《这位斩妖师也太娘了叭》 第一章 穿越成‘美少女\’ 大渊国。 天南城郊外。 一处湿地旁,杂乱的芦苇丛中,传出一道若有若无的呻吟声。 宋植的眼睛缓缓打开一道缝隙,刺目的阳光让他忍不住抬起手遮荫。 “嗯?” 意识到不对后,宋植赶紧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宽阔的水塘,三两只水鸟飞掠过水面,远方的鹤唳声空旷悠扬。 “啊?这里是...” 宋植开口,传出的却是软糯无力,温婉柔和的声音,惊的他下意识捂住嘴巴,接着触电般拿开手掌。 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掌居然变得纤细润滑,如青葱一般白皙动人。 低头望去,他的下半身浸泡在水中,裤腿湿了一片。 那浮光倒影中,映出一张绝美的面容,黛眉如画,面若霜寒,一双丹凤眼中蕴含秋水万千,令人沉醉。 宋植条件反射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旋即脸色大变慌忙站起身来,指着涟漪扩散的水面大喊道: “谁?谁干的恶作剧,我在哪,在...” 说着说着,宋植突然想起来什么... 他本是名校辛冬芳大学的高材生,从学校毕业后从事了高级营养师,也就是健康大厨。 业绩出众的他,得到了不少富婆,不对,是高级顾客的青睐,收入颇丰。 但是他洁身自好,通常坚决不做本职工作以外的事情。 就在他潜心研究菜谱,立志凭自己这双手!讨到一个好老婆时,他买花生油送的十九块九劣质高压锅将他送上了天。 “所以,我这是...死掉穿越了?”宋植眨了眨眼睛,神情有些恍惚。 再次端详起这幅身体,此刻的他身着罗纹红白锦袍,纤细的手腕上有戴有一个金色的手环,看行头似乎不是普通人家。 抿了抿唇,宋植四下张望确定没有人后,深呼了一口气。 “既然成了女人,那没办法了...也只好熟悉一下自己的身体惹。” 秉着深入了解自己的念头,宋植将腰间束带解开... “还好我毕业了,不然寝室里那些……” 人类的快乐有时很短暂,话还没说完的宋植如遭雷击,呆在了原地,颤抖的双手彰显着心中的不平静: “...” 宋植再次低头仔细观察水面,依然是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容。 “这没错啊,为什么...到底是上面出了问题,还是下面出了问题。” 揉了揉平整的胸肌,宋植顿时感觉人生彷徨。 出大事了,他依然是个男人。 就在他仓皇无措的时候,一道粉红色的光束从天而降,在他的面前缓缓展开。 “检测到宿主苏醒,美人画卷系统正式启动” 宋植瞳孔微缩,感觉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系统?” 接着系统菜单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姓名:宋植 年龄:17 修为:无(未觉醒) 魅力点:0 掌握技能:无 道具:系统检测中...九转镇妖环x1 附加功能:商城 宋植注意到附加功能的商城有备注,需要魅力值大于等于1才可打开,另外还有两个功能显示的灰色,也不知道什么。 反复观看了系统界面,宋植眉头微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这魅力值...是什么成分” 穿越前,他也是帅气逼人的某点读者,也听闻过系统的传说,却没有听过还有魅力点这个玩法。 下意识告诉他,想要赚取魅力值,似乎不会那么容易。 还有,这个修为栏直接显示没有修为,17岁我寻思也不小了吧,不会是最惨的废柴流开局吧。 望着手腕上的金色手环,宋植猜测这就多半就是那九转镇妖环。 就在宋植渐渐熟悉自己的时候,他没注意到,远处有一双贼眼从草从后面一闪而逝。 二里外。 一处临时搭建的营地中,一伙山贼正在歇息,他们袒露着上身,放声饮酒,大笑声此起彼伏。 营地边缘,放置着两节寒铁所铸的囚车,分别关押着男男女女,里面的人全都面如死灰,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营地外匆匆跑来,径直跑到了其中一位大汉面前跪倒在地,他双手抱拳,露出了山贼官方的猥琐笑容,报喜道: “老大,大喜事!我刚才在外面戒备,您猜我看到了什么?” 这位蓄着浓密胡须,身材异常魁梧的头领名叫袁华,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一酒壶就扔了过去。 “别特么跟老子废话,有什么屁赶紧放。” 躲闪开酒壶,这个小贼继续谄媚的说道: “一个美人!我敢打赌大哥你绝对没见过这么美的人,我观察了,就只有她一个,就在二里外的南湾潭。” 他凑到大汉耳边,小声提醒:“咱们现在去捉,还来得及。” 袁华耳朵被吹得一痒,一大耳刮子把这小贼扇飞出去,骂道: “老子们刚休息一刻钟,为个女人,你让我耽误大事?” 看到老大发飙,这小贼不禁发憷。 他只好捂着脸赔笑:“老大原谅我,若非那女人长得实在妖邪,小的也不敢擅自折返回来。” 看到小山贼就要转身走人,袁华突然叫住了他:“这女人,她润吗?” 小山贼一看老大来了兴趣,忙接话: “润!很润,老大一定喜欢。” 袁华大笑一声,却没有再责备小弟,站起身来大吼一声: “都他娘的给老子收拾好,咱们现在去办点事直接回寨!” 就这样,一伙山贼启动囚车,拎起砍刀,浩浩汤汤的向南湾潭出发。 队伍前面的袁华,抚了抚胡须,这个小弟敢放弃戒备的任务门回来跟自己说这种事,估计却是有所发现。 虽然自己这趟下山捉人,是奉命而为不可耽误,但是若真是一个美人儿,倒是值得牺牲一点歇脚时间。 不过打心里,他不认为这没见过两个女人的小弟有什么眼力,若不值得...哼哼,你也到后面的囚车里坐着吧。 此刻的南湾潭,懵懂无知的宋植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这商城好不合理,不消费都不准看看吗?” “起码,要告诉我怎么赚取点数吧。” 在确定系统没有提示如何赚取点数后,宋植暂时放弃了,随着他的意念,系统界面缓缓消失。 抬脚迈出水潭,宋植走到路边,揪起湿漉漉的裤脚。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突然注意到不远处有人影,赶紧起身转头,黑色秀发随风飞扬。 这是一伙陌生的大汉,看到宋植偏头望来,一个个呆在原地,嘴巴张的仿佛能塞进一个拳头。 碰到这个世界的土着了!? 有效的社交往往选用朴实无华的问候方式,这是老祖宗留下的智慧。 宋植抬起一只手比划了两下,开口说道: “老哥们好,那个...吃了没?” 第二章 那你还缺兄弟吗 他叫袁华,有着十几年强抢民女的履历,是个经验丰富的老色鬼。 阅女无数的他,见到眼前的‘女子’,居然久违地感受到那落草为寇前,看见美女时小鹿乱撞般的慌乱。 即便是城里那些只能仰望的千金,在此女面前也仿佛尘埃与皓月,没法比。 收起下巴,袁华翻身下马,正欲开口,突然感觉哪里不对。 “这长相,这气质,不对,这种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做了山贼这么多年,既然能在朝廷和各大宗门的围剿下继续兴风作浪,证明他并不是一个靠下体思考的蠢贼。 当下使了个眼色,两个小弟立刻从一旁离开,去四周查探。 而他,也没有急于露出真面目,而是露出自以为友善的憨笑,慢慢走上前去。 “姑娘,一个人在荒山野外,不怕妖怪和坏人吗。” 宋植听到眼前一脸猪哥相的大叔开口,悚然一惊。 妖怪? 这世界原来还有妖怪么,那玩意吃人的吧? 就在宋植准备回答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这黄牙糙汉身边出现了一栏简介。 姓名:袁华 年龄:42 身份:鱼人寨寨主 修为:合妖境中期 性格:暴戾、猥琐、好色、狡猾 爱好:强抢民女、屠杀男丁 特殊功法:无 宋植大吃一惊,好家伙,这履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六边形反派? 这系统还能查探他人的性格,爱好? 现在不是管这个的时候,既然眼前这大汉是个杀人放火的危险人物,自然是避免有交集为好。 宋植微微躬身,做了个示好的笑容,故作镇定的开口: “就湖边散散步,不劳大哥费心,我的朋友马上来接我的。” 标准回答,既拒绝了这厮的示好,又暗示自己有伙伴,上了保险。 可惜另一边,山贼们却看到的是另一幅风景。 这个绝美如谪仙般的女子,竟然向老大露出了羞涩的微笑,大家刚刚收拢的下巴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那湿透的裤腿下,若隐若现的曲线... 一众小贼心中如猛犸践踏,恨不得取大当家而代之。 既然出来混,最重要讲究仁义二字,除非美人美过了头。 袁华也完全没去听宋植说的话,只感觉他的声音虽然没银铃一般清脆动听,却也如甘泉雨霖,沁人心脾。 看到这伙人不理自己,全部一副嗨大了的模样,宋植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事的话,在下先告辞了,江湖再见!” 宋植赶紧转身准备跑路,却看到另一侧早已被另外几个山贼拦住去路。 无奈,宋植只好举起双手: “我真没钱,大哥,我身上干净的不行。” 袁华大摇大摆的走近,就在刚才他确认了附近确实没有其他人。 他本以为,如此绝美的女子敢独自穿梭在荒山野岭,很可能本身就是个大高手。 可是他观察了半天,也没有看出宋植的修为波动,最终确定这的确是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 妈的,真有这种好事? 我华子,今天? 想到这里,袁华抬手在眉下一抹,舔了舔嘴唇恶笑道:“你身上干不干净,你说了不算。” “得爷亲自检查。” 宋植一愣,这人脑子有病? 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这些人莫非...把他当成了女人? 是了,看他们这一个个口水洗地的模样,准是。 虽然说出来非常尴尬,但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宋植还是决定澄清一下。 “那个,你们误会了,我...” 话还没说完,山贼后方突然发生了动乱,袁华眉头一皱回头大喝一声: “干嘛呢都在!?” “老大,刚有人想趁机逃走,被兄弟们抓回来了。”有小弟赶紧回话。 袁华往地上啐了一口痰,大吼道: “他娘的,等回寨了女人都给弟兄们分了,男的全部剁了喂那妖候!” 说完这话,袁华又看向宋植,模样憨态可掬。 “好妹妹,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宋植一窒,张着个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那个,方便问下,男人不喂妖行不行。” 听到宋植发问,袁华破天荒皱起了眉,露出了思考的模样,回答道: “这个还真不行,祭祀总得有人死,总不能让我兄弟们去死。” “那你还缺兄弟吗?” 袁华哈哈大笑: “当什么兄弟,我让你当我的夫人!” 宋植发誓,这是他这辈子最无语的一次。 说好的男女平等呢,我要是跟他说我是个男的,是不是当场就可以去世了。 就在宋植大无语时,一声遥远的兽吼声从远方传来,山贼们闻声都不禁面露惊恐,仿佛这声音的主人就在眼前。 袁华抬头向远处看去,面色凝重: “妹子委屈下,咱们先上车,到了地方俺再好好招待你,嘿嘿。”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宋植,就这样被三下五除二赶上了囚车,成为了一个光荣的阶下囚。 还是节女囚车。 车内空间很大,四周都是铁栅栏,有七位女性被囚禁,有人在哭泣,有的眼神空洞,当然,也有的对宋植很好奇。 这是个还没长开的小姑娘,脏兮兮的面孔凑近宋植。 “大姐姐你真好看。” “我不开童车,别闹。” 宋植脸贴着冰冷的栅栏,穿越成了个娘娘腔就算了,什么身份都还没搞清楚,就稀里糊涂被人贩子捉了。 最离谱的是,要自己当压寨夫人,就不怕我脱了裤子比他还... 摇了摇脑袋,宋植决定振作起来。 “金手指!” “剑来!没有..” “药佬!也没有吗..” “舞魂!没动静?..” “...” 经过百般尝试,宋植头顶铁柱,脸跨成了郭状。 除了没啥用的系统,要硬找,就只有这张开了挂的脸了。 这算什么,刚穿越就被掳去当压寨夫人? 最惨穿越者,自己应该榜上有名了。 “这破点数到底怎么得啊?” 宋植看着面前粉红的界面,头大如斗,不过他可以确认的是,除了自己其他人看不到这个界面。 因为他们像看弱智一样盯着自己。 一个年纪偏大的农妇担忧的说道:“这个女娃的脑阔是不是坏掉了噢,还是被吓到了,咋个这样嘛。” 另一个妇女更是长叹一口气:“越美的女娃越遭罪,唉,这个世道啊!” 宋植听到周围妇女的聊天,最终还是决定先加入进去,从别人口中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看看能不能凭借自己的聪明脑瓜越狱。 就在宋植盘膝而坐,准备加入妇联的时候,十里外,鱼人寨前。 一座高峰上,两个道士正盘膝而坐。 其中一位束着发髻,面容青涩的少年偷偷瞄着一旁更加成熟的青年道士,小声问道: “二师兄,咱们这次奉师门之命下山侦查,那些匪徒劫掠的百姓,当真不用去管?” 这位披散着长发,面容俊逸,但眼袋沉重的二师兄眼皮都不抬,语重心长的开口: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惊动那猿妖,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似乎怕小师弟告状,青年又补充道: “小贤,学学二师兄,闭上眼睛收起神识,太阳下山就能回宗了,乖点。” 第三章 正气凌然二师兄 宋植的囚车内,那位小妹和几位大婶正耐心的回答着各种问题。 其中一位婶子好奇的问道: “小姑娘,你是哪里人,怎么连现在什么皇历都不清楚。” 小姑娘也一连疑惑地插嘴:“姐姐莫不是那山上仙人?” 宋植习惯性摸了摸下巴,发现没有一根胡须,又尴尬的放了下来。 根据一番对话,他已经了解到目前的处境。 简单来说,这是个妖鬼并存的乱世,虽然有一个被称作“妖狩司”的机构和各大宗门的围剿,神州内部暂且安稳,但是依然有妖物暗中霍乱。 这些妖物很狡猾,他们不主动觅食,但是会指挥人类去帮他们劫掠粮食,比如袁华,就是如此。 他供奉着一只实力强大的猿妖,作为交换,猿妖会帮他对付那些朝廷追兵。 虽然在场的都是乡村农妇,但是对于袁华这种妖鬼的走狗,她们都恨不得将他乱拳捶死。 不过可惜,袁华是货真价实觉醒了‘赋’的强者,她们村儿一个修行者都没有,何谈抵抗呢? 宋植看了一圈,这些普通人身上都没有简介主动浮现。 应该只会显示修行者。 “姐姐我好怕,你说他们会怎么对我们。”叫翠柳的小姑娘说着话突然枕向宋植的怀里。 小女生本能的寻求安全感,这很正常。 宋植老脸一红,看到小姑娘颤抖的身躯和白嫩的脖颈,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将她搂的紧了一些,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放心,至少你们不会丢性命。” 他还有半句话没说出来:但是我的下场就不好说了。 “这些山贼如此猖獗,就没有人管吗?”宋植有些不解的问道。 有农妇抬起头来:“普通官府哪里敢管,咱们只能盼望专门对付妖物的宗门高人来救援了。” “那这附近有什么宗门吗。”宋植追问道。 翠柳回答道:“有的,叫泉直谷,是我们南方唯一的大宗门。” 宋植感受到翠柳的小手微微颤抖,提到这个名字似乎挺激动。 泉直谷,听起来是个名门正派的名字。 【叮!系统任务:加入泉直谷】 【任务奖励:魅力值+5】 宋植一愣,旋即面露狂喜。 系统竟然在这个时候有了反应。 只是这任务...如何才能加入泉直谷。 按这个节奏,等被脱了裤子能不能活着下山还是个未知数。 就在宋植胡思乱想时,囚车突然一阵颠簸,停了下来。 接着外面传来了匪徒们大声的吆喝: “都他娘的给我下来推车,谁敢跑打断他的狗腿!” 囚门打开,被关押的人们一个个被拎了出去。 宋植来到车外,发现原来前方是一片洼地,雨后更显泥泞,载着多人的囚车过于沉重陷入地里,这段路需要步行推车。 就这样,宋植来到车后,和另外几个女人一起推起了囚车。 “3,2,1..嘿呀!” 这不推不知道,一推宋植突然发现自己的力气居然非常大,瘦弱的手臂毫不费力的抬起了车后身。 具体有多大不清楚,不过肯定比前世掌勺多年的自己强。 要知道,他当年手臂二两肉,号称少妇收割肌。 咳咳,扯远了,宋植推着车,默默感受着这个世界的残酷。 被别人绑了还得帮别人推车,搁前世他根本不敢想,看来想在乱世中苟活,一定要活用系统,这什么泉直谷...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进去。 这边众人忙着推车赶路时,鱼人寨前的山峰上,少年道士吕贤睁开了眼睛。 偷瞄了眼昏昏欲睡的师兄,他悄悄起身向山下掠去。 “还是去看看到底多少百姓被绑了,不然师父问起来我可不如师兄会撒谎。” 吕贤脚下如风,身影灵动的穿梭在丛林中,时不时驻足聆听,调整方向,向着山贼车队的方向前进。 很快,他就来到了这附近。 潜伏在一处灌木后,吕贤竖起手指一个个点着人数,小声骂道:“这些恶徒,竟敢如此行事,等我以后...” 恩,说着说着,他的鼻子突然闻到风中带来的一股香气。 循风找去,吕贤看到了最后一辆车旁,正在推车的宋植。 吕贤的‘赋’是风,给他带来了远超常人的听力和嗅觉。 这是...麦芽的香气,好温暖的感觉,是这个人身上的味道。 宋植心中一动,疑惑的向一旁看去,居然看到一棵大树后,弹出一行简介: 姓名:吕贤 年龄:16 身份:泉直谷内门弟子 修为:天呼境大圆满 性格:善良、温柔、腼腆、胆小 爱好:和师兄们玩闹、养兔子 特殊功法:云风诀 泉直谷? 一棵树也有名字? 不对,宋植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了树后鬼头鬼脑的吕贤。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青涩的少年,正双手扒着树干向这边张望,只是那模样...似乎有点呆滞。 看到有泉直谷弟子,宋植大喜过望,赶紧暗地使眼色。 可惜吕贤仿佛一个痴呆儿,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可让宋植急死了,眉飞色舞到脸都拧巴了。 终于,吕贤回过了神,飞一般逃离了这里,这回轮到宋植呆住了。 这小子,是跑了? 啪! 身旁的光头守卫一鞭子甩在宋植的屁股上,虽然不疼但是够响。 光头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心里暗道:老子等了半天了终于等到你走神了。 毕竟是老大的女人不敢下重手,但是这么来一下也满足了他的恶趣味,嘿嘿... 山峰上,二师兄许截皱起眉头,看向眼前气喘吁吁的吕贤,斥责道: “小贤,你干嘛偷偷溜下山了。” “师兄你听我说,今天我们一定得救下那些百姓。”吕贤急忙说道。 “何解?” “那些被捉拿的人里,好像有一位仙女!师兄你不是总说美人儿是你的命吗。” “为兄说过吗?你记错了。”许截笑了笑,根本不当回事。 “恳请师兄待会散开神识亲自看看。” 吕贤依然不放弃。 许截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心中却暗笑这小师弟未曾见过世面。 不多时,鱼人寨前的山路上一路车马远远浮现,在吕贤不断地乞求下,许截最终还是散出了一道神识,布向车队。 重新坐回囚车的宋植,莫名感觉到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窥探了一番,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山峰上,许截如遭雷击,身体后仰,倒吸一口凉气。 吕贤赶紧扶住师兄,还以为师兄神识被反噬了。 “师兄你没事吧。” 许截推开小师弟,缓缓站起了身,负起双手,一股煞气不加掩饰从他身上散发开来。 他的嗓音突然变成富有磁性的气泡音: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他妈的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小贤!” 吕贤从没看过如此认真的师兄,正惊讶的时候,耳中传来八个字: “随师兄把他们冲了!” 第四章 做贼太难啦! 许截牙齿咯咯作响,宽袖中的拳头不自觉的硬了,长袍无风自动。 “师兄,你是看到那女子才这样吗。” 吕贤撇了撇嘴,在身后比了个大中指。 “师弟,不是我说你。” “斩妖除魔第一条:决不意气用事!师兄是在提醒你稳重。” 许截说完自己都忍不住老脸一红,但嘴上依然硬的很。 “哦..”吕贤只好装傻充愣给师兄台阶下。 “小贤啊,待会呢,你这样...” 许截突然搂住小师弟,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什么。 车队前,袁华看着不远处的山寨大门,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下山捉人也是门技术活,既要不惊动官府,又要避开那些修士,这年头当个坏蛋还真不容易。 不过当他回头看向囚车,嘴角不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地笑。 阳光总在风雨后,今夜总算不用对牛弹琴了。 “老大,前面有人拦路!” 一声警报打断了他的幻想,袁华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大吼一声: “哪个不长眼的混账敢拦路?” 路尽头,风沙中缓缓出现一个青袍少年,他正杵着一把细长的剑,老神在在的站在路的中央。 袁华定睛一看,挥了挥手示意小弟们安静。 他认出来了,青衣道袍,紫缨软剑,这是泉直谷的宗门秩服。 那么此人就是泉直谷的臭道士了。 “泉直谷的道友,不知何事光临我鱼人寨?” 袁华客气的开口,按道理这种大宗门很少关注门外事物才对,莫非... 莫非是盯上了寨里那头猿妖? 吕贤没有回答,站似一棵松。 囚车内,平民们开始激动的呼喊,没想到路途最后一步,竟然真的盼来了希望。 翠柳拉着宋植的手臂摇晃: “姐姐,姐姐,你听到了吗,泉直谷的仙人们来救我们了诶。” 宋植扶着栏杆,一眼看出这是刚才偷偷摸摸的那个小道士,没想到他居然杀了回来,而且直接拦下了车队。 原来你,一直这么勇的吗。 袁华见这道士年纪不大,一副没听见的样子,眉头皱起,语气不善道: “道长这是不肯借一步,让我这些弟兄们过去咯?” 只见那道士终于有了反应,吕贤缓缓举起一根手指,冲着袁华勾了勾,大喝道: “你过来啊!” 这一声蕴含着‘风赋’的力量,气势骇人。 袁华一愣,旋即大怒,这么多小弟面前一点面子不给的吗。 单单一人就敢来此挑衅?老子能稳坐山头二十年,不止是大智若愚,更靠这身实打实的合妖境实力。 而且若真的碰到不敌的情况,袁华自信还有后手,不怕翻车。 “喝啊!” 拔出腰间的大砍刀,袁华驾着马冲了出去,手中那口砍刀竟然泛起蓝光,声势颇为骇人。 吕贤瞅着越来越近的袁华,突然抽出了那柄软剑,溅起大片尘土。 就在众人以为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 吕贤转过身,脚下一蹬倒退而去,竟然跑了。 袁华劈开尘土,正准备大干一场的他看到吕贤的背影也愣了神,一种被戏耍的耻辱感让他有点上头。 “给老子站住!” 两腿一夹,胯下的马儿发出了悲鸣,载着他向吕贤追去。 囚车里的百姓也傻了眼,一片寂静。 宋植眨了眨眼睛,一屁股坐在地上无语的说道:“啊这...不能高兴地太早啊。” 啪嗒。 突然,一阵锁链落地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望去,这囚车的门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了。 门旁,一位长发披散身材高大的青年道士,正含笑望着车内众人。 宋植的视线里,也出现了一栏简介。 姓名:许截 年龄:22 身份:泉直谷内门弟子 修为:合妖境中期 性格:懒散、谨慎、爱美、腹黑 爱好:赌博 特殊功法:神金诀 “大哥哥你是...泉直谷的仙人吗!?”翠柳眼冒金星,突然领悟了什么叫柳暗花明又一村。 “在下正是,你们得救了。” 许截回答道,但目光却根本没望向翠柳,而是看向了宋植,眼窝深邃。 四十五度偏头,露出他自认更上镜的左脸,紧接一个看似不经意地媚眼,一气呵成。 宋植只感觉被一桶鲁s压榨花生油洗了个通透,有点吃不消。 不过现在不是管这个的时候,众人赶紧趁这个机会从门里跳了出去。 囚车旁,那些普通匪徒早已经被打倒在地昏迷不醒,两辆囚车的百姓们聚在一起,那些还站着的山贼也不敢靠近。 队伍里除了老大外,就两位天呼境的高手,都被此人三两下打昏了,这还怎么上。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涕泪横流,凑到许截身前: “老朽是三花村村长,感谢高人搭救我等,无以为报,只求来日...” 瞥了一眼老头,许截只是拱了拱手,客套的说道:“老人家没事的,此乃我辈修士职责所在。” 三花村长抹了把鼻涕,因为感激声音更颤抖了: “不知阁下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们村儿有...” 许截按住矮小村长的头,无情地扒拉到一边:“先不说这个,你先别说话。” 三步并作两步,他直接来到了宋植身前,面色儒雅,眼袋看起来都淡了一圈。 “在下泉直谷许截,请教姑娘芳名。” 宋植看着他发春的双眸,心里叫苦不迭,又是个迎男而上的比利王吗。 只不过现在的任务是加入泉直谷,不如先让他保持这份好感吧。 “...宋植。” “宋芷?好文雅的名字...”许截眼前一亮。 宋植听着心里难受,但是表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 “那个,你是不是不方便走路,我来扶你就好了。” 许截注意到翠柳一直挽着宋植,瞳孔顿时地震,赶紧找了个借口想取而代之。 宋植摆了摆手松开翠柳,原地蹦跶了两下说道:“我无妨,我想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也好也好。”许截保持风度,赶紧组织大家逃离这里。 只留下后面一群干瞪眼的山贼。 远处,一片密林之中。 “给老子站住!不准跑!”袁华涨红了脸,狂追半天追不上这小道士,他好急。 “你不追,我不就不跑了吗?” 吕贤脚底冒烟,大声回应道。 突然,袁华意识到了什么,暗道一声糟糕,立刻调转马头向回冲去。 “呼呼..呼呼..” 看到袁华没追了,吕贤这才放慢脚步,弯腰撅腚,靠在一棵大树旁喘气。 看到自己脚丫都窜出来一半的鞋子,吕贤心疼死了,仰天长叹: “我刚换的,全新:泉直谷x黄鹤牌联名宗门靴就这样跑烂了,师兄你一定要赔我啊!” 正在暗中观察宋植身段的许截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自语道: “不知道小师弟顺利逃走了没。” “....” “不会真被砍死了吧?” 回到队伍的袁华,只感觉三高上来了,脑袋瓜子嗡嗡的。 拎起天呼境的二当家,两耳光将他打醒,袁华咆哮道:“他妈的,囚车里人呢?” 这人被打的有点懵,迷迷糊糊的回答道:“囚什么车?哦哦...车什么人?” 袁华一怒之下又把他砸晕了,转身问起另一个小贼: “你来说!” 小贼看着地上睡的安详的二当家,双腿打颤,一五一十的说了刚才发生的事。 又来了个道士救走了所有人,甚至还反手k了他们一些银票。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美人也没了,俘虏也没了,回去该怎么面对那猿妖。 袁华摊开双手,仰天长啸: “做个贼,太难了!” 第五章 诶,我小师弟呢? 从匪徒手中逃走,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村民们从一开始的内心激动,逃得欢快,到渐渐地体力不支,已经有些人扶着腰掉队了。 听着身下村主任如牛般的喘气,三花儿村长眉头一皱,对着前方大步流星的许截喊道:“道长,应该不用再跑了吧。” 许截回头望去,看到后方一大片上气不接下气的村民,拍了拍脑袋。 “怪我,忘了你们只是普通人,那就在这儿停吧。” 他全程都去注意前方带头逃跑的宋植了,现在他蓦然发现,和村民们比,这女子居然都没有气喘。 就是脸有点泛红,像水蜜桃一样,好想....好想亲一口。 想到这里,许截嘴巴都不自觉的微撅起来了。 “咳咳,那你们就从这里返乡吧,记得立刻迁往别处,最好靠近不夜城。” 许截恢复正色,目光扫视,开口道。 老村长带领众人给许截作了个辑,一切尽在不言中,在这个不算太平的年代,他们也实在拿不出什么报答修真之人。 翠柳来到了宋植身边:“姐姐,你和我们一起走吗?” 宋植摇了摇头,露出迷人的微笑:“一路平安,我就不和你们一起走了。” 去当农厨吗?任务还做不做了? 翠柳拥抱了一下宋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许截默默地看着她们,心中微动:莫非,这妮子是被我刚才给迷住了?恩,是了,我的外貌不算差,气质也上佳,实力.... 就在许截内心自恋的时候,宋植转身对着他行了一礼,抬脚就要走人。 许截:“??诶!,请留步!” 宋植回头,一副好奇的模样:“道长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恩,我是想问问你可有去处。” 许截摸了摸鼻子。 “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宋植飒然一笑,令许截失了神。 许截老脸一红,突然对自己刚才的yy产生了罪恶感,原来...这就是自惭形秽吗。 “你,听说过泉直谷吗?”许截低头沉吟,接着开口。 来了! “略有耳闻。” 宋植面色不变,但是心中已经是百花盛开。 “我观你气质不凡,体力过人,正好我宗半年一次的入门测试刚刚开放,你有没有兴趣。” 宋植面色扭捏:“可是我连泉直谷在哪里都不知道,要如何去呢..” 听到这话,许截鼻孔仿佛射出两道白烟,豪气的抬起手,双指插入嘴中向天空长啸一声。 片刻,一道流光划过天际,从天而降。 宋植定睛看去,烟雾消散后,原来是一只巨大的白鹤。 白鹤单脚独立,向着许截微微颔首后便保持不动,只是它的羽毛黯淡无光,眼眶中泛着幽幽绿芒,空洞无神。 许截拍了拍白鹤的翅膀,露出笑容:“这是用妖兽炼成的傀儡,只需要输入灵气就能驱动。” “我目前的实力,仅能驱动这青铜鬼鹤,不过也够用,从这儿到泉直谷,只需要一天而已。” 听着许截的介绍,宋植暗自称奇,脸色也有了波动。 “不知姑娘意下如何,不妨一试?”许截一手搭着鹤脖子,一手比了个请的手势。 “也好,我也想看看我有没有修行的天赋。” 宋植不再犹豫,决定上车,不是,是上鹤。 开玩笑,害装矜那不是傻卵吗,自己的任务就是加入泉直谷,如果许截真的不邀请他,他只好启动b方案:低声下泣求带一脚。 虽然我很想要,但是作为红旗下长大的孩子,我首先要推辞,往返三次,最后勉勉强强的接受,显得你很有诚意。 上辈子的宋植在动物园骑过马,也骑过骆驼,但还真没骑过鹤,虽然知道身下是死物,但还是有点担心掉下去,下意识的攥紧了鸟脖子。 许截也翻身上鹤,坐到了宋植的身后,哈哈一笑。 “放心,起飞后周围有简易的隔风阵法,只要不乱动一般都掉不下去。” 鹤背狭小,刚好容纳两个人,虽然许截没有特意靠近,但是呼吸的热气还是让宋植感觉怪怪的。 略微思考,宋植放弃了更换位置的想法,要是半路顶到他了,得考虑到被从空中丢下去的风险。 只见许截双手掐诀,青铜鬼鹤眼中绿芒大盛,抬头发出一声鹤唳,拔地而起。 狂风吹动了宋植的秀发,打到许截的脸上,扑面的体香差点让许截道心失守,当下赶紧屏息静气,重新稳住胯下鬼鹤。 防风套也缓缓开始浮现,阻断了大部分的气流。 宋植回头望去,发现这小子额头冷汗直冒,双手掐诀紧闭双眼,没有多余的动作,这才放心的转回头去。 俯首向下看去,大好河山映入眼帘,巍峨的山峰下是深绿的低谷,广袤的树林边是纵横的溪流,没有钢筋水泥的世界,原始的气息震撼袭来。 宋植庆幸自己没有恐高症,才可以悠然欣赏这份美景。 “美吗?”许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恩,很美。”宋植没有反驳。 “这是无数先烈用生命守护的土地,如果你真的进了泉直谷...” 许截顿了顿,还是开口: “或许将来也会为了守护它们而牺牲,你可以吗?” 这突如其来的使命感,令宋植一愣,他想都不想:“我可以。” 只要系统够强,你们就都洗洗睡吧。 许截没有再说话,全心催动鬼鹤飞行,宋植看了会风景,也趴在鹤颈上沉沉睡去。 抵达泉直谷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黄昏了,整整一天一夜,不吃不喝,就在宋植受不了的时候,视线尽头终于出现了一道轮廓。 这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宏伟巨山,但那山体却仿佛被一股外力一分为二,中间是一道足有百米宽的裂缝。 而泉直谷,就扎根在裂缝之中,山体两侧的内壁探出形态各异的阁楼和道台,廊腰缦回间雾气萦绕,颇有仙家风采。 宋植瞪大了自己的卡姿兰大眼睛,这种场景就像游戏世界里的最终场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能身处其中。 鬼鹤穿过云雾缓缓下降,最终落在峡谷中下端一座突出的道场上。 这里是泉直谷的山门,道场下连着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阶石梯,这是对拜山之人的第一道磨炼。 只有咬牙来到这里的人,才有接受测试的资格。 当然,有天赋被保送的人除外,都是像宋植这样被直接带飞上来的。 宋植和许截从鹤背上下来,鬼鹤也振翅飞去,消失无踪。 长时间操作飞行法器是非常累的,许截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指着前方的一座拱门,说道:“待会就在那里测试天赋,我陪你去。” 宋植看着许截都快虚脱的模样,这回是真感激的点点头:“那就多谢了。” “应该的应该的。”许截心里乐开了花:“刚才坐的还舒服吗。” “额,还好吧,就是背有点窄,只能做两个人。” “也是,来的时候我也....” 这时,许截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左看看又看看,一拍手掌: “坏了!我小师弟呢?” 远在不知千里外的一处草坪上,一个少年道士目光呆滞的站在草地上,摊开双手看着天空大声喊道: “喂!我没上鸟啊,我还没上鸟啊!!!” 空旷的草坪无人回应,只有不远处的牛粪散发着芬芳的气息,吕贤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攥紧两只拳头低吼道: “二师兄!我定要把你进青楼的事告诉师傅!” 第六章 师妹怎么可能是男人 许截打了个寒颤,揉了揉鼻子瓮声开口:“没事儿,咱们还是先去填表吧。” 宋植一惊:这是哪门子师兄啊? 如果没记错,他师弟最后一幕是被人丧心病狂拿着大砍刀追吧?当真没事? 二人来到道场尽头的拱门前,这门由原始的褐岩简单打磨,虽非雕栏玉砌,却也磅礴大气。 门后,放置着一张简单的木桌,有身着泉直谷秩服的弟子正在值班。 许截走了上去,敲了敲桌子:“肖松,给我张表。” 一位高大的弟子抬头望去,看到是许截后赶紧露出笑容,起身相应。 “原来是许师兄回来了,任务还顺利吗?” 他是泉直谷的外门弟子,因为‘赋’强度太弱,无法支持与妖物的战斗,所以只能负责处理一些门派的琐事。 像这样的外门弟子还有很多,他们都对有能力降妖除魔的内门弟子非常敬佩和羡慕。 “咦,吕师兄没有一起回来吗。” 肖松往许截身后看了看,没有看到吕贤,却看到了宋植,一时间愣住了。 扣了扣脑袋,许截张开就来:“吕贤说他要练习千里追,非要跑着回来,我拗不过他。” 肖松倒吸一口凉气,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内门的师兄,大毅力也。” “这是我此次从谷外带来的幼苗,待会测试一下她的能力。”许截回头指了指宋植,露出一个你懂得眼神。 肖松闻言赶紧抽出凳子,对宋植比了个请的手势:“先坐吧,这里要先填张表。” 宋植坐下,没想到修真世界和前世一样,万事都要先填表。 许截将表递给宋植,走到了一边,运动真气,原本被汗水浸透的道袍竟然散发出蒸汽,开始慢慢烘干了。 宋植手握笔,快速在纸上涂涂写写。 当写到性别那一栏,宋植伸手确认了一下后,还是勾了个:男。 既然走到这一步,就不需要再装了,俺就是个纯爷们,爱咋咋地吧。 填写完毕,确认无误后,宋植将表还给了肖松。 肖松没文化,不知如何形容眼前这女子,暗地吞了口唾沫,他怎能不明白这肯定是许师兄看上的女人,当下只能露出友善的笑: “我先去送表,麻烦你去那边排个队。”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向上走的石阶尽头,有一座道观浮现,已经有几十号人正在门口排队等候。 宋植拱了拱手表达谢意,便抬脚向上走去。 等走到道观处,宋植惊呆了,向道观后方看去,一条银河般的瀑布横亘而现,从云上倾泻,坠入深谷。 原来整个峡谷的雾气,都是瀑布蒸腾而来,不过很奇怪,这瀑布并没轰隆巨响,导致他根本没有想过这会出现瀑布。 原来泉直谷因此而名吗...爱了。 正在安静等待的众人看到宋植,突然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宋植没有理会,一屁股墩坐在地上开始了休息。 就在宋植离开时,许截的衣服也干了,他叫住准备送表的肖松: “松!我来帮你送吧,你值班就好。” 肖松停下脚步,转身将表交给许截:“那就有劳师兄了。” “不必,师兄弟之间当然要互帮互助。” 拿过表,许截向统计资料的位置走去,对于每一个接受测试的人,宗门都要有详细的备案。 一是防止有底细不明,心术不正的人,更主要的是如果此人不幸牺牲,也能给予其家人讣告和补偿。 许截不慌不忙的走在路上,拿起表开始细品: 第二百四十六期天赋测试调查表: 姓名:宋植【嗯?原来是植物的植吗。】 年龄:17【正是当嫁的年龄!】 身高:171【有点高,还好我也不矮0。0】 特长:做菜【好生贤惠~】 住址:翻斗花园2栋3单元404【这?这是哪个位置。】 为何加入泉直谷:为了更美好的明天而战【看来是我小瞧她了】 对于死亡怎么看:我向来是享受危险的【我爱你】 体检性别勾选:男√ 许截:“...” 揉了揉眼睛,他将表贴脸,仔细回看这一栏。 “体检性别,男√?” 他停下脚步,抬头望天,片刻后笑着摇了摇头,从裤裆掏出一支笔: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说着,他小手一动将男√改成了女√,这才露出了笑容。 “这样才对嘛。”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道观的门才缓缓打开,一个发鬓微白道士从门后走出,扫视一圈,手里拿着一摞表: “我念到名字的一个一个进去,不要弄错了顺序,机会只有一次!” 宋植赶紧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哇,心跳好快,上次这么紧张还是评选米其林三星主厨的时候吧” “...” “我不会,是个铁废物吧?” 宋植转念安慰自己,只要系统够强,冰山变火炉都不是不行。 “张三!” “李四!” “王甜!” 随着他的呼喊,陆续有人走入其中,速度大概平均十几分钟测试一个人。 但是结果是残酷的,这三位,也只有一位有‘赋’的痕迹,还很稀薄,是那个叫王甜的女孩儿,如果她愿意,倒是可以留下当一个外门弟子。 又接着测试了七八个人,终于有一位的房间门亮起了土黄色的光芒。 “地赋-花岗岩,恩恩,资质不错。”老道喜笑颜开,拍了拍这个青年的肩膀,示意他站到自己的身后去。 “宋植!” 终于到我了! 宋植赶紧小跑上前,满脸憧憬的望着老道,这种开盲盒的感觉实在太妙了,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老道看到宋植的脸,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褶皱的老脸露出一丝惊讶: 平民百姓中竟然还有如此脱俗的女娃吗? 感觉涨了见识的老道低头看了下表,指了一间房: “葵房,进里面有人负责测试。” “好咧。”说着,宋植就小跑向了那间葵房,他不知道的是,因为他的到来,泉直谷今天热闹了起来。 除了那些测试的人外,不少泉直谷的内外门弟子不断赶来。 因为半个时辰前,有几位回山的弟子和肖松聊了起来。 接着,谷内就传起了以下的对话。 “你听说没,我们谷来了个仙子一般的人物,正在山门那测试呢” “害!你说的是许师兄带来的女子吗,我可有猛料。” “什么猛料,说来听听啊!” “我听肖松说,那是许师兄未来的道侣,你可别到处讲。” “放心,师弟我守口如瓶。” 就这样,不知为何,泉直谷的山门处,大量弟子齐聚,好奇的望着那扇葵门。 或许是太兴奋,宋植进门前并没有注意到此门上还有个黑木小匾。 上面有八个红色大字: 【女修士专用体检屋】 第七章 体检初体验 而此刻的宋植,正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房间。 复古的装潢,昏黄的阳光从窗外洒落,斑驳的光点覆盖到屋内各处,显得非常静谧。 屋子中央是一张双人大床,旁边放着很多描述不清的器具。 宋植摸了摸铜镜,又抚了抚茶庵,最后捧起了一个像开水壶的瓷器。 “这做工,这图案,放前世肯定是国宝了,用这煮出来的茶得是什么神仙味道。” 温润的触感让宋植差点忘了来这里干嘛了,简直爱不释手。 突然,他听到有响声传来,这才回头望去。 屏风后面,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女子走了出来,她身着纯白布衣,手里拿着个小碗,看到宋植也愣了。 “你抱着个夜壶做什么?” 宋植一愣,这人是在和自己说话吗。 “什么夜壶?” 低头望去,宋植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将夜壶塞回床底。 尴尬的捂了捂嘴,宋植心里肺腑:以后在这个世界混要时刻注意了,别哪天就搁那饮尿了。 “别愣着了,赶紧来这里坐好。” 这个医师模样的女人拍了拍床沿,示意宋植过去。 宋植乖乖地走了过去,但刚一坐下就立刻站了起来,他双目圆瞪,指着女人的手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女人手里,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柄小刀,泛着寒芒,一看就是锋利无比。 “测试赋的第一步就是验血,你给我老老实实的。” 女医师没想到宋植的反应这么大,其他人或许也会怕,但是这种关头都不会太露怯,像这么怂的人她还是一次见。 再看看这娃的长相,呵,多半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娇小姐来碰运气的。 无奈,宋植只好闭上了眼睛,重新坐了下去。 女医生抬起他的一只胳膊,突然咔咔就是两刀,动作如砍田里新摘的野藕一般丝滑。 这两刀其实非常讲究,虽然直接砍的手臂,伤口却没有爆血,女医生用一个瓷碗开始接血,同时拿着一个放大镜研究伤口。 “唔,伤口没有自动愈合,初步排除妖物的可能性。” 宋植长大了嘴巴,阿巴阿巴想说点什么,却又无法开口。 他这辈子都没想过,世间竟有如此暴力的体检方法。 “师傅,这伤口,它还能长好吗?” 女医生瞥了他一眼,从器具盒里拿出个小罐子,用手小心沾了点,提醒道:“可能有点疼,忍着点。” 宋植心里瞬间升起一种不祥之感,刚想大呼且慢,那手已经按了上去。 “谢!!!!!!特,西八撒gi呀,疼疼疼疼...” 手臂此时仿佛被无数火蚂叮咬,让宋植瞬间在床上扭成了泥鳅,不过仅仅两分钟,这股痛感就渐渐退去。 再看向手臂,两个伤口片刻竟已经愈合,只留下淡淡的红疤。 “这是什么药?药效恐怖如斯。” 女医生小心的拧紧盖子,回答道:“这是我们泉直谷护山灵兽白泽的涎水,乃是外伤神药。对于凡人之躯更是能达到生死人肉白骨的地步。” 宋植摸了摸伤口,感叹着这份神奇,对这个世界也有了更多的期待。 白泽?是活着的神兽吗,真想见一见呢。 女医师往血碗里一会儿倒粉末,一会儿倒药汁,最后甚至点了张符扔了进去。 只见符火接触到血水的一瞬间,就变幻了颜色,化为了青色火焰,刹那间将符纸燃尽。 这变故吓了女医师一跳,她旋即面露喜色: “你有‘赋’,而且应该还是纯度很高的‘赋’。” 宋植耳朵一竖,好奇的凑了过去:“我的‘赋’是什么啊?” 女医师起身,从屏风后搬出一块黑黢黢的石头,然后将那碗血水缓缓浇在上面。 “这是聚灵石,对地、风、水、火、光、暗六大‘赋’和分支都有共鸣,让我看看你的是....” “咦?为什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女医师发现泼了大半碗了,这石头居然一点儿反馈都没有。 “这石头是不是坏了?”宋植眉头一皱,敲了敲石头。 “聚灵石怎么可能坏,莫非...”女医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惊讶的望着宋植。 “莫非,你不是‘元赋’,而是天生化形的‘尊赋’” “哈?”宋植表示没太听懂。 女医师立刻从工具箱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竹简,又将碗底最后的鲜血洒在石头上,接着转头示意宋植后退。 竹简被女医师缓缓打开,放在了石头上,接着她也向后退去,站到了宋植身后。 “这是妖气,如果是真的‘尊赋’,那么浇筑过灵血的聚灵石,对妖气会有极大的反应。”女医师解释道、 “这妖气是有毒吗?”宋植向后看去。 “这点计量修士吸了还好,凡人吸了可能会晕厥。” “原来是这样。” 说着,宋植悄悄后移两步,半个身影躲在了女医师身后,开始暗中观察。 被打开的竹简,一股肉眼可见的灰雾升腾而起,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气息。 这就是妖气吗,仅仅一股就让普通人类产生惧怕。 如果是真的妖站在面前,得有多吓人。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股妖气刚刚出现,聚灵石就立刻产生了反应。 青光大盛,一股更加摄人心魄的气息爆卷开来,连带着宋植二人的发丝都被吹得飞扬。 房外,这股气势震荡而出,人群一片骚动。 什么情况?为何有如此动静。 屋内,那妖气似乎也感觉到了危机,猛然下滑,居然想逃回竹简。 然而,就在它即将回到竹简时,竹简竟然被握住了。 那是一只有碧光凝结的爪子,从聚灵石内探出,随着一声若有似无的哀嚎,这道妖气也被聚灵石吞噬消失。 女医师睁大了眼睛,‘尊赋’是非常考验血脉继承的,她也没有机会接触过此类觉醒者,不过作为一名专业测试官,她可以肯定任何尊赋都不能在觉醒阶段自主吸纳妖气。 所谓反应,不过是被妖气激发出幻影罢了。 本质上,它的主人目前还属于一个凡人,没有任何灵力加持。 就在女医师风中凌乱的时候,宋植却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此时的聚灵石在他眼中,已不再是一个石头的形状,而是一只趴卧在地的狐狸。 好美。 宋植只能用美来形容它,明明是兽身,姿态却像一个女子般优雅,那暗绿色的皮毛如锦缎一般,小巧的头颅上生有一顶天然的角质星冠。 狐狸眼斜视而来,那蕴有幽暗森林的瞳孔中,是审视的目光。 【叮!】 【检测到唤醒了:碧霄吞月狐王】 【觉醒尊赋:碧霄吞月狐】 【实力更正中...】 【目前修为:天呼境入门。】 【觉醒奖励:10魅力点】 【可解锁:商城】 第八章 开局十连抽 听着脑中一连串的提示,宋植在短暂的懵圈后,立马陷入狂喜。 幸福来的太突然,虽然很多东西还没消化,但是不妨碍最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商城开了。 就在宋植刚准备唤出系统界面,查看商城时,就被粗暴的打断了。 女医师嵌住宋植的胳膊,使劲摇晃着:“你看清楚刚才那个赋形了吗。” 此时的聚灵石已经沉寂下去,只有被风压刮倒的家具告诉它们刚才不是幻觉。 宋植话到嘴边,突然欲言又止,下意识的隐瞒了自己刚才看到的景象: “没有,我没有。” 女医师沉吟片刻,思索道:“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过你的赋肯定十分强大。” 得到了肯定,宋植乐开了花:“那我是不是达到了入宗的要求。” 女医师点点头,终于对宋植露出了笑容:“别急,最后还有一个全身体检环节,是为了防止被妖物改造或者已身炼蛊之人。” “这个做完,你就可以直接进入内门了” 话音刚落,她发现宋植早已乖巧地坐到了床边,直直地望着她: “那还等啥,赶紧的吧。” 女医师取出一个探测器,有点类似前世医生们的听诊器,先抬起了宋植的一条手臂,顺着手指向上滑去。 “啧啧,别的不说,你这手真的是滑嫩如豆腐一般,姐姐我真是好生羡慕。” 测着测着,女医师突然感叹起来。 这个修仙听诊器似乎能发出一种特殊的波,宋植的手臂被震的痒痒的,麻麻的,居然很舒服。 “好舒服啊…” 宋植闭上了眼,用心享受着。 女医师则继续边移动探测器,边自言自语 “嗯,手臂躯干都没妖物反应…” “你的眉眼是真的让人嫉妒,唉,以后一定要洁身自好啊。” “腿也没问题...这线条也太完美了吧。” “嗯?” 突然,她注意到探测器发出了高危警报。 “大腿处,有奇物反应?” 女医师又测了一遍,结果警报器响的更大声了。 宋植也被奇怪的快感惊醒,看到女医师凝重的眼神,满头雾水。 “出什么事了吗?” 女医师指了指那里,问道:“你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藏东西?”宋植莫名其妙,看了看她指的位置,好像明白了什么。 “大姐,这检测器,它…分男女吗?” 女医师脸又冷了下来:“男女身体差异巨大,当然有所分别。” 宋植长吁一口气,指了指自己的脸,微笑着说道: “那就对了,我是男人。” 女医师一愣,看着宋植这张倾国倾城,闭月羞花的俏脸,陷入了沉默。 “你把我当傻子吗?” 宋植:“???” “立刻交代,不然等我出手,不仅要没收,宗门还要治你的罪!” 宋植大呼冤枉:“别没收,别没收,误会啊!” 说时迟那时快,女医师突然闪电般地出手了,挥手间平地升起浪花,单手成爪向宋植抓去。 她竟然也是一名修士。 在屋外等待的众人经过刚才那阵妖风后,更加好奇的盯着那间葵房。 这时有人开口: “我没猜错的话,刚才似乎是用了妖气应激法?” 众人看去,居然是一位宗门长老,没想到长老也会来凑热闹。 “长老的意思是,这女子觉醒的是…?” 这位长老点了点头,露出笑容: “是了,没想到这么多年,我泉直谷又出现了尊赋,希望这次我们不要再重蹈覆辙。” 就在此时,两道刺耳的尖叫声传出: “啊!!!!!!!” “啊~~~~~~~~~” 负责主持的那位老道面色一变,一个闪身来到了葵房前,正欲推门,门被打开了。 宋植夹着腿走了出来,一脸无辜的抬头望着他。 脸上两个红红的巴掌印非常醒目。 老道正欲开口,宋植已经发问了:“道长,您能给我看看登记表吗。” “...可”老道将宋植的表抽出递给他,便从一旁走进房间,和里面的女医师交流起来。 手握着表,放眼扫去,宋植呼吸都变沉重了。 “哪个天杀的把老子性别改了啊!” 宋植内心在无能咆哮,果然异世界处处都是坑,这又是哪个缺德的家伙做的事。 这边还没郁闷完,他突然注意到,道观外面不知何时站满了人,粗略估计有接近两百个。 啊这?体侧的人这么多的吗。 人群齐刷刷的盯着他,神色精彩,目光各异。 有张开大嘴握紧兵器的壮汉,也有低头后退,暗自垂泪的女修,更有满眼战意的弟子和满脸笑意的老者。 被一群人同时盯着,宋植都被吓得不敢动了,还好老道很快从屋内走出,眼神异样的打量了一下宋植,将他拉到了自己身后。 “宋植,觉醒的是未知的尊赋,宗门会再调研后安排指定长老负责培养。” “现在体侧继续!” 【叮!】 【恭喜:加入泉直谷任务达成!】 【任务奖励:5魅力点】 宋植和前面通过测试的两个人站在老道身后默默等待,终于松了一口气。 现在,正是查看系统的好时候。 “呼叫系统”,宋植心中默念。 【美人画卷启动】 【姓名:宋植】 【年龄:17】 【修为:天呼境入门】 【魅力点:15】 【掌握技能:无】 【道具:九转镇妖环】 【附加功能:商城(已解锁)】 “打开商城。” 【商城启动中,正在更新,进度1100】 “我……什么东西啊,这哪个厂发明的系统?”宋植懵了。 一只宽厚的大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宋植回头望去,原来是刚才那个花岗岩少年,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叫纪壶。 纪壶浓眉大眼,正色道:“妹子,女孩子家不要说脏话。” 宋植拍掉他的手,摆出黑人问号脸: “我怎么做事,你不要过问好不好?” “还有,我是男人。” 说完,继续闭目养神,等待更新。 纪壶收回大手,放在脸前,刚才宋植小手的触感让他钢铁之心居然有些松动。 观察着宋植绝美的背影,他自言自语道:“为什么说自己是男人呢,真的很有个性呢...” 好在系统更新比较快,宋植在更新完成的第一秒,就立刻打开了商城。 【商城分类:道具栏,功法栏,特殊技能栏,以及神秘抽奖。】 “先看看道具。” 宋植点开了道具,双眼立刻眯成了一条线。 这道具太多了,密密麻麻的让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手榴丹:扔出即爆,威力相当于合妖境中期全力一击。(特别注意,该丹敌我不分)售价:5魅力点。” “魅力双倍放大卡:在一段时间内激发自己的媚性,降低他人的判断力。售价:5魅力点” “秘境地图:无论身处何种秘境,都能立刻破解该地图全貌。(注意,该物品为一次性。)售价:30点。” “怎么都是些怪东西啊...” 宋植没有想到商城里都是些奇奇怪怪的物件,而且品类繁多一会儿看不全,他决定还是先看看别的。 “这个神秘大抽奖,好像有点意思。” 点击。 【神秘大抽奖:该抽奖累计幸运值,奖池为空奖到神器碎片。】 【抽奖一次2魅力值,十连抽附赠一次抽奖机会。】 【检测到本账户为新账户!】 【赠送开局十连抽!且必出神级宝物!】 宋植深吸一口气,身为某悦会员的他似乎... 知道这系统的玩法了。 第九章 传说中的十狩 【开局十连抽,启动!】 【滴滴滴...】 【本次抽奖中奖2次,8次为空奖,累计幸运值8】 【奖励物品:化神境生死丸(紫)x1、特殊技能兑换券x1(红)】 宋植心中一动,虽然这概率不算高,但是物品等级还是不错的。 根据提示,他了解到商城物品分为橙、紫、红、绿、白五个等级,第一次抽奖就抽到了紫色道具,还是可以了。 接着,宋植满怀激动的点开了附赠奖励,一个大大的黑色问号宝箱。 这,就一定是橙色奖励了。 【顶!恭喜解锁神器:美人画卷实体版】 【奖励道具已经存放其中】 【是否立刻具象化?】 宋植一愣,选择了具象化。 【请选择纹身部位。】 原来这个具象是化成一个纹身,宋植一时陷入了纠结,最终出于不引人注意的目的,宋植选择纹在了胸部。 【具象完成,美人画卷为升级神器,目前功能:】 【无限实体空间】 【能量吸收(目前强度化神境以下)】 【其余功能尚未开发】 宋植点点头,既然是成长型神器,那么就不能着急,还是得找个时间细细研究一番。 目前能听明白的,就是能当空间法器使用,宋植心痒痒的,恨不得当中解开衣服看看这纹身长什么样。 就在他准备继续浏览的时候,检测大会终于结束了。 老道走了过来,敲了敲宋植的小脑袋将他玎醒,咳嗽了一嗓子:“现在出发去斩妖殿,进行洗礼后就可以进行分配了。” 宋植这才发现,身边又多了两个人,加上之前的两人和自己,看来这就是所有过关的人了。 大浪淘沙,有天赋的人占比非常低,这就是人类目前的难处。 随着山路向上走,宋植看着云雾缭绕的深谷,却感觉冷冷清清,这里虽然气势磅礴,实际却人影稀疏。 怎么感觉刚才检测道观门口,就是所有人了? 不多时,在老道的带领下,众人来到了积云层的一处大殿。 大殿外,一个中年道士早早等候,看到领头的老道士行了一礼:“有劳韩师兄了,这就是本期全部有资质的苗子吗。” 韩老道还了一礼,将一沓竹简递了过去:“这是他们的体侧资料,对了...” 他靠的近了些,眼神瞟了一眼宋植,低声说道:“这小子是个我们未曾见过的尊赋,我稍后去询问大长老后再做商议,另外...” “他有些古怪,留点心。” 这个李姓的中年道士看了眼宋植,有些疑惑,但还是点点表示了解,接过竹简便带领众人进入斩妖大殿。 韩老道目送他们进去后,便继续向山上走去。 进入斩妖殿,宋植暗暗咂舌,这栋建筑有点类似教堂,房顶非常高,显得极为空旷。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大殿正墙的一副全壁画,画中是一位英武的黑发男子,正脚踏一头青色巨兽,俯视众生。 整幅画不够清楚,连男子的脸都非常模糊,但那股唯我独尊,睥睨天下的气势却毫无保留的释放出来,震撼人心。 在场的几个年轻人都被震住了,不自觉地心生敬畏,而宋植更是呆住了。 他的视线没有看向男子,而是直直盯着那坐下巨兽,这巨兽的形态虽然也非常模糊,不过那双狭长的眼睛...... 宋植几乎可以确定,这眼神,和他体侧出现的那只碧眼狐狸一模一样,这是什么情况? 李长老默默站到一旁,心里暗自点头,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心中有信仰的人,才能发挥出最强的实力。 啪啪啪! 他拍了拍手,将众人拉回现实,转身面对壁画说道: “这是京城画仙白云边最得意的作品,你们可有人知道画中人是谁?” 一位书生模样的青年沉吟片刻,拱了拱手: “传闻白云边最得意的画作是《上神》,莫非画中人便是那...” 李长老肯定的点点头,朗声道: “没错,就是那上神扶非!挽救人族已即倒,镇压群妖三百年的上神扶非。” 话音刚落,宋植感觉周围几人突然站的更端正了,虽然他不知道这人是谁,不过还是赶紧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李长老继续开口: “史料记载:两千年前,流星降世坠入北海,一夜间天地异变,万物突然有了修行的能力,却殊不知这是噩梦的开始。 人类觉醒了各种名为‘赋’的能力,开启了强者争霸的时代,国与国之间刹时间战乱纷飞。 但当时的人们没意识到,动物也能觉醒,灵智不足的它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侵蚀,大都成为了嗜血残暴的妖魔鬼怪,最终,妖王们率领兽潮袭向了人类。” 李长老声调悲怆,神色落寞下来: “刚经历过惨痛内战的人族,下场就是接连灭国,连当初最强大的太初古国都成为了残垣断壁,幸存的人类高手齐聚在大渊国,由最强大的上神扶非率领,终于重创了妖中圣手,守住了人类最后的净土。 时至今日,当年的强者所留下的功法和传承,化作朝廷的妖狩司和各大宗门,庇护着人类和大渊国。” 李长老指着在场的五人,问道:“你们也发现了吧,泉直谷身为五大宗门之一,为何谷内却没有什么人呢。” 其实宋植大概明白了,但是和其他人一样,他选择了沉默不语。 李长老点点头:“没错,泉直谷的修士突破化神境后,就要面临三个选择。” “一:北上入京,进妖狩司,取本命狩刃,成为一名斩妖师” “二:南下无寂岭,加入桂王的军队,镇守帝国南部广袤的土地” “三:留在宗门任职,培育新的幼苗,不过每年留下的人数有限制” 扫视一圈,李长老神色严肃:“听到这,你们应该明白,修行者的未来,远比当个普通人残酷千百倍,要知道即便是十狩那样的存在,也是在用生命战斗。” 宋植左看看,又看看,发现大家全部低着头,摆出一副很悲壮的模样,终于忍不住举手: “长老,请问石兽是什么?” 李长老:“???” 其他人也侧目望来,嘴巴张的能放下个拳头,上帝给你的脸开了一扇窗,给你的脑子关了一扇门吗? 纪壶:“你你你,你连十狩都不知道?” 李长老按了按手示意大家安静,看着宋植耐心解释道: “妖狩司行走天下,斩妖除魔千年,才换来神州腹地久安,其中最强的斩妖师们会被赐予‘狩’的尊称。” “如今有此称号的分别是:冥、焱、裂、玉、瞳;天、龙、霸、阴、阳十位大人。” “他们虽然能力和领域不同,但无一例外都是让妖怪颤抖的存在。” 顿了顿,李长老骄傲的说道: “可曾听闻” “拔剑出鞘入夜,靓绝风华日月。” “有此名讳的,只有那被称作江南斩妖师之首的,玉狩大人。” 深吸一口气,中年道士逐字开口: “没错,她就是我们的宗主,魏安然。” 第十章 为情所伤大师兄 云层之上,高山之巅。 寒竹绵延成林,桃花半映山泉,零星的阁楼宫殿错落其中,在夜空下仿若仙境。 这里便是泉直谷内门。 韩老道行走在墨石小路上,目光深沉,脚下碎石嘎吱作响,来到了一座开放的庭院中。 轻摇了摇木阶上的风铃,他撂开幕帘,走了进去。 屋内不甚明亮,雾蒙蒙的,幸有一盏残灯点亮了四周。 一面木案,一把太师椅,不算墙壁上悬挂的山水图的话,这就是屋内的全部了。 太师椅上,依靠着的是一个胖胖的光头老者,在他的身前还站着一位青年,正是二师兄许截。 还没等韩老道张嘴,这位泉直谷大长老就偏头看来,面色好奇:“原来是师弟,怎的今天竟上山了。” 许截也回头,对着韩老道行了一礼:“见过韩师叔”,说完便识趣地退到一边。 韩老道冲许截点点头,直入主题:“本期宗门入检,出了一名尊赋,赋形未知,特来请问大长老是否传信京城问询。” 听到这话,大长老摸了摸光头,浑圆的脸盘更显红润:“凡人入检都能出个尊赋?还有这种好事,你先说来听听。” 接着,韩老道把宋植体检的过程详细复述了一遍。 “青光巨爪,实体握物…吞噬妖气,男生女相?” 听完叙述,大长老陷入了沉默,半响后似乎想起来什么:“我怎么记得...不久前似乎听宗主提起过?” 韩老道试探性的问道:“宗主近期可计划回宗,不如先让她看一眼?” 大长老摆了摆手: “江淮雪岭一带,最近死了很多人,妖狩司的意思,是有兆级大妖出没。” 听到这话,韩老道明白了,宗主多半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法回泉直谷了。 不过他倒并不担心宗主的安危,兆级大妖虽然被称为大恐怖,但是十狩哪个不是提着兆级大妖的头颅封神的? “这事我心里有数了,稍后我会给京城写信,看能不能找到适合这孩子的功法。” 大长老接着看向韩老道,语重心长的开口: “还没走出那件事吗,那并不是你的错。” 韩老道摇了摇头,躬身向后退出屋子回到庭院,看着曾经熟悉的景色,叹了一口气,往下山的方向走去,背影萧瑟。 他走后,大长老这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个人,瞥了一眼许截,喊道:“老二。” 此时的许截双眼无神,脸色干瘪,仿佛突然被榨干了一样,嘴巴里还念叨着:“男生女相...男生女相...” 大长老眉头一皱,继续喊道: “老二。” “...” “老二!” 许截这才被惊醒,赶忙回复:“师父!” “怎么跟被抽了魂一样?这次任务完成的怎么样。” 许截抱拳回答道:“侦查清楚了,那鱼人寨确有一头猿妖,实力应该是合妖境巅峰,山贼头领的境界和我相仿,主要靠劫掠附近百姓供奉妖物。” 大长老暗自点头,这徒弟虽然不够勤奋,但是做事还是非常细的。 “你应该知道,这头猿妖的讨伐,就是你和你大师兄的结业之战...话说那小子最近正常点没?” 许截面露尴尬,还是老实回答道:“大师兄情伤未愈,整日除了酗酒就是找人诉苦。” “没出息的东西...”大长老面露愠色,挥手让许截退下,但是仿佛想起来什么。 “等等!” “吕贤呢,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 许截脚步一滞,额头落下一滴冷汗。 “啊这个...救那些百姓的时候,走散了,我就先” 啪! 大长老一拍桌面,怒斥道:“你又把他给抛下了?他可是你朝夕相处,并肩作战的小师弟!” “你到底要我说多少次才明白,同门师兄弟,未来比你的手足亲朋还重要!!” 许截冷汗直流,急中生智:“不是我抛弃师弟,是因为当时撤退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了这个尊赋幼苗,师傅你知道的,鬼鹤只能承载两人,所以..” “什么都别说了。” 大长老起身,来到了许截的面前,将他扶了起来,面色慈祥: “原来是你的慧眼,你做的很好。” 许截:“....??” 大长老来到窗边,双手负于身后慷慨激昂的说道: “我总说,斩妖师需要独当一面,躲在他人的庇护下何时才能成长,看来这都是吕贤必经的考验罢了。” 积云层。 斩妖殿外,宋植一行人终于接受完‘洗礼’出来了。 所谓‘洗礼’,就是给即将踏入修行的年轻人,内心种下一颗叫使命的种子。 既是让他们未来面对各种残忍暴戾的妖怪时,能握紧手中的狩刃,也是让他们不要学成一身实力后,误入歧途,成为袁华那样的人。 作为高知分子,宋植当然不会被轻易洗脑,不过这确实帮他更深入的了解了这个世界。 总之,危险!危险!危险! “看来得尽快变强才行,今天回去连夜钻研系统吧。”宋植心中暗道。 咕噜噜!咕噜咕噜! “咦,要下雨了吗?”一旁的纪壶疑惑的开口。 “恩,我也听到了雷声。”那个叫刘波的书生看着云雾,配合道。 宋植脸色一红,不好意思的捂住肚子,一天一夜没吃饭,肚子现在开始胡闹了。 刘波望了过来:“宋植,天黑了,要我们送你回去吗?” 他的目光清澈,通过简介宋植知道,此人是个正人君子,觉醒的是风之赋。 “不必了,我想一个人走走。”宋植一口拒绝,赶紧往另一个方向溜去。 刘波没有继续开口,泉直谷内都是修行者,绝对不可能有妖物。 非要说有危险...可能那些没有道侣的师兄们算一个吧。 “美人儿,可别忘了明天清早的授业课!”纪壶看到宋植一个人溜了,大声提醒道。 宋植回头恨恨的看了他一眼:“这人脑袋不记事还是纯粹恶心我?以后得找个机会打爆打的狗头。” 宋植离开后没有回到宗门分配的弟子坊,而是来到了一个他最熟悉不过的地方。 厨房! 此时早已过了饭点,附近的弟子坊的灯火都已经熄了一片,看到冷冷清清的厨间,宋植悄悄踏了进去,反手关上房门。 在偌大的厨房巡视一番,宋植满意的点点头,太好了,这个世界用的的厨具和前世几无分别。 随手拿起一把菜刀,宋植抄起一个黄瓜就是一顿乱砍,轻轻一提,居然连而不掉,状若完美的渔网一般。 “啧啧,如果食神也算神,那我还修炼个p?” 在墙上找到一个围布套在腰间,宋植低头看去,有点前世内味了。 “做个什么吃呢?厮!..” 宋植突然两眼放光,快步来到一个箩筐前,捧起一个猪肘子,怒吞一口口水。 “这大猪肘子!...吃点东西应该不算占用公共资源吧,就酱香肘子了!” 虽然这不是现代化厨房,但是宋植除了西餐,中餐八大菜系同样都是世界顶级,不一会香味就弥漫了开来。 就在宋植用专业的烹饪手法,在灶台上疯狂输出的时候,厨房角落的一个旮沓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这是一个穿着背心的壮硕青年,抱着个酒坛子瘫软在墙边,脸上泪痕,鼻涕和哈喇子混杂在一起,似乎是刚刚大哭过一场。 青年揉了揉鼻子,眼睛睁开一条缝,喃喃自语: “搞什么……什么味道这么香?” 第十一章 妙手厨娘‘小师妹\’ “这柴火有点小啊,照这样一晚上不知道能不能烧的烂…” 宋植扶额,突然想到了这儿不是燃气灶,没有现代化餐厨那种大火。 捂了捂肚子,宋植已经感觉到眼前发绿了,尤其是这猪蹄的香味已经深深刺激到了自己的食欲。 “不行的话,先蒸点饭吃吧。”宋植拿起一个篓子,向盛米的大桶走去。 “一勺够吗,要不两勺?嗯…?” 正在专心淘米的宋植,突然瞥到了桶后竟然有一双脚。 顺着向上看,黑暗之中,伫立着一个高大的轮廓,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啊啊啊啊啊!!!!!” 宋植被吓的跌坐在地,手里的米泼了那人一身,伸出一根手指,舌头打结了:“是是是,是谁在那里?” 黑暗里的人影动了,缓缓走出了阴影。 这是一个铁塔般的青年,壮硕的跟个牛犊子一样,面容却显得十分稚嫩,他伸出大手,不好意思的道歉:“姑娘,怪俺吓到你了。” 宋植还没缓过来,一行简介,从这青年的身旁弹出。 【姓名:秦迟】 【年龄:23】 【身份:泉直谷内门弟子】 【修为:合妖境巅峰】 【性格:憨厚,痴情,正义】 【爱好:吃饭,睡觉,写情书】 【特殊功法:白日天火诀】 嗯?原来是内门弟子吗,为什么大半夜的在这种地方? 【叮!解锁任务】 【帮助秦迟走出失恋阴影】 【任务奖励:魅力点+10】 “哈?” 宋植没有想到,居然就这么触发了任务,而且奖励还是10点,当下不禁从新开始打量起眼前这个叫秦迟的男人。 同样,秦迟也在盯着宋植猛看。 从他被肉香味惊醒起,他就一直在暗中观察,这个不知何时出现的貌美厨娘,从头到尾注意力都放在做饭上,居然一直没有注意到自己。 都说认真做一件事的男人最帅,即便宋植的容貌变了,但是那种大师风范依然十分吸引人。 这能干的样子不禁让秦迟春心荡漾,满脑子都是河蚌仙子的童话故事。 不行!我秦迟生是梦儿的人,死是梦儿的鬼,怎么能…… “不过,真的好漂亮。” 看着瘫坐在地,花容失色的宋植,秦迟还是没忍住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刚有这种想法,秦迟立刻打了自己两巴掌,以此表达对脑海中梦儿的忠心。 看着眼前举止怪异的家伙,宋植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仰首望去。 好家伙,直接差了一个半头,也是,自己现在身高,在这个世界的男人中只能算矮,当然,如果当女人算肯定是非常高挑了。 宋植心里想着:既然是任务目标,还是先了解一下他吧,说着伸出一只手: “我是宋植,是今天刚入宗的内门弟子。” 看到宋植示好,秦迟赶忙接过他的手,热情的回答道: “原来是新来的师妹啊,我,我是秦迟。” 感受着掌心冰凉滑嫩的小手,秦迟立刻抬手,对着自己的脸又是一巴掌,把宋植吓了一跳。 本来准备解释一番的宋植,现在变成了赶紧拉住秦迟另一只手,这家伙耳光打的震天响,宋植生怕他把自己打昏了。 “师兄何故如此!诶诶诶?” 宋植发现这家伙力大无比,居然把抓住他手臂的自己顺势抬了起来,依然完美的执行了这一巴掌。 感觉心中罪恶感消失点的秦迟,赶忙把宋植轻轻放下:“让你见笑了。” “那个,我在做饭,师兄要不要吃一点?”宋植弯腰下蹲,开始收集地上洒落的米,抬头望向秦迟,发出了邀请。 任务,干饭,我宋植全都要! “啊!甚,甚好!”秦迟受宠若惊,庞大的身躯也趴伏下来,开始笨拙的帮忙。 二人收拾好米粒,宋植认真的拿起一个钵仔细涮洗,再将米饭过水后放入其中,便在一旁切起了葱姜蒜。 秦迟呆呆的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做的吗?” 宋植一拍脑袋,指了指正在焖猪蹄的大灶:“那就有劳师兄帮我添加柴火了,火越旺越好!” “没问题,越旺越好是吗?” 秦迟来到灶台下蹲着,抬起双手,两道汹涌的白色火焰从他的掌心涌出,挤进炉灶,柴火瞬间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芜!”宋植停下手活,兴奋的比了个大拇指:“师兄你真是太棒了!” 有这火力,这猪蹄看来用不了多久就熟了! 秦迟被夸,脸颊泛红,小声的回答道:“没,没有很棒啦。” 就这样,一人做饭一人生火,小小的厨间内气氛融洽。 在此期间,宋植也从秦迟口中,知道了他今晚是在此宿醉,似乎是被一个叫梦儿的女修士给甩了,导致行为有些怪异。 啪!啪!啪! 忙活了半天,终于将三个盘子给摆到了桌上,看着自己的杰作,宋植露出了饥渴的笑。 厨房就在弟子坊附近的山崖边,二人在厨房外简单支了张小桌,就准备大快朵颐。 一份酱香猪肘,两碗叉烧饭加鸡蛋,非常丰盛! 宋植捻了一块猪蹄,放入口中,双目紧闭,忍不住振起了双臂:“嗯~~妙,妙啊!” 宋植又扯了一大块猪蹄放到碗里,转头看到秦迟呆呆的望着猪蹄,没有动筷子,有些奇怪地问:“师兄怎么不吃?很好吃的!” 秦迟看着抱着猪蹄啃的非常happy的宋植,面露抱歉:“梦儿说过吃什么补什么,吃猪肉的都不太聪明。” 宋植:“……” 擦了擦嘴角,宋植试探性的问道:“师兄,跟我说一下那梦儿吧。” “不不不,我答应了师父,再也不要叨扰其他师弟师妹了。”秦迟摆了摆手,端起了叉烧饭,夹起一口放进了嘴里。 秦迟:“……” 咚! 他的头突然砸进了饭里,浑身颤抖起来。 宋植赶紧扯过凳子坐到旁边,将他的头拔出来,无语的问道:“你又怎么啦,师兄!” 秦迟糊了一脸饭粒,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这是什么饭,为什么这么好吃?” “啊…这叫黯然销魂饭”,宋植脑袋里蹦出一个词。 “真的很贴切,为什么我吃了会这么难过呢。” “眼泪。” “嗯?” “可能是我切大葱的时候,眼泪不小心滴进去了。”宋植揉了揉眼睛,还有点酸涩呢。 秦迟靠在宋植肩膀上,嘴巴此时再也关不住了,跟机关枪一样讲起了自己的情史。 而宋植跟个男妈妈一样,拿起一张抹布帮他擦掉满脸米饭,空气突然变得蕉灼起来。 就在二人交心窝子的时候,远处,一个起夜的女修远远的看见了这一幕。 “那是今天入宗的师妹吧,咦,她肩膀的上的人是大师兄!?” 女修捂住嘴巴,赶紧转身逃走。 “不是说她是二师兄的…不行,我得赶紧告诉余念师姐,大师兄被小师妹趁虚而入啦!” 第十二章 社死来的就很突然 厨房外,宋植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身旁憨憨睡去的秦迟。 他已经完全弄明白了,这家伙就是一只超级大舔狗,不对,舔狗还能有奖赏,这顶多算是条眺望狗。 那个梦儿全名叫黎梦,是前一期的大师姐,不知为何秦迟对她爱的死去活来。 听完哭诉,根据宋植多年服务业的经验,别人根本就只是把他当师弟逗弄而已。 直到黎梦结业,选择北上京城,也没有答应秦迟,这让秦迟受到了非常大的打击,日思夜想,完全没了修行的动力。 “秦迟,痴情?为什么想不开要去谈恋爱呢...” 宋植叹了口气,觉得这任务似乎比想象的难做,还好自己前世也没少给那些豪门阔太排忧解闷,自然有一套情感说法。 打了个饱嗝,宋植起身收拾完碗筷,从厨房里拖出两块厚布给秦迟盖上,这才向弟子坊晃去。 因为泉直谷弟子较少的缘故,即便是外门弟子,也能在弟子坊里每人独享一个单间。 内门弟子,更是一人一间小号雅苑,堪称巴适。 宋植手里握着今天斩妖殿分发的房号牌,找了一圈终于来到了属于自己的小屋。 推开门,宋植惊了,小小的庭院中堆满了砖瓦废植,凌乱不堪。 “难怪纪壶他们那么早回来,原来还要做大扫除啊。” 宋植从垃圾堆旁绕过,来到了主卧的门口。 “还好,起码里面还有张床,这旁边居然还有个厨房,真不戳!”宋植对整个庭院的大小和格局其实还是很满意的。 “明天得抽个时间把这里规划一下。” 宋植打了个哈欠,感觉实在困得不行了,关上房门,一个猛扑瘫在了床上。 窗外的月光洒进屋内,初秋的深夜有些微冷,宋植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发起了呆。 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两天了,但是却像过了很久一样。 摸了摸床榻,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宋植轻轻放下手臂枕在脑后:“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本来打算彻夜钻研系统的,但是这异世界的第一晚(鸟背上的一晚不算的话),还是先老老实实睡个好觉,明天还得早起。 “一个人的夜,我的心,应该放在哪里?” “想念着你,我的双手应该放在哪里...” 宋植闭着眼,哼起了前世爱听的歌,只有脑袋里这些旋律一直提醒他,他从哪里来。 “...没有uc,夸克的夜晚,真的很难顶啊,睡了睡了!” 屋外的老柳随夜风微动,院内蝉蛙合鸣,此刻却不嘈杂,反而更显安静。 床上的宋植翻了个身,突然睁开了眼睛: “雷欧奥特曼多高来着?” ... 大地渐渐苏醒,一丝晨光打破了夜的寂静。 宋植还没睡醒,窗框上却多了两个下巴,正是纪壶和刘波。 二人本来是叫宋植结伴去听授业,但是不自觉已经撅着屁股在这欣赏了半天宋植的睡姿。 熹微的光映在宋植皎白的额头,黛眉微皱,凤目紧含,似乎是在梦呓,那双薄唇微张,娇艳欲滴。 刘波拱了拱身旁的纪壶:“还看?还看!咱们快要迟到了。” 纪壶反应过来,将头缩了回来,有点不好意思。 刘波走到正门前,用力敲了几下门,屋内的宋植这才揉着眼睛撑床而起。 “恩?”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宋植眯着眼睛环视一周才想起来自己在哪。 “我靠!几点了???” 蹬蹬蹬,他赶紧光脚下床去开门。 刘波没有听到回应,于是抬手继续敲门,没想到门却突然打开了,他一钉锤砸到了宋植的脑门上。 “哎哟!”宋植捂头,看向来人。 刘波双手微张,一副犯了错的紧张模样,纪壶则是像个二百五一样愣在一旁。 “原来是你们?” 刘波赶忙解释:“可记得今早的授业课,我们是来叫你一起上山的。” “现在什么时辰了!?”宋植赶忙问道。 “马上就到时间了,我们要立刻出发了。”纪壶在一边插嘴。 “稍等我一下!”宋植赶忙回身跑到床边,脱下了身上的罗纹红白锦袍,开始更换昨天分发的宗门秩服。 刘波看到宋植脱衣服第一时间就转身避嫌,还不忘把纪壶也转了过来。 纪壶:“??你不看不让我看??” 刘波正色道:“君子非礼勿视,你到底懂不懂啊!” 过了一会,二人发现宋植还没出来,这才回头看去,发现宋植趴在地上东张西望。 “我鞋?诶!谁把我鞋子偷了?”宋植都要急尿了。 刘波一拍手,提议道:“宋植,时间真的不够了,先别管鞋子了,我背你上山吧。” “啊这...”宋植一听,虽然很难为情,但为了不迟到也只能这样了。 就这样,宋植爬上了刘波的背,三人终于开始向山上出发。 纪壶吊在后面,内心酸的满地打滚,恨自己脑袋不够用,没第一时间想到开口。 只是还没跑出弟子坊,刘波就上气不接下气了,宋植感觉到他萎靡了,也有点不好意思:“要不,我光脚走吧,也没事。” 噗嗤! 二人回头望去,只见纪壶的鼻孔喷出两道白烟,挺起了自己健壮的胸肌,大喊道: “是兄弟,我来抗!” 妈的,虽然我脑子笨,但是我身体倍棒啊! 宋植大惊,总觉得这家伙不靠谱,当下摇了摇手:“我觉得不用,我可以,啊!”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被纪壶强行取下,揽在了怀里。 看见被公主抱的自己,宋植懵了。 发生了什么?这是什么姿势? 抱得美人的纪壶像打了鸡血一样,怪叫着向山上冲去,惊得路边其他弟子和长老连连望来。 “哇,这个师弟动作好男人!” “那怀中女子也太俏了吧?” “他们是谁啊?” 宋植听着周围同门的惊呼,赶紧双手捂住脸,此时他的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一样,连裸露在外的玉足都尴尬的拧在一起。 “完了完了,今天过后我在这儿算是社会性死亡了。” 第十三章 授业云之上 泉直谷新晋弟子的第一次授业,地点在观云阁,这是位于积云层高处的一处楼阁,因能将壮阔的云海尽收眼底而闻名。 此时的观云阁,已经坐了近二十名弟子,都在翘首以盼台上的长老开口。 这堂课并非战技和论道课,而是知识课,故除了内门弟子外,新入宗的外门弟子也可以前来听课。 负责新弟子第一次授业的是名老态龙钟的老头,姓元,他已经在泉直谷当了一个甲子的长老了。 元长老看着面前三个空空的蒲团,一双浑浊的眼中有些疑惑。 通常,他是不会因为有弟子迟到而推迟授业的开始,但是这次仅五名内门弟子,就有三位迟到,这让他的内心有些纠结。 “算了,再等等吧。” 元长老刚在心中对自己说道,下一秒,阁楼的珠帘就被一股狂风吹起,两道身影冲了进来。 准确的来说,是三道,因为还有个人被抱在了怀里。 刘波撑着双膝,不断吐着粗气,一副肾虚的模样,而纪壶则是满面春风,大喊道:“长老,对不起迟到了,哈哈哈!” 宋植奋力从纪壶怀中挣脱,来到地上,回首就是一拳打在纪壶的腰间,脸色又青又红。 但是转头看见众弟子看向这个方向,宋植也不敢乱来,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纪壶,别过头去,双手环胸,心里发苦。 烦死了!反正都是迟到,还不如自己走上来。 这下别人怎么看我! 刘波忙站直身体,对着台上做了个辑,表现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弟子刘波无故迟到,请长老责罚!” 元长老扫视了一下三人,目光在宋植身上停了停,随意的挥了挥手: “既然来了,就坐上来吧,授业开始了。” 刘波赶紧躬身,领头走在前面,宋植和纪壶则是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弟子们的目光也随之看来,大多是看向宋植,如此美丽如谪仙一般的人,就这样裸足从他们身边走过,残留淡淡清香。 甚至有的男弟子,看着纪壶的背影都十分羡慕。 宋植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清晨的微风吹动发丝,他偏头向窗外远眺,满眼的云海,回过头来,则是书香气息十足的阁堂。 这一瞬间,他终于开始接受这个世界,那份穿越的不真实感渐渐从心中消祛。 元长老坐直了身体,目光威严起来,开口了。 “今天我所讲的,是修士的划分。” “无论是选择成为斩妖师,还是加入大军镇守国疆,都是一样适用。” 元长老打了个响指,开始有侍者为在场弟子分发木简,宋植双手接过,捧在手心观察。 这木简上的材料已经有些腐烂破损,但是依然散发出醇厚的木香,所用材质必然是上佳好木,可见这木简的年份已经非常久远。 翻开木简,元长老的声音继续传来:“正如木简所述,修士的等级如下分为” “天呼、合妖、化神、玉骸、仁王、崇羽。” “相信经过洗礼,你们已经知道了,我宗弟子在抵达化神境时,就要离宗选择自己的方向。” “可有人知道为何,只有到化神境才能出山吗?” 讲到这,元长老突然发问。 底下立刻有弟子回到道:“莫非,是因为化神境会产生质的变化?” 元长老翻了个白眼:“废话,哪个境界不会产生质的变化。” 看到没有弟子再敢回答,元长老叹了口气: “或许是这百年来,神州内陆被保护的太过太平了,很多人甚至都没有见过妖物,何谈和妖物的战斗。” “你们成为修士的第一课,我有必要警告你们:妖物残暴狡诈,远比你们想象的更恐怖,打个比方,一头合妖境的小妖,往往需要数个合妖境的修士才能对付。” “甚至,还会被团灭,你们明白吗。之所以要求化神境,是因为化神境以下都太弱了!和高阶妖物作战,炮灰都算不上,只能白作食粮。” 停了停,元长老看着台下神色肃穆的少年少女们,继续开口:“化神境,也只是能帮的上忙的程度罢了,所以你们选择修行,就要加倍努力,因为...” “这关乎危机来临时,能否保住自己的性命,懂吗?” 一片寂静,宋植悄悄看向众人,即便是未来难有机会直面妖怪的外门弟子,此时都浑身暗颤。 那几个内门弟子,更是面面相觑,脸上带着难掩的紧张。 元长老看到大家的反应,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不过事不尽然,妖物虽然可怕,但是我人族修士自然也有过人之处,同境界单杀妖物的大有人在,甚至越级单杀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元长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化神境往上,到了仁王境和玉骸境,就可以被册封朝廷的天字一品和地字二品高手,这个境界的修士,已经有能力独自执行斩妖任务了。” “其中一品高手,更是朝廷和各大势力争相拉拢的对象。” “所以,你们一定要好好修行,当然,比起修行更重要的是”,元长老语重心长的说道。 “是活下去。” 宋植听得伸了个懒腰,这个世界到底是有多危险,前面有个李长老一惊一乍,现在又是个老头子恐吓一群毛头小子。 宋植摸了摸胸口,欣慰的笑了笑。 还好我有系统,今天回去一定要看看这纹身什么样。 他不知道,看台上的元长老一直悄悄观察着他的反应,此时正在心里暗自点头。 “这小子就是那个尊赋吗,处变不惊,如果能培养起来,倒是个好苗子。” “好了,翻到下一面,咱们讲讲‘赋’。” 唰唰唰,又是一片翻书的声音,宋植也跟着翻阅,心中却有些疑惑。 不还有个境界没讲吗,这老头不会糊涂了吧? “‘赋’是上天赐予万物的一种能力,也是灾祸的由来,人类的‘赋’分为两种。” “分别是以地、风、水、火、光、暗及其分支为主的元赋。” “以及天然化形,在合妖境时凝实的尊赋。” “尊赋依靠血脉继承,通常比元赋有更高的潜力,但是有些元赋的分支体威力同样巨大,不逊于最顶级的尊赋。” “这种‘赋’,被称作神赋。” 元长老念到这里,抬起了头补充道: “当今十狩,半数都是神赋,以焱狩大人为例,他的赋便是火之型—太上神焱。” “一招,便可灭杀兆妖。” 第十四章 我来打发她们 “请问长老,兆级妖怪是什么实力?”台下的刘波发现木简上并没有妖物的介绍,抬首问道。 “唔,问得好。”元长老给了刘波一个赞赏的眼神。 “和人族一样,妖物也有实力划分,需要二品高手出面才能对付的叫大妖,以下都称作小妖。” “只有一品高手才能与之战斗的,一般都是妖王,这在神州内陆是十分少见的。” “比妖王更强的,是被称作大恐怖的妖界十二凶兆,传闻只有饮过妖神之血的妖才能被冠以兆的称谓,用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来形容他们都不为过。” 纪壶突然一拍桌子,大喝道:“你说的这么厉害,那要怎么才能对付!” 元长老一惊,一毛笔扔了过去,骂道:“妈的,吓我一跳,谁允许你拍桌子的。” 宋植看到纪壶被骂,心里稍微好受一点了,突然觉得这元长老和蔼可亲起来。 “对付十二凶兆,要么调动众多天字一品高手围剿,要么就是狩亲自出马。” “传闻每一位狩,都是单杀过兆级大妖的,只不过同为凶兆,其中有些却强的可怕,即便是狩单独碰上,也只能暂避锋芒。” 刘波从话中感觉到了不对,小心问道:“十二凶兆被狩所杀,数量难道不会减少吗。” 元长老摇了摇头,语气更加苍老了,无奈的回答道: “这就是诡异的地方,一个凶兆被杀,很快就会出现另一个凶兆顶替,千年来,一直维持着十二只的数量。” 这一下,连宋植都皱紧了眉头,这不是陷入了死循环吗,人类一直在死在伤,妖物却能无限再生,那不是永远都杀不绝。 元长老看到弟子们的心情都跌落谷底,赶紧出声安慰道: “并不是完全没有效果,除了少数几只存活数百年的兆,新晋的兆妖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了,再坚持百年,或许十二兆就名存实亡了。” 另外一名内门弟子忍不住发问:“长老,铲除十二兆,就是我们斩妖师的终极目标吗?” 元长老面露尴尬,实在不想打击这群孩子了,但是还是开了口: “十二兆上面,还有四大妖圣,和妖神。” 众人:“...” 宋植:“...” 话刚出口,元长老赶紧补充道:“四大妖圣早已被扶非上神施加封印,无法踏入大渊国,那妖神更是只闻其名从未现身过。” “甚至...” 元长老咳嗽了一嗓子,朗声道:“甚至,已经有妖圣陨落,就在十几年前!” 弟子们在短暂的沉默后,发出了欢呼,没想到竟有这种大事发生,而且就在他们这个时代。 不可一世的妖圣,陨落了? 宋植也来了兴趣,按道理这妖圣的实力应该比十狩还强,怎么说陨落就陨落了呢。 “长老,是何人杀死了那妖圣?”刘波还算比较清醒,觉得事有蹊跷,这么大的事应该举国皆知,连老百姓都要庆祝才对。 元长老沉吟起来。 “整个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具体有哪些狩参与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死掉的那个妖圣是...” “碧霄吞月狐王。” “什么!?”宋植下意识的惊呼出来,引得众人诧异的望来。 元长老也一脸疑惑:“怎么了?可是听闻过此妖圣?” 宋植自知失态,赶紧重新坐回座位,但是心里已经浮想联翩,波涛汹涌。 如果只是看到了自己的尊赋是只狐狸他也不会联想,但是系统确实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 【检测到:唤醒了碧霄吞月狐王】 这总不会搞错了,而且这是十几年前发生的事,莫非... 不对,是自己肯定跟那玩意儿有关系,还是先隐藏一下吧。 毕竟人妖殊途,要是自己是它儿子怎么办?下场估计只能是被乱刀砍死。 ... 不会自己真是它儿子吧??? 又回答了几个问题,元长老这才摇了摇桌上的铃铛,示意授业结束。 “授业结束后,内门弟子会进行分配,由不同的长老带领修行,下面我来宣读。” “孙宇,陈三石,去戒律长老处修行。” “纪壶,刘波,去三长老处修行。” “宋植,去大长老处修行。” “即刻前往山之巅报道!” 说完,元长老也不再废话,起身向屋外走去。 纪壶来到宋植旁边,有些遗憾的说道:“妹子,可惜我们没分到一个长老手下。” 宋植飞起就是一脚,指着纪壶的鼻子说道:“跟你说了几遍了?我是男的男的,听不听得懂?” 刘波就在一边,刚想说点什么,宋植已经抬脚走了。 纪壶揉了揉被踢的位置,嘿嘿一笑,转身看向刘波:“你信吗?她说的话你信吗。” 刘波看着宋植的背影,又看向纪壶,恍然大悟:“我懂了,在宋师妹心中她其实是男人,暗示她只喜欢女人,” 纪壶:“???” 宋植在阁楼处的鞋柜,终于找到了一双鞋,穿上以后赶紧离开了观云阁,向上山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宋植的心都不是很平静,没想到自己穿越而来的这具身体,竟然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但是如此来头,为何会昏死在一处郊外浅滩呢。 就在宋植为自己的身世发愁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正从山上往下走。 “许师兄!”宋植远远地喊道。 “恩?”这人正是许截,低头想事的他抬头看见呼喊他的人后,浑身打了一个寒颤,转身就要走。 宋植看到许截似乎是在躲他,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于是踏脚追了上去。 “师兄你躲着我?” 宋植一下就赶上了许截,将手搭在许截胳膊上,像哥们一样。 “没有的事,师兄只是突然想起点事要回去找我师父。”许截露出了假笑,看着宋植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宋植自己写的性别他可以不信,但那体检的结果他实在不敢怀疑。 眼前这美人儿是个男人,这不隔这闹吗? “师,师弟你这是刚结束授业?”许截看到宋植也往山上走,问道。 “是的,我现在要去找我师父报道。” 许截好奇的问道:“你的师父是哪位长老?” “大长老吧。” 许截:“...” 二人并肩而行,交谈间却突然停下了。 她们前方,几位女弟子拦在路中间,面色不善的望来,为首的一位女修面沉如水,正上下打量着宋植。 许截将宋植拉到身后,小声提醒: “坏了,这是大师兄的头号脑残粉,余念” “待会不要出声,我来打发她们。” 第十五章 小师弟真是一表人才 许截向前两步,正准备开口,突然嗅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 这余念每次向他打听大师兄的消息时,倒还算客气,但是今天这走来的步伐,怎么感觉杀气腾腾的。 虽然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许截还是抱了抱拳: “余师妹,大师兄已经多日...唔唔唔??” 话还没说一半,许截就被余念身后的姐妹们粗暴的用洗面奶给控制住了。 余念没有搭理许截,径直来到宋植面前停住,直直的盯着宋植。 她的脸算精致漂亮,只是现在裹了一层寒霜,显得有些凶煞。 看到许截被裹进温柔乡,一副不愿意挣脱的模样,宋植有点无语,果然这家伙是最靠不住的。 再回头看着面前这陌生的师姐,宋植被她眼中咄咄逼人的战意给盯得莫名心虚。 “呵,长得倒是水灵,没想到作风却是如此放浪!” 看了半天,余念朱唇微张,终于主动开火了。 这把宋植搞懵了,怎么自己就放浪了,当下赶紧解释道:“这位师姐,我昨天才进宗门,为何如此毁我?” 一旁的一位女修怪笑一声,嘲讽道:“昨天才入宗门,就勾搭这个勾搭那个,说你放浪还真没冤枉你!” 宋植虽然知道肯定有什么误会,但还是有点生气:“那你们倒是说说我干嘛了!” 余念鼓了鼓掌,绕着宋植慢慢踱步,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那好,师姐就一样一样给你数出来。” “这第一件呢,还没入宗,全宗上下都在传言你是二师兄看上的人,是被他带上山的,有这回事吧?” 这边宋植还没开口,那边许截就先急了,急忙开口辩解:“我可没有!哪个杀千刀的乱给我传,我......阿巴阿巴” 还没说两句,他身后的几个女修又用巧劲把他的嘴堵住了。 余念面露讶色,没想到许截这见色起意的家伙竟会主动否认,但是她转念一想,定是为这女子开脱的手段,不由更生气了。 宋植没有听出她的话,想了想自己确实是许截带上山的,点点头表示承认:“你继续说,还有什么?” 余念数着手指头,装腔作势继续说道:“听说今天早上你第一趟授业课,是被一莽夫抱着去的,我说的可对?” 宋植破防了,没想到丑事这么快就传开了,赶忙辩解道:“今早我鞋不见了,为了不迟到才用了那种方法,我不是自愿的!” 一个女修噗嗤笑了出来:“不是自愿?不是自愿会用那种姿势?谁信呐,哈哈哈。” “师姐专程拦下我,就为了说这两件事?”宋植听着她们故意的嘲笑,心中疑惑。 即便看不惯,也不至于为这点事专程拦人吧,莫非还有什么宗门风纪委员会? 余念没有回答他,转过身去,对着另一个女修使了个眼色。 那女修立刻跳了出来,指着宋植大声质问道: “你昨夜是不是和大师兄待在一起,别急着否认!我都看见大师兄的头枕在你胸口了!” 宋植满脸问号,大师兄? 但是马上他就想通了,莫非那秦迟就是泉直谷大师兄? 女修越说越激动,仿佛在为好师姐鸣不平:“大师兄天赋卓绝,未来定要成就一番大事,你刚刚入宗,就癞蛤蟆想...癞蛤蟆..” 她看着宋植那完美无瑕的脸,这话有点说不出口,但还是鼓足气说道: “总之,就是不行!大师兄最后一定是选择师姐的。” 宋植麻了,说到这里他已经完全猜到来龙去脉了。 看来是自己昨夜被秦迟抱着哭诉,让这些师姐们给误会了,不过他也理解,毕竟自己这张脸...确实很有威胁性。 也罢,解释一下就好了。 余念看到宋植没有反应,甚至神色反而轻松了,气不打一出来,快步走了过来,双手扯住宋植的胸襟。 “我和大师兄入宗之前就已经认识了,不要以为有几分姿色就可以为所欲为,年轻人要好自为之!” 宋植被摇来摇去,深吸一口气,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是男的!” “你是谁都没用!你是…你是什么?”余念动作放轻,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 “我说,我是个男人,师姐。”宋植无奈的摊摊手。 一旁的女修大喝道:“休得胡言!” 许截趁机脱离控制,抹了抹脸单手指天:“我作证!他确实是男人。” 看到众女半信半疑的目光,许截继续开口:“他都已经被大长老收为徒了,成了我的小师弟,你们很快就会知道。” 余念突然发动奇袭,在宋植胸口打了套降龙十八摸,这才倒退两步,神色震惊。 平的,居然是平的,这人! 她现在完全相信了,眼前这‘狐狸精’不仅不是女人,还是大长老的第四位弟子,看来自己冤枉他了。 余念向闺蜜们求助的看去,结果发现几个女修此时有的蹲下斗蝈,感受自然,有人眺望云海,忧国忧民,甚至有人相挽离去,装作路人。 余念低头沉默,就在宋植以为她要找借口开溜的时候,余念又抬起了头。 但此时已经不是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脸,取而代之的是邻家大姐姐的温柔笑容。 她抬起双手,小心翼翼的抚平宋植胸口的褶皱,又帮忙整理了秩服的领口。 眼波流转间,吐气如兰: “小师弟真是一表人才,刚才被师姐误会都没有生气,一定是受过高等教育……” 如果不是刚刚才被针对,宋植都怀疑眼前这人是自己亲姐,温柔的不像话。 “没事的师姐,我都懂,我与小三不共戴天!” 宋植看到余念这么拿得起放得下,觉得此人应该还是不错的,交恶不如交好。 余念被说的有些感动,这些年她不仅比不过梦儿姐,还要提防其他师妹们,过的真的很累,正需要这种安慰。 “今天是师姐唐突了,小师弟以后有用的上师姐的地方,尽管开口。” “那就有劳师姐了。”宋植没有推脱,因为正好有一事需要她的帮助。 告别余念姐妹团,宋植和许截继续向山上走去,许截开口问道: “这么说,你已经见过大师兄了?” “应该是的。”宋植看过去,“许师兄也是大长老的弟子吧” 许截点点头:“嗯,算上你和吕贤,我们四人未来就是一个小队了。” 顿了顿,许截小声提醒道:“师弟,虽然你刚入宗,但一定要努力,尽早突破啊。” “多谢师兄激励。” 许截一愣,摇了摇头:“我不是激励你,而是你和大师兄师出同门…” “弄不好,明天就得去斩妖了” 宋植:“???” 第十六章 为师真是老糊涂了 踏上最后一行台阶,宋植吐出一口寒气,被眼前的美景陶醉了。 如果仙境存在,那么一定不会是天宫高悬,金乌纵横,而是如眼前般桃隐竹林,蕴含有一种淡淡的禅意。 许截观察着宋植的神态,咳嗽一声,摆出一副淡定的模样:“师弟,随师兄一起去拜见师父。” 宋植乖乖跟在他的身后,眼神却止不住左顾右盼。 许截笑了笑,想起当年他第一次上山,像个土包子一样,愣是站在那石阶上不敢动。 就在二人行走在山巅时,山脚下,一道衣衫褴褛的身影来到了泉直谷山门前。 门后,值班的依然是外门弟子肖松。 肖松看到来人,放下手中正看的起劲的小皇叔,一脸疑惑。 这乞丐模样的男子无视肖松,光着脚就往门里迈,被一旁的肖松一把拦住。 “站住!瞎啦?没看到有人隔这站着呢?” 乞丐甩开肖松的手,撩开头发,露出红肿的眼睛:“是我啊,这都认不出来?” 肖松定睛一看,很可惜,他还是没认出来。 “这门每天过那么多人,你是哪根葱,想进去就得填表,喏!”说完,肖松抽出一张表,被乞丐一把拍飞。 “我是吕贤!内门弟子吕贤!” 肖松一惊,再眯眼一看,这次倒吸一口凉气,上下打量:“吕,吕师兄!您这是...” 吕贤没有理会他,继续往里面走去,却不料又被拉住。 “还拦我?” 肖松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手里捏着一根棒棒:“有规定,回宗的弟子要进行妖气检测,师兄见谅。” 吕贤:“...” 肖松:“师兄,张开嘴,啊~~” “我啊你妹!” 墨石小路的尽头,隐约可见一座开放的庭院,矮矮的两层木阁,却显得分外大气。 院内,一个男子正四仰八叉倒在躺椅上大睡,宋植一眼就认出,这人是秦迟。 “大师兄!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许截解开门栓,走进院里冲着秦迟喊道。 秦迟被吵醒,不耐烦的翻了个身,眼睛打开一条缝斜视看来。 啪! 躺椅瞬间被震碎了,而秦迟则弹射起步,一肩膀顶飞许截来到了宋植身前。 “姑娘怎么来到了这里?” 宋植看到不远处倒栽葱的许截,好像明白了为何眼前这男子是泉直谷大师兄了。 “我来拜见师父的..”宋植小心回答道。 秦迟皱了皱眉:“可是这里只有我们的师父。” 许截把头从地里拔了出来,不满的说道:“他是拜老头子为师,你个笨蛋。” 秦迟没有丝毫恼怒,反而面露惊喜:“如此甚好!那我们不是有小师妹了!” “师妹个头,他是” “肃静!” 突然,一道威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宋植循声望去,幕帘被撩开,一个魁梧的胖老头从屋内走了出来。 “见过师父!” “见过师父。” 许截和秦迟对着胖老头行了弟子礼,胖老头没看他们,而是注意到了院里碎裂的躺椅,瞳孔微缩。 再转头看向吊儿郎当站着的秦迟,低声自语:“造孽啊。” 大长老深吸一口气,目光看向宋植。 “见过...师父”,宋植有样学样,也行了一个弟子礼。 这下,大长老终于点了点头,露出了笑容。 “师父今天怎么醒的这么早,我以为您需要歇到下午。”许截明知故问。 大长老哈哈一笑,指了指宋植:“今天可有大喜事,我给你们介绍个师弟。” “不劳师父介绍了,我们已经相识。”许截拱了拱手。 “哦?那感情好,记得以后要照顾师弟,不准欺负他。”大长老说着瞥了眼秦迟。 秦迟面带疑惑,忍不住问道:“为何是师弟?难道不应该是师妹吗。” 大长老咳嗽一声,正色道:“师弟师妹有何区别,宋植是男儿身,你小子不准有怪异的想法。” 秦迟看向宋植,又转回视线,脸上倒没有什么波澜。 似乎很快就接受了宋植是个男孩的事实。 “既然你们已经认识了,那么我直入主题吧,宋植!”大长老比了个手势。 “过来,为师现在教你天呼境法门。” “徒儿来了!”宋植赶紧屁颠的跑来。 “这个时代的修行之路,除了苦练刀法、剑技等对敌手段,主要还是以‘赋’做基础,发掘自身的潜力。” “这个时候,就需要用到各种功法,我们称之为‘诀’” 大长老娓娓道来,宋植竖起耳朵模样认真。 “每一种‘赋’都需要找到对应的诀去修炼,才能发挥出应有的威力,这些‘诀’大部分都是灾变时代的古代强者所留,非常珍贵。” 说到这,大长老点了点宋植的额头,一段法诀传输进他的脑海。 “这是天呼境通用的显型咒,能短暂显示赋形,让为师看看你是什么品种。” 这话听得宋植神色怪异,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照做了。 运转显型咒,宋植的四周隐约升腾起青色光芒,一道虚影慢慢从宋植胸前浮现。 不知为何,此刻在场的三个大汉突然感觉身体逐渐燥热。 不过很快,青光散去,虚影破碎,宋植大口喘着粗气,仿佛被榨干了一般浑身湿透。 “师兄,你看清楚没?”许截看向一旁的秦迟。 秦迟摇了摇头:“我只感觉体内的‘赋’在躁动,拳头不自觉的硬了,或许只有师父才能看清。” 大长老额头流下一滴汗,倒不是因为他也没看清,而是因为他居然有和秦迟一样的感受。 要知道,他可是天字一品高手,体内的‘赋’竟然被一个天呼境都还没入门的小子给激活了。 “为师隐约看到一头四足幻影,貌似还有一条大尾巴。” “师父,那我的‘诀’...”,宋植看到大长老面露难色,心中咯噔一声。 “不着急,这种情况很常见,你放心,有个位置一定有你能修行的‘诀’,待为师帮你取回再修炼也不迟。” 宋植长吁一口气,“那就有劳师父了。” 大长老看到新徒儿如此乖巧听话,心情也愉悦起来,朗声道:“难得今天我们一脉全部到齐,等你们师弟的‘诀’有着落,为师亲自给你们下厨。” 说完这话,他疑惑的低头,因为三位弟子并没附和他,全部低头不语。 许截小声提醒道:“师父,你确定我们一脉到齐了吗?” 大长老一愣,秒答:“这不废话吗,为师还没老糊涂。” 秦迟看不下去了,咳嗽两声,眼神瞟向院门方向。 大长老跟着看去,院门处,一个风尘仆仆,蓬头赤足的少年愣愣的站在那里,眼泪正无声的滑落。 “贤,贤儿?”大长老一拍光脑阔,赶忙迎了过去。 “师父,原来我这么没用,连您都忘记徒儿了...” 大长老将吕贤搂在怀中,慌忙的安慰着: “怎么会呢,就算是一条亵裤,一张厕纸也有它的用处,师父只是老糊涂罢了,乖。” 秦迟:“...” 许截:“...” 宋植:“...” 吕贤:“呜啊呜啊呜啊呜啊...” 第十七章 来自油乐园的情书 吕贤很快被大长老领进屋内汇报任务和经历,屋外师兄弟三人便在院内的石桌边坐下。 许截拿起茶壶熟练地给秦迟沏了杯茶,又给宋植递了个空杯。 秦迟见状,将手中的茶推给宋植,换回空杯望向许截。 许截无奈,只好乖乖又倒了一杯。 捧着手里的茶,宋植只感觉:暖暖的,很贴心。 “师兄,你合妖境大圆满这么久了,也快化神境了吧。”许截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问道。 秦迟瞥了他一眼:“我近来心情郁闷,无心想修炼之事,况且” 他说着放下茶杯,看着宋植说道:“况且我越晚突破,对你们也好。” 宋植好奇的问道:“此话怎讲,师兄突破与我们何干。” 秦迟耐心的回答:“斩妖师狩业,自古讲究团队合作,在我们泉直谷,修士突破化神境执行第一次斩妖作战时,同门师兄弟必须协同助战。” 想了想,秦迟补充道:“当然,危险大部分都在化神境修士这里,境界低的只用探查和埋伏等任务。” 宋植突然感觉嘴里的茶冰凉,不出意外,自己这大师兄就是宗内目前最接近结业的人了 你现在告诉我,我这个战五渣,到时候要被拎去当童子军? 许截看到宋植面不改色,实际狂抖不止的手腕,安慰道: “倒也不用担心,师兄可是十年不遇的天才,他的‘白日天火’乃是有成为神赋潜质的强‘赋’,实力与一般化神初期不可同日而语。” “可能等不到我们帮忙,师兄就把那妖物解决了。” 拍完马屁后他看向秦迟,抬了抬下巴:“你说是吧,师兄。” 秦迟不置可否,他的想法和许截相差无几,本来就没指望师弟们帮忙,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信心。 他更关心的是,其他的事情。 “黯然销魂饭,很好吃。”秦迟突然开口。 “师兄谬赞了。”宋植没想到大师兄突然说这个。 “今晨起来,我还以为昨天只是一个梦,没想到你竟然成了我的师弟。”秦迟撑着脸,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 宋植尴尬一笑,不知道说什么,许截更是一脸狐疑的看着他俩。 “你昨天说过,我应该放手,但是我还是不甘心...”秦迟移开目光,长叹一口气。 宋植懂了,这小子是昨天听着睡着了,现在让他继续讲课呢。 依照前世当知心哥哥的经验,宋植觉得戒舔只有一条出路,就是被狠狠打击后认清现实。 “师兄可试过给师姐写信?”宋植试探的问道。 “写过,都被敷衍回来了。” “我这有一套模板,但凡对方有一丝情愫,都会被你感动的流泪。”宋植神神秘秘的说道。 “哦?说来听听。” 许截从房内拿出一张信纸和毛笔,宋植立刻挥动笔杆唰唰唰的写着。 停笔之后,秦迟拿起信纸喃喃念到: “未经许可,特别喜欢你,对不起。” “如果有一天我说“我想念你”,不是说我今天想念你,也就是说,今天我无法阻止它...” “...老老实实回答我,怕不怕会失去我?” “我想了好久,还是忘不掉你,我真的好想你!我后悔了!你现在在干嘛...” 秦迟巴拉巴拉念了一长串,听得许截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放下纸,秦迟眉头一皱,问道:“师弟,这真的能行吗。” 宋植拍了拍胸脯,大声道:“放心吧大师兄,这些话放在我的家乡,相亲的时候没有拿不下的女子!” 真实情况是宋植心里乐开了花,这通篇文章都是肉麻情话,毫无内容可言,对于内心细腻的女子来说,无疑是浓缩的大庆油田,绝对会招来强烈反感。 情伤说到底不过是藕断丝连的痛,现在只能用这种方式去斩断它。 秦迟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微型的傀儡小鸟。 原封不动的临摹了书信后,他将纸张折叠好从小孔塞入小鸟内部,便将他放飞。 “这是神速红雀,传闻三日就可横穿大渊,用来传信,估摸一天就可抵达梦儿手上。” 许截和宋植同时举杯: “坐等师兄的好消息!” 正午过后,师兄弟四人已经离开庭院下山,大长老望着他们的背影,嘴角带着笑意。 老大有天赋却太散漫,老二很聪明却太油滑,老三倒乖巧就是很懦弱,这老四... 有天赋也很听话,但愿未来能闯出一片天下,壮我泉直谷声威。 想到这,大长老返回屋内,坐在宽大的木案前提笔行书。 {致-妖狩司} {我宗觉醒尊赋弟子一名,赋形为青色四足兽,生巨尾...} {...入门检测,妖气反应为青色凝光巨爪,有主动吞食妖气的行为...} {...特向妖狩司及皇家书院问询,可有类似的‘诀’..} {有消息望尽快告知!} {泉直谷—大长老:叶凡威} 宋植回到自己的小院,径直来到房间,关上门便迫不及待的开始脱衣服。 来到铜镜前,宋植愣住了。 这美人画卷,正如其名,是一副美人图。 图中那女子手持琵琶,正在动情哀歌,神情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那张脸,美的仿佛近在眼前,细看这下,有一丝宋植的气质,但是很明显是两个人。 要说唯一的缺点,就是缺少色彩,不够鲜活。 “系统,启动无限实体空间!” 【滴!提示:只需靠近画卷,用意念便可主动吸收】 宋植拿起一个枕头,挡在胸前,脑海里想着吸收二字。 哧溜! 枕头居然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宋植看着坦坦荡荡的胸口,脸色狂喜。 手再一比划,枕头又化作流光飞出,重新握在手中。 “这个功能好用,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这种能力是否正常,还是暂且低调吧。” 比无限空间更重要的是,系统未探寻的部分。 功法栏和特殊技能栏。 宋植先点开了功法栏,瞬间被震惊了,旋即嘴巴不自觉的撅了起来。 居然有多达几十面的功法,从白色到橙色应有尽有。 这不是爽了? 【炼狱焱诀—适用:太上神焱(售价99魅力点)】 宋植刷了刷橙色功法,发现只有短短两行,其中这一个引起了他的注意。 太上神焱,那不是今天课上提到过的吗,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些橙色功法都是为‘神赋’准备的。 找了一圈,宋植发现右下角有个功法检测功能,可以自动检测适合的功法,宋植没有犹豫,怒点上去。 【检测中...】 【未找到合适功法!】 宋植眉头一皱,还有系统完不成的任务,我这到底是什么鬼‘赋’啊。 【叮!检测到九转镇妖环可以解封第一层,花费魅力值10,是否开启?】 恩?没想到用这个功能居然激发了其他的选项,宋植看了看细腕上朴实无华的纯金手环,点了点头。 “解封吧。” 【恭喜解封九转镇妖环第一层!】 【获得奖励:橙色功法:狐灭万生诀—壹式!】 一股信息瞬间灌入脑海,宋植凭空生长出一段记忆,仿佛自己已经无数次的演练过此招,熟练地像是打娘胎就会。 正在宋植琢磨的时候,一道不属于系统的声音从内心深处响起。 这声音没有故作娇媚,却仍然诱惑无比,即便是女子听到都会心跳加速。 “我已经等待了千年了,告诉我...” “是你吗?我的主人。” 第十八章 三天学会园林设计 短暂麻痹后,宋植猛地看向腕上的金环。 呼! 他的意念瞬间沉沦,耳旁呼啸而过的是凌厉的风声。 再次睁眼,宋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只有自己所在之处有一丝光亮。 脚下,是幽深的潭水,光滑如镜,他就这样站在湖的中央。 宋植有些慌乱的发问:“你是谁?” 在这个安静的世界,只有空旷的回音在回应着他。 哗啦、哗啦 宋植的身前,湖面泛起的巨大的涟漪从远处扩散而来,弧度之大仿佛有巨物砸向水中。 涟漪越来越密集,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靠近。 虽然喊话无人回应,但是宋植心有所感,不禁抬头望去。 漆黑的‘夜空’中,竟然高悬着两轮明月。 细看,却会发现两轮明月泛着绿光,幽森无比,竟是一巨兽的瞳孔,正俯视着他。 宋植不争气的浑身一颤,他岂能猜不到眼前的是何妖物。 这必然是那碧霄吞月狐王了,此番相见,虽然只能看到一双眼睛,也不难想象此妖的巨大,绝对比肩一般的小山。 这玩意儿真的有人能杀死吗? 一人一狐大眼瞪小眼,最后倒是妖狐先开口了:“小子,你是哪个世家的?” 听声音,宋植确定这是一只母狐狸。 “我也不知道。”宋植倒是想现编,可惜他哪知道世家都是什么。 “嗯?不知道?”妖狐的语气变得微妙起来。 “我好像遭遇了袭击,失忆了,现在我在泉直谷修法。”宋植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妖狐眯起眼睛,宋植顿时感觉身边暗了,好家伙,原来自己这道光都是它眼睛打的。 “泉直谷...是那大渊国南部的一个宗门?” 宋植一惊,这妖怪居然懂得蛮多,赶紧点头称是。 妖狐这回沉默了很久,才继续发声。 “那你记住,千万不要靠近无寂岭,更不要轻易泄露我的存在。” 妖狐淡淡的嘱咐了一句后,立刻开始赶人了:“现在你可以走了,等你再强一点我还有事问你。” 宋植面露惊讶,他怎么感觉这妖狐是在关心他。 预感到自己可能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宋植忙问道:“你,你真的死了吗,我听说十几年前...” 妖狐本来隐隐退去的巨眸再次睁开,语气冷冽:“世间谁人能杀本座!?若非...” “哼,你话太多了。” 轰! 宋植的意念瞬间被弹出这方世界,回到了现实。 意识中过了一小会,外界却还是宋植意识纳入的那个瞬间。 刚回神的宋植,脚下一软跌坐在地,陷入了自我怀疑。 看着阳光明媚,生气勃勃的屋子,很难想象刚才潜意识进入了个那么幽闭的环境。 “这妖圣,好像比较好说话啊。”宋植回味着刚才的匆匆一见,感觉到妖狐似乎对他比较感兴趣。 可惜,自己除了系统,什么都不懂就算了,最可怕的是什么都听不懂! 什么世家,什么无寂岭,害。 哦对了,系统。 “还有个特殊技能栏没看呢。” “系统,打开特殊技能栏。” 【叮,打开特殊技能栏!】 宋植第一眼就被特殊技能栏的价格吸引了,大量的白色技能售价都是1魅力点,最贵的也只是5魅力点的红色技能。 从棋琴书画到歌舞编曲,装修设计,没有你买不到,只有你想不到。 宋植的目光停留在一个白色的技能上,虽然它很便宜,但是正是宋植现在需要的。 【三天学会小型园林设计(阉割版),售价:1魅力点】 【购买成功,剩余魅力点:14】 咣! 就像这名字,或许三天就能掌握本书的皮毛,但是有系统就是不一样,一秒就给你精通。 虽然是阉割版,但是这书确实是好书,推开房门,宋植看着庭院中堆积的垃圾,跃跃欲试。 他上辈子可是个讲究人,改善宅邸早就被列入了计划中,只不过这必然是个体力活。 靠一个人太花时间了。 不过还好,今天有个大收获。 一个时辰后,看着满院子忙忙碌碌的师姐们,宋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脸皮换来的劳动力,用起来是真是嘎嘎香。 这场大改造一直持续到晚上,甚至连隔壁的纪壶和刘波都主动过来帮忙,终于在天色完全暗沉的时候完工了。 看着院内的小桥流水,三两株杏树和一座假山,宋植表示非常满意。 “师弟,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走了。”余念扶着腰走了过来,没想到这师弟都不记隔夜仇,当天就把她们全拉来做苦力了。 还好斩妖师修行前也都是普通人,干活对她们来说还是不陌生的。 没有困难的任务,只有勇敢的娘子军! 宋植看着香汗淋漓的余念,赶紧挽留:“师姐们,留下吃个晚饭吧。” “不了不了,师姐我晚上只吃水果,从不...” 话还没说完,她的鼻子就被一股香味吸引了。 宋植打开厨房的门,众人好奇的望去,不知何时,里面已经做了一大桌子菜。 醋溜大虾、蒜香大闸蟹、松鼠桂鱼...琳琅满目的菜品飘香四溢,关键是...这菜做的也太好看了吧。 宋植,纪壶和刘波开始热火朝天的往外面端菜,师姐们面面相觑,再没有人提减肥的事了。 饭桌上,看着吃的分外开心,就差拿手机拍照的师姐们,宋植心里点了点头。 “师弟,以后有什么事叫师姐一声,不要跟我客气!管饭就行。”已经有师姐豪爽的开腔了。 “师姐哪里话,都是自家人,我敬你一杯!”宋植小抿一口米酒,笑脸回复。 要是今天放她们走了,这忙帮的就没了价值,韭菜,还是得这样割才香嘛。 话说回来,看她们现在的样子,说到底其实都是很友好,很单纯的年轻姑娘们罢了。 与师姐们相反,今天的纪壶异常沉默,在刚才他终于相信了宋植男儿身的身份,虽然从三观崩溃到逐渐接受的过程已经走完,但还是忍不住偷偷瞟向宋植的脸。 刘波拱了拱他,低声提醒: “别特么看了,宋兄是个男人,你趁早另找道侣吧。” 纪壶收回目光,瓮声瓮气的?道:“道侣终究只是道侣,但兄弟不一定只是兄弟。” 这回轮到刘波沉默了,不经意间,他端着碗筷微微离纪壶远了点。 是夜,大渊国,京城。 巍峨的宫墙内,有一座拔地而起几百丈的雄奇建筑,八角雕龙宝顶直指苍穹,最高处悬挂着一面玉制星罗仪。 这里是大渊国的要司之一,钦天监。 阁楼最高处,一位长眉白须的老者正在挑灯夜读,窗外一物掠过,他伸手一抓,竟然隔空攥在了手中。 张开手掌,是只碧蓝的信雀,和秦迟所用的不同,这只做工明显精美的多。 饱经沧桑的声音响起: “大宗密雀?三道金纹,是南部的泉直谷。” 阅完密信,他这张不知多少年没有波动的老脸竟然浮现出震惊和激动,也明白了这封寄往妖狩司的信为何会转到这里来。 白眉老人拿起手边纸张,快速的写了一封奏章,小心翼翼的封存好后打了个响指。 “立刻送往内城,今夜必须呈在陛下眼前。” 黑暗中走出一位影卫,伸出双手接过奏章便立刻退入了阴影之中。 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白眉老人缓缓起身,推开八卦门踱步走上天台,他望向漫天星斗,苍老的手扶着栏杆自语道: “大渊星沉,是末世还是新生...但愿老夫能活到那一天。” 第十九章 玉狩返宗风云起 钦天监位于皇宫的外城,向内直行十里,穿过三道宏伟的拱门,方能进入内城。 这里就是大渊国的正中心,人族最后的文明精华尽聚与此。 天子寝宫,鸿游殿。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安天下’。 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琦珍玉石为灯。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金龙纹罗帐,帐上绣遍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红色巨柱支撑的大殿内,一道身影急匆匆的步行,却不敢半步小跑。 身影在帐前三十步停下,这是一个着大红色宦服的太监,他做了一个长辑后跪俯在地。 尖细却高亢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 “启禀陛下,钦天监来信,天象出现七星贯日,渊运星开始下沉,信末写有四字:大变成谶。” 说完,他就这样静静的趴伏在地上,默默等着帐后的人发话。 半响,一道儒雅却威严的声音从帐后传出: “还有呢?” “禀陛下,还有一则信息,是关于南方宗门泉直谷的一名弟子,但上面写了陛下亲启。” “呈上来吧。” 他小碎步上前,低头恭敬的递上奏章,感到手中无物后,立马退回原位。 这回是更良久的沉默,大太监便老实的趴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敢揣摩皇上的心思。 突然,一个东西被丢了出来,滚落到他身前,红袍太监赶紧跪爬过去捡起,看清楚后方才起身缓缓向后退去。 帐后,一位中年男子盘坐在青木书案旁,他蓄着山羊胡,目光沉凝地看向窗外逐渐被乌云遮蔽的夜空。 这就是大渊国君,天下唯一的天子。 天阶夜色凉如水,窗内红烛摇曳,窗外细雨横斜,这位九五之尊用只有自己听见的语气轻声说道: “千年了,就在朕这一世了吗...” 从冷冷清清的天子寝殿退出来后,红袍大太监这才松了一口气,挺起胸膛快步走到了鸿游殿前的宣武门。 他清了清嗓子,缓缓打开了手上的金丝绿边卷轴。 “圣上有旨~!” “宣!焱狩之子,世日候即刻进宫面圣,不得有误。” 话音刚落,看似毫无戒备的皇宫要道突然降落下几道身影,他们单膝下跪,取得圣旨后又立刻消散无踪。 不声不响,宋植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十日。 这十天里,他除了上山斗鸡抓鸟,下河偷看洗澡外,就是研究系统和狐灭万生诀。 也不能怪他偷懒,大长老不久前收到回信,内容意思就是信息太少,妖狩司会派人来看,人已经在路上了。 从京城到泉直谷路途遥远,如果乘坐飞行傀儡倒是只需要十天半月,但是能飞这么多里程的傀儡都是极品中的极品,而且用完即废。 多半还是走陆运,所以还够等。 不过大长老另想了个招,他给宗主也传了封信,相信以宗主的眼力见,可以看出端倪来。 想到这,宋植还怪激动的,宗主可是十狩之一,不仅实力高绝,听说还是个闻名天下的大美女。 来到庭院中,宋植扒着墙头四处张望,确定附近弟子们都去上课了,只有自己一个留守儿童后,嘴角勾起一抹笑。 “狐灭万生诀,壹式!” “魅惑妖术!” 宋植瞪大了眼睛,瞳孔微缩仿佛动物一般,散发出幽幽绿光。 持续了大概十五秒,宋植坚持不住,散去了招式,拍了拍眼前纹丝不动的假山:“你真的是块石头” 没错,这第一式简单来说,就是抛媚眼。 “看来,还是得找人试试才知道效果。”宋植盘膝而坐,开始运转修炼法门。 天呼境,讲究呼吸二字,需要运用特定法门吸收无处不在的灵力,壮大自己的‘赋’,为下一个阶段做准备。 此阶段的修士,能掌握基础一式就差不多了,想提升战斗力只能花时间修炼。 宋植也不例外,不过很幸运的是,他自动学会壹式后,修为直接来到了天呼境后期,下一步就是大圆满了。 所以,其实妖狩司来不来人他也不慌,因为他现在堪称移动的图书馆。 之所以没有跟师父摊牌,其实还是馋宗主的特殊授业。 功法栏和道具栏里,其实有很多增进修为的道具和秘法,但是宋植舍不得这么早兑换天呼境的道具,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修炼吧。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晚上,宋植摸了摸饥饿的肚子,准备去厨房烧菜。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了,好像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是了,今天师父好像说要给我们做大餐?” 话音刚落,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情比金坚三兄弟。 “师弟师弟,我们特地来叫你一起上山呢!” 开口的是吕贤,因为宋植入门晚,实力又最差,所以即便宋植比吕贤还大一岁,还是排在了吕贤的后面。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宋植还是很喜欢这个虚头巴脑的小师兄。 “哎呀,我差点忘了,还好师兄们提醒了我。”宋植微微一笑,将师兄们迎了进来。 “师弟品味甚佳,这园林虽小,却布景齐全,有种难掩的和谐感。”许截进门后点了点头,给宋植比了个大拇指。 秦迟则是简单的欣赏片刻后,低头看着宋植:“师弟,如果可以,待会师兄们希望你能掌勺。” 宋植仰着脖子看向秦迟,在他的身边总觉得自己是个约德尔人,反问道:“今天不是师父亲自下厨吗?” 本来嬉皮笑脸的吕贤此时收起笑容,像个小大人一样叹道:“师父那手艺...” “这么跟你说吧,只有吃了下一道菜才有上一道菜的解药。” 许截和秦迟颇为赞同的点了头,三人齐刷刷的望来,眼神里尽是祈求。 江淮有一地,终年飘雪不止,名曰雪岭。 雪岭深处,冰封的湖面上,此时散落着无数的残肢碎块,猩红的血迹仿佛一朵腊梅绽放在白色天地之中。 湖边,围着几位头戴斗笠,黑袍加身的斩妖师,散发的强大波动和腰间的天字令牌预示着他们的身份。 天字一号高手。 此时这些高手们却面面相觑,小声议论道: “八翼魔雕竟然毫无还手之力,这...” “若非此兆善于遁术,自断六翅一心要逃,恐怕今天又是一起大事件。” “...这就是狩的实力吗。” 湖的中心,一位素袍女子正在缓缓收剑入鞘,风吹动她的马尾,这一瞬间仿佛一位凡间仙子。 她撩开被血液粘黏的发丝,露出动人的脸庞,抬头望向雪花飘零的天空,呼出一口白气,似乎是对自己的不满。 “恩?”她伸手,一只信雀落到了手上,读完信后不再停留,转身快步向湖边走去。 “兆妖已经重伤,至少三年不会出现,你们回去复命,我先行回宗了。” 留下这么一句话,名为魏安然的女子径直穿过几人,消失在了风雪中。 几位天字一品高手则是抱刀相送,齐声道: “我等恭送玉狩大人!” 第二十章 为师蕉你做饭 还没上山,宋植耳朵已经快被震聋了。 许截和吕贤两个家伙一左一右,立体环绕的吐槽了一路师父的厨艺,连秦迟也不时点头,见缝插针来一句。 吵归吵,但这种氛围,却是独属师兄弟之间的温馨,看着山路外的雾上明月,宋植内心并不反感,甚至还有点想笑。 果然促进一段关系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同一时间说同一个人的坏话, 不过宋植注意到秦迟今天似乎略显沉闷,眉头间像是有心事。 “大师兄,你今天怎么兴致不高的样子,发生了什么事吗。”宋植像哥们一样拍了拍秦迟的背,结果只够到了屁股。 “没有吧,我这不是很开心吗,能和师弟们一起聚餐的机会可不多了。” 秦迟转过头来,故作坚强的假笑。 “我知道!”吕贤凑了过来,神秘的说道:“是不是梦师姐一直没有回信?” 被当场戳穿,秦迟脸色通红,大喝一声:“就你多嘴!”,抬起手作势就要打,吓得吕贤开启风赋滑着太空步瞬间跑不见了。 今天聚餐的地方是内门闲置的一处雅阁,厨房与厅房都在一层,开放的餐桌向外看就能欣赏到山巅的美景。 “师父我们来啦。”吕贤率先推开门走入屋内。 大长老此时正在洗手,看到四个爱徒一起登门,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将手放身上擦了擦。 “乖徒儿们,先坐着,菜一会就烧好了。” 许截咳嗽了一声,宋植瞬间领会了,主动开口:“师父,我来给你搭把手吧。” “小孩子年纪轻轻,会做什么菜?去旁边坐着吧。”大长老拍了拍宋植的头,独自走进了厨房。 宋植一看被拒绝,正准备摊摊手,但转身看到三位师兄面无表情的脸,只好硬着头皮跟进了后厨。 窒息。 没错,这种感觉就是窒息。 宋植从来没有打过仗,但他现在有种魂穿前世中东战场的错觉。 抬手挥散呛人的烟雾,宋植倒吸一口凉气。 屁大点后厨,已经没有可以站人的位置,砧板上的碎肉被切得像碎尸现场,各种调料东倒西歪,泼洒的到处都是。 这就是泉直谷大长老的战斗力吗,毁灭一个干净的厨房,只需要半个时辰。 自己的这位师父,此刻一只手在锅旁搅动着什么,另一只手拿着本书正在认真观看,书名:安心菜谱。 “师,师父,要不我来吧。” 宋植现在完全理解师兄们的苦水了,这一顿下去,或许普通人就是觉得难吃罢了,但是作为对食物要求极高的人,他怕舌头会烂掉。 “嗯?” 大长老听到宋植的话,暂停手上的动作,硕大的光头缓缓转了过来,他的眼部被阴影挡住,两抹红光一闪而过。 “你说什么?” 宋植汗毛倒竖,瞬间鞠了个躬:“对不起!徒儿这就去外面等着。” 说完,宋植赶紧逃出了厨房,刚才那一瞬间,他竟然感觉到了杀意,仿佛眼前站着的是一头人形怪物。 餐桌上的三个师兄看到宋植跑了出来,一副快被吓哭的样子,都露来:我就知道的表情。 吕贤不死心的问道:“师弟,师父他老人家怎么说。” “怎么说?师父差点变身了!” 宋植抚了抚胸口,擦了擦脸上的汗。 一旁的许截发了个抖,面如死灰:“坐吧师弟,美好的一天到此为止了。” 秦迟拉开旁边的凳子,示意宋植坐在他的旁边。 师兄弟四人围坐在桌边,天南地北聊了一会,厨房终于传来了响动。 忙碌了半天的叶师父,端着精心烹饪的美食,一脸宠溺的喊道:“徒儿们久等了,咱们开饭了。” 砰!砰!砰! 随着一道接一道菜被放到桌上,宋植的脸色也越来越晦暗,腿在桌下不自觉的踮起放下,坐立不安。 主食:大碗板蓝根宽面,闻起来像中药,看起来像发霉的面坨子。开胃菜:剁椒柠檬,宋植光看两眼就觉得屁股疼。 还有好几样充满创意,却用错地方的大菜,桌子上蒸腾的是诡异,桌子下弥漫的是绝望。 宋植看到面前这道最离谱的大酱伴蕉,吞了一口唾沫。 一整个焯过水的香蕉,软piapia的躺在餐盘里,上面淋了一层黑乎乎的神秘浓浆,冒着热气,看起来就像.... “我究竟做了什么,值得被这样对待。” 宋植心里发苦,偷偷看去,发现其他几个师兄脸色也跟吃了死孩子一样,只好认命了。 “愣着干嘛,快吃吧,我照着餐谱做的,放心吃。” 您那是什么餐谱啊?? 安心菜谱,我看是安息菜谱才对。 没办法,宋植在师父‘期盼’的目光下,动了筷子,夹了一块大酱香蕉,闭着眼睛放入了口里。 口齿略微咀嚼,宋植两行清泪不自觉的滴落下来,大长老见状问道:“怎么还流眼泪了呢,是不是呛到了?” 宋植赶紧摆摆手,吞下了口中异物:“不是,是感受到菜里师父的爱了。” 大长老闻言大笑点头,坦然接受,看着其他几个徒弟皱了皱眉:“你们怎么不动筷子,赶紧吃啊。” 啪嗒啪嗒,宋植边吃边哭,终于干完了一盘香蕉,头埋到到了桌上。 吃一口蕉或许只难受几分钟,但心灵的伤怕是要用一生来治愈了。 接着又品了两道菜,当吃到剁椒柠檬的时候,宋植终于顶不住了。 “我出去一下!” 或许是被那棵黑糊蕉心理暗示了,宋植现在非常想拉臭臭,赶紧大呼一声离开。 师兄三人组则以为宋植是要去外面吐了,纷纷露出兔死狐悲的表情,只有大长老一个人吃的比较香,满嘴留油。 秦迟算是最淡定的,因为这些猪食,他吃的最多,多少产生了一定抵抗力。 突然,他耳朵一动,一只信雀飞入阁楼,来到了他的肩膀上。 “咦,梦师姐真的回信了?”许截边把食物偷偷藏进衣服,边开口问道。 秦迟面色激动,没想到回信竟然此时到了,赶紧取下信放在怀里,不让师弟们看,独自跑出了门。 出了阁楼,秦迟寻了个没人的地方,悄悄打开了信,眼瞳顿时充满震惊。 几分钟后,一失魂落魄,泪如泉涌的高大男子,捂着脸躲到了竹林里。 秦迟放声大哭,但似乎怕被人看到笑话,他目光扫去,看到了一处应该没人的地方。 月光下,有座隐蔽的茅房。 第二十一章 大师兄悟了 茅厕之中,黑漆漆的一片,某貌若天仙的少年正默默蹲在其中一间咕噜咕噜咕噜。 自从穿越成这个模样,宋植上厕所都不敢点灯,生怕被人摸了屁股。 嘎吱! 紧挨的隔间门突然被打开了,似乎又有人进了茅房。 紧接着,是一声粗暴的关门声。 撑脸托腮,捏鼻发呆的宋植,被这巨响吓得不轻,忍不住偏头望向隔壁。 “这啥人啊,上个厕所这么大火气...” 秦迟一进茅坑,就立马扑到了墙壁上。 伴随着猛男啜泣声,他浑身颤抖不止,手上握着的信纸也被大力揉成了一团。 “为什么,梦儿,为什么啊!” 咚咚咚! 敲打着墙壁,秦迟低声吼道,本来挺大个块头,现在像个软脚虾一样黏在了墙上。 一墙之隔的宋植,听到旁边那人一会锤墙,一会哀嚎,感觉有点恐怖,当下一紧张,瞬间通畅了。 “这不是你的错,都怪我太弱,太笨,太小了..” “但如果你觉得自由是快乐,又为何!” “这个世界还有希望吗,我好想..好想...呕rua!” 秦迟神神叨叨的抑着抑着,突然恶心干呕起来,擦了擦眼泪,他看向隔壁,两条刀眉竖了起来。 他以为躲到茅房哭已经很惨了,没想到更惨的是隔壁拉的大便还很臭。 正好现在秦迟需要发泄,当下立刻来到隔间门开,大力拍门。 “谁在里面!tm的吃泻药啦,拉这么多?” 里面的宋植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没想到肠道好也犯法的吗?不过今天晚上确实吃的...不是泻药更像炸药。 这根本不是拉布拉多的问题! 慌忙擦了擦,宋植提起裤子,小心翼翼的去开门,不满的嘟囔道: “哎哟,态度能不能好一点喔。” 当门被打开后,两个人都愣住了。 “大,大师兄?”宋植看到拍门之人是大师兄,惊讶之余心里松了口气。 不过他为啥会躲在茅房里哭呢,莫非... 当眼睛瞟到秦迟手里皱巴巴的信纸时,宋植心里更确定心里的想法了。 而秦迟此时心里也是百感交集,自己的丑态终究是被师弟看到了,而且... 看着小师弟皎洁月光下近乎完美的容颜,很难想象味道那么冲的翔是他所生产的。 “师兄?师兄?” 宋植见秦迟目光呆滞,凑近了些,轻声开口提醒道。 “原来是师弟,对不住,师兄刚才失态了。”秦迟回过神来,用袖子擦了擦泪痕,不想让宋植笑话。 “没事的师兄,是不是梦师姐回信了,可以让我看看吗。” 宋植杀人诛心,直入主题。 秦迟被这么问,倒退两步,差点没站稳,要是另外两个师弟,他估计现在已经抱着屁股打了,但是对宋植。 秦迟坐到一块石头上缓了缓,伸手交出了手里的信纸。 宋植接过,缓缓摊平。 这封信竟然还是当时寄出去那封,只不过梦儿师姐在信的末尾,那句你在干嘛后面加了三个字。 “你在干嘛?” “在养胎。” “...” 啊这. 宋植放下信纸,拍了拍大师兄的肩膀,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 “你说,她有没有喜欢过我呢,哪怕一秒。”这回反而是秦迟先开口了。 “没有!” “...” 宋植分析道:“你看,咱们写了这么多内容,每一句都是表述思念和爱意,诚心满满。” “可是,师姐却..” 宋植摇了摇头,用一种很遗憾的语气继续说道: “师姐却连另起一封书信都不肯,直接加了几个字,中间差别,须师兄细细体会。” 秦迟陷入了沉默,半响似乎想通了什么,抬头看向星空,居然露出了微笑。 “那就是了,她没骗我,她是有一个孩子了。” 【叮!】 【恭喜完成任务:帮助秦迟走出失恋阴影】 【奖励:魅力点10点】 宋植一愣,心里大喜,没想到师姐的回信如此给力,直接给了秦迟一记重拳,把他当狗的念头给彻底击垮了。 正准备双手抱拳恭喜师兄顿悟时,一股强大的气浪突然从秦迟身上涌现,将宋植吹的东倒西歪,踉跄后退。 站稳脚跟,宋植震惊的看去。 此时的秦迟双目紧闭,在那块石头上如老僧坐定,白色火焰以他为中心升腾起一个火环,合妖境巅峰的气势展露无遗。 唰! 一道身影突然从天而降,来到宋植身边,侧身看去,原来是大长老。 大长老此时摸着自己的光头,面露疑惑:“秦迟这小子怎么这时候突破了?” 但他随即爽朗的大笑道:“莫非是吃了我做的灵食,产生了奇效?” 许截和吕贤也赶了过来,看到天火焚身的秦迟,脸上都浮现出惊奇的神色。 二师兄许截看了看宋植,又看看大师兄,狐疑的开口:“这俩人前后脚刚出来,师兄就突然冲击化神境了?” “咦,这是什么?”吕贤注意到宋植脚底的信纸,捡起来后和许截一起看了眼,二人顿时大眼瞪小眼,大概猜到原由。 吕贤同情的看着大师兄,小声感慨道: “二师兄,这就是你求而不得的境界:” “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吗。” 许截和宋植同时赞同的点点头,师徒四人就这样静静的守着,渐渐的有其他长老和弟子被惊动前来看热闹,人数也多了起来。 倒不是宋植他们不放心大师兄突破被打扰,而是真的不想回那座阁楼,怕被捉去喂饭。 不多时,秦迟的白焰渐渐散去,似乎是身心俱疲,他躺在了石头上,不愿意起来。 宋植通过系统可以看到,师兄的修为从合妖境巅峰,已经升级到了化神境初期。 大长老走上前,低头观察了一下,确定这小子只是睡着以后,挥手遣散了围观群众。 “师父,师兄他还好吗?”宋植上前问道。 “并无大碍,似乎是心结消除,现在疲惫了。”大长老盘膝坐下,似乎是不准备打扰秦迟休息,就这么等他醒来。 “你们先下山吧,这段时间我会帮他稳住化神期修为,你们也要抓紧修炼。” 告别后,师兄弟几人便又踏上了回弟子坊的路。 只不过,来时是四人,现在只有三人了。 “唉,虽然大师兄早该突破了,但是真突破了还是令人心慌啊。”走在半路上,许截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大师兄突破难道不是好事吗?”宋植开口问道。 吕贤似乎反应过来了:“大师兄突破,那他的结业之战也不远了吧!?” 宋植大惊,别啊,自己现在除了一手抛媚眼,还什么都不会呢。 许截不慌不忙,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两个诡面馒头,又从衣袖里抖出一堆没熟透的四季豆,这才缓缓开口。 “大师兄需要先掌握化神境的诀,才有本领下山除妖” “咱们还有至少一个月时间,加油练吧!” 第二十二章 一顿暴吸 回到弟子坊的宋植,身体舒服的泡在木桶里,意识却早已进入了系统。 “二师兄居然把我说紧张了,得看看有没有什么快速变强的办法。” “先看看道具吧。” 【道具:醒灵咒(解除一切麻痹和精神控制,已被打晕和昏迷的情况无效),售价:3魅力点】 “这道具好像可以诶,又便宜使用范围也挺广的。” 【道具:气运符(仅能对自己用,5分钟内气运显着加强),售价:3魅力点】 “描述好模糊,显着到底是多显着,不过倒也不贵。” 宋植看了一圈,发现辅助性道具普遍性价比较高,那些现阶段能用的攻击型的道具起码都是5魅力点起步。 看了看手里来之不易的14魅力点,宋植确实舍不得。 作为一个强迫症,3点和5点的区别在于是否余额跌破两位数,这对于习惯吃利息的财奴来说这很致命。 关掉道具栏,宋植又打开了功法栏。 天呼境下一个境界是合妖境,顾名思义,修士达到天呼大圆满后,需要寻合适的妖兽之血进行融合,去给元素赋予形态,从而提升战斗力。 泉直谷作为大宗门,宝库中有各种各样的妖兽精血,所以大部分合妖境基本都是在宗门晋升的。 尊赋则更为简单,只需要功力达到,就可以凝体而出,而且是原厂形态,吊打盗版。 “天合增气丹:天呼境使用后立刻达到合妖境初期,售价...” “30魅力点???这不是最低级的丹药吗,怎么不去抢。” 宋植关掉系统,将头埋进水里。 “有大师兄兜底,我就混吧,反正也不是我的战斗...” 话是这么说,次日天还未亮,宋植就已经来到了山巅的道场。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懒惰的人,相反,作为前世有名的厨师,靠的不仅是对菜品的挑剔,更是对自己的严格。 但今天有一人比他还先到,正盘坐在道场边呼吸吐纳。 “师兄来这么早啊,咦...你这是要突破了?”宋植一屁股坐到了吕贤的身边,他已经能感觉到眼前这位小师兄的‘赋’已经熟透了,正是勘破合妖境的绝佳时机。 “原来是师弟呀。”吕贤停下呼吸,露出灿烂的笑。 “昨天闹了一宿肚子,睡不着,干脆就直接来修炼了。”吕贤有些小得意: “没错,我打算今天就去提升境界,到时候师兄斩妖的时候我才能帮上忙。” 宋植看着吕贤天真的脸,有些惭愧。 不是每一杯牛奶都叫特仑苏,像吕贤这样纯的人已经不多了。 宋植屏气凝神,也开始了打坐,在这个世界变强是刻不容缓的,他也不希望到时候自己成了队伍里的拖油瓶。 进入深层吐纳状态后,宋植能感觉到天地瞬间黯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空气中漂浮的各色颗粒,随着他的呼吸,青色的元素不断被他吸入体内。 但是除了这些,空气中还有一股黑色的气流,无处不在,虽然宋植没有刻意吸收,却还是有少部分流入口鼻之中。 渐渐地,宋植感觉意识越来越沉,越来越重。 ... “你在干什么!” 突然,一道女声将他惊醒,宋植睁眼,发现自己又来到了那一片黑暗。 从意识湖面中站起,抬头看去,果不其然,开口的是隐没在无边黑暗中的妖狐。 “我,我怎么了...”宋植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不是在正常修炼吗。 一股压迫感从天而降,妖狐似乎低下了头,那双圆月般的巨眸缓缓靠近,非常骇人。 “古祖魔气都敢吸收,你到底会不会炼气。” 古祖魔气?是说那些让人感觉压抑的黑色气流吗。 “我是按照宗门之法修炼的,难道法门有问题?”宋植试探性的问道。 妖狐嗤笑一声:“普通人族修士也就罢了,能练成需要古祖针对地步的寥寥无几,但你不同。” “你信不信,你再炼两天,整个泉直谷都要给你陪葬。” 宋植大惊,他觉得碧霄吞月狐王没有理由骗他玩,但是...为什么啊?? 明明自己刚下定决心变强变强,这是闹哪样。 “谁是古祖,你的意思是他就要针对我?这是为什么。” 妖狐哈了一口气,没有明着回答,而是淡淡说道:“这问题你得问你自己,总之,不准再用这种俗世法门炼气了。” “不炼气,那我怎么变强?”宋植急了,虽然他可以依靠系统的丹药,但是价格...而且也不能让这妖狐知道系统这回事吧。 “我传你狐灭万生诀的炼气法门,但是记住。”妖狐不忘提醒道:“自己偷偷练就好。” 轰! 一股知识灌入宋植的脑海,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就像给脑子里塞了一本书而自己不用付出任何脑力去理解。 每次体验这种时刻,宋植就感慨如果系统放在前世觉醒,自己是不是就能科科第一,跳过辛冬芳一路开挂逆袭上月球。 回到现实,宋植看着脑袋里的法门名称,心里一震,这也太霸道了。 狐灭万生诀之炼气篇。 简单粗暴,两个字,暴吸。 “暴吸:运转法门后,全面激活碧霄狐体,短时间内抽干附近所有元素,用来提升境界...” 宋植看着简介,心惊肉跳,决定实验一下。 “我可以试一次吗,我旁边只有一位师兄。”宋植问道。 “...那你试吧。”不知为何,宋植感觉狐狸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奇怪。 啪~ 意识被妖狐踢出暗湖,宋植醒了过来,看到一旁依然打坐,一脸安详的吕贤,吁了一口气。 “狐灭万生诀:暴吸!” 宋植心里默念,运转法门。 一股青光从他的脑门绽放,接着蔓延全身,如果有人此刻放出神识,可以看到以他为中心,平底生龙卷,在疯狂掠夺着附近的元素颗粒。 而且,有青光的阻挡,那些黑气触之即散,再也进不了体内。 而宋植的实力,也从天呼境后期,向大圆满大步跨去。 仅仅一刻钟,整个道场附近的灵气就全部被吸干了。 本来一旁老实打坐的吕贤,脸色越来越白,进入呼吸状态的修士,此时呼吸的已经不是空气了,而是灵气。 现在灵气没有了,吕贤两眼一翻,口吐白沫,倒了下去,两顿一蹬似乎快要休克了。 “师兄你没事吧。”宋植听到旁边扑通一声,赶紧结束暴吸,去扶吕贤。 吕贤被摇晃几下,睁开了眼睛,愣住了。 朝霞微升,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打在宋植的脸上,那对黛眉如画,丹凤眼狭长而妩媚,桃花玉面,美目盼兮,姿色天然不似人间俗物。 此时的宋植,魅惑值全开,男女通杀。 吕贤下意识的翻身而起,将宋植翻了过来,双眼呆呆的望着身下的师弟。 宋植感觉不对劲,一脚踹飞吕贤,赶忙在心里问道。 “喂?我师兄怎么回事,有点不太对劲。” 妖狐的声音凭空响起,带着戏谑和幸灾乐祸。 “不是讲的很清楚吗,使用暴吸会导致碧霄狐体全面激活,效果不输天生魅体,是个人都会怜惜你,怎么样,不错吧。” “不错你个头啊!还好今天是小师兄,不然...”刚说完,宋植就看到吕贤又扑了过来,大呼不要啊。 “没事,过两分钟就解除了,嗯?” 妖狐的声音一变,冷哼一声。 “呵,有厉害人物要来了。” 第二十三章 表里不一的宗主大人 魏安然,自十三岁独自斩杀第一只妖起,便开启了走出江南,名动京城的一生。 作为妖狩司百年来最年轻的狩,江南斩妖师之首,她已经见惯了大风大浪,却在今天内心收到了强烈的震撼,捂住了双眼。 半个时辰前,她乘坐傀儡牛马一路颠簸,终于从江淮回到了泉直谷。 “唔,天快亮了啊。” 一道身影从马车内走出,身着素袍的魏安然伸了个懒腰。 站在山脚下,她揉了揉眼睛,看向即将破晓的天色。 魏安然抬手施了个法印,几百斤的载具顿时一顿咔咔变换,变成一个魔方大小后被随手塞入一个香包之中。 大渊国辽阔无比,即便江淮与泉直谷都处于帝国南香州,但是彼此间路途也是非常遥远,就算用的上等牛马,也花费了十日时间。 十日前,她率众多斩妖师入山,最终顺利的寻到了排名第十一的兆妖,蔽日之兆-八翼魔雕,并与之展开了激战。 虽然没有当场击杀此兆,却令它元气大伤,此刻应该已经逃出大渊地界。 外人不知,她其实也受到了内伤,不过看到信中的内容,她还是忍不住心中好奇,第一时间选择返宗。 “坐了这么久的车,身体好难受。”魏安然将腰间佩剑掂了掂,系在了背上。 此剑名为青霞,名列上九狩刃之一:剑锋三尺三,净重七斤十三两,所砍之伤绝难愈合,专门针对回复能力极强的大妖。 活动了一下身体,魏安然看着垂直陡峭的山体,摆出了起步的姿势。 下一秒,脚上土地龟裂扬起一阵沙尘,她竟然借力踩着崖壁,就这么贴着悬崖向山顶冲去。 狂风刮过她的脸颊,她的身影却没有因为重力和阻力而减缓,反而越加轻盈起来。 云破日出的那一刹那,魏安然也冲出了云海,一个加速高高跃向空中,向山巅坠去。 “还是宗门的日出最震撼啊...”看着金光灿烂的太阳,魏安然张开怀抱,在空中感受着短暂的静谧。 “嗯?道台上怎么有人。”接近落地,魏安然突然注意到道台上似有人影。 一个空中转身,剑鞘撑地泻除冲击力,魏安然稳稳落地,抬头看去,她的表情瞬间精彩起来。 不远处,竟然两道身影抱缠在地,不断腾转挪移,一个在追,一个想逃,玩的不亦乐乎。 “不是吧,这年轻人!” 魏安然别过头去,脸色微红,没敢仔细看,虽然斩妖履历丰富,但是男女之事她也没有经验。 “是了,现在时辰还早,他们躲到偏僻的道场...” 魏安然开始疯狂脑补,心中已经默认是山中年轻道侣意乱神迷,趁无人注意在自由恋爱了。 “斩妖师未来坎坷,能找到伴侣也不容易,要不...” 魏安然想装没看到,毕竟身为一宗之主,戳破这种小事会很尴尬。 抬脚准备后退,她又停住了。 但是!怎么能在神圣的道场呢! 清咳两声以作提醒,魏安然面容恢复清冷,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 ... 并没有人理她,地上的两人还在摸爬滚打,热火朝天,尘土乱飞。 “喂!” 魏安然忍不住了,喝道。 这声音带着一股摄气,一下将吕贤的意识惊醒了,而宋植的碧霄狐体在此时也终于结束了。 吕贤偏头看了看魏安然,又看了眼身下眼神嗔怒的师弟,赶忙连滚带爬的退到了一边,捂着自己的脸不敢见人。 “对不起师弟!师兄刚才练功走火入魔,走火入魔了。” 将衣衫轻轻整理,宋植坐了起来,也没有怪吕贤,毕竟这其实是他的原因,没有听从妖狐的警告,擅自启动了暴吸。 魏安然则是无语的看着他们,这女娃还没说什么,男娃怎么反而... 宋植这才看到魏安然,当下就被她的美貌所震惊,虽然说差了自己这么一点儿吧,但是那股超然世外的气质却是远胜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眼就认定了,眼前这女子就是本门宗主:玉狩。 慌忙站了起来,宋植双手抱拳行了个弟子礼,恭敬的开口:“宗主!额..刚才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吕贤曾见过宗主一面,现在也反应了过来,跑到宋植的身边跟着做了一个弟子礼。 挥了挥手,魏安然淡定的开口:“没事,我并不介意,只是不要在此地就好。” 说完,她贴心的指向不远处的竹林,手指头还戳了戳:“那里,那里没人打扰。” 嘶! 宋植闷吸一口气,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个世界里没有一个正常人,明明好不容易来了个看起来非常正点,不是,是正经的人,居然... 宋植抬头,看到宗主脸颊隐藏的一抹酡红,他明白了,这宗主估计多少也沾点。 吕贤一看宗主大人误会了,赶忙解释道:“宗主,不是这样的,我刚才意识迷乱才...而且师弟是个男人啊!” 看到吕贤主动挡锅,解释到位,宋植欣慰的勾起了嘴角。 但下一秒就僵硬了。 魏安然双手一上一下捂住脸和嘴巴,却独独露出一双美眸,声调都飚高了:“男人更可怕,哇,你们!” 宋植脑瓜子嗡嗡的,要不是知道眼前人的实力和身份,两馍馍估计就飞了过去。 “宗主你想什么呢!我们是正经师兄弟。” 宋植指着自己和吕贤,手舞足蹈的解释着,心里发苦:怎么每次出状况的时候都会被人看到啊。 看着眼前焦急的宋植和一旁憨头憨脑的吕贤,魏安然这才有点相信了。 “你说你是男人?” 魏安然突然打断了宋植,不知何时已调整为面无表情,宋植一窒,点了点头。 “那么你就是信中提到的那个尊赋了。”魏安然开始绕着宋植走圈,“若非现在确定你男生女相,我还真没发现是你。” 突然,她冷哼一声:“信中提到京城都没你能修行的诀,那么,你的赋为何已经达到了天呼圆满的境界。” 宋植暗惊,两滴冷汗流了下来。 这就是连妖狐都承认的强者吗,明明自己将赋收敛到了极致,竟然还是被察觉到了。 “我...”宋植张着嘴,不知如何开口。 魏安然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随手将背上的行囊卸了下来,丢给了呆立的宋植,脚步轻快的向内门方向走去。 “先跟我来吧,饿了。” 第二十四章 宗主怎么中招啦 内门的亭台楼阁中,有一间并不起眼,但是自带一片菜园的小屋。 推开门,看着整洁明亮的室内,魏安然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少年修行的地方并非泉直谷,相反,十三岁那年她就被大能看中,离开生长的江南去往了京城。 直到两年前,还不到三十岁的她被册封为狩,这才顺势接替了空缺的南方大宗泉直谷的宗主之位,回到了南香州。 虽然仅仅只有两年,但是她已经熟悉了泉直谷的一草一木,对泉直谷独特的文化也非常欣赏,不执行任务时,也会亲自指点一下小辈们。 这里,就像她第二个家一样。 “放在床上吧。” 宋植这才把包袱轻轻放下,然后乖巧的站到一边,像等老师训话的孩子一样。 打开窗户通风,魏安然取下发带,轻轻摇了下脑袋,马尾顿时倾泻而下,三千黑丝在空中散开,仿佛用了飘柔一样丝滑。 宋植目不斜视,没想到飒爽的宗主放下头发竟这么有女人味。 魏安然转头,看到他的模样,笑了。 “何故站的如此端正,我又不会吃了你。” 来到桌边,她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看到宋植还是站在那,柳眉微颦。 “难道要我帮你搬凳子么,快坐!” 被训斥的宋植,这才心满意足的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介绍一下你自己。”魏安然摇晃着手里的半杯水,漫不经心的开口。 “弟子宋植,不久前刚刚上山,拜入了大长老门下。”宋植回答道,但是没有说太多。 放下杯子,魏安然盯着宋植的眸子,问道:“我想知道的是,你从何而来,我直说吧,你是哪个世家的。” 宋植微微沉吟,心里有了点警惕。 同样的问题,那碧霄吞月狐王也非常在意,可是...可是自己真的不知道啊。 “对不起,我似乎失忆了,只知道醒来的地方是一座叫同南城的郊外野湖。”宋植语气诚恳。 魏安然凌厉的眼神扫视了一下宋植的微表情,确定这孩子没有撒谎,这才收回目光。 “你可知道,尊赋的由来。”魏安然突然发问。 当然,并没有指望宋植回答,而是自顾自继续讲解。 “尊赋能天然化形,是因为两千年前的那一批最强者,有特殊秘法能在婴儿阶段使自愿献生的妖兽或灵兽融入体内刻印形态。” “经过演变,这种能力慢慢进化成各种尊赋,所以尊赋并非能天然觉醒的,而是靠血脉继承。随着秘法的失传,可以说现在所有的尊赋拥有者,都是那批古代强者的后裔。” 手指点了点桌子,魏安然偏头:“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宋植下意识的摸了摸皓腕上的金环,心里嘀咕个不停。 这么说,自己是某古代家族的传人? 不不不,按照自己的猜测,自己更像是宗主口中所说,是婴儿时期和妖狐融合才对。 可是碧霄吞月狐王是妖圣,功参造化,凭什么给自己当...咳咳,想到这,宋植自己都犯迷糊了。 就在此时,魏安然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宋植只感觉一股寒意钻入体内,冰冷刺骨,除了分外难受外,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了。 呜! 一股青光绽放,宋植的瞳孔也转变成了青金色,浑身散发出摄人的气息。 “果然已经有诀了吗!”魏安然呵呵一笑,自己向宋植体内灌注的剑意,让宋植产生了应激反应。 “青光环身,这是...狐狸眼?” 若有所思的魏安然,对着宋植大喝一声:“你既然学会了修行之法,可有诀对应的招式,现在对我用!” 宋植忍住疼痛,嘴巴一张一合:“宗主,不太好吧。” “别废话,就趁现在你气势最高峰,对我用。” 魏安然的手依然紧紧的握住宋植手腕,不断地输送着剑意,两张脸之间的距离,只有半张桌子。 但是无妨,即便宋植再高两个境界,魏安然也有自信这个距离挡下他的任何攻击。 只是今天她失算了,因为这个少年,他的招式有点不太正经。 宋植转过头,和魏安然面对面,两只眼睛光晕收敛,陡然变化。 “狐灭万生诀:壹式:魅惑妖术!” 余光一直观察宋植手,脚,以及全身青光变化的魏安然,没想到宋植的进攻手段竟然是眼睛。 当下四目相对,没有防备的魏安然,精神防御竟然被这股强大的妖术给刺透了个缝隙。 “啊...” 魏安然突然娇声吐了一口气,看向宋植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 宋植脑袋很痛,对方境界太高,自己施展妖式会加倍吃力,不过比起眼睛的负荷,有其他的东西他更挡不住。 宗主的脸正在缓缓靠了过来,那唇似樱红,马上就要亲了过来。 完了!宗主中招了! 宋植大惊,看着近在咫尺,即将吻上的香唇,鼻尖相贴,甚至能闻到宗主身上如兰的体香,不禁吞了一口唾沫。 “喝啊!” 宋植大叫一声,将头后仰,强行中断了魅惑妖术,而魏安然此刻也已经从术式中苏醒,满脸震惊。 整个过程其实只有一秒,但是他们之间的境界差距如云泥一般,就算没有防备,也不该会中招才对,他的尊赋和诀好生霸道。 看到倒在地上,因为强行中断而产生副作用,不断抽搐的宋植,魏安然这才回想起刚才自己的丑态。 若非此子及时收手,岂不是今天我的初... 拍了拍脸,她似乎想快点消除脸颊上的红晕,接着蹲了下去,摸了摸宋植的头,羞赧的问道: “你还好吗,宋植。” 宋植擦了擦嘴角的白沫,回过神来。 “还好还好,宗主没事就最好。” 倒不是宋植不想占便宜,实在是理智告诉他,这个便宜绝对代价很大。 砰! 门突然被打开了,宋植艰难的抬头望去,原来是大长老。 看到屋内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汗流浃背的宋植,和一旁替宋植揉发的宗主,大光头愣着了。 “哎哟,宗主!您回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身前,大长老看到宋植的模样指着问道:“你小子这是什么姿势,像不像话?” “诶,别这么说,这孩子挺不错的。”魏安然站起身摆了摆手,对着大长老说道: “我饿了,你去做饭给我们吃吧,叶长老。” 宋植趴在地上,呼吸不自觉的加重了。 宗主大人你!你...你口味这么重的吗。 第二十五章 毒辣食神在线点评 大长老走后,魏安然再次蹲下,伸出两根手指分别插入宋植的耳朵。 宋植顿时感觉痒痒的,耳道之中也传来阵阵水流之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流入了体内。 渐渐地,宋植的晕眩之感衰退,当从地上缓缓爬起后,他张口突出一滩黑水。 抬头望去,魏安然此时已经回到了桌上,正拿着纸笔写着什么。 “多谢宗主。”擦了擦嘴,宋植心里猜测这应该就是宗主的‘赋’了。 “感觉舒服点就坐过来吧。”魏安然停下手活,瞥了他一眼,对着凳子轻抬了下巴。 扶着凳子坐下,宋植感受此时身体已经完全不难受了。 看到魏安然认真的挥笔写着什么,宋植不禁好奇的看向那纸卷轴。 “啊这!” “安心...菜谱..第二版。” 宋植战术后仰,重新审视起眼前的宗主大人。 这晨光下利落且认真的脸庞,没想到手里写的却不是个东西。 宋植脑海里蹦出前世的一句经典台词: 你究竟是天堂的来客,还是地狱的使者。 “嗯?”注意到宋植的动静,魏安然停下瞅了瞅他,似笑非笑的问道:“你也懂做菜吗?” “略知一二。” 宋植勉强的点点头。 魏安然似乎也写完了,满意的收起笔和卷轴,她接着开口:“来的路上,听大长老说妖狩司准备派人来看你?” “是有此事。” “也是,毕竟世上,称得上全知全能的人只有那一人。”魏安然感慨道。 宋植重新凑了过来:“宗主说的是谁?” “我的师尊”,魏安然语气变得神秘起来。 “甚至早在几年前,师尊就已经对我提起过你。” 宋植大为震惊,宗主都已经是威名远播的狩了,上面竟然还有个如此厉害的师尊。 “敢问宗主的师尊,莫非也是十狩吗,为何提到弟子我呢。” 魏安然喝了口水,看着惊讶的宋植缓缓开口: “你不用讶异,钦天监观星占卜,预言到你并不奇怪,我有一种预感,或许你也会走和我当年的路,被带去京城。” “至于我的师尊,或许是十狩也无法形容的存在了。” 宋植隐约察觉到自己身世的不寻常了,但也不奇怪,正常人谁会手腕上随手戴着个妖圣呢。 “对了宗主,你刚才用的是‘赋’吗,我竟然头也不晕了,腿脚都有劲了。” “水赋变异形罢了。”魏安然不以为然。 实际上,这个赋是她独有的,有神赋潜力的水赋变异体:暗潮。 “恩..或许我的感觉没错,恐怕只有师尊才能解释你的赋因何而生。”魏安然想到这,语重心长地开口说道。 当年她的赋并非尊赋,是自然觉醒的稀有变异体,当地的宗门和妖狩分司也寻不到合适的诀。 直到被带入京城,见到了自己那位师尊。 不仅习得了一套适合的‘诀’,甚至因为剑道天赋超群,又是特别适合剑修的水之赋,因此被授予了一套古代绝学:青霞剑法。 靠着‘神赋:暗潮’和相辅相成的青霞剑法,她一路扫荡妖魔,最终成就狩之名。 师尊亲自奖励了她上九狩刃:青霞剑,从此坐稳了一代天骄的名头。 即便已经站在武道之巅,在她心中,师尊依然是神秘,仿佛无所不能的人物。 看着宋植懵懂的模样,又想了想自己的经历。 魏安然托着腮在心里暗道:“莫非他以后能成为我师弟不成。” 宋植听完,心里却是打起了鼓,他确实想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又怕被心怀歹心的人给盯上偷偷宰掉了。 以至于现在都不知道怎么跟别人解释,自己无师自通的原因。 唉!太难了,异世界太难了。 “饭好啦!” 一声热情的呼唤从屋外传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宋植感觉房间突然变亮了,定睛一看,原来是大长老的光头从窗外探了进来,朝阳下像个灯泡一样。 “先不说这些,吃点饭先,本宗主饿死了。” 魏安然食指大动,起身就要出门,看到宋植居然还坐着不起来,也没废话一把拎起宋植向外走去。 五分钟后。 看着面前的石楠花鲍鱼汤,宋植陷入了沉默。 “宗主你这次带回来的调料是真的不错,这鲍汁一下就升华了。” 大长老搅动着汤汁,由衷的赞美道。 “那是当然,我特地从家乡顺来的特产,此花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魏安然捧着小碗,边咕咚咕咚的喝汤,边美滋滋的开口。 “还是宗主的秘方写的好,是在是令人茅塞顿开,自愧不如。”大长老继续拍马屁。 宋植则是嘴角一撇,这老小子光顾着说话,汤都搅稀了也没见他动勺子。 “咦,你怎么不吃?”魏安然喝完一小碗后,注意到宋植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放在桌下,一点都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多谢宗主好意,我高血压,早上不能吃这么好。” 宋植刚说两句就闭上了嘴,因为这股诡异的味道居然可以从嘴巴里进入! 魏安然放下碗,不满的开口: “胡说,年纪轻轻哪有不能吃的,这可是我独门秘方,你在其他地方想吃都吃不到。” 宋植心里肺腑,就这菜放大街上,估计一天能吸引百把个找茅房的人。 感觉到了宋植的抗拒,魏安然反而来劲了。 “你吃不吃?” “宗主,我痛风,我还...” “给我吃!” “...” 没办法,宋植拿起勺子,颤巍巍的挖了一坨黑胶状的汤汁,小心的送进了嘴里。 “给我吞下去!” “...” 宋植没想到藏在嘴巴里都不行,只好心一横,吞了下去。 “怎么样,评价一下。”看到宋植扭曲的表情,魏安然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反而要起了评价。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的宋植,赶紧饮了半瓶水,艰难的开口: “这么跟你说吧,这是我吃过最原味的食物。” 确实,半生不熟的鲍鱼,被石楠花完美激发出了全部的腥味,宋植现在有理由怀疑眼前这位玉狩大人是个严重失去味觉的人。 “仅仅一口,还是很难感受到这道菜的美味,你再品一品。” 魏安然兴致盎然,坐到了宋植的身边。 “宗主,真不用了,这道菜已经做到了完美二字,我愿称之为鲍鱼之王。” 宋植赶忙开口。 “徒儿,宗主的话,你是没听清楚吗。” 宋植闻声望去,只见大长老沙包大的拳头搁在桌上,眼神微眯。 吞了口唾沫,宋植只好重新拿起筷子,忍着干呕拨开汤表面的石楠花,继续品尝。 “不要忘记说感受!”魏安然靠在宋植身边,目光紧紧的盯着他的嘴巴。 “...” “萝卜没挑过,筋太多,失败” “鲍鱼煮的时间太短,咬不动,失败” “汤汁太浓,加这么多料不过脑子吗,失败中的失败!” 宋植本来准备说两句中肯的点评再夸奖,没想到一下进入了前世毒舌品菜的状态,他夹起一朵石楠花,喃喃说道: “呐,最离谱的就是这花了,特么猪都不愿意吃的玩意居然放在碗里,真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 突然,空气似乎变冷了,宋植这才反应过来,筷子顿时掉在了地上。 他的背忽然就湿透了,看到大长老同情的目光,宋植僵硬的扭过了脖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杀意十足的红眼。 “宗主,我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 第二十六章 小家伙身材不错啊 吨吨吨! 在宗主的注视下,宋植最后的下场就是将汤汁一饮而尽。 “这还差不多,哼。”魏安然冷哼一声,心里稍微舒服了点。 看着趴在桌上,脸色发白似乎食物中毒的宋植,大长老汗颜的打起了圆场:“童言无忌,这么大的孩子哪里懂得食物中的学问。” “话是这么说,但是既然得罪了本宗主,必然需要得到惩罚。” 略微打量了一下宋植的身段,魏安然凝思片刻道:“这个孩子就暂时交给我吧。” 大长老有些不放心,但是他相信宗主和宋植刚才密谈了许久,想必是已经对宋植有所了解。 “那就劳烦宗主了,对了。” 看到大长老欲言又止的模样,魏安然疑问道:“叶长老还有什么交代的吗?” “倒也没有别的事,是我那大徒弟即将结业,或许月余宋植就要随着下山伐妖,以他目前的实力,我怕...” 魏安然听完点点头:“是那个秦迟吗,倒是个好苗子,没想到这么快也要下山了。” “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大长老不再废话,清理完桌上的餐具,就告退了。 ...... 当宋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胃,宋植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 这窗户、这桌椅、这... 宋植瞬间清醒了,赶紧跳了下来,定睛一看,没错,这不是宗主的床吗。 环视四周,发现宗主并不在屋内,迷惑的宋植便走出房门,来到院中,果然,已经有一道身影在等他了。 薄暮中,魏安然双手负于身后,两手空空,却有一股凌厉气势若隐若现。 她动了。 左腿横移,摆出八卦步的同时,魏安然右手骤然刺出,刹时间空气中剑鸣乍响,仿佛有一柄看不见的利刃被她握在手中。 踏步向前,她扭动腰肢,像轻羽一样腾转挪移,周遭风声随着她的挥‘剑’呼啸不止。 在宋植的视角里,此刻的宗主明明就在眼前,却看不清楚,仿佛化身一道暗潮,充满灵动却汹涌无比。 咻! 少顷,高速移动的魏安然抬脚点地,一剑横斩停下所有剑式,就这么伫立在原地。 而她身前的竹林,却齐齐向后仰去,竹叶纷飞如漫天青雪,夕阳下此景壮美不已。 青霞剑法第一式:剑雨。 宋植张着嘴巴,呆若木鸡。 他能看出宗主此时云淡风轻,根本没有使出全力,而是仅靠剑意就达到如此地步,这就是...顶级强者的实力吗。 魏安然感受到了宋植的目光,转过身来露出浅笑: “想学吗?我教你啊。” 宋植受宠若惊,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宗主要亲自教自己剑法? 但是再一想,宗主性格古怪,或许只是在逗自己玩,平白无故的没理由花时间在自己身上才对。 “若宗主不嫌弃,弟子愿意学。” 魏安然翻了个白眼,随口道:“还你愿意学,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宗主占了你的便宜呢。” 宋植慌了,赶紧低头解释:“弟子只是不知为何,宗主愿意传授我剑法。” 许久没有听到回答,宋植疑惑的望去,发现宗主已经不知何时瞬移到了自己身边,正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额,宗主...”宋植被盯得毛骨悚然,想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魏安然却抬起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嘴巴,另一只手则不安分的动来动去,嘴里喃喃自语道: “唔...” “手腕纤细,骨骼均匀,满分。” “腰肢柔软,核心力量强,满分。” “屁股紧俏有弹性,下肢协调能力强,爆发力不会差,满分中的满分。” 最后,她看向宋植微微涨红的脸,莞尔一笑道: “呐,最离谱的就是这张脸了,居然比本宗主还俊,岂有此理!” 宋植心中无语,他知道宗主这是在找机会拿他开涮呢,果然女人都是记仇的,哪怕是狩也不例外。 魏安然突然收起笑容,退后一步,严肃的开口:“其实我刚才说的话,并非针对你。” 宋植偏过头,眉头微皱,一副: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的模样。 “我问你,斩妖师除了赋以外,还有什么是必须具备的。”魏安然问道。 略微沉吟,宋植好像抓住了要点,尝试的回答道:“是武器?” “没错,人类与妖物最大的区别,就是会使用武器。” 魏安然轻轻颔首,继续说道: “为了弥补与妖物身体上的劣势,斩妖师如何利用武器往往比‘赋’强大与否更为重要。” 她指了指自己:“例如我,在‘狩’之中修为不算高,之所以能晋升十狩,靠的便是我的剑法。” 宋植有些诧异,因为系统无法探测出高于自己两个境界的的人物,所以他并不知道宗主的修为,没想到宗主竟然主动谈起。 “狩刃很多,刀、枪、棍、棒、剑、戟都有,关键是要选到最适合自己的。” 讲到这,她看了眼宋植,灵魂发问:“你觉得你和我,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宋植被问得一愣,看向宗主,此时的魏安然剑气未消,英姿飒爽,在秋风中仿佛一位遗世独立的女子剑仙。 再看看自己,衣服都被今日份的口吐白沫打湿了,毫无什么气质可言。 哪里有相似之处? “莫非...是我和宗主都长得很..美?”憋了半天,宋植终于想出个相同点。 魏安然脸颊一热,接着摇了摇头,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没发现,作为男生女相的你,身材和我非常接近吗。” 宋植这才观察起二人的身材,恍然大悟。 宗主作为女性很高,自己作为男性算矮,两者身高相差不多,而且整个身材比例和线条都非常类似,甚至都没有...总之确实很接近。 “宗主言之有理。”说完,宋植还忍不住瞟了两眼。 他懂了,宗主的意思是,比起其他武器,他的身材更适合当一名剑修。 感受到宋植看的方向,魏安然反应过来,瞬间大怒:“你在看哪里!?” “宗主莫要误会!”宋植赶忙低下头,不敢再到处看。 “哼。” 魏安然下意识双手抱胸,恨声道: “今日起,你就暂时跟我练习剑法,等你下山伐妖那天,若一式都练不成,就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宋植大喜,正准备抱拳拜师,就听到宗主冷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另外,你会做菜吗。” 第二十七章 成为剑仙从玩蛋开始 “弟子确有几道拿手菜式。” 宋植谦虚的回答道,不敢太装,怕又得罪了眼前的宗主大人。 魏安然点点头,对着菜地的方向扬起了左掌。 一股黑色的水流从她的手臂浮现,化作一道黑绳飞速延伸了出去,接着快速缩了回来。 再摊开手掌,她的掌心多了一个... 鸡蛋。 “拿着它。”魏安然将手往前面持了持。 接过鸡蛋捧在手中,宋植不明其意,思考良久才道:“宗主这是...晚上想吃鸡蛋羹?” “什么鸡蛋羹!你胡说什么,给我单手握住它!”魏安然没想到宋植会错了意,嗔目道。 宋植赶紧站直,用一只手握住了鸡蛋。 “打我。”魏安然平静的开口。 宋植一惊,宗主怎么总爱提这么无理的要求,但是他不敢再忤逆宗主的意志,当下伸出一只爪抓了过去。 魏安然一把拍掉宋植的手,恼怒的吼道:“我是要你用握鸡蛋的手打我!” 宋植耸了耸肩,不好意思的收回爪子,转而用拳头打向宗主。 当然,任凭他如何出拳,都是不可能击中的,慢慢地宋植有些心急,拳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 吧唧! 随着一声脆响,宋植停下了动作,淡黄色的液体从他的指缝间滴落。 蛋碎了。 魏安然捡起一片蛋壳,悠悠地道: “当你追求速度时,就会控制不住力道,就像这颗蛋,稍微一用力,就会内部失衡而碎裂。” 说话间,魏安然又召唤来一颗鸡蛋,交给了宋植。 “再来。” 这回宋植听懂以后,出拳的节奏做了调整,尽量在收手的时候放松手腕,不至于用力过猛将蛋捏碎。 吧唧! 随着又一声脆响,宋植再次停下了动作,这回是鸡蛋从手中滑落,蛋液洒了一地。 魏安然看着宋植若有所思的模样,暗自点了点头,问道:“你说说,为什么会这样?” 宋植认真回答道:“因为我太怕用力过猛,反而出拳的时候没能将鸡蛋保护在手中。” “正是如此”,魏安然点了点头,背过了身,摆出了讲大道理专用姿势。 “我觉得你能用剑,并不代表剑同意了,剑修的第一步,就是获得执剑的资格。” “连鸡蛋都保护不住的手腕,如何才能掌控一把剑?” 魏安然回过头,懒洋洋的说道: “今天你要做的,就是保护好一颗鸡蛋的同时出拳三百次,但凡有一次失败,从头再来。” 接着她双手抬起,黑潮涌动,带来无数的鸡蛋还有一地鸡毛,放在了宋植的面前。 “想成为剑修,这就是你的第一课。” 讲完最后一句话,魏安然抛了抛手中的鸡蛋,便头也不回的向小屋走去。 看到宗主径直离开的背影,再看看面前几大筐鸡蛋,宋植知道,这是宗主在考验自己。 没有监督,全凭自觉。 夜幕悄然降临,宋植弯下腰,拿起一个鸡蛋,目光也坚毅起来,仿佛回到了当年他高考失败,被迫进入厨师行业的时候。 如果有一个机会改变自己,我会用尽全力去抓住。 “一下、两下....三十五下...”当第三十五下时,鸡蛋在手中应声破裂。 没有多说什么,宋植又拿起了一个鸡蛋。 “一下、两下、三下....” ... 就在宋植挥拳如雨的时候,一个壮憨正好从附近经过。 “恩?这院子今天怎么有人。” 开口的是纪壶,此时正从他的师父三长老处离开,路过此地的他有些好奇,毕竟这个院子似乎进宗以来就没有见过人影。 想到这,纪壶蹑手蹑脚的来到庭院边,向里瞟去。 “我靠,这是闹哪样?”纪壶瞪圆了眼睛。 院子里满地的蛋液和蛋壳,混杂在一起湿湿嗒嗒的,而且还有个人站在上面挥拳? 吧唧! 只见一颗鸡蛋从那人手里飞出,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在地上绽放出一朵向日葵。 “啊啊啊!” 宋植气的原地蹬腿,心态有些崩了,这次本来已经挥动了二百下了,很接近成功,没想到最终还是没能稳住。 小小的鸡蛋,大大的技巧。 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考验! 吐了口气,宋植颤抖的手再次伸向一颗鸡蛋,没想到这次却被另一只宽厚的手给挡下了。 宋植疑惑的望去,原来是纪壶,他怎么在这里。 纪壶握着宋植的手腕,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和憔悴的嘴唇,两条浓眉纠在了一起,沉声问道: “宋兄弟为何...在这地方玩蛋呢。” “你才玩蛋,别打扰我修炼。”宋植将手腕抽出,推开纪壶,仿佛不知疲倦一样再次挥动拳头。 纪壶看到宋植不断挥拳时那认真的眼神,虽然猜不出具体是在练什么,但是确实是在修炼。 原来宋小兄弟,也是个如此用功之人吗。 “宋兄,对空气打拳是没用的,不如我和你对练吧。”纪壶提议道。 宋植停下动作,讶异的看着纪壶。 这倒是个办法,对着空气打拳总感觉没用目标,很难清除感受到自己的力道,但是之前向宗主挥拳的时候,明显感觉反馈很强烈。 “我可以吗?”宋植擦了擦汗,柔声开口。 看到宋植此时香汗淋漓,发丝紧贴白肌的疲态,纪壶木讷的道: “可,可以,当然可以!” 咚! 话音刚落,宋植的一记闷拳就打到了纪壶的脸上,将他打的倒退两步,一脸懵逼。 “你怎么不躲?” 宋植一惊,这小子在发什么呆呢,这都能让我打中,手里蛋都差点碰碎了。 纪壶捂着脸,不服的喊道:“再来!” 咚咚咚! 就这样,二人从黑夜打到了天明,在黎明到来之前,宋植终于收回了早已痉挛的手臂。 看着手里完好无损的鸡蛋,宋植差点忍不住哭了出来。 “三百...” 话音刚落,他就向后仰去,还好纪壶一步上前将他扶住,不至于摔个脑震荡。 看着怀里睡的安详,嘴角还带有一抹满足微笑的宋植,纪壶也跟着憨憨一笑。 “原来宋兄是如此的武道痴人,是纪某眼拙了,竟然把你当女子看待,从此以后我们兄弟相称。” 暗流涌动,魏安然从他们俩身后悄然探出了脑袋,毫无防备的纪壶被突然出现的女子吓了一跳,弹射起步站了起来。 看着地上累倒的宋植,魏安然欣慰的笑了,细声道:“要想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罪,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其实她一直都有观察宋植的一举一动,只不过做到这些,并不需要她真身在那里。 接着,她疑惑的望向纪壶:“你又是谁,他的道侣吗?” 第二十八章 无法完成的试炼 纪壶看着眼前这位绰约多姿的女子,没想到竟问出如此奇葩的问题,当下吃吃的说道:“不,我不是。” 魏安然收回目光,袖下手掌微微上托,庭院之中顿时传来水流回卷之声。 纪壶感觉气温骤降,惊讶的看向四周,只见地面突然渗出了黑水,卷着那些蛋壳蛋液飞到了竹林之中。 而宋植的身上也包裹着一层凭空出现的黑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的面色似乎从苍白在慢慢变得细腻红润有光泽。 随意就能做到赋形外放,操纵自如,纪壶赶紧作了个辑:“在下内门弟子纪壶,不知前辈是哪位长老?” 魏安然懒得回答,抬头看到天已破晓,指着宋植说道:“今天就由你先带他回去休息,嗯...你可不要趁机动手动脚。” 纪壶无语,莫非自己看起来,就这么像有龙阳之癖吗。 “那弟子就先行告退了。”抱了抱拳,纪壶扛起宋植,向山下走去。 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魏安然不再言语,转身走向了房间。 弟子坊。 将宋植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纪壶并没有马上转身离开。 摩挲了一下手臂,纪壶感觉到天气越来越寒冷了,尤其现在是清晨,屋内冷气弥漫,连他这么强壮的汉子都有点顶不住。 看着床上穿着单薄的宋植,纪壶在房间里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一床干净的厚被子。 帮忙褪去宋植身上沾染泥垢和尘土的外衣,纪壶有些愣了神。 这腿,这腰,这小脸,宋小兄弟真的是女人吗。 吞了一口唾沫,纪壶拍了拍自己的糙脸,为何别人都承认的事情,俺就是这么纠结呢。 在床边略微冷静了会,纪壶最终还是没忍住,伸出了一只手。 “一次,就试一次,断了我的念想!” 紧张的盯着宋植熟睡的脸庞,纪壶有一种犯罪的快感,罪恶之手也抵达了... 宋植的胸口。 盖被,起身,出门,一气呵成 走在路上的纪壶,擦了擦脸色的汗,心中松了一口气: “呼,还真是男的。” ... 宋植在床上惊醒,看着熟悉的房间,知道自己是被送回来了。 “这棉被...啊!” 手掌吃痛,宋植将手抽了出来,原来白嫩光滑的掌心,现在被蛋壳划出了一条条细口,已经结痂了。 “完了,这么容易就累昏过去,不知宗主会怎么想。” 想到这,宋植赶紧下床,匆匆披上衣服就想回到山巅找宗主,结果没走两步就又头晕眼花起来。 “干...上次吃饭是什么时候了,呕rua!” 宋植忍不住干呕起来,这是低血糖的症状,毕竟他还只是个初级修士,吃饭睡觉还是人生必须。 扶着墙,宋植一路来到了厨房,颤颤巍巍从兜里掏出几个鸡蛋。 这是昨夜未用到的部分,这下派上了用场。 不一会,炊烟袅袅,宋植填了肚子后,带着一盒鸡蛋羹,从新向山上出发。 太阳已经高高升起,魏安然看到这么快折返回来的宋植,有点惊讶。 “这么快就休息好了?不再多睡两个时辰?” 宋植摇了摇头,递上了自己的爱心便当,语气诚恳:“既然宗主相信我,愿意教我剑术,我又怎能贪图一时安逸呢。” 魏安然默默地看着宋植的脸,心中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没想到这看起来柔若拂柳的家伙,还是个对自己这么狠的角色。 剑和其他兵器不太一样,论长度不及枪棍,论劈砍不如刀斧,唯一的优势就是它的灵活,但这更加考验技巧的锻炼。 所以剑式,才有那么多变化,也更需要沉下心来体悟。 眼前这孩子既然有如此灵巧的身段条件,和强大的精神意志,不如... 魏安然心中考虑着什么,将宋植的手抓了过来,看到掌心的血痂,点了点头。 “掌控手腕的力度,这只是第一步。” 她走到庭院的栅栏边,徒手拔起一根粗大的木棍,接着用指刀咔咔两下将木棍劈砍成一把木剑的形状,抛给了宋植。 宋植接稳木剑,呆住了,嘛还有这种操作。 “看到那棵毛竹没,不用修为,单用这剑去刺穿它,这就是你下一步的修行。” 说完,魏安然依然不拖泥带水,潇洒的转身就走,还不忘顺走了宋植手里的饭盒。 听完要求,宋植看向那棵宗主钦点的毛竹,眉头直跳。 这颗毛竹明显比其他的竹子更粗,更深,更高,看着手里跟锋利二字毫不相关的木剑,宋植心里犯嘀咕。 “算了,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说明这是能做到的。” 握紧剑柄,宋植深吸一口气,不断摆着姿势,脑袋里已经脑补出一系列武侠片的起手式。 最终,他一剑刺出,这一剑用了他全部的力道,角度刁钻,势大力沉! “嗬!给我...” 咣! 宋植被震的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眼前都有些发白。 缓了下神,他捡起木剑,检查起毛竹的伤势,结果发现只有一个小白点,像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 宋植沉默了,面无表情的向小屋方向看去... 屋内的魏安然,对竹林里不断传来的咣咣声置若罔闻,打开了宋植送来的饭盒。 木剑刺竹,考验的是剑客的耐心和耐力,原理如同水滴石穿,只要伤害累加到一定程度,毛竹终究会破裂。 当然,她给宋植挑的那棵有点不同,很明显是百年老寒竹了,就算用真剑也很难击穿。 不过,她并不是真的要求宋植击穿,而是想看宋植究竟能坚持到哪一步。 “如果他能穿出一个洞,倒不是不能把青霞剑法的起手式传给他。” 说完这,魏安然笑了,似乎是觉得自己对宋植的期望定的太高。 “唔,怎么这么香。” 低头看到盒子中躺着的鸡蛋羹,魏安然美眸流露出惊讶。 金黄色的蛋羹,看起来饱满而又富有弹性,密制的酱油调料在温热的蒸汽下散发着香气,点缀的少许葱花更是看得人食指大动。 “这卖相真好,真想问问他是怎么做的。” “...” “呵呵,哪有师父问徒弟的道理。” 魏安然摇了摇头,挖起一勺蛋羹放入嘴里,表情瞬间精彩起来。 这一刻,是从未有过的清晰脱俗般的感觉,口腔传来的快感,仿佛让她置身与一片沙滩,在夕阳下狂奔,啊!这种感觉... 回过神来的魏安然,赶忙抱紧了饭盒,仿佛生怕别人抢走了,这幅护食的模样很难想象她是名震天下的玉面神狩。 作为一位‘代美食家’,她受到了心灵的暴击,这是她在武道领域从没体验过的感觉。 眯着眼睛,她喃喃自语道: “真正的大师...都怀有一颗学徒的心。” 第二十九章 大师兄出关 当魏安然寻到宋植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累倒在地,正背靠着寒竹闭眼喘气。 头顶上方,一把木剑直入竹体,贯穿而过。 修长的手指抚过剑柄,魏安然眼底闪过一抹讶色,低头看去,宋植已经醒了,那张因虚弱而显苍白的脸挤出了一丝笑容: “宗主,你给的任务,我做到了。” “嗯...你挺不错的”,魏安然柔声说道,慢慢蹲了下来,伸出手摸了摸宋植的头,陷入了沉吟。 “宋植。” “恩?”宋植头被抓的痒痒的,好舒服。 “你想学青霞剑法吗。” ... 不知不觉,和这位外冷内热,脑洞奇特的宗主大人一起修行,已经过去了将近一月。 从抓鸡蛋开始,到剑破寒竹,激流插鱼...宋植已经逐渐开始在剑道入门,而宗主也没有保留,真的将青霞剑法传授给了自己,虽然只有第一式。 山巅道场,云海之旁,宋植一袭素袍,静静地站在那八卦图上。 手中,正斜持着一把铁剑。 铿! 宋植手腕震动,剑鸣瞬间乍响。 他动了,身躯扭动如灵蛇游走,天呼境大圆满的气势全开,身上骤然绽放出青色霞光。 碧光飞舞,道场出现一道勉强称之为‘有点模糊’的身影,正是宋植在抱剑旋转。 咻! 高速旋转中,他猛地一跺地板,踩出一个浅坑,停下了动作的同时长剑横斩,在空中划出一片青色的剑光。 十米外,秋日最后的冠叶被打的炸散,翩翩而下,道场顿时下起了叶雨。 “好啊!师弟好棒!”宋植回头望去,原来是吕贤在鼓掌,眼里都是羡慕,在他的身后,二师兄许截也竖起了大拇指。 这段时间,无论是两位师兄,还是纪壶或者刘波,都会没事来看自己,给枯燥的修行带来一点生气和欢乐。 “师兄哪里话,我还差得远咧。”宋植歪嘴一笑。 确实,这招【剑雨】,与宗主的圆润如意,行云流水的大成境界比,自己只能算是掌握了诀窍,有了雏形,堪堪入门罢了。 但这话在吕贤和许截耳朵里,那可是实打实的凡尔赛了。 许截揪了揪宋植的耳朵:“听说宗主亲自教你本命剑法,你一个月不到就入了门,我怎么没发现你小子这么天才呢?” 许截当然没有用力,宋植装模作样的求饶:“没有啦,这段时间你们也看到了,宗主对我是拔苗助长,啊~师兄放开,痒痒痒!” 吕贤在旁边憨笑,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二师兄,大师兄闭关结束了吗?” 许截松开手,点了点头:“我今天来找你们,就是跟你们说,大师兄估计马上就出关了,你们该准备就要赶紧准备了。” 接着他看向宋植:“师弟,你天呼境早已大圆满,如果可以这两天最好就提到合妖境吧。” 吕贤忍不住插了句嘴:“但是师弟没有‘诀’,提升到合妖境也...” 啪! 吕贤头被打了一巴掌,委屈的抱着头看着师兄,一脸无辜。 许截假兮兮的训斥道:“师弟有绝世剑法,就算不要‘诀’,合妖境的赋能更凝实,对他的实力提升也很大。” 原来大师兄要出关了么,时间过得真快啊。 宋植心里默念,其实他早就想提升到合妖境了,但是解封镇妖环第二层需要10魅力点,自己已经很久没来新任务了,总有点不敢解封。 【叮!检测到新任务】 【协助秦迟完成任务:讨伐四目金猿】 【检测到风险系数:高!!】 【奖励调整:10提升到20】 “...” 好家伙,刚说没任务,这任务就来了,看来... 应该是大师兄出关了。 “二师兄言之有理,我本来也是计划这两日突破的,大师兄的任务就是我的任务,一定完成!”宋植拍了拍胸脯,抖了个剑花将剑收入剑鞘。 结果戳了半天,没戳进去,只好老老实实的取下剑鞘放了进去。 “我也是,师兄的任务就是我的任务!”吕贤不知道宋植说的是心里话,倒是被感动的鼻子一酸。 许截看气氛到位了,顺势搂住两位师弟的肩膀,三个头抵在一起,他悄声说道: “咳咳,是这样的,这次任务主要呢还是大师兄出手,咱们边缘观察就好,需要帮忙我们一定不能手软,但是万一...我是说万一!” “万一大师兄打不过,我们该怎么跑还是怎么跑,而且一定要劝大师兄不要恋战...” 吕贤:“...” 宋植:“...” “你小子是一月没打,上房揭瓦?”突然,一道声音从高处传来。 宋植感觉光线一暗,抬头望去,只见二师兄身后,一道铁塔般的身影挡住了阳光,两只闪烁着红光的眼睛在阴影中凝视着许截的后脑壳。 “大师兄!” “大师兄!” “大..大师兄!?” 咣! 看着不远处倒栽葱的二师兄,吕贤和宋植齐齐发了个抖,秦迟拍了拍手,转头露出了阳光大男孩的笑容。 “二位师弟放心,区区初级伐妖,师兄一人足矣,你们就当是跟我下山游玩一趟得了。” “谈到修炼,小师弟,你的进步未免也太大了。”秦迟看着宋植的体态和手中剑,已经猜到了什么。 和泉直谷其他师兄弟不同,他作为一个潜力苗子,也曾被宗主指点过两次,他看得出来,宋植这应该得到了宗主的真传。 “宗主大人回宗了么,听说她不久前和十二凶兆激战过,身子可安好?”秦迟直接问道。 宋植一惊,没想到秦迟闭关一个月,初次见面就能从自己身上发现端倪。 原来宗主刚和凶兆战斗过么,难怪最近一直在找自己讨要各种滋补养颜,不对,是养身的菜谱配方。 “宗主似乎无恙,最近都是我在给她做调羹护理。”宋植回答道。 秦迟点了点头,还准备问什么,吕贤开口了:“大师兄,你既然已经出关了,那我们具体哪天下山呢。” 这个问题一问,宋植也露出好奇的目光,连脸埋地里的许截都竖起了耳朵。 秦迟摸了摸下巴,哈哈一笑: “宜早不宜迟,就定在明天怎么样?” 第三十章 还是不习惯告别 “这么快吗!?” 宋植三人都被这话吓了一跳,就像一场不确定时间的考试,突然通知明天开考,让人有点猝不及防。 “恩,师父已经给南方守军传信了,讨伐完毕我就要立刻动身前往无寂岭。”秦迟点了点头,不像是在开玩笑。 “无寂岭?师兄为何不去京城任职呢,以你的实力。”吕贤不解的问道。 无寂岭地处大渊国最南,有多头凶兆遁于山中,山的那边据传更是无际的妖潮,因此同北方的雪墓谷并称两大极恶之地。 秦迟摇了摇头,语气轻松:“我出生在南香州,从小就立志加入桂王的大军,现在有这个机会我很开心。” 吕贤顿时肃然起敬,看来秦迟已经决定放弃相对安全一点的妖狩司要职,选择镇守边疆。 宋植也感觉大师兄变了,形象都拔高了一层,从忧郁舔狗变成了深沉型男。 这壮硕的胸肌,古铜的肤色,挺拔的身板...还有那利落的短发和充满男人味的浓眉。 下意识揪揪自己乌黑长发的末梢,宋植看着自己纤细白皙的手腕,陷入了短暂的自卑。 “为什么,我为什么不是个帅哥...” “师弟你说什么?”秦迟注意到宋植小嘴嘟囔,没听清楚。 “没说什么!我是觉得师兄深明大义,师弟也想向师兄学习。”宋植赶忙摆了摆手,掩饰自己的尴尬。 “师兄现在得去处理离宗手续,那我们明天一早山门见。”秦迟说完,摸了摸两位师弟的头,离开了。 接下来吕贤和许截也相继回去收拾,宋植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又打开了系统。 【协助秦迟完成任务:讨伐四目金猿】 【检测到风险系数:高!!】 【奖励调整:10提升到20】 看着三行提示,宋植有些迷惑。 “风险系数高?是因为系统以我的实力做标准吗...” “但是任务却是协助大师兄,那按道理应该容易完成吧,毕竟讨伐的妖怪只有合妖境实力,大师兄都已经化神了。” 关掉系统,宋植心中隐约有些警惕,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先去和宗主说一声。” 穿过茂密的竹林,宋植来到了那间不太起眼的小院,外人很难相信泉直谷的宗主,十狩之一的存在,竟然会偏爱这种田园生活。 魏安然此时正端坐在石井上,以一种特殊的节奏进行吐息。 那一天与八翼魔雕大战,为了保持绝对的压制力留下那妖物,她的身体被强大的赋能长时间冲刷,产生了内伤。 在她回宗养伤的日子里,所管辖的范围里出现了多起大妖霍乱,这使得她心绪不宁,所幸有宋植的陪伴,让她能分心教学,安心养伤。 经过这一个月的休息和饮食调理,她的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离宗执行甲等任务了。 宋植轻声推开院门,站了许久,他知道宗主能感知到他回来,但还是不愿意打搅。 半响,魏安然眼睛露出一条缝,问道:“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宗主,我..”宋植这才开口。 “我明天要跟师兄下山了,这几天都不在宗里。” 魏安然闻言睁开眼睛,上下睥睨了一下宋植,扎心的开口:“你一个小小天呼境去凑什么热闹,我做主了,你不用去。” 宋植心中一暖:“弟子打算今夜升合妖,师兄作战师弟助阵是传统,我不能坏了咱们宗的规矩。” “没事,弟子几天就能回来了。” 魏安然看着宋植认真的模样,若有所思,抬起了左手。 黑水成绳,从屋内带出一捆白布包裹的物体,递到了宋植的面前。 宋植打开白布,里面放着的赫然是一把青铜宝剑,剑柄细长正适合他的剑法,剑鞘上印有双凤花纹,栩栩如生,品相不凡。 “这是本宗主上次游历时,一游侠送我的古剑,虽然称不上狩器,但也还算不错,你拿去防身吧。” 魏安然说完,抬眼发现宋植都已经把剑包好背到身上了,气不打一出来:“还不谢谢本宗主!?” “谢谢宗主,宗主对我之恩情,如滔滔江河绵延不绝,弟子不知何以为报,只求..” 宋植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拥有一把像样的兵器了。 “别油嘴滑舌,伐妖不是儿戏,你给我慎重点。”魏安然冷哼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你走吧,今天就不用加练了。” 宋植看到宗主孤单的身影,再次作了个弟子辑,转身便要走。 “等等!” 魏安然的声音再次传来,宋植赶紧停步,疑惑的回头。 “给我做最后一顿饭再走吧...” ... ... 回到弟子坊,宋植正在床上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新剑。 剑在前世有兵中之王的美誉,真假不知,但是论外观,确实是集优雅与杀伐与一体,令人爱不释手。 “系统,我要解封九转镇妖环第二层。” 【检测到:实力已经允许,是否解封第二层?】 【本次花费:10魅力点】 【叮!解封成功!】 伴随着提示音消失,宋植眼睛刹那间变成碧绿色,忍不住仰头长啸,连带着整张脸都浮现出狐狸的模样。 随着宋植的气势越来越强,狐狸的虚影也越来越明显。 一股王者之气,也弥漫开来。 这只狐狸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即便是残影,也透露出气吞山河万里,试与天地比高的气焰。 这股威严感,甚至惊动了附近弟子体内的赋,让人不自觉的想对着宋植的方向顶礼膜拜。 没过多久,青焰敛退,宋植大汗淋漓湿了一片,不断地喘着粗气,嘴角却勾起一抹笑容。 “这狐灭万生诀的第二式...” “似乎非常厉害啊。” 夜幕降临,即将要下山的宋植和寻常弟子一样,今夜早早入睡了。 而有一人,却没有睡着。 魏安然站在山之巅,仰望着天空的明月,嘴里啃着宋植做的桂花酥。 “莫问前缘,是聚还是散...” 伴随着细语呢喃,这位玉狩大人紧了紧身上新换的长袍,显得十分怅然若失。 “果然,我还是不习惯告别...” 她看向山下,目光仿佛穿过云层看到了熟睡的宋植。 “有缘再见,有趣的小子。” 说完,魏安然舔了舔指尖上的残渣,纵身一跃,消失在云海深处。 第三十一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除开半年一度的入门测试,泉直谷的山门不常有人经过,而这天清晨,山门处却一反常态的热闹起来。 “秦师兄,这是我为你绣的平安符,你记得一定要牢牢放在心口啊。” 余念双手捧着一枚土黄色的锦绣,拉着秦迟的衣角,双眼通红,恋恋不舍。 秦迟一反常态的接下了赠礼,认真的说道:“谢谢余师妹,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也记得好好修行。” 即将永远离开这步入修行后的第二个家,秦迟已经提前开始珍惜眼前的‘故人’,前路凶险,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哪天就曝尸荒野。 余念还在不停地啜泣,突然注意到一旁的宋植,走了过去:“师弟,我知道你心灵手巧,请帮我照顾好师兄,这是师姐的一点心意。” 说着,她拿出一个袖珍的荷包,递给了宋植。 掂量了一下,宋植心中暗喜,早就听说这余师姐是山下有名的大小姐,不缺这些黄白之物,泉直谷果然没有谣言。 将钱袋放入袖囊,宋植就差没有敬礼了:“放心好了师姐,我们作为后勤兵是非常专业的。” 刚打发完余念,这边另外两道熟悉的身影也走了过来。 刘波感慨道:“没想到我们之中是宋兄最先见识妖物,回来可得和我们好好说道说道。” 纪壶也赶忙附和道:“俺们起这么早送行,你小子可别不回来了。” 宋植知道这两个家伙是觉得自己境界低,心里不放心,只好解释道:“没事,我昨天突破到合妖境了。” 刘波和纪壶一愣,旋即佯装生气: “我们走!” 有两个同届朋友送行,宋植感觉这个世界还是挺温暖的,起码泉直谷遇到的所有人,包括宗主在内,从来都没有架子。 最后当然就是大长老了,他的大光头此刻抵着秦迟的脸,小声说着什么。 “伐妖完成后,记得把你的师弟们送回来再走。” 大长老有些难过,即便他已经带过无数徒弟,但是眼前这个大个子还是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不光是天赋,更多的是他可贵的责任心,未来如果能成长起来,一定可以当一方斩妖师领袖。 “知道了,师父,那我们走了。” 秦迟主动和大长老抱了抱后,便向山腰道场走去,还不忘顺便搂过一旁闲聊的宋植。 随着两声长唳,空中两头鬼鹤翩然而下,落在中央。 大师兄和吕贤一头,宋植和许截乘坐另一头。 鬼鹤展翅,宋植又一次体验到了原地起飞的快感,要不是有人盯着都想欢呼一声。 “我等后辈恭送大师兄下山,愿大师兄斩妖除魔,无往不利!” 脚下,突然传来齐齐呼喊,宋植吃惊的往下望去,居然是肖松领衔众多内外门弟子前来送行,大家聚集在山门前,对着空中的他们抱拳相送, 宋植看见大师兄默默挥了挥手,眼里似乎有些泪光闪动。 “二师兄,大师兄牌面这么大吗?” 宋植有些好奇,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弟子主动送行。 许截点了点头,这回是用佩服的口气说道: “大师兄当年,参加过两次其他师兄的结业狩猎,并且都出了状况。” “当时正是靠着他铤而走险,玩命搏杀才救下了两支小队,而他自己两次都差点负伤身死。” 宋植听完感觉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大师兄,没想到为情所伤,抱着自己痛哭一晚的秦迟,还有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 ... 鱼人寨因为地处铜锣湾附近,多年前鱼妖泛滥而得名,现在由一股山匪势力盘踞,碍于头领是修士,且听闻有怪物藏匿,官府一直不敢围剿。 两头鬼鹤降落到附近的丛林之中,秦迟立马将大家召集在一起... 不慌不忙的生起了火。 宋植和吕贤慢条斯理地蒸饭煮汤,方才落地时的紧张感渐渐平复下去。 “等山贼晚上热闹完了,我们再潜入进去。”秦迟坐在一处矮石旁,看着那倚崖而建的巨大城寨,眯起了眼。 许截这是第二次跟着伐妖,经验倒是比两个师弟多一点。 “大哥,你前两次都差点翻车,这次轮到你打头阵,当真没有阴影?” 秦迟瞥了一眼他,接过宋植递来的汤泡饭,从容的说道:“如果会怕,不如现在就废了修为回家种田,而且我的实力比我当年的两个师兄要强不少。” 许截心里安心了点,大师兄有信心是最好,但是想起那件事,他还是忍不住胆寒。 一年前,泉直谷有一支伐妖小队,从领头师兄到最小的师妹,一行六人一去不返,被发现时已经被啃的干干净净,头颅全部不翼而飞。 打了个寒蝉,他下意识凑近了火堆,看着懵懂无知,边吃边打闹的两位师弟,叹了口气,将这件事憋在心中。 还是不要告诉他们了,这事只有少部分弟子知道,他也是听大长老无意提起。 毕竟如此残忍的结局,会对新晋修士的心境产生恶劣影响,最终以全员去到妖狩司为谎言搪塞了过去。 “老二,你上次来打探,这些山匪实力如何。”秦迟问道。 许截想了想,回答道:“那头领应该是水之赋,用砍刀,实力应该略逊现在的我,天呼境的小匪不下于十人。” 秦迟拿指头掰扯了下,接话道:“还不算难对付,你们三人偷偷潜入争取直接击杀那头领就行,我其实更在乎的是那猿妖。” 点了点头,许截也帮忙出主意:“红眼黄猿确实难以对付,力大无穷,身手敏捷,关键是十分狡猾,最好是等匪徒解决掉后,咱们一起对付它。” “你说的有理,虽然我是化神境,却也未必能留下一心想逃的红眼黄猿,毕竟是合妖境中最难缠的那几种妖怪。” 说完,他取下腰间酒壶,痛饮一口,爽朗的笑道:“但要是今天让他跑了,我岂不是给宗门掉了底子?你们帮我断它后路,我一人击杀他足以。” “师兄之风采,师弟仰止!”许截一听不需要自己亲自上,又开始吹起了马屁。 宋植这时候也靠了过来,师兄弟四人碰了一杯,仿佛即将踏入的不是妖物领地,而是自家的后花园。 鱼人寨的篝火,也在此时停了。 秋风肃杀,圆月高悬。 正是月黑风高杀人夜! 第三十二章 怒斩袁华见妖魔 山寨之中,大部分火把已经熄灭,作为凶名远播的土匪窝,鱼人寨已经很久没有遭到过入侵了。 两个山贼正在城墙上闲聊,手里各摇晃着半壶酒,喝的东倒西歪,时不时往外面瞄一眼,根本不把守卫的事放在心上。 唰! “呃呃...”突然,其中一个山贼捂住了自己的喉咙,缓缓跪倒下来。 另一个山贼一愣,大笑一声:“别闹了,你在干嘛。” 不过下一秒,他就看到鲜血从同伴的指缝涌出,酒瞬间醒了,忙抽出砍刀,准备发出警报。 但是为时已晚,他哑然低头,一只金黄的拳头不知何时贯穿了他的胸膛。 抽出手臂,许截小心的放下手里的尸体,顺便用死人的衣服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迹。 他的‘赋’是黄金,目前能做到将部分身体短时间内化成黄金,坚硬无比,这时的手指拳骨,更是锋利如刀。 “师兄,我的第二式—无声风,厉害吗,他都没反应过来就死了。”吕贤指了指另一具蜷缩的尸体,有些得意。 吕贤幼年时所待的村庄常被土匪劫掠,他深知这些山贼死有余辜,虽然是第一次杀人,但是他却没有负罪感。 “只是普通人罢了,等你杀了妖怪再跟我邀功。”许截不以为意,看向山寨高处。 “我们加速清理巡哨人,再去支援师兄。” 城寨上方,是大量紧挨在一起的房间,宋植和秦迟正在偷偷摸摸寻找着头领袁华的住处。 合妖境便可主动散发神识,感知一定范围内的大概情景,但是除非境界差距极大,否则被观察者会产生感觉,就像当时宋植感受到了许截的神识。 杀袁华并不难,但是闹出了动静恐怕会打草惊蛇,导致猿妖提前遁走,所以只能采用笨办法。 “这里房间也太多了吧。”宋植扶着窗,向一个又一个房间瞄过去。 “不急,只要在这里的一个都跑不了。”他的身后,秦迟正握着一个哨匪的头,手腕一震那人便浑身燃起浓白的火焰,化成飞灰。 宋植点了点头,又戳破下一个窗子向里瞟去, 有二师兄和吕贤在下面暗杀守卫,只要自己这边能悄无声息的杀掉袁华,对付完猿妖后,都不需要他们出手,官府第二天就要把这个寨子给抄了。 “找到了!”宋植拉了拉秦迟的衣角,小声说道。 “可是,他还没睡...” 屋内,袁华正坐在圆桌旁,只穿了一条裤子,举着酒杯小酌。 不知为何,他今夜思绪不宁,无法入眠,连女人都打发走了,只想一个人静静。 “妈的,这猴子胃口越来越大了,以前只吃男人,现在连女人也要吃。” 旋转了一下酒杯,吐出酒气,他脸色微变: “搞得现在隔几天就得下山捉人,这样下去迟早要被那些修士盯上。” 窗外,宋植和秦迟面面相觑。 “这家伙怎么偏偏今天不休息。”秦迟眉头皱起,袁华明显还没醉,贸然冲入必然会遭来强烈的反抗。 “师兄,如果我能让他放松警惕,你有把握尽快杀他吗。”宋植突然问道。 “我有把握,但是师弟你...拿什么让他放松警惕呢?”秦迟有些不解。 “看我的。” 咔! 听到门突然被推开,袁华一把抄起手边砍刀,警惕的看向来人,旋即虎躯一震。 那来人,竟是两个月前,自己错失的佳人。 此时的宋植脱下宗门外套,一袭白衣,月光下风采卓绝,如从梦中走来,如梦似幻。 袁华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怀疑起了自己的酒量。 “你...” “别说话”,宋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向袁华走去。 看着宋植一步步走来,袁华清醒了一些,收起下巴,脑子也转了起来。 “你怎么来到这儿的,你到底是谁?” 宋植无视了袁华的警告,仿佛毫不在意,但其实背后手指早已抵住了剑耳,生怕袁华不讲道理,见面就是一刀。 还好,他赌对了,袁华并没有马上生出杀意,暴起杀人。 “我来是想和你谈一谈。”宋植装作一副颇有心事的模样。 听到这话,袁华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不过还是瞥了一眼凳子,示意宋植可以坐下。 宋植扯过凳子,特地坐到了面对大门的方向,这样袁华向他看来的时候,视线就会背对大门。 “姑娘,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袁华皮笑肉不笑,呵呵问道。 “啊,我是想问...”宋植放低了声音,细弱蚊蝇。 袁华下意识的将耳朵贴近,依然没有听清楚,这才疑惑地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碧绿的狐狸眼。 “狐灭万生决壹式:魅惑妖术!” 袁华如遭雷击,双眼瞬间失神,身子软了下来,某些地方却硬了。 “师兄,趁现在!”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门外冲入,一掌拍向袁华的后心,势大力沉。 砰! 预想之中的穿心而过并没有出现,袁华被击飞出去,发出一声闷哼。 “不好,他有护身法宝。”秦迟面色微变。 袁华趴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回过神来,握住手中大刀转过了身,狠狠地说了声: “贱人,果然勾结了臭道士,我让你们全部给我陪葬!” 受到刚才那一击,即便有护身锦衣他也感觉身体要散架了,已经料定秦迟是化神修士了,他今天肯定跑不了,但是... 他掏出一副灵珠,就要捏碎它。 “不好!”秦迟大喊一声,冲了过去。 “白日天火决贰式:噬骨箭!”他双手叠合,一道白色光焰从他的掌心急速射出,瞬间洞穿了袁华的手臂。 袁华吃痛,伸出另一只手想接住灵珠。 锵! 寒光闪过,是宋植的剑出鞘了,精准的斩断了他的另一只手,灵珠滚落在地。 袁华痛呼一声,眼里闪过一抹怨毒,不顾双臂传来的剧痛,张口就吐出一道水枪,最终还是将灵珠击碎了。 秦迟大怒,一掌毙掉了袁华,面露忧色。 沉默了一会,他无奈的摇摇头: “这家伙死也不忘给那猿妖报信,这下糟了,如果那妖怪跑了...” 宋植没有吭声,而是拉了拉秦迟的衣角,指了指门口。 声音有些颤抖: “师兄...你看那个,是不是。” 屋檐下方,有一颗倒立的猿头,正直勾勾的盯着他们,那双邪恶泛红的瞳孔里,透露着一股戏谑的味道。 第三十三章 斩妖师的心(除夕快乐!) 秦迟动了,一把将宋植护在身后,面色凝重。 “桀桀...” 妖猿发出毛骨悚然的怪声,那形如蝙蝠般倒吊的身影坠落下来,走廊地板被砸的一声闷响。 它猩红的双眼眯成一条缝隙,舔了舔嘴唇,伸出一根指头向地上指了指,接着纵身跃下高楼。 宋植第一次看见妖物,被这诡异的气氛镇住了,有些紧张的对着秦迟说道: “大师兄,这妖物似乎有点不对劲,我的心突然感觉很慌乱...” 秦迟冷哼一身,手向腰间摸去,流光一闪,一方大戟被他握在手中。 “确实有古怪,这红眼黄猿不过合妖境实力,竟会主动挑衅我,有点意思。” 宋植不禁侧目,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看来这个世界是有储物法宝的。 “师弟,你现在去和许截他们汇合,师兄我先去追击。” 秦迟提起大戟冲了出去,到了门口不忘回头叮嘱了这么一句,这才跟着跳下高楼。 宋植伸着手准备说什么,但是大师兄走的太急,自己还没来得及开口。 “红眼黄猿...么?” ... 山寨中,红眼黄猿正在荡来荡去,悠然逃窜,咧着嘴巴不停发出刺耳的怪叫。 它的身后,另一道身影拖着大戟步步紧逼,脚步丝毫不显笨重。 秦迟跳上一个平台,望着不远处跳跃的猿妖,抬起了手中的长戟。 “白日天火决叁式—炎雀!” 一道白鹤虚影从秦迟身后展翅而出,这是他合妖境时融合的赋型,长戟喷发出白色火光,被他大力掷出。 空中仿佛出现一只火焰鸟,向猿妖加速飞去。 猿妖被长戟击中,发出一声哀嚎后掉落下去,砸塌了几层木楼,跌到了底坑。 秦迟在空中接住长戟,从天而降向猿妖刺去。 可惜,被猿妖翻滚躲开了,此时一人一妖四目相对,火药味十足。 “师兄!” 两道呼喊传来,原来是吕贤和许截正在附近,二人从猿妖后面包围上来。 “很好,两位师弟帮我堵住退路,我来结果此妖。” 秦迟说着,抬起了自己的大戟,点了点猿妖,回应刚才猿妖的挑衅。 魔猿扬天一声咆哮,主动发难冲向秦迟,它的身躯足有两米多高,一双手跟脸盆一样巨大,黄毛飘荡,跑起来地面都在微颤。 “喝!” 秦迟刀眉竖起,抬起大戟迎了上去,全身被白光萦绕,气势丝毫不输。 白鹤展翅,先行一步挡下了魔猿的拳头,这是化神期修士的优势:赋型离体。 铿!大戟抵住猿妖的另一个拳头,秦迟发力横扫,瞬间给猿妖开了个口子,土黄色的皮毛被鲜血淋染。 一人一妖近身肉搏,战成一团,许截和吕贤的心也提了起来,没想到大师兄的战斗这么暴力,直接和妖物拼刺刀。 随着一声惨叫,红眼魔猿的伤口被白火点燃,双脚一蹬向后跳开,手忙脚乱的扑灭身上的火焰。 许截和吕贤吁了一口气,看来还是大师兄占有优势。 战场中,秦迟不打算给猿妖一丝喘息的时间,一道噬骨箭从手心飞出,再次将魔猿打的一个踉跄。 看到秦迟再度接近,红眼黄猿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转身向后方逃去。 “小贤,拦住他!”秦迟喊道。 “师兄来助你!”许截也急忙开口,他刚才去到战场上方,防止猿妖攀爬逃走,现在想支援有些来不及。 吕贤看到猿妖气势汹汹的冲来,吞了一口唾沫,暗自给自己打气:“我也是合妖境,我不怕他的,不怕...” 话没说完,他突然看到了猿妖那双血红的眼睛正盯着自己,那个眼神... 那是一种嘲弄的眼神,太像人类了。 听着咚咚的奔跑声,视线里那巨大身影越来越近,甚至能闻到妖物身上的腥味,他耳边师兄们焦急的呼喊声却越来越弱了... 他,怕了。 就在猿妖的巴掌即将拍碎吕贤的脑袋时,一道青色剑光乍现。 五根手指瞬间被砍断,猿妖闷哼一声,诧异的看向一旁。 宋植赶到了,将呆若木鸡的吕贤从猿妖身边拉开,此刻单手持剑,警惕的望着猿妖。 看着面色苍白的吕贤,宋植吁了一口气,幸好自己来的及时,用青霞剑法起手式,化解了这一击,否则。 猿妖看了看断指的手,又饶有兴致看了眼宋植的脸,双脚一蹬,继续开始了逃窜。 秦迟和许截在后方紧追不舍,只是在经过宋植二人时担心的望了眼吕贤,没有停步。 看着怀中低头沉默的吕贤,宋植知道他是胆被猿妖吓坏,已经不能算战斗力了。 “贤,你先在这等我们,我去支援师兄们。”宋植拍了拍吕贤。 “嗯..” 见吕贤意志消沉,宋植叹了口气,将剑入鞘,向师兄追击的方向跑去。 ... 鱼人寨依山而建,此时猿妖就是向此山跑去。 秦迟全程散放神识,心中杀意沸腾,今日不除此妖,小师弟或许一辈子都会对妖物有心魔。 这样的人,基本和斩妖师三字无缘。 最终,秦迟和许截追到了一处洞口前,停下了脚步。 看着洞口散落的白骨,二人目光凛然,那妖物就是进入了此洞,神识就突然失效了。 捡起一根腿骨,许截面露怒容:“这是人类的骨头,这妖怪到底吃了多少人。” 秦迟扶着岩壁轻微喘气,即便他身高力壮,还是化神修士,但说到底还是个人类,也会累,何况使用的还是大戟这种重兵。 “他跑不了,我神识看了下附近,没有第二个洞口可以逃。” 秦迟嘴巴流出一点血,这是刚才被猿妖揍了两拳,收到了外伤。 人伐妖,克服的首先就是身体差距,这也是斩妖师很难斩同级妖物的原因,考验的不仅是能否创伤妖怪,更考验能不能顶得住妖物的攻击。 随便就被撕成碎片的话,再高的修为也是白搭。 结业狩猎,也是一种筛选,心性不足的人,即便活了下来,最终也是做做后勤支援,或者文职卫兵。 就像秦迟曾经帮助的两位师兄,便是心灰意冷,放弃了斩妖师的路,去京城负责囚妖的镇妖司任职了。 很明显,秦迟不是这样的人,他具备当斩妖师的心。 稍微休息片刻,他便重新拾大戟,准备向里走去。 “且慢!” 二人回头,原来是宋植追上来了。 宋植看着黑黝黝的洞口,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师兄,我们到底伐的是什么妖?” 第三十四章 大师兄倒了 “师弟此话何意?”秦迟和许截有些不解。 “师兄,你先回答我。”宋植直起身来,面色焦虑。 秦迟以为宋植是心生畏惧了,所以没有选择回答,转身径直向洞里走去。 “诶!师兄!”宋植想拦住秦迟,却被许截给挡住了。 “师弟,你到底想说什么。”许截低头问道。 宋植急忙开口:“师兄,我们今天讨伐的妖物是不是叫四目金猿?” 许截一愣,摇了摇头,说道:“四目金猿是化神妖怪,不是我们这个级别对付的,这头是红眼黄猿。” “那就对了。”宋植抓紧许截的衣服,神色严肃的分析道: “二师兄,我们快点把大师兄带出来,这猿妖根本就是四目金猿,他是在引诱我们!” “不可能吧,它都被大师兄伤成那样了。”许截不信。 “这就是关键啊,既然打不过大师兄它不跑,还敢回到洞府,你说为什么!?”宋植此时也急了。 它相信系统的提示,今天讨伐的对象明明就是一个叫四目金猿的妖物,但是师兄们却完全弄错了信息,导致一直在小看敌人。 “你是说?”许截有些反应过来了,一拍手,震惊地说道:“你是说它想瓮中捉鳖?” “坏了,我们赶紧跟大师兄报信!” ... 山洞内,秦迟的白日天火照亮着漆黑的穴道,眉头微皱,警惕的扫视着周围。 穴道两侧,布满错综复杂的甬道,里面被分成一个个小洞,没有猜错的话,这是关押人类的地方。 “将人圈养,饿了就吃么...”秦迟声音冰冷,握着大戟的手青筋暴起。 “一头小妖就能祸害这么多人,那些大妖、凶兆岂不是更妄作胡为?” 咻! 有物体快速移动的声音传来,秦迟闻声立刻调转大戟追了过去。 哒哒哒、 追了一会,秦迟感觉到了不对,那声音突然消失了,他似乎也迷失了方向。 冷哼一声,秦迟的大戟燃起熊熊火光,照亮了前路,但当他彻底看清地貌后不禁愣住了。 他的面前,出现了接近一亩地的空间,一个石头祭坛伫立在中间,在火光下显得诡异无比。 说是祭坛,不如说是这妖物的陈列柜,摆放着众多‘战利品’。 秦迟眼皮跳动,呼吸声音加重,因为他注意到了祭坛上几样熟悉的东西。 一,二,三......大大小小总共六颗头骨。 头骨旁,凌乱的散落着泉直谷的宗门秩服,血迹斑斑的宗门令牌,甚至还有银叉凤钗... “这是吴迪师兄...还有蓝娥师妹...” 他认出来了部分物品,也瞬间明白了一些事情。 当年那支全灭的小队,失踪的头颅,全部都在这里,那么... 秦迟突然汗毛倒竖,感受到了妖气逼近,迅速转身向后捅去,戟锋却被一只金毛大手给牢牢握住。 黑暗之中,那张猿脸的额头,居然浮现出另外一双血红的眼睛,耐人寻味的望着秦迟。 ... 宋植和许截还在穴道中焦急的找寻,不久前他们听到深处似乎发生了激烈的打斗,碎石不停的坠落,因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声音平息,他们立刻向声音来源赶去。 “这是师兄的戟!”宋植发现了什么,拨开几块碎石,里面压着的正是一方银色大戟,上面还有尚未干涸的血迹。 “师弟,我现在腿有点软怎么办。”许截站在宋植身边,不停地望着四周。 这里地形复杂,神识无法扩散,可以说他现在两眼一抹黑。 宋植也开始慌了,本来以为这是一次稳妥的伐妖,没想到竟然也会翻车。 大师兄的兵器都被打得脱落了,恐怕...凶多吉少。 趁许截不注意,宋植想将大戟放到自己的储物空间,结果发现...好家伙,根本拖不动。 没办法,他只好主动趴下身子,拉开胸口的衣服,主动去贴大戟。 这下比较顺利,大戟成功被收入纹身中的储物空间。 “兵器虽然掉落,但是没有尸体,大师兄应该还活着。”宋植赶紧起身,及时传递正能量,怕许截直接尿了出来。 “别糊弄我了师弟,大师兄只怕已经惨遭毒手,我现在完全相信你了。” 许截欲哭无泪,他习惯了跟在大师兄后面威风,现在连大师兄都倒了,他也没有了战意。 “总之,我们先试着找找师兄吧。”宋植握住剑鞘,保持身体紧绷,随时准备发动青霞剑法起手式。 “找个屁啊!赶紧逃吧,回宗门找长老给大师兄报仇才是最重要的。” 许截还想劝说什么,宋植的剑已经动了。 “桀桀桀,,,” 宋植按下许截的头,一道剑光劈砍而出,将正欲偷袭的四眼金猿打的向后翻滚,发出怪笑。 “快跑!”宋植惊了,这猿妖果然是在扮猪吃虎,刚才还能斩掉它的五指,现在居然都没有见血。 这就是宗主一直提醒的,堤防妖物的狡猾么。 “师弟快跟上来!”许截的声音传来,宋植这才发现这小子刚才趁机窜了出去,已经跑了十几米了。 “草!”(一种植物) 暗骂一声,宋植也赶紧撒丫子狂奔,这怪物绝对是化神境实力无疑,他们两个合妖境基本没有胜算。 大师兄,不是兄弟不救你,是兄弟真的做唔到啊! 不过很快,宋植就体会到动物世界里科普过的知识:四只脚的永远比两只脚的跑的快。 一块巨石从后方扔来,宋植一个闪身躲过,余光望去,猿妖都快够到自己屁股了。 “魅惑妖术!” 心一横,宋植转头双眼绽光,对妖兽来了一下。 没想到的是,猿妖竟然一下就中招了,当即停下脚步,双腿直立起来,磨盘大的巨掌拟人化的伸向了神秘部位。 “日!”(一种恒星,也是天体) 宋植没想到妖物这么真实,竟然直接被激发了兽性本能,赶紧趁机加快了脚步。 但是很快,他也停住了,因为他发现许截居然在往回跑。 “师兄,你搞什么鬼啊?”宋植被许截撞了个满怀,二人倒在地上,宋植眼冒金星,推开了身上的许截。 “完了完了,出去的路被那猿妖给堵了”,许截声音颤抖的回答道。 地面再次威震,宋植明白是猿妖清醒后再次追了过来,赶紧翻身而起,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没办法了,只能拼了。 就在二人准备背水一战,死的漂亮的时候,身边的甬道中,一双大手出现,将二人拖入其中。 第三十五章 这波是究极拉扯(新年快乐!) 四眼金猿猛一个扑杀,发现扑了个空,四只眼睛瞬间爆出凶光,向旁边的甬道看去。 “吼!” 一声怒吼,他比之前还庞大一圈的身躯拼命的往狭缝中挤,震得山体微颤。 宋植和许截被一股力量扯了进来,还来不及深究,就慌忙地缩起双腿躲避伸进来的猿臂,向后倒爬。 很快,他们来到了甬道尽头的一处小洞,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师兄??”许截首先注意到,将他们及时救进来的人原来是秦迟。 此时的秦迟满脸是血,披头散发,看起来分外凄惨。 宋植也靠过去小心地搀扶秦迟,看着鲜血从他的耳朵,鼻子,甚至眼睛渗出,吃惊的感慨道:“不愧是大师兄,都被打得七窍流血了还没死。” 秦迟:“...” “七窍流血是七窍流血,死是死,是两回事,你千万不要弄混淆啊。”许截看到大师兄活着,突然来了心情补充道。 秦迟本来还觉得自己的莽撞害了师弟们,现在看来... “两位师弟,听我说。”秦迟咳了两口血,萎靡的开口:“这妖物就是当年屠杀吴迪师兄他们的那一只,看来我们确实遇到大麻烦了。” 许截倒吸一口凉气,脸色苍白道:“不会这么倒霉吧?师兄,师兄你何出此言。” 秦迟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的说道:“不用怀疑,我刚才已经见到了吴迪师兄他们的尸首。” 许截闻言再次瘫软在地,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吴迪师兄在出事的时候,也算宗内一个天才,甚至有小无敌的称号,他既然会被猿妖杀害...再看看大师兄现在的模样,这猿妖得有多强啊!? 宋植没有说话,默默拿衣袖给秦迟擦拭掉脸上的血迹,却被秦迟一把握住手腕。 秦迟柔声道:“不必了师弟,我内脏受创,血怕是一时半会止不住惹...咳咳咳。” 刚说完,他的鼻血再次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滑落到嘴里,把自己呛得咳嗽不止。 “师兄,话说你怎么被打的这么惨?”宋植不解的问道,毕竟同为化神境,秦迟还是个接近神赋的好苗子,竟然被打得像个猪头。 “我当时看到那副景象失了神,加上猿妖实力突然暴涨,一下子被破了防,挨了它好几下重拳,只好趁戟抵住它脖子的功夫,趁机逃跑了。”秦迟说完,叹息了一声。 “现在连兵器也没了,恐怕咱们真的得死.....额?” 话没说完,他突然发现宋植正从胸襟里往外掏大棒。 当戟锋最后出现时,他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银戟,面露喜色道:“师弟,原来你有空间法器,莫非是宗主送的?” 宋植点点头,没有否认,而是问道:“大师兄,你这状态还能继续战斗么?” 秦迟点了点头,摩挲着手里的长戟,对小师弟如此聪慧细心由衷欣赏,轻声开口:“我还能打,就是不能再受伤了,失血已经有些过多。” 一旁的许截蹲在地上画圈圈,突然丧气的说道:“别挣扎了,那四目金猿能有两三层楼那么高,你们怎么打,拿头去打?” 秦迟踹了许截一脚,骂道:“你还有没有师兄的样子,你打算在这躲一辈子?” 许截吃痛,也难得的发作了:“那总好过被吃掉强吧,我宁愿在这里饿死。” 宋植赶紧拦在中间调停,挡在秦迟面前说道:“其实我能帮上忙的,但是需要大师兄帮我吸引注意力。” 秦迟移开目光,没有看许截,俯身低头靠近宋植的嘴巴问道:“师弟你说,师兄今天拼了这条命也帮你逃出去。” 宋植:阿巴阿巴阿巴 …… 甬道外,四目金猿耐心等待猎物出来的同时,还不忘给出口疯狂填加岩石,堵得水泄不通。 这么多石块,只有它的身体能搬空,人类来搬?嚯嚯嚯。 想到这,它得意的笑了起来,四只眼睛里泛着邪光。 作为猿猴类妖物,它的智商比一般的妖怪更高,深得扮猪吃虎,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 自从多年前它吃掉第一位人族修士开始,就对那种味道上瘾,不过它明白想吃到这种人,需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于是,它同时庇护好几个类似鱼人寨的匪窟,故意发出自己存在的消息,去吸引低级斩妖师前来送死。 收获最大的,就是一年前的那一次了,一次性捕猎到六个修士,虽然被领头的那个家伙重伤了,但是... 想到那个化神修士临死前不甘的眼神,它拍了拍胸脯,兴奋地嚎叫起来。 没?两声,他鼻子微动,四只眼睛同时向下看去,呆住了。 宋植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出来,正在甬道口伸着懒腰,慵懒的看着它。 什么情况? 这年轻人类女子,在用什么眼神看自己? 现在的宋植,全身散发的,正是妖兽最爱的妙龄女子体香,四眼金猿四肢着地,迫不及待的冲了过来。 宋植紧张的握着剑柄,在猿妖即将接近时,一道白色火光从旁边甬道冲出,将它庞大的身躯顶在了一侧山壁。 “好样的师兄!”宋植面色一喜,转身就向洞里深处跑去。 猿妖怒吼一声,没想到已经被自己重伤的家伙竟然偷袭自己,立刻挥拳砸向秦迟,结果却打了个寂寞。 因为秦迟在它反击的瞬间,就立刻抽回长戟,连滚带爬的跑回了甬道。 猿妖懵了,揉了揉被刺破皮的脖颈,翻身继续向宋植追去。 嗷! 刚走没两步,它又一声痛呼,愤怒的回头望去,刚才那家伙竟然又跑了出来,这回对着自己的菊花就是一戟。 砰砰砰! 这回是无能狂怒+连续砸击,把山壁打的瑟瑟发抖,可惜,甬道还是稳固的一比。 不要问为什么,因为里面有个极度怕死的家伙,正用手将内壁化成黄金,这猿妖今天就是把手打肿了甬道也不会塌。 见缩头乌龟不出来,猿妖放弃了攻击,再次追击宋植。 嗷嗷嗷!!!! 吧唧,没走几步,身后又是精准无误的一枪,差点刺进它的弱点,猿妖回头望去,秦迟正满足的扭转着戟头。 猿妖心态小崩,没想到这些人类死到临头还有这种趣味,当下决定不管秦迟,全力追击前面那个移动的营养餐。 就这样,猿妖捂着屁股在前面跑,秦迟则在后面各种刁钻的戳击,只要猿妖回头,他就立刻跑向周围的甬道,反正以他的实力,也不至于被瞬间秒杀。 “师弟你可一定要成功啊,不然师兄只怕是要死的很难看了...” 说完,秦迟手上可不给它客气,噗的一下就是一记寒芒先到。 “哇,这下刺的准!” 嗷!!!! 第三十六章 洞窟绝境 在秦迟拖住猿魔的时候,宋植也终于来到了秦迟口中所说的祭坛地带。 “呼呼...还不错,空间挺大。”宋植擦了擦额头的汗。 之前的洞穴略显狭窄,对于使用兵器的斩妖师来说是非常被动的,不然秦迟也不至于弃戟而逃。 “呼,狐灭万生决:贰式:” 宋植低喝一声,青光浮现,像火焰一样在他的身上跳动。 “碧临天甲!” 只见宋植的双手处,碧光渐渐凝实,化成了一双护手,如妖狐的臂膀一般,青色的毛发无风自动。 因为境界关系,本来应该覆盖全身的战甲,目前能覆盖的部位很有限,宋植选择给自己的双手进行强化。 握了握拳头,宋植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力量,这双护手仿佛就是自己手臂的延伸,前端甚至还有锋利的利爪可以伸缩。 他小手一动,在旁边的岩石上划下三道深深的划痕,发出玻璃割破黑板的刺耳声。 “果然给力啊。”宋植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满意地说道。 这时,他因为开启碧临天甲而形成的狐狸眼,也看清了周围的全貌。 动物都是夜晚出没,比起人类,他们的夜视能力会好太多。 宋植看到了那座祭坛,以及陈列的修士尸骨。 不忍细看的宋植,突然注意到了一面镜子,应该是某位女修士的遗物,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宋植突然想到了什么,上前将镜子放进胸口。 退下祭坛,宋植面对洞口,闭上了双眼。 弯腰扭胯,他一只手掌紧紧地抵住剑柄,将气势调到了最高。 “冷静...冷静,心如止水。”宋植低头自语,满脑子都是宗主教导自己的画面。 青霞剑法:【剑雨】,是势大力沉的荡剑式,威力惊人,范围甚广。 辅佐碧临天甲带来的破阶力量,宋植寄希望能在这个口子重创妖猿,配合秦迟补刀击杀。 想法很美好,但是实际操作以人为准。 很怪,每到这种当英雄的时候,宋植就兴奋的有些尿急。 微微夹了夹腿,宋植重拾心神,端好架势。 咚咚、咚咚...巨大的震动声不停传来。 “来了!”宋植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洞口,不敢大意。 一道巨大的身影冲了进来,正是四眼金猿,它趴在地上,四只血眼残暴的搜寻者宋植的踪迹。 “狐灭万生决壹式:魅惑妖术!” 就在猿妖锁定到自己的一瞬间,宋植发动了媚术。 猿妖果然立刻中招,眼神萎靡起来,硕大的身躯摇摇晃晃。 宋植抓住机会,翻飞出去,剑光成影,黑暗中仿佛出现了一道青色圆盘,开始了光明正大的偷袭。 “霜华满天无血色,是为剑雨。” 地面炸开一道裂缝,宋植大喝一声,一剑横斩,煌煌剑瀑瞬间照亮黑暗,化成无数的流光,仿佛青色的雨点袭来。 “轰隆隆” 山石碎裂,硝烟弥漫,碧临天甲的介绍中,‘破阶’的力量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这招很帅,论装ber可以进入教科书,只可惜... 打空了。 那猿妖中了媚术,反应竟然趴在地上撅着屁股不知道干嘛,导致宋植斩向它脖子的挥斩,只击中了它的尾巴。 “我尼玛?”宋植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这差点把他榨干的一击竟然没中,这家伙被魅惑了还能躲闪么。 没等到怀疑人生,宋植就已经顺势杀到了猿妖近前,抬剑上撩想劈开猿妖的头颅。 但此刻的猿妖,因为尾巴断裂的刺痛,已然清醒,四目一冷,大手挡在了下巴处。 宋植顿时感觉剑像是砍到了铁板,微微刺入一点就再也动弹不得,冷汗不自觉的划过眼角,他看到了猿妖暴怒的红眼。 “吼!” 一声怒吼,几乎贴脸的宋植差点被这股口气给熏昏,赶忙抽出长剑想后退。 猿妖没有给机会,两个巴掌合围而来,势要把宋植给拍成老婆饼。 “给我死!”突然,秦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从后方追来,趁机跳上了猿妖的背部,长戟向猿妖的后脑壳插去。 猿妖只好放弃手上的一击,向一侧翻滚,将秦迟摔落下去。 “哦呼呼。” 猿妖扑打着头顶的白火,怨毒的目光紧盯着下方二人。 尤其是宋植,他身上的气息竟然让猿妖感到了一丝不适,仿佛不像个人类,更像个...妖精。 宋植和秦迟此刻肩并肩,都露出了视死如归的表情,事已至此,除了破釜沉舟也没有其他出路了。 “师弟,你刚才用的什么招数,这么厉害。”秦迟开口问道,缓解气氛。 宋植叹了口气,得意不起来:“是宗主的剑法,可惜我就会这么一招。” 话音刚落,猿妖又冲了过来,宋植手还在抖,这股压迫感仿佛面对着的是个持球猛突的橄榄球员,而自己是个正在吃辣条的小学生。 “呵呵,你为什么会怕?” 突然,一道声音从宋植心底响起。 宋植知道是狐王在说话,赶紧在心里焦急的问道:“我伤不了它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狐王不疾不徐的回答道,语气淡定的像是在喝茶:“刺它的眼睛,就这么简单。” “特么,我怎么刺啊?跳起来都够不到。”宋植一边后退一边追问,结果狐王不再鸟他了。 再看了眼正被秦迟拦住的猿妖,那两层楼高的块头... “师兄,戳它的眼睛!它的弱点是眼睛。”宋植大声喊道,没错,他虽然够不到,但是师兄手持长戟,或许有机会。 秦迟听到宋植的声音,露出苦笑,他现在光是招架猿妖的拳头就已经被打得鼻血乱飞了,哪还有精力去戳弱点。 猿妖的双拳如两个水桶不停的砸向大戟,恨不得将秦迟锤入地面,似乎是想报刚才的菊花之仇。 眼看秦迟就要不举了,宋植只好自己上,从一侧冲了过去。 捉住猿妖回头的一刹那,宋植再次释放魅惑妖术,可惜这一次没有了作用,猿妖竟然学会闭上了眼睛,张开血盆大口直接咬了过去。 “完了...” 宋植已经来不及躲闪了,只来得及将剑横在身前。 那一天,当巨嘴离宋植的脸只有零点零一米时,他脑袋闪回了无数画面,甚至连下辈子姓什么都想好了,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但是预料之中的痛感并没有传来,宋植睁开眼,发现一个身影正挡在自己的身前,凭借身躯扛下了巨口的撕咬。 这个金光男子回过头,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师弟,二师兄怎么会让你先死呢。” 第三十七章 转移注意力哪家强 “二,二师兄!?”宋植吃了一惊,没想到居然是许截赶到,救下了自己。 许截此刻上半身全部化为黄金,被猿妖牢牢地啃住了左肩,动弹不得。 宋植见状急忙出剑,刺向猿妖的脸颊,另一只手奋力的拉扯着许截的衣服。 猿妖吃痛,嘴巴略微松动,许截趁机使出吃奶的劲撑开它的大口,向后逃去。 “桀桀桀..” 四目金猿放弃了进攻,双臂翻滚,倒退到了墙边,目光再次审视起了宋植三人。 它的毛被秦迟烧的斑秃,身上大大小小也被割了很多伤口,连尾巴也被砍断了。 但是泉直谷三人组明显更惨,宋植毕竟刚刚升到合妖境,‘赋能’已经不多了,许截虽然没有受伤,但是他的攻击不足以对妖物造成致命伤。 至于实力最高的大师兄,已经到了依靠扶着大戟才能站稳的程度,血流不止。 “老二你来的正好!”秦迟突然大喊一声,指了指猿妖。 “刚才他攻击你们的时候,我趁机戳瞎了它两只眼睛,现在靠你们了。” 宋植闻声仔细望去,果然那猿妖额头上的两只眼被划开一道裂口,鲜血渗出,此时已经闭上了。 “难怪此妖没有乘胜追击...”宋植面露惊喜,对许截说道:“二师兄,我们联手,只要能攻击到另外两只眼,就胜利了。” 许截看到大师兄已经半跪在地,明显是撑不住了,当下克服心中恐惧,点头答应:“就依师弟你说的办。” 宋植提起剑,低声道:“师兄你佯攻,我来找机会。” “好,那我上了。” 许截冲了出去,双手凝聚出一把黄金锤,虎虎生风。 “老子锤死你个臭猴子!”许截大喝一声给自己打起,原地一抡,金锤重重的砸向猿妖。 而宋植则是紧随着金锤,踩着许截的肩膀高高跃起,长剑直指猿妖双眼。 不成功,便成仁! “咕咕咕!” 猿妖突然双脚站立而起,发出奇怪的咆哮,它双眼更加猩红,仿佛能滴出血丝,一道冲击波以它为中心释放。 黄金锤被从空中震落,而宋植也惨叫一声像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四目金猿,化神境妖物,是红眼黄猿的进阶体,除了同样力大无穷,生性狡猾,皮毛更加坚硬外,最大的变化就是: 觉醒了妖术:震慑之眼。 宋植坠落在地,艰难的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逐渐动不了了。 他的无妄之眼中,看到的景象产生了变化,空气中满是红色的妖气,正是这些妖气让自己的身体反应迟钝,下意识的颤栗。 此时深有同感的,还有许截。 猿妖嘴巴裂开了一道大口子,似乎非常得意,不急不慢的从地上抄起黄金锤,一步一步向许截走了过去。 许截面色惊恐,极度缓慢的想抬臂抵挡。 啪! 金锤轰然砸下,地上出现个大坑,许截生死不知,猿妖扔掉武器,继续向宋植走来。 在猿妖攻击许截的时候,宋植的胸前流光一闪,那面镜子掉到了地上,碎裂成了一片片玻璃。 猿妖看到宋植低着头,僵硬的身体,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巴。 就在它来到宋植身前的时候,它突然注意到了地上的玻璃竟然散发着荧光,不禁好奇的望去。 镜片之中,反射的赫然是宋植的眼睛。 魅惑妖术! 猿妖没有防备再次中招,而貌似僵直的宋植,却突然闪电般的出手,将佩剑精准的插入了猿妖的眼睛。 光速抽出,接下来是另一只。 猿妖四眼全部被废,全身血气顿时外泄,捂着眼睛痛苦的哀嚎,临死之前它都想不明白境界低微的宋植,为何能无视它的妖术。 不一会,猿妖的身体仿佛泄了气的皮球,骨瘦如柴,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哀嚎后,重重倒下。 早已退到角落的宋植,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的手中,一张符咒正在缓缓消散。 【道具:醒灵咒(解除一切麻痹和精神控制,已被打晕和昏迷的情况无效),售价:3魅力点】 “还真派上用场了,你不用这招,我还找不到机会,呵...”宋植深吸一口气,确定猿妖毙亡后,缓缓起身走向秦迟。 “师弟...你,你做到了。”秦迟虚弱的说道,眼神里全是震惊,还有欣慰。 “别说话了师兄,你流的血太多了。”宋植小跑过去,扯下半截袖子开始给秦迟包扎伤口。 另一边,一个人形坑中,许截也缓缓爬出,幸好他及时变硬,才躲过一劫。 “师兄!?你这么变态?”许截一眼就看到化成干尸的猿妖,不敢置信的喊道。 挂机三分钟,出来就通关,有什么比这种感觉更美妙呢。 不过,下一秒他脸色忽然大变,大声提醒道:“师弟!你背后,小心你背后!” 宋植听到许截的提醒,突然感觉到身后一阵杀气,刚想回头,秦迟已经将他推开了。 噗。 原来是那妖猿的断尾,此刻居然偷袭而来,穿过了秦迟的腹部后,才慢慢化为飞灰。 “大师兄!” “大师兄!” 宋植和许截赶紧跑了过来,扶起脸色苍白的大师兄。 秦迟的腹部被开了个大口子,让本就不富裕的血液再次雪上加霜。 “师兄你忍住,我这就给你止血!”宋植强忍着眼泪,从胸口掏出一瓶小药,上面写着:护叔宝特效止血散。 看着手里的药,宋植不忘提醒道:“师兄,你忍着点,这个药好疼的。” 秦迟苍白的嘴唇微动,轻声说道:“你放心用,这点小伤,还难不倒我。” 宋植听完,放心的滴下了止血散,结果秦迟的身体立刻开始剧烈地抽搐。 “我尼!!!” “师弟...还是别管我了,让师兄走,让师兄走的安心点....” 话到最后,秦迟的声音已经气若游丝了。 许截看着师兄的惨状,也是手足无措,试探性的问道:“师兄,要不我给你转移一下注意力,好让小师弟给你止血?” 秦迟眼睛闭了闭,看来是同意了。 只见许截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本,沾点口水翻了翻,赶忙凑到了秦迟的耳边,开始念起了书中的内容。 宋植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这特么... 这特么不是小黄书么,许截居然在这个时刻给师兄讲荤段子。 不过看大师兄略微颔首的表情和微微上扬的嘴角,似乎乐在其中。 “不管了,是个办法就行。” 宋植继续敷药,将长袍都撕成背心了,这才勉强给大师兄包扎完毕。 “师兄,感觉如何了...”宋植小声问道。 许截也停下了念经,摇了摇秦迟:“师兄!该醒了师兄!” “师兄!” “...” 宋植跪倒在地两眼无神,许截则是趴在地上无声的哭。 秦迟再也没有回答师弟的话,已经毫无血色的脸,却勾起了满足的微笑。 他死了。 第三十八章 你看我干嘛? 寂静的洞窟中,只回荡着许截的隐约啜泣声,一种悲怆的气氛包围着二人。 “怎么会这样...” 宋植轻声开口,枕在自己腿上的大师兄,嘴边还残余着一丝微笑,却已经没有了呼吸,再过一会就是彻底冰凉的尸体了。 一次十拿九稳的结业伐妖,竟然演变成如此惨烈的胜利。 “大师兄,你不是还要去南方入军吗,你不是昨天还跟我吹牛,说等我也去了,以后罩着我吗,你怎么就这样被妖魔打死了啊...呜呜” 许截一把鼻涕一把泪,趴在秦迟身上不愿起来。 宋植也抹了把清泪,他和大师兄认识的时间虽短,但是深深感受到大师兄对师弟,尤其对自己的关怀,甚至还从秦迟身上捋到了10点魅力值。 现在说死就死,他还没有缓过来,其实严格来说,大师兄是最后为了保护自己而受到了致命伤。 看着许截声嘶力竭的模样,宋植本来想出声安慰二师兄,但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宋植往怀里一模,掏出来一颗拇指大的丹药。 这颗丹药呈暗紫色,上面有三道金纹,散发出一股迷离的药香,如果是资深炼丹师看到,都会双眼发光,因为炼出这种品质的丹药,考验的已经不是修为和手法,而是运气。 极品丹药:化神境生死丸。 【功效:玉骸境以下的修士,除非断头丢脑,凉透之前3分钟内服用,有起死回生之效,售价:88魅力点。】 88魅力点,这是宋植裤衩卖了也不敢想的数字,之所以拥有这颗丹药,靠的还是当时那次系统附赠十连抽。 没有犹豫,宋植一把将丹药塞进了大师兄的嘴巴里,捣鼓了两下让丹药被吞服下肚。 接着宋植紧张的望着大师兄的脸,希望能看到一丝变化。 极品丹药没有让人失望,秦迟的身上浮现出一道紫色薄膜,若隐若现的包裹着他的身体,那被开了个洞的肚子,伤口竟然也开始了蠕动。 生死丸,生死人,肉白骨,物有所值,认准美人牌。 不一会,肚子上的致命大洞已经被修补完毕,紫色薄膜也就只剩一点残余,去修复秦迟受伤的大脑。 宋植面露惊喜,他的无妄之眼看的清楚,在秦迟的心口,再次燃起了一缕白火,那是秦迟的赋被唤醒了。 “大师兄你走的好惨啊!” “连你都被妖物阴了,师弟我以后哪还敢伐妖...” “完了,你走了,我就成大师兄了,不行,等你下葬了,我就下山,我要回家娶媳妇,我还没摸过女人的手啊,呜呜呜...” 啪! 一个结实的巴掌把许截扇的一懵。 “师弟,你打我?” 许截眼睛没特效,黑暗之中看的很模糊。 啪! 又是一个大耳瓜子,公平的给了他另一边脸蛋。 “师弟你简直无法无天!” 许截怒了,不知道宋植为什么要打他。 “老二,我怀疑我晚点醒是不是都要被你火化了。”秦迟的声音突然传来,让许截吓得跌坐在地。 秦迟手指燃气白火,点亮黑暗,笑骂道。 许截上下打量,发现秦迟的身体居然愈合了,脸上的伤口也没了,连青春痘都消除了。 “师弟,是你?”许截看到了一旁的宋植,明白了。 宋植摸了摸鼻子,撒了个谎:“这是余师姐给我的丹药,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宋植没想到生死丸效果如此惊人,想必作为紫色级别道具,价格自然是不菲,自己目前身世不明,怀揣如此宝贝还是尽量不要让人起疑。 许截居然没有怀疑,而是点点头:“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吗,早听说余师姐山下富甲一方,能有如此宝贝也不意外,师兄,我就说你该早点从了她的。” 秦迟则是暗暗摇头,他比许截更懂一些。 刚才的几分钟,他完全失去了意识,感觉过了几十年,仿佛灵魂离开了肉体,在不断地下沉,世界里只有两个字,那就是恐惧。 死亡的感觉,他真切的经历到了。 不过黑暗中,他突然看到了一条紫色的丝线,顺着丝线攀爬,他渐渐有了知觉,能听到许截的哭喊,能闻到一股麦芽的香气,一睁眼... 果然,看到的是小师弟关切的目光。 肚子被破了这么大个洞,血液几乎流失殆尽,还能安然无恙的复活,这种丹药,岂能是凡尘俗物能买到的? “师弟,我...”秦迟看着宋植,欲言又止。 宋植知道秦迟是要感谢自己,赶紧堵住了他的嘴巴:“师兄,什么都别说了,你是为我挡下了攻击,否则倒下的就是我了。” “不!” 秦迟拉住了宋植的小手,深情的说道:“师弟,今天你救了师兄,来日师兄一定,我.....额” 他突然转头看向两人中间,侧耳聆听的许截。 许截被盯的一愣,似乎是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尴尬,讪讪开口:“嗯,其实二师兄也想报答你的,我..” 话到一半,许截发现秦迟和宋植只是怔怔的望着他,于是咳嗽了一声,知趣的向后退去。 秦迟这才继续开口: “其实从第一次见面,师兄就觉得你不是普通人,不仅饭做的好吃,还嘴甜,最重要的是能为师兄排忧解难。” 宋植正色道:“师兄,这都是师弟该做的,兄弟不该说感谢,我们聊天聊个整夜。” 秦迟心中一暖:“话是这么说,但是师兄还是想说....嗯?” 话到嘴边,秦迟的余光又注意到什么,再次向一旁看去。 不远处靠着祭坛的许截,感受到了大师兄的目光,只好摊了摊手,继续起身向一边走去。 秦迟这才收回目光,延续刚才的话题:“师兄没什么能给的,我只能承诺未来需要师兄帮忙的,师兄一定不会推辞。” “有师兄这句话就够了。”宋植官方的回答了他的废话。 “对了,师兄最后还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真的是....我没有其他意思啊,我就是想问,你......恩??” 秦迟扭头,话题再次被打断,他又看向了远处的许截。 许截终于受不了了,涨红了脸,指着被乱石堵住的出口大喊道: “你看我干嘛?我他妈还能去哪啊?” 第三十九章 妖狩司来人 昏暗的洞窟,唯一的出口已经被战斗余波击落的巨石所封堵,许截此时就站在乱石之旁,一脸气愤。 “师兄,还是先想办法出去吧。”宋植拍掉秦迟的手,面露愁容地指了指出口处。 秦迟也注意到了退路被堵,点了点头:“也好,感谢的话以后再说,要紧的是先出去。” 说完,秦迟便起身,向许截的方向走去,准备研究如何搬动巨石逃生。 宋植本来也跟着起身,但是脑中突然响起的一道提示音让他愣在了原地。 【完成任务:协助秦迟讨伐四目金猿】 【修正:协助变为击杀】 【奖励:20魅力点提升至25魅力点】 【解锁隐藏成就:医者仁心】 【额外奖励:解封美人画卷第三功能-长生锁】 宋植的胸口传来一阵温热的感觉,低头望去,自己胸口的美人纹身竟然开始发出微光,似乎在进行着某种变化。 拉上衣襟,宋植一脸懵:“我这是因祸得福了?” “第三功能么,回去得好好研究一下。” 想来是刚才自己用生死丸救下大师兄的行为触发的成就。 宋植掰着手指头开始盘算:“买了醒灵咒后只剩1点了,加上这25点...要不再抽个奖?” “师弟,来和我们一起搬石头了。” 二师兄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宋植的赌念。 “来了来了。” 嘿哈嘿哈嘿哈! 师兄弟三人开始了快乐的搬石头比赛,一块又一块巨石被他们协力取下,似乎光明就在眼前。 一个时辰后。 宋植坐在地上,望着旁边累的倒地喘气的两位师兄,再看看自己渗出血的手掌,陷入了沉思。 这个山洞太不稳固,恐怕整个隧道现在大半都被碎石堵住,即便他们已经搬空了数十米的石头,却依然没有看到出路。 正在三人疲惫不堪,怀疑人生之际,一种地动山摇之感从石堆后面传来。 空空空! 宋植三人听到巨响,都忍不住警惕的站了起来,这声势... 不会还有一只猿妖吧? 此时的他们已经体力见底,如果这时来一只猿妖... 想到这,宋植已经下意识打开了系统,意念停留在了‘手榴丹’和‘爆破符’上了。 随着身前的碎石被打破,一道全身泛红的身影冲了出来,他的身后,是一面火焰猩猩的虚影。 红光散去,三人这才齐声大呼:“韩道长!?” 来者正是负责宗门入检大会的韩老道,此刻的韩老道全身肌肉鼓胀,身体弯曲,体态与身后的猩猩虚影一般无二,充斥着强大的力量感。 二品玉骸境:神之躯。 也只有达到这个境界,才能做到徒手打穿整个隧道吧。 韩老道看到三人无恙,老脸稍微放轻松了些:“看来老夫没来晚,你们已经解决了那妖魔了?” 秦迟露出了笑容,将一旁的宋植拉了过来:“多亏了宋师弟,不然今天我们就要被那妖物给算计了。” 韩长老掐指一算,有些疑惑:“你们出发后,老夫在宗门为你们卜吉凶,预感有些不对这才特地赶来,不过秦迟,以你的实力,为何会身陷险境?” 秦迟没有接话,眉头微皱,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说,半响,他还是开口: “韩老,今日所对付妖物,乃是个假冒合妖境的四目金猿,善于掩人耳目,我大意之下也被重伤,而且...” “如果我没猜错,这头猿妖和当年吴迪师兄遇到的是同一只。” “什么!?”韩道长大惊失色,抓住秦迟的手臂:“此话怎讲。” 这个时候,他注意到了秦迟背后的祭坛,快步走去,发现了上面摆放的六个头骨。 韩长老捧起其中一个最小巧的头骨,手腕颤动,他能感觉得出,这就是他最小的女弟子蓝娥、 韩长老凄怆的声音响起: “是师父没用,没有给你们卜卦,你们受难的时候为师却还在宗门观望。” “吴迪,怪为师当年太想让你成长,不曾给你厉害的宝物,就这样憋屈的死去,你一定对师傅很失望吧...” “还有...” 看着韩道长在祭坛边老泪纵横,许截忍不住感慨道:“吴迪师兄他们出事后,韩长老便辞去长老之位,疯狂寻找作案的妖物,没想到最终竟然是被我们碰到。” 秦迟也叹了口气:“自那时起,韩长老总是会给下山的弟子们卜吉凶,不过这一次还真是帮了大忙。” 宋植其实也猜到了原委,但听完师兄的讲解,还是心有戚戚,难怪这位韩道长一直不苟言笑,不喜欢别人称呼他为长老,也不带徒弟。 丧徒之痛可以缓解,但是徒弟以如此悲惨的方式夭折,对他这种负责任的宗门长老来说,是不可承受之重。 三人静静地等待韩长老发泄情绪,过了很久,韩老道大手一挥,祭坛上全部遗物都被他收入了袖中的空间法器。 抹了抹脸上的泪痕,他恢复严肃,沉身开口:“我先带你们回去吧。” 在经过宋植的时候,韩长老拍了拍宋植的肩膀,居然露出了许久未曾出现的笑容。 “今天你们斩杀此妖,了却了我的心结,回宗门后定当重赏。” 当宋植离开洞窟时,天已微亮,长时间待在昏暗的洞穴之中,此刻眼睛被光刺激的微微眯着,顿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洞外,还有一人在等着他们。 “师兄!” 吕贤兴冲冲的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宋植三人,扬起脑袋开心的说道:“你们都没事太好了,那猿妖是不是很弱啊?” 许截一拳头将吕贤打了一个包,斥责道:“老子们差点被生吃了,你小子还在这说风凉话?” 吕贤抱着头一脸委屈加懵:“我不是看你们都没怎么受伤吗,而且,昨夜是我把韩长老指引过来的啊。” 许截揪着吕贤的耳朵不放,秦迟见状只是微笑,对身边的韩长老开口:“韩长老,我就不回宗门了,直接去往无寂岭,麻烦您帮我把师弟们护送回去。” “如此也好,免得大长老舍不得你走,你去吧,交给老道就好。”韩长老点了点头说道。 ... 南香州,一处荒郊码头。 飘荡的芦苇丛中,一艘旧船正在其中停泊。 “哈啊~” 伴随着一声哈欠,一名幼童伸了个懒腰,从船中钻出,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又看了看船中熟睡的船夫父亲,撒丫子向河边走去。 用清水洗了把脸,他扯下一颗细长的芦苇,叼在嘴中,对着河面嘘嘘了起来。 幼童没有注意到,看似平静的河面,却开始泛起阵阵涟漪。 浪花越来越近,潮汐的声音让幼童觉察到了一丝不对,这才提起裤子,睁开双眼。 一双巨大无神的鱼眼,正与他四目相对。 “额...妖..妖怪.” 幼童眨巴着嘴,小脸苍白,被吓得说不出话。 这是只成精的鱼妖,用那已经进化成人臂的双鳍撑着上岸,硕大的鱼头比船只更大,它猛地张开巨嘴,露出利齿密布的口腔,冲幼童咬去。 就在即将被吞之际,幼童的耳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这可怖的妖怪突然被从头到尾劈成了两半,残躯绽放出绚烂的火焰,在空中便化为灰飞。 幼童瘫倒在地,回头望去,一道身影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后。 来人身披玄色披风,橘红色的长发如狮子般张扬,腰间挎着一柄黑色长刀,俯视着他。 那是一双金色,仿佛有火焰般跳动的虎眼,接着,男人开口了。 “小孩儿,泉直谷怎么走。” 第四十章 陛下可有奇特癖好 秦迟看着吵闹的师弟们,咳嗽了两声表明自己的存在感,接着眼眶微红,低沉的气泡音响起: “师弟们,大师兄今日就离宗了,你们要听师父的话,要...” 许截和吕贤还在打闹,宋植则是闭目养神,神游系统。 秦迟发现没人理他,不由大怒,冲着许截和吕贤吼道:“不要打啦,你们两个不要打啦。” 宋植一惊,回过神来,就看到大师兄一脸严肃的模样,还有被训到笔直的两位师兄。 秦迟平息了一下怒火,接着刚才的话题,缓缓开口: “老二,你以后就是大师兄了,莫要朝三暮四,不务正业,应给全宗师弟师妹做榜样。” “小贤,你很善良,但要学会克服自己懦弱的性格,如果实在不行...也不必执着于做斩妖师,回家种地吧,我们都支持你。” “至于小师弟...师兄一直感觉你好神秘,或许我也没什么能帮到你的,但只要以后如果有用得着师兄的地方,书信给我,师兄万死不辞。” 嘱咐完这些,秦迟没有给大家煽情的机会,立马转身跑向树林,留下面面相觑的师弟们。 “刚才发生了什么?”宋植还没缓过来。 “有缘自会相见,大师兄你一路好走!” 吕贤先反应过来,赶忙开口,对着大师兄的方向鞠了个躬,许截也随后弯下了腰,宋植总感觉吕贤话里有歧义,但还是跟风了。 就这样,告别了大师兄,韩道长带着三个少年弟子,开启了返回泉直谷的路途。 ... 此时的泉直谷,与以往大家各自静修不同,登山路旁今日挤满了弟子,只因为今日登山之人,身份非常特殊。 在场的女修们多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此时眼神放光,满脸娇羞窃窃私语,而青年们则是盯着这位上山客的腰间佩刀,抿着嘴巴掩饰羡慕。 玄色披风,腰间的狩字玉牌,彰显着他的身份。 妖狩司的披风颜色同时也象征着等级,从‘狩’身着的锦纹披风往下算,分别是黑、玄、紫、白四种颜色。 此人看着年轻,便能披玄色披风,加上相貌俊武非凡,自然引得谷中这些年轻弟子争相目睹他的风采。 登山客并没有因为被众人注视而徒增烦恼,也没有回应任何人的话语,无论是好是坏,他金色的瞳孔始终注视着前方,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只有当他来到山之巅时,表情才终于有了变化。 深吸了一口气,他感叹道:“真是个好地方,南香州真是奇地。” 很快,一道高大的身影从林中闪烁而出,站到了玄衣刀客面前,正是大长老。 大长老上下打量一番,被他橘红色的头发吸引,当看到那腰间的黑色挎刀后,大长老后退一步,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你,不对,您莫非是?” 年轻的斩妖师摇了摇手指,一只手扶着自己的黑刀,从容自若的说道:“先找个地方坐着说吧。” 不一会,大长老领着他来到了内门中最雅致的一间阁楼,玄衣刀客没有客气,即便知道眼前这位是泉直谷大长老,一品高手,依然堂而皇之的坐上了主座。 大长老也没有说什么,理所当然的坐在下座,甚至还帮这位年轻人倒了一杯茶。 “叶长老,看来你知道我的身份。”年轻刀客端起茶杯,对着杯沿轻轻吹了一口气,没有急着下嘴,而是不经意的问起。 大长老听到这话,终于落实了心中的猜测,当下抱了抱拳。 “如果老夫没有猜错,您应该是焱狩之子,世日候朱吾世,朱大人。” 名为朱吾世的年轻人这才饮下了茶水,算是默认了。 大长老摸了摸光头,眯起眼睛问道:“不知世日候大人远道而来,是为了什么?” 朱吾世放下茶杯,装作不解的样子反问道:“你一月前给京城传信,莫非,回信你没有收到么,叶长老。” “回信?”大长老顿感脑袋有些糊涂,过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惊诧道:“莫非妖狩司派来看我徒儿的人,是你?” “正是在下。” 朱吾世点了点头,漫不经心的开口:“而且,我的任务是把你的徒弟带去京城,有人要见他。” “不可能。”大长老直接拒绝,回想起宗主对自己的嘱咐:宋植似乎已经自学了‘诀’,你不要问,只用支持,让他安全成长,或许我有一天回来会继续传授剑法。 大长老心里很清楚,宋植其实严格来说,不是他的而是宗主的半个弟子,所以没有必要再去京城,妖狩司行事无常,绝非‘健康成长’的环境。 泉直谷,才是。 “叶长老为何拒绝的如此果断?”朱吾世有些好奇:“既然此人连‘诀’都没有,留在这里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大长老想了想,露出一个苦笑:“不瞒你说,其实这孩子是我们宗主看上的苗子,他拥有和宗主一样契合的剑体,所以有意留下他继承衣钵。” 朱吾世听完觉得有道理:“原来如此,玉狩大人近来可好?” “无大碍,两日前已经下山。” 朱吾世叹了口气,似乎非常遗憾:“可惜朱某未能一睹玉狩之风采,没想到剑名傲世的玉面神狩,竟然如此年轻就生了收徒的欲望。” 大长老以为眼前这个小王爷理解了自己话中深意,刚露出笑脸,却发现朱吾世已经站了起来,他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严肃,手里不知何时捏着一副卷轴,沉声道: “泉直谷听令,圣上有旨!” 大长老被这突然的变故整懵了,但是看到朱吾世凌厉的眼神,和缓缓打开的金丝绿边卷轴,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立马离开板凳,拂袖三声,跪倒在地: “泉直谷大长老叶凡威领旨!” 朱吾世继续开口,气势沉稳,字里行间充斥着威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泉直谷新晋弟子宋植,由世日候朱吾世速带回京,不得有误,不得阻拦,违令者违天,违命,违德,三罪并罚!钦此。” 大长老听完最后一个字后,还有些神游天外,有多少人能有机会接到圣旨?况且是单独给他一个人念。 缓缓抬头,他小心接过朱吾世手里的圣旨,再次看了一遍后,吞了口口水。 “宋植啊宋植,你何德何能,能被陛下给盯上啊。” 朱吾世则是短叹一声,安慰的拍了拍大长老,动作仿佛同辈人一般:“叶长老的心情我理解,这圣旨又何尝不是念给我自己听的呢,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都给我做了。” 大长老百思不得其解,似乎终是想到了什么,四下张望,小声的靠近朱吾世的耳朵。 “我问你一个问题。” “叶长老但说无妨。”朱吾世重新挂起淡淡的微笑。 “陛下...可有奇特癖好?” “此话怎讲?” “嗯...就是我那徒儿生的妖邪,我怕陛下是有,有...龙阳之好。” 朱吾世一把推开大长老,一副我们不太熟的模样呵斥道:“放肆!叶长老莫非是想被问斩!?” 第四十一章 初次相见分外脸红 当宋植一行人回到宗门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晚上了。 从飞行傀儡上下来,宋植扭了扭小蛮腰,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战斗时受到的内伤,以及长时间不健康的骑乘体验,让他的身体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低头看了看自己褴褛的模样,两只袖子因为给大师兄包扎都扯没了,胳膊无奈的暴露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宋植打了个寒蝉,抱住自己:“嘶,不得了,我要赶紧回去泡个热水澡。” 韩老道收起飞行傀儡,对着宋植三人说道:“这几天你们劳累了,早点回去歇息吧,至于你们师父那边,我自然会帮你们交代清楚。” “有劳韩长老。”宋植三人抱了抱拳,目送韩道长走进山门。 许截开口道:“两位师弟,那我们明天就在师父那里碰面吧。” 吕贤:“师兄慢走。” 宋植:“师兄晚安。” 与两个师兄别过后,宋植迈着小步找寻着自己的小院,今夜的泉直谷没有守卫,又或许警戒的长老都藏在看不见的位置,总之虫鸣鸟叫声中,谷内小径显得十分幽静。 漫步在月光之下,宋植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闭上双眸,回忆起这两天不可思议的经历。 和师兄们一起下山的兴奋,第一次杀人时的果决,没有所谓的害怕和战栗,反而很冷静,莫非是我太冷酷...不对,应该是我知道此人罪该万死。 还有那妖物竟狡猾如斯,学会了扮猪吃虎,忘不掉的是那被逼到绝境时候的恐惧和无助,以及找到机会扭转战局后的喜悦和难以置信,当然,还有大师兄差点身死时的自责和不真实感。 这一切,都化成了鲜活的记忆,被宋植牢牢地记在脑海之中。 “如果没有系统,我会怎么样?” 宋植睁开眼睛,月光洒向他无暇的容颜,若非脸上斑驳的泥花和血点,真是堪称人间仙子的容貌。 “不想那么多了,回去泡澡咯。” 想到这,宋植心情好了起来,随手采摘着路旁的紫色野花,这是一种只存在于谷中,名为飘柔的草木,有除异味,美白肌肤,甚至助睡眠的功效,洒在洗澡水中,真是人间一绝的享受,当然这些都是余念师姐她们教授的美颜小秘诀。 宋植当然不屑于保养自己,毕竟自己可是个大男人!只是这花味道确实奇特,而且能惬意的睡一觉,是他现在非常渴望的事情。 当宋植心满意足的摘了一整怀紫花,向小屋走去时,殊不知某人正在暗处观察他。 崖壁之上有一突出的丘陵,郁郁草地之中,一男子盘膝而坐,黑刀横放在身前,他在赏月。 此地乃是大长老介绍,泉直谷必游景点之一,星夜之下透过薄云,可以看到打如玉盘的月亮,朱吾世便欣然前往。 只不过,他的眼睛却没有看向空中的月亮,而是一直注视着下方,一个采花的人。 朱吾世眉头微皱,沉吟道:“唔,这世上竟有如此脱俗的女子,若非我知道玉狩已经下山,我都要以为此人是玉狩了。” 不过除了些许欣赏之外,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反应,身为身份敏感的王爷,他早已学会不轻易动情。 “嗯?” 金色的瞳孔微动,他的目光穿过虚空,似乎看到了登山路上,正在迈步的韩老道。 “看来,那叫宋植的小子已经回宗了,也好,我倒是迫不及待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有资格被陛下急召。” 拾起黑刀,朱吾世挥动披风站起身来,转瞬消失在原地,脚下徒留的些许火焰一闪而逝。 ... 吱呀。 打开房门,宋植拾掇了两件换洗衣裳,便迫不及待的烧起了水。 待接好满满一桶水,宋植开始大把大把的将紫花撒下去,闻到了花香后,宋植这才脱下衣服,搭在桶边的竹架上,小心翼翼的迈入了木桶。 “芜呼呼呼,我滴妈呀,是真的爽。” 宋植软了,整个人舒服的靠在木桶边,他的房门并没有关,晚风从门口吹来,绕过他的发丝萦绕在耳边,这种气氛令他沉醉。 开帏玩光景,就槛看云月,他终是体会到了古人的乐趣。 不一会儿,宋植就真的沉沉睡去,或许是太过疲累,此刻竟然微鼾起来。 就在他酣睡之际,院子却迎来了不速之客。 朱吾世看着牌匾上的门牌号,确定是大长老跟他说的那间后,推门而入。 行走在院内,朱吾世望着身边的花花草草,甚至还有一座人工假山和池景,失望的摇了摇头。 很明显,这不是一个修行人士应该做的事情,初入修行路,不去刻苦修炼磨炼本事,在这里花心思倒弄园林...别说,还整挺好。 “哼,一介凡夫初登武道就及时享乐,你以外你是谁,是王爷吗?” 说话间,朱吾世来到了厢房,并没有看到榻上有人,疑惑的退了出来,继续向下一间房走去。 打开厨房的门,扑面而来的香味让朱吾世面色一变,当然,是食物的香气。 屋内显眼的摆放着一个木桌,上面四个菜一个汤,一个碗一双筷子。 这是宋植等水烧开时,给自己做的饭,这几天几乎没有进食,他想给自己的胃一点补偿。 朱吾世被桌上的香味吸引,走进才发现只是很简单的小炒,不禁咂舌:“一个人吃这么多菜,饿死鬼转世?比本王还能挥霍。” 不过这些个菜,怎么闻起来如此令人生津。 朱吾世直起身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后偷偷夹了一口,瞬间闭上了双眼。 他味蕾炸了。 “好吃,好吃啊,这感觉!....不对,本王在干嘛。” 朱吾世反应过来,放下筷子,舌尖上的温度告诉他,这盘菜的主人应该才吃完不久。 走出厨房,朱吾世环视一周,发现除了茅坑,只有一个地方可能有人了。 来到锅炉房,他发现房门并没有锁,甚至没有关,透过里面摇曳的烛光,朱吾世猜到了宋植应该是在沐浴。 不过他可不在乎是否会打搅宋植的雅兴,径直走了进去。 “这是...花香?” 鼻子微动,他闻到了一股异香,沁人心脾,他脸色反而更差了,冷哼一声:“修士生活能搞得如此奢靡,莫非你是皇上流落凡间的私生子。” 说完他停住了,感觉还真有一点可能。 终于来到简陋搭建的竹帘前,朱吾世没有废话,直接一把扯下上面的衣服,低头看去。 他愣住了。 花瓣朵朵间,宋植枕着桶沿,三千黑丝随波荡漾,紧闭的双目,微颦的黛眉,让人不忍亵渎。 妥妥一个绝世美人出浴图。 ... 朱吾世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把衣服还原,一闪身就来到了院中,揉了揉自己泛红的脸。 他不记得自己上次如此尴尬是何年何月,忍俊不禁地问起自己: “是我走错了么,这不是肆零肆号房吗?” 第四十二章 新的羊毛已经出现 于是朱吾世走出小院,重新瞅了瞅牌匾,确认不曾走错地方后眉头微微皱起。 “莫非是那老头骗我,没理由啊。” 预感到自己或许因为阴差阳错而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后,朱吾世走进院内关上房门,贴心的上锁后又从院墙翻出。 “此女不凡,既有不俗的园林造诣,又有过人的厨艺底蕴,想必在武道上也是个中翘楚,值得留意。” 拍了拍手,他这才安心的离去,金色的瞳孔中写着两个大字:正义。 走在石阶小路上,朱吾世脑袋里回想着刚才所见的景象,隐约感觉有些熟悉,他的手指揉搓着刀柄,伴随着‘挲挲’的声音,朱吾世突然反应了过来,猛地看向弟子坊方向。 “紫色花瓣,绝世美女...这不就是刚才路边采花的女子吗?” “男生女相...她不会就是?” 朱吾世回忆起宋植刚才采花的模样,那衣衫不整发丝凌乱,一看就是经历过战斗的狼狈,当下一拍手,他顿时想通了。 “原来叶长老没有诓骗本王,是我先入为主了。” 想到这,朱吾世立刻回转准备一脚踢开宋植的大门,只是没走几步他便停住了。 “罢了,既然本王已经见识到了此人的面目,也不必急于现在一时,明日再说也无妨。” “不过此人确实有一副妖异的长相,哼,竟连我都没有看出他的破绽。” 说话间,朱吾世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用仅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道:“莫非...真被那叶长老说中了?” 次日宋植是被冷醒的,昨夜放的整桶热水已经渐冷,在深秋的天气中更加冰寒,宋植赶紧起身擦掉身上的水,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甩了甩柔顺的黑发,宋植感叹道:“飘柔,就是特么自信”,便来到了铜镜前。 看着镜中自己的容颜,宋植欲言又止,多少个日夜,他都希望一觉醒来是个斧劈刀削般的利落脸庞,不过很可惜,现实是残酷的,他满脸的胶原蛋白仿佛可以渗出水来。 整理了一下衣服,看到天色尚早,宋植先来到了厢房,在被窝里研究起了新的功能。 “系统,打开长生锁。” 【第三阶段:长生锁启动。】 【长生锁:完成指定任务,获取相应的‘色彩’去补充美人画卷,解锁特定的效果。】 【触发条件:符合要求的人物出现。】 宋植读了几遍简介后,解开了自己的上衣看向胸口的美人图,虽然图案栩栩如生,但是却少了一种韵味,缺失了一味灵魂。 “恩,这么看来,原来是因为没有颜色勾勒的缘故。” 宋植合上衣服,大概明白了长生锁的作用,就是给自己胸前黑白的美人图填色,而‘颜色’的由来是由特定人物来触发。 “话总不说清楚,符合要求的人物...起码把要求告诉我一下吧。” 翻身下床,宋植将魏安然所赠的宝剑从枕下取出,细心的擦拭一遍剑鞘后,背在了身后。 宋植倒不是没想过把剑挎在腰间装杯,只是这把剑偏长,他的身材又不高大,别在腰间总会磕到地面,反而会显得滑稽。 “先去拜访宗主,再去和师父汇报。” 计划好了日程,宋植心情明媚的出了门。 ... “师父,宗主他真的不辞而别,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宋植去到魏安然居处,发现空无一人后直接来找到大长老,却得到了这么一句回答。 “宗主日理万机,回宗本来也只是调理身体的暗伤,你大呼小叫个什么?”大长老捏着宋植的脸蛋摇晃,训斥着带着一丝宠溺。 他昨夜已经听了韩老道的汇报,知晓了宋植他们下山后的经历,不免震惊于自己这个不显山露水的小徒弟,竟然成了那个力挽狂澜的英雄。 若宋植没能站出来,这一定又是一起惨案,泉直谷这次还能否瞒得住就难说了。 “可是,宗主说要教我剑法,结果我刚学会一招起手式人就没影了,这搞毛啊。”宋植无语了,甚至都细若蚊蝇的加了句吐槽,自己踌躇满志的剑仙梦,还没起航就坠机了? 这一刻,被抛弃的滋味涌上心头,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吕贤,不不,是像一个小丑,上一刻还其乐融融,下一刻说不管就不管了。 大长老大手摸了摸宋植的脑袋瓜,笑道:“宗主走之前嘱咐了老夫,只要你能保持练剑时的心境,她以后与你还会再见。” 宋植分不清大长老是不是在哄他,但还是心中一暖。 “别垂头丧气了,为师有好东西给你,算是对你这次出色表现的奖励。”大长老从身后拿出一个墨绿色的匣子,递交给宋植。 “这是精英弟子奖励,里面是一些稀有小法宝和丹药灵符,只赐予每一届最杰出的结业弟子,今天为师提前交给你了。” 接过匣子,宋植感受着手里沉甸甸的重量,惊喜之余也有些不解:“师父,虽然我这次表现不错,但是结业离我还有很久吧,真的现在就给我吗?” 话是这么说,下一秒匣子就从宋植手中消失不见,被收入了实体空间。 “...”大长老看着眼前口是心非的小子,语重心长的坦白道:“其实,你现在就该下山了。” 宋植一愣,以为理解错了,试探的问道:“师父,您说的下山是...” “就是离开泉直谷。” 听到大长老斩钉截铁的回答,宋植傻了,旋即取出墨绿匣子,双手奉上:“这是弟子孝敬师傅的,虽然弟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请不要赶我下山。” “你干什么?收回去!为师不要你的东西。”大长老涨红了脸,没想到这小子竟然给他玩市侩那一套,你玩也就算了,刚送给你的热乎东西你给我送回来? 宋植抬头,心中疑惑更深了,这没头没尾的,突然把自己赶走是为什么,莫非自己体内的妖圣暴露了? “好了,是本王要带你走,与你的宗门无关。” 突然,一道平淡,却不乏威严的声音传来。 宋植回头,开口者是依靠着门框的一位陌生男子,他有着不常见的橘红发色,那双火光暗蕴的金瞳,仅仅只是盯着自己看,体内就仿佛燃起烈火灼心般的炽热。 最让宋植震惊的,是系统有了反应。 【叮!检测到长生锁指定人选。】 【任务:得到朱吾世的肯定,并让他说出:你真是个男人。】 【限制:必须是发自内心的肯定和感叹。】 【奖励:解锁色彩:红色】 【解锁:神赋—太上神焱。】 第四十三章 我在山脚等你 “我靠!” 宋植忍不住叫出了声,旋即两只手迅速捂住嘴巴,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失态。 太上神焱不是授业课上元长老提过的,焱狩掌控的神赋吗,当时还单独拎出来吹嘘了一波威力,难道...我也能拥有吗? 朱吾世看到宋植的反应和那些普通弟子无异,心中对宋植的印象不禁下滑了一些,终究还是个空有一副好皮囊的肤浅家伙吗。 朱吾世上前一步,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开口。 “吾乃妖狩司客卿,奉命带你去京城,即刻出发。” 宋植没有理会朱吾世的话,反而看起了朱吾世的资料栏。 【姓名:朱吾世】 【年龄:22】 【身份:妖狩司客卿】 【修为:化神境巅峰】 【性格:正义,沉稳,内敛,有担当】 【爱好:赏月,折纸人】 【特殊功法:炼狱焱诀】 【在跟任务:长生锁任务—红色】 看完简介,宋植对眼前的陌生男子已经初步了解,这绝对是个狠角色,不过话说太上神焱不是焱狩家的祖传吗... “喂!我在和你说话。”朱吾世发现宋植半天不回话,有些被冷落的不满,加大音量的说道。 宋植关掉简介,感受到朱吾世口气中的不爽后心中也有些反感,自己又没说不去,干嘛这样吼我。 “第一,我不叫喂,我叫宋植。” 宋植叉腰踮脚,让自己看起来高一点儿,继续说道: “第二,我又没说不跟你走,你态度能不能好一点哦。” 这回轮到朱吾世愣住了,作为焱狩的长子,最年轻的实权王爷,即便他本性平易近人,但这并不意味着能无视身份的差距,相反与他说话更需细细斟酌,而朱吾世也早已经习惯了周围人的奉承爱戴和敬畏。 可惜,红旗下长大的宋植心中人人平等的观念在泉直谷被保护的挺好,暂时没有这种觉悟,连身为玉狩的宗主都乐意屈尊给自己打下手做菜,你一个同龄人为何吼我? 朱吾世表情微变,但是没有发作,虽然严格来说是一位王爷被平民冒犯,但考虑到此人的特殊性,他也不打算深究,老实讲,朱吾世甚至还觉得这人有趣起来,至少不是唯唯诺诺的货色。 “孽徒!平日娇蛮就算了,你莫非不知道这位大人是谁!?” 大长老不知道二人的心理活动,赶忙厉声对宋植训斥道,实际上却不着痕迹的将宋植护在身后,缓解气氛。 宋植从大长老的语气里听出警告的意思,小声问道:“他不是妖狩司派来接我的吗?” 大长老正准备开口,大力吹嘘一波朱吾世的身份时,却被拦下了。 朱吾世拍了拍大长老的肩膀,眼神示意后来到了宋植的眼前,这回语气稍微缓和一些,淡淡说道: “我并非寻常斩妖师,是妖狩司客卿,或许在你师父看来身份更加尊贵,但是你我同辈,倒也无须拘束,毕竟要从这到京城,还要共度一段时日。” 宋植怔怔的没有接话,因为他注意到师父在对自己使眼色,当下只好抱拳回应:“那在下宋植,有劳朱大人护送了。” “恩?”朱吾世眉头一横,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宋植心里一咯噔,完了,说漏嘴了,居然把他的姓氏暴露了。 “我,我,我...”宋植有些结巴,但是这时他突然看到了门窗边,正悄悄咪咪偷看的几个脑袋,没有猜错的话,肯定都是花痴属性点满的师姐们,顿时想到说辞。 “我刚才上山的时候,听到路边的师姐们议论一位朱姓大人,就在刚才我确定了,那些英武的形容只有用在大人你身上才最为合适,所以...”宋植吹的进入了状态。 “你说的倒是有理。” 朱吾世打断了他,他最讨厌被人奉承和赞美,不过心中却已经相信了,毕竟自己到来的事情,昨日就已经被全谷知晓了。 宋植肺腑:真特么不害臊。 “你受伤了?”朱吾世打量了一下宋植,发现他虽然气色尚可,但是柳眉之间有些许煞气,应该是与妖物战斗后被妖力侵蚀,尚未排祛彻底。 宋植没想到朱吾世会问起自己的伤势,自己确实受到了一些暗伤,妖狐曾现身提醒过他排除妖气,避免被追踪。 宋植下意识点了点头,又赶紧摇头否定。 虽然不知道谁要追踪自己,但是既然妖狐这么说了,他肯定信,只不过这个过程比较缓慢,他估计还需要一个星期才能排除干净。 朱吾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抓住宋植的手,宋植顿时感觉手腕传来火辣辣的灼烧感,想把手抽出来,却完全挣脱不了,此人的力量更胜猛虎,将他的手牢牢嵌住。 “你干什么!?放开我。”宋植大叫道。 大长老看出了端倪,轻拍了拍宋植的后脑勺,喝到:“别说话,他这是在给你祛除妖气。” 朱吾世的手掌散发出金色的微芒,宋植感觉体内正被一股暖流反复冲刷,碧霄狐体被动激发,他的眼睛也转变成了碧绿色,无妄之眼下,他能看到一缕黑气从自己的口鼻之中飘散而出,又被朱吾世身上看不见的光焰给灼烧殆尽。 很快,朱吾世松开了宋植的手腕,离开了这股温热,宋植立刻感到体温骤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是身体却轻松很多,尤其是胸口那种郁闷感消失,想必妖气已经彻底散去。 “谢谢你。”宋植自抱双臂揉搓着取暖,这回是非常真诚的向朱吾世谢道,对眼前这个男子有了新的认识。 朱吾世偏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不用谢我,举手之劳罢了,就当是我刚才斥责你的赔礼。” 现在的宋植碧霄狐体效果犹在,朱吾世看到宋植环抱双臂的模样竟然心脏悸动,发现自己竟然愣神后,他立刻移开了视线,暗惊不已。 古怪!此人有古怪! “不错,看来你们俩年轻人很有缘呐,到时候一路上可得好好做伴,一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大长老在一旁抚须笑道,他没想到朱吾世竟会主动帮宋植祛除妖气,其实他本来是准备开口的,毕竟能做到这事的只有太上神焱等少数烈性神赋。 朱吾世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不敢看此时的宋植,迅速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 “太阳落山时,我在山脚等你。” 第四十四章 再见!泉直谷 朱吾世走的很急,似乎是有什么要紧事需解决的样子,他走后宋植活动了一下筋骨,发现大长老正斜睨着他。 “师父,你怎么这个眼神看我。”宋植一边将匣子重新装回储物空间,一边问道。 “唔...为师在观察你。” 大长老用拳托住下巴略微思索后,从自己的储物法宝内拿出一顶斗笠,用手指在上面戳了个洞后,轻咳了两声说道:“宋植啊,山下不比谷内,除了时有妖魔外,更恐怖的是人心。” “你也知道你这张脸和寻常男子不太一样,这顶斗笠是为师少年时期游历所得,陪伴了我很久,现在赠与你,你记得平常都戴上,避免祸端。” 宋植接过斗笠,这顶斗笠历经岁月宛然如新,质感柔软轻盈,一看就是做工精良的好物,防暑避雨都很合适。 “师父所言极是,徒儿谢过师父。”宋植说罢,微微摇头挥散开乌发,接着用双手将披肩长发捋起,简单地扎了一个向上的发髻,也就是前世的丸子头。 再戴上斗笠,发髻从孔洞中穿过,帽檐正合适,只是手法不熟练,脸颊两侧有三两束凌乱的垂发,难掩那一抹秀气。 虽然体态还是更偏向女人,但是略微低头的话,斗笠遮住面庞,也不会太引人瞩目。 大长老满意的点点头,心里暗道这真是宋植居家旅行必备单品,戴上它应该能避免很多麻烦事,接着他又注意到什么,补充道: “还有一点为师想说很久了,你这是天生魅体?我从来没听过男人有这种体质,除了让其他男人脸红屁用没有,到了京城赶紧找个大夫看看。” 听到这话,宋植感觉手腕上的镇妖环颤动了一下,他赶紧散去魅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师父,这体质我觉得还行,以后一定用得到的。” 镇妖环这才平息下来,想来刚才妖狐听到大长老诋毁它的神体估计是急了。 大长老发现没什么交代的了,疲惫的叹了口气,拍了拍宋植瘦弱的肩膀:“好了,能跟你说的就这么多了,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为师希望你能已经功成名就,也算衣锦还乡了。” 似乎怕宋植心中不愿,他又加了两句:“此去京城,非我之意,就算是宗主不同意也没用,只是对你来说不知道是机遇还是危险,总之万事留意,记得给我书信。” 宋植知道,这是大长老的肺腑之言,而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了。 “徒弟宋植...不知该如何拜谢师父,泉直谷待我如亲人,能在这里踏入修行是我的幸运,如果徒儿有幸名扬天下,定会再次回来拜访师父和宗主。” 宋植缓缓下跪,俯身磕了三个头,这是结业弟子对师父必行之礼,即使是没有回宗的大师兄,临走之际都遥遥对着泉直谷方向磕了三个头以谢师恩。 “起来吧,乖徒儿。”大长老揉了揉眼,他是性情中人,总是容易对离别感伤,秦迟也是如此,所以干脆就没有折返宗门。 宋植起身,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小心翼翼的交给了大长老:“师父,这是弟子潜心研究的成果,内容震古烁今,您和宗主没事的时候可以学着看看。” 说完,宋植不再拖沓,转身跑出了屋子。 大长老目送宋植出门,低头看去,手里是一沓稿纸,上面是宋植此世身体肌肉记忆所书写的娟秀字迹。 “中华厨艺学院—八大菜系?” ... 离开师父的房间,宋植失魂落魄的走在山路上,觉得人生目标一下子模糊掉了。 本来是觉醒了系统和金手指,准备在泉直谷这么安全的地方苟发育一波,结果突然就要下山,和一个陌生人去到一个更陌生的地方。 如果是伐妖前,宋植估计自己还会很好奇,很兴奋的,但是伐妖后... 这个世界太凶险啦!这个叫朱吾世的家伙到底靠不靠得住噢。 想着想着,宋植发觉自己已经来到了山巅道场,于是索性找了个悬崖边的石头坐下,两条细腿晃荡着,看着云海思考人生。 “泉直谷的最后一天,就在这里渡过挺好。” 宋植不打算去一一拜访好友和师兄们了,就这样悄悄地消失,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习惯了吧。 翻涌的云海波澜壮阔,附近风吹过竹林的呼啸显得更加寂寥,宋植闭眼怀念着美好的经历,在这竹林之中,他见证了大师兄的顿悟;在这云海之巅,他第一次见到飒爽的宗主;也是在这个道场,他每日从破晓苦练到深夜,终于学成一式剑法,这里还有很多有趣的人和事... “嘿!宋植你一个人在这干嘛?” 一双手从后遮住宋植的眼睛,宋植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笑道:“刘波你干嘛,我一听你就知道是你。” 刘波松开手,笑呵呵的挨着宋植坐下,开口说道:“宋植,听说你要随那斩妖师下山,去京城?” 宋植低头,看着自己摇摆的腿,轻轻点了点头。 刘波看到宋植兴致不高,安慰道:“哎呀,多大点事,怎么还把你整忧郁了,这可不像能杀掉化神妖物的宗门英雄啊。” “是啊,俺可真是佩服你了。”又是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 原来是纪壶,他也来了,挨着宋植的另一边坐下,比了个大拇指,认真的说道。 宋植这才展露笑颜,三人天南地北聊着聊着,周围的人也慢慢越来越多,有和宋植不‘打’不相识的师姐们,也有肖松等关系要好的弟子,甚至还有各位授业的长老,如老的快进棺材的元长老,喜欢吹牛皮的斩妖殿李长老,刚刚重归长老位的韩老道等,最后,许截和吕贤也来送行了。 许截看着宋植戴的斗笠,心情复杂的替宋植整理了鬓角的乱发,捧着宋植的脸说道:“当时师兄把你带上来时,可没想到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呐。” 韩老道作势要打:“你小子真是他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给老夫滚远点。” 许截赶紧赔笑,正经说道:“咳咳,师弟,你一定要当心,山下有很多只看表面的肤浅男子,你可要小心被拐卖。” 吕贤在许截背后翻了个经典白眼,您这难道不是在说自己?不过还好你是个老色鬼,不然师弟还真遭了毒手。 夕阳西下,宋植看了看天色,最后和吕贤等一众朋友拥抱告别后,终于向下山的路走去。 ... 来到山脚,宋植老远就看到了一道身影抱刀而立,正是等待许久的朱吾世,赶忙挥了挥手遥遥呼喊。 朱吾世回过头来,叼着草根的他一怔,旋即微微一笑,指了指宋植的身后。 宋植面露疑惑,循着他手指的方向转身,只见他身后的山门处,那些道熟悉的身影竟然跟了出来,站作一排看向这里。 见宋植望来,许截等师兄师姐纷纷挥手,纪壶更是两手放在嘴边大声喊道: “一定要等我去京城找你啊,小植!” 宋植鼻尖微酸,抿嘴一笑后拉下斗笠,心中再没有了遗憾。 第一站能来到此地,是我的幸运。 第四十五章 前往云雾山 宋植再次向众人挥了挥手,便转身走向朱吾世,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轻轻开口。 “我们走吧。” 朱吾世将嘴里的草根取下,忍不住看了两眼泉直谷方向,似乎对这分别的景象有所触动,点了点头,离开依靠的树根走在了宋植的身后。 等二人走到无人之处时,宋植偷偷蹲了下来擦了下眼角一滴泪,朱吾世则站在一旁没有打扰他,从储物法宝内取出一架马车。 这节车厢外观方正大气,浅灰色的涂漆低调不掉价,五十寸大轮毂彰显着它的马力不凡,最关键的是绿色无污染,是旧能源中的顶配。 要说缺点,那就是它只有车,没有马了。 朱吾世两根手指塞进嘴中吹了个响哨,不一会,官道上两匹骏马奔驰而来,这两匹马儿通体火红,肌肉结实的想咬上一口试嚼劲,是真正的能日行千里的神驹。 将马鞍套在高头大马的脖子上,朱吾世这才用脚轻踹了下宋植的屁股,冷淡的开口:“哭一下就行了,还紧哭?” 其实宋植根本没哭,只不过是因为一整天被大家拉着聊,都没时间吃饭,现在低血糖犯了,胃里很恶心才一直蹲着。 宋植一边揉着屁股一边站起来,当看到这红色骏马他惊到了,因为自己居然还没马儿的肩膀高,这是正常动物吗,还是灵兽? 上了马车,宋植坐到了驾驶的木板上,好奇的握着缰绳,上辈子他还从未见过马车,甚至没有骑过马,现在感觉一切都好新鲜。 把玩着缰绳的宋植,突然注意到两匹马都回头盯着它,马眼里满是人性化的不屑。 朱吾世也上了车,一把夺过缰绳开口说道:“这是有灵兽血统的火追马,只认我一人,你老实地去后面待着。” 宋植翻了个白眼,撩开幕帘走进车厢,发现里面竟然意外的宽敞,甚至还有半张小床,缩缩腿还可以蜷缩着睡觉,此外还有两条板凳和一张袖珍木桌。 随着一阵摇晃,马车启动了,宋植站稳以后靠着木桌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桶。 桶里装着的是腐竹、海带、肉丸等食物,此外桶下方有一个隔槽,里面贮存的是水,没错,这就是一个自热小火锅,被宋植完美还原了出来。 将一包辣酱和调味品加了进去,宋植盖上盖子,撩开幕帘端着小火锅坐到了朱吾世身边。 拱了拱朱吾世,宋植小声问道:“咳咳,老哥能否帮个小小小忙。” 朱吾世眉头微皱,视线始终盯着前方,淡淡开口:“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宋植立马将手里的小火锅端起,解释道:“我就是想请你帮我烧开桶中的水,但是记得不要把我的桶给烧穿了。” 朱吾世眼皮跳动,自己的身份何等尊贵,一个小小草民竟然敢使唤自己,要用神赋烧开水喝? “不可能。” 他果断地拒绝,冷酷绝情。 只不过他小看了宋植的脸皮,半响后,架不住宋植的软磨硬泡满地打滚,甚至要上手给他按摩时,朱吾世终于答应了:“别碰我!把桶拿过来。” 宋植大喜,双手奉上小火锅。 朱吾世单手托住木桶,手指间发出金红色光芒,不一会香气便从桶中四溢,宋植的肚子也打起了雷。 “你确定这是开水?”朱吾世鼻子也闻到了香味,看着手里的桶露出了黑人问号脸。 宋植接过小火锅打开了盖子,香味不再掩饰,伴随着浓浓的热雾扩散开来,这是密制川味锅底的独特味道。 宋植美滋滋的掏出筷子,夹了个肉丸品尝了一口。 “恩~双刀火鸡肉加上撒尿虾所制成的肉丸,被高温烘焙后,果然够劲道,够爽。” 宋植满意的很,又夹了一个肉丸,向朱吾世嘴边递了递。 朱吾世怒目圆瞪,斥责道:“你干什么!?本王需要人喂吗。” 宋植被吼的一愣,讪讪的缩回了手,没想到朱吾世居然这么不接地气,我的意思是问你吃不吃,又不是真的要喂你呀。 正准备自己独吞肉丸时,朱吾世突然抓住了宋植的手,面色凝重。 “额...干什么。”宋植不明所以。 “给一双筷子我。” 就这样,朱吾世抢过了宋植的筷子,吃下了属于自己的肉丸,而宋植只好再次掏出一双筷子并将火锅放到中间,二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享受着这修真世界第一份自热火锅。 火锅升腾起袅袅烟气,把宋植吃辣晕红的脸颊衬的更加娇艳欲滴,在油灯下如粉琢美玉一般明艳动人,朱吾世不经意间的回眸,竟有些许失神。 天色已黑,夜幕下巨马飞驰,马车在万亩良田之中穿行而过,后方是袅袅香烟。 官道两侧,时而有还未归家的农夫撑着锄头仰望呼啸奔行的马车,更远处,是灯火稀疏的农家村庄和山野城寨,宋植依靠在车厢旁,伸出一条腿在车外晃荡,风吹过鬓角发丝,他感受着这份属于凡尘俗世的烟火气。 这会儿,他更像是回到了古代世界,普通而又自然。 “朱大人,我们就这样一路跑到京城吗。”宋植看着远方,突然问道。 朱吾世摇了摇头,回答道:“前行两百里有一妖狩司驿站,等到那里留下马匹后,我们步行穿过云雾山便能到达南香州第一大城不夜城,再从不夜城坐水路前往京城。” 宋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过了一会儿,朱吾世余光看去,才发现宋植已经睡熟了,淡淡的月光洒在马车上,给宋植秀气的脸庞更添一份神秘。 “你到底是谁...” 朱吾世轻声自问道,他金色的瞳孔眺望着天边的明月,清澈无比。 他回想起出发前夜。 那座偌大而空旷的天子寝宫内。 “陛下,臣..” 身着黑色蟒服匆匆面圣的朱吾世刚迈进大殿,就看到了负手而立,等候多时的皇帝。 正准备下跪行礼,面前的天子挥了挥衣袖,转过身来,面色含笑。 “世日候不必多礼,深夜召见,只因有一件要事”,大渊国君比了个过来的手势,“朕思来想去只有你做最合适,非必要情况,朕不希望有第二个人知道。” 朱吾世小心上前,附耳倾听。 交代完后,皇帝破天荒的拍了拍他的肩,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朱吾世赶忙抱手躬身,待皇帝踱步回到卧榻,才退出大殿。 接着,他就奉旨昼夜兼程的赶到了泉直谷,见到了这个人。 想到这,朱吾世脱下身上的玄色披风,轻轻的盖在了宋植的身上。 月明星稀,一驾马车两个人,驶向未知的远方。 第四十六章 带着少夫人的大哥哥 云雾山,并非一座山头,而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山脉,是南香州有名的仙地。 整个山脉纵向极深,如果乘坐马车绕路的话需要多花费半个月脚程,但是如果徒步横向穿越,仅需要三天时间。 值得一提的是,云雾山作为植被茂密的深山丛林,却不像大渊国其他山脉那样有大量妖魔鬼怪暗藏其中,反而鲜少出现旅人被害的情况。 这得益于坐镇南香州的桂王军队常年伐妖,江南一地斩妖师也会经常路过荡妖,加上云雾山中多道观,民间修士众多,所以有无妖山脉的美誉。 次日黄昏时分,云雾山某处山脚小镇中,一辆马车从官道冲入镇中。 火追马的脚力惊人,全程只吃了一次食,仅用了一天不到的时间便赶到了云雾山。 这座小镇名为平安镇,云雾山下住着许多靠山吃饭的人们,类似这种小镇比比皆是,朱吾世驾驶着马车,寻找着驿站。 最后,马车减速,在镇中最好的驿站前停步。 朱吾世翻身下车,收起车厢后将马绳递给光速跑来的伙计,侧身不经意的亮了亮腰间的玉牌。 伙计表情微变,立马对着朱吾世行了一礼,这才牵着马绳离开。 为了便利斩妖师的行动,妖狩司在大渊各处都有驿站,这座驿站便是其中之一,如果有斩妖师路过歇脚,会提供全套的帮助。 朱吾世看了看天色,没有急着进驿站,而是不慌不忙的脱下象征斩妖师的披风,转身看向宋植:“不早了,咱们先吃点东西。” 宋植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当然不会反对,只要不让我付钱一切好说。 这座镇子很大,在云雾山脉这一片也是首屈一指的重镇,因此有着繁华的贸易街。 宋植紧紧跟在朱吾世身后,两侧是琳琅满目的店面,四周的吆喝声不绝于耳,有摆摊卖芽糖的老头,有铺设锦缎悬挂锦衣的妇女...道上行人拥挤,时不时有孩童从嬉笑打闹的从脚边跑过。 岁月静好,繁华喧嚣,完全不像授业课上所说人类濒临末世的氛围。 正好奇张望的宋植,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 “大姐姐,要糖葫芦吗,可好吃了。” 宋植低头看去,原来是两个脏兮兮的毛孩,开口的是其中的男孩,正捧着几根糖串,红扑扑的小脸咧嘴在笑,眼神希冀的望向宋植。 “额...”宋植倒不是很想吃,但是拒绝一个孩子天真的眼神是对他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于是下意识的瞟向朱吾世。 其实上次收受了余师姐的前囊,宋植是有钱的,不过可惜自己太单纯,竟然借给了二师兄,估计现在已经被充当了嫖资。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离泉直谷一百多里了,只好闷在被窝里打自己泄愤。 另一个小女孩见宋植看向朱吾世,很识趣的跑到朱吾世身前,大声嚷道:“这位大哥哥!给后面那位姐姐买串糖葫芦吧。” 宋植哑然失笑,没想到这女娃胆子这么大,竟然去讹斩妖师。 朱吾世被个孩子拦下也愣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在说谁,等他回头看向宋植时,宋植已经在对着空气吹口哨了。 朱吾世也懒得对孩子解释什么,直接从口袋掏出一枚银币,交给了孩子们,换回了一串糖葫芦。 “给你。”朱吾世接过糖葫芦,晃悠了两下递给宋植。 宋植摆了摆手推脱掉,露出笑容:“朱大人心很善啊,不过我不想吃,您买的您吃吧。” 朱吾世闻言立马炸毛,抓住宋植的手直接将糖串塞了进去:“给我拿着,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宋植只好接下糖葫芦,一边舔着一边观察身前气冲冲的朱吾世,内心有些无语,这个男人时好时坏脾气古怪,之后相处要多加注意了。 只是这枚远超糖葫芦价值的银币,很快就引发了浪潮,越来越多的小孩儿寻了过来,有卖花的,有卖布的,甚至还有端壶卖油的。 到了后来连宋植都亲自下场解释的地步,但是孩子们不听,只要不给钱就撒泼打滚满嘴胡话,什么始乱终弃这种不知道哪学的名词捡起来就用,朱吾世只好不厌其烦的给钱了事。 直到最后一个卖药的大爷也来凑热闹,朱吾世才终于破防了。 “少年,你的夫人样貌惊为天人,想必晚上没少遭罪吧,我这有壮阳丸,一颗提神醒脑,两颗昼夜颠倒,三颗...” “给我滚!”朱吾世眼睛泛红,一掌劈断了大爷的小摊,拉着宋植就走。 宋植哑然失笑,这大爷确实离谱了。 朱吾世带着宋植离开街道,快速逃到了一间饭馆,直接上到了二楼。 现在正是饭点,二搂此刻也有很多散客,宋植二人只好随便寻了张闲桌坐下,相顾无言。 “你给我把斗笠压低点。” 半响,朱吾世蹦出这么一句话。 “不会吧,这也怪我啊。”宋植话是这么说,但还是把斗笠往下面扯了扯,心中思考要不要以后再加层幕帘。 “两位客官想来点什么”,落座许久,一位店小二才抽出空迎上来,殷勤的问道。 “先上点喝的。”朱吾世双手抱胸,冷冷的开口。 店小二:“没问题,两位是要什么饮品呢?” 朱吾世:“菊花茶,少要菊花加枸杞。” 宋植:“阔乐,少冰多糖加点气。” 店小二扣了扣脑袋,再次确认道:“这位姑娘您说的是?” “不要管他,两杯一样的就行。”朱吾世开口,继续问道:“你给我们介绍一下这里的特色,我们现在点菜。” 小二瞬间来了兴致,用特殊的腔调回答道: “客官好福气,我看你二位就需要我们云雾山的招牌菌菇汤,乃是大自然的馈赠,一碗清心养肺,两碗终结肾虚,三碗...” “好了,别说了别说了。”朱吾世伸出一只手打断了小二的慷慨介绍,无语的说道:“除了这玩意,其他招牌菜都上一份。” “好嘞,两位稍等!” 小二走后,发觉心态出现问题的朱吾世闭目养神,平息心中的烦躁。 宋植则是趁这个时间召唤出墨绿匣子,准备看看都有什么。 就在二人等菜之时,楼梯又涌上来一大帮人,为首的是一满脸刀疤的肥壮男子,一行人放声大笑似乎是有什么喜事,落坐到了宋植他们附近。 宋植一眼就看出来,这一伙人都是修士,为首的头领甚至是化神境实力,在这地盘绝对是顶级战力了。 刀疤男子坐定后,直接叫了三大坛酒,对着他的兄弟们神秘兮兮的说道: “老子我今天接了个大活,说出来你们可不要惊掉大牙...” 第四十七章 请先杀我夫君 刀疤脸身边的一个中年男子倒了碗酒,开门见山的说道: “老季,没有好事儿您能费那么大力把弟兄们全叫来么,就别藏着掖着了。” 这个姓季的头领哈哈一笑,附身靠桌向前说道:“这平安镇的金铺掌柜刘老板你们都听说过吧?” 中年男子姓沈,语气不屑的接上话:“嘿,不就那刘能刘老四么,总不是人傻钱多,怎么,他有事求你办?” 老季不满的看了眼中年男子,继续说道:“那刘老板的胖儿子最近得了肺痨,听说只剩下一口气,现在满世界求人治病,说只要谁能保住他儿子的命,他愿意分一半的家产出去。” 此话一出,桌上的大汉们面面相觑,刘能是平安镇首富,他的一半家产那可真不是个小数目,当下都忍不住有些心动。 其中一个面相年轻些,头戴红巾的男人不解的问道:“可是我们又不是药师大夫,这事儿与我们有何干?” 有人听懂了话中深意,插话道:“你觉得刘能那么有钱,能找不到好的大夫医诊?恐怕现在是只能找些歪门邪道治病,季哥,你继续说。” 老季点点头,意味深长的说道:“聪明,刘老板确实是在找偏方,你们...” “还记得那长生道观吗?” “长生道观!?” 众人哗然,旋即哄堂大笑,眼神里充满了戏谑、无语和疑惑的情绪,仿佛听到了什么荒唐的笑话。 老沈更是笑的前仰后合,嘲讽道:“那长生道观的疯老道还没死?当年这个镇里不是都说他是打着长生的幌子行骗吗,我没记错的话可属那刘老板被骗的最多,骂的最大声啊。” 有人故作中肯的补充道:“倒也不能说行骗,此人治病救人确实有一手,只不过年轻的时候被人捧得太高,说什么神仙转世长生不老,结果后来老的不成样子,哈哈哈。” 众人又开怀大笑,拿着陈年旧事开涮的滋味真的很爽。 老季待众人笑完,突然将酒碗重重的拍在桌上,沉声道:“老子只知道,刘老板许诺,只要能把那老道士请到他面前,就给钱。” 全场安静,半响老沈再次开口:“这种事你一个人偷偷做不就行了,还把我们都叫上,你可真是个好大哥。” 老季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还是没有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咧嘴一笑:“你要是想一个人去,我不拦你,但是我提醒你,那长生道观已经有接近十年没人下山了,我最近多方打听,还了解到一些很玄乎的事情...” 讲到这他没有继续再说,但言下之意已经很明了。 这个差事,可能比想象中的要危险。 “愿意来的兄弟,定个时间我们一起出发。”老季站了起来,端起了酒碗。 陆陆续续在场的汉子们都站起来敬酒,包括不情不愿的老沈。 举碗相碰后,此事就算是定了,一伙人这才继续谈天说地,嘈杂的嚷嚷声响彻整个二楼,却没有人敢上来制止,包括店家也只能远远观望。 宋植就背对着他们,戴着斗笠倒是没有被谁注意到,只是两只耳朵却把身后的谈话听的清清楚楚,忍不住微微偏头偷偷瞄去。 可惜,这小举动还是被人瞟到了,那位之前发问的年轻汉子此时正好望来,一眼就看到宋植的侧颜,筷子瞬间掉到了地上,宋植注意到动静后赶紧把头转回来,暗骂自己干嘛怎么就这么忍不住好奇。 那小伙呆愣了一会,直到被身旁同伴敬酒才回过神来,不出所料,很快他就起身,端起酒碗朝宋植的桌子走来。 “糟糕糟糕...”宋植听到脚步声,赶忙将帽檐压的更低,侧过身体不让他看清楚自己的脸。 小伙走到宋植身边,他的头上包着一个红色头巾,皮肤黝黑像是码头工人,实际上却是个实打实的合妖境后期修士。 他见宋植躲着他,看都不看桌子对面的朱吾世,自顾自的说道:“小生姓郑名浪,是邻镇高远镖局的镖头,不知姑娘是平安镇人呢,还是单单路过此地?” 宋植不想叼他,目光求助的看向朱吾世,只要这家伙愿意开口帮忙说两句,这伙人绝对不敢继续找他麻烦。 朱吾世倒是睁开了一支眼,只是发现宋植在看他,又立刻合上了,仿佛从来没有睁开过。 “喂!” 宋植急了,见朱吾世不想管,只好自己开口拒绝:“我们是路过此地,应该跟你不熟吧?” 郑浪听到宋植冷漠的声音,反而心中更加荡漾。 好一个冰美人!老子就好这口啊! “路过此地好哇,那云雾山多怪事,虽说妖少吧,但是山路不好走,如果你有需要,在下...”郑浪立马开始套近乎。 宋植捂住耳朵表示不想听,只想让这人赶紧走,摆了摆手:“谢谢您嘞!真不用。” 郑浪吃瘪,但是不肯轻易罢休,举起酒杯:“相逢即是缘,在下敬你一杯,这总可以吧。” 宋植无语了,只好松口:“喝一杯你走人,o不ok?” 郑浪:“这...什么哦不?” “我说敬你一杯你走人,行不行?”宋植终于回头,面色冰寒到了极点,被个男人纠结这么久真是让他很恶心。 啪! 东西碎裂的声音响起,整个二楼突然陷入了寂静,大家都偏头看向这个方向,原来是郑浪的手没拿稳,手里的酒碗摔成了碎片。 他指着宋植的脸,嘴巴微张却吐不出一个字,毫无文化的脑袋里除了‘好美’两个字找不出第二个形容词。 在场其他人也因此看到了宋植的脸,宋植再想挡已经来不及了。 甚至,郑浪的几个同伴已经起身,走过来助阵了。 感受到弟兄们过来,郑浪看向朱吾世的眼神瞬间充满了酸味,自己玩命打拼三十年,换了一身本事,结果这么美的女子都跟了小白脸,他不服! 而戳破小白脸面目的方法,没人比他更熟了。 郑浪立刻出手抓向宋植,企图强行将宋植揽入怀中,这一招百试不爽,那些男伴但凡敢装杯喝止他的,下场无一例外都是被他一顿暴打。 可惜,宋植可不是弱女子,男儿当自强! 在郑浪出手的刹那,宋植就反应了过来,身体后倾躲过这一爪,细腰扭动翻身抽剑如蛟龙出水,瞬间将剑刃横在了郑浪的脖颈处。 铿!铿!铿! 郑浪的同伴一看宋植亮剑,也纷纷抽出了自己的武器进行对峙,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已经有客人偷偷下楼避免殃及池鱼,店小二也躲到了楼梯处观望。 郑浪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个女人给擒了,纵然羞愤但是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只好挤出笑脸陪笑道;“是我郑某走眼了,姑娘放过我,我这就走绝不纠缠,我拿我妻儿老小保证。” 宋植虽然占据主动权,但是看到这么多大汉手持寒光闪闪的兵器‘怒视’着自己,从没见过这种阵仗的他还是心虚了,发丝都因为冷汗凝湿了。 “记住你说的。”宋植撂下狠话,才慢慢放下剑。 感受到脖间冷气移去,郑浪立刻后退一步混到弟兄中间,大笑道:“我不纠缠你,但不代表我兄弟们同意你走了,哈哈哈。” 伴随着他猖狂的笑声,除了老季等几个成熟点的,其他汉子也都跟着笑起来,缓缓走进。 宋植脚步向后移了两步,抵到了桌角才停下来,只好面色通红,非常无奈的承认了:“我摊牌了,我是男人行了吧!” 是不是非要我说出来,把自己尴尬死你们才满意? 可惜,就像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一样,宁愿相信公猪生仔,也不信宋植是直男。 不出所料,又是一通嘲笑,郑浪为首的几个汉子不再废话,伴随着嘿嘿嘿的笑声围了上来,即将伸出罪恶的手。 环顾四周,宋植心里一顿盘算,发现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基本不可能团灭这伙人,更何况还有化神境修士坐镇,到时候跑都跑不了。 那就只有放杀招了。 宋植歉意的看了眼一直闭目装死,实则嘴角含笑的朱吾世,心里暗道一声对唔住。 “想碰我,先杀了我夫君吧!” 第四十八章 安抚暴躁小王爷 话音刚落,一股强大的气势陡然弥漫开来,在场的众人顿时感觉空气变得干燥,心头仿佛被烈火灼烧般难受,体内的赋也失去控制开始颤抖,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恐怖生物在附近窥视。 宋植却明白的很,这是朱吾世发飙了,仔细看去甚至可以看到他的座椅已经出现了裂痕,这股气势正是从他身上散发。 郑浪等人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也不是傻子,立刻明白了这小白脸有古怪,停下了对宋植的出手。 此人必定是修士,而且绝对不弱,那么这种见面分生死的事情,必须要慎重。 当然,这只是大多数人的想法,不包括一些真没带脑子的蠢货。 就比如其中一位矮胖男,因为境界较低所以对危机的感受不强烈,伸向宋植的魔爪并没有停,色眯眯的样子一看就多少沾点。 “救我呀!” 宋植没想到居然还有朱吾世镇不住的人,直接一溜烟跑到了他的的身后,一只手搭住了朱吾世的肩膀,茶味一笑。 轰! 一股金焱从朱吾世头上喷发,在空中幻化成了一只雄武的金红巨狮,这狮子三头六眼威风八面,光是那凶暴的目光就十分骇人。 大汉们齐齐后退两步,神色震惊。 赋形外放,这是化神境高手!而且这气势...化神后期?亦或是巅峰?为什么平安镇会有这种人。 只是朱吾世并没第一时间针对这些挑事的汉子,而是一把提起宋植,眉宇发黑的问道: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植吞了口唾沫,不好意思的看向一边组织起语言:“还不是因为你在这看戏...而且我那是搭肩膀,兄弟之间不是很正常么...” “哼!”朱吾世慢慢放下宋植,并没有再计较什么,金色的瞳孔冷冷的扫视向郑浪一群人,冷哼一声问道: “呵,你们还真是不知者无畏啊。” 被朱吾世仿佛看蝼蚁一般俯视,郑浪几个大汉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身体却很诚实的颤抖起来,不知道是因此人的火焰而升高的温度还是过于紧张,他们的衣衫已经湿透了。 正在他们思考要面子还是要里子的时候,一句呵斥声传来。 “够了!” 众人回头望去,原来是那刀疤脸首领,老季开口了。 老季推开众人,来到了最前面,面色诚恳直接行了个弯身大礼,歉声道: “在下本镇云山武馆馆长季明,叫我老季就好,如您所见我这些弟兄都是些山野莽夫,从没见过如这位少夫人般美丽的女子,多有得罪实非本意,如果...恩?你想干嘛!?”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感觉温度更高了,再一抬头,朱吾世的赋形已经凝实到了极致,那头狮子已经站到了朱吾世身侧,这是要开战的姿态! “喂喂喂!”宋植赶忙拦在朱吾世身前,他知道老季这是点到了朱大人的软肋了,不过自己都还没委屈,你在这委屈个什么劲啊!? “说了我是男人你们就是不听!” 宋植将老季等人吼的一愣,然后很快将朱吾世拉到一边安抚道:“我来跟这些人解释,你可别真一怒之下乱杀人啊。” 虽然宋植也很不爽,但是他不希望朱吾世因为一时脑袋发热,就血溅三步乱杀人。 朱吾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在京城的王爷中他的性格绝对称得上温和纯良,从不故意刁难苛责府眷,更是做到了礼贤下士,最多就是对某些纨绔子弟略施惩戒,绝对不至于暴起杀人。 没想到,刚离开京城就接二连三的失态,朱吾世看了眼宋植,心中责备都是你小子惹的好事。 宋植看到朱吾世冷静下来,这才赶紧招呼季馆长他们离去,避免再惹是非。 刀疤脸老季临走之际不忘抱拳谢过宋植: “这位姑..不,小兄弟,多谢你了,在这地界报我季明的名字多少管点用,那我们就先撤了,告辞。” 说完,他带头下楼,其他弟兄也都没脸留下吃饭纷纷跟了下去,直到出了酒馆大门季明才松了口气,一巴掌打在了郑浪脸上。 “你精虫上脑也分情况吧,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人是谁?” 郑浪捂着脸满脸懵,本来准备事后嘴炮找点面子,结果现在只能低个头沉默不语。 老沈也冷哼一声,看了眼二楼低声说道:“这小子赋的威压这么强,恐怕不是神赋也差不多了,这个年纪就达到这个境界,不是妖狩司的人是谁?恐怕,还是妖狩司的天才之一。” 这话一出,大家伙才终于服气了,如果真是妖狩司的人,那确实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除非做的非常非常干净,否则但凡被查出蛛丝马迹下场就是全部株连,最好的结果也是去当狩猎大妖时的炮灰,运气好或许能捡回半条命。 而且查到他们不难,整个小镇,指不定哪个路人就是妖狩司的线人,并非只有修士。 老季摇了摇头,沉声道:“今天就不聚了,等把事情办好了再喝,明天早上镇门集合,出发去那长生道观。” ... 那伙人走人,宋植重新坐了下来,招呼惊魂未定的店小二上菜。 “客,客官,您真是男儿身?” 店小二上菜的时候,斗胆看着宋植的脸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宋植闻言,不多bb立刻撸起袖子露出白皙纤细的胳膊,使劲鼓出了一点儿肌肉,试图展现自己的雄风。 “唔...小是小了点,但是我确实是男人。” 小二点点头,撅着嘴看了眼朱吾世,给了个‘我都懂’的眼神。 宋植一愣,搞什么东西这也能误会啊,赶忙扯住小二的衣角补充道: “我是正常男人,我喜欢女人,这你总听得懂吧,我喜欢妹子啊。” 小二嗯嗯嗯的点点头,眨了眨眼就离开了,留下宋植捂着脸叹息,恨不得给自己帖两撇胡子。 悄悄抬头看了眼朱吾世,还好这家伙老老实实低头吃饭,没有看到小二的眼神,否则估计又要火山喷发了。 宋植作为新世纪的人,倒没有把这种事太放在心里,毕竟自己做好自己就行了。 但是朱吾世不同,从小生长在王侯将相府邸,对自己的要求极高,非常在意这种男女之事,所以眼睛里进不得沙子。 算了,以后还是不逗他了。 宋植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貌似认真吃饭的朱吾世却眉头紧皱,心里暗骂自己。 “这个宋植身上到底涂的什么香,刚才揽住我的时候我都差点道心不稳,真是怪哉...莫非陛下真...” 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抬头发现宋植正杵着脸看着他。 “咱们什么时候上山啊?” 朱吾世重新低头,吮了口赠送的菌菇汤。 “明天吧。” 第四十九章 奇怪癖好的少女 晚饭后,朱吾世便去付账顺便登记客房,宋植则是揉着吃撑的肚子独自下楼,准备散散步消消食,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 山镇的夜晚,夜市依然热闹非凡,宋植灵活的穿梭在人流之中,压低斗笠寻找着自己心仪的小摊。 他打算买一张面具。 掂量着手中从朱吾世那讨要来的钱袋,宋植嘴角露出笑意,本来这家伙懒得理自己,直到他说是要去买面具,朱吾世才立马掏钱塞他手里,恨不得亲自给他戴上。 “我求你啊,我求你救救我丈夫啊。” 突然,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街边传来,顿时吸引了街上行人的注意,很多人停步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看装潢和牌匾这应该是一间医馆,一位衣着寒酸的妇人跌坐在地,似乎是被人拿棍杖赶了出来,哭喊声就是从她的嘴里发出来的。 “疯婆娘,我们请大夫免费帮你问诊已经够仁义了,你还想让我们倒贴钱治病?再敢来闹事我们真就不客气了,滚。” 两个替药馆看门的武夫身后,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指着地上的女人,语气刻薄的开口。 动静很大,很快药馆门前就围的水泄不通,全都是看热闹的人,果然在任何时代都不缺吃瓜群众。 宋植好不容易挤到了前面,看到这一幕微微皱起了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样对待一个妇女有点太过了。 人群中也不乏有同样想法的人,当即有身份较高的路人开口嘲讽: “呵呵,当街打女人,我都怀疑你们这儿到底是药馆还是武馆了” 药馆管事看到店门口突然围了这么多人,心中也担心引起众怒,赶忙抱拳赔笑解释道: “众位息怒,这实在不是我们医馆本意。”他指了指地上的女人继续开口: “这个女人的丈夫患了疫病,我馆一开始出于仁义帮忙出诊,发现他老公早已病入膏肓,若想医治需要大量药物长期服用方有一线生机。” “但是我们开医馆也不是做慈善,只能帮忙续口药汤,否则以后都让我们无偿治病那生意该怎么做,大家说是不是。” 管事说的倒是在理,在场的人们了解到来龙去脉后,已经频频有人开始点头。 宋植没有跟风,无论如何这都不是打人的理由,他看得清楚这女人只是个普通人,从身上的淤青来看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打了。 正在宋植考虑要不要多管闲事的时候,人群中一道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别说废话了,打一个没有反抗的女子就是没道理,本..本大爷实在看不下去,你们今天要是不给她赔礼道歉,我可不会轻易绕过你们。” 一个人影推开人群走了出来,此人穿着大一码的袍子,显得非常宽松,腰间挎着一柄造型浮夸的宝剑,带着高帽,面容...面容倒还算正常,是个俊美的男子,只是仔细看去会发现有些违和,似乎不够自然。 宋植视线扫了过去,一行简介浮现出来,与大部分人不同,此人的简介和宗主,朱吾世这类人一样呈现特定的色彩,比如宗主是黑色,朱吾世是金红相间,而此人则是暗紫色。 【姓名:江雅臻】 【年龄:17】 【身份:东神族人】 【修为:化神境初期】 【性格:娇贵,开朗,自卑,善良】 【爱好:女扮男装,唱歌】 【特殊功法:罗刹诀】 “啥?” 宋植忍不住多看了这人两眼,原来是个女扮男装的家伙,这爱好可真有够独特的,不过她这脸是怎么弄得,也太像那么回事了吧。 “又开朗又自卑,喜欢女扮男装...不会是个精神分裂吧。”宋植收回了脚步,既然有人当出头鸟,他就可以先观察着。 管事看到还有人出头,面色微变,但还是沉得住气开口解释:“这位兄弟,是这女的三番五次来闹事,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话还没说完,管事突然瞥到了眼前‘男子’的眼睛,那是一双紫色的瞳孔,仿佛暗藏着一道看不见的漩涡,匆匆对视就让他的灵魂瞬间沉沦。 脚下一软,管事的突然跪倒在地,情不自禁的对着女人磕起了头,嘴里不停咕嚷着对不起,咚咚咚的磕头声让人群都安静下来,因为地板已经被他额头的血给染红了。 两位武馆武夫大惊,赶忙扶起管事,怕他直接把自己磕死过去,看向江雅臻的眼神充满忌惮和惊恐。 江雅臻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慢慢走到女人身边准备将她搀扶起来,不料却被女人一把甩开,愣在原地。 地上的女人突然轻笑起来,然后越笑越大声,刚才管事向她磕头的时候她看都没有看一眼,现在反而红着眼睛看着周围的人们,抬起肮脏的手指挨个点了过去,语气怨毒的说道: “我老公没救了,哈哈哈,其实不都是你们这群贱人害的?”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莫非这个女人真的疯了。 “要是放在以前,那长生道观的老道士必然早早就救下我丈夫,就是因为你们在背后嚼舌根,说他骗了你们香火钱,长生不死是假的,哈哈哈哈...” “现在好了,我们穷人得了病就只能等死,你们有钱治不了的,还不是照样等死,都死吧,死吧!嘴贱的东西,你们都给我去死!” 女人越说越激动,人群也议论纷纷,似乎女人的话触动了他们的某件心事,慢慢地都摇着头散去,只留下原地哭泣的女人和背后的江雅臻。 江雅臻蹲了下来,她并没有嫌弃疯癫的女人,甚至还掏出节手帕递了过去。 不远处的宋植听完女人的话,也没有离去,他突然联想起了刚才客栈二楼那些汉子们的对话,似乎他们都提到了一个叫长生道观的地方。 而且这个镇里的人,似乎都很避讳这个话题。 好奇的宋植走了过去,准备问问女人详细的内幕,只是还没靠近他就听到了江雅臻的碎碎念。 “大婶,有什么事还是要找女人帮忙,男人靠不住的。” “你看,他们除了会打你骂你,根本没有同情心,男人说到底不过是内心冰冷的野兽。” 正准备张口的宋植,瞬间闭上了嘴巴,在一旁手足无措。 江雅臻察觉到又有人靠近,警惕的望了过去,发现来人是个貌美如花的妹子后,脸色才缓和了下来,露出和煦的笑容。 “在下江大年,姑娘你是?” 第五十章 人心不古事难全 江大年? 宋植想笑,没想到这人戏演的还挺全,居然给自己整了个男人的名字。 “哦哦,我叫宋小植,方才从此路过,想问问这位大婶没什么事吧。” 宋植有样学样,也给自己化了个名,虽然恶趣味大于实际作用。 江雅臻耸了耸肩,伸手拍了拍身边的地板,示意宋植挨着自己坐下。 待宋植刚一坐下,她突然伸手捏向宋植的脸,还好宋植反应快迅速躲开了。 “你可不像是这的人,我来了两天了,这里养不出你这么漂亮的人。”江雅臻缩回手,看到宋植略带惊讶的模样吃吃笑道。 宋植懒得解释,反正也没人信,而是反问道:“你也不是这里人吧。” 江雅臻一愣,大方的承认了,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说道: “原来被你看出来了,没错,我是个来自东方的游侠,那里的人都称呼我一声紫龙哥。” 说完,她的眼睛眯起来,放低声音诱导道:“怎么样妹妹,够霸气吗。” 宋植:“...” 霸气个屁哦,还特么紫龙哥,我看你是小龙女,凑近看这脸皮还是不够紧都快垮下来了,易容术还是不够精通呀。 不过仅透过她这双水灵的眸子就能看出,此人长相一定不会差...为何要假扮男人呢。 “咳咳,紫龙哥,不如我们先问问大婶到底发生了什么?”宋植注意到街上已经有摊贩开始收摊,赶忙抓紧时间进入正题。 江雅臻满意的点点头,似乎对宋植这么称呼她很开心,二人一左一右靠坐在女人的身边,而女人此时终于抬起了低垂的头,目光柔和的看向了二人。 “姑娘,公子,不用管婶子我,等我那老伴一走我也就跟着去了,世道不公怨不得人,真的不必给你们添麻烦了,唉。” 女人抹了抹泪痕,似乎想通了一些事,心情平复下来后就准备起身。 宋植赶忙拉住女人的衣角,略微犹豫后还是问出了心中的问题: “婶婶,你刚才说的长生道观是怎么回事,莫非你夫君的病还有的治吗。” 女人姓田,听到宋植问出的话叹了口气,倒是没有急于站起,回答道: “没救了,那长生老道恐怕早已对镇里的人失望了,悬壶济世一甲子,到头来连道观都被砸毁了,人心不古啊。” 宋植陷入了沉默,田婶的话既算答案,却也不完全,若长生道观如田婶所言是慈善宝地,为何那姓季的武馆老大却如此忌惮。 正在宋植试图剥丝抽茧的时候,一旁的江雅臻也好奇的发问:“大婶,那这什么长生道观为什么会被砸?莫非做了坏事?” 田婶眼神黯淡,语气悠悠的说道:“六十多年前,有个道士来到云雾山上开了座道观,那是个非常善于医病救人的道士。” “因为医德仁德,以及一身降妖伏魔的本领,他的道观香火昌盛一时,镇里的百姓都说他是仙人转世,长生不老,后来道观便改名成长生道观,也如愿成为方圆百里最灵验的道观。” “后来,道长老了,长生道观也招了很多新的道士,大都是进去学法的山下子弟,从此以后道观的风气突然大变,想请他们师傅下山必须交巨额供奉,各个镇子顿时怨声载道。” 说到这,田婶愤恨的回头望向医馆,大骂道: “于是这些医馆伙同那些香火钱交的最多的大户,停了香火就罢了还开始诋毁长生道观,说那长生老道根本就是徒有虚名,德不配位,镇中的百姓愚笨不知道实情,是也好不是也好他们不在意,只会跟在屁股后面辱骂,甚至涌进了长生道观打砸。” “直到年近期颐的长生道长颤颤巍巍的出现,知晓一切后的他遣散弟子,封锁院门,从此长生道观就成为了过去,就成了现在这样。” 宋植和江雅臻相对而望,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恼怒,没想到这里竟然发生过这种以怨报德的事。 “难道就没有人站出来说理吗?”江雅臻握紧了拳头,沉声道。 田婶摇摇头:“当年受过恩惠的人老的老死的死,现在的年轻人很少见过老道士下山救人了,毕竟道长也会老的...” 宋植似乎抓住了关键,问道:“那婶婶刚才说您的丈夫能得救是...?” 田婶恩了一声,没有掩饰的说道:“我的母父辈曾受过恩惠,所以知道只要带着重病之人登门拜访,老道士一定会开门接诊的,只是现在...唉。” 话已至此,宋植和江雅臻大概明白了这段故事,木已成舟,除了感叹老道士的命不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天色晚了,姑娘和公子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婶子我也走了,我家老伴最后几个夜晚,我是一刻钟也不想耽误。” 说完,田婶擦了擦灰,被搀扶着站了起来,略微欠身以谢江雅臻和宋植的出言安慰,向漆黑的巷子中走去。 宋植看着田婶的背影,对人性的丑恶也有了体悟,追随大流的人总以为自己是对的,却不知道自己只是他人利用的兵器,像田婶这般清醒的人竟成了少数。 江雅臻则是嘴唇紧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坏了!” 宋植突然想了什么,快步跑到街上开始东瞄西望。 “喂!先别收摊,给我!我要!” 街道旁,一位年轻人正在收拾自己的面饰摊,耳尖的他突然听到一声急切的呼唤,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去,原来是个一个白袍‘少女’正在飞奔而来。 “呼呼,好歹是赶上了,老板,我要一个面饰。” 宋植抬头,伸出修长的手指比了个一。 年轻人脸颊一红,重新将面饰全部摆了出来,放到了桌上供宋植挑选,自己则是退到一边似乎害羞的不敢讲话。 宋植眼神扫去,很快就发现了几个心仪的面饰。 无一例外,都是凶残狂野的猛兽面具。 哼哼,要戴就戴这种,看以后出去谁还敢找我麻烦。 随手拿起一个虎脸面具,宋植在脸上比了一下大小,满意的递了出去:“我要这个,多少钱。” 只是老板还没开口,一只手就将宋植的面具按了下去。 宋植偏头,原来是江雅臻,她怎么追来了。 江雅臻看了眼虎脸面具,疑惑的看向宋植,开口道:“宋小植,你要这种庆典面具干什么,莫非最近有什么节日?” 宋植哑然,他可不知道这些面具还各有用途。 看到宋植没说话,江雅臻手指点了点桌面,随手捡起一块面饰,在宋植脸上开始了比划。 这是一个黑色的半脸面具,质地柔软贴合性强,只能遮住上半张脸。 “喏,这个就不错。” 第五十一章 朱大人真是暖男 宋植接过半脸面具,这纯黑的版型有点类似前世蝙蝠侠的面饰。 嗯...如果是现在的他戴,或许说看起来像猫女更为贴切。 将面饰戴上后,宋植来到了摊主小哥贴心拿出的铜镜前自赏,满意极了。 大小合适戴着也很舒服,最关键的是嘴部能露出来,吃法的时候甚至不用摘掉,奈斯啊。 “老板,我就要这个,多少钱哦。” 宋植没有取下面具,开口问价准备直接戴着走。 年轻的摊主闻言拜拜了手,红着脸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送,送你了。” 宋植一惊,还有这种好事?那... 啪! 突然,一声拍桌子的声音响起,宋植被吓了一跳,转头望去原来是江雅臻。 江雅臻哼了一声,盯着摊主开口道:“别以为你看起来老实就能蒙骗我们!” 这下别说摊主小哥,连宋植都是一脸懵逼,这小娘们在说什么啊。 江雅臻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小恩小惠就想引起女孩子的注意,休想!宋小植,给他钱。” 宋植:“...” 尼玛,你叫这么大声,结果还得让我掏钱,真有你的。 不过买东西付账天经地义,宋植从钱袋里掏出几个铜板,心想应该够付了,便放到了桌上。 对摊主报以一个歉意的眼神,宋植赶紧拉着气呼呼的江雅臻离开了。 目送宋植二人走远后,摊主小哥这才低头看向桌上铜板,四下确定街道上没有人注意自己后,他视若珍宝的捧起铜板,放到了鼻前细嗅,神情陶醉。 ... “宋小植,你拽我干嘛。” 一处无人的巷子,江雅臻甩开了宋植的胳膊问道。 看着江雅臻单纯且疑惑的眼神,宋植无奈的开口: “那个,江...大年哥,你刚才干嘛呢,看把别人整的多尴尬。”宋植反问道。 江雅臻闻言,反而叉起了腰,以教训的口吻说道: “宋小植,姐姐要说说你了,生的美不是你的错,但是千万记住不要被男人牵着鼻子走,下场会很惨的!” 说完,她似乎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赶忙捂住嘴巴慌乱地解释道: “我是说,这都是我的姐姐告诉我的,她...她比你还美,结果还不是被臭男人给糟蹋了。” 宋植头一歪,心想你才多大啊,到底经历了啥能这么仇视男人。 于是宋植试探性的问道:“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或许有些男人真的很纯真呢。” 江雅臻伸出双手捧住宋植的脸,神情严肃,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不可能。” 宋植见江雅臻如此决绝,也失去了劝说的欲望,这个少女对男性的成见太深了。 简单聊了两句,宋植就找了个借口开溜了,留下江雅臻在巷子里生闷气,似乎这个话题刺激到了她的敏感神经。 回到客栈,宋植在小二的带领下来到了自己的单间,这是一间狭窄的独间,而隔壁就是朱吾世的客房,是四开门超大豪华套间。 撇了撇嘴,宋植暗道一声小气鬼,便推开了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 屋内倒还算干净,作为只歇一夜的落脚点肯定比马车舒服多了,宋植将面具扯下放在桌上,直接跳上了床。 褪去衣袜,宋植取下发簪放下秀发,打了个哈欠美美躺下。 在这个世界旅宿不用担心针孔摄像,也没人敲门查房,夜里只有淡淡的檀香和窗外的雾气,宋植闭上了眼,很快沉沉睡去。 隔壁房。 朱吾世并没有躺在那张豪华木床上,而是怀抱黑刀背靠墙壁,时刻听着宋植房间的动静,就这么闭目养神地坐在墙角歇了一夜。 第二天,迷迷糊糊的宋植眼睛睁开一条缝隙,隐约看到床头有一道黑影,被吓得立刻挣扎向后退去。 “你干嘛!” 揉揉眼仔细看去,原来是朱吾世正靠着床边斜视着他,身上已经披上了象征妖狩司的玄色披风。 朱吾世指了指门口,冷淡的说道:“本王站了半天,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人是猪,这都快晌午了居然还睡的这么酣。” 宋植看了看窗外,虽然今天是阴天,但是从楼下喧闹的吆喝声中也能听出来时辰已经不早了。 “哦,我马上起来。” 宋植伸了个懒腰,直接从被窝里伸手去够衣服,那白皙的香肩若隐若现,非常... 吧唧! 只是指头还没触碰到衣服,衣服却已经砸到了宋植的脸上,原来是朱吾世将衣服丢了上来,他偏过头去大声吼道: “你快一点,我在楼下等你。” 说完,他咳嗽一声,径直离去后还不忘折返回来关上房门。 宋植窝在被褥中,双手捧住衣服有些莫名其妙。 穿好白袍,束起长发,宋植系上了师父的爱心斗笠,推开了房门。 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人注意自己,宋植摸了摸脸上的黑色面饰,露出了浅笑。 走下客栈来到门口,宋植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昨夜似乎下了一阵秋雨,此时雾气朦胧,空气像是被洗过一般清新,带着泥土和芳草的气息。 就是天气有些微冷,宋植忍不住抱紧了自己双臂。 “朱大人,咱走呗?” 宋植跑到朱吾世的身边,一巴掌拍在他的后心,兴奋地说道。 朱吾世不满的瞥了过来,宋植尴尬的收起笑容,悻悻的向一边看去,心想这朱某人是真的无趣。 抬头看了眼云雾山,朱吾世不知从哪掏出一袋包子递给宋植,声音平淡: “吃吧,接下来几天可就没这么好的吃食了。” 宋植诧异,双手接过包子发现还是热乎的,莫非这是他刚才买的? 哟嚯,朱大人竟然有如此细心的一面。 道了声谢,但是朱吾世仿佛没听到,抬脚大步向镇子后方走去,路的尽头是通往云雾山的出口,横穿云雾山的捷径就在那里。 宋植紧紧跟在朱吾世的身后,一边啃着包子一边感慨:这哥们儿还真是个人形火炉。 确实,朱吾世神火内蕴,最不怕的就是低温严寒,即使打赤膊站在大渊极北的雪谷也不会冻死。 傲气的朱吾世,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被人当成暖宝宝用。 感受到身后的宋植越贴越近,朱吾世刀眉皱起,金色的瞳孔闪过一丝无奈,却没有多说什么。 第五十二章 深山诡谈 嘎吱、 脚踩碎朽木的声音响起,宋植拨开额前的绿叶,小心地穿行在深山巨涧之中。 纵使晴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 他此刻体会到了诗中的意境,莫说衣物,就连斗笠下的发丝,都湿漉漉的贴在脸颊旁。 宋植冻得打了个哆嗦,望着已经拉开自己十几步的朱吾世,加快了脚步。 在淌过一条小溪时,某人一不小心摔了个狗啃,秋天的山泉冰冷刺骨,宋植算是明白了什么叫:透心凉,心飞扬。 好不容易连滚带爬的上岸,结果发现朱吾世像看猪头一样看自己,宋植气不打一处来,扶正斗笠大声喊道:“干嘛,也不知道拉我一下。” 朱吾世破天荒的笑了,摇了摇头扯下自己的披风,丢给了宋植。 “跟上我,不然就等着夜晚被冻死吧。” 宋植起身,嘴唇发紫的他浑身颤栗的走到披风前捡起,披在了自己身上,瞬间一股暖流充斥着全身。 “我靠,这是披风还是电热毯?” 宋植瞳孔放大,身体的颤抖也没那么强烈了,心里猜测到底是这披风做工特殊还是因为它被朱吾世穿戴过才有这效果。 披风很宽大,当披在朱吾世肩上时显得非常霸气,但是自己穿...就有点小孩穿西装的味道了。 裹紧披风,宋植赶忙追了上去,心里肺腑这朱吾世的羊毛到底该怎么薅。 很快天色暗了下来,朱吾世和宋植也找了处背靠岩壁的开阔地早早生起了火。 云雾山妖物少,却不代表没有猛兽,如果猛虎巨熊袭来,没有防范的情况下即便化神境修士也可能身亡,毕竟二品以下的人类身体都是非常脆弱的。 所以火焰,是预防猛兽最好的良药。 宋植随意地盘腿而坐,掏出今天没有吃完的包子继续啃了起来,而朱吾世则是掏出一张兽皮纸反复观摩,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地图。 只有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二人无言。 “朱大人,想不想听个故事。”宋植企图打破了沉默的氛围。 朱吾世头都懒得抬,计划失败。 “没意思...” 宋植向后倒去,无聊的拨弄着耳边的杂草,山中夜晚的湿气很重,幸好他的背后有斗篷当被褥,倒也不冷。 沙沙...沙沙沙..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附近的高草被吹动发出幽幽的回声,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接近。 宋植顿时感受到一股被窥探感,他清楚,这是朱吾世在释放神识。 咻! 朱吾世突然站了起来,握紧黑刀沉声道:“你在这别动,等我回来。” 话音刚落,他就消失在原地,留下满脸问号的宋植。 宋植起身往火堆边挪了挪,朱吾世走了以后他突然觉得周围寂静的可怕,瞬间没有了安全感。 这荒郊野岭的,这着实挺吓人了。 宋植也忍不住散放出了神识,这不放不知道,一探查他更加慌了。 他的神识里,除了草木外居然没有探测到任何东西,包括朱吾世。 要知道合妖境虽然神识范围很小,以他目前的实力大概只有一百米的探查范围,但这不是意味着朱吾世短短一分钟就窜出了一百米? 这不合理。 想到这,宋植抽出了背上的长剑紧紧握在手中,脑袋里前世各种鬼怪都窜出来了,赶忙默念南无阿弥陀佛。 沙沙沙... 很快阴风再起,宋植汗毛倒竖,立刻贴着岩壁站了起来,目光紧紧盯着左侧方的灌木。 “是谁在那里!” 他不敢散发神识了,也没这个必要。 因为,有什么东西就要出来了。 “是朱大人吧,是的话赶紧出来啊。”宋植握着剑,紧张的要死,恨不得想找个地方先尿他一泡。 妖怪不可怕,打不了拼个你死我活。 最怕的是这种闹鬼的感觉,你到底是杀我还是不杀我的煎熬感真的能让人疯掉。 沙沙...沙.. 噗通! 那道身影终于从灌木中走出,接着就立刻迎面栽倒在地。 宋植匆匆一瞥后立刻偏过头,恨不得把自己的身体揉进崖壁,如果他是个女人肯定早就尖叫起来了。 因为来人已经不能称为人,或许叫肉人更为合适,他的皮已经被剥离,鲜红的肉混合着黑红的血,分外恶心。 他还没断气,嘴巴一直在咕嚷着什么。 宋植低头面壁了半天,苦等不到朱吾世回来,没办法的他锤了锤岩石,带着哭腔说道:“造孽啊!” 举起剑,宋植一步一步缓缓地向血人走去,走进以后吞了一口唾沫小声开口: “你,你没事吧。” 问题问出,宋植自己都感觉自己像个脑瘫,莫非这人还能更惨点么。 血人艰难的偏过头,看到了宋植的脸,那暴露在外的眼珠子瞬间瞪得很大,嘴巴不停的在涌出血。 “老....咳咳,老...” 宋植一愣,原来这个人这样了还能说话,赶忙又凑近了一点儿,皱着眉头问道: “您说慢点,我没听清。” 这时血人突然拉住了宋植的手臂,已经极度可怖的样貌更加狰狞了,吓得宋植终于还是尖叫出来了。 “老道士是鬼....长生道观有鬼啊!” 宋植感觉到手上的拖拽感消失了,缓缓睁开眼,发现血人已经气绝而亡,或许对他来说这才是解脱吧。 “他刚才说啥?是不是说老道士是鬼...?” 赶紧离尸体远了一点,宋植回想起这人临死的遗言,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向尸体望去。 刚才没敢仔细看,但那破损的红头巾,这声音和体型...这不是调戏自己的,那个叫郑浪的家伙么。 他怎么会死在这里,死的这么惨。 是了,他们是去长生道观找人,老道士... 宋植脊背发凉,手指在地上都能抠出一间四合院了,心里默默哀求朱吾世快点回来,让我干什么都行快点回来救救孩子吧。 回应宋植的只有阴风阵阵,狂风吹过巨木的呼啸,像冤鬼催命一般无处不在,宋植不敢探出神识,生怕引起了诡异的注意。 “小子!” 突然,一道妖媚的声音从心里传来。 宋植一愣,旋即大喜,没想到妖狐竟然这时候会找自己说话。 但是下一秒,他就面色苍白,手脚并用的重新站了起来。 妖狐的声音急促: “你还不快跑,有鬼来索命了。” 第五十三章 我的道观对你打了烊 昏暗的深山中,一道白色身影在丛林之中飞快地穿行。 宋植扶着斗笠,阴风不断吹晃过发梢,他不时紧张的向后偷瞄。 “丑寅方向一直跑不要停” “转,现在立刻往卯冲” “恩,这个方向应该妥了。” 妖狐的声音从心中不断传来,宋植仿佛天生就能理解这些方位词,老老实实的按照妖狐给的路线走。 “不好,速速掉头!” 突然,妖狐的声音急切起来,宋植赶忙拉住身旁的大树停下了前冲。 他的双眼此刻早已化为碧绿的狐狸眼,这是妖狐在借用他的双眼观察。 无妄之眼下,宋植能看清前方的黑暗中,一股黑色的气流凭空浮现。 有完没完了!? 宋植一口气都来不及喘,又得向来时的方向跑去,心里默念:“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总能堵到我?” 妖狐低语:“这应该是大妖的‘妖式’,你现在已经被带入了他的范围,境界不够的话一辈子都出不来。” 宋植一边闪避支棱的树干和脚下的石块,一边焦急的发问: “大妖?不是说云雾山没有妖怪么。” 妖狐:“慌什么,这个妖物给我的感觉很奇怪,而且打破‘妖式’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赶紧说啊。”宋植大喜,赶忙追问。 妖狐淡定的说道:“杀了这妖物就可以了。” 宋植:“...” 得,我有这能耐我大半夜隔这深山里跑马拉松呢? 很快,视线尽头看到了光亮,宋植心里发苦,看来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自己的营地。 唰! 冲出丛林,宋植愣住了。 预料之中的篝火岩壁并没有出现,这光亮的来源竟然是... 一座道观。 这座道观修建的非常气派,院墙高大恢弘,朱漆大门旁侍奉着两座尊贵的石鹤,缥缈的道音从院墙内穿出,令人心向往之。 但是宋植一点儿高兴不起来,两腿甚至都在打颤,因为他看到了大红灯笼下的牌匾。 长生道观。 “真是见鬼了,现在怎么办啊大哥,不不,狐姐姐救命啊。” 这时宋植瞥见了不远处的血尸,再也琢磨不清现在看到的是幻觉还是现实,彻底懵了。 “唔,原来如此。” 妖狐的声音突然警惕起来。 “这不是‘妖式’,看来你是碰到了人傀,呵。” “为今之计,只能进去寻一线生机,我能感觉到那个玩火的小子就在里面,找到他才能逃出去,可惜我不能被人傀发现,否则你就死定了。” 说完,宋植身上的青光消散,被妖狐激发的五感也随之退去。 妖狐寂了。 “啊...要...进去么。” 宋植抬头又低头,前进两步就后退一步,踌躇了好久都没有下定决心,因为那扇大门怎么看怎么诡异。 多年恐怖电影的经验告诉他,只要不作死就不会死。 沙沙... 身后灌木再次传来怪声,吓得宋植大叫一声赶紧向道观冲去。 “朱大人,救命啊!” 意料之中的撞门而入并没有发生,这扇门居然关的严严实实,害的宋植头都撞出一个包。 “搞什么啊...我来送死还要被拒?” 宋植揉了揉有些震荡的脑阔,无奈只好砰砰砰的拍起了门,自己都觉得好笑。 请鬼来给自己开门,真有意思。 拍了半天,门后面终于有了反应,一阵脚步声从门内传来,宋植立刻向后倒退三步,心中开始默念英叔附体,双手握紧剑柄严阵以待。 吱呀. 门被打开一道缝隙,一颗脑袋从缝中探出。 这是一个年轻的道士,束着发簪穿着得体,正一脸疑惑的望来。 “这位斋主,你这是来上香吗。” 宋植没想到出来的不是青面獠牙的鬼怪,竟是个颇为正常的小道,仔细望去他的脸色红润眼神灵动,完全就是个活人。 但是宋植也不傻,自然不可能轻易被表面蒙骗。 “没错,我是来上香的。”宋植顺水推舟,只要能进去,说我是修茅房的都可以。 道士闻言,这才将门拉开,对宋植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那么斋主请进吧,没想到今夜我们小观竟来了这么多香主,真是怪哉。” 宋植点了点头没有吭声,心里却已经吐槽起来。 脚边这么大具尸体躺着,这道士就像没看见一样,你不怪谁怪? 在经过道士身边即将踏入门槛时,道士突然伸手挡在了前面,将宋植紧绷的身体吓得差点抽剑。 转头望去,原来道士正静盯着自己那玄色披风看,他眼睛里露出了思索的样子,突然开口: “斋主请回吧。” 宋植不明所以,难道妖狩司的披风被鬼忌讳了? “额,为什么。” 年轻道士没有回答,直接开始推搡宋植,他的力气大的惊人,两三下就把宋植推了出去。 “请回,我们道观对你打了烊。” 砰! 门合上了。 只留站在门口的宋植,张着嘴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嗯....我刚才是被鬼给赶出来了? 没办法,宋植想到还得进去找朱吾世,只好向院墙一角跑去。 “狐灭万生诀贰式—碧临天甲。” 宋植脚下生光,一副碧光战靴浮现出来,他奋力一跃跳上接近三米高的围墙,站在墙头向里望去。 “这就是长生道观?” 和预想之中的古松之下有棋盘,太极图上八卦炉的景象不同,这座道观堪称金碧辉煌,寻常道观的三清殿都是挑高的一层,这里却是足足三层,而且偏殿林立,整个布局就像是座奢华的庭院而非求仙问道之地。 略微吃惊,宋植注意到除了主殿,只有一座偏殿亮起了光,似乎有人在活动。 跳下围墙,宋植收敛气息向那个方向摸去。 “那只朱一定也是被留在这里了,得先去找他汇合...” ... 就在宋植潜入道观后,他来时的方向,草木再次晃动起来。 一道人影从树林中走出,随即停住了脚步,似乎被突兀出现的道观给镇住了。 接着,他注意到了不远处的血尸,快步走了过去。 “嘶,哪个倒霉蛋死这么惨。” “哦,是个男人,那没事了。” 来人正是江雅臻,她检查完尸体后缓缓起身,闲庭信步的向道观走去,表情淡定的仿佛那只是一条死在野外的狗。 剧本很熟,门依然推不开,江雅臻眉头一皱... 接着竟然抬脚使劲踹了上去。 “快点给本大爷开门!” 第五十四章 最安全的地方最危险 嘎吱、 朱漆大门再次打开,探头的依然是那位年轻的道士,他看到江雅臻后一愣。 “这位斋主,您...诶诶?” 话还没说完,江雅臻就把他的头按了回去,接着一把推开大门进到了院内。 站定以后,江雅臻目露惊讶,环视一圈忍不住负手笑道。 “嚯,我没来错地儿吧,你们这是道观还是皇宫?” 年轻道士没有恼怒,而是靠近了些做了个道辑:“这都是承蒙乡亲厚爱,不足挂齿,请问斋主是来上香的么。” 听到这话,江雅臻慢慢收起了笑容,她的眼底紫光闪过,上下打量了两眼小道士,淡淡的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 “贫道俗名已忘,您可以叫我的道号怀善。”道士恭敬的开口回应道。 江雅臻点点头,她的眼睛非常特殊,能看穿一切邪魅,能断定眼前这个道士是个活人。 “怀善道长,我并非前来上香,是来求人的。” 怀善明知故问:“请问斋主是求何人?” “素听闻长生道长医术旷世,宅心仁厚,我是想请他老人家下山为一疫疾农夫治病,香火钱我有的是。” 听完江雅臻的话,怀善嘴角勾起了微笑,比了个请的手势: “实不相瞒,我家观主年事已高,此事不应由我定夺,还需要您亲自去和他说。” 江雅臻跟在怀善身后,二人迈进道观内的竹林,行走在空无一人的林径小道上,头顶虽有明月,却无丝毫月光能映入林中,眼前一片昏暗。 “长生道长对山下之人可有芥蒂?”江雅臻突然问道。 毕竟听田婶所述,镇子里的人曾经闯入过道观内打砸,她此次来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不过想到这,她看了看远处金碧辉煌的三清殿大顶,自踏入道观以来,倒是没有看到哪里有被毁坏的痕迹。 江雅臻眯起了眼,却没有点出来。 怀善继续在前方带路,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我家师父心怀宽广,一甲子的风风雨雨都过来了,难免会有点起伏,他老人家不会介意了。” 阴暗小径并不长,很快他们便走出竹林,来到了道观深处。 “对了,今夜有很多香客来访,至于谁能最终得见吾师,我道家讲究一个缘字。” 话毕,怀善拱了拱手,缓缓向后退入竹林,隐没在黑暗之中。 江雅臻看的仔细,此人临走之时的嘴角,笑容似乎变了味道。 “呵呵,装神弄鬼。” 挥了挥衣袖,江雅臻观察起周围,发现竟然已经来到了最大的三清殿下。 咦!?明明不是往这个方向走才是。 回首望去,来时的竹林已经消失无踪,换来的是一片鲤塘,这应该就是三清殿前原来的景致。 皱了皱眉,江雅臻抬脚直接向三清殿上走去,单薄的身影在宽广的台阶上显得分外渺小,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势。 三清殿的另一边,也有个身影在登阶。 宋植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双手撑膝埋怨道:“真搞人心态,我想往东它就到西,我反着去西它还真到西了。” 本来准备去偏殿寻人的宋植,阴差阳错的来到了三清殿前,试了几次都兜转回来后便放弃了,干脆先进这大殿看看情况。 “三清老爷贵为道家师祖,邪魔妖道害人也不能在这害吧,多少得给神仙一点面子不是。” 宋植不停安慰着自己,维持着自己仅剩的胆量。 他其实不是个怂人,再变态的训练我从不废话,和妖怪拼刺刀我也奉行干就完了,要说唯一的弱点那就是不敢看恐怖电影,更别说自己当主演。 登上最后一节石阶,宋植在三清殿前停下了。 六扇三米宽、五米高的木门完全敞开,穿堂而过的阴风吹动白色的帷幔,飘荡的虚影中隐约可见里面的三具巨大的铜像凝视着门外,不怒自威。 宋植打了个寒颤,这幅场景和他想象中的烛火通明,静谧安心的场景完全不同。 如果给他背一个箱笼,宋植怀疑自己能引出聂小倩。 “不好意思,打扰了。” 宋植直接转身准备开溜,这什么三清殿看着鬼气都要溢出来了,他甚至都懒得开无妄之眼,反正绝对不可能进去的。 “慢着!”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宋植停下了脚步,不敢相信的慢慢转过了头。 发出声音的竟然是朱吾世,他不知何时从三清殿内走了出来,正伸手叫住了宋植。 “朱大人!!” 宋植眼泪差点稀出来了,这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大腿竟在我身边吗。 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提溜到朱吾世身边,宋植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不满的问道:“朱大人你怎么一句话不说跑到这来了。” 朱吾世摸了摸脑袋,打了个哈哈:“先别说这个了,你瞧瞧我发现了什么。” 说话间,朱吾世就要去拉宋植的手。 没有防备的宋植被牵住,顿时感觉入手处一片冰凉。 这...姓朱的看起来火热,其实这么虚的么... 宋植眉头微皱有些疑惑,迅速将手抽了出来,不动神色地在朱吾世的带领下绕过了三清雕像,来到了它们身后,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别有洞天。 穹顶之下,是数不清的白色蜡烛围成的莲花,莲心处有一座道台,此时被重重帷幕遮挡,难窥其中之物。 “这是?”宋植察觉到了不对劲。 此地虽然呈道莲状,但是蜡烛全部熄灭腐朽,封闭的空间内风声凄厉,掀起沉重的帷幔呜呜作响,一点儿道家正气都感受不到。 这个地方绝对有危险,得快走! “宋小植!” 这时一声高亢的喊叫声传来,宋植定睛望去瞬间惊掉下巴,竟然是那个江,江什么来着? “宋小植!你愣着干嘛,跑啊!” 跑?为何要... 宋植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反应过来后的他立刻蹬地,向一边跃去。 咔! 他的身影刚一离开,一声巨大的咬合声便响起。 捡回一条命的宋植,瞬间抽出长剑,给江雅臻甩了个感谢的眼神。 此时的‘朱吾世’嘴巴张开几乎贴地的血盆大口,扭曲的像一只异形一样,那双眼睛笑成了月牙状,发出了原本嘶哑的声音: “咯咯咯,小姑娘最好骗了...” 第五十五章 反派不准说台词 宋植双手紧握剑柄,心里的石头反而落了地,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自语道。 “叫我姑娘?老子今天弄不死你...” 他的无妄之眼下,能看清眼前这只‘鬼’的气势并不强,远逊那头猿魔,实力应该在合妖境中期到后期,自己是可以对付的。 化形成朱吾世的鬼怪身体开始扭曲起来,渐渐变成了另一幅模样,披散着头发佝偻的身躯,非人非妖,看起来十分怪异。 “这就是人傀么?” 宋植看着眼前的人形怪物,虽然能察觉到妖气,但是更多的是一种道不明的感觉... 想起来了,这种压抑感就和开启暴吸时过滤掉的黑色气流一样,妖狐似乎提到过...是叫古祖魔气? 来不及想太多,这善于变形的鬼物已经怪叫着冲了过来,挥舞着它那畸形的五爪企图将宋植直接撕碎。 宋植这次没有后退,而是侧身下蹲摆出了拔剑式,持剑的右手已经凝结了一个虚影护腕,目光炯炯的望着冲来的妖物。 对于已经现身的鬼物他再无恐惧,只要你是能斩断的,那就死吧。 一人一鬼急速接近,在只剩一丈距离时,宋植动了。 青色剑影一闪而逝,鬼物利爪扑空后踉跄倒地,它看着被斩断的下体愣愣的向后转头,入眼的是接踵而至自下而上的一剑。 呲啦! 鬼物倒地,身躯几乎被劈成两半,却没有血液流出。 宋植站定收剑,皱起眉头俯视着鬼物。 这家伙好弱啊。 刚才他所用的是青霞剑法的二式:回潮斩,通过贴地的高速拔剑瞬间砍断敌人的腿脚,然后回身上撩进行终结。 这一招只适合对付人类,或者说类人的妖物,毕竟很多妖物的下盘太稳了,刀剑砍卷了都砍不断,还终结个屁。 可惜自己力量不够大,即便辅佐碧临天甲的加成,也没能彻底将鬼物劈开,不过这种程度的伤势已经足以了。 瘫软在地的鬼物并有预料之中的咽气,它甚至还在用手臂检查自己的身躯,在接受自己被砍成软脚虾的事实后,他露出了怪异的微笑。 宋植看着妖物的魔性笑容一愣,不多废话抬起剑就要补刀。 “别!你别急啊!” 鬼物慌忙举手,没想到这个斩妖师如此着急,自己的反转遗言都还没说呢。 跐溜! 宋植根本没理睬它,不给对手念台词的机会是主角的基本素养,当下直接把剑插入鬼物的脑袋,用脚顶着剑耳一阵乱搅。 此时的江雅臻也终于跑到宋植的身边,看到宋植面无表情补刀的样子有些讶异。 “谁是姑娘,你说谁是姑娘呢...” 直到身下的鬼物面目全非再也没有声响,宋植才停下了碎碎念,将剑拔出狠狠地在鬼物的衣服上擦拭了一番,收回了剑鞘。 “江哥,你怎么在这。”宋植这才偏过头,含笑看向江雅臻。 江雅臻站在一旁默默等宋植发泄完,才笑着回应道: “宋小植,原来你是个斩妖师,还蛮厉害的嘛。” 宋植晃了晃肩,知道是身后的披风让江雅臻误会了。 “不不不,我不是斩妖师,这个披风的主人另有其人,我就是进来寻他的,你呢,怎么跑到这鬼地方来了。” 江雅臻直接信了宋植的话,坦诚道:“我是来帮田婶寻老道士,但是看情况这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还能不能找的到他人。” 宋植:“...” 拜托,这道观都鬼成这样了还在指望找得到人呢? 转念一想,这江雅臻竟然把田婶的话放在了心上,还主动跑到深山里求人,多半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吧。 二人边聊边向殿外走去,这三清殿没有活人的迹象,他们还是决定结伴向更深处进发。 就在二人对话之迹,地上那只鬼物却在以极慢的速度偷偷修复自己的脸。 待嘴部终于成形,他突然大叫道:“师父!徒儿给您带饭来了,快救我啊。” 江雅臻和宋植听到呼叫,齐齐回头望去,没想到这鬼物都这样了竟然还没凉透,还是说它简单方法杀不死? 宋植抬脚上前就要继续补刀,却被江雅臻一把拉住。 “小心,这里的鬼气突然变浓了。” 听到这话,宋植才发现江雅臻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暗紫色,一脸警惕的盯着四周。 而自己的无妄之眼除了能看破黑暗和那妖物身上的魔气,倒是没有看到空气中有什么鬼气,看来这江小姐的眼睛更为特殊。 这时,一道绿光从那莲台的帷幕中飞出,在空中飘荡一圈后降落到地上残缺鬼物的口中。 刹那间,鬼物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很快便站了起来,那佝偻的身躯不仅痊愈如初,甚至体型更加膨胀,宋植看的清楚,它甚至还变强了。 鬼物伸出长舌舔了舔面部,残忍的笑道: “咯咯咯,刚才是我大意了,你们准备受...啊!!!!” 它还没装完,不知从何而来的两支紫色光戟便刺破虚空,将他牢牢定在了殿内巨柱上动弹不得。 宋植惊讶的转头,只见江雅臻伸出了两根手指点向前方,刚才的攻击就是她所发出的。 “老老实实当个鬼,屁话怎么这么多。” 江雅臻冷声嘲讽,眼神却看向了莲台,她隐约能看到那帷幕之后有浓郁的鬼气弥漫,容不得她大意。 宋植直呼内行,没想到江雅臻的战斗方式这么粗暴,而那鬼物无论如何也拔不出定死琵琶骨的光戟,在空中张牙舞爪无能狂啸。 鬼物的咆哮似乎起到了作用,大殿内突然凭空生起妖风,将莲台上那厚重的帷幕吹得倒卷,宋植和江雅臻抬袖遮面,也终于看到了内部的情景。 数不清的衣物散落在其中,金银首饰,发簪道袍,长靴短袄等...随着帷幕的揭开不停地掉落下来,莲台内部的黑暗中一双白色无神的瞳孔也缓缓睁开,穿过整个大殿望向了二人。 宋植立马合上眼,仅仅一次对视他就感觉自己仿佛掉入了深渊,这种体验就像每次被妖狐召唤的那种沉沦感,只不过来的更加迅猛,让他忍不住想干呕。 江雅臻倒是没有闭上眼,但是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却暴露了她的紧张。 一道沧桑的声音突然响起 “为何害怕?” 这声音仿佛无处不在,就像贴着耳边轻语,腔调醇厚温暖,但是在这种情形下更显诡异。 “你们...难道不是来求老夫的么,呵呵...” 第五十六章 魅惑到队友惹 江雅臻眼底紫光快速收敛,不敢再继续对峙,伸手向一旁抓去大声说道: “宋小植我们快走,这老道士是被妖气改造了,我也不是对手,嗯?” 她的手扑腾了两下抓了个空,转头才发现宋植都快跑到门边了。 “江哥别怕,我先去给你搬救兵!” 江雅臻:“...” 莲台的帷幕彻底大开,一位身着七星道袍的老道士从中缓缓走出,他高大消瘦,须发皆白,一双浑浊无神的白眼遥遥看向殿门方向。 “不够虔诚,死有余辜。” 话毕,他跳下莲台来到地面,整个行为僵硬的像是行尸,甚至都不如那变成鬼物的徒弟灵活。 江雅臻暗道一声糟糕,立刻转身向门外逃去,她的实力虽然是化神境初期,可是论战斗她不怵任何同境界妖物。 但是这老道士很明显不在此列,那肉体的强劲程度肉眼可见,起码是玉骸境高手,甚至很可能是大后期。 已经逃出大殿的宋植,还是不放心的回头望去,结果下一秒江雅臻以更快的速度冲了出来,直接拎起他跃下了台阶。 “喂,呼噜呼噜呼噜...” 被拎着衣领的宋植嘴里灌风,赶忙闭上了嘴巴,没想到这怪癖女竟然跑的比自己还快,而且... 为啥拎着自己跑啊。 很快,他就知道了为什么,二人刚冲下台阶,那三清大殿内一道身影便破门而出,溅起大量木屑,赫然是那白眼老道长。 长生老道默然‘望’来,两脚并起一跃,起跳之高就像直接往他们这里飞了过来。 此刻的宋植被江雅臻带着高速移动,虽然焦急但也没办法提醒江雅臻这老道即将施展从天而降的掌法。 无奈,宋植只能靠自己了。 这个姿势掏剑都困难,剑式肯定是指望不上了,那不是只有... 虽然很荒唐,但是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宋植抬头望天,在老道士即将精准跃下拍碎二人的时候,将注意力全部放到了脑部。 “魅惑妖术,集中!” 他的身体陡然绽放出青色霞光,两束隐约可见的实质性幽光从瞳孔射出,打在了老道的身上。 结果老道士根本不为所动,那下落之势丝毫不减,一拳将地面轰出个大坑,硝烟四起。 奇怪的是,这必杀的一击竟然打空,江雅臻仿佛未卜先知般停下了脚步,在坑前五米远止住了身形。 “啊?原来你预判到了!?”宋植死里逃生,大喜过望。 但他立刻发现了不对劲,江雅臻这时竟然转过身,那人皮面具后的美眸眯了起来,伸出双臂向他搂来。 这眼神宋植熟,这不特么宗主中招时候那小眼神么。 “啊~” 被莫名拥入怀中的宋植,一边听着耳边娇喘,一边疯狂躲避着江雅臻的猛嘬,大呼不妙。 “我靠,这个时候你发什么骚啊。” 他反应过来,多半刚才那集中一击没搞定老道士,把这小妮子给搞定了。 宋植躲闪不及,额头被结结实实给啵了一下,更加确定了心中想法。 而另一边,老道士也早已从大坑中走了出来,但他看到二人火热相拥,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动攻击。 宋植:“哎哟,别...” 老道士:“...” 江雅臻:“啊~” 宋植实在顶不住这种诡异的气氛了,狠下心奋力将江雅臻推开,解除了自己魅体的同时大喝一声,企图将江雅臻唤醒。 江雅臻红晕减退,但还是没有彻底清醒过来,依然跌跌撞撞的想靠近宋植。 “你们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 老道士左看看又看看,冷冷的开口。 宋植一手抵住江雅臻的脸,一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慢慢地向后退去。 这老道士再不说两句,宋植都要以为他好这口了。 不过话说,自己的魅术有这么强么,那为什么老道士一点事没有,这是道士又不是和尚。 宋植见老道士的手指微动,清楚他是要再次出手了,于是赶忙扛起江雅臻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虽然自己一个人逃跑肯定会快点,但是刚才江雅臻跑路不忘带上自己,现在算是自己把她坑了,自然也不能丢下不管。 老道士看着眼前仿佛龟跑的宋植,脚下一弹就射了出去,一拳打向宋植的后背。 这一下若命中,将是没有悬念的四分五裂。 “罗刹眼-叁式:罗刹戟!” 铿! 两道光戟突然乍现,在半空顶住老道士的拳头,二者相撞发出刺耳的嗡鸣,光戟仿佛打在了实铁上。 被宋植抗在肩膀上的江雅臻睁开了眼,她及时恢复了神志。 对刚才的记忆她有些模糊,隐约像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再睁开眼就看到一个沙包大的拳头从后方袭来,她赶紧放招阻挡。 宋植听到后方的动静,接着屁股被人拍了拍,一道轻柔声音从耳后响起。 “宋小植,放我下来吧。” 停下脚步,宋植将江雅臻轻放了下来,警惕的后退一步,当看到江雅臻正常的眼神这才放下心来。 江雅臻看着步步紧逼的老道,叹了口气:“小植,看来我们唯有一战了。” 宋植听出深意,这才向周围看去,不知何时附近那宏伟的三清大殿已经消失无踪,场景替换成了偏殿阁楼,而他们此时正身处一间小院,不知道是在道观哪个方位。 如果这道观的地形随老道的想法变换,那他们靠逃跑活下去的可能性太渺茫了。 江雅臻说的没错,或许只能死战了。 起码,失败了还比较有尊严。 宋植想到这,举起了剑摆出架势,心里想的竟然是为什么要图便宜买折扣花生油。 “宋小植,你是剑士吧,如果我辅助你,你能砍断他的手脚么。”江雅臻突然开口问道。 宋植下意识瞟了眼江雅臻腰间的宝剑,敢情这真就是个挂件呗。 “我可以,....吧” “来了!” 老道士扭了扭脖子,苍白的头发如蓬草一样晃动,接着朴实无华的一拳再次轰出。 江雅臻双手顶住太阳穴,紫色的瞳孔光芒大放。 “罗刹诀:鬼手乱舞!” 数不清的鬼手虚影浮现,在空中将老道士的臂膀缠住,让这一拳的攻势骤减。 但是依然没有停下的迹象。 “贰式:彼岸荆棘!” 接着,无数的藤蔓从江雅臻身边铺散开来,死死的缠住老道士的腿脚和手臂,江雅臻的瞳孔渗出血丝,同时全力施展两个术式对她来说也是个巨大的负荷。 但所幸,算是短暂控制住了老道士。 “趁现在!” 不用提醒,宋植已经抽剑欺身,身体在空中翻转几周后裹挟着青色剑气的斩击凌厉而至,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直指鬼道士的手臂。 青霞剑法起手式,剑雨。 呲! 血肉分离的声音没有响起,在江雅臻和宋植惊愕的目光中,剑锋竟然断成了两节,就像木棍砍到了玄铁之上,只有凌厉的青霞剑气给手臂划出了一道极浅的口子。 来不及有情绪,宋植的后脑便感受到一阵拳风,是老道士的另一只手杀到了。 就酱吧。 宋植闭上了眼,准备接受无奈的死亡。 “焱叁:大噬戒!” 一道惊怒的声音突然响起,接着炽热的焱浪奔袭而来。 黑刀一闪,老道士的双臂应声而断。 第五十七章 你的命比你想的重要 老道士双臂被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奋力挣脱藤蔓的枷锁向后急退而去。 而宋植也被顺势揽入怀中跳到一旁。 感受到身边这股温热的气息,宋植不用猜就知道是朱吾世本尊无疑了。 将宋植放下,朱吾世心中的石头也仿佛落下了,他转身看向老道士,瞳孔中金色火焰跳动。 妖风起时,他感受到一股不寻常的妖气后立刻追击而去,很快便发现自己迷失在了丛林中,等他赶回营地时,就像宋植当时看到的那样,只有一座凭空出现的诡异道观。 无奈之下,他只有进道观寻人一种选择,可是搜寻了半天也只是在一个区域内兜兜转转,正当他心急如焚,埋怨自己为什么丢下宋植时,他终于感受到了战斗的气息。 于是他来了,在最后关头救下了宋植。 老道士此刻已经退开了一定距离,断臂之处血肉翻动,很快新的手臂又再次生长了出来。 那双浑浊的眼球死死盯着朱吾世手里的黑刀,沙哑的声音冰冷刺骨: “上九狩刃?” 朱吾世提了提手里的黑刀,默默将宋植护在身后没有答话,因为他能感觉到老道士身上弥漫的死亡气息浓郁的过头,而且刚才挥刀斩下的时候竟然有阻挡感。 要知道他手中的黑刀,来历极为非凡,即便是在制造工艺达到巅峰的九把神兵中,也是威名赫赫。 朱家作为体内流淌着太上神焱的古代世家,历史上出过很多位焱狩,而这把黑刀便是历代大能的佩刀,也是朱家的镇宅之宝。 上九狩刃—黑刀焱墓。 此刀狭长,样式类似武士刀,刀身由天然神火石打造,墨黑中泛着暗红的光泽,一道金色的细纹从刀尖沿着刀口一直贯穿到尾柄,蜿蜒成一个烫金的“杀”字。 用这把传世名刀,砍条手臂竟然产生了阻碍感,朱吾世心中有谱,这道士的身体绝对不输给寻常大妖,甚至犹有过之。 “宋植。”朱吾世突然叫道。 “恩?” “你退远一点。” 宋植知趣的点头,知道朱吾世是要跟这老道开打了,赶忙向后撤退,不过还没走两步,他突然发现江雅臻还站在原地,没有要动的意思。 于是宋植小跑了过去,扯着江雅臻的衣服往后拽: “我们快走吧,这里交给他就行了。” 江雅臻因为刚才的术式被老道暴力解除,遭到了些许反噬,此时眼眶旁止不住的流下泪水,但依然倔强的问道: “这个男人是谁?” 宋植不知道江雅臻问这个干嘛,回答道:“这是妖狩司的大人物,他很强的,别说了我们赶紧走。” 江雅臻将宋植的手拿下,严肃的说道:“我不需要男人的保护,你先走吧。” 话音刚落,那边战斗已经打响了。 老道士像炮弹一样再次冲来,那双拳头打出猎猎风声,而朱吾世脚下石砖碎裂,毫不怯懦地直接正面挥刀砍了上去。 黑色的鬼气和挥舞的刀焱相撞,汹涌的气浪以他们为中心爆发,宋植和江雅臻瞬间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被击飞。 躺在地上的江雅臻压在宋植身上,脸色变幻不定,这种强度的战斗似乎确实不是她能参与的。 眼前这个男子应该没有达到二品玉骸才对,竟然能和那老道士打的难舍难分...想到这,江雅臻不甘心的咬住了下唇。 战场中,黑金两道光影在烟雾中闪烁碰撞,朱吾世刀法通神,挡下凌厉拳击的同时,也在老道士身上留下了很多恐怖的伤口。 不过蕴含着神火之力的斩击,妖物伤口理应燃爆才对,但是这老道士的伤口不仅没有炸裂,反而在奇怪的绿光下急速愈合。 朱吾世眉头微皱,这妖道根本不在意被砍掉的皮肉,他的拳速甚至越来越快,这样下去自己的体力或许... 在又一次斩断道士的小臂后,朱吾世横刀挡下另一只拳头的攻势,捉住老道恢复的空档向后猛退两步。 “焱伍:狮子邪。” 一头巨大的火狮从朱吾世头顶窜出,三个头六只眼模样可怖,怒吼一声直直的扑向老道士。 老道士躲闪不及,被火焰狮子一冲而过,一头白发瞬间烧成了飞灰,身躯也被点燃,朱吾世趁机拖着黑刀化作一道流焰瞬息而至,一刀砍向老道的脖子。 道士大喝一声,双手瞬间变得铁青,他企图用双手握住刀刃,虽然手掌立刻被切断,但是脖子总算是免于被斩落。 黑刀斩入一半,竟然无法寸进。 朱吾世有些吃惊,这一刀他势在必得,但是砍断坚硬如铁的双掌后,预料中柔软的脖子竟然砍不进去,那种感觉不似顽石,而是... 韧性十足,就像在沼泽地里挥刀一样。 老道士抓住朱吾世一时拔不出刀的时机,闪电般抬起一脚踢向朱吾世的腹部。 朱吾世本可以轻松躲避这一脚,但是他最终选择大喝一声拔出黑刀,于是两根肋骨瞬间被踢的爆裂。 朱吾世闷哼一声,没有因为这剧痛就后撤,而是就地反手出刀想以重伤为代价再给老道士的脖子补上最后一刀,结果老道士却消失在了原地。 “不好!” 朱吾世大骇,没想到老道士没有攻击自己,竟然从自己身前逃跑,冲向了此刻手无寸铁宋植。 “我日!” 宋植本来看到朱吾世受伤捏了把汗,现在看到老道士向自己冲来,瞬间慌了神。 欺软怕硬!? 老道士越来越近,宋植看着他身后朱吾世焦急的脸庞,叹了口气。 人世间最大的悲剧,就是人没了,商城点数还在。 唰。 关键时刻,荆棘花再次盛开,在宋植面前支起了一张刺网,老道士砸入其中的一拳顿时被泄了个七七八八。 宋植转头看去,只见江雅臻口鼻喷血,赶忙过去将江雅臻扶了起来。 “那边,我看到了活人的气息。” 江雅臻喃喃低语,她抬起一根手指点了一个方向,便晕死过去。 随着她的晕厥,身后的荆棘花也烟消云散,宋植立刻抱起江雅臻向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老道士的断掌已经痊愈,紧接着一掌就向宋植的背心打去,没有荆棘花的阻拦这一下绝对能要了宋植十条命。 不过此时朱吾世也终于杀到了,焱墓旋起的火龙卷瞬间将道士的手臂烧成黑炭,他笔直的挡在了二者的中间。 宋植感受到热浪忍不住回头望去。 只见朱吾世大口喘着粗气,一只手不着痕迹的捂着腰部,额头细密的汗珠预示着他此刻经历的疼痛。 “朱大人,你...” 朱吾世摆了摆手,他微微偏头,橘色长发下的嘴角勾起了标志性的微笑,故作淡定说道。 “不必多说,你的命比你想象的重要。” 第五十八章 真男人原来是我 宋植莫名感觉心中一紧,他能看出来朱吾世此时伤的很重。 虽然朱吾世笑的云淡风轻,但脸色早已因痛苦而变得苍白如纸。 “你...” “走啊!” 朱吾世虽然脸色不行,但是气势丝毫没有衰退,此刻单手持刀划起一个金色的火弧再次将老道逼退,大声吼道。 宋植也没再煽情,赶紧带着江雅臻向后跑去。 听着身后拳兵交接的刺耳声响,宋植抱着江雅臻的手臂更加用力了,这种帮不上忙的感觉真的很糟糕,他貌似开始理解授业课上元长老所说的话。 化神境以下都是炮灰,即便是化神境估计也只有像朱吾世这种天赋异禀的家伙才能发挥作用。 自己,还是太弱了啊。 蹬蹬蹬、 宋植向着江雅臻指引的方向前进,果然这次没有阻碍,顺利来到了另一间庭院,因为长时间抱着江雅臻的缘故,宋植现在衣衫都被汗水浸湿了。 “服了,这老妹儿感觉比我还重啊。” 确实,江雅臻身材高挑,高度也和宋植很接近,只不过丰满很多。 这点宋植刚才已经深有体会。 将江雅臻轻轻放到一块景石上,宋植这才擦了把额头的汗,起身观察起四周。 这是间四合院,他们现在处于庭院正中的园景,周围是三座巨大的厢房。 宋植注意到其中一间偏房有些不同,那关闭的大门上贴着两道符纸,而且房顶还挂着一面阴阳镜,宋植在书本上看到过,这种镜子有镇宅辟邪的功能。 当然,民间制造的都是扯淡,只有特殊秘法制成的阴阳镜才能起到辟邪的用处。 系统商城里就有这种镜子,只不过最低级的都要10魅力点,最贵的甚至高达66点,简介写的很神:只要不被亲眼看到,妖圣级别以下的邪祟都是感受不到自己的。 既然有这种镜子,那么... 里面肯定有活人。 宋植刚忙扛起江雅臻,一步一步向那间偏房走去,他此刻真的希望能得到其他人的帮助,好去救下朱吾世。 还没走到门口,宋植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对话的声音,似乎有人在争论着什么。 宋植挑了挑眉面露喜色,太好了!听声音好像人还不少。 吱呀、 没有打招呼和敲门,宋植直接推门而入。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多双眼睛齐齐望来,而宋植也微张着嘴巴,愣在了原地。 屋内,竟然是那客栈二楼的一群大汉,此时他们之中有些人负了伤,还有人面红耳赤的争执着什么,直到宋植进来才闭上了嘴。 宋植吞了口唾沫,没想到江雅臻看到的‘活人’就是他们。 啊...当时开门的道士说过今夜有很多香客,原来是这些家伙? 不过为什么,那红头巾都死成那样了,这群人看起来才只是受了点小伤。 “那个,打扰了,告辞!” 宋植可不想和这些人待在同一个屋檐下,当初被袁华绑票的阴影还没完全散去,现在看到这种糙汉猛男还有点后怕。 最关键的是自己现在状态很差,还没佩剑,这要是... “姑娘留步!!!” 突然,急切的声音传来,那姓季的头领拨开众人走出,对着宋植喊道。 宋植略微停步,只有这个首领当时给他的感觉倒还不错,他想听听季明想要说些什么。 季明抱了抱拳,说道: “姑娘莫怕,这里是朱大人为你设置的避难之地,既然你寻来了,就在此安心等待朱大人回来吧。” 宋植一惊,没想到这里居然是朱吾世的布置,既然季明能知道朱吾世的姓,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朱吾世主动告诉他们的。 这人的话可以信。 重新踏入厢房,宋植将江雅臻依靠在门边,装作不经心的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还认识朱大人。” 季明苦笑道:“我们一伙人今早进山寻那长生道观,却发现平常熟悉的山路怎么走也走不出去,长生道观仿佛蒸发了一般。” “因为我之前打听过一些传闻,便留守到夜晚,这才被我们寻到了长生道观,没想到却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老季扣了扣脑袋,面色惭愧的继续说道: “其实我们当时已经不敢进了,但最终还是抵不过银子的诱惑,硬着头皮闯进来,结果一直鬼打墙,幸亏我们有经验抱团走,这才不至于走散。” 宋植看向那些伤者,疑惑的问道:“那些受伤的人是?” 如果是碰到老道士,这伙人应该早已经全被灭杀了才对。 “中途碰到了一些变成鬼物的道士,杀也杀不死,我们只好到处躲避,幸亏遇到了前来寻人的朱大人,他便顺路把我们带到此地。” “临走时,他还嘱咐我们一旦发现你,立刻把你带到这里,事情就是这样了。” 听完季明的话,宋植也挑不出毛病,木门上的无息符和头顶的阴阳镜都是很贵的法器,确实像朱吾世的手笔。 没想到他这么为我着想... 这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你大爷的季明,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老子已经在这鬼地方待一天了,你拦着我出去到底是何居心。” 原来是那个姓沈的中年人也在,此时正不耐烦的吼叫道,周围两个汉子拉也拉不住。 季明也不给他好脸色,当场还击: “我还没说你呢扫把星,天还没亮你就带着郑浪那瘪犊子玩意提前出发,是不是想抢到头功,让兄弟们喝西北风?” 姓沈的面红耳赤,狡辩道: “长生道观快都他妈快十年没人上香了,我们提前踩点有什么不对?而且白天我们就进了道观,老子走了一天也没看到半个鬼影,你唬我?” 宋植眉头微皱,大概猜到了他们在争执什么,看来这姓沈的和那红头巾男子联手想抢在大部队前面找到老道,好独吞奖赏。 “等等,打断一下。” 众人偏头,只见宋植举起了手,就像请求发言的小学生。 “那个,郑浪我见到了,他已经挂了。” “...” 季明开口打破沉默:“姑娘,什么叫..挂了?” 宋植拍了拍脑袋,重新组织语言:“就是死的很惨,全身都...” 说到这,宋植扯了扯自己的手皮,在场的人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可能!” 姓沈的不信邪,正准备怒斥,屋外忽然妖风骤起,伴随着尖啸声,吹得房梁都在震动。 在宋植震惊的目光中,除了抬手指天的老沈,其余这些彪形大汉居然抱成了一团,捂着耳朵大声尖叫。 “啊!!别吃我!!!!” “上有老下有小,上有老下有...” “阿巴阿巴阿巴” 宋植:“...” 喂!你们能不能像我一样男人啊! 第五十九章 能屈能伸才是硬道理 宋植满脸问号的看着眼前这些被吓到缩卵的大汉,心顿时凉了半截。 就这尿滋的胆量,还能指望他们跟自己出去助阵朱吾世? 同样无语的,屋内还有一个人。 老沈话到嘴边被众人的哭喊打断,他露出看沙笔的表情环顾四周,哈哈大笑起来: “瞧瞧你们这龟球样,跟着老季混几年都成了娘们?” 众人瞬间脸红,但是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 正因为他们对长生道观很熟,年轻的时候都有来此上香的经历,所以比起宋植他们更能感觉到这里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尤其是中途遇到的几个鬼化的道士,每一个都差点给他们吓尿裤子,现在可不是顾面子的时候,而是能不能活着逃出去。 相比之下,老沈真的是幸运儿,和他一同进来后走散的郑浪现在都已经在阎罗王那登记了,他却到现在还没有碰到过脏东西,所以本来胆子就大的他并没有很怕。 咣! 老沈还想继续说什么,这时门却突然大开,把众人吓了一跳。 阴风猛地灌入,伴随着屋外突然飘洒的细雨,一道身影在雷光下浮现,包括宋植在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哒哒.. 那道身影缓缓走入,将被风吹开的门缓缓合上,接着便贴着墙壁缓缓坐下,鲜红的血从他的袖子和衬衫间滴落,地上顿时殷红一片。 “朱吾世!?” 宋植赶忙上前扶住即将歪倒的朱吾世,将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开始观察起伤势。 朱吾世现在的状况很不好,面无血色不说,左边的衣服已经被血液浸透,连带着口鼻都在流血,这是失血过多的前兆。 老季等人看到朱吾世被重创也都围了上来,宋植赶忙呼唤他们一起给朱吾世脱衣服。 卸下上衣,宋植倒吸一口凉气,倒不是看到那乌青淤血的左肋和胸口鲜明的拳印,而是因为那八块铁打的小麦色腹肌。 青葱般的手指戳了戳朱吾世的腹肌,宋植酸成了柠檬,为什么我天天晚上锻炼只能练出马甲线,连腹肌的影子都看不到... 收起思绪,宋植背过身去悄悄从胸口掏出一个墨绿色的匣子,这正是大长老送他的精英弟子结业礼。 这个匣子中虽然都是中低阶丹药和法器,但起码是非常实用的老字号产品。 宋植直接打开匣子的夹层,掏出了大渊驰名的嘻药六厂跌打膏,挤出薄薄的一层在手心,均匀的涂抹在朱吾世的伤口处。 昏迷边缘的朱吾世,突然感到腹部传来的温柔触感,就像羊脂玉在摩挲自己的肌肤,潜意识下捏住了宋植的小手。 “啊?” 宋植一愣,企图抽出手却发现朱吾世捏的好紧,甚至还有点疼,他明白朱吾世应该是进入了休克,赶忙抬头望去。 其他大汉看到宋植望来,立马吹着口哨看向四周。 诶!? “放开她的手!” 突然一声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另一双纤细臂膀从边上伸来,大力掰开朱吾世的大手。 宋植面露惊喜,原来是江雅臻醒了。 “你没事了?” 宋植关心的问道。 江雅臻揉了揉太阳穴低声回答道:“术式反噬,现在脑袋很疼,不过无碍。” 接着她指了指朱吾世,面色不善的问道:“这个男人到底是谁啊。” 宋植赶紧解释道:“你别误会啊,这是我...怎么说呢,保镖,我的保镖。” “保镖?”江雅臻没有听懂。 “就是护法,护卫的意思。” 这回江雅臻理解了,看着宋植的目光略微变化:“宋小植,没想到你身份竟然这么显赫,妖狩司的人居然来给你当护卫。” “那么这些人又是谁?”江雅臻抬头看向其他人,再次问道。 季明主动抱拳:“在下...” 宋植:“他们就是镇下老乡,想让我们一会儿带他们逃出去。” 众人:“...” 土着修士也是修士,好歹给我们点面子啊! 在一旁看着宋植专心为朱吾世止血去淤,江雅臻撇了撇嘴,也忍不住上手,加入了拯救大兵朱吾世的行动中。 宋植惊奇的看着江雅臻的手法,她的手腕翻飞间,竟然精准的接上了朱吾世的断骨,仿佛眼睛能看透碎骨的位置。 最后在二人协力下包扎好伤口,给朱吾世吞下补血补气的丹药后,朱吾世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慢慢苏醒了过来。 眼睛刚刚睁开一条缝,朱吾世便条件反射的握紧了黑刀,将正在给他擦拭嘴角血迹的江雅臻吓了一跳。 直到看到宋植健在,他的心才稍微安定了一些,观察起了四周,沉默不语。 “朱大人,您没事吧。” 季明第一个靠了过来,满脸关切的问道。 毕竟他们一行人都寄托于朱吾世带队,一起逃出这里,可不希望朱吾世就这么折了。 宋植见朱吾世没有回话,帮忙答道: “那老道士太过凶猛,朱大人现在身体还需要恢复,大家先不要打搅他了。” 众人相视,只好无奈的退到一边,窗外电闪雷鸣,树枝的倒影在窗外忽明忽暗,大家面如死灰,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唉声叹气。 老沈一直负手站在屋子中央冷冷看着,直到朱吾世醒来才终于开口。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兄弟们,边转身边说道。 “瞧你们一群窝囊废...” 摊了摊手,老沈故意用很无奈的口气说道: “哪有那么多鬼啊,我看就是胆小如鼠,你们慢慢在这里等吧,老子先走了。” 说完,他就要推门而出。 有好心的弟兄不想看他送死赶紧拉住他的衣角,宋植也人道主义出声提醒道: “我没必要骗你,你兄弟叫郑浪吧,他真的已经死了。” 老沈冷哼一声,甩开弟兄的手,指着自己鼻子大声说道: “哼,你唬我啊!?” “我老沈十三岁出来混,二十年前就开始在云雾山杀妖,人送外号火云屠夫,从没有碰到过人变成鬼的事,说到底都是装神弄鬼的把戏...” 说完,他不再停留,推开门直接大步左转走了出去。 ...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很快,老沈面无表情的走了回来,他默默关上了房门,径直向宋植三人走了过去。 噗通一声,他突然跪倒在地,保持眼睛和宋植平视,表情认真,语气诚恳的开口: “刚才俺的语气重了些,真是对不住。” 宋植:“看到啦?” 老沈用力的点了点头,回答道: “是的,那老鬼就站在门外,还对我咧嘴笑了笑。” 季明捉住机会嘲讽道:“接着呢?” 老沈:“接着我很敏捷的走回来了。” “你不是火云屠夫吗?” “害...都是乡亲们的捧杀罢了...” 说完他突然捉住宋植的手,声音带着哭腔: “我老沈快五十了才取到的媳妇还在炕上等我回呢,姑奶奶你们一定要带我出去啊...” 江雅臻:“放开她!!!” 第六十章 妖气改造的秘密 江雅臻一脚将他踢飞,插着腰怒视。 “男人都这么爱动手动脚么?” 宋植现在很烦,一开始只当江雅臻是萍水相逢的路人,所以懒得解释自己的性别,可没想过在这种地方还能再次碰到... 现在解释是不是有点晚了... 一直沉默的朱吾世此时开口了,却是望向了江雅臻。 “你是东神族人?” 江雅臻一愣,没想到竟然会被人认出身份。 低头望去,她被朱吾世的目光盯得发慌,那双眼睛不掺杂多余的感情,是那样的清澈,和她以往见到的其他男人都不一样。 “哼。” 江雅臻偏过头去,算是承认了。 朱吾世不假思索道:“紫眸罗刹眼,你是女人吧。” 性别突然被戳穿,江雅臻瞬间炸毛,气呼呼的回过头盯着朱吾世,举起拳头作势要打: “女人怎么啦,你是不是瞧不起女人!?” 宋植忙拉住江雅臻,他真怕这姐们儿下手没轻重直接给朱吾世补了,附在耳边说道: “淡定淡定淡定!” 朱吾世有些莫名其妙,他作为国之重柱,提兵公的长子,自然是知晓大渊国的一些密辛,其中就包括一些大家族的备案。 东神族是生活在大渊东部‘风月谷’的一支家族,号称体内流淌着神血,其族人多数都觉醒了该族特有的‘赋’,也就是他们的眼睛。 他们的瞳术变化莫测,越到后期越厉害,其中女子觉醒的叫罗刹眼,男子则是叫修罗眼。 紫眸便是极度纯粹的罗刹眼象征,所以此人不可能是男子。 江雅臻抱着手臂蹲了下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发现人皮面具已经松弛,干脆一把将面具撤下,露出了真容。 屋内的大汉们顿时集体深呼吸,宋植感觉空气中的氧分都减少了,当他回头看去,也不禁愣住了。 褪去伪装的江雅臻,面具下果然是一张标准的美人脸。 和宋植清冷的外貌不同,江雅臻的脸更显贵气,那卧蚕搭配古典的杏眼,顾盼间竟有不可一世的气势,红唇微张,如成熟的玫瑰花瓣一样诱人。 宋植忍不住暗道:挺漂亮嘛,为什么装男人呢。 此时还有一个人在悄悄地惊讶,正是头号病患朱吾世,他看到江雅臻的容貌后反常的垂下了眼帘。 宋植看到大家又都沉默了起来,终于抛出了正题: “那个,我们是不是该计划一下逃出去的方案?” 听到这话,跌坐在一旁的老沈立刻站起了身,招呼起了其他的兄弟: “都打起精神来!过来听讲,动啊,要我抽你啊!?” 宋植:“...” 这人是真的特么现实。 很快,加上老沈老季总共八个大汉也围坐了过来,宋植眼睛扫去,系统下他们的姓名实力甚至乳名绰号都显示的清清楚楚。 老季是化神初期,老沈合妖巅峰,其余三个合妖中期三个合妖初期。 虽然不算很高,但是只要不掉链子还是能帮上忙的。 朱吾世首先开口说道: “这面阴阳镜是我从府里带出的法宝,那老道士短时间内进不来,而且有无息符贴在门上,你们可以放心说话。” 很快一位汉子提出了疑问:“我还是不太理解为什么这里的道士会变成怪物,就和鬼一样,我只听说过妖怪,这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 朱吾世闻言皱起了眉头,想说什么又停住了,似乎有所顾忌。 一旁的江雅臻看到朱吾世犹豫的样子轻哼了声,开口回答道: “这老道士,只怕是遭了妖气改造。” “妖气改造?” 其他人都露出不解的表情,宋植倒是想起了什么,妖气改造似乎是他在入门体检时听过的词,当时还有步骤专门检验这个。 江雅臻点点头,继续说道: “妖气改造,是指把人类脆弱的身体提升到和妖物一样,获得强大的自愈能力和变异技能,打比方我们之所以能进入这个道观,就是中了那老道士的变异妖术。” 宋植插嘴道:“你的意思是老道士是被人改造的?有人要害他?” 江雅臻摇了摇头: “不,妖气改造顾名思义,需要用到妖气,而且这妖气的来源可不简单呢” 她顿了顿,冷哼一声: “起码是兆级大妖的妖气才能奏效,恐怕...” 宋植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云雾山里有兆级大妖出没过? 老季左看看又看看,突然听到很多陌生的知识有些糊涂,感慨道:“这位姑娘真是博闻强识啊,对比之下我们这些山村野夫真是孤陋寡闻。” 朱吾世笑了笑,看了眼江雅臻,调侃的说道: “谈到妖气改造,确实没有人比她这一族更懂的了。” 江雅臻立马瞪了朱吾世一眼,接着往宋植身边挪了挪,拖着腮又没心情讲话了。 朱吾世接上话茬,沉声道:“妖气改造只能是兆级大妖所为,这点没错,但是宿体要求也及其严格,这老道士生前多半也是个强者,所以才能在改造后得到这么强大的术法和体魄。” “但是” “无论是妖还是妖气改造的人,都会有其致命的弱点,我们要做的就是推算出他的弱点,再一举灭杀掉他。” 老沈开口:“可是,只有朱大人你和那老道交过手,可曾发现他有什么破绽么。” 朱吾世轻轻摇了摇头: “他的速度很快,攻击没有什么章法,似乎只会单纯的利用拳脚,但是力量奇大,我挥刀与他对拳竟然虎口被震的生疼,而且他的脖子也难以斩断,就像是一块橡胶般柔韧。” “所以,暂时我还没发现他的弱点。” 朱吾世坦诚的说道,事实就是如此,刚才他的攻势已经很凶猛了,依然没有对老道的身体造成实质性的破坏。 众人再次愁眉不展,朱吾世作为最高战斗力都没能从老道手里讨到便宜,凭他们真的可以逃出升天吗。 宋植突然想到什么,好奇的问道: “如果妖怪想改造我,我不愿意怎么办?” 江雅臻抢着回答宋植的提问: “那就行不通,妖气改造必须得宿主愿意,才有可能成功。” 宋植点点头,呢喃道:“那,老道士为什么要接受呢,明明都快寿终正寝,功德圆满了。” “因为,师父想要证明给世人看,他能长生。” 这时,一道声音从窗外幽幽传来。 第六十一章 十年之前的往事 屋外突然响起轰隆的雷声,屋内仅有的三两只火烛随风飘荡摇曳不止,伴随着那道由远及近的声音,窗上慢慢浮现出一道人影。 大汉们顿时手脚并用的向后挪去,握紧了他们手里的家伙式,朱吾世则是一如既往的淡定,目光漠然地看向门口。 宋植和江雅臻则是露出惊奇的神色,因为他们第一时间听出了声音的主人。 这不是替他们开门的那个小道士么。 他俩都和这位门童有过对话,所以对这个不久前听过的略显稚嫩的声音有印象。 “各位斋主,贫道可否进屋一叙。” 门童的声音再次响起。 “进。” 回答他的是江雅臻,她的罗刹眼下无鬼物,所以心中明了这个道士是正常的活人。 那道身影闻言,便从窗边一路走向门口,伴随着吱呀一声,木门被轻轻推开。 进门的正是小道士,他抖了抖湿漉漉的衣袖,歉意的一笑,转身关上了房门。 “贫道怀善,各位斋主可还记得我?” 关上门后,怀善并没有主动靠近,而是站在原地做了个简单的道辑。 “这不是那个看门的道士么?” “这家伙是人是鬼!?” “朱大人,我申请先把此人拿下。” 老季等人进观之时也都遇到过怀善,此番认出顿时嚷嚷起来,七嘴八舌下想先擒住怀善。 朱吾世看着周围人的反应皱起了眉,似乎这里就他没有认出这位道士,或者说,就他没有见过这人。 “你们先别聒噪。” 在朱吾世的扫视下,这些人很快安静下来。 “怀善道长,不如靠近说话。”宋植开口,就在刚才他询问了江雅臻,得知怀善不是鬼后,他又确定了另一件事。 这人甚至都没有修为,就是个无‘赋’的普通人,因为他都没有弹出简介。 当然不排除他的实力超过了朱吾世,高于宋植两个境界,但是这种可能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怀善微微一笑,倒也没有拘束,直接小碎步迈起。 “善,看来今夜的斋主都与我有缘。” 他靠近后坐到了人群边缘,似乎是不想自己被雨水打湿的衣物碰到他人,嘴角挂着令人亲近的笑容。 但是在这种灾变之地,妖道邪魔出没那都是意料之中,反而越是这种看似正常的人,给人的感觉越突兀。 朱吾世此时通过神识,也很快发现怀善没有任何修为波动,闷声问道:“你是谁,为何除了我他们都认得你。” 怀善面色诚恳的看向朱吾世,缓缓说道: “很多年了,贫道每日接引香客入观,但只有在你的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所以我没有出面,想放你进来。” 朱吾世还是没有明白:“放我进来做什么。” 怀善低下了头长吁了一口气,用严肃的语气说道: “为了结束这一切。” “结束...这个道观的存在。” 宋植从刚才道士的话中找了个一个漏洞,问道:“你说你是故意将朱大人放进来,那其他人呢,不还是都进来了?” 小道士这才看向宋植,解释道:“每一位敲门之人,贫道都会问他们是否前来上香,若是拒绝了我,那么在门口等到天亮就能离开了,若是答应了我...” “那么进入此门,便再也无回头之路,都会变成师父延寿的养料。” 说到这,他补充道: “师父生前最看中烧香问道,求医去病之人,若这些人因我而见不到师父,那么我的下场,便和那些师兄弟一般...想必你们也看到了。” 怀善望向宋植的眼神略显无奈:“这位斋主,你进道观之时,我已经极力劝阻你了,为何你还是执意进来?” 这也是宋植没搞懂的问题,当下指了指朱吾世:“我是进来找他的,话说你为何独独拦我呢。” 怀善抬头望向房梁,喟然道: “贫道儿时村庄遭妖物屠戮,幸有一妖狩司的斩妖师路过救下我,所以我对你身上的披风记得非常清楚,不希望你这种人枉死,就是这么简单。” 宋植脸色一红,手放在后脑勺,瞟了眼朱吾世不好意思的开口: “额,这个披风其实...是他借给我取暖的。” 怀善:“...” 这种话能不能放心里,不要讲出来。 江雅臻冷哼一声,磕完丹药后恢复清明的眸子盯着小道士:“你跑进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吧?” 怀善摇了摇头:“不不,我进来,是因为师父让我替他老人家给大家传个话...” “天亮之前,如果你们不走出这个屋子,他就出观杀尽镇中的百姓。” 老季等人闻言顿时坐不住了,纷纷跪坐起身,眼睛充满着愤怒: “这老道士真不是个东西,竟然拿这个威胁我们。” 他们都是云雾山下各个镇子里土生土长的人,老婆孩子父母姊妹现在都在镇中,如果这老道真的杀下山去,那... 若真是如此,那即便他们个个惜命如金,也会选择和老道士拼命。 怀善看到他们义愤填膺的模样,继续说道:“除了给师父带话,在看到这位大人的表现后,我个人也有了一个想法。” 他看了看朱吾世和江雅臻,清了清嗓子: “那就是给师父一个解脱。” 宋植早已猜到怀善前来的目的,不应该是简单的带话,哼哼,果然最终还是有求于自己。 等等,他刚才那个眼神,似乎根本没有看向自己。 可恶,真势利呀! 朱吾世直起了身子,语气淡然:“既然话说开了,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 “想击败师父,我觉得有必要让你们知道一些事情。” 怀善感激的点点头,同样坐的笔直了一点,目光下意识瞟了眼窗外,放低声音说道:“我们道观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 “十年前的那一天,镇下的居民们突然集伙闹上山,发了疯一样对道观打砸破坏,他们不知道,若是再晚几日便无妨,因为那时的师父因为常年透支身体,已经没几日可活了。” “最终拖着病体残躯的师父,挣扎着出面,以给带头的乡亲磕头谢罪这种奇耻大辱为代价,才保住长生道观免于一把火毁掉。 “在那群暴民走后的当晚,师父忍痛下令逐出所有道士,意图封观保留长生道观最后一点风骨。” “我那年正好被恩公送到道观,因为年纪太小,只能负责照顾师父的起居,所以我知道那晚发生了一件怪事...” 小道士的声音越来越低,雨声渐大,众人都凑近支起耳朵,屏气凝神的细听。 “那天我照例给师父打洗脚热水,在我从溪中打完水返回时,我发现越靠近道观的地带,遍地都是从空中坠落的鸟儿,还有很多昏睡的蛇鼠,于是我赶忙跑了回去,却发现了更震惊的一幕。” “所有还没离开的弟子,都昏倒在地,无论我如何去叫醒他们都不为所动,我想到去叫师傅,也就是在师父的门外,我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那人的模样我已经记不太清,但是我清楚记得他脸色带着一副猛兽面具,似乎刚从师父的房里出来,接着一个瓶子被从房里扔出来摔碎在地上,这个面具怪人便瞬间消失了。” “我跑进房里找师父,师父面色复杂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就像无事发生。” 小道士语气渐渐变化,咬字重了起来。 “次日白天,在几位师兄的鼓动下,那些故意拖到大师姐等人下山的弟子们,开始大肆搜刮道观的财物。” “从道经古籍到药草配方,房顶的金箔,池底的铜钱,甚至连庭院的石凳都给搬走了,最后他们来到了师父的房间,竟然....逼迫一息尚存的师父交出他的‘诀’,还威胁师父若不照做就在他死后彻底坏掉他的名声。” 宋植和江雅臻都眉头大皱,总有人乐此不疲的做这种天怒人怨的事情,觉得自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做缺德事。 而其他几位大汉,其中甚至有几个当年参与过打砸道观,此刻也面露羞愧,当大多数人做同一件事的时候,人们往往觉得自己是正义的,现在回想...似乎确实不妥。 “接下来呢。”宋植追问道。 怀善叹了口气:“师父当时破天荒的答应了他们,许诺只要他能撑到晚上,就给他们自己的‘诀’,他们拿去卖也好烧也好,他都无所谓,不过只有我知道...师父的状态,根本撑不到晚上。” “但世事难料,或许是师父心中的怨气积盛,他真的一口气撑到了夜幕降临,也就是在那一晚,师父变了。” “在那些人迫不及待准备冲入房间时,师父却先一步走了出来,模样也变的非常诡异。” “那一夜的师父,残暴的令我陌生,很多人当晚就被折磨致死,而那些鼓动者,则是被扭曲人形后,被灌注了一种液体,我没看错的话就是前一夜师父扔出的那种瓶子,接着变成了各种鬼物,被囚禁在道观各处。” “或许是因为我年纪小,入门晚,又一直侍奉师父,即便师父变成了鬼依然没有对我动手,而是命令我当门童,只要有人在夜晚上香和求医,就不能拒绝。” “我后来才明白,这是师父善良的潜意识,实际上他却控制不住的想吃掉任何出现在他面前的人。” 怀善说到这里,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站起身行了个投地大礼: “师父自沦落成鬼,已经吃了三百四十七人,贫道实在不愿师父再遭杀孽,说到底他也只是个被世道逼疯的老人,只因一口怨气难消...” “怀善自知没有实力,只能寄希望于各位!” 朱吾世突然不顾伤势,起身将怀善一把拎起,沉声道: “既如此,可有击败他的办法?” 轰隆隆的雷声再次响起,怀善看着朱吾世战意盎然的金眸,吞了一口唾沫,用力的点了点头: “有的!师父的弱点是...” 第六十二章 反击开始 “有这么简单?” 听完怀善的话,朱吾世眼睛里露出疑惑,没有想到老道士的弱点不是功法有破绽,也不是什么致命的穴位,而是... “怀善道长,你怎么确定的。” 宋植凑得近,听到后也忍不住好奇的发问。 怀善抱拳,凝思片刻道:“师父自变成鬼来,除了让我日夜守门,只吩咐过我这一件事情。” “那就是将道观中的池水,景水全部舀干,将铜镜银器全部封存起来,且师父大殿中那些反光的塑像,也被他亲手破坏,所以我猜测...” “师父似乎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模样。” 朱吾世听完后退一步,陷入了思索。 宋植从怀善的眼神和语气中没有发现欺骗的痕迹,但是对于这个信息的用处,还待考虑。 怀善看到众人没有接话,识趣的鞠了一个躬,轻声开口:“各位斋主,怀善以性命为誓,刚才所言绝无半点虚假,至于如何做,还请各位自行定夺,怀善先行告退。” 说完,怀善脚步后移,一直后退到门口处才转身拉开木门,看着屋外的瓢泼大雨,怀善对屋内众人微微颔首,便抬脚迈出。 怀善走后,朱吾世这才看向众人,露出询问的目光。 江雅臻第一个开口,语气肯定:“他没有撒谎,我能看出说谎之人表情的变化,他确实说的是心里话。” 宋植秀眉微皱,补充道:“这个道士的话确实可信,但是这个‘弱点’到底有没有作用,就不好说了。” 比起宋植三人,季明等人此刻更显焦急:“大人们,既然那小道士说的话不假,我们就赶紧想法子吧,这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亮了。” 他们还在担忧老道士的话,天亮之前不解决,就算他们活下来也无脸面对亲人被屠戮殆尽。 在其他人谈论的时候,朱吾世默默地将内衬缓缓扣上,试着晃动了一下身体,感受到疼痛感虽在,但是到了可承受的范围后,他吐出一口冷气。 “就信那道士的话,你们手里可有反光之物?” 大家目光往来,此刻的朱吾世已经重新披上了披风,手持黑刀靠在窗边,冷酷发声。 需要多强大的意志力,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克服身体的极限直起腰杆,而且看他的架势,那是战斗的气焰在高涨。 汉子们不禁自惭形秽,跟这个年轻人相比,他们简直就是娘炮。 连江雅臻都下意识点了点头,旋即撇过头去轻哼一声,仿佛是对自己刚才的行为不满。 “额..朱大人,要不别装了吧。” 只有宋植‘好言’相劝,他刚才帮忙敷药,当然知道朱吾世这内伤虽然不至于卧床不起,但是要说去战斗,那也太扯淡了惹。 朱吾世脸色一黑,抓向宋植光滑的后颈,一边摇晃一边气笑道:“你就这么喜欢插嘴么?” “我错了我错了!” 宋植被晃的发晕,赶忙出声求饶。 接下来,屋内众人开始搜寻可以反光之物,只是季明一伙人没有空间器物,而且大老爷们身上也找不出什么亮闪闪的东西。 最终只有江雅臻不情不愿地从自己的空间法器中掏出一面镜子。 这面镜子比较袖珍,做工考究带有一种古韵,外行人也能看出是价值不菲之物。 但就是...太小了。 朱吾世用手接过镜子,也不禁露出了愁容,这么小的镜面别说是战斗的时候给老道士看了,就是自己去照还得贴的近些,这... “还有没有别的镜子,或者金银首饰?”朱吾世转头看向江雅臻问道。 江雅臻不和他对视,闷闷地说道:“没啦。” 朱吾世没有放弃,目光单纯口中字字珠玑: “怎么可能,别藏着掖着了,你不是个女人么。” 江雅臻果然炸毛了,张牙舞爪向朱吾世扑了过去,抬手就要抢镜子。 “哎呀!我不借了,把镜子还我!!” 看着江雅臻和朱吾世‘打’成一团,宋植的余光突然瞥见了地上,自己那把用来砍老道结果砍到退役的剑柄,突然有了灵感。 “等等!我有个主意...” ... 屋外,老道士正端坐在院中的凉亭中,没有战斗的时候,他就像死人一般一动不动,白色的瞳孔里死气弥漫。 他一直望着屋门。 怀善默默来到了老道士的身后,他不需要开口汇报什么,因为师父除了吃人的时候会有情绪,平常都是这样,活死人一般。 他只用站着就行了。 看着师父的背影,那被烧掉的稀疏白发再次长出,是啊,无论被伤害的多深,总能第一时间复原的肉体,这... 这真的是你想要的么,师父。 吱! 屋门突然被打开。 老道士灰白的瞳孔,开始慢慢浮现出一丝波动,他看着黑漆漆的木门后方,苍老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弧度。 “来...吧,来供奉..我吧。” 等了很久,门里却没有人走出,又等了很久,老道士的脚轻轻抖动,慢慢地站起了身。 “?” 他的表情变得逐渐不耐烦,噬人的渴望让他的内心焦躁不安,自变鬼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被唤醒后,却陷入无法进食的窘境。 他慢慢向那间屋子走去,雨水滴落在瓷砖上,啪嗒哒的脚步声远比雷声更加渗人。 走进了,老道抬头余光瞥向悬空的阴阳镜,神色怨毒。 这面镜子在常人手中或许普普通通,但是在鬼物的眼中,它就像太阳一般刺眼,身前的屋子在阴阳镜的庇护下就像一座不可踏足的火炉。 老道士收回目光,机械化的来回踱步,就像毒瘾发作的瘾君子,嘴角的涎水已经控制不住的留了下来。 “啊!” 停下脚步,他突然仰天长啸宣泄内心的煎熬,这也是在警告屋内的众人,时间就要到了。 就在老道士长啸的时候,另一道咆哮声也从屋内乍响。 一头金红色的雄狮怪物,从屋内杀出,将没有防备的老道士扑倒在地,金色的火焰瞬间点燃了老道士的躯体。 正是朱吾世的化神式:狮子邪。 接着,地砖破裂,猛然生出的石砖和土块顿时压制住了老道的四肢,让他难以动弹。 屋内以季明为首的三位大汉此刻双手结印,抓住机会利用他们土系的‘赋’,限制了老道的行动。 在老道的惊怒声中,紫荆花盛开,把他的脖子给牢牢勒住,彻底定死在了地上。 这一瞬间,多道身影从屋内杀出,直指老道士的首级。 朱吾世黑刀划破雨水,率先杀至。 “伤本王者,罪无可恕。” 第六十三章 妖狐再醒 朱吾世贴地而来,当头挥刀劈向老道的头颅,伴随着狮吼声,刀刃燃起的惶惶火光照亮了黑夜。 有‘岩赋’修士的帮助和江雅臻的瞳术,这无匹的一刀几乎是必中的局面。 这离不开他们刚才良久的商议,在朱吾世的策划下,集合了在场众位修士‘赋’的特性做了一个简单却不失精妙的配合计划。 斩妖师讲究协同作战,而朱吾世不仅是斩妖师,更是实权国公的长子,别说伐妖阵容的搭配,即便是行军打仗他也颇有心得。 被压制在地的老道士,眼看朱吾世高高跃起,白色的瞳孔已经能倒映出金色的火光,终于绷不住开始了拼命的挣扎。 他恢复能力很强,就算正面挨了这一刀也不会立刻死去,但是绝对会被重创。 那样的话...就没办法留下这里的所有人了... 老道士此刻在意的竟然不是自己,而是能不能杀光在场的人。 伴随着一声低嘶,一股绿光从他的身躯里绽放。 接着,固定他手脚的土块和岩石竟然生出了鲜嫩的枝丫,老道士两只手臂轻松破开已经松软的泥块,接着使出怪力开始拉扯脖子上的紫荆藤蔓。 黑刀落下,大地震颤,但朱吾世瞳孔微缩,没想到这老道士竟抢在最后一秒挣脱束缚,偏开了头颅,只被打掉了半个脑袋。 朱吾世反应很快,立马双手发力横移黑刀,企图顺势砍断他另一半脑袋。 唰! 地上的老道士没有束手待毙,他的手掌在地上一撑,竟然旋转了起来,一脚踢出让朱吾世重心失衡,然后手脚并用,以极为怪异的姿势向一边爬去。 “就是现在!” 倒在地上的朱吾世,立刻大叫到。 贴地爬行的老道士,身侧两道身影如影随形。 这是老沈和另一个大汉,他们都是速度见长的‘风赋’修士,此刻听到提醒一左一右向老道士杀去。 “找死!” 老道士感觉到他们的实力远不如朱吾世强劲,大喝一声就要挥拳暴杀二人,结果刚一起身就愣住了。 老沈的刀并不是横劈而来,而是像拍黄瓜一样拍了过来,锃亮的刀面下... 老道士看清了自己的脸。 依照宋植的提议,用刀面做镜,应该能在接触的瞬间让老道士没有防备的中招。 这一瞬间,老道士果然停止了动作,另一个大汉见状大喜,立马挥动自己的斧头砍向老道士的脖子。 咔! 木质的斧柄断裂,而斧刃也未能刺入老道士肉体分毫,大汉和老沈不禁悚然一惊,纷纷后退了两步。 幸亏老道士陷入了呆滞,没有追击,否则二人绝无活路可言。 但是他们不能完成的事,有人可以做到,朱吾世趁老道失神的功夫,再次杀至,流刃若火划过金色涟漪,蒸发了大片的雨水。 亭中的怀善,此刻也不禁握紧了拳头,神情紧张喃喃自语道:“拿刀的大哥哥,这次一定要成功啊。” 可惜这蕴含着希望的一击,却以绝望的方式被挡住。 老道士只是简单的抬起右臂,而这次手臂没有再被焱墓轻易砍断,黑刀砍入半截,就再也动弹不得。 朱吾世神色震惊,这一击就像当时砍向老道士脖颈的时候,他只感觉砍入了泥沼。 这时,朱吾世看到老道士缓缓回头,那半边头颅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伴随的还是那诡异的绿光。 莫非... 再看向手臂,果然,挡住自己的斩击的并不是老道士的肉体,真正阻碍自己的,是伤痕处绿光包裹下无限再生的骨头。 这一次,面对老道士诡异的恢复力,朱吾世终于生出了无力感。 只是玉骸境的鬼物...我就无力对付了么。 就在朱吾世身陷险境的时候,因为没啥特点而在屋檐下躲雨的宋植,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妖狐疑惑的声音响起: “嗯?我怎么闻到了‘那股’气息。” 宋植正急的跳脚,突然发现妖狐醒了,顿时大喜过望。 “狐圣姐姐呀,你再晚点醒,你的宿主就要领盒饭了。” 妖狐没有理会宋植,而是直接开启了宋植的无妄之眼,借用他的眼睛观察起了四周。 战场之内,老道士一手顶住焱墓,头部微微一偏从刀口移开,接着对朱吾世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只不过这笑容在电闪雷鸣之中分为骇人。 朱吾世心跳加速,但无论怎么用力,自己的刀仿佛长在了老道士的手臂里一样,根本扯不出来。 老道士开口了,冰冷的语气一字一顿。 “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附近的老沈老季等人虽然胆寒,但左右相顾下,他们最终还是大吼着冲了上去,想把朱吾世先救下来。 越是这种关键时刻,人越清醒,知道孰轻孰重。 老道士呵呵一笑,手掌虚压,顿时这些奔跑中的大汉纷纷倒地,摔得七荤八素鼻青脸肿。 老季回头看去,自己的脚不知何时被粗过手腕的藤蔓环环缠住,动弹不得,这还没完,一根又一根藤蔓从地下窜出,很快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 这可不像江雅臻的紫荆花,这是真正的藤蔓,不止老季,其他人也只能运转诀,免于自己窒息。 “该你了。” 老道士看到众人被囚于藤蔓牢笼,再次转头看向朱吾世,不再废话另一只拳头直直的朝朱吾世面门打了过去。 生死之际一道身影闪过,将朱吾世扑倒到一边,正是江雅臻及时赶到。 “你愣着干嘛!等死吗。” 江雅臻看着不躲不闪的朱吾世,扯着他的衣领怒骂道。 而朱吾世则是仰着头,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目光紧盯着老道士手臂上的黑刀,不发一言。 “该死,难道没了那刀你就不会战斗了?” 江雅臻推了朱吾世一把,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她竟然站了起来,挡在了老道士和朱吾世的中间... 宋植也已经忍不住冲到了雨中,豆大的雨点打在他的斗笠上,耳边尽是嘈杂的雨声,他看着朱吾世的模样竟然有些可怜。 妖狐此刻终于再次开口。 “这莫非是‘木’之赋,不可能...至少不应该吧。” 宋植心急,赶忙追问: “祖宗,说话能不能说完,真的急。” 妖狐依然不紧不慢的讲着: “‘木’之赋百年不遇,这是一种胜过世间所有灵丹妙药的天赋,据我所知反正什么都能救...” 说到这,它的语气变得疑惑起来: “有这种赋的人,难道不应该都兼济天下,温柔善良....就像那位大人一样么,怎的会堕落成人傀?” 第六十四章 将死之人江雅臻 “哈?” 宋植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忍不住提醒了一下:“你刚才,是叫了谁‘大人’吗?” 妖狐:“...” “你继续说继续说,我不说话了。”意识到自己戳到妖圣的自尊了,宋植赶忙闭嘴。 妖狐这才继续说道:“我也是感受到木之赋才敢冒头,不然以这个人傀的实力,你不管怎么样都会死。” 宋植表情无语,怎么说话呢,自己就辣么差?那你还不是选了人家! “你的意思是他这个赋战斗起来比较弱?” 妖狐叹了口气,悠悠说道: “弱你个头,这个赋除了祛除万疾外,愈到后期战斗力越惊人,还记得当年...” 宋植赶忙打断:“别当年了,就现在,有啥办法对付他。” 回忆模式被强行终止,妖狐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妖气改造的破除办法你们人类也有,但是最简单有效的,还得看我们妖族。” “那就是,妖气改造妖气改造。” 宋植懵了,重复了一遍:“妖气改造妖气改造?” 尼玛,这个时候隔这双压呢? 妖狐的音调逐渐高了起来,宋植都能想象到它傲娇的眼神。 “就是用本王高级的妖气,去吞噬他身上的妖气。” 宋植:“...” 妖狐提醒道:“当然,这样做会被古祖发现,毕竟妖气究根到底是同源,若是被它发现你我的行踪,死亡只是时间问题,所以我才宁肯让你冒险,也不愿出来。” “但是现在人傀是‘木’的拥有者,情况又有了变化,或许...我们不会暴露。” 宋植一时没有读懂妖狐话的信息,古祖到底是谁?其实他心里有一点眉目,算了...留到下次再问。 想到这,宋植注意到老道士和江雅臻已经开始对峙了,忙回道: “懂了懂了,赶紧教我先。” 另一边,老道士早早的站定,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江雅臻,沙哑的声音响起。 “为何替他拦路。” 似乎是觉得胜券在握,老道士破天荒的问起问题。 江雅臻眼底紫光闪烁,镇定自若的与老道士的白眼对视,但其实手腕都因为内心紧张而发抖不止。 “臭道士,不需要你管,尽管来吧。” 听到江雅臻的回答,老道士先是不慌不忙取下卡在手臂的黑刀,丢到了一边后环顾四周开口道: “你也看到了,今天的香火非常丰盛,老道一个人也难以享用,如果你肯让出一条道,我倒是不介意留你一条性命,甚至...” 老道士脖子一歪,声调诡异: “甚至,我还愿让你同我共食,毕竟...” “我们是一类人嘛。” 江雅臻闻言呼吸一窒,默默低下了头,双手也停止了颤抖,缓缓握紧。 老道士拍了拍手,咯咯笑道:“这样才对,让开,贫道稍后带你走上长生路。” “不必了。” 大雨滂沱,一道闪电划破了天际,响彻天际的惊雷声中,混杂着江雅臻的怒意。 她抬起头来,紫色的瞳孔在雷雨中显得那么明亮,就像两抹鬼火一样渗人。 气势在攀升,在朱吾世的视角里,眼前这个女子的背影显得越来越厚重,一股道不明的压力在蔓延。 化神初期、化神中期、后期、巅峰... 一直达到化神境圆满,除了肉体外已经触摸到玉骸境门槛,江雅臻这股气势才稳定下来。 她的身体,此刻被紫色浮光包裹,脸庞前也覆盖着一张邪笑的鬼脸,两支几乎凝实的短柄光戟被她握在手中。 “罗刹眼奥义-婆罗变” 将气势拔高到巅峰的江雅臻,瞬间冲出主动杀向老道士,老道士呵呵一笑抬掌还击,却被光戟瞬间削掉了五指。 “恩?”老道士收起笑容认真防守,此刻的江雅臻目眦欲裂,攻击非常疯狂,让他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刺激到了你的痛处?还是说...你觉得和我一样很丢人?” 轰! 老道士双手结印,一个合掌将江雅臻打的倒飞而出,神色扭曲的说道。 被打到吐血的江雅臻,嘴角血迹都没擦就继续冲了回去,似乎老道士的话对她触动很大。 朱吾世看到江雅臻奋力战斗的身影,下意识的也想起来帮忙,向近在咫尺的黑刀焱墓伸出了手,却在最后关头停住了。 他此刻已经没有脸面再去拿了。 刀客丢刀是一生之耻,更别说未来的焱狩被卸刀,父亲大人...我真的配用焱墓吗。 远处的宋植,已经从妖狐那里学会了吸收妖气的办法,此刻睁眼看去,正好看到江雅臻浑身萦绕着紫光,双手持戟和老道士战成一团。 准确地来说,是江雅臻被疯狂打飞,又不懈的冲了回去。 “这小妮子在透支生命啊,再有一刻钟,她就心力耗尽,死定了。” 妖狐啧啧叹道,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 宋植则是愣住了,死定了? 刚认识的半个朋友,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就被宣告死亡了? 来不及难过,趁着江雅臻给自己拖延的功夫,宋植赶忙跑到屋檐下,揪出一个没有参战的汉子。 这个汉子实力最差,刚刚迈入合妖境,而且‘赋’是战斗能力偏差的水之赋,所以作战计划没有安排到他。 “你叫罗田是吧,能不能做到把地上的雨水汇合在一起?” 罗田本来躲在屋内,扒着门缝瑟瑟发抖,此刻被宋植揪出顿时有些结巴,回答道:“可俺,俺不知道。” 宋植认出他是那天二楼唯一对自己下手的家伙,似乎挺笨的,赶忙使劲抽了罗田两巴掌: “这关系到所有人的性命,我要你大声告诉我,你行不行!” 罗田捂着被打红的脸颊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对那一闪而逝的滑嫩的触感有些不舍,嘟囔道: “俺也不知道,要不,姑娘你再打俺两下吧?” “我他妈!” 宋植抬脚就是猛踹,大声问道:“行不行!行不行!” 罗田被踩的猪唤,赶忙出声: “可以!俺可以!” “俺真的可以!姑奶奶别踩啦!” 宋植提起罗田指着门口的空地,一字一顿的说道:“待会,就那个位置,你把水集合起来,够不够清楚。” 罗田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不敢吭声。 放下手里的人形笨猪,留下一个不放心的眼神后。 宋植压了压斗笠,再度冲入雨中。 第六十五章 性感狐仙强势吸鬼 雨夜中,江雅臻已经半跪在地,染血的手臂撑着地面,鲜血不断从口鼻涌出,她大口喘着粗气。 两只光戟已经消散一支,就连包裹全身的紫色虚影也开始了衰退。 长发被雨水打湿,披在肩膀上显得是那样的的沉重,江雅臻紧咬红唇,双眸依然倔强的盯着老道士。 老道士负手而立,无论江雅臻的攻势如何凌厉,在绝对恢复前都是徒劳无功,他此刻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江雅臻,摇了摇头。 “燃烧心力,终究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骤然张开手臂,老道仰面朝天享受着暴雨的冲刷,高声感慨道: “长生,总好过无谓的死亡,况且...” 他举起食指,一道绿色的光芒缠绕其上,点了点江雅臻,缓缓开口: “你体内深处的‘鬼气’,全天下或许只有老夫能根治。” 听到此话,江雅臻眼底露出一抹惊色,手里的光戟也破散消失。 是因为他是人傀?才能感受到我的... 咳出一口鲜血,已经油尽灯枯的江雅臻冷笑道:“老鬼口气不小...有这本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老道士一愣,自言自语道。 “是啊..为什么呢...奇怪,想不起来。” 突然,他面色狰狞,青筋暴起大吼一声:“死!逆我者死!最后给你个机会,只要你立誓顺从于我,本座许你长生。” 江雅臻没有接话,看着眼前疯癫的老道士,不知为何她竟开始有些相信他所说的话。 仔细想想,那绿色的奇光恢复能力未免过于强悍,这究竟是鬼化后的妖术,亦或者是...他生前的赋?可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赋.. 来不及思考更多,一股无力的衰竭感从她的心脏处开始蔓延,江雅臻的呼吸已经困难起来。 时间所剩无几,死亡很快就要降临了。 看着江雅臻低下的头,老道士以为她是表露了顺从的意愿,于是咯咯一笑走了上去,伸出手准备放在江雅臻的头顶。 就在大手即将摸到头顶时,江雅臻低垂的眼睑顿时绽放精芒,手里的光戟再次浮现而出,一记上撩劈向老道士的下颚。 “放肆!” 老道的下颚被洞穿,发出惊怒的嚎叫声,同时一脚蹬出,将江雅臻像皮球一样踢了出去。 他此刻非常震怒,双手握拳颤抖不止,却根本没有去理会自己的伤势,而是气愤的嘶吼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拒绝我,为什么被抛弃的那个人会是我!” 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后,江雅臻瘫软的趴伏在地上,殷红的鲜血晕染了地砖,但她疲惫的双眼却依然不屑的盯着老道士。 “东神族...不需要外人怜悯。” 老道士一步一步地向江雅臻走去,全身骨骼发出刺耳的爆裂声,格外渗人。 “那今夜,就从你开始吧。” 不再多说废话,老道士慢慢举起了拳头,而江雅臻也缓缓闭上了眼睛,神态安详,似乎对死亡没有一丝的惧怕。 “能死在这个年纪,真幸福呢...” 江雅臻眼皮抖动着,耳中是一滴滴雨点落下的脆响,那是雨点击打在地面、岩石、花草、屋檐之上的灵动之声。 时间仿佛减缓了流逝的速度。 静谧无比。 过了好一会,江雅臻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才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东西迟迟未来。 咦,说好的致命一击呢? 强撑开眼皮,她已经模糊的视力看到了另她惊愕的景象。 老道士的手悬浮在空中,全身仿佛石化一般一动不动,一股股黑色的气流从他的天灵感窜出,向他的后方急速飞去。 那里,一个头戴斗笠的秀气身影正扎着马步,奋力吞食着黑气。 “宋...宋小植?” 此刻的宋植双手结印,额前的发丝无风自动,无暇的面孔清丽端庄,身后一尊碧眼狐狸虚影踏空而出,那双眼睛不同于朱吾世的火焰神狮,竟然自带妖媚的灵性。 而黑气,便是被妖狐所吸收。 不止江雅臻被惊得回光返照,就连一旁的朱吾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拉回神来,眼神重新有了色彩。 此刻的宋植气势虽还停留在合妖境,但是却能令老道士动弹不得,着实匪夷所思。 “额啊额..” 此刻最惊惧的便是老道士了,他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妖气正在被某种力量吸收,随之带走的,还有那来之不易的生机。 “还..还给我!” 老道士不断低吼,竟然重新夺回了身体部分控制权,缓缓转身向后看去。 当他看到狐狸虚影时,愣住了,萦绕全身的黑色妖气也开始有了波动。 黑色的气流此刻不断被狐圣吸收,宋植突然察觉到自己的境界竟然稳步在提升,之前还是合妖境初期,短短几分钟,已经快突破合妖境中期了。 莫非吸收妖气,还能助长修为? 随着妖气被宋植抽取,老道士的双眼那抹模糊的白色渐渐变得薄弱,而一股绿光也慢慢从身体各处浮现。 “啊!!!” 黑绿两股光芒纠缠相撞,老道士仰天怒吼一声,彻底挣脱了宋植的束缚。 “杀!” 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老道士身躯如炮弹般弹出,拳风击溃雨幕砸向宋植,他没想到最后对他威胁最大的,竟然是个不起眼的女子。 “还真挣脱了啊。” 宋植被吓了一跳,这时候算是体会到朱吾世的勇猛了,这老道冲上来的样子就像打了十针兴奋剂的拳王,而自己就像是个细胳膊细腿的礼仪小姐。 这要我顶,拿什么顶啊? 没有任何犹豫,刚才还雨中傲立,皎月秋月的宋植,迅速提着湿重的宽松麻裤,脚底抹油转身就跑。 老道士一拳挥空,突然抱头下蹲,黑气和绿光在身上翻涌不止,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最终,黑气还是占了上风,老道士看向宋植的背影充满怨毒,再次追了过去。 “这只人傀生前很强,挣脱秘法也不奇怪,不过刚才已经吸收了半数妖气,只要再吸收部分,它应该就能醒神了。” 妖狐慵懒的声音再次传来,宋植似乎听出了它说话时的咀嚼声。 宋植余光看向背后,老道士果然追了过来,再看向前方,偏房门口此时已经连成了一片水洼。 干的好呀,罗田。 深吸一口气,宋植直直的冲入了水洼之中,奔跑了两步,溅起了阵阵涟漪。 接着,他以一个及其华丽的俯冲... “哎呀!” 噗通! 跌倒在了水中。 第六十六章 心怀善念 水花溅起,宋植趴伏在地面,眼神却紧紧盯着后方。 宋植碰瓷的演技略显浮夸,但已陷入疯魔的老道一点都没多想,两脚一蹬高高跃起,向宋植踩踏而来。 “果然..” 宋植嘴角泛起一抹笑意,接着趁老道士腾空的间隙再次召唤出妖狐虚影,碧色的流光顿时铺散开来,蔓延至水面各处。 这些光晕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作用,但是放在此时却产生奇效,碧绿色的水洼此刻就像一面巨大的镜面铺展在地上,随着宋植手脚并用的离开而彻底暴露在老道士的眼前。 “呃呃呃...” 老道士果然中招,在半空中俯视自己的倒影令他大脑瞬间宕机,冲击的威势散去,他轻轻坠地一动不动。 侧翻到一旁的宋植,看到老道士低头看着水面发呆,松了一口气。 双手结印重新摆好步子,宋植手指点向老道,那些黑色妖气再次化为气流蒸腾起来,被宋植头顶的妖狐所吸收。 而宋植的境界,也在慢慢增长,他现在算是确定这种方法能帮他提升境界了。 不过现在不是大意的时候,老道士虽然暂时没有行动,但一旦能行动起来那自己就真的凉了,所以只能铤而走险用这一招水境。 桀桀桀... 就在一切看起来进展顺利的时候,一道阴森的叫声从妖气中传起。 接着老道士身边余绕的黑气,慢慢凝结成一道虚影,而一股被窥视的感觉,让宋植汗毛倒竖。 “哼,看来这只妖感受到了自己气息消失,分神忍不住现身了。”妖狐的声音从心里响起,替宋植解惑。 那道黑色的虚影状似一头巨鸟,却有着八只翅膀,脸部模糊,但是却能感受到它那如芒在背的注视,就像被雄鹰盯上的野兔。 凶兆:八翼魔雕。 它借用老道的口,沙哑的声音响起: “擅自涤清吾之妖气,敢问何兆在此,莫非是想被祖清除?” 宋植没有回答,但是从它的话语中听出来,这家伙似乎是把自己当成了另一只兆妖。 随着兆妖虚影的出现,宋植感觉妖气突然就吸不动了,心凉了半截。 就差小半了,可恶... 八翼魔雕见宋植没有回话,便自己观察了起来,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它的鸟眼瞬间瞪大了两圈。 虽然自己是‘兆’中排名靠后的存在,但是能依靠妖气压制,净化自己的存在,起码也是兆中排名前几的古代妖物,所以它想看清到底是哪一位,到时候卖个妖情也是好的。 但是眼前竟然是个人类,人类能剔除自己的妖气?不对... 碧光流转,青眼狐狸?那顶角质皇冠...那个眼神! 没错...这个眼神是!? “碧...碧霄大人?” 八翼魔雕的舌头都要打结了,虽然它仅仅是一缕妖气,却也有魔雕的记忆。 宋植久吸不动,暂时停下了手印,向妖狐问道:“他认出你了?” 妖狐恩了一声,平淡的说道:“妖界稍微入流的大妖都听闻我的名号,不足为怪。” 宋植:“...你还蛮骄傲啊。” 妖狐开口了,同样借用了宋植的嘴巴说话,清冷的声音响起,语气傲然:“既然认出本座,还不散去妖气让我等离开。” 这回魔雕沉默了很久,那道黑色虚影缓缓扫视了四周,用一种故作疑惑的语调说道:“大人,这些都是人类,为何要放他们离开?” 妖狐闻言没有理会魔雕的话,只在心里对宋植说了声:“当心。” 果然,下一刻魔雕便用玩味的口气说道:“而且,我可听说...” “大人你不久前叛出妖族,已经被灭杀了,为何现在又...出现在一个人类的身上。” 魔雕的声音细微无比,就像一根针一样戳入宋植的耳朵,在场其他人都没有搞明白状况,更没听清二者的谈话。 兆妖见妖狐不想回话,便看向身边的老道士,阴森一笑。 “杀了他们。” 老道士的身体终于动了,就像之前一样缓缓抬起了手臂,接着闪电般伸出。 竟然抓向了身旁魔雕的脖子。 “你!?” 魔雕顿时大惊,它只是缕分魂,所以被老道士握在手中动弹不得。 老道士此刻的双眼,其中一只已经褪去了蒙蒙白雾,露出了原来沧桑的眼睛,正死死盯着魔雕。 “你究竟..让,贫道都...干了什么。” 宋植大喜,没想到随着妖气的减弱,老道士竟然自己挣脱了控制,恢复了神志? 魔雕很快平静下来,反而看着身前的老道士,啧啧称赞道:“不愧是祖看中的人傀,腐朽的意识竟然还能如此顽强,呵呵。” 话音刚落,老道士的面色再次挣扎起来,魔雕虚影也趁机融回老道士体内。 震颤停止,老道士的双眼再次失神的望来。 “逃...逃...” 他的嘴边呢喃着,似乎是警告宋植,但是走过来的身影,只伴随有凌厉的杀气。 宋植脚步后移,暗暗吞了口唾沫,一时间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拖住老道士,让自己吸收他体内最后两成妖气。 啪, 老道士动了,再次冲了过来。 拳风将至,没有兵器的宋植只好双臂化出护手,螳臂挡车般迎了上去。 不过此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再次拦在了他的身前。 “能走就走!” 朱吾世大叫一声,将宋植向后甩去,接着竟然没有持刀,赤手空拳的和老道士开始了对攻。 倒在地上的宋植,惊讶的张开口嘴巴,雨水的味道此时是那么苦,看着不远处瘫软在地,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濒临死亡的江雅臻,宋植真的不想动了。 为什么大家这么努力了,却还是要命丧于此。 这个世界也太不人道了吧。 咚! 随着一声闷响,朱吾世倒飞而出,他以凡人之躯大战玉骸境鬼物,下场就是手脚被尽数打断,再也站不起来了。 解决完朱吾世,老道士的步伐越来越沉重,似乎在被人强行操控,再次举起了拳头。 俯视着眼下这个失去反抗能力的小姑娘,他的眼角竟然留下了两行泪水。 “不..不要再杀了。” 回应他的,是雨声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 宋植闭上的眼角再次睁开,眼前只有一只沾血的拳头,血滴从拳缝间留下,在地上缀开多多腊梅。 竟然是怀善,他张开双臂挡在了宋植的身前,心脏已经被洞穿,雨水打在了他的脸庞,他正一脸悲悯的看着老道士。 怀善自知生机断绝,弥留之际两只手掌慢慢搭在了师父的手臂上,赶在血堵住喉管前,开口说道: “师父..如果怀善...是您杀的最后...一个人..” “我...会很开...心..的” 说完,伴随着喷涌而出的鲜血,怀善瘫软了下来,死绝了。 而老道士,在短暂的愣神后。 伴随着一声哀嚎。 绿光从他身体各处迸发,刺破了黑气的阻隔,仿佛极光一般照亮了夜空。 第六十七章 天亮了 绿色的光芒刺破黑暗,老道士身上魔气翻涌,再也控制不住他的行动。 他缓缓俯下身子,将怀善抱入怀中,沧桑的眼睛里尽是悲凉。 “春之诀..玲珑宴..” 随着他手捏法诀,一团浓郁的绿光从老道士的体内涌出,注入到了怀善体内。 怀善的心脏处,血肉涌动,在宋植震惊的目光中开始了治愈,不一会儿便恢复了原样。 但是,怀善并没有醒来,心脏...也并没有恢复跳动。 魔雕的声音再次从周遭响起,充斥着戏谑和蛊惑:“凡人神魂没了,给他十颗心脏也救不回来的。” “他为什么会死?还不是那些人类害的你,你...” 不堪脑海中反复回荡的谗语,老道士的眼神再次起了波动,悲怆的神色也开始扭曲起来。 “怀善...你说得对,那些村民负我,不是我的错...” 眼见老道士又要魔化,宋植没有放弃怀善以死带来的机会,竟然主动上前握住老道士的衣襟大吼道: “臭道士,你不会真的以为你一点错都没有吧!” “恩?” 老道士面色一怔,倒是停止了魔化,似乎是在等着宋植开口。 见到老道士意识尚存,宋植抓紧说道: “你看看周围,雕栏玉砌、奢华至极,这真是传道授业的地方吗?镇民愚昧无知没错,但是你也应该问问你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本来的道观,要改名长生道观?因为你,真的” 宋植停住,加重语气说道: “失了道心,世俗畏死。” 老道士如遭雷击,翻涌的魔气瞬息停止,他听完宋植的话久久无法回神。 宋植这会松开手指,起伏的胸膛暗示着自己忐忑的内心。 所幸好像起了作用,老道士缓缓抬起了头,眼里的白雾彻底散去,只有清明。 “斋主一席话,直中老朽内心,惭愧。” 老道士将怀善的尸体小心翼翼的放下,接着站起身来,向后一连退了好几步。 抬手一挥,藤蔓囚笼松开,放出了被捆的众位大汉,他看向江雅臻和朱吾世,摇了摇头。 “生前好事做尽,没想到功德却全部败在了身后,唉...那位大师说的没错,我果然是个缘悭命蹇之人。” 接着老道士双手合十,仰望天空。 “轰隆隆...” 大地开始震颤,连远处三清大殿的砖瓦都开始掉落,宋植只感觉一阵天璇地晃,眼疾手快的护住了身旁的朱吾世,避免他被碎瓷破砖给砸中。 八根巨大的树干从地下冒出,尖锐的端部刺破房屋,击穿地基,一直延伸到了老道的头顶,接着扭曲集合,遮天蔽日。 然后... 猛地刺下! 宋植还在震惊于这份伟力,却突然感觉被什么东西扯住衣领,接着一道身影趴在了自己身上。 是朱吾世,他的双脚双手已经断裂,此刻凭借意志力,下意识的想帮宋植挡下这一击。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接着是漫天的尘硝。 宋植毫发无伤,因为这攻击并不是冲自己来的,他轻轻推开身上终于休克昏迷的朱吾世,露出了感激的神情。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他知道朱吾世恪守皇命,多次救自己只是因为他内心的职责...不过做到这个份上,说没被感动到是不可能的。 “咳咳...” 直起身来,宋植挥散开尘土,看向攻击的中心,不禁傻眼了。 老道士攻击的,竟然是自己。 八株巨木交叉横击,将他的身体切割成了一段又一段,但是老道士没有死,青色绿光和黑色的魔气纠缠在一起,依然试图帮他组成肉体。 “不要恢复了...” “不要再恢复了!” 老道士愤怒的嘶吼,这种病态的复原并不是他的本意,是自己体内残存的妖气控制了自己,将放大数倍的‘木’赋能力施展到了极致。 “姑娘...”他注意到了宋植,已经复原了一半的头颅急切的开口。 “快点杀了我,老朽最后的精神即将崩溃,到那时妖物就能彻底占据我的肉身。” 宋植看到老道士凄惨的模样,用力的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再次摆出马步,碧狐虚影再现,开始收取老道士最后残余的妖气。 “混账!” 魔雕眼看自己的妖气即将枯竭,主动离开了老道士的身体,看着宋植的目光充满愤恨,冷笑一声。 “狐圣,你害的我不好交差,我就要你没有好日子过!” 说完,它不再专心抗拒宋植的吞噬,离地而起飞向空中。 它要回到本体,告知此地发生的一切,请‘那个存在’做主。 可惜,它刚飞起就被一道绿矢追上,接着身上绽放开盛大的花茎将它的身体牢牢缠绕,跌落在地。 老道士出手了,花蕊牢笼被递到宋植的身前,供宋植吸收。 宋植一边吸收妖气,一边揣测老道士生前的实力到底是什么水平,这些手段都太过匪夷所思。 很快,随着最后一缕妖气被宋植吸收完毕,他的实力也提升到了合妖境后期,比起这些,更需要宋植消化的是随着这股妖气,自己脑海中凭空生出的关于老道的一些回忆。 远在数千里外,某隐蔽的崖窟间,一道巨大的妖魔阴影微微睁开了猩红的巨眼。 八翼魔雕轻咦了一声,旋即震怒的声音响彻悬崖: “那云雾山的人傀为何失去联系!他不是....” 喘着粗气,它再次闭上了眼睛,声音也变得冰冷刺骨。 “那该死的女人,把我伤成这样...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此刻道观中的老道士,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稀疏的头发瞬间脱落,苍老的皮肤泛起黑烟,竟然凭空开始了蒸发。 宋植下意识的上前两步,却被老道士抬手拦住。 “贫道早就该死,今日之难更是罪有应得,斋主莫要担心。” 他嘴巴微动,抢在湮灭前念出了留存于世的最后一句话: “春之诀,玖式:万物生!” 他的残躯轰然爆碎,化为一道绿色光波冲向四面八方,这一次所到之处没有碎石翻涌,只有万物静好。 宋植只感觉身体被泡入了温水之中,因为战斗身体受到的损伤竟然在刹那间复原,甚至连之前被猿妖打出的暗伤也痊愈无恙。 宋植赶忙转头望去,果然,朱吾世的身体也肉眼可见的开始了变化,那被打到变形的四肢已经重新伸直,连带着腹部的淤青也消失无踪。 向更远处看去,本来趴在冰冷地板上,气若游丝的江雅臻竟然闷哼一声,睁开了眼睛,正撑着地面试图起身。 雨声渐止,一道曦光刺破了重重乌云,照在了宋植轻笑的脸旁上。 天亮了。 第六十八章 出发,目标不夜城 雨后初霁,一道彩虹在清晨的山雾中浮现,清风吹过雨露,雀鸟的啼鸣声在林间悠扬,恍若隔世。 宋植站起身来,随着老道士的湮灭,四周的场景变化,显露出原来的样貌。 古树下缺失的景致、不远处破败的大殿、灰尘扑扑的偏房和枯竭的水井... 这才是长生道观真实的模样。 朱吾世已经坐起身,正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完好的双手,接着抬头看向宋植的背影,目光复杂,嘴唇干燥。 “你...干掉了那个妖物?” 宋植在看到大家都没事后现在心情大好,听到朱吾世开口说话,赶忙转身柔声说道: “还是多亏了你们,我才有机会拿下他。” 朱吾世本来是很想问清楚他昏迷时发生了什么,究竟是如何干掉老道士,但是看到宋植开朗的笑容,到嘴边的话又止住了,选择了沉默。 这时宋植突然想到了什么,用试探的口气问道: “那个,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朱吾世:“?” 见朱吾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宋植偏头瞟向老道士死亡的地方,那里地面塌陷成一个大坑,巨大的裂缝蜿蜒交错,巨木纠缠在一起分外壮观。 这不是做任务的绝佳时刻吗。 轻咳了两声,宋植双手比划着再次开口,这次更直接了: “你也看到啦,这么厉害的妖物,竟然被我给解决了,所以你觉得...我怎么样。” 朱吾世:“...” 我觉得你很烦,甚至还想敲你的头。 这句话被朱吾世憋在心里,虽然宋植现在看起来很像是在嘚瑟,但是不得不承认...是这小子救了自己的命。 叹了口气,宋植知道朱吾世是不会说出那句话了,再次起身,这回是向大坑走去。 根据吸收妖气后,老道士留下的残缺记忆,宋植察觉到他似乎留下了什么东西。 “还真有..” 随着一顿翻找,宋植最后在树根地下发现了一个泛黄的信封,拍了拍灰尘便赶紧将它收入胸口的空间,这才重新走了出来。 另一边,以季明,老沈为首的汉子们此刻也集合起来,正沉浸在伤势痊愈的惊喜之中。 他们自然也观察到了道观的变化,明白现在已经回到了正常的世界,应该远离危险了。 季明和老沈互看一眼,向前走了两步齐齐抱拳,沉声道: “幸亏姑娘神通广大,才能降服这头鬼物,我等无以为报,若是...” 宋植听到有人喊自己姑娘头就大,赶紧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别肉麻了,以后不要再因为贪财铤而走险就行,免得丢了性命悔之晚矣。” 老沈立刻回头训斥道:“都把耳朵竖起来,以后不准贪财听到没有?” 众人无语,在场就特么属你最贪,甚至提前出发想独吞一份,间接害死了红头巾男子郑浪,看你怎么下山给他家里人交代。 就在大汉们围着宋植拍马屁感谢的时候,朱吾世也站了起来,独自向自己的黑刀走去。 弯腰捡起焱墓,朱吾世两根手指在上面烫金色的‘杀’字上摩挲着,抿了抿嘴才将黑刀挎回腰间。 接着,他看向跪坐在地的江雅臻,伸出了一只手,语气平淡的说道:“多谢相救。” 如果当时江雅臻没有将他推开,没有坚持护在他身前,或选择顺从老道士,任何一条他都已经死定了。 所以即便朱吾世天生骄傲,也甘愿放下身段道谢。 江雅臻一愣,看着朱吾世伸来的手略显犹豫,但是最后还是选择握上,被他一把拉了起来。 和其他人不同,她的伤势是心力衰竭,几乎已经是十死无生的境况,即便是万物生也没有将她的身体彻底调理恢复,不过能挽回她的性命,本身就是一件奇迹。 宋植此时也走了过来,扶住颤巍巍的江雅臻,表情关切。 他是看着江雅臻战斗的,知道江雅臻的伤势最重,同时也惊讶于她的意志力之强大,明知不敌老道士依然一往无前。 这女子,美丽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狂野的心呐。 “宋小植,你好厉害。” 江雅臻难得的挤出一抹笑容,对宋植说道。 ... 劫后余生的众人,将小道士怀善的尸体安葬后,都站在简易墓碑前不发一言。 “还有一件事我想说。” 宋植突然开口,转身看向老季等人。 “你们下山之后,昨夜之事当谈资可以,但也要为老道士平反,虽说他鬼化后吃了很多人,但是这一切追根溯源,终归还是你们造的孽。” 季明认真的点点头,其他大汉也面色沉凝,他们也没想到人们的闲言碎语,最后会产生这么大的效应,而且差点就报应到了自己头上。 他们在山下都算是有些身份的修士,这番回去,真的得好好说道说道才是。 江雅臻想了想,从身上摘下一枚金扣,插话道:“对了,这个东西你们回去交给一个姓田的大婶,告诉她好好活下去,如果...” “如果她已经随丈夫走了,这个就当我请你们帮忙处理身后事吧。” 老季双手郑重的接过金扣,沉声道: “放心吧姑娘,你们的善心真的令我等惭愧,这枚金扣无论如何我都会交到田婶手上。” 说完,季明带着汉子们,用布将郑浪的尸体包裹,打了个招呼便向平安镇的下山路走去。 他们走后,江雅臻回过头好奇的问道:“你们准备往哪边走?” 宋植立刻看向朱吾世,朱吾世思忖片刻道: “我们走水路先至不夜城,再换乘龙舫一路上北入京。” 江雅臻眼前一亮,拉住宋植的手说道:“原来你们要上京,巧了,我正好也要坐一段水路,那我们一起下山吧。” 约定好后,三人便一起向云雾山深处出发。 临行之际,宋植忍不住转头最后看了一眼重见天日的长生道观,残垣断瓦绿藓满墙,了无生机,很难想象这里曾经也是香火鼎盛,世人膜拜的世外圣地。 命里有时终须有,长生道观无长生。 尤其是看到了老道士的记忆,宋植更加感慨他跌宕起伏的一生。 收回目光,宋植小跑着追上了朱吾世和江雅臻。 深秋的山风湿寒,宋植舔着脸再次借来了朱吾世的披风,顿时感觉温暖无比。 第六十九章 颂江南 两日后。 云雾山北侧,有一座修建在红叶林中的码头,凋零的红叶遮蔽着朽木,三道身影行走在烂木上,发出吱呀作响的声音。 “呼,终于走出来了。” 宋植哈出一口白雾,耳边水波荡漾之声已经俞渐清晰。 江雅臻更是兴奋的跑在最前面,踩出咚咚咚的响声,张开双手开心的笑着。 经过两日的相处,宋植和朱吾世对江雅臻已经熟悉了,这个第一印象冷漠排外的少女,其实本质非常善良活泼,不知为何要给自己套上一层伪装。 “年轻真好呀...” 宋植看着江雅臻的背影,打了个寒颤,将披风裹的更紧了些。 他突然想起,这个世界里的自己才十七岁而已,偏头看向水面上美不胜收的容颜,他旋即进入了更深层次的思考。 恩...那不能自称老胳膊老腿了,这是..太娇弱了? 很快,三人走到了木栈的尽头,码头边只系着一搜小船,那位船夫的斗笠压在脸上,正倒在船上酣睡。 “船家,醒醒!” 江雅臻故意凑到船夫头顶,大声喊道。 船夫被吓得浑身一震,一手伸到水里捞斗笠,一边匆忙回头看向码头。 “你..” 这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身强力壮的,此时下巴微张,一辈子没娶亲的他顿时被江雅臻的容貌给吸引了。 越过江雅臻向后,是一个高大英俊的橘发年轻人和一个... 和一个凤目微垂,气质清冷的消瘦女子,如果说江雅臻是难得一遇的美人,那这位简直就是不惹尘埃,像个...没错,像天上的仙子。 宋植可不知道船夫内心这么多戏,只是瞥了一眼船夫,船夫就瞬间偏过了头去,连水里的斗笠也不捞了。 “三位大人,这是去哪儿啊?” 船夫赶忙站了起来,一步跳上码头,边解绳子边热情的开口。 得益于云雾山少妖怪,这些山脚下的船夫还能经常接到进山游玩的旅人,只是天气渐寒,再有一月便要下雪封山,他现在是什么客都接。 朱吾世开口了,简单地三个字:“不夜城。” 船夫露出标志性的难色,缓缓开口:“大人,不夜城在下游深处,这个季节水流湍急,只怕我这小...” 他突然停住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朱吾世手里的银锭。 掂量了一下银子,朱吾世瞟了他一眼,冷笑道:“继续说啊。” 船夫拍了拍胸脯,讲话顿时大声了起来:“我这小命就是大人的了,不瞒您说,我这船虽然小,但是坚固的很,就算...诶您慢点上~” 朱吾世已经先一步踏上了船,方便在船上接引着江雅臻和宋植。 等三人上船后,船夫便解开绳子,跳上了船只拿起了桨,识趣的走到了船头。 长桨一顶,木船便离开码头,划入了南香河中。 船只分为三节,朱吾世坐在中间,江雅臻和宋植坐在船尾,用手轻轻沾着清澈碧绿的河水,疲惫的宋植好想就这么睡上一觉。 “你把手放水里,不怕河里的妖怪吃掉么?” 朱吾世突然开口,这可真把宋植吓了一跳,赶忙抽回了自己的手,却发现朱吾世嘴角带着笑意。 江雅臻用脚踢了踢朱吾世,嗔怒道:“南香河首尾都有斩妖师布控,哪来的妖物,你莫要吓唬宋植。” 经过两天的相处,她总算不叫宋小植了。 船夫看到三人嬉闹,不禁对着朱吾世的背影感慨道:“这年轻人...年少不知肾宝贵,老来空虚独流泪啊。” 不一会儿,朱吾世开始闭目养神,江雅臻也倚靠着船侧安静下来,宋植才得空整理长生道观老道士的回忆。 在妖气被妖狐彻底吞没的那一刹那,老道士的一生如走马灯一般在宋植的脑海中闪过,不是很详细,但是很深刻。 那是一位名叫姬徒的年轻人,他从出生起便在京城一处高墙大院内关了十五年。 似乎就连这个名字,也是他人所赐。 突然某一天,他被人当垃圾一样丢出了大院,彷徨无措的姬徒行走在雪夜之中,于饥寒交迫即将死亡的时候,被一个老医生所救下。 老医生对他很好,传授他医典病理,而他也在大难不死后,发觉自己觉醒了一种无需药方,即可治疗他人的能力。 渐渐地,他们医馆的名气起来了,很多达官显贵都慕名前来,对他是一口一个恩公。 一天深夜,一位样貌高深的老者拜访了他,在对老者展示了自己的能力后,这个老人只留下:缘悭命蹇,非天赐福八个字,和一本名叫“春之诀”的功法,便离开了。 仅仅两日后,医馆遭遇袭击,包括自己的师父在内所有人都被灭口,而自己则在神秘高手的保护下离开京城,开始了自己颠沛流离的一生。 在旅途中,他的实力也慢慢提升,直到非常接近朝廷划分的一品高手,也曾想过回去替师报仇,只是人到中年,这份恨意早已不足以支撑他以命相搏。 于是途径一地云雾山时,他被乡民的质朴所吸引,选择成立道观,隐居山中。 本来因为木之赋能活到一百五十岁的他,仅短短一甲子后,便因为常年透支‘赋能’而身体衰退,最终在一百岁的当天,众叛亲离堕落成魔。 宋植皱起了眉头,老道士记忆很零碎,那些几十年前的人物更是只有轮廓没有虚影,记忆中最清楚的便是他与兆妖的对话。 异变前夜,他确实是拒绝了兆妖的‘提议’,即便是第二日他含泪吞服那毒药,也不甘心就此沦为妖物的傀儡。 所以他留下了怀善,忍住不杀怀善,便是他对自己最大的克制,无时不刻不再提醒自己不要彻底沉沦。 宋植摸了摸胸口,那纸信封在老道士的记忆中非常重要,自己还没来得及偷偷看,究竟是什么呢... 京城在姬徒的印象中非常可怕,是他一辈子不愿提起的出生之地,宋植不禁很好奇那个老道士眼中高深莫测的老者是谁。 不过,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当年的老者恐怕早就离世了。 这时,一阵轻哼打断了宋植的思绪。 宋植偏头望去,原来是江雅臻在哼歌,啊这...好像前世的山歌啊。 江雅臻见宋植醒了,笑了笑问道:“宋植,你会唱歌吗?” “会一点吧。” 宋植取下斗笠,用手捋了捋额前的碎发,随口答道。 “那你给我唱唱呗?”江雅臻来了兴致。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怎么听起来像哄小孩的,要不我教你唱我家乡的歌吧。”江雅臻打断了宋植的朗诵,说道。 宋植一愣,好家伙,你刚才那山歌听得我都想扭秧歌了,就这还教人呢。 怎么说自己也是经历了华语巅峰二十年的半个麦霸,这是非要我露两手咯。 清了清嗓子,宋植看着平静的河面,朱唇轻启: “风到这里就是粘..” “黏住过客的思念..” “...” “不懂爱恨情仇煎熬的我们” “还以为相爱就像风云的善变...” 得益于空灵的嗓音,宋植瞬间进入到了忘我的状态,天地寂静下来,只有悠扬的歌声在河面回荡,连朱吾世都忍不住睁开了眼诧异的望来。 身侧江雅臻更是呆住了,她看着宋植飒然的侧颜,下意识跟着唱到: “爱有万分之一甜” “宁愿我就葬在这一点...么” 第七十章 不夜城与桂王 日暮时分,一艘飘荡在夕阳中的小船上,江风吹过鬓角的青丝,宋植腰枕在木桅上远眺,不知所想。 江雅臻已在晌午提前下船,挥别后向东方行去。 船夫的桨声放缓。 朱吾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眼皮微动,紧闭的双目慢慢打开一道缝隙,金色的光芒从瞳孔中倾泻而下。 他一直在修炼。 经历长生道观一战后,朱吾世便陷入自省,他从不喜欢去抱怨敌人的境界有多高,作为天子册封的王侯,他只会去思考如何弥补差距。 就在朱吾世睁眼时,船夫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公子,姑娘,不夜城就要到了。” 宋植这才回过神来,收起刚才临江仙的模样,捂着吵闹的肚子向船头方向望去,一双眸子顿时因为惊讶而清亮无比。 你永远不知道一个‘仙子’出尘的时候在忧愁何事,或许他只是在幻想晚上吃什么。 落日余晖中,一座依山傍水的巨城缓缓浮现在视线尽头。 青山环绕城池,河畔一侧是绵延的雕楼水榭,更高处则是山腰上鳞次栉比的高屋府邸,城池中三道高耸的光柱直射天空,淡蓝色的光刺破残阳晕开云彩,壮阔无比。 即便相隔遥遥,锣鼓的喧嚣声依然伴着晚风轻轻传来... “这就是...不夜城?”宋植小跑到了船头,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奇。 朱吾世眨了眨眼睛,轻声回答道: “所谓南方双绝,其中一个是妖狩司分部坐落的江南,另一个便是这桂王执掌的南香州雄城,不夜城。” 宋植轻轻颌首,江南之地他常听宗主提起,那是她从小生长的地方,宗主只要不在宗门内,便是在江南妖狩司坐镇。 而这不夜城,他只从朱吾世嘴里听过一两次,此番相见,着实不愧南方第一大城之名。 随河波飘荡,小船很快驶进了不夜城水域,水面上的船只也渐渐多了起来。 穿行在水榭下方的柱林中,宋植仰面望去,水廊各处悬挂的灯笼散发出暖光,浦洒在他的脸上,繁华的气息弥漫在空气每个角落。 周围有贴的近的船只,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宋植的容颜,不禁发出了惊呼声。 宋植闻声遮掩面容,迅速取出面具戴上,并且将斗笠从新系好。 这套动作行云流水,熟练地让宋植有种错觉... 人在异界,现在是大明星准备出街。 随着一阵颠簸,小船停靠在内城的码头,船夫用搭在脖上的毛巾擦了擦脸,笑着说道:“二位贵客,到城内了。” 朱吾世点点头,起身走上石阶,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交给船夫,淡然的说道:“夜里风浪太大,你今夜就在此留宿吧。” 捧过银子,船夫感激的连连点头,待宋植也下船后,他果然就地系绳,不再打算连夜返回云雾山了。 从内城的码头上来,映入宋植眼帘的是一条可供八马齐行的宽阔街道。 目所能及之处,店铺、酒家、戏馆映照出的灯光通明辉煌,大街两旁栽有南香州独有的金凤栖春树,街上人潮汹涌,马蹄下尘土飞扬,吆喝声和曲儿声交织,热闹非凡。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宋植突然就理解了这几句诗词的意思。 “走吧,先去此地的妖狩司驿站。” 朱吾世抬头,太阳此时早已落山,但是不夜城上空的云层被城内三道高耸的光束映照,蓝色的光点从夜空洒落而下,依然照亮着整座城池。 不夜城,因此得名。 二人行走在大街上,看着头顶如梦境般的景象,宋植忍不住好奇的问道:“朱大人,这光柱是哪来的?” 朱吾世不经意的往山顶方向瞄了瞄,回答道:“这是南部尽头无寂岭特产的玉明珠,在暗处可以发出堪比白昼的光芒,像城内这三颗的品级,是连京城皇族都没有的。” 宋植哦了一声,正准备瞟向别处的时候,妖狐的声音响起了。 “嗯嗯?这气息...小子,你现在在哪里!?” 妖狐的声音带着惊疑,似乎是突然从沉睡中被唤醒。 宋植在心里回答道:“我现在到了一个叫不夜城的地方,有什么情况?” 妖狐似乎松了口气,语气变得轻松了一些:“我还以为你跑到无寂岭了,为什么我能感受到附近有饲魂珠的气息?” 宋植一愣,饲魂珠? “你说的饲魂珠,是能发光的那种么?”宋植猜到了什么。 妖狐恩了一声,语气也变得微妙起来:“确实如此,饲魂珠的光芒在夜晚是难以遮挡的,怎么,你看到了?” 说完,宋植的眼睛慢慢变成青绿色,这是妖狐在借用他查看四周。 “这...这光柱,天级饲魂珠!?” 妖狐的声音难得的尖锐起来,似乎非常兴奋。 “小子,你要是能将这几个饲魂珠供奉给我,我直接让你成为人类的‘狩’,如何?” 这回轮到宋植惊了,心虚地四下看了看说道:“先别吹牛,我现在才什么破烂境界,这饲魂珠对你作用很大?” 妖狐沉吟片刻,语气严肃说道:“饲魂珠对我等妖物是治疗魂伤的至宝,如果我能得到天级饲魂珠,你至少可以少修行二十年。” “不用说了,我已经懂了。” 宋植两眼放光地抬起头,直接拉住朱吾世问道:“朱大人,这饲...玉明珠,可有什么获得的渠道?” 朱吾世一愣,旋即用看傻瓜的目光看向宋植,停下来说道: “玉明珠只在兆级妖怪附近有极少数产出,桂王早年下令,除了取少量作为给皇宫的进贡外,不准有任何形式的私下交易,发现者下场死路一条。” 他看到宋植尴尬的神色,笑了笑继续补刀: “你也可以试一下,反正也不止一个笨蛋尝试过,敢这么干的一品高手都死了几个来着?” 宋植别过头去,懒得理会朱吾世的调侃,一手托着下巴陷入了思考。 “你刚才说的桂王,到底是什么人,达官显贵?” 朱吾世闻言仰天一笑,一边摇头一边继续抬脚迈步向前走。 “权贵?” “近百年来,大渊国边疆最大的霍乱之源便一直是距离此地数千里外的无寂岭,那里妖气冲天,是罕见的群妖聚集成的‘妖巢’,据妖狩司调查和司天监推算,多半是有妖圣显踪。” “负责镇守南方的藩王,便是率领二十万精锐甲士死守无寂岭的桂王,可以说他是大渊实权最大的一位王爷。” 宋植小跑两步追上朱吾世,他知道无寂岭是个危险的地方,但不知道竟然危险到了这个地步,自己的大师兄竟然还一腔热血的去桂王那参军... “朱大人,无寂岭这么恐怖的话,仅凭军队真的挡得住么。” 朱吾世面色如常,似乎并不担心这个问题。 “不必多虑,桂王的军队中有很多厉害的修士,况且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龙狩。” 第七十一章 今天必须吃大餐! 宋植有些发怔。 原来桂王是十狩之一,难怪可以率军坐镇一方,不知道与自己的半个师父,宗主大人相比实力孰强孰弱。 得知桂王武力强大后,宋植对大师兄的担忧倒也少了一分,毕竟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相信大师兄不至于上去就暴毙吧。 “你也听到了,这饲魂珠看来拿不到咯。”宋植在心里对妖狐说道。 妖狐没有回话,看来是听到了朱吾世的解释,已经知道了结果,直接断了连接。 就这样,二人穿行在不夜城的城巷中,街道上人流密集嘈杂,宋植只能紧紧跟在朱吾世的身边怕跟丢了。 没有多久,朱吾世便停步在一处略显低调的客栈前。 与此城其他极尽奢华的客栈不同,这里没什么客人,就连店小二模样的人也没有出来迎客,而是自顾自的喂马。 直到朱吾世踏入客栈,这小二才偏头看来,注意到朱吾世身上的玄色披风后,赶忙跑了过来。 “这位执事大人,今儿是歇息还是打听消息?” 根据披风颜色,妖狩司从上到下分为:黑披主事,玄披执事,紫披司人和白披门客。 没错,这里是妖狩司的一处分支,就像平安镇里一样,负责给在外执行任务的斩妖师提供留宿,探听情报,补充马匹以及寄物写信等帮助。 按道理,以不夜城的规模,妖狩司此处的分支应该和大渊其他几座巨城里一样气派,只是碍于桂王地界特殊,所以一切低调为主。 毕竟南方的妖狩司分部,都选在了江南,而不是不夜城,中间有很多耐人寻味的讲究。 朱吾世没有回应小二,简单看了眼环境,直接向柜台处走去,拿起纸笔开始写着什么。 宋植百无聊赖,便在门口抖着腿等他。 街边行人络绎不绝,现在正值戌时,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除了喧闹嘈杂的酒肆,街边渐渐出现许多浓妆艳抹的美娇娘,正在甜言蜜语的拉客。 很多路过的男子,就这么被温柔乡裹挟进了夜半时分才开门迎客的小阁楼。 宋植暗暗咽下口水,这阵仗可不是平安镇那小地方能见到的,这些女子个个胸怀宇宙,虽说长得是差了点,但是架不住那保龄球般的曲线... 恩..我也好想... 这时,宋植身前几步远,两伙人交错而过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们认出彼此后相视大笑,接着大声聊了起来。 其中一个胖光头打起了招呼:“哎哟王老板,你这是上哪去啊?” 姓王的男子相貌堂堂,他见到胖光头有些惊讶的反问道:“哎哟,张老板?你今天怎么得空出来了?” “别说了,今天我那妻....”这个姓张的男子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大笑道: “家中母虎今天给老子发了俸禄,我现在带着几个弟兄去花满楼歇一晚,老王你们这是去干嘛。” 老王闻言眼咕噜一转,哈哈一笑:“巧了,今天我们哥几个也准备去花满楼赏那花雕鱼,早听说那鱼肉是南香河里最新鲜的龙鲤,今天特地赶早去,但愿能排上号。” 张老板鼓了鼓掌:“老王你可找对人了,花满楼我有关系,花雕鱼老弟你今天一定吃得到,哈哈,咱们一起去,醉到明早归!” 老王意味深长的一笑,无奈的说道:“张哥,本来我是想去的,只是刚才方知内府有急事,我得回去一趟,麻烦你今天照顾一下我的弟兄们,小弟先告辞了。” 说完老王立刻溜了,只留下张老板和几个兄弟面面相觑。 “王哥刚才还兴致勃勃,怎么突然就有事了?”有人摸不着头脑。 老张重新笑呵呵,大气的挥了挥手:“来了就是兄弟,你们今晚跟我吧,走!” 宋植趴在一旁的柱子上,捂着嘴巴偷笑,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老王就是去翻张老板的院墙了。 不过听他们说什么花雕鱼...本来已经饥肠辘辘的宋植肚子顿时咕咕咕的叫了起来。 揉了揉肚子,宋植已经在心里默数自己到底多少天没吃上顿热饭了,总是讲究对付可不是自己的风格啊。 来都来了...今天一定要宰朱吾世一次大的! “喂。” 刚想到这,朱吾世的手掌就拍到了宋植的肩膀上,将他吓了一大跳。 看到宋植受惊的样子,朱吾世一脸莫名的开口:“上楼准备睡觉了。” “我不!” 宋植想都不想立马拒绝,开什么玩笑?上楼睡觉?现在? 自从和你一起进入云雾山,哥们已经结结实实饿了九顿了,今夜绝对不会再委屈我这米其林的胃了。 朱吾世眉头一皱,问道:“不睡觉,你要干嘛?” 宋植差点生气,指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大声说道:“别人这个时辰都在吃饭,你就要睡觉了?我这几天都快被饿死了知不知道?” 朱吾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作为化神境修士,虽然还是需要进食,但目的主要是补充自己身体所需的必要元素,再加上他本身对吃没有什么执念,倒是忽略了宋植的感受... 想了想,朱吾世看向对面一间酒楼说道:“可以,吃完赶紧睡觉。” 宋植可不买账,突然说道: “花雕鱼。” 朱吾世迷茫了:“什么?” “我要吃花雕鱼。” 宋植开始犟了,今天不管怎样,绝对不能让朱吾世打马虎眼糊弄了,哪有到地方不搞点特产的,又不缺这一点时间。 “花雕鱼...你知道都是哪会卖花雕鱼么?”朱吾世笑话道。 宋植不假思索道:“我知道!花满楼就有。” 朱吾世的表情怪异起来,重复道: “花满楼?你确定?” 宋植见朱吾世这人一点都不干脆,有些着急了,说道: “你不去的话我一个人去,嗯...不过你要给我钱,就当我救你的补偿好吧。” 朱吾世战术后仰,俯视着眼前一脸不讲理的宋植,无奈了。 真的要让他去么...算了,这小子确实救了我一命,不然就满足他一次吧。 朱吾世卸下披风放进储物空间,挥了挥手示意宋植跟上。 宋植得逞后,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负着双手悠闲地跟在朱吾世身后,哼着小曲好不自在。 朱吾世偶尔回头,瞥见宋植放松的模样,嘴角也不自觉泛起一抹浅笑。 他们去的方向是下坡路,路的尽头正是河畔的水榭,也是不夜城最热闹的地方。 如何热闹...自然是因为这是寻花问柳之地~ 第七十二章 南香河中有仙阁 江畔水榭,往来的船只停泊在此。 从琳琅华舫下来的,无一不是是来自南香州各大城县的名门豪绅。 迎接他们的自然是花枝招展,娉婷婀娜的烟花女子,她们拥挤在楼阁的围栏旁,酥软人心的话语从上方不停传来,混杂着‘君子’们的爽朗大笑,气氛热烈极了。 宋植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虽然在某些咳咳小说中见过,但是作为社会主义青年,被这么多凉爽的大姐姐齐齐注视,还是有些腼腆的。 看了眼朱吾世的背影,宋植叹了口气。 相处一段时间,他看出这家伙貌似根本就对女人提不起兴趣,大部分时间都在装高冷,除了打击自己的时候。 所以这种地方是肯定不会去的。 “什么时候能还我自由啊...” 宋植低声感慨道。 掠过这些烟柳之地,宋植继续跟着朱吾世走,很快便看到了远处一栋雍容的建筑,不用他开口问,周围已经有人指着那儿叫花满楼了。 只是走着走着,宋植慢慢发觉到了一点儿不对劲,四周的人越来越密集,甚至拥挤到需要自己躲着走才不会撞到。 特地观察了下人群,尽是如刘老板那样的城内富商,或者外地而来的华服宾客,人群挤在一起,缓缓地向前移动,这种感觉... 似乎像是在排队。 宋植个头不高,实在看不清前面的状况,只好拉了拉朱吾世问道: “朱大人,前面人很多么。” 朱吾世踮了踮脚,越过人头看向前方,接着点点头:“恩,人很多,要排很久。” 宋植没有追问,他的胃部此时空空如也,越接近食物,腹中饥饿感越甚,当下感觉到不舒服,只好微微弯腰缓解干呕。 “嘿,姑娘好翘的臀,为何突然顶我。” 只是他刚弯下腰,身后一个穿着貂裘的男人立马吹了个口哨,说起了俏皮话。 宋植第一反应竟是赶忙摸了摸脸,确定面具戴的好好的后的他眉头一皱,自己明明幅度很小没有挨到任何人,这人干嘛呢。 而且这也能被认成...有没有点眼力见? 在场都是老嫖客了,即便宋植脸遮的严实,但是从身材上看还是太秀气,太像个女人了,已经有人开始起哄。 宋植有些恼怒,恨不得立刻抽剑给这男人一个教训,但是现在自己饿的冷汗都出来了,可不是惹麻烦的时候... 最后宋植还是决定暂时咽下这口气,慢慢直起身来。 男人还想调侃两句,但是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升起,直冲头颅,让从未习武的他也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杀气,到嘴边的话瞬间成了结巴。 宋植正气愤的望着他,不过男人根本没看宋植,因为宋植的头顶,正有一双眯起的淡金色瞳孔冷冷的盯着他,刚才的寒意瞬间化为炙烤,自己仿佛被从冰窖瞬间投进于火炉,燥热难耐。 “啊,啊!” 男子赶忙脱下毛皮大衣,仿佛着火一样拍打着自己的身体,引得众人哄堂大笑,以为他在耍宝。 只有这男人明白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对着朱吾世连点了三个头,赶忙拉上身边女伴转身离去。 宋植一脸懵,还以为是自己把这男人镇住了,刚有些高兴,结果回头望去发现朱吾世依然嘴角含笑,看好戏一样看着自己,宋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家伙就特么知道看戏,多损啊。 离花满楼的入口越来越近,宋植这才看到从里面出来的都是醉醺醺的酒客,怀里皆揽着形形色色的女子,甚至还有男子...酒兴到位的老板有的甚至当街开始弄雅,把宋植看的目瞪口呆。 这也太开放了吧!? 这种感觉就像是穿越进了自己前世的硬盘。 再往前看去,花满楼里面的景象更让宋植咂舌,通红的廊柱挂映着彩灯,一片绯红下是宽阔的大厅,歌女们正在上面轻舞,到处都是寻花问柳的散客。 “花满楼不愧是不夜城有名的妓院,叔,你真有够老道,哧溜哧溜。” “要不是带你小子,你婶子也不放心让我来,哈哈。” 宋植听着耳边众人的话,心中的猜测顿时被印证了。 妓院?还真来妓院了? 揉了揉眼睛再次看了眼前方,恩...没错,这装潢不是妓院是什么啊? 宋植顿时感觉上了老王的当,这种地方能做出惊天地的美食真的是见了鬼,当下立马兴致减了一半,走不动路了。 “恩?” 朱吾世看到宋植不走了,也停下脚步疑惑的望来。 “算了吧,我们还是随便找个酒馆吃喝吧。” 宋植双手撑膝,无精打采的说道。 他虽然很好奇进到妓院里面会怎么样,但现在真的到了门口,他反而发现自己没有精力和兴致去对付这些灯红酒绿,况且在这种嘈杂奢靡的环境中吃饭,他真的吃不进去。 看到宋植疲惫的样子,朱吾世慢慢走到了宋植身边,目光望向河畔,突然开口:“其实,如果你真的想吃花雕鱼,我知道一个比这里好很多的位置。” 宋植抬了抬眼,薄唇微张欲言又止,埋怨的看了眼朱吾世,他倒不是不信,而是... 你早点说会死啊。 二人绕过人流,从侧面离开了人满为患的花满楼,背离码头,向玉明珠光耀下绚烂的蓝河走去。 越往这个方向走,城里的灯火越难以照到,但是与之相反,天上的蓝色光幕倾泻而下,与清澈的南香河相呼应,更添一份神秘的浪漫。 江风吹拂而过,岸边的金凤栖春树随风儿摇曳,窸窣声仿佛银铃奏乐,令宋植感觉来到了魔幻场景。 就像从硬盘走进了cg。 朱吾世走在前面,手臂高抬划过栖春树长青的树叶,偏头望向起伏的江面,刀眉微蹙略显沉默,就像副深沉的画一般。 宋植也学着抬了抬手,结果连个p都摸不到,只好讪讪放下假装无事发生。 渐行渐远,蓝河之上,一座只亮起些许微光的阁楼也慢慢出现在二人眼前,它矗立在河中,却有一种难言的和谐感。 就连宋植这样的外行人,也会由衷感慨建造这栋阁楼的人一定是个大师。 “到了。” 朱吾世轻声提醒,也不管宋植是否答应,抬脚向连廊走去。 江畔与阁楼,中间连有一条蜿蜒的木廊,木廊之下便是荧光闪烁的河水,蒸腾起的水雾环绕四周,仿佛置身仙境。 比起花满楼前拥挤的大道,木廊上只有三三两两的宾客,宋植通过系统能看到他们大多都是修士,身份不俗。 穿过河面回廊,朱吾世和宋植终于来到了阁楼的下方,门前是两个堪称美艳的女子,轻妆素雅提着茶篮,不带有任何一丝风尘气。 “缘清茶楼...” 宋植默念出牌匾的名字,环顾四周,庭前的香炉茶香袅袅,两位侍女更是看到他们寸步未动,这里很明显不是一般的地方。 朱吾世上前,将腰间的妖狩司令牌晃了晃,其中一位侍女这才表情微变,客气的将二人迎了进去。 阁楼分七层,通常的客人只会被接待在下面三层 而此时... 那最高的第七层,却有灯光烛影微动。 第七十三章 缘清茶楼的规矩 随侍女步入茶楼,一股雅致的薰香便立刻吸引了宋植。 这股香味醇厚却不浓烈,就这么一闻便使他的心境放的平和,仿佛世间烦恼事都不再重要,只想好好歇息一番。 侍女看出宋植是第一次来此,便主动开口解释道: “这是用深涧幽兰和蛟麝制成的熏香,是我们缘清茶楼独有,姑娘若喜欢,走时可以附送香囊。” 宋植感谢的点了点头,接着看向四处。 阁楼里空间并不大,一层大厅里香雾蒸腾,竟摆放有许多槐松名石,廊柱上则挂有巨幅的山水墨画,虽然宋植不会欣赏,但相信能放在此地的必然也是名家手笔。 相较而言,能坐的位置反而不多,一些雅座上已经有友人落座,正在举杯闲谈。 “两位,这边请。” 侍女带领朱吾世和宋植来到楼梯处,这是要安排去楼上了。 咚咚咚,二人踩着木阶直接被带到了三楼。 缘清茶楼每一层楼梯转角处都有守卫把守,虽然这些人都是打扮成侍者的模样,但是宋植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修为,这第三层的护卫赫然是化神境大圆满的实力,和朱吾世境界相仿。 三楼中间有一四方台,四位身材姣好,貌美如花的女子正在上面弹奏琵琶,乐声悠扬,阁楼外的灯火照映进来,别有一番风韵。 这一层的人同样不少,而且多是坐姿挺拔眉宇坚毅的武者,宋植有些吃惊,因为在他的视角里,能看到在场的客人全部都是修士,甚至有半数身份都是来自妖狩司的斩妖师。 这是宋植第一次遇到除了朱吾世外的斩妖师,若非自己有系统之眼,这些人脱下披风自己还真认不出来。 缘清茶楼有规矩,每一层都对来者的身份有极严格的要求。 第一层,名声极佳的富商巨贾。 第二层,风评极好的本地官员。 第三层:颇有名望的民间修士,妖狩司紫披以上斩妖师等 朱吾世没有披玄色,进门时只是亮了亮象征妖狩司的玉牌,所以被这位侍女误以为是寻常紫袍,毕竟披玄色的多是三十往上的成熟男子,而他的外貌非常年轻。 “二位,坐窗边可以么,这里视野很好,能俯瞰整个不夜城河畔。” 侍女依然彬彬有礼,指引着二人落座。 朱吾世眉头微皱,这栋茶楼多年他前曾随父亲来过,当时可是...不过眼前这位侍女当年没有见过自己,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很正常。 “姑娘,可否请阁主出来一见?”朱吾世叫住了侍女,开口道。 侍女一愣,刚准备说什么,看到朱吾世对着楼梯方向抬了抬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行了个礼迅速告退。 “怎么了么?”宋植本来都准备坐下了,见朱吾世站定不动,有些疑惑的问道。 朱吾世双手负在身后,看着窗外笑而不语。 很快,脚步声从楼上传来,一位娇美的妇人跟在侍女的身后下了楼梯,一眼就看到了朱吾世的背影,不禁愣住了。 这高大挺拔的身板,特殊的橘红发色,腰间的黑刀... “焱...焱狩大人?” 美妇人姓虞,已经接管了缘清茶楼十五年,但是她依稀记得十五年前自家主人亲自迎接的那位贵客,背影就是这般潇洒霸气,别无二致。 朱吾世回头,看到美妇人惊讶的神情,镇定自若地抬手打了个招呼: “虞姨,许久不见。” 虞老板一手捂住嘴巴,有些震惊,立刻就想明白了。 眼前这位不是焱狩,而是当年跟在那位大人身边的孩子,转眼已经这么多年了么,生的如此英俊,简直和他父亲年轻时一模一样。 “小王爷,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跟虞姨提前打个招呼。” 虞老板反应过来后赶忙热情上前,在一个适当的距离和朱吾世攀谈起来,余光瞟向宋植,嘴角笑容渐浓,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小子,也开始接触男女之爱了啊。 朱吾世含笑和美妇人聊了一会,不等朱吾世示意,虞老板便主动开口: “听闻小王爷不久前刚被册封侯爷,年纪轻轻便是我大渊的实名王侯了,此番前来,虞姨可得好好招待你一番。” 朱吾世默默点点头,其实心里却不是滋味,这本来是他的骄傲,但自己刚刚经历一场败战,别人这样吹捧他感觉有些不自在。 虞老板款款走向宋植,将正靠在桅栏,一脸懵逼的宋植扶了起来,问道: “这位小姑娘是?” 宋植无语的叹了口气,正准备开口解释,朱吾世却抢先了: “这位是家父友人的孩子,我此趟出京便是接他回去。” 听到朱吾世的说辞,宋植也就乖乖闭上了嘴。 虞老板咯咯一笑,手挽着宋植的手,都能闻到宋植身上天然的清香,见多识广的她哪能猜不出这面具后一定是个难得一遇的美人儿。 “还愣着干嘛,咱们上去吧。” 虞老板松开宋植的手,笑着带着二人向楼上走去,整个三楼的客人们也都安静下来,有人认出了朱吾世的身影,顿时议论纷纷。 “刚才那个男子是世日候吗?” “多半是,他怎么来南方了。” “嘶,这位大人竟然带女人来缘清茶馆,大八卦啊。” “可惜看不清那女子的面容,还好我是京城总司的,回去可得打听打听。” “京城少女万千少女的梦就要碎了,喝!哈哈哈...” 男人们相视而笑,而几位女斩妖师不管年龄或大或小,都不约而同哀怨的叹了口气。 随着虞老板向上走,宋植第一感觉就是楼层守卫的实力他已经看不清了,说明从第四层开始,至少都是二品高手坐镇。 而他们,一路登上了六楼。 第四层:玄披执事及城主级主官。 第五层:黑袍主事和京城封号贵族。 第六层:实权王侯。 至于第七层... 宋植并不知道这些门道,只想随便找个地方快点坐下,慢悠悠的跟在身后,踩着一个又一个台阶向上走去。 到了第六层的转角处,虞老板停住脚步面色为难道: “侯爷,如果是你,虞姨肯定是愿意直接带你上顶层的,只是今天楼上有贵客,所以...” 朱吾世看了眼楼上,轻轻摇了摇头,只说了四个字: “按规矩来。” 虞老板面色轻松许多,这才撩开门帘,带着二人进入了这第六层。 这下宋植明白了,朱吾世为什么不在三楼落座。 差距太大了吧! 第七十四章 朱吾世敬佩的人 阁楼六层陈设比起下面的楼层更加简单,空旷的一层几乎没有任何桌椅陈设。 随着幕帘的撩动,四个方向的木门被等候的侍者们缓缓打开,晚风吹过轻纱,飘荡而入的是星星点点的蓝色荧光,房间仿佛沉浸在星河之中。 向楼外望去,这淡蓝星光正是从天空倾泻而下,美丽而神秘。 宋植还在屏息欣赏的时候,虞老板和朱吾世已经脱下鞋子走了进去,穹顶上的光幕也随着他们的走动而时刻变幻。 宋植也学着脱下鞋子放到一边,白皙无垢的脚丫轻轻踩在地板上,一股柔软的包裹感让他略微吃惊,这触感就像前世的日式榻榻米,只不过更加有质感。 虞老板走在前面,水蛇般的腰肢扭动尽显风韵,很快来到了房间深处临江的那一面。 她的手轻轻抬起脚下的坐垫,随手按动机关,一张精巧的木桌便升了起来,大小正好可供两个人对坐。 啪啪啪! 随着她的拍手,屋内边缘静候的侍者们徐徐退去,在经过宋植的时候微微欠身,依次下了楼梯,只留下一位靓丽的绿衣女子。 虞老板将这女子的小手一牵带到朱吾世身前,语气温柔的说道: “小王爷,妾身知道你不好女色,但这是我缘清茶楼有名的清倌,除了擅舞弄曲儿外,伺候人也是非常周到,相信能服侍好王爷你和你那位...朋友。” 说完虞老板眨了眨眼,这令朱吾世有些疑惑,正准备开口拒绝这份好意,虞老板已经低头欠身说道: “妾身还有些事情,就不叨扰王爷雅兴了。” 说完她给绿衣清倌使了个眼色,便向屋外退去。 在经过宋植的时候,她满脸笑容地点了点头,宋植也只好含笑躬身回礼。 虞老板走后,一整层便只剩下三人,宋植也稍微轻松了一些,悠哉的向木桌走去,一屁股坐了下来。 朱吾世也在另一边顺势坐下,两人目光交错,相对无言。 最后还是宋植摊了摊手,有气无力的问道: “饭呢?” 本来站在一旁的绿衣清倌,看到二人正相视对望不忍出声打扰,现在听到宋植问出这话,赶忙跪坐宋植身侧,清脆的声音响起: “小姐稍息片刻,菜品会依次上来,六楼的贵宾都是由阁主亲自搭配的佳肴。” 宋植这才望向清倌,忍不住在心底称赞这真是一个好看的女子,瓜子脸弯月眉,眼波流转让人好生垂怜。 “你叫什么名字。”宋植突然问道。 清倌微微颔首,语气温婉:“奴婢花名,春缘。” 宋植暗自点头,这真是个很符合她气质的好名字,接着说道:“春缘姑娘不必拘谨,我们都是正经人,不过...能不能不要叫我小姐?” 春缘眉毛微颦,疑惑道:“那春缘应该称呼...” “也叫我公子吧,我喜欢别人这样叫我。”宋植拍了拍桌子,豪爽的说道:“坐到我们中间来。” 春缘抬头看向朱吾世,发现这位大人根本望都不望自己,于是起身低头坐到了二人一侧。 “谢谢小,谢公子。” 听到春缘改口,宋植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将斗笠取下甩到一边,便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在这柔软的地板上歇息,简直就像漂浮一片蓝海之中。 想到这他原地翻滚了两圈,好自由! 春缘看到宋植‘不雅’的姿势心里暗暗吃惊,这位小姐似乎有些过于豪放了,旁边不是还坐着... 结果朱吾世只是瞥了眼宋植,轻笑一声便继续转头看向江景,他的长发微动,背影是那么宽厚,春缘的脸渐渐有些泛红了。 她想到这赶紧低下头,却看到宋植正目光奇怪的望着自己。 “春缘,你脸怎么红啦?” 春缘闻言赶忙遮住了半边脸,支吾道:“没有啦没有啦,两位公子,菜品还有一会儿,奴家先给斟茶吧。” 说完她便款款起身,去一旁的竹柜中取茶具,宋植则趴在地上竖起双脚无聊地拍打着,看着她匆忙的背影叹了口气。 “唉,果然无论哪个世界,高级的地方规矩都多。” 他想起了前世自己工作的餐厅,也是如此,一个套餐可以上两个小时,早知如此就该听朱吾世的去酒楼朵颐一番拉倒。 朱吾世被宋植晃荡的双脚晃到皱眉,于是一把抓住宋植的光脚丫,沉声道:“能不能消停点。” 敏感的足部被捉住,宋植立马闪电般的收回脚,不情不愿的放下双腿起身盘膝而坐。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趁春缘不在身边凑近问道: “朱大人,你说这茶馆七楼到底需要什么身份才能上去。” 朱吾世挑了挑眉,语气平淡:“按规矩必须桂王亲自接待的客人才能上,除此之外只有桂王的子嗣,以及‘狩’才有资格上去。” 宋植有些吃惊,没想到七楼的要求这么高,压低声音继续问道:“那你说楼上会不会就是桂王?” 朱吾世摇了摇头,语气肯定: “不可能,据我所知桂王至少已三年未曾下过无寂岭,众位‘狩’也各有要事,如果头顶不是玉狩,也就只有桂王的那个小儿子了。” “小儿子?”宋植有些好奇,为啥要用特地加个小字。 玉狩应该不可能,宗主那种农家乐性格肯定不会一个人来这种高雅的位置。 朱吾世略有犹豫,还是接着开口: “桂王有二子,长子继承了他的武道天赋,是大渊近五百年最年轻的‘册封将军’,现在更是桂王帐下的猛将之一,小儿子则和你年纪相仿,不过远没有他哥那么出众,被留在了不夜城延续香火。” 宋植听完后看着朱吾世出神的模样,似乎听出朱吾世话语中对那位桂王长子的一丝钦佩。 “桂王那位长子,很厉害么。” 朱吾世回过神,只是点点头。 “恩,很厉害。” “那有朱大人厉害么,毕竟你也是狩的儿子。” 朱吾世闻言双眼顿时微眯,兀地回首看向宋植,没想到他突然提起这个。 宋植不傻,第一眼见面就从赋上推断出朱吾世和焱狩必然有渊源,得知他的王爷身份以及这缘清阁楼老板对他的客气程度,已经能猜测到,现在只不过是确认一下。 朱吾世收回目光,他一直不太想暴露这层身份,是因为焱狩之子的称谓对他,对任何人都是一种压力,如果能以寻常斩妖师的身份和宋植相处,会少很多尴尬。 宋植也猜到朱吾世的用意,所以一直也没问。 “我与他相差十岁,并非同一时代的人,难以比较。” 宋植没想到朱吾世竟爽快回答了,这相当于变相默认。 既然朱吾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宋植也不藏着掖着了,问出了自己心存已久的疑问: “王爷有没有想过,皇帝召见我为什么会派你来接呢?” 第七十五章 美人泪与花雕鱼 朱吾世一怔,眉目低垂沉吟起来...因为这个问题正好问到了他的心坎。 从陛下深夜急召他入宫,仅为了交代这么一个看似简单实则莫名的任务时,他就已经心存疑问了,只不过这个问题注定没有人能为他解答。 于是他压下疑虑远赴南方,最终见到这个与众不同,宛如画中人的少年,心中开始觉得陛下的决定必有深意,便没有多虑。 直到败于老道士,这才深深意识到自己实力尚浅的朱吾世,不由再次陷入困扰。 为什么是自己? 皇宫内最不缺的就是高手,为何不派遣数名二品,甚至直接出动一品高手安安稳稳的将宋植带回京城,却独独选择了自己。 得不到答案的他,只能将这勉强归咎于自己初封王侯,陛下对自己的一次考验。 虽然心里想了很多,但是朱吾世表面上依然云淡风轻,有些责备的说道: “圣上旨意,岂容你我揣测。” 宋植失望的收回目光不再追问,看来朱吾世也不知道原因,所以京城... 到底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此时春缘已经端着精致的茶具走了上来,两只晶莹剔透的玉碗中,荡漾着深绿色的茶水。 清冽的茶香慢慢从鼻端沁到咽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快慰充斥着四肢百骸。 宋植身体坐直,两只手缓缓捧过玉碗放在鼻尖细嗅后,轻轻抿了一口。 浓醇的茶味在口腔回味,宋植顿时点头称赞道:“好茶,这是我喝过茶香最正的茶叶。” 宋植不常饮茶,但是茶道作为礼仪,前世几种名贵的茶叶自己也都品鉴过,反正手里这碗茶在自己看来不逊于它们,甚至犹有过之。 春缘将另一碗递给朱吾世后轻笑道: “公子,这不算什么,稍后还有压轴镇店之宝的‘美人泪’,您一定会喜欢的。” 另一边正举碗饮茶的朱吾世听到这三个字,停下手里的动作诧异的问道: “今夜有美人泪?” 春缘嘴角含笑颔首说道: “是的,阁主刚才吩咐过,今夜会给二位公子享用。” 宋植此时喝完手中茶叶,注意到朱吾世满意的嘴角,有些不解的看向春缘。 “姑娘,这美人泪是什么。” 春缘挪过身面向宋植,恭敬的回答道: “回公子话,美人泪是当世三大名茶之一,其中属该茶产量最少,整个南方只有此地有珍藏,平时都是作为给桂王府的贡茶,只有在招待贵宾的时候茶馆才会偶尔祭出。” 宋植恍然大悟,看来自己今天是沾了大光,竟然能喝到限量版的贡茶。 不过茶叶在宋植眼里都长一个样,莫非因为物以稀为贵? “春缘,这茶叶除了稀有,还有何特别之处么。” 春缘点点头,耐心的解释道: “美人泪形状似泪珠,最出名的便是它的茶香多变,少许茶叶便可飘香满屋,不过神奇之处更是出自其‘美人’二字...” “若是用美人之手揉搓后浸泡出的茶水,其茶香味将更加清香悠远,外貌愈佳之人所泡制的茶叶,其香味愈浓,入口的感觉也更加回味悠扬...” 春缘顿了顿,补充道: “或许正因为它太过神奇,所以其生长环境才如此严苛,而春缘...便是现在茶馆中能最大程度释放美人泪香气的清倌了...” 宋植看着春缘说此话时的娇羞,不禁大笑起来,顿时明白了虞老板让她留下的用意。 “春缘不要害羞,因为你本来就很好看呀,我已经等不及想喝你泡的茶叶了。” 朱吾世也点了点头,这春缘的相貌确实出众,而且有一股青春的气息,确实是名茶美人泪最适合的茶师。 他曾在此品尝过美人泪,当年正是尚还年轻,秀外慧中的虞老板亲自泡茶,那股特殊的浓香让他记忆深刻,至今难忘。 春缘突然被二人肯定,脸颊不禁更红了,还好这时有侍者撩帘而入。 宋植顿时两眼发光,原来是菜品开始上了。 第一道菜便是花雕鱼。 鱼是正宗的野生南香河龙鲤,而且只取两年半的雄鱼,这一时期的龙鲤个头不大,肉质纤薄入口即化,用精致的雕花将鱼肉切片叠好,淋上秘制酱汁,一道不夜城名菜便出世了。 宋植食指大动,他一眼就看出来这道菜内在的不凡,花雕鱼有点类似寿司,鱼肉看似只是进行了简单的处理,却是这道菜的精华。 鲜嫩的鱼肉剔透晶莹,这种鱼肉在冷处理后生吃味道更妙。 宋植轻轻捻起一片鱼腹,沾取少许酱汁后,又注意到味碟中的蓝色膏体,便又填了些在其上,接着一口放入嘴中。 轰! 鱼肉果然入口即化,就像融化的冰淇淋混合着酱汁的咸辛味在嘴中激烈碰撞,这感觉!这是我上辈子逝去的青春,这... 宋植捂住嘴巴,哭了。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春缘看到宋植流泪,瞬间慌了神。 抬袖隔着面具摸了摸眼泪,宋植突然指了指那蓝色膏体大声问道: “这特么什么鬼东西啊!?” 刚才短暂的快感后,一种极其冲鼻的味道从口腔爆发,他的脑海一片空白,眼泪如崩开的消防栓般喷了出来,嘴里辣的难受。 这世界也有芥末?真是防不胜防。 春缘忙解释道,双手比划道:“额,这是提味的旋风椒,春缘看到公子你挖了那么大一勺,奴婢以为...” 宋植摆了摆手,赶忙给自己倒了杯茶吞下解辣,不料这下又把自己舌头烫到了,茶水洒了自己一身,狼狈急了。 春缘见状刚忙起身去帮拿布巾。 朱吾世看到宋植此刻的衰样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摇头不止。 宋植衣服淋湿也迅速站了起来,水滴从身上不停滴落,他没面子的嚷道:“干嘛干嘛,至于笑这么大声啊。” 朱吾世本来已经没笑了,听到这话又瞟了眼提着裤子的宋植,用手捂住了嘴巴。 “我没笑...库库库。” “你明明就一直在笑!” 拿着布巾回来的春缘,见到宋植并没有丝毫动怒,也忍俊不禁的露出一抹浅笑,小心的为宋植擦拭湿衣。 ... 就在宋植,朱吾世和春缘相处正欢的时候,他们的笑声却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阁楼七层。 一位素衣披发,侧卧看江的男子,微微皱起了眉。 第七十六章 谁是真美人 缘清茶馆顶层,是开放的阁楼。 只因渐入深秋,四面简单立起了轻薄的纱帐,一缕烛火在其中摇曳,帐上浮现出一道修长的轮廓。 这位年轻男子面若冠玉,一双薄唇却略显阴柔,江风鼓动着长衫,他深邃的目光透过帷帐,正出神地望着不远处的江枫渔火。 帐外,两名气息内敛的护卫静候其外,双手皆环抱武器眼神如炬。 手指轻轻敲打着地板,男子忽地举起右手。 纱帐外,其中一名肥壮的护卫立刻上前抱刀沉声道: “主人。” 年轻男子漫不经心的声音从帐后悠悠传来:“佑雷,楼下可是来了客人?” 名叫佑雷的护卫恭敬地回答道: “主人,刚才确有一男二女进入了六楼,身份不知。” 年轻人举在半空中的手挥了挥,佑雷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从楼梯向下走去。 大家都是修士,散发神识彼此都有感应,能入驻六层的都是身份极高之人,还是肉眼确认较为合适。 佑雷走后,另一名瘦高的护卫犹豫片刻,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 “主人,是否需要属下提前通知桂王次子,您已经到了不夜城。” 年轻人放下手臂,声音平淡依旧:“你在教我做事?” “属下不敢!” 瘦高的护卫立刻单膝跪地,不敢再多说一句。 素衣青年打了个哈欠,缓缓坐起伸了个懒腰,望着美轮美奂的天穹和下方烟火气息弥漫的不夜城,轻轻扭动着手上的玉扳指,呢喃自语道: “太平盛世,当如此。” 此时护卫佑雷轻手轻脚来到了楼下,缓缓撩开幕帘,探出半个脑袋向里偷看去。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春缘和宋植的背影。 恩,是两个女人没错...接着他看向与她们挨着极近的男子。 这人发色好生怪异,这侧脸倒是俊俏,咦...那地上的黑刀...他愣住了。 恩!!这人莫非是? 正在开心品下一道菜的朱吾世,眼神突然沉凝迅速瞟向楼梯方向,那里此刻空空如也,帘珠却在无风自动轻轻摇摆... 蹬蹬蹬、 听到楼下传来的急促脚步声,正在迎风感怀的年轻男子耳朵微动,面露不悦的回过头来。 咚! 肥壮的佑雷单膝跪在瘦高侍卫一边,回禀道: “主人,属下没有看错的话,楼下来客似乎是...是世日候。” 帐内的男子闻言面色微微变化,旋即重复道:“似乎?” “属下..属下确定是世日候爷,那把黑刀焱墓就放在他的一侧。” 听到佑雷肯定的回答,男子再次习惯性摩挲着自己的扳指,半响后才开口: “哦?世日候在做什么。” 佑雷刚才其实什么都没看清,察觉到朱吾世有警惕后他就立刻离开了,所以一时有些语塞。 直到他看到身边瘦高护卫提醒的眼神,当下只好脱口而出:“世日候身边围着两个妙龄女子,他们...他们正抱在一起推杯换盏。” 年轻男子听闻此言,先是一怔,旋即拍手大笑起来。 “哈哈哈,这朱吾世...亏吾还以为他练武连痴了,没想到竟然不辞辛苦躲到这里消遣,我喜欢!” 听着自家主人爽朗的笑声,两位护卫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无奈。 “可惜吾此番前来,不便与他相见,待回京以后可得无意提醒一下他。” 年轻人说着款款起身,优雅的挥了挥衣袖,笑容不减。 “趁世日候雅兴仍在,我等就先行离开吧。” ... 楼下,朱吾世放下碗筷,看着满桌的空碗挑了挑眉。 宋植更是满意的摸着吃撑肚子,捏着竹签就开始剔起了牙。 正在细心收拾碗碟的春缘,看到宋植不修边幅的模样不禁汗颜。 这位小姐未免过于不注重仪表了吧,这姿势,这举止...不过看到宋植不肯摘下的奇怪面具,春缘也有些理解了。 这是位奇怪的小姐。 收拾好桌面,春缘突然双手合十,用神秘的语气低声说道: “好啦...接下来就是品尝‘美人泪’的时候了!” 宋植这才想起还有这一茬,立马举双手双脚表示赞成。 说话间,春缘已经从暗箱中捧出一个小小的布囊,这布囊金丝银边华贵无比,很难想象用途仅仅是为了盛放茶叶。 拿过玉盏,春缘向其中小心地抖落少许茶叶,便立刻将布囊系紧。 “这便是美人泪么?”宋植凑近了看,感觉开了眼界。 不似其他茶叶的模样,美人泪每一枚茶叶都有小指肚大小,状似泪滴饱满圆润,无色无味。 春缘熟练的捻起一枚茶叶,已经洗净的玉手轻轻揉搓,只见原本浅白色的美人泪竟然开始慢慢变色,红..橙..黄..最终变为了绿色,一股清香已经在空气中若隐若现。 接着春缘将变色成功的美人泪放入茶壶之中,便开始捻起下一枚。 宋植看的目瞪口呆,没想到春缘所言非虚,这美人泪真的变了颜色。 几枚茶叶很快便全部放入壶中,壶嘴的白烟袅袅,茶香四溢。 春缘小心的沏了两杯茶,分别交给了宋植和朱吾世,便静候一边,表情紧张。 宋植捧着手中的茶,一股如兰花般幽香的气味从鼻尖袭来,比起茶香这味道更像花香,仿佛置身于一片春谷之中,周围百花齐开,而自己则在森林间漫步。 惊醒过来的宋植忍不住看向春缘,这股感觉...似乎和春缘给人的感觉一样舒服怡人,如春风拂面,清新自然。 莫非...这茶真的是因人而异? 饮下好茶,宋植暗道一声清爽,不过比起这茶香,茶味反而没有那么令人震惊。 朱吾世也在一边闭目感受,他当年喝过的美人泪和今日味道迥异,不过两者都堪称绝世好茶,这茶叶真的不负仙茶之名,好生奇妙。 想到这,朱吾世看到春缘再次向玉盏中倒了几枚茶叶,便好奇的拎起一枚放在手中端详。 浅白色的茶叶此刻被朱吾世捏在手中,颜色居然也开始了变换! 在宋植和春缘的屏息注视中,茶叶颜色逐渐加深,从浅白色逐渐变成了... 乳白色。 宋植战术后仰嫌弃的挥了挥手,没想到朱吾世就这水平,不过很快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袋里出现。 他重新捡起朱吾世放下的美人泪,自己捏在了手中。 就在宋植白皙修长的手指夹住美人泪的瞬间,这枚被男人摸过后不再单纯的茶叶回光返照,燃烧了它最后的茶生。 这一瞬间,它变成了光。 红、橙、黄、绿、蓝、靛、紫 一瞬间,足足七种颜色闪过,宋植指尖的美人泪在三人震惊的目光中紫到发红。 而一股摄人心脾的异香,也迅速弥漫在整个六层。 第七十七章 爱恋之香 春缘泡制的茶香是在煮好茶之后才释放出来,但是现在宋植仅仅只是捏着美人泪,一股更浓郁的香味已经弥漫了整个屋子。 看着指尖放光的茶叶,宋植有些不知所措,幸好春缘及时反应过来,喊道: “公子,快将美人泪放进茶壶之中!” 听到春缘的提醒,醒悟过来的宋植迅速将美人泪放入春缘预先备好的茶壶。 等候的春缘看到茶叶入瓮,也立马盖上盖子,三人这才面面相觑。 朱吾世此刻歪着头,眯起一只眼睛看着宋植,眼角勾起一个大大的问号,有些怀疑人生。 他感到自己发觉了一个秘密... 这美人泪,对‘美人’的标准确实很客观。 宋植被二人看的浑身不自在,左瞅右望后耸耸肩,无辜的说道: “别看我啊,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并不了解其中门道的宋植虽然觉察到刚才那变化不同寻常,却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有多离谱。 美人泪变化七色,那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传说。 大渊国有史以来,这是首次。 春缘不顾形象的张开嘴巴,最了解美人泪文化的她心中早已波涛汹涌。 她并没有看清刚才茶叶到底变了几次颜色,不过最后那抹深紫色,正是史书记载中的终极变色,这点她看的清清楚楚。 眼前这位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 看着宋植覆盖脸庞的黑色面具,一股羡慕,佩服,嫉妒,自卑,好奇糅合的复杂情绪不由从春缘内心升起... 轻咬红唇,春缘突然跪伏在地,声音颤抖道: “春缘斗胆...想看一眼公子的真容。” 朱吾世看到春缘的行为,皱起了眉头略有不满,春缘虽然人不错,但是说到底是一位侍女,竟敢妄作如此要求。 未免有些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宋植却没这么想,将春缘从地上扶起后略显无奈的说道: “看就看嘛,多大点事,怎么还五体投地了。” 说着,宋植缓缓将手放在面具一侧,轻轻一拉.... 就在宋植卸面的时候,一旁的茶壶烧开了,春缘却没有去理会,瘫坐在地的她两只眸子直直的盯着宋植的脸,双手捂住了嘴巴... 壶中紫气蒸腾,茶香在一瞬间扩散开来,席卷了六楼每一个角落。 其中,有一缕紫气,冲出了幕帘。 ... 片刻前,顶阁的素衣尊贵青年赏完夜景,正欲下楼时,在楼梯口突然停住了。 “佑雷,佐电。” “属下在!” 男子慢慢说道:“待会下楼时你们挡在我右侧,以防被世日候窥探到我在此地。” “属下遵命!” 就这样,在两位护卫的遮蔽中,青年这才闲庭信步般从楼上踱步而下。 就在他们将要经过六楼转角处时,幕帘微动,一缕紫色烟雾从其中飘出,三人不约而同齐齐停下了脚步。 素衣青年鼻尖微动,下一秒瞳孔瞪得奇大,头颅来了一个九十度大回转,难以置信的看向幕帘之后。 茶香。 有颜色的茶香。 是美人泪。 他,是真正的品茶大师,无论是美人泪还是另外两种名茶,他都是当饮料抱着喝长大的,一瞬间就读懂了很多真相。 所以简单的美人泪已经不足以吸引他,真正震惊他的是刚才那一瞬间。 他仿佛恋爱了。 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一个场景,那是一片花前月下,自己独自漫步在樱花森林之中,身边撒落的是翩翩飞舞的荧光花瓣,浪漫又神秘。 他身着红色囍服,向一座山坡上走去,皎洁的月光下一道清丽佳人等候多时,就在自己伸出手满怀期待的揽向她的腰肢时,她....消失了。 回过神来的素衣青年,发觉自己眼角竟然有一滴泪滑落,顿时完全清醒了。 这到底是何种品质的美人泪? 为何我从没有过这种感受??? 看到两位侍卫同样懵逼的憨傻模样,青年气不打一处来,一手一个把他们的俩的大脸扒拉开直接来到了幕帘处,轻轻撩开向里看去。 “这...” 紫气在顶梁处环绕,屋内的茶香浓郁香醇沁透四肢百骸,但是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梦境照进了现实。 江畔的晚风吹动了女子白色的衣衫,带动了她飞扬的青丝,那手如柔夷,肤如凝脂,裸露在外的玉足让人心生荡漾。 青年忘记了烦恼,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屋内的她。 那张无暇白皙的脸庞,清冷高贵仿佛不沾世间尘埃,在蓝尘辉光的点映下堪称绝代之丽,若非她在笑,真的以为她就是那天上的广寒仙子... 喜欢掌控一切的他,第一次对自己没有了把握。 别说他了,就是朱吾世,此刻也恍惚起来。 他刚才也产生了与门外青年内容相似的幻觉,甚至因为屋内茶香更浓幻觉更加真实。 这一刻,他莫名觉得宋植越看越好看,太接近梦境中幻想的那个女子了... 想到这,朱吾世下意识的伸出了手,一把扣住了宋植的皓腕,俯身向前。 门外青年见朱吾世动手动脚,顿时瞳孔微缩,立刻就要撸起袖子冲进来,却被两个护卫一把拉住了。 “主人,你要干嘛!” “吾要救人!快进去,朱吾世竟然内心如此阴暗,要对一个女子用强,你们快去阻止他!”青年压低声音喊道。 两位护卫见到主子此刻反常的激动,再联想到刚才似乎是有一奇怪的异香,瞬间脑补了一出大戏。 “世日候...用药了?” “主人实力尚浅,可能中了药毒幻术,咱们先带主人下去清醒一下,可不能坏了主人的大事。” “也好,没想到世日候喜欢玩这种花的...啧啧。” 青年被他们扛着下楼,顿时对着身下一阵拳打脚踢。 ... 回到房间内,宋植是唯一丝毫没有受到美人泪影响的人。 看着身边春缘陶醉的表情宋植有些摸不清情况,因为这股令人失神的极致茶香他竟然闻不出来。 突然,他的手腕被朱吾世用力抓住,在看到朱吾世又抗拒,又腼腆偷瞄的奇怪表情后,宋植大喊一声: “喂!你干嘛呢?” 被宋植大声一喊,朱吾世终于稍微清醒了点,迅速松开了宋植的手腕。 握着被抓的泛红的手腕,宋植瞪了朱吾世一眼后目光慢慢看向楼梯处。 刚才那里好像有人来着。 第七十八章 暗流涌动 朱吾世拍了拍脸,意识到反常后的他很快也清醒了过来,盯着盛放美人泪的茶壶陷入了沉思。 这宋植揉搓出的茶香竟然如此摄人心魄,能让人跌入幸福的幻境当中不可自拔,若非我与他相处有一段时日,察觉到这股突如其来的爱慕之意过于反常... 这也就是本王能忍住,如果是别人,呵。 看着春缘嘴角留着口水,闭眼傻笑还未醒来的样子,朱吾世浑身一抖,有些后怕。 宋植主动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到现在啥味都没闻到。” 朱吾世:“...” “没怎么,这美人泪的茶香能使人致幻。” 宋植倒吸一口凉气,接着好奇的问道:“那你的幻觉是什么。” 朱吾世一怔,旋即一拍桌子别过头斥责道: “你的问题,未免太多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不仅把宋植吓了一跳,连春缘都从幻觉中惊醒过来,看着宋植两眼发光。 “小姐,我刚才...梦到你了。” 宋植闻言熟练地戴上面具,纠正道:“是公子。” 春缘重新开口,扭捏的说道:“公子,刚才奴家梦到和你在一片平原上骑马,你坐在我的身后抱着我,好温暖...” 宋植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这么巧吗,居然梦到我了?” 听到春缘也梦到了宋植,再有那副面色红润有光泽的表情,朱吾世不动神色的松了一口气,举杯抿了一口茶。 不说清楚,他就准备回京后看大夫了。 ... 楼下,三道身影已经在虞老板的亲自迎送下走出了缘清茶馆。 于风中独立,清醒片刻后,素衣男子长吁了一口气。 刚才出门前他特地问过虞老板,旁敲侧击后得知宋植是朱吾世带的客人而非茶楼的清倌人。 虽然他对朱吾世秉性还是比较了解,但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下虞老板朱吾世是否可能在这里,做出那种...你懂得。 虞老板左右逢源几十年,哪能领会不到这种暗示,当即表示朱吾世绝不是这种人,而且缘清茶楼有桂王立下的铁规矩,只谈风月不搞黄色,违者割以永治。 话说到这份上,素衣青年这才放下心来,拒绝了虞老板的远送,笑着出了门。 “你们刚才,做的很好。” 两个护卫互看一眼,都不敢贸然认功,生怕这主子又说反话。 “如果我没猜错,那茶香应该是美人泪的第六...乃至第七层香,是了,那种风采的女子,能完美释放出美人泪的香气也是情理之中。” 摇了摇头,青年的声音再次响起。 “佑雷,你随吾现在去一趟桂王府。” “至于佐电...” 沉吟片刻后他回头望向阁楼之上,缓缓说道: “等朱候下来,你跟踪他们去往落脚点,务必摸清楚哪一栋客栈,是否同一间房...回来跟吾详细汇报。” 瘦高护卫躬身回应后,脚踏地面飞向岸边树林,隐蔽无踪。 而青年,则带着肥壮护卫缓缓踱过水面连廊,向不夜城上方的山腰走去。 二人走后没多久,宋植刚刚打了个哈欠,便被朱吾世找到理由揪起。 “困了?回去睡觉。” “你有病啊???” “走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想到今夜已经超过了自己预期,宋植也只好乖乖起身向楼下走去。 穿上鞋子,朱吾世给春缘递了一些碎银,这是给茶楼侍者的小费。 “两位公子,慢走...”春缘在楼梯处停步,有些不舍的恭送道。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不仅伺候了当红的英俊侯爷,还见识到这么一位貌似天仙的女子。 简单挥了挥手,朱吾世和宋植便下了楼梯,都没有通知虞老板便走出了缘清茶馆。 二人走后不久,缘清茶楼的一处静谧的密室中,春缘站到了虞老板的面前。 “春缘,有打听到那女子的身份吗?” 虞老板坐在案几后,已经知道朱吾世刚才离开茶楼。 春缘低着头汇报到:“春缘无能,朱候少言寡语,不过...刚才有一件大事刚才发生了。” 说到这,春缘语气有些激动和急切。 虞老板放下手里正在翻阅的典籍,那双风韵犹存的脸面露疑惑,问道:“什么事?” “刚才...那女子激活了美人泪的..第七种颜色。” ... 回到妖狩司的客栈,宋植难以置信大声问道: “你说我们睡一间房?” 朱吾世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抬脚上楼,宋植则在后面追。 “不是,那你睡床上还是床下,不是有其他房间嘛...” 哐! 房门被打开,朱吾世白了他一眼,大步踏了进去。 这是一间非常宽敞的房间,两张单独的大床分隔两旁,中间还放了一面大桌甚至还有梳妆台。 宋植尴尬的原地打转,不好意思的说道:“不好意思哈朱大人,我只是不习惯和别人睡一张床,谁知道这是总统套间。” 朱吾世早已习惯了宋植时而冒出的疯言疯语,径直走到了自己的那张床,也不脱衣服,直接在被褥上盘膝而坐。 他开始修炼了。 看到如此自律的朱吾世,宋植顿时肃然起敬,轻声轻脚的走向另一张床。 接着... 卸下外衣,挂好斗笠,脱掉鞋子,缩进被窝,一气呵成。 朱吾世眼睛睁开一条缝,似乎震惊于这家伙的上床速度,轻摇了摇头继续闭目修炼。 半响后,宋植的被窝微微一动。 他并没有睡着,而是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了一个东西。 正是那老道士留下的信封。 从被窝里悄悄露出一双眼睛,看到朱吾世还沉浸在修炼之中,宋植这才放心的拆开了信封。 落入手中的,是一本只有几面的典籍。 “春..之诀?” 宋植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这正在他的意料之中。 从老道士零碎的记忆中,宋植知道这是老道一直修炼的功法,是一本集治愈、攻击、成长性于一体的顶级‘赋诀’。 甚至宋植在商城里搜索,都没有找到。 刚翻开一面,第一行就写的是:非‘木’之赋者,不可修炼。 “...” 没记错的话,妖狐说过这种赋百年不遇,那岂不是说没人能练? “破烂东西。” 收起手里的破旧典籍,宋植慢慢运起了体内的气,感受着身体内充盈的能量。 “吸收那老道士的妖气,竟然会让我的境界暴增,这是否是条捷径...” “可惜妖狐又不理我了,莫非是因为我拿不到饲魂珠,给我闹脾气了?” 来不及想很多,不一会宋植就疲惫交加,沉沉的睡了过去。 ... 而此刻城内阴暗的角落,却正在进行一场隐秘的屠杀。 第七十九章 二皇子驾到 不夜城上方辉光流转,城脚下是南香河湾通明的灯火,昼夜不熄繁荣之极。 只是盛况之下,也有光芒照不到的地方。 山腰下,一座隐蔽在丛林中的小院。 几道身影正在院中巡视。 这些守卫统一着玫红色轻戎,脸部蒙上面纱只露出眼睛,腰间佩戴的刀具上有一个醒目的烙银大字: 桂。 南香州人如果路遇此种装束的甲士,往往都会敬而远之,只因这是桂王府亲卫。 在场的几名守卫都是化神境修为,实力不俗,此刻分散在院内各处,或靠在矮墙下,或坐在枯井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其中一位蒙面护卫双手环抱在胸前,忍不住开口道: “你们说小王爷怎么还不来,天已经快亮了。” 他身边的另一个护卫抬头看了看天色,提醒道:“把嘴巴闭紧点,这棘手事能趁早结束就是万幸。” 先开口的护卫闭上了嘴巴,眼神看向院子内唯一一间房,内心感慨道: “唉,这次小王爷胆子也太大了...” 那唯一的房间内此时漆黑一片,桌上明明放有白烛却没有点燃。 桌旁,是一个眉头微皱的中年甲士。 他正摸着络腮胡,双眼盯着桌上的一个匣子。 这匣子由墨铜制成,小巧玲珑做工精致,能将黑暗中最后一丝光线也吸收殆尽,这种环境下肉眼甚至很难注意到匣子本身的存在。 中年甲士轻啧一下,继续大马金刀的坐着,他的气息内敛却不怒自威,正是二品修为的高手。 没过多久,他的耳朵听到门外似乎有动静,忍不住开口大喝一声: “都他妈在干什么!?” 无人理会。 察觉到不对的他立刻准备散开神识,门却先一步被打开了。 一道身影缓缓走入其中,抬手对已经抽出大刀的二品亲卫高手亮起了一面令牌。 中年甲士看清令牌后,脸色也渐渐放缓下来,他将大刀缓缓归鞘,比了个请进的手势。 神秘来客点点头,先是关上了房门,这才向里屋走去。 嘴角,却露出了一抹冷笑... ... 半个时辰前,不夜城最高处。 从花径山路向上走去,最深处便是一座宏伟的府邸,这座宅邸面朝河湾,府内一头石雕神龙,从墙后探出一头颅怒视着南香河,霸气斐然。 桂王府。 素衣青年此刻站在府邸门口,仰头看着这栩栩如生的龙雕,由衷赞许道:“桂王乃真豪杰也,不愧龙狩之名。” 与寻常人家不同,桂王府门口空空荡荡,连一名守卫都没有,但是脑子没病的人都能猜到府内必然有绝顶高手坐镇。 很快负责看门的前院管家注意到站在门口的二人,慢悠悠从屋内走出。 “二位。” 他抱了抱拳,盯着青年并没有多说什么,意思却已经很明显。 此地是桂王府,你们二人是谁,为何来此。 素衣青年挥手拦下身边正欲开口的佑雷,彬彬有礼地说道:“在下是来寻何公子的,有要事拜访。” 前院管家听到这人开口就找小王爷,略微沉吟,这次客气的问道:“不知二位名讳是...?” 青年竖起两根手指,语气平淡却自带威严: “不要过问,只需要比这个手势,你家公子自会明白。” 管家一怔,从青年的语气中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官气,这是一种久居上位者才能自然发出的口气。 他下意识抬头,当看到青年看似温和,实则冷漠的眼神后,立刻再次抱拳向后退去。 既然能当管家,即便只是看门的,他也是很有眼力见的。 府邸深处的内院中,一位浑身锦罗玉缎的少年正蹲在地上逗笼中鸟,身旁,侍女们安静的捧着鸟食供他挥洒。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突然开口问道: “贤叔,还没有殿下的消息么。” 他的身后,一名灰袍老者静候而立,苍老的声音回答道:“禀王爷,按情报殿下早已进入南香州,一日前便应该抵达不夜城。” 少年从地上站起,他的面容虽然年轻,却非常有棱角,留着的是利落的短发,浑身透露着远超年纪的成熟感。 他便是桂王次子。 何武成难掩愁容,将手中鸟食一把挥出,引得笼中赏雀上窜下跳。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道身影从屏风后跑入,正是刚才的前院管家,他看到正在院中喂鸟的何武成顿时一个急刹,慌忙垂手禀报: “小王爷,门口有二人求见。” 何武成眼底精光一闪,忙问道:“何人求见?” 门房管家娓娓道来:“是一名青年和一个肥壮男子,都穿的很朴素不过那青年样貌不凡,说要见王爷您。” 听到管家的话何武成微微皱眉,看向身旁的灰衣老者问道:“贤叔,殿下此次同行是三人吧?” 灰衣老者肯定的点了点头:“正是。” 何武成顿时叹了口气,以那位的身份应该会直接推门而入,当下以为又是城中哪位权臣世子,于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滚出去,这两日谁都不见。” 管家愣了愣,想了想还是比出了两根手指,说道: “门口那位说,看到这个手势王爷您就明白了。” 何武成转头,看到管家比出的两根手指,顿时脸色大变破口大骂: “没眼色的东西,给我闪开!” 下一秒,他就窜出了院子,身后的灰衣老者也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院内摸不着头脑的侍女管家们。 门口,已等候多时的素衣青年百无聊赖之际,王府大门突然被大力踢开。 何武成冲了出来,当他看到眼前的青年上下愣住了,简单打量了一番,这才兴冲冲的举起双臂拥抱上来: “殿下!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盼到你了。” 能值得他如此热情对待的,天下没有几人。 但眼前这人必然在列,因为他正是当今的二皇子,未来有机会继承大渊正统的强力人选。 二皇子和何武成抱在一起,就像久未碰面的兄弟一般互拍背心,柔声道: “阿武,最近过的好么。” 何武成哈哈大笑,松开二皇子后大拇指比了比门口方向,朗声道: “殿下,不如进府一叙。” 第八十章 玉明珠失窃 桂王府内,那条石雕巨龙的五爪之下,修有一座大气的石亭。 二皇子和何武成坐在其中,亭帷降下,护卫佑雷和灰衣老者贤叔在门口一左一右默然侍立。 何武成微微侧身,让身边侍女给二皇子沏茶,率先发声: “殿下这次出游,就只跟了两名二品护卫?” 二皇子接过侍女的奉茶,先是小品了一口,这才缓缓开口: “吾这次出宫为父皇寻贺礼,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佐电佑雷作为我的贴身护卫,带出来才没人怀疑我会跑如此之远。” 说完,二皇子瞟了一眼亭外,淡淡的说:“你这不也低调的紧么。” 何武成没有饮茶,此刻干坐在一旁,双手撑着膝盖说道:“那是自然,这次殿下吩咐的事确实很难办,我没有通知任何父王的影卫,全部都是我的人在做。” 二皇子听到这话放下茶杯,一条手臂搭在石桌上说道:“不会有差池吧?” 何武成笑了,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 “阿武做事你还不放心么,那东西我是真的废了很多心力,好不容易才从我哥那偷运了一颗小的,现在藏在山脚的一处偏院里,有我的人在把守,您就安心吧。” 看着何武成胸有成竹的模样,二皇子心中突然闪过到一丝不妙,忍不住问道:“你的那些看守,都是什么实力。” “都是化神境,领头的是位二品玉骸,是我的死侍。” 二皇子下意识扭动手上的玉扳指,呢喃道:“实力略有不够...” 何武成见二皇子不放心,轻嘶一声,提议道:“殿下如果不介意,武成现在就带你去把那东西取了。” “也好。” 二皇子长身而起,先一步走出亭子。 “吾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 行走在下山路中,何武成和二皇子并肩而行,身侧便能俯瞰到不夜城的全貌。 天边已经有些泛白,再有不多时便要天亮了。 “阿武,怎么说你都是桂王的儿子,挪用一颗玉明珠至于这么谨慎么?” 二皇子突然开口,语气调侃的问道。 何武成一愣,旋即耸耸肩无奈的回答: “殿下有所不知,这玉明珠乃是我父王最宝贵的东西,他甚至亲自出手诛杀过试图行窃的一品高手,若非极为难得,殿下也不会想到以玉明珠作为寿礼献给皇上吧。” “至于我为何谨慎...不瞒您说,若悄悄给您塞了一颗的事被父王知晓,殿下是没事,我怕是要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噢。” 二皇子笑了笑,轻声道:“没事,事情顺利的话,许诺你的我自然会给你。” “自然会顺利。” 很快,几人便来到了山腰下的丛林之中,此刻城内的光柱缓缓消散,朦胧的天光洒落,天开始亮了。 视线里,也出现了一座小院。 “不好!” “糟了!” 佑雷和贤叔的声音同时响起,话音刚落贤叔更是消失在原地,佑雷则是摆出战斗姿势,护在了二皇子的身侧。 “怎么了?”二皇子眉头一皱,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 “殿下,前面有很强烈的血腥味。”佑雷沉声答道,这时候他忘记了在外喊主人的命令,事态似乎很紧急。 “什么!?”何武成闻言大惊,边散发神识边向前面跑去。 二皇子长叹口气,在佑雷的护卫中跟在后面跑了上去。 等何武成来到庭院后,看到眼前的景象顿时感觉眼前一黑。 院内血流一地,几具尸体歪七竖八的横在地上,全部都是被割喉而死,现场并无打斗的痕迹,护卫们刀都来不及抽出,面纱外的瞳孔死死瞪着,死不瞑目。 “草..草草草!” 何武成愤怒的大吼一声,向里屋冲去。 屋内,贤叔正默默站在浑身浴血,已气绝身亡的中年甲士身边,看到何武成进来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和外院一样,这房间中同样没有打斗痕迹,虽然中年甲士的大刀算是抽出了一半,似乎是有反抗的意图,但是脖子上和胸口处的致命的剑伤,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将他的生机给断了。 二皇子也冲了进来,看到这一幕不需要其他人说,什么都明白了。 何武成用力的抹了把脸试图冷静下来,指着尸体声音颤抖的说道:“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敢把我的侍卫搞成这个样子。” 贤叔沧桑的声音响起,分析道:“剑式招招致命,郭统领和屋外的人同样没有还手的机会,应该是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近距离杀死。” 看着何武成双手撑桌,胸膛起伏不定的样子,贤叔安慰道:“王爷不必太难过。” “我难过他妈的头!” 何武成闻言一脚将甲士的尸体踹飞,面色通红的大吼道:“找!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人找出来,本王要亲手将他挫骨扬灰!” 贤叔回禀道:“尸体余温尚在,凶手多半前脚刚走,建议王爷指挥影卫封城,此刻未到辰时,码头尚未开...” “那还废什么话,快去!”何武成抓住了一线生机,赶忙开口道。 灰衣老者闻言,立刻像风一样消失无踪。 气喘吁吁的何武成这才想起屋内还有他人,不好意思的转身面向二皇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二皇子轻轻扭动扳指,看着空荡荡的桌面,面色冷的令何武成发慌。 “殿下,放心好了,这凶手跑不了。” 二皇子嘴唇微动,最后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便一言不发地转身向屋外走去。 ... 不夜城,丑时到卯时码头都不允许船只往来。 而且因为城内三颗甲级玉明珠分散在山体的各个部位,在夜晚山上便是禁地,所有山路都被封锁,由一品影卫亲自镇守。 所以只要赶在辰时前封城,凶手断不可能轻易离开。 因为封城,不夜城顿时喧闹不止,而城内某客栈,暖暖的被窝中,某人正睡相憨甜。 突然,宋植修长的睫毛微动,轻咦了一声,不情不愿的睁开了一只眼。 【叮!】 【检测到任务:寻得失窃玉明珠】 【奖励:魅力点30】 【附带奖励:美人画卷下一阶段解锁】 宋植被系统吵醒,本来还迷迷糊糊的他顿时瞪大了双眼。 “啊?来..来任务了?” 第八十一章 通融一下 宋植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脸呆滞。 “啥玩意?失窃玉明珠...玉明珠失窃了!?” 话到最后,宋植的双眼瞬间清明了,赶紧摸向一旁的衣服,对遥坐在对床的朱吾世喊道:“朱大人,快醒醒!” 朱吾世听到呼唤,眼睛微微打开一条缝瞥来,就不自觉瞟到宋植暴露在被窝外..酪肩巨猾的模样,眉头顿时大皱,闷声道: “本王根本没睡。” 同时他也有些奇怪,这小子不是太阳不晒屁股不起来么,怎的天刚蒙蒙亮就醒了。 宋植很快穿好了衣物,刚从床上起身就听到了外面街道上的喧哗,于是走到了窗户边,撑着窗沿向外看去。 他们住的客栈离码头不远,现在天色尚早但街道上已经站了不少行人,很多人都在举手嚷嚷着什么,人声鼎沸。 朱吾世也察觉到了动静,来到了宋植的身后看向街道,眉宇之间也充满着疑惑。 楼下有正抱怨的男子,不经意间抬头看到了正倚栏远眺,清冷哀愁的宋植,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了小片的惊叹声。 朱吾世耳朵微动冷哼一声,立马将宋植扒到身后,接着双手关上窗户。 他敏锐地察觉到宋植似乎了解什么,于是问道: “你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宋植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先隐瞒住,答道:“我,我不知道啊,我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的。” 朱吾世预感到一丝不妙,径直向门外走去,中途还不忘指了指宋植床的方向:“你收拾好再出来。” 宋植赶紧来到床边系好斗笠,戴上面具,这才跑出房间朝朱吾世追去。 二人来到街道上,客栈下的道路都已经拥挤起来,看衣着多是外乡客,都是准备赶清晨的第一班水运出城,此刻看着前面黑压压的人头,怨声载道。 朱吾世见状,拉着宋植走入小巷,接着跳上了矮房子,二人就这么在房顶上一路向码头方向跳去。 临近以后,朱吾世慢慢停下脚步,他站在屋顶看着人头攒动的码头,一言不发。 此刻的不夜城水榭旁,是连成一线的桂王府兵,这些甲士阵容齐整手持寒刀,将欲登船的人们挡在码头之外。 有大腹便便,穿金戴银的富商在人群中鼓噪:“这是嘛意思,俺们上下几万两的生意就这么被耽误了,我要上船!” 也有身着官服的地方官员一脸焦急恳求道:“这位大人,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们知府还要很多事情等老朽回去处理。” 但是更多的,是偷着出来嫖,现在急着回去交差的游客,都急的直跺脚。 不过即便这些人如何叫骂祈求,玫红甲士们都无动于衷,寒光面前无人敢越雷池半步。 宋植也赶了上来,看到这一幕后略显震惊,问道:“朱大人,这是?” 朱吾世沉默片刻后,轻叹了口气: “恩,封城了。” 宋植听到封城二字,脑袋里瞬间联想到了很多。 封城..莫非是因为玉明珠失窃?是了,肯定是这样,那封城不是天助我也,起码有机会尝试一下。 朱吾世见宋植没有继续问自己,倒是有些讶异的回头看来,说道:“怎么,你不好奇?” 宋植讪讪一笑,正欲开口,一道威严洪亮的声音从下方响起。 二人向下看去,原来是桂王士兵之中有代表开口讲话了。 开口的是个矮壮的男人,身着黑红甲胄头戴皮盔,只露出一双唬人的瞳孔,他来到甲士们的前方,用一种不容置疑,略施威压的声音说道: “桂王府有令,即刻起封城,所有人等全部不准以任何理由离开,留在城中配合调查,胆敢擅自离开者杀无赦!” 说完,他冷哼一声补充道:“够不够清楚?” 人群雅雀无声,人们面面相觑不敢接话,直到有人开始附和道:“清楚,我们清楚了。” “清楚了,那还不都给我滚回去!” 黑红甲士大吼一声,这一声蕴含着‘赋’的力量,声如洪钟气浪翻滚,一下便把人群给吹得东倒西歪,回过神的人们迅速爬起来逃离码头向城内跑去。 不一会儿,码头便没有几个人了。 宋植也被这声大吼吓一跳,仿佛平地升起一阵狂风,将自己的身形吹得摇摆。 “这是什么鬼?”宋植差点从屋顶掉下去,忍不住惊呼道。 朱吾世衣衫微动,点了点回答道:“此人是一品高手,应该是桂王留在城中镇守的影卫。” 接着他沉吟思索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需要封城...” 想到这,朱吾世转身走到宋植身边,突然揽住腰将宋植抱起。 “啊?” 宋植被突然抱住,只来得及一脸懵懂。 接着,朱吾世纵身一跃,二人向码头方向落了下去,长风吹动二人的衣衫,发丝纠缠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 在接近地面时朱吾世打出一掌,金色的火焰缓冲了落地的速度,二人平稳落地。 宋植赶忙松开朱吾世的脖子退到一边,刚准备说点什么就看到了面前一排甲士齐刷刷的望来,顿时紧张的吞了口唾沫。 这姓朱的在干嘛,干嘛突然带我跑这来。 朱吾世则是神态自若的上前,丝毫不在意甲士们拔刀出鞘的呲啦声,径直朝桂王影卫走去。 桂王影卫眼神斜睨,本来冷漠的目光直到朱吾世越走越近,才渐渐发生了变化。 他跟随桂王征战多年,也目睹过几位‘狩’的风采,这男人的样子... 影卫高手抬手虚压,示意甲士们放下武器,接着主动上前问道: “不知阁下是...” 朱吾世没有藏拙客气,而是直接了当的开口:“吾乃焱狩之子,世日候朱吾世。” 听闻此言,这名影卫顿时了然,但还是警惕的问道:“不知侯爷可有身份凭证?” 朱吾世此番出京并没有带除了妖狩司令牌外,任何象征身份的物品,但是对于这种见多识广高手,他有更好的办法。 他将披风撩开一角露出腰间的黑刀,影卫果然领悟过来,抱拳道:“见过王爷。” 上九狩刃,他不可能认不出,尤其是这把焱墓,更是带有浓郁的传奇色彩。 焱狩大人,竟然已经将之传承了? 朱吾世点点头,开门见山的说道:“不瞒你说,本王有要事需要即刻回京,耽误不得,可否通融一二让我等先行离开。” 这时轻手轻脚走近的宋植,听到朱吾世的话顿时着急,下意识就脱口而出道: “不行!” 第八十二章 给妹妹买衣服 这一声喊出,宋植赶紧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完了!一不小心说出来了... 果然,朱吾世立刻一个不满的眼神就甩了过来,这家伙最讨厌别人打断他说话。 影卫闻声头也一偏,看到朱吾世身后不知所措的宋植,有些好奇的问道:“侯爷,这位是?” 朱吾世啧了一下,看着宋植想了半天,说道: “她只是我的妹妹。” 影卫狐疑的看了眼朱吾世橘红的头发,又看了眼宋植黑色的秀发,颇有深意的点了点头:“侯爷的妹妹很有韵味。” 朱吾世表情微变,总感觉这家伙话里有话,正色道: “言归正传,可否让我们先行离开。” 影卫眉头微皱低下头,双掌合十,揉搓半天后语气无奈的说道:“侯爷,并非下官刻意为难,实在是我们那小王爷下了死命令,不论是谁都不能擅自离开。” 如果面对其他京贵子弟,他身为一品高手完全可以爱答不理,但是眼前这主不一样,不仅是‘狩’的长子,更是声名鹊起的皇帝红人,态度自然恭敬许多。 朱吾世见没有转圜余地,顿时有些挂不住面,幸好影卫看出朱吾世的尴尬,忙圆场道: “侯爷,不如您亲自去找小王爷,想必他肯定会给你面子的。” 朱吾世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也好,有劳你了。” “下官应该做的。” 客气完,朱吾世不再废话,转身拉着宋植的手臂向城内走去。 离开码头后,一直走到城中心,朱吾世才想到松开宋植的手臂,回头望去。 宋植手被扯得生疼,但是感觉朱吾世似乎心情不对,也就一直没敢开口提醒,任由他拽着自己走了半天。 看着宋植按揉自己手臂,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朱吾世难得不好意思地挑了挑眉,因为他刚才确实想事情去了。 “你想买东西么。”朱吾世突然开口。 宋植一愣,侧过耳朵试探地问道:“朱大人您说什么?” 朱吾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问道:“我问,你有没有想买的东西。” 这回宋植听清了,心里不禁打起了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不不,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看到宋植一脸疑惑,朱吾世转过身淡淡解释道:“即将回京,既然最后一站都到了不夜城,也就顺手带点稀奇玩意儿。” 宋植还是不太信服,打趣道:“朱大人看起来可不像这种人呐。” 朱吾世闻言轻笑一声,倒也没有隐瞒真实想法,回答道:“自然是给家中的幼妹所带。” 宋植这才懂了,看来这家伙刚才撒谎说自己是他妹妹,结果联想到亲妹妹了...这么说的话,他还算是个好大哥。 “那就多谢朱大人了。” 宋植手不疼了,心不烦了,心情顿时也好了些。 看到宋植的样子,朱吾世再次双手负在身后,抬脚向集市中走去。 经历过刚才的动荡,不夜城内很快又恢复了热闹,甚至因为人们无法出城,街道上不乏和他们一样选择回头逛街采购的游人。 ... “南香河龙鲤,我要两条!加点冰块...” “嘶!好大的河蟹,怎么卖呀老板儿?” “这个还有这个,糕点一样装一份吧,恩恩,不差钱。” 朱吾世:“...” 令他没想到的是,宋植只逛菜贩区,看到宋植在海鲜摊和零食铺之间来回扫货,心满意足的样子,朱吾世简直怀疑皇上是在替御膳房招人。 又买了一只榔头虾后,朱吾世给完钱立刻揪着宋植一缕头发,将他带到了一边。 “喂!疼疼疼...” 朱吾世没好气的说道:“不是跟你说了么,不夜城最有名的是锦缎,你不去挑两件衣物,这是在干嘛呢?” 宋植听完也急了,不是你说随便买的吗,还有...跟你走每天上顿不接下顿,还不得备点粮食啊?有本事你别吃!!! 不过这些话当然都被他藏在心里,表面上宋植脸色不断变化,虽然委屈但是一句话不说。 看到宋植低头,犟脾气的样子,朱吾世摇了摇头,直接向布坊区走去。 虽然不情不愿,但宋植还是挪动脚步跟了过去。 布坊区处于不夜城闹市,即便此地足足有大大小小近百家布坊,但是因为盛名在外,此刻依然被围的水泄不通,到处都是前来买布,准备回去请罪的男人们。 朱吾世目标明确,直接走进了最豪华,最大气的一间布坊,这布坊上下足足有五层,不像店铺更像一座大殿。 正在招待客人的老板娘,注意到踏进门的朱吾世,两眼顿时发光。 以她的眼力见,自然能看出此人英武不凡,肯定非富即贵,当场撇下手里的客人,向这里踱步而来。 “二位客官,可是来挑布的?” 朱吾世环顾一圈,看到墙上挂满的各式各样的琳琅美布,点点头说道:“是的,有没有少女穿的布,越珍稀越好。” 老板娘一愣,接着看向朱吾世身后双手抱胸,四下张望的宋植,心里暗道一声:来了来了,给女人买布那还不好宰吗? “自然是包您满意,客官请问姑娘的年龄是?” 朱吾世想了想,回答道:“今年十五。” 老板娘闻言重新打量了一下宋植,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难怪这姑娘身材纤瘦,却略显单薄,原来才十五岁,发育的晚呐。 想到这,老板娘赶忙指引二人向楼上走去,边上楼边介绍:“公子真是慧眼,我们夜歌布坊啊,就是因为女子轻纱之美冠绝全城,才能有今天的名誉呢。” 宋植跟在后面,听到老板娘的吹嘘倒也没有觉得不妥,从他的视角望去,墙上挂着的成衣和前世自己所见到的衣服都不一样,无论是质感还是荧面都非常吸引人,确实非常好看。 最后他们一口气上到了第四层,到这里就没有什么客人了,展桌上摆放的正是少女爱穿的绿色,黄色等俏丽的色彩。 宋植也忍不住好奇,在这些少女的霓裳碎裙间游走,感慨这个世界的制衣工艺竟然达到了如此地步,光是手指划过,那抹质感便让人爱不释手。 这要是放在前世,那不得卖到批爆? 正当宋植神游太虚,做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时,不远处的老板娘却在认真看布的朱吾世耳语道。 “公子,这布美则美矣,但是真要看效果...” 她看向宋植秀丽的背影,低声说道: “我们这儿啊...是可以试衣的。” 第八十三章 王爷洗脑,谁受得了 朱吾世没有领会老板意思,双手负于身后低着头继续看桌上的布,随口便回了句:“不必了。” 老板娘识趣的闭上了嘴。 但当她手舞足蹈滔滔不绝地介绍了一长排布后,见朱吾世眉宇间依然不满,不禁开始担忧这单生意会黄,于是再次提议道: “公子,您呐毕竟是男人,这女人的布还得女人亲自试...不如?” 这回朱吾世听了进去,单手摸着下巴表情若有所思起来,这些布匹在他眼中看来几无差别,就是颜色不同罢了,看了半天确实也没看出好坏之分。 “你说的有点道理,但...恩?” 说话间朱吾世注意到老板娘目光瞟向旁处,也跟着看了过去。 只见那不远处,一道风姿绰约的白衣正穿梭于裙林之中,抬手之间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青春气息萦绕在‘她’的身边,引得其他客人频频回头望来。 朱吾世一怔,立刻明白了老板娘的话中意,旋即摇摇头似笑非笑的开口道:“你误会了,我是替我妹妹买衣服,不是...” “不耽误的呀客官。”老板娘笑容更甚,凑近过来压低声音道: “只要身材相仿,任谁穿都是一样!如果合适还可以给这位姑娘挑两件,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朱吾世闻言没有接话,右手撑着桌面左手扶在腰间,眉头微皱,嘴巴发出嘶嘶的吸气声,似乎是陷入了考虑之中。 “话是这么说,她们身材倒是相仿,只是这位他其实,其实...” “没什么其实的啦,咱们这试衣服不花钱,满意为止!”老板娘赶忙在一旁鼓噪道,甚至已经开始从桌上挑衣服了。 看到老板娘如此热情,朱吾世又忍不住看了看宋植的背影,这回越看越觉得宋植的身材简直和自己的妹妹如出一辙,都是玉软花柔的少女身姿。 他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喃喃道:“要不...就试一试?” 此刻的宋植正站在一件褙裙前品鉴,浑然不知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事。 “我的天,还有这么复杂的衣服吗?” 宋植侧着头观察着这件礼服,由内衬、外衣、抹胸、飘带等十几件搭配而成,光是穿这衣服要花多少步骤,宋植想一想就觉得离谱。 “封建社会的女子,挺不容易的...” 啪! 一只手突然搭在了宋植的肩膀上,宋植已经能做到不用猜就知道是谁,直接开口道: “朱大人你这么快就买完了?” 一道反常的,带有询问口气的声音响起:“没有,我..是想请你帮忙做件事。” 宋植有些懵,转身看向身后的朱吾世,好奇的问道:“哈?朱大人何时需要我帮忙?” 朱吾世心虚地躲闪开宋植的目光,转身看向楼下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淡淡的开口:“一件小事。” “小事?” 宋植看着朱吾世的背影,发现这家伙又开始在这装高手不说话,只好再次开口:“您倒是说,是什么小事啊。” “咳,事情是这样的。”朱吾世没有急,而是娓娓道来。 “你应该知道我来此为谁选衣,她叫囡囡,是我最疼爱的亲妹妹,平日里爱梳妆打扮,我当大哥的自然得给她买点极品好布回去,你说对不对?” 宋植啃着手指,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朱吾世今天有些奇奇怪怪,回答道:“对,然后呢。” “恩..我自认欣赏布艺水平不行,所以既然想买到合适的好布,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亲自上身穿,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朱吾世微微偏头,金色的瞳孔悄悄地观察着宋植的反应。 宋植一愣,额了半天回答道:“有道理,但是...你的妹妹又不在这里,怎么试。” 朱吾世终于绷不住了,干脆回过身来手一摊,强忍住笑意说道:“她确实不在此地,但是这里有人的身材和她一模一样,可以代为一试,你说呢。” “恩,原来是这样,那挺不错的。” 宋植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目光开始扫描起同层的客人们。 啊... 两个胡子拉碴的大叔、 三个叽叽喳喳的老婆婆、 一对孕妇夫妻、 还有一个肥胖的女人。 “你的妹妹,她胖吗?”宋植悄悄指了指那个胖女人,忍俊不禁地问道,结果发现朱吾世完全没有理会,而是直勾勾的俯视着自己。 然后宋植被身边突然出现的身影吓得一激灵,定睛一看原来是老板娘,她此刻手里抱着几件衣服,满脸期待。 宋植再迟钝也明白了,倒退三步嘴唇发抖,伸出食指点着朱吾世。 “你?你?你?你们要干嘛??” 朱吾世挥了挥手示意老板娘先退到一边,然后走过去搂住宋植的肩膀,二人低头相碰第一次像兄弟一样和宋植讲起了话: “本王这辈子没求过什么人,这么说吧,你想要什么尽管提。” 宋植抬头瞄了瞄四周,他声调都变了,愤愤道:“这不是给不给你面子的问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男...男的呀!” “嘘!” 朱吾世神色严肃,打断了宋植的话,大手一挥从储物法宝中摸出一个钱袋,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说道:“这里面有一百两银子,你只要点个头就是你的了。” 宋植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面具下的双眼异常坚毅,不卑不亢道:“王爷你看错人了,虽然我有些爱财,但是我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允许我这样做,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朱吾世斜睨了一眼宋植,轻哼一声道:“你心里应该明白,吾所成之事,不可逆也。” 说着,他手再次一划,这回手中是一个淡黄的钱袋和一张金色的卡片,他将卡片在宋植的眼前摇了摇,开口道: “这是五十两黄金,对本王来说也不算一笔小钱,只要你配合的好,直接赠与你。” 听到这话,宋植瞧瞧吞了口唾沫,眼睛死死盯着钱袋,还是没立刻答应。 见宋植没反应,朱吾世继续介绍道: “这卡片来历就大了,乃是陛下赐予我的皇室金卡,游玩京城一切顶级酒楼,各大艺馆、茶楼、甚至青楼都由朝廷结账,正好本王也不爱去那些个地方,如果你让我满意,倒是可以考虑借给你开心一下。” 吧唧。 宋植一把拿过朱吾世的卡片塞进怀中,又将钱袋提了起来,嘴角露出一抹似哭非笑的弧度。 “王爷看人真准。” 第八十四章 羞耻时刻 朱吾世这才松开宋植的肩膀,拍了拍手向一边走去。 留在原地的宋植,双手抹了把脸还没缓过来。 要试女装?这像话吗! 宋植心里非常明白,朱吾世想让他试他根本难以拒绝,愿意给自己这么大的好处就已经是非常大气了。 掂量着手里的黄金钱袋,宋植深吸了一口气,自我安慰道: “不就试两件衣服吗,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我得到的可是满满一大袋子黄金和一张...软饭硬吃的金卡啊,这波严格来说不亏。” 这么想着,宋植将钱袋放入海纳百川的胸口,转身向老板娘走去。 “走吧,在哪里试。” 老板娘看到宋植一副焉菜的样子,赶忙当场打起气来: “姑娘咋个伤感起来了,咱们这的衣服都是上好的布缎,在任何地方都买不到的,所以试衣服一定要笑,要笑着试!” 宋植:“???” 还笑着试,我看你笑的像个母狒狒,真讨厌。 强行挤出一抹笑容,宋植跟着老板娘来到了试衣房的位置,这里和前世的商场试衣间很不一样,就只有简单的一面屏风阻隔。 “就这里试啊?” 宋植目瞪口呆直接傻掉,这私密性也太差了,怎么着也得四面都立一道屏风吧,这么大的空间就中间摆了个屏风,那不是从一边... “姑娘不要害羞,这里试衣服的时候没有人会打扰,咱们这就开始吧。” 老板娘谄笑的说道,拉着宋植的手臂就往里拽。 直到自己的衣襟被拉扯,宋植这才反应过来拍掉老板娘的手,质问道: “等等...等一下!你在这干嘛?” 老板娘一愣,老老实实回答道:“额,我帮你更衣呀,这些衣服都有讲究的。” 说着,她又开始动宋植的裤子,结果被宋植下意识抬起一脚给踹了出去。 宋植见老板娘摔了个底朝天,有些不好意思赶忙赔礼道:“冒犯了,只是我是男...难得试衣服,我想自己能搞定的。” 宋植心里苦,到了这地步他都不敢承认自己是男人了,否则岂不是当成社死。 老板娘从地上爬起,见宋植坚持自己更衣,揉了揉吃痛的脸便告退了。 “公子,你这女伴好生厉害。” 走到一边的老板娘看到朱吾世走了过来,内涵的比了个大拇指。 朱吾世没有理会她,而是从一旁随手扯过张凳子,就这么在屏风前默默开始等候。 屏风后,宋植看着眼前的几件衣服发起了呆。 拎起第一件,这是件深蓝色的云纹绉纱袍,长长的尾摆几乎贴地,配备有一条长长的白色丝绸,应该是挂在手肘上的,适合身材修长的女子。 在自己身上比了比,似乎长度正好,看来老板娘的眼光确实毒辣,拿进来的都是宋植适合的码子。 宋植看了看其余几件叹了口气,决定先试这一件,毕竟从颜色上看,这件起码比较沉稳。 想到这,他开始缓缓地解开衣裳,白袍顺着宋植白皙的香肩脱落,在屏风上划出一道引人遐想的弧线,掉落在地。 朱吾世眉头大皱,转头向老板娘要了一杯茶。 将深蓝纱袍缓缓披上,系上白色款带,宋植取下斗笠挥动满头黑瀑,感觉神清气爽。 这件袍服不错,舒软贴身也不漏,虽然尾摆是裙状,但是上身后倒也有几分英气,深蓝色也不似少女扭捏,只是... 宋植将裙子提起,左右晃了晃。 “总感觉...下面凉飕飕的呢。” 深吸一口气,宋植将裙摆放下,迈着小步从屏风一侧走了出去。 因为将长发放下的缘故,现在的宋植虽然蒙着面,但是高挑的身材配上云纹绉纱袍,雪白的鹅颈莹彻无暇,女人味十足。 嘶! 楼上新上来的几位男客官抬头见此一幕,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衣服也太俊了,有一种高贵的感觉有没有?” “我觉得吧,是这个女子的身材太好,普通人谁能穿出这种感觉。” “我赞同李兄的说法。” 虽然迎来一片赞美,但是朱吾世却放下茶杯,不满意的样子溢于言表。 “太成熟了,这分明就是件道袍,换别的。” 宋植一愣,我这才刚刚走出来呢,就又要回去啦? 女老板也觉得不妥,赶忙递上另一件衣服,推着宋植就来到了屏风后面。 “我不穿这个!” 等宋植看清手里的服饰,顿时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开始抗拒起来。 “姑娘!姑娘你听我说,这件裙子太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女子了,相信我,你不是想早点结束嘛,听大娘一句,这件准没错。” 说完,老板娘露出一个你懂得眼神,退了出去。 “哇,这...这穿出去,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宋植薄唇微抿,一手遮住了眼睛。 这一次试穿的衣服比刚才的那件云纹绉纱袍简单许多,但是宋植硬是换了好久才有了动静。 ....过了很久 只见玉藕一样的手臂机械般地从屏风后伸出,然后是一条令人窒息的修长美腿... 到这儿屏后的美人似乎陷入犹豫,那些屏外观望的男人们则是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死死的盯着那个方向。 “唉” 随着一声叹息,那个‘她’,终于从屏风后款款走出。 纤瘦的身姿摇曳,宋植上半身着撒花烟罗衫,淡黄的颜色更加衬托出肌肤的白嫩和灵气,仿佛空灵的仙子一般。 那下半身更是只有薄如轻纱的粉霞琢花罗裙,笔直雪腻的长腿向前轻轻迈步,每一脚都走在了男人的心坎上。 “额...” “李兄?李兄你怎么了!醒醒!” 只见两道鼻血飚飞,已经有人晕倒在地,引起一片惊呼。 朱吾世蹭地一下站起身来,抬手横刀吓退几个不长眼的男子,旋即低下头掩饰笑意。 碎发遮挡住宋植清绝的脸庞,但是雪白的肌肤因为羞耻泛起的绯红依然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气愤的嚷道: “你别笑了!搞快点说这件行不行...” 只是这语气放现在这个场景,怎么听都像在娇嗔一般。 说话间,宋植注意到越来越多的目光望来,赶紧背过身去,修长的双腿扭成了麻花,双手抱紧纤细的藕臂,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朱吾世好不容易将笑容憋回去,摆了摆手道:“这件当睡衣不错,下一件!” 就在四层的客人们围拢看‘美女’之时,布坊楼下再次进来三道身影。 “殿下,这就是不夜城最好的布坊么,依我看也不过如此。” 一位体态肥壮的男子闷声开口,说话间看向为首的素衣青年,正是二皇子和佐电佑雷两位侍从。 二皇子也轻摇了摇头,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他耳朵微动,敏锐的听觉让他察觉到了楼上的动静。 “呵呵,我们去楼上看看。” 第八十五章 霓裳出动,锁定目标! “下一件?” 听到朱吾世轻描淡写般吐出的三个字,宋植简直想挥动粉拳打过去。 但是浑身凉飕飕的感觉感觉告诉他...反抗是徒劳的。 “你不是都说这件可以了吗,怎么还要试?”宋植一只手捂住胸口,涨红了脸开口道。 他当然不是在遮胸,而是想遮掩胸口的美人画卷,因为这件烟罗杉太短太透了,不仅将因练剑而有马甲线的雪白细腰展露无遗,胸口处也非常低。 不过在其他人眼中,这就变成了一副楚楚可怜的娇羞模样,有男人躲得远远地开始吹起了口哨。 朱吾世目光扫视,逼迫众人散去后转身说道:“再试一件吧,合适的话今天就这样了。” 听到这话,宋植深吸了一口气,一言不发地缓缓转身向屏风走去。 而这一切,都被四层楼梯处的三人收入眼底。 “朱候!?”佑雷第一个开口。 佐电也目露诧异,疑惑道:“世日候在做什么,看起来像在强迫一位女子试衣?” 说完,他们不约而同看向自己的沉默已久的主子。 二皇子原本古井不波的面孔已经彻底垮掉,正瞠目结舌地盯着宋植的身影。 或许在场其他人只能欣赏到宋植柳弱花娇的身材,但他,可是真真切切看到过宋植面具后的样貌。 那不似凡尘烟火的气质,即使只有匆匆一瞥,依然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那一瞬间连未来皇妃的封号都已经想好了。 没想到这么快便再次碰面,又是这种情况! 上次朱吾世擅自动手动脚自己不便出面,现在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让这女子穿如此纤薄的衣裳,这可是深秋啊! 这朱吾世,在京城装的好一个正人君子,没想到在外面竟如此霸道无礼...哼.. 气头上的二皇子,都快忘了初次听说朱吾世和女子对饮时,自己还表达过欣赏之情。 两位侍卫见二皇子脸色忽青忽白,都心里打鼓,最后还是佐电胆子大主动开口:“殿下若实在对这女子有意,不如我俩出面制止...一下?” “不用。” 二皇子目光随着宋植的倩影移动,直到宋植隐没在屏风后面才淡淡地说了句:“搬条凳子来,然后挡在我前面。” 佐电:“...” 佑雷:“...” 就这样,宋植的女装之旅莫名其妙又多了一位重量级看客。 屏风后,宋植赶忙脱下羞耻心爆棚的短裳和碎裙,不急着换下一件,而是裹着一张毛毯发起了呆。 “妈耶...这换装换的我快内分泌失调了...” 长叹一口气,宋植不禁重新审视起自己的身体,从青葱指尖到玉足末端,确实堪称是完美无瑕的一具胴体,他一拍脑袋,突然想通了一些事。 “能站着把钱挣了,总比躺着挣来的好,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 说着,宋植敲定了最后试穿的衣服。 一件水蓝色的霓裳羽织,这是一件以腰带固定,能环绕包裹身体的深衣,通身紧窄,长可曳地,光是看表象那股贵不可言的气质就显露无疑。 两条光滑白皙的手臂张开,将华纱轻轻披上香肩,布料的馨香从颈侧传来,宋植刚一套上这件衣服,一股强大的自信由心而生。 “这件衣服,得是多少女人的梦想。”宋植边系腰带,边感慨道。 如果此刻有面镜子,他倒还真想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至于外面那些人那么兴奋吗。 就在宋植摸索着,将这件华丽的霓裳完全穿戴齐整后,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是妖狐急切的声音: “闻到了,我闻到了!” 宋植一惊,第一反应还以为有变态跑进来偷窥了,发现是妖狐在说话后自嘲一笑,在心里回答道:“怎么了狐仙,你最近总是一惊一乍的。” 话音刚落宋植的瞳孔转变为幽深的碧绿,这是妖狐开始借用他的双眼观察四周。 “你小子这是在干嘛?” 妖狐看清周遭环境后,语气古怪的说道。 宋植一窒,结巴起来:“啊,嗯...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刚才说你闻到了什么?” 听到宋植的提问,妖狐立刻回过神来,语气也再次急切起来: “对,饲魂珠,我闻到了饲魂珠的味道,就在这附近。” 饲魂珠? 宋植眼神立刻警惕起来,他还没来得及跟妖狐商量此事,不曾想妖狐此刻竟主动提起。 饲魂珠,玉明珠...就在自己附近? 他心里还是非常信任妖狐的话,因为这家伙应该没有什么理由骗自己,毕竟玉明珠对自己也没什么帮助,对妖狐才是至宝。 “你说饲魂珠就在这附近?能具体一点吗。”宋植心中发问。 “很微弱,这股气息非常微弱,不是那三颗天级神珠,应该是被什么秘宝遮蔽了气息,也只有本座能在这么近的距离捕捉到一丝波动。” 妖狐停顿片刻后,又再次补充道:“不过可以肯定,来源就在屏风之后。” 宋植听到妖狐斩钉截铁的语气,眼神微动,只是回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瞳孔深处的碧光渐渐退去,宋植的眼睛再次恢复了清明,看着身后的屏风顿时若有所思起来。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 片刻后,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的第四层,男男女女们都在翘首以盼,期待着那道身影地再次出现。 沙、沙 宋植黛眉低垂,从屏风后缓缓走出... 水蓝色的轻裾如水纹似摇曳,雾绡微动间风采卓然,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如秋月映水,男人们的心海中被抛入了一颗石子,泛起了点点涟漪。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方可形容此情此景。 朱吾世回首望来,都不禁愣在了原地。 人群中安静下来,厅堂内针落可闻,之前鼓噪的人大都自惭形秽的低下了头,再不敢亵渎场中的女子。 二皇子也仿佛被提线般,不受控制的从座位上站起,嘴巴微张又抿,心中不知所想。 就这样,场中宋植清冷的目光横扫,目光所至下人们或憧憬,或躲闪,最终来到了二皇子三人处停下。 朱吾世也跟着望了过来,金色的瞳孔打量着浑身不自在的佐电和佑雷。 “殿下...” 佑雷提醒道。 “她看过来了...” 第八十六章 逃离布坊 佑雷和佐电发现人们的目光都随着场中女子齐齐望来,下意识靠的更近了些,将身后的主子遮的严严实实。 不需要妖狐提醒,宋植心里已经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他的系统之眼能看清这一胖一瘦两位武者都是修士,并且他们的实力栏显示问号,说明是二品起步的高手。 这实力放在大渊国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不容小觑的。 这还没完,虽然看不清他们身后是何人,但是宋植能清楚看到还有第三个简介栏。 这道简介呈紫金色,有一种内敛的尊贵气息,而且与其他人都不一样,除了名字以外,其他信息全部被一层雾气遮住。 虽然江雅臻和朱吾世他们的简介也都流于表面,比如朱吾世的身份显示的只有他妖狩司的官职,而不是他王侯的身份,明显有故事的江雅臻也只是显示了一个东神族。 何况此人几乎什么都没显示,想必来历更加不寻常。 “萧.念.河?” 宋植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妖狐的声音此刻再次响了起来:“就是这个方向,你发现了什么没?” 宋植怕它急于操控自己的身体,忙开口:“你先别轻举妄动,我已经找到目标了,小心打草惊蛇。” 就在宋植和妖狐交流的时候,二皇子终于开口了。 “走吧。” 说着,萧念河转身向楼梯口走去,佑雷和佐电两名护卫没想到自家殿下竟然说走就走,赶忙紧紧贴在他身后,不让朱吾世看到他们主子的模样。 见到疑似盗窃玉明珠的三人组就这么离开,宋植不免有些焦急,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也不适合下楼追人...而且追上了也没这能力拿到玉明珠。 “莫急,本座已经记下了他们身上的味道,此事想要得手还是得从长计议。” 倒是妖狐不慌不忙地安抚起宋植,它刚才在屏风后听完宋植的描述,已经了解到是有人盗窃了玉明珠,而他们现在是扮演黄雀的角色。 不远处的朱吾世眉头微皱站的笔直,一直目送着三人消失在楼梯处才收回视线。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那两个人认识自己,最关键是...自己似乎也对他们有点印象。 似乎,在哪里见过。 “朱大人,这件怎么样。” 一道不算清脆,但是似水如歌的声音从耳畔响起,朱吾世蓦然回首,原来是宋植提着霓裳羽衣,正目光羞怯的望着自己。 “恩..好...还不错,就这件吧。” 朱吾世赶忙咳嗽一声对着一旁大声喊道:“掌柜的,另外几件也给我包起来,都要了。” “好嘞!公子慧眼大气,这位小姐简直将我们的布匹穿出了灵魂,前一件烟罗杉就当我们布坊送给这位妹妹的了,现在就给您包起来!” 老板娘笑开了花,不过她看到愈来愈多围观的群众,倒也不曾觉得自己真的吃亏,毕竟自己说的确实也是实话。 就拿现在试穿的这件轻纱霓裳羽织来说,往日也不乏有身段窈窕的女子试过,但是能穿出这种韵味的,这是独一人。 不在乎外形,这是一股不似凡尘的气质。 清冷绝艳。 宋植双手遮住眉梢,一路小跑逃回屏风后面,这才松了口气,接着抬腿狠狠地跺了跺地板,涩然的开口: “没想到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买了个面具。” ... 楼下,拥挤的布坊人流中,一道身影默然独立,神情黯淡。 两位侍卫站在一旁,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二皇子,平日里的主子总是一副运筹帷幄,城府极深的模样。 这种失落的样子,只在那日册封太子时出现过。 那天,一向温和儒雅的二皇子,将寝宫侍从全部清退,不吃不喝向陛下抗议了三天,在皇宫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佐电,昨日让你去跟着他们,你还未曾向吾汇报。”萧念河突然开口。 佐电一怔,忙回禀道:“殿下,那日侯爷他们一同离开后,并没有住同一间客栈。” “哦?” 萧念河转过身,目光疑惑起来。 “你说他们没有住一起?” 佐电再度躬身,重复道:“并没有。” 佑雷看到主子表情犹如雨后春笋般恢复,不假思索道:“殿下,既然那女子和朱候并没有肌肤之亲,那不是意味着...” “哼,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萧念河扭了扭手上的玉扳指,思考良久道:“不得不说这位和朱吾世在一起的女子,娇慵到连我也动心了,但...” 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 “但大业未成,朱家是我一定要争得的势力,为了一个女人,不值得。” 佑雷和佐电长吁一口气,庆幸自己的主子理智尚存,没有真的因为一个女子和世日候翻脸,那样的话太过得不偿失。 这话他们不能说,只能让二皇子自己想通。 萧念河回首,目光复杂的望向布坊上方,旋即迈步离开,只在风中留下略施遗憾的一句话: “只是...好想知道她的名字。” 阁楼上,宋植终于换上了梦寐以求的,自己的旧衣裳。 这件布衣原本纯白的面料已经沾染成灰白,有些地方甚至还残留淡浅的血迹和划痕,不过这是从泉直谷穿出来的衣服,宋植早已熟悉了它的泥土芳香。 重新扎起丸子头,将散落的鬓发略微整理干净,系上斗笠后,宋植鼓起嘴长吁一口气,终于感觉自己正常了。 起码他是这么认为的。 大厅中,朱吾世已经付完了银两,将老板娘递给自己的衣服都放入了储物法宝,不过手上却拎着一个袋子。 宋植从屏风后走出,这次众人目光失望,没想到这美人儿竟这么快换回了衣裳,当下就开始怀念刚才那修长笔直的美腿,恨自己没多看两眼。 “朱大人,快走,我们快走。” 宋植看到朱吾世已经站在外面等着自己,赶忙快步走了过去,拉着朱吾世就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嗯...这是给你的。” 朱吾世走的很慢,将手中的袋子缓缓举起,递向宋植。 宋植一愣,旋即握紧了拳头,浑身轻颤低声责备道:“你莫非给我买了女子的衣物??” 朱吾世哑然失笑,接着摇了摇头道: “并非如此,你自己看过不就知道了。” 第八十七章 逃脱朱吾世的魔爪 宋植来不及细看便一把扯过袋子,赶忙拉着朱吾世跑下楼梯,一路冲撞出了大厅,直到跑出了布坊大门,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朱吾世看着宋植拉低斗笠,略显狼狈的背影,倒是难得生出些负罪感,开口道: “不必如此惊慌,有面饰遮掩,而且也没人认识你。” 宋植闻言停下脚步,转身对朱吾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忍不住埋怨道: “我说朱大人,你要是实在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还有刚才怎么搞的,怎么突然多出那么多人围观我,我不要面子的吗!?” 朱吾世淡定的摸了摸鼻子,缓缓开口:“这非我所能决定,你该问问你自己。” 嚯! 还怪起我来了? 宋植偏过头去不想再和朱吾世纠结,毕竟这种羞耻行为还是少提为妙,要是被人知道还不得误以为自己是... 比起这个,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宋植缓缓挺直身体,目光扫向街道,开始寻找那三道身影的去向。 “狐仙,他们往哪里去了?” 坊市很大且人潮汹涌,宋植粗略一扫并没有看到那三道身影,于是在心里向妖狐发问。 “已经走远了,你向西边追去还能追上,快。”妖狐的回答很迅速,它一直在关注着此事的进展。 宋植闻言看向朱吾世,试探的问道:“朱大人,跟你商量个事。” 朱吾世见宋植表情突然变地凝重,有些不解地反问道: “何事?” “看在我刚才牺牲那么大的份上,能否给我点自由的时间,我想去...想去买点私密的东西。”宋植开始胡言乱语了。 如果自己想打玉明珠主意的事儿被朱吾世知道,这家伙一定会全力阻拦自己,毕竟这可是个动辄杀头的大罪。 “不行”,朱吾世斩钉截铁的拒绝,正色道: “我奉命是护送你安全回京,你只能跟着我。” 靠!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干嘛逼这么紧啊。 “好吧好吧我摊牌了,我其实是想去...恩..方便一下。”宋植见朱吾世不答应,只好扭捏着脸,拿出别的借口。 可惜朱吾世不明白‘方便’是什么含义,见宋植说话吞吞吐吐的模样,他双臂环在胸前,面色严肃没有接话。 宋植看出朱吾世没听明白,只好双手下摆虚晃出一个脱裤子的姿势,低声提醒道: “就是...去茅房,你懂的呀!” 看到宋植惟妙惟肖的动作,朱吾世这才恍然大悟。 接着他头一歪,装作嫌弃的挥了挥手:“速去速回,我在此等你。” 宋植如获大赦,装作很急的样子转身跑向附近的巷子之中,这里不像前世有下水管道排污设备等,所以布坊、商铺没有后院的话,都是不设茅房的。 出门在外想入厕,只能去这种巷弄里寻找。 宋植自然不是真的想上厕所,而是想趁空档摆脱朱吾世的掌控,好去寻找那三人的下落。 来到巷弄深处后,宋植将朱吾世给自己的袋子放入储物空间,灵巧的踩踏着墙壁翻上院墙,最后看了眼巷子入口的白光,便跃上房梁消失无踪。 蹬、蹬、蹬、 “他们在哪里了?” 宋植一边小心翼翼的在矮房上挪移,一边在心里问道。 妖狐此刻正借用他的双眼观察四周,碧色的瞳孔收束成一条缝,眼前的景物顿时黯淡无光,无数彩色的丝线在灰色的世界交织,这就是妖狐所看到的世界。 “找到了,他们往水边去了。”妖狐最后凝视着一个方向,对宋植发出信号。 “了解。” 宋植奋力一跃跳上一棵大树,顺着粗壮的树干缓缓降落在地,向妖狐所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小子加把力,若能帮我得到饲魂珠,对你的帮助甚至比本座自己还大。” 妖狐的声调逐渐兴奋起来。 宋植躲闪着人群,很快来到了因为戒严而冷冷清清的码头。 和妖狐不一样,宋植此刻心中非常冷静,能盗取玉明珠的人定然十分有手段,所以这个任务只他能尝试不可强求。 “咱们先说好,今天只是去探探情况,如果有机会我肯定帮你,但要有危险的话我是绝对不会硬上的。” 宋植沿着河堤水榭一边卖力跑着,一边在心里提醒。 “那是自然。” 妖狐漫不经心的回应道。 缘清茶楼。 萧念河一行三人兜兜转转再次回到此地,在虞掌柜的接待下一路登上了顶层。 茶楼的规矩,显然并不适用于他的身份。 “二殿下,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虞掌柜亲自端上一碟精致的菜肴,媚目望向萧念河,柔声细语的开口。 萧念河一身素衣,正横躺着蚕丝坐垫上闭目养神,懒得开口应付这些口舌废话。 何武成办事不利,他并不意外,毕竟他与这位桂王次子相识已久,知道他的秉性就是过分自信,做事情不留后手。 只是玉明珠话题敏感,这么多年桂王进贡给宫内都是按几年一颗算,他若想以此作为寿礼贡献给父王,折煞太子的颜面,就只能借助何武成的手。 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自己能指望的只有何武成,他那位兄长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断然不会帮助自己。 结果千叮嘱万嘱咐后,如此重要的事情这小子还是搞砸了,萧念河现在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中的失望之情。 揉了揉泛痛的太阳穴,萧念河拿起筷子捻了一根赤龙笋放入口中,边品嚼边望向远方。 现在是晌午时分,江边的空气却仍旧湿冷,寒阳遮蔽在云雾后,河堤处因为封城戒严空旷无人,只有... 恩?怎么有一个人在跑。 萧念河淡淡瞥了眼下方那突兀的身影,旋即收回视线看向身前的木案,其上陆陆续续已经摆满了各式佳肴,都是缘清茶楼最出名的菜式。 “唉...无友人对饮,失美人作陪。” 萧念河暗自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知怎么他突然理解起了朱吾世。 “避开京城那些庸脂俗粉,能带着心爱之人南下游山玩水,好一个潇洒快活的朱候,相比之下...” 萧念河举起一杯清酒一饮而尽,仰面栽倒,看着雾蒙蒙的天空感慨道: “笼中雀,一步登天,失足粉身碎骨,帝王家,谁人懂我,终是行不由心...” 就在二皇子心烦意乱,感慨人生路不平时,楼下一位布衣小生终于气喘吁吁的穿过河上回廊,来到了缘清茶楼牌匾前。 第八十八章 这不争气的肚子! “呼、呼...” 宋植双手撑膝喘息不止,一路上他都好怕朱吾世突然追上来,所以跑的飞快,导致现在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稍微缓了缓,宋植捶着胸口起身,抬眼看向茶楼上方。 “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宋植听朱吾世介绍过茶楼规矩,清楚能进缘清茶楼的无论是达官贵人,亦或是名门高手,都必须履历清白,从不接歹人。 由此看来,这三人并不是什么惯犯神偷之流。 “两名二品高手,和一个来历神秘的家伙...” 宋植没有着急进去,而是依靠在栏杆上,目光沉凝开始了分析。 心中默默盘算了一会,他的面色被现实给击垮了。 “怎么计算我也不是对手啊....不过系统既然给我派发任务,应该不可能是让我来送人头的。” 想到这,宋植心中给自己打了打气,大步向大门走去。 “请留步。”x2 结果还没走进去,宋植便被门口的两位侍女给拦了下来,止步门外。 “这位客官,请问您是...” 其中一位侍女礼貌的开口,她摊开一只手掌垂目面对着宋植。 宋植明白,这是在含蓄地要自己表明身份。 “完了,只顾着关注别人去了,我有什么身份....我是...” 想了半天,宋植脑袋里只有什么类似泉直谷荣誉弟子、米其林认证厨师等无关紧要的头衔,这别人怎么会认呢。 就在宋植尴尬的原地打转时,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突然响起: “小姐!?” 宋植还未反应过来是喊自己,一道绿色的倩影便从门后蹿了出来,开心的牵起宋植的手。 看着眼前唇红齿白,扎着两个羊角辫的靓丽女孩,宋植面色惊喜,不着痕迹地回摸了摸她的小手。 “春缘你来的太巧了吧。” 来人正是春缘,她喜笑颜开的看着宋植,很快就明白了宋植的处境。 于是她转身跑到侍女身边,小声地嘀咕了什么,侍女态度瞬间更加恭敬,躬身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小姐,随奴家进去吧。” 春缘拉着宋植的手臂,一起向里面走去。 “春缘,玩归玩闹归闹,别拿公子开玩笑,可别再喊错了。”即便被春缘揽住手臂,宋植也不忘提醒道。 还有什么社死比女装被围观来的更快呢,现在的他急需一些正能量重振雄风。 “好啦,公子,咱们是等侯爷还是先上去呢?”春缘来到楼梯处时,突然停下脚步问道。 “先上去吧,他稍后就来。” 宋植淡定开口,心里却在犯嘀咕。 唉,姓朱的被我晾在那里不说,还被我拿他的身份招摇,这回去以后他不会一气之下揍我吧... 就这么,在春缘的引导下宋植开始了登楼。 前三层楼,都没有那三人的踪迹,宋植对此并不意外,因为二品高手只要略有名气,一般都会安排在第四层落座。 蹬蹬、 于是在第四层转角时,宋植目光敏锐地一扫,结果这次依然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他不禁心中微动。 五楼? 莫非那不见模样的人是一品高手....不对,一品高手何必要带两个不如自己的侍从。 这么看来,应该是京城的封号贵族。 这...来历不小啊。 宋植收回思绪,跟着春缘继续向楼上走去,在经过第五层时不着痕迹的从门缝间向里瞟去,这下他彻底愣住了。 这儿也没有? 不会在第六层吧?那不是要和自己碰上了。 六楼是什么来着...对了,实权王侯。 都是实权王侯了何至于行偷盗之事,去触桂王的霉头...宋植已经摸不清楚状况了,脚步发虚地跟着春缘去往自己该去的六层。 他还没做好现在就和胆大包天三人组面对面的心理准备。 站在楼梯口,春缘先一步脱下木屐踏入屋内,疑惑的看向站立如松的宋植问道: “公子?” 宋植深吸一口气,尽量装作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不慌不忙的脱下靴子,撩开幕帘走了进去。 “没人!?” 宋植刚一进门,就不敢置信的大声叫了出来,吓了春缘一大跳。 整个六层空空荡荡,就像首次进来时一样,只不过现在是白天,没有昨夜那种唯美浪漫的蓝色荧光。 “公子你怎么了?” 听到春缘的声音,宋植这才反应了过来,双眼不可置信的望向天花板。 “春缘呐,公子想问问你,咱们楼上现在有人吗。” 春缘靠近了过来,点了点头轻声回答道:“有的公子,是您前一脚进来的贵宾,虞夫人亲自接待上了顶楼。” 宋植目光变幻,靠在墙壁上陷入了沉思。 桂王不在城中,所以能上去的只有狩和桂王的儿子...但白天那个头领已经说了,就是桂王的儿子下严令封的城,他应该不至于戴着眼镜找眼镜才对。 那么头顶到底是谁啊? 这已经不是来头小不小的问题,这来头看起来太大了! 他脑海里有个大胆的想法... “不会是宗主吧!?不过以她的实力,神不知鬼不觉的逃跑应该不难。” 春缘见宋植状态不对,在一旁吭声道: “公子,要不奴家先为您备一些点心?” 宋植回过神来,赶忙点了点头: “甚好,那就有劳你了。” 听着春缘下楼时木屐发出的咯咯声,宋植目光一凝,心中做出了决定。 不管怎么样,上去瞄一眼,让妖狐看一看玉明珠到底在谁的身上。 虽然对方是第七层的神秘贵客,但他心中莫名有种预感,这个任务是有漏洞的。 六楼和七楼之间,由一个螺旋的木梯相连。 宋植在楼梯口处向上眺望,只看到一片阴沉的天空,看来七楼没有屋顶,是阁楼? 宋植没有返身穿上靴子,而是光着脚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向上走去,避免发出任何响动,惊扰到楼上的人。 很快他便来到了七楼的入口,空气中已经能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这惹得宋植顿时感到饥饿,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饭呢今天。 心中暗骂自己一句吃货,宋植摘下斗笠夹在腋下,慢慢地、不着痕迹地探出了半个头。 映入眼帘的,是两个高大的背影。 在他们身前,则是一面金丝碧帛的纱帐,诱人的香味便是随着江风从纱帐后传来。 不用想,应该是那神秘人在用膳。 宋植赶忙低下头,在心里呼唤起妖狐。 妖狐很快便作出了反应,无妄之眼发动,宋植又重新探出了头,碧绿的瞳孔向三人扫了过去。 灰蒙蒙的世界里,纱帐之后是一道浅金色的光团,而面前两个人则化为一光一暗两个更显眼的光球。 只是那道暗色光球,其内部却有一道明亮至极的光芒,宋植目光刚一扫过便被这股强光刺到赶忙闭上眼睛。 仅是匆匆一瞥便不自觉留下了泪水。 再次睁开,无色视界消失,宋植这才看清极光的方向。 那是斜挎着一把剑,瘦瘦高高的一位侍从,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纱帐方向。 玉明珠,就在他的身上! “嘶!既然玉明珠不在正主的手上,那就一定有蹊跷了...” 宋植心里暗道,嘴角也不禁勾起一抹笑容,最后看了眼那位侍从的背影,便准备转身偷偷溜下楼。 就在这时。 一阵响亮的‘咕噜噜’的声音,凭空响彻在这空旷寂静的阁楼。 两位侍从闻声目光蓦然凝实,立刻转身看向楼梯口。 那个方向,一个面饰怪人此刻探着半个脑袋,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 宋植双手捂着肚子,一脸难以置信,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 咕噜噜! 咕噜噜! 宋植看着向他走来的两道高大身影,吞了口唾沫,差点结巴了: “啊,这...” 第八十九章 二皇子狂喜 两道巨大的阴影遮蔽了楼梯口,宋植望着二人凶神恶煞的模样不禁捏了把汗。 如果此刻掉头逃跑,那便是摆明了做贼心虚,当下宋植立马开动脑筋盘算说辞,企图尝试全身而退。 事与愿违的是,随着佑雷和佐电慢慢走近,他们俩的表情先后发生了变化,一眼就认出来了宋植。 他们没见过宋植的脸,也没见过这身衣裳,但是这黑色的面饰,他们可太熟了。 无他,主子在意的东西,他们无法不留心。 两个大汉默契的互看一眼,弄不明白这布坊的女子为何突然出现在这儿,一时间不知道拿宋植如何是好。 而趴在楼梯口,像个地鼠一样露头的宋植,还不知道他们俩的内心活动,以为他们不认得自己,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咳,我,不不,奴婢是茶楼的小侍,上来是看看大人们有没有什么吩咐。” 宋植学着春缘说话的方式,有模有样的欠了个身,柔声细语道。 接着宋植悄悄抬眼,发现两位侍卫皆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不约而同的侧过身看向纱帐的方向。 恩?为什么他们看起来这么惊讶。 见无人理会自己,宋植心里松了口气,赶忙接下一句:“没什么事的话,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说着,宋植也不管他们理不理自己了,夹紧斗笠转身就要提溜下楼。 “慢着!” 宋植本就如履薄冰心中紧张,还没走下两步台阶,后方突然传来的大喝把他吓得浑身一哆嗦,当下也不敢走了,只好无奈的回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大人,有什么吩咐?” 出声的是佑雷,他站在楼梯口俯视着宋植,肥硕的大脸挂着一个憨厚又睿智的笑容,冲宋植喊道: “我家主人正好需要人服侍,你上来吧。” 宋植听到这话心里一咯噔,一边不着痕迹继续向下慢慢挪动脚步,一边歉意的说道:“是这样的,这块业务呢我还不熟,我这就去给你们找人,稍等片...你要干嘛!!?” 话还没讲完,腿还没抡起来,宋植就看到这胖汉把手放在了刀柄上。 佑雷装作若无其事的摩挲着刀柄,看着天空感慨道:“什么时候茶馆侍女都能自作主张了,佐啊,你说这种人有眼力见吗。” 佐电看出佑雷在吓唬这女子,是想让她上来与自家殿下碰面,于是知趣的附和道:“一般这种人,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宋植感受到如芒在背的两道目光,双唇微抿,心中骂了自己一万遍。 这不争气的肚子,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叫,这都惹了些什么牛鬼蛇神... 话说大渊国不是半个法治社会吗,怎么听这口气像是做过不少这种事,这还有王法吗!! 在泉直谷宋植就已经了解清楚,因为人族生存在妖物侵袭的恐怖压力中,所以倡导团结的大渊国法对杀人这一罪行判罚非常严苛。 就算是王侯将相,平日嚣张跋扈可以,但若是无故杀人证据确凿的话,一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降官去爵是常有的事。 一开始宋植是不信的,直到跟随朱吾世下山,他才渐渐体会到人间有真情,王爷确实也遵纪守法的很。 只不过现在听到佑雷的威胁,再加上考虑到七楼身份高贵,一些阴暗的思想不自觉的从宋植涌了出来,有些信了。 毕竟偷着杀人,没人知道没人追究的话,那也就杀了。 为了不让事态变得更加复杂,宋植深吸一口气将斗笠悄悄塞进空间,放平心态转身向楼上走去。 “不就服侍用膳么,倒还难不倒我。” 宋植对自己食物专业性还是有把握的,春缘服侍自己的时候不也就是介绍菜品什么的,不难。 佑雷见这位把殿下迷得七荤八素的女子乖乖地走了回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和佐电互相比了个眼神,得意洋洋地领着宋植向纱帐走去。 “主人!” 佑雷在纱帐前立定,抱刀恭敬地开口:“茶楼给您带了位...侍女,由她来服侍您用膳。” “多事!谁让你替吾安排的,给我滚!” 一道历喝声从帐后传来,透过纱帐能看到那道身影挥动衣袖,似乎在宣泄着心中的不满,很明显帐后之人此刻烦躁异常。 不过即便这声音再不耐烦,但其中的那个‘滚’字却如天籁一般,让宋植如痴如醉。 我想滚,我是真的想滚呐。 宋植悄悄瞥了眼佑雷,试图捕捉这家伙胖脸即将露出的尴尬,结果发现并没有,这家伙竟然在笑! 有蹊跷! 果然,佑雷不仅没有灰溜溜的退后,反而大逆不道的上前一步,试图撩开纱帐。 “佑雷,你吃错药了?” 帐后那道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次是冰冷的,带着一股疏远的威严感。 佑雷也不禁心里打鼓,不过他对自己的判断很有自信,还是大着胆子将纱帐给揭开了。 宋植,也终于透过狭缝看清了纱帐后的人。 这是一位黑发披散的青年,他身材高大消瘦,剑眉挺拔,但那鹰鼻薄唇却略显阴柔,身着素衣端坐在木案前,正目光阴沉地望着这边。 萧念河此刻很生气,自从册封太子落选后他诸事不顺,现在连侍从都敢忤逆自己,强行给自己安排侍女? 本皇子现在忧心的是那龙椅,这是个女人能陪好的事吗? 真是不知所谓! 想到这,萧念河气的端起一盘玉花糕就起身,向前走两步准备朝佑雷扔过去。 就在此时,江风微动吹起轻纱帷鮹,他这才发觉,佑雷庞大的身躯旁,原来还有一道亭亭玉立的身影。 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正疑惑地盯着自己。 是她! 萧念河保持着扔飞饼的姿势僵在了原地,他怎么也没想到,佑雷口中的侍女竟然是自己心中念念不忘的那位仙子。 “主人?” 江风就吹了这么一下,很快帷幕又给放了下来,佑雷看着帐上仿佛托塔李天王般一动不动的虚影,忍不住开口问道。 宋植此刻也满头雾水,不明白这人怎的就突然做起了行为艺术。 “咳!” 突然,一阵清嗓子的声音响起,那道身影缓缓走了过来。 唰... 纱帐被撩开一丝,其上一道深邃的目光俯视而来,一瞬间就将宋植盯得浑身发毛。 这眼神,不太对劲... 接着,宋植感觉有什么东西顶到了自己,赶忙低头一看,原来是纱帐后那人托出手上的瓷盘,盘中盛放着精致的糕点。 一道淡定中带着点微颤,磁性中夹杂着狂喜的声音紧随其后: “这位姑娘,饿了吧?” 第九十章 阁楼危谈 “嘶!” 宋植下意识后退一步,眼神也警惕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这人的眼神...就和第一次碰到的二师兄一样! 可是我明明戴了面具...完了,刚才试衣服的时候我也戴了,他这是认出来了。 宋植不知道的是,萧念河不仅仅是欣赏了自己的女装,也曾瞥见过自己的容貌,他更不知道自己对萧念河尚还纯良的心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姑娘?姑娘?” 萧念河见宋植没搭腔,居然没有被冒犯而产生的气恼,这让他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 这就是...喜欢? 宋植回过神来,大家都是男人,他敏锐地感受到萧念河隐藏极深的那股殷勤,这是把自己当女人了。 撤,必须撤。 “这位公子不瞒你说,在下其实有些怪病,掌柜说我万万不能服侍客人,所以...” 宋植一边胡说八道,一边装模作样的扣着手臂和脖颈,摆出一副瘙痒难耐的样子。 实际上,却是一步一步向楼梯口退去。 萧念河又不是弱智,他哪能看不出宋植此刻是在装,实际上是想溜之大吉,于是眼神微动,突然大喝一声: “你们俩个反了?都不准给我对这位姑娘动手!” 佑雷和佐电一愣,旋即飞速领悟意思,立马冲到楼梯口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磨刀霍霍的样子。 宋植顿时陷入进退两男的境地,左顾右盼后,最终他在2和1之间,选择了1。 叹了口气,宋植眼神清澈的解释道: “这位公子,我摊牌了,我根本不是侍女。” 宋植被楼梯口俩脑瘫盯得难受,下意识靠近了眼前看似正常的青年,默默等着他的回答。 萧念河居高临下的看着宋植,鼻尖不着痕迹地嗅着宋植丸子头的清香,缓缓闭上眼睛没有急于开口。 他自然知道宋植并非侍女,也很疑惑为何会再次相遇。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公子?” 宋植抬头,看到萧念河闭眼陶醉的模样,满脸的问号。 得嘞,这主仆三人多少都沾点。 萧念河听到宋植喊自己,终于睁开了眼睛,含笑说道:“无妨,姑娘不如同在下先行用膳,再好生一叙。” 宋植:“???” 能不能给我好好听讲,我的意思是我拒绝你啊! 萧念河讲完便自顾自地转身走到木案前坐下,挂上自以为和煦的笑容比着请的手势。 宋植回头望去,只见楼梯口处两个猛男正在冲自己挤眉弄眼,没办法的他只好揭开纱帐走了进去。 在萧念河身前坐定,宋植深吸一口气再次严肃开口道: “这位公子,其实我并非侍女,能否让在下离开。” 萧念河闻言笑容不减,甚至还把菜往自己身前推,宋植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 只是这菜.... 花雕鱼、狮头鲍、龙王虾、赤龙笋... “咕噜噜...” 宋植老脸一红,捂住了肚子低下了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太特么丢人现眼了... 萧念河看到宋植‘羞怯’的模样不禁再次一愣,筷子上的菜也滑落了下来。 因为他特殊的身世,萧念河对所有女人都极没有耐心,不管是谁家的千金或者名姬,只要在他面前显露柔弱,都会被他认为是作,从不会给好脸色。 但是身前的女子是如此地不同,那份羞怯简直可爱到,自己恨不得把米饭塞进她嘴里,生怕她饿着。 “其实,吾知道你不是侍女...”萧念河夹了一碗菜,递给了宋植,这才接着开口: “而且我也知道,朱吾世和你在一起。” 宋植心中一凛,惊讶于这人竟然直接说出了朱吾世的名字,脑中又开始活络起来。 朱吾世是京城人士,如果是京城出来的人听过他的大名应该并不意外,莫非是今天在布坊和朱吾世互动,被这人看到了? 宋植犹豫了下,没有刻意拒绝萧念河的示好,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鱼肉。 想起布坊他心里就发苦,这意味着自己穿裙装被眼前的青年看的一清二楚,现在承认自己是男人那岂不是直接尬成了灰。 还好有面具,这是我最后的倔强。 “公子你认识朱候?”宋植反问道。 萧念河呵呵一笑,双手放在案几底下静静地看着宋植进食,轻声回答道: “朱吾世在京城可是名气不小,我知道他不足为奇,但我更想了解的是你。” “我?” 宋植顿时觉得鱼也不香了,满口都是蕉味。 “恩,我想知道你和朱吾世的关系。” 宋植看向天边,心里长叹一口气,...我和朱吾世能有什么关系!? “问这个干什么,不如公子先介绍一下你自己。”宋植没有回答,而是打了一手太极,将问题推给了萧念河。 萧念河嘴角的笑容如沐春风,他闻言身体微微后仰单手撑地,随着宋植的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悠悠开口: “我来自京城的...一个世家大族。” 说完,他略带心虚的瞟向宋植,最后关头他突然改变了想法,刻意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这一次他不再是因为怕泄露行踪,而是单纯的不想让宋植知道自己皇室的身份,毕竟...不是所有女人,都更愿意嫁入皇宫。 起码做朱吾世的女人,就比当自己的皇妃自由。 宋植心中冷哼一声,一听就知道这小子是在打马虎眼,世家大族?得多大才能坐在这七楼... 对了! 想到这,宋植突然想起昨夜和朱吾世猜测的第七层贵客,多半便是此人。 “公子怎么称呼?”宋植明知故问。 萧念河被问住了,因为如实说出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但是此姓乃是皇家尊严,也是自己的骄傲,怎能隐瞒。 “萧。” 宋植看到萧念河这么诚实,也略有些惊讶,毕竟连江雅臻当时都化了名,眼前这位看起来身份只会高的多。 “萧公子,你既是京城人士,为何远道而来这不夜城。”宋植边扒饭边开口,语气漫不经心。 萧念河剑眉微皱,无意识的开始扭动自己的玉扳指,思考如何回答。 若是说游山玩水,未免显得像个纨绔子弟,当下萧念河顿了许久才道:“来办件事。” “什么事?” “寻一件东西。” 宋植心里一紧,继续追问:“寻到了么。” “未曾,那东西丢了。” 宋植没想到这人竟然没有一句假话,忍不住吃惊的抬起了头。 只见萧念河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那双看自己的眼神似乎也略有变化。 “完了...他察觉到了。” 第九十一章 开始互相挽留 宋植敏锐地察觉到萧念河眼底一闪而过的变化,心里暗道糟糕。 那是警惕的眼神。 也是,位高权重之人心思怎会不细腻,都怪自己刚才问的太顺口,显得目的性太强过于刻意了。 萧念河双眼眨动,下一秒便隐藏住那份习惯的审视目光,继续含笑问道: “在下回答了这么多,还不知姑娘芳名是...” 宋植手腕一抖,芳名? 呕rua! “宋。” 宋植也学着仅答复一个姓。 萧念河眼前一亮,宋? 京城上至六部官丞,下至名流大家,据他所知没有两户是宋姓...此女多半并不是京城贵族。 萧念河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位带有修士气息且气质卓绝的宋姓少女,多半是出身于武学世家或者大宗门,来历断不会很平凡。 南方的势力...江南妖狩司、五宗之一泉直谷、水境山庄... 仅仅一个姓,萧念河一瞬间脑海里便浮想联翩。 “宋姑娘,冒昧一问,你为何会撇下朱吾世来在我这儿呢。”萧念河收起思绪呵呵一笑,继续开口。 宋植已经猜到萧念河会问这个,于是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是朱大人让我来此定膳,侍女告诉我七楼有客人,我便心生好奇上来一看,叨扰到萧公子用膳,莫要怪罪。” 萧念河听完装作一副了然的样子,心里却根本不信: 一方面若真是如此,你就没必要撒谎;另一方面我看你吃的嘎嘎香啊,这是来定膳还是来用膳!? 宋植也自知话语里有漏洞,但是这位萧公子看起来比较随和,如此回答也算有理,他应该不会追究。 宋植的第六感很灵,萧念河确实看破不说破,继续顶着桌角试探性地问道: “宋姑娘和朱候是如何认识的,为何来到这不夜城。” 放下碗筷,宋植用两根手指捻起一块玉酥糕放进嘴里,没搞懂这人怎么一直问自己和朱吾世的关系,沉吟片刻回答道: “朱候是奉命带我去京城,我们来不夜城便是要乘入京的船。” “入京?” 萧念河桌下的手微微一动,没想到这女子竟然即将入京,那到时候岂不是我的地盘我做主? “巧了,我也要回京城,不如姑娘同我一起?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宋植赶忙摆摆手拒绝道:“不了不了,等封城结束后,我得和朱大人一起去。” 萧念河面色一僵,手指下意识在地面上扣出白痕,接着握紧成拳。 一口一个朱大人,我不是人吗! “既然姑娘不愿意在下也不勉强,只是封城恐怕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今夜我等便要启程回京,如果天黑之前姑娘改变主意,可以来找我。” 萧念河语气略带遗憾,但是谈吐依然得体 “等等!”宋植没想到还有如此变故,忙问道:“可是目前封城,你们怎么离开呢。” 萧念河轻轻一笑,挑了挑眉说道:“不瞒姑娘,其实封城便是因我而起,自然也不会有人拦我。” 宋植心中焦急,他现在可以确定玉明珠应该就是眼前男子寻的东西。 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寻觅的东西,就在他自己的侍卫手上啊? 还是说,他安排的? “可是萧公子,你不是刚才说有东西丢了么,莫非那东西不甚重要。”宋植旁敲侧击道。 萧念河砸吧了一下嘴,本来是不想提起这件事,但是宋植问起,他也就随口回答起来: “是件非常重要的宝物,可惜我有要事需要回京,没有时间留在此地等待结果。” 看着萧念河眉宇间不似故作的忧愁,宋植觉得他应该被蒙在鼓里了。 不着痕迹地回头看了眼那瘦高的侍从,宋植猜测到了什么。 窃取玉明珠势必会闹出大动静,但跟随唯一能全身而退的主子,便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到时候城内做的都会是无用功,真是好计谋。 还是提点他一下好了。 “萧公子,我觉得你多待两天也无妨...不必走的如此匆忙。” “哦?” 萧念河饮了口清酒,没想到宋植竟然会挽留自己。 “此话怎讲。” 宋植见萧念河乐意听,便灵机一动将春缘给自己讲解的不夜城特色,特产等逐一又介绍了一遍,意图让他多留些时日。 什么食物啊,人文呐,当地特色等,手脚并用活灵活现,惹得萧念河喜笑颜开。 “哈哈哈,你说到不夜城的布,我就想到刚才布坊里你那天人之姿...”萧念河一边饮酒,一边笑着感慨道。 宋植赶忙双手合十比了个求求闭嘴,苦笑道:“受人之托,非我之意,萧公子还是趁早忘了吧,污眼污眼。” 萧念河闻言面色一变,正色道:“姑娘莫要太过谦逊,老实讲在下从没有夸过女子,只有你,我愿意称之为摇曳的碧莲,连我都为之倾倒。” 大误会!我不是摇曳碧莲,我是不摇碧莲。 “萧公子,既然听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急于离开吗。”宋植问道。 萧念河抿了抿下唇,眉下双眼盯着宋植的面饰,缓缓开口:“恩...你说的有几分道理,既然难得来趟此地,也不差一两天时间游玩一番。” 呼.. 宋植听到这话,心里也安心了点。 留下萧念河并非真实目的,一两天时间没有什么差别。 但萧念河如果真的不再急着走,那么或许会让那侍卫心生疑虑,从而露出马脚。 如此一来自己才有机会,否则即便知道玉明珠的下落,他们在一起也没办法取到。 想到这宋植拍拍手,既然任务完成,该吃也吃了,该了解的都了解清楚了,也是时候该撤退了,不然朱吾世以为我拉裤兜子里了。 “萧公子,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感谢款待,嗝~” 宋植话到最后,还打了个小嗝。 “姑娘莫急。”萧念河见宋植擦完嘴就要跑路,赶忙出声挽留。 “最后饮一杯茶再走吧,不耽误这会儿工夫,不是吗?” 宋植本来都站了起来,但转身看到萧念河希冀的目光,想到自己刚才还求别人多留一会,于是便重新坐了下来。 “行吧。” 萧念河打了个响指,一道硕大的身影撩开纱帐走了进来,正是肥壮的佑雷。 佑雷手里捧着一个金丝银边的布囊,宋植眼睛瞬间瞪圆了,感觉自己好像上当了。 “美...美人泪!?” 这可不是什么正经茶叶啊! 第九十二章 盖呀! 看着佑雷手里熟悉的布囊,宋植顿时如坐针毡。 萧念河从佑雷手里接过布囊,指了指身侧淡淡开口道:“将宋姑娘请上来有你一份功劳,坐吧,这杯茶算我赏赐你的。” 和宋植交谈片刻后他现在心情大好,连带着对侍从也温柔起来。 佑雷受宠若惊,没有矫情的连声感谢,慌忙地盘腿一声不吭地坐在桌旁,刻意和二人保持了一定距离。 萧念河轻轻拆开布囊,将状似泪珠,饱满圆润的茶叶轻轻倒入玉碗,接着将案几从中间扒开,按动机关,一套茶具便从桌下缓缓升起。 宋植吃了一惊,不禁感慨这个世界奇门机关术之玄奇,覆盖范围之广,并不拘泥于妖傀巨舫等,就拿这些吃喝中的小细节老说,足以称得上尽善尽美。 看着萧念河自顾自地开始生火,缓缓将山泉倒入茶壶,宋植四下张望了下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 “萧兄,这茶叶...由谁来泡?” 萧念河一愣,抬头看向宋植说道:“自然是姑娘你来,这茶叶名叫美人泪,你应该清楚的。” 宋植眉头微皱,什么叫我应该清楚... 嘶! 宋植突然记起那天自己触摸了美人泪后,隐约感觉帘外有人窥视,不会...不会就是这家伙吧? 那我的脸岂不是被看光了??? 宋植风中凌乱,如果之前可以安慰自己戴着面具别人看到也认不得的话,那现在这家伙又见过我的脸,又看过我穿...这解释不清了啊。 这一瞬间宋植下定决心,眼前这人,往后一定不要有交集! 萧念河见宋植目光呆滞,于是将盛放美人泪的玉壶向前推了推,开口道: “宋姑娘,在下自幼品茶,自诩深谙茶道,美人泪这种茶也饮过无数次,但是没有哪一次像昨夜一般失态,仅仅是一缕茶香,就让我久久无法忘怀。” “所以萧某斗胆,请宋姑娘也替我泡一杯茶,饮过之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宋植听着萧念河的请求,摩擦着掌心,脸上依然写满了不乐意。 美人泪有蛊惑人心的效果,起码自己摸过的茶叶是这样,就连朱吾世那闷葫芦一样的人都中了招,你要我现在去碰... 实话实说,就冲身边佑雷这憨头憨脑的糙汉样,宋植不得不考虑局部地区可能面临的风险。 “不了..吧,我认识一个叫春缘的清倌,她是缘清茶楼最适合泡此茶的女子,我去帮你叫她来?”宋植做着最后的挣扎。 萧念河闻言长吸了一口气,眼神飘忽不定没有接话。 佑雷则是咳嗽一声,大手又放在了刀柄上。 开始了,这俩人又开始了。 宋植感觉自己被挟持了,但是没有证据,只好勉为其难的将玉碗扯了过来,面色复杂。 无奈,宋植只好伸出纤纤玉手,用两根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夹起一片美人泪。 只见那白色的叶片瞬间鲜活起来,两指之间一道流光闪烁变幻,最终化为了晶莹剔透的紫色。 一股肉眼可见的紫气也从叶片上蒸腾而起,萧念河神色激动刚准备挺鼻细嗅,叶片就被宋植一把丢进了茶壶之中。 “额?” 闻了个空,萧念河顿时大为不满,轻斥道:“你丢那么快做什么。” 宋植摸了摸鼻子,总不能说这是怕你们发情吧,于是换了个说法: “美人泪茶性很强,而且这...这是很好的品质,一片足够我们三人品了,不要浪费不要浪费。” 听到不要浪费四个字,差点给萧念河气笑了: “有没有搞错,这要让外人知道还以为吾喝不起呢,就这么一片根本不够味!” 说着他端起玉碗,直接递到了宋植的手上,豪气的开口: “全部倒进去也无妨,大不了一人一壶!多的分给楼下的人喝。” 宋植捧着碗咽了一口唾沫,这美人泪是按片算的,就是他和朱吾世上次品鉴也就用了两三片,这里起码二十多片... 这...壕归壕,注意身体呀。 看到萧念河眼中坚定的眼神,宋植也不做抵抗了,如果这些人真的中招他也正好可以趁机闪人,倒也不坏。 想到这,宋植心一横,两手一抄,直接将美人泪全部握在了掌心。 kin! 宋植的手心顿时绽放出一道刺目而绚烂的神光。 这道七彩神光螺旋盘绕,直冲云霄,惹得不夜城近处的人们纷纷抬头震惊望来,还以为玉明珠在白天被激活了。 而阁楼上的几人却没法欣赏,因为他们都被这股强光给刺的闭紧了双眼。 同时,有比绚光更蹊跷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身边... 一阵遥远的歌声,随着风儿飘然传来,恍惚间是一个女子在低诉,凄美的女声如愿如暮,仿佛跨越了遥远的时间,从另一个世界而来。 宋植猛地睁眼,这才发现光芒早已消逝,空气中现在满是紫色的蒸汽,萧念河此刻紧闭上了双眼,浑身发颤汗流浃背,佑雷则还算镇定,面色扭曲似乎在抵抗着什么。 宋植再望向手中,美人泪的紫光内蕴,已经看不清茶叶的原貌了,刚才那诡异的女子歌声也随着自己的清醒而停下。 “刚才是幻觉?”宋植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佑雷实力很强,所以身体下意识的开始抵抗,而萧念河则是被拉入了幻境当中...不过自己怎么没事,上一次也是如此,就只有自己没有产生幻觉。 宋植赶忙将茶叶全部倒入茶壶,不让茶叶继续散发秘香。 就在宋植准备就此起身走人的时候,萧念河蓦然睁开了眼睛,他的意志力竟然战胜了幻境。 他醒来第一眼便注意到了未曾盖上的茶壶,紫色的茶汁在里面翻涌,一股更为浓郁的茶香已经蓄势待发。 他之所以能挣脱幻境,是因为身上有醒神秘宝,即便如此他还是沉浸了一会儿,实在是因为这幻境...把他爽到了。 但要是这股更厉害的茶香迸发,他不敢想象自己还能不能把持住。 不过他神魂虽醒,但身体还处于麻痹,萧念河嘴唇微动,冲着准备起身闪人的宋植提醒道:“宋姑娘,快盖上盖子。” 宋植听到萧念河的声音略显惊讶,回头望去看到的是一张富含焦急、惊恐、幸福的潮红等复杂情绪的脸。 “萧公子,你说什么?” 萧念河看着茶壶中的茶水刹那间平息,他深知茶...就要烧开了。 瞳孔微缩成线,萧念河声嘶力竭地喊道: “盖呀!” 第九十三章 精神错乱的二皇子 宋植听到萧念河的声音心中略惊,没想到他从幻觉中脱困的速度如此之快。 本来准备就此逃走的他,却注意到楼梯处的佐电也已经清醒过来,正茫然的看着这边。 糟了,这人刚才离得远且实力高强,看来美人泪并没有对他造成很大的影响。 趁机闪人看来是难了... “等等,他刚才喊得什么,盖,盖亚?” 宋植这才不情不愿的回头,只见萧念河的眼睛瞪得浑圆,顺着看过去,只见茶壶中的暗紫色茶水正翻涌起一个巨大的气泡,即将爆开。 “糟了!” 宋植领悟过来,急忙俯下身去盖上盖子,如果茶就这样沸开,那股茶水的茶香可是远胜美人泪本身的。 很可惜,慢了一步。 气泡在宋植手握盖子的一瞬间,悄然破裂。 咻、 浓郁的紫色热雾从茶壶中飘散而出,就像一朵紫色的云朵瞬间席卷了整个阁楼。 这股雾气甘甜怡人,一股嗜睡感瞬间从宋植心底升起,浑身软绵绵地仿佛行走在云端之上,舒爽地差点低声呻吟出来。 不过他下一秒就反应过来,浑身后怕。 这劲太大了! 而此刻的萧念河,则是没有悬念的再次陷入了美丽的梦乡。 艳阳高照,幽静的森林鸟语花香,他穿着一身耕作的布衣从山林小径间穿过,耳畔断断续续传来潺潺的溪流之声... 他循着跳动的流水声,蓦然看到小桥流水旁,一道碎花短裙的秀丽身影,正光着脚丫在溪边玩水。 夏天的风从远山而来暖暖地吹过溪面,穿过她乌黑的头发又穿过耳朵,这一瞬间是那么的清纯...那一刻,男人恋爱了。 场景变幻,很快两人便一起在溪边散着步。 青年滔滔不绝地诉说着自己的雄心壮志,而女孩儿则老实依偎在他的怀中笑而不语,岁月静好。 萧念河低下头,看着怀中那张泛着浅笑的动人面孔,突然...觉得自己一切的梦想都过于世俗,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就在他准备低头吻去时,一道强光从他的世界中出现,天地崩塌幻境扭曲,将他拉回了现实。 萧念河闷哼一声,摸了摸滚烫的胸口,那里一道龙形玉坠正闪烁着光芒,就是它连续两次将萧念河的意识从幻觉中拉出。 再抬眼望去,刚才梦中的女子便近在眼前,只是...只是并没有穿碎花短裙,而是拿着布囊在空中挥舞着,好像在捕捉什么。 接着,她头也不回,就要转身离开。 “嗯....恩!” 萧念河低声嘶吼着,强大的意志力竟然唤醒了麻痹的身体,伸出一只大手向宋植抓去... 时间倒退到两分钟前。 宋植见萧念河很快又软在桌子上了,佑雷也还未清醒,连远处的佐电都开始恍惚,不禁再次生出了逃跑的想法。 只是...走之前,他突然灵光一闪。 这次美人泪剂量很大,而且效果竟然强的令人意外,这个胖侍卫既然都能中招,这不是意味着如果靠的近... 他瞥了眼佐电,见佐电只是略微摇晃并没有栽倒,也不敢趁乱去偷他身上的玉明珠,而是抄起桌上那盛放茶叶的布囊,准备趁紫雾消散前,捕捉一些。 或许,能用得上。 这个布囊的材质特殊,密封性强,很快便收集到了慢慢一小袋的茶香。 “希望能派上用场。” 宋植系紧布囊,看到楼梯口的佐电并没有持剑警戒,立刻准备撒丫子跑路。 结果刚一迈出左脚,他的右脚踝突然被一股大力给握的死死地。 “哎呀!” 咚! 宋植没想到脚会被突然拉住,一不小心就摔了个狗趴,砸到了地上。 摸了摸摔红的鼻头,宋植又惊又怒的回过头,发现竟然是萧念河扑倒在地,正伸出一只手扣住了自己的脚踝。 这家伙怎么又苏醒了!? 不对,他这个眼神还有些迷离和茫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事实上萧念河虽然神识被拉了回来,但因为刚才的梦境过于逼真,导致他处于错乱感中,仿佛眼前的人两重身份交织在了一起,还没分清。 但是他能看出,宋植是要走。 “别离开我...” 萧念河握住宋植的脚丫,一股滑嫩的感觉让他仿佛重回梦境,开始将宋植向回拖。 宋植身体被往回拽,不禁大惊失色。 他看了眼萧念河那不甚清醒的模样,只好无奈地大喊了一句:“对不住了萧公子。” 然后抬起另一只脚,使劲向萧念河的手和脸踩了过去,企图让他松手。 结果不踹不知道,这一踹萧念河更加兴奋了,直接一把抓住宋植另一条腿,将他的玉足牢牢握在手中。 然后奋力一提。 “靠!” 宋植人傻了,现在两条腿都指望不上了,他只好牢牢抓住案几的角,不让自己被萧念河彻底带过去。 就在二人僵持的时候,空中的紫色云雾也渐渐散去。 佐电第一个清醒过来,看到这怪异的一幕惊得长大了嘴巴。 然后是佑雷,他双眼刚一打开缝隙,便瞬间瞪得苕大。 “这...这是在?” 他感觉到了空气中诡异的气氛,顿时手足无措,肥胖的身躯不知道该往哪里藏。 我不该待在桌旁,我应该待在桌底。 随着雾气散去,萧念河此刻也慢慢清醒起来,他看着自己提着宋植的双腿,一副不雅的模样也不禁愣住了。 我,我在干什么? 赶忙放下宋植的双腿,他跪坐上前来到宋植身边,充满歉意的说道: “宋姑娘!在下不是有意的,刚才...应该是中了幻觉。” 宋植趴在地上,双眼无神。 “妈也...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宋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感觉今天把下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算了,这家伙确实也是中了幻术,这下他也没理由留我了,就这样吧。 就在他准备接受道歉,赶忙走人的时候,宋植突然注意到萧念河的面色又僵硬了。 然后他的余光,瞥到了不远处,掉落在地的黑色面饰。 宋植赶忙伸手捂住脸,心里大呼不妙,刚才挣扎的时候竟然没有注意到。 萧念河看着宋植捂脸的模样只觉得羞怯可人,心口顿时如小鹿乱撞,这,这完全就是刚才梦境中那女子嘛!不久前那种幸福的幻觉再次由心而生。 他的手,也慢慢摸向宋植的脸... 宋植虽然双手捂脸,但是还是能感觉到萧念河的手在慢慢靠近,已经开始考虑要不直接自爆自己的性别算了,这脸不要也罢... 就在这时,他一紧张.... 噗~ 一道略显突兀,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声音响起。 噗...噗~噗! 这声音急促而清脆,回声悠扬,但在这寂静的阁楼仿佛一道惊雷乍响。 他,居然放了个屁。 第九十四章 朱吾世提人 安静,阁楼此刻只能用落针可闻来形容。 萧念河的手僵持在半空,希冀的眼神顿时变得迷茫无措,到嘴的话语不知该如何继续,双唇微动分外滑稽。 他不敢相信心中的白月光,皎若天仙的宋姑娘,居然在这种暧昧时刻局部地区失守,直接轰碎了自己心中所有对于美好的幻想。 我不相信! 比他更惨的是趴在地上的宋植,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光。 我刚才,是放了个屁? 为什么没人说话... 宋植把头埋在软垫里,两条长腿因为尴尬扭在了一起,脚趾在地上能扣出三室一厅。 “毁灭吧...这个世界。” 人家重生开局无敌,我重生全程社死,这怎么玩? 这个屁,我记一辈子。 一旁的佑雷看着二皇子停在空中的手,挪动大脑袋偏头看向地板目不转睛,使出全身力气控制自己不笑出来。 这时,他的视线中,一道阴影速度袭来。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佑雷捂着自己的肥脸,一脸懵逼地看着二皇子,不可置信的开口:“殿,殿下,你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 萧念河紧接着又是一脚踹在佑雷的肩膀上,不敢反抗的佑雷顺势滚倒在地双手抱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萧念河站起身来,一边不停朝佑雷踹去,一边大声喊道: “不识时务,没有眼色的东西!别打扰我和宋姑娘的雅兴,滚!” 宋植听到耳边萧念河的训斥声,这才从软垫中悄悄露出一只眼,内心五味杂陈。 他明白这是萧念河在给自己台阶下,但是这话怎么越听越不是滋味呢? 叹了口气,宋植只好装作无事发生的慢慢爬了起来,默默地捡起面饰重新戴上。 有没有面饰其实不重要了,因为这张脸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萧念河将佑雷踹走,看到宋植似乎心情好转了些,心里偷偷长吁一口气。 只是刚才那股子气氛已经彻底垮掉,当下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两只手一会放在身前一会负在身后,就这么呆呆的站着。 宋植握紧双拳冷静片刻,别过头去眺望江河,装作云淡风轻的开口道:“那么萧公子,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萧念河也想不到什么理由再留下宋植,正准备点头送行时,耳朵突然微动,大声喊道: “楼下是哪位朋友,为何不上来一叙?”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一阵缓慢的蹬、蹬声响起。 当宋植看到楼梯处那熟悉的身影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就找地方想躲起来。 来人,正是朱吾世。 朱吾世一袭黑披,从楼梯口处缓缓踏上阁楼,金色的瞳孔横扫一圈,将阁楼景象尽收眼底,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用肩膀轻轻顶开拦路的佐电,朱吾世慢悠悠地向前两步,对萧念河行了一礼,目光却直直的盯着宋植。 “微臣朱吾世,见过二皇子殿下。” 萧念河也没想到朱吾世居然找来了,他的余光瞟了眼宋植,发现宋植的目光正在躲闪,似乎在心虚。 看来,她是背着朱吾世来找我的。 虽然心里不爽,但是萧念河还是摆出慌忙的样子,往前两步假意搀扶,嘴里说道:“原来是世日候,哈哈哈,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朱吾世不等萧念河靠近便直起了身,显然并不准备互相客套。 气氛一瞬间又僵住了。 萧念河讪讪一笑,虽然他贵为皇子,京城里称得上名流的都习惯在他面前献殷勤,但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会卖面子。 那些真正手握实权,能参与决定国策的家族或势力,显然并不需要这样做。 朱吾世所在的家族,正是古代强者的后裔,其父镇国公朱彻是皇上的心腹,除了手握京畿十五万甲士的调动权,更是十狩中排名靠前的绝顶高手。 即便撇开显赫的家室,朱吾世作为近百年最年轻的册封王侯,也足以在他面前不卑不亢了。 “殿下为何来到南方?” 朱吾世目光如水地望着眼前的二皇子,没有任何拐弯抹角的话语,直截了当地说出心中疑惑。 萧念河一愣,沉吟片刻后笑着说道:“宫内过于沉闷,吾便远游散心。” 朱吾世鼻子微嗅,向旁边走了两步:“那么封城便是与殿下有关?” 萧念河没想到朱吾世竟然如此敏锐,一见到自己便能做出如此猜测,不过猜对归猜对,你就这样说出来,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呵呵,和吾有没有关系不知道,但跟世日候你应该没有关系吧?” 听到萧念河口气中的一丝怒意,朱吾世轻笑一声,抬起一只手臂点了点不远处的宋植。 “殿下所言极是,既然与我无关,那么这个人我就带走了。” 宋植听到朱吾世在叫自己,赶忙小跑着上前,却被一只大手给拉住。 “慢着!” 萧念河看了眼朱吾世,语气中那股热情渐渐褪去。 “朱候,宋姑娘是我朋友,你到底是她什么人,岂能说带走就带走。” 朱吾世见宋植被拦下,沉默了片刻后踱步走上前,凑在萧念河耳边说了什么。 “什么!?” 萧念河面色微变,旋即摇了摇头道:“不可能。” 朱吾世可不管他信或不信,趁萧念河思考的时候一把将宋植扯到自己身后,补充道:“殿下若不信微臣所言,自可回去询问陛下。” 萧念河眉头微皱,虽然心里很不乐意,但也只能任由朱吾世拉着宋植离去。 如果真是圣旨,他根本没法违抗。 就在二人即将下楼之际,萧念河突然开口喊道:“宋姑娘,若闲来无事晚上可来此找吾对饮,吾决定听你的多留两天了!” 正准备下楼的宋植,听到萧念河的话顿时满脸问号。 干嘛啊?干嘛这个时候说出这种奇奇怪怪的话啊? 尴尬的宋植不知如何回应,那本来已经下了半个身子的朱吾世却破天荒的回身拾阶两步,对着不远处的萧念河喊道: “殿下不必忧心,微臣既奉命在身自然会好好待他,为此我们都不惜同住一间房。” 说完,朱吾世猛地拽住宋植的手臂,快步向楼下走去。 萧念河闻言愣在原地,犹如晴天霹雳,仿佛被脚底开始被冻住了一动也不动。 不久后他的神色又恢复了冰冷阴郁,挥手示意佑雷滚到楼梯口站着去,便独自在案几旁坐了下来。 给自己酌了一杯清酒,萧念河接着酒劲迷上眼睛,目光却瞟向帐外静静侍立的佐电。 “同...一间房?” 第九十五章 皇族党争 宋植被朱吾世拽的生疼,在经过六楼的时候只来得及抄起自己的鞋子,却根本没有时间穿上。 蹬、蹬、蹬... 就这样,朱吾世在前面快步下阶,宋植光着脚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跟,一路从楼顶下到了一楼。 直到走出了大门,朱吾世这才将宋植的胳膊甩开。 低头看到宋植踩着地板,磕绊到通红的脚丫,朱吾世眼底的怒意才稍微消退一些,冷哼一声问道: “为何要跑?” 宋植不敢抬头,但他能想象到朱吾世那生气的模样,当下默默俯下身将靴子缓缓套上,不发一言。 有些事情既然决定做,就不能太在乎别人的看法,也不要给自己添阻碍。 告诉朱吾世,并不会产生任何帮助。 见宋植不愿意跟自己诉衷肠,朱吾世便默默地等待着他穿好鞋子后继续开口:“你知不知道上面那位是谁?” 宋植听到朱吾世口气放缓,这才悄悄地抬起头,试探地回答道: “二..皇子?” 他本来就有猜测萧念河或许是皇家子弟,直到听到朱吾世对他的称呼后才确定下来。 朱吾世看到宋植望来,便又偏过头,转身向河堤走去,宋植无奈只好再次抬脚快步跟上。 “我不知道你为何来此,我也可以不问,但是本王奉劝你最好不要和帝皇家扯上关系,小心引火烧身。” 朱吾世突然开口,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 宋植没想到朱吾世竟然就这么放过了自己,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当下心里稍微轻松了一些。 “让朱大人担心了,但这二皇子这人还...还算随和吧。”宋植想了想,决定从朱吾世嘴巴里套出更多信息。 “呵,随和?”朱吾世冷冷瞥了眼宋植,心里更是暗道不知者无畏。 “当朝圣上有六位子嗣,五位皇子一位公主,其中三皇子体弱多病,四皇子玩物丧志,五皇子过于年幼。” “不知为何,一年前圣上突然提前宣布拟定太子位,那么就只能从大皇子和二皇子之中选取。” 说到这他顿了顿,言下之意是二皇子并非普通皇子那么简单。 “大皇子虽然能文善武,但是论谋略城府还是二皇子明显更胜一筹,就在众人以为二皇子会稳坐太子位时,陛下却突然册封了大皇子。” “那段时间得势的大皇子收拢了很多心腹,也趁机铲除了二皇子不少党羽,可谓是暗流汹涌,不知有多人人头悄然落地。” 朱吾世摇了摇头,点了点宋植的额头道: “所以,你斗笠呢?” 宋植一愣,听得正入迷呢怎么突然话风就变了,于是赶忙将斗笠取出系在头上。 见宋植老实听话,朱吾世叹了口气:“所以不要和他们产生联系,有的时候被卷入其中,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宋植没想到刚才那位闻了屁,还‘善解人意’的青年,竟然有这种过往。 “照你这样说,大皇子如此行事难道不会招致不满吗,杀人...不是禁止的吗。” 朱吾世随手摘下一片杏花树叶,捏在指尖揉烂后说道:“你以为二皇子即位就不会这么做了么,皇家斗争就是如此残酷,因此党争之时,莫要靠近。” “而且让人去死,很多时候并不需要真的动手。” 宋植心中听明白了,但看到朱吾世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忍不住问道:“那朱大人呢,你们家有参与吗?” 朱吾世抿了抿唇,接着摇了摇头。 “我的家族从来不涉党争,只侍奉于心中的明君,当今圣上便是一位贤德之君。” 贤德之君? 能得到朱吾世如此高的评价,宋植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毕竟召自己入京的正是皇帝。 朱吾世此刻略微沉吟,最终还是出声问道:“二皇子是不是把你当女子了?” 宋植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这让朱吾世更加疑惑了,追问道:“据我所知二皇子对女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不信任,为何竟然对你态度甚佳,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宋植额了半天,最后伸出一根手指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美人泪!应该是二皇子让我给他泡了美人泪?” 朱吾世回想起刚才鼻子闻到的异香,相信了宋植的话。 “补充一句,方才本王最后对二皇子说那句话,乃是因为看出他对你有想法,为了避免行程中出现变故,你莫要多想。” 宋植闻言下意识的看向朱吾世,却只能看到他宽阔的背影,不禁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多想?想什么。 “对了,朱大人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宋植突然好奇的问道,毕竟自己溜的时候没有发现朱吾世有跟过来的迹象。 结果朱吾世装聋,并没有再理会他。 也好,自己也该想想如何对付那名二品侍卫了。 ... 回到客栈已经是下午了,在经历了昨天的休息后宋植选择了修炼,盘膝而坐调动身体的呼吸,实际上却是在唤醒妖狐商量对策。 “狐仙,刚才的事情你都看清了吧?” 妖狐的声音依然慵懒,却有些幸灾乐祸:“好小子,又吃又放还能厚着脸皮套情报,本座果然没有看错你。” 宋植满脸黑线,心想你都关心了些什么。 “别扯这些没用的,有这心思挖苦我不如想想怎么把玉明珠从二品高手那里弄出来。” “高手?嗤...”妖狐不屑的说道: “放当年,玉骸境的修士来多少本座吃多少,算个屁的高手。” “别装了,好狐不提当年骚,我现在化神境都没有,快帮我想办法搞定他。”宋植无情终止了它的回忆。 “唔,确实你现在实力太低了,随便来只小妖都够废你半条命,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妖狐欲言又止。 “什么办法,你快说。”宋植急了。 妖狐接着分析道:“玉骸境的肉体得到了升华,在身体上已经有了比肩低级妖物的资格,即便不设防让你这种废物劈砍几下也不一定能要了他的命,如此以来只能用魅术取巧。” “只要能侵蚀他的神志,在很近的范围内,我是能施展手段将玉明珠从他的饕餮袋中取走的。” 宋植面无表情,你就是这么形容你的宿主么。 “如果你开启碧霄狐体,再施展魅惑妖术,或许能让他瞬间失神,但是这样还是不够保险,唉。” 听着妖狐的话,宋植联想到了那天与宗主的初见。 自己正是施展了魅惑妖术,在脸贴脸的距离甚至将毫无防备的宗主都给破防了一秒,所以确实是有机会的。 只是如果只有几秒钟,根本不足以让自己全身而退。 但是没记错的话... 自己的商城里,不是有相关的宝贝吗! 第九十六章 行动前的准备 “这么想来,是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商城了。” 其实还是因为囊中羞涩,根本没有几个点数,好东西都买不起。 宋植心中突然微动,话说自己有商城的事情...妖狐知道吗? 想到这他默默唤出系统,粉红色的系统在面前徐徐展开,宋植默默等着妖狐的声音。 但是并没有,妖狐依然在自顾自地琢磨妖术的可行性。 “看来这系统与妖狐无关,确实只有我能看到。” 【姓名:宋植】 【年龄:17】 【修为:合妖境后期】 【魅力点:26】 【掌握技能:小型园林设计】 【道具:九转镇妖环、特殊技能兑换券x1(红)】 【附加功能:商城,无限空间,能量吸收(目前强度玉骸境以下一次)】 【目前任务数量:二】 宋植眉头微皱,许久没有打开系统,现在要好好梳理一下。 “26的点数,几乎都是上次协助大师兄所得的奖励,现在也只有两个任务,必须要尽量完成。” 宋植目标明确,直接翻开道具栏,搜索起那个印象深刻的道具。 “找到了。” 【魅力双倍放大卡:在一段时间内激发自己的媚性,降低他人的判断力。售价:5魅力点】 宋植仔细地看着描述,这个当时觉得非常鸡肋的道具,现在看来正是自己需要的。 “美人泪茶雾...碧霄狐体,加上魅惑妖术配合这个道具,有没有把握短暂控制住二品...”宋植心里认真思考着。 虽然觉得这四样结合在一起效果绝不会差,但是如果失败... 玉骸境的强者到底有多强他并不清楚,但是长生道观的老道士可是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实在不敢冒险。 宋植余光瞥了眼不远处闭目打坐,眉头微皱的朱吾世,赶忙摇了摇头,断了自己检验威力的念想。 朱小王爷现在还有些闷气,再触他霉头怕要倒大霉。 “狐仙,如果魅术起作用,接下来怎么办?”宋植对妖狐问道。 “怎么做?等我把玉明珠拿到手,你就立刻有多远跑多远。” “不是,我的意思是...”宋植啧了一下嘴,犹豫了一下问道: “如果魅术对他起了作用,我到时候好不好顺利逃走,我怕他和那二皇子一样...” 妖狐闻言没有很快回话,而是顿了片刻后意味深长的开口: “所谓魅术,自然是让人沉沦在对你产生的幻想中,你小子长了这么一张脸应该有所觉悟才对。” “让人对你产生欲望太低级,让他们臣服于你才是魅术的顶点,如若能做到这点,还怕不能全身而退?可笑!” 宋植:“...” 我说这你答那,意思有命夺宝没命逃跑是吧。 “我就问一句,如果他半途醒了追上来怎么办。” 宋植还是不放心,毕竟如果计划失败,那么这人百分之百要杀人灭口,实力差距摆在这里,他不得不慎重一些。 妖狐也明白宋植的担忧,这回改用平稳的口气回答道:“你不用过分担忧,这么跟你说吧。如果你这次真的遇到生命危险,仁王境来了也要不了你的命,本座说的。” “尽管放心去试。” 宋植听到妖狐肯定的口气,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 这碧霄吞月狐王和自己明显有非常紧密的关联,不应该会放任自己去死,只是没想到背景会这么硬,一品高手也杀不了自己? “不对呀,我之前差点被那老道士给干死,那时候你怎么不出来装杯。”宋植突然发现了漏洞,半信半疑的问道。 妖狐冷哼一声,没好气地答道: “人傀由兆妖魔气改造,如果本座亲自出手必然会引起古祖的警觉,那时候找来的就远非仁王境的麻烦了,你所在的地方将会化为一片废土,你简直是不知好歹。” “除了人傀,任何妖物要杀你我都没有办法,你应该庆幸那老道士是木之体,有冲破妖气束缚的希望,不然你已经死了。” 宋植听完妖狐的话,不禁汗颜...这啥古祖闹哪样,为何一定要针对我。 “也就是说,你只能帮我对付人?”宋植抓住了重点。 “正是如此,任何妖物的生死都会被古祖察觉,只有脱离了肉身的束缚,才能超脱它的控制。”妖狐平静的答道,语气中带有一丝哀叹。 脱离肉身? 宋植突然联想到当时元长老上课提到过,四大妖圣是狩也无法狩猎的存在,连那位扶非上神也只是下了封印不能杀死它们。 结果四圣之一的碧霄吞月狐王却意外的陨落... 听到妖狐现在的解释,宋植的心中不禁猜测到它的死,莫非是为了逃避那妖神。 虽然想不通妖狐为何这么做,但只要它对自己没歹心,宋植便可先装作不知道。 得到妖狐的承诺后,宋植也不再担心那名叫佐电的侍卫能杀死自己,那么现在只需要找个合适的机会... 宋植目光幽幽的望着朱吾世,睫毛微动,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安。 再偷偷跑,他不会真的生气吧。 ... 夜幕很快降临,随着山腰处三颗玉明珠的光辉映照天穹,蓝色的光雨再次覆盖了美丽的不夜城。 封城依旧在戒严,街上成队的桂王府亲兵正挨家挨户地排查着,昨夜繁华的街道顿时变得寥无人烟,人们都聚在客栈和阁楼,俯视着楼下。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惊动了正在修行的朱吾世。 接着几位轻甲卫兵推门走了进来,他们在房内四下张望后倒也还算客气,为首的一名甲士对着朱吾世微微躬身: “城内有宝物失窃,麻烦二位配合我们一下。” 他们也知道这间客栈实际上是妖狩司的暗部,所以对客栈内的住客态度都还算恭敬,毕竟斩妖师和桂王军队一样,实际上都是同妖搏命的。 等到朱吾世点头,他们才手持一种检测特定宝物的荧光宝器,在盘膝闭目的宋植二人身上扫描后,继续仔细的检查着屋内各处。 “打扰二位了,那我等就先告辞了。” 朱吾世:“...” 等甲士们离开,朱吾世伫立片刻后向宋植轻轻走去,见他练功练的入神,刚才甚至都没有因为甲士的进入而醒来。 伸手在宋植眼前挥了挥,宋植也依然春黛轻颦,仿佛朦胧的睡着了。 “呵,究竟是在修行还是在睡觉...不过倒也正好。” 朱吾世站起身来望向窗外,小心翼翼的向窗边走去。 最后回头不放心的看了眼宋植,他从窗口一跃而下,消失在了夜色中。 就在朱吾世走后不久,阴暗的房屋内。 宋植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九十七章 狩之子会面 宋植的眼睛悄悄地打开了一条缝... 瞟了瞟屋内确实没有朱吾世后,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怎么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宋植有点懵,他本来准备装作练功沉浸,等朱吾世放松警惕后再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 结果朱吾世倒还先一步溜了? 他去干嘛了! 宋植一时间也猜测不到朱吾世的去向,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现在自己光明正大地出去也不会有人阻拦了。 撑着地面起身,宋植不慌不忙地先活动活动了筋骨,朱吾世不在身边他顿时刚觉轻松好多。 接着他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了一件东西。 这是一柄造型浮夸的宝剑,剑身并不平整而是蜿蜒如蛇,其上更是镶嵌有几颗造型奇异的宝石。 与其说是杀伐之物,倒更像是一件工艺品。 因为宗主给自己的剑在对战老道士时碎裂,所以江雅臻在临行之际,将自己并不擅用的佩剑赠予了宋植,即便宋植再三‘推脱’也不行。 “这剑到底能不能用啊...”宋植一直觉得这剑模样太高调,都不太愿意佩戴。 不过今夜恐怕得有一场战斗,不得不祭出它了。 将剑用布囊包裹好背在背上后,宋植便要迈步出门。 “慢着!” 妖狐的声音突然响起,腔调诡异的问道:“你就要穿这身出去?” 宋植脚步一停,不明其意。 “我不是一直穿这身么?” 妖狐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本座提醒你一句,魅术要出其不意才能发出威力,那人今日已经见过你这装束,再见到必然会有防备,到时候效果如何...不敢保证。” “嘶!” 宋植觉得妖狐说的有几分道理,如果就这么接近,那侍卫定然会有所警觉。 不对,这样的话能不能接近还两说呢。 “对了!好像我还真有备用的。” 宋植退回房间,胸口白光一闪,一个袋子被他拎在手中,正是今天朱吾世为他买的衣物。 “会是啥衣服。” 宋植略微有些好奇,也有些期待,毕竟自己自从出谷以来,这件外袍就没有换过,确实有一些脏渍了。 将衣物从袋中取出,宋植不禁心跳加速。 这是一件乌金云绣锦衣,柔软漆黑的面料摸起来的手感就像将手放入了南香河中,顺滑无比爱不释手,还没穿上就能感受到一股英气。 他对这件衣服其实有印象,当时刚一上楼便被它吸引,标价记得没错的话得有二十两黄金,是镇店门面之一,没想到朱吾世竟然会买给自己。 王爷....好有钱呐。 最关键的是,这件锦衣似乎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做,非常紧致。 关上房门,黑灯瞎火中他迫不及待地脱掉身上的旧衣裳,换上了这件衣服。 宋植左右扭动了一下腰枝,对这身衣服非常满意,但是忽然他眉头一皱,终于发现哪里有些不对劲。 这胸口这儿,怎么掉掉的。 很快,他的余光瞥见了袋子中,还有两个形状奇怪的东西静静地躺着。 将袋中物体取出后宋植走出房门,在客栈的光下终于看清了手里的玩意,这是两个弧形的垫片。 “我靠,这..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垫胸吧!?” 宋植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身上这件还是女装,难怪会和那些衣服摆在同一层呢。 看着自己胸口空荡荡的空隙,宋植陷入了沉默。 现在回去换回来?还是说... 没有考虑很久,宋植果断将垫片给塞进胸口。 其实单纯因为他懒得再换了,只是今晚先应付一下反正也没人知道。 ... 应该没人知道吧? “既然他们都觉得我是女人,那就当给魅术加持一下吧....只要朱吾世看不到就好了。” 想到这,宋植不再犹豫,从楼梯一跃而下,轻灵的从客栈潜了出去。 就在宋植前去缘清茶楼时,不夜城的青山夜道上,一道身影也停在了桂王府前。 朱吾世抬眼望去,默默望着那条从墙后探出,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霸气龙头,暗自点头。 “何人在那里!” 一道喝问声响起,朱吾世低头望去,只见一位身材矮小,管事模样的男子匆匆走来,提着个灯笼抬头问道。 朱吾世面无表情,只是反问了一句: “何武成在不在府内。” 管家一愣,不仅丝毫没有表露出恼怒和生气,态度反而恭敬了起来。 说话如此不客气,敢直呼小王爷名讳的,不是提着灯笼上茅房:找屎,那么一定就是身份不一般的贵人了。 眼前这位一表人才,霸气侧漏的公子哥,很明显是后者。 上次才因为疏忽客人被一顿臭骂的他,谄媚的笑道:“您稍等,王爷正在府内,我去为您通报。” “不必了!” 一只大手突然按住了他的肩膀,一道淡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本王自己去找他。” 桂王府内一座议事厅,何武成一脚踩在椅子上,双眼紧闭倾听几位亲卫统领禀告封城后的调查进展。 “王爷,东城区渔市全部排查完,没发现玉明珠的迹象。” “西城区坊市也都搜了个底朝天,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南岸临江水榭全部关停,所有嫖客全部搜的干干净净,除了抓到几个逃犯,没有那东西的信息。” “北..” “够了!” 何武成一拍桌子,强大的劲气瞬间将桌子从脚到面震的粉碎,几位统领都识趣的低下头,单膝下跪不敢再说一句。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那东西插翅膀飞了不成!莫非我封城是个笑话?” 何武成缓缓站起,目光冷冷的扫视了一眼众将,语气冰寒: “依本王看,桂王府内怕是有了蛀虫,不如本王先查查你们如何。” 下面跪着的众将面面相觑,脸色顿时都不太好。 他们都是随桂王出征讨伐的老兵,近些年才被调回后方辅佐这位小王爷,自认尽心尽力,没想到竟然会被怀疑吃里扒外。 就在何武成准备继续开口时,一道淡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何小王爷多年不见,行事依然如此雷厉风行,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 何武成刀眉瞬间倒竖,目光不善的扭向门口方向。 那里,一道挺拔的声音从容迈入,金色的虎眼里仿佛有火焰在闪烁。 他橘红色的长发在月光下显得那么的刺眼,让何武成忍不住想起一些难堪的回忆。 “朱吾世!是你!?” 第九十八章 行动前夕 朱吾世没有理会何武成的惊讶,他的眼神扫视了一圈地上的甲士们,摇了摇头。 “看来你还是没有从你兄长那学到一丝一毫,何二虎。” 听到朱吾世话语中的嘲讽,本就郁闷的何武成顿时怒火中烧,自从离开父亲和兄长后,他最讨厌别人喊自己的乳名。 不过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非常细节的先示意跪地的甲士们离开,等屋子内只有他们二人后,才继续出声: “呵,这不世日候嘛,许久不见好大的官威啊,一声招呼不打就敢擅闯我桂王府。” 朱吾世缓缓走到一张椅子边坐下,目光看着何武成平静地说道: “本王此番前来,并非同你打嘴仗。” 何武成见朱吾世坐的四平八稳,也向后一屁股坐下挺直身板,一脸狐疑的望着朱吾世。 “你不老老实实在京城当个锦衣王爷,来我不夜城做什么。” 朱吾世眉头微皱,自从五年前他在京城教训过当时还年幼,却异常跋扈的何武成后,二人便结下梁子,只要见面都少不了唇齿相讥。 “本侯直说了,这城是不是你封的?” 何武成嗤笑一声,斜视着朱吾世揶揄道:“姓朱的你脑子被驴踢了?这城里除了我还能有谁封城。” 话音刚落,何武成猛地站起来扶着桌子向后退了两步,声色俱厉道: “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啊,这可不是京城你别乱来!” 只见原本坐的好好地朱吾世,已经从座位上缓缓站起来,边撸袖子边晃肩,一副要揍人的样子。 “要不是看你父王和兄长的面子,就你这欠嘴早被本侯扇肿了。” 何武成因为曾被朱吾世狠揍过两回,即便自己也早成为修士,但在他面前还是不敢表现的太嚣张。 警惕的对了对眼,见朱吾世并非真的要打自己,何武成这才开始好好说话:“城是我封的,有什么问题?” 朱吾世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再次坐下开口道:“给本侯开一道密令,我要带一个人即刻离开回京。” 何武成侧着头观察了下朱吾世的表情,诘问道:“这么着急?你要带谁离开,你的侍卫还是...” “不该问的别问!此事乃是圣上旨意,不由你不信。”朱吾世冷哼一声:“如果是你兄长问我,本王倒还乐意一下,你照做就行了。” 何武成听到这话拳头紧握,被拿来和兄长比较是他的逆鳞,他恨不得想呼叫府内高手现在给朱吾世一顿教训。 但是如果真的这样做,姑且不说那些父亲的麾从敢不敢下手,就是自己的父亲兄长也不会放任自己得罪这家伙。 深吸了一口气,何武成只想快点送走眼前这位比他更随性,更霸道的狩之子。 “跟我来,想出城只能依靠我的口谕。”说完,何武成头也不回地迈出台阶,向府外走去。 朱吾世则是悠哉地跟在他的身后,那对好看的刀眉微微舒缓,似乎在想着什么。 本来他是计划等待两天,到时如果能出城也不算晚,但今天中午宋植反常的逃离,以及不该出现的二皇子,让他不免心生出一股危机感。 当然危机感来自于任务是否能平稳完成。 “怎么总感觉心里惶惶的,希望是我多虑了。” 刚踏出桂王府的朱吾世,自语呢喃道。 ... 此刻的临江水榭、缘清茶楼。 今夜晓风残月,阁楼之上的四面纱帐随着江风鼓动,帷幕内的那盏烛火忽明忽暗。 萧念河双眼眯成一条缝,眺望着眼前的的江河巨川。 他的手指有节奏地点着案面,似乎在沉思什么。 不一会,他的耳朵微动,嘴角也露出了一抹冷笑。 来了么... “殿下!” 一道意料之中的声音响起,正是护卫佐电的声音。 “说。”萧念河的声音依然平淡冷漠,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佐电单膝跪在帐前,如常的禀问道: “殿下,原定今夜离城,是否需要属下现在去找船?” 帐后无言。 佐电身后的佑雷见主子没回话,赶忙上前一步提醒道: “殿下今天不是说了,听那宋姑娘的多留两天嘛,你忘了?” 佐电露出一副醒悟的样子,但是嘴上却说着: “恕佐电愚笨,属下以为那只是殿下的说辞而已,毕竟水路时日难测,怕误了圣上的寿宴。” 佑雷见佐电如此没眼色,额头流出两滴冷汗,赶忙低头在他耳边小声呵斥到:“你搞什么?殿下的事情需要你操心吗?” “不错。” 突然,萧念河的声音从帐后传了出来。 “佐电说的不错,吾今日那番话确实只是说辞,父皇的寿宴自然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 顿了顿,他继续开口:“那么便依原计划今夜离城,佐电你现在便下去寻船吧。” 佐电得到萧念河的首肯,眼底顿时露出一抹喜色,抱拳沉声道: “属下遵命。” 佑雷看到佐电下楼的背影,又望了望纱帐之后,有些摸不着头脑。 殿下竟然没有因为佐电多嘴而生气? 捂了捂自己今天被打的脸,佑雷顿时感觉有些不公平。 听到佐电下楼的声音消失在范围内,萧念河冷哼一声,挥手灭掉了烛火。 虽然在宋植面前他显得彬彬有礼,谦逊温和,但实际上萧念河为人心机深重,颇有谋略,否则也不会在册封太子时被普遍看好。 扭动着手里的玉扳指,萧念河长吸了一口气。 昨夜他派佐电尾随宋植和朱吾世,所获得的情报却和朱吾世说法完全不同,这让他突然联想起了清晨那小院中不寻常的杀戮。 没有反抗,所有人都在惊愕中死去。 佐电有玉骸境实力,且是光之赋电光变异型,配合所修炼的闪电剑法,完全有能力做到出其不意的袭杀,最关键的是... 为了方便行事,自己给了他们象征二皇子身份的令牌。 一旦怀疑到佐电,那么管中窥豹,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我早该想到的...但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意识到的呢。”萧念河吐出一口白雾,笑了。 “没错,是宋姑娘提醒我不要急着出城。” “因为也只有我等出城,才不会被人搜查,哈哈哈,妙极妙极。” 萧念河病态的笑了许久,直到笑到自己上气不接下气才停下,甚至需要抬手摸去笑出的泪。 “可是...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伴随着冰寒的声音萧念河缓缓放下手臂。 此刻他的眼中是一种阴郁到令人心悸的眼神。 第九十九章 妖狐的茶艺教学 萧念河还不知道,他口中的宋姑娘,此刻正在河边树林中狂奔着。 “快到了。” 宋植看着视线里浮现的缘清茶楼虚影,在心里对妖狐说道。 妖狐的声音很快响起,沉吟道:“恩,到时按计划,本座先制造出点动静,看能不能引出他来,如果不行就再...” “等等!” 宋植突然停下了脚步,迅速隐藏在了一棵树的阴影之中,打断了妖狐的话。 他从树后偷偷望去,注意到那沿河的沙滩上正有一道身影才行走。 这人身材瘦高,斜挎着一柄大剑,他的目光如电,正是那名侍卫! 竟有这么巧的事? 宋植心中暗喜,四下张望后赶忙给妖狐说了这个好消息:“那人自己出来了,周围正好没人,咱们快点动手!” “甚好!这样吧,你先将身体交给我。” 妖狐话语兴奋。 宋植楞了一下,这不在计划内啊。 “别多想,魅术这一块天下谁能有本座擅长,放心交出来便是,眼睛一闭一睁就结束了。” ... 岸边,佐电踩在松软的沙砾上前行,低着头的他有一些忧郁。 离开茶楼后,这位内宫侍从的脸上便写满了愁绪,似乎有很多心事积压在胸口,目光深沉的望着蓝色光雨下静静流淌的南香河。 长叹了一口气,佐电下意识的握紧了腰间的空间袋。 里面,便是那件关系到全家性命的宝物。 “殿下,佐电死不足惜,但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就在这时,佐电眼神微变,手腕瞬间便搭在了大剑上。 因为他猛然发现,原本空气中充沛的灵气竟然在瞬息间无影无踪,就像被什么东西给吸干了。 妖物!? 没有任何犹豫,属于二品高手的神识从他的身边蔓延开来,席卷向整个河岸甚至水底。 唰! 察觉那股气息居然就在自己身后,佐电立抽出大剑利落地向后指去。 “恩?” 佐电愣住了,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这是一位黑衫玉立的女子,她修长的睫毛低敛,皎白的侧容寒霜冻人,在月光下遗世独立,有一股疏离清冷的朦胧感。 但不知为何,明明这仙子佳人一副不染尘埃,不可亵渎的模样,佐电却控制不住的老脸一红,握着剑柄的手变得梆硬。 他在抵抗内心莫名涌出的邪恶思想! ‘宋植’回过头来,那双晶莹剔透的双眼此时呈现深邃的墨绿色,深深地看向佐电,目光似水柔情。 此刻是妖狐在控制宋植的身体。 “哼!”佐电被这么一望,那股心头的烦躁感陡然加剧,惊得他顿时调动自身浑厚的灵气来平静内心的杂念,同时尽量平静的开口: “阁下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 他未曾见过宋植面饰下的面孔,加上宋植换了装束,他没有联想到这便是二殿下的宋姑娘。 妖狐见自己更甚天生魅体的碧霄狐体,只能让这人面红气喘,倒也不是特别惊讶,毕竟实力差距过大,有抵抗很正常。 接着,黑衣女子向佐电漫步走来,皓腕微微撩起鬓角的黑丝,不经意的对着佐电浅浅一笑。 江风吹动她的薄衫,在夜空下如画中人。 佐电虽然能稳住自己的心神,但潜意识里却开始慢慢淡化此人出现的反常,他的剑微微拔出一寸,‘威胁’道: “姑娘,莫要再靠近,站在那里说话。” 停下脚步,少女朱唇微张手捂小嘴,似乎被佐电警告的口气给吓住了,那双含情凤目内水雾蒙蒙,黛眉低垂楚楚可怜。 “喂喂喂!!!!”此刻宋植本尊坐不住了,差点就准备夺回身体控制权,在心里大声问道:“有点过了啊,这也太做作了吧!” “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魅术啊,学着点!” 妖狐赶忙喝止住宋植,只要宋植想,随时可以把它的意识给排挤出去,但现在可是关键时刻。 宋植听到妖狐话语急切,最终还是决定先看妖狐表演。 果然,看到眼前女子娇慵的模样,佐电的心也有了一丝波动,虽然脑子里一直在告诉自己这不对劲,有问题! 但是他的身体是诚实的,如果对这种女子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怕是萎了。 加上他观察后并没有从这女子身上感到能威胁到自己的气机,于是收起了剑,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假模假样问道: “这位姑娘,可是有事寻在下?” 妖狐心里冷笑一声,表面上这像是在保持距离,实际上收起剑的潜意思就是...你可以过来了。 这就对了,距离越近越好嘛。 ‘宋植’扭扭捏捏地缓缓靠近,那双无暇绝美的面孔泛起一丝红晕,薄唇微张似乎在低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语。 “嘶!” 佐电何曾见过这种场面,深宫习武三十年的他至今都没有娶妻,现在面前突然出现个绝世仙子,娇羞的模样差点让他直接破防。 “姑娘你...刚才说什么?” ‘宋植’已经来到了佐电身前几步远,那嘴角泛起一抹甜甜的弧度,吐气如兰:“想知道嘛...那你凑过来呀。” 佐电最后的警惕心,在观察到宋植没有佩戴任何武器后便松懈掉了,终于主动迈脚向宋植走去,俯下一只耳朵准备倾听。 但是半响,也没有任何声音。 “姑娘?”佐电略有疑惑,目光向宋植瞥去,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双竖瞳狐狸眼。 “狐灭万生诀:魅惑妖术!” 佐电怎么也不会猜到,等待自己的是四大妖圣本尊发动的魅惑之术,当下双目无神,立刻沉沦坠入梦欲环境。 妖狐虚影从宋植体内飞出,在空中一闪而逝便潜入了佐电的身体。 不过两息,妖狐虚影满脸狐喜的再次浮现在,这回手里抱着一个漆黑如墨的匣子。 “幸亏本座的偷天换日大法,在灵魂状态下依然能用,咱们快走。” 妖狐离体后,宋植也恢复了身体的掌控权,第一件事就是打了个寒颤,双手使劲的揉搓着双臂,一阵干呕。 这不是魅道,这特么是茶道吧。 “呃呃呃...” 突然,面前呆滞的佐电面色开始有了变化,似乎在从环境中苏醒。 妖狐钻入宋植的体内,急切的说道: “快走,魅惑妖术本来时间就短,再有几个呼吸他就醒了!” 宋植点点头,这个情况在他的预料之内,淡定的从胸口掏出一个布囊。 金丝银边奢华小巧,正是盛放美人泪茶香的布囊。 将布囊扯开一个口子,宋植直接把它套在了佐电的鼻子上,那股浓之又浓的茶香瞬间喷薄而出,佐电眼睛一翻,那还未清醒的脑子瞬间宕机。 见佐电身体瘫软下去,宋植这才放下心来,将妖狐递给自己的黑色匣子收好,转身向河堤逃去。 第一百章 黄雀在后 “你小子刚给他闻屁了?他怎么熏倒了。” 妖狐并不知道美人泪是何物,此刻好奇的问道。 宋植听到这话脚步一踉跄,旋即脸一红恼怒的驳斥道:“这是种迷幻茶香,估计只能起效两分钟...哎呀你别烦我!” 宋植因为做贼心虚,不敢直接从河堤上跑回不夜城,此刻穿梭在漆黑的树林中,小心翼翼的躲避着脚下的尖锐碎木。 嘎吱! 突然,一道不属于他的踩踏声从树林另一个方向传来,在这黑夜笼罩的林子里显得那么突兀。 宋植立刻停下脚步俯下身子,眼神警惕的扫视着四周的黑暗。 有人跟踪? 接着,被神识窥探的感觉传来,宋植眼神微凝不再犹豫,同时散出了自己的神识扫向四面八方。 “嘶!” 神识刚一探出,宋植瞳孔微缩,立刻蹬地倒飞而出。 随着他前脚离开,后脚刚才身旁那颗两人环抱的大树便被拦腰砍断,轰然倒塌。 宋植神情震惊,如此巨木需要何等力气才能做到一击横斩,来人绝对是个高手。 “我们想的太简单了,现在有厉害的人物追来了。” 宋植第一时间在心里对妖狐说了这个坏消息,接着将那被布包裹着的长剑取出,一把将布褪去,握住剑柄摆出持剑式谨慎地看着前方。 巨木倒塌的灰尘散去,一道巨大的阴影慢慢清晰起来。 “怎么会是他!?” 宋植眉头微皱,显得非常惊讶。 这拦截自己的人,竟然是那二皇子身边另一位肥壮的护卫。 佑雷此刻手握宽刃大刀,蓝色的光芒萦绕在他持刀的右臂,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宋植。 “是个女人?” 注意到宋植的容颜后的佑雷一怔,同佐电一样他也没认出这便是宋姑娘。 不过很快佑雷的表情便恢复正常,毕竟他受到的命令是留下此人,不可能因为这人生的美便心软。 宋植见佑雷就这么挡在自己前面,既不攻击自己,也不开口讨要玉明珠,心里不禁揣测起来。 这两个护卫是同党?还是说... 宋植表情变得很差,一个很不好的想法出现在了脑海里: 那位二皇子在试探我? 宋植终于意识到自己捅了娄子,本来计划是悄悄顺走玉明珠,那佐电本来也是偷来的,自然不可能找到自己麻烦。 但是若二皇子知道了,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定会追查到底。 见佑雷似乎没有认出自己,宋植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只要萧念河捉不到自己现行,逃脱之后也没理由,更没办法从自己这搜到玉明珠。 想到这,宋植发动碧临天甲,脚部和手部立刻凝结出碧绿的虚影,来增强自己的爆发力。 感受到宋植身上传出了术式波动,佑雷微微抬起手中大刀,冷漠的开口道: “姑娘,我建议你老老实实地待着。” 宋植自然是不理会佑雷的警告,猛然蹬地跃起,左手握紧剑鞘,右手如闪电般抽出长剑,在空中灵活翻转一圈后横劈而出。 数道青色剑气组成的霞阵伴随着这一式剑法,向佑雷倾泻而去。 青霞剑法第一式:剑雨。 宋植挥剑后脚尖刚一触地便向一侧冲去,根本不回头看结果。 剑雨是大范围剑气攻击,而同境界剑气无论如何都无法与剑刃相比,自己的剑刃都砍不动的玉骸境,能指望剑气破防吗。 所以这一招只是障眼法,关键还是两个字: 跑路。 正如宋植所料,佑雷看着袭来的剑气根本没有动容,甚至偏头看向宋植逃跑的方向。 铿铿铿! 他左手结印,数道雷光从他的身上乍出组成一道雷网,将剑气全部抵消湮灭,接着佑雷消失在原地,化作一道深蓝光影向宋植追去,速度极快。 宋植此刻还没逃出树林,但未听到身后有剑气冲击的轰鸣声,心中顿时预感到不妙。 下一瞬间,宋植脊背发凉,还在奔跑中的他强行扭动身躯,抽剑向后挡去。 一口雷光闪烁的大刀迎面而来,伴随着雷鸣炸响声,宋植惨叫一声倒飞而出,直接被这股巨力带出了树林,跌在了河堤上。 在地上翻滚两圈后,宋植艰难的爬起,他的嘴角渗出了一口鲜血,分外难受。 “别装死了,快出来救命!” 宋植忍住咳血的冲动,在心里焦急的呼唤着妖狐。 刚才兵器对碰后,宋植只感觉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完全放弃了对抗的想法。 而且这人虽然体型肥硕,速度确是奇快无比,逃跑似乎成了奢望。 妖狐的声音响起:“用魅术拖延住他再跑,本座用秘法可以短暂屏蔽神识,你到时候往树林跑。” 此刻佑雷正慢悠悠的从林中走出,摇了摇头道:“姑娘别再自讨苦吃了,你是不可能从我的手中逃走的。” 宋植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但是眼神却变得雾蒙蒙的,学着妖狐的模样摆出一副惨兮兮的模样,半低着头,默默抬起皓腕摩挲着嘴角的血迹。 “额..”佑雷一愣,莫名竟生出一股负罪感。 自己刚才下手是不是太重了? 接着,他下意识观察起了眼前的女子,顺着那殷红的薄唇,小巧的琼鼻,一直到...那双碧绿如玉的竖瞳。 魅惑妖术发动! 佑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短暂的失了神,这个距离之远魅惑妖术的有效时间只有三息不到。 但这已经够了,宋植一个闪身便重新冲进树林,向深处狂掠而去。 三息过后,回过神的佑雷看到眼前的女子已经消失无踪,只是轻笑一声便将自己的神识再次扩散开来。 旋即他脸色大变,神识之中竟然没有了宋植的感应。 佑雷眼神沉凝,脚下雷光迸发也冲进了丛林之中,四下张望没看到人影后的他怒喝一声,双手成拳向地面猛捶而去。 “雷公诀:霆震!” 随着他的怒吼,以他为源点,一股浓郁的雷光波纹呈扇形汹涌而出,所到之处叶石飞溅,掀起大片尘土。 正在林中奔逃的宋植,感受到后方急速追来的雷浪大吃一惊,且这道雷波无视树木的遮挡,他实在避无可避。 “啊...” 雷波从宋植的身躯上一冲而过,没有任何伤口伤痕,宋植却仰面栽倒,趴在地上浑身抽搐不止。 佑雷看向宋植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就在他准备冲过去的时候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赶忙回头,双手握刀抱拳行礼。 “殿下料事如神,人已经留下了。” 他的身后,一道身影正缓缓浮现在树林中。 萧念河已经来了。 第一百零一章 催眠催出大问题 倒地的宋植想重新站起来,却悲剧的发现自己的身体被那道雷光麻痹了,根本不听使唤。 他赶忙跟妖狐说了现在的处境。 “既然如此,那本座只好杀了他了。”妖狐的声音响起,但似乎有些犹豫: “小子,如果我动手了,你恐怕还是很难脱身,而且我也会陷入休眠。” 宋植听完妖狐的话也有些纠结,他就知道妖狐出手不会是没有代价的。 而且妖狐的担心有道理,如果杀了佑雷,二皇子恐怕不只是寻回玉明珠那么简单了...一定会将自己这个嫌犯调查个底朝天。 就在这时,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林间传了过来,宋植刚回头望去便赶忙埋住脸,因为他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这么快就来了么。 宋植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瞧了这位皇子殿下,自己仅是略微提醒了一下他竟然这么快便反应了过来。 而萧念河此刻则是绕着宋植转圈,天下能吸引他的面孔只有一张,他绝对不会认错。 他方才让佐电下楼后便一直远远的跟踪,意料之中的目睹了宋植从佐电那里抢走宝物的一幕。 虽然不知道宋植是如何做到从佐电手中拿到玉明珠的,但是既然堵截到了宋植,他有的是时间弄明白。 萧念河蹲在了宋植身边,见宋植偏着头不愿意看自己,低声说道: “宋姑娘,说吧,为什么。” 宋植一阵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妖狐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子,还记得我说的话吗。” “有什么话快说!” “魅惑妖术的最高境界,是改变人的思想。”妖狐的声音断断续续:“我能感受到这年轻人身上有强大的护身法宝,我现在的状态出手或许都杀不死他,只能靠魅术改变他的思想,默许你的行为,放你走。” “放我走?”宋植有些懵,反问道:“可是魅惑妖术的时间有限,治标不治本啊。” 妖狐恩了一声,解释道:“还不是因为你的功力太浅,本座将灵魂之力暂时分给你,虽然往后一段时间内没办法再保你性命,但同为精神力量能助你发挥出真正的魅术。” 宋植眼神变幻,咬了咬银牙道:“就这么办吧。” “很好,待会这样...” 萧念河见宋植一直不说话,转而叹了口气用一种温柔的口吻说道:“宋姑娘不要担心,吾是不会伤你的,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宋植暗自深吸一口气,还是没有着急回话,手上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符咒。 【道具:醒灵咒(解除一切麻痹和精神控制,已被打晕和昏迷的情况无效),售价:3魅力点】 捏碎醒灵咒,宋植顿时感觉身体的麻痹感如潮水般消失,渐渐能掌控自己的身体了,然后又迅速用掉了已经买好的魅力双倍放大卡。 接着宋植手肘撑地,缓缓地起身,偏头看向萧念河。 那双不含杂质的眸子秋水无痕,略带歉意的望向萧念河,朱唇轻启却又停住。 萧念河:“....” “姑娘,将玉明珠给我,我们还是朋...” 这时宋植突然伸出一根手指虚放在他的唇间,打断了他的话,低声倾诉道:“萧公子,这玉明珠对我好生重要,而且公子你忘了一件事...” 说话间,宋植感受到自己体内一股暴躁的灵气从手腕的镇妖环处涌入体内,向自己眼眶部位积压而去,这是妖狐在分享自己的灵魂之力。 萧念河感受着眼前那根纤长手指泛起的微寒,再听到宋植哀怨的声音,对宋植此刻的反常感到奇怪,但心中却莫名一阵痒痒的。 萧念河眉头一皱,实在想不到宋植还能狡辩什么,于是稍微凑近了一些。 当二者的脸只有双拳的距离时,宋植终于发动了魅惑之术,两只瞳孔化为一片倒悬的幽暗森林,强大的魅术化为两道实质青光直冲萧念河脑海。 萧念河被这股强大的精神攻击冲击,瞬间陷入了幻境,双眼恍惚就要栽倒。 宋植赶忙伸出一只手将他的头托住,迅速将自己的嘴则凑到了萧念河耳边,吐气如兰道: “你忘了吗...你已经把玉明珠送给我了。” 接着,宋植开始在心里默数,这种方法类似于催眠,如果十息之后萧念河有所变化,那么自己便成功了。 站在一旁的佑雷满脸惊愕,刚才还一脸冷淡的殿下怎么突然间就倒进了这女人怀中。 那之前的宋姑娘怎么办。 从他站着的角度看,只能看到萧念河枕在宋植的肩膀上,是看不到宋植对萧念河发动魅术的。 但是很快他就察觉到不对劲,殿下这也躺的太久了吧? “喂!” 他赶忙上前两步,准备将萧念河从宋植身上移开。 就在此刻,十息时间也到了。 啪! 萧念河反手一巴掌将佑雷的大手打开,然后摸着疼痛的太阳穴缓缓睁开了眼睛。 “萧公子,你醒了?” 宋植低着头故作关心的问道,虽然他知道萧念河皇子的身份,却依旧以公子称呼,这样可以缩短距离感。 萧念河鼻尖微动,嗅到的是淡淡的麦芽清香,这是种胜过世间一切胭脂水粉的天然味道,他完全不想从宋植的肩膀上起来。 宋植眉头微皱,抖了抖肩再次试探性的问道:“萧公子,你还好吗?” 萧念河见不能再赖了,这才起身看向宋植的脸,双眼微眯有些迷茫。 “宋姑娘,这是...” 宋植看到萧念河的反应,心里长吁了一口气,看来催眠起了效果。 萧念河站起身来,瞟了眼佑雷后沉身问道:“你把宋姑娘伤成这样的?” 佑雷一惊,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宋植是阁楼上的女子,换了身衣服卸掉面具完全没认出来。 “殿下,你也没跟我说啊,就只说留下这人,我就...” “闭嘴!” 萧念河打断了他的说话,转头对宋植抱歉的说道:“宋姑娘,我的侍卫下手没有轻重,我回头好好教训他。” 宋植微微一笑,也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回答道:“萧公子言重了,我还要感谢公子你的好意呢...” 说着,宋植抬眼小心地观察这萧念河的反应。 只见萧念河眉头皱起,这让宋植心里一咯噔。 萧念河沉吟片刻,挥手让佑雷退远一点后慢慢走近宋植,长吁一口气,他突然两只手牢牢抱紧宋植的双臂,眼神凝重的说道: “宋姑娘,朱吾世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其实我是一位皇子。” 宋植被抓的紧紧地,这股诡异的气氛他可太熟了,赶忙一边暗暗使劲一边回应道: “额,殿下你不如先放开我吧,这...” 萧念河摇了摇头,语气严肃的说道: “那东西是我准备献给父皇的寿礼,这么说的话究竟有多贵重你就应该明白了,吾选择送给你,你能...” 萧念河脸色一红,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能明白我的心意吗?” “???” 宋植哑然,风中凌乱了。 淦!为什么突然给我表白呀! 宋植正忙着梳理措辞,突然感受到萧念河的手渐渐松了些,抬头望去发现萧念河的目光偏移,正直直地望着自己的身后。 宋植疑惑的回头望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都不好了。 树林的阴影之中,有两个不知何时出现的身影。 其中一人的脸色精彩,嘴角莫名的发笑。 而另一人的面孔则笼罩在黑暗中,不对,那是一种比黑暗更黑的脸。 第一百零二章 心虚的宋植 窸窣的林风吹过,昏暗的林中鸦雀无声... 宋植脖颈僵硬抿了抿嘴,柳眉仿佛焉了般耷拉下来,心中的荒原上一万只羊驼飞奔而过。 朱吾世能找过来他不太意外,但是... 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来啊,啊啊啊啊啊! 算了...毁灭吧。 “殿下,你还准备抱多久...”宋植头向左一偏,语气冷淡的开口道。 萧念河一怔,这才慢慢将握紧宋植双臂的手给松开,接着看似不经意的上前两步,将宋植给掩在身后。 朱吾世只是静静地站在树下,萧念河也没主动出声说话。 ...... 准备看热闹的何武成感受到压抑的氛围,嘴角的弧度慢慢扩大开来,他咳嗽两声后忍住笑意,抱拳道: “殿下好雅兴,武成还不知这位姑娘是...” 朱吾世方才带着他去客栈寻那位同伴,结果发现空无一人后勃然大怒。 接着他跟着朱吾世一路狂奔,竟然在这里撞见了二皇子同一个女子‘搂搂抱抱’的,外加上朱吾世这黑成炭的脸。 好家伙,这是在? “阿武,你们怎么来了。”萧念河顾左右而言他,丝毫没有给他介绍宋植的意思。 何武成感受到萧念河的不爽,忍不住瞥了眼朱吾世,嘴角的笑有些藏不住了,赶忙开口道: “世日候朱大人正着急找他的女伴,我便一同跟来了,不知殿下可在附近见过?” 话音刚落他就脊背一凉,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朱吾世在身后盯着他。 朱吾世肯定没和他提到宋植,不过何武成能看出眼前的女子多半便是朱吾世在找的人,便想趁机嘲讽一下朱吾世。 萧念河眉头微皱,眼神瞟向朱吾世,略带不满的问道: “朱候是否管的太紧了,宋姑娘同吾既已结友,出来一叙又有何妨?” 听到二皇子开口,朱吾世的身影终于从阴影之中缓缓走出,他先是目光平静的看了宋植一眼,直接把宋植盯得心虚低头,这才转而看向站得笔挺的萧念河。 “姑娘?” 朱吾世轻哼一声,长发随着他的摇头而晃动,接着意味深长的开口:“殿下,恐怕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萧念河眉头皱的更深了,问道:“朱候有什么想说的,直说便是。” 宋植心里一紧,额头留下两滴冷汗。 hell,no! 就不能等我先溜了再说嘛!到时候你想说什么说什么。 他现在脑袋里可是认为把给亲爹准备的寿礼送给我了,这个时候告诉他比他爹还重要的女人其实是... 我会死的呀! 想到这,宋植赶忙抬头望向朱吾世,螓首微摇。 朱吾世此刻也注意到萧念河身后,宋植正满目祈求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他果断地移开目光不与之对碰,继续说道: “恕臣上次未讲清楚,殿下此刻身后的...女子乃是圣上口谕,亲自下旨带京入宫之人,恐非殿下应当染指。” 萧念河听到这话,脑海里不禁被代入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圣上口谕,带京入宫,不能染指...莫非? 万万不可! 虽然心里有些焦虑,但是萧念河表面还是摆出镇定自若的模样。 “世日候,我做儿子的自然比你更了解陛下,父皇已经有十年未曾招妃入宫,一心操劳天下大事从不以女色为乐,你呀,会错意了。” 话越说到最后,萧念河下意识的瞥了眼身后一貌倾城的宋植,心里倒是泛起了嘀咕。 连严重厌女的自己现在都在幻想夺嫡后马上纳太子妃,父皇不会真的... 文武百官不知为何当今皇帝刚到天命之年便要立太子位,但作为皇子的自己却是知晓一二。 父皇,罹患了绝症。 忧心天下一辈子的父皇,莫非想在最后时刻及时行乐? 朱吾世看到萧念河已经有些疑虑,点了点头继续开口说道:“臣只知道,圣上对这女子看的非常重要,嘱托除了我以外任何人不可与之接触。” 这回萧念河还没说话,不嫌事大的何武成反而先开了口,揶揄道: “朱吾世,这个女人是谁啊能值得皇上如此重视,我看你是借着圣上的口满足自己的私欲吧。” 朱吾世冷冷的瞥了何武成一眼,不咸不淡的开口:“吾乃奉皇命行事,我话已经说明了,你莫非要试试违抗皇命的滋味。” 看到朱吾世不似看玩笑,何武成讪讪一笑不敢继续挑衅了,若真的明知故犯抵触圣意,真的够还未正式封王的他喝一壶的。 被册封为正式的王侯,摆脱桂王次子的头衔,是何武成记事以来便有的梦想,尤其在兄长被封为大渊国将军后,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所以他才会冒险去帮二皇子夺玉明珠,换来的承诺就是若即位,必定将他封侯。 若真的背上违抗圣意的罪名,恐怕他以后也没机会封王了。 萧念河低着头沉思良久,半响后他叹了口气,缓缓转身看向宋植,以一种宠溺的眼神看着宋植道:“宋姑娘,等到了京城一定要来找我,无论发生什么吾都会替你做主。” 思考后的萧念河觉得朱吾世并非信口雌黄之辈,既然敢拿父皇针对自己,应该是确有其事,当下正是夺嫡关键,他不可能去触父皇的霉头。 宋植被看的头皮发炸,白皙的皮肤上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然后一步一步慢慢的向朱吾世那儿靠去。 距离几步远时,朱吾世忽然伸出一只手拽住宋植的衣服,猛地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接着对着二皇子微微躬身道:“无事臣便告退了。” 萧念河点了点头,依依不舍的望着朱吾世身后的那道身影,挥了挥衣袖示意可以走了。 朱吾世没有停留,原地利落的转身后斜睨了一眼宋植,接着披风一震大步向林外走去。 离得近,宋植能听到朱吾世走之前发出的那声不加掩饰的冷哼,再联想到今天中午也是被他提走,不禁哀叹了口气。 “朱大人... “等等我啊...” 宋植垂头丧气,走两步跑一步的慢慢地跟在朱吾世的身后,也不敢凑得太近。 ... 第一百零三章 萧念河的处置 二人走后,没急着走的何武成这才来到了二皇子身边,挑了挑眉好奇的问道:“殿下,这女人谁啊?” 何武成也看到了宋植惊为天人的美貌,但是他打心里不认为就凭外貌,能俘获这位可能成为天下共主的男人,还有那眼高于顶的朱吾世。 起码我就没什么感觉嘛,不就是美女?没她好看那我多找几个不就行了。 “不该问的别问。”萧念河正烦着,对他翻了个白眼。 何武成一窒,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 “对了阿武,”萧念河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城可以解封了。” 何武成表情微变,以为是二皇子对自己太失望了,忙解释道:“殿下莫急,排查已经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就...” 他说到一半停住了,因为二皇子正冰冷冷的盯着他。 长叹了一口气,萧念河拍了拍他的背,一句话没说径直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徒留何武成留在原地抠脑袋。 嘎吱、 佑雷一直沉默的跟在萧念河的身后,见萧念河就这么放那女孩走,是在是忍不住了,问道:“殿下,您不是说那宝贝...被这姑娘拿了吗,怎么就放她走了。” 萧念河闻言脚步略微放缓,那双深邃的瞳孔内交织着阴郁和疑惑,右手不着痕迹的摸向胸口。 低头望去,他原本佩戴在胸口的龙形玉佩已经碎裂,只有残缺的一点儿还吊红绳之上。 天级法宝护龙坠,能助人脱离幻境,以及抵御精神攻击,是他身上重要的护身法宝之一,此刻已经化为齑粉。 萧念河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看向宋植离开的方向,呢喃道:“如若你真的需要,送你又何妨...” 接着他回应了佑雷的问题:“呵,此女来历非凡,世日候刚才的话让吾更确信了这点...” “比起一颗袖珍的玉明珠,吾倒认为她来的更加珍贵,哈哈哈。” 伴随着畅快的大笑声,萧念河面孔却没有一丝表情,语气冷漠冰寒:“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南香河岸边,佐电早已从美人泪的幻境中苏醒,却依然颓废的坐在地上,两眼无神。 “东西丢了...丢了...” 他的口中喃喃自语,不停的扇着自己的脸,低声嘶吼道:“那个女人究竟是谁!这可是我救全家人命的宝物啊,啊....啊...娘,凤儿,阿虎...” 沙、沙、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佐电猛地抬头望去,愣在了原地。 “殿下...” 他慌忙的站了起来,赶忙抹去自己的眼泪恭敬的站着。 来人正是萧念河和佑雷。 萧念河看着流淌的江面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处置叛徒对他来说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每一次都让他感慨良多。 佑雷见佐电就那么站着,还不主动跪下认错有些着急,一脚就踢了过去。 “糊涂啊你,你做的那些破事殿下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还不搞快点如实招来。” 听到佑雷露骨的话,佐电面色晦暗直接双膝跪下匍匐在地,声音颤抖的说道: “殿下,佐电跟了您十年了,也算是看着您长大的,十年里我甚少返乡无论寒暑都侍奉在您的身边,帮您出头教训人,帮您做一些暗地事情...” 佑雷听到佐电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他和佐电一同担当二皇子侍从已经很多年了,彼此早已是关系甚好的兄弟,今天佐电犯下如此大错,恐怕... “殿下,佐电说了这么多不是妄想让您放过我,而是想让您知道,对您我真的是只有忠没有逆心,我这样做....我这样做实在是没办法啊!” 萧念河终于开口了,只是低声说了两个字: “是谁。” 佐电停住了,双手抓着地上的沙粒不知道是否该作答。 说了,自己的家人都在那位手上,不说...自己的任务也未能完成... 萧念河低下头,看到佐电嘴唇颤抖,目光游移的模样,摇了摇头替他回答了。 “是太子吧。” 佐电一怔但没有接话,似是默认了。 “吾想想啊...你有家人,能威胁到你的看来也只有这个了。”萧念河开口。 佐电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家人难逃一死他决定还是坦白了,沉声道:“殿下猜得对,正是太子吩咐属下,尽全力阻止您拿到玉明珠。” 萧念河啧了啧嘴,这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有一点他想不通。 “你是怎么找到那玉明珠的。” 佐电犹豫了片刻,缓缓从储物空间内掏出一件法宝递上,这件法宝状似如意,一端雕刻有貔貅头像,无风自动摇摇摆摆。 萧念河接过法宝,有些惊讶的冷笑一声,“缘宝尺,太子为了恶心我,竟然舍得给你这等宝物,现在是我的了。” 接着,他瞟了眼匍匐在地的佐电说道:“太子既然有能力杀你全家,吾一样有魄力。” 他的语气淡然,就像再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佐电吞了口唾沫,他丝毫不怀疑二皇子的话,此刻战战兢兢不知如何作答。 偷袭二皇子?不可能,其实他和佑雷都明白,自己二人虽算是高手,但仅凭他们不足以胜任二皇子出京远游的安全,真正厉害的... 是二皇子本身的法宝,即便是妖王出手也不可能杀死二皇子的。 萧念河看到佐电一副死狗的模样,仰天长叹,过了很久才开口: “佐电啊佐电,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这么多年你做事都很认真,怎么就犯糊涂了呢。” “罢了,看在你为我做牛做马十年,吾也帮你一回。” 萧念河背过身,沉吟片刻后幽幽说道: “你自裁吧,至于你落在太子手里的家人,吾会想办法帮你救出来。” “殿下!”佐电没有因为被赐死感到绝望,反而大喜过望。 自从他被太子威胁,每日每夜他都活在失去家人的绝望中,二皇子现在肯帮助自己,哪怕是一句口头的话,他已经感激涕零了。 “佐电谢过二皇子,感恩的话无颜面诉说,只求来世还能伴随在殿下身侧!” 说着,佐电抄起了身旁的大剑,手中黑色的电光浮现,狠狠地划向自己的脖颈。 咔擦。 随着一声撕裂之声,佑雷偏过头去,面色复杂的看向那道背影。 萧念河则是吐出一口雾气,看向了宽阔的江面,眼神平静。 “慢走...吾保证这一切很快都将结束。” 第一百零四章 最后的一晚 哒哒、哒哒... 南香河畔,由栖春树组成的银色延长线上,一前一后两个身影正踱步其上。 宋植抬头看了眼身前的背影,真的好想一脚踹在朱吾世屁股上。 相处这么一段时间后,在宋植心中他们已经算是朋友了,没想到朱吾世生气起来依然是这么冷漠,怪尴尬的。 “朱大人,刚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宋植想了想还是开口了,觉得有必要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不用再说了。” 话音刚落,朱吾世冷淡的声音就从前方传来,宋植一怔,旋即努了努嘴偏过头去,不想再看朱吾世了。 “把本王说的话当耳旁风,还有何话好说。” 朱吾世见宋植真的闭麦了,又补充了一句。 宋植:“...” 走在前面的朱吾世此刻眉头微微皱起,心里本已降下的火莫名又生了起来,略感烦躁。 “牵扯到二皇子,动辄便有生死危险,本王应该已经提醒过你,你究竟为何又要夜半三更来寻他?” 宋植闻言也陷入了思索,今夜二皇子的出现的确让他大吃一惊,或许正如朱吾世所说,二皇子的另一面并不简单。 心理上宋植在反思,但表面上的宋植依然闭口不言。 朱吾世说话没人理感觉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终于停下了脚步面露疑惑的回头望去,此刻的宋植正在偏着头沉思,一不留神就撞在了朱吾世的身上。 啪叽。 宋植下意识抬头望去准备道歉,但看到朱吾世那张冷脸他又低下了头,默不作声的准备从一旁绕过去。 “站住!” 朱吾世一手搭在宋植肩膀上,将宋植扒拉回面对面,眉头微皱的说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宋植无语的看着眼前的王爷,他今天终于弄明白了一件事。 这姓朱的也太傲娇了吧。 不是你让我闭嘴吗。 “我有在听啊。”宋植摊了摊手,语气无奈。 朱吾世冷哼一声,紧盯着宋植的双眸问道: “白天本王没有强迫你说出实情,但现在你得告诉我,你找二皇子到底所图为何。” 朱吾世从宋植连续出逃的怒意中冷静下来后,其所早已猜测到其中定然有因果,否则以宋植那不惹麻烦的个性,是不会如此冒险行事的。 宋植见朱吾世神情严肃,略微思忖后决定和朱吾世坦白部分:“我是去找二皇子要一样东西。” “是何物?”朱吾世追问道。 “不告诉你。” 朱吾世:“???” 宋植赶忙解释道:“总之是件珍贵的宝物,你不要问了,我是不会说的。” 朱吾世仿佛抓到了什么,眼神斜睨着宋植,用古怪的语气一字一顿地开口道:“珍贵的宝物...所以你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说话间,他不禁瞟了两眼宋植的脸,挑了挑眉。 这回轮到宋植一脸懵逼了,立刻倒退两步怒声道:“想什么呢,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能做你想的那种事?” 朱吾世低头看着恼怒的宋植,疑惑的反问道:“我能想什么事?” 宋植一窒,咬牙切齿的解释道:“反正我和二皇子什么也没发生,清者自清。” “是这样么。”朱吾世摇了摇头,开始迈步向城内走去,虽然脸色已经恢复平静,但还是幽幽留下一句: “以后不准再穿这件衣服了。” 我靠,你到底有没有听明白啊! “造孽啊...” 宋植被气到脸色通红仰天无言,脑袋顶仿佛在冒烟,在原地狠狠地打了空气几拳后这才不情不愿的跟了上去。 ... 从河堤一路回到客栈,二人也没再交流半句,进屋以后便各自分开上床打坐了。 宋植端坐在床上,瞥了眼远处的朱吾世,心里冷哼一声。 不理我?小爷我还不想理你呢。 这样正好,我还能清净点去研究这玉明珠。 “狐仙,我已经平安回来了,可以动这珠子了。”宋植在心里默念道。 妖狐闻言立刻借用了宋植的视线,原本因为借灵魂力而虚弱的它声音也亢奋起来:“事不宜迟,这东西得趁早吸收,你先拿出来。” 宋植点点头,手在胸口一抹,一座漆黑如墨,做工精美的方匣便出现在手中。 感受到手上沉甸甸的重量,宋植赶忙侧过身来遮住朱吾世的视线,轻轻将黑匣子放在了床榻上。 宋植试了半天,终于摸到了开盒的机关,于是轻轻一点,黑匣子便弹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接着在宋植惊恐的目光中,一道刺目至极的光芒从裂缝中乍现... 啪! 幸好宋植眼疾手快,一把将盒子又给按了下去,接着宋植心虚的回头望了望朱吾世,发现这家伙只是因为响动而皱了皱眉,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 “不行呀,这光太扎眼睛了,他会发现的。”宋植赶忙反应情况。 妖狐轻笑一声,说道:“玉明珠的光芒穿透力极强,只有这种特殊墨汁涂抹的器皿才能收下它的强光,不过本座自有办法。” “进来吧...” 咻! ... 滴答... 滴答滴答.. 宋植睁眼,身旁是一片虚无,脚下是那熟悉的一汪黑色潭水,头顶一道幽光映射而下。 境潭是妖狐的灵魂寄宿之地,宋植猜测没错的话,这里应该便是镇妖环内的空间。 此刻,一道绚烂的球状物从天而降,缓缓降落到了宋植的面前。 宋植伸出两只纤细的手掌将之捧在手心,疑惑的向头顶望去。 妖狐那双如圆月横空的双眸,正从高空俯视着他,一道疲累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玉明珠是通灵的宝物,因此可以被我的灵魂牵引到此处,效果是一样的,小子...” “你直接吞了它。” 宋植呆住了,旋即掂量了一下手里半个鸡蛋大小的玉明珠,放在自己的嘴巴前比划了一下,渐渐露出了emmm的表情。 “除了口服就没其他办法吸收么,这会梗死人吧。” 妖狐的音调微变,嗤笑道:“只要能塞进你体内,从哪里进入都无所谓,你应该庆幸这是颗极小的玉明珠。” 宋植:“-。-?” 怎么感觉这话变了味,宋植无奈只好再次将玉明珠放到嘴前,其实这颗玉明珠确实不大,而且是椭圆形的,应该是能吞下去的。 只是石头这种异物,吞下去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啊...” 宋植使劲长大了嘴,却忘了现在的自己嘴巴很小,硬是塞了半天才放进去,接着使劲一吞。 咕咚。 “呕rua,呕!” 宋植立马干呕不止,玉明珠没有任何味道,这种又冰又硬的感觉分外恶心。 刚缓过来,宋植突然感觉周围的空间在剧烈摇晃,平静的潭水泛起无数的涟漪,连妖狐的视线都在左右摇摆。 “怎么了?”宋植惊骇,向妖狐问道。 妖狐此刻却仰天大笑,高声道:“小子,你出去后马上就要遭罪了,不过只要你能熬过去,嘿嘿...” 妖狐的声音戛然而止,宋植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这是要离开此地的征兆。 “喂,你话说完啊。” 咻! 宋植意识回归本体,看着身前的黑匣子,轻轻打开,里面果然已经空无一物。 突然,一阵僵硬的感觉传来,宋植双手下意识向腰间摸去。 “额...” 一股脊椎断裂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宋植立马瘫倒在了床上,细密的冷汗立刻铺满了煞白的额头。 接着,从脊柱开始,他背部的关节仿佛开始粉碎,仿佛在被人拿钉锤猛力敲打,无法承受的剧痛在一刹那汹涌袭来。 “啊!!!” “啊!!...啊!....哼..” “.......啊......” “....” 宋植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因为背部的疼痛他整个人在床上弓成了一座人桥,眼泪混合着汗水从他的眼眶留下,湿透了全身的衣衫。 “疼....好疼啊!...” 伴随着声声惨叫,静坐的朱吾世也被惊醒,第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床上,挺起身子不断哀嚎的宋植。 唰!他一个闪身来到了宋植身边,双手张开略显无措。 “你这是!?” 宋植没有听见他的话,巨大的疼痛包裹着他的身体各处,在一阵抽搐后他紧绷的身躯彻底失去力气,软倒在了床榻之上。 “疼...我好疼啊。” 朱吾世听到宋植的喃喃自语,忙俯下身子握住宋植的一只手,将自己的浩然焱气注入体内,这一看不知道,他的脸色顿时大变。 “这...这是怎么回事?” 宋植体内一股狂暴的气息奔涌,这不是妖气更不是魔气,而是一种他未曾见过的灵气,正在寸寸击垮宋植的骨节。 再看向宋植的脸,原本白皙的脸颊此刻已经是毫无血色,只有微弱的呼吸和因为疼痛而产生的痉挛,可以用奄奄一息来形容。 “你一定撑住了,我去找人!”朱吾世眼神闪烁,就准备出门。 啪! 突然,他的手被握住了,朱吾世猛地回头望去,竟然是宋植将他给抓住了。 “不用...额啊...不要去,我可以...的。” 宋植眼睛打开一条缝隙,目光祈求道。 他明白,这应该便是妖狐交代的遭罪了,而且自己虽然剧痛遍身,但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体内好像涌现出一股生机。 听到宋植的请求,朱吾世真的停住了脚步,重新跪在了床边,目光复杂。 他知道宋植的状况,根本不是寻常医者可以下手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既然宋植如此说了,就只能相信他自己了。 过了很久很久,宋植的身体才停下了痉挛,伴随着细不可闻的呼吸声,似乎昏睡了过去。 朱吾世一直默默在旁观察,见宋植最终失去了意识,鼻尖缓缓叹出一口长气,眼神也不再冷漠。 此刻的宋植浑身被汗水浸透,原本皎洁的面孔上,凌乱的发丝混合着汗珠黏在一起,黛眉微皱,烛光下显得分外憔悴。 朱吾世点点头,感慨道:“既能顶住此等断骨绝经之痛,本王承认你确实不是一般人....咦?” 突然,他注意到了什么。 宋植此刻身着他送的衣物,是黑色的,之前在夜幕下他也没有注意,现在看来却有哪里不对劲。 “这...为何胸部会有轻微隆起?” 朱吾世惊了,实际上他当时挑选衣物的时候,和宋植一样也只是看了看外形,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从头到尾不知道还有垫胸这回事。 而宋植为了不让这件衣服前面吊个空档,戴上的胸垫还没来得及取,现在看来简直凹凸有致,如睡美人一般。 朱吾世倒吸一口凉气,眼神游离不定。 “泉直谷给的情报是假的?莫非这宋植其实是个女人....” 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很多,心里波涛汹涌。 不行,本王必须立刻确认一下。 抱着验证真伪的想法,趁着宋植昏睡之际,朱吾世头看着窗外,手却摸向了宋植的胸口。 不知为何,他的喉结咕咚了一下,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做这种事,略微有些紧张。 摸到了! 恩?怎么会这么硬... 朱吾世刚闪电般地收回手,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回头狐疑的望去。 再次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宋植的‘胸’。 朱吾世:“?。?” 虽然没有过类似经历,但他也偶尔听闻其他王权子弟谈论过风雅之事,怎么这触感和石头一样。 朱吾世眼神微凝,强烈的好奇心让他不再犹豫立刻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拨开了宋植的衣衫。 片刻后,看着手里两个垫片,朱吾世陷入了沉思。 再次看了眼灯光下宋植安静的面孔,不知为何朱吾世竟然会替他觉得些许遗憾。 “可惜了。” “你真是个男人...” 说完这句话后,床上的宋植突然发出一声轻哼,朱吾世还以为他醒了,看了看手里的垫片,赶忙塞到了床底下,怕引起误会。 结果宋植只是皱了皱眉,接着两条细腿微微弓起,双手抱住自己的臂膀微微颤抖起来,似乎是受凉了。 朱吾世看到宋植这幅惨兮兮的样子,自嘲一笑后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在了床侧。 双手沉放在丹田处,朱吾世身边渐渐闪烁起金红色的火光虚影,一股暖意从他的身边蔓延开来,充斥着整个房间。 宋植的身体也渐渐不再颤抖,睫毛微动,睡的更安详了。 窗外冷风拂过,屋内暖气盎然; 二人就这么无言的渡过了不夜城最后的一晚。 第一百零五章 没有白痛啊 “唔...” 伴随着周遭温暖的感觉,宋植的意识渐渐被唤醒,修长的睫毛微动,狭长的凤目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 在试着动了动手指后,宋植稍微松了口气,自己的身体看来并没有被玉明珠给冲垮,反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畅快感觉。 仿佛身体更加轻盈了。 “怎么这么热...” 宋植拨开脸颊上粘黏的青丝,从床上翻了个身后愣住了。 床头处,映入眼帘的是那道再熟悉不过的高大背影,宋植一怔,然后赶忙闭上了双眼继续装作沉睡。 靠...我昨晚是不是一直在哭爹喊娘? 正在宋植倍觉尴尬的时候,意料之外的系统提示音出现在了耳畔。 【恭喜完成任务:长生锁任务—红色】 【任务奖励:太上神焱、点数x30】 “...” 宋植一脸懵逼,这任务不是要说出那句话么,昨晚发生什么了? 还没等他想太多,一阵剧烈的灼烧感便从宋植胸口处开始了蔓延,仿佛有一条火蛇在贴着皮肤蜿蜒爬行。 “啊!” 宋植大惊失色赶忙从床上扑腾起来,双只手不断地拍打着胸口,生怕自己的衣服着火了。 幸好这股灼烧感没有持续很久便缓缓消散,衣服也没真的被点着。 宋植刚自嘲一笑,一抬头便看到某人正以一种怪异的眼光看着自己。 时间倒转回片刻前,朱吾世感受到身后发出的动静,接着回头便看到宋植缩在床的一角,两只手死死捂着襟口,不禁一愣。 额,为何做这种姿势? ? 莫非他发觉那垫子被取,以为我对他做了什么? 想到这,朱吾世略显局促的开口解释道:“那东西是我拿的,但只是为了验证你的性别,莫要误会。” 宋植此刻正在梳平被自己弄褶皱的襟口,听到这话不禁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漫不经心的问道: “朱大人所言何物啊?” 朱吾世见宋植这个反应,犹豫片刻后俯下身去将床下的垫片给拿了上来,摆在宋植面前。 这回是二人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言。 宋植没想到朱吾世说的是这个,不禁老脸一红,探出一只手将垫片往朱吾世那推了推,摆了摆手道: “咳咳,说起这事儿还得怨你,你买的时候没发现这是件女装么,想穿得上就得戴这个,拿走拿走...” 朱吾世也没纠结,将垫片捡起丢到了不远处的台桌上,两只金色的瞳孔中浮现出些许疑惑。 眼前的宋植,似乎有哪里看起来不一样了。 之前的宋植不施粉黛便貌若天仙,但戴上面具就能遮掩大半,但现在那雪颈、皓腕白皙如凝脂,浅绿的血管如翠竹点缀其上,双瞳剪水思绪万千,顾盼之间尽显空灵。 这是一种面饰根本遮掩不住的气质。 除非穿棉袄。 朱吾世现在正散发着热气,所以能清晰感受到宋植身体附近微寒,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错觉。 怎么回事? 朱吾世敏锐地察觉到,这应该和宋植昨夜的遭遇有关,但是他悄然收回了目光没有多问,见宋植没事以后便起身离开向屋内那扇窗子走去。 看到朱吾世走开前的眼神,宋植也向自己的身上望去。 “这股爆炸的力量感是怎么回事...” 握了握拳头,宋植感觉到体内充盈的赋能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太不正常了。 “不会吧。” 宋植赶忙调出了界面,查看起自己的属性栏。 【姓名:宋植】 【修为:化神境初期。】 【点数:48】 【...】 “居然化神期了?”宋植有些震惊,没想到玉明珠的效果这么强,难怪当时妖狐说如果能给它拿来城内三颗天级玉明珠,能让自己直接达到‘狩’的境界。 这么袖珍一小颗,能让自己从炮灰的合妖境中脱颖而出看来也不稀奇,这昨天没白痛啊。 宋植心念一动,尝试着去解封镇妖环的新功法。 【检测到实力已达到化神境,是否解封第三层?】 【第三层花费:20点。】 “怎么还加价了,之前不是10点吗?”宋植对系统坐地起价表达了强烈谴责,暂时没有立刻解封,因为有人靠来了。 朱吾世站在窗边,从这儿他的目光可以直接眺望到河畔水榭。 此刻的不夜城码头,因为二皇子命何武成解除封城而再次开放,已经困了一天的人们儿拖着昨儿买的大包小包,疯狂向渡口跑去。 这导致码头的船夫们纷纷担心超载,不停的赶客下船,叫骂声和吆喝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朱吾世眉头微皱看着这一切,本来的计划是昨夜就离城,只是因为宋植的不听话而耽误,加上宋植又‘病’了一宿,所以他是准备再去找何武成的。 但是看这个情况,已经没这个必要了。 何武成说他丢了一样东西,这是找回来了? 朱吾世也不想去关心那么多身外事,看着那因为甲士撤走后混乱无序的码头,摇了摇头转身向床榻上的宋植走了过去。 “你能走路吗。” “能。” “那就快点收拾,现在就出发。” 宋植看到朱吾世恢复了雷厉风行后严肃的模样,赶忙两步从床上下来,小跑着奔向洗手台。 大渊国机关术发达,像这种大客栈的客房通常会备有一个小木桶,用竹管连接着客栈内院的水井,只需要用力按压桶旁边的竹板,便有清澈的井水从管中涌入桶内。 宋植双手捧起水用力抹了把脸,深秋的井水冰寒刺骨,将他的脸颊冻得泛红。 接着他伸手去拿绒布擦拭时,突然瞥到了桶上的铜镜,不禁愣住了。 那铜镜中,自己的额头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因为镜面不够清晰,宋植不得不凑近了些,这才看清楚闪烁的图案是何物。 “一个圆...和一个月亮?” 这图案看起来像一个图腾,形状是一个月牙包裹着一个太阳,显得分外神圣。 “嘶...这也是妖狐带给我的吗。”宋植摸了摸额头,却发现那图案消失无踪,已经看不到了。 门边的朱吾世见宋植在镜子那流连忘返,略带催促的声音响起:“船都快跑光了,你还有雅兴在这里孤芳自赏,是准备游回京城?” 宋植这才回过神,赶忙用绒布摸了摸脸和颈子,大声回应道: “来了来了!” 第一百零六章 上船不容易 宋植随意戴上面饰,一边扎头发一边向门口跑去,朱吾世已经在那等了有一小会了。 只是左脚刚一跨过门楣,宋植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走在前面的朱吾世说了一句:“等我一下,很快!” 朱吾世听到这话脚步一顿,立刻就要回头抓人,宋植却已经砰地一声将房门关紧了。 无奈,朱吾世只好拍了拍房门大声喊道: “别磨蹭太久。” 关上门的宋植径直走向铜镜,双臂将上衣哧溜一声脱下,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前。 那副美人画卷依然是位手持琵琶半遮面,似在哀歌的女子,但是有一点却和之前不一样了。 女子手中的琵琶,其中一根弦此刻变成了滚烫的红色,连带着女子的裙边也泛起了金红的花纹,有了色彩的加持,这幅美人图不再如死物一般,而是有了一丝灵气。 “色彩...” 摸了摸染红的那根琴弦,宋植喃喃自语,想不通这太上神焱到底如何使用。 但是这抹红色,应该与之有很大关联。 此刻拍门的声音再次传来,宋植赶忙收起思绪,开始脱起了裤子... 咣! 打开房门的宋植已经扎好了发簪,系好了斗笠,同时换回了原来那身柔麻白袍。 “走吧。” 宋植说着,将手中的袋子递给了朱吾世,抢先一步向楼下走去。 朱吾世看到宋植换回了原本的衣服,又瞅了瞅手中的袋子,轻轻挑了挑眉,将之放入了储物空间摇头轻声说道: “还挺记仇...” 就这样,俩人在小二那儿简单凑合了几个甜面馒头后,便向码头方向赶去。 今天的码头拥挤不堪,但朱吾世并没有选择挤进人群,而是带着宋植向河堤方向走去。 内城码头那的船都是驶向附近沿岸的县城或者偏远村落的小船,最长的木舟也就是能去到江南。 而此去京城逆流北上,如遇天气不佳动辄便是一月功夫,寻常船夫浆挥断了也到不了。 所以想到京城,只能乘坐龙舫,一种机关巨船。 朱吾世带着宋植穿过人海,来到了人流相对较少的河畔水榭,在那一艘龙头高悬,长十余丈的巨船正停靠在岸边。 亭台水榭处于晚上是不夜城的中心,白天应该较为冷清才对,但今天不同,封城期间陆陆续续来此的人们也被迫留下,滞留的人更是急于返程,本就不多的龙舫只剩下了一艘。 朱吾世眉头微皱,他看到停靠在岸边的那艘龙舫也已经关上了舱门,下面依然站着很多不死心,拿着银两妄想上船的富商,明白着一艘应该也满员了。 不过朱吾世并不担心,南香河从京城口到江南集这一长段,都镇守着大量斩妖师负责把守河妖,龙舫也是隶属于妖狩司管理的财产,自己身为玄披,自然是有一定特权。 宋植显然也是发现了情况不对,问道:“是不是没有船了?” 朱吾世没有理会宋植,径直向那艘即将驶离的龙舫走去,宋植只好默默跟了上去。 用肩膀开路挤开众人,在一片不满的目光中朱吾世终于来到了船下。 靠近后的龙舫更显巨大,光是离地处便有两三层楼高,人在其下显得十分渺小。 也只有这样的庞然大物,才能承载巨大的机关轴承,其构造和符文甚至能抵御大妖从船下发动的袭击而不会散架,是机关术达到巅峰的体现。 朱吾世抬起一只手用力的在船上拍了拍,虽然不至于让船动一丝一毫,但是那声音确是巨响无比。 唰! 伴随着拍击声,船的侧面猛地打开了一个小口子,一张面色圆润的脸探了出来大声斥责道:“哪个不怕死的,说了多少遍人满了还敢敲!?” 然后这个胖子低下头,目光很快锁定了朱吾世,皱眉道:“是你小子拍的?” 朱吾世仰头看去,这种负责收船运钱两的通常都不是妖狩司的人,所以不认识自己也属正常。 “吾乃妖狩司执事,有要事回京,麻烦再开舱门让我二人进去。” 胖子听到来人是执事面色微变,身为二品高手自然是有资格让他们再次开舱的,只是... 只是这俊小伙看起来太过年轻,让他不得不心生怀疑,尤其是朱吾世还特地披着那身玄披,反而更加令他多虑。 毕竟不愿意舟车劳顿,而选择乘坐龙舫去京城的,花费起码是二十两白银,所以冒充妖狩司高手,亦或京城达官贵人来逃票的早已屡见不鲜。 “这位大人请把令牌给我看看。”胖子虽然怀疑,但还是开口问道。 朱吾世从腰间抽出玉牌,就是向上一抛。 但是他没注意到,那个口子很小,只能容纳胖子的肥头大耳探出,所以胖子的本意是让他举起来给自己看看,现在躲闪不及被朱吾世的玉牌给砸了个结结实实。 “啊!” 胖子没有防备,被玉牌带来的冲击力直接给砸掉了两颗牙,鼻血也瞬间飚了出来。 宋植看傻了,瞟了眼朱吾世,发现朱吾世也有点蒙,接着带血的玉牌呆住了。 头上那晕乎乎的胖子看了眼朱吾世,嘴唇微动想说什么,最后将头缩了回去,呲啦一声将口子又给关上了。 朱吾世摸了摸下巴发觉自己搞砸了,再抬头望去,五米高的船身,还未到玉骸境褪去凡身的他也跳不上去,这可如何是好。 又不能随意暴露自己的身份,朱吾世一边继续大力拍着船体,心里顿时烦躁无比。 “你这样别人不会理你的,要不我来吧。” 突然,一道声音从身旁传来,朱吾世看去,原来是宋植正仰着脸跟他说话。 “你?”朱吾世目光疑惑。 “咳咳,把令牌给我,我去和他说。” 朱吾世眨了眨眼,将玉牌递给了宋植。 宋植接过玉牌看了看高处,刚才那胖子探头的地方大概离地两米五了,自己的空间里也没什么椅子啥的,于是问道:“朱大人有没有带椅子凳子,我够不到。” 朱吾世闻言沉思片刻,突然伸出双手托住宋植的腋下。 宋植:“诶???” 感受到自己被猛地离地举起,宋植两条笔直的长腿顿时在空中无处安放,脸色也微微变化,赶忙抬起一只手捂着眉梢小声斥责道: “你做这种事之前能不能先和我商量一下啊?” 紧接着一道淡定无比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本王做事,就是这样。” 第一百零七章 船上的悠闲时光 胳肢窝那儿痒痒的感觉传来,宋植分外无语的同时心里疯狂吐槽起了朱吾世。 不过既然都已经这个造型了,宋植也只好抓紧时间举起玉佩,两根手指并拢轻轻地敲打着那个隐蔽的小口子。 咚咚咚、 敲击声后,船舱之中只传来一声闷哼,那扇格子并没有再被打开。 宋植心中腹诽,换作自己被砸成那样估计也会不爽,这姓朱的... 这时,一阵水浪汹涌声传来,宋植偏头望去只见龙舫尾端之下泛起了巨大的水花,一阵机关响动的声音也若隐若现的从船体内响起。 朱吾世见状赶紧摇了摇手中的宋植大声喊道: “船就要开了,你有什么办法就抓紧使出来。” 宋植被晃得晕头转向,赶紧用脚踢了踢朱吾世的胸口抗议道:“晃我有什么用...不要晃了!” 接着宋植不再犹豫,狡黠的目光提溜一转,清了清嗓子紧贴着那扇口子的下方,以一种嗲里嗲气的声音喊道:“有人在嘛~” “...” 慢慢地这道口子打开了一道缝隙,舱内的胖子捂着流血的鼻子,探出一只眼睛疑惑的向外望来,看到窗口下方带着面饰的人儿不禁愣住了。 再往下望去,他才看清是朱吾世在托举着宋植,眼神又不善起来。 宋植见这伙计露面,赶紧将手中的玉牌向上递给他展示,语气温婉:“小哥刚才多有得罪,我等并非有意为之。” 胖子见宋植气质斐然,说话又好听,倒是接过了玉牌仔细看了两眼,旋即重新探出头向船后方看了眼,略带歉意的回答道: “介位菇凉,里也看到介船就要开了,改天捉下一班吧。”胖子说话漏风,多半是刚才牙齿被打掉的缘故。 宋植拿回玉佩,低头就看到了下方朱吾世询问的表情,于是重新抬头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揭下了面具.... 胖子本来准备关上格栅,结果惊鸿一瞥后手僵在了原地。 ~~~ 江风拂过,吹动着美人儿鬓间的青丝,隐藏在发丝间的那双目光充满着愁绪,宋植不经意的瞥了眼胖子,薄唇微张语气如泣如诉: “这位大哥实不相瞒,突闻京城家母重病,在下想乘坐水路赶回京城却奈何没有盘缠,幸得这位斩妖师大人许诺,愿意带...” 宋植顿了顿,一只手放在嘴边,压低嗓音小声继续说道: “...愿意带小女一程,下一班龙舫不知何时才能到此,也怕这位斩妖师大人突然改变主意,所以能通融一下吗,鸽鸽?” 话到最后,宋植故意抬高了声调,对着胖子眨了眨眼睛,黯淡的绿光从眼底一闪而逝。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绿茶,不过是懂事的娇妹罢了。 胖子被这么一说,加上宋植略微施加了一丝魅术,顿时心如鹿撞下意识的点起了头,立刻转身向船内跑去,从外面都能听到他大声的呼喊声: “停船!停船!害有人没上船呐!” 就这样,本来封闭的船门再次放下,朱吾世和宋植总算是赶在最后一刻登上了龙舫。 站在甲板上,宋植不禁啧啧称奇,这龙舫不傀水中堡垒的称号,木质的船体却能达到十余丈长,三丈宽,这是对工匠技艺的极大挑战。 并且从自动升降的梯门,到水中巨大的动力桅杆,船上的一切都有机关术的影子,虽然不知道动力源是什么,但想必应该不是什么锅炉蒸汽,或许是兽丹什么的? 就在宋植在心里瞎猜时,刚才那个胖子捂着脸跑了过来笑呵呵的说道:“两位,我可系费了吼大劲,才让船停下来。” 说话间他看向宋植,此刻的宋植已经重新戴好了面具,也对着他浅浅一笑:“有劳大哥了” 胖子不禁吞了口唾沫,下巴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露出了空荡荡的门牙。 朱吾世也点了点头,从口袋中摸出了二十两白银递给胖子,这是宋植那份船费,他作为妖狩司执事是可以免除运费的。 胖子将银子收进公家的储物袋内,接着指引着二人向船上的小阁楼走去。 龙舫分上下两部分,大部分人都是暂住在甲板下的空间,得益于龙舫的工艺精良,除了略闷以外环境倒也不错。 甲板上则是修建了一座三层楼高的阁楼,只有京城高品官僚,妖狩司执事以上才有资格入住,此刻正好有一个房间空缺,便由最后登船的他们来添补。 “二位若有森么需要,唤在下一声即可。” 胖船夫将二人带进房间后,殷勤的开口道。 结果宋植却没有再理他,而是眺望着江景自顾发呆,胖船夫只好讪讪一笑,酸楚的看了眼朱吾世后告退。 船夫前脚刚走,随着一阵颠簸,龙舫放出一声巨大的咔咔声,终于开始启动。 宋植站在阁楼三层的桅杆旁,脚下便是翻涌的滔滔江水,看着视线尽头越来越渺小的不夜城码头,这种别离的感觉很奇妙。 收回目光后宋植走进房间,朱吾世已经在盘膝而坐,不浪费一秒钟修行的时间。 感觉到有一丝惭愧的宋植也学着盘坐了下来,这段时间他不是不愿意修炼,而是自己修炼的方式特殊,实在是有点担心朱吾世变的和当时的吕贤一样。 宋植盘膝而坐本来只是为了静心,但是渐渐一种奇妙的感觉慢慢浮现,就仿佛自己置身于世外,天地间就独有自己一人。 “什么情况...” 不知为何,宋植心念一动,突然想试一试正常的炼气法。 “咱就试一下,应该不至于惊动那什么古祖吧。” 想到这,宋植慢慢调整呼吸,眼前的世界也随着进入深层吐纳而黯淡下去,各种色彩的颗粒填充着虚无,与之相伴的还有那无处不在的黑色气流。 宋植开始尝试接纳属于自己的元素,随着意识的加持,青色的灵力开始像自身靠拢,另宋植诧异的是除此之外那些红色灵力竟也在主动围拢。 要知道现在并没有用狐灭万生诀中的暴吸法门,应该只有青色元素才对,现在又有红色...莫非是因为那太上神焱? 可是他现在并不知道长生锁到底是什么意思,一切都得等妖狐醒来再问了。 “等等...” 宋植刚才只顾着看火之元素,现在才发现真正令人震惊的事情,空气中那些黑色魔气在试图钻入自己的身体时,竟然被一股白光给挡在了体外。 他还没发现,自己额头上那道日月印记隐约又开始浮现,正在闪烁发光。 发现变化的宋植只以为这是玉明珠带来的奇效,顿时大喜过望,这不是意味着自己可以没有顾虑,随时随地进行修炼了嘛? 想到这,宋植正襟危坐,认认真真的开始了修行。 化神境只是一个修士的开始,无论是老道士亦或是侍卫佑雷,二品的实力都让宋植感觉到一股无力感,因此今早达到二品宋植的心才能安定一些。 不远处打坐的朱吾世此刻睁开了一只眼,看到宋植竟然没有躺床上而是在修炼,居然有些疑惑。 自他们认识起,朱吾世就没见眼前这家伙修行过,一度怀疑宋植的实力是哪来的。 “你在做什么?”朱吾世好奇的问道。 “炼气啊,怎么了。”宋植淡淡开口回应。 “嚯,是什么气还需要你亲自来炼?” 朱吾世越看越觉得宋植练功的庄严样子很滑稽,不禁打趣道。 宋植黛眉微皱,自己这是被质疑不用功了? 还不是因为照顾你!?我要是开启暴吸你有个屁的灵气去吸收噢,在你来之前我可是泉直谷模范弟子好不好。 不过宋植不想花功夫解释,他突然想起自己莫名其妙完成的任务,开口问道: “对了,我昨晚昏睡的时候你是不是有跟我说什么话?” “...” “朱大人?” 宋植睁开一只眼,发现朱吾世已经进入了深层吐纳... ... 沉默的修行枯燥乏味,夜幕随之悄然降临... 今夜万里无云,浩瀚的星空下,成群的山川化为银峦叠嶂,其中宽阔的南香河上一艘巨舫正在孤独地航行。 宋植缓缓睁开了眼,看着昏暗的房间,伸了个懒腰唤醒了僵硬的身板。 “他人呢?” 宋植起身站起,发现本来和自己比邻而坐的朱吾世已经不见了踪影,于是向门外走去。 推开门,宋植顿时两步来到了桅栏旁,看着眼前的美景出了神。 月光徜徉在河面上,波光粼粼如星河般壮阔,流水激荡在船侧的声音是那么好听又神秘,眺望着远方的群山,秋风也很微凉。 “这家伙人呢?” 宋植看到甲板上已经有不少人影在走动,想必都是出来透气或者赏景的船客。 小步走下阁楼,宋植也来到了甲板上,龙舫巨大且稳固,即便是逆流而上依然没有丝毫摇晃起伏,如履平地。 双手负在身后,宋植悠闲地在船上散着步,顺便寻找着那道熟悉的身影。 很快,宋植便在船尾看到了朱吾世,此刻的他正聚精会神的盯着另一个人,站定如松。 宋植悄无声息走进了些,这才发现朱吾世是在看别人钓鱼,这是一位正提着一根简易的竹竿专心的垂钓的老者。 宋植心中顿感疑惑:这船虽然开的不是很快,但是这样能钓到鱼吗... 想到这宋植走到朱吾世身旁抬起手肘拱了拱他的背,打了个招呼。 朱吾世看的很认真,直到被宋植提醒才回过了神,于是抬起手指比了个噤声的声势,继续看着老者操作。 啪! 突然,老者大手一挥,在宋植惊讶的目光中一尾蓝色的肥美鲤鱼便被他提出水面。 老者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鱼头放入自己身边的篓子中,脸色也从严肃转变为笑呵呵的,回头望来。 “年轻人,老夫看你观察半天了,是不是想上来玩一把?” 朱吾世平常除了磨炼祖传的炼狱术式,为了让自己浮躁的心归于平静,他还喜欢钓鱼,所以途径此地看到老者钓鱼的手法高超,忍不住驻足多看了两眼。 不过他还不至于借用别人的鱼竿,当即笑着准备摇头婉拒。 但是老者却已经先一步站了起来,将盛放鲤鱼的篓子系紧后指了指地上的竹竿,说道:“这杆也不值钱,你们用完后记得放在这里就行了,老朽就先告辞了。” 说罢这垂钓老人便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朱吾世和宋植相视一笑。 宋植走到了竹竿边,发觉线头的饵料并非食物,而是一条栩栩如生的小鱼,有些不解的问道:“这么湍急的水流也能钓到鱼吗?” 朱吾世也走了过来,对于垂钓他显得颇有经验,耐心的解释道: “南香河的龙鲤生性凶猛,只会吃移动的食物,反而是在这种行进的船上更容易钓到,这也是为什么龙鲤会显得稀有。” 宋植心中一惊,原来刚才老者钓上来的鲤鱼便是龙鲤,没记错的话不夜城的渔坊一条龙鲤可不便宜,原来还有这种讲究。 宋植来了兴致,一屁股坐到了船檐,将竹竿递给朱吾世怂恿道: “那你就试一试吧,别人都把鱼竿留给你了,如果真的钓到了我亲自下厨煲鱼头汤。” 朱吾世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坐在了宋植身边,却没有接过竹竿而是推回给了宋植:“你钓着玩吧,本王指导你。” 宋植受宠若惊,哪个男人会不想钓鱼呢,只是没想到朱吾世竟然还有如此慷慨友善的一面,于是故作谦让道:“那你呢?” “我?” 朱吾世边说着边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根五米长,乌金蹭亮的鱼竿,淡定的说道: “我凑合一下就行了。” 宋植:“...” 看了眼手里的孱弱竹竿,又看了看朱吾世手里那像是要吊鲸鱼的鱼竿,宋植恨的牙痒痒。 这人真的很差劲,闷骚又欠打。 唰! 朱吾世用力一甩,他长杆上的渔线便迅速飞出十余米,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弧光后坠入水中。 而宋植则是小心翼翼的将渔线原地放下,双手握着竹竿聚精会神的看着河面。 “有了!” 突然一声喝声传出,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龙鲤被扯出水面,在甲板上蹦跶起来。 竟然是宋植开门红,他慌忙的将龙鲤捉住捧在手中,接着对着朱吾世挑衅的挑了挑眉:“鱼竿讲究小而精悍,王爷你到底懂不懂钓鱼呀。” 朱吾世瞥了得意忘形的宋植一眼倒也没有发作,而是飒然一笑单手持着鱼竿,另一只手撑着甲板,目光平静的再次看向湖面。 不多时,一阵袅袅香气便从阁楼上传出,随着龙舫的尾端飘散到夜空中,经久不散... 第一百零八章 风月峡谷 大渊之东,是一片与南香州完全不同的浩瀚平原,广袤无垠天高地远,原始而辽阔。 其中一处仿佛天斧开凿的断崖上,悬挂着一条银色的壮美瀑布,这条银龙长逾千丈,直入深渊而不闻其水声回荡... 这便是大渊国三大奇境之一的神陨瀑。 这处断崖深不可测,人若坠入其中将会被一股强大的引力牵制全身动弹不得,古今不知多少英雄豪杰在此瀑布之上决斗,跌入其中的不乏‘狩’级强者,下场全部都是杳无音信。 神陨瀑布因此得名。 瀑布之上连着一座山谷,从高处看此谷状似瞳眸,谷中塔寨错落,原始的篝火点亮着漆黑的夜色,无处不在的紫红旗帜上渲染着两个大字:东神。 柴火噼里啪啦地响着,谷内却幽静无比,只有晚风吹过绿林发出的沙沙风声,这片被世人称之为‘风月峡谷’之地宛如一片无人之境。 一只鸢尾蝴蝶在夜空中划过优雅的弧线,身后留下点点绿色的荧光,翩翩落在了少女的指尖。 江雅臻低头看着手里的蝴蝶,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她抬头望去,此刻谷内无数的蝴蝶翩飞,空中宛如一片荧光的海洋在阁楼回廊间流淌,悠扬的钟声从寨子深处传来,静谧神秘。 转身看向巍巍高阁,江雅臻的目光渐渐平静下来,一缕愁绪也从眼底慢慢浮现,小心翼翼地赶走指上的蝴蝶,她迈开步子向山谷高处走去。 东神族虽然自诩神血后裔,是坐镇东方的第一大势力,但是碍于族群传统和自身原因,人口繁衍至今只剩有千余人了。 江雅臻登高远眺,她俯视着这片自幼生长的美丽祖地,目光却饱含复杂的情绪,缓缓眨动着眼睛不知所思所想。 “小姐,你回来了!?” 突然,一道惊喜女声从她背后传来,江雅臻回头望去发现是一个比她还小几岁的姑娘,旋即面露惊喜的走了过去。 “阿竹,我不在的时候你过得怎么样。”江雅臻将小姑娘抱在怀中,揉着她的头关心的问道。 “不太好...小姐。” 名叫阿竹的羊角辫小姑娘紧紧地抱着江雅臻,她看着江雅臻的脸,眼角忍不住泛起了泪光。 江雅臻此刻注意到阿竹的眼睛已经不再清澈,似乎有一抹紫光在流转,顿时明白了什么,语气微微变化:“阿竹,你觉醒了?” 阿竹神情黯淡的低下了头,略带哭腔的回应道:“是的。” “小姐...我现在该怎么办呀...” 江雅臻看着阿竹希冀的眼神一怔,抿了抿嘴下意识的躲闪了这道目光,看着一旁的地面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搭在阿竹背后的手指渐渐因为用力而弓了起来。 就在这时,另一阵脚步声从楼上传来,江雅臻看去,原来是两个青年。 这两个青年本来正在嬉笑打闹,当他们看到眼前的江雅臻后立马停下脚步,面露惊讶,互相看了一眼后很快便恢复了原来的表情,其中一位青年向前一步道: “原来是小姐回来了,怎的这么晚回谷,小姐这段时间去哪儿了?” 他看似礼貌客气,实际上既没有行礼,口气也颇为轻佻。 江雅臻眉头微皱,暗暗挺直了身躯回应道:“关你们什么事,哪凉快哪待着去。” 另一个青年赶忙拉了拉同伴,看了一眼江雅臻赔笑道:“小姐回谷是大事,族长一定会高兴的。” 江雅臻不置可否的瞥了他一眼,这两个青年自觉无趣也没多说,绕开了江雅臻踩着木梯继续向下方走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江雅臻眼神微凝,修长的手指下意识摩挲着衣衫,内心不是很平静。 这次她自作主张擅自离谷,周游了大渊几处好玩儿的地方后再次回到这里,她有了更深的感触。 这两个人无论是身份,实力,各样都不如我,可是... 江雅臻叹了口气,拍了拍阿竹的背部柔声说道:“阿竹,陪我上去吧。” 阿竹知道江雅臻也有自己的难处,懂事的点了点头,扶着江雅臻的一条手臂一同向上方走去,动作自然仿佛一位丫鬟。 不多时她们来到了山谷的最高处,这里矗立着一座七层高阁,由金箔纹木雕刻而成,在星空的辉映下显得古老而恢弘。 沿着高阁向远处,百丈石路外便是神陨瀑,龟裂的万年水磨岩诉说着这里发生过的一场场惊天动地的血战。 推开阁楼的门,楼内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油灯在散发着微光,江雅臻来到了属于自己的楼层,在阿竹的服侍下缓缓卸去了自己身上的男装。 “小姐,这件紫色霞披可以嘛。” “...恩” 换上了自己的衣裳,江雅臻看着镜中倾国倾城的美人儿,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反而闭上了眼睛,掩饰那一抹愁容。 这里于她而言,太压抑了。 吱呀、 突然,门被缓缓打开,江雅臻立刻转身望去,发现来人是谁后嘴角这才露出了一抹微笑。 “祖父!” 这是个赤须浓眉的健硕老者,看到江雅臻后他哈哈大笑,挥了挥手示意身旁阿竹先出去。 待阿竹告退后,老者才笑吟吟的走上前来,附身盯着江雅臻的脸笑着问道: “我家阿臻这段时间去哪玩了啊?” 江雅臻托腮咬指,沉思片刻后道: “我去了一趟南方,去了那烟雨朦胧的江南,去过富庶繁华的不夜城,拜访了几个山庄巨观,也游玩了号称无妖的云雾山脉,结果发现那里根本就不是传说那样嘛,我差点死掉了!” “哦?说给祖父听听。”老者露出好奇的目光,坐到了一张椅子上。 江雅臻来了兴致,将旅途的一点一滴都毫无保留的对老者分享,烛火之下一老一少交谈甚欢,江雅臻的心情也慢慢从沉闷中走出。 “对了祖父,我父亲呢?” 江雅臻突然问道,自己回谷父亲应该能早早察觉才是。 老者打了个哈欠,一手撑着桌角不急不慢回答道:“西边的日月神族出了大事,你父亲奉命去调查,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 “危险吗?”江雅臻心中一跳。 “不知道,但是你父亲的实力你还不知道吗?”老者笑呵呵的,一点也没有担心的意思。 毕竟江雅臻的父亲,可是有“神血焚天伏妖魔,双瞳绽极化修罗”美誉的... 十狩之一,瞳狩。 江雅臻听着祖父这口气心里也安心下来,眼神真诚的说道:“祖父,谢谢你。” 老者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道:“谢我什么?” 江雅臻转过头来,腼腆的回答道: “谢谢祖父默许阿臻出谷,我才能见识了这么多.....对了刚才忘了说!” 江雅臻嘴角又露出了笑,开心的说道: “我在云雾山见到了一个有趣的人....” 第一百零九章 入京 哒哒哒、 幽静的林中官道,轻缓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宋植裹紧了身上的布衫,抓着套马缰绳的两只手冻得通红,眼睛被寒风吹得眯起了缝。 距离他们离开不夜城,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十天。 两日前,他们在南香河与东悬河交汇处上岸,从最近的妖狩司驿站领得两匹马后便驰往京城。 因为京城东南方密林绵延,这种多雨时节路面更是泥泞不堪,所以朱吾世便先教会了宋植骑马,这样就可以从近道赶赴京城。 “阿嚏!...” 宋植揉了揉鼻子,此刻已经是秋末,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略显单薄,看着前方单手握缰,坐的端正笔直的朱吾世,宋植悄悄控制着马匹跟在他后方避风。 照顾到宋植马术不精,因此二人行进的速度并不快,朱吾世不时回头望来,仿佛生怕一回头宋植已经摔不见了。 “朱大人,还要多久啊?” 宋植此刻趴在马背上,从没骑过马的他屁股早已被震的生疼,只好保持着这个奇怪的姿势问道。 朱吾世闻言看了看四周的景物,又眺望了一下前方,大声回应道: “就快了!” 话音刚落,伴随着轻拂而过的寒风,蒙蒙细雨悄无声息地飘落而下,树叶、花蕊、泥地、以及斗笠上断断续续传来水珠磕盼之声.... 不多时雨势渐大,宋植赶忙从怀中取出一盛菜的钵子作伞,挡在自己头顶。 “朱大人,在下雨啊!” 朱吾世向后瞟了一眼,接着将被雨水沾湿的长发往后一捋,淡定的回应道: “知道了!” ... 京城,东门。 巍峨的城墙之下,是在雨中赶跑的人们,有些人挑着扁担,踩着泥浆进城内躲雨;有的人衣着华丽,撑着伞三五成群地出城散心,更多的是那些默默无闻,神色匆忙的过客。 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有两道身影正依靠在城门一侧,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其中一个铁塔一般,足有两米高的壮硕青年低下头,疑惑的问道:“黎梦,你这是也在等人?” 名叫黎梦的女子一身黑衣,披着象征妖狩司的紫色披风,闻言点了点头,回应道:“是的,项将军是在等朱候吗?” 项鼎没有回话,而是双手抱胸目光继续看向远方,一言不发。 朱吾世每到一个驿站,便会给京城寄信,两日前他便提前通知今日会返京,所以项鼎和妖狩司派来的黎梦便早早的在此等待了。 黎梦是妖狩司指派接引宋植的,项鼎则是特地来为朱吾世接风。 很快,两道骑马的身影便出现在道路尽头,绕过人群向城门冲来。 “朱哥!” 项鼎铜铃般的大眼一瞪,旋即大声呼唤一声,直接从城下冲出跑进了雨中。 “项鼎!别来无恙啊,哈哈哈!” 朱吾世看到自己的好兄弟迎接自己,爽朗的回应道,挥着马鞭就加速冲了过去。 项鼎离得近,眼疾手快的他竟然一把拉住马嘴上的绳套用力一提,将整匹马的冲势给强行暂停了,接着拍了拍马背将受惊的马给安抚住,抬头笑着说道: “朱哥,你不在的日子我真的无聊死了。” 朱吾世呵呵一笑,从马背上潇洒的跃下,将马绳递给项鼎说道:“给你带了些好东西,你到时候可以回去送给你家妹妹。” 项鼎替朱吾世牵着马,开玩笑道:“朱哥,玩闹归玩闹,你不要企图当我妹夫啊。” 朱吾世假意瞪了他一眼,正准备开口时,突然脸色微变。 他的后方,一匹失控的骏马正在飞速冲来。 宋植本来是慢悠悠的吊在后方,哪知道朱吾世突然加速,自己胯下这匹马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也跟着加速起来。 “驴!驴!” 宋植忙喊出停车真言,结果马儿完全不听他的,反而摇头晃脑的一往无前,眼看就要撞到朱吾世他们了。 “快闪开呀!” 项鼎嘴角一咧,不退反进向前一步两只手掌化为灰色的石掌,狠狠地向马脖子抓去,他的怪力竟然直接将马给按倒了。 但是马背上的宋植就不好受了,坐马可不是坐车,没有安全带保护的他顿时像离弦的弓箭一样飞了出去,一脸懵逼的准备用脸刹车。 说时迟那时快,朱吾世眼神微凝,脚下火光闪动,一个箭步就蹿了出去。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宋植腰肢的时候... 一道身影却抢先一步托住了宋植,正是黎梦赶到了。 将宋植缓缓扶正后,黎梦偏头看向站在一旁... 不远处的朱吾世目光正紧紧盯着地面,重复踮脚放下,踮脚放下的动作来缓解尴尬。 黎梦觉得很奇怪....朱候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 宋植此刻也看向身旁身着紫色披风的女子,她个子不高但是身材有料,年龄不大但是气质成熟,哇哦...斩妖师中也有这种靓女吗? 黎梦看到宋植望来,也转头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张着嘴过了一会才迟疑的问道:“师弟便是宋植吗?” 宋植一惊,师弟? “在下正是宋植,不知姐姐是?” 黎梦听到宋植的声音也是女性的阴柔之声,当下表情更添一份疑惑,不过语气依然温婉:“我叫黎梦,和你一样是来自泉直谷的,是你的师姐。” 宋植眼睛眨动,旋即不敢相信的轻笑了两声。 还有这么巧的事? 这不就是大师兄辗转反侧,日思夜想的梦儿师姐吗?虽然到后面大师兄都没怎么提过了,这其中还有很多宋植的功劳。 “梦儿师姐,久仰大名!我经常听我大师兄秦迟提起你。”宋植毫不留情的直接拿秦迟开涮套近乎。 黎梦莞尔一笑,果然对眼前的师弟更加有亲切感。 “秦迟啊,他现在怎么样了。” 宋植老老实实回禀道:“大师兄被师姐点透后突破化神境,现在已经下山,前往桂王军队报道了。” 黎梦俏脸一红,咳嗽两声道:“师弟,你看了那封信?” 宋植看了眼黎梦的肚子,又不着痕迹的观察了下黎梦的胸部,基本确定黎梦信中说的养胎是假的。 可惜大师兄再也没机会知道真相了。 旋即宋植点了点头,正色道: “恩..师弟虽然看了那封信,但我觉得这不是师姐的错,连我看了都差点把上个月吃的饭给吐出来,只是大师兄虽然读书不多但胜在憨厚老实,师姐莫要因此怪罪他。” 大师兄,对唔住。 黎梦听到宋植这番话顿时笑的合不拢嘴,牵起他的手便往城内走去。 “咱们先进城吧,还有人在等着你呢。” 第一百一十章 雨中分别 巍峨宏伟的城墙之上,横挂着一副巨大的黑木匾额,上书三个银色的大字:白虎门。 匾额下便是京城的东大门,这是一道扇形的巨大拱门,门旁两列戎装甲士肃穆而立,手持长戈静静地监视着人群。 随着熙攘的人流走进拱门,宋植突然感觉到身体被什么东西窥视一般,抬头望去发现原来是拱门之上悬挂的一面古朴木镜,那股隐晦的波动便由其中传来。 “这是用远古神树枝丫制成的照妖镜,有它在,任何妖物鬼物都不可能蒙混进京。” 黎梦见宋植抬头望天,主动向宋植解释道。 宋植闻言顿时心中了然,难怪京城大门只派驻了这些甲士,且不用挨个检验,原来是有这么厉害的宝物。 想必应该有很多高手隐藏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或许就在这城墙之上。 “梦儿师姐,远古神树是什么?”宋植好奇的问道。 黎梦闻言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笑而不语。 过了一会,他们便穿越了宽厚的城墙,而宋植也立刻得到了答案。 一株高耸入云的巨木缓缓从他的视线里浮现,这树恐有数百米高,巨大的枝丫分散开来遮蔽了小半个京城,金黄色的叶片如龙鳞密布,令人敬畏且震撼。 之前从林中骑行时候他便远远看到过这树冠,当时他还以为是一座山,哪能想到竟然只是一棵树的叶冠。 “我滴妈呀...好大一棵树!!!” 和大多数人第一次见一样,宋植也被惊住了,如此巨大的树木简直毁灭了他的三观。 此刻朱吾世从身后靠了过来,他的目光眺望着远处的巨木,负手感慨道: “大渊国能成为坚持到最后的人国,啧啧,这株远古神树居功至伟。” 宋植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眨了眨眼道:“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大的树居然就扎根在京城里。” 黎梦摇了摇头,替朱吾世解释道: “严格来说并非如此,京城设有东、西、南三座城门,远古神树师弟你看着近,其实它的主干是在城墙之外,紧贴着京北的皇宫,所以京城未设北大门。” 宋植这才收回目光,暗道这个世界也太魔幻,竟然存在有比山还高的树。 不过自己体内的妖狐,生前体型也非常巨大,那狩得有多强才能讨伐这种存在。 黎梦此时撑起伞罩住自己和宋植,又回头看了眼朱吾世和项鼎,问道: “朱大人,我现在带宋植去妖狩司报告,您呢?” 离得更近的项鼎抢先回应道:“那不正好嘛,我和朱候也要回府,既然顺路就一同走吧。” 朱吾世:“也好。” 与宋植想象的繁华喧闹,人声鼎沸不同,从东大门进来后的街上没有不夜城里那些杂耍的戏班,更没有吆喝的摊贩,京城竟然显得特别幽静。 伴随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街上行人也三三两两,这里的人们穿着锦衣华服撑着纸伞,多是文人墨客一般的打扮,偶有马车经过溅起阵阵水花。 宋植看着石板路两侧的高宅大院若有所思,他已经从黎梦口里得知了,这东城区就是官家府邸和朝廷机构的聚集地,也就是所谓的富人区。 而他们要去的妖狩司,和朱吾世所在的镇国公府处于同一条街的两头。 京城平民多聚集在南城,而西城区则是最繁华的市井场所,大渊国最前卫的发明,最稀有的玩意那里都能寻到,同时那里是酒楼林立,勾栏如织,朝歌宴舞好不热闹。 ... 一场秋雨过后,地面上铺满着随风飘落的黄花紫蕊,预示着万物凋零,寒意愈渐浓。 嘎嘎、 脚下的青石板沾惹着青苔,在这种雨季格外湿滑,宋植与黎梦共处一伞之下并肩而行,相谈甚欢。 很快,几人来到了一处石桥,此处向左便是妖狩司的总司。 而向右行,则是镇国公府。 黎梦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淋着细雨,负手沉思的朱吾世道:“侯爷,那我们就先走了。” 朱吾世闻言一怔,旋即面无表情点了点头淡淡开口: “好。” 说完他再次迈开步子,便和项鼎二人下了石桥,向右方大步而行潇洒离去。 宋植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本来他是想离别的时候对朱吾世一路的护送表达感谢,没想到朱吾世竟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这么走了。 这个世界都不讲客套的吗,还是就他这样? “...” 宋植缓缓收回手,这时一旁的黎梦拱了拱宋植:“师弟发什么呆呢,咱们也走吧,雨大了。” “恩。” 妖狩司作为大渊国最重要的机构之一,近千年培育了不知道多少杰出的斩妖师,其中许多都是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人物。 而京城总司作为斩妖师的大本营,立有三部九支,统辖着整个大渊国的斩妖师调动,更是有‘狩’亲自坐镇。 这条街道名叫白马街,向左行尽头便是妖狩司的总司所在。 宋植行走在雨幕朦胧的街道上,面对即将来到全新的环境,即便是善于交际的他内心也略有忐忑,幸好身旁的梦儿师姐给了自己一股熟悉的感觉,缓解了这份紧张。 滴答滴答、 雨滴打落在纸伞上,宋植悄悄的放慢了脚步望身后看去,那一道黑色的身影隐约还在,依然是背对而行,身躯挺拔步伐沉稳。 叹息一声,宋植收回目光加快脚步追上黎梦,本来准备挥挥手的心思也没有了。 就在宋植回过身的下一刻,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朱吾世的脚步渐渐停下,也转身望去... 他平静的目光的穿过层层雨水,看向那道头戴斗笠,白袍随风摇曳的消瘦身影,眉头微皱不知所想。 “朱哥,我刚可没说话,但你得告诉我这女孩儿谁啊?” 项鼎此刻一条手臂搭在朱吾世肩膀上,沉闷的声音在朱吾世头顶响起,语气充满着好奇和玩味。 朱吾世冷哼一声,但是眼神却变得耐人寻味,缓缓开口道:“呵呵,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了,这可是有个神奇的家伙。” “神奇?”项鼎有些懵。 朱吾世没有再说什么,回身继续向街尾走去,边摇头边喃喃自语道: “竟然有些不习惯......”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朱候回府焱狩现 这是一座古旧却大气的府邸,纵使岁月悄然流逝而去,那牌匾上如烫金烈火般书写的‘朱府’二字依然熠熠生辉,不可直视。 朱吾世与项鼎告别后,便向自己阔别近三个月的宅邸走去。 朱府门前设有两名气势沉稳的侍卫,从二人身上隐约发出的压迫力可以看出都是化神境的修士,虽然化神境算不上高高手,但用来当门卫可见其底蕴之深。 两名护卫早就发现了雨中的朱吾世,现在看到朱吾世向这边走来,忙抱刀躬身相迎: “恭迎侯爷回府。” 朱吾世拾阶走到屋檐下,一阵淡红色的火光从他的身上缓缓浮现,眨眼间原本湿透的衣衫和头发便被烘干。 点了点头,朱吾世便推门而入,进到了府内。 踏入宅邸,入眼便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前院,院中的池塘上点点涟漪扩散开来,雨打芭蕉的声音清脆悦耳。 在朱吾世的身前,已经有一道孱弱的身影坐在躺椅上,似乎是在欣赏着池景。 这是一位少年,他有着同朱吾世一般的橘发金眸,此刻并没注意到身后来人,那双眼睛直直盯着池塘中游动的红鲤鱼怔怔发呆。 朱吾世在他身后默默的观察了许久,最后只是叹息一声,挪动脚步顺着藤蔓缠绕的木廊向内院走去。 躺椅上的少年余光这才瞥见朱吾世,只见他的表情微微一变,却也没有开口说话,目光转而继续死死盯着池中的红鲤,期待着它的下一次跃水而出。 朱吾世低头沉默,来到内院以后的他摇了摇头,眼睛里有些忧愁。 赏雨的少年名叫朱洪辰,是他的胞弟,与生来强大的自己不同,这位胞弟自幼体弱多病,甚至都没能觉醒体内的太上神焱。 时至今日,试过无数办法,且已经成年的朱洪辰几乎已经断了觉醒的可能性,即便父亲从来没有因此贬损他,自己也很少在他面前提起修行方面的事情,这个弟弟还是魔怔了。 曾经那个将“没事的”挂在嘴边的乖巧弟弟,逐渐变得偏执起来,兄弟二人间的隔阂越来越深,以致于再也没有了交谈,成了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想到这,朱吾世又叹了口气,该做的自己当大哥的都做过了,很多事情并非他能决定。 “大哥!?” 突然,一声甜美的声音传来,朱吾世听到这声呼唤眼前一亮,转头望了过去。 不远处一道靓丽的身影甩开侍女的手,向朱吾世飞奔而来,一下扑倒在朱吾世怀里。 “大哥,你怎么这么久才回!” 朱吾世宠溺的摸了摸妹妹的头,笑着回应道:“大哥收到密诏,有一项任务非我不可。” 怀中的女子面容姣好,尤其是那双眉毛和朱吾世一般非常浓,除了俏丽之外还有一股蓬勃的英气。 她的名字叫朱朴囡,取名为囡的意思便是巾帼不让须眉。 “什么任务,危险吗,大哥你没受伤吧?” 说着,朱朴囡便装作检查伤口一般摸索起来,朱吾世则是笑了笑:“倒也不危险...” 这时,他突然想到了长生道观自己差点身死的那一瞬间,又补充道:“只能说很刺激。” “刺激?” 朱朴囡表情精彩起来,问道:“哪里刺激了,待会可得跟囡囡好好讲讲。” 二人边走边聊,向府邸深处走去,朱吾世突然问道:“洪辰最近怎么样?” “恩...就那样吧。”朱朴囡观察了下朱吾世的表情,接着说道:“二哥似乎越来越孤僻了,连我跟他说话都不搭理了。” “这样么...” 朱吾世眉头微皱,让弟弟恢复正常的办法父亲都尝试过了,为今之计只能靠他自己想通了。 “对了,大哥给你买了一些衣物。” 朱吾世想到了什么,从随身的布囊中拿出了从不夜城所带的衣物,递给了朱朴囡。 “这是不夜城特产的月光纱,你应该会喜欢的。” 朱朴囡兴奋的捧过衣物,女子爱美自古如此,她对这些精致的衣物简直爱不释手,低头趴在轻纱上一顿猛嗅。 “咦!大哥这布竟然有股清香......好香啊~你闻过吗?”说着,朴囡便将手中的羽织递向朱吾世,一脸陶醉。 朱吾世闻言也有些好奇,于是接过衣角轻嗅,顿时一愣,眼底顿时露出满满的疑惑。 这...这不是宋植身上的味道么... 是了,这羽织正是他当时试穿的,这香气竟然经久不散? 朱吾世赶忙放下羽织,摸了摸妹妹的头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喜欢就好。” 这可是你哥花五十两黄金请的模特,为你加持的清香。 “父亲在府内吗?” 朱吾世已经走到了宅邸里面,时而有路过的家丁和卫士同他招呼,他看了眼最深处那间紧锁的书房问道。 朴囡依然双手捧着衣物在脸前陶醉,她微微颔首回答道:“父亲在书房呢,大哥是要去请安吗?” “恩,有些事情我要同父亲说。” 说罢,朱吾世看着朱朴囡开心的样子微微一笑,抬脚向书房走去。 朴囡见朱吾世去见父亲,便一蹦一跳的向自己闺房跑去,迫不及待的想试穿新衣服。 嘎吱、 推开书房的门,一位中年男子已经在其中等候多时了。 这个男人身材高大,不仅没有中年脱发,那浓密的橘色长发甚至比朱吾世还茂盛,一双金眸开合间仿佛猛虎凝视,不怒自威。 这便是统领京畿十五万甲士的镇国公,同时也是位列十狩的超级强者。 焱狩:朱彻。 看到朱吾世,很容易便能想象出这男人年轻的模样,难怪那缘清茶楼的虞老板会将二人背影看重,父子二人简直如出一辙。 “父亲。” 朱吾世从背后关上房门,低头开口道。 “世儿,为父在你身上看到了一丝颓气。” 朱彻偏头往来,看着朱吾世低头的样子有些讶异,开门见山的说道。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朱吾世从小便展示出属于朱家男人的魄力,不仅潜力极大,并且再刻苦的修行他都从无怨言,虽说拿到王侯封号后有些眼高于顶,但是这股接近自负的性格也是他这种应运而生的强者应该必备的。 怎么出了一趟远门,整个人精气神都萎靡了? 朱吾世抿了抿嘴,突然将腰间的黑刀焱墓给卸下,上前双手捧起奉出: “父亲,吾世不配用此刀。” 一百一十二章 父子谈心 朱吾世说出心里话后,便默不作声地作献刀状,驻足在原地等待着父亲开口。 房间内顿时安安静静。 焱狩朱彻审视着眼前的长子,那双看似威严的金眸中并没有半分失望,半响后,他才若有所思的缓缓上前,单手将焱墓给拎了起来。 感受到手里黑刀的离去,虽说是自己主动献出,但朱吾世心中依然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世儿,你觉得...这焱墓是什么?” 朱彻将焱墓横在眼前,他目光紧盯着刀身那道杀气凛然的金线,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朱吾世一愣,沉吟片刻回答道:“焱墓是上九狩刃,更是我们朱家的传家之宝,拥有成为‘狩’天资的后人才能执配,我...目前还不够格。” “呵呵,哈哈哈哈哈...” 朱彻听完这番话大笑起来,随意的将焱墓拍在一旁的桌上摇了摇头说道: “祖训确实如此,但你有没有想过,我朱家早已不似八百年前那般繁荣,尤其这最近一百年分脉更是凋零殆尽,几乎是一脉单传...” “所以说时代变了,吾儿。” 朱彻说到这,伸出一只手拍了拍朱吾世的肩膀,丝毫没有平日里作为镇国公那严厉的架子,此刻的他只是一位与儿子谈心的父亲。 “世儿,你自出生起便没有见过祖父吧。” 朱吾世没想到父亲会说起这个,确实如父亲所说,自己记事起便只有父母两位长辈,甚至连一个叔伯都没有。 朱彻叹了口长气,转身坐到了书房内的太师椅上,目光向旁边的座位瞟了一眼。 朱吾世心领神会的也坐了下来,端正的聆听着。 朱彻双手交叉放在嘴前,看着朱吾世那张年轻而彷徨的脸,语重心长的说道: “世儿,为父曾经也同你一样,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却在某一个瞬间失去了一切动力。” 朱吾世目光微变,从小到大父亲在他印象中都是神功盖世,仿佛无所不能的存在,即便是在母亲病故后也远比他们兄妹三人表现的更坚强,这还是他第一次听父亲提起自己的往事。 “当时我比你年岁还轻,那两年对我来说很难熬,因为我的大哥和二哥相继殉职,你的祖父便提前将焱墓传给了我,这让我心中感到慰藉,于是痛下决心刻苦修行几年内斩妖无数。” “当我突破仁王境时,我第一时间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去通知你祖父,可是当我赶回京城时却突闻噩耗,原来你的祖父败给了一只妖物,落得尸首无存。” 朱彻看了眼朱吾世。目光和蔼:“那一天我抱着焱墓在门口坐了一天,偌大一个朱家只剩下了我一人,我完全不知道能否承担得起这份荣耀....” “幸好那时候碰到了你母亲....” 朱吾世面色紧绷,仔细地聆听着父亲的话语: “人力终有尽时,为父现在的高度你未来是一定能达到的,甚至会比为父还要更强,看来这次任务你是遇到了不可力敌的强敌,能活下来已经是先祖保佑了。” “父亲...”朱吾世看着父亲,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言语。 原来实力强大,权柄滔天的父亲,年轻时的过往竟然这么悲惨。 “所以世儿,这焱墓是把趁手的兵器不错,但更多是只是父亲对儿子的寄托,拿着它就一定要活下去,懂吗。” 朱彻凝视着朱吾世,只有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异常严肃。 朱吾世抿了抿嘴,但是并没有马上拿起焱墓,而是郑重的回答道:“儿明白了,但是我想等突破二品后再佩它,在这之前暂由父亲保管吧。” 朱彻笑了,轻轻拍了拍朱吾世的脸: “好,就这么说定了!” ... 就在朱吾世和父亲坦诚交流时,白马街的另一边,宋植也跟随黎梦来到了妖狩司。 这是一间占地巨大的中古式庭院建筑,她们没有特地绕远路到正大门,而是就近从一个后门进入。 “黎梦,这位是?” 守门一位紫披斩妖师突然伸出手挡住去路,他国字脸眯眯眼,看起来一脸正气。 “刘兄,这位是新晋的同僚,我现在是带他进去报道。”黎梦客气的抱了抱拳,对着眼前的男人柔声开口。 这男人名叫刘正义,进妖狩司已经十五年了,中间执行过大大小小数十次任务,其中不乏讨伐兆妖的战役,竟然全部功成身退。 这其实不算什么稀罕事,但怪就怪在他十五年都维持在刚进妖狩司的化神境初期实力,能做到全程无伤简直闻所未闻,简直就是个气运之子。 考虑到他年纪不轻了,这实力早晚还是会死在外面,妖狩司便人性化的召回了他,从此负责在这儿看个后门,当个吉祥物。 “可有什么信物凭证?”刘正义没有轻易将手放下,目光打量了一下宋植说道。 黎梦面露难色,她也只是日前才接到上司的指令,让她今天去城门处接引一位叫宋植的泉直谷师弟进妖狩司,没有什么凭证。 “刘兄,我是奉孟鹤执事的口谕,今日从城门接的人,他是我泉直谷的后辈,根正苗红没问题的。” 说着,黎梦将宋植向前拉了拉,宋植立马心领神会的抱了抱拳: “刘师兄好。” 刘正义听到这声招呼微微一怔,妖狩司内都是同僚关系,不存在师兄师妹的,不过...这姑娘声音还算好听,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黎梦也哑然失笑,帮忙解释道:“宋植,这里可不是宗门,不能叫人师兄的。” 宋植有些愣住,来这个世界后他师兄师姐喊习惯了,正准备重新问好时刘正义摆了摆手: “行了,不必多礼。” 妖狩司确实经常有这种接应入门的情况,刘正义也不会真的为难黎梦他们,看了看宋植脸上的面饰他眉头一皱问道: “为何戴个面具。” 黎梦也疑惑的望来,这宋师弟不仅身材清瘦,那说话口气虽是男儿,但声音却柔若清风,更似女子。 宋植看到二人盯着自己顿时感觉全身不自在,自己这脸每次被看到,就如蝴蝶煽动翅膀,最终的下场就是社死。 “愣着干嘛呀师弟,额...莫非你的脸上有胎记?” 黎梦见宋植半天没有动作,话说到一半突然脑补起来,还以为宋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抬手捂着嘴巴不敢再说了。 唉,黎梦师姐和这个国字脸大叔看起来还算靠谱。 应该不会到处乱说的吧? 想到这,宋植轻轻抬起一只玉手拨开额头的发丝,在黎梦好奇的目光中轻轻揭开了面饰...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十狩的由来(欠章) 随着面饰被摘下,这张倾绝天下的面容再无遮掩。 冷风拂过,让宋植本就白皙的脸颊更添一份寒霜,配上那双狭长妩媚的丹凤眼,素色的薄唇微抿,鬓发飞扬间清冷如仙。 雨声依旧嘀嗒,在场无人言语。 刘正义的国字脸微微后仰,那双眯眯眼中看不清神色,反而是一旁的黎梦美眸睁的浑圆,伸出一根手指点着宋植的脸,嘴巴微微发颤一副说不话的样子。 宋植尴尬的抓了抓脖子,很快又将面饰给戴上了。 “刘兄,我们可以进去了么。”宋植见黎梦没开口,便转头看向方脸大叔。 “请便。” 刘正义将拦着的手放下,向后退了一步。 “师姐,咱们走吧。” 听到宋植的提醒,黎梦这才回过神来哦哦了两声,低下头走在前面。 见黎梦此刻俏脸微红,只顾埋头行走和刚才判若两人,宋植感到有一丝奇怪。 进了后院以后,二人在辗转相连的回廊中穿行,身边是宽阔的道场,也有巍峨的高楼,时而可见便衣的武士或在修行,或在交谈,人数不少。 但是梦儿师姐都没有介绍,他也不知道现在是去干嘛。 他此次来京,表面上是妖狩司让他来学习功法的,不过他从朱吾世那里已经了解到这实际是皇上的旨意,所以不会这么简单。 再说了,功法他都已经有了。 “师姐,咱们现在是去哪里?”宋植忍不住问道。 “啊!我先带你去安顿下来,后面的事情可能要等孟鹤执事回司再交代,师弟先跟我来吧。” 黎梦话语急促,说话间不停瞥向宋植的脸。 宋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没想到负责接洽的最终竟还是妖狩司,执事?那就是二品高手了。 “那个...师弟你的脸...”犹豫了半天,黎梦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宋植一愣,笑着反问道:“我的脸怎么了?” 黎梦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看了眼别处:“没什么,就是觉得师弟很可爱。” 可爱? 宋植懵了。 比被说娘更能让直男破防的是,夸他可爱。 宋植急了,正色严肃的说道:“师姐此言差矣,怎可以貌取人呢,师姐是没见过我勇猛的一面。” 黎梦听到这话笑了,回头看向宋植,她银齿轻咬舌尖,眼神略微发生了变化。 不知为何被师姐这么一看,宋植浑身一个寒蝉。 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妖狩司腹地,这里有一座楠木黑石所建造的巨大鹿台,两支巨大的黑白旗帜矗立在下方飘摇不止,显得格外大气。 “这里是法殿,也是司卿的住处,师弟平常不要来此。”黎梦看到宋植不断张望,提醒道。 宋植收回目光,好奇的问道:“师姐,司卿是什么职位?” 黎梦看着宋植就像看当年懵懂的自己,于是耐心的解释道:“妖狩司卿,便是我们妖狩司的掌舵人,十狩之一的裂狩大人。” 宋植倒吸一口凉气,他初听还以为是个文职,没想到司卿竟然就是妖狩司的老大,十狩之一的存在。 从鹿台前走过,二人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座小院中,几株翠竹扎根在此,一张石桌后便是间简陋的草屋。 “师弟,你就暂住在此,孟执事回来后我便让他来找你” 黎梦说着捡起身边的大扫帚,帮着扫起了门前的竹叶。 宋植左右看了看,院子虽小却有几分禅意,住的一定相当舒服。 见黎梦没有急着走,宋植刚好也有些问题想问,便搬出两张小凳邀请黎梦坐在屋檐下赏雨。 “师姐,咱们妖狩司有几位狩啊?” 黎梦眨了眨眼睛,回答道:“只有两位。” “只有两位?” 宋植面露不解,伸出一只手掌接着屋檐渗下的雨水,分外享受这种冰凉的感觉,接着问道: “是裂狩和宗主么?那么其他的狩呢。” 黎梦抱着膝盖,双眼看着宋植接水的姿势怔怔入神,回应道: “十狩自然是各司其职,对抗妖物的不只有我妖狩司。” 宋植耳朵竖了起来,十狩的威名从他刚进入泉直谷便如雷贯耳,但除了玉狩也就是宗主外,他还没见过第二个,自然十分好奇。 “师姐给我讲讲呗。”宋植覆掌抖落雨水,将斗笠轻轻摘下放在一边,学着黎梦的样子抱着膝盖等着听。 黎梦呵呵一笑,思索片刻后拖着下巴说道: “大渊可以划分为东西南北中,五大部分。” “妖圣不可踏足大渊,因此妖物在大渊不敢放肆,也只有兆妖能掀起大的风浪,而十狩便是维护一方安定的保证。” 宋植点了点头,这些他在泉直谷就已经听过了,十二位兆妖虽然有屠城的实力,但是大部分是非常忌惮狩的,因此才很少发生惨绝人寰的事件,除非狩身死否则不会轻易现身。 黎梦继续开口: “守卫皇城的是焱狩大人和裂狩大人,除非重大灾难,这两位大人是不会轻易离开京城的。” “镇守西边的是霸狩所在的日月神族。” “镇守东方的是瞳狩所在的东神族。” “镇守南方的是龙狩桂王爷...只不过桂王需要扼守边境,也就是天下第一妖穴无寂岭,无暇分神后方,所以南部设立有妖狩司的分司,由玉狩大人代为镇守。” “北方则是定仙山的阳狩,听人说起是一位非常厉害的前辈。” 宋植手指敲打着膝盖听得入迷,却发现黎梦没有继续说了。 “师姐,还有三位没说呢。” 黎梦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另外三位比较神秘,我都是听其他斩妖师交谈得知的,知道的很少。” “说来听听嘛。” 讲故事怎么能断呢,这样好吗?这样不好。 “好吧,但是我说的话不一定对,你听听就好。”黎梦看到宋植很好奇,就接着说了。 “关于阴狩,师姐是真的不了解,只知道这位大人性格古怪,而且年纪只比最年轻的玉狩大人大些许。” “天狩...听说是位无拘无束的浪客,是十位狩中年纪最长的。” “至于冥狩...” 黎梦陷入了思考,似乎是在回忆同僚闲谈时的只言片语。 “冥狩,他好像不是大渊国的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老爷爷召见 “这是什么意思?” 宋植很惊讶,这和他在泉直谷上的历史课有些出入啊。 天地大变不到千年,最强盛的太初古国、飞凰皇朝等相继覆灭,所幸扶非横空出世,以压倒性的优势击溃了当时的三尊妖圣,依靠远古神树苟延残喘的大渊国才苟活下来。 于是大渊国充分利用这三百年的时间,幸存的强者前所未有的团结。 功法被整理共享,成立了妖狩司培育了大量高手,各大族群迁移到大渊四方镇守,这才在扶非消失后也能保全人族。 这都一千年了,大渊外还有活人呢? 黎梦看到宋植惊讶的模样,解释道: “大渊国的北方,原本太初古国的残垣废墟中还生存着相当数量的人族,他们都是太初国的后人,不愿归化大渊,我朝称呼他们为北境部落。” 宋植一愣,反问道:“可是大渊国之外不是有妖圣吗,这些人不怕死?” 说出这句话,宋植又想到什么,补充道:“还是说他们太强了?” 黎梦被问得一脸纠结,作为女生她其实很少和别人谈这些历史,都是听个热闹罢了,不过关于北境她还是有些了解。 “流星天降,坠于北海,也就是紧挨着太初古国,那里的人是第一批觉醒的,说比内陆人更强也没有错吧...不过这不是原因。” “好像是因为北方的那尊妖圣很特殊,它不是当年始祖三圣之一,而是扶非上神死后才立的新圣,接受了北境部族的祭祀,达成了平衡。” 宋植眨了眨眼睛,虽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但是他似乎猜到是谁了。 不会就是体内这个忌惮这忌惮那,生怕被古祖闻到骚味的狐狸吧... 照这么说它还是个妖界带善人咯? “所以北境部落强者也很多,并且和大渊有些合作,冥狩既是他们的部族统领,也是我大渊的十狩,不是那么容易灭亡的。” 说完,黎梦竖起一根手指,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撒娇起来:“以上都是我听说的,如果哪里说错了不要怪师姐哦。” 宋植额了半天,不明白师姐何故突然油腻。 既然从师姐口里了解到了这么多,宋植请咳两声后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着雨道: “雨变小了呢,师姐。” 黎梦看着瓢泼的雨水,心里腹诽:这小东西是在赶我走呢。 于是黎梦也识趣的站起身来,透过宋植面饰与脸颊的缝隙狠狠地瞟了两眼,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滴答滴答、 雨一直下,宋植站在屋檐下,看着满园绿色思考着什么。 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宋植回想着刚才梦儿师姐的话,敏锐的他捕捉到了一个信息。 “西方...日月神族。” 宋植呢喃自语,脑海中又联想到了妖狐和宗主的话。 她们都很关心一个问题,就是自己从哪来,是哪个世家的。 重新坐回板凳上,宋植脱下靴子挽起裤腿,将两条细腿伸入雨中摇晃。 “没猜错的话,我这具身体应该就是这日月神族的人了。” “如果真是这样,西边的人为何会倒在南方呢...” 转眼到了第二天清晨。 宋植正坐在屋内的床榻上静坐,自从发现身体可以过滤掉黑色浊气后,宋植便陷入了贤者模式,除了吃饭睡觉拉臭臭,就是盘坐吐纳。 “这种感觉从来不曾有~左右思绪每一天呼吸...” 宋植吐出一口白雾,缓缓睁开了眼。 自从突破化神期后,他的灵力较之前已经涨了三倍,召唤出的光甲也不再是虚幻,而是凝实的跟真的一样,除了强化自身以外还能抵御一定的伤害。 摸了摸胸口,宋植眉头微皱。 这长生锁上的太上神焱,目前还是不知如何调度,而且昨夜他准备解封狐灭万生诀的新术式,却发现镇妖环没反应。 看来一切得等狐狸苏醒,希望不要太久,这都一个多月了。 这时,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响起,宋植闻声赶紧下床穿鞋,向门口迎去。 心想多半是那孟执事来了。 刚把门推开,宋植准备已久的礼貌微笑僵住了,赶忙探出头左看右看。 奇怪!人呢? “我在这呢。” 突然,身下一道稚童的声音传来,宋植这才低头望去,发现原来是个束发簪的小男孩,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模样。 小男孩此刻鼓着嘴一脸愤怒,似乎是对宋植无视自己很不满,学着大人模样叉着腰仰望着宋植。 宋植眼睛眨巴了两下,露出了问号表情。 这谁家孩子跑出来了,不是,这么庄重的地方为什么有小孩子啊。 宋植缓缓蹲了下来,当他看着小男孩的嘟嘟脸因为撇嘴而显得更有肉感,突然笑出了声。 “你笑啥?”小男孩问道。 宋植边笑边抬起手,想去捏捏小男孩的胖脸,不料却被小男孩闪身躲开了。 “不要用你的臭手碰我。” 宋植一愣,然后讪讪的收回了自己手,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这还是第一次被嫌弃。 不知道为何,被嫌弃的他竟然感到有些欣慰。 多年以后这位小男孩每每回忆此事,都后悔不已,他现在还不知道眼前戴着面具的怪人,会成为自己今后心中那无法磨灭的白月光。 “小家伙,你来干嘛的。”宋植觉得小男孩怪有趣的,笑嘻嘻的问道。 小男孩这才想起正是,有模有样的正了正衣襟,一脸认真说道: “我叫谷获。” 宋植被他说得一愣,忍住笑意道:“所以谷获仔,你是来找我的吗,还是迷路了?” 谷获小胖手指了指宋植,点了点头:“我就是来找你的。” “找我干什么?”宋植微微一笑。 谷获被面饰后那双似水清澈的眼睛盯得有些害羞,扭头看向别处说道:“老爷爷要见你,跟我走吧。” 宋植面色微变,看向这孩子的目光也变了。 来了么? 宋植自见到黎梦起,就知道这趟来京绝不会仅是进入妖狩司这么简单,背后一定有对他很好奇的人物在推动,否则朱吾世怎会拿着圣旨出京。 老爷爷是谁? 皇上是老爷爷? 宋植站起身,目光渐渐凝重起来,看来关于这具身体的真相今天有机会了解了。 “谷获仔,我们走。” 小男孩没想到宋植问都不问老爷爷是谁,本来到嘴的:不告诉你四个字顿时无处安放,哼了一声转过身向雨中跑去。 宋植则是不紧不慢的撑起一把纸伞,慢悠悠的跟在小男孩身后。 看着谷获屁颠屁颠的背影,还有那双分外滑稽的小短腿,宋植会心一笑,接着小跑两步替他遮挡住细雨。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再见宗主心态血崩 钦天监。 这是一座拔地而起几百丈的雄奇建筑,八角雕龙宝顶直指苍穹,作为千年大渊国最重要的机构,负责占凶吉、观国运、定历遣将大事。 也是唯一一个修建在皇城内的要司。 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正从巍峨高楼中缓缓走出。 他在阁前驻足,深邃的目光望向高耸城墙外,那阴云密布的天空。 “监正大人,您这是?” 钦天监前有两列重兵把守,此刻一名披坚执锐的甲士统领上前一步打起招呼。 他身着紫金甲胄,腰配龙柄绣纹刀,乃是皇城禁卫军左统领,货真价实的一品高手。 负责守卫钦天监十来年了,他与这位监正大人已算颇为熟识,这还是第一次见监正将那头斑白长发梳理齐整,不免有些惊讶。 监正嘴角一笑,苍老的手将身上的大氅抖了抖,转头问道: “伯恒,老夫今天看起来可有精神?” 这字号伯恒的左统领受宠若惊,立刻抱拳回禀道:“监正今日穿着大气体面,自然是极有精神的。” 他有些好奇监正这是要去见谁,不过能做到左统领,他清楚哪些该问哪些不该问。 监正呵呵一笑道:“时候不早了,走了。” 说完,老者便大步向宫门外走去,那些负责宫里外登记的太监们,平日连皇子公主都抓,此刻一个屁都不敢放,老老实实的站成一排看着他潇洒离去。 京城里,宋植跟着谷获已经出了妖狩司。 街道上人流汹汹,宋植和小屁孩沿着街边走,躲避着街道上的马车牛车。 “京城人真的好多啊。” 越离开东城区,宋植越感觉到京城的热闹,即便阴雨绵绵街上依然行人如织,走了很久后宋植有些担心这小子迷路了,问道: “咱们这是去哪啊,你没忘吧。” 谷获抬头望来,骄傲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我又不是靠脑子,是靠鼻子认路的,厉害吗?” 宋植咳嗽两声,默默比了个六的手势。 又走了半天,宋植感觉这个方向人慢慢地少了些,热闹的声音都留在了身后。 他抬头望去,吃惊的发现视线的尽头浮现出一道朱红色,高耸的城墙。 城中之城...这应该便是皇城了,他们现在是要进皇宫? 真的要入宫了?就现在? 宋植握伞的拳头微微用力,一种紧张的感觉从心里出现,话说自己前世还没来得及去故宫旅游... 就在宋植给自己打气的时候,谷获终于抬起了头,响亮的叫道: “到了!” “到了?” 宋植一懵,发现小家伙停在了身旁的一处矮院前,这墙只比宋植高一点点,灰砖烂瓦很有年头了。 “你没有走错吧?”宋植倒退两步看了看惊疑不定,怎么看这都只是一间平房,召见自己的不应该是什么大人物么,这算怎么回事。 谷获没有管宋植,上前直接推门。 门并没有锁,小家伙一用力就开了,而宋植透过门缝竟然看到了...一片菜园。 宋植见谷获跑了进去,也渐渐挪动脚步向里走去。 这庭院不大,宋植看着地里种的大白菜有些发愣,这露个菜屁股的疯狂种法怎么眼熟呢... 摇了摇头后他穿过菜地,绕过石门屏风,来到了室内,刚一踏入宋植便愣住了,仿佛心脏骤然一停。 屋内的案几旁小家伙正端正的站着,桌边一位长眉白须,慈眉善目的老者侧过头望来,对着他微微颔首。 但宋植却看向老人对面那道熟悉的身影。 素衣白袍,利落的马尾和那腰间的碧绿长剑,以及这清冷绝尘的气质... “宗主!” 宋植忍不住呼唤出声,说完以后接着对老者行礼道:“老前辈!” 魏安然听到宋植叫宗主,这才回头望来,上下打量一番后笑道: “原来是宋植啊,一段时间不见,你似乎变了很多。” 宋植本来有些紧张,但看到宗主在这里瞬间感觉轻松了很多,缓缓上前说道:“没想到宗主竟然在这里,弟子真是喜出望外。” 魏安然磕了口瓜子,拍了拍身边的蒲团说道:“坐过来吧,你戴着面具做什么。” 宋植见老者只是和蔼的笑没有做出反应,便挂上礼貌的微笑小步上前,缓缓揭下了面饰。 他刚一坐下,魏安然的手就捏上了宋植的脸,语气中充满着诧异:“哎哟宋植!你这是怎么保养的,怎么劳累一趟皮肤还更好了,太不公平了。” 宋植赔着笑脸抿嘴不语,总不能说宗主也去吞一颗玉明珠吧。 确实,宗主虽然除了对a外,气质容貌都堪称极品,但是从不保养外加伐妖过程艰苦,皮肤已经不似少女。 魏安然松开宋植的脸,表情突然变得认真严肃,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懂了...是不是那个叫朱什么的小侯爷,唉,原来是这样嘛...” 宋植慌忙想去堵上魏安然的嘴,但是觉得彼此身份这样做有些不妥,两只手在空中手舞足蹈,大声解释道: “宗主你正常一点啊,弟子什么人你不清楚吗?” 魏安然又磕了口瓜子,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道:“人都是会变的。” 宋植放弃了,双只手放在桌下身躯僵硬到笔直,看着老者的目光显得生无可恋。 来之前宋植就准备了一套方案,那就是尽量保持姿态装高手,今天就算是皇上亲自来了也不能表现的任人宰割,尽量多套情报。 结果宋植万万没想到,刚一见面就被身为老腐女的宗主整破防,老实讲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傻瓜。 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老者咳嗽了一声,点了点桌子说道:“玉儿,你先出去一趟吧,有些事情老夫想和这位小兄弟说。” 魏安然听到老者说话,竟然乖巧的点了点头,捧起那盒瓜子缓缓起身,用脚踢了踢宋植的屁股后穿鞋离开。 走时还不忘顺便揪住谷获的耳朵,将他也提了出去。 宋植没想到宗主就这么走了,气氛突然尴尬到了极点。 而且这老头刚才叫宗主什么,玉儿? 宋植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这应该就是宗主时而提起的那位老师了。 老者见宋植低着头不说话,主动的将一杯热茶推了过去。 接着开口第一句话,就让宋植心中震动。 “那狐狸,醒了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 监正与妖狐 宋植下意识的就看向老者,反应过来后迅速移开目光,心中波澜起伏,掌心都渗出了冷汗。 这种秘密被戳穿的感觉让他如坐针毡。 监正两只干枯的手掌缓缓合十,语气温和的说道:“不必紧张,老夫并无歹心。” 见宋植眼神依然闪烁警惕,监正抚了抚自己的白须,主动自我介绍道: “老夫来自钦天监,小友可以称呼我为监正。” 宋植见眼前老者说话和蔼,甚至能听出话语里的客气,虽有疑惑但心也慢慢平静下来了。 换一个角度想,此人知晓自己体内的妖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说明他了解的很多。 “晚辈宋植,见过监正大人。” 宋植学着老者的样子双手合十,有礼的回应道。 监正呵呵一笑,小酌了一口清酒,那双睿智的眼神直直的盯着宋植问道:“宋小友看起来有话要问老夫 说话间监正上下观察起宋植的面容,枯槁的面容和沧桑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这让宋植难免感到有些讶异,要知道即便是在吞服玉明珠前,无论是谁看到自己的容貌都会多看两眼,这老者是目前为止唯一做到心如止水的人。 对这位监正的印象不禁好起来了。 深吸了一口气,宋植大着胆子问道:“监正大人,晚辈想知道为何圣上要召我来京城。” 宋植还不了解钦天监是什么机构,但是既然这监正主动给自己机会问,不如趁现在直入主题。 监正闻言点了点头,讲手中的琼玉酒杯轻放在桌上,耐心的回答道: “是因为老夫禀明了圣上,说想见你。” 宋植眉头一皱,继续问道:“为何要见晚辈。” “自然是护你周全。”监正的声音沧桑,却没有用长辈的那种口气,而是斩钉截铁的回答道,这是他的心里话。 护我周全? 联想到自己醒来的地点是在一片荒郊野外,宋植从话语中感觉到了一股阴谋笼罩的味道,这是有人要害我吗? “敢问监正大人,莫非有人想加害于我?”宋植试探性的问道。 老者这回没有立刻接话,而是沉默的盯向宋植,直到把宋植看的有些窘迫才缓缓开口: “自然是有,可以说下到雏妖上至那妖神,甚至人族中也有很多人想你死,所以你的身份,只有老夫和陛下能知道。” 宋植:“...” 所以我是造了什么孽,值得这样被对待? 见宋植一脸问号,两只手无措的在桌上摸来摸去,监正突然伸出一根手指点向宋植的额头,宋植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股瀑布般的灵力便涌入了体内。 在这股虽不狂暴,但是汹涌的冲击下宋植的碧霄狐体全面爆发,一股青光也扩散开来。 “糟糕。” 宋植大惊,自己的体质有强烈的魅惑效果,如果不慎的话... 不过下一秒他就打消了心中顾虑,因为老者的神情丝毫没有因此产生变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接着,一道熟悉,慵懒中带有魅惑的声音响起: “咯咯咯,你这个乞丐真的能苟活啊...” 一道青色的狐狸光影从宋植体内飞出,盘旋在二人头顶上,那双竖瞳狐狸眼俯视着监正,用嘲弄的语气开口说道。 宋植突破了化神境,妖狐也不用再借他的眼和口来观察世界,已经可以化神而出。 宋植看到妖狐这时苏醒,心中也松了口气,左瞅右望,确定了这一人一妖是认识的。 被妖狐唤作乞丐的监正却没有丝毫恼怒,而是看向宋植额头上此刻显现出的日月神印,点了点头。 “既然狐狸在你身上那就没错了,你...就是当年那个婴儿。” 宋植抬起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一脸不明不所以。 妖狐闻言转头看了眼宋植,忍不住对监正抱怨道:“这家伙苏醒的太晚了,而且好像还失了忆。” 监正对此似乎并不奇怪,点了点头淡定的说道:“无妨,只要人魂归来,封神只是迟早的事情。” 宋植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说的尽是自己听不懂的话,赶紧插嘴道。 “那个,等一下!” “麻烦二位大人解释一下,我到底是什么情况。” 妖狐眨了眨眼睛,接着目光变成做作的怜悯,转身对监正摇了摇头,似乎是在说这人没救了。 监正则是捻了捻自己的长眉,没有回答宋植的问题,突然他偏头向妖狐问道: “他的这张脸是因为你而化成的么。” 妖狐哈哈大笑起来,接着果断的否认了:“本圣现在只是灵魂体,没有能力去改变他的外貌,他就长这副模样。” 听完妖狐的回答,监正的表情缓缓凝重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植见妖狐和监正都静静地看着自己,气氛莫名的有些讶异,似乎在等自己说出什么。 没办法,宋植只好摊了摊手说道:“别看我,长成这样不是我的原因。” “不。” 监正出声打断了宋植的话语,郑重的说道:“万事皆有因果,宋小友的容貌梳云掠月,气质风华绝代,其中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被老夫所忽略...” 妖狐鄙夷的瞥了监正一眼,开口说道:“你这老小子怎么变成这样了,文绉绉的真够恶心。” 监正懒得理会妖狐,继续双手合十放在脸前,闭着眼睛陷入了思考。 宋植见一人一妖又不说话了,只好主动开口道: “我想知道...我是不是来自于日月神族。” 监正听到宋植的提问,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一条缝隙,语气惊讶道:“宋小友知道日月神族?” “恩,昨日听说的。”宋植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监正和妖狐对了个眼神,心中暗叹了口气,接着点了点头道: “没错,你确实来自于日月神族。” 虽然已经预想过,但是现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宋植还是有些激动,莫非自己在这个世界还有个家? “宋植,虽然你是从日月神族出来,但是那里并不是你的归宿。” 监正接下来的一句话立刻打消了宋植的美好愿望,似乎是意有所指。 “请监正大人明示。”宋植心中感到奇怪,什么叫并非自己的归宿....归宿? 妖狐此刻也忍不住开腔,直白的说道:“你出身于日月神族,只是因为他们有一样东西你必须有。” 宋植心里一咯噔,总感觉这句话很现实。 “是什么东西?” 妖狐嘴角慢慢咧开一个巨大的弧度,似乎是在笑,语气神秘的开口道:“是一种...能超然古祖之外的能力。” “而且你,根本就不是这一世的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礼部员外郎宋小植 “什么叫...不是这一世的人。” 宋植表面上听得认真,实际上屁股已经微微翘起,下意识的就想跑路了。 莫非他们连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都知道? 穿越者一点秘密都没有啦。 监正似乎不满妖狐口风太松,便抬起两根手指,妖狐瞬间就被一道紫色的光幕笼罩住,无论它如何咒骂挣扎,声音都传不出来。 将妖狐给软禁后,监正这才望向宋植开口道: “莫要多虑,许多事情你现在知道反而无益。” 宋植看着监正诚恳的模样,不知为何他对眼前老人的每一句话,都能听得进去。 监正将佝偻的身躯微微挺直,说道:“老夫今日见你,除了想和你碰一面,主要是交代两件事情。” 宋植安静的坐在一旁沉默的聆听着。 “你目前实力尚浅,碧霄吞月狐王现在能给予你的东西有限,还需要在伐妖过程中积累经验去突破,京城最近不太平,你若在此久居或被卷入事端...” “这第一件事:老夫会安排你进妖狩司,不久后便离开这里,开始执行伐妖的任务。” 宋植点了点头,妖物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这点从随大师兄讨伐猿妖开始他就深有体会,进妖狩司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 “这第二件事...”监正捻了捻长眉徐徐开口: “陛下想见你。” 宋植没想到话锋变得这么快,反问道:“陛下想见我?” “恩,几日后是当今皇上的寿宴,那一天百官齐贺,你只需混入其中便可,并非独独见你。” 宋植松了一口气,如果是单独召见,他可不知道皇上有没有眼前的监正这么平易近人。 “等等,百官...进了妖狩司就算官了么?”宋植好奇的问道。 监正一愣,嘴角的笑容渐浓,解释道:“妖狩司只会唤少许几位近年颇有威势的黑袍为代表赴宴,你自然是不够格的。” 不等宋植发问,监正便直接告诉了他答案: “近日新的俊杰名单便要公之于世,你会作为礼部员外郎被册封,届时便有资格作为年轻俊杰赴宴。” “礼部...员外郎?”宋植喃喃自语道,他对这些官职完全不了解。 “礼部员外郎平日评判京城才子诗文,掌管文人风气,并无实权,待寿宴过去你挂着名便是,不会耽误你妖狩司的任务。”监正补充道。 宋植这才恍然大悟,好家伙这是明着给我送官当呢,不得不说...暖暖的很贴心。 轰隆隆...... 一阵声势浩大的惊雷从天边传来,窗外的雨顿时瓢泼起来,丝丝雨点飘落而进,淋落在深褐地板上。 见宋植手捧茶杯却不饮,监正手指微弹间解开了妖狐的封印,望着窗外平静的说道: “若是想走,就趁雨势更大前离开吧。” 宋植手腕一顿,将手里已经放温的茶一饮而尽,便准备起身告退。 既然眼前的老者不愿意透露更多,继续待在这里也是尴尬,今天得到的消息已经足够他回去消化了。 况且妖狐苏醒了,还有很多问题想私底下问它。 宋植站起身来,对着坐立端正的长须老人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抱拳礼。 “那晚辈便先行离开了,监正大人慢品。” 监正目光和蔼,微微颔首示意。 就在这时,即将回到宋植体内的妖狐突然偏过头来,对着监正说了一句: “有一件事得告诉你,我们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木之赋的人傀,你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监正闻言,那张褶皱的老脸竟然有些波动,将信将疑的问道: “木之赋的人傀?...你们在何处所见。” 宋植知道妖狐不清楚,便代为回答道:“禀前辈,是在南香州的云雾山,那人傀是名老道士。” “老道士....”监正敲打着桌面,重复着这三个字。 “对了。”宋植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了那本名叫春之诀的古籍,一手拿起展示给监正看: “这是从他身上拿到的。” 看了眼宋植手里的古籍,监正敲打桌面的手指停下,身体微微后倾感慨道: “缘分二字,真是无从解释。” 妖狐也在一旁颇为赞同的点起了头,宋植见状心里立刻表达起抗议:你们这样就显得我很呆。 “这本书是你的东西,收好便是。” 话音刚落,监正大袖一挥,宋植只感觉一阵风吹过,一个眨眼便从屋内出现在了门口,一脸惊愕。 这...乾坤大挪移? 屋内,监正将宋植请出去后,再次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一手端着着杯子却不下咽,目光沉思。 “为何感觉如此不对...” “时间,人,妖狐都明明白白,只是...” “少了那分气度,是因为失忆么...” “但愿.....恩?你在干嘛...” 监正眉头紧皱,沉吟思考到一半时他突然发现身边有一道人影正悄咪咪的往这边靠。 宋植见监正错愕的望来,赶忙小跑两步弯腰捡起自己的鞋子,四根手指在鬓边比了个敬礼的手势。 “您继续,就..回来拿个鞋子...” 说完,宋植光着脚,拎着鞋子便往屋外小碎步跑去,非常喜感。 看着宋植离开的背影,监正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这回是真的有些心慌。 “莫非...我们真找错了人。” 说完他自嘲一笑,将清酒一口闷下。 “千年谋划,怎可能出错。” ... 听着窗外的雷声连绵,监正也失了独酌的雅兴,起身抖动了一下大氅,准备返程回钦天监。 滴答、滴答、 来到屋檐之下,监正的目光望着满园碧植,这些都是玉狩在京城闲暇时所栽种的奇珍异草,过不了多久冬季来临之时,便会凋谢枯萎,现在便是它们最后一刻的美丽。 走入院子,豆大的雨点打湿了他的华服,监正伸出自己干枯如柴的手,轻轻的抚摸着鲜嫩的绿叶。 “花不言,雨却懂,匆匆一年又是秋,岁月不堪数,故人不知初...” 看着宋植撑着油纸伞,跨过门楣的背影,监正负手而立站在院中,任由身上华服被雨水沾湿而透,灰白的头发和长眉紧贴着枯槁的面庞,显得分外苍老。 他抬头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怅然道: “老夫不过是在这人间暂坐,却要历尽万千沧桑...”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权贵子弟的博弈 走出庭院的宋植,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的避开积水的坑洼,循着记忆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风潇雨晦,阴沉的天空下刚才拥挤的人流顷刻间散去,街道上此刻空空荡荡... 宋植行走在宽阔的大街之上,小小的油纸伞并不能遮挡住这疾风骤雨,湿透的衣服紧裹在身上,仿佛是在被风儿推着前进。 “好大的雨...” 宋植鬓角的发丝都被风吹的黏在嘴边,他将额前乱发拨开,耳边尽是嘈杂的雨声,雨打落在青石板上,溅起阵阵水花。 看着自己湿透的靴子,宋植干脆将伞给收住,也不管脚下踩不踩水了,径直向白马街奔去。 就在宋植一边抹去脸庞雨水,一边在街道上小跑时,殊不知街边的一座装潢气派的酒楼上,几道玩味的目光正盯着他。 这是三位佩玉牌戴正冠,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正围拢在一处案几边饮酒。 其中一位面容干净无须,看起来有些文弱的青年伸出左手,开口吟诗道: “骤雨秋分入京城,惹得少女羞示人。” 他的语气显得怜惜委婉,但是看向宋植背影的眼神却很轻佻。 啪!啪!啪! “好诗,好诗啊!” 一阵鼓掌声传来,是坐在文弱青年身边的另一位矮胖男子,他下巴上的肥肉被冠下巾布给勒出了印子,显得有些滑稽。 “不愧是李兄,这即兴赋诗的能力真是羡煞我等。”说罢,他便举起酒杯,和这位吟诗的青年碰了一杯。 “见笑,见笑。” 李姓公子哥赶紧举杯回敬,语气谦虚,只是眼底那抹得意却是掩饰不了的。 这李姓公子哥全名李一凡,是礼部左侍郎李典的儿子,自幼在白马书院随大儒学文,算得上京圈文坛中小有名气的才子。 他身边给他捧场的胖子,更是刑部尚书家的公子,曹术。 与他们相对而坐的,是一位默不作声的青年,嘴角蓄着两撇小胡子,显得比他们更加成熟。 他依然望着宋植楼下宋植远去的背影,心中细细的品味刚才李一凡即兴所吟的诗,暗暗点了点头。 雨雾蒙蒙,虽然看不清楼下女子的脸,但是想必也是极好的... 可惜。 李一凡见对面的男子一言不发,便双手举起酒杯主动敬道: “司徒兄,我等久未碰面,李某敬你一杯。” 这位蓄须的公子淡淡瞥了李一凡一眼,只是单手举杯随意的碰了过去,并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 李一凡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还不忘讪讪赔笑。 他虽有诗才,父亲是礼部的二把手之一,称得上名门之后,但是和眼前两位公子比起来自己还是稍逊一筹。 身边是尚书之子暂且不提,对面坐的这位更加了不得。 他叫司徒殷,乃是当朝宰相的幼子,这个司徒家可不简单,在大渊这个不传官的王朝,迄今已连续做了几代宰丞,成就了一段佳话,是个人杰辈出,影响力繁盛一时的大族。 刑部尚书之子曹术倒没有李一凡那样拘谨,见司徒殷兴致不高,问道: “司徒兄近来如何,陛下寿辰将近,我等还不知有没有机会随父入宫贺寿,唉...” 李一凡见曹术这么问,耳朵也不禁支棱了起来,看向司徒殷。 司徒殷呵呵一笑,他自然是知道曹术二人此时约自己出来是想印证什么。 每三年册封一次的俊杰名单就要公布,对于他们这些王权子弟来说是一件大事。 虽说大渊国上至王侯将相,下至地方县令从来没有子承父业这一说,但是有一个好爹在什么时代都是一种天生的外挂。 自己的官职不能让,那就安排一些容易积累名望的美差作为官场上的敲门砖,这种操作自古有之,却也不算完全的弊端。 起码那些高官子弟,如李一凡等为了这一天,都是很小便开始苦学或练武,其能力确实非凡夫俗子能轻易追赶的。 这三年一次的俊杰册封,旨在册封二十五岁以下有名有姓的天骄,也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敲门砖,有一步腾龙的机会。 十二年前有桂王长子直册上将军,封号无双,一夜名动天下。 三年前则是镇国公长子朱吾世,册封世日候,风头冠盖京城。 这两位只要不死,未来继承其父的衣钵只是时间问题,实在让同为权贵子弟的他们羡慕嫉妒恨。 司徒殷身体后倾,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问道: “你们就这么担心自己选不上?” 这俊杰册封虽然能使人免受口舌,顺理成章的爬上一个相当高的官职,但是名额有限,京城里无数有权有势的人都在操作,他们也弄不准自己能不能吃到红利。 曹术嘿嘿一笑,神秘兮兮的说道:“其实倒也不慌,我爹早就给我铺了路,再说太子殿下已经私下许诺我,这次俊杰估摸着是十拿九稳了。” 李一凡听到这话也安下心来,司徒殷不必多说,这里面必然有他的名额,曹术如此胸有成竹应该也是得到了风声。 自己这边其实也很有把握,年轻一辈论诗才文气自己虽非一枝独秀,也不逊色于谁,加上礼部尚书儿子都没有,自己的爹操作一下不存在任何阻拦。 最关键的是,他们都是太子党羽,私下里都表过忠心。 未来太子登基,此刻就是培养心腹的好时机,一定会在背后推波助澜的。 司徒殷听完曹术的话看向李一凡,咧嘴一笑问道:“你猜猜你是做什么官。” 李一凡回过神来,略微思考后回答道: “预计不错的话,礼部郎中...在下还未能胜任,员外郎的话,倒有几分可能。” 话音刚落,李一凡突然反应过来,忙问道: “司徒兄可是已经看过那名单?” 司徒殷听完李一凡的话拍腿大笑不止,摸了摸唇边的一瞥小胡子,说道:“不愧是才子,猜得就是准,礼部确实封了员外郎。” 身旁的曹术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直接开始给李一凡倒起了酒,祝贺道:“恭喜李兄,以后在礼部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李一凡也喜出望外,以为司徒殷是默认了,忙端起酒杯给其他二人敬起了酒。 “嘁...” 司徒殷没有跟他们举杯相碰,而是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挥了挥衣袖,冷冷的看了眼身前的二人,开口道: “往后这种酒局,不要再叫我司徒殷。” 李一凡和曹术愕然,端着酒杯的手举在半空,不明所以。 司徒殷目光望向楼外,狂风将店家的旗帜吹得猎猎作响,雨幕中早已看不见刚才那道倩影,接着他大手一挥直接转身走人,看都不看刚才对饮的二人。 “今日起,我司徒殷追随二皇子殿下,你等自求多福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无色神力与长生锁 吱呀、 木门推开,被大雨淋成落汤鸡的宋植走入屋内,忽而的冷热交替使他忍不住浑身一抖,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阿...嚏!” 揉了揉红红的鼻子,宋植赶紧将粘在身上的沉重湿衣脱下放到一旁,然后拿起一快干布巾坐在木板床边细心地擦拭着身体。 这次可不是沾点汗水那么简单,靠功力蒸干衣物需要花费太久功夫,自己还不如美美泡个热水澡,再换身新衣服。 幸亏师姐已经给我备好了。 趁这个时间,有些事情他想要问妖狐。 宋植意念一动,体内的妖狐便有所感应,化作一道青色的虚影漂浮在了空中。 自从能化形而出后,妖狐便不需要再将宋植的意识拉进去说话,它此刻饶有兴致的看着宋植,不等宋植先说好,反而先自言自语起来: “啧啧,那老小子着实提醒了本座,你的这张脸确实有问题。” 说话间它上下打量了一下宋植,补了一句: “是本座嘴快了,你这何止是脸,是从头到脚哪都不对啊。” 宋植边擦拭着胳膊,边白了它一眼回答道:“生成这样了呗,莫非还是整成这样的?” 妖狐摇了摇头,绕着宋植飘了一圈道: “非也,无垢之婴相由心生,嘶...你以前也不这样啊。” 宋植手上动作放缓,疑惑的问道:“什么叫我以前?” 妖狐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便没有接腔,只是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望向自己,那眼神中又带有着一丝迷茫。 “你胸口的女人...是谁?为何我有种熟悉的感觉...” 宋植一愣,没想到妖狐竟然注意到自己的美人画卷,那么正好有些事情自己想问他。 “对了,狐仙你知道什么是长生锁么。” 妖狐听到这话一愣,接着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看来你还是记得些东西的。” “长生锁是神器碎片之一,拥有将无色神力转变为各大元素的能力,不过长生锁的刻印需要特别强大的神赋,如何获得神赋本座便不知了...你自己琢磨吧。” 宋植看了眼胸口,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扣了扣那道朱红色的琴弦,抬头问道: “什么叫无色神力。” 妖狐缓缓飘落到了宋植的身边,此刻的它缩小到正常狐狸大小,看起来还有点萌萌的。 但它语气却变得无比认真起来: “这方天地间灵气看似充沛,实则浑浊不堪,越强大的人体内积淤的魔气越多,这种人是绝无希望战胜古祖的,否则他....当年也不会选择死亡。” 宋植开口问道:“你是说那上神扶非吗。” 妖狐没点头,但也没否认,接着说道:“要想直面古祖,除了达到至高境界,必须掌握无色神力,身上不能沾染一丝魔障。” 它看向宋植额头,仿佛看穿了那隐藏的日月印记,说道: “日月神族天生无垢,超然古祖之外,至高境难凝练的无色神力,这个族群天生就有,你说这个世界是不是太不公平。” 宋植听出妖狐的愤懑,虽然不知为何,但是也跟着点了点头:“恩,听起来是有点不公平。” “既然你吞服了玉明珠觉醒了日月神印,想必已经能凝练无色神力了,你试着将灵力压缩。”妖狐开口教导起来。 宋植按妖狐所说,缓缓将体内的灵力调动到手心,原本因为碧霄吞月狐而泛着青光的灵力,在凝练之后渐渐化为了透明,原地只剩下微微扭曲的空气。 “无色神力用法变化极多,但你没有日月神族的功法无法修炼,这也无妨,长生锁才能最大化它的威力,你将无色神力注入长生锁试一试。” 于是宋植将灵力在胸口凝聚为无色神力后,慢慢将之运行到了胸口,去触碰那根红色的弦。 轰! 一股金色的光焰刹那间从手中涌现,刚才透明的无色神力突然转变成一个火球,开始熊熊燃烧。 宋植大吃一惊,不过下一秒他就发觉到手中火球虽然炽热,自己却没有灼烧感,似乎伤不到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宋植挥手散去火球,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可思议。 狐狸则是来了兴致,跳到宋植的身前大声嚷嚷道:“你可以啊!这么快就搞到了一个神赋,你是把那用火的小子给办了?” 宋植满头黑线,什么叫办了,怎么听起来这么有歧义呢。 接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手指掐诀用出了第二式:碧临天甲。 一副碧绿色的古代盔甲浮现,将他的手,脚,身等包裹住,到了化神境后这幅甲胄不仅覆盖更广,模样也更真实了。 接着宋植又将这股灵气转化为无色神力,注入了长生锁的红色琴弦中。 铠甲的颜色顿时由绿色转为墨色,接着斑驳的红光浮现,渐渐化成了一副火之铠甲,宋植顿时感觉自己帅呆了。 呲啦! 地板烧着了。 宋植解除术式后赶紧挥动本就湿透的衣服将火拍灭,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这长生锁类似一个转换器,那么我现在相当于有了朱吾世的太上神焱...如果有第二个神赋,会如何?如果这几根弦满了又会怎样...” 宋植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已经在幻想这个功能的后续发展了。 狐狸上前两步,一跃跳上宋植的肩膀说道:“既然你觉醒了日月神体,古祖便再也捕捉不到你的位置,抓紧时间变强吧。” 说完,它便化作一道轻烟,钻入了镇妖环之中。 妖狐回去后,宋植原地站了一会儿,便来到了锅炉房,开始翻动柴火烧起了水。 炉灶中的火焰噼里啪啦的响着,映照着宋植沉思的面庞,火光闪烁间宋植的目光也逐渐沉凝下去。 “上神...扶非” “斩妖殿的那副壁画......妖狐是扶非的战友?坐骑还是什么...” 虽然妖狐和监正遮遮掩掩,但是宋植心里非常清楚,他们应该是把自己认成其他人了。 这个人,或许就是上神扶非。 “我是扶非?” 宋植自嘲一笑,心中并不这么认为,他清楚自己根本不是那种试与天比高,以拯救苍生为己任的性格。 相比之下他更像是宗主那种种地,琢磨菜谱的慢热性子。 根据史料记载扶非英明神武,简直就是个完美无缺的人,和自己完全是两个极端嘛。 突然,正埋头生火的他想到了妖狐刚才说的一句话:无垢之婴相由心生。 直起腰杆,宋植眨了眨眼睛,呢喃自语道: “不会吧,莫非是我前世那类漫画看多了....” 第一百二十章 古怪的师姐 将水烧热后,宋植便将之倾入后院的木盆中,舒舒服服的泡起了澡。 风挟着雨星,滴滴点点的落在身旁的青砖之上,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雨声不绝于耳,显得分外惬意。 这个世界可没有淋浴喷头,在这种寒冷的天气能静下心来烧水沐浴,是一件难得的奢侈事。 宋植也好久没泡澡了,此刻两条手臂搭在木桶边,稍微伸手便能触到檐外雨水,歪着头看着后院的毛竹,目光却很迷茫。 有多久没听过雨打瓦片的声音了.... 都说看雨是一种忧伤,听雨是一种孤独,宋植突然理解了话中之意。 来到京城后,敏锐的他从监正和妖狐嘴中感受出了一股隐藏的期待,他们...似乎将自己认成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来时路上的轻松感,顿时被一股莫名出现的压力淹没,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唉,被当做女人看就罢了,现在还要指望我拯救世界么...” 宋植闭上了眼睛,语气颇为无奈。 “话说回来,还是得快点变强才行。” 监正说的很清楚,在不久后自己就要以斩妖师的身份出京执行任务了,在这之前迅速提升自己的实力显得尤为关键。 就算不为大义,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这也是不得不抓紧的。 ... 不多时,木门被推开的咯吱声从前院传来,接着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 “师弟~师弟你在吗?” 宋植顿时从桶中坐挺了,心中大喊一声woc。 梦师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他刚准备开口,可是随着一阵咚咚咚的声音,黎梦已经穿过了小屋,直接找来了后院。 “师弟你在哪呢,在....啊!!!” 推开半掩的木门,黎梦一眼就看到了泡在木桶中,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宋植,赶忙双手捂住了脸背过身去。 宋植表情更是无语,这师姐怎么一声招呼不打就往里冲啊... “师弟,你沐浴怎么不锁门...” 黎梦出声‘责备’道,却偷偷的转过了头,两只捂脸的手微微打开,露出了那双眸子,遮了个寂寞。 宋植:“...” 你在说什么啊!后院的木门只能从屋里面锁,我要怎么关啊。 “咳恩!师姐突然造访,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宋植一手扒着桶沿问道。 黎梦闻声看了过去,只见宋植发丝湿漉,面色因为热腾的水汽显得红润,顿时心头悸动,俏脸一红。 “确有要事,师姐...师姐还是先去屋内等你吧!” 说完黎梦落荒而逃,还贴心的将后院木门给合上了。 宋植拍了拍脑门,不明白初看起来端庄靠谱的师姐怎么变得奇奇怪怪的,这反应也太娇羞了些。 也是,任何一个女生突然看到大男人洗澡,应该都是这样的反应吧。 宋植打了个哈欠,被师姐打断后他也没了泡澡的兴致,神识略微探出些许,确定师姐没有贴在门后偷看后,这才缓缓起身。 屋内,黎梦坐在宋植的床上,微微喘气。 “小宋这相貌真是长在了我心坎,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脸...啊我要疯了...”黎梦捂着胸口,身体随着话音微微颤栗。 “原来我喜欢的不是女人...我只是喜欢长得美的,师弟他...”黎梦说到这,突然顿住了。 “等等,师弟他长成这样,还喜欢女人吗??” 黎梦表情阴晴不定,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接宋植入城时相伴而行的那个人,她的目光渐渐沉凝下来,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道: “世日候...朱吾世...” ! “师姐在想什么。” 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羞耻幻想,黎梦抬头望去,原来是宋植更衣而出了,正疑惑地望着自己。 此刻的宋植穿上了妖狩司为他准备的白色深衣,黑色长发被他简单的往后捋去,露出那皎白精致的额头。 纯白的衣物带着一股仙气,加上宋植刚出浴白里透红的绝美面容,微微颦眉间黎梦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张着嘴忘了想说的话。 “师姐有什么话坐着说吧。”宋植感觉到师姐的异样,这幅模样简直比很多男人看到自己还... 不对劲。 他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想到这,宋植再看向已经坐在床榻含情脉脉看着地板的师姐,身体微微后倾,刻意坐的远了些。 “师姐,是那位孟执事回来了吗?”宋植直接问道。 黎梦看了过来,盯着宋植的脸柔声开口道: “师弟聪慧,孟鹤执事这两天就要回京了。” “是这样啊。”宋植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接着问道:“应该还有别的事吧?” 他不信师姐就是为了提前报个信。 黎梦微微颔首,沉吟片刻道:“我今日来主要是想提醒师弟,这位孟鹤执事的脾气比较古怪,是个很难相处的人。” “不好相处?”宋植一愣,旋即笑着说道: “无妨,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 黎梦摇了摇头,屁股微微向宋植挪动了些,小声说道: “不是这个,孟执事人还是很正直的,就是太死板...你以后就知道了。” “额...”宋植听到黎梦这样说,一时不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 黎梦轻咳两声,两根手指缓缓撩拨耳边的发丝,斜视而来朱唇轻启: “所以....师姐也申请了加入孟执事的队伍,想来能替师弟你排忧解闷。” 宋植:“...” 这一刻,他突然怀疑起真正古怪的到底是那孟执事,还是师姐。 “啊那个!师姐你给我讲讲妖狩司任务到底是怎么样的吧,是必须要组队还是...”宋植赶紧岔开话题。 黎梦会心一笑,一只手不经意的放在了宋植的手边,手侧边若有若无的贴着,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 “那我就给师弟讲一讲吧~” “妖狩司除了江南分部自治南方外,大渊其他地方的斩妖师皆由京城妖狩司调动,来协助当地的势力进行伐妖。” “中部京畿一带人族鼎盛,妖物几乎绝迹,所以我们京城斩妖师属于待命状态,时刻准备驰援四方。” 黎梦伸出一只手指点了点宋植和自己,接着说道: “类似于我们这些化神境的紫袍,一般会由一名玄披执事率领,像孟鹤执事这次不在京城,便是加入了黑袍的伐妖队伍,前去讨伐大妖了。” 宋植从黎梦的眼神和话语中听明白了,这和泉直谷结业相仿,都是施行一大多小的模式。 也就是由一名与妖物实力匹敌的高手率领,另外带上几人辅佐来提高任务成功率,这样的话不仅可以在数量劣势下充分利用到妖狩司每一位高手,而且也能帮助到弱者加速成长。 当然,成长的前提是活下去,这种厮杀出来的强者光是那股煞气,甚至能震住妖魔。 难怪泉直谷在结业的时候要求师弟们助阵,原来是要尽早熟悉妖狩司的作战模式。 第一百二十一章 第三式:斥 “师弟倒也不用担心,师姐已经出过两次任务,自然会照顾好你的。” 黎梦说话间,小拇指悄悄地勾上了宋植的手,一下把宋植从思考中惊醒。 看着眼前轻咬薄唇的黎梦,宋植心中确定了一件事情。 连大师兄那样高大威猛,靓女排队倒追的男子都看不上,却对自己这号情有独钟,这师姐不会是个百合吧? 哒咩哒咩! 虽然师姐长相甜美屁股很翘,但这毕竟是大师兄曾经朝思暮想的女人,自己下不去手啊! 要是被远在天边的大师兄知道自己和梦儿师姐有一腿..... 只怕不是泪水陪他过夜那么简单了。 宋植作为纯情少男,渴望的是心与心的交流,梦儿师姐仅仅凭借色相就如此主动,实在是很难打动他那颗闷骚的心。 “有劳师姐了,没什么事的话师弟...师弟要练功了。” 宋植不着痕迹的抽出手抱了个拳,找了个理由想僻静一下。 黎梦倒很识趣的起身,她看着小师弟躲闪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姨母笑,双手扭捏在背后,向后退了一步说道: “师弟别太操劳,有时间的话师姐带你去放松一下。” 宋植客气的一笑,没敢接话。 看着师姐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宋植赶忙长吁一口气,整个人瘫倒在了床上。 “虽然师姐有些油腻,不过女生的手可真光滑啊...” 宋植感慨道,毕竟受制于人体自我保护机制,自己摸自己和被别人摸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就像自己给自己挠痒永远没有别人挠痒来的痒。 “靠,我在想什么呢,还有正事没办。” 宋植一个打挺从床上翻身起来,撑着伞来到了前院之中小心翼翼地关上篱笆门,然后站到了屋檐下。 “九转镇妖环第三层:解。” 随着宋植说罢,一股信息瞬间涌进了他的脑海之中,头晕眼花的宋植半跪在地,痛苦的用手撑住了身体不至于倒下。 “...斥?” 宋植低语道,说出了新术式的名字。 狐灭万生诀第三式:斥。 原地缓了好一会,宋植才勉强起身,开始消化着刚才学会的新招式。 左右望去,宋植寻到了一块被风雨吹落的碎瓦,用左手将之提举起来。 接着,他右手摊开成掌,轻轻贴在了瓦片上... 砰! 随着一声脆响,瓦片顿时碎裂成片向院内激射而去,宋植自己的右手也控制不住向后挥去,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给弹开了。 宋植丢掉手中残余的一角碎瓦,转而看着自己的右手,拖着下巴露出沉思的表情。 接着,他跑到了被大雨冲刷后的泥地旁,这回是将脚给放了上去。 吧唧! 随着一阵泥巴响,宋植闪电般的后退躲开飞溅的泥土,再看去,刚才落脚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半圆形的坑。 宋植这回大概确定了这个术式的应用机制: “在接触的瞬间,调动无色神力便会产生排斥么....” 本以为新术式会是个大杀招的宋植,现在不禁双手抱胸,一只脚有规律的踏着木地板,思考着这个术式该如何使用。 就在宋植沉思的时候,妖狐的声音突然从心底响起: “你又解封了一层...咦、这回是斥?” 宋植见妖狐第一次主动发声指导,赶忙请教道:“这个术狐仙你是如何使用的,教教我呗。” 一道青色的虚影从宋植体内飘出,妖狐悬浮在空中很臭屁的扬起了头。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求我了,本座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吧。” 妖狐瞥了眼被宋植‘踩’出的圆坑,说道:“你千万不要小看这一式,这可是我能成为妖圣的底牌之一。” 宋植眨了眨眼,心里想着这就底牌了? 妖狐看向宋植,目光追忆的感慨道: “当年本座纵横妖界的时候,能对本座造成威胁的妖极少,但也确实不乏连我都不愿招惹的存在...” 宋植顿时竖起了耳朵,人族的故事他已经从师姐那里了解到不少,这还是第一听从妖狐提起妖界的事情。 听妖圣说书,古往今来恐怕自己是第一个吧。 “即便本座的肉体已经比肩神明,但是同级别的妖魔大战同样会面临足以殒命的攻击,能让我战服群妖,稳坐妖圣位千年的,便是这道术式:斥。” “‘斥’的变化无穷,你目前的实力只能做到将斥力运用在身体上,往后可以通过你的无色神力,如本座一般做到几乎免疫一切实体攻击,甚至将之外放来碾压一切敌。” “到那时,便是领域。” 妖狐意味深长的看了宋植一眼,有点老父亲看儿子的味道了。 宋植听妖狐讲完顿时来了灵感,突然一拍脑袋想到了什么。 于是他从储物空间内抽出了那柄剑,向妖狐问道:“那如果我握着剑,能用剑发动斥力吗。” 妖狐一愣,旋即恼怒道: “本座又不是人类哪知道剑怎么用,你自己不知道去试?” 宋植心想也是,于是持剑走进屋内来到后院,对着一块景石摆起了挥剑的姿势。 方才听完妖狐说的话,宋植脑海中闪现出当时砍老道士,却折断剑身的一幕,剑从来不是为了硬碰硬而产生的兵器,过刚易折。 但是如果出其不意.... 宋植眼神一凝,不再犹豫挥剑就向石头砍去,就在剑锋即将劈在坚硬的石壁上时,宋植包裹剑身的无色神力顿时变动。 呲! 宋植猛地倒退两步,手腕都被震麻了。 那数百斤的景石,大约被这股斥力给震动的位移了二十厘米,宋植估摸着这就是他目前所能排斥的距离。 再看向手里的剑,完整而锋利的剑刃没有因为砍石头而开口卷刃,说明剑根本就没有碰到过石头,石头之所以产生移动完全就是这股排斥力产生的作用。 “就像两块互相排斥的磁铁,二者中间产生了一个不允许相交的空间么...” 宋植将剑插进脚下松软的砂砾地,单手撑着剑柄思考到: “也就是说手中的兵器作为我身体的延伸,也能被我运用斥力,那么斥力就不仅是抵消攻击那么简单了,如果运用到剑法中...” 宋植眼前一亮,两手猛地一拍: “对呀,宗主现在不就在京城么,她答应过我再次见面继续传授剑法的。” 想到这,宋植赶忙抽出长剑,一边扎头发一边找斗笠,接着撑开伞就向门外走去。 “这次可不能让她跑咯...”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与宗主过招 京城北,皇宫城墙外的一简朴小院中。 丝瓜藤蔓缠绕的木梁下,一位身段修长的女子正在悠哉地扯断早已枯萎的枝条,她那长长的马尾随着手上的动作有节奏地晃动着。 “一段时间没来京城,去年种的东西大都烂掉了...” 魏安然看着手中干瘪的丝瓜,心疼的摇了摇头,随手丢到了身旁的土地里。 世人很难想象,以剑法仙姿闻名的玉狩大人,私下里竟然喜欢干这种农活。 “哈~” 扯下最后一株烂藤,魏安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挥衣袖满地的枝条便随着乌黑的水流倒入地中,成了来年的肥料。 做完这一切,本来准备回屋的她突然停下脚步,目光看向了院墙,从左向右缓缓扫去... 当她的目光抵达大门时,一道身影同时跨过了门槛。 正是冒雨而来的宋植。 此刻距离上午离开已经过了许久,宋植本有些担心宗主离开此地了,没想到刚一进门便看到静默以待的宗主。 “宗主!” 宋植兴奋打了个招呼,便顺着石径小路向屋内跑去,边跑边挥起了手。 魏安然平静的看着院内跑动的身影,被宋植的热情感染,嘴角自然的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 “你来了。” 魏安然打量着眼前的宋植,对宋植的到来似乎并不奇怪。 宋植自觉的摘下面具,他知道眼前的宗主不喜欢客套,所以也不扭捏开门见山的说道: “宗主,我...我来是想请宗主教我青霞剑法的接下几式。” “哦?” 魏安然挑了挑眉,突然伸出一只手闪电般的嵌住宋植的手腕。 一股冰凉的感觉顿时从手腕处向他全身蔓延而去。 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很久,便随着魏安然的松手而散去。 “已经化神境了?” 魏安然直直的盯着宋植的眼睛,语气显得有些惊讶但是眼神却仍然平静,没有什么波动。 宋植点了点头,修为在宗主面前是瞒不住的,也没什么瞒的必要。 呼、 魏安然吐出一口气,转身向空旷的屋内走去。 “想学,那就进来吧。” 宋植看着宗主的背影微微一笑,自己这位师傅虽然看起来冰冷冷的,却有颗与世无争,淡泊名利的心,丝毫没有架子。 若非自己对宗主颇有了解,也不敢贸然开口请宗主相授她的本命剑法。 其实,自从看到监正和宗主相对而坐,彼此关系不浅后,宋植就已经料到宗主不会拒绝自己。 不仅是因为她曾经对自己做过承诺,更是因为监正对自己有所期许,宗主作为监正的弟子,这层关系在这里,多半是愿意提点一二的。 所以宋植一刻都不敢等,生怕晚些宗主就离开京城了,那样的话再次相遇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监正大人已经离开了吗。” 宋植步入室内,望向案几上残余的半杯酒水,晨时监正坐的蒲团此刻空空荡荡。 “恩。” 魏安然点了点头,点亮了屋内的两盏残灯,微光照亮了阴天昏沉的屋子。 吹灭手中的火柴,她缓缓偏头看向宋植,左手悄然搭在了自己的青霞剑上。 “在此之前,我要看看你的实力。” 魏安然的面孔在烛火下显得英气逼人,语气淡然的开口。 宋植看着宗主此刻的姿态,知道她言下之意是要自己攻过去,虽然知道宗主打自己跟玩一样,但在这室内... “宗主,要不我们去外...” “哼...” 魏安然一声冷哼打断了宋植的话语,接着一汪黑水从她的脚底向四周蔓延,刹那间便将地板房梁全部包裹住。 黑水如刺骨幽潭,屋内的温度瞬间低了好几度,魏安然冷冰的语气再次响起: “用你的青霞剑式,攻过来。” 宋植被宗主认真的气场震住了,当即不再废话唤出了自己的长剑,单手握住剑柄深吸了一口气。 唰! 宋植动了,脚下的黑水被他踩的飞溅,在空中便开始了翻飞,化作一圈碟影在空中扭转。 “剑雨!” 宋植单手挥剑横斩,青色的剑气如竹叶成林向魏安然激射而去,化神境后这招的剑意已有雏形,随之裹挟的风将茶具吹倒了一片。 铿! 魏安然出手了,手中青霞剑弹指而出。 只见一道青芒乍现,铺面而来的剑雨被她在一瞬间悉数点破,剩余的剑气轰击到黑水之上,仿佛石沉大海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而隐藏在剑气后的宋植已经贴地杀到近前,双手紧握手中长剑,猛地向魏安然双腿斩去。 魏安然淡定的看着这道预料之中的攻击,闲庭信步的侧移一步,挥剑迎上。 剑鸣声嗡然传出,即便魏安然这一剑已经受了九分力,但那股冲击力依然将宋植的手腕给震的酥麻。 横斩虽然被化解,但是宋植并没有甘心结束进攻,冲过魏安然的一瞬间便立刻稳住腰腹,他的手腕处光甲凝实完毕,伴随着一声低喝声双手持剑回身上挑。 这一招势大力沉,如果命中的话足以伤到玉骸境的修士。 魏安然的眼底顿时有些失望,这是青霞剑法的二式:回潮斩没错... 但如果不认清敌人的定位,只是为了使用招式而用,那么剑法的灵活性将不复存在。 看着宋植越来越近的剑锋,魏安然心中叹了口气: 那就让你明白,剑不是这么用的。 手腕翻转间,魏安然小退半步,她扬起手中的青霞剑,一个竖劈砍向宋植的剑。 青霞剑为上九狩刃之一,可谓是削铁如泥沾染过不知道多少妖血,宋植既然敢如此刚猛的对砍,魏安然也不介意给他上一课。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一刹那,宋植见宗主最后选择了还击,试图去截断自己的兵器,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就怕宗主真的只是试探,而不教训自己。 “无色神力—斥!” 此刻宋植的剑刃已经附着上自身的无色神力,在剑锋交错的一瞬间,一股强大的作用力骤然出现。 青霞剑被震荡的微微扬起,而宋植则是闷哼一声,脚步一沉。 “恩?” 魏安然眉头一皱,预料之中的一剑两断并没有出现,自己的青霞剑甚至莫名的被弹开,仿佛砍在了一块无比坚硬,还带有回弹的晶石上。 早已料到这一幕的宋植,抓住机会忍住手腕的阵痛,从毫无防备的空门一剑刺向了魏安然的身躯。 锵! ... 宋植愣住了,虽然他知道无论如何伤不到宗主,但是宗主接下自己攻击的方法也太侮辱人了。 此刻他的剑尖,正被两根纤细的手指牢牢夹住,分毫动弹不得。 魏安然偏过头看来,点了点头柔声问道: “还可以,你这招叫什么。” 第一百二十三章 喝醉了 随着魏安然的手指松开,宋植才堪堪将剑抽回,奈何手腕颤抖不止,半天也对不准剑鞘,干脆就拿在了手上。 宋植听到魏安然发问,便老老实实的将目前自己所能掌握的关于‘斥’的能力告诉了魏安然。 虽然这是一张毋庸置疑的底牌,但面对宗主宋植还是很放心的告诉了她,毕竟二人是师徒而非敌人,做到坦诚相待是必要的。 况且依据妖狐所说,‘斥’未来会有其他的变化,。 黑水散去后的室内略显狼藉,魏安然静静的听宋植讲述完这种能力。 “很不错的术。”魏安然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便俯身去收拾地上被剑气刮倒的茶杯蜡烛了。 “...” 宋植懂事的靠了过去,于是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帮忙收拾起屋子,接着魏安然又揉了揉肚子,若有若无的看了宋植几眼。 宋植当即说道:“宗主,您看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也都还没吃饭,不如由弟子来下个厨?” “那就有劳你一片孝心了。”魏安然拍了拍宋植的肩膀,欣慰的说道。 待宋植出门寻找厨房后,魏安然也悄然踱到门前。 依靠着木门,她低头看了眼腰间的青霞剑,回想着刚才与宋植简单的交手。 “排斥一切的能力么...竟然连青霞剑都能顶开...” “师尊说的没错,这真是个恐怖的家伙。” 自从成为狩以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对另一个人的能力如此好奇了。 ... 很快,宋植便做好了满满一桌子的大菜,都是当初不夜城买的珍惜食材,烹香的龙鲤,清蒸的河蟹,片好的海参... 魏安然拿着筷子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突然觉得眼前的宋植又顺眼了三分。 “宗主,这都是不夜城的特产,弟子凭借记忆还原了几分,您尝尝。”宋植说着给魏安然递了双筷子。 这话落在魏安然耳中显得十分凡尔赛,但是食物的香气却让她忍不住吞下口涎,赶忙夹了块鱼肉。 待二人酒足饭饱后,魏安然似乎也忘记了师尊的嘱托,慢慢找回了当初和宋植相处的状态,手撑在膝盖上问道: “你这斥力,一天可以用多少次。” 宋植一愣,沉吟片刻回答道:“弟子没有计算过,这斥力消耗的灵力虽然不多,但那一瞬间弟子需要集中十分精力,耗费的是心神。” “所以不能连续使用,否则很快便会注意力涣散。” 魏安然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如果这个术式能没有限制的使用,甚至一品高手都很难伤到宋植了。 抬头看了眼天空,雨虽渐止黑云犹在,一顿饭的功夫月亮便已经从云后露出一角。 “何时出京?”魏安然问道。 “这个...弟子还不太清楚,似乎是在等一位执事回来。” 魏安然微微颔首,作为妖狩司唯二的狩,统御万千斩妖师的她自然是知晓宋植这种新晋斩妖师该如何磨炼。 低头抿了口米酒,她漫不经心的说道:“看来你最少会在京城待一个月...从明天开始,你便来我这学习后续剑法吧。” 宋植顿时开心不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宗主笃定自己还能待这么久,但是能和宗主共处一个月,这都无所谓了。 “宗主最近也留在京城么?南方那边...”宋植好奇的问道。 魏安然放下酒杯看了他一眼,解释道: “我动身返京自然有我的原因,况且江南的兆妖已经被我杀的杀,赶的赶,多留段时日也无妨。” 她的话语轻描淡写,但是宋植却感受得到自带的一股霸气。 那令人谈之色变的兆妖,在宗主嘴里似乎不算个东西。 但就是这么一个实力强绝的高手,却愿意和和气气的和自己这个晚辈坐在一起,不知道其他九位狩是否也会如此。 宋植想到这摇了摇头,觉得不太可能。 玉狩只有一位,是自己太幸运了。 接着宋植又应魏安然的要求说起了离开泉直谷后的见闻,惹得魏安然时而惊愕,时而紧张,时而大笑不止。 “哈哈...”魏安然拖着下巴,喝了酒的眼眶微微泛红,她上下打量着宋植: “嗝...这朱小侯爷,对你可真是情深义重啊,宋...小植。” 宋植也陪着喝了两碗米酒,这酒虽不醉人,但是被寒风一吹,倒也晕乎乎的。 “宗主不要瞎说,朱大人他只是...嗝。” 宋植也被传染,忍不住打起了嗝,接着说道:“他只是恪守皇命罢了。” “嘁...”魏安然又喝了一口酒,对着天边的乌云感慨道: “天下风云出我辈..” 她的目光如水,高高的马尾随着夜风飘动,侧脸看起来是那么惆怅,低着头缓缓的念出了后半句: “一入江湖岁月催......” 宋植听到这句话酒醒了一小半,品味出了宗主话中的苦楚,这是有故事? “宗主,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宋植借着酒劲,壮着胆子开口道。 “说!” 魏安然抱起酒坛,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高冷的模样,豪爽的开口道。 宋植见宗主有些醉了,这才凑到耳边小声八卦道:“宗主,听说您三十了,是不是曾经有过心仪的男人啊?不妨跟弟子说...” 咚! 宋植再睁眼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趴在了院子门口。 揉了揉微痛的屁股,宋植缓缓从地上爬起,回头看向紧闭的院门心里打鼓。 “宗主原来没醉啊...” 宋植拍了拍喝红的脸颊,戴上了面具摇摇晃晃的向妖狩司走去,他此刻一身的酒气,遮掩的又实,倒也没有什么不长眼的流氓贼人上前捣乱。 好不容易回到了妖狩司,宋植扶着木柱一路来到了自己的小院,一下就瘫倒在了自己的床上。 这米酒后劲十足,宋植还做不到玉骸境那般调度身体,所以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此刻只想美美的睡一觉。 可惜事与愿违,很快一阵咚咚咚的沉重脚步声便从门外响起,接着门被大力推开,夜幕中一道人影出现在了门口。 这是一个身材瘦高的男人,他身着血迹斑斑的玄色披风,脸颊左侧有一道血肉翻出的新鲜伤口,鲜血淋湿了半边脸颊。 而他的身后,则是慌慌张张跟来的黎梦。 黎梦一进屋子便闻到一股醇厚的酒味,不由脸色微变暗道糟糕,偷偷看向身边男人的脸色。 果然,男人本来沉重的眼神顿时变得阴骛,猛地一锤木门,大声喝道: “是叫宋植是吗?立马给我起来,成何体统!” 第一百二十四章 师姐的用处 .... 回应他的,只有床榻上传来的轻缓呼吸声,在夜晚安静的屋内起伏。 “恩!?” 见宋植睡的如此香沉,男子的脸色再度冷了三分,挥动衣袖迈起脚就准备往里走。 黎梦见状赶紧挡在了他的身前,轻声细语道:“孟执事,我来叫醒他就好。” 这位面上带疤,面容冷峻的男子便是孟鹤,也是负责接引宋植的玄披执事。 孟鹤被黎梦拦下倒也没有发作,而是闷声道: “叫醒后让他出来,我在门口等着。” 说完他瞥了眼床榻上的宋植,转身便走出了屋子,站到了屋檐下。 黎梦瞟了眼门外的背影,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这孟执事果真如传闻中那般行事雷厉风行,前脚刚回司,后脚就往这里赶。 幸亏自己听到消息就来了,否则师弟这模样... 想到这,黎梦赶紧凑到了宋植的床前,轻轻摇晃道:“师弟,师弟起来了师弟,师弟!” 宋植被摇的眉头微皱,突然一把握住了黎梦的手,将之攥的紧紧的,嘴里咕嚷道: “不要吵我啊...我还要睡...还要...喝,嗝。” “哎呀,宋植你,你干什么!” 黎梦俏脸一红,一边斥责一边赶忙伸手想去掰扯。 结果另一只手刚搭上去,她却再也舍不得放开了,黎梦吞了一口唾沫暗自心惊。 噫!!! 师弟的手也太滑腻了吧......用羊脂琼玉来形容也不过如此了。 摩擦摩擦,在光滑的手背上摩擦,黎梦的眼神也渐渐变了味道,甚至情不自禁拿脸去贴。 “师弟快点松开我...”黎梦嘴上说着,语气却细弱蚊吟,恨不得宋植永远不要松开手。 “师弟不要...” “唔,好软的掌心,恩~” 这一刻黎梦双手紧握着宋植的手,嘴角含笑沉浸在脸庞的冰凉润滑中,浑然忘记了自己正在干嘛。 “不行,一定要带小师弟去那个地方...” 在门口等了好一会的孟鹤,有些不耐的回头望去,只见黎梦闭着眼睛跪伏在床侧,满脸的姨母笑。 于是他轻轻走进屋,站在黎梦边上默不作声,威严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黎梦,你在做什么。” 黎梦听到这声熟悉的声音突然惊醒,抬头看到近在咫尺的孟鹤,她立马站了起来低头遮掩自己红扑扑的脸颊。 “咳咳,宋植!醒醒宋植!” 黎梦的声音顿时加大了几个分贝,她的手也微微施力,将宋植的手腕轻轻翻转过来。 手上的刺痛加上耳边大声的叱喝,宋植终于缓缓打开了眼睛,睡眼朦胧的看向床边的二人。 “师...师姐?” 接着,他看到了师姐身边一脸严肃的男子,这男人面孔消瘦颧骨突出,一道可怕的伤疤刻在他的左颊,显得尤为可怖。 “孟执事!?”宋植看到男人身后的玄色披风,酒劲瞬间散了大半。 这两天他一直在等着孟鹤回来,所以看到男人的第一眼就确定眼前这位就是那位孟执事。 孟鹤也上下打量起宋植,此刻的宋植没有戴面饰... 明暗交替的雾光下...柔顺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宋植绝美的脸庞配上醉后的那一抹酡红,整个人妩媚中带有一丝娇憨。 饶是被同僚戏称为石头人的孟鹤,那颗磐石般的心也忍不住一颤,提醒了他他还是个正常男人。 “宋植?”孟鹤表情倒没有太大变化,问道。 宋植从床上站了起来,老老实实的站在孟鹤的身前点了点头。 男人嘴巴微撇,脑袋里在怀疑情报的准确性,他的一只手下意识的摸向了脸,却不小心碰到了那块新疤,顿时疼的他倒吸冷气。 “孟执事受伤了吗?” 宋植看到孟鹤伤势不轻关切的问道,开始翻找泉直谷带出来的药品准备套近乎。 孟鹤抬手拒绝了宋植递来的跌打膏,他从宋植的声音和语气中确定了,眼前这孩子是女人没错,情报有误。 于是他沉声道: “战备状态饮酒需要提前报备,违令者除俸一月以示惩戒,饮酒不可喝醉失态,违令者罚俸三月且抄妖狩司律经十遍,宋植你可知罪。” 宋植听懵了,这没人跟我说过啊。 “念在你初入我司,又是女儿身,我这次便当没看见,罚俸之罪便给你免了,抄两边律经明日交与我。” 宋植闻言张着嘴,手臂微微抬起想解释又不敢解释。 妖狩司律经他还没读过,但是这律经就刻在妖狩司进门处的石碑上,那石碑可是被密密麻麻写满了。 这要是十遍...还能有时间去宗主那练剑吗。 黎梦也扯了扯宋植的衣角,使了个眼色示意不要多嘴。 孟鹤似乎收脸上的伤口影响,眉头皱的更深了,见宋植没有反驳便继续说道: “这段日子你就随黎梦好好熟悉一下妖狩司,最多在京城待在冬至就要再次出发,不要成为队伍的累赘。” 说完,他也不管宋植有没有意见直接转身大步离去,那玄色披风鼓动间淡淡的血腥味残余在空气中。 宋植低头扶额,简直欲哭无泪。 就今天喝了点酒,竟然就被这么巧捉住了,抄律经... 这一天,宋植又回想起了被语文老师支配的恐惧。 黎梦看到孟鹤走远,赶忙凑到宋植的身边,语气反而兴奋起来: “不得了啊师弟,这可是孟执事第一次对人网开一面。” 宋植偏头望去疑惑的问道:“还不是因为孟执事把我当成了女子,这以后怎么解释...” “不不。”黎梦打断了他的话。 “孟执事以不讲情面出名,断然不会因为男女有别对某人宽限,大家都说他的这里有些问题。”黎梦说完,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脑袋。 宋植回想起孟鹤脸上那道血疤,再加上黎梦现在的话,顿时也觉得孟鹤有些怪异。 “我刚才看孟执事好像伤的挺重,那样都没事吗...” “怎么会没事。”黎梦摇了摇头,“他的伤是高阶妖物所为一时半会好不了的,所以才需要静养月余,否则以他的性格,恨不得现在就带着我们离京了。” 宋植顿时了然,这孟执事遭受如此重的伤能忍住不处理,而是第一时间来找自己,虽说负责任吧,但是总感觉不像个正常人的行事风格。 “师弟,那师姐就先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宋植见黎梦就准备走,赶紧伸出一只手拉住黎梦的手臂。 “师姐莫急,夜色如此寂寥,师弟还有些事情想向师姐请教...” 黎梦听到宋植主动挽留自己,顿时受宠若惊,两只手背在身后故作扭捏道:“那个师弟...这样不太好吧...咱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师姐莫要多虑,师弟是正经师弟。” 黎梦将头偏过去,她的眼咕噜一转,舌头忍不住沾湿了朱唇,心里暗道: 可是师姐不是正经师姐啊... 就这样,宋植将大师姐一路引到了案几旁,自然地点起了台边红烛。 点点烛光下黎梦显得分外娇羞,而宋植则是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身旁,将手伸进了怀中,掏出了两根毛笔,对着黎梦礼貌的呵呵一笑。 ... 很快,小小的木屋内,奋笔疾书的沙沙声断断续续的响起.... 第一百二十五章 谪仙院 次日晌午,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黎梦恍恍惚惚的从屋内走出。 经历了几日风雨,京城今朝阳光明媚,黎梦抬手遮住眉梢,手中捏着两卷长长的手抄经文,甚至垂落到了地上。 回首看了眼趴在案几上,已经闭眼睡着的宋植,黎梦眼角的笑意连浓浓的黑眼圈都遮掩不住。 “罢了,就由我来替师弟转交吧,谁让我是师姐呢...” 将房门轻轻合拢,黎梦便收起经文离开了小院。 黎梦走后,又过了许久... 阳光透过窗缝,在宋植白皙的面庞上印出几道漂亮的光斑,趴伏在案几上的宋植轻哼一声,睫毛微动睁开了眼睛。 “恩?” 宋植见到身旁的师姐不见了,猛地坐起身,此刻屋内一扫昨日的阴霾,阳光从窗间的小缝照射进来,尘糜在光束中浮动。 “糟,什么时辰了!?” 宋植已经习惯了这里对时间的叫法,赶忙起身向门口跑去。 屋外,熹微的太阳已经在向西边坠去,这预示着美好的一天即将迎来尾声。 “淦,我怎么这么能睡啊。”宋植忙折返回屋子,片刻之后收拾好行头,将剑直接背在身后,冲出了小院。 今天是休沐日,也就是大渊国的节假日,相较前两日大街上的人流明显多了起来,莫说最繁华的西市,就连这白马街上的马车都只能缓驾而行,只因游人太多。 宋植灵活的穿梭在人潮中,向玉狩隐居的院子寻去。 不多时宋植便来到了魏安然的住所,此刻夜幕已经悄然降临,而宋植也推开了院门。 ... 很快宋植又从院子里走出,神色茫然的站在门口。 “宗主不在吗,还是说我来晚了...” 一番寻找,宋植发现宗主并不在宅邸,如果是因为自己迟来而生气,宗主也没必要自己躲起来,所以说多半可能外出有事了。 “唉,看来只好明天来了。” 宋植将剑重新放回储物空间,再将宗主的院门给由内关好,这才从矮墙翻出。 稳稳落地后宋植起身,目光不禁看向右边。 宗主门前道路的尽头便是巍峨的内城墙,朱红色的墙后就是大渊皇宫,也是几日后他要去的地方。 再往上看,皇宫之后是比城墙还高无数倍的远古神树,光是那躯干便足够填满宋植的视线。 “若非亲眼所见,很难想象有这么大的生命体。”宋植暗暗咂舌。 又小等了一会,宋植决定还是先回妖狩司,没有宗主的允许他也不敢擅自留在这里过夜。 ... 京城西市,有一条号称天下第一的花柳街,这儿的花魁个个姿色惊世,单独拎出来可都是美人榜上有名的绝色佳丽。 这条街名叫雾涛巷,因其胭粉如雾,波涛汹涌而得名。 就像不到长城非好汉,来过京城的男人但凡兜里还有一个子,也会来这儿听个曲儿,否则人生白活一遭。 此刻,几个青年公子哥正春风得意的踏步在雾涛巷。 随着他们昂首阔步的向前,巷子两边的魅声吆喝不绝于耳,姑娘的手绢恨不得挥烂了,这种锦衣华服的青年可是出手阔绰的主。 为首的正是礼部侍郎之子李一凡,和刑部尚书之子曹术。 他们身后跟着的另外几位,也俱是京城的官二代,当然并没有他们俩的爹位置那么高。 曹术挺着个大肚子,听着两旁高阁上姑娘们的呼喊嘴角止不住的笑,将飘在头顶的沾香手帕揉成一团,塞进袖子里,开口道: “今夜便是揭榜的时候,咱们现在去哪里潇洒一番?” 话音刚落,后面立刻有人回应道:“曹兄,今天是你和李兄大喜的日子,不如我们去红鲤馆如何,听说那儿的娘子新换了一批...” 李一凡闻言,轻摇了摇手上的纸扇,打断了他的话:“宁兄啊,既然你都说了今天是个好日子,我看...” 说到这他将扇子猛地一合,点了点前方: “依我看,今天咱们要去就去谪仙院!喝他个一晚上!” 曹术听到李一凡这样说,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身后的几位公子则是略显吃惊的互相看了眼。 在青楼勾栏中,院是最高级的后缀,自从谪仙院立足以后,这条天下第一寻花之地便只有这么一家敢用院了,只因其中的姑娘都是其他青楼里堪当头牌的美人,最关键的是其服务的范围也很广... 当然,这儿的消费也是令人咂舌,光听曲儿手都不摸的话,一两黄金一晚上,常客那都是大商大贾,以及他们的爹字辈。 他们这些没有俸禄,吃着家里的公子哥,也就逢年过节才敢来挥霍一下。 李一凡见大家兴致不高,豪迈的说道: “人生得意须尽欢,今天全场的消费由我李某人包了!” 这下众人才松了口气,顿时发自内心的吹捧起来。 “李兄高中实在是在情理之中,那我等就当蹭蹭李兄的才气了。” “提前恭喜二位榜上有名,成为文成三十年的天骄之一。” “俺没文化,李兄nb。” 他们都是不可能上榜的人物,今天被拉来就是为了捧个场,同个圈子凑热闹,现在有人报销还不是喜上眉梢,什么奉承话都说的出口。 李一凡挥着纸扇,摇动的风吹动他的束发,倒是有几分风流倜傥。 “走!” 就在他们向雾涛巷深处走去时,宋植也闷闷不乐回到了妖狩司。 刚一跨进自己的小院,他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正是黎梦师姐。 黎梦此刻褪去了斩妖师秩服,化上了淡妆,正在院内板凳上坐着的她看到宋植进来顿时站起身。 “师弟你回来了。” “师姐你咋在这。” 二人异口同声的开口,接着黎梦扭动脚步向宋植走来,那深情的目光让宋植下意识的有点想后退。 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如果按照这样算,宋植觉得师姐该有一百岁了。 “师弟啊...”黎梦靠的很近,微微仰头看着宋植。 “想不想出去玩呀。” 宋植眨了眨眼睛,疑惑的问道:“可是师姐这么晚了,还能去哪里玩。” 黎梦掩嘴一笑,直接拉起了宋植的手,神秘的说道: “自然是我们该去的地方,咱们走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师姐的目的 “师姐,咱们这是要去西市?” 京城中央,矗立着一座宏伟英武的男子石像,虽然未曾雕刻其面容,但是人们都知道这座石像象征的便是那伟大的上神—扶非。 石像脚下是通往皇城和京城另外三个方向的大道,此刻宋植被黎梦拉着经过石像,前方不远便是灯火通明的西市入口。 黎梦点了点头,避开拥挤的人群将宋植拉到一边,小声说道: “师弟呀,今天师姐带你去的地方,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哦。” 黎梦说话的时候神态扭捏,临到西市她突然又有些犹豫了。 她从小便发觉自己对男子提不起兴趣,而是偏爱弱柳扶风的女人。 只是在这个世道女子相爱是难以被理解的,所以突然觉醒了赋的她毅然决然抓住这个机会,离开了自己的家乡进了泉直谷的山门,以此逃脱嫁人的命运。 在泉直谷修行的日子她也掩饰的很好,即便是几番拒绝师弟的爱慕,也未曾暴露自己的秘密。 直到她结业下山后来到京城,在阴差阳错下去到了一个叫雾涛巷的地方,知道了姬圈的存在后,才终于解放了天性,找到了自我。 所以她想试探宋植,到底喜不喜欢女人,如果师弟... 如果能嫁给师弟,那自己不仅能得到天下第一美人儿的心,还是名正言顺的和男子成亲,世上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吗? 这个想法,从她见到宋植真容的第一刻便有了,但是现在她突然想起一个事,那就是宋植在她眼中只有十七岁.... 会不会把师弟带坏了。 宋植闻言挑了挑眉,实在猜不到师姐这是要带自己去哪。 “如果师姐不想让人知道,师弟自然守口如瓶。” 黎梦听到宋植的回话,嘴角勾起微笑牵着宋植继续往里走去。 雾涛巷内,谪仙院。 与其他青楼的热情招待,莺歌燕舞不同,谪仙院丝内竹声萦绕,泉水叮咚桃花盛开,正如其名不似俗地。 李一凡等人跨过门楣大步迈入院中,爽朗的笑声此起彼伏。 正所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想到即将能脱离父亲的光环夺得功名,李一凡的心情就激动不已。 “哎哟,几位公子这边请。” 很快一位老鸨便迎了出来,她身段婀娜姿态优雅,看起来完全可以再战几年,一眼扫去便将几位公子的身份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将李一凡,曹术等人领到了阁楼大厅,靠近露水戏台边的上佳位置。 这里听曲方便,如果觉得台上姑娘奏得好便能向环形水池中掷银打赏,以此博得台上娘子的欢心,很多达官显贵宁愿不坐楼上的包间,也要坐在这附近。 李一凡等人刚一坐下,便看到了不远处的熟人。 戏台的另一面,同样有几位锦衣玉带的公子哥在饮酒听曲,他们的身边各自都有外貌靓丽的清倌贴身服侍,其中一位蓄须的青年正好瞟了他们一眼。 正是丞相之子,司徒殷。 李一凡和曹术对视一眼,都默契的装作没看到,毕竟司徒殷上次见面撂下狠话后,已经与他们不再是一路人了。 他们不理解司徒殷为何突然从太子党羽跳脱,要知道自古党争中这都是大忌讳,二皇子敢不敢用他暂且不说,这是把太子得罪死了...不过他俩没有司徒殷那么深厚的背景,既然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来,大家碰一杯!” 曹术倒了一壶金贵的桃花酿,不甘示弱的和同行的兄弟碰起了杯,李一凡也挥了挥手中纸扇,贴着老鸨的耳边吩咐了什么,不用猜都知道是在叫姑娘了。 司徒殷收回目光,一把揽住身旁娇弱的美人,抿了口酒轻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雾涛巷内某处。 “什么!?今日这里也不接客了?” 黎梦站在红鲤馆前,神态有些焦急。 她兴致勃勃的带宋植来这儿,就是为了去那些能为女子开放的青楼感受感受,结果连续问了几家有此服务的,都已经不再接客了。 “是因为今天是休沐日么...”黎梦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宋植则是站在一旁想笑又忍住了,他一开始发现师姐带自己来这种地方非常惊讶,后来才发现师姐是在找那些和她一样的‘组织’,而能提供这种的青楼今日都已经没姑娘接客了。 看到师姐失望的模样,宋植轻咳两声问道:“师姐,这是最后一家了么。” 黎梦摇了摇头,看着红鲤馆的牌坊答道:“倒是还有,但不是咱们能去的起的地方。” 其实红鲤馆的消费都已经是在她承受范围外了,若非想带师弟体验,她也不会咬着牙来这儿问。 宋植好奇的问道:“什么意思,是很贵吗?” 黎梦点了点头拉着宋植就向巷外走去,语气歉意的说道:“确实很贵,今天看来没办法了,师姐带你去京城其他位置逛逛吧。” 宋植顿时停下脚步,提议道:“不如咱们就去你说的那个很贵的地方吧。” 黎梦一愣,小脸一红不好意思的说道:“可是师姐...没那么多银两,听说那儿都是论黄金的。” “黄金吗...去一次大概要几两黄金?”宋植心中微动,丝毫不慌。 黎梦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语气不确定的开口道:“我猜...二两?” “这样啊...”宋植手往胸口一掏,一厚厚的布袋便被他提在手里,看起来沉甸甸的。 “师姐,今夜师弟请客,咱们走吧。” 黎梦将信将疑的将布袋打开个口子,看到里面金光闪闪的黄金,顿时捂紧了嘴巴,颤抖的手指点着宋植问道: “师弟!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黄金??” 宋植眨了眨眼,将金子又给收了起来,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说道:“是朱候爷给我的,因为我帮了他一个忙。” 蹬蹬蹬、 黎梦后退了三步,侧着身看着宋植,语气古怪眼神难过:“他为何给你这么大一笔黄金,师弟...你莫非...” 宋植瞬间比了个打住的手势,神色无奈的说道:“这对他来说不就是笔小钱吗。” 他本来是想解释的,但是到嘴的话却变了,总不能说自己是靠穿女装发家致富吧。 “噫...” 黎梦不信,说道:“小钱?朱候当时封侯的赏赐听说也就一百两黄金,这钱袋里装的恐怕有那一半,师弟你还是老实跟...” 宋植赶忙捂住她的嘴,生怕师姐再蹦出什么虎狼之词。 就这样,二人心照不宣的向着这条花街弄巷深处走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金卡带来的快乐 谪仙院内,老鸨打量着被拦下的二人。 “二位姑娘,你们是来寻人还是...” 此地招待的都是不缺钱的主,但也不乏错入谪仙院,完事后看着账单傻眼,最后被暴打一顿的‘穷鬼’。 宋植和黎梦此刻身上穿的都不是蚕丝华裳,看起来并不像是京城富贵人家的小姐,老鸨肯定要确认一下二人的荷包鼓不鼓。 “我们...”黎梦被谪仙院的景物给震住了,她很难想象窄窄的雾涛巷,竟然有这么大一片的庄园,难怪其他的青楼都不敢对标此处。 见黎梦支支吾吾的,老鸨的眼睛也微眯了起来,就准备开口劝退。 “大姐,帮我看看这个能用么。” 突然,一声清脆悦耳,掷地有声的声音响起。 老鸨偏头望去,发现是另一位戴着面具的清瘦女子。 宋植此刻昂首挺胸双手负于身后,说话的时候看都不看老鸨,而是穿过阁楼的门帘看向戏台上演奏的美女,一股自信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开来。 他的两根手指随意捏着一张灿金的卡片,左右摇晃着。 老鸨被宋植的气势惊到,这才发现宋植身上有股不同寻常的气质,隐约能闻到这位姑娘身上的清香,是那么的令人舒服。 这一定是种她都不知的高级的花香。 接着她看向了那张卡片,顿时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双手接过,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是皇家金卡!? 在京城一切消费由朝廷报销的皇家御赐金卡? 老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种卡片只有皇家亲族能用,多少年才赐予一张而且还有时间限制,到了时间就会回收,眼前这位女子竟有一张? 她凭什么? 胆敢伪造此卡的人下场就不用多说了,而且就算是假的,也由不得她不信。 深知自己看走了眼的老鸨,顿时使了个眼色支退两边的家丁,双手奉还给宋植客客气气的开口道: “对不住对不住,二位小姐面生的很,烦问二位是召姬还是召面首呢...” 黎梦跟在宋植身后,此刻也不禁挺直了腰杆,回复道:“前者,有劳了。” “欸!这就跟您安排!” 二人被老鸨带入阁楼,正在饮酒享乐的大厅众人顿时望了过来,又很快收回目光各玩各的,接着宋植和黎梦在她的带领下从楼梯右边上了二楼。 京城虽大,但是能来此地的人却不多,所以人们往往会看一眼新来的人是谁,若是熟人共饮一杯岂不美哉。 李一凡等人也看到了宋植,有人呵呵一笑调侃道: “都说我们这些爹当官的是纨绔子弟,我看真正会享受的该是那些富商千金,你看看,又来了两个姬圈的妞。” 话音刚落立刻有人附和起来:“说的太对了,她们这种玩一次够我们玩几次了,对了,有谁知道这两个人是哪家的千金吗。” “怎么,王兄你想去傍富婆啊?” “诶,话不能这么说,若我爹没给我找到好差事,我无所谓啊。” “哈哈哈哈...” 李一凡听着他们的话语没有接话,而是看着宋植的背影摇起了纸扇。 那日他对着宋植雨中的背影吟诗作对,脑海中自然是有一些印象,总感觉似曾相识。 曹术则没有什么感觉,匆匆一瞥便只顾着敬酒,搂着身边的小娘子不亦乐乎。 与李一凡有同感的,大厅内还有一人,便是司徒殷。 司徒殷的目光自从看到宋植便没有离开过,一直到宋植消失在二楼的转角才收回了目光,眼里满是愕然。 比起李一凡他对宋植的印象更深,那日便是他鼓动李一凡对着街上的宋植赋诗,此刻再次遇见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那日街上淋雨的姑娘。 “...真的这么巧?” 他放下酒杯喃喃自语,突然转头对着身边的清倌问道:“二楼右边是干什么的。” 清倌一边贴心的擦掉他嘴角的酒水,一边柔声道:“禀公子,那儿是供女客的,去的都是姬圈的主儿,也就是...” 清倌给了个你懂得眼神,司徒殷顿时心中了然,眼神微微眯了起来。 呵呵,有点意思... 来到了二楼的宋植和黎梦,坐在美人靠上低头便能看到台下的戏台,一位螓首蛾眉的靓丽花魁正在孤零零的奏琵琶,片片花瓣落下仿佛仙女下凡。 周围不断有人喝彩,向戏台边的请池里投掷白银以博得美人一笑。 宋植也看的入迷,黎梦在一旁注意到宋植的眼神,心中既欣慰师弟对女人感兴趣,又有些吃醋。 这种地方她平常都是一个人偷着来,这次带上宋植一方面是想试探师弟的取向,另一方面也是让师弟更了解自己。 不需要黎梦开口,很快两个浓妆艳抹的娘子便在老鸨的安排下迎了过来,一左一右的靠在了黎梦和宋植的身边,其中一位直接抱住了宋植。 宋植回头望去,措不及防的被这胸前的白色圣光给晃的睁不开眼,一脸懵逼。 真的坐到了这里,他竟然害羞了。 倒不是说宋植有多正人君子,只是前世他也是个循规蹈矩的好男人,这种犯法的事根本没想过。 宋植身边略显丰腴的百合花察觉到了宋植的羞涩,一手悄悄地摸上了宋植的胸,嘴角露出一抹魅笑在宋植的耳边低语道: “小姐...你是第一次吗。” 宋植耳边一痒,脸瞬间红的跟个猴子屁股一样,这大姐姐也太烧了吧!? “恩?” 百合花摸了半天也没摸到目标,顿时轻疑一声:“姑娘,你还未曾发育吗...” 宋植眨了眨眼不敢回话,我没发育?你知不知道我压枪压的好辛苦。 没摸到胸的百合花短暂的惊讶后反而露出了笑容,一抬头看到宋植面饰后清澈的双眼,明白了眼前这个姑娘应该年岁尚小。 这是哪家的千金,这么小就能来这里寻乐。 想到这她不禁想调戏一下眼前娇羞的‘富家小姐’,伸手便去摘宋植的面饰。 “依奴家的经验,越是遮掩的女人呐越美,让我看看小姐的容貌...” 宋植的手被压住,也没法去阻止,便仍由百合花摘下自己的面饰...... 此刻二楼的楼梯,有一人同时在缓缓登梯。 正是心怀遗憾的司徒殷。 第一百二十八章 俊杰名单出炉 要不要上去看一眼? 片刻前,司徒殷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想法。 自从那日离开以后,不知为何,明明只是匆匆过客的那雨中白衣却让他始终难以忘怀,甚至生出没有冒雨邂逅的遗憾感。 “嘶...如果面具下的脸...”司徒殷摇了摇头。 他多情,却有心理洁癖,只和心中水准之上的女子风花雪月,雾涛巷从来只光临谪仙院,找的清倌也必须是个顶个的漂亮。 如果那女子是因为生的丑而戴面饰,到时候自己的幻想破灭... 光是生出这个念头他就浑身恶心,仿佛这事已经发生了,赶紧喝了杯酒压压惊。 他不禁陷入了彷徨,连同行的伙伴向他敬酒都没有注意。 “诸位,在下去小解片刻,失陪。” 最终司徒殷被焦虑感战胜,站起身来拱了拱手便装作急迫的样子向楼梯走去。 蹬蹬蹬、蹬... 就在即将抵达二楼的时候,司徒殷的脚步放缓了下来,看了看楼梯下方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从附梯旁探出了一只眼睛。 然后他怔住了。 原本微皱的眉头不自觉的舒展开来,复杂的眼神中再没有任何欲望,却又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悄然点燃了... 在宋植面饰被扯下的一瞬间,整个二楼的人在司徒殷眼中都消失了,入眼处只有那一张面孔。 这是一双清如秋水的丹凤眸,纤细乌黑的柳叶眉微微下垂,三分娇羞浑然天成,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白皙无暇的脸颊透出淡淡粉红,薄薄的双唇如窗外桃花瓣鲜嫩诱人。 一代倾城逐浪花,司徒空忆人家。 唰! 司徒殷闪电般的收回目光,双手紧紧贴着墙壁,瞳孔左右辗动,呼吸加重胸膛一起一伏。 “呼...呼...呼” 我刚才看到了什么? “仙女?” 司徒殷脚下一软,忙不迭的向下走去,边下楼梯边扶正自己的头冠,显得更正经一点。 “该死该死,今日仓促出门都未曾整理仪容,真是怠惰...”司徒殷平生第一次因为女子而审视自己,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反常。 “司徒兄回来了?” 有人看到司徒殷回来赶紧起身相迎,司徒殷连忙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接着有些着急的向身边的清倌问道: “你们这儿可有修容工具?” 漂亮的清倌一愣,笑着撒娇道:“大人这话...是嫌弃奴婢不够好看嘛?” 说完她低下头冲着司徒殷眨眨眼,双手慢慢摸上司徒殷的手,却不知道眼前的司徒公子和上楼梯前已经判若两人。 自从见过面饰后那张脸后,司徒殷对女人的标准瞬间从山顶拔高到了大气层,眼前女子做作的样子让他感到难以抑制的恶心。 “问你话就老老实实回答!” 司徒殷拿开手,语气冷冽的说道。 清倌被吓了一跳,神色慌张的连连点头,转身便离开座位去取眉笔,水粉了。 同行的几位俊才心生不解,问道:“司徒兄这是?” 司徒殷轻咳两声,并不想对他们说出实情,故作淡定的开口道:“无事,只是久未出行,方才路过水池觉得今日过于邋遢,便想捯饬捯饬。” “是这样啊,我觉得司徒兄这样更有一番男子气概。” “司徒兄不要过分讲究,要这么说我等比你更加不如。” 司徒殷听着周围人的奉承,只是干咳两声。 你们不懂。 我也不想让你们懂。 司徒殷想到这眯起了眼,喜欢女人的女人吗.... 暴殄天物。 没事,就由我司徒殷今天将你掰回来,改邪归正。 在司徒殷觉得缘分天注定,追仙靠打拼时,楼上的宋植则是淹没在了姐姐们的温柔乡。 随着一片暗叹惊呼,又有好几位谪仙院的娘子不请自来,围拢在宋植的身边又是捏脸又是摸手,宋植直呼顶不住。 黎梦也是醋意大发,没想到这儿的姐妹都没招架住宋植的魅力。 “喂喂喂,我们可没请这么多人,你们自重一点儿!”黎梦边说边去拯救宋植于‘水深火热’中,结果惹得另外几位百合花咯咯发笑。 “这位小姐,这次咱家都是自愿的,这个妹妹我们好生喜爱,不如大家一起玩儿嘛。” 黎梦吞了口唾沫,没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这...” 宋植则是在想,如果这群百合发现自己是个男人会如何? 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继续,一声急报声突然从下方传来,声音尖锐高亢。 “各位老爷们,俊杰名单出炉了,就在刚才!” 宋植趁机抽开身,靠着长椅向下望去,发现原来是一个家丁打扮的汉子,他站在大门处,其手中正握着一卷纸张。 谪仙院内顿时喧哗起来,达官贵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三年一度的俊杰册封虽然看似跟他们没有关系,但是能从中看出很多门道。 这名单中都是朝廷看好的人才,很多未来必定能在官场夺得一席之地,如果能趁早结交自然是为将来做准备,而且也能从官职中推断出陛下施政的方向,甚至当下东宫之争的形势... 他们都是京城位高权重或者腰缠万贯的人精,当然会提前谋划,去给这些天骄的管道帮忙铺铺路,挣得一些好感。 老鸨早早的便等在了门口,等这汉子吼了一嗓子后才匆忙上前,将他手中的纸张拿在手上,声音糯糯的道: “各位老板,官家~奴家手里是新鲜抄录的俊杰名单,各位想不想看呐。” 谪仙院气氛顷刻间热闹到了顶点,这也正是老鸨想看到的,她粗略的瞥了瞥名单,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奴家没看错的话,这名单上的俊杰啊就坐在你我中间!大家想不想知道是谁啊?” 此话一出,整个大厅的人都开始了张望,甚至二楼包间的客人们很多都走了出来,目光寻找着可能的人选。 “那不是丞相的幼子,司徒殷吗?这个不用猜了。” “那个肥...斐然飒爽的不是刑部尚书的公子,曹术吗,恭喜曹公子!” “他的身旁好像是白马书院的才子李一凡?听说他爹是礼部左侍郎。” “提前恭喜李公子,如此年少便快意人生。” 司徒殷听着恭维头都懒得抬一下,继续沉默着让清倌给自己修眉毛。 反观曹术和李一凡则是站起身来抱拳回礼,尤其是李一凡嘴巴都要笑裂了,实在是因为忍不住。 “李某先谢过诸位抬举,来日必定登门拜谢。” 老鸨见气氛热闹至极,便将手中卷轴递给了家丁,下巴微微扬起点了点戏台上已经停下奏乐的美女,小声吩咐道: “去,递给清辉姑娘,让她慢慢念。”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万念俱灰李一凡 家丁拿着纸张,在众目盼望中穿越大厅来到了中央的露水戏台上,将名单递呈给了台上的佳人。 清辉姑娘伸出纤纤玉手接过名单,将琵琶放在脚边后款款起身。 她看着场下的众人并没有丝毫怯场,清了清嗓子后目光移到了名单上,银铃般的悦耳声音渐渐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我大渊国运昌盛天骄辈出,金鲤化龙此乃天意,依钦天监辅议特册十位俊杰,为文成三十年的一代天骄。” 说到这,清辉姑娘顿了顿才继续开口:“以下,是俊杰名单。” “钦天监侍读学士,司徒殷。” 第一个点名的便是司徒殷,此言既出台下顿时一片哗然,纷纷起身向司徒殷所在的桌子抱拳恭贺,连李一凡曹术等人也不得不站起身来,做足表面功夫。 钦天监侍读,虽然只是从四品官职,但是以他现在的年纪能和钦天监三字沾上边,几乎板上钉钉将来资历够了就一定会进大学士内阁,或许会延续司徒家的辉煌,成为下一个宰丞。 司徒殷早已知道此事,不仅心情没有丝毫波澜,甚至还借来了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刮去自己辛苦蓄好的两撇胡子。 “希望她会喜欢...” 但这落在别人眼里就成了剃须明志,顿时奉承的话又多了起来,连司徒殷身边的伙伴都坐不住了,主动站起来替他回礼。 宋植也瞧见了司徒殷,明白这人应该就是第一位被点名的俊杰,只是....他为何跟个娘炮一样只顾着照镜子刮胡子? 而且大家反映这么热烈,是因为这个官职很高么...还是说这个人很有名? 罢了,反正不关我事。 似乎是感受到楼上的目光,司徒殷悄悄回头望去,果然看到宋植的脸正枕在美人靠上,慵懒的瞥了自己一眼,司徒殷立刻回过了头,心头如小鹿乱撞。 她注意到我了! 大家看到司徒殷的面色终于变得有些激动,还以为他是后知后觉,有人便大着胆子上前敬起了酒,司徒殷心情大好竟破天荒的起身接了,豪迈的一口饮下。 李一凡和曹术慢慢落座,他们对司徒殷这个‘叛徒’是又妒忌又避讳,只好默默的等着念到自己的名字再夺回面子。 接下来清辉姑娘再次念了几个名字,但都不是此刻身在此地的人,人们只是频频点头,互相探讨这位或者那位俊杰究竟值不值得结交,再就是八卦他们是凭借自己的能力,还是靠爹上名单的。 “兵部郎中......曹术。” 清辉姑娘话音缓慢,终于念到了正在此地的俊杰之名,现场顿时哗啦啦又站起来一大批人。 “曹公子一表人才,能直接册封郎中实乃意料之中,老朽敬你。” “欸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曹公子这可是兵部不是刑部,很明显尚书大人是有意栽培曹公子掌军,不说了大哥敬你一杯。” “虎父无犬子,一切尽在酒里。” 曹术呵呵一笑撑着桌子再次站了起来,比起司徒殷他可是有人味的多,一一举杯回敬,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靠了过来想认识一下这个能横跨两部的年轻人。 他的身边李一凡陪着笑脸跟着喝,其实心里已经有些急了。 这礼部...怎么还没到。 又念了几个名字后... 现在只剩最后一个名额还没公布,李一凡此刻已经从坐着到站着,再到半跪在座位上,现在都快站到桌上了,心里忐忑难安。 清辉姑娘似乎也念累了,这种一个名字等半天的慢慢念也是挺熬人的,她开口道: “嗯...这最后一位是” “礼部...” 听到礼部二字李一凡才终于松了口气,他刚才都在怀疑司徒殷是不是行小人行径耍自己,还好名单上最终还是出现了礼部。 曹术也提前站了起来准备给好兄弟祝贺,随着他的起身有也有人开始围拢,举着酒杯遥遥开口。 “恭喜李才子成功封杰,文坛巨子当之无愧。” “老兄待会可得赋诗一首,让我等开开眼啊。” “今日真是开了眼,小小的谪仙院竟有三位俊杰同在,恭喜李诗才!” “...员外郎宋植” 。 清辉姑娘的声音如风儿低语,却让喧闹的大厅瞬间陷入了安静。 下一秒,刚才还在举杯靠近的各位仁兄脚下一转,飞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来掩饰这份尴尬,徒留表情僵硬的李一凡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曹术感受到身边李一凡身上浓浓的死亡气息,眉头一皱看向露水戏台问道: “清辉姑娘,你确定礼部员外郎没有念错?” 清辉姑娘礼貌的欠了欠身,回应道:“奴家只是照着名单念出,礼部员外郎的确写的是宋植二字。” 听到肯定的回答后李一凡彻底瘫软下来,面色咔白扫视一圈,人们纷纷避开他的视线装不熟,甚至有的人已经在窃窃私语,嘴角的嘲弄都懒得掩饰。 “哈哈哈哈...” “小姐你好厉害哦!” 突然,还算安静的大厅突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惹得众人抬头望去,发现是二楼一角传来的。 楼上的宋植慌忙的伸手试图让周围的百合花们闭嘴,就在刚才清辉姑娘念出自己名字后,师姐便脱口而出问了自己,宋植只答是念错了。 结果清辉姑娘再次重复了一遍,这下宋植只好承认了,毕竟这是事实瞒也瞒不住,何曾想周围的百合花们突然起哄,笑的花枝乱颤。 宋植担心的回头望去,看到大厅众人齐刷刷的望过来,顿时心中一紧大呼不妙。 司徒殷也察觉到了什么,他此刻终于刮完了胡须抬头向楼上望去,嘴角露出一抹浓浓的笑意。 本来已经焉菜的李一凡,听到楼上的笑声本来就感觉耻辱,再看到司徒殷笑的如此不遮掩,不禁联想到他提前对自己放的风,当时怎么没听出他话里有话呢... 宋植? 根本听都没听过这号人物,我知道了...是你司徒殷和二殿下干的好事,呵呵...好啊好啊... 想到这,李一凡顿时恼羞成怒,胸腔的怒火让他重新站了起来,张着嘴巴就准备快抒胸意,为自己鸣不平。 就在谪仙院内剑拔弩张,气氛尴尬压抑到极点的时候,二楼的一处雅间内,某位坐着就如一座铁塔的壮汉,疑惑的说了声: “礼部员外郎宋植?” 他的大手摸了摸后脑勺,往后一仰,似笑非笑的看着桌案另一边的男子,玩味的说道:“哟,这不是我嫂子吗。” “恩?” 话音刚落,一道冷冷的目光便扫了过来,项鼎只好讪讪一笑。 屋内另一人身着金线云纹黑袍,身影修长挺拔,他双手环抱在胸前,金色的瞳孔中火光内敛不怒自威,刀眉微皱似乎陷入了思考。 “宋植...” 第一百三十章 我要击鼓面圣 此人正是朱吾世。 他今夜穿着象征世日候身份的锦袍,往日披散的长发束成发髻,不仅没有褪去一丝霸气,反而显得更加英武非凡贵不可言。 项鼎见朱吾世兴致不高,伏在桌上提议道: “我说朱哥,咱好不容易出来逛一次,真就不吃荤只吃素?” 今日是休沐日,身为城防都尉的项鼎不必轮值闲来无事前往朱府寻他,想到离京三月很久没有一起喝过酒,朱吾世便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结果项鼎再三怂恿,想着这儿的姑娘奏乐也不输那些名楼乐师,朱吾世也只好半推半就随他来到了谪仙院。 “不必管我,你想叫姑娘就叫你自己的。” 听到朱吾世的话,项鼎撇了撇嘴,夹了一片肥肉塞进嘴巴里边嚼边嘟囔道:“你就不好奇那礼部员外郎是否就是她?” “吃你的饭。” 朱吾世自然是心有疑惑,不明白宋植为何初入京城就上了俊杰名单... 那日他刚回京城,便在夜里收到了宫里传来的密诏,旨意他不要再与他人谈起这段经历,隐瞒宋植的来历,术式甚至是年龄性别。 陛下究竟因何对宋植如此重视,这次天骄是陛下定的还是... 朱吾世瞳孔微眯,暗沉的金光一闪而过,自语道:“还是说...二皇子?” 如果是二皇子暗中操纵,宋植恐怕已经卷入了党争的漩涡... “或许是我多虑了,陛下对宋植如此关注,多半不会让二位皇子插手。” 就在朱吾世对宋植封官一事分析利弊的时候,楼下大招积蓄完毕的的李一凡终于忍不住行动了。 只见他站起身来,先是挥手指着上方,对楼上笑声不断的宋植等人开口斥责道: “皇城之下,如此荒唐的事情就发生在诸位眼前,竟然还有人笑得出来,简直是泯灭人性!” “哈哈哈哈....” 楼上的笑声还在继续,在略显安静的大厅内显得尤为突兀,李一凡感受到众人看猴的目光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大吼道: “楼上究竟是何人一直狂笑,本公子忍你们很久了!” 正在二楼一偶打闹的姬圈百合们这才意识到楼下那人是在说她们,顿时一个个收声闭嘴,齐刷刷的望向宋植,那表情就像在说:我们刚才是替你高兴呢,可不关我们的事。 宋植见黎梦也混到了她们中间,顿时一脸无语,无奈之下他只好再次戴上面饰起身,倚着美人靠,对着楼下的李一凡招了招手。 “这位公子,实在是对不住,我等并非针对你,是因为发生了其他好笑的事情。” 宋植的声音故意放的柔软,惹得众人纷纷侧目望去,见开口的是个女子他们顿时收了那份看热闹的心。 李一凡也怕被人诟病同女人一般见识,看在宋植主动放低姿态的份上,即便心中愤懑但还是忍住了这口气。 冷哼一声表达自己的怨气,他不再去看宋植,而是向前几步走到了戏台之前,摊开双手道: “诸位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李某在此斗胆问一句,礼部官职的册封,它真的合乎情理吗!?” 听到李一凡如此妄言,台下的众人不禁面面相觑,根本没人敢回应他的话。 俊杰册封乃是皇上最终点头,你敢公然质疑其公正性,岂不是在说皇上糊涂? 不过他们虽然嘴上不敢说,但是微微点头的肢体动作和眼神还是暴露了很多人的想法。 这礼部员外郎虽然不是什么大官大职,但是京城青年一辈中论才气能与李一凡比肩的都没他有背景,背景相差无几的都没他有才,按道理应该只能是这李一凡才对。 也难怪这李公子失心疯,敢质疑俊杰名单。 李一凡见众人都怕引火烧身不敢多嘴,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继续说道: “那我再问一下诸位,可有人听过这宋植,是何许人也?” 这下人群顿时窃窃私语起来,他们都对这个陌生的名字感到好奇,这是何等背景才能不显不露水直接把李一凡给按下去了。 “京城姓宋的大家族...老夫没记错的话是作布坊生意的吧,他们哪有这实力。” “或许不是京城的?” “非也非也,若是来自大渊其他地方,必然得是举国皆闻名的才子,你我都该听说过才对,这宋植籍籍无名,实在奇怪。” 人们纷纷对宋植的身份表示好奇,不知道横空出世的这位俊杰究竟是何方神圣。 李一凡见自己的话初有成效,乘胜追击开口道: “李某自认天下风云才子,认不全一百也有九十九,就是未曾听说过还有一位宋植,其中究竟是误会还是谁用了肮脏的手段,都必然会成为后世的笑柄...” “我李一凡!” 他抬手指天,掷地有声的说道:“要去击鼓面圣,向圣上讨个公道。” 现场顿时掌声雷动,不管是不是发自内心的都开始起哄了,击鼓面圣?多少年没有人敢这么做了,京城又要出一桩大事。 李一凡目光深处闪过一抹狡黠,嘴角冷笑。 他敢冒被扣大不敬罪名的风险这么说,一是因为他是文人,如此出声反倒能彰显其文人风骨,帝皇一般为显大度,不会计较。 二是击鼓面圣影响很大,当今陛下最注重官风官气,如果真的是二皇子等人从中作梗,自己或许真的有机会将属于自己的拿回来。 曹术等人也在一旁卖力叫好,为李一凡站台,对于曹术来说自然是希望未来朝中多个能互相照应的同僚,否则僧多肉少错过了这个机会,李一凡不一定还能有那么好的仕途,就算在白马书院成为大儒又能如何。 至于带来的其他公子,自然是秉承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中心思想,李一凡能出仕他们这些人自然也能沾到光。 就在李一凡目光炯炯,双手握拳恨不得现在就去击鼓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过来。 “李公子言下之意,是觉得那宋植不如你?” 李一凡眉头一皱向那个方向望去,发现果然是司徒殷再次冒出,他嘴角带着一抹令他恼怒的讽刺笑容。 短暂的沉默后,李一凡冷哼一声道: “司徒兄,我还担心你不敢说话呢,看来你是知道这宋植的底细?” 司徒殷点了点头缓缓离开自己的大桌,他的目光若有若无的看向二楼转角处,用一种耐人寻味的口气开口道: “或许,李兄此刻所说的话...这宋植,都听得一清二楚。” 第一百三十一章 接下挑衅 原本正看热闹的宋植渐渐从李一凡嘴里听出来了,原来是自己占了他的名额,顿时有些心虚。 现在司徒殷突然开口所说的话让他更加如坐针毡。 这人看我干嘛...莫非他认出我来了。 没可能啊。 李一凡顺着司徒殷的视线向上看了眼宋植,疑惑的问道:“司徒兄此言何意啊。” 司徒殷没有理会他,而是默默观察着宋植的反应,当他看到宋植立刻消失在了长椅上时心中终于确定了什么。 实际上,二皇子比宋植更早返京,并且和司徒殷进行过一次深谈。 在那次谈话中,司徒殷第一次听说了宋植这个名字,惊讶于原本厌弃女人的二殿下竟然提起此人那叫一个面若桃花,用尽了一切形容词来形容该女子的美。 再之后,他依仗父亲的关系提前看到俊杰名单,意外注意到宋植的名字,心里猜测这便是二皇子的手段,这宋植将来定是自己一党的同僚。 那楼上的女人美不胜收,加上听到礼部名额公布时不合时宜的哄闹声.... 聪明如他,第一时间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女子莫非...就是二皇子看中的宋植? 难道我...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吗... 虽然心里惊疑不定,但是表面上司徒殷还是淡定的说道: “李兄,你可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李一凡顿时怒火中烧,感觉被羞辱的他也不顾对方的家境显赫质问道: “呵,司徒兄言下之意,这宋植比我李一凡更有才华?” 司徒殷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若李兄这么说,那我也只好默认了,我相信以陛下的眼光是不会看错人的,那宋植必然有你所不及的长处。” 李一凡被气笑了,环顾四周朗声道: “天大的笑话!我李某自幼熟读古律诗文,这宋植不过是个无名之辈,指不定是哪来的个山村野夫,依我看这就是场阴谋,待我状告皇上后倒是想见识一下幕后之人该如何自处。” 司徒殷面色一沉,心里大骂李一凡。 你争赢了笑嘻嘻,没争赢就要告御状? 关键司徒殷心里也觉得是二皇子幕后推动,他此番发声便是不希望李一凡真的去击鼓面圣,陛下最忌讳皇子相争,若如此做对二殿下的上位之路将是很大的打击。 既然宋植就在这儿...他希望宋植能主动出来。 如果你确有真才实学,就出来替二皇子争口气,如果你没有就赶紧出来让贤,不要让二殿下为难。 二楼。 黎梦拉着宋植的手担忧的问道:“师弟,这李一凡好像很不服气啊,竟然要击鼓面圣。” 宋植叹了口气,没想到监正随口一句话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反问道: “师姐,如果击鼓面圣会怎样,皇上那么好见的吗。” 不等黎梦回答,旁边的谪仙院娘子便主动开口解释道: “宋姑娘,哦不对应该叫宋大人了,这击鼓面圣结果不论,起码全京城都会传开你和这李公子的纠葛了,况且李公子颇有名气又是白马书院的得意门生,皇上是确可能接见他的。” 大渊国虽然多是男性为官,但是同样鼓励女子读书入仕,甚至不乏女子成为将军的先例,毕竟人族式微,连斩妖师中都有那么多女子奋战,一个女性员外郎不足为奇。 宋植顿时感到头疼,这李一凡闹到皇上面前自己一点都不慌,就官就是皇上硬塞给我的,我也没有办法呀。 关键是这个事影响力很大,谁能想到李一凡这么刚,不惜把事情闹得这么大,监正前脚提醒自己低调,甚至不要轻易暴露自己的性别,后脚自己就被全京城扒了个底朝天,这还了得。 “不就是觉得我没文化么...要不..”宋植眨了眨眼睛,犹豫是否要不要人前显圣。 台下李一凡见司徒殷无话可说,便再次开口道: “司徒兄被我戳中了心事?要知道有时候折断他人的翅膀,可是会给自己招致灾难的。” 李一凡话中有话,暗示绝不会放任司徒殷他们搞自己。 司徒殷揉了揉眼眶,目光再次看向宋植的方向,心里暗叹道:可惜如此绝美的女子,却没有一颗替主分忧的心... 李一凡见司徒殷不断看向二楼,他愣了片刻后突然警觉到什么,试探性的问道: “莫非,这宋植...便在楼上?” 司徒殷双手负于身后没有接话,算是默认了,他也想知道这位宋植除了样貌绝尘外,是否真如二皇子所说的那么聪慧神秘。 宋植哀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如何认出自己的,但是想继续藏下去已经不太可能了。 李一凡见司徒殷默认了,目光瞬间望向了二楼,朗声道: “冒犯了,李某刚才不知阁下便是宋员外郎,若有什么话得罪的莫要见怪...”他顿了顿,继续开口,这回语气中暗含嘲讽意味: “不知宋兄,哦不,是宋姑娘为何默不作声,不敢出来驳斥李某的话呢。” 在座的人们嘴角都露出古怪的笑意,没想到让李才子吃瘪的竟然是一个女人,真是喜闻乐见。 “宋姑娘,李某斗胆想向你请教两律诗文,可否赏脸?” “...” 眼见又被无视,李一凡这会却完全不恼,看到顶替自己的是一个女子,这下他更加确定是二皇子从中作梗,难怪司徒殷这家伙不敢明目张胆的和自己对呛。 他胸有成竹的再次开口: “宋姑娘是不愿意赐教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学问。” 阁楼中的权贵们早已经停下酒杯,没想到出来寻欢作乐还能见到如此热闹的事,二楼甚至有人开始向宋植这边出言怂恿。 “宋大人新官上任,我觉得是该放两把火,大家说是不是。” “我觉得有道理,如司徒公子所言,能被选上定然有她的长处。” 宋植看着这些人站着说话不腰疼,再透过美人靠的缝隙看到楼下李一凡那双阴沉的眼睛,啧了啧嘴。 “占你的名额虽非我的意思,既然你有质疑...那就只好让你服服气气了。” 宋植刚刚起身,准备接下‘战书’的时候,另一道雄浑的声音从二楼传出,声如惊雷。 “慢着!” 第一百三十二章 春宵一曲桃花雨 这声音如洪钟乍响,将离得不远的宋植给吓了一跳 宋植回头望去不禁缓缓扬起了头,仰着面愣住了。 他的身后,是一个身高两米往上的魁梧大汉,那两根粗壮的胳膊将宽松的长袍撑到发紧,对着自己点了点头。 咦...这人不是那日在城门迎接朱吾世的... 项鼎看了眼惊愕的宋植,大手就得往栏杆上一拍,漫不经心的说道: “嚯,原来文人相斗便是如此咄咄逼人吗?” 项鼎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李一凡,咧嘴一笑毫不客气的说道: “我看你小子就是猪油蒙了心,他娘的连圣上的旨意都敢质疑,你是不是想当官想疯了?” 李一凡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向自诩读书人,到哪讲究一个面子的他被说的气喘如牛,捏着纸伞的手微微发青。 可是但他看到项鼎那能夹死他的胸肌,他刚硬起来的拳头又萎了。 毕竟自己只是一介书生,连赋都没觉醒,敢跟这种武将家的怪胎顶嘴,一不小心就要被打出翔,到时候那就糗大了。 一直没说话的的曹术上前一步,闷声抱拳道:“这位是项都尉吧,此乃文人之间的较量,还请项都尉莫要参与。” 项鼎可不在乎给不给他们面子,项家与朱家世代交好便是因为从不舞弄朝政,他的父亲也是当朝上将军之一,私下都称呼其小将军,加上是武将出身所以根本不怵曹术这种尚书亲子。 他只知道,朱吾世让他出来替宋植解围。 “较量个屁,几个大老爷们在这里对个弱女子指指点点,你看什么看?说你呢,有板眼就上来揍老子两拳。” 李一凡被气得尿急,脸憋得通红手指顶天大吼一声: “我要告御状!” 宋植赶忙上前止住了项鼎接下来的话,项鼎则头一偏给了一个交给我了的眼神,宋植嘴角微扯心里仿佛一万匹羊驼飞过。 什么叫弱女子?朱吾世嘴巴这么严的吗,这莽汉看来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底细。 “嘘嘘嘘!项都尉别说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宋植连忙开口。 项鼎见宋植一脸严肃,反倒语重心长的道:“宋姑娘你不懂,这姓李的确实有几分诗才,他就是想让你出丑,最后还是得闹到陛下那的。” 宋植点点头:“我知道,信我就完了。” “哦?” 项鼎低头,却只能看到宋植的头顶,不过他能听出宋植话中的那股自信,呵呵一笑不再阻拦:“倒是我多事了,那就静候宋姑娘给他们一点教训了。” “有我在这,他们不敢刁难你。” 宋植感激的点点头,便转身来到扶手边,对着下方的李一凡喊道: “李公子,我知道你对这个结果不服气,既然你渴望一场公平的文人比试,我就满足你的愿望。” “若在下输了,这个员外郎的位置送给我也不坐,自然是你的...” “若我赢了...希望李公子就莫要再就此事纠缠。” 李一凡本来都准备咽下这口气,等明日去皇城门口击鼓了,突然听到宋植豁达的开口,顿时两眼放光一甩纸扇大声回应道: “好!宋姑娘好气魄,若李某输了自然是赔礼道歉,绝不再提此事。” 当然,话虽说的响亮,他心里则是暗自窃喜,自己会输给一个女流之辈?那岂不是十五年寒窗苦读全学到猪身上去了。 司徒殷的眼神也变化了,他看着楼上那道如寒梅傲立的身影,对自己刚才的恶意揣测感到一丝羞愧。 呵呵... 宋植挺直了腰板,看着李一凡胸有成竹的样子微微一笑,缓缓向楼梯处走去。 众人的目光随着宋植身姿的移动而移动,虽然这宋员外郎带着面饰,但他们都是老油条了,自然能看出这女人的气质脱俗,光从露出的纤细白皙的玉手便能窥见端倪,大美人没得跑。 只有司徒殷知道,这个美有点超纲。 宋植来到了大厅,缓缓走到了李一凡的身前,人群自动给他分开了一条路。 站定后,宋植平视着和自己身高相仿的李一凡,淡淡的问道: “不知李兄想要与我比什么?” 看着近在咫尺的宋植,李一凡被那面具后清澈灵动的眼睛盯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这女子身上有股清香,就像是他最爱的夏日清晨,那杉树松林间萦绕的袅袅薄雾,一丝一缕都沁人心脾。 “比,比乐理。” “乐理?”宋植一时间没明白。 李一凡见宋植没懂,竟然没有想到去趁机嘲笑,而是耐心的解释起来: “简单来说,礼部负责评判文风才气,其官员需掌握至少一门乐器陶冶情操,任意皆可,这是入职礼部的首要条件。” 宋植这下明白了,演奏乐器么... 前世的宋植,小时候倒是尝试学过几门乐器,全部以老师主动退钱让宋爸宋妈把他领走结束,这是他童年的阴影。 “看来,不用点科技不行了。”宋植喃喃自语。 李一凡见宋植无动于衷,倒是颇为绅士的后退一步,从裤裆旁边的储物袋中掏出一根细长的竹笛握在手中,看了眼宋植道: “那李某便给宋姑娘打个样。” 宋植单手向前比划了下:“李公子请便。” 李一凡深吸一口气,将竹笛缓缓放在嘴边,此刻大厅里众人默契的噤声,大家都在屏气凝神的等着听李一凡的笛声。 听说这位才子除了即兴赋诗能力强,音律同样精通,尤其擅长笛,萧等长孔乐器。 李一凡手指微动,随着他的唇齿变幻,悠悠笛音便缓缓响起,这笛声婉转缥缈,悦耳动听,仿佛仙鹤低唳,绕梁三尺不绝于耳。 宋植也听得频频点头,这曲子确实被李一凡吹的活灵活现。 一曲完毕,宋植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宋姑娘,这首曲子叫‘面仙’。” 不知为何,吹奏完笛曲后的李一凡,睁眼看到身前的宋植,心中那股无名火已经消失了大半,心境渐渐平和了下来。 宋植点了点头:“真的很好听。” 李一凡一愣,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这样说岂不是显得我很小气,但是...为什么心里有些欣喜... 宋植看了看周围,苦恼于没有乐器的他突然注意到了露水戏台上,清辉姑娘脚下的琵琶。 于是在众目盼望下宋植缓缓登台,清辉姑娘读懂了宋植眼神里的询问,将手中的琵琶双手递给了宋植。 宋植谢过后望着手里陌生的乐器,心里默念了一句: 【特殊技能兑换券(红),兑换!】 【学会:乐理精通】 再次睁眼,这琵琶仿佛已经成了宋植身体的一部分。 宋植晃了晃头,乌黑长发猛地挥散,在空中宛如一道墨色的瀑布展开。 接着他在板凳上轻轻落座,一条腿自然的搭在了另一条腿上,低颔垂目,修长的手指缓缓扣住了琵琶弦。 随着身躯轻轻的摇晃,第一个音便悄然而生。 寂静的夜里,这琵琶声绮叠萦散,飘零流转,仿佛萦绕着无尽的遐想与思念,勾起人们心底的落寞,缓缓跃上高空... 宋植的薄唇此刻也微微张开,慵懒的嗓音夹杂着淡淡的愁绪,引人着迷: “谁在春宵奏夜曲,起身又觉懒穿衣...” 众人的思绪随着宋植的话语回到现实,一张无声的画卷从他们心底铺开,耳边是一曲清新的玄妙天籁... “辗转天明推窗看,一树花雨落成溪。” 敞开的大门外,淅沥的雨点突然再次飘散,石板上清脆的叮咚声和泉水的涟漪拌在一起,桃花被雨水沾湿,风吹过屋檐的声音也很好听。 宋植一曲奏毕,将手搭在琵琶声,平静的目光向李一凡望去。 此刻的大厅中,人们尽数闭上了眼依然沉浸在刚才的曲中不愿醒来,只有李一凡已经坐到了座位上,浑身颤抖不已,死死的盯着宋植。 除他以外,楼内还有一人,正在二楼默默地注视着宋植的背影。 “你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 朱吾世没有叫醒项鼎,斜靠着围栏,那双虎眼内跳动的金焰已经停歇,此刻深沉如水。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我讨厌坏天气 琵琶声渐歇,大厅内寂寥无声。 宋植将长腿放下接着从板凳上缓缓起身,把琵琶归还给侍立一旁,此刻美眸中充满惊讶的清辉姑娘后,这才向台下踱步而去。 看着台下李一凡那不可置信的模样,宋植嘴角扬起一抹微笑,不用开口询问便知道此人心中已经认输了。 之所以选择理会李一凡,一是不希望因为小小官职闹得满城风雨,二是因为李一凡出声后,系统来了提示:【以理服人:奖励10点。】 虽然点数不多,但是对于现在的宋植来说聊胜于无,现在点数已经到账,说明这家伙已经服了。 想到这宋植重新看了下点数。 完成长生锁和玉明珠的任务后,自己又解封了一层镇妖环,算上这十点目前有68点。 这时,宋植已经走到了李一凡面前,却没有主动开口问询。 李一凡喉结咕咚,艰难的撑着座椅从座位上站起,看着宋植的目光非常复杂。 他是个心高气傲的才子没错,但是鉴美惜文的情操还是种植于心中,方才戏台上宋植的演奏如阳春白雪,配上应景的淡愁诗文,恍如仙子谪尘。 那份气质浑然天成,他自知望尘莫及再比下去只能是自找笑话,但是让他舍弃这员外郎的功名也很煎熬... “宋姑娘,我李某...甘拜下风。”最终,李一凡还是咬了咬牙,认了。 宋植见李一凡算输得起,心里暗自点了点头。 他能通过简介看出李一凡的个性除了自恋好面外,总体还是不错的,否则也不会耐着性子依他的去演奏乐器,看着屋外的雨色赋诗。 直接在楼上朗诵李白杜甫不是妥妥的降维打击,虽然那样就没意思了。 宋植抱了抱拳,客气的回礼道: “李公子此番落榜并非才疏学浅,在下也不一定比李公子更适合这份官职,相信李公子未来一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宋植倒不是故意客套,而是心里话,毕竟眼前的李一凡虽然爱官,但是才能确实是配的。 但这话落到李一凡耳中,犹如一江春水注入了心房,他下意识的望向宋植,四目对视后顿时羞愧的低下了头。 眼前的女子精通乐理诗文,气质斐然犹胜自己,却能做到如此低调大气,甚至对自己出言安慰... 相比之下,爱官如命恃才傲物的自己,因为不得志就要去告御状,哭天怨地的,我还算什么文人...我还算什么男人! 想到这,李一凡终于释然了,深呼一口气躬身道: “李某惭愧,宋姑娘音律绝世文采斐然,亦能做到胸纳百川,实为我辈之楷模,这礼部员外郎...确实非你莫属。” 他话音落下,厅内顿时掌声雷动,既是对他能说出这番话表示敬佩,也是他言语的肯定,毕竟宋植的表现确实配得上谦逊优雅,才学于身。 “啊?” 宋植被突如其来的恭维搞得措手不及,不明白这家伙为何突然给自己行大礼,不是都说文人相轻么,你这怎么还吹上了。 李一凡站起身来,看到宋植慌慌张张准备挤进人群离开,对宋植已经没有恶意的他,心中突然悸动了一下,大着胆子问道: “宋姑娘,可否让李某一睹你的真容?” 此言既出,周围的众人也早已按耐不住好奇,纷纷想见一下眼前‘才女’的真面目,起哄声不绝于耳。 宋植回头望去,看见李一凡那小心翼翼的目光,心中大呼不妙 淦哦,早知道不给你好脸色了,刚才还鼻孔看人,现在跟我谈这个? “不行!。”宋植斩钉截铁的拒绝到。 李一凡被拒绝有些难受,追问道:“为何啊。” “哪有什么为何,我...我奇丑无比!” 宋植脱口而出,一点不带犹豫的。 李一凡眯起了眼,只见宋植丹凤眼狭长妩媚,面饰外的下巴如粉雕玉琢,小嘴轻薄可人,再加上这修长的雪颈和纤细的雨手... 奇丑无比? 面饰遮掩的部分究竟要扭曲成啥样,才能配得上这四个字? 就在宋植准备运用无色神力排开众人时,有人来帮他解围了。 “李兄是没见过女人吗,敢对宋大人如此无礼。” 宋植循声看去,发现原来是那名叫司徒殷的青年,此刻从人群中走来,无人敢阻拦。 宋植不禁眼神微眯,他早早便注意到这个人,与其他人不同,这名叫司徒殷的男子是名货真价实的修士。 并且和朱吾世,江雅臻,萧念河等人一样,此人的简介也与常人不同,是深沉的黑色。 只显示了:化神境中期,暗黑属性修士。 这个年纪这个实力,即便在武夫中都算是顶级天赋,却走得文官路子,绝对不是简单人物。 司徒殷见宋植盯着自己,顿时腰杆挺拔了三分,下意识用手摸向两撇胡子,结果发现胡子刚才已经被自己给剃了,便装作若无其事的又背在了身后。 轻咳一声,他接着开口,语气冰冷: “今日闹剧诸位想必已经看够了,宋植既然已经证明自己,你们该饮酒就去饮酒,该玩乐就去玩乐,莫要再刁难朝廷官员。” 这话很不客气,在座的吃瓜权贵们不想招惹司徒殷,只好无趣的坐了回去,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已经足够他们离开后充当饭后谈资了。 司徒殷伸出一只手,他略显阴沉的脸努力挤出一个阳光的笑容,开口道: “宋大人,借一步说话?” 宋植对司徒殷的身份感到些许好奇,毕竟根据他的经验简介为异色的,都不会是一般人物,眼前这家伙到底是? “叫我宋植就好。” 宋植点了点头,想知道司徒殷找自己干嘛。 “甚好,宋姑娘这边请。” “叫我宋植就好。” “额...宋植姑娘,这边请。” “...” 宋植给了楼上目光担忧的黎梦一个放心的眼神,便随着司徒殷走到了阁楼外。 谪仙院内此刻细雨纷纷,桃花瓣淋湿了一地,司徒殷站定以后,负着双手望着满园落花玩起了深沉,感慨道: “我讨厌坏天气,宋植姑娘能猜到原因吗。” 宋植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头一偏挑着眉问道:“司徒兄有话不妨直说,这儿一个钟很贵的。” 司徒殷被宋植直白的回答说的一愣,犹豫了半天等气氛再次暖起来后,他终于慢慢回头,用一种磁性的口吻说道: “因为我讨厌我会突然...失控的..想你...额。” 他酝酿良久的情话还没说完,表情突然变得愕然起来,因为他突然发现宋植的身后,不知何时又站着一位黑袍加身的高大男子,正冷冷的俯视着他。 宋植一直等着司徒殷说正事,没想到他居然蹦出这么一句,这一刻他回想起了前世被劣质花生油支配的恐惧。 当下宋植满脸问号,强忍住想扁人的冲动转身就走,结果砰的一下像撞到了一堵墙上。 立刻后退半步,宋植目光警惕,下意识便以为是司徒殷的同伴。 ... 定睛看去原来是一位金纹黑袍的英武公子,他有一双再熟悉不过的金色眼眸,那特别的橘红色发鬓从耳后垂下,刀刻般的嘴角上始终挂着一抹浅笑。 “朱朱朱朱朱,朱大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 撑伞离开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短暂的震惊后,宋植压下‘久’别重逢的喜悦,柳眉一皱侧过脸问道。 即便是刚才项鼎露面替他出头,宋植心中也只当是个巧合,毕竟朱侯爷可不像是会来这种风花雪月场所的人呐。 朱吾世上前半步,没想到宋植居然还先问起自己了,当下两条手臂缓缓抱在胸前,轻笑一声道: “本侯想来便来了,我倒想知道你来此地准备做什么。” 宋植被说得一窒,低下头左右看去,脚尖踩着地上的桃花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该怎么说呢,说我只是和百合们谈谈心,什么都没干吗?况且是师姐她.... 等等。 我为什么要跟他解释啊!? 宋植恍然大悟,顿时仰起脸来准备怼回去,却发现朱吾世已经绕过了自己,挡在了自己和司徒殷的中间。 司徒殷此刻一脸疑惑,看了看朱吾世又看了看宋植,那双手依然负在身后没有落下,显然是不愿意在宋植面前落了面子: “原来是世日候,你也会来这种地方?” 朱吾世瞥了他一眼,径直来到他的身旁,二人并肩而站看着屋外的细雨,淡定的开口:“司徒殷,本侯听说你们司徒家现在站在了太子的对立面?” 司徒殷眉头一皱,个子不高的他悄悄挪动脚步,稍微离朱吾世远了一些说道: “我司徒殷并不代表司徒家,嗤...朱候不是不参与党争么,怎么也关心起这事了?” 朱吾世抬起一只手向后摆了摆,大拇指点向身后的宋植说道:“本侯这是劝你莫要给新主子惹事,这个宋植你就不要纠缠了,你没那个资格。” 司徒殷一愣,旋即脸色涨红。 他这种身份的人,可以甘愿当舔狗,但是绝对忍不了被人当场戳穿。 更何况什么叫主子?你在暗示我司徒殷是二皇子的一条狗吗。 “朱吾世,你!” 司徒殷狠话已经到了嘴边,又忍住了,看着朱吾世眼神分外冷漠,那股寒意连一旁的宋植都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这个人看起来不是啥好人呐... 朱吾世再次瞥了司徒殷一眼,注意到司徒殷阴鸷的目光,嘴角也泛起一抹冷笑,不憷反进,晃荡两步来到了司徒殷身前。 司徒殷眉头皱的更深,不知道朱吾世要干什么。 只见缓缓朱吾世抬起一根手指,接着重重的点在了司徒殷的胸口,俯下身贴在司徒殷的耳边,语气比他刚才还要冰冷: “你们这些不知道为陛下分忧,整日琢磨权术的败家蛀虫,以后在这京城碰到本侯,要是说了什么你们不爱听的...” “听着便是。” 说完,朱吾世轻轻撞开司徒殷,自然的拉住此刻一脸懵逼宋植的手腕离开了。 宋植心里一咯噔,自己刚才是不是又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再看向身边朱吾世的侧脸,宋植暗暗摇了摇头,他发觉这家伙怎么好像和谁都搞不好关系。 ... “靠!” 还没走两步远,转弯来到大门口的宋植便一眼便看到了早早等待的黎梦和项鼎,赶紧光速将自己的手抽出,踮着脚尖对着空气吹起了口哨。 “小植!” 黎梦急眼了,顿时小跑着来到了宋植的身前,紧紧地拉着宋植的衣袖,警惕的看着朱吾世。 项鼎则是靠着门边,尽力去掩饰自己的笑容,演技很拙劣,因为根本忍不住。 朱吾世给了他一脚,嫌弃的说道: “笑个屁,我是去处理正事。” 项鼎一把搂住朱吾世的肩膀,用尽量‘压低’的声音说道:“老弟我懂,司徒殷那小子就是喜欢犯桃花,还真只能你来收拾。” 听着项鼎不加掩饰的添油加醋,不远处本身就是醋坛子的黎梦顿时嘴巴立马一鼓,猛地甩了甩宋植的手臂,嗔怒道: “哎呀!小植你刚才去干嘛了!?” 宋植忙止住黎梦的动作,拉到一边小声解释道:“什么都没发生,师姐不要多虑。” “真的吗?” 黎梦半信半疑,此刻被宋植温润如玉的手牵住的感觉真的很好,她心里稍微平静了些。 旋即她想起来刚才朱吾世也牵了,顿时人又不好了。 这时朱吾世走了过来,对着宋植说道: “走吧,既然你成了这俊杰之一,有些事情本侯需要告诉你。” 宋植目光询问的看了眼黎梦,黎梦则是偏过了头去,意思是随你。 想到已经坐了这么久,楼上的百合花太过奔放,自己又不是真的女人玩的心里有罪...宋植便点点头: “那就走吧。” “恩。”朱吾世说着,手掌一招取出一把纸伞,撑开之后率先走入雨中。 接着他停下脚步回头望来,将手中的伞稍稍举高,头微微一偏,示意宋植进来。 宋植摸了摸耳垂,犹豫片刻后还是钻了进去,朱吾世嘴角含笑,对着那远远屋檐下站的笔直的司徒殷扬了扬下巴,这才向屋外迈步走去。 黎梦见朱吾世就这样把宋植拐走了,顿时气的直跺脚,就想冒雨也冲进去,当电灯泡也不能让师弟爱上男人! 结果她还没走一步,一道巨大的阴影就挡在了她的面前,正是笑呵呵的项鼎。 项鼎手里也拿着一把伞,只不过和他这变态的块头相比,这伞显得太袖珍了。 “啧啧,朱哥和这宋植还真配呢,你说是不是。” “是个屁!”黎梦不顾项鼎的身份,气的脱口而出。 项鼎依旧呵呵傻笑,心里丝毫不介意。 他对讨厌的人自然是眼里容不得沙子,但对自己人是超乎寻常的大度,这黎梦既然是宋植的师姐,那便是自己人了。 “怎么说,和我打一把伞?” 项鼎见黎梦在屋檐下没有出来,问道。 见宋植他们已经走远了,黎梦也只好叹了口气,自己出来时还是月朗风清,哪会想到会突然有雨呢,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 就在几人成双成对离开谪仙院时,院里某人的脸色已经阴沉到滴出水了。 司徒殷的手掌撑在巨大的廊柱上,眼皮狂跳不止。 放眼整个京城,敢对自己放狠话的人,只有这个朱吾世... 宋植? 二殿下喜欢,你也喜欢对么....呵呵,若我得不到,那我甘愿顺水推舟,将她献给二殿下。 另外。 司徒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嘴角裂开一个巨大的弧度,发出了病态的怪笑: “朱吾世,你就得意吧,你的报应...很快就要来了。” 话音落下,司徒殷收回手掌大步走向阁楼,而刚才被他撑扶的朱漆廊柱上... 留下了一个漆黑凹陷的手印。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这懂事的雨 离开谪仙院后,便是熙攘的雾涛巷。 纵使夜空微雨飘落,雾涛巷内依然人声鼎沸,青楼酒坊的红黄灯火辉映在街道上,朦胧的烟雨竟呈现出霓虹之色,如彩雾翻滚, 唔...原来雾涛是这个意思..... 朱吾世撑着纸伞目不斜视,也没开口说话,宋植便只好默不作声的跟在身边,时而左看看右望望,不知下次来这里会是何时。 总之一定不能带师姐。 即便二人共处一伞,依然不断有姑娘向玉树临风的朱吾世暗送秋波,甚至直接吆喝挥手绢,这让宋植暗中叹气,这些女人真的是没眼力见。 真正的潜在客户是我啊! 算了,这个以貌取人的世界,习惯了。 走出雾涛巷后,朱吾世这才垂下了眼睑,低头便能闻到宋植发丝间散发出的清香。 过了一会,他才开口: “你的礼部员外郎,是陛下的意思吧。” 宋植点了点头,没有准备对朱吾世隐瞒,毕竟皇帝特地旨派朱吾世护送自己进京,想来是非常坚固的君臣关系。 再加上他刚才亲耳听到了朱吾世对司徒殷说的狠话,更加确信了一点。 朱吾世,深得当今圣上的重用。 “是的,想想就知道,我也没那能耐啊。”宋植自嘲一笑。 “我看未必。”朱吾世难得没有趁机插刀,而是认真的说道: “本侯竟不知你精通琵琶和诗律,这份天资担当个礼部员外郎倒也实至名归...” 接着他瞥了眼宋植,话音放缓,慢慢说道: “所以...你之前都在我身边藏拙...不愿意显山露水?” 宋植:“???” 大哥,我之前压根不会啊,况且也没什么人前显圣的机会啊。 心里这么想,到了嘴边却变成了: “哪里的话,我是怕朱大人见笑,区区弹弄琵琶,很多女子都会吧,当然啊,我不是说我是女人,我只是...只是兴趣使然才学的。” “区区?”朱吾世觉得宋植在凡尔赛,并且证据确凿,这可比他听过最好的乐师演奏来的更有感觉,你说是兴趣使然。 “总之,这次只是歪打正着罢了!” 哎哟,越解释越糊涂,宋植干脆不说话了。 在兑换完乐理精通的技能后,那琵琶握在手里就像是已经练习了一辈子,随便拨弄两下便是一首传世名曲,关键是想收都收不住。 朱吾世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谈,而是转头说道: “陛下此番不顾及礼部侍郎李典的薄面,将这个官职从那李一凡身上移交给你,恐怕是想让你去面圣。” 宋植没想到朱吾世心思如此敏锐,问道:“确实如此,陛下为何如此想见我呢。” 朱吾世摇了摇头,抿了抿嘴道: “本侯也不知,圣意难测啊...” “但是。” 他低头望去,透过面饰能看到宋植清澈的眼眸,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念在与你共过生死,本侯再次提醒你一句,陛下越看好你,你越是处于漩涡中心,若不学会自保,没人救得了你。” “什么意思?” 宋植被朱吾世语气说的有些紧张,我原本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斩妖师啊。 朱吾世眉头微皱,似乎对接下来的话陷入了犹豫之中,最终他还是开口了,声音压的非常低,却能听出话中的严肃: “若圣上恩威正盛,你自然是高枕无忧,可惜陛下如今龙体有恙,这京城朝堂内并非只有东宫之争...” “陛下想在这最后时刻,彻底铲除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到时候恐怕不止是京城,整个大渊都会受到波及,懂了吗?” 宋植眨了眨眼睛,那懵懂无知的表情很明显就是没怎么听明白。 “所以,我怎么自保呢?” 朱吾世恨不得给宋植猪脑袋敲一下,轻喝道:“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将自己变得强大,不要辜负圣上的期许。” “不过就算你真的能成为狩,到时候陛下恐怕已经...” 朱吾世说到这里没说了,神情落寞。 “驾崩了?”宋植下意识的便帮他补充出来了。 咣! 随着一声脆丁壳,宋植双手抱着脑袋脚步发软,没想到朱吾世真的猝不及防给自己来了一下。 朱吾世收起手指表情疑惑,自己敲的有这么重吗? “这两个字岂能胡说,略施惩戒罢了,别装了。” 宋植只好站起身来,其实呢头也并没有那么疼,朱吾世在敲打的一瞬间泄了力,不是很疼但是很响。 这让宋植不禁联想起了前世的一句话,敲得响的都是笨蛋。 这句话真不准啊。 二人身后不远处,一个女子残忍的目睹了这一切。 黎梦双手放在嘴边,正死死咬着袖口的白布,脸上‘精心准备’的妆都被大雨给打花了。 “可恶可恶可恶,朱候什么女人得不到,打我小植的主意...” 她拼命眨着眼睛,扑闪扑闪的击落着雨点,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 他身旁的项鼎却是悠然自得,从兜里不时掏出几颗瓜子边走边磕,粗壮的手指一捏瓜子仁便射到嘴里。 “这老朱...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啧啧啧。” “不过也是,我要是长他这样,还他妈需要去雾涛巷吗,家有仙妻哟。” 黎梦听到他这话,银牙顿时咕吱咕吱磨呀磨,将布都给咬烂了。 项鼎察觉到黎梦不对劲,低下头望去,发现黎梦明明在伞下,浑身衣物却湿了个透,像是从湖里捞出来的。 “咦,你干嘛不待在我伞下面啊。” 黎梦闻言停下脚步,用看脑瘫的眼神仰视着眼前的大个子,一字一句的说道: “项都尉,你若是没姑娘要,那可真不能只怨你的脸。” 项鼎一愣,不明白为何突然被人身攻击。 黎梦说完也不理会项鼎,前方便到了妖狩司的大门了,朱吾世和宋植已经在门口开始分别,她直接冲入了雨中。 下一秒,风止雨停。 黎梦匆忙的脚步渐渐停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看向天空心中怒骂道: “这雨是那姓朱的叫的吧,可恶啊到了位置就停,真是气煞我也!” 妖狩司门口,宋植将那张皇室金卡递还给朱吾世,这张金卡能畅游京城所有需要花钱的地方,绝不仅止于青楼,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朱吾世看了眼金卡,按着宋植的手推了回去,摇头道: “本侯不喜出游,这卡在我身上也没用,你便留着吧。” 说完,朱吾世收起纸伞,看了眼天色,对宋植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干脆利落。 宋植手里捏着金卡,目光望向朱吾世的背影怔怔发呆。 真的不要么? 咚咚咚... 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和水渍的滴答声响起,宋植这才回头望去,发现是淋成落汤鸡的师姐。 “啊这,师姐你不是和项都尉一起...怎么..” 黎梦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着宋植的脸顿时眼泪汪汪: “那家伙比我高了足足四十公分,能遮得住我才怪!呜呜呜...” 宋植愕然,自己和朱候倒还算能勉强共伞,这两米的项鼎和一米六的师姐,这画面,哈哈哈哈... 看到宋植嘴角的笑意,黎梦顿时哭了出来,向宋植扑了过去: “师弟,师姐好冷啊!” 闪! 宋植一个灵巧的闪避躲过油腻师姐的湿身攻击,转身向大门内跑去: “师姐,我先去给你烧热水!”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古代剑意 这个夜晚,官帽子戴稳后的宋植睡的很安心。 窗外乌云散去,久违的月光透过窗缝洒向小屋,扯过薄被遮住小腹,宋植耳畔枕在臂弯,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次日一早,妖狩司大门处一道白衣便走出,伸了个懒腰对着守门的同僚打了个招呼后,便向着白马街的尽头走去。 悠哉的走在青石板上,秋天的清晨总是带着刺目的眩光,宋植揉了揉眼掂量了一下身后布包着的长剑,步履轻快。 妖狩司内是以分队形式执行任务,而负责带领自己的孟鹤执事刚参与完讨伐妖王的行动,目前还需要调养,所以宋植这段时间除了不能擅自离京,可以自由支配时间。 “希望宗主今天在。” “阿...嚏。” 宋植说完打了个喷嚏,这才发觉这几日都是轻衫单薄,于是赶紧将妖狩司分发的紫色披风给披上。 虽然比不上朱吾世的玄披温暖,但也还不错了。 等未来达到二品玉骸境,便可以脱离人族凡胎,就不必担心风寒这类小病的侵袭。 来到了宗主暂住的农家小院前,宋植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推动了半扇门,透过门缝可以看到空无一人的院子,顿时满眼失望。 “你来了?” 这时,一道声音从宋植的背后幽幽传来。 宋植惊喜的转过身,身后正是腰挎青剑,束着马尾一身素衣的宗主大人。 魏安然似乎有些讶异宋植会来到这么早,暗自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后两手将大门一推,抬脚便向里迈去。 “昨日我不在这儿,你等了很久吧?” 跟在身后的宋植听到魏安然这么说顿时汗颜,想到自己不仅睡过了头,夜里还颇有兴致的跟师姐去了趟... 很快,二人穿过种菜的田园来到了檐下,这个院子的屋檐下方很宽敞,木地板潮湿老旧,很有年代感。 魏安然背对着宋植,突然开口问道: “吃过了吗?” “啊?”宋植没想到宗主突然问起这个,老实的回答道:“走的匆忙,还没来得及。” 话音刚落,两个圆圆的,白白的东西便被魏安然随手扔了过来,宋植眼疾手快一手一个接住,不禁愣住了。 这是两个沉甸甸的大馒头,还残留有丝丝余温。 “这是?” 魏安然回过头来,扬了扬下巴道:“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吃吧。” 宋植顿时有些感动,没想到宗主竟然还有如此贴心的一面,点了点头便乖巧的吃了起来。 别说,这老馒头虽然放在口里难嚼,但是回味挺甜的。 不一会,宋植吃完后搓了搓手拍掉残渣,摸着肚子中气十足的大喊一声: “弟子吃饱了,咱们开始吧宗主!” 话还没说完,立刻又有两个馒头被塞到他的手上,浑圆饱满白白胖胖,看起来非常顶饿。 “额,宗主我吃不下了...”宋植吞了口唾沫,看着手里的馒头害怕。 “还是再吃一点吧,快,吃完我们就开始,我陪你吃。”魏安然说着,真的再掏出一个馒头,挨着宋植啃了起来。 “这...” 这次过了好一会宋植才把这两个馒头消灭,连原本平坦的肚子都微微鼓起,很明显是撑到了。 见宋植吃到干呕,魏安然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这才后退两步悠然说道: “剑分重轻二形,重剑讲究锐不可挡,势如破竹,而我们用的三尺剑是轻剑,虽有双刃但身薄柄短,因此剑法就显得尤为重要...” “青霞剑法虽为剑法魁首,但殊途同归终究离不开:行云流水,人剑合一的宗旨。” 说到这,魏安然倏然抽出青霞剑,空气中顿时剑鸣乍响如裂帛,其声之尖锐让宋植忍不住痛苦的捂住了耳朵。 魏安然横剑于身前,两根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剑身,青霞剑上雕琢的青金色纹路此刻仿佛活了过来,剑芒明暗间如呼吸一般。 “我接下来以凡人之躯给你演示青霞剑的所有剑式,你看好了。” 说完,在宋植的注视下魏安然向前猛然一踏,剑指地面的同时扭动腰肢,利用腰腹的力量在空中盘旋一周后以剑撑地,再次借力高高跃起跳向院中。 在落地的瞬间魏安然双脚盘卧,青霞剑离手而出,所带起的青锋划过积水的石板路,昨夜的积雨飞溅成一片水幕。 魏安然接连展示着青霞剑法中的刺,挑,撩,等基础剑式,此刻演剑的她就像踩着节拍婆娑起舞的谪剑仙,轻步曼舞似春燕伏巢,衣袖翩飞如鹊鸟夜惊… 宋植不由的看痴了。 他能看出此刻的宗主浑身没有一丝灵能波动,甚至刻意减缓了动作,但是一股剑意却毫无保留的从她身上释放开来,随着青霞剑所指而愈发清晰... “人间一剑安天下,山寺薄雾吻青霞...” 随着魏安然一声轻叱,院中的风儿和树叶皆为静止,接着她骤然举剑刺向天空,院内的弥漫的那股剑意顿时顺着青霞剑锋直冲云霄。 云散日出,整个农家小院顿时更加明亮了三分,宋植这才再次感受到微风的气息,刚才的压迫感也荡然无存。 院中的魏安然仰头看着被自己击散的云层,将青霞剑缓缓归入剑鞘,开口问道: “你看出了什么?” 宋植向前走了两步,沉思片刻道:“宗主刚才没有调动一丝‘赋’,便能造成如此大的威力,弟子感觉...是因为一种另外的力量。” 魏安然点了点头,没有卖关子: “青霞剑法是天地大变前就存世的古剑法,那个时代没有灵气,更没有赋,天下也不只有大渊...是个武道昌盛的乱世。” “其中的佼佼者,仅靠自身凡胎就能做到断江截流,以一当千的壮举,这是因为武技的终点是两个字...” 魏安然伸出两根手指,缓缓道:“意气。” “剑道的剑意,远胜于剑术本身,你只有掌握了青霞剑法的剑意才能将之驾轻就熟,与妖相斗时做到人剑合一,否则我将剑式传给了你,恐怕只是加速你的灭亡。” “不妨告诉你,十狩中论赋的强大,修为的高深,比我强的大有人在,就是靠着令他们都忌惮的剑意,我才能有资格与他们并肩...” 宋植点了点头,明白宗主是在鞭策自己。 魏安然慢慢向宋植走来,在宋植耳边轻声道:“这些日子,便安心在这练剑,直到练出剑意为止。” “弟子定然不负宗主的期望。”宋植目光如炬,心中变强的心在熊熊燃烧。 大半天后,黄昏时分,一道身影软绵绵的提着剑,颤颤巍巍的仿佛随时要倒地。 “宗主,我...我申请休息片刻。” “不行!” 魏安然盘腿坐在屋檐下,抛洒着手中的小石子,只要宋植哪里做的不到位,便精准而优雅的打中那个部位进行纠正。 “没想到...” 魏安然看着夕阳下咬着牙,忍着饥饿和疲惫挥剑的宋植,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原来教徒弟的感觉这么好,宋植呀...我师尊当年,可比我现在严厉一百倍..” 说着她头靠着木柱,闭上双眼打了个哈欠。 “嘛,希望你离京前能学成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入宫 三日后,玉狩的小院内。 一株高草无风自动,距离它十步距离外,宋植正在缓缓收剑。 魏安然站在宋植的身旁,平静的目光看着那株摇晃不止的高草,开口道: “青霞剑式雏形,以你的身段来说并不难学,但能短短三日领悟到剑意的入门,确实是令我刮目相看。” 这是她的心里话,即便是当年被监正发现,亲自指导的她,也差不多是在第三天摸到了门槛。 宋植的剑道天赋能和她媲美,如果赋的运用再高明一些... 魏安然第一次认真审视起宋植,这孩子若能活下去,恐怕以后真的有成为狩的潜质。 宋植扶着腰,虽然心里很开心,但是每天只有一顿饭加上无数次的重复青霞剑舞,他现在浑身酸痛难忍,只想好好泡个热水澡。 用宗主的话说,只有在身体疲惫,沉重到极致时,才能激发出人体真正的潜能,触摸到意气的门槛。 一定要赶在二品前彻底炼出属于自己的剑意。 因为到了玉骸境耐力等已经不似常人,所以现在能掌握这些属于古代‘武林’技艺的强者凤毛麟角,他们多是尽快提升境界,靠着演变自身强大的‘赋’便足以横推敌手。 反而像魏安然这种赋不算极强的修士,才会去钻研剑法,以另一种方式登顶。 就在宋植大口喘气,准备继续下一次斩击时,院子的大门此时突然被打开了。 黎梦小心的将头探了进来,得到魏安然的点头后她才走了进来,反手关上院门。 “玉狩大人,我来是有些事要通知宋植。” 对着魏安然躬身行了一礼后,黎梦语气恭敬的开口说道。 魏安然没有回话,只是眼皮微垂表示知道了,后退了一小步示意黎梦可以进来。 “师姐,你怎么来了。” 宋植这两日都没回妖狩司,就住在宗主这儿废寝忘食,日夜练剑,有些好奇师姐怎么突然找来了。 莫非孟执事伤愈了? 黎梦上前几步来到宋植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小植,你的官服刚才送到了。” “哦!?” 宋植闻言眼前一亮,官服? 宗主的院前便是通往皇城的宽阔大道,因此每日清晨宋植都会看到许多身着官服的老爷们从门前走过去上早朝,看起来颇为气派。 “知道了师姐,我晚些回去试试。”宋植边晃动着脖子边回答道。 黎梦看了看不远处的魏安然,小声补充道:“不是啊小植,送官服的公公嘱咐我告诉你,明天就是皇上的寿宴了,你...” “哈?明天!?” 宋植恍然大悟,原来师姐来找自己是因为这个,也没人通知我皇上寿宴是什么时候啊。 一旁的魏安然似乎也被点醒了,呢喃道: “唔,这个小姑娘不提醒的话,连我都没注意明天是皇帝的寿宴...” 说完她摆了摆手:“既然你已经摸到了一丝窍门,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正好我也乏了。” 宋植听到这话既感激又无语,你乏了才怪额...是看我练剑练困了吧。 “谢过宗主,对了..宗主你明天也去陛下的寿宴吗。”宋植收起长剑,好奇的问道。 魏安然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向屋子走去,看起来是真的有些累了。 宋植知道宗主也会去之后心情不禁好了很多,嘴角一笑便拉着黎梦向门外走去。 “今晚就不练剑了,好好歇息一下明日还要去上朝。” “上朝...好梦幻的感觉。” 回到小屋的宋植看着桌上那崭新的金丝绿鹤官袍,立刻走上前去,忍不住上手抚摸。 这光滑的布料,柔顺的触感和绣的栩栩如生的官鹤,让宋植简直爱不释手,恨不得马上将之穿上。 但是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尘土,两天没洗的衣裳,纵使自己身上并没什么汗臭味,但是这黏答答的感觉还是让他有些难受。 “还是先梳洗一番,免得把这官服给弄脏了。” 想到这,宋植忍着困意来到了锅炉房,将井水倒入后一根接一根的添加柴火,然后坐在炉灶边眼皮打颤,一手托着下巴左右摇晃,昏昏欲睡。 惊醒宋植的是柴火的爆响,宋植站起身来将烧的滚烫的水慢慢倒入木盆中,再倾入冰凉的井水降温,这才缓缓褪去身上的衣物... 小心翼翼的用脚尖试了试水温,宋植放心的沉入水中,一股温暖的感觉瞬间将他包围,比在被窝中更加温暖,看着漂浮在水面上的发丝,宋植歪着头枕在桶边,很快便沉沉睡去... 冷夜无声,一直到次日清晨才从远方传来一声啼鸣报晓。 宋植眼皮微动睁开了眼,接着迅速从木桶中站了起来,浑身因为湿冷发抖不止。 “...我居然就睡过去了,好冷咯咯咯。” 经过一夜,桶里的水都打了一层细霜,宋植牙齿都冷的打颤,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看了看天色,见时辰尚早心中稍微安定了些。 “还好被冷醒了,否则又睡过...阿嚏!” 宋植赶忙取过干布裹住身体,迈着两条笔直雪白的长腿跑进屋内,直奔那崭新的官服。 这官服比宋植想象的难穿,琢磨了半天才堪堪将之穿戴整齐,就是这帽子怎么看都好像不太对劲。 离铜镜远了些,宋植看着小小镜面中的自己,左晃晃右晃晃,原地又转了一圈,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躬了躬身,宋植对着空气摊开了一只手,有模有样的客套道: “咳咳,在下是礼部员外郎宋大人,您是...” “害,哪有人说自己是大人的,哈哈哈,我真是个不谦虚的狗官!” 宋植被自己逗乐了,最后正了正衣冠后宋植看着镜中的自己,合体的深绿色官服修长笔挺,给自己带来了几分往日没有的贵气,就是这张脸过分雅致柔美,加上这头发... 宋植将丸子头扯开,取过梳子耐心的将之柔顺,接着用发簪将之捆扎在头上再用官帽盖住,露出白皙的雪颈。 然而虽能藏住头发,但这张脸依然是倾城绝伦,宋植抿了抿嘴,最后轻叹一声还是将手中的面饰缓缓戴了上去。 踏着晨曦的第一缕阳光,宋植穿着自己崭新的礼部官服,迈着轻快的步伐向着妖狩司门口走去,一路上很多斩妖师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快走到妖狩司大门时,宋植远远的便看到了两个人影已经等在了门外。 其中一个人高近门框,正对着他挥舞着手,他的身边另一个人则是身着黑蟒锦袍,嘴角挂着一抹浅笑,一头橘红的长发在阳光下反射着金色的光芒。 朱吾世虎眼微眨,头向一侧轻轻一偏。似乎是在说等你很久了。 “来啦!” 宋植赶紧挥了挥手回应着项鼎,然后拖着略长的绿袍向门口小跑而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文成帝 经过绵延多日的阴雨后,京城今日迎来了久违的晴天,晨曦的朝阳微微驱散了风中的寒意,皇城前的官道被阳光映照得熠熠发光。 此刻大道上已经来了很多官员,他们都是刻意提前来到,成团成队的相聚寒暄,默默等候宫门的开启。 除了品秩较高的文官外,在场还有很多身着红袍,紫袍的王公贵族和平日少见的武将,宽阔的大街上没有停放一辆马车,无论朝堂上多大的官,今日都是徒步而来。 宋植注意到,越靠近宫门的地方反而人影寥寥,看来即便是等候入宫,这站位也是非常讲究的。 在场的官员很多,大都在借这个时间和同僚攀谈,三人在百官中倒也不算特别显眼。 他们向里走去,中途不断有官员对朱吾世点头致意,朱吾世也微微点头回礼,并没有停下脚步客套。 “世日候来了,他身边是那替父贺寿的项鼎吗,好生魁梧。” “他们身边那人是谁,看的面生。” “这官服,礼部的吧?” 听着身边传来的少许谈论,宋植很快察觉到不远处有几位官员目光正在看着自己,顺着目光看去,是几位与他一样身着深绿色官袍的官员。 只不过这些人胸前的仙鹤的数量比他身上的要更加多些。 朱吾世也注意到了,轻轻拍了拍宋植的肩膀低头提醒道: “那边是礼部的几位大员,你过去吧,待会和他们一起进宫。” 宋植点了点头,看起来和朱吾世他们一起进宫是不行了,便挥了挥手便向着礼部几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朱吾世目送着宋植走远,才和项鼎迈步向人群深处走去。 朱吾世是新晋的侯爷,又是陛下身边的红人,项鼎则是代替他身为上将军的父亲,以他们的身份虽然不能站在第一排,但也是站在队伍前列的。 宋植刚刚来到了礼部这边,一道略显严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你就是新任员外郎宋植?既然身在京城,这几日为何不来我礼部报道。” 这是一位蓄着鲶鱼须,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他穿着的官袍上有三只仙鹤共展翅,身份地位可见一斑。 宋植有些哑然,自己似乎完全没想过这茬,监正不是说挂着就好吗。 “欸,李典你可莫吓到宋小友,这可是我文成三十年的俊杰之一,晚几日无妨无妨。”另一道温柔的声音很快响起,是几人中唯一的女性,同样穿得是三鹤共翅的官服。 宋植顿时明白了,这中年男子原来便是李一凡的父亲,左侍郎李典,难怪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那么另一位多半就是礼部右侍郎了,没想到是个女人。 李典听到同僚开口,摇了摇头便收住了声,并没有接着说什么。 实际上那夜俊杰榜单刚刚公布,他忍不住在府内勃然大怒为自己的宝贝儿子鸣不平,结果一向心高气傲的李一凡回府后,不仅坦然接受了这个结果,甚至还反过来吹捧起这宋植,另他大感意外。 加上他不知道宋植的底细,也不会真的去刁难,刚才出声也算是唱个白脸,提醒宋植需将官职当一回事。 “好了。” 这时礼部几人中最那位头发微白的老者开口了,他轻轻挥了挥手掌示意宋植走进队伍,眼底很平静。 “既然来了礼部就是同僚了,进来吧。” 宋植拱了拱手行礼,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后走入队伍,很快其他的礼部同僚便前来搭讪,聊的内容大都是提点宋植待会应该注意什么,气氛顿时融洽起来。 甚至连那老者都不时参与两句,宋植顿时松了口气,此人就是礼部尚书,按官职是有资格站在皇门前的那批人但却留在后方,看来大渊国的礼部确实是六部中职权最小,纷争最少的地方。 宫门前面,没有这些分团而聚的情况,大官们三两相谈,彼此间隔得远远地。 朱吾世来到了队伍前面,左右望了望,一眼便看到了几位不着官袍不配官帽,而是身穿黑色庄重大氅,显得格格不入的人物。 微微一笑,朱吾世选择了向他们靠了过去。 这些人都是妖狩司的代表,俱是近些年赫赫有名的一品高手,比起其他半生不熟的王公贵族,同样挂着妖狩司头衔的自己,明显和他们更谈得来。 不远处本准备对这位世日候客套一下的官员们顿时收了声,继续闭目养神等宫门打开。 就在满朝文武和京城新旧贵族齐聚宫门前时,鸿游殿内。 袅袅香烟弥漫,薄帐后一道身影摊开双臂,两位身着红袍的大太监正有条不紊围绕在其身旁替他更衣,另有宫女为之束发配戒。 能在天子寝宫内享受如此待遇的,自然是当朝皇上。 文成帝—萧为终。 文成帝在下人的服饰下穿上紫金五爪龙袍,看着铜镜中自己那干瘪凹陷的面庞,目光深沉不知所想,轻轻挥了挥手遣散了侍立的太监和宫女。 接着,他喉咙中挤出威严的嗓音,突然说道:“国师,朕决定见他。” “...” “陛下为何要见?” 另一道苍老的声音从殿内响起,文成帝的身后,一位长须白眉的老者从屏风背面走出,正是监正。 “国师,朕没几日可活了。”文成帝开口,语气中的遗憾掩饰不住。 “陛下还有子嗣。” “他们?” 文成帝摇了摇头,回过头望向这位从自己记事起,便是这幅垂垂老矣模样至今未变的监正,语气诚恳的说道: “我萧氏一族,与扶非定下的千年之约,已然履行。” “现扶非魂归,那提灯人却依然藏在暗处,国师难道不担心?” 监正在听到提灯人三字时,平静的目光中才突然有了波澜,陷入了沉思。 “...你是想?” 文成帝向前走了两步,在监正身前并没有作出帝王的架势,而是以询问的口气说道: “国师,既然扶非已经回来了,朕以为趁我还在世,应为他铺好路,而不是留给我那懵懂的儿子。” “很多事情,我等应该告诉他。” 监正没有反驳,似乎被文成帝的话给触动了,良久之后他才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鸿游殿。 “陛下自己决断。” 文成帝见监正默许,欣慰的摸了摸山羊胡,不过当他看到镜中自己那英气不再的面孔后,手上的动作渐渐放缓下来,目光从镜子上收回,移向了地面。 同时,那扇沉重的宫门也终于开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朝歌殿 宫门大开,队列齐整,披坚执锐的禁卫军从门后鱼贯而出,列阵在巍峨的宫墙之外,长戈指天气势如虹。 两名身着紫金甲胄的统领豹眼环视四周后,单手扶着腰间御赐金刀侧转过身,将入宫的通道给让了出来。 接着第一位官员走上前去,此人穿的是檀色官袍,配玉珠高帽,他的步伐虽然不快,背影给人的感觉却虎虎生风。 在他迈步之后,其他的官员才开始陆续抬脚跟上。 宋植从礼部尚书的嘴里了解到,这个一马当先之人便是当朝宰相,文官之首的司徒元策。 裹挟在浩浩汤汤的人流之中,跨过象征性修建的古老护城河,宋植终于进入到了这皇城之内。 从宽厚的墙体中穿出,才发现墙后是一片开阔的灰砖广场,众人脚下出现了一条笔直宽阔的御道,御道两边每隔十步便有一名禁卫军,绵延到下一扇高耸的宫墙。 而这片广场上除了林立的旗帜和响鼓,空空如也。 但也不绝对。 宋植的目光望向右边,在视野尽头处似乎有一拔地而起的建筑紧贴着外城墙,状似阁楼,其顶雕着龙爪,相距如此之远仍然引人注目。 “尚书大人,那里是?”宋植向礼部尚书请教道。 “恩?” 礼部尚书抬头望去,耐心的解释道:“那里啊,那儿是钦天监,是...啧,总之是一个很神秘的禁地,一般人是不准靠近的。” “否则,也不会修在皇城里了,咱们也走吧。” 说完,老爷子跟着前一批官员的脚步,率着礼部众人踏上了大道,向着下一面宫墙走去。 从高处看可以看到这条宽阔的御道,官员们排成了一条长龙,安静且有秩序的向里走去。 宋植走在这条御道上,看着两旁空空如也的巨大广场,耳边只能听到人们踢踏的脚步声,或许是因为有储物囊,人们手里都没拿寿礼,根本没有喜庆的气氛,反而在甲士们的注视下显得有些许压抑。 至少宋植是这么认为的。 就这样连续穿过了三层宫墙,入眼处终于不再是那空无一物的灰砖广场。 取而代之的是美轮美奂的琼楼玉宇,建筑环绕的中央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紫柱金梁鼎立着檀木宝顶,立双台于左右兮,有玉龙与金凤。 “这是朝歌殿,陛下的寿宴便在里面举行,待会进殿以后就不要多言了。” 礼部尚书回过头来,这话是说给身后某些还没入过宫的大员的,接着他单独看向宋植补充了一句: “你是这一届俊杰之一,待会多半会要求你们几个单独念贺词,机灵点。” 宋植点了点头,心里默念八个字: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这时,宋植的心中突然传出一个声音,是妖狐那慵懒的嗓音:“好浓郁的皇道气息...你进宫了?” “...是进皇宫了。”宋植总感觉妖狐这声音说什么都很奇怪。 “嘶,现在的皇上还是当年那个小皇帝吗。” 宋植边随着大流向着朝歌殿走去,边在心中和妖狐交谈。 “当年?你说的是...十七年前吗?”宋植问道。 “恩。” “多半是的,我打听过当今的皇上是文成帝,即位已有三十年了。” 宋植回答道,实际上他还没下泉直谷的时候就已经打听过这些讯息,知道当今的皇上算是个励精图治的好皇上,现在正是他治世第三十年。 “唔,那就好。”妖狐说完便没了声息。 宋植听完妖狐随口问的话后眉头微皱,脑海不禁联想起了不少东西。 “妖狐和监正大人认识...现在好像又和皇上认识?它到底是个什么妖...” 只是妖狐不愿意多说,宋植也不敢多问,转眼间已经来到了朝歌殿前。 一名内宫太监站在高高的玉石台阶上方,待文武百官到齐后缓缓张开手中的圣旨,宣读了一番大致意思是寿诞注意的事项,以及小官的贺礼交于谁,只有大官才有资格当面献礼。 太监念完后点头致意向后缓缓退去,接着在宰相司徒元策的带领下,众人登上浮雕路,向朝歌殿拾阶而上。 八扇双开的宏伟木门被齐齐打开,百官依次排队进入,宋植一眼就看到了远处项鼎那高于人群的后脑门,踮脚望了望却没有看到朱吾世。 朝歌殿内空间分外宽敞,比前世的古代皇宫还要大了数倍不止,宋植粗略估计今日上朝的人数不低于五百人,殿内依旧显得很空旷,其中有一些人看起来并不像官员,例如妖狩司的斩妖师,和身着家族服饰的奇人异士。 但最吸引宋植的是一队造型怪异的人,他们肩宽体阔异常高大,虽然穿的是大渊国常见的布袍,头上戴的却是绒帽,脸颊附近还涂抹着独特的油彩,看起来颇为另类。 这支队伍大约有二十余人,虽然都没佩戴武器,但是宋植一眼便能看出这些人全都是修士,并且起码有三分之一都是二品高手。 这些人是哪来的,这么强。 宋植所在的礼部处于大殿左侧,队伍的中后方,宋植个子不算高又埋着头,这种场合倒是不容易引起人注意。 在短暂的调整站位后,脚步声渐渐变得沉寂,偌大的朝歌殿顿时鸦雀无声针落可闻,官员们除了老的直不起腰的,都站的笔直双手交互插入袖中,目光望着大殿尽头那张灿金龙椅。 宋植也跟着稍微站的直了些,他正好靠着走道,心生好奇便微微一偏身子,目光看向那张空无一人的龙椅。 龙椅右侧侍立着一位身着淡金色龙袍,面容俊朗满脸严肃的青年,目不斜视的盯着朝歌殿的大门。 “这就是太子?” 宋植第一时间就猜到了青年的身份,因为他的面孔看起来和萧念河有三分相似,只是少了萧念河的那七分阴柔,看起来较为阳刚。 视线偏移,宋植看到龙椅另一侧的台阶下方,并列站着另外几道身影。 一位满脸无所谓的少年,一位被太监搀扶着的少年,一个左顾右盼的孩童。 还有一位貌美如花,身姿婀娜的少女,她的双手负在身后,正目中无人的自顾自踮脚见。 “这莫非就是公主,咕咚...” 宋植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视线才看向最后一道人影,却发现那人正在看着自己。 即便宋植只是探出了半只眼睛,但萧念河依然在文武百官中一眼看到了他,此刻四目相对,萧念河嘴角一勾,冲着宋植眨了眨眼睛,袖下的手掌悄悄一挥,暗示宋植退回去。 宋植忙收回身子,心里暗道一声晦气。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高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圣上驾到!” 宋植刚准备回头看去,突然听到衣袖翻飞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只见身前身后的百官俱是双臂往天空一举,接着缓缓俯身下跪... 他身旁的礼部右侍郎赶忙扯了扯宋植的衣角,反应过来的宋植也来不及举手了,直接顺势跟着跪了下来。 “不是两只脚,单膝单膝!” 宋植慌慌张张的差点五体投地,脸一红迅速弓起一条腿单手撑膝,另一条手臂自然垂下,低头不语。 第一次嘛难免紧张,咳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周遭突然响起的齐呼声,原本寂静的大殿顿时如闷雷乍响,在龙柱金梁中翻滚回荡,声势浩大。 第一百四十章 风雨来临前的最终朝会 宋植听着耳边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嘴巴也跟着装模作样的动了起来,这么多人中滥竽充数,倒也没人注意到他。 百官齐声高呼了整整九遍万岁后方才渐渐停歇,即便如此,大殿内依然残萦着刚才的回声。 接着,一阵脚步声从宋植侧后方响起,皇帝动了。 文成帝走的并不快,可以说很慢,他踩着左文右武中间的红毯向前踱步,边走边环视着臣服的文武百官,最终收回目光化作一声心底的暗叹。 万岁万岁万万岁... 呵。 宋植感到身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这才悄悄抬起眼皮,隐约可以看到一个披着紫金龙袍的消瘦背影,这世间最珍贵的华服披在他的肩上,似乎要将他羸弱的身躯压垮。 从大殿门口到龙椅宝座,这段路他走了很久,大臣们虽然仍旧安安静静,但目光早已经聚拢在了文成帝的后背。 有目露担忧的,有平淡处之的,也不乏心底暗喜的,甚至有人的目光越过了文成帝,已经在瞄向太子和二皇子。 陛下龙体日渐衰微在今日已经成为京城官僚间公开的秘密,只有老百姓还蒙在鼓里罢了,今日所见,恐怕比预想之中的还要严重。 在众目盼望中,文成帝终于来到了龙椅附近。 龙椅旁的太子见到时机成熟,忙准备下来搀扶父皇,却被台下的公主给抢了先,只好讪讪的站了回去装作无事发生。 “父皇,你真的没事吗。” 辕靖公主扶着文成帝的臂膀,秀眉微颦语气关心的问道。 文成帝看着身边这个平日娇蛮捣蛋,此刻一脸哀愁的小女儿,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说了句没事。 拾阶而上,就在文成帝准备坐下的时候一旁的太子终于找到机会,从辕靖公主那儿接过父皇的臂膀,服侍着他缓缓坐下,算是在大庭广众下挽回了一丝颜面。 文成帝对着太子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这份孝心比较满意。 台下的萧念河则是一言未发,既没有出手搀扶的意思,也没有出声关怀,眼观鼻鼻观心静默不言。 “都起来吧。” 随着文成帝中气十足的声音,伴着一片潮水般的哗啦声,台下的文武百官这才缓缓起身。 宋植向尽头望去,只见端坐龙椅的文成帝目光如炬,虽然瘦骨嶙峋脱了相但是那股帝皇霸气依然侧漏,不怒自威。 好厉害的气势,而且他的实力恐怕是一品高手。 或许应该说是...曾经。 “皇道气运加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皇帝小儿当年也算是你们人族中‘狩’的水准了。” 妖狐听到了宋植的感慨,在心底回应道。 这让宋植更加吃惊,皇帝原来曾经是位顶级高手吗,这皇道气运又是何物? “多事,去问监正那老乞丐,本座也不知道你们人族的事。” 妖狐撂下一句话后便再次匿了。 宋植:“...我特么自言自语也没问你啊。” “闭嘴!”妖狐恼羞成怒。 龙椅上的文成帝等到百官站定后才继续开口,平静的声音却字字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口: “对外,对这天下,今日...是朕的寿宴,但是对众位爱卿...”文成帝语气一顿,吐出一口气缓缓说道: “今日,恐怕是朕交代身后事的时候了。” 此言既出,在场众官也不顾规矩,顿时一片哗然,当场就有老臣跪了下来大呼: “陛下何出此言,您神威盖世,究竟...究竟是什么原因变成这样啊,老臣不明白!” 类似的发言不绝于耳,朝歌殿内顿时变成了诉衷肠的海洋。 “肃静!” 突然,一声严厉的喝止声响起,众人被这股气势震慑,朝歌殿内陡然一静。 循声望去,原来是那站在百官最前列的司徒元策正,这回宋植看到了他的正脸,这是一张胡须浓密,毛发黑的发亮的中年男子,正一脸威严的看着后方。 接着司徒元策走出队伍,对着文成帝行了一礼,沉声开口道: “陛下,臣以为您龙体有恙必是妖魔作祟,请您给我一点时间,由臣来指挥妖狩司,定能找出真凶还陛下龙体安康。” 司徒元策的声音如洪钟大吕,掷地有声,在座的百官们顿时被这富有感染力的声明打动,纷纷赞同的点起了头。 除了妖狩司来的几位一品高手,他们面面相觑皆是一脸无奈。 文成帝静静地看着座下的宰相,半响之后才轻声开口道: “朕知道,司徒爱卿精通妖史,善于调兵遣将阵法卜算,其实妖狩司背地已经为朕做了很多了,你今日这番话如果落到了裂狩耳朵里,他该如何自处啊?” 他自己的病自己知道,和妖物的关系不大,妖狩司也已经暗中做了很多工作,事实证明都是竹篮打水没有任何裨益。 司徒元策还想说什么,却被文成帝抬手给打断了。 “好了,今日朕将你们召集于此,不是来听你们给朕开方子,哭丧的。” “咳咳...诸位爱卿听着!不出意外...今日便是朕即位以来最后一次听政。” 文成帝的声音平静,语气没有任何波澜起伏。 “有奏章要呈的现在便可以各抒己见,朕保证这次决不苛责,承诺死后也不会有人刁难。” 宋植听到这话,都下意识肃然起敬,人的地位越高越惧怕突然消散人间,光是这份傲极人世,却能看淡生死的气魄就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但是很反常的是,即便文成帝话说到这份上,文武百官们却没有人率先开口,并非是无书可奏,而是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被扣上不体恤君上的帽子。 “父皇,何必急于这一时,还是身体要紧...”太子悄悄靠近,低声说道。 “恩?” 文成帝眉头一皱,对太子这么没眼力见颇为不满,手指微动示意太子退下。 “怎么,往日朕挨个打你们的板子,一个个都抢食一样急着跳出来,现在朕要大赦天下,你们都哑巴了?” 文成帝摸着山羊胡,手指轻轻点着龙椅的扶柄。 “呵呵,既然这儿没人敢讲话,那皇帝陛下,我有些话就提前说了。” 突然,一道浑厚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众人看去,面色顿时产生了变化。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头戴狼皮帽的大汉大步来到了夹道中间,他对着龙椅上端坐的文成帝双手合十微鞠一躬,并没有用大渊国的礼节。 “北境之人!?” “他想说什么。” 大汉听着耳边的窃窃私语,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看着同样面露疑惑的文成帝,直接朗声道: “自我介绍一下,吾乃太初国冥虎部族千夫长,宴魁。” “放肆!” 这汉子话还没说完,顿时有大渊国武将出声喝止,若非大殿内不准亮出兵器,绝对是要抽刀相对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时又有人敢以国相称。 文成帝抬起了手,示意其他人不要动手,让这汉子继续说。 宴傀左右看了看,根本不憷周围武夫的怒视,扬起脑袋继续说道: “那我就继续说了,此番前来,是特地向大渊国皇帝请求,割让北部半州与我国,当然定有补偿。” 文成帝的脸色终于不再云淡风轻,而是冰寒如霜,手指敲打着龙椅一侧冷哼道: “恕朕孤陋寡闻,诸位爱卿谁能告诉我这太初古国何时复辟了?” “看来冥狩的叛心早已不可挽回,想要北境半州,可以...” 文成帝眼神微眯,森然的杀气从话语中透出: “那就拿命来填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 留下用膳 文成帝声音冷冽,面如寒铁,显然是动了真火。 话音落地,身侧两位禁卫军统领闪烁而出,一前一后将宴魁堵住,手里的龙刀已经被抽出半截,杀意不加掩饰。 大汉宴魁抬手示意躁动的同行族人不要冲动,接着像是没看到身前寒光闪闪的刀刃,继续望向文成帝说道: “皇帝陛下,今日我宴魁并非刻意在您的寿宴上为难,域外的情况您想必已经有所耳闻,是谁造成的局面,想必不需要我再在这里多说了吧,因此这半州之地,我们太初国势在必得。” 禁卫军统领目光看向文成帝,意思在询问是否拿下此人。 虽然宴魁是货真价实一品高手,但这是在强者如云的大渊国皇宫内,若要擒拿他,他是根本无力反抗的。 文成帝似乎也不想让他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思考片刻问道: “这么看,你们冥虎一族是统一了北境?” 宴魁身姿挺拔,傲气的点了点头: “由我冥虎一族牵头,雁冰、雪狼等七大氏族加入,得到了北境万万人的响应,新的太初国已然建立,我今日来便是正式通报大渊国的皇帝陛下...” “这个天下,应有我太初的一席之地。” 咚! 他话刚一说完,便被两个统领给踢中膝盖踹的跪下,给按得死死的。 “大胆遗民,我大渊这些年不计前嫌,又是派人除妖又是开放物资,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司徒神策指着宴魁的鼻子骂道。 宴魁没有做无谓的反抗,他既然敢在这里宣誓,挑战自诩天下正统的大渊国皇权,已经做好了被教训的准备。 但是文成帝反而没有发怒,眼中似乎亮起了光芒,似乎被宴魁的话给触动到,联想起了什么。 随着宴魁代表的北境人这么一闹,大厅内顿时喧闹起来,有的武官直接对那些北境人破口大骂,有的则是冷嘲热讽,更多的官员是在窃窃私语,评估这件事情产生的影响。 听着旁边嘈杂的讨论声,宋植也趁机向礼部尚书问道: “尚书大人,大渊国力鼎盛,这北境岂敢和我们宣战啊?” 尚书抚了抚须,看着被压倒在地的宴傀担忧的说道: “非也,这北境他人口虽然较少,但是修士却异常的多,并且天生就比我们大渊人高壮,强大...” 宋植还是无法理解,继续问道: “可是我听说天下十狩,北境只有一位冥狩,就不怕寡不敌众?” 一旁的侍郎李典这时替尚书回答道: “十狩虽强,却各有意志,没几个会愿意去参加人族的内斗的,况且就算派出其他狩去奔袭北境,也未必就能击杀冥狩。” 宋植有些好奇,问道:“为何。” “听说是因为北境有一件秘器。”李典说到这便住口了,似乎自己也不确定。 龙椅上,一直沉默的文成帝终于开口了,先是示意太监尖锐的呼喊了三声肃静,然后才开口: “你们北境与我大渊相斗千年,这几十年稍微让你们喘息了一下,现在又想要开战吗,宴行神从朕这骗来的好处,现在看来倒是养虎为患了,哼...” “回去告诉他,只要朕还在世一天,就休想以武犯禁。” 宴魁听到这话抬起头颅,看到文成帝冰冷的眼神,沉吟片刻本来到嘴的话最终变成了: “那便祝皇帝陛下龙体安康,今日的话我回去以后自然会原封不动的禀告族长。” 文成帝手指微动,两位禁卫军统领这才放开宴傀的手臂,松开膝盖退到了一边。 宴魁站起身来晃了晃肩,对着文成帝双掌合十后便带着自己的族人先行离开了,没有人去阻拦他们。 这些异域人走后,司徒元策第一个站了出来,替其他人问了一个问题: “陛下,这北境遗民内部本就不合,这个时候竟然能停止内乱,企图复国,臣以为需要调查背后的原因。” 文成帝点了点头,但没有回应这个问题: “丞相说的有理,以史为镜,这些北境人继承了当年太初国的国性,都有一颗征伐的心,暌违数十年的大战恐怕不可避免...” 说到这他看了眼身旁的太子,继续说道: “下去以后朕会召集各位上将军,兵部诸位共同商议,现在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有无奏章。” 接下来便是以司徒神策开头,越来越多的文官武将抓着这个机会奏疏,文成帝也一一耐心听取,让身边的笔官做记录。 过了好久,直到天色到中午,宋植站着昏昏欲睡的时候,这场朝会才终于接近了尾声。 文成帝被太子扶着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叹了一口气后提起精神说道: “诸位爱卿,今日说是朕的寿宴却没有设宴,实在是碍于朕目前精力有限,真是遭不住这长时间的折腾,刚才被那些北境人一气,朕还没了食欲。” 立刻有资历较老的官员开始安抚: “陛下保重龙体要紧,往后有的是机会。” “是的,陛下,一定要注重修养。” “有什么事情,留待痊愈后再说,陛下莫要过于劳心伤神。” 文成帝挥了挥龙袖,扶着额向龙椅下走去: “罢了罢了,今日便到此为止,你们带来的厚礼朕都不要,全拿回去吧。” 就在即将消失在龙椅后的布帘时,文成帝突然对着身边的太监说了什么,这才撩开帘子走了进去,消失在视野中。 那位太监小跑着回到龙椅之前,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文成三十年册封的俊杰,今日到场的全部留下,待会与陛下一起用膳,其余官员现在便可离朝。” 礼部尚书拍了拍宋植的肩膀,留下一个鼓励的眼神后便和礼部其他人一起向大门走去。 宋植顿时感到浑身难受,这感觉就像听别人开了半天会,最后被留下加班的是自己。 不过同时他也有些期许,毕竟监正提醒过,是皇上想见自己。 宋植走上了中间的红毯,这红毯上此刻已经有几位青年站的笔直,红毯的两边便是缓缓退场的众多官员们。 宋植看到人流中的朱吾世对着自己挑了挑眉,顿时轻叹了一口气单手叉腰,摆出一副我无所谓的样子。 待人群走光,偌大的朝歌殿除了禁卫军只剩红毯上几人后,那位太监才走上前来微微躬身说道: “各位大人,请随我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茶庵召见 在场几人纷纷点头回礼,跟在太监的身后向大殿侧门走了过去。 一行人不知不觉走着走着就变成高矮顺序,宋植和身旁的曹术暗中较劲,都不愿意走第一个。 “宋大人为何撞我?”曹术明知故问。 “咳咳,在下只是想凑近看曹大人的头顶毛发为何如此茂盛。” 宋植暗示曹术矮冬瓜,曹术自尊心受挫,竟然再次拔高了零点一厘米,故作淡定的开口道: “宋大人,这后面都是大老爷们,你一个女人干嘛一直要插进来,就站前面不好么?” 宋植听到这话顿时深吸了一口气,但想到监正的嘱托,咬了咬牙松开拳头没有理会曹术,站到了第一个。 趁这个时候宋植悄悄观察起身后的几个才俊,说是十人其实在场算上自己只有六人,想来其余四个多半并不是京城的,未能及时赶来。 大家此刻都微抿着嘴唇,面露紧张,毕竟即将面圣,对他们来说很可能是一个机遇。 走出朝歌殿,正午的阳光略显刺目却不毒辣,反而暖了深秋让人倍感舒适。 跟着太监下了玉石台阶,宋植行走在宫内的砖路御道上,这偌大的皇宫内全是森严戒备的禁卫军和一些步履匆忙的宫女太监,显得空空荡荡。 纵使皇城再金碧辉煌,宫墙再巍峨大气,这庄重的氛围下,隐藏不住的还是那抹冷清。 “听说这文成帝刚即位那会也是个风流皇帝,大肆纳妃来为血脉稀薄的帝族萧氏添丁,结果刚生下太子和二皇子,就突然性情大变励精图治,甚至遣散了后宫大半。” “一直到现在,也就多添了三个皇子一个公主,对于帝皇家而言实在太少了。” 宋植想到师姐说的这个八卦,又联想起二皇子和太子的明争暗斗,不禁暗自感慨这帝皇家,住着全世界最大的屋子,却没有一点家的味道。 还不如宗主那农家小院住的舒服。 走出广场,穿过一座大理石拱门,门后便是后花园。 这儿遍地种着奇花异草,在阳光下显得明艳动人,更有高大的花树成荫成林,此季秋末,风动花落,千朵万朵在地上铺了一层又一层,整个后庭如雪初降,甚是清丽。 “好美啊...” 宋植几人异口同声,被这美景给震撼到了。 接着,一阵弦乐声悠悠传来,众人望去发现乐声是从一间茶庵传来,茶庵四周古树参天绿树成荫,红墙黄瓦古朴雅致。 太监停下了脚步,两只手阁楼处一摊,躬身道:“圣上便在里面等候诸位大人。” “有劳公公带路。” 宋植颔首回礼,直接迈步向茶庵处走去。 宋植大步走进茶庵,衣袖翻飞间,将檐下风铃扬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同时里面的乐声戛然而止,似乎是在等候自己撩帘而入。 “...” 本来心态平和自然的宋植突然僵住了手,一脸无语。 干嘛突然停下乐声啊,突然就紧张起来了! 咣。 他身后的曹术没刹住车,一下就把宋植给顶了出去,直接冲进了茶庵内。 刚直起身,宋植顿时感觉几道目光唰唰唰的扫视过来,幸亏这个时候曹术等人也走了进来。 “臣曹术参见圣上!” “臣王默默参见圣上!” “陈张重楼参见圣上!” “臣...” “..残剑圣上!”宋植后发制人,嘴都急的打瓢了。 他们面前是两列矮案和蒲团,在尽头主座的便是盘腿而坐的文成帝,他的两侧分别是几位皇子和那位公主。 “莫要多礼,以后你等就是我大渊的未来栋梁,都自寻位置坐吧。”文成帝两只大袖一挥,似乎心情不错,丝毫没有受到刚才北境使臣的影响。 接着宋植感觉到一阵炽热的目光,抬头望去原来是萧念河正看着自己,他故意没有坐到靠近文成帝的座位,而是让给了公主。 萧念河拍了拍身边的蒲团,摇晃着身子目光充满期许。 宋植:“...” 他本以为萧念河迟早会因为将玉明珠送给自己而后悔,但现在看来好像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怎么,我比你爹还重要啊? 宋植不知道的是,他真猜对了。 走在宋植前面的是曹术,身为太子党羽的他本来是不愿意挨着二皇子坐的,但是当他无意间瞥到二皇子那希冀的眼神和举动后顿时受宠若惊。 二皇子这是也想拉拢我? 也好,正可以在太子面前装一波目不斜视。 于是他笑容满面的看着二皇子,缓缓放下屁股准备落座,却发现二皇子望他的眼神陡然一冷,接着让他脊背发寒的四个字从二皇子嘴中挤出: “死一边去。” “好嘞。”曹术如弹簧一般贴地而起,拍了拍屁股转身准备走开,发现身后站着的是宋植。 他顿时明白了什么,心中大喊一声造孽啊,心灰意冷的拍了拍另一个俊杰:“你去坐里面,我坐外面。” 宋植无奈的接替过曹术的位置,还没开始坐下蒲团就已经来到了他的屁股。 “?” 看着身旁一脸殷勤的二皇子,宋植悄悄使用暗劲,扯过蒲团自己坐了下去。 这还没完,宋植屁股还没坐稳,一杯热乎乎的香茶便被萧念河从旁边放到了自己的案几上。 随着萧念河一套动作做完,意识过来的宋植抬头,这才发现在场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 几位俊杰目光震惊,太子眉头微皱面色狐疑,公主则是偏过头来看着自己,满眼的八卦,几位皇子也略带好奇。 就连文成帝都停下了准备说的词,不动声色的看向这边,眨着眼睛掩饰着那份讶异。 “我...” 宋植手捧着茶杯,有些不知所措。 淦!!! 这萧念河是不是有病啊。 “咳咳。” 文成帝请咳了两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开口说道: “自朕即位来,你们是朕第十届召见的俊杰,但这次和往届不同...” 说完,文成帝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太子,又瞟了眼二皇子,继续开口道: “朕之后,大渊还得继续运转,就像刚朕说过的,这未来终究是属于你们的。” 文成帝话说完,恭候已久的太子便站起身来,举起手中的热茶向前一递: “愿与诸君共同维护大渊天威,驱散妖魔,驯服异族!” 曹术等三人立刻站起身来回敬,另外两人也陆陆续续从案几上站了起来,就当宋植也准备站起来的时候,一只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宋植手里的茶水泼洒而出,吃惊的偏头望去。 只见萧念河此刻正闭上了眼睛,对着他微微摇起了头。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亡国之曲:扶京 被萧念河这么一拉,宋植第一时间没能站起身,而此刻其他俊杰都已经在饮茶了,再想站起已经不合时宜,只好堪堪坐下。 宋植看向萧念河的眼神略显责备,这不是让我得罪人吗。 太子并没有因为宋植未起身而停下手中的动作,眼底那抹不悦一闪而逝,装作没有看见的将茶杯举起一饮而尽,摊开一只手掌明知故问的开口道: “孤还不知这位是...” 见太子主动问来,宋植拱了拱手回应道: “礼部员外郎宋植,参见太子殿下。” “礼部?”太子表情装作愕然,脱口而出道: “孤记得白马书院才子李一凡的呼声很高,殊不知还有位不显山露水的宋先生,不过这也说明我大渊人才辈出,实乃幸事啊。” 这话明夸暗讽,非要提一嘴李一凡就是为了点出宋植这官来路不正。 说罢,他偷偷观察了一下萧念河的脸色,却发现萧念河只是偏头看着宋植,表情并没有什么波澜。 反倒是他身后的文成帝瞟了他一眼。 宋植自然也察觉到了太子话中的意思,那李一凡都服了气你还要我怎么样,于是不卑不亢的回应道: “不瞒太子殿下,臣已与那李一凡私下交流过诗文乐理,是臣略胜一筹。” 太子自然已经从曹术那听过这个消息,闻言不置可否的闭上眼点了点头,一边坐下一边随口问道: “宋员外郎既有如此文采,孤倒想知道你究竟师从哪位大家,不妨说出来让在座诸位瞻仰一番。” 这话倒是把宋植难住了。 该说什么,说师从...语文课本? “兄长,你久居深宫韬光养晦,外界发生的什么你不知道,这也很正常。” 这时萧念河开口替宋植解围,敲打着桌面平淡的说道: “宋员外郎的师傅或许只是某位山中隐士,况且父皇既如此裁决,自然有父皇的用意,你这是想让父皇为难吗?” 太子本就对二皇子刚才的举动心生不满,现在听到这话顿时有了怒火。 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文成帝,发现文成帝面色如常后回怼道: “孤自然是比不过二弟,你平日擅自出入宫门就罢了,兄长可听说你寿宴之前还离京远游,不知道二弟是想去哪儿啊。” 萧念河听到太子的话,眼神终于发生了微微的变化,因为他察觉到文成帝看向了自己。 作为皇子他是不能擅自离京的,此番出游他只是说了要出去散心,父皇一直在鸿游殿修养,还不知道自己出去了足近两个月,直接去到了南方的不夜城。 “河儿,这次离京你去哪了?” 文成帝的语气有些沉重,连宋植都听出来语气中的不悦。 “禀父皇,儿臣是想去给父皇寻寿礼,所以一路南下去到了那物产丰饶的江南。”萧念河面不改色的回应道。 宋植看着萧念河的背影眨了眨眼,他知道萧念河在撒谎。 是因为玉明珠没拿到么? 文成帝冷哼一声,他能听出来萧念河话里有假,正准备发作的时候,一旁的辕靖公主赶忙拉住他的衣角,贴耳柔声道: “爹爹,这些俊杰正在呢,就别训斥二哥了。” 文成帝听到公主这么说,不满的看了眼萧念河后收回目光,挥了挥手: “继续奏乐。” 随着丝竹悦耳声再次响起,宫女们也捧着佳肴,从茶庵外排序走了进来,半跪在众人的身边摆放。 “有劳有劳。” 宫女贴心的为宋植挽起长袖,宋植恍惚间像坠入了海底捞,忙不迭的表示自己来就好。 享受着身旁宫女的周到服务,看着眼前精致的菜肴,这场接待宴也开始了。 经历了刚才太子和二皇子的唇舌交锋后,众人都安静如鸡的埋头吃饭,直到文成帝开口问话才一一作答,惶恐的进行自我介绍。 如宋植所料,基本都是有家世背景的公子哥。 周围的乐声此刻渐渐换成了凄美的葫芦丝,未成曲调那抹情意已经浓现,在场的人们还没意识到什么,依然品尝着美味。 但宋植却突然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浑身一抖。 这...这不是当时缘清阁楼上,美人泪幻境中那仿佛时间长河外,如泣如诉,如怨如慕的女子歌声吗?? 此刻正当轮到到宋植介绍,文成帝突然收声,摸着自己的山羊胡闭上了眼睛,表情陶醉。 众人不明其意,皆停下来手里的碗筷,等候文成帝再次开口。 半响之后文成帝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手指轻轻绕了绕,问道: “你们可知道,这首曲子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有的人一脸茫然,有的人则是陷入了沉思,最后还是辕靖公主开口道: “我我我,我知道。” 辕靖公主自告奋勇的跪坐而起,仰着下巴道: “这首曲子叫【扶京】,父皇我说的对吗。” 文成帝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接着转过头问道:“正是如此,这首曲子的来头,你们这些读书人,有没有哪个能说出一二?朕有赏赐。” 短暂的沉默后,宋植身边那位文质彬彬,并不属于太子党羽的青年探出了头,抱了抱拳试探性的问道: “陛下,臣冒昧一猜,此曲莫非是那太初古国的亡国遗曲。” 文成帝闻言哈哈大笑,接着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曹术偏头不解的问道:“吕兄,这曲子有什么讲究吗。” 这名叫吕纯的俊杰见其他人盼望的目光望来,解释道: “在下也是见一本史书里提过,说是这太初古国当年灭亡之时,有一首祭奠的曲子流传了出来,是由当时的太初国乐神所着,以葫芦丝演奏,其音悲怆恸人,令人久难忘怀。” “于是在下听到这凄戚的乐声,加上陛下和公主的提点,心中这才确定了下来。” 曹术等人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几位皇子则是波澜不惊,想必已经不是第一次听此曲。 只有宋植依然眉头微皱,不知为何... 他总觉得这曲子分外熟悉,这种感觉在上次美人泪雾气中就已经出现了,好生奇怪。 文成帝悄悄观察着宋植的反应,缓缓坐直了身躯,语气放低说道: “其实,这曲子背后...” “还有一个故事。” 第一百四十四章 乱世红尘,绝代之人 文成帝的语气有些神秘,引得在座众人竖起了耳朵,连太子和公主也有些好奇。 他们虽然听过这首【扶京】,却从来不晓得这曲子背后还有什么故事。 文成帝望向前方,声音悠悠传来: “相传两千年前,那颗流星还未曾天降,太初古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国。” “时年大渊与邻国战火不断,腹背受敌之际,万般无奈下只好向太初国求援,将当时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的公主进献给了太初国皇帝,而那位公主...” 文成帝捻了捻胡子,缓缓说道: “名叫,扶京公主。” 座下的众人包括皇子们在内,都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因为对这个封号没有印象。 毕竟这已经是两千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记载的史册多是扶非出现后,近一千年来大渊自己的独立史,连之前众国相继泯灭的过程都没有详细记载,更别谈天地大变前的史料了。 “爹,筱儿与那公主孰美?” 辕靖公主萧筱听到这形容不乐意了,撅着嘴巴对文成帝问道。 “那自然是扶...筱儿更美。”文成帝对自己这女儿有些无奈。 接着他继续说道: “扶京公主远嫁太初古国,因为有心人的搅局旅途并不顺利,负责接驾的是当时太初国皇帝的亲子之一,在他的护送下扶京公主经历了几番波折才最终抵达太初国...” “也就在那一天流星划破夜空,太初国上方亮如白昼,北海掀起的滔天巨浪夹杂着无边的灵气,整个太初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谁能想到伟大的太初古国,仅坚持了短短十五年,在自身极度辉煌之时竟从内部分崩离析,成了灾变后第一个覆灭的国家,而扶京公主也未能幸免,罹难在了那场浩劫之中。” 这时萧念河突然打断了文成帝的话,面带疑惑的问道: “父皇,妖魔乱世应该是在灾变百年后才达到高潮,太初国当时究竟因何倒塌?” 文成帝看了眼萧念河,意味深长的说道: “一个王朝的毁灭,便是由盛转衰开始,人...也是一样。” 讲完这句话他继续刚才的故事: “扶京公主倾绝天下,却有着跌宕坎坷的一生。嫁入太初古国后,因为某些原因却并没有得到帝王的宠幸,被其他妃子排挤于冷宫,郁郁寡欢的她富有诗才文养,爱调琴弄画,竟在深宫之中因其才学名扬天下,多少人都想见其一面而不得。” “于是国破人亡,香消玉殒之际,太初国的一位乐神怜香惜玉心有不舍,便谱了此曲祭奠这朵命运多舛,悲苦却绚丽的乱世之花,她的一生正如那嫁去的太初国,如流星般短暂而逝却让人心向往之。” 讲完这个故事,文成帝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朕听说在北境,这首曲子依然被那些太初遗民拿来演奏,以怀念那逝去久远的峥嵘岁月。” 文成帝目光飘忽,虽然他心底很厌恨现在那些暴戾无序的遗民,但是讲起这些壮阔的历史,对当年发生的事物还是颇有感触。 在座其他人也被这种情绪感染,大势来临时,无论你多风华绝代亦或强大无双,很多事情都是不可逆的,后人看史书也只能徒留一声遗憾。 宋植也同样心有戚戚,对这位公主的遭遇感到惋惜,她的人生正是一个时代的缩影。 幸亏我穿越到了一个还算和平的年代,呼! 文成帝等大家消化完故事后,目光这才望向宋植,说道: “宋植?” “欸,臣在!”宋植突然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忙回应道。 文成帝按了按手示意不要紧张,以和蔼的口气开口道: “朕听闻你才思敏捷,那李侍郎的儿子赋诗能力小有名气,但输给了你,可对?” 宋植一惊,没想到这种事情皇上都了如指掌听入了耳中,谦虚的摆了摆手: “侥幸,实属侥幸。” “呵呵...”文成帝捻着山羊胡,笑着说道: “朕刚才给你们讲了半天故事,宋员外郎能否赋诗一首,来描述一下你现在心里的感受?” “这...”宋植有些愣住了。 倒不是他不会写诗,恰恰相反,从刚才开始自己脑海里就一直在蹦诗句,宋植一度怀疑是不是那乐理精通还附带了即兴赋诗的技能包。 萧念河见宋植犹犹豫豫的,心一横主动开口道: “儿臣正有感触,不如就由儿臣来赋诗一首吧。” 文成帝淡漠的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太子抓住这个机会开腔道: “二弟,孤看还是算了吧,你做的诗都是具有批判性的,恐怕不适合现在这个场合。” 言下之意,你嘴巴太毒,难登大雅之堂。 宋植知道萧念河是好意,只好开口道:“既然陛下想听,那臣就献丑了。” 文成帝欣慰的点了点头,招了招手示意那些乐师离得近些。 屋外的风铃叮咚作响,风起绡动,和煦的阳光透过古老的瓦墙射入,照耀在宋植身前的木案上,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闭合,他轻声开口: “贪得一场镜花水月,终得一场曲终人散...” 说到这宋植眉头微皱,不由感到一阵头痛,这些话并不是他自己脑海中想的,就像是凭空就出现在嘴边,他只能继续说道: “了却半生痴心妄念,再续一朝花好月圆。” 一首诗毕,宋植猛地睁开了眼睛,长吁了一口气,感觉心脏都在砰砰跳。 怎么回事... 他身旁的吕纯此刻面色凝重,喃喃重复品嚼道: “贪得一场镜花水月,终得一场曲终人散,了却半生痴心妄念,再续一朝花好月圆...” “好诗,好诗啊宋...宋大人,只不过....” 他欲言又止,还是开口说道:“似乎在扶京公主凄惨的人生外,宋兄还加入了一些爱恋在其中。” “有吗?” 宋植一惊,但是转念一想似乎确实如此,接着满脸问号。 莫非是美人泪带给我的后遗症,为什么我会说出这些话? 在宋植自我怀疑的时候,不远处的文成帝此刻正盯着他的身影发怔,心中暗道: “预言没错,他的样子确实是有感而发,可是这诗的内容...” 文成帝举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眼睛眨个不停。 “为何和预言里完全不一样。” 第一百四十五章 这具身体的密辛 在宋植为这首【扶京】赋完诗后,在文成帝的示意下,乐师很快停下葫芦丝,换了一首悠扬的曲子。 太子此刻注意到文成帝看宋植的眼神不太一样,不禁多看了宋植两眼。 用完膳后,在座俊杰又就各自册封的职位畅谈了一番,屋外阳光倾斜不知不觉已是午后,这场接待宴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在太子,几位皇子公主起身告退后,其他俊杰也都站了起来作辑准备退场。 “宋员外郎,你留下。” 文成帝突然开口,叫住了准备起身离座的宋植。 其余的人有些惊讶,但是转念一想应该是这宋植刚才作的诗让陛下有了兴趣,便没有多想陆续向幕帘处走去。 只有二皇子回头看了一眼,他明白宋植正是皇上亲自召进京城的,这次俊杰接待宴恐怕就是为而宋植准备。 不过他也装作不知道,撩开幕帘最后一个走出了茶庵。 风吹过轻纱,偌大的古朴阁楼此刻只有文成帝和宋植二人。 文成帝闭着眼睛,从鼻中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才转头看向宋植。 宋植端坐在自己的蒲团上,眼神偷偷瞟了过去发现文成帝正巧看了过来,立刻目不斜视坐的更端正了。 “朕终于见到你了。” 文成帝突然开口,语气显得比较平静,宋植有些猝不及防,摩挲着手指不解的回应道:“额,不知陛下的意思是...” “你的来历,国师没有与你说么。”文成帝接着问道。 宋植心中一惊,果然皇帝是知道什么隐情。 也好,正趁这个机会打听一下关于这具身体的情报。 沙沙、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宋植后方传来,宋植回头望去,一道人影正从纱帐外走进,这位老者白眉长须身着灰色大氅,走路清缓却带着风。 “监正大人。” 宋植行了一礼,看到监正出现在此,他倒没有表现的过于惊讶。 监正对着宋植点了点头,接着在文成帝的示意下落座到了右手边,茶庵内呈三角而坐。 见监正已经来了,文成帝和他对视了一眼后接着说道: “宋植,既然朕三人今日能坐在一起,有些话朕觉得是应当违背箴言提前说出来,否则朕恐怕没有机会了。” 宋植感受到了气氛有些严肃,眼神也凝重起来竖起耳朵听。 一旁的监正没有说话,轻点了点了头,算是默认了皇帝的话。 文成帝看着宋植面饰后略显疑惑的眼神,悠悠开口: “箴言所提,英灵还魂后会失去前世的记忆,只有触摸神器才能觉醒前世今生,看来确实没有错。” 宋植眼神微眯,他知道文成帝是在暗示自己。 “陛下的意思是,我...是回魂之人?” 文成帝没有犹豫,果断的点了点头说道:“正是。” “十七年前,根据箴言预示,日月神族果然出现了一位天生三魂七魄缺失的婴儿,被称为无垢之婴。” “由此,关于复活你的计划便隐秘的拉开...” “等等!” 文成帝正说的入神,突然被宋植打断了有些惊愕。 “复活我?我究竟是谁?”宋植虽然心中有了答案,但是还是忍不住想确认一下。 “你,就是扶非。” 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宋植循声望去,监正此刻正直直的盯着自己,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充满着复杂的情绪。 宋植沉默了。 完了,总感觉是我鸠占鹊巢了... 见宋植没反应,文成帝接着说刚才的话题: “北寻碧霄吞月狐王,封锁你日月神族的身份等,我们之前都还做的不错,可惜那妖神最终还是发现了你的踪迹...我们也差点失去了你的消息,幸好你在这个时候觉醒了。” 宋植眉头微皱,问道:“这是何意,为何我会出现在南方一处芦苇滩。” “朕以为,应是日月神族的高手带你逃到那后,独自引开了追兵。”文成帝沉吟片刻道。 宋植:“所以我...是被人追杀了?” “正是如此,所以你万万不可暴露自身日月神族的身份,不过你目前觉醒了日月身体,体内没有一丝一缕魔气,妖神倒也追踪不到你的踪迹。”监正严肃的说道。 接着他微微一笑道:“另外,妖神也不会想到那个男婴的样貌会变成如今这样,所以老夫才说要你非必要情况,不要暴露自己的男儿身。” 文成帝听闻此话有些不解,看着宋植的面饰问道:“国师这么一说朕倒是很好奇,这面饰下的脸究竟生的何样,朕那厌女的儿子竟然会对你屡献殷勤。” “可否,让朕看一眼。” 宋植闻言想了想,还是缓缓摘下了面饰。 随着宋植面庞重见天日,文成帝的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身子微微后倾仔细观察了起来。 “你是看出什么了?”监正看到他反常的模样,问道。 半响过后,收回目光的文成帝才缓缓摇了摇头:“没什么,确实生的....和我们印象中的扶非很不一样。” 宋植尴尬一笑,废话,我根本就不是啊。 “我想问一下,既然现在的大渊国固若金汤,那些妖圣也进不来,为什么要复活扶...复活我呢?”宋植发问道。 监正摇了摇头,替文成帝说道: “当年你给妖圣下的封印,只能禁锢他们千年,如果千年之后你不能归来力挽狂澜,几头妖圣齐闯大渊,这天下将会彻底沦为一片废土。” “如今千年之约已近,所以老夫才自作主张提前告知你一切,希望你能按照当年箴言中的方法,快速找回记忆,寻回神器重返神座。” “重返神座?” 宋植复述了一遍,看着眼前监正和文成帝严肃中带着希冀的眼神,顿时亚历山大。 “所以那箴言里写的什么方法?” 宋植问道。 文成帝低声开口道:“箴言所提:北境有一奇地名曰雪墓谷,只要寻到那里,便可以寻回前世法器,觉醒前世的记忆...” “虽然北境与我大渊目前处于战斗前夕,但是这仗一时半会也打不起来,朕会尽量拖延住开战的时机,并且安排你随妖狩司去到北边执行任务,给你创造机会。” 监正这时也点了点头,说道: “老夫和陛下这段时间需要在后方清扫一些妖神的奸佞,静待你回归。” 宋植听完心里直摇头,下意识的抬头遮住自己的眉梢,隐藏住自己无奈的眼神。 龟龟,这是玩真的啊。 “恩,听到这里我完全懂了,这个什么雪墓谷,我会想办法找到的。”(完全没听懂的样子) 第一百四十六章 驰援日月神族 监正和文成帝说到这里便打住了,似乎这些话已经足够给还未‘觉醒记忆’的宋植点明方向。 离开茶庵后,宋植行走在后花园的花木林海中。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化作点点昏黄的金斑打在宋植的官服上,宋植紧皱着眉头,回想着刚才的谈话。 “唉,他们这是真就把我当成了救世主呗。” 宋植大力揉了揉脸清醒了一下,撅着嘴巴吐出一口气,嘴唇被震的piapia响。 “妈也,听他们讲了半天,搞得我自己都有点快分不清了。”宋植拍了拍脑门,被这大太阳晃得眯起了眼,自言自语道。 “雪墓谷...恢复记忆...” 宋植迷茫的眼神逐渐凝实,停下脚步看着地面上一株摇曳的黄色花朵,心中下了决定。 “既然那扶非的箴言这么提,说明那里应该有扶非留下的线索,如果我真的是...” 宋植重新戴上面饰,便快步从花间小道离开。 沙沙、 宋植走后,不远处的一颗巨木后一道人影缓缓走出,看着宋植的背影怔怔发呆。 “嘶...这长相,好家伙,老二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太子吞了一口唾沫,等宋植的身影消失在拱门后,这才走出阴影跟了上去。 很快文成帝和监正也从茶庵内走了出来,只见监正大袖一挥二人便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门口的太监和宫女大眼瞪小眼。 ... 再次出现,他们已经来到了宫内那座仅次于钦天监的巍峨高楼之顶。 “国师的实力依然是深不可测,岁月在您的身上真是不留痕迹...” 文成帝看着身旁的监正,即便他曾经也是位顶级高手,依然对监正的实力感到不可思议。 尤其是,正常人的生命都止步于一百岁前,即便是狩级修士也会被岁月打磨,最多只能活到接近两百岁,而且那时必然是一身修为衰败严重。 当然,能寿终正寝的狩屈指可数,很多都陨落在了最巅峰的时候。 但是这位国师,已经不知道在钦天监的阁楼上坐了多少个年头,时间仿佛遗忘了他,文成帝可以确定,监正的实力不输给任何当今一位狩。 比起半人半神的扶非千年还魂,这位国师给他的感觉更加神秘,毕竟...这扶非箴言能代代相传下来,其实并非是他们萧氏帝族传承的好,而是这位监正的功劳。 监正听到文成帝的话,白眉抖动,苦笑道: “老朽理解陛下的心情,但是有的时候活的长久,并不是一件幸事,你看看老朽这幅模样,当真是没有痕迹么。” 文成帝点了点头,叹道: “若朕能多活十年,与监正一同看着这天下澄清,那该是多好的一件幸事。” 监正闻言摇了摇头,只是淡淡开口:“陛下,他们到了。” 文成帝没有再感怀,推开了阁楼顶层的木门,和监正一同走了进去。 阁顶的天窗大开,射入的暖阳将整个楼层照的通明敞亮,空气中的尘糜在光束间浮沉,屋内已经有三人在静默等待。 第一位是个面容峻冷的男子,他头戴高帽,肩披碧绿色羽织,随意的坐在那里就仿佛是一股正在凝聚的风暴。 他身旁不远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那橘红色的蓬松长发披散而下,一双火光暗蕴的金瞳里仿佛有岩浆流转,只是一眼就让能让人慑服。 最后一位女子素衣雅致,扎着高马尾盘坐在地,一柄凤纹雕琢的青色长剑横放在她的膝盖上,正在闭目养神。 他们分别是玉狩,焱狩,和妖狩司卿的裂狩。 听到推门的咯吱声后,三人不约而同的望了过去,颔首示意。 文成帝点头回应,随意寻了个蒲团坐在了三人的对面,监正则是坐在了他的身侧。 “狩的会议定在今日,三位爱卿,可得知消息了?” 文成帝开口便问道。 三位狩都敛起目光轻轻点头,他们心中对今日要谈的话题多少已经有些了解。 “陛下,是因为那西边的日月神族?”焱狩朱彻率先开口,直截了当。 文成帝沉重的点了点头,目光看向一侧的地面说道: “日月神族四个月前便音信全无,朝廷派去的高手全部失去了联系,想问问诸位怎么看。” 魏安然抬起头,握着青霞剑鞘说道:“显而易见只能是兆妖所为,需要我亲自去一趟么。” 焱狩按了按手示意魏安然不要急,疑惑的问道: “日月神族有霸狩坐镇,本王与其见过两面,他的实力并不弱...” “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陛下,可有什么调查的结果。” 文成帝说道:“不瞒各位,日月神族出事后,朕第一时间通知了日行千里的瞳狩前去调查,结果现在瞳狩也杳无音信,不过...” “瞳狩消失前,给朕回了封信:” 说到这文成帝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摊开后缓缓念到: “白雾横行三千里,日月神族不知所踪,雾内妖声大作,恐有妖巢聚与西边,吾探查到霸狩的战斗气机,将先行探查,有讯息再禀复。” 说完,文成帝看向一脸沉思的裂狩问道:“余卿,你怎么看。” 裂狩余池心闻言坐的直了些,温文尔雅的问道:“陛下,所以说瞳狩也失去联系已久?” “正是,所以朕才将能召集到的你们叫来,共同商讨此事。” 裂狩眼珠子转了转,半响后不确定的说道: “霸狩与瞳狩相继被困,说明这妖物要么是排序极高的兆妖,要么就不止一只,考虑到那儿不是无寂岭,大妖不成群,臣以为还是前者的可能性高。” 监正这时开口了,他捻了下胡子说道:“不错,老夫卜算的结果也显示,是一只妖物所为。” 焱狩的金瞳闪烁,问道: “白雾横行三千里,妖气纵贯长存,莫非是....” 说到这朱彻的眼角跳动,一股怒意涌上心头:“莫非是那条丑鳄?” 当年,他的父亲身亡之地,便有斩妖师见到过纵横无际的妖气急速退散,当下不禁将这两件事相连。 “不一定。” 裂狩余池心摇了摇头,知道朱彻心里想的是什么。 “那只妖物当年被‘天’追杀,应该已经奄奄一息大不如前,没理由几十年间便恢复过来还能做出如此大动作。” 魏安然听完他们的话,看着文成帝问道:“陛下可是要派人去解救他们?” 文成帝默默点了点头,面色沉重: “两位狩接连失踪,朕恐有大事发生,纵使此行危险朕依然希望有人能将之彻底解决,否则西部必将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裂狩和玉狩正准备开口,焱狩已经站了起来: “你们不必多说,本王去吧。” 魏安然立刻也站了起来,劝道:“朱王爷实力高强,还是坐镇京城为好,此行也并非一定要战斗,若发现不敌我自会离开。” 焱狩摆了摆手,沉声道: “你错了玉狩,天下虽有十狩之名,实际凭听差遣的却寥寥无几,否则今日也不会只有我们三人在此... “你们妖狩司现在还有几头兆妖正要追剿,因此这件事只有交给本王了,正好本王也想看看是不是当年与我父大战的那只妖物...” 他深吸了一口气,金色瞳孔里的火焰沸腾了起来,鼻腔中缓缓吐出一口气,沉声道: “‘天’能做到的,我朱彻一样可以。”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公主的奇怪请求 在太监的领路下,宋植从戒备森严的内宫安然穿过,走上御道直穿三道高耸的宫墙,那宏伟的宫门就在眼前。 此刻的宫门下,有一道身影正蹲在地上双手托腮,看样子似乎正在等人。 宋植认出这人的身份,逐渐放缓了脚步,眼神有些讶异。 这...不是那辕靖公主么。 她在这干什么? 辕靖公主萧筱看到宋植的身影,本来无精打采的她顿时来了精神,蹭的一声站了起来。 宋植心中顿时了然,这小公主多半便是在等自己。 靠近了些,宋植拱了拱手道:“臣礼部宋植,见过公主。” 萧筱捂嘴一笑,接着小跑到宋植身前,一把拍掉宋植的手: “好了好了,你连二哥都敢瞪,在本公主面前也不用拘谨。” 宋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不敢乱解释。 “不知公主是在等在下还是....” 萧筱摇了摇头,将宋植拉到一边问道: “咳咳,当然是等你,其实呢...本公主就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公主但问无妨。”宋植客气的回答道。 “那我就问了”萧筱神秘的说道: “我二哥他呀从小除了本公主以外,不跟什么女人说话的,偏偏出了趟远门就喜欢上了你,本公主看你虽然皮肤皎白,但身材扁平还不如我呢,你是靠什么吸引他的。” 宋植身体微微后仰,侧着脖子眯起眼看着眼前的辕靖公主,那双纯真的眼睛里满是好奇,不像是在揶揄自己。 我靠什么吸引你二哥? 恩,好问题。 我特么哪里知道啊,非要说的话,呵...颜狗罢了。 “公主误会了,下官和二皇子的关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乃是天地可鉴的君臣关系,绝无半点私情在其中。”宋植义正言辞。 辕靖公主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突然凑的近了些闻了闻宋植的发梢,眨了眨眼睛: “好香啊...难怪二哥会形容你...说你胸有沟壑,深不可测....” “!!!” 宋植大惊,顿时急的连忙摆手压低声音道:“公主公主!在下觉得二皇子那就是字面意思,你可不要多想啊。” “咦?本公主想什么了吗?”辕靖公主挑了挑眉,一脸狡黠。 宋植当下忍不住重新打量了起身前的公主,她明明才芳龄二八,却这么...这都哪学的啊。 “好了不逗你了,本公主其实是想问...”辕靖公主表情重新变得纯真,一脸希冀: “被男人喜欢是什么感觉,是不是特别开心?” “啊?”宋植懵了,没想到公主找到自己,就是为了问自己这个。 辕靖公主此刻心中期盼,从小到大她最爱翻阅品读典籍史书中那些爱情故事,无论是凄美的还是轰轰烈烈的,她都爱看。 但是她不被准许离开宫门,就算有时候偷偷溜出去,这京城里也没有敢和自己搭话的男子,随着年纪愈发成熟,她的恋爱脑早已无处安放了。 这些少女心事,辕靖公主无处诉说只能埋在心里,因为宫中的宫女注定也是没有青春爱情的。 所以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个年轻有气质的小女官,竟然能让自己那冷漠的二哥动心了,不禁引起了她的强烈好奇。 “啊这,被男人喜欢的感觉吗...”宋植眯起一边眼睛,另一只眼睛看着天空,咬着嘴唇陷入了沉思。 “它不是开不开心的问题,它真的是那种,那种很特别的那种....”宋植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哪种?”辕靖公主凑的很近。 “总之让在下很苦恼就对了,额,公主你不会是想找意中人了吧?”宋植意识到了什么。 “嘘!” 辕靖公主机警的看了眼不远处宫门下观望的太监,脸色微红的说道:“不要让外人听到了,礼部宋大人是吗,本公主托你办件事。” “下官能做到的,定然帮忙,公主请说。”宋植终于松了口气。 萧筱思忖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后说道: “本公主年岁已到,按照皇训不出几年便要嫁人,但本公主可不想嫁给那些庸俗无趣的贵族,同为女人,宋大人应该明白我的心情吧。” 宋植本来听得很认真,直到辕靖公主最后一句话说出,他忍不住狠狠地抹了把脸冷静一下。 嗯嗯嗯,宋植对着空气点了点头,示意公主继续说。 “所以呢,本公主有一个大胆的计划...”辕靖公主凑到了宋植的耳边,细弱蚊吟的说道: “我想私奔。” “真的假的!?”宋植大惊,一脸不敢相信。 “你小点声,要死啦!!”辕靖公主赶忙捂住宋植的嘴巴,一脸慌乱加严肃。 “自然是真的,大兄和二哥无论谁夺得皇位,宫内必然不会安宁,本公主才不喜欢那样,还不如和我的如意郎君远走高飞,做那书中的鸳鸯~”萧筱说到这,眼角露出一抹笑意。 宋植听到萧筱此番言论,对眼前公主的印象倒是稍有改观。 虽然想法太天真了些,公主想私奔哪有那么容易的,但是能对皇族的形式看的这么清楚,这辕靖公主想来不是表面上这么呆萌,心里还是很有数的。 “所以公主要下官帮忙干嘛呢。”宋植问道。 “听说你现在是斩妖师了,我想你帮本公主找到意中人。” “我...帮公主你找?” “是的。” “你心中的他是怎么样的人。” 萧筱闭上了眼睛,双手抱胸沉思到: “他可以不帅,但是一定要足够爱我,只需要会哄我开心,幽默风趣,为人正直,高大挺拔,一生只爱我一人,要....” 宋植面无表情的停着她说了一大串,好家伙,除了相貌放宽了些,其他都得顶配的意思呗,有这种男人还见了鬼。 “臣使命必达,公主。”(下一秒) 辕靖公主见宋植这么爽快,顿时喜笑颜开,突然抱住了宋植。 “宋大人,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本公主真的对你好亲切,否则也不会跟你说我的秘密。” 突然被少女这样一抱,宋植的手都无处安放了,不远处的太监们眼神也不对劲起来,但碍于宋植是个‘女子’,倒也没有立刻靠近。 轻轻拍了拍公主的背,宋植轻咳两声道:“谢公主厚爱,臣会留心的。” 辕靖公主这才松开了宋植,眨了眨眼睛感慨道: “宋大人,你好香啊。” 宋植微微一笑,从胸口摸出一株紫色小花,递给了辕靖公主:“是飘柔。” “恩?” “这花名叫飘柔花,可能是因为在下洗澡爱放点这花,公主喜欢可以一试。”宋植解释道,这还是他在泉直谷养成的习惯。 说完,宋植见萧筱也没什么话要说了,便行了个礼告辞了。 辕靖公主手里捧着小花,看着宋植纤瘦的背影怔怔发神,突然大喊一声: “宋大人,我知道二哥为什么喜欢你了!” 原本步伐稳健,昂首阔步的宋植脚下一顿,旋即两只手捂着耳朵快步向宫门走去,脚下生风没有给辕靖公主继续说话的机会。 第一百四十八章 焱狩的交代 夜幕悄然笼罩京城,万家灯火通明,一缕又一缕炊烟从家家户户飘出,宣告着这太平盛世。 朱王府。 几人正围在院中一张大圆桌上吃着饭,无人说话,空中中分外静谧。 朱朴囡捧着小碗,用筷子轻轻夹了片竹笋,想说什么又感觉气氛有点怪异,最终没有开口,低头继续扒饭。 父亲今日竟然没有去他京畿的军帐,而是回府和他们一起用膳,虽然她很开心,但是毕竟很久没有这样一家人坐在一起了,反倒有些突兀。 朱吾世沉默不语,坐姿端正静静的吃着自己的饭,今天的饭菜比平日还要丰盛,应该是父亲吩咐管家的。 朱洪辰则是一颗一颗挑着米,心不在焉的样子。 坐在主座的焱狩朱彻此刻看到自己二儿一女的模样,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自己这些年虽然对孩子称不上严厉,但大部分时间都拿去修行和治军了,真正陪伴孩子的日子太少了,现在小儿子意志丧沉,连带着一家人都闷闷不乐,实在是自己没尽到责任。 幸亏世儿争气,我朱家后继有人。 以后还是多陪陪他们才是,就像父亲当年对我一样。 想到这,朱彻放下碗筷,停顿片刻后突然伸手拍向朱洪辰的背,轻声说道: “洪辰,恩...” 他本来想说些暖心的句子,却发现自己和这小儿子很久没有谈过话了,一时语塞。 朱洪辰见状本来停下的筷子再次搅动起来,轻轻摇了摇头道:“父亲,洪辰不过一个废物罢了,不劳父亲大人如此费心。” 话音刚落,一声筷子拍桌声便传来,朱朴囡忙拉住朱吾世的袖口劝道: “算了大哥,吃饭呢。” 朱吾世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弟弟,眼神里尽是不满,他心中的同情心已经慢慢被这弟弟的任性自我给消磨殆尽了。 如果是对他自己,朱吾世可以什么也不说,但今日父亲特地回来一家人团聚,你为何就不知道体谅他人呢。 “我吃饱了,父亲慢用。” 朱洪辰没有去碰朱吾世的目光,放下筷子便离开了座位,一瘸一拐的向偏房走去。 朱彻默默的看着这一切,没有试图去挽留朱洪辰,这儿子性格既然已经如此,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改变的,来日方长。 朱朴囡见朱洪辰离席而去,反倒松了口气。 “爹,您今天怎么想到回来了。”朱朴囡贴心的给焱狩夹了一块肉问道,语气娇嗔,半喜半怨。 焱狩见女儿给自己夹菜,赶忙也夹了个鸡腿进她的碗里,目光和蔼,那双威严的金瞳眼神温柔如水: “为父要离京出趟任务,正好你大哥冬至时分也要出去了,咱们一家人便聚一聚。” 朱吾世双手放在膝盖上,身体前倾好奇的问道: “父亲,你要出任务了?” 在他的印象中,父亲上次出任务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需要动用到父亲的力量,那么最起码也是兆妖级别的危险任务... “是的,这次任务有些棘手,恐怕就是我也要耽误一些时间。”朱彻说的云淡风轻。 朱吾世还没开口,敏锐的朱朴囡就察觉到了异样,秀眉微颦的问道:“爹,囡囡还是第一次听你说任务棘手,不会有事吧。” 朱吾世也紧跟着问道: “父亲,莫非中部开始有兆妖显踪....还是说四方势力哪里出了问题?” 朱彻见自己这一儿一女对自己如此担忧,不禁甚为欣慰。 “西边的日月神族出了点事,为父此番是去看看情况。”朱彻没有选择隐瞒。 说话间,他突然从桌下拿出了一坛酒,在朱吾世和朱朴囡惊愕的目光中打开了酒盖,芬香的酒气顿时扑鼻而来。 “提这个作甚,看,这是为父珍藏多年的桃花酿,是在吾世出生那年就埋的,如今你们都是大小伙子,大姑娘了,咱们爷仨今晚喝一个!” 听到焱狩爽朗的笑声,朱朴囡两眼发光,兴奋的问道:“爹,囡囡也可以喝酒么。” “喝啊,为什么不喝。”朱彻摸了摸朱朴囡的头,面色严肃,但眼神却十分柔和: “你是我朱家的女儿,想喝便就喝了,谁敢多言?” 朱朴囡顿时欢呼雀跃,捧着瓷碗便抿了起来,嘴角露出陶醉的笑容。 朱吾世也伸出一只手,微笑着接过酒碟,品尝着这来之不易,价值连城的桃花酿。 酒过三巡,看着已经醉倒在桌,呼呼大睡的朱朴囡,朱彻爷俩都笑了。 “世儿,为父还真不知道你这么能喝,是那项家小子给你灌出来的?”朱彻拍着朱吾世的背,发现已经和自己一样宽阔。 朱吾世脸颊泛红,放下酒碟晃了晃头,突然说道: “父亲,跟我说实话吧,这次你要对付的是什么?” 朱彻诧异的望了眼朱吾世,看到他那双认真而冷静的眼睛,思索片刻后缓缓说道:“为父是去寻找你祖父的痕迹...” “祖父?”朱吾世有些疑惑,旋即意识到了什么。 看到朱吾世的脸色变化,朱彻点了点头,沉声道: “是的,杀死你祖父的那只妖好似死灰复燃,盯上了日月神族,现在日月神族危在旦夕,为父今夜就要出发。” “那岂不是很危险!?”朱吾世急了,虽然父亲说的一笔带过,但是日月神族是什么分量? 那可是坐镇西边数百年的势力,族内还有狩坐镇,能让日月神族危在旦夕的妖物,想一想就是极其恐怖的存在。 “好了好了,你就别瞎操心了。”朱彻将站起身的朱吾世拉着坐下,摇了摇头道: “那只妖物曾经被天狩打成残废,虽然不知道动用了什么手段东山再起,想必是不会比以前更强了,况且此番还有瞳狩的配合,为父有信心这次将他彻底消灭,以绝后患。” “当年你祖父便差点做到,为父现在的实力更甚于他...就是为了这一天。” 说到这,焱狩的眼里闪过一抹凌厉的杀意,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望着天空皎洁的圆月,朱彻微微偏头,月光下的橘色长发就像流淌着水光,他将腰间的黑刀焱墓握在了手中,笑道: “为父还等着你突破二品,将这把刀传给你呢” 朱吾世用力的点了点头,轻声道:“父亲,那我们约好了。” “约好了。” 朱彻拍了拍朱吾世肩膀,又宠溺的看了眼熟睡的朱朴囡,最后从披风中取出一件黑金色的斗篷,披在了肩上。 最后在朱吾世崇敬的目光中,焱狩化作一道金色流火冲上云霄,顷刻间消失在了漫漫长夜... 第一百四十九章 风雪饯别 不知不觉,一个月后。 玉狩的古朴小院内,宋植缓缓停下了手中的剑式,仰面望向天空。 秋风已过,京城里愈发严寒,城中的百姓戴上绒帽裹上薄袄,零落飞舞的雪花从铅灰色的阴云中洒向大地,宣告着冬至的到来。 一朵小小的雪花翩然落在宋植的手心,转眼便融化成一滴雪水,那五指纤细的白皙手掌缓缓紧握,感受着这份初冬的冰凉。 拨开额前被汗水沾湿的发丝,宋植吐出一口白雾。 那日离开皇宫后,宗主只留了几日悉心教导他剑术,便匆忙离京返回江南。 这一个月来,宋植每日天蒙蒙亮来就到这儿开始练剑,夜深以后才回妖狩司歇息,日子过得倒也充实,最关键的是其青霞剑法已经初窥门径,不再那么滞涩。 只在这院中站了片刻,清削的肩头便已经落满了霜雪,宋植眨了眨修长的睫毛,将手中江雅臻送的宝剑给收了起来,准备回到屋檐下赏会初雪。 吱呀、 突然,木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宋植偏头望去,嘴角露出了笑意。 “师姐,你怎么来了。” 黎梦换上了妖狩司分发的寒冬戎披,此刻一头白霜的从门外走入,眼神不似平日水灵,而是有些许严肃。 小跑到宋植身边,黎梦先是从空间囊内取出一件戎披,塞进了宋植的怀里,这才说道:“小植,你每次出妖狩司也不通报,害得师姐又替你挨骂了。” 宋植将带绒的披风给裹上,顿时感到一阵温暖舒适,有些惊讶的问道: “挨骂?” “...莫非是孟执事伤愈复出了?” 黎梦单手叉腰看着宋植秀美的脸,点了点头轻叹道: “正是,孟执事方才一出关便来寻人,你又不在司内,师姐一猜你准在这,便来找你了。” 宋植有些不好意思,妖狩司无任务时一般不会格外管束,自己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修行,不至于让师姐被责备吧... “孟执事这么着急吗?”宋植感到有些疑惑。 “是的,他说耽搁已久,今日便要出发。”黎梦语气中颇为无奈。 “今日就走?”宋植有些猝不及防,赶紧拉着黎梦向门外走去。 “那我们现在就赶快回去...” 妖狩司内。 此刻宋植的院子内孟鹤站立如松,他之前脸上的伤口只留下一道疤,直到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才转头望去,眉目里尽是不耐。 跨过院门,宋植看到孟鹤的眼神心里一咯噔,忙抱拳道: “孟执事,我刚才...” “别说了。”孟鹤大手一挥,沉声道: “这段时间我闭关养伤,便不追究你目无法纪,任意出入的罪名,你等都准备一下,一个时辰后随我出京。” 说罢孟鹤便一振斗篷,大步离开了院子。 “没事儿,老孟他就这么个人。”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宋植这才注意到院子中另一个人。 方头小眼,身材敦厚,正是当初第一次进妖狩司时,负责守后门的刘正义。 “欸?刘大哥也在这啊。”宋植见是刘正义出言安慰,颇感诧异。 刘正义点了点头,摸了摸双下巴认真的说道: “这不是听说老孟队伍缺人手吗,正好我也厌倦了妖狩司这闲差,便想着帮老孟分个忧,顺路带带你们这些新人。” 宋植闻言顿时打量起刘正义,心说你一个化神境前期,妖狩司里出了名的混子,这话怎么说得出口额... 你真的搞不清楚为什么被派去守后门吗。 “其实他就是想干完这一票去跟卿大人申请离职返乡...”黎梦悄悄凑到宋植耳边,说出了实情。 宋植顿时心中了然,想着这是个幸运宝宝,便没有点破:“有刘大哥在,这趟任务岂不是稳了。” “哪里哪里,还是要谨慎为上。”刘正义笑了笑,说道:“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准备好后司门口见。” 说罢刘正义便离开了宋植住处,黎梦在叮嘱了几句后也先行离开。 看着屋内木案上陈放的一套妖狩司秩服,宋植抿了抿嘴唇,原本平静的心境瞬间有了起伏。 拿起妖狩司分发的一柄乌鞘黑剑,宋植缓缓抽出半寸,凌厉寒光有些晃眼,预示着这剑的做工一定不凡。 妖狩司会根据个人的不同,分发不同的兵器,这些兵器虽然都是制式的,但皆由提兵司打造,其工艺绝对扎实,否则也顶不住妖物的挠抓。 掂量了一下手中剑的重量,宋植不禁心中欣喜,这柄剑的长度和刃宽都比自己那把浮夸宝剑更适合青霞剑法,这是捡到宝了。 宋植将头发扎起,换上妖狩司的紫纹麒麟内衬,扣上紫羽戎披,最后系上象征身份的耳帽,宋植清咳两声站的笔直,看着镜中飒爽的自己感到颇为满意。 穿上官服温文尔雅,换上戎装...倒也能看出那么些男子气概。 想到这宋植戴上了面饰,再照镜子,恩~~瞬间又帅了三分。 整理好仪容后宋植无聊的坐到了床上,对于即将开始的任务,心中既期待又难免有些忐忑。 上次生死相搏已经是三四个月前了,虽然现在自己的实力大为提升,还习得了全式青霞剑法,但是为何总有些惴惴不安呢... “唉,看来是因为之前有朱吾世顶在前面,这次换成了孟执事...可是孟执事应该更强吧。” 宋植摇了摇头,眼神凝重了些: “在这个世道指望他人是不行了,我必须得尽快变强才是...” 其实宋植自己都没意识到,无论是第一次下山伐猿还是道观对战老道士,借助了别人的力量是没错,但都是自己最后关头沉住了气,力挽狂澜。 这种生死绝境时的意志力,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具备。 很快一个时辰便到了,屋外的细雪突然裹挟着大风,漫天雪花纷飞而下,院内顿时一片银白。 宋植将乌鞘黑剑别在腰间,系紧了脖子上的帽绳,大步迈入院子,走进了风雪之中。 妖狩司门前,孟鹤已经牵着几匹高头快马等待了,大渊国虽然掌握有飞行傀儡,但是傀儡由妖物所炼数量稀少,且一次飞行便要耗费巨量灵气。 孟鹤他们这次分到了一只飞行傀儡,但那是供危急时刻逃难所用,因此想前往遥远的北方还是得用传统的方法,骑快马。 宋植看着眼前神俊的火追马,顿时感到一阵亲切,当时下山之时便是此种马匹拉载着马车,全程无歇的跑了一天一夜。 跃上火追马,宋植跟在队伍的后方,迎着风雪从白马街昂首而行,在百姓崇拜的目光中向白虎门走去。 而此刻的白虎门,也有人正在饯别。 第一百五十章 雪夜山路凶 白马门,巍峨的城墙下,此刻同样有几道身骑大马的身影驻足。 “项鼎,别送了!” 朱吾世一手勒着缰绳,调转马头大声喊道。 项鼎重重点了点头,耳边寒风呼啸,他同样大声回应道:“朱哥,等你回啊!这次别搞那么久了!” 说完项鼎一夹马腹停下,朱吾世在脑边比了个手势,便驾着马追向前方的队伍。 项鼎也不扭捏,迅速返身回到了城门下,翻身下马准备入城。 他身为城防都尉,要职在身自然不可随意离京,朱吾世再次代表妖狩司出征,他也只能在这城门口饯别一下。 这时,他突然看到了城内又有几道妖狩司的身影正骑马准备出城,凝神一望,竟然看到了熟人。 “宋植!黎梦!” 宋植和黎梦听到有人叫自己,低头望去才发现是猛男项鼎,顿时在马背上招起了手。 “项都尉这是在巡防吗?”宋植从项鼎身边经过,俯下身子好奇的问道。 “非也,今日是来送人的。”项鼎哈哈一笑。 宋植也微微一笑,打趣道:“莫非是送我们的吗?” “额,是是是,你们这是执行任务去?一定要小心啊。”项鼎想到朱吾世说过不要到处说他离京,其实言下之意就是不要告诉宋植,所以也没说。 宋植看到最前方孟鹤正在回头望来,赶忙跟项鼎挥挥手,然后驾马冲出了城墙,冬至时分正是京城妖狩司大量出动的时候,卫兵们见怪不怪,都没有阻拦的意思。 看着渐行渐远的宋植等人,项鼎摸了摸下巴感慨道: “宋姑娘琵琶一曲惊艳四座,又能仗剑离京伐妖魔,当真是个奇女子...确实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我朱哥。”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一道身影在风雪中奔行,向着宋植他们靠近。 项鼎顿时感到自己被冷落了,大骂道:“日,这老朱刚才还赶我走来着,真特么见涩忘友啊。” 鹅雪漫天风声嘈杂,宋植本来想开口向师姐询问这次任务的详情,耳边却突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回头望去,宋植的眼眸顿时睁大,面露惊喜。 孟鹤几人也同样听到了马蹄声,纷纷停下望去,尤其是孟鹤眼底流露出一抹疑惑。 朱吾世靠了过来,甩了甩头上的积雪,对着领头孟鹤微微颔首,沉声开口道: “在下耽误点时间,交代几句话。” 孟鹤点头回应,他自然是知道眼前男人的身份,虽然他从不搞人情世故那一套,但是焱狩的儿子,还是值得他卖个面子。 朱吾世放缓马蹄径直来到宋植的身边,上下打量了一下后轻笑道: “这么看倒还有几分样子,呵。” 宋植骑术一般,此刻使劲夹住马腹,试图稳住躁动不安的马儿,回应道:“朱大人你...这是来送别的吗?” “哼,别想多了,本侯恰逢今日出行,觉得凑巧便来打个招呼罢了。” 宋植:“...” 你这话我怎么接啊? “你们这是去哪?”朱吾世突然转头对着其他人问道。 孟鹤向前进了两步,不咸不淡的回应道:“禀侯爷,我等是去往北境边部。” “北境边部?”朱吾世眉头微皱,接着面朝孟鹤提醒道: “北境现在处于动荡中,你又带有新员,切记不要擅自越线。” “下官自然明白。”孟鹤点了点头。 朱吾世没有再和他多说,而是又看向宋植,想了想后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抬手甩了过去。 宋植赶忙伸手接住,抱在怀中,一看,原来是那面能屏蔽邪物的阴阳镜,和一张黄色的符纸。 “朱...” 宋植受宠若惊,正准备将之还回去,朱吾世却已经调转马头,只是对着宋植最后点了点头,留下四个字便冲入雪中,马蹄声渐行渐远。 “可别死了!” 刘正义和黎梦顿时凑了过来,看到是阴阳镜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宋植,你的脸还真值钱!”刘正义比了个大拇指,这阴阳镜价值连城,可不是寻常斩妖师能有的法宝,朱候出手果然阔绰。 黎梦虽然醋意大发,但是看到那张符纸也不禁细声道:“这不会是传音符吧??危险的时候捏碎它,方圆百里内的修士都能听到你的求助。” 宋植尴尬的扣了扣脑袋,他也没想到朱吾世这么够意思,果然这家伙平日都是装高冷吧... 孟鹤只是淡淡的看了眼,并没有任何替为保管的想法,是谁的东西就是谁的东西,这是规矩。 而他,是把规矩看的比命更重要的人。 “继续赶路!”孟鹤大喝一声,将三人的思绪拉回,接着一马当先向着北方的丘陵骑去。 宋植迅速收好宝贝,随着一声稍显稚嫩的‘驾’,也跟着冲了过去。 从京城往北,多是崇山峻岭,险沟山川,尤其是现在银装素裹大雪飘飞不止,他们必须在积雪更深前尽量多行一些路。 否则大雪封山,到时候马冻死在了里面,就只能提前用到飞禽傀儡去求援了。 咚咚咚、 一行四人埋着头奔行在山路上,马蹄声在雪夜中显得是那么的沉闷,宋植的眼睛都被冷风迷得睁不开了,幸好骑马不是开车,这马儿自己会认路,倒也不怕跑进沟里跌入崖中。 宋植吊在队伍末端,体内悄悄运转无色神力,化为身后的一缕太上神焱,倒是能驱散些许寒冷。 “孟执事,我们大概要多久才能到啊!” 黎梦则是快被冻得受不了了,追上孟鹤大声问道。 “二十日!”孟鹤回应道,言简意赅。 黎梦花容失色,赶忙补充道:“不是啊,我是想问咱们下一脚啥时候休息。” “律!!!” 突然,孟鹤猛地一拉缰绳,将马儿给停了下来,后方赶来的宋植和刘正义见状,也赶忙减缓了马匹的速度,在孟鹤的身后停下。 黎梦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让孟鹤生气了,顿时咔白的小脸上有些紧张。 “孟...” 黎梦刚准备解释,突然发现孟鹤的眼神正直直的盯着前路,此刻周围的风声也变得凄厉起来,她这才意识到不对,赶忙夹着马腹倒退到了几人中间。 宋植的面色也有些凝重,他闭着眼睛动了动鼻子,隐约能闻到一股腥臊味。 有什么东西... 唰! 突然,山路边的林子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窜过,黎梦顿时抽出了腰间的佩剑一脸警惕,只是今夜阴云蔽天,了无月光,这深山老林一片黢黑,她根本什么也看不到。 宋植眼神一扫,心中倒还算安定,他的无妄之眼下能看到只是几只山猪受惊而逃,不是什么妖魅之物。 寒风依然呼呼的吹着,连带着林中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风声在幽暗的林间回荡,那声音如同猛虎低吼,令人心生畏惧。 若非前面有孟鹤坐镇,又能感受到宋植身上的温暖,黎梦真的要被这压抑的气息折磨疯。 终于,山路的前方,一道黑影从林中缓缓走出...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实力大进步 冷风拂过山岗,片片雪花纷飞而下,两抹绿色的幽光浮现在山路的尽头,突兀而诡异。 宋植稳住胯下躁动的马儿,和孟鹤同一时间散发出神识。 既然暗处的威胁主动浮出水面,那说明就是冲着自己一行人来的,此刻没必要担心挑衅亦或打草惊蛇的风险,大胆放出神识便好。 “恩?这是一只...蛤蟆?” 宋植从神识的黑白世界中感受到了邪恶的妖气,并且这妖物的外貌有些奇特,看起来是只两腿站立的大蛤蟆。 说完,宋植又偏头看了眼漆黑的树林,虽然神识探进茂密的丛林之中范围和反馈都会大幅缩小,但是他依稀感觉到此处还有其他气息,一种很微弱的气息。 应该不是妖物。 孟鹤显然也是也是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比起宋植他这位二品执事会考虑更多东西。 要知道,大渊境内的妖物担心被朝廷围剿,多是在见得不光的地方东躲西藏,想着办法暗地里吃人,就算是兆妖也得掂量会不会被人类的狩给盯上。 如果说有的妖物自恃强大横行无忌,敢在一地大肆屠杀他孟鹤信,但是敢这样当街拦路,拦斩妖师的路,这个让他很疑惑。 并且到了二品玉骸境,身体会本能感受到危险的气机,这蛙精在他看来还差得远,只能算化神境妖物,哪里来的胆子? 想到这,孟鹤却没有硬闯,而是向后招了招手,大喊道: “你们抽两个人,去前面探风!” 宋植听到这话顿时精神一振,孟鹤口中的探风便是要他们试水的意思,看来这拦路的蛙妖实力应该不强,是自己能应付的。 胯下的火追马已经不敢再向前了,宋植只好翻身下马,一只手紧紧握住乌剑鞘,另一只手护在眼前挡住风雪,向前路稳步走去。 其神识也没有停下,继续向周围的树林辐射,谨防偷袭。 黎梦心虚的瞟了眼刘正义,却发现这家伙神色如常,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完全没有动的意思,仿佛老僧入定两耳不闻窗外事 没办法,黎梦抿了抿嘴也只好跳下马,向着宋植的背影追去。 “师姐别紧张,这是只蛤蟆精怪,你我二人合力应....躲开!”宋植正安慰着背后的黎梦,却突然心脏一紧,一瞬间带着黎梦滚到了一边。 唰! 二人刚一闪身,身旁就感到一阵热气伴随着破空声穿透而过。 宋植立刻起身抽剑,警惕的向那蛙妖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根血红细长的舌头正被它卷入腹中,看来刚才它便是用的长舌进行的突袭。 宋植此刻心跳不止,二者相距还很远,他没想到蛙妖的攻击距离这么长,攻势又快又烈,如果被击中宋植不怀疑会被穿一个血窟窿。 还没来得及想太多,只见蛙妖又是一记长舌突刺,宋植和黎梦这次有所准备,但也就是堪堪躲闪而过,原来站立的地面顿时出现了一个地坑。 宋植出剑,一道寒光划过却斩了个空,这蛙精卷舌的速度比弹舌还快,很难捉到。 “呱、” 蛙精很显然不想给这些人类喘息的时间,在舌头收入大嘴的一瞬间便再次刺出,猩红的舌尖宛如一个红点在宋植的瞳孔里放大... “哼..” 宋植脚下一扭,身体不退反进贴地而出,沉肩躲过了这一舌的同时向前猛蹿,一只手牢牢握在剑柄上,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浮现如墨竹,正在蓄力。 宋植的眼睛已经化作碧绿色,身上也浮现出深绿色的光甲,但在暗夜里不甚明显。 这妖物的舌头又快又准,若非自己有无妄之眼,夜里视线依然如白昼般清晰,恐怕光这舌头就能让自己受创。 想占据主动,必须近身。 黎梦没想到宋植这么果断,都没有呼叫孟执事就擅自冲了上去,顿时大惊。 “呱呱。” 蛙妖也发现了宋植的意图,立刻准备回转舌头袭向宋植的后背,却发现自己的舌头被什么东西给控制住了。 宋植也回头望了过去,原来是两块从地下窜出的岩石,正牢牢的将蛙妖的舌头给嵌住了。 “小植,小心啊!” 黎梦焦急的喊道,正是她发动了自己术式,在那舌头回卷的路上提前升起两块岩石合拢,让那血舌无法动弹。 宋植心里暗道一声帮大忙,这妖物最大的依仗被限制住就好对付了,于是脚下再次发力向路的尽头奔行而去,视线里尽是白色的风雪,以及隐约可见的妖物轮廓。 “呱!” 蛙妖注意到越来越近的宋植,顿时怪叫一声晃动脑袋,竟自己拧断了舌头。 接着它那肥大的身躯向后奋力一跃就是五六米,张口喷出了一口浓稠的黄色粘液企图阻拦宋植,这液体冒着腾腾热气恶臭无比。 宋植眼神一凛,没想到这蛙妖一步就能退那么远,如果这时停下来躲避这腐蚀粘液,恐怕就得让它逃了... 锵! 宋植抚着剑柄的手终于动了,长剑如银龙出水,裹挟着无色神力在空中画出一个圆弧。 接着宋植以极快的速度抖动剑身周而复始,剑意骤然成风卷起漫天的粘液,随着剑锋所指飞向了一旁的树林,树木枯败的滋滋声顿时响起。 这招是青霞剑式中的‘霞风’,被宋植拿来活用拦下蛙妖的毒网,接着宋植脚尖无色神力爆发,在‘斥’的作用下速度更快一步,瞬间追上了蛙妖。 蛙妖显然是没想到这人类如此死缠烂打,惊怒之下只好扭头,那张巨嘴猛地裂开了巨大的口子,露出了不属于蛙类的森森獠牙,竟然是想一口吞下宋植。 “...” 宋植视线里顿时只有这张血盆大口,如果敢就这么砍上去,他恐怕就会被先一口闷掉。 当下宋植前脚一侧减缓速度,用长剑抵住地面的同时调整呼吸与步伐,在贴近蛙妖的一瞬间轻喝一声俯身拧腰,化作一道流光贴着它的躯体,绕到了背后。 同时长剑喷出金火,精准的刺入了蛙妖的后脑。 伴随着一声不甘的鸣叫,蛙妖化作了片片灰飞散作虚无,宋植也长吁了一口气,看着手里的剑露出了一抹轻松的笑。 这一剑式名为青光极,运用身法在极短的距离内避开攻击绕至身后,寻找致命一击的机会。 “呼呼、不枉我这段时间苦练...” 宋植低头看向皑皑白雪上的灰烬,突出了一口白雾后又加了一句: “不得不说这太上神焱真好用。” 自己的剑或许不足以秒杀这妖物,但是加上太上神焱,这蛙妖根本无力反抗,就烧成了这幅模样,太上神焱果然不愧是神赋中的佼佼者。 就在宋植对自己实力的进步感到欣喜时,他附近的林子中再次传出声响,惹得宋植再次握紧剑柄严阵以待,大喝一声: “谁在那里?” 只是神识还没散出,一道瘦小的身影便已经从黑暗丛林中走了出来,一声怯生生的声音也飘进了宋植的耳朵,让他愣在原地。 “这位姐姐,谢谢你...” 第一百五十二章 领路的山村少年 宋植紧皱的眉头略微舒展了几分,但是握剑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这是个少年,一幕面黄肌瘦,瘦骨嶙峋的模样,他身上裹着单薄的袄子,两只眼睛倒是颇有神采,直直的盯着宋植。 沉闷的马蹄声传来,孟鹤和刘正义这时骑马赶到,居高临下的望着这奇怪的少年,刘正义扬起马鞭开口问道: “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这荒郊野岭?” 少年看了看宋植,又仰头看着孟鹤和刘正义,似乎被他们这身英武的斩妖师打扮给震住了,张了张嘴后说道: “草,草民徐宝路过此地,遭到妖物的追赶,多谢各位大人相助。” 孟鹤依然冷漠的俯视着这名叫徐宝的青年,宋植则是准备跨上刘正义替他牵来的马儿,闻言忍不住诧异的望了过去。 这小子似乎有点不对劲。 这种大雪之夜,你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何德何能被那蛙妖追...恐怕合妖境的修士都不一定能逃得掉。 重新跃上骏马,宋植驾着马向前行了几步来到孟鹤的身后,目光疑惑的望向站在地上,衣不蔽体的徐宝。 徐宝被宋植这么一盯,顿时自卑的低下了头,两只手搓个不停。 “说,你为何出现在这。”孟鹤终于开口了,声音冷淡,显然是也不信这徐宝的话。 “我...”徐宝低着头掩饰眼里的纠结,接着抬头面色恢复了谄媚和惶恐,说道: “大人们,小人是因为家中积存的薪火用尽了,老母亲和幼妹寒冷难耐,这才无奈只好冒着大雪出来劈柴,我哪知道这山中竟有妖物...” 宋植正用袖子擦拭着额头方才冒出的热汗,免得汗水凝结后被冻得着凉,同时默默地观察着这少年。 这孩子背上确实背着柴火,话语倒也平静,只有不知为何,总觉得有股掩饰意味在其中。 黎梦此刻也赶了过来,跃上了自己的大马,对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有些警惕。 不知是否是注意到孟鹤几人没急着离开,徐宝突然问道:“几位大人这是要继续赶路吗,这夜太黑了,不如去草民的村子里歇歇脚,明儿一早再走吧。” 孟鹤听完徐宝的话,突然偏头向这条山路的尽头望去,今夜前路昏暗甚至连雪光都没有,只能模模糊糊看到路的轮廓,且这风势愈发变大... “也好,既然是我等救下你,去你们村子留宿也是应该的。”孟鹤语气淡然,说的都是心里话。 黎梦顿时松了口气,心想这孟执事果然不是铁人,宋植则是面露疑惑看向孟鹤的背影,觉得有些不妥。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这边都是斩妖师,就算是真有妖魔也没有道理害怕才对。 徐宝重重点了点头,摸着黑,贴心的领着众人来到便于马匹通过的林中小径,这才率先走进树林中。 咚咚咚、 幽深的林子里,只有马儿踏雪的响声传出。 刘正义故意放缓了马儿的脚步,来到了宋植的身侧开口说道: “小宋,刘哥还真不知道你这么厉害,听老孟说这妖物是化神境的?” 黎梦美眸微眨,也感到不可思议,吹捧的话脱口而出: “化神境!?我还以为是合妖境的妖物呢,小植见面的功夫就把它给灭了,这...这也太厉害了吧??” 宋植被夸的飘飘然,赶忙抬起两只手放在肩前摆了摆,示意低调低调。 “咳咳,运气罢了运气罢了,都是因为梦姐将这蛤蟆精的舌头给废了,否则我肯定要受伤的。” 说到这,宋植的心情倒是挺好,几个月前他还差点被化神境的金猿踩死,现在已经能干脆利落的解决掉这种妖物,进步不可谓不快。 脑海中,不禁回想到宗主离京前,对自己说的话。 “宋植,青霞剑的所有剑式对我来说都不算秘密,你既然得到了我的认可,我是可以全部送给你,但不代表我是塞给你...” “如果你自己不伸手来拿,这些剑法剑式永远都不会是你的,你最好明白我的意思。” “...” 此刻的宋植终于感到自己领悟了宗主话中的深意,青霞剑法决不仅是剑式的修炼,更重要的是身法的辅佐,剑意的炼蕴,以及剑术的活用。 就像刚才自己用的霞风,便是临时起意拿来破开毒网,不要拘泥于剑法本身,而是成为剑的主人,剑随心动,才是剑客应该具备的能力。 “不知道我现在,称不称得上一名剑客...”宋植呢喃着,突然注意到了前方带路的徐宝。 徐宝穿着一双湿透的草鞋,踩着雪上冒出的石块灵活的跳行,即便他很小心但也不时会滑到,再敏捷的爬起来继续带路,那手上满是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冻疮。 而自己几人则是高头大马,像看戏一样跟在后面,着实让宋植有些过意不去。 想了想,宋植在储物空间里翻出了一件自己经常穿的睡裳,上面有些许羊绒,用太上神焱离远些微微加热后,他开口叫住了徐宝。 “诶!小孩,过来。” 徐宝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回头发现是那位光线很暗看不清脸,但是很厉害的姐姐,顿时屁颠的凑了过来。 “姐姐,你叫我啊。” 宋植懒得跟个孩子争辩,实际上上次孟鹤认错自己的性别后,他和黎梦就不怎么在孟鹤面前提起性别了,怕被发现又要补一顿暴抄。 “看你老实带路的份上,赏你件衣服穿。”宋植说完,便将手中的羊绒睡衣丢了过去,被徐宝眼疾手快的接住。 感受到手里的温暖,徐宝也不矫情立刻披上了羊绒睡裳,嘴里不停念叨到:“诶!咱这衣服还是热的,嘿嘿,谢谢官爷,哦不官奶奶,嘿嘿嘿...” 说完他便撒丫子又跑到了队伍前方,有模有样的继续领路。 宋植摇了摇头,一件衣物罢了,竟然能把这野孩子乐成这样,看来大渊国也不都是类似不夜城,京城那般繁华盛世,也有贫困的山区郊野呐... 回到队伍前面的徐宝,身上的冰寒被这温暖给驱散,顿时舒服的浑身发抖,尤其是低头猛地一闻,还有股清新的熏香,这... 这是什么味道...徐宝又使劲闻了闻,顿时双手抱住自己,准确的来说是抱住这衣服,仿佛生怕人抢走了。 接着他悄悄回头,越过头两匹马看向队伍后方,眼神渐渐变的纯真起来... “我...要不..” 他欲言又止,因为前方已经隐约有火光传来,众人放眼望去,一个灯火点点的村落已经出现在了路的拐角。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古怪的村子 “快看那烟,前面就到小的村子了。” 徐宝跳下一块大石头,踮着脚看着前方说道。 宋植骑在马背上,可以很清楚看到不远处有个雪夜中的村落,数十间草房紧凑的围拢在一起,村子正中似乎生有一小捧篝火,在这寒冷的夜里勉强燃烧着,白烟从村内飘然而出。 看样子是个很常见的山村。 但是宋植还是感觉到一丝违和,离开京城已经有几天了,这一路上他们途径的郊外野村通常都修在官道或者溪流旁,方便开垦农田和出行归家。 这个村子修在深山老林深处...莫非他们是猎户... 宋植感觉自己想多了,只是心中留了个心眼。 很快,在徐宝的带领下一行人骑着马来到了村口。 两个披毛穿貂的守卫远远地便听到了马蹄声,本来随意靠着木杆的他们透过微弱的火光,看清楚马背上几人的装束后,赶忙放下了手里的家伙式,面色微微一变。 其中一人悄悄转身向村内走去,另一个汉子则上前两步,对着走在队伍前列的徐宝大喊道: “徐宝,你大雪天跑哪里去了?” 接着他抬头望向领头的孟鹤,抱起拳用恭维的语气说道:“这位官爷,您这边是...” 徐宝这时赶忙跑上前,抬头介绍到: “全哥,我刚才进山砍柴,谁想到这山里竟有一只妖怪,幸亏这些...额,幸亏这些大人出手,我才能逃过一劫,所以就请他们来村里歇一夜。” “妖怪?” 这姓全的守卫表露出一副震惊的模样,再次看向孟鹤的目光变得崇敬,说道: “诸位大人既救下了徐宝,这大雪天走夜路也确实凶险,那就随我进村吧,这马?” 孟鹤从头到尾没有回这人说过一个字,只是抬了抬右臂示意众人下马,接着他牵着马跟着守卫向村中走去。 守卫瞥了一眼徐宝,用脚狠狠踢了踢他的屁股提醒道:“你跟着干嘛,柴火砍完还不去看你娘?” 徐宝赶忙赔了个笑脸后向另一个方向跑去,只是没跑几步他又停步回过头,目光有点不放心的看向几人中那道已经戴上面饰的身影,接着眨了眨眼埋头走开。 村中只有几条宽窄巷子,马匹都被栓在了村口的木棚下,一行人在守卫的带领下往篝火飘燃的中心走去。 “机灵点,这村子有点古怪。” 宋植看着前面那道温暖摇曳的火光,疲惫感骤然加重,眼皮都有点犯困,这时刘正义的声音突然从耳畔传来。 “刘哥可是发现了什么?”宋植揉了揉眼睛,让自己清醒了几分。 “这种小村子,村民不过几十余人,没理由会设岗哨守门的。”刘正义眼睛很小,看不清他的眼神。 黎梦听完插话道:“这儿是深岭,甚至还有妖物出没,或许这些村民担心被猛兽袭击吧,会不会是你多虑了。” 刘正义不置可否,只是偏着头到处打量着。 “刘哥,要不我们散发神识查探一下?”宋植觉得刘正义的担心有些道理,问道。 “不用,老孟没开口就不要自作主张。” 就这样,几人被领到了篝火边坐着取暖,守卫便以请村长安排住处为由离开了。 他走后,此地就只剩下篝火的噼里声,除了风雪呼啸的声音外,空荡荡的村子里安安静静,看来村民们都歇息了。 但是宋植扫视过去,发现这些街边的草屋里,薄薄的窗户纸后面其实有很多阴影站在窗边,估计正盯着他们几人,只不过都没有出声罢了。 宋植看了眼孟鹤,觉得孟鹤肯定也能感觉到这些目光,但是孟鹤只是盯着篝火,没有多说什么,一直很沉默。 村子的某间草屋内。 一个胡子拉碴的大汉正用手指扒拉下木帘,远远地偷窥着村子中心那坐着的四人,眉头紧皱,神色不善。 “哥,这几个家伙恐怕来头不小啊,咱们做不做这一票?” 他的身边就站着刚才的全姓守卫,等着自己大哥说话。 不修边幅的大汉缓缓将帘子合上,紧接着突然一巴掌打在守卫脑门,低声骂道: “来头不小?妈的,这他妈是斩妖师,怎么找来的?” “不是我啊哥,是徐宝那个狗崽子,折了只蛤蟆不说,居然还把这些扫把星给领回来了。”守卫吃痛,忙解释道。 听闻此言,大汉的面色顿时大变,一把揪住守卫的衣领凑近问道:“那小子没说什么吧?” 守卫脖子扭了扭,连忙回答道:“不能吧,他老娘和妹妹都在我们手上,哪里敢。” 听到这话大汉才微微松开手,用两根手指捏着自己的鼻梁,烛光下的眼神不断闪烁,心中不知怎么处理这几位突然造访的斩妖师。 “大哥,不行的话就留他们过个夜,明天给他们放了?”守卫试探的说道。 “啧,,,恐怕还真不行...”浓须大汉放下手,摇着头呢喃自语道: “今年这雪说下就下,刚一落就这么大,这山里已经连着几天都没人经过,妖怪早就不安分了...今晚上徐宝能拉到几位修士...”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说道: “咱们之前不也拉到过修士么,反正到头来又不是我们来对付,妖物食一个修士顶十个普通人,往后好久不进食,正好能应对这捉人困难的冬天...” 说到这大汉动手穿起了褂子,指了指守卫说道:“给我去把其他人叫起来,待会给这些斩妖师灌点迷魂汤,别吃什么差错。” “好!”守卫立刻从草屋出去,悄悄地绕开了孟鹤几人的视线,向其他的屋子跑去。 他前脚刚一离开,这间草屋外一道瘦小的身影便从黑暗里浮现,徐宝看着守卫的背影若有所思。 篝火旁,饥肠辘辘的黎梦正拿出干粮给其他人分食。 宋植接过一个薯饼,咬了一口后硬是嚼了两分钟才吞下去,拎在手里掂来掂去就是吃不下第二口,实在是太干了。 干粮可以方便储存,但是淡水在储物空间内却容易变质,宋植两日前从一条溪边接的水此刻也早已见了底。 “师姐,你那还有水吗。” 黎梦正好摸出了自己的水囊,她轻轻摇晃了一下,伸手递给了宋植。 “还有一点点,你渴了就喝吧。” 宋植接过水囊一看,发现真的就只有晃荡的一层水了,又两只手推还了回去:“那还是你喝吧师姐。” “你喝呀!” “我不喝。” “你喝!” “那我真喝了?” 哒哒哒、 正在黎梦和宋植相互迁就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从黑暗中传来,显得有些急促。 接着在篝火的映照下,走出了数道人影。 第一百五十四章 这汤有毒 来的是几个汉子,皆是一脸热情,离得还远就已经开始抱拳躬身,客套起来。 “哎哟几位官爷,听说您救下了我村里的孩子,真是感谢感谢...” 为首一人穿着红马褂,满脸堆笑,是个胡子拉碴五大三粗的汉子,他对着领头的孟鹤抱了抱拳,又绕着篝火,挨个对着宋植等人连声感谢。 孟鹤终于开口了,平静的问道:“你是何人。” 刚才离开的守卫顿时上前两步,介绍到:“官爷,这位就是咱村的村长,我刚进去就这么一说,村长就非要出来迎接几位爷。” 这大汉正色道:“全子,你怎么说话的,这几位爷来历可不一般。” 话到这,大汉附身试探性的说道:“草民年轻的时候也出过山见过点世面,要是没走眼的话,您几位是那妖狩司的斩妖师吧?” 孟鹤闻言点了点头,指了指地面示意他坐下说。 村长这才拎过木凳坐了下来,心中确定几人的身份后,他又笑呵呵的说道: “没想到有朝一日咱也能和斩妖师们坐在一起,话说您几位是怎么想到雪夜进山的。” 刘正义见孟鹤没回话,于是帮他答道:“自然是要务在身,不该问的不要问。” “好好好,怪我我多嘴多嘴...”大汉打着哈哈,倒也没有生气。 这时孟鹤突然转头望来,主动开口问道:“你说你是村长,那我问你,这一带是不是很多妖怪。” 村长愣了愣,接着立刻说道: “大人不要担心,就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这有妖物,刚才听说徐宝碰上妖物我还以为他哄骗人呢,直到看到几位大人我才信,没想到这祖祖辈辈的山里竟然还有妖。” 孟鹤问完继续陷入了沉默。 这时,村长的目光注意到了后面,此刻的宋植坐的端正,正在听着他们的谈话,他身边的黎梦还在给他的怀里塞水囊,村长看着宋植手里的半张饼明白了什么,笑着说道: “几位大人这是又累又渴吧,咱这篝火正好还没熄灭,我叫人给你们做点热汤如何。” 孟鹤没有拒绝,点点头淡淡说了句:“恩,有劳了。” 接着村长站了起来,对着一个村民说了什么,那个村民立刻转身跑向黑暗。 宋植则是赶紧接过师姐的水囊将水倒入口中,不然她真的会不厌其烦的递给自己,推来推去成何体统嘛。 “小植你嫌弃我!?”黎梦突然美眸圆瞪,轻锤了一下宋植的手臂。 宋植:“何出此言呐???” “你都不对嘴喝...” “...” 师姐你还是不懂,男人的友情和你们不一样,那就是你要喝我水随便喝!但你嘴巴要是碰我水杯那我可要和你拼命。 当然,这个世界里没有这么多讲究,要知道宋植当时在云雾山酒楼用过的筷子都被裱起来了。 话说回来,宋植屁股挪了挪靠近刘正义,问道: “刘哥,你有没有发现这些村民都穿的很厚实。” 刘正义侧头望来,问道:“啥意思。” “你看那徐宝。” 宋植一言点出,刘正义和黎梦顿时也察觉到了奇怪。 初见时那名叫徐宝的少年穿的单薄,看起来一副穷酸样,他们已经做好了来到一个破败穷苦村子的准备,没想到这儿的人竟然穿的又暖又好,甚至还有热汤给他们分。 是这里人情冷漠还是别有原因... 妖狩司戒律中,有一条被反复拎出来举证。 那就是:伐妖在外,万事谨慎,不谈巧合,只有蹊跷。 这时,沉默寡言的孟鹤突然侧过身,对着宋植三人低声说道: “这村里的人,今夜一个都不要放走。” 他的声音平静,眼下的长疤在火光却透着一股森然杀意,让宋植和黎梦顿时心中一凛。 这孟执事要么不说话,一开口就这么狠。 宋植心中不解,不明白孟鹤为何突然这么说,虽然这村子看起来有些反常,但是这儿的人他一眼看去,全都是普通人,莫非还敢对他们斩妖师动手? 就在宋植准备追问的时候,热汤也被端来了。 跟着来的,还有徐宝和一个女人。 “各位官老爷,民妇都听宝儿说了,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救下了我这儿,就专门熬煮了些热汤孝敬您几位。” 宋植看着被端上篝火的一盆热汤,这里面还混杂有一些肉食,闻起来倒是喷香扑鼻。 搅动了一下木汤勺,宋植再次问了一遍:“你说这是你做的吗。” 这女人显然是没想到会被回应,忙点头道:“是是是,官爷不喜欢吗。” 宋植这时望向徐宝,发现这小子垂着眼睛正望着自己的手,细心观察下可以发现他的手掌摊开,唯独把大拇指给缩了进去。 “不,我挺喜欢的。” 宋植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这徐宝之前说过,他出来劈柴是因为母亲和妹妹都快被冻死了,现在竟然能端出这么一大盆的热汤,这也太... 而且他的露出四根手指,莫非是在暗示“死”的意思,恐怕这小子有什么难言之隐,故意把我们引过来,让我们有所戒备... 那这盆汤... 正在宋植猜测这汤有毒的时候,一只手从他手里接过了汤勺,直接挖着喝了起来。 “额...” 看着直接开干的孟鹤,宋植想提醒都已经晚了。 “别愣着,喝吧。”孟鹤尝了尝味道后点点头,甚至还给刘正义递了一碗。 村长见领头的孟鹤第一个喝汤,这时突然打了个哈欠后缓缓起身,神态疲劳的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几位官爷,这汤喝完后那村尾有几间无人居住的草房,不嫌弃的话今晚就在那过夜可好?” 孟鹤点了点头,接着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天色已晚,我等明日天光亮还要出门狩猎,就先回去歇息了,几位官爷慢用。” 村长这才带着来时的几个村民,和妇女,徐宝一起匆匆走回了黑暗。 他们走后,孟鹤依然在给自己挖汤,咕咚咕咚的喝掉。 刘正义手捧着小碗,看到孟鹤这大块朵颐的样子放下心来,也跟着对着碗口轻轻吹散热气,接着一口闷掉。 “老孟,别说这地方怪怪的,我他妈还以为这汤里有毒呢。” 说完,刘正义自嘲的笑了笑,接着又给自己挖了一碗,吹了吹气后一饮而尽。 宋植看情况也准备举勺挖汤,却被黎梦一把给拦下了。 正疑惑的宋植,顺着黎梦的手看到刘正义的脸色发紫,嘴唇发乌,大呼不妙。 孟鹤也停下了吃喝,转头看向刘正义放下碗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 “啊?”刘正义还没意识到自己中招,脱口而出道: “我说我还以为这汤里,汤里...” 话还没说完,刘正义突然两眼一翻噗通倒地,瘫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止,手指都弯成了麻花,嘴里还念叨着: “有...毒...呢,咕噜咕噜咕噜...”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反常的妖群 !!! 宋植和黎梦见刘正义瘫软在地,像条搁浅的肥鱼一样不停弹动,顿时大惊失色准备伸手去查看。 这时端着汤的孟鹤也突然一丢碗碟,颤抖了两下跟着栽下去,同时不忘低声提醒道: “你们也趴下!” 宋植看到孟鹤的面色如常,却装作中毒的模样似乎明白了什么,头靠着孟鹤的方向直直的倒了下去。 黎梦反应慢些,等宋植倒下后才回过神,扶着额头用自以为优雅的姿势倒在了宋植的大腿上。 ... “孟执事,这汤...” 装了一会尸体后,宋植闭着眼睛问道。 “这汤里放了迷魂散,若是普通人喝下恐怕就晕死过去,刘正义多少算是化神境修士,只是晕厥片刻,不打紧。”孟鹤语气平静的回答道。 孟鹤是二品高手,这种民间毒药在他的有意控制下并没能伤到自身。 “那咱们现在是在干嘛?” 宋植侧脸贴在雪地上问道,有些不明所以。 这些村民明知道他们的身份是斩妖师,竟然还有这胆子投毒,未免也太胆大包天。 “哼,待会你们就知道了,都打起精神...”孟鹤没多说什么。 ... 大雪还在飘落,村内的街巷上此刻寂寥无人,家家户户紧闭房门,窗户纸后面零零散散站着人影,无数目光注视着村中心‘昏倒’的几人。 胡渣大汉也在躲在其中一间屏息以待,默默观察着动静。 “大哥,他们好像都晕了啊。” 过了半响后,他身边的守卫问道。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大汉终于收回目光,确定了这些斩妖师真的昏睡过去。 他们这些山村野夫,之前也拿这种迷魂散迷晕过修士,根本不知道玉骸境修士已经能做到免疫凡毒,也不知道这些斩妖师中正好也有这种高手。 接着,大汉从怀里掏出一个竹哨,把门打开一条缝将头探了出去,嘴对上去奋力的一吹。 唳! 随着一声急促的哨声,大汉赶紧将头给缩了回来,反手将门梢给扣紧,然后再次来到了窗边偷看。 宋植睫毛微动,轻轻哈了口气吹开嘴边的积雪,若非现在处于戒备状态,他真想就这样趴在雪地里睡上一觉。 “呱呱...” 这时,若隐若现的蛙鸣声再次响起,让宋植猛地清醒过来,立刻就睁开了双眼。 这些蛙鸣声从四处响起,目光扫去可以看见村外黑暗的树林中亮起了点点幽光,甚至村中的草屋顶上都有妖物的轮廓浮现。 伴随着它们的出现,孟鹤终于不再掩饰,缓缓撑地站了起来。 宋植和黎梦也立刻翻身而起,握紧手中的兵器警惕的望向四周,摆出战斗的姿态。 一滴冷汗从宋植的额头流下,他的神识散发出去,可以感知到这小小的村庄,竟然聚集了十树只妖物。 这些妖物长相和之前那只蛙妖差不多,实力都在合妖境到化神境不等,它们发现宋植等人醒后停下了围拢,停在了原地,用那竖瞳的蛙眼直直的盯着场内几人。 “怎么会有这么多妖怪?”黎梦说话舌头都有点打结,通常来将妖物很怕被朝廷发现,都会单独行动才对。 但这儿竟然同时出现这么多妖物,而且出现在一个人类的村子里,这究竟... “哼,待会和你们解释,现在交给你们一个任务...”孟鹤说话间抽出了腰间的砍刀,说道: “待会,若有人想从这村子跑,不要犹豫全部砍断双脚。” 宋植倒不先考虑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 “那这么多妖物...” 孟鹤用袖子抹了抹刀刃,冷冷的回答道:“你们不用管,我一人对付即可。” 话音刚落,一阵破空声便急速响起,这些蛙妖仿佛约定好一般齐齐射出血舌,向感知中最强的孟鹤刺去,想试一试这个人类的斤两。 “来的好。” 孟鹤大喊出声,只见他两臂一振,浑身衣物顿时被一股气浪吹的鼓了起来。 接着孟鹤任由这些舌头打在自己身上,发出一阵乒铃乓啷的声响后,他竟然徒手拽住这些舌头,紧接着大吼一声用大臂夹住转起了圈。 这些蛙妖没想到自己的攻击仿佛撞在了顽石上,想跑的时候却已经被扯住了舌头,反而全部被拖拽了过去。 宋植注意到此刻的孟鹤全身仿佛贴上了一层银纸,气势也攀上了高峰,其赋应该是金属性的某种,配合其玉骸境修为有钢铁之躯的能力。 有点类似于二师兄许截,但是这架势强了几百倍。 这些蛙妖既然都不能破开孟执事的防,那也就不需要我再出手,不过... 宋植眼神一变,晃了晃黎梦的肩膀,急促提醒道: “有人想逃!” 黎梦也反应过来,二人散开神识向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趁着孟鹤大战蛙妖群的时候,以浓须大汉为首,十几个汉子和几个女人从各个草屋内夺门而出,趁着夜色向树林跑去,面色仓皇脚步慌乱。 他们发现这些斩妖师没昏以后就心生不妙,接着孟鹤的表现让他们更加肝胆欲裂,自知活罪难逃的他们只剩下躲进深山一条出路。 进大雪山可能会冷死,但是和妖勾结的罪名被落实,下场更惨。 大汉扯掉身上紧绷的马褂,一脸紧张和害怕,显然是被吓破胆了,嘴里念叨着: “完了完了,全完了,老子就不该贪这么一笔,这下惹到高人了。” 跟在后面的守卫回头望了眼村子,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他妈的,都是那徐宝引来的,他人呢?” 大汉也反应过来,眼神顿时变得阴狠毒辣,停下了脚步: “故意请的这些人是吧,老子今天非要让你后悔,全子你跟我一起回去。” 他看了眼村子的方向,发现那些蛙妖跑不脱,已经和斩妖师战作了一团,篝火处妖影绰绰,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 守卫全子知道大汉要做什么,心一横也跟着他向村子的方向返了回去。 村中,一处偏僻的大茅屋内。 瘦弱少年徐宝悄悄绕到了茅屋旁,从一个窗户翻了进去后,使劲的拿一个瓷砖敲起了地上的铁钵,发出咣咣咣的响声。 这茅屋内躺着二三十个和他一样骨瘦如柴,轻衫短袄之人,被噪音吵醒后顿时醒了过来一脸慌乱,看到是徐宝后才稳下心来。 徐宝看到大家茫然的目光,赶紧跑去推开了茅屋的门,焦急的喊道: “乡亲们,那些蛙妖现在都被拖住了,林子里很安全,咱们趁现在快跑!”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处置 “宝子,你说的话可是真的?” 一个女人走上前来,是徐宝的娘,她眉宇间有些不甚相信,拉着徐宝的手问道。 其他村民也都又冷又饿,此刻很多人甚至都不愿站起来,重新躺倒在地上微微喘气。 徐宝见状有些急,赶忙说道: “你们出来看看不就好了,我刚才被叫出去望风,结果碰上了几个斩妖师,便想办法把他们引来了。” “斩妖师?” 听到这三个字,有些村民将信将疑的来到茅屋门口,一偏头就看到那篝火旁有一道身影正在舞刀弄枪大开杀戒。 “诶!真有斩妖师,你们快来看!” 随着这几个村民的叫唤,其他人终于纷纷站了起来,聚集到了门口。 “这,这是朝廷派人来了?” 一个老头子张着嘴,半天挤出来一句话。 “村长别看了,咱们还不快点跑。”徐宝催促道,原来这说话的老头才是真正的村长。 老村长摆了摆手,示意徐宝不要急躁,缓缓说道: “这儿关着的人都多少天没吃饭了,也没件衣服穿,不是你这种小伙子了,这样跑进林子里还不是立马冻死。” 他指了指篝火的方向接着说道:“而且你看清楚,那些妖物是想跑跑不掉,这位大人是占上风的。” 徐宝觉得老人说的话有道理,这才看向篝火处。 他暗示宋植,既是想让宋植不要喝汤,另一方面也是希望他们能和这些妖物战起来,给自己这些难民争取逃跑时间,倒没指望真的能除掉这么多妖怪。 不过现在看来... 徐宝的眼神发光,看着孟鹤一刀又一刀的砍杀妖物,突然对斩妖师分外崇敬。 “狗崽子!去死!” 突然,一声怒喝声传来,徐宝回头望去只见一把朴刀迎头看来,幸亏他反应快及时躲闪扑倒在地,才没有被劈中脑袋。 他定睛望去,原来是那冒充村长的大汉,正举着把刀向自己劈来,顿时吓得连滚带爬。 “阿兵,别再糊涂了!”老村长猛地抱住大汉的胳膊,却被一把甩开。 守卫全子此刻已经抓住了企图逃走的徐宝,瘦弱的徐宝在他的手下根本逃不脱,蹬着脚非常慌张。 其他村民早已饿的东倒西歪,被大汉手里的朴刀逼得不敢靠近,只有徐宝的娘亲扑上去护着徐宝,企图将徐宝给拉出来,却被全子抬起一脚给踹到一边。 大汉阿兵眯眼一望,也注意到了孟鹤都快把蛙妖给杀干净了,顿时怒由心生,不再废话抬起一刀就要将这‘引狼入室’的徐宝给杀了,以解心头之恨。 咔擦!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徐宝顿时鬼哭狼嚎了起来: “我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渐渐他发现嵌住自己的手臂被慢慢松开,于是赶紧用双手到处摸起自己的身体,发现并没有流血,这才抬头望去。 他的身前,那把朴刀掉到了地上,上面还有半截断手,惨叫声正是从大汉阿兵口中发出。 阿兵捂着断手连退几步,冷汗瞬间流满了整张脸,那守卫全子也立刻站起身来双手抬起,不敢再动一下。 众人紧张的望着突然出现的身影,紫色的戎披沾惹雪痕随风而动,他官帽高悬,长剑横立,丝丝血迹从剑锋上滴落,在雪地里开出了朵朵腊梅。 片刻前,宋植和黎梦不一会便将出逃的人一个个给赶回村里,谁人敢继续跑就出手教训了几巴掌,倒也没有像孟鹤说的那样砍断双腿。 接着他感应到竟有人折返回村里,于是及时赶到救下了徐宝,果断一剑劈断了这冒牌货的手腕。 村民们见到断手的血腥场面顿时一阵惊呼,但是没人说不好,在村长给他们点明宋植的身份后,顿时一个个跪拜在地,向宋植磕起头来。 宋植收起长剑,心中有些惊讶为何这还关着这么多村民,一个个都瘦成皮包骨。 没有理会这些叩首的村民,宋植担忧的望向篝火中心,眉头渐渐舒展开,因为那边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呲啦! 随着最后一只蛙妖被划开肚皮,孟鹤猛地一甩他的白色大砍刀,刀口上粘稠的血液顿时被这股大力给溅到雪地上,亮起一片猩红。 他的四周此刻全是零碎的妖物尸体,没有太上神焱那种灰飞烟灭的处理,现场宛如一片地狱,原先的积雪已经变成了血海。 当然,没有一滴血是他的。 用力踢了踢脚下的刘正义,孟鹤不耐烦的大喊一声:“还不醒?” 一直昏睡的刘正义这才呻吟一声,缓缓睁开了眼,接着便愣住了。 “曹曹曹!!!” 他大叫着站了起来,手舞足蹈的拍打着身上的血迹,一脸惊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着地上的妖物碎块,他仿佛坠入了一片牛蛙的海洋。 孟鹤可不想跟他解释,目光看向村子后方的宋植,将砍刀归鞘后便大步走了过去。 阿兵此刻面如死灰,完好的一只手使劲握住断掉的手腕防止失血过多,眼眶发红,嘴唇颤抖不止。 “孟执事,按你的要求,那些人全部抓回来了。”宋植退后一步说道。 地上的阿兵顿时心凉了半截,这话说明这些斩妖师早就知道自己不安好心了,恐怕... “腿砍了吗?”孟鹤问道。 宋植一愣,回答道:“额...没有,有些...” “哼。”孟鹤不等宋植说完,便向提鸡仔一样一手一个拎起全子和阿兵,向那些同伙的方向走去。 宋植一脸懵,和刘正义相视一眼赶紧追了上去,地上的徐宝和其他村民也知道有大事发生,纷纷跟了过去。 此刻的一处草屋内,十来个男男女女正寒蝉若禁的聚在一起,比起大茅房里那些村民,他们身体健康,穿的厚实。 黎梦正依靠在门边盯着他们,这些人逃跑路上被大石头给绊的七荤八素,再没人敢挑战黎梦的‘妖术’。 这时大门被猛地踹开,接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孟鹤用看死人的眼神扫视了一圈后,冷漠的说道: “里面的罪民,全部给本官出去,跪成一排听候发落。” 第一百五十七章 孟鹤的规矩 啪!啪! 随着膝盖跪地的声音接连响起,包括阿兵和全子在内的十几个男女在雪地里跪成了一排。 山村中鹅毛大雪纷飞,不远处站着的是那些刚被解救的二三十个人,虚弱的村民互相搀扶静静看着场中的一切,眼神中都充斥着愤慨。 宋植抱胸而立平静视之,和黎梦刘正义站在另一侧,而孟鹤则是站在了这排罪民的面前。 “你,过来。” 孟鹤没急着发问,而是对着人群中的老村长招了招手。 老村长微微一怔,旋即在徐宝的搀扶下来到孟鹤的近前,双手做了个辑艰难的开口道: “老朽见过斩妖师大人,多谢大人搭救我等。” 孟鹤点了点头,问道:“多久的事了。” 老村长看着孟鹤,一句话就明白了眼前的男人多半了解什么,冥想片刻后他嘴巴微张,将事情娓娓道来: “那是一年多以前,当时正值酷暑,某天下午一个样貌奇异的男人突然来访了我们村子,问老朽愿不愿意和他做一场交换。” “老朽好奇,便问那男人要交换何物,毕竟我们村祖祖辈辈靠打猎为生,太穷太穷了,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接着他召唤出这么一群小蛤蟆精,还递了一只竹哨,说这些蛤蟆精需要人肉饲养,只要能伺候好了,蛤蟆每个月都会产金蛋,而且听从竹哨调遣,除非...没有人肉吃了。” “你答应了?”孟鹤俯视着他,冷冷的问道。 老村长被他的眼神吓住,赶忙摆摆手回答道:“老朽自然是拒绝了,否则怎么会被关押在这呢。” “吃人肉长大的那不就是妖怪么?老朽自然是果断拒绝,那人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将竹哨留在了村里,说给我们一个月时间考虑,如果到时候还是不愿意,他会带着这些蛤蟆精离开。” “何曾想一月之期刚满,那蛤蟆竟然真的产出了金蛋,甚至还吃掉了来犯的一伙山贼,于是老朽这村里就有人动了歪心思...” 说到这,老村长痛心疾首的伸出手指着半跪在地,断了只手的阿兵,半天说不出话。 后面的故事大致就是这阿兵伙同几个村民抢过了村长的哨子,和那神秘男人做了交易,反对妖物的人他靠指挥妖物杀了一些,更多的则是统统关进了大茅房,不给吃喝就饿着,让他们无力无心反抗。 靠着偶尔交易一次的金蛋,就够他和同伙们逍遥快活好一阵子,平日他们会去骗过路的山客来充当妖物的口粮,如果山客不够的话,那就从大茅房里拉几个不顺眼的去喂。 但他们也不是次次都需要自己去,比如说今夜天气恶劣,他们便派徐宝出去碰运气,反正有妖物盯着,他的娘也被关着,偌大的雪山还怕他跑了报官不成? 可惜他们没想到,这大雪封山,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竟有一支斩妖师路过把那妖物杀了,还被徐宝带到了这。 宋植听完这因由,忍不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贪字头上一把刀,与妖人勾结坑杀同村人性命,实在是罪无可恕。 幸亏苍天有眼,冥冥之中让他们走了这条雪径小道。 地上的阿兵此刻自知大难临头,用最后的力气冲着老村长咆哮道: “老东西,在村子里待着饥一顿饱一顿,还要被那些山贼抢,你们全都乖乖和我一起供奉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金子啊,你们跟金子作对啊!?” 边上的徐宝冲他吐了口口水,嘲讽道:“呸!想给妖怪当狗,你自己去。” 人群里也有人骂道:“还敢怨村长,你们是什么货色自己不知道吗?还我妻儿性命!” 孟鹤听完以后面无表情,接着问道:“那男人是不是带着鬼脸面具。” “是,正是!”老村长闻言连忙道:“他个子不高,声音也很奇怪,而且走路一下子就不见了。” “恩。” 孟鹤点了点头,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 “咦,莫非是提灯人?” 宋植身边,刘正义突然小声咕嚷了一句。 “刘哥你刚才说什么?”宋植耳朵尖,也不顾刘正义现在身上粘的全是蛤蟆血,凑过去好奇的问道。 “额...就是妖狩司通缉的第一要犯。”刘正义正准备解释的时候,孟鹤再次动了。 孟鹤挥了挥手示意老村长可以退下,但是就在徐宝准备搀扶的时候,孟鹤却按住了他的肩,示意徐宝也留下。 接着,孟鹤沉身开口道: “依妖狩司律法,犯下大罪过,畏罪潜逃者斩断双腿,你等刚才都是被捉回,可有意见?” 他身前的一排罪民哪敢多说,已经有人开始痛哭流涕,不知道是对即将到来的砍腿感到恐惧,还是悔恨的泪水。 宋植听到这个刑罚也咬了咬嘴唇,不过这些人杀同族,坑杀无辜的山客时也下得去手,这个刑罚也是罪有应得。 孟鹤也不废话,再次抽出了自己的砍刀,这次不再是对着妖物,而是对着这些施暴的村民。 咔擦。 “啊!!!!!” 随着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附近围观的村民们有些都闭上了眼不忍直视,很快几十条断腿散落一片,失去支撑的人趴在地上大口喘气,看着自己的断腿怔怔发呆。 黎梦也侧过头贴着宋植,心中觉得有些许血腥,宋植则是揉了揉眼,沉默不语。 做完这一切的孟鹤再次站到了这排已经断腿的人前面,面色平静仿佛无事发生,缓缓开口: “依大渊国朝廷律法,勾结妖人,私养妖物,谋财害命,枭首之罪,斩立决。” 大风呼啸而过扬起一阵雪尘,宋植眼眸有些震惊的望着孟鹤,村内鸦雀无声。 “孟执事他...”黎梦也感到奇怪,拉着刘正义问道。 刘正义赶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说道:“别说话,这是他的规矩...” 宋植倒不是觉得这些人不该杀,可是既然要杀,为何又要先砍一遍双腿...他刚才和大多数人都以为这就是刑罚了,没想到最终还是要杀头。 这些即将被斩首的人面色再次苍白了几分,刚以为死里逃生的他们现在都半张着嘴,用祈求的眼神看向孟鹤,和他身后的宋植三人。 宋植双手捂脸让自己冷静下来,说到底这些人死罪难逃,虽然不知为何孟鹤一定要先折磨一道,但是他没有理由阻止。 伴随着清脆的咔咔声,一颗又一颗大好头颅飞起,溅起的鲜血染红了整片雪地,宋植几人都不得不退后了几分。 那些幸存的村民更是完全不敢看,有些人甚至被吓到了呕吐。 毕竟杀妖和杀人不一样,一次性这么多人头四处滚落,实在让人触目惊心... 在场有一人是最震撼的,那就是被留在原地不能动弹的徐宝,他的身上被溅洒了很多血,此刻闭上眼睛浑身颤栗,却不是因为寒冷的天气。 在处刑完毕后,孟鹤最后来到了徐宝的面前,低头俯视着他,那双眼睛眯成一条缝逼问道: “告诉本官,今天之前,你还为别人带过路吗。” 徐宝脚忍不住的打颤,被如同阎罗王一样的孟鹤这么盯着,顿时结结巴巴的下意识说出了实话: “就带,带过两次。” 孟鹤点了点头,用平静却让人毛骨悚然的语气说道: “那便是为虎作伥,妖物帮凶,同理当死。” 说罢他突然伸出一只手嵌住徐宝的肩膀,猛地一发力便将肩胛骨给按了进去,让徐宝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接着,孟鹤又抬起另一只手抓向徐宝另一条肩膀, “等等!” 一道身影掠过,伴随着金器交鸣的声音,孟鹤的手被从徐宝身上拿开。 宋植将血流不止的徐宝护在身后,一脸疑问的望着孟鹤,伸出一只手问道: “孟执事,这小子罪不至死吧。” 孟鹤面色顿时阴沉下来,低头望去,发现刚才宋植是用剑鞘击退的自己,若是剑刃出鞘,他会立刻将宋植给拿下。 “我干什么?秉公执法!倒是你,护着他干什么?” 宋植回头看了眼被废掉一只手的徐宝,收起佩剑好言回答道: “孟执事,这孩子之前也是被胁迫,你也听到了他的娘亲都被关在这里,若他不从也会被妖物给吃掉,况且今日他领我们过来有功,将功补过,废掉一条手臂应该足以了。” 孟鹤闻言闭上了双眼头颅微微摆动,面色阴晴不定似乎陷入了思考和挣扎,半响后他才缓缓睁开眼睛,瞥了一眼宋植随口说道: “恩...将功补过倒是有几分道理,那便惩罚到这吧。” 说罢他转身向篝火走去,此刻他的背影在大雪,血地和火光交映中宛如索命死神,让宋植感到陌生又担心。 黎梦也赶紧跑了过来,帮着检查起徐宝的伤势,嘴里悄悄吐槽道: “这孟执事也真是的,脑子一根筋,也不知道看情况嘛,话说这孩子伤势好重....” 宋植嘴里吐出一口白雾,回身看了眼遍地的残肢摇了摇头,转头向刘正义问道:“刘哥,孟执事到底是...” 刘正义此刻看着已经坐回篝火边,独自一人烤火的孟鹤,叹了一口长气: “其实这老孟,这样也是有原因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提灯人 刘正义看着孟鹤的身影,悠悠说道: “老孟的爹也是个斩妖师,听他说从小就对他特别严厉,但凡他练功有一点出错就是又打又骂,所以孟鹤年轻的时候就已经这么沉闷,敏感,最怕别人说他哪里做的不对。” 黎梦蹲在地上用布条给徐宝止血,徐宝面色惨白嘴唇哆哆嗦嗦的,他的左侧肩膀已经被按出了一个指洞,孟鹤这一下便将他的一条手臂给彻底废掉了。 宋植看着周围乡亲围了上来,手足无措的担忧着徐宝,却又不敢出声责怪孟鹤,收回目光轻轻摇了摇头。 这小子虽然有从罪之疑,但并非其本意,否则也不会被妖物监视,没吃没穿还要大冷天被赶进雪山里,直接投敌不就好了。 况且他引来了自己这些斩妖师,也是为了救下村民,将功补过的话废这小孩一条手臂已经很重了,再任孟鹤下手恐怕就不止是一条手臂,恐怕当场就要被弄死。 真若如此,让这些得救的村民如何看待。 宋植继续看向刘正义,问道:“所以孟执事是因为他父亲,性格才有所变化吗?” “也不全是...” 刘正义将宋植拉到一旁,背对着远处的孟鹤说道: “我和老孟差不多时候进的妖狩司,他成为斩妖师没多久他爹就死了,然后他才开始有些魔怔,经常说梦到他爹打骂他,不过那时候还算能开几句玩笑吧。” “真正影响他的是后来...” 宋植竖着耳朵,认真的听刘正义说着孟鹤的往事: “后来,他调到了一个老执事手下,那个执事跟他现在一样,天天把‘守规矩’挂在嘴上,对下属更是颇为严厉,不过孟鹤很乐意和他一起出任务,我猜估计是觉得那位执事像他爹。” “孟鹤比较厉害,后来成了二品高手,就和这执事一起带人去伐大妖,结果这一去出事了,十几个人出发就回来俩。” “我后来听另一个家伙说,是因为孟鹤带的那支队伍迷了路,导致支援不及时两支队伍轮流对上那妖物,但因为他们表现英勇冒着重伤把那妖还是杀了,司内便没有追究下去。” “可是那晚我去找孟鹤,看到他拿着荆条,跪在地上自己抽自己,那身上真是皮开肉绽惨不忍睹,嘴里还一直念叨着爹对不起,执事对不起,把老子给吓得哦...” 宋植听到这恍然大悟,原来这孟鹤不是天生冷血,而是有这么一段经历...都说儿时的创伤会让一个人变得敏感自闭,孟鹤显然精神出现了问题,已经不似常人。 转念一想,宋植想到了更多东西。 难怪孟执事刚才杀头之前还要斩腿时,那表情无喜无悲,原来不是故意要去‘折磨’那些罪民,而是按他心中的‘规矩’办事。 如果换个斩妖师,恐怕就是怒斥一通杀头了事,孟鹤的行为不像是正常人会做的,反而更像是一台机器,让人有些难以适应。 “总之老孟脑子一根筋,做过比这离谱的事多了去了,我就是担心你们这俩女娃无意得罪他,才跟着出来的。”刘正义停止了腰杆,说起这话一点都不害臊。 宋植:“...” 你见过这么帅的姑娘吗。 宋植了解完孟鹤的生平后,心中的疑惑便解开了,倒没有去怪孟鹤的意思,自己和这徐宝也就萍水相逢,只是不愿看到这儿的人心被妖物伤害后,还被人类再伤害一次。 徐宝的血已经止住了,躺在他娘亲的怀里轻微抽搐,气若游丝,本就肌瘦的身体此刻经历大出血,不及时医治恐怕会因为虚弱撑不过今晚。 宋植拿出泉直谷送出的丹药,取出一副生血散递给了徐宝的娘亲嘱咐道:“将它加到雪水里煮沸,再喂下去,明早无事便安全了。” 徐宝的母亲知道是宋植救下了自己的孩子,感激的点点头,想说些报答的话却无从开口。 “好了,外面雪冷你们好不容易逃出来,都快点回屋子吧。” 宋植站起身,对着乡亲们说道。 乡亲们纷纷弯腰行礼,刚才被孟鹤震住的他们不敢和这些斩妖师大人们多说话,一个两个忙不迭的都躲进了草屋。 接着,黎梦用她的地之术法将地上的尸首全部就地掩埋,三人开始向孟鹤的方向走去。 地涌之术还在继续,只见大地被分开一道道裂口,妖物的尸块落入其中后又缓缓闭合,不一会村里只剩下皑皑白雪上点点殷红。 宋植和黎梦挨着,坐在了孟鹤的对面,孟鹤则是盯着摇曳的篝火发呆,嘴里念叨着什么但没有发出声音,连头都没抬。 “额,那个,刘哥!”宋植主动开口,想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妖物竟然会和人类合作,也不知道到底害死了多少人,这种事情在咱们大渊常有发生吗?” 宋植问出了一个刚才就开始困扰他的问题。 刘正义立刻摇了摇头,摆了摆手说道:“害,怎么可能,普通人见到妖物一口就没了,你想想妖物会跟普通人废话吗...” “而且要不是这儿地太偏,经过的要么是赶着投胎抄近道的,要么就是猎户山匪,早就被我们派人端了,说到底还是...” 宋植稍微松了口气,之前途径的一些村子都很太平,如果这个村子的事成为常态,那岂不是家家户户都不敢出门,妖狩司千年的经营就是笑话了。 见刘正义犹豫不语,宋植替他回答道:“是那提灯人?” 刘正义点了点头,见孟鹤一直不接话,只好继续说道: “是的,这提灯人可是我妖狩司一直以来通缉的要犯,属实是裂狩大人的心魔了。” 黎梦将手摊开烤着火,她进妖狩司也没两年,此刻好奇的问道:“提灯人我好像听人提过,但是记得不清了,你快给我们讲讲。” 刘正义面露尴尬,他虽然在妖狩司干了大十几年了,但因为实力丝毫没有存进,属于资历老阶级低的存在,这些东西都是听别的执事酒后瞎说的,自己都不知道真假。 “提灯人,头戴鬼脸面具出没于大渊各处,手提一把诡异油灯,善于蛊惑人心,有点化妖物的能力,专门找这种穷乡僻壤之地借用人手养妖,如果我们来的不及时,这蛤蟆精未来将又是一大害。” 这时,孟鹤却突然开口了。 宋植和黎梦相视一眼,没想到始作俑者有这样的来头,难怪会被列为首位通缉犯,这简直是万恶之源。 “这提灯人是人还是妖?” “人。” “人为何能点化妖物?” “那盏灯。” “如此嚣张妄为,连裂狩大人都捉不住他?” 孟鹤闻言抬起头,稍微恢复正常的他眯着眼睛,两只手交叉在胸前,缓缓开口说道: “司卿大人擅长踏雪寻梅,追踪杀人术登峰造极,自然是有办法找到提灯人...” “但是,却没办法捉住他。” 第一百五十九章 雪狼与雁冰 “捉不住...?” 提灯人是妖狩司执事品级才能了解到的密辛,宋植三人也是第一次听说,都感到有些吃惊,原来裂狩大人曾经和这提灯人碰过面。 裂狩余池心。 青金羽织浪里纱,一柄雪枪纵横天下,其身法如轻烟缥缈难寻,攻势却如狂风骤雨无息而至,毫不夸张的说是妖物最怕碰到的狩,因为被盯上几乎意味着在劫难逃,死无全尸。 但是如今提灯人仍在胡作非为,明显是裂狩都没能将他怎么样。 孟鹤点了点头,没有避讳的和这三位部下继续说道: “大人说过,这提灯人本身并没有多高深的修为,但其手中油灯疑似是神器之碎片,有着魔化人心的妖力,想要捉住他必须自身心无杂念,亦或执念极深,否则将陷入梦魇中难以自抑,走火入魔。” “所以那次司卿大人被妖灯影响没能杀掉他,错过了绝佳的机会。” 这些事只对执事通报,纯粹是觉得化神境的斩妖师实力不足,对抓捕提灯人这种怪人没有裨益,所以孟鹤告诉宋植三人也无妨。 但是宋植的注意力却不在裂狩捉没捉住提灯人,而是好奇的问道:“孟执事,你刚才说的神器碎片指的是什么?” 他忽然记起来朝歌殿内,当时的礼部侍郎李典曾经也对自己说过,北境部族有件秘器,好似神器的碎片。 “恩...”孟鹤似乎被问住了,过了好一会才摇了摇头道: “不知道,或许是上神扶非留下的东西吧,反正这世间不止一件。” 听出孟鹤也不清楚后,宋植也没有多问,对着夜色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睡眼惺忪。 本来一行人就已经很疲惫了,又经历了这么一场精神紧绷的人妖大战,以及罪民伏法,放松下来后困意顿时如潮水来袭。 不多时乡亲们有人送来了那些之前蟾妖留下的金蛋作酬谢,宋植定睛一看,原来这所谓‘金蛋’只有鹌鹑蛋大小,只有几颗且品相极差。 但是对于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村民来说,确实是天价的宝贝,一颗就能给全村换上暖和的衣裳。 “不用了老伯,这些东西都是贪念之财,你们可以拿来改善一下村子便不要,至于我等,你们给一些热食就好。” 刘正义见孟鹤看都不看这些烂金疙瘩,赶忙出声准备换取一些吃喝,总不能白打工不是。 虽然他啥也没干,一觉醒来妖也杀了,人也抓了,但是自诩后勤兵的他帮着孟鹤回答一下菜鸟的问题,沿路讨要些吃的喝的还是很在行。 很快村民们送上了一些热粥,解放了的他们杀了村中的几只土鸡熬了一钵鸡汤。 飘零的风雪在温暖的鸡汤暖雾中也渐渐小了些,孟鹤抬头望向天色后淡淡开口道: “原地休息一个时辰,破晓之后继续出发。” 说完他第一个起身向一间草屋走去,刘正义和宋植他们也赶紧跟上,这一个时辰可是难能可贵的很,毕竟木板床上躺一会也比在马背上打盹强太多。 就在几人于草屋内躲雪,或侧躺或打坐等待天明的时候,北境与大渊交界处,一座嶙峋耸立的峭崖上,两支队伍正在从两侧向上攀登。 这儿的冰风极为刺骨,漫天而起的雪尘令人难寻方向,峭崖的背后便是北境,那是不属于大渊国的另一片冰雪王国。 烈烈寒风吹动着两队人马身后背负的旗帜,彰显着各自的身份,这些人身骑的巨马四蹄粗壮,披着厚厚的长毛,此刻都被大雪吹成了白马,不停的喘着粗气。 其中一队人马头戴狼头帽,脸侧涂抹着一道红油彩,即便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中仍然袒露着胸膛,一个个手持长矛目光如电,被他们注视就仿佛被群狼盯上,令人不自觉发憷。 另一队人马则是披着黑色羽毛披风,背着长弓手持弯刀,在马背上坐的笔挺,论气势根本不输给另一队壮士。 左侧,是姜黄色的旗帜,画着一只皱着鼻尖,目光机警的雪狼。 右侧,是深蓝色的旗帜,画着一只振翅回转,栩栩如生的雪雁。 分别代表着北境最强大的家族之一: 雪狼氏族,雁冰氏族。 北境由大大小小众多氏族组成,他们都是太初古国分崩离析后,以太初国当年各大强者的家族血系渐渐成立起来的,经过近两千年的演化与合并,变成如今群雄鼎力的局面。 太初古国当年盛极一时,不仅打服了诸国,其国内更是百花齐放,不论文坛还是武道都各自不服暗自比较,即便国破了依然是分割而治,不会轻易投靠其他势力。 冥虎,雪狼,雁冰等七大氏族是如今北境绝对的统领者,只是强者会因兴衰而更替,彼此的地位也有不同,雪狼和雁冰无疑在七大氏族中也是分量极重的,话语权只是略输给如日中天的冥虎部族。 这些大氏族手下都有很多跟随的小部落,他们这么多年来都是互相抱团取暖抵抗妖物的骚扰,以及敌对部落的侵袭。 但即便如此,当年扶非时代这些遗民都没有接受提议,迁入大渊国成为大渊的一部分。 扶非也遵从了他们的意愿,甚至用了手段保住了这些太初国遗民在自己死后也不会有灭顶之灾。 可是,十七年前... 一切发生了变化,这也是如今北境罕见的拧成一股绳,意图‘造反’的原因。 很快,姜黄的旗帜和深蓝的旗帜便在峭崖上相遇,在只有五十步的距离默契的停下了脚步,彼此相视谁都不愿意移开视线。 哒哒哒、 雁冰氏族为首一骑孤身向前走出,他身下的巨马摇头晃脑喷出白雾,抖落着身上的霜雪,这是个挺拔的青年,那浓密的黑色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他一手牵着马绳仰着下巴哈哈笑道: “探雪!” “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你快先让你身后这些大男人别这样盯着本少主,眼神这么炙热我可害臊了啊。” 雪狼氏族中,也有一匹大马迎面而来,上面坐着的是一位高挑的身影,那牵绳的一条臂膀裸露在外,健康的小麦色上纹着两条白色牙痕,有一种自然野性的美。 她戴着一张狐脸面饰,耳垂扎有一颗精致的幼狼乳齿,面饰后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十分勾人,此刻闻言忍不住上身后倾笑了起来,动作自然根本不加掩饰。 “危霆云,就你这德行,我雪狼氏族的男人可看不上你啊,我等可还惦念着去那大渊国迎娶俏佳人的。” 说完,她勒停巨马,风雪吹动她扎起的头发和胸前的衣襟,露出了颈上的红绳,她眼中含笑如冰雾中走出的精灵。 她是雪狼族公主,姜探雪。 第一百六十章 姜探雪 危霆云驾驭着巨马向前几步,两位氏族的少主人交错并肩,各自低垂眼帘看向对方的肩膀,片刻后都轻笑起来。 “探雪,你刚说想要去大渊,那大渊国真有那么好?” 危霆云开口问道,他相貌年轻,尽显放松但却掩饰不住那一种天然的霸气。 姜探雪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摸了摸自己耳垂下的狼齿轻声道: “我何时说过大渊国的好话,我只是听说那儿的女人,一个个都美得很。” 危霆云顿了一下,旋即捧腹大笑道:“啊哈哈哈....比,比你还美?” 姜探雪抬起自己的胳膊给了危霆云肩膀不轻不重的一拳,冷哼一声气恼道: “这不一样。” 雪狼和雁冰近百年来都是较为和平的邻居,尤其在冥虎部落的压力下,两大氏族可以勉强称作盟友,因此他们两位少主人从小便认识一起长大,彼此都非常了解。 对于这个性格洒脱,实力说话更胜男儿的雪狼公主,危霆云早年生出的爱慕早就被打磨干净了,二人之间只剩纯洁的友谊。 危霆云没再调侃,他抬起一只手掌,在空中轻轻一抹... 他们二人周遭一丈内,嘈杂的风声顿时停歇下来,连带着风雪都凝结在了空中,化作片片冰晶撒落在地,耳边也清净了许多。 这时候危霆云才接着开口道,摇了摇头道:“恐怕,你这美梦做不成了。” “哦?”姜探雪挑了挑眉,不知何意。 “宴行神昨天收到大渊国圣旨,那圣旨的意思是大渊国愿意让步,给予定仙山下那一片丘陵给我们做栖息。” 他口中的宴行神便是冥虎部落族长,十狩之一的冥狩,当然这个称谓或许很快便会被取缔。 北境中人,除了自己族内的长辈外,往往会直接称呼其他部族人的姓名,不过宴行神贵为十狩之一,修为高深莫测,就算是骄傲的他们,若是当面碰到还是会低个头,尊称一声冥虎族长的。 姜探雪还没得到这个消息,此刻觉得有些诧异:“我听说那大渊国的皇帝听到我们提的要求,当庭震怒,竟这么快便要妥协?” “哈哈,不是还说了那皇帝老儿病怏怏的,恐怕是命不久矣,怕这仗打到一半驾崩了,到时候丢的可不是半州之地那么简单。”危霆云咧了咧嘴,话语间对大渊国皇族丝毫没有敬意。 姜探雪两只手掌合拢,在马背上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的说道: “可是这定仙山在北境与大渊交界处,住在那里和留在北境有何分别?而且尽是丘陵,我们这些雪原氏族如何适应,那皇帝在想什么...” 危霆云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那张圣旨中写了,区别就在于:有定仙山同我们一起对抗妖物,呵呵...” 说到这,他的眼神不再散漫,而是有一抹寒意。 这是在说,不就是想逃离妖物么,那朕便派人保护你们就好了。 对于心高气傲的北境来说,千年都靠自己走过来了,发自内心不屑大渊国的庇护,但另一方面,北境确实面临妖物侵袭的窘境,损失日益惨重。 千年间,北境由妖圣之一的碧霄吞月狐王统领,与其他妖物择人而噬不同,正是因为这只妖圣接受供奉,并且不允许兆级妖物来到自己的领地,北境的妖物才势弱蛰伏。 但十七年前的某天,北境深处发生惊天地震,接着碧霄吞月狐王便神秘消失,那日之后北境的妖物一天比一天多,甚至千年不遇的兆妖也寻了过来,这些部落氏族措不及防下,很多都相继覆灭。 他们可没有妖狩司这种机构四处荡妖,小部族只能向大部族寻求庇护,但就算是大部族也很难单独对抗兆妖,尤其是秩序及其靠前的存在,只有狩级强者能制约。 久而久之,原本分裂的各大氏族,终于在十七年后的今天,于冥虎部族的牵头下组成盟军,决定向大渊国进发,以太初古国的名义。 这,就是明面上的原因。 “前线联军怎么说。”姜探雪好奇的问道,并没有和危霆云一样心有介怀。 关于这场战斗,她其实是不希望发生的,虽然北境遗民和大渊国一直互相瞧不起,但是说到底都是人族,自相残杀岂不是给了妖族契机? 不过大势所趋,她既然没有阻止的办法,只得顺其自然。 “宴行神接旨了,但没有回复大渊国的使者,只是通知我们这些部族一年内全部迁往定仙山前的平原,先不进那片山岭。” 说完,危霆云又提了一嘴:“探雪,你说这宴行神当的联盟大统领会不会太怂了,要是本少主有这么强的实力,就撕烂圣旨冲进去!” 姜探雪笑了,但是没有笑出声音,她琥珀色的美丽眸子里十分平静,开口道:“你错了,反而因为这一点,我倒是有点认可他当大统领了。” “怎么呢?”危霆云不解。 “打仗是为了活下去,难道是为了去送死?若真的和大渊国打起来最后死的更多的只会是我们,到时候宴行神让你的氏族冲在前面,你们愿意?而且...” 姜探雪的目光微凝,朱唇微张: “定仙山的那位阳狩,听说是大渊国第一剑客,这人的实力极强,恐怕宴行神摸不准他会不会出手,心中只怕也没把握...” “将氏族迁徙过去,一是为了安全和囤积兵力,而来估计是想引来附近的兆妖,试一试这阳狩的实力,嘁...倒是好计策。” 危霆云眨了眨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脑壳,听着姜探雪平静的嗓音,看着那狐脸面具后,古铜色下充满自然美的耳颈,和飞扬如鞭的长马尾,心中感到一阵羞惭。 可恶,这女人为什么每次都能想到这么多,这样会显得我很呆啊。 这时,姜探雪抬起手锤了锤他的胸口,接着一抖缰绳说道:“我要先走一步,西边的边境有个氏族有妖物侵袭,等我带人解决后,老地方汇合。” 危霆云不置可否的耸耸肩,问道:“要帅哥帮忙吗。” 姜探雪面饰后的眉头一皱,那条裸露在外的手臂一招,一柄寒光闪烁的长戈便出现在她的手上,她手腕翻动间长戈挥动震散了飞雪,像道闪电猛地插进雪地里。 她缓缓回头望来,一股野性的美感在她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却不鲁莽反而透露着一股难喻的优雅,姜探雪眯着眼睛问道: “小心把你变成美女哦。” 危霆云下体一寒,嘿嘿一笑挥了挥手向自己的部族跑去:“老地方等你啊!” “没意思...” 姜探雪一手握住戈柄,猛地提了起来,然后骑着马向雪狼部众冲去。 很快雪狼部众便沿着原路冲下峭崖,在广阔的雪原上奔行,即便积雪深厚,其马蹄声依旧如雷震动,尽显奔放。 这时,冲在最前面的姜探雪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伸出一只手扯动颈上的红线,将一颗宝石给掏了出来,握在了掌心。 她的掌中是一颗剔透的冰蓝宝石,状似泪珠,正散发着黯淡的荧光。 “...” 姜探雪眼神疑惑,很快又将吊坠塞进怀中用狼毛垫轻轻掩上,继续埋着头向风雪中进发,那长戈在雪地里划出一道长痕... 第一百六十一章 渊界镇妖案 时间随大雪越过千山万水... 距离走出野村已经过了二十多天,算上离开京城也有近一个月的光景。 这期间一行四人翻过起伏的雪山,驰过广阔的干草平原,淌过蜿蜒的溪流,终于将要抵达任务的目的地,北境边部。 火追马已经逐渐适应不了这里的低温,被留在了一处县城的驿站内,最后的这段路程孟鹤召唤出了飞行傀儡代步。 这是一只大雁模样的傀儡,那宽厚的背部足以让四人躺卧,比当年二师兄许截的傀儡青铜鹤看起来高级很多。 当然这种傀儡需要大量灵力催动,只有二品高手才能长时间操控,用完其内的妖丹储能后便只能带回京城提兵司修复后才能再次使用。 所以孟鹤才选择在最后关头动用,毕竟最后一段路程尽是高山崇岭,没有坐骑的话还不知道要走多久。 宋植坐在大雁之上,翱翔在山峰云雾之间,今日大雪骤停,萦绕的冰雾香甜怡人,微风吹动了宋植的鬓发,他看向下方的山峰,眼中闪烁着神采。 峰回路转,雾凇乍现,一缕阳光斜射,刹那间晶莹剔透,山谷空灵宛若仙境,美极了。 “天山雪后海风寒,横笛偏吹行路难...” 雁背上十分平稳,宋植难得的放松下来感慨道,躺靠着俯视下方的美景,休憩养神。 几个时辰后,靠着傀儡大雁众人便穿过了险峻的丛山,眼前出现了一片广袤的松叶林,而大雁也开始缓缓降落,向雪地俯冲而去。 伴随一声巨响,大雁振翅扬起一片雪尘,宋植等人都被震的弹出,在空中扭动腰肢平稳落地。 孟鹤大手一挥将傀儡收回后,摊开了一张地图,上面标注着此次路线图。 接着他迈步沿着松树林向右方走动,走了几步后似乎想到什么,回头沉声嘱咐道: “以这松树林为界,向里便是北境的区域,没有我的允许不得擅自进入。” 宋植正无聊的举起剑鞘打着松叶上的积雪,听到这话收起剑好奇的问道: “是担心碰到北境的人吗?” “不是。”孟鹤回答道。 刘正义跟在宋植的背后,向宋植和黎梦科普道:“进了松林就是北境地界,现在都是妖物不说,若碰到了我们也没那个必要冒风险帮他们除妖,懂吗。” 宋植看向针叶林有些疑惑,他能理解是因为现在和北境战事将起,所以大渊国不会再帮北境的忙,但这些妖物出了林子就是大渊,还不是一样都是威胁? “妖物不敢擅自出松林的,因为定仙山的弟子和妖狩司的斩妖师会沿路扫荡,兆妖更是不会从北方潜入大渊,所以一般妖物都会留在北境,尤其是当下北境的妖物肆乱的情况下。” 刘正义看出了宋植的疑问,解释道。 “定仙山...”宋植嘴里嘀咕着,总感觉这个名字最近听的很多。 师姐曾经提过,定仙山是大渊最大的宗门,与泉直谷这种为妖狩司和桂王军输送人才的宗门不同,定仙山的弟子往往会一辈子留在山中,在宗门的指挥下荡妖卫安。 日积月累下,定仙山的修士水平更甚日月神族和东神族,且有阳狩坐镇,其实力之强能让北境为之忌惮,可见一斑。 “孟执事,这眼看就要到了,要不先跟我们讲讲这次的任务吧。”宋植向前小跑几步,开口问道。 孟鹤回头看了眼宋植,这‘姑娘’一路的表现还是让他比较看好。 其实力虽然是化神境但是实战能力可比寻常紫披斩妖师强多了,像刘正义和黎梦根本不能或者说不敢单独和妖物战斗,而这宋植一路已经单杀过两次妖物,在这个阶段已然展现出强者之姿。 “恩,既然如此就跟你们先讲讲。”孟鹤点了点头,黎梦和刘正义顿时也围了过来。 孟鹤抬头望去,视线尽头的松林边有炊烟袅袅,直上碧空,似乎是一个不小的镇子。 “此次来北方,是因为定仙山的修士被召回大半,所以妖狩司派遣包括我们在内的数支队伍来这地方代为解决悬着的妖案,前面就是我等要解决妖案的位置。” 他的语气悠悠,继续说道: “这个镇子在北境的边部,曾经一直是大渊和北境交换物资,流人过往的站点之一,借此便利其镇中的地主腰缠万贯,每年缴给朝廷的税银都不计其数,虽然这些年北境妖物涌入分外危险,因此贸易等都已经越来越少,但其影响力犹在。” “而这次我们来,正是因为这个大户家里出事了,才请我们来调查。” 宋植顿时了然,能让妖狩司专门派人,看来这地主银子确实纳的不少。 很快一行人便沿着松针林来到了开阔地带,一座镇子坐落于此,被削尖的木头制成的围栏包围,镇子的入口还有数名持刀持枪的守备民兵,粗略一看都是修士。 很明显这个镇子不是普通的镇子,毕竟坐落在危险的北境边缘,想来镇内是有不少修士坐镇的,否则妖物就在林中,敢在这生活不是绝地求生。 尤其是现在镇内发生了惨案,这让镇上又从各地请来不少修士,到了夜晚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生怕被捉了去。 宋植等人向镇子大门走去,这个镇子不是一般的大,此刻正是晌午时分,还没进镇子就能看到铁器铸造的敲打声和人们的吆喝声。 镇口有一个大石碑,上面写着渊界,这是给北境的人看的,这个镇子的名字也因此得名渊界镇。 几个守卫本来眯着眼睛警惕的盯着佩刀的孟鹤,但当他们反应过来孟鹤的身份后,顿时脸色一变一起迎了上来,其中一位大汉第一个开口: “您就是妖狩司派来的执事吧,可把您盼来了,出大事了。” 孟鹤看了眼略显慌张的守卫,眉头一皱冷淡的说道:“你是何人?” “我,我是杜员外从外面请来的,但现在....” 孟鹤感到有些不妙,打断了他的说话直接说道:“你急什么,不必多说,先带我去那他的府邸。” 这大汉还想说什么,但是想了想把话吞了回去,对着镇子比了个手势: “几位大人,请随我来...” 宋植看了下这些守卫,一名化神其余都是合妖境,实力算不上强,不过也是...真正强的修士谁会跑来守门。 只是,这家伙为何如此慌张。 带着疑问,几位斩妖师片刻未歇,便向着地主杜员外位于镇中的宅邸走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灭门惨案 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街上的镇民们纷纷侧身让道,等几位斩妖师路过身边后才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作为边境上的镇子,曾经也是斩妖师出入之地,所以很多人都能一眼认出来这标志的装束。 “这,这是妖狩司派人来了?” “肯定是啊,看这些大人走的那么急促,多半是为杜员外来的。” “可惜来晚一步...” “嘁,有什么好可惜的,能把那妖物抓住就好了,可别祸害到我们...” 宋植从隐约能听到的闲话中,可以感受到这些村民心中的担忧,以及这杜员外的风评似乎并不算好。 这儿的员外并不是宋植这种六部册封员外郎,只是赐予纳税银极多者的闲职,辅佐处理乡镇的民事等,专指有钱的大户。 很快几人便在这名守卫的领路下来到了杜员外的府邸,这座府邸修建在镇子后方,往前走百步便是通往针叶林的镇后门,杜府的朱漆大门非常气派,上方还悬挂着两个喜庆的红灯笼,看来是冬至时分挂的。 但是从守卫的表情可以看出来,这里面绝对不喜庆。 孟鹤神识向里一探,接着直接推开了没有上锁的大门,手悄然握在刀柄上迈步向里走去。 宋植也跟着走了进去,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反常。 偌大的庭院没有南方那种小桥流水,湖景凉亭,而是北部风格的鹅卵石铺地,只是简单摆放着两个大酒缸和一些腊肉,前院显得很宽阔。 正是如此,空无一人的巨大宅邸才显得分外寂寥,有些死气沉沉。 “我问你,这杜员外人在何处。” 孟鹤心知不妙,转头对身边的守卫问道,在他的任务卷轴上写的很清楚,是杜员外向妖狩司传的飞信,接着他们便立刻出发向北方赶来。 中间大概月余时间。 那守卫猜到这些斩妖师多半还没收到消息,当下准备将孟鹤他们拉出院子然后解释,却被孟鹤给按住了:“就在这儿说。” “大人,这话说来可就怪了...”这个守卫见孟鹤眼神冷漠,只好当下开口道。 “鄙人知道的也不多,毕竟我和大人一样都是临时被叫来的。” “我刚来这镇子的时候,心里想的是拿钱办事也就没多问,只是听这杜员外说过,是他那大老婆被妖物给拖进树林给宰了,修士也不只有我一个。” “后来,他的另外几个老婆隔三差五,第二天早上就死在那片林子里,估摸就是那时候这杜员外慌了去给你们写信求援。” 这汉子越说越紧张,那本来阳刚的脸露出了胆怯是神情: “不止我们这些修士,就连请来的二品高手也没发现那妖物怎么做到的,他的老婆死完后就轮到了他的孩子,一个比一个死的惨,有的甚至就....” “杜员外慌了神,知道是得罪仇家或者精怪了,赶忙将剩下的孩子遣散去其他的镇子躲避....结果第二天,那些孩子和护卫的修士全部死在了院里,当时那场面真的是让人腿软...” “最后家丁都开始死,所有和杜员外扯上关系的人都担心成为下一个,统统钱都不要了离开了这杜府,结果第二天杜员外他就...” 宋植着急追问道:“他怎么了?” “他被...切掉了下体,千刀万剐吊在床头,死相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大汉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四处看了看,生怕杜员外那冤魂还在府内。 灭门惨案? 不只是宋植,黎梦和刘正义的面色都有些不好看,没想到案情居然这么惨烈,这杜员外是造了什么孽,得罪啥玩意了? 孟鹤眉头也大皱,一般的妖物何敢如此猖獗,莫非是...妖王?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孟鹤问道。 “杜员外,是三天前才死。”大汉回应道。 “当时你们身在何处?” 大汉露出一抹苦笑,没有隐瞒坦诚道:“我们都被吓破了胆,别说管这杜员外了,就是现在我们还不敢各自离村,怕第二天就死在这院里了,这不是在等大人们么。” 孟鹤又问道:“那个二品高手呢?” “哦对,你们可以去找他,那个人挺负责的,杜员外天天和他在一起才活到了最后,若非杜员外最后一心求死让他也离开,恐怕妖物也动不了他,目前也还没离开镇子。” 孟鹤点了点头,心中稍微松了口气。 既然二品这妖物忌惮,那就说明不是妖王,可以应付。 至于妖物为何盯着杜员外不放他倒不在意,妖性难测,有的妖就是偏爱折磨人类,他见得太多了,早已失去了探究因果的兴趣,灭了便是。 “带路。” 孟鹤开口道,眼前大汉太过胆小怕事,真正想了解信息,恐怕要从这二品高手身上问询。 “自然自然。” 大汉赶忙向门口走去,这刚死过一大家子的府邸,在他看来阴气沉沉,那是一分钟都不愿意多待。 “刘正义,黎梦,你们俩留在这儿查探,看能不能找到打斗等蛛丝马迹,宋植你跟我来。”孟鹤回头吩咐了一声,便跟着走出大门。 黎梦和刘正义顿时脸色唰白,虽然是大白天,但这宅子经过方才大汉一番话加持秒成阴宅,潜意识里感觉哪里都是鬼影,尤其是刚才说那杜员外怎么来着,在自己床上被凌迟了... 但是孟鹤的命令他们不敢抵触,当下只好大眼瞪小眼,接着默契的左顾右盼,并肩小心翼翼向院内一步步挪去。 宋植给了黎梦一个安慰的眼神,赶忙小跑追了出去,去寻那位二品高手了。 三人蜿蜒了两条巷子,便寻到了这名二品高手暂住的小院,门口挂着两串红辣椒。 “大人,那人就在里面,那我就先走了哈。”大汉帮忙敲了敲门后,便准备告退。 孟鹤没理他,自己用力的拍起了门,丝毫不因为那人是二品,而顾及门后人的面子。 砰! 很快门被猛地打开,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门后浮现,他睡眼惺忪俯视着孟鹤和宋植,这人的身高比孟鹤还要高半个头,恐怕接近两米了。 他模样倒不老,但是下巴上已经有浓密的络腮胡,人显得有些许憔悴,眼眶凹陷深邃,面相不像大渊国人。 “你们两个家伙是谁?” 他察觉出了孟鹤的实力,眼神也渐渐凝重起来,沉声问道。 孟鹤则是迅速后退半步,一根手指已经抵在了刀口上作蓄势待发,同一时间寒声问道: “北境人?” 第一百六十三章 松针林寻线索 这高大男人和孟鹤同时后撤半步,一只手也放在了腰间,警惕的同时一脸疑惑。 宋植知道孟鹤这只是下意识的动作,果然片刻后孟鹤主动松开了刀鞘,神色恢复如常。 “你就是那杜员外请来的高手?” 听到孟鹤强势的问话,加上这身锦袍打扮,这北境男人心中差不多品出个七七八八。 “恩,是我,所以呢?” 孟鹤显然没想到这二品高手是个北境之人,拿大渊国的律法要求此人似乎不合规矩,在短暂的犹豫后坦白说道: “关于那杜员外遇害一案,有些细节要向你打听。” 这男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倒没有抗拒,而是将另外半扇门打开随意的说道: “害,原来是为了这个,那就进来说吧。” 孟鹤点了点头往里迈去,宋植也跟着进了小院,这院子不大显得有些许杂乱,布置却是江南的枯山水风格,木栏绿藤花点缀,想来原来的屋主应是个南方人。 从庭院经过的时候宋植四处观察起来,能看到屋檐下吊着个精致的鸟笼,里面有一只闭目养神的猫头鹰,憨胖憨胖的,院墙边有个石桌,一个小女孩正趴在上面午睡,整体显得静谧温馨。 这北境男人抬起手指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走路小点声不要吵醒了小女孩,宋植会过意忙踮起脚尖,孟鹤则是象征性的加快了脚步,几步便来到了屋内,所幸鹅卵石的嘎吱声不算太响。 进屋后这男人立马松了口气,边关房门边开口道: “还别说,我正为这事儿发愁呢,你们来了也好。” 接着他指了指板凳,搓了搓自己脸颊的络腮胡说道:“你们今天刚来是吧?” 孟鹤点了点头。 “有什么想问的就赶紧问吧,早点解决了我还有其他事,这两天就要离开了。”男人摊起一只手掌,漫不经心的开口。 孟鹤坐的端正,闻言便直接开口问了个无关的问题: “你既为北境高手,为何出现在这儿,这杜员外又是为何请你。” 这男人似乎知道孟鹤会这么问,翘起二郎腿回答道: “我在北境的部落在十几年前地变后覆灭了,我又不想去投靠别的氏族,年轻的时候便逃难到大渊国去了那定仙山拜师学武,你不用这么见外,我早改名叫赵封,也是半个你们大渊人了。” 孟鹤不置可否,但也没有反驳此人的话语。 定仙山收徒更看重天分,况且北境和大渊关系变差也是这十几年的事,从北境收的人虽然很少,但是也有上千年了,只要以后不回北境就可以算作大渊国的人,替为行道。 赵封继续说道:“至于我为何在这,是因为恰逢我下山以后四处寻人,正好途径此地暂住片刻,就碰到这个疯疯癫癫的杜地主天天上门求我,无奈之下便答应帮他一把。” 宋植好奇的问道:“敢问你下山寻何人?” 赵封似乎有些不满,看向孟鹤身边,这才注意到宋植那精致的下颚线和身上清冷的气质,尽量平淡的回应道: “恕我无可奉告。” 孟鹤了解到此人的身份后,心中觉得没什么问题,这才转而对案件开始了询问: “那么,就聊聊这杜员外身上发生的事吧。” 赵封抬手撑起了眉眶,他看起来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边揉搓眼眶边闭着眼睛回忆道: “我刚到这镇子的时候,正是这杜员外大老婆死后一天,当时我凑热闹去那林子里看了现场,发现除了死状极惨外,其他信息都被大雪掩埋了。” “你去看了现场?”孟鹤来了兴趣,让赵封细说。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那人死之前估计受到过非人的折磨,被啃得缺胳膊少腿的。” “我听说杜员外其他的老婆也都死在了林中,你也看过?” “看了。” 孟鹤沉吟片刻道:“可是妖物所为?” “这...”赵封眼睛缓缓睁开,用不确定的口吻说道: “我日夜跟在这老爷身边,倒是没亲眼见过,不过问过这杜老爷,他似乎也没有什么犯得着如此行事的死仇。” “妖物行事诡僻,加上这些死者多是支离破碎,我是一直当做妖物看待,或许它就隐藏在镇外的某个角落,所以连我都不敢擅自离开,毕竟我还带着人。” 孟鹤点了点头,此刻从赵封嘴里,他已经明白了一半的案情,突然站了起来。 “走,带我们去那树林看看。” 赵封似乎有点不乐意,但是为了早点解决这事儿他还是答应了,几人再次小心翼翼的穿过庭院向院门走去。 宋植感觉有视线在望来,转头望去发现原来是那小女孩醒了,正睡眼朦胧的望过来,她有着漂亮的褐色卷发和长长的睫毛,样貌颇有异域特色。 和赵封一样的高鼻梁深眼眶,想必应该是他的女儿了。 宋植笑着轻轻挥了挥手,便跟着出了院门。 从他们住的窄巷走出,转个弯步行百步就是渊界镇的后门。 三人出了镇子后踩着雪向针叶林走去,因为近段时间发生的惨案,本来白天来这儿砍柴的镇民都消失不见了,宁愿从镇前门出去绕远路劈柴,也不敢来这儿召晦气。 “就是这儿了,那些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差不多都是挂在这一片。” 赵封靠着一颗松树停了下来,伸手指了指前方的一片说道,很明显他自己是不想动了。 孟鹤吐出一口白雾,回头对宋植轻声说道: “你我分开查探,看看有没有妖物留下的东西。” 宋植点了点头,向与孟鹤相反的方向走去,皑皑白雪被踩出深深的脚印。 “难怪这赵封如此说,这雪不需要一夜,恐怕半个时辰就把线索掩埋干净了。” 宋植将腿从膝盖深的雪里拔出,白雪反射的眩光让他眯着眼睛,视线向周围的树木扫去。 这儿的尸首早已被杜员外带回去火化,听镇门的守卫说过,死在林子里的都是员外的老婆们。 “咦?” 宋植举起刀鞘狠狠地敲了一下身旁的树,枝叶的积雪顿时将他给变成了雪人,但也暴露出树干上方的某些痕迹。 “呸呸!” 宋植吐出嘴里的雪,用力的抖落身上的积雪后蹬着树干跃上了树枝,抹开雪花低头观察着。 这儿的树干上有扣痕,甚至还有淡淡暗红的血迹,宋植将自己的手指放上去比对了一下,他的手非常纤细,和这些扣痕正好符合。 收回手掌,宋植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不是死后被吊起来,而是吊死的...” “为何要这么做?” 第一百六十四章 府夜凶铃 宋植又搜寻了附近的几棵松树,果然又发现了类似的,挣扎之后留下的抓痕。 至于其他的线索,已经过了这么久,早已经被大雪给掩埋了。 回到原地和孟鹤汇合后,宋植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孟鹤倒没有意外,应该也是发现了同样的抓痕。 “回去再议。” 很快三人向镇中折返,孟鹤再次问道:“关于杜员外死掉的孩子,你有什么发现?” 赵封摇了摇头说道:“这个你去问别人吧,我只是负责保护这姓杜的安危,尸体都是那些下人处理的。” 孟鹤没有追问,进了镇子以后带着宋植径直向那员外府邸走去,赵封则是悠哉的向自己的小院拐了进去。 杜员外府邸现在已经成了镇上避之不及的凶宅,大街上的人们看到几位斩妖师相继进入,才敢相继围拢过来,他们虽然不懂修为,但是看到这身朝廷官服就觉得很安心。 因为花钱请来的修士可能比他们还怕死,但是斩妖师不会。 此刻的黎梦和刘正义正好已经查探完屋子,正待在院中平复着鸡皮疙瘩,看到宋植二人回来顿时欣喜万分。 “发现什么线索?”孟鹤问道。 黎梦回答道:“只有那主人卧榻还留有大量未清理的血迹,至于其他屋子没有什么打斗痕迹。” 孟鹤眉头一皱,这不相当于什么都没说么。 “既然这杜家人都已经死绝,我等的任务便发生了变化,若是妖物所为,此妖定然残暴无常,嗜虐成性,不满足于单纯的吃人而已...必须趁早铲除...” “如果是人...黎梦宋植,你们从现在开始走访,查这杜老爷的生平,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有祭祀妖物的喜好等。” 孟鹤吩咐起来,有的妖物会与人族勾结,人供奉妖物换取平步青云,杜老爷家财万贯,不是没可能这么做了被反噬。 宋植和黎梦顿时领命。 “刘正义你夜里跟着我,去那松针林附近蹲守,那妖物喜欢将人挂在那里,或许还会在那出没也说不定。” 刘正义肥肉一颤,显然是被吓到了,那小眼睛都撑开了一条缝,吞了口唾沫。 “老大,我刚得了一种夜里不能进树林的病,会...” “恩?”孟鹤瞪了他一眼,这个老油子的性格他清楚的很,坑的一比。 “临阵怯战违抗命令,你是想被律法伺候吗?” 刘正义知道孟鹤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忙点头哈腰的点起头来。 就这样,宋植和黎梦来到了大街上,此刻门前正好围拢了很多看热闹的镇民,二人随意的走了进去,四下望去看中了个拎着菜篮的大妈。 这小板凳,这斜眼打量人的眼神和头巾,这不就是乡镇老灵通的标准打扮吗。 “大婶啊,我们问你个事。”宋植俯下身子,笑着问道。 这大妈很明显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感受到人群齐刷刷的望来,顿时受宠若惊的站起。 “哎哟哟,大人客气了,有啥想问的随便问俺。” 宋植直截了当的问道:“那我想问一下,这杜员外有没有什么仇家?或者非常恨他的人?” “咹...这个俺倒是不了解,但是这杜员外不常出镇子,应该不至于招惹仇人才对,怎么,这事儿不是妖物做的啊?” 宋植忙摆了摆手:“不不,我就问问。” “那这杜家人平时行事风格如何?” 大妈表情顿时精彩了,正准备吐槽一番,突然想起自己还在人家府前,于是压低声音说道: “这杜家虽然有钱,但是从来不接济我们这些乡亲,成天招摇过市臭显摆,隔两年就迎回亲,要不说他家这次死这么多人呢,尽是些无辜孩子。” 宋植察觉到什么,追问道:“除了这杜家外,还有人死吗?” 大妈有些为难,似乎并不知道。 “有啊,怎么没有。”人群中有其他人顿时嚷嚷起来。 “一开始就是那大老婆,然后没多久那些小老婆接二连三的死,又过了不久才是那些孩子们,等老杜死了我们以为结束了...” “结果留在府内的那些家丁也开始有人死,然后前天一夜之间人全部跑光了,这两天才消停点,你们可千万别晚上进杜府,邪!” “弄不好那大老婆化为冤魂,回来索命了?” 宋植听到这些人叽叽喳喳的讨论,心中已经得到了一些有用信息。 化作冤魂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件事肯定是围绕着这杜府展开的,凶手是妖也好是人也罢,盯上的都是与杜员外有关系的,离开了就安全了。 起码暂时是这样。 回到杜府,宋植将自己所听所闻对孟鹤讲了,孟鹤却只听到了其中的一句话: “很好,那你们今晚就留在这府里,如果它找来你们就给我发信号。” 宋植:“???” 黎梦:“!!!” 刘正义同情的望了一眼,相比之下跟在孟鹤身边似乎还更安全,毕竟这杜府就是个凶宅,否则那些下人也不会宁愿出去睡大街也不敢回来。 很快,夜幕缓缓降临。 孟鹤已经带着刘正义前往了镇后的针叶林准备守株待兔,而宋植和黎梦则留守杜府,准备来一个瓮中捉鳖。 虽然这‘鳖’,好像是自己。 黎梦手里紧紧攥着焰筒,拉响后可以在黑夜里发出一道红焰,此地距离孟鹤那边只有几百米,片刻就能赶到。 二人坐在院子中央,石桌上点着一根照明的红烛,黎梦放着自己的石凳不坐,非要和宋植挤在一个板凳上。 宋植被挤得翘着腿还差点掉下去,心中不禁感慨道: 淦哦!师姐也太翘了吧。 “师姐你要不要这么怕啊,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魂的,妖物来了我们放信号就完了嘛。” 黎梦锤了一下宋植的大腿,正色娇嗔道:“小植!不要提鬼这个字。” 她话音刚落,一阵阴风就从内院吹来,吓得她猛地尖叫一声,差点原地起飞。 宋植也被弄得有点发憷了,不时地回头望向内院,此刻那些内屋死气沉沉漆黑一片,再联想到一两个月前这里还有不知道多少房太太,肯定是热闹非凡... 都说人有头七,会不会... 噫额! 宋植赶紧摇了摇头,停下了自己吓自己的行为,将手中的剑握的更紧,身边师姐的暖意倒是让他稍微心安两分。 三个时辰后,此刻已是寅时,府外的坊市早已熄火,街道上空无一人,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 宋植自然是不敢睡的,但是困意却主动的找了上来,宋植只好依靠不时拍打脸颊让自己不至于闭眼。 突然,额头的一丝凉意让他瞬间清醒过来,身躯猛地一振望向空中。 黎梦也发现了什么,跟着抬头望去。 此刻的夜空中,片片雪花飘落而下,如飞絮一般在阴沉的烛雾中舞动,显得如此的不合时宜,宋植心中稍微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房屋。 就怕哪次回头,某个墙角突然弹出个脑袋在看自己。 “...真不知道我看那么多恐怖电影干嘛..” 就在宋植自嘲的时候,黎梦却突然颤颤巍巍的拎住了他的袖口,眼睛直直的盯着大门,颤抖着嘴唇说道: “小植...你听...” 宋植心里一咯噔,立刻静下心来,耳边顿时恢复清净针落可闻。 哒哒哒... 清缓的走路声沿着院墙外传来,二人的目光也随着脚步声的方向移动,却不敢擅自散出神识。 忽地,脚步声停在了院门处,让宋植和黎梦的呼吸都是一窒息。 宋植缓缓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缓缓握住了自己的剑柄,同时示意黎梦把手里的焰筒给握好咯。 下一秒。 咚.....咚....咚.. 轻轻的叩门声响起,在这院内却如惊雷乍响。 第一百六十五章 神秘的师兄妹 咚咚咚... ... 敲门声戛然而止,宋植抿着薄唇摆出青霞剑法的起手式,随时准备将神识扩散出去。 杜府大门的木梢早已不知所踪,此刻那两扇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动,划出了刺耳的咯吱声。 宋植眯起眼屏住呼吸望向门缝,这时... 随着一声响,一道红色的烟火从猛地宋植的身边飞过,射向大门处。 宋植吃惊的回头望去,原来是黎梦一紧张不小心提前拉动了烟筒,里面的红焰还没来得及对准天空就笔直的弹射了出去。 烟火直冲大门,那缓缓打开的门缝内,突然传出一声轻哼声。 接着一道金芒浮现,瞬间将这道烟火击的消散,溅起的涟漪划过大院,也吹灭了红烛的微光,杜府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宋植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冲进了院内,立刻抽剑将黎梦护在身后,同时开启了无妄之眼,刚一睁眼他便瞳孔微缩,入眼处一道寒芒正冲着自己急速点来。 铿! 宋植立刻拨剑拨开这一击,接着俯冲而出主动贴近,他这时看请了来人的身段,这是个女人,一个用剑的女人。 这女子手持一把细剑,腾转挪移间尽显灵动,和宋植双剑交合发出清脆的剑鸣声,二人如龙蛇游走向内院一路杀去,一时不分伯仲。 咔擦! 宋植脚底发动‘斥’力蹬碎地砖,出其不意的借力上撩将女人手中的细剑打飞出去,直直的插到了房梁上,轻颤不止。 但是宋植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这女子手腕一翻,一柄金光闪烁的焰剑突然出现在她的手上,无妄之眼的视线里这柄剑过于刺眼,以至于宋植有些无法直视。 女人再次挥剑欺身,金色的剑划出刺目的光火,其攻势如疾风骤雨但是始终保持较远距离,应该是忌惮宋植突然爆发的怪力。 宋植眉头微皱一脚蹬开身旁的木柱,重新回到了大院内,他的青霞剑法虽然还算不上炉火纯青,但也是登堂入室了,此刻却被压制的很难受。 这女子的实力与自己相仿,但是其剑法却毫无破绽,甚至已经能透过剑锋点到自己的躯体,若不是碧临天甲护体,恐怕已经要负伤了。 但是... 宋植能感觉到,这女人虽然攻势迅猛但是招式间没有杀意,他们两人此刻更像是在......切磋。 短短片刻他就感觉到自己剑法中几处不足,因此也没急着用上太上神焱,而是和这女子默契的你来我往,如黑夜里的两只蝴蝶翩舞。 黎梦看着黑暗中不断闪烁的金色流光,心中暗暗焦急但是也不敢擅自帮忙,怕自己的术式误伤了宋植。 “这位美人,不用担心。” 突然,她身后一道声音幽幽传来,黎梦猛地转身差点没被吓晕过去。 那本已熄灭的蜡烛不知何时又被点燃,烛光下浮现出的是一道苍白的面庞,正看着他发出恶鬼般的微笑。 “去死去死!” 黎梦二话不说立刻就升起了两块巨石,想将这家伙夹成肉饼,但是这石块间却没有留出血迹,反而是她的肩膀被人又拍了一下。 “哎呀别着急,我们不是坏人。” 黎梦急速冲出拉开距离,警惕的望了过去,透过烛光能看到这是个男人,正摊着手看着自己,那模样还挺无辜的。 “你们是谁,为何袭击我等。”黎梦色厉内荏的问道。 男人笑了笑,耐心解释道: “美人,我等并没有袭击的意思,是你们先发出的攻击,我师妹才出手的。” 说完他扯着嗓子对着场中大喊一声:“息叶,别玩了人家生气了!” 宋植注意到了黎梦那边的动静,没想到这儿还有一个人,刚才为何一点气息都没察觉,顿时心生焦急准备脱身先去护住黎梦。 与他对剑的女子这时却闻声收手了,她向后一跃停下了攻击,看着一脸疑惑的宋植突然开口道: “嘿嘿嘿,好厉害的剑法,竟能和本小姐的月见剑法对招,可惜你应该练剑不久,这剑法还没掌握到精髓,可惜可惜。” 她的声音如黄鹂清脆,一听就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这让宋植脑袋一懵。 “在下妖狩司,宋植,不知姑娘是....”宋植察觉到女子身上没有恶意,将剑缓缓放下问道。 这时黑暗中的男人靠了过来,他举着那根红烛摇晃着走到女子的身边,透过烛光宋植可以看清楚这二人的面貌。 男人身材中等,样貌阴柔肤色偏白,下巴蓄着一小撇胡须,长发一丝不苟的往后梳去,看起来文质彬彬。 女孩则是扎着羊角辫,穿着麻灰色的短袄,她的面容姣好可爱,那双眼睛看着男人弯成了月牙,分外活泼灵动,宋植很难想象刚才出神入化的剑客是这个女孩。 尤其是女孩手中的金光剑正化作光点片片消散,更让宋植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化神境的化神,只能化作合妖境所杀的妖物,且也并非实物,可是这女孩的剑哪里来的?自己对砍的时候那感觉完全就是真剑呐。 黎梦也来到了宋植的身后,二人相对而站,最后还是这男人率先开口: “原来二位是妖狩司的人,失敬失敬,在下苏伦,身边这位是我的师妹夏息叶,途径此地多有得罪。” 黎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问道: “你们二人为何要夜闯这杜府,还要对我们动手?” 夏息叶嘿嘿一笑,透过烛光她也能看到宋植的模样,绕了绕手指开口道: “这哪能怪我呢,明明是你们先放出了什么东西向我打来,接着我发现这位小姐的剑术很高明,就起了玩心,你看她也没受伤嘛。” 黎梦看着宋植,确实身上并没有受伤,心中倒是松了口气。 宋植此刻还在思考这夏息叶手里为何能凭空多出一把剑,苏伦突然开口了:“我们刚才入这镇子,听镇口的守卫说这儿发生了灭门案,你们二位是来调查的吗?” 宋植回过神来,回答道:“正是。” “那意思就是现在这儿没人住咯?” 宋植一愣,下意识点了点头。 苏伦闻言二话不说,举着红烛迈起脚就向那些厢房走去,还不忘回头看向宋植和黎梦,说道: “既然如此咱们进屋说吧,院里太黑了我怕。” 第一百六十六章 凶宅的血字 你怕? 宋植一边收剑入鞘一边在心中腹诽:知道这儿是凶宅还要往里走,我看你们简直是胆大包天... 和黎梦对视一眼,宋植决定还是跟上去了解清楚这二人的来历。 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是他从二人语气的神态里能感觉到,他们确实没有恶意,否则以他们的实力自己今天恐怕要吃大亏。 总之,不是普通的修士。 几人进了其中一间厢房,这间屋子内残留着淡淡的香水味,应该是其中一房夫人的居所。 苏伦用手中的红烛点燃了屋内另外几个油蜡,室内一下明亮起来,几人这下才能更清楚的看清对方。 夏息叶坐在板凳上翘着腿,苏伦则是笑脸吟吟的站在她的身后,看着门旁的宋植和黎梦。 “请坐。”苏伦很绅士的帮忙抽出两个板凳。 宋植和黎梦坐了下来,互相打量起对方,夏息叶注意到黎梦的容貌好看,身材火辣,赶忙将师哥的头给掰了过来,结果又发现宋植似乎更加有味道,即便带着面具也透出一股清幽的冷艳,一拍苏伦的大腿说道: “哎呀,师哥你看我啊!” 苏伦知道这师妹吃醋了,赶紧扭头看向夏息叶。 宋植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俩人打情骂俏,眼睛转而看向夏息叶,这个少女鹅蛋脸羊角辫,肉嘟嘟的小脸很可爱的样子。 但人不可貌相,她的剑术让宋植印象深刻,宗主说过宋植的剑道天赋甚至不输给她,但眼前这少女的剑法显然不是靠时间刻板修炼的,片刻交手就能感受到她剑法的临场变化如臂挥使,这是一种‘天赋’的体现。 或许...这就是人剑合一的境界? 这时苏伦开口问道:“这位是宋姑娘是吗?” “叫我宋植便可。”宋植不想跟两个萍水相逢的人做多解释,实际上解释的越多别人越好奇,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 “行,能告诉我们这儿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和师妹刚才路过歇脚,见那镇口的守卫慌慌张张的,就问了一嘴。” “你们在这估计也是调查案情,有进展了吗。” 宋植想了想,觉得没必要跟这两根人说太多信息,说了也不会帮忙,于是回答道: “我等也是刚到这里,暂时毫无头绪。” 苏伦恍然大悟,接着问道:“就只有你们吗,我听说这妖物实力强大,就凭你们恐怕...” 黎梦顿时脸一红,伸着脖子反驳道:“怎么啦瞧不起谁呢,你们不也是化神境吗,而且我们执事就在镇外面。” 苏伦立马道歉起来:“别生气别生气,在下不是针对你,我的意思是这妖物太厉害了,你们要注意安全。” 宋植手肘撑在桌上,一只纤细的手掌托着脸颊,想了想问道:“那你们呢,你们为什么来这里。” 苏伦转头看向宋植,悠的一下被宋植不经意的姿态给惊艳了,柔声解释道: “在下和师妹二人外出游行,前段时间收到宗门的命令返山,因此今夜路过此镇,便想着留宿一晚,当得知这儿发生过惨案就想着来看一眼,就是这么简单。” “你们是定仙山的人吗?”宋植问道。 “正是。”苏伦点头回答道。 这时夏息叶突然站了起来,一拍小脑袋大喊一声:“不好!” 在座几人顿时吓了一跳,苏伦忙问道:“怎么了?” “我的剑还插在房梁上呢!” 说完夏息叶便开门而出,向着自己被宋植打飞的剑寻去。 宋植心中好奇,明明有化剑的能力还要那铁剑做什么,于是向苏伦问道:“苏兄,这夏姑娘为何可以做到手化实剑?” 苏伦呵呵一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息叶天赋异禀,是...是个很厉害天才,恩!比我还厉害,哈哈哈。” 他的话语间充满着宠溺,连笑容都不加掩饰,给他苍白的脸上带来了生气。 宋植和黎梦看到他痴汉的模样,心中已经深感这师兄妹情恐怕已经变质了,而且听这苏伦的口气,他也是个天才咯? 就在三人想谈甚欢的时候,院中却突然传来了夏息叶的尖叫。 “呀!!!!” 苏伦脸色一变,顿时冲出了门,宋植也猛地起身跟着冲了出去,发现苏伦已经消失不见,直到和黎梦跑到了院中才看到苏伦正站在夏息叶的身边,二人盯着院中的地面发呆。 宋植无妄之眼一扫,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院中不知何时被人以血写上了一行大字: 杜家人,死!多事者,死! 宋植立刻将神识瞬间扩散开来,却发现这府内除了他们几个,空无一人。 轻轻走到院中,宋植附身用手指沾了一地血水,面色凝重。 “小植,这...这刚才没有啊。”黎梦站在宋植身后,术式已经摆好了。 “恩...” 宋植点点头站起身,思索道:“就在我们进去一会的功夫,就有人写下了这行字。” 他回头望向夏息叶,他们中只有夏息叶有这时间来院中写字,而不会违和。 夏息叶见宋植望来顿时双手叉腰,气鼓鼓的说道:“干嘛干嘛,这字是我发现的,你不会怀疑是我写的吧???” 苏伦则是笑容消失,沉声道: “宋植姑娘,不论是妖还是鬼,恐怕这家伙的实力都比我们强,依我看还是快点把你们执事叫来吧。” 宋植不解问道:“苏兄此话怎讲。” 苏伦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我的‘赋’在夜里非常敏锐,没有感到有丝毫的波动,说明来物的修为比我高不说,而且精通隐匿术,绝不是人类能做到的。” 宋植没有多说,而是又低头看了眼这行字。 杜家人死...多事者死... 果然,这事绝对与杜家人的所为有关,肯定还有遗漏的信息没有打听清楚... “你说的没错,这儿确实很危险,二位还是即刻离开吧,只要不参与这案件便会没事。” 宋植负手而立,头偏向一侧开口道。 苏伦闻言立刻抱了抱拳,表情严肃微微躬身说道: “二位不愧是斩妖师,深明大义!那我和师妹便先行离开了,宋植姑娘一定要注意安全。” “息叶,咱们走。” 说完他要去牵夏息叶的手,却被躲开了。 夏息叶看着宋植的背影,撇了撇嘴道:“师兄,她也才化神境都不怕,咱们跑什么,我就不信这妖物能比大妖还厉害!” 苏伦一愣,旋即苦笑了起来:“息叶,别闹,师父还在等我们呢。” “没有闹,我就要留下来,倒要看看是谁敢吓姑奶奶我!”夏息叶突然犯起倔来。 苏伦揉了揉眉头,只好连连点头答应下来:“好好好,只要你开心,那师兄就陪你等!” 宋植和黎梦挨在一起,侧着脑袋对苏伦的舔狗行为齐齐发出感慨。 “咦额!” 见苏伦二人不打算走了,宋植倒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毕竟自己这个四人小队里除了孟鹤外,刘正义和师姐都资质平平帮不上大忙,而这夏息叶和苏伦很明显有两把刷子... 如果愿意配合,妖物现身时倒是一大帮手。 宋植重新坐回了院内的石凳,抬头望向天空等着天亮,此刻的雪花渐渐大了起来,宋植再低睑望着地上的血字怔怔发呆。 看来,始作俑者一直都在盯着这宅子。 既然如此,那就有办法逼他出手... 第一百六十七章 打听内幕 冬季的天明总是来得很晚,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伴随着公鸡打鸣声,杜府的大门又一次被推开。 孟鹤跨过门槛,一眼便看到了在屋檐下相互依偎打瞌睡的两个不速之客,眼神一下就冷了下来。 “孟执事!” 宋植立刻拍醒身边迷迷瞪瞪的黎梦,站起身来对着孟鹤行了个持剑礼。 不等孟鹤责问,宋植便一五一十的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交代清楚,包括苏伦和夏息叶的来历。 孟鹤静默听完后来到了院中,用刀鞘拨开地上的积雪,露出了埋藏的那行血字。 “...” 宋植站在孟鹤身侧,将心中的分析说了出来:“妖物既然留下这句话,那么应该可以确定是与杜员外有仇,如果咱们要管的话,恐怕还要再仔细调查这杜员外的生平。” 孟鹤微微抬起头,眼神望向已经醒来的苏伦和夏息叶缓缓开口: “我等既奉命来此,自然是要将此地妖案做个了结,你说的倒是有理....至于这两个人...” 苏伦见孟鹤望来,脸上依然是那礼貌的笑容,拱了拱手道:“我二人是定仙山弟子,有身份凭证。” 说完他掀开黑袍,露出了腰间的一块飞剑状令牌。 孟鹤又打量了几番苏伦和夏息叶,没有继续盘问的意思,昨日他一直守在镇后的松针林里,没有发现有可疑的身影,既然这二人选择从正门入,且有定仙山凭证,路过的可能性确实较大。 接下来几日,孟鹤依然每晚镇守在渊界镇后大门,紧盯着那片不详的针叶林,而宋植几人则是在镇内大张旗鼓的走访调查,去探究杜员外做过的缺德事。 既然妖物不让管,那我们就偏要管。 到了晚上宋植和苏伦师兄妹还是一起留在杜府,宋植将那面朱吾世送的阴阳镜挂在厢房外,倒是心安了许多。 阴阳镜有驱邪辟妖的功效,但只有挂在房梁高处,借助屋体才能发挥它镇宅的效用,光拿在手里是没用的。 “宋植,这阴阳镜由远古神树的冠枝打造而成,据我所知乃是皇家御赐,你这面哪来的?”苏伦看着屋檐上的阴阳镜,好奇的问道。 宋植正在和夏息叶手推剑法,闻言一愣,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啊...别人借用的...” 苏伦收回目光,见着宋植腼腆的模样顿时一拍手,贱笑道: “嘿嘿,在下懂了,宋姑娘虽然没脱下过面试,但想必也是倾城之姿,有....也不意外...”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夏息叶冷冷的瞟了过来,赶忙闭上了嘴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重新抬头欣赏起这面阴阳镜。 “别理他,咱们继续。” 见苏伦老实下来,夏息叶又对着宋植甜笑起来,比划着月间剑法的要诀。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和切磋,宋植慢慢将自己青霞剑法之前未掌握的要点找到,对眼前这名神秘少女的剑法之姿却更加敬佩。 她的出手浑然天成,随性而成的剑式早已脱胎于她原来的月间剑法,一招一式都是自然而为,宋植已经可以确定这就是宗主口中所说的,剑士追寻的理想境界:人剑合一。 十六岁的人剑合一,这就是天才叭。 轰!!! 突然,一阵重物碎裂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让屋内的几人都是悚然一惊,旋即冲出了厢房看向前院。 只见杜府大院那两扇沉重的木门此刻已经被打的爆碎,凌乱的木屑飞溅了前院一地,似乎被一股怪力给贯穿而过。 但是神识中却并没有发现,宋植缓缓走下阶梯来到院中,低头左右看着一地的木屑,眼神严肃但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 看来幕后的‘它’,开始沉不住气了。 苏伦走到宋植身后踢开脚边的木块说道:“嘶...宋植,我刚才终于感受到了一股气息,但似乎不是妖气...” “不是妖气?苏兄的意思是此乃人为?”宋植诧异的反问道,他觉得苏伦应该没有骗自己的必要,而且此人很神秘,其‘赋’似乎和常人不同。 “不,不是这个意思...”苏伦准备解释什么,但是又陷入了犹豫,最后还是提醒道: “总之是一种,一种不好的预兆,在下不是害怕啊,但建议咱们还是不追查了,会出事的。” 宋植听得一头雾水,正走过来的夏息叶却开口了,不满的嘟囔道: “师兄!!咱们下山到现在都杀了那么多妖物啦,你为何在斩妖师面前三番五次打退堂鼓,未免太丢我们定仙山的脸面啦!” 苏伦还想反驳,但是看到夏息叶气鼓鼓的小嘴最后还是苦笑两声,重新压低声音对宋植说道: “那...在下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出了问题我只能顾及师妹周全。” “这是自然。”宋植发觉苏伦了解什么,但是他摆明了不愿意说,自己问了也没用。 而且这夏息叶实力在化神境多半已经是无人出其左右的水平了,你护她周全还是她护你周全哦... 天明以后,宋植黎梦继续出去走街串巷打听信息,苏伦和夏息叶也在镇附近闲逛,帮着询问有没有人夜晚听到响动,出门查看的。 在早点摊上点了碗稀粥和油饼,宋植和黎梦坐在街边的板凳上发愁,二人此刻脱下了斩妖师的拉风斗篷,倒是不那么惹人注意。 “小植,这些人都说那杜员外生前除了喜好迎小妾,几乎不怎么和镇里人来往,几天也没打听到他做过什么...” 宋植咬了一口饼,看着大街同样面露愁容。 镇上的百姓都有些迷信,何况杜员外死的最晚,头七都还没到他们都还不敢乱嚼舌根,当然也有这杜员外瞧不起镇民,闭门造娃不与人交流的原因在内。 “老板,一碗馄饨快点嘞!” 这时有个精瘦汉子从街边坐进阳棚,径直坐到了一张有人吃面的桌子上。 这吃饭的人抬头,看清这个汉子后放下筷子,哈哈一笑问道:“妈的,你小子怎么突然出来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这个汉子抖了抖头上的雪花,摇了摇头道: “害,别提了,从杜府跑出来后在我大娘家躲了好几天,见没人再死了我才敢出来透口气,怎么着,兄弟大难不死你这顿你请?” 另一个男人鄙视的看了眼他,摆了摆手:“得得得,但你得好好跟我讲讲杜家到底得罪了啥玩意....” “啧,其实我这种下人哪里知道,不过...这杜老爷确实有点毛病...” “怎么说?” 宋植这时抬起一根手指示意黎梦不要回头,接着闭上眼睛侧过耳朵,仔细的偷听起邻座的谈话... 第一百六十八章 毛骨悚然的真相 “哧溜!” 男人吃完混沌,吮吸完汤汁后又讨要了两颗膏糖后,才满意的擦擦嘴准备开讲。 不光是同桌的汉子,就连邻桌的宋植都握紧了拳头,心恼这家伙卖关子卖的出神入化。 关键时刻断,你有没有道德啊。 “咳咳,那杜老爷你们也知道,有钱没地儿花,就喜欢娶老婆嘛,嗝。” “但只有我们这些下人知道,这杜老爷虽然有钱但是特重男轻女,你没发现杜家这些年娶的老婆多,休的女人也不少?” 宋植手指在桌上打转,看来说话这人确实就是杜家逃走的家丁,难怪这些天到处找不到这批人,原来都躲藏起来怕被妖物盯上。 家丁继续说道:“那些没生出男孩的女人第二天就被踢出家门赶回娘家了,可怜那些女婴要么是被抱走,要么就是被泄愤遗弃,还好我们管家人不错,都想着法送给了镇上的乡亲们领养了。” 同桌的男人第一次听说杜府的家室,因为杜老爷妻子太多又都是外镇的,镇里众人还真没注意过这事儿,况且知道的也管不了。 “这杜老爷行事有点差火,大渊明文规定不得因女弃养,他不怕被官府查?”他品了口茶摇起了头。 家丁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咱们这儿在北境边陲,天高皇帝远的谁敢管他,我跟你讲这还不算最绝的,那些有娘家的倒还好能回家,那没娘家的生出了女儿,啧啧...” “怎么讲?”他的伙伴压低声音问道。 杜员外的老婆都是看上后花钱‘买’来的,但也有些是落魄无家可归的穷苦美女,被他捡了便宜带回家养着。 “带个小孩没地方去就只能留在杜府呗,但杜员外十几房太太都有儿子,你说这孤儿寡女的活着多遭罪,每天被各房欺辱,喏,去年就有一个漂亮女人不堪其辱,吃饭的时候顶了句大夫人的嘴,结果晚上就...” “就被打的不成人样,上吊了。” 同桌男人摸了摸后脑勺,估计也是被惊到了,大渊国以律法治国出名,京城权贵都不敢这样行事,也就他们这荒陲之地有这种荒唐事了。 “那杜员外生前不让我们跟外人说,但现在他人都死了,我讲出来心里舒服多了。” “可惜那些无辜的孩子,唉。” 宋植长吐一口气,和黎梦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凝重。 这么看来,事情似乎有了眉目。 这杜员外生性强淫,重男轻女罔顾人命,类似这家丁说的罪行恐怕不止一例,恐怕事情症结就在此处。 只是,杜员外的过错,牵扯全部人甚至家丁的性命... 宋植将铜板拍在桌上,拉着黎梦起身离开阳棚回到了大街上,准备去镇后门找孟鹤说明情况。 不过他们没走两步,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买糖葫芦。 “赵兄!” 宋植来到了他的身后打了个招呼,此人正是二品高手,赵封。 高大的赵封手里拿着糖葫芦,这糖串在他的手里仿佛橡根牙签,他低头发现是宋植后声音冷淡:“何事啊?” 宋植倒也没什么事,看到他手里的糖串问道:“这是给赵兄女儿带的吗?” 赵封挑了挑眉,面色倒是温柔下来,点了点头说道: “恩,你们这是还在查那杜员外的事?” “正是,但是暂时还没有眉目。”宋植回答道,仰着脖子看人真的好累。 赵封拍了拍宋植的肩膀,淡淡的说了句:“要我说查不到就别查了,这妖物狡诈的很,谁知道是不是已经跑远了,先走了。” 说完他便松开手掌,捻着那串糖葫芦摇摇晃晃的向自己的胡同走去。 片刻后,赵封穿过幽深的胡同走进了自家小院,一进门就弯腰低身小心翼翼的向石凳上的小女孩走去,在女孩回头的一瞬间掏出了糖葫芦,疲惫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啊!糖葫芦!” 小女孩一把抢过糖葫芦,边舔舐边笑,眼睛完成了月牙。 “阿喜还想要什么,爹都能给你,只要你开口....”赵封大手摸着小女孩的脸,蹲在地上说道。 “那...阿喜还想买条小狗狗,要很小很小的那种。” 小女孩边说边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赵封闻言立刻起身,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思考哪里有小狗,接着立刻向门外走去,竟是丝毫不拖泥带水,直接就去买狗了。 小女孩阿喜则是咬着糖葫芦,闭着眼睛享受这份难得的美味。 赵封走后不久,屋檐上一道身影飘落而下,两步便走到了阿喜的身边,静悄悄的坐了下来。 宋植看着紧闭的院门若有所思,没想到这赵封竟然是这么个好爹,女儿奴。 “小妹妹,嘿。” 宋植轻轻唤起阿喜,阿喜一睁眼看到这个不速之客小脸微惊,眨着水灵的大眼睛不敢说话。 “阿喜对吗,不要害怕,我是你爹的朋友。”宋植安抚起小女孩的情绪。 “我爹的...朋友...”阿喜小声的重复了一遍。 宋植干脆蹲了下来,拉起阿喜的小手打趣的说道:“阿喜,你想要小狗干嘛呀。” 阿喜将糖葫芦放下,眼神似乎黯淡了下来:“阿喜很孤单...所以一直想养条小狗,但娘亲说没法养...” “咦...”宋植左右看了眼,确定这院子里没人了继续问道:“你娘亲在哪呢。” “我娘亲死掉了。” “...” 宋植看出小女孩心情低落,也不打算久留了,毕竟跟来只是心中有些奇怪,因为赵封之前说过很快便要离开,但几天过后还在这儿,所以才跟过来看看罢了。 但现在看到赵封人还不错,于是站起身宋植拍着阿喜的手背安慰道: “阿喜,咱们要向前看...起码你爹爹对你不错呀。” 不曾想此话一出,阿喜的糖葫芦瞬间掉到了地上,下意识的摇起了头,眼神惊恐:“爹爹不好,爹爹不好,阿喜改,阿喜改...” 宋植一愣,重新蹲下身来抱着阿喜的双臂柔声道:“阿喜?你怎么了...” “爹爹死了,我不喜欢爹爹,其他人打娘爹爹不管,阿喜不喜欢爹爹...” 阿喜痛苦的抱住了耳朵,重复着一句话。 宋植顿时如遭雷击僵在原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浑身脊背发凉。 这话如果昨天听他可能不明白,但是经过刚才早点摊那家丁的一番腹诽,宋植只感觉如坠冰窖。 这阿喜的爹...莫非就是那杜员外,那阿喜的娘.... 不好。 宋植感觉到了危机,深吸一口气对着慢慢停止啜泣的阿喜叮嘱道:“阿喜,我是镇上的捕快,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阿喜一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待会那个叔叔回来,你不要跟他说我来过,好吗。” 阿喜又乖巧的点了点头,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在杜府长大的她早已学会自己擦眼泪,不敢和别的孩子顶嘴。 宋植心中安心了些,最后摸了摸阿喜的头便向一间厢房走去,准备跃上屋檐跳走,迅速将发现通报给孟鹤。 但是宋植还没走到厢房,就听到门梢被取下的声音,顿时瞳孔微缩,所幸厢房门是虚掩的,宋植一个闪身就躲了进去,心脏狂跳不止。 淦! 这赵封找狗都不挑的吗,这才多久? 院门被吱呀推开,一脸和煦笑容的赵封手中提着两条胖胖的小狗,向着院内的阿喜走去。 他的裤脚有一排犬齿牙印,以及点点的黑色狗血。 第一百六十九章 魔气太重,快跑 阿喜显然也没料到赵封回来的如此之快,赶忙擦掉泪痕重新露出笑脸。 “狗狗...” 抱着两条惊慌失措的小狗,阿喜的目光也瞟见了赵封裤脚的血迹。 虽然她年纪尚小,但是自幼饱受欺凌的她早已学会察言观色,眼前这个陌生人虽然对她非常好,可是给她的感觉甚至比亲爹杜员外更令人害怕。 “阿喜,你又哭了?”赵封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阿喜点了点头,只是说了句想娘亲了。 赵封闻言抱住阿喜,拍了拍她的背沉声道:“没事的,以后我就是你爹,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话越说到最后,赵封的眼神逐渐变得狠厉,眼底闪过一抹黑气。 阿喜没有吭声,眼神透过赵封看向他身后的宋植,眼睛扑闪扑闪的。 正探头偷看的宋植心领神会,趁机从门缝中溜出,回头看了眼阿喜,接着从大门旁的矮墙一跃而出。 阿喜这才轻松下来,小手拍了拍赵封的背。 离开深巷小院后,宋植贴着墙壁小碎步慢慢移开,直到走出巷子才抹干额头冷汗,迈动脚步朝着镇子后方跑去。 “早该想到的…这镇里有这实力的只有这家伙了,只是他为何这么做,简直…” 宋植后半句没说出,这种行为简直比妖物更加狠厉。 此刻的针叶林中孟鹤正在一棵松树上静坐,全身气息收敛。 他的附近刘正义则是负责望风,无聊之际一抬头,便看到了匆匆赶来的宋植。 “宋植,你怎么来了?” 刘正义从树上跳下,冲着雪地中奔跑的宋植招起了手。 等到宋植跑到的时候,孟鹤也已经站到了刘正义身后,低头看着火急火燎的宋植眉头微皱,问道: “可是有发现?” 在雪地里奔跑后的宋植感觉喉咙火辣辣的,呼出沉重的白雾抬起手,慢慢说道: “我已经发现了端倪,凶手多半就是那赵封……” 接着宋植将自己听到的传闻,已经小女孩阿喜的话语转述给了孟鹤。 刘正义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这赵封将那杜员外一家老小杀了,就因为一个女人?” 宋植摇了摇头:“这只是我的推测,但我感觉原因不会如此简单,毕竟那是大大小小三十余条性命。” 孟鹤神色不变,只是向前走了两步道: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北境之人跋扈难训罔顾律法,如此作恶倒是不出我所料,哼……现在便随本官拿下他,以证大渊国威。” 见孟鹤就要进镇捉拿赵封,宋植赶紧挡在了孟鹤身前,提议道: “孟执事不要急,此人既然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盯上她,倒是可以抓住这个机会躲在暗处出其不意,况且他身边还有个来历不明的幼女,如果斗起来容易波及,不如……” 等宋植讲完计划,孟鹤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最终点了点头默认了。 几人悄悄回到了镇内,寻到了黎梦和苏伦师兄妹,简单交代了一下今天的发现。 “小植,你刚才让我等你,结果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被发现你会死的!!” 黎梦摇晃着宋植的手臂,一脸的担忧和后怕。 宋植砸了砸嘴:“我哪里知道这赵封真的是凶手,若不是我兴起和那小女孩聊了两句,我都要以为他是个好父亲了。” 夏息叶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走呗,什么二品高手,我倒要看看他的身体挡不挡的住我的剑。” 苏伦看到孟鹤望来,立刻帮忙赔笑道:“小孩子的话,斩妖师大人莫见怪。” …… 是夜,小院内赵封正哄着阿喜入睡,看着床榻上小女孩那长长的睫毛有些恍神。 “太像了……” 等阿喜睡熟,呼吸均匀后赵封才轻轻推开房门,来到了院中。 坐在石凳上,赵封两只手自然搭在大腿上,眼睛紧闭喃喃自语道: “阿奴……阿奴……” “他们都死了,阿喜也安全了……他…” “不对,不对,还有人…” 他的眼睛突然打开,瞳孔变大,眼神变的空洞,隐约可以看见有一股魔障隐现。 而他的拳头也渐渐紧握,半响后猛地起身,浑身杀气萦绕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咚咚咚、 突然,敲门的声音响起,显得那么突兀。 赵封一怔,眼中的魔气迅速消退,恢复了刚才的沧桑模样,大声说道:“何人!” 门外无人回话,接着敲门声继续响起,惹得赵封脸色一冷,直接气势汹汹的向大门走去,一副要揍人的模样。 大门被咣的一声打开,他瞪着眼睛俯视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小子,一字一顿道: “你最好告诉我你是谁。” 门口站着的正是苏伦,他仰起头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汉子,吞了口唾沫。 好家伙,这家伙吃什么长这么大块头。 “那个,我就是来问问....”苏伦一副被吓到的模样,结结巴巴的开口。 赵封眼皮狂跳,本来他的杀心已经调整到了极致被这小子打断已经不爽,现在还隔这憋不出话,他心中的无名火已经越烧越旺了。 “你想说什么。” 苏伦眼神闪烁稍微向后退了两步,接着突然咧起嘴笑了起来,指着赵封的鼻子说道:“我想说你暴露了,哈哈哈笑死我了。” 赵封闻言一愣,接着面目恢复平静,就像在看死人一样看着苏伦。 “我还以为...嗯!?” 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转身回头望去,果然那间屋子内熟睡的小女孩正被人抱了出来,知道上当的他立刻大吼一声: “放开她!” 接着他拧腰一拳向苏伦的地方砸去,却发现锤空了,那神秘男子似乎凭空消失一样无影无踪。 他此刻也顾不上苏伦了,脚下一蹬向院内的黎梦冲去,要抢下阿喜。 唰! 还没走出两步,感受到危机的赵封立刻停下脚步抬起双手,那双小臂变成了火焰,迅速格挡在了身体两侧。 金色和青色的剑气从左右如月牙袭来,斩在了他的小臂上发出刺耳的轰鸣声,爆发出阵阵尘烟。 接着两道灵活的身影如影随形欺身而近,夏息叶的剑如悬落之枪疾风骤雨,两条羊角辫跳动间让赵封不得不频繁出掌格挡。 而宋植身姿则是如暗潮涌动,攻击如抽刀断水一般,或许挥击后水面会有丝丝涟漪,但很快就会恢复平静,让赵封抵御不及的死角出现了细密的血痕。 若非赵封玉骸之体,其皮肉早已被划开,根本架不住两个剑客的夹击。 “哼!” 赵封心中恼怒,自己二品的实力竟然被两个化神境小辈占了一时上风,每当他想一拳结果眼前这个短袄小女时,都被她灵巧的躲过了。 而那斩妖师的身法更是如鬼魅般,每一剑都得让他全心全意的调动肌肉抵御,否则任由划斩他也吃不消。 又一掌推开夏息叶的刺击后,赵封一个侧扑躲过宋植的上撩,滚到了一边,火拳猛地往地上一锤。 接着一道火环以他为中心释放,伴随着强烈的地动让二人急忙抬剑抵挡,但碍于脚下的震动无法及时闪身而退。 赵封抓住机会一拳向夏息叶刺出,那双火拳此刻化作了暗红的熔岩,这迅猛的一击若打中毫无疑问随意击穿三堵墙。 夏息叶的剑果然触之即融,完全扛不住这股高温,危机关头一抹金光在她的手中乍现,铁剑瞬间变为一把闪烁的光剑,并没有被拳头给击碎。 虽然夏息叶被这股大力给打的倒飞而出,但索性没有被贯穿而亡。 赵封看到这光剑眼里流露出一抹震惊,但是他没有浪费时间在犹豫上,立刻转身又是一拳打向宋植,这回伴随着一阵嗡鸣声他居然踉跄的倒退了三步。 宋植则是借力后撤拉开安全距离,手腕发麻,心里暗暗吃惊。 若非借用‘斥’力,就这剑断然也和夏息叶的一样,在赵封面前如纸糊的一般。 缠斗许久的赵封此刻心烦意乱,他心中想杀了这两个女剑客,但是更急着想去抢回阿喜。 想到这他大喝一声向前猛踏一步将地面踩出深深地沟壑,接着一拳打入,那些沟壑顿时变得通红,接着火光从地缝里喷出,整个院子化作了一片火海。 用完这招的他喘了口气,本就体疲的他虽然正值壮年,战斗却有些力不从心,举目寻找着阿喜的身影。 这时大地震颤,一堵堵石墙从他的身边升起挡住了他的视线。 赵封勃然大怒,对这些把戏嗤之以鼻,直接重拳挥出那石墙即刻轰然倒塌,旋即他脸色大变,猛地偏头侧身。 一道白光闪过,他的一臂顿时旋转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的血痕。 赵封捂着伤口后退两步,咬牙切齿的看着石块后那道缓缓走出的身影,冷声道:“你们这么多人,还要算计于我,呵呵...” 孟鹤眉头一皱,似乎对自己没一刀劈死此人有些不满,抬起寒光闪烁的刀口指着眼前高大壮硕的大汉说道: “北境罪人赵封,屠杀我大渊百姓三十余人,其罪当诛,居然还有脸说本官算计你。” “给你片刻时间交代所作所为,再上黄泉。” 这自然不是孟鹤仁慈,而是需要此人的口径去对案,否则无法确定是否有同党。 赵封左右看了看,地火还在燃烧,宋植和夏息叶都远远的待命,屋檐上则是另外两个斩妖师摆好术式,想必就是暗处用那石法的家伙。 但是他没有因为断了一臂而萎靡,反而闻言大笑起来,甚至不顾断臂汩汩流出的血水,大声喊道: “想知道我为什么杀这姓杜的全家,好!我就告诉你们...” “当年我的氏族被妖灭亡,我和发妻阿奴无处可去越过魔针林来到这大渊国,却因为当年路过这渊界镇的流民太多而走散,苦寻无果的我立志要练成一身修为重返北境,便去定仙山磕了四十九天的头,才如愿拜了进去。” “我受了多少苦,多少罪才练成二品修为,等我准备重返北境的时候,却...却...” 他的语气变得悔恨,不停地喘着粗气: “却发现阿奴,竟然就在这渊界镇的员外家里,甚至还坏了身孕....” “我欣喜若狂,想带着阿奴远走高飞,却被阿奴拒绝了,她说有了孩子不想离开一定要将腹中孩子给生下来,我答应了她,悄悄陪伴三个月后我才出发去北境,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一定会将阿奴给带走,这杜员外如何能拦住我?” “可是当我回来....我却听闻阿奴不堪其辱,上吊自杀的消息,其原因竟然是...竟然是...”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竟然是因为顶嘴,顶了其他女一句嘴,可笑吗?我等了十年的女人,就因为一句话被人打到自尽...” “所以我杀了她,我很残忍的杀了她,我用我能想到所有的惩罚杀了她...” 赵封的表情渐渐变得歇斯底里,一只拳头紧握,浑身的气势甚至再度高涨。 孟鹤却只是点点头,无所谓的说道: “若你只是杀了这一人,以你的修为倒是不一定会死,可你杀的是他们全家,天怒人怨罪无可赦,上路吧。” 说完孟鹤也露出残忍的笑,那柄白色砍刀被他缓缓抬起,长披无风自动。 赵封却似乎被孟鹤的话给刺激到了,浑然不觉孟鹤的雷霆攻势已经蓄势待发,自顾自的说道: “杀他们全家?” “那些女人为什么要杀?” “嗯...是因为她们都是帮凶,都打了阿奴,都该死...” “小孩子,好多男娃,我都杀了....因为他们都是姓杜的儿子,我让他痛不欲生...可是我为什么要杀,嗯?” 他说到最后语气都错乱了,整个人显得非常魔怔,不止宋植听出了疯狂的意味,就连孟鹤都面露疑惑,皱起了眉,心想案卷是否要写这人的精神有问题。 “孟执事,快动手!” 宋植新生不妙,赶忙冲着场中喊道。 同一时间察觉到不妙的还有一人,苏伦突然从夏息叶背后的阴影中走出,抱着夏息叶就往外拖。 “师兄你干嘛!干嘛!”夏息叶正准备看这杀人魔被处决,就被苏伦给扫了兴。 苏伦却一脸严肃,直接将她扛在了肩上。 “快走,魔味太浓了,这儿的事要请师傅出面了。” 他们刚一走,场中的孟鹤就动了,白刀挥出,猛烈的刀风熄灭了院中的地火,化身一道残影斩向赵封的脖颈,这时候就算赵封双手都在,也无法硬接这凌厉的一刀了。 轰! 结果伴随着一声巨响,一道身影倒飞而出,在地上连续踩出十几个裂坑后才堪堪停下。 孟鹤抬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吐出一口气后将嵌入地里的砍刀抽出,双手紧握严阵以待,面色透着震惊和疑惑。 烟尘散去,入眼的是一条漆黑的手臂,竟然是赵封被砍掉的那条手臂,而赵封的眼睛也变成了骇人的黑色,没有一丝眼白。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孟鹤,头颅突然来了个大旋转,将院中剩下几人都看了一遍,宋植只感觉到汗毛倒竖,因为那双眼睛看似无神,实则诡异至极,有一种... 戏谑感。 赵封将重新长出的黑色手指放到眼前,伸出舌头舔了舔后,用与刚才完全不同的尖锐沙哑的嗓音缓缓开口: “嘿嘿,天庭有路你们不走,地府无门闯进来,依我看那就别走了。” 第一百七十章 灯 此刻的赵封,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邪恶气息,另在场众人心头骤然感到一股压力。 宋植左右望去,只见那本来熄灭的地火再次从地缝中喷出,且火舌比刚才更加炽热,只好蹬墙跳上屋檐,和黎梦,刘正义汇合在一起,眼神凝重的向下望去。 院内,孟鹤显然也是发现赵封的状态不对,冷声问道: “你这是入了魔道,拜了妖神?” 赵封脖子一歪,嘴巴微张发出玻璃割裂般的嗓音:“魔道是什么...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说完他不再废话,右脚一扭卷起烟尘,身体旋即如炮弹打出,那漆黑如墨的拳头带着火光直刺孟鹤面门,声若惊雷快如闪电。 孟鹤方才感受过这股怪力,当下不敢硬接立马侧身躲开,手中白色砍刀如流星划过,就要顺势再砍掉这条手臂。 但下一秒赵封的另一只拳头就打在了刀口上,将砍刀顶出的同时留下了一个烧红的拳印,孟鹤只好一边留意脚下的火舌,一边且战且退。 赵封如影随行,两只火拳在空中挥出了虚影,伴随着狂笑声将白色砍刀给打的叮当作响,而孟鹤只能一心抵御着攻击,心中期望着刀口不要过早碎裂,能坚持到自己找到机会反击。 孟鹤和刘正义看出孟鹤疲于躲避地火,于是赶忙齐齐发动术式调动石板铺平裂缝,虽然不足以阻绝高温,但是暂时是扩大了能落脚的位置。 很快行动自如的孟鹤便找到了破绽,这赵封的力量和速度虽然不知为何突然暴涨,但是本质上其拳法依旧粗糙,孟鹤一击穿镗刀从他双掌内捅过就让赵封的攻击停滞了片刻。 接着孟鹤手腕翻动,砍刀上顿时延伸出银色的尖刺,将赵封的火臂给扎成了筛子,随着砍刀被猛地抽出,划拉出一条条极深的口子。 赵封怒吼一声,也不管手上的疼痛一脚大力踹出,却被孟鹤银铁所铸的膝盖给抗下,二人各自退了两步,举刀挥拳再次摆好阵势四目相望。 孟鹤舔了舔嘴唇,这赵封本身就高大勇猛,魔化后的一脚即便是金属性的他硬抗也感到膝盖胀痛,不过更让他惊讶的是... 那本该被重创的双臂,竟然在缓慢愈合,就像在被一股黑气给慢慢缝上,而赵封也是笑声不停,那双眼睛眯成了缝,看起来颇为骇人诡异。 宋植已经发行苏伦和夏息叶不见了踪影,当下心中担忧更甚。 “这是发生了什么....” 刘正义此刻也摸不着头脑,但是他能看出来孟鹤恐怕压制不住这暴走的赵封了,这股魔气太吓人了。 就在他们焦急的时候,赵封和孟鹤又碰撞在一起,孟鹤的白刀已经化作银刀,延伸出了几条分叉,每一下斩击都让赵封鲜血飞溅。 而赵封的火拳也不遑多让,直接顶着刀刃挥击,只要打中便让孟鹤闷哼一声,那嘴角的鲜血止不住的留下。 二人的身影急促交错成幻影,银色和红色的光芒针锋相对,很快随着一阵嗡鸣声三道齐屋高的银白刀气横贯了小院,直接将宋植等人脚下的厢房给劈成废墟。 宋植三人跃下躲避,蹲在地上向场中望去,只见孟鹤的身影傲然而立,他的官袍已经被火焰燃烧殆尽,精壮的身躯如白银浇筑,此刻布满了通红的拳印。 而赵封则是被这一招给打入了瓦砾间躺着,沿着脖颈半边躯体都被劈开,黑气翻涌间还想修复,那头颅抬着眼睛死死盯着孟鹤。 “成功了?孟执事好厉害啊!”黎梦惊喜的喊道。 “不好说啊。” 宋植摇了摇头,目光紧张,因为他发现孟鹤反常的没有追击。 果然没一会,伴随身躯一阵摇晃孟鹤单膝跪倒在地,用刀撑着才勉强没有倒下,张口吐出一滩红色的鲜血,这是伤及内腑了。 他艰难的抬起一只手点了点远处的赵封,宋植立刻会意。 这是要他们快点趁机取他性命。 提剑而出越过孟鹤,宋植径直向着赵封冲去,不管怎样先砍下这家伙的脑袋。 宋植高高跃起,用处一式青霞剑法:潮水,太上神焱划过波浪,抓住机会直取赵封的首级。 就在这时...他与赵封那双纯黑的眸子对视了。 叮! 下一瞬,宋植僵在了原地。 一股暴虐的情绪不受控制的涌入了他的脑海,让宋植握剑的手微微颤抖,这一刻深深的孤独感由心而生,令人感到人生无望,仿佛人世间的一切都是那么恶心,令人厌恶。 毁灭,毁灭不顺心的一切! 报复,报复这世界的邪恶! 两道声音交织响起,嘈杂之声让宋植捂着脑袋痛苦万分。 什么是邪恶....什么是罪.... 就在宋植闭着眼眉头紧皱,不断的晃脑时,他胸口的美人图突然传来一阵清凉,让他逐渐黑暗的内心感到了温暖,冲散了那令人绝望的孤独感。 而地上的赵封,眼里的黑气则是在缓缓散去,翻涌的魔气也随之停止,弥留之际的他看着宋植此时的模样,瞪着双眼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同时,他的目光也看到了院子大门,正扒着门缝向里偷看的阿喜,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笑中带着痛苦。 宋植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依旧清明,只是有些许疑惑和后怕。 下一秒宋植突然回过神自己正在干嘛,立马提剑要割掉赵封的脑袋,却发现刚才还魔气盎然的赵封,眼里的黑障已经消散了,看样子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赵封微微抬起仅剩的一只手,吞下口里的血艰难的开口道: “我....” “不是...不是想...杀所有人的,是...” “有人...害我...走,走,走...” “带着阿喜....咕噜...走。” 他话到最后,喉咙已经被鲜血给堵住了,宋植的剑悬在半空,似乎已经没有了落下去的必要。 咔! 赵封的人头飞出,宋植回头望去原来是孟鹤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眼神里尽是不满。 “你在做什么,此人已经化魔极度危险...犹豫就会死!” 宋植抿了抿嘴,刚才心里突然涌现的暴虐感和赵封的话让他有些困惑,似乎解释了这赵封如此行事的原因,他的仇恨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放大了。 摸了摸胸口的美人图,宋植在想如果没它自己也会变成这样吗。 孟鹤没有多加责备,将赵封重创已经让他筋疲力尽,脏腑之伤不是小事,他吩咐刘正义几人清理战场后,便先一步来到了屋檐下静坐调息,稳住偏移的脏器。 ... “鹤...” “阿鹤!” 冥冥之中,打坐的孟鹤突然听到有道熟悉的声音在叫他,迷茫的睁开了双眼,呢喃道:“父亲?” “孟鹤!你为何没来救我们...” “迷路?你害死了十几条人命,我们都是被你害死的!” 孟鹤慌忙的站了起来,他的头皮发炸浑身发凉,因为这声音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自己当年的队长。 “吴哥,吴哥你在哪?” 这时他突然感觉到有一股视线正在望着自己,转身看去,原来是那屋檐下鸟笼中的猫头鹰。 那猫头鹰此刻张开了那双铜铃般的大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缓缓地伸长了脖子。 在孟鹤眼中,那双琥珀的眸子却渐渐温暖起来...慢慢化为了两盏火光,而鸟笼也慢慢变成了灯笼。 一盏提灯,忽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第一百七十一章 着魔 “这是……” 孟鹤双眼迷离,一向警惕防备的他不知为何,看到这盏突兀出现的油灯心中却只觉得温暖,没有升起丝毫怀疑的情绪。 甚至,他还不自觉的向前走了两步,仔细观察起这盏诡异的灯。 离得远的刘正义往这瞟了两眼,在他的视线里此刻的孟鹤正凑在鸟笼前端详,便收回了目光。 但孟鹤的意识却仿佛坠入了一片迷雾森林,蒙雾里不断传来凄厉的哀嚎,让他的眼皮抖动个不停,连膝盖都在打颤。 这,是他最深的梦魇。 无数个日夜,折磨他的梦境。 “吴哥,你们在哪,我来救你们了!” 孟鹤扯着嗓子叫喊着,他还未发现自己眼底已经有一抹黑气在蔓延,虽然明知道这是无用功,但是他越发觉得这场景太过逼真,仿佛理智被遮蔽了。 连身上已经被烧尽的衣物,都重新换上了当年的制服,一切就和当年别无二致。 神识依然无法散开,他只好循着惨叫最凄惨的地方冲进了迷雾中,挥刀拨开迷雾,心急如焚。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让他停下来脚步。 “孟副,你在哪....为什么这么晚才来...” 孟鹤看着脚边只剩半截躯体的部下,嘴唇抖动说不出一个字,最后大叫一声继续向里跑去。 沿途的灰土上都是残肢断臂,偶有将死的部下看向他的眼神都是怨毒不已,终于,他跑到了记忆中最不愿回忆的地方。 一个浑身被怪物粘浆腐蚀穿骨的人,正背对着他站在那里。 孟鹤如遭雷击,现实中当年他赶到的时候自己的队长吴严已经咽了气,成了他一生的痛,他多想知道自己这个亦夫亦师的执事是否会原谅自己,但是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吴...吴执事。”孟鹤开口了,他的语气就像一个新兵一样唯唯诺诺。 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吴严回过了头,那头颅已经被腐蚀成半个骷髅,渗人无比,一只裸露的眼球看着眼前的孟鹤,牙床起合开口道: “你来了?” 孟鹤胸膛起伏,没有说话。 吴严又问道:“你去干嘛了,孟。” “属下,迷雾过大,神识无效,走...走散了。”孟鹤已经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最后一点猜疑也在这世界中潜移默化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障目的黑气在四周游弋。 “走散了....呵呵呵...”吴严笑了,但是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因为根本就没有皮肉了。 接着吴严抬起一只手,晃了晃脖子点了点孟鹤: “出来的弟兄们,说好的同生共死凯旋归来,有几个老伙计就要离司娶亲了,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死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我们都死了。” “你是....” ‘吴严’突然咆哮起来,声音凄厉带着妖风,吹动了孟鹤的长袍: “你是有什么脸活下来,有什么资格带其他人入司,你只是条没用的狗,狗都不如!” 孟鹤面色苍白,僵在原地面容呆滞。 等待许久的答案就是这个吗,果然..吴哥,这些死去的弟兄们都是不会原谅我的吧...这么多年过去了,原谅我的只有我自己而已。 孟鹤跪在地上,突然开始磕起了头,已经将眼前这个人脸难辨的家伙当成了当年那个不顾反对,毅然将公认自闭内向的自己提拔为副将的吴队了。 ‘吴严’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继续说道: “根据规矩,你该怎么做......” “规矩....”孟鹤的眼神一变,呼吸突然加速起来。 “孽子,你知不知道规矩!” 又是一声厉喝,让孟鹤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再一抬头刚才的迷雾灰土已经不见,周围是在一个山村小院之中。 月光下,一个老头子正拿着一根柳枝,指着他的鼻子骂着: “畜生,做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为父今日教你守规矩,就是为了不让你以后犯大错!” 啪! 说罢,刺痛从孟鹤的脸颊传来,这老头竟然一条子抽在了他的脸上,直接鞭出了一道血痕。 孟鹤被打的哀嚎不止,一边哭喊一边大声喊着:“爹!爹!鹤儿改,改啊!” “改?不要脸的东西...” “有罪的人不能留,全部都要死!!” 孟鹤眼底的黑气越来越浓,嘴里不停的重复着父亲的话,企图换取同情:“杀,有罪的人全部都要死,要死...” 老头冷漠的看着孟鹤,直到孟鹤的魔气逐渐有了雏形,他才渐渐停手,开口道: “为父留你一命,是让你惩奸除恶,所有你看不惯的人都有罪,有罪的人....” “杀。”孟鹤下意识的回答道。 当他再睁开眼时,眼底已经变得和赵封无二,只有一片墨色,不详的气息在弥漫。 四周,‘吴严’和‘父亲’都围了上来,拍了拍孟鹤的肩膀后,终于缓缓消散。 空中徒留一声轻笑。 ... “老孟?” 孟鹤猛地惊醒,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再一睁眼眼前还是那悬挂的鸟笼,里面的猫头鹰已经闭上了眼,仿佛无事发生。 他回头望去,发现原来是刘正义在他的身后,正拍着自己的肩膀。 将刘正义的手拍掉,孟鹤长吁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后取出一套新袍服,开始向自己身上套。 “你还好不,看你一惊一乍的。”刘正义探出头,关切的问道。 孟鹤扣上扣子,冷冷的扫视了刘正义一眼,淡淡的说道: “要你去打扫战场,你在干什么。” 刘正义回头看了眼,地面已经被地术给修复了,那赵封的尸体也被拖到了内堂等待处理,门口已经围满了被惊扰的镇民,正被宋植给挡在了外面。 “没什么事了,话说你刚才挺厉害啊。”刘正义说着又准备去拍孟鹤的手,却被一把握住。 “离我远点。” 孟鹤一字一顿的说道,那认真到可怖的眼神让刘正义一愣,旋即讪讪一笑向一旁走去。 直到走远后刘正义才回头,发现孟鹤又坐在了鸟笼的下方,闭目养神。 他慢慢向宋植那晃去,自言自语道:“这老孟又发神经了...算了,看你刚重伤的份上,今天不在背后叼你了。” 渊界镇不远,北境边缘处。 一个头戴猛兽头饰的怪人,在漆黑的丛林中停下了脚步,向着渊界镇的方向看了过去。 半响后,一道年轻的声音悠悠响起: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呵呵,好,很好。” 第一百七十二章 针叶林里的血光 自赵封被正法后,渊界镇的镇民也了解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纷纷对这个北境人的残暴感到震惊和恐惧,没想到害人的不是妖物,而是那杜员外的守护者。 而阿喜这个劫难中唯一的辛存者,则是被宋植代为托付给了镇中一户好人家,也算是了了这赵封唯一的善念。 时间过去了两日,孟鹤依然在闭关调养,宋植则是在镇口的躺椅上休憩,思考接下来的行程。 “这赵封临死前说的话...为何要跑?” 宋植眼睛打开了一条缝,心中回想起赵封的遗言,以及那时心中莫名涌现的魔念,隐约嗅到了一股危机。 “话说苏伦他们人呢....” 那晚激战的时候,宋植就发现苏伦和夏息叶悄悄溜走了,而这苏伦给他的感觉比夏息叶更神秘,且三番五次提醒过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小植!” 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宋植撑起身体回头望去,露出浅笑回应道:“师姐怎么了。” 黎梦小跑过来,附身在宋植耳边说了什么,接着二人便向镇内走去。 回到原本赵封租住的小院,门口已经有道身影在等着他们,正是孟鹤。 “孟执事,你的身体这么快恢复了?” 宋植有些讶异的问道,孟鹤那天可是吐了好多黑血,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的,想要痊愈起码都月余。 孟鹤点了点头,他的手里提着一个黑布包着的东西,只是淡淡的说道: “无碍,现在出发吧。” 说罢他便先一步抬脚,但却没有走出镇口,而是向着镇后方走去。 “咦?我们不是返京吗?”黎梦顿时感到奇怪。 刘正义无奈的摇摇头说道:“老孟说要去这针叶林里看一眼,也不知道他要看什么玩意,先走着吧。” 黎梦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本来孟鹤好的这么快让她很兴奋,因为能快点离开这边陲之地回到京城,结果美好的愿望就这么破灭了。 宋植倒是眼前一亮,去针叶林? 这不就算是进了北境么,自己正好要去北境找那雪墓谷,这可巧了。 就这样,镇里的乡亲们还没来得及欢送,几位斩妖师便已经悄然从镇后离开,踏入了这片危险的原始森林。 纵使松林茂密,林中的积雪依然足有膝盖深,几人跋涉在针叶林中,各自的斗篷都已经被雪给染成白色。 一晃几日时间过去,宋植几人甚至都没有好好停下来吃口饭,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向何处走,奈何孟鹤一直沉默不语。 大雪再次飘零而下,黎梦的肩膀搭在宋植身上,她的眼眶被冻得通红,精神状态都变得很差。 宋植也是不断的给自己哈气,天寒地冻的情况下这么走,他们这些化神境修士也早就到了极限,尤其是孟鹤之前还算是给休息时间,这回干脆从头到尾都没有交流。 终于到了夜晚,刘正义实在忍不住了提议道: “老孟,我们到底要去哪?” 孟鹤依然没有做声,在黑夜里独自前行。 刘正义看着虚弱的黎梦,一咬牙喊道:“老孟,你现在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我们有理由先行返回,这样下去谁都受不了了。” ... 前方的孟鹤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的背影在黑夜里安静的有些渗人,刘正义话一出就感觉到一股冷意,不自觉的吞了口唾沫。 宋植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将黎梦轻轻放在树边,站到了刘正义的身后。 孟鹤终于缓缓转过了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几日没有吃喝,他的面孔显得有些憔悴,刀刻的脸颊显内凹,眼眶都深了分毫。 他看了眼刘正义,又看了看宋植,最后点了点头说道:“休...息。” 说罢他并没有靠近,而是提着黑布走的远了些,独自坐到了一棵树后。 刘正义和宋植面面相觑,看了看天色后就地清出一块干地,又从附近的松树上干了些枝干堆叠在一起,接着宋植手指摇动间,一点火苗便点燃了这蓬简易的篝火。 寒夜里顿时迎来了久违的温暖。 黎梦也逐渐睁开了眼睛,看着宋植的脸在火光下美轮美奂,正认真的准备着吃食,露出了微笑。 “咦,孟执事呢?” 宋植见黎梦醒了,递了碗热水过去,扬起下巴对着黑暗中示意道:“孟执事在那边,一个人呢。” 黎梦捧起水抿着,疑惑的问道:“孟执事怎么没坐过来。” “我不清楚。” 宋植摇了摇头,孟鹤行事孤僻偏激,经常做一些难以理解的事情,不过这次确实有点令人摸不着头脑。 但是他的模样... 宋植心中微动,突然感到一丝凉意,因为他感觉孟鹤刚才那憔悴的神情,居然和当时看到的赵封有些相似。 “不应该吧...当时和赵封对眼的是我才对,孟执事砍头的时候,那赵封都已经不行了。” 这时,刘正义突然拍了拍屁股起身,端起一碗汤对着宋植和黎梦说道: “你们先烤着,我去看看老孟怎么样了。” 说完他便向孟鹤打坐的那颗大树走去,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宋植则是收回目光,咬着手指继续思考是不是有什么自己没注意到的地方。 离开篝火后,刘正义行走在雪地里,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汤。 虽然孟鹤现在是他的上司,脾气也是出了名的不好,但毕竟是同时入司,认识十来年了的兄弟,对于孟鹤他可能是妖狩司为数不多会在意的人了。 “爹....吴哥..” “杀不杀...该不该杀..” “告诉我....” 还没走近,刘正义就隐约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呢喃声,心里顿时一咯噔。 这家伙脑子又犯病了?难怪... 他没有做声,悄悄地来到了树后探头看去,发现孟鹤正盘坐在地,那脸色苍白如纸,嘴巴里还在继续念叨着杀,不杀之类的话。 而孟鹤的手边,那一直被黑布蒙着不让他们问的东西,也被揭开了一角。 竟然是那赵封的鸟笼,里面那只猫头鹰似乎感觉到了窥视,脑袋一百八十度回转,那双漆黑如棋子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偷看的刘正义。 刘正义顿时感觉头皮发麻,这漆黑渗人的瞳孔,让他想起了魔化的赵封当时看他的眼神。 再看向孟鹤,刘正义顿时明白了一切,让赵封堕落嗜杀的罪魁祸首,竟是这不起眼的鸟笼。 妈的,原来是你要害孟鹤,老子毁了你! 见孟鹤没有睁眼,刘正义心一横,将手里的热汤往雪地里一洒,提起鸟笼就要往回跑。 下一刻。 滋! 刘正义大张着嘴巴,对宋植的警示还没来得及发出,他的脖子就被一把寒刀给贯穿。 抬起手试图捂住脖中喷溅的热血,刘正义最后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孟鹤,身子瘫软了下去没了声息。 将白刀从刘正义喉管抽出,此刻的孟鹤眼睛也变为了同猫头鹰相同的漆黑,眼白彻底被黑气给占据,看着刘正义的尸体轻声说道: “窃,死。” 正在篝火边的宋植,突然警觉的站起身来,目光死死的盯着刘正义刚才消失的方向。 “师姐,你感受到了没。” 黎梦有点懵,也跟着站了起来问道:“小植,你在说什么。” “有血腥味...还有...杀气。” 话刚说完,只听得雪地被踩的嘎吱声传来,火光的映照中一道身影缓缓浮现,他的手里提着一个鸟笼,另一只手握着血迹滴落的白色砍刀。 宋植的瞳孔微缩,瞬间散发出神识,看到了树林中瘫倒的那具身体,正是被一刀毙命的刘正义,心中如地震一般。 孟鹤的脖子晃了晃,嘶哑的开口道: “好了,解决了一个罪人,可以继续走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真有援兵啊 说罢,孟鹤并没有动手,而是接着向既定的路线走去。 就像刚才无事发生一般。 “小,小植...刘正义他,他,他...” 黎梦说话都结巴了,不蠢的人都能看出孟鹤现在就同赵封无二,那么他刚才嘴里的罪人... 宋植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内心被懊悔和惊惧填满,刚才的猜测转瞬成了现实,付出的却是同僚的生命。 一看到孟鹤手里提着的鸟笼,宋植瞬间都想通了。 为什么我早没有想到,为什么... 刘哥他就这么死了?死在了孟执事手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让宋植和黎梦感到浑身无力。 就在宋植僵在原地的时候,一道久违的声音从他的内心发出,居然是妖狐醒了。 碍于黎梦就在身旁,妖狐并没有选择化形而出,而是直接问道: “你小子现在又在哪?掉进古祖窟了魔气这么重?” 宋植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将这段时间的推测用简短的话语告诉了妖狐,包括那盏鸟笼。 “鸟笼?” 妖狐的声音变得疑惑,它通过宋植的眼睛望向孟鹤已经模糊的背影,一眼便看穿了那被提着的鸟笼,笼中那只猫头鹰此刻也有所感应,同样回头望来。 “完了!快逃,这是被污染的神器!”妖狐立马急促的提醒道,这所谓的鸟笼在它的眼里根本就是一盏油灯,缠绕着数不尽的黑色魔气。 而提灯的男人,身上也萦绕着魔气,显然是已经被污染了。 这时黎梦也开口了,拉着宋植的手小声问道:“小植,我们现在是跟上还是...” “还跟个屁啊,快跑!” 宋植看到孟鹤的身影远远的停下了,心知大祸临头的他拉着黎梦的手转身飞速逃去。 这一刻宋植终于明白了苏伦一直提醒自己的是什么,原来蛊惑人心的正是那提灯人的法器,他竟然将法器留在了赵封这儿,甚至成功使孟鹤也坠入魔道。 妖狐的声音继续响起:“此灯来头甚大,当年苦寻未果没想到如今再次出世,呵呵,但凡嗜杀暴戾,或者仇恨蒙心,心灰意冷之人接触,就会被古祖给蛊惑,成为他的人魔。” 宋植挥出剑气劈开身前的积雪,一边回头注意孟鹤有没有追来,心中问道:“人魔?有没有办法让他清醒过来?” “只有死亡,或者...” “看他自己是否能觉悟,不过机会不大,杀了他吧。”妖狐语气凝重。 “你说的容易,怎....啊!” 宋植话说到一半,就立马推开黎梦,附身躲开从身侧斩来的一刀,几根发丝被齐齐斩断,这一刀冲着要命来的,差之毫厘便要被掀飞头颅。 躲避的同时宋植在空中翻身一圈,一招剑雨打出,凌厉的青色剑气将孟鹤暂时逼退,而他则是向后猛退两步,捏爆了手里的传音符。 【若有同道修士听闻,请速速支援,此地有魔人作祟!】 相隔不远处的孟鹤一手提着鸟笼,一手舞动长刀将剑气给抵消干净后,咧声开口道: “临阵脱逃,不循我命,有罪...” “死!” 宋植看着身旁瘫坐在地的黎梦,咬了咬牙开口道:“她是我带走的,有罪我一个人扛,她是无辜的。” 孟鹤转动眼珠看了眼黎梦,居然点了点头回答道: “再议,那你就先死吧。” 宋植松了口气,看来这孟鹤虽然魔化,但其本质的‘规矩’还在,那么梦儿师姐暂时安全,现在就... 没有犹豫,宋植脚下‘斥’力迸发,如风一样向密林深处潜去,而孟鹤则是冷哼一声越过黎梦向宋植追了过去。 雪林中一青一银两道身影在急速穿行,时不时会有金铁交击的声音响起,其嗡鸣声在林中回荡不止。 在又一次依靠‘斥’力挡下孟鹤的劈斩后,宋植嘴角终于流出一抹殷红。 幸亏孟鹤坚持一只手提着鸟笼不放,只是单手砍击没有用出刀法宋植才能缠斗这么久,但这也已经是极限了。 看了眼手腕上被砍的碎裂的光甲,宋植明白等自己灵气耗光的那刻,就是自己的死期了。 孟鹤不同于赵封,其实力在玉骸境中也是后期,更何况他更加灵动,并且擅用武器,正面对碰宋植根本占不到便宜。 一炷香时间很快过去了,并没有援兵来临的迹象,抵挡孟鹤追击也越来越费力。 “孟执事!” “你醒一醒啊,你都干了什么!!” 宋植大声呼唤着,企图唤醒孟鹤的理智,但明显是徒劳无功的,因为孟鹤的攻势越发狠辣,每一刀都是充满着杀气。 咚! 在又一次凭借斥力将孟鹤的长刀震荡开后,宋植终于叹了口气。 唉... “小子,还是我出手吧。” 妖狐也跟着叹了口气,这么做的结果是它一定会被古祖发现踪迹了,但是如果还不出手,宋植现在就会死。 宋植沉默了,看着歇斯底里挥刀的孟鹤于心不忍,毕竟这位执事虽然性格古怪不苟言笑,但实际上却是嫉恶如仇,立功无数的斩妖师标榜。 如今却被妖灯趁虚而入,变成了这幅模样,甚至还... 见宋植默认了,妖狐便准备离体而出,施展秘法将孟鹤给就地抹杀掉。 “恩?” 突然,正跃起挥砍的孟鹤眼咕噜一转,在空中扭腰对着地面奋力一挥,一道银白的刀气对着脚底而去。 同时一颗粗壮的尖刺也从地面刺出,正面迎上了这道刀气,二者相交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木屑如雨激射向四方,宋植立刻闪身到了一颗树后躲避。 “真有人来了?” 宋植探出头,只见一道身影拖着长兵,沿着这株木刺向上冲去,其速度极快无比,眨眼便来到了停在尖刺之端的孟鹤身前。 魔化的孟鹤刚一落地,就感受到一股强盛的气机在急速靠近,接着烟尘中一道寒光掠过,这是一柄银色的长戈,如死神的镰刀直取他的脖颈。 啪! 坚持单手持刀的孟鹤刚来得及举刀,便被像拍苍蝇一样拍了出去,狠狠的跌落到了雪地中,划出了几米远的长痕。 他还未来得及起身,身旁的那株松树仿佛活了过来,无数树干延伸而下,将孟鹤给牢牢的定在了地上,几乎动弹不得。 宋植惊掉了下巴,这才向那拔地而起的巨大木刺望去。 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在其尖端傲立,一杆长戈背负在身后,古铜色手臂上有着野性的纹身,那高悬的马尾随风飘扬。 她望了过来,狐狸面饰下的琥珀色瞳孔中,此刻带着些许疑惑。 第一百七十四章 逃跑的提灯人 明月高悬。 宋植看着重重雪影中,那道凛然而立的窈窕身影,眼眸微眨心中微动,心想这也太...帅了吧。 只是地上突起的巨大木桩,怎么感觉这一招似乎在哪见过呢。 姜探雪此刻也远远注意到了宋植,接着手持银戈从高处一跃而下,看了眼被压制住的孟鹤后向宋植缓缓走去。 “大渊国的人?” 还未曾靠近,她先一步注意到了宋植身上的装束,北境的人不穿这种袍服,这恐怕就是大渊国的官服了,那么眼前这个人... 姜探雪的眼神一下子冷了起来,就地停下抬起长戈,淡漠的说道:“树后何人,出来。” 宋植感觉到了这人话中的敌意,心中也有了猜想。 不会是北境的人吧!? 不用想了肯定是了,这大冷天的还露半条手臂在外面,正经人谁会这么穿啊。 姜探雪眉头微皱正欲继续开口的时候,树后那人终于缓缓走出,四目相望后她怔住了,持戈的手臂也下意识的微微下垂。 自打进这无人雪林后,宋植便摘下了用来遮掩面容的面饰,此刻的他素面朝天,绝美面容一览无余。 寒风吹动飞雪,轻轻打在了宋植的柳眉上,那双狭长水灵的丹凤眼蕴着温柔的笑意,白皙的脸颊泛着冻出的绯红,桃色的薄唇挂着浅笑,对着姜探雪微微颔首。 若非这身庄重的官服,姜探雪还以为自己见到了传闻中的冰雪仙子。 “那个,多谢你的相助...” 宋植抬起两根修长的手指摸了摸耳侧,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个北境人。 只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眼前这个狐脸面具人的回应,她就这么站在那一言不发,让宋植感到有些奇怪。 “吼!!!”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响起,二人偏头望去发现是孟鹤在奋力挣扎,随着一声爆响压制他的枝条全部被切割开来,无数锋利的尖刺从他的身上生出,看着就像一只银色的刺猬。 孟鹤摇摇晃晃,身边的魔气萦绕不止,幻化成各种妖魔的虚影。 宋植顿时如临大敌,果然孟鹤魔化后绝不是这么轻易便能对付的,只是不知身边这位陌生的北境人,肯不肯帮忙一... 还没想完,宋植就得到了答案。 只见一道身影闪到他的身前,银色长戈横栏在侧,那匀称的古铜色臂膀上图腾清晰可见,接着一道清冷却温和的声音响在耳边: “不需怕,我来保护你。” ... 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孟鹤也安静了下来,那双无神的眼睛向这边望来,咧开嘴狠狠的说道: “勾结异族人,死罪!” 说完他挥起砍刀,一步迈出卷起凌厉的刀意,径直向着宋植冲了过去。 “勾结我?你是不是脑子坏了...” 姜探雪冷哼一声,她自然是看出眼前这家伙不对劲,但是这话也太可笑了,看着情况明明是你在追杀自己的部下吧? 只见姜探雪单手结印,瞬间无数的枝条从林间交织而下,企图限制住孟鹤的行动,即便此刻的孟鹤魔气加身实力更胜往昔,依然不得不劈砍这些碍事的玩意,一时间寸步难行。 接着一道长戈刺入,这些枝条自动散开一条通道,径直打在了孟鹤的身体上划出一串火花,即便是全身金属化的孟鹤也惊怒一声,不敢贸然接招。 靠着林子中取之不尽的木,姜探雪完全将孟鹤给压着打,把宋植看的一愣一愣的。 这家伙真的是我传音符召来的吗。 魔化后的孟鹤,此刻脑中愤怒已经达到了极致,自己要面对无所不在的木条攻击,还要躲避势大力沉的长戈,让他感到难受的要命。 宋植看到场中的局势长舒一口气,这不知道哪来的北境女人也太生猛了吧。 “对了!” 趁着这个空档宋植看向孟鹤刚才跌落的地方,那的雪地里果然正有一个鸟笼。 宋植脚下一蹬,赶紧向那里冲了过去,手中的剑包裹着无色神力,又化为熊熊燃烧的太上神焱,就准备把它给毁掉。 就在长剑划出的流火即将落下时,这鸟笼突然腾飞而起,向着林子深处飞了过去。 宋植一击扑空,双眼凝视着黑黢黢的森林深处,那里似乎正有一道身影躲在暗处,而这鸟笼便是被他给牢牢拎在了手上。 神识扩散开去,宋植却发现那人却仿佛凭空消失,神识竟没有带来此人的反馈。 “呵呵,挺热闹的嘛...” 随着一声轻笑,那道身影竟主动从阴影中走出,他身材中等,穿着一身古朴的黑袍,头戴猛兽头饰看不清面容,但是其声音却十分年轻。 而那鸟笼,也终于显化成了本体。 这是一盏油灯,两点冥火在其中交织摇曳,泛着昏黄的光芒。 “你是提灯人...” 宋植侧身后退一步,握着剑柄的手微微用力,一语点破了男人的身份。 “哈哈哈,为什么你们都喜欢这么称呼我,不过....” 提灯人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没有嘲弄也没有揶揄,似乎真的是发自内心而笑,接着他摇了摇头说道: “不过,为何妖狩司里还有你这种美人,太可惜了。” 宋植余光看向身边,神秘的北境人和孟鹤还在战斗,余波惊人,看起来狐狸头和眼前这家伙不是一路人,还好还好。 提灯人似乎不慌不忙,负起一只手在身后望着不远处的孟鹤慢悠悠的说道: “你说人的心,为何这么阴暗呢。” 宋植眼皮跳动,冷笑道:“人心阴暗不是罪过,如何行事才是选择,你通过人心的脆弱魔化他人,有什么资格评判人性?” 提灯人偏头往来,虽然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是这姿势明显是有些讶异。 “我只是个引路人,就像你说的,堕落成魔可是他的选择,不要对我太苛刻啊美人。” “美你个头!” 宋植不再跟他废话,道不同不相为谋,交谈片刻宋植已经看出眼前的提灯人确实如传闻中那样修为不高,于是一式火化剑雨挥出,无数火种顿时向提灯人倾泻而去。 “唉...” 提灯人一声叹息,伴随着虚影他竟然渐渐消散在原地。 “恩?” 正准备提剑跟上的宋植立刻停在了原地,四处张望寻找着提灯人的踪迹。 “别这么激动嘛,等我先解决了这个北境人,再好好和你玩。” 一道声音从宋植左侧的树后传来,接着提灯人闲庭信步般的走出,靠在树干上随口说道,说话间其一只手突然捏了个法诀。 宋植闻言顿时心生不妙,回头冲着姜探雪大声呼喊道: “小心!” 终于将孟鹤缠绕住,准备施行必杀一击的姜探雪正举着长戈,闻言微微一愣向宋植那个方向望去。 而孟鹤的眼中两道乌光突然对着姜探雪的面门射来,让姜探雪一时间来不及躲闪。 可是就在乌光即将接触的时候,姜探雪胸口的吊坠猛地绽放出眩光,将这抹乌光给抵消的干干净净,不过孟鹤也趁着这个机会砍断了脚下的藤蔓,溜到了一边。 “啊!” 刚才还气定神闲的提灯人发出一声惨叫,似乎遭到了反噬一般连着后退了几步,当他抬头时一道剑锋已经来到了眼前,当下不顾面子就地一趴躲开了这一击,接着发动了那虚化的一招消失在了原地。 “....我记住你们了,还会再见的...” 空中残留着这句话,他的身影出现在了远处,此刻的孟鹤也被他招至身旁,伴着一阵虚影二人就这么消失在黑夜之中。 看着孟鹤被他给带走,宋植气的手握成拳,他知道这家伙恐怕用的就是这灯带来的能力,难怪连裂狩大人都难以杀死他,原来除了蛊惑人心外还有这种逃跑的外挂。 姜探雪并没有追击孟鹤,而是径直来到了宋植的身边,她也看到了原地消失的二人,满心疑惑的她好奇的问道: “这些人谁啊?” “还有,你是谁?” 宋植:“...我” 第一百七十五章 小礼物 “在下宋植,不知阁下是?” 虽然不知道北境那边是什么规矩,宋植还是行了个抱拳礼。 姜探雪手腕一晃长戈便消失无踪,接着霸气的挥了挥手道:“不必拘礼,我们北境人没有这些弯弯绕绕,我叫...” “诶!我是谁不重要,不如说说刚才那两个家伙是谁?” 宋植额了半天,虽然这北境人刚才帮了大忙,但是其中缘由复杂还牵扯到妖狩司,要和她讲这么多吗... 不过想了想宋植还是给她粗略讲了讲,大致就是一个坏人蛊惑了自己的上司,导致一行人被迫来到了这北境的雪林中。 “原来如此...幸好是在林子中,否则我还未必能压制住那魔人。”姜探雪一只手拖着下巴,语气却暴露出她完全不在意。 “那个,你是听到了我的传音来的吗?”宋植问道。 姜探雪点了点头:“正是,我还纳闷谁的声音这么大,原来是个美人,咳咳...” 说话间她的手摸着胸口的吊坠,其实在宋植发出传音前这吊坠就一直在闪烁提示她,所以在听到有人传音呼救时,她早已来到了这附近了。 “其实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大渊国的人。” 宋植将剑归鞘,闻言笑了笑:“哦是吗,其实大家都一样不是么。” “啧,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姜探雪悄悄打量着宋植的脸,一只手摩挲着另一条手臂语气幽幽。 宋植想着师姐还在林子里等着,现在有点着急回去,试探的问道: “阁下从哪里来,在下还有同僚在等我,要不...” 姜探雪两只手掌摆了摆,她明白宋植是急着要走,回应道: “正巧,我也正要赶回氏族,他们还在林外等着我,那我就先走了。” 宋植感激的再次抱了抱拳:“谢过女侠,来日有缘再见!” 说完宋植就准备撤了,没想到刚跑远姜探雪却突然再次开口,大声问道:“你现在就回大渊吗?” 宋植闻声停下了脚步,疑惑的回头望去鬼使神差的大声回答道: “或许会在北境留一段时间,怎么啦!” ... 只见那狐脸人两只手缓缓取下头套,露出了一张异域风情的精致面孔。 那深邃的眼眶下是一双琥珀色的杏眼,高耸的鼻梁配着烟熏妆让这张脸带着攻击性,额间有枚绯红色的树状胎记,却掩饰不了她的美貌,反而更添一抹神秘和野性。 姜探雪将狐狸面饰挂在了身旁的树枝上,抬手指了指后,一只手放在嘴边大喊道: “这个送给你,需要帮忙就拿着它去雪狼氏族,找我!” 说完,姜探雪眨了眨眼,便踏上树枝向着远处跃去,片刻便消失在了雪夜中。 宋植看着她的身影消失,这才缓缓上前来到树边,取下了狐狸面饰握在手中,上面还残留着余温。 “原来是个漂亮的妹子啊...” 收起面饰,宋植凭着记忆向和黎梦走散的地方跑去,却发现黎梦已经不知所踪,心急如焚的他继续回到露营的篝火处,同样是空无一人。 直到来到刘正义身亡的树旁,这儿只有一滩血迹,刘正义的尸首已经消失了,但旁边的巨木上却刻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在下苏伦,我和师妹听到你的消息赶了过来,但是抱歉帮不了你的忙。” “宋植如果你还活着,看到这段话的时候你同伴已经被我们带走了,定仙山会先帮忙照看的,保重....” 宋植:“...” 原来这苏伦和夏息叶并没走多远,听到消息还是偷偷过来看了眼,见此情景不敢帮忙可以理解,带走师姐也算仁至义尽,但是... 但我特么才走多久啊,喂,你们在哪啊!!! 宋植一脸无奈加无语,不过看着地上的血迹宋植忍不住发了个抖,还是不愿意相信刘正义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害死了。 “唉...” 宋植知道刘正义的尸体应该是被师姐带走了,倒也没了立衣冠冢的必要,深深的叹了口气后宋植看向天际,一丝微亮已经浮现在天边,破晓就要来了。 继续一个人在林中会非常危险,睡觉都睡不安稳。 是去定仙山?还是原路回大渊?或者... 宋植靠着树干犹豫了片刻,最终睁开眼看向与大渊完全相反的方向,做出了决定。 机会既然来了,就去北境,找到那个雪墓谷! “不过我这身衣服...” 宋植察觉到姜探雪一开始看到他的妖狩司秩服后态度不善,而且北境人现在普遍仇视大渊人,既然要去北境还是装下友军吧。 在储物空间里翻找了半天,宋植又取出了那套经典白色麻布袍,当然还需要外加一个雪松绒袄子否则恐怕直接冻死在这林里头了。 “嘶...以后还是要多买两件衣裳啊,这完全没得穿呐。” “也不能怪我,布坊那些男袍一个个宽大的可以当裙子穿了,想穿什么都要定制,唉。” 宋植一边抱怨着,一边褪去了妖狩司衣物,换上了旧装。 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将发簪给取下,随着头微晃那如瀑的长发倾泻而下,发量让女子都羡慕不已。 拿出一根麻绳,宋植也学着姜探雪的模样扎了一个超高的马尾,接着将狐狸面饰挂在脑门上,宋植摸了摸脑后的秀发,嘴角露出一抹浅笑,似乎非常满意。 “不错,有内味了。” 换完装后的宋植不再停留,挥剑将树上的字给砍乱后,向着北境的方向狂奔而去,长发在后面摇曳,独自一人的宋植感觉畅快多了。 转眼三日后。 看着身边一棵又一棵古松,某人崩溃了。 “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回事,我就,我就只不过小小眯了一会会,怎么就会不记得方向了呢,没道理呀。”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英明神武的宋大人,在这雪松林里迷路了。 不过这里已经很接近北境平原了,因为周围的树木已经不再密集,彼此之间相隔较远,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出去的路。 “往这走?...不对,应该这边..” 轰轰轰、 突然,一阵仿佛雷鸣践踏的声音响起,地面仿佛都轻颤起来,让正辨路的宋植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离得近了他才听出来,这似乎是马蹄声,有人来了? 一里外,一行马队正在向宋植这儿奔来,马队人数不多,骑马的汉子们身披黑羽披风,手持长戈或弯刀,一个个目光如电须发浓密。 为首一骑向身边人问道: “少主让我们来此接应,但你们可有人认得那姜公主的面容?” 队伍中立刻有人大声回应道: “那天雪那么大,这谁能看的清啊,不过听说这姜公主到哪都喜欢戴个狐脸面饰,盯着这个看吧。” 首领点了点头,哈哈大笑: “不错,你小子他妈挺机灵啊!” 第一百七十六章 没错啦我就是公主 很快这队雁冰氏族的壮士便驶过这短短一里地,迈着沉重的铁蹄来到了刚才宋植出现的地方。 为首的大汉一拉缰绳挥手示意众人停马,接着环首四周观察起来。 “五松成星,少主说的地方就是这儿了。” “不过,那些雪狼氏族的人呢?” 这些骑兵约四十余人,分散在稀疏的雪林中,都跟着首领四处张望起来,寻找指令中的雪狼氏族队伍。 殊不知他的头顶上方,此刻某人正蹲在树干上悄悄地观察着他们。 “嘶,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这就是北境人嘛....” 宋植依靠在树干上尽量不让下方人注意到自己,若是路遇普通北境人倒还没什么,但这些人一个个牛高马大的,又手持兵器聚在一起,介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人呐。 而且他们的马儿也不是大渊国那种修长腱子肉的马匹,如若不仔细看宋植还以为他们骑的是牦牛,粗蹄重毛块头极大,倒是和这些汉子们的体格相符。 总之,等他们走了再下去吧。 半个时辰后。 宋植枕在树干上,视线无奈的向下瞟去,他原以为这些汉子只是路过,没想到却一直赖在这儿附近晃悠,看他们的模样像是在等人。 咦? 突然,宋植注意到树下那一直未动的几骑,那几头马儿正仰着头向自己看来,它们哼哧哼哧的露出大眼睛,看起来蠢萌蠢萌的。 喂喂喂,怎么会被发现的啊?? 宋植赶紧侧过身去让树叶挡住身体,他现在藏身的这棵巨松很高大,这些像牛不像马的动物干嘛抬头望着自己啊。 他不知道的是,这种马是北境大氏族才会圈养的神驹,名叫奔雪兽,其体内确实有北境雪牦的血统,经过千年的血脉改进后能抵御暴雪严寒,且踏冰如履耐力惊人。 但是同样,它们的食量也很惊人,因此进化出了超强的嗅觉,能闻到皑皑积雪下鲜嫩的草皮,而它们此刻,便是被上方隐约传来的清香所吸引。 在它们的感知里,这味道简直比新抽条的绿芽还诱人,所以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头顶的宋植看。 见宋植隐藏起来,这几头奔雪兽马上不乐意了,于是开始绕着树干游走,边哼哧叫着边寻找着能看到宋植的角度。 “恩?律!!!” 统领发现胯下的奔雪兽居然自顾自开始晃悠,立刻准备拉绳子,但却察觉到了奔雪兽的抗拒,那硕大的头颅一直盯着上方,终于让他注意到了不对劲。 他和周围几人也抬头望去,立刻有眼尖的大喊一声:“上面有人!” 树上的宋植闻声嘴巴一抿,两只手握成拳头放在胸前抖动着,心中真是急得要死。 没想到这些人都没注意自己,反倒是被这些牛马给暴露了。 这四十几个大汉,这要是看到我脸,又发现我是个大渊人.... 宋植下意识发了个抖,想都没想立刻把那神秘人送给自己的狐狸面饰往下一扯,盖住了俏脸。 果然下一刻就有神识窥探的感觉传来,宋植明白藏是藏不住了,干脆撑着树干起身开始准备起说辞,这些人应该另有来由,不至于.... “是姜公主!” “雪狼氏族的姜公主!据点地点有变,我等是奉少主之名前来接应!” 宋植还没想出半句说辞,下方那大汉就突然冲着他朗声喊来,让宋植微微一怔有些不知所措。 接着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之前那些分散开来的骑兵都聚拢回来,在树下黑压压挤成一片,全部抬头望着宋植,眼神精彩中带着些许崇敬。 “这就是姜公主吗,果然和传闻中一样飒爽啊...” “开玩笑,毕竟是少主都中意过的女人...” “少主咋没成?” “咳咳...被胖揍了几十顿,族长顾忌我们氏族颜面就不准他再去追了...” 此刻的宋植站在高耸的巨松枝干上,一身白衣双手负在身后,那长长的马尾随轻风微荡,狐狸面饰低头俯视众人,风采卓绝让这些雁冰部落的男子初见一次,便永生难以忘怀。 为首的大汉见宋植没有反应,还以为是宋植质疑他们的话语,赶紧从胸口掏出了一面雁冰令牌以示身份,再次重复着呼唤道: “姜公主,吾乃危少主帐下七队长鲁帆,奉命来此接应你们!” 他只顾着介绍自己的身份,对树上之人的身份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也不怨他,这出场架势,这旷世风采,这狐狸面饰和姿态,他已经先入为主完完全全把宋植当成了姜探雪。 宋植一只手放在嘴边掩饰自己的惊讶,下方众人却以为姜探雪要开口说话了,顿时收声屏气凝神,让宋植更加感到一股压力。 姜公主? 危少主? 据点.... 这都啥跟啥啊??? 不过看他们的模样宋植已经摸了个清楚,眼前这些家伙一定是把自己当成了其他人,也就是这个姜公主,所以才会无理由却显得毕恭毕敬的。 可是为什么呢... 宋植摸着狐脸面饰,心中已经想到了答案。 莫非这姜公主是那天晚上救我的英气女子,也是....她的身高和我相仿,身材...咳咳,她居然是公主吗? 来不及想太多,宋植眼睛一转心里有了想法,立刻踩着树枝向下跳去,众人的目光也随着宋植的跃动而变化。 等到宋植坠入雪地,那些等待已久的奔雪兽立刻伸出舌头舔了过来,惊得刚抬头的宋植差点摔一屁股蹲,还好首领鲁帆及时拉住了奔雪兽的头。 接着他翻身跳下,行了一个北境的单手扶肩礼,看了看四周客气的问道: “姜公主,你来多久了?” 宋植轻咳一声,尽量模仿着姜探雪那晚的口气随口说道:“刚来不久,你刚才说你是...” “哦,吾乃危少主帐下七队长鲁帆,原据点位置被暴雪毁坏所以我们建了新的据点,少主便通知我来带雪狼氏族的朋友们过去....” 鲁帆重新解释一遍后,又抬头看了看附近问道:“姜公主,你的人马呢?” 宋植赶紧又咳嗽了两声,随意摆摆手说道:“那个,我是先撇开他们赶来的,不如这样吧,你先带我去看看新的据点,到时候本公主再通知他们。” 话到最后,宋植干脆就以本公主自称,正所谓想骗过别人,首先你要骗过你自己才行。 鲁帆顿时面露喜色,没想到这姜公主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我行我素,本来少主的命令就是:如果见到她了就问她愿不愿意,不愿意来就算了。 他注意到宋植没有坐骑,立刻回首招呼道:“机灵点,快给姜公主备马。” 很快一匹奔雪兽被腾了出来,错失爱马的那个大汉挤在别人的背后,却只顾着露出傻笑,似乎自己的马能被姜公主骑是个很光荣的事。 宋植小心翼翼的上了奔雪兽,这奔雪兽的体格让他咂舌,而且还不安分的一直想回头伸舌头舔他,这些马是什么毛病啊!? 鲁帆问道:“那我们就出发了?” 宋植点了点头,既然自己身份他们不怀疑,那么一切等出了森林再说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我说你是,那你就是 北境与大渊接壤的西方绵延着一片广袤的针叶林,伴随着大地的震动,一行黑羽披身的骑兵从林中猛地窜出,向着浩瀚的雪原驰去。 宋植坐在马背上,放眼望去尽是白色苍茫,天边的太阳是泛着光晕的浅金色,照应着白雪散发出刺目的眩光。 没想到自己绕了半天,其实早已到了林子尽头啊... 周围的大汉们神色如常,甚至放声交谈爽朗大笑,宋植则是还没习惯只好半眯着眼睛,幸亏戴着面饰倒也没人注意到他的反常。 “鲁帆,你刚才说危...危少主他有事所以不在据点是吧?” 和宋植并肩而行的大汉鲁帆闻言,顿时回应道:“正是,少主他带着一些人去替周围附属部落除妖了,估计这段时间都不在账内...” 说完他又立刻笑着补充道:“雁冰与雪狼现在交好,总归是要一起拔寨去定仙山汇合的,不如姜公主就多等几日,随少主一起去吧。” 宋植嘴角一撇,完全没这个心思。 这鲁帆的实力已经是半步二品了,可想而知这雁冰部落少主帐下的实力不容小觑,等你家少主回不就暴露了,辣个时候岂不是左右围男,插翅难飞? 还是等再走段路就找个借口开溜吧,反正自己身份做好,这些人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不对,应该是不敢拿姜公主怎么样。 见宋植没回话,这鲁帆继续说道:“咱们据点很大,那帐篷什么的更是早已准备妥当,姜公主麾下的士卒不算多,凑合着是肯定够住的。” “况且迁徙没歇脚的地怎么行,吃的喝的管够,只要姜公主愿意等少主回来,那都好商量!” 鲁帆说的笑呵呵,不管姜公主答不答应,他总是帮自己少主争取了下。 这下确实把宋植给说的心动了,上次踏实睡一觉还不知是啥时候了,更别提好吃好喝,要不... “鲁帆,我问你一个问题。”宋植突然偏头,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鲁帆低下头,沉声道:“公主请讲。” 宋植低声说道:“你知道...‘雪墓谷’怎么走吗。” “恩!?” 鲁帆立刻抬起头满脸讶异,这神色让宋植心里顿时一咯噔,果然问出这种问题会让人怀疑吧? “姜公主问的可是那传闻中的雪墓谷,哈哈哈,公主这不是嘲笑我鲁帆么,不过若公主真的想知道....” “应该要去问你们氏族里的占仆师,不过无妨,我们据点里就有,到时候问他便是,那些人对这些传说确实有点研究。” 宋植这才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这雪墓谷是个众所周知的地方,贸然询问会暴露自己大渊人的身份呢,这么看来雪墓谷还挺难找的... 占仆师... 宋植心里盘算了片刻,继续问道:“你们雁冰氏族认得本公主的人多么,我这个人喜欢低调,在我们氏族的人来之前,不想抛头露面。” 鲁帆闻言立刻露出了然的模样,拍着胸脯回答道: “这个姜公主放心,你要是愿意留下,自然是你想多低调我们就多低调,等少主回来再说。” “不过其实姜公主倒也不需要多虑,上次隔着那么大的暴雪,大伙也未能目睹真容,此番我和这些弟兄们实乃是幸运。” 宋植这才放下心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 “那就...歇一歇吧。” “甚好甚好!”鲁帆笑得合不拢嘴,少主要是知道自己把姜公主成功安利了回去,岂不是对自己刮目相看,到时候赏赐能少的了? 宋植则是在马背上摇摇晃晃,心里也是偷着乐。 既然这个什么少主人不在,那咱就今晚卖力的蹭吃蹭喝蹭睡,然后借着这身份去了解一下雪墓谷的消息,等养精蓄锐后便立刻离开他们据点。 恩,不可抱有侥幸,明早就离开。 精妙绝伦的计划,不愧是我宋某啊... 奔雪兽的耐力惊人,载着大汉又跨过深厚的积雪,硬是赶了一整天的路没有停下脚步,在日落时分宋植便已经看到了远方的袅袅炊烟,直上碧空。 离得近了宋植眨了眨眼睛,要不是看到了悬挂的深蓝色旗帜,上面画着一只栩栩如生,振翅回旋的雪雁,他都要怀疑走错路了。 这哪像个据点,分明就是个建在雪原上的城寨嘛。 无数的黑蓝色帐篷绵延开来,城寨外围由荆棘木刺围着,许多黑羽披身的士兵正在里面游荡,寨内已经开始点起了篝火,那些火光鳞次栉比排序着,浓浓黑烟熏烤着食物,香气甚至已经传到了宋植的耳朵里。 咕噜噜... 好多天没吃过肉的宋植顿时开始打雷惹。 很快一行人直接向着寨子的入口疾驰过去,那些雁冰氏族卫兵们也不是瞎子,一眼认出了带路的鲁帆,直接将拦路的拒马给拉扯开,露出一条道方便这些骑兵进入。 “七队长回来了!” “诶!”鲁帆扬起马鞭聊作回应,直接带着弟兄们冲了进去,寨子前面帐篷分散开来,这些马匹奔驰也不用担心撞到。 宋植则是低着头混在其中,倒也没人特地去注意他。 不过仅就这么粗略一扫,宋植的心瞬间就凝重起来,因为目之所及这些人全部都是修士,不谈修为高低,这个比例已经是非常恐怖了。 跟着鲁帆沿着寨子围栏奔走,宋植很快又发现了一点,就算在这儿的多数是男人,女人很少,也就是说这应该算是个军队。 “呼,原来如此,不过仅仅一个氏族就能拥有这么多修士,而且看起来一个个龙精虎猛的,难怪北境人少,却根本不怕我们大渊国呢。” 而且听这鲁帆所说,这儿都还只是少主人帐下,真正的雁冰氏族本部此刻正在向定仙山迁徙,他们是被派来驻扎后方,帮那些因妖物侵扰而掉队的小氏族的。 这个雁冰氏族,底蕴实在深厚。 很快鲁帆便放缓了脚步,来到了寨中的一片宽阔马场,这儿已经栓了几百匹奔雪兽,正有很多汉子在不停的投放草料,维持这些巨兽的体力。 鲁帆跳下马背,随口叫了个族人帮忙拴马,便先一步领着宋植向寨内走去。 “姜公主,我给你安排在少主的账侧?”鲁帆试探性的问道。 “不了吧。” 宋植立刻斩钉截铁的回复,思忖片刻后指了指不远处一顶小帐篷说道:“我看这就挺好,靠着栅栏倒也安静。” “这....”鲁帆有些为难,说道:“这儿旁边是马场,公主您要住这地,少主回来恐怕会怪罪我等的。” “你怕什么,这是本公主的意思。”宋植停止了腰杆,摆足了姿态。 既然虎皮只能穿一夜,那就好好在这些北境人面前装一装。 其实住这儿只是不引人注意,另外方便随时跨栏跑路。 鲁帆不敢再多嘴怕得罪了眼前的姜公主,人家一走了之就不好了。 当下他只好叫了两个弟兄将那顶没住人的帐篷给清扫出来,接着铺上了厚厚的羊毛毯,放入少主人同档次的木案和床垫,还准备了一个大花枕头。 别小看这花枕头,这可是有身份的族人才配拥有的贵人枕。 最后点上两抹熏灯,这个简约而不简单的帐篷便改造完毕了,宋植在旁边看的频频点头,没想到这些大汉一个个虎背熊腰的,献殷勤的样子还蛮专业的嘛。 看了眼已经暗沉的天色,宋植摆了摆手道:“好了,本公主想先小憩片刻,你们...你们的肉烤好了给我送来便好。” 鲁帆忙点了点头,赶紧带着两个弟兄撤退,给姜公主留下一片安静。 一个时辰后... 七队长鲁帆正死死盯着一块烤羊排,这是他专门让人给姜公主烤的,看着油光锃亮的羊肉,鲁帆点了点头表示很满意。 这时,一阵马蹄声和惊呼从不远处传来,让他忍不住眯着眼睛望去。 “少主!” “少主回来啦!!” 鲁帆大喜,看了眼羊排,最后还是先向人群涌动的方向跑了过去。 果然,雁冰据点的大门处一行百人的队伍兴师动众的冲入,为首一人黑色长发披散,蓝色的瞳孔配上刀削的面庞,将儒雅和豪放融合的完美无缺。 危霆云仰天一笑,对着迎接而来的众人朗声说道:“这次任务太简单了,还得本少主白跑一趟都没来得及出手,今天一个都别跑,酒都拿出来给我喝,直到喝醉为止!” 下面的汉子们顿时哄堂大笑,他们最爱的就是少主这种洒脱的个性,所以当少主人要带兵回后方时,这些雁冰氏族的男人们一个个都趋之若鹜。 危霆云递出马鞭示意副将替自己安置马匹,接着翻身下马向寨内走去,只是刚一偏头就看到了匆匆跑来的鲁帆,顿时露出了讶异的笑容说道: “鲁帆,哈哈哈白跑一趟了吧,怪我忘了跟你说....” “少主!” 鲁帆却先一步开口说道,神秘兮兮的凑到危霆云的耳边细语道:“真没白跑,我把那姜公主带回来了嘿嘿。” “恩?” 危霆云顿时满脸问号,姜探雪被你带回来了? 他刚想给鲁帆说姜探雪给他传了信,说不去原先约定的地方集合了,她此刻也有任务在执行,或许会直接率众来这新的据点。 结果你说你把人家带来了? “你确定你带的是姜探雪?”危霆云笑了。 “那肯定是啊,如假包换。”鲁帆拍着胸脯。 “如假包换,哈哈哈哈...” 危霆云笑的不行,继续问道:“几个人啊?” “就一个,就她一个人,怎么了?”鲁帆看着危霆云笑,有些摸不着头脑。 危霆云笑了一会便逐渐收敛下来,那双眼睛也慢慢有了冷意,别人不知道,但他肯定知道这什么姜探雪肯定是个冒牌货,可是谁敢去冒牌姜探雪呢? 最离谱的是...还冒充到我帐下了? 岂有此理! 想到这危霆云彻底不笑了,对着众人说道:“你们先把酒烧着,本少主待会回来喝,先处理点事。” 说完不等其他人挽留,危霆云便拍着鲁帆的肩来到了一边,说道:“带我去见那姜探雪。” 鲁帆再愚钝,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试探性的问道:“莫非属下找错了?不应该啊,她....” “废话,人家姜探雪人在天边,谁知道你在哪里找了个冒牌货,真晦气。” 危霆云给了他一个眼神自行体会,接着便在鲁帆的带路下向着宋植的营帐走了过去。 此刻的宋小植同志,恰好从睡梦中苏醒,小小休息片刻的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捂着干瘪的肚子抱怨道: “这烤肉怎么还没来啊,什么服务呀...” 说完,宋植坐起身,点燃了木案上的熏灯,一只纤手拖着腮望着木案上的狐脸面具发呆,缓解刚起床的倦意。 而危霆云,则已经撸起袖子,大步流星的来到了营帐前。 “少主,照你这么说,她还真不是姜公主啊。” “还隔这姜姜姜呢,我看你是真笨啊你。”危霆云冷哼一声,不再管这属下,探出大手直接往幕帘抓去。 接着轻轻一撩... 嗯? .... 他湛蓝的瞳孔里,浮现出一双狭长而妩媚的丹凤眼,那是一双略微受惊的眼神,摄人心魄令他只此一眼便如坠秋水红尘中。 啪! 幕帘多快被打开,就有多快被合上,此刻的危霆云面无表情,眨巴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他看到了鲁帆询问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后再次吐出,露出了和煦的微笑开口道: “见鬼了...还真是姜探雪!” 第一百七十八章 张口就来的少主大人 大汉鲁帆一脸的迷糊相,下意识反问道:“少主你刚才不是说那姜公主远在天边吗?” “她飞过来了。” 危霆云还在轻摇着头,摸着下巴回味刚才的惊鸿一瞥,随口便答道。 “啊?姜公主会飞?” “多嘴!怎么就你问题这么多呢,有没有点眼力见快滚滚滚滚滚...”危霆云抬脚作势就要踢,鲁帆赶紧向一边闪躲而去。 危霆云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招呼鲁帆过来,一手搭在他的肩上低声说道:“老鲁你就在这边上站着,别让人靠过来打搅...” 鲁帆一惊,旋即用更低细的声音回答道:“少主,你这是要...” “莫要多问。” 危霆云不再多说,挥了挥手示意鲁帆走远一些。 接着危霆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两只大手微微揉搓着,看着营帐的幕帘嘴角慢慢扬起了一抹和煦的微笑。 营帐内的羊绒毛毯上,某个俏佳人的睡意也彻底清醒了。 欸欸欸? 刚才那一瞬间是不是有个人露了张脸? 来不及多想,宋植赶紧将小憩前脱下的短袄重新披上,也就在此刻,那营帐的幕帘再次被拉开,一道身影慢慢走入了营帐。 宋植穿衣的动作渐渐放缓,顿时目光警惕的望向眼前的不速之客。 这是一个穿着羽饰貂披的高大的青年,宽肩阔背看起来很魁梧,那黑色的辫发随意披散在肩上,湛蓝的双眼带着笑意,却掩饰不住一股霸王般的气质。 不需要他自我介绍,宋植便猜到了他的身份。 因为此人的简介栏是冰蓝色的,和其他特殊的人一样,简介栏有用信息只有他的名字: 危霆云。 危? 宋植抓住衣襟的双手更加用力了,心中也不禁紧张起来,这...这不会就是那什么少主吧?? 等等!他不是要一段时间才回来吗? 而原本准备开口的危霆云,在真真切切看到账内的场景后,一时间张着嘴巴忘记了到嘴的话,呆呆的站在帐内不敢乱动,似乎生怕自己的动作会惊吓到了眼前的美人。 昏黄的熏灯后,是一个侧躺的‘女子’。 那柔顺的青丝被解开,顺着滑腻的香肩铺散在丝绒毯上,羊脂琼玉般的肌肤在灯光下若隐若现,紧握衣物的纤纤玉手内扣,那双好看的眸子中带着疑惑和警惕。 只是一眼,危霆云就确定了一件事。 这个女人,不是北境人。 即便是被称为北境精灵的姜探雪,皮肤也是北境人常见的古铜色,带着健康的美感,而眼前这女子皮肤光滑白皙,尤其是那张脸清冷优雅,气质完全与他们不同。 大渊国的人? 虽然心中有猜疑,但危霆云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嘴角挂着微笑缓缓靠近,微微躬身小心翼翼的说道: “探雪啊...你怎么来了,没想到十几年没见了你模样还是这么美。” 啊? 这可把宋植整愣了,旋即稍微松了口气,感情这少主和公主十几年没见,看来是记不清对方的面容了。 呼...倒不是最坏的结果。 宋植不知道的是,从这开始他已经掉入了眼前这青年的圈套了。 闻声后的宋植还是没接话,反而快速将短袄给披上,目光渐渐从危霆云身上收回看向木案,打算多听两句话博取信息后才作回答。 起码要先了解这二人的关系。 危霆云见眼前的冒牌公主没说话,呵呵一笑直接自顾的坐到了宋植的身边,偏头望去。 古人云:月下见君子,灯下看美人,离得近了,危霆云的心情更加波澜。 帷幕间灯火幽微,映照的宋植的侧颜更加娇艳欲滴,那长长的睫毛低垂,粉嫩的双唇紧抿着,纤细的黛眉如画一般颦蹙,眼角点缀的美人痣更添一分春花秋月。 向下看去,此女身材不似北境女子般健壮,皓腕如霜雪,白皙的手背上甚至可见清晰如竹的血管,还有那弱软的脚跟,纤细的脚踝... 危霆云曾经听人形容过‘玉足’一词,当时的他对此捧腹大笑嗤之以鼻,直到今天他才彻底相信了,原来真正的美人,连脚都是这么好看。 “嗯?” 还没开口说话,危霆云突然感到自己上唇一阵湿润,用手一抹才发现自己竟然溜了鼻血,当下赶忙用袖子来遮挡。 宋植见身旁这人半天没说话,忍不住用余光望了过去,发现这家伙正捂着嘴鼻,大片血迹渗透而出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恐怖。 “....你是受伤了么?”宋植最终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恩??嗯~~~” 听到身边传来的软襦又清冷的声音,危霆云顿时感到身心一阵舒服,忙摆了摆手道: “无妨无妨,是我方才与妖物斗法受了内伤,不足为虑!” 危霆云贵为二品高手,虽然一时热血上头流了鼻血,但是很快便调动身体机能止住了血,简单擦拭掉血迹后他再次望来。 乖乖,他现在完全明白了鲁帆为何会将此人认成姜探雪了。 接着危霆云的目光注意到了木案上的狐狸面饰,心中一动,为何这女人和姜探雪还见过? 但他压根不想探究宋植为何冒充姜探雪,他现在只祈祷宋植能继续装下去。 轻咳了一声,危霆云装作自然的说道: “那个探雪啊,你你,你能来我很高兴啊。” 宋植眨了眨眼睛,修长的手指在案几上不着痕迹的敲打,心里盘算着这人话里是否有话,心里却在暗暗叫苦。 早知道就不来了,现在被人堵家里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演了。 “恩,见到你我也挺高兴的。”宋植想了想,也故作平静的回复道。 这可让危霆云大喜过望,看来这美人也不想被拆穿,甚合我意,甚合我意! ... 短暂的沉默后,危霆云突然伸出一只手放在了宋植的手上,把宋植吓得瞬间将手抽了出来,放在胸前不明所以。 “唉~” 伴随着一声长叹,这位雁冰氏族的少主摇起了头,那双如海的蓝眼顿时变得深情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开口。 宋植看到这股目光顿时打了个寒颤,直觉告诉他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探雪,你我既都已定了婚约,为何还要对我如此防备?” “哈?” 宋植下意识喊出了心底的问号,你们不是十几年没见吗,哪来的婚约啊?? 危霆云心里嘿嘿直笑,秉着你既然演姜探雪,那本少也不能吃亏的道理,准备好好捉弄一下眼前这个大渊国的美人。 “此番你来,难道不是你们氏族的安排么,和我在一起那可是两大氏族的意志,而且...” “虽然多年不见,但雪原上能配上你我的,只有彼此不是么?” 说着,危霆云的身躯缓缓贴近,压的宋植踉跄撑地疯狂向后躲避,脑袋里梳理着思绪,嘴里忙喊着:“等等!等等!” 危霆云不再犹豫,再次探出大手一把抓住宋植的皓腕,嘴角也勾起一抹弧度,坏笑道: “还等什么?我看就不用等了吧...” 第一百七十九章 篝火宴会 “什么...意思..” 宋植的手腕此刻被危霆云牢牢抓住,虽未使劲但是那手仿佛如寒铁一般,冰冷而坚固,让宋植感觉到像是被枷锁给嵌住一般难受。 仅这一握,宋植就明白眼前青年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 二品高手。 危霆云看着眼前美人惊慌失措的模样,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夹杂着愉悦的罪恶感。 接着他伸出一根手指去缠绕宋植鬓角的发丝,灯火葳蕤摇曳间,帐内的气氛随着绕指柔而焦灼起来,危霆云继续说道: “我的意思,自然是...” 说话间他的脸慢慢贴近宋植,嘴角的坏笑愈发深.... 就在危霆云的额头即将砥住宋植的额时,他突然感到手被一股力量给震开了,接着眼前的美人两只手一推,他便顺势向后一倒。 宋植在发动了‘斥’挣脱以后,立刻站起身来保持姿态,边梳理额头被汗水沾湿的鬓发,边语气冷淡的说道: “对不住了危少主,这婚约既是氏族所定,我还需要些时间去为自己做打算。” 就在危霆云说出这话后,宋植内心就起了猜疑之心。 因为那天雪夜之中,姜探雪给他的感觉是既强大又洒脱,不太像是一个会被男人掌控的女子,这危霆云所为未免也太轻薄了。 而且,你知不知道你面前其实... 其实... 宋植差点就想脱口而出,最终还是忍住了,毕竟三十六计走为上,现在是尽量不得罪眼前这位少主人,赶紧找个机会逃出这里要紧。 危霆云此刻躺在毯子上也不着急起来,目光仰视着眼前似乎嗔怒起来的美人,眼咕噜一转心里又有了新的想法。 看来这女子确实是和姜探雪见过,这姿势这口气,还真有那么回事。 不过也好,无论是狩猎还是伐妖,他危霆云最烦的就是过于轻易而产生的无聊,反而是浴血厮杀后的征服让他更加着迷。 女人,也是一样。 想到这危霆云点了点头,似乎非常赞同的回答道:“探雪你说的没错,其实....”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完他也跟着站了起来,瞬间又比宋植高了一个头,低头笑着说道: “不过既然你来了我的地,又是难得的脱离父辈的掌控,不如就再次好好认识一次吧。” “你说呢?” 宋植揉皱着眼眉,掩饰眼底的那抹疑惑,突然又吃不准这家伙到底是说真话还是假话了。 但是他一时间实在想不出这个少主若真的认出自己的身份,有什么理由会不拆穿自己,总不能是逗自己玩吧,哪有这么无聊的人? 宋植怎么也想不到,他口中的无聊,在眼前这个大个子眼里,可是真的有趣。 “恩...可以是可以,但你不要再动手动脚的。” 思忖片刻后宋植应了下来,不管这危少主是看出自己但不确定,还是真没认出自己,这么回答总归是能暂时安抚住他。 “那是自然,刚才我也是太久没见,没想到你出落得如此迷人哈哈哈哈。” 危霆云扶着腰仰天大笑,宋植则是撇了撇嘴叉着腰站在一边,独自头痛。 咕噜噜... 一阵肚子打鼓的声音再次响起,危霆云一愣,低头望去发现宋植正放在肚子上,另一只手捂住眼睛,脸颊微红的模样,他顿时又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诶,探,探雪,你是不是饿了??” 宋植听到头顶的嘲笑声顿时感到无地自容,心想自己为何每次和别人互动,身体就会出现各种折煞自身形象的反应。 “是饿了怎么啦!饿了肚子发出点声音不是很正常嘛,喂,不要笑了啊!” 宋植看到危霆云笑个不停,气不打一处来,好歹我现在冒充的人家公主,就不能给点面子啊? 危霆云这才止住笑意,越看眼前这个大渊国的俏佳人生气的模样,心里越是欢喜。 等弄明白此人的目的后一定要把她留在帐下,呵呵,就算父亲长老他们再不同意,这女人我危霆云也要定了。 “走,今天雁冰氏族篝火宴会,赶早不如赶巧,跟我一起去吧。”危霆云收敛笑容,真挚的邀请到。 “篝火宴会?” 宋植柳眉微颦,下意识就拒绝了:“我不喜欢抛头露面,算了吧。” “咦?” 危霆云早已料到宋植会怎么讲,不慌不忙的抱着手臂说道:“我记得探雪你从小就喜欢热闹的啊,我这儿还有你最爱喝的酥雪酒,你不尝点?” 宋植一窒,赶紧开口道:“哎呀,倒也不是不去吧,酥雪酒...恩恩,也是好久没喝了呢...” 内心:淦,这公主还喜欢喝酒呢? 危霆云揉了揉眼眶,继续开口:“而且今晚的食物都在宴会上分发,嘶,待在帐里恐怕是吃不到热乎的了....” 宋植眨了眨眼,不对呀,那鲁帆还说要给我送食物呢,话说那老小子人呢?把我哄骗来就开始玩消失。 “行吧,我...我穿个鞋子。” 宋植最终还是屈从了,毕竟虽然眼前这个少主很不正经的样子,但是他能感觉到此人身上是没有恶意的。 等宋植套好长袜,穿上靴子,抬眼发现危霆云正一直盯着自己看。 “你看我干嘛?”宋植疑惑的瞥了他一眼,扎个了简易的马尾便向帐外走去。 “没有,我只是在想一件事情。”危霆云在身后悠悠说道。 看着宋植纤瘦的背影,他此刻脑袋在想,也是第一次非常认真的考虑起,与大渊国动武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出了营帐后,雪原之夜凛冽的寒风在空中呼啸,带来了账内截然不同的低温,宋植抱着双臂,眯起眼睛看向四周,风雪中人影绰绰,都在向一个地方走去。 循着人群望去,宋植看到了通明的火光,乐声伴随着爽朗的大笑逆风而来,煌煌火光中昭示着热闹的氛围。 那里就是篝火宴会了吗。 这时,一阵温暖的感觉从肩膀传来,宋植回头望去原来是危霆云又掏出了一件雁羽披风,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接着,那张狐脸面具被啪的拍在了宋植的脸色。 “嗯嗯嗯呃!” 宋植赶紧将面具扯下拿在手中,向一侧移了两步。 危霆云一只眼睛眨了眨,比了个戴面具的动作提醒道:“快把面具戴上吧,探雪可是不会轻易摘掉面具的,你的脸只有我能看到。” 宋植轻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安安静静的将狐脸面具给戴上了。 就这么,二人开始向着人声鼎沸之地缓缓走去。 第一百八十章 断桥残雪【最长一章!】 烟木灰烬随风飘散,篷寨中心莺歌燕舞,吆喝声和大笑声此起彼伏,伴随着萧弦声赶走了雪夜的寒冷和寂寥。 危霆云拨开人群向里走去,沿途的部落战士纷纷举酒向他问好打趣,这种氛围下彼此之间没有丝毫隔阂和距离,只有单纯的兄弟情。 宋植则是埋着头紧紧跟在他的身后,有危霆云宽阔的肩膀遮挡以及吸引目光,倒是没有很多人注意到后面这个相对瘦小的身影。 大笑着推开其他人的酒杯,危霆云余光瞥了眼紧随其后的佳人,嘴角勾出一抹得意的笑,很快便来到了篝火宴会的附近。 篝火边此刻已经满满围了一圈坐立的战士,并且寨内的女人们齐聚于此,即便大雪纷飞,她们依然只是短袄露臂,健康的线条婀娜,在火光下翩翩起舞。 与大渊国的舞女不同,这些女子扎着各式的辫子,面对男人们的叫好不但不羞涩,反而大胆的挑逗回去,口气粗犷完全不落下风,风韵十足。 当然也有些安静的女子,正在那调试着乐器,宋植目光粗略一扫而去,发现多是琵琶古筝之类的乐器,以及洞箫长笛。 看来这些人民在雪原上生存了千年后,虽然演变为了古朴豪迈的民风,但骨子里却没有完全摒弃太初国的文化,这些女子所使用的乐器与大渊国无二。 甚至刚才远远地听来,其乐理造诣别有一番风味,与大渊国的珠落玉盘泉水叮咚不同,带有一种雄浑苍茫之感。 当危霆云来到了篝火边的时候,立刻有好几个壮汉站了起来,他们对着危霆云喊道: “少主!坐这儿来啊,等你半天了。” 危霆云张手一挥以示回应,接着全然不顾宋植之前的告诫,直接拉起宋植的手腕向那边走去。 宋植眉头一皱正准备挣脱,却注意到了这几个起身的大汉修为心中微惊,这些人竟然都是二品高手。 不过很快他便想通了,鲁帆是七队长便是半步二品了,这几个人恐怕就是秩序靠前的队长了。 这几个大汉也是注意到了少主身后的陌生面孔,有人疑惑的开口道: “少主,这位是?” 危霆云松开宋植的手腕,轻笑道:“这是雪狼氏族的姜公主,姜探雪。” “姜公主!?” 之前发声的汉子面色一变,赶忙点头以示敬意,两大氏族虽然交好但毕竟不属同族,未来还会不会继续合作尚未可知,他这种二品高手可不至于去行大礼。 但也有人面露疑惑,几个队长中有人是见过姜探雪的,当下就准备开口问询。 危霆云立刻给了他们一个住嘴的眼神,轻咳一声道: “你们初次见面,都认识一下吧。” 虽然不知道少主意欲何为,这几个队长最后都老老实实的自报了一下姓名,宋植则是略显尴尬的一一颔首回礼。 他看出来了,这些汉子似乎对他姜公主这个身份不是很买账呀。 “都坐吧,来人给本少主上酒!” 危霆云说话间,随手抢过一个案几放在面前,接着对着宋植比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一起缓缓落座。 其余几位队长也都坐下,看向宋植的眼神都充满着好奇,知情者则是带着疑惑和玩味,外加不远处其余战士的目光,让宋植如坐针毡。 关键的是,这篝火旁热闹归热闹,但实在是人满为患,即便是他们这儿地也坐着不少人,宋植本来想和危霆云坐开些,结果不得不挨得越来越近。 宋植一只手放在膝盖上,一只手拖着下巴,咬着上唇看着火光中那些女人摇曳的舞姿,感觉到格格不入。 很快有队长主动搭讪道:“姜公主,你怎么一个人来了,雪狼氏族其他兄弟们呢。” 宋植一愣,将两只手放在桌子上乖巧的答道: “嗯...他们不久就会来的。” 很快就有烤肉和美酒被呈了上来,危霆云猛地一拍手,看着油光滋冒的肉排两眼发光。 只见他手掌一摊,一把冰刀便凝结在他的手上,接着一划拉便割下一大块肉,危霆云插着肉块就放进了宋植的面前。 “你不是饿了吗,这肉可管饱,哈哈哈。” 宋植不知道这家伙哪来的这么多笑容,但是也是下意识咽下了口水,确实是饿的不行了,看着这肉排胃都在翻滚。 盯着肉排看了半天后,宋植才注意到了不对劲,疑惑的偏头问道:“那个...刀叉呢?” 危霆云一愣,旋即头向着宋植缓缓贴近,直到宋植侧身躲开才缓缓开口: “咱们吃东西,都是这样吃的。” 说完,他大手抓住自己的肉排,直接塞到嘴巴里一撕扯,接着一脸满足的咀嚼起来,眉毛冲着宋植挑了挑。 宋植手握成拳放在嘴前,眼底微惊的看着危霆云的吃姿,接着看向周围,这才发现大家都是这么吃的,不禁心里暗叹了口气。 这... “吃啊,这样吃才香。”危霆云在一旁撺掇道。 宋植不再犹豫,只好慢慢伸出两只手,小心翼翼的捏住这一指厚的肉排,这么一模倒也不是很烫。 狐脸面饰的下方是可以挽起的,倒不影响吃喝。 接着宋植将肉排送到嘴边,学着危霆云的样子咬了一大口,接着使劲一撕扯,不知道是咬合力不行还是方法不对,硬是咬了半天才咬了一小块下来。 危霆云看着宋植吃肉的样子,也跟着又撕了一大口,接着满意的点了点头。 “呕!” 哪知宋植刚嚼两口,就忍不住给吐了出来,不停地咳嗽了起来。 看着眼前的肉排,宋植有些怀疑人生。 这肉没问题,很新鲜,但是问题就是太过于新鲜了,新鲜到里面甚至还有血水没干,要是换算成前世恐怕最多五分熟。 关键是,这肉一点佐料都没有放,原汁原味的腥味让饥肠辘辘的他遭遇了强烈的反胃。 正吃酣的危霆云有些不解,趁机帮忙拍着宋植的背,却把宋植给拍的面色更加通红。 宋植忙打掉危霆云帮倒忙的手,在把气给梳顺后吐出一口气,看着面前的肉面色复杂。 让他们再烤一下? 不行,北境人估计都这么吃,这么故作岂不是暴露了,依据他前世的经验五分熟是能吃的,只是他现在胃部太空,对腥味过于敏感。 想到这宋植眼前一亮,料理方面的事情能难倒他吗? 于是宋植在胸口一掏,拿出了大大小小好几个方巾,在危霆云好奇的目光中摊在了木案上。 这些是干盐、黑胡椒、蒜头等调料品,宋植这段时间都没机会用到,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将这些佐料敷在肉排上,宋植再次将肉排拿起,手心刹那间转化为太上神焱,只是那么一瞬间便消失无踪,瞬间产生的高温将肉排上的调料给激活,也不至于将肉给烧坏。 闻到这股香味,宋植这才放心的啃了下去,这才是烤肉该有的味道吗。 危霆云显然也闻到了这股香味,将自己手上的半块肉放了下来,好奇的问道:“你刚才是在干什么?” “烹饪。”宋植一边闭着眼睛品尝着自己的肉,一边回答道。 “啥是烹饪。” “...说了你也不懂。” 危霆云看着宋植享受的表情,继续问道:“帮我做一份。” “不做。” 叭! 宋植感觉手上一空,一脸迷茫的睁开眼望去,发现危霆云这家伙竟然把自己手里的肉给抢了去,正在往嘴里送去。 “喂!” 宋植赶忙伸手去抢,差点要喊出:你是狗吧!? 危霆云直起身向后一仰宋植便失败了,他边啃着肉边坏笑道:“哎哟,不错哦不错哦。” 宋植放下双手死死的盯着他,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这肉,已经不干净了。 幸好此刻有其他食物被上了上来,宋植便扭头吃起别的东西,不想再看这脑子缺根筋的少主哪怕一眼。 在座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一幕,纷纷议论了起来。 他们甚至都不屑于藏着掖着,就跟平常讲话一样说道:“那戴着狐脸面饰的,是姜公主吧?” “嘿,刚才少主不是说了吗,那就是姜公主。” “少主牛啊,难怪少主总说只要脸皮够厚,没有搞不定的事,老子这回信了。” “完了完了,我之前跟人打赌说少主能追到那姜公主我把我刀吃了,怎么办?” “姜公主在少主身边真乖啊,咱们雁冰最终还是比雪狼强啊哈哈...” 听着周围的起哄,危霆云和宋植两个人的脸色都黑的不行。 危霆云一拍桌子大喝一声:“都把本少主当聋子呢?喝你们自己的。” 这些族人顿时哄堂大笑了,也不再揶揄自家少主,只是纷纷给了个鼓励的眼神便玩起自己的了。 危霆云摇了摇头,自己这些族人弟兄有危机的时候团结对外,没危机的时候就爱把自己那点破情史拿出来开涮。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被震住,此刻立马就有汉子举酒向前,这是其中一位光头队长,他直接敬向了宋植: “久闻姜公主酒量惊人,一人喝趴过雪狼氏族十八部众,我老金想试一试,看看我雁冰氏族的战士和雪狼氏族比如何,哈哈。” 宋植一愣,端碗的手都差点拿不稳了。 开什么玩笑,姜探雪是特么酒桶吗这么能喝... 你们不会是在玩我吧,我的酒量....咦,... 宋植突然想起来他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倒是没怎么喝过酒,还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如何。 危霆云呵呵一笑倒是觉得有趣,不过还是决定帮这女子挡下来。 毕竟这酒可不是大渊国的清酒,酥雪酒是由马奶和青稞发酵而成,名副其实雪原上的烈酒,他不觉得这女子真能喝。 想着危霆云站了起来,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碗: “老金,本少主来陪你喝!” “哎哟少主,咱这敬姜公主呢,你是姜公主什么人啊?”老金嘿嘿一笑,那目光里尽是狡黠,和危霆云相视对眼,都心领神会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其余部众也立刻鼓动了起来: “是夫君,是夫君,是夫君吧!!!” 宋植感觉到了深深地套路,恨不得立刻掉头就跑,面饰后隐藏的面容正不住地哀声叹气,只盼望这场宴会快点结束。 危霆云替他挡下了老金的敬酒,立刻就有人上前来继续敬酒,危霆云也只好继续替为饮酒。 酒过三巡,饶是危霆云都有些微醺了,但是等着敬酒的还大有人在,目标都很明确就是一定要姜公主亲自回敬才肯罢休。 听着周围不绝于耳的鼓噪声,宋植终于忍不了了。 既然要装,就装到底吧。 不就是要让我喝酒么,危霆云既然能喝这么多,我还不信我喝不了了。 终于,宋植开始给自己斟酒了,周围的汉子们看到这一幕如同过年一样吆喝起来,篝火晚会的气氛瞬间便被点燃了。 危霆云脸颊微红,指着宋植笑着说道:“你,你确定啊?” 宋植站起身来,语气平淡,余光瞥了眼危霆云说道: “休要小觑我。” 危霆云将酒碗里的酒一饮而尽,接着仰头大笑三声后,对着宋植比了个大拇指: “嗝...好,好哇。” 说完危霆云便瘫倒在地,背靠着其他族人仰视着宋植,等着看他的表演。 向宋植敬酒的那个汉子此刻受宠若惊,毕恭毕敬的递上酒杯:“祝雁冰,雪狼氏族永结同好。” 宋植眉头一皱。 永结同好?怎么总感觉话里有话呢。 不过表面上宋植还是客气的碰了杯:“这是自然。” 说罢,学着危霆云的姿势,宋植也是仰头便将碗中奶白色的烈酒一饮而尽,潇洒至极。 周围的汉子们顿时掌声如雷,齐齐大声喊道:“好!姜公主名不虚传!!!” 宋植嘴角舔了舔,心里暗道这酒味道还不错啊。 ... 随着一阵风刮过。 咚! 宋植脚下一软倒了下来,被危霆云眼疾手快的接住缓缓放落在地上,此刻的宋植眼睛迷离,眼眶泛红,显然是已经醉了。 在场的人们顿时面面相觑,接着篝火边掀起了一阵热烈的欢笑,大家都在为姜公主居然在雁冰氏族醉酒而感到震惊和开心。 传闻中的喝趴十八部众,原来都是吹牛的哦! 危霆云也跟着笑了起来,小声吐槽道:“你这也太差了吧,这才一碗就不行了?” 宋植其实并没有醉的很深,只是这酒太烈了,冷风一吹酒劲一来,膝盖一软就.... 推开危霆云,宋植使劲摇了摇脑袋,心脏狂跳中缓缓吐气缓解酒气,摸了摸发烧的脸颊,他已经读懂了自己的酒量。 酒精过敏体质。 宗主那种米酒还能喝着玩玩,这种级别的烈酒,再喝几碗估计就古德拜了。 不过他不坐起来还好,一坐起来刚才消停的族人们又来劲了,纷纷再次上前要敬酒,这是势要喝趴雪狼氏族的公主为止。 危霆云也不知道宋植的难处,突然来了兴致想看看宋植会不会真的喝醉,若真的喝醉岂不美哉? 宋植只好自己开口道: “今日不便饮酒,改日吧诸位。” “那可不行,喝酒哪还有择日啊公主大人。” “搞不好咱们就这一次机会,公主你莫非是嫌弃我等?” “为了雁冰雪狼的友谊干杯!” 这些老酒鬼自然不上当,立刻嚷嚷了起来,整个篝火宴会的人们全部在看向这边,这酒不喝怕是不行了。 正当宋植感到十分为难的时候,有人似乎看出宋植的不情愿,退一步说道: “公主要是实在不喝,那也行。” “就给大家伙表演下才艺吧,早就听闻公主的枪舞之姿绝世惊人,这点要求总可以吧?” 其他汉子正准备反驳,突然觉得这好像也是个主意,纷纷继续起哄起来。 枪舞? 宋植摸了摸太阳穴,这不是为难自己么,剑舞倒是可以,不过现在腿都软了还舞个屁啊... 才艺.... 宋植突然看到了附近,有雁冰氏族女子正在抚琴,心中顿时有了想法。 “诸位,这地儿不大,枪舞我看也就算了,本...本公主给你们看点别的花式吧。” 说着,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宋植抬手点了点远处的那个女子,说道: “姑娘,麻烦将手中的琴递给我。” 人群哗然,没想到以武出名的姜公主,还有这雅致的一面? 那女子见宋植看来,忙不迭的捧起手中的琴,小跑着来到了宋植的面前,将琴轻轻放在了宋植的身前。 “谢过姑娘了。”宋植对着她微微一笑,让这名雁冰女子瞬间羞红了脸,轻轻点头应了声向后退去。 摆放在宋植身前的,是一面古朴古筝,它由坚韧的北境橡木打造而成,其弦由兽筋打磨,琴身甚至有刀斧劈凿的痕迹,一看便是有些年头的古物了。 古筝... 宋植闭上了眼,乐理精通后的他,能熟练掌握各种乐器,古筝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只是...弹什么曲子呢。 有了。 宋植看了看手上的油渍,突然伸手往危霆云身上一抓,在他震惊的目光中狠狠的揉搓干净后,这才轻轻将手放在了琴弦上。 他的手指修长纤细,正是最适合弹古筝的双手。 咚! 只见宋植转轴拨弦三两声,曲调未出情意已浓,一股悠扬中带着淡愁的前奏响起,让在场的众人声音渐渐放低下来,直到雅雀无声。 接着,宋植薄唇微张,开口唱起了家乡的歌: “寻不到花的折翼枯叶蝶,” “永远也,看不见凋谢。” “江南夜色下的小桥屋檐,” “读不懂,塞北的荒野。” 天籁歌声如一抹多情烟雨,洒在了雁冰氏族众多高手心上,听惯了大气磅礴的他们,此刻感觉恍如隔世,目光都不自觉的被吸引,不敢出声。 而宋植本就被酥雪酒灌的微醺,此刻又颂歌入迷,身姿轻摇间只感觉越来越热,所幸将面饰给脱了下来.... “梅开时节因寂寞而缠绵,” “春归后,又很快湮灭。” “独留我赏烟花飞满天,” “摇曳后,又随风偏远....” 弹琴的‘姜公主’笑庵如花,那暖光映照下的容颜称得上完美无暇,让已经说不出话的众人开始不自觉的跟着哼唱,虽然他们没有听过这首曲子,但是却被带动着摇晃起来,并且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那就是,少主为什么宁愿去那雪狼氏族挨几十顿打,也非要追姜公主了。 “断桥是否下过雪,” “我望着湖面。” “水中寒月如雪,” “指尖轻点融解...” 身旁的危霆云也跟着哼鸣起来,他此刻呆呆的望着身旁‘女子’的侧颜,嘴角渐渐泛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爹,我感觉我这回真是找到真爱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咱们去打猎吧! 一曲悠扬片刻间,弦外之音却让众人失神许久。 宋植双手此刻平铺在古筝上,那脸上的绯红也渐渐消散了些许,看着目所能及静默的部落战士们,惊讶于刚才自己的表现。 啊...我刚才唱了什么... 很快人群中再次热闹了起来,除了之前敬酒起哄的将士们,甚至连那些舞女们都停下来开始吆喝,强烈要求宋植再演奏一曲。 这些声音中也不乏对宋植容颜的惊叹,很多人暗暗指着眼前‘姜公主’的面孔交头接耳。 “天呐,姜公主竟然肌肤胜雪,这,这是怎么生出来的?” “还有那眼睛那小嘴,螓首蛾眉玲珑有致的,莫非雪狼氏族和我等长得不一样吗?” “不可能,雪狼氏族我有认识的,明明长得差不多啊。” 宋植这才发现自己方才一高兴,居然将遮脸的面饰给扯掉了,当下赶紧将之捡起重新戴上,不敢再去听周围的谈话。 这些人说的没错,北境人相较于大渊国人面孔更加深邃,身材普遍更加高大,而大渊国人看起来更为干净儒雅,一眼便能看出不同。 原先那几位心存疑问的队长,虽然也惊叹于眼前女子的风采,但是心中的疑虑也更深了。 单冲这相貌,就绝不可能是姜探雪啊。 其中一位袒露胸膛,满脸刀疤的男子悄然拨开几人,坐到了危霆云的身旁,接着用肩膀轻轻顶了顶,待危霆云回头望来后他露出问询的眼神,倒也没有开口说话。 这位是危霆云帐下的大队长,单论境界他比危霆云还要更加强大。 危霆云眉头一皱,只是闭着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这大队长又偏头看了眼宋植,心领神会后就这么坐在了危霆云的一侧。 宋植一边面对着大伙的热情,一边的余光却也敏锐的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心中暗道这些队长们果然有人对我起了猜疑... 那这危少主他... 想到这宋植觉得不宜久留,赶忙起身后按了按手,强行摆出公主的姿态开口说道: “诸位,待我雪狼氏族将士们赶到,必会与在座诸位痛饮一番,今日我已困乏,就到此为止了。” 说完宋植看了眼危霆云,坐在地上的危霆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但是却并没有起身相送。 接着宋植在众人失望的眼神中离开,人群自动分隔开来不敢加以阻拦,很快他的身影便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危霆云给了不远处的鲁帆一个眼神,鲁帆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在宋植走后,身旁的几个队长再也按耐不住,纷纷开口询问道: “少主,这个....这位不是姜公主啊。” 他们当然知道自己说的是废话,毕竟雁冰氏族和姜探雪最熟的就是他们少主呢,所以怎么可能认错,当下其实就是在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危霆云之所以没有陪宋植离开,就是因为料到这些队长肯定有话要问,正好趁这个机会跟他们讲讲清楚。 虽然也没什么好讲的,毕竟连他自己都是第一次见此人,还什么也不知道呢。 “关于这个女人,你们装作不知道就好了。” 刀疤脸,一脸凶相的大队长继续开口问道:“她是何人,为何要冒充姜公主?” “我说本少主也不知道,你们信么?”危霆云抿了口酒,淡淡的回复道。 “...可是她是大渊国人。” 危霆云眼神这才凝重起来,似乎陷入了思忖之中,过了片刻他的眉头才缓缓舒展开,转而面向几位队长郑重的说道: “本少主自会处置,你们要做的就是不要声张更不要惊动她,先让我打探清楚她的目的和来历,这样说不知道够不够清楚?” 大队长为首的几个队长闻言这才露出了然的神色。 “依少主定夺。” 回到账内的宋植,独自坐在羊绒毯上,两只手肘搭在膝盖上摇晃,神色阴晴不定。 “多半是被发现了...” “现在逃么...?” 宋植不着痕迹的放出了神识,结果刚刚探出几十米便探查到了有人在附近,正是七队长鲁帆,这人感觉到自己的神识后甚至还挥了挥手。 将神识急速收回后宋植深深吸了一口气,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自己的猜想。 这姓危的分明就是认出自己了。 可是这家伙为什么不拆穿我呢... 在帐篷内来来回回踱步半响后,宋植最后还是放弃了连夜逃离的想法。 一是雪原夜晚极冷无比,况且今夜又是暴雪肆虐,没有坐骑的他逃不了多远就会被追上。二是现在已经被盯上了,擅自行动恐怕被会立刻发现,到那时... 撕破了脸自己下场会是什么可不好说。 最好的办法就是暂且装作不知道,也就是硬着头皮继续扮演姜探雪的身份,等到有机会拐走坐骑的时候再顺势逃脱,在最短的时间里离开这些人的掌控。 心中做了决定后,宋植重新坐回了羊毛毯,盘膝而坐两只手平放在大腿上,开始了吐纳以缓解自己的酒气。 修炼的同时也是为了督促自己不要睡着,时刻警惕着外面的动静,若是有人图谋不轨可以第一时间进行还击。 不过宋植显然是多虑了,直到呼啸的风雪平息夜色褪去,天光破晓之后,帐外都一直没有来人。 “咦?” 宋植盯着发亮的幕帘已经很久了,预料之中的审问并没有来临,他眨着眼睛的同时内心也很疑惑。 不得已,宋植只好缓缓起身,准备出门看看情况。 张开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接着活动了一下僵持一晚的腰肢,宋植抚着脖子便撩开幕帘向外走去。 清晨已过现在已是晌午,碧空之上云彩稀薄,太阳像是悬挂在天上的一只青金色光球,正散发着迷人的光晕。 空气中仿佛有着彩虹横桥,阳光明媚的感觉令宋植忍不住心情大好。 “你终于醒了?” 突然,一道声音突然从身侧响起,将宋植吓得下意识肩膀一抖。 转头望去原来是危霆云,他正靠着帐篷前插旗的木桩,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你在这干嘛?” 宋植说话间看了看四周,生怕眼前少爷一呼,就冲出几十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围堵自己。 “自然是等你。” 危霆云咧嘴一笑,他今天没披上那件厚重的黑羽裘衣,而是穿的短袄,更显结实魁梧。 “等我?”宋植眯着眼睛,手章不着痕迹的放入了胸口。 随时准备拔剑! 可是在危霆云的视角里,这个举动就... 危霆云一手成拳抵住嘴唇,轻咳一声移开视线,朗声道: “没错!今日天朗气清,可是个好日子呀。” 看到宋植疑惑的目光,他猛地一拍手,兴致高昂的喊道: “咱们去打猎吧!” 第一百八十二章 北境五宝 “打猎?” 宋植将手从怀中慢慢抽了出来,脑袋有些懵懵的,不知道这家伙为何嘴里突然蹦出这两个字来。 “对啊,打猎。” 危霆云谈笑间向前走了两步来到宋植身边,接着抬起一只手指向护栏外豪迈的说道: “整片雪原都是我的猎场,啧,我记得你可是最爱打猎了啊,咱们正好比试比试?” 宋植无情的拍掉他另一只准备搭肩的咸猪手,面色流露出一丝犹豫。 这家伙还在装呢? 也罢,总比我唱独角戏来的好。 宋植挺直了摇杆,开始摆出一副高端玩家的模样,微微颔首风轻云淡的说道: “恩,本公主确实很久没打猎了,听你这么一说是有些手痒啊,那...” 正所谓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就是无数工作人员盯着你看,你依然能将自己完美代入角色当中,即便这个角色的性格,外貌,甚至性别都跟你违和。 危霆云显然也没想到宋植这光滑粉嫩的脸蛋下,竟然藏着这么厚的脸皮,赶紧干咳几声掩饰自己的笑意,最后手腕一翻比了个请的手势说道: “那还说什么,咱赶紧出发吧。” 宋植正准备迈步,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就我们俩吗?” “如果你想的话,叫百来个人护卫也没什么问题。”危霆云耸了耸肩。 宋植连忙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了不用了,俩人就挺好。 开玩笑,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等小爷骑上马,再跑到荒郊野外甩掉你,到时候溜之大吉岂不是水到渠成? “哟,你笑了。” 危霆云看到宋植嘴角不自觉勾起的笑,面露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咱们这就出发吧。”宋植赶紧止住笑,先一步向马场走了过去。 雄壮的奔雪兽群被聚集在一个又一个围栏之内,它们身上散发的热气升腾如烟,互相依偎抵御着低温。 别看它们老老实实被关在围栏中,但若真想出来,凭借它们的力量是能轻易碾翻这些围栏的,正是因为他们性格温顺,智商也高,所以才被称为氏族的腿脚,是北境五宝之一。 只是随着宋植的到来,这些安静的巨兽突然嗡鸣起来,晃悠着大脑袋蠢蠢欲动。 即便周围有战士挥舞着长鞭呵斥,宋植也不敢再靠近了,他有些吃不准这些看起来蠢萌的马兽会不会真的一拥而上。 危霆云对此也感到有些奇怪,但见宋植停步不前他也没有多想,而是自己上去挑了两匹奔雪兽,一手一个缰绳给牵了出来。 宋植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奔雪兽的茸毛就是天然的坐垫,舒服而又温暖。 只是下一秒,宋植就看到胯下的奔雪兽扭头望来,那双铜铃大的清澈牛眼里充满着智慧,一种蠢蠢的智慧。 接着,它伸出了长舌,舔到了宋植的手背。 “诶?” “噫噫噫!!!???” 宋植赶忙抽手,这动物的舌头粗糙,只是轻轻一舔他的手就红了,而且还沾着口水令人分外不舒服。 奔雪兽见宋植收手,不乐意的它顿时疯狂摆头,那舌头甩出的唾沫星子四溅,势要再次舔到。 “乖乖,乖乖别搞啊,你只是头蠢牛,哦不蠢马啊乖乖!” 宋植用前世安抚狗子的方法去安抚奔雪兽,结果这奔雪兽更起劲了,甚至开始原地打转起来拒不往前走。 啪嗒! 突然一个长鞭唰的甩来,将这奔雪兽打的一愣。 宋植转头望去发现原来是危霆云在出手教训,他此刻的目光严厉凶狠,将这头雄壮的奔雪兽盯得不敢与其对视,手里的长鞭被高高举起,那紧握长鞭的手臂肌肉横结,充满着力量感。 “...” 感受到胯下奔雪兽安静乖巧起来,宋植无奈的摇了摇头,也将马兜里的鞭子取出,在手里掂量了下。 白长这么大个了,原来吃硬不吃软啊。 宋植又瞟了眼危霆云,那张脸褪去笑意后竟然可以这么狠厉,也是,早就听说北境氏族常年互相征伐大小摩擦不断,这里生长的人民淳朴归淳朴,但是凶狠起来那个个都是杀伐果断的主,更何况他还是个大氏族的少主。 看来是我把他想简单了。 危霆云教训完坐骑后,那张脸很快又恢复了和煦,看着宋植柔声道: “这些家伙聪明的很,不听话了你直接就抽鞭子,越惯着它越跟你翻。” 宋植闻言只是揉了揉脸,心说你这不是明摆着说我没骑过这种马么。 很快二人便骑乘奔雪兽出了这临时搭建的寨子,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雪原,宋植心中开始计划起脱身大计。 危霆云则是摸着下巴,低声自语道: “这天气,去抓点什么好呢...” “罢了,让它去找吧。” 说着,危霆云两只手指塞进嘴里,转身对着寨内吹了一个急促的哨子。 很快一抹黑影便从寨内飞出,在雪地上贴着绕飞了一周后振翅落到了危霆云的肩膀上,那小巧的头颅不停的张望着。 这是一只矫健的赤足隼,其头颅的羽毛是稀有的白色,传说这种羽花的隼通人性,相隔千里都能听到人的呼唤,速度更是不输妖兽,被部落人称作赤青。 与奔雪兽同样,赤足隼被称为部落民的眼睛,也是北境五宝之一。 “去!” 危霆云抖了抖肩膀,赤青便飞跃上了高空,盘旋一周后发出一声嘹亮天地的鹰唳声,向着一个方向冲去消失无踪。 危霆云转头看了眼宋植,挑了挑眉道: “咱们就跟着它走,有什么抓什么,岂不是更有味道?” 宋植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一挥缰绳率先向着赤青消失的方向奔驰而去,危霆云不急不慢的回头对着寨子的守卫叮嘱几句后,这才追了上去。 二骑奔驰在辽阔的雪原上,从高处看仿佛苍茫白纸上一前一后的两个黑点。 “哟,别跑那么快嘛。” 危霆云说话间却已经追了上来,他座下奔雪兽的屁股都被抽肿了。 宋植翻身上马的时候就已经将狐狸面饰带好了,此刻看着紧追不舍的危霆云偷偷翻了个白眼没有接话。 危霆云靠的更近了些,指着宋植身侧的马兜提醒道: “弓箭刀具都在这里面,咱们捕猎不用修为,纯凭本事啊。” 宋植点了点头大声回应道: “理应如此啊!” 实际内心:猎个屁哦,等你追杀完猎物爷已经跑不见了咳咳。 雪原上的灵兽大都躲藏在分散开的密林之中,即便是赤青也不容易发现,毕竟那些雪鼠狐狸等不是主人的目标,它要发现的是更有挑战性的猛兽。 直到二人跑出百里地后,天空终于响起了熟悉啼唳,宋植抬头望去,正是俯身盘旋的赤青。 “哈哈哈,你说巧不巧。” 危霆云眯着眼听了一会,赤青之所以被称为通灵神隼,正是因为它能通过唳声和盘旋的圈数提供给主人更多的信息,当下危霆云眼前一亮,欣喜道: “咱这附近居然有妖兽,快走快走,可别让它给跑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溶洞 宋植此刻所处的地界,在北境是名为霜枫雪原。 顾名思义,在这片雪原上零星点缀有许多枫树雪林,这些枫木名为漆金花枫,相聚簇拥如银火曼织,美丽绝伦,为这片冰封的天地带来了无数盎然生机。 每一片枫林,曾经都有或大或小的氏族盘踞与其中,捕猎游牧依林而生。 而如今随着碧霄吞月狐王的消失,大量妖物侵扰北境,诸如这种美好的森林,反倒成了吸引妖物的乐园。 赤青飞掠如闪电,虽然它寻找猎物所用的时间不算太久,但其路程与目的地却如十万八千里般遥远,两头奔雪兽几番调转方向,直到天色微沉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赤青一声长唳后俯冲而下稳稳落在危霆云宽厚的肩膀上,那白羽鹰头左顾右盼,张着金黄的鸟喙乞食。 危霆云随手摸出一块肉沫塞进它的嘴里,目光也向着前方望去。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并不算普通的枫叶林,因为林中还有几座高耸而突出的山包,这些灰色的山石上满是积雪,每一个都有近百米高,突兀又壮观。 看着这些山包,危霆云眼神里若有所思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言不发的驾着奔雪兽向林中走去。 宋植跟在危霆云的身后保持着一定距离,看着周遭那银色倒悬的剔透雾凇,仿佛走入了童话故事中的冰雪世界。 树林中安安静静,没有虫鸣更没有鸟叫,宋植抬头望去发现太阳正在消失于天边,蓝黑色的天空上依稀可见壮阔的银河轮廓。 很快二人来到了第一处山包前,危霆云简单绕行看了眼便一言不发的向下一个山包继续行去,宋植不知道他正在想什么,但是并没有多问。 直到靠近最中心的那个山包,危霆云才终于勒停了奔雪兽,鼻腔内轻轻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宋植此刻不用再问,也能看出这个山包的不同。 这个巨大的灰岩巨石的中心被挖空了,或者说它本来就是个天然的溶洞,高约几十丈,往里看更是一片漆黑,但宋植隐约透过最后的天光,能看清其中有一些茅屋和篝火的痕迹。 这种溶洞就像天然的屏障可以用来抵御风雪,最适合作为一个氏族繁衍生息的地方。 宋植悄悄看了眼危霆云的脸,发现这家伙正面色严肃的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你刚才说的妖兽就在这附近吗?”宋植问道。 “恩。”危霆云点了点头,继续驾着奔雪兽径直向着死寂的溶洞走去。 “就在这附近。” 宋植又看了看溶洞,心中大概也猜测到这儿发生了什么了,赶紧跟了上去。 山体溶洞前是一个宽阔的斜坡,两头奔雪兽鼻子不停的贴着地猛嗅,喉咙里发出了警告的哞叫声。 不用提醒宋植也发现了这儿的危险,因为这斜坡上放眼望去尽是残破的兵器,以及干涸的血迹甚至还有头发,但是不见人尸。 这儿被妖兽袭击过,而且很明显这个氏族的战士并不是其对手。 二人很快进了溶洞内,到这儿光线已经很微弱,人站在洞前向里看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黑色轮廓,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 “喂...我们是要直接进去吗?”宋植眉头一皱问道,心中觉得就这么贸然闯入,会不会太过仓促危险。 危霆云翻身下马,看了眼宋植露出了笑容: “没事,你就在外面等我,本少主进去看看有没有生者便出来。” 说完危霆云就要迈步往里走,宋植坐在马背上怔怔的看着危霆云的背影消失无踪,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眼身后鸦雀无声的林子,下意识吞了口唾沫。 妖物恐怕就在附近窥视,这种时候跑的话.... “等等!我和你一起进去吧!” 宋植赶忙大喊一声,那清脆的嗓音在这溶洞内回荡不止,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但是此刻顾不上这么多了,宋植翻身下马向里面小跑着追了上去。 把我带到这种地方竟然还敢丢下我,但凡看过两部恐怖片也不至于分开行动吧。 危霆云看到后方追来的单薄身影,眼底闪过一抹惊讶,他不知道宋植其实是斩妖师,当下诧异于这个大渊国的女人竟然有胆子跟进来。 不过转眼他就笑了起来,这样也好,英雄救美的机会这不就来了么。 宋植跑到了危霆云的身边放缓脚步,脸上的不满被黑暗掩饰住,默不作声的向四周望去。 就像当时对战四目金猿进入的洞窟一样,在这个溶洞内神识也是不适用的,因为神识就像声波,平面上扩散无碍,但是这种半密闭的空间内就会不断碰壁从而回弹交织,反馈的信息不仅不准甚至还会头疼。 不过幸好宋植的无妄之眼能有一定的夜视功能,能看清一定距离的事物。 “嘶...这个地方好像遭遇过....很猛烈的袭击。” 宋植说话间,已经悄然取出了自己的佩剑将之握在手中,心中才更加踏实一些。 溶洞内是一个成熟的部落,但无论是草屋还是石屋都已经被践踏倒塌,那些用来抵御外敌的兵器被随意丢弃在街头巷尾,到处都是血迹,血迹,血迹。 危霆云似乎见惯了这种场景,只见他低头随手捡了个火把,取出火石将它点燃后握在手中,微弱的火光顿时照亮了一小片废墟。 “恩,这里应该是被妖群袭击了,啧啧,又是一个不愿迁徙,更未来得及发出信号的氏族。” 危霆云挥了挥手示意跟上,接着迈步向着该部落的中心走去,沿途的血腥味愈加刺鼻让宋植都忍不住开始抬袖捂鼻,所幸没有一具尸体。 部落中心有一处石碑,危霆云将火把向前一递,这石碑上的文字便在火光下显现出来,这是一个由象形符号刻画成的日历。 危霆云上身微微后仰,手臂抱在胸前叹了口气,惋惜的开口道: “三日前遇袭,唉....只要再等几天,就算我部寻不到你们,姜探雪也差不多要路过此地了,真是可惜可惜。” 说完危霆云立刻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忙低头望去果然发现宋植正死死盯着自己,那双眼睛里泛着碧绿色的幽光... 第一百八十四章 有担当的少主有点小帅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最怕,敌人突然的犯病。 宋植手悄然握在剑柄上,不明白这少主为什么这个时候拆穿他,心中不禁猜疑...莫非今天把自己带到这荒郊野岭是打算... 悄悄铲除我!? 危霆云显然也是感受到了宋植的紧张,先是干笑两声看了看别处,晃了晃脑袋后突然大声说道: “那啥,这都不重要!咱们现在可是在妖巢里啊,先打起精神来!” 他声如洪钟,声音在这溶洞内回荡不止,将宋植都给说的一愣。 不过小宋大人聪明绝顶,怎么会就这么被唬住,后退一步眉头微颦,神色谨慎的问道:“为何要装作认不出我?” 有妖狐坐镇,他其实并不担心危霆云独自一人有能力杀掉自己。 危霆云看道宋植握剑的架势老练又凌厉,明白眼前这个女人恐怕不是个傻白甜,多半是个有些来头的剑修,也对,没点实力哪个大渊国的人敢擅闯北境呢。 “哈哈哈,本少主还想问你呢,你又是为何冒充姜探雪?” 宋植抿了抿嘴不想回答,眯着眼睛反问道:“你说的那婚约也是骗我的?” “恩....某种程度上来说,一半是真的,毕竟我随时可以点头,谁叫你信的呢哈哈。” 危霆云完全没注意到宋植沉下的脸,没心没肺的笑嘻嘻说道。 此刻的宋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危霆云的话语虽不是有心,但就这么说出来还是不禁让宋植觉得自己太呆了,被戏耍的耻辱感涌上了心头。 淦!这家伙果然一直都在晃点我,什么意思啊。 沉默片刻后,宋植沉声开口道: “既然你知晓我不是姜公主,那江湖路远,不需再见了,谢过危少主的款待,在下告辞!” 危霆云嘴巴微张,抬着手想挽留却不知如何开口,不理解眼前这‘女子’为何突然生气。 和冥虎氏族不同,他们雁冰氏族的人并没有那么仇视大渊人,而他也并非强抢民女胡作非为之人,第一反应并不是强用武力。 身份不同导致视角不同,在他的想法里自己一直没有拆穿伪装,难道这人不应该感激才对吗? 宋植转身离开后,虽然察觉到危霆云没有追上来,但是握剑的手却一直没有放松,心中也是随时准备叫醒妖狐帮助自己脱身。 拆穿前还能装作不知道找机会再和平离开,拆穿后真就没有一丝理由继续留在这人身边了,若这个北境少主真的要对自己下手,那就只能以妖狐休眠为代价将他抹杀了。 “咯咯咯...咯咯咯!” 只是刚走出十几步,溶洞中突然传出了怪叫声,这些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分不清来源,但是格外渗人,一股被窥视的感觉让宋植脊背一凉。 糟...忘了还有妖物。 危霆云正在原地捶胸顿足,即使听到这些怪异的桀笑也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很快他眼底重新绽放惊喜,因为那道身影又从黑暗中折返回来了。 宋植双臂抱剑环胸,不情不愿的走了回来,看着火光下宛如哈士奇一样的危少主,深吸一口气装作云淡风轻的说道: “呐,先帮你渡过这一关吧,毕竟这儿的妖物所作所为惨绝人寰,当诛。” 宋植说话的时候心里发苦,刚说没有理由继续待一起,这理由立马就来了。 危霆云心中顿时欢呼雀跃,转而看着宋植抱剑的涩然模样,突然又觉得这个女子更有几分韵味了。 “哈哈哈,你别怕,有本少主在不用担心那些狗屁妖物,跟紧我就好。” “我没怕!” 宋植立刻回声强调道,一个斩妖师怎么可能会怕呢?对吧。 危霆云嗯嗯嗯的点起头,只要你别急着匆匆而去,一切好说嘛。 似乎是被危霆云手里的火把给激醒,隐藏在溶洞中的妖物发出的怪叫声更加大了,一些攀爬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宋植抬头望去,可以看到溶洞顶部有影子在高速移动,黑白的世界里看的不够清楚,但是还是能看得出数量并不少。 成群结队的妖物? 危霆云在宋植回来后,注意力才终于放到了对付妖物上。 只见他缓缓蹲下,一只手抚摸着地面,一股寒气随着他的手掌散发而去,在地上凝结成轻薄的冰霜,沿着地面、洞壁、一直向上延伸而去。 很快危霆云抬起头,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果然如此,都是些低级妖物...” 宋植眨了眨眼睛,这就是二品的实力吗,他能感觉到这片洞窟内都因为危霆云的探查而泛着寒气,这范围也囊括的太大了。 似乎是感觉到宋植的目光盯着自己,危霆云挥了挥手故作谦虚的说道:“也就通过冰凌这种小手段探查一下罢了,待我突破一品,仅这一下直接可以把它们都冻杀了。” 说话的时候他嘴巴都要翘上天了,让宋植刚升起的一咪咪敬佩顿时荡然无存。 “这些妖物是什么东西?”宋植问道。 “只是一些变异的雪虱,勉强算是合妖境的妖物吧,还有些蛛妖隐藏在这些茅屋里,化神境的能耐,你当心点便可,不过...” 危霆云望着溶洞的深处,眯起眼睛继续说道: “不过这些乌合之妖成群结队袭击人类,其后必定有大妖主导作祟,恐怕这也是这个部落灭亡的原因,不然以这些妖物的实力不至于还不了手。” 宋植一听这儿有大妖,纵然危霆云的实力看起来应该不差,但是讨伐大妖从来都不是个简单的事,在大渊国死于大妖之手的斩妖师,比死在妖王手下的还多。 毕竟妖物诡异不同,碰到古怪的可能就会翻车。 “不如...先记着这里,等你带着那些战士明日再回来扫荡?”宋植提议道。 危霆云知道宋植是好意,但还是摇了摇头,指着村庄中心那摊浓黑发臭的血迹说道: “这只大妖已经被这部落里的人给伤了,呵,说明其实力也不过如此,此刻恐怕正躲起来休养,否则也不会直到现在也不敢露面。” “况且,这里有生者。” 宋植向前走了一步,认真的低声问道:“村子被破坏成这样了,确定有生者吗?” 危霆云点了点头,眼神坚定:“有。” “妖物虽邪但不蠢,喜欢吃活人的它们不会真的一次性斩尽杀绝,只有饿了才会吃,就像圈养一样,你也看到了门口那些血迹,那都是企图逃走的人留下的。” “仅仅过了三天,他们还有的救。” 危霆云冷笑一声,目光直直的望着深邃的洞内,根据他刚才的探查,这溶洞深处可别有洞天。 “但我们去搬救兵,这大妖一定会连夜逃走,它们走之前....” 无需多说,宋植顿时心中了然,看着危霆云的目光也没有那么敌视了,身旁这个少主... 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我也是很强的 “你刚才有探查到那些生者被关在哪里么?”宋植向前一步问道。 危霆云将背后的那把古朴的狩猎长弓取下,握在手里晃了晃后轻摇起头答道: “我的冰凌是根据温度进行探查,但这些人恐怕是被妖物关进了洞穴深处,那儿的地形阻碍了我的术式扩散。” 宋植皱了皱眉问道:“洞穴深处是什么?” “潭,是一个深潭。” 危霆云左手握着长弓,右手举着火把向前迈步而去,回头对着宋植眨了眨眼: “一定要跟紧我。” 宋植本来贴的挺近,听危霆云这么一说反倒撇了撇嘴故意放缓了脚步,心想我可不是那种普通的化神境斩妖师。 幽暗的溶洞中,只有一盏孤独的火焰在其中摇曳而行,火光之下映照出残破的残砖茅草,伴随着斑驳的血迹昭示着不久前发生的血战。 宋植忍不住回头望去,视线尽头那巨大的入口越来越小,化作了暗蓝色的空洞,那两匹奔雪兽的身影都已模糊不清。 与此同时,来时的路上渐渐开始黑影闪烁,头顶也不断传来窸窣的声音,那些妖物从沉寂中苏醒,向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哒哒、哒哒... 渐渐地,踩水的声音响起,越向洞里走去越能感觉到湿冷,地面岩石开始渗出了水渍,想来危霆云口中的那潭水已经不远了。 这溶洞天然又宏伟,内部还有淡水幽潭,确实是一个很适宜栖息的地方,只是可惜现在却被妖物给占据了。 危霆云脚步突然一滞,回头将手中火把递向宋植。 宋植接过火把,火光下看到危霆云此刻双手握着长弓,目光正向着溶洞上方看去。 “来了。” 危霆云话音刚落,刺耳的嗡鸣声刹时响起,宋植抬头望去顿时感到头皮发麻,只见无数白色的虫子从溶洞顶部坠落而下,那些足须随之乱舞,仿佛白色的魔雪。 雪虱是北境常见的一种妖物,虽然其实力最高也就合妖境,但其却是少有的成群妖物,这么多雪虱蜂拥而上,即便是化神境修士在体力耗尽后也会瞬间被啃成白骨。 危霆云看着从天而降的虫群,不紧不慢的将长弓高举对着上空,只见那弓弦上迅速凝结出五支冰霜箭矢,随着危霆云手指松开,这些箭矢急速射向高空。 咻!咻!咻!咻!咻! 与虫群相碰的瞬间,五根冰霜箭矢爆裂开来化为满天的冰雾,这些冰雾交织在一起继续凝结,在半空中便将这些雪虱给冻结冰封。 随着哗啦啦的碎冰声,虫群的冰尸坠落在地,化为一片片冰晶,死的不能再死了。 宋植举着火把看着这一幕心里暗暗吃惊,虽然他觉得也能应付这些雪虱,但是这样轻描淡写的处理... 除了体现此人实力的强劲,这种自若的心态更加让宋植刮目相看。 覆灭雪虱后的危霆云目光一转,大手将宋植给扒拉到身后,再次举起了长弓,这回是对准了来时的路。 咻! 同样一根箭矢射出瞬间洞穿了一间茅屋,这茅屋被击中后,无数的冰凌尖刺顿时将屋子给撑破,一只硕大的蜘蛛精也被逼了出来。 这蜘蛛有着细长的长腿,站起来有一人多高,是比雪虱厉害的多的妖物,此刻却被扎成了冰锥刺猬,没走几步就瘫倒在地,绿色的粘液流了一地。 危霆云继续上箭,一箭又一箭的射出,每一发箭矢所到之处都会炸开冰凌,将那些蜘蛛精给诛杀尽灭。 宋植看的出来这些蜘蛛精已经不敢靠近了,但还是聚集在不远处不肯逃离,哪怕会被危霆云当靶子射也只是四处乱窜躲避。 危霆云自然也发现了不对,主动解释道:“它们不敢跑,因为我们已经靠近那大妖了,大妖便派这些精怪出来护法,嘿,正好全给它们灭了。” 听到危霆云的口气,宋植的心也彻底安稳下来,或许这就是实力带来的好处,纵使身处妖穴却无所畏惧,甚至让妖忌惮自己。 我也要尽早达到二品才行。 只是... 看着危霆云一人震慑群妖,宋植的目光向后方望去,他们身后就是洞穴的尽头,宋植的目光下可以看清,不远处就是那汪深潭。 这潭水在地面之下,穴道边有通往下方的阶梯岩石,应该是这儿的原住民所修建。 照这么说,那大妖就在... 哗哗啦啦... 就在宋植准备探头向下望去的时候,一阵水花声突然响起。 即便是后方危霆云的箭矢轰鸣声不断,这声音也如雷鸣般被警惕的宋植捕捉到,当下就立刻转身要提醒危霆云。 只是刚回身却发现危霆云已经靠在了自己的身后,宋植张着嘴急促的说道:“那大妖出来了。” 话音未落,危霆云已经抽出了腰间的砍马刀,拉住宋植的手腕向身后一扯,鼻腔发出冷哼就是一刀向谭边断崖劈了过去。 这一刀势大力沉,危霆云手臂上的肌肉紧绷如丝,砍马刀的划后的余波带着寒冰,犹如一座冰山轰然砸下。 “嗷!” 潭下,一道巨大的阴影同时猛地窜了出来,迎面撞上了这一刀。 伴随着一声巨响,冰山虚影爆碎成渣,危霆云持刀的右手被这股大力震的后仰,但是手中的砍刀却还是牢牢紧握没有被丢下,即便宋植在后面抵住他,二人依然是后退了好几步才停下。 而那道黑影也发出了一声哀嚎,似乎是被这一刀给打懵了,巨大的身形又向后栽倒而去,平静的潭水被激起翻涌的浪花。 “这是...这是一条蜈蚣?” 宋植匆匆一瞥看清了妖物的本质,接着望向危霆云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危霆云闻言稳住身形,重新站的笔直,大声道:“你该去问问那妖物,我肯定没有什么事啊。” 但话是这么说,危霆云的眼神却不太好。 初步接触,他就发现这妖物是自己最不希望遇见的甲胄型妖物,大妖的甲壳和普通妖物不可同日而语,就像人达到二品脱胎换骨一样,妖物也是如此。 而且这只大妖栖居寒潭不畏严寒.... 危霆云看了眼宋植,心中竟然有些动摇犹豫,却不是因为这大妖他没法对付,而是担心若一心去杀此妖物,就无遐分神保护身边这女子。 宋植感觉到了危霆云的目光,一瞬间就读懂了那眼神里的含义,那是一双带着担忧和挣扎的眼睛。 “你不会是在担心我吧?”宋植问道。 危霆云立刻点了点头,转过身望向那些虎视眈眈的蜘蛛精,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 行吧。 宋植沉默的后退一步,接着也跟着转身面向那些妖物,右手再次握上了剑柄。 接着,他向前跑了出去,长剑出鞘如龙凤出巢,剑鸣乍响间身体也随着翻转起来,随后随着宋植右手一记横斩,无数剑气向着前方激射而去。 这些剑气在半空化作流焰圣火,煌煌火光化为火幕镇压四方,将漆黑的洞穴映照出万千光亮,一览无余。 那些蜘蛛精则是尖啸起来,在火光下四散奔逃,最后依然逃不出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的命运。 太上神焱为火道之首,乃是至刚至阳的离火,专克这些阴晦之物,可谓触之即焚。 宋植也没想到自己这招在这种情况下如此奏效,最关键的是这么霸道,在短暂的发愣后转头对着危霆云扬了扬下巴。 危霆云显然也是震惊到了,这是特么化神境修士该有的的实力么。 “你这招叫什么?”危霆云忍不住问道。 宋植摸了摸鼻尖,心中突然闪过个名字: “青霞剑法:上焱剑雨。” 哗啦啦.... 危霆云还准备多问两句,但其身后那水波声再次响了起来,让他放弃了到嘴的话,已经放下心来的他对着宋植叮嘱道: “好招式!待本少主杀了那妖,咱们再好生一叙!” 得到肯定的宋植微微一笑,回应道:“那我便先去灭了这些残余的妖精。” 就这样,危霆云手握砍刀肩负长弓面向寒潭,而宋植则是持剑而出,向着那些妖物余孽杀了过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 千足潮蛰 伴随着水面被刺破,那只隐藏在水下的大妖再次现出了原形。 这是条身形硕大的黑紫色蜈蚣,那遍布全身的鳞甲鳞次栉比光看着就感觉坚固无比,盘根错节的长躯旁是伴生的无数走足,个头足有五丈长一丈宽,令人望而生畏。 它这次没有再次贸然进攻,而是盘踞在水潭的峭壁上,那双暗黄色的虫眼盯着不远处的人族修士,掂量着敌我的实力。 妖物达到这种境界,就算本体不是猿猴那种聪慧的生物,也都会觉醒一定的灵智,这条蜈蚣精自然也是懂得惜命。 尤其是它的胸口被开了一个口子,仔细看到会发现那儿有汩汩黑血不断渗出,这是它前几日在此地肆虐之时不注意下被该氏族最强的战士所伤,专门克制妖物的化雪草毒素让它这几日都苦不堪言。 危霆云看到这妖物安静的攀爬在峭壁上,心中更加确实几分这妖物受了大伤,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容。 “想逃吗?” 危霆云突然收起了砍刀,悠哉的对着蜈蚣精开口说道。 “那就逃吧,试试看。” 看清后,他已经知道了这头蜈蚣的由来,在北境这种环境下虫类妖物很少,这种蜈蚣便是从北境之外潜伏而进,名为千足潮蛰。 实际上危霆云部众不久前便对付过这种妖物,虽然当时是由他手下的队长出手解决,但是这种妖物的弱点他也看的一清二楚,当下更加胸有成竹。 这头千足潮蛰似乎听懂了危霆云的话语,那对虫眼旋转看向洞穴出口,此刻不剩几只的蜘蛛精们已经完全不顾它的指令,迈着蛛腿向着外面飞逃。 而它们身后则是另一个人族修士在奋力追击。 千足潮蛰不再犹豫,和所有妖物一样,它只是把人类当做最好的佳肴,享受虐杀的感觉,但仅限于比它自己弱的。 它可不会和那些人类一样明知不敌还要送死,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带来的危机感后,千足潮蛰立刻决定舍弃掉未曾享用掉的‘美食’,走为上计。 随着一声婴儿啼哭似的尖叫,千足潮蛰的千条触须一齐调动,贴着溶洞的岩壁开始向外急速攀爬而去。 “哈哈哈,逃才对嘛!” 危霆云大笑起来,立刻将长弓举起,数支冰矢对着贴壁逃窜的千足潮蛰激射而去。 砰!砰!砰! 伴随着连环的炸响声,千足潮蛰在冰凌突刺的猛击中摇摇晃晃,但是很快便稳住身形继续向前冲去,它的躯壳外结了一层寒霜,但是铠甲却并没有被冰刺给击碎分毫。 危霆云也开始狂奔起来,手中的箭矢如连还珠不断的向千足潮蛰攻去。 他的箭矢一次就有四五根,纵使千足潮蛰身体坚硬无比,又能蜿蜒扭转,仍然架不住箭矢的猛烈攻击,即便没有击中它,峭壁上的冰霜也让它的脚底打滑,逃跑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宋植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将最后一只蜘蛛给燃成灰烬后回头望去,发现危霆云正追着那头硕大的蜈蚣,而那蜈蚣正贴着洞穴的岩壁直直的向着自己袭来。 当下宋植发觉了危霆云的意图,改为双手持剑式,不闪不避地奋力一挥,长剑在空中划出万千圆环,剑气喷薄而出。 “青霞剑法:霞风!” 这些剑气自然也转变为太上神焱,金红色的流焰顿时从宋植的剑刃上喷薄而出,化作一道火雾向着蜈蚣的面门冲去。 千足潮蛰还未靠近便怪叫一声,紧急扭转身体向后倒去,根本不敢去承受这一下。 它为阴虫最惧明火,普通的火焰对它来说倒不怕了,但刚才那火焰给它的感觉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宁愿转身承受更加猛烈的冰矢冲击,也不愿冒险前冲。 千足潮蛰偏头,那双虫眼狠狠地盯了眼这个看起来弱小的人类修士,突然掉头向洞穴深处冲去。 砰!砰!轰! 危霆云看到这妖物回转而来,迅速抓住机会射出几发极近的箭矢,终于成功的将千足潮蛰给从岩壁上击落而下,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发出巨大的回响。 但千足潮蛰迅速扭动身体,掀起一阵尘土后仍向着洞穴之后逃去。 它想要回去潜入潭底,再通过地下暗河逃之夭夭,虽然这样会让它经受寒流不断的冲刷伤口之痛,但也比被这种火焰炙烤来的强。 “呵呵...” 危霆云看到它向里逃去,倒是没有再急着追了,不紧不慢的将弓箭向上一抬。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嗡鸣声,冰矢离弦,刹那间划破洞穴,抢在千足潮蛰附身进潭的一瞬间射入了潭水之中。 接着危霆云直接将弓往背上一挎,重新抽出腰间的那柄砍刀,径直向里走了去。 宋植看了看洞穴外面那两匹奔雪兽,又看了眼危霆云逐渐隐没的背影,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小跑着跟了上去。 这个时候走虽然是个好机会...但那妖物仍在,若如此做了恐怕有违斩妖师的道义。 算了,先看着他把这妖物解决吧。 此刻的深潭处,千足潮蛰正用它的铁钳疯狂的撞击着冰面,原本平稳的潭水因为那根箭矢瞬间凝聚成冰,让它逃无可逃。 “跑够了没,跑够了我要杀你了。” 这时,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从它的头顶传来,千足潮蛰的虫眼向上望去,依然是那个人类男子,正提着一柄砍刀对着它。 被逼急的千足潮蛰发出了一阵嗡鸣,这是以命相搏前的警告。 接着它原地打了个转,贴着峭壁缓缓向上爬去,那双虫眼死死的盯着危霆云,动作缓慢长躯弯弓,摆出攻击的姿态。 危霆云握紧大刀,眼神也渐渐凝实下来,虽然他胸有成竹但也不敢有丝毫松懈,毕竟动辄便是生死。 啪! 千足潮蛰动了起来,身躯宛如弹弓一般窜出,直直的朝着危霆云撞击而去,那坚固无比带着锋利獠牙的头颅便是它的武器。 危霆云单手成印,数堵冰墙瞬间浮现在他的身前,结果刚一接触都被千足潮蛰给全部撞得粉碎,但这也稍微减缓了千足潮蛰的冲势。 在粉碎最后一堵冰墙后,墙后危霆云的大刀也砍在了千足潮蛰的前脸上,砸出了阵阵火化。 纵使危霆云玉骸之境又神力过人,依然被千足潮蛰顶的节节后退,若非砍刀抵住其额间,那锋利的獠牙早已将他给拦腰截断了。 危霆云涨红了脸,两只手紧握刀柄奋力向上一抬,将千足潮蛰的头部给微微击起。 “去!” 随着一声大喝,一个冰柱顺着刀势而起,瞬间将千足潮蛰的头颅给顶的老高,露出了那白色的腹部,其上一个漆黑的伤口隐约可见。 危霆云抓住时机一刀捅了上去,结果千足潮蛰危急关头疯狂晃动身体,这一下虽然刺中了但也不过是另开了个伤口。 伴随着涌出的黑色稠血,千足潮蛰一个神龙摆尾便将危霆云如炮弹一样给击飞出去,在崖壁上砸出一片烟尘。 “喂,你没事吧!”刚赶来的宋植顿时大惊失色,呼唤道。 “他奶奶的....我没事!看我杀了它!” 烟尘中危霆云又跑了出来,他的胳膊都被抽的通红,但是听到宋植话语顿时热血沸腾,气都不喘提着刀就再次冲了上去。 “雁冰术:寒行。” “雁冰术:雁临。” 肉眼可见的冰霜沿着危霆云的脚下蔓延开去,依靠触须行动的千足潮蛰顿时脚下打滑站立不稳。 同时一只巨大的冰鸟从危霆云的身后浮现,震动着翅膀栩栩如生,这是化神境可以做到的化神而出,但是危霆云此刻所召唤的冰鸟不是元素体,而是真正由冰构成的实物。 冰鸟俯冲而去,两只尖锐的鸟爪径直抓向千足潮蛰的眼睛,危霆云则是故技重施,寻找着能将千足潮蛰打翻的机会。 虫类惧鸟,此刻千足潮蛰的行动又受限,没过多久便被冰鸟给找到空档提了起来,扭动不止。 此刻被那长尾击飞多次后的危霆云再次锲而不舍杀了回来,这回砍刀精准无误的在它的腹部划开一长条口子。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哀嚎,千足潮蛰的身躯在冰鸟的爪下一阵疯狂的扭动,连危霆云都及时撤了出来防止被波及,整个溶洞都在微震。 不多时,千足潮蛰终于一动不动,那双虫眼里的黄光也彻底黯淡了下去。 危霆云挥了挥手冰鸟烟便消云散,尘埃落定后突然半蹲在地开始喘着粗气,刚才多次被千足潮蛰击中,饶是他的体魄也收了外伤内伤,灵气也用的太多,此刻满头大汗有些虚弱。 宋植走上前去,从怀中取出两颗补气补血丹,默不作声递了上去。 危霆云本来准备拒绝的,毕竟这种小丹对他来说裨益不大,但是一看宋植是从胸口掏出,顿时抢了过来塞进嘴里,像嚼糖豆一样吃了起来。 “哎哟,突然对我这么好,不会你悄悄喜欢上本少主了吧?”危霆云忍不住贫嘴道,浑然不觉自己现在的模样略显狼狈。 宋植恨不得把他嘴里的丹药给抠出来,冷哼一声道: “我是看你为民除害的份上,既然你这么厉害,那我就走了。” 说完宋植就准备起身走,但余光却突然看到了什么。 那寒潭高处,石阶之旁的一扇石门被打开了,陆续有部落打扮的人从其中走了出来,他们的神情有诧异,激动,兴奋和感激。 虽然洞窟内光线昏暗,几近一片漆黑,但对于这几日来已经熟悉黑暗的他们来说勉强能看到一些东西,比如这头最大的妖怪被人给杀了。 宋植他们二人离的远,这些人还没注意到这边。 “我站不起来了,你替我去和他们说说吧。”危霆云拉住宋植的衣角,用商量的口气问道。 宋植看了眼疲累的危霆云,点了点头答应下来,抬脚准备去告诉这些悲惨的原住民,害死他们族人的妖物已经死完了,接下来可以跟着这危少主去往安全的据点继续生存。 只是还未靠近,宋植突然注意到这千足潮蛰的尸体似乎又有了动静,立刻调动无妄之眼看去,发现那虫尸的头部略微隆起,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而此刻一个部落的小女孩,正呆呆的站在它的面前一动不动好奇的观察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这危机。 “小心!” 宋植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就要将这小女孩推开。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宋植赶到的瞬间这千足潮蛰头部的脓包啪的破裂,一只白色的幼虫嘶吼着冲了出来,那獠牙双钳分外骇人。 宋植此刻连剑都来不及拔,只好调动浑身斥力希望能抗下这一击,紧张的同时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 等宋植睫毛微眨,再次睁眼的时候,只听得一声重物坠落的闷响,刚才那只奇形怪状的幼虫已经不知所踪,面前空有一具发凉的躯壳。 “这响声...” 宋植立刻反应过来,偏头望去危霆云果然已经不见了踪影,赶忙附身看向潭底.... 第一百八十七章 我临死前有一个梦想 寒潭之底。 危霆云用手臂艰难的将身上重物给推开,整个人在冰面上躺成了一个大字。 他的手边就是那千足潮蛰的褪壳幼体,在接触的瞬间就被他冻成了冰块,随着坠落摔成了片片冰砖散落一地。 只是护人心切导致他的冲势太猛,一个不小心就摔下了峭壁,从这么高的地方落下来,饶是他也感觉到浑身胀痛,更别说刚刚经历一场恶战,此刻身体仿佛散架了一般。 伸手摸了摸额头的伤口,感受到手中血液的温热,危霆云把手放下转而闭眼轻叹一口气: “这都什么事...可别给本少主弄破相了。” 不过所幸除了一些皮外伤,他这个二品玉骸境高手并没有伤到根基。 “喂!!!” “你没事吧!??” 突然,急促的呼喊声从高处传来,危霆云立刻睁开了眼,虽然漆黑中他什么也看不清,但还是能清楚听出声音的来源,立刻就准备开口回应说自己无碍。 “你不要乱动,等我下来!!” 宋植的声音再度从上方传来,接着便没有了声息,危霆云到嘴的话这时突然止住了,他眨了眨眼睛,眼底一抹狡黠一闪而逝。 赶紧将手上的血迹往脸上抹了抹,他咚的一声重新倒在了地上。 顶上的宋植见下方没有回声,心里不禁一咯噔,危霆云毕竟之前就受了些伤,而且又是为了救人掉下去,不会摔成啥样了吧? 宋植立刻沿着雕凿的岩壁石阶向下摸去,这条石阶路是由原住民所修,是专门下到这深潭取水的。 寒潭在地面往下很深,这儿的黑暗真正做到了伸手不见五指,伴随着嶙峋的碎石,就连宋植的无妄之眼都看不清晰这儿的环境。 沿途还有很多遗落的,已经熄灭的火把,想来是原先这部落的人们拿来点亮此地的。 宋植随手捡起一个火把,指尖弹出一点火苗将之点燃,温暖的火光顿时驱散了一片黑暗,宋植靠着这熹微的光,边呼唤边寻找起危霆云。 宋植先是看向了被冰封的潭水,接着便开始在潭边的乱石丛中穿行起来,很快便有所发现,在冻裂的蜈蚣尸首边找到了一动不动的危霆云。 跨过碎石小跑上前,宋植看清危霆云的面容后,顿时感到膝盖发寒,嘴里倒吸一口凉气。 “我靠,不会摔死了吧?” 宋植小心翼翼的半蹲在他的身侧,火光的照亮下危霆云脸上猩红的血迹更加清楚,阖上的双眼松开的眉头,看着就跟死了一样。 宋植嘴唇微抿,伸出两根手指向他的脖子上一放,半响后才稍微松了口气。 还有脉搏,但.... 看这家伙的模样,怕也是受了重伤,现在要如何是好。 “你来了....” 突然,原本安详如尸的危霆云突然开口,其声细弱蚊吟把宋植被吓得一惊,转而一脸欣喜,原来这家伙还没昏迷。 “喂,你感觉伤的如何?”宋植忙凑到近前问道。 “咦,你在哪?我怎么什么也看不到了....我怎么....” 危霆云缓缓睁开了双眼,故作迷茫的看向四周,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一只手胡乱的挥舞间一把握住了宋植的手腕。 宋植看着他的模样不禁一愣,心中暗道一声糟糕。 哈?这人摔失明了? 不会这么惨吧?? 危霆云喘着气继续着演戏,满脸的不敢置信,结巴着继续开口: “我,我一定是跌下来的时候,把眼睛给摔....摔瞎了,是不是?” 听到他话里的焦虑,宋植眉毛微颦,眼睑也跟着低垂了下来,思忖片刻后出言安慰道: “或许这只是一时的,你不要太担心,不如咱们先上...” 说话间宋植准备挣脱他的手,却让危霆云更加‘紧张’起来,仓促呼喊道: “你去哪里,不要离开我啊。” 因为危霆云是为保护自己而坠下,怀有一丝内疚的宋植赶忙停下了动作,轻轻拍了拍危霆云的手,柔声安抚道: “别紧张,我在这。” 危霆云的神色这才放松下来,重新闭上了眼睛轻声道: “多谢...姑娘。” 宋植闻言眉毛竖起,表情顿时微微变化,但是看到身前这家伙满脸的血迹,最后还是忍住没有开口。 “没错,自从那日在帐内初次见到你以后,我就告诉自己...” “是你。” 听到危霆云的话,宋植刹时面露疑惑,不知道这家伙这个时候在胡说八道什么,反问道: “是我?我怎么了...” 危霆云顿了顿,用充满磁性和情感的声音,缓缓说道: “我危霆云生在这个世上,等的女子就是你。” 宋植:“...” 你在, 搞森么? 宋植消化了片刻后,还是决定告诉危霆云世界的残酷:“...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不是...” 但是话才说到一半,危霆云突然像是回光返照一样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整个人也‘艰难’的撑了起来,打断了宋植想说的话。 “不,你是,你就是。” “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和你说过,你真的好靓...” “刚才我跌落的时候,我告诉自己千万不要睡过去,因为我怕...咳咳咳!” 危霆云咳嗽起来,露出难受的神情继续说道: “因为我怕睡了过去,睁开眼时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未来我的世界里,就只剩平凡而又一般的女子...呃!” 说完,危霆云痛呼一声向后栽倒而去,被宋植眼疾手快的用膝盖顶住后脑。 危霆云的演技爆发,整个人面色苍白冷汗直流,看着就像真的快不行一样,那双眼睛都失焦了,嘴唇颤抖不止。 这下宋植也不敢再打击他了,还真的怕他扛不住这个打击,最后一口气没憋住嗝屁在这里。 “还撑得住吗?” 宋植手再次掐了掐危霆云的脉搏,关切的问道。 如果还能坚持住,得尽快把这家伙送回他们氏族就医为好。 “没事,我没事...” 危霆云‘虚弱’的摆了摆手,摇了摇头。 “你确定?”宋植黛眉微颦,心中却有些疑惑。 这家伙的脉象倒是平稳,可是这脸色...莫非是筋骨断了之类,还是什么内伤? 他毕竟不是医生,不敢妄下断言。 “我真的没事,我只是跟你讲了太多,一时间没来得及吞口水...呜!” 危霆云说话间,不明液体一直从嘴角渗出。 宋植大惊,用手指在他的嘴角一划拉,看着手上殷红的痕迹也慌了神,提醒道: “那你快别说了,这是血啊。” “啊?” 危霆云一愣,赶紧抹了一把,发现还真的是血。 当即他真的感到胸口有些难受,看来被蜈蚣精抽打的胸腔,在坠落之际真的骨折了,他奶奶的还真疼啊! 不过很快他的表情恢复了平静,心里有了更好的想法来捉弄面前这个美人。 嘿嘿,担心我就对了,有戏! 危霆云悄悄运功收住了血涌,眼睛重新闭上,神情恍惚的说道: “情到深时,血浓于水...当我看到你荡妖除魔的身姿时,就深深地爱上了你,诶你不要说话,让我先说完。” “...刚才,我发现你除了风采外,还愿意帮一个素未谋面的娃娃挡下攻击,这份善良让我无怨无悔,纵使是死!我也要为你而死....” 宋植有些听不下去了,这家伙隔这交代遗言呢?越说越离谱! “别说这些丧气话,你死不了,我这就带你回去。” “不!” 危霆云立刻摆手,这个气氛咋能在这时候断呢。 “我已经撑不住了,既然现在天随人愿,我也能安心的去了,但是美中不足的是....” 说到这危霆云的眼神落寞,嘴角刚才憋住的血又汩汩流出,沾湿了宋植的衣袖。 宋植扶了扶额有些头疼,没想到危霆云这么一摔,竟能摔出生命危险,这可咋整。 “你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就说吧。” 见危霆云欲言又止的模样,宋植感觉自己现在像个神父,正在聆听逝者最后的愿望给他们慰藉。 危霆云这才继续开口,声音放的很低: “美中不足的....就是梦境不能成真。” 宋植还在疑惑啥梦境的时候,一道久违的,冰冷的提示音响起: 【长生锁任务:帮危霆云完成他的梦想。】 【奖励如下。】 【美人画卷色彩:蓝色】 【解锁天赋:风尘玄冰】 啊? 恩!!!? 宋植瞬间瞪大了眼眸,不敢相信竟然这个时候解锁了任务,这....这算不算是吃人血馒头? 看着枕在自己膝盖上,一脸期盼的危霆云,宋植一时间百感交集。 最后还是宋植先开口问道: “你的梦境到底是什么?” 危霆云看到宋植的反应这么大,那修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在火光下尤为可爱,甚至还凑近过来,吐气如兰,让他心里不禁大喜过望。 这不将你搞到手? “就是....” 危霆云的表情突然变得扭捏起来,眼神也瞟向了一旁,语气幽幽的说道: “意中玉人深深拥......半点朱唇...浅...” “浅尝...” 说完,他的目光瞟向宋植那双诱人的薄唇,也注意到了宋植瞬间紧皱的眉头和微微后倾的姿态。 当下他赶忙装作自责,边吐血边说道: “我太过分了!” “不过不要紧,你不用理会我...” “基本上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会带着一个半个梦离开这个世界...” 危霆云咳嗽声加剧,整个人也痉挛起来,但是眼神却不住的向着宋植瞟去,能看到这身旁的美人抿紧了双唇,似乎被自己动摇了。 而宋植,此刻内心确实陷入纠结。 淦!? 这系统是咩意思噶? 虽然又能解锁一个强大的天赋,但....但这是要我出卖色相? 荒唐啊,我可是个男的啊,这家伙要是真死了,死后知道真相了半夜会来找我的。 是将这任务给它冲了,还是守住自己的节操。 这可是我的异世界初吻! 见宋植一直咬着下唇,眼神闪烁却没有什么反应,危霆云感觉到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这种氛围也在渐渐消散,再这么拖下去可不行。 果然,宋植最终还是决定告诉危霆云真相,想让他知男而退,然后老老实实让自己带他回他们氏族,生死再说。 只是宋植深吸了一口气还没开口,一只手掌就抵在了他的唇上。 “唔唔唔!?” 宋植眼睛猛地一睁,发现原来是危霆云,他将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后,又很快收了回去。 危霆云将手掌又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嘴里念叨着: “为了这一个吻,我危霆云发誓,只要我能逃出升天,即使你不是我们北境人,我也一定娶你为妻!” 听到危霆云掷地有声的声音,宋植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满头的问号。 我看你娶个屁啊,就冲你这男女不分的脑子,难怪连你手下都笑话你追人反被打,真是活该。 不过见危霆云似乎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宋植的嘴角也泛起一抹浅笑,同样大声回应道: “那就打起精神来跟我出去,可不能死在这里啊!” 危霆云还以为宋植默认了,立马睁开了眼睛: “哎呀,莫非是梦境成真,虽死犹生,我...我好像又能看见了!” 说完他偏头望向宋植,就要趁着激动拥抱上去,却被宋植站起身给躲开了。 宋植撇了撇嘴,在危霆云说完娶妻后,他就有些怀疑这家伙有装死的嫌疑了,这么看果然如此。 “既然看得见了,就赶紧起来吧。” 危霆云扭了扭却伸出了一只手,尴尬的说道:“我腿断了,你扶我吧。” 宋植五指张开又紧握,耐心已经有些被磨没了,但是不知道这家伙这回是不是真的,只好蹲下准备将他扶起。 轰隆隆、轰隆隆、 这时,一阵巨大的震动忽的从溶洞岩壁传来,连带着地上的石子都在跳动。 宋植立刻重新站了起来,警惕的向上方看去,危霆云也面露疑惑,此刻的他确实伤的不轻,眼神也淡漠了下来。 很快,这股震动便越来越剧烈了,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急速靠近。 离得近了,宋植也听出来了,这是马蹄声,而且是相当多的马蹄声。 他转头看向坐在地上的危霆云,这家伙的表情此刻也放松下来,这么看来果然是雁冰氏族的人寻到这儿来了。 啪嗒哒、 这些马蹄声最后止步与他们正头顶,但是相隔遥遥的黑暗,宋植看不清上面的情况,只是感觉有很多双眼睛正注视着下方这盏明火,注视着他们二人。 接着一道声音从上方传来,让宋植表情微变,地上的危霆云更是惊得克服医学疑难,蹭的就起立了。 这是一道淡漠的女声,带着三分漫不经心七分蛮不讲理: “下面是何人呐?” 第一百八十八章 雪墓谷的消息 宋植单手举着火把,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心想这声音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呢? 幸亏身旁的危霆云脱口而出,这才让宋植回想了起来。 “探,探雪?” 宋植偏头望去,只见危霆云的表情错愕中有些焦急,正忙着动手抹去脸上的血迹。 这时候宋植才看清这家伙脸上实际光溜溜的,那血全是从额头上一个口子流出,至于为什么整出一脸红,大家都是男人也就不言而喻了... 靠,差点被这家伙摆一道。 很快一阵破风声响起,宋植再次抬头望去,发现火光下一道隐约可见的身影竟直接从上方落了下来,手负身后风采斐然。 宋植心里一惊,这人到底什么修为,就这么落下来的话虽然很帅,但就算是二品高手也得摔得够呛,危霆云就是前车之鉴。 不过很快宋植目光就恢复了平静,忍不住撇了撇嘴,因为离近后他发现原来是墙壁上伸出了一根又一根藤蔓,正是这些藤蔓托举着这人缓缓下落。 此人身着狼皮雪袄,那裸露在外的修长手臂纹有狼牙图腾,高挑的马尾随风飘荡,掩饰不住的野性魅力透过她的琥珀般的狐狸眼散放。 来的正是姜探雪,在看清宋植和危霆云后,她的目光同样变得无比惊讶,以致于落地以后她都没有动作,只是驻足原地开始观察起这儿的情况。 危霆云尴尬的摸了摸脸,倒是没有主动去打招呼,站在宋植的身后摇头晃脑。 最后还是姜探雪率先开口,她慢悠悠向前走了两步,接着随意地瞥了眼危霆云,嘴角一勾调侃道: “啧啧,这不是危家少主嘛,谁把你伤成这样了。” 危霆云老脸一红摊手解释道:“探雪给点面子嘛,我这是摔的摔的。” 姜探雪咯咯一笑,嘴上继续揶揄道: “哎哟我想起来了,上面是有条大蜈蚣趴在那,不过区区一个普通大虫能把你弄成这样我还真是没想到,亏我原以为你对付这种妖怪也是信手拈来呢。” 危霆云翻了个白眼没有继续反驳,毕竟眼前这个女人,可是让他都心服口服尤其是体服的存在。 当然危霆云绝不是姜探雪讲的这么不堪,毕竟二品修士能单杀大妖的,无一不是经验老道实力过人的存在。 若非这虫子耐寒抗砍躯体又长,加上溶洞空间并不大,他也不至于被打飞那么多次,撞出七八个人型坑洞。 只是姜探雪相较其他天才更加特殊,她猎杀的妖物可不都是普通大妖,甚至不乏通灵的邪恶妖物,那可比这千足潮蛰难对付太多。 “你怎么找到这儿了?”危霆云扶着腰,随口岔开话题问道。 姜探雪打量了两眼他的伤势,收回目光淡淡的回应道: “我正率部去往你那的路上,探路的狼使嗅到了这儿的妖气,我就顺道过来看看,我还想问问你们怎么在这呢。” 说完她转头看向宋植,刚才嫌弃的表情顿时变成了自认为和煦的微笑,柔声道: “所以宋...是叫宋植吗?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呢,还和这家伙一起。” 宋植看了会这俩人的对话,心里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大概摸了个七七八八。 这雁冰氏族的少主在姜公主面前,是一点脾气都不敢有啊.... 宋植略一思忖,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在下...实不相瞒,在下那日正戴着公主送我的面具,被偶然路过雁冰氏族误以为是公主你,于是带回了据点,接着就....” 姜探雪听完,微微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泪花都笑了出来,晕染了眼角的熏妆。 “你,你刚才说,你扮成了我?” 宋植感到莫名其妙,纠正道:“是被认成了公主你。” “哈哈哈....被,被认成了我,好,好哇...”姜探雪揉了揉眼角,过了好久才止住了笑意。 接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一旁站着如喽啰的危霆云问道: “你这家伙不拆穿人家,是何居心?” 危霆云一愣,旋即再次摊开手一脸难以置信: “喂!?姐姐,是她冒充你啊,你怎么还怪起我来了,本少主可是好酒好肉招待着,况且刚才我俩还并肩作战,甚至...” “甚至什么?”姜探雪皱了皱眉问道。 宋植赶忙插嘴,生怕这家伙说出来话就变味了: “没什么,就是危少主刚才为了替我挡下这虫妖的亡命一击失足坠下,这才摔成这样的。” 说完宋植对着危霆云挤眉弄眼加威胁,这才让他暂且闭上了满口跑火车的嘴。 姜探雪将信将疑,毕竟这雁冰氏族的少爷这么多年来那可真是把她油怕了,也就这两年才开始收敛了一些。 所以她丝毫不怀疑,以眼前女子的美貌,这个北境油乐王子会使出怎样的手段,那必然是连哄带骗死缠烂打,自己不吃这一套,但.... “宋植,你可不要被他蒙蔽了,这家伙其实...是个白痴...” 姜探雪凑近了些,悄悄提醒起宋植,顺便用手点了点脑子。 危霆云离得不远,隐约察觉到有人说自己坏话,大声道: “探雪啊,不要在背后偷偷说我帅。” 姜探雪就是一脚飞踢佯装踹去,才让这家伙跛着脚躲远了些,接着姜探雪才收起情绪重新看向宋植,语气疑惑的问道: “所以宋植,你这个大渊国的斩妖师,到我们北境来做什么?” 宋植刚还觉得危霆云被唬很有意思,下一刻就被问的有些措手不及,怎么办...现编一个理由吗? 良久后,看着姜探雪这位姿色天成,天然无琢的雪原公主,宋植突然觉得此刻说出谎言并不一定是好事,仅仅两面,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却是值得信赖。 “我此番冒险来北境,是想找寻一个地方。” “哦?”姜探雪眉头一挑,问道: “是何地?” 宋植一字一顿的说道:“雪墓谷。” “....雪墓谷” 姜探雪的容颜在火光和黑暗中隐约浮现,那古铜色的肤色优雅而神秘,良久的沉默后,她缓缓走入了火光中,那双狐狸眼凝视着宋植身后的寒潭,朱唇轻启: “或许你问对人了,这地方...我去过。” 宋植瞳孔微缩,欣喜之感溢于言表,当下忍不住直接问道:“听说那儿是传说之地,姜公主可否告知我如何前往?” 姜探雪却果断摇起了头,轻笑道: “这件事,我恐怕也无能为力,这雪墓谷是永远也寻不到的禁地,因为...” “它其实无处不在,只有当它想让你进去的时候,你才会察觉到它就在你的身边。” 看着宋植似懂非懂的表情,姜探雪补充道: “也就是说,不是你找它,而是它来找你。” 说完,也不管宋植听不听的进去,姜探雪手臂一招将那杆长戈持在手中,随手冲着后方点了点,云淡风轻的说道: “好了,你先站到我后面去,有东西来送死了。” 话音刚落,被冰封的寒潭轰然裂开,一道巨大的虚影从中窜出,如蛟似龙。 第一百八十九章 姜探雪的风采 伴随着一声震天巨响,那让千足潮蛰放弃挣扎的厚厚冰层爆裂开来,无数飞溅的冰砖化作流光向四处激射而去。 姜探雪刹时间挥戈如风,将这些碎冰尽数击碎在半空,最后挑起一块最大的冰块,长杆抽动将它打飞了回去。 “还给你!” 砰。 这怪物却不闪不避,任由这块冰砸在它的身上也纹丝不动,仿佛这势大力沉的冰块只是一颗石子在身上爆开。 这是头似蛇非蛇的妖物,它有着两根粗壮的前肢,三根巨爪在空中张扬,那蛇头之下生出了细密的鳞片,蛇眼碧绿如墨,额头处有一个半鼓的肉茧,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 只是探出寒潭的部分,就已经有五丈长,可想而知这是头何等巨大的怪物。 这头蛇妖没有急着攻击,那硕大的蛇头在空中自顾的微微晃动,蛇信急促的吐着,似乎在...嗅闻着什么东西。 危霆云赶忙取下了长弓跑到了姜探雪的身侧,仰视着这头压迫感惊人的妖蛇,目光也变得凝重起来,因为眼前这便是大妖中最难对付的变异存在。 那额头的肉茧昭示着这头妖物的强大。 只要年岁一到,必能化蛟入江河,到时候便是一品高手联手也遍寻不得的大灾害。 不过即使是现在,这头蛇妖也是大妖中毫无疑问的王者存在,寻常二品斩妖师别说对敌,逃都逃不赢。 “这是什么东西?”危霆云没见过这种妖物,有些迷茫。 姜探雪面色也变得格外认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多半是大渊来的妖物。” 近些年北境涌现太多他们未曾听闻的妖物,有不认识的也不奇怪,统一按照大渊窜来的妖物处理,这也是北境人普遍敌视大渊国的原因之一。 咻咻咻! 随着一阵破空声,黑夜中瞬间划破很多流光,这是上方雪狼氏族的战士们注意到了妖物,此刻齐齐出手,无视兵器和术法迎着蛇妖铺面而下。 蛇妖似乎终于感受到了危机,两只巨爪撑着冰面,硕大的蛇头向上一抬张开那血盆大口,一团紫色的妖火喷涌而出,将这些斑斓的箭矢和法术给轻易抵消殆尽。 接着妖火再次翻涌加剧,直接将上面岩壁边的雪狼战士们逼得节节后退,根本不敢触碰这蚀骨的妖焰。 这头半只脚踏入妖王的大妖,已经不是靠人数能战胜的存在了。 接着这妖物蛇眼一转,猛地盯向下方。 一直暗中观察的宋植看的清清楚楚,赶忙提醒道:“小心!它要攻来了!” 危霆云晃了晃肩感觉自己还能战,回头挥了挥手: “放心!交给本少主没问题!” 他话还没说完,姜探雪就一脚把他踹飞而去,自己也跟着跃向另一侧,刚才他们站立的位置一只巨大的爪子碾过,掀起一片烟尘。 “笨蛋,他的目标就是你!” 落地的姜探雪立刻对着危霆云大声呼唤道,这儿太暗了,若非她的战斗本能敏锐,这迅猛的一击就够他和危霆云喝一壶的。 危霆云悚然一惊,还想说什么的他只看到黑暗中一道紫色光焰迎面扫来,让他赶忙向旁疯狂窜去。 玉骸境肉身如铁,在有意控制下更比金坚,但也扛不住这妖火的炙烤,分分钟就被烧成骨灰了。 “我靠,追着我喷什么啊????” “不会吧,不会又是....” 危霆云似乎想到了什么,旋即面露懊恼继续跑着,却一不注意被一块石头给绊飞了。 妖火转瞬便追到了,这时又一道金色的火光在黑暗中闪耀而出,化作一道火墙将紫色的妖火给拦在了危霆云的脚边,不能再向前分毫。 接着危霆云被猛地拽了起来,宋植一手提着剑,另一只手拉着懵逼的他向边上跑去,额头上尽是细密的冷汗。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挡下这妖火,如果太上神焱没有如此威能,自己恐怕就和这家伙一起当场火化了,幸亏太上神焱给力,越阶也不输。 这家伙救我一次,我也还了他一次,这下平了。 暗自焦急的姜探雪看到火光乍现中逃脱的二人,心中猛松一口气的同时大呼道: “宋植,可以帮我照亮片刻吗!?” 宋植闻言脚下一顿,这才发现姜探雪还站在那寒潭边,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赶忙大声回应道:“可以!” 说完,宋植立刻翻身挥剑,漫天的上焱剑雨划过漆黑,向着寒潭上方而去,煌煌火光下一切都无所遁形,就连这头露半截身子的蛇妖也眯起了眼,看着这金色的火光眼底露出了忌惮色。 姜探雪看清四周的环境后,长吐了一口气,接着手中长戈向后一扬,一只手掌向前摊去,摆出了自己的起手式。 “呵,也好,好久没有发挥全力了。” 接着她脚下一蹬,丝毫不输宋植斥力的爆发力下,几步便来到了蛇妖的近前。 蛇妖也不废话,看着眼前豆丁大的人类一爪就拍了下去,蛇眼一直没有离开过危霆云,蛇信微吐间眼底竟有一抹人性化的贪婪。 ?! 但是预料之中的打击感并没有发生,反而是一阵刺痛从它的爪上传来,让蛇妖发出了嘶鸣声。 它震怒的望去,这人类竟然将它的脚蹼非刺破了,正贴着自己的爪子向上冲来,而它的爪子不知何时也被地里窜出的藤蔓给捆住不得动弹。 蛇妖立刻伸出了另一个爪子抓来,却被姜探雪给一戈划出了血洞,这仿佛不是个长戈而是个旋转的钻头,所到之处它结实的肉垫根本是摆设。 察觉自己轻敌的蛇妖这才收回目光准备先解决这个人类,那蛇头低下张口便喷出了紫色的火焰,这些妖火并不会伤到它自己的鳞甲,却能消灭这些脆弱的人类。 姜探雪早已料到,当即长戈划出残影,戈间骤起的狂风将这妖火打的四散而飞,而她则是踩着从蛇神上蔓延的藤蔓继续向上。 那双狐狸眼和蛇眼相视,蛇妖瞬间便被激怒了。 因为它突然发现,这个人类的眼神中,竟然满是猎杀猎物的兴奋。 可就在即将见血一刻,划过上空的短暂火光也终于消散无踪,寒潭深处再次回归一片虚无。 姜探雪也不禁大惊失色,短暂的犹豫后她放弃了乘胜追击,黑暗的环境中自己能不能命中暂且不论,能不能躲开攻击才是最麻烦的事。 可是姜探雪准备蹬开藤蔓暂退的时候,她却突然感觉脚下一空,心里顿时暗叫一声糟糕。 刚才蛇妖的火焰没有烧到自己,但却把禁锢全身的藤蔓给少了个干净,失去支撑的姜探雪向下落去,耳边却传来利爪呼啸的声音。 “...” 砰! 黑暗中,传来一声巨大的闷响。 第一百九十章 体迅飞凫,飘忽若神 峭壁边的石阶上,宋植的剑光化为流火再次划破黑暗,只是这些火光在空中都无法长久,片刻便会消散湮灭。 短暂的照亮下,他们看到了这头蛇怪的利爪交叉合十,而姜探雪正在其中生死不知,不禁让宋植和危霆云心急如焚。 这时宋植突然看到了峭壁上悬挂的那些遗留火把,这些原住民用来照亮下方的火把虽然都熄灭了,但是其上的煤油却依然能轻易点燃。 宋植不再犹豫,光靠剑气化火的效果只能说聊胜于无,想照亮这幽深寒潭必须还得靠这排火把。 一束又一束火苗从宋植手指中弹出,精准的将甬道上能派上用场的火把给尽数点燃,这些光芒聚少成多,很快便给下方带来了光明。 危霆云也是弯弓对准了蛇妖,一根黯晶所凝的冰箭被他握在手中,大喝道: “探雪我来助你!” 咚! 这支离弦之箭裹挟着狂风袭向蛇妖,正张口准备对着爪中喷火的蛇妖眼角闻声偏移,这根箭矢下一秒便射入了它的口中,一股大力将它震的微微后倾,让它发出一声嘶鸣。 并且凝结的寒冰立刻开始侵蚀没有鳞甲保护的口腔,蚀骨的冰冷让这条远道而来的弱蛟分外不适,那蛇头转而再次看向了不远处的危霆云,蛇眼里妖气冲天。 暂时,它是喷不出火焰了。 就在这时它的掌心处陡然一空,刚才长戈抵住的刺痛感消失了,让蛇妖心生疑惑低头望去。 而一道身影,则悄然出现在了它的头顶。 姜探雪看到了高处飘燃的火光,对着石阶上的宋植微微一笑。 她手中的长戈高高举起,下一秒如同死神的镰刀大力挥落,瞬间将坚硬无比的鳞片给砸的爆裂开来,绿色的血水也涌了出来。 蛇妖吃痛猛地一甩脑袋企图晃飞姜探雪,却发现这人类的长戈嵌入了脑中,怎么也弄不掉。 它心惊这人类如何鬼魅般从自己爪间消失,而头上的剧痛也让它再不敢藏拙,尤其是空气中...还弥漫着那股令它兴奋的血香。 “吼!” 伴随蛇妖一声嘶吼,它浑身的鳞片都炸裂开来,整条蛇看起来都粗了一圈,鼓动的妖气和倒竖的鳞片终于将头上的那个人类给震飞而去。 蛇妖没有去理会姜探雪,它的利爪撑着冰面,身躯再次探出潭面几丈长,张着那张血盆大口就冲着危霆云扑了过去。 “妈的,那就来!” 危霆云见状,当即就拉起了四根箭矢急射而出,这些箭矢打在了蛇妖的獠牙上,凝结成了一个又一个冰坨,虽然将它的冲势暂缓,但下一秒就被喷涌而出的妖火给焚成了水汽。 “青霞剑法:浪潮!” 所幸身后宋植轻喝一声,挥剑向前施展出了青霞剑法的浪潮式,瞬间排山倒海的剑气辅佐太上神焱,化为了金色的河流迎了上去,将紫色的妖火抵消在了半空。 用完这一招的宋植看着飞速冲来,势头仍旧的大蛇,顿时深吸了一口气准备靠着斥力让自己弹飞出去,不至于被吞进口中。 危霆云则是唰的抽出腰间砍刀,纵使身体伤势未愈还是将宋植给护在了身后,他打算,也只能硬接这一击。 可是就在大蛇的嘴巴即将覆盖二人时,一道虚影仿佛瞬移般出现在了蛇头的侧面,伴随着长戈的挥击和荆棘藤蔓的缠绕,猛地将硕大的蛇头给砸在了岩壁上,发出了震天的巨响。 大蛇脑瓜子被砸的嗡嗡的,那双竖瞳蛇眼震惊的看去,迎面又是那柄无坚不摧的银戈,它赶忙抽身而去不敢再接。 蛇妖的头颅高悬在半空死死的盯着姜探雪,它头上两处伤口不断的渗出绿色的血液,虽然这不会让它毙命,但也让它充分理解了眼前女子的实力。 它的鳞甲坚韧无比可谓刀枪不入,但是在这女人的兵器下仿佛劈豆腐一般脆弱,关键是... 那瞬息而至的速度,让它大为忌惮。 姜探雪长吁了一口气,看了眼身后安全的危霆云和宋植,挥了挥手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这儿太危险,你们先上去。” 危霆云本来还想留下对付这妖物,就被宋植给强行拉走了,毕竟他俩一个大伤,一个化神境,确实帮不上忙还会让姜探雪分心。 蛇妖目视着他们离开,又低下头看着挡在半道的姜探雪,这渺小的人类再次举起了那怪异的兵器,这把兵器每一次划过身体,都会给它带来剧烈的疼痛。 蛇妖的眼底流露出一丝人性化的考量,最后试探性的向姜探雪喷出了一口妖火,这个人类果然又凭空消失在了原地,而它的耳畔也传来了长戈破风声。 这下蛇妖真的怕了,仿佛像见了鬼一样怒吼一声,终于放弃了追击危霆云转而破开了冰面,那十数丈的身躯一阵地动山摇的晃动,眨眼便消失无踪。 它正处在蜕变的关键期,不能接受任何大伤,否则有可能功亏一篑,再也无望成为妖王。 寒潭的冰层彻底被击碎,只有浮冰处处,宣告着刚才有一个庞然大物来过此地。 正沿着石阶上行的宋植此刻心有所感,回头望去。 就在刚才,妖狐的声音突然从心中响起,语气中夹杂着惊讶和疑惑: “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她是谁?” 宋植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他刚才看得清楚,姜探雪在某一瞬间仿佛凭空消失一般,再次出现已经来到了最合适出手的位置,这... 宋植继续向上跑去,心中回答道:“是北境的一位氏族公主。” “公主?” 妖狐若有所思,最后没有再继续开口。 大蛇离开后,姜探雪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寒潭边,她的目光漠然中夹杂着无奈,这只妖物一心要逃的话连她也没有办法。 接着她低头看向胸口,一枚吊坠正散发着宛如呼吸般的微光,随着她手指的抚摸而变得平静,重新黯淡了下来。 姜探雪手握着吊坠,向上看去,琥珀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宋植的背影,嘴里喃喃道: “雪墓谷...么。” 第一百九十一章 仇恨驱使着北境 宋植和危霆云上到了地面上,被声音吸引转头望去,只看见了寒潭上泛起的巨大涟漪,心里也都松了口气。 再向洞内看去,只见偌大的溶洞内站满了雪狼氏族的战士,这些骑兵在看到姜探雪将蛇妖打跑后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为首的几名大汉则是欣慰的点头,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们就是姜探雪手下的几位‘狼头’,和危霆云帐下的队长兴致一样,大都是二品的高手。 出于对姜探雪的信任,他们没有贸然带队出手,因为姜探雪战斗喜欢捉对厮杀,这一路走来姜探雪的实力早已让他们这些原本桀骜的雪原老将完全折服。 如果出现连公主都对付不了的妖物,他们也只好率部上去以死报仇了。 被这些战士挤到角落站着的,还有四五十位面黄肌瘦的部落民,他们看到这些秩序齐整杀气盎然的大氏族骑兵,缩在一起有些不知所措。 危霆云从刚才开始面色就不是很好,倒不是因为他的伤势,而是因为这蛇妖的出现让他想起了一些事。 “我的血...” 他看着自己身上的血迹,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而走向那些雪狼族的将士,一点都不见外的说道: “谁有布巾,给本少主来两条。” 几名狼头面面相觑,他们认得出眼前这主是雁冰氏族的少主,因为这家伙可是没少来他们雪狼氏族窜门,每次都是被公主抬了出去。 “自然是有,危少主接着。” 一名狼头将几匹白布凌空丢出,被危霆云一把接在手中,大喊一声:“谢了!” 危霆云正擦拭着身上的血迹,姜探雪也从下方踩着藤蔓升了上来,收起长戈大步向着二人走来。 “笨蛋,你到底怎么回事?” 还没靠近,姜探雪就没好气的对着危霆云大声喊道。 危霆云手上动作一停,偏头看向姜探雪的眼神里写满了委屈。 “这我也没办法啊,这些妖怪只要闻到我的血,就跟发了春一样找来,我也烦啊。” 自他第一次随队伐妖负伤后,他就发现但凡自己留下血液,只要附近有妖物就都跟疯了一样主动寻来,有几次差点都要出事,姜探雪也和他经历过这种情况所以也了解这件事。 这次他想着这儿的妖物都死绝了,又在密闭的溶洞内,应该是引不来妖物了,谁能想到寒潭下竟然还会钻出一条接近妖王的大蛇。 当下危霆云也感到有些后怕。 姜探雪双手抱在胸前,轻哼一声责备道: “今天我要不在这,你就等着死吧,甚至还要害死宋植。” 说完她四下张望找寻着宋植的身影,发现宋植已经走到了那些原住民的身边。 那位被保护的小女孩怯生生的站了出来,问道: “你...你是谁呀。” 宋植摸了摸她的头,这些原住民眼里少有得救的喜悦,反而是麻木和悲怆,很多人都看向骑兵背后残破的村庄。 同时宋植注意到这些人看自己的目光并不友善,也闭口不答自己善意的提问,只有这个小女孩的眼睛眨巴着,好奇的望着自己。 不愿意离开祖地的他们,在灭顶之灾下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妖魔乱世,那些雪原上广为流传的标语几日来不断的在他们脑海中回荡,心中对大渊国的怨恨也达到了极致。 这些妖物,便是因为大渊国十几年前在北境的所作所为带来的。 因此即便能模糊看到宋植有张绝美的脸,但这是与他们截然不同的相貌,这是大渊国的人,那便是敌人! 危霆云和姜探雪此刻也走了过来,在姜探雪开口问询下,这些部落民立刻开口,哭着说出了几日前发生的事情。 妖物的来袭没有章法,没有规矩,也没有预兆。 一夜之间,无数的毒虫蜘蛛,从洞外和寒潭向溶洞内扑面而来,没有防备的人们眨眼间成了虫群的食粮,即便是部落中的战士们奋起反抗,但是失去了最佳的时机后,只有无序的慌乱和各自为战,根本就是溃不成军。 尖叫,惶恐,村庄内顷刻间随处都是血迹和妖影,孤注一掷想逃出报信的战士们全部死在了溶洞之口。 随着部落里最强的勇士在蜈蚣精的扑杀中倒下,这个小小的部落迎来了末日。 九百人的村子,在妖物大快朵颐后只剩下了一百人,这些人如危霆云猜测的一样被关起来充当蜈蚣精的私粮,仅仅三天就只剩下眼前这些人了。 说到这,其中一位年纪偏大的阿婆跪在姜探雪的脚下,颤颤巍巍的指着一边站着的宋植凄声说道: “老身知道您是雪狼氏族的大人,此人,此人一看便知是那大渊国的敌子,雪狼氏族是七大氏族之一,您可一定要为我们这些北境难民主持公道啊大人!” 他的后方噗通跪下一片,这些家破人亡的部落民将心中无处发泄的怒火,尽数倾泻到了这个不合时宜出现的大渊人身上。 宋植感到有点惊诧,左右看看确定是说自己后更是吃惊无比,不过转念一想倒也能理解一二。 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陛下的私行带来了北境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些人因此敌视大渊人无可厚非... 但是,这种偏居一偶繁衍生息,却被妖物侵袭破灭的村子在这片无边无际的雪原上还有多少个,十几年来因此对大渊恨之入骨的遗民恐怕更是数不胜数.... 宋植察觉到一丝不对,或许推动战争的并非是冥虎氏族这种拥有巨大能量的势力,而是这些聚少成多,新仇旧恨等身的无辜遗民,他们家破人亡后只剩一腔怒火与执念。 就如那因爱痴魔的赵封一样,他当年就是因部落灭亡才逃到了大渊偷师,若非途径渊界镇被提灯人蛊惑,他最终的结局也是叛逃回北境,加入对付大渊的大军中。 姜探雪眉头一皱,冷冷的提醒道: “你们可知,正是此人灭杀了覆灭你们的虫群,你们居然还要本公主处置他?” 这阿婆闻言一愣,旋即更凄厉的说道: “公主啊,你见过哪个大渊人会管我们北境人的死活,这些虫群搞不好就是这人引来的,还有刚才那蛇怪,分明就是有备而来,公主明鉴啊!” 危霆云都无语了,但是姜探雪在身边他就懒得开口了,只是趁机拍了拍宋植的背以示安慰。 姜探雪眉宇间已经有了些怒意,没想到这些部落民如此不知恩图报,真是给北境丢脸。 “放肆!公主大人如何行事要你们教吗,都给老子站起来!” 有狼头急忙圆场厉声斥责起来,公主虽然平日温和,但发脾气起来那可是连族长都不敢招惹她,这些人是脑子坏了不成。 被狼头大汉这么一吼,阿婆嘴唇哆嗦也不敢多说什么了,只好带着残余的村民起身,老老实实的贴着岩壁站好。 姜探雪最终还是没有发作,毕竟这些人属实挺惨的,冷哼一声后转身吩咐道: “分马匹给他们,四人一匹带到雁冰氏族据点,咱们不管这烂摊子,到时候全交给雁冰氏族处理。” 危霆云:“...” 探雪啊,你真是不把哥们当外人啊。 沙沙沙、 姜探雪走到宋植身边,柔声安慰道: “不要听他们胡言乱语,你做的不错。” 宋植偏头望去,姜探雪的眼神十分认真,让他的内心都不由有些感动,嘴角微微一笑随意道: “没事的,我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人早已习惯了在最艰难的时候用仇恨转移痛苦。” 看着宋植豁达的笑容,那弯弯的眉毛下是芳泽无加的眼角,瞬间触动了姜探雪不为人知的内心深处,她的嘴角也跟着泛起一抹笑容,突然拉起了宋植的手。 “你真的不在意?” 宋植眨了眨眼睛,姜探雪的手掌并不柔嫩,或许是常年舞动长戈有一些粗糙,但十分温暖。 “有一点?” 姜探雪闻言捂嘴哈哈大笑起来,当她的笑声渐止后,重新抬头看向宋植,狐狸眼中异常平静。 “宋植,或许我能带你去寻雪墓谷。” 第一百九十二章 星空下的三人行 宋植微微一愣,心中短暂升起的惊讶与疑惑,随着和姜探雪四目相对后慢慢消散而去,最后化作轻轻的点头。 “那就有劳了。” 姜探雪这才松开了宋植的手,转身对着那些已经躁动不安的骑兵们喊道: “清点好人数,咱们走了!” 这些雪狼氏族的汉子们顿时吆喝起来,麻利的将那些得救的部落民给安排妥当后,开始向着洞口外甩鞭冲去,马蹄阵阵如雷鸣将这溶洞震的碎石跳动。 姜探雪为宋植和危霆云牵来马匹,一行三人冲在队伍的最前面。 这支雪狼氏族的铁骑很快便如洪流一般从溶洞内鱼贯而出,他们的脚步没有停歇,向着枫叶林外的方向冲去,铁蹄所至夜雀纷飞,百兽避退。 进洞之前天色将暮,而此刻日月早已交替,夜朗气清万里无云。 凛冽的寒风吹动长发,宋植忍不住眯起眼眸看向雪原的夜空。 无数的繁星如细钻洒落,银河漫卷灿烂如歌,在这无雪飘零的夜晚,为人间带来了梦幻的光彩。 星光如朦胧的银纱织出的雾,萦绕在树冠,积雪,以及人们的脸庞,带来了神秘与永恒的意味,马队前有许多通体银白的雪狼飞奔,如精灵一般追随着他们。 有这么一瞬间宋植怀疑自己是否处在现实,这一切美轮美奂,仿佛梦境。 妖狐的声音突然从心中响起: “咦,你身边怎么有个妖喰体?” 宋植回过神来,在心中问道:“妖喰体?那是什么?” “就是一种让妖物嗅到其血气,就忍不住要将之食骨吮髓的人类体质,啧啧,本座倒是没有尝过,不过听说吃下妖喰体,妖物可以获得打破一个枷锁的机会。” 妖狐的语气有些许遗憾,似乎对自己无福消受感到有些沮丧,接着嫌弃的说道: “总之这种人活不久,别怪本座没提醒你,赶紧离他远点免得被殃及池鱼。” 宋植闻言心中一动,眼神瞟向了身旁并驾齐驱的危霆云,那浑身的伤口此刻被布包扎的严严实实,倒不是因为他矫情,而是不得不妥善处理避免招引危机。 “活不长久么...” 宋植嘴中呢喃,察觉到危霆云向这边望来后赶紧收回目光,眼底闪过一抹怅然,妖狐活了千年见多识广,这种事情应该不会看走眼的。 短暂的相处后,这位雁冰氏族的少主虽然性格比较跳脱搞怪,但是为人还是不错的,对大渊人也并没有那么深的恶意。 但...竟然有这种体质么,只要一直战斗的话,不难想象总有一天他会招惹到强大的妖魔,届时恐怕妖狐的预言就会成真。 “喂!探雪,你真要带她去找雪墓谷吗?” 危霆云突然开口,对着三人中间的姜探雪喊道。 姜探雪此刻正随意抚摸着左右两侧亲近跟随的霜狼,闻声抬头望去,瞥了一眼说道: “我既然说了,自然是言出必行,只是....” 她转头望向宋植,笑了笑: “只是雪墓谷看的是缘分,宋植你恐怕要和我们在一起待一段时间,才有机会见到。” 宋植还没回话,危霆云先哈哈大笑起来,探头问道: “哈哈哈,待一起好啊,不过....你千里迢迢来这儿就是要去找雪墓谷?你知不知道以你的实力在这雪原上,很容易就被抓起来了,到时候啧啧...” 比起大渊国朝廷执政独揽大权不同,北境人星罗棋布,势力错综复杂。 不乏在妖物的冲击下对大渊恨之入骨的部落民,但也有像雁冰,雪狼这种受损不大,只是随大势被迫裹挟进入冥虎部落主导的,现在所谓的‘起义军’。 宋植是幸运的,正好碰上的是两个中立的大氏族,这儿的战士对大渊国的好奇大于仇恨。 看着危霆云眼中的‘恐吓’,宋植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心想大家真的坦诚相见,谁抓谁还说不准呢。 没有理会危霆云,宋植转而面向姜探雪,手腕试探的招了招,没想到一条霜狼真的迎了过来,贴着马匹飞驰,硕大的狼头磨蹭着宋植的手。 感受着手下柔软冰凉的皮毛,宋植会心一笑问道: “公主,刚才你与那蛇妖大战的时候,我看你身姿漂移不定,仿若挪移,这是你的术式吗?” 其实宋植这么问,纯粹是因为妖狐迫切的想要知道,不过宋植自己心里却是也有一些疑惑,因为没有看错的话这位公主的赋... 应该就是和那老道士一样是木之赋,不是说百年不遇吗? 姜探雪本来看着霜狼亲近宋植略显惊讶,饶有兴致的时候被这么一问,居然皱起了眉头,犹豫片刻后只说了两个字: “不是。” 宋植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问,但是余光却注意到了姜探雪的手下意识摸了摸胸口,那儿好像有一枚首饰。 危霆云此刻的嘴角又有血迹开始留下,这是被妖物猛烈抽击,以及坠崖后留下的内伤。 “嘁,真麻烦....” 危霆云赶忙用布巾擦拭掉血迹,然后立马丢在了空中,布巾被雪风吹得飞卷飘向不知名的方向,身后的骑兵毕竟不是他雁冰氏族的战士,还是不要惹来一群妖物造成伤亡为好。 姜探雪虽然有些嫌弃他,但还是又递过去几抹干净的布,眉宇间有些担忧。 这位她少有的朋友,特殊体质并不是什么大秘密,虽然有绝佳的修行天赋,但是雁冰氏族的族长并不想让他率部征伐,怕他有一天就死在了雪原上。 但是危霆云这么多年来除了对骚扰姜探雪坚持不懈外,对于战斗更是坚持到底,否则也不会率着这么大一支队伍从氏族出来坐镇后方。 为此他可以忍受最晚一个出手,但是决不接受独坐大帐,这也是让姜探雪愿意将他视作朋友的原因。 “又麻烦你了啊,探雪。”危霆云仰头止住鼻血,笑着说道。 “哼,你要是死了,就太无聊了。” 姜探雪冷哼一声,白了他一眼。 宋植看着危霆云一身的绷带,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 “公主,你的赋莫非不能治疗他的伤势吗?” 姜探雪偏过头来一脸迷茫,回问道:“我的赋?” 她的转而眼角露出和煦的笑,笑中带着一丝骄傲柔声道: “我的赋是第一无二的,若非我多年来不懈摸索,现在连一根藤蔓都召唤不出来呢。” 宋植心中暗道一声果然,但是面色自然,装作明白后微微颔首,目光重新望向浩瀚的星空,轻松了不少。 呼,有筹码了呀。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亡国序曲再现 经过了一路的跋涉以及中途的一番休整,次日晚间雪狼氏族的骑兵们终于看到了远方飘燃的篝火。 雁冰氏族的守卫们,也早早的察觉到了远处轰隆的马蹄声,有视觉敏锐的将士立刻吆喝道: “霜狼成群...这是雪狼氏族的人!” “最前面带路的是少主!少主回来了!” “快,先把拒马撤一半。” 如果是部落中的兄弟回营自然是敞开大门,但雪狼氏族只能算是交好的友邦,此刻开一半已经是表示尊重和信任了。 那些队长也早早的闻讯赶来,离得近了他们也看清了危霆云身上绑着的白布,顿时脸色大变。 不是说打猎么,怎么还野战了? 这些队长自然是了解危霆云的,这位少主碍于体质,纵使实力强大也只是随军坐镇,在后方突施冷箭,此刻竟会伤成这样? 他们不禁感到有些后怕,危霆云出发前只是说打个猎所以他们都没放心上,一个二品高手去打猎能出什么事? 若少主如果就这么死在外面,他们真的没脸面对族长。 雪狼氏族的三百余骑很快来到了据点之前,他们远远的便放慢了铁蹄以回应雁冰氏族众将的敬重,眼里也对这个篷寨的规模感到惊讶。 毕竟随公主出来的雪狼猛士们仅有三百人,而危霆云此次带出来的将士,足有近千人。 刀疤脸的大队长忍不住先上前一步,一脸担心的问道: “少主,你这是怎么弄的?” 说完他又看向危霆云身边的姜公主真身,微微躬身道:“姜公主。” 宋植在一旁撇了撇嘴,这些老油条果然也早已发现自己身份不明了,居然还和这姓危的一起哄骗与我,有意思么。 姜探雪点了点头以示回应,接着对危霆云问道: “我的人怎么安排?” 危霆云抬手示意不用担心,接着翻身下马点了点队长中排名老末的鲁帆,吩咐道: “老鲁,带这些雪狼氏族的弟兄们去后面安顿,马匹栓一起没事。” 七队长鲁帆立刻抱拳得令,接替了危霆云的马,蹬上后对着后面静默的雪狼氏族三百将士呼道:“汉子们,跟我来吧。” 马蹄在身后飞驰而过,危霆云走到一旁对着刀疤队长说道:“无妨,解救了一个被大妖覆灭的小部落,受了点伤。” “少主你...你这伤的可不轻啊。”大队长上下打量一番,还是不放心。 “诶!我说没事就没事了,你可别跟我爹讲。” 危霆云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个你懂得眼神便又向回走了过去,那里姜探雪和宋植也已经被他拉下了马,正等着他呢。 大队长独留原地摇了摇头,心想就算我不说你这伤的也太明显了,族长看到了恐怕不会再让你单独领军了。 此刻的篷寨中战士们听闻少主回来以及雪狼氏族抵达,都自发的涌了出来,一时间塔寨内处处都是人影。 这些将士们也不傻,看到宋植和姜探雪站在一起,从相貌一眼就认清了谁是真正的雪狼氏族公主,一时间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不过赞叹归赞叹,倒也没人因此去诋毁宋植,毕竟那天晚上宋植的风姿可是给他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危霆云左顾右盼,顿时仰天长笑起来,对着姜探雪问道: “探雪,咱们多久没喝酒了?” 姜探雪初来乍到,倒是丝毫没有怯场,双手负在身后步履悠悠,挑了挑眉道: “恩?你想和我喝?” 危霆云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指向了身后的那些雁冰氏族猛士,说道: “是他们陪你喝,敢不敢!?” 姜探雪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笑的花枝乱颤,哭笑着说道: “你....你问我敢不敢?” “有何不敢,来嘛。” 跟在姜探雪身后无所事事的宋植心里一惊,好家伙这么勇的吗,这酒可是烈成马了,我一个男人都不敢喝第二口,你要和他们喝? 不过宋植可不敢去劝,一不小心被如狼似虎的酒桌将士们盯上了,到时候被灌趴的就是自己惹。 “那还等什么呢。” 危霆云一拍巴掌,挥舞着手大声喊道:“都给我听好咯,雪狼氏族的姜公主说要一个人喝趴你们,都给本少主打起精神来....” “生,篝,火!!” 听到这三个字,雁冰氏族的男人们仿佛跟打了鸡血一样,立刻高声吆喝着开始生火了。 而且这次因为雪狼氏族来了不少人,他们特地生了两处篝火,不至于烤个火满头大汉。 宋植轻笑一声觉得有些滑稽,这感觉怎么像过年了一样。 “你笑什么,你欺骗我们氏族众将,不会以为他们会放过你吧,今天也得给我喝!”危霆云立刻凑了上来,嘿嘿笑道。 宋植:“???” 我特么才是被你们骗过来的吧。 姜探雪则是拍了拍宋植的腰,眨了眨眼道: “没事别怕,我会帮你挡的。” 宋植感激的点点头,转瞬又感觉有些奇怪,这,这是不是弄反了啊我翘。 很快熟悉的篝火再次燃烧了起来,不只是雁冰氏族的将士们摩拳擦掌准备好好给这位姜公主上课,那些雪狼氏族的将士们远道而来一路疾驰,也是很久没有痛快围坐在一起畅饮了,全都异常兴奋。 就因为姜探雪喝倒雪狼十八部众一事,公主的名声是燥了,但他们这些雪狼氏族的汉子都被北境其他氏族的人冠上了中看不中喝的帽子,如今是时候证明一下子,我雪狼氏族的人可全都是海量的猛士! 宋植本来想以疲乏为由趁机溜走,但是危霆云好说歹说,加上姜探雪的挽留,宋植还是不情不愿的跟了过去,随着二位正主坐在了一起。 “如今一见,这才是姜公主该有的气魄嘛,你看那霸气的眼眉,那胳膊上的图腾,不愧号称是我们雪原的女儿。” “那姜公主身边的美人是谁,为何要冒充姜公主?” “这还不懂,你说咱们少主是啥人?” “姜公主弄到手还不罢休,还要看着锅里的!” “对嘛!可惜姜公主还被蒙在鼓里,唉....” 这些汉子自以为他们的声音很小,其实早已被不远处的三人听在了耳朵中,一个个脸都垮了下来,危霆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严重怀疑自己的手下唯爱在女人面前黑自己。 危霆云大怒:“给我住嘴!” 姜探雪嗔怒:“你们说什么呢!” 宋植打了个哈欠:“...” 很快,无数的美酒被一扎一扎的呈了上来,那些舞娘们也开始上阵起舞了,除了雁冰氏族的女子外,其实雪狼氏族的队伍中也有女人。 她们人数仅有几人,带着些乐器正在篝火边调理,而雁冰氏族的歌女也停下了歌声,准备先让这些雪狼氏族的姐妹们先演奏。 姜探雪用胳膊顶了顶宋植,轻声笑语道: “先别吃了,听一听我们北境的乐声,这是我最爱的曲子之一。” 宋植闻言赶忙放下手中的排骨,心中也不禁升起了好奇。 只见一个雪狼氏族的乐女琵琶轻弹,其他几个乐师的萧声辅佐下,一首凄暮悠扬,却荡气回肠的曲子飘然响起,瞬间触动了宋植的心房。 宋植身躯不自觉缓缓坐直,感到十分惊奇的同时甚至有一丝错乱的荒谬感,因为这正是文成帝偏爱的一首曲子,竟然从姜探雪手中再次响起。 “亡国之曲...扶京?” 第一百九十四章 沧海一声笑(欠章) (本章可听聆听音乐来看:曲谐) 扶京神曲仍旧是那么悠然恸人,但与皇宫内乐师所奏的哀伤婉转不同,此时此刻宋植能听出该曲中的追思与不甘。 某些转折处甚至琴弦大开,光是聆听宋植仿佛看到了广阔江河再现,不朽王朝统辖八方的盛况。 尤其周围将士们安静下来怔怔倾听的肃穆模样,让宋植明白这,真的不仅仅是幻觉而已。 精通乐理的宋植,抿了一口油茶稳住眼底的震惊,比起皇宫的残谱,很明显这个版本的扶京曲才是正统,决不可能仅因北境人风格豪放加以修改而已。 能写出如此摄人心魄的曲子,谱曲者究竟是何等功底。 姜探雪也听得入迷,纵使她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还是对这段流逝的岁月分外着迷,此刻睁眼开来,发现了宋植正低着头,目光闪烁。 “怎么样,不比你们大渊国的丝乐差吧。”她调侃的问道。 宋植讪讪一笑,这首真正的扶京神曲一出,大渊国那些小桥流水的曲子自然是黯然失色。 “这首曲子不似人间将有,实在是让在下大开眼界。”宋植感慨道,倒不是特意恭维,而是由衷的感叹。 姜探雪开怀大笑,一条胳膊搭在膝盖上随意的歪坐着,摇了摇手指说道: “其实这首曲子,是我们北境人的前身,太初古国流传下来的。” 宋植其实早已从皇帝口中听过其背后的故事,但此刻也只好装作不知道,问道:“哦?愿闻其详。” “唉...那可是一段峥嵘岁月啊,太初国统御天下,万朝膜拜英杰辈出,北拓冰海,南护中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姜探雪眼神慢慢从精彩转为黯淡,最后叹息道: “哪是现在这大渊国能相提并论,甘心偏居一偶,却连国土都守护的勉为其难...” 姜探雪如此踩一捧一,倒是让宋植来了兴致,好奇的问道: “太初古国如此强盛,为何会第一个灭亡呢。” 这话一出,姜探雪面色一变,正准备开口却陷入了犹豫,最后不满的说道: “这是七大氏族族长才知道的秘史,你们大渊人无权知道。” 宋植看出姜探雪知道些密辛,但是她不愿意说自己也不好再问,而且姜探雪貌似因为这个问题有点儿生气了。 姜探雪闭上眼缓了会,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略微失态,抚了抚额头后此曲也接近了尾声,但这也正是最慷慨激昂的时候,仿佛昭示着寂灭之后将是绚烂的新生。 而姜探雪,突然拎起一壶酒在手中轻摇,开口吟唱道: “雪巅长云观日落,” “月牙泉畔心萧瑟。” “忆古思今皆蹉跎...” “浊酒一壶才逍遥!” 一诗作罢,扶京曲子也尘埃落定,部落的战士们在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吆喝声,更是有人直接上前敬起了酒。 姜探雪也没有拒绝,爽朗一笑如男子一般豪爽起身,与之相碰对饮,一口将浊烈的酥雪酒给闷掉,甚至还倒碗为证,尽显洒脱。 宋植也被这股气质给折服,再看向自己案几上巍然不动的酒碗,只剩苦笑。 没想到这姜公主武力高强,身姿面容这么姣好也就罢了,作起诗来也不含糊,简直和我有的一比了。 这诗...恩,确实很符合她的个性,即便是哀曲,也透露出洒脱不羁的味道。 和宋植一样的还有一人,正是受了伤枯坐一旁的危霆云。 内伤在身的他不宜饮这种烈酒,此刻只好口中凑着热闹吆喝着,不停的给姜探雪的酒碗斟酒。 而姜探雪也不负其酒圣的威名,仿佛不倒翁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和那些雁冰氏族的汉子碰杯,脸颊虽然微红但是能看出还远没有醉意。 只是那些雪狼氏族的将士们坐不住了,这么多人一起上,这不是欺负我们公主吗? “兄弟,俺雪狼氏族阿彪,俺陪你喝!” “别啊,我要和你们公主喝!” “这话就没意思了,我看你是不敢接我们的酒,啧啧,雁冰氏族的男人就这点酒品吗。” “放屁,谁不知道你们雪狼男人的酒量豆丁大,喝喝喝!” 随着一阵喜气的叫骂声,雪狼氏族和雁冰氏族的将士们反倒刚了起来,互相举着酒缸狂饮,场面滑稽又壮观。 姜探雪悄悄打了个嗝,摸了摸发热的脸颊甩了甩头,二品境界的她没有主动去排除酒精,如此做了那可是酒品大失的举动。 因为喝酒太快太猛,雪狼氏族人少的劣势一下就出来了,转眼便趴了一片,众人目光又重新转向了姜探雪。 有雁冰氏族的队长打趣道: “姜公主,要是不想让你的将士们躺在帐篷外过夜,不如给大伙来段您成名的枪舞吧,都等好久了。” 闷头朵颐的宋植也抬起了头,上次就有人起哄让自己舞枪弄棒的,没想到这次正主来了,也逃不脱。 姜探雪捋了捋马尾,爽快的点了点头,一句废话不说张手就拿出长戈走向了场中。 曾经的她确实是使得一手好枪法,只是后来换成了这把兵器,但是枪戈殊途同归,只不过是加了个划拉的攻势,对她来说并无二致。 “想看?那就给你们看看!” 姜探雪将手中的酒碗猛地一摔,伴着这声脆响,长戈在她的手中急速旋转如幻影,接着姜探雪一步探出,在空中翻身挥戈,平地掀起一阵狂风。 接着她双手握杆,银戈划出的残影如一面盾牌,随着她脚步的移动发出猎猎风声,这是死亡的钟声,也是极致的美。 每一个枪花都是来去如风,而她的脚步更是变幻莫测,宋植看的眼睛都直了,姜探雪年龄才二十出头,这...这是什么武技。 须知剑法虽复杂多变,但是剑毕竟是轻灵之兵,若有剑感上手掌握,练习剑法都是事倍功半。 但是枪戈这种长兵全然不同,这种节奏感需要一生去掌握分寸,远近的差错动辄便是转优为劣,所以这世道能或者走到巅峰的枪戈大师尤为稀少。 但同样,这些人的实力都是深不可测。 以如今的裂狩为例,他的步伐号称缥缈无踪,出手便是疾风骤雨转瞬分生死,一杆雪枪利于不败之地,敌人倒下的地方血迹如斑驳的梅花,因此有踏雪寻梅的美誉。 宋植看着姜探雪此刻的枪舞,竟然联想到了裂狩的传说,可想而知这枪舞有多令人震撼,根本不是用来观赏的,而是用来膜拜的。 这些雁冰氏族的汉子们也不起哄了,面面相觑都老实了些,甚至开始理解起自家少主为什么就是比不过这姜公主。 就这风采,同境界谁上行啊? 危霆云也是赶紧抿抿茶压惊,和宋植相视一眼后摸了摸脑壳,满口的骚话都说不出口了。 姜探雪舞完枪技,脚步也变得虚浮起来,想来酒精终是上来了。 她颤颤巍巍的走回了原位,一屁股坐在了宋植的身边,头枕在了宋植的肩膀上。 宋植感受到姜探雪轻微的喘息声,偏头看到她轻皱的眉头,知道她这是在抵抗醉意,还不想睡过去呢。 离得这么近,宋植突然想到了刚才来时的想法,当时在马背上不太好说,现在可正是个好机会。 “公主,公主。” 宋植轻轻拍了拍姜探雪的脸蛋,这可把危霆云给吓坏了,忙握住宋植的手腕说道:“姑奶奶,可别这么拍她的脸,出人命的。” 宋植一愣,但是危霆云脸上的表情不像骗人,一看就是亲身经历过。 结果下一秒危霆云的手就被姜探雪打飞了,她顺势接过宋植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脸上,冰凉的手掌和发红微烫的脸颊相得益彰,让姜探雪忍不住拿头蹭了蹭宋植的肩膀,闭着眼发出了舒服的闷哼。 危霆云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仿佛跟见了鬼一样指着姜探雪:“这...这...这” 他想说的是,这小女儿姿态是姜探雪这个怪女人会做出来的吗。 宋植则是得意的一笑,你搞不定的女人却对咱这么好,这就是人格魅力学着点好不好。 看着危霆云长吁短叹的模样,宋植感到一丝开心,转而心中又生出疑惑,我为什么会开心呢? 莫非...我开始把他们当朋友了? 宋植自嘲一笑,在姜探雪耳边低语道:“公主,其实你的木之赋,我见人用过。” 姜探雪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旋即陡然睁大了那双好看的狐狸眼,身子也跟着微微抬起了一些,诧异道: “你刚才说什么?” 宋植重复道:“在下见过和你一样身怀木之赋的人,那是一位老前辈。” 姜探雪将信将疑,问道:“然后呢。” “那位前辈的木之赋带给了他超强的自愈能力,以及替他人治疗的术式。” 宋植的话如惊雷在姜探雪耳边乍响,惹得姜探雪赶紧保住了他的双臂,神色激动:“术式?他可是习得了功法?” 这么多年来姜探雪主要依靠着过人的战斗本能,炉火纯青的武术招式来纵横雪原,即便她对木之赋苦苦钻研,但在这片白色的大地上也很少能帮的上忙。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没有前人的术式打底,一切只能靠自己摸索。 “有的,这本功法叫春之诀,里面详细记载了木之赋的所有术式。”宋植没有隐瞒,表情十分认真。 姜探雪和宋植对视片刻,却突然松开了双手,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宋植笑了,抬头看向灿烂的星河,感慨道: “或许是缘分吧,既然我从那位前辈处得到这本秘籍,总有一天是要交给他的传人的,况且....” 宋植指了指偷听的危霆云,说道: “公主你学会以后,不就能治疗这家伙了么。” 危霆云本来欣慰又欣喜,但转眼就黑下了脸,不满的咕嚷道:“什么叫这家伙,你可是答应满足我愿望的,真是让本少主心痛。” 宋植懒得理他的贫嘴,做这些其实也是为危霆云着想了,若之后姜探雪和危霆云常在一起,木之赋的治疗效果倒是能让危霆云少去很多危机。 如果这家伙哪天不明不白的死了,宋植觉得自己也会感到遗憾的。 从怀中掏出那本古朴褶皱的残书,宋植捋平后递交到姜探雪的手上,心中暗道这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姜探雪双手接过,只是看了第一面便深受触动,旋即将书给合上,神色复杂的看向宋植: “...我会带你寻到雪墓谷的。” 宋植举起酒杯以示颔首,二人酒碗轻砰,大家都是聪明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危霆云还想凑过来一起看,却被姜探雪无情的抵住脸按到了一边,先将怀里的书给当宝贝一样收了起来,警告道: “以后不准在我面前三句不离结婚生子,也不准烦宋植,不然我学会以后不给你治了。” 危霆云摊开双掌一脸委屈:“我的姜姐啊,我这都还一句话没说呢,怎么就威胁起来了,你危弟我难啊。” 姜探雪冷哼一声,无情的转过了头。 危霆云嘴巴没处放,只好又看向宋植,此刻的宋植正沉浸在酥雪酒的后劲中,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哎哟,我装什么啊非要来一口....”宋植伸着舌头,这酒可比白酒辣多了。 危霆云凑上前去,鼓噪道: “小宋啊,上次你不是弹琴弹得极好嘛,这次姜公主本尊在这,你不表演一下?” 宋植刚想拒绝,身旁姜探雪却眼神发光,立马拉着宋植的手兴奋的问道: “哎呀,你还会弹琴呢,我想听我想听。” 危霆云嘿嘿一笑,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姜探雪肯定会添把柴火的。 宋植摸了摸后脑勺,那高束的马尾随着姜探雪的出现,早已被他给卸了下来,现在满头青丝浦洒在肩,暖暖火光下如一朵灼热的青莲。 “可是公主,你不是不爱听我们大渊国的乐声吗。” 姜探雪一愣,轻轻摇头道笑道:“没事,只要是你奏的,我们都爱听。” 宋植看着姜探雪眼中单纯的憧憬,以及危霆云坏坏的憨笑,虽然不喜抛头露面,但此刻也只好无奈的答应下来: “那好吧。” 点了点头,宋植却没有像上次一样请人搬来乐器,而是主动走向那些奏乐的女子们。 宋植的步伐清缓,却带动了场上每一个人的目光,只因那绝世无双的容颜和飘逸的柔顺长发,羊脂凝玉般的肌肤,散发着迷人的微光。 略一思忖后,考虑到此地都是北境的猛士,而姜探雪也是性情中人,宋植最终还是放弃了大渊国的丝乐,脑海里闪过一首再适合不过的前世侠曲。 宋植俯身在几位歌女身边交流了一番,接着用萧示范了两遍,这些歌女顿时心领神会。 宋植这才坐了下来,身前摆着的还是上次那面古筝,只是这次的宋植,心境大不一样了。 雁冰氏族的将士们不禁欢呼起来,这个大渊美女的歌声如籁他们可是见识过,此刻看到宋植再次抚琴顿时按耐不住自己的激动。 雪狼氏族的将士们则是一脸懵,不知道这些人在叫唤什么。 姜探雪和危霆云则是席地而坐,面含微笑的望向场中的宋植。 只见宋植袖袍翻飞,纤手急速扣动琴弦发出袅袅颤音,他接着酒劲仰面望着这雪国夜色,突然对这股苍茫辽阔有了体悟,自己此刻所处的,不就是歌中的世界么。 只见宋植嘴角泛着笑,身躯也随之轻晃起来,张口唱到: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 “...” 宋植眼里情绪万千,一股属于他的豪侠快意由内而外散发,在场的众人更是不自觉的跟着哼了起来,再次看向场中的女子,似乎看起来也没有那么温婉了。 取而代之的,是不输给姜公主的洒脱,这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却同样令他们着迷。 那长发随着脑袋晃动而飞舞,在夜里划出羁荡的弧度,正所谓不疯魔不成活,此刻的宋植形象如一个退隐江湖的女魔头,正在追忆辉煌坎坷的前世今生。 姜探雪眼眸看到入神,朱唇微张,身体也不禁跟着宋植轻晃起来,仿佛身处一片自在无比的浪潮之中,但这种无根无萍的感觉,却让她难以自拔。 “清风笑,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苍生笑,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这一晚,宋植不知又喝了几碗酒,他只记得那晚他和众多将士一起醉倒在了篝火边,而身边躺着的,就是未来历史上留下浓墨重笔的两位北境豪杰。 第一百九十五章 光阴流转弹指间 与此同时,遥远的大渊国西北。 嘎吱、 浓烟散尽,荒芜的枯土之上,一只银白长靴踏在了龟裂的大地。 这是位银发如瀑,身着罗纹红白锦袍的修长女子,她的双眸狭长清冷,目光平静如水的看着眼前破败的光景,双手负于身后仿佛遗世独立的仙子。 乍一看去,竟和宋植有几分相似的气质,只不过她多了几分历经人事后的成熟,以及一抹绝色难掩的霸气。 在她的身后,不远处还侍立着一位高大健硕的青年男子,此人面向粗犷但也穿着得体的锦罗长袍,有一种文质彬彬的违和感。 那股无处安放的躁动力量,似乎就要刺破他紧绷的衣裳。 不过强大如他,此刻也是面露震惊的看着面前的景象不断摇头,长嘶了一口凉气才犹犹豫豫的问道: “师父,这就是狩级的战斗?” 在他们的面前,是一片熔岩地狱般的景象,方圆百里的大地都化作了黑土,各处都是岩浆翻涌过的焦痕,一条条纵横的裂缝四分五裂,甚至直到现在还有火焰在向外喷薄而出。 很难想象,这里曾经是一片浩瀚绿洲。 是号称青天白夜,永不坠落的日月神族盘踞之地。 神秘女子没有说话,而是开始迈步向着这片彻底毁灭的大地走去,她的每一步都如同跨过光阴,眨眼便消失在了灰土深处。 这名男子赶紧追了上去,仅是一蹬地便高高跃出百尺,如一头人形猛虎般。 乌云遮蔽太阳短暂的刹那,女子的身影也鬼魅般出现在废土中心的一处土坡上,她似有所感,缓缓半蹲下来,修长的五指轻轻拨开一层烟灰,露出这埋藏之下的东西。 这是一把灼热的黑刀,墨黑中泛着暗红的光泽,一道金色的细纹从刀尖沿着刀口一直贯穿到尾柄,蜿蜒成一个烫金的“杀”字。 纵使战斗已过,其刀身依然散发着灼热的真气,可见这场战斗的猛烈程度。 女子沉默了,半蹲着重新抬头看向天空,乌云已过,刺目的冬阳再次照耀而下让她眯起了眼。 她的徒弟也赶到了,一眼便看到女子面前的黑刀,不禁怅然道: “是徒儿愚钝,否则师父也不会跟着徒儿修行数载,日月神族也不至于遭此劫难...” 说完,他看了看盲目疮痍的四周,沉声道: “可究竟是何方妖物,竟然在覆灭日月神族后,还有余力与焱狩交战,看这样子,焱狩大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女子一手握住焱墓缓缓起身,这把火刀在她的手中渐渐平息,她仍然一言不发,银色的细眉微颦,似乎被身后徒儿的话给触动到了。 接着,她的两根手指并列,慢慢拂去刀身的灰尘,眼睛闭紧的同时嘴里念叨着咒语,最后猛地睁开双眸,将刀指向了天空: “现!” 随着她的轻叱,二人周遭的光阴变换,大地急速的愈合归拢,喷薄的地火缩回地心,炽热消散烟尘骤降,但是随之升起的,是一丝一缕,无处不在的灰色妖雾。 健硕男子站的笔直,看着眼前女子的背影非常敬畏,这种光阴回溯的手段,普天之下只有师父一人能做到。 女子将黑刀缓缓放下,周围的景物已经回到了大战之前的状态,这也是她能追溯的最远时间了。 光阴流转弹指间,浮生若梦惑思迁;银刀似水斩流年,梦中杀人杳无言。 她,就是十狩之一,号称最神秘的阴狩: 宋栩栩。 莫问由来,就连这个名字,世上也无几人得知,她是独行天下的一朵荆棘银杏花,无拘无束随心而动。 至于她为什么突然收徒,更是让人捉摸不透,但是很显然,她这个徒儿的天赋堪称古今绝伦,有着大渊之龙的称谓,被钦天监誉为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个狩的存在。 少尊:霍渊龙。 宋栩栩转头看向一个方向,那里正有什么东西急速冲来,迅如惊雷。 师徒二人俱是沉默无言,此刻的他们只是看客,在目睹焱墓所留下的光影片段。 “嗷!” 随着一声巨响,一条如小山一般庞大的蛟龙从灰雾中窜行而出,它浑身布满铁甲般的逆鳞,头上已经生出了两条鹿角,有化龙的潜质。 这是一头名副其实的强大妖王,或可称为王中之王。 但此刻这头不可一世的强大蛟龙王,眼神里却只有惊惧之色,下一秒便由内而外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每一片鳞片的缝隙都在向外喷射金红色的火焰。 随着最后一声嘶鸣,这头妖王彻底化为了灰烬,连价值连城,号称万劫不朽的龙骨都不剩半根。 很快灰雾中一道红色的光影急速折返闪烁,最后停在了蛟龙死绝的地方,他橘红色的长发飘扬不止,身上的金红羽织散发出流光,手中握着一柄黑色的长刀,杀气凛然。 “这就是焱狩朱彻?好生霸气。” 霍渊龙双手抱胸,虽然知道这只是幻象,但还是完全不吝啬眼中的赞叹。 朱彻瞥了眼地上的妖灰,转头看向高处的一座山峰,喊道: “可有发现?” 宋栩栩和霍渊龙跟着他的视线望去,这才发现附近一座高山上,还有另一道身影矗立。 那是一个八臂阎罗的红色虚影,每一条手臂都缠绕着明王铁环,血修罗怒目四方,威势骇人,虚影之中盘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他长发披散双眼赤红,对着朱彻点了点头: “那妖物被霸狩临死之前击伤了,这段时间却不肯退去,派出这么多妖王来送死拖住我等脚步,朱兄,恐怕有诈啊。” 朱彻收起黑刀,眉宇之间也露出了愁虑。 他怎能不知这妖物覆灭完日月神族,不见好就收,非要等到其他狩赶来是另有目的。 但是来此地这么久,灭杀了众多妖王和不计其数的大妖后,他越发笃定这头妖物和杀死上代焱狩的妖物必有关联,但那头妖物....这才过了多久便又能兴风作浪了? 上方的男人正是瞳狩江无愧,他的血修罗虚影轻轻一跃跳下山峰,散去修罗虚影后站到了朱彻的身边,试探性的问道: “朱兄,日月神族可不只有霸狩一人,他们族中那么多高手尽数覆灭,你觉得这妖物是什么来历,兆序前三?” 朱彻没有回答,但他自然能听懂江无愧话中的意思,目前排名兆一的大妖一定在无寂岭,兆二的大妖在北境沉眠了数百年了,兆三的大妖?它不可能有这个实力。 言下之意虽然荒谬,但恐怕这背后,有妖圣显踪的迹象。 东神族和日月神族很像,此刻的江无愧难免有些兔死狐悲,若真相真的如此,他内心并不想以身犯险,毕竟东神族超然世外,朝廷并不能约束住他。 朱彻却摇了摇头,叹道: “江族长,晚了。” “什么晚了?”江无愧有些疑惑。 “要走,现在太晚了,此地已经没有大妖可杀了,你还不明白么?” 朱彻说话间缓缓抽出了焱墓,金色的瞳孔再次跳起了炽热的火焰。 “你说的没错,不管这是头什么妖,日月神族都让它收到了重创,但是它散发妖雾蒙蔽天机,带来了这么多妖王替它护法,迟迟不走为的是什么?” 江无愧心中了然,脸色惊疑不定。 “是的,它就是要等伤势止住,将我等全部杀光。” 朱彻双手持刀对着灰雾深处,目光逐渐沉凝,一字一顿的继续说道: “现在,它的伤,好了。” 焱狩话音刚落,灰雾中也终于响起了邪恶的怪笑,一道遮天蔽日的虚影缓缓浮现,毁灭与腐败的压迫感铺面而来。 即便是幻境之外旁观的师徒二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压力,更别说当时面对此妖的两位狩。 霍渊龙瞳孔微缩下意识倒退半步,就连宋栩栩古井不波的面容都发生了变化,因为这头妖物她曾经与之交手过。 “这是....” 第一百九十六章 半圣太岁 灰雾中仿佛有一座山峦在移动,伴随着邪恶沙哑的低语,这只妖魔终于露出了原形。 它的模样似一头站立的鳄鱼,身上结满了形如藤壶的鳞甲,正在不断向外喷薄着浓灰色的气体,那长长的鳄吻勾起人性化残忍的笑容,样貌丑陋而可怖。 随着它真身从灰雾中浮现,渐渐地从百丈高化为二人高,但那股妖气更加凝实厚重,简直让人喘不过气,会不禁生出畏惧和无力感。 “是它!?” 瞳狩江无愧大惊失色,顿时如临大敌,下意识看向朱彻: “它不是二十五年前就被‘天’给废了么,侥幸逃脱后又被霸狩兄妹断了妖途,怎会是...太岁?” 朱彻沉默不言,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握紧手中黑刀,紧盯着远处的妖魔。 他的战意盎然。 霍渊龙环抱双手在胸前,打量着幻象中的那只大妖,这股妖气蔓延三千里,究竟是什么妖物如此霸道? “师父,这妖物是什么来历?” 宋栩栩此刻也是紧盯着这头丑鳄,银色的柳眉倒竖,难得的露出了恼怒的神色。 听到徒儿发问,她平复心情解释道: “此妖名为太岁,往前两百年都是稳坐兆一的绝凶妖物,纵横无忌天理难容,自封为第五妖圣,死在它手里的狩...不下于双手之数。” 霍渊龙一惊,但旋即疑惑起来:“可是兆一的妖物不是在无寂岭么,龙狩对付的那个是?” 宋栩栩摇了摇头: “太岁在二十五年前就被抽掉了妖筋,多年前我和兄长还特地追杀过它,可惜却让它使计给逃了,没想到当时快跌破妖王境的它,竟然还能....若是为师当年更强一些,或许....” 宋栩栩不愿再说下去,她怎么也没想到,覆灭自己一族的妖物,竟然就是当年自己亲手追杀过的落水狗。 可是...就算它在最巅峰的时候,也无法一妖独斗日月神族才对啊。 霍渊龙也不敢此刻去安慰献殷勤,好奇的问道:“这只叫太岁的妖物为非作歹了两百年,怎么就突然栽了呢。” 宋栩栩收拾好心情,脸色又恢复了清冷,淡淡的说道: “因为它触怒了‘天’。” 话音刚落,场中遥遥对峙的双方也有了动静,竟然是曾经的第一凶兆率先开口,那对獠牙密布的嘴巴开合间,居然口吐人言。 “桀桀桀,你们两个还真是有耐心,竟然真的在这寻了本座这么久...” 它的嗓音如干戈裂帛一样刺耳,那双蛇眼内薄膜翻动,充满着嘲笑的意味。 两位狩都没有说话,焱狩朱彻浑身的动脉静脉俱化作了金色的线,如火焰一般蜿蜒流动,浑身气势节节拔高,仿佛远远没有尽头。 瞳狩江无愧则是再次使出其大成修罗眼,无可匹敌的八臂血修罗被它召唤而出,如一头远古般摄人。 大妖太岁的鳄尾猛地向地上一砸,整个大地仿佛遭到了巨人的践踏般颤动,以示回应。 它抬起一根爪子点了点朱彻,咯咯笑道: “本座看你有些眼熟,曾经被我杀的有个红头发的家伙,他是你什么人。” 朱彻鼻尖跳动抽搐,早已成为镇国公的他,无论是武道还是身份都做到了人臣的极致,若问人世间有什么事情还能触动到他。 那只有家人的生死。 “太岁,二十五年前你没有被灭杀干净,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天,让本王亲手杀了你。” 朱彻举起了黑刀焱墓,蓬松的长发飘荡间,无尽炽热的火环由他为中心扩散开来,瞬间将周围的灰雾给冲的溃散开来。 太岁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如人一般捧腹起来,嘲讽道: “当年那家伙说说也就算了,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它伸出血舌舔了舔嘴唇,嘶哑的低语道:“你们是不是都想知道,为何本座能重回巅峰,还要特地等你们来找我?” 朱彻正准备动手,听闻此言暂时停下了脚步,他想先听完这头妖物自述。 太岁这头妖物与其他妖物不同,不仅有着比人更狡猾的智慧,并且自恃强大喜欢在杀人前攀谈,甚至放人逃走后再进行追杀,进行折磨的游戏。 见朱彻暂时按兵不动,太岁突然摊开了双臂,震声说道: “自然是因为本座的无情冷血,让你们人类学会了什么叫敬畏和恐惧,这一切都被古祖大人看在了眼里,所以....它给了我一个机会。” 太岁瞪大了一边的蛇眼,轻轻说道: “一个替代碧霄吞月狐,成为妖圣的机会。” 朱彻面色一凝,和江无愧对视一眼,二人眼神中都露出了郑重。 太岁继续说道:“为此,古祖大人不惜赐予了我它的精血,这些血让本座焕发新生,比当年还要更强,神说....神说只要我能一年内杀死两位人类的狩,就不收回我体内的神血,而是将我真正推上圣坛,成为新一代妖圣!” “妖圣!太岁!” 太岁的语气歇斯底里,仰天狂笑全然不把身前两位人族强者放在眼里。 “所以你们清楚了吧,本座是不可能让你们走脱的。” 太岁过了很久终于停下了张狂的笑,冰冷的眼神骤然望向前方,冷漠的开口道。 朱彻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手中的黑刀再次举起,遥遥对着这头臭名昭着的邪恶妖魔,回呛道: “巧了,这也是本王想说的。” 瞳狩江无愧见朱彻如此英勇,到嘴的劝逃此刻也说不出口了,想了想两位狩级强者联手对敌,焱狩更是修为高深,即便这头太岁是上一代最强兆妖,也是有一战之力才对。 当下他也摆好了架势,血气不断加持着他的瞳孔,身边的修罗虚影更加凝实,随时准备给敌人带来毁灭般的打击。 太岁看了眼江无愧,它的眼底却充满着不屑。 “区区罪血后裔,也敢妄想与体内流淌神血的本座对战,不自量力!” 说完,它张口喷出一滩清澈的液体,这液体似水却流淌着七彩的光芒,向着血修罗虚影而去。 江无愧并没有选择闪躲,修罗瞳是东神族最强秘术,尤其他的修罗瞳早已参至化境,凝实的八臂阎罗万法不侵,刀枪不入,即便这‘水’能腐金蚀铁,他也无惧。 啪、 这摊似水非水的不明液体击打在威严庄重的血修罗上,立刻飘起了浓浓的黑烟,但却不是水在蒸发,而是血修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斑驳黑化。 “唔...呃!” 江无愧立刻散去血修罗,但是为时已晚,他的每一寸肌肤,甚至眼眶里,都在飘散着黑色的魔气,让他的思绪一片混乱。 “诅咒...诅咒为什么会!” 江无愧意识开始模糊,他立刻就明白过来这是东神族逃不脱的诅咒发作了,但是他明明还有时间....这水,这水究竟是何物!? 明白自己无力再战的江无愧立刻拉住朱彻的肩膀,急促的说道: “朱王,我身上的诅咒被这妖物引动了,我看还是让我最后开启瞳术,我们二人遁走吧。” 朱彻也看出江无愧的状态不对,这浑身散发的黑色魔气简直比太岁身上的还要邪恶,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它不会让我们安然离开的,本王掩护你,你快走吧。” 江无愧心中也明白二人一起遁走是不可能的,当下一咬牙道:“那我便先走了,继续留在此地恐怕到时还得劳烦朱王砍下我的脑袋才行。” 朱彻微微点头没有多言,转而又看向了不远处的太岁。 太岁目送着江无愧消失在一阵漩涡之中,却并没有去追击的意思,而是饶有兴致的看向朱彻。 “现在只有你我了,你不怕么?” 朱彻用行动回应了他,只见他手中黑刀猛地插入地面,一股热浪将大地化作泥土海啸,无数的碎岩迸发开来席卷四方,如火山喷发,浆山火海焚尽了方圆百里的妖气。 接着他重新拔出焱墓,这把火之刃化为了纯红色,一挥一动间能融化世间一切。 “炼狱:天回墓!” 朱彻全身金线蔓延,这是燃烧灵魂的领域技,此地他就是太上神焱的化身,一招一式的威能如毁天灭地的开天斧,无妖可以幸免。 “杀!” 太岁看着焱狩杀来,仰天怒吼一声,身躯继续缩小以避免斩击,眼底那抹轻视也当然无存。 就冲这个领域的规模,眼前这家伙,比当年杀的那个用火的狩要更强,太岁活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明白狮子搏兔的道理。 任何一位人类的狩,无论强弱都会让它留下伤疤去治愈,眼前这个男人更是堪称它近百年来见识过的第二强者。 过了这一关,它,就是下一个妖圣。 咔! 就在霍渊龙屏气凝神,准备看这场旷世大战的时候,随着一阵清风吹过,这些幻境如梦支离破碎,周遭又恢复了清明和寂静。 “师父....”霍渊龙有些不解,时间回溯的时间分明还有才对。 宋栩栩却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黑刀,过了半响才轻声开口,不知道是说给徒儿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既然知道结果,就不要去知道过程了。” 霍渊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师父说的话就是圣旨,他只用听着就好。 宋栩栩突然将黑刀焱墓丢给了身后的霍渊龙,重新闭上了眼睛道: “渊龙,为师听说朱彻有个儿子,你我就此暂别,你去将这把刀交于他之手。” 霍渊龙接过刀,眼睛却没离开过宋栩栩的背影,追问道: “那师父你去哪?” 宋栩栩沉默片刻后,轻声开口:“为师去找一些人,这次由我来弄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师徒二人一时无言,过了很久很久,也没有一人先行离开。 霍渊龙突然双膝下跪,他意识到师父可能是要和自己就此别过了,眼含泪花道: “三年,只需要三年,渊龙便可替师父战天下,无论是这太岁还是其他什么妖,我定然一并捉拿之,只求....只求师父不要如焱狩一般陨落。” 宋栩栩叹了口气,慢慢转身走向霍渊龙,她的面孔中透露着一丝欣慰,一只手轻轻按在他的头上。 “傻孩子,世人都说为师心无大道,空有狩名却敝帚自珍,但是其实为师比谁都明白,命,是人世间最可贵的事。” “为师不会轻易陨落的,强如我的兄长,焱狩等都不是其敌手,这头妖物需要的是朝廷高手倾巢而出,否则必会酿成大的祸端....” 说到这,宋栩栩蹲了下来,和霍渊龙四目相对,笑道: “所以,你也不要死啊,渊龙。” 霍渊龙使劲的点点头,得到师父关怀的他鼻尖一酸,竟然留下了几滴热泪,当下感觉到在师父面前出丑的他赶忙抬袖擦去。 再一睁眼,眼前的师父却已经随着乌云的阴影消失无踪,但耳边依然回响着那道轻声: “不要死啊,渊龙。” 霍渊龙重新站了起来,将黑刀扎进了裤腰中,面色恢复了冷峻。 他望向了京城的方向,一步迈出如龙虎腾出,眨眼便化作残影离开了这片充满故事的废土。 第一百九十七章 妖神的踪迹 “啊呀呀!!” “你俩放过我吧,我不治了,真不治了!” 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在篷寨中回荡,发声的正是雁冰少主危霆云,他刚跑几步远便被一根藤蔓绊到,无情的向回拖拽而去。 附近的部落将士们只是往这看了一眼,便又各忙各的去了。 姜探雪双手环胸,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但嘴里还是嗔怒道: “尝试术法难免有失误,你叫那么大声干嘛啦。” 宋植则是在站一旁捂着脸没眼看,这危少主的伤口居然发出了嫩芽,看着就像个树人,也难怪会吓得到处乱窜。 这几日自从姜探雪拿到春之诀后,便日夜钻研其中目前能用的木系法术,而受伤的危霆云自然是充当了这个小白鼠,从他惊恐的表情可以看出姜探雪短时间内想掌握治愈术,还是比较困难的。 帮忙揪除了危霆云伤口处的绿芽,宋植抬头提议道: “公主,危少主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我看不如等下次的机会吧。” 危霆云感激的看了眼宋植,因为姜探雪可不管他的想法,但却对宋植青睐有加,宋植这么说了自己应该可以免于遭罪了。 姜探雪闻声果然点了点头,看了眼趴在地上装死的危霆云,随口道: “哼,不想治就别治了,丢不丢人快点起来。” “好嘞!”危霆云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身体虽未恢复如初,但也已好了大半,起码不会再平白无故流血了。 姜探雪打量了一下危霆云,自己的术式虽然还未能有效控制,但也起到了一定的愈伤效果,下一步就是用在自己身上。 她听宋植说起,木式强大的地方或许不是操控植物,而是因此获得超强的自愈能力,就像当初的老道士的身躯就坚韧无比,连朱吾世的焱墓都砍不进去。 虽然当时的朱吾世是以化神境的实力与二品人傀大战,能斗到那个地步已经十分出色了。 姜探雪看了看天色,连绵几日的暴雪终于在今晨散去了,天空再次回复了晴朗,青金色的太阳高照万里无云,接下来一段时日应该都不会有恶劣的风雪天。 “走吧,就今日了。” 姜探雪突然开口,转身对着危霆云说道。 危霆云明白了姜探雪的意思,看向雪地略微思忖后点了点头: “恩,后方的小氏族愿意走的早已出发,不愿走的只能留下他们自生自灭了。” 宋植这时凑过来,向两人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姜探雪嘴角一笑,耐心的解释道: “我们准备即刻向东行,去那定仙山处与我北境的本部族汇合,宋植你随我们一同去吧。” 宋植微微一愣,心中自然是不愿意去的,试探性的问道:“那...雪墓谷?” “你不用担心。”姜探雪知道他心中的顾虑,接着说道: “我之前说过,雪墓谷主动去寻是绝对找不到的,但你只要跟在我的身边,就一定有机会得见。” 她的声音平稳却让人发自内心的信服,宋植想了想没有继续说什么,既然姜探雪这么说了,他也只好先跟着。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有把握自己如果中途决定离开,他们多半是不会阻拦自己的。 在做下了即刻东迁的决定后,据点内顿时忙成了一片。 成群的奔雪兽从打开的围栏中被牵出,那些厚重的帐篷因为太占储物空间,被简单的挂在它们厚实的肩膀一侧,伴随着起伏的吆喝声,短短一个时辰偌大的篷寨便被清整完毕。 雁冰雪狼氏族的战士们分成一长一短两个队伍并行,他们身后则是其他氏族被救下的难民,拥挤在为数不多的奔雪兽背上随行。 这些人多是失去了家乡的流民,眼睛里都是对未来的迷茫。 姜探雪乘坐在一匹体格堪比奔雪兽的霜狼肩上,在队伍最前方缓缓领路,看起来优雅又狂放,潇洒且自然。 她的目光悄然瞥向斜后方紧跟的宋植,眼底露出一抹忧虑。 “那个人说过,我现在没有资格再去...” 她又摸了摸胸口的吊坠,自言自语道: “可就算要去,又要去哪里找寻能威胁到我的妖物呢。” 两个部落在此的将士愈千名修行者,二品高手加起来过双手之数,就算是两头妖王联袂来袭面对这么多修士,都不一定能威胁到自己。 想到这,姜探雪轻叹了一口气,眼里流露出一抹惆怅。 就在浩浩汤汤的氏族兵马在雪原上渐行渐远时,他们刚刚途径的一处雪峰上,正有一道黑袍加身的身影在默默的俯视。 这人带着一个怪异的猛兽面饰,手中提有一盏忽明忽暗的油灯,空洞的视线随着为首一骑缓缓移动。 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身材高瘦的人,他穿着京都妖狩司的官服,手握白色的刀柄,面色僵硬站的笔直。 提灯人收回目光,晃了晃脖子后转头看向身后已经堕落无神的孟鹤,埋怨道: “可没人告诉我,这女人手底下有这么多人啊....这要我怎么下手?” 他的声音非常年轻,语气中非常无奈。 孟鹤自然是没有回话,有这盏油灯在,他的思绪已经完全被抹除了,整个人只剩下战斗的本能。 提灯人自然也没指望孟鹤回话,面前这个斩妖师是他意外的收获,一个二品又听话的人傀,可比那些播撒的种子见效快多了。 提灯人蹲了下来,他的实力并不高强,若没有油灯带来的便利,任何一个二品都能轻易置他于死地,但灭杀这个女子,可不是他心血来潮想来报复,而是... 那晚他在林中吃瘪遁走后,油灯内那道声音居然主动找上了他,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示意他务必将这个女人想办法抹除。 犹豫了好一会,他将油灯放在身前,双手合十跪了下来,边磕头边低语道: “神躯临尘,四海皆焚...” “七魄成疾,天地若离...” “窃者为怅,无磐成伤...” “信奉真祖,不死不灭...” 提灯人声音虔诚,似乎是在祷告,又像是在诉说一段往事... “信奉真祖,不死不灭...” 随着他声音渐渐放低,耳畔的回声却越来越大,仿佛刚才自己的祷告声被反复吟唱,身体的真实感也渐渐消散,仿佛置身于虚空之中。 提灯人明白自己进入了‘那个地方’,再次睁开眼,周围已经变化为一片雾蒙蒙的世界,而他则是站在一处木台上,四周空旷而寂寥。 这可不是妖狐那种意识世界,而是真真正正的穿越,他的肉身被油灯牵引到了一个充满神秘灰雾的地方,这是比恐怖的妖魔太岁,还纯正数十倍的妖气。 提灯人死死提着油灯,若没有此灯庇护,他会被这些无处不在的妖气瞬间碾成碎片。 接着他小心翼翼的开口: “古祖大人,是我!” 他的声音不大,但四周却不断的传来回响,这让提灯人更加好奇,这到底是大渊国内的何处地方,竟能聚集如此浓郁的妖气。 很快,一道阴冷却如天道洪钟般庄严的声音响起,瞬间汹涌的灰雾将提灯人吓得赶忙下跪虔诚的双手合十,不敢抬头窥探。 古祖只说了一句话: “你,还有两次提要求的机会。” 第一百九十八章 峡谷之夜 提灯人听到这声如天外而来的宏大伟音不禁浑身轻颤,掩饰不住的战战兢兢,趴伏在地惶恐的说道: “古祖大人,我按您上次吩咐过的,跟踪那个北境女子寻找机会,但她的身份似乎不一般,手底下有不少猛士,我...” 他说到这停住了,因为周围并没有声音加以回应,只有死寂的沉默笼罩着他。 提灯人下意识吞了口唾沫,壮着胆子直入主题道: “请古祖出手....助我一臂之力。” 这句话说出后,只感觉过了好久好久,直到他的膝盖都跪的酸软,那道带着无限威压的声音才终于响起,这次更是仅有六个字,却让提灯人心惊胆战: “还有一次机会。” 话音落下,提灯人只感觉天地倒悬,周围的光线都在急速衰退被虚无吞噬,他依然保持着跪姿,再睁开眼已经回到了雪原的山峰之上。 而在他离开后,那个神秘的灰雾空间内妖气翻涌不止,最后竟然化为地、风、水、火、光、暗六大元素之力交错的洪流,电闪雷鸣中,一个漆黑无比的光团缓缓浮现而出。 它蕴含着世间最圣洁,又最邪恶的气息,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机交织在一起,带来的只有无限的毁灭。 古祖开口了,愤怒,激动,阴鸷,默然,不屑等情绪糅合在沙哑的低语中,带着追忆回荡在这片暗无天日的空间内: “尔等卑劣凡人!” “竟然敢谋划于吾,也好...两千年的轮回到了,那个伪神终将和你们一起埋葬,成为登天路的第一个牺牲品,呵呵呵...” 雪峰上,提灯人揉着膝盖,撑着地面缓缓站了起来,他嘴里长吁了一口气,带起阵阵白雾。 每次觐见古祖,虽然他都是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闭紧双眼,但那股压力还是让人喘不过气来。 “还有一次机会...” 提灯人嘴里咕哝着,他明白这是古祖答应了自己的请求。 “啧,给我这么个任务,还要浪费我一次请求的机会...” 提灯人语气无奈,视线再次看向下方已经渐行渐远的部落战士。 他将油灯重新提上,撞开默默伫立的孟鹤,赶忙向着东方继续追去。 时间转眼过了十日,雪原上的白天总是短暂的,宋植只感觉自己在平稳的马背上睡了几觉,不知不觉周遭的绿色肉眼可见的变多了,地貌也不再是霜枫雪原那么平坦。 他们此刻来到了一片峭壁山峦,这儿起伏的高峰遮挡住了呼啸的寒风,脚下的黑泥土得以孕育出绿色的生命,一些翠植在这恶劣的极地中茁壮成长,让人不禁侧目。 宋植的手拂过鲜嫩的叶片,干裂的唇角露出欣慰的笑容,自从进入那片针叶林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除了北境巨木外的其他植物了。 回头望去,浩大的队伍正在这群峰环绕而成的开阔峡谷中暂歇,途径这么天然的避风港,今夜多半是会休整生火,割草喂马,不会继续前进了。 人群之中,姜探雪盘坐在霜狼的背上,轻易的跃上了峭壁高处,目光沉凝的眺望着远方。 夕阳横斜,染红了天边的黄云,如她所料的一样,这十日来都没有大的暴雪,依照这天色接下来半月天气都不会太差,正适合行军。 “嗯...再有半月,就到冥虎的地界了...” 姜探雪看着下坠的红日,取出一壶酥雪酒仰头饮了一口,叹道:“到那时,雪墓谷更是无迹可寻,这该如何对宋植交代...” 话音刚落,她似乎被烈酒呛到了,咳嗽了几嗓子后将酒壶塞入腰间,拍了拍霜狼的尾骨后返身跃下峭壁,向谷内冲去,嘴里念叨着: “不管了,先让她跟在我身边吧。” 天色很快彻底暗沉,峡谷上方的星空被挤压成两扇缝隙,而绚烂的银河恰好与之相衔,抬头望去如星河倒悬,美不胜收。 宋植穿越过人群,向着一处篝火走去,沿途不断有已经相熟的战士们向他打招呼,那晚篝火宴会上一曲侠歌,给这些北境汉子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宋姑娘,来喝一杯吧!” “这儿有肉排,宋姑娘是不是饿了?” “你瞎叫什么呢,人家是去找我们少主的。” “...” 宋植尴尬的抱拳回礼,满脸无语但并没有跟他们解释什么。 北境男儿崇尚阳刚勇猛,把自己当女子时倒是颇有礼节,一个个糙汉都在装谦谦君子,反倒是危霆云比较真性情。 但若坦白自己是个男人,这些汉子会怎么看待自己,那可就说不好咯。 宋植又不傻,自然是从切身利益出发,怎么舒服怎么来呗。 危霆云看到宋植走了过来,随手抛了一个水壶过去,笑道: “这才多长时间,你这小嘴就干裂了,要不要哥给你...嘿嘿。” 宋植瞥了他一眼,打开水壶闻了闻,确定不是酒以后才高举在嘴前咕咚咕咚的喝起来。 淡水是很难保质的,一路行军都靠随时化冰为水,但这种冰水喝下去干涩无比,因此宋植这段时间除非极渴,一般都不会去喝水,加上冷风日夜的吹,嘴上难免会有些干。 看到宋植喝水不肯对口的样子,危霆云摊了摊手: “喂喂喂,你知不知道在这雪原上,有多少姑娘想破脑袋钻进本少主的被窝,你居然嫌弃我的水壶??” 宋植打了个嗝,接着缓缓坐下根本懒得理他,这个危少主越是跟他斗嘴,他越是来劲撩拨人,还不如装聋作哑。 坐在一旁的姜探雪则是随手丢了个小木棍过去,白了一眼危霆云道: “你省省吧,就你那狗窝臭的,谁愿意去谁瞎,别逗人家了。” 危霆云捡起木棍,轻轻敲打着掌心,嘿嘿笑道: “探雪啊,你怎么知道我的狗窝是臭的,莫非你趁本少主不注意,偷偷钻进去过?” 姜探雪顿时剑眉倒竖,伸出两根手指轻叱一声:“胡说!” “长草吧你!” 危霆云的头发上顿时生出了一丛丛绿油油的细藤,吓得他赶忙用手去抓扯,嘴里急促的求饶道: “探雪,探雪我错了!” “别玩啦,我不聊你们了,我的头可不能绿啊....啊啊啊啊啊啊!” 姜探雪和宋植看到这滑稽的一幕,相视一眼忍不住在一旁哈哈大笑,捧腹不止。 就在两大氏族的将士们沐浴在星光下,享受这来之不易的一夜休息时,峡谷上方却有不速之客降临,正冷眼俯视着他们。 提灯人缩回脖子,看向了身后,此刻除了孟鹤外,还有两个同他一样带着猛兽面饰的身影。 伸手指了指下方,提灯人试探性的说道: “就是下面那个女的,你们打算怎么做?” 两个神秘人惧是一言不发,几乎是在一瞬间掠出消失无踪,徒留下干瞪眼的提灯人,讪讪的缩回了手。 第一百九十九章 修罗来袭 姜探雪和危霆云闲来无事,小酌几杯后都有了些困意,此刻随意的侧躺在羊绒毯上闭目养神。 峡谷内修士众多,就算此地有妖物隐藏,在嗅到这股气机后也都早早遁走了。 况且除了他俩外,还有不少的二品高手在警戒,目前的北境共识是不允许内战,因此他们根本没想过此刻会有敌人悄然来犯。 “哎~” 宋植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没有喝酒,况且现在的情形让他根本无法入睡。 此刻他盘坐在毛毯上,看着左右的将士们倒成一片,连绵起伏的鼾声就像闷雷一样,宋植不禁暗暗咂舌,怀疑这些北境猛士的耳朵是不是都退化了。 既然睡不着所幸便不睡了,宋植挺直上身,手平摊在大腿上,开始了吐纳。 自离开京城后已经过了近三个月。 在日月神体的修炼速度下,宋植的境界每天都在稳步变强,更何况经历了几次战斗,除了剑技和战斗意识的提升外,妖狐暗地里还吸收了许多魔气,其中部分也都直接转化为了他的修为。 目前的他已经是化神境后期,但距离二品还差大成和圆满两个阶段,这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轻易突破的。 宋植已经深深意识到玉骸境和化神境之间的差距,所以即便二品终会水到渠成,但他还是抓紧时间修炼,希望早日突破。 闭上眼后的虚无世界中,宋植的日月神体仿佛覆盖上透明的光幕,牵引着真火灵气的同时,排斥着天地间那些游离暗藏的魔气。 随着肺叶的呼吸,牵引着妖狐和自己共鸣,二者的意识如沉睡合十的僧侣,逐渐变得平静又静谧。 “恩?” 但是很快,宋植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打开了意识形态的视野,茫然的看向四周。 透明的护身光幕外,原本一丝一缕不易察觉的魔气,竟然化为了一股又一股洪流绕着自己旋转,甚至不断地撞击着光幕。 “这是?” 宋植眉头一皱,立刻睁开了自己的双眼,蹭的从毛毯上站起身来谨慎的观察起周围。 “这魔气是?竟如此浓郁...” 黑色的魔气与妖气不同,在宋植的推测里,应该只有老道士,赵封那种被蛊惑堕落的人傀才会身负,难道说.... 宋植的额头突然一点冰凉,抬头望去,原本星光烂漫的夜空,此刻竟然飘来了一层积云,鹅毛般的大雪从天空洒落,壮观的同时让宋植心中一紧。 不再有丝毫犹豫,宋植立刻俯身摇醒了潜睡姜探雪和危霆云。 “恩恩?咋??”危霆云迷迷瞪瞪的,揉着大眼睛半身而起,一脸没睡醒的懵。 姜探雪则是猛然惊醒,看到是宋植后面色才缓和下来,细声问道: “宋植,怎么了?” 宋植抬手指了指天空,面色严肃的低声说道:“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啥啊?”危霆云张着嘴巴仰头望去,看清天空开始下雪后便又要倒头睡去,咕嚷道: “不就下个雪吗,小爷我不怕冷,睡了。” 姜探雪则是微怔后,缓缓撑地而起看向周围,峡谷内此刻已经开始刮起了大风,吹动着巴掌大的雪花席卷而过,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这让她的面色也有了变化。 依照日落时分的观察,凭借她雪原带军的经验来说,不往多的说起码三日内是绝对不可能有风雪的,那么这雪是从何而来? 姜探雪立刻探出了神识,但神识很快便被峡谷内纵横席卷的暴雪给搅的四散,根本探不出去,这下她完全能确定这是有敌人来犯,是什么? 妖物么? 姜探雪起身后一脚把危霆云踢醒,沉着脸说道: “别睡了,有东西来了。” 危霆云不情不愿的再次睁开眼,一看到峡谷内转眼便风雪肆虐,连五米外的人都看不清,顿时也清醒了,赶忙爬起身来。 “我靠,这是啥情况。”危霆云两步凑到姜探雪和宋植身边,一边散发神识一边发问。 姜探雪摇了摇头,目光则是看向了宋植。 这种时候宋植也不敢再藏着掖着,毕竟暗处如果真有厉害的人傀,还得靠这两个人去对付,当即思忖片刻说道: “我方才修炼之时察觉到了一股...一股邪恶的气息,姜公主,你还记得那晚树林中与你交战的那个斩妖师么?” 姜探雪思索后说道:“是那个状若疯狂,企图杀光你们这些手下的斩妖师?” 宋植点了点头:“没错,他是被某件器物给蛊惑了神智,恩...我感觉,这附近出现了与他相似的人,而且一定还要强的多!” 最后几个字宋植加重了语气,暗示这可不是我胡猜,而是确有其事。 姜探雪沉默了,危霆云张着嘴巴想问什么,但最后也没有说话。 风雪依然在峡谷内来回冲刷,那些熟睡的氏族战士们也早已被冻醒,原地叫骂着这说变就变的鬼天气。 姜探雪从腰间抽出一个号角,憋足一口气猛地吹响,这号角声盖过了风的呼啸,清晰的传达到了每一个雪狼氏族战士的耳中。 危霆云同样取出了一个哨子,刺耳的啼鸣声穿过风雪,让雁冰氏族的汉子们闻之一震,立刻拿起了自己的兵器严阵以待。 他们手下的狼头和队长也急速赶来,很快便将三人围成了一个圈,因为刚才二人吹响的便是准备战斗的号角。 刀疤脸大队长开门见山的说道: “少主,有妖物来袭?” 危霆云放下手中的哨子,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随口道:“是人...不对不是人,总之都机灵点,来者不善。” 雪狼氏族的一位狼头也开口问道:“公主,这是什么情况。” 姜探雪此刻正手握着胸前的吊坠,闭目低声道: “一品,不止一位...” 听到来者是人族的一品,在场的几个统领俱是一惊,倒不是因为来人的实力,而是惊诧于究竟是何方神圣,这是要袭杀两大氏族的少年家主吗? 一品高手自然是强大无比,但即便是寻常的一品面对此地逾千人的兵团和众多二品高手,都不谈能不能杀死少主人,全身而退都是难事。 就不怕暴露身份,引火烧身吗。 这位狼头自然也是很惊讶,接着开口道:“公主是如何知道的,这些人又在何处?” 姜探雪猛地睁开了眼,琥珀色的狐狸眼中精光闪过,一把便将他给拉扯到一边,冷哼道: “他们已经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赤红色的长毛便带着呼啸声从上方直坠而下,被姜探雪召出的银色长戈抽打成了片片光雨消散在半空。 而姜探雪也是蹬蹬的后退到人群中,被宋植给拦腰扶下,众人抬头望去依稀能看到两道身影站在峭壁中段的夹层中俯瞰着他们。 其中一人浑身笼罩着血红色的真气,化作了一道魁梧的赤甲虚影,在一片白茫茫中显得分外鲜艳。 虚影生有六臂,状如修罗。 第二百章 仁王境的实力 随着两位神秘来客的降临,峡谷内的风雪愈加肆虐纷飞,若非众人早早聚集在了一起,恐怕在神识难出的暴雪中都寻不到彼此了。 “来者何人!”有狼头对着上方斥道。 没有人回应他,雪幕之后只有那隐约可见的血色虚影在闪烁。 姜探雪和危霆云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摇起了头,这两个来客他们也认不出来,但能确定的是来者绝对不是带着善意。 峭壁之上,两位来人也同时侧目相视,却是点了点头。 其中一位带着猴脸面饰的似乎是个女子,只见她双手虚张便消散成片片雪花,被狂风裹挟着向下方飘忽而去。 而修罗虚影内的,则是位穿戴狮头面具的男人,他的大手一招,一杆修罗长戟便出现在血修罗的手中。 那双目光始终紧盯着姜探雪,一跃而出双手握持大戟,如一道血色闪电般轰然坠下。 大战顿时一触即发,两大氏族十位二品高手齐齐出手,各色术式化为的流光向修罗虚影攻去,同时抽出自己的兵器,时刻准备一拥而上围攻这名一品高手。 北境之人为战斗而生,即便面对的是一品又如何,为了氏族的荣耀和少主的安危自当血战至敌人败亡为止。 空! 血修罗在空中舞动大戟打散了这些光束,即便有些攻击被漏下,击打在他的铠甲之上也仅仅是擦出些火花,伴随着一声巨响他的身躯轰然落地,卷起阵阵雪尘。 雪狼氏族的四名二品高手率先冲出,他们看出此人依仗的便是身外这道虚影铠甲,于是挥舞着手中的长枪从左右两侧围攻而去,准备先试一试深浅。 姜探雪手中握紧长戈,目光凛然的望向风雪深处,随时准备加入战场。 “宋植,待会跟紧我。”姜探雪突然转头,在宋植耳边急促的嘱咐道。 场中的狮面男子目光扫过四位狼头,血修罗如臂挥使大戟瞬间刺向右方,一道猩红色的雷光从戟尖急射而出,爆开的同时将两位狼头给震的倒飞。 而左侧的两柄长枪则是抓住这个时机杀到近前,那枪化为真金熔铸凌厉无比的刺在了血修罗的臂甲上,却只是听到咔擦一声,猛烈的劈击下被震的开裂的居然是抢杆。 接着血修罗怒拳冲出,将左侧两位狼头也打的踉跄倒退,连手中的长枪都弯曲成了可怕的弧度,可见这修罗铠甲之坚硬。 但他们都没有停手,一品高手岂是这么轻易就能对付的,若没有必死的觉悟凭他们是绝无可能战胜的,当即怒喝一声再次向场中冲去。 这边准备支援的雁冰氏族队长们也遭遇了阻拦,笼罩他们的风雪陡然加剧,雪花如暗器飞刀划过身躯,即便他们都是玉骸铁骨也顿时皮开肉绽。 危霆云更是立马给自己套上一层冰甲,他可不敢轻易流血。 呼~ 突然,一位队长身边的雪花凝聚成一道女子身影,一把弯刀从他的颈后划过,幸亏他察觉到了杀气及时闪躲,才没有被抹掉脖子,但是肩胛却被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小心,还有敌人隐藏在雪里!”他闷哼一声,立刻开口大声提醒道。 危霆云和其他队长闻言不敢再贸然向前,危霆云目光一边,也将冰弓放回后背,抽出砍刀大喝一声: “都靠拢过来,不要被一一击破!” 一品仁王境,已经完全脱离了肉体凡胎,能身化风花雪月,流火羸水,凭此施展大范围的术式,这种级别的强者除非生死相搏,可谓到了极难被杀死了的地步了。 这个猴面女子便是水赋异之形,狂雪,无处不在的凛冽风雪不仅遮蔽了他们的视线与神识,更是将他们牢牢困在了一起。 若她执意要杀人便需现形而出,那样会被在场的队长们群起而攻之,反之若他们散开去围攻血修罗,就会被雪女给逐个抹杀。 危霆云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动辄就会有队长因此丧命雪中,那时就会变成一边倒的屠杀。 但是在他们全神戒备下过了很久,除了雪花如刀刮身外,这雪女却并没有对他们再次出手,仿佛只要他们乖乖不动就会安然无事。 危霆云感觉到了不妙,视线赶紧寻起姜探雪和宋植,却发现她们已经消失无踪,当下心里焦急万分,对着雪中喊道: “探雪!他们是冲你们来的!!” 血修罗四周的风雪相对就小了很多,四位狼头中两位已经被挂在了峭壁上吐血不止,还有两位依然在奋力搏杀,迟迟等不到支援的他们心中也焦急起来,回头望去只能看到苍茫的白雪。 “这些雁冰氏族的人呢,为何不来助我等!?” 一位狼头用长枪挑开血修罗的大戟,愤怒的吼道,接着便被横锤而来的一拳给轰的七窍流血。 他手中的金色长枪瞬间黯淡无光碎裂开来,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撞到峭壁上昏死过去。 最后一位狼头枪舞如风,靠着身姿轻灵与血修罗勉强周旋着,三个兄弟都接连倒下后,即便他是姜探雪帐下头将,心中也涌现出绝望。 眼前这个一品高手强的可怕,使用的是他在雪原上从未见过的一种‘赋’,化作的铠甲简直万法不侵,刀枪不入,除了血气稍微弱了一些,根本就没有一丝受创的迹象。 他看的出雁冰氏族的人都被风雪困住了,一定是还有其他敌人在限制他们,但眼前这个... 这个狼头猛地后退十几步拉开距离靠在了峭壁边上,接着双手猛地一振长枪,浑身气势喷发,刹那间雪幕分开为他清出了一条明路。 “呼...” 深吐了一口气,作为雪狼氏族的直系猛将,他姜鸿不可能选择后退,视线缓缓看向了血修罗的腋下,这是他刚才观察过后,分析的此人唯一的弱点。 只有攻击这里,这人才会有意识的进行闪躲,因此他现在需要雷霆万钧的一击,即便将自己置于被击中的风险中,也要破掉此人体外的虚影。 不再犹豫,狼头姜鸿双脚同时蹬向后方的峭壁,在风的加持下化为了平地上的残影,手中长枪探出,眨眼便来到了血修罗的身前。 “给老子破!” 姜鸿怒吼一声,伴随着倒卷的风雪,他的身体平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了一道血痕,但嘴角最挂起了一抹笑容。 血修罗来不及遮掩,一侧的腋下刚才被这雷霆万钧的一击给击中,铠甲虚影顿时布满了裂痕,看起来不再那么稳固了。 但赤戟也同时划过了姜鸿的胸膛,重创了这个如迅如脱兔的二品高手。 这还没完,狮面男子显然被激怒了,在虚影消散前抬起手中的赤戟掷了出去,要将这恼人的家伙给彻底抹杀掉。 姜鸿面色一变,面临死亡的他也面如死灰,紧张的闭上了眼,下意识的抬手捂在脸前。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从身上传来,他缓缓睁开眼,在他的身前一道窈窕的身影巍然而立,银戈横空气势如虹,如武谪仙临尘。 姜探雪侧过头微微颔首,点出一点绿光治愈他胸口的戟伤,轻声道: “鸿叔,做的好。” 姜鸿却不顾胸口的疼痛赶紧开口:“公主,此人实力过于高强,你赶紧回到雁冰少主那边!!” 不远处那狮面男子已经露出了本身,却不慌不乱,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没有看别人,死死的盯着姜探雪。 姜探雪恍若未闻,看了眼远方,那儿是峡谷的出口。 “宋植,跟我来!” 说完,她提起长戈向着峡谷的出口飞奔而去,狮面男子则是同时迈步跟上,二人的速度都如雪上飞鹰,并驾齐驱。 宋植看到周围几个被重伤的狼头,还没来得及倒吸一口凉气,就得赶忙追了过去,徒留满心焦急的姜鸿在那捶胸顿足。 奔行中的姜探雪,低头看到胸口的吊坠开始散发出微光,嘴角竟露出了一抹笑意... 第二百零一章 狮面人的来历 “哼!” 姜探雪挥动长戈打碎了凌空而至的猩红长戟,冲势丝毫不减,根本不欲与这狮面男子交手,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冲出峡谷。 狮面男却不想放过她,只见他手上没有动作,那双眼睛却在空中凝聚出万千血气佛珠,如暴雨般向姜探雪倾泻而去。 姜探雪纵使银戈无匹,但也不敢硬接一品高手的术式,当下手向吊坠一抹,仿佛瞬间移动般向前窜动数丈。 这些佛珠在她的身后的峭壁上砸出无数漆黑的孔洞,冒着白烟,让后续赶来的宋植感到心惊肉跳。 接着宋植看向前方,狮面男始终紧贴在姜探雪身侧,那双瞳孔化为无数的赤红光芒,不断的阻扰着姜探雪的逃窜速度。 直到一条凝聚成的红色光臂,一掌拍碎姜探雪头顶的巨石,宋植终于反映了过来,这面具怪人的招式为何有些眼熟。 “这不是...” 宋植越看越觉得像,很明显这人是依靠瞳孔释放的术式,而且这些招数与江雅臻未免也太过相似,只不过江雅臻是紫眸,而这个人是红瞳。 “罗刹眼...修罗瞳?”宋植想起了朱吾世对自己提过的东神族往事,心中顿时一震。 “这个人是东神族的人!?”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让宋植感到吃惊,东神族的人为何要来北境这么遥远的地方,而且看他的样子并非追杀自己,而是追杀姜探雪,为什么? “嘶...当时那个老道士对江雅臻说过,她和他是一类人...” 宋植有些眉目了,朱吾世当时提过东神族是以诅咒为代价换来的强大,犹记得当时江雅臻还十分生气不忿。 但眼前这个人若真是东神族的高手,魔气如此浓郁,莫非所谓的诅咒是... 宋植静下心来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只能等返京以后,再将这个消息告诉监正。 在狮面人的攻势下姜探雪艰难的腾挪躲避,终于从谷中冲了出去,峡谷外果然没有了风雪,星光浪漫洒落,皑皑雪原倒映着迷离的极光。 姜探雪此刻可没有欣赏的心情,身后神秘追兵的每一次攻击她都不敢掉以轻心,因为那股杀气如芒在背。 她自然也是发现了,这人就是冲自己来的。 “你们究竟是何人?” 姜探雪又疾走了二里地,这才缓缓停下了脚步,手持银戈回头望去,沉声问道。 她的余光瞟向了刚才跑出的峡谷,宋植也已经从山谷内出来,正向着这边慢慢摸来。 姜探雪给了宋植一个放心过来的眼神,继续和狮面人对峙着。 从这人身着的衣物和所使用术法来看,几乎可以肯定不会是北境的人,这不禁让姜探雪心中更加疑虑。 狮面人没有留给姜探雪喘息的机会,也并没有开口作回应,瞳孔再次发出红光,身上又缓缓覆盖上一层铠甲,慢慢撑开化为一道血气盎然的修罗虚影。 这道虚影比开始时要显得更小一些,但是那股威慑力依然惊人无比,接着他脚下一扭,一个迅猛的刺拳探出,同时另一只手上重新握上了赤戟。 “来的好...” 姜探雪并没有再依靠胸口的吊坠逃走,而是猛地一翻手中的长戈,修长却不纤弱的手臂迸发出巨大的力量,直接迎了上去。 长戈舞动化为残风裂影,抽打在血修罗的拳头上竟然劈出了一个缺口,但姜探雪也被紧随其后的大戟打中了肋骨,闷哼一声向旁退去,仁王境的一击即便强如她,肉身硬抗也会受伤。 掌心向身侧一抹,姜探雪用刚学会没多久的治愈术短暂止住了痛感,抡动长戈和血修罗继续交战,一戟一戈交错如冰火双龙相拥缠斗,嗡鸣声传震数里地。 宋植此刻靠的已经很近了,看到这一幕不禁捏了一把汗,姜探雪能和来自东神族的一品高手正面互搏,这已经是非常傲人的战绩了。 但是修罗眼作为顶级‘赋’之一,远比一般仁王境更加强大,姜探雪只能算是堪堪坚持,败下阵来是迟早的事。 宋植赶紧唤醒妖狐:“你能看出此人是何来历吗?” 妖狐被宋植唤醒,直接离体而出,毛茸茸的尾巴缠绕在宋植的脖颈上,眯着一双狐狸眼诧异的说道: “咦,这个女人和人傀打起来了?” 宋植听到人傀两字,继续问道:“这个好像是东神族的高手,他怎么成人傀了?” 妖狐不屑的看了眼场中的狮面人,说道: “哪有为什么,魔气过重的人类,在力量膨胀的同时一定会疯癫成魔,古祖只需要寻到他们轻轻点拨,甚至都不用妖气改造,就能将他们变为人傀。” “这个人,只不过是古祖手下人傀中的冰山一角,是来试这女人的。” 宋植一惊,不解的问道:“妖神不是统御亿万妖魔的存在么,为何还要去寻这些人类,将他们变为傀儡?” 妖狐冷哼一声,一语道破天机: “妖族逾强愈发清醒,人类逾强愈发疯魔,你若是古祖,你更愿意掌控谁?” 宋植闻言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接着问道: “你刚才说试探这女子,是什么意思?” 妖狐看着场中处于下风,嘴角渗出血丝但眼神依旧坚定好战的姜探雪,久久不言,当它最后重回镇妖环前,只留下了一句话。 “她的身上,有扶非留下的东西。” 随着妖狐的消失,场中的姜探雪终于坚持不住了,被狮面男一记横扫打飞而出在雪地上翻滚不止,长戈也笔直的坠落到身旁,她张口喷出了一口鲜血。 宋植不知道姜探雪要做什么,但此刻再也无法再袖手旁观,即便自己只是个化神境的小卒,这狮面男的目标也不是自己,但还是义无反顾的上前护住了姜探雪,一手握在剑柄上与狮面男对峙。 姜探雪嘴里不断咳血,在给自己点穴之后,看着宋植夜空下清瘦的背影,沾血的手紧紧握住胸口的吊坠,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 狮面男显然也是没想到这种时候还有个化神境的杂鱼想阻拦自己,他散去了被姜探雪那诡异的兵器抽打到龟裂的修罗铠甲,闲庭信步的走上前来。 宋植深吸了一口气,他有底牌,如果自己真的面临危机,妖狐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个人傀灭杀,虽然代价是古祖会因为它的踪迹暴露追杀自己,届时文成帝和监正的苦心将全然作废。 但是姜探雪相处几日来,其侠义之气和对自己的关怀,让宋植愿意甘愿冒着危机救下她。 狮面男见宋植不肯退让,修罗瞳再次开启,在空中随意凝聚成一道红光箭矢射出,准备将这个碍事的人给先处决掉。 宋植紧抿双唇,猛地抽出长剑,准备凭靠自己挡下这一击。 而宋植身后躺在雪地上的姜探雪,额头则是泛起了细密的汗珠,但却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忧宋植的安危,她的咒语早已念完,现在是在紧张的祈祷。 祈祷,奇迹再现。 第二百零二章 雪墓谷内的天地 宋植看着迎面而来的箭矢,骤然拔出长剑,反手使出截刀术划过一个自上而下的刁钻角度,金色的火流转间,竟然将这道随意而出,并不算凝实的箭矢给拦腰斩断了。 但是箭矢破碎的渣滓还是将宋植给打的倒退而出,若非斥力保护其身,以他目前的身体恐怕就要嗝屁。 不过这股冲击力依然让宋植不太好受,喉头一甜强行咽了下去,单手持剑改为双手,因为右手控制不住的开始颤抖。 一瞬间的接触,他就体会到了何为一品强者,只是随意的一击都会要了自己的命,难怪连二品中傲视无双的姜探雪都无法对战,仁王境已经半步脱离了人类的范畴了。 狮面男一击没杀死宋植,似乎脚步也顿了一下,接着他张开了双臂,背后相同的箭矢出现了数十根,全部对准了宋植。 “我靠,玩真的啊?” 宋植人傻了,这要我顶,拿什么顶啊? 当下他脚下就像抹了油,差点就想闪到一边去了,幸亏沾血的一只手适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接着一道虚弱中带着兴奋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我们到了。” 宋植听到姜探雪的话,正疑惑的准备回头时,只感觉背后吹来一阵冰风,漫天的冰凌让他下意识捂住了眼睛,满头发丝被吹得飞扬。 而那些声势骇人的箭矢,则是被这股冰风轻轻一吹便湮灭无踪,狮面男仰头望去,即便他已经堕落成魔,残余的那一丝判断力也在不断告诉他: 不要轻举妄动。 姜探雪嘴角的血迹再次流出,她尚且不精的治愈术并不能治好脏器的内伤,被血修罗打断的骨头让她痛苦的闷哼出声,顺势倒在了宋植的肩头。 宋植忙将她的一条手臂搭在脖子上,小心翼翼的扶起她,同时目光警惕的看向狮面男,却发现他并没有趁火打劫,而是怔怔的站在远处。 狮面男此刻微张双臂,仰面望着自己的身后,那架势看着像随时准备逃走。 宋植也转头望去,同狮面男子一样,他也怔住了,差点松开了扶着姜探雪的手。 冰凌与雪尘交织飞舞,漫天的星光浇铸而下,一座由星辰极光和冰雪幻化的山脉虚影,缓缓浮现在了他们身后的雪原之上。 山脉中间有一道蜿蜒的裂缝,仿佛直通天上银河,古老的歌声从裂缝中传出,引人遐想的同时忍不住心生戚戚。 “这是...海市蜃楼?”宋植呢喃道,这是比最美好的幻境,还要更美轮美奂的场景,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姜探雪面色苍白,艰难的从口中挤出几个字: “这就是雪墓谷,趁现在快点进去....” 宋植赶紧点点头,用力将姜探雪扶正,径直向着那道裂缝中走去,心想既然是那什么箴言让我来此,应该不至于让自己身陷险境吧。 姜探雪有伤因此二人走的并不快,宋植不时回头望去,那狮面男子一会向前两步一会又停顿驻足,显然是纠结是否继续出手。 “不用怕,他不敢的...”姜探雪虚弱的说道,这时候不忘安抚宋植紧张的心情。 很快二人走进了雪墓谷中,同姜探雪说的一样,狮面男子由始至终都不敢出手。 在二人进入谷中的一瞬,如梦境构织般的星光山脉被一股微风吹散,化为了点点星光,就像从来都没存在过一般。 狮面人这才敢仰头怒吼一声,静静等了片刻后,杀气凛然的他准备返回刚才的峡谷大开杀戒,却骇然发现自己的脚动不了了。 他惊恐的低头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脚结成了冰,这股冰在缓缓向上蔓延,很快便来到了腰间。 狮面人只来得及慌张的挥舞着双臂,伴随着一阵猩红电光急促闪烁的挣扎后,最后光散人灭,他的身躯彻底化为冰雕,倒在地上化为齑粉,一代知名高手以这种方式仓促结尾。 进入雪墓谷的宋植,行走在狭窄的裂缝之中,只有尽头有一抹光亮在指引着方向。 姜探雪安静的倚靠在肩头,让宋植的心也静了很多,姜探雪既然来过此地安然而出,他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白净的手抚过身边冰凉的岩石,宋植看着指尖的石渣,修长的睫毛轻轻眨动,心里一时闪过很多想法。 这个凭空出现,如梦似幻的地方竟然是真实存在的,究竟是什么伟力能造就出这种地方,而这里...又隐藏着什么。 带着满心的疑惑和好奇,宋植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这个世界的一角真相,扶着姜探雪的手更加使劲,脚步也加快了些。 离开狭长的裂缝后,宋植被刺目的强光给晃了眼睛,赶紧眯起了眼睛。 待眼睛缓缓睁开,宋植怔在了原地,只一瞬间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紧抿双唇久久无言,只有沉重的呼吸声显示了他波澜起伏的内心。 与宋植想象的巨峰高山,原始洞穴,甚至郁郁葱葱的森林溪流都不同,映入眼帘的,居然是... 一座城。 这座城浩瀚无际,琳琅的宫殿高耸,遮天蔽日,三道宽阔的溪流从城池的三个方向交汇流入城墙,可谓五步一楼,十步一阁。 白玉所造的街道宽阔大气,在盘结交错的阁楼宫殿间曲折蜿蜒,而这些宫殿修缮的峥嵘华美,自带一股旧时代的意味,像这种宫殿城内不知还有千万座,规模之巨令人发指。 朱红的栏桥平铺在城内的河溪上,如青龙横江分外壮观,仅在城内出行便需用到发达的水路,更可见这城的浩瀚巨大,大渊国京都甚至无法望其项背。 且无论阁楼比天高或小巧精致,这儿的建筑几乎都覆盖着一层金箔,在空中冷日的照耀下散发出暖光,此刻不是雨过天晴,竟强行在空中结成了万丈彩虹。 再往深处看,更有亘古永立的巍峨皇城,那的紫气腾空洁云漫天,又与城内气象截然不同。 若说此城的缺憾,恐怕只有一个。 那就是:空无一人,死气沉沉。 宋植轻轻吐了一口气缓解心中的震惊,目光向脚下望去,大致猜到了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 第二百零三章 瑶都 他们此刻正站在城外的一处高山上,宋植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裂缝,轻扶起面色惨白的姜探雪,小心翼翼的沿着山径小路向下走去。 “公主,这里是...” 途径石阶,小径两旁渐渐浮现出一座避雨的凉亭,那亭中石桌上摆有一副古朴棋盘,其上黑白棋子对弈正是战况焦灼,只是林深雾萦,却不见下棋之人。 姜探雪看出了宋植的疑惑,低声细语的解释道: “没错,这儿是瑶都。” “瑶都....”宋植心中的答案得到肯定,顿时感觉十分梦幻。 他记起史书记载中,曾有一座人类文明辉煌至极时的象征,号称天下第一的城池,便是有着锦罗玉器,弃掷逦迤,矗不知几千万落,尽态极妍美誉的瑶都。 就在眼前? 可是....宋植不解的问道: “听闻太初古国的覆灭,便是从其都城瑶都开始...” 宋植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姜探雪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 瑶都应该早已随着太初国烟消云散,化为历史更迭中的一片残垣瓦砾,绝不应该如这般雍容依旧,仿佛时间倒转一切无恙。 “太初虽灭,执念未消;星河流转,万世再造...” 姜探雪突然开口,目光深深的望向了瑶都之内。 “宋植,你从大渊来到北境寻找雪墓谷,所为何事?” 听到姜探雪的发问,宋植犹豫片刻后坦诚答道:“我是根据一则箴言,来此寻找一个答案。” “箴言?” 姜探雪面露诧异,接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城中之人,或许可以给你答案。” 城里有人? 宋植和姜探雪很快下了山,来到了瑶都的城门前,一条百丈宽的护城河横卧在前,却没有丝毫的浪花浮沉,铁索勾连的拱桥静静地恭候着他们这对陌生的来客。 行走在铁桥之上,周围只有二人踢踏的脚步声,淡淡的雾气弥漫在河面上,鸦雀无声一片寂寥。 抬头望去,比大渊国京都还要高耸数倍的城墙上,一副横斜向下的阑木匾额上,刻着两个温婉雅致,却浩然大气的金字。 瑶都。 宋植收回目光,与姜探雪一起走进了城门。 城如其名,目之所及尽是琼楼玉宇,甚至连大街的地砖都是白玉所铺就,街边的酒肆客栈鳞次栉比,不断有丝竹管乐的声音从中传来,这些曲子悠扬回转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更添一份寂寞。 宋植忍不住东张西望,好奇的同时也感觉有一点渗人,因为偌大的城池依然保留着原始的模样。 街边的小吃摊上食物还在冒着热气,茶馆内的说书台上零散着不少铜钱碎银,似乎是老爷们赏给说书人的,但茶楼却冷冷清清,与之相似的场景还有很多,尤其是街巷里那些蹴鞠,仿佛刚才还有孩童嬉闹,但凑近一看整条巷子却不见人影。 突然,宋植心有所感,看向了一处闲置的平房。 姜探雪此刻已经昏迷了过去,宋植赶忙为她把了把脉,泉直谷里学到的简易医术还是有些用场,发现姜探雪的脉象较为平稳,应该是二品高手的身体开始了缓慢的自愈。 重新背起姜探雪,宋植向着平房缓缓走去,现在最后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他顿时感觉周遭鬼影森森。 这是间低矮的房屋,和周围的楼阁相比显得格格不入,但是宋植隐约感觉其中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自己,没有犹豫他直接推开了木门。 门开后宋植微微一愣,因为屋内可谓简直伸手不见五指,虽然城池上方天沉阴暗,但是这间屋子未免显得太过漆黑。 挥手在指尖打出一丝火苗,宋植这才款款迈入,可就在他进屋的一刹那,后面的木门轰然闭紧,把宋植吓得一激灵,差点把背上的姜探雪都给抖了下来。 轻轻吐了口气,宋植透过火光发现这只是间再普通不过的屋子,甚至连一件桌椅摆设都没有,墙壁上光秃秃的,地上只有一些杂草。 用神识查探了一番,也并没有密道后门之类的,宋植撇了撇嘴只怪是自己多心了,便准备推门而出离开这间屋子。 吱呀、 伴随着木门推拉声,宋植被一股刺目的金光晃的睁不开眼,待眼睛打开了一条缝隙,面色顿时精彩起来,连忙两步冲了出去。 刚才来时的坊市大街,酒楼茶馆消失无影,取而代之的是金碧辉煌的大殿,雕栏玉砌连绵成群的宫殿蔓延开来,天空紫色的祥云翻涌着,金色的雷电在其中穿行,如龙影难觅,神秘而庄重。 宋植站在浩瀚的殿前广场,用力的吞了一口唾沫,一种沧海一粟的渺小感让他恍如隔世。 “来到皇城了?” 宋植回头望去,幸好来时的小屋还在身后,就像是凭空修筑在这皇城广场上一样,显得非常违和。 看到这一幕宋植皱起了眉,视线看向四周,心中若有所思。 “看来这并非真正的瑶都,不过却能和传闻中的瑶都并无二致,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最终他的视线停在了中央大殿上,这座宫殿高耸如宝塔,位于万殿之后的巍峨高山上,此刻他和姜探雪就处在山之巅,也就是这座殿前。 与整个瑶都其他建筑的完好如初不同,这座大殿被一层厚厚的黑冰包裹,甚至连牌匾都已经看不清楚,只有那殿前的宝门,还留有一道缝隙。 这时候用脚想也知道,这道缝隙就是指引自己前往的。 宋植再次回头看了眼那如任意门般的平房,几乎可以确定这应该是有人有意安排自己前来此地,否则偌大的瑶都,自己何时才会寻到这儿。 姜探雪所说的那个人,应该就在这间状如宝塔的大殿之中了。 宋植晃了晃脖子,姜探雪看起来修长实际可不轻,一路背来还是挺累人的,但是他现在愈发接近这传说之地的秘密,宋植的心也愈发忐忑,不带着姜探雪他都不太自信跨进去。 就在宋植用脚将缝隙顶开,小心翼翼踏入冰封大殿时,他背上的姜探雪也从昏迷中苏醒过来,闻着身下的清香,却不动声色。 第二百零四章 返京,风云再起 大殿之内依然是一片漆黑,即便是宋植的火苗也照不亮哪怕半步远,似乎没有任何光线能在其中存在,神识更是被牢牢限制在脑海中无法扩散。 “是你...” 突然,一声幽幽呢喃出现在了宋植的耳边,让宋植悚然一惊开心四下张望。 接着黑暗之中,一道光束从上方照耀而下,直直的落在了宋植身上,宋植眯着眼抬头,发现似乎是一口天井。 接着,他感觉身体一轻,恍惚间便来到了一处平台上,平台四周是尖锐冰冷的黑色冰晶,从这儿向下望去整个瑶都尽收眼底,远方的群山则是雾蒙蒙的,亦真亦幻。 宋植明白他们是来到了大殿最高处,身后的姜探雪也呻吟出声,示意宋植将自己放下。 二人向前看去,平台的尽头,有一座黯冰凝结的王座,只不过这宝座是背对着他们,王座上坐着何人他们不得而知。 在良久的寂静后,刚才那道声音再次出声,其嗓音是男子沧桑,话语平淡如水,听不出喜怒哀乐。 “赐你千年泪,并非是让你危难关头呼唤与我...” 宋植微微一愣接着转头看向姜探雪,姜探雪此刻半跪在地,怀中的吊坠忽明忽灭,擦了擦嘴角血迹打起精神说道: “咳咳...我来是想说,好像有东西盯上我了。” 宋植蹲下来拍了拍姜探雪的后背,他已经猜到姜探雪如果想进入雪墓谷,或许必须得到生死存亡的时候才行,而她确实也是如此做了,没有选择和战士们一同迎敌,而是和仁王境高手血战到重伤,以此叩开雪墓谷的大门。 是为了帮我么... 姜探雪的话说完,王座背后的人再次沉默了,接着淡漠的声音再次传来: “千年泪乃神器之眼,那只邪魔既然有所察觉,自然不会放过你...” 他停了片刻,接着说道:“千年泪能屏蔽它的感应,无论你是离开北境还是怎样也好,若还是被它寻到所杀,那么...你也就不过如此。” 姜探雪目光微凝,没有再做声了,多年前她阴差阳错下来到这里,被赐予了这枚名叫千年泪的吊坠,以及上九狩刃之一,号称碎裂万物的银戈:无霜。 但王座之后的男人只是留下了一句,若非生死存亡之际,只有当她到了崇羽境他才会再度出现便再无踪迹,因此姜探雪只是默默修炼变强,直到她遇到了宋植。 在雪原上,雪墓谷从来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传说,但这个陌生的大渊人竟然信誓旦旦的要去寻雪墓谷,不禁让姜探雪心生好奇。 莫非这个大渊国的女子,与雪墓谷中的男人也有什么渊源? 宋植正云里雾里时候,王座背后的男子再次发话了,但是语气却有了波动,如果说和姜探雪说话是淡漠,此刻就是冰冷无情: “太初都亡了,为何你还能出现在世间?” 宋植发现姜探雪正转头看向自己,这才意识到神秘男子是在同自己讲话,赶忙眨了眨眼恭敬的说道: “哦哦是这样子的,在下是根据一则箴言...” “哼!” 未等宋植介绍来意,王座上的男子一声冷哼打断了他的话语,宋植感觉到一道目光正在扫视着自己,当下闭上了嘴巴。 接着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神秘男子才终于再次开口,语气也稍微平缓了下来,淡淡的说道: “情爱之事自古难问,你...羽化登崇的时候再来此地吧,有些事,或许在这一世便是终结。” “啊?” 他的语气深沉,但宋植却听得一脸问号,什么叫羽化登崇再来,您不会是指崇羽境吧? 接着一道紫金光芒从天而降,涌入了姜探雪的体内,姜探雪的面色渐渐红润起来,很快便缓缓站起,痊愈如初。 王座背后的男人这时站了起来,这是一个纯黑袍服披身,腰缠镶玉金带的佝偻男子,他叹了一口气后似乎想回头,却在最后一刻止住了。 最终他挥了挥手,最后感叹道: “孽缘难测....也罢,亡国之恨翻涌千年,其中真伪过错早已清澄...” 宋植和姜探雪还未琢磨其中意味,就感觉身体轻飘飘的飞起,向着下方缓缓落去,这种感觉如飞鸟一般,可以清楚的俯瞰整个皇城。 皇城中的阁楼万殿被分为一个又一个区域,二人手拉着手好奇的看向四方,不知为何,有一座双龙聚顶的偏殿让他们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一种熟悉之感涌上心头。 但此刻他们已经落到了殿前的广场,向前几步便是那间突兀的平房。 姜探雪深吸一口气拉着宋植走到了木门前,抿了抿唇说道: “宋植,进了这门便是出了雪墓谷,能通到你心之所想的地方。” 宋植点了点头,心想这么神奇的吗,这是百变任意门吗? 挑了挑眉,宋植差点就准备直接开门了。 姜探雪却没有宋植这么开心,撇着嘴问道:“宋植,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宋植这才发现姜探雪正直直的看着自己,于是拍了拍姜探雪的胳膊,郑重的点了点头:“为什么这么说,当然会见到的。” 姜探雪嘴角这才轻松了些,不知为何她看着宋植的脸,心中会莫名涌起一股保护欲,这种感觉无关男女,当然也无关女女,纯粹是种本能。 宋植见她一副舍不得的样子,也不推脱扭捏,给了姜探雪一个拥抱后,很干脆的拉开了木门。 他第一想法是去定仙山见失散的黎梦师姐,但是转念一想,似乎回京告诉禀告监正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更为重要。 于是关上门的刹那,他脑海中想的目的地是,京城。 姜探雪长吐了一口气,在宋植之后也开门而入,她自然是要先回到自己的氏族身边。 在他们都离开后,冰封宝殿的顶点,一道身影正站在浩瀚的紫云之下默默的俯视着他们,眼中悲怆中带着思量。 这是个白发苍苍的中年男人,近乎透明的皮肤下黑色的魔气若隐若现,给他原本威严的面孔带来了一丝病态。 “你是对的,是孤错了...” ... 大渊国,京城。 鸿游殿内,文成帝转身怒视着身后禀信的大太监,摊出一只手厉声问道: “你说什么,瞳狩重伤回族一蹶不振,焱狩不知所踪?” 红袍大太监跪伏在地上战战兢兢,一个屁都不敢放。 文成帝胸膛起伏不定,目光闪烁着在殿内来回踱步,许久之后来到殿前闭上了眼,摸着山羊胡低语道: “这天要变了...只是朱家,朕...该如何交代。” ... 钦天监。 监正依靠在窗边,阳光透过窗缝洒落在手中的信纸上。 良久,他放下信转头看向窗外,饱经沧桑的浊目中有了波澜,最后只化为一声哀叹。 ... 同一时间,十狩陆续收到了焱狩疑似阵亡的消息,与阴狩宋栩栩一样,无论是否与朱彻相识,大都心有戚戚,感同身受。 而距京城五十里外,一队妖狩司的人马正在疾驰回京,为首一骑长发随风舞动,身下骏马甩出了后方一大截的距离。 那一双独特的虎眼中似有火焰在跳动,仿若传承一般更加炽热,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细密的金线,他遥看着远方的天空快意的说道: “爹,吾世二品了!” 接着他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自语呢喃道: “....不知道那家伙回京没有,呵呵。” 第二百零五章 朱家的传承 白虎门。 人来人往的人流自觉分开绕行,只因在重重侍卫的护持下,有两位红袍大太监正立于城墙之下,对着远方翘首以盼。 其中一位太监眯起眼看了眼蒙蒙天色,嘴里默念着:“快了。” 他们身旁不远处,一位佩甲提刀,魁梧如熊的男子则是看着地砖目光闪烁,不停的轻摇着头,鼻腔叹出口气。 很快,凌乱的马蹄声从官道尽头响起,两位太监相视一眼,齐齐向前两步,挥袖抱拳相迎。 为首一骑英姿焕发,在看见城门下恭候的红袍太监时,他金色的瞳孔微凝,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接着放缓了马蹄的速度。 “咱家恭迎侯爷回京。” 两位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腰子一软躬身行了一礼,更让朱吾世面露诧异。 “二位公公多礼了,可是陛下有事安排?” 朱吾世在马上拱手还礼,这两个内监高司不在那皇城待着,居然跑到城外迎接自己,他第一时间就想到或许是陛下召见。 朱吾世看向了城防都尉项鼎,怎知一向爽朗热情的项鼎竟移开了目光,这让他不禁愣了愣,哑然失笑。 这家伙今天怎么回事。 两位太监总管依旧低着头,在下方交流了一下眼神后起身开口道: “侯爷所言不错,正是陛下急召于你...劳烦侯爷即刻动身入宫。” 朱吾世点了点头,如此一来倒是说得通,接着他又看了眼项鼎,发现项鼎还是没有看过来。 “驾!” 摇了摇头后朱吾世便没有等后方的同僚,先一步策马入城。 两位大太监站直身体,抱袖看着朱吾世远走的背影,皆是摇头叹了口气。 陛下跟他们交代,若世日候已中途知晓此事,便让他先行回府平复心境,若他仍未可知,便差世日候入宫,由文成帝亲自解释。 不仅是两位大太监可怜朱家,周围的甲士们方才俱是不敢与朱吾世对视,项鼎更是一拳砸在城墙上,这一声闷响就如同他们心中的不甘。 焱狩朱彻与其他狩不同,二十年来无论是猎妖的数量还是镇妖的功绩,都远远超出其他特立独行的狩,或许他不是最强大的狩,但绝对是最深得民心的强者。 骏马飞驰在京城宽阔的街道上,晨光洒落在汴京,为青石板路铺上了一层金光,暖煦的阳光驱走严冬的气息,朱吾世莫名感觉身体一暖,忍不住仰头望去... 刚才的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了有一双目光从天上向他望来,当他抬头时却消散无踪,仿若只是幻觉。 清晨的街道边,忙碌的摊贩行人们纷纷驻足向朱吾世望来,正渐喧闹的大街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只是默默的目送着朱吾世穿行而过。 朱吾世左右望去,眉头微皱只当是自己此刻驾马过于张扬。 他没有注意到,很多人家的门口正在剪裁白纸,街头巷尾的节日红灯也被提前取下,喜庆的气息已经不复存在了。 镇国公朱彻战死的消息,不日前便从深宫内流出,短时间内便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所有人从一开始的不信,到将信将疑,直到最后妖狩司默认后的心态悲凉。 焱狩这么一个极具代表性的强者,他的突然身亡实在让人唏嘘,即便他们只是平头老百姓,但也知道这意味着一个时代的落幕,当妖物再起时,不会再有一位镇国公为他们浴血奋战了。 这个消息之所以会提前流落民间,正是因为考虑到朱家的影响力,朝廷在百姓们接受以后,便会适时举办国葬。 纵使尸骨无存,火未曾熄,意志永在。 朱吾世这段日子一直在深山僻壤中执行任务,没有机会得知这一切,因此是京城内唯一一个不知此事的人。 很快他便一路来到了皇城前,朱吾世翻身下马径直走过护城拱桥,今日值门的无论是太监和禁卫军,都没有去通报的意思,而是示意自己直接向里进便是。 朱吾世原地踌躇片刻,心中感到有一丝荒谬,许久没有回京,这些规矩都没有了么? 摇了摇头,朱吾世迈开步子向里走去,边走边收起了象征妖狩司身份的披风。 若大的宫内广场,灰墙之下只有一道孤零零的身影行走在御道之上,即便官靴上沾惹着泥土,依然昂首挺胸风采卓然。 灰墙之上,一位长发随意披散的男子正冷眼向下望去,他手中的玉扳指被无意识的扭动,挑了挑眉后转身离去,一言不发。 东宫,太子啪的一脚踹开太子妃,从卧榻上翻身指着一位太监问道: “你说世日候回了?” “禀主子,世日候今早入宫,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快到了鸿游殿。”这位太监老老实实的禀报道。 “你们都干什么吃的!?”太子举起一个酒壶就砸了过去,气骂道: “本宫不是让你们在世日候入宫第一时间就滚过来报信,你们....”说话间太子又是两个酒杯砸了过去,把这小太监砸的到处闪躲。 “你还敢躲?” 太监忙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说道:“是陛下,陛下直接放行了,世日候没有通报便直接入宫了,小的实在是没有侯爷脚步快啊。” 太子放下瓷碗,接着问道:“老二没有去献殷勤吧?” ... 鸿游殿前,与往日一样并没有森严的禁卫军,殿前一位红袍镶金边的大太监对着朱吾世微微颔首,比了个请的手势。 这是皇帝的御用太监,在深宫服侍数十载,凭蹭皇道气运的他修为直逼崇羽境,是不折不扣的大内高手。 朱吾世点头回礼,这才拾阶而上,不知为何他此番进宫,心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修为高深的大太监后退了一步,示意禁卫军们向两侧移去,将推门的机会留给了朱吾世。 朱吾世对着这位大内总管点了点头,不再犹豫双手向前一推,踏入了鸿游殿中。 开阔的殿堂中,阳光从檀木孔洞中射入,尘埃在金光中浮沉,此刻已经有两道身影在等着他。 其中一位是青衣羽织,官帽高悬面容冷峻的男子,他见到朱吾世进来后移开目光,看向了另一侧。 另一位便是背身而立,身躯愈发佝偻的文成帝。 自从那日朝会后文成帝便一直歇养在鸿游殿内,依然会日夜批改着奏章,今日他只是穿着一身薄衣,听到推门之声的他从沉思中惊觉,回身望去。 “陛下。” 朱吾世挥袖抱拳,躬身行礼。 “世日候不必多礼....平身吧。”文成帝和妖狩司卿余池心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犹豫的神色,语气尽量平和的开口道。 朱家的来历可不一般,早在灾变前的战国时期,便是大渊国最有权势的一支贵族,可谓满门名将,大渊国便是靠着朱家的治军只能,才能在皇朝争霸中夺得一席之地。 只是天地劫初始,朱家似乎经历了一些隐秘之难导致了无可挽回的衰落,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在扶非那个年代重拾辉煌,带着太上神焱的威能重回大渊的历史舞台。 八百年过去了,大渊的敌人早已从人类换成了妖物,而涌现过无数传奇人物的渊国朱氏,居然到了他文成年间,仅剩眼前一个能战的男子。 文成帝的思绪万千,他与朱彻是同龄人,君臣之谊深厚,而今故人突逝,只剩一个尚未得讯的儿子,他作为君上,只能是他来开口。 只是这朱吾世站在那里,模样简直和朱彻年轻之时有八分相似,文成帝感慨良多,抚着山羊胡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朱吾世见文成帝久久不说话,妖狩司卿裂狩更是眼神复杂,不知道这些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陛下,急召臣进宫,可是有要事相交?”朱吾世主动开口问询。 一旁的裂狩余池心见文成帝还在思量,沉吟片刻开口道: “朱吾世,朝廷确实有件事要交给你,只是这任务关乎甚大,若要完成需冷静沉着的意志,你是否能胜任?” 朱吾世闻言,立刻抱拳正声道:“凭听司卿安排,臣自当尽心尽力,没有半点马虎。” 余池心这才看向文成帝,文成帝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先转移朱吾世的注意,再慢慢将这件事说出来,他或许会更容易接受。 并非他们小题大做,而是朱吾世继承朱家正统的天赋,假以时日必会是下一个焱狩,但是前提是其道心稳固,不会因为这个打击而萎靡不振。 历史上不乏有天资傲人,被钦天监评为未来有成狩之姿的人物,但是这些人中很多都或因同伴的死亡,或遇到无法战胜的妖物后的绝望,而畏畏缩缩以致自毁前程,最后落得籍籍无名。 他们也没把握朱吾世是否能和朱彻当年一样,以此鞭策自己,毕竟人是由情感交织的,感情有时会让人更加强大,有时却能轻易摧毁一个人。 文成帝开口了: “朱候,朕召见你,还有一件事要交代。” 他的语气掷地有声,透露着一股曾经的王道威严,让朱吾世立刻躬身静听。 文成帝缓缓向前走去,他浑厚的嗓音不似从这幅日渐孱弱的身体里发出,其声音令人发自内心的信服: “你的父亲,镇国公朱彻,与妖物激战后失去了下落。” ... 鸿游殿内顿时一片寂静,文成帝走到了朱吾世的身边,朱吾世依然保持着躬身向下的姿势,没有任何反应。 过了半响,朱吾世的声音终于响起,话语带着一丝颤音: “陛下,恕臣愚钝,何为失去了下落?” 无人回应他的话。 朱吾世见没人回话,再次开口道,这回声音更大了些: “臣换个问法,父,父亲他是否还有可能活着?” 文成帝叹了口气,心头五味杂陈。 还是裂狩开口了,他的语气平静,对朱吾世陈述道: “阴狩亲自查探过那片废土,确认了焱狩在释放了其所有能量后....最终陨落。” 听到陨落二字,朱吾世只感觉浑身无力,本来因为突破二品的喜悦当然无存,身上感觉忽冷忽热,这是情绪不收控制后,太上神焱开始在体内四处游离。 朱吾世其实此刻并没有感到悲伤,因为没能立刻接受这个事实,他现在就是很难受,一种干呕的感觉涌了上来,让他连续咳嗽不止。 文成帝拍了拍朱吾世的背,目露怜悯但是不想再多说,有些事男人应该自己消化。 “逝者已逝,焱狩生前做到了他能尽力做到的一切。” “除了一件事,那就是看到你变得比他更强....” 朱吾世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重新站了起来,他知道不能在这个地方失态,因为他是朱家最后的顶梁柱。 这一切来得这么突然,让他刚刚褪去青涩的脸,瞬间挂上了一抹郁霾。 文成帝挥了挥手,示意朱吾世可以离开了。 “这两日朝廷便会为焱狩举行国葬,你暂且回府平复一下心情,你的家妹和胞弟正等着你呢。” 朱吾世沉默不语抱拳缓缓退去,离开大门后他闭目静默了一刻钟,这才迈步向宫外走去。 只是来时气宇轩昂,离开时却失魂落魄。 出了皇城,朱吾世的眼神涣散无光,牵着马匹的他行走在坊市上,这才看到了街边的店家酒肆,和万户百姓正在张贴白纸,路上的行人也自发换上了素服。 这些人都露出了关切的眼神,让朱吾世隐藏下那份悲痛,步伐也更稳健了一些,最后翻身上马,向白马街疾驰而去。 朱府。 “侯爷回了!” 门口的侍卫看到朱吾世的身影连声喊道,朱吾世马还未停便一跃而下,直接推开了他们撞门而入,穿过回廊冲入了内院。 内院那张聚餐的石桌旁,朱朴囡正趴在上面掩面而泣,看到朱吾世的身影她顿时站起身来,那双哭红的大眼睛梨花带雨,猛地扑向朱吾世的怀中。 朱吾世一只手抱着朱朴囡,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双眼,低声安慰道: “没事的,大哥在这。” “大哥在这...” ... 第二百零六章 月光下的再次相逢 夜幕降临,在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城门附近。 “哎哎哎!!!” “等等我等等我啊!”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到卫士们的耳朵里,他们转头望去才发现原来是个浑身湿透的青涩少女,正一路小跑着从林中跑来,边叫喊边挥舞着手。 这个‘少女’自然便是宋植,他从那道门中一步迈出,没想到啪的一下就跌到了一个河里。 在狂饮了大半瓢河水后,才好不容易才爬上了岸,发现这正是京城外的那条东悬河,一看天都黑了,宋植只好马不停蹄的向着京城方向跑去,还好最后赶上了关城门的这一刻。 这些卫士见多了这种压点的百姓,本来他们从来不管的,毕竟咱是尽忠职守的好卫兵,到了时辰该关门必须关门! 除非是皇上,皇子,权贵,巨商等.... 不过今天他们却破天荒的停下了手上的活,因为这个女人实在...太美了。 那挥舞的手臂纤瘦白皙,黛眉又细又长,此刻焦急的拧在一起,配上那双略显焦急的凤眼,他们此刻不是在放行,而是忘记了自己在关门。 “哎哟差点没赶上哈哈哈...” “多谢多谢。” 宋植见这几个卫兵目瞪口呆的模样,对他们莞尔一笑直接从几人中间穿了过去,小跑着进了京城。 卫兵们看着宋植的背影消失后面面相觑,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干什么,忙把城门合上了。 宋植进城以后脚步这才放缓了下来,左右望去似乎感到有哪里不对劲。 虽说此刻城门闭合,但是京城内也不该如此冷清才对啊,而且这些街边店铺为何都挂着白纸,看着怪渗人的。 宋植的面饰早已在北境不知所踪,也幸亏这两日城内气氛悲怆,家家户户都不愿夜间出门嬉闹,所以街道上行人稀少,连店家都关了一大半。 宋植看了看身上被河水湿透的衣裳,再想道另一件官服也是许久没洗了,一看街上没什么人,眼咕噜一转有了想法。 “恩...要不买两件衣服换换吧。” 宋植走上大街,目光开始扫视向周围的布坊,只是天色渐晚又是特殊时分,这些布坊关了大半,只有一家店铺有烛火摇曳,还未收摊。 宋植在门口游荡了半天,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这是间很小的布坊,里面只有一个大婶在忙活,应该就是这儿的掌柜了,她正在搬着木板准备封店,见到有客人来了忙放下手中之物在身上擦了擦迎了上来。 “哎哟。” 大婶突然停住了,打量着宋植说道:“怎么有这么靓的小姑娘。” 宋植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呢,当下撇了撇嘴随意看了起来,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这里居然是。 居然是中老年妇女布匹专卖店!? 当下他就准备转身溜人,却被大婶一把抓住了手腕。 “姑娘,你看你啷个怎么湿嘛,这要是出去走在街上,不被那些鬼男人生吞活剥了。” 宋植悄然抽出了手,无奈的说道: “大娘,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大婶看出了他的心思,她这个时候还敢开店,自然是因为急需开单为她那儿子攒礼钱,肯定不愿意就这么把宋植放跑了。 “姑娘,你这年纪虽然小了点,唔...屁股也小了点,但是无妨,大娘这儿可是有很多宝贝。” 宋植:“...” 我信你个鬼。 但是碍于就这一家坊市,又碰到个热情到不行的老掌柜,宋植最后还是褪去了厚重的湿衣,换上了唯一一件他觉得不算离谱的衣裳。 这是件深蓝色的长袖布衣,点缀着白色的长边和黄色的小花,看起来和前世的那些少数民族服饰有些相似。 大婶还贴心的帮他盘起了长发,送了个价值高达一文钱的簪子给扎起来。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宋植摸了摸盘发,自己都觉得好笑。 虽然衣服是平坦的中式,但是配上这张脸这也太娘了叭。 不管了,先这样吧。 宋植刚才选衣服和大婶闲谈许久后,知道她是因为操心儿子婚事才不愿关门。 看到大婶的态度如此热情,衣服穿着也合身,宋植直接甩给她一锭黄金,把这大娘感动的差点要认宋植当媳妇。 “拉倒吧,我看你是不想抱孙子了?” 宋植把热情抱来的大婶无情推开,这人呐激动起来真的是什么都说得出口。 大婶也反应过来抱着金子嘿嘿直笑,刚才她也是见钱眼开,脑子一热开起了玩笑,再一想,出手这么阔绰的人,岂能是她能攀上的,肯定是哪一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不过为何要来我这劣市买衣呢。 不敢多问,她只能目送宋植哼着小曲离开了店铺,步伐轻快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宋植向着白马街走去,他兜里有钱不假,但是却没有零钱。 一锭黄金,这岂是那个妇人能找开的,既然看着顺眼聊得顺心,给了也就给了,反正剩下的黄金普通百姓两辈子都花不完。 走过了白马街前的那座拱桥,宋植突然停止了脚步。 左边是妖狩司,右边是朱府。 宋植眨了眨眼,本来他是想着回妖狩司歇一夜,明日再想办法去找监正,但是不知道那姓朱的回京城没有,这么久没见了要不? “要不就去问一下,搞不好能蹭个晚饭。” 宋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下了桥向右边的朱府走了过去。 而此刻的朱吾世,将自己的妹妹哄睡后,正坐在前院的鱼塘边,双手环胸盯着天上的明月怔怔发呆。 极度的悲伤是不会立刻涌上心头的,白天他尚未接受父亲已经走了的事实,而现在他已经缓了过来。 而难以言喻的,名为失去的空洞瞬间占据了他的内心,朱吾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流过眼泪,但看着天空皎洁的明月,这一瞬间,一颗泪珠从他的金瞳中缓缓滑落。 “恩?” 朱吾世忙伸手去抹眼泪,却发现越抹越多,最后他终于泣不成声,只能让嘴巴紧紧闭合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双拳握紧对抗着内心不断涌出的难过。 良久,他才睁开了泪眼朦胧的双眼,还没来得及吐出一口浊气,就被吓得一激灵差点跌入了鱼池。 面前的院墙上,此刻一道淡雅的身影坐在上面,那张俏脸在月光下反射着无暇的光芒,灵犀动人的眸子中充满着疑惑。 “你在干嘛呢。” 第二百零七章 留宿吧 当宋植来到朱府门外,只见匾额被白色的横幅遮掩,也并没有守卫驻足。 但当他兴致缺缺的准备离开时,忽闻一阵窸窣的声音从墙后穿来,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是那么明显,不禁惹动了宋植的好奇心。 于是他悄悄的扒墙,两只眼睛贼兮兮的窥视后,差点惊掉下巴。 这不是朱吾世么,他这是在....哭么? 见朱吾世正沉浸其中并没有发现自己,宋植干脆胳膊一撑,翻身坐在了院墙之上,静静的看着朱吾世难过的模样。 所以当朱吾世睁开眼后,才会看到院墙上正有一道身影斜坐其上,目光幽幽的看着自己。 宋植一条胳膊搭在膝盖上,见朱吾世震惊的模样,干咳一声语重心长的说道: “没事的,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朱吾世听到这话立刻起身,抬袖侧脸将眼角泪水抹干净,接着冷哼一声道: “你竟胆敢夜闯国公府,可知何罪?” 宋植愣了愣,眼神往下轻瞥后摊了摊手无辜的说道:“可是我没有下去呀。” 朱吾世闻言一窒,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目光复杂的看向院墙上的人儿。 若这件事没有发生,在看到这道熟悉的身影后,他应该会露出微笑与宋植相对而坐,闲谈这段时间的经历。 但是现在朱吾世自觉丑态被察觉,加上心中积郁难发,此刻并不想与人言语,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也从不是一个喜欢倾诉的人。 “我能下来不?” 宋植突然放下双腿问道,不等朱吾世开口拒绝他的身影已经从墙上跃下,拍了拍手慢悠悠的走了上来。 随手扯了个小板凳,宋植一屁股坐了下来,接着抬头看着一脸无语的朱吾世轻轻偏头,示意他也坐下。 “真没想到你也会哭,是碰到什么难过的事了,不如跟我说说?” 与朱吾世一样宋植这段时日一直在遥远的北境,若非雪墓谷的伟力将他送回京城,不知何年何月他才能跑回来。 因此对于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消息,他也是完全不晓得。 宋植的语气平缓温和,他想象不出朱吾世会因为什么哭成这样,但一定是非常让他伤心的事。 既然相逢一段缘,不如帮忙开导一下。 朱吾世鼻尖轻吐了一口气,看着宋植的眼神有些无奈,犹豫片刻后才缓缓落座,余光望去相顾无言。 或许是来时沾了河水,月光如银线徜徉在宋植的发丝间,盘起的长发纤细白皙的脖颈,那双似水如歌的清亮眸子中是清澈的关心,挽起的袖子抱起的手臂.... 朱吾世重新闭上了眼,一只手撑着额头不知所想。 宋植也没有急着催他说话,而是摇晃着小板凳,手里拨弄着木棍划过荷塘,溅起阵阵涟漪,轻声道: “其实人生都有好多不如意,很多事情呢......憋在心里不是好事,说出来会好一些。” 朱吾世闻言眼睛打开了一条缝隙,疑惑的问道: “你什么时候回京的。” 宋植见朱吾世肯说话了,放下木根转头看向朱吾世,嘴角笑道: “方才压着关城门的时候回的,是准备找你蹭饭来着。” 朱吾世这才点了点头,原来这家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呵,许久不见,你好像...变了一些。”朱吾世高大的身躯瘫倒在藤椅上,看着宋植的身影淡淡的说道。 宋植挑了挑眉,仰头望着明月感慨道: “是啊,怎会不变呢...” 这一趟看似简单的伐妖之旅,一同出城的四人最后却以一死一失踪为结局,师姐不知道现在身处何地,身体又怎么样了,这些都只能明天再去问询。 北境之旅跌宕起伏,所幸认识的两位北境少主都对自己不错,但从北境一趟的观感来看,那里人民对大渊国的仇恨不可谓不深,这都让宋植有些忧心忡忡。 还没有安慰朱吾世,宋植反倒先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娓娓道来,说道有趣的地方甚至用手比划起来,当然没说自己被认成女人的糗事和雪墓谷的见闻。 朱吾世感觉原本压抑的心情稍微舒缓了些,安静的倒在藤椅上,默默的看着宋植的侧颜,不时点起头来,听得非常认真。 “姜探雪?”朱吾世自语道,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危霆云....” 宋植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说道:“他俩对我还不错,不然我恐怕被那些北境人给生吞了,而且都是玉骸境,是很强的二品高手。” 朱吾世晃了晃脖子,悠悠说道:“本侯也已经晋升了二品,以他们的年岁,这并不算什么。” 宋植知道朱吾世不甘于人下,赶紧比了个大拇指: “侯爷自然比他们还强,恭喜侯爷成为二品高手!” 朱吾世挥了挥手示意宋植别拍马屁,目光上下打量宋植身上的衣物后说道:“这身衣服你从哪里得来的。” 宋植低头望去,深蓝色的布衫和长裤,虽说有零星的缀花,但是穿着舒服又合身,还好吧。 “有什么不妥么。” 身体前倾看了眼塘面,月光下的倒影如一名闭月羞花的云南姑娘,宋植这才眉头一皱,想着还是得买一个新的面饰才行。 朱吾世摇了摇头重新躺了下去,却是说道: “没什么...挺适合你的。” 这回又是长久的沉默,直到宋植眼皮犯困,看着朱吾世似乎睡着的模样准备告辞的时候,朱吾世开口了: “我爹战死了。” 宋植下意识恩了一声,接着脑袋清醒过来,颦着眉看向朱吾世。 爹....是焱狩战死了? 那些城里的白布莫非是.... 宋植一瞬间联想到了很多,也明白了为何朱吾世会失声痛哭了,原来.... 张了张嘴,最终宋植还是没有说劝慰的话,而是伸出一只冰凉的手放在朱吾世的手背上,轻轻的拍了拍以示默哀。 啪! 朱吾世的另一只手掌却突然握住了宋植的手,他金色的瞳孔睁开,散射出一道跳动的光束,缓缓开口: “天色渐晚,你就在此留宿吧。” 第二百零八章 吃早膳 朱府传承悠久,客房自然是多不胜数。 恩,所以是纯纯正经的留宿。 宋植打了个哈欠,便向着朱吾世为他指的方向走了过去,朱府与其他的官家府邸不同,下人并没有几名,都是服侍小姐一人而已。 宋植穿过槐廊,走过石屏风,随手找了间平平无奇的客房便走了进去,沿途倒是没有遇到守夜的婢女。 而朱吾世则是依然躺在藤椅上,看着皎洁的月光发呆。 宋植走时跟他说了一句话,亲人死后会化为天上繁星中的一砾,陪伴并注视着念念不舍的家人。 朱吾世闭上了眼睛,嘴角也露出一抹笑意,双手负于脑后沉沉睡了过去。 ... 是日清晨。 “哥!~~” “哥你在哪里,过早啦!!” 一声悦耳的呼唤声从内院传来,几位婢女匆匆的追着一位小姐,忙低声提醒道: “小姐小姐,侯爷他还在前院睡呢....” 朱朴囡扒着屏风探出小脑袋,看到朱吾世正在藤椅上睡的憨甜,她的心这才放了下来,父亲走了后她真的很怕一睁开眼,这位大哥也悄然离开了朱府。 见到朱吾世睡的安心,她立马收声同时示意下人不要发出声音。 “大哥一定很晚才睡,你们谁都不许吵醒他。” 几位婢女相视一望,若非特殊时期她们肯定会调侃道,不是小姐您先喊得嘛。 朱朴囡最后看了一眼朱吾世,这才小心翼翼的抽身准备回厅堂用膳,知道朱吾世还在府上的她步伐也变得轻快了起来。 鹅卵石的路面被踩的嘎吱作响,有大哥回府作伴她的心情明媚了许多,脑袋里想着中午要不要给朱吾世亲自下厨弄膳。 嘎吱! 突然,一阵推门声从她的耳边响起,一间平日无人居住的客房竟然被由内而外打开,惹得朱朴囡几人下意识瞟了过去,眨眼愣在了原地。 “啊~啊叭叭叭~” 一身淡雅蓝衫,梳晓鬟也的宋植正用手拍打着嘴巴,边发出搞怪的声音边晃动着从屋内走出,接着停在屋檐下伸了个美美的懒腰。 这是他几个月来第一次上床榻,脸上此刻睡的一片红一片白,夹杂着丝缕乱发和眼角挤出的泪水,显得好邋遢。 虽然只有他一个人这么认为。 “恩?” 宋植正准备揉眼角,突然发现面前的鹅卵石路面上,正有几个女子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那眼神和见了鬼一样。 为首的一个女子面相稚嫩年岁不大,但是身材却很高挑,那双灵动的金色眸子一眼看去,宋植就猜出了她的身份。 这就是朱吾世的妹妹吧,咦...叫什么来着。 宋植连忙将额前的碎发拨开,抬手就准备打招呼,却不想一声尖叫声突然响彻朱府,把他吓得一激灵,浑身都是一抖。 “啊!!!!!!!!!!” 朱朴囡握着双拳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别说宋植,就是那几个贴身丫鬟都被惊得一震,这分贝堪称碎杯裂石。 “这个女人是谁!!!” 她紧咬着下唇,却没有向宋植询问,而是问向了几位婢女。 一位婢女仔细看了眼宋植的相貌,确定是自己未曾见过的美女后回答道: “小姐,我们...也不知道啊。” 朱朴囡双手叉腰,斜睨打量着宋植,京城中她这个年纪的千金,正是开始爱美攀比的年纪,看到靓丽的适龄女子都会忍不住去比较。 但眼前这个女子....笑死,根本比不过。 “你是何人,为何擅自跑到我朱府上歇憩!”朱朴囡这才不情不愿的发问,让宋植不免有一些尴尬。 抬手正了正略微零散的盘发,宋植左右一看发现朱吾世并不在,只好无奈的解释道: “在下是应朱候之邀,在此借宿一宿,现在便可离开。” “你胡说!”朱朴囡冷哼一声,立刻举起一根手指回应道。 她身边的婢女却察觉到了不对,眼前这女子生的如此绝美,莫非真的是侯爷带回家的.... “小姐,要不要奴婢去问问侯爷?” 朱朴囡摇了摇头示意不用,继续‘拆穿’道: “父亲国葬在即,兄长岂会在这个时候风花雪月,更何况兄长岂是...岂是以貌取人的肤浅之人!” 她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话来嘲讽宋植,憋红了脸只能色厉内荏的说道。 几位婢女闻言都默默低头不语,小姐这话说的可有失偏颇了,莫非侯爷美人不爱,要去喜欢丑的么。 宋植扣了扣脸颊,接着自顾自的张开双臂活动起前胸,眼神瞟向房梁和院墙,心里想着要不就不和朱吾世打招呼,怎么来的怎么走算了,免得生了误会。 朱朴囡见宋植‘无视’自己,立刻又来了火。 “喂!本小姐在和你说话,你究竟是何人敢不敢报上名来啊。” 就在宋植摸了摸脚尖,准备翻墙跑路寻个清净的时候,那道声音终于穿了过来。 “朴囡,你在做什么!?” 众人闻声望去,发声的正是被尖叫声吵醒的朱吾世,他双手抱胸倚靠在石屏风旁,面色无奈的轻斥道。 朱朴囡见朱吾世醒了,对着宋植翻了个白眼便小跑过去,拉起朱吾世的一条手臂,指着宋植愤愤的问道: “哥,这女人是谁啊!凭什么住在咱们府上!?” 朱吾世用力捏了捏她的小脸,说道: “这位是兄长的同僚,也是礼部员外郎宋大人,休得无礼。” 说罢,他拉着朱朴囡向内院走去,偏头给了宋植一个歉意的眼神,随意开口道: “早膳好了,不如正好留下来用膳吧。” 宋植看了眼自己摸完鞋底后略脏的手,点了点头向一边跑去: “那感情好,我先去洗个手!” 朱朴囡见宋植这么不害臊,脸色又是一变,又哭又闹就差骑在朱吾世的背上了: “哥,父亲刚出事你就带女人回府,这不是有悖孝道吗!” 朱吾世满脸的黑线,厉声道:“再胡说,兄长明天就离京伐妖去!” 朱朴囡立刻认怂了,咕嚷道: “不说就不说....那个女子是长得可以啦,但是朴囡才是你最亲近的妹妹啊,兄长怎么能为了....” “住嘴!!!” 朱吾世头大如斗,这个妹妹不知是不是平日风物志看多了,对男欢女爱分外上心,她把宋植当女人那还好,要是知道宋植是个男人多半就要怀疑自己这个当哥的有问题了。 恩,不是多半,是一定会满城皆是风言风语,那时自己恐怕就得随父亲一起去了。 宋植来到了炊房旁的水井,这儿放有一大缸清水,在大渊国水井一般都修在灶房外,所以宋植很轻易便寻到了。 将手上黑渍揉搓干净,宋植又用力抹了把脸,捧起一汪井水送入口中轻漱后,用衣袖简单擦拭了下便准备返身去那堂厅。 这时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不远处有道身影正盯着自己看。 这是个消瘦的少年,也有着特殊的发色和金色的眸子,但是身材却很瘦小,乍一看很难和朱吾世联想在一起。 见到自己望去,这个少年立刻移开了目光,没有和朱朴囡一样针锋相对的意思。 “朱吾世还有个弟弟么...” 宋植并没想打招呼,而是赶紧向堂厅跑了过去,跑慢了没热乎的怎么办。 在宋植走后,朱洪辰这才敢回头看向转弯消失的背影,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以及难掩的自卑。 “这是...” 第二百零九章 逃离朱府 作为传承悠久的王府,朱府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保留着千年之前大渊国最古式的建筑风格。 其王府厅堂正对着后花园,屋檐横斜有春燕回巢,此刻正是寒潮将退,春分时节。 小花从内院的石径上探头,坐在厅堂内便可感受到这份盎然生机,花儿幽香扑鼻而来。 此刻的厅堂内,古旧木桌上盛放着清淡却不简单的佳肴,两道身影正坐在桌旁。 朱吾世偏着头,静静地看着院内复绿的嫩芽骨朵,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朱朴囡则是赌气的看着这一桌的菜,翘着嘴巴装出不想理会朱吾世的模样,倒是让朱吾世得了几分清净。 哒哒哒、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从堂外的走廊传来,一道身影从堂前咻地跑了过去,接着又倒退着走回来。 宋植笑着将手在裤腿上擦了擦,迈进了这间堂屋。 “欸?你们怎么不先吃呢。” 余光瞥了眼桌上的菜,宋植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嘶...这鸽崽汤、小米粥、还有那胖嘟嘟的白面馒头... 这段时间在北境,那炭火烧制的大块烤肉固然好吃,但是天天如此饮食宋植都快吃吐了,还是这种精致烹饪的佳肴更适合他的胃。 走到朱吾世对面,宋植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见朱吾世和朱朴囡没有动筷子的意思,他作为客人也不好意思先开动,好奇的问道: “不会是在等我吧,这菜都要凉了,快吃吧。” 朱朴囡立刻抱起了双臂,拱了拱身边的朱吾世愤愤的说道:“哥,你看她!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额...”宋植一愣,心想我又咋了嘛。 朱吾世视线这才从院内美景中收了回来,听到朱朴囡的娇嗔后只是看了眼宋植,平淡的说道: “莫急,若半柱香后人还未齐,便可先行吃了。” 朱朴囡皱了皱眉,试探性的问道:“兄长,二哥肯定不会来的,不如我们先吃吧?” 朱吾世自然也明白自己这个弟弟若不亲自去叫,依照他的性子多半不会主动出来,但还是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道: “父亲生平最讲究一家人团圆,等。” 朱朴囡自知拗不过大哥,只好跟着干坐着,无意瞥到宋植看着饭菜吞口水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更加不爽了。 宋植此刻一手撑着脸颊,修长的手指无聊的敲打着桌面,知道这是在等朱吾世的弟弟,家有家规,既然朱吾世说要等,他也只能空着肚子陪一会。 很快半炷香的时间便要到了,眼看那白面馒头越来越凉,宋植顿时心疼不已,这每分每秒流逝的都是口感啊... 就在这时,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响起,几人抬头望去,门楣处出现了一个孱弱的身影,惹得朱朴囡惊讶无比。 朱洪辰扶着门框,见几人的目光齐齐望来,眼神顿时不自在的躲闪开。 犹豫片刻,他低着头缓缓的走向桌边,坐到了最后一张椅子上,也就是宋植的身边。 宋植侧过身望着这位碎发遮眼,弯腰沉默弟弟,又看了眼鬓若刀裁,目光炯炯有神的朱吾世,眨了眨眼总感觉十分违和。 这是一个爸妈生的吗。 不过心里虽然腹诽,但是表面上宋植还是冲着朱洪辰礼貌的笑了笑,结果朱洪辰直接侧过了头,并没有回应的意思。 宋植讪讪的收起笑容,得,看来是朱家的人都不待见我呗。 朱吾世见朱洪辰居然来了,嘴角倒是勾起了一抹欣慰的笑容,倘若他们兄妹三人以后都能团结一心,父亲在天之灵一定也得到慰藉。 “吃饭吧。” 朱吾世先拿起勺子添了一碗粥,说道。 宋植也不客气,直接就去舀起了鸽崽汤,这种汤香味浓郁,淡黄色的汤汁混杂着枸杞,正是这个时节该拿出来滋补的。 轻轻抿了一口,宋植不自觉的闭上眼睛细品起来,这汤醇厚甘甜,美中不足的是有些许微酸,美则美矣,总归是有些遗憾。 朱朴囡一直盯着宋植呢,见宋植的睁开眼眉目中些许颦蹙,怔了一下立刻问道: “宋大人这是什么表情,是我朱府的汤不好喝吗?” 宋植见朱朴囡对自己发话,于是缓缓放下了汤碗,砸了咂嘴后如实说道: “汤是好汤,只可惜烹饪的时候顺序倒了,所以有些许瑕疵,当然不至于说不好喝...” 朱朴囡闻言立刻一拍大腿,对着朱吾世‘哭诉’道: “哥,这些菜都是囡囡亲手为你做的,她来白吃白喝竟然还嫌弃我!” 宋植一听这些菜的厨子竟然就是眼前的少女,赶紧摆了摆手改口道: “这种禽汤若想做到完美,其中讲究颇深,你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非常好啦。” 朱吾世只好打起圆场,相处好一段时日他可没少吃宋植做的菜,对宋植的做菜手艺自然是深信不疑,汤都还没喝就劝慰道: “朴囡,汤做的难喝没事,但人一定要明白自己的不足,才能变得更好。” 说完,他伸手拿了个白面馒头,全然没注意到自己胞妹那张瞳孔地震的小脸。 朱朴囡:“???” 哥,我还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 她也跟着拿了一个白面馒头,两只手抱着猛撕了一口,边嚼边气鼓鼓的盯着宋植,仿佛这是在吃宋植的脸。 她清晨煮饭的时候,可没有想到还有第四个人的到来,所以只蒸了三个馒头。 宋植瞥到大碗只剩最后一个馒头,见朱吾世兄妹人手一个,便将手自然的伸了过去,结果指尖刚一碰到馒头,另一只手却搭在了他的手上。 宋植还没反应,那只手便触电般收了回去。 愣了愣,宋植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忘了身边还有个人,看着朱洪辰低头继续喝粥的样子,当下有些惭愧。 想了想,宋植将馒头拿起掰成两半,伸手递了一半过去,笑着说道: “最后一个了,咱们一人一半,行吗?” 朱洪辰看了过来,那双眼睛和宋植短暂对视后又移开了,但还是小心翼翼的伸手接过了这半个馒头,放在盘子中却没有吃。 朱朴囡见这一幕,抱着馒头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很快早膳便接近了尾声,几位婢女上前收去了碗碟,满园的清香被微风吹拂入厅堂,这种感觉让他们没有急着起身。 “宋大人,原来兄长护送进京的就是你?” 朱朴囡今天穿着一身淡雅羽织,在晨光下泛着流荧,这是由月光纱织就的衣裳,也是她最喜爱的一件,因为这是她兄长为她特地挑选的。 宋植此刻摸着肚子,方才闲聊片刻这丫头终于不那么针对自己了,点了点头道: “正是在下,多亏朱候爷尽职尽责,一路上多有关照。” 朱朴囡眼神打量起宋植,看着这位素衣淡雅,姿色天然濯而不妖的‘美人’,挑了挑道: “关照?” 朱吾世目光此刻也放到了朱朴囡的身上,看着这身衣裳他笑了笑,兴致来了打趣的说道: “可不要刁难这位宋大人,你身上这件衣服还得多亏他,没有宋大人帮你试,为兄都不知道你穿起来会这么好看。” 朱朴囡面色一变,女人最忌讳被拿来比较,更别说穿她人穿过的衣服,只是她还没生气一声拍桌子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宋植蹭的站了起来,一只手指着朱吾世,面色急切的说道: “你你你你你你!!!” 当初说好了不与第三人言,你怎么当面就说出来了,我以后怎么在京城混啊? 朱吾世也自觉不妥,干咳两声以掩饰尴尬。 好吧其实是掩饰嘴角的幸灾乐祸。 朱朴囡也是气的揪起了纱裙,边用脚在桌下踢着朱吾世边念叨着:“可恶...居然让别人穿妹妹的衣服...” 宋植嗅到了熟悉的社死气味,吐出一口气,正好趁着自己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朱府。 “多谢朱候的款待,在下先告辞了。” 说完,宋植便小碎步跨过门楣,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向着朱府的大门行去。 朱吾世也没有留他,而是挥了挥手,一位管家模样的人立刻从门外走如堂厅。 “耿叔,替宋大人备马。” 这位管事立刻点头匆匆离去,刚才那一瞬间朱吾世的神情举止让他有些恍惚,这种感觉仿佛就是老爷再现。 世子最终...也长大了啊。 屋内还有一人正紧盯着院中渐行渐远的蓝裳背影,阴郁的眼神中渐渐有了一丝光彩。 朱洪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没有同兄妹打招呼便离开了厅堂。 在他走的时候没人注意到,有半个馒头被他悄然塞进了袖中,就像世人从没注意到朱家有他这位二公子.... 第二百一十章 再次入宫 刚出朱府的大门,宋植迎面就遇到了一位熟人。 这是个牛高马大的家伙,一身甲胄都还没脱,正是值完夜班赶来吊唁的项鼎,他看到宋植的身影不禁愣住了。 “哈哈哈哈,宋员外郎,你回京了!?” 项鼎隔着好远,那巨大的嗓门就响了起来,引得一条街的人都望了过来。 宋植也是一惊,注意到了这个虎背熊腰的莽汉,心里暗道一声为啥这么巧。 “昨日方才回京,项都尉别来无恙。” 宋植回了个抱拳礼,仰着头回禀道。 项鼎走近了些,看着宋植此刻的容貌倒吸一口凉气,感慨道:“宋大人,原来你生的如此....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真他娘的美!” 宋植这才发现白马街上的行人们纷纷驻足,无论男女此刻都目不转睛的看向这边。 日(天体)! 宋植赶忙用手捂住脸,只从指缝间露出两个眼睛,低声道: “项都尉,小点声!” 项鼎扣了扣脑袋不明其意,视线越过宋植的脑瓜顶看向他身后的朱府,诧异的问道: “宋大人,你咋一大早从朱王府出来了?” 宋植脑袋飞速旋转,不慌不忙的解释道: “妖狩司与朱王府同在白马街两头,我昨夜听闻朱王爷殉国的事情,想着离得如此近,便一大早前来探望。” 项鼎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自己就是前来吊唁的,宋植这番说辞他倒是深信不疑。 “宋大人有心了...” 就在宋植准备闪人的时候,一道身影突然牵着马匹走了过来,正是管事耿叔。 耿叔直接将手中的缰绳递向宋植,恭敬的说道: “这是侯爷吩咐给大人您牵的马....” 宋植接过麻绳正准备表示感谢,结果这位老管事却继续开口,语气诚恳的说道: “宋大人一表人才,又能得到侯爷的青睐在府上留宿,想必关系匪浅,适逢侯爷经历劫难心绪难平,以后还指望宋大人对我家侯爷多加照拂。” 宋植:“....” 说完,他又对身旁的项鼎拱了拱手,客气道:“原来是项都尉来了,侯爷在宅内,请随老耿进府吧。” 项鼎却没理会他,而是看向了宋植,面色诧异:“宋大人,你刚才不是说今晨才来拜访么,这留宿是?” 宋植心情烦得要死,这老耿说的话他十分能理解,但是为啥非要加一嘴这个呢,当下没好气的回嘴道: “那么多客房睡一下会死啊?” 听到宋植的反驳,项鼎嘿嘿笑道:“你刚才不是说,妖狩司和朱王府离的这么近么,两步路都不愿意走吗。” 宋植不想再和他闲扯,直接翻身上马,挥鞭而去。 “去问朱吾世,我走了!” 项鼎看着宋植如风消失在白马街尽头,这才摸了摸脖颈,随管事老耿一起向王府内走去。 王府内,朱吾世正在服侍下穿上他的侯爵官袍,这是一袭黑色的蟒服,丝绸面料尊贵柔顺,宽松的袍子穿在他的身上更显高大,霸气侧漏。 将头发束成发髻,系上高高的官帽,朱吾世金色眸子凝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那是一张刚毅无比的面孔,此刻却挂着一抹颓废。 收回目光,朱吾世大步向外走去。 朱朴囡此刻正守在门口,看着朱吾世一身正装的模样,赶忙问道: “兄长,你什么时候回府啊?” 现在的朱朴囡正是离不开朱吾世的时候,二哥每日将自己锁在房里,父亲走了以后便只有这个大哥能仰仗了。 朱吾世嘴角露出一抹淡笑,摸了摸朱朴囡的脑袋,轻声安慰道: “兄长入宫,与陛下商讨父亲国葬一事,日落时分便回。” 朱朴囡恩了一声,但还是拉着朱吾世的衣袖不肯松手。 这时,一道响雷般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正是随耿叔一起进府的项鼎。 “朱哥!” 见到项鼎穿着甲胄就急匆匆的赶来,朱吾世目光缓和下来,此刻他心情沉重,玩闹的话到嘴边也只是化为了轻轻的颔首。 “朱哥,你这是....要去面圣?” 项鼎打量着朱吾世的穿着,眼前这位京城第一俊杰可不是那些纨绔子弟,平日从不穿着这身霸道的蟒服去显摆。 朱吾世恩了一声,目光看向天边说道: “吾父国葬事宜繁琐,陛下召我入宫与之相商,正好本侯.....也想探听那头妖物究竟是何方来头。” 话到最后,他的语气变得冷冽起来,瞳孔中的金焰也不自觉的跳动了起来。 项鼎沉默了,他怎么会不理解朱吾世心里的想法,但是作为亲如手足的好兄弟,他不会也不敢去劝朱吾世,但一旁的朱朴囡则是大惊失色,立刻开口: “哥!” “你可千万别想着去报仇,我们朱家只有你了啊!” 朱吾世冷哼一声,第一次瞪了眼自己的亲妹妹,指着地面呵斥道: “莫非你不是朱家的人么,洪辰不是么,弑父之仇若连吾都不敢去报,更指望何人去灭杀那妖物!?” 朱朴囡还想说什么,一声虚弱却掷地有声的声音突然从她的背后响起: “够了。” 几人循声望去,发现竟然是去而复返的朱洪辰,他瘦弱的身躯此刻依靠在廊柱上,沉声道: “父亲不会死的。” 朱朴囡怔住了,没想到这位平日沉默寡言的二哥竟然会这个时候发声。 朱吾世则是看到朱洪辰眼底的那抹认真感到些许讶异,最后只是鼻尖轻叹一声,以为他只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转头对项鼎说道: “时日不早了,我该进宫面圣了。” 顿了顿,朱吾世补了一句: “许久未见,今夜来府上一叙。” 说完朱吾世便向着府外走去,那宽大的袖袍随风飘动,而项鼎看了眼宅内的少年少女,赶忙跟了上去。 “朱哥,我送你!” 就在朱吾世准备入宫之时,一道身影却已经来到了皇城前。 将马匹拴在一间客栈外,宋植径直跑过了护城河的索桥,自从文成帝从此不早朝后,这个时辰再也没有那文武百官齐聚的光景了。 皇城前的那条空巷空无一人,因此也没什么人有幸瞧见宋植的容颜。 皇城大门并没有紧闭,宫墙下站着一列铁甲森然的禁卫军,城门处有两位太监坐在木案后,任何未被召见的官僚都得经过他们的通报,才有资格进入这间皇家御城。 其中一位太监瞧见了宋植一身蓝色素衣,扎着个古朴的盘发便向着皇门这快步走来,忙拍了拍另一个太监,细声道: “你快看。” “看什么?”另一个太监循着他的指向看去,一眼便看到了愈来愈近的宋植。 “唔,这是哪家姑娘,好生俊俏。” 两位太监都自觉的站了起来,好奇的望着这位未着官服,打扮质朴却带有一种不胜烟火气息的神秘来客。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一进一出 待宋植走的更近了些,莫说这两位通禀太监,就是那些戒律森严的禁卫军,此刻虽然仍旧站的笔挺,但是目中余光却悄悄地随之偏移。 一位太监轻咳一声,轻轻向前探出袖袍拦住宋植的去路,含着笑意点了点头。 皇城已封,白日来到此地的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被陛下或太子召见的官员,或者前来觐见的高官贵族,另一种则是击鼓鸣冤,或为宫内运贡的平民百姓。 眼前这个女子虽然一袭素衣,但其样貌却宛若天人,饶是看人极准的两位太监也吃不准此人到底是何身份。 宋植被拦下倒也在没意外,当下行了一礼道: “二位公公,在下是入宫,前往那钦天监的。” 听到这话,两位太监对视一眼眼底闪过一抹讶异,其中一位问道: “咱家眼拙,敢问大人的官职是?” 宋植一拍手,赶忙背过身从怀中拿出一顶黑绿色的官帽,这便是礼部分发的官帽,他托在掌心自我介绍道: “礼部员外郎宋植。” “原来是礼部的俊杰宋大人,没想到宋大人竟然如此貌美。”两位太监立刻拱手恭维道,其中一位太监接着问道: “宋大人可有钦天监的特许银牌?” 宋植一愣接着摇了摇头,这是什么玩意? 见宋植手中拿不出钦天监的凭证,两位太监顿时面露难色,开口道: “宋大人,钦天监乃皇宫重地,若没有钦天监发的特许银牌,宫内的禁卫军可不会轻易放大人进去。” 宋植点头,想了想说道: “无妨,进宫以后我有办法,只因确有要事要去钦天监一趟。” 说完他便要抬脚向里走,却被两位太监又给匆匆拦下。 “宋大人,若没有特许银牌,也非陛下召见的话,任何人都不得擅闯宫城。” 宋植注意到周围的甲士正向这边看来,这才察觉进宫好像并非那么容易,略一思索接着问道: “我还是妖狩司的斩妖师,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钦天监汇报,二位公公可否通融一下。” 一位太监叹了口气,果断的摇了摇头: “宋大人这话折煞我等了,宫里规矩严苛,若没有圣上口谕或者凭证,任何人都是不准擅自入宫的。” 这下宋植真没办法了,两位公公话说到这个份上,看来今天这宫还真进不去了。 宋植向后退了两步,仰头看着这巍峨的宫墙,重重的叹了口气。 得,小爷我在北境出生入死才进了雪墓谷,好不容易换回了点消息,结果现在大门都不让人进呗...... “算了,不如先回妖狩司问询一下师姐回了没。” 眼见进宫无门,宋植也不打算死缠烂打去刁难这两位太监,当下脚下一扭,转身便欲离开。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未曾紧闭的城门后传来: “宋植?” 宋植闻声诧异的回头望去,眯着眼睛看清来人后,只在心中暗叹今天真的不宜出门。 两位太监和周遭的甲士则是躬身行礼,齐声喊道: “参见二殿下。” 说话的正是二皇子萧念河,他见到宋植也跟着行礼后立刻快步上前作势搀扶,却被宋植提前收手躲开。 “还真是宋大人啊,这段时日京城不曾见到你的风姿,是去哪了?” 萧念河本来面相阴沉的面孔,在见到宋植以后难得的露出了笑容,在他的身后紧跟着护卫佑雷,还有一个面生的护卫,想必便是替代佐电的一位高手。 今天的萧念河依然没有身着雍容华服,而是一身略显低调的灰色长衫,长发随意披肩,看着就像一位清瘦的读书人。 在看到宋植今天的打扮后,他嘴角的笑容更浓。 自从拿了萧念河的玉明珠,宋植每次见到这家伙总有些心虚,客气的回答道: “离京督办差事,几日前方回,殿下别来无恙。” 萧念河见宋植在宫门前彷徨踱步,心思一转笑着问道:“宋大人可是要入宫?” 宋植见萧念河这么问,不禁眨了眨眼,心里有了想法。 宋植侧过身,越过萧念河看向了他身后的两位太监,故意抿了抿嘴悄声说道:“殿下说的对,可是在下手里没有凭证,不让进....” 萧念河听到这话,心里万千城府顿时形同虚设,一把扒开身后的佑雷,对着两位太监说道: “为何不让宋大人进宫啊?” 两位太监被二殿下这么一问顿时哑巴了,支支吾吾的说道:“殿,殿下,非奴才刁难宋大人,实在是因为咱家不敢坏了规矩呀。” 宋植也适时的开口,赶忙‘体谅’的为他们说道: “不怪二位公公,是我来之前未曾考虑周全...” 萧念河目光沉凝,微微点头,这事自然是怪不到两个太监头上,但.... 见宋植这幅善解人意的样子,加上这身素雅的衣装,萧念河突然大手一挥,一把抓住了宋植的手臂向城门走了过去。 “殿下!?”两位太监欲言又止,附近的禁卫军更是不敢阻拦,谁敢指戈向皇子? 萧念河瞥了眼他们,淡淡道: “此人由吾带入宫,与你们没有干系,装作瞎了眼便是。” 这话一出两个太监再不敢说什么,心想这事也只有二殿下敢做,其他几位皇子谁都没有这个胆子。 召人入宫,这是除了圣上以外,只有东宫太子才有的特权,二殿下虽然德行俱佳,颇有声望,但这也是要犯事的。 不过若没人问起,他们也只能如萧念河所言,装瞎。 宋植可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只以为萧念河只是仗着自己皇子身份帮了个小忙,进了宫门之后赶忙悄然抽出了手臂,感谢道: “呼,多谢二殿下相助,真是帮大忙了。” 萧念河则是摇了摇头,只是问道:“宋大人匆忙入宫,这是要?” 宋植犹豫了下,但想到在萧念河的地盘也没法隐瞒去向,于是变相的回答道:“礼部有些新出的条例,要去钦天监盖一趟章纹。” 萧念河抬头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眼宫门外静候他的两位侍卫,低头说道: “有些事情吾此刻要出宫处理,那钦天监常人难进,若宋大人被拒之门外也不必忧心,等吾回来带你进去。” 说完他挑了挑眉,便转身向宫门外走去,步伐轻快。 第二百一十二章 这不说来就来嘛 宋植只是简单瞟了眼萧念河的背影,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不得不说,这一招不用则以,一用效果立竿见影,就是事后会把自己恶心到....咳咳。 收回目光,宋植赶忙向着钦天监的方向走了过去。 城门与第一道宫墙间是一片宽阔的灰砖广场,除了御道上有禁卫军侍立外,向两边走去都是十分空旷的,而钦天监便是在宫墙右侧的尽头。 这是一栋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的建筑,宋植第一次进宫的时候便被其吸引了目光,当时礼部尚书就为他指明,这便是钦天监。 任凭宋植一个人漫步在灰砖上,也没有半个禁卫军前来阻扰他,实际上皇城只有最后一道宫墙后才不冷清,外面的两层宫墙间只有大片的广场。 听刘正义吹牛的时候谈起过,这似乎是当年大渊皇室用以应对敌军攻城时所考虑的,若真有一日京城被攻破,依靠着高耸的宫墙还能做最后的抵抗,他脚下的这片广场也是最后的战场。 不过以如今大渊的国情,对付妖物都够焦头烂额了,谁还敢冒大不韪去发动内乱。 “刘哥...” 想到刘正义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北境异乡,宋植心中就不禁燃起一阵无名火,不仅是对那提灯人,更是怪自己不够谨慎,那晚未能提醒他。 思绪翻涌间,宋植已经来到了钦天监的附近。 钦天监状似阁楼,实际却更像一座宝塔,有着如天坛一般的白石基底。 石阶上下站满了禁卫军,这些甲士的气息沉稳凝实,彼此属性各异却能散发出相同的赋能波动,聚在一起构成一种莫大的压迫感。 为首的一名紫金甲胄的大汉更是不怒自威,手握龙柄绣纹刀,如一头蓄势待发的人形虎豹,正眯着眼望着自己,露出疑惑的神色。 是个修士都能看出来,这人是货真价实一品高手。 宋植被一群甲士齐齐盯着,脚步放缓了些,最后还是走了上去。 今日当值的依然是那位禁卫军左统领,字号伯恒的皇城高手。 钦天监除了当班的白衣监士,或者内城的传信太监外,平日里鲜少有外人来访,左统领看着这位不速之客越来越近,缓缓的走下台阶迎了上去。 “来者何人,立刻止步!” 他的声音如虎啸带风,一下就把宋植给震住了,停在了原地。 宋植不敢再摆出随意的姿态,赶忙正色禀明道: “在下礼部员外郎宋植,有要事求见监正。” 他能看出眼前这位统领模样的人,眼神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因为自己的容貌而产生丝毫变化,甚至更警惕了几分。 统领伯恒打量了一下宋植,冷声道: “礼部员外郎?” “既然求见监正,为何不着官服,手中可有凭证?” 宋植被他带着威压的问话给弄得有些紧张,难怪连萧念河临走都不忘提上一嘴,这钦天监外的禁卫军也太严厉了吧。 “有的,自然是有的。” 宋植赶忙重新掏出了自己的那顶小绿帽,捧在身前回应道:“这便是我礼部的官帽。” “哼!” 一声冷哼响起,左统领伯恒大拇指抵在了刀口,张开一只手掌呵斥道: “本统领问的是钦天监的特许银牌!你一个小小礼部员外郎,官帽豆大点也敢拿出来当凭证?” 宋植吞了口唾沫,赶紧又将这顶小绿帽塞了回去,心想这顶官帽也太逊了吧,连着被嫌弃两次了。 可这什么特许银牌,监正老头子没给我啊。 见台阶上的禁卫军统领居高临下,那副咄咄逼人又手握刀柄的模样可不像是在开玩笑,宋植不禁萌生了下次再来的想法。 “恩...特许银牌下官暂且未带,叨扰各位将士了,我这就回去取,告辞。” 宋植抱了抱拳,便准备先退走,只要人在京城,大不了等监正主动找自己。 “慢着!” 见宋植这便要走,统领伯恒再次冷声道: “不着官服入宫,未有令牌企图蒙混进入钦天监,本统领有理由怀疑你形迹可疑,暂且不要走了,随我去一趟查明真身再另处。” “拿下。” 说完他挥了挥手,几名禁卫军便快步上前将宋植的后路给围住,这可把宋植给整蒙圈了。 “这位都统,在下真的是礼部员外郎,不能因为没有这个凭证便捉拿我吧?” 伯恒脸色淡然,没有因为宋植的只言片语而变化,钦天监不似大渊其他机构,是绝不允许被外人渗透的,作为当值的统领他自然是深谙其理。 一个年轻貌美,穿着随意的女人大白天过来,直接说要见监正,上一个主动要见监正的是十年前的一位将死的诗圣,眼前这女子何德何能能觐见监正。 作为禁卫军左统领,他有权利羁拿下这个小小的员外郎。 宋植见这些人手都搭在刀柄上,个个都是化神境巅峰的高手,一时间也只好被逼的向石阶处走去,忍不住仰头大喊道: “监正!!!” “给我凭证啊,我想要那个特许银牌啊!” “放肆!”见宋植突然大喊大叫,统领伯恒顿时大惊失色,立刻装作要拔刀的样子,出声喝止让宋植收声。 宋植只好重新闭上了嘴,已经被带到了统领伯恒的面前。 这个身穿紫金甲胄的汉子走上前来,挥了挥手示意身边另一个高手靠近些,吩咐道: “将她押送到刑部调查身份,若她中途敢反抗可以....” 伯恒举起一只手掌,在脖子上比了个手势,让宋植顿时悚然一惊。 这位副官自然明白这只是唬人的手段,区区一个礼部员外郎能从他二品手中逃脱?只不过是让她老实配合罢了。 伯恒见副官读懂他的意思,点了点头看向宋植,继续冷淡的说道: “若你真的是礼部员外郎,自然会平安无事,若你另有目的,呵呵,那.....啊!!!”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惨叫一声差点栽倒。 捂着剧痛无比的后脑勺站起身来,伯恒惊怒的吼道: “是谁,是谁偷袭我?” 结果他只看到宋植和其他手下正仰头看着上方,循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却是啥也没有。 等他低下头,这才发现脚边有一个银白色的玩意,他弯腰捡起一看,居然是一枚特许银牌,上面还沾着点血迹,没有猜错的话就是这玩意砸了他的后脑。 “这...?” 他懵了,自己堂堂一品仁王境高手,居然会毫无征兆的被一个银牌给砸中,这太邪乎了。 “统领,这令牌,好像是从上面扔下来的....”他的副官小心翼翼的凑上来说道。 宋植面露喜色,也赶忙说道:“这肯定是监正大人听到了我的呼唤,所以将这令牌丢下,旨意让我进去。” “荒谬!”伯恒立刻打断了宋植的话,摸了摸带血的后脑勺,冷哼道: “钦天监高不知数百丈,监正此刻身在云雾中,怎可能听到你的胡言乱语,给我带走!” 眼看宋植就要被大汉们架去刑部喝茶.... 乒铃乓啷,咚! 随着一阵密集的金石交加声,众位禁卫军立刻齐齐后退一步,再探头望去,顿时一个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他们的老大,贵为一品高手的左统领大人,此刻正大大方方的趴在地上,身边尽是零散的特许银牌,那头上全是被砸的大包,血流了一地生死不知。 “统领大人?” “左统领啊!!!!” “完了,伯恒哥死了。” 身边的禁卫军一个个都不淡定了,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让他们都没反应过来。 “你说谁死了?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都给老子起开!” 一声怒喝从地上的血迹中传来,接着趴到安详的左统领伯恒缓缓站了起来,他的脑袋此刻被这些万丈高空坠落的铁器砸到七荤八素。 也幸亏他修为高深,这些令牌都砸歪了他的脑袋都没事。 伯恒抹了抹脸,看着满手的血后倒不以为意,这些伤势对他这种高手来说并不算什么。 拨开人群走到宋植的身边,伯恒啪的拍掉了反扣宋植双手的那个禁卫军,沉默片刻后不情不愿的说道: “宋员外郎,进去吧。” 第二百一十三章 初登钦天监 此刻左统领伯恒身侧,已经围拢了不少禁卫军。 包括宋植在内,全都侧目望着这位血流满面,模样凄惨的统领大人。 “大人,当真没事?” 副官不太放心,凑上来问道。 左统领修为高深,身体自然是铜筋铁骨,即便是这些百丈高空上扔下的铁器砸到头上,也不过是猝不及防下有些眩晕。 不过似乎是自觉尴尬丢人,统领伯恒欲言又止,改口大喝道: “都靠过来作甚!成何体统,滚回你们的位置!” 听到统领大人发怒,这些禁卫军赶忙各回各岗,只是目光还是不断地瞟过来,隐藏住嘴角的笑容,毕竟皇城之内统领大人被砸趴在地,可有够滑稽的。 瞪了瞪自己手下的兵,左统领伯恒这才转头望向宋植,瓮声道: “宋大人,既然监正允你进,那便请进吧。” 说完,他扶着刀柄后退一步,让出了通往钦天监的石阶,话虽这么说但他的脸色却不太好。 看着这位全然没有刚才那般威风凛凛的统领,宋植赶紧咳嗽两声缓解心理的幸灾乐祸,看着这张沾满血迹的脸差点笑出了声。 “有劳了。”宋植赶忙拱拱手,小跑着上了台阶向钦天监走去。 宋植走后,这位仁王境的皇城高手再次抬头看向天空,眼睛微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副官侍立在他的身边,好奇的问道: “大人,这些令牌真是监正扔下来的,那不是...” 左统领抬起一只手示意他不要多言,只是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感慨道: “钦天监...我等只不过是为之看家护院罢了。” ... 踏入钦天监,与宋植所想的冷冷清清不同,一眼望去竟有不少人影,这些人见到宋植进门顿时齐刷刷的望了过来。 这第一层是挑高的藏书阁,无数的桃木书架沿着木廊有秩的摆放。 许多身着白衣的书童穿梭其中,有男有女,大的孩子约莫十四五岁,小的更是只有四五岁,他们大都沿着扶梯在整理古籍,也有些正抱着本书席地而坐阅读。 见到宋植这位‘不速之客’,这些钦天监的幼童顿时放下手中的活,窃窃私语起来。 宋植仰着面环顾这儿的环境,心中惊叹于这书阁的气派,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听着周围叽叽喳喳的嘀咕声,宋植准备先找一位小孩问询监正在何处。 目光扫视了一番,宋植向离得最近的一位男孩走去,此人在这群孩子中算比较大的,看起来没有那么稚嫩。 这个男孩正在看书,就看到这位素昧平生的动人女子向自己款款走来,少男春心顿时悸动不已,如心头小鹿乱撞,让他下意识想躲却又挪不动脚步。 “请问...”宋植开口了,语气温和。 “在,在下裴氏,裴步七,家住京城东市,父亲是白马书院大儒!” 这个名叫裴步七的少年红着脸,大声的喊出声,引得周围的孩子们都咚咚咚的跑了过来。 宋植一愣,这家伙是有啥大病么,怎么突然自报家门起来了。 低头左右看了看,宋植发现这些孩子们的目光中满是好奇,没有因为自己这个生人的到来而躲避。 被一群孩子包围的感觉让宋植有些受宠若惊,当下摸了摸脖子对着他们笑了笑,重新组织语言开口问道: “那个...你们有人知道,监正大人在哪吗。” 听到宋植这么问,这些孩子们顿时相视一眼,纷纷摇起了头,裴步七则是吞了口唾沫提醒道: “这位姐姐,你是要找监正大人?” 见宋植肯定的点了点头,裴步七立刻转身跑走,留下一句: “稍等片刻!” 眼看着这家伙向楼上上层跑去,宋植倒也放下心来,周围的孩子还没有散去,宋植所幸蹲了下来和他们聊起了天。 这些孩子大都没有什么心思,也有些孩子表现的更加内敛深沉,站的远远的向这观望。 他们其中大多是京城及京畿各郡的权贵子嗣,钦天监每隔几年会招一批书童进司,这种机会便被这些近水楼台的阶级给瓜分,他们想破脑袋也要将自己的孩子送进来熏陶,以添履历胜在起点。 如曾与宋植争员外郎官位,京城颇有名气的才子李一凡,幼年便是在钦天监饱读书籍,得到里面大儒老师的悉心教导,回家后便拜入白马书院名动京城,人生路从此一帆风顺。 这座天下最好的私塾,与他类似的孩子不胜枚举,毕竟没有心性的孩子,即便再有权势钦天监也会拒之门外。 在这个不能承袭父辈官爵的世道,这是朝廷给予这些权贵阶级隐秘的便利渠道。 就这么一会功夫,宋植就发现了在这的,算的上有半个京城贵族的子嗣了,当下读懂了一些事情。 难怪这种封建旧制中,京城中少闻有那种过于纨绔的子弟,官家的孩子大都能成才继承衣钵,原来打小都被送到这来饱读经文,修养心性了。 如此一来官场风气更正,权贵无法因为子嗣无法袭承而生出怨言,毕竟给了你孩子进钦天监的机会。 另一方面评官时各凭本事,又给了天下苦读的寒门子弟一道尽量公平的门径。 文成盛世....宋植大致明白了,为何文成帝深受百官和百姓的爱戴。 因为皇家的制衡术在他的手中已经炉火纯青,权贵和平民达成了巧妙的默契,寒门有机会一跃成为豪门,而豪门也不会轻易因为父辈的退位而回归平凡。 就在宋植管中窥豹,心中揣测钦天监存在的意义时,一阵脚步声也传了过来。 少年裴步七走在前面,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个头小小,束着发簪脸肥嘟嘟的小孩。 这小男孩一看到宋植,立刻叫到: “我说是谁要见老爷爷呢,原来是你呀!” 宋植笑了,这小孩就是那日带自己去寻监正的小不点,名叫谷获。 “就是我呀,你还记得我啊?” 宋植走了上去,这个谷获崽几月不见,个头肉眼可见的高了一些,都到自己的腰间了。 宋植再摸了摸自己的头顶,连半厘米都没长,只是这年纪倒是不知不觉过了十八,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机会长高一点。 尤其是去了趟北境,莫说男子了,那些女人都比自己个高,就没有什么拔苗助长的术式给我来两下吗。 谷获蹭蹭的跑上前来,仰着个死脸问道: “你找老爷爷干嘛?” 宋植撑着膝盖弯下腰,笑道:“自然是有要事要与他商讨,你知道的咯,老爷爷肯定会见我的,带我去吧。” 谷获撇了撇嘴,老爷爷上次冒着雨去寻这女人,赌气的他对宋植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但是宋植说的没错,监正老爷爷好像对这个女人格外上心,只好点了点头: “你跟我来叭。” 宋植直起身,下意识伸手去摸他的头,却被谷获灵巧的给躲开了,没好气的说道:“不要碰我的脑袋,会变傻的。” 说完他气鼓鼓的向前跑去,宋植只好在后面小跑着跟着,留下一脸羡慕嫉妒恨的裴步七等一众情窦初开的少男。 “卿有佳人,倾国倾城....果然书是不会骗人的啊。” 跟在谷获身后,宋植沿着高高的环形木梯来到了二层。 这儿摆放着很多木案和草席,零散坐落着白衣学者,他们年岁都在不惑往上,俱是聚精会神的伏案执笔,廊柱上悬挂的火璃藤反射着天井的阳光,整个二楼朦胧中带着一丝静谧之香。 谷获示意宋植不要出声打扰他们,拉着宋植来到了一处木栏边。 二人进入木栏,谷获拉动了里面的一根细绳,这木栏便徐徐向上升起,让宋植不禁感到分外神奇。 “居然...在这里坐到了电梯。” 听到宋植自言自语,谷获疑惑的问道:“什么梯?” 宋植摇了摇头,随着木梯向上升去看向了周围,钦天监每一层都十分高,多是摆放着各类书籍,越向上这些书籍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罗盘和层层囚笼,离得远他看的不甚清楚。 但是有一点是没错的,那就是越往上,宋植越能感觉到隐藏的强大气息,钦天监里存在为数不少的高手。 见宋植一直望向外面,谷获还以为他没有见过世面,得意洋洋的解释道: “这种机关叫凤腾卧龙,只有钦天监里布置有这种机关,是不是感觉和飞起来一样?” 宋植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这个世界的机关术比自己想象的还更要发达,不过也不算意外,毕竟连能腾空飞翔的飞行傀儡都能造出,一部电梯就显得比较普通了。 仰头望去,距离阁顶依然还有好远的距离,宋植随口问道: “谷获,你是哪一家的子弟?” 谷获一愣,旋即低下了头,抿了抿小嘴道:“我爹是咸郡街头卖早食的,我是老爷爷带回来的。” 宋植心中有些诧异,这谷获明显和其他孩子不一样,应该是监正非常喜欢的孩子,怎么是这个来历? “哦?卖早食啊,那也不错啊。”宋植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这小家伙,安慰道。 谷获倒是没所谓的白了一眼,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瓜说道: “监正老爷爷说是因为看出我聪明,比其他人都聪明。” 宋植挑了挑眉,没有再和这小屁孩说什么,眼神再次瞟向了木栏外。 不多时,这部凤腾卧龙终于来到了最上层,谷获再次一拉那个吊绳,便稳稳的停在了檐廊边。 走下木栏,宋植只觉得这儿的空气稀薄,又带着一丝陈腐的木香,颇有年代感。 脚底铺满一层细灰,但却没有几个脚印,想必这里很少有人来访。 跟着谷获推开一扇木门来到天台,才发觉这里还有个向上的阶梯,向外看是淡薄的云雾,此刻如处在天端漫步。 走上阶梯,八宝雕龙宝顶下便是钦天监最高处的观星宫,那扇大门紧闭,却有袅袅青烟从其中传出,宫门外栽种着几株老柳树,这树的柳枝五彩缤纷各不相同,让宋植眼前一亮。 这种树.... 宋植缓缓上前,手拂过树上的嫩芽,呢喃道: “这树,嘶...这不是...” 谷获瞟到这,赶忙跳起来打掉了宋植的手,鼓起腮帮子教训道: “这些草木是老爷爷最宝贝的东西,你不要动坏了!” 宋植嘿嘿一笑收回手,看向了那扇大门,正欲开口时门却被从内推开,一道身影迈步而出。 正是须发皆白,清瘦矍铄的监正,他的长眉微微跳动,深邃的眼眶含着欣慰笑意,凝视着树下的宋植。 宋植抱手行礼,客气道:“监正。” 监正呵呵一笑,闲庭信步的走上前来挥了挥手:“这些凡尘俗礼,你我二人并不需要遵守。” “老夫算到你会在这两日回京,但前日观星测相....” 监正话说到一半,和蔼的目光看向了身边的谷获,谷获顿时明白了,赶忙点头哈腰小跑而去,瞬间没了踪影,从看眼色这方面看的话,他确实聪明的不行。 监正这才说道,目光中有些许疑惑:“前日你尚且身在北境某处,怎的一两日光景便回了京城,莫非你此番出行遇到了高人相助?” 宋植摇了摇头,看向屋内问道: “不如咱们进去说?” “无妨。”监正领着宋植来到了彩柳之下的一处石桌旁坐下。 “在钦天监,即便是妖神,也绝探不进来。” 不知为何,每次听到监正这不疾不徐的沧桑嗓音,宋植就会不由自主的心静下来。 监正手腕一翻,一壶茶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壶口还冒着丝丝热气。 “知道你要来,便提前给你泡了上好的锦毫,试一试。” 监正亲自斟了一杯茶,递给了宋植。 宋植接过茶杯捧在手中,出来见识了世面后,他越发确定眼前的监正本身就是一位绝顶高手,但听说修为会随着年纪愈老而减退,监正如今的实力是怎样他也不确定。 “既然主动来寻老夫,想必你已经寻到雪墓谷。”监正给自己斟的是一杯清酒,半举在身前问道。 “正是。” 宋植没有隐瞒,雪墓谷一行不仅没让他弄懂自己的来历,反而让他更加云里雾里。 此番前来,就是准备将这些见闻告知监正,看看他会怎么说。 “果然啊....” 监正露出释然的表情,感慨道: “雪墓谷...多少年,多少人都难得一见其真容而不得,果然只有你。” 他看向宋植,缓缓开口道:“只有你才是箴言之人,老朽想问一句,那雪墓谷中究竟是什么。” 宋植伸手抓下一片斑斓的柳树叶,将之缠绕在指尖,若有所思的开口,却让监正手腕微抖,杯中清酒泛起了涟漪。 “那里...到处都是这种树。”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太子拦路 监正听到这话似乎受到了触动,那双深邃的目光在宋植的脸上打量起来,却只看到了眉眼间淡然的平静。 放下酒杯,监正正襟危坐缓缓开口: “你可知,这树的来历?” 宋植将手中曲卷的柳叶铺开,又轻轻捻起,看向监正回应道:“若我没有猜错,这树应是当年太初古国的一种树。” 监正抚须点起了头,嘴角也露出了笑意,道: “不错,此树名为天寿柳,意为与天同寿万劫不朽,因其寓意而被当初太初古国命为国树,随着树龄的增长每百年会添一分色彩,越是古老愈是美好....” 监正顿了顿,问道: “....所以,那雪墓谷中究竟有何秘密。” 宋植摸着下巴思忖片刻,反问道:“监正可知道瑶都?” “瑶都?” 监正面露不解,缓缓开口: “自然是知晓,瑶都便是那太初国曾经的都城,可惜泯灭在了灾厄之初,为何问起瑶都?” 宋植点了点头,这些他自然也是知晓的,于是伏在桌面上轻声说道: “那雪墓谷里....就是瑶都。” 监正皱起了眉,眼神中带着些许将信将疑,回问道:“瑶都的画像?” 宋植摇了摇头,伸出两只手比划了一下: “不,是真正的瑶都,我甚至还踏上了城中的街道,城中的一切仿佛就是昨日的景象....” 监正则是立刻摇了摇头否定了宋植的说法,这在他看来太荒谬了。 “不可能,瑶都早已被北海之水倒灌,带着千万子民成了汪洋下的鬼城,即便雪墓谷通往瑶都遗址,也只是一片暗沉浪潮中的废墟罢了。” 宋植赞同的点了点头,虽然那城一切如旧,但却没有丝毫人影和生气,给他的感觉也如同梦境。 不过宋植也不觉得那是幻境,因为甚至连街边小贩的肉包子都可以吃,是真真正正存在的。 “可是我真的见到了,那是一座一望无际的巨城,光是入城河就有三条交汇,城中的大街由白玉铺就,街旁种着的便是这种天寿柳,阁楼万千.....” 宋植将瑶都城内的所见所闻娓娓道来,而监正的神色也终于慢慢变化,宋植此刻所说的一切都对得上,甚至他当时所听的曲子也能哼两句,正是太初国的一首民谣。 “.....皇城内遇到那个神秘人后,我们便被送了出来。” 宋植讲完自身的经历后,静静等着监正的回话。 监正干枯的手扶着额头,闭着眼睛陷入了冥想,似在消化宋植刚才所说的话。 “崇羽境后再去....” 半响,他睁开了眼重复着宋植刚才说过的话,深邃的目光若有所思,呢喃道: “扶非说过,花开无二,那么此人是谁......” 他转头看向宋植,问道:“你去了一趟雪墓谷,可有触景生情之意。” 说话间监正的手掌在脑边挥了挥,示意宋植是否觉醒了什么回忆。 宋植正准备摇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 “从皇宫离开时,我注意到了一座偏殿,那殿双龙聚顶金光熠熠,确实让我生起了一股熟悉的感觉。” 监正点了点头,既然宋植此行有所感,那他便放心了些,只是为何雪墓谷内会再现当年的瑶都,这个神秘的强者又是何人,都需要他去继续推演探查。 “你方才说有一个北境的女子与你一同进去,她是何人?” 宋植回忆起姜探雪,托着下巴说道: “是北境雪狼氏族的公主,对大渊国的敌意不是很深,而且莫名的对我很好,雪墓谷就是她带我进去的。” “.....那她是如何进去的?”监正不解。 “我也不甚清楚,对了....”宋植想起当时他问话后,姜探雪给自己的答案,重复道: “太初虽灭,执念未消;星河流转,万世再造。” 监正愣了愣,目光不禁闪烁起来,接着抬头看向了远方的云海。 “万世再造....莫非...” 接下来宋植和监正又谈起了这趟北境之行,尤其说到那提灯人时,宋植的眼神也阴沉下来,握紧了拳头。 “会有东神族的人傀并不意外,这与东神族自身有关系,你只要不暴露体内的妖狐,便不会引来妖物的垂涎,至于提灯人....” 监正抚了抚胡须,说道:“你此刻回京时机并不是很好,老夫已经安排好将你调去江南妖狩司,在玉儿那里修行。” 一听要去江南,宋植立刻来了精神,这不是可以和宗主见面了。 “为何要去江南,京城里有什么事要发生吗。”宋植不解的问道。 监正点了点头,但是表情依然云淡风轻: “北境将来我大渊进行最后的谈判,老夫与陛下的意思都是缓兵不动,尤其听完你刚才的话,更不能轻易在此刻开战,所以这番谈判恐怕旷日良久。” “甚至....京城可能会起大战,届时可不能波及到你。” 监正笑了笑,似乎刚才说的都是小事,双手平放在裤腿上继续说道: “既然你对提灯人的行径如此不耻,此趟去江南或许会让你有所收获。” 宋植诧异的望过去,监正只是面含笑意并没有继续说,卖起了关子。 “那我何时出发?” “这两日适逢焱狩国葬,待国葬结束后你便可以启程了。” 监正语气中带着些遗憾,这是对于焱狩朱彻的离世的感怀。 宋植也沉默了,朱吾世的父亲他虽未曾谋面,但初入泉直谷时便对这位焱狩之名如雷贯耳,听过不少传奇的传闻。 从朱吾世的身上,也能窥见几分其父的影子。 监正侧过头看着沉默的宋植,长长的白眉微微抖动,说道: “如光绚烂,燃烧自己短暂而辉煌的一生,其实是人世间最幸运的事。” 宋植一愣,不知道监正为何突然说这话。 监正目光透着追忆,灰白色的头发随风而动,悠悠道: “这话,是另一个人很久之前对我所说,当时不明话中意,回首却已是话中人....” 宋植能听出监正话中的遗憾和悲凉,不知他是在缅怀焱狩,还是想到了什么有感而发,于是抿了抿嘴没有出声。 监正原地静默了好久,终于举起了酒杯伸了过去,与宋植的茶杯轻碰。 “我能感觉到妖狐的精神在吸收了某股外力后陷入萎靡,但也快彻底苏醒了,在它醒后你要驾驭住它的力量,这力量能让你尽快突破崇羽境,届时再去雪墓谷,便能寻回一切。” 宋植知道监正口中的外力应该就是玉明珠,自从吸收了玉明珠后,妖狐除了几次出来解惑外,都在镇妖环内沉睡,听它说是在修复灵魂之伤。 “那么你便去吧,老夫近日便会去找陛下。” 宋植这才缓缓起身,抱了抱拳:“有劳了。” 监正挥了挥衣袖,摇头道: “无妨,你我同舟,并非上下。” 宋植飒然一笑,这位京城掌舵人之一的大佬待自己如此,恐怕还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不过不管怎样这种感觉总比战战兢兢来的好。 再次抬眼看了看身边的几株天寿柳,宋植便沿着木梯告辞而去,准备离开钦天监。 在宋植走后,监正的目光也渐渐从和蔼可亲,变的凝重和疑惑起来,他低头看着酒杯中实际一滴未饮的清酒,自语道: “姜探雪....女人....” 而宋植刚一下观星宫,就看到了凤腾卧龙边等他的谷获。 “哟,你怎么不先下去啊?”宋植快步上前,不忘调侃道。 小屁孩叉着腰,撇撇嘴说道:“这个机关每用一次都要耗一颗妖丹,我作为钦天监的人,自然是要替钦天监节省。” 宋植挑了挑眉,得,你考虑还挺周全。 跨过木栏,随着轻绳被拉动,木梯平稳的向下落去。 “你和老爷爷聊什么了,居然用了这么久,我等的都累了。” 谷获不满的咕嚷道,平日里除了自己,心想老爷爷很少和人聊天的。 宋植没有理会他,而是眉头微皱在想着什么。 “谷获仔,钦天监上一代监正是谁?” 谷获愣了愣,接着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才多小!你居然问我这个问题!” 宋植见谷获也不知道,目光便重新看向了木栏外飞掠的楼层,似乎想通了什么,最后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摇了摇头。 “天寿柳....百年才会添一分色彩....监正究竟是何时代的人。” ... 就在宋植离开钦天监的时候,皇城内另一道身影正阔步走在御道上,黑色的蟒服霸气侧漏,连掌宫门的太监都不敢阻拦。 因为这主便是焱狩之子,世日候朱吾世。 朱吾世的目光直视前方,就连两侧的禁卫军都被这位侯爷的气势所吸引,在朱吾世走过后看向他的背影。 虽然朱王战死,但大渊还有朱候依在。 朱吾世很快便走过了第二道宫门,不远处就是矗立的第三道宫墙,穿过便是皇宫大殿。 而第三道宫墙下,正有一群身影在门附近等待着他。 几位宫女正抬着一座金黄色的轿辇,还有一些太监和侍卫围在轿辇后,捧着些点心和冰饮。 轿辇之上的人身着金丝缎袍,绣着暗云蛟龙,远望之贵不可言,而给他抬轿的不是大汉亦或是太监,正是些娇弱的宫女。 太子萧真。 见朱吾世出现,太子立刻从轿子上走下来,接着随手从托盘中取了一条白布搭在手臂上,便默默的伫立在原地,眼角挤出些悲戚之意。 朱吾世放慢了脚步,他自然是早早便看见了等候的太子一行人,看着那些汗流浃背的宫女,他的眼底闪过了一抹不悦。 权贵之中,不乏这种以驱使女子,以示尊崇的行为,虽然这种风气文成年间不甚流行了,但还是偶尔可见,这是一种掌控欲的表现。 走进了些,朱吾世抱拳躬身微微行礼,不咸不淡的开口道: “臣朱吾世,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忙上前两步,将朱吾世给扶起,顺势展露了臂弯间挂着的白布。 “世日候不必多礼,听闻你昨日进宫,恰逢本宫当时正读书入酣,未曾听到下人报信,否则理应昨日便来见你。” 朱吾世眯起了眼,心中却冷哼一声。 这些皇子他一个也看不上,读书正酣?谁不知道你太子最不喜读书,最爱的就是轮换太子妃。 “殿下有心了。” 朱吾世淡淡的回应道,眉宇间的不耐却毫不掩饰。 太子却不以为意,继续说道:“镇国公英明一世,突闻噩耗,本宫与天下百姓无二,俱是满心的伤感和遗憾...” “但还请朱候节哀,你可是我大渊未来的栋梁依仗....” 朱吾世皱起了眉,若太子是趁这件事在向他示好,反而会令他更加反感。 “殿下,我朱家后人自然有生存之道,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太子呵呵一笑,似乎是料到朱吾世会这么说,这朱府在大渊国的地位可不一般,无论是兴盛之时还是最没落的时候,都不曾扶持过哪一任皇子夺嫡。 但现在可不一样,否则他也不会以太子的脸面来贴冷屁股。 太子在朱吾世冷冷的目光中走进了些,低声道: “朱候,关于镇国公此次行动,其实本宫截到些小道消息,想着侯爷应该会感兴趣。” 朱吾世见太子的语气不像揶揄,便随口问道:“殿下请明示。” 太子示意那些宫女侍卫向后退去,这才悄悄的凑到朱吾世耳边说道: “朱王爷离京不久,我的人截到了离京的一封书信,信中的内容本宫看了...深感王爷之死,恐怕并不是简单的妖物作祟那么简单呐。” 朱吾世面色一变,再次看向太子,只见太子萧真正面色严肃的对他点了点头,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继续说道: “本宫怀疑,咱们京城有人和那妖物有牵扯。” 朱吾世眼神闪烁,急促的问道:“殿下此话当真?” “以我东宫之名发誓,绝无半句虚言。” “可否将那书信借我一览!?” 朱吾世眼角跳动,自己的父亲若是与妖斗而死,他悲痛之余只会加倍修行,未来报复在妖物身上。 但若是被人害的.... 朱吾世只感觉浑身都在颤栗,眼神也阴鸷起来,若太子所言是真,那么只有血债血偿。 太子见朱吾世反应,心里暗暗窃笑起来,拍了拍朱吾世的肩膀。 “本宫自会另寻时间找朱候,亲自奉上书信。” 第二百一十五章 要被搭讪惹 说罢,太子留下一个会意的眼神后,便含笑转身离去。 朱吾世默然站在原地,看着太子的背影若有所思,直到太子萧真再次坐上宫女的轿子远去才收回了目光。 接着,他抬脚继续向着宫里走去。 ... 鸿游殿内。 文成帝坐在木案之后,单手握着包锦绣暖荷,他转头看向坐在下座,目不斜视的蟒服王侯。 “朱候,朕方才所述,关于朱王国葬的安排,你可有异议?” 朱吾世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沉声道: “陛下考虑周全,凭听圣上定夺。” 文成帝恩了一声,又将桌上的奏疏拿起端详,开口道: “既然你无异议,那便如此安排了,对了,另外还有一桩事,朕想要托你去处理。” 朱吾世的思绪仍沉浸在太子宫墙处对自己所说的话,这会才回过神来,双手执礼道:“陛下但说无妨,臣自当尽心而为。” 文成帝摸了摸下巴上已经稀疏的胡须,眯着眼睛看着手中奏疏的内容,随意开口道: “出宫后,直接去妖狩司寻司卿,他会同你交代清楚。” 朱吾世看向鸿游殿外的天色,午时入宫,与陛下一番深谈后已是日暮,默等片刻后他缓缓起身,躬身告退而去。 文成帝在朱吾世离开后,视线才从奏疏上移开,最后轻叹一声。 出宫后的朱吾世跨过护城横桥,从街边客栈牵走马匹,便向着白马街的方向骑行而去。 此刻正是冬末春分,漫天飞雪时节离京的斩妖师们近日都陆续返京,原先略显冷清的京都妖狩司内人影绰绰,道场及回廊的灯火下,许多斩妖师都三五成群的讨论着这月余的经历。 有人因表现出色被编入更闻名的小队,也有人归来后因身负重伤,断肢残臂而被迫放弃斩妖师的身份提前还乡,更不乏音信全无,多半已经战死他乡的斩妖师。 无论如何,活下来的人面色都稍显凝重,即便是全队皆安的那些斩妖师,在听到其他斩妖师的遭遇后也是心有戚戚,不知道会不会下一次就轮到自己。 尤其是回京后,得知焱狩战死的消息,这些浴血奋战的斩妖师们心情更是跌落谷底,不禁怀疑自己所为究竟是否真的有意义。 这时,一阵马蹄声从妖狩司外的街道响起,接着一道身影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径直走入大门,引得这些斩妖师们侧目而望。 “嘶,这不是朱候么,他怎么来妖狩司了。” “焱狩大人战死,朱候莫不是想真正加入妖狩司?” 朱吾世作为镇国公之子,虽有妖狩司的御赐职称,也随着妖狩司的任务去进行历练,但实际上却从未真的被简单当做斩妖师去培养,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位未来一定会接任焱狩的大权,去京畿统领大军。 但现在镇国公不在,而朱吾世的资历尚且不够,倒是多了些变数。 朱吾世走在妖狩司的回廊中,一身黑袍随风而动,这些斩妖师们纷纷避开,望着朱吾世的眼神也微微变化。 “朱候不得了,年纪轻轻恐怕已经突破了二品。” “二品?不会吧,哪有这么快。” “不会看错的,他刚才一晃而过,让我的身躯本能的生出了警觉,仿佛一头蛰伏的雄狮从我的身边经过。”一位执事赞同的点了点头,让这些斩妖师们顿时心生钦佩。 朱吾世目标明确,很快便来到了妖狩司中心那座由楠木黑石所搭建的鹿台,数根火把照亮了黑夜,这便是司卿所待的法殿。 拾阶而上,两名法殿前静坐的一品主事见到来人的衣着,相视一眼后都没有阻拦,任由朱吾世推门而入。 法殿内陈设古朴,只有为数不多的一些木案供人坐列两侧,那墙上挂满了刀枪银棒,这些兵器带有锈迹,大都残破不全,但都被裱放的整整齐齐。 它们都是妖狩司往日战死的高手,曾经所持的兵器。 人死后妖物吞噬,尸首难寻,这些兵器就如同他们的意志被寻回,陈放在此地,日夜提醒妖狩司不忘使命,除妖卫道。 朱吾世走入法殿,主座上一人端坐,等他已久。 高帽玉簪,青衣羽织。 妖狩司卿,裂狩余池心。 朱吾世走上前去,执礼道:“司卿,陛下派我来寻你。” 余池心正面色凝重的看着手中的玉简,这是本次冬季妖物霍乱之时,妖狩司的伤亡名单。 见朱吾世到访,余池心随手指了指身侧,说道:“坐吧。” 朱吾世也不见外,随意寻了个木案便坐了下去。 “朱吾世,你虽为焱狩之子,但也替我妖狩司做了不少任务,不如考虑正式入我妖狩司,成为本座的弟子。”余池心没有急着入正题,而是抬眼看了眼朱吾世,看似无意的问道。 朱吾世沉默片刻说道: “父亲走后,帐下大军群龙无首还在暂等定夺,妖狩司若有需要的地方吾世自会竭力相助,未来的事就交给未来吧。” 这话没有正面回应余池心的收徒之邀,也没有驳了他的面子,倒是让余池心有些侧目。 “也好,京畿的大军若你还有机会继承,倒也不辱你父亲的名头。” 余池心放下手中的玉简,开始讲述正题: “此次冬狩,江南妖狩司和北境,西域,东荒的驻守人员本座暂且不论,仅京都妖狩司便出动五千四百余人,除去残废之人和战死之人,回来的只有四千五百余,乃是近五十年最多的一次伤亡...” 朱吾世听得认真,若真是如此,那这个比例确实非常恐怖。 要知道妖狩司执行任务往往都是力求以强击弱保证斩妖师的生还率,即便如此还是有近两成的战损,人族的修士培养不是一朝一夕,如此以来.... 余池心接着说道: “朱吾世,本座且问你,可知为何大渊近年来妖物不减反增,甚至连兆妖都频繁现身?” 朱吾世摇起了头。 余池心冷声道:“因为有人在替妖神卖命,所以近年来大渊国原先祥和安定之地,才会突然变成妖物肆虐的巢穴,我们派去的人面对的可能是数头甚至数十头妖物,因此战损才会如此之巨。” 朱吾世皱起了眉头,他还没有碰到过这种事情,问道:“究竟是何人所为,他又是如何做到的。” 余池心从身后抽出一个卷轴,抬手扔给了朱吾世: “提灯人,是大渊每隔数十年便会出现的妖神使者,所持有一种邪恶的神器,有蛊惑人心之效,古往今来许多高手都因此堕落成人傀,被妖神指使利用。” 朱吾世打开卷轴,上面画着的是一盏油灯,两束火苗在其中摇曳,惟妙惟肖。 “这灯....是那神器?”朱吾世疑惑的问道。 余池心幽幽道:“没错,历代提灯人便是执此灯蛊惑众生,愈是强大之人愈会收其影响。” “不瞒你讲,本座曾亲自追杀过提灯人,但却碍于此灯的邪力最后未能将他斩杀,根据本座的推测,只有仁王境以下才能一定程度上免疫此灯,但必须得是心性坚定之人,否则依然会被找到缝隙渗入,下场无二。” 朱吾世看着图中的残灯,问道:“司卿的意思是....” 余池心点了点头,说道: “不错,提灯人已成了当下不得不立刻解决的大患,否则妖狩司几年之内的战损会达到一个惊人的数字,届时司内不稳,民心大乱,再逢北境来犯....” 余池心说到这便没说了,朱吾世自然能体会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我要怎么做?”朱吾世直截了当的问道。 余池心望着桌旁的烛火,沉声道: “由钦天监推演,加上妖狩司的追查,此人的行径应为江南出发,沿着东悬河向北方而去,而江南的雪岭正是近年来唯一兆妖现身却不愿离去的地方,所以大致可以判断这提灯人,多半便出自江南。” “本座与他最接近的时候只有十步,断定此人的实力不高于二品,以你目前实力对付他绰绰有余,若遇到难处也可退而求得江南妖狩司支援。” “此番你前去,旨在调查他的来历,不必强求定要击杀,根据以往的经验,提灯人必不会是凡夫俗子,皆有一定来历才会被盯上,你可由此入手。” “焱狩国葬以后,你便可以只身前往,正因提灯人异常警惕且来历不凡,此事你万不可告诉第二人。” .... 就在法殿中二人交谈之际,妖狩司内某处。 “那个,我想问一下回京的有没有一个叫黎梦的女斩妖师。” 一座偏殿中此刻挤满了斩妖师,最里面的一个长长的木案上,几名书房先生正在统计离京和返京的人士,来这儿的都是想问询自己的某位弟兄是否安然无恙。 而宋植虽然还是那身蓝色素衣,但披上自己的披风,终于挤到了最前面。 这位书房先生已经被问得心烦意乱,此刻正欲开口赶人,抬眼看到来人却怔住了。 “女娃娃,你也是斩妖师?” 他擦了擦额头的细密汗珠,有些诧异的问道。 周围的汉子们也早已注意到了宋植,妖狩司虽然有不少女性斩妖师,但因为各种原因多是负责留守等事宜,如南香河等水运两头的治理等,真正上了前线的只占总人数的一成。 更何况这位‘姑娘’黛眉如画,那脸蛋都能捏出水来,定是不到双十年纪,怎的出现在了本部此地。 “我自然是。”宋植此前都是带着面饰,今日还是首次被这些同僚见到真容,当下也不顾别人异样的目光,掏出了自己的妖狩司令牌。 书房先生推回了令牌并没有看,而是反问道:“是找黎梦是么?” 宋植赶紧点了点头,欣喜的问道:“先生可是有消息?” “有,她现在就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过....”书房先生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她精神受创,估计也干不了这差事了。” 宋植一愣,旋即转身拨开众人向屋外跑去,只留下一阵香风。 师姐果然已经回京,可这精神受创是什么意思? 很快宋植便来到了黎梦的院子前,师姐往日总是拜访自己,这还是宋植头次前来拜访黎梦。 这是间与宋植妖狩司内相仿的小院,在离开妖狩司前都可以在此留宿,宋植刚一推门而入,便看到了在屋檐下抱膝而作的黎梦。 黎梦此刻眼眶红肿,看起来已经哭了很多天了,当她抬头看到宋植的身影,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色。 “师姐!”宋植见状快步上前,关切的问道:“师姐你这是怎么了。” 回过神的黎梦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接着呜哇一声扑倒在宋植的身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师姐还以为你也死了,小植,你走之后去哪了?” 她看着宋植光滑的脸颊,颤抖的问道:“师姐没能陪你,你没受伤吧?” 宋植摇了摇头将黎梦扶着坐下,柔声道:“没有,我从孟执事手里逃掉,又经历了一些事情,所幸有惊无险的回来了。” 黎梦这才放下心来,但是最后一口气仿佛泄气般整个人都摇晃起来,只是念叨着:“幸好你没事,否则我,否则...” 宋植见黎梦面色惨白两眼失去了神采,心中明白黎梦这多半是收到了创伤。 毕竟黎梦虽然不是第一次执行任务,但却是第一次失去战友,在宋植回来之前她一睹以为自己是唯一的辛存者,而宋植则是为了引开危险而死在了那片丛林,自责和后怕无时不刻不萦绕在她的四周。 女性较之男人更为感性,因此在遇到这种惨烈的战况时更容易崩溃,这也是为什么十狩之中只有两名女子,非女性天赋稍弱,而是修行中往往只有真正意志坚定的女子才能脱颖而出,更胜男儿。 见宋植还活着,黎梦最大的心结也消了,说话也有了力气,问道: “那日孟鹤执事究竟怎么了,你离开后又是如何逃脱的?” 宋植不想说太多怕刺激到黎梦,只是说道:“都过去了,师姐。” 黎梦也没有追问,而是继续说道: “小植,我们去外面走走吧,回来这么些天了,我都还没有出过门。” 宋植点了点头:“也好。” 就这么二人出了黎梦的小院,黎梦在妖狩司内算是比较出名的美女,但是在宋植的映照下顿时黯然失色,周围频频有路过的斩妖师驻足向这边望来,那些依栏交谈的人也都闭上了嘴,相视一眼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这两道靓丽的风景线很快走到了妖狩司中间的广场,鹿台的火光惶惶,略显压抑的氛围也因为二人的出现消散些许。 这时候很多斩妖师的脑袋里,都已经脑补出了一出妖狩司爱情故事。 很快就有年轻有为的斩妖师在其他人的怂恿下准备上前一叙,虽然妖狩司内不倡导男欢女爱,毕竟他们所做的都是刀尖舔血的差事,若哪日出事岂不是孤儿寡母独守空房。 但这些说法显然只适用于正常女子,而非仙子,就场中那张微颦忽笑的倾世容颜,春宵一刻即日赴死似乎也是坦坦荡荡,哪个男人会不动心。 率先出马的是个人高马大的男子,他相貌堂堂,气宇不凡,年纪才三十出头便是二品高手,在妖狩司内也是一个有名的俊才。 摸了摸鬓角的头发,他大步向前,纵使心跳加速,但脸上还是挤出了看似和煦的微笑。 就凭这阳光的笑容加上本身不俗的实力和身份,在那雾涛巷他可谓战无不胜,那些花魁都是为他守身而待,因此他才敢上前搭讪。 离得近了,他猛地吞了一口唾沫,生平第一次对自己感到心虚。 只因这女子向这边看来,那目光中带着疑惑,浅弯却乌黑的柳眉皱在一起,可爱中夹杂着几分清冷的疏远。 “妈的...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就是干!” 他重新摆好笑容,一辈子的撩妹手段都在心中反复推演,这简直比他独占大妖时还要来的紧张刺激。 另一边的宋植则是示意黎梦停下脚步,他已经确定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那眼神.... 宋植难受的低下了头,满脸写着无奈: “你不要过来啊....” 第二百一十六章 去朱府饮酒咯 身为女子的黎梦,其实比宋植更早发现有人在靠近,尤其注意到来人那步伐稳健,腰杆笔直的模样,不禁露出了玩味又无奈的表情。 曾在泉直谷被大师兄秦迟苦舔未果的她,一眼便看出这个男人想干什么。 唉...姐正难过呢,这么不巧有男人不长眼,罢了... 黎梦拨弄了一下脖间的黑发,款款向前走了两步。 不过待来人离得近了些,她的神色渐渐从淡漠变成了诧异,因为这人居然她也认识,竟是妖狩司颇有名气的年轻执事,且相貌不俗的韩欲。 黎梦雾涛巷去的不多,但是每次都能撞击在青楼风景最好的桅栏处,寻花问柳的韩执事,所以她与韩欲倒是有几面之缘。 这韩执事放荡不羁,怎的突然有兴致....莫不是看我近日憔悴? 唉,老娘喜欢的是女人啊,就算是你也不是我的菜啊。 抱着这样的想法,黎梦对近在咫尺的韩欲微微欠身,柔声道:“韩执事。” 韩欲见黎梦拦在身前,只好停下脚步望去,礼貌的颔首道: “黎梦,你的脸色不太好。” 黎梦心里一暖,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赫赫有名的男子关怀,纵使知道此人滥情,也不禁有些自得。 “有劳执事关心,我只是最近心累疲乏,所以脑袋时不时会有些疼....” 黎梦虽然对男人提不起兴趣,但是对自己的魅力却十分自信,她相信韶华易逝,这种被人追捧的感觉可是女人最宝贵的年华的馈赠,所以面对舔狗也只是婉拒。 韩欲嘴角还是挂着淡淡的笑,但是视线却早已越过黎梦,看着后方那略显局促的无暇美人儿。 “韩执事你这是...”黎梦见韩欲没有接话,抬头的疑惑的问道。 韩欲这才低头看向她,悄无声息的侧身而过,只留下一句: “恩恩,记得多喝热水,借过。”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向宋植走去,只留下嘴巴微张,微抬着手的黎梦在身后呆住:“啊,等...” 这时候她才发现这家伙的目标竟然不是自己,而是... 喂!你给老娘站住啊,师弟是男人啊!!!! 不过她转念一想,师弟本身是男人但自己都喜欢上了,男人喜欢上好像也不那么奇怪。 碍于韩欲比自己权职高,她只好咬着下唇抱着手闷闷不乐,脸都因为尴尬而羞的彤红,一副看情敌的眼神看着韩欲的背影。 “美丽的姑娘,初次见面。” 韩欲身着妖狩司的执事服袍,衣冠楚楚颇有卖相,上来便是一声低沉的气泡音,性感而迷人。 宋植顿时被这声音恶心的到处找洞,这是闹哪样,哥们能不能讲话喉咙里不要塞东西。 “咳咳,韩执事有何事请教?” 宋植刚听了黎梦对他的称呼,当下用不咸不淡的语气开口,甚至都没有行妖狩司内见到上级的欠身礼节。 韩欲仿佛没有注意到宋植刻意的疏远,反而对宋植的称谓感到兴奋。 “你认识我?” 韩欲说完有些后悔,越是凑近他越发觉得眼前的女子仿佛不似人间,这与雾涛巷内那些胭脂俗粉完全是两个世界,若她认识自己,那岂不是会‘误会’自己? 宋植一愣,心想这人怎么这么自恋,你谁啊。 “不认识。”宋植说完便准备绕开他向黎梦走去,却被韩欲给拦了下来。 “在下双星执事韩欲,敢问姑娘芳名是?”韩欲自报家门起来,所谓双星便是率队讨伐过的大妖数量,他作为一个新晋的执事,短时间内有此荣誉已经算不错。 宋植瞥了他一眼,随口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宋大宝是也。” “....啊?” 韩欲一愣,这...这是什么清奇的名字。 “宋姑娘,不知你可是我妖狩司中人?” 虽然宋植此刻披着妖狩司的紫色披风,但是韩欲还是问了一嘴,毕竟这么美的女子按理说自己早该听闻才对。 宋植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因为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都在对着这边指指点点,这样下去成何体统。 “韩执事,莫不是怀疑我身上这披风是偷来的?”宋植冷淡的反问道。 “自然不是,宋姑娘莫要误会。”自视甚高的韩欲被个小小的紫披司人给呛了,竟然有些慌,赶忙赔笑道: “想来宋姑娘也是刚讨伐归来,如今世道艰难,同是荡妖除魔天涯客,在下想请姑娘去小酌一杯,无关风花雪月,只求一晚畅谈,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韩欲双眼含情脉脉,声音温婉流转,配上那张阳刚中带着几分关怀的脸,一般女子或许就被他给说动了,但是很显然他眼前的不是一般的女子。 不,他就不是个女子。 宋植拳头握紧放在嘴前咬住,虽然也不少被误认为是女人,但这三十多的人比危霆云还油滑露骨,实在让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当下差点准备邀请这家伙一起去茅房认辨真伪了。 一旁的黎梦看到宋植的样子有些发笑,她之前便听宋植提过,不希望在别人面前被谈论性别,因为无论别人知道他是男是女都会让宋植陷入尴尬,只要自己知道师弟是个男人便足以。 黎梦正准备上前解围的时候,忽的另一道身影却跃过了她,黎梦还以为又是哪个迎男而上的执事,结果看清来人的衣装后,顿时闭上了嘴巴,眨巴着美眸退后了两步。 “韩执事,不瞒你说我喝酒咳嗽,你不如找别人吧。”宋植捋了捋自己的长发,尽量平静的说道。 韩欲自然不会轻易放弃,旁边这么多人看着呢,一点进展没有就撤了,以后他岂不是成了笑话,既然敢上来,就不能这样把眼前的美人放走。 “那个,喝茶也可以,京城最好的茶楼如何?” 宋植急了,皱着鼻头道;“韩执事不瞒你说,大夫刚诊断我饮茶过敏,恩,水也不能喝,你还是去舔别人吧。” 韩欲一怔,喃喃道:“舔?什么意思。” 宋植就差翻白眼了,不准备跟这个人继续纠缠下去,而韩欲正准备继续死缠烂打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过了头。 接着他本能的闪身到一边,额头不禁浮现出丝丝冷汗,因为他刚一转头,便看到了一双灼热的金色瞳眸,正淡漠地睨视着他。 什么情况,自己二品的实力刚才竟然没及时察觉到有人靠近,是因为自己太专注了么。 这人是....黑色...蟒服? “侯爷!”韩欲反应过来,立刻行了一礼,来人竟然是世日候朱吾世,他怎么过来了。 朱吾世只是瞥了他一眼,接着扫视向宋植和黎梦,平静的开口: “今夜来我府上饮酒。” 说罢朱吾世轻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去,只留下火光中孤傲的背影。 宋植赶紧拉着呆若木鸡的黎梦跟了上去,因为他已经发觉附近的斩妖师们眼神不对了,还待在这里指不定要被一顿揣测,还想留点脸的话必须赶紧溜! 他们走后,结结实实吃了闭门羹的韩欲代替宋植成了小丑,他看着周围捂嘴偷笑的同僚们大声叫喊道: “看什么看,老子起码敢上,你们呢。” “而且是世日候比过我,这又不丢人,笑个屁!” 听到小丑发言,这些斩妖师们顿时绷不住了捧腹大笑起来,而少部分女性斩妖师们都是紧咬衣袖,巴不得被带走的是自己。 在高耸的鹿台之上,还有一道身影正注视着离去的三人,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疑惑。 裂狩余池心收回目光,他是少数几人知道宋植部分身世的人,因为当年收服那碧霄吞月狐王之际,便有他的一分参与。 “看着像女人,实际却是个男人....这朱吾世?” “罢了,年轻人。” ... 等宋植和黎梦来到妖狩司大门时,朱吾世已经等了有片刻。 “你们先去我府上,我去接项鼎。” 朱吾世扬了扬下巴,便翻身上马沿着白马街疾驰而去,想来是去白虎门下知会项鼎去了。 二人面面相觑,黎梦好奇的问道:“小植,侯爷干嘛突然要我们去朱府饮酒?” 宋植也感到有些奇怪,原以为朱吾世只是前来妖狩司办事,顺道替自己解个围,没想到竟然真的邀请他去饮酒。 “我也不知,这姓...这朱候做事一向不问别人的意思。”宋植看着朱吾世渐行渐远,轻叹一口气,无奈的说道。 “你要是不想去,不如咱们去雾涛巷玩玩?”感受到了朱吾世身上强烈的威胁,黎梦当即决定带着宋植去感受女人的魅力。 宋植还真的认真思忖了片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去朱府吧,不然我怕驳了侯爷的面子,被记仇哦。” 黎梦也只好点头同意,二人就这么向着街另一头的朱府走去。 就在他们离开妖狩司后,皇城内一行骑兵涌出,携带着圣谕奔向京城各处,那些热闹的坊市和烟雾缭绕的雾涛巷纷纷闭门,还未睡下的家家户户也都闻讯开始张贴白联。 明日便是焱狩国葬,今夜不许笙歌。 只有白马街这附近几条巷子的达官贵人聚集地,还有些灯火,宋植和黎梦很快便来到了朱府。 一进大门他们就被管事的耿叔给请进了内屋,这里面此刻已经坐了几位青年,都是挺拔端正的俊公子,以及一位与朱朴囡年龄相仿的女子。 他们都是焱狩朱彻生前好友的子嗣,与父辈一样多在京畿参军,听闻镇国公国葬在即特地替父回京拜祭,同时也是和朱吾世私交不错,远离京圈的同辈好友。 而那位女子,则是项鼎的亲妹妹,项蝶,与朱吾世和项鼎的关系一样,她和朱朴囡也是一对好姐妹。 见到宋植进来,几位少年从军的俊杰顿时惊为天人,面面相觑,竟一时忘了起身打招呼。 项蝶倒是大方,见来人是两位女子立刻兴奋的小跑上前,她与项鼎一样个子很高,才二八年纪便高出宋植小半头,加上身姿丰腴,一股压迫感陡然袭来。 “两位姐姐,你们是哪一家的呀?” 黎梦见宋植后退了一步,笑着替为回答道:“我们是妖狩司的斩妖师,不知在座各位是?” 在场的众人这才齐齐起身,挨个自报家门,目光都有意无意的瞟向那站在身后的倩影。 宋植仰头看着项蝶,他看到这么多人其实一点都不怯场,只是单纯不想跟项蝶靠在一起,被比自己小的姑娘压了半头,让他压力很大。 “在下妖狩司,黎梦。” “宋植。” 宋植和黎梦随意寻了个座位坐了下来,那些刚才热聊的青年将领们此刻都默契的收了声,有如此美人在,从现在开始所说的话就需要仔细斟酌,都怕失了风度。 场面顿时有些冷清。 宋植看了看周围,发现除了这些人外,没有朱吾世姊妹的身影,便问向项蝶:“项姑娘,朱府的其他人呢?” 项蝶见这个漂亮‘姐姐’主动问自己,热情的回应道: “朴囡在灶房呢,说要亲手给我们准备一顿大餐。” 宋植点了点头,过了半响见屋子内还是没人开口,也感受到这儿的气氛与自己刚进来的时候截然不同,于是又问道: “可否带我去看看。” 项蝶好奇的问道:“宋姑娘也懂烹饪么?” 宋植心里翻了个白眼,表面上却谦逊的假笑:“略知一二,那个,可以不要叫我宋姑娘么,称呼全名就好。” 项蝶还以为这是宋植碍于斩妖师身份,恩恩的点起了头:“也好,跟我来吧宋姐姐。” 宋植掐了掐自己的人中,没有再说什么,颓废的起身跟在她的身后,心想自己就算扯块布也要把这张脸给罩上。 黎梦则是留在了屋内,宋植走后那些俊杰顿时热闹起来,纷纷向黎梦打探宋植的底细,黎梦被问得一窒,摊了摊手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大实话:他喜欢女人。 这些俊杰心照不宣的笑了笑,各自端起茶杯吹着杯沿,表示根本不信。 而另一边,宋植和项蝶还没来到灶房,就看到了黑色的烟从灶屋内飘出,几个下人正端着水盆往里冲。 离得近了,宋植俏咪咪的透过窗缝,看到朱朴囡正在里面叉着腰一脸愁容的挥手拍灰,身前那锅中都是黑黢黢的黑球。 “可恶,刘妈偏偏今日不在府上,没人教我生火,这也太难了吧!!!” 第二百一十七章 你跑甚?? “啊,原来囡囡不会做饭啊?” 紧挨在宋植身后窥视的还有项蝶,她见到朱朴囡把炉子都烧着了,吃惊的同时掩嘴偷笑起来。 也是,出生于名门世家,这些千金小姐又怎会真的沉下心来倒弄灶台呢,只有兴致来了才会尝试几番。 朱朴囡便是如此,在朱吾世回府后才开始尝试下厨,之前的餐食也是在厨妈的帮助下才能完成,今日刘妈正好有事还乡,她便手忙脚乱起来。 宋植见状露出了‘我太懂了’笑容,将目光从窗棂上收回,轻声道:“走,咱们去救场。” 项蝶一愣,方才听宋植说对下厨略知一二,还以为宋植是在自夸,没想到宋植居然真的向灶房走了过去。 灶房内的朱朴囡好不容易才指挥下人把浓烟盖灭了,但是心情也糟到了极点,兄长的好友们今日来府上作客,结果自己说要下厨却弄成这样,该如何是好... 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有身影进来,颦眉望去微微一愣,扶着额头道:“蝶啊,你怎么过来了。” 同时她也注意到了宋植这个不速之客,一时间微咬下唇,有些难为情。 幸好宋植目光只是打量着灶台,露出思索的模样,并没有出声嘲讽自己,否则她真的要又羞又愤。 项蝶忍住笑意走上前:“囡囡,你行不行啊?” 朱朴囡脸一红,埋怨的看了她一眼,意思是有外人在还这么驳我的面子,道: “谁知我府上做菜的刘妈妈今日还乡了,有些紧张就....” 宋植听到她的解释心里腹诽,这是紧张嘛....这是完全没入门吧。 不过无妨,还有很多食材没有被糟蹋,还能抢救一下。 宋植来到那口锅前,随手拾起一个黑球,轻轻一撮才发现原来是些烤焦的青椒,当下撇了撇嘴,心里有了想法。 撸起袖子,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臂,宋植走出房门接了一盆清水,接着将几个黑球放入水中浸泡,小心翼翼的将那层烤焦的黑膜给揉搓掉。 朱朴囡和项蝶没想到这位陌生的女子居然一言不发的开始接手了,看到宋植云淡风轻的模样,朱朴囡情不自禁的被吸引了目光。 宋植这时回头看向了她俩,伸手指了指炉火,问道:“能帮我添点新柴么,要干一些的。” 朱朴囡嘴角一鼓,怎么的怎么的,才来第二次就开始把我当下人了么?? 但项蝶倒是很勤快,点了点头便出门去院里寻干柴了,朱朴囡只好也跟了出去。 将烤椒给洗净后宋植闻了闻,果然有一股烟熏味,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前世他正好学了一道这种菜的做法,没想到这个时候也能派上用场,宋植将这些青椒给放到了砧板上,用干净的布擦拭干净汁水后,那些干柴也被项蝶二人抱回,放入了炉中。 宋植弯腰手指悄然一晃,这些柴火便被点燃,接着起身热锅凉油,单手打了四个鸡蛋,全程行云流水波澜不惊,却透露出一股大师风范。 在鸡蛋煎好后,宋植将这些鸡蛋铺在青椒上,抄起两把菜刀就是一顿猛剁,刀锋和砧板清脆交错,如鼓点一般有节奏,莫说两位千金小姐,就是那些门口旁观的下人和婢女都露出了吃惊的模样。 朱朴囡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的背影,那双白嫩的手看着比自己还柔弱,动作却如此干练,一看就是没少下厨。 但包括她在内却没有人因此而看轻宋植,这种普通人家和下人才该熟练的技能,放在眼前人儿的身上却成了一股独特的气质。 这种感觉就像不惹尘埃的天上仙子,正在凡间的灶房内显圣,尤其是宋植做菜时候黛眉微颦,眼神微凝的模样,更是让人心驰神往。 项蝶也是心里暗惊,此人不是妖狩司的斩妖师么,看起来年岁相差无几,怎的厨艺这么犀利,莫非孩时是什么穷苦人家,早早掌握了这些伙事? 不对不对,穷苦人家哪能生出这么兰芝若素的女子,项蝶一时也想不通了,只是盯着宋植的背影发怔,心里想着下来后一定要结交这位奇女子。 宋植倒是不知道这些心里这么多戏,将鸡蛋与青椒剁碎成泥后便倒入锅中,加入蚝油等调料随意翻炒后取出青椒酱,又剁了些碎肉进去翻炒。 最后加入米饭和青椒酱,在烟火中撒入一把葱花,宋植才拿过一个盆,将这道烟熏青椒炒饭给盛出来。 将手放入身旁的凉水桶中揉搓了片刻,宋植才抬袖擦了擦被热出的细汗,转头看向已经呆愣的两位女子,开口说道: “你们来试一试吧。” 朱朴囡和项蝶走上前来,看着盆中烹香四溢,缤纷多彩的炒饭,不禁暗自吞了一口唾沫。 项蝶不见外,直接拿起一根木勺瓦了一点儿放入嘴中,表情顿时变得精彩起来,大喊道: “好吃,太好吃了!不敢相信是用那被朴囡烧成炭的青椒做出来的!” 宋植见她反应这么大,这才暗地松了一口气,许久没有下厨了他还有些担心自己生疏,这么看来还是没有忘本的。 朱朴囡脸色一黑,心想你还是不是我好闺蜜了,干嘛戳我的拐哦。 不过在她也尝试了后,忍不住闭上了眼细细品味,这....真的是那鬼模鬼样的黑椒做出来的吗? 再睁眼看向宋植,她眼底那抹佩服慢慢压过了防备。 宋植都没有去尝,而是笑着招呼起门口观望的那些下人道:“你们也进来尝一下吧,这饭也不够大家吃的,我再做别的。” 那些下人看向朱朴囡,朱朴囡见宋植都这么说了,也就点头应允了。 接下来宋植便接手了朱朴囡的事儿,开始任意发挥起来,倒不是纯帮朱朴囡解燃眉之急,而是很久没有掌勺,短短数月前世的记忆便越来越淡薄,让宋植有些惊疑。 只有握着这熟悉的把式,闻着烟熏火燎,宋植才能在碧波荡漾中,找回曾经的一丝模样。 纵使容颜变化,胜却世间万千女子,但我依然是从前那个宋植,没有一丝丝改变。 朱朴囡和项蝶也自发给宋植打起了下手,笨手笨脚的备菜和生火,小小的灶房内不亦乐乎,宋植时而也被她们粗拙的样子给逗笑,气氛也融洽起来。 而另一边,朱府大门又有两道身影进了门。 朱吾世和项鼎主前客后走入大院,直接向内堂走了去。 “嗯?” 朱吾世突然在院中停下了脚步,鼻子微动望向了偏殿之后的方向。 项鼎也闻到了一股炊烟的香气,哈哈笑道: “朱哥,你从哪个酒楼请的厨子,这么香。” 朱吾世面露疑惑,专门负责做饭的厨妈昨夜告他还乡,所以他特意差耿管家从酒楼中请了两位师傅,只是这时辰人家应该还没到才对,怎么就开始做了... 带着疑问,朱吾世迈步向着灶房走了过去。 越靠近灶房,这股食物的香气越浓郁,那灶房前更是有下人正围坐在一起吃着什么,见到侯爷过来一个个惊慌起身准备行礼,却被朱吾世示意安静。 靠在门框边,他探头向里望去。 大锅盖着木盖,香气止不住的四溢开来,而宋植身着朴素的衣裳,正挽着衣袖教朱朴囡如何切菜,两人有说有笑倒是没了隔阂,她们身边是蹲着生活的项蝶,看起来滑稽又默契。 项鼎看到自己的老妹居然在这,当下准备开口,却被一只手给捂住了嘴巴。 “呵。” 朱吾世轻笑一声,接着对他摇了摇头,便松开手转身径直离去。 项鼎又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妹妹,再诧异的看了眼宋植的侧影,也跟了过去。 当他们进了大堂内厅,那些将军后代纷纷起身相迎,笑声一片。 项鼎和朱吾世聊得来,自然也是与他们熟识,当下互相调侃起来,只有黎梦一人略显尴尬。 “哟,这不是黎梦么,你怎么来了?”项鼎见黎梦也在这,大笑着问道,毕竟黎梦也已经离京几月,好久没有见过面了。 虽然项鼎是都尉,身份也很显赫,但自从上次淋了一身雨后,黎梦见到这个大个子就来气,翻了个白眼道: “侯爷请我来的,怎么碍着项都尉你眼了?” 项鼎嘿嘿一笑,抽了张宽大的椅子一屁股坐下:“那倒没有,只是看你脸色不太好,任务死人了?” 黎梦脸色一变,这项鼎说话也太直白了,就不懂委婉的安慰人家吗。 端起一杯热茶缓解情绪,黎梦不咸不淡的说道:“劳烦项都尉担心了,只是身上不舒服罢了。” 项鼎哦了一声,看着黎梦端茶的模样若有所思,最后破天荒的‘安慰’道: “多喝热水好啊。” 黎梦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今天晚上怎么回事,难怪自己不喜欢男人,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师弟除外)。 朱吾世坐在主座,刚一落座,他身边一位面相不凡的男子向他问询: “侯爷,刚才来府上的宋植姑娘,是何来历?” 朱吾世一愣,没想到这位多年不见的好友,见面居然第一句话是问这个,当下沉吟笑道: “梁兄的意思是?” 这位梁姓男子笑了笑,说道:“方才进屋之时,我等弟兄都惊为天人,如此动人的女子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她是朱候的...?” 朱吾世知道他想说什么,眼角余光注意到黎梦正八卦的朝这边偷瞟,挑了挑眉道: “非也,梁兄多想了,宋大人是礼部员外郎,曾与本侯在京外有一番交集。” 聊了片刻后,朱吾世率先起身道:“诸君请随我移步中堂吧,晚宴应该快了。” 黎梦却还在东张希望,不知道宋植去哪了,怎么半天还没回来。 很快一行人便前往了中堂,这儿已经支起了一张圆桌,朱吾世坐在正厅主座,他的两侧分别留了个位置,是为朱朴囡和朱洪辰准备的。 落座不久,婢女们便陆续端着美食佳肴上来,这些菜无论是色泽还是香味俱是极佳,而且多是他们没见过的菜式,让这些兵家公子们都大开眼界,直呼朱府周到。 很快朱朴囡和项蝶也来到了中堂,看着这满桌的菜露出了得意的笑,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自己的杰作,毕竟重在参与。 朱朴囡坐到了朱吾世身边,项蝶则是寻到项鼎身边的空位落座。 而宋植姗姗来迟,身上还沾有擦手的水渍,但一出现便将这些年轻将才的目光给吸引过来,因为项蝶已经坦白了这些菜是出自谁手。 宋植目光一扫,发现只有一个空位了,就是朱吾世身边那个原本属于朱洪辰的座位,很显然朱洪辰今晚并没有选择出来接宴。 绕着桌子缓缓走去,宋植自然的低头在朱吾世耳边问道: “这个位子....有人坐么...” 朱吾世嗅着宋植身上历经烟灰后的熏香,当下金眸低垂,微微颔首道:“但坐无妨。” “好嘞!” 在朱吾世惊愕的目光中,宋植麻利的将这把椅子给抱了起来,接着小跑来到黎梦的身边,脸色挂着笑容对她身侧的一位年轻人说道: “麻烦挤一下挤一下。” 这人正是刚才向朱吾世问询的梁公子,见宋植要坐过来顿时受宠若惊,屁股连着凳子马上给腾出了一个位置,甚至把自己还未用过的碗筷也递了过去。 “哎哟,您搞这么客气。” 宋植坐下后笑着客套道,让军中将才梁公子耳朵一红,略显局促道:“举手之脑,我的意思是,劳....” 黎梦附身过来小声问道:“小植,这些菜都你做的啊?” 宋植点了点头,接着赶紧摇了摇头,抬手谦虚道: “主要还是两位小姐心灵手巧,一点就通。” 自己身为客人岂能独占风头,为人处世的道理宋植还是很精的,这下朱朴囡和项蝶的腰杆果然硬了几分,坐下的君子们也懂事的鼓起了掌。 只有项鼎在眯着眼,看傻子一样望着身边的妹妹,心想你会做个屁。 朱吾世则还是一副怀疑人生的死脸,似乎宋植端起凳子就跑的行为让他有些懵,坐在主座之侧可是殊荣,你跑甚? 莫不是...嫌弃本侯? 瞟了眼和黎梦聊得正欢的宋植,朱吾世估摸着泉直谷出身的宋植多半不懂这些规矩,只是叹了口气。 罢了,先开宴吧。 第二百一十八章 别胡说八道啊你 堂厅内明烛高烧,座中俊杰们也都言笑晏晏,但纵使久别重逢,却都默契的并未大声喧闹。 只因明日便是镇国公国葬,他们选择今日在朱府齐聚一堂,除了各自事务繁多,不日离京外,还是因为要代表各自的父辈共同商议一事。 “宋姑娘当真手巧,这是在下近年吃过最有味的一餐了。” 长身玉立,五官清晰的梁公子转头对宋植赞叹道,丝毫不掩饰其倾慕之情。 宋植只是干笑了两声,这已经是这家伙今晚第三次夸自己了,搞什么呢,心想吃饭就吃饭能不能不要这么多话。 “咳咳,梁公子谬赞了谬赞了,没那么夸张。” 身边的男子还想说什么,这时一道声音突然传出,让在座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是朱吾世开口了,他的目光扫视一圈后端身沉声道: “召集诸君来此,是因为我等父辈同舟共济二十余载,尸山血海情谊已筑,今我父亡故,依据今朝律法,本侯是没有权利继承镇国公名号...” 朱吾世声音放缓,但是眼神却更加摄人。 “但京畿十五万大军暂时没了主心骨,陛下的意思是暂且观望,不知在座各位身后,众位将军的意思是如何?” 朱吾世的话言简意赅,却影响深远,让宴席上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些青年俊杰与朱吾世年岁相仿,他们的父辈多是军中的将军和谋士,也就是朱彻生前的部下,能成为将军一职的,除了治军才能外,还需要有相当的实力去担纲对敌大任。 因此在座这些人几乎都是一品高手的后代,本身也是颇有天赋的修行者,对于朱吾世话中的意思,自然是心知肚明。 项鼎见众人沉默,率先开口,声音洪亮: “朱家治军,拱卫京城已经绵延很多代了,凭此我京畿大军的地位才能一直高于北方军和南方军,威慑东西两大神族为我朝廷效力,就是现如今南方桂王势大,焱狩大人在的时候,那桂家军与我京畿大军也就是伯仲之间。” “要我说,虽然陛下早已废除了世袭,但这已经是大伙心目中不成文的默契了,所谓京畿大军,在百姓口中不也是朱家军,我项家自然是忠心不二,力挺侯爷接棒,执掌京畿大军。” 项蝶也跟着点了点头,项家也算是古代强族的后裔,很久远的岁月前便是朱家的附庸,他们的父亲更是京畿军中的赤甲重兵都统,货真价实的一品强者。 项鼎的话一出,原本沉默的众人中开始有人附和起来,大意是赞同项鼎的说法,朱家只有在少数青黄不接的年代有过短暂沉寂,其余时间京畿确实都是由朱家的强者统领,民间也是将这支天子脚下的御兵称为朱家军,倒也没错。 但是除了项鼎等少数两三位开口支持外,另外五位青年确实沉默不语,彼此交换着眼神。 宋植此刻正好吃饱,埋头打了个嗝后放下筷子,悄悄向黎梦问道:“他们在说啥啊?” 黎梦此刻早已如坐针毡,没想到普通的饭局突然谈起这种大事,这可不是她一个小小的斩妖师该听到的话题。 “他们好像在讨论京畿大军未来的归属。”黎梦也小声回应道。 “京畿大军?” “就是朱吾世父亲,镇国公手下执掌的大军呀。”黎梦见桌上气氛又渐渐冷了下来,解释道。 宋植好奇的问道:“啊?莫非不是朱侯爷?” 二人的谈话虽然声音放得低,却还是被身边的梁公子给听到了,当下他眼神微凝,左右看了眼后朗声开口: “项兄刚才所言极是,梁某也深感认同,朱家名门望族底蕴雄厚,镇国公领军有方实力超然,我等帐下将士无不钦佩。” “只是...” 朱吾世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这位梁爽是他父亲军中谋士的长子,在军中也颇具影响力,而他深受其父的器重,此刻所说的话想必便是其父所交代。 “梁兄但说无妨,本侯自有斟酌。” 见朱吾世如此开口,梁爽这才继续拱手开口,道: “只是军权自古便是重中之重,岁月更迭大渊国目前的军备除了禁卫军,只剩北,中,南三处重兵,而中部京畿十五万大军负责拱卫京城,更是天子脚下的兵马,军中高手如云...” 顿了顿,他眉头微皱,缓缓道: “自古多由朱家统帅不假,因其忠义仁厚,深得皇上的信任,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朱家的前辈境界高深,力能服众,在朱家没有高手出世的情况下,其帅印接任者....也不会是朱家。” “因而梁某以为,其帅印归属,理应由实力决断,朱候尚且年轻,初入二品不久,恐怕难以服众。” 他话音诚恳,面色凝重,另外几名未曾说话的人也都频频点头。 “望朱候海涵,梁某自知朱兄天赋异禀,来日定能后浪追上,但是就目前而言,若朱候接位军中诸位将军恐有不服。” 梁爽见朱吾世若有所思的模样,赶紧补充了一句,但面上却看不出有什么慌乱之意。 宋植此刻也望向朱吾世,他看出朱吾世似乎想拉拢这些人,但效果好像不太好,当下不免有些心有戚戚,觉得朱吾世有些惨。 项鼎则是一拍桌子,喝到: “梁爽,你爹被朱王爷从邹邹文人中拎出,这才在军中干了一番政绩,到头来却不支持朱候,你们良心被狗吃了?” 梁爽脸色一红,正欲反驳的时候另一个青年开口了: “项兄此言差矣,非我等不支持朱候,而是帅印之位空悬,军中欲争之人太多,实力才是硬道理啊。” 项鼎还想开口,却被朱吾世抬手给止住了。 朱吾世看着这些‘心腹’,心底只是冷笑了一声。 虽然他们的父辈身为大将无法擅自离开京畿,但是一位都没有出现,全由他们的子嗣代替,朱吾世便已预料到了什么。 梁爽说的没错,军中信奉实力至上,帅印之位可是权利的象征,得之便能一跃成为几可比肩桂王的风云人物,而朱吾世已经得到了陛下授意,只要这些老将肯支持他,可以暂缓帅印分配,留给他一段时间。 但是目前来看,自己父亲离去后,在帅印所带来的地位诱惑下,军中早已有人在迫不及待的等着争权了,而这些老将要么是不想得罪同僚,要么甚至自己便是想争,总归一句话,就是并不看好朱吾世能快速成长到一品,届时尘埃落定,没有意外的话帅印与朱吾世再无关系了。 悲欢离合总无情,人情冷暖在人走后,方能显现而出其赤裸的一面。 “梁兄说的没错,是非决定都由各位自己决定,相信诸位将军也是这样的想法。” 朱吾世站起身来,举起酒杯: “但我想说的是,我父当年堪堪接手便能调教大军三十载,我朱吾世自然也能。” 说完他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重重的砸在桌面上。 “不送!” 朱朴囡都被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的兄长竟然动了怒,而梁爽等人似乎是预料到了朱吾世会赶客,纷纷起身执礼告退。 临走之时梁爽向宋植伸出一只手,和煦的问道:“梁某少有入京,宋姑娘可否与我同行?” 宋植瞥了他一眼,赶紧双手抱胸拒声道: “你一个大男人不会还怕走夜路吧,我又不走。” 梁爽面色一僵,抬头才发现朱吾世正满脸不悦盯着他,见其他人都已经出了堂厅,赶忙赔了个笑脸告辞了。 他们走后,留在堂屋内的便只有朱吾世兄妹,项鼎兄妹和宋植与黎梦了,看着满桌的剩菜,瞬间冷清了不少。 项鼎对着那些人的背影啐了一口痰,骂道:“一群没有人味的东西,国公在的时候,一个个都是马屁精,现在倒还想去争夺帅印,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朱吾世重新坐了下来,看着仅剩的几人,鼻尖沉沉的叹了口气。 “京畿统帅,得之可封王,有心之人想趁我未曾成长起来之前巧夺,倒也在预料之中。” 朱朴囡担忧的问道: “哥,若你以后突破了一品,甚至成了狩,再去当统帅迟了么?” 朱吾世摇了摇头,道:“根据大渊律法,若无大过错,不会轻易更帅。” 倒非朱吾世贪恋权利,而是朱府确实有悠久的执掌京畿历史,若在他手中断了....他不知道还有没有后辈来继任这个传承。 现在确定了这些军中老将不会依照父亲的面子来挺自己,那么这帅印的争夺,恐怕就要落入他人之手了。 宋植见朱吾世难得的愁眉不展,边剔牙边问道: “插个嘴,这个帅印能空置多久?” 朱吾世紧闭的双眼打开了一条缝隙,过了半响回应道:“非战时,最长能空两年。” “是至少一品的实力才能竞争吗?”宋植又问道。 见朱吾世点了点头,宋植将牙签放在桌面,豪放的安慰道: “害,那咱两年达到一品不就行了,多大点事嘛。” 黎梦赶紧扯了扯宋植的衣角,提醒道:“小植,一品哪有那么容易啊,天赋努力缺一不可。” 宋植却诧异的摇起了头,问道: “莫非侯爷天赋努力差哪一样吗,其实之前与侯爷朝夕相处,我是真能感觉到侯爷每夜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我躲在被窝里,眼皮都睁不开了他还在坚持,所以我觉得侯爷真行。” 宋植言下之意是自己每晚闷头睡的时候,朱吾世则是在练功打坐替代睡觉,所以两年抵达一品怎么能叫天方夜谭呢,但是这话在其他人耳朵里,则是变了大味道。 项鼎和项蝶面面相觑,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黎梦和朱朴囡则是急了,一个愤愤的看向宋植,一个娇嗔的看向朱吾世。 就连朱吾世也是面露惊愕,撑着椅把左右一看,察觉到大家那异样的目光后赶忙出声喝斥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宋植还准备继续开口,被这么一吼吓了一跳,那手悬在半空有些不知所措。 “你吼我干嘛,我这是在帮你说话啊大哥。” 朱吾世自然是能读懂宋植话里的意思,但碍于在座的人心思都比较变质,只好闷声道:“你先别说话。” 宋植收回手,面露不悦:“那我走?” 朱吾世看着宋植一脸懵的样子,叹了口气解释道: “不是这个意思,你们也别误会了,宋大人是说我夜晚练功辛苦,仅此而已。” 项鼎立刻抬起一只手,脸色严肃道:“朱哥莫多说,兄弟岂会不懂你。” 朱吾世抬手就扔了个酒杯过去,假骂道: “你懂个屁啊你懂,别越描越黑了。” 不知不觉间,刚才凝重的气氛也散去了不少,朱吾世给朱朴囡略微解释后,双手抱头枕在椅子上,偏头看向宋植: “你为何觉得我两年内能达到一品。” 宋植其实也吃不准,只是单纯想给朱吾世一点动力,因为朱吾世出生以来大都顺风顺水,但随着其父的陨落,朱家也难以避免陷入了困境,而这帅印之争,便是朱吾世的第一个挑战。 但是很显然,阻扰比较大,即便朱吾世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但是律法规则在这,若不遵守也会寒了将士们的心,只能最多给朱吾世两年的时间。 “因为我相信你。”宋植回答道。 认真的表情下,其实是没有找到好的理由。 朱吾世闻言一愣,只是轻笑一声没有作答。 父亲三十岁突破一品,而我两年后二十五...会有机会么。 “恩?” 朱吾世正遐想之时,突然面色一变,猛地从椅上站了起来,那双金瞳如炬,抬头向堂屋外看去。 咻! 一道黑影直射入堂厅,正对朱吾世而去,被其一把握住,掀起的风浪将众人的衣衫吹得翻飞。 宋植等人也警惕的站了起来,究竟是何人竟然擅闯朱王府,如此鲁莽行事? 朱吾世低头看向手中之物,瞳孔微缩,露出震动之色。 而一道高大挺拔的声音,也从屋外缓缓浮现,未见其人,一阵爽朗的大笑便先响彻在众人耳畔。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委身信差千万里,可否赏酒一盅!?” 第二百一十九章 江山代有才人出 来人身长九尺,容貌粗犷,一头黑色碎发凌乱无序,嘴角的胡茬令他显得有些不修边幅。 就是以魁梧着称的项鼎,在看到这位男子后都不禁侧目,暗叹其身姿伟岸。 宋植几人更是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这种压力不来源于境界高下的刻意压制,亦或是杀气,而是修行者天然的警惕,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人类。 而是一头人形猛虎。 只有朱吾世还没有反应,他的目光依然盯着手中之物,面色复杂。 这是柄漆黑长刀,磨砂的刀柄上沾黏着尘土,细看之下似乎混杂着淡淡的殷红,让整把刀看起来显得灰尘仆仆。 “焱墓...” 朱吾世将刀轻拍在桌上,这才偏头看向屋外来人,眉宇间露出疑惑的神色。 神秘来客停步在堂厅前,注意到厅内众人疑惑且警惕的目光,嘴角的笑意却没有减退,哈哈笑道: “嘿,都看着我作甚,这位就是焱狩的长子吧,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一表人才,哈哈哈...” 此人话音落毕,余光若有似无的看向门檐后不起眼的管家老耿。 老耿虽然站在阴暗处,却挡在了众人的身前,那副低头含笑,老神在在的模样,很难让人联想到这会是一名隐藏的一品高手。 实际上,朱府不止老耿这么一位高手护法,随着这位男人的出现,院中又凭空出现了两道身影,面色都十分凝重,如临大敌。 这几人皆是朱彻这些年培养的死士,在他不在的时候,用来守护朱府的安全,对朱家可谓忠心耿耿。 但是就算是三名一品高手将之围拢,这名男子却依然云淡风轻,似乎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朱吾世低头看了眼黑刀焱墓,沉思片刻后示意耿管事退下,执礼道: “在下正是朱吾世,不知阁下是?” 这名男子轻笑着摇了摇头,踏入堂厅随口道: “漂泊散人罢了。” 朱吾世闻言,眼神示意朱朴囡先出去,而项鼎也让自己的妹妹项蝶随之离去。 就在宋植和黎梦也准备撤的时候,却被一只大手给拦了下来,正是堂厅大门处伫立的陌生男子,他低下了头,眯起眼睛笑了笑: “这位姑娘,可否先留下。” 宋植诧异的看了眼黎梦,没想到师姐还认识这种人物,挑了挑眉便准备绕开先走,结果被这男子再次闪身拦了下来。再次开口道: “我说的是你。” 宋植一愣,摊了摊手道:“哈?” 黎梦有些想发笑,但是眼前的男子太过高大,这种压力让她不敢出声,想着朱吾世在这应该没事,便先行离开了。 宋植左右闪躲都被这个男子给挡了下来,抬头却只能看到这人下巴上的胡茬,只好退了回去,心里纳闷这人把自己留下想干什么。 见宋植退了回去,这男人才露出满意的笑,踱步走到桌边,看着一桌的餐食啧了啧嘴。 “这菜做的不错,就是酒不怎么样,不够烈。” 在场几人没有理会他,反而是项鼎先开口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男子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试探性的问道: “阁下可是北方人士?” 男人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接着自顾的给自己斟起了酒水。 朱吾世将焱墓收起,低着眼睑平淡的开口,一语点破了来人的身份: “多年之前,北方落蛮城有一天才傲世而出,大败北州各路高手,一路战到定仙山上,最终一招惜败给少年剑神,从此杳无音信。” “其不接诏入京,因而名动一时,得少尊之称,那人就是你...” 朱吾世话到最后,虽然眼神微凝,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这是一种天才之间的欣赏。 “霍渊龙,若你那时肯入京,恐怕就是无双将军之后,第二位而立以下封侯拜将的人物,本侯很好奇,你为何不肯接诏?” 霍渊龙正品着美酒,闻言瞥了眼朱吾世,仰头笑了三声,反问道: “我的道,只为一人存,侯爷怕是不会懂啊。” 他放下酒杯,感慨道:“少年剑神?唉....我还寻思着去找他雪耻,结果听说这家伙自废武功,被赶下了定仙山,真是可惜。” 项鼎此刻眼神精彩,因为眼前这个人的来历可不一般,是一位极富传奇色彩的天骄,在他们还是毛头小子时就已经名动天下了,因其挑战前跋扈飞扬的态度,让他们这些年少几岁的少年每每闻之热血沸腾,后来听闻少尊败于他人之手淡出视野,都感到十分惋惜。 但是他虽然没了动静,钦天监每年的强者排名却仍旧有他一席之地,最近的排序更是高达第一位,堪称崇羽境之下的最强者。 只有一人一脸懵逼,就是瘫坐在太师椅上的宋植,啊?这是在聊什么。 朱吾世继续说道:“霍兄多年未有讯息,竟然早已突破了仁王境,为何突然驾临我朱府,还带来了我族的焱墓?” 霍渊龙扯了扯衣襟,似乎这贴身的衣裳让他感到分外不适,松了口气后偏头看向宋植,回答道: “自然是去了那处战场,念在焱狩生平磊落,便拾到此刀交还与你,至于仁王境....不过只是个起点罢了,何须提起。” 他这番话在外人听起来狂妄,但从他口中说出却并不违和,连朱吾世都露出了深思的模样。 而霍渊龙则是径直走到了宋植的身侧,扯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 “姑娘,你从何处来。” 宋植见这人忽然靠来这才收起坐姿,坐的端正了些,但还是差了一个头。 这名叫霍渊龙的男子虽然口气大,但是面相却并不轻佻,那双眼神确实是询问之意,让宋植松了口气。 “在下礼部员外郎宋植,见过阁下。” “宋....”霍渊龙的眼前一亮,再次打量起宋植的面容,追问道: “哪个宋家?” 宋植额了半天,自己身世的秘密监正说过,是不要外传的,当下目光求助的看向朱吾世。 朱吾世也向这边慢步而来,替宋植解围道:“宋大人出自京城诗社名家,霍兄可认得他?” “诗社?” 霍渊龙眉头一皱,再次看向宋植,这眉眼和气质和师尊颇有几分相似,甚至单论容貌更甚师尊,还姓宋.... 霍渊龙收回目光,意味深长的一笑,却没有多说什么。 “是在下眼拙了。” 这时项鼎看了眼天色,匆匆上前来到朱吾世身边道:“朱兄,城门当值时辰到了,我得先走了。” 得到朱吾世的点头后,项鼎虽然有心想留下同这位少尊攀谈,但碍于公务只能急忙离去,堂厅内便只剩下三人。 朱吾世单手依靠着桌面,面对这位少年时常常听闻的人物,问道: “霍兄,你既然去了那片战场,我父亲是否真的陨落了。” 霍渊龙抬眼看向他,轻点了点头: “焱狩确实英勇,但与之交战的妖物依我师父所说,乃是半步妖圣,焱狩会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侯爷你节哀吧。” 听到肯定的回答,朱吾世眼底闪过一抹悲怆,接着问道: “不知霍兄师从何人?” 宋植也是第一次看到朱吾世如此客气,想必眼前这个大个子来历恐怕不同凡响,只见霍渊龙沉吟片刻,突然转头看向了宋植,俯身低语道: “青天白夜,永不坠落。” 宋植一愣,没有会过霍渊龙话中的意思,反而是朱吾世略显惊讶,问道: “青天白夜永不坠落...若本侯没记错,这应该是日月神族的族号,可是...” 他的后半句话没说出口,能教导这位主的,只有那日月神族的霸狩大人了吧,可是日月神族不是都随之覆灭了么? 霍渊龙没有继续出声,而是眼角含笑看着宋植,因为他发现宋植的表情有了变化。 自己的师尊来自日月神族,是不为世人所知的秘密,而日月神族人口稀少,没想到在这儿竟然发现了一位‘遗孤’。 若师尊知道这个消息,不知会作何反应? 宋植听到朱吾世的解释,心里顿时震动不已,尤其是看到霍渊龙的眼神,更加确定这家伙看出了自己的底细。 等等,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不合理啊。 霍渊龙虽然被誉为羽下第一人,但却没有那些自诩‘宗师’的人一般自端高架,反而和两位‘小辈’交谈甚欢。 实际上他还未满三十,用古今绝伦来形容他的天赋并不为过,甚至有人将他比作未来的‘天。’ “霍兄,你说仁王境才是起点,是何意?” 三人围坐在一起,朱吾世神色诚恳的问询道,只因现在的他时不我待,迫切的需要变强。 霍渊龙边小酌着酒,边笑着回应道: “不瞒你说,仁王境我四年前便已经突破,但是仁王境和崇羽境之间差别如云泥,若要对付兆级大妖,远远不够啊。” “四年前....” 朱吾世目光闪烁,霍渊龙的四年前和自己的两年后正好相重,二十五岁的一品高手,方才宋植激励他的时候他还自嘲天方夜谭,结果现在活生生的例子就出现在眼前。 “冒昧一问,霍兄是如何修行的?”朱吾世最后诚恳发问。 霍渊龙见朱吾世如此急迫,颇感意外的说道:“侯爷这个年岁便抵达二品,还有何不满的?” 摇了摇头,朱吾世苦笑道: “与霍兄比还是自知不足,不瞒着说,两年后能否晋升一品对我朱家影响深远。” 霍渊龙爽朗大笑,指了指宋植道: “要不要赶她走,不怕她听去了?” 朱吾世看了眼宋植,轻笑着摇了摇头道:“本侯与宋大人关系莫逆,霍兄不必见外。” 听到这话,霍渊龙暗自点了点头,他已经肯定了宋植是与师傅一样来自日月神族,那么便是自家人,若朱吾世对宋植有提防之心,他反而会心生芥蒂。 “那你听好了。” 霍渊龙正色道,这不仅是说给朱吾世听,更是说给宋植听: “如今世道愈乱,人心反而更多杂念,古时候纯粹的武痴已经很少难寻,比如说侯爷你,修行之途是为了延续朱家的威势,权利和名誉对你来说并非云烟,我挑战过那么多高手,无论一品,二品,这么多年也就定仙山上那用剑的家伙与我一样,因武而痴,心无旁骛。” “师父说过,我是少有的无心之人,所以修行之途不用修心,水到渠成,而你则是需要先修心,将杂念剔去才能进如飞升,否则最后....” 霍渊龙摸了摸下巴的胡茬,语重心长道:“否则你也就只是下一个焱狩。” 朱吾世深吸一口气,身体缓缓后仰,似乎是被这话所触动。 只是...下一个焱狩... 霍渊龙的话字字珠玑,让朱吾世陷入了反思,若我不能强过父亲,该如何强过那头妖物? 霍渊龙看向正听得打哈欠的宋植,倒是露出了笑,问道:“怎么我说的话,让你很困么?” 宋植回过神来,忙一边拍着嘴,一边挥手道: “没有没有,到时辰了,是这样的。” 霍渊龙轻笑一声,指了指宋植,目光看向朱吾世:“或许今日,我又见到了第三个无心之人,哈哈哈哈哈。” 朱吾世诧异的看向宋植,没想到霍渊龙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 宋植却已经慌了,自己扮猪吃老虎的秘密怎么就这么被这人看破了? “霍兄谬赞了,我只是没心眼罢了,咳咳咳。”宋植打了个哈哈,蒙混过去了。 再叙片刻后,三人已经从堂厅内来到了石阶上坐着,此刻已经夜阑人静,朱吾世想到明日一早还要替父出殡,便问道:“霍兄来京除了送刀,可还有其他要事?” 霍渊龙也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在京城待几日,便去南方找那姓何的斗上一场。” 朱吾世闻言挑了挑眉,抱拳贺道: “那必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战,可惜本侯无暇前去观礼,着实可惜,静候霍兄的捷报。” 霍渊龙口中姓何的,就是龙狩长子,有无双将军之称的何文展,比朱吾世大了十岁,与霍渊龙勉强算是同辈之人,并列为仁王境第一人。 比起避世不出的霍渊龙,宋植对无双将军倒是早有耳闻,早在缘清阁楼上朱吾世就对此人有过赞许,此刻不禁侧目。 霍渊龙仰天大笑,将半坛好酒一饮而尽,放眼望去,酒桌上原先那些并未触碰的酒壶,聊了许久竟然已经被霍渊龙一人给喝干了,这酒量着实惊人。 “那就承侯爷吉言了,嗝,今晚酒虽不行,但喝得倒也开心,在下先告辞了。” 说完霍渊龙站起身来,眼含醉意的看向宋植,恍惚间仿佛变成了师尊的模样,摇了摇头后笑道:“宋姑娘,霍某来日会来找你一叙。” 说罢,霍渊龙脚尖点地,随着一阵清风,瞬间便消失无影。 他走后,宋植这才凑到朱吾世的身边,悄声问道:“那无双将军这么强,这个人也很强咯” 朱吾世偏头看了眼宋植,又抬头看向皎白的明月,幽幽说道: “江山代有才人出,是非成败转头枯,人世浮沉...谁负谁胜出天知晓,呵,若干年后,与他们争斗的将会是你我。” 宋植眨了眨眼感到不对,仰头望去:“侯爷为何带上我?” 朱吾世呼出口白雾,笑道: “天色已晚,回去歇息吧。” 第二百二十章 消失的二殿下 宋植离开后,月光黯然,朱府内又陷入了宁静。 石阶之上,朱吾世一人独坐,目光沉静的端详着膝盖上的黑刀。 上九狩刃,焱墓,传奇的火之黑刀,此刻却蒙上了一层灰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那肉眼可见的殷红,竟是主人的血迹。 “焱墓...”朱吾世呢喃自语: “既然叫做焱墓,为何不随着焱的意志去到地下,而是回到了我的手中。” 朱吾世闭上了眼睛,回忆着和父亲最后的对话,回想起二品之约,届时父亲会将焱墓正式传给自己,但这一切都只能是镜花水月,再无可能了。 咔! 朱吾世猛地握住刀柄,随着他的用力,灰扑扑的黑刀骤然散发出灼热的金浪,一扫旧日的阴霾,爆发出摄人的气势。 金焰流火,正如朱吾世眼底燃烧的愤怒,渐渐地,火光平息而下,朱吾世将已经焕然重塑的焱墓收入刀鞘,静立在庭院之中。 愤怒过后,他的心中却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修心...可如此大恨,叫本侯如何才能放下...” 冬日已过,天也醒的越来越早了,不多时一抹鱼肚白悄然浮现,伴随着雀鸟啼鸣,妖狩司内的宋植也睁开了眼。 伸了个懒腰,宋植推开木门走入了自家的小院,多亏自己的园艺技术,这小小的院落内翠雅有秩,令人晨起而视之,心情便会跟着明媚起来。 昨日回来歇息时已经很迟,但早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宋植干脆起床准备上街一趟,顺便计划买一张新的面饰,以避免些不必要的麻烦。 走到水井旁洗了把脸,宋植便推开院门出去,只是刚一出门他便察觉到了不对,因为他的院门外正好有几名斩妖师路过,都是头戴白巾神色匆匆。 再探头出去左右相望,果然附近的斩妖师们都是如此装扮,都在向着妖狩司的大门走去。 国葬...现在就开始了么? 宋植反应过来,问询后才知道这些白巾都是妖狩司分发的,于是也去备物司领了两条,一条系在额头上,一条蒙在了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镇国公的国葬虽未要求任何人致礼,但无论是民众还是修士,大部分都自发上街为这位人族强者送行。 当宋植走出白马街,才发现城内街道两侧已经围满了京城的百姓,大都身着黑白素服,静静的等着什么。 宋植走入人群中,有白布的遮掩加上低头弯腰,倒是没有引起人的注意。 这时,一道声音突然从皇城处传来,不疾不徐却掷地有声,如风儿席卷而过,整座京城的人们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这个声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镇国公朱彻与妖物鏖战而亡去,朕亦失国之重柱,深感遗憾,但人族复兴之路道阻且长,望天下之百姓由京城起,延续朱王之精神,凝聚大渊之国力,忆今日之耻,报来日之仇,大风泱泱,大潮滂滂,寄意焱火终不灭,必以妖血荐仁王!” “启!” 话音落毕,人群顿时沸声而起,焱狩身死的负面气息随着这道诏曰而散去,人们仿佛重拾了希望,人族便是这样,即便经历再大的苦难与挫折,或许会短暂的萎靡,但却会激发更大的潜能,如一根压弯的竹枝,越是想将之踩跨,越是容易积蓄一股不容忽视的抵抗力。 宋植听得出来,这道声音并不是文成帝的,而是他人代为传旨,此人的声音竟然能轻易传遍整个京城,恐怕其实力也是功参造化。 很快他身边的斩妖师便给出了答案,有人听出了这是司卿的声音,如此一来就不奇怪了。 想了想,宋植决定先慢慢向西市挪过去,监正同他说过,在国葬结束后便可第一时间离开京城前往江南,无需再向任何人禀报,京都妖狩司的春狩也可不参加,届时只需寻到宗主即可。 所以宋植不打算跟京中任何人说此消息,准备悄然离去。 国葬由镇国公之子朱吾世出面,携官车禁卫军列队从宫门出发,经御直门大道,过西市神凰街,南城广陵街,最后到达东城的白马街,灵柩回府,尘埃落定。 当宋植来到西市的时候,这里的酒楼摊贩都暂且收了起来,无论是客官还是百姓,或挤在街边或站在酒楼高处倚栏眺望,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等待着焱狩殡队的出现。 很快,朱吾世的身影站在官车之上,出现在了路的尽头,他今日褪去了往昔常着的黑服,换上了一身淡素的白袍,头系白巾,或许是一宿没睡,神情显得有些疲倦。 一手扶着灵柩,朱吾世的眉头微皱,这棺椁之中自然该是空无一物,不过所幸霍渊龙昨日送来了焱墓,被他放入了柩中,可以当做一个慰藉。 对于街边人们或悲或崇或怜的复杂眼神,朱吾世其实非常不喜,但这不仅是陛下重振人心的手段,也是对他们朱家的一种表示,他只能应下。 神凰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一处最高的酒楼上,两道身影正俯视着下方的国葬殡队。 “啧啧,朱吾世仗着自己被陛下钦重,端着的是一副王侯架子,我的面子也一点不给,再看他现在的模样,呵....” 说话的锦衣青年蓄有双须,说话之间面容阴沉,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另一位男子则是负手而立,看向下方的眼神默然,身上除了腰间一条玉带外别无华贵的饰物,却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雍容。 “司徒殷,朱吾世不给你面子,是因为你做人做事,太过流于表面。” 宰相之子的司徒殷被这人教训,立刻点头称是:“殿下说的在理,臣还仰仗殿下登基之日,让这姓朱的抬头相望呢。” 萧念河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低声道: “登基大事岂是你可妄言,就不怕隔墙有耳,还不谨言慎行。” 司徒殷顿时语塞,不敢再继续接话,在京城的官二代中自己是风云人物,但是时至皇位更迭的关键时期,君臣的关系足以令他在萧念河面前噤若寒蝉。 萧念河正准备收回目光,却突然看到了人群中的一道熟悉身影。 “咦,这是?” 他那双阴郁的眸子慢慢有了光彩,虽然这道身影面遮白布,但那露出的眉眼和矫健的动作,却不会让识人无误的他看走眼。 楼下的宋植自然是没注意到高楼之上的目光,在人群中目送朱吾世穿行而过神凰街后,他便跟着四散的人群而离去。 国葬两日,夜市不准起,但昼市依旧,很快神凰街上的摊贩又陆续出来,那些酒楼之上的客人也都回到了座位,缅怀归缅怀,日子还得照样过。 只是原先的高楼上,司徒殷却微张着嘴巴,看着空空的四周呢喃道: “发生了什么?” 刚才还长身玉立,处变不惊的二殿下,突然间怪叫一声,迈着大步刹那间冲下了楼梯,将他一个人晾在了这里风中懵逼。 第二百二十一章 阳春白雪知我意 另一头,神凰街上。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宋植正蒙着白布混杂其中,沿途寻找着心仪的小摊。 只是经营面饰的摊贩多是日暮时分才出摊,此刻的宋植目光游走半响,却始终没有看到一位售卖此物的摊位,不禁失望的摇了摇头。 晚间的夜市这两日都不准出,莫非自己得将这白布戴两天吗。 “老板,一大碗水饺,加葱花不要香菜,一点点儿辣椒。” 宋植豪气的将几个铜板拍在了早点摊的桌上,这街来都来了,不如先填饱肚子先。 幸亏上次从朱吾世那换了些碎钱,否则单冲这碗水饺,一锭黄金递上去,老板一个早点摊赔过来都找不起这个钱。 “好嘞!客官稍等!” 这儿只是神凰街的一角,小小的早点摊鱼龙混杂,已经坐了不少人,大都边吃着碗里的面饺,边叽叽喳喳的议论纷纷,有闲扯邻里八卦的,也有草民之身议论军国大事的。 宋植环顾四周,这股市井的烟火气倒是让他有些恍惚,或许这才是适合自己的生活,如果褪去自己的身份,当一个市井小民似乎更为自在。 但宋植很快就叹了口气,如果是刚来到这世界那会如此想倒也无妨,可经历了一些事情他比这些平民百姓更清楚,和平的景象是短暂的,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就像焱狩的死亡,看似是高高在上人物的陨落,似乎遥不可及,但若深思而下,这种人物都会身死,他们这些百姓当真能安然无恙么。 这一切,必须得有个结果。 “客官!您的饺子来咧!” “有劳!” 正陷入沉思的宋植立刻朗声开口,刚才那些忧国忧民的劲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眼里只剩下这大碗热气腾腾的肉饺。 宋植用木筷夹起一个锃亮的饺子,啧啧叹道:“皮薄馅多,一碗二十个,良心啊良心。” “啊~” 这时宋植突然发现自己还蒙着白布呢,当下放下饺子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后将布拆下盖在头上,然后将脸往前探去,这才小心翼翼的吃了起来。 哧溜哧溜、 别看人瘦胃可不小,吃起饭来可谓风卷残云,尤其是躲着吃的更香,宋植此刻便是如此,这种滋味懂的自然懂。 就在宋植的碗中没几个饺子时,一声温文尔雅的声音突然从他头顶上响起: “宋大人?” “恩?咳咳咳!!!”突然被叫到名字,宋植握筷的手一抖,嘴里的饺子还没下咽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但是碍于头正蒙着白布,宋植看不清来人的模样,赶忙举起手挥了挥,示意他认错人了。 来人正是萧念河,此刻他的两位侍卫正远远站在棚外,而他一纸白扇遮掩半面,正含笑望着身前的宋植。 虽然他贵为皇子,但是极少有人睹过他的真容,加上一身略显低调的打扮,周围的食客也只是将他当做一位俊俏的公子哥,并没引起哗动。 “里认戳人乐!”宋植好不容易吞下了嘴中之物,就矢口否认起来,头上裹个大布都能被认出来,这人谁啊? 萧念河呵呵一笑,见宋植不愿承认突然起了玩心,手指拎住白布轻轻一提,将宋植整个给露了出来。 此刻的宋植嘴角正是呛的油水,周围骤然的明亮让他有些懵,接着在其他人向这边看来的瞬间,条件反射的抬袖挡住了脸,蹭的站了起来。 只是他刚想发作,就发现了来人的身份,当下后退两步皱眉道: “二,二殿...” “嘘!!!”这回轮到萧念河慌神,赶忙示意宋植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宋植则是目露疑惑,伸手将萧念河手里的白布给扯了回来,边擦起嘴上的汤渍,边问道:“殿...萧公子怎么来这儿了?” 萧念河会心一笑,比起司徒殷他们这些官宦子弟,眼前的宋植似乎更会随机应变,这改口自然又无所顾忌,反而让他更添一分好感。 甚至都自动忽略了宋植从他口中拿回白布时的大力。 “路过此地瞧见宋大人,便来问询一声,近来可好?”萧念河轻摇着白扇,举手投足间就如一般的富家公子哥。 “在下自然是尚可,没什么特别的。” 宋植看着已经变色的白布,随口回答道,心里则是想着这布还能用么。 “怎的突然孤身来到西市,这神凰街以琳琅商品名满天下,宋大人应不单是来吃水饺的吧,可是有欲购之物?” 宋植继续用衣袖遮掩着脸,思忖片刻后回答道:“实不相瞒,在下是来买面饰的。” 萧念河一愣,接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赞同点了点头道: “面饰么....啧,宋大人或许确实需要此物,否则宵小之徒见到你的容貌,或有非分妄想。” 宋植抿了抿嘴,差点就忍不住斜睨起他,心想宵小之徒我倒不怕,就怕背景又大又爱舔的,说的就是你小子! “说到面饰,虽然吾出宫不多,但也是知道有家铺子不错,宋大人正好有此需求,不如一同前去?” 宋植见萧念河笑脸吟吟模样,倒也没有拒绝,点了点头道: “行,那就有劳二...萧公子带路了。” 萧念河这才带着宋植走出了棚子,那在外驻足的护卫佑雷一看到宋植,顿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开始侧身给身边新来的同伴讲起这其中的因由。 但从这个新护卫被说得一愣一愣的表情来看,恐怕佑雷口里吐出的,多是添油加醋,非常不客观科普,或者说离谱才更贴切。 “宋大人,其实遮掩面容,并不一定要面饰的。” 萧念河闲庭信步的走在街上,周围的百姓匆忙赶路,偶尔撞肩而过他也未曾计较,此时此刻他身上的气度随和,若不知道他的身份,恐怕没人会联想到他的来历。 这与他平日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的气质全然不同,如换了一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宋植愿意和他攀谈两句,只要不涉及他们皇家自己内部的党争即可,等等!话说街上走一段路....应该不算参涉吧? “殿下的意思是?” 街上人来人往,倒也没人注意到他们的轻声细语,宋植又改回了口,看着萧念河的手已经知道了答案。 “没错。”萧念河将手中白扇一合,笑道:“这扇亦可遮面,且能平添文气,你身为礼部员外郎,平日腰间别一把木扇也是极好。” 说罢,他将手中木扇一递,说道:“这是前朝文豪欧阳崇老先生的五扇之一:阳春白雪,送你了。” 听到这话宋植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嘶,这白扇原本看着平平无奇,怎么听萧念河这么一说,突然就雅致起了呢? “不了吧,如此贵重的东西,在下受不起的。”宋植果断摇头拒绝了,有些人的东西拿再多也没事,但是有些人情还是不欠为好。 毕竟可不想还。 似乎早已料到宋植会拒绝,萧念河继续说道: “呵,欧阳崇的五扇都在我的手上,除此之外其他文人大家的墨宝更是数不胜数,区区一把阳春白雪,你拿走无妨,莫再说不要,否则就是折了我的脸面。” 这话既出,宋植也不好再做推辞,否则显得有些过了,接过了这把白扇后宋植面露惊讶之色。 阳春白雪入手处温良如玉,所用之木是定仙山巅的寒桃枝,经过数十年的手温软握,终成大家之感,开扇之时桃花香铺面,令人心旷皆怡。 纵使宋植不懂这些文玩,依然能感受到此扇的珍贵不凡。 见宋植暗暗点头的模样,萧念河嘴角勾起一抹笑,他所言非虚类似的收藏确实极多,但这阳春白雪却仍是他的心头好,乃是五扇之首,在扇林中的地位举足轻重。 他刚开口的时候其实心底暗自懊悔,若真的送出怕自己后面会心存惋惜,但宋植愈是不要,他越发想送出去,直到现在看到宋植眼底隐藏的欢喜,他才肯定了,自己多半是不会后悔了。 用白扇遮住脸,宋植倒是好好体会了一把文人之感,也不必再一直抬袖遮面了,这种感觉倒是更加自在,毕竟戴着面饰也容易被人用怪异的眼神看,而手持纸扇,却又装又飒。 “到了。” 萧念河领着宋植停在了一间雕龙刻凤的阁楼前,在神凰街上如此气派的装潢,除了那些酒楼茶肆,也就这有这间杂物铺了。 “天宝古物...”宋植仰头念出牌匾上的大字。 “这儿有很多稀奇玩意,面饰....多半也有吧,走,咱们进去瞧瞧。” 说完,二人便迈步进了这间天宝古物,阁楼内空间宽敞,却没有什么客人,想必其价格也是不斐。 也没人上前招待,二人倒是自得其乐的闲逛起来。 宋植走到了一把兵器前,这是柄锈蚀的长刀,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面貌,标价竟然是十两黄金。 “这是三百多年前,当时一位雷狩所用的兵器,传闻快如闪电迅如疾风,可惜随着主人被妖物吞进了肚子,直到一百年前那头兆妖被剿灭,才从其腹中找出了此刀,可惜这刀身虽在,却已散尽当年风采。” 宋植懵了,这种老古董居然也有的卖,居然是曾经的狩所用的兵器,难怪一把烂掉的刀还能卖这么贵,可是买回去是为了啥呢。 类似的东西还有很多,正如店名一样,这儿尽是在历史上流过浓墨重彩的武道强者和文坛宗师所留下的古物,从狩的残兵到大儒的亲笔,甚至古代皇帝的御笔都有的卖,宋植不禁啧啧称奇。 再看向萧念河那波澜不惊的模样,宋植大概猜测到了什么,这件铺子背后的老板,恐怕只能是朝廷了,难怪萧念河说自己极少出宫,却对这里了如指掌。 “殿下为何出宫呢?”宋植突然问道。 萧念河一窒,笑着回答道:“平日父皇管教甚严,我等皇子皇女只有逢年过节能获准参与一趟庙会,但父皇近年来龙体有恙,也不怎么强加管束了,所以得空我便爱出来走走。” “最开怀的的便是去到不夜城,见识了大好山河,也...” 宋植的注意力却突然被一物吸引,没有注意萧念河要说什么,径直向一个方向走去。 而此刻的店门外,佑雷和另一个侍卫正老神在在的伫立在屋檐下闲聊,如宋植所料的一样,这间‘天宝古物’正是朝廷的财产,里面的高手比他们还强得多,因此完全不用担多余的心。 “老雷,你说的真的假的,这么邪乎?”新侍卫代号鬼马,也是一位准一品高手,此刻面色将信将疑。 “骗你作甚,那日我可是亲眼所见,宋姑娘,哦不宋大人放的屁都是香的,直接将我们殿下迷得那是神魂颠倒。” 鬼马赶紧示意他打住,转头看向四周道: “你背后这么议论殿下,真就不怕杀脑袋?” 佑雷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道:“我如此忠心耿耿,殿下不至于....咦,你看那是谁!” 佑雷小眼一眯,向一个方向指了过去。 神凰街上,一道身着素服的倩影正在几位女婢的拥护下朝这边快步走来。 虽然离得远但两位二品高手都看清楚了来人的相貌,赶紧躲到了廊柱后,异口同声道: “怎么是公主?” “糟,公主怎么来了。” 佑雷脸色微变,二殿下和其他皇子公主不同,因其擅自离京南下,被陛下一怒之下罚禁足一年,这次出宫可是打点了不少关系,才悄然而出,那日宫门处的太监和禁卫军都是其手下宦官和统领的差使,因此无需担心。 唯一的变数是那日偶遇的宋大人,但是殿下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可若被公主撞见,以公主这每日叩见圣上的习惯和关不住的小碎嘴,那不是铁暴露了,以陛下对二皇子的严苛,届时恐怕殿下深宫直接坐到驾崩才能重见天日。 就在佑雷和鬼马想着如何报信的时候,辕靖公主已经走到了天宝古物的门口,只是跺了跺脚下的泥土,便直接向里走去。 而天宝阁楼内,萧念河正站在宋植的身后,一起仰视着墙上的一物。 侥是见多识广的他,也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这东西...” 第二百二十二章 忐忑的萧念河 天宝古物的高阁上层,两道身影正仰面望着墙上悬挂的一物。 宋植眉头紧锁,自踏入这儿的第一步,耳边就能隐约听到一阵呼唤,只是每当他抬头寻找时,这声音却会消失无踪,仿若只是幻听。 不过现在,他终于确定了是何物在指引着他。 这是一面朦胧轻纱,通体雪白,由两根银线相勾连,无风却飘忽不定,如一盏浪花在幕墙之上舞动,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境。 宋植手放在下巴上,努力回忆着什么,企图找到这股熟悉感的共鸣,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印象。 “殿下,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最后,宋植只好看向萧念河问道。 萧念河一时语塞,半响后轻摇了摇了头,抬手向不远处观望的一位店家伙计招了招手,这位伙计立刻小跑着上前,躬身执礼道: “殿下。” 显然这儿确实是朝廷的产业,萧念河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问道:“吾且问你,墙上这幅面纱是何物?” 这伙计抬头望了眼,立刻应道: “殿下,这面纱是最近才到店的,听说是从北境人那里缴获而来,年代久远,怀疑是太初古国时期的遗物。” “太初古国的遗物?”萧念河挑了挑眉,自语道: “那岂非有两千年的历史?乍看之下竟焕然如新,全无岁月雕琢的痕迹,呵,是好东西。” 宋植则是好奇的问道:“这面纱怎么卖。” 这位伙计一愣,旋即执礼道:“禀大人,一百两黄金。” “一百两!?” 宋植下巴差点惊掉了,这里的古物虽然价值都不菲,但看了一圈也没几个高于一百两黄金的物品,怎的这个面纱就如此贵重? 萧念河见宋植被这价格给震住了,替为解释道: “宋大人无需见怪,此地其他物件虽然也都有各自非凡的意义,但多是废弃之物,可这面纱不同,两千年以上的历史却孑然如新,完全可以继续使用,因而百两黄金,倒也说得过去。” 宋植赞同的点了点头,这么说的话好像也在理。 “怎么,宋大人想要?”萧念河看出宋植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这面纱,笑着问道。 宋植点了点头,这面纱似乎与他有一种缘分,当下直接看向萧念河问道: “殿下,这面纱的价格是否还能谈一谈?” 萧念河闻言,直接示意伙计将这面纱取下,摆了摆手道:“宋大人为朝廷未来栋梁,既然开口想要,我便做主将之赠与你罢。” 这伙计却是不识时务的问询到:“殿下,真的送吗?” 毕竟天宝古物隶属于朝廷,其记账明细都会经由国库过目,需详细无误,一百两黄金的古物在这儿也算是重物了,二殿下倒是大方了,他们回头做账可不好交差。 萧念河只是瞪了他一眼,道:“莫非吾之所话,在你耳中是儿戏之言?” “你只需说这面纱吾要去了,切莫对他人言吾今日来过此地,否则....” 这伙计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多嘴,赶紧去搬梯子取面纱了。 宋植则是收回目光,摆了摆手道: “殿下不必客气,百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这面纱在下虽然想要,但必然是以钱付之店家,断没有空口吃白食的道理。” 萧念河眉头一皱,他听这话倒是豪气的想替为付账,但他贵为皇子,根本无需这种黄白之物,身上并没有现钱。 “殿下,不如这样,此物在下先付一半,若您信得过,来日再付另一半如何。” 萧念河倒是有些诧异,反问道:“你有五十两黄金?” 宋植点了点头,掏出了自己的钱袋,这让闻讯赶来的管事松了口气,五十两虽然只有半数,但起码还能交个差。 “殿下,既然这位大人有心想要,臣倒是能写明缘由,半数赠予这位大人。” 萧念河见管事的这么说,又见宋植掏出了自己的积蓄,只好无奈的接了过来,扔给了一旁侍立的管事。 “宋大人客气了,这另外五十两你无需再还,来日若吾有事相求,还望宋大人能助微薄之力。” 宋植从伙计手里接过盛放面纱的盒子,时至此刻,从朱吾世那薅来的巨款一泄而空,还平白欠了一个人情,不过这面纱他觉得和自己或许有纠缠,应该不会后悔。 “谢过殿下,这面纱便可当面饰用,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萧念河见宋植这便要走,赶忙出声挽留起来:“宋大人,许久未见,不如再多看两眼,何必急着走呢。” 宋植见萧念河神态恳切,虽然确实不想久待,但想着若非这二皇子替自己还价,今日这通灵的面纱恐怕是无缘拿到,于是思忖片刻道:“殿下既然如此说,那就再看看吧。” 说着,宋植将手中的盒子给收好,继续在这层阁楼中悠哉看了起来。 萧念河则是跟在宋植的身后,打量着宋植的背影,沉默的同时眼神也在思量着什么。 这时,他瞥见了不远处有一捧岸芷汀兰,模样极美,在阳光下散发着迷人的光晕,不禁停下了脚步。 见宋植正弯腰瞅着一支古笔,没有注意自己,萧念河眼神微动,悄悄的向那捧花束走去。 手握着兰花,纵使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他,脸上也露出了紧张和犹豫交织的复杂神色,只是当他再次回头望... 晨雾薄光之中的那道身影,依然附身凝视着,模样认真而优雅,楼外人声鼎沸,阁内却安安静静,这份静谧的光景如画映入了他的脑海,此生难以忘怀,晨光熹微忽明忽暗,给了他一种若不及时把握,便会稍纵即逝的焦虑感。 轻吐了一口气,萧念河将花背在身后,眼神示意不远处的伙计和管事立刻消失,接着才向前缓缓走去。 素靴踏着地板发出沙沙的声音,愈来愈近,他开口了:“宋植...” “恩?” 宋植正看着一根奇异的毛笔出神,闻言回头望来,惊鸿一瞥却让萧念河忘记了自己想说的话语,愣在了原地。 “殿下?”宋植奇怪的问道。 暗自吞了口唾沫,萧念河闭着眼睛轻声道: “宋植,世人皆以为我这位二皇子性情孤僻,对男女之情多冷视之,却不懂吾的苦楚,只有你的出现让吾有了反思,或许是萍水相逢,但吾深信缘分却不浅薄....” “你....可愿意成为...吾的..” 就在他猛地睁开眼睛,准备一鼓作气说出口时,视线却突然越过宋植,注意到不远处的阁楼阶梯处,那正有几人在上楼。 而为首之人的面容,更是让他的瞳孔微缩。 “妹,妹妹!?”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两个追梦人 “妹妹?” 宋植本来听完萧念河前两句,心里升起的不妙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我看你个二皇子浓眉大眼的,原来这么缺爱的么? “啧,其实臣,有些事也想与殿下说...” 宋植准备用旁敲侧击的方法让这位皇子不要每天对自己臆想,结果却被萧念河一把拉住,躲到了一处书架后。 背靠着书架,萧念河表情阴晴不定,轻声喘着气。 接着他侧过头微微探出,又立刻缩了回来,嘴里念叨着:“筱儿怎么来了,真是不逢时...” 宋植则是看到了萧念河背在身后的兰花,问道:“咦,殿下手里怎么还握着花?” 萧念河这才转过头来,看着手里的花儿也没了兴致,随手放回了花篮之中,好事多磨,看来只能等下次了。 很快,女人们交谈的声音便越来越近,萧念河拨弄着头发,心里着急不已。 下人们被他的身份所压,只要不去太子门下之地露面,俱不会被父皇知道自己擅自离宫之事,但这皇妹.... 以她那跳脱的性子,会不会说漏嘴,可不是由脑子来决定的。 “这可如何是好...” 萧念河面露难色,来回踱着步子,连宋植都发现了他的焦虑,问道:“殿下可是在躲人?” 说完他也想探头往外看,却被萧念河给拦下了,叹了口气,萧念河只好坦言道: “外面来人是辕靖公主....” 萧念河将自己的难处讲了出来,接着眼前一亮,突然向前两步问道:“宋大人,或许你可以帮我蒙混而过。” 宋植听完萧念河的方法,顿时斜睨了起来,问道:“殿下,你确定辕靖公主真的会认不出吗。” “事不宜迟,姑且一试吧,否则我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出宫。” 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欢声笑语,萧念河只好抓紧说道。 不多时,辕靖公主便带着随身的婢女和女侍在这二层逛了起来,她的步履轻快,显然心情极好。 趁着焱狩国葬的空隙,她以为皇家目送灵柩的名义出了宫,当扶灵车队从御直门消失后,她却并没有回宫,而是捉住机会溜出来游玩了。 “呐呐呐~让本公主看看这又多了些什么新玩意。” 萧筱身穿一身黑色素服,与那日殿上相比倒是多了几分飒气,正随意的看着身边的稀奇玩意。 “公主,咱们可不能玩晚了,否则陛下会发现的。” 有女婢小声提醒道,萧筱也只是一笑而置,随口道:“我那些皇兄都喜欢往宫外跑,咱们玩玩怎么啦,父皇责备二哥都来不及,哪有功夫说我呢。” 谈话间,她们已经来到了这书架旁,正欲路过的萧筱猛地退了回来,美眸紧盯着书架后的人儿,眨了眨眼后大喊道: “宋大人!” 只有两面之缘,但辕靖公主却喜出望外,快步走上前,笑容宴宴的问道:“回京了,为何不来寻本公主谈心呢。” 宋植赶忙执礼道:“这两日才匆忙回京,未曾有机会。” 心里却是腹诽道,我大老爷们找你干嘛呢。 “咦,宋植呀,你这腰带好像有点大噢。” 萧筱突然注意到了宋植腰间的玉带,这玉带若非宋植用手臂给托住,就快从那纤细的腰上掉落而下了。 宋植则是面露尴尬,这腰带是萧念河身上唯一之前之物,所以被匆忙取下,而自己还没来得及放一边辕靖公主就杀到了,只好先给套腰上,结果实在是太长了。 “那个什么,可能是因为下官平日喜欢这种大款衣物,咳咳。” 萧筱一怔,接着目光打量了一下宋植平坦的胸口,凑到宋植耳边低声调侃道:“其实...宋大人也没必要藏嘛...” 宋植面无表情的摸了摸后脑勺,顿时无语了。 萧筱的目光这时才看向宋植身后的‘怪人’,这是个消瘦高大的男子,头上蒙着一层白布,穿的倒是朴素,正仰着头看向上方,只露出个下巴。 辕靖公主眉头一皱,这男人竟敢拿着下巴看人,未免也太失礼了。 “宋大人,这位是?” 宋植回头看向萧念河,想了想说道:“这是我的....额,家仆!” “家仆....那他为何要头包白布?” 宋植轻咳一声,解释道:“我这家仆模样丑陋,怕吓到其他人,所以出门都要戴着白布。” 萧筱反而更加提起了兴趣,绕着萧念河走了起来,若有人从上方看去,甚至可以看到萧念河眼里的慌张和额头的冷汗。 白布虽然能蒙着大部分的脸,却遮挡不住眼神,兄妹俩一个对眼便能认出彼此,所以萧念河脖子都仰断了也不敢低头。 “他干嘛一直仰着头,未免也太嚣张了吧、”萧筱轻哼一声,说道: “把头低下,本公主倒想看看是什么脸至于这么遮掩。” 萧念河急了,但又不能开口,只好僵硬的用手碰了碰宋植,宋植看着这兄妹俩的样子,忍住笑意说道: “公主,真的巨丑,怕坏了公主的心情,不如算了吧。” 萧念河眉头一皱,虽然知道宋植是在为自己找理由,但这话怎么越听越不是滋味呢。 但萧筱则是坚持想看,甚至跳起来想去抓那白布,都被萧念河灵活的躲开了。 “喂,你还敢躲!” 辕靖公主更起劲了,追着萧念河在狭小的空间你逃我追,插翅难飞。 还是宋植抓住时机,轻轻一脚将萧念河给踹了出去,呵责道:“还不快离远点,不怕脏了公主的眼?” 萧念河生平第一次屁股挨了一脚,但却没有丝毫生气,赶忙如获大赦捂着脸逃下了阶梯。 宋植则是有些后怕,若以后萧念河成了皇帝的话,自己岂不是踹了龙屁股....嘶,这感觉还挺爽是怎么回事。 萧筱见这个‘丑仆’灰溜溜的跑了,只是哀叹一口气,倒没有怪宋植不让自己看,只是觉得宋植真的不想让自己坏了心情。 而跌跌撞撞下了楼的萧念河,刚把白布扯下,便看到了迎上来的两个侍卫。 啪的一下将白布扔到了佑雷的身上,萧念河怒道:“你们干什么吃的,辕靖来了也不知道通知吾一声?” 佑雷不敢说自己是因为聊天发现的晚了,鬼马倒是机敏的说道: “殿下,辕靖公主出来的时候已经很近,我等不敢贸然上楼,怕被认出来,拖累了殿下。” 佑雷则是试探的问道:“殿下没被发现吧?” 萧念河见这个胖子贼咪咪的小眼睛,气不打一处来,呵斥道:“若非吾和宋大人在楼上做了场戏,你们俩回去就等着受罚吧。” “做戏....殿下你腰带呢?”佑雷好奇的问道。 萧念河看了眼腰间,摇了摇头道:“辕靖来的匆忙,留给宋植了。” 佑雷和鬼马面面相觑,眼底都流露出一抹震惊:“腰带不见...匆忙...做戏..这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就在萧念河准备抬脚离开这是非之地时,一道身影急匆匆的从街道上跑了过来。 来人正是宰相次子司徒殷,他的面色凝重,身后也没有带其他的侍从和官家子弟,见到萧念河后加快了脚步。 “殿下!可算找到你了。” 萧念河的脸色又恢复了漠寒,负手皱眉道:“何事如此急切?” 司徒殷则是凑到萧念河的耳边说了什么,说完后萧念河的眼神也有了变化,追问道:“确有其事?” “刚刚传来的消息,不会错。”司徒殷肯定的回答道。 “走!” 几人立刻消失在了天宝古物的阁楼前,没入了神凰街上涌动的人潮中,司徒殷走在街上,萧念河则是远远的在屋檐下穿行,重新抬起了一面纸扇。 而楼上,宋植却被辕靖公主给留下谈心了。 “宋大人,上次跟你说的事,你有没有放在心上啊。”辕靖公主笑眯眯的说道,就差挽起宋植的胳膊了。 宋植额了半天,完全忘记了这茬,试探性的问道: “公主说的可是...那件事情?” 辕靖公主立刻拍掌,兴奋的说道:“正是正是。” 接着她示意这些女婢离得远些,再将宋植拉到木制窗棂边,透过朦胧的光雾,俏脸润红的说道:“就是....意中人的事情啦,你懂得呀!” 宋植这才想起来,那日离宫之时,辕靖公主确实出现在了宫门,特地给自己交代过这么一件事。 好像是帮她物色一个绝世好男人,若她看的过眼,有一个私奔的大胆计划。 虽然宋植觉得辕靖公主很天真,皇女私奔可是大事,难道钦天监会查不出她的去向么,不过换个方面想,宋植也能理解眼前公主跳脱的性子,帝王家孤单寂寥,自然是向往外面的世界,更何况是一个妙龄少女,那些少女心事可不是深宫院墙可以锁住的。 宋植不知道的是,辕靖口中的私奔并非玩笑话,她虽然天真浪漫却看的清很多东西,比如自己父皇若真的病逝,下一任接班人之争决不止于一道圣旨,两位兄长现在便已经势同水火。 而她周旋几年后早已疲倦了,父皇在时她不会离开,但父皇一去,她便没有了牵挂,去寻找书中那无拘无束,浪迹天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恋。 对她而言,人生在世,荣华富贵比不过十年真情。 “意中人啊....” 宋植刚准备说下次一定,突然脑海里回忆起了什么。 那是一个漆黑的洞窟,一盏火光摇曳不止,有一个浑身浴血的男子对自己也说过同样的话。 “我有一个梦想...” “意中玉人深深拥,半点朱唇...浅尝..” 危霆云!? 宋植突然记起来危霆云的那个任务,便是完成危霆云的梦想,当时只觉得是系统在玩自己,这个额...很显然自己是办不到了,但是... 宋植抬头看向身前满眼希冀的辕靖公主,突然感觉到缘分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居然有两个人对自己说了相似的话,莫非这便是天注定? “公主,我确实见到了一个男子,有你说的幽默,相貌也高大帅气,身份也不一般,想来不会委屈你,不过美中不足的是....” 辕靖公主顿时抓住了宋植的手,说道:“什么!快带他来见我。” 宋植眨了眨眼,试探性的问道:“可他是个北境人。” “北境人?” 萧筱露出疑惑的眼神,接着失望的摇了摇头:“北境人...啧,茹毛饮血,我不喜欢。” 宋植笑了笑: “其实北境人与我们一样,既有坏人,也有好人,这个男子是雁冰氏族的少主,相处一段时间下官以为...他很符合公主的期许。” “哦?你离开京城这段时间,原来去了北境?”辕靖公主好奇的问道。 宋植笑着点了点头,将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娓娓道来,主要是与危霆云的经历讲了出来。 宋植是天生的故事人,声音悦耳绘声绘色,将萧筱听得频频点头,时而露出痴笑,时而又面露担忧,如身临其境般。 话音落毕,看着萧筱的目光与神情,不知为何,宋植觉得危霆云和姜探雪虽然远在北方,却总有一日会再见。 而且那一天,恐怕不会太远。 第二百二十四章 山水静风下江南 白马街,朱府前门庭若市,许多原属于朱家的门客陆续吊唁而出,其中不乏当朝重臣。 那空空如也的棺椁象征着焱狩之灵,被早早被送入院内,象征着落叶归根。 而身披缟素的朱吾世和胞妹胞弟此刻一同站在屋檐下,恭送来访的宾客和随行的朝廷队伍。 “侯爷请节哀,未来朝廷还仰仗着您呢。” 一位红袍太监欠身执礼道,朱吾世闻言则是轻轻颔首,回了一礼,紧抿薄唇没有多做表示。 不多时,朱吾世便遣散了灵堂内的众人,便是父亲那些朝中老友也没能久留,他站在堂厅外的棺椁之前,目光望向高空,白衣傲立独独一人,不知所想。 沙沙、 突然,清缓的脚步声从他身后响起,朱吾世剑眉微凝,表情似乎并不意外,侧过身看清来人后他卸刀执礼,淡淡道: “太子殿下。” 来人正是太子萧真,他只身踱步而来无人敢拦,此刻看向院中无处不在的白色飘带,摇头轻叹道: “哀焱狩一世英豪,却逃不脱强人的宿命,自古修为高深者有几人能落得善终,此去轮回,何时是个头啊....” 朱吾世虽不喜与皇族牵扯,但对萧真此言颇有感触,下意识点了点头。 “太子客寓敝府,可是为了那封信。”朱吾世开门见山的问道。 萧真走到朱吾世的身侧,挑了挑眉后抬眼看向朱吾世,说道:“既然来都来了,不请本宫进去坐坐?” 朱吾世闻言,微微抬起一只手:“太子请。” 就在太子萧真进入朱府后不久,萧念河和司徒殷也来到了白马街的一处客栈中,站在二楼便可以清楚看到朱府门前,正有一架烫金的八龙轿辇停靠,两列禁卫军和宫女正在门外等候。 萧念河倚栏远眺,这八龙轿辇乃是东宫专乘,尤其看到那些抬轿的皆是貌美柔弱的宫女,更是自己那皇兄的一贯做派。 “太子进去多久了?”萧念河冷声问道。 司徒殷站在萧念河身后,捻着胡须道:“从我接到消息,恐有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 萧念河目露疑惑,朱吾世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为何会与太子共度半个时辰,而且依据消息朱府内的门客都已遣散,只有太子孤身一人。 “殿下,你说姓朱的会不会爹死了,军中大权又轮不到他,这会儿想着去投靠大树求乘凉了?” 萧念河没有接话,眼神却闪烁不定,司徒殷的话虽有落井下石之意,却并非没有道理,毕竟夺嫡之战一旦赌对,未来朱吾世重掌军权也只是一道圣旨的事。 而且... 萧念河的喉咙微动,握着玉扳指的手青筋暗起,眯起了眼睛。 这位皇兄行事浮夸,做人狠辣,无论是仁心还是城府在外人看来都远不及自己这位二皇子,但缔造文成盛世的父皇却始终没有正眼看过自己,即便时常训斥萧真,但那太子之位却始终稳固。 因此虽然大臣们都能判出两位皇子高低,却还是有不少人看出圣上偏爱而倒向太子,所以即便自己的门客中也不乏重臣,比如司徒殷的宰相一脉,但心中却始终没底。 过了这么多年,萧念河对此也渐渐有了眉目,他不过只是... 就在萧念河面色阴沉如水之际,太子萧真也终于从朱府中走出,而朱吾世甚至亲自将之送到门前。 “朱候,军中之事本宫回去后会觐见陛下,此事慎重,还是不要过早决断的好。” 朱吾世则是摇了摇,这份人情他虽不想承,但也不能驳了太子的颜面,客套道: “太子无需劳心此事,若臣想争自会尽力而为,但无论花落谁家皆是为大渊而战,顺其自然便可。” 太子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朱吾世肩膀说道: “不愧是朱家的栋梁之才,那本宫便走了,来日方长,祝朱候早日封王。” 说罢他也不废话,走了两步踏上了八龙金辇,在宫女的拱卫下沿着白马街,向御直门而去,声威浩大,沿途瞧见的官僚莫不躬身行礼,而百姓更是匍匐在地,静等这位未来天子穿街而过。 坐在金辇上的太子侧躺着,目光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向着街边的客栈看了过去,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而萧念河则是避在了廊柱后,眼神冷冽中带着嫉恨,最后只是冷哼一声。 太子出宫光明正大,如众星捧月般耀眼,而自己这个二皇子却只能偷偷摸摸,如见不得光一般屈辱,其中滋味,另一向争强好胜的萧念河如何能服气。 “呵...该属于我的,谁也不能抢走...” 萧念河冷声开口,却不知是对太子说,还是对当朝皇帝的愤懑。 “司徒殷,你接下来去探听朱府的人,搞清楚朱吾世究竟要了什么,吾要即刻回宫。” 说罢,萧念河顿了顿,便立刻下楼而去,暗中守卫的佑雷和鬼马立刻跟了出来,一行三人要赶在太子抵达宫城前回宫。 而朱府门前,朱吾世则是默立良久,才最终向屋内走去。 朱府内冷冷清清,只有些下人在清理宾客留下的碎茶和香灰,朱吾世穿堂而过,走到棺椁前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打开了棺材板,从里面取出了黑刀焱墓。 “哥...” 朱吾世动作一停,回头望去,正好看到朱朴囡从偏房中出来。 看到朱吾世拿刀的样子,朱朴囡秀眉微皱,向前走了两步:“哥你这是要去哪?” 朱吾世轻叹了一口气,挎刀上前摸了摸朱朴囡的脸安慰道: “兄长出趟城,很快便回来。” 朱朴囡却摇了摇头,冷脸道:“不,你是要出远门。” 朱吾世见谎话已经骗不住这个妹妹了,沉默片刻后坦白道:“我不在府上的日子,你要学会一个人过,和往常一样,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要听信谣言,兄长是不会死的。” 朱吾世话到最后笑了笑,试图缓解气氛,这个妹妹自小就总爱担心最亲的兄长在外面身亡,因而茶不思饭不想,现在父亲走了更是如惊弓之鸟。 朱朴囡这次却没有哭闹,只是问道:“兄长可否告诉我,你要去哪?” 朱吾世轻吐口气,松开手柔声道: “朝廷密令,恕兄长不能话与你听。” 朱朴囡眼眶微红,但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扯了扯朱吾世的衣角,郑重的问道:“你不要死啊,哥。” 朱吾世最后摸了摸她的脸,便化作一阵清风消失在了院中。 另一头,城西的朱雀门,已经有人先出了城。 散尽家财的宋植用三两碎银租到了一匹劣马,骑在枯瘦的马背上摇摇晃晃,自在的踱步在林径小道上。 说是马,走了二里路后宋植终于发现不对,这其实是头骡子吧!?根本就不跑嘛... “唉,就骗我这种老实人...” 宋植此刻躺在骡子背上,却并不气恼,神态反而悠闲自在。 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如雾朦胧的穿梭在浓墨的翠绿中,幽静的山林鸟语花香,潺潺清泉的声音叮咚作响,春日的光景如此美好,又有何烦恼的必要呢? 慢,就慢些吧。 从天宝古物与辕靖公主分别后,宋植思考片刻后,决定不通知黎梦,朱吾世等人自己离开的事,直接出城南下去找宗主,虽然显得无情但也免了一些分别之意。 最是春光无限好,何必因我而忧恼。 突然,宋植从骡背上坐起身来,掏出了一个木匣。 这正是盛放那面纱的木匣,宋植啧了啧嘴,就这玩意要一百两黄金,除了自己真的会有人买么。 等等...当时上面没标价,不会是宰我吧!? 此时再想也没了意义,宋植果断打开了木匣,露出了里面的纯白面纱。 阳光下细看,其白色丝线熠熠发光,正如波光粼粼的湖面一般美丽,饶是宋植也愣了神,暗叹一声做工之佳,竟是灾变前的产物。 只是此刻再听,却没了当时阁楼内呼唤自己的感觉。 宋植一手捻起一根银线,比划了一下后小心翼翼的挂上了耳朵,面纱尺寸似乎正合适,仿若贴身设计一般。 就在戴上的一刹那,宋植突然感到意识恍惚,当下紧闭起双眼,颦眉面露痛苦之色。 黑暗的意识中,突然出现一个模糊的画面,那是一只手正在向前伸,而一个男子似乎挡在自己身前,鲜血四起遮蔽了模糊的视线。 “不要!!!!!!” 一道巨大的哀嚎突然从宋植耳畔乍响,将他的思绪瞬间拉回了现实。 “呼..呼...” 宋植只感觉浑身汗毛倒竖,额头汗流不止,胸口起伏不定,下意识的便张望起来,他能肯定刚才绝对听清了一声女人的喊叫声从耳边传来。 但此刻望去,周围依然是青山翠植,除了两三只松鼠在树杈上好奇的向这边张望,并没有什么女子的身影。 宋植缓缓的将面纱取下,犹豫片刻后又戴上,这回却没了异样,仿佛刚才都只是幻觉而已。 但宋植摸了摸衣襟,冰冷的汗渍却不会说谎,刚才确实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算了,一时半会也搞不清楚。” 宋植干脆不想这件事,准备先看下自己戴上面纱的模样,但自己又不会随身带镜子,所以只好抽出了长剑。 但碍于这柄长剑久未打磨,已经没了光滑如镜的感觉,宋植只好取出磨刀石,在骡子背上开始磨起了剑。 一人一骡,幽深小径,清脆的磨刀声阵阵传来,正午的阳光明媚舒畅... 两日后,南香河与东悬河的交汇口,一道身影踏上了龙舫。 朱吾世换回了一身黑袍,眺望看着远去的河岸,一手撑刀一手扶着船檐,目光深邃。 回京时豪情万丈,离京时却沉敛内收,如宋植所想无二致,他也没有通知任何人,选择了悄然离京。 “提灯人...祸首之一..” 朱吾世嘴里呢喃着,虽然裂狩同他所讲这个差事只有他能完成,且以他目前的实力并非难事,但朱吾世却心如明镜,既为祸患,又怎会如此轻易。 此去,一是报谢皇恩,二是为了自己更进一步,若自己拒绝,坏的恐怕是道心。 霍渊龙说的修心,朱吾世还未能全然理解,但坚持自己的道,却让朱吾世颇有感触。 曾经的他是天纵之才,年纪轻轻便被陛下封侯,冠盖满京华,但或许是从老道士那吃的第一次败仗起,他对自己再无那么自信了,而这便是桎梏他的枷锁。 他需要一场酣畅的证明之战,让自己发泄心头之火,重燃无敌之心。 “少尊霍渊龙,无双何文展,十年,十年之内吾必超越你们...” 朱吾世的金瞳如炬,殊不知此言一出,星运偏移,天下风云都将随之变幻。 又过了数日,在东悬河的一处小码头,宋植终于骑着骡子出了密林,在樵夫的指引下他弯弯绕绕了许久,才寻到了此地。 “真的服了,这骡子比我还瘦,坐的真疼。” 宋植赶紧下了马,揉着屁股走上了码头,四下张望后对着一个午睡的船夫说道:“小哥,走不走船?” 这小船夫眯瞪的睁开了眼,看清来人后赶忙起身,挥动白布拍了拍身上,谄笑的说道: “客官,您要去哪啊?” “江南。” “江南?”船夫和自己的新婚妻子对视一眼,都看出了眼底的诧异。 “这位客官,江南路途遥远,我们这码头怕是不做这么久的生意啊。”船夫面露‘难色’,其实话语间已经充满了暗示。 宋植看了看船头停泊的船,没有龙舫那种大舟,也只有这小伙的船看起来稍微结实一点,或许说他的胳膊结实一点。 东悬河处于下水河,只需顺流而下即可抵达江南,与那时逆流而上的南香河分外不同,所以轻舟亦可。 但船夫怎么回来,那就是个要命的体力活了,所以这些船夫想多捞点,自然是无可厚非。 “这样吧,我把这匹马送给你们,另付十两银子,载我一次如何。” 小夫妻心里顿时暗惊,十两银子可是他们大半年的收钱,而一匹骡子也好卖,这趟绝对不亏,就是分别之日恐怕得数月,刚抱得老婆热炕头的船夫虽然想做这单生意,但又有些怕新婚妻子心生怨言。 宋植也看出了男女的关系,当女子犹豫的目光向自己望来时,宋植的眼睛渐渐变成了碧绿色,眯着狭长的眼睛轻声道: “答应我吧...” 这下女子不再犹豫,而是打起了小伙的胳膊,娇嗔道: “这位客官如此大方,还等什么呢,快点出船!” 船夫一愣,心虚的说道:“夫人为何赶我,我们的...” “孩子回来再造,莫非你怕老娘给你戴帽子?” “娘子莫多想,不敢不敢!”船夫见妻子发火,赶忙跳上了自己的木舟,给宋植放下了垫脚。 宋植面纱后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看来选择魅惑女子确实比男子来的有效果啊。 清风拂过山岗,撩动发丝,宋植的目光看向平静的河面,总感觉这一趟旅程并不会一直如现在惬意轻松。 静水之下,是无数的暗流,而自己暂无实力稳住自身,如随波逐流的浮萍,看似无拘无束实则身不由己,唯一能改变的只有一条出路。 无论是不是扶非,都要以此为借变得更强,才能在变数来临时有破局之力。 江南,将是第一栈么... 第二百二十五章 初入江南浣溪纱 四月雨后微凉,晨江薄雾中,一叶轻舟飘然而至,稳稳停靠在江南的一处古朴的青砖码头。 一道纤瘦的身影从船中踏出,白袍负斗笠,面纱遮朦胧,正是宋植。 深吸一口清凉的空气,能嗅到若有若无的桃花香,宋植不禁身心愉悦,回首便付了这位年轻船夫十两报酬。 “客官,这天就要下雨了,要不在船中歇息片刻,等雨停?”相处月余,这船夫与宋植也算相熟,好心的问道。 “无妨的,在下有这个。” 宋植用两根修长的手指压了压斗笠,轻笑一声着摆了摆手。 说完他便沿着河堤潇洒离去,徒留这船夫站在码头,望其背影流连。 “这便是江南么?” 宋植此刻换上了洗净的白衫,乍一看去和从前出泉直谷时别无二致,但眼神中少了分稚嫩与好奇,多了一丝淡然与沉稳。 行走在苔藓密布,古声古色的青石板路上,宋植眯起眼睛望向天空。 此刻阴云未散,倔强的阳光透过积云带来微微光亮,雨后的清晨是深蓝色的,仿佛江池倒映,水天一色,耳边传来鸟雀啼鸣,远处有悠悠笛声... 那远处的拱桥上,有一位蓑衣老翁正赶着自家的水牛,不疾不徐的向家中走去,就在宋植凝神观望之际,这细雨也终于纷至而下,池塘顿时泛起点点漪波,雨点之下更添一份诗意。 “半山半水半朦胧,一桥一牛一老翁,本是红尘俗世客,奈何痴贪入画中...” 宋植有感而发,话音刚落便刚到一阵冷意,这冬日虽去,但倒春寒却来势汹汹,尤其江南连落雨,轻薄长衫,恐怕不合时宜。 宋植暗暗运功,将无色神力化为太上神焱温暖自身,才稍微强了些。 但自己说到底并非太上神焱的体质,如此转化也只能解一时之需,但稍作应付倒也足够了。 “唔,还是先寻着江南妖狩司吧。” 宋植沿着河堤一直走,这儿具体是江南何处他也不知,放眼望去,除了一些山中小村,就是青山绿水,如世外桃源一般。 不过没多久,宋植便看到了人影,这是一群正在河边浣纱的年轻女子,她们身着淡蓝的轻衫,但却喜笑颜颜不怕冷雨,边打闹着边搓洗手中的衣物,清脆动听的笑声都传入了宋植的耳朵里。 顿了顿,宋植便抬脚向她们走去。 “姑娘们可有闲暇,在下想烦请打探个事。” 宋植走到她们的身边,缓缓蹲下身来柔声问道,一下子便吸引了这些姑娘们的目光,她们瞪着明亮的眸子,望着这个带着斗笠的陌生人。 “这位妹子,你是外乡来的吧?” 有人眼尖,看到宋植是从深林码头中而来,很快便发现了端倪。 “在下并非妹子,从京城来的。”宋植坦诚笑道。 这些姑娘们掩嘴笑了起来,似乎对宋植这么客气的语气感到有趣,还是挨着宋植的一位姑娘开口道: “京城的客人,有什么事就直问吧,我们呀只是布坊司的浣纱女,不必多礼。” 宋植看着这位柳眉浓黑,相貌清秀的女子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先问路,而是好奇的问道: “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这名女子放下了手中的活,笑着回答道:“不嫌弃的话,叫我秀兰姐就好。” “秀兰姐,你说的布坊司,是何由来啊?”宋植立刻接上了话,问道。 这个名字听起来很陌生,他在京城都没有听过有这个机构的存在。 “布坊司啊,就是专门替地主家浣洗衣裳的地方咯,也对,你们京城应该没有吧。” 秀兰身边的一个女子抢先答道,虽说雨天在河边洗衣服十分冻人,但是看她们的样子,似乎并不觉得这个差事辛苦。 宋植来了兴趣,接着问道:“哦?何谓地主家。” 秀兰见宋植应该是初到江南,便耐心的解释道: “咱们江南虽然不比京城达官显贵多,但却是天下第一的富饶之乡,盐商茶商等老字号商铺遍布大渊,其雄才巨贾数不胜数,这些家族便是所谓的地主,他们府上的锦衣华服堆积如山,布坊司便是背靠他们而立。” 秀兰指了指自己和旁边的几个姐妹,笑了笑: “像我们几个啊,就是专门为玉龙山庄浣洗衣裳的,也是托了山庄的福,这些差事可养活了不少我们这种女子呢。” 她说话间有些骄傲,仿佛为这个玉龙山庄洗衣服,是一件荣幸的事情。 宋植听完点了点头,原来江南不大,却聚集了如此多的富商和家族,还专门成立了布坊司这种机构为他们服务,当真是衣食无忧,生活惬意啊... 这玉龙山庄...听起来有些耳熟,似乎听泉直谷的元长老提起过,曾是南方能和泉直谷,江南妖狩司相媲美的势力。 最后宋植才问道:“秀兰姐,在下想问一下,江南妖狩司怎么走?” 李秀兰愣了愣,诧异的问道:“咦,你要去妖狩司?” “正是。” 李秀兰赶紧拍了拍手上的水渍,沉吟片刻说道:“妖狩司不在镇中,而是在镇外河边,听说有仙雾弥漫之地,便是妖狩司所在的地方。” 宋植眯起了眼,表示没有听懂,这是什么抽象形容。 “可否说的详细点。” “恩....就在青牛村的黑水乡,下了莲子沟再往里走一百步。”秀兰认真的回忆道。 宋植:“.....” 告别了秀兰等一众浣纱女后,宋植这才在指引中向前方继续走去,一炷香后便发现了翠植的遮掩后,有一片广阔的城镇。 这里没有城墙的阻隔,也没有京城那些巍峨的高楼,大都是青砖灰瓦的平房,街道狭窄,水流与拱桥贯穿其中,屋檐滴下细雨,城中安安静静,街道上的人影不多,想必是雨天都各自归家了。 宋植上前问询了几个入城的游人,才知道这青牛村的方位,是在离这不远处,而这城镇也只是江南双道之一的江南道,是由数个相隔不远的镇子组成。 另一条道名为淮南道,那里多是茶田桑园,也是江南名门望族多盘踞之地。 青牛村处在双道中间,也是江南妖狩司的迁居之所,历史不过几十年,因为江南妖狩司原先是在不夜城,后来因为桂王的原因才转到此地。 宋植没有进城,而是沿着城外的山林小径,向着青牛村踱步而去。 “难怪宗主平日少回泉直谷,这江南风光确实怡人呐...” 宋植看着林中始盛开的娇艳桃花,用手捻了一朵,感慨道。 而同时,江南道中,一道黑衫猎猎的身影也穿行于街道中,忍不住望了眼阴雨绵绵的天空。 “雨真多。” 第二百二十六章 哀愁的宗主大人 青牛村下莲子沟,正如其名。 穿过一座青牛的石像,宋植进入了一片莲花池,这儿的花蕊微阖,被誉为六月花神的莲花正在积蓄着美丽,但香气却早已遮掩不住。 池塘中有条天然的小径,宋植向前看去,算是明白了浣纱女所说的仙气之地是怎么回事了。 莲花池上蒸腾的水雾弥漫四周,但眼尖的他看到有阁楼的屋檐尖角从林中探出,宋植赶忙加快了脚步,走出了这片池塘。 雾气散去,眼前的一切让宋植有些恍惚,身前是座矮山,而阁楼禅院遍布了半座山头,一副高大的门框横亘在身前,却没有大门。 宋植仔细看去,发现这里的装潢像座古寺,而那些阁楼似乎较为新一些,似乎是后面修建的,此刻有不少人影正穿行与其中,除了身着妖狩司披风的零星斩妖师外,还有不少身着朴服的普通人。 而他甚至没看到有一副写着妖狩司三个大字的牌匾。 实际上,这原先确实是一座没落的庙宇,直到被妖狩司选址后才重获新生,翻新后也没有阻拦本地的信徒白日前来祷告,才会出现今日斩妖师和平民和谐共处的景象。 这也和京都对江南妖狩司随性而为,不受管束的评价相符合。 伴随着悠悠钟声,宋植跨过这幅朱红门框,向里迈步而去。 妖狩司,或许说江南妖狩寺更为贴切,宋植从随处可见的禅师雕像前路过,经由来此祷告的村民介绍得知这些都是几千年前邻国传来的教义,只是起源之地都早已沦为废土,这脉传承或许只在江南这地,还残存有些许信仰。 “当人则仁,甚于信神;莫求仙缘,随缘则全....” 宋植默念了一遍他们的教义,倒觉得有几分道理,教导的是要自力更生,但...若真正领悟了此种教义,你们又来祷告什么呢? 直到多年之后,宋植才明白一个道理,信仰也许不能帮人解决问题,却能带给人解决问题的勇气。 摇了摇头,宋植问了几位正在闲谈的斩妖师,他们倒没有遮遮掩掩,直接指出了宗主所在的阁楼,只是打量着宋植的模样,企图从那双眼睛中窥得全貌。 宗主所处的阁楼位于寺庙的顶端,就建在金色宝顶之上,也是象征着妖狩司才是此地的主人,求神?神能在妖狩来临之际庇护你们么,还不是得靠我们的刀刃。 宋植拾阶而上,沿途有不少斩妖师擦肩而过,行色匆匆,宋植能感觉到这些斩妖师的眉宇间和京都的同僚一样,都充满愁绪,甚至更深。 看来这个冬天,江南妖狩司也折损了不少人。 很快宋植便来到了金顶之上,刚一抬手准备敲门,一道清冷的声音便从门后传出。 “进。” 宋植这才两手轻轻一推,阁楼内光线暗淡,清风吹动窗帏,一道纤丽的身影正盘坐在木案前,抬起一只眼睛望着自己,马尾高扎素衣淡雅,正是宗主魏安然。 “你来了啊。” 魏安然接着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一纸白书,随口说道。 宋植这才关上门走上前去,坐在了魏安然身前的蒲团上,但看着魏安然微皱的眉,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片刻后,魏安然终于放下手中卷书,轻叹了一口气才看向宋植,苦着脸说道: “宋植啊,怎么办呀。” 宋植看着宗主突然颓丧起来的可爱模样,这反差确实只有宗主身上才有,于是含笑问道:“宗主可是因为冬日狩妖,损失惨重而苦恼?” 魏安然此刻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点着身前的书卷,全失了刚才进门时那份清冷的气度,在这个‘弟子’面前唉声叹气道: “你还是机灵,这次妖灾便是从我江南处起,就这么片刻功夫已经有近千名斩妖师或死或伤再不能战,你说我手下才多少人,可不比京都总司那么多人呢。” 魏安然两手一摊,愁眉看着宋植幽幽道: “师父已经跟我书信讲了你此番的来意,可是要去寻这妖物动乱的原因?” 宋植一愣,单手成拳放在嘴前,试探的问道: “难道不是因为京城有变,要我来江南宗主这避一避?” “什么!?”魏安然冷哼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 “你早就不是泉直谷上那个一无是处的小破孩了,怎能想着独自躲起来潇洒?” “师父那老头说的很明白,你就是来帮本宗主解决这麻烦事的,虽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好法子,但可别不承认。” 见魏安然搬出宗主的名头,宋植也只好讪讪应下,心想我何德何能啊,监正不是说尝试而为即可嘛。 “宗主,关于去年冬天的灾变,你可有什么信息可给我么?” 既然要调查,宋植干脆向宗主讨要更多的信息。 魏安然侧身而坐,犹豫片刻后开口说道: “近年来妖物反常的变多,直到去年一头兆妖降临后,事态才变得紧急起来,最后在冬天彻底爆发,若非本座亲自出手,怕是江淮两道外都将生灵涂炭。”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 “那头兆妖被我重伤,按往日的经验应该再也不敢踏足我的管辖之地,但不知为何它最近又展露了痕迹,导致我分身乏术,不敢贸然出手。” 宋植打了个寒颤,什么?还有兆妖? 魏安然斜睨了他一眼,开口道:“你不会是怕了吧?” “不会不会。”宋植赶忙摇了摇手,装作打了个喷嚏,抱怨道: “江南风冷雨急,有些遭不住罢了,咱们继续说。” ... 与宗主聊了足有一个时辰,话题也渐渐从调查妖物变多的原因,到了做菜等日常,魏安然举起茶杯问道: “又是几月未见,青霞剑法你又掌握了几分?” 宋植也举杯,故作沉思后说道:“实战见真知,弟子发现剑法需配合术式和赋来活用,只有在与妖物搏杀后,才可进步。” 魏安然点了点头,突然伸出两根手指点了点宋植的手腕,啧啧叹道: “化神境大圆满,不愧是日月神族的修行速度,与你修行速度相当的人,就连本宗主都只见过一人罢了。” 作为监正的弟子,十狩之一,魏安然自然也是深得信任,得知一些密辛。 “哦?是谁?”宋植被宗主夸奖有些沾沾自喜,但又好奇居然还有人与自己一般自带外挂? 魏安然抿了口茶,幽幽道:“自然也是日月神族的人。” 话音刚落,只见魏安然手一招,凌空接下了一纸窗外飞鸢,放在手中缓缓打开后,脸色有了些变化。 “啧,那头兆妖又出现了,看来只能下次再与你闲谈了。” 魏安然站起身,随手丢给了宋植一道令符,淡淡留下最后一句话后便消失在了阁楼中。 “若遇危难,捏碎唤我。” 第二百二十七章 没听过这么无理的要求 从妖狩司离开后,宋植趁着雨势还未大,依靠着枝叶的遮蔽,匆匆向着江南道行去。 青牛村离江南道的城镇只有半里路,不多时宋植便走到了镇门口,虽然天空依旧阴沉,但淅沥的小雨在此刻却忽地停了。 并且宋植还遇到了熟人。 这是一伙抱着木桶,盛满湿衣裳的浣纱女,正簇拥着向镇中走去,有说有笑的。 其中一名女子瞧见了远远停立的宋植,挥起了手: “京城的姑娘!” 宋植无奈的摇了摇头,不是都说了自己不是姑娘么,但还是走上前客气的说道: “秀兰姐,你们这是去哪里?” 李秀兰示意身边的伙伴不用等自己,独自留下与宋植一同向镇中走去,热情的说道: “我们将衣裳送到布坊司去晾晒,咦,还不知道姑娘姓什么?” 宋植微微颔首,淡笑着回应道:“在下姓宋...实非姑娘。” 李秀兰闻言打量起宋植的面容,那眉眼确实是如女子般修长妩媚,但眼神却清亮透彻,有一股少年的机灵,让她不禁有些恍惚,这种反差似乎只在那里见过... “哎呀,原来是宋公子,怪我眼拙了。”李秀兰略带调侃的笑道。 “无妨的。”宋植摆了摆手,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入了镇中,宋植摸了摸腰间的钱囊,转头问向李秀兰: “秀兰姐,宋某初来乍到,江南可有什么好的吃食,可否推荐一二。” 李秀兰沉吟片刻,说道:“哎哟,江南吃食那可有讲究啦,但要说最合口味的....宋公子可以去那四月斋,就在前方的一处高楼,想必是不会错的。” 雨后的街面渐渐有了行人,江南地方与京城那块多穿锦缎,百姓也披袍束腰的风俗不同,多是简单的衣衫,或许是雨水多的缘故,女子也穿着清凉的短裤,扎着各式的辫子,颇有韵味。 几个孩童已经在街角踢起了蹴鞠,宽窄巷里的人们也陆续走出来,搬出板凳唠起了嗑,街道上并没有几家摊贩,却没有显得孤寂清冷。 反而是成双而行的年轻情侣们,书写着江南别样的情调。 宋植侧目望去,对江南又多了几分了解,有人等烟雨,有人怪雨急,这儿的人更懂得生活,若非大世危矣,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宋公子,你继续前行便能寻到四月斋,那我就先走了。” 二人走到一处路口,李秀兰转头对宋植说道。 告别了浣纱女李秀兰后,宋植继续向前踱步而去,与不夜城,京城都不同的是,这里的酒楼客栈很少,大都是茶馆以及外地不常见的... 戏园。 不一会宋植就找到了‘四月斋’,这所谓的高楼不过也就是个三层的阁楼,或许是现在天色尚早,里面并没有什么客人。 宋植特地挑了一个三楼靠外的雅座,向外望便能一赏江南道的风景,可以看到此镇绵长,直入群山深处,云雾缭绕难以窥见全貌。 只是当宋植从小二那拿到菜单,才知道为什么这儿较为出名了,这菜的价格也太贵了吧!? 最便宜的一道前菜,也要二两银子,主菜随便一道更是五两银子起步,这....这也太瞧得起我了吧。 或许是看起来气度不凡,那浣纱女才会推荐这么好的店家,却不知此刻的宋植已经陷入了经济危机,早已不是暴发户了。 宋植赶忙看了眼自己的钱袋,发现只有十两银子了,这些钱若是紧俏着花,倒也能支撑几月,不过这下... 看着小二在一边热情的介绍了半天菜品,宋植屁股也坐热了,倒也不好起身离开,只能硬着头皮点了条便宜的姜丝鲈鱼。 “客官,咱这的红烧肘子也不赖,要不来一斤?” “不必了,大白天不可吃的太油腻。”宋植赶忙推脱掉,开玩笑,再吃一斤肘子恐怕就得留下来刷盘子了,就这么一条鲈鱼已经是打肿脸充胖子了。 “好嘞,客官稍等!” 很快,一条肥美的姜丝鲈鱼便被呈了上来,虽然花了五两银子,但其鲜味浓郁,甜中带甘,连宋植都吃的频频点头,似乎也并不算吃亏。 最后一条鲈鱼只剩一幅鱼骨,宋植捻起根鱼刺剔着牙,一边用白扇阳春白雪遮掩住自己的面容,手臂搭在美人靠上,显得分外惬意。 “要是手里有钱,本少天天来这吃,嗝~” 就在宋植享受的时候,楼下却有几道身影争相追逐,在前方逃窜是一个模样十四五岁的毛头小子,后面追他的则是几个年纪稍长的少年。 很快前面的这个毛头小子便被后面几个人给追上,一顿拳打脚踢给撂倒在地,接着团团围了起来。 一个束着发辫,佩戴银链的少年上前,一脚将企图起身的小子给再次踢倒,嘴里发出了一声嗤笑,边扭动手腕边骂道: “傻子,跑的倒是挺快啊,你倒是再跑啊!?” 被踹翻的小子却没有认怂,而是企图用脚去蹬这个少年,结果又被几个帮手给一顿猛踩,直到其双手死死护在头上,不敢还手才罢休。 街道的平静被打破,引得附近不少人的目光循循望来,见到双方的人后不禁失了帮忙的心,只是窃窃私语道: “阿杰这傻仔又被欺负了,那人好像是王奉吧?” “咱别管了,毕竟阿杰这家伙脑子有问题,又记不住人的好。” 街道中央,那名叫王奉的少年蹲下身来,用手用力的拍了拍阿杰的脸庞,冷笑着低声说道: “妈的,让你给我搞两张白龙班前排的票子,你怎么这点破事都完不成呢,恩?” 阿杰似乎被打疼了,但此刻也没敢还手,只是大声叫喊道: “白,白龙班的票子,俺拿不到,你杀了俺也拿不到!” 这话一出,旁边的人群纷纷议论起来,白龙班三个字似乎引起了人们的兴趣,看向王奉的眼神也变了。 王奉立刻给了阿杰一巴掌让他住嘴,注意到周围人向他看来,立刻起身朗声说道: “我王奉自然不会凭白欺负这傻子,既然托他办事,自然是给了银子的。” 但还没等众人反应,躺在地上的阿杰又大声叫唤起来: “就一,一两银子,你说屁啊!” 啪!啪!啪! 王奉立刻又给了他的脸几脚,而周围的看客也搞懂了来龙去脉,虽然明面上不敢出头,但暗地都摇起了头,鄙视起欺负傻子的王奉。 四月斋上,宋植正在付账,而收钱的店小二此刻也正好在望下瞅,啧起了嘴,自语道: “一两银子,也想搞到白龙班的票子,这王少爷可真是会坑人啊。” 宋植也瞥见了楼下的打斗,好奇的问道: “这白龙班是什么?” 见宋植这么问,店小二面露诧异,旋即反应了过来:“客官是初来江南吧?” “正是。” 小二将钱收入布囊,嘿嘿笑道: “那您可有所不知了,咱们江南自古多戏,那白龙班便是戏曲最妙的戏班子,而且在玉龙山庄少宗主接任后,更是地位超然,一票难求呐。” “这白龙班的一票,起码都是十两起步,但就算是普通人家,节衣缩食一年也得去看一场,而那前座的票子?嚯,恐怕就是...论金子啦。” 宋植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这被打的少年说出只给了他一两白银的时候,这店小二都笑了出来,原来如此。 “可是,这些子弟为何要这个少年去拿呢?”宋植不解的问道。 店小二砸了咂嘴,解释道: “被打的这个叫阿杰,脑子有点问题,但谋得了一个白龙班里打杂的差事,恐怕呀这王公子是打了个歪主意,准备碰碰运气,让这傻小子去偷票吧,出了事也是这傻小子被打断腿。” 宋植撇了撇嘴,好心情顿时消失了一半,果然在什么地方都免不了恶俗的事,即便是烟雨朦胧的江南。 又看了眼下方的几个少年,宋植也跟着摇了摇头,用屁股想也知道这打人的少年颇有背景,天下的丑事是帮不完的,而且或许只会给自己徒增麻烦。 睁只眼闭只眼吧... 想到这,宋植起身向楼下走去,准备趁着天色未雨多逛一下,顺便找个能歇脚的地方。 而楼下,那几个少年还在你一脚我一脚的踢打着阿杰。 “喝啊!” 一直没还手的阿杰突然撑地而起,一拳打中了没有防备的王奉脸上,顿时将王奉给打的眼冒金星,后退了好几步。 几个为虎作伥的少年顿时大惊失色,刚忙将暴走的阿杰给按住了,其中有人的身上散发出‘赋’的气息,而阿杰身上同样有一些波动。 王奉抹了把鼻血,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论体质,他只是个没有赋的普通人罢了,但身份却是非同一般,居然被这个臭傻子给揍了。 “给我打死他!” 虽然阿杰有‘赋’的潜能,但毕竟没有修炼过,只是力量比普通人更大,所以才被白龙班看中去搬些重物,干些累活,给一点报酬便能打发。 此刻他被几个同样有‘赋’的年轻人给死死按住,趴在地上不断大喊大叫。 “打我,来打我!俺不怕你们!” 王奉故作好奇的问道:“不怕?你凭什么?” 阿杰眼看挣脱不了,继续嚷嚷道:“告诉你们吧,俺姐夫是大夫,俺看病都不要钱!” 王奉:“...” “给我打,往死里打!” 而此刻的宋植也走下了四月斋,听到这话不禁捏了把汗,这小伙不是把自己往死里整么,看来脑子真的有点问题呀... 这时,宋植突然注意到有道身影急急的向那边跑去,看清后顿时停下了脚步,踌躇片刻后皱着眉跟了上去。 来人正是浣纱女李秀兰,就在阿杰被打的满嘴鲜血时她突然冲进去一把推开一个少年,护在了阿杰身前,惊怒交加的看向身前的王奉。 “姐,别管我,他打不死我!”阿杰牙齿都被打掉了,但还是对李秀兰笑了笑。 李秀兰咽了口口水,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心疼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最后转向王奉责问道: “王公子,不知道我弟弟是哪里惹到你了,居然要下这么重的手?” 王奉冷眼瞥了眼身前的女子,挥手示意旁边的几人散开,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弟拿了我的钱,不办事,你说该不该打?” 李秀兰闻言,立刻看向阿杰,急切的问道:“阿杰,什么钱?那钱在哪?” 刚才还叫嚷的阿杰顿时支支吾吾,吞吐着说道:“就,就一两银子,姐夫那天说你们冬天炕头冷,俺,俺就给大姐你买了两床新的垫布。” 李秀兰脑袋一空,原来家中的新布居然是这个傻弟弟购置的,颤抖的手摸了摸阿杰的脸,李秀兰转头看向王奉,说道: “王公子,区区一两银子,你就要下这么重的手?未免太嚣张跋扈了吧?” 王奉呵呵一笑,摊手嘲讽道: “嚣张跋扈?臭娘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李秀兰不敢再出声斥责这个贵公子,深吸一口气道:“一两银子,我替他还给你,还望王公子不要再纠缠我胞弟。” 说罢,李秀兰从怀中掏出一堆铜钱,又从周围好心的看客手里借了些碎银,算是凑齐了一两银子,递给了王奉。 王奉看着手里的一堆铜板碎银,又看着准备拉起阿杰离开的李秀兰,突然冷笑一声,撒开了手,那些银钱顿时洒落一地,发出叮当脆响。 李秀兰也回头望来,发现王奉正向他们慢慢走来。 “钱是给了,但你这蠢弟弟居然敢打本少爷的脸,这事儿...可没完。” 李秀兰闻言顿时也生起了怒意,指着阿杰红肿的脸说道:“你们都把他打成什么样了,他不过是还了次手,莫非你还想下杀手?” 王奉挑了挑眉道: “下杀手?那得看你弟弟命硬不硬了,给我打!” 几个帮手都是王家附庸家族的子弟,见李秀兰拦在阿杰的身前,转头询问的目光看向王奉。 “臭娘们对我指手画脚的,也该打,一起打就是,怕什么?” 王奉取出手帕擦起鼻血,自顾的说道。 这下其他几个子弟面面相觑,只好听王奉的继续动手,几双拳头就对着这姐弟挥了过去,阿杰赶忙挡在了李秀兰的身前。 哒!哒!哒! 只是这些拳头还未打中,这些少年便被一道残影给击飞了出去,周围正抹汗的看客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个白袍的斗笠客,正举着一柄未出鞘的长剑。 轻纱蒙面,斗笠微低,看不清其面容,却能看出其风采,如风儿一般出现,令人始料未及。 “宋公子!?” 李秀兰本来都被惊吓的闭上了眼,再一睁眼却看到了熟悉的背影,顿时惊喜不已,但马上化为了慌乱。 “宋公子,你不必....” 宋植知道李秀兰想说什么,摇了摇头侧过身,淡然道:“无妨,他拿不了我如何。” 其实宋植心里也发苦,还是忍不住出来了呀,正所谓装之一道讲究一条道走到黑,既然出来了硬着头皮也得装下去啊。 王奉看着神秘出现的宋植,顿时皱起了眉,怎么打个傻子还有人敢多管闲事,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么? 但是看到这人手持长剑,衣着飘飘的模样,又拿不准宋植的来历,只好先客套道: “在下南盐商号王家,王奉,不知阁下是?” 宋植收起长剑,依然低着头,淡定的说道:“在下途径此地,路见不平罢了,王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再与这姐弟纠缠为好。” 虽然宋植的实力能轻易教训这些家伙,但必须得考虑到自己走后,这对姐弟会面临什么。 见宋植不愿自报名号,王奉也没了好脸色,只是不咸不淡的‘提醒’道: “阁下恐怕初到江南,不知道我王家名号也无碍,但莫要再管这些闲事了。” 说罢,他继续暗示那些同伴上前,结果还是被宋植给轻描淡写的给打了回去。 摸着被剑鞘敲肿的手,这些少年说什么也不愿再听王奉的上去挨打了。 王奉听到周围人隐隐的叫好,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他作为大盐商王家后辈,何时丢过这么大的脸。 而且他近日心情极差,主要是因为他的父亲,王家的主人有个坏毛病,就是抠门,对工人抠,对自己的十几个儿子更抠,否则他也不会沦落到没钱和其他富家子弟一起去白龙班前座看戏。 因此今日他是铁了心要在傻子头上发泄一通,没想到却当街出了丑,愤怒让这位王家的小公子有些上头,居然拎起根木棍主动上前,要越过宋植去打他身后的阿杰。 宋植看傻子一样看着王奉,这家伙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果然只花了几脚,就把王奉给绊的东倒西歪,挥着棍子找不着北了。 “妈的,有本事你就打我,多管闲事,我王家必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王奉气急,大声叫喊道。 宋植看王奉失了智一样无能咆哮,笑着摇了摇头,便准备带着李秀兰姐弟先行离开,这时气喘吁吁的王奉突然叫骂道: “臭娘们!拿把剑装什么装,连打我都不敢,呵呵呵。” ... 宋植脚步停住了,推了推李秀兰示意她们先走,而自己则是转身,那眸子冷如寒冰,俯视道: “你刚才...” “叫我什么?” 王奉一愣,下意识说道:“臭...” 叮咣当啷! 随着一阵击打声,以及几声哀嚎,王奉顿时倒在地上脸色被打了数个大包,一片青一片红。 而完事的宋植则是吐了口气,脸色恢复了自然,看着周围目瞪口呆的看客们,耸了耸肩指着地上的王奉道: “你们都看到了啊,是他让我打他的,这辈子没听过这么无理的要求....” 躺在地上胸膛起伏不定的王奉,用最后一丝力气大呼道: “给....给我报官!” 话音刚落,正好有一队捕快模样的人赶到了此地,看起来应该是有人怕王奉闹出人命,提前便去官府报了官,此刻正好姗姗赶到。 这些捕快看着地上瘫软的少年,又看了眼一旁伫立的宋植,一位头领模样的人俯下身观察了半天才认出这人居然是王家的公子,于是大手一挥,将宋植给围了起来。 而宋植也没有反抗,老老实实跟着这些捕快向衙门走了去,无意间瞥见王奉阴狠的表情,嘴角也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眯起了漂亮的眼睛。 能跑我不跑,我倒要看看,这衙门到底会如何处置。 当宋植和王奉一行人被带走后,围观的看客们有人跟了上去,想看看事情的进展,大部分则是选择了散去,街道很快恢复了平静。 而一道高大挺拔,黑袍凛然的声音却悄然踏上了宋植刚才站过的石板,金色的眸子凝神望向了人群消失的方向,皱眉道: “莫非本侯常有所想,出了幻觉?” 第二百二十八章 衙门断案 江南道衙门。 在十来名衙役的‘押送’下,宋植被带入了衙门大院中,跟他一同来的还有那些纨绔子弟,正扛着他们的老大王奉。 当然还有李秀兰姐弟,她们也被带了过来,以作人证怕。 王奉一路上都长吁短叹,还将自己的鼻血摸得满脸都是,好让自己看起更为凄惨。 宋植皱了皱眉,自己虽然将他结结实实打了一顿,但力道却拿捏的很好,这血都是阿杰那小子一拳打的,莫非这王奉还想加罪与我? 摇了摇头,宋植只是觉得可笑,此事有因有果,谁是谁非且看堂前如何审理了。 院内矮墙古瓦,木架上陈列着许多兵器,宋植随着这些衙役穿过了前院,又跨过演武场后,才终于看到了升堂鼓,以及紧闭的正堂大门。 捕快头领是个精瘦的中年人,他回头看了眼王奉,又瞧了瞧镇定自若的宋植,挥手示意这些衙役看好两方,自己则是亲自跑去找县令大人升堂。 若是平时,他看到王奉这种子弟闹着要上堂,差不多都是躲得远远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交给手下去办,既不得罪王家这种大家族,又免了被百姓戳脊梁骨。 但是他阅人无数,能看出今日这个陌生的白衣客气度不凡,衣着飘飘似有仙气,一看就不是普通武夫,所以有必要提前给县令大人通个气。 此刻县令的侧卧内,一位肥头大耳,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官老爷正在悠哉的吃着早茶。 他便是江南道的县令老爷,姓赵,土生土长的江南人士,善断案,却不善查案,深知如何判罚悬案,才能不失民心,也不得罪那些江南贵族。 往好了说,是个没大事时秉公执法的‘好官’,有大事时虽然给足江南士族的面子,但暗地还是会差人去安抚冤民。 往差了说,那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深谙溜须拍马保官位,只求无事一身轻。 此刻那位中年捕头敲了敲门,小心的跨了进来,走进后低声道: “赵大人,有桩案子来了。” 赵县令瞥了他一眼,随手拿起手帕擦起了嘴巴,淡淡道: “我说老田啊,开堂都在午时以后,这个道理还要本官教你么,让他们等着。” 田捕头连忙点头称是,但并没有抬脚离开,而是凑到赵县令身边小声说了什么。 “什么!?南盐商号王家的人被打了?妈的又是哪个蠢货干的。”赵县令一拍桌子,好心情顿时消散干净。 赵县令一向嫌麻烦,此刻以为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平民得罪了王家的人,那这案子不用断就知道结果,这岂非又让自己的官品在百姓口中再降一截? 现在正是多事之秋,能不能消停点。 “王家的谁被打了?”赵县令不耐的问道。 “回大人,是王奉那小子。” 田捕头如实答道。 “王奉?”赵县令一愣,面色才稍微缓和了些,这盐商王家虽然富甲一方,但家族子弟众多,这王奉不过是一个没有‘赋’的后生之一,虽有些经商之才,但地位不算很高。 赵县令习惯圣堂之前评估堂前之人的身份,再给予相对的‘面子’,这王奉...不得罪即可,倒也不用谄媚。 “谁人出了风头?”赵县令端起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缓缓开口问道。 “嘶,是一个使剑的白衣女,看着像外乡人,但属下观其气度不凡,恐怕有些身份,所以来问大人是否要提前开堂。”田捕头试探的问道。 听到田捕头这么说,赵县令放下茶杯思考一二,点了点头道: “准备升堂。” 王奉虽然是王家无足轻重的角色,但让他久等到下午,确实有悖王家的面子,赵县令目前正处于一个官场关键时机,不敢马虎。 很快,升堂鼓大作,大堂外的演武场,这片刻功夫已经来了许多看客,大渊有律法,衙门断案之时不许阻拦看客,以求公理。 有没有用,自在官老爷的惊堂木。 换好官服,正欲从暗道提前进入大堂的赵县令看到这么多人涌进衙门旁听,顿时惊讶无比,对着身边的田捕头问道: “这小王八蛋又干什么了?” 田捕头:“听说是给了镇里那傻小子一两银子,让他去给偷两张白龙班的票子,被人当街教训了。” “......以后再碰到这种事,就说本官出游了,让他们去西衙门告状去。”赵县令一拂衣袖,摇着头进了堂厅。 很快,两扇遮掩的木板门便被衙役给搬了开,露出了宽敞的堂厅,宋植略带好奇的跨了进去,而王奉则是轻车熟路,刚一进门便大声喊冤。 堂厅之上的主座,是佩乌纱帽,暗红长袍,大腹便便的赵县令端坐其上,他的身边有方砚台,主薄坐在他的身旁,负责记录此案。 在听到王奉的哭喊声后赵县令心里暗骂不已,但表面上却是正襟危坐的模样,呵斥道: “公堂之上,肃静!” “堂下何人,有何冤情,速速道来,若有狡辩之词,本官必重重责罚之!” 赵县令虽然为官油滑,但是这官服一穿,其声如洪钟,那股县令老爷的威严劲顿时展露无遗。 王奉立刻识趣的闭上了嘴巴,接着指着一旁的宋植质问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上堂不跪?” 宋植瞥了他一眼,反问道:“那你又为何不跪。” 王奉身上还在隐隐作痛,越看宋植越不爽,冷笑道: “今日是我状告你,平白无故当街殴打与我,而且本少是什么身份,就你也敢同我比?” 宋植仿佛听到了大笑话,仰头笑道: “你告我?” 转头看向高堂上的赵县令,宋植拱手道:“在下京城而来,今日初到江南便遇到此事,特状告此人恃强凌弱,当街行凶,目无法纪,跋扈无度....” 宋植瞬间说了一大串,把王奉说的都面红耳赤,赶忙出声道: “你快给我住嘴,被打的是我吧,大人明鉴,快看我身上的伤。” 赵县令看到宋植不仅不跪,还巧舌如簧,不仅不恼反而刮目相看,尤其话语间那抹从容的风度,更是让他侧目。 当他不慌着开口,而是赶忙偏头对着身边的主薄问道:“这白衣人什么来头?” 主薄定眼看了眼宋植,回道:“既然是京城来的,大人还是悠着点,先套下话。” 赵县令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咳嗽了一声后一拍惊堂木,喊道: “肃静!” “草民之身,见本官必须下跪,若你们不想跪着说话,就速速报上自己的来历。” 赵县令目不斜视,坐这里断的可不是案,而是人情世故。 第二百二十九章 这是下次的! 赵县令话一出,目光也望向了宋植。 但王奉却抢先开口,他扶着腰斜睨着宋植说道: “我是谁想必不用再和大人多述了,这里的人应该都知道我王奉是谁吧。” 赵县令也懒得理他,只是默默等着宋植的回答,若宋植真有个什么来头,今天就想法子尽量给他马虎过去,若没有来头... 那也只好偏袒这姓王的了。 宋植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看着王奉问道:“所以你是谁?” 王奉一愣,带着整个大厅内都安静了,接着他感到一阵被冒犯,居然有人对自己王家少爷的身份有所不知,而且前不久不是才报过家门? “在下王奉,南盐商号王家的嫡子,这回听懂了没?” 宋植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拍手道:“诶嘛,王家?是王侯家么,你莫非是什么世子不成,若不是,这什么王家少爷不也是草民么?” 王奉只感觉心一梗,不敢置信的指着宋植说道:“你你你....” “大人,在下身边这位王奉,既然是草民之身,按照大人刚才所说应该给你下跪才是,不知道在下理解的对不对。” 赵县令轻咳一声,没有回应宋植的提问,而是给了主薄一个眼神。 主薄立刻心领神会道:“王公子暂且不论,你先报上你的来历,县令大人自有决断。” 宋植心底冷笑,果然如此,这王家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但果然有这种特权。 宋植思忖片刻,最后还是从身上掏出一块玉牌,举了起来: “在下礼部员外郎宋植,去年册封的十大俊杰之一,不知道需不需要对县令大人下跪。” 立刻有差役上前,将宋植的玉牌递交给主座上的赵县令,赵县令只是用手一摸,便断定这是货真价实的官牌。 十大俊杰? 那可不得了,几年一度,一次天下才十人,难怪说是京城来的,若说没有后台便能当俊杰他赵县令是不信的,那么眼前这看不清面容的女子来历可深了。 “快,愣着作甚,还不快给宋大人搬张板凳。”赵县令赶忙半起身,示意衙役给宋植搬了张板凳,却被宋植给抬手拦住了。 “在下站着就好,但这王奉既然开口问跪,是否有跪下之理?” 王奉面色一变,他听不懂十大俊杰是什么,但是赵县令的反应他是看在眼里的,这下顿时有些拿捏不准了。 赵县令也是面露难色,用问询的眼神看向宋植,得到的却是宋植冷淡的眼神,只好摇了摇头道: “草民王奉,还不跪下听堂!” 王奉握紧拳头,但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跪了下来,这还没开堂自己就先人跪下了,对他来说实在是奇耻大辱。 赵县令这才继续开口: “不知你们二人之间,可是有什么误会?” 宋植眉头一皱,什么叫误会? “县令大人,此人.....” 宋植交代了一下自己今日看到王奉行凶的过程,赵县令听得频频点头,实际心里却在想着法子如何草草结案。 “带李秀兰姐弟上堂!” 主薄见县令拍了拍桌板,立刻高声道,很快李秀兰姐弟便被带到了堂上,在县令威严的问询下一五一十,战战兢兢的交代了实情。 “王奉,李杰刚才所说的可是实情?” 县令转头看向王奉,在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王奉直起上身道: “我冤枉啊!这李杰整个江南道都知道,就是个傻子,他说的话怎么能信呢?” “是,我是让他帮我拿白龙班的票子,但我怎么说也是王家少爷,能只给他一两银子么?” “大家评评理,这事真没完,我那天明明给了他二十两银子,我身边这几个好友都可以给我作证!” 王奉刚说完,阿杰顿时粗着脖子道: “放,放屁!” 见阿杰骂自己,王奉露出得逞的笑,看向赵县令道: “大人,至于我为何当街打他,一是因为这对姐弟厚颜无耻拿钱不还,二是因为这小子嘴巴太毒,这个时候还要骂我,换做任何人被个傻子骂,都会忍不住动手吧?” 宋植顿时满头问号,正所谓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王奉还真是能颠倒是非。 但赵县令却点起了头,沉吟道: “这李杰心智不全,做事冲动,王奉所说倒是有几分道理。” 宋植顿时气笑了,出声问道:“大人,这阿杰心智不全是没错,但也恰能说明其心思单纯,二十两银子能干的事太多,只要略微调查就能发现他从头到尾到底用了多少银子,恐怕说谎的是王奉才对吧?” 赵县令身体后倾,和主薄二人对了个眼神,都看出对面眼里的无奈。 同是官员,何必为难嘛。 礼部员外郎,从五品官员,而县令是正五品,严格来说是比宋植官阶更高的。 虽说京官高半品,但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在我地盘怎的不给我面子呢,对于赵县令这种老油条来说,有些不理解。 朝廷迭代就在几年内,自那日朝会后便不是秘密,整个天下的官员都知道了。 江南天高皇帝远,他赵巢当年只不过是个入赘的书生,后来得夫人家族的帮助才坐到了这个位置,但想要坐稳,就必须和江南本地的贵族都打好交道。 尤其是这几年,不想被新皇帝改政给换掉,就必须得到这些家族的支持,才能继续‘维稳’一方,保住自己的官帽子。 所以比起宋植这个外来,不知做何的礼部员外郎,他还是更怕得罪王奉背后的王家,毕竟王家注重颜面,且能量强大,是主导着整个大渊的盐业巨头之一。 “唔,宋大人说的也有道理,那这样吧....田捕头!” 见田捕头跑出来,赵县令扔了个竹签下去,轻描淡写道:“去查这李杰最近可有什么花销,都用在哪了,究竟花了几两银子,查清楚。” 接着他看向宋植笑着说道: “宋大人,这查银路要花些时日的,这事儿您就放心吧,本官自会公正处置。” 见田捕头捡起竹签带着几个衙役跑了出去,以及王奉嘴角的淡笑,宋植才不相信赵县令的鬼话,这个查法中间做了什么手脚谁能说清? “大人,莫不是把在下当傻子?要查就带本官一起去查,莫要让人从中掺了浑水。” 见宋植这么坚持,赵县令也没了闲心,收起了笑容摆出了冷脸,问道: “宋大人此话是不信任本官么,这些琐事江南月月有,本官自有办法,宋大人就无需操心了。” 说罢赵县令不等宋植再开口,便一拍惊堂木,朗声道: “王奉当街行凶一案还需时日还原证据,验证双方说辞,暂时休堂,日后再审!” 宋植咬着下唇,心中涌出一团火,这衙门就是如此断案的么,模棱两可匆匆结案,王奉日后会不报复李秀兰姐弟?恐怕还没等下次升堂就屈打成招了。 就在赵县令准备溜的时候,一直沉默的王奉却突然开口了,大喊道: “大人,你是不是还忘了一件事!” 赵县令脚步一顿,差点就准备骂娘了,强忍着气问道:“何事?” 王奉指了指自己涂满血迹的脸,呵呵一笑:“这位京城来的官员,他不分是非便将我打成这样,我王奉冤呐,我王家的颜面以后往哪里放?” 他最后一句话特地加重了些,让赵县令长呼了一口气。 这一刻赵县令真的想叫几个差役把这没眼色的王家小子屁股打成八瓣,但还是皱眉道: “你想如何?” 王奉嘿嘿一笑,从地上缓缓起身,伸出五指道: “我和这李杰不同,我看大夫可是要花银子的,这么一身伤要想养好....这么的吧,宋大人只需要给我五十两银子,我就当无事发生。” 赵县令一愣,心想五十两银子也不是大数目,但还是为了给宋植一个‘面子’,叹了口气道: “何病需要五十两银子,但这伤确实是宋大人所为,依本官看,各退一步,宋大人给其一半便可。” 宋植没想到自己还要吃瘪,把斗笠微微压低了一些,心想二十五两银子.... 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好像还真没有啊... 等等,有也不给啊,这是什么道理啊。 见宋植迟迟不说话,王奉似乎猜到了什么,揶揄道:“不会,宋大人连这些银子都拿不出来吧?” 就在宋植想着如何反呛的时候,人群中突然一阵骚乱。 接着,原先应命出去的田捕头和那些衙役们都被赶了回来,准确的来说是被踢了回来,在堂厅内滚成一片。 接着,一道高大的身影从人潮中走出,龙行虎步的迈入了堂厅之中,站定之后引得众人争相看去。 宋植也看了过去,顿时后退半步,一脸吃惊。 “我靠,不是吧?” 墨衫黑刀,金眸长发,正冷眼环视堂厅内众人的,正是朱吾世。 “来者何人?” 赵县令虽然被此人的气势震到,但此人毕竟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的衙役们动手,未免太无法无天了,就不怕朝廷督办? 朱吾世只是瞥了他一眼,接着缓缓抽出了刀.... 唰! 随着一阵刀气纵横,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赵县令身后那顶上书‘明镜高悬’的牌匾被劈成了两半,轰然砸落在地,发出了一声巨响。 莫说百姓,就连宋植都惊到了,敢这么做的,恐怕也只有这位朱候了。 将匾额给劈碎后,朱吾世没有再看此刻瘫坐在地,怀疑人生的赵县令,而是收起刀,对着一旁目瞪口呆的王奉看去。 “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 王奉色厉内荏的话还没说完,便识趣的闭上了眼,因为这个男子的金瞳如烈火地狱,将他看的直发怵。 朱吾世慢慢从袖中掏出一个钱袋,丢向了王奉。 王奉接住钱袋,打开一看,正好是二十五两银子。 “这二十五两银子,是这次的......” 接着淡漠的声音传来,是这个墨衫男子开口了,但王奉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阵巨响突然从他的脚下传来,近在咫尺,把他吓得差点尿裤子。 定睛看去,他脚尖之前出现了一个大坑,数锭银子被牢牢嵌入了地砖中,甚至有了裂痕,灰尘混合着硝烟,让他打了个寒颤。 接着,那道格外认真的声音再次响起,让他脊背发凉: “这二十五两银子,是下次的。” 第二百三十章 你问题太多了 “下,下次的?” 王奉眼神再不济,此刻也看出眼前这是个狠角色,连象征衙门清高的牌匾都敢挥刀劈砍,不是疯子就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看这男人的气质,很明显便是后者。 他张着嘴巴想辩解什么,却发现自己结巴了,刚才那些银子若是砸到自己身上,恐怕直接就被打成了筛子,让他后怕到尿了裤子。 外面听堂的看客也注意到这一幕,平日的不满转化为露出鄙夷和幸灾乐祸的目光,看向朱吾世的眼神也变得崇拜起来。 众人本以为这又是一场没有争议的冤案,都陆续准备散去,却没想到还有反转,看到这黑衣男子的雷霆手段,不禁都返身回来继续看戏。 断裂的匾额旁,肥胖滚圆的赵县令费半天劲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正准备出声训斥,却被朱吾世的目光盯得一窒。 接着他习惯性的转头看向主薄,急切的说道: “师爷,这人什么身份?” 因为朱吾世来江南也很少,且从不抛头露面,所以这些地方官员虽听说过世日候的名号,却不知道他的模样,因此主薄也认不出来,但肯定不是方圆百里的官僚子。 “老爷,我也不知啊,要不咱先去把府上的高手给喊出来镇场子。” 赵县令赶忙在背后挥了挥手,示意他别废话了。 眼前这个家伙一甩手,那银子就嵌进了地板砖,这要是匹夫一怒往本官头上一砸,那还有脑袋戴乌纱帽么。 衙门内除了普通衙役外,自然还有高手修士坐镇,这些高手不是别人,正是江南妖狩司的派驻斩妖师,江南道绵延数十里,共有三个衙门,每个衙门都有一名二品修士负责处理武夫的纠纷。 但是需要动用二品高手坐镇的案件,几年也没有一桩,所以大半时间都不在衙门里,但所幸还有两名化神境的斩妖师常驻,主薄现在便是去请的他们。 赵县令拱了拱手,故作淡定的开口道: “不知道这位公子是何人?又是为何要大闹我江南道衙门?” 朱吾世现在才将目光从纨绔子弟王奉身上收回,眼里尽是不屑一顾,他瞥了眼赵县令,侧身露出了身后门外的百姓们,自若的说道: “方才听坊间百姓说,这江南的父母官,颇有一套规矩,所谓先识人后断案,不知赵大人对这些话,有什么感受?” 赵大人闻言一窒,这一开口话可说到头了,官场上切忌点破别人的为官之弊,这是一点薄面都不给的意思。 也是,上来就把我的光明匾给劈了,本官还有什么面子? 赵县令顿时瞪大了眼睛,摆出一副搵怒的模样,配上他的红色官袍和乌纱帽,颇有一番官威,呵斥道: “哪个刁民胆敢胡言乱语,本官治理江南道十余载,风调雨顺,岂是你等一句话可以评判?” 虽然他喊的大声,却根本没敢看朱吾世,而是对着门外的人斥责道。 朱吾世见赵县令这时还在端架子,摇着头接着说道: “呵,可是我在这儿看了半天了,您老人家言语间对这姓王的小畜生可是百般偏袒,他当街恃强凌弱,鱼肉乡邻的罪过,在场这么多人证你一个也不请,不问其过错便想当个屁放了...” “再就其银两一事,这位宋大人不嫌麻烦,说要看着你们督办,你居然一口回绝,当真不怕被扣上徇私枉法,偷梁换柱的帽子么。” 见赵县令红着耳朵,却不敢出言回怼的模样,朱吾世笑了,一语点破了赵县令此刻的想法。 “这位赵大人,就算我说话如此难听,你却却仍迟迟不敢训斥我,不妨让在下猜一猜....” “你是不是在想,我是谁?” 赵巢心中一凛,这男人虽然年轻,出手冲动暴裂,但言语之间却胸有成竹仿佛洞穿自己的想法,看这谈吐......莫非也是个京官? 他刚才说宋大人,是了,他们肯定认识,都是京城来的。 可就算是京官,也没必要来我江南这地,专门折煞我的面子吧? 就在赵巢骑虎难下的时候,门外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旁观的人群赶忙让开了一条道,正是主薄带着两位紫色披风,腰配刀剑的斩妖师进来了。 赵县令如获大赦,他刚才不说话是忌惮朱吾世的身份不假,更是害怕他腰间那柄黑刀不长眼,一句话不对把自己砍了,到时候找谁说理去。 “两位客卿,你们可算来了。”赵县令边说着,边托着他的大肚腩跑向了两个斩妖师。 两位斩妖师一进堂厅就看到了被劈成两半的匾额,顿时瞠目结舌面面相觑,心想这是哪个胆大包天之徒。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堂厅中的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尤其是那橘红长发,金线黑刀的男人朝他们看来时,两人仿佛被猛虎盯上一般,下意识就要握住武器。 但很快其中一人就反应了过来,愣了一下神后慌忙抱刀躬身道: “侯爷!” 另一人也很快认出了朱吾世的身份,也跟着抱剑躬身。 只留下不明所以,莫名其妙的赵县令,停在了半路,怔怔出神。 朱吾世眉头一皱,他其实并不想这么快被认出来,再以平民之身刁难一下这位江南县令,但既然被认出来了... “你们认得本侯?”朱吾世缓步走上前,问道。 率先认出朱吾世的那人起身,看着朱吾世解释道:“去年秋天,不夜城的缘清茶楼,您和后面那位姑娘一起上去,在三楼留座了一小会,侯爷还记得么?” 朱吾世顿时明白了,原来这两位那晚也在缘清茶楼,正是三楼那些听乐的斩妖师中一员。 “这儿的事,和你俩有关么?”朱吾世扫了他们一眼,问道。 两位斩妖师互看了一眼,顿时拨浪鼓般摇起了头,从那匾额被砍就明白朱侯爷现在正在找县令的麻烦,他们这些临时工自然不想蹚浑水。 “不管我等的事,侯爷您继续,我们就看着。”他们颇为上道的后退一步,但这些都被赵县令看在了眼里。 侯,侯爷? 如此年轻的侯爷,莫非...! 不会是朱家那位名扬天下的世日候吧,听闻其相貌堂堂,出入喜着黑衣配黑刀,有墨衫王侯的美誉,这么一看不是他是谁? 赵县令面色顿时焕发生机,将刚才朱吾世对他的责问完全抛诸脑后,慌忙迎了上来。 “原来是世日候远道而来,怎么不早跟下官通气呢,来人呐,给世日候备茶送水,还有宋大人的,都机灵点!” 朱吾世没有拒绝他的谄媚,而是坦然的接过了茶水,同时冲着宋植微微颔首,示意他放心饮茶,无妨事。 边喝着茶,朱吾世边低着头看着身边老实站着的赵县令,不急不缓的问道: “赵大人,若本侯只是一介草民,你会如何?” 赵巢暗地吞了口唾沫,讪讪笑道:“自然是....” 他犹豫了,若说秉公执法,那岂不是要抓拿朱吾世,见朱吾世一直等着他的回答,只好叹了口气道: “下官自知有错,侯爷今日之怒...理所应当。” 朱吾世冷眼瞥了他一眼,继续开口问道: “你日夜升堂,‘明镜高悬’四字当头,你觉得你这个江南道父母官,配不配?” 赵县令肩膀起伏,不敢抬头看向朱吾世,思忖片刻后沉声道: “下官...有失官德,侯爷教训的是。” 朱吾世将茶杯递交到他的手上,背过身去,最后说道: “那就要看赵大人,如何处置这姓王的小子,以证其明了。” 赵巢小心的接过茶杯,知道这是要自己做主的意思,他看了眼地上尿了裤裆的王奉,又看了眼背身默立的朱吾世,想都不想便匆匆走回了自己的主座。 啪! 只见那惊堂木猛地一拍,满堂怒声回荡。 “传王奉手下的几人进堂,就王奉如何强迫李杰一事全盘拖出,若有半句谎言,杖十次,革未来功名之机。” 在朱吾世的注视下,加上这些纨绔子弟看到王奉都吓湿了,自然是你一嘴我一嘴的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这些话一出再无翻案的可能。 于是赵县令扔下三根红头竹签,一挥衣袖震声道: “罪民王奉,勾结几人当街欺辱李秀兰姐弟,将李杰打到吐血,是为一罪;以一两银子去强迫李杰去偷戏班的票,事不成后还其钱财,还要施暴,又是一罪;公堂之上满口胡言,企图蒙骗本官,是为第三罪!” “三罪并罚,杖三十,关押一季,拖下去!” 纵使王奉哭闹不止,这些衙役们还是将他给拖了出去,那些烫手的白银他更是不敢去拿,任其掉落一地,在阴沉的堂厅内闪烁着讽刺的银光。 衙门的三十杖,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几乎就等于是半残废了,关押的这一个季,他恐怕都只能在床上渡过。 在送走王奉后,赵县令这才松了一口气,再次走下高台,向朱吾世走去。 虽说江南贵族的支持对他来说很重要,但是眼前的世日候是周知的,皇帝身前的红人,他对自己若有芥蒂,回京面圣时说那么两句,皇帝一纸诏书下来,莫非江南贵族会为他求情? 断不可能,所以他今日就算再将王家得罪狠一点,也不敢让朱吾世对自己心生不满。 “侯爷,如此怎样?” 朱吾世此刻正和宋植并肩而立,但却都没有开口说话,见赵县令走来,朱吾世淡淡的点了点头: “今日本侯坏你匾额,是告诉你为官要有底线,若断案是看背景讲身份,那么有朝一日吾还会来此,届时一刀下去,会不会劈歪了,可说不准....” 赵县令连忙称是,接着岔开话题道: “还不知侯爷和宋大人,因何突然来我江南?若有用得到下官的地方,还请侯爷知会一声。” 这话看似客套,实际上却是在暗暗的赶人,因为多半是用不到他了。 朱吾世正准备摇头的时候,一旁的宋植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将朱吾世扒拉到一边,探头问道: “等等,等等,在下有一问,你们这江南之地,可有哪些大氏族较为出名的。” 赵县令下意识摸了摸小胡子,额了半天说道:“嘶,我们江淮两地大氏族错综复杂,这个很难说的清啊,宋大人。” 朱吾世冷笑一声,在宋植头上插了一嘴道:“直接说你平时升堂,怕的哪些家族就行了。” 这下赵县令可是明白了,赶忙讪讪笑道: “哦哦,那可不得不说,肯定是南盐商号的王家和徐家,淮南茶行的马家,和专弄瓷器的吴家了,这四家那都是金钱银山,富甲一方的大族,由不得下官不惧呀,侯爷你得谅解一下下官我....” 说完他好奇的问道:“宋大人问这个作何。” 朱吾世也没想到宋植会问这个,其实这正是他忘记问的,当下对宋植出现在这有了一丝猜测,见宋植眉头不展,替为问道: “这四大家族除了生意来往,可有异常之处,比如...”朱吾世也不好明着形容,毕竟自己是暗自走访。 赵县令一愣,旋即点破了朱吾世的目的: “二位大人莫非是来调查江南四大家族?”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朝廷又要来给四大家族查账,以加赋税和节制其生意途径等,但恰恰相反,这也是江南四大家族抱团取暖的推动力。 因此这些坊间势力,反而能在偏居一隅的江南,有只手遮天,升官罢官的能耐。 见宋植二人没有反驳,于是他‘好心’提醒道: “不瞒二位,这王、徐、马、吴四个家族,那是非常的排外,对你们这些京城来的更是没有好脸色,或许侯爷威名远播,他们会给几分薄面吧,但若想和他们接触...” “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啊。” 宋植也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当时也是监正提了一嘴,他才会想着从这些大家族里入手,正当他愁绪不展的时候转头望去,却发现朱吾世也在作沉思状。 这家伙又在想什么,他来江南干什么的? 妖狩司的任务么。 就在这时,赵县令一拍手掌,突然想到了什么,谄媚的说道: “不过若侯爷想和他们接触,下官这倒还有一个法子,能一次性见到他们四个家族所有嫡系人。” “哦?”朱吾世挑了挑眉,开口道:“说出来听听。” 赵县令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下官听说,这玉龙山庄不日将会开宴,届时江南名门望族,收到请柬的都会前往,四大家族也是定然会去的。” 宋植长吁了一口气,若一家家拜访,何时才能调查出眉目,既然有这种好事自然是一本万利,只要那提灯人出现,应该能有所感应。 “那可太好了,若没有请柬能否凭官身进去?”宋植问道。 赵县令赶紧摇了摇头,解释道: “玉龙山庄自古以来便是咱们江南的龙头势力,从不属于朝廷的管辖,因此宴席自然不会请朝廷的官员,连下官在江南待了几十年了,也就随夫人上过玉龙山庄一次。” “就算是四大家族,也只有少数的名额,且是对人的,听说顶替都不行。” 宋植白了他一眼,说道:“那你说个屁?” 赵县令一愣,朱吾世在身侧他也只能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低声道:“是我冒失了,冒失了。” “走吧。” 这时朱吾世环顾了一下四周,突然开口,低头看向宋植。 宋植还准备从赵县令这问什么,但见朱吾世突然说要走也只好作罢,估计再问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不过这个消息其实还是很关键的。 “等一下!” 宋植没有急着走,而是小跑上前,将朱吾世刚才扔进地里的银子一个个给扣了出来,还有王奉不敢捡而遗落的银子,除了沾了尿水的污秽宋植嫌弃的没有拿,共取回了四十五两银子。 将银子擦了擦塞入自己的钱袋,宋植这才点了点头:“恩,可以走了。” 朱吾世:“...” 在赵县令‘恭送’的目光中,宋植和朱吾世从自觉分开的人群中走出,一路走过了演武场,留下一片无声的惊叹。 “侯爷,这县令教训一下就可以了么,不怕他日后...” 朱吾世知道宋植想说什么,目视前方,轻轻摇了摇头。 “既然听了本侯所放的话,这县令若是个聪明人,自然会收敛几分,但若本侯今日将他彻底得罪死了,恐怕新官还未上任,那对姐弟也保不住了,况且...” “你要知道,恶官是除不尽的,且看这江南物资丰饶,人杰地灵,实际上却被几个家族给牢牢把持住,若不解决他们的问题,公理自然是一句笑话,我敢说,江南道其他两个县令,甚至算上淮南道的,都是不相伯仲而已。” “莫非,本侯还要一一上门,全部教训一通?” 宋植觉得有些道理,但又问道:“那为何侯爷今日要出面,教训他?” 朱吾世顿了顿,似乎想了想才开口: “自然是因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好了你问题太多了,看,有人在等我们。” 二人抬头望去,只见那衙门口,正有两人在翘首以盼。 正是早早退堂的李秀兰姐弟。 第233章 白龙班听戏 衙门外,李秀兰远远瞧见宋植,便赶紧招起了手喊道:“宋公子!” 宋植注意到身后,方才听堂的百姓也陆续跟了出来,人数还不少,为了不惹人注意,便领着朱吾世快步上前,和李秀兰姐弟汇合后匆匆消失在了拐角处。 此时已经接近午时,江南道中段某处窄巷,一处矮房里。 窗边的木桌上乘放着一些热菜,甚至还有一只肥美的大鹅,以及几碟腌菜,这些是李秀兰为报答宋植二人出手相助,特意下厨做的。 闲聊了一会,宋植也清楚了李秀兰的家境,她的父母都在淮南道大氏族马家的茶园里做工,而她则是嫁给了当地一位还在求学的年轻大夫,平日里除了为布坊司浣纱补贴家用外,还要负责照看这个心智偏低的弟弟。 日子虽谈不上富裕,但总归是颇有盼头,院里的几只鸡鸭鹅,便是岁月静好。 “多谢二位大人相助,否则今日我们姐弟怕是要遭一番皮肉之苦。”李秀兰开口说道,话音诚恳,若没有宋植阻拦,他们姐弟的差事怕都会因为伤病而丢掉,这才是最糟糕的。 宋植才在四月斋享用完,此刻倒是没什么食欲,反而是李杰狼吞虎咽了起来,被李秀兰给一阵责怪。 “秀兰姐,你刚才说你的父母亲都在茶商马家手下做事,对这马家可是较为了解啊?”宋植只是捻了片酸萝卜,边品嚼边问道。 李秀兰端着小碗,此刻的宋植将面纱取了下来,见到宋植的面容后,李秀兰更是拿不住筷子,不知道眼前人到底是男是女。 “宋公...宋姑娘何出此问?”她好奇的反问道。 宋植手指敲了敲桌子,纠正道:“你别改口啊,宋公子就是宋公子啊。” “在下是想问问,这马家等四大氏族,他们的口碑都如何,有没有什么性格奇怪的人物,比如....比如狠辣的...年轻人?” 宋植模棱两可的问出后,在身边端坐的朱吾世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对宋植来此的目的已经有了些把握,且心中也升起了一丝疑惑,不过还是什么也没说。 李秀兰不知道宋植为什么这么问,但沉思良久后还是认真回答道: “马家...马家对佣人是挺不错的,马家的两位公子好像性格迥异,大公子是个读书人,二公子则是游手好闲,如闲云野鹤一般,性格也不好,听说总和马家老爷争吵。” 宋植顿时来了精神,问道:“还有什么信息吗?” 李秀兰摇了摇头,说道: “这些都是我爹闲时提起的,至于其他的家族,我只听街坊们说过徐家的三公子是淮南道出了名的恶霸,而王家的子嗣众多,也不乏和王奉这样的家伙,可能就吴家稍微低调一些,没听说过有欺负过谁。” 宋植顿时有些头疼,原来四个家族还有这么多嫌疑人,也是,大氏族的子嗣那么多,出些孤僻奇葩的子弟倒也见怪不怪,但若要一个个找上去调查,恐怕得花好一阵功夫。 午饭后,李秀兰便回去布坊司继续做下午的工,而李杰则是呼呼大睡起来,似乎上午被揍的伤都不严重,这便是有‘赋’潜质的人,与普通人比身体天然就会强一些。 宋植则是和朱吾世坐到矮房前,聆听着屋檐下的雨声,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宋植忍不住开口了:“侯爷,怎么突然来这江南了,莫非是妖狩司新给派了任务?” 朱吾世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接话,只是看着这雨打青石,若有所思。 “今天衙门里看到侯爷你,我都以为眼花了。”宋植继续说道。 朱吾世:“...” 宋植自觉无趣,便准备搬凳子回屋,这时候朱吾世终于开口了,抬头叹道: “你说,人生在世,是否有些东西比命更重要?” 宋植停下了脚步,顿了顿后重新坐了下来,两条手臂随意搭在膝盖上,侧头看向朱吾世,能看出朱吾世眼睛中的哀绪。 这种眼神,宋植之前并没有在朱吾世身上看到过,但是仔细一想,却能猜出个所以然。 “朱候可是想起了王爷?” 朱吾世咧嘴一笑,没有否认。 “侯爷这么问....莫非这一趟任务对你而言非常凶险?”宋植试探的问道。 朱吾世坐直了些,零落的雨水滴在他伸出屋檐的手上,他眼神深沉的看向宋植说道: “本侯此番来,是寻一人,一个让江南甚至大渊动荡不安的....” “神秘人物。”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宋植已经读懂了朱吾世话中的含义,当下微吸一口气,知道了朱吾世和他的目的是一样的。 二人沉默了一阵,朱吾世再次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本侯刚才的问题。” 宋植这才回过神来,他看出朱吾世不似随口一问,而是非常认真的等着自己的答案。 难道...他是有什么打算? 既然与焱狩有关,宋植想起朱朴囡与自己那晚在厨房时,提到过对朱吾世的担心,说自己的兄长其实比她更为在意父亲的死,报仇之心愈加强烈。 她担心,朱吾世会重蹈覆辙,与父亲一样战死。 或许,这是朱吾世在问他自己,这事究竟是执念,还是心魔。 宋植站起身来,看着窗外的连绵细雨,雨烟成片,缭绕在寂寥的午后街道上,冷风袭来,吹动薄人的衣衫,白色腰带飞扬。 “山有裂痕水有踪,人去无影心落空,春打秋霜夏吹雪,乱了季节乱了风...侯爷,人活一世,绝无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事,活好当下,才是王爷希望看到的。” 宋植话音落毕,抿了抿嘴后便转身回屋了。 是啊,人生走一遭多为不易,潇洒一生率性而活,永结同心白头到老才不枉此生,这也是宋植的想法。 朱吾世似乎也被说中了,看着手心接过的雨水,微微颔首。 “是啊...不如放下,日思夜想,也不能帮我分毫,若上天安排,我与那妖物自有一战,无需强求...” 不知道是江南的雨水清冽透彻,还是宋植的话让他敞开心扉,朱吾世忽然明白了霍渊龙的忠告,放下了心中对复仇的执念,偏执的心回归了正轨,审视世界的目光重新明亮起来。 “兵权,王位,都是身外之物.....报谢完皇恩后,我要做我想做的事。”朱吾世呢喃自语道。 很快,天色暗沉了下来,而朱吾世和宋植听了李秀兰的嘱托,今日她的夫君尚不还家,所以暂时准备在这儿歇息一夜。 而李秀兰也踏着暮色,准时回到了家中,见朱吾世和宋植仍在,舒了一口气。 “二位大人,你们还在就好了。” 正在院里练剑的宋植笑了笑:“有劳秀兰姐了,否则还要另找歇脚的位置。” 李秀兰捋了捋打湿的鬓角,对着屋内大喊道:“阿杰!快点出去啦,你们戏班子要开台了!” 一直熟睡的阿杰这才夺门而出,摇头晃脑道: “阿姐,阿姐现在什么时辰了?” 李秀兰没有理会他,而是先看向宋植和正出屋门的朱吾世,出声邀请道: “我这弟弟阿杰,晚上就会去那白龙班当差,做些帮忙开台的苦力活,二位大人若不嫌弃的话,民女请你们去看场戏?” 宋植眼前一亮,想着闲着也是闲着,而且和朱吾世待一起也怪沉闷的,于是好奇的问道: “什么戏,好看吗?” 李秀兰将阿杰唤到身边,笑道:“白龙班的戏,自然是江南道里最好的,十天半月才办一场呢,咱们现在赶去,还有外面的座椅可以抢。” “那还等什么,咱赶紧去吧!” 听到李秀兰这么说,宋植顿时来了兴致,毕竟好久没有消遣了,打打杀杀的日子太多也不好,做人还是得有人味嘛。 于是几人赶忙上了街道,向着一个方向匆匆行去,被遗忘的朱吾世则是皱了皱眉,踏步跟了上去。 江南道东边是河流,而向西则是重山叠峦,夹道的青山之下,还有绵延不断的几个镇子,和河岸边的镇子共同组成了富饶的江南道,而向南翻过两个山头,则是一片河流平原,那儿便是商贾气息浓厚的淮南道,几个大氏族的产业便分布在那边。 此刻江南道西边,有一道相较而言十分宽敞的道路,街道两边聚集了许多摊贩,正吆喝着卖些糖果和吃食,道上往来行人不绝,整条街灯火通明,只因为今天是个大日子。 巷子深处,那个江南道目前最负盛名的戏班子即将开场了。 宋植三人行走在摩肩接踵的巷子中,阿杰作为挑夫已经提早跑进了戏班子,他们则是和众人一样在门外等候。 远远地,宋植便瞧见了那个大院的牌匾,上面用青色的墨汁蘸写了三个大字:白龙班。 从这端正的字迹来看,应是个颇有书法造诣的人。 “秀兰姐,这戏班子也太火了吧,他们的戏真这么好?” 宋植踮起脚来,能看到数不清的人头,没有傻子会特地来挨挤,肯定都是来看戏的。 队伍最前方反倒宽敞了许多,似乎有几个贵家公子请了一片区域,由他们的家丁负责拦路,下人替为打伞,等着白龙班开门。 宋植撇了撇嘴,心想怎么能这么做作,自己堂堂京官都老老实实的站在后面,不对,连世日候都没有急着插队,你们赶着投胎么。 李秀兰听到宋植这么问,解释道: “论戏而言,其实江南三大戏班都各有千秋,只是这白龙班出了位飞上枝头的人物,才让白龙班在这几年独揽风骚,风头完全盖过了另外两家。” “哦?”宋植眨了眨眼,问道:“这飞上枝头,是飞入何许人家?” 李秀兰神秘一笑,答道: “能左右百姓的选择,具有这么大影响力的,即便是四大家族也远远不够,您说?” 一旁沉默许久的朱吾世突然开口了,一语点破了答案:“是玉龙山庄?” “正是。”李秀兰叹道,似乎是感慨: “而且,居然是位女子嫁入了玉龙山庄,所以玉龙山庄的少宗主才会力捧白龙班,以此取悦这位女子,当真奇妙。” 宋植从李秀兰嘴里听出了一丝端倪,趁着白龙班还未开放,追问道: “为何说到是位女子嫁入玉龙山庄时,秀兰姐如此感叹?” “哦,二位大人应该不看戏,有所不知...”李秀兰很乐意的娓娓道来: “在我们江南戏中,旦角多是男人反串,而女子的戏份自古就极少,甚至说戏班中几乎没什么女子的容身处,但事无绝对,这名女子就是一名花衫,且年纪轻轻便被白龙班选去上台,结果被当年的少宗主一眼相中,给养了起来,后来老宗主逝世后,少宗主便将这名女子明媒正娶了。” “这女子便是现在玉龙山庄的少夫人,林玉。” 讲完以后,李秀兰还意犹未尽,拱了拱宋植道: “这林夫人的故事,可是我们江南女子朝思暮想的呢,毕竟嫁入玉龙山庄可是一桩天大的好事,更别说还有个这么爱她的男人。” 宋植无所谓的摸了摸鼻子,心想你跟我说这干屁,搞得像我羡慕一样。 就在这时,拥挤的人群终于开始动了起来,在锣鼓声中向里走去,宋植晃了晃脖子,这等的可是够久,希望不要让人失望吧。 进了门后,宋植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是一个非常宽敞的院子,露天的戏台足有八丈长宽,三面放满了木椅长凳,戏台边上更是搭有桌子,彼此间隔稍远,方便贵客临台听戏。 而戏台后面则是一面巨大的斑斓幕布,戏子便是从后面登场。 今日天公作美,雨已经停了,宋植几人还没往里走两步,就有着蓝色劲装的男人上前问话,讨票。 李秀兰赶忙从布囊取出了三两银子,心疼了半秒后递了出去,低声道:“我要三张外座的票子,有劳了。” 这劲装男子正准备接过银子,嫌弃的把他们打发到外边坐着的时候,一只手却按住了李秀兰的银子。 宋植开口问道: “最前面的桌子,什么价?” 这收票的男人一愣,看到宋植的眼神不像在开玩笑,顿时一改不耐烦的神色,谄笑道: “哎哟,一两黄金一位,几位爷,额不几位大人。” 宋植嗯了一声,接着双手抱胸淡定的说道:“好贵呀好贵。” 额... 这男人被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见宋植又是半天不说话,才发现眼前这家伙真的在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准备一把拿走李秀兰的银子打发人。 这时,三锭明晃晃的金子被扔到了他的怀里,让他到嘴的气话立刻吞了回去,刹那切换为谄媚的笑容,躬身弯腰比着请的手势: “哎哟几位大人,里边请里边请,小心斜坡小心斜坡...” 宋植对着目露震惊的李秀兰眨了眨眼,接着轻咳一声道笑道:“侯爷当真出手阔绰,每当此时在下都是望其项背,不敢直视啊。” 朱吾世听到这话,再低头看到宋植得逞后憋笑的样子,双手负于身后摇起了头,但嘴角却笑了起来,看着并不生气。 “万事吾都只要最好的,做人如此,看戏亦如此,另外....” 朱吾世扬了扬下巴,他看的方向,戏台下那几位公子哥已早早落座,正在肆意闲谈。 而锣鼓声此刻也渐渐停息,吊楼灯火渲染如昼,白龙班的戏....也快开始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一出好戏:天外飞仙 三人寻了张桌子坐下来,旁边便是那几位公子哥,以化神境的耳力,这个距离仔细听,还是能听清他们的谈话。 稍后,有着青萝衣衫的姑娘笑脸盈盈的上前侍茶与点心,臂弯的篮子中都是江南道有特色的小吃。 捧着花茶磕着瓜子,宋植随意地回头望去,只见后方那些板凳几乎座无虚席,只有前座稍显空旷,毕竟一两黄金可不是谁人都能消受的起的。 转过头时,这戏,也开始了。 忽地鼓声大作,一位戴盔披靴的威猛男子从幕后大步走出,他手持一杆木枪,双颊绯红额头光亮,龙行虎步好不威猛。 只见他一声长喝,红缨枪头一抖,大手这么一探,气势陡然便升了上来。 这一下便吸引住了宋植的目光,只有身临其境下才能体味到戏台的魅力,眼前这名武生的一举一动都气势凌然,宋植虽不知道他是谁,也能一眼看出其扮演的定是一位威猛的将军。 果然,武生刚一出现,后面便是满堂喝彩,想必这是一出大家爱看的好戏。 接着,数名士兵模样的角色随着‘将军’的出现而涌了出来,他们同样手持长戈,为首一头领模样的人高声道: “衔龙将军,因何犯我大楚啊?” 这名武生冷哼一声,那双眼睛炯炯有神,端的是威风凛凛,呵斥道: “天外飞仙,乃为我大渊祈福而下凡,被你大楚掳去,本将军自当讨要一个说法!” 接着一阵枪兵碰撞,台上几人‘厮杀’作一团,当然那位将军必是勇武不凡,仅用几个漂亮的枪花和挪移便解决了敌手,但是很快便又是十来名将士上前,将这衔龙将军给团团围住。 “衔龙将军请回吧,我大楚没有你口中的神女!” 从呈现形势来看,宋植看到将军故作的喘着气,猜到应该是陷入了危局,但奏乐却从激昂的鼓声渐渐变成平缓的琴声。 台下的宋植看的起劲,朱吾世则是边观察着那些公子哥,边瞥了眼台上的‘将军’,手指抵着唇,目光若有所思。 悠扬的琴声四起,一名蓝染轻衫,长发披散的旦角从幕后飘然而出,薄纱掩面双手挥舞,几下便解决了数名将士,来到了将军的身边。 ‘她’的鬓眉高悬,眼神摄人,妆容淡墨似女非女,却带着一股独属英豪的气质,轻呵道: “本座在次,尔等谁敢造次!” 这么一开口,宋植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只因这声音虽然尖细,但好像并非女子,再联想到来时李秀兰说过的话,猜到这多半是个反串的角色。 不错,挺像那么回事的。 ‘她’的出现,让台下的观众们顿时拍手叫好,气氛顿时热烈了起来,而那几位公子哥也有了反应。 一位只穿了件金丝马甲的青年停下了手中的玉石,摇头抱怨道: “妈的,知道是这场戏才来,曾想今天这青龙教主,不是楼兰那家伙演的?这白龙班怎么搞的?” 在他附近的一张桌子,有人摇着纸扇,嘿嘿笑道: “徐老三,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下个月的玉龙山庄大会,这白龙班被邀去演一场戏,估计楼兰上次被你们弄怕了,这次不敢露面,准备为玉龙山庄那场戏养精蓄锐呢。” 他们口中的楼兰,是白龙班一个头牌旦角的艺名,也是个十里八乡出名的美男子。 徐家三公子听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兴趣:“王典,那不是说,到时候的戏....” 王典一拍纸扇,点了点头道: “多半还是这场,天外飞仙!” 与王奉不同,他王典既然能堂而皇之的坐在白龙班主座,在王家里的地位自然是高出王奉许多,平日里的银子可没少给,算是寄予厚望的一个后辈。 徐老三跟着点了点头,但却鄙视的看了眼王典,骂道:“什么叫你们把他弄怕了,应该是我们才对。” 王典哈哈大笑,摇开纸扇没有接话。 不远处,宋植和朱吾世对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当下互看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白龙班要应邀进玉龙山庄的大会? 那岂不是有机可乘。 二人缄默,心情也稍微放松了一些,只是对这徐老三和王典二人上了心眼,多半是两个心术不正的家伙。 这场戏说长不长,只有半个多时辰,但却让人意犹未尽,就连第一次看戏的宋植都被其故事给打动,啧啧称赞起来。 戏名为:天外飞仙,讲述的是一位天上的神女降落凡间,却阴差阳错的投胎成魔教圣女,终成一代魔头青龙教主,后来结识了大渊的猛将衔龙,二人亦友亦情,最后在衔龙的指引下改邪归正完成使命,飞升回仙界。 这场戏流传久远,声名远播,在更迭中改动了数次,虽然是根据神话传说虚构,但是引用的人物却有迹可循,比如这位衔龙将军,历史上就却有其人。 早在灾变前,便是大渊最显赫的将帅,一生书写传奇无数,由他作主角,更是契合且卖座。 故事的最后,伴随着萧瑟的琴声,和凄凉的长箫恸鸣,青龙教主孑然一人,握着一杆长缨枪,背后是刀剑坟冢,沉默着走向幕布后的黑暗。 她是否飞升,没人知道。 宋植和朱吾世联袂而起,却没有随着退场的众人一起离开,而是对还意犹未尽的李秀兰问道: “秀兰姐,这白龙班的管事在何处?” 李秀兰虽不知宋植为何如此问,但还是带着宋植二人向里走去,因为她时而来寻弟弟李杰的缘故,对白龙班的布置倒是有一点了解。 几人很快来到后台的大屋中,这间屋内到处挂满了布帘,隔成一个又一个私密的小空间,人们在其中穿梭,谈笑声不断。 “哟,阿兰又来领弟弟啦,阿杰那小子在后面拆台子呢。” 立刻有人认出了李秀兰,是个正在换衣服的小伙子,从他的妆容来看,应该也是演的一名旦角。 放眼望去,戏班里似乎确实没有几名女子。 李秀兰客气的说道:“小胡,我想问下莫管事在吗?” “莫管事啊,她在主房吧,你找她干嘛?”小胡边提裤子,边看向李秀兰身后,对着朱吾世抛了个媚眼,让朱吾世脸色顿时黑如炭火。 几人出了屋子步行前往戏班的主房,只见那木门半掩着,李秀兰却不敢靠近了。 “二位大人,这白龙班的主事可不好讲话,我就....” 她有些担心自己擅自来此引人反感,连累自己的弟弟做事也要吃亏。 宋植点了点头,感谢道:“秀兰姐先回去吧,我俩进去就好。” 李秀兰欠了欠身便告退,去寻李杰了。 就在二人准备进门的时候,一道身影却从主屋内急匆匆而出,这是个体态轻盈的妇人,看年纪五十左右,差点便撞上了宋植。 她定睛一看,居然是两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立刻用尖细的嗓音开口道: “你们俩是干嘛的?不知道这是白龙班内院吗!” 宋植和朱吾世相视一眼,最后是朱吾世先开口,淡定的直接问道: “你们白龙班,可是要参加那玉龙山庄的大会?” 这老妇人便是莫管事,她抬头看向朱吾世,心想这哪来的小子开口这么不客气,哪有人上来就问这种事? 不过她被朱吾世的金眸盯得有些心慌,到嘴的话又变了变意思,不满的说道: “这是我们白龙班的事,你俩到底是哪来的,赶紧走赶紧走。” 还是宋植轻咳一声,客气的说道:“实不相瞒,我等想借贵班的东风,一同前去那玉龙山庄,若是能用财物交换,自然是您开口便成。” 莫管事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张嘴无声的一笑,摇头道: “我说你这个小姑娘,去玉龙山庄?我且不问你们偷摸去作甚,但你们莫不知道玉龙山庄的审查有多严?” “除了我们戏班子和领班外,连杂役都不准带一个,你们如何跟去,请回吧。” 宋植眉头顿时一皱,揉搓着手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慢着!” 突然,一声洪亮的声音传来,三人循声望去原来是一位相貌清瘦的中年人,他穿着一身黑白衫装,鬓发微白,看着颇有几分儒雅气度。 “老爷。” 莫管事见这人走出,疑惑的同时喊道。 这衫装中年人向前走了两步,拱手道: “在下裘坤,见过世日候爷。” 他不忘也对着宋植行了一礼,道:“还有宋大人。” 朱吾世眯起了眼,问道:“你认得我?” 裘坤笑了笑,解释道:“今日早间途径县府衙门,见人头攒动便好奇一探,有幸见识了二位的风采,当真为我江南道百姓缓了一口恶气。” 接着他看向莫管事,挥了挥手:“莫管事你先去忙把,二位贵客我亲自招待。” 接着,裘坤便将宋植二人请进了屋内,这屋子不大只有几张长桌,三人便在靠窗的一张桌边坐了下来。 烛火摇曳,闲聊了几句,宋植才知道眼前这人便是白龙班的主人,江南道有名的乡绅,就是四大家族的人见了也要尊称一声裘老板。 裘坤听明二人想随着戏班去玉龙山庄,不禁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二位大人既有此意,那在下就明说了,玉龙山庄和四大家族一向排斥朝廷,莫管事说的没错...” “就算是我们白龙班出了位少夫人,因而深得玉龙山庄少宗主的抬举,也就只能是戏子登台罢了。” 见宋植和朱吾世眉头微皱,裘老板笑了笑,接着说道: “但我裘某敬重朱大人今日公堂上的所为,想必二位去玉龙山庄自有一番用意,若不嫌弃,在下倒还有一个折中的办法。” “哦?”宋植眼前一亮:“不妨一说,我们都无所谓的。” 裘坤手指敲了敲桌面,沉吟片刻后试探的说道: “我可以为这戏添两个角,您二位亲自上台,完事后会在玉龙山庄待上三日才可下山,不知您可愿意?” 啊? 宋植没想到是这么个办法,乍一听好像还挺有道理的,但是自己狗屁不通,上台不是丢人现眼吗? 一旁的朱吾世却想也不想,直接开口同意了:“就这么办。” 宋植不禁转头看向他,看到这家伙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死脸模样,不禁腹诽道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表演啊。 裘坤见朱吾世点头,立刻托着下巴思考起来,半响后挥了挥手: “这样吧,裘某今夜改一下戏,明日一早您二位还来我这,咱就开始练了,如何?” 宋植抿嘴点了点头,朱吾世则是皱起了眉,反问道:“还需要练什么?” 裘老板一愣,解释道: “这戏呀,可真有讲究,就算是一个兵卒也是有其独特的定位和动作,何况这场‘天外飞仙’那是颇为闻名,到时候在场那么多老餮掌眼,侯爷若不想届时出纰漏,还是得练。” 宋植见朱吾世有些嫌弃的样子,赶忙出声道:“行行行,我们明天一早准时来,谢过裘老板了。” 淦,活是你要接,你还嫌麻烦,要不我一个人去得了。 裘坤忙挥了挥手,示意这都是小事,接着亲自将宋植和朱吾世一路送出了白龙班的大门,才折返回来。 行走在院中,他一手负于身后,不断的摸着下巴,看着已经拆的差不多的戏台似乎有什么烦心事。 很快,裘老板便来到了戏院的后台,这里的褪妆还衣已经差不多进行到了尾声,消瘦刻薄的莫管事正在那里训话,将今天表现欠佳的几个花旦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莫管事,跟我出来一趟。”裘坤拍了拍莫管事的肩膀,二人出了屋子来到院中。 接着裘老板将自己的决定说给了莫管事听。 “什么!万万不可啊老爷。” 莫管事立刻出言劝阻,见裘老板微皱的眉目,四顾无人后小声道:“老爷,这戏因为楼兰不能演,已经没那么好了,若再加两个没练过的角上去,岂不要砸?” 裘老板鼻尖长叹一口气,问道: “楼兰还没缓过来?” “没呐,那几个混账小子强迫楼兰接妓,被言辞拒绝后将之暴打弃河,这事让楼兰不敢再上台了,老爷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皮肉之苦好治,心病难医啊。”莫管事也跟着叹气道。 “这些混账...”裘老板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班中最红的旦角被人这么欺辱,他虽为白龙班老板却也不敢拿那几位少爷如何,只好忍气吞声将楼兰给藏了起来。 这也是为何他看到朱吾世今日藐视王家,大闹公堂后如此解气的原因。 “这事不必多说了,明早两位大人便会来我们这,还有一月半的时间,你负责教会他们。” 说完,裘老板便迈步离去,只留下一脸不愿的莫管事。 “这戏,哪是寻常人能演的呐....” 第235章 我真的不想演青衣呀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蒙蒙细雨中两道身影便来到了白龙班的大门前。 “你这穿着像什么样子?” 朱吾世此时举着伞,低头瞥了眼宋植,轻嗤一声嘲讽道。 “恩?有吗。” 宋植闻言抖了抖自己的衣裳,今早出门时李秀兰望见今日天寒,便将自己冬日的薄花袄借给了宋植,宋植也是欣然接受了。 这袄子虽然绣着朵朵梅花,看着土里土气,但却是意外的暖和。 “唉,无所谓啦,哥穿什么不帅?”宋植虽然嘴上皮着,但还是把袄子给悄悄脱了下来,穿着却是有些不应景。 “恩?你在本侯面前称什么?”朱吾世眉头一皱,提醒道。 “小弟,我是小弟总行了吧。”宋植说话间赶紧向里迈去。 此刻天光黯淡,院子里还是黑沉的一片,伶人戏子们都还在睡梦之中,却已经有不少嘿嘿哈哈的声音从院子深处传来。 凑近一看,是些年纪在六到十五岁的孩子们,他们穿着透汗的背心,健壮的男孩在墙边咬牙练习倒立和劈腿,身材瘦弱的孩子则穿着得体的戏服,无论宽大与否,聚在一起会神的练着唱戏。 他们身旁,便是手握绳鞭,沉脸凝视的莫管事,这道单薄的身影此时却显得分外高大,她的随意一瞥,便能将那些想叫苦的孩子吓得收声,不敢多话。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要想以后人前显贵,成为江南道的名伶武生,就给我在这儿把嘴受够咯,不然戏练不成,以后出去就得饿死!” 说话的功夫,莫管事就操起一根木根狠狠打在一个少年的屁股上,喝道: “别以为天还没亮,咱就看不到你偷懒!给我把腿压下去!” 虽然莫管事说话刻薄难听,但是这些孩子也只能板起脸咽下去,好好表现,只因他们大都是弃儿,江南道的弃儿一般人家捡到都会送到各家戏院去,因为戏子正是要从小打磨。 所以遇到骨骼不错的孩童,戏班收下后都会养着,当然也不乏贫苦人家的孩子被送过来,莫管事说的没错,若他们不能脱颖而出,未来一定会被扫地出门,另谋生路。 而成功入戏班登台的话,就可以拿到工钱,和正在熟睡的那些前辈一样享福,甚至成为有名的‘角儿’,被江南的百姓们议论,风头无两。 一旁,伫足观察许久的宋植则是下意识双手抱头,预感到大事不妙。 这,这么严? 这种感觉...让宋植回忆起小时候没写作业,而老师正拿着教鞭的恐惧感。 我靠....不知道,我顶不顶得住... 很快,莫管事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两人,微微一愣后才想起来昨日裘老板的交代,回头对这些孩子交代了几句后便向宋植二人走去。 “二位大人来了。” 莫管事将鞭子别在腰间,不咸不淡的开口,其实内心是有些讶异的,本以为宋植二位会在天大亮以后才会姗姗来此,却没想到这么早便来拜访。 宋植拱手道:“我们还担心来的过早,打扰到你们了,没想到莫管事起的如此早,这恐怕已经练了很久了吧?” “大人客气了。”莫管事抬了抬手,回头望去说道: “这些孩子都是我们戏班未来的台柱,自然是打小锻炼心性...” 同时,她不着痕迹的感慨道:“因为这戏呐,那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他们还得练。” 宋植知道这是在提醒自己,这戏不是想练就能练好的,要有些自知之明和自我准备。 “莫管事说的在理,那我们现在...”宋植问道。 莫管事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道:“二位先跟我来吧。” 院中那些孩童好奇的看着莫管事带着两个陌生人离开后,这才稍微放松了些,趁着这个间隙蹲在地上休息起来,抡臂活动起筋骨。 另一处稍显僻静的单独小院中,莫管事将二人领入了一间客房。 进房以后,莫管事借着还未熄灭的灯烛,仔细打量起身前的二人。 朱吾世自不用说,身材高大玉树临风,莫管事只是瞟了一眼,便直接断了言: “侯爷,您这就只好扮个武生吧,也不赖,至于这位大人......” 不等莫管事发话,宋植看了眼朱吾世又看了眼自己,说道:“那我也武生吧,正好一起练了。” “不不...” 莫管事摇起了头,似乎有些为难的说道:“大人,这武生啊,只能是男人演,咱呐就在旦角里挑一个罢...” “等等!等等,等等!” 宋植立刻打断了她的话,一把扯下了自己的面纱,皱眉正色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又不是不会功夫,怎么就不能演啦?” 此刻天云渐渐散去,熹微的晨光伴着朦胧的白雾悄然飘进院中,白色光晕下映透着一副洁白无瑕的面容,正认认真真的说着: 我就要‘女扮男装’。 莫管事闻言抿了抿嘴,虽然宋植每一个字都字正腔圆,咬的非常清楚,但她望着这张倾城面容,立刻曲解了其意思。 “额,大人您莫开玩笑了,旦角也没什么不好啊。”莫管事全当宋植不了解戏,解释道。 宋植知道,这么说好像有些牵强,于是突然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这可把莫掌柜给吓了一跳:“大人您这是要干什么。” “让本官来给你比划比划,告诉你我可不是什么良家妇女哈。”宋植说话间,便准备出门舞剑。 朱吾世轻轻一笑,宋植这幅虽想解释却不敢解释的样子让他有些疑惑,但却并不想节外生枝,只当做不知。 莫管事则是急忙追了出去,这拿把剑在院中可是什么样子,于是苦口婆心的劝阻道: “大人不必如此,旦角大都不需要这些打打杀杀的,更为贴合您这美貌啊。” 宋植听完更恼了,大声道:“可是我不想演旦角,我要演武生!” 拜托大姐,不要再以貌取人了,能不能从我眼中看出一点点男人味,恩? 莫管事不知宋植为何如此抗拒,沉吟片刻后开口,这回语气相较之前的冷淡客气,更添了一份柔和和人味,说道: “宋大人有所不知,咱们戏曲里这旦角啊,流行的都是反串的角色,也就是男扮女柔,但是您也知道,一个男人想去演成女子,纵使身段纤瘦,语气练的尖细,想练出那份韵味,也是殊为不易的,所以说许多年也难出一个名旦...”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我还是要扮武生。”宋植猜到莫管事的下句话,赶忙严词出声。 “哎哟大人,您这外形在武生里太过刺眼了,恐怕大家的眼珠子都被你个小角色给引去了,只有旦角最适合您呐。” 经过一顿好言相劝,以及利弊权衡,宋植终于无奈的妥协了,只怨自己没个高大的个子,随莫管事回屋时,已经被迫接受了旦角的身份。 莫管事进屋立刻对朱吾世说道:“侯爷,您既扮演武生,便由咱们这武生的指导侯师傅教导您嘞,出门右转便是,这宋大人,便放心交由我来。” 朱吾世眼眸开阖,看向宋植问道:“你旦角?” 宋植瞟了他一眼,无奈的点了点头。 朱吾世也跟着点了点头,似乎是早已料到般,得到答案后便大步向屋外走去,临走还不忘说到:“呵,若行就上,不行本侯一人去便可。” 宋植待朱吾世走远才装作往地上吐口水状,低声道:“哼,意思说我演不好?我还偏就演给你看!” 不多时,宋植便在莫管事的张罗下换上了一身练功装,这是一套浅蓝色的轻衫,胸口有三颗红扣,下摆绣着一枝腊梅,并脱下了长靴,换上了一双黑布鞋。 别的不说,宋植换好以后,顿时感觉轻盈了许多。 莫管事又将宋植的头发给盘好,一切妥当后便在院中开始了教学。 莫管事名为莫秋红,年轻的时候便是白龙班一位女旦,后来年纪稍长后便退居幕后,负责教导起新生代的小戏班子。 其中她主要负责的就是旦角的培养,因为她本身是女子的缘故,对旦角的体悟更加深刻,此刻面前这位京城来的宋大人,论外貌在她的眼里便是一块稀世罕有的璞玉,从没见过如此自然美艳的‘少女’。 只是不知这天资悟性如何... “宋大人,咱们戏剧说难也难,说简单,若只是一场戏倒也不难,无非是唱、念、做、打四样功夫,现在天还早,咱们先从做、打开始。” 宋植晃了晃脖子,耸了耸肩后随口道:“做打?可以可以,这个我行。” “那咱们便开始了?” 宋植的角色,按照裘老板的要求来便是尽量从简,好让宋植能堪堪上台不会出丑即可,所以莫管事思来想去,给宋植安排了一个青衣的角。 所谓青衣,便是端庄稳重,小家碧玉的角色,而宋植饰演的是天外飞仙这台戏中,一位家道中落的琵琶女,戏份不多倒也很关键。 正因为是这类角色,关于‘打’这方面倒是没有很多要求,即便宋植空手使剑术,在院子里耍的有声有色,莫管事也只是笑脸盈盈,不当回事。 真正需要做好的,是其他三个方面。 做:揣摩人物的戏情戏理,通过手势,眼神,姿态来将角色表演的活灵活现,如在各种步法中,狼狈挣扎时走跪步,少女在欢乐时甩着辫梢走碎步等等。 “来,宋大人随我做。” 莫管事和宋植并肩而立,站在屋檐下,阶梯上方。 宋植比莫管事略高半头,正聚精会神的看着莫管事手里的动作,两道纤瘦的身影在晨雾中略显朦胧,肢体同步。 “左手放于小腹,右手举到肩头....中指捏住拇指,头微微侧向我,其余三指微张,对对对,就是这样...” 莫管事见宋植做的有模有样,仅仅摆个形便有了神韵,顿时倍感惊喜。 只是宋植却突然收起了手,低头沉默的走向一旁。 “宋大人你?”莫管事靠了过来,不解的问道。 宋植手握成拳轻轻锤了锤自己的面额,摇头道:“我不行啊,这太娘了受不了受不了。” “....” 若宋植不是裘老板交代,又是官身,她莫秋红什么时候对人这么耐心过,不过另一方面,或许是眼前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她觉得若是宋植登台,必会给这出戏添彩,对于为戏痴迷的她来说自然也是一种期待。 若是宋大人不是官人,而是我们白龙般的.... 可惜,此等人物怎会委身小小戏台。 经过一番心里疏导,宋植只好又滚了回来,继续和莫管事学习如何拿捏人物。 院中练戏,不知不觉便感到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便到了午后。 裘老板此时也晃悠来了,一眼便看到了正坐在院里木椅上认真捧书的宋植,对宋植此刻的真容大为吃惊,快步走到了屋檐下莫管事的身边。 在莫管事一阵耳语后,裘老板也啧啧称奇起来,悄声问道:“这宋大人练的如何啊?” “非常好,或许是因为他生得沉鱼落雁,一言一行若不酌而视之,堪称浑然天成,如戏中人。”莫管事感慨道,素来严苛的她已经不知多久没有表扬过一个人了,但接着她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 “可是有一点她始终做不好。” “哦?是什么。”裘老板来了兴趣,问道。 “是眼神。”莫管事看着宋植盘腿看书的模样,语重心长道: “宋大人的眼神不知为何,太过凌厉,就算时而温和却也远远谈不上娇媚,恐怕还是不适合青衣。” 裘老板恩了一声,接着点了点头看向莫管事,说道: “你的意思是?” 二人相视一眼,都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齐齐看向宋植。 此刻的宋植,则是在‘念’着旁白,这戏剧中的念可不简单,除了咬字、归韵、喷口、润腔等技巧,以及声音清亮外,还要结合着唱出来,最主要的是要接合剧情,代入情绪,这可把宋植给难住了。 幸好他本身声音就够温婉,不需要特地压制嗓子,去伪造女人的声音,平常说话即可。 端着书帛,宋植捏着腔调舒缓道: “妾身本是金陵女,家在农田炊万家,二八那年初入京,揽得教坊头号红....” “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 “春江花朝秋月夜,莫要取酒还独倾,今宵听妾弹一曲,为君翻作琵琶行...” “...” “念的什么?” 突然,一道声音从他的头顶传来,把好不容易静下心来念完整段的宋植给吓了个大跳。 宋植一抬头,迎面果然是朱吾世那家伙的冷脸,此刻正一脸恻然的看着自己,这脸虽然看似全无表情,不知怎地就是能看出些许嘲笑。 宋植赶忙把书给合拢,接着放下双腿,岔开话题道: “侯爷练完了?” “没有,只是过来看看,刚才那是你的台本?”朱吾世笑了笑,伸手便准备拿起端详,却被宋植先一步塞入了衣袖中。 “没练完的话侯爷就赶紧去练,来看我干什么玩意,咳咳,咱们时间紧迫!” 说完宋植立刻起身,边轻咳边抹汗,快步向屋檐下走去,心里此刻懊恼不已。 这青衣....实在是不想演呀! 第236章 一定要靠眼神! 走回屋檐下,宋植早已注意到裘老板来此,客气的拱了拱手: “裘老板,见丑了。” 裘老板笑着摆摆手:“我方才已经听莫管事说了,宋大人可真是天赋异禀啊。” “唉没有的事,莫要折煞在下了。”宋植可不敢当,要说扮花旦有一手,对他来说可不是啥子好话哦。 朱吾世也慢慢走了过来,裘坤主动上前一步拱手道: “侯爷,今日练的如何?” 朱吾世见不久前还一脸严肃的莫管事此刻脸色柔和,又看了眼宋植,抬起手皱着眉问道:“他当真练的很好?” 莫管事立刻应道:“老实讲,宋大人确实有戏台之姿,恐怕我之前的担心都多余了,月旬的时间足以让宋大人安心登台。” 宋植抬手轻拂过自己的鬓发,被吹得有点飘飘然,同时眼角注意到朱吾世紧锁的眉头,突然之间发现了什么。 “咦,朱大人那边莫非进展的不顺利么?”宋植装作好奇的问道。 朱吾世立刻松开眉头,装作无事的瞟了他一眼,嘴里轻叱道:“妄言!” 嚯...这么凶,果然被我戳中了。 宋植立刻闭上了嘴,但却挑了挑眉毛,示意哥们都懂了。 实际上,朱吾世那边确实是进展的不顺利,倒不是他哪里做的不够好,而是负责教导他的侯师傅一听世日候的名号,那可真是硬着头皮上去教。 他的那双腿全程战战兢兢,连说话都不太利索,惹得朱吾世是极为不耐,被朱吾世的金瞳随便一瞅,可不是每个人都和宋植一样习以为常,侯师傅差点就跪地上了。 对于武生这种需要言传身教的角儿,如此颠倒的师徒关系显然是没有成效的,也难怪朱吾世一脸愁容的来到此地,就是想看看宋植练的如何。 何曾想这不显山露水的宋员外郎,仅仅半日竟就得到了如此高的评价,而自己却还没上路,简直....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朱吾世确实有些被打击到了,当下他也不耻发问,直接将自己面临的问题说给了几人听。 “这...” 裘老板抬起一只手,微张着嘴看向莫管事,心中倒没想过会有这个情况,不过听起来倒也在情理之中,就是给这些下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把朱候当作常人教啊。 莫管事则是撇了撇嘴道:“这老侯平日里嗓门那么大,逮人就训两嘴,原来是个狼心兔子胆,欺软怕硬,啧啧。” 话虽这么说,但这侯师傅确实是教武生的好手,也是最合适的老师傅,他若不信,其他师傅怕是更不敢教,莫非要莫管事这个教旦角的来教么? 见白龙班的二位拿不定主意,宋植却觉得没什么,说道: “不是什么大事,交给我吧,侯爷咱们到一边说。” 将朱吾世拉到一边,宋植抬头看去,仔细看这是张非常俊逸的脸,但浓密如飞的眉毛和炽热的金瞳却让他显得不怒自威,再加上常年板着的表情,朱吾世会给外人产生一种难以亲近的错觉。 额,或许也不是错觉。 朱吾世低头看着宋植,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宋植又不是这白龙班的人,是能给他找师傅呢还是出主意呢? 宋植拳抵下巴轻咳一声,见朱吾世神态平静,这才开口说道: “侯爷呀,你有没有想过,那个武生老师傅不敢教你,其实....是侯爷你的问题?” 朱吾世眯起了眼睛,反问道: “哦?本侯何错之有啊?” “哎呀,不是说你错,放轻松点儿。”宋植不敢指朱吾世的脸,只好指着自己的脸解释道: “你看你,天天板着个大冷脸,加上这么可怕的眼神,谁见了不害怕嘛。” 朱吾世一愣,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跟自己说话,旋即冷哼一声道:“是又如何,莫非还要本侯对他低声下气不成!?” 宋植一窒,突然不知道还该不该说了,只好边摸着脸颊边观察着朱吾世的神色,此刻表情就像是在说:看,你就这么生气了。 朱吾世见宋植这幅模样,闭上眼睛轻呼口气,这才抬了抬手接着说道:“罢了,你继续说。” 宋植放下手,继续说道: “其实侯爷只需要小小,小小地改变一下脸上的表情,我想那个侯师傅就不会这么紧张了,因为....” “因为侯爷你的身份太高了,他们怕嘛。”宋植临时改口,没直说就是因为你看着太凶了。 朱吾世思忖片刻,最后点了点头,觉得宋植说的在理,自己的身份确实相较之高高在上,那老武生话都不敢和自己多说,何谈上手教学呢。 “你说本侯该怎么做?” 见朱吾世主动发问,宋植立刻双手比划了起来,说道:“有两点。” “这一呢,就是要学会多笑,人生在世这么多有趣的事儿,侯爷总能想起一两件吧。” 笑... 朱吾世眼神闪烁,他除了和项鼎出游会放声大笑外,平日确实是习惯了面无表情,此刻要他笑,倒是有些为难。 没办法,朱吾世的一边嘴角开始微扯,露出了一个阴狠的笑容,把宋植都给看的心惊肉跳,这是要吃哪家的小孩? 没办法,宋植只好以身示范,指着自己的脸说道:“侯爷,您对笑恐怕有些误解,不如我给你先打个样。” 说话间,宋植先示范了一遍笑容,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渐渐弯成狡黠的月牙,嘴角两个酒窝都恰到好处,虽说是假笑略显浮夸,但也如春日朝阳般和煦。 于是乎,朱吾世的嘴角才终于松弛了下来,露出了一个自然的微笑。 “诶对!就是这样,保持住!”宋植顿时大喜,没想到朱吾世这么笑还是挺有感染力的,平日这样多好。 朱吾世下意识摇了摇头,但嘴角的笑意倒是勉强留住了。 宋植乘胜追击道:“这第二呢,就是眼神了。” “侯爷你的眼神太过犀利了,其实呢咱们平日还是可以....恩,就是像正常人一些。”宋植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了,有些语无伦次。 “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说什么?”朱吾世忍不住开口,此刻眸光如电,配上沉厚的嗓音,无意识的便让人压力骤增。 这下宋植彻底理解那侯师傅了,被朱吾世这么一看一问,不了解朱吾世的人恐怕以为他下一秒就要动手了呢。 于是乎宋植废了半天口舌,但终究是没让朱吾世‘改邪归正’,宋植最后只好归咎于他的眸子和正常人不一样的缘故,想着既然笑容挂上了,回去以后应该也能起到成效。 至于这眼神,等自己想出法子了再帮朱吾世改。 朱吾世没待多久便离开了宋植的小院,而宋植则是继续跟着莫管事练功起来。 第一天,唱、念、做、打四样功夫都要熟悉一遍,其中以‘唱’最为考验旦角的功力,因为戏腔就全靠这个了,而宋植第一步便是喊嗓、吊嗓,以开阔自己的声道。 “咳咳咳...” 宋植再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前面三步自己做的都还游刃有余,到了这‘唱’那就真的考验真功夫了。 幸亏宋植不是轻言放弃的人,硬是坚持练了一下午,这股劲头都赶得上平日练剑了。 在夕阳西下时候,在旁观摩了一整天的莫管事突然走上前来,给宋植递上一碗清水的同时,思量着问道: “大人,您的功夫真的好么?” 宋植一口将水饮尽,奇怪的问道:“莫管事何来此问?” “只是好奇的问一下,因为大人之前腰配长剑,令人心向往之。” 宋植顿时仰天大笑,一拍胸脯道:“我自然有几分功夫的,怎么了,有讲究?” 莫管事闻言默不作声的走到一旁,突然捡起地上的一根竹棍,接着摆动姿势挥舞了起来,她的动作不快但却格外优美,腰肢和脚步的幅度夸张却和谐,竹根明明没有用大力,却依然划出了风声,显得凌厉且富有质感。 做完一套动作后,莫管事手捧竹棍走了过来,问道: “大人,其实我发现,青衣这个角儿不太适合你。” 宋植眨了眨眼,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问道:“是我唱的不好?” “不是。”莫管事顿了顿说道:“是有比青衣更适合您的角儿。” 宋植一笑,原来是这样么。 “是什么角儿,说来听听。” 莫管事则是神秘的抿了抿嘴,将手中竹棍一递,说道:“其实这是我的突发奇想,还没等老板点头,但若大人能还原出我刚才的三分动作,我就告诉您。” “三分动作?” 宋植洒然一笑,没有犹豫的接过竹棍,脑海里回忆着刚才莫管事的动作,直接舞动了起来。 虽然化神境还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但记忆力自然也是不差,加上宋植刚才看的仔细,此刻能想起九成的动作。 而这棍舞和青霄剑舞虽然迥异,却都蕴含其独特的韵味,因此宋植很快便进入了节奏,莫说勉强还原出动作,连那种韵味宋植都给再现了。 一番舞动,宋植自问还原出了八成,而莫管事更是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莫非....这宋大人...” 见宋植走来,莫管事主动靠前,说出了刚才的答案: “宋大人,这个新角儿,是刀马旦。” “刀马旦?”宋植将棍子还给莫管事,听到这个名字颇感新奇,像是个有意思的角色。 “正是,刀马旦便是巾帼英雄,武艺高强的女侠士等,比起青衣,少了分委婉,多的是那飒爽英姿,不输男儿的。”莫管事笑着解释道。 “不必多说,就这个了!”宋植一拍手掌,大呼妙哉。 虽逃不脱旦角,但是刀马旦一听就很有盼头,总比一个凄凄暮暮的琵琶女来的好吧,宋植一直担心自己青衣的那场哭戏到时候演到一半,如果笑出来该怎么收场。 若能换成刀马旦,如此一来便迎刃而解了,岂不美哉。 莫管事却将竹棍轻轻放在一旁,示意宋植不要高兴地太早,说道: “但这刀马旦较为特殊,一场戏也没有几个的,能演的那都是腕儿,若要练这刀马旦,您还有一关要过。” 听到这,宋植才明白眼前这大姐是在考验自己呢,于是乎说道:“但说无妨,在下自然会掂量清楚。” 莫管事这才开口:“这一关,就是眼神。” 宋植一愣,方才还跟朱吾世谈起眼神呢,这会就开始教自己啦? “这眼神,必须要邪魅,狷狂,摄人心魄才行....” 莫管事开口就是三个让宋植心惊肉跳的词汇,把宋植听得是一头雾水,这是什么个眼神? 但莫管事很快便示范给了宋植看,只见她闭眼缓缓侧头,接着猛地转了过来,那双眸子顿时变得神采逼人,两边眉头微颦,瞳孔暗含斜睨着自己,虽然是由下向上看,却让宋植生出一股被藐视的感觉。 一个眼神,目空一切。 宋植陡然一惊,这便是眼神的力量么,就在刚才这一瞬间眼前的半老戏妪仿佛变了个人,让宋植都心里一咯噔。 莫管事很快恢复了原样,说道:“大人,您照着这个感觉回去练,还是一样,明日再见之时若能抓住三分神韵,咱就青衣换刀马旦,如何。” 宋植努力回忆着刚才莫管事的眼神,想将之牢牢记入脑海,点头道: “行,就这么办。” 莫管事欲言又止,她还没告诉宋植的是,这刀马旦在天外飞仙这场戏中,其实只有一个角儿。 在院中宋植又练了一个时辰眼神,这才回屋去,白龙班裘老板为了方便二人练功,在戏院中腾出一间单独的客房供二人住。 宋植托做完工正准备回家的李杰送个口信,谢过李秀兰的帮助,今夜开始就不回那儿住了,顺便将花薄袄也还了回去。 回到客房后,朱吾世已经早早的坐在了床上,和宋植认识他以后的大多数夜晚一样,正闭目盘膝运着气。 见朱吾世明知有人进屋,却装作恍若无人,宋植倒也寻得个清净,随意坐在了床边的小木桌旁,借着今夜皎白的月色,对着铜镜练起了眼神。 天色愈发晚了,宋植已经摸不清现在是什么时辰,只感觉眼干眼涩眼疲劳,都快瞪直了,这才揉了揉眼睛稍作歇息。 比起演青衣,宋植真的很想演刀马旦。 终于,一道声音幽幽响起:“为何不睡,照了一夜镜子?” 宋植眼睛缓缓打开一条缝,见朱吾世疑惑的看着这边,突然来了兴致,招起了手:“正好,侯爷你过来一下。” 朱吾世巍然不动,淡淡道:“何事直说。” “自然是下午没说完的事,来一下嘛。”宋植继续招手,慵懒的说道。 朱吾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起身坐了过来,臂弯搭在木桌角,借着月色能看到宋植眼角的疲态。 “你到底在干什么?” 宋植则是俯身向前,两只手搭在桌上,小声问道:“侯爷,还记得我下午跟你说的,眼神的问题么。” “自然是记得,又如何?” 于是宋植简单说了下刀马旦的事情,在朱吾世了然后轻叹道: “喏,要想得到这个角儿,一定要靠眼神了。” 说完宋植抬起一根修长的手指,示意他等一下。 “看着我...” 说话间,宋植微微颔首,接着猛地抬头,露出一个自以为摄人蔑视的眼神,把朱吾世看的眯起了眼睛,一脸的不明所以。 “够不够邪魅?”宋植眼神不变,追问道。 朱吾世抬起一只手,似乎想去摸宋植额头看这小子是不是烧坏了脑袋,摇头笑道: “不邪魅,吾只觉得令人发笑。” 宋植顿时颦眉,自语呢喃道: “这...” “这怎么可能呢....” “你看清楚一点。” 说着,宋植锲而不舍的偏过头去,换了个角度又来了一遍,试图展示其摄人心魄,不屑一顾的一面。 “怎样,狷狂不?” 朱吾世此刻已经抬手遮住了眉眶,似乎是不忍直视,伸出一只手道: “够了,很狷狂,堪称不可一世。” 宋植看出朱吾世这是在敷衍自己,不满的拍了拍桌子嚷道:“你骗我!” 朱吾世敛住消息,无奈道: “说你不够邪魅,你说本侯看不仔细,说你到位了,又说我骗你,你让本侯怎么说才好?” 宋植只是揉了揉眼角,轻声道:“再试一次吧...” 就这样,这一晚也不知道宋植甩了多少个眼神,只知道黑夜交替,雄鸡啼鸣之时,宋植才顶着黑眼圈走出了屋子。 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宋植好不容易才终于得到朱吾世一个认真的肯定,现在去找莫管事讨要角色,应该有几分把握了。 屋内,朱吾世打了个哈欠,心想这家伙怎么这么认真,这么看来自己也得加把力。 他没跟宋植说,昨日回去以后他看到侯师傅的第一眼,那笑容就散的干干净净,看到那脸根本就笑不出来。 就在宋植信心满满的向主屋走去时,淮南道的一处码头,一艘小船从晨雾中驶来,稳稳停靠在了岸边。 一位俊逸的公子哥从船上走出,打开了自己的纸扇,上面的一个‘吴’字分外显眼。 他瞟了眼码头上的另一艘泊船,深吸了一口江南甘甜的空气,睁眼感慨道: “阔别已久,本公子回来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玉龙山庄的贵客 当宋植来到昨日练功的小院,莫管事已在院中恭候多时。 “大人来了。” 莫管事正踱着步,见宋植进门后向前迎了过来,走近后一眼便注意到宋植泛黑的眼圈,面露诧异的问道: “宋大人昨日一宿没睡?” 宋植点了点头,迫不及待的准备展示自己昨夜苦练的眼神,说道:“无妨,昨日回去后彻夜未眠,就是为了这个眼神,你且看我。” 说罢,宋植二人走回屋檐下,站定后宋植轻吸一口气闭上了眼,接着微微侧头后猛然睁开,一只手悄然向前横移... 这是昨夜宋植发现的诀窍,若配上手中动作,那么眼神会不自觉的变得凌厉。 接着,宋植张开了眼,却不是急于猛然睁开,而是缓缓地开阖,长发随意披散于肩,此刻的他侧着头斜视而下,狭长的双眼余光微凉,泛着丝丝缕缕的碧光... 或许是昨夜熬了一夜,宋植的卧蚕泛着黑红,为他更添一份阴柔,那眼神看似无话可说,却透着一股默然与蔑视,如雪狐看向蔽鼠,让莫管事瞬间有些失神。 但下一秒宋植便收回了眼神,急切的问道:“怎么样,过不过关?” “自,自然是过了...”莫管事拍了拍胸脯,缓解自己的情绪。 这何止是过关,简直是戏中人再现,要知道戏曲中眼神是非常难以练习的,但或许是那个角色的眼神与这位宋大人极为贴合,乍一看下,竟然没有违和感。 若是再多练一段时日,岂不是... 这一刻,莫管事终于狠下了心,准备去找裘老板商量一番,让宋植试一试能否担纲那个角色,若不行再转为青衣或花衫的小角儿,也来得及。 于是莫管事应下了昨日的承诺,但没有立刻给宋植台本,而是让他继续练唱功,待自己回来后再传授刀马旦的功夫。 交代完,莫管事便匆匆离开了院子。 白龙班,主房。 “什么,你真的答应了?” 座位上的裘老板放下手里的账簿,讶异的抬头望向站着的莫管事。 莫管事欠身道:“老爷,你是知道我的,咱绝不会拿戏台开玩笑,这宋大人确实很适合这角儿,我有这感觉,一个半月的时间足以让她登台了。” 似乎是看出裘老板眼底的不悦,莫管事又劝道: “老爷你也看到了,这出戏咱提前搬出来演,就是为了让百姓给咱们掌掌眼,但结果却不尽人意呀。” “说到底,还是因为楼兰不演,我们选了个其他的旦去演,却根本拿捏不准青龙教主的神韵,您想想连百姓都不买账,到时咱去了玉龙山庄,岂不是贻笑大方,连累着少夫人也跟着没面子?” 裘老板听到莫管事这话,顿时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戏是早已定的,再改已经不行了,但角儿是可以变的,莫管事说的居然有几分道理。 只是就算他再信任莫管事的眼光,但这宋大人才来一天你就....能成吗? “你先去教吧,我到时候去劝劝楼兰,若他实在不演也就只好....唉...”裘老板最后还是松了口,示意莫管事先去安排。 就这么,宋植在莫管事的悉心教导下开始接触刀马旦的一切,和对青衣柔弱的抗拒不同,这回宋植是真真切切体验到了乐趣。 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宋植用上了青霞剑法的步法,脚下缥缈若风载之,将这种气质演的淋漓尽致。 而那些对旦角来说很重的长枪,对宋植来说也和玩具一般轻盈,舞的虎虎生风。 只是那些花手之活,让宋植有些头疼,看着莫管事眼花缭乱的手法,宋植的纤细手腕都快摇断了,还是略显涩滞笨拙。 于是乎每晚夜里,朱吾世练功的时候都皱紧了眉头,因为旁边就像是有人在不停舞扇,分不清是窗外还是屋中的风儿... 十五日很快过去了,宋植也不再是一窍不懂的小白,无论是动作还是唱腔都初窥门径,有模有样,就是朱吾世偶尔串班,也对他的进步感到惊讶,再也生不起比较的心。 努力的人一定比不过享受过程的人,宋植便是没将这件全当任务,而是由心升起了兴趣,加上本身颇有天分,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因为莫管事给他换上了戏袍。 这是件墨绿长衫,外面还要套上一层翠色轻纱,腰间束上款带,头发盘高作簪,看着就非同一般。 宋植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嘴角泛起一抹笑,看着水池中的自己感觉颇为滑稽: “莫管事,这是啥造型?” 莫管事走了过来,说道:“大人,今天咱们就可以开始念台本了。” 就在宋植一袭青衣,手握卷帛在院内默念的时候,白龙内一位贵客,突然驾到了。 闻讯而来的是裘老板为首,还有那些白龙班的老师傅,以及一些名伶,他们都是惊讶中带着开心,前来迎接。 “哎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快进快进。”裘老板人还没出门,声音就传了出来。 门外,是十来位蓝衫配剑的散修,他们正拥簇着一处驾辇,辇上是一位面色苍白的女子,穿着得体的黄色霓裙,她的面容谈不上美艳,看着却能让人感到格外的舒服。 见裘老板迈步而出,女子露出了笑容,而清瘦的裘老板也示意女子的婢女且退后,他亲自上前搀扶。 “玉儿啊,你的身子不是有恙吗,怎的想着回来了?”裘老板看着女子惨白的面孔,担忧的说道。 说话间,裘老板这才注意到人群中还有位白衫挥扇的公子哥,眼神再次变了变,赶忙低头说道: “哎哟,这不是吴玄公子吗,您回江南了?” 吴玄笑了笑,收起折扇淡淡开口道:“在下回来不久,今日特来拜访,路上恰逢沈夫人便结道通行,但愿没有打扰到贵班。” “吴公子言重了,都快请进吧。”裘老板哈哈一笑,搀扶着林玉,领着众人向院里走去。 这位说话的吴公子,是四大家族吴家的后人,天资聪颖经商有道,与其他的纨绔子弟有很大不同,为人礼貌谦和,是位君子。 最关键的是,他还是吴家这个凡世家族中难得一见的修行奇才,不到三十岁便修成了化神境,实为难得,作为吴家默认的继承人,这段时日离开江南,听说是去外求学游历了。 而这位众人簇拥的女子,便是玉龙山庄的少夫人,林玉,也是现在的沈夫人。 进入院落内,吴玄故意落后林玉半步,手打着纸扇问道:“沈夫人,少主近日可好?” 林玉偏头一笑,有着苍白掩饰不住的温暖和煦,回道: “吴公子有心了,夫君一切都好。” “那便是极好的,老宗主病逝后,还需要少宗主来主掌江南的大局,少夫人也要注意保重身体。”吴玄开口道,语气诚恳。 “恩。”林玉点了点头,接着轻咳了两声。 裘老板担忧的看向身旁弱柳扶风的林玉,心里暗自摇起了头,却不敢多问什么。 这位妮子不过二十来岁的风华年岁,明明曾经是那么个活跃而明媚,将笑容挂在脸上的小女孩,这会儿却... 裘老板不禁回想起林玉的少年时,她早年就被其生母送入了戏班,但因为她的天性喜人,即便是个女孩,戏班却没有因此亏待她,裘老板更是将她当做半个女儿。 而林玉也很努力,凭自己做成了一个名气不小的旦角,后来被偶然来此听戏的玉龙山庄少宗主给看上,这才有了一段佳话。 但就当大家以为林玉飞上枝头,好日子就要来了的时候,裘老板却发现林玉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差,而少宗主也迟迟不娶她过门,这让裘老板一度以为少宗主只是在消遣林玉,对她并非真心实意。 但裘老板追问过很多次,要不就回戏班来吧,林玉却都强调少宗主对其别无二心,诚心诚意,而自己的白龙班被玉龙山庄捧为江南第一戏班,似乎也在印证林玉没有说谎。 最后,林玉还是如愿嫁入了玉龙山庄,这才让裘老板放下了心,但许久不见,他发现林玉身上的病症,似乎愈发严重了。 行走在白龙班的鹅卵石小径上,林玉边接过婢女的手帕捂嘴咳嗽,一边又忍不住伸手去抚摸路旁的梨花树。 她放眼望去,入眼尽是熟悉的一草一木,如游园惊梦,时过境迁恍如隔世。 裘老板看出林玉的状态不对,正准备开口请她入座再叙时,一阵悦耳的颂词声突然传来: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挥袖倚栏浊酒昏,衔龙将军,不如与本座共饮一杯?” 安静的小道上,众人都被这隔着一面矮墙的声音给吸引,循声望去。 林玉也是一怔,接着欣喜的看向裘老板,问道: “这不是天外飞仙中,青龙教主的词句么,莫非旁边这院子,正在排戏?” 裘老板愣了愣,这才想起旁边这是宋植学戏的院子,心里大呼不合时宜,但还是回答道: “玉儿离开戏院这么久,但耳朵还是尖呐,正是。” 林玉来了兴致,嘴角泛着浅笑说道:“正巧,咱们去看看吧,嘶,是楼兰师弟吗。” 被这么一问,裘老板一时语塞,楼兰被欺辱后将自己锁在房中,这事他一直没敢跟林玉说,怕她一气之下为此得罪那些大家族。 就算她是玉龙山庄的少夫人,但玉龙山庄现在也是处在新老交替的动荡中,加上林玉本身病重,裘老板并不想麻烦到林玉。 “这个...晚些再说吧,咱们去前面走走?那是你小时候长大的厢房,和现在的师妹师弟们见见也好。” 见亦师亦父的裘老板这么说,林玉也没有坚持,便准备随着裘老板向前走去。 但此时一路随行的吴玄却收回了目光,突然开口道: “台上风姿绰约,台下练戏仍有这么清亮的口,不得不说白龙班的戏确实独树一帜,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就去看看青龙教主台下的模样,正好沈夫人也想看,不知裘老板意下如何?” 听到这话,林玉眼神也亮了起来,期待的目光看向裘老板,似在问询。 裘老板见吴玄和林玉都这么说了,也只好点头同意了,心想若这二位有什么疑惑不满,就以宋植只是在练百家戏蒙混一下。 很快,一行人绕道来到了院子的正门,那些侍卫和婢女被留下,只有裘老板,林玉和吴玄三人前去叩门。 门并没有上锁,而是半开着,三人便这么站在门外向里看去。 院中宋植背对大门,莫管事正在他的身旁一起念词,纠正宋植的语气和唱腔。 只见那纤细白皙的皓腕衬着轻纱,在空中随意地翻转着,赤脚绑着红绳,忽而变幻步伐,宋植的侧颜被众人看到,那双丹凤眼始终保持着淡漠和冷冽,如拒人千里的女魔头。 惊鸿一瞥,裘老板不禁张大了嘴巴,突然明白了莫管事为何第二日便觉得宋植能胜任这个角色,这简直...简直就是青龙教主本人。 林玉也是美眸微睁,她自然看出这不是自己的师弟楼兰,而是一个未曾谋面的....青龙教主? 这是谁? 与另外二人不同,吴玄则是皱起了眉毛,远远地仔细打量起宋植的面貌,最后眼神变幻后悄然后退两步,不告而别悄然退去。 宋植练的认真,一边的莫管事却注意到了门口的林玉,顿时一拍手掌开心不已,小跑上前: “玉儿啊,你怎么回来了!” 在白龙班中,对林玉最亲的便是莫管事,可以说林玉人生中有二十年都是在莫管事照顾下长大的,彼此间的感情都很深。 宋植见状,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驻足望去。 刚一靠近,莫管事立刻牵起林玉的手,心疼的问道:“乖乖诶,你的脸色怎么了,那玉龙山庄到底在搞什么,你的身体....” 林玉摇了摇头道:“莫妈,不关玉龙山庄的事,是我自己身体不好...” 就在几人闲谈时,白龙班内吴玄一人正急急踱步,纸扇不断地拍打着手掌,似乎有烦心事。 “为何如此...” 而淮南道,一座位于丘陵之上,占地百亩的古老庄园外。 一位身着蓝色长袍,头戴发冠的微胖男子正站在书有‘玉龙山庄’的檀木牌匾下,目光翻过崇山峻岭,看向了山峦之隔的江南道。 “夫人呢?” 他开口了,偏头问向身边一位看门的护卫。 “禀少主,夫人早上便出门去了江南道,说是晚些回。”这位二品实力的护卫恭敬的回应道。 男子点了点头,他的模样并不出众,但却圆滑如意,令人心生亲近。 “江南近来妖魔横生...夫人可有带好护卫?”他又不放心的问道。 “夫人带了一队化神境侍从,还有一名二品高手尾随,应该...无碍。” 这男人便是名门之后沈崇,年纪轻轻便用雷霆手段从几位夺嫡的兄弟中脱颖而出,但另一方面,他又是将四大家族治理的服服帖帖,喜欢行善积德,深受百姓爱戴的玉龙山庄少主人。 但这么一个人物,却在门口苦站了一个时辰,只是纯粹担心自己的夫人。 “唉,听夫人的,先回府等吧...” 第二百三十六章 你请客,我就去 林玉和莫管事寒暄几句后,目光便眺望向院落中的宋植,微微颔首示意。 见状,宋植也放下手中的书帛,点头回礼。 这女子是谁,为何脸色生的如此惨白? 再看到莫管事和裘老板围绕在这女子身旁嘘寒问暖,在短暂的疑惑后,宋植心中渐渐有了些眉目。 在莫管事的搀扶下,林玉上前进入院中,款步来到了宋植的身前,纵使她如今称得上是江南的女主人,还是欠了欠身才问道: “这位姑娘好生美丽,可是我江南人士?” 宋植观察着这位谈吐有礼的女子,她虽然面无血色,但依稀能从其眉眼看出是位知性开朗之人,只是不知为何病成这样。 “在下宋某,从不夜城南边来此学戏谋生,还不知小姐是?” 宋植苏醒时便在南边的一处名为天南城的地方,因此倒也不算说谎,而裘老板和莫管事因为朱吾世严加嘱咐,倒也没有多嘴,暴露宋植京官的身份。 林玉笑道:“原来如此,我名林玉,曾经也是白龙班出身。” “原来您就是林小姐,久仰久仰。”虽然早已猜测出来,但宋植还是恭维的说道,不过确定以后反而感到奇怪,听李秀兰说这林玉是江南万千女子羡慕的对象,但看这模样好像病入膏肓了啊,羡慕个锤子。 林玉摆了摆手,端详着宋植的面容,感慨道: “宋姑娘生的好美...冰肌雪骨如画中之人一般,尤其是你这一身青莲袍,飘飘乎如青龙教主亲临...” 被这么一顿夸,宋植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哭,当下就准备恭维回去以堵住林玉的嘴,但话到嘴边又不知该怎么说了。 因为林玉虽然生的喜人,但真的和靓丽沾不上太大的关系,若这时候夸她也美,岂不是显得有些明夸暗讽的意味。 之前宋植还以为这玉龙山庄的少夫人一定是相貌惊人,就像是前世的杨贵妃一般,才会被那什么少宗主一眼给看上,但此番相见,宋植虽然没有恶意,但也不禁有些好奇。 因为他听说这位少宗主就娶了这么一位妻子,还是冒着许多非议迎娶的戏子,同为男人,若是这女人美的无与伦比他反倒很能理解,爱江山更爱美人嘛,但若普普通通的话....这.. 宋植想不通,只好猜测这中间有什么他不了解的爱情故事吧。 林玉也没有在意宋植的反应,偏过头问道:“莫妈,一月之后的山庄大会,便是由这位宋姑娘出演么?” 她很聪明,而且打小在戏班长大的林玉,深知这种大戏是不可能让小角练手的,宋植会在此地且由莫管事亲自教戏,其中深意可见一斑。 莫管事见林玉提前发现了,和裘老板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裘老板开口,试探性的问道: “玉儿啊,你觉着这宋大...哦不宋姑娘,如何?” 林玉见裘老板这么说,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没有立刻点破,只是说道: “这出戏意义非凡,自然是谁演的出彩由谁来,裘叔自行安排即可,至于这位宋姑娘,若加上妆容,扮相确实更为符合,我很喜欢...” 见林玉如此善解人意,裘老板和莫管事这才松了口气,就怕林玉突然到访又坚持启用楼兰,那就不能先斩后奏,不好办咯。 话音说完,林玉的手突然抖了起来,整个人开始剧烈的咳嗽,接着便是全身发颤,嘴唇凝霜,配上苍白的肤色看着就像在雪地里裸行后一般吓人。 但此刻是春天,今日风和气清,怎么这样。 林玉随身的婢女正在门外侍候,裘老板大惊之余,立刻准备开口叫人。 还是宋植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林玉的手腕,学着朱吾世当时的手法,输送了一股暖流进入了林玉的身体,他的太上神焱被无色神力包裹,远没有朱吾世那么炽热猛烈,因此也不用担心会伤到这位女子。 林玉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片刻后张口呼出一股寒雾,这股雾气喷薄而出,甚至在宋植的衣袖上瞬间打上了一层霜。 莫管事和裘老板见林玉好转,这才放下心来,脸色却不太好。 “玉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吓死人了。”莫管事先开口,得到的却是林玉的摆手,示意没事。 林玉看向宋植,神色感激的说道:“多谢宋姑娘相救。” 宋植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却看着自己打霜的衣袖。 他刚才不仅仅是帮忙驱散寒意,这种暖流只要不被抗拒,还有观察人体的功能,因此宋植发现这位林玉的体内有些不寻常。 首先,宋植看出这林玉绝对是具备‘赋’的,体质较之常人更好是一定的,怎么会染上怪病? 而且她的‘赋’并非水,但其体内却有一股深厚的寒气,就连他的太上神焱也无法驱散,只能堪堪压制,而且这股寒气似乎是在脾脏处散发,此刻已经扩散到全身,无处不在了。 用病入膏肓,无可救药来形容,并不为过。 宋植颦眉看向林玉干净的脸,心中暗叹一声,知道这女子估计活不长久了。 除非把自己或者朱吾世绑在她身边每日手牵手,但是很明显不太现实额,至于宋植为何敢出手相助,毕竟火之赋的人那么多,有点修为倒也不足为奇,谁能想到他会有太上神焱呢。 “少夫人,回去以后要多加注意,服用一些驱寒壮阳的药物,身体为重啊。”宋植觉得这位少夫人颇有眼缘,还是提醒道。 林玉点了点头,回道:“谢过宋姑娘,我门外侍女手中有烈火丸,无妨的。” 说罢,她紧了紧自己的花裙,便准备告辞离去。 “莫妈,你就继续陪宋姑娘练戏吧,我去别处看看。” 莫管事诶了一声,便留了下来,只看着林玉和裘老板向门外走去。 裘老板走到一半,才发现似乎少了某人,那吴家公子怎么没了人影,不是他偏要来此地么? “咦,吴玄公子人呢?” 裘老板正好奇的问道,却被林玉给打断了:“裘叔,楼兰为何不能演,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说话时一改刚才的谦雅,带着几分怒意问道。 裘老板见瞒不住,只好说了一些实情,叮嘱林玉切莫一时冲动,去找那些子弟的麻烦。 “哼...我当然不去找,自有人去找..” 林玉却不当回事,楼兰是白龙班的人,那么就是她的亲人,从小被父母抛弃,对家人极度渴望的她,自然不会放过伤害自己亲人的人。 院内,宋植重新瘫在石凳上,却无心捧起书帛背词。 “莫管事,我演得真是那青龙教主啊?” 其实看了两段台本,宋植估摸着自己这是要重装上阵的节奏,但又吃不准白龙班这些人的想法,真这么大条把这个角色给我? 不怕半路我给忘词了? 莫管事也不装了,摊牌了,告诉了宋植现在白龙班的实情。 班里最好的旦角因为被欺辱患了心疾,已经有俩月没有下床了,而其他旦角也没怎么接触过这戏,宋植他们上次看的那一场戏便是试角,效果并不好。 因此只能另辟蹊径,把宋植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究极大美人捉来当主角。 “你们...也太草率了吧!”宋植听完坐了起来,露出了讪笑: “我倒是无所谓,但到时候给你们丢脸了,不要怪我哈。” 莫管事叹了口气:“若真的如此,自然也怪不到宋大人头上。” 宋植突然想起刚才到访的林玉,趁着现在休息的功夫,好奇的问道:“莫管事,这林姑娘的故事,能不能讲讲给我听?她和那少宗主是怎么认识的。” 莫管事一愣,没想到宋植这么八卦,但这些事倒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且她也只是一知半解。 “玉儿...老身记得那天,是少宗主第一次来白龙班,那时候他还只是玉龙山庄的一名公子,指名道姓的点了一场没什么人看的戏,所以也没几个看官。” “但那戏,正巧是玉儿演的花旦,这一下可就让少宗主对上了眼,戏散后便差人请玉儿回府,但玉儿那时还小,又分外害羞,竟然壮着胆子拒绝了他。” “然后呢?”宋植将书帛压在屁股下,身体前倾的问道。 “然后少宗主就留下了几名侍卫,说自己日后再来,再以后的事情...就不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知道的了,总之玉儿最后答应了他。” “什么啊,就这啊?”宋植还以为有什么大料呢,结果索然无味嘛。 宋植又慵懒的躺了下去,仰面看着今天晴朗明媚的天空,突然有了个想法: 要不,今儿就不练戏了吧。 江南的春雨连绵,十天有八天都在下着小雨,像这样的好日子可不多,宋植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立刻挺起身来问道: “莫管事,我今天不想练了,在下想出去游历一番,不知江南可有什么好玩的地儿?” 莫管事一愣,好家伙咋说不练就不练,这也就罢了,居然还问我哪里有玩的,这宋大人好大的官威呀。 不过莫管事考虑到宋植进步神速,若不答应而想着去劝阻,反倒担心惹得宋植不高兴,想了想也同意了下来: “江南道宋大人已经走过,无非是小桥流水,市井人家,看戏喝茶便我我们的全部,若真的要说玩儿的特色...淮南道那边有宽大的街坊,琳琅满目,还有大酒楼等,您可以去那看看。” “恩...听起来不错。”宋植双手抱胸,觉得是个好主意。 “但是淮南道和江南道相隔几座山峦,大人注意晚上回来不要太晚了,不然恐有妖物,危险。”莫关注又提醒道。 宋植一愣,连一个平民百姓都担心妖物侵扰的问题,由此可见这江南的形势确实严峻呐,不过自己是斩妖师,怕什么。 不对...若是有大妖,如何是好? 没事,还好我有办法。 宋植不再废话,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的尘灰,便告辞出了院门,左右张望后朝着一个方向大步跑去。 “喂,宋大人你衣服还没换呐!”莫管事突然想起来什么,想提醒却发现宋植已经跑远了。 这是毗邻不远的一处小院,宋植直接把叩的不严的大门给推开了,大喊道: “侯爷,咱们出去逛逛吧!” 院内,朱吾世正捧着茶坐在石凳上,他的身旁是一个精瘦的汉子,约莫五十来岁,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 见是宋植进来,朱吾世眉头一皱,立刻放下茶杯起身,喝道:“怎的不敲门,你可是礼部员外郎,都不懂规矩?” 宋植看到院内的景象一愣,这朱侯爷学戏怎么跟自己反着来,让师傅站着自己坐着,啊这.... 而且,你哪次敲过门啊。 “侯爷,我想着今儿天气这么好,来江南这么久了,咱不得放松一下,天天练戏也挺辛苦的。”宋植走了进来,对着朱吾世身边的侯师傅点了点头。 侯师傅哪里见过此等美人,当下在想自己要不要先回屋避一避,出现在这好像不太合适。 朱吾世脸皮微抽,辛苦...自己好像谈不上,毕竟武生对他来说并不难,而且只是个小小的角色,和宋植的戏份可没法比。 “你这是什么衣服。”朱吾世没有回答,而是打量起宋植今日的装束,口气中带着点讶异。 虽然他嘴上不说,但也觉得这身与宋植极为搭配,青衣紫衿,白色腰束,长发高盘,潇洒之中不乏脱俗之感。 “哎哟,这是青龙教主的戏袍,我忘了换了...话说你去不去啊,要去咱就赶紧出发了。”宋植低头看了看,才发现自己没注意这一茬。 “不去。”朱吾世斩钉截铁的说道。 宋植一怔,这家伙怎么拒绝的这么快,当下重复问了一遍:“真的不去?听说淮南道玩的很多,夜夜笙歌不输不夜城啊。” “不去,你只是想让本侯付账。”朱吾世再次开口,淡漠的语气配上认真的面孔,把宋植说的脸颊一红。 这,这么明显的吗。 “这样好吧,各付各的,一起去一起回,起码茫茫山路有个伴。”宋植退了一步,问道。 朱吾世沉思片刻,最后嘴角微扯,说道: “若今天你付账,本侯就去。” 宋植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接着脚下一扭掉头就往外逃去,那青色款带随风飞扬,瞬间就跑的没影了。 “那有缘再会!” 朱吾世喉结微动,呆呆的站在原地,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 接着他大喊一声,快步追了上去:“你给本侯站住!” 顷刻后,从江南道去往淮南道的山路上,一辆当地的驴车载着两道身影摇摇晃晃的向前而去。 黑衫男子坐在车后,看着宋植骑驴颠簸的背影,偏头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 “就你这吝啬的模样,若放任你去当官,必又是一位视财如命的大贪官。” 宋植耳朵一竖,立刻伸出一根手指摇了起来,出声反驳道: “侯爷此言差异,这驴子和马不都是拉车,但驴子可便宜了一半还多咧,而且又稳又平,怎么能说我是吝啬呢,明明就是精打细算。” “若在下去当官,那必然是四海升平,家家户户有肉吃,牺牲小小的我,成就幸福千万家....” 朱吾世轻轻摇了摇头,目光看向了高悬的太阳,阳光穿过树叶的孔径,却并不刺眼。 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自夸声,沐浴着山间的日光,闭上眼便是潺潺溪水与雀鸟环绕,这种感觉...... 倒也不错。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可疑人物出现了! 驴车颠簸着翻过数座山峦,约莫一个时辰后,宋植与朱吾世不疾不徐的来到了淮南道。 与江南道的夹道葱葱,屋檐别致错落,小桥流水不同,淮南道广袤一片,且有不输给京城的巍峨雕楼,更高处是一望无际的茶园盐场,生机勃勃。 放眼望去,更显宽阔的石板大街上,午时便已人影绰绰,街上的人们穿着不再单薄随性,且不乏锦衣玉裳的外来客,仅论繁华程度来看,淮南道几可与不夜城媲美。 宋植牵着驴子走在街上,也被眼前的美景所惊艳,因为淮南道无处不栽种着梨花树,暮春恰是梨花盛开的时节,行走在淮南道如漫步于一片白色的花海。 梨花的香气沁人心鼻,即便宋植带着面纱依然露出了会心的笑,感慨这儿的梦幻之美。 朱吾世跟在宋植身侧,则是眯着眼睛看向两侧白色的花树,转而垂帘作沉思状。 奇怪...少时随父亲来此地,当时应一株梨花树都没有才对。 将驴车牵放到一处客栈寄放,二人终于可以了无牵挂的随意逛了起来,这里一切都是那么新鲜,正是放松心灵的好时候。 梨花香缠着青色的衣角,掠过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头上是枝头黄鹂鸟逗趣儿的啼鸣,宋植饶有兴致地东张西望,那细风淌过发梢,吹乱了几缕青丝,脚步轻快。 朱吾世双手负在身后,百无聊赖的偏头看去,分辨着这儿与往日的区别。 偶尔一瞥宋植的背影,他觉得心情倒也跟着轻松了些,曾经是父亲带自己来此,当年仿佛永远仰望着的伟岸背影,已经不复存在了,再次来到此地,自己已然是名二品有为的高手... 若是自己孤身一人,恐怕触景生情难免会悲从中来,但或许是有宋植这位好友陪伴身侧,倒也没有太过感伤或愤意,反而是异常平静。 父亲你总说要广结良友,这点我倒是开始领悟了。 这一天,宋植和朱吾世坐了船舫,兰浆滑动间领略了东悬河旁的湖光山色,还在船上习惯的钓起了鱼,可惜一尾也没捞到,不知不觉一日便过半,二人又回到了淮南道的码头。 夕阳微沉,橘红色的阳光洒向暮色的江南,将一座矮房外,抱刀而立的男子发丝照耀的熠熠生光。 男人面如冠玉,正闭目养神,他的一只脚抵着后方的瓦墙,背靠墙壁沉默无言。 但纵使他无所动作,却仍引得道上路过的妙龄女子频频望来,可无论她们如何媚眼如丝,暗送秋波,这男人就是不睁眼,如睡着一般。 矮房内,是一群男男女女正手里做着工,他们面前是一滩泥巴糊,似乎是加入了什么神秘的膏药,可以随意拉扯不会轻易散架。 从他们或开怀或嘲笑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不是真的在做工,而是在玩泥巴。 这是江南的特色之一,瓷器;而这种小店就是吴家的产业,供外来游客交银子来体验自己做瓷器,方法简单粗暴,捏好后有火之赋的师父帮你烧制,反正自己做的能用就行。 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座位上,宋植的眼神极为认真,他挽起了长袖,小臂上全是淤泥,正用心的捏着自己的瓷器,他已经琢磨了一个时辰了,这次势必要做成功,不然... 吧唧! 还没想完,宋植手里的泥瓶便碎裂成泥浆,连带着额头垂落的发丝都沾惹了泥水,宋大人顿时心态炸裂了。 “垃圾游戏!爷不玩了...看你气谁!” 宋植面无表情,内心实则咆哮不止,握紧了拳头,那白皙的手背上浮现出青筋,恨不得再抬起脚踩两下才肯解气。 长吁了一口气,宋植这才走到一旁的水缸里将手洗净,向窗外望去才发现自己一直失败又失败,玩的忘了时辰,转眼太阳已经在落山了。 宋植赶忙向屋外走去准备找朱吾世,结果刚一出门,就看到朱吾世此刻就依靠在门框边,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一般。 “嘶...真有人站着也能睡着?”宋植一惊,结果话音刚落,朱吾世的眼睛便打开了一条缝。 “做成了?” 朱吾世缓缓放下脚,同时将黑刀别入腰间,问道。 宋植轻咳一声,看了眼天色后岔开话题:“这天说黑就黑啊,咱们还是赶紧吃点东西就回去吧,不然就晚了。” 朱吾世瞥了他一眼,猜到宋植定然是手残失败了,但他也懒得揶揄,迈步便向街上走去。 “你的衣服是戏袍,脏成这样无碍么?” 经过提醒,宋植才发现自己的青袍上零星着泥浆,来时清清爽爽,半日功夫便这么邋遢,实在是有些不注意。 “没事,晚上回去我给它洗了,看不出来的。”宋植用手指搓了搓,结果晕染的更开了,反而心里一咯噔。 朱吾世向后斜睨一眼,‘善意’的提醒道: “这衣服本侯没看走眼的话,应该是蚕丝布所制的极品缎子,做工精良恐只此一件,要价一两黄金以上,但愿你洗的出来。” 宋植嘴巴微张,赶忙加快了脚步跟上去,小声问道:“侯爷,那个我家房子塌了,你能借我点银子哦不金子吗。” 朱吾世轻吸一口气,呵斥道:“...你哪有房子!” 很快,华灯初上,淮南道的一处临江小山包上,有一座历史悠久的酒楼,二人坐在高处的雅座上,侧头便能将淮南道的繁华尽收眼底。 楼下是白色的花海,远处是波光粼粼的河水,山风微凉湿润,窗外渔火如豆,此刻饮上一杯梅子酒,说不出的惬意。 朱吾世不常饮酒,此刻也端起了酒杯细品,这梅子酒入口清冽回味甘苦,倒是与寻常酒液不同。 “你刚才说,玉龙山庄的少夫人体内寒疾深重?”朱吾世问道。 宋植已经吃撑了,脱下布鞋双腿盘坐在椅子上,他们处在雅间,有布帘遮掩倒也不用担心别人看到自己的面容。 宋植点了点头,用舌头舔了舔唇边的油渍,说道:“恩,那位少夫人今日来白龙班探戏,和我闲聊了几句。” “就是那时候,她当着我的面发作了,浑身冒着寒气颤抖不止,甚至张口喷出了一股冰雾,这雾气沾到我的袖子,当场凝结成霜。” 朱吾世上身后倾,低头目光望向桌面,似乎想到了什么,反问道:“你刚才提到,她说自己在吃烈火丸?” “恩,她是说了这么一味药。” 朱吾世挑了挑眉,重新端起了酒杯,轻声道:“这烈火丸药性猛烈,不是给寻常人用的灵丹妙药,你可知都是何人会用此方?” 宋植伸了个懒腰,心想你怎么还是个谜语人呢,只好附和道:“在下不知,侯爷直说吧。” “不外乎两种人,一种是中了冰赋强者的寒毒,要以此丸来缓和,二是被下了冰毒,反之要以药来对治,既然这沈夫人不是修士,那么多半是这第二种。”朱吾世面不改色,娓娓道来,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宋植却惊讶无比,没想到不用当面认人,只凭自己的只言片语,朱吾世就能推断出这些隐情。 “你是说那少夫人这样是被人害的?”宋植有些不敢相信,谁敢如此下手,就不怕被报复么? 朱吾世摇了摇头,语气依然平淡的说道: “官家与宗族的事,向来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清的,既然与你我此行无关,不必多问。” 宋植轻叹了一口气,今日和那林小姐虽是初遇,但也算是对上了眼,没想到她竟然是被奸人所害,不过正如朱吾世所说的一样,这些事情他是管不了也不该管的。 “时候不早了,回去了。” 朱吾世说完,便将壶中梅子酒倾入口中,起身准备离开。 宋植也拿脚去勾布鞋,准备去牵着驴子返回江南道,这样还能休息几个时辰,不然明天恐怕练戏注意不集中了。 就在这时,一道久违的娇媚声音从宋植心口传来,让他停下了动作,面露吃惊。 妖狐此刻,醒了。 就和它每次出现都有大事发生一样,这次它的腔调依然怪异,直接问道: “您老还吃的香呢,你此刻周围到处都是魔气,你可知道?” 宋植还没来得及惊喜,就被这话给震住了,忙在心里问道:“狐仙,什么魔气,有妖物?” “不是妖物,是人傀,就和你在那北境碰到的一样,长点心吧。”妖狐的声音随意,带着一丝刚苏醒的轻松。 “你彻底消化了那玉明珠?”宋植感觉出了妖狐的变化,它的声音似乎更加真实,不再是那种缥缈虚幻的感觉。 “是的,本座的魂伤初愈,接下来可以大肆劫掠魔气,就靠你小子了,不如就从下面那家伙开始...不要怕,有本座护着你。” 妖狐咯咯笑道,直接从宋植的肩膀上显现出来,不再是化为光影飞出,它的语气还是那么霸道,仿佛什么也不放在眼里。 宋植则是腹诽,这家伙上次找玉明珠也是这么说,结果几次都差点翻车,这次断然不会鲁莽行事了。 朱吾世已经在雅座外等候多时,见宋植迟迟没跟出来,不禁撩开门帘准备回头催促。 宋植赶忙背身挡住妖狐的身影,抬起一只脚丫装作穿鞋的模样,赶紧说道:“在穿鞋了,马上就出来!” 朱吾世眉头微微一皱,还是放了幕帘。 被宋植揽住的妖狐嘿嘿一笑,调侃道:“怎么又是这小子,莫非你魅术已然大成,收了他作你的人侍?” 宋植冷哼一声,摇了摇头懒得解释什么。 穿好鞋子出了雅间,宋植挂上了面纱后看向朱吾世,思忖了片刻后还是决定告诉他自己得到的信息。 毕竟二人此次的目的都是一样,那就是捉拿提灯人。 朱吾世眼神微微一变,接着郑重的回头看向宋植,直到看到宋植眼底的认真后,才轻轻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只是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在附近,但是不知道他到底在何处,咱们分头搜,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宋植提议道。 朱吾世没有反驳,只是重复道:“年轻,男人...有身份。” 接着二人分开,装作若无其事的在这栋酒楼内转悠而下,沿途扫视着可疑的人员,尤其是那些修为在化神境以上的修士。 算上修为这一栏,可疑的人瞬间就少了很多,而就楼内大都是普通的商贾,偶有修士要么是修为低下,要么就是他人的侍从,很快二人便快搜到了一层,依然是没有合适的目标。 宋植来到二楼,沿着那些雅间挨个的向里偷窥,但终是没有任何发现。 莫非....那人不在酒楼里? 但妖狐却肯定这魔气离得不远,就在宋植一筹莫展的时候,一阵喧哗的声音突然从下方传来,惹得楼上的客人都低头向下望去。 宋植正好站在桅栏边,也跟着向下瞟了一眼,这酒楼位于山包上,有一条从淮南道延伸而来的碎石小径,虽然菜品价格不菲,但来来往往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而此刻,楼下似乎是有人在斗殴,或者说是在单方面的殴打。 “就你小子叫夏洛啊!” 随着声嚣张的喊叫,一只大脚猛地将一男人踩的原地打了五个滚,令其洋相百出。 宋植还没摸清情况,周围已经有看客在主动替人解释了:“哟,这不是徐老三手下的老王八吗,怎么跑这来撒野了?” “嘿,那被打的是宰猪家的小夏,前些日子找徐老三借了二两金子,结果这徐家三公子张开硬要他还十两,哪还得起,这不就找上来了?” 楼下,被打的夏洛只是个普通屠夫,怎么会是合妖境巅峰的徐家打手的一合之敌,当场就吓得嘴唇直哆嗦,但看着附近人多,他还是开口伸冤道: “诸位作证,在下早已还清了三公子的黄金,甚至多给了二两,可不要欺人太甚啊!” 绰号老王八的肥壮男子将大手放在耳边,装作没听清的问道: “你刚才说啥?欺人太甚?” 接着他揉了揉自己的手掌,阴测测的向前走来,似乎是不把这夏洛修理一顿不会善了。 二楼的宋植撇了撇嘴,心想这江南的子弟好生跋扈,要知道京城里那些官家子弟可都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当街行凶,但这里,就是真敢。 就在夏洛又要被当众踩脸的时候,人群中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慢着!” 接着,一道身影从人群中缓缓走出,月白衣衫手持折扇,看起来温文尔雅,他的出现另周围人顿时大呼: “是吴玄公子,他回江南了?” “吴公子是要帮忙出头么,当真是我江南世子中最后一股清流。” 吴玄被众人瞩目,唇角的笑愈发和煦,他盯着手足无措的徐家打手,冷眼道: “徐家平日就是这么办事的,这徐老三当真以为没人敢治他?” “我吴玄今日,偏偏就要给他个教训。” 还没等这位肥壮男子出声解释,吴玄竟然主动发难,脚下扬起一阵风尘,手握成寸拳闪电般的打出,一击便把这什么老王八给打飞了十米,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宋植看出他这一下,可是没有丝毫留守,否则以肥壮男子金属性的防御加上如此的重量,也不至于被一下给打残了。 周围的人也是震惊不已,大家都以为吴玄只是出来主持公道,说两句话卖个面子罢了,没想到吴玄竟然主动出手,把徐家公子的打手给打的生死不知。 吴玄做完这一切似乎还不解气,但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继续补刀,只好收拳环顾四周,朗声道: “江南自古富饶多情,乃是不可多得的世外之地,鄙人吴玄在场诸君应该都认识,日前游历而归,可以说连那京城的世子行在街上也不与百姓斗狠,我江南却如此乌烟瘴气!” “现在,有些东西要变了,而我....”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因为他无意扫到了正在二楼凝望他的宋植。 宋植自然也是察觉到了,但还没有多加疑虑,只当是又一个被自己的眉眼吸引的男人罢了。 只是吴玄却突然收了声,且细不可查的皱起了眉,在大家侧耳聆听其慷慨发言时他转而走入人群,来到了一个蒙着黑袍的人影身旁。 这人个头不甚高,吴玄拉着这人的手臂,二人立刻向着山下而去,留下不明所以的众人。 宋植见状也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一拍木栏: “是他。” 第二百四十章 阴云笼罩下的山庄 “是他!” 正常人看到自己没有理由会遁走的,那么只剩一个可能,就是此人认得自己。 想到这宋植立刻准备翻身去追,但是脚刚一搭上栏杆又停下了,转而折返回酒楼内。 “还是先通知朱候。” 很快宋植就寻到了朱吾世,二人火急火燎的冲出酒楼,沿着山路小径向下追了过去。 只是这人脚步很快,直到宋植和朱吾世追入淮南城中,也没发现刚才那道月白衣衫的身影的踪迹。 “哼。” 在搜寻了几条巷子后,朱吾世冷哼一声,直接散开了神识去排查,却被宋植及时的给制止了,因为街道上和楼阁中的修士们都侧目望来,用神识探查太过惹眼。 “侯爷莫急,我们既已知道此人的身份,就不必打草惊蛇,让他知道我们在找他。”宋植轻声开口。 朱吾世闻言点了点头,此话有几分道理,问道:“那人是什么身份?” “似乎是叫吴玄,吴...没猜错的话,多半应是那四大家族中主管陶瓷的吴家公子。” “而且....对了,他似乎是刚回江南!” 宋植立刻抓住了要点,若此人便是提灯人,那么一定也去过北境,要知道北境距离江南相隔千万里,宋植是被雪墓谷的伟力传回京城,而提灯人如果没有此等穿梭的能力,要想回江南,从那时出发算起... 到现在近三个月,时间上刚好对得上。 听完宋植的分析后,朱吾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他,这才知道宋植早已与提灯人交过手,难怪朝廷也会将他派来,如此看来,似乎确实谈不上累赘。 “既然如此,那就盯好这个吴家公子...”朱吾世眼睛微微眯起,今夜多半是交不上手了。 就在二人准备就地打听一下这吴玄的由头时,街上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前方的人群也骤然分隔开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接近。 朱吾世侧目望去,眉头微微皱起,而宋植则是望不见,只好问道:“前面发生怎么了?” 朱吾世没有回话,因为那东西正向这边行来。 宋植二人此刻正站在淮南城一条宽阔的大街上,道上的人群自觉分站在两侧。 夜空中白色的梨花瓣飞舞飘零,一辆由两头高大白马所拉的马车缓缓驶来,后方随行跟着数名蓝色衣衫的佩剑的麾从。 “是沈宗主来了,他怎么亲自下山了。” “这车中人就是玉龙山庄的那位少宗主沈崇?” “李兄,不可直呼其名!不过确实许久没见过少主了,听说他一直忙于玉龙山庄的内事。” 听着周围百姓的议论,宋植二人也明白了此人的身份,原来竟是那玉龙山庄的少主人沈崇。 白马脚步平稳,那些麾从虽然实力不俗,但也俱是目不斜视的跟在车后,就这么安静的从众人眼前经过。 只是宋植隐约感觉到,似乎车中有道目光无意的瞥了眼这边,不知道是在看谁。 目送马车走后,宋植和朱吾世便继续寻人问起吴玄的消息,但是人们大都并不愿谈起这些大家族的事,偶有人愿意回答,也只是说这吴玄公子品德兼优,文武双全,没听说过有什么诽事。 两炷香后,除了确定这吴玄是吴家的公子外,得不到什么更有用的消息,宋植也只好停下了无用功,想着回白龙班后,再去找裘老板打听一下,或许他知道的更多。 淮南道的另一头,一条宽窄巷子外,白马停立。 一道身影从车上走出,他身材微胖面容圆润,少宗主沈崇原地顿了顿,眉间微皱地向巷子中走了进去。 “少爷,您就算带来了冰火果....也晚啦。” 片刻后,宽大的宅邸内,一位灰白胡须的老者看着身前的楠木箱子,面露难色,哀叹道。 箱中盛放的是颗浑圆的果实,一半红一半白,散发着灼热的蒸汽和刺骨的寒气,两股气流交相蒸腾看着颇为神异。 “神医为何这么说,你上次不是说只要有这冰火果,我夫人的毒就有的解吗?”沈崇眼神微凝,似乎有些接受不了。 “老朽是这么说的,但...” 灰须老人缓缓将盖子合上,这冰火果乃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也不知道少宗主花了多少心思才得到,不过事实如此,他不得不说出实情。 “但夫人的寒毒已经蔓延到了脖颈,已经不是人能医治的了,老朽虽然被谬赞为神医,但毕竟不是真的神仙,少爷还是要想通啊...” “不必多说。”沈崇立刻打断了他的话,站起身来将盒子收入囊中。 “本宗主就不信了,救不活我的玉儿...” 说话间,沈崇冷冷瞥了眼老神医,便抬脚向门外走去,这老家伙是不会对自己说谎的,那么也没了求他施手医治的必要,只得另寻他路。 回到马车上,沈崇淡漠的开口:“即刻回庄。” 路旁白色的花瓣从马车的窗沿飘进,落在沈崇的肩膀上,沈崇捻起一朵梨花瓣放在鼻尖细嗅,转而看向窗外的淮南道夜色。 只因一句梨花美,一夜种满淮南城。 街道上,宋植经过妖狐提醒,才知道他附近的魔气已经急速遁去,消失无踪,彻底是无缘再见了。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后,宋植和朱吾世选择回到存驴车的客栈,准备在这淮南道暂歇一夜,明儿一早再回江南道的戏班。 “店家,还有上好的客房么?”朱吾世直接进门问道。 二人没有特地去此地为斩妖师安排的客栈,只是将就一夜而已。 这掌柜一看来的二人,是对俊男‘美女’,顿时眼咕噜一转,谄笑着对朱吾世说道:“自然是有的,客官来这儿说。” 朱吾世不明所以,但还是走了过去,宋植则留在店门口摸着驴子的脑袋,突然发觉这驴看起来有些蠢萌。 “客官,您是要一间还是?”掌柜的问道。 “两间。” 掌柜的啧了下嘴,低声示意朱吾世道:“咱这地方俏啊,您若肯...那咱今夜说什么就只剩一间了。” 说话间,他手指搓了搓,给了朱吾世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 “一间。” 次日晌午,一架驴车才慢悠悠的晃回了江南道。 但鞭驴的人变成了朱吾世,后座的木板上,宋植正抱着脑袋呼呼大睡,似乎怎么也没睡够。 “醒了!” 朱吾世将驴车还回后,嫌弃的轻轻一脚揣在宋植屁股上,才把他惊醒,发觉已经回到了江南道。 “坏了,都这么晚了,咱们赶紧回去。” 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宋植赶忙翻身下车,脚没站稳就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待宋植走出好远后,原地巍然不动的朱吾世才无奈的偏过头,大喊一声:“你走反了!” 回到白龙班,莫管事并未因为宋植回来晚而说什么,只是对这件被宋植弄脏的戏服感到心疼,但也没接受宋植的赔礼,而是专程拿到布坊司去交给浣纱女洗涤了。 用她的话来说,小小污渍,可掩饰不住出大人的风采。 且从裘老板的嘴里,宋植了解到关于这吴玄更多的信息,但与那些百姓一样,皆是正面的评价,除了一点... 那日林玉来访,这吴玄居然也在,甚至一度来到了自己的院子门口。 但最后却不知所踪,并没有跟着进来,直到林玉离开白龙班后不久,才有下人看见吴玄从院内出去,这让宋植更加觉得此人可疑。 毕竟无缘无故的,这吴玄不应如此才对。 在白龙班内的日子过得很快,宋植练戏也愈发认真了,似乎这场戏并非单纯只是为了捉拿提灯人的任务,而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件事。 对于自己喜欢的事,宋植向来都是享受其中,不会觉得是种累赘。 转眼一月便过去了,在某一天白龙班将大门反叉,门口高高挂上了:暂歇三日的木牌。 其实这戏并非每日都有场次的,白龙班之所以这么做,是在告诉江南道的其他人,我们要去玉龙山庄赴会了。 有此殊荣的,整个江南只有这么一家戏班。 本来自认熟练的宋植,今日起床后看见大家紧锣密鼓的打包着行头,顿时感到忐忑不已,这就开始了? 莫管事看出宋植平淡表情下的一丝紧张,安慰道:“宋大人莫慌,将我们学的展现出来就行了。” 宋植点了点头,只感觉这是在说废话,他想不出换做谁初次登台不会紧张。 但很快,他便发现了。 朱吾世慢慢地向这边走了过来,沿途看着其他人热火朝天的背起戏服和道具,满眼的事不关己。 “侯爷练的怎么样了?”宋植心里感慨,这是真的一点都不紧张。 “很差劲,但我的戏份掐到了只有两瞬,无伤大雅。”朱吾世开口回道,没有隐瞒的意思。 本来朱吾世一开始也算要强,后来发现自己实在是练不进戏,干脆就同意掐减戏份,上去被宋植扮演的角色咔咔两刀给‘砍死’,就可以歇菜了,简单又省心。 宋植闻言则是懒得多说,赶紧掏出台本重读起来,正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作自我安慰也好。 “没用的,该忘还是得忘。”朱吾世瞥了一眼,揶揄道。 宋植不理会,继续靠在门框上闭上眼默念,嘴里念叨着:“爬爬爬。” “你说什么?” “我说侯爷啊,让我静静吧。” 很快,白龙班的车队便向着淮南道浩浩汤汤的进发,引来沿途许多路人的注目,大家也都想起今天是玉龙山庄大会的日子。 队伍中间,朱吾世单独坐在一匹桃红马上,看着马车上斜躺着,将书盖脸上小睡的宋植,突然开口道: “还记得那天晚上么。” 宋植耳朵一动,将脸上的书给拿了下来,疑惑的问道:“哪天晚上?” 宋植身边的莫管事,在听到二人的谈话后识趣的向前挪去,坐到了马儿背上。 朱吾世继续说道: “就是那天我们从淮南道回来,走到山路口时,本侯提议留宿淮南一夜,还记得么。” 宋植点点头想起来了,坐起身来反问道:“记得,怎么了么。” “那晚我隐约感觉到丘陵里有杀气,而且是很浓烈的杀气。”朱吾世淡淡开口,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杀气?侯爷是如何感知的?” 宋植微惊,按道理朱吾世感应不到魔气,也没开始神识,虽然高手之间能察觉到彼此的杀意,但是仅限于很近的距离... “是我手中的焱墓,它能察觉到敌人的杀气,那一夜它轻颤不止,本侯便知前路凶险,暂时折返回去,待天亮之后才好转。” “且即便我们回了淮南道,那杀气却始终没有散去,所以我才和你同房而睡,实则是顾全你的安危,直到天亮,那股气机才彻底散去。” 宋植抿了抿嘴,轻声道:“谢过侯爷了。” 但宋植的心中,却联想起了其他的事,杀气.... 若是提灯人指挥人傀来截杀自己,那么魔气一定会被妖狐闻到,但妖狐那晚说过魔气已遁走,莫非...是有人类高手要杀自己? 若是目标另有其人,不至于还要在客栈外蹲守,所以目标肯定是自己二人,可能是担心朱吾世实力不俗,城中下手会引发追查才按兵不动。 宋植有些后怕,若朱吾世的焱墓没有预警,自己二人那夜入山下场会是如何。 见宋植心绪不定,朱吾世问道:“你觉得是谁要杀你,或者说...我们?” 宋植沉吟片刻,挪动屁股凑到了马车的窗边,探出头去,捂着嘴凑到朱吾世耳边耳语着什么。 前面的莫管事在马背上颠簸了一会身子骨有些受不了,准备回头看朱吾世离开没,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了这一幕,赶忙扭了回去。 “这宋大人...” 戏班的队伍行进的很快,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进入了淮南道,沿着城边一路向远方的山上进发。 沿路是成片的茶园,原始的茶香扑面而来,正在地里干活的农夫桑女纷纷停下手中的活,饶有兴致的看着这戏班子,挥手致意起来。 在江南伶人的地位不低,尤其是名角,更是能吸引不少淮南道的人翻山越岭,就为了在江南道看场好戏。 玉龙山庄,就在这些茶园的最上方。 此刻玉龙山庄前,不断有江南士族穿梭其中,他们多是家族联袂而来,或是三三两两的好友,男人大都穿的山水锦凤袍,这是一种江南文人热衷的服饰,淡雅高洁,举手投足文气十足。 也不乏诗才惊世,或歌赋书法造诣高深的大家,就是没有一种人,那就是朝廷的官嗣。 其中很多人不慌着进门,而是在门口处与人闲谈,寻到友人以后再一同跨入,这样会更添身份。 在这些名门望族的面前,刚才还一路风风光光的白龙班众人顿时失了光彩,马背上的人尽皆识趣的下来步行,只有为首的裘老板有资格可以和这些人寒暄几句。 宋植正坐在马车里等着临检,目光却透过窗棂看向天空。 刚才还明媚出阳的天色,此刻却突然被一片乌云笼罩,天空阴沉未雨,但压抑的气息却已经呼之欲出,令人很不舒服。 宋植颦眉看向玉龙山庄的大门,随着一片碧绿的茶叶随风飞扬,飘落在那块匾额上,天空刹时变的惨白... 一道惊雷,也打了下来! 第二百四十一章 去看看她美不美 玉龙山庄门槛很高,宋植只得从马车上走下来,混入戏班的人群中,向着为他们安排的地点走去。 今夜并非他们表演的时间,白龙班的戏是明儿晚上,但无论是山庄请的表演者还是贵客,既然来到此地的,三日内都不能擅自离开,这是规矩。 所以今夜他们可以好好歇息一晚,且欣赏玉龙山庄内的美景,与其他人一般品尝美食,好好消遣一番。 庄内宽敞开阔,容纳几百名宾客根本不算什么,道旁栽着梧桐树,可惜此刻没有明媚的阳光,只有阴风吹动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天空一片昏暗。 宋植的眼神凝重起来,抬头环视着庄内,这玉龙山庄内装潢虽然古声古色,但白墙泛黄斑驳,屏风残缺年久失修,隐约带有一丝落寞之意。 就在宋植观察的时候,却不知道自己也在被人观察。 白龙班虽然和这些贵客比起来籍籍无名,但因为人数不少倒也引得不少人望来,此刻大门处数位锦衣公子便往这瞧来。 其中一位男子正是曾邻桌看戏的王家公子王典,他挥着纸扇,笑道:“你们几个,都瞧见了吧?” 另一位没着正装,而是披着马褂的青年,就是江南臭名昭着的恶棍公子,徐家三公子徐宏,他双手叉着腰,嘿嘿附和道: “本少自然是看到了,果然如你所料这次楼兰没敢来,可这位新角儿是谁,面生的很呐。” 王典哈哈一笑,摇头道:“徐兄啊你眼睛还是不够尖,虽然那人戴着面纱,不过从她没化妆的眉眼来看,我估摸着也是个美人...” 话音落下,他补充了一句:“不输给楼兰。” 二人身边,一个看着略显木讷的青年好奇的问道:“那此人是男还是女。” 王典和徐宏听到这个青年开口发问,相视一笑后回头望去:“小马,今晚你就知道了。” 其余几位公子也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眼神,这后开口的青年是马家的二公子,生性叛逆又有些木楞,和他知书达理的大哥不同,总喜欢和徐宏等人厮混,总被当枪使而不自知。 今晚,也不会例外。 宋植他们被安排在山庄后方无人居住的偏殿,虽然和其他宾客住的阁楼有差别,但也图个自在清净。 坐在一处无人的堂厅内,屋内红烛摇曳不止,窗外呼啸而过的大风仿佛要将树木连根拔起,但雨就是不肯落下来。 宋植端坐在太师椅上,目光望着茶杯中颤抖的涟漪,知道这阴风之下,隐藏的是看不见的危机。 从进大门的第一刻起,妖狐就提醒了自己,一股魔气就隐藏在这庄子当中。 玉龙山庄作为南方一大势力,其门内高手不少,暗中有一品高手负责拱卫,硬闯和潜入几乎是不太可能的。 同理,提灯人自然也不是不请自来,而是就在这些宾客当中。 看来选择借助白龙班的方便来此一趟,是正确的。 只是... 那晚酒楼外灯光黯淡,匆匆一瞥下,自己没能看清那吴玄的面容,今天进庄的人可不少,与吴玄身材相仿的公子更是比比皆是,还得花一番心思去辨认,就算裘老板简述了一下吴玄的长相,但毕竟‘相貌端正’‘一表人才’这种讲述太模糊,多半难以认出。 就在宋植思考时,一阵脚步声从屋外传来。 进来的人是裘老板,他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回头看了眼异样的天色,裘老板跨步上前对宋植拱手问道: “宋大人,玉龙山庄的首日宴席即将开席,但是碍于这天气说变就变,位置挪到了庄内的戏厅里。” “咱们戏班也得派出几人赴宴,不知道宋大人可赏脸共赴?” 宋植眼前一亮,起身问道:“侯爷去么?” 裘老板摇了摇头,回答道:“侯爷说他怕被有心人认出,因此今晚不去。” 宋植点点头,朱吾世若堂而皇之的赴宴,或许有人能认出他来,到时候引起骚乱就不好了,而且最关键的是... 在来此地之前,二人就商量过尽量不同时出现,装作互不认识,这样即便被吴玄注意到的话,另一人也可暗中行动。 “我去。”宋植应了下来。 就这样,宋植跟着裘老板和其他几位名伶一起前往今晚开宴的戏厅,沿途的冷风吹得人衣衫鼓动,却吹不动宋植的面纱。 很快几人便来到了戏厅,这是间巨大的楼阁,门外不少宾客正抱着身子往里进,那些夫人们精心准备的妆容都被吹花了,男人们也俱东倒西歪,暗骂这天气的怪异。 宋植的头发被吹得零散,但是脚下依然是不动如松,他没有急着进门,而是慢悠悠的跟在裘老板几人中间,扮作吃力的模样。 这个戏厅宽敞的很,除了那宽大的红木戏台外,其他的座椅全部被移开临时换成了大桌,上面已经盛放好佳肴,静等人们入座。 进门后,宋植见状点了点头,今晚来此吃宴的宾客人数不少,放眼望去都是富家公子千金,到时候只需要裘老板略微探头,帮自己指一下,就知道谁是吴玄了。 “老裘!许久未见啊,来我们这桌坐啊。” 一道声音响起,与宋植并肩而行的裘老板突然被旁边桌子的某人给拉住,二人相视一笑似乎是好友,裘老板直接便坐到了这个桌上。 我靠? 宋植还没反应过来,领路的小生便引着剩下的几人继续向前走去,在跨过了十来张桌子后,安排坐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宋植无奈的摸了摸脖颈,这种情况下也不好再起身去问裘老板,想着等宴会解散的时候再去算了。 趁着宴席未开,宋植观察起来,这张桌子除了戏班另外四男两女外,还有几名不认识的散客,想来是江南有些名气的散修。 再往外看去,越靠近戏台的位置,从衣着来看人们的身份似乎更高贵,但似乎不是严格按照家族制来座,而是按年长的一桌,中年的一桌和年轻一辈一桌这样划分。 细想也对,毕竟这算是上流家族的交流会,每一代之间才有能谈的话题。 这时,宋植突然注意到有一桌人也正看着自己,且宋植一眼认出其中二人正是来江南第一晚,和自己一同看戏的两位公子。 咦...那晚他们应该没注意到我才对。 不过看到那些人熟悉的眼神后,宋植嘴角勾了勾,默默的收回了目光,手指抚摸着茶杯沿,心里有了数。 这时,随着人群的一阵喝彩声,人们纷纷从座位上起身相迎,宋植目光一动,也跟着站了起来。 原来是玉龙山庄的少主和其夫人出现了,二人不是从门外所进,而是从戏台后方走出,似乎是担心这天气提前到场,但是按照规矩,他们作为主人需等客人们落座后压轴登场。 林玉今天穿上了一身花团锦簇的红色霓袍,被少宗主牵着走出,见到这么多人起身鼓掌,也笑庵如花的挥起了手。 但红色的礼服,却将她的肤色映衬的更加苍白,宋植的掌声放缓,耳边已经能听到人们的窃窃私语。 “这就是玉龙山庄少主人,沈崇?” 宋植看着林玉身侧微胖的男子,与自己想象中的玉树临风,高大挺拔反差太大,这位相貌平平,慈眉善目的男人,似乎很难与百姓口中达济天下,做事果决的形象连在一起。 不过这么看,倒是和林玉有几分夫妻相。 沈崇面带微笑,小心的搀扶着林玉在主座上坐下,接着他才开口道: “在座诸君,以及各位夫人,俊杰,千金们,我沈某欢迎各位来我玉龙山庄赴宴。” “每年一度的玉龙盛会,都是规划咱们江南的未来,因沈某忙于处理宗族事物,去年没能如期召开,深表遗憾。” 台下顿时响起很多无妨,沈宗主不必忧心的话,沈崇微微颔首后再次开口,自斟一杯后举杯道: “那沈某就不多说了,喝完一杯,宴会开始!” 这第一晚只是个开胃菜,主要是给一年不见的各大家族互相熟络的,大会持续三天,因此在场的人都不着急谈商事,该吃吃该喝喝,不少族长都轮番给沈崇敬起了酒,而沈崇也是海量,来者不拒。 “宋姑娘,你不吃么?” 一位女伶看宋植一直抱着手,没有动筷子的意思,小声的问道。 宋植笑了笑,他其实是在等人,挑了挑眉道: “你们吃吧,我不饿。” 厅内某一处桌子上,王典放下筷子,嘴角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轻咳一声说道: “咱也吃的差不多了,小马,你准备好了吗?” 马家二公子马有才擦了擦嘴角,一愣后问道:“准备?准备什么?” 徐宏这会儿适时的拍了拍马有才的背,掰过他的头,伸出手指了指宋植的方向说道: “咱下午不是说好了么,你又给忘了,看到那桌戴着面纱的姑娘没,今天哥几个把机会让给你,你去搞定她。” 马有才怔住了,反问道:“有么,下午说过这个?” 王典立刻带着几位公子附和道:“说过,自然是说过的。” “啧,每次都说哥几个不让你开荤让你站岗,这次机会给你了,你还磨蹭?”徐宏咧嘴一笑,再次推搡起马有才。 马有才听到这话,顿时感激的看了眼徐宏,也不废话立刻从座位上站起身,搓了搓手便朝着宋植的桌子走去。 “记得把她面纱给揭下,不然别回来了!”徐宏呵斥道,马有才走到一半赶忙转身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马有才离开后,剩下几位异姓公子顿时捶桌笑个不停,笑这马有才脑子不够用,随口的话就会深信不疑,全然不把马有才真正当做兄弟。 王典摸了摸眼泪,说道:“真是个木头,正好让我们看看这新角是男是女,到底长得如何。” 徐宏则是举起酒杯自己抿了起来,眼睛微眯扯了扯嘴角: “若是个美人,就凭这头蠢马,断然被一番拒绝,到时候本公子再出发,从马儿手中将她给‘救’下来,嘿嘿....” 王典闻言瞥了他一眼,要说阴损,这个徐老三鬼点子那可比他还多,这女人要是落到他手里了,恐怕和楼兰下场一样。 罢了,反正要玩也是一起玩。 而另一头,宋植也已经等候多时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还不快来牢牢地把握它... 马有才离开座位后并没有引人注意,江淮两地的贵族都知道这是个出了名的愣头青,看了一眼后就收回了目光,根本没有举杯挽敬的意思。 而马有才的目标,也不是这些人,而是坐在边角的宋植。 走近后马有才学着徐老三他们平日的做派,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宋植的脸,沉声道: “女人,给大爷我听话,乖乖揭下你的面纱。” 他这话一出,宋植还没反应,徐宏那一桌已经笑翻了,王典锤着桌子揶揄道: “这蠢货倒是会学,但这是什么场合,怎么说人家也是白龙班的名伶,谁会给他好眼色?” 徐宏也是呵呵笑道:“他以为他是老子啊?” 马有才身材高瘦,但长得却谈不上英俊,整个看起来确实像一匹瘦马一般,与宋植同桌的几人见到这马有才如此粗鲁无礼,也有些气恼。 宋植悄然按下了身旁同伴的手,示意她不要出头,自己则是斜瞄过去,清了清嗓子柔声道: “哟,这是哪位爷啊,作甚对咱说话这么不客气嘛...” 马有才虽然为恶多年,但跟在徐宏他们身边从来连汤都没得喝,这会儿听到宋植拿捏的腔调,顿时到嘴的狠话全忘光了,有些手足无措。 “马,马有才就是我!” 宋植目光穿过他,看到了远处徐宏几人幸灾乐祸的神情,再看了眼身前略显呆愣的小伙,当下已经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无所谓了,谁都是一样的,呵呵。 只见宋植不紧不慢端起茶杯,看着其中荡漾的绿茶,垂睑开口道:“原来是马公子...您站着干嘛,有什么事不如坐下再说。” 说话间,宋植将座位腾了出来,自己挪到了一边和那位女伶比邻,二人身材都很纤瘦,椅子宽大因此也不会挤。 马有才愣了愣,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另一头,王典和徐宏面面相觑,这事情发展的轨迹好像和他们预想的有点不太一样。 徐宏抱着头,嘴里嚼着一块肉,瞥了眼王典后揶揄道:“老王,看你的表情,不会羡慕了吧。” 王典则是轻哼一声,随口道: “这女子身段扁平,不是我钟意的类型,徐兄你可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哈哈哈。” 徐宏没有多说,几人继续看去。 宋植摇晃着茶杯道:“马公子久闻不如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 马有才生平第一次被夸,顿时喜上眉梢,对宋植的好感也上了几个档次,但是不知道该回什么。 宋植继续说道:“马公子刚才从那边来,同桌的想必都是你的知心好友吧,这么看来马公子人缘颇广啊。” 马有才听到这话,当场点了点头道: “咱是马家老二,自然是谁都得认识我,也没有我不认识的,哈哈哈。” 宋植轻笑着附和道,接着随意地问道:“那四大家族的公子哥,都是您的朋友咯?” 马有才被宋植的笑声迷得神魂颠倒,果断点了点头,如实的说道:“那是自然,要么就是我欺负过的,要么就是...欺负过我的。” 宋植心领神会,这人作为四大家族的公子,和吴玄的关系肯定比裘老板熟多了,得趁机多探听点情报。 茶已经被搅浑了,宋植望着绿到发慌的茶叶,吐气如兰道: “公子不是想让我揭下面纱吗,不如这样,您给自己斟杯酒,咱们茶酒相碰,如何?” 马有才只感觉心跳加速,这女人的声音如有一股魔力,让他脑袋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已经开始给自己倒酒了,而且是往碗里死命倒。 事实上,宋植确实小施了一分魅术,其他人察觉不出。 见马有才举起了碟碗,宋植也举起了茶杯,却没有碰上去,而是调侃道:“公子,你数三声我们再碰吧。” 马有才怒吞了一口唾沫,听话的数了起来:“十,九,八,七...” 宋植:“....公子数数的方式真的好生浪漫,是想多和我待一会吗?” 听到这话,马有才脸色通红再也忍不住,先一步将碗中美酒一饮而尽,放到桌上后磕巴道:“该,该你了。” 宋植莞尔一笑,竟然真的揭开了面纱,露出了那张完美无瑕,仿佛月上仙子的容颜,他小嘴微张将茶汤饮下,接着将面纱又给拉上。 全程只有一瞬间,但却让马有才和这张桌上其余几人震惊不已,都忘记了手中的动作。 但更震惊的,是远处的另一桌人。 蹭、蹭、蹭、 随着椅子挪动的声音,王典徐宏等人同一时间起身,惹得旁边的人齐齐望来,不知道这些混账公子又闹什么。 徐宏边轻轻捶打着自己的门牙,边瞥了眼此刻目瞪口呆的王典,皱眉道:“王兄,你搞这么激动干嘛,这女人胸小无肉,可是你刚才自己说的不是你的菜。” 王典见几人望来,却没有坐下身,一手折扇一手负于身后淡淡道: “这不是胸大不大的问题,主要是在下...想让孩子从小学会吃苦!” 这下连徐宏都眯起了眼表示听不下去了,啐了一口痰道:“我呸,姓王的你真是他妈不要脸啊。” 另一头,宋植看这人也迷得差不多了,是时候问些关键的问题了,但... 宋植看了眼身边,其余几人都死死盯着自己,若自己追问吴玄的事情,是不是有些太过明显了。 这时,宋植注意到了戏台周围还有很多小的隔间,不断有名绅贵胄离席去往,那里当然不是茅房,而是私密的交谈场所,有些酒桌上不方便说的话,在那里可以闭门畅谈。 宋植点了点头,起身后对着马有才说道:“公子,咱们去聊点更私密的话题。” 只是桌上其他男人都面红耳赤了,这马有才却木讷的没听出味来,等宋植走了几步还是坐在位置上,没有跟去。 他在思考私密的话题,是什么意思? 宋植只好无奈的走了回来,低头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春宵一刻值千金,试问人生能有几次黄金机会,还不快点冲过来把握住它?” 这下不用人再提醒,马有才就是菜地里的一头猪也得有些冲动,当下就老老实实的跟在宋植身后,二人朝着一间无人的单间走去。 王典和徐宏远远地看着这一幕,都握紧了拳头,恨不得把马有才咬碎了吃掉,他也配!! 进了单间后,宋植头也不回,反手就把欲扑来的马有才用巧劲给抵在了墙上,瞳孔中碧波流转,细声问道: “马公子,你可认得吴家公子,吴玄?” 马有才眨了眨眼,小鸡啄米似的点起了头,不知道这‘女子’的力气为何如此大。 “我且问你,那吴玄身高几许,脸上身上可有什么特征?”宋植又问道。 马有才虽然不知道宋植问这个作甚,但还是磕磕巴巴的解释道:“吴玄啊...吴玄他身高八尺,容貌甚伟,脸上...脸白白净净的...” 宋植啧了一下,这不是特么废话么,赶忙追问道:“还有没有什么特征。” “他...对了,他手腕上有个刀疤,是小时候和徐老三争吵,被他给拿小刀给割伤的!”马有才突然想起了什么,邀功似的说道。 宋植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很容易辨认的细节。 松开了马有才,宋植继续问道:“这吴玄坐在哪一桌,可是和你们一桌?” 马有才却舔着脸说道:“姑娘,你再按着我说话吧,按着我...我舒服。” “我按你妈!” “唵?” “没什么,马公子身体重要,在下不能无礼。”宋植吸了口气,继续问道:“刚才的话,马公子还没回答呢。” 马有才扣了扣脖颈,这才不情不愿的说道:“那姓吴的装清高,和我们不对付,怎么可能和我们一桌。” “他来都没来。” “他没来?”宋植一愣,这玉龙大会名流齐聚一堂,吴玄为何不来? 眉头微皱,宋植想到了什么,立刻准备开门出去,却被马有才抓住了手。 宋植颦眉回头,差点准备一颈刀送他进入梦乡,但却被马有才下一句话给震住了。 “咱悄悄告诉你啊,那姓吴的有...断袖之癖。” 听到这话,宋植下意识感到有些荒诞,啥,断袖之癖? 咦额,还好我身边没有这种人。 隐约间,宋植感到这是个很重要的消息,谁人能猜到江南道上潇洒无双的吴公子,私下里居然有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可不要和别人说,就连徐老三他们都不知道。”马有才嘱咐道,似乎想用这个信息留住身前的美人。 “呵呵..” 宋植一笑,瞳孔中刹时间碧光大放,如幽暗森林般深邃,轻声蛊惑道: “把刚才的话....全忘了吧...马公子。” 做完这一切,宋植便闪身匆匆出了门,只留下了屋内愣神发呆的马有才,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因此面对半分钟后怒而闯入的徐宏,面对他们的愤怒铁拳,马有才嘴唇蠕动也说不出一个字,记忆中只剩一双碧绿色的魅惑眼睛,让他沉醉其中,甚至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社会很单纯,复杂的是人。 第二百四十三章 啊?化什么妆啊? 离开厢房后,宋植脚步极快地刻意避开人们的视线,从一旁提前离开了戏院。 屋外依然狂风大作,乌云遮天了无月光,就是照明的红灯笼也被吹灭了大半,院内的家丁和看守也都暂时撤回了屋内。 环视了一周,宋植贴着廊道向来时的方向走去,来赴宴就是为了打探吴玄的消息,现在消息已经得到,是时候回去告诉朱吾世了。 回到戏班的大院,宋植很快寻到了朱吾世,他此刻正站在自己离开时的那个堂厅,背对大门凝视着即将燃尽的蜡烛,听到声响后缓缓回头。 “你回来了。” 宋植跨入门楣,反手关上了门,将风声阻隔在外,这才向里走去。 “恩,刚才从一个马家公子那,问出了些吴玄的消息。”宋植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双手交叉在嘴前,轻声道。 朱吾世手指放在蜡烛上方感受温度,随口问道:“是什么。” 宋植眯起眼接着说道:“唔...听这姓马的家伙形容,吴玄是个身材高挑,手腕有疤痕的大帅哥。” “而且...他今天居然没来赴宴,这点很奇怪。” 朱吾世皱了皱眉,斜睨向宋植,语气怪异的重复道:“你刚才说什么...帅哥?” 宋植这才意会到在这儿不流行帅哥的称呼,但身高八尺,容貌甚伟这种形容词....不叫帅哥难道叫伟哥吗? “这不重要,哦对了,那马家公子还爆了一个料。”宋植讲到这嘴角笑了笑,说道。 “这个吴玄,竟然有断袖之癖,哈哈哈...” 宋植笑出了声,却发觉朱吾世并没有跟着笑,而是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额,侯爷你怎么了。”宋植感到奇怪,问道。 朱吾世此刻手握着刀柄,看着轻颤的手腕后他嘴角微勾,转头看向木门道: “噤声,有人潜来了。” 宋植闻言一愣,旋即赶忙站了起来,朱吾世说过他的黑刀焱墓对杀意的感知很灵敏,那岂不是说... 二人默等片刻,门外除了风声外依然没有其他声音。 唰、 朱吾世脚下一动,闪身来到了门边,宋植也提起了精神,没有犹豫立马将剑给招了出来,别在腰间的袍子里,也轻轻上前。 再次等待了片刻,朱吾世散出一点神识确定门外没有人后,才慢慢打开了一条缝隙,将身子探了出去。 院内空无一人,不远处的其他堂厅隐约有烛火,那是戏班里其他的人正在屋里避风。 宋植此刻也从门缝探出了头,问道:“没人吗?” 朱吾世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四周,又低头看了眼腰间的黑刀,焱墓无声仍在轻颤,朱吾世摇头道: “...刀是不会骗人的。” 说罢,朱吾世便独自朝着院内巡视而去,他认为这个潜入的人,多半便是在院中某处,既然那人没有探出神识,那么自己若探出,就失了先机打草惊蛇。 朱吾世表面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实则是全神戒备,只看这人敢不敢出来。 宋植也赶忙跟上前去,既然有人带着杀意来此,那么就不需要再掩饰什么了,或许战斗就要提前打响... 当二人绕着戏班巡查一周后,也没发现有什么可疑人员,这里大都是随行而来的戏伶,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莫非焱墓出错了? 但当朱吾世再次握刀,方才还是细不可查的颤动,却愈发猛烈,连宋植都看出焱墓在轻震,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接近。 而这时,迎面的一间厢房,门突然开了。 宋植二人赶忙侧身躲在一个廊柱后,两颗脑袋一上一下的探出一点儿,观察起来。 这是位身材高挑,面容俊朗的男人,他出门后看了眼天气,才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原地顿了顿后朝着宋植他们这边走来。 宋植心里一震,这个人绝不是戏班里的人,而且这个身形和那夜的吴玄有几分相像,不会吧,莫非他不去赴宴,跑来白龙班了? 抬头望去,朱吾世自然也能猜到,而且吴玄的步伐极快,在宋植二人屏气凝神的时候,转眼便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接着,吴玄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转过了身。 当他的视线看到宋植时,眼神突然地锐利起来,舔了舔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冷哼一声便欲转身离去。 “慢着!” 朱吾世却开口了,吴玄无故来此实在可疑,这可是一个难得的问话机会。 吴玄脚下一顿,似乎有些诧异的转过了身,指着自己的脸问道:“你在和我说话?” 朱吾世点了点头,自己现在的身份就是一个普通戏班,装作不认识即可,而且他通过吴玄抬手的动作可以清晰看到那手腕上确实有道伤疤,那么此人的身份必定是吴玄了。 “没错,你是何人,为何悄悄潜入我们白龙班。”这回是宋植开口了,他想试一试自己出声,这个吴玄会是什么反应。 但出人意料的是,吴玄并没有选择再次遁走,也没有散发出所谓恐怖的气势,反而嗤笑一声,转身缓缓上前针锋相对道: “你们什么身份,也配盘问我?” 宋植一愣,这和自己预料的有些不一样。 吴玄接着说道,目光只是被朱吾世的气度微微吸引,略微停留片刻后看向宋植,换成了敌意的目光,淡淡的说道: “呵呵,既然你这么不识趣,本少正好有些话要好好问问你了....” 他双手负于身后,趾高气扬的说道: “世人皆知,江南的名伶乃是全天下最佳的,在下听戏多年,但凡有丁点名气的戏子我都听说过,就是没见过你这号人物,你....” “凭什么出演青龙教主?” 他的话语非常不客气,带着不加掩饰的蔑视和不屑,让宋植和朱吾世面面相觑。 但他们不是讶异吴玄的态度,而是这....怎么谈到了这个话题? 宋植眉头微颦,思忖片刻后说道:“在下是受裘老板所托,临时救戏的,其他的我不清楚,也不想管,倒是你是何人,为何来这对我颐指气使?” “呵...”吴玄笑了,承认道: “吾乃淮南吴家的三子,吴玄,自谦了说这江南豪族定有我一分,就是说你又怎么了?” “玉龙大会对江南外道人士审查严苛,我看你恐怕都不是我们江南人,不过是偷鸡摸狗混入而已,若本公子叫人去查你,莫说登台献戏,你人都要被拿下,可知?” 宋植没有回话,不知道这人话题为何如此刁钻,而且他似乎对戏台和玉龙山庄的规矩都颇有了解,三两句话就让宋植陷入了一丝被动。 若这吴玄真的叫人来查他,那自己京官的身份很容易便会暴露,到时候自己不好辩解不说,还会连累的白龙班也不好过。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又进来几道身影,宋植眼角一瞥,发现进来的是裘老板等人,看裘老板那喝得宁酊大醉的模样,想来宴会已经结束了。 而与他们随行的,还有两道显眼的身影。 这不是... 裘老板刚一进门,立刻就被其他伶人搀扶回了房间,而那两道身影也是看到了这边的几人,径直走了过来。 宋植回头望去,发现朱吾世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退去,只剩下自己和咄咄逼人的吴玄。 吴玄也见到来人,当下立即收起了冷脸,拱手躬身道:“在下吴玄,见过沈宗主,沈夫人。” 来人正是玉龙山庄宗主沈崇和他的妻子林玉,林玉此刻被沈崇小心搀扶着,对着吴玄和宋植各自点了点头。 身形微胖,却儒雅翩翩的沈崇见着吴玄,笑着问道:“吴玄,怎么今晚没有去宴会?” 吴玄摇头一笑,解释道: “在下...久未回江南,已经不习惯这种聚会了,孑然一身也挺好。” 沈崇点点头表示理解,便没有再和他搭话,而是看向了宋植,上下打量了起来。 林玉则是将手从沈崇臂弯中抽出,上前两步拉住宋植的衣袖,亲切的说道:“宋姑娘,今天宴会上就注意到你了,怎么走的那么快。” 宋植讪讪一笑:“恩...宋某是没有认识的人,所以就先离开了,夫人莫怪。” 林玉嗔怪道:“不是还有我吗,一面之缘也是缘啊,所以散会后我才特地求着夫君带我来找你聊天解闷。” 宋植不禁侧目看向沈崇,沈崇也含笑颔首回礼:“夫人,这位就是你跟我提起的宋姑娘么,果然是倾国之色,天生戏骨,如此不凡。” “宗主过誉了。”宋植汗颜,这么不吝夸奖的么。 一旁暗中观察的吴玄眉头微皱,没想到宋植居然与林玉是相识,是因为那天自己带少夫人去了那间院子? 可恶,都怪自己嘴贱,瞎起什么哄。 林玉手帕捂着嘴轻轻咳嗽了一声,浅笑着说道:“多亏那日宋姑娘小施援手,让我不至于昏厥被抬回庄子,我夫君今日特意来感谢你的。” 宋植讶异,没想到自己只是输了一点阳气,竟然引得玉龙山庄的庄主亲自来谢。 沈崇的表情郑重起来,向前一步道:“宋姑娘这几日将山庄当做自己家,放心玩好便是,沈某保证,不会有人刁难你的。” 听到这话,一旁的吴玄脸色难看,刚才还说要检举宋植,转眼宋植就被套上了免死金牌,这... 说完,沈崇瞥了眼吴玄,问道: “话说回来,吴玄,你怎么在这,莫非你和宋姑娘也认识?” 吴玄轻吸了一口气,抿嘴笑道:“自然是...认识,但不太熟,巧遇...巧遇。” 说罢,他也不好提前告辞离开,只得尴尬的在一旁赔笑。 林玉正欲开口,但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惹的几人担忧的看去,过了好一会林玉才缓过来,伸出一根指头道: “咳咳,方才宴会上,我注意到徐宏那些混蛋又在耍小伎俩,宋姑娘若被欺负,一定要告诉我们。” “上次欺负我师弟的事,还没跟他们算呢。” 宋植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实际上却不怎么在乎,对他来说只是几个普通的纨绔子弟罢了,真不长眼的话不介意教训一番。 沈崇则是心疼的拍起了林玉的背,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安慰道:“这些事夫君自然会处理,今晚这风太邪了,咱们回去慢慢说。” 林玉虽然很想和宋植多聊一会,但她的嗓子却咳嗽不止,只好点了点头,随着沈崇返身而去。 吴玄的眼底闪过一抹一闪而逝的冷光,瞟了眼宋植后便跟了上去,一同离开了白龙班的院子。 在他们走远后,宋植默然伫立原地,头上的青簪被风儿吹落在地打出叮当脆响,满头青丝零落飘散,遮掩住他的面容,只露出一双思索的凤目。 “这吴玄...怎么回事。”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吴玄哪里怪怪的。 朱吾世也从阴影中慢慢走了出来,方才他认出来者身份不低,恐怕能认出自己所以退了下去,在他们走后才出来。 走到宋植身边,朱吾世的黑袍被吹得猎猎作响,替宋植挡住了大部分的狂风。 摸了摸刀柄,朱吾世开口了: “那杀气走远了。” 次日,天刚刚亮白龙班内便热闹起来,宋植也被莫管事早早给叫了起来,说要为晚上的戏做准备。 宋植洒着布鞋,晃悠到院中的水缸边准备洗漱,抬头发现昨夜的大风停歇下来,但是天空依然灰蒙蒙的,看这沉闷死寂的样子,恐怕是要下大雨了。 莫管事一寸不离的跟着宋植,旁敲侧击道:“宋大人啊,你不紧张吧?” 宋植抹了抹脸,感到有些奇怪,为何莫管事从起床开始不停的问自己的状态,不紧张也得被说紧张了啊。 不过很快宋植察觉到了什么,在屋檐下有一道身影正看着自己,这是位面容清秀的男子,皮肤白皙,浅眉纤长看着有种女人的错觉。 宋植没见过这个人,但是第一反应就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名伶楼兰。 楼兰见到宋植望来,悄然转过了头,装作无事的走向一边。 宋植毛巾擦着脸,嘴角泛起一抹笑容,他来时都没注意到队伍中还有这个人,那说明...这楼兰是戏班瞒着他带来的。 多半是担心自己临时掉链子,所以才带上楼兰保险的吧,而这楼兰虽然不知为何,但既然此刻愿意出来,恐怕也是想登台演出。 唉,怎么玩这出呢,直接跟我说就好了嘛。 宋植将脸擦干净,他其实完全无所谓,学戏也是觉得很有意思,主要是以此进这玉龙山庄,而并非是要登台证明什么,若是要这楼兰上台,他也乐得在台下歇息。 莫管事却有些歉意,带上楼兰确实是戏班的主意,但主要是因为这楼兰某天不知为何,突然答应可以演出,但当时宋植已经开始练习了,所以戏班两边都瞒着,也就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从心里,莫管事是不想辜负宋植的,但是戏班永远是以戏为主,楼兰经验更丰富... 宋植看出莫管事的顾虑,将毛巾递给了她,说道:“我无妨,你们决定就好,在下只是一名过客。” 莫管事接过毛巾,抿嘴到:“宋大人,别这么说,咱们先去试妆吧。” 宋植一愣,试妆?什么妆? 你不会要告诉我,要往我的脸上拍粉子吧? 就这么,原以为可以躺平的宋植,又被送进了化妆的厢房,面对人生又一项巨大的挑战。 第二百四十四章 妆成之后 厢房内的悬梁上挂满了纱布,走入红帘深帐,有不少伶人正在修容,扑面而来的胭脂水粉香气,让宋植鼻尖微痒。 行走在屋内,宋植得小心翼翼避免踩到他人的戏服,大伙的神情紧张中洋溢着兴奋和激动,都为这场准备已久的大戏满怀期待。 武生们画着绯脸白面,造型夸张,妆成以后难分原来的面貌,旦角无论男女饰演,多是殷红面颊,配上描黑的眉眼与红唇,一股女人的风韵呼之欲出。 宋植摸了摸下巴,却提不起什么兴趣。 麻烦。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惊呼声,伴随着‘楼兰师兄,你怎的来了’之类的话语,吸引了大家的目光纷纷望去。 宋植也回头望去,来人正是之前屋檐下独站的俊美男子,果然他便是楼兰。 既然楼兰来这儿上妆,言下之意不言而喻,许多人在兴奋于楼兰出现后,这才意识到了什么,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 楼兰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沉默的径直撩开纱帐走入一个隔间,自顾自的开始描起妆来。 宋植挑了挑眉看向莫管事,问道:“你们打算如何处理。” 莫管事也有些头疼,这楼兰之前一直没开口说出演,怎么今天突然就要登台了呢,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宋大人,咱们先去修容吧,晚些让老爷定夺,对不住了。” 宋植哑然一笑,觉得大可不必,因为自己来玉龙山庄是为了办大事,并不真的是想登台演戏的。 不过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排戏,除了上戏妆外其余都尝试了一遍,宋植觉得这样会有些遗憾,所以还是答应了莫管事,撩开薄纱走入了隔间。 为宋植梳妆的是位巧妇,她见到宋植的面容后惊为天人,手持眉笔望向莫管事,一脸惶恐。 莫管事见状笑了笑,谁人走进看清这张脸,有这种反应都实属正常,她看着宋植开口道: “宋大人,这位是我们白龙班的妆师,您不介意可以称呼她一声张婶,可别看她普普通通,手下功夫可是好的很,每个经她手的旦角都能被化成美人。” 顿了顿,莫管事补充道:“不过想来若是大人,只需要微微点缀一下即可。” 听到这话,一旁的张婶则是搓起了手,腹诽道哪有这么容易。 别人的脸是根据缺陷补妆,最后涂上戏粉即可,可眼前这位宋大人...这脸完美无瑕,从何下手啊? “宋大人,先坐吧。”心里虽然在嘀咕,但张婶还是先搬过凳子,让宋植坐下。 宋植点了点头,生平第一次坐在了梳妆台前。 这是张古朴的木桌,桌上放着几个黑色方盒,胭脂水粉错落在其中,桌上竖有一面典雅的镜奁,磨损的镜面微微眩光,却泛着一种朦胧美感。 镜子中,是张不施粉黛,就瑰姿艳逸的面容,那云髻峨峨,雪颈秀项,面若芙蕖出渌波,只一眼就让人难以忘怀。 要对这么一张脸下手,真的是一种考验。 只有宋植不以为意,他已经看惯了自己这张脸,已经审美疲劳了,毕竟自己又不能玩自己,当下随意地晃动脖子,看着镜子发呆。 莫管事给了张婶一个靠你了的眼神,便退了出去,留下张婶一个人面对这项艰巨的任务。 张婶移步到宋植的身后,双只手悄然在宋植的脑边比划,露出了郑重的神情。 看着镜中身后张婶的表情,宋植眨了眨眼,不禁坐的端正了些,奇怪的问道:“怎么了张婶,我的脸莫非不好画么?” 张婶赶忙摆了摆手,说道:“宋大人莫见怪,民妇只是...在思量如何下手。” 实际上,张婶为白龙班的旦角梳妆数十年,摸过无数张的面容,就是再普通的脸颊经过她的手也能重获新生,貌不惊人的她可以说不输给宫廷的妆官。 但...这个宋姓大人,不一样。 已经不需要一点修饰,就已经柔情绰态,媚于言语了,如果要美上加美,该如何做... 在反复打量宋植,直到宋植看到她的眼神都有些心慌后,张婶终于动手了,她先把宋植零散的头发一束接一束的梳起,手上分寸有度,让宋植感到头皮一阵发痒,说不出的舒服,感慨不愧是老师傅了。 将头顶长发在盘上高结,鬓角和脑后的发丝则是随意随意的披散而下,一个典雅中带着不羁的发型便做好了,张婶从怀中掏出一张彩色的人物画像,嘴里念叨着: “既然不知道怎么化的更好,那就照着青龙教主来化...” 接着张婶拿出黑色的眉墨开始小心翼翼画眉,让宋植先闭上眼,将那纤长的细眉给描的更深,且用镊子提拉起宋植的眉尾,再用眉墨小心地向上勾去。 当宋植再次睁开眼,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不禁轻笑了出来,缓缓俯身贴着镜子望去。 镜子中,那双长眉入鬓,眉尾向上飞扬而去,若原先宋植的眉目似一汪秋水,那么现在这双丹凤眼,则是无形中带着一股威慑,顾盼间带着一股傲然之气。 这还没完,张婶接着又用小刷子蘸上橘红的花粉,轻轻拍打在宋植的眼角,细致入微的描摹着,宋植虽然感到这样有些怪异,但是看着张婶全神贯注的表情,也不好出声打断,只让她自己操作。 很快,眉眼的勾勒便完成了,宋植看着镜中的自己,气质已经与平日完全不同,若是眯起眼来,那股运筹帷幄的气势,自己都陌生。 不过还没有结束,张婶又翻出一片鲜艳的唇脂,双手递给了宋植。 宋植两根手指捻过来,皱着眉头问道:“这是什么?” 张婶一愣,怎么会有女子不认得这唇脂呢,但见宋植似乎是真的不知,解释道:“大人,这个是涂在嘴唇上的。” 说完,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宋植一听这不就是口红吗,摇了摇头后撅起嘴,准备拿这张红纸去涂抹,却被张婶给急忙拦下了。 “大人,这不是擦的,是抿的呀。” “啊,抿的?”宋植一愣,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在张婶的教导下,宋植两只手分别捻起纸张的一端,小心翼翼的张嘴将纸张含住,静等片刻后再松开,那双浅色的薄唇顿时覆上了一层鲜红,如滴血的玫瑰一般动人。 再补了补妆,时间就已经过去了很久,这是因为张婶做事过细,每一样都是精雕细琢,生怕让宋植原来的美貌收到影响。 就在宋植坐到腰酸背疼,快遭不住的时候,帐外突然喧哗起来,而张婶也终于结束了手里的活,擦了擦脸色的汗吐了口气,看着宋植现在的模样感到非常的满意。 “宋大人,民妇化了这么多代青龙教主,就数您最合适了...” “呵呵...”宋植没有否认什么,看着镜子中截然不同的自己,撑起椅把缓缓站起了身。 在这个妆容下,宋植没有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变得与之前有些不同了,挥袖间带有一股飒然的霸气。 帘帐外,楼兰穿着一袭青袍,已经先一步完成妆容,作为近五年的青龙教主扮演者,他的妆容早已深入人心,仿佛已经是这个角色的代名词。 暌违已久,再次看到楼兰如此打扮,戏班里的人恍若隔世,纷纷感慨起来,有的人甚至热泪盈眶,若楼兰出演,今晚的戏一定是没有问题了。 楼兰嘴角也泛起了一抹笑容,他之前有些担心自己三番五次的拒绝戏班的请求,如今临头才要上戏班会不会反感,但看着众人的反应,似乎这抹疑虑是可以打消了。 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楼兰转而背过身,眼神淡漠起来,心想青龙教主需要拿捏的霸神,柔形,和媚意,岂是一外行人能轻易学熟的,只有自己才.... 才... 楼兰的笑容渐渐凝固,因为屋中深处一红帐外,正有一人双手负于身后,一双薄情的丹凤目,正淡然的望向自己。 “那...那是...” 第二百四十五章 鸦雀无声的戏台 楼兰抬起一只手,嘴唇不自觉后微张,在看清后吞了一口唾沫,下意识的倒退了两步,匆匆又收回了手。 众人见到楼兰的模样,也循着他的目光望去,这一下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见红帐深处,一道淡雅白袍的身影正负手而立红廊边,乌黑长发高盘,浓密纤细的鬓眉飞扬,眼角勾勒着橘影,狭长的丹凤眼只是随意瞥了过来,就让人心脏骤停。 尤其是那对猩红的双唇,明明唇边没有什么动作,却仿佛是勾起了嘴角,如带刺的蔷薇一般摄人。 宋植扫了一眼安静如鸡的众人,这一切大概还在自己的预料之中,毕竟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自己都有些认不出来了,更遑论是这些人。 对着身后的张婶点了点头,宋植便迈步向外走去,沿途的戏伶们纷纷投以艳羡的目光,让开了一条道路。 楼兰轻咬嘴唇,这一刻一种叫自惭形秽的感觉袭上了心头,让骄傲的他收到了万重打击,赶忙对着身边的莫管事说道:“莫妈妈,在下还是感觉不舒服,今晚就...就不上了。” 莫管事还沉浸于宋植此刻的妆容的震撼中,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回道:“哦哦,身体要紧,身体要紧。” 实际上他们都明白,宋植只靠这个妆容便不需要其他的理由了,因为他站在那里,就是戏曲中的青龙教主本人。 楼兰再看了一眼宋植,低着头便跑出了屋子,一秒钟都不再停留。 宋植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眯起眼皱起眉,心想这小伙子怎么回事,就跑了? 殊不知这一眯眼一颦眉,更是让在场的男男女女迷得神魂颠倒,当真是艳压四方,男女通杀的模样。 “莫管事,他?”宋植走近,装作不明不白的问道。 “楼兰身体有恙,今晚还是得仰仗宋大人了。”莫管事笑着回礼道,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宋植。 “嘿,小事一桩。” 宋植飒然一笑,随手挥了挥袖袍,却似掀起了一阵香风,让身后伶人不禁倾倒了一片,当真是青龙教主降临,风采盖世。 见大伙的反应这么浮夸,宋植眼眸微动,心想反差竟有这么大么。 “呵,不如去看看姓朱的什么反应吧。” 想到这,宋植笑了笑,带着妆容径直走了出去。 朱吾世并没有早早地来上妆,一是因为他的戏分不多,二是因为朱吾世的样貌比较特殊,到时候安排戴上了帽子遮掩,配上丑生的面饰,其实并不需要怎么打扮就能登台,所以朱吾世一直待在屋内打坐,也没有人去打扰他。 但是有人不一样,直接推开了朱吾世的大门。 正在盘膝聚气的朱吾世闻声慢慢的睁开眼,看清来人后突然刀眉倒竖,一手提起膝盖上盘放的黑刀,从床上蹭的蹲了起来。 屋檐细雨中,一道白衫的身影正在门外斜睨着他,那长发高盘洒脱不羁,淡红色的眉眼间更是充满着‘不屑’和漠然,让朱吾世立刻鼻尖微皱,怒从心起。 而宋植也被这股气势所逼,本能的后退半步,一手横在身前一手放在腰间,下意识的准备抽剑。 二人就这么僵住了,直到朱吾世仔细打量后,才发现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那个眼神似乎非常的熟悉。 宋植无奈,只好指了指自己道:“是我啊,不会吧你也认不出来?” 听到宋植清泉流水般的舒服嗓音,朱吾世这才恍然大悟,自嘲的摇了摇头将黑刀收了起来,向这边走来。 走近后,朱吾世更是惊讶于宋植此刻的妆容,只是改换眉眼,缀上红唇,就能将他完全变了个样,若不是宋植开口,朱吾世第一反应都以为是哪位自己不认识的高手贸然闯入,只因这卖相过于邪魅,会让凡人下意识的顶礼膜拜,而武夫则会不禁升起戒心。 狠狠的伸出手指在宋植脸上一抹,朱吾世看着手里的粉脂啧啧道:“原来你大早起来,是去干这些?” “你作甚?” 宋植又惊又怒,赶忙后退两步举手比了个“x”的手势,示意朱吾世不要动手动脚,这可是别人张婶好不容易,辛辛苦苦给我画好的,看你浓眉大眼的,怎么是个大老粗呢? 朱吾世见他的模样笑了:“不得不说,如此看你,倒是多了几分男子气概。” 宋植闻言一笑,放下了手负在身后,微微扬起下巴侧身斜睨而来,用戏腔唱到: “此言差矣,本座无论相貌如何~都是...铁骨铮铮男儿郎!” 朱吾世看着宋植的模样,仰起头无声的笑了笑,心里暗道这家伙是不是练戏练到走火入魔了。 很快夜幕也渐临了,昨夜的大风换作了暴雨,山庄上空电闪雷鸣,巨大的雷声绵延不绝,仿佛天上的雷公正在奋力地掷着神锤,肆意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而白龙班的人,也早早的来到了戏厅中,准备晚上的演出。 不多时,昨夜的名流贵客们纷至沓来,即便外面暴雨倾盆,屋内依然是高朋满座,热情并没有因为雨声而停歇,在推杯换盏中,第二日的宴会也开始了。 很快,便轮到今夜的压轴戏。 “诸位宾客,想必大家都已经看到了,我玉龙山庄为诸君请来了江南最好的戏班,带来一台声名在外的好戏。” “戏名,天外飞仙。” 随着沈崇的起身致礼,四大家族的话事人和公子千金们纷纷鼓起了掌,其他的家族代表和贵客更是吆喝起来,所谓宴会,没有点助兴的怎么行。 敲锣打鼓声骤然响起,一道身着官靴,头插紫金高帽的武生大步迈出,拉开了今夜的序幕。 在‘衔龙将军’解决完宵小后,伴随着悠扬的古筝与笛声,一道青衣身影飘然浮现,手腕翻转长袖挥舞,便将围困而来的‘大军’给击败,来到了将军的身侧站定。 “本座在次,尔等谁敢造次!”一道轻喝响起,只见这位绝代女子鬓眉倒悬,顾盼间如皎狐俯视苍生,带着淡漠与冰冷。 场内一片死寂,堪称针落可闻。 宋植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局面,被这么多人齐齐盯着,周围又如此安静,他的额头不禁渗出了一滴冷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才的满堂喝彩呢。 莫非我刚才念串词了??恩,肯定没有。 那你们倒是继续舞啊! 没办法,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宋植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而无论他如何唱弄,台下依然没有任何嘈杂的声音,即便是平日那些喜欢起哄的男子,都是面面相觑,摊手表示自己也很懵。 只因台上这人,宛如谪仙,无法出言亵渎。 台下,本来正欲和好友举杯,含笑等戏的吴玄,见到这一幕后放下了酒杯,手指不自觉的敲起了桌子。 接着,他趁着戏开时灯光暂时的熄灭,悄然起身离开了戏厅,走入了风雨中。 而另一张桌子上,徐宏此刻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嘴里啧啧道:“好一个绝美的女子,若她以这身行头与我在床上翻覆,少活十年老子也愿意。” 王典一收纸扇,闭上了眼叹道:“在下愿意出二十年。” 徐宏已经原地打转有些急不可耐了,若这是他平日自己看戏,恨不得就要登台抢人了,但这是什么场合他还是清楚的,精虫上脑也得有个度。 瞥了眼王典,徐宏冷笑道:“我出命,你再加啊?” 王典懒得与他计较,只道这是个头脑简单的莽夫。 朱吾世中途上去露了一面就下了台,脱下帽子摸了摸脸,便从戏台后侧身向戏厅里看去,一眼发现原本吴玄的位置空空如也,顿时眉头大皱。 随着悠扬的二胡声作结尾,宋植也颓丧的下了台,以为自己演砸了,自从自己出现后台下完全没有半点掌声,全程尴尬的满地找洞。 不过刚一下台,裘老板和莫管事就急着上前,一人一条手臂的拉起宋植,激动道:“宋大人,您演的真的太好了。” “啊?”幸福来得太突然,让宋植有些懵。 “刚才大家全程盯着你,那眼睛可是眨都不敢眨,老夫都能想象他们下山后,会怎么评价这台戏了,我白龙班这次都仰仗您了。”裘老板话语诚恳,充满着感激。 他没想到当时脑袋一热答应帮个忙,却反倒成就了自己,心里暗暗感叹莫非这就是天意,宋植就是他人生中的贵人。 宋植摸了摸脑袋,脸色这才好了些,哎哟原来是这样嘛。 就在宋植有些飘飘然的时候,他的脖颈突然被人提住向一边走去,不用回头他都知道是朱吾世,一边挣脱一边问道:“怎么了?” “...” “别提了,你说啊。” 当来到了没人的位置后,朱吾世才和宋植耳语了吴玄消失的事。 “嘶,外面这么大的雨,既然来了为何又要走。”宋植眼神一凝,越发觉得此人行为反常。 “走,咱们一起追出去,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朱吾世点了点头,在宋植戏做完前,就已经先行寻到了一条能暗通大门的路,就是从戏台后上二楼,再从二楼悄然摸出,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可是当二人如愿登上二层,从木窗翻出落到地面时,却发现已经有人正在屋外等着他们。 “是你们?”宋植眉头一皱,嘴角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第二百四十六章 他死了 不合时宜出现的,正是徐宏王典二人。 王典挥舞着纸扇面露笑容,他虽然心思歪斜但也算聪慧多智,记起昨日宋植提前退场,便想着来这门口碰碰运气,没想到真让他凑见了。 只是...他白了一眼身旁的徐宏,这家伙怎么也跟出来了。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见到宋植的容颜,徐宏被这么惊鸿一瞥,眼神竟然下意识地躲闪起来,似乎是不敢与之对视。 但心里他却是狂喜不已,对他这位自小作恶的人来说,普通貌美女子已如昨日黄花,难以提起他的兴趣了,否则也不会去找楼兰这种男伶的乐子。 但眼前这位不一样,太不一样了,现在宋植鬓眉高悬,愈是对他冷眼相对,反而愈发激起他的征服欲。 不过当他看到宋植身旁还有一个男子时,眼神顿时变得不善起来。 宋植给了朱吾世一个我来就好的眼神,轻笑一声上前道:“不知二位公子,因何拦路?” 王典扬起一抹礼貌的微笑,收起折扇走上前,抱拳说道: “在下王氏一族,王典,姑娘幸会。” 王典? 宋植想起初入江南与自己对簿公堂的王奉,想必这王典就是他的兄长了,你的堂弟屁股都被拍肿了还在床上躺着呢,你又急着来找不痛快么。 “原来是王公子,在下正有急事,有事下次再叙吧。” 说完,宋植便准备和朱吾世离开,王典也没想到自己这名头居然没能留住这女子一步,一时间眉头大皱,准备闪身继续拦路,却被另一人抢先一步。 徐宏绕到二人身前,相比王典的虚伪,他更加露骨一些,直截了当道:“这位姑娘,本少乃是淮东徐家徐宏,可听过我的名号?” 宋植自然是有耳闻,知道这小子就是臭名昭着的头号恶棍,可没有跟他闲谈逸致的心思,当下还得去寻找吴玄。 并且戏已演完,目标也已寻到,最关键的是吴玄已经注意到了自己,那么身份暴露与否不再那么重要。 “自然是知道,是叫徐老三么,徐公子的淫威可是如雷贯耳。”宋植揶揄道,对这种人根本没有好脸色。 徐宏面色一变,这个称呼其他世家公子调侃一下他也就罢了,但就算你再美也只是一个戏子,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放肆,既然知道老子的身份,还敢这么叫我?” 在短暂的羞恼后,他的面色突然又变成了冷笑,舔了舔嘴唇:“有意思有意思,好久没见过这么烈的马了。” 宋植则是挑了挑眉,心想这人真的是没有一点眼力见。 一旁的王典本有些幸灾乐祸,但转念一想却发现了端倪,毕竟哪有这么傻的人会随意去怼徐宏,除非她有不惧徐宏的背景。 莫非这个伶人...他这才注意到宋植身后的朱吾世同样面容不凡,二人的眼神望向这边,都是淡漠和平静,绝非平日那些百姓的眼神。 王典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没有吱声提醒,而是果断把枪口交给了徐宏。 徐宏继续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女人,你现在改口还来得及,否则等出了这庄子上了我的床,到时候本少可就不这么好说话了。” 宋植闻言仰头大笑起来,边笑边摇头道:“哈哈哈哈...徐公子啊,我倒是希望出了这庄子,你还敢说出这话。” “到时你不必寻我了,我自然会来找你的,等我啊...” 话毕,宋植恢复了冷脸深深看了一眼徐宏,暂时不想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径直向前而去。 徐宏面色一变,当即伸手就去拉宋植的手,却发现二人之间似乎有股看不见的力量,将他的手隔绝开来。 “可恶,若不是玉龙山庄不能带护卫,我当场就把你拿下...额..”徐宏狠话放到一半,突然发现跟着这位美人身后的男人在自己身边停下了脚步,正淡漠的俯视而来。 “你,你要干什么?” 朱吾世瞳眸如漆黑雨夜里的一盏摇曳明火,徐宏被这么盯着,心里不禁有些发憷。 只见朱吾世嘴角微微一扯,瞥了他一眼后轻声‘提醒’道: “你要小心有头睡觉,没头起床...” 说完,二人的身影转瞬消失在黑夜之中,只留下原地脸色涨红的徐宏和面露诧异的王典。 离开戏厅后,或许是这两公子耽误了少许时间,宋植和朱吾世怎么也寻不到吴玄的踪迹,最关键的是,暗中有人在窥伺跟踪着他们,因此不敢擅自散出神识。 因为跟着他们的是玉龙山庄内的护院高手,估计是看出他们的形迹可疑,所以才在暗中观察,且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就是告诉宋植他们,我在盯着你们。 而且这人实力高强,若隐若现行迹难寻,很有可能是一品高手。 一番搜索无果后,宋植也只好提议暂时回去,毕竟玉龙山庄的戒备森严,进出都不是那么容易的,相信以吴玄的实力想轻易遁走也是不可能的。 回到白龙班的院子,暗中跟随的那名高手这才悄然离去,朱吾世在屋檐下抱胸站立,望着面前的瓢泼大雨。 院内掌灯的下人正在仓皇收起被吹落草地的灯笼,雨就像从天空倾落一样,豆大的雨点打在屋檐砖瓦上,发出嘈杂的声响。 宋植蹲在一旁,盘算着还剩多少时间。 昨日,今日,明日...明天中午便是开庄离去的时候,要动手就得赶在那个时间之前,吴玄趁着这夜色离开,或许是潜匿在某处。 可恶...今夜天气恶劣,阴风暴雨不止所以庄内几乎无人走动,大都齐聚在戏厅里,所以宋植和朱吾世这种在庄内冒雨寻人的行为就格外显眼,才会被高手盯上,否则确定了吴玄是提灯人,今夜就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无妨,那人离开山庄的时候必会出现,那个时候再拿下他,以吾之身份,玉龙山庄也不会多管多问。”朱吾世看出宋植的忧虑,出声道。 宋植站起身,呼了一口气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很快,正在堂厅内等待天明的宋植和朱吾世,便听到了戏班的大伙陆续回来的声音,裘老板更是推开了房门,对宋植连连抱拳道谢。 看他面色红润的样子,想必又是兴致上来小酌了几杯,自从这场戏演完后,很多之前不熟的名流都邀他过去一坐,打听今日花旦的名号。 只不过裘老板的口风很严,没有将宋植京官的身份给说出来,只说是白龙班培养多年的一位名角,有他们的欣赏,白龙班未来可算能摆脱掉玉龙山庄亲儿子的帽子,得到主流的承认了。 而这一切,都归功于宋植的出色表现。 宋植心中也一乐,示意裘老板不必如此,大家都是互相帮助,若没有裘老板仗义相助,也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裘老板坐在朱宋二人身侧,外面雨声嘈杂,他接着酒意和二位大人攀谈起来。 宋植淡笑着给他倒了一杯醒酒茶,听着裘老板天南地北的讲着江南的奇闻异事,朱吾世则是端坐在一侧,默默倾听着。 “唉,老夫虽然承下祖业,将白龙班发扬成了江南的第一大戏班,但心中还是有遗憾呐...”裘老板坐在太师椅上,双手撑着膝盖叹道。 “哦?此话怎讲?”宋植问道。 裘老板摇了摇头,说道:“只叹我裘坤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一儿半女,也就只有那么一个孩子让我非常欢喜,当作女儿宠,啧...可惜。” 宋植安慰道:“您说的可是林小姐?” “正是...”裘老板将手放在桌子上,靠着椅背悠悠说着:“世人都说我老裘卖女求荣,但这都是狗屁之言,倒不是我不信沈公子,而是那玉龙山庄的宗主,打心眼里根本瞧不起咱呐。” 宋植看着裘老板追忆的眼神,沈公子...看来是在回忆起前事了,至于口中的宗主想必说的是上一任,于是宋植没有开口,静静地等着裘老板继续说下去。 “那年沈宗主有一天亲自驾临,让老夫断了玉儿的念想,我自然是惶恐不已地同意了,曾想玉儿情比金诀,和那沈公子誓要同生死,哪里是我这个老家伙能说动的,果然....唉。” 宋植眉头微颦,试探的问道:“您的意思是,林小姐这病....” 裘老板不等宋植说完,便挥了挥手,嘴里念叨着:“不知道呀,不知道...” 说到这里,裘老板突然脑袋一歪睡倒在桌上,将刚才饮尽醒酒茶的瓷杯都给砸落在地,发出叮当的脆响。 就在宋植准备将杯子捡起时,朱吾世却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看向窗棂。 而大门,也被砰的一脚踹开,雷雨交加之中,几道身影迈过门框而入,俱是身配刀剑蓝衫,气势沉稳的修士。 为首一人扫了眼屋内,打量了眼宋植与朱吾世,手持剑柄向前一步呵道: “白龙班的戏伶听着,徐家三公子徐宏在庄内遭人残害,你们可知风声?” 不知发生何事的宋植立刻站直了身,朱吾世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最后是宋植一脸莫名问道: “徐宏被人杀了?....几位,我等并不知情,而且何故要来这儿问询我们。” 这名剑客的实力在二品以上,并未因宋植的相貌而松口,反问道: “徐宏死于头部爪击,就在戏厅散场后不久被人在花坛里发现,同行的王家公子口述,说徐宏临死前不久曾被你们出言威胁,可有此事?” 王典所说的貌美绝色,以及一名金瞳橘发的男子,这名剑客不需要再闻讯,看一眼就已经把嫌疑人锁死了。 宋植下意识悄悄看了眼朱吾世,却被朱吾世给瞪了回来: “看我作甚,我们不是在一起么。” “咳咳,几位大人多虑了,实际上我们自从回此院后再没出去过。”宋植转头对几位玉龙山庄的高手解释道。 两相对峙后,这名剑客似乎也看出朱吾世的实力不凡,这种气度和压力不可能是普通的伶人,且山下之人的生死与他也没干系,当下说道: “因为众位宾客惶恐至极,因此宗主有令,你二位就在这待到天亮哪也不许去,天明之后自然会调查的清清楚楚,可有听清。” 宋植和朱吾世对望一眼,最后都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了,这名剑客便带着几位手下走了出去关上房门,守在门口。 人自然不会是自己二人杀的,可是谁又有这么大胆子,会想到雨夜杀徐宏? 不过反正是要等天亮的,干脆就等着吧。 裘老板依然趴伏在桌案上无声的睡着,根本没有被这些剑客给惊扰到,宋植和朱吾世坐到一旁,重新点了一根蜡烛。 时间很快过去了一个时辰,距离他们离开戏厅也已经过去了很久,宋植估摸着此刻应该过了丑时,或许是寅时也说不定,因为自己都升起了一股困意。 “别睡。” 一道声音从心底响起,让宋植的精神瞬间清醒了三分,是妖狐在跟自己讲话。 “你醒了?” 妖狐再次开口:“(嗅嗅),不得了,你赶紧调动无色神力,本座感觉到有浓郁的魔气在向这里蔓延,有东西在动手。” 宋植心神一凛,魔气这种东西不真正浮现出来的话,只有妖物才能感知得到,所以妖狐才能时刻提醒自己看不见的危机。 宋植看向朱吾世,发现朱吾世也正握着黑刀焱墓神态肃穆,想来也是察觉到了不对。 “侯爷,提灯人有动作了。”宋植连忙出声提醒道。 朱吾世点了点头,持刀站起身来,他的精神一直都是高度集中,处于随时准备战斗的状态。 窗外的大雨依然密集如银线,朱吾世唰的披上了自己的玄色披风,慢慢回过头来,金瞳中火焰跳动,掷声道:“跟紧我。” 宋植恩了一声,也取出了自己的斗笠系上,二人向门外走去,准备强闯而出。 只是当朱吾世推开房门,一手持刀就欲动手的时候,却发现以剑客为首的几位高手尽皆瘫倒在地,根本就没有在守门。 宋植俯下身去,双指并拢放在他们的脖颈上,片刻后抬头说道:“都还活着,脉象平稳,似乎是沉睡过去了。” 朱吾世闻言回头看了眼屋内的裘老板,脚下一动说道:“走。” 沿途他们看到了几具横七竖八瘫倒在廊道上的下人,查探后都是忽然倒地不醒的模样,那些厢房内也都是安安静静,整个山庄内除了雨声外,死寂一片。 连原本追踪的一品高手都没了,二人如黑夜里跃动的两只蝙蝠,跳上了房梁四处探查,毫无顾忌的散开了神识。 接着朱吾世散开了神识,果然发现这里的人几乎都沉睡过去,才知道事情的严峻,朱吾世选择了独自前往山庄深处,而宋植则是去山庄前面的大门进行堵人。 沿途宋植继续散开神识,哪怕有人回应都好,可是这个时辰,已经分不清那些厢房内的人到底是在熟睡,还是被迷晕了。 不过能确定一点,就是玉龙山庄的高手全部都消失了,否则任凭宋植在房顶上窜来窜去,是断然不可能的。 这个时候,宋植越发确认了一点。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他是真真切切看到吴玄对着徐老三的麾从下重手的,那么吴玄也有杀死徐宏的动机,还有时间。 于是再嫁祸给我们,拖住我们的同时逃离此地,真是好好的如意算盘。 宋植想到这眉头大皱,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很快便来到了玉龙山庄的大门处,凌空一跃,伴随着咔擦一声,稳稳落在了‘玉龙山庄’四字牌匾之上。 一道巨大的雷声由远及近,天地骤然一亮,宋植的瞳孔也收缩了起来。 因为他看到,玉龙山庄外的小道上,真的出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月白衣衫的吴玄正在撑伞向远方走去,他的身边还有一个裹着黑斗篷的身影,二人并肩而立,不疾不徐... “哼..” 宋植来不及通知朱吾世,而是缓缓抽出了腰间的长剑,三尺寒芒在雨夜如一道银线,脚下一闪向他们追了过去。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一双血袜子 踢嗒、踢踏、 电闪雷鸣的雨夜中,单薄的布鞋淌过石板缝间地积水,溅起细微的水花,青衫托着斗笠,向着石路小径急速掠去。 正与黑袍客并肩撑伞的吴玄,耳朵微微一动,拥有风之赋的他在嘈杂的雨点声之中,也能清晰分辨出脚踩雨水的声音,当即回头望去。 只见一道寒芒成点,向他的胸口猛地刺来,惊得吴玄连忙闪身躲开,拉着黑袍客退到了一旁。 宋植一击不中却并没有翻身追击,而是脚下一点,跃到了十步开外稳稳站定,手中长剑斜指而下,单手扶着斗笠边缘,抬起眼看向吴玄。 吴玄看清来人后,将手中纸伞给丢到一旁,眯起眼道:“是你?” “吴公子...”宋植将手垂下,点滴雨水顺势从笠檐弹落。 “半夜匆匆离庄,是为何事?” 说话间,宋植望向浑身裹着黑袍的那道身影,因为遮掩的严实,看不出他的身份。 是人傀? 不,似乎没有感到什么压迫感。 宋植不着急动手,一是因为有前两次的经验,他明白真的斗起来提灯人不是自己的对手,只用担心他的人傀,二是还需要确认一番,吴玄究竟要干什么。 吴玄看着惨白电光下,鬓眉高悬,红唇鲜艳而邪魅的宋植,面色阴晴不定,最后缓缓从腰间布囊缓缓抽出两把短戟,这是他的兵器。 他对着黑袍人按了按手,接着目光紧盯宋植径直走向另一边,似乎是想要转移战场,但宋植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慢慢扬起了手中的剑。 这一下吴玄不敢再继续移步,而是立刻横起双戟摆出防御的姿势,面容紧张,因为十步以内的剑客出手,剑招又准又迅,让他不敢掉以轻心。 “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话是从吴玄口里喊出来的,让宋植不禁一愣,颦起了眉头。 搞什么...他为什么看起来比我还紧张? 而且,他的‘灯’在哪? 宋植悄然躬身,脚下微微一扭,这是随时可以猛然冲出的姿势,但还是先反问道: “你为何要杀徐宏!” 吴玄闻言,手中的双戟一顿,回道:“徐宏死了?哈哈哈,他这种货色死有余辜,但你问我,岂不是啼笑皆非!” 宋植等到吴玄说完最后一个字后,不再给吴玄半刻言语的时间,在天边白光消失的刹那猛然窜出,手里长剑直指吴玄的脖颈。 吴玄怒喝一声挥戟抵挡,同时身体向后退去寻求喘息之机,但风赋修士引以为傲的飘逸迅捷此刻却没能给他带来优势,因为宋植实在是太快了。 随着叮当闷响,吴玄接触的一瞬间只感觉一阵巨力袭来,其一侧短戟脱手而出插入地里,而他根本无暇去捡,只能左右挥动另一只戟去挡宋植接下来的剑招。 “万风啸!” 吴玄大喊一声,浑身骤然爆发出一股狂躁的风力,化为满天风刃向宋植袭去,宋植横剑使出一式百花斩,将风刃连带着雨水击散开来,脚下只是一顿便接着追去。 不过此刻的吴玄根本没有恋战的打算,早已开启脚下风,向那黑袍人的方向冲了过去。 “妈的,这娘们好大的力气...”吴玄看着自己破碎的衣袖,仅仅片刻,小臂上便密密麻麻布满血痕,鲜血渗着指尖流淌。 宋植的剑法又快又细,就如这漫天飞雨般无孔不入,加上那股莫名的震荡力,明明自己的短戟更为迅猛,反倒被长剑给频频撩拨,根本就攻不进去。 逃! 宋植见吴玄想溜,脚下爆出一个深坑,轻盈的身躯仿佛在平地上飞了起来,双手握剑作荡剑式,挥出一道剑气,这剑气裹挟着雨水,向吴玄的后背追去。 “啊!” 吴玄注意到危机时已经做不赢反应,他的另一柄短戟也被打落,整个人被打倒在地滚动数圈,直到撞到树根在停下。 宋植飘然而至,手中长剑此刻只要捅出便能让吴玄立刻身首分离,但宋植却没有这么做,而是将剑锋停在吴玄的脖颈边悬住。 看着面前满脸惶恐的吴玄,宋植嘴里轻喘着气,却分外疑惑。 因为从短暂交手来看,虽然这吴玄的实力确实为化神境,但无论是武器的技法还是术式的活用却格外粗糙,自己甚至只用四成实力就能将他给拿下。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吴玄...没有经历过死战,是典型有修为的花架子。 再者,这吴玄的行事未免太奇怪,又要打又要跑,而且此刻这面色惨白,一副怕死的模样,看着真不像为恶多端的一个祸首。 “放过吴公子!” 突然一道声音传来,一直在一旁端手观战的黑袍人也小跑了过来,颤颤巍巍的对着宋植说道。 只是当宋植的眼神斜睨而去,这黑袍人仿佛受到了惊吓,呆呆愣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宋植大袖一挥,风儿便吹动了黑袍人的衣帽,露出了那张隐藏的脸。 当看清此人的面容后,宋植顿时瞳孔微缩,有些不敢置信,因为这人既不是素未谋面,也不是那人傀,而是....名旦楼兰! “是你!?”宋植眼神急速瞟向吴玄,手中长剑微微一震,呵斥道:“你为何在这?” 吴玄感到脖子一凉,除了脸色煞白嘴里再也吐不出半个字了,求助般的看向楼兰,而楼兰看向宋植的目光也充满了畏惧,支支吾吾的。 因为此刻的宋植依然是青龙教主的妆容,在雨夜雷鸣中如一尊冷漠的杀神,更别说他的长剑还抵着自己如意郎君的脖颈。 不过一种力量还是让楼兰及时开口了:“我,我和吴公子私下幽会,发觉庄口的守卫没了踪影,便...便...” “便什么?”宋植心中闪过一丝不妙,急促的追问道。 “便,便决定私奔了!”楼兰鼓起勇气大声喊了出来,说完以后颓丧的坐在地上,仰视着宋植冷艳的面容。 但实际上,宋植心里却是泛起了惊涛骇浪,啥? 啥玩意,两个男的私奔? 低头看了眼吴玄,这小子依然是噤若寒蝉,唯唯诺诺的怂包模样,宋植犹豫片刻,移开了手中的长剑,走到了树冠下。 这里,雨声稍微小了些。 “说吧,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有半句假话,我立刻杀了你。”宋植靠着树干,冷声道。 吴玄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初体验的他没吓尿已经算很男人了。 楼兰也凑了过来,和吴玄紧紧依偎在一起,二人如劫后余生般戚戚,看的宋植差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轻咳一声以作提醒。 被宋植教训一顿后,吴玄再也不敢表露敌意,只好老老实实的交代了自己和楼兰的事。 在少年时,吴玄便痛苦的发现自己有断袖之癖,但作为吴家最为看好的子嗣,不出意外未来一定会承接吴家话事人身份的他,是必须要结婚生子,繁衍家族后代的,因此为了不辜负父母亲含辛茹苦的期待,吴玄多年来一直将秘密深埋在心中。 直到他遇到了楼兰,瞬间被这个同样清秀的男子俘获,二人情投意合,宛如前世之眷侣。 奈何身份所误,这份爱只能深埋于心,吴玄只得以看戏为由才可与楼兰私会,却始终不敢更进一步。 这也是为何楼兰在吴玄离开江南的时被徐宏他们欺负,吴玄会对徐宏如此愤懑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既想为楼兰鸣不平,又怕被徐宏拿此事做文章。 意识到自己处处为家族所牵制,既护不住自己的爱人,又要忍受这份窝囊气后,吴玄终于下定了决心,即便舍弃一生荣华富贵,也要与楼兰做一对苦命鸳鸯。 因此趁着今夜玉龙山庄诡异的安静,二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了出来,却没曾想被宋植追了上来。 “虽然在下痛恨那徐老三,但我毕竟不是什么嗜杀之人,怎么会想到去杀了他呢。”吴玄解释道。 听完吴玄的解释,宋植面色难看,那岂不是自己和朱吾世一直想错了? “所以你对我这么大敌意,是因为你觉得...我抢了他的戏份?”宋植指着楼兰,问向吴玄。 吴玄尴尬的点了点头,继续解释道:“正是......因为这戏对楼兰来说意义非凡,但他有自己的傲气不愿再同你争抢,所以我才会....才会针对于你。” “楼兰最后决定出演,也是在下去昨晚去苦口劝说的,莫要怪他。”吴玄补充道。 宋植鼻尖沉沉叹了口气,看着这对的目光复杂,那日酒楼下吴玄身边的估计也是楼兰了,难怪看到自己就要跑,原来是这样。 而且观察了这小子半天,确实没有疑似‘灯’的神器,看来自己是真的抓错人了。 “唉,这都是什么事...” 宋植扶着额头沉思,半响后睁开眼,甩出一瓶药膏说道:“这是六味弟黄完,专治些皮外伤,你将就着用吧。” 发觉是误会一场,吴玄赶紧感激的接了过来。 “这位...大人?你可是在找谁?”吴玄边让楼兰给自己的手臂抹药,边聪敏的问道。 正准备起身回山庄的宋植冷眼瞥了他一眼,点头道:“我在找一个与你差不多时间回江南的人,是一个妖人。” 吴玄一愣,没想到眼前这位长发披散,妆容冷艳狷狂,红唇如血状如女魔头的家伙,竟然还是个羁拿妖邪的正义之士? “嘶,其实在下那日回江南,码头前面还停了一辆不俗的船驾,或许...你找的人,不是我,而是他?”吴玄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事。 宋植收回了目光,原地默立了片刻后,淡淡的留下了一句话: “你们走吧,今夜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话落,他的脚尖一点,向着山庄返身而去。 吴玄和楼兰面面相觑,在雷雨树下再次拥抱在了一起,刚才他们还以为自己会惨遭毒手,在捡回一条命后,他们更加明白了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那就是为自己而活。 而宋植离开后,心中同样很不是滋味,没想到一直怀疑的对象竟然出了差错,看来得快点告诉朱吾世,要防备的另有其人。 “恩?” 在靠近玉龙山庄大门时,宋植的神识突然察觉到了附近有人正在活动,这个时候怎么还有人上山进庄? 调转方向,宋植沿着院墙向另一头跑去,登玉龙山庄的路不止一条,除了吴玄离开的主路外还有多条小径,但是通往的是玉龙山庄的各处后门。 此刻其中一道后门。 几位勉强撑着纸伞,却早已被风雨给吹打成落汤鸡的女子正拖着一辆木板车,在不断拍打着木门。 从她们的衣着来看,正是布坊司的浣纱女。 一位女子收回了拍红肿的手,嘴里嗔怪道:“究竟怎么回事,这玉龙山庄的家丁今晚莫非睡死了不成,让咱们白白在这淋了两炷香的大雨!” 另一位女子接替她继续拍门,柔声道: “小芳莫急,先去檐下躲躲,这雨太大了恐怕他们是没听着呢,咱再等等。” 这位女子面容柔和,正是宋植出手援助过的李秀兰,她嘴上虽然这么安慰着,但手却大力拍打着木门,只因这雨势太大,淋久了换谁也受不了。 这时,几位躲雨的女子中突然有人惊声尖叫起来,连带着另外几位女子也跟着吓作一团,大家抬头望向上方,因为此刻正有一道人影矗于院墙上,正冷眼俯视着她们。 宋植随意捋了捋额头湿粘的发丝,对着她们点头示意,没想到却让这些女子更加害怕,一边尖叫一边闭上了眼睛。 “搞什么,我有这么恐怖么?”宋植愣了,我很吓人么?那我走? 不过很快宋植便看到了几人中眼熟的李秀兰,直接开口喊道: “秀兰姐!” 几人没想到雷雨夜中突然浮现的邪魅女阿飘,竟然还认识李秀兰,这面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李秀兰也是惊疑不定,但她定睛一瞧,根据声音这才发现原来眼前的是宋植。 “宋大人,您,您怎么化成了这样,简直判若两人。”李秀兰舒了一口气,开口道。 宋植哈哈一笑,从瓦墙上一跃而下,瞟了眼木板车好奇的问道:“秀兰姐,你们怎么这么晚,来这儿了?” 李秀兰示意同行的女子不必害怕,上前回答道: “大人,咱们布坊司为玉龙山庄浣洗衣物,按约定每日要赶在卯时前将洗好的衣物送回庄内,再将今日要洗的衣物接回去的。” 这木板车上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布,是由避水雪貂的毛皮所制,丝滑柔顺避雨挡火,雨水顺着白布留下,不担心会打湿里面的衣物。 宋植心里暗道原来如此,看着李秀兰几人宁愿在此淋着大雨,将手拍肿也不肯离开,知道她们是一定要将这衣物给还回去的。 咔擦、 宋植长剑一闪,门缝间的木梢便应声而断,接着脚尖微微一抵,木门便徐徐打开了。 “宋大人,这...”李秀兰没想到宋植这么简单粗暴,不怕被责罚么? 宋植摆了摆手:“不妨事,你们快点忙,我且跟着你们吧。” 其余几位浣纱女看着李秀兰和这位神秘的绝艳女子如此亲近不禁心生羡慕,而且看这身青袍和眉眼,为何有几分熟悉呢? 啊!她...她是青龙教主! 这个门距离玉龙山庄内的杂役间也不远,很快几位浣纱女便熟练的将木板车上的衣裳给卸下挂在屋内,那些守夜的下人们不出所料都早已靠着墙壁睡了过去,浣纱女被宋植叮嘱,也没有去叫醒他们。 接着她们便是将此地已经堆积好的脏乱衣物整理好放在木板车上,再带下山去洗。 这是因为玉龙山庄修建在山丘上,没有足够的水去洗这么多衣裳,所以这些脏活累活便只能托给布坊司,带到东悬河,用清澈的河水来洗涤。 宋植抱剑在一侧看着她们忙碌,心里盘算着时辰,根据李秀兰所说,此刻卯时还未到,倒也不算早。 “等等!” 宋植突然看到了什么,示意一位浣纱女停一停手中的活,接着自己走上前去。 因为他看见了一片衣物上竟然沾染了血迹,虽然只有一点点,但相邻的衣物也同样粘上了。 在一阵翻找后,宋植找到了血迹的来源,这竟然是一双宽大的长袜,袜子底部血迹斑驳,泛着股腐朽的血臭味。 一只手捏着鼻尖,宋植瓮声问道:“秀兰姐,这是啥玩意?” 这要是个亵裤宋植都好想一点,那要么是女子的例假,要不就是男人的痛,都能理解,可一双袜子?这人干嘛了... 李秀兰走了过来,看清后眨了眨眼睛,笑着解释道:“这个呀,这个是冻疮了,是....” “什么!” 宋植听完李秀兰的话,顿时长眉倒悬,眼神也瞬间凝重起来,只感觉背有些隐隐发凉。 其他几人也被宋植的模样给震住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纷纷望来。 宋植后退一步盯着眼前这双血袜片刻,接着双手抓住李秀兰的肩膀沉声道:“秀兰姐,你们别管这些破衣裳了,快走!越远越好!” 说罢,宋植果断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灵符,直接大力捏碎。 “快点离开这!”宋植微微侧目,再次叮嘱后,便跃上房梁向山庄深处急速掠去。 “......原来是他。” 第二百四十八章 提灯人现,雨夜屠魔 玉龙山庄的屋檐上,宋植的身形不断变换着方位,将自身的神识尽可能扩散到最大,企图与朱吾世的神识相会,但却始终没有回音。 “原来是我们走了眼,着了他的道...”宋植说话间放缓了脚步,稳了稳自己的气息,接着长眉微凝看向一处宽大的宅邸。 这儿已经是玉龙山庄腹地,甚至不用妖狐提醒,宋植都能感觉到有一股阴冷的不详之感就在这附近徘徊。 雷声轰隆作响,宋植神识一扫,院子中的家丁,护卫等都已昏迷在各处,甚至有一名气息绵长的一品高手也倒在了墙角。 宋植跃下房檐来到这名高手身边蹲下,查探后发觉他的呼吸也是平稳的,只是人昏睡了过去。 “为何要将山庄的高手也尽皆迷晕...”宋植不解的呢喃道,接着缓缓起身,眼眸微抬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么看来,他是想今夜就分出结果。” 将腰间长剑缓缓抽出,剑刃出鞘发出的呲啦之声让宋植心归于平静,五指握住精钢长剑,开始向里屋走去。 此刻的宋植收起了神识,除了握剑的指尖微微发白没有丝毫放松外,表面却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如在自家院落间散步。 这间院子很宽阔,延续着三庭五阁十四房的结构,实木屏风雕琢着麒麟龙蛟,墙角攀爬着茂盛的藤蔓,四处都偷着一股古韵,只是在雷光乍明下,却显得格外渗人。 宋植一路来到了院中最深处的堂厅,仰面望去,高头挂着一幅牌匾,隐约可见‘沈氏宗祠’四个字。 “....” 回头望了眼漆黑一片的大院,宋植单手推开木门迈了进去,任由雨点跟随而进,并未回首关门。 堂厅内摆有一尊巨大且栩栩如生的树木雕像,树下陈列着三层廊柜,每条木台上都摆放着黑红的灵位和白烛,这些烛火俱被点燃,照耀着树木的叶子泛着昏黄的光芒。 宋植沿着一排灵位走去,上面每一位都是沈姓的灵牌,虽然有男有女但没有一位外姓人,想必是每一代沈家的嫡系之人。 抬头看了眼,宋植发觉这个树木的雕像看着有些眼熟,略一思索才看出这似乎就是京城皇宫边的远古神树,传闻神树在灾变之时展现过惊天伟力,大渊国也正是依靠这株顶天立地的神树,才撑到最后,成为了人族最后的栖息地。 因此大渊国,曾经有不少宗族都供奉着神树,不过时至今日也所剩不多了,毕竟神树在扶非出现驱逐了万妖后,也不再展露神威,渐渐归于平凡。 宋植收回目光,继续看向木台上的灵牌,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在第一排的末端,正摆放着两个紧挨着的灵牌,屋内唯独这两个令牌没有刻上红字,而是漆黑一片,显得分外突兀。 宋植伸出修长的手指沾了沾桌面,皱眉看着干净的指尖,这两个牌位旁没有香烬残灰,就像是提前准备的。 就在他凝神思索的时候,身后的屋外,突然闪过鸟雀惊飞的声音,宋植这才慢慢收回手。 接着一股若隐若现的雾气吹入了堂厅,宋植也立刻展开了无色神力将这之给阻挡在外,雾气顺着宋植的身体而过,飘然跃上了古树的雕像。 接着,一阵预料之中的轻软脚步声在门外响起,由远及近,不急不缓。 唰! 伴随着脚步停下的声音,一阵冷风猛地灌入了大厅,将宋植早已湿透的青袍吹得泛褶,那些烛火更是在摇曳中熄灭了大半。 这时候,宋植才脚跟微动,微微侧身看向后方,轻声道:“果然是你...” “沈宗主。” 来人体态微胖,面容和煦儒雅,正是玉龙山庄少主人,沈崇。 沈崇嘴角带着笑意,仿佛一切事不关己般迈入堂厅内,看着此刻单手持剑,发丝凌乱眼神锐利的宋植,摊出一只手掌道: “宋大人,别来无恙。” 宋植眯起了眼,原来这家伙早已明白了自己的底细,是什么时候? 这时宋植突然想起了,那日酒楼外追着吴玄下山,在淮南道撞见过沈崇的车马,那个时候看向自己的眼神.... 所以当时妖狐感知的魔气,不是吴玄,其实是他? 沈崇呵呵一笑,自顾的在门楣边踱步起来,侧脸看向宋植继续说道:“在北境时,宋大人灭杀我一人傀,这事在下还没跟你算呢,你便又追来了,当真是不给沈某一点活路。” 宋植冷眼相对,道:“既然知道我是为你而来,那你也该明白你都做了些什么。” 沈崇摇了摇头,举起双手示意宋植暂且停下,叹道: “我的魔灯之下,即便是狩也伤不得我分毫,但先是出了个你,后又出了那个北境女人,你俩能无视魔祖的天威,所以是妖神要你们死,怎么能怪在我头上呢。” 宋植嘴角一扯,手中长剑轻轻点地: “你错了,我追踪而来不是为了报复你,而是因为你甘愿做了妖神的狗,播下了无数魔物的种子,你可知道都有多少黎民百姓,多少斩妖之士因你而死么?” “尤其是你做东的江南,民不聊生夜不出门,你怎么有脸自称江南之主?” 沈崇轻呼了一口气,挑眉道:“那就是没得谈咯?” 宋植仰头一笑,似乎听到了一个大笑话: “从你把自己的手下全部迷晕开始,就没打算放我们活着离开吧?” 沈崇闻言双掌微合,鼓起了手,仿若自嘲道:“是啊,沈某还抱有一线妄想,用价值连城的雪融迷神散作引入灶,让这里的人都沉沉睡去,这样明日醒来后,我还是玉龙庄主,只不过有两个小小的戏班子,永远的消失罢了,呵呵....” 铿! 不等沈崇说完,宋植已经踏破地砖冲出,手中长剑卷起凌厉的剑光,如青龙贴地横行猛然袭来。 “哈哈哈....那就来吧!” 沈崇不闪不避,腰间的一枚普通的玉佩突然化为黑粉炸开,在空中凝成了一盏油灯的虚影,接着再次散开附着在沈崇的手臂上。 沈崇的双掌重叠直接顶上了宋植的剑锋,伴随一阵嗡鸣二人各自退后四五步,宋植脚下犁出半米沟壑才堪堪稳住身形,心中暗惊不已。 要知道刚才用出的可是青霞剑法中以强力着称,破军一击的青龙出海,在自己的小腿暗暗积蓄满了斥力后,这一下的威力就算捅到二品高手的身上也得弄出个血洞,但却被沈崇徒手给挡了下来。 另一边的沈崇则是被逼退到雨水中,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漆黑如墨的手掌,此刻正冒着白烟隐隐作痛,心中的震撼不比宋植低。 这可是神器所化的薄铠,虽然被包裹的手掌没有丝毫损伤,但是却让自己实打实感到了钻心的疼痛。 依靠神器,屠杀过不少同境界修士的沈崇,立刻打起了精神,知道眼前这个绝美的人儿可不是个简单的货色。 宋植追出了屋子,站在屋檐下看到沈崇双手成爪,摆出了爪功的架势,顿时又猜到了一些事情。 “那徐宏是你杀的?”宋植没有急着动手,问道。 沈崇嘴角一咧,大声回道:“一条死狗也敢得罪我的玉儿,杀了便杀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么?” 宋植眉头微皱不再多说,此人已然与常人不同,多说无益,直接击毙。 轰! 突然,暴雨中传来了一声巨大的闷响,宋植转头望去发现远处火光冲天,心知这是朱吾世与人战起来了。 沈崇自然也看到了,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无论是宋植还是朱吾世都在他的眼皮底下,对于更加强大的朱吾世,他自然也是有办法对付。 “橘发黑刀,那人必然便是世日候了,真是可惜,听说他刚入二品不到半年,不知能否对的赢我那三个人傀。” 宋植轻吐了一口气,晃了晃脖子笑道:“沈宗主多虑了,恐怕你的人傀很快就没有了,在此之前我也会先杀了你。” 说完宋植的身上逐渐浮现出青色铠甲的虚影,这些甲胄渐渐凝实如披在身,头部有副狐狸的面罩,在雨幕中显得分外冷冽。 “恩?”沈崇看着那狐狸脸,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但没等他发问宋植便再次杀来,速度与爆发力比之前更快。 “喝啊!” 沈崇所用的是爪法,其本身的赋为玉龙山庄传承的洛水之赋,身躯灵动如水,爪法之中如有龙鸣之声,是绝学玉龙勾天爪。 宋植只感觉自己的长剑如陷深潭,在水中艰难的搅动却难有建树,反倒不时被沈崇精钢般的利爪给挠到身上,打出刺目的火花。 “你的剑术尚可,但凭你还不足以杀沈某,哈哈哈...” 激斗许久不分上下后,沈崇突然大笑起来,那微胖的身躯灵巧的摆动起来,躲开了宋植的一式霞雾剑气,同时双手内扣合十猛地顶出,将宋植持剑的左臂铠甲给震的碎裂开来。 玉龙勾天爪强大之处,在于近身作战时辅佐水之形身法,能牢牢限制住敌人的运器的手腕,且势大力沉变化无穷,出手便要杀人。 宋植不敢托大,吃了一亏后右手接过左手剑,急速后撤而去,沈崇则是化防守为进攻,主动追了过去。 宋植看了看自己被打碎的衣袖,此刻那白皙的右肩暴露在雨水下,泛着紫色的淤青,同时还有细微的冰冷寒毒。 幸亏宋植刚才有光铠庇护,否则玉龙勾天爪的寒毒渗体,那才是真正的杀招。 “这家伙也不单身手怎么这么硬....缠斗我会被他克制,必须想个办法一击废了他...”宋植看着身后穷追不舍的沈崇,心里琢磨着战术。 “既然你手硬,那我就....” 宋植不再乱窜,而是突然回头挥出了青霞一式的剑雨,无数的青色剑气激射而出,暂时封住了沈崇的视线。 接着他猛地一蹬身前的廊柱,踩出了一个巨大的凹痕脚印,甚至连护着脚的铠甲都被这股斥力给压碎了,宋植咬着牙忍着腿上传来的痛,如离弦之箭一般杀了回去。 这一踩虽然迅猛无比,但宋植自己也因此受了腿伤,所以接下来一击必须要打成! 沈崇刚将这些剑气拍散,宋植就已经杀到了眼前,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近在咫尺,瞳孔中碧光乍现,让沈崇不禁短暂失神。 但这种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沈崇只是一瞬间便被杀气给惊醒了,立马抬爪去抓剑柄。 咻! 可宋植却没有继续刺向他的面门,而是强行扭动腰肢转了个身,向地下附身而去,手中长剑化出一个绝美的金焰圆弧。 “啊!!!” 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宋植单膝跪在地上喘着气,身后的沈崇则是轰然倒下,抱着自己的一条腿惨叫不已。 在他防备松懈的一刹那,宋植一式回潮斩出其不意的攻入他的下盘,太上神焱化作的剑气瞬间融化了他的腿骨,让沈崇的右脚应声而断。 宋植强忍着腰间和小腿的阵痛起身,提着剑走向沈崇。 沈崇此时瘫倒在地,两只手抱着断裂的右腿哀嚎不止,没了腿,任他是用拳用爪的高手,也没有了战斗力。 扶着腰,宋植最后问了一句:“为什么,有两个空的灵位?” 沈崇慢慢停下了嚎叫,抬起密布血丝的双眼,咳了口血笑道:“你,没命知道。” “恩?” 宋植感到不对,立刻举剑就向沈崇的脖子刺去,但还没等刺中就立刻将剑收回挡在身侧,下一秒一道白色光影挥来,宋植被一股大力给掀翻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弹射而起,面色沉重。 此刻沈崇的身边,一位黑袍客默默侍立,他戴着厚厚的蓬帽,手中握着一柄修长的白色砍刀。 这刀... 宋植眼眸一缩,大喊道:“孟执事!” “你在叫他么?”地上的沈崇突然撑起声回应道,接着笑了起来:“他现在可是我的傀儡,你莫要搞错了。” 宋植瞥了眼他,却惊疑的发现倒地的沈崇竟然重新站了起来,那条断腿处长出了新的肢体,不,那是一条漆黑的腿,看着就像临时补上去的。 再看了眼沈崇恢复正常的双手,宋植明白了,这黑色的东西就是那‘灯’所化,难怪沈崇的双手无论如何去攻击,都仿若无事。 虽然重新站了起来,但失去了‘灯’的加持,沈崇不敢再去和宋植对敌,而是瞄了眼身旁的孟鹤,命令道: “杀了她!” 第二百四十九章 拔剑出鞘入夜,靓绝风华日月 已经彻底化为人傀的孟鹤,闻言机械化的抬起了刀,开始向宋植缓缓走去,他的步伐不快不慢,但气势却在节节攀升。 刀客蓄意时,出手便是雷霆万钧。 宋植轻吐一口气直视着孟鹤,并没有退走的意思,因为今夜他与沈崇势必只有一人能活着离开,而这些人傀,宋植自然也早早考虑到了。 “妖狐,顶不顶得住?”宋植心里急忙发问。 “放心吧,有本座在。” 懒洋洋的声音回应而来,接着妖狐的虚影从宋植背后缓缓浮现,这次的虚影不再是迷你的袖珍狐,而是一头两层楼高的巨大身影,那双狐狸眼如一汪深邃的碧绿琥珀,闪烁着灵动的神采,宛如活物。 连孟鹤都停下了脚步,仰头看着这头狐狸虚影,这是身体产生的危机感让他暂时却步。 沈崇更是大吃一惊,向后猛地退了好几步,化神境修士可以将合妖境吸收的妖物离体而出作战,比如他的‘形’就是缠绕双臂的赢蛟水蛇,配合玉龙勾天爪能克制绝大部分流派。 但化形再逼真,毕竟也是死物,可是宋植身后这头狐狸气势蒸腾不说,那双眼睛简直勾人心魄,仿佛多看一眼就要被它给俘获而去。 而且... “这,这是什么尊赋,绿色的狐狸......”沈崇眼露惊疑,赶紧冲着孟鹤喊道:“快给我动手!” 孟鹤虽然本能告诉自己很危险,但还是义无反顾的冲向了宋植,白色的长刀在空中分叉开来,如死神的恶镰。 妖狐长啸一声附着在宋植的身上化为一层绿色的薄膜,声音也传了出来:“有本座护你,暂时可以让你的身体达到玉骸境的防御,但记住,不是真正的玉骸境!” “且本座的精神力量也同时灌输于你,记得用上你日月神族的无色力净化他,这是唯一你自己能解决他的办法。” “否则,就只能本座撕裂灵魂动手了,呵呵...劝你不要走到那一步。” 妖狐话音落毕,宋植只感觉身上附着了一层莫名的力量,看着杀到近前挥出白色刀光的孟鹤,立刻举剑相迎。 下一刻,本还一知半解的宋植便读懂了妖狐所说的,并非真正玉骸境是何意思。 “唔...” 纵使宋植剑花缭乱,但白色砍刀延伸开后异常密集,还是将宋植的双肩给刺中了,虽然有薄膜的保护未能刺穿,但宋植却仿佛听到肩胛骨碎裂的声音,疼的又打起了精神。 且如此密集的对剑,宋植很难找到两人能对上眼的机会,但突然虚空一道青光闪过,将气势攀升到巅峰的孟鹤给逼得倒退而出,胸口出现一道血淋淋的剑痕。 宋植趁机倒退拉开距离,青霞剑法共十九式用宗主的话说,只要组合的好,可以应对所有的情况,只看用者如何使用。 斩钢闪,此招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快。 凭借着不坏的青甲,宋植决定以骨骼断裂的代价抹掉孟鹤的脖子,但孟鹤此刻依靠着战斗本能作战,自然是不想玉石俱焚,而是果断避开了此杀招,只是胸口被划出了浅浅的印子。 拉开距离后,宋植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匆忙开口:“孟执事,你可还记得我,我是你的部下宋植啊!” 孟鹤是玉骸境中:皮、筋、骸三个境界中的骸级高手,宋植虽然此刻身怀强大的抗力,但无论是速度还是耐力都远还不如孟鹤,凡人之躯硬打下去肯定先累萎了,之所以要争取这个机会,是准备用出真正的大招。 那就是嘴遁! 孟鹤的脸部确实有了细微的波动,手中的动作暂时停下,看着宋植皱起了眉头。 有戏? 宋植接着说道:“还记得咱们一起去北境么,当时说好的一起回来,你...靠。” 感情还没培养到位,孟鹤居然再次杀了过来,这让宋植有些措手不及,只好边舞动剑气边向后退去,嘴里输出却是一刻也不能停下的: “孟鹤孟鹤孟鹤孟鹤!” “你是妖狩司的执事,连这个身份你都没有印象了么!” “醒一醒,不要被脑袋里的声音给蛊惑了,这是妖。” “喂!我淦....” 宋植被三道贴地而来的银色刀气给逼到屏风之前,无奈只好奋力挥出一道霸道剑:残阳断,火红的剑气喷薄而出在空中旋出一道火弧,正面击碎了其中一束刀气,而身后的古朴屏风也应声而碎,化为了齑粉。 眼看孟鹤又跃向高空坠来,宋植青袍辗动,长剑直指地面,在雨中厉喝到: “身为妖狩司执事,却滥杀下属,你可还记得因你枉死的刘正义!” “莫非...这就是你所谓的规矩么!” 凌空挥刀的孟鹤轰然落地,但这次却没有持刀向前,而是呆愣在了原地,嘴里似乎呢喃着什么。 “规矩....” “我的规矩...我要守规矩...” 见孟鹤被刺激到了,宋植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刚才那一瞬间妖狐差点便要离体而出撕裂孟鹤,没想到最后关头孟鹤还是被自己戳中了。 “孟鹤,刘正义可是你在妖狩司多年来唯一的好友,却被你亲手所杀,你觉得这符合所谓的规矩么?” 孟鹤的头不自觉的摆了起来,呆滞的眼神泛起一抹红光,低吼道:“他要偷我的东西,该死...” 雨滴顺着宋植光滑的脸颊流下,一声轻叹: “按照妖狩司的规矩,同袍相残,又是何罪过?” 孟鹤闻言大吼一声,将手中的白刀猛地插入地砖缝中,眼眸不自主的眨动起来,鼻尖狂跳,似乎陷入了回忆。 “同袍相残,是死罪,我是孟鹤,我不能逾越规矩的,父亲说过,我不能....” 就是现在! 宋植趁着孟鹤武器脱手之时急速上前,两掌顺势推开孟鹤遮脸的手,脸对脸眼对眼,额头隐藏的日月神印浮现而出,骤然释放出白色的强光。 这股光芒虚无缥缈,本是无色无形,但因为妖狐加持而过于浓郁于是有了形状,骤然射入了孟鹤的瞳孔中。 接着宋植便敏捷的退开了,脑门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这可是好不容易争取到的空档,宋植可不愿浪费机会,抱着侥幸去提剑砍孟鹤脑袋,就怕砍不断反倒唤醒了他的杀意,自己反倒会置于危险之中。 不过幸好孟鹤被自己的嘴遁震住,才有了可乘之机。 只见孟鹤抱着脑袋后退数步,口鼻之中喷出明亮的白光,浓郁的黑气从他的五脏六腑飞出,发出阴冷的嚎叫声。 孟鹤的眼神也清明起来,第一眼便看到弯腰出喘气的宋植,迷茫道:“宋植...” 宋植挥了挥手,看来自己的无色神力确实与魔气对冲,孟鹤的意识竟然真的回归了。 但另一头,正趁机调息的沈崇却坐不住了,蹭的站了起来,难以置信道: “和北境那个女人一样的能力?这人又是哪里来的?” “不行,给我睡下!” 沈崇知道大事不妙,孟鹤作为自己的几个人傀中最强的存在,是被留在身边贴身护卫提防朱吾世用的,怎么可以就这样折损掉。 到时候若反过来杀自己,那还玩什么,这个女子....真是自己的煞星。 说话间沈崇的漆黑右腿散去,整个人跌倒在地,但是手中却凝聚出一盏油灯,他嘴角碎念,一股汹涌的魔气再次朝着孟鹤而去。 此刻的孟鹤还处于阴阳对抗,尚未完全挣脱的处境,面对这股突然加入的魔气,很快发丝再次舞动,发出了野兽的嘶吼。 宋植没想到沈崇居然中途开挂,莫非要前功尽弃了?也只好大喝道:“孟执事,不要沉沦,顶住啊。” 实际上,宋植心里却在催促妖狐盯住孟鹤,没办法的时候只能弃车保帅,把孟鹤给灭掉。 不过这样做的话,妖狐会立刻进入空虚期,且沈崇魔灯护体,妖狐拿他也不是办法,当下的宋植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接着,孟鹤身躯摇晃,缓缓抽出了白色的砍刀... 宋植沉重的叹了口气,知道没有别的选择了。 “恩?”不过这时,宋植看到了孟鹤缓缓抬起了头,他的双眼一半是魔障淹没,另一半则是悲戚与伤感。 孟鹤举起了白刀,刀刃上分开锋利的叉刃,这是他的特殊能力,依靠这个能力他一生杀了无数的妖魔,但此刻的他却不是指向宋植,而是悄然放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蠢货,你干什么!”沈崇心里一惊,大声斥责道,高举起手中的油灯,魔气翻涌急速向孟鹤压了过去。 黑雾中的孟鹤不为所动,在另一只眼睛被魔障遮蔽前对着宋植轻声开口,留下了他淡漠人生最后一句遗言。 “宋植...麻烦替我给刘正义的坟头,上柱香。” 呲啦、 刀锋划过,人头落地,鲜血从断裂的脖颈喷射而出,飞溅而出染红了宋植的布鞋,殷红的血渍被雨水冲刷,黑雾消散开来。 “妈的,收的尽是些废物!”沈崇将油灯重新化为右腿,支撑着勉强站了起来,眼神闪烁不定。 他没想到一个玉骸境的人傀,竟然杀不掉宋植,居然还自刎了。 而宋植则是沉默无言,孟鹤的故事他清楚了解,这是位偏执到极致,人生路寂寥且孤独的一人,但他那份为人族的大义之心确是纯粹,居然是以这种方式来结尾。 或许,就算他彻底清醒,最后也会选择以死谢罪吧... 就在二人对峙的时候,孟鹤那些散去的魔气飘在空中,竟然成漏斗状倾泻而下,目标直指宋植的天灵盖。 沈崇顿时眼睛一亮,心想莫非是古祖在亲自对付宋植。 可是很快他便失望了,甚至有些许绝望,因为宋植非但没有魔化的迹象,甚至刚才扶膝喘气的疲态都在肉眼可见的好转,那气势竟然又拔高了一截。 抬起头,宋植的脸色冷冽,一字一顿的咬牙说道:“该、轮、到、你、了、吧。” 沈崇见宋植提着剑杀气盎然,这个状态下的宋植甚至能与孟鹤相斗,断不是废了条腿行动不便的他能抗衡的。 只见沈崇手中魔灯一闪,身躯便已经跃迁到数十步外,宋植立刻起身追去,当时雪国的针叶林中沈崇便是用这一招带着孟鹤从姜探雪手里溜走,此刻不能再让他给跑了。 沈崇这时也顾不得能不能继续留任玉龙庄主了,他的第六感告诉他,再不快点跑路,自己今夜就要栽在这儿,那么一切就结束了,自己现在还不能死... 就在沈崇即将窜出大院时,一股汹汹火浪从侧面轰然坠落,将他前行之路拦腰截断,砖面被劈开一道巨大的沟壑,升起了燃烧的火墙,连密集的雨点都被这金焰给蒸发开来,化为白雾。 沈崇脚下一顿,差点就被当场拍成火柴人,目光转而盯向一旁。 一道身影从院墙跃下,正是黑衫玉立,手持黑刀满脸血迹的朱吾世。 朱吾世落地后先看了眼追来的宋植和不远处的孟鹤尸首,又看向了身前的沈崇,咧嘴一笑将手中之物抛出。 三颗各异的人头滚落到沈崇的脚边,让沈崇吞了口唾沫,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世日候果然名不虚传,初入二品便能以一敌三,毫发无损,这太上神焱真的如传说中那般邪乎?” 宋植也看到了这一幕,心里对朱吾世的战力又有了判断,毕竟这家伙可是化神境便能与二品的老道士正面周旋,如今他迈入二品,实力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朱吾世此刻握刀的手也在滴落血迹,虽然表面云淡风轻,但应该也收了一些伤。 朱吾世微微扬起了下巴,说道:“原来是你。” 接着他看向宋植,皱眉问道:“无妨?” 宋植点了点头,吸收了孟鹤的魔气后自己的实力略微提升了少许,最关键的是体能也有所恢复,否则以化神境的凡人躯,经历两番苦战体力早已经枯竭了。 确认宋植无碍,朱吾世这才又看向孟鹤,再没有半句废话,抽出黑刀就化作金红残影冲了上去,瞳孔在空中留下一道金线,惊得沈崇下意识抬起了手,仿佛是一头雄狮向他猛扑而来。 这股压力,真的是初入二品的人能有的么? “恩?” 只是还没等朱吾世走入沈崇二十步内,就突然感觉一阵恶心和乏力,脑海中突然多出了很多的声音,有自己父亲的冷语训斥,也有自己胞弟的恶毒咒骂,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让他不禁分心了。 感到不对的朱吾世立刻止住了脚步,但手里的攻势却不忍断送,一道金色焰浪代替自己的黑刀挥了过去,若击中必然能重创甚至秒杀现在的沈崇。 这是这股刀气在抵达沈崇五步远时突然消失无踪,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吞噬了一般,沈崇见状才松了口气。 “妈的,差点忘了这可是连裂狩都破不开的囚笼,就凭你也想杀我?”沈崇似有感应,向漆黑的天空望去,突然开口叫嚣道。 不过同时他又看了眼宋植,依然不明白为何这家伙能无视魔灯的蛊惑,甚至对于他的攻击魔灯也仿佛熟视无睹? 宋植将朱吾世从背后抱住向后拖出,直到离开沈崇一定距离后朱吾世才恢复了正常,对着宋植微微颔首后,皱眉说道: “难怪临行前司卿大人特地嘱咐,这灯有蛊惑人心之效,对实力越强的人效果越深。” “看来吾的心杂念太多,只是二十步便难以近身,若要摘下他的头颅....” 朱吾世看着就在不远处的沈崇面色沉凝,莫非好不容易抓到的凶犯就在眼前,却要放任其逃之夭夭。 “没事侯爷,我来就好。”宋植突然开口道。 “你?”朱吾世诧异的看了眼宋植,又看了看沈崇似乎断裂过的右腿,仿佛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道: “有道理,你的实力低微,心思单纯如无墨之纸,或许收到的蛊惑会小很多。” “没想到,居然最后得靠你,唉。” 宋植:“...” 我特么怎么突然就不想费这个力了呢? 心里虽然不甚开心,但宋植还是提剑走了上去,却发现沈崇并没有再继续跑的意思,而是静默原地露出若有若无的笑。 恩?是错觉么,怎么感觉这人又装起来了? “唔,你先别妄动。”妖狐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提醒宋植暂且不急。 “唉,还是被古祖那老家伙给注意到了么...快带上你那面纱。”妖狐接着说道,语气没了慵懒而是认真的淡然。 宋植闻言赶忙收剑戴上了面纱,惹得身后的朱吾世眯眼莫名,这时候突然戴面纱有什么讲究么,莫非是担心沈崇魔气会传染? 不过很快,二人便被一阵异常的声音吸引,同时抬头望向天空。 昏暗的天空中除了淡淡虚影的雨线,看不清任何东西,但他们却能听到一阵扑通的声音,这声音透过雨幕而来,似乎是什么庞然大物在振翅。 咔! 一道闪电乍响,天空顿时亮如白昼,而二人也终于看清了声音的来源,竟然是头体型巨大的红翎神雕,这头雕生有八翅,从乌云中俯身而下,光是看着它的身躯便能让人心生无力,仿佛是头从地狱飞出的神鸟。 “蔽日之兆...八翼魔雕。”朱吾世轻叹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了无奈的弧度。 “兆妖?” 宋植人懵了,小孩子的游戏闹一闹,你怎么就喊家长了。 八翼魔雕从天而降,落在玉龙山庄的一座宝顶之上,它整个身躯甚至比这座阁楼还要巨大,却轻盈的像是一片羽毛,没有踩碎一片瓦砾。 它看了一圈后,缓缓张开了鸟喙,居然口吐人言: “啊....我闻到了,妖圣的气息,是你么,当时云雾山的小女孩?” 它的声音缥缈嘶哑,前一个字还是洪亮的男声,下一句话便如佝偻的老妇,听的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宋植不敢接话,这头魔雕仅仅是站在高处俯瞰,但那眼神却仿佛在说:“敢动我就杀了你。” 十二兆妖,传闻只有‘狩’级才能对付的存在。 这头兆妖更是妖界的法外狂徒,可谓无法无天到了极致,就爱和人族强者正面作对,可以说整片江南就是笼罩在它的淫威之下。 没想到,沈崇居然和兆妖都有联系,不过想想也是,毕竟是古祖的一条重要的狗。 “有什么事待会再说,先杀了他们吧!?”沈崇见魔雕离得那么远,不仅有些着急,迟则生变的道理他不会不懂。 魔雕只是冷冷的看了它一眼,八只翅膀刹那间全部展开,掀起的风浪瞬间将玉龙山庄上空的雨水全部震荡粉碎,山庄内刹时间针落可闻。 “本座只是来救你,不是来替你送死的。” 它的话音刚落,便骤然发出一声刺耳啼鸣,音波从它的鸟喙中发出,竟然化为实质袭来,沿途的建筑触之即化为飞灰,带着死亡和毁灭。 朱吾世将宋植向后一扒拉,一步踏出怒喝一声,就要挥刀搏命。 就在这时,一条不知从哪来的胳膊挽上了他的脖子,朱吾世心头一惊猛然回头望去,入眼是一张靓丽清冷的面容,她束着高高的马尾,嘴角似笑非笑。 魏安然一手一个揽住朱宋二人,偏头对着朱吾世嘴角一勾,用奇怪的口吻揶揄道: “哎哟,我都好感动哦。” 宋植大喜过望眼泪都快稀了出来,来人竟然是宗主,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晚一步自己就直接当场飞升了。 “这里你们可以解决吧?”魏安然抬头看着袭来的音波,突然问道。 宋植赶忙点了点头,魏安然这才从他们的脖子上抽回自己的手,缓缓放在了自己的青色剑柄上。 咔! 青霞剑出鞘,一道剑影从她的剑鞘中浮现,天空上的乌云仿佛都被这股光芒给刺的支离破碎,接着一道犹如万千丝线组成的青色剑气迎空向上,那股毁天灭地的音波与之相冲,瞬间被击散成淡淡的流风。 而这些剑气却毫发无损,在空中再次凝结为一,如小溪汇聚成奔流的江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洞穿了八翼魔雕的一副翅膀,在它震耳欲聋的嚎叫声中没入苍穹.... 雷声轰隆不断,大雨再次坠入人间。 拔剑出鞘入夜,靓绝风华日月。 第二百五十章 光阴流转弹指间,无敌天下两百年 绚烂的青霞照亮天际,刹时间暴羽四处飞扬,八翼魔雕挥动剩余六只翅膀跃上高空,身下巍峨的雕楼被它瞬间压成断木残垣轰然坠落。 而宋植身边的宗主身体微微后仰,接着便向天空冲了出去,化为一条湍急蜿蜒的黑色潮水在空中不停扭转变幻,避开了一道又一道劈山碎石的无形风刃。 方才如魔神降临的八翼魔雕见魏安然凌空而来,那双如人般灵动的鸟眼扫了眼地上的沈崇,竟然调转身形向漆黑的夜空振翅而去。 魏安然跃上高空后现出身形,凝视着八翼魔雕向乌云内逃去,却没有轻易放过的意思,而是再次虚化为黑潮,沿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崇羽境强者,分崇神和羽化两个阶段,但无论是前者后者,都已经具备了凌空飞行的能力,只不过崇神境无法长久飞行。 “这一次,不会再让你逃了...” 汹涌的黑潮贴着上方乌云中的阴影飞行,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其中传了出来。 玉龙山庄内,伴随着第一颗雨点的滴落,另一场大战也一触即发。 在看到江南妖狩司卿魏安然出现的一瞬间,沈崇的心就凉了半截,自古狩与兆妖便是死敌,有玉狩在此,怎么会放任八翼魔雕当她的面杀人? 而且他猜得也没错,八翼魔雕也压根没有为他搏杀的意思,犹豫都没犹豫当场就要遁走。 沈崇自然也不会傻傻的等死,立刻催动魔灯瞬移而去,但是他现在受了重伤,灵力也稀薄了起来,往日能做到一息百丈,此刻拼了命一息只有十丈, 宋植吸收完孟鹤的魔气后则是生龙活虎,就像一头追逐急支糖浆的猎豹,满眼只有沈崇那肥墩的身影,挥舞着长剑数次差点斩中沈崇,衣袖碎片纷飞,整个人杀疯了。 沈崇急的要死,他手持魔灯那么就只能单腿行动,断裂的右腿血液止不住的落了下来,不一会他的面色便苍白无比,感到上气不接下气。 不过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了不远处有人正在扶墙而站,赶忙大呼道: “有贼人袭庄,速来助我!” 这些人正是被他迷晕的修士,雪融迷神散虽然是奇药,但毕竟是无差别投放,剂量难测,这才过了两个时辰,玉龙山庄内二品修士和一品修士便陆续开始醒了过来。 刚刚苏醒的玉龙山庄修士们还没弄明状况,但见到宗主被人持剑追杀,还是赶紧前去助阵,想阻截宋植,但没等他们走到近前,便被另一道黑袍身影给拦下。 朱吾世黑刀挥火,将这些二品和化神的高手给拦住,冷冷的扫视了一眼后亮出腰间的妖狩司令牌,淡淡说道: “妖狩司办事,沈崇勾结妖族,死罪难逃,你等莫要多管闲事。” 有人被朱吾世给震慑住,但也有人不吃这一套,毕竟玉龙山庄长久以来便不与朝廷合作,呛声道: “妖狩司为何擅闯我玉龙山庄,将我等迷晕就是为了杀掉宗主?想得美。” 朱吾世瞥了说话这人一眼,收起令牌同时刀剑轻轻点地,重复道: “本侯最后说一遍,此刻胆敢出手者生死自负。” 很快打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宋植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朱吾世在为自己护航,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被三两句话震住,总有人不信邪的。 这些刚苏醒的修士尚未找回状态,朱吾世很快便将他们给制服放倒,接着继续‘警告’沿途准备出手帮助沈崇的人。 但这些人朱吾世都没放在心上,他的目光始终盯着的是此地几位一品的高手,这几位更早苏醒的高手并没有像其他府修那样下意识就要上去救沈崇。 他们分处四方屋檐上面面相觑,不时抬头望向雨幕之上,到了仁王境便可化身天地万物,由此窥探到天地间的灵力波动,他们都感知到了不远处的天上正有两道巨大的能量交汇,声势骇人。 “是玉狩和兆妖在争斗...”有一品高手开口,呢喃道。 再低头看向朱吾世,几位见多识广的高手自然是认得出朱吾世和焱狩的相似之处,甚至有人直接点出了朱吾世的身份。 “朱候与妖狩司同道,那玉狩必然不会是宗主所请,莫非...” 看清形势后他们都选择了袖手旁观,并没有下场作战的意思。 毕竟若真的出手误事得罪了朝廷,朝廷要治他们这些一品高手的罪,实在是易如反掌。 更何况玉龙山庄在前任宗主,江南道实力强者沈天息暴毙后每况愈下,曾经的十几名客卿只剩他们四位,这还是念及旧情,否则早已如闲云野鹤四散而去了。 沈崇自然也是发觉了这点,心里暗骂不已,今夜过后无论自己生死与否,玉龙山庄都名存实亡了,当下对身后的宋植不禁恨之入骨。 那日在雪原,就不应该对付那个背景娘们,而是先杀了这个女子! 偶尔有人出手拖延宋植的脚步,也很快被朱吾世给挡了下来,不多时已经没有什么人愿意上前帮助落难仓皇的自家宗主,而是远远看着,不明所以。 “我不想死啊!!”沈崇突然大喊一声,低头对着魔灯哭喊道:“古祖大人,救救我,这个女人和北境那个女人一样啊。” 远处的天际,乌云中黑潮翻涌,分不清乌云与黑水。 八翼魔雕此刻只剩四翼,在云中不停地翻转挪腾,旋起的狂风将铺天盖地的剑气给搅散,那些散落的黑红羽毛如钢针密线,尽数激射入黑潮之中。 但是做完这一切,它还是秉承逃字诀,趁机向远方飞去。 自从上次与玉狩交手被重创后,它的伤势才堪堪恢复,因为青霞剑作为上九狩刃之一,剑落处断口生机尽绝,就算它是兆妖也极难愈合。 所以它宁愿和其他狩大干一场也不敢再与魏安然斗了,要是再被砍下三只翅膀,它干脆可以不叫魔雕叫魔鸡了。 仗着速度优势八翼魔雕还有逃生的希望,而出路似乎就在眼前。 魏安然此刻心情微躁,这魔雕虽然元气未恢复,但明明能与自己大战一场,此刻却甘愿被自己劈肉削翼,也要逃窜而去,是在是狡猾可恨。 “哼,既然你这么不想死,领域...”魏安然从黑潮中现身,长剑向高空腾飞的八翼魔雕指去,叱道: “潮没天庭。” 一瞬间从她的脚底开始,无沿无际的黑色水流涌现而出,倒卷向天空如黑色的线笼,刹那间困住八翼魔雕的去路。 咔! 八翼魔雕如笼中之鸟,发出一声惊怒的嚎叫后被汹涌的水波骤然合拢,纵使它拼命的飞出风刃,但依然逃不过血光迸飞的结局。 人类的狩之所以让后序的兆妖畏惧,便是因为他们觉醒了领域技能,这些杀招威力盖世,没有任何一头兆妖愿意硬接这种神技。 用完领域后的魏安然面色一白,身边的黑潮渐渐消散而去,人也向地面上坠去,她的马尾衣衫随风飘荡,眼睛却紧盯着方才八翼魔雕的位置。 随着乌云散开,一道嘹亮的啼鸣响彻云霄,让魏安然眼神骤然冷冽,此刻的八翼魔雕居然没有死,而是只剩下一副翅膀,身躯也小了很多,整个身体笼罩上一层薄薄黑光。 八翼魔雕阴狠的目光看向魏安然,这是它的天赋‘涅盘’,关键时刻可以假死重生,但实力会有所折损,再想恢复没个十年二十年,休想。 不过已经结束了,这个人类的‘狩’用完领域后看来无力再飞,自己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现在便离开这。 就在八翼魔雕心生得意,准备逃之夭夭的时候,一道淡漠的声音却从它的心中响起。 “回去。” 八翼魔雕心中一惊,翅膀差点都挥歪了,鸟瞳震动不已,问道:“老祖,回,回哪里?” “玉龙山庄,杀一个女人。” 说话的正是妖神古祖,他的声音冷淡无情,却不容置疑。 八翼魔雕还想说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才逃出升天,这时候回去不是... 但它最后还是老老实实闭上了嘴,毕竟古祖对他们这些靠后的兆妖相同的命令只会吩咐一次,第二次就要操控其心智了。 随着一声长唳,只剩双翼的魔雕不甘的调转而回,振翅向玉龙山庄的方向急速掠去,如一道暗红的雷霆箭矢,掀起猎猎狂风。 刚刚落地的魏安然在空中一个翻转翩然落地,抬头便看到八翼魔雕竟然调转而回,顿时挥动青霞剑光去拦截,心中暗道不好。 玉龙山庄内,宋植已将沈崇给逼到了山庄内的一处演武场中,暴雨将这演武场倾注地如一片浅池,演武场边站着不少苏醒过来的修士和家丁,他们看着场中栽倒在地的狼狈少宗主,微张着嘴巴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此刻不需要宋植动手,沈崇自己便已经吐血如注,手中提着暴雨也浇不熄的油灯,在地上微微蠕动。 他已经没什么力气去继续催动油灯了,周围人异样的目光让他慌忙躲闪,将头埋入雨水中,不知道此刻在想什么。 宋植踩着浅水走来,他的一头秀发早已被大雨淋湿,三三两两贴着面庞,发梢间的眼神清澈干净,长剑遥指穷途末路的沈崇,说道: “现在将油灯抛出,我可以不杀你。” 沈崇闻言,慢慢将头微抬,出声反问道:“不杀我...哈哈哈哈。” “不杀我,无非是想对我送去严刑拷打,逼问妖神的消息罢了....呵呵,你不杀我,有的是人杀我。” 宋植眼神微敛,因为沈崇只是将事实说了出来,沈崇的所作所为死一百次都不为过。 “在最后动手前,我还是想问,为什么你的灵堂会准备两个牌位,另一个是谁?”宋植突然问道。 沈崇一愣,没想到宋植会突然问这个。 轻轻呼了口气缓解身上的痛处,沈崇翻了个身看向高空,雨点不断打在他的眼中,也并没有让他闭上眼,似乎一闭上就再也睁不开了。 “你猜到了吧,是给我夫人的...”沈崇答道。 宋植纤眉微颦,疑惑道:“可是,那是你们沈氏祠堂,她....” 突然,宋植反应过来什么,闭上了嘴。 沈崇嘴角一勾,叹道:“是啊....” “为什么我迟迟不娶她过门,拜入同堂后也没敢碰过她,因为玉儿...” “是我亲妹妹啊。” 宋植心头一震,慢慢点了点头表示了解,心中的疑惑解除后,既然沈崇无意最后替人族赎罪解惑,那也没了留下的必要。 脚下一动,宋植一剑刺出,直指沈崇的脖子。 “恩?” 突然宋植感到汗毛倒竖,顿时收剑回身后撤,自己刚一离开刚才的地板便轰然炸开,朱吾世从一侧奔来将宋植给拉到了演武场外,下一刻整个演武场仿佛落下了万千柄刀刃,积水混合着砖泥震的高飞,狼藉一片。 宋植抬头看去,只见高空中一道黑影急速掠下坠入场中,一双巨大的翅膀徐徐展开,那红翎鹰头张嘴,发出一声嘶鸣。 不光宋植,在场众人皆感到一阵耳鸣,离得近的普通人直接双耳暴血昏厥过去,修士们也是面色痛苦,捂住了耳朵。 唰、唰、唰、唰 下一刻宋植和朱吾世身前四道身影落下,正是玉龙山庄的四位一品高手,他们见到这头妖物后都露出了惊疑的眼神,但却不得不站出来。 玉狩莫非败了?这是他们第一刻的想法。 宋植看出这头妖物的气息降了不少,八根翅膀被砍的只剩一对了,赶忙出声道: “各位前辈,这头妖物被玉狩大人重伤了,实力大不如前,有你们在一定可以的。” 一位白须老者扶着胡须回首,对着宋植点了点头道:“小友莫怕,自古人妖不两立,我等虽不为朝廷效力,但同为人族修士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另一位彪形大汉也震声道:“俺们联手,若拿下这头半死不活的妖精,也算一桩美谈!” 场中的沈崇咳出鲜血,有魔灯的庇护他自然是不怕,现在这头怕死的兆妖既然杀了回来,他可不会信是因为干掉了玉狩,恐怕...还是因为古祖吧。 魔雕眼神闪烁,匆匆的扫视起周围的人群,寻找着古祖口中的‘女人’。 很快它便发现了目标,鸟瞳汇聚合一,死死的盯住了宋植。 因为在看到这个人类后,它的视野里在场的似乎已经没有女人了,就是她! 魔雕一刻不等,若拖到玉狩赶回来,它真的不一定还能逃得脱了,今夜绝对不加班,因为加班就会死! 它贴地俯冲而出,但很快便被四个迎面而来的人类给拦下了,四种光芒陡然乍亮,将魔雕打的仓促倒退,精钢不坏的逆羽冒出了青烟。 “....”魔雕看着自己的身体,又抬头看了眼身前的四位高手,知道不解决他们是杀不掉宋植了。 但是一鸟四人又过了几招,魔雕却始终难以占到优势,不禁心里愈发焦急。 “涅盘以后实力大跌,这几个杂鱼也能牵制我了......” “老祖,不如我先遁去,十年后再找机会?”魔雕退开,在心里试探性的问道。 几位高手没想到竟然与传闻中的兆妖打了个有来有回,下手也更有劲了,尤其是魁梧大汉更是哈哈大笑,仿佛胜券在握。 宋植和朱吾世互看一眼,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咔、咔、咔 这时伴随着一阵扭曲的声音,身躯萎靡的八翼魔雕突然怪异的扭动起来,那双鸟瞳刹那间布满血丝,血液似乎沸腾了起来。 且它的身体也越来越大,渐渐膨胀回之前的大小,足有半个演武场庞大,那断裂的六根翅膀也肉眼可见的刺出了骨芽,仿佛吃了成长快乐般眨眼间生长了回来。 摄人的邪恶力量弥漫,兆妖的压力席卷而下,妖族的腥臭味令人作呕和恐惧,阴影遮蔽了人群。 当下刚才还围观叫好的修士们瞬间溜得没影了,几位一品高手也纷纷退回了屋檐,心里打起了鼓。 “咦,黄老粗呢?”有人发现刚才那个壮汉没了踪影,怒问道。 抚着白须的老者左右一瞟见人走的差不多了,这才处变不惊的说道:“老夫喜好白天杀妖,晚上困意泛倦,有心无力,诸君我先走一步。” 话音刚落,老道便跃上了屋顶逃得不见踪影,剩下另外两个高手顿时破口大骂,这老小子当逃兵还要立牌坊。 但是骂归骂,他们也不敢久留,兆妖岂是他二人能对付的存在,宋植还没看清,他们便立刻也闪的没影了。 “....唔”宋植心中无语,偏头往后望去,果然只有一个人不会临阵弃他而逃,正是面色凝重的朱吾世。 要是朱吾世也跑了,宋植三观真的要粉碎了,因为自己必然是逃得最慢的,到时候自己减速等于他们加速,绝壁挂定了。 可是现在...不跑又有什么办法呢。 “侯爷,你不跑么?”宋植问道。 朱吾世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此刻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摇头道:“人总有一死,有朝一日与同袍共死,是本侯的宿命。” “把剑举起来。” 说着,朱吾世抽出了腰间的黑刀,静静看向面前失疯发狂的八翼魔雕,宋植也抽出了剑刃并肩而立,二人站在屋檐下,面前是十层楼高的巨雕,形如飞蛾扑火。 但其实宋植心中忐忑归忐忑,但却并不真的担心,因为早在魏安然出现前,妖狐便已经提醒过自己。 来的,是两位狩。 终于八翼魔雕停下了战栗,腾飞而上在空中调转猩红的双眼瞄准了宋植,接着如旋转起舞般向更高处飞去,再向地面急速俯冲而来。 夜空仿佛升起一阵狂暴的龙卷风,漏斗状的暴风发出了刺耳的音爆声,盖过了雷霆的轰隆,向院落坠去,声势浩大似乎要捣毁玉龙山庄。 “不!” 瘫软在地的沈崇突然大声喊道,这一击若落下玉龙山庄势必被夷平大半,这些他都不心疼,但自己的夫人,自己的夫人还在这里啊! 可八翼魔雕可不管这些有的没的,它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杀了宋植。 山庄外,一道贯穿黑夜的青色长虹从远方袭来,是魏安然的青霞剑光,但已经来不及了,暴风即将在山庄内炸开,那凌厉的风压已经将宋植的身躯给压弯,若非被朱吾世单手拉住,紧紧站在一起才免于栽倒。 “哼...” 就在一切即将毁灭殆尽的时候,宋植却突然发现身边的一切似乎变慢了,那相距不足十丈的八翼魔雕就像停在了半空,空气中的风刃流向都看的清清楚楚。 一阵香风吹来,宋植有所感应的回头望去,只见身后的屋顶龙骨上,一道修长的倩影负手而立。 她银发如瀑,眼眸狭长,堪称绝代之佳人,连一周照一次镜子的宋植都不禁失神。 最吸引宋植目光的,是这位女子身上的服饰,这是一套罗纹红白锦袍,淡雅中透着雍华。 这,这不是刚穿越时,我穿的那套衣服么!? 这位女子也注意到了宋植,那双古井不波,泛不起丝毫涟漪的眸子浮现出情绪,忍不住上下打量了起来,又扫了眼宋植身旁的朱吾世后,缓缓收回了目光看向空中的兆妖。 接着她慢慢抬起一只手,五根修长手指无暇的手指有规律的舞动起来,薄唇微张,轻声叨道: “领域...岁月留痕。” 下一刻,周围的时间恢复了正常,宋植被一阵巨响给惊得倒退一步,天空落下无数碎肉和烂骨,有新鲜的肉块,也有腐朽的白骨,仿佛这不是一个世纪的产物。 朱吾世此刻也抬头望去,看到来人是谁后轻吸一口气,有些不可思议的自语道:“这是阴狩...宋栩栩?” 宋栩栩收回手,面色平淡的不像是刚宰了一头兆妖,转而又默默看向了屋檐下的宋植,雨水沾不湿她的衣裳,也淋不透她的发丝。 光阴流转弹指间,无敌天下两百年。 这位名震天下,天赋艳古今的存在,在刚成为狩的那一天,便被朝廷寄予厚望,当作下一个‘天’,有望独领接下来两百年的风骚。 可惜这位日月神族的天才并不像其兄长般功高自重,单枪匹马镇西北,也是成为狩的那一天开始,她几乎鲜少出现过踪迹,仿佛人间蒸发一般。 但今天,她出现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有些爱像断线纸鸢 黑潮横空,玉狩魏安然出现在玉龙山庄另一处屋脊上,素袍染风飘乎,手持碧莹长剑环视场中一遭,目光最后停在了那道银发身影上。 两位风华绝代的女子遥遥相望片刻,相顾无言,最后一起看向屋檐下方的宋植。 此时的演武场满目疮痍,周围的看客也早早奔逃而去,但宋植在宋栩栩的''领域''结束后却没了动静,闭上了眸子静默在那。 朱吾世看到宋植的状态不对,犹豫片刻后准备伸出手去把宋植的脉象,以确定他目前的状态。 但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宋植的手腕时,却感到眼前一花,自己竟然被挪移到了演武场中,豆大的雨点打在他的肩侧,朦胧的水雾中可以看到宋植的身侧此刻站着另一道身影。 宋栩栩瞥了眼檐外淋雨的世日侯,接着亲自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宋植的额头,看着宋植额头清晰浮现的日月神印,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 朱吾世眉头微皱,不知道这位十狩中最不为人所知的阴狩大人究竟为何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何对宋植表现出别样的兴趣。 不过很快他便发现了一丝不寻常,因为二人站在一起,竟然有那么几分相似之感,这种感觉不在于面容,而是那股不染凡尘,若即若离的气质。 “不必担心......“ 一道声音从他的身侧传来,朱吾世回头看去,是魏安然悄然来到了他的身旁,这位江南斩妖师之首看着不远处的银发之人,目光中有些复杂。 “宋植的境界在上涨,或许是因为这头兆妖之死的缘故,至于这位....“ “她是不会害宋植的。“ 很快宋栩栩在仔细观察一番宋植的面容后缓缓后退,目光再次看向魏安然,微微扬了扬下巴,接着两位狩化作风儿消失不见,不知所踪。 朱吾世这才收起黑刀,向宋植走了过去。 此刻的宋植确实得到了一份大机缘,因为古祖在最后时刻操控了八翼魔雕的神智,通过其妖祖之血注入了大量的魔气将它的实力强行拔回了巅峰。 但随着失控的八翼魔雕撞入了宋栩栩的领域被绞杀后,这股凭空而来的魔气无处可去,被宋植体内的妖狐一波爽吸,所以宋植的境界也因此得以暴增。 而这股足以将妖王提升到兆妖门槛的强大魔力,刹那间直接将宋植从化神境后期提升到了化神境大圆满,并且向二品大步迈进。 但宋植却暂时让妖狐停下了吞噬,因为现在他还有要事要做。 睁开了双眼,宋植只感觉浑身上下充盈着力量,今晚的疲累一扫而空,对着身前的朱吾世点了点头,宋植看了看四周,刚才那个神秘的银发女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捡起地上已经泛卷的长剑,宋植向着沈崇走了过去,连前来驰援的兆妖都死了,相信这提灯人也没了手段。 沈崇仰面躺倒在地,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他的面色苍白如纸,眼看也快不行了。 就算宋植不杀他,任其在这自生自灭,若没有大夫医治他也撑不过今晚了。 见宋植愈来愈近,沈崇也仿佛认命一般闭上了眼,这一瞬间他心中竟是在庆幸八翼魔雕没能落下那一击,否则.... 就在宋植准备挥剑斩下沈崇的头颅时,眼神突然向后一瞟,旋即侧身探出一只脚。 砰。 一道从身后''袭''来的身影被绊倒在地,踉跄跪伏在了沈崇的身边,响声令沈崇重新睁开了眼,顿时震惊无比: “夫,夫人,你怎么到这来了?“ “走,你赶紧走啊!“沈崇抬头看到宋植俯视的冷冽眼神,焦急的喊道。 来人正是林玉,她看着此刻比自己还惨白的沈崇,哭喊道:“夫君,这是怎么回事啊,一觉醒来为什么就会这样啊?“ 沈崇听到林玉的哭声,自己眼眶也是一红,嘴唇蠕动最后叹道:“夫君做了天理难容的错事,死有应当,莫要....为我惋惜。“ 林玉听到这话,立刻掉转头颅对着宋植,此刻的宋植不再是那副平易近人的模样,而是鬓眉高悬,红唇染血的冷酷模样,让林玉瞬间有些失神。 但接着她不断的磕起头来,这幅较弱的身躯迸发出巨大的能量,敲击的地砖砰砰作响,乞求道: “大人,宋大人,我夫君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不知道,但他也是十里八乡的大善人呐,接济的穷苦人家没有千户也有八百户,您就高抬贵手,饶他一命吧!宋人人!“ “若朝廷想收回我们山庄也无怨言,我们,我们去乡下种田,只求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他吧,您杀了我吧,杀我也是一样的。“ 地上的沈崇看到林玉如此低声下气,顿时强行撑起身体,将林玉给拉住,呵斥道:“玉儿!夫君死不足惜,今日定然在劫难逃,你莫要说这些傻话了!“ 说罢,看着林玉眼里的泪花,他的语气又柔和下来,颓丧道:“夫人,你可知你体内的毒是谁所下?“ “是你的父亲。“ 林玉闻言抬起了头,一脸的疑惑,自语道:“我的父亲...“ “是啊,那的父亲就是玉龙山庄前宗主,沈天息。“沈崇顿了顿,还是决定将死之际将真相吐露出来,继续说道: “你是父亲早年与民间一娼妓所生,你的生母当年将你抛弃在戏院,后又因潦倒窘迫以此上山威逼父亲,呵呵....我们的父亲可是个薄情寡义,心狠手辣之人,当时便杀了你的生母,最重视声威的他命令我下山将你也给拔除,以绝后患。“ “所以你当年是....“林玉两眼无神,似乎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是啊...“沈崇苦笑道:“当年我并非去看戏,而是去杀你,但那时我不知道哪个女人才是目标,进了戏院大门后碰到了活泼可人的你主动为我领路,直到你登台那一刻我才知道你就是我要杀的人。“ “但是看完你的戏,我那一晚思来想去也下不去手,毕竟怎么说你也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所以我想了很久很久,决定把你藏了起来。“ “后来日久,我发现你对我暗生情愫,我却不敢告诉你这个真相,其实我是你的兄长,而且是来取你性命的兄长,我真的说不出口。“ “再后来父亲发现了这件事,对我的忤逆勃然大怒,说我要么杀了你,要么自己滚出玉龙山庄,我最后选择了离开,但那时已经晚了,等我找到你才发现你已经中了父亲找人下的冰寒奇毒,命不久矣,我用尽全身力气为你排毒才勉强暂时保住你一命。“ “气急的我回到玉龙山庄假意认错,却给父亲下了重金求得的灭神毒龙散,酒过三巡后趁其没有防备下入口中,将他给毒死,再逼走几个兄弟,这才是真相。“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迎你入门,又不愿碰你么?“沈崇说完这一切,刚才回上来的一口气也泄了,整个人软绵无力的倒在林玉的怀里。 宋植站在一旁听完也觉得匪夷所思,竟然有如此离奇的事情真实发生,看着这对兄妹暗自感慨一个道理:被保护的人,总会容易产生情愫。 林玉听完陷入了沉默,最后只是轻声问道:“所以夫君,其实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么。“ 大雨滂沱地落下,沈崇眼皮微动,最后悠悠说道: “若没爱过,我也不会犯此大错,与天命作对....但是禁忌之爱,或许注定如此。“ 说罢,沈崇突然一个手刀将林玉给打晕,接着艰难睁开眼睛看向静候已久的宋植,说道: “有劳宋大人了,听沈某说了这么久废话。“ 宋植微微颔首,手中长剑不再犹豫径直捅入了沈崇的胸膛,并没有汹涌的鲜血溢出,沈崇眼眸只是微微睁大,很快便没了声息。 不过死前,沈崇的嘴唇微动,许下了一个愿望:“古祖......以命为媒完成的约定,我想要的是...她能活下去。“ 他身旁的那盏魔灯在沈崇死后熄灭了火光,只是当宋植想去将它捡起时,这魔灯却发出一阵暗光,消失无踪。 魔灯不见后,朱吾世也走了过来,看到沈崇死透后便欲转身离开,但被宋植给拉住了。 “你看。“宋植突然开口。 朱吾世不明其意,顺着宋植的手指看去,这才看出哪里不对劲,方才还病怏怏的林玉面色居然红润了起来,恢复了原来的样貌。 在二人的搀扶下,林玉被送入了一间厢房内休息,看着此刻挂着泪痕,虽已恢复健康但更加憔悴的林玉,宋植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说道: “莫非是这沈崇临死前金诚所致,让他的夫人恢复了生机。“ 朱吾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些男女之事他并不感兴趣,淡淡道:“或许吧。“ “宗主呢?“ 宋植转而问道,在八翼魔雕轰然下坠时,他似乎看到了庄外飞来的巨大剑气,宗主应该就在附近才对,但却一直都没看到。 “和阴狩一起离开了。“朱吾世双手抱胸说道。 “阴狩?“宋植一愣,那银发女子便是阴狩么。 没有多问,毕竟这些大佬何去何从他们也管不着,此刻已经是卯时,距离天明没有多久了,玉龙山庄已经人去楼空冷冷清清,二人随意找了间厢房便暂歇了起来。 任务已经完成,现在就等雨小一些再走,朱吾世坐在床榻上听着雨声闭目调息,宋植则是坐了会后忍不住身上湿漉漉的黏湿感,跑到灶房烧了盆水,趁着这个空暇泡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退去青龙教主的浓妆,宋植又恢复了原来白里透红的素颜,换上自己原本的白袍走了回来,天边渐渐浮现一抹鱼肚白,雨水也小了许多。 见朱吾世还在打坐没有起身的意思,宋植也没有去打扰他,而是在书桌边磨墨写信,笔刷掠过宣纸,厢房内一片静谧。 ..... 朱吾世不知何时来到了宋植的身侧,突然开口问道:“你这是给谁写的?“ 宋植微惊笔尖一抖墨汁四溅,就快写完的信纸顿时糟蹋了,生气的同时附身挡住信纸问道:“你走路没有声音的?“ “是你太专注了。“朱吾世面无表情坐到了身边,也抽出宣纸和毛笔,顿了顿后写了起来。 宋植眼角瞥去,发现朱吾世也是在汇报成果,既然他不藏拙,宋植想了想也就没有再继续遮掩,重新抽出纸张写了起来。 书信写完,二人来到屋檐下将之塞入竹筒,用傀儡信雀放飞。 朱吾世的信写给妖狩司卿余池心的,而宋植则是写给监正。 风传花信,雨濯春尘,晨雾在院落中晕开,处处飘散着梨花香味,多年以后宋植回忆起来,依然是一个令人难忘的清晨。 临走之前,宋植来到了昨夜安置林玉的厢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接着宋植便如入定般僵住了,停在入口处慢慢低下了头,门口的朱吾世见状,也跟着迈了进来,见到此情此景后也顿住了,鼻尖吐出了一口气。 厢房内三尺白绫悬于梁上,刚刚恢复健康的林玉脚下歪着木凳,已然香消玉殒。 宋植叹了口气只感觉心里有些惋惜,虽然沈崇罪行难恕,但毕竟所有善良的人性都倾注给了自己的妹妹,何曾想林玉如此决绝,当晚便以身殉情了。 “有些爱就像断线纸鸢,结局悲余手中线....“半响后宋植才感慨道。 朱吾世瞧了眼屋内,缓缓走上前去,拿起了桌上的一封书信,淡淡道:“或许,她早便有此想法。“ 宋植也走了上去,接过朱吾世手中的信纸,默默念道: “梨花可知戏子意,落叶不懂相思情,君与冷庄共凉薄,妻同落花共泪殇...“ 念完后宋植再次抬头看去,从林玉嘴角对一抹浅笑中,似乎读懂了一些东西。 沈崇讳莫如深的秘密,或许敏感的林玉早已猜出,只是埋藏在心底没有说出罢了,就像她最后问沈崇的问题一样,自始自终她从来未在乎这些俗尘眼光,她在乎的只有沈崇对她是否也是真心实意。 得到答案后,她也能含笑赴死。 二人在走前将林玉的尸身埋葬,连带着淋了一夜雨的沈崇也埋在了一起,身前事已过,这对苦命鸳鸯死后,倒也能安稳共枕了。 而江南道莲花池深处,一处高阁之顶,两道身影此刻相对而坐,正是玉、阴二狩。 最后还是魏安然先有所动作,她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将手中茶杯掷出,茶汤在其中急速旋转。 宋栩栩抬手稳稳接过茶杯,其中茶汤瞬间归于平静,半点都没泼洒出来,接着轻轻抿了一口,嘴角微微一笑。 “师姐,你去过京城了?“ 内什么 咳咳,请假一天么么哒~ 江南篇即将完结,所以想请假一天去认真梳理一下后续大纲,另外提前祝大家端午节阖家团圆~ (明天双更,争取把今天的补回来) 第二百五十二章 见到姑姑,不必多礼 魏安然将剑随意放在腿侧,语出惊人。 师姐? 自古狩级强者之间常有同族,也不乏伴侣,父子等,但同门不同赋的情况却不常见,很少有人知道坐镇江南的玉狩和来去无影的阴狩竟然是同门姐妹。 宋栩栩面色淡然地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师姐,师父怎么同你交代的?“魏安然言语中带着好奇,试探性的问道。 宋栩栩没有回答,而是目光转向一侧,莲花台外雾气蒸腾,沉默片刻后她轻声说道: “日月神族的劫难,乃是冥冥之中的定数,吾之兄长欲逆天而行保全全族,师父已经仁至义尽,我不该怪他。“ 听到宋栩栩这么说,魏安然似乎松了口气,感慨道:“霸王桀骜,不愿同妖物低头是情理之中,只是没想到这头妖物如此强大,竟有余力拖朱王和江无愧下水...“ 宋栩栩点了点头,见过浮光倒影的她自然比魏安然更有感触。 “它不是别人,正是前代第一兆妖,丑鳄太岁,它的实力虽强,但三狩车轮战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师父的意思,这头妖物是妖神拿来顶替碧霄吞月狐王的位置,将是新的第四位妖圣。“ 头次得知这个消息的魏安然面色微变,自语道:“竟然是它...若真的如此,大渊境内岂不是有一头蛰伏的妖圣作祟,连你我都有危险?“ 宋栩栩摇了摇头,接着说道:“非也,扶非的禁制仍在,它现在处于半圣不圣的状态才勉强可以立足,若它彻底成圣必然得逃离大渊,所以师父推演,它只能出手一次。“ “而这一次,便是那妖祖的底牌。“ “......唉。“魏安然突然长叹一声,随手捧起一涟春水,又任凭其从指间滑落。 “听闻灾变前的大世无妖也无魔,若真的有一天我等能心无挂念,悠然的返回俗世,那该多好。“ 宋栩栩虽与这个师妹并未共处几年,但也知道魏安然虽然外表常年冷淡清冷,实则内心却比谁都渴望平淡自然的生活,淡笑道:“师父不是总说,这一天已经不远了么。“ “少时我总觉得师傅是在敷衍我们,但现在我倒真的觉得,那天或许不会太远。“魏安然说到这,颇有深意的看了眼宋栩栩,宋栩栩则是低下了眼帘,不知所想。 “不过师姐,你这么些年都去哪了,听说你带了个好徒弟?“ 宋栩栩仰头笑了笑,银色长发随之微微摆动,莲池映衬下犹如一幅绝美的画,对于自己这个徒弟,她的确是较为满意。 “去做了师父交给我的任务,也是只有我能做到的使命。“ 魏安然挑了挑眉,自语道:“你的徒弟确实是个好苗子,但我们当年谁又不是个旷世天骄呢,话说回来,我也收了个徒弟。“ “你的徒弟?“宋栩栩面露惊讶,但旋即懂了魏安然话中的意思,慢慢捧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另一头,淮南道的小镇中。 宋植和朱吾世已经从玉龙山庄上走了下来,天明以后山上发生的事将震动整个江南。 谁也想不到,绵延数百年的江南豪门势力玉龙山庄,只一夕之间便人去楼空,沈家勾结妖物证据确凿,如此庞大的家业,就算被沈崇赶跑的几个亲弟兄到时候想回来继承,恐怕也要掂量一下自己会不会被殃及池鱼。 而玉龙山庄的崩溃,自然也影响了江南豪门的威势,往后江南一地豪绅是否还能如往日般横行无忌,便不好说了。 但这些都与宋植无关了,于公于私,他的任务都只是讨伐提灯人,接下来便是由朝廷妖狩司接手。 不过林玉最后的殉情,确实让宋植陷入了一丝落寞,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反之亦然,许多事情远不是''是非''两个字能说得清的。 行走在大街上,朱吾世却没有宋植那种思考,走在人烟繁盛的淮南小巷,买了几个热腾腾的肉包子分给宋植,二人边走边吃,很快昨天雨夜的阴霾便被驱散。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啦啦啦啦啦啦啦...咋唱来着?“ 走在石板路上,宋植边嚼着肉包边哼着小曲,惹得朱吾世频繁看来,初时只觉得宋植吵闹,但细品之下却颇为应景,心中不禁琢磨莫非是前朝某代的词曲。 今生的宋植除了沿袭了前世的唱功外,也离不开这幅好嗓子,清亮温婉,唱出了韵味。 “对了朱大人,你接下来去哪?“宋植舔了舔拇指上的油水,偏头问道。 朱吾世微微一愣,这次讨伐提灯人虽然小有波折,但也比预料中花的时间更短,现在夏狩未至,他暂时没有什么计划。 “你呢?“ 不知如何作答的朱吾世反问道。 “我想要留在这儿一段时间。“宋植没怎么想就脱口而出,因为自己体内储存了大量魔气,确实需要一些时间去耐心突破二品。 朱吾世闻言陷入了沉默,这时他的耳朵微动,接着迈步走向了一街之隔的茶馆,宋植见状也跟了上去。 茶楼中间,一位说书先生正在绘声绘色的讲着什么,他并非两鬓斑白的老先生,而是位年轻力壮的男子,不过穿着说书人的白褂蓝靴。 只见他此刻挥舞着拳头比划着,脸颊都因为激动而变红,周围的听客也是不少,围在一起大声的叫好,被说书人的话给感染的情绪激动。 “只见那无双将军一枪刺出四野震动,连带着我们这些数里外的看客都摔得东倒西歪,龙吟之声响彻天际,地龙翻滚....“ “什么?你确定你看到了龙?你莫要张口便来,旷骗我等。“有人起哄,却不是真的质疑,宋植一眼就看出这是个捧哏。 说书人顿了顿,环视了一眼四周后才继续开口:“喏喏喏,我们可是冒着生死风险去观战的,桂王黑压压的大军就在一旁,在下岂敢信口雌黄?“ “那可是真的龙,长枪如龙搅动大地,黄沙漫天如神怒,遮蔽了霍渊龙的身影,何将军不愧无双名号,相隔遥遥便让在下肝胆俱裂,只是....“ 他卖了个关子,随手端起一杯茶悠悠品了起来,顿时引起台下如潮的叫骂声,很多人掏出铜板银子向台上扔了过去。 宋植也来了兴趣,因为他听到了熟悉的名字,于是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茶座,挥了挥手道:“小二,上茶!“ 茶楼规矩,话到兴时,不品茶或掷钱两,就莫要再听。 朱吾世也坐了下来,目光紧紧盯着说书人的嘴巴,表情格外认真。 见茶客落座的差不多了,脚下的银子也多的走不动路了,说书人这才放下茶杯,继续开口: “但就在这时,白日起风云,黄沙风暴的中心极光迸发,浑身裹挟着红色雷光的霍渊龙杀了出来,只用单手便顶住了何将军的长枪,红黄二色交相闪烁,说来惭愧,在下肉眼凡胎实在是看的不清...“ “....“ “大战持续了足有半日,最后以何将军宝枪折断收尾,霍渊龙略胜一筹,他是当之无愧的大渊国狩下第一人!“ 这个结果一出,台下顿时一片叫好和议论声,朱吾世下意识点起了头,皱着眉思考着什么。 宋植则是带着怀疑的心情摸了摸下巴,若这说书人没有太夸大,这两个人未免也太过厉害,这形容简直是火星撞地球。 将钱急速收好的说书人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他们这职业就像战地记者,哪里有新鲜事就往哪凑,尤其是这种大家熟知的强者大战,更是不愁没看客,就愁没得讲。 收到风声后冒险在远远的山头看了个大概,也够他这十天半个月讲个新鲜,赚得盆满钵满了。 这时一个伙计跑到他的耳边说了什么,让本准备下班走人的说书先生耳朵竖起,急切的问道:“玉龙山庄被平了?此话当真?“ 还没等伙计回复千真万确,这说书先生已经跑出了茶馆,边跑边从裤裆掏纸掏笔,宋植都忍不住比了个大拇指,这人可真将敬业发挥的淋漓尽致。 朱吾世也带着宋植离开了茶楼,二人漫无目的的走着,很快来到了一处码头。 看着晨雾渐散的东悬河面,朱吾世有些出神,刚才听完书后他一直若有所思,此刻似乎下了决心,转头看向宋植说道: “我要走了。“ 宋植有些猝不及防,怎么突然就要走了,不过想想也是,朱吾世明面上背负的东西比自己还多,自己也不好过问。 “那,侯爷一路走好。“宋植抬起手背打了个哈欠,装作无所谓的模样。 “恩。“ 朱吾世轻轻颔首,顿了片刻后才轻轻抬起脚向河岸边的船只走去,他修长的背影高大宽阔,蓬松的橘发在晨光下泛着光晕。 宋植目送着他远去,在原地蹲了下来,拨弄着地上的青草打发郁闷的情绪,在这里交到一个好友可不容易,扪心自问,自己绝不是一个喜欢孤独的人。 这时,宋植的余光突然瞥见了一双黑靴,诧异的抬头望去发现竟然是朱吾世回来了,他金色的眸子俯视而下,将宋植看的一愣。 朱吾世嘴角微微一勾,递出了一个锦囊,被有些懵的宋植抬手接了过来。 “二品后,再打开它。“ “切记不可提前打开,待到你二品时,你我将有一场比试。“ 留下最后一句话,朱吾世这次不再多做停留,转头如风般向码头走去,很快便登上了一艘船筏。 宋植这才缓缓站起身来,低头看着手中温热的锦囊,犹豫了一会还是没大开,小心的收了起来。 “唉!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就在宋植从码头折返时,码头不远处的一株柳树后,一位银发女子双手抱胸靠着大树,目光幽幽的看着宋植的身影,又冷冽的瞥了眼朱吾世远去的船筏。 “哼...“ 消息如春雨,很快便洒遍了整个江南,宋植刚一来到江南道,街头巷尾尽在谈论玉龙山庄的大事,妖狩司也立刻颁布了兆妖殒命的消息,整个江南一片欢呼,无形之中提高了朝廷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就是贪官赵县令都松了口气,暗道大快人心,他看的清楚,随着朝廷威严的升高,他这个官往后不用再如此巴结那几大家族了。 来到青牛村,宋植却并没有找到宗主,打听后才知道宗主方才离开了,似乎是兆妖终于被灭,她得了一段空闲,回泉直谷种菜度假去了。 宋植一阵无语,这种好事就不能想到我么,我也想常回家看看啊。 不过宗主临走前倒是给宋植安排了住处,就在江南妖狩司之顶,这就是宗主平日所住的地方,让给了宋植住。 这让宋植有些受宠若惊,进房之前还特地闻了闻自己有没有异味,还好,香的一比。 没有多余的废话,听完今天茶楼的说书后,他和朱吾世一样,都是血气方刚的好男儿,自然也是热血沸腾,一不小心把自己代入进去了。 就像男生每节体育课前看完篮球集锦,女生每次化妆前赏析完大神们的颜艺,之后就会盲目自信,莫名其妙地就来了很多激情。 宋植这么一打坐,时间的流速仿佛感觉不再明显,天色很快也暗了下来,只有体内奔腾的温流在告诉他,自己的实力在飞快的上涨,冲击着二品的壁垒。 咔、 夜深人静之时,开门的声音却悄然响起,接着一道身影缓缓走入,踏着月光来到了宋植的身前。 正在打坐的宋植本应该有所警觉,但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人的进入,但他还是睁开了眼睛,却不少因为本能的危机感,而是一种别样的感应。 “是,是你...“宋植看清来人后一愣,银发美眸,正是那天在玉龙山庄见过的女子。 宋栩栩此刻额头辉映出日月神印的浅色光芒,目光微眯着看向宋植,突然伸手想去抚摸宋植的面颊,却被宋植给躲开了。 “阴狩大人!“ 宋植立刻下床,双手执礼恭敬道,实则心里却是怪异无比,还有些小害怕。 任谁大半夜睁眼看到了银发大美人正平气凝神的看着自己,心里都会犯嘀咕吧,更何况这位还是个一只手便拍死兆妖的人形怪物。 宋栩栩见状缓缓收回了手,见到宋植拘谨的模样嘴角泛起一抹浅笑,侧身道: “见到姑姑,不必多礼。“ 第二百五十三章 宋植的身世 姑姑? 宋植心中不免一惊,这才悄悄的抬头望去,注意到宋栩栩眉间与自己别无二致的日月神印。 等等等等,这也太奇怪了吧,监正可没告诉过我,自己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啊...这不是..这不是.. “姑姑好!“(立刻) 宋植下一秒便脱口而出,眼睛都笑弯了起来,平白捡个十狩作姑姑,这便宜不占岂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得,事到如今只好摊牌了,其实我也是有靠山的强二代。 宋栩栩微微一怔,原以为这个家族后辈会无比惊讶,接着愁绪满面,梨花带雨的问询自己的身份才是,怎么....和想象的不太一样。 不过这样也好,宋栩栩嘴角泛起轻笑,点了点头。 宋植虽然嘴上喊的甜,但却没敢擅自靠近,毕竟这主可是狩大人,也不知其性情如何,若不喜欢沾亲带故的岂不是热脸贴冷屁股。 宋栩栩先开口了,淡淡的说道:“你的事,我都听监正说了。“ 听到这话,宋植心中顿时明了了许多,也暗自松了口气。 既然这位''姑姑''知道自己同监正的关系,又与宗主似乎相识,说不定也是知情人之一,另外既然她特地跑去问询自己,说明对自己这个侄子还是比较上心的。 宋栩栩缓缓来到宋植的身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抬起宋植的下巴,眯着眼睛观察了起来,这姿势让宋植感到有一些诡异。 半晌后宋栩栩才收回了手指,转过身去轻轻说道:“宋...植,是么?“ 宋植点了点头,有些担心宋栩栩没看到,又补了声:“是。“ “...“ “我们日月神族自古族人稀少,自二百年前玄武之治后,只得引外姓人婚配才能延续血统,但纯正的日月神族也愈发稀少,这百年,记载中只有寥寥数人能觉醒日月神印。“ “那是十几年前的某一天,我当时正在京城修行,听闻日月神族的阿哥阿嫂诞下了一个婴儿,天生日月神印,如紫气东来,天地大同妙不可言,师父感慨说,这个婴儿是不世之尊。“ 宋栩栩的语气追忆,那时的她还是个青涩的少女,与魏安然一样都在监正的严训下修行,但此刻提起,那时的开心如在昨日,她能想象兄长当时激动的面容。 “可是,这个婴儿生下来便无法睁眼,也不能说话,徒有空洞的心跳,如没有灵魂的活死人,兄长寻遍了天下大师,最后在师父的示意下将之封入冰馆,连我都只匆匆见过一面。“ “在日月神族遭逢劫难后,我曾回过西北一趟,专门去寻过当初埋藏冰馆之地,却发现那里已经提前搬空,棺椁中人也不翼而飞...“ 说到这,宋栩栩回过头来,目光幽深的望向宋植,虽然宋植表情依然淡定,但心里已经在疯狂打问号了,不是个傻子都知道眼前这位阴狩是在影射自己。 什么,等了半天,没有惊天动地的少年故事,本少爷来历居然就是个冷冻巨婴? “所以,宋植。“ “既然你已经觉醒了神智,如此短的时间便与常人无异,我仍不关心你是否真的为神人转世,我只想让你知道,你是我的兄长,日月神族族长的唯一子嗣,秉承的是我日月神族的气数,切不可盲目与妖物死斗,随意就死掉了。“ 宋栩栩的声音平淡,但却将宋植说的下意识挺直了腰杆,一种莫名其妙的使命感顿时有内味了。 见宋植凝神的模样,宋栩栩这才放心点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 “如此,才是我的...好侄女。“ 刚才还装作一脸凝重的宋植闻言,闻言挑了挑眉,抿起了嘴,手下意识的摸上了下巴轻轻摩挲起来,眼神游离的瞥向墙角,嘴里emmmm起来。 交代完自己与宋植的关系,宋栩栩语气一变,转为严肃地继续开口: “其实我来此寻你,除了与你相认,还有两件事要交代。“ 宋植放下手,好奇的问道:“姑姑但说无妨。“ “第一件,就是我们日月神族之所以与常人不同,是因为觉醒神印之人有无色之力,随着实力的增长人类强者体内积蓄的魔气反而越多,越有可能疯魔成疾,这也是人族的顶点难以突破崇羽境的原因。“ “而我们日月神族则不同,体内无垢浑然天成,只要觉醒了自己的''赋'',理论上是一定能抵达崇羽境的,且是唯一有希望...向更高的领域迈步的存在。“ “你体内的妖狐,便是为这一步而生的。“宋栩栩走到宋植的身边,轻声说道。 宋植微微皱眉,眨了眨眼道:“请姑姑明示。“ 宋栩栩却是摇了摇头:“你的实力尚浅,多说与你无益,等你到了一品才会对你有裨益,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有条不紊的晋升...但,越快越好。“ 宋植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话不是自相矛盾么,到底是要我快点还是慢点啊,你搞的我好乱啊。 宋栩栩接着向窗边走去,窗外夜朗气清,月光温柔的洒落进来,点缀着她的银发散发出繁星点点的光芒,如幻中人。 “第二件事,钦天监观测到天象即将大变,疑似从北部极端开始,天地或许将迎来第二次灵力大变,监正托我为你传话,四个字。“ “时不我待。“ 宋植欲言又止,向前走了两步,最后还是问道:“监正的意思是...这个天地大变并非好事?“ 宋栩栩微微颔首,似乎对宋植的悟性感到满意,解释道: “对人族自然是如虎添翼,反之,对妖也是如此。“ 宋植舔了舔嘴唇,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自己的实力在这个世界绝对处于下游,这个即将到来的灵力大变,或许将是自己追上来的一个机会。 一定得抓住了。 “妖狐捕捉了那头兆妖过剩的魔气,足以让你提升到二品,玉骸境作为褪除凡胎的第一境,事关重大,若没有专门的人指导修行,将会在未来突破崇羽境时埋下隐患。“宋栩栩突然说道。 宋植闻言心中微震,原来自己的一切早就被看光了,但转念又有些激动,莫非...这位狩大人要亲自指导我? “我还有要事要做,你便留在江南专心修行,不日我便会安排徒弟接引你,有他在你身旁,不管是修炼还是除妖,我便可以放心了。“ 宋植嘴角扬起礼貌的微笑,徒弟? 这徒弟行不行啊,虽然贪心,但我想要的是名师亲自辅导,这样我考试哦不升阶才更有信心。 罢了,既然自己的好姑姑都这么说了,想必她的徒弟也不会差,自己勤修苦练才是正道。 “多谢姑姑,侄儿一定刻苦修行,早日为人族分忧,重振日月神族的辉煌,也好替姑姑分担。“宋植抬手执礼,开始了熟悉的空口白话小作文,以表谢意。 宋栩栩轻笑一声,似乎并不在意宋植说的什么,而是对宋植此刻的油嘴滑舌感到新奇,很难想象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人儿,会是当年冰馆里沉睡的枯寂死婴。 “既然与你交代的事情都说完了,我便就此离开了,你自己多注意,莫要靠近兆妖可能出没的附近,否则神仙难救。“说话间,宋栩栩已经踱步到了门口。 宋植点了点头,出门相送。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宋栩栩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眯眼问道:“植儿,我问你,你是否在初尝男女之爱?“ 宋植一愣,直接摇起了拨浪鼓。 开什么玩笑呢,男欢女爱?首先你得给我身边安排几个女人才行啊,当然我说的是正经女人哈,黎梦师姐那种不能算。 宋栩栩见''侄女''眼中说出没有坚决如铁,昏暗中有种差点相信的错觉,顿了顿后小声道: “其实,少年情窦初开是难免,并非什么不好意思的。“ 宋植不知道自己这位好大姑说这些作甚,摊了摊手无奈道:“阿姑,我不玩早恋已经很久了。“ 宋栩栩见宋植不愿意“承认“,倒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凑近些说道: “人的一生很短,有时候并非是你短,就怕是另一个人短,懂么?“ 宋植似懂非懂,虽然知道这话姑姑的意思是,不怕自己死得快,就怕对象活不长,但总感觉哪里听着有问题,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姑姑大智慧。“最后,宋植只能这么形容了。 “为官人家,强者氏族出身的人自带一股豪杰气,但这股气质往往会害了他们,我见识了太多...小植你尚且青涩单纯,这里面的水太深你把握不住,其实....“ “我那徒弟就还不错。“ 见宋植此刻一脸惊愕,宋栩栩终于笑了出来,停下了口中的揶揄,伸手摸了摸宋植的掌心后,留下了一个欣慰的眼神便消失不见。 “....“宋植轻叹口气,摸了摸冰凉的掌心,转头向屋里走去。 江南月色如水蔓延,河堤边宋栩栩独自站立,双手负于身后望向波光粼粼的河面,目光如有所思。 “当年那个婴儿除了面色白皙外,方骨钩鼻平平无奇,没想到多年不见竟摇身出落的如此动人...“ “真的是女大十八变还是....“宋栩栩眉头颦蹙,自语念叨着。 片刻后,她才从怀里掏出封书信,塞进了一只信雀的脚踝上,向着南方急速飞去。 而她则是腾空而起,向着北方激射而出,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此后转眼,宋植便独自在江南度过了一个月的悠闲时光。 除了吃饭外几乎所有时间宋植都拿来修行消化那股魔气了,终于在某天破晓时分,伴随着浑身蒸腾的雾气,宋植的皮肤宛如刚蒸好的米粒般白嫩娇贵,吹弹可破。 “呼!“ 长吐出一股白雾,宋植抬袖抹去满头的汗水,双脚摊开喘着粗气,属实累的够呛。 常人突破二品,将会排出体内多余的杂质,这个过程完后周围一般都是臭气熏天,所以说玉骸境往上很少有胖子,因为连肥脂这个阶段都给你消耗了。 不过宋植身上倒是没有黑色污垢,只有些白色的黏膜和骨屑,吐出的也不是黑色的魔障,而是白色的蒸汽。 随着自己突破了二品,九转镇妖环也有了提示,示意自己可以解锁下一阶段的术式了。 第三阶段的术是''斥'',这个术比宋植想象的更好用,也不免期待起新的术式,可是到了玉骸境还有很多事情要研究,包括身体的变化,二品几个阶段有何不同,哦对还有朱吾世的锦囊。 但宋植此刻都没有立刻去管,事情要一件一件去做,这个月来自己几乎没怎么出门,盘腿坐了这么久,再不动都怕成罗圈腿了。 站起身宋植伸了个懒腰,脊椎骨噼里啪啦响了十八声,让宋植一度以为自己是个爆竹精,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还是那么硬朗,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随意的比划了一下挥拳,宋植就能感觉到自己的速度有了明显的提升,为了测试自己现在的力气,忍不住走到了屋内一根粗壮的铁棍边,比划了一下距离后,他将自己的右臂伦成了幻影,猛的一拳砸了上去。 咻! 就在拳头和铁棍即将亲密接触时,宋植却突然刹住了,慢慢收回自己的拳头后看向了另一侧的木制廊柱,又看了眼身前的铁棍,自语道: “唔,差点失了智,特么傻子才去锤铁坨子哦...“ 来到了木柱前,宋植不再犹豫,闭上双眼就是一拳猛砸过去,伴随着木屑窸窣飘落的声音,感受着拳尖的触感,宋植缓缓睁开了眼,冷冽道: “这一拳二十年的功夫,你挡得住吗?“ 此刻宋植拳锋所下之处,一道冒着白烟纤瘦的拳印赫然浮现,足足捶入了木柱一指,小装一比的宋植审视着这个拳洞心情却十分复杂。 开心呢是因为力气确实大的离谱,这一拳下去真的可以打死一头牛,但...这拳头也太小了吧? 宋植赶紧看向自己的手掌,修长的五指伸开,手心手背反复查看,面色逐渐凝重。 这要是一拳打上去被人给用掌给包住了,岂不是分外尴尬?反之若别人一拳打来,自己这手指比葱还细,真怕被打折了。 不过转念一想宋植自嘲一笑,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剑。 等到了宗主的境界,自己恐怕逢人只用说一句话:唔你这家伙确实很壮,秀完了没,秀完的话我可要拔剑了。 清风拂过,吹动宋植鬓角的发丝,他心有所感,向着窗边走去。 清晨中推开窗,江南烟雨,弱水涳蒙,空气中氤氲的水汽萦绕着波光中的轻舟,点缀着丝丝梦的迷离, 宋植唇间轻吐出一蓬白雾,夏已不远,但江南冷意仍不散,只是他的嘴角倒是泛起了浅笑,听着朱巷深处孩童的嬉闹声,心中惬意而悠然。 再回首,若岁月就能停在此刻,想必也是极好的。 ... 江南道的绿水码头,一道身影从沿岸数丈外的船只蹬船而起,稳稳的落在了石板路上发出一声闷响,引得岸边浣纱的女子们好奇的望来。 而他的身后那艘运载的小船被这么一踩,顿时猛吃了一大口水差点翻覆,幸亏船夫老练的拿着大盆舀水,才没有出事。 此人身材高大,样貌威猛,宽厚的大手中正小心的捻着一封信件,他抬头看着周围的山川绿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你不会就是!!! 身形健硕如虎,黑色碎发立爽的男人正是少尊霍渊龙,浓眉豹眼四下张望,健步如飞将青石板踩的咯咯作响。 “啧啧,好一个青山绿水,碧波细流,可这空气甜的都发腻了,在这久住那我可受不了。” 霍渊龙将手中信件小心收好,望着这片远山翠绿嘴里轻呵一声,随意晃了晃自己的脖颈。 来自北部沧州的他,自幼习惯了砂砾黄土,飞雪枯松的环境,反倒欣赏不来鸟语花香,水雾朦胧的江南美色。 只是当看到那些浣纱女细皮嫩肉,水灵灵的大眼睛后,霍渊龙立刻挂上了爽朗的笑容,瞬间改了口:“唔...倒也不是不能待。” 平常人要走两炷香的林间码头,他仅用了半柱香便走了出来,抬眼瞥了眼江南道的风光,霍渊龙喃喃自语道: “师父信中所托,让我寻到她的侄女传授二品的修炼之法...可这侄女在哪呢?” 伸手进耳朵掏了掏,霍渊龙先迈步向城镇走去,笑道:“师父的侄女...嘿嘿..” 另一边,宋植已经在妖狩司外的莲花池边舞动了整整一天的剑法,比较二品后身体带来的变化。 看着山石上错落沟壑的剑痕,宋植满意的点了点头,若是曾经的自己来劈砍这些山壁只能划出些白色的划痕,难怪只有抵达二品才能脱离‘鱼腩修士’的称谓,确实是质的飞跃。 “无论是手,脚还是腰腹的力量都提升显着,且不停挥剑如此久,依然没有气喘之感只是略微疲惫,体能确实不同于往日了。” 宋植晃动了一下手腕,原本颇有质感的长剑在他手中此刻轻如无物,这倒是让他有些不太习惯。 不过... 宋植看着本就已经泛卷的剑刃,因为难以承受挥动的巨力此刻彻底弯的不成样子,看模样是用不成了。 长叹一声,虽然舍不得但宋植还是将这把陪伴许久的长剑给封了起来。 妖狩司执事以上的斩妖师的兵器都是定制的,因为寻常材料所制的武器已经满足不了二品高手的需要,比如孟鹤之前所用的白色大砍刀,便是以他的赋特点来特地打造的,与同是二品的人傀赵封战斗时大放异彩,杀伤力可谓惊人。 “回京以后,我也去配一把剑,最好剑柄细一些重一点。” 宋植看了看左手腕的金色手环,心念一动便解封了新的一层封印,顿时一长串信息涌入脑中,让宋植脚下一踉跄,撑着身边的岩壁才站稳。 但很快宋植便面露惊喜,因为之前一境只有一个术式,但此刻居然涌现出了两种术式! “这是...” 宋植甩了甩头发,又微微皱起了眉头,因为这两个术与‘斥力’一样,都并非毁灭性的术式,而是需要演变的。 这时宋植的肚子也打起了鼓,一整天的时间都拿来适应身体的变化,宋植身体不累精神也靡了,当下决定先将这事放放,一月都没怎么走动,先放松一晚。 随手用莲池的清水洗了把脸,又擦了擦小臂和脖颈上的汗渍,宋植便拉上面纱向着江南道的方向走去,准备小搓一顿。 江南道虽然不似淮南道那般繁华,但到了夜晚依旧有几条人潮涌动的热闹巷子,玉龙山庄的破灭虽然在高层掀起了波澜,但却丝毫影响不到百姓们的生活,夜夜笙歌照不耽误。 行走在江南道的宽窄巷子,宋植听着耳边人们的吆喝和叫喊,默默享受着这份烟火气。 但玉龙山庄的泯灭确实也带来了一丝不同,宋植发现街道上的修士明显变多了,初来江南时街道上修士稀少,实力也就普普通通。 但这么一会功夫,宋植就已经看到了不少化神境的修士,甚至有二品的修士成双而行,细细一想宋植心中倒也有了答案。 这些人应该是玉龙山庄多年来聚集的门客高手,遣散后本就是江南人士的他们大都也就留在了江南各地,另谋高就了。 没有思虑太多,宋植先去了白龙班一趟,与裘老板和莫管事他们见了一面,寒暄了片刻。 二人都以为宋植早已离开了江南,却不想宋植居然今天专程回来看望他们,都有些激动。 他们可不傻,自然也能联想到玉龙山庄的变故是因为朱候爷和这位宋大人,当他们从妖狩司的颁文中得知沈宗主就是勾结妖族为祸江南的元凶时,这才明白朱宋二位大人的用意,不免感慨万千。 离开玉龙山庄扶持后,白龙班的地位也不同往日般瞩目,连和其余两大戏班继续平分秋色都做不到,因为当家花旦楼兰也不知所踪,听传言是和吴家公子吴玄私奔了。 “我那苦命的玉儿啊...”裘老板追问林玉的下落,得知她为沈崇殉情后,低头哀叹不止。 莫管事也是擦着眼角泪,说不出什么话。 “逝者已矣,今生他们都是苦情人,只愿还有来生吧。”宋植安慰道,心中却在想那些被沈崇所害的无辜亡魂是否也有转生的机会。 九泉之下若有阎王,面对前生罪行的审判,这对苦命鸳鸯是否还会被拆散。 离开白龙班后,宋植这才寻到了一家酒馆,酒楼看似普通仅有上下三层,却是江南本地餮客才熟知的好地方,名九彩坊。 进了九彩坊,里面已经是人满为患,宋植看了眼拥挤的一楼大厅便抬脚向上走去,很快就发现了不对之处。 宋植鼻尖微动,这间酒楼里胭脂香味都快盖过了菜香了,再细细瞧去可以看到很多食客的身边都围绕着妩媚的女子陪酒,或是袒露健硕肌肉的美男子作伴,场面一度充满粉红。 宋植眨了眨眼,脚下的速度也放慢了起来,接着一拍护栏暗道:来对了! 来到了三楼,没有什么经验的宋植忐忑的从人群中绕过,虽然低头颔首却仍引来不少目光的注视,在这的都是老色棍了,从背影就能看出一个美人的水准。 绕过人群,宋植径直来到了靠窗的雅间,这儿的价格比较昂贵,但好在有轻纱幕帘的遮挡,外人不容易看透。 端坐而下,宋植屁股还没坐热便有小二上前,这‘小二’并非寻常酒楼的小二,而是位婀娜多姿的中年美妇,她直接端来一壶清酒放在桌上,附身而下在宋植身边细嗅了两下,这才柔声戏弄道: “哎哟,哪来的小孩儿身子这么香,来我九彩坊作乐,家里人可知道呀?” 饶是宋植见多识广,被这么对耳朵吹风也是脸颊一红,轻咳了两声后目不斜视,故作老练的说道: “如何收费?” 听到宋植这么说,美妇人咯咯笑了起来,摸了摸宋植的手背后调侃道: “哪能啊,瞧您这吹弹可破的小脸蛋,说出去还说咱们店家占了您的便宜了,您还是请回吧。” 宋植听完一脸的问号,别人穿越都是人在异界嫖到失联,怎么轮到我了,想寻个乐子还要被遣返啊,现在歧视这么严重了么。 不行,今天咱就非要尝试一下! “咳咳,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这么的吧,给我上两碟特色菜,再...加一道硬菜。”宋植最后两个字特地加重了语气。 虽然并非真的想做什么,但是万恶的四个字却在宋植的脑海里不断地回荡... 来都来了! 美妇人听到宋植的话不再劝解,又在宋植的手上揩了抹油后,这才笑吟吟的离开了,她的臀姿扭动,把宋植看的耳垂微红。 “哎呀~大人你好坏呀~” 突然,一阵娇嗔从宋植身后的幕帘传来,一纱之隔而已,宋植不免好奇的回头望去。 “哈哈哈,来之前哥哥给你买了个盒,你想不想看?” “恩?什么盒呀?” “我们的天作之合,哈哈哈哈。” “哎呀讨厌!!!” 只见纱帐后是一道宽厚的身影,正左拥右抱着另外两道倩影,三人摇晃不止,娇滴滴的吟声不断从那头传来,伴随着男人爽朗的大笑声,宋植不禁挑了挑眉。 这才是真正的玩家啊... 回过神的宋植赶忙将零落的头发给扎起玉冠,梳理成男子的妆发,又重新整理好自己的衣襟,准备妥当后呆呆的坐在茶庵前,等待着侍女的到来。 虽然是萍水相逢排忧解闷,但是宋植还是没脱离前世的老实,多少还是有点放不开。 可是越是静谧,宋植越是能听清身后的‘噪音’,尤其是那些油腻的情话,让宋植的心始终静不下来。 “妹子,其实我不是什么大人,我只是个种地的。” 果然,这身后的男人又开始了。 “大人你又骗我,你种的什么地?” “对你的....死心塌地!哈哈哈哈哈...” “好坏哦你,人家好喜欢...” 宋植听得半个拳头都塞进了嘴巴,最后实在是忍不了了,回头大声提醒道: “兄台!你们的声音可否放小些?” 宋植声音刚落,隔壁的声音果然小了很多,但下一秒男人又哈哈大笑了起来,仿佛没听到宋植的提醒声一样。 宋植深吐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耳垂没再继续出声,这种场合什么人都有,难道要专门过去打他一顿? 踢嗒踢嗒、 很快幕帘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宋植这才打起了精神,知道是服侍自己的人被安排来了。 怀揣着希冀的目光,宋植目光慢慢看向幕帘外,但随着轻纱被撩开,宋植不禁呆住了。 随着美妇人进来的居然是一位精壮的少年,这少年虽然看着皮肤黝黄,但是长得倒是不赖,和宋植一样他也不禁呆住了。 这时外面传来吆喝声,美妇人推了少年一把便匆匆离开了,徒留下嘴巴微张的宋植和少年大眼瞪小眼。 “搞什么鬼啊...” 宋植嘴角微扯,这才想起来这美妇人似乎从头到尾没问过自己的需求,这是把自己当成了叛逆少女,特地给安排了个小帅哥? 西内啊! 宋植的手掌轻轻拍了拍脑袋,心中不断暗道造孽啊。 进来的少年也是不知所措,像他这样的失足少年多半都是家境困难,走投无路的孩子,平日陪客都是些半老的贵妇,能有个半老徐娘的风采都是万幸了... 看着眼前肤若凝脂,眉目如画的妙龄‘少女’,这个少年吞了口唾沫,他这时候突然在想一个很严肃却带着荒诞的问题。 这...是她嫖我,还是我... 原地苦恼了一小会,宋植最后也只是轻叹了一口气,对着少年招了招手道:“过来坐吧,一起吃点。” 宋植本也不打算做什么出格之事,纯粹来这种风花雪月之地体验一番,既然出了差错那便算了,就当找个人一起喝酒解闷了。 少年犹豫着靠了过来,躬身道谢后才敢坐了过来,当他抬头看到宋植扯下面纱后顿时连酒杯都握不住,瞬间洒了一身。 宋植放下酒杯笑了笑,问道:“你还好?” 就这么一句话少年满脸通红,慌忙的拍打着淋湿的下半身,却不敢擅自起身拍打,似乎怕暴露什么。 这一瞬间,他脑袋里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今晚我不要钱,求你嫖我,嫖我啊! 宋植看到他失态的模样顿时没了饮酒的兴致,自己晃动酒杯独酌了起来,心想我怎么会这么倒霉。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再次传来了熟悉的土味情话,和前面不同,这个男人这回是同时对两个女子一起说的: “你们俩猜一猜,我今天去钓鱼了,钓的是什么鱼?” “大人是在东悬河上钓的么,我猜是花雕鱼!” “阿青你个傻瓜,花雕鱼是菜名啦,应该是龙鲤,我说的对么大人?” 男人沉默了,而这边你的宋植也眯起了眼睛,缓缓握紧了拳头。 小爷正在气头上,你要是再敢说一句土味情话,我跳起来打爆你的头! “哈哈哈哈哈,你们都错了,哥哥我呀,钓的是爱你至死不渝!”男人没让人失望,用超大嗓门说出了预料之中的词。 砰! 宋植强忍着干呕,猛地一拍桌子大喝一声:“隔壁的,你恶不恶心啊,我昨天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恩?”隔壁的男子这回似乎听到了宋植的话,不在意的大笑道:“怎么,不服你就过来,否则给我老老实实憋着。” “呼哧呼哧...”宋植被气的胸膛起伏,再也不犹豫噌的站起身来,撸起袖子露出雪白的臂膀,当场就冲了出去。 正在压枪的少年见状大惊,这位小姐莫非不知道来这的主都是不讲理的货色么,这不是跑过去吃亏么? 不知怎么他脑袋一热也跟着冲了出去,若是隔壁的男人想对这位小姐动粗,他许达怎么也得出手相助,表现一番才是。 隔壁的男人似乎听到了宋植起身的动静,呵呵一笑也起身相迎,二人刚一出各自的雅座便撞在了一起,发出了一声闷响。 宋植只感觉一头撞在了一堵铁墙上,不禁蹬蹬的退了两步,心里暗惊不已。 要知道自己已经是二品的身体了,下盘稳如磐石,怎么会轻易的被震退呢? 接着宋植视线望去,这么一望差点将自己的脖子给仰断了,因为眼前的男人实在是太高大了。 甚至宋植身后满腔热血的许达刚一冲出,便十分乖巧懂事的折返而回,颇为敏捷的走开了,在看到这人魁梧的身材后,他明白自己能做的,就只有替这位小姐生气了。 宋植眯起了眼睛,总感觉这个人在哪里见过,眼前的男人此刻也是面色震惊,二人很快长大了嘴巴,指着对方异口同声道: “你...你不会就是!?” 第二百五十五章 魔鬼小本本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接着二人又同时各退一步,再次打量起对方。 寻常人或许认不出来,但宋植曾在朱府与霍渊龙有过一面之缘,再加上霍渊龙异于常人的魁梧身材,自然是不难认出,眼前人就是那位什么少尊。 咦,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霍渊龙脑中联想的则是更多,其实那日他收到师父的书信后,就有猜想过会否是那晚碰见的宋什么来着,谁曾想来到江南还没去寻,就和这家伙撞了个满怀。 他基本能断定,眼前这位就是师父心中嘱咐过,要‘严加看管,温柔对待’的侄女了。 旋即他脑海里和宋植一样,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 宋植看清来人的身份,刚才的气头瞬间也消了个干净,后退一步礼貌的拱了拱手道: “宋某不知隔壁是霍兄,冒昧打扰雅兴了,霍兄请便。” 说罢宋植便要折返回去,霍渊龙顿时抬起了手喊了句:“且慢!” 嘴角扯了扯,霍渊龙在宋植疑惑的目光中向前两步,目光散漫的向四周瞟去,随手撩拨了一下头边的红绳,语气怪异的说道: “哟哟,宋大人模样清纯...原来也会来这种三教九流之地消遣么,嗯?” 宋植一愣,不知道这位少尊大人为何要找自己搭腔,但还是停下脚步笑着回道:“霍兄不是也来了么,咱们同道中人罢了?” 霍渊龙似乎想起了什么,并没有应下来而是摆了摆手道: “不不不,你莫要误会了,我呢来江南是有要事寻人,顺道来这吃个便饭而已,恰逢方才与两位女子聊得投机,这才小酌两杯。” 宋植下意识眯起了眼睛,心想你这话说出来鬼才信,而且...解释这个干什么,谁关心呐。 “霍兄来寻人?寻何人,在下在江南已经小住了一段时间,或许能帮上点忙。” 听到宋植这么说,霍渊龙顿时笑出了声来,抬手点了点宋植的肩膀,宋植顿时感觉被根铁杵给捅了下,立刻侧肩泄力才不至于退步。 这人好强! 仅仅一个小动作,宋植就看出来眼前这人绝非浪得虚名,肉身绝对已经参至化境。 霍渊龙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没留心,手指触电般的收了回来,笑道:“我找的人,就是你。” “是我?” 宋植闻言怔住了,旋即面色一变,指着霍渊龙有些兴奋的问道: “你!?” “那个徒弟就是你啊!!” 霍渊龙随意拍了拍自己额前的碎发,挑了挑眉仰头道:“正解,毋需激动,就是在下。” “除了天资绝伦,风流倜傥即将武史留名的我,试问还有谁够资格作师父的徒弟。” 宋植嘴角的弧度渐渐敛起,眼前这个大汉还真是我命油我不油天,当下绕过霍渊龙,向他刚才出来的纱帐内瞄去,调侃道: “那么这两位妇人衣衫褴褛,想必就是霍兄的红颜知己咯?” 霍渊龙闻言立刻闪身挡住了宋植的视线,讪笑道:“此言差矣,你容我待会跟你解释。” 说完他立刻撩开幕帘,抬指里面两个相偎饮酒的女子点了点,掷声道: “你,还有你,你们两个袒胸露背成何体统,赶紧给我出去,不知道本少爷戒斋念佛最喜清净么,走走走!” 两个女子不知道这位方才还油腔滑调的公子,为何出了趟门就厌弃她们了,但什么脾气古怪的客人她们没见识过,当下互看一眼便听话的起身离开了。 看着二人摇曳生资的背影,霍渊龙还不忘在宋植身边俯身摇头,啧啧‘感叹’道: “虽说这夏日将至,但也不至于穿这么凉爽吧,这些女子当学会爱惜自己...小宋你说是不是?” 宋植抬眼瞥了眼他,心中腹诽不已,但也由此看出了霍渊龙的性子。 之前在朱府,这家伙当着自己和朱吾世的面表现的特别正经,开口便是武学人生上的大道理,把自己和朱吾世听得一愣一愣的,朱吾世还敬称其为少年霸王。 ...霸王,我看是个少年油王吧。 “你是不是怕...我把你出来嫖的事情告诉我姑姑啊?”宋植直接把真相说了出来。 霍渊果然龙脸色大变,当下便习惯性的准备搂住宋植的肩膀套近乎,只是手臂刚沾上就松开了,心里暗道一声罪过,最后挥了挥手道: “我跟你说啊小宋,这饭可以乱吃,话是不可以乱讲的。” “我对师父的一片仰慕之情乃是天地日月可鉴,今夜只不过是与两位红尘失足客谈了谈心,劝解她们从头来过,如此有爱有意义的事,怎么能提到嫖呢?” “小宋啊....你可不要不识抬举哈...” 宋植拍了拍霍渊龙的腰,给了一个哥们都懂的眼神,抬脚便欲回自己的雅座,而霍渊龙本就是寻宋植,自然是跟了上去。 进来后宋植才想起来屋内还有一人,正是刚才被霍渊龙身形吓退的少年许达,他此刻正在屋内来回徘徊,见宋植回来才长舒一口气。 但很快他的脸色僵住了,因为刚才门口那莽汉也跟了进来,二人直勾勾的盯着他,把他看的如坐针毡。 宋植自然也是注意到霍渊龙异样的眼神,赶忙准备出声解释,却发现霍渊龙不知何时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小本,正在小心的写着什么。 察觉不妙的宋植立刻踮脚望去,看到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一行小字: 【五月初八,宋植在九彩坊招一面首,桌上...还剩美酒半盅,衣衫倒是齐整....】 “啊?你在写什么!”宋植大惊,这文字内容光看着就离谱。 霍渊龙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淡淡道: “没事你不用管我,师父让我记录你的行踪,既然都碰上了,那咱就从今儿开始吧。” “那你还瞎写!...你先给我!” 宋植跳起来就想去抢,奈何霍渊龙将纸张举过头顶,三下两笔就写完收了起来,只留下宋植惊疑的目光。 示意许达赶紧出去,宋植这才继续开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啊,我,我是...” “我是真的来这里吃饭!” 霍渊龙此刻恢复了笑呵呵,自顾的走到了坐塌的位置,回头道:“没事的,这个年纪有点需求很正常,师父会理解你的。” “我,我...”宋植双手捏成拳难发一言,被抓嫖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特么真的没招面首啊!! 走到了霍渊龙的身前坐下,宋植舒了口气缓缓说道: “这样吧霍兄,今夜之事咱们都当没发生,如何?” 刚给自己斟满一杯的霍渊龙手里一顿,趁着酒壶没放下又顺道给宋植满上了,举杯挑眉道: “小宋啊,第二次见面我就看出来了,你这孩子很有前途。” 宋植举杯碰了上去,彼此都是半斤八两,爽快的一干而尽。 “在下真没想到姑姑的徒弟,竟然就是霍兄你。”宋植将酒杯放下,虽然二人根本谈不上熟,但通过方才的一聊,居然意外的拉近了距离,彼此谈话如相识已久般自然。 这位怀富盛名的大高手,似乎私底下并非那种自恃甚高,目空无人,反而很接地气,看得出非常好相处。 “哈哈哈...怎么,是我不好么?”霍渊龙倒是不在意,一口数个的嚼着桌上放着的鸭脖小食,轻笑道。 “哪有,有霍兄亲自教导,在下自然是惶恐,听闻霍兄刚打了场大胜仗,现在天下可到处都在谈起这件事。”宋植客气的恭维道。 “害,你是师父的侄女就别跟我来这套了,我助你也是理所当然的。”霍渊龙摆了摆手,嘴角却已经笑开了花。 “这次赢下何文展那家伙,确实是件爽快之事,不过这小子这些年不知道干嘛去了,枪法不如以前那般一往无前,我赢下他倒也是意料之中。” 就在宋植准备随口聊聊彼此熟悉的时候,一道暌违已久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任务目标解锁:霍渊龙】 【任务完成条件:在不暗示情况下让他主动说出四个字(你也好美)】 【任务奖励:长生锁下一阶段...】 【神赋:苍生血雷!】 宋植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住了,这一刻连霍渊龙的话都没听进去,微张着嘴巴面无表情。 怎,怎么又出现个要攻略的对象? 要求主动说出....你也好美?...也好美。 宋植抬手捂住了眉头,只感觉心力憔悴,这四个字什么含义他怎会不清楚,这是要自己... “你无事吧?”见宋植心不在焉没听自己说话的模样,霍渊龙揉了揉眼屎,随口问道。 “我没事....” 宋植挥了挥手,但声音却变的滑腻起来,他抬起雾蒙蒙的眸子望向霍渊龙,接着晃了一下脑袋换了个方向,眼神若即若离,低声问道: “霍兄,我姑姑她...美不美?” 霍渊龙缓缓放下酒杯,下意识便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 宋植听到这个回答心里大喊一声yes,信心也更足了,接着轻吐了一口气,憋住嘴角的笑意继续说道:“那...你觉得人家美不美啦?” 霍渊龙面无表情的眨了眨眼,扣了扣自己的鼻梁后才说道:“你不会是在勾引我吧?” 宋植听到这话感觉心脏骤然一痛,但胜利似乎近在咫尺,这个任务比起危霆云的任务似乎来得简单的多,而且单论美的话...自己还真的比较有信心。 于是宋植憋足一口气,学着刚才隔壁房间的女子那样继续娇作道: “哎呀,霍兄可真不解风情,人家只是想问问你嘛,你....” 突然宋植停住了嘴里的话,因为他看到霍渊龙又拿出了白色的小本和笔,正边瞅着自己边飞速写着什么。 “喂!你在干什么!” 宋植立刻俯身上桌身体前倾,望那个纸上瞄去,瞳孔仿佛地震一般。 【五月初八,宋植在九彩坊里突然觊觎徒儿的美色,言语挑逗身姿妩媚,怎奈徒儿意志坚定....】 “你给我...给我拿过来!你在写什么玩意???” “我逗你的啊!” 任凭宋植张牙舞爪的去抢去踩,霍渊龙依然是敏捷的一一闪开将书信写完后收好,这才笑眯眯的望来:“啧啧,小宋呀,这把柄可在我手里,要想不被天下人知道,就看你口风严不严咯。” 宋植自知占不到便宜,只好重新坐下,恨恨的锤着自己的大腿。 现在他的脑海里只有两个字:有狗。 看来光靠卖烧是不行的了,搞不好还要把自己的清誉给搭进去,只好想些别的法子了,让他心甘情愿的说出来! 想到这里,眯着眼睛的宋植死死盯着霍渊龙,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师父不开心的霍渊龙,此刻居然被宋植盯得有些不自在。 这是杀气么? 不是,但他确实感觉被一头猛兽给盯上了...这妮子在打什么歪主意呢!? 这么看去,其实师父这个侄女的面相堪称绝美无暇,云髻峨峨,黛眉如画,延颈秀项明眸善睐,若是换做寻常男子莫说听她方才一席话,恐怕只是一个眼神便甘心俯首... 唉,可惜我虽然心地善良,时而接济这些失足女子,但这颗心却始终属于师父,可惜是可惜了点,但你还是另寻良缘吧。 “小宋啊,我看你这气息不稳,刚突破二品没两日吧?”霍渊龙突然开口问道。 宋植没想到这家伙突然说起正事,点了点头道:“正是,今晨方才突破。” “唔,那我来的倒不算晚,接下来你就按照我的....” 就在霍渊龙说着话的功夫,九彩坊外突然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虽然这种风月场所拳脚之事每日都不缺,已经屡见不鲜了,但二人还是向下瞥了去。 无他,只是因为这不是寻常的打斗,而是修士间的火拼,从灵力波动来看动手的实力还不俗。 此刻时辰已经很迟了,街道上除了九彩坊外其他酒楼都已经歇业,零散走着的人们也被这股动静给吸引,驻足向那儿望去。 道中央,几个汉子被打的口吐鲜血,手脚弯曲,正不停的喊着:“不公道,不公道啊!” 宋植看的出来,这几个人都是化神境的修士,开口喊的汉子更是二品高手,实力已经不算弱了,但被打的十分凄惨。 霍渊龙单手扶着栏杆,饶有兴致的向下看去,不忘对着宋植指了指耳朵,领会过来的宋植这才凝神向耳部,到了二品就可以调动身体的感官,比如目视百步叶纹,耳听十路杂声等。 不需要凑近,宋植就能听到附近人们的谈话。 “这是福威镖局的镖师们吧,他们怎么被人给打了?” “哎哟你不知道,之前因为福威镖局里的修士多,所以经常不给那些大氏族的面子,还不时帮着乡亲们出气,听说玉龙山庄出事前得罪了王家的王奉,把王奉抢来的钱给要了回去,还狠狠地教训了一番王奉。” “哦?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王家得了玉龙山庄的好,现在寻仇来了?” “多半是的。” 宋植闻言点了点头,王奉...王奉不就是自己初入江南时,被朱吾世当堂吓尿的那小子么,原来这家伙在遇到自己之前还被人教训了,难怪火气那么大。 呵呵...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自己估摸着也要离开江南了,不妨再让他涨涨记性... 只是当看到围攻福威镖局的,是三名二品高手和十来名化神境时,宋植又抿起了嘴,心想这些是哪来的? 不过很快宋植就想到了答案。 就像街道上凭空增多的修士一样,这些人十有八九就是玉龙山庄之前的门客,要知道对于绝大多数人修行无论是功法,丹药还是兵器,法宝,傀儡,哪样都是烧钱的。 而大渊律法严苛,修士犯法与庶民同罪,不想某天翻车蹲大狱,就只能各凭本事挣银子。 这些不愿意进妖狩司而是进玉龙山庄的人,本就不是什么舍生取义,心系天下之人,只要有口修行的饭吃就行,决不会主动去和凶恶的妖物血拼,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当然,这些人注定很难抵达更高的境界,且实战能力和同水平常年死斗的斩妖师相比,也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场下那三位二品高手便是这种人,虽然人数不少但宋植并不担心,正好试一试自己如今的实力,就算有些吃力到时候也有人兜底不是。 可是当宋植准备动的时候,霍渊龙却抬手示意他坐下来,呵呵一笑: “你先坐着,以后这种机会多着呢,既然师父让我来传授你二品玉骸境的真谛...” “那我就亲自给你展示一下,你且看好了。” 街道一侧的不远处,有辆华贵的马车正停在路边,车内一个头正向外张望,兴奋道: “哥,那伙没脑子的武夫真的被三两下打趴了,把这些玉龙山庄的家伙招揽来府上养着真的没错啊,哈哈哈...” 开口的正是王奉,他的屁股下还垫着软棉花,毕竟几月前才被打了那么多板子,一时半会还好不了。 “别咋咋呼呼的,今天帮你出个头,就是要杀鸡儆猴让江南的百姓们知道,这江南还是由我们说了算,呵呵...” 车厢内另一个青年挥着白纸扇,幽幽开口道。 自从徐宏在玉龙山庄暴毙后,这江南再没有比他王典更让人畏惧的名字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你有没有公德心啊 福威镖局与九彩坊正处在一个街口的对头,有意思的是此处离得不远便是江南道的东衙门。 但任凭惨叫声不断,街上仍然没看到半个捕快的身影。 衙门内,田捕头和几个衙役正撅着屁股,扒着门缝往外看,这时他们的身后一道穿着睡袍,大腹便便的身影匆匆赶来,正是被惊醒的赵县令。 “老田,三更半夜,外面谁人在发出杀猪叫?”赵县令出声问道。 虽说在九彩坊这种风月场所,醉酒滋事屡见不鲜,可毕竟是挨着衙门不远,倒极少出现群斗之事,今夜动静闹得连他都惊醒了,自然是气冲冲的出来打探一番。 这不是啪啪打自己的脸么! 田捕头赶忙转过头,低身慌忙恭敬道:“大人,看着像是王家请的门客,借着由头把福威镖局那些镖师们给打了,下手真重。” “福威镖局?起开!”赵县令眉头一皱,扒开几人自己来到门缝边看去,街道中几十道人影围在福威镖局门口,地上七七八八躺着福威镖局的镖师们,个个鼻血都被打出来了,显然不是这伙人的对手。 “哼,这王家的小兔崽子真的无法无天了,居然当众行凶,这是完全不把我们官府放在眼里了。” 赵县令锤了下门板,显然是气极了。 田捕头知道自家大人在玉龙山庄倒台后,一直在和其余几位州官联合整治风气,就是为了趁这个机会扼杀四大家族的锐气,愤愤道: “他们这是特意在打大人的脸呐!” 赵县令瞥了他一眼,随口道:“你还知道?那还不快带人出去,把这些法外之徒给本官拿下。” 田捕头闻言面色一变,外面那伙人看着一个比一个凶狠,让他去出头不是把脸伸给别人打么,旋即手捂口鼻弯腰抽搐,嘴里念叨着: “唔唔....大人我想吐,我要看大夫...” “去死吧你!”赵县令一脚将他踹滚出去,本就不指望自己这些手下帮到什么,只好继续扒着门缝往外看。 这些镖师虽然伤得不轻,但动手的这些人却不急着把他们怎么样,就这么团团站,看着他们难受的哀嚎,目光随处望去。 很快,这些人的嚎声便引出了不少已经歇息的街坊,许多人家重新点燃了灯火,或透过窗,或走出屋门向这里看来。 看到这幅场景,赵县令将视线缓缓从门缝中收回,最后沉重的叹了口气。 就像朱吾世之前对宋植所说的一样,清官难做有时不是人不想清廉公道,而是很多事情在掌控之外,赵县令便是如此。 他爱官没错,但若他真的下位换上个四大家族的傀儡,江南的公义恐怕就彻底没了,不过今夜之后......无论如何他的官誉是尽毁了。 远处的马车内,王奉嘴角一勾,点头道: “哥,果然如你所言,这些平头百姓都被喊叫声引出来了,哈哈哈。” 王典收起折扇轻笑一声,眼神却有些得意,教导起自己这位小老弟: “这福威镖局是出了名的和我们王家不对付,今夜当着衙门的面将他们狠狠的羞辱一番,看似是报复私仇,实则是在众多瞩目下羞辱了朝廷,一捧一踩,威势自然上来了,你可要学着点。” 王奉立刻点头道:“哥你真的太会了。” 王典目光阴鸷的盯着远处,淡笑道:“玉龙山庄不在了,但对我们王家来说却是一个更好的机遇,这些门客有多少就要多少,起码在江南地界,任何人都得对我们心生敬畏,假以时日我们王家就是第二个玉龙山庄....” 福威镖局前,那名二品的镖头自然也是注意到附近围观的百姓变多了,咬着牙忍住骨折的剧痛,示意其余的人不要喊叫了。 而王家的三位二品高手,此刻有说有笑的站在一旁,见这些汉子噤声了,打趣道:“哟,怎么不叫了,莫非嫌这儿人多怕丢了面子?” “呸!” 躺在地上的镖头名为孙温,他虽然以一敌三惨遭碎骨之痛,面色惨白,但还是怒声道: “你们这些懦夫,不敢斩妖除魔还不做人事,之前窝在玉龙山庄里就罢了,现在甘愿做王家的狗,你们也是吃江南水土长大的老爷们,不害臊么!” 其中一位二品高手目光微凝,一鞭子就甩了过来将孙温的手臂打出了血痕,已经在围攻后力竭的孙温虽然不至于皮开肉绽,但也是伤上加伤。 “我们怎么选择,轮得到你来教么?躺在地上的是你!” 虽然他说话声音很冷,不过从他们的目光中,还是能看出非常的在意。 因为孙温说的没错,这些人大都是江南本土人,虽说江南不乏出过如宗主这般的英豪,但也不是人人都愿意去抛头颅洒热血的,他们自然也知道当王家的门客将会面临乡亲父老们的非议,但是比起修行受阻,他们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孙温虽然在被打,但还是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这群人大喊道: “你们以为报复了我福威镖局,就能打断我们的脊梁骨,回去告诉你主子,不可能!” 挥鞭的二品高手冷哼一声,手腕一振就要下重手。 这时一道纤细的暗红光芒从人群中飞出,精准的打在了他的手腕上,这名二品高手没有防备,当下只感觉浑身一麻,瞬间软绵无力的跪了下来。 孙温一愣,旋即仰头大笑道:“哈哈哈哈...你还知道给你爷爷跪下。” 这名二品高手下一秒便蹭的起身,目光环视四周,大怒道:“是谁!” “哪个不长眼的敢出头?” 人群中,霍渊龙已经和宋植来到了附近,收回手指的霍渊龙低头看向宋植,低声说道: “玉骸境一句话便能说完: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分为皮、筋、骨、大圆满罡气四个阶段,对付这些不入眼的玩意儿,只需第一阶段修到极致便能让他们拿我毫无办法。” “你且看好。” 说罢,霍渊龙抬脚便向场中走去,爽朗的笑道: “这呢,这呢!” 不等霍渊龙走到近前,就已经被这些门客给团团围住,若是寻常人被这么多修士给包围盯着,恐怕早已双腿发软,可霍渊龙自然不是寻常人,仗着自己高大的个子,直接越过他们的头顶向外对着那三位二品高手喊去: “怎么,你们不过来打我么?” 这三名二品高手互看了一眼,都摇了摇头表示没见过这号人物,是外乡人? 被袭击的那名二品高手知道霍渊龙估计手段不弱,于是开口道: “外乡人,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这里面的水太深,可别把自己淹死了。” 霍渊龙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自语道:“你们不过来,那我可过去了。” 挡路的这些化神境修士眼看自己被无视了,立刻恼羞成怒的出手了,那些棍棒和拳头前后左右一起砸来,周围的看客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啪!啪!啪!啪! 不过下一秒,这些出手的人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兵器竟然扭曲了,那些挥拳的则是更惨了,只感觉在拿拳头砸大锅,瞬间红了一片。 接着他们便被霍渊龙随手一挥,便如茅草一般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十几圈才停下。 三名二品高手见状也马上摆出了战斗姿态,知道这是遇到个狠角色了。 霍渊龙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嘿嘿笑道:“别紧张别紧张...你们是恶霸嘛,怎么会怕我呢?” 一名二品高手厉声问道:“你是这福威镖局的人?若不是就赶紧走,多管闲事,免得到时候后悔!” 霍渊龙摇了摇头,依然自顾自的向前走去,笑容和煦: “非也,在下只有一个小小的不请之情.....”说话间,他脱下了自己的上衫,露出了那副健硕挺拔的身材,每一条肌肉都如雕刻一般引人注目。 将衣衫系在腰间后,霍渊龙这才张开了双臂,缓缓闭上眼睛大喊道: “来吧!” “狠狠地蹂躏我!千万不要因为我身材完美而怜惜....记得狠狠的打!” “动手啊,我等不及了...” 别说这三位二品没见过这阵仗,就是围观的看客都惊呆了,宋植更是捂住脸匆忙换了个方向,生怕被人看出自己和这家伙认识。 这也太丢人了吧! 王家的三位门客吞了口唾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不敢贸然动手,只好再次说道: “这位...兄台,你这是何意?” 霍渊龙眼睛打开一条缝望向他们,静默片刻后咧嘴一笑道: “让你们动手就动手,哪来那么多废话...莫非做狗的饭食,把你们都变成了软骨头?” 听到这么不客气的话,三位二品顿时来了火气,不再犹豫一起攻杀,手中刀剑长鞭威势惊人。 霍渊龙不闪不避,只是向前走了过去。 铿!空!锵! 只见三束火光同时乍现,接着三位高手同时向后撤去,望着手里微折的剑头和泛卷的刀刃面面相觑,虽说二品高手皮筋柔韧,但毕竟是血肉之躯。 但刚才那一瞬间,确完全没感到半点刺入,触感犹如打在了玄钢之上。 “再来!” 他们不信邪,立马又一起攻杀上去,但无论他们如何眼花缭乱的挥动兵器,霍渊龙始终长着双臂没有还手,不一会霍渊龙还没反应,这些人的耳朵都快被嗡鸣声震聋了。 终于发现兵器居然伤不到此人后,他们只当霍渊龙是什么金或石赋的高人,便准备使用术式对敌,虽然这样做难免会伤到无辜,但他们也顾不得了。 见这些人准备不讲武德,霍渊龙也不是白吃亏的傻瓜,呵呵一笑三指弹出,三道血红色的隐秘雷光便将正欲发动的术式给打断了。 唰! 一位高手还没反应过来,霍渊龙已经闪身来到了他的面前,接着一掌便往下劈来,这名高手瞳孔微缩,下意识便抬手去挡。 轰! 只见他脚下的地面瞬间龟裂开来,整个人都下陷了一拳深,挥挡的双臂也发出了一声脆响,整个人惨叫着倒地。 另外两位二品高手顿时明白了什么,就欲开口求饶,谁料霍渊龙已经化作暗红幻影来到了他们的背后,两个手心拳震出,把他们打的爆吐鲜血栽倒在地。 轻描淡写收拾完他们后,霍渊龙这才将系在腰间的衣服解开披上,嘴里念叨着: “没经历过死斗的人,居然能弱成这副模样,这天下还能指望你们干什么?” 远处的马车里,王奉王典也是远远看到了这一幕,王奉急切的问道:“哥,好像来了个狠角色砸场子,咱们怎么办?” “你慌什么,咱们也有后手,看着。”王典挥扇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示意他不要失态。 场中,霍渊龙自然也是察觉到了什么,根本没急着走,而是看向福威镖局的大门说道:“还藏什么,早发现你了。” 哒哒哒、 随着清缓的脚步声,一位须发皆白,看着仙风道骨的老头从里面走出,他的出现让在场的百姓们发出了一阵惊呼,纷纷惊呼道: “他是玉龙山庄的客卿,白眉道人?” “白眉道人不是一品高手么,他也被王家招揽了?” 甚至就连宋植也认出来了,颦眉腹诽道:“这不是当时看到兆妖后...恨自己没有逃第一个的老头么。” 白眉道人捻了捻自己标志性的白眉,样貌慈祥的看着霍渊龙,语重心长的说道: “年轻人,老夫向来惜才不愿出手,你回吧。” 霍渊龙头都不抬,嗤笑一声道:“老匹夫你来了正好,这些人都不入流,你跟我玩玩吧。” “玩玩?玩什么?”白眉道人察觉到了不对,眼前这年轻人越看越让自己心惊...可是看他的模样应该还年轻,不应该吧? “当然是...玩这个了。”霍渊龙终于抬头,晃了晃自己的拳头,只见他的拳头上此刻血色电光闪烁,从丝丝缕缕到凝实如球状,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这是在挑衅。 白眉道人瞳孔微震,身为一品高手他自然是能察觉到这个雷球的威能,这个男子的灵气如千锤百炼般凝实刚练,这么随手一招就让自己感到呼吸都困难了,他,他真的是一品高手!? 如此年轻的一品高手,简直闻所未闻。 “小兄弟且慢!!!” 白眉道人匆忙开口,连自己随身携带的拂尘都扔到了一边向前迎来,赶忙说道:“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你看你血气旺盛,怎么忍心打我这个老年人呢。” 霍渊龙眉头一皱,散去了手里的雷球,不知道这老匹夫葫芦里卖什么药。 “少年,今晚的事和老夫没有干系,始作俑者另有他人,你莫要迁怒。”白眉道人走近后赔笑道。 “呵,你个老家伙倒真是不要脸,说吧,你主子是谁,我就可以考虑不揍你。”霍渊龙随口问道。 远处,马车里的王典问道:“怎么样了,白眉道人收拾那人了?” “还没,而且.....”王奉眯着眼望去,突然间语气变化的有些急促,拍了拍王典的腿道: “哥,那老家伙好像在指着我们这??” “恩?”王典立刻将头探出,果然看到远处的白眉道人正低着头,但身下的手却是指着这边,和霍渊龙紧挨在一起,似乎在称兄道弟。 王典赶紧将脑袋缩回,怒声道:“妈的!我就知道这老匹夫当真靠不住....” 王奉也赶忙坐回车里,焦急的问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接着他看到王典不耐烦的目光,顿时醒悟过来,立刻对着车夫大喊一声:“快点打道回府!” 静默半响,他们感到车子纹丝未动,王奉立刻撩起车帷训斥道: “叫你开!...开...” 只见原来车夫的位置,此刻一袭白色正随意的坐在那儿,此人偏头望来,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中带着问询的目光,面纱拂动美如画卷。 “是你!?”王奉认出这是对簿公堂的宋植,当下就准备回头对自己的兄长告状,结果当他真的回头后立刻感觉如坠冰窖,差点魂都吓没了。 因为刚才那位魁梧的汉子,正坐在自己方才的位置,甚至还搂着自己的兄长,看王典那一动也不敢动,眼神惶恐的乖巧模样,王奉也老实了。 “怕什么,来坐嘛。” 霍渊龙贴心的将他拉了过来,三人强行挤在了一起,左右手各一个,王家两位公子在他健硕的身躯下如两个孩童般。 宋植见到这幅诡异的景象忍俊不禁,便放了幕帘,不知道霍渊龙又有什么鬼主意。 “这位兄台...你..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最后还是王典先开口了,他尽量捋直了舌头说话,毕竟自己只是个普通人,身边这位大手一动自己就要归西,由不得他不胆寒。 霍渊龙还没说话,马车外便响起了断断续续的脚步声,马车上的宋植看的清楚,这些人是刚才没被打倒的化神境修士。 带头的高手们都歇逼了,他们自然也是不敢久待,纷纷跑了回来问询主子下一步怎么做。 一位化神境修士忍不住看了看宋植,便拉开车窗向里匆忙问道: “公子,你没...” 正在解释的王典顿时语气一窒,王奉更是闭上了双眼,感觉半条命都被喊没了。 王典当下只感觉头皮发炸,恨不得把这个开口的人给千刀万剐,当下说话也不结巴了,指着这人的鼻子面红耳赤的咆哮道: “公什么子!你有没有公德心啊?大半夜又吵又闹的,街坊乡亲们不用睡觉了?” “人家明天还要开工哪!” “给我滚开!” 这名化神境的门客被吼懵了,看了眼二位公子中间淡笑的霍渊龙,识趣的退去了,王奉则是睁开了眼,暗道自己兄长别的不说,这脸皮真的没谁了。 训斥完手下后,王典一边打开纸扇一边看着那人的背影愤恨道:“真是一群败类!” 说完,他打开纸扇对着霍渊龙轻轻摇了起来,谄笑道: “兄台高姓大名啊?” 第二百二十七章 你简直无法无天嗷 “哈,哈哈哈哈...” 霍渊龙听到王典的话,顿时大笑不止,大手下意识的扬起又落下,把一侧王奉大腿拍的啪啪作响。 从王奉瞳孔大张满头冷汗,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不难看出,他那正结痂的屁股蛋估计又被震裂了。 王典则是跟着赔笑,挥着扇子的手一刻也不敢停,生怕惹了这尊爷,莫名其妙丢了脑袋。 霍渊龙笑罢,用脚撩开了车厢的帷幕,冲着车头的宋植说道: “我不管这些破事,这两个家伙如何处置,交给你了。” 此刻的宋植正蹲在马背上,眯眼看向远处的福威镖局,望见了相隔不远的衙门大门终于打开了,赵县令正鬼鬼祟祟的探出脑袋查看情况。 再回头看向车厢内的两个王家纨绔,宋植心中猜到了事情的缘由,旋即瞟了一眼二位公子,淡淡道: “喂,你们俩被人抱感觉很爽么,还不快点出来。” 王典感到霍渊龙的手臂微微一松,赶忙起身向车厢外走去,不过当他看到宋植的面目后微微一愣,突然想起来眼前人是当初玉龙山庄中,曾一见倾心的那个花旦。 “你...你..”他抱着拳正欲开口,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 为何一个戏子会出现在这里? 这时王奉也捂着屁股出来了,他见到宋植后学着刚才兄长的谄媚,对着宋植恭维道:“宋大人,多日未见,您是又美了三分呐。” 宋植听到这话身体微微后倾,不会说话能不能老老实实闭嘴,当下没好气的揶揄道: “那可不,话说王小公子的裤子怎么红了,莫非痔疮破了?” 王奉表情尴尬,干笑着没敢接话,屁股火辣辣的疼也不敢吱声。 “宋大人?”王典则是一愣,没想到自己这个蠢货弟弟居然认识眼前的神秘‘女子’,当即心中一喜: “阿奉,你们原来认识么,那可真是太好了。” 王奉看到宋植冷冷的眼神,暗自吞了口唾沫,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前段时日便是小弟有眼无珠,犯了错事还触怒了宋大人,这屁股才....” “你个混账!”还没等王奉说完,王典一个大比兜就甩了过来,将王奉打的脸一歪,捂着红肿脸颊唯唯诺诺。 “宋大人!我这愚弟做事无度,作为兄长的我替他向你抱歉,不瞒您说今晚我就是来制止他做这些...” 还没等王典说完,宋植就站起了身来到他们身边,猛地探出了两只手。 “大人有话慢说,男女授受不亲啊!!!”王典赶忙低头蹲下,还以为要被了结了。 宋植一把拎起他的后衣领,另一只手则抓住王奉的胸口,听到这话给气笑了:“你还想得美呐你!” 咣! 只见宋植一脚踩出,一手一个拖着两个人向前跃去,只是几个起伏便来到了福威镖局门口站定,长发猛然一甩,就是街上最靓的崽,惹得百姓们纷纷看来。 将手中两个懵的公子往地上一扔,宋植扫视一眼,看到了无数复杂的目光,有老人眼里的欣慰,孩童眼中的崇拜,女子眼底的艳羡和男人... 不过宋植却皱起了眉头,因为他还没看到有衙役的身影,这些本应都是官府该做的事情,百姓若每日指望如自己这样路过的义士相助,那才是悲哀。 于是宋植抬手放在嘴边,大喊了一声:“衙门的!出来洗地啦!” 衙门内,田捕头回头望向赵县令,问道:“大人,咱们?” 赵县令自然也是看清楚了宋植的身影,捻着嘴角一撇杂须细细品着。 “这宋大人既有朱候爷作靠山,如今身旁又多了个深不可测的高人....看模样,宋大人自己武功恐怕也不低...” “快,把衙门里的兵全部叫着,随本官出去捉拿王家恶犯。” 镖局门前,宋植蹲下身给这些受伤的镖师们分了些丹药,都是常见的止血散和生血丸,自己到了二品后这些药品已经跟不上了,不如索性散给这些人。 以镖头孙温为首,躺在地上的镖师们顿时谢起了恩,他们各自的家眷在尘埃落定后也从府内跑出,围在夫君身边伺候服药,只道是今夜撞见了玉面菩萨,叩首不止。 宋植无奈的只好一一扶她们起身,眼神向一旁张望去,瞧见霍渊龙正在一颗大树上随意躺着甩手,根本没有靠近的意思。 施手容易承情难,难怪霍渊龙将这两个人交给自己,这人真是... 咚咚咚咚、 一阵响亮的脚步声传来,众人回首望去,只见衙门里数十名衙役鱼贯而出,向这边大步冲来,俱是手持长枪佩齐布甲,把地上这些修士给团团围住,当然还有王家的二位公子。 三名二品高手都是花拳绣腿之辈,被霍渊龙给打出内伤后都有些衰弱,再加上知道霍渊龙就在附近,自然是不敢随意造次。 其余的化神境高手更不必说,原先跋扈的他们老老实实的蹲在王家二位公子身边,等候王家发话。 赵县令方才片刻已经换好了官袍,这才耽误了一些时间,他从衙役中走出,先是环视一周与百姓们对了对眼,这才朗声道: “王家寻衅滋事,胆敢在江南道中聚众袭人,下手狠历影响风化,听令,全部给本官拿下!明日一早便升堂!” 说这话的时候赵县令表情肃穆,声如洪钟,在短暂的寂静后,围观的百姓们顿时响起了如潮的叫好声,暗道这狗官今天好生硬气。 赵县令什么时候享受过这种待遇,这么多年被骂过来的他赶忙抱拳回礼,这气儿一松,刚吸起的肚腩啪的一声又掉了下来。 “赵巢!你头上乌纱不要了,疯了不成?”蹲坐在地的王典闻言厉呵道,显然是没料到赵县令会如此开口。 赵县令下意识看了眼宋植,接着缓缓开口说道: “本官只是禀承公事,还望王公子莫怪,田冲你还在等什么,还不上前拿人?” 旁边等待已久的田捕头立刻喊了声是,挥了挥手领着身后的一帮衙役上前羁人,也不喊吐了也不用看大夫了,看着是一个龙精虎猛。 这时候王典才终于意识到,官府是要拿自己立威了,挣脱开身边衙役的手慌忙上前,口气却不敢强硬了: “赵大人,这么多年我王家明里暗里也帮你不少,此事不宜做绝啊!” 赵县令闻言点了点头,接着拍了拍他的肩说道: “赵某这些年却也没少回馈王家,为此背负了数不清的骂名,但是时代变了啊典少。” 说罢,他偏了偏头示意,很快田捕头亲自走过来给王典的手臂上拍了一道灵符,温水一浇便在手臂上烙了一个印记,王典怔怔的望去,脸色顿时变化了。 此符名为戴罪诏,浇筑以后其行踪将会被被钦天监内的灵台所记录,专门针对要犯和修士。 若修士怀罪,胆敢凭自身实力潜逃甚至杀害官兵的话,朝廷会指派专门的高手前去猎杀,届时死活不论,因此被烙上戴罪诏的人,只能乖乖听审,否则下场多半更为凄惨。 用手点了点赵县令,王典后退了几步,恶狠狠的威胁道:“姓赵的,你是一定要见血才收么。” 赵县令这一次也是下了决心,毕竟受了这么多年的窝囊气,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于是抬袖指了指王典的身后,针锋相对道: “你怎么能在宋大人这么高级的京城官员面前,公开说要我见血呢,你简直无法无天!” 王典这才嗅到了一抹清香,回头望去正是宋植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他的身后,一个白净的手掌就向他的后脑勺打来。 啪! 王典被打翻在地,宋植又咔咔补了几脚,嘴里念叨着:“今晚就你没挨打是吧,叫你装,叫你装...” 教训完王典后宋植拍了拍手,瞥了眼赵县令淡淡道:“明天堂审我会来助听,你只管秉公执法就好。” 赵县令自然是大喜过望,躬身抱拳道: “谢过宋大人了,赵某替江南的百姓谢过您。” “可别这么说,只是我等为官该做的。”宋植可不领情,心中还没忘了这老小子第一次堂审还帮别人说话呢。 不过....宋植看到赵县令此刻的模样,突然觉得朱吾世当时离开县府衙门时,说的非常有道理。 很快这些被上了戴罪诏的修士便被遣散了,而王家两位公子则是被‘请’入了衙门软禁,身怀戴罪诏,不怕那些修士明日敢不来听罪。 唯一例外的就是那白眉道人,仗着自己一品的境界,早先一步逃得没影了。 半夜惊醒的百姓们也纷纷回了自家屋院,熄灭了灯火,街道上很快空无一人,连九彩坊都到了闭客的时辰,夜里一片寂静。 “霍兄,你是在树上睡着了么?”宋植踱步来到树下,对着上方喊道。 随着树叶的窸窣声,一道健硕的身影落到地面,晃了晃脖子道:“都搞定了?” 宋植轻轻颔首,此刻自己也有了些睡意,揉了揉困倦的双眼打了个哈欠,准备找个地方打坐或者干脆睡一觉。 霍渊龙却是精神抖擞,突然低头和宋植来了个面对面,把哈欠正打到一半的宋植吓的一退,嘴巴还没收拢就颦眉惊道:“恩艾嘛!?” 不过霍渊龙的眼神却如同看傻狍子,只是问道:“刚才我出手是为了让你看清玉骸境究竟是何物,你可有领悟?” 宋植将剩下半个哈欠打完,抹去眼角的泪花后思忖片刻说道:“刀枪不入?” “.....其实,这么说也差不多。”霍渊龙立起身子,撸起了袖子露出自己健硕的臂膀,非常自恋的展了展后说道: “方才我其实根本就没用灵力,而是纯粹调动肉体去抵御,这就是玉骸境的第一层:铁皮了。” 宋植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肌肉,霍渊龙的身材如古希腊的雕塑般健美,甚至更加爆炸,若是女子看着可能会觉得变态,但作为男子没人不羡慕的,宋植也不例外。 “哇...你这,好大啊,怎么练的大佬?”宋植放下手,好奇的问道。 霍渊龙只感觉手臂一凉,放下袖子嘴角一勾道:“想学啊,我教你啊。” 接着他上下扫了眼宋植,发现宋植正捏着他那莲藕般的手臂,眼睛还不忘盯着自己的麒麟臂,顿时眨了眨眼道: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只负责教你修行,若是到时你把自己练壮了,莫要在我师父面前怪我。” “不怪不怪,霍兄该怎么教就怎么教啊,千万不要顾忌我的感受!”宋植连忙摆手,心想这不是天大的好事么。 有朝一日自己就算练不成这么健硕威猛,能练成朱吾世那样的健美合度就已经笑醒了。 不过宋植自己都不太信,因为熟悉这幅身体后,他发现不管如何吃喝锻炼,日日练剑也不见手臂粗半分,甚至宗主手上还有细茧呢,自己居然毫无训练痕迹。 霍渊龙扣了扣脑袋,不知道师父这‘侄女’是有什么毛病,恐怕她还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吧。 “差点被你带进去了,言归正传,继续聊这铁皮。”霍渊龙继续说道: “玉骸境对人族身体的开发几乎没有上限,弱的人正如刚才那三个家伙,没掌握诀窍也没有修行的积累,只是夺了二品的东风罢了,实质上不过是身体强一些的普通修士。” “但真正入门的人,比如那些个斩妖师,主要以宗门子弟为首,一般都是用秘法千锤百炼过的身躯,寻常刀剑难以伤身,出手骨声闷响雷霆万钧,动则如穿针引线凌波微步,最后罡气加身万法难侵,能真正做到这个程度,就算以二品实力挑战一品高手,也不见得会败。” 看着霍渊龙仰头高傲的模样,宋植已经猜出这家伙多半是办到过。 “我的铁皮就是刀枪不入,以他们的气力打上一天一夜也不会破个口子,哈哈哈哈......啊!!!!” 正在侃侃而谈的霍渊龙,突然感到手臂吃痛猛地缩回,跳脚看着懵懂的宋植:“你做什么!” “啊?”宋植收回手笑了,点了点手指说道:“我不过是试一试揪揪会如何....莫非铁皮的克星被我找到了。” “哼!”霍渊龙感到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正欲发怒的他看到宋植月光下光洁的额头,清澈的眉眼...最后只是歪嘴吐了口气道: “看你是师父亲戚的份上不与你计较,天色晚了,你我先分开明早再见。” 宋植赞同的点了点头,忙了一天也怪累的,不过还是问道:“你初入江南可找到了住家?” “无妨,我们男儿漂泊四方,天地为床何处不为家?不用担心我了。” 霍渊龙摆了摆手示意宋植可以走了,但突然他想起了什么,突然叫住了宋植:“还有,修行之地可不在这江南,今夜你回去收拾好,明日便随我离开此地。” “咱们去哪?” “莫问,到了就知道了。” “哦。” 交代完后,宋植便快步离开了街道,在霍渊龙的目送下向着青牛村莲花池的方向行去,可就在他转入一个巷子时,宋植突然顿住了脚步,接着回过头露出了一双眼睛向外瞄去。 只见树下默立的霍渊龙猛地挥了挥拳头,接着兴高采烈的就向九彩坊闯了进去,头都不带回的。 宋植眯起了眼,嘴角微微一勾... “五月初八,天气阴,霍渊龙企图瞒着侄儿去妓馆留宿....” 第二百五十八章 离开江南,向东边出发! 回到妖狩司的阁楼时,离天亮也只剩不到两个时辰了。 宋植此刻也没了睡觉的闲情逸致,在古朴的房间内慢慢踱步,月光散落如帷幔,光晕迷离地跳动着。 “要离开江南了么...”纤痩的手指划过桌沿,宋植开始清点着自己的物品,面容平静淡然。 在江南待了数月后,宋植其实挺留恋这儿的,因为此地依山傍水,空蒙且静谧,时常让他回想起自己儿时所住的村庄,颇有归属感。 不过自突破二品的那一刻起,宋植就已预料到了马上就会离开,所以倒没有什么惊讶。 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宋植很快便坐到了窗棂边准备打坐,但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黑红色的锦囊。 今天一直未曾有时间去拆开它,现在宋植想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朱吾世会交代二品境界再打开。 “这是...” 宋植将锦囊拆开后微微一愣,接着把手探入将其中之物取出,里面竟是一张羊皮纸,纸张陈旧泛黄,带着腐朽的味道,处处都是岁月的痕迹。 羊皮纸似乎是从书页中撕下,边缘残破带着勾线,密密麻麻写着古体小字,纸张最右侧两个用火墨书写的金红大字十分显眼。 “焱...灼?” 宋植一字一顿地细细看了下去,可眉头却皱了起来,粗尝一遍后抿起双唇,看着窗外的月色一言不发。 这竟然是太上神焱的玉骸境修炼之法,详细记载了太上神焱在玉骸境的炼气锻体诀窍,方才霍渊龙说过强族世子和宗门天才往往会有对应的秘法,这也是他们有别与寻常修士的地方。 没想到转眼自己也有了。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怀有他的‘赋’...” 宋植摸着脖颈细想,最后猜测是自己斩断沈崇一腿时,朱吾世便已经有所感应。 宋植低眉又扫了眼羊皮纸,最后小心翼翼的卷了起来,将之放在大腿上,闭上眼睛接着打坐... 伴随着公鸡啼鸣声,在天边第一抹鱼肚白浮现的时候,宋植就已经站在了九彩坊之下。 霍渊龙此刻边披上大衣,边走上九彩坊的露台向外看去,惺忪的目光和油腻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十分疲惫,想必是昨晚没睡好。 “哈~” 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霍渊龙的视线无意识的向街上看去,绕过街边冒烟的摊贩,扫过赶集的车马,最后停在了一道身影之上... “恩....恩!?” 街道上,宋植头戴斗笠,白袍清爽背着剑囊,正双手抱胸抬头向他这边看来,一根手指冲他轻轻摇晃着,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坏了!” 霍渊龙仿佛掩耳盗铃般立刻下蹲,旋即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怎么一不留神睡到了天亮,师父若知道了该如何看我...” 很快他的眼神逐渐冷冽起来,低声道:“要不...杀人灭...” 啪! 给了自己一个大比兜后,霍渊龙恢复了正常脸,赶忙收拾起来向九彩坊下冲去,脑袋里想着该如何解释。 冲出九彩坊,霍渊龙仰头阔步,摆出一副正经肃穆的模样来到宋植的身前,居高临下地用那富有磁性的说道:“小宋啊,你何时来的?” 宋植闻言指了指露台,拍了拍他的手臂道:“刚来刚来,放心啦霍兄,我是不会把你嫖娼的事情说给姑姑的。” “!!” 霍渊龙自然是看出宋植眼角的揶揄,立刻附身放低声音道:“不要误会,我真的只是图个方便,借宿一夜罢了。” “啧,我懂的,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宋植微笑着挑了挑眉,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光滑的手背上比划了一个写字的动作。 霍渊龙面色一沉,大手用力的拍了拍宋植的肩膀,四下看了眼后眯眼低声道: “小宋啊....你别看我平常慈眉善目的,其实私底下可不是什么好人呐...” “唉嘛,霍兄....是在威胁我么?”宋植眨了眨眼,知道霍渊龙不可能对自己下手。 霍渊龙见宋植硬的不吃,立刻又摆出一副赔笑的模样: “害哟!你看你说的哪里的话,见外了?,咱先不聊这个了,还没吃吧,我请客我请客。” 宋植心里暗暗一笑,这霍渊龙虽然实力高强但是为人不坏,而且似乎特别注意自己在师父眼里的形象,凭此倒是能与之好好相处。 在吃完早饭后,宋植和霍渊龙便来到了县府衙门。 “来这作甚?”霍渊龙有些不明其意的问道。 宋植则是看了眼衙门外囤聚的不少百姓看客,点了点头道:“在走之前,为这儿的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今日是王典王奉二兄弟,以及手下众多门客的堂审日,那些身怀戴罪诏的门客果然一个不落的全部来到了此地。 不过从他们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对这场堂审的态度十分不屑,认为官府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赵县令坐在堂上,背后已经重新挂上了‘明镜高悬’的牌匾,而堂下则是拒不下跪的王氏二兄弟。 赵县令虽然昨夜表现的正义慨然,但此刻也不禁有些踌躇,目光不断的向左堂看去。 几张太师椅上,几道身影正端着茶杯慢慢品茶,正是王氏家主和其余氏族的几位代表,他们静默不言,却让常年被他们打压的赵县令感觉亚历山大。 终于,两鬓斑白额纹密布的王氏家主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看向赵县令缓缓开口道:“赵大人,不知我儿究竟犯了何事,不但被您抓入衙门关了一夜,还要烙上戴罪诏?” 赵县令轻咳一嗓子,说道: “王家主,王典昨夜使人行凶,下手惨烈,废了福威镖局十三名镖师,目无法纪使百姓心寒,本官这才无奈下令呀。” 王家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示意赵县令继续审问。 其实此刻一番审讯都早已结束了,众目睽睽之下证据确凿,王家二兄弟辩无可辩也并不打算辩,站在那里静等赵县令发话。 赵县令吞了口唾沫,胖手在签筒中红黑两签上来回摆动,最后他看了眼堂外百姓希冀的目光,还是咬了咬牙拿出了黑签握在手上,朗声道: “王典指使门客行凶,手段残忍影响极大,藐视朝廷败坏律法,处十五年栏监,赔付福威镖局二十两黄金,杖五十。” “王奉作为帮凶,五年栏监,杖二十。” “其余修士,遣去妖狩司作一年探路斥候,一年期满后戴罪诏自会消失。” 这话一出,堂下一片哗然,那些修士自然是愤声而上,都不愿意接受这个判罚。 探路斥候,那可是斩妖师都不太愿意干的差事,动辄就是面临未知妖物的袭击,死亡率高居不下,只是一年的探路斥候尚且还好,不过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修士还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上一定会死的更快。 两位王家公子就更加不满了,王典嘴角冷笑,十五年关押...出来以后王家早就没了他的位置,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王奉则是听到二十杖屁股一凉,真落下去自己下半辈子还能正常入厕么。 包括王家主在内,四大家族旁听的人听到这个判决也纷纷站起了身,面色都不太好,这些年来他们已经习惯了官府的包庇,自然是不会让赵县令如愿。 王家主开口道: “赵巢,你可知你在干些什么?” 赵县令见状,手握着黑签也从高台上缓缓走下,来到了王家主的身边低声道:“以前赵某没得选,现在我想做个好官。” “你?哈哈哈哈...” 王家主摇了摇头,拿手点了点赵县令道:“赵巢啊赵巢,你呀不过是我们当年选出来的一条狗,这些年吃饱喝足了,敢反过头来咬我们?” “既然我们能把你捧起来,自然也能让你狠狠摔下,你信不信?” 赵县令自然是知晓这些大氏族的能耐,江南任何官员不支持他们,就会被他们针对,别说官位难保,且下场都不会太好。 “赵大人莫怕!我等挺你!” 突然,另一道声音从堂外传来,众人偏头望去竟然是同样身着官服的几位州官,有江南道其余两位知县,也有淮南道的城主等人,他们联袂而来显然是有所准备。 淮南城主开口了:“此番我等同僚齐心,自然不会弹劾赵大人,你尽管放心,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其余几位州官也点了点头,全然不惧这些家族代表们咄咄逼人的目光,自从玉龙山庄崩塌后,四大家族已经很难拧成一股绳了,正是他们各个击破的好时机。 击破的不一定是他们的财力和家族,而是这股凌驾于律法外的张扬之气。 得到同僚的支持,赵县令底气也足了些,看着旁边迫不及待的田捕头,就准备将手中黑签扔出。 “慢着。” 王家主示意自己的两个孩儿莫要惊慌,向前缓缓走了两步冷冷的说道:“赵大人三思啊,你这么做可不是抽我一家的脸,可懂?” “哦?请指教。”赵县令不明其意,但也感受到了话语中的威胁,不敢贸然丢下黑签。 “呵...”王家主没有回他,而是拍了拍手。 随着一阵骚乱声,堂前观看的百姓四散而开,衙门里突然涌进来不少的修士,腰配刀斧闯入了衙门大堂,放眼望去全部都是玉龙山庄当初的门客。 这下连为衙门护法的那名二品高手都惊动了,但却只能护在赵县令跟前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在场的二品高手起码有五位以上。 “这....” 赵县令和几位州官也震惊不已,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原以为玉龙山庄崩塌后这些家族靠山已倒,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多修士为他们撑腰,竟...竟敢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闯入了衙门。 这,这是要劫人!? 赵县令看向王家主,他已经将王典王奉二人拦在了身后,冷笑道: “赵巢,你们这些人想趁机变天,真当我们不知道么?” “老夫确实没算到昨晚会有人搅局,给你寻到这么个机会来抛头露面,但你们想轻易掀翻我等,却是自不量力了” 赵县令听完面色显然不太好,闯入的修士众多,穿着的是几种颜色的秩服,显然不只有一个家族参与,而是几大家族的门客齐聚,目的就是要让他出丑。 门外,宋植和霍渊龙看着堂内发生的一切,也感到有些荒诞离奇。 堂前审问,居然带这么多人强闯,真的是目无法纪到了极致,赵县令铁了心想给这些人立下马威,没想到到头还是自己丢了颜面。 看样子几个家族非但没有各自为政,而是更紧密的粘合在一起,想短时间内瓦解他们的精气神,恐怕照这样下去是不现实了。 “若你求我的话,我倒是可以出手。”霍渊龙摸了摸下巴上细密的胡茬,嘿嘿说道。 宋植原地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道:“您老歇着吧,我们出手只是治标不治本,未来离开后该如何还是如何,你且看着吧。” 宋植语气悠然,目光看向衙门口,似乎在静静地等着什么。 王家主见赵县令手握黑签的手微微发白,冷笑一声揶揄道:“赵大人,这手可不能松啊。” “松了,那可就来日方长了...” 说罢,在赵县令几人无奈的对视中,王家主和王典等人一起向门外走去,临走之时王家主还不忘回头提醒道: “对了,赵大人,他们身上的戴罪诏还麻烦您亲自去妖狩司解一趟,王家定有重谢,告辞。” 赵县令闻言掩面,顿感无颜面对门外听审的百姓,就这么让王典等人潇洒离开,实在是没有公道。 可就在王家几人即将走出堂厅时,屋外却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围墙上无数人影踩动,连带着头上的屋檐都传来瓦砾践踏之声。 院里的那些各家族门客也纷纷抽出兵器对峙,看清来人后他们面色一变,握着武器的手也下意识的慢慢落下了。 因为这些人清一色都是身着暗纹内衬,外披紫玄披风,头戴高帽眼神肃杀,由上而下的压迫感让他们有些心畏。 俱是斩妖师。 “不必来我妖狩司除诏狱了,本官亲自来解。” 一道声音传来,接着一位肩披纯黑披风的汉子跨入门楣,扫视了一眼堂厅内,他的声音不咸不淡,却不怒自威。 王家主也被突如其来的大量斩妖师给震住了,和京城总督不同,这些江南斩妖师不是从来不管这些俗事么。 “这位大人,这其中可有什么误会?”王家主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黑色披风,不用旁边门客解释,他就知道来人实力一定非常高强,更别说门外还有那么多的斩妖师,将他们给团团围住了。 “有你妈的头,别叫老子大人。”这汉子开口就让王家主心凉了半截,接着一手握住腰间金刀一边指着赵县令问道: “举着个签不丢,等着拿回去当柴火烧吗?” 赵县令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将手中黑签扔在地上,黑色竹签砸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却重重敲击在每个人心口。 刹! 黑披风大汉猛地抽出金刀,凛凛刀光直接将王家父子给吓瘫在地,举着金刀的他大声喊道: “身怀戴罪诏的依法查办,在场其余修士和王家众人全部押入诏狱,听候发落,一个都不准跑!” 王家主面如死灰,但还是不甘心的问道:“大人,可否通融...” 这位妖狩司主事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冷哼道:“敢带兵闯官府夺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胆子比老子还大。” 接着他又点了点其余几位家族的代表,道: “魏司卿让我带话,以后在江南,朝廷的事我妖狩司也要管,老子最讨厌管这些鸡毛蒜皮之事,奉劝你们这些家伙最好给我老实点,懂?” 这几人自然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能站着从这里出去他们就已经是万幸了。 只是这王家....顶了这么个大罪,连家主都被捉了进去,恐怕从此都难以翻身了。 他们顾不得替王家求情,立刻脚底抹油开溜,准备回各自家族报信了。 有妖狩司的介入,很快这些修士全都被烙上了戴罪诏,被押解进了妖狩司,而王家几人则是留在了衙门服刑。 消息很快传遍了江南,百姓们都是面露震惊,旋即狂喜不已,走街串巷的告与他人听,心中解气异常。 福威镖局内,养伤的镖头孙温等人也是愁气消融,他们的伤起码不是白受的,王家居然因此而被扳倒了。 一座窄巷内,李秀兰则是停下了手里搓洗的衣物,跑回家叫醒了炕头熟睡的阿杰,兴冲冲的给他将今天发生的事。 而江南道的林荫码头,霍渊龙和宋植却已经来到了一处小舟前。 “我听说师叔性格淡然,不爱以朝廷身份自居,因此江南妖狩司从不插手朝廷之事,怎么今天妖狩司会多管闲事...而且你好像还知道?”霍渊龙好奇的问道。 宋植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只是说: “宗主不问凡尘,闲暇之余也远在泉直谷静心,不知这天下除了妖物霍乱外还有百姓疾苦,不知有时只需要她开一句金口,这江南便会更添三分美,今天她开了口,一切都将不同。”其实,这是在宋植解决完提灯人后,在屋檐下放飞的那封信。 信中他除了对提灯人的描述,还对监正提到了江南的所见所闻,监正便书信一封寄往了泉直谷通知宗主。 天底下能让宗主甘心听话的人,也只有监正一人了。 而宗主的回信,也是在今晨,日夜交替之时方到。 凭借着宗主的亲笔信,宋植找到了她手下的副官,这才有了今天副官带着斩妖师们前赴衙门拿人的状况。 上了船,宋植回首望去,一切都只是过眼云烟,这片地方他来过,现在他也要走了。 “恩?下雨了...” 船夫撑杆而行,小舟飘然离开了停靠的码头,宋植坐在船头伸出手掌,点滴水花砸在白里透红的掌心,雨线淅淅沥沥,断断续续... 耳边的雨点声渐渐嘈杂,江面上雾气氤氲,船篷内躺卧的霍渊龙微微抬头,大声提醒道: “你坐在外面作甚,喜欢淋雨么?” 宋植这才缓缓起身,弹了弹斗笠上的水花后向船篷内走去,只是在即将进去的一刻他再次回头望去,望向群山深处。 多情的江南,一抹雨烟洒在了多情的村落。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东方墓穴 进入船篷后,宋植便找到煤油灯边的位置坐下,慢慢卸下了斗笠。 篷外船夫披着蓑笠,还在雨中划着船桨,暗道雨淋湿了天空灰的很讲究,纵使雨声繁杂凌乱,他却早已习惯。 霍渊龙原本悠闲地躺着,透过灯火的微光,却突然眯起眼瞄向了宋植,因为此刻宋植衣衫淋了雨,更加贴向身体... 可就算霍渊龙眼神再凝神集中,就差把宋植的衣服点着了,也还是没能从宋植的胸脯看出一点弧度,最后翻动了一下身体,嘴里嘀咕着: “啧,可惜这么漂亮的脸蛋,居然是个小太子奶...” 宋植抖了抖自己的衣袖,对着霍渊龙问道:“霍兄,你还没说我们此番要去哪呢。” 霍渊龙这才转过了身,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眼后又忍不住摇起了头,暗道仙人若给你开了一扇门,真的会给你关上一面窗。 宋植顺着霍渊龙的目光看下去,接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因为他竟然从霍渊龙眼里看到了一丝丝嫌弃! 有多久没见过这种眼神了?? 霍渊龙放下腿坐了起来,将煤油灯向他那拉近了些,开口说道: “既然是为了炼体而产生的修行,自然是要去洪荒大漠,旷野寒原这种严酷之地,我先跟你说好,这修行可不是打打闹闹,真到了那地有够你受的。” “来培养你是因为师父吩咐,可若你半途而废,我是不会规劝你的,直接就走人。” 宋植向煤油灯移了移屁股,二人四目相对认真的点了点头:“放心,我不是那种不能吃苦的人。” 霍渊龙闻言带着批判性的目光瞥了宋植一眼,最后只是挑了挑眉,显然不是很相信这话,就算是和师父一样的出生,但玉骸境的修行靠的可不是一张嘴巴。 “我们此次在下游的空谷下船,整个南方只有那里有傀儡飞鲸,也只有坐那玩意才可以穿越纵横的沟壑天堑,到达东部的蛮荒平原。” 空谷离江南并不远,仅半日功夫二人便抵达此地。 这是一座植被稀疏的山丘,沿途有修建的凿痕,勉强能看出是座石梯,给完船费后二人便向山上行去。 按历的五月初,实际却已是六月中旬,江南四面环山云雾缭绕,溪流交汇河汽蒸腾,因而阴雨连绵四季如春,可外界就不同了,早已步入了夏季。 走到空谷的上方时,宋植的衣服便已经被烈日烘干了,原本防雨的斗笠成了遮荫用,当下也不摆派了,老老实实把剑囊收了进去。 而宋植此刻的心情也有些震惊,倒不是因为眼前这具傀儡的庞大,而是这空谷本身的奇妙。 从山丘的顶峰向下看,是一个巨大且中空的洞穴,状如火山,有股看不见的气流在向上蒸腾,托起上方那具庞大的傀儡。 这傀儡正如其名,模样和鲸鱼有些类似,同样的庞大且厚实,看着有些类似前世的飞艇。 宋植放眼望去,并没有看到有其他的人影,不过想来也是,有妖有魔的世道有几人会冒险远游呢,能用到这傀儡的大部分都是斩妖师。 “运气不错,它正好停在南方,否则又要等一个月了。” 霍渊龙轻车熟路的走在前面,从一根连接的钢索处向上方缓缓走去,他的脚步平稳如履平地,下方就是万丈深渊。 宋植向下看了眼感到有些眩晕,但是看到霍渊龙头都没回的模样,狠狠地抹了把脸也走了上去,虽然脚步虚浮,但好歹是二品高手下盘稳健,很快就走到了傀儡飞鲸上。 飞鲸的甲板宽阔,上面已经有些人物在打坐静候开船,大都是斩妖师装束的人,看修为没有低于二品的。 从上船的方式来看,能用此物的起码也是二品起步,否则谁会去妖物猖獗的东方呢。 甚至有人认出了霍渊龙,要知道霍渊龙名气虽然非常大,但实际上却没有几人见过真容,能与他相识的人自然也不会是普通身份。 “霍兄!好巧不巧,你也要去东方!?” 这是一个鼻梁凹陷,矮小邋遢的糙汉,比宋植还要矮上一头,但两个闪身就来到了霍渊龙的身边,站在霍渊龙身边就像爸爸和儿子,可其声音却如雷闷响。 其余人目光也被吸引而来,缓缓起身向这边望来,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和这位少尊攀谈两句。 看到周围的人投来示好的目光,虽然霍渊龙算得上淡泊名利,可在师父这位‘侄女’身边他还是感觉颇有面子的,咧嘴笑道:“你看起来面熟,叫什么来着?” 见霍渊龙没记住自己,这矮小汉子也不恼,仰着个脑袋望向霍渊龙自我介绍道: “是我啊,落蛮城的英俊真人呐,想当年你初出茅庐,在合妖境的时候就把我这个化神高手暴打了,真不记得了?” “害,这事说来也有十来年了,如今我刚入二品不久,你都已经触摸到崇羽的门槛了,不愧是能打败我的男人。” 霍渊龙这才想起来这一茬,当年好像是有个矮冬瓜被自己一脚给踩瘪了脸,原来就是这个家伙,在心中腹诽能打败你的大有人在,嘴里却说道: “啊!原来是老乡啊,我说你怎么看着面熟呢,你这鼻子还没好?” “是我不想,自从破了相后我发奋修行,这才有晋升二品的这天,正所谓不破不立,这鼻子是不打算修了...”说话间他才看向旁边的宋植,顿时怔住了。 黄昏的光晕下,有双天然而妩媚的双眼正颦蹙地看着他,微乱的发梢被染上金光,忽的一瞬间,宛如谪仙临尘,刹那即逝的紧迫感突然涌现在了他的心中,仿佛下一瞬眼前人便会破灭。 “....霍兄,这位小姐是...你的发妻?” 英俊真人声音一变,方才还是中年大叔的粗犷嗓音,现在却低沉安静,光闻其声恍如美少年。 霍渊龙闻言看了看宋植,哈哈大笑起来,一语双关道: “你休得胡言啊,我霍某怎么说堂堂九尺男儿,怎会娶如此小的女子,哈哈......恩?” 当他低下头的时候却愣住了,因为方才还踏鼻歪脸的英俊真人,转眼已经靠着玉骸境的修骨术扭正了鼻子,杂乱的长发给扎成了狼尾,甚至还抽了个空刮了刮眉毛剪了剪胡须,看着有点人样了。 宋植此刻目光呆滞,就在刚才他见识一个人的易容速度究竟能有多极限,难怪这家伙叫英俊真人,年轻的时候估计没少有容貌焦虑。 “这位兄台,你有没有看见刚才那个奇形怪状的仁兄?” 霍渊龙皱眉问道,抬个头的功夫眼前人怎么就变了呢。 英俊真人却仿佛没听见,只是向宋植身边靠了过去,他手腕一招,不知从何处变出来一朵紫花,低声道:“在下英俊,不知这位美丽的小姐,怎么称呼?” 宋植低头看着这个家伙,知道霍渊龙正在身边看戏,就着回答道: “在下霍小花,有什么想知道的你问我身边这位吧。” 英俊真人刚勾起的战火瞬间熄灭了,轻咳一声退后一步道:“哎哟,原来是霍兄的妹妹,失礼失礼。” 霍渊龙轻笑一声,本来准备看好戏,记笔记的他有一些失望,便拍了拍英俊真人的肩膀迈步向里走去。 “我说英俊呐,正值夏季妖狩,你这种家伙干什么要去东方?”他突然问道。 英俊真人听到霍渊龙发问,四下张望了一眼,便拉着霍渊龙的袖角向一处角落走去,神神秘秘的。 宋植也跟了上去,二人靠在傀儡飞鲸的翘板上,听着眼前这个小矮人发话。 英俊真人再次看了看身边没人,这才低声开口道,声音小到宋植和霍渊龙需要蹲下来才能听清楚: “霍兄...也就你问,这事我只告诉你啊。” “你也知道在下是走穴的,这次收到线民的消息,说是东方出了座古墓,我这是去寻机缘呐....” 第二百六十章 妖族的谋划 “嗤,我说你这老小子...” “挖人家坟头就挖吧,还什么寻机缘,尽扯蛋。” 霍渊龙听到这家伙神神秘秘的就说了这,不免调侃道,看上去并不感兴趣。 宋植这才听明白,这儿走穴的意思原来指的是盗墓,还真是...有土葬的世界,就一定有盗墓贼。 英俊真人被霍渊龙笑话的有些不好意思,将此事说出本意是想问霍渊龙是否有意愿联手,但现在也只好改口了: “霍兄莫见怪,我天资普普通通,既要修行还要养一大家子人,又不愿意入了朝廷或给人当看门狗,就只能盘算点歪门邪道了。” “既然霍兄没兴趣,咱这就告辞了,打扰打扰。” 眼见英俊真人要告退,倚栏远眺的宋植突然开口道:“真人且留步,来都来了,不如说说究竟是何机缘让您趋之若鹜?” 英俊真人听到眼前这小‘美人’开口,脚下一顿立刻折返回来,不过他的嘴角轻嘶,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说。 因为霍渊龙看起来没兴趣,而这消息知道的人暂且不算多,就怕口风散了出去,到时候... 不过当他看到宋植望来的眼神,立刻清了清嗓子,这些担忧顷刻间飞到了九霄云外,开口道: “别的还不清楚,但这次的墓绝对不一般,因为那是间洞府。” “哦?洞府啊...”听到这两个字,霍渊龙挑了挑眉,来了点兴趣。 宋植则是不明其意,偏头问道:“洞府又怎么了?” 这下二人都望向宋植,霍渊龙伸出大手抓住宋植的脑袋晃了晃,笑骂道:“你哪个石头蹦出来的,还是说从没上过私塾?” 见宋植挣脱后还是不懂,霍渊龙只好解释道: “现在的大渊国,早就没什么洞府一说,既然是洞府...说明这古墓的年代非常的久远。” “天地大变后,在妖潮泛滥反噬前人族曾有过一段辉煌的岁月,那些随着异变涌现出的无数强者,除了加入诸国之间的大战外,还有很多人选择了避世修行。” “那头几百年也被称为人类最后的绚烂,随着皇朝相继崩塌,越来越多的高人选择带领族人避世,因而形成了很多洞府,这些洞府内除了葬有他们自身,还有数不尽的原始法器和功法等,说不定还有人丹。” 宋植这才恍然大悟,也就是说这古墓多半是那段岁月的遗留,陪葬之物定然也够丰厚。 霍渊龙解释完后看向英俊真人,笑着问道:“既然是大渊境内的洞府...你可打听清楚是历史上哪位高人的?” 英俊真人左右再次看了一眼,悄悄上前一步低声说道: “还没摸清,但听说那是片还没打通的荒山,到了夜晚森叶一片血红,是处绝地。” 就在几人聊天的功夫,已经在此地悬停多日的傀儡飞鲸终于晃动了起来,借着火山口的气流,抛开锁链开始向高空飞去。 待英俊真人离开后,霍渊龙也去寻了处阴凉处打瞌睡了,留下宋植独自站在桅杆上,流风吹动额前的碎发,眺望着船外的大好景色。 东悬河和南香河如两道银色的长线平铺在绿荫平原中,整个南方都是郁郁葱葱的山丘群山,赏心悦目,宋植凝神望去,甚至可以看到南香河一湾处,渺小而璀璨的不夜城。 霍渊龙方才已经表示不会去趟这趟浑水,因为此番去东边的主要任务是修行,这些洞府虽然有机缘,但是人家也不是傻子,自然是有很多禁制,凶多吉少。 宋植也并没有想法,收回目光坐了下来,开始了吐纳。 不知为何,宋植感觉最近修行的效率越来越高了,要知道根据规律,修为越高突破所需的修为越深厚。 就算是霍渊龙这种旷世奇才,二十五岁便突破一品,直到现在即将满三十岁,也还是没能达到狩之境,所需要的时间必然是越来越久的。 可宋植却感觉单论修为的话,自己从二品到一品的速度在慢慢变快,应该不是日月神体的原因。 “奇怪...不过也是好事。” 傀儡飞鲸的速度看似不快,实际却是比飞鹤等更加急速,从南方空谷到东方的落崖山,只需要不到十日的功夫。 就在宋植潜心吐纳,准备应对接下来的修行时,大渊中一处灰蒙蒙的世界.... 灰雾翻涌不息,六种元素混杂的洪流在其中交叉而过,发出雷鸣闪电般的声音,一缕灰雾便如末日崩塌般压抑,这是毁灭的潮汐。 灰雾的边缘,数道光团在其中沉浮,其中映照着各种妖物的虚影,彼此沉默无声。 很快,一道如天阙之上传来的声音响彻这方世界,所附带的威压连带着沸腾的灰雾都停止了波动: “你们....都到了?” “我等恭迎古祖。”这些光团中顿时传出了声音回应,能发人声的妖物,只有兆级以上的妖怪。 很显然,这些妖物俱属此列。 “八翼魔雕死了,你们可知?”古祖的声音淡漠,用叙述的口吻将此事讲出。 很快其中一道光团便有所回应:“八翼魔雕那厮妖力低微,一狩尚且对付不了,面对二狩合围身陨,并不意外。” “呵呵...斗不过人族的狩留着何用,你们这些家伙若也这么不济,趁早现在说出,让吾亲手杀了先。” 一团漆黑如墨的光球从灰雾中探出,缓缓来到了这些光团前,相比之下如太阳与行星的差别。 这些兆妖自然是不敢接话,暗道八翼魔雕死不足惜。 “不过吾倒是借着它的眼看到了一些东西,日月神族竟还有余孽未除,不过此人尚未起势,你们谁去除掉他?” 有妖物发问道:“祖上,日月神族是太岁大人一手所灭,何不如?” “太岁旧伤未愈,就又被那焱狩重伤,现在已经躲起来突破升阶保命了,这个差事用不到它。”古祖冷笑道。 话已至此,很快便有妖物请缨,但古祖都没有点头,而是看向了一个位置靠后的光团,淡淡的说道:“兆鹿,你为何不说话。” 这头名为兆鹿的妖物见自己被点名,立刻回禀道:“小妖自然愿意效命,只是人族现在罗网遍地,若要寻到她下手一击必中,还轻祖上宽限点时间。” “两年,两年之内必须除掉她,否则将又是个心腹大患,吾可不希望在这节骨眼上,又出现个什么人族霍渊龙。” 这些光团闻言都沉默了,霍渊龙这名字除了人族自己,对他们这些兆妖更是如雷贯耳,无他,只因为年前这个不到崇羽境的人类,竟然越境杀掉了一头排名靠末的兆妖。 这绝对是历史罕有的天资,虽然曾经也出现过这类人,最终也是灭亡的结局,但是这个节骨眼,他们知道这种强者意外着什么。 古祖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肃杀的气息,沉声道: “吾能感觉到雪墓谷已经开始了崩溃,北海的玄冰海阵也到了期限,开裂就在眼前,届时这方天地将引来第二次灵气冲刷,伪神的封印也不再牢固....” “吾谋划两千年的大计即将展开,你们谁若敢误了我的事,妖血干涸永世不得超生!” 这些光团立刻噤若寒蝉,随着古祖最后一个音落下,全部退入到身后出现的一个光圈中,消失无踪。 在它们离开后,古祖意识所化的黑球沉默许久,最后喃喃自语道: “这些不过是虾兵蟹将罢了,真想要灭杀人类的‘狩’,还得靠兆一兆二和那几头妖圣...” 最后古祖冷哼一声,漆黑的光球没入了灰雾之中,灰雾世界再次燃起了毁灭的闪电风暴。 “若非肉身已死,只能借躯苟活续命,吾早已君临天下,待我重见天日之时,是人是妖一个都不准活,定要将这方世界杀成寂静死地...方才能平息这无处安放的怒火。” “等着吧...等吾再塑肉身,便是尔等灭亡之日...” 第二百六十一章 给个机会咯 随着嘶吼的汽笛声响彻天际,宋植在一阵颠簸中惊醒。 缓缓睁开眼,宋植起身走上了飞鲸的甲板,同时上船的十几位斩妖师和不知名强者此刻也都来到了甲板上,大都靠在桅栏边向下望去。 只见飞鲸之下不再是云雾缭绕的山峦群峰,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垠的黄草平原,如天斧劈凿的峡谷横贯其中险峻异常,那些浅黄高草随大风压浮,恰逢日落西山红暮苍凉,一股洪荒之感迎面而来。 “这就是东荒...” 突然从小桥流水人家来到这片原始旷野,宋植还有点不适应。 多日未见的霍渊龙此刻也晃悠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不知从哪蹭来的酒壶,大手搭上桅栏,醉眼道:“呵,终于到了啊。” 随着他的话音落毕,飞鲸船头倾斜向下方一处山峰坠去,霍渊龙早有预备,一手抓住桅栏一手嵌住宋植的肩头,他的碎发随风狂舞,爽朗的大笑起来。 空! 在即将砸落的瞬间,伴随着齿轮的嘶鸣,飞鲸的船头调正,居然生生刹住了。 没有防备的宋植只感觉刚才猛喝了一大口冷气,如急坠而下的过山车一般刺激,若非霍渊龙拉着自己,恐怕一不留神就飞出去了。 “多谢了霍兄。”宋植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去排刚才灌入的空气,边感谢道。 霍渊龙只是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适可而止吧,再锤就成盆地了。” “啊?”宋植终于打出了个嗝,皱着眉不知道霍渊龙在说什么。 霍渊龙却没有再理会,而是迈步向飞鲸外走去,一步跃了下去。 这是座造型奇异的山峰,名为落崖山,山头如被剑削平一般平整,不止一艘飞鲸落在其上,同江南空谷的廖无人烟不同,此刻落崖山上已经有不少修士聚集,看着挺热闹。 宋植刚一落下,在下方等候的霍渊龙便拉着他走到了一旁,随意的扫过这些修士,目光若有所思。 宋植感觉到霍渊龙似乎不想让自己和这些人产生交集,于是问道:“这些人都是来挖墓的?” “是。” 霍渊龙斩钉截铁的回答道,但这次语气却没有带着调侃:“看来,这次的洞府可不简单呐...倒是来了些有名气的人物...” “他们盗他们的,和我们无关吧?”宋植看到霍渊龙准备带自己从小路走下,好奇的问道。 “哈哈哈哈,与我们自然是无关。”霍渊龙笑道,接着随意拨弄了一下宋植的发簪道: “可是那里面有不少曾被我狠狠修理过的人,他们现在聚在一起,要是记住了你,嘿嘿....” “你是师父的侄女,我可不想等我哪天走了,你身边环视着饿狼。” 宋植眯着眼一脸问号,说的冠冕堂皇的,我看你是怕自己被认出来把。 从落崖山上往下,沿着荆棘丛生的偏僻小径走出山谷,二人来到了高草足有胸口高的平原之上。 不过,这个胸口指的是霍渊龙的胸口。 “呸,呸!” 宋植随便一个摆头,就会不小心将那些草叶咬入嘴中,只好先用手压住身边的草路,看向霍渊龙问道: “霍兄,我们就在这儿修炼?” 霍渊龙则是折了个草根叼在嘴中,用手掩着眉骨眯眼向远处望去,随口道: “当然不是,不过这东荒我也多年未来了,有些忘记了师父曾经带我去的那些宝地具体在哪,不过距离这落崖山不远就是了。” “跟我来,没记错的话,往东走五十里有个镇子,去那问问。” 就这样,霍渊龙蹬地而起,竟然踩着草尖向前奔行而去,在高草堆中如履平地。 宋植还做不到这种程度,在跑了几步猛吃了几大口草叶子后,只好抽出已经报废成破烂的铁剑,边挥舞着边向前冲去。 五十里地对于普通人的脚力来说算得上遥远,更别说这儿的草比人头高,恐怕要走一天一夜方才能到达。 但对于宋植这种二品高手来说就是小意思了,二人日落时分出发,巳时终于穿过了这片草林,来到了另一片黄草嫩叶的平原。 再行一刻钟,宋植总算望见了两座成月牙形的矮丘间,灯火稀稀的一个古朴小镇。 “哈...哈...哈..” 正所谓望山跑死马,就算二品高手心肺强大,日行百里也不是问题,但是不能只要马儿跑,毕竟马儿要吃草,怕追丢霍渊龙的宋植中途一刻也没歇息,此刻扶着双膝,真的累的不行了。 抬眼望去,只看到霍渊龙已经独自先走入了镇中,宋植深吸了一口气扶着腰缓缓立起身,暗道这家伙不够意思,这才向着镇子挪步而去。 东荒的夜空如北境那般清澈,虽没有绚烂的银河,但同样繁星熠熠,整个夜空如镶满钻石的幕布,让人心生遐想。 吹拂而过的晚风也分外凉爽,将宋植汗透的衣襟吹得冰冰凉,连疲惫感也稍微散了几分,嘴角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这是座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镇子,小道旁多是茅草屋,就连转房都很少,住的都是些草原上的散户,因为此刻时辰已经不早,习惯了早出晚归的镇民多已经闭户熄灯歇息了。 宋植警惕的用神识慢慢覆盖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的镇民都是些普通人,整个镇子连一名修士都没有。 走在最多只容三人并行的街道上,宋植四下看去,都是些铁匠铺和肉摊等,那些打造好的斧头和卖剩的红肉还摆在上面,都不怕人趁黑拿走。 霍渊龙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嘿嘿笑道:“你说巧不巧,这破镇子居然新开了个客栈,我以前来都没有的,咱们去打个尖。” 宋植正在观摩铁匠铺的一柄长剑,闻言将剑放回桌上,好奇的问道:“霍兄,你说这镇子里怎么一个修士都没有?” 霍渊龙眉头一挑,似乎猜到宋植会有此问: “这里头可有点讲究,东荒是妖灾最重的一州,甚至曾经都不属于大渊国,而是一个叫东方皇朝的国域,不过这东方王朝很久之前便被我们大渊灭了,这才并入了大渊的版图。” “所以这儿的人就和那些北境佬一样,这么多年一直保留着当年的那一套,不修城池也不并朝廷,都是些家族和氏族自生自灭,在东神族的庇护下自己玩自己的。” “而那些混不下去的,或者早已灭亡的氏族遗部,只得迁出了东荒中心,来到这边陲之地苟延残喘,因为这附近有朝廷派驻的斩妖师帮他们巡妖,所以才多了不少类似这样的镇子,就是这么回事。” 宋植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这镇子处处感觉到违和,原来是少了一种烟火气,住这的人多是家破人亡之流。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这栋‘客栈’前,这是间砖石堆砌的...勉强能称为茶楼的建筑,此刻大门紧闭,里面只有一盏昏黄的灯光在摇曳。 门上没有牌匾,边上的石柱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红漆大字:“兴隆茶室。” 宋植踢了踢脚边的碎砾,欲言又止,这确定是茶室不是墓室么? 霍渊龙看出了宋植的嫌弃,上前两步敲起了门,道:“这荒郊野岭的,有地方住,有口热茶喝酒不错了,别嫌弃了。” 咚咚... ... 咚咚咚!!! 霍渊龙见无人回应,便把大门拍的咚咚作响,宋植都怕他把附近的人给惊醒,只好上前换自己来。 “有没有人啊,我们住店呀~”宋植清了清嗓子喊道。 很快,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接着门梢松动的声音传来,大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 开门的是一个年纪不大,面黄肌瘦的店小二,他打开门后忍不住慢慢仰头望去,当看到霍渊龙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后,立刻就着反手关上大门。 “诶诶诶且慢!” 宋植眼疾手快的伸手挡在了门缝间,接着从一边探头而出,笑道:“别这样,我们不是坏人,是来住店的。” 见到宋植后这店小二果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足足缓了三息他才吞了口唾沫,笨拙的开口道: “俺...俺们这不是客栈,不,不能住店的。” “什么?开张不接客,你们干什么玩意呢?”霍渊龙有些不爽,这小子怎的看到自己就要关门,自己脸上又没带杀气,当下没好气的说道。 宋植见小二露出为难之色,只好劝道:“其实有口吃喝就行,放心,我们会付钱的。” 店小二再次看了眼宋植,又往店里看了眼,最后勉为其难的应了下来:“俺去问问老板,你们等,等会吧。” 说罢,他重新关上了大门向里匆匆走去,留在门外的宋植和霍渊龙面面相觑。 这店小二回到店里,直接向后院的灶房跑了去,院中养着两对鸡鸭,被精心编织的篱笆给圈养着,生怕飞了出去。 撩开灶房的幕帘,小二慌忙开口道:“老板,门外有人想住店。” 灶房内,一道身影正在向木桶里舀着烧开的热水,他穿着白色的背衫,露出了一副白斩鸡似的身材,但是拿着盆大的木瓢舀水却并不显的吃力。 听到小二的话,这人放下了手里的木瓢,缓缓转过了头。 这是位眉毛浓密,相貌略显普通的青年,不过和小二这种草原人士不同,他看着白白净净,头发半长凌乱,倒有几分别样的俊气。 此刻的他面色颇为无奈,欲言又止了半响后才开口道: “阿浪啊...我叫你一声浪哥行不行?”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们这是茶楼,茶楼啊!不是客栈,我拿什么去接客呢,你会做菜么你?” 店小二阿浪有些不好意思的扣了扣头,老板每次叫他浪哥都是要责备他了,但想到门外那个美人的模样,他还是忍不住道: “他们说...有口吃喝就行,会,会给钱的。” “钱?” 正欲继续舀水的年轻老板再次停下了,接着他摊出一只手激动的抖动着: “我韩某要是为了钱,会来你们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开店么,茶馆图的是个清净,不高这些旁门左道,难道要人家住你那间狗屋?” 见店小二还没抬脚走人的意思,韩老板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发出了几声脆响道: “大哥,你别玩我啦,这特么月亮都要睡了,这个点来人你说不是鬼我都害怕,快点去赶他们走吧,就让我睡个安稳觉行不行?” 店小二阿浪这才不敢多言,撩开布帘,慢慢走出了灶房。 只是当年轻老板端着一盘热水向外走出时,却惊愕的发现阿浪还守在门口,顿时上下打量道: “你还站这干嘛?要洗脚自己去打水,别他妈天天想着蹭我的,告诉你我要是得了脚气,你欠我一辈子的。” “不是的老板....”阿浪上前一步,犹豫片刻道:“是门口那女人,好生漂亮呐。” 韩老板深深的看了眼阿浪,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最后只是淡淡道:“答应我阿浪,不要听别人瞎说,其实你真的很帅,自信一点好么,不要去做舔女人的狗。” 说罢他给了个怜悯的眼神,便端着木盆向店里走去,小二阿浪也知道老板的脾气,于是不再多说,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这位老板好生奇怪,一个外乡人跑来这偏远之地盖了间茶室,从不接人打尖只供茶,有时候等一整天也没一桌品茶客,熟客就算赊账老板也不在意,几年来只聘用了他这么一位伙计,似乎真不是为了赚钱。 也是,老板每天坐在店门口叼着茅草望天沉思,那时候阿浪就在想,老板肯定不是俗人。 二人走入店中后,阿浪正欲去门那驱客,谁料那扇大门却被猛地推开了,霍渊龙高大的身躯一步迈入,显然是等的不耐烦了。 宋植无奈也只好跟了进来,暗道你把人家门梢都推断了,就不怕人家往菜里吐口水么。 阿浪也有些气恼,不过看到霍渊龙那健硕的体型,他也不敢傻到上前理论,只好下意识靠近老板道:“老板,他们居然闯进来了,咱们怎......额?” 只见方才还在他身边的老板,此刻已经消失无踪了,阿浪还以为老板看到来人是个高大的猛汉转角溜了,但下一刻他发现他低估了老板的胆量。 因为老板此刻已经出现在了二位不速之客的身前,准确的说是那位‘女子’身前。 宋植身体下意识微微后仰,因为一个端着热水盆子,肩披白毛巾的精瘦汉子突然凑到了跟前,那双浓眉大眼含着春波,居然还眨动了一下。 “额,你是...?”宋植一眼便看出眼前这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但不知为何居然被盯得有些紧张,当下问道。 “哟,冒昧了冒昧了。”老板赶忙放下水盆,搓了搓手道:“在下韩秀琛,不才是这茶室的老板,嘶,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宋植想着这是穷乡僻壤的普通人家,倒也没有掩饰的必要,回道:“宋植。” “呀,是宋姑娘啊,你说这天黑黑地茫茫的,你我都能在此相聚,真是缘分一道桥,斩也斩不断呐,快请进吧。” 宋植尴尬的轻咳两声,但既然是自己主动进来的,也只好顺水推舟的走了进来。 韩秀琛见宋植走进,立刻并肩而行柔声道:“宋姑娘,实不相瞒这是我小店第一次接客住店,惊喜活动,附送一次鄙人亲自洗脚,十年老功夫保证到位,你看是现在洗还是待会洗呢?” 宋植看了眼桌上那盆热水,干笑道:“我看...不必了吧。” “诶~”韩秀琛慢慢贴近,将肩上的白布取下轻轻塞进宋植的手心,揩油的同时接着用磁性的低音说道: “给个机会..咯。” 宋植只感觉全身一麻,掐了掐自己的人中侧身对他,心中念叨着不要和普通人计较,不要和普通人计较,尽量平静道:“这儿还有人呢,我看不合适吧。” “有人?”韩秀琛一愣,两手一摊道:“哪有人?” 啪! 霍渊龙终于忍不住出手了,把韩秀琛的脑袋一扒,怒哼道:“妈的老子不是人啊?你小子真是色迷心窍,还不快滚去厨房弄点吃的,不然给你店掀了!” 韩秀琛讪讪笑了笑,也不敢顶嘴对着宋植最后抛了个媚眼,便向灶房那块走去。 小二阿浪已经在一旁等候多时了,看到韩秀琛向这边走来,虽然钦佩于老板的勇气,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老板,你刚才不是说不要做....那什么舔狗么?” pia! 韩秀琛反手一个清脆的耳光,一点都不疼但是非常脆的那种,瞥了眼不懂事的阿浪语重心长的‘教育’道: “那再教你小子一句真言,宁愿做舔狗,也不要去做眺望狗。” 说罢韩秀琛便迈着轻快的步伐,哼着小调跑去院里抓鸡了,留下身后呆若木鸡的阿浪细细品嚼着老板话中的深意。 第二百六十二章 你好烧啊 “对不住了,阿珍阿强。” “今天帮我一次,都是兄弟了,到了下面...莫要怪我。” 篱笆边,茶室老板韩秀琛蹲在地上,对着那对鸡鸭嘴里念念有词,最后探出手嵌住公鸡的翅膀,向灶房快步走去,留下一地鸡毛。 而店中,宋植和霍渊龙也寻了张靠近烛火的座位坐下,店小二上了两碗冷茶,二人没有介意,随手便端了起来。 出人意料的是,这茶水居然入口顺滑回味甘甜,宋植忍不住放下茶碗仔细看了看,毕竟这是东荒的边缘,有茶室已经很奇怪了,本不该对茶味报有更高的期望。 霍渊龙则是一饮而尽,将茶碗重重的砸在了桌上。 “呼,好茶!” 他手指点了点桌子,老道的点评道:“清爽顺口,点滴不苦,这茶叶不是那江南毫针,也非京城毛峰,啧...有点像是我们北方的巨叶,难怪我喝得顺口。” 宋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自己对茶的研究也不多,除了美人泪外,其他的茶叶在他口中感觉都差不多干涩,不过这种甜甜的茶叶相比之下还是很讨喜的。 坐等了一会后,一道端着大锅炉的身影撩开幕帘从后院走入,急匆匆的向他们走来。 “来咯来咯,上菜咯~” 韩秀琛笑容满面的端着大盘鸡走了上来,将之重重的放在桌上,接着用脖子上的白布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不见外的坐了下来。 “快来尝尝我这老韩煸鸡,多汁有料,虽然比不上你们那儿的名厨,但是在这东荒可没几处能吃到家禽喏。”韩秀琛说话间不知从哪摸出双筷子递了上去。 就着刚才的茶碗,宋植捻了一块鸡肉放入嘴里,虽然谈不上多好吃,但好歹有咸有辣,大半夜能吃顿这个,也算是美滋滋了。 “宋姑娘,还等什么呢,快吃这大鸡腿吧。”韩秀琛继续旁若无人的献着殷勤。 宋植有些顶不住了,赶紧端起碗闪躲开他的鸡腿,问道:“你坐都坐下了,自己吃啊!” “啊....我就不必了,阿强为我打了几年的鸣,我把他烹了就算了,还要吃他的肉...那不是禽兽么。”韩秀琛目光戚戚的看着手里的大鸡腿儿,抹了抹嘴角的口水道。 阿强? 他是在说这鸡么? 宋植一愣,再看向韩秀琛的目光顿时变得平静起来,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正常的老板,可能...是个智障患者。 霍渊龙直接上手扯着肉吃,咂嘴道:“你小子怎么知道我们从外面来?” 韩秀琛这才打量了一下霍渊龙,笑道:“这位猛士说笑了,小弟虽然有些愚钝,但也能看出这位姑娘肤白貌美,这东荒野地哪有这种美人。” 这话一出,就连油王霍渊龙都自愧不如,这见缝插针的拍马屁功夫真是炉火纯青。 “那我问你,坠云潭你可知道怎么走?”霍渊龙随口问道。 “坠云潭?” 韩秀琛一愣,手搭在下巴上蹭了蹭并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反问道:“二位难道不是来寻那大墓的?” 宋植放下筷子瞥向韩秀琛,眯起眼问道:“此话怎讲。” 似乎是感觉到宋植和霍渊龙的眼神变了,韩秀琛立刻摆了摆手解释道: “没有没有,这段时日我们这破镇常有修士路过,跟他们打听了一下我才知道,这些人都是为了寻宝而来,小的这才有此一问嘛。” “那坠云潭就在往东五里,不远不远。” 霍渊龙附身仔细看了眼韩秀琛,突然皱眉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韩秀琛一脸惊愕,张着嘴没有回话。 最后还是霍渊龙收回了目光摇起了头,自己少年成名四处挑战,走过的地方见过的人数也数不清,有些不记得的人太正常不过了。 “我观二位气度不凡,真不是为那座大墓而来?”韩秀琛好奇的问道。 霍渊龙闻言哈哈大笑,看了眼他道:“连你这种普通人都知道那大墓的消息,这趟水自然浑的不行了,到时候墓塌了个高的来顶着,不是给别人徒做嫁衣?” “而且这些所谓机缘,只是给那些没本事的人的,呵呵...” 韩秀琛闻言了然,比了个大拇指道:“兄台通透!” 宋植此刻也吃饱喝足了,和霍渊龙对视了一眼后拍下了二两银子,既然打听到了那坠云潭的位置,便不准备在此留宿了。 区区五里地,以他们歇息后的脚力,片刻就能到达。 “诶诶,二位真不打算住下?有床的呀!” “那洗个脚再走吧姑娘!?” “喂,没事还过来吃饭啊!” 宋植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这间茶室,将剔牙的牙签随手一弹,便跃上屋檐先一步向东边而去。 二人走后,老板韩秀琛才恋恋不舍的走到门口,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摸着脸沉思。 店小二阿浪来到了他的身边,小声道:“老板,你生的这么俊,这姑娘咋还是看不上你呐?” pia! 韩秀琛一个清脆的耳光将他的脸扇到一边,平静的说道:“爱,是要感化的,唉跟你这种粗人没话讲,去把牙签捡过来。” “....可是这牙签不是用过的么?” pia! “多嘴....” 另一边,宋植和霍渊龙很快便翻过了镇子上方月牙形的山头,再向东是一片茂密的丛林,二人在树冠上腾转挪移继续前进。 离开高草地后的宋植健步如飞,夜空高悬星光斑驳,这种自由无束缚的感觉真的令人心怡... 唰! 突然宋植眉头倒悬,踩着树干腾空而起,接着一条足有腰粗的巨蟒从树冠中袭来,被宋植空中一个翻腾,一脚给踹碎了脑袋。 “一条小蛇妖...” 宋植看了眼大蛇的尸体,继续向霍渊龙追去,心中倒是对东荒的妖灾有些理解了。 这附近按霍渊龙所说应该是属于朝廷斩妖师管辖的范围,大妖很少来此徘徊,可这种小妖却难以根绝,要知道几里外就是间镇子,这蛇妖虽差,但若下山那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了。 想到这宋植好奇的散开神识一扫,方圆半里内居然类似的妖物还有好几头,有什么野猪妖,狼妖等等...实力都是那种合妖境修士便能对付的。 多花了半柱香的时间绕了些路,宋植将这些妖物全部都给顺手歼灭了,以防这些妖物去下山吃人。 “这么多妖在头上住着...那小镇居然还能安然无恙,真是福大命大,呵...” 继续向东行去,不需要再刻意找霍渊龙留下的踪迹,宋植已经隐约能听到水声了。 准确的说,是雷鸣瀑布的轰鸣之声。 咻! 宋植的身影跃到了一处悬崖边,表情惊异的低头向下望去。 森林深处居然有个落差近百丈的盆地,一道高耸的激流瀑布如条白龙附着在崖壁上,山石峭壁与之碰撞蒸腾出迷离的水雾,在月光下美轮美奂。 而下方则是积水成的小湖,通过一条暗河流出,青色苔藓与褐色岩石交杂,霍渊龙正在下面等着他。 宋植踩着崖壁小心翼翼的向下跃去,不多时便来到了盆地下方,四下看去,其实这个盆地并非封闭,还有一部分是大开的,通向的是另一片美丽的原始平原。 在浩瀚的东荒,这种瑰丽的地形数不胜数,不足为奇。 这时霍渊龙在瀑布底下喊了一声,宋植这才回过神来,向那边跑了过去。 等宋植来到身边,霍渊龙仰望着这条高耸的瀑布,摸着下巴道:“还记得我说过的,玉骸境的三个要素么。” 宋植点了点头:“皮,筋,骨。” “恩,其实世人都觉得骨头够硬,筋肉更强才是玉骸境的本质,但往往忽略了皮肤才是我们的第一道防御。” 霍渊龙悠悠说道,其实是在回忆复述当年师父对自己的教诲:“妖物的皮总是比人厚的,尤其是兆妖开始,某些妖物的铠甲连狩刃都刺不进去,但人...却没有。” “玉骸境便是挑战人类极限的一个阶段...” “有些大妖的出现会伴随着浓烈的灰雾,那是种凝聚到极致的妖气,普通人类就算不吸入,处在其中也会被吸干水分成为干尸,所以若未来想对付这种妖物,我们要做的就是能控制住身体的每一个毛孔,到了这种地步,才能抵御毒气不会侵入体内了。” 见宋植听得认真,霍渊龙点点头道:“同理,当你练就一身金刚皮,水火不侵刀枪难入,无论是对人还是对妖,是否修到了这个程度,将是天差地别的不同。” 说话间,霍渊龙脱下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了那宽阔的背肌和臌胀的手臂,走到了瀑布之下。 顿时水花四起,这些激流打在他的身上就和拍在那些石头上一样,霍渊龙还顺便用脸接水洗了把脸,晃动了一下便重新走了出来。 “这瀑布就是炼体的第一关,不过在这之前,你起码得先站得住。” 将碎发向后捋了捋,霍渊龙侧过身比了个请的手势。 宋植仰头望去,正所谓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他都怀疑李白当年看到的就是这条瀑布了,虽然不是很宽但是够长,且水势迅猛,否则此地也不会回荡雷鸣般的水声。 深吸了一口气,宋植说干就干,学着霍渊龙的样子将腰间束带解开,又卸下了自己的白袍,最后着手去解内衬的薄扣。 一旁的霍渊龙表情渐渐从淡然,到惊愕,最后变成挣扎,最后还是及时伸手止住了宋植的动作: “停停停!!!” “我承认你这样让我很感动,但你这....真就不把哥当外人啊?” 宋植一怔,旋即才拍头反应过来,自己在姑子那还留着个大侄女的印象呢,差点一不小心穿帮了,靠。 停下手里的活,宋植穿着最后一件薄衫原地跳了两下算热了热身,便向瀑布地下稳步走去,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后,一头猛扎了进去。 砰! 眼前啪的一黑,宋植只感觉自己像个被打了一棒槌的土拨鼠,眼睛一花脚下一软,像片无助的垃圾一样被冲入了湖中还打了个旋。 “呕!” 宋植好歹也是二品没有被砸晕过去,挣扎了一下便游到了岸边,原地呕起刚才呛入的水,而霍渊龙作为过来人,已经早早料到了,慢悠悠的向这边走来。 “你可太小瞧这瀑布了,百丈的瀑布每一次冲击都可算是二品高手的全力一拳,若不调动身体去抵抗,就凭你怎么可能站的住,哈哈.....额” 霍渊龙还没笑两声,就看到宋植抬起头看来,月光那湿漉漉的长发,淋透的薄衫和滑嫩的藕臂,让他赶忙转过了头去。 宋植擦了擦脸上的水,注意到霍渊龙此刻的局促,清冷的丹凤眼不自觉的眯了起来... 哦? 这样么....呵呵,看来暗道猎杀时刻到了。 只有男人才最了解男人,宋植自然是知道这家伙为何背过身去,等待已久的机会似乎来了呀。 将鬓发埋了埋,宋植故意抖出半个肩膀,装作若无其事,信步上前道:“霍兄.....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嘛...” 月光如水,碧波荡漾,却美不过香肩美人。 霍渊龙眉头一皱下意识回头望来,在看到宋植香肩半露的模样后,他又立刻自觉的闭上了眼睛,心中默念一个好徒弟的自我修养。 “没说什么,你赶紧去继续练。” 宋植嘴角一扯,自己若不戴面纱,那可绝对无愧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称誉,不信还拿不下你!? 色相都卖了,宋植肯定不甘心让他轻易糊弄过去,继续低声,吐气如兰:“霍兄为何闭着眼不肯看我,我的意思是...人家..” 霍渊龙这才睁开了一只眼看了下宋植,抿嘴轻声道:“你好...” “好什么?” 宋植赶忙上前等着他的下问,面色含笑一貌倾城,心里则是测测低语道: 呵,今儿晚上,必须给我把你的‘赋’交了! “你好骚啊。” 石破天惊。 “...” 宋植嘴角的浅笑缓缓散去,不急不慢的将肩膀的衣服拉上,表情恢复了淡漠,径直向瀑布底下走去,留下不明所以的霍渊龙。 背对霍渊龙的宋植鼻尖微微跳动,md,他刚才说什么!!? 宋植想到这,拳头不自觉的握紧了,暗道这人特么是木头么,若自己肯招摇过市,追求的人能从东荒排到京城,我拿半天功夫陪你聊,你当我是空气啊,居然说我....发骚? 我看这任务! 不做也罢! 带着一腔愤懑,宋植再次冲入了银色瀑布中... 第二百六十三章 你到底是什么! “这姓霍的是不是审美有偏差,等我下次一定要...” “咕噜咕噜咕噜...” 宋植刚气冲冲的冲进瀑布,就被这条银龙无情的拍入了水中,双脚朝上打了几个转后才慢慢浮上来。 面无表情的看着无垠的夜空,明朗的月色照拂而下,宋植吐出嘴里的潭水,眼神逐渐凝实起来。 “先不想这些了,修行为重。” 再次回到瀑布底下,宋植先是闭眼沉心寻找控制身体的感觉,到了二品后便能通过意识暂时强化某些部位,这时的宋植便右腿探出,摆出了前弓马步。 这招也叫两脚生根,通过全身的压力给到腿部,是当修士需要硬接迅猛攻势时会用的招式,下体稳若磐石不会被轻易打飞。 霍渊龙说过不能用赋,纯靠调动身体去抵御,这个过程便是熟悉自己身体的过程,只有对自己的身体调动自如,将来才能应对各种危险情况。 宋植轻喝一声,左脚猛地踏出迈入瀑布,开启认真模式的宋植用肩胛骨顶住瀑布的冲刷缓缓没入,这回终于站住了。 虽然只坚持了数息宋植就被冲到潭水中,但重新游上岸的他已经有了眉目,将腿的姿势微微调整,双手抱胸减小上半身受力面,再次走进了瀑布。 数息、半柱香、一炷香... 破晓时分,在不断的尝试后宋植终于习惯了这道瀑布的水压,也找到了最合适的泄力方式,终于可以在瀑布中站稳了。 看着瀑布中若隐若现的身影,岸边水花岩上,休憩许久的霍渊龙睁开了一只眼睛,微微点了点头后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一晚上站定,倒不算娇弱...不过比起这个,脑子够不够用才是关键。” 瀑布中的宋植不时将脸探出水幕换气,瞟到不远处的霍渊龙睡的鼾是鼾屁是屁的,顿时皱起了眉头。 在水中已经站了半个时辰,宋植已经从不动如山进化到能动一动手臂了,只要脚下不打滑基本上是能顶住这猛烈的激流。 于是宋植走了出来,准备去问霍渊龙下一步的修行计划。 “霍兄醒醒。” 迷糊的霍渊龙翻身看来,只见明媚的晨光下宋植正俯身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湿漉漉的...于是连忙闭上双眼摊手道: “小姐,你把衣服穿好再叫我好不好,虽然我很正直,但很不好跟你姑姑交代的。” 宋植闻言一愣,揉了把脸欲言又止,只好取出妖狩司的披风先披上,君子自强十年不晚,等我君临天下那天,定要让你知道我到底是... “霍兄,我已经能在瀑布下站稳了,接下来?” 见宋植披上了披风,霍渊龙这才坐起身来,示意宋植靠近点。 “浸了一晚上的水,你看一下自己的手臂,是不是泡出了褶子?” 宋植闻言将自己的手臂抬起自己盯了盯,正如霍渊龙所言,长时间的泡水皮肤确实泛白起皱了,虽然不明显,但是仔细观察的话确实有。 霍渊龙继续说道:“这是因为你的身体将水给吸收了,接下来你要做的,是在站稳的同时用心去感知身体,直到将毛孔的呼吸都给关闭,到达耳边无声的境界。” “什么时候你能做到任由水泡也不起褶,那个时候你的玉骸境便初入门径了,因为你成了身体的主人。” “来,跟我做。” 霍渊龙站起身来,开始缓缓打起了一套慢拳,用他的话说这种拳意有助于沉心,更容易达到身心归一的状态。 宋植学着霍渊龙的拳法,舒展有样的挥打起来,几套下来果然心静如水,身体仿佛不需要去刻意控制便能自主挥动,闭着眼睛就能感知身边万物。 霍渊龙已经收拳站定,看着宋植闭眸打拳的模样若有所思,半响后他倒退几步离开,挑眉道:“日月神族的人,悟性都这么高么...” 说的容易做来难,坠云潭下又过了十日,纵使宋植每天琢磨,依旧难以堪透身心合一的奥义,反而从寒潭捞起的烤鱼吃了不少。 “别丧气,没那么容易的,就是我也练了个把月才悟透,寻常人更是完全察觉不到这个境界。” 霍渊龙扔掉手里的鱼骨头,对着寒潭在浸泡的宋植喊道。 宋植张口吐出一阵寒雾,晃了晃脖子向岸上走去,不知道是不是水泡久了,总感脖子和关节酸酸的,不禁担心神功未成,先喜得重度类风湿了。 “我倒是不急,越是急于求成,反而心越不宁...”宋植坐到了篝火边,当他看到一根毛都不剩的木棍和一地的鱼骨时,心却说乱就乱了。 “说的好!” 霍渊龙比了个大拇指,看了眼天色道:“这鬼地方湿气重,待久了也不是个事,看你修炼有成也不叫苦,今晚就别练了,我带你去那镇子里,咱们再敲诈那小子一只鸡打打牙祭。” 宋植轻笑一声,轻轻叹了口气,答应了下来。 就在二人沿着崖壁向上方跃去时,向东荒深处再行三十里处,一座荒山.... “他妈的,撒个尿的功夫,那几个鬼人呢?” 一道叫骂声从灌木中传来,接着三道身影边提裤子边从其中走出,他们穿着麻衣带着斗笠,开口的是为首的络腮胡大汉,怒目圆瞪,显然是在气头上。 他身后另外两个人也踮着脚望去,自语道:“奇了怪了,这几个龟儿子不会偷着自己去找了吧?” 这三个汉子都是远道而来,前来探墓寻机缘的异地修士,自觉自己实力不济的他们拉拢了一些散人组成了小队,和其他人一样,正四处寻找着那古墓的入口。 因为队里有几个女修,所以三人刚才便去到了一旁方便,没想到一会功夫这些人便不见了。 来到了刚才分开的位置,络腮胡大汉却突然愣住了,倒竖的浓眉也皱了起来,偏头沉声问道:“老二老三,刚才这是不是条小溪?” 他身后的老三探头望来,愣愣的转头回道:“这...莫非我们走反了?” 他的话音落后三人都沉默了,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是不会认错这么短短一截路的。 但是方才的小溪,此刻却成了一条山路,两旁的树干高大茂密,遮蔽地月光难以渗透,没有鸟雀虫鸣,山里安静死寂。 老二喉头咕咚了一下,指了指山路上方,说道:“大哥,上面好像有红光...” 络腮胡大汉听到老二的话后他跟着抬头望去,原地踌躇片刻后迈步向上走去,却并没有被震住,而是忍不住兴奋道:“红光...这是有变,有变呐。” “机缘来了,是我们中奖了!” 很快三人便穿过小径来到山腰处,这才看清红光的来源,荒山野岭里居然修有一间大宅院,白墙红瓦朱漆大门,屋檐下挂着的红灯笼鲜艳欲滴,院墙后更是绯红一片,散发着诡异的色彩。 络腮胡大汉抓住两个转身欲走的小弟,骂道:“你们作甚要跑?” 老三急了,抬手指了指那个红灯笼道:“大佬,这地方看着就渗人,我看咱们还是拉倒算了,赶紧走吧。” 络腮胡大汉啪的给了他一巴掌,呵斥道:“你个丢人玩意,你见过哪个妖怪会住人类的宅子,还搞得张灯结彩的?” “一个挂着灯笼的宅子就把你们吓软了,记住我们是修士!” “给我把妖气灯拿出来,真若有妖我们再撤不迟。” 听到大哥这么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兄弟二人这才反应过来,相视一眼觉得有些道理。 妖物就算狡猾,那也不会偏居一偶来守株待兔,毕竟斩妖师可不会放任你不管的,更何况这么大个宅子,也太显眼了。 莫非...真是机缘来了? 他们听了络腮胡的话,将妖气灯给拿了出来拎在手上,三人小心翼翼的向宅院走去。 砰砰砰、 保险起见络腮胡男人先敲了敲门,没等多久便有一阵轻碎的脚步声响起,接着大门被拉开,兄弟三人齐齐退了一步警惕的看去,却发现开门的是一个妙龄少女。 这少女见到三人的模样略显吃惊,掩着门问道:“你们是何人?” 三人没有说话,而是立刻看向了妖气灯,这灯可是他们出发前花重金从京城东街黑市购得的,只要附近有妖窥伺这灯火便会被点燃,以作警示。 可是此刻状似莲花的木灯却没有反应,三人这才松了口气,最后络腮胡子的大汉抱拳道:“姑娘...我们兄弟三人路过此山迷了路,不知这儿是何处?” 少女奇怪的看了眼他们,指了指头顶道:“你们自己不会看么。” 几人这才抬头看去,只见房梁上悬挂着一个楠木牌匾,写着‘裴府’。 络腮胡心中揣测这裴府定有蹊跷,因为不久前他们来过此地并没看到有什么大宅,莫非这宅子下了什么禁制?还是阵法? 听说有些阵法有斗转星移,障目蔽听的威能,或许这裴府和那洞府有所关联,不,是一定有关联。 想到这络腮胡大汉开口道:“姑娘,这山中荒凉,我兄弟三人也不是什么歹辈,可否进府一住?” 这开门的姑娘似乎陷入了犹豫,想了一会后将门微微打开了一些,说道:“那...进来吧。” 络腮胡子不再犹豫迈步向里走去,但神识却已经先一步扫了出去,他也不是蠢货,就这么平白无故的走进一间荒郊野宅,若真是妖物作祟,自己岂不是栽了。 不过当他看清宅内景象时,心中倒是松了口气,示意两个小弟跟上,三人这才进了门内。 宅子里的大院中,有许多人正在里面乘凉,有在树下专心下棋的老人,也有嬉戏打闹的孩童,木案边几位姑娘正在绣着花,也有葡萄藤蔓下正采摘的佣人。 他们见到三人的到来,都微微颔首示意,露出了客气的微笑。 络腮胡也跟着点了点头,他能看出这些人都没有恶意,准确的说是没有杀气,且妖气灯里的火烛一直没被点燃,让他稍微安了点心。 不过不知为何,他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开门的姑娘将他们带到了主屋后便退了去,走之前没有交代什么,这让三人有些手足无措,感到没有头绪。 “大哥,现在怎么办?” “妖气灯没亮,这儿真没妖啊,不如我们抓个人问问?” “看着都像普通人,不知有没有藏着高手。” “要行动就快,不然别人就要找来了。” 络腮胡听着两个小弟的话眉头一皱,最后抬手呵斥道:“打住,我来想办法问。” 他看了眼大堂,突然注意到墙上挂的锦绣有些眼熟,走上前去轻轻一摸,有些惊讶道:“文断绣?这不是咱娘身上披的么,为何这里会有?” 二位小弟这才注意到不对,文断绣相传是千年前一位布坊家出身的丞相,因为反对皇帝暴政而告老还乡重操旧业,用麒麟背鼎的图案暗讽朝纲混乱的一种布。 正因如此,这位落丞当年被震怒的皇上下令满门抄斩,但其布却已流落民间,数代之后一位皇帝以这段历史为鉴自省,那些文断绣顿时被奉为佳话,可千年都过去了,这绣早已一匹难求,若不是自己老娘有块传家宝,他们这些粗人都不了解这段历史。 “这么大一块文断袖,拿回去不是发了?”老三眼冒金光,什么是机缘? 眼前这就是机缘,如此大的一块文断袖价值连城,若拿回去,恐怕第一个重金求布的就是皇室了。 老大显然也心动了,他们来这虽是碰运气,但实际上确实没报太大希望,只求能浑水摸鱼拿到些稀奇玩意,回去起码下半生无忧了。 就在三人心里盘算的时候,一道推门声突然从身后传来,惊得他们回头望去。 不过当他们看清来人后,都不禁呆住了。 这是一个香肩外露,丰满婀娜的女子,此刻正推开一扇侧门走出,在看到堂厅内站着的三人后她腼腆一笑,便欲走向大门出去。 兄弟三人面面相觑,都被这女人的规模给震住,且那种风情正中他们的内心,齐齐开口道: “姑娘且慢!” 这位女子脚步一顿,捂着胸口慢慢转过身,双眉微颦似有些紧张,怯生生的问道:“你们是....” 听到这女子柔媚的话语,即便是络腮胡子的眉头都舒展开来,将手从文断绣上放下,他打量着女子道:“姑娘,你是这裴府何人呐?” “妾身...妾身是裴家二公子的夫人,你们...你们不要这样看我....”女子稍微后退了两步,举手示意络腮胡不要靠近。 络腮胡只感觉脑袋有些眩晕,强行晃了晃脑袋再看去,发觉眼前这女子更加楚楚动人了,他来自西边的咸州,那是一个民风粗犷的地方,信奉拳头够硬的男人才能娶最好的女人。 “夫人....”络腮胡子眼底有些失望,但旋即泛起了一抹冷笑。 “那么二夫人,你可知道这附近出了座古墓?” 这位裴家二夫人连忙摇了摇头,脚步向大门悄悄移去,回答道:“什么古墓,我...我从没听过,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裴府?” “真没听过?” “没听过。” 说完她便向着大门跑去,却被络腮胡大汉两步追上狠狠抱在怀中,闻着女子发丝间的香味,他只感觉整个人都舒坦了。 “放开我!我夫君回来了,饶不了你们!” “你夫君是修士?”络腮胡大汉谨慎的问道。 “什么修士,我夫君是进士!来人呐,救命啊!”女子愈发挣扎,络腮胡大汉嘴角笑意渐浓,挥了挥手道: “老二老三,你们守着门,今晚咱们先享受一番,完事之后拿着这文断袖直接回咸州,这机缘咱们不争了。” “要是有不长眼的人进来,呵呵...你们看着办。” 说完,他便拖着裴家少夫人向她刚才出来的里屋走去,沿途还不忘言语挑逗:“我还从没玩过别人的女人呢,这滋味....嘿嘿..” 就在络腮胡大汉即将打开里屋的侧门时,一直在他怀中拼命挣扎的裴家二少奶奶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嘴巴也从他的手腕上松开。 她突然变得很平静。 就这么平静的看着即将对她施暴的男人。 络腮胡大汉被她这么一望,下意识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脊背突然不自觉的发凉,但立刻就一巴掌打了过去,仿佛为自己打气般呵道:“骚娘们,为何这么看我!” “哈...” “哈哈哈哈...” 突然,这位裴家二少奶奶大笑起来,她唇边的红妆裂开,如撕裂的伤口般吓人,但眼神却始终死寂,完全没有片刻前的灵动: “你....确实要打开这扇门?” 络腮胡被这么冰冷冷的一问,瞬间清醒了许多,这才感受着怀里的身躯开始变的如同石头般冰凉,赶忙松开了手,摸着脑袋惊疑不定。 “草...我刚才在干什么。” “老二老三,你们.....额...” 正准备回头喊回两个弟弟的他,低头望去,却只看到两把朴刀穿过了自己的肚腑。 “喝啊!” 他反应不慢,立刻双肘后锤将身后袭击的人顶开,随着两把刀的离身他猛地向前窜了两步才回头,却惊愕的待在了原地。 袭击他的居然是他的两个弟弟,老二和老三一人一刀,面色狠辣的同时再次刺来,那模样就跟有杀父之仇一般,看的络腮胡子心寒。 “你们俩给老子住手!” 络腮胡双手化为白银挡住这两把刀,他是化神境后期修士,比这两个弟弟要强一些,但是他被刺破的肝肺同时传来剧痛,让他额头冷汗直流,被逼的节节倒退,直接撞破了里屋的侧门,摔了进去。 倒在地上的络腮胡子咬着牙关想站起来,大声喊道:“醒醒啊!这里有问题,跟我一起走啊!” 还没说两句,他的面色突然变得惊恐起来,身上不知哪来的力气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因为里屋中的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无数的尸体。 这些尸体几乎都是被乱刀砍死,没有一具是完整的,最让他胆寒的是... 里面有不少人他都有一面之缘,是最近在附近碰过的寻宝修士,甚至有人就是方才分开的队友,他们居然都死在了这里! “啊...啊...啊...” 大汉贴着墙壁喘着粗气,僵硬的转过脖子看向屋外,只见方才还富丽堂皇的堂厅,此刻漆黑一片,只有廊柱高处有月光射入,蛛网密布。 沙沙沙、 摩挲的脚步声传来,昏暗的里屋里一道身影走了进来,用柔媚的声音问道:“大人......你怎么不爱抚妾身了呢?” 随着她进来的,还有两道手握寒刀的身影,正是面无表情的老二老三。 络腮胡子大汉浑身颤立,本能的向里缩去,肝脏的剧痛让他难以发挥出实力,他看着扔在一旁,仍旧没有反应的妖气灯,带着哭腔问道: “你,你他妈到底是什么!” 回答他的只有两片冰冷的刀刃,片刻后,里屋内又多了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而两道持刀互捅的身影,则在月光下鬼魅的狂舞。 风儿窸窣,裴府外,此刻却又有人来了。 一道紫衣长衫,头束高冠的身影停步在裴府牌匾前,她没有急着敲门,那双湛紫的瞳孔却是望向了高空,若有所思。 “唔,好深的....怨气...” 第二百六十四章 真不是故意偷窥的 砰砰、 紫衣人低头上前轻轻叩响了朱漆大门,接着用衣袖轻拂指尖,仿佛手指因此沾惹上了灰尘。 吱呀... 大门再次被打开,掩门探脑的依然是那位妙龄少女,在看到来人后她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淡笑,柔声道:“这位姑娘,你是在山里迷了路么?” “姑娘...”紫衣人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脸庞,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自嘲说道: “我的易容术...破绽原来这么大么..” 此人正是江雅臻,她对着开门的少女微微颔首,与往日不同,现在的她即便是放空的状态,那双罗刹眼也呈现出湛紫色,透露着尊贵的气息。 “姑娘?夜深了,不如进府歇息一晚?”见江雅臻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意思,这位‘少女’友善的问道。 江雅臻眼神平静的望着她,半响后淡淡道:“有劳了。” 接着她们客前主后的走入了裴府的大宅中,与那三位盗墓贼所看见的一样,院中人声鼎沸,有弈棋老人、织布女子,劳作的佣人和嬉闹的孩童.... 这些人在江雅臻路过的时候都含笑望来,甚至有孩童跑到她的脚边要糖果,热情好客之情溢于言表。 但江雅臻的目光始终平静,目光四下望去,鼻尖缓缓叹出一口气。 罗刹眼在东神族内被称为地府的使者,在这双紫眸下魑魅魍魉无所遁形,她所看见的事物是真切的本质,比如此刻的裴府... 在江雅臻的视线中,便是黯淡无光,荒凉狼藉,满地的血迹被岁月的灰尘掩埋,在月光下透露着诡异的红光... 院中随处可见腐朽的尸骨,棋盘上的老者早已是两具无头尸,水井边更是堆砌着数具孩童的尸骸,葡萄藤下是上吊的华服主人... 再向前看去,这位领路的少女,则是一具如傀儡般的红粉骷髅。 收回目光,江雅臻却并没有转身走人,而是低垂眼帘跟在身后,被领入了‘富丽堂皇’的堂厅之中。 可就连这瑰丽的堂厅,在江雅臻眼里也只是一座蛛网横结的破败大殿,连山野小庙都比之干净太多,不知多少年都未曾有人打理了。 那红粉骷髅在关上大门后便退了去,留下江雅臻独自在店中伫立。 一阵凄凉的阴风忽地从窗棂吹入,不经意间晃动了廊柱上价值连城的文断绣,但江雅臻却并没有被吸引住目光,反而闭上眼睛抽动鼻子,默默感受此地的不同。 “如书中所说,与妖不同,鬼魅非天生...只要心思沉定不为贪痴嗔念所困,便无畏无惧。” “....好浓的血腥味。” 再次睁眼,江雅臻慢慢踱步到那扇偏房的门口,透过烂柯的窗缝向里瞟去,隐约看清其中有不少死不瞑目的尸体,有血有肉,看来都是刚死不久。 眯起眼睛,江雅臻目光骤然看向自己的身后,只见漆黑的堂厅廊柱后,一道身影从后缓缓走出。 这是具身披华纱的女子骷髅,虽然早已化为蜡黄的枯骨,但头骨上却仍旧升着茂密的长发,浑身笼罩着一层淡红的迷雾,隐约能看出前生的惊人面容。 但此刻,她的声音却分外阴冷沙哑,冰冷的说道:“你....是....谁?” 化为厉鬼已经不知有多少岁月了,她中途虽见过几个能忍住色欲利诱的人,但他们却都没看破这儿的陷阱,最后也都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她的手上,但今天这个女子... 让她产生了一种被看透的感觉。 江雅臻看到正主出现,只是瞥了她一眼便双手负后,自顾的说道: “世上本无鬼神一说,人死如灯灭,可事无绝对....” “我族古籍记载,生前有大不甘者,葬身之处若在强绝修士之侧,或可借此还魂,了却前生仇恨并为其守灵,换得永世不得超生...” 江雅臻抬头看了眼这座大殿,悠悠道: “可这葬身之地可有讲究...不仅此人得是羽化境极限强者,且必须是寿终正寝,才有可能留下‘人丹’,只有此物在,才有无形的灵力将你等的怨灵找回,为其镇守门户...” 说到这,江雅臻向前走出一步,摇了摇头淡漠的说道: “前生恨意难消,死后更难安眠,我并无意毁你残魂,可你已经害了太多人,没有再留下去的理由了。” 这长发骷髅便是裴家的二少奶奶,听闻江雅臻的话后她沉默片刻,过了会儿后才掩面而笑,用柔媚的声音回复道: “好久了....我已经记不清那是一个昏暗的晚上,裴家收留了一位过路的山客歇脚...” “谁知这貌似文弱书生的人,竟是山下的城主之子,他瞧上我的样貌便要用强,我宁死不从,幸好我的公公婆婆赶来将他劝下,才没有让他得逞...” “可是不到半月,一个雷雨之夜他竟率一众骑兵冲破我裴府的大门,将我当众掳走以此羞辱我的夫君,事后还将裴家七十余口人屠戮殆尽...” “等我得知此事赶回裴府,只看到被封条蒙住的大门,里面的一地尸首无人敢清,可我一介女流又能如何呢?” “裴家因我而灭口,死后我也无颜去九泉之下面见公婆,去见我那含恨而终的夫君,所以我....所以我变成了这样,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随着她讲完,破败的大殿内顿时阴风大作,连江雅臻都皱起了眉头,鬼魂不是只有魅惑人心之能么,竟也有如此威势? 还是幻觉? “裴家之难乃是当年朝纲不幸,也是人心之祸,非咎于你美貌之罪,你怎知你夫君他们没有在下面等你一同上路?”江雅臻发丝被吹动遮面,但还是冷静的回答道。 “闭嘴!只要踏入裴府之人,全部要死!”长发骷髅却听不进去,声嘶力竭的咆哮道。 “....罢了,在我灭了你的残魂之前,只问你一个问题。”江雅臻不再纠结于此,而是探出一只手,淡漠道: “入墓穴的‘钥匙’,交给我。” “哈哈哈哈哈.....”长发骷髅仰天长笑起来,大声喊道:“看吧,但凡踏入此地的人,怎么会没有贪念呢...” “那你也去死吧!” 话音刚落,江雅臻身后的侧门轰然爆碎,那些已经死掉的修士们挥舞着手里的兵器齐齐冲出,纵然满脸血迹残肢断臂,但攻势却凌厉异常,各种彩色的术式也随之迸发,向江雅臻袭去。 “哼!” 江雅臻冷哼一声,一个闪身跃上了房梁,双手合十幻化出一张紫色的罗盘持在掌中,接着探出双指默念道: “呵,既然如此...那就消失吧,和死去的杂鱼们一起...” “无邪之地,天魔降伏!” 砰! 整个裴宅如被巨兽践踏般猛然震动,荒山之上无数的盗墓人闻声望去,只见山腰处一道红色光芒大放,没入云层照亮了夜空。 离得近的人注意到有一道紫色的光影从中闪出,几个跃迁便消失无踪,再想追去已经来不及了。 月牙山下的小镇中,宋植和霍渊龙又给年轻老板上了一课,将他另一只‘阿珍’也给消灭了,用霍渊龙的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一个清蒸一个炒,正好。 宋植则是全程无语,因为他看见了盛放财神像的香炉边,韩秀琛居然用上次吃剩的鸡骨头把‘阿强’给拼了起来,甚至用牙签编了个鸡冠。 ....这两个家伙,怕是都有那个大冰。 韩秀琛虽然看着鸡肉流口水,但还是没有动筷去吃,只是托着腮望着宋植的侧脸发呆,用他的话,只用美色他就可果脯。 宋植被他看的浑身难受,囫囵吃了一点便借口出去走走,没想到韩秀琛也屁颠的跟了出来,说这片他最熟,自己可以领路。 宋植正欲开口时,视线却突然被吸引,向着东荒深处望去。 天边,一道隐约可见的红色光芒连接着天地,仅仅十息不到便湮灭无踪,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一般。 唰、 方才还在吮着鸡骨头的霍渊龙也出现在了宋植一侧,他看着渐渐消散的红光,狠狠搓了搓许久没打理,邋遢的胡茬。 “嚯....这洞府这么近?” 宋植这才联想起来,那日在船上英俊真人就说过,大墓所在的荒山晚上一片血红,莫非就是这个? 这么看,好像确实不算远。 韩秀琛自然也是瞧见了那红光,毕竟连接天际,只要有双眼睛都能看得见,见霍渊龙和宋植面露好奇,他便插嘴道: “二位不是为这墓穴而来就好,我这段时间可听说,这墓还没被打开,就已经有不少修士杳无音信,消失在了那荒山中。” “哦?”宋植不解的回道:“或许他们先找到了洞府的入口,悄悄进去寻宝了也说不定。” 韩秀琛闻言讪讪的笑了笑:“或许吧。” 霍渊龙则是从韩秀琛话里听出了蹊跷,自语道:“消失了?莫非那山中有结界?” “结界?”宋植没想到还有这玩意,追问道:“霍兄,这结界又是从何说起。” 霍渊龙跟随阴狩宋栩栩行走天下多年,虽不出生于名门世家,但耳濡目染下也知道很多秘闻,当下说道: “听闻绝世高手坐化后,若其人丹有幸遗留,其灵能之强或可辐射四周,产生一些鬼魅的现象,若有贼心之人欲窃其墓,这第一步就能要了人的半条命。” 宋植这才明白,瞟了眼韩秀琛道:“这岂不是说...这洞府内肯定有那什么人丹?” 霍渊龙撇了撇嘴点起头道:“若真是如此,那应该没错了。” “可是....”霍渊龙说到这又皱起了眉头,深吸一口气道: “崇、羽二境的强者都可称作狩,而羽化境极限...莫说当今天下不知可还有此等人物,就是翻遍史书也没有几人,更别说寿终正寝这么难的事了。” “这洞府里埋的,到底是谁?” 宋植在一旁频频点头,但实际上却完全没有一个概念,大致意思就是这墓穴不简单?里面埋的人来头肯定也不小。 “霍兄,你说咱们?”宋植刚偏头准备试探性的问问,就被霍渊龙的大手给扭正了头,直接回绝了。 “墓穴事小,但若是在里面把你弄丢了,我可没法跟师父交代。” “我看霍兄是自己没把握吧...” “哈哈哈....随便你怎么说,总之咱们不淌这趟浑水。” “...唉!” 韩秀琛在一旁面色含笑的端手看着,却没有多说什么。 次日晨光微起时分,宋植已经睁开了双眼,看了眼在茶桌上四仰八叉大睡的霍渊龙和迷迷瞪瞪的韩秀琛,放缓脚步先一步退离了茶室。 深吸了一口清晨山下的凉雾,宋植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脚踝后便腾跃而出,向着坠云潭的方向行去。 “好不容易找到的感觉,不可在此荒废了时间,需早早领悟身心合一的奥妙...” 玩归玩闹归闹,不拿正事开玩笑,宋植抱着早日满级以自证清白的心态,只感觉修行也有劲了,肚子也不叫了,连泡水都不起褶子了。 听到瀑布的轰鸣声后宋植渐渐放慢了脚步,每每从上方看去,这坠云潭的美景都让他恍若隔世,想静静驻足欣赏一番。 来到了峭壁边上,宋植目光看着水雾氤氲的银龙,顺着向下则是青苔斑驳的山壁,碧波荡漾的清澈寒潭以及.....潭中浸泡的一道倩影。 “恩?” 宋植揉了揉眼再看去,这回是真真切切的看清下方寒潭中,有一道香肩外露,长发漂浮的倩丽身影正在其中静默。 “这,这....”宋植猛吞了一口唾沫心虚的蹲了下来,接着一拍手掌道: “这还了得!这可是我修行的位置,怎么能一天不见就鸠占鹊巢呢。” 话虽这么说,但宋植的嘴角已经不自觉的翘了起来,靠着自己二品的身体,开始向下悄悄的摸了去。 往日只用一两分钟的下潭路,宋植这次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到达地面,落地后的他低俯下身,慢慢的向潭水边摸了过去。 江湖规矩,先看脸。 可凑到了可视距离后,宋植却躲在一块水磨石后打起了退堂鼓,心中嘀咕个不停。 “我这是在干嘛....这是犯罪呀...” 双手捧着脸颊,宋植临到头心里虚的不行,前世考试连偷瞄都不敢的他,居然鬼迷心窍的.... “算了,等她走吧?” 抱着这个想法,宋植在水磨石后苦坐了半个时辰,中途内心一直忐忑不定,仰望着天空怔怔出神,坚守着内心最后一丝纯真。 “这么久了,正常人都快冻死了...这人应该走了吧?” 宋植嘴里念叨着,又过了一会后,他终于鼓起勇气,抱着看看人走了没有的单纯心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探出了一双眼睛。 接着宋植僵住了,因为潭水之中,一道淡漠的眼神正向这里望来,一青一紫两双眸子交汇,相顾无言。 可当那双紫眸看清宋植的面容后,眼底很快便焕发出了神采,张嘴欲话。 宋植却已经光速收回了脑袋,背靠着水磨石嘴巴微张两眼无神,喃喃自语道: “怎么是她...” “呀...这下怎么解释。” 第二百六十五章 大墓开了 荡漾的潭水中。 神情冷漠的江雅臻眼底逐渐恢复了神采,遥望着岸边的水磨石怔怔出神。 “...” 渐渐地,她泛起了笑意,可随之而来的是一缕血迹从那嘴角滑落,令江雅臻本就殷红的唇边更加烈艳。 其实江雅臻早已感到附近有人窥伺,但却一直没有急于出手,反正胆敢这么做的人,她是决然不会轻易放过的。 只是...凡是皆有例外。 捋了捋长发,江雅臻手臂挥动,向岸边悠然游去... 此刻水磨石后,知道江雅臻已经看到自己的宋植,正在懊悔自己为何鬼迷心窍的跑到这来。 若是其他人解释一番道个歉也就罢了,可这是自己的好朋友,若是被扣上了偷窥狂的标签,以后该如何相见... 该怎么跟她说呢? “宋...小植?” 就在宋植抓耳挠腮的时候,一道从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宋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于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头。 可当宋植回过头来,却不禁愣住了,瞳孔也不断的震动起来。 因为此刻的江雅臻随意地靠着岩石,正眼含笑意的看向宋植,湿漉漉的头发下一丝不挂,晨雾中那道完美的玉体朦胧,闪动着迷离的光芒。 宋植喉咙咕咚了一声,这才赶忙闭上了双眼,一时间发不出声了。 江雅臻见宋植闭着眼低头没有接话,直接蹲在了宋植身边拉起宋植的手问道:“小植,你怎么了?” “不认识我了么?” 宋植用手指在鼻下擦了擦,确定自己没有流鼻血后才艰难的开口,忙说道:“自然是记得,江姑娘你,你先把衣服穿上再说话。” 江雅臻闻言面露诧异,这才低头看了眼自己,却无所谓的轻笑道:“这有什么,你又不是男人,何来这些讲究?” “正好许久未见,肘,正好一同进潭共浴吧。” 宋植此刻非礼勿视不敢睁眼,只好任由江雅臻拉起自己的手腕向水里走去,浸没水中后宋植才终于睁开了一条缝,得亏潭水碧绿,他才松了一口气。 “小植,你为何在这东荒,莫非也是为那大墓而来?”江雅臻见宋植终于开口,便柔声开口道。 宋植摇了摇头,解释道:“我是来这修行的,并不去那洞府,怎么?你是...” 见宋植并非为此而来,江雅臻低下眼帘微微颔首,道:“原来如此...” 不知为何,宋植再次见到江雅臻,一眼就看出江雅臻的笑意之下,是一股掩饰不住的神情低落。 再仔细望去,他发现江雅臻的锁骨处有些紫色暗纹,看起来如血管一般细密,有些不正常,于是担忧的问道:“江姑娘,你受伤了么?” 江雅臻一愣,不着痕迹的向肩颈泼了泼水,用手遮住那些紫纹,眼神看向别处道:“功法的副作用罢了,不妨事。” “还有...叫我阿臻就好,否则太客气了。”江雅臻笑着说道。 宋植见江雅臻没有计较自己在岸上偷看,其实也明白江雅臻是把自己当成女子了,当下也不那么忐忑了。 “阿臻呀,我看你好像有心事诶。” 宋植不是故意岔开话题,而是真的看出江雅臻与上次分别时有所不同。 犹记江口分别之际的江雅臻,在一段相处后已经变得开朗多了,可今日相见,除了能看出江雅臻的修为大增外,也看出江雅臻眉头间多出的愁绪。 见宋植关心自己,江雅臻似有一些慰藉,露出笑容摇头道:“族中发生一些事情,我便出来散散心。” 说话间,江雅臻便动手去帮宋植脱衣服:“还穿着衣服干嘛,这儿没有外人的,我帮你脱。” “别别别!”宋植大惊失色,这要是真被脱了那可真就知根知底了,到时候还不被得知真相的江雅臻给咔咔一段狂揍。 他可没忘记初见江雅臻时,她对男人可是有很深的成见。 “阿臻!阿臻!不瞒你说,我穿衣服泡水是种修行!” “别骗我啦,快点脱,我来帮你搓背~” “我身材不好,不脱不脱!” “真害羞呢...” 就在二人拉扯之际,坠云潭上一个高大汉子也晃悠到了附近,嘴里不断念叨着:“奇了怪了,一觉醒来人都到哪去了。” “咦?” 很快他鼻尖微动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当下眉头微皱撩开树叶向谭边走去,一眼便看到了寒潭边有一道昏倒在地的身影,正是韩秀琛。 他的脸下是一滩血迹,正顺着石块向下汩汩而流。 霍渊龙摸了摸胡茬后才慢慢走上前,不解的念叨着:“这小子怎么回事,死在这了?” 可当他将手指放在韩秀琛脖颈,感受到那仿佛洪水决堤般强劲的脉搏后,顿时更加疑惑了,再俯视仔细一看,发现韩秀琛的血迹都是从鼻孔流出,嘴角还咧着一抹弧度。 顺着韩秀琛的视线,霍渊龙也朝下方望去,很快便看到了潭水中香肩外露,‘嬉戏打闹’的两道身影... “卧槽!” 短暂的愣神后霍渊龙也栽倒在地向后退了两步,再低头一看胸口全是血迹,再看向已经失血过多昏倒的韩秀琛,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这小比崽子...” 一把拎起韩秀琛,霍渊龙不敢再继续待在此处,宋植毕竟是师父的亲戚,自己怎么也拉不下脸行这种偷看的龌蹉之事。 潭水中,宋植最终还是战胜了江雅臻保住了自己的衣服,将上衣重新整理好宋植提议上岸再叙。 江雅臻和宋植谈了片刻的心,那股郁结似乎也消散了几分,嘴角的笑容也更加和煦了,点了点头便跃水而出来到了岸边,开始披上自己的紫衫。 待江雅臻整理完毕,宋植这才慢慢上岸,二人来到昨夜余烬的篝火边坐下,江雅臻穿上衣服后宋植这才放开了些,两人继续聊了起来。 江雅臻看了看四周问道:“小植,你怎么想到来东荒修行,莫非...是来找我?” 宋植讪讪一笑,如实答道:“额.....这倒没有,只是因为东荒才有这些奇川地貌,而且我是...跟随别人修行的。” 听到宋植这么说,江雅臻倒也没有介意,纤手托着脸颊好奇的问道:“我看你的境界已经堪破二品,实乃常人之速,你是跟随何人修行?” “这个....”宋植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毕竟或许霍渊龙很快就会过来了,他们自然也会见面。 “霍渊龙?”江雅臻闻言点了点头并没什么反应,东神族出身的她如笼中之雀,虽为族中千金实则却是日夜困于深阁,除了阅读古籍族典以外无旁人交心,而古书中可没提过这号人物。 “你这段时日来东荒,就只是为了玉骸境的修行么?”江雅臻问道。 宋植点头:“正是。” “那...我能跟着你么?”江雅臻突然问道。 宋植一怔,旋即看着江雅臻希冀的目光有些出神,不知道她为何这么说。 见到宋植眼里的疑惑,江雅臻叹了口气解释道:“其实我这次...是偷偷走族中溜出,并没有经过家族的首肯,也不想再回去了。” “可我现在无处可去,又遇到了你,这难道不是上苍的安排么,所以我能跟着你么小植?” 江雅臻都这么说了,宋植也不好开口拒绝,只要不会耽误自己修行就没有问题,于是点点头道:“当然可以。” “哈哈,太好了!”江雅臻喜笑颜开,一扫眉间的阴霾扑入宋植的怀中,惹得宋植脸颊一红,双手不知该往何处放。 接下来宋植便继续潜心寻找身心合一的感觉,同时尝试用秘法‘焱灼’来淬炼骨骼,水中的宋植身上升起的高温与冰冷的潭水相遇,水面上蒸腾起袅袅的水雾。 由‘焱灼’之法淬炼的骸骨,大成之后通体赤金,可承万钧之力而不崩碎,用焱法时更是如臂挥使,尤其到了仁王境后将是大有所用,是太上神焱后人制霸天下的不传之秘。 而江雅臻则是坐在岸边的巨石上打坐,在她的颦眉默念下脖颈的紫纹开始黯淡下去,最后她吐出一口黑血,面色缓和了不少。 不过她却没有因此安下心,反而目光冷冽的看向东荒深处自语道:“即使命不久矣,我江雅臻也不要为他人做嫁衣...” 很快夜幕降临,一道身影从山崖上直直跃下,轰然落地砸出了一片硝烟,引得宋植和江雅臻共同望去。 来人是霍渊龙,他手里正提着两坛美酒,笑呵呵的向这边走来。 他守着韩秀琛醒来以后,即便年轻老板声称自己只是因为好奇修士如何修炼才跟来,刚一探头便被下方二人水中嬉闹的景象所迷晕,但霍渊龙还是打着宋植监护人的名义狠狠地敲诈了一笔。 他手中两坛美酒,是韩秀琛当年初到东荒时所带来的,被他视为命根子。 不过现在,是霍渊龙的了。 有酒喝的霍渊龙自然是心满意足,瞧见宋植这位陌生的朋友后不见外的扬了扬手,便一屁股坐到了篝火边,对宋植喊道:“别练了,来喝酒!” 江雅臻全程冷漠脸,但背部却如猫咪一样微微弓起保持着随时行动的弧度,因为她的本能感觉得到眼前这个看似随意的男人,体内的能量却犹如洪荒猛兽般骇人。 霍渊龙打开了一坛酒水,用鼻子怼在坛口猛地一吸,顿时露出了陶醉的神情,难怪那小子交酒的时候哭成了一滩泥巴,原来是上好的女儿红。 瞥了眼不远处的江雅臻,霍渊龙用脚尖挑起另一坛酒,随手便扔了过去。 “这位朋友,不必这么紧张。” 江雅臻眉毛微颦,探出手臂潇洒的接过酒坛转了一圈,打开酒塞鼻尖微微一嗅,神情这才放松了些,接着仰头倾倒入嘴,清澈的酒浆犹如一道细线,在月光下尽显不羁。 霍渊龙也灌了一口酒,摇了摇手指大笑道:“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个酒道中人。” 此刻宋植也来到了篝火边,看了看江雅臻又望了眼霍渊龙,摊手问道:“我的酒呢。” 霍渊龙闻言猛添了几下瓶口,接着装模作样的将酒坛递给了宋植,被宋植立刻反手推回来大声嫌弃道:“你恶不恶心啊!?” “哈哈哈,我是怕你糟蹋我这美酒。”霍渊龙嘿嘿笑道,全然没有一个大高手的自觉。 江雅臻此刻也轻声走来,手持酒壶目光打量着霍渊龙,在听到他和宋植的对话后,倒是留有了一个好印象。 霍渊龙在火光下也看清了江雅臻的面容,尤其是那双紫眸非常的惹眼,很快便看透了她的身份:“东神族的姑娘?很少见呐。” 江雅臻刚放下的警惕瞬间又升了上来,眼神不善的看向霍渊龙。 霍渊龙却仿佛没看到江雅臻的脸色,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这么一看,紫色的眼睛,确实比那些什么修罗眼好看多了。” 听到这话,江雅臻皱起的柳眉这才慢慢放松,重新看向篝火不发一言。 宋植则是在一旁伸着手,老神在在的烤着火,问道:“霍兄,你这一天都去干嘛了?” 霍渊龙额了一会,肯定不会说自己去敲诈了一笔韩秀琛,一拍脑袋岔开话题道: “那什么,我今天在镇子上看到不少准备打道回府的修士,一个个都哭丧着个脸背着裹尸布,嘿,看样子死了不少人喏。” “不过还有不少人从东荒外来,在向那大墓进发,啧啧,他们没瞅见那裹尸布里都是残肢断臂么,这墓岂是些阿猫阿狗能染指的。” 宋植听得一愣一愣的,心说大墓不是还没打开么,就已经吓退了这么多人,也不知道那英俊真人挂了没有。 江雅臻听到霍渊龙的话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抬头问道:“这位兄台,你实力这么强,莫非就不想去争夺机缘?” 霍渊龙晃了晃酒坛听了听声,有些不忍心一次将之喝完便收了起来,听到江雅臻开口了,他咧嘴一笑道: “这大墓的结界虽然是第一层防护,但若想进其洞府反倒一定要破除之,不过这些幻境趋利避害,恐怕难为我所开啊...” “这倒不用担心...”江雅臻淡淡一笑,从袖中取出了一物探出, 宋植和霍渊龙探头看去,只见掌心之中是一根染血的玉簪,上面还残留有几缕纠缠的长发。 “哟,信物之匙...你不简单呐。”霍渊龙身体微微后倾,嘴角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看向江雅臻的目光也变得不一样了。 宋植则是接过玉簪看了起来,除了样式古旧附着着一层泥垢,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不禁问道:“这是开启墓地的钥匙么?” 江雅臻耐心的解释道:“是钥匙之一,除非有比这洞府主人境界更高的人来显化洞府,否则洞府开启那日,只有执此信物者,才能看见洞府之门迈入其中。” 接着江雅臻给好奇的宋植讲了自己是如何寻到这信物的。 “嘶......我光听着就感到渗人,阿臻你胆子也太大了吧。”宋植仿佛在听鬼故事般,没想到这世上吃了妖魔以外,还有鬼怪一说。 “咯咯咯...没什么啦,其实鬼怪可比人善良多了,起码他们只害贪心不足的人...”江雅臻撩起发丝,泛起微笑。 霍渊龙则是来了兴趣,自语道:“不是人傀,也不是妖...那就是说,这洞府主人真的留有人丹,否则仅凭洞府的灵气,不会凝聚出带有这么强烈怨气的鬼物。” “正是。”江雅臻点了点头,目光沉凝: “所以我才去取了这信物之匙......此躺我非去不可,要取人丹虽九死一生...但对我来说却有大用。” 霍渊龙不置可否的看了她一眼,若之前他对这洞府的机缘不屑一顾,现在得知必有人丹,连他都有些动容了。 双臂环绕胸口,霍渊龙沉声道:“人丹么...即便是师父这个境界去用,也会有极大的提升...” “师父想求得的神仙之境,或许就差这么一味药...” 宋植心中此刻也传出了一道声音,正是妖狐发出的,很显然它也听清了二人的谈话,言语中带有一丝督促之意: “小子,这人丹你必须要得到。” “这东西对我非常重要?”宋植面色不变,但其实早已经从霍渊龙几次三番的提及中,知晓这人丹必有大用。 “是助你从伪神迈向真神的关键。” 就在三人各自沉默,心思不定之时,突然东边一道赤红的光束冲上了云霄,其光芒不是之前那种绯红之雾,而是贯通天上地下的宏伟光柱。 皎白的月光都被染上了一层朦红,照射向东荒四野,远处传来野兽成群的嚎叫,似乎是感到了不安。 霍渊龙和江雅臻同时站起身来,异口同声道: “大墓开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九死一生门 赤红光柱贯穿夜空,将山峰处的阴云衬成绯红的晚霞,散发出妖艳的光芒,即便是数百里外仍能凭目视之。 这一刻除了宋植三人,半个东荒的人都注意到了这儿的动静。 本就在这座荒山的修士们此刻尽皆抬头望向高处,俱能感受到一股宏大的气息开始从山内迸发,接着他们周遭的气温陡然间上升,很快空气中出现了灼烧的热浪。 草木被点燃,树冠燃气熊熊的烈火,这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在场有很多化神境的修士已经抵挡不住这股高温,不敢再多做犹豫向山下疯狂逃窜而去。 就在他们逃窜下山后,山里的火蛇飞舞,整座山彻底化为了一片火海。 就是那些二品修士,也只能各施本领抵御周围的烈焰,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神情激动的静等接下来的变化。 因为此刻动静越大,就代表这座洞府的主人越是神秘,预示着这里曾经从未被打开过。 事实上因为有结界的存在,这种洞府都极难被发现,历史上每隔数百年才有一次被开凿的记录,且都是主动浮现,往往伴随着一些大事件发生。 除了荒山上的修士外,还有很多修士陆续从东荒四处赶来,不少看热闹的人在望见这如火焰山的景象后停下了脚步,与山下逃难的修士们聚在一起,也有的人直接施展术式,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 二品强者平日难见,但此刻却如过江之鲫般涌入了这片荒山,甚至有不少一品高手惨杂其中,他们无法触发结界取得信物,不得与只好与取得信物的二品联手进墓。 可即便世人皆知东荒将有大机缘,且这消息旷日已久,但此时却没有任何一位狩降临此地,甚至连一位斩妖师的影子都没见到,朝廷对于此事,仿若不闻不问般。 但实际上,东荒此变,早已引起了天下的注意。 大渊四处,皆有深邃的目光向这边遥遥望来,眼底情绪各有不同。 泉直谷上,素袍长剑的魏安然站在山巅桃树下闭目感受,半响后才呢喃自语道: “此种威势,这便是人之极限么...” 无寂岭下,绵延数十里的军帐中,一道雄伟的声影驻足营中眺望夜空,他的身后站着另一位持枪的男子,其护躯金铠砌龙鳞,束发金冠簪雉尾,略显沉默。 雄伟男子玉戒流光,腰间别着金色款待,上面绣着一个篆体的‘桂’字,沉声自语道:“是那人么...因何则此刻而开墓...” “...只愿莫要挡我,否则你千古之名,恐亡于本王之手矣。” 除了众狩或感慨,或冷眼旁观各有猜忌,揣测即将发生的大事之外,还有人也在暗处观察着。 京城皇宫,鸿游殿。 空旷的大殿内檀香袅袅,今夜窗外阴云遮蔽朗月,风起绡动,空阶泛着冷意倾入殿中。 而文成帝和监正,此刻正在窗边对弈,二人手势皆作放子状,目光却早已看向了遥远的东方。 文成帝先一步投子认输,捻着山羊胡淡笑道:“国师所言果然分毫不差,不枉朕多年来着力培养那孩子。” 监正的目光则还是凝视窗外,半响后缓缓吐出一口气,苍老的目光闪动,沉重的开口道: “陛下,东荒此番动静...其实老臣也是近些时日才从星相看出,实乃意料之外的变故。” “哦?国师的意思是...”文成帝俯身上前,有些不解的问道。 监正将手中黑棋缓缓放下,轻叹道:“之前有些犹豫,但此墓的重现让老臣不禁扪心自问...” “或许...钦天监算错了一件事情!” 文成帝闻言脸色也变了变,他们费劲心力的布置怎可出错,忙追问道:“国师此话怎讲,莫非此墓大开并非好事?” “不。”监正摇了摇头,轻声道: “恰恰相反,此人的墓地今日重现,对大渊万民来说,乃是天大的好事。” 听到监正这么说,文成帝的面色才缓和下来,不过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可这机缘朝廷不去插足,会否流于宵小之手...甚至妖族作梗?” 监正正襟危坐,眼神看向一旁似乎在思考着别的事情,但还是抬了抬手示意文成帝不必忧心。 “陛下不必多虑,这机缘乃是承魂而至,莫说妖族和那些散修,就是老臣想亲自插手,恐怕也取之不得,命里有时终须有,在此提前恭喜陛下又得一员大将...” ... 遥远的北境。 定仙山前的丘陵中驻扎着浩浩汤汤的北境遗民,正是在七大氏族率领下,北境二十八部组成的前线联军。 作为大渊国给的缓冲之地,他们暂且屯兵于此地,等候冥虎部落最后的施令。 只要与那大渊国那皇帝老儿谈不拢,届时一声令下,北境的铁蹄就会兵分两路,踏平定仙山,正面迎击大渊国的北征军。 而姜探雪和危霆云所处的雪狼和雁冰氏族,因为关系交好则被一同分到左线,一旦开战将是迎击定仙山的主力。 比起与北征军正面交锋,这无疑是对他们各自氏族更好的选择,否则大战一起,族内猛士定然尸横遍野,定仙山虽然有无数高手坐镇,但实际却没什么兵力,北境联军内同样高手如云,又有冥狩这等强者坐镇,自然是不惧。 “探雪,你看什么呢?” 一处篝火边,披着厚重黑裘的危霆云晃荡的走来,看着不远处怔怔出神的姜探雪,好奇的问道。 当危霆云走到姜探雪的身边后,不禁被吓了一跳,因为身边这位处变不惊,常年面色冷艳的雪狼公主,此刻竟然双眼含煞咬着银牙,一副气到战栗的模样。 “呼呵...是谁惹你了探雪?”危霆云干笑了笑,小心翼翼的递上了一壶酒。 听到危霆云的声音,姜探雪这才回过神来,表情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她接过酒壶痛饮了一口,眯起烟熏妆的狐狸眼,轻声念道: “没什么,只是突然感受到一股...让我浑身难受的气息。” ... 东荒,已成火海的荒山下,宋植、江雅臻、霍渊龙三人也已经赶到了。 “淦....这是传说中的火焰山么?”宋植对眼前的景象感到有些震惊,山火咆哮着向四周席卷,山上更是燃气一片浓烟,难以看清分毫。 连那些下山避难的修士们都再次退出了三里地,化神境修士身体尚未淬炼,根本扛不住如此高温烈火的炙烤。 江雅臻摊开掌心,那沾惹泥垢血渍的玉簪在她手中如指南针般转动着,似乎是在指引着方位。 江雅臻看向宋植,诚恳道:“小植,这一趟其实很危险,不过你只要想寻机缘,与我同行自然是肝胆相照,我是信你的。” “可...”她看向霍渊龙,思忖片刻道: “这位兄台,若也想借我的信物进府,就得提前约法三章,不得对我出手,不得夺我宝物,不可遇危不助,不知可否?” 霍渊龙闻言大笑起来,他能理解江雅臻的精神,随口道:“我进这洞府,不过是好奇这洞府主人究竟是何人,你大可放心吧。” 又指了指宋植,霍渊龙补充道:“这家伙若进去我一定得进去,否则他到时候出不来,我可不好交代了。” 江雅臻没有再继续多说,选择将这件事当面告诉宋植和霍渊龙的时候,她其实就已经有想法,去借用霍渊龙的实力了,毕竟洞府内危机难测,以她的实力还不能保证能安然无恙。 宋植则是看着这片起火的荒山颦眉,不知为何他感觉到有一丝熟悉的错觉,但又说不上来。 “洞府即将打开,咱们得进去了。”江雅臻说完,便率先向山火中冲去,她的瞳孔处紫光闪烁,无数紫色的藤蔓铺展开来,将前方的火焰给扑灭干净。 宋植则是浑身覆盖上一身碧绿的铠甲,在山火中穿行如飞。 霍渊龙就更直接了,身上浮现出一层看不见的气息,将这些火焰阻隔开来,正是玉骸境大圆满才有的护体罡气,水火不侵。 很快三人便根据指示来到了山腰处,正是当时结界‘裴府’所在的位置,沿途他们看到有不少跟他们一样的团体在火中等待着,有用土石淹埋山火的,也有用水法浇灭的,更多的人是用兵器暂时划出了一片无植区,以便短暂的停留。 仿佛就在等着三人到来一般,宋植刚一站定,从荒山之顶射向天际的红芒就陡然一窒,接着寸寸崩塌化为一片光雨洒落。 大地随之开始震动,光雨落下后在三人的身前显化出一道火红的大门,门后是一片漆黑,就像连着另外一个时空。 这种感觉让宋植想起了雪墓谷里那扇随意移动的木门,不过很显然二者有烈火寒冰之分,截然不同。 “既然是我领你们来的,就由我来打头阵吧。”江雅臻手持玉簪,第一个上前走去,没有犹豫瞬间没入了门后的黑暗之中。 宋植紧接着便跟了上去,就在他的脚即将迈入门后时,身后的山火中突然出现了数道身影,手持兵器一言不发便向这边猛冲而来。 这些人都是没有得到信物的修士,无奈之下只好‘借用’他人的门路,只要能进去一切都好说。 宋植正欲出手,屁股却突然被人踹了一下,没入门后之前,霍渊龙最后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边: “这些人里有一品混入,交给我,你在里面小心。” ... 嘀嗒、嘀嗒、 “唔...” 等宋植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处冰凉的地面上,反应过来的宋植立刻翻身而起,双掌探出警惕的望向四周。 “神识无法探出...不,是完全感受不到神识的存在。”宋植呢喃自语道,本能的靠着一处墙壁,开始观察起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处甬道,甬道狭窄只够三人并肩,前后看去都是一片漆黑,只有自己头上有一摇曳的火把在散发着光亮,可以凭光看到地面是大理石所铸,散布着水渍。 看了看自己纤细的手掌,又揪了揪自己白嫩的皮,吃痛的宋植确定自己还活着,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灵魂体后,才伸手取下了火把握在手中。 手持火把后的宋植贴着墙壁,凭直觉向右侧走去,因为隐约能感觉到右边有微风吹来,应该不是一条死路。 “阿臻!” “江雅臻!!” 在呼唤了几声后宋植便收了声,二人前后只差了数息时间,若在一处应该早已相见了,也就是说二人应该是分开了,再喊下去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江雅臻都寻不到,更不用指望霍渊龙在身侧了,宋植下意识的去握剑柄,却想起来自己的钢剑已经卷刃半废了。 无奈,宋植也只能再将这把剑取出,不能砍咱就刺,死马当活马医嘛,总不能抡王八拳跟别人打吧。 这时宋植想起来道具中似乎有个地图解析的道具,当下便翻阅了一下,发现这玩意不仅贵,而且一次即废,若这是个连环阵... 想了想宋植还是没有兑换,实际上也没什么点数了,毕竟解封玉骸境的术式花费的有点大,危霆云的任务还未做完,早已没有闲置的点数去换这些玩意了。 走了很久,宋植终于感受到空气不再那么沉闷,而是带有一丝凉意,知道即将走出这个甬道了。 “有风吹来,前面应是一片开阔地...” 可就算宋植心中有所准备,但当他走出墓穴看到眼前之景后,还是不禁被震住了,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前是一片中空的空间,脑袋上方是黑色的山石,上面镶嵌着无数细密的银珠,而脚下则是数方土坑,其中埋葬着数不尽的尸骨,大都身着古老的甲胄,似乎是某一时代的士兵。 而土坑的尽头,是一座高耸的平台,上面除了零落的宫殿外,还有一颗耀眼的明珠在散发着光芒,这光芒照射在上方的银珠上,辉映出银色的幕布,将这方隐秘的世界照亮。 “玉明珠...”宋植只感觉呼吸加速,这玉明珠可比自己吸收的那颗强多了,若... 不过宋植也明白天底下没这么好的事,当下向身边看去,发现除了自己这儿外,身后的悬崖还有无数的甬道,有些甬道处有人影闪动,想必是和自己一样的修士。 砰、 宋植一步跃下,稳稳落在了地面上,土坑在两侧,中间有条青砖所铺就的小路,可以直通那座高台。 离得近了,宋植发现身边的土坑里除了人骨外,还有马骨,兽骨等等,不过这些人马的骨骸错落有序,仔细看去竟有种排兵布阵的错觉。 只是他们身上的甲胄腐朽,宋植完全看不出究竟是何年代的,不过能确定这些人一定死在很久远之前。 虽然对这些景象感到疑惑,但自己毕竟不是考古的,收回目光后,宋植向那处高台急速掠去,很快便拾阶而上,来到了高台上方。 一颗等身高的玉明珠被摆放在平台中央,被一颗真金所铸的狮头含住,这头狮子栩栩如生,仿佛谁敢靠近,就要被它撕成碎片。 平台上除了宋植外,还有不少人影在打转,很显然这些人都对这颗价值连城的玉明珠心生垂涎,但身处此地,他们又怕触动什么机关,谁都不愿去做这个出头鸟。 宋植也没有贸然去动玉明珠,他的视线被平台后方所吸引,于是绕过这头巨大的金狮子,向后面走去。 平台之后就是漆黑的山壁,再往后走便是无路可走,可平台最后方还有座大殿,这殿并不宏伟,但却有十道大门。 殿前立有一碑,此刻正有不少人在这碑前踌躇,似乎是受其上碑文影响,唉声叹气彼此交头接耳。 也有些人看了眼碑文后,没有犹豫便走上前去,随意择门而入。 宋植也来到了碑文前,凝神看去。 【后人现观此碑,前人已去千年,吾平生好斗如命,死后亦不甘寂寞,特立此碑此门,告诫后来者。】 【机缘便藏于火之中,世人皆可得之,只是后路凶险,九死难有一生,是去是留,只此一次机会。】 【是生是死,该由你自己决定。】 宋植看完这碑文,再看向上方的十道门,瞬间明白了为何这里聚集了这么多人。 这十扇门九黑而有一白,上面用红色的墨汁写着大大的‘死’与‘生’字,格外显眼,仿佛在时刻提醒着在场的众人,这道选择的重要性。 很显然,在看完碑文后很多人犹豫了,连功参造化的墓主人都这么说了,他们这些单纯抱着寻宝而来的人,自然是要好好掂量掂量。 所以才会出现那些团体中发出了不同的声音,有人觉得是危言耸听,要进死门继续寻宝,有人则是打了退堂鼓,执意现在走人。 宋植自然是要继续前进,在他听到不少人自称已经来到此地整整三日了,才突然醒悟除了地点外,甚至连到这里的时间,大家都不尽相同。 那江雅臻... 本准备等江雅臻他们的宋植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不等了,或许江雅臻也等过自己,最后选择了继续前进也说不定。 就当宋植拾阶而上,准备择门的时候,这时他的身后远远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宋姑娘且慢!” “可千万别选生门啊!” 第二百六十七章 灾变前的时代 刚迈上台阶的宋植闻声顿步,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缓缓回身望去。 当看清发声之人后,宋植黛眉微颦,心中同样疑惑不已。 怎会是他!? 此人既不是江雅臻也非霍渊龙,而是山下小镇的年轻掌柜,韩秀琛。 韩秀琛见宋植停步,便赶紧加快了脚步跑了过来。 “哎哟,真是宋姑娘你呐,太好了太好了,不然在下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韩秀琛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忙不迭的说道。 宋植则是上下打量着这小子,问道:“你怎么到这的?” 再次认真观察后,宋植确定这家伙真的没有一点灵力波动,且血气盎然不似鬼物妖魔,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普通人罢了。 可这是何地?岂是一个普通人能擅闯的。 “害,这就说来话长了,在下也是糟了无妄之灾。”韩秀琛叹了一口气,解释道。 黄昏时分茶室来了一伙修士,顺道跟他打听这东荒大墓所处的荒山在何处,接着把他掳了去带路。 何曾想这刚一到荒山,便碰上了大墓现形山火骤起,他不敢学那些化神修士一样冒着山火闯下山,就这么被困在了山上。 “我观你好像也没被烧着啊。”宋植绕了一圈,好奇的问道。 韩秀琛讪讪笑了笑:“宋姑娘哪里的话,我这种俊后生若死在这种地方,岂不是寒了姑娘们的心。” 见宋植还是一脸狐疑,韩秀琛只好说出实情。 “那伙人中有位用水法的高人,在下躲在水阵之中才免于被山火灼烧,且冒险先一步踏入那扇门,这才保住一条小命。” “不过这儿就我一个普通人,若留在这横竖还是死,宋姑娘人美心善,可否带在下出去?” 宋植了解到来龙去脉后,这才点点头收回了目光,指了指殿前的石碑说道:“那你看过那块碑文了么?” “在下自然是看到了。”韩秀琛还想说什么,但是欲言又止。 “既然看到了,那...”宋植带着韩秀琛来到了那扇白色的生门前,拍了拍他的后背道:“那你还不快点出去,这里比你想的还要危险。” 就这么一会功夫,宋植已经感觉到有不少人正在朝这边望来,眼神绝对算不上友善,平台上至少有二十多位二品修士... 谁知韩秀琛却死活不愿进生门,唰的一下跳到旁边,见宋植疑惑不解的样子,他犹豫了一会说道:“宋姑娘,我想和你一起进死门。” “你要进死门?”宋植双手抱胸,脚尖轻点地面淡淡的‘提醒’道: “那碑文写的清楚,是生是死,只有这一次选择的机会,你为何想不开?” 见韩秀琛还是犹犹豫豫的模样,宋植不再掩饰,直接了当的开口道:“说罢,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 “不说的话,我就先走一步,留你一人在这儿了。” 见宋植抬脚欲走,韩秀琛只好扯住他的衣袖,无奈的开口道:“非在下有意相瞒,宋姑娘....其实我天生有预知危难的能力,你若带我一同向前,想必对你也有帮助的。” 似乎怕宋植不信,韩秀琛拉着他走到一旁,用手指了指身侧的十扇门,低声说道: “这九死一生门,实际上却是九生一死,若踏入这扇所谓生门,那才是危机四伏,乃十死无生的绝境。” “果真如此?”宋植一惊,有些拿捏不准韩秀琛话中真假。 韩秀琛也不意外,继续说道:“在下骗谁都不会骗宋姑娘,相反这九道死门,后面虽有危机,但才是真正的生路,否则我也不会要求进死门了。” 宋植看了看韩秀琛认真的眼神,对他所说的话倒是信了几分,且自己本来就要进死门继续探寻,也不影响什么。 若这家伙真有预判危难的能力,在这个地方倒是个不错的助力。 “跟我来。” 宋植余光瞥到有人正向自己快步走来,于是拉住韩秀琛的手腕,随意推开了身边一扇黑门,跨入其中。 .. 轰咚咚、轰咚咚咚! 将宋植从黑暗中惊醒的,是一片让大地震动的马蹄声。 睁开眼的宋植立刻准备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结果却真的如一条搁浅的鱼儿般原地抖了一下,当下只好撑着地面爬起来,机警的看向四周。 这么一望,宋植瞬间呆住了,因为此刻的他处在一片广袤无垠的褐色黄土上,四周全是随风而起的沙尘,尘雾中隐约可看见黑压压的轮廓,似乎是一队骑兵在向这边冲来。 而自己的身边同样是一群身披甲胄的士兵,各自抱着自己的兵器瘫坐在自己身侧,表情萎靡疲惫,脑袋或手臂上或多或少包着白布,血迹尚未干涸,似乎是一支伤军。 再看向自己,同样穿着一身精钢所制的甲胄,甲胄内是水蓝色的内衬,头戴将盔腰系银刀,若非身处败军之中,想必端的是个威风凛凛。 宋植握了握拳头,二品境界的那股力量感荡然无存,自己就像是尚未踏足修行路的普通人,仓促之下还有些不适应。 “这是...幻境?” 宋植赶紧抽出银刀,借着锃亮的刀背看向自己的脸,接着无奈的将之放下,一脸无语。 “靠,换汤不换药,都是幻境了就不能安排个项羽的魁梧身材么。” 不过宋植却看清了自己的刀柄处,有一个‘渊’字,不难猜测自己所处的势力,应该是大渊国的一支残部。 说话间,宋植看着远方的兵马越来越近,心情不禁也沉重了起来,不知道这队兵马究竟是敌是友,若是敌人,就凭自己身边这些残兵败将... 而自己身边的士兵们也陆陆续续站了起来,宋植放眼望去,这些人无论是肢体动作还是音容相貌都宛若真人,很难不去怀疑自己并非进入了幻境,而是被传送到了大渊国某个战场。 “竟如此真实...” 不过怀疑归怀疑,宋植还是坚定自己是处于幻境中,毕竟作为军人中的小统领,一定是个修士而不可能是凡人。 若这么说...那现在是何年代? 就在宋植琢磨的时候,他身边一位谋士打扮的人小步跑来,此人披着轻甲却没有武器,比了个躬身礼问道: “将军,这队兵马来路未知,此刻我部又受创严重,不如先行撤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宋植瞥了眼他,发现这人面色凝重言语诚恳,尤其是眼底那股焦急是掩饰不住的,当下不禁生出要听取其意见的想法了。 不过宋植又看了眼只剩二里的那队骑兵,本能告诉他此刻退走绝非良策,初来此地这是第一个事件,即便自己修为暂无,也并非不能一战。 最关键的是,以此刻军士们的状态,如真的一心要走,恐怕大多数人都得丢下性命,只有自己在内的极少数人能逃出升天。 想通后,宋植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不少军中令语,抽出银刀大喝一声道: “众将士听令,生死有命,尽随本将上马迎敌!” 说话间宋植率先蹬上身旁的马背,先拿长刀作剑用,目光炯炯的遥望着已经愈来愈近的骑兵,身后也传来一阵披甲上马之声,这支军队在宋植的率领下严阵以待。 很快尘雾中的那只骑兵中有一根箭矢射出,直直射入宋植身前的土中,箭翎颤动不止,呈赤红色。 方才还劝宋植退走的谋士顿时大喜,喊道:“是我们的人,是援兵到了!” 哒哒哒、 那只骑兵也放缓了脚步,并没有冲杀的意思,显然也是早已知道此地是宋植的部队。 为首一骑穿着厚重的铠甲,头戴牛角战盔,披着蓝色厚布披风,一勒马绳挥手停下了身后的骑兵,出声大喊道: “徐朗,前线大战正急,你何敢率部避在此地?” 宋植一愣,他看得出这个将军是在叫自己,再看到这些将士们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很正常,明白了估计他们与自己看到的面孔,并非相同。 通过这个名字宋植脑袋里突然又闪出了一些记忆碎片,应该是属于这个名叫徐朗的。 自己是大渊帝国,东征龙之军一员偏将,前日奉命率兵奔袭敌军粮仓,却不料遭遇沙尘席卷,一番交战后损失惨重被迫遁逃,这才逃到了这片荒土暂且休整。 而身前这位则是左将军袁封,这架势...恐怕是来兴师问罪的。 照着脑海中的话术,宋植收起长刀沉声道:“禀将军,末将去时突遇天变,又中设伏损失惨重,这才不得已退到此处暂保残兵,风沙太大联系不上本部兵马,实属无奈。” “哼!” 左将军袁封不吃这一套,大手一挥道:“这些话日后再说,现在有天大的要事,给你们一炷香整顿好,即刻随本将出发。” 宋植挥了挥手示意副官去知会士兵们,自己则是策马上前,问道:“将军,咱们这是急着去?” 牛角盔下的袁封斜睨而来,淡淡道: “那东方皇朝求来了西楚,南蜀增援,三路大军共围东皇城,我等要集结城外兵力奇袭其中一方人马,为大将军的本部杀出一条出路。” 宋植闻言一怔,瞳孔也不自觉的震动起来。 西楚,南蜀...东方皇朝? 宋植突然想起来他初到东荒时,霍渊龙就给自己讲过,很久之前的东荒就叫东方皇朝,是被大渊国所灭才并入了大渊。 那他现在是...穿越到了当年攻打东荒的战役? 大将军... 宋植摇了摇脑袋,即便自己能想起一些事情,认出眼前这位左将军,但对这个大将军却没有什么印象。 “宋姑娘...” 就在宋植苦思冥想时,一旁突然有道细微的声音传来,宋植立刻睁眼看去,这才发现袁封所率领的军队中,有一人正朝自己这边张望。 “韩秀琛!” 宋植顿时大喜,见袁封并没有理会自己,便向着韩秀琛那边策马靠近,此刻的韩秀琛同他一样都是身着将铠,看模样也是一员校尉。 见宋植靠近,韩秀琛也鞭马向前了两步,示意宋植放低声音:“宋姑娘,这儿还有别人呢。” 听到韩秀琛这么说,宋植顿时领会了他的意思,这里的‘别人’,指的应该就是进了死门的其他修士。 再次看向军中,果然能看出这些军士中有些人目光微眯,正在打量着自己。 “你怎么也在这?”宋植察觉到了不对,问道。 韩秀琛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将盔,回答道:“和姑娘你一样,都是残兵败将的队伍,被前面那个牛头人给招揽了。” “你怎么知道我这是支败军?”宋植感到不可思议。 韩秀琛眨了眨眼,用大拇指往后比了比,笑道:“因为这儿的人全都是。” 宋植这才恍然大悟,看来他们走进死门后,都会有一个相对应的身份,而这位袁封则会一一寻到他们。 看来自己没有选择率少部分人遁走,确实是个明智之选。 很快宋植的这支军队便整备完毕,加入了左将军袁封的大军之中,宋植和其他几位修士此刻都是将领之身,自然地跟在了袁封的身后,向前方继续奔驰而去。 宋植回头望去,粗略的一看,这支军队约莫有三万余人,马蹄之下尘土喧嚣,声势浩大。 其余几位修士窃窃私语起来,而宋植和韩秀琛同样低头交谈,交换着信息。 韩秀琛对史书比较了解,通过袁封的话可以推断出这多半是灾变之前,大渊国的最后一场战役,东皇决战发生的年份。 此战过后,陨石坠入北海,天地迎来了翻天覆地的大变,进入了下一个时代。 “宋姑娘,你说这是幻境还是我们真的...?”韩秀琛不解的问道。 宋植收回了目光,思忖片刻后回答道:“这些无关紧要,不过...” “这个时代...应该和墓主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就在二人望着漫天黄沙,无名飞驰的时候,前方的探子突然大喊一声:“前方发现残部!” “走!” 左将军袁封大喝一声,调转马头向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刚起步不久宋植就已经遇到过两个残部了,应该都是穿越死门的修士,不过那两位修士在发现自己修为全无后都选择了抛弃部下,带亲兵窜逃,因而没被纳入大军之中。 不过眼前这支并没有逃,甚至早早的率着部众等候着,在袁封大军靠近三里地时主动出击,来势汹汹。 “我靠,哪个好汉胆子这么大?”韩秀琛不禁一拍手,赞起这位仁兄的勇气。 残部最多两三千人,不仅不逃还敢和三万大军对冲,实在是真硬气。 宋植也有些吃惊,不过当那为首一骑靠近不足一里后,他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样貌,顿时心里一咯噔,大声呼喊道: “别冲动啊!!!” 第二百六十八章 神秘的大将军 听到宋植的呼唤后,前方那支部队的冲势果然变得犹豫了些,为首的将领放缓了马蹄向这边张望,似乎是在寻找宋植的身影。 宋植见左将军袁封向这边看来,于是上前与他知会了一声,在得到首肯后策马上前,向前方奔腾而去。 离得近了,宋植收起马鞭喊道:“阿臻,是我。” 这将领正是江雅臻,她虽然也穿着甲胄,但却并没有戴上碍事的将盔,长发披肩英姿飒爽,否则宋植也没办法一眼认出她来。 “小植?”江雅臻眉头微颦,她清楚此地诡异无常,即便眼前出现的人是宋植,也不禁心生怀疑。 宋植趁着后方的兵马还未跟来,跟江雅臻简单交代了一下现在的情形,江雅臻听完后才相信眼前的宋植不是幻境所化。 “小植,你也是穿越那扇门来到这的?”江雅臻问道。 宋植点了点头,如他所料,江雅臻也是刚睁眼不久便被这支援军寻到,即将奔赴前线替大渊国的东征军解围。 “稍后细说,咱们先混进军队,静观其变。” 有宋植的建议,江雅臻的部属很快也被编入了这支骑兵,左将军袁封率领的这支援军再次于黄土平原上驰骋起来。 在江雅臻加入后,意料之中的一位不速之客也凑了过来。 韩秀琛学着江雅臻,将头盔摘下挂在马屁股上,接着拳头抵嘴轻咳了一下,优雅的问道: “诶哟,这位小姐,有些面生哦。” 江雅臻斜睨了他一眼,转而看向宋植问道:“小植,这家伙是谁?” 宋植看了看韩秀琛一时语塞,有些不知该怎么解释:“他...他只是..” 韩秀琛却一点不见外,此刻主动自荐起来: “小生姓韩,名秀琛,祖籍北州人士,行走南北已有数载,本以为宋姑娘已是天下第一绝美,没想到沉鱼后还有落雁,能遇到二位,实乃韩某人生之大幸也...” 他双手一摊,这些马屁话不需要经过大脑,张口就来。 江雅臻面色依旧淡冷,宋植也立刻正过头去,装作不认识这个马屁精。 韩秀琛受到冷落也没沮丧,继续套着近乎道:“这位姑娘,你刚才好勇猛啊,率着千把人就敢向这攻杀?” 见江雅臻还是没理会他,韩秀琛继续搭着腔:“和姑娘你比,韩某就要自愧不如了,差点就听了那谋士的话转身走人,幸亏在下光明磊落,并非那种苟且自利的人。” “对了,你身边的谋士没劝谏你么?” 宋植也好奇的望去,只见江雅臻嘴角泛起一抹微笑,轻声道:“劝了。” “被我杀了。” ... 宋植暗暗吸了口气收回目光,虽说这是幻境之中,可说杀便杀...这江雅臻看来除了对自己,对其他人都够狠呐... 再向右边看去,咱们的大舔狗早已没了踪影,悄悄淹没在了马蹄洪流之中... 没多久,袁封突然不再继续周旋,眼神下令持旗官高举旌旗,调转马头向另一个方向直直冲去。 透过刺目的昏光,宋植仰望着这面绣着黑龙压天的金纹旗帜,明白这是要去驰援那所谓的东皇城守军了。 可是... 宋植眉目中带着些愁绪,因为他还没有看到霍渊龙的身影,是面对的考验不同,还是说他已经... 就在这时,妖狐的声音突然从宋植的心里响起: “天道蒙蔽...小子,想必你已经进入了那间洞府了吧?” 宋植没想到妖狐在这儿还能有联络,于是在心中回应道:“是,我现在身处在一片战场,似乎是两千年前的东荒...” “呵...”妖狐打断了宋植的话,嘱咐道:“你记住,从现在开始身边看到的一切,都是墓主人的回忆,就算再逼真也并非活生生的人物,既然你身处战场...那么杀伐一定要果断。” “可这破局之法在何处?”宋植不解的问道。 妖狐沉默片刻,接着悠悠开口:“此地的灵力都是靠那位强者留下的人丹支撑,辅以残魂幻化而成,死后千年还能做到这种地步的,生前实力...恐怕已能与我等妖圣比肩。” “既然是残魂带来的幻境,自然附带着墓主人的意志,你要谨慎避开他设下的陷阱,既然他留下此墓,绝不会将宝物所托非人。” “做错选择,多半一生都留在这幻境之中了。” 最后妖狐不忘‘提醒’道:“对了,在这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说罢妖狐便不再言语,毕竟它也不知这墓主人究竟是何人,一切还得看宋植的造化。 宋植回过神后,这支三万余骑的部队也终于冲出了沙尘,天际尽头可以看到硝烟四起,隐约有座巨城的轮廓横陈,而他们便是向那头急急奔去。 宋植很快将这消息告诉了江雅臻和韩秀琛,要保住性命,若身死此地那就真的没了。 江雅臻并没有慌乱,反而轻轻颔首觉得理所当然,就连韩秀琛也意外的没有心虚害怕,只道能与二位美人死在一起,那也算死而无憾。 不到半个时辰,袁封所率领的骑兵便来到了一处山丘之上,他亲自举起一面三圆串联的号令,示意大军全部停步。 在他们脚下,便是战火喧嚣的一座巨城,此刻城墙上站满了弓兵严阵以待,狼烟漫天,肃杀之气溢于言表。 而城下三面环军,正将这座东皇城给围的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东皇城...” 江雅臻眼底有些怅然,作为东神族嫡系,她自然是更加了解东荒的历史,当年这座东皇城便是江氏做主,统御东方皇朝的都城。 也正是这场战役,最后已渊国大败三路联军,攻占东皇城结尾,江氏双手奉国,沦为附属的地方藩王。 再后来没多久,这东皇城于灾变那夜遭遇无妄之灾,整座城池都被一股伟力夷为盆地,也就是那时起,死里逃生的江家觉醒了修罗,罗刹两种绝伦的‘赋’,这才有了后来的东神族。 这时左将军袁封从马侧取出一壶水不急不慢的饮了起来,示意副官射出一记冲天箭。 此箭翎羽特殊,在空中发出一声刺鸣,射出后不久东皇城的一面城门便轰然大开,铁蹄与盾兵蜂拥而出,向外围守的军队冲杀而去,喊杀声震天,相隔遥遥宋植都觉得如雷贯耳,这就是最原始的战场么? 再看向自己身处的地方,身前便是一个向下的斜坡,正是有利于这支骑兵奔袭的地形,若此时向下冲杀敌人后方,里应外合下势必能给这联军一道重创。 而袁封的穿云箭,应该是与城中守军通气,否则城门中的大军也不会放着城池不守,选择这个时候冲出。 可就当宋植在马背上热完身,做完一套眼保健操提神醒脑,准备大战一场时,却发现袁封仍旧老神在在的坐在马背上看着下方的战场,牛角盔下的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家伙...”直觉告诉宋植,这姓袁的水很深。 他的副官也适时谏言道:“将军,时机已经成熟,咱们?” “诶,再看看。”袁封没有理会他,而是看着下方攻势减弱的出城部队,出城作战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自然是极为艰难,守城大军正等着他们这支骑兵的增援解困呢。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这回连宋植这群试炼者都看出那出城作战的军队面对黑压压的敌军,已经抵挡不住了,开始慢慢向城里重新缩去。 这期间城中也向空中射出了数只穿云箭,其中含义不言而喻,定然是催促袁封速速率兵冲入敌阵,配合城中守军开始反击。 可袁封始终巍然不动惘若未闻,甚至命令持旗官放下旌旗,突然调转马头喊道: “众将士听令,本部兵马被三十万大军堵截,死局已定,我等没必要进行无畏的陪葬,即刻随本将退回大渊,向陛下请兵增援才是为国之理!” 宋植眉头一皱,这是要违抗军令,临阵脱逃的意思么。 事实上袁封确实也是如此打算的,率众来此一是为了看看本部兵马是否真的危在旦夕,二是要让这些军士亲眼看到此情此景共同逃难,否则日后若被问责,他难逃其咎。 虽然他这么说了,但是声音却并不大,只是说给宋植这些来到幻境的偏将们听得,毕竟士兵只是士兵,这些人才是主心骨。 他的副官显然有些吃惊,没想到左将军竟然敢临阵违令,忙劝道:“将军,本部兵马并非没救啊,我等此刻只要下山,接着这股冲势定能杀出一条血路...” 铿!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一道寒芒闪过他便头颈分离,袁封缓缓收回砍刀冷冷的扫了一眼,说道:“本将的令就是军令。” 鲜血飞溅,宋植摸了摸脸色沾染的血滴,甚至还留有余温,实在是太过真实。 而其余的修士更是目光一凛,显然没想到袁封这么不讲道理,且他们现在修为全无,一时间也不敢出声,怕被殃及池鱼。 “你们有人想为大将军殉葬的,此刻便可独自下去,但本将要提醒你们...” “你们都是败军之身,就算活着进城,以大将军的行事也定会军法相待,可若跟着本将撤走,今日发生的事情你知我知,来日我荣登帅位,自会提拔你们,孰轻孰重,自己掂量。” 他语气幽幽,眼神打量着这些偏将们,最后不经意的提醒道:“但就这么孤身冲下去,三十万大军一定会把你们剁成肉泥以泄其愤...” 此话一出,当场有人做出了决定,默默驾马绕到了袁封的身后,毕竟这场大战与他们并无干系,并不想蹚这趟浑水。 但也有人比较犹豫,毕竟这种为了私利,放弃大局的决定,实在是有违本心。 宋植和江雅臻都没有动作,尤其是宋植陷入了沉思,这...也是一个选择么。 突然,他注意到韩秀琛也并没有去到袁封身后,于是好奇的问道:“韩秀琛,你为何犹豫了?” “宋姑娘,我可没犹豫。”韩秀琛笑了笑,眨了个电眼道:“我跟定你了。” “...” 宋植听他这么说,抬脚就往袁封那边走,果不其然韩秀琛慌了神,策马上前拦住了宋植,小声道:“宋姑娘不可,我有预感,若真信了这将军的话,很危险的。” “会死人的!” 宋植本就不打算这么做,轻笑一声道:“自然不可,我们现在的身份可是大渊国的校尉,贪生怕死临阵脱逃,天理难容。” 一旁的江雅臻也赞同的点起了头,但同时无奈道:“可惜有这袁封掌管着大军,若我们不听他的军令...就只能独自下去迎敌了。” “寡不敌众,我们还是难逃一死。” 宋植点了点头,长叹道:“是啊...仅凭我们这几个人,自然是飞蛾扑火..不过..” 伴随着马鞭轻挥,宋植缓缓向袁封踱去,轻声道:“办法,还有一个。” 东皇城。 战事最酣的南边城墙,高处。 数道身影站在城墙边,俯视着下方的战场厮杀,为首一人身披黑色裘装,腰间悬着柄黯黑长刀,背影英武非凡,正眺望着远方山丘上,按兵不动的袁封部队。 “大将军,那袁封故意错开良机,恐有叛逆之心呐!” 他的身旁,有人面红耳赤的谏言道。 只见这男子斜睨而来,顿时让这名悍将识趣的闭上了嘴,接着他开口了,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毋庸置疑的威严,说道: “朝时为我用,黄昏见人心,若要将我龙之军磨砺成能与太初抗衡的利刃,这些杂质迟早是要剔除的...” “区区三国包夹,不过是一群鱼龙混杂之辈罢了,你即刻去下令:” “一炷香后,所有盾卫从西城门开路,本帅亲率铁骑冲杀西楚帅营,只要斩落那西楚主帅的头颅,南蜀便会惊惧退兵,江氏失去二助,江山自然会双手奉上,届时无须再行血战,便可拿下这东域。” “下官得令!”这位悍将丝毫没有质疑主帅的能力,只因这位大将军出身名门,兵法武功都是冠绝天下,年纪轻轻便贵为征东大将军,乃是大渊国皇室打天下的头号功臣。 待他走后,这位神秘的大将军依然没有回头,而是继续说道: “空虎,交给你个任务。” 他的身后,某位身材异常高大的男子犹豫了一会,确定是在叫自己后缓缓上前,随口答道:“将军请讲。” “待本帅出兵之后,你无需掠阵,立刻带着三千精兵去追杀逃兵,一个都不准放走!” “行吧,我的意思是...末将遵命。” 躬身行礼的霍渊龙暗地翻了个白眼,不知为何自己就穿越到了这儿,还成了别人的下属。 不过他当他抬头看向眼前这位大将军的背影,又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第二百六十九章 衔龙之墓 山丘之上,宋植走到了左将军袁封的身前,勒停了马步。 “徐朗,你为何立于本将身前?”袁封手指前方,厉声呵斥道。 宋植怡然不惧,用徐朗的语气大声回应道: “摒弃同僚,临阵脱逃,乃是我军中第一大忌,本将不与竖子为谋!” “大胆!”袁封被这么一说顿时脸色挂不住,冷笑道:“好你个徐朗,你要去和大将军陪葬本将不拦你,下去吧。” 宋植瞥了他一眼,看向下方如乌云压顶的围城兵力,心想就算自己恢复了二品的实力,在这人潮中也必得战死。 “末将自然是要去增援,不过...可并非我一人!” 锵! 宋植猛地抽出腰间长刀向袁封砍去,袁封毕竟是悍将,仓促之下用刀柄挡了下来。 但宋植眼神不变,施展青霞剑法的变招,那刀尖一旋,刀锋划过一道银线,伴随着冲天的血迹,一声轻叱砍下了袁封的头颅。 这一下大军顿时安静了,原本投了袁封的几位修士也呆若木鸡,指着宋植结巴道:“你你你...你就这么把他杀了?” 宋植不以为然,这袁封不过是幻境中的一道幻象而已,只是瞥了这些人后淡淡提醒道:“勿忘本心,除非你们本就是这样的人。” 说罢宋植不再继续理会他们,将染血的长刀向天空一指,大声喊道: “叛将已死,本将暂接此军,诸位请随我支援大将军!!” 说完宋植第一个策马向山丘下冲了去,后方的将士们也爆发出雷鸣的怒吼,不再犹豫跟着宋植向下方冲去,这支铁骑如一道蓝色的箭矢,向敌军后方汹涌奔去。 最前方的宋植和江雅臻、韩秀琛呈犄角状,韩秀琛比了个大拇指道:“宋姑娘这个办法,真是让在下没有料到。” 宋植摇了摇头道:“这不过是墓主人对我们的考验。” “考验?”江雅臻有些疑惑。 “嗯,若我没看错的话...”宋植眯起眼睛,悠悠说道: “第一关的九死一生门,是筛掉那些惜命怯场,选择遁走的懦夫,考验的应该是勇字。” “而方才那个叛将,则是诱使我们弃军自保,只有一点他说的没错,那就是做错选择就会死...这一道,考验的...应该是忠字。” “勇,忠...为何考验这些?”江雅臻还是不解。 宋植也不清楚,只能模棱两可道:“或许...这是墓主人在意的东西吧,你们当心!” 话音刚落,一些箭矢就迎面射了过来,宋植和江雅臻虽然修为全无,但有一样修士的东西还保留着,那就是反应能力。 靠着剑法宋植拨开了迎面的几根箭矢,接着向后方望去,江雅臻倒是好好的,韩秀琛则是躲没了影,多半是混入了人群中了。 宋植也没法分神管他,毕竟百步之外就是扑面而来的敌军,当下抽出长刀挥动马鞭,飞驰而去。 这一刻宋植莫名的燃起了一腔热血,这种快意沙场,一马当先的感觉真的能让人忘记恐惧,即便直面万千敌人,也不会有丝毫胆怯。 当然,一切的信心都源于自身的强大,在两军相撞的一瞬间,宋植的银刀便斩落了数位敌骑,有青霞剑法加持,乱战之中,这些普通士兵倒不足为惧。 江雅臻不善于用兵器,反倒只能靠着灵活的身法避开这些自下而上的长矛,再用长枪进行反击,但也算游刃有余。 “小植,我们现在去哪?” 乱军混战中,江雅臻大声喊道。 宋植正欲回应,只听得远方传来震天的喊杀声,抬头望去只见靠近这边的那扇城门轰然大开,无数的盾甲士蜂拥而出,撞得外面守军是人仰马翻。 接着一队重骑兵踏着人墙跃出,向着另一个方向奔腾而去。 这些战马皆披着黑金重甲,马背上的将士们同样穿着厚重的鳞甲,手持长戈面容肃穆,所到之处摧枯拉朽一片惨叫,如入无人之境。 为首一骑则是披着黑色绒氅,身段魁梧挺拔,手中银枪横陈,面容英武威严,有着一头异色的厚重金发,尤其是那双瞳孔更是如金狮般摄人,目所能及无人敢与之对视。 他的战马同样高大,且马背上悬着一面帅气,其上一条黑龙栩栩如生,似要夺旗而出。 “这就是那位大将军么?”宋植暂停刀刃,自语呢喃道。 很快迎面的敌军又发生了骚乱,仔细看去原来是另一伙大渊国的骑兵正突围而来,不到一会就和宋植他们撞见了。 “霍兄!?”宋植认出了霍渊龙,忙遥遥大喊道。 霍渊龙听声望来,看清是宋植后哈哈大笑,回呼道:“原来你没死啊!等会见,我现在有要事要先办!” 说罢霍渊龙带着他的那支分兵,向着宋植方才下来的山丘冲去,看目标应该是那些静观其变的逃兵。 宋植只好继续迎敌,但耳边却不断传来战场上的呼唤声: “那就是大渊国的衔龙将军!他竟敢杀出来???” “不好,他这是要率兵冲击我军帅帐!” “速速撤回,保护主帅!” 伴随着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喊叫,本来焦灼的战场瞬间呈现一边倒的局势,苦战的敌军溃散而去,任由宋植率部在后面追杀也不敢还手。 见胜局已定,宋植所幸勒停了战马,毕竟这战争并非现在之事,乘胜追击也并无意义,不如远远看向那位大将军的亲骑。 “衔龙将军?”宋植将头盔缓缓取下,任由腥风吹动发梢,陷入了回忆。 若没记错,这是当初自己演过的天外飞仙中,同台出现的人物,二者是一人么? 而另一边,大将衔龙也遇到了阻碍,只见他冷哼一声,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将拦路的数位西楚猛将瞬间给斩落马下。 接着他一夹马腹,从骑兵中脱颖而出,独自冲入了地阵,胆敢拦在身前的甲士全部一合之内血溅当场,犹如虎入羊群一般。 宋植都暗暗吃惊,在这个没有修为的年代,才能真正见识到什么叫万夫不当之勇,难怪此人被誉为大渊国头号猛将。 无金刚不坏的身体,但有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单骑踏破敌阵,扬铁马挥金戈,真乃乱世豪杰本色也。 宋植一时间都有些愣住了,不自觉的被此人的背影所吸引,注目望去。 只见衔龙在将护帐甲士杀破胆子后,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跳入敌人将台,怒喝一声,凭其神力数枪挑翻台前金甲猛士,接着用染血的长枪抵住西楚主帅的咽喉,毫不留情的刺了进去。 咚!咚!咚! 面对蜂拥而上的西楚残军,衔龙用枪尾重重的敲响了帅台上的战鼓,伴随着累累鼓声他发出了张狂的大笑,而那些敌将见主帅身死,战鼓被夺也失了心性,又听到愈来愈近的其他重骑兵,当下四散而去,率各部溃逃而去。 只留下一道魁梧的身影独站高台,金发染血顾盼之间,放声长笑,宛若霸王临尘。 宋植凝神望去,同霍渊龙一样,他在心生向往的同时也有些熟悉感。 不过不待宋植多想,周遭的声音突然减弱开来,空间也开始泛起了波动,远处高台上那道身影也渐渐模糊下去。 宋植知道,这是要离开这片幻境了。 ... 这次没有被惊醒,睁开眼的宋植发现自己正盘膝坐在冰凉的地砖上,抬眼望去,正是自己抬入的那座大殿。 殿梁很高,其中放置着很多鹿台,每座台上都放有一些玉盒,迎堂处高悬着一副旌旗,正作黑龙伏天状,俯视着殿中的人们。 见到这面旗后,宋植不再怀疑,几乎能确定这墓定是属于两千年前的... 大将军,衔龙。 向一侧看去,果然门框处有不少人也同他一样盘坐,想必都是进到此殿便陷入了幻境。 此刻有些人也和宋植一样醒了过来,但有些人则是面色发黑,没了呼吸。 宋植左右瞧了瞧,没有看到霍渊龙的身影,但能看到已经有身影在远处的鹿台边显踪,想必人们苏醒的时间都不太相同。 握了握拳头,宋植感觉到自己二品的实力回归了,这终于不再是幻境。 他的身旁江雅臻和韩秀琛也苏醒过来,宋植有些讶异韩秀琛居然能从乱军之战中活到最后,不过这小子神神秘秘的,确实不像那么容易死的人。 韩秀琛回归后立刻又怂了,死乞白赖的求着宋植罩着自己,宋植也没拒绝,任由他跟在自己的身后,同江雅臻一同向鹿台走去。 进殿的约有三十余人,但宋植看了看,已经醒过来的不到半数,大部分人恐怕已经迷失在了幻境之中。 这还不包括进了白门直接去投胎的。 “小植,多亏有你,我们才通过了考验。”江雅臻也注意到了很多人永远醒不过来了,不禁有些庆幸有宋植在一起,抱着宋植的手臂柔声道。 否则幻境之中自己犹豫了,或许也和这些人一样死在了里面。 “唉,洒洒水啦。”宋植谦虚的摆了摆手,嘴角却泛起了笑容,熬过了杀机,接下来就是收获的季节了。 这些鹿台很高大,彼此之间相隔也较远,神识暂且还不能用,所以宋植也不知道霍渊龙到底在哪一座,只好先带着二人随意上了一座。 跨过青铜细阶,三人来到了鹿台之上,此刻已经有修士正端详着鹿台上的玉盒,见宋植几人到来,虽惊讶于宋植的容貌,但还是露出了不善的目光。 宋植也看出这几人不好对付,其中有一品高手不说,而且身上那股匪气是散不掉的,估计来路不怎么正。 且这些人之前的幻境中没见过,考虑到他们提前苏醒,或许经历的是其他的考验。 鹿台之上摆放着数张木案,每张木案上都放着大小不一的玉盒,宋植走到了最靠边的一个玉盒边,犹豫了片刻后伸出手去掰。 而远处那几位修士也没有阻止,而是屏气凝神的望来,当看到宋植拨动了片刻也打不开后,顿时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宋植眉头微皱,自己二品的腕力就算是铜锁也给掰断了,更何况这无锁的玉盒。 见身边几个家伙身前的玉盒也一个都没打开,宋植明白恐怕要开盒取宝,不是这么容易的。 身边的江雅臻和韩秀琛都试了试,果然他们也都没法打开,宋植没有再去挣扎,不用想都知道这玉盒是被下了禁制。 恐怕想取得造化,还得靠别的门道。 就在这时,其他鹿台上突然发出了一道耀眼的光芒,众人侧目望去,只见一人化作流光被吸入了悬梁上挂着的一副画中。 在场的都是二品修士目力惊人,很快有人发现这幅疑似描绘宫殿楼阁的画中,竟然有一画中人动了起来,都不禁发出了惊呼,以为又是什么索命的机关。 宋植这才回过神向头顶看去,这才注意到这处大殿高处,挂着不少类似的画布。 “这些画...” 宋植仔细看去,发现这些画作大都是描绘沙场战役,其中包括刚才自己穿越进去的东皇城之战,同时也有皇城之巅加官进爵,封王拜相的场面,但是有一点是不变的,那就是画作的主人公无论年少还是苍老,都是同一人。 那就是大将军衔龙。 “这是他的经历么?”宋植猜测的时候,又有数道流光从其他鹿台亮起,甚至对面几个修士中,也有人看着看着就被吸入其中,成了画中人。 就在众人以为这些人再也回不来的时候,之前入画的几人中有人跌落而出摔回高台,而伴随着他们的重新出现,他们身前的玉盒也发出了微光,缓缓打开了。 “水冥丹,是水冥丹!!” 这名修士捧着盒中所取的丹药一脸不可置信,连他的同伴都露出了震惊的目光,这水冥丹乃是失传的一种丹药,所需材料可得是兆妖身上的部件,就算是当年的盛世也难产一颗。 其效果只有一个,若水系修士服下,其普通的‘赋’会向着神赋‘冥水’进化,即便你本身的‘赋’羸弱,只要境界上去了也会同普通修士拉开巨大的差距。 即便自己用不上,无价的水冥丹拿出去,那得有多少人击破脑袋也要拿着宝物来跟你换。 这名修士很快把水冥丹收入囊中,面对其他人贪婪的目光如坐针毡,赶忙说道: “只要进了画中,完成一段考验出来便可寻得宝物,你们与其垂涎我的,不如自己进去寻!” 在场的人都没急着出手,毕竟第一个动手,得宝后恐也会引起其他人的围攻,更何况这人说的有道理,他都能得到水冥丹,这儿还有如此多的玉盒,绝对有更值钱的宝贝。 当下他们都盯着上方的画作看,都希望自己是下一个受益人。 宋植同样看着上方,不过与其他人不一样的是,他已经注意到了一幅画。 一副,让自己莫名触动的画。 这是一副不起眼的画,排在殿梁的最角落,但宋植依然一眼注意到了它,接着殿外射入的微光,能看到这幅久远的画纸上,正述说着一次别样的出征... 那是一片山谷。 有一支绵延的军队穿梭在其中,军士们护送着一辆华贵的驾辇,有乐师随在辇旁奏乐,成群的婢女们高举着红色的花篮,跟着其后洒下花瓣.... 但画中的山头上,却有另一只整装待发,的军队严阵以待,与下方的行军不同,他们身上是冲天的肃杀之气,为首一骑的马后,立着一面瞩目的黑龙旗! 宋植看的出神,全然没注意到江雅臻急切的呼唤,也没发现自己早已化为流光,向那副画中飞去... 病假一天…… 今天急性肠胃炎犯了,打完针请了一天假在家休息,可睡醒后又低烧不退,头一直昏昏沉沉的,所以今天应该是无力写完了 申请病假一天咯 第二百七十章 这回真成公主了 天高地阔,峡谷上方两列归雁从苍茫的黄天上飞掠而过。 绵延的军阵之中,一辆华贵的紫红辇架夹杂在其中,缓缓摇行,辇后插着醒目的一支凤纹纛旓,有常识的人会知道,此乃天子和亲的象征。 花瓣从侍女们的花篮中洒出,伴着乐师们的号礼,一片祥和喜气。 随着身体轻轻晃动,宋植的睫毛微微辗动,接着眼眸缓缓打开一条缝隙。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被红布所包裹,挂满金饰的小屋,身前是一面矮小的案几,其上没有粉黛铜镜,只有笔墨和数张稿纸。 光束从帘外照入,尘糜浮动间,给车厢内带来了一股朦胧如梦的幻感。 宋植眨了眨眼,双手贴扶在厢体两侧,猜测自己正身处一架马车之中。 握紧拳头感受了下,修为果然全无,这是幻境没错。 “咦...” 宋植突然发觉自己五指纤细,肤白玉嫩,当下不禁怀疑起自己是否带着身体穿越了,不过比起这个,还是要先弄清自己身处何地。 打量了一下车厢,宋植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只是感觉很喜庆,于是便凑到一旁,用两根手指轻轻撩开幕帘,向外偷偷看去。 当幕帘被打开,宋植看到的是望不到头的持戈甲士,这支军队身披黑盔,戴着怪异的鬼脸铁面,神秘而庄重。 再向后看去,则是成群的婢女和随行的乐师,以及拉着财宝巾帛的马车。 此时有位离驾辇较近的骑士注意到了探头探脑,正暗吞口水的宋植,轻轻颔首恭敬道:“公主。“ 这声招呼将宋植惊的回身,忙收回手指阖上窗帘,缩回到车厢中。 “公主?” 宋植呢喃自语道,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变了,如空谷幽兰,轻柔悦耳,即便自己的声音也很低柔,但也绝非如此知性动听。 顿了片刻,宋植双手慢慢摸上了胸脯... “噢.....蟹..” 宋植不死心,抱着求真的心态又揉了揉,这才猛的站起身,又被低矮的车厢给撞了脑袋坐了回去,纵是已见过了些大场面,宋植还是慌了神。 “我究竟...穿越到了哪个事件?” 大军仍旧缓缓前行,似乎照顾到阵中驾辇所带的仆人,以及必不可缺的礼数,这支原本能日行千里的骑兵走的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是在龟速前行。 队伍最前方。 一道修长的身影稳稳端坐于马背,他穿着宽大的锦缎袍服,唯一不变的是脸上同样戴着一张鬼脸铁面。 这时,一位副官抬头看了眼天色,策马上前来到此人的身旁,抱拳道: “燕王殿下,虽说大漠日晚,可此刻酉时将过,我军若加紧脚步,本该早在天光时便可过国门,为何拖到昼夜将分...” 他疑话还没说完,前方的男子便抬手示意他不要多言,接着缓缓转过头来,面具之下是一双琥珀色的双眼,深邃而优雅,淡淡道: “本王自有斟酌,国境之后乃是沙峦之地,日间行过实非常人可耐,更别说我军中还有位大渊国的公主。” 这位副官立刻躬身退去:“殿下深谋远虑,是末将考虑不周。” 但当他退回军中后,却看着那道背影有些疑惑,没想到一向心冷的燕王爷,竟会少见的替他人着想。 不过他回头望向那辆尊贵的驾辇,也就明白了,那辇中之人来头可不一般,难怪连燕王爷都会心生顾虑,不敢出现纰漏。 在打发完下属后,这位喜怒不喜于色燕王殿下的眼神却变得略显忧虑,他看向隐约可见的山谷尽头,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自语道: “如他所言,尽早班师回朝才是上策,可为何本王总感觉心绪不宁...趁着夜幕,今夜无论如何也得踏回国境...” 说到这他回头看了眼那尊紫红驾辇,摇头道:“护差这种事,父皇因何独独派我率亲兵前往,这扶京真有传闻中那样绝艳?“ 而此刻的宋植,已经在车厢内抱着头苦思冥想了许久,终于有了眉头。 “衔龙的时代在灾变前后,外面又是撒花又是红布条的,我还是个公主...这,应该是在远嫁吧?” “远嫁.....嘶,我该不会是..” 宋植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微变,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通过触感可以确定,这张脸即便不是自己的脸,相差也应该不会太大。 也就是说,一定绝美。 “完了完了,不会穿越成扶京公主了吧,还是远嫁之时的扶京公主...” 宋植还记忆犹新,文成帝曾经讲过的史事中点到过,扶京公主远嫁的过程中几经波折九死一生,数次深陷险境,可谓多舛。 想到这宋植再次探头望向外面,见大军缓行一切安好的模样,猜到这应该是出发不久,还未曾经历过险境。 可如此大军,又能遭到什么危险? 就在宋植抚着唇瓣疑惑的时候,眼角突然敏锐的捕捉到高处的山坡上,有黑影闪烁而过。 再凝神望去,宋植惊讶的发现连延数里都有人头闪动的错觉,当下倒吸一口凉气讪讪的收回脑袋,于车厢内抓耳挠腮道: “完了完了...这是被设伏了,我现在手握无力,整个一花瓶子,要死要死啊...” 容不得宋植不急,他在进入画前就注意到,虽然有人从画中飞出寻到了机缘,但也有画中人夭折其中不再出现,想必是身死道消了。 宋植可不想蹈他们的覆辙,但他也不知扶京公主当年是如何自保的,当下只好现想自己该做的方式。 不再犹豫,既然敌军已经按耐不住冒出了头角,说明袭杀就在近前了,宋植将身上繁重的华服给卸下,只留下内衬火红的束身衣。 想去扯掉耳下的金色环饰,但几番吃痛后宋植暂且做罢,将头上的布纱给丢在一边,便撩开窗帘观察起外面。 只是过了片刻,车外的天色便逐渐转暗,正是昼夜交替,天地黑朦的刹那。 宋植瞥见队伍前列有人开始掌灯传火,于是不再等待,以一个迅捷干净的动作悄悄翻出,马车走的非常缓慢,因而宋植得以双脚稳稳落地,接着双手插袖默等数息,低着螓首不着痕迹的混入了后方婢女的队伍之中。 做完这一切的宋植悄悄的看去,果然黑灯瞎火下,没人注意到自己这位端庄贤淑的公主,竟然会行翻窗越棂之事,当下不禁长吁了一口气。 但宋植没有想到,这些军士没有发现自己,但却有人时刻盯着这边。 “报!!” 一名传令兵穿行于峡谷上方,一路奔行到横刀立马,披裘侧身的魁梧身影旁,下马抱拳道: “大将军!大事不好,片刻之前公主跳出嫁旓,看样子想独自潜逃。” 他的身前,这位战功无双,早已做到处变不惊的男人听闻闻言似乎一怔,接着沉声问道:“军中无戏言,此话当真?” 这名传令兵暗吞了口唾沫,公主突然跳窗他们也没料到,但是确实是眼见为实,如实报道:“禀将军,千真万确!” “好!” 大将军衔龙突然朗声道,接着调转马头对向后方,下令道:“你即刻传令后方,毋需再等他们入太初,行动提前,今夜就在此谷之内,务必将他们一网打尽。” “切记,任何人不得伤到公主!” “领命!”这名传令官接令后,立刻向后方疾驰而去。 衔龙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缓缓抽出了腰间的御赐佩刀,环视了一周身边沉默的从军将领,这些人都是随他百战不死,骁勇无匹的战将,此刻却都因他的一己之念,甘愿冒着被株连的大罪随行而来。 “诸位,今夜在此的都是随本帅出征十几余载的良将精锐,倘若此事成了,本帅在陛下面前有愧与你们,但若今夜所图未成,你们大可领着吾之头颅回去复命,届时当以谋逆之罪告我,才可免于一死。” 这些将领闻言面面相觑,具是同时抽刀震声道:“末将愿与将军同死!” 衔龙微微点头,没有矫情的再多言语,十几载同袍饮血,一切尽在不言中。 下方,宋植已经左挪一步,又挪一步,退到了婢女方阵的角落,后方是乐师左边是山丘,可山丘与军阵之中还横着十来位骑兵,该怎么溜过去是个难题。 “说我要方便?”宋植在琢磨着,但又担心会有人跟从,那个时候脱还是不脱呢。 可就在宋植想点子的时候,他突然看到前方的灯火渐渐的传了过来,若传到近前有心人朝自己脸上一瞧,岂不是... 这还不是最让宋植担忧的,因为他借着火把,看到有甲士端着木桶来到了驾辇边。 幸亏考虑到宋植的身份,这位甲士没有直接从车夫处撩帘而入,而是勒马停在了车厢一侧,用手小心的叩响了车厢,低声道: “公主,燕王殿下吩咐小的给您准备了吃食。” 见驾辇内没有回应,这名甲士也没有着急,而是静候了片刻才开口:“扶京公主,一天未吃了,该吃点了。” 宋植在后面看的干着急,这送饭的家伙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若这些士兵发觉自己不在车里,岂不是玩球了。 在几番叩门无果后,这名甲士终于察觉到了不对,侧耳静听了片刻没有听到丝毫动静后,立刻果断的伸手欲去撩帘。 就在宋植额头冒出冷汗,屏气凝神的时候,伴随着一道刺耳的嗡鸣声,一根箭矢急射而来,将这甲士的胸膛贯穿,强大的贯穿力直接将他从马背带到了地上。 其余人还没反应过来,宋植已经先一步朝上看去,只见一道身影立于丘巅,手中正握着一柄弓弦轻颤的长弓,那头金色长发随风而动,眯着眼漠视下方。 “怎么...是他?”宋植有点懵,但伴随着马蹄的踩踏声和惊呼,此起彼伏的高声喊道: “戒备!!!有伏兵!!” 阵中的骚乱很快引起了队伍前列的注意,正思虑着什么的燕王爷回头望去,大声斥道:“后方发生何事?” 他身后的几位将领因为相隔的远尚不清楚,但很快便有传令兵向这边驰来,这位青年燕王预感不妙,便驱马向前迎去。 只是当二者靠近后,这传令兵还未开口,一根箭矢便准确无误的射入了他的脖颈,热烈的血溅顿时洒到燕王的手背上,却只是让他皱了皱眉,并没有露出惊慌的神情。 接着他抬头望向丘陵高处,无需再有人禀报,看着丘陵上泛起的滚滚烟尘,他已经知道了一切。 “燕灵军听令,有贼人设伏剿杀,趁夜偷袭的宵小之徒罢了,随本王将他们歼灭!” 燕王冷静的呼唤道,这些鬼脸铁面的骑士本就是百战之师,很快稳住阵脚,严阵以待。 接着他脚尖一勾,从马腹处提起一根长戈,遥指中军呵道:“典宠,李献,你二人即刻去辇旁守好扶京公主!” 说罢他率着身旁其余终将率先冲杀过去,阻截上方而来的洪流,而他方才所点的两名大将也奉令,策马前往紫红驾辇处保护公主。 而山丘之上,正率部策马俯冲的衔龙同一时间,也对着身后说道:“季坤,宇文洛,你二人去寻得公主,若有机会带着公主直接遁走,无须再管本部。” “末将领旨!”季坤,宇文洛立刻调转方向,向着驾辇处偏移而去。 而此刻的宋植,身旁的婢女和乐师们听到这震天的喊杀声早已吓破了胆,花篮和笛萧散落一地,无人再有心管他们的死活,当下哭喊着四处奔逃而去。 但上方的龙之军已经携着冲势抵达阵前,纵使燕灵军也是骁勇善战,一瞬间也被撕裂开来,兵戈相击间血花四溅。 马蹄无眼,那些无头逃窜的婢女乐师们很多当场便枉死,幸亏宋植躲闪及时且处在中间,两侧的刀斧第一时间未曾冲击而来,否则真够喝一壶的。 宋植左瞧右望,本以为是个机会,没想到却是绝境,四面八方全是兵器相击的喊杀声,但自己除了从地上捡了个木笛子,一点防身的东西都没有。 靠,我不是大渊国的公主么,怎么这第一个劫难还是自己人搞得,这大将军衔龙不会是个卧底,在搞我吧? 不过宋植发现了,战场中的驾辇处,两方的军士都有意避开那里,似乎都在忌惮伤着自己。 就在宋植腰如呼啦圈般扭动,避开一个又一个刀刃,暗道乱世不给人活路的时候,两道身影疾驰而来停在了自己的身边,有人急切的问道:“公主?” 宋植回头望去,只见这二位都穿着熟悉的湛蓝铠甲,身骑白马,背后悬着厚重的披风,边挥刀砍杀身边的敌军,边焦急的向这望来。 透过隐约的篝火,他们终于看清宋植的面容,一人忙开口道:“公主!末将乃大将军手下左先锋宇文洛,奉旨将公主带回朝中。” 宋植其实已经知道他们的身份,正欲开口说赶紧带老纸走,但嘴里却反问道:“奉谁人之旨?” 这并非宋植有意,而是本能开口,似乎是此情此景下,扶京曾经所说过的话。 宇文洛一愣,奉旨自然是胡编的,他们此次随大将军来此截杀太初的军队,已经是犯了越君之罪了,怎么可能是奉诏。 不过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旁的季坤赶忙说道:“公主,此地凶险异常,末将先带你去安全之地再异。” 这就对了啊! 宋植自然是求之不得,赶紧爬上马背,任由两位将军带自己先撤,而季坤和宇文洛不愧是龙之军中的上将,得到公主后一路冲杀难有人能拦住,这可是大将军的嘱托。 而典宠,李献二位大将,则是骑着黑色宝马来到了驾辇处,李献直接跃上马车撩帘大喊道:“公主莫惊!” 可当他撩开幕帘后却怔住了,接着暴怒道:“坏了,扶京公主被人掳走了。” 辇外的典宠闻言怒目圆瞪,原来这些人的目的不是袭杀自己,而是劫走公主,难怪燕王殿下会特命他二人第一时间来此,此行实乃下作! 这时他的目光瞥到远处有二位白马将正向外围冲杀,有一人的背后驮着位纤瘦的身影,当下典宠便明白了,大喝道: “老季,你快去告诉殿下他们的目标是公主,老子先去留下他们!” 说罢,庞大腰圆的典宠黑马长刀,对着那边急速冲杀而去,沿途敢拦的军士尽皆被他一击所杀,气势汹汹如人形黑熊。 “公主莫怕,我典某这就来救你!” 本坐在后座松口气的宋植听到这声怒吼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回头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靠...别..” “你不要过来啊!”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不见当年明月 季坤,宇文洛两位白马上将自然也听到了身后的咆哮,当下左先锋宇文洛剑眉倒竖,立刻一转马头向后冲去,同时扬臂大喊道: “季将军,我回去拦住此人,就靠你将公主送回我大渊了!” 季坤郑重的点了点头,挥快马鞭向前冲去,沿途的渊国战士们奋力开道,生生为他们杀出了一条血路。 马背上的宋植看着这一切心有戚戚,虽然知道这不过是昔年光景再现,也可谓是幻境,但这些人的话语响彻耳边,让他非常动容。 “公主,此物是将军命末将给你的。” 突然,季坤向后递了样东西,宋植赶忙接过来捧在手里,这竟然是一张剔透的面纱。 “唔...”宋植有些恍惚,这不是自己在京城天宝古物中,淘得的宝物么,出处竟然是这里么? 当下宋植的脑袋里突然闪现了一个片段,似乎是扶京公主在皇城远郊的绿荫下翩翩起舞,远处的卫军中有一位年轻的将领默默侍立,目光却悄悄的向这边瞟来。 这个时候宋植不需要再猜,也知道大将军衔龙与扶京公主有一番不为人知的往事,可这些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活下去,而非枉死画中。 也许是因为这幅孱弱的躯体,宋植的心总是惴惴不安,右眼皮也忍不住跳动了起来。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哼,都是狗屁迷信!” 在大渊国将士们的亡命扑杀中,季坤的白马顺利的杀出了重围,距离贯穿敌人后方只剩不到百米的距离,只是沿途拦路的燕灵军仍然难缠,季坤不得不放缓马蹄先斩杀敌部,防止他们砍断马蹄。 就在季坤怒喝连连大开杀戒,挣脱泥沼近在咫尺时,宋植的预感此刻应验了。 空隆隆、空隆隆、 一阵崩碎山石的马蹄声从侧后方传来,宋植转头望去,只见一匹通体乌亮,鬃毛飘扬的骏马居然沿着陡峭的山壁向此处斜驰而来,如履平地。 那马背上坐着一道长袍身影,正手持长戈俯身策马,鬼脸铁面后是一双冰冷的瞳孔,尽是杀气与怒意。 燕王亲至。 季坤也是发现不妙,可此骑转瞬即至,他仓促之下只得举兵迎击,但已经砍杀力竭的他刹那间便被长戈所携的万钧之力给震的口吐鲜血,差点就从马背上被挑落。 一击重伤季坤,也许是顾忌宋植的安危,燕王爷并未立刻回身要他的性命,而是踱马停足,提戈望向这边。 季坤身躯摇晃,心知他今夜是难以带走公主了,满脸的不甘。 为了不连累本部大军,今夜来此的都是大将军的死忠精锐,人数并不占优势,否则岂会如此憋屈,丢了这么多兄弟的命,却带不走公主。 “啊啊啊!!!” 季坤看到燕王那冷漠的眼神,顿时生出奋死冲杀的念头,但是自己身后是大渊国的千金之躯,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如困兽般无奈的咆哮。 就这么一会功夫,原本孱弱的后防线涌来无数的燕灵军将他们团团包围,想必是方才阻杀的龙之军已经伤亡殆尽了。 山谷只有两头,多余的甲士列阵在燕王的身后,将回往大渊的路给彻底封住,以大渊国此番的兵力,想带走宋植,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宋植暗中轻叹一口气,这么看来,这次劫救的任务最终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燕王身着锦缎,若非手握长戈乘着巨马,几如一儒雅的翩翩公子,他缓缓上前两步,开口道: “扶京,既已入我太初皇族,今夜之事该作何交代?” 宋植自然是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探头望来,只看到铁面铮铮的一位锦袍骑士,而燕王同样也只看到宋植遮掩面纱的半张脸。 见宋植久久没有作答,燕王轻轻摇了摇头,淡漠道:“渊国虽出将才,但不过是弹丸小国,在我太初面前,只有俯首称臣的余地。” “你被天下人誉为才思敏捷,倾城绝艳,此等道理,你竟会不明白?” 宋植听闻此讥诮之言,心中莫名生出一些火气,多半是当年扶京公主内心的情绪。 从眼前燕王的只言片语中也能感受到一股发自心底的傲慢,也难怪扶京公主有颜有才,在太初国内却被排挤到深宫,无朋无友,郁郁寡欢。 “装腔作势,太初国不过是北荒蛮夷,也敢妄称正统!哈哈哈哈!!!”季坤率先开喷,旋即放声大笑起来。 宋植却感觉到,燕王的眼神愈发冰冷了,他身下黑马心有灵犀,顿时仰蹄向这本来,挥戈欲取季坤的头颅。 就在这时,一阵人仰马翻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那些围拢的甲士们被一股冲击力撞得四散开来,连燕王的骏马也受惊停下,惊疑的向这边看来。 冲入阵中的是架红紫色的尊贵辇车,由金玉雕琢的车厢坚固无比,驾车之人背负黑披,金眸如焰向阵中望来,竟无人敢与其对视。 “末将衔龙救驾来迟,望公主恕罪!!” 他的声音洪亮,一头金色长发随意披散,就让这些铁面甲士们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衔龙!你越君带兵,违背了两国的盟约,你可知其中下场!” 只有燕王没被震住,抬臂遥指前方,开口大声的斥责道。 衔龙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见宋植面无表情(实则已经懵逼)的模样,轻声道:“来不及解释了,公主,先上车吧。” “公主,快随大将军走吧。”季坤也催促宋植赶紧换乘,就这么的,宋植在众目睽睽之下踏回了紫红辇车,随即衔龙一挥马鞭,驾辇向着另一头疾冲而去,那是太初古国的方向。 回往大渊的路已经被堵死了,只有前往太初古国的路还有大渊国的将士在拼杀,只要冲出山谷,还有一线生机。 燕王怒哼一声,呵斥道:“愣着作甚!给本王追!” “上将季坤在此,谁敢....” 噗! 话音刚落,一柄长戈便将他的胸膛彻底贯穿,单枪挑着季坤滴血的尸首,燕王面不改色的向着那架马车追去,沿路的渊国士兵望见此景,无不心生寒意。 很快,山谷出口处,在大将军衔龙亲自操持下,双马拉乘的驾辇冲破了重重包围,那些企图拦截的太初将领们被仿若疯魔的渊国上将们拖住,只能看着辇后的烟尘干着急。 唰! 此刻一道黑影从众将头顶越过,再次落地发出一声闷响,那匹异常俊美的乌骓马载着燕王越过人群,扬起沾血的戈刃,掠起轻烟独自向驾辇追了过去。 冲出山谷后,辇车奔驰在一望无际的浩瀚戈壁上,头顶的乌云遮蔽了星光,四周一片黯淡与沉寂,只有车轮滚滚的硝烟声。 宋植被晃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扶着车厢站起身来,向车外看去,一道魁梧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己,全神驾驭着马车。 一屁股坐了下来,宋植后脑枕着厢壁长叹了一口气,梳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这就是身不由己么,被两帮人甩来甩去的...”宋植赶紧脑阔疼,也不知道当年经历这些的扶京,是怎么想的。 再看了眼前方的衔龙,宋植决定还是先聊一聊,毕竟这可是历史上的神人,能与之交谈的机会可是少之又少,不如问问他为何劫走自己。 犹豫片刻,宋植跪地而起稳住身体,慢慢趴出了车厢,而衔龙似乎也已经察觉到了动静,微微侧头。 宋植开口了: (想象中)“衔龙大将军,您为什么要来救我啊,我们是不是真的能逃啊?” (实际上) “朱寰...你疯了。” 这话一出,宋植立刻捂住了嘴巴,神出鬼没的扶京意志又不合时宜的开口了,这是要弄啥哩。 大将军衔龙闻言却没有回答,半响之后才点了点头,沉声道:“没错,我是疯了。” 他缓缓转过头来,突然一把抓住宋植的手,捏的生疼,那双深邃的金眸中糅杂着不解和委恨,从唇缝中挤道: “再有一战...只剩一战呐!只要集举国之力战平太初国,陛下就会赐婚你我。” “为何在这时候,你要应下婚约,嫁给太初国那个病入膏肓,须臾将死的皇帝!?为什么!” 宋植一愣,见衔龙突然激动,赶忙开口准备心里疏导一番,而衔龙似乎也注意到自己失态,松开了握住宋植的手。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响起,接着是冰冷的嗓音:“你只是一个将军,怎敢玷污我的大义。” 衔龙沉默了,宋植也沉默了,正看着自已红润的手掌不敢置信,这一巴掌下去手都生疼,更别说衔龙的脸了。 “额额额...我不是故...意的...”宋植只能蝇声道歉道,只是声音低的自己都听不清。 就在气氛尴尬的时候,另一股马蹄声从侧方传来急速接近,衔龙冷哼一声向右瞥去,瞬间抽出腰间长刀挥斩而去。 金铁交击声响起,宋植这才看清追兵,竟是燕王独身一人。 “衔龙!本王劝你速速归降滚回大渊领罪,否则我太初必降罪于渊,届时你心念相护的扶京也不会好过。”燕王边御马前奔,边冲着驾辇大声喊道。 宋植不禁对他刮目相看,此人一个照面,竟就看出了衔龙此番的动机。 他座下的乌骓马更是急速无双,几个窜步便赛过了驾辇,燕王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携着雷霆长戈挥砸而下,被衔龙抬刀制住。 二人在狭小的车框处拳脚相击,燕王的长杆与衔龙的刀锋交错,划出了数道刺目的火花。 “衔龙,本王敬你骁勇,劝你不要一意孤行,枉死此地!” 似乎听腻了这位燕王的话语,一直沉默的衔龙终于开口了:“吾乃大渊镇世公,御前第一将衔龙!凭你一人也敢妄言称死?” “谁能挡我!” 电光火石间燕王便被衔龙一拳震退,踉跄着跌落驾辇,但乌骓灵性的接驾,让他落地后疾走两步重新跃回马背,与驾辇并驾齐驱。 再看向衔龙,这心高气傲的燕王也没了轻视,叹道:“可惜大渊国弱,难承你这员猛将,若生在我太初,定能助本王完成平定天下的伟业。” 衔龙则是不耐烦的看着他,此人一直跟在身边甩也甩不掉,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燕王还在一旁劝谏,这时异变骤生,一道箭矢从黑夜中袭来打在驾辇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哐当声。 接着如雨的箭矢从天而降,二人反应迅速,立刻策马偏离才没被射成刺猬。 也幸亏驾辇坚固,才不至于被箭矢洞穿,衔龙立刻看向燕王,却发现燕王也在看向黑暗深处。 透过隐约的星光,能看见不远处的丘陵处似乎有一队伏兵,而一小队骑兵已经朝这边踏蹄而来。 “呵呵,似乎有些人,和本将一样不想让这场联姻促成啊。” 此地的伏兵自然不会是衔龙所设,但衔龙通过燕王的反应也发现了一些端倪,立刻猜到了事情的原委,冷笑着嘲讽道: “看来你们太初,也没你说的那么好。” 燕王也眯起了双眼,冷声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说罢他看了眼身后的驾辇,眼神略微思索了一番后,突然调转马头向着那队骑兵冲了过去。 而衔龙则是抓住这个机会,调转马头向另一个方向而去,这时他看到了车厢里面色不佳的宋植,目光这才变得冷静下来,一介大将想出声安慰却不敢言,只能偏回头喊道: “公主放心,即便末将身死,也必不会弃下公主。” 宋植低声唉了声,他确实难受,但却不是担心这些,纯粹是被这石头路咯的头晕脑胀,这金娇玉贵的身体浑身都疼。 衔龙并没有继续在戈壁上无脑驰骋,而是选择走一道崖壁小路,也只有这条路才能曲线绕回大渊,平日因其狭窄难通大军,此刻却是一个绝好的去处。 马车行驶在恰好能通过的山路上,向右便是一道断崖和端急的河流,与对岸有两丈的距离,但因为此处常年山风呼啸,所以一座吊桥都修建不出,名为风魔涧。 “衔龙将军,你是...朱家的人?”宋植趁着无人再扰,突然问道。 衔龙微微一愣,旋即回头笑道:“自然是,虽然我朱家不过是京城的一个小家族,可有我朱寰在,未来一定会袭爵承恩,被世人所铭记。” “公主,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宋植摆了摆手,又看了一眼衔龙,摇头道:“只是觉得,你很像另一个人。” “哦?像谁,此处无人,不妨说来听听。”衔龙来了兴趣,放下马鞭轻轻开口。 “....没谁,是我的..错觉吧。” 宋植心中腹诽,总不能说你像你两千年后的后人吧,说出来岂不是被认为是神经病。 见宋植不愿意说,衔龙也没有勉强,而是背靠着厢壁抬头看着天色,轻叹道: “可惜今夜无月色,苍天无眼,见证不到你我最后在一起的光景。” “最后?”宋植不解,这不是逃出来了么。 衔龙没有说话,而是缓缓起身抽出长刀,对着上方的山石喊道:“还藏着作甚,是何人在此设伏,报上名来!” 随着他话音落下,上方顿时响来窸窣的脚步声,接着只有两层楼高的头顶上无数身影落了下来,方才还空无一人的悬崖小径上顿时站满了甲士。 而前方落下的两颗巨石,更是彻底阻截了前路,驾辇不得不停了下来。 “公主,你暂且留在这里,待我清剿他们,再接你出来。” 说罢,衔龙独自跳出了驾辇,横眉冷对这群陌生的甲士,一眼就看出这些穿着暗沉盔甲的士兵是太初国的另一支军队。 无人回应他,有的只是群起而攻之的持兵甲士们。 “哼!” 衔龙不愧是百战不死的绝代猛将,这些蜂拥而上的甲士们虽然也都是精锐,但都难以在衔龙的刀下坚持两个回合,更别说是在狭窄的崖道上依次进攻。 很快这些士兵的尸体便不断的滚落悬崖,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河水中,而衔龙的披风仍然干净如新,只有正面染满敌血,手中长刀挥动不止,如杀戮之花绽放。 但敌军太多,且都悍不畏死,衔龙的长刀在劈砍下裂痕浮现,终于碎裂开来,趁着衔龙赤手空拳的片刻这些甲士顿时向前压来,瞬间压近了驾辇五步内。 衔龙退到辇后,一把扯下凤纹纛旓握在手中作枪势,数枪便将这些甲士给重新逼退,尸体尽皆滚落下河,可血迹却留在原地筑成血洼,每一脚下去都是鲜血弥漫。 上方,一个华服男子沉默的看着下方,点头道: “一片赤胆平乱世,手中长枪定江山,这位衔龙将军确实不简单,取我弓来。” 就在衔龙大开杀戒的时候,数位死士从上方跃到了驾辇之上,接着向车厢里挥刀冲去,正酣战的衔龙大惊失色,顿时向车厢猛退而去。 “啊!” “淦!” “去死啊!” 伴随着一阵摇晃,只见从中走出的竟然是弱柳扶风的扶京公主,方才命悬一线的宋植小宇宙爆发,一套擒拿手夺下一把兵器,废了好一番力气才杀了这些人。 “我靠...没有修为,稍微动一下就感觉要累死了,呼呼...”宋植丢下兵器喘着粗气,这具身体,根本连剑都握不住。 见宋植没事,衔龙这才松了口气,但似乎没有因为扶京公主能反杀这些人而惊讶。 咻! 一道箭矢突然从天而降,直直的射入了衔龙的右肩之上,而那些持兵的甲士自然也不会给喘息的机会,一齐再次涌了上来。 衔龙一把扭断箭矢,抬头看了眼上方,挥动纛旓继续抵挡着这些士兵,但肩头的疼让他面色苍白,难以为继力不从心,很快就落入了下风。 这时,那道暗中的身影终于走到了上方的崖边,开口道: “衔龙,吾乃太初国太子,今日一见,你果然如传闻一样,身负万夫不当之勇,若愿归顺于吾,不仅不用死,还可保你荣华富贵,如何?” 衔龙长枪横陈,凭借神力,怒吼着将一波甲士给推下了悬崖,但却没有回复此人的打算。 “吾亲自截杀这公主,乃是因为皇权之争,若此女平安抵京,遗诏恐有大变,非我所愿,你该理解我的用心。”太子惜才,特地解释道。 “呵呵,哈哈哈哈哈!”衔龙却大笑不止,一个回马枪将又一批甲士震退后,脚下一个踉跄,立刻用枪杆杵地才不至于倒下。 血迹从他的指缝,嘴角,肩头,以及胸口腹部大大小小十来处伤口渗出,纵使眼神开始涣散,他仍然笑意不减。 “我只知道,狗对人的忠诚,是以背叛狼群换来的,我大渊没有懦夫,而太初....不会昌盛太远了...哈哈哈!” 说罢衔龙终于支撑不住,就要单膝跪下,却被一人给扶住了,侧目望去,正是宋植。 或者说在他眼里,是扶京公主担忧的目光。 “公主...” 宋植抬头,见这幻境还没结束,心中也已经慢慢有些绝望,看来...自己就要葬身此处了么。 “杀了那妖女!” 上放的太子见衔龙不肯降,声音顿时变得冰冷了,挥手下令,那些甲士们顿时蜂拥而上,纵使他们对眼前这位倾国倾城的美人感到惋惜和不舍,但是军令如山,不得违抗。 滴嗒嗒、嗒嗒、 一阵惨叫声从身后传来,伴随着寒光闪烁,无数甲士从悬崖上坠落。 接着一道骑乘黑马的声影从那人潮中高高跃出,脚步不停的疾驰到宋植二人的身侧,伸出一只手向宋植的臂弯抓去。 而同一时间一位甲士的刀刃正好劈向宋植,千钧一发之际衔龙突然爆发了力量猛地站起,替宋植挡下了这一击,血花四溅,染红了宋植的面纱。 “不!!!!” 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下意识的从宋植嘴里喊出,旋即他回想起来了,这就是当时自己第一次戴上面饰时,隐约见到的模糊画面。 就是这时! 衔龙倒地前猛地推了一把宋植的后背,伴随着这股推力宋植被那只手给如愿抓住,一把扯上了马背后,接着乌骓马猛地一蹬崖壁,向另一头高高跃去。 身在半空中的宋植,只感觉时间的流速变得好慢好慢,也是这一刻,天空的云散了,皎洁的月光洒落而下,照亮了世间万物,为他们披上了一层迷离的光彩。 下方,衔龙的躯体随着那些土崩瓦砾,直直的坠向端急的暗河,那金色的长发飞扬,如一颗坠落的流星。 好难受。 宋植感觉得到胸口闷堵,甚至分不清,究竟是扶京公主的感觉,还是自己的。 伴随着一阵嘶鸣声,乌骓马稳稳落到了对岸,燕王调转马头停下,与隔岸的太初国太子隔岸对峙。 “扶京公主我姜摄保定了,就算你亲自来了也留不住她,哈哈哈哈哈...” 说罢,他瞥了眼面色铁青的太子,回转马头扬长而去。 月色星幕下,乌骓马疾驰在绿草的旷野上,燕王姜摄回头望去,不禁有些恍惚。 云开见月明,何处觅真容,他突然理解了衔龙为何会孤身来此。 “你替他伤心?” 宋植没有回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心里五味杂陈。 许久以后,宋植才向前方看去,这才发现眼前的燕王,身上同样都是伤口与血迹,想必方才是去独自阻拦那队追击的骑兵了。 燕王似乎察觉到了宋植的目光,缓缓回头看去,微微一笑。 那是张英俊的面庞,却有着一双琥珀色的狐狸眼。 风儿吹过,宋植的视线也开始模糊了,一切都仿若云烟散去,意识开始在虚空中飘摇回归... 第二百七十二章 来,砍我 天地失色,光阴似无情的挽弓,裹着宋植的意识越过万水千山,湮灭在这片月光。 再次睁眼时,宋植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亏身旁有人搀扶才不至于跌坐。 “小植,你终于出来了。” 江雅臻关切的声音将宋植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宋植下意识呢喃问道:“他们呢,他们...” “谁??”韩秀琛也在身侧陪同,当下四下望去,眼里充满疑惑。 江雅臻看出宋植此刻面色苍白,整个人犹如刚从水缸中捞出一样汗流浃背,不禁担心的说道:“小植,你已经进去两个时辰了,我好担心你。” “两个时辰?”宋植一愣,接着闭眼甩了甩头,依然轻轻喘着气。 “是啊,你前面出来的那人,也是一个时辰前的事了。”江雅臻搀扶着宋植,语气幽幽。 宋植这才转头望向江雅臻,看到一张带着愁绪的面容,终于回过神来,泄力般坐在了木案上自嘲一笑道:“才两个时辰么...我真是迷糊了。” 韩秀琛走了过来,好奇的问道:“宋姑娘,你在画中经历了什么?” 宋植抬头瞥了他一眼,抿了抿嘴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了殿上挂着的那面黑龙伏天战旗,在画中幻境,这旗帜下的将士们都是为‘自己’而死。 将现实与往昔分清后,宋植的脸色慢慢变得平静起来,看向了四周。 与江雅臻说的一样,他多半就是最后一个出画的人,因为从其他鹿台上斑驳的血迹和数个打开的玉盒可以看出,已经发生过数场夺宝的命案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里就是死再多人,朝廷也不会为他们去追究。 而这些亡命之徒,目光也都向这边看来,尤其是不远处那几位修士,更是目光炽热,在等着看宋植会开出什么样的宝物。 这些人实力不差,有一品高手坐镇,之前开出了一个玉盒并且守住了其中的宝物,自然对宋植的机缘垂涎,将之视为囊中之物。 宋植也恰好生起了一种感觉,当下起身向木案上一个封闭的玉盒走去,他的步伐并不快,但是牵动了全场人的目光齐齐望来。 这是个精巧的玉盒,呈圆形,比其他玉盒都略小一些,看着并不起眼,但宋植却隐约感受到这其中之物,应该不会普通。 没有犹豫,宋植直接尝试掰开它,而伴随着一道刺目的金光,在场的人都猝不及防的闭上了双眼,待光芒消失后才凝神望来。 只见宋植的身前漂浮起一面浑圆精致的令牌,如铜镜一般剔透,边缘雕刻着一条五爪金龙,背面则是用篆体写着一个大字:萧。 伴随着这道令牌的出现,一行金色小字缓缓浮现在半空中: 【天地不可杀,承皇室之恩典,萧氏秉衷待之,执此令者,可听调不停宣,见牌如见皇祖。】 【渊武宗—萧傲。】 就在宋植迷糊的端详这行小字的时候,身旁顿时传来了惊呼之声。 “渊武宗?莫非是那位灾乱后平定十国,定下大渊基业的武宗皇帝吗?” “这,这是免死金牌!” “武宗的免死金牌,见鬼了,这里竟有这东西!” 这些人都并非来自朝廷各部的修士,而是江湖上的游荡散人,平常被律法所约束而不敢肆意妄为,否则将收严厉的牢狱之灾甚至被废去修为。 但若有此金牌,上面正写着【天地不可杀】,【见牌如见皇祖】,有此令牌在手,岂不是如鱼得水,不必再忌惮这些。 他们也不担心这令牌有诈,毕竟是武宗时代的产物,那是修士最繁盛的初代盛世,既然颁发了这块令牌,必定附带了气运禁制,否则岂不是玩物。 宋植并不知道这些,但通过周围突然响起的踢踏脚步声,自然清楚手中的令牌价值难以估量,于是别入腰间,转身望去。 片刻功夫,自己这方鹿台便来了不少其他鹿台的修士,而没来的人则是远远观望,他们都是二品的散修,只求自保,实在无力参与夺宝。 不过宋植一点也不慌张,因为他看到了一道慢悠悠晃来的身影,正是端着酒壶抿着嘴,一副无所事事脸的霍渊龙。 见宋植望来,霍渊龙擦了擦嘴角的酒渍,随意的眨了一下眼,嘴里不知道在嚼着什么东西。 霍渊龙没有特地靠过来,而是停在了人群边缘,有些人认出他后主动攀谈,仿若一个看戏的路人。 霍渊龙的威名这些人来此之前都已经听说过了,但是方才数次夺宝此人也未曾出手,他们也都慢慢放下了警惕,以为霍渊龙只是误入此处或者有更大的目的,不屑与他们争夺。 事实上,霍渊龙确实也瞧不上这些所谓机缘,因为他只需要依靠自己的实力,不需要几年便可以成为无冕之王。 正因如此,宋植刚收好免死金牌,就有人不长眼的上前挑衅了,正是同一鹿台的那几个匪修。 一个长相磕碜的修士被他们老大一脚踹出,接着轻咳一声向宋植走去,故作随和的说道: “这位姑娘,如此宝物在手,为何要这么快藏掖起来,不如拿出来大家一起欣赏欣赏。” 宋植看傻a()c一样看他,问道:“瞎喊谁姑娘呢,别在这套近乎,先回去把你门牙补一补吧兄弟。” 这修士一愣,不过也猜到宋植宝物在手,不会轻易松开,继续说道: “我等兄弟都是东荒土生土长的人,而这是东荒的古墓,你又不是东荒的人,怎么能擅自带走这里的宝物呢。” 宋植摇了摇手指道:“错,这可不是什么东荒的墓,而是大渊的墓,莫非你不是大渊人么?” 男人语气一窒,笑容不变接着说道:“那你应该知道什么叫怀璧其罪,等出了墓地你没有同伴,必是死路一条,还不如...” “又错,谁说我没同伴的,你眼睛瞎啦?”宋植又打断了他的话,笑着说道。 “额...”这回男人的表情变了变,忍着火继续说道: “这免死金牌能压过朝廷,但在这里可不顶用!劝你莫要装腔作势,白吃苦头!” 他话音刚落,宋植突然大笑起来:“还是错了,因为你们根本伤不到我。” 这回男人的怒意终于爆发了,竖起一根手指低吼道:“妈的...你不要老是说我错,你就说一次对嘛,你就让我对一次行不行!?” 宋植挑了挑眉,摊手道:“说又说不过,要么就动手嘛,我让你砍,来来来。”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将此人的脸一扒拉,整个人给甩到身后,是他的老大出手了。 这个一品高手带着头巾,眼角有道可怖的伤疤,模样看起来凶神恶煞,他对着身后跌倒的小弟啐了口痰道:“呸,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一样....” 接着在大庭广众前,他快步走到了宋植的身前,抽出腰间砍刀拎在左手上,面向众人侧对宋植,用不屑的语气道:“求砍是吧,好,正好老子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 “把手伸出来!” 令他意外的是,身前这个‘女子’竟然真的听他的话,将一只手臂给乖乖的抬了起来。 这不禁让这位头巾刀客低头微微一怔,接着他下意识看向围观的众人,突然发现有人正朝他挤眉弄眼。 此人正是久违的,站在霍渊龙身后半步的英俊真人,因为和这位头巾刀客有过一些交情,他‘善意’的偷偷指了指霍渊龙,用唇语说道:‘这女子是霍渊龙的妹妹,兄台莫要冲动。’ 头巾刀客读懂了他的唇语,这才注意到霍渊龙那微眯的眼神,顿时感到头顶到脚趾闪过一丝凉意,我曹? 我这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宋植侧过头,黛眉微颦的催促道:“喂,你是在砍人呐大哥,不要分心好不好。” 被这么多人齐齐盯着,头巾刀客顾忌自己那点名声,虽然心中惶恐,但也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另一只手伸出来。” 这回宋植直接抬起了两条手臂,贱贱的上下摆动了一下,仿佛是在催促他快点砍。 头巾客自然不敢真的动手,他怕刀都还没举起来,霍渊龙的拳头就要把他的脸砸成饼子了,只好继续装蒜,呲牙瞪目道: “我是叫你把头伸出来啊。” 宋植闻言,立刻双手叉腰微微低声,将头给探出了半寸,摇晃了几下。 周围的看客都倒吸一口凉气,暗道此女的胆识未免太大了,他们看向头巾刀客,众目盼望等着他挥刀的一刻。 头巾刀客暗暗吞了一口唾沫,有些无奈的悄悄扫了眼其他人的目光,都是不明所以的幸灾乐祸,他犹豫片刻后,双手握刀缓缓举起,大喊道: “这一刀老子不砍下去,老子就不配称为黄沙刀王!死!!!!!” 结果他吼了半天,却是雷声大雨点小,那刀悬在半空就是纹丝不动,把周围的看客们都看怔了,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在闹什么粑粑。 见没唬住宋植,头巾刀客终于还是不再虚张声势,缓缓收起砍刀,俯身在宋植的耳边说道:“杀了你,我不也要被霍渊龙干掉?” “我才没那么笨呢。” 说罢他轻笑一声,便准备返身离开,这个时候身后一道清脆声音传来:“慢着!” “恩?”他脚步一顿,接着疑惑的回过头去,结果迎面就是一个秀气的巴掌袭来,仓促之下把他的脸打斜了九十度,留下了一个精致的红手印。 “呃...”他保持着偏头的怪异姿势,显然是没反应过来。 “哇!!!!”周围的看客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一品高手黄沙刀王闹了半天眼子,结果反倒挨了一个结实的大比兜,简直是匪夷所思,不敢相信! “你!!!” 反应过来的黄沙刀王立刻举起长刀怒喝一声,结果又是啪的一巴掌将他的脸打到另一个方向,宋植不慌不忙的向后跃了一步,义正言辞的说道: “我是多给你一点勇气啦,快快动手!” “咿呀咿呀咿呀....” 黄沙刀王六岁练刀,早已做到每日单手挥刀劈竹五千次如削白纸的腕劲,但今日他却破了功,那持刀的双手跟患了帕金森一样抖个不停,嘴里发着一些人类听不懂的嘶哑咆哮。 “干什么,你手这么抖做什么,连砍人都不会你敢说你是出来混的,哎哟...” 宋植对这些恃强凌弱,巧取豪夺的人可没怜悯,杀人诛心的低声道:“该不会跟他们说的一样,你是...萎的吧...” “啊啊啊啊啊!!” 黄沙刀王终于忍不住了,挥刀猛地冲了出去,却不是砍向宋植而是无能狂怒的砍着宋植身后鹿台,满脸通红似有泪花:“我该死,是我怂了,我不敢杀你,啊啊呜...” 成年人的崩溃有时就在一瞬间,宋植瞥了眼众人注视下名誉扫地,自暴自弃宛若孩子的黄沙刀王,翻了个白眼。 霍渊龙这时才走了上来,来到了宋植的身边,笑着问道:“你为何在那画里待了这么久?” “唉,我也不知道啊。”宋植不愿细说,这些故事他决定埋在心里。 “不说就不说吧,我只管你活着就行,对了。”霍渊龙指了指宋植腰间的免死金牌:“这是个好东西,但平常别让人看见了。” 宋植点点头,将令牌收了起来。 江雅臻和韩秀琛也走了过来,他们都没有进入画中的机缘,因此也没得到什么宝物,江雅臻笑道: “小植,你方才胆子好大。” 宋植摆了摆手道:“哪有,总不是狐假虎威,霍兄在此才敢调戏一番这些人。” 韩秀琛比了个大拇指道:“话虽这么说,但把头伸出去给人家砍,宋姑娘这胆量真的是无与伦比,在下敬佩,不如晚些回去我给你按个脚,放松一下。” 宋植眯着眼睛斜睨着他,这小子怎么总惦记着自己的脚。 这时他们所处的这方鹿台突然轻轻摇晃了起来,霍渊龙瞥向一旁的黄沙刀王,一脚便将他给踹了个底朝天:“别特么在这劈了。” 只是黄沙刀王停下了挥砍,这鹿台的摇晃反而更加剧烈了,甚至连整座大殿都开始了颠荡,砂砾和灰土从高处坠落而下,那些旧画也纷纷从房梁上掉落。 “不好,此处要塌!” 第二百七十三章 跨越时空的交谈 “闪开!” 宋植眼疾手快,伸手将韩秀琛给拉到一旁,下一瞬半截房梁便轰然坠下,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只是个开始,大殿依然震颤不止,连脚下的青铜鹿台都龟裂开来,生出了可怖的巨大裂缝,幸亏在场的都是二品修士,不至于跌的东倒西歪。 但很快他们的脸色也变了,因为一股巨大的压力慢慢浮现,仿佛肩上扛着千斤担,双腿如灌铅般沉重,行动开始变得迟缓起来。 甚至连霍渊龙都皱起了眉头看向脚下,他能感觉到这并非压力,而是一股从下方而来的引力,仿佛要将人给压在地板上才罢休。 就在鹿台即将崩溃的瞬间,大殿前方的那面黑龙旗帜也产生了异变,只听得一声龙吟声响彻此地,那黑龙竟从画中飞出,腾挪跃上了高空,张牙舞爪龙须飞舞,咆哮不止。 在场的众人都被吓住了,因为这可不是幻境,怎会有这么一条黑龙出世,且模样骇人,以他们现在勉强站住的状态,若被这黑龙攻杀... 霍渊龙不以为意,喝口酒的功夫瞥了眼周围的人,喊道: “瞧把你们吓得,这不过是墓主人的障眼法罢了,妞照泡,舞照跳!该干嘛干嘛!” 结果他话音刚落,这鹿台终于承受不住这股压力,在一片惊呼声中彻底坍塌,众人皆跌到了殿中的地砖上。 宋植顺势半蹲在地卸去身上的力量,接着猛地站起来寻找其他人的身影,地动山摇还在继续,得益于日夜在瀑布激流下修行,宋植此刻虽然不能如往日健步如飞,但步伐依旧稳健。 很快宋植找到了江雅臻,以及毫发无伤的韩秀琛,但却没看到霍渊龙的身影,想必是随着崩塌的鹿台摔到了另外一边。 “快看!” 江雅臻拉了拉宋植,指向方才黑龙飞出的那副画,只见黑龙离开的画面出现了一个白色的空洞,散发着祥和的微光。 “这是出路。”宋植呢喃道,接着注意到脚边开始出现了裂缝,整个大殿出现了将要被撕裂的迹象。 “快走!” 宋植赶忙出声,结果发现韩秀琛已经先一步跑走了,连鞋子都跑掉了一支。 “这小子...” 宋植和江雅臻急忙追了上去,殿中其他人自然也注意到了画中的变故,纷纷向那边蹒跚冲去,宋植看着韩秀琛的背影和江雅臻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讶异,这家伙不是个凡人么,怎么完全不受影响。 莫非这压力只针对修士? 空、 殿中的裂缝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宋植和江雅臻只好不断绕路,腾挪跳跃向那副画冲去,但就在二人准备跃过又一条裂缝时,异变骤生。 身前这道一人宽的裂缝突然扩大半丈,最要命的是引力又一次变大了,江雅臻面色一变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无助的向深渊中跌落而去。 啪! 突然一只纤手适时的抓住她的手腕,江雅臻的额头经过方才的一刹那已经密布起冷汗,僵硬抬头望去,发现正是宋植抓住了自己。 只是还没来得及露出喜色,江雅臻就发现宋植的面色涨红,再仔细看去,才注意到宋植的另一只手也只是堪堪扒住了上方的碎岩,这块石头看着脆弱,似乎随时都要脱落般。 “小植!松开,快松开!”江雅臻立刻焦急喊道。 “这样我们都会死的!” 宋植抿了抿嘴,他自然也感觉到手中岩石的脆弱,可都已经抓住了江雅臻的手,有一丝机会都不会轻易让她死在自己眼前。 “别喊,声音会共振!”宋植立刻出声提醒道。 结果下一秒,大地颤动,宋植的身躯在半空中都荡了起来,更别说还拉着个江雅臻,简直惊魂动魄。 “救命啊!!!!” “谁来救救我们啊!!!!” 宋植也不管那么多了,立刻扯着嗓子大声叫到,他就快支撑不住了,深渊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扯着自己向下拖拽。 咔! 随着石头离开岩壁的清脆声响起,宋植的声音戛然而止,只来得及暗吞一声唾沫,整个人向下慢慢仰倒过去。 就在这时,一双手突然从悬崖上伸了出来,险之又险的拉住了宋植的手腕。 宋植惊喜的抬头看去,却微微一愣,因为来人不是霍渊龙,竟然是韩秀琛。 韩秀琛对着宋植咧嘴一笑,眨了眨眼道:“宋姑娘,你手腕好生滑嫩,在下差点握之不住。” 宋植算是真服了这人,都这种时候了还能贫嘴,忙说道:“来得正好,快,快拉我们上去。” 韩秀琛点了点头,尝试的提了一下,但即便使出了吃奶的劲也纹丝不动,只好如实说道: “在下....一次拉不动你们两位啊。” 宋植抿了抿嘴,自己一只手还要抓住江雅臻腾不出来,依靠韩秀琛一人拉动自己两人显然是为难他了... 想到这,宋植轻吐了一口气,脚尖蹭在岩壁上微微借力,大喊一声:“接住她!” 说罢宋植轻喝一声,将江雅臻奋力向上甩去,但碍于这无处不在的压力,只能把江雅臻抬到与自己并肩的高度。 韩秀琛眼疾手快,立刻空出一只手去抓住江雅臻,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但是整个人差点被带入了悬崖。 “小植,你要做什么!?”江雅臻预感到不妙,立刻伸手去抓宋植。 宋植看出上方的韩秀琛一手抓一个人非常吃力,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一副想说话,但怕一说话就泄力萎掉的模样。 “不用担心,我有佛祖保佑,没事的。”宋植说话间用手拍了拍韩秀琛的手背,叮嘱道: “快把她拉上去,你们速逃。” 说罢宋植猛地将自己的手腕抽出,整个人顿时倒坠而下,在阵阵龙吟声中朝无尽深渊掉落下去。 直到看不见上方的光芒,宋植才转过身来,狭长的眼睛逐渐微眯,长发飘扬不动声色。 片刻前,宋植就已感知到了这裂缝的不寻常,那是体内太上神焱兴奋的呼唤,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在下方等待着他。 对不起,我要当那个有缘人! 而悬崖上的江雅臻,愣愣的看着宋植消失的身影,目光眨动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韩秀琛给拉上了岸。 韩秀琛气喘吁吁的擦了擦汗,摇了摇头感慨道:“宋姑娘真乃女中侠士,侠义并存的完美之人,只可惜....唉!” 说罢他便撑地而起,看了眼上空盘旋的黑龙,对江雅臻说道:“江姑娘,这里太危险了,难过也等出去难过吧,否则你死在这,宋姑娘泉下有知也不会瞑目。” 轰! 突然一声践踏传来,霍渊龙出现在二人身侧,一巴掌给韩秀琛的后脑勺来了个脆响,大声问道:“你在胡说什么,她人呢!” 见江雅臻目光滞然,韩秀琛也是捂着脑袋一副委屈,支支吾吾的模样,霍渊龙立刻快步走到了悬崖边向下看去。 意识到发生什么后的霍渊龙抿着嘴,大力将头发从前捋到后,最后猛地一挥拳道:“他妈的,我真是该死!” 说罢他丝毫不犹豫,直接迈步向深渊跃去。 而就在霍渊龙准备以身犯险去救宋植的时候,那画卷之中的光芒突然大盛,一股无法抗拒的引力将他们每一个人都给吸了过去,只留下霍渊龙不甘的咆哮.... 黑暗的深渊里,宋植正好奇的打量着四周,这暗无天日的峡谷中竟有无数的荧色光点闪烁,如飞舞的萤火虫环绕四周。 如预料中一样,他并没有啪的摔成一张饼,而是如漂浮般缓缓落沉,不知过了多久,宋植慢慢舒展开身体,脚尖终于轻点地面。 站定后,这些流光为他铺开了一条美丽的光路,宋植遵循着指引,踩着湿哒哒的碎石,走到了路的尽头。 横在他眼前的,是一扇腐朽的木门,那木梢已成烂柯,宋植的手指刚一触碰便化为粉屑散落,仿佛它存在的意义就是等一人前来。 宋植心有所感,不再犹豫,双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呼... 只是人未走进,却是一阵微冷的寒风迎面吹来,吹动了宋植鬓边零碎的秀发,风中带着一股清新的香气... 宋植睫毛微动,抬眼看去,此处竟是一间小院,院中栽种了几株梨花树,这香气正是梨花的清香。 而不知何处传来的笛声,如梦里笙箫奏旧乐,让宋植恍若隔世。 院中有积雪,宋植抬头看去,只见高处竟是积云蔽日的天空,雪花如碎絮洒荡而下,为天地蒙上了一层银幕。 而屋檐下的台阶处,已有一道背影默默伫立,等待良久。 他穿着单薄的黑纹薄袍,身材高大却有些佝偻,一头枯槁的白发随意地向后倒去,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响动,挪动脚步慢慢转了过来。 宋植瞳孔一震,眼前之人虽然蓄着浓密的胡子,眼角倾斜动作迟缓,白发披肩,但那双锐利的眼神仍旧清澈,英姿难消。 大将军,衔龙。 见到宋植的模样,这位年迈的衔龙将军也怔住了,那饱经世事,深邃的眼眶中竟然泛起了水光,接着不着痕迹的抬袖擦去。 “公主不必惊慌....老臣早已是泉下黄土,过来吧。” 说着,年迈的衔龙便先一步坐在了台阶上,看向宋植,轻轻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 宋植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里一番思索后轻手轻脚的上前,小心的坐在了衔龙的身侧。 一老一少的二人并肩而坐,看着小院中的雪景怔怔出神,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衔龙先开口了,他侧头看了眼宋植浑然天成的侧颜,眉尾轻轻舒展开来,似乎是心有欣慰,接着他扫到了宋植的胸前,不禁愣住了。 “公主,你瘦了。” “哦?有吗?”宋植回过头注意到衔龙关切的目光,再低头看去顿时明白了衔龙话中的意思,赶忙抬起膝盖与胸紧紧相贴,再用双臂环绕后匆忙解释道: “那什么,其实我还在发育。” 宋植说完自己都红了脸,但在这位衔龙将军面前也不敢自破身份,鬼知道机缘会不会变惩罚。 衔龙也没继续说,而是深深地看了眼宋植,便扭过了头,叹道:“老臣临死之前也未曾想到,竟真有这么一天,能再次看到你出现在这世上。” 宋植见衔龙说完这句后久久不言,知道他是在等着自己发问,于是思忖片刻问道:“那日大将军你跌入谷底,是如何生还的。” 衔龙闻言嘴角微微一勾,再次侧目看向了宋植,接着用手在脸上轻轻一抹,便变回了年轻时英武非凡的面容,那头金发也重新生了出来,笑道:“公主不必拘谨,换成这张脸,你应该会轻松些。” 宋植暗暗吞了一口唾沫,刚才还是个慈祥的老爷爷呢,你这样我反而压力更大了好吧。 衔龙语气幽幽,耐心的解释道: “那晚我确实跌入了暗河,但是运气不错,被回潮冲到了一处浅滩侥幸未死,只是浑身俱伤动弹不得,靠着饮水吃虫,这才苦苦熬过了七日。” “直到第七日晚...” 衔龙目光追忆,声音越来越低。 “一股无与伦比的灵压从天地间呼啸而过将我惊醒,接着我的身体开始冒出了火光,可我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痛,反倒是那些伤口都缓缓地愈合了,仅半日,我不仅伤势全无,甚至获得了一股前所未闻的力量,直到一百年后,我们才将它称为...‘赋’。” 宋植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些,这可是初代强者的亲身经历,世间都难有这种古籍,更别说由大将军衔龙亲口说出。 这可是活了两百余年,寿终正寝的人族极限强者。 “也是因为我的‘赋’过于霸道,即便我主动回京请罪,陛下仍然赦免了我的大罪,命我重掌大军,而我也发现,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天地却变得陌生了起来。” 宋植听到这算是明白衔龙坠崖后的故事了,不知为何听到他没事,下意识心中松了口气,接着好奇的问道:“太初古国没有回过头来打咱们么?” 衔龙摇了摇头:“太初因为毗邻北海,收到的波及最深,加上内忧外乱朝纲不稳,并没有发兵来讨伐我大渊,反倒在区区十五年后便率先覆灭,成了一片冰封死地。” “冰封死地?”宋植皱起了眉头。 “是。”衔龙手托着下巴,闭目摇头道: “在听闻太初一夕覆灭后,正在举兵伐楚的末将即刻率五部三十万大军,星夜驰往欲救出公主,无论是生是死。” “可当我们抵达了瑶都,却发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瑶都,竟然全都被黑色的玄冰所覆盖,一股非常诡异的气息弥漫在四野,而那黑冰更是水火不溶,可以看到城内所有人仿佛一瞬间全部死亡,场景恐怖至极。” “末将不敢率兵踏足,只得独自凿冰开道,但苦寻了一月也没找到公主的身影,只得率部遣返,而不久后瑶都沉入北海,彻底与世隔绝。” 说到这,衔龙用力摸了摸自己的膝盖,吐出一口白雾笑道:“但是公主受上苍眷恋,时光荏苒,再临凡尘,依然倾绝天下。” 宋植委婉一笑不敢接话,如果自己真是扶京,那扶京莫非也是个和扶非一样的高手,拥有转世重生,预先安排的伟力。 很明显不可能,史册里没有一条说过扶京在修为方面功参造化的.... “将军,你还记得那晚将我救走的人么。”宋植突然问道。 “自然知晓。”衔龙点了点头,目光追忆的说道: “燕政王姜摄,确实称得上是一代英豪,若没有那次灾变,末将身死暗河,而他则必将袭承太初皇位,号令天下。” “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他没能称帝,最终葬身于那片冰海郁郁而终,太初国随着他的离去,繁华落尽,只剩一片残缺天色。” “念在他一路拼死护送公主进城,末将平定十国后,暗自收留了一支流落在外的姜氏后裔,算是为他延续香火。” 宋植心有戚戚的点点头,看来不是每个人的结局都会是圆满的,而此刻宋植的鼻尖微动,只感觉院中的梨花香更浓了。 抬眼望去,方才的积云渐渐如窗帏散去,一轮皎洁的明月露出了真容,银雪上亮起了氤氲迷离的烁光,月华洒落空阶,古朴的院落如梦般朦胧。 正当宋植痴痴发呆的时候,身旁的衔龙却悄无声息的站了起来,他眯起眼睛看向高空的圆月,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尽折腰.....殊不知所谓英雄,身后却是满天枯骨与寂寥。” 深深地看了一眼宋植,衔龙转身轻轻向屋内走去,随着他脚步的挪移,身躯渐渐变回了佝偻,那金发也褪了颜色,苍白枯槁... 宋植回过神来,衔龙却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屋檐下那扇木门是敞开的,而月光也渐渐黯淡了下来,再看向院中,哪有什么迷离的积雪,只剩几株早已枯死的梨花树。 沉默良久,宋植轻轻叹了口气,抬脚向这间木屋内走去... 第二百七十四章 他慢慢不再是一个男孩 走进昏暗的木屋,陈腐的味道并不强烈,反倒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馨香弥漫,桌面上散发着明焰的光亮。 那是一盏烛台,台上残烛只余丝丝余烬,金色的烛火燃过了岁月,还在无风摇曳。 透过烛火的光芒,可以看清木屋的陈列,简单朴实,不似外面那尊大殿辉煌壮阔,甚至可以用简简单单来形容。 宋植的目光循着烛光望去,只见玉案上横陈着一面泛黄的宣纸,宣纸上还放着一只手,似乎在作抚摸状。 抬头看去,案后是一道盘膝端坐的高大身影,穿着乌黑宽松的长袍,只是早已非人,而是一尊骷髅,那双空洞的眉眶保持低头俯视的姿势,临终前似有眷恋不舍。 宋植闭目对着衔龙的遗体微微躬身,这才慢慢抬脚向上走去。 只是当宋植走进后,才发现这具骷髅有些不同,他的骨骼不仅呈现赤金之色,更是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美感和压力,难怪两千年都过去了,这副骨骼仍然不染尘埃,不曾腐朽。 就在宋植准备接近的时候,只感觉桌面上的烛火忽的一闪,接着一股如神识窥探的感觉猛地扫来,赶忙停在了原地。 嘎吱、 接着在宋植惊疑的目光中,这具赤红色的骷髅居然慢慢抬起了头,似乎是在凝望宋植。 “太上神焱....吾之后人...” 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骷髅口中传出,接着他的骨骼上开始漂浮出赤金色的微粒,这些光芒碎屑在空中流转,然后同一时间向宋植飘去。 宋植自知躲闪无用,且既然都被认为是朱家后人了,衔龙也没理由害自己,所幸不闪不避静观其变。 这些荧光微粒开始从宋植的衣袖、胸襟钻入,向身体贴合而去,宋植略微有些紧张,但很快就闭上了眼睛,颦眉抿嘴静静地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有些灼烧感,但并不疼,而是一阵酥麻痒痒的感觉,宋植感觉身上蒸起了汗雾,慢慢地半跪下来。 酥麻过后才是阵痛,是一种骨头被点燃的错觉,宋植咬紧牙关指尖扣入地面,默默忍受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这种痛感才渐渐消散而去,取而代之是一股轻松,分外惬意的感受,另宋植都忍不住舒服的叫出了声。 旋即双手立刻捂住了嘴巴。 “靠...我喊个屁..” pia! 轻轻抽打了自己脸颊一下,宋植挥动衣襟散了散热,缓缓起身再次向玉案走去。 只是走了几步,宋植便能感觉到自己的步伐不自觉的变化了,如霍渊龙那般,有一种龙行虎步的蓄力感。 此刻的衔龙,在失去了那层赤金色的光芒后,化为了一具普通的骸骨,如油尽灯枯般匍匐在桌面上,眉眶仍旧凝视着身前的旧宣。 宋植好奇的蹲下身,小心翼翼的从衔龙的臂弯中抽出这幅宣纸,借着愈来愈暗的烛光凝神看去。 纸上只有寥寥数字,妤姝柔婉,其中几字墨水熏染看来,似是有人落泪其上。 “人事多错迁,与君永相望...” 宋植默念出纸上的文字,面色复杂,这字迹应是女人所写,衔龙将死之际将之取出,凝望而终,便能从中猜到一二。 沉默良久,宋植只能发出一声叹息,而伴随着叹气声,那飘燃的烛火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燃尽而熄。 宋植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还没等宋植反应过来,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什么抓住了。 原本沉寂的衔龙骸骨突然亮起了红色的光芒,正是骷髅之手紧紧抓住了自己,宋植也在此刻发现了骷髅的心脏处似乎有一团火球在燃烧。 人丹!? 宋植联想到了这个,而他此番探墓的目的初衷正是为了这人丹,但自己的手现在被衔龙这么尴尬的抓住,也不知道当下该怎么操作了。 “别轻易突破那个境界...” 宋植听到衔龙的骸骨发出了微弱的声音,但是听得不是很清,下意识附身同样小声的问道:“将军你大点声...” 人丹散发出炽热的丹霞,宋植的头顶出现了一道火焰光环,只感觉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上飞去,而衔龙的骸骨却仍然不舍的抓着他的手。 “做人吧,做人就好。” 这回宋植终于听清了衔龙最后的轻声遗言,一知半解的没入了火焰的阵法中,而衔龙的骸骨也在下一刻爆裂开来,人丹带着无匹的火焰尾浪跟着冲入其中。 咻! 东荒。 荒山的大火早已熄灭,成群的人们齐聚在山脚之下,那些从墓穴中死里逃生的修士们,能逃走的都第一时间携宝遁走,留在此地的多是没能进入墓穴的修士。 但也有例外,比如霍渊龙和江雅臻等人就没走。 江雅臻坐在地上用膝盖遮住面庞,似乎是在偷偷落泪,在场的大伙看了眼一旁鼻青脸肿走路摇晃的韩秀琛,无人敢上前去安慰这位美人。 “为什么要替我死,我不过是一条贱命...”江雅臻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呢喃道。 在她短暂的一生里,从没有为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流过泪水,即便是父亲濒死归来,她也只是在人群外沉默无言,不曾落泪。 在东神族,许多人的人生里,只会有那么几年母亲的身影,而江雅臻更是从出生起就没有感受过母亲的温暖。 在这个冷漠的族群里,纵使自己的身份高贵,也只是被当做一个随时可以牺牲的工具罢了,若非自己的丫鬟阿竹冒死为自己通风报信,恐怕已... “阿竹...你还好么...” 江雅臻抬起头,用手指轻轻拭去眼角泪水望向夜空,紫色的眸子清澈而悲伤: “小植,我很快会来陪你。” 霍渊龙更是颓丧的蹲在地上,身前已经被砸出了数个拳印,脸颊上也是自己扇的巴掌印,恼恨的自语道: “师父就这么一个亲侄女,我却连护住她都做不到,反而让她在我的眼皮底下...” “啊啊啊啊!这要我如何面对师父啊!” 韩秀琛站在二人中间都不敢劝,只好跟着长吁短叹,祈祷奇迹会发生。 大地渐渐苏醒,一丝晨光打破了夜的寂静。 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从半空中响起,接着一盏巨大的火环凭空出现在高处,众人抬头望见一道身影从其中跌落而下,接着一个火球跟随而出,在空中旋转一周后向着西边急速掠去。 当场有人企图施法去挡,但却如螳臂当车般,反倒被火球延伸的火光给反噬的满地打滚,只一刹那火光如流星消失在了天际。 霍渊龙第一个反应过来,屈膝下蹲接着猛地跃起,将大地都给震出了一个裂坑,向半空中那道身影冲了过去。 宋植正被这股挤压穿梭的感觉给弄得难受,就感觉自己被某人抱住了,透过飞舞发丝间的缝隙看出是霍渊龙接住了自己,不禁松了口气,看来是成功出来了。 二人落到地面,宋植刚被霍渊龙给放下,没等霍渊龙兴奋的开口说话,宋植一阵反胃哇的吐了出来。 “呼...果然吐出来好多了..恩?” 宋植擦了擦嘴,抬头看去正看到霍渊龙惊愕的目光和一身的白粥,不禁也愣住了。 深深地看了眼宋植,霍渊龙这次并没有计较,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后,挪步走开了。 只有韩秀琛突然跑了过去,凑到霍渊龙身旁谄媚的说道:“霍兄,东荒地苦,节约粮食太重要了,您觉着呢?” 霍渊龙知道这小子又没憋好屁,瞥了他一眼说道:“有屁就放。” “那什么,就想问问,您身上这粥,它...它卖么。” “你他妈怎么没死里面啊!?”霍渊龙作势要打,韩秀琛却已经先一步跑走了,大喊道:“霍兄息怒,在下认真的啊。” 另一头,劫后余生的江雅臻已经扑到了宋植的怀里泣不成声了,宋植无奈的拍了拍的她的背安慰道: “没事的,我不是说了我不会死么。” 江雅臻喜欢女扮男装,便是因为她不希望自己女儿的一面暴露在世人眼前,但在宋植面前她从不掩饰,喃喃道: “我会记住你的,小植。” “你在说什么呢。”宋植帮她擦了擦泪痕,笑道。 此刻周围有不少修士在向这边觊觎,他们通过有些人的口风,知道里面出了件了不得的宝物:渊武宗的免死令牌,此刻看向宋植的目光中有打量,有惊艳,也不乏阴冷的凝视。 尤其是很多没能进入墓穴的一品高手,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 “谁再看,老子把他眼珠挖出来。” 霍渊龙清理完身上的污秽,雷霆目光扫视一圈四周,冷声警告道。 他作为公认的崇羽境下第一高手,所发出的威胁自然是让人忌惮,但是重宝当前,很多一品高手虽然收回了目光,但却悄然向后退去。 霍渊龙也自知自己的话镇不住所有人,这些人怕付出巨大的代价不会硬着来,但一旦出手目标一定是宋植,会拼尽全力拖住自己。 “走!” 霍渊龙不再犹豫,直接带着宋植和江雅臻准备遁走,而韩秀琛也跑了过来大喊道:“霍兄!宋姑娘,江姑娘,可别丢下我呀!” 江雅臻和宋植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示意他过来,作为和自己三人一同出现的人,若他们走了留下韩秀琛,这家伙估计下场也是很惨。 而且他冒着跌入深渊的风险,救下了江雅臻的性命,于情于理不该丢下他。 最后的结果就是宋植和江雅臻在树冠上腾挪,而霍渊龙则是抓着韩秀琛的脚踝,在平地上急速飞奔,可谓是人在前面飘,魂在后面追,杀猪般的惨叫声不断。 足足跑出了二十里地,几人途径了一片空旷的湖泊,霍渊龙终于停下了脚步,江雅臻和宋植也跃了下来,站在了霍渊龙的身侧。 “你们在这待会,我去解决些不长眼的家伙。” 霍渊龙冷笑一声,示意宋植几人在湖边暂歇,他去搞定后面追上来的一些高手。 “有劳霍兄了,不过.....”宋植指了指地上,好奇的问道: “这家伙是谁?” 地上的韩秀琛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原本白皙的他此刻像个风干的奶糖,脸都被吹褶了,尤其是头顶的扫把头分外显眼。 霍渊龙没有回话,全身闪耀起血色的雷霆,嘴角勾起一抹嗜战的冷笑,神识全开刹那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仿佛后知后觉般,空中猛地掀开一股汹涌的气浪,把宋植和江雅臻的长发吹得飘荡开来,余光只看到一道雷霆在平原上一闪而逝。 江雅臻目光凝重,宋植也有些惊讶,霍渊龙平常不显山露水,原来火力全开是这么勇猛,很难想象那些追击的人,面对这样的霍渊龙该有多么绝望。 再低头看去,宋植发现韩秀琛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哎呀!” 二人赶忙向湖里冲去,刚才一个没注意,韩秀琛被这股气浪给喷进了湖里,正屁股朝上螺旋飘着呢。 一炷香后。 “额唔额唔额唔....多谢二位姑娘,阿piu嚏!” 韩秀琛面色惨白,裹着个毛毯围坐在篝火边,正抱着木碗饮着热水,浑身抖个不停。 宋植用木棍拨了拨柴火,火上正吊着几只烤鱼,宋植正全神贯注的调整者火候,挑战最精美的野外烤鱼,闻言笑了笑:“客气了。” “那个....”韩秀琛眼咕噜一转,咳咳问道:“这个水太烫了,哪位姑娘好心....能帮我吹吹么?” “不如让你再喝喝湖水吧。”宋植头也不转,习惯了。 江雅臻伸了个懒腰,开口道:“小植,此刻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你再教我唱歌吧?” 宋植微微一愣,反问道:“唱歌?” “对啊,就像当时船上那样。”江雅臻眼里写着期待。 宋植这才想起来,他们当时前往不夜城的时候,自己曾在南香河上唱过几句,没想到江雅臻还记在心里。 “好吧,我想想教你唱什么...” ... 不多时霍渊龙便回到了此处,他的身上干净,只有靴子上沾着些泥土,细看之下泛着猩红。 “哟,还有鱼吃呢,真懂事。” 霍渊龙不客气的坐到了一角,抬手便要去拿鱼,被宋植轻轻的拍手止住了:“火候未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霍渊龙翻了个白眼,注意到一旁的江雅臻正闭目摇晃着身体。 “你干什么呢?”霍渊龙打量了她一眼,好奇的问道。 江雅臻睁眼,见霍渊龙回到了此处,也来了兴致,说道:“小植刚才教了我几首歌,霍兄你想听么?” “额...不想。” 见江雅臻的脸色瞬间冷下来,一旁的韩秀琛立刻高举双手道:“我想!在下想听!” 宋植也附和道:“对,我也想听。” 江雅臻这才露出了微笑,清了清嗓子,桃花眼含情地看着宋植开口了,但宋植的表情却逐渐微变,心想教了你这么半天你怎么选这首? 喂,你别盯着我唱啊! 江雅臻轻轻晃动着身体,轻声唱了起来,她的嗓音动听,甚至连韩秀琛和霍渊龙都下意识跟着摇摆起来: “他慢慢不再是一个男孩,他慢慢...”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两国的赌约 大渊国西北,一处高耸入云的阔峰之上。 火红的流星划过天际,带起绚烂的尾焰击穿层层乌云,向这座山巅猛然坠去。 山巅之上,数道身影四散坐在岩壁各处,碎砾间满是斑驳的妖血,他们的武器沾染着血污,显然是刚经历完一场大战。 一位正贴着崖壁轻喘的高大男子有所感应,抬头向天空望去,只见天际尽头的云层仿佛被阳光煮沸,散发出耀眼的金光。 他将手从眉眶处缓缓拿下,只来得及说两个字:“我曹?” 红色的流星下一瞬从天而降,直直的打在了他身后的巨石之上,这些人只来得及提起兵器挡在身前,就被一股强大的冲力给震的向后蹬蹬退了数步。 当他们放下手臂再次睁眼,赤红的光芒缓缓消散,只见原本坐在巨石之上的那道身影,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一股金光从他的眸子里闪射而出,凌厉的眼神让人心生凛然。 “朱候,你没事吧!?” 高大的男子赶忙大步向前走去。 朱吾世微微颔首,眼眸扫视了一圈周遭,轻声开口道:“项鼎,麻烦你们了。” 项鼎摆了摆手,笑道:“无妨,这些妖物兄弟们自己也能搞定,不过你为何突然就入定了,可真是把我吓得不轻。” 朱吾世缓缓从巨石上站了起来,望向朝霞初升的东方,眼底平静中带着一些惆怅,就这么默默伫立了良久,才鼻尖微叹收回了目光。 他看向自己的手掌,修长的五指缓缓打开,露出了一颗赤红色的丹丸。 “去经历了一场考验...” 说罢,他手腕一招将这颗无法估量的人丹收起,抬袖示意项鼎不要出声,片刻后突然看向了北方。 项鼎和其余的斩妖师也顺着朱吾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个方向的云层正已一个诡异的幅度在摆动,就像...潮汐一般。 轰! 转眼之间,一股比之前还要汹涌数倍的气浪从北方猛地袭来,他们所处的山巅高耸,更能感到这气浪的澎湃。 就连朱吾世都微微弓起了身,那头橘红的长发被吹得纷飞,黑袍猎猎作响,金色的眸子里写满了凝重,用手挡在了眼前,透过指缝看向北边,肃然道: “这是...天地大变!” 这股气浪所过,项鼎和其余几人将兵器插入岩壁里才不至于被吹走,项鼎正准备开口骂娘,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产生了变化。 “喂,我的赋好像变强了,修为也提高了些,怎么回事??” 其余几人也发现自己的修为产生了不同程度的上涨,都不禁露出了喜色,只有朱吾世握了握自己的手掌,目光思索着什么。 “任务暂歇,随本侯回京!” 受到影响的自然不止这边,这股气浪从北境而来,一日之内自北向南足足刮了十五次,整个大渊都感知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很多修士直接当场突破升阶,甚至有人因此觉醒了神赋,但最不同的是,光是京城就有数万普通人觉醒了各自的赋,有了成为修士的资格。 举国震动,百姓欢呼。 北方,定仙山下的北境联军,在这股天地异变的潮汐开始不久,便立刻召开了一场大会。 七大氏族携着各自的附庸部族代表,齐聚冥虎部落的大帐内,气氛肃穆而庄重。 各大代表分席而坐,俱只有两三人的样子,可与往日不同的是,这次他们各自身后都或多或少带上了一两个族中的英杰。 坐在主座的,自然是冥虎部落的族长,冥狩—宴行神。 这是个身材瘦高的男子,虽然消瘦,面颊内陷,但他那一双深邃的褐色鹰眼,扎束的长发和蓄着的胡子,让他看起来不仅霸气内收,且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 宴行神目光打量了一番账内的各族代表们,开口道: “我想不需要我再多说,你们都感受到了吧。” 北境各氏族之间本就纠纷不断,奈何北境已经成了妖物肆虐的巢穴,为了部族的生存他们才不得已齐聚此地,听闻宴行神这位临时‘大都统’这么说,只是纷纷点头示意知晓。 宴行神鼻尖吐出一口白雾,随手甩出了一张金色的卷轴丢到场中,继续说道: “前段时日,大渊国那病痨皇帝给我送的旨,你们说要从长计议,那么现在呢?恩?” 见众人还是沉默,宴行神眉毛一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道: “事关我太初的未来,你们还要当多久哑巴?” 下面的部落酋长们相互看了一眼,他们自然是明白宴行神话中的意思。 前段时日他们收到了大渊国使者传来的圣旨,圣旨中文成帝提出要举办一场比试,由两方各派数名代表来决出胜负,若大渊胜出则北境要在这处丘陵待上十年不得发兵。 若北境胜出,则大渊国愿意不用兵戈,便割让北方半州之地给北境,共同抵御北部的妖患。 其实这场比试对于他们这些北境氏族来说已经非常利好了,无论输赢都不会伤筋动骨,无非是多在这弹丸之地拥挤,勉强度过十年。 胜了,虽然半州之地远远不够他们的野心,但有这个环境休养生息,未来还很长... 但问题就出在,这场比试他们这边几乎毫无胜算,因为就算圣旨里写明两边都不动用崇羽境强者,可在一品高手的层面,大渊国有数位名震天下的高手,这些人他们都没足够的把握应对。 所以北境这边之前并不把这卷圣旨当回事,只当是文成帝老儿施的缓敌之策。 可如今从北境深处传来的异变潮汐,让他们都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变强,尤其是部族里普通人的觉醒更让他们惴惴不安。 要知道大渊国目前的人口,可是他们的不知多少倍,因此而觉醒的修士自然也比他们多的多的多,这要是拖下去,大渊国的国力不出几年,别说忌惮他们了,甚至会反过来灭掉他们。 因此趁着时间早,他们要尽快做出决定。 “既然没人说话,那我有一议!” 突然有人开口了,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雪狼氏族的酋长起身,望向了高处主座。 宴行神向这边望来,见是雪狼酋长开口,于是微微颔首道: “嚯,原来是姜兄,我总说关键的时刻,必须得有些靠谱的人站出来才像话,姜兄有什么见解,但说无妨。” 雪狼酋长眉头微皱,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身边的姜探雪,见姜探雪目不斜视正襟危坐的模样,只好继续开口道:“姜某以为,我们必须接下这一仗!” 此话一出,下面顿时议论纷纷,有人碍于雪狼酋长的威信不敢把话说的太直,问道: “姜兄,莫非你们雪狼氏族有把握拼赢那霍渊龙,或是那何文展?” 雪狼酋长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我雪狼氏族虽兵多将广,却从不狂妄自大,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话音刚落,台下隐约想起了一些讪笑声,都是素来与雪狼氏族不合的部族发出的嘲讽,宴行神冷冷扫去,沉声道: “肃静,听姜兄把话说完。” 雪狼酋长表情淡定,拱手道:“姜某自然不会让我太初陷入被动,我们虽然不得不接战,但也必须要打有把握的仗。” “我提议,书信一封给大渊京城,就说我们同意接战,但代表的实力必须压制在二品,如此才可。” “二品?”台下的议论声再次响起,二品高手无论是大渊还是他们太初,数量都不少,其中的翘楚反而难以分清。 宴行神目光一亮,一拍桌案道:“好主意,若是二品的话,我们倒是能派出一支不俗的阵容。” 北境做事雷厉风行,在七大氏族大部分酋长觉得此事可行后,这件事就算是敲定了,接下来便是决定出战的人选。 “七人对七人....胜场多的一方赢,自然是要先从我七大氏族内部开始选拔。” 宴行神看了眼身后,挥手示意一位模样清瘦,但同样鹰视狼顾的一位青年来到自己身边,笑道:“我的小儿子宴殊,在座诸位都不陌生吧?” “宴少主继承了宴都统的天赋衣钵,若作为我们太初的象征人物,自然是当仁不让。”很快便有部族酋长开口恭维道。 宴行神闻言哈哈大笑,这人虽然话中带着马屁,但所说的却是事实,自己这个小儿子虽然只是二品,但却征战无数从无败绩,确实有自己当年的风采,可以说是自己众多子嗣中最出众的了。 也难怪他听到雪狼酋长的提议,会感觉到眼前一亮,有自己这小儿子在,盯着对方最强的人干,都有信心稳拿一胜。 “好好好!晏殊,同是二品,就由你来测试账内这些俊杰的实力,挑一支能代表我太初出战的队伍出来。” 身材消瘦的晏殊淡淡的点了点头,躬身道:“孩儿领命。” 说着他便向台下走去,随意指了一位俊杰起身,仿佛命令般说道:“你,对我出手。” 这位俊杰明显感觉到了自己被轻视,当下冷哼一声站起身,一记凌厉带着风刀的腿鞭便抽了过去,却被晏殊抬手给挡下。 “太弱了,加把力!”晏殊嘴角微微一勾,揶揄道。 这人很显然不服气,当下抽出双刃冲了上去,看不见的风压席卷向晏殊,禁锢着他的行动轨迹,而他自己则是如虎添翼,刀光凌冽看之不清。 而晏殊从头到尾都是躲闪,直到被这人逼到了死角才说道:“真的太弱了。” 说话间他双手探出,如虎爪般牢牢嵌住此人的手腕,接着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猛地扭动,靠着肘子铲动瞬间折断了此人的一臂。 看着在地上痛苦打滚的这位二品,晏殊眼神看向了七大氏族身后的传人,说道:“不如你们直接来吧....” 帐内打斗声不断,一直从中午持续到黄昏,而晏殊仿若不知疲倦般接连与众多高手战斗,在夕阳余晖中,他已经点头收下了四位家族传人和一位部落无名高手。 只差最后一位了。 晏殊吐出一口浊气,慢慢走到了姜探雪的身前,低头问道:“女人,你也要打吗?” 姜探雪闻言,缓缓抬头看去,下一瞬间一杆寒芒便抵在了晏殊的下巴,回答道:“当然了。” 晏殊微微一愣,立刻后跃数米警惕的看向姜探雪,此女方才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是我大意了么? “很好,那在下就不客气了。”晏殊嘴角一咧,只是他话还没说就感到脖子一凉,姜探雪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那杆长戈正横在自己的身前。 “已经开始了....” 晏殊感到一阵羞恼,立刻爆喝一声,浑身绽放出一抹黑光把身后的姜探雪给弹开,而他则身负黑光,幻化为了一只站立的黑色猛虎,一爪向姜探雪袭去:“这种程度,不够杀我!” 姜探雪脚尖轻点地面,如蜻蜓点水般自在挪移,淡笑道:“真是这样么。” 虽然晏殊天赋异禀,二品便能做到一品尊赋高手才能做到的以赋化形,但他仍然低估了姜探雪的实力,而包括宴行神在内的众多酋长也立刻来了精神,全神贯注的看向这边。 姜探雪挥动银戈将他的虎爪给拍散,接着靠急速拉开距离冲到帐外,一手向前探出,另一条手臂握住长戈向后倒去,眯起狐狸眼,静候晏殊追来。 伴随着一声咆哮,两道光爪如剑气先行袭来,姜探雪为了保持蓄力的姿态巍然不动,那只探出的手单手结印,身前地面立刻升起了两道木刺替她挡住这一下。 随着那道黑色猛虎迅猛的冲出,姜探雪怒喝一声,手中银戈向前猛地一掷,化为银色流光瞬间将老虎给钉在了地面上,这一击蓄力已久,那覆盖全身的黑色光甲存存碎裂,无匹的杀气撕裂了大帐,露出了里面站起的众人。 晏殊眉头一跳,他虽然被这一下给击碎了法身,但也老道的避开了要害,立刻准备弹起身反击,结果发现自己浑身都被藤蔓缠住,困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是什么鬼东西?” 他身上灼烧起黑色的火焰,瞬间将这些藤蔓给燃尽,但不熟悉对手让他错失了最佳的反击机会,一柄长戈早已抵在了他的胸口,让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姜探雪收起长戈,淡淡说道:“你倒是有资格参加。” 晏殊眼里惊疑不定,并没有因为姜探雪的话而感到气恼,他从未与雪狼氏族的人交过手,根本不知道居然还藏着这样一位奇女子。 她刚才用的到底是什么‘赋’,为何我从来都没有见过? 冥狩宴行神瞥了眼自己的儿子,再看向姜探雪的背影点了点头,带头举起酒杯道:“真是天佑我太初,这一仗我们拿下了,哈哈哈哈!” 躺在地上的晏殊缓缓起身,看了眼举杯欢庆的众人,摇了摇头独自走开了。 “父亲说的没错,只要是人,总有一天都会输的,罢了...” 就在北境众人商议完毕,举杯换盏的时候,遥远的东荒野湖边,有几道身影也准备再次出发了。 打着替宋植检查身体的名义,霍渊龙大力敲了敲宋植的脑壳,听着回声说道: “嘿,你说的还是真的,真得了大机缘呐,这玉骸境的身体就被你这么轻易搞定了?” 宋植面无表情摸了摸自己的头,这才几秒钟就鼓了一个大包,立刻握紧了拳头想给霍渊龙来一拳,真有你这么检查身体的吗,有从业资格证吗你!? 霍渊龙摇头叹道:“没用咯我没用咯,师父要我训练你,结果你从洞府里什么都搞定了,我没用咯~” 宋植慢慢松开拳头,皱着眉问道:“怎么,你要走啦?” 霍渊龙长叹了一口气,扣了扣自己的眼角说道: “我倒是想,可惜还有一件师父交代的事没有完成。” “什么事?”宋植有些诧异,自己那姑姑还吩咐了啥? “你没发现,你没有剑吗?”霍渊龙瞥了宋植一眼,随口说道。 “我没有剑?”宋植一愣,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长吁一口气道:“啊你说剑啊,害哟我还以为...我那破剑确实折了,霍兄是要?” “没错,我还要带你去取剑,唉....说起来可麻烦呐。”霍渊龙卖起了关子。 这时一旁的韩秀琛突然凑上来问道:“咦,霍兄莫非说的是那定仙山上的万剑试炼?” 霍渊龙一惊,旋即纳闷道:“你小子怎么知道?” 韩秀琛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骄傲的说道:“我以前就是混那块的,这万剑试炼我熟啊,正好许久没有返乡了,捎一脚呗。” “去去去,哪凉快哪待着去。”霍渊龙懒得理他,韩秀琛便又去缠着宋植,最后江雅臻也凑了过来,表示想一起去走一走看一看。 拗不过这二位,宋植最后也点头应下了,路途遥遥分外枯燥,有人说话解闷也是挺好的。 霍渊龙也没拦着,只是看了眼北方,负手而立目光幽幽道: “这天地又变,又不知道要发生什么鸟事.....咱们速去取剑,完事我好去找我师父...” “...” “你们三个往哪走!居然敢不等我!!!?”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天下 大渊国,皇城。 金玉回廊上,红袍大太监小心的搀扶起一道身影,驻足向城外远眺,看着身边的人,他心生戚戚暗暗摇头。 曾经的万金之躯,如今却孱弱到连龙袍都不堪重负。 文成帝目光平静,微微偏头似乎在聆听着什么,片刻后他收回目光,突然问道:“这次天地异变已过三日,城内有多少百姓觉醒了赋?” “启禀陛下,京城已有近五万人觉醒,实际人数应超....十万。” 他身后一人语气恭敬的回答道,此人头戴高冠,身披青色羽织,正是妖狩司卿,裂狩余池心。 “十万....以京城人口来估,我大渊岂不是一次多了百万修士,国师,这究竟是福还是祸?” 文成帝说完,不禁偏头看向另一侧,白发苍苍的老人扶着栏杆站的笔直,摇了摇头叹道: “此番变故自北海而来,老朽观星测虚,虽然早已算到此变,却没料到来的如此快,如此迅猛。” “恐怕这背后,除了北海玄冰崩裂,还有妖神推波助澜的身影...” 裂狩余池心眉头微皱,不解的问道:“如今我人族多了百万修士,而妖却要经年累月才有建树,此消彼长,妖神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监正捻着白眉轻笑一声,淡淡说道:“你既能想到此处,妖神自然也会想到,说到底,其实...反倒是人族的大劫要到了。” 文成帝受监正点拨,语气凝重道:“国师的意思是,那妖神急着要分出胜负?” “正是。”监正点点头,挥袖说道: “这股天地灵气重刷之下,扶非当年所下的禁制愈发薄弱,两千年之期即到,它是欲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不等我们准备好。” 说到这,监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回身缓缓开口道:“因此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欲拖,伴随的便只能是牺牲...” “如今人族的强者青黄不接,尤其是朱王的死,全怪老朽未能卜对天机,未来难免还有英雄凋零,老朽惭愧啊...” “监正勿需心忧。”裂狩余池心抱拳躬身道: “吾辈既为人族栋梁,自当为人族抛头颅洒热血,若有朝一日战死,于我而言,不过是与万千斩妖师们泉下相会罢了。” 文成帝叹了口气,感慨道:“若天下修士都与司卿你一样,人族才有希望啊。” “对了。”文成帝仰起了头,嘴角微笑道: “那北境遗民回禀了朕的诏书,同意接诏,但却提了一个要求。” 监正抚须开口道:“老臣若没猜错,他们是想将修士的实力向下降到二品,陛下,不知老臣可有说对?” “哈哈哈,国师果然料事如神。”文成帝笑着点头道: “朕已经拟定诏书,应下了这场赌约,无论如何与北境的血战都不宜发生,起码不能在这个时间,在朕还活着的时候发生!” 监正后退半步,抬袖行礼道:“陛下圣明。” 半月后,北方某地。 几道块头不一的身影行走在田野小径中,朝着一处炊烟袅袅的乡镇走去。 定仙山位于大渊国东北方,与东荒之边相隔不远,且自古便有‘天下第一宗’‘国宗’等美誉,与泉直谷这种为朝廷输送人才的宗门不同,定仙山出来的高手少有入朝廷的,大都选择了留守山门。 久而久之,定仙山自成一派,门内高手如云,对北境的威慑力甚至比大渊国派驻在北境的大军来的更直观。 “霍兄,你没走错路吧?”宋植说话间都哈出了白气,此刻正是八月天,但是北方却仍然寒冷。 霍渊龙眼睛一瞪,不满道:“胡说八道!咱就是从北方一路打出来的,岂有不认识自己家的道理。” “霍兄,你好凶哦~”一旁的江雅臻打趣道,经过了这些天的相处,她慢慢发觉这个傻大个修为虽高,但是人却有些憨憨傻傻的。 霍渊龙瞥了她一眼,抬起一根手指道:“警告!我已经名花有主了,没用的哦。” 正在身后走着的韩秀琛悄悄翻了个白眼,赶紧走到江雅臻的身边,眨眼道:“嗯~江姑娘,我就不凶,你想要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宋植眼看他又要被打,轻笑道:“得了吧,虽然你呢看着细皮嫩肉的,但比我们大了快十岁,能不能有点大哥的样子哈?” “什么!”韩秀琛眼睛突然睁大,一脸的不可思议,捂脸道: “你们竟然把我当大哥,还会生出这种想法,天呐,这么有悖常理,丧尽天良的事情....” “是在是太刺激了!” 韩秀琛一把扯开自己的胸襟,闭上眼睛呢喃道:“来呀,我从来没有试过,还有一点紧张呢,来呀,狠狠地蹂躏我吧...” “我打!” 他话还没说,就被宋植和江雅臻的王八拳给揍翻在地,就连一向变态惯了的霍渊龙都干呕起来,忍不住过来剁了两脚。 咔咔一顿暴揍后,四人便重新上路了,唯一变化的是韩秀琛原本拿来吃饭的脸,现在可以拿来盛饭了。 刚一来到镇口,宋植便忍不住抬头望去。 镇门口立着一大一小两块牌匾,其中一个牌匾上歪歪扭扭写着‘浊酒镇’,另一块更为显眼的牌匾,则是用红漆方正的写着: “定仙山由此向北,五十里。” 挑了挑眉,宋植收回目光向镇中走去,这浊酒镇算不上繁华,可宋植还是察觉到了不寻常,街上行走的百姓们,见到自己一行人大都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远远的便站住向这边望来。 只是他们的眼里没有恶意,多是羡慕和敬畏。 宋植被盯得有些不自然,虽说修为高深的修士和普通人会有气质上的分别,但有严苛的大渊律法在,无论是京城,江南还是北境,普通人与修士走在街上,并不会有主次之分。 即便普通人中有人心存敬畏,那也是藏在心里,很少如现在这般远远的就行注目礼,而且是大多数人。 带着这份疑问宋植几人进入了一间酒楼,准备打打牙祭,从东荒到北境虽然不远,但坐的是飞鲸,真是结结实实饿了十几天。 此刻正是夜幕降临,小镇虽然人口不多,但正如镇名一般都嗜酒如命,酒楼将近坐满了,推杯换盏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可当宋植几人迈入酒楼后,他们的吆喝声很明显变小了些,那些没反应过来的醉汉也在同伴的提醒下降低了声音,向这边望来。 这回不止是宋植,就连江雅臻都感觉到了尴尬的气氛,颦眉问道:“为什么这儿的人,看我们的眼神如此奇怪。” 霍渊龙和韩秀琛似乎习以为常,倒没有什么感受。 几人刚一落座,便有小二跑来搭腔:“几位客官,今儿个都想吃点什么呀?” 霍渊龙张口便说了几个大菜,示意他先去做,接着在座椅上仰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转头瞪了一圈周围的人,这才让那些人收回目光。 韩秀琛看出宋植和江雅臻的疑惑,揉了揉红肿的脸解释道:“不用担心,这附近的人并没有恶意,他们只是对修士非常敬畏。” “为何敬畏?”宋植反问道。 “额...或许是因为定仙山的修士替朝廷斩妖除魔,维护他们的平安?”韩秀琛抿嘴想了想,如此说道。 谁料此话一出,一旁的霍渊龙却忍不住捧腹笑了起来,指了指韩秀琛说道:“我还以为你有点见地,原来也只是....哈哈哈。” 宋植等霍渊龙笑完了,继续问道:“霍兄有别的想法?” 霍渊龙呼出一口气,一针见血的说道:“长时间不被当人的人,自然会感觉低人一等。” 宋植闻言了然,虽不知其中缘由,但也能听明白这事应该和定仙山有关,看来这座背负盛名的宗门,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光芒万丈。 就在几人闲聊的功夫,周围不断有人举酒前来搭讪,开口第一句话都是:“诸君是定仙山下来的高人么?在下...” 江雅臻都忍不住咂舌:“这定仙山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霍渊龙也频频摇头,他虽然也出自北方,但却是相隔遥遥的落蛮城,那里的人还算正常,越靠近定仙山,生活的人对定仙山的修士越是膜拜,甚至定仙山脚下的山镇,每日清晨还要对着神山进行朝拜。 “小宋啊,此番取剑怕是不容易,即便是我陪你来,得到那把至高剑的可能也很低。”霍渊龙没怎么吃东西,反而一个劲的喝着酒,随口说道。 “至高剑是何物?”宋植仰头吨着粥,好奇的问道。 霍渊龙笑了笑:“唔,这可有讲究了,你有机会取的可是上九狩刃,三圣剑之一的:承影。” 一旁的江雅臻插话道:“上九狩刃?现在还有无主的上九狩刃么,定仙山为何不自己用?” 韩秀琛作为生在此地的人,对定仙山也很了解,于是替霍渊龙回答道: “定仙山以剑法闻名于世,其万剑窟更是所有剑道之人心中的圣地,只要是定仙山的修士,身死或下山之际都要将佩剑扔进万剑窟,因此里面的天下宝剑数不胜数。” “五年一度的万剑试炼是定仙山的开山祖师所创,听闻祖师爷出身皇室,所修的功法名为‘天下’,他的道便是兼济天下,只要是剑修便可参与试炼,若有缘便可将剑取走。” “只是山外修士取剑一靠缘分,二要看其命格,否则有缘无分,还是拿不走。” 韩秀琛说到这抬起酒杯笑道: “十五年前当今的玉狩魏安然取走了玉剑青霞,宋姑娘天资绰约,在下以为区区一把承影剑,是难不倒你的!” 宋植微微颔首,与江雅臻,韩秀琛三人举杯相碰,笑道:“那就承你吉言呐!” “还真是敢说啊....”霍渊龙打了个酒嗝,鄙视的瞥了眼韩秀琛,自语呢喃道: “承影啊承影,我平生一败,可就是败在了这承影剑下...呵呵。” 霍渊龙止住了话锋,看向了酒楼外的明月,眼底流露出惆怅的情绪:“人生寂寞如雪呀!...夏归,你还能归来么。” 五十里外,定仙山。 这是一处高耸入云的雪山,山顶寒冰终年不化,大雪零落纷飞,阁楼宫殿鳞次栉比,高低错落八十一座。 最高处,呈太极图的道台上,一灰发老者静默盘坐在白雪所化的阴阳鱼眼,独自承受风雪的侵蚀,纹丝不动仿若坐定。 过了许久,又或许只是过了一瞬,老者双眼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一道金光如剑芒从他的眼底射出,瞬息而逝难觅真容。 接着他身前的冰雾积云悄然下陷,如被一道利刃给划开,却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 他缓缓开口,声音沧桑却有力:“苏伦,万剑试炼的事宜,妥当了?” 道台之下,正有一位躬身行礼的男子,他的肩发落满霜雪,想必已经是恭候多时,此刻听到老者开口,苏伦赶忙说道: “禀宗主,没有差池了,只是....” “只是什么?”老者微微侧头望来,他的眼眶深邃,眼神锋芒内蕴,令人难以直视。 苏伦顿了顿,如实说道:“只是夏归师兄的承影剑,弟子不知道该...不该放进剑窟?” “哼!” 伴随一声冷哼,雪尘扑面而来,苏伦不敢抬袖去挡,立刻成了个满脸白粉的雪人,呸掉了嘴里的碎雪,他又摆出了恭敬的姿势等着上方的老者发话。 他其实能理解眼前的宗主为何不悦,因为夏归师兄一直都是定仙山不能提的话题。 可事关上九狩刃中,最后一把无主的神兵,他也不敢擅自做主,只好硬着头皮来问。 “夏归....” 老人眼眸微凝,望着身前的云层呢喃自语道:“这么多年,为你倾入了我所有的心血,你却....” 苏伦在道台下站的脚尖发硬,不断的搓着手,终于等到了道台上的回应: “传我令,将承影剑放入剑窟!” 苏伦如获大赦,赶忙躬身告退而去,再晚一会走他怕自己就要冻得梆硬了。 四周无人后,道台上的老者缓缓起身,他负起双手向高空望去,灰白长发如枯草晃动,眯起双眼轻声道: “叹我夏夜长纵横一世,人之暮已,却没了能继承衣钵的人,天下天下....天下...为何你不明白...” “先有天,才有下!” 第二百七十七章 阿琛返乡记 次日,众人于浊酒镇中正饮着早茶,窗外街边时而传来一些絮叨之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嘿,听说了没,那定仙山下的北境大军有所动作啦。” “什么!不会是要打仗了吧?”很显然这消息吓到了其他人,纷纷追问道。 “诶~非也,我太爷刚从定仙山上朝拜而归,亲眼看到成群的北境人坐着飞辇向南而去,那位老祖宗没出手拦下,我猜啊...” “多半是要讲和咯。” “讲和?那些北境人到底还是怂了,哈哈哈哈...”众人闻言捧腹大笑,仿佛忘了刚才面对战争,自己心中的惶恐和不安。 酒楼内宋植几人也听到了窗外的谈话,当下默契的放下茶杯。 霍渊龙双手拖着后脑向后仰去,嚼着嘴里的竹签说道:“北境人是不会叫的狼,愈是如此行事,愈是不该掉以轻心。” “小宋,将你送上山去后,我的使命就完成了,夺剑与否...就全靠你自己的造化了。” 宋植微微颔首,知道霍渊龙话中的意思,这是要提前告别了。 山水有相逢,宋植觉得分别以后,与霍渊龙也终会有再见那天。 江雅臻适时问道:“北境之人擅自越境向南而去,阳狩作为定仙山之主,为何不拦?” 韩秀琛对北境事宜了解通透,代为解释道:“定仙山拥兵自重,却能被称之为国宗,因其自古奉朝廷之命行事,少有违令。” “若如此说....”宋植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沉思道: “这位阳狩大人不出手,是接到了朝廷的授意,那么这些北境人此番南下....目的必然是京城,他们真想求和?” “我看未必。”霍渊龙挑了挑眉,突然伏在了桌子上,神神秘秘的说道: “数月前,圣上给我下了密诏,说是可能与北境办一场比武大会,希望我能参加挫败他们的锐气。” “哦?然后呢?”宋植没想到还有这种事,好奇的问道。 “然后就没然后了,北境人自觉毫无胜算,不敢接下一品高手之间的大战。”霍渊龙捋了捋自己的碎发,笑道: “有本大爷在,加上何文展,韩御等人,北境的人自然不敢乱来....”霍渊龙说到这,突然摇了摇头,抬手拎起一壶酒自语道: “可惜,还少了最重要的一人。” “少了一人,霍兄说的是谁?”宋植轻轻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抬起一只眼问道。 “夏归,一个真正厉害的剑客。”霍渊龙放下酒碗,闭目沉声似在追忆。 韩秀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点头道:“是夏归真人啊,在下也听说过,可他不是早已归隐山林了么,霍大哥居然见过夏归真人?” 霍渊龙点了点头,啧啧道:“这家伙算是个奇人,虽有一身无敌本事,但却无半点胜负之心,若非当年我咄咄逼人千方百计,他都不会与我对招。” “我生平一败,也是拜他所赐,嘿。” 江雅臻也来了兴趣,饶了绕鬓角的发丝,眸中紫光流转,问道:“原来霍兄也会败,这夏归究竟是何人,阳狩前辈本名夏夜长,莫非...” “是,这夏归是他孙子。”霍渊龙打了个哈欠。 饮过早茶后,几人便出了浊酒镇继续向东北方向行去,中途又路过了数个镇子,果然如霍渊龙所说的一般,越靠近定仙山,这些百姓对修士越发虔诚。 且很多镇子都在敲锣打鼓,鼓声吆喝的欢送着一些人,细打听下才明白,这些都是此番大变中觉醒的普通人,得到了修行资质的他们毅然决然选择加入定仙山。 于是便有了这一幕。 “诸君,韩某就走到这里了,向东二里是在下生长的茅村,我得回去看看我娘,千里相伴今生难忘,韩某分外感谢...” 韩秀琛突然跑到了几人的前面,躬身行礼道。 突然看到如此有礼的韩秀琛,宋植感到惊讶的同时赶忙示意他起身,嘴里说道:“没事,我们也会记得你的...” “那个...”韩秀琛起身,腼腆的扣了扣脸颊说道: “我老娘她年事已高,临了之前有个愿望,就是想看我娶妻生子,不知道二位姑娘能否....”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宋植三人的身影已经飘然到十几米外,走的分外仓促。 “这....” 韩秀琛的手僵在半空,看着三人的背影远走后自顾一笑,轻轻晃了晃脑袋便向东边的小径走去。 跨过泥泞曲折的田间小路,韩秀琛来到了一处荒凉的山村之外,说是荒凉,只因这山村杂草丛生,许多人家门口的蒿草比人还高,早已无人居住。 踢开村门口的碎瓦,韩秀琛怀着忐忑的心情向村尾一间不起眼的小土房走去,这间房子即便放在这野村,也绝对称得上寒酸破旧,只有间土屋和一个矮小即倾的灶房。 而阴暗的灶房里,正有一道佝偻的身影在忙活,时不时传出咳嗽的声音。 韩秀琛远远听到这咳嗽声,心里反而安定了下来,快步向这边走来。 走进了,他突然瞥见了房门边的红联,残破的红联早已看不出当年所写的字迹,只勉勉强强剩下半幅,应是被房屋主人反复张贴,不舍将之弃下。 这对红联他有印象,那是十五年前的一天,娘亲毫不犹豫的卖掉家里的两只老母鸡,去镇上买了灯彩,换了一桌丰盛的菜肴请来了乡亲,为他送行。 十五年转瞬而过,一切光景恍如就在昨日,但却物是人非。 手掌贴着红联抚摸而下,韩秀琛的眼角不自觉的落下了一滴泪,反应过来的他赶忙抬袖去擦,却发现泪水如决堤之河,流之不尽。 “呼...呼..”韩秀琛调整好呼吸,重新抬头望去,却发现灶房门前正有一道身影驻足,好奇的向这边望来。 “娃啊,你是在找谁?” 这是个体态佝偻的老妇,虽然她的头发黑白参半,但脸上却布满了沧桑的皱纹,她...已经老了。 韩秀琛望见此景欲言又止,抿着嘴红着眼呆呆驻足了半天,最终干涩的回答道:“我来找...我娘。” “嘿这...找娘?”这位老妇用白布擦了擦手,似乎陷入了思考,半响后面怀歉意的说道: “小伙子,俺这村子没几户人了,也没听说过谁家有这么俊的孩子,你是不是找错啦,再向东还有村子,那儿人多,你要不去问问吧。” 韩秀琛闻言大力抹了把脸,缓缓上前一步轻声提醒道:“俺是韩小驴呐... “俺回来啦。” “啥韩小驴?俺不认识啊,娃娃你还是....”老妇人笑着摇了摇头,接着突然愣住了,重复道: “什么小驴?韩...额?” 这回她眯着昏花的眼看去,打量起韩秀琛眼眶含泪的模样,反应过来后的她一猛地丢手里的白布,下意识鼓着掌,惊叫着向前跑来: “哎呀呀呀呀,秀琛呐!我的儿啊!是我的儿回来了!!我的儿呐....我的...” 当她跑到一半,初始的满脸笑意慢慢消散,渐渐转变为悲戚的哭声,那肥胖的身躯紧紧抱住韩秀琛,抬头看着韩秀琛的脸不断端详,仿佛深怕再也看不到了。 韩秀琛也泪如雨下,抱着娘亲的身体轻拍着,安慰着不知不觉中,便悄然老去的母亲。 母子二人相拥片刻,韩母突然松开了韩秀琛,抬起两只手指急促的说道: “秀琛,娘知道你忙,但别急着走啊,娘现在就去把院里那只鸡杀了,很快!很快啊!可别急着走!” 说罢韩母赶忙向灶房后跑去,那臃肿的身躯因为小跑而摇晃着,却让韩秀琛背靠着土墙闭目流泪,不敢睁眼。 静默良久后,韩秀琛走进土房熟练的搬出桌椅板凳支好,接着便来到了灶房前看着娘亲忙做,韩母忽的望来见韩秀琛还在,赶忙露出欣喜的笑意,仿佛生怕眼前的儿子只是自己老眼昏花产生的幻觉。 她虽然不知道儿子为何突然回来了,但也不敢多和儿子说话,似乎是怕自己的儿子嫌弃自己老土。 韩秀琛也看出了母亲尚未习惯,便走到了屋前的空位上落座,沉默的朝头顶看去,北方的夜空浩瀚无云,壮阔异常。 但今夜月明星稀,枝桠枯叶交叉下,却显得分外寂寥。 看的久了,韩秀琛的目光出神,怔怔自语道: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也好,在下正好心中也有个疑惑。” “素问仙台之上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与人间相比又是如何?” 回应他的,是天边一闪而逝的流星,而韩秀琛也收回了目光,颔首道:“在下明白了。” 啪! 这时一盆热腾腾的鸡汤被端上了餐桌,韩秀琛回首望去,映入眼帘的是韩母慈祥中带着些哀伤的目光,让韩秀琛心中一抖。 韩母已经不似方才激动,在生火途中她想了很多,此刻静坐在韩秀琛的身边许久,最后默默拍了拍韩秀琛的手道: “儿啊,在外面修行,是很苦的吧。” “还是要多吃,有本事了咱就要多吃,别和娘一样,天天拿着些鸡鸭鱼当个宝贝供着,那看你瘦的,哪有一点修士该有的模样。” 韩秀琛闻言扶着额头,隐藏自己又欲流泪的冲动,缓了半响后才开口道:“娘,孩儿有些厌倦了修行,想回来陪陪您,就像...少时一样。” “那怎么行!你别看娘头发白了,这身体还算可以的,起码看你娶妻生子还是有盼头,琛儿你可千万别耽误自己的事,能生出那这个大宝贝儿子的娘,能差吗?哈哈哈...” 韩母以为韩秀琛是看到自己的模样于心不忍,赶忙劝阻道,见韩秀琛的神色依然不佳,便岔开话题道: “说到这个琛儿,出去这么多年,有没有遇到合适的姑娘啊,若是....娘是说若有机会,可以带来给娘看看,不,不行,咱这村子折了你的脸,这样你给娘书信一封!娘趁着走得动,亲自出村子去看看。” “娘....”韩秀琛握紧了娘亲的手掌,正欲说出实情,但看到韩母眼里的开心,他最后还是改口道: “娘,你太小看儿了,难道你忘了儿打小就招女孩儿爱?娶妻生子对儿来说不是难事,不怕您笑话啊,江湖上那些仙子都有人被我迷得神魂颠倒的呢。” 韩秀琛说到这笑了笑,而见到韩秀琛露出了笑容,韩母也跟着笑了起来: “对对,我差点忘了我儿招女孩子喜欢,但是你也要对人家好啊,可千万不要朝三暮四,跟那些官家大老爷一样学坏了。” 韩母说完见韩秀琛目光低垂,刚忙给韩秀琛递去筷子,催促他开动起来劝慰道:“其实,姻缘这东西不好说的,暂时没有也无妨,娘就是一嘴。” “伯母!” 突然,几道声音从远处传来,正举着筷子无处安放的韩秀琛立刻回头望去,满脸惊愕。 来人居然是宋植和江雅臻,他们的身后不远处,还有道高大的身影背靠着大树没有靠近,只是叼着个草叶,目光向这边望来。 韩母也愣住了,山村妇人何时见过如此绝艳的人儿,月光之下只以为是谪仙临尘,只好扯着自己见多识广的儿子衣袖低声问道: “琛儿,这些仙子是?” “啊?啊!”韩秀琛立刻反应过来,张着嘴支支吾吾的解释道:“这是...这是..” “伯母,小女便是与阿琛情投意合,还未过门之人。”江雅臻语出惊人,此话一出韩母不禁愣住了,而韩秀琛则是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植则是跟在江雅臻的身后,目光四处打量着,韩秀琛离开后他们默契的折返回来,想看看这神秘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成分。 却没想到韩秀琛这次真的没撒谎,真是返乡探望自己的娘亲,母子二人的谈话也触动了江雅臻内心深处,所以才会这时候走出,算是应下了韩秀琛之前的请求。 也是报韩秀琛对她的救命之恩。 江雅臻和宋植缓缓落座,而韩母依然是呆若木鸡的状态,没有反应过来。 在盯着江雅臻看了半晌后,她望向江雅臻身边的宋植,不确定的问道:“那,那这位姑娘是?” 宋植轻挑黛眉,故意用指尖绕起睫毛前的一律青丝,对着韩母微笑道:“久仰韩少侠已久,一仰慕之人罢了。” 咣! 伴随着一声巨响,韩秀琛感觉桌上的鸡汤一震,再看向身边已经空无一人,老母亲仰倒在地,翻起了幸福的白眼。 “娘!哎哟我滴娘诶!” 远处的霍渊龙默默看着这边,将嚼烂的草根吐出,双手抱胸眯着眼,一言不发。 第二百七十八章 你根本没资格来参加这个会 将喜极而厥的韩母安顿好后,几人这才坐回了前院。 月光徜徉如水,韩秀琛摩挲着大腿,难得有些局促,嗫嗫的说道: “多谢,多谢……” “小事啦,给口汤喝就行咯。”宋植笑着伸手去舀汤,似是想起韩秀琛之前守着自己等人吃鸡的模样,只给自己打了一小碗汤水。 韩秀琛抿嘴讪笑了笑,将鸡汤向前推出一点儿道:“没事的,吃吧,在下真的吃不惯肉。” 江雅臻没见过韩秀琛爱鸡如命的模样,此刻漫不经心的给自己夹了一块鸡肉,放入嘴中轻轻咀嚼。 “很好吃……” 江雅臻望着筷子上咬下一半的白肉,声音慢慢变低下来,最后将筷子慢慢放下,抬头望着明月沉思。 霍渊龙这回没有吃肉,而是双手抱胸坐在竹凳上,矮小的凳子被他摇的嘎吱作响,仿佛要散架一般。 “你就住这种地方?”霍渊龙瞄着土屋旁残破的红联,随口问道。 韩秀琛闻言识趣的递上一根鸡腿,回应道“寒舍蔽破,让霍兄见笑了。” 霍渊龙看着鸡腿皱了皱眉没有接过,半晌后轻嗤一声缓缓起身,向一旁的树林中走去。 只有宋植静下心来饮了几碗鸡汤,擦了擦嘴后感慨道: “虽然我自认厨艺精湛,可鸡汤却是例外,或浓或寡都是爱之所至,承载的不止是汤本身...” 看向韩秀琛,宋植认真的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你挺幸运的。” 听到宋植此番话,韩秀琛立刻肃然起敬,点头道: “没想到宋姑娘如此有见地,真乃文武双全的完人是也。” “害,不值一提。”宋植有些脸红,小学教科书的内容,这不拈手就来嘛。 喝过鸡汤,这荒山野村又无半滴美酒,宋植和江雅臻便准备告辞离去,毕竟万剑试炼开山在即,由不得宋植耽搁。 韩秀琛没有挽留,实际上这小土屋也根本腾不出一个歇脚的地方,若韩母中途醒来,就更不好说了。 霍渊龙不知跑到何处去了,韩秀琛一路将宋植和江雅臻送到山脚下,这才停住了脚步。 “二位,由此向北不远便是定仙山,一路上注意安全。”韩秀琛拱手道。 宋植点头示意,而江雅臻则是负手在后,面色淡如水。 她便是如此的一个人,开心时也会纵情欢笑,愁绪时却仿佛变了一个人,眉头始终都是半锁起来,让人难以靠近。 告别韩秀琛后,二人在乡间小径上疾走而去,动作如烟如幻。 可当宋植走出一里,下意识的回头望去,却发现韩秀琛还在那里驻足目送,见惊鸿宋植回首,韩秀琛突然大喊道: “宋姑娘!” “你既能注意到韩某这种小人,此番上山是一定没有问题的!!” 宋植闻言一笑,接着手放嘴边大声回应道:“瞎操心!我肯定没问题啊!” “而且,你也不是小人!” 说罢宋植脚下如风,眨眼便消失在了韩秀琛的视线中,晚风吹过树梢,惊起了片片黑鸦,他裹紧了身上的薄衫,向着家的方向匆匆行去... 一夜星驰,次日晌午时分,宋植三人便来到了定仙山脚下。 如传闻中一般无二,定仙山是座高不见巅,没入云海的宏伟巨山,山脚下有巨镇良田无数,并筑有三座固若金汤的城池,处处悬挂着象征定仙山的倒悬剑图标,道音声靡靡。 霍渊龙带着宋植和江雅臻来到了其中一座城池中,这座城名为‘临城’,也是通向定仙山上的唯一通路。 城门处便赫然张贴着关于‘万剑试炼’的通告,但与宋植所想的人潮涌动,天下剑修齐来不同,这城就如往常一样平静,除了到处都是定仙山的信徒外,几乎没有什么分别。 仿佛这场试炼,并没有引起什么很大的波澜。 宋植有些不解,毕竟这可是有机会得到上九狩刃的大机遇,衔龙墓穴还未开墓,就有那么多人愿意冒着身死的风险去探,这万剑试炼居然没人? 于是宋植问道:“霍兄,莫非这万剑试炼十分艰难,为何没多少修士的影子。” 霍渊龙走在前方,轻嘶了一口气说道:“嘶,要是说难,倒也不难。” “但若说取剑难,取好剑更难,那倒是确有其事。” “霍兄此话何意?”宋植更加迷惑了。 “具体你自己感受吧,我就送你到这了。”霍渊龙停下了脚步,身旁是一座驿站。 不等宋植反应,霍渊龙自顾自的说道:“明日一早,你便从这向城后出发,那儿有条路通往定仙山上,会有定仙山的修士指引。” “对了。”霍渊龙指了指驿站,笑了一声说道: “万剑试炼必须骑马上山,若不想半道被拦下,你明儿也骑匹马去。” 宋植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还准备说些什么,霍渊龙却已经消失在了驿口,匆忙离去了。 “真是绝情呢。”江雅臻嘴角一勾,调侃道。 见宋植回首望来,她又露出了笑颜说道:“没事小植,有我陪你。” 很快日沉西落,宋植准备摸一摸这个万剑试炼的底,而没有什么地方的消息,比在酒楼之中更容易打听的了。 迈入酒楼,宋植和江雅臻走到了二楼的隔断落座,二品高手耳力惊人,只要静心聆听,酒楼中放声说话的语句,都会事无巨细的流入耳中。 二人推杯换盏间,便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而且这伙人,就在不远的另一个隔断,透过朦胧的珠帘,可以若隐若现看到他们身穿麻黄道袍,宋植认得出这服饰,去年冬天那个名叫苏伦的定仙山弟子,穿的便是这种道袍。 这几位定仙山修士的年级尚轻,但其论事的口气却是不小。 有人问道:“明早万剑谷就要开了,诸位师兄弟这回有几人要进谷?” “嘿,这回进谷的师兄弟们可是不少,连孙师兄都空鞘多年,为的就是参与这次万剑试炼。”另一位修士饮着酒道。 “我一直很好奇,这次万剑试炼究竟有何引人之处,莫说我定仙山里众师兄弟跃跃欲试,连山外的剑客也来了一些,往日...呵。”一位端坐上座的青年问道。 “诶!柳师兄你闭关半年,这就有所不知了,这次的万剑谷里可有真宝贝,那些山外人想来碰碰运气,属实正常。” “什么宝贝?”柳师兄环顾了一圈师弟们,皱眉问道。 他的师弟们面面相觑,一起小声说道:“是...夏归大师兄的剑。” “什么!?” 这柳师兄一惊,拍桌道:“这种大事你们现在才告诉师兄?以后还想不想在山上混了??” “师兄息怒,只是你已有宝剑在手,这万剑谷你也....”有人劝道。 柳师兄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接着拿出了自己的那柄宝剑,略微犹豫后轻喝一声,用膝盖将之横柄折断,在师弟们震惊的目光中说道: “现在起我也是无剑之人了,今日之事不可外传,否则我拿你们是问。” “...” “自然自然。” 见到师弟们都点头附和,柳师兄满意的点了点头,咂嘴道: “夏师兄手执承影剑,崇羽境下无敌手的模样,我至今难忘,若承影剑若真的再次出世,也万万不可流入外人手中,我辈当有人站出。” 相邻的隔断中,宋植和江雅臻同时露出鄙视的眼神,你贪心就贪心,还要给自己断剑立个牌坊,真不怕人笑话啊。 吃完饭后,宋植和江雅臻便回到了驿站休息,静候明天的万剑试炼。 其实宋植对这柄名剑承影,也并非志在必得非拿不可,正所谓去留皆是缘,是自己的终归属于自己,不是的话强求也没有办法。 但自己千里迢迢来一趟,自然也不该空手而归,取得一柄好剑也是目前非常迫切的事。 正当宋植在房间内打坐调息之时,却不知楼下的驿站中,一匹又一匹高头大马已经被人给牵走了。 次日一早宋植刚走下驿站,便和江雅臻向马厩走去,准备听循霍渊龙的嘱咐租借一头大马向山上出发。 “什么!” “你们没马了!?” 宋植听到马夫的话,感觉有些荒谬,昨天来这的时候里面还有十来头各色马匹,一晚上功夫就空了? “这位姑娘,你们应该是第一次来这万剑试炼吧?”这马夫倒也不慌,慢悠悠的解释道: “这每逢万剑试炼,头天晚上马儿就会被人给借光,不仅我们这,全城这会儿都没马,都往定仙山上去了呢。” 宋植扶额叹气,一个马夫自然没理由来骗自己,那么这会儿到哪去弄头马出来呢? “店家,那是什么?” 江雅臻的声音突然响起,宋植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马厩后方还有个小厩,两只竖起的大耳朵正从后面棱出。 “哦哦!我差点忘了还有这个,稍等啊。” 马夫快步向那个小厩走去,打开桅栏牵出一头灰毛大头,模样可爱的...小毛驴带到宋植的身前,试探性的问道:“姑娘,您看这个行不行?” “这个....”宋植围绕着毛驴转了一圈,抿了抿嘴反问道: “这个行不行?” 这马夫和江雅臻同时点了点头道:“我看行。” 江雅臻摸了摸驴儿的大脑袋说道: “你看嘛,都是四条腿一个大脑袋,我反倒觉得这驴子挺喜庆的,又不是在草原赛马,都差不多吧。” 宋植将信将疑的揪了揪驴耳朵,暗道真的假的... 最终宋植还是妥协了骑驴上山,心想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大不了就被这些定仙山的修士排挤呗,多大点事。 戴上面纱,压低斗笠,骑着颠簸的小驴憨子,宋植向着城后悠哉走去。 江雅臻临了突然决定不一起上山了,一是因为她不是剑修,二是因为这万剑试炼并无生命之忧,她便准备在山下等宋植。 宋植一度怀疑江雅臻是怕一起骑头驴好丢人,只当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别说,骑驴子感觉是不一样,整个人都佛系了... 城后这条山路边有道石碑,上面写着‘登天路’三个字,宋植路过之时凝神瞥去,可以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磅礴剑气。 这剑气有凌厉劈天的气势,也如深渊寒潭般幽邃,恍惚间有桃花瓣飞扬,真龙出海等景象,一叶便可知秋,宋植明白这剑石三字,必是经过无数高手的雕凿,才有如今这股难以言喻的剑意。 “定仙山...” 宋植呢喃道,对这座天下第一宗有了更真切的了解。 骑着小驴向山上走去,沿途的北部寒松扎根在悬崖峭壁上,别有一番道韵,有沿途的引路道人指引宋植偏离主道,向另一处山谷行去。 他们看向宋植的眼神中讶异中带着偷笑,都觉得分外滑稽,徒步上山的修士他们见过不少,都是初来乍到的外乡人,但骑驴上山的,他们还没见过这种阵仗。 宋植也感觉到了不对,身边不断有人骑着骏马飞驰而过,而自己身下的小毛驴却不紧不慢的,颇有些急人。 要不是周围有人看着,他都想把这驴子扛起来跑了。 “也不知道这万剑试炼有没有时间要求。” 越过树林,淌过溪流,宋植终于来到了白桦林的尽头,远远便瞧见了一群聚在一起的修士,他们各个身骑骏马,许多人都是身着黄袖道袍,有人正在大声说着什么。 宋植以为是干嘛的,赶紧拍了拍驴子屁股,而小驴也终于争了口气,向前小跑了起来。 踢哒、踢哒... 驴蹄声短暂而急促,靠近以后引得不少人注目望来,连正在说话的人都不得不停了下来,皱眉朝宋植望来。 这小驴虽然矮笨矮笨的,但面对这些大马却一点都不怯场,跑近以后摇头晃脑的,不断从鼻孔喘着粗气。 宋植见这么多人望来,赶忙把斗笠压的更低,拱手道:“叨扰了,山路曲折难通所到略迟,你们继续吧。” “曲折难通?” 一道身影从人群中走出,他骑着一匹火红色的烈马,宋植一瞧便看出这人就是昨晚邻座的那个柳师兄。 柳空明上下打量了一眼宋植,见宋植不是定仙山弟子后揶揄道: “我们坐的都是火追马,夜冥驹...你坐小毛驴,怪不得你的山路比较曲折...” 见宋植开始缓缓抬头,柳空明左右一望,继续摊手道: “呵,你坐小毛驴...” “我看你根本没有资格来参加这个大会噢。” 宋植闻言没有忍让,也没有从驴背上下来,甚至还倒趟下来,回问道:“这万剑试炼是为天下剑修开的,还是给畜生开的?” “你大胆!”柳空明没想到会被反呛,当下有些挂不住脸,立刻准备破口大骂。 “柳师弟!莫要急躁。” 这时,人群中另一道声音响起,喝止住了柳空明的话。 ... .. . (昨天才知道,一位非常年轻,常在群里活跃的书友罹病去世了,恍惚的同时也后悔自己从没注意到她患病的事,其实很多时候生死是突如其来的,从今往后也会愈发频繁的发生在我们身边,所以要学会珍惜身边的人,‘阿听’生前是如此的乐观,也希望书友们都有个健康的身体,快乐的人生)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不寻常的剑冢 宋植转头望去,只见人群中新走出之人骑着匹紫鬃骏马,身材欣长,带着几分帅气,就卖相而言显然把尖嘴猴腮的柳空明给比到土里了。 此人便是定仙山中青一辈中颇有名望的孙羽。 孙羽瞥了眼柳空明的剑鞘,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他自然猜得出这家伙是听到风声断剑而至,想碰碰运气。 不过他作为‘仙根’之一,甚至得到过宗主的指点,有他在,即便这柳空明走了狗屎运夺得了那把剑,也得乖乖的给他交出来。 这万剑试炼虽说为天下修士大开,可其中的弯弯绕绕着实耐人寻味,也难怪山外剑修原来到此的越来越少,若非上九狩刃过于诱人,恐怕此番万剑试炼的人寥寥无几。 宋植并不知道其中水深,霍渊龙告诉他的信息也并不多,总之自己努力寻剑便好。 但孙羽却主动向这边走来,骑着高头大马的他微微欠身,问道:“这位姑娘,在下定仙山孙羽,敢问姑娘从何而来。” 虽然这人的语气看似柔和,但宋植还是听出了那股掩饰不住的傲劲,宋植眼眸微垂,头都不抬的回道: “与你无关,让开。” 身下小驴似乎听懂了宋植的话,居然鸣了一声用脑袋定了定孙羽身下的大马,向人群中走去。 孙羽微微一愣,这些外地来的剑修不该巴结自己还来不及么,居然顶撞自己,就不怕一把剑都带不走? 立刻有他的师弟策马靠近,用揶揄的口气低声问道:“孙师兄,这女人什么来头?” 孙羽知道这些师弟是要针对宋植,摇了摇头,嘴角一勾道:“莫急,先将剑拿了,其他的事,出了剑冢再说...” 说完孙羽摸了摸鼻子又深吸了一口气,他自小有一个异于常人的能力,那便是闻味识人,由一个人身上散发的气味,就可将这个人的性格和模样摸个七七八八。 这次他十分确定,碰到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美人。 当宋植来到人群中时,一股山风从前方的峡谷吹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缕又一缕的剑意,而峡谷之上有人敲响了铜锣,这是剑冢打开的信号。 周围立刻马蹄奔腾,宋植的驴子很快便落到了最后,但他却并不着急,反倒慢悠悠的任驴子向前晃荡而去。 韩秀琛说过这定仙山的万剑试炼重在过程,而非速度。 由剑识人,而非人来辨剑。 当宋植真正来到剑冢尽头时,却发现街边正有三名老大爷在闲聊,看模样都是村夫的打扮,其貌不扬还有些邋遢,他们的身前摆着一块小牌子: 【剑冢守卫,路过请给五十文。】 宋植低头一看,这几个老大爷身前放着一只铜碗,里面除了些砂砾外空空如也,想想也是,之前那些人慌张进谷,谁会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牌子。 尤其是当他们笑着望来,三个老大爷才勉强凑齐了一口牙,宋植都觉得他们像骗子了。 不过驴子啃着青草走得慢,宋植所幸向那边靠去,看了看牌子又看了看这几个大爷,问道:“敢问几位大爷,真的是这剑冢的守卫么?” “小姑娘,你这话说的。”一位大爷摇着扇子说道:“我们在这都住了多少年了,还能骗你这五十文不成。” 宋植一愣,探头向前方一看,只见幽深的山谷深处还真有房屋的痕迹,不禁疑惑道: “咦,这剑冢不是秘境也就算了,居然还能住人?” 另一位大爷扣了扣脚道:“啧,只有我们能住这,你想久住还不行呢。” 宋植微微颔首,接着从怀里掏出了五十文附身放入碗中,发出乒乓碎响。 既然给了钱,宋植也不会轻易的离开,而是问道: “几位老人家,我初来乍到,这剑冢有什么忌讳或者机缘,能否先同我讲讲,免得误入歧途。” “自然自然。”收了钱后,这几个老人明显笑的更开心了,甚至有人伸手就要去捡铜钱,被另一人给打了下来。 “这剑冢啊,常人只能待一天一夜,若是久了,神智会不清,姑娘记得不要走远啊。”摇着扇子的大爷点头说道。 宋植心里琢磨了一下,一天一夜...其实对自己这种修士来说完全够用了,倒也不必担心会走不出来。 “有劳几位守卫大人,在下先告辞了。”宋植揪着驴耳朵翻身上去,抱了抱拳向远处走去。 三位大爷看着宋植离开的背影面面相觑,接着一位大爷突然开口道: “姑娘,你到村里去,找新来的那个教书先生吧。” 宋植闻言回首挥了挥手,便继续向前方而去,顺便观察起这个所谓的剑冢。 沿着山谷走出,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盆地,盆地正中心有一池湖水,四周的岩壁上则是有一些甬道,想必是通往各处奇异的地形。 并且这里的岩壁颜色非常的深,宋植用手轻轻触摸上去,指尖便留下了黝黑的痕迹,像是大力捏了一坨煤炭一样。 在小驴的鬣上狠狠擦了擦手,妖狐的声音突然从心中升起:“唔,好浓郁的结界气息。” 宋植没想到妖狐会在这时出声,问道: “结界?莫非这里有...” 宋植对结界有一知半解,比如衔龙之墓外,就有因为那颗人丹而产生的结界,这里也有结界? 为什么一点都没感受到。 “结界的种类很多,这里的结界应该是....”妖狐的虚影幻化而出,与之前不同,它的身形愈发凝实和庞大了,体型已经赶得上一头牛了,且栩栩如生宛若活物。 宋植看着身旁的妖狐,有些怀疑等自己到达狩的境界,这家伙是不是都算变相复活了? “唔...此地原来是天灰山结界,难怪给我的感觉如此怪异...”妖狐看清四周后便失去了兴趣,返身回到了宋植的身体里: “天灰山能激发万物的灵性,虽不可久留,但也并不算危险....”似乎是猜到宋植会问,妖狐临走时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宋植看到下方的湖边人来人往,大家都沿着各个甬道进出,看起来风尘仆仆慌慌张张。 这时宋植突然注意到峡谷出口,盆地上方还有一小块山丘,那里果然如老爷子们所说,有一个村子存在。 这让宋植眼睛眨动,陷入了思索当中,再看了眼下方,宋植揪住驴耳朵向山丘踱去。 刚一来到村口,宋植就看到了街上嬉闹而过的孩童,街边有许多人在闲谈,见宋植过来他们微微一笑,继续聊着自己的。 这个村子比宋植想象的还繁荣,或许说是人比较多,山上有砍柴的樵夫,街边有下棋的散人,比斗的剑客,络绎不绝。 行走在街道上,宋植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不是说这剑冢不可久待么,为何这些人都生活的好好的。 莫非是因为他们处在盆地上方,受到的影响会小些? 不过周围的行人越多,这儿的日子越安逸,宋植心中的那股违和感愈发强烈。 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宋植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慢慢向一个方向转去,犹豫了片刻后,骑着驴子向那边晃悠而去。 突然,街道上的一间房屋里,一位小孩从里冲出,迎着驴子直至跑来,宋植赶紧勒停了毛驴让这小孩一冲而过。 啪! 只是宋植避开了他,这小孩还是没能避祸,一不留神栽到了另一人的后背上。 “哪个不长眼的???” 一声怒喝响起,宋植回头望去原来是一个凶神恶煞的金毛壮汉,那张脸刀疤横陈,看起来非常吓人,正怒视着这孩子。 而这孩子显然也被吓到了,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回头望来。 宋植微微一怔,旋即发现这孩子看的不是自己,于是跟着望去。 只见方才孩子跑出的地方,一道身影正站在门框的阴影之中向这边望来,阴影遮住半面,看不清他的面容。 那牌匾上非常直接的写着:私塾。 见孩子向这边望来,他却并没有所动作,就那么静静的站着,看着。 “老子跟你说话呢,小兔崽子!” 那壮汉没有消气,而是继续骂道,一巴掌也落了过来,瞬间将这个小孩打翻在地,周围的人听到动静纷纷望来,接着又看向私塾里的那道巍然不动的身影,下一秒便扭回了头,该玩玩,该聊聊。 宋植眉头大皱,这是什么乡亲?? 都是一个村的,这小孩一巴掌下去怕是要成脑震荡了,虽然是个熊孩子,起码来个人劝一句吧。 宋植转头看向那个私塾里的人,想起了老大爷们说的话,于是大喊道:“先生!” “你就是私塾的先生吧,说两句吧。” 谁知那道身影见宋植开口,转身便走,只留下宋植一个人待在原地。 啪!啪! 又是两个响亮的大比兜落下,宋植眯着眼看去,方才还挺眉清目秀的一个孩子瞬间肿成了猪头,看起来可怜的同时显得分外滑稽。 “这也太...”宋植有些看不过眼,这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 就在宋植向前走去,准备以理服人的时候,这汉子居然抬起了手,狠狠的向这孩子压了下去。 宋植顿时瞳孔微缩,他看出来这是杀手一招,于是大喝一声:“大胆!” 只是即便宋植迅步如飞,但毕竟手中无兵器,拳风抵达的瞬间男人的手早已下落。 砰的一声,瓜熟蒂落。 在宋植惊愕的目光中,小孩子砰的一声倒下了,而宋植的拳也打在了金毛男人的胸口,将他震出了数米远,跌落到了一处巷子处。 看着地上死掉的孩子,宋植惊怒交加,当街杀人? 环视四周,那些看客甚至都没有向这边张望,仿佛这只是与自己无关的一件小事。 “我说你们一个个都浑身刀疤凶神恶煞的模样,结果碰到有人恃强凌弱就都装哑巴了,你们到底是不是男人?” 宋植有些后悔,若自己早一些出手是不是就能把这孩子救下来了,可惜一切没如果。 再抬头看去,只见方才被自己的击倒的金毛男子居然揉着胸口站了起来,这让宋植惊讶的同时大为不解,眼前这家伙明明是个普通人,挨了自己一拳不死也该是半残,能老老实实回家躺着就不错了,居然跟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 握了握拳头,宋植确定自己没进入幻境,是玉骸境成体的实力才对啊。 有古怪。 这金毛男子舔了舔嘴唇,狠狠的拿眼神刮了眼宋植后说道:“既然如此,呵...你给我等着。” 宋植哑然失笑,一个普通人这是在...威胁我么? 当下宋植脚底生风,就准备先将这穷凶极恶之途给废掉,谁想这金毛男人一个闪身躲入了巷子中,当宋植来到巷子前向里望去时,却发现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宋植立刻回头望去,街上行人依旧,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正常,又奇怪。 而地上的小孩尸体,不知何时也不见了踪影。 宋植吹哨招来毛驴,原地思索一番后,目光缓缓看向了那间私塾..... 而在山谷下方,夺剑的争斗也已经开始了。 某处密布着剔透水晶的甬道.... “啊!” 一位散修被逼到了墙角,捂着被挑断手筋的手腕惨叫不已,而他身前则是围着几位定仙山的修士,正随意谈笑着看着他。 柳空明抬脚踢开地上的剑渣,这地上的断剑便是眼前这位修士所取之剑,被柳空明撞见后拿来试剑,不出几招便用定仙山的‘折剑术’给砍断。 至于挑断手筋,不过是随手而为。 “嘶...不愧是前朝的宝剑...”柳空明将剑横放在胸口,伸出两指缓缓抚过乌金色的剑身,感慨道: “这金雄剑势大力沉,配上我炉火纯青的折剑术,剑修对拼便能先天立于不败,哈哈哈哈...” 他身边的几位师弟也赶忙附和道,自从看到孙羽师兄后,柳空明已经失了争夺承影剑的心,他明白若自己真的拿到了那剑,下场恐怕和眼前这个散修无二。 不过无妨,这次他机缘巧合下得到了这把颇有来头的金雄剑,与他的剑道也非常契合,看来自己折剑来此,倒也不虚此行。 尤其是剑刃上那些刀斧留下的划痕,更是侧目证明了此剑的浑重,让他爱不释手。 瞥了眼捂着手腕龇牙咧嘴的散修,柳空明冷笑一声对身边的师弟们说道: “所以我总说....人要有自知之明...” 第二百八十章 借你一把剑 剑冢入口的山村中,宋植站在街道中央左右环顾了一番,犹豫片刻后抬脚向那间私塾走去。 他记得门口的老大爷提过,说这私塾有个新来的教书先生,既然是新来之人,不如问问他这村庄到底是怎么回事。 走进私塾,宋植发现这儿的光线黯淡,只有几个无精打采的孩童在草席上打着瞌睡。 宋植摸了摸竹藤编成的屋壁暗自摇了摇头,只有这点光源,任谁上课不打迷糊呢。 宋植收回手掌,却没注意到指尖再次沾染上了点点黑灰…… 私塾不大,宋植很快便在一处隔间找到了这位教书先生,竹室昏暗,宋植见这位先生缓缓偏头看来没有言语,便先一步抬袖道: “叨扰先生了,在下乃是山下来此寻剑的修士,不知先生可得空一叙?” 教书先生微微颔首,轻轻抬手示意宋植落座,宋植也没有客气,借着一丝微光坐在了他的对面。 案上没有茶水,亦无卷宗典籍,一张茶几两面蒲团,这便是室内的全部。 这位先生依然身处阴影中,只能模糊看到一个轮廓,但宋植能感觉到自己正被上下打量,身前连杯茶水都没有,当下连缓解气氛都没法子。 幸好这位先生不是哑巴,沉默半响后终于开口发声,他的声音清冷淡然,带着一丝散漫说道:“你,有何要问?” 宋植稍微坐正了些,眼神诚恳的问道:“先生,你既然是从山外来的,难道没发觉此地有些古怪么?” “...何怪之有?”这位教书先生发问道,声音依旧平淡无奇。 宋植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并没有因为这是个没有灵力波动的凡人而轻视,缓缓说出了内心的疑问: “先生,你难道没有发现,这村子里虽然人不少,但是街上却没有摊贩,人们闲聊热烈,但却看淡他人身死,甚至....” 宋植顿了顿,还是说道:“甚至连私塾里,都没有一本典籍....” 话音落毕,身前的教书先生沉默良久后,方才开口道:“我初来乍到,对你所说的...并没有什么感受。” 听闻此言宋植略显失望,但还是拱手道: “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告辞了,哦对了...此地名为万剑冢,虽然这村子是在万剑谷的边缘,但经年累月恐也会被此地的剑气却影响体脉,先生多留心。” 委婉的点了点这个教书先生后,宋植欲起身离开,却不想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且慢。” 宋植回头望去,只见这教书先生微微探出了半个头,在那缕微光下终于看清了他的一角面容,这是个样貌清癯的年轻人,但却少年白了头,发丝间夹杂着不少灰纤。 宋植微微一怔,不知道这教书先生为什么要拦下自己。 “我叫隐。”这年轻的教书先生开口,看着宋植说道: “万剑冢既然如你所说这般危险...不若劳烦你带我先逛逛吧。” 宋植思忖片刻摇了摇头:“择日可以,可今日...不行。” “为何?因为你要赶着去寻剑了?”隐先生眉头一挑,轻笑道。 “非也非也。”宋植啧了一声,依靠着门框说道:“我问先生,今天是否有许多铁骑路过村庄?” “是。”隐先生点头,表情平淡如水道: “他们脚步匆匆,尘土纷飞,俱向谷内而去,无一人注意到这座村庄。” 宋植扶正自己腰间的空鞘,颦眉道: “先生应不难猜出,这些人都是修士,且都是与在下一样为了寻剑而来,既有机缘在,必有争夺起,先生若随我去,在下怕无余力护住你。” 见宋植这么说,教书先生笑了笑,侧目露出了不怎信的目光,反问:“那大人你,若有实力傍身,会否去争夺他人的机缘?” “非我道也,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宋植不知为何,耐着性子和这位年轻的先生闲谈了起来。 “哈哈哈,好一个大道理,那我再问你,若他人夺你机缘,又该如何?”隐先生说话间打量起宋植的眼神。 宋植从嘴中吹出一口气,撩动了额前的发丝微微摇曳,随口道: “夺我机缘?” “吾必报之以剑。” 宋植的语气平淡,但是说这话时眼神却微微眯了起来,一股寒芒一闪而逝,却被隐先生给敏锐的捕捉到了。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宋植。” “时间尚早,一起在村中走走吧。” “...” 出私塾时,宋植的身后跟上了一个教书先生,他的满头灰发在阳光下散发着银光,抬手遮住自己的眉梢,默默跟在了宋植的身后。 解开了自己的毛驴,宋植欲言又止,但并肩而行了百来步,宋植还是忍不住问道:“先生,你...跟着我做什么。” “无须管我,你做自己的事便好。”隐先生看向别处,随口答道。 二人沿着大街走到尽头,不知为何就这么短短一条路,宋植已经看到了不少次的打斗,有下手极重的,也有点到为止的,但起因都很莫名其妙。 另宋植印象最深的是一个英气逼人的汉子,他有着一头紫色的短发,身材魁梧矫健,一个人打八个人都不落下风,一身山村野夫的打扮,也掩饰不住他的尊贵。 只是他的眼中却有着一股藐视一切的阴狠,这让宋植看着很不舒服,便没有出手帮他。 走出山村,还有段沿着向下的山路,正走着呢路边突然滚落了几颗李子,接着是许多李子从一旁滚来,宋植抬头望去发现是一个婶子摔倒在了山上,她的背篓空空,李子散落了一地。 宋植见小毛驴在啃食着地上的李子,赶忙挥手让它住嘴,弯腰替这个大婶捡回这些果子,他的动作麻利,只花了一小会功夫便将大婶的李子给捡齐了。 “小伙子,这李子我不吃,你拿着吧啊。” 只是当宋植行举手之劳后,这大婶却摆手示意要将这些果子赠予宋植,不是送一捧两捧,而是一整篓都要给宋植。 即便宋植表示自己不需要,这大婶还是强行将李子放在了地上,转身...跑走了。 “额...” 宋植看了看地上的一篓李子又看了眼跑远的大婶感到莫名其妙,接着指着自己,下意识皱眉道:“她刚才....叫我小伙子?” “唔....” 这大婶说的没错,却反倒让宋植有些摸不清,自己到底应该怀疑什么么... 没办法,宋植只好将这一筐李子给收下了,递给身后的教书先生,他却很嫌弃的推开了自己的手。 嚼着新鲜的李子,再给身下的小驴儿投喂两颗,就这么向着谷中而去,沿途这种小事宋植又遇到了两桩,也都顺手帮了小忙。 因为驴子步缓,加上在山村中待了一段时间,自见到那三个老头开始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宋植掐指算了算,还有不少时间,完全够了。 只是刚一走到谷底那湖水旁,几位骑士便向这边飞奔而来,宋植眼神微凝看着他们的身影,指尖火光泛起,随时准备出手。 “闪开!” 只是一道声音响起,这几位骑士完全无视宋植,向上山的通道疾驰而去,而宋植的小毛驴则是微微受惊,哼哧哼哧的退到了一边。 宋植在他们掠过的时候看的清楚,这几个骑士的面色泛白流汗,有些干呕的模样,而他们身下的骏马却没事,载着他们向山外而去。 宋植眨了眨眼,赶忙抬头向天空看去。 “只应过了两个时辰没错,可...” 宋植发觉自己进来时便是晌午,如今两个时辰过去了,太阳仍旧正午高挂,丝毫没有下坠的迹象,非常的违和。 “此地与外界不同。” 隐先生的声音突然传来,他看出宋植的疑惑,抬头悠悠说道:“此地三个时辰,便是外界的一天一夜....” “什么!?”宋植大惊,怎么没人提过这茬。 那三个老头子说什么一天一夜,弄了半天是玩文字游戏呢?? “等等,等等!”宋植摆了摆手,发现了盲点,急忙道: “照这么说的话,岂不是只要住到那个村里,就能一世之命活过四世,若真这么神奇,这剑冢早该住满了前朝的皇帝将相,不世高手才对。” 若天灰山结界真有这么逆天的能力,不该只是作为一个剑冢而已。 隐先生则是疑惑的看过来,指了指那些个遁走的骑士说道:“此地人不可久留,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难道你没看到他们为何急于遁走么。” “修为越高越能久待,可即便功参造化,最多也只能在此地待满一个白昼而已,两次来此的间隔足有五年之久,动物能比人待得更久因此才需骑乘马匹,所以....你还不尽快?”他提醒道。 “坏了!”宋植掐指一算只有不到一个时辰了,当下四下看去,随便找了个甬道钻了进去。 宋植急的额头发汗,暗道自己没抓紧时间,那怪这些人一个个跟没见过剑一样往里猛冲,原来都知道时间紧迫啊。 最可怕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宋植有点犯恶心了。 这里的甬道布满着棱晶,看着分外美丽,可是宋植在其中徘徊了片刻却没有发现剑的痕迹,只好向身后问道: “先生,你肯定知道些什么,别装了赶紧给在下一点儿信息吧,这剑到底如何寻啊。” “当你表露出自己是何人,那剑便会从岩壁、湖水、棱晶中自己浮现,当你寻剑,剑也在寻你。”隐先生走在驴边,步伐轻快。 “...” 宋植没能明白这个‘表现自己’指的是什么,但很快宋植有了新发现,这个甬道的深处有一个广场,连接着另外几个甬道,看来此处都是相连的。 很快宋植听到一阵剑斗声,于是循声向那边走去,来这的都是无剑之人,也就是说这些人都已经寻到了自己的宝剑。 “孙师兄!别来无恙啊,哈哈哈哈....” 当宋植来到附近,只听得猖狂的笑声响起,宋植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将毛驴交给隐先生暂为牵着,便向前几步抬头看去。 只见眼前是一片偌大的空洞,中央一道身影被数人围住,乱发披散执剑立于场中,正是定仙山弟子孙羽,他的肩头负伤,此刻只好左手持剑。 孙羽狠狠盯了眼柳空明身后的一个定仙山弟子,此人本是他信赖的一个兄弟,没想到自己刚刚取到一柄神兵利器,就被这家伙给偷袭致伤。 接着柳空明就带人杀到,将他的马给宰掉,将他给围住。 “柳空明,你以为在我身边安插个孬种就能赶绝我啊,凭你们几个,还不够看呢。”孙羽冷笑一声,呵斥道。 “哈哈哈哈,孙师兄啊孙师兄,都到这个时候了,我看就不必再逞强了吧。” “若你是全盛状态,执此紫宫正道剑,师弟自然是毕恭毕敬送师兄你出山,但你现在右肩挨了一剑,剑伤刺骨,罡气都难施展,如何与我师兄弟相斗?”柳空明笑着,抽出了自己腰间佩剑。 “师弟这把前朝的金雄剑,也算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可和师兄你的紫宫正道剑比,还是略有不如....” 柳空明将金雄剑插在地里,面色诚恳道:“这样吧,咱们师兄弟今日互换宝剑,师弟放你走,如何?” 孙羽右肩不断地渗出血,但他却强压着疼痛,尽量保持淡定的表情,点头答应道: “既然都到这个地步了,那师兄也没其他办法,你将剑丢过来吧。” 柳空明挑了挑眉,微微偏头向一侧,用余光看着孙羽,摇头道:“师兄说笑了,你功力深厚,早已是玉骸境大圆满,自然是你先丢剑过来,放一百个心,师弟一言九鼎。” “哈哈哈哈....一言九鼎?”孙羽大笑道,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用手指用力的点了点柳空明说道: “你柳空明根本就不打算放过我,想要这把紫宫正道剑是吧,不怕死的,就尽管来吧!” 说罢孙羽主动出击,一道紫芒从他的剑锋展出,他左手挥剑带着无匹的剑气向柳空明杀去。 “一起上,杀了这姓孙的!!”柳空明也不示弱,大喝一声拔出金雄剑迎了上去,他周围另外几位定仙山修士也跟着冲了上去。 在数位剑修的齐功下,孙羽很快便落入了下风,除了受伤和使用异手剑不便外,柳空明的实力也让他大感意外。 “哈哈哈,孙羽,你还不知道我闭关突破了吧,我今天不仅要你死,你玉骸境三师兄的地位,我也要一并取代了!” 柳空明眼底泛着凶光,他明知道孙羽要来,却还是断剑来此,取承影剑是假,布计杀孙羽才是真。 宋植在远处冷眼看着这一切,柳空明这种为了宝物,不惜同门相残,结党营私的人,让他所不耻,身体不自觉的也流出一丝杀意。 “你要出手?” 宋植身后,隐先生问道。 “还没想好....毕竟在下是剑修,手中无剑面对数名二品,要仔细想想...”宋植没有回头,轻叹一声答道。 “金雄剑双面钝刃,专裂宝剑与碎甲,非生性凶戾之人不可驾驭,死不足惜,不过....” 隐先生提醒道:“紫宫正道剑虽是阔剑窄刃,可专斩头颅,是一把髓血侵染的邪兵,执此剑者虽天赋卓绝,只怕必非正道人士...” “这,竟有这么多讲究?”宋植依然看着战场,孙羽正咆哮着挥舞着手中紫剑,击退一个又一个同门师弟,宋植恍惚间觉得有些眼熟。 再细细一数,围攻孙羽的,竟然真的是八个人。 “即便如此,你还要救他么?”年轻的教书先生再次问道,令宋植闻言面露思索。 半响后,宋植看着柳空明即将得逞的张狂笑容,握了握拳头道:“就算不救他,我也要出手。” “好,那在下借你一把剑。”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不知道,我顶不顶得住 宋植闻言回头望去,只见驴子旁空空荡荡,方才的教书先生已经没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岩壁上探出的...一把剑柄。 宋植目光沉凝,挪动脚步慢慢走了上去。 方才路过的时候,宋植可以肯定,岩壁上一定没有这样一把剑柄,这剑柄狭长,由黑灰二色的剑缑缠绕,剑格呈卷轴状,古朴内敛。 “这剑...” 宋植将手缓缓搭上剑柄,一种无形的波动自剑柄传来,让宋植产出了将之拔出的冲动。 铿! 伴着利刃出鞘声,没有烁闪的凛冽寒光,恰恰与之相反,若非剑鸣声响起,宋植都难以看清剑刃的模样。 此剑长约三尺一,剑脊乌黑透亮,甬道的微光穿指而过,只留下一层朦胧的幻影,仿若无形之刃。 宋植并没看过万剑谱,但此刻握着这柄剑,手感不似铁器死物,而是如与他人执手般温润,绝对是旷世神兵。 最关键的是,宋植能感觉到这把剑的... 善意。 就在宋植抽出这柄黑灰交织的神剑时,定仙山之巅,漫天风雪之中一道身影缓缓睁开了双眼。 “....” 定仙山宗主,阳狩夏夜长看向自己的腰间,沉默不语。 他的腰间刀鞘纯白无瑕,如飞雪琼玉纤毫不染,剑柄末端有淡金色的剑穗,看起来贵不可言。 “含光轻颤,承影将出.....是谁?” 夏夜长手持三圣剑之一的寒光剑缓缓起身,用手指抵住剑首让之安稳下来,目光穿过云层望向下方的剑冢,闭目思索。 “天灰山内万剑有灵,各凭认主,承影剑本该注定孤寂,没想到夏归之后,竟真有人还能再次寻得......此番进谷的弟子个个心高气傲,心思不定...” “是山外人。” 夏夜长点出了真相,随即眉头微微皱起,身影一闪而逝。 甬道内,宋植看着光雾中若隐若现的长剑,用手尝试着挥了挥,顿时一股如臂挥使般的奇妙感受涌了上来。 “这该不会就是.....承影剑吧?”宋植暗暗吞了口唾沫,当他再次看向场中焦灼的两方,心中更加确定了一个猜想。 剑村之中初次看到的那个金毛壮汉,出手狠辣,不正是手持金色大剑,正企图杀人夺剑的柳空明么。 而那个被八人围攻的紫发大汉,恰是此刻手持紫色阔剑,困兽犹斗的孙羽,那么自己... 看着手里黑灰二色剑缑缠绕的长剑,其形古朴内敛,锐而不放,正如那间私塾般昏暗,却又神光暗藏,杀机暗涌。 这抹灰色正如那教书先生的发丝一般,宋植再次看向四周的天灰山结界,当下明白了很多事。 原来...剑真的在看人。 那么它又是为何选择自己? 来不及想这么多了,宋植抬头望去,场中的孙羽再次挨了一剑,正在燃烧精血做最后的挣扎,红色的火光混杂着剑气射向四面八方,声势骇人。 宋植不再等待,脚下一点冲了出去。 三个时辰即将到了,他要趁现在拿柳空明等人试剑。 正在盯着紫宫正道剑垂涎的柳空明感觉到侧目有人在逼近,立刻扭头看去,当他看见一抹白衣单手伏在腰间,衣袍猎猎时,不禁发出了大笑。 “原来是骑驴的小美人,为何自投罗网呀?哈哈哈...” 他看着即将得逞的孙羽,挥手示意两个师弟去拿下宋植,定仙山的修士剑法超群,一般的山外修士都不会是其对手。 这两名定仙山修士都还未达到玉骸境的铁骨境,二人化作狂风和银火,从两个方向袭来,剑气如织,封锁了宋植所有的退路。 宋植瞥了他们一眼,不闪不避,浑身刹时间升起了赤金色的薄膜,这是大成的护体罡气! 从衔龙遗骸上得到的机缘,直接将宋植的体魄带到了玉骸境的极限,加上宋植寒潭苦修,对身体的掌控力也早已熟练自如,这罡气,或许叫护体神罡更为贴切。 罡气外放,甚至不需要施展术式天甲,宋植便能在这些剑气中来回纵横。 一个闪身滑步,宋植如一道魅影般出现在了一人身边,那人见宋植浑身都是破绽,心中大喜的同时一剑刺出。 唰! 只是下一瞬,他感觉腰间一凉,接着僵硬的低头看去,那腰腹不知何时被开了一个口子,他二品的皮,筋如纸糊的一般,鲜血喷涌而出。 他艰难的抬头,却只看到另一个师兄弟身上同一时间绽放出三道血光,踉跄倒地的身影,而那女子犹如白色死神,继续向着柳空明杀去。 “她方才...何时出的剑...” 柳空明一剑将孙羽震的倒退三步,正欲追击之时察觉到危机再次向一边望去,却发现宋植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杀入了场中,正一剑瘸了一人的大腿。 “什么?贾镇,俞况你们在干...” 柳空明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因为他看到了那两位师弟正躺在远处的地面上哀嚎,而眨个眼的功夫宋植犹如虎入狼群,眨眼便重伤了两个师弟。 “该死!” 柳空明再迟钝,这个时候也知道惹到了狠角色,让这女的这么杀下去,马上就要轮到他了。 “随我一起把这个妖女杀了!”柳空明大喊一声,双手抬起金雄剑向宋植冲去,虽然他冲的很凶叫声很大,但却没有第一个上前,而是在边缘游走。 宋植灵巧的速度飘逸的剑法都让柳空明心中震动,这种人剑合一的境界乃是大成剑修的敲门砖,这女人年纪轻轻就已经到达如此地步了? 但最让柳空明心惊的是,他看不清....宋植的剑。 她在用剑么? 看她的动作是在施展剑法,但为何我看不清她的剑刃,只有一道残影.... “承影剑!!” 柳空明想到了什么,惊呼道,而远处的孙羽也半蹲在地上喘气缓解着伤痛,听到这声呼喊也忍不住望来。 当他看清宋植身边萦绕的灰色剑影时,更是瞳孔巨震。 当年夏归师兄挥舞承影剑时便是此番光影,剑锋来去无踪,如影潜匿随行,一剑刺出如虚空遁裂,回剑入鞘却波澜不惊,不起一丝涟漪。 居然真的是承影剑! 但无论是柳空明,还是孙羽,他们都没有因为宋植拿到了承影剑而恐惧或失落,反倒露出了贪婪的目光。 柳空明看出宋植的实力在自己之上,但他信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然他都敢围杀同门师兄,对一个山外人自然也不会发憷。 大不了一死,赢了,承影剑就是我柳空明的! 柳空明躲在一个师弟的身后伺机待发,而宋植已经将这些定仙山的修士给杀怕了,最后一剑杀一人虎口后,朝着柳空明这里杀来。 可就在宋植一剑刺出时,这个修士突然被向一侧推开,接着一把金粉向洒了过来。 “恩?” 宋植剑锋一绕,一式‘放霞’用出将这些毒粉给引到了一边,这招剑式因为要打断冲势因此难免会显得滞涩,但此刻承影剑在手,剑锋如旋动而不止,刹那间便完成了放霞。 但宋植依然选择倒退而出,下一瞬间一柄金剑横劈而出,裹挟着厚厚的泥浆扑面而来。 “哼!” 宋植冷哼一声,脚底一扭,刹那间汹涌火光从他的身后绽放,将这些遮掩视线的泥浆给染成了黑焦,接着挥剑向金剑格挡而去。 这火光如凤凰之羽从宋植的身后向前袭去,衬托的宋植如火中的窈窕神明,细看之下却是无匹的剑气所化,凌厉而迅猛,灼热而澎湃。 玉骸境觉醒的术式之一:赋剑气。 可以用赋与剑法相结合,组成威力强大的新术式,而不是单纯的元素剑气,宋植摸索了数月,太上神焱配上青霞一式的‘剑雨’,便是威力强大的新招式。 这招宋植将它名为:凤凰羽。 “上当了!” 柳空明心中大喜,他现在全身裹着一层比金石还坚硬的泥壳,即便是承影剑也不能一下重创他,但宋植的火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这火为何这么热! 柳空明咬着牙关,他感觉自己才这么片刻就要成了人形叫花鸡了,但宋植此刻的抬剑动作却中了他的下怀,只需要一瞬间! 他用出了自己最擅长的折剑术,配上势大力沉的金雄剑,不求折断承影剑,只要将它从这女人手里震落... 金雄剑在太上神焱的汹汹火光中发烫,但柳空明还是紧紧握住,一个返身上撩,金雄剑最锋利的阔刃朝着宋植的剑柄处狠狠砸去。 呲! 预料中的嗡鸣声没有响起,反而是呲啦一声,金雄剑如豆腐般断裂成了两节,厚重的剑锋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随着这声脆响,柳空明的身躯也轰然倒地,一身泥甲被火刃化为泥水,混杂着血迹瘫软在地,没了声音。 宋植没有杀他,也没有杀这些定仙山的弟子,他们都还留有一线生机,但天灰山的三个时辰即将到了,能否活着走出这剑冢,完全取决于他们想不想活下去的意志。 既然想杀人夺宝,那也得做好觉悟才行。 孙羽这个时候走了过来,他看了眼地上摸爬滚打的师弟们,眼里没有一丝怜悯和波动,但还是忍住了要当场格杀他们的冲动。 “这位姑娘,多谢相助,我孙羽无以为报。”孙羽躬身,毕恭毕敬道。 宋植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理会他的虚情假意,返身朝着驴儿那里走去,他已经渐渐感到头晕了,必须得趁早离开这个地方。 回到了栓驴的地方,宋植寻到了承影剑的剑鞘,是同样乌黑透亮的一柄剑鞘,绣着锦绣河图,看起来颇有书生弱气。 将承影剑归入鞘中,宋植将之拴在了腰间,翻身上驴。 “姑娘,在下来帮你牵驴。”孙羽如狗皮膏药般立刻上前,宋植瞟了他一眼,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任由他当着马夫,哦不驴夫。 在路过柳空明等人的骏马时,孙羽悄悄在地上洒了些毒粉留给这些马儿,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他可不希望柳空明这些人活着走出天灰山。 刚一走出甬道,宋植就摇摇晃晃起来,很快伏在了驴背上。 “姑娘,你怎么了?” 孙羽脚步也有些虚浮,此刻见宋植瘫倒,立刻焦急的问道。 但宋植只是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方才中了那人的金色粉毒,现在浑身有些软绵无力。” “软绵无力...” 孙羽嘴里喃喃重复着,他看出宋植的修为比自己高,且有承影剑在手自己几乎没有机会,但之所以要跟着宋植一起离开,自然是有后手。 在剑冢之外,他早已布了几十名门内师兄弟等候自己,若有人手持承影剑突围,有他们在断然跑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只要和宋植一起出了这山,他一声令下指出宋植,承影剑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是现在.... 孙羽比之柳空明,阴毒之心过犹不及,自然也是熟知柳空明用的是什么,那是香花毒龙散,不慎吸入并不会让人死去,但会麻痹脑子,陷入迟钝的境地。 平常有修为压身,这种毒药难有用处,但偏偏在这天灰山秘境,这种让人昏昏入睡的药粉会有奇效,所以柳空明才会携带进来。 她中了香花毒龙散? 孙羽看着眼睛微眯,似乎睡着的宋植,目光看向了宋植腰间的承影剑,接着目光又向后移了一寸,暗暗吞了口唾沫。 “我应该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够不够...若我超时了....” 说话间孙羽扯下了宋植的面纱,当他看到这张花容月貌,碧玉无瑕的绝世容颜后,不禁愣在了原地。 啪!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这是想做什么!” 打完自己后,孙羽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觉得时间紧迫的他现在看着宋植的脸突然涌现出了强烈的不自信。 “一炷香么...不知道,我顶不顶得住...” “要是这么走了,老子怕要后悔一辈子,死就死吧!” 想到这孙羽将驴儿停下,全然没注意到宋植微颦的眉毛,将宋植给缓缓放在湖畔边,这个时候除了永远也走不出去的人外,所有人都已经离开了剑谷,湖边只有他们二人。 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孙羽用力摇了摇头散去脑袋里的昏沉感,一种刺激的感觉让他的血脉喷张,颤抖的手向宋植的胸襟摸去... “得罪了....”孙羽声音微颤,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再难进分毫。 “额...” 低头望去,他才注意到一柄剔透无光的剑,不知何时刺穿了自己的胸膛,鲜血没有喷出,而是顺着剑刃点滴坠落,滴在了青草地上。 而那双狭长而妩媚的丹凤眼,此刻也正无喜无悲的望着自己。 孙羽的意识急速暗了下去,宋植推开这具生机消退的尸体,将承影剑缓缓收入刀鞘。 “我真搞不明白了....”宋植狠狠的盯了眼瘫软在地的孙羽,说道: “我腰间这么好一把剑你不去抢,你,你脱我衣服干什么,你真是没死够吧你。” 站起身来,宋植重新翻身上驴向剑冢外跑去,再不走时间真的来不及了,摸着腰间的承影剑,宋植不禁泛起了冷笑。 装昏试孙羽,其实是给孙羽一个机会,若他没有恶念自己不会错杀他,但他若正是承影剑所言那样不仁不义之人,自己必须杀他。 因为这种人若留下,自己想带着承影剑,骑着头小毛驴悄无声息的离开他们的地盘,定然是难上加难。 很显然,孙羽选了最不合适的那条路。 第二百八十二章 成为我的关门弟子 小毛驴驮着宋植向山外走去,似乎是感觉到天灰山结界的压力了,这驴子走的速度明显变快了。 在即将离开山谷时,宋植再次抬眼看向那处翠绿的山丘,村庄仍在,只是街上已空无一人,即便如此,宋植仍然能感受到许多视线在向自己看来。 宋植慢慢收回目光,嘴角露出一抹轻笑,对这万剑冢中,他心中已有了眉目。 为何街道上没有摊贩,为何村民们成日交谈,比斗,做着自己想做的事,却失了那抹烟火气.. 因为他们本身就不是人,而是剑之灵,在这天灰山内万物皆有灵,其中以剑兵为最,它们带着自己的故事,各自的传奇来到了这里,默默的等待下一个有缘人将它们取走。 所以狠辣果决的柳空明,才会被折剑之兵金雄所选中,而阴狠下作的孙羽,则是寻到了斩颅之剑紫宫正道,那么自己.... 宋植看向腰间古朴典雅,乌黑剔透的承影剑,喃喃道;“那么我呢,为何选择我..” 不出所料,山谷出口那三个大爷也没了踪影,只是碗里的铜钱早已不见,宋植摇了摇头,向山外走去。 走出山谷,此刻烈阳高照,仍然是正午时分,但宋植心里清楚,这已经是第二日了。 而宋植的眉头渐渐皱起,他环顾了一圈,万剑冢的出口处居然空无一人,原先想偷偷溜走的计划看来是搬不上用场了。 “不对劲...”宋植走了不到五十步便翻身下驴,拍了拍驴屁屁,驴儿便嘶鸣一声摇头晃脑的独自走下山。 而宋植则是停在原地,手握在剑柄上,摆出了随时准备战斗的架势,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根本就没有感应到附近有活人的气息,神识所过更是空无一人,若是今日出了山门被团团围住,宋植反而并不意外,可此时一位修士都没有,却让宋植如临大敌。 最让宋植警觉的是,腰间的承影剑居然轻颤不止,那是一种难于言喻的冲动,若非宋植手指抵住剑鞘,恐怕承影剑就要破鞘而出,飞天而去了。 “是谁在鬼鬼祟祟!”宋植干脆抽出承影剑,乌光乍现天地为之一暗,但下一瞬便恢复了清明。 宋植的手不自觉的抬了起来,这是承影剑在为他指引方向,缓缓指向了一处。 “鬼鬼祟祟....?” 一道沧桑有力的声音响起,接着一道身影缓缓浮现,他周遭萦绕着一层浅金色的光芒,随着这层光芒减退,他的身形浮现而出。 这是个眼眸深邃,鹰钩鼻,灰发扎束的老人,他穿着单薄的麻衣,手中握着一柄纯白如雪,金纹暗藏的宝剑,正侧目望来。 宋植并不认识此人,但从他出现的方式也能断定此人的修为远非自己能揣度的,是一品大圆满的高手? 不,即便是面对狩下第一人的霍渊龙,自己会感到天塌般的压力,但绝对不会是这样的无力,这人是狩。 “原来是阳狩大人,晚辈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宋植收起了承影剑,不着痕迹的背在身后,行礼道。 “那人便是你?”夏夜长并没有因为宋植认出自己而惊讶,若愚蠢到连自己都认不出,何德何能能取走承影剑。 “正是晚辈。”宋植如实说道。 来人是定仙山的宗主,宋植反倒放下了心,总不会因为自己取走了承影剑,就要把自己给做掉吧,哈哈哈,哈哈.... 不会真要把我做掉吧!? 宋植悄悄瞄去,只见这位名震天下的剑仙阳狩,他这眼神看起来可不像什么好人呐。 夏夜长上下打量了一番宋植,缓缓走上前,自语说道: “老夫三十入崇羽,纵横天下已有一百余年,这一百多年中,剑冢的承影剑却只认过一个主人,而你....是第二个。” 说罢不等宋植开口,夏夜长接着说道: “所以老夫一直很好奇,这承影剑究竟看重的是什么,定仙山百余年来最不缺的就是天才,但却无人能引起它的注意,你....” “凭什么?” 宋植眉头微微皱起,这位阳狩的话语间隐约有些针对的意味,看来想轻易拿走承影剑,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前辈所问,晚辈也并不知晓,但剑灵既有选择,想必...自有它的原因吧。” 夏夜长闻言嘴角微微勾起,但眼神却依然冷漠冰寒,他已踱步到了宋植的身前,高大消瘦的身影遮住了午间阳光,低头俯视着。 宋植再也忍不住,抬头看去,与夏夜长四目相对,没有退让。 “你是女人?”夏夜长看着宋植的面孔,突然发问道,让宋植心里一惊。 自己当然是男人,可即便是阴狩也没能看穿,毕竟谁看到这张闭月无暇的面容,任谁都不会去怀疑是男还是女,除非有大病。 可这阳狩为何这么问? 宋植短暂的犹豫让夏夜长得到了答案,只见夏夜长眼睛微眯,接下来的话让宋植更为震动:“你是当年那个婴儿。” “你。”宋植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身躯再次紧绷起来,自己的秘密竟然全被这个阳狩知晓了,那岂不是体内的妖狐都... “你在怕什么?”夏夜长冷笑一声,缓缓背过身去,开口道: “不然,你以为那碧霄吞月狐王...是谁为你所抓?” 宋植已经摸不清状况了,这是...友军?碧霄吞月狐王是阳狩所抓? “别听这老小子胡吹,本座怎会是他一人能降,呵呵。”妖狐的声音立刻从宋植的体内升起,似乎怕自己的名誉受损。 “前辈,你找我究竟是?”宋植拱了拱手,问道。 “随我走一趟。” 话音落下,夏夜长身前出现一道光门,回头瞥了眼宋植后,率先迈步进入。 宋植就算不愿,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入内,不知道夏夜长究竟要做什么。 山脚下。 驿站。 江雅臻正坐在驿站的茶棚下,手中半杯凉茶微微荡漾,紫色的眸子凝视着剑冢的方向,眼里尽是担心。 她身后不远处的马厩,已站满了骏马,那些参与试炼的弟子或山外人都早早的便出来了,只有宋植迟迟未曾出现。 “已经一天一夜了...”江雅臻站起身来,焦虑的徘徊着,不时地朝着山谷的方向望去。 素闻剑冢内并无危险,所以江雅臻便没有随宋植一起进去,现在不禁陷入了懊悔,等待总是令人倍感煎熬。 “恩?” 江雅臻眼角的余光突然注意到了什么,急忙抬脚迎了上去。 这是头矮小的驴子,驴耳朵红红的,正是宋植所骑的那匹小驴子,江雅臻来到驴子身旁牵住它的缰绳,目光四下望去却没看到宋植的身影。 顿感不妙的江雅臻柳眉倒竖,立刻准备向定仙山上冲去,就在这时,她的手腕突然被人给拉住了。 江雅臻冷冷的回头望去,但当她看清来人后不禁怔住了,满眼的震惊。 “韩秀琛?你怎么来这了??” 来人正是韩秀琛,不过与往日一身邋遢的脏袍不同。 今天的韩秀琛换上了一身米白色的道服,鬓发梳理的整整齐齐,面容干净白皙,配上一对浓眉大眼,竟有些俊逸。 韩秀琛嘴角还是熟悉的笑意,轻轻放开江雅臻的手说道:“江姑娘。” 江雅臻上下打量了一下韩秀琛,看出韩秀琛的道服虽然颜色不同,但却是定仙山的样式,于是试探性的问道: “你是定仙山的弟子?” 韩秀琛没有否认,而是轻轻咳嗽了声,点点头道:“那个,江姑娘,我来这儿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何事?”江雅臻有些不解,韩秀琛大老远跑到这来,居然是要求自己办事? 韩秀琛先是抿了抿嘴轻嘶一声,接着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件钿头银篦,这件古朴的首饰在正午的烈阳照射下,散发着淡淡的晶光。 看着手里的银篦,韩秀琛将视线慢慢移到别处,然后牵过江雅臻的手,将之放入她的手心。 “你这是?”江雅臻更加疑惑了。 韩秀琛重新抬头,眼里诚恳严肃的看向江雅臻,说道:“江姑娘,你还记得曾对我娘说,你是在下未过门的妻子么?我娘她信了,这是..她给你的聘礼....” “可我只是...”江雅臻立刻开口准备反驳,但韩秀琛却抢先一步说道: “江姑娘。” “你就当好人做到底,帮我去跟娘说一次吧,就说咱们去到一个很远的地方生活,让她老人家莫要担心。” 江雅臻闻言,再次看向韩秀琛的眼神微微变化,反问道:“你要去哪?” “做一件事。” 韩秀琛微微一笑,另一只手缓缓合上江雅臻的手指,将这个银篦推给了江雅臻,这一刻他没有揩油的意思,神色认真。 “那能否告诉我,你要做什么?”江雅臻隐约猜到了什么,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韩秀琛注意到有人在向这边看来,那些眼神都跟见了鬼一样惊讶,他摸了摸驴耳朵,对着江雅臻嘿嘿一笑道: “我要去做一件,只有我能做到的事情。” 说罢,他不再停留,迈步向山上走去。 江雅臻看着他的背影,这才发现穿上道袍后,这家伙的每一步都充斥着一股道韵,明明没有半点灵力,缺如龙蛇疾走,来去如风眨眼便消失在了山谷外。 而她也听清了耳边其他人的谈话,他们都在用惊恐的语气说一个名字: 夏归。 定仙山巅,宋植跟在夏夜长的身后,顶着狂风暴雪向着山上的道台走去,雪风曳着衣摆,白了长发,二人沉默无言。 而不远处有一座阁楼,正有两道身影站在灯火中看向这边,宋植眯眼望去,竟发现是自己认识的人,双方互相颔首后,宋植收回了目光。 这二人正是渊界镇遇见的苏伦与夏息叶。 在此处见到夏息叶,宋植便能猜出她的身份了,那种赋和剑法,她一定是夏夜长的后人。 夏息叶穿着鹅黄绒裙,抱着胸笑道: “我说是谁拿到承影剑了呢,原来是宋植啊,不是我说大话哦,其实第一次与她交手我就看出来,她可不是一般人。” 她的背后,苏伦则是挑了挑眉摇头道:“叶儿,或许宋植拿到承影剑,对她来说并非什么好事。” 夏息叶闻言,沉默片刻后也轻轻叹了口气,抬头道: “是啊....爷爷他是不会让任何人带走这把剑的,甚至包括我。” 苏伦含笑点了点头,他对承影剑没有任何欲望,或者说他对世间的一切都没有欲望,他所在乎是,只有身前这个穿着鹅黄绒裙的少女。 只要她在,他就一切都好。 “宗主始终没放下夏归师兄....” 雪巅道台上,夏夜长停下了脚步,他驻足回头望来,灰白的头发被白雪侵染,却掩饰不住身上的锐气。 “老夫且问你,可知这天下剑修千年来,为何最强之人只能出自我定仙山。” “晚辈不知!” 鹅毛大雪中,宋植大声回应道。 “是气运。”夏夜长负手而立,目光看向高空,缓缓闭上了眼。 “人力终有穷尽时,只有顺天而为,方能腾云驾雾,做那人上人,仙上仙。” “气运....?”宋植也跟着抬头望天,却只看到一片苍茫。 “你坐过来。”夏夜长缓缓盘膝,对着宋植招了招手。 当宋植入座后,夏夜长打量着宋植的眉眼,暗暗点了点头道: “气运...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但却是无处不在,定夺着天下的一切,逆天者粉身碎骨,顺应天道,方可化龙成凤。” “剑修亦如此,你所修的青霞剑法,虽如寒夜飞星,飘逸胜雪,却是实在的霸道剑。” “而我定仙山,修王道剑,借运而生,随势而起,以苍生气运为己用,功成之后天下无双,可伏,因而无敌。” 宋植欲言又止,这在踩一捧一呗属于是,我家宗主不服! “前辈的意思究竟是?”宋植问道。 “承影剑作为三圣剑之一,乃我定仙山镇山之宝,容不得外人拿走。”夏夜长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宋植微微一愣,心想不让我拿,你带我来这挨冻做什么,再说承影剑自己都跑到口袋里了,哪有说还就还的道理,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前辈,万剑试炼上写的清清楚楚,天下修士皆可参与,你这样...说出去不好吧。” “嗤...”夏夜长冷笑一声,说道: “看在鸿老的的份上,你若想取走承影剑,老夫给你个机会。” “前辈请讲。”宋植来了精神,但这鸿老是谁? “从今以后修王道剑,做老夫的关门弟子。”夏夜长语不惊人死不休,把宋植都说懵了。 世间哪有这种好事,差点就要磕头拜师的宋植嗅到了陷阱的味道,试探的问道:“不知成为前辈的弟子,有何要求?” “呵,自然是有。”夏夜长灰须曳动,看向宋植。 “从此了却红尘事,修‘天下’之法,直到破开羽化境,秉承天地气运那天,方算出师。” 第二百八十三章 师尊,可否接我三剑 “从此了却红尘事....” 看着身前一丈远,盘膝对坐的夏夜长,宋植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承蒙阳狩大人厚爱,但恕晚辈难以应下。” 听到这个回答,夏夜长表情没有丝毫的波澜,他自然知晓宋植不会轻易答应下来。 “如此,便把承影剑交还于我,下山吧。”夏夜长向前探出了手,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话已至此,宋植轻轻吐出一缕白烟,眉间那抹假意的敬畏也慢慢散去。 什么关门弟子,眼前这个定仙山宗主压根就没打算让自己拿走承影剑,是玩不起么? 而宋植体内的碧霄吞月狐此刻也忍不住化形而出,雪幕之中一道巨大的青色狐狸虚影从宋植身后缓缓浮现,它眸如幽潭碧月,头顶星彩王冠,冷眼俯视着夏夜长。 “老东西,你们人族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可知如此行事,是在于我等为敌?” 十八年前雪原一战,围攻碧霄吞月狐王的人族几大强者,其中便有阳狩夏夜长,因此夏夜长知道一些内幕,碧霄吞月狐王在他的面前,无需掩藏。 夏夜长缓缓抬头,看向碧霄吞月狐王的眼神不起涟漪,开口道:“此剑去留无关天下,但只有老夫点头,它才能被带出定仙山。” “本座若一心要带他走,你留不下。”碧霄吞月狐王眯眼警告,语气针锋相对。 “你大可试一试。” 夏夜长枯瘦的嘴角微微一褶,手指按在了含光剑鞘上。 大雪纷飞,头顶的松树被银粉压弯了枝头,气氛仿若凝固。 碧霄吞月狐王并没有轻举妄动,它虽是四大妖圣之一,但当年被这些人联袂而来围剿时,也见识过夏夜长的厉害。 若这一剑刺出,必云海倒卷,日月无光,以它目前的状态,或许能在兆级大妖手里保下宋植,但是夏夜长.... 显然远比兆级大妖强更多。 “唉...” 一声叹息打破了僵局,宋植轻摇了摇头望向夏夜长,问道:“前辈,在下想知道为什么。” 听到宋植的话,夏夜长将手指轻轻移开,慢慢闭上了双眼。 “为什么.....” “老夫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只有习王道剑心法者,踏离凡尘,不染俗事,才能顺风扶摇九万里,问鼎剑道巅峰。” “才配执此承影剑。” 宋植面不改色,反问道:“我辈斩妖除魔,不就是为了这天下太平么,踏离凡尘不染俗事?那我们的剑究竟为何人所挥?” 夏夜长坐而论道:“人世茫茫,却有天地云泥之别,芸芸众生所求各异,命数自然不同,岂可混为一谈?” “正如蝼蚁岂可与巨龙并坐,天下大势,为我所用,此为超然世外也。” 宋植暗地腹诽,这老家伙为何有这种想法,真把自己当仙人了不成? 不对,定仙山作为历史悠久的老牌宗门,这位阳狩也做了起码一百年的宗主之位,如此偏激行事,定仙山早该走向自我毁灭了。 隐约间,宋植好像猜到了什么。 这位阳狩大人....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想到这,宋植试探性的问道:“前辈,在下还有一问。” “说吧。” 夏夜长随意开口道,语气不疾不徐,雪山之巅他一坐便是数年,不差这一时半刻。 “晚辈想知道....关于这把剑曾经的主人...夏归的事。” 此话问出,宋植明显感觉到夏夜长锐利的目光望来,这眼神仿佛要将自己洞穿一般锋利,直接激发出了宋植的护体罡气。 不过宋植心中同时了然,看来夏夜长将自己领到此处,果然和这夏归有关系。 来的路上,宋植就听过许多次这个名字,虽然不认识这名字的主人,但也能从只言片语中了解到此人的不简单,并且....他姓夏。 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夏归的剑会回归剑冢。 “夏归....”夏夜长收回目光,吐出了一口寒雾看向身旁的松树,沉默半响后说道: “他是老夫的....儿子。” “儿子?”宋植嘴巴微张,他可听说这夏归年纪不大,还没到三十岁,你这老家伙一大把年纪还跑去生孩子,居然口口声声说远离凡尘俗世!? 见宋植打量着自己,夏夜长冷哼一声道:“夏归是老夫从山下寻来,继承衣钵的养子。” 宋植这才缓过神来赶紧点了点头,养子啊,那没事了。 “那夏归,为何又要弃剑而走呢?”宋植不解的问道。 夏夜长眉头皱起,似乎并不想回答宋植这个问题,有些不耐的说道: “他胸无大志,空有剑道天赋,却无大道之心,凡尘杂念太多,难堪大用。” “速速将承影剑交出,下山!” “别怕,不用交!”碧霄吞月狐王在宋植的身后发声,如房屋般巨大的虚影向前一步,与夏夜长争锋相对。 将休养至今的灵魂力量尽数挥泄,它只求托住夏夜长一炷香的时间。 他们战斗的余波浩大,待那监正老儿注意到此处,宋植将会安然无恙。 宋植自然也不想这么憋屈的下山,站起身来说道: “夏前辈,如今乃是人族危亡之际,你却阻挠于我,若是监正,陛下知道了,对你们定仙山恐怕不是好事。” “你在威胁我?”夏夜长也缓缓起身,他的眸子冷漠,右手慢慢放在了左手的剑柄上,五指接着扣紧。 “可惜,老夫欲做的事,无人可以左右,今日我只为取剑并不杀你,但你和妖狐若负隅顽抗,莫怪刀剑无眼....” 宋植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抬头看了眼妖狐,发现它的头颅微低,狭长的狐狸眼也眯成了一条缝,正露出尖利的獠牙。 宋植知道,妖狐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当下陷入了纠结,是要让妖狐去拼自己带剑遁走搏个未来,还是说弃剑? 就在夏夜长含光剑即将出鞘,第一抹极光绽放,耀射天地的时候,一声呼唤突然在道台外响起。 “师尊!” 咔! 含光剑归鞘,夏夜长的目光微动,转头看向了那个方向,而宋植同样转身望去,二人都怔住了。 “韩...韩秀琛?”宋植揉了揉自己的眼,直到虚影和眼前人重合,才确定自己没眼花。 “孽徒,你还敢上山?” 风雪中夏夜长灰发散乱,厉声呵道。 韩秀琛低着头,抬袖遮面拾阶而上,慢慢走到了宋植的身边。 宋植上下看了一眼,突然发觉自己有些不认识他了,韩秀琛身穿米白道袍雍容有度,长发盘扎,面容干净俊朗,面带笑意如一块温润宝玉。 感受着腰间承影剑的轻鸣,宋植明白了一切。 “你...就是夏归?” “在下无意隐瞒,若有得罪,请宋姑娘见谅。”韩秀琛欠了欠身,接着再次转向了夏夜长,嘴角的笑意渐渐敛去,双手环绕行礼道: “见过师尊。” 凌乱的败发中,夏夜长的眼神复杂,仰首道:“既已自废修为下山,为何今日又突然来见老夫?” “弟子来此,是为宋姑娘说两句话,也是为了报答师父十几年的知遇之恩。”韩秀琛向前一步,声音平静如水,却掷地有声。 “报答老夫的知遇之恩?”夏夜长微微一怔,接着仰头大笑了起来,指着韩秀琛怒斥道: “老夫将你从荒山野岭中带出,十几年来对你视为己出,赐名夏归,当作自己的亲儿子般培养,你却自废修为也要滚回山下,如今跟老夫说,你要报答师恩!?” “你拿什么报!” 宋植识趣的退后了半步,他看出这对养父子之间,一定有重大的分歧。 只是此刻再看向韩秀琛的背影,宋植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感,有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朦胧。 韩秀琛放下双手,听到夏夜长这么说,轻轻叹了口气: “师尊,初入山门那会,我其实一直有想一件事,为何堂堂定仙山之主,会在路过一座野山时,看上一个偷懒睡觉的放牛娃。” “后来弟子才知道,这是因为我长得....与师尊你曾经战死的儿子别无二致,呵,甚至这夏归二字,都是源自师尊的愧疚,和挂念吧。” “住口!”夏夜长指着韩秀琛,冷声道: “吾的儿子夏伏傲,乃是与兆妖互换首级,堂堂正正战死在魔窟,老夫对他并无愧疚,只有骄傲,至于你....或许老夫初衷如你所说,但给你改姓为夏,是为了什么,你看不出来吗!” “你若肯安心练武,数十年后你会比吾儿更强,甚至超过老夫也不意外,可你却宁愿自断前程也不愿留在此山,也配谈忠孝!?” 韩秀琛听到这话,缓缓闭上了眼,转而移向了身旁的雪松,闻着松香开口道: “师父,有些事情,远比修为惊世更重要。” “虚妄之言!若没有我等强者震慑,妖族早就灭了这大渊,莫非你指望那些山村野夫举着锄头去抗妖么?”夏夜长冷哼道。 韩秀琛拿指尖触碰着松针,抖落下一捧雪花,悠悠道: “可是师尊....这‘天下’不是我们的天下,气运之道也并非王道剑的全部,搅动风云终是窃运而为,真的顺应天下,应当是与芸芸众生站在一同。”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夏夜长目光渐冷,这是在教自己剑道论? 韩秀琛转头看来,目光中尽是失落与悲伤,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锦绣道服,这是定仙山大师兄的衣裳,多年来他一直保存完好。 “师父,在定仙山的十几年里,我日夜苦练剑法,师父说我是剑道圣胎时,我很开心,我以为师尊是在为我骄傲。” “但我渐渐发现了,师父你对我并不满意,这种不满意并非是我的修行,而是我的出生。” “你不准我再说自己的真名,不准道述自己的来历,每日都需打扮的衣冠楚楚,说话得戒除乡音,甚至....当外人问起,我都要说我是你的孩子,而我的娘早就死了。” 韩秀琛自嘲一笑,道: “可是....我的娘明明还在,她还在山下的老房子里日夜为我担心祈福,她在一个人的土房子里过了一个又一个秋冬,她默默守着这份骄傲,而我这个儿子,却被要求忘记她...” “就因为,她是个....所谓俗人?” 韩秀琛说到这嗤笑一声,抬头直面夏夜长的双眼,眼中布满血丝和水雾,竟然瞪着夏夜长,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天下’功法?师尊,你怕是修了个狗屁!” “放肆!” 夏夜长怒发冲冠,他未出手一股骇浪便汹涌而出,卷起漫天风雪向韩秀琛压去,宋植正欲出手帮他抵挡,却发现韩秀琛巍然不动,这些风雪从他的身侧传过,如遇无形之锋将之划开。 “师尊,你能教我剑法,但却不配教我做人,你我之道不同,天下功法也并不是你这么用的!” 风雪之中,韩秀琛的声音朗朗传出:“自废修为下山,夏归已经不欠你了,现在我是韩秀琛。” “好,好啊!” 夏夜长发丝乱扬,稳坐天下强者头列已经百年,从未有人对他如此口出狂言,没想到这第一次,竟然是自己的小辈。 “师尊,不若今日你我师徒二人对决一番,若师尊能承我三剑,这承影剑拿走便是。”韩秀琛再次出口,语出惊人。 别说夏夜长,就连宋植都瞪大了眼睛,确定这话没有说反么? 可是即便如此,或许是韩秀琛淡然的腔调,宋植心中却不自觉生起了一股信赖。 “哈哈哈哈....夏归,你若真能伤到老夫,老夫不仅放走承影,还双手递出含光,来吧!” 夏夜长没有因为韩秀琛的话而嘲讽,他抬头看向高空,同样是习王道剑,他已经注意到那无形的气运之龙慢慢有了变化。 “宋姑娘,可否借剑一用?”韩秀琛回头露出了和煦的笑容,一只手臂微微抬起。 宋植将腰间承影剑取下,郑重的递在了韩秀琛的手上。 谢过后,韩秀琛单手轻拂着承影剑乌黑剔透的剑鞘,感受着承影剑的轻颤,他的目光里尽是柔情与欣慰,仿佛在说老朋友,你还记得我啊... 此时,天色大亮,宋植强忍着不适眯眼看去,只见浩瀚云海上如有一轮大日浮出,光耀天穹刺目难挡,夏夜长的含光剑出鞘,跳动着乳白色的光雷,正缓缓抬起。 羽化境强者,法相凝华,天地异象。 接着韩秀琛也缓缓抽出了承影剑,伴随着剑刃出鞘,宋植只感觉天地昏暗下来,脚下的道台瞬间化为了看不见的漆黑,如一道无限拉长的影子,将天地间绽放的光束给尽数吸收。 那黑暗中,一道风声划过耳边的鬓发... “我叫韩秀琛,一个放牛娃。” 夏夜长瞳孔微震,周围刹时间凝现出九万九千柄光剑,却在一瞬间全部湮灭虚无。 他身如幻影,电光火石间抬起含光剑挡下了无数的剑击,刹时间光暗交替,天地为之失色一瞬,夏夜长借势飞出了道台冲入了高空,眼神沉凝看向下方。 他的肩头,几缕灰色长发随风而下... 第二百八十四章 仙人之剑 夏夜长抬手蹭了蹭自己的耳垂,当他感受到耳廓处的温热时,缓缓放下手指,侧目看向了下方,深邃的眼眶中寒芒闪烁,带着惊疑与失落。 “唉....” 虽然耳侧的口子眨眼便自动愈合了,但夏夜长还是暗暗点了点头,须知崇羽境的强者早已敛入神罡,即便站着不动,很多术式对他们都已经失去了威胁,先天不败。 更别说夏夜长在狩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强大,若想伤他... “剑道圣胎作为百年难得一遇的剑修体质,本应顺应天道问鼎天下,可惜所托非人....夏归,即便你今日燃尽己身,仍然证明不了任何事...” “终究是徒劳无功。” 夏夜长没有出手,而是悬在空中,俯视着下方喊道。 在他的身后,云海侵染着光晕,雾蒸霞蔚,整个天际浮现出一轮大日的轮廓,无上的威压向下方压迫而来。 而下方的定仙山巅上,韩秀琛屹立在道台之上,他的影子在神光的照耀下无限拉长,整个山头朦胧着乌黑的暗潮,化为一方漆黑世界,将这些神光尽数吸收,针锋相对。 “剑道圣胎?”韩秀琛嘴角微微一勾,随手晃动了一下手里的承影剑,笑道: “师尊,或许你一直...都未曾真正了解过我。” “哦?”夏夜长闻言挥了挥手,倾盆的暴雪突然倒卷停滞,如停滞在了半空,天地一片寂静。 “你的修行之路,由老夫一手提携,本座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不远处的阁楼上,夏息叶双手撑着栏杆向前探去,焦急的说道:“坏了,夏归师兄他不是自废修为了么,怎的现在不仅重新上山,竟还能与祖父交手...” 夏息叶此刻小脸泛白,自语道:“可这样下去,师兄他会死的呀....” 苏伦也走上前一步,他看向韩秀琛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比起夏息叶他更为了解这位大师兄,这是一个真正不世出的天才。 “夏师兄是天生的剑道圣胎,以身作剑配以天下功法,气运加身下,凭凡人之躯竟能与宗主一战,不愧是大师兄啊...” 苏伦虽然平日逢人说人话,见过说鬼话,但此刻却是发自肺腑的感慨,他心中在想... 若阳狩大人的性格没有因夏伏傲前辈的死而变化,大师兄若干年后,会否是这天下无可争议的第一人? 多半...是会的吧。 “师尊,既如此,那便承弟子第二剑吧。”道台中,韩秀琛朗声道。 夏夜长微微颔首,比了个请的手势,韩秀琛今日展现的实力让他非常惊讶,此刻已经不全当作自己的弟子,而是一个真正的对手。 可惜如此好个苗子,就这么自我毁灭了。 “师尊,你我师徒二人殊途,便是关于对‘天下’功法的分歧,今日弟子以苍生立命,请师尊且看如何!” 说罢,韩秀琛居然腾空而起,宋植隐约能看到韩秀琛的身边泛着乌光,竟然是剑气流转的形状。 韩秀琛来到了和夏夜长同等的高度,手中承影剑如流波幻影,虚空泛起了点点涟漪,遥指夏夜长说道:“第二剑,将是运道的对决。” 夏夜长眉头微皱,被韩秀琛剑锋一指,他能感受到自己刹时间被天道气运所锁定,这是只有王道剑才能运作的招式。 而他作为王道剑的宗师,居然会被一个后辈所指,当下神色便冷了下来。 “罢了...” 夏夜长长叹了一口气,深深的看了一眼韩秀琛,轻声说道:“已经够了,一切终归是段孽缘,就由老夫亲自来解决这一切吧。” 说罢,夏夜长手中含光剑向天空一指,霞光万道倾射天下,甚至刺破了山巅积云,山下人同样能感受到这股异象,纷纷抬头望去。 而云海沉浮的那轮大日,也化为满天的流彩没入了含光剑中,含光剑刃跃闪着金色的光雷,毁天灭地的威势蕴藏其中。 “仙山云海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四海八荒有吾一剑,万古千愁凌越天下...” “灼阳空明—灭!” 伴随着话音落下,夏夜长闭上了眼,手中含光剑猛地挥下,天穹如被拉低,无上烈阳向韩秀琛斩落而去。 韩秀琛抬头看着这蕴含着气运之道的一剑,山顶的风雪早已蒸发于无,只余下光暗二色对立。 接着他将承影剑横在胸前,再缓缓举过头顶,那清澈的眸中倒映着金色的阳火,但却不闪不避,面色淡定且轻松,朗声大笑道: “日出东方催人醒,不及晚霞恋红尘,辞别再无相见日,唯有平淡是真情,盘剑十五年,得此天下一剑,然得为天下而用,师尊,且试弟子一剑。” “此剑无名,亦名天下。” 承影剑迎空上挑,下一瞬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那一秒,宋植只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光暗交织的虚无地带,漆黑的世界和漫天的光点糅杂在一起,如身处一片浩瀚的星河宇宙之中,但很快这种感受便消散无踪,天空澄澈万里,而夏夜长和韩秀琛也已经重新落回了道台。 夏夜长的含光剑刺入地面,死死的盯着韩秀琛,抿着嘴没有开口,而韩秀琛只是随意的站着,静静的与他对视。 定仙山向北的丘陵中,冥狩宴行神和数位氏族酋长齐聚在帐外,看向了定仙山的方向,方才剑光刺破云霞,天地骤然大亮,自然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这夏老儿在与何人交战?”宴行神掐着胡子,褐色的鹰眼里尽是疑惑。 他的身边,有酋长问道:“这动静...怕是与他相差不远的人物,夏夜长成名已久,谁会找他过招?” “啧,不要是那人就好了...”宴行神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似乎是在忌惮什么。 直到将口中鲜血咽入喉咙,夏夜长才重新拾起了含光剑。 此剑二人动用气运之道相碰,令他没想到的是,落入了下风的居然是自己,方才那一刹那,他只感觉自己无上无涯的阳气居然被层层包裹,如被一头巨龙吞入胃中难以施展,不得已只好主动变招避开纠缠。 夏夜长看向了韩秀琛的承影剑,眼中露出了深思。 要知道韩秀琛废了修为断了灵根,本就是凡人之躯,他方才所施展的招式,全是借用承影剑而化的剑气,如影无形,但却能隐隐压住自己的日轮,简直不可思议。 “师尊,您现在该明白,‘天下’功法是如何秉承气运了么。”韩秀琛立在原地,说道。 夏夜长没有回话,因为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弟子了,他的强大,似乎有些违背常理。 “师尊,你的修为不如以前了。”韩秀琛突然开口,这话一出,夏夜长的面色微微一变,但却没有打断韩秀琛,等他继续说下去。 韩秀琛摇头道:“王道剑虽然能借气运之力,但也被此所禁锢,当天下的气势跌宕,境界随之起伏自是定数,师尊,此时跳脱,还来得及。” 夏夜长闻言冷笑一声,韩秀琛说的话确实是他目前的处境,但他的骄傲,不允许有人用这种口吻对他说话,尤其是对自己的剑道。 “夏归,不...老夫想必该叫你一声韩秀琛了。”夏夜长终于开口,看向了他手中的承影剑,慢慢说道: “三式剑招已过二,若你没有更好的路子,这剑你们还是带不走。” 顿了顿,夏夜长眯起眼睛道:“即便是剑道圣胎,如此燃烧心火精血,也差不多该到极限了,你还有一式的余力么?” 韩秀琛没有回话,而是突然掉头看向宋植,清澈的眸子中再无那些莫名的情愫,而是十分诚恳认真,缓缓说道: “宋姑娘,跳脱天地桎梏,才能登天而上,这天外有天,若你终有一天要面对那个东西,记得...切莫入王道。” 宋植一愣,虽然还不太理解韩秀琛的话中意,但却牢记于心中,郑重的点了点头。 韩秀琛微微一笑,这才转过了头,重新看向了夏夜长。 “师尊,我方才说过,你对我其实并不了解...” “剑道随心,举手之间便捏出无上剑术,是为剑道圣胎?可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圣胎一说。” 听到这话,夏夜长的白眉跳动,接话道:“若非剑道圣胎,那你该是什么?” 听到夏夜长发问,韩秀琛突然大笑起来,伴随着笑声,他的身影愈发朦胧起来。 “我本天外天上人,奈何浊酒落红尘,凡尘俗世总无情,也有心事泛涟漪。” “这最后一剑非天下,而是来自天上,师尊,请看。” 声音渐淡,宋植感到身边泛起了冷意,原来是翩飞大雪再次落下,古木寒松的清香萦绕四周,而韩秀琛却不见了踪影。 宋植看到了道台中的夏夜长,正举头向上望去,含光剑在他的身侧,并没有提剑的意思。 当宋植抬头望去的时候,也不禁愣住了。 只见天穹之上,一柄神剑虚影此天外而来,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就那么悄然出现,无声无息却又让人心生无力。 仙术。 宋植这才明白了韩秀琛话中的意思,天外有天,这...他到底是。 夏夜长苦笑了两声,满头的灰发瞬间变得苍白,他垂下头颅,自顾的摇了摇头,显得颓废又孤寂。 “原是老夫负了仙...愧对了这天下。” 他看向了远处的夏息叶,对着夏息叶默默的点了点头,接着张开了手臂看向天空缓缓坠落的神剑,大喊道: “来吧!” “今生今世老夫能与仙人有一战,虽是孽缘,却也死而无憾。” ... 只是当神剑即将落到定仙山巅之时,却并没有毁灭这座神山,而是渐渐缩小,化为了一柄轻剑掉落,插入了宋植的身边。 而韩秀琛的声音,也在宋植的耳边响起,缥缈无踪。 “宋姑娘,在下凡躯难承此魂,本就非此世的命数之人,烟消云散乃是大道注定,莫要为我难过。” “若要解此世之劫,在下云游四方,只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影子,而承影剑选择了你,更是佐证了在下的猜想。” “临别之际,除了承影剑外,在下有一个东西要送给你。” 宋植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正欲开口的时候感到后心处涌入一股暖流,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手掌搭在了背上。 “此乃剑仙魂灵,当有朝一日你要斩落败仙,恐需用到此处。” 当这股暖流消散,宋植下意识的就提起了地上的承影剑,只感觉这承影剑不再是冰冷的杀器,而是一个相见恨晚的老朋友。 承影剑下一刻就传来了一道灵识,脱手而出在宋植的身边环绕了一圈,接着缓缓停在了他的身前。 再次握剑,一种血脉相连感出现,神剑认主,宋植心中震动,却笑不出来。 风雪中,韩秀琛最后的声音再次响起: “藏于虚渺之中,归于阴影之下,一双见微知着的眼眸,一颗博爱宽仁的内心,才能于不起眼的角落中,找到承影剑的所在,宋姑娘,你很好....” 他的声音愈发微弱,最后完全消散在了凛凛冷风中,宋植唇瓣微张,眼眶微红,不知所言。 静默片刻,宋植看向了夏夜长。 此时的阳狩大人,正偏头看向大殿的屋脊,深邃的眼眶中悲伤,带着难以掩饰的悔恨,那股锐气消散于无,只是一个落寞的老人。 “我儿已死,老夫却因此害死了另一个儿,呵...” “伏傲生前平乱扶妖,不正是为了天下大定才死于山下么....终是父子情难断,再寻夏归,却因这点执念逼死了他,这可是一位剑仙呐....是我断了这天下人的后路啊!” 夏夜长背过身去,老泪纵横而下,不知是为自己死去的儿子而流,还是为韩秀琛而流。 “你走吧。” 夏夜长最后对着宋植抬袖挥了挥手,看着千疮百孔的云海不再言语。 宋植吐出一口白雾,对着天空弯腰做了一个长辑,深深看了眼夏夜长的背影后,便抬脚向石阶走去。 这一路上宋植都眉头紧锁,对韩秀琛的死,他心中耿耿于怀,分外难受。 很快宋植便停下了脚步,因为身前不远处,有两道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两人他都认识,正是夏息叶,苏伦二人。 “宋植!走这么快...急着去干嘛?”夏息叶先走了上来,上下打量了眼宋植,同为剑修,她感到宋植哪些地方有些不一样了。 苏伦见宋植正一脸不开心呢,赶忙上前柔声道: “宋姑娘,可是要回京城?正好同路,不若一起走吧?” 宋植听到他说话,气顿时不打一处来,那晚上这俩家伙一声不响的就不见了踪影,留下自己几人和那人傀对战,最后孟鹤还被魔灯给蛊惑了。 “还没问你们呢,那天你们跑哪里去了,后面都没见你们人。” 苏伦立刻解释道:“诶诶诶,宋姑娘你可还记得那小女孩阿喜,我们是去给阿喜找好人家安顿,这才耽误了,不要误会呀。” 宋植听到这话才慢慢解开了眉头,那赵封有个无辜的女儿阿喜,那日一别后,他时而回想起这小女孩,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既然这两人将那小女孩安顿好了,倒是解了一个疑惑。 “你们找我何事?为何要去京城?” 宋植疑惑的问道,其实取到承影剑后,他暂时没有想好下一个去处。 “咦?原来你都不知道么?”夏息叶撇了撇嘴,对着苏伦摇了摇头,叹道:“唉,看来,他是没资格参加这个会哦。” “???”宋植一脸莫名,这定仙山究竟是个什么组织啊! 就在宋植一头雾水的时候,几人突然转头看去,只见一抹流光穿过雪花飞向这这边,宋植轻轻抬手,便停在了纤纤指尖。 这是只赤金色的傀儡信雀,看起来精致不凡,宋植取下了它腿上的信签,上面赫然雕刻着一个大字:钦。 第二百八十五章 天骄齐聚京城! 这是钦天监的信雀。 宋植刚取下信筏,这信雀便振翅而去,只留下原地一脸莫名的宋植。 夏息叶与苏伦反倒露出了然的神色,静等着宋植打开信笺,仿佛知道里面写着什么。 打开信,纸上正是监正的亲笔字迹,简单明了的阐述了朝廷的安排,大渊国将与北境各自派遣数名二品高手进行单独对决,败者将不战自退,此举意为以延迟交战的时机。 信中监正并没有明说是否会派宋植出战,只是让宋植即刻回京,届时大战起时,与他一同观礼。 缓缓合上信笺,宋植沉思片刻后看向一旁的苏伦和夏息叶,问道:“你们俩....这是要去参加那天骄大战吗?” “诶,非也非也。”苏伦赶紧摆了摆手,双手对着夏息叶伸了伸,笑道: “夏归师兄魂归天地后,小生不才,定仙山的代表自然只能是我的夏师妹了。” 看着双手叉腰,正看向云海装深沉的夏息叶,宋植挑了挑眉,这夏息叶继承了夏氏一族的天赋,年纪轻轻便是人剑合一的高手,代表大渊出战倒确实是实至名归。 只是不知其他人都是谁,而北境那边又会派谁出马... 宋植想到了什么,赶紧收起信笺塞入怀中向山下快步走去,留下一句:“既然如此决定了,那便赶紧出发吧。” “喂!等等我们呀!”夏息叶见宋植突然小跑了起来,赶忙迈步追了上去。 “她跑这么快做什么??”夏息叶鼓起嘴对着身边的苏伦问道,苏伦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耐心的跟在她的身后,如一个侍卫一般。 就在宋植匆忙三人向京城赶去的时候,天下各处,也有不少人收到了信笺启程向中部而去。 几骑奔驰在西部的戈壁上,身后踏出缕缕尘灰,为首之人戴着黑色的斗笠,一只信雀掠过高空,他黑袖高抬,便将之一把招入掌心紧握。 松开手掌,他的手心正握着一张信笺,提名是圣上御笔的金龙印。 “侯爷,这是谁的信?”不远处的项鼎追了上来,好奇的大声问道。 “...” 朱吾世指尖燃起火光,信笺便化为丝丝灰烬从指缝中脱落,他抬起头遥望京城的方向,橘红的鬓发随风飘扬,金色的眸子跃动着火焰,微微眯起... “有些意思...再加快脚力,随本侯速回京城!” “驾!” 而北境同样也有所动作,一艘梭状的傀儡飞艇从那座丘陵中忽的腾空而起,向着大渊腹地急速掠去,速度之快犹如一道黑色闪电,音浪所过引得百姓纷纷抬头望去。 而定仙山则是惘若未闻,那阳狩剑仙没有丝毫动作,任由这艘载满北境高手的战船向南而去。 大渊国,京城。 监正站在钦天监的高楼上,沧桑的目光时而看向北方,时而看向西方和南边,随后闭眼看向了高空。 他的手指掐动,嘴里不断呢喃着什么,半晌后睁开了眼睛,怅然长叹了一声。 “看来有些人,虽身在红尘,灵魂却早已披上了袈裟...可惜一代谪仙,竟然如此收场。” 见监正爷爷愁眉不展,身旁的谷获立刻捧起了一杯热茶,说道:“老爷爷,你怎么又难过了。” 监正低头,用大手揉了揉谷获柔顺的脑袋,摇头道: “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乃是天注定,定数如此啊....” 说罢,监正深邃的目光愈发坚定起来,慢慢坐回了天寿柳下,五彩缤纷的柳枝随风摇曳,他捧起了谷获手里的热茶,轻磕着茶杯,却始终未曾饮下。 两国的约战很快便被昭告天下,这个消息一出,京城顿时成了风云的正中心,大渊国内无数的看客蜂拥入京城,只为一睹届时大渊天骄如何暴揍北境修士。 就在天下纷纭,众目盼望之时,另人始料未及的是,最先抵达京城的却不是这些即将参战的天骄,而是另外一位更令人激动振奋的人物。 平日封锁的南城门今日大开,一队骑着大马的甲士,从正门堂而皇之的走进了京城。 这些气势沉凝的骑兵们,身着玫红色戎甲,披着淡黄色披风,腰间佩刀金光熠熠,刀口处绣着一个滚烫的‘桂’字,摄人心魄。 为首一人是名持枪的男子,其护躯金铠砌龙鳞,束发金冠簪雉尾,面容冷峻略显沉默,却另附近的女子们惊叫连连,男人们也都是撑着脖子张望,不知多久没领教过这个男人的风采了。 无双将军,何文展。 没人知道何文展为何会从遥远的无寂岭动身,不远千里驾临京城,但何家历代镇守边关数十年,死了不知多少亲族,可谓忠心耿耿,早已有听调不听宣的特令。 且何文展是陛下即位以来,首次也是唯一一个特封的御前大将军,和世日候朱吾世二人共享直册的殊荣,可谓是皇恩深重。 何文展目光扫视了一周,自从在皇城被册封为无双将军后,何文展已经有多年没有回到过京城,此番再见,颇有感触。 没有在街道上过多停留,何文展便领着桂王亲兵,低调的隐没在了街头巷尾。 自何文展出现后,京城接下来几日更是热闹非凡,观礼的一品高手联袂而来,东神族使团,北境众天骄,世日候朱吾世等也相继来到了京城,与他们前后脚抵达的还有几位收到征召的二品天才... 最后,才是定仙山来人。 将暮时分,宋植与夏息叶,苏伦一起从京城的白虎门走入,同行的还有江雅臻,她虽然没有受到征召,但却对这场比斗兴趣浓郁。 “或许,我可以代替一些人上。”江雅臻打趣道,但语气却十分的认真。 几人行走在城内的街道上,耳边全都是关于这场两国约战的争论,有人嘲讽北境人是不自量力,跑来大渊国送死,也有些人比较理智,认为北境既然放弃全民皆兵的优势不去打仗,跑来和他们比斗,自然是有些把握,万不可掉以轻心。 宋植深有体会,危霆云就已经是能随意射杀大妖的修士了,更不要说姜探雪,即便是如今的宋植,自认对上姜探雪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她实在是太过神秘。 “我会上么....” 今日的京城比往昔更加繁华,天还未暗,相隔遥遥便能看到西市的灯火已起,宋植想了想后离开了夏息叶,江雅臻几人安顿的客栈,独自向皇城走去。 守门的金甲禁卫军与公公们似乎提前得到授意,见到宋植轻装前来都没有阻拦,任由宋植迈入了皇宫,向钦天监的方向走去。 钦天监外镇守的左统领伯远远瞧见宋植的身影,赶忙扭过了头去眼不见心不烦,而谷获已经在门外恭候多少,此刻领着宋植向上方而去。 凤腾卧龙的机关内,宋植看着外面飞掠而过的钦天监内核怔怔出神,而谷获则是抬头望去,见宋植如此沉默,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同了。 拾阶而上,宋植见到了晚霞下,枯坐柳树边的监正,监正和蔼的目光望来,冲着宋植招了招手。 落坐在了监正的对面,宋植循着他的目光看向远方,二人一时间没有说话。 直到监正看到宋植腰间古朴剔透的乌光长剑,笑道:“看来,有人帮你取到了这承影剑。” 宋植点了点头,这位监正大人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那么自己也无需隐瞒,当下把山巅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了监正听,也是希望监正能为自己解除疑惑。 监正听完后抚须沉吟了半响,最后指了指漫天的星空说道: “你猜的没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韩秀琛便是贬落凡尘的谪仙,若不是夏夜长被执念所困,因缘巧合下将他带上了修行一道,他最后也会归于尘土,至于死后能否回到天上,老夫...倒也不甚清楚。” “因而定数如此,无论命运怎样安排,那人都是消亡的结局,临别之际替你取下这承影剑,算是圆了他的尘世牵挂,无需为他神伤。” 听到监正的解释,宋植脑海里突然回忆起有人说过的话,那是自己从衔龙墓穴中离开之际,耳边飘荡的回声: “做人就好...” “监正大人,那关于这次两国约战....”宋植试探性的问道。 监正微微颔首,自顾的饮茶说道:“这次约战,是老夫和陛下的共同商议,无论结果与否,都是要拖住这场战斗的时机。” “至于你....老夫的意思是想让你去应战,毕竟只有面对强大的敌人,你才能更深切的认识到自己的长短,不过陛下的意思是暂且藏住你,时机未曾成熟。” “这些都是后话,大渊是不会败的。” 宋植听到这么说,明白自己是不太有机会上场了,而监正也并没有再开口,风吹柳树摇,宋植起身便欲离开。 临走前,宋植停在了天寿柳边,微微侧头问道:“监正大人...” “若在下不是扶非,会如何?” ... “定数为盘,众生为子,从来没有下错的棋,只有冥冥中善变的定数,你是否是扶非,并没有那么重要...做好自己。”监正苍老的声音悠悠传来。 “我明白了。” 宋植迈动脚步沿阶而下,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钦天监楼顶。 而皇城内,风云搅动前,深宫里同样有人在静候着这场大战。 皇子别苑。 萧念河坐在院中的太师椅上,闭目听着身前侍卫的禀报。 佑雷站在萧念河的身后,鬼马则是单膝跪地,沉声道:“禀二殿下,大渊国此番征召的各大天骄都已经来到了京城,其中有世日候朱吾世,定仙山夏息叶以及东神族的江焕等...另外..” “殿下神通广大,无双将军何文展果然莅临,甚至是首个破门之人,引发了轰动。” 萧念河手中纸扇轻轻敲打着手心,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道: “呵,如今父皇龙体垂危,驾崩已是朝夕之事,争夺储君在即,何家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鬼马和佑雷面色微变的,都想提醒萧念河注意言辞,这可是在深宫之中!可他们却又不敢说话,只能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暗道一声萧念河太孝了。 “好,好啊!” 萧念河站起身来,看向了皎洁的明月,朗声道:“明月高悬,星光灿烂,明天定是个好天气!” 接着萧念河便向着屋内缓缓踱步而去,眼神逐渐阴鸷起来,嘴里呢喃着: “既然何大哥来了,何愁皇位旁落,这是你们欠我的....” 另一侧,东宫。 檀香袅袅,一人独坐,太子萧真端坐在木案后,同样在听着身前死士的汇报。 与往日不同,今晚的东宫没有**之音,卧榻干净而整洁,空旷幽寂,只有窗外飘入的浅浅丝竹声,令人心怡。 “启禀太子殿下,北境人马由冥狩亲自率领,被安排在了妖狩司,由裂狩余池心率众斩妖师看管,妖狩司内目前严密封锁,暂无风声。” “还有呢。”萧真头也不抬,用手指拨弄着身前的杯沿,淡淡问道。 “还有....”这蒙面死士思忖片刻后,抱拳说道:“那无双将军何文展自来到京城后,便失去了踪迹,手下难以探明他此次赴京的目的。” 萧真闻言点了点头,皱着眉头呢喃自语道:“嘶...是啊,这无双将军好好的江南霸王不做,来京城做什么呢。” 接着他轻笑一声,又为自己解答了起来: “此番大会关乎两国之战,我等皇室自然得出面主持,若说这京城里有什么值得这大将军来一趟,怕是....嘿。” 太子挥手示意死士可以退下了,而他摩擦杯沿的指尖却放快了速度,嘴角的笑意也渐渐冷去。 最后,萧真将杯子慢慢捧起,放在眼前如欣赏一件稀世珍宝般怜惜,自语道: “二弟啊,你可真是本宫的好兄弟....” 离开皇城后的宋植心绪难宁,在京城的夜路上埋头走着,不自觉的就沿着白马街来到了妖狩司。 因为在妖狩司内宋植有座小院,干脆就不准备回去江雅臻她们的客栈,而是就近歇息了,只是当宋植走入了妖狩司,却发现有些不对。 他的日月身体感受到一股冲天的魔气,当下后退一步望去,却发现这股魔气正是从妖狩司里散发出来,比江南那头兆妖还要浓郁十倍百倍! “这是...” 第二百八十六章 公主的媒婆不好当 妖狩司里竟然有滔天的魔气,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正在宋植惊疑之际,体内的妖狐开口,给予了他解答:“这是北境的神器,毋用担心。” “北境的神器?” 宋植轻嘶一声,突然回想起了曾经在朝堂大会上,有听礼部尚书的老爷子讲过,这北境虽已处在生死存亡之际,却依然让大渊国十分忌惮,便是因为他们有一样神器。 北境这次可是将最好的天骄全部带来,自然得准备充分,若大渊国想将宴行神在内的全部北境高手坑杀在此处,京城恐怕都将灰飞烟灭。 不过话虽这么说,宋植还是不理解为何这‘神器’....会沾染如此重的魔气。 走进妖狩司后,宋植很快发现了异样,时辰尚且并不算太晚,可妖狩司内明明有很多游离的气息,却看不到一个人影。 既然北境的神器在此处,莫非... 宋植沿着回廊向自己的小院走去,沿途的房间果然都被锁了起来,窗棂倒映着烛影人像,浓郁的熏香从屋内散发出来。 在北境待过一段时日的宋植,闻得出这是北境的羊脂香味,也就是说那些北境来客都被安放在了妖狩司? 也是,妖狩司内高手不少,且有裂狩坐镇,不怕北境人会胡作非为。 宋植来到了自己的小院,却发现木门推不开,低头一看居然被上了一把铜梢锁。 “不是吧?就这就把我的宅子征用啦??” 宋植有些懵,怎么出趟门回来家还被偷了,这完全压榨嘛属于是。 就在宋植无处可去,正犹豫要不要回客栈找江雅臻她们的时候,耳边突然听到附近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当下赶忙躲到了一个廊柱后面,收敛气息小心窥视。 妖狩司里没有仆役,因此也不点灯光线暗淡,即便如此宋植还是看到了来人是谁。 这是几个披裘戴绒的北境人,他们各自分别后向自己的住所走去,向宋植这边走来的这个人宽肩阔背,一头乌黑的长发扎成了辫子,随意的披散在肩头,正随口吹着鹰哨。 看到那双湛蓝的眸子,宋植愣住了。 这不是... 危霆云吗?? 危霆云晃悠着走到了木门前,妖狩司作为大渊国京城最严密的地方之一,这种时候,他可不觉得自己会出什么事,因此也没留心宋植的视线。 吹着口哨打开了铜锁,他晃荡的走进了小院,门没有关严留了一道缝,在他们北境帐篷可是没锁的。 宋植从木廊后走出,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即走上前去,侧身从门框的窄缝中进入了小院,没有发出声响。 危霆云走入小院后,将前院的鹅卵石小路踩的嘎吱作响,他随手摘下一朵兰花捏在手中,又嫌弃的丢在了草地里。 “这么好的的土地拿来种这些花花草草,吃又不能吃,啧啧...” 穿过小院走上木阶,危霆云的头不小心顶到了檐下的风铃,摇曳出叮当的声响,将他给吓了一跳。 “这什么鬼东西?” 危霆云用手止住风铃后一脸的疑惑,这些怡情的小玩物在北境人的眼里是稀奇玩意,当下他用力的一弹,风铃顿时震颤不已,叮铃铃响个不停。 打了个哈欠,危霆云走入了屋内,从北境一路赶到大渊,即便他们坐的是冥狩亲自驾驭的法器,依然是花费了不少的时间,且大渊国为了拖延时间等人到齐,又或许是故意消耗他们的精力,安排的住宿迟迟没有定下,只得在那尊法器上休息。 直到这两日他们才住进了妖狩司,毕竟京城没有其他的地方能接纳这么多北境的高手。 对于这些马背上长大的年轻人来说,这种分外拘束的日子确实非常的难熬,都盼着赶紧打完这场战斗,带着北境的将士们名正言顺的踏入大渊国。 方才开完战前会的危霆云非常疲倦,一进屋便朝着床上倒了下去,头还没沾到床,他的鼾声就已经打了起来。 “呼~噜!” “呼噜!” “呼.....恩?” 躺在床上的危霆云鼻尖微皱,接着缓缓睁开了眼睛,呢喃道:“这床为什么这么香?” 感到迷惑的他缓缓起身,看着月光下的床榻怔怔发呆,接着扯过了那个枕头放在脸前猛地一嗅!“啊~~” 危霆云下意识喊了一声,接着将头埋入抱枕猛吸了一口,晃了晃脑袋道:“嘶!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女子闺房吧?老子这是...” “等等。” 危霆云站起来四下看了眼,似乎是要确认什么,然后他啪的打开了衣柜,手里还不忘拎着枕头。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柜橱里并没有衣服,不过.... 危霆云弯下身来,从下面拎起了一双....袜子。 他拿手比划了一下,顿时露出了了然的神色:“这袜子只比我半只脚略大,恩....是女人没错了,啧...好香的女人呐。” 他握着这只袜子微微仰头,脑中回想起那夜大帐中,昏暗的灯火葳蕤,也有一个如此清香的羊脂女人... “原来大渊国的女人,都是如此么...” 他说完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袜子怔怔出神,抿了抿嘴:“唔...” 接着他缓缓,慢慢,小心翼翼的抬起手,用鼻尖尝试着去闻向袜子.... “喂!” 突然一声叫喊从他的身后的黑暗中响起,危霆云猛地一抬头,额头顿时冷汗密布,接着僵硬的回头望去。 只见黑暗中,一道熟悉的身影关上了房门,正向自己走来。 清辉荧光撒入屋内,映出这张额头光洁,玉暇无疵的面孔,若非鬓边凌乱的几缕青丝,为‘她’平添了几分鲜活和灵动,可真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喂,你傻了呀?是我呀。”宋植见危霆云一副立定的模样,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指了指自己。 “啊...啊!是宋,宋植啊。”危霆云将枕头丢在一边,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尴尬的说道。 宋植轻笑道:“嚯,我还你以为你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咦...你手里拿的什么?” “啊这个...”危霆云赶紧将袜子背在身后,悄悄的丢到了柜子里,轻咳道:“没什么,就是四处看看,对了,你怎么会在这!?” 宋植一屁股坐到了床沿,转头莞尔一笑:“废话,这就是我的宅子啊。” “你的宅子?”危霆云眉头一皱,再次四面看了眼,原来如此,难怪这抹芳香那么的熟悉,原来是.... “这么说,你真的是大渊国妖狩司的斩妖师?”危霆云问道。 “正是。”宋植没有否认,其实他心里清楚,姜探雪和危霆云多半早已猜到了,只是一直没拿这个事做文章,否则在北境自己可要面临大麻烦。 “唉...”危霆云摇了摇头,用指头晃点了一番宋植道: “本少主被你给诓骗了呀,唉,唉...” “哪里的话,这不是又见面了么,而且这回可是在我的地盘上了。”宋植搓了搓手,没急着切入正题,而是问道: “你这是从哪回来呢,这么疲惫?” 危霆云闻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也坐到了床上,打了个哈欠道:“战前大会呗,商量怎么对付你们去了,唔....你也是参战的选手么?” 宋植摇了摇头:“我才前脚刚落入京城,连这约战的赛制都不甚了解,自然不是,不过少主你既然知道,不妨说与我听听。” 危霆云知道宋植是被姜探雪罩的人,因此注定与自己无缘了,当下有些嫌麻烦,便准备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后趴着就睡。 “少主你告诉我的话,在下保证给你介绍个女子。” “啧,这不是介绍女子的问题,这可是关系到.....等等你说什么?”危霆云惺忪的双眼猛地睁开,眨巴着问道。 宋植狡黠的一笑,重复道:“你细细说与我听,在下保证给你介绍个女子,而且是倾国倾城,连皇帝见了都娇疼怜爱的那种。” “你这...真假?”危霆云有些不太信,这话怎么听着像骗老实人呢。 “如果在下不给你介绍,在下从此植字倒着写!”宋植拍着胸脯说道。 有了宋植的保证,危霆云马上神色肃穆,挪动屁股靠了过来,这么大个头的他弯腰拱手道:“那小霆子我就说了啊,这比斗呐,它分为....” 通过危霆云一番细致入微的讲解,宋植算是明白了这个赛制究竟是如何。 七人对七人,但却不是同一天,而是分两天进行。 分别是头天三场和次日四场,一战定胜负,胜场多的一方取得最终的胜利,按照约定进行执行,天道誓言为鉴,不可忤逆。 宋植听完点点头,他看出危霆云身上的气势浑厚,与之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想必是第二次天地大变的冲刷下让他脱胎换骨了。 若北境都是这样的高手...那大渊还有些难办了.. 我要不要上呢...如果是现在的我上的话,拿下一场胜利应该不在话下吧。 “虽然本少主不能跟你说我们的安排,但是可以告诉你,这次我们来的人可都是雪原上的猛虎饿狼,你们可得小心了...”危霆云说完还不忘悄声‘提醒’道。 “好了,现在你想听的我也说了,你快点说正事!”危霆云催促道。 宋植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反问道:“在下自然不会食言,可就是不知道,危少主你...有没有那个胆量。” “什么胆量?”危霆云眉头一皱,不明其意。 宋植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幽幽说道:“不满你说,这女子呀她同样也在寻找如意郎君呢,她的要求不高,只想要一个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幽默风趣,不拘礼数....” “等等!!!”危霆云下意识挺起了胸膛,如一头公牛般红着脖子说道: “这不就是在说本少主吗!!” “诶~别急嘛。”宋植对他眨了眨眼,对方可是辕靖公主,大渊国的掌上明珠,不跟你说清楚,怕你听完就萎了。 宋植接着说道:“这女子虽美,也有意寻一如意郎君,可她的家世太过显赫,啧,你懂的呀!” 危霆云看到宋植的目光微微一愣,旋即指着自己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意,思,在,说,我,不,配?” “倒也不是不配,你是雪原上的少主人,七大氏族之一的雁冰氏族未来接班人,身份自然是尊贵无比。”宋植双手撑着床沿,心想当媒婆还真是不容易,先得做好心理建设才行。 “可这是大渊国,她们才不知道你这个雁冰少主是何分量,恐怕只当你是哪个蛮荒之人罢了,若要取得那位姑娘的注意,可得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危霆云觉得宋植说的在理,就像他完全不知道所谓公卿是何官何职一样,这些大渊人不了解他们雪原的氏族,也很正常。 “那...你会帮我的吧?”危霆云试探的问道。 “恩...这个嘛...”宋植没有马上答应下来,虽然我馋你的赋,但太过殷勤的话,反倒会让人失去那股冲动。 毕竟吃不到的瓜,才香~ “哎哟,在雪原上都大被同床了,过命的交情你跟我说这!?莫非你忘了那天是谁给你挡下杀机,差点掉下悬崖率成傻子?”危霆云胸口拍的邦邦响,掷地有声道。 宋植拿手点指他,颦眉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啊,谁特么跟你大被同床了??还有你骗我亲你,我都还没找你算账!!” “大雪为被,石板为床,不都一样吗,哎哟你就说你认不认我这个朋友吧!”危霆云抱着胸,开始玩赖的。 宋植表面上气呼呼的,实际上心里却乐开了花,这样才对嘛,要的就是这股干劲!否则你可拿不下渊国的公主。 “那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给你支两招...” 见宋植松口,危霆云立刻露出了谄媚的笑,洗耳恭听。 “肘,我们到外面,边走边说....” 就在二人狗狗崇崇的时候... 妖狩司里,一道束发及腰,露出半截匀称手臂的女子正在回廊中散步,那臂弯处狼牙月痕清晰,她有一双褐色狐狸眼,正望向天空皎洁的明月。 而妖狩司外,一位身着金纹黑锦袍,腰配黑刀的高挑身影,也迈入了门槛。 第二百八十七章 侯爷竟然是这样的人... 朱吾世走入妖狩司后脚下一顿,接着朝着鹿台的放走踱步而去,他今夜来妖狩司的目的,是有公务要拜见裂狩。 在妖狩司前院的围廊中穿行,朱吾世的步伐不疾不徐,目光始终平视前方,沉默不语。 “恩?” 皎洁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斜射入回廊之中,朱吾世看着身前斑驳的月影突然心有所感,忍不住向一侧望去。 他的附近有所小别苑,此刻一道倩影正傲立其中,她左肩无袖,露出了匀称而矫健的小麦色手臂,及腰的束发随风曳动,如月下的一头孤狐。 似乎也是察觉到了朱吾世的目光,这位女子缓缓地转过了头,当黠魅的狐狸眼与炽热的金瞳相对,二人皆怔住了。 接着脸色立马沉凝下来。 良久以后,姜探雪微微侧身,嘴角一勾,主动开口道:“怎么,不过来么?” 朱吾世没有接话,但脚步却开始向一旁挪动,他缓缓走出了回廊,来到了庭院中。 直到走到了姜探雪的身前两步时,朱吾世才停住了脚步,冷冷发问: “你是何人?” “我乃雪狼氏族公主,姜探雪,你又是何人?”姜探雪微微仰头,神色却不落下风。 朱吾世眉头微皱,打量起姜探雪的模样来,白绒狼裘香肩露,这可不像是公主该有的模样,于是问道:“你也是参战的人?” 姜探雪微微颔首,反问道:“那你呢?” 朱吾世沉默了,并没有回答姜探雪的话,眼眸也慢慢的眯了起来。 获得了大将军衔龙的传承后,朱吾世本以为北境此番来战,无疑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之举,凭他目前的实力,有信心二品境内无对手。 却没随随便便想到在这,碰见的第一个对手,就让自己不免产生强烈的危机感。 这个女人,很强,不容小觑.... 而且... 朱吾世嘴角一勾,深深的看了眼姜探雪的眸子,低声道:“唔...你身上,为何有股让本侯很讨厌的味道。” 说罢朱吾世不再停留,转身便欲离开,却发现他的肩膀被一只手给按住了,只好疑惑的回过头来。 是姜探雪的手,而她另一只手也慢慢拉低朱吾世的袍襟,接着微微踮脚凑到朱吾世的耳边,不甘示弱,同样冷冷的低语道: “巧了,我对你这家伙也是这样呢...” “呵,既如此,那便手下见真章吧。”朱吾世伸手便准备拍掉姜探雪的手,却被姜探雪反手给握住。 “我话还没说完。” 姜探雪继续说道:“我们是不是认识?” 朱吾世与姜探雪近距离四目相对,这双微醺的狐狸眼让朱吾世有些恍惚,听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些熟悉的感觉,是... ... 时间回到片刻前。 宋植和危霆云并肩在庭院里走着,宋植不断地做着手势,正给危霆云临时恶补一些把妹的技巧,句句都是无良剑仙韩秀琛曾对自己用过的套路。 当然这些套路虽然用在自己身上时,就是抱琵琶进磨坊,对牛弹琴,可如果是辕靖公主那种未经人事的纯情少女,搞不好还真能赌一把。 危霆云全程弯腰,埋着个脑袋听,只感觉这辈子就算听他祖父遗嘱的时候都没这么认真,听得频频点头。 “你确定你听明白了?”宋植看着危霆云眉头大皱的模样,心里感到一阵不妙。 我嘴巴都说干了,这你要是还能黄了,那你就不是这块料,老老实实回北境放羊吧。 危霆云啧啧了两声,回道:“说的太多,让本少主先消化一下。” 宋植也没急,这种事情毕竟是掌控不了的,说白了自己也是为了得到危霆云的赋才如此操心,至于他们能不能成,一切都得看天意喏。 毕竟二人的身份殊途,即便辕靖公主真的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有决心玩私奔这一招,但届时可否走出皇城...都未可知。 就在宋植思绪飘飞的时候,眼尖的他突然瞥到了远处的院中,正有两道人影在慢慢接近。 其中一人身材高挑,那头橘红色的长发在月光下闪耀着荧光,分外惹眼,当即就让宋植脚步一顿,眨眼道: “朱侯爷来了?” 危霆云也顺着看去,他不晓得朱吾世是谁,可却看清了另一道身影,咕哝道:“咦,探雪怎么半夜也跑出来了。” 接着宋植和危霆云默契的互看了一眼,便向那边悄悄的摸了过去。 绕过廊柱,他们的出现却十分不合时宜,此刻正是姜探雪凑到朱吾世的耳边低语的时候。 要命的是,这居然还是个绝命错位,男前女后,很难不引人遐想。 “我靠,这他娘的....” 危霆云第一个用大手拍住了嘴,接着狠狠的朝下巴的胡茬一拉,眼睛都快瞪圆了。 姜探雪是何人,那可是他危霆云苦舔十来年都舔不到的雪狼氏族公主,虽说自己早已放下了,清楚明白这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现在你这样做,这不是诛我的心吗,探雪! 十年了,连你的手都没让我摸过!而这个不知道哪来的小子,亲的可是你的嘴!! 危霆云当下气冲冲的回头望去,就想问宋植这家伙到底是哪来的,却发现宋植此刻也正咬着大拇指,两条黛眉都快缠在一起了,白皙的脸颊透出一抹绯红,正在轻咦着: “噫额...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侯爷.....” 而场中,朱吾世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姜探雪却突然瞄到了这边,美眸微缩的同时立刻推开了朱吾世,向一边快速走了两步后低下了头。 被推开的朱吾世感到一阵莫名其妙,正欲皱眉发问之际,眼角这才也瞥到了不远处有身影向这边看来。 黑暗中是一个湛蓝双眼,满头辫发的高大男子,他的身后还躲有一袭白衣,正探出半张脸朝这边张望,二人表情都非常精彩。 朱吾世看清后也意识到了什么,古井不波的他面色也微微一变,埋怨的看了眼身后的姜探雪,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轻咳道: “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宋植将手指从嘴里松开,赶忙摆了摆手道:“刚来,刚来,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哈!!” 危霆云则是打量着朱吾世,暗道这小子虽然人模狗样的,但做的尽不是人事,尤其是看到一旁姜探雪不自在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家伙是谁,大渊国人就是这么动手动脚的?” 朱吾世没有也不屑于对他解释什么,抬脚向前迈步,在路过危霆云的时候二人用肩膀暗撞了一下,冷眼瞥了眼危霆云,朱吾世径直朝宋植走去。 危霆云则是更气了,抬手就想给这个自命不凡的家伙一点教训,却被一只手给拉住了。 “探雪你.....你护着他?” 危霆云的语气如吃了老坛酸菜牛肉面,还加了两瓶柠檬汁伴着吃的那种。 姜探雪瞪了他一眼,斥责道:“你脑子坏了?我刚才那是在警告他!敢瞎说我打死你!” 而朱吾世也来到了宋植面前,轻笑一声问道:“何时回的京城?” “额,回禀侯爷...今日方回。”宋植答道。 “方才与那位雪狼氏族公主私语了两句。”朱吾世突然说道,这看似一句简单的话,却无形中在澄清刚才的误会。 宋植摸了摸脖颈,颔首道:“额,雪狼公主嘛,说两句话那是自然不过了。” 姜探雪远远地站着,看到宋植和朱吾世走在一起后露出了沉思的模样,直到望见宋植瞄来,这才挤出一丝笑容,二者互相点头示意。 “随我来吧。”朱吾世说罢,便领着宋植离开了此处,不给姜探雪和宋植交谈的机会。 行走在鹿台前的广场上,月色凌乱空阶,鹿台的篝火汹汹,映出一片堂堂光亮。 “这二人,就是你曾提到过的那两位少主?”朱吾世仰着头看向星空,刀鞘在腰间摇摆,不时发出哐啷的脆响。 在宋植从北境回到京城的那一晚,曾在朱府和朱吾世谈过一次心,那时曾提到过姜探雪和危霆云,有帮助过自己。 宋植点了点头,轻叹道:“正是,他们虽算敌人...其实人都挺不错的。” 朱吾世闻言低头瞥了眼宋植,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低声道:“是啊,人只有立场之分,却始终难言好坏,本侯都相信你所说的。” 宋植露出了讶异的神色,没想到朱吾世的心里,居然也能有这种想法。 “你腰间的剑,可是那三圣剑之一的承影剑?”朱吾世早已注意到宋植腰间乌黑剔透的宝剑,在夜色下,甚至难以看清。 “侯爷慧眼,正是承影剑。”宋植没有藏拙,看向承影剑的目光复杂,毕竟这是韩秀琛用命为自己讨要的。 朱吾世看着宋植沉默的眼神,没有选择继续问下去,其实定仙山上发生的事,他从几日前入京后就已经听闻了,甚至亲自去了趟陛下那里询问,得知了事情的半角真相。 伴随着仙人陨落,大渊国的王道气运大折,而受到影响的可不止有阳狩夏夜长,更是皇室。 文成帝已然是强弩之末,只能隔绡传话,那日的鸿游殿内冷冷清清,朱吾世只感觉心有戚戚,一代明君即将就此谢幕,而能继承大统的... 不愿再去想这些事,朱吾世再次开口,这回口气变得严肃了一些: “宋植,本侯能感觉到,你的实力已经很强了,即便是我在你身边也会感到一股无形的威势,这次的两国战斗事关大渊国威,你切不可心软,掉以轻心。” 宋植轻嘶了一口气,搓了搓手说道:“那个...其实侯爷,我好像..无需出战。” “恩?”朱吾世停下脚步,似乎有些不解,但转念他又恢复了平淡,自语道: “这样么....” 二人又并行了一段路后,朱吾世才停下了脚步,望向宋植说道:“本侯要登鹿台见司卿,就不同路了。” “等等!”宋植突然开口,见朱吾世有些讶异,声音又低了下来。 “...侯爷就不想知道我得了什么机缘么?”宋植犹豫了很久,还是想把衔龙墓穴中的经历说给朱吾世听。 从大墓中走出之时,宋植就已经有这个想法了,毕竟他得到的都是朱家前辈的馈赠,于情于理都该让朱吾世这个硕果仅存的后辈知晓,祖上发生了哪些事。 不过另宋植意外的是,朱吾世能注意到了自己的承影剑,也问了姜探雪危霆云二人,就是不曾问起自己机缘的由来,当下他只好主动提及。 朱吾世却摇头笑了笑,挥了挥黑袖道: “修行之路,时也命也,何须多问,若是你的便只能是你的。” 见宋植一副沉思的模样,朱吾世拍了拍他的肩头,轻轻说道:“好了,我要走了。” 说罢朱吾世便转身离开,篝火曳野下,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宋植仰头轻叹了一声,目送着朱吾世走上鹿台后,这才转身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蹬、蹬、蹬 走上鹿台,朱吾世回首望去,晚风吹动眼角的橘红发丝,他闭上眼叹道:“这幻境,可不只有你一人呐....” 说到这朱吾世似乎联想到什么,睁开眼后目光闪动,此刻登高望远,再次看向了姜探雪的方向。 “...” 一阵沉默后,朱吾世慢慢收回目光,转身推开鹿台的大门,伴随着吱呀的开门声,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法殿内灯火幽暗,主座之上立着一柄银色长枪,青织羽衣的裂狩余池心盘膝而坐,似乎早已等候多时了。 另朱吾世意外和震动的是,这位司卿大人的左手边,竟还有一人落座。 此人头戴束发金冠,面容冷峻,虽然今晚穿着一身宽松的绿袍,但那股英气和霸气仍然是掩饰不住,此刻望来,如龙虎之视。 他对着朱吾世点了点头,而朱吾世则是抬袖行了个晚辈礼,须知即便是面对霍渊龙这种天纵奇才,他朱吾世也未曾执礼。 只因眼前这人不仅天赋异禀,同时战功累累悍不畏死,死在他手中的妖物号称可筑一座山丘,实乃真正的万夫不当之勇,是大渊国的栋梁之才。 无双将军,何文展。 第二百八十八章 江雅臻的愁绪 朱吾世坐到了何文展的对坐,接着目光转向了主座上的裂狩。 察觉到朱吾世眼里的问询之意,不等裂狩余池心作答,何文展主动开口,他的嗓音清亮: “我何家虽镇守南关,却仍心系北境之乱,既有此战振我国威,本将自当代表我桂家军,赴京观礼。” “今夜本将来此寻裂狩前辈交心,不曾想你们有约,若有叨扰,还请朱候爷见谅。” 朱吾世摇了摇头,裂狩既然默许了何文展留下,说明此间事话可与外人言,斟了一杯清酒后朱吾世抬袖向前:“将军言重了,不妨事。” 何文展也遥遥举杯,饮下身前的酒水。 司卿余池心这才开口,看向朱吾世道:“朱吾世,此番寻你来,便是关于这场大战。” 朱吾世点了点头,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余池心继续说道:“其实这场战斗,一开始是定在仁王境的修士,甚至霍渊龙,何将军都已经知会了,只可惜北境并不敢接。” “至于二品境的话....”余池心顿了顿,皱眉道: “本座观察这些北境后起之秀,他们俱是七大氏族的后辈,都是神赋或尊赋暂且不说,并且北境人同人作战的本领显然比对付妖物更强,不禁让本座有些担忧啊...” 朱吾世点了点头,反问道:“那我大渊国出战的二品高手,都是些何人?” “唉...这就是麻烦之处了。”裂狩余池心手指点了点木案,沉声道: “我大渊人才济济,可惜恰逢这两年数名二品天才相继升阶,亦有不少人迈过了二十五岁,不再符合后辈的要求,因此我大渊的招募陷入了停滞。” 一旁的何文展也忍不住发问道:“那么,现在都是何人参战?” 余池心将身前的一个卷轴打开,这卷轴便被风儿托到了半空,任由朱吾世和何文展看去。 【朱吾世、夏息叶、江成颜、项鼎、谢染】 “这就是京城目前能拿出来的,五个符合年纪的二品神赋,你们也看到了,甚至凑不足七人。” 何文展拳头抵在嘴边,看着这五个名字若有所思,二品高手自然是不少,可是二十五岁以下,且是神赋的高手,那可确实是打着灯笼找,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朱吾世则是眉头微皱,他很想问为何没有宋植的名字,但注意到一旁还有何文展在,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那这五人与北境人对战,胜算几何?”何文展笑着问道。 余池心知道这家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桂王大军远在南端,北方战事若起,再吃紧也轮不到他们上去送死,总结道: “只能说,目前情势不容乐观。” 何文展再提议:“若朝廷需要,我军中倒有数位二品猛将,只是他们并非神赋,不知能否担此大任。” 余池心摇了摇头:“无寂岭到京城路途遥遥,即便此刻需要,赶来的时候大会也早已结束了,不过.....我们倒还有一个办法。” “且北境已经同意了。” 朱吾世挑了挑眉,道:“司卿不妨一说。” 裂狩余池心看向朱吾世,伸出一根手指向前点了点:“那就是,将宝全部压在你的身上。” “哦?” 束发金簪的何文展闻言,转而看向朱吾世,他自然也是听闻过这位陛下御封的王侯,虽是后起之秀但天赋异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可如此大事,该如何系与他一人之身呢? 朱吾世显然也有些不解,莫非七对七变成了一对一? 裂狩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我们和北境商量的赛制分为两天,头天三场次日两场,每个人只能选择出战其中一天。” “但胜负比的却并非胜场,而是看这一天谁能站到最后,中途赢者可以连庄,直到自己倒下,若两日的最后胜者皆为一方,那便是这方赢。” “若两日双方各有一胜,则两日的最后一人约战一场,一战定胜负。” 朱吾世立刻明白了裂狩话中的深意,他是想让自己于某天的战斗站到最后,再与另一天的胜者交锋,若另一天也是大渊国的人赢下,那便结束了。 虽说这个赛制更加依赖两方的顶级强者,只是既然中途赢者可以连庄,那么就会存在弱势一方被消耗的问题,不是那么简单的。 何文展显然也没意识到会是这么一个赛制,不禁笑道:“如此...会不会对朱候太过苛刻了,若侯爷前面的人没能耗费对面的体力,岂不是会更加吃亏。” 余池心点了点头,叹道:“所以才说,这是无奈之法。” 朱吾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抿了一口清酒,看着泛起的涟漪陷入了思索。 若今日没有遇见那个人,听到余池心这么说,自己恐怕不会把北境人放在心上。 “姜探雪...”朱吾世眼神微眯,默念着。 .. 另一边宋植已经离开了妖狩司,因为自己的小院被征用了,他总不能去和危霆云这个北境人挤一张床,那像什么话,只好向客栈走去。 回到了这间客栈,他们一行人开的是三间房,夏息叶和苏伦分别一间,而江雅臻则和宋植一间。 其实宋植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回来,现在推门而入还略有一丝尴尬。 “咦....”宋植反手关上房门,四下望了望,却没有看到江雅臻的身影。 京城某处黯淡的城郊,紫襟红衣的倩影行走在无人的街道,空旷的小巷内月光如水,映衬出墙檐上睡猫的轮廓。 江雅臻借着月光,垂睑看向指缝间跳动的纤纤银篦,泛锈的首饰镶嵌着古朴的绿宝石,在黑夜里显得优雅而神秘。 “......” 她始终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的看着,良久以后才将之收入袖中,仰望星空轻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她的脚步也停下了,眼角余光下意识向一旁看去,不知何时那罗刹眼已经显形,紫色的眸子暗沉幽幽,令人心生敬畏,冷冷说道: “你为何知道我在这?” .. 哒、哒 一阵脚步声从暗巷中传来,从巷子中走出的是一名身段修长的男子,他满头棕发柔顺披肩,相貌阴柔,最引人注意的是那双暗红色的眼眸,令人不敢直视。 “我这个做兄长的,知道妹妹在这,不是很正常么。”男子笑了笑,他嘴角挂着和煦的微笑,慢慢走到了江雅臻的身旁。 他便是东神族此次的代表,瞳狩江无愧的亲子,江雅臻同父异母的哥哥,江成颜。 江雅臻眼都不抬一下,似乎是极度不想看这个人的面容,语气冰冷:“叫我来,究竟干什么?” “干什么....”江成颜说话间用手去撩动江雅臻的发梢,被江雅臻立刻侧身躲开。 见到江雅臻如此抗拒的模样,江成颜故作无辜的摊了摊手道:“阿臻,这么警惕干什么,我们可是兄妹啊。” 听到兄妹二字,江雅臻立刻柳眉倒竖,厉声道:“不准叫我阿臻!你找来,究竟想说什么?” 扣了扣自己的脸颊,江成颜的眸子中红光暗盛,叹道:“都是一家人,你看你自己说的都是什么话。” “我亲自来找你,自然是想要你回族中。” “呵...”江雅臻冷笑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位兄长,加重语气说道: “不要再痴心妄想了,我是不可能回去的,这样的家族,我宁可死在外面,也决不可能回去!” 说罢江雅臻不再废话转身便走,只是眼角余光却时刻注意着后方,她知道自己如此做后,凭对这位兄长的了解,他极有可能会下强手....甚至想动手杀了自己。 不过江成颜虽然眸光冷冽下来,却并没有动手,待江雅臻又走了几步后才大声喊道: “喂!你那丫鬟阿竹,不打算管了么?” 江雅臻闻言脚下果然一滞,接着慢慢转过头看来,她的紫眸暗沉,杀气如冰,一字一顿的反问道:“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她这次从东神族出走,便是因为阿竹无意间偷听到了什么,给她提前通风报信了,否则... 如今阿竹被发现,让江雅臻内心猛地一咯噔,知道不妙了。 “啧,别这么大火气,没把她怎么样,另外.....”江成颜随手丢出了一个信封,被江雅臻伸出两根手指给稳稳捏住。 “这是祖父给你的信,没事就打开看看吧,他老人家想你了。” 说罢,江成颜嘴里嚼着什么东西,最后随意打量了一下江雅臻后,轻笑一声收回目光,退回了暗巷之中,消失无踪。 待他走后,江雅臻的杀气才收敛了起来,凝神看向手里的信封却没有打开,而是放在心口,似乎陷入了犹豫。 最后她也慢慢转身,匆匆离开了此地。 风吹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待得此地寂寥之时,另一道人影才从窄巷中走出,遥望江雅臻消失的方向。 他金色的眸子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最后嘴角缓缓一勾,轻声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来帮你一把....” 回到了客栈,江雅臻看到坐在床榻上打坐的宋植,目光才渐渐变得柔和起来。 宋植也察觉到了动静,睁眼望来:“阿臻,这么晚了,你方才去哪里了。” “我去...散了个心。”江雅臻说着,坐在了宋植身侧,侧目看向窗棂外的月亮,今晚是满月,寓意着空明且美好。 “今晚的月亮...好圆呀。”江雅臻耸了耸肩,感慨道。 宋植闻言也向窗外看去,今晚夜朗气清,万里无云,星空拥簇着圆月,意境不输给北境的银河。 只是....宋植看向身边的江雅臻,总感觉她和往日有些不同,怎么今天的她有些小女儿做派呢? “阿臻,你有什么心事么?”宋植好奇的问道。 江雅臻低下了头,半响后抬起头,微笑着看向宋植,反问道:“小植,我一直很好奇你这么温柔的人,出生会是什么样的呢?” 听到这话,宋植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脖颈,抿抿嘴想了想,赶紧摇了摇头: “我啊...我好惨的,你看我都从来没有提过家人。” 这话倒没说错,自己的身世便是如此,莫说家人了,就是族人都只剩下一个姑姑了,连留守儿童都算不上了属于是。 “这样啊....”江雅臻摸了摸宋植的手,似乎想给予宋植一点安慰。 她抬起头,长叹道:“唉!其实有时候家族,并不是归宿,起码对于我这种....” 江雅臻欲言又止,却让宋植察觉到了什么,问道:“对了阿臻,一直没有问过你,你为何不待在东神族呢?” 江雅臻转头看向宋植干净的目光,不由笑了笑,却答非所问: “小植,其实有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能穿自己喜欢的衣裳,可以选择和不累的人相处,不像我...空有人间自由身,却非人间自由人...” 说罢江雅臻双手掩面仰面倒在了床上,唇边微笑仍旧,可宋植却看到了她眼角的泪光:“今天我是怎么了,怎么说这么俗的话...哈...” 宋植眨了眨眼,主动将手搭在了江雅臻的小臂上,轻声道: “世间万般讲理与不讲理,终归会落在一处,你心安处即为乡,若觉得家族不喜,就离开吧。” 江雅臻沉默了,过了一会后将手拿开,一张泪眼朦胧的俏脸看向宋植,问道: “我还有选择么?” 宋植虽不知道江雅臻指的究竟是什么,但还是肯定的说道:“当然有,你还有大把的时间。” 江雅臻闻言伸手捋了捋自己的长发,接着晃了晃,在月光下是如此的不羁,宋植这一瞬间突然领会到了江雅臻的女人味,这是一种骨子里的美艳,却常年被积压从未外露。 “如若有选择...”江雅臻自语道: “那么我想变成一棵树,我开心时,就在秋天开花,伤心时,便在春天落叶...” 宋植看着她刚振作起来,就这么悲伤,于是开口道: “依我看,不如就做一阵风吧,有温柔亦有英勇...” “风...”江雅臻转头看向宋植,笑着点了点头:“好像也不错?” 宋植见她心情好了些,也放下了心,最后认真的叮嘱道:“哪天需要我的时候,千万不要说反话。” “好。” 一个约定,在月光下悄然绽放。 待宋植重新闭目打坐后,江雅臻坐在床脚,重新掏出了那没银篦,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呢喃道: “有些人事,只适合相遇,不适合拥有....” 第二百八十九章 参加选拔赛 次日一早,宋植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恩?” 推开门看着比自己还矮大半头的夏息叶,宋植有些犯迷糊,不知道这小妮子怎么天刚亮就来敲门了。 夏息叶将头从宋植臂弯里向房里探了探,美眸微睁道:“你们怎么还在睡觉,不去皇城啦?” 皇城? 宋植还没搞清楚情况,将手臂向上抬了抬,反问道:“啊...为何要去皇城?” 见夏息叶一脸懵的模样,她身后的苏伦眼睛一转向前半步,问道: “莫非...二位没有收到皇城的御柬?” “御柬?”宋植眉头微皱,他可没听过这一茬。 “御柬自然是收到了。”江雅臻此时走了过来,她指尖捏着一扇金色的薄纸,走到了宋植的身边,将之递了出去。 “昨晚有人将之放在窗台,我便将之收好了,应该是给你的。” 宋植接过薄纸,还未看字迹,就先看到一个大大的龙玺印章,看来正是大内的高手所放的请柬。 “逢两国战事将起....” 将金纸放下,宋植目光若有所思,看来百姓们高兴的还是太早了... 大渊国竟然连七个神赋的二品俊杰都凑之不齐,这御柬上的内容正是广邀在京的二品青年高手前往皇城比武,以决出最后两个名额。 作为审核,五个已经在名单上的高手也必须去到皇城观礼。 宋植单手将指尖金纸折叠,心里却暗道不妙...须知危霆云可是对自己说,他们北境这次阵容强大,连他都算不上主力,是抱着必赢的目的来的。 而且有姜探雪在.... 想到监正说过自己可以不用出战,但却又送来了御柬,想必是陛下的圣意了... “那就走吧,一起去!” 就这样,一行人向着皇城而去,即便没有收到御柬,可若觉得自己有实力够资格,也可去角逐这个名额,因此这些收到御柬的人,很多都带上了同行的朋友。 若能入七人之列那可真够吹一辈子了,要是再取下一两场胜利,那绝对是百姓讴歌的对象,莫说青史留名,总之名扬天下是没得跑了。 因此江雅臻和苏伦随着入宫之时,守宫门的太监都没有阻拦,只是问了他们的出身,不是北境奸细即可,大渊国此刻正是需要这些人才的时候。 不需要侍卫领路,宋植几人跟着稀稀散散的人流,朝着内门走去,穿过皇宫第一道内城墙,没有再向内城进发,而是沿着一条小路走去。 小路蜿蜒曲折,两侧是高耸的城墙,即便宋植几人的脚力不俗,仍然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到了尽头。 其实大家都能猜到这条路去通向何处,因为抬头便能看到越发宏伟的远古神树,果不其然,路的尽头便是古树之下。 只有站在这里,宋植才能感受到这棵树为何有堪称顶天立地的伟力,无论是谁站在它的下方,都如蝼蚁一般渺小,随便一截裸露在地表的树根,都比皇宫内最宏伟的大殿还要绵长,几入云中的树杈翠绿盎然,树叶随风儿旋转零落,即使站在树下,那股清香仍然沁人心脾。 而盘绕的数根间,架有一座巨大的平台,由金龙浮雕的护栏包围,大气磅礴,贵不可言。 此刻已经有不少身影正在上面走动。 宋植暗暗惊叹后,便抬脚向着那座高台走去。 夏息叶这是第一次进宫就来到了这种禁地,不禁也被震住了,她边仰头看着‘参天’大树,边拉扯着苏伦的衣角问道: “师兄师兄,这儿是什么地方,竟然比定仙山巅还像仙境。” 这天下仿佛没有苏伦不知道的事,他当即笑着解释道:“这儿是大渊国皇室的祭坛,是祭祀先祖英烈,消灾祈福和每年皇室族会所用。” 说话间他看向了祭坛,视线停留在中间架起的石台后补充道:“看这样子,恐怕届时交战的场所便是此地了,倒也符合此战的水平。” 说话间几人登上了皇家祭坛,祭坛边缘连着皇城最边缘的一座大殿,似乎是观礼的地方,此刻已经有不少身影在上面端坐,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宋植没有看到监正和文成帝,但却看到了一个他最想看到的人物。 辕靖公主,萧筱! 此时的辕靖公主正躺在殿上的木椅上,用手捻着绿葡,百无聊赖的望着下方,她的身边还有正襟危坐的太子萧真,和二皇子萧念河,至于其他几位皇子,并没有看到踪影。 他们的后面,便是以丞相司徒元策为首的几位朝堂大官,宋植眯眼一看,那司徒殷也在其中,只不过是侍立在丞相身侧,并没有位置坐。 宋植嘴角露出一抹轻笑,既然公主今日在这,那么事情就可以顺利进行了.... 夏息叶作为大渊国先发五虎之一,自然是被领到了她该去的位置,而宋植和江雅臻则是要去和那些散修站在一起,等候比试。 “那个,在下对此战并不感兴趣,就不去添乱了,二位麻烦待会替我对息叶传个话,我在台下等她。” 苏伦突然止步对着宋植二人行了一礼,开口说道。 宋植有些惊讶,反问道:“苏兄的实力虽然在下暂且看不透,但一定不会差,为何不去试一试,为定仙山争口气也好。” 苏伦赶忙摆了摆手,讪笑道:“宋大人谬赞了谬赞了,和您二位比尚有不如,就不上去献丑了,在下先行一步,祝你们好运。” 说罢,苏伦便向台下急匆匆的走去,没有停留的意思。 宋植奇怪的望着他的背影,就在这时他感到有人朝这边望来,转过头去,原来是那座大殿上司徒殷的目光。 这小子站得高看的远,没想到给他先瞄到了,司徒殷和宋植对视了一眼后,便附身在丞相司徒元策耳边说了什么,丞相便也跟着望来。 宋植却收回了目光,与江雅臻一道向人群走去。 在场的约莫有七八十人,但受到御柬的最多也就十来号人,之所以都请进来,自然是因为要扩大基数,方便筛选。 因为规则很简单,想要争夺这最后两个名额的话,必须面临两个选择。 一:连续斗败五人,再去挑战五大高手中的一位,只要坚持一段时间不落败,便算有这个资格,视人数再做观望。 二:直接挑战五大高手,胜,则直接获得资格。 宋植他们来的并不早,此时场中的擂台上血迹斑斑,已经斗了许久了,可始终没有一位能连续守住五擂的人出现。 想想也是,敢来到此处的谁会是泛泛之辈,真想一口气不喘连续赢下五场,简直是难如登天。 宋植抱胸凝望,心里却在思索着自己要不要上场......监正似乎并不想让自己抛头露面,但陛下却给自己送来了御柬,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若自己上,赢下五场? 宋植眼神一扫,一个一个上的话,赢下剩余的所有人他都有信心。 趁着这个功夫,宋植的目光眺望向远处,擂台的边缘有个遮阳的回廊,此刻五道身影在那盘坐看着场内,神色各不相同。 他们便是等候挑战的名单内五人。 项鼎正侧趴在地打着哈欠,他虽然参军入伍,平日行事低调,可却是货真价实的神赋后代,天生神力根骨奇特,二品境内可谓横行无忌,是战场上的大杀器。 夏息叶则是【尊赋:阳剑】的传人,虽是一介女修传承不了夏夜长的功力,却也是早早练成了人剑合一的境界,其剑法配上这种尊赋,当真难求一败。 正闭目养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朱吾世更不用说了,作为陛下即位来唯二亲自册封的王侯将相,这次两国交战的结果如何,就全指望他了。 至于另外两位... 其中一位是光头蓝衫,却面容清秀的男子,和朱吾世一样他眼眸紧闭,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另一位则是棕发披肩,面色阴柔的男子,他是五人中看向场内战斗最认真的,瞳眸是异常的暗红色,淡漠的眼神让宋植心里没由来的一阵不爽。 来之前宋植已经知道这二人的名字,谢染,江成颜。 察觉到那男子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宋植悄无痕迹的收回目光,而江雅臻这时开口了: “小植,你急么?” “什么?”宋植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不急的话,我先上了。”说罢,江雅臻便向前走去。 宋植听这话还以为她要上茅厕呢,接着才反应过来江雅臻是要上擂台,这也太突然了吧?? 循着江雅臻的目光看去,擂台之上正有一人刚刚赢下了胜利,场下的众人似乎也有些惊讶,宋植耳朵微动,才知道原来这人已经赢下了四场。 就差最后一场,他就有挑战的资格了。 当看清这人的长相后,宋植眼睛微眯,原来如此.... 这人同样拥有一双猩红的眸子,只不过不是江成颜那般深沉的酒红色,此刻他一脚将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对手给踢飞下台,在空中划出一道血光,他的同伴刚忙在下面给接住,对他怒目而视。 这男人见他的伙伴瞪着自己,不仅没有收敛的意思,反而大步向前来到擂台的边缘,蹲下指着他们的鼻子邪笑着骂道: “有功夫在这瞪你爷爷,没种上来受死?呸!一群废物!” 他往下吐了一口痰,气焰极度嚣张,见一时没人再登台,仰头大笑道: “老子是东神族江旭,哪个敢上来挑战,如若不敢,敢问在下是否能直接挑战上面的五位?” 宋植瞥见远处江成颜嘴角的淡笑,跟着不屑的摇了摇头,难怪这家伙看的这么认真,原来是在等下面的族人。 这江旭若再赢下一场,去挑战江成颜的话,江成颜势必会放水,只做些表面功夫放江旭轻易过关,如此一个名额便手到擒来。 可偏偏这江旭的实力确实很强,加上他的手段实在残忍,根本就没有点到为止的概念,逮到机会就下死手,一时间未上场的众人都在心里盘算,这么一场死斗划不划得来。 很显然划不来,所以江旭才如此跋扈,根本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当然,世事无绝对,在他的笑声中一道身影缓缓走上了高台,正是闲庭信步的江雅臻。 江旭余光瞥见有人来了,慢慢敛起了笑容,他冷眼看去,脏话瞬间已经到了嘴边:“哟,还真有他妈不怕死的,让老子....” 不过当他看清江雅臻的模样,不禁愣住了,眉头大皱道: “小姐?” 江雅臻将头发慢慢捆起,随口嗯了一声,抬眼望向他问道:“怎么,你话喜欢说一半?” 江旭上下打量着江雅臻,当他看到这双紫眸就已经确定了江雅臻的身份,即使东神族内男尊女卑,但这毕竟是小姐,他当下有些拿不准,只好转头看向远处的江成颜。 江成颜此刻的脸色也冷冽的不行,他看到江雅臻上台就心知不妙,这妮子是在恶心他呢,偏偏这个时候上来。 让她下去? 以她那脾气,断然不可能,那么只有... 江成颜目光扫向江旭,闭上眼后微微点了点头,江旭顿时心知肚明,转过头面向江成颜。 “呵...小姐,你我本同族,大可不必如此。”江旭笑道: “依我看小姐你还是下去吧,你怎么会是我的对手,这不是还有一个名额吗,有机会。” 江雅臻挑了挑眉,她精致的面容露出一抹讽意,淡淡的道:“开始了么?” “一直都是开始的。”江旭知道江雅臻是不会下去了,他干脆也不装了,托大的摊手笑道。 唰! 只见江雅臻的紫眸绽放,数盏光戟从她的身前刺出,而她的身影同一时间如炮弹般射出,化为一道紫色流光俯冲向前。 没预想到江雅臻动作如此迅捷的江旭此刻只来得及后退,这也是最明智的决定,他的红瞳也开始绽光,修罗眼生效。 不过他刚一退后便感到浑身刺痛,紫色的荆棘花不知何时布满了他的退路,将他的后背和脚板刺出了层层血口。 且地上生出了无数的鬼手将他的脚踝给牢牢抓住,并向他的全身爬去,企图要将他拉入地狱。 “修罗眼:焚天火!” 怒火中烧的江旭,浑身绽放出血气凝结的火焰,将这些晶体给磨碎开来,他的手中也凝结出一柄红色长矛,仓促的挥动击散那些随后而至的光戟。 不过也因为反应慢了一步,最终还是有光戟刺中了他,将他的身体给打的踉跄不已,本就经过几轮战斗的他顿时口吐鲜血。 “修罗变,四臂人王!” 刹时间他的身后又凝结出两双光臂,双手合十后一座金钟罩便浮现而出,将地下涌出的无数鬼手给镇压住,稳住了阵脚。 趁这空隙他则是又凝出一根长矛,双手持矛寻找着江雅臻的踪迹,却发现江雅臻除了发动术式中途没有接近,而是站在不远处的鬼手池林外看着他。 “恩?”江旭来不及高兴,只见江雅臻缓缓抬起了手臂,五指朝下冷冷的看着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接着场外传来一声大喊:“住手!江旭输了!” 江旭眉头顿时大皱,自己明明顶住了攻势,但说话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江成颜,他自然不敢出声反驳。 他方才抵挡江雅臻的术式不知道,但场外的人却看得很清楚,江雅臻急速围绕着江旭周围游动,似乎在布什么阵法。 江雅臻瞥了眼场外的江成颜,冷笑着低语道:“晚了。” “就遵循心中的恶念,用欲火燃烧自己...罗刹瞳秘义!” “无邪之地,天魔降伏!!” 第二百九十章 又是当媒婆的一天 “天魔降伏!” 伴随着江雅臻的轻叱,鬼手所化的沼泽顿时疯长,无数手臂从地上探出向江旭身上的护体金钟抓去,发出刺耳的划拉声。 而那些荆棘藤蔓则是将金钟给牢牢缠绕住,如蛇蟒般要将之绞碎。 江旭见状目光急急扫过,眉头微微皱起,但很快便放下心来,这声势看着浩大,可仍难破除自己的金钟咒,正所谓声音大雨点小。 他将手中两柄长矛拍在一起,化为一柄更加凝实,带着火焰的的血矛,另一只手向上一抬,护住周身的金钟咒愈发扩大,将周围的邪祟给推开。 接着他血矛向后一扬,整个人气势瞬间拔高,摆出要向前冲的姿态,嘴角咧道:“小姐,就让我给你演示下修罗与罗刹的不同吧。” “真正的实力,不是依靠这些魑魅魍魉,而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江雅臻冷笑的神情,接着他的耳边隐约听见了人们的惊呼声,预感到哪里不对的他低头望去,身上不知何时燃起了暗紫色的火苗。 紧接着,在他惊愕的目光中身边的场景开始支离破碎,耳边的惊呼声也愈发清晰,他感到一阵清风吹过,自己不知何时已倒在了地上。 身上无处不是焦灼的味道,江旭看着自己焦黑肉红的手掌,撕心裂肺的疼痛也随之而来。 “啊!!!!!” 在他和江雅臻的中间此刻还有一人站定,裂狩余池心回头瞥了眼烧成炭人的江旭,袖袍微抬挥了挥。 立刻就有数名御医走上了擂台来到江旭的身边,见这家伙还有力气惨叫,便将浑身泛着焦臭味的他先给抬了下去。 余池心这才看向前方的江雅臻,眉宇间露出思索的神色。 而台下的宋植与其他人一样都很惊讶,这江旭方才用完术式后身上便突然燃起了大火,那金钟罩自然也散去了,可他不仅没有去灭火,反而任由铺天盖地的鬼手藤蔓将他给缠绕,仿若睡着了一般。 若不是裂狩及时出现,大袖一挥将江雅臻的术式给打断了,恐怕江旭很快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是幻术么...宋植手指轻轻叩打着剑柄,这火焰的威力未免也太惊人,扪心自问,若是自己对上了这招,有办法破解么。 余池心站在被熏黑的光滑石面上,这擂台是用西北日月潭的千年玄水岩所铸,足以承担一品高手的战斗余波,水火不侵,却被烧出了痕迹。 “东神族的女人...”余池心冲着江雅臻点了点头,道: “本座已经不知多久未曾见过罗刹眼了,没想到今日竟有东神族的女子觉醒了罗刹眼的秘义,实在是桩奇事。” 作为妖狩司卿,他显然知道大渊国很多秘闻,对东神族这个大族自然也非常了解,也正因如此,当看到江雅臻出现在此地,他才会感到讶异。 “你是江无愧的女儿?”余池心问道。 江雅臻颔首,江无愧便是她的父亲瞳狩,而瞳狩自从西部归族后一直饱尝诅咒的折磨,终究是逃脱不掉命运的惩罚,恐怕很快就要... “原来如此...”余池心踱步到了江雅臻的身前,低声道: “罗刹眼倒勉强算是神赋,既已觉醒了瞳术秘义,那便暂定你为第六人吧。” 江雅臻闻言却没有露出喜色,而是声音平淡的反问道:“司卿大人,若要得到资格,不该有场比试么?” 余池心眉头一皱,既已让你入了七人之列,你还要比什么,于是问道:“你要和谁比?“ “和他。”江雅臻抬手指去,神色平静。 裂狩循着她的手指望去,她指的赫然便是檐下漠然伫立的江成颜,江成颜此刻倒也没有因为江旭重伤而冷下去,反而恢复了那抹不自然的浅笑。 “阿臻!原来你的罗刹眼已经觉醒了,实乃我东神族的幸事,为兄为你感到高兴,那便来吧!”江成颜状若大度的喊道。 宋植细细观察下,竟发现这个人真的在高兴,看不出一点恼怒的模样,明明刚才还在暗戳戳的让江旭给江雅臻一个教训。 江成颜身边其余几位天骄也都注意过来,谢染和朱吾世俱睁开了双眼看向场中,挑战者终于出现了么。 项鼎见朱吾世睁眼了,赶忙挪了挪屁股凑到一边,低声笑道:“朱兄,这江家人现在是唱哪出戏?看这架势不像是在放水,倒像是在内斗。” 朱吾世看着场中的江雅臻若有所思,在云雾上的老道观时他们曾并肩战斗过,甚至在自己佩刀被夺,初尝败仗大受打击的时候,江雅臻替自己拦住了那老道士。 “没有刀,你就不会战斗了么?” 这句话,朱吾世一直记在心里,没想到再次见面,却是这个场合。 瞥了眼不远处的江成颜,朱吾世摇了摇头道:“修罗眼虽比罗刹眼的术式更为霸道,不过事在人为,本侯敢说江成颜不一定会赢。” “真的假的?东神族的罗刹眼不就是个.....”项鼎欲言又止,总之不太相信。 朱吾世没有再说,他还记得那个雨夜江雅臻和老道士拼到最后也没有妥协,当下轻叹了一口气,默默收回了目光。 而大殿的看台上,同样不乏对这对东神族兄妹之争的议论。 萧念河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神瞟向下方随口说道:“这江家小姐未免太不知轻重了,恰逢北境大敌当前,竟对自己的族人也下此毒手。” 一旁的司徒殷立刻符合道:“二殿下说的是,司卿大人都放话了,这江雅臻还要去挑战,几可称为居心叵测了。” 太子萧真闻言挑了挑眉,不置可否道:“此言差矣,东神族是什么货色,别人不知道,你们还能不知道么?” “本宫倒觉得,这江雅臻未必没有胜算。” 萧念河眉头一皱,心想这太子真的什么事都要跟自己杠,揶揄道: “东神族历史绵延两千年,兄长可曾听闻过有哪位罗刹眼的强者出世?修罗瞳与罗刹眼之分,早已是定数,岂有说变就变的道理?” 夹在中间的辕靖公主捂着耳朵,装睡都不成,于是干脆起身离开了阁楼,不想再听两个兄长无休止的争吵了。 太子萧真只是冷笑一声,转而看向了不远处端坐的司徒元策,问道:“丞老,此事你怎么看,” 司徒元策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浑厚的嗓音响起: “臣只看到,人族的悲哀。” 太子和萧念河相视一眼,皆淡漠的移开了目光,没有再互呛。 此刻场中。 裂狩摇了摇头,没有犹豫就直接否定了这场比斗。 江雅臻觉醒了罗刹眼,但刚才与江旭的比试已经能看出她下手无度,若没人阻止必是朝着死斗去的,而江成颜可不是普通的修罗眼,他同样觉醒了秘义。 这二人斗起来,怕不是和北境大战还没开,就要先双双折损了,现在可不是给他们发泄私欲的时候,有什么要解决的,赛后再说。 “无需再议,若没有其他人选,你便是七人之一。”裂狩没有给江雅臻机会,直接带着她飞下了擂台。 对于无法和江成颜正面一战,江雅臻心中多少有些不满,但这毕竟是朝廷说了算,她也只能接受。 不过下台后,她找了一圈却没有看到宋植的影子。 因为就在片刻前,宋植注意到辕婧公主打着哈欠离开了看台,似乎是向宫里走去。 大殿后的小路直通皇城内宫,今日有精兵把守,以防那些云集而来的二品俊杰乱走动,进了不该进的地方。 辕靖公主走在灰砖砌成的御道上,将腰间的束带给抽下一条,随意的抽打着路旁瓦缝间探出的长草,一脸的哀愁。 “你说,大哥二哥为什么能一天吵一百句,从早上吵到晚上也不带停,有意思么?”辕靖公主萧筱看向一旁,嘴里咕哝着。 “...”她身侧的女侍从年纪约莫三十多岁,一身戎装腰佩御刀,低头不语。 这是公主的贴身侍卫,也是宫里少有的一品女性高手,她突然面色一变,扭头看向她们的身后,不知何时竟有一人靠到了近前,而她居然离到五十步才注意到。 “站住!“她横移一步,出声警示道。 来人正是宋植,他此刻已经套上了自己的官服戴上了官帽,加上一张''难生恶意''的面容,那些守卫面面相觑,听完宋植的''本官有要事!''后,便没有拦下他。 宋植见有人护法,赶忙拱手道:“下官礼部员外郎宋植,有要事求见公主殿下。” 辕靖公主闻言转身,当她看见宋植的面容时,顿时一愣,接着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宋大人!” 她小跑上前,越过自己的侍卫,来到宋植的身边拉起他的手,兴奋道:“宋大人今日怎么进宫了,也是来看热闹的么?” “啊...非也。”宋植将自己的胳膊稳住,小声的在公主耳边说道:“公主,下官这次特意进宫,是给你带好消息来啦。” “好消息?”萧筱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哎呀,就是....”宋植纤细的手指在萧筱手背上写了什么,接着立刻捂住萧筱要惊呼的嘴,点了点头。 “那人来了???”萧筱低声问道。 宋植点了点头,用手暗暗向一旁戳了戳,萧筱顿时领会过来,这是要借一步说话的意思。 “梅姐,我和宋大人有要事相商,你先去别处转转吧。”萧筱转身对自己那侍卫随口嘱咐了一声,不顾她微抬的手,拉着宋植就往走小跑而去。 一路跑到后花园一处无人的别苑,萧筱才停下脚步,问道:“宋大人,那人是特地为了我而来么?” 上次在天宝古物,宋植已经给她讲过危霆云这个人,当然为了撮合他们俩,尽量美化了危霆云的形象,而辕靖公主自然也知道这是个北境人。 “额...正是!”宋植郑重的点了点头,可能开始不是,但是现在自己给危霆云说了媒后,那便是了。 萧筱双手叉腰,感慨道:“宋大人说的果然没错,这北境人胆子也够大的,竟然真的敢来京城。” “他不仅来了京城,还是北境的七大俊杰之一。”宋植适时补充道。 “七大俊杰?”萧筱鼻尖一皱,问道:“怎么又是打打杀杀的,这家伙不会是为了打架来的吧?” 宋植摇了摇头:“他是氏族之子,实力强劲,此番被选上也是无奈之举,其实...其实..其实他非常爱好和平,且下官已经与他说了关于公主的事,他非常憧憬。” 萧筱闻言脸颊一红,这些都是她私藏的风月小说中的事,没想到情情爱爱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了么... “那,那你是怎么形容我的?”萧筱紧张的问道。 宋植左右看去,确定无人偷听后压低声音道:“公主,你是不是真的想私奔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给公主说媒,在神赋的诱惑下自己倒是敢,可是此事事关重大,若公主真有意倒还好,若只是说说笑笑,岂不是让危霆云陷入了难堪,甚至危险之中。 所以宋植必须问清楚,辕靖公主到底是怎么想的。 萧筱也同样压低了声,面色认真道: “本公主说过,私奔绝非儿戏之言,父皇病重已有殆驾之兆,两位皇兄现在争得不可开交,令我心忧意乱,无论将来这皇位由谁做,我这个长公主都将会照例下嫁人臣,作为新帝登基的厚礼,你说这样数着日子的人生,有何意义?” 宋植微微颔首:“下官明白了。” 从辕靖公主的语气中,他听出了决然之感,看来深宫高墙终究锁不住一颗自由的心,有些人向往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而有些人则只求一世逍遥,辕靖公主便是这样的人。 宋植于是继续说道:“臣虽跟他提了公主,却只说是京城与臣交好的富家千金,怕提及公主的万金之躯,会让他望而却步。” 辕靖公主抿了抿嘴准备说点什么,但又觉得宋植说的有些道理,毕竟有资格提迎娶公主的世家,天下屈指可数,北境人更是无从谈起。 “那岂不是....” “诶,无妨。”宋植笑着招了招手,示意公主附耳倾听,低声道: “咱们到时可以这样...” 第二百九十一章 教出小茶杯 瓦墙内花雨纷飞,瘦红翠绿的院落之中,两道身影站在亭内窃窃私语。 “公主,臣之所以不告诉那人你的身份,是怕公主的身份过于尊崇,任谁都会未战先怯,呐,公主你也知道的,敢同你行私奔之事的人,这胆子大不大,很关键的啦。” 辕靖公主听到这话点了点头向一旁走了两步,深以为然的答复道:“你说的有些道理,若没这胆子,反而会暴露本公主的想法...” 她回头问道:“宋大人你方才想说什么。” 宋植也走了过来,看着满园花香姹紫嫣红,掩袖道: “臣谏言,届时安排公主与那危家少主相见时,公主当珍惜这层伪装,让那人真的挂念住你,由此,慢慢增进感情。” 辕靖公主脸颊一红,低头问道:“大人请细说。” “就是....”宋植晃了晃肩,对着辕靖公主眨了个媚眼,可看到辕靖公主美眸微睁,绯红的模样,顿时眉头一皱。 完了,这妮子完全没入门嘛。 那么多小言情都白看了? “来,公主,我教你如何勾,哦不,如何让一个男人迅速爱上你。” 宋植说话间将礼帽摘掉,接着扎了一个高马尾,轻咳一声道:“从现在开始,公主你将我想成那人便好。” 上前一步,宋植随手撩起了公主的秀发,学着危霆云的口气说道:“哟,你很漂亮嘛。” “放肆!”辕靖公主涨红了脸,羞怯之下大喊道,把宋植都吓了一跳。 所幸附近并没有人,公主的侍卫守在了远处。 “啊,宋大人见谅,本公主还未习惯...”公主一手捂着嘴巴一手向前探,示意宋植不要介意。 宋植摆摆手示意没事,心里却在腹诽,公主未经人事,还是太过于生涩了啊...不过危霆云那家伙也算纯良,相信不是个坏男人。 “无妨,公主不如这样做。” 宋植娓娓道来:“作为千金小姐呢,公主不可再像平日一般大大咧咧,挥着袖带抽草叶这种事肯定是不能做的,咱要端起来,起码要学会装矜,让他看到我大渊女子的魅力所在。” “装矜?”公主不解。 “对,就是装作矜持,欲拒还羞这样...公主你明白吗?”宋植眨着眼问道。 “我好像...明白了。”公主颔首道。 “来,那就矜持一点。”宋植说话间后退一步,没再伸手撩起公主的发丝,而是压低声音道: “大渊国的姑娘,初次见面,在下危霆云,百闻不如一见,姑娘你果然生的不可方物....” 辕靖公主这回倒是没有出声训斥,只是整个人木讷住了,似乎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宋植见状,只好两只手往脸上一摇说道:“笑呀,公主你得嘴角含笑。” 辕靖公主闻言嘴角一咧,露出了一个极其不自然的笑,把宋植都看尬住了。 “恩......”握手成拳放在嘴边犹豫了会,宋植觉得形式有些不太妙。 自己在危霆云面前把公主都吹成花了,如果到时候二人碰面公主像个木头人,得知身份后别说私奔了,就怕危霆云连夜背着族人先逃了。 既然如此,只能这样了么... 宋植轻叹一声,接着将头上的发簪摘掉,用力的甩了甩长发,如一道黑色的瀑布旋动,带起香风。 将头发往后捧了捧,宋植站到了公主的身侧,说道:“公主跟着臣做吧。” “哦,好。”辕靖公主乖乖的站好,等着发号施令。 “那第一步呢,自然是笑容,所谓爱笑的女孩运气都不会差,这点是没错的。”宋植说话间低下头,再抬起头时转眄**,丹唇外朗,含辞未吐却芳泽无加,那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令人心头荡漾。 宋植敛起笑容,抬手道:“公主,您试一试这么笑。” 辕靖公主顿时感到压力山大,她也生的美艳可人,但与眼前这位云髻峨峨,修眉联娟的宋大人相比,那可真是颇有差距。 宋植见辕靖公主始终笑的做作,这样反倒会起反效果的,所谓装矜,要的就是一个自然,让男人根本看不出来,可谓是凡人都能用的魅术。 “怎么会这样...是不是要加点动作?”宋植想着,于是再次走到了公主身边:“公主随我加些动作,可能会好些。” 接着宋植头侧向一面,将两只手掌给叠在一起下沉,眼神向下... “膝盖微微内扣,对~” 宋植摆出了一个欲拒还迎的姿势,柔情绰态,媚于语言,随意一个抬头都让人心生念想,不过当他看向公主的时候,却发现公主像个没有感情的傀儡。 “宋大人,这个姿势是不是多少有些....”辕靖公主也发现了不妥,她现在这个样子就像个大鹌鹑。 这可把宋植难倒了,自语道:“不对呀,前世都是这么演的啊...” 宋植接着尝试,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茶道都尽皆传给了辕靖公主,这一传就到了晚上,辕靖公主虽然生涩,但好在长得不错,终于还是入了门。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小茶杯,宋植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才能留住那危霆云的心,自己的任务才能完成。 时间已经不早了,辕靖公主也得回府歇息了,宋植便告退欠身折返而去。 临别之际辕靖公主的语气都变了,从大大咧咧变得软糯清缓,让宋植分外欣慰。 离开了皇宫,宋植走在皇城前的大道上,这条道一直没有什么行人,只有一直向南走到坊市才会热闹起来,所以显得有些昏暗。 “恩?” 宋植脚步慢慢放缓,最后停了下来,眉头微微皱起,问道:“是何人在跟踪我?” 啪、啪、啪... 一阵鼓掌声响起,接着一道身披红衣,棕发披肩的身影从身旁的空院中走出,宋植看到他这阴柔的面容,顿时更为不解。 这不是那位东神族世子,江成颜么,他为何要拦下自己。 江成颜嘴角带笑,暗红的眼睛却如蛇般阴冷,他放下双手负在身后,问道:“阁下是何人,为何与我家臻儿在一起?” “你家臻儿?”宋植若有所思,接着面色也冷了下来,呵道:“在下礼部员外郎宋植,本官与谁同行,莫非还需要向东神族汇报么?” 宋植记起江雅臻说过,她为家族所累,一生都难自由顺遂,今天的比斗宋植也看了,江雅臻虽然下手狠了些,但能侧目看出她对家族的怨气。 至于为什么会怨,宋植尚未可知,但必然是事出有因。 “哈哈哈...”江成颜大笑了起来,自语道:“礼部员外郎?” “一个小小的礼部员外郎,为何会有如此强大的灵力,不用在我面前掩饰,以你之灵压击败今日那些臭鱼烂虾手到擒来,为何却不参战,白白浪费了这么个机会?” 宋植心中一凛,这家伙的修罗瞳竟然能看穿自己的实力? 宋植自然不会说自己是去追公主了,本来这次参展与否他就很犹豫,因为监正是不希望自己参加的,因故错过,倒也算给自己了一个理由。 不过对江成颜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宋植笑道:“江少主心真宽,在下参不参战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江成颜向前走来,说道:“一个不心系大渊,不知来历的二品高手,潜伏在我胞妹的身边,你让我这个做兄长的怎么放心...” 宋植见他走的愈来愈近,淡淡的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江成颜停下了脚步,神色突然认真起来,说道:“我们东神族的血脉一直难以延续,若要延续修罗瞳,要求更是严苛无比,所以一直都在寻找血脉破解之法。” “或许其他女辈修士与我修罗瞳结合,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不知这位宋大人...可有意向来我东神族一看?” 宋植眯起了眼,这是什么意思,这姓江的脑袋被驴踢了,大半夜的当街相亲来了? 宋植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的说道: “生不出孩子?有病那就去治病,搞得像我生得出孩子一样,东神族是不是闲的没事,一天天净爱瞎想。” 江成颜倒不生气,一个有实力的修士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拿下,当下伸出手就想撩拨起宋植的头发,结果下一秒江成颜便瞳孔微缩,一个闪身后退了三丈远。 而他的脖颈处已经渗出了一缕鲜血,若非他反应快.... 宋植平端着承影剑,侧头望向江成颜,这家伙真的是色胆包天,我的头发也是你能撩的?能不能先撒泡尿看看自己,一点阳刚气息都没有还学着别人把妹? “江公子,夜深了,你小心找不到回家的路。” 听到宋植轻描淡写的威胁,江成颜的眼睛也冷冽下来,摇头道:“唉,今天收了阿臻一天的气,也该找个地方发泄发泄了...那就比试比试吧,不过...” 江成颜抬头,笑道:“宋大人,可千万别死了啊。” 宋植挑了挑眉,没想到自己没和北境人打起来,却先和自己人打起来了,不过这江成颜不论从相貌,说话到动作都让自己反感,今天江雅臻想教训他未成,那便让我来吧。 江成颜没有托大,宋植的剑法太快,甚至于她手里的剑隐于黑暗之中,自己的修罗瞳都看之不清,无形之中更添一分神秘。 “修罗:血击阵。”江成颜脚下红光闪烁,构陷出一处六角阵法,而他则是处于阵法中心,浑身萦绕着充沛的血气。 空、 他脚下乱石飞碎,接着整个人平移而出,几乎是瞬间来到了宋植的身前,一记勾拳向宋植的小腹锤去,角度交钻出其不意。 宋植没有惊慌立刻举剑横档,斥力迸发下整个人安然无恙,借力如飞燕掠上了高空,在空中脚尖踩火停滞片刻,承影剑刹那间挥出蜿蜒的连绵剑气,如影随行,无声无息的向江成颜斩落而去。 修罗血击阵有强大的功防能力,修罗瞳的修士位于其中可以无需顾虑其他,但此刻江成颜却没有追击,而是眼眸微凝,立刻唤出了金钟咒,一盏大钟立刻盖住了自己的身躯。 呲呲! 伴随着割裂之声,如铁线划穿金箔,江成颜猛地一侧身,只见他的金钟咒竟被斩成了两半,而血击阵也被破开了一个缺口。 “上九狩刃!?”江成颜有些惊了,你一个礼部员外郎,为什么会有这种神兵法器。 承影剑与姜探雪无坚不摧的银戈不同,是如影迅疾,专破术式的法器,这些防御性术式在宋植的剑刃面前,如同虚设一般。 “瞳术:定!” 江成颜眸光大放,宋植顿时感觉自己仿佛被无形的压力给积压在一起,居然没有向下坠落,僵在了半空。 而江成颜抓住了这个机会,任何不了解修罗瞳的人都会有这么一个破绽,他手执一杆赤血凝枪跃上高空,朝着宋植刺去。 “哼!” 宋植嘴角一勾,他就是要探修罗瞳到底有些什么术式。 只见宋植双臂微展,刹那间汹涌火光从他的身后绽放,如瀑的凤羽赤翎急射而出,凤凰羽如一场天降的焱火,照亮了整条街道。 江成颜预感到危机,这鎏金火焰不仅炽热难耐,而且是由剑气所化,不可莽撞,当下立刻唤出了四臂修罗护住己身,瞳孔中同样喷射出修罗火光抵挡,两者相冲下齐齐下坠。 落地后的宋植手中承影剑拖拽,失去了打探江成颜实力的耐心,决定拿出真本事,定要让这家伙知道什么叫不要装杯。 而江成颜则更加震惊,这个女子强他的修罗瞳是能看到的,但没想到不仅有上九狩刃,且神赋居然是太上神焱? 什么情况,这家伙是姓宋还是姓朱?莫非是那朱吾世的亲戚不成? 他有些犹豫了,自己当然有底牌,修罗瞳的奥义一出他有信心一定拿下此女,可要这么做么? 宋植则没有这些顾虑,他还有很多手段都没有用,况且只是教训此人,并不需要用太多招式,一柄剑足以。 “赋剑气:霞风。” “焱雾...”宋植衣袖挥动,整片街道顿时刮起了大风,江成颜脚下六芒星闪烁,四臂修罗立于他的身后,目光警惕的看向四周。 空气瞬间灼热起来,无处不是金色的粉末随风飘荡,整片街道朦胧起来,虚空仿佛被点燃,而宋植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 在这无处不在的太上神焱浓雾中,甚至连神识都失去了效用,江成颜冷笑一声,罗刹眼能看破鬼魅虚妄,而修罗瞳却能看穿真实,他能看到宋植正在移动... 只是那速度实在快的惊人,让他瞬间击中了精神,不断的调整着面向。 就在二人比斗时,就在他们头上的一处屋檐上,两道身影正并肩而立,却没引起他们的注意。 “国师,这孩子的实力已然不可用常理度之,此番大战...”裂狩余池心侧头问道。 监正深邃的眼眸看向场中,沉默了片刻后微微颔首,道:“得剑仙魂魄,衔龙之体,如此机缘早已不是我们给的造化,未来如何,或许看的人会是...” “那便让他上吧。” 第二百九十二章 逛窑子,男仙窟! 街道上火雾弥漫,江成颜的姿势也在不断调整,他的修罗瞳已然分不清宋植的身影与剑光。 “这速度...” 他没有坐以待毙,脚下血击阵其中一个阵脚突然闪出血光,他随即猛地转身冲出,如道红色的闪电一般刺出手中血矛,喝道:“在这!” 修罗长矛刺出,其巨大的威力直接洞穿了正面的一座宅院,所幸御道两侧多为空宅,并未伤到人,但巨大的轰鸣和尘嚣仍然引来了无数的目光。 一击不中,江成颜只感觉汗毛倒竖,立刻散去手中所化的血矛,血击阵六芒全开,无匹的血炼红光向四周散去,照耀四方。 噗! 在血光的冲击下,街上的火雾顷刻散去,但江成颜的眸子却突然瞪大,因为街上赫然有无数黑色的影线,随着火雾散去的一瞬,齐齐向他绞杀袭来。 这是承影剑所化的剑气,进可破万法,他的血击阵和金钟咒根本拦不下来,当下立刻起身向空中跃去。 宋植站在街上,这招是他这段时间琢磨承影剑所想,承影剑化为的剑气不会轻易消散,配上遮蔽的焱雾,敌人警惕之时,便能轻易布置出一座剑气杀阵。 看着江成颜跃上高空的身影,宋植挥剑上扬,冷冷道:“蛛网之内...只有蜘蛛可以安然无恙..” 话音落毕,那些黑色的剑气细线在相撞前猛地上扬,向江成颜追了过去,甚至在宋植挥剑之际交织在了一起,这便是承影剑的厉害之处:万法可破,如影随形。 “哼!” 江成颜毕竟不能真的飞,见躲闪不开,他的面色终于变了,因为承影剑实在是太克制他的术式,他的眼神很快化为阴鸷,喊道: “既然如此,那就由不得我了!” “修罗秘义...” 不远处,监正瞥了眼身边陆续赶来的几位大内高手,他们都是被这里的争斗给引来,被监正给拦在了此处。 “余司卿,老夫先回钦天监了,你看着办吧...”监正闭上了眼,接着消失在了原地。 裂狩正准备开口相送,见监正走的如此匆忙,便摇了摇头看向了场中,只见空中血红色的光芒大放,照亮了皇城前的黑夜,若真让这一式用出,恐怕这里的一片房屋都要尽数被捣毁。 “你的妖剑太过诡异,留你不得!”江成颜大吼道,双手结印,一股浩瀚的威压从他的身上绽放,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虚空中探出。 只是这股气势还没达到顶点时,一阵青色的狂风刹那闪过,江成颜只感觉身边一阵气旋,身形都颠簸了起来,而他的秘义同样被这股横断天地的飓风给打断,让江成颜喉头一甜,差点反噬吐血。 再回身,他已经被人给提在了手中,悬在了半空。 “裂狩?”他看清身边的来人,正是今天露过面的妖狩司卿,余池心。 余池心一只手拎着江成颜,另一只大袖一挥,宋植藏在巷中未发的蛛网剑气全部散去,他朗声道:“京城之内,皇宫之外,你等公然比斗,眼里可还有大渊国律法,还有皇城威仪么!?” 虽然是江成颜挑衅自己,可宋植知道此时不是辩解的时候,只好收剑躬身道:“回禀司卿大人,此战虽非在下挑起,可擅自比斗,下官知罪。” 余池心点了点头,再看了眼手里一脸不服气的江成颜,便将之丢到了一边的屋檐上。 “与北境的大战后天便要揭幕,念在江成颜即将出战,若赢此事便算揭过,若输了,呵...”裂狩话点到此处便没说了,而是看向宋植: “宋植,你的实力已足够胜任这一仗,便由你来顶替这最后一个名额,将功补过。” 宋植哑然,这...再看向江成颜,都怀疑这小子是朝廷派来的卧底了。 “臣..知晓。” 余池心转头示意周围的大内高手都散去,接着他缓缓落在了宋植的身边,低声道:“我与陛下都很看好你,此战只许赢,不许输。” 宋植没有回话,因为裂狩来去如风,根本不给自己答复的机会。 周围安静后,屋檐上的江成颜坐了起来,看着下方的宋植笑道:“宋大人,这可真是世事无常,方才你我还在死斗,现在却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宋植懒得和这神经质的家伙多说一句话,转身便离开了此处。 后天就要开始了么... 宋植眼神微凝,其实他早已预料到自己最终还是得被纳入这个队伍,而他恰好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检验自己的机会。 不知为何宋植总能感到冥冥之中有张大手在拉扯自己,而这种感觉却让自己生出了一股更大的危机感,尤其是在继承了韩秀琛的仙人魂魄后,这种感觉更为强烈。 若想跳脱出去唯有一条路,就是比他们都要更强,无论是夏夜长,亦或是北境,甚至是朝廷和监正,都不能随意的安排自己。 晚风拂过,月光洒落,宋植独自走在黑暗的巷道中... 夏息叶因为被选入了七人众,因此朝廷为她安排了住处,跟屁虫苏伦这次并没有随行而去,而是留在了原来的小客栈。 当宋植来到客栈下方时,正好看到苏伦在驱赶一个下人,他面如寒霜眼泛冷意,那种无形的压迫感普通人恐怕望着就会心颤。 在宋植的印象中,苏伦是个将笑容挂在嘴边,举止彬彬有礼的人,没想到竟有这么一面,当下躲在了廊柱后,侧耳偷听起来。 “少爷,您真的...”那下人似乎还想劝说什么。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要你狗命..” 苏伦的声音冰冷,且宋植感觉到一股渐渐升腾的气势,他真没在开玩笑,这不是演习! 这下人似乎也明白自己主子的性格,赶忙弯腰拜了拜,灰溜溜的离开了此地。 宋植等了好一会,这才从廊柱后走出,结果刚一出来,就迎面差点撞上苏伦的胸口。 “宋大人?”苏伦微微皱眉,他的面色还没缓和过来,疑惑的问道。 宋植赶忙伸手打了个哈欠,随意的看向了四周,问道:“那什么,我刚回,夏息叶呢,她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哦,息叶啊。” 苏伦的脸慢慢又活络起来,露出了他标志的和煦微笑,柔声道:“她被安排入宫歇息了,宋大人你今日比试的如何?” “尚可吧,我和阿臻都入选了此次的出征队伍。”宋植揉了揉头发,谦虚的说道。 “实至名归!”苏伦点起了头,可宋植分明看到他的眼神中没有什么意外,对宋植夸耀了一番后,苏伦说道: “苏某还有些事要办,就不叨扰宋大人了,早点歇息吧。” “好,你去忙吧。”宋植也执礼告辞。 看着苏伦急匆匆而去的身影,宋植抿了抿嘴,这家伙还真是挺有秘密的。 江雅臻今天仍然不在屋内,宋植刚一盘膝坐下没多久,就听到楼下传来了脚步声,而这脚步声停在了自己的房前。 “恩?”宋植起初以为是江雅臻回了,但门外却突然响起了敲门之声,宋植起身前去开门,不知是谁深夜会来拜访自己。 吱呀、 木门被拉开,月光倒影下,一壮一瘦两道身影出现在自己的身前,正对他含笑望来。 “探雪?危霆云?” 宋植感到讶异,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两位北境好友前来拜访,此刻京月当空,远处的琴箫声悠悠,与大雪飘零的北境形成了鲜明对比,他们穿着锦帽貂裘,显得违和而梦幻。 “你们怎么来了。” 宋植阖上房门,眨着眼睛问道。 姜探雪依然是那么飒爽,月光之下她的褐色狐狸眼更显神秘,开口道:“我们刚才收到消息,与大渊国达成了协议,后天开战,你知道这个消息么。” 宋植老实的点了点头:“我也是才知道。” 危霆云走到了宋植的身边,想将手肘搭在宋植的肩头,但想了想还是没放,笑道:“所以我们在这的时间不多了,便想着能在这大渊国京城走走看看,这不就来寻你了。” “怎么样,介不介意带我们逛逛?” 宋植挑了挑眉,原来是这样么。 在北境之时自己承蒙了危霆云和姜探雪的照顾,否则一路绝对不太平,尤其是姜探雪,没有她的帮助自己根本寻不到雪墓谷。 “这是自然,你们找我就对啦,今夜全场消费由我宋某买单了。”宋植知道他们找到自己,恐怕还有一个原因。 就是他们没有大渊国的银子,缺个大款。 不过宋植很乐意。 姜探雪和危霆云相视一眼,皆露出了笑容,三人就这么向城内走去。 若说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当属京城的西市,晚间喧嚣热闹,空中犹如金纸银屑纷飞,蒸腾的尽是人间烟火气,天下奇物,美食与美人尽皆收纳与这一方寸土。 不多时,宋植就花出去了二十两银子,不是别的,看到危霆云两手的吃食和来不及擦拭的嘴角就知道花在哪了。 “这大渊的东西还真...真他娘的好吃,探雪,你尝尝,尝尝啊!”危霆云嘴里嚼着油饼,别人都是拿着牙签戳,他是一袋子全往嘴里倒,再慢慢咀嚼。 “噫额!”姜探雪赶紧离他远了点,生怕他的油手蹭到自己光露的右臂,颦眉道: “你是鬣猪么,你这模样让这些大渊国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没吃过饭呢。” 姜探雪轻咬了一口串烧小烤鱼,不满的说道。 如她所说,因为二人异样的装束和迥异的气场,所到之处不少人都向他们望来,窃窃私语这北境人是怎么出现在了此处。 暗中也有些朝廷的修士紧盯着这边,宋植自然也感觉到了,看这些小摊也逛的差不多了,便将他们带到一处巷子前,问道:“你们还想玩什么,不若咱们去这儿最好的酒楼吃个饭?” 危霆云刚把最后一个牛油包吃完,打了个大大的嗝后说道:“算了吧,本少主都吃饱了。” 姜探雪白了他一眼,拉着宋植后退了半步,生怕被熏到。 危霆云用手在墙上擦了擦油,问道:“素问大渊国美女柳若扶风,可是我方才一转似乎比起宋植你都差远了,这是什么情况?” “额....这个..”宋植扣着脸颊,尝试着回答道:“京城的美人都不在街上,得去特别的地方找。” “哪里?”危霆云急不可耐的问道。 “等等,等等!”宋植反应过来了,赶忙挥手道:“你小子不是要...” 注意到姜探雪在身边,宋植将危霆云拉到一边,急切的问道:“不是给你安排了相亲么,你这是要干嘛呀!” “诶~”危霆云摇了摇手指:“我危霆云不是那种人,既然说要对那姑娘好,自然不会一心二用,不过...” 危霆云回头看了眼姜探雪,附身在宋植的耳边说道:“是探雪想看,别看她一脸的淡漠,其实也是个...” “至于我,眼福,我就饱一个眼福,绝对不做其他事,以我雁冰图腾起誓。” 宋植将信将疑的回头,正好看见姜探雪含笑的目光,只好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咱就去那走一走吧。” 雾涛巷里,宋植三人行走在万千花丛中,胭脂香味翻涌,让危霆云整个人脚都软了,姜探雪也是美眸微睁,感到不可思议。 靡靡之音从四方传来,放眼可见倚栏挥巾,香肩半露的靓丽女子,出入此地的人们纵情欢歌,与他们北境人的生活完全是天上地下。 不过来到这儿后,周围异样的目光更多了,很多达官显贵借着酒劲甚至敢当街嘲笑北境此战必输,再大笑着离去。 危霆云忍不住反呛,姜探雪则是面色不佳,宋植见状连忙将他们带到了街边,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他的身份还不方便替姜探雪他们说话,弄不好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这时宋植眼尖,突然瞧见了一所看似冷清的勾栏,与其他人满为患的青楼相比显得有些突兀,不过正适合他们进去避避。 “来,我带你们进去玩玩。”宋植趁着还没多少人注意,赶忙领着姜探雪和危霆云钻进了那处勾栏,果然一跨进来,外面的声音瞬间小了许多。 “哟哟哟,三位客官您来啦,今个儿想晚点什么呐。”一位穿着旗袍的老鸨摇晃着走上前来,但却让宋植后退了三步,这分明就是个声音尖细的男人。 “不好意思,您哪位?”宋植抬手让他别靠太近,赶忙问道。 “哎哟,咱家是这儿的掌柜啦,您真是的。”这男鸨娇嗔道,差点没让宋植干呕出来,可来都来了,现在带着姜探雪他们转头走,自己脸上有点挂不住。 姜探雪和危霆云也挑了挑眉,没想到在大渊国,还能经历这么吓人的深夜零异事件。 宋植只好硬着头皮向他走去,故作熟练的挥手道:“把你这儿最好的美人,速速给我安排好。” “哟,是想要美人呀?客官可真豪气,不过呢小店特殊,因此应朝廷要求....”老鸨摇着纸扇说道: “在召人之前呐,得先在册子上登记一下方可,就耽误您一会儿时间。” 宋植想了想,便也点头应下随着他去拿册子,而姜探雪和危霆云则被先一步带了进去。 来到了柜台,宋植看见上方挂着的牌匾写着‘男仙窟’三个大字,于是在提笔前多了一嘴问道:“为何你们这还要登记,奇怪...” “小美人您第一次来吧?那可来对了,咱们这可是京城唯一只做面首的店,这男仙窟那可不是虚名,您今晚就好好体验吧。”老鸨笑的花枝乱颤,宋植笔都差点握不稳。 “只做面首?” 宋植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僵硬的问道:“意思是....你们这儿没有正儿八经的美人么?” “哎哟客官,来都来了,体验一下也不打紧的。”老鸨催促起来,生怕宋植跑了,试探的问道: “客官不会是钱没带够吧?这第一遭这样吧,不满意咱不收您银子。” 宋植欲哭无泪,这大半夜干的都是什么事,算了,就当和姜探雪,危霆云找了个僻静的地饮酒算了,于是忍痛挥毫写下了一个大名: 朱吾世。 “客官,随我来吧。”老鸨咯咯笑道,为宋植领路,宋植则是撇着个嘴跟在后面,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好。 而此刻雾涛巷中,一个比人群高一个头的身影收回了目光,扣着脑袋对身边的男子说道: “朱哥,我他娘的刚才好像看到了宋植的身影啊。” “宋植?” 他的身边正是朱吾世,他同样是被项鼎拉出来饮酒,鬼使神差的就又被带到这来了,听到这话眉头一皱,问道:“他此时来这作甚?” 项鼎搓了搓手,不知该讲不该讲,最后还是小声道:“不过侯爷,她....好像进了....” “有话直说,他想去哪便去哪,干本侯何事?”朱吾世不耐的说道,此地胭脂香味呛鼻,他随时都想打道回府,当下说话没好气。 “那我说了,她刚才进了男仙窟。”项鼎耸了耸肩。 “男仙窟?”朱吾世一怔,旋即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摸起了自己的下巴。 “男仙窟....” 第二百九十三章 谁在冒充我 朱吾世和项鼎警惕的左右看了看,接着兜了十来个圈后,确定没人注意到这边,这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这‘男仙窟’。 朱吾世一生行事光明磊落,没想过自己也有如此偷偷摸摸的一天,不过也没办法,若只是来雾涛巷转转听个曲,无非是被人调侃一句侯爷雅兴。 可若是来这地方被人给瞧见了....那.. 朱吾世虽不甚在意这些流言蜚语,可若是平白被人扣上一顶断袖侯爷的帽子,他也接受不了。 不出所料,那接客的老鸨果然摇着屁股就向这跑来,朱吾世眉头微皱,项鼎则是眼睛鼻子扭在一起,看着这穿着旗袍的胖男人吐槽道: “这都什么玩意?” “你给我站住!”项鼎呵斥道,而这老鸨面色也微微一变,眼前这两位看着就不像普通人,这是来? “二位客官,您这边今个是来玩还是?”他试探性的问道。 朱吾世眼神扫了一圈,淡淡道:“来此寻人,你可认识我?” “这...奴家眼拙,并不认识大人您,您这是第一次来么?”这老鸨摇着扇子说道。 世日候名气虽大,可却不是每个人都见过朱吾世的真容,即便朱吾世为焱狩践行时露过面,但很多老百姓还是未曾见过,认不出也很正常。 朱吾世也庆幸他没认出,默默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那就随奴家来登记,咱立刻领你进去。”老鸨示意一个侍从领着朱吾世和项鼎去登记。 等朱吾世和项鼎来到柜台后,却被其中一个侍从一眼认出,这人不敢发声只是满脸吃惊,不过那个表情一下就被朱吾世瞄到了,当下心里摇起了头。 项鼎走上前去,一手搭在柜台上勾了勾手,不耐道:“赶紧把薄子拿来,爷签了要进去寻人。” 这侍从赶紧从柜台下把名册拿了出来递上去,又递出一根笔,项鼎很快龙飞凤舞的写下自己的大名,准备将册子推给朱吾世的时候,这侍从却将名册给收了起来,笑眯眯的说道: “二位大人可以进去了。” 项鼎手指敲打着柜台,多了一嘴道:“怎么,侯爷来你们这签都不用签,就欺负我项鼎无人晓呗?” “客官误会了误会了。”这侍从拜拜手道:“侯爷册上有名,不需要再签了。” “?” 正准备迈步的朱吾世立刻停下脚步回头望来,眉头大皱。 项鼎则是微微一怔,旋即小心的瞄向朱吾世,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起来:“啊....恩。” 朱吾世喝道:“你看我干嘛,我就没来过这里!” “把你的名册拿来,本侯要亲自看看。”说话间朱吾世往回走来,招了招手,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究竟是哪个不怕死的,胆敢冒充本侯....” 项鼎立刻后侧一步给朱吾世让出道来,撅着嘴巴抬手摸了摸下巴,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朱吾世拿到册子立刻翻阅起来,那个侍从还在一旁幽幽道: “我方才来此,看到侯爷的大名时还以为是某人乱写,没想到真的是侯爷亲临,百闻不如一见,侯爷果然是玉树临风,英姿雄伟...” 朱吾世只是翻了一面,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这字迹烟霏露结,娟秀如水,很显然出自他人之手,他人.... 朱吾世闭上眼睛,合上名册叹了口气,将册子扔给了这侍从,叮嘱道:“不准与他人谈起本侯来过,否则拿你是问。” “走。” 朱吾世带着项鼎向里走去,项鼎问道:“朱哥真有人冒充你?” “你说呢?”朱吾世瞥了他一眼。 项鼎顿时了然,露出我懂了的神色,挑了挑眉笑着没有接话。 男仙窟内曲折环绕,和寻常勾栏一样有小桥流水的景致,丝竹之声悦耳,在其中一间竹林雅间内,宋植三人正盘膝坐在一面茶台边。 周围只有一名男乐师在为他们奏曲,而那些男侍从,则是早已经被打发掉了。 “我说宋大人呐,你怎么带我们到这种地方来了,真是把我危某当外人呐。”危霆云喝着清酒,这酒液在他嘴里仿若没感觉一般,啧嘴道。 宋植也苦着脸:“在下也不知道这里是做这种生意的,实乃没办法。” 姜探雪饮着酒水,她对大渊国这种甜酒反倒有些钟意,笑道: “我们的模样在大渊太过显眼,若真去那些人多的地方被注意到,反倒会让宋植背上不好的名声,就这么饮酒听曲,倒也不错。” 危霆云长叹了一口气仰倒下去,没有再说什么。 姜探雪转向宋植问道:“听说今天大渊国召集不少俊杰去皇城比武,宋植你可知道此事?” 见宋植点了点头,她继续问道:“那你去了么?” “....”宋植微微颔首,坐的直了些,说道:“没错,就在今天,在下也被选入了大渊国的队伍之中。” 姜探雪闻言眉目低垂,倒酒的手没有停下,似乎早已料到如此,危霆云则是坐了起来,瞪大眸子道:“什么!你要和我们打?” “正是,到时候希望咱们擂台上不会碰到吧。”宋植虽然不能喝,但还是给自己倒了杯酒。 若真的擂台上撞见了,自己断然不会手下留情,不知为何嘴里虽然这么说,宋植心中却很想和姜探雪交手,毕竟她的实力自己完全看不透,若能战胜她.... 危霆云咧了咧嘴,道:“你碰到我们或许还好,此番来的其他人可都是茹毛饮血之辈,不仅要赢,还要让你们大渊国见识一下太初的凶历。” “哦?他们都是什么来头?”宋植好奇的问道。 “大都是和我们一样,七大氏族未来的传人,那些氏族彼此杀伐多年,手里沾染的人血比妖血更多,总之你当心点吧。”危霆云善意的提醒道。 宋植还准备问什么,姜探雪开口了:“不谈这些了,既然今夜是出来散心,不如先找点乐子。” “你们大渊国总说我们太初遗民没有教化,你又是礼部的官员,不如就此比一下诗赋接龙,你看如何?” “诗赋接龙?”宋植微微一愣,自己是礼部官员没错,可这诗赋接龙未免...于是轻咳两声道: “我们就三个人,玩的过来么?” 姜探雪对着宋植身后仰了仰下巴,眯着眼睛轻声道:“自然是玩的过来...”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不好意思啊,这次我一定要赢 宋植循着姜探雪的目光回头,面色顿时僵住了。 在他身后撩帘而入的,正是两道高大的声影,项鼎对宋植使了个眼神,朱吾世则是面色如常,看向了姜探雪和危霆云。 “候,侯爷?”宋植惊了,怎么也没想到会和朱吾世在这种位置碰面。 “别,我当不起侯爷二字,你才是。”朱吾世走上前来,抬起黑袖,五指对着宋植虚按了按,接着四下一望,随意寻了一蒲团坐下。 宋植顿时老脸一红,我这,这也没想到你会来啊,当时脑袋里想到谁就写谁了。 挪了挪屁股,宋植小声道:“候爷,你听我解释吧...” “不必了。”朱吾世正襟危坐,目光看向了身前的两位北境人,语气淡淡: “你们为何会在一起。” 危霆云看着身前这位橘发金眸,不怒自威的男子,上次在妖狩司他们就碰过一面,北境人此番准备充足,自然已经知晓这便是大渊国此番依仗的头号强敌,世日候朱吾世。 “宋植是我们的朋友,是朋友一起出来走一走,难道也触犯了大渊国的律法么,朱...侯爷?。”危霆云笑道,语气却是调侃。 “呵,北境人也有朋友么?正是稀奇。”项鼎坐在朱吾世身边,抱着双臂,他的个子比危霆云还要高大半个头,俯视道: “就连你们这次所谓联军,都是彼此世仇东拼西凑而成,还有屁的情谊可言?” “傻大个我劝你谨言慎行。”危霆云嘴上功夫一流。 项鼎立刻怒目而视,喊道:“你小子说什么!” 项鼎的声音洪亮,随口就令竹林小筑都为之一震,那个乐师更是吓得停住了手里的琴弦。 “好了...”姜探雪用手拍了拍危霆云的肩膀,抬眼说道: “既然都是此次大战的人选,我想就不必逞一时口舌,到时候擂台上见真章便是。” 朱吾世闻言若有所思的望向了宋植,宋植则是点了点头示意她说的没错。 姜探雪继续说道:“既然人都来了,那么就别干坐着了,武道的事后日自会分高下,如今竹林琴绕,应是谈论风雅之时。” 朱吾世目光平静,他方才已经听到了姜探雪的提议,于是点头道:“也好,本侯也很久没有赋诗了。” 宋植见两边没有了火药味,心里倒是松了口气,毕竟人是自己带出来的,于是先开口问道: “这诗赋是如何...?” “并不难。”姜探雪将手臂放在弓起的膝盖上,姿势飒爽:“一人三两言,承上启下即可,不谈输赢,只看文章。” “可。”朱吾世点头应下。 “那便由我开始。”姜探雪笑了笑,她的眸光望向外面的竹景,悠悠丝竹乐声萦绕在耳边,她闭上眼轻声道: “那年霁月拂轻纱,黑鬃扬,踏神苍,旷野留暗香...” 几人都不禁点起了头,太初国和大渊不同,更偏好用词,意境更加风雅悲戚,姜探雪此刻的词,便是太初国常见的忆调。 朱吾世接着也闭上了眼,手指轻轻点了点杯沿,第二个开口道: “箫香虽美有尽时,风起再临看今朝。” “好诗!”项鼎立刻鼓起了掌,危霆云则是不屑的哼了声,说道:“这有啥,看我的。” 于是几人看向危霆云,这厮撑膝站了起来,低头沉吟踱步几下,颇有一副诗人的做派,突然他恍然抬头,开口道: “竹林绿又密,这酒淡又凉,若问酒量大不大,本少肚里能撑船。” ..... 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连乐师的琴声都变了弦,姜探雪轻轻拍了拍额头,朱吾世和宋植则是低头喝了杯酒,装作没听到。 项鼎哈哈大笑,拍手道:“这也能叫诗词?你可真逗。” 危霆云坐了下了,反呛道:“光看你这熊样,我就不信你作的能比我好,你来你来。” 宋植也好奇的问道:“项兄,我还不知道你也会做诗呢。” 项鼎笑容自信,露出了洁白的牙口,嘿嘿道:“这又有何难,听好了。” 眨了眨眼,他竟然出口成章,指着危霆云念道: “一个大村夫,酒量如绣囊,还问大不大,牙签可戳破!” 姜探雪闻言重新抬起了头,朱吾世则是看向了一旁,正好和宋植对上了眼神,二人相视默契的摇了摇头。 危霆云则是用看傻子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项鼎,嗤笑道:“老兄,你吃避韵药了?” “总比你强吧,起码老子承上启下。”项鼎笑道,他本就不会作诗,只不过是借此调侃一下这个北境人罢了。 现在轮到宋植了,大家纷纷望来,宋植在茶案上托腮捂嘴沉吟良久。 最终宋植还是决定凭本心说词,想到什么说什么,而不是随便甩个名门大家的绝句,危霆云和项鼎都不怕献丑,自己怕什么。 于是宋植闭上了眼,此时琴声叮咚入耳,坊外清水流泉,恍惚间回到了江南的街巷,白龙班练戏的时候。 “谁玉扇洒脱?谁染青装而坐,凭谁问,青龙有泪地有霜,朝如青丝暮成雪。” 几人都露出了惊异的神色,朱吾世则是偏头望来,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他与宋植在江南游历过数月,自然比其他人更懂这首诗。 “好诗,我虽不明其中真意,可却听出了一股侠义与悲凉。”姜探雪点评道。 “没有没有,有感而发的辞藻罢了,当不得夸奖。”宋植虽是这么说,但也在回味,看来江南那段回忆,确实难以忘怀。 又经过了几轮赋诗,在危霆云和项鼎的轮番乱编中,几人之间的气氛也更加融洽了些,不再如一开始那样剑拔弩张。 姜探雪和朱吾世甚至碰了一杯。 “朱候爷...”姜探雪眼眸深邃,轻声‘提醒’道:“我会在第二日出战。” 朱吾世将酒杯悬在嘴前,眼皮都不抬的回答道:“吾无论是首日还是次日,都定然会进决赛,我也希望到时候站在对面的,会是你...呵呵。” 说罢朱吾世将杯中酒饮下,和姜探雪眼神相对,二人那股战意迸发开,连一旁的宋植都有感觉。 “你们就没想过,到时候进决赛的其实是我?”宋植在一旁插嘴道,引得二人转头看来。 “哈哈,那样最好不过,我会等你,宋植。”姜探雪为宋植递了一杯酒,而朱吾世却伸手拦下了,对宋植说道: “此番对战变数不少,上场以后刀剑无眼,现在谈天说地,届时将是奋死搏杀,你万不可小看这些人。” 姜探雪在旁边嘁了一声,将酒硬塞给了宋植:“你管的未免太宽了,宋植的实力不弱,你莫非看不出?” 朱吾世这次没有反驳,而是慢慢收回了手,目光里有些担忧。 宋植也一口饮下酒水,他的酒量不行,现在脸颊已经醺红了,二品高手是能散去酒劲,但这可不是桌案之道,此刻借着酒劲摆了摆手道: “我摊牌了!从北境归来后,我就开始换兵器,开始炼体,开始往前走,不好意思啊,这次大会,我一定要赢!” “好!我都看好你要赢!鼓掌!!”危霆云打趣的鼓起了掌,项鼎则是给宋植继续到起了酒,接茬道: “宋大人开口就是不一样,连我都听的热血了,这你不赢谁赢!?来,再喝一点。” 朱吾世看着宋植现在眼眶微红,正托腮颦眉,双眼无神缓解酒劲的模样也感到有趣,但却没有去拦,而是自己也饮了起来。 今朝有酒今朝醉,毕竟此世纷乱,人人都不知明天自己还会不会存活世间。 而一旁的乐师也暂时停下了琴音,他用纸笔写出方才座中几人念的的诗句,独自默默品鉴起来。 他此刻还不知道自己的这个习惯,会成为后世对今朝纷纭难测的历史探寻时,对宋植这位‘天外飞仙’追忆时,难得的一本金策奇柬,视若珍宝。 第二百九十五章 首战打响! 酒散人去,辗转又是一日,万众瞩目的两国大战终于拉开了序幕。 交战的擂台仍旧是在皇室祭坛,此次观礼的除了文武百官和北境使团外,还特地请了许多京城百姓入宫观礼,共同见证这一刻。 京城锣鼓喧嚣,百姓们走上街头交头接耳,目光都投向皇城的方向,等着捷报的传来,很久以来大渊和太初都自诩人族正统,如今正是一分高下的时候。 此刻正是晌午时分,看台大殿之上划出一席地界给北境此地的来使观战,而文成帝则是高坐麒麟琉璃椅,坐下是无数的朝廷命官。 下方擂台边上,则是今日要上场的人选,两边各自三人或闭目养神,或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登台。 虽然首日只有三人参加比斗,但是次日参战的人多半也都站在了擂台边上,以求更近的观察敌人的实力和术式,说不定就是决赛自己将面对的敌人。 比如姜探雪,就站在了擂台边上,目光扫过大渊国严阵以待的三人,嘴角勾起了淡笑。 因为她,没有看到朱吾世的身影。 此刻的宋植却没有站在擂台边,而是身着礼部官服,老老实实的站在礼部该站的位置,默默的俯视着下方。 昨日监正差人给宋植密信,关于这次的两国比武,虽然自己入选了七人组,可却并不一定需要自己出战。 太初国冥虎部族的头号种子晏殊,会在首日便出战,旨在力拔头筹,而大渊国的布局则是让朱吾世次日出战避开晏殊,在次日杀出重围与晏殊会师决赛,一决胜负。 而宋植便和朱吾世一样次日出战,若朱吾世轻易拿下次日的几轮胜利,或许宋植全程都不需要出战。 次日么....宋植暗暗叹了口气,他虽然不知道这晏殊是何人,有多强,但是他知道次日有个更可怕的敌人,那便是姜探雪。 宋植的目光越过重重人影,瞟向了太初古国的座次,那儿只有数十人,和大渊这边窃窃私语不同,反常的很安静但。 宋植的目光只停留在他们主座上的一道身影,那是个身材瘦高的男子,脸颊消瘦,可他那一双深邃的褐色鹰眼,扎束的长发和蓄着的胡子,让他看起来不仅霸气内收,且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 冥狩,宴行神。 他亲自来了...也是,若他不亲自来,北境这些俊杰说折损就会折损,另个方面来说的话,大渊国敢轻易放他入京,又未尝不是一种气魄与胆量。 冥狩的目光看向下方,一只手腕托着自己的太阳穴,无意中流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视线回到下方的擂台,首日大渊国派遣的三位高手分别是: 谢染,江成颜,江雅臻。 江家兄妹自不用说,虽然罗刹眼的高手很少出世,但既然是东神族的人,大渊国还是非常认可他们的实力,毕竟大渊国出狩最多的家族便是东神族,两千年来,几乎从未断绝。 至于谢染,是遗派崆峒观的传人,崆峒观虽然没落已久,但祖上也是辉煌一时,谢染的名气并不小,是绝对排的上名号的二品高手。 而北境方面,则是晏殊,寒马部族少主和北境此次唯一的雪原游侠儿,三人的气势沉稳内敛,面上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似乎并不把这场比试放在眼里。 一位妖狩司的长者和一位北境的中年人并肩走到擂台的中间,他们的身前此刻摆放着一方小木桌,上面整齐码放着六面令牌,三红三蓝,分别代表大渊国和北境出战的人名。 “老夫妖狩司主事冯岳,负责主持此次大会。” “吾乃雁冰氏族二长老危临峰,负责主持此次大会。” 二人仰头异口同声,接着互相瞥了一眼,之所以需要两位主理,自然是因为他们都对对方的人物不了解,莫说功法,恐怕连名字都叫不全。 “废话就不多说了,现在决定第一人的出场顺序。”冯岳主事伸手在木桌上绕了绕,旋即捻起了一面红纹令牌,朗声道: “代表我大渊首位出战的人是,崆峒观传人,谢染!!” 听到自家天骄的名字,那些看台下的百姓们顿时欢呼鼓掌起来,大殿上的百官们也欣慰的点了点头,看那谢染蓝衣无尘,光洁无垢的模样,心中都不禁安定了许多。 台下盘坐的谢染缓缓睁开了,接着撑膝站了起来转身对着台下众人笑了笑,这才走上了擂台,他的每一步都不急不缓,自带一股道韵。 台上的雁冰氏族危临峰,也是危霆云的二叔,他瞥了眼谢染后随手就拿起一块蓝色的令牌,当看清上面的名字后他嘴角一咧,喊道: “我太初首位迎战的是,荒原散人拓跋乾!” 他的声音一落,大渊国的众多官员顿时议论纷纷。 “这荒原散人是何意思?” “无名之辈也被派来?莫非是故意羞辱我等?” “正是不知所谓,定要给这些北境蛮夷回以颜色!” 宋植也有些疑惑,不过当他看到这位拓跋乾的时候,顿时明白了其中缘由,无他,此人身上的煞气...实在是太重了,而且是毫不收敛。 拓跋乾踏上了擂台,他的个头不像其他北境人那么强壮高大,但能看出不似常人精壮,每一步都仿佛让擂台震颤,一头凌乱的蓬松长发下,藏有一双微微泛红,却炯炯有神的双眼。 他就是拓跋乾,自幼部族覆灭后便开始流浪荒原,雪原刺骨的寒风和难耐饥饿没有打倒他,反而是靠着自己惊人的悟性和毅力,一路杀妖饮血活到了现在。 妖狩司主事冯岳朗声介绍了一番谢染的来历后,便看向了危临峰,只见危临峰摇了摇头,只说道:“比斗需当心,擂台之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说完他便转身向台下走去,丝毫没有介绍拓跋乾的意思。 当二人都离场后,擂台上顿时只剩下了谢染与拓跋乾,他们彼此看着对方,等待着开战的鼓声,而宋植、朱吾世、姜探雪等其他俊杰们也是目不转睛的看向下方,准备捕捉战斗的蛛丝马迹。 谢染左手习惯性的捏动着一串佛珠,他看着今日的对手,清秀的面庞难得的流露出一丝厌弃,皱眉道: “你身上为何有如此重的杀孽,恐怕超度都已然对你无效,可谓是令人作呕...” 拓跋乾将额前的乱发给捋到一边,咧嘴笑道:“光头,有什么话就快说吧,不然你恐怕永远都开不了口了。” 谢染闭目摇了摇头,轻叹道: “你错了,今日对上小道是你的不幸,我会为你身上这些亡灵讨回一个公道。” 拓跋乾眼睛微眯,嘴角的笑容却不减,眼神慢慢瞟向一旁的战鼓处,那里鼓手的手臂,正在猛地挥落。 砰!砰!砰! 首战打响! 第二百九十六章 惨烈的第一战 风声吹,战鼓擂,石台上局势瞬息改变。 拓跋乾一脚蹬出,整个人呈闪电形冲出,其速之快让人目不暇接,这方擂台足有十余丈长宽,但他三两个呼吸就冲到了谢染的身前。 同时他的手臂翻转,一柄巨大且不常见的兵器被他拎在手中,居然是一面兽骨所制的镰刀,对着谢染的腰腹挥砍而去。 谢染捏动佛珠的左手暂止,随着一阵翻涌的水浪声,整个看台由他脚下化为一片池塘,但修士脚尖相触却能在其上站立,谢染的身躯在镰刀划过的一瞬间消失无踪,再出现时候已经从水中探出,来到了拓跋乾背后五丈远。 拓跋乾一击不中便停在了原地,接着慢慢地转过头望去,对着谢染冷笑了一声。 “跑?” 谢染无喜无悲,只是淡淡回应道:“非也。” “水无形,人为镜,你低头看看吧。” 拓跋乾闻言一怔,低头望去,只见倒影之中的自己,居然是一副面目可憎的模样,活像个怪物一般。 接着他的倒影泛起涟漪,水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漩涡,他此刻再想跃起已经晚了,巨大的吸力将他的双脚向下拖拽,要将他带入水流深渊之中。 谢染双手按压,这招已经是触摸到一品仁王境的领域,虽不能自化风花雪月,流火羸水,但已是大范围的术式,在此地他随心而动,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嘿!” 就在漩涡淹没拓跋乾胸口的时候,他的身上骤然绽放出一阵乌光,一头巨大的黑鹰虚影从他的身后浮现,随着刺耳的鹰鸣声,他的身体从水里挣脱而出,跃上了高空。 “哈哈哈,一条鱼儿也妄想吞掉苍鹰!” 拓跋乾背后的黑鹰振翅,他虽不能真的飞起,但是灵压之下短暂的腾空并没有问题,贴着水面向谢染急速掠去,溅起阵阵水花。 且他的身旁围绕着无数的黑色铁翎随飞,每一根都如铁针银线般迅猛,散开在场中,无论谢染从哪里冒头,都会被打地鼠一般钉穿天灵盖。 谢染双手合十接着猛地推出,随着他的叱咤,水面上不断涌现出柳树粗的水龙向拓跋乾咬去,只是拓跋乾身姿变化如闪电,尊赋暗天雷鹰的急速无双,这些术式根本咬不住他,最多只是击落一些羽毛罢了。 在接近谢染三丈后,拓跋乾突然发出了一声怒吼,这吼声从他嘴里发出便是刺耳的音波,谢染正在结印,被这音波冲击后面色一僵,似乎愣在了原地。 “呵...”拓跋乾嘴角一咧,翅膀比作钢刀,向谢染的脖子划去。 无人叫暂停,不到最后时刻都不知道谁胜谁负,即便是裂狩余池心就站在场边,也不敢擅自阻断比赛。 就在拓跋乾即将得手的时候,谢染的身形却突然坠入了池水中,只留下了一个水滴叮咚的响声。 拓跋乾瞬间止住身形,此刻空中尽是他的铁翎纷飞,这大渊国的家伙自以为术式克制老子,却没想到却被我占据了上风,只要这家伙敢冒头,必将面对万羽穿心的困境。 他的目光如鹰扫视四周,自己只能悬浮一会,但已经足以了,毕竟这谢染毕竟不是一品高手,在水里待不久的,迟早会出来。 “呵呵,看你能挺多久。” 拓跋乾话音刚落,水面突然喷出了无数的水柱,将那些羽毛给尽数击散,爆发的同时也给场上蒙上了一层水雾,接着他感到脚下一沉,瞬间感到不妙。 谢染竟然就在他的脚底下冲出,他半截身子探出水面,伸出双手猛地将他的脚踝抓住,向下拼命扯去,空中的水雾刹那间凝结成一个水球,将欲腾飞逃脱的拓跋乾给猛地砸落,如落汤鸡一般被谢染带入了水中。 “咕噜噜...” 台下众人只看到化为池塘阵法的擂台上,水面不断泛起水花,正是谢染想溺死这只老鹰,鱼噬鹰的景象真的出现了。 只见这水花越来越大,明眼人都能看出下方有人快支撑不住开始了拼命挣扎,只是谢染作为水属性修士,对水的耐力自然更强,坚持下去他一定能拿下这场。 很快水面的波动愈发剧烈,突然,有人注意到了不对,这水竟然泛起了鲜艳的红色,接着是如泉般的暗红色泽喷薄而出,鲜血将一汪池水都变了颜色。 而水面也平静了下来,这术式也渐渐散去,露出了擂台原本的样貌。 “呜啊!”有百姓看到了这番场景,直接吓得哭了出来。 “怎会如此!此子实在是太过凶残!” “这,这是哪班比试!” 大渊国这边的百官都站了起了,文官对着场下哀声哉道,武将则是指着北境座次的方向破口大骂,声色俱厉。 拓跋乾只是一个无名游侠儿,讲究氏族出身的北境人虽认可他的实力,但也并没有明着鼓掌欢呼,只是彼此相视,嘴角的笑容不言而喻。 宋植的眼睛也眯了起来,手握成拳不自觉的抵在了唇间轻磕皓齿,此刻他算是明白了危霆云为何提醒自己登台要小心,朱吾世为何嘱咐自己刀剑无眼。 此刻的擂台上,拓跋乾站在擂台上张开双臂,似乎是在享受着滔天的谩骂,他的脚边正是一具残缺的尸体,谢染的尸首分离,浑身都是巨大的砍伤,背上还挂着一柄硕大的镰刀。 拓跋乾将镰刀末尾的一根黑色翎羽取下,慢悠悠的挂在了耳根上,瞥了眼地上死不瞑目的谢染头颅后,嗤笑一声向台下走去。 几位御医立刻跑上了擂台清理起场地,顺便将死者给带了下去,大渊国这边群情激奋,但几位选手则是陷入了沉默。 项鼎皱眉看向一旁的朱吾世,沉声问道:“朱哥,你可看到这家伙是如何杀的谢染?” 一旁的夏息叶也偏头看来,她的小脸如霜,虽然与这谢染只在这两日见过面,但看着他就这么惨死在擂台上,心里还是非常不好过。 她有信心赢下这头黑鹰,不过却也想知道谢染为什么会死在自己擅长的水里,要知道谢染在水中能搅动水流,其力堪比水蛟,这拓跋乾根本无力反抗才是。 朱吾世看到拓跋乾下台的身影,开口道:“谢染即将功成之际失了谨慎,这才落得了如此的下场。” “此话何解?”夏息叶好奇问道。 朱吾世双手环胸,眯眼道:“此人在第一次从水中冲出之后,你们难道没有注意到他的兵器不见了么。” “嘶,还真是。”项鼎这才恍然大悟。 朱吾世点点头,接着说道:“他看穿了谢染在水中的优势,便将兵器先一步留在水里,用一根如臂挥使的羽毛控住了那把镰刀,待谢染再次将他拖入水中时,这镰刀便被羽毛带来,趁谢染不备之时将他给击杀。” 朱吾世声音平静,淡淡道:“此次大战关系深远,两方都不会轻易叫暂停,你们若想活着走下擂台,就得拿出杀人的勇气。” 项鼎沉重的吐了口气,点了点头,夏息叶则是握紧了手里的剑柄,小小的身躯却迸发出一股战意,仿佛马上就想上场一般。 文成帝身侧有一面帐子遮挡,只有面前轻纱能向外望去,这是为了不让北境人看到自己这位一国之主的疲态,此刻他的身边还有张椅子,正是白发苍苍的监正。 “国师啊,这北境人果然如你所说,对付人的功力比咱们要厉害一些,起码下手就这么狠,朕可谓心痛啊。” “陛下不必忧心。”监正摇了摇头,缓缓开口: “北境人彼此杀伐不断,而我大渊安稳百年,这杀人之法或许略逊一筹,但杀妖我等却迎难而上,说到底只是一个心性而已,今日不过是投石问路,胜负...还得看明日。” “承国师吉言了。” 另一边,江雅臻和江成颜则是远远相隔盘膝而坐,他们的修罗眼和罗刹瞳都有看穿一切术式的本事,自然是将拓跋乾如何取胜看的一清二楚。 江雅臻此刻面容冷冽,江成颜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竟笑着问道:“阿臻呐,兄长先上?” 江雅臻扫了他一眼,缓缓站起了身,冷冷的说道:“我来。” “真拿你没办法...” 江成颜虽然‘遗憾’的摇了摇头,但目光却飘到了对面,那儿有一个模样清瘦,束着狼尾眼神淡漠的青年,似乎是感受到江成颜的目光,他猛地转动眼睛看来,竟让江成颜下意识的避开了目光。 此人好强...恐怕就是太初国最强之人了。 也好,若阿臻能替我试下他,倒是多了几分胜算。 此刻的京城,第一战的胜负已经传了出来,大街小巷里顿时鸦雀无声,人人都不敢相信这第一战大渊国就输得如此彻底,崆峒观天才谢染直接战死,等于是被北境人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拓跋乾走回了太初国的场地,径直坐回了原位,他浑身都湿透了可眼神却炯炯有神,似乎是在回味方才的战斗。 北境之人都是战斗狂人,而这拓跋乾更是狂人中的狂人,否则他早就死在了雪原上了,且没有氏族的约束,更没人会斥责他的所作所为。 “干的不错。”同日出战的寒马部族少主给他扔了条布巾,笑道。 拓跋乾擦了擦自己的身子,大笑道:“大渊国人不过如此,略施小计便能轻易取胜,不知下一个送死的是谁。” 一旁静坐的宴殊见他得意忘形的模样,瞥了他一眼嗤笑道:“不过是第一战而已,你本可以拿下胜场不取他狗命,却当众将他分尸,呵...” “你不会还以为...大渊国后面的人会继续大意,轻易地放过你吧?” 拓跋乾笑声渐止,他性格桀骜不驯下意识就想反呛,但眼前这人可是冥虎部族的少主,实力他也亲眼见识过,远非自己所能磕碰的存在,当下只好眼神变换,咽了这口气不再作声。 “大渊国第二战出战人选!” “东神族,江雅臻!乃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罗刹眼高手,若不是她横空出世,恐怕世人已经忘了东神族是双神赋的神族。” 伴随着冯岳主事的声音响起,江雅臻一袭红紫袍服走上了擂台,虽然在场无几人认得她,但还是收获了山呼海啸的掌声。 “杀了那人!为谢染报仇!” “把这些北境人打的满地找牙!” 江雅臻心情复杂,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支持的力量,也是她从小到大最缺乏的东西,罗刹眼千年难遇?呵呵... 在东神族罗刹眼可并不少见,只不过都... 另一边,拓跋乾看到上台的是个女人,嘴角顿时止不住的裂开了一个弧度,拍腿道:“宴大少,我就让你看看,既然能杀第一个我也能杀第二个。” “慢着!”宴殊抬头示意他不要起身,接着对寒马氏族少主扬了扬下巴: “她的煞气太重,是冲着杀你来的,顾原,你替他上一轮。” “这...”拓跋乾不服气,但看到宴殊的眼神后他闭上了嘴巴,重新坐了下去,而寒马氏族的少主顾原则是起身,向擂台走了上去。 “我太初第二个出场的是!” “寒马氏族少主顾原,也是七大氏族后辈中率军功绩最高的俊杰,大小胜仗无数,就差这一仗了。” 危临峰的声音传来,伴随着他的声音,顾原也登上了擂台,他的身材高大魁梧,长发如鬃披肩,与江雅臻遥遥相对如同美女与野兽。 “你上来作甚?”江雅臻冷冷的问道,她想要的对手是那拓跋乾。 顾原摸了摸脑袋,一副憨厚的模样,丝毫没有方才介绍中的那种王霸之气,显得有些木讷,回道:“这位姑娘,切磋只是切磋,咱不要跟那疯子一般见识。” 江雅臻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咧嘴笑道:“那为何你的膝盖微弯,这是想把我甩出擂台么?” 顾原面色一怔,他下身穿着羊毛长裤,理应看不到这些细节才对,没想到却被这大渊国女子一眼看透自己的小动作,他轻笑一声,心中对这所谓的罗刹眼先有了一份了解。 “既然你要替他死,就不要怪我。” 江雅臻的眼睛出现泛起暗紫色的光芒,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邪魅起来。 第二百九十七章 修罗瞳与罗刹眼 战鼓敲响,北境大汉顾原却没有蓄力冲出,既然方才自己的动机已被察觉,他干脆后退了半步,巨掌前探摆出一副防守的架势。 江雅臻也不知道对方的招数,到了二品这个境界一般都有自己的杀招,若盲目求成容易招来杀身之祸,当下她手指比出一个倒三角,紫色的荆棘花从她的脚下蔓延,沿着石板路向着前方的大汉铺了过去。 顾原和拓跋乾不同,他的风格稳健,要么巍然不动,要么一击功成,面对这些光束荆棘,他的前脚掌猛地一跺,一股气浪汹涌向前,瞬间将这些荆棘花给吹散开来。 “恩?” 只是这些荆棘花虽然被震散,但却没有消失无踪,反而化为了莹紫色的光点,顿时让他身边笼罩起迷离的彩雾,神识顿时被封锁了起来。 顾原手握成拳,交叉立于胸前,姿势有些像古代武术,目光则是锐利的向四周扫去。 “喝啊!” 他的耳朵微动,以肘转身一拳轰出,拳声如雷荡起气波,一招便让身后的雾气激荡起来,而一声闷哼也从雾气中传来,让顾原嘴角一勾。 这一拳的力道之大,就连台上的宋植都凝眉而视,此人的肉体恐怕已经臻至化境,达到了玉骸难断的境界,否则一拳不会有这么大的声响。 顾原还有一点与常人不同,那便是其其超人的听力,在雪原上他甚至能听到十里外苍鹰振翅的声音,因此在与其他部族厮杀之时,他往往能洞察敌人的动向并避开敌人的猎鹰,率部奇袭敌人的弱点。 得幸于此,他的战功在青年一辈中无人能及,被誉为雪原后辈中最善战的战士。 捉到江雅臻的方位后,顾原丝毫不犹豫,身体下蹲两条长臂猛地张开,做出一个前推的姿势,他的身后浮现出一副巨大的兽影,正是北境特有的奔雪兽。 彩雾被一股看不见的巨力隔断,他双掌推着一堵肉眼难见的墙,这是独属于他的术式,也是他力鼎千军的法宝,企图将江雅臻就这么推下擂台。 江雅臻自然是没有放弃,只见顾原身前那半部雾气中不断有紫色的光戟刺来,但在撞击在顾原身前那堵无色墙时都化为了齑粉,而那些自下而上的鬼手也没能托住顾原的脚步,他如一头人形奔雪兽般大力前冲,眼神凌厉。 这让观战的宋植大为吃惊,此人的招式虽然看着奇葩,但却非常有用,自己的赋剑气与斥力是否... 只不过... 咚!咚!咚! 擂鼓声响起,全场雅雀无声,顾原笑容还未起,他的耳朵就听到了此起彼伏欢呼声,当下眼神变得疑惑起来,骤然回头望去。 为何是这些大渊人欢呼,不是我.... 他突然嘴唇微张,只见周围的彩雾缓缓散去,而他耳朵里的欢呼声顿时变得愈发清晰,如山呼海啸一般,让他瞳孔闪动,不明所以。 “首日次番战!大渊国江雅臻胜!”冯岳主事浑厚的声音传来,更是让他抿着嘴巴,一脸不服。 直到这些彩雾尽数消散,他才明白为何这些人要欢呼了,面色也僵硬下来,此时的他离擂台足有五丈距离,早已离开了擂台的范围,而他自己却浑然不知。 而江雅臻则是轻描淡写的站在擂台上,身上都没有沾染尘埃,甚至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让顾原怒火中烧,大喊道: “不可能!我心里计算过,应该远未到擂台边缘才是...”他想为自己辩解,这可是足足五丈距离,自己不可能完全没意识到。 这时一人走到了他的身边,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顾原偏头看去,来人正是宴殊。 宴殊看向了擂台上,淡淡道:“此战虽败,但你有功。” “宴兄此话怎讲?”顾原还以为宴殊是在嘲笑自己,不过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自己走下擂台,确实够丢人的。 他的一切优势和术式,都还没有彻底发挥,就如此仓促的结束了。 “此女的赋是那双眼睛,术式则为不常见的幻术,你的注意力太过集中,没有防备之下反而更容易中招,被代入幻觉之中。” “其实你方才从一开始就判错了方向,而那些试图拖延你脚步的则是障眼法,你越发力挣脱,反而越加速冲刺,如此落败是情理之中。” 宴殊笑了笑:“有意思,若没有你为我投石问路,不知我就这么对上,会不会也阴沟里翻船呢....呵呵...” 大渊这边对江雅臻的表现大为吃惊,没想到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东神族女子,竟然兵不血刃就拿下了一场胜利,看对面那傻大个一脸气愤,当真是解气极了。 而北境这边同样议论起来,危霆云和另外两位少主也都在想象自己若是顾原,会不会也这么中招,对上这种人又该如何破法。 姜探雪瞥了一眼他们,摇头道:“可惜,没机会对上这女子了。” 按照规定江雅臻获胜以后,虽然并没有半点受伤,但还是必须下台片刻,等候下回战鼓敲响时再由两边派人上场。 上轮是大渊国先派人,这一轮自然轮到北境派人了。 拓跋乾正跃跃欲试,准备上场一战,却被宴殊冷冷的看了一眼,给他的热情浇了一盆冷水:“现在这里没你的事了,接下来的对手我都要亲自解决。” 接着他对着擂台边的危长老招了招手,危临峰顿时心领神会,朗声道:“我太初这一轮出战的是,来自冥虎部落的少主,宴殊!” “青年一辈中当之无愧的霸主,自二品以来鲜有一败,不知你们大渊此次是否有人,能在他手中走过几招呢?” 危临峰介绍中带着点火药味,不认识这宴殊的百姓们顿时炸开了锅,什么叫过几招,刚才一招就把你们搞定了,真能大言不惭呐! 但大渊国的高官却并不这么想,文成帝偏头问道:“国师,这宴殊就是北境此次的第一人?” “唔....”监正抚了抚苍白的胡须,颔首道:“多半是。” “多半?”文成帝有些讶异,身边这位国师可不常有不确定的事,于是问道:“莫非还有比他更强的人存在?” “老臣也只是猜测。”监正目光若有所思道:“此人的介绍中,说他鲜有一败却非未尝一败,其中差别,耐人寻味呀...” “哦?国师此言有理。”文成帝被点醒,顿时觉得很有道理。 “不过也不尽然。”监正继续说道:“若是北境想稳重求胜,这头号人物必定是避开次日的大战,又或许....” “他们想直接拿下两天的胜场,大胜我们。” 场下,江雅臻正欲上场,却被江成颜给拦住了。 “阿臻,这场就让给兄长来吧。”江成颜眼睛笑成一条缝,说道。 “让开。”江雅臻眉头一皱。 “此战由江成颜上为好。” 这时一道声音传来,正是冯岳主事,他来到二人的身侧对着江雅臻说道:“你的幻术有奇效,可是他们也有防备之心,这宴殊实力很强,你此刻上很难占到便宜,由江成颜上或许更有胜算。” 江成颜对着江雅臻咧嘴一笑,便朝着擂台上走去,他的脚步清缓面色淡定,一点都没有紧张或激动的神色。 江雅臻见主事这么安排,也只好重新坐了回去,静看场上的战斗。 “我大渊此番出战的人是,来自东神族的嫡系传人,修罗瞳江成颜。” 没有多余的言语,二人便这么站在了场上,彼此打量了起来。 宴殊目光平静,他看到江成颜眼里的红光,心中暗暗揣测此人是否也有幻术,而江成颜则是扫视着宴殊身体的每一寸。 眼前这个狼尾青年个头在北境人中不算高挑,除了一双锐冷的双眼外显得平平无奇,但他能看出隐藏在其中的,是一股洪荒的压力。 很强,无法轻视。 战鼓擂动,江成颜的双脚顿时生根,一副六芒星血阵散发着冲天红光将他包围,整个人的气势无限蒸腾,正是血击阵。 江成颜手臂抬起,一柄血色长毛凝结在他的手中,修罗矛无坚不摧,千变万化,且能无限再生,他当下举起手中的长矛做出投掷状,准备试试水。 咻! 血击阵最前方的一角猛然闪烁,他的眼神顿时变化,手中血矛如如离弦箭矢脱手而出,带着一尾红焰激射而去,空中响起猎猎破风声,眨眼即至! “...” 宴殊不闪不避,只是抬起一只手,他的手臂转化为黑色,带着白色的斑纹如黑虎之爪,竟然铿的一声将血矛给牢牢握在了手心,那矛身甚至还在轻颤不止。 咔! 随着他的手掌发力,这根血矛立刻化为齑粉,快如闪电的一击,甚至连一点涟漪都没泛起。 场下众人顿时炸开了锅,江成颜的血矢速度极快,就算丝毫不躲闪接住,那股冲击力也够让人喝一壶的,而这宴殊半步未退,跟捏蚊子一样给捏碎了? 项鼎倒吸一口凉气,摸了摸自己的脑瓜子说道:“好家伙,就算是我的铁甲壳抗下这一下,说啥也得退一步泄力吧,他身子这么硬?” 朱吾世也有些讶异,不过转念也想到了什么,说道:“此人虽强,但肉体不该强过二品的极限,他的泄力之法,恐怕与他的赋有关。” “我大渊神赋不少,太初则是尊赋横行,且看孰强孰弱吧....” 场中的宴殊轻易挡下这一击后,看着远处的江成颜,眼里露出了明显的失望,叹道: “看你的样子,应该也不会幻术了,又是一场角力的对决么...” 江成颜的目光微凝,方才此人如此托大,用手掌去拦矛的一刻他其实是暗喜的,因为血矛可以变化为血刺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人一握住血矛,血矛上的那股灵气瞬间枯萎泄掉,自己根本就无力再做变化。 “有古怪...” “修罗变,四臂人王!”江成颜背后浮现出一道修罗虚影,两条手臂从他的脊背探出,各自握着一柄砍刀和一面光盾。 江成颜大步上前向宴殊冲了去,他的脚步沉重,仿佛背后真的背着一位修罗般,脚下血击阵闪着光芒,整个人如瞬移一般腾挪而至,数道兵器封锁宴殊的退路。 “嘿!” 宴殊一直等到江成颜杀来,他的眸光才突然变换,只见他的长发猛地上扬,背后一头黑虎虚影咆哮而现,整个人的气势顿时截然不同,如一头下山猛虎般张开了双掌。 他的手燃黑焱,挥舞如幻影游龙,刹那间将这些光兵给尽数击碎,期间甚至一拳向前,直接冲着江成颜的腹部打去,若打中必然是开肠破肚的结局。 叮! 只听一声脆响,宴殊微微一愣,他的拳头竟然打在了一面金色的罩子上,正是江成颜唤出的金钟咒,而江成颜则是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四条手臂同时大力直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宴殊身上,将他给打的倒飞而出。 只是还未等大渊国人开口欢呼,宴殊有多快被打飞,就有多快杀回来,他几乎蹬地的一瞬间就止住了身形,脚下虎尾幻影闪过,整个人如鞭子般弹射而出,回到了江成颜的身前。 “嘶..”江成颜瞳孔微缩,即便他的修罗眼能预判放缓敌人的速度,但此人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此时的宴殊目光炽烈,他的拳风缭乱,与江成颜的四臂对拳也丝毫不落下风,金钟咒发出清脆不绝的响声,他发出了张狂的大笑,似乎乐在其中。 众人看出江成颜的被动,正奇怪他为何要和宴殊对拳时,这才看到宴殊的脚竟踩在了血击阵上,脚下泛起的一抹黑光与血击阵交融在一起不分你我,而江成颜便是因此难以脱身。 眼看护体金钟咒满是裂痕将被击碎时,江成颜抓准时机果断撤去了血击阵,整个人急速后退,宴殊接下来一拳仓促打空,正踉跄的一瞬间,一条满是鳞甲的血红大手突然将他给攥在了手心。 “修罗五臂,降魔式!” 江成颜大呵道,这条手臂正是从他的额头处幻化而出,此刻将宴殊给抓在手中,狠狠地朝擂台上砸去,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响声。 砰!砰!砰! 几声闷响过后,这条手臂才失去了支撑缓缓消散,因为擂台是由特殊水岩所造并没有出现深坑,宴殊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场地一片寂静,过了两息后宴殊才终于动了,他缓缓扭头看向江成颜咧嘴一笑,接着不紧不慢的从地上站起。 扭了扭脖子,宴殊摊手道: “为了后日的大战,恕在下不能用全力对付你,还有什么招数尽快使出来吧,否则游戏就要结束了。” 江成颜眼睛微眯,宴殊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你的把戏,不过是中看不中用。 “修罗秘义.....” 第二百九十八章 修罗瞳的秘义 随着江成颜的话语落下,一股风压骤然从天而降,席卷了整个擂台。 宴殊的头发被吹得飞扬,眯眼看向高空,只见他们的头顶出现了一团血红色的云雾,而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正从里面散放。 “这是......” 宴殊看向远处的江成颜,他的身边同样萦绕着红色的光芒,看起来威严不可侵犯,那双修罗瞳渗出血光,正死死盯着他。 “秘义:修罗真身,临!” 伴随着这声呼唤,火烧云中一只巨脚踏出,它的脚趾如弯勾月牙,脚踝处挂着一串猩红的念珠,足有整个擂台那么大避无可避,萦绕着一股的气息,令人慑服。 周围的看客都忍不住后退了几步,这场景太过摄人,简直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存在降临此地,那股气息让他们光是看看就感到心悸胆寒。 宴殊感到一股仿若天崩的压力,他那异于常人锋利的虎牙刺出了唇边,瞳孔化为一条竖线,面对这一招,终于不再云淡风轻。 东神族自诩神之传人,便是因为这修罗眼的秘义修罗真身,在崇神境时便能召唤出修罗神像,到羽化境更是如臂挥使,如神亲临,几乎是真正的万法不侵万劫不朽。 虽然江成颜仅仅是二品,但他体内的神血纯粹,自然比江旭那种人天赋更加高,已经能解封这个秘义,虽然只有一只手或者脚,但已足以。 宴殊浑身绽放出黑光,发出一声咆哮身化为一头黑白相间的猛虎,他此刻处在脚掌的正中心,当下顶住巨大的压力,朝擂台一侧奔行而去。 咻! 江成颜见宴殊要躲闪,他的双手瞬间合十,身上的金钟咒化为流光聚集在他的手心处,再展开已经成了一个金环,接着向前猛地投掷而去。 这盏金环突如其至,将猛虎的两条后腿给捆在了一起,虎眼回望,带着森然的杀气。 那只修罗之脚也踩在了擂台之上,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结结实实的将宴殊给踩在了脚底,由日月潭千年玄水岩所铸的光滑擂台,竟然扬起了冲天的烟尘,有人听到了擂台上传出了嘎吱的挤压碎裂声,可见这一击的威力之大。 二品高手不能身化彩风飞羽,面对这一脚几乎是必死无疑的结局。 江成颜脚尖着地,嘴里吐出一口浊气微微弯腰,他的瞳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多亏了这方擂台限制了宴殊的活动,否则凭他的速度这一击很难打中。 不过既然打中了,胜负也已.... “龙虎交杀拳!” 随着一声怒吼,还未彻底消散的修罗虚影被一股白光给洞穿,下一瞬间轰然消散为漫天光点,而伫立在原地的则是披头散发,已经恢复人形的宴殊。 他的嘴角还留有血迹,身上浮动着黑白两色神光,整个人的气息不仅未曾萎靡,甚至更加雄浑爆裂。 “呼,这一招还真是够劲呐...” 宴殊擦去了嘴角的血迹,身上的黑光慢慢削弱,而那股白芒则愈发炽明,接着他脚下一踩整个人如炮弹般冲出,左手的白光成爪,附近的地面都被划出了吱呀的白色抓痕,爪风就能要了化神境修士的命。 虎形残影在他身后浮现,宴殊的面容狰狞,几个瞬步便冲到江成颜的身前,此时的江成颜灵力枯竭,面对这呼啸一击根本做不出抵抗。 啪! 在宴殊即将撕碎江成颜时,身前突然出现的一只手将他的虎爪给牢牢扣住,而他身上的气机也瞬间消散,宴殊皱眉看去,拦下他的正是裂狩。 裂狩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江成颜已经出界认输,这一战是北境赢了。” 宴殊偏头望去,江成颜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了场外一步,见自己望去,江成颜轻笑一声,耸耸肩便向台下走去,似乎并不把自己输掉比斗放在心里。 宴殊也收回了目光,将手缓缓抽了回来,往另一边的台下走去。 对于这个结果,无论是北境人还是大渊国都并不意外,虽然中间江成颜的修罗秘义出现后一度占据了上风,但宴殊的赋同样诡异霸道,作为背景的头号强敌,他能战胜东神族天骄也算是情理之中。 看台上,宋植眼底的碧光慢慢消失,对宴殊的取胜也有了猜测。 之所以能在那修罗脚下不死,似乎是因为宴殊的尊赋‘冥虎’有噬灵夺气的能力,不仅消融了修罗真身,甚至将这股灵力反过来利用发动术式,从而只是被震伤罢了。 “这个人好难对付。” 江成颜下台后走到了江雅臻的身边坐下调息,余光瞥向江雅臻,问道:“你不想知道他是如何破解我的修罗真身?” “堂堂修罗瞳,竟然一场都赢不下。”江雅臻看都不看他,冷笑道。 “呵,你可不能死。” 江成颜收回目光,眼底流过一抹寒光,意味深长的说道。 下一场比斗很快便打响,而江雅臻和宴殊都已早早的站上了擂台,彼此看着对方。 宴殊虽然方才经历了一番大战,但他的气息仍旧平稳,双手抱在胸前,远远地凝望着江雅臻,面容平静。 江雅臻闭着眼睛,静静等待着擂鼓声。 若没有意外,这多半将是首日最后一场的对决。 当战鼓敲响以后,二人却没有前三场战斗一样即刻有人发难,而是皆站着不动,似乎是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怎么,你的幻术不用了么?”宴殊开口问道。 江雅臻的眼睛渐渐泛起了紫光,地面上升腾起紫色的光树藤蔓,带着丝丝晶莹的光芒,如坠入一片梦境之中。 宴殊眼神向四周扫掠了一眼,再看向江雅臻时,竟然看不到她的身影,如凭空消失了一般。 宴殊嘴角一勾,接着缓缓闭上了双眼,缓缓迈步向前走了去。 有顾原的前车之鉴,他可不想停在擂台的边缘,在罗刹眼的幻觉中,距离、方向、时间都会变得不那么敏锐,而他则是趁着还没搞错方向,先往里走去。 闭着眼睛的宴殊,自认判断力不会出错,约莫走了二十步后,他停下了脚步不再挪动,睁开了眼睛。 而此刻他的身前,则是擂台的另一头,再向前一步就会走出擂台。 宴殊摇了摇头,他清楚自己现在的位置就是擂台中心,这一切都是幻术的障眼法。 而江雅臻依然不见踪影,宴殊用手挥了挥周围的藤蔓,这些藤蔓顿时如蛇般缠绕上来,又被他的筋骨给震碎,宴殊所幸不再有所动作,选择了静观其变。 台上的宴殊虽然波澜不惊,但台下的众人则是面面相觑。 因为在他们的视角里,宴殊站在擂台中心一动不动,江雅臻则是围绕着他不断地转圈结印,他却无动于衷,仿佛没看见一般。 。 。 。 说几句吧: 关于这本书最近,确实有很多情况和波折,导致内容可能没有之前那么有趣生动了,最近也有些书友弃书,其实我都理解,也不会说什么,毕竟是我的问题 不过写书作为我的一个乐趣,现在却给了我不小的压力,这本书成绩并不理想,但故事其实很完整,我相信书籍完结的那天是一个非常好的故事,我也很期待那天的到来,所以是一定不会半途而废,会圆满的完结 关于书的质量,我需要一点时间解决生活中的问题(写书时间很赶),对于一直默默阅读的书友我想说一声感谢,大家如果觉得更新的太慢或者怎样也可以等哪天想到了再回来看,或许那时已经完结了 从小网站上看的书友呢,也可以选择去qq阅读看,是没有收费的,也算是对我的支持了吧,我需要反思沉淀一下,推动剧情的同时回到之前的状态,唉,总之最近对不起大家了,抱歉 第二百九十九章 带危霆云相亲 宴殊站在擂台中心巍然不动,而江雅臻已经停下了脚步,她的发丝无风自动,结印呵斥道: “天魔降伏!” 无数的鬼手顿时从地上涌出朝宴殊抓去,但这些都是障眼法,真正的杀招是那无根而生,灼燃万物的暗紫神火,从宴殊的全身点燃起来。 天魔降伏这一式最可怕的是,敌人身处幻境之中,甚至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地狱烈焰蚕食,当初的江旭,便是被活活燃烧成了炭人,若非裂狩及时出手,恐怕笑着笑着就嗝屁了。 宴殊仍旧双手抱胸站立不动,他毕竟也只是二品,且不具备看破幻境的能力,所以他的视线里自己仍然站在擂台边,只是身上感到沉重了些,一切仿佛没变。 “呵...”宴殊冷笑一声,身上突然泛起了一层乌光,接着这光芒与那紫火相交相融,相互抵消,肉身竟然没有被这火焰给点着。 “虽然看不透你的术式,但我这黑煞之力却能吞噬万物灵气,凭你...是伤不到我的。”宴殊说罢身上的乌光向外扩散,连带着那些鬼手都触之消融。 江雅臻眉头一竖,这家伙身上的乌光竟然能蚕食自己的灵力,虽然罗刹火焰不是凡火,但毕竟是灵力所化,当下居然造不成一丝的伤害。 江雅臻眼神闪烁,明白了上一场江成颜秘术为何没能灭杀此人,这种吸夺灵力的能力是在是太过于克制他们东神族,毕竟东神族的进攻手段,在二品玉骸境几乎都靠的是瞳术。 江雅臻轻喝一声,双手变换法印,而宴殊身上的火焰顿时又汹涌起来,将那些乌光给压制回去。 宴殊眉头一皱,环抱的双手突然放下,接着成掌向前猛地一震,乌光顿时化为一轮圆盘横在他的身后,轮盘旋转间将这些火焰尽数吸入。 江雅臻不断地增加瞳力,而宴殊则是维持着身后的轮盘,二人一时陷入了拉锯战之中。 不过胜负很快就有了分晓,江雅臻的瞳力明显耗不起,不多时便面色苍白身躯摇晃,而宴殊也察觉到了异样,大笑道: “放弃吧,放弃还能保住一条命!” 江雅臻咬了咬牙,直到自己濒临昏厥时才半跪下来解除了术式。 幻境散去,宴殊收回手掌看向四周,发现江雅臻就半蹲在自己不远处,正欲说点什么之时,擂鼓声突然敲响,示意比斗结束。 “首日比赛正式结束!北境获得第一日比赛的胜利,进入决赛的是来自冥虎氏族的少主,宴殊!” 宣告声从耳边传来,宴殊的眼神一冷,看来大渊国是不想给自己机会对这个幻瞳女子下手,因而提前宣判了比赛的胜负。 “哼..也罢。” 既然赢下了胜利,宴殊也不是拓跋乾那样的嗜杀之人,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开了场地。 而江雅臻也摇晃着站起身,没有理会上台搀扶的御医们,自己走下了擂台,而朱吾世几人也早早在场下等候。 “你还好么?”项鼎见江雅臻一副虚脱的模样,问道。 江雅臻干咳了两声,摆了摆手没有回话。 “那人的能力,便是吞噬灵气么?”朱吾世也开口问道,直击主题。 “是...”江雅臻这才开口,略微思忖后答道:“不过不仅是吞噬灵气....在我术式被吞没之时,他的气势却在节节攀升,或许有借力打力的绝招。” “恩。”朱吾世点头,这点他已经在江成颜落败时猜测出了一二。 “虽然术式对这家伙收效甚微,但兵器或许对他有效。”江雅臻建议道,毕竟宴殊与她一样,都不曾携带任何兵器,似乎是仰仗其拳脚功夫。 另一边,北境的几人也聚在了一起,可彼此却并没有怎么交谈,而是各自坐在一角沉默不语,宴殊坐在石阶上,突然看向了姜探雪问道:“姜公主,危霆云呢?” 姜探雪:“...” 首日的擂台赛结束后,大渊国人虽然对这个结果很失望,但更多的是谩骂而不至于绝望,毕竟夏息叶,朱吾世,这都是大渊国年青一代最有名气的强者,他们还没出场,急什么。 看台之上的百官也开始徐徐散去,文成帝在重重掩护下乘辇而去,甚至都没让北境众人瞧见龙颜,就这么下殿入宫了。 冥狩宴行神与几位氏族酋长远远地看去,皆是笑着起身,显然是心情大好。 “这只是个开头....明日,才要给大渊一个真正的惊喜。” 而此刻的皇城一角,城墙外围的一处无人看守的护城河边...两道身影正狗狗崇崇的做着什么。 “等等等等,你确定这样能行么?” 危霆云感觉自己鼻孔都是水,边咳嗽边把头从水里抬起来,伸手拉了拉宋植的衣服,有些不太信任的说道。 宋植拍掉他的手,他们在最后一场比试开始时就默契的离开了看台,甚至趁着这个时间,宋植正帮危霆云用护城河水洗了个头。 此时的危霆云一头辫发都被扯开,宋植则是故作娴熟的为他整理着发型,面色凝重:“当然,有我为你把持造型,你放一百个心叭...” “绝对迷倒万千少女,绝对....” 宋植眼神凝重,手上动作也很多,危霆云只感觉头皮酥酥麻麻的,脑袋顶上那又软又滑的手指抓过,整个人都仿若升仙,不禁轻嘶起来,透过水中倒影看到宋植认真完美的面孔,不禁暗道这小宋大人,看起来还真挺靠谱的。 殊不知,宋植此刻的脑袋里,全是造型师凹造型的模样,当然,只是模样而已。 “差不多了。” 宋植甩了甩手,接着将危霆云的头给扶正,两只手凝结出薄薄一层太上神焱,散发着滚烫的热气。 “我曹。”危霆云感到头上的热气顿时一惊,低头大呼:“你做什么啊!?” “别怕,信我就行。”宋植再次把他的脑袋扶正,接着两只手保持着距离不断地挥动着,热风拂过,将危霆云发丝间的水汽蒸干,同时更加蓬松有型。 宋植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我,这人工吹风机都想的出来。” 但是慢慢地,宋植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这热风的效果未免太好,亦或许是危霆云本身的辫发就够蓬松,此刻这么一吹,脑袋上面突然圆了起来,活生生就是个爆炸头。 一切发生的如此之快,这爆炸头砰的一下就立了起来,宋植只来得及眨了眨眼,赶忙停下。 他原本打算的是将危霆云梳成渊国人的鬓发高垂,危霆云本身高大英俊,如此一来定能吸引公主的目光。 不过现在,啊这。 危霆云见宋植停下,抬头问道:“终于弄好了?” “嘶.....”宋植抿了抿嘴,用拳头轻锤了锤嘴唇,试探性的问道:“要不咱们再洗一次吧?” “啊?”危霆云一开口就是老不乐意了,北境常年冰雪,老爷们扎着辫发就是图方便,一年洗一次就不错了,如今被人按住脑袋洗头,一次罢了还来一次? 要不是看在你手摸得实在太舒服的份上,谁把小爷头按水里我非得跟他急! “不不不,我看还是别了,差不多就得了....”危霆云摆了摆手示意不必,接着他余光瞥向水面顿时愣住了,接着失声道: “这他娘的什么玩意!!!!” 宋植拍了拍脑袋,危霆云现在的模样,在这个文淑礼节的时代,好生的说就是异类,往差了说多少有点不太聪明。 “我觉得,还可以抢救一下。”宋植说着,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渊国衣物,虽然公主知道这是个北境人,但穿上渊国的衣服,或许能拉近一些好感。 危霆云看着宋植欲言又止,最后他还是套上了这些衣物,大渊国的衣袍轻薄贴身,让危霆云穿上后倍感好奇和新颖,虽然不那么厚实,但却是多了几分贵气。 不同的是,他还戴了一顶大大的官帽,用力的压了压,甚至用冰凌在帽檐内凝结了一个圈,这才勉强盖住了那爆炸头。 宋植看着一袭蓝衫,人模狗样的危霆云,不知哪里来了一副好儿子相亲的欣慰感,自己这么上心给他们安排见面,毕竟还是为了完成任务,解锁另一种赋。 “咱们现在去哪?这不是大渊国的皇城么?”危霆云仰头看着城墙,他们此刻虽是在宫外,但也并没有走远。 宋植扬了扬手招呼他跟自己来,说道:“跟我来便是,她就在前面那处荷花池塘边上等我们,再晚就迟了。” 危霆云闻言赶忙俯身喝了口水,边仰头漱口边向前小跑而去:“等等额噜噜噜....” 第三百章 那你是谁啊 皇宫西城门外有一处荷塘,此刻正是八月季,此地却柳树成荫,清凉的同时分外静谧,被誉为皇城外的后花园。 因为皇宫西门常年紧锁,所以要来此地只能越过护城河后,沿着城墙步行而至,因而平日鲜少有人来此,是个绝佳的幽会地点。 宋植和危霆云跨过杂草瓦砾,终于来到了荷花池附近,这会儿天已经暗了下来,日月交替时分荷叶上漂浮着一层薄雾,就像蒙上了一层神秘的画纱,朦朦胧胧的,分外好看。 最引人注目的,则是湖心亭中,一道默然伫立的纤瘦背影。 “嘬嘬...就这么看起来,好像真不错啊。”危霆云抬头想去抚发,碰到头顶的帽子后讪讪收回手,啧啧叹道。 “你先在这等我一会,我去给她打个招呼,避免唐突。” 宋植回头对危霆云说道,接着便走上了湖中水廊,大理石所造的廊道铺上月色,漾起粼粼波光,颇有意境。 自己筹备了这么久两边跑,可不能出差错了。 “公主。” 宋植来到了辕靖公主身后,招手呼唤道。 辕靖公主萧筱闻声终于转头,她等了已有一会,此时见到宋植后顿时喜笑颜开:“宋大人,你来了!” “额...”宋植慢慢停下脚步,皱眉打量着身前的人儿,侧头问道:“这位...姑娘,敢问辕靖公主身在何处。” 此时站在宋植身前的,是一个面敷胭脂煞白渗人,朱唇烈红暗紫,眉毛浅若于无的诡异女人,若非那眼神干净纯洁,宋植都以为自己撞见鬼了。 “哎哟,你们终于来了。”辕靖公主走上前,宋植则是下意识退后一步。 “...”宋植此刻是真没看出这是辕靖公主,萧筱虽是万金之躯,可平日却不喜粉饰,由奴婢为她简单上妆些许便可,其姿色天成,正是青春年华的模样。 现在她却画得像个地狱的使者,如被水溺的女鬼般骇人,尤其在这月下荷亭,这一身青色的胧纱,更是人鬼难分。 “那个男人呢,来了没。”辕靖公主探头探脑,只看到宋植一人。 “来了倒是来了,只是....”宋植眨了眨眼: “那你是谁呀?” “啊?”辕靖公主一愣,旋即收手腼腆的捋了捋鬓发,低声道:“人家是萧筱嘛。” “....” 宋植只感觉心脏一停,虽然认不出公主此刻的脸,但这幅茶裱的模样倒是与自己那日教的如出一辙,就是公主没错。 我靠,出大事! 宋植急忙拉着公主走到一边,同时心虚的回头看了眼远处池畔的危霆云,危霆云见宋植望来,抬手示意了一下,宋植赶忙偏头装作没看到。 宋植和萧筱来到廊柱后,看着面前这张惨不忍睹的脸,宋植下意识闭上眼睛又睁开,摊手焦急的问道:“公主,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怎么了嘛?”辕靖公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说道:“为了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本公主才特地提前溜走,精心画了一个浓妆来的。” “....”宋植一时语塞,实在忍不住才问道:“那,那宫里难道没有婢女上妆么。” “今天本公主要偷溜出宫,自然不能让殿里的侍应知道啦,而且这是我亲自上的妆,怎么样,美吗?”萧筱好奇的问道,似乎真的对自己今日的妆容很满意。 宋植仰天轻叹一口气,接着拉起辕靖公主的手,面无表情的说道:“外面的世界很危险的,快点回宫里吧公主。” “那怎么行,我要的男人呢?”辕靖公主赶忙抽出自己的手,反问道。 宋植欲言又止,就辕靖公主此刻这幅尊荣,他真怕给危霆云吓萎了,如此还不如尽早止损,起码这次不能让他们俩碰面。 就在宋植准备开口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了窸窣的脚步声,宋植瞳孔微缩心里大呼不妙,从廊柱后探头望去,果然是危霆云这小子不请自来了。 危霆云站在亭子外对宋植挑了挑眉,用唇语说着:可以进来了吗? 宋植赶忙抬起双手比了个叉叉,接着转头看向辕靖公主,轻轻推搡着催促道:“公主,今天就暂歇吧,改日再约改日再约。” 他不是没想过给危霆云做下心理建设,但公主此刻的模样跟鬼一样,自己今晚怕都要失眠,危霆云也能下得去手? 辕靖公主一脸的莫名,但碍不过宋植的请求只好向另一边缓缓挪步。 “等等!” 突然一声喊声传来,另宋植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危霆云果然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无视自己的暗示走了过来。 危霆云来到宋植身侧,而辕靖公主则在身前几步远,她此刻听到危霆云的声音,不知是出于羞涩还是怎么,一时没有回头。 危霆云看了眼公主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眼宋植,疑惑的低声道:“我怎么感觉,你在赶她走呢?” “嗨哟,哪有哪有,那既然你已经来了,你们就自己聊吧,我呢,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宋植一拍脑袋,事已至此自己该做的都做了,一切凭听造化了。 拍了拍危霆云的肩膀,宋植逃也似的走出了湖心亭,沿着水廊向外走去,希望....他们二人能彼此看对眼吧。 宋植走后,危霆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胡茬在来之前已经给刮过了,看起来干干净净的,除了深邃的眉骨和湛蓝的双瞳外,就是一个清爽帅气的风流男子。 尤其配上这身衣服,更是玉树临风,虽然少了一丝王霸之气,但更符合渊国人的审美。 危霆云并不是个腼腆的人,相反他是标准的北境粗犷个性,宋植不在身边他反而更放得开,当下嘿嘿一笑,便走上前去,低声说道:“姑娘,让你久等了。” “公子言重了,今晚月色皎洁,多等一时又有何妨。”萧筱没有回头,只是柔声应道,她的声音绵软无力,正是宋植教她的江南腔调。 危霆云的面色果然一变,只感觉心上酥酥麻麻的,眼前人儿沐浴着月光,窈窕的身姿令每个男人心生向往 这音色,这身段,宋植果然诚不我欺,不枉本少主待她不薄。 就算比不过宋植和探雪,可想必也是个美人,我的福运要来了么。 危霆云轻咳一声,慢慢走上前,嘴里念叨着:“此等良辰好景,能与佳人共赏,乃是在下的福气。” “吾虽来自异乡,但云海之中沉浮,悬于头顶的新月却是同一轮,本都是天下人族,不分你我。” 危霆云走到了公主身侧,含笑低头道:“姑娘,可否认识一....额?” 他无意间透过池中倒影,看到自己身旁,是一张白面熏瞳,红唇一点的面孔,正泛着诡异的微笑。 第三百零一章 月下荷塘佳人成双 有,有鬼! 这一刹那危霆云只感觉浑身汗毛倒竖,一层薄冰瞬间从他的脚底板蔓延而出,覆盖了整个湖心亭,这完全来自于身体本能的反应。 辕靖公主正羞涩低首,感到身边忽如其来的冷意,还以为是荷塘月色微寒,当下捻起兰花指道: “但求一晚,何须多问,公子...” 恩? 她突然发现地上结了层冰棱,透过镜面的反光,自己身后空无一人... 辕靖公主迅速转头,只见她的身后不远处,一个穿着蓝衫,高大挺拔的陌生男人正在俏咪咪的倒退,见到自己望来,这个男人停住脚步,倒吸了一口凉气,瞳孔骤缩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他惊惧的东西。 萧筱眉头一颦,那本就浅显的眉弓顿时更加可怖,危霆云心口都感觉一紧,他平生见过很多奇形怪状的妖物,但却从没见过.....鬼。 “你在做什么?” 辕靖公主语气幽幽,不解的同时有些嗔怒,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这花好月圆的时刻,你不冲过来狠狠地抱紧我,这是要走?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危霆云听到这个‘人’说话了,喉咙里不禁吞了一口唾沫,没有接话的他赶忙回头瞟去,却没有看到宋植的身影。 接着他僵硬的转过头,双手合拢比出一个蓄势待发的术式,反问道: “你是人是鬼?” “什么人什么鬼...你在说什么啊!?”萧筱一脸的奇怪。 危霆云鼻子都皱了起来,这宋植人呢?等等....危霆云突然想到了什么,试探性的问道: “你?萧姑娘?” 辕靖公主闻言这才抬袖捂嘴,半羞半魅的笑道:“嗯~” “想必你就是危公子了。” “不,你认错人了。”危霆云立刻抬起了手掌,他的五指牢牢并拢,抗拒之中带着一丝严谨正色道,说完便欲转身溜溜球,准备找宋植算账。 好你个宋小植,我危霆云把你当好友,你却拿我当瞎子,这是从墓地里给我扒出个啥玩意? 辕靖公主闻言一怔,这家伙既然都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外加上这人高马大,蓝瞳北相的模样,不正是宋大人口中的北境俊杰么? 眼看危霆云要跑,辕靖公主哪里受得了这种对待,当下银牙一咬,大声喊道:“你给我站住!” 危霆云居然真的停下了脚步,在猜到眼前人就是自己幽会的对象后,他虽然想跑,但也知道自己是因为她的这幅尊荣而走,心里其实是有些愧疚的。 莫要怪我,你要只是普通点本少主还能跟你聊两句,你这......多少有点超纲了。 “这位姑娘,本少,哦不在下不是说了你认错人么,那什么,方才我路过的时候看到有个男人在附近鬼鬼祟祟,估计那就是你说的危公子了。”危霆云解释道,视线却不敢停在辕靖公主身上。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告辞。” 辕靖公主此刻脸色已经沉了下去,小宋大人催自己回宫也就罢了,这姓危的居然还在跟自己演戏,是怎么,莫非是瞧不上本公主? ....不会吧? 辕靖公主此刻也不再端着那副故作的小女儿姿态,而是抱胸打量起危霆云,确实是个倜傥英俊的男人,没想到眼光却不怎么样。 会不会是北境人的口味和渊国有差别? “满口胡言...你就是想跑。”辕靖公主伸手点了点前方,冷哼道: “你知不知道本小姐在此等了你多久?” 危霆云嘴角暗扯,咋了咋嘴后说道:“姑娘,我想这中间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辕靖公主面色不悦:“什么误会?” “其实,在下只是一个....想广交益友的北境有志青年,就是....”危霆云大力拍了拍自己的太阳穴,开始狂编乱造: “为了天下人的和平,为了北境和大渊的安定,我想更了解大渊,这样解释的话,你懂的吧。” 只是他话说完,却发现身前的女人并没有失落,反而眼里冒出了精光,死死的盯着自己,饶有兴趣的用手指绕着发丝,低语道:“看不出来....还蛮有志向的嘛...” 听到危霆云的胡扯,向往安定平和的辕靖公主顿时感同身受,自己便是因为受不了兄长的明争暗斗和高墙的束缚,才会萌生出逃离皇城的想法,如此这个北境人竟非传闻中那样好战残暴,居然还对大渊有情,真.... “既然如此,那你更该和我好好聊聊了,不要拘谨,过来嘛....”辕靖公主招了招手,含笑示意危霆云往她那靠去。 “依在下看还是不必了,明日我还要参战,不,不太方便。”危霆云说着说着又往后退了去。 辕靖公主三番两次被拒绝,顿时勃然大怒:“好啊!你方才还说你不是姓危的,现在又要回去备战,你耍我啊?” 危霆云眼看谎言败露,也只好摊手回复道:“别玩我啦大姐,再说下去我怕回去得做噩梦了,有缘再见,告辞!!” 危霆云转身就要走,而辕靖公主只感觉脑袋充血身躯一摇,大姐? 你才大姐你才大姐!!本公主今年才十七,你有没有口德啊,不行头有点昏....我回去定要请父皇下旨鲨了你!!! 气急的辕靖公主正欲追上去还嘴,结果因为脚下的凝霜,不慎一滑,发出了一声惊呼。 “啊!~~” 噗通、 伴着一声惊叫和水花声,辕靖公主不小心落入了荷塘之中,她的手脚挣扎着踩水,但荷茎缠绕,让她的身体难以纠正,脑袋在水下迟迟没能浮出水面。 池畔边的宋植闻声从草丛里站了起来,却没有看到公主的身影,正奇怪的时候只见一道身影从亭中一跃而下,扑入了池塘中。 辕靖公主虽是皇室后裔,但赋传承的因素很多,受陷入生母的影响,或多或少会有些差距,像二皇子萧念河便称得上青出于蓝,太子萧真则是略差一筹,而辕靖公主则是很遗憾的并没有觉醒。 因此她一下没能探出头,在阴暗的水面下她的心顿时慌了起来,就在这时一双强有力的臂膀突然挽上了她的腰肢,将她给猛地拉出了水面。 “咳咳!” 萧筱的眼睛微睁,隐约瞧见洒下的月辉,接着她剧烈咳嗽了起来,伸出双手捂住了脸庞大力擦了擦面上的池水,眼眶微红的看向一边。 将她从水中捞出的,正是那个令她讨厌的北境男子,此刻的危霆云眼睛瞪得浑圆,嘴巴也下意识的微张着。 “咳...你这家伙干嘛回来救我?” 辕靖公主又抬袖擦了擦脸,此刻她脸上那层堪比刷墙的胭脂粉已经被抹了干净,露出了那张白皙素雅的面容,清纯而雅致。 危霆云心里不禁小鹿乱撞,此刻美人入怀,要问如何形容他的心情,那便是宋植又成了他最好的朋友。 “诶,瞧你这话说的多见外,我危霆云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萧姑娘。”危霆云声音洪亮。 “哼...”萧筱想推开他,又看了眼一丈远外的高高石阶,自己又不善水.... “假慈悲....有什么话上去再说。” 危霆云循着她的目光看去,身为老江湖的他顿时看出了公主目前的窘境,当下不慌不忙的松开手,公主果然又急忙的抓住了他的肩袖,这让危霆云顿时心中大定。 这妮子不会水!!! “姑娘,你这么抱着我,这...男女授受不亲呐。”危霆云得寸进尺道。 萧筱又急又气,轻锤了一下危霆云厚实的胸膛,嗔怒道:“好人做到底,你倒是把我带上去啊。” “恩,这个嘛...”危霆云作出思忖状,说道:“在我们北境,救命之恩是必须要报答的,你拿什么报答我呢。” “哈?”辕靖公主一愣,不可置信的说道:“你这人真有够肤浅的!” “以我的身份,你要什么都可以,你快带我上去呀!” “嘬嘬嘬...”危霆云摇了摇手道:“不不不,姑娘误会了,我只要你承诺一件事。” “什么事?”萧筱撇了撇嘴,隐约感觉到这家伙没憋好屁。 危霆云顿了顿,目光幽邃深沉,低头看向萧筱,二人四目相对,他熟悉的磁性的声音响起:“明天此时,还能和在下见一面。” 这一下若是给到宋植和姜探雪,少不了一顿干呕和暴打,但是未经世事的萧筱却收到了暴击,当下被危霆云电住了,少女脸颊一红,哼声道:“呵,大姐才没时间和你见面呢。” “诶,无心之话,莫要在意。”说话间,危霆云手指开始在池水上微微滑动,涟漪勾勒出一面玲珑花,他轻轻一点,便化为一盏冰晶玉珏浮出水面。 用掌心托出玉珏,危霆云将之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萧筱的玉手上,柔声道: “给个机会咯~” 萧筱捧着冰凉的玉珏,心中暗暗喜欢但是面上却抿着嘴不说话,怎能这么轻易就失了自己的格局,方才这家伙还... 只是当她抬头看向危霆云时,微微一愣后顿时笑出了声,银铃般的笑声在荷塘月色中徊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危霆云不明所以,直到他看到水面上漂浮的那顶帽子,赶忙伸手往头上摸,果然那顶爆炸头冲出了束缚,也难怪眼前的萧姑娘笑的如此开心。 只是看到怀中美人笑的如此开怀,连泪花都笑了出来,危霆云也就失了将头埋入水中湿掉头发的念头了,反而甩起了脑袋,爆炸头摇摇晃晃,将公主给逗得大笑不止。 原来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之中么...小植。 “上去咯~” 危霆云高呼道,接着将萧筱给搂紧,二人脚下突然出现了一个冰晶所化的莲花,巨大的黯晶莲花泛着迷离的光彩,将他们从水面托出,美轮美奂,萧筱抬头看向危霆云,恰逢危霆云低头看向自己。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飞舞的荧光玉屑中.... 而岸边的宋植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微微颔首后转身离去,将静谧留给了佳人一双。 【解锁神赋....风尘玄冰...完成。】 第三百零二章 借宿 月朗气清,星光浪漫,夏夜的晚风拂过杨柳,汴京静谧而安心。 白马街,朱府。 因为北境使团暂住的原因,妖狩司的小屋暂时回之不去,一番思索后宋植决定来此借宿一宿。 之所以没有选择客栈,是因为今晚终于完成了任务,解锁了第二种神赋—【风尘玄冰】,明日自己或将登台,必须先找个地方熟悉一下这个赋。 而客栈厢房狭小,远不如朱府来的宽敞隐秘,因此宋植盘算后才深夜拜访。 守夜的侍从已经进府通报了,宋植便站在府门外,深夜的白马街冷冷清清,只有断断续续的蝉鸣声传来,空无一人。 吱呀、 不多时,大门再次推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宋植转身望去微微一愣,从门框迈出的居然是朱吾世,他亲自出来了。 纵使在自己府上,朱吾世仍穿着一袭黑衣,衣裳单薄古旧,除腰间一条玉带外别无华贵的饰物,却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雍容。 朱吾世迈出一只脚后停下,只是用手抵住门框淡淡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宋植摸了摸耳朵,深夜突然造访确实有些叨扰,但他觉得朱吾世应该不会介意的,毕竟朱府这么大,分一间厢房还是不在话下。 “我...”宋植讪笑道: “妖狩司暂时不能住,所以我就来问问,侯爷这儿能暂住一晚么,就一晚。” “呵...”朱吾世轻笑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番宋植,今晚月色皎洁,衬托着眼前这张白皙的面容愈发动人,只是发梢之间沾惹上了枯枝败叶,不知是从何处而来。 “进来吧。” 朱吾世斜睨而去,示意门口的这位守夜侍从退下,接着便转身向里走去,宋植微微一笑,小跑两步跟了上去,随着朱吾世跨入了门楣。 从鲤池边走过,朱吾世不经意的问道:“对于今日之战,你如何看待” 宋植沉吟片刻,回答道:“人妖有别,比起妖物来说,人的赋反而更难对付,不可掉以轻心。” 朱吾世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明日之战比今日只会更难应付,你若登场,莫要大意。” 宋植略显诧异,笑道:“侯爷这是在担心我么?” “本侯是担心你对上那二人时,假意留手。” 在朱吾世的带领下,宋植被领到了后院的一间偏房,也是之前曾住过的那间。 “若有事,来书房寻我。” 留下一句话后,朱吾世便离开了厢房,向堂厅的方向走去,而宋植则是先走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等了约莫两刻钟,宋植悄悄的打开了房门,朱府从简,本就没有请许多侍从,此时夜深人静,掌灯的下人们也都各自歇息,因此大院里静悄悄的。 宋植趁着夜色,摸到了前院里,来到了鲤鱼池边,前院不甚大,但已经称得上宽敞,重要的是没有人打扰自己。 宋植轻吐一口气,来到了池边的藤椅上坐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后,将衣襟给微微扯下了些许。 透过朦胧的月光,宋植发现自己胸膛处的美人画卷上,女子手中原先那根滚烫的红色琴弦边,另一根琴弦也泛起了蓝色的冷冽光芒。 而女子的衣袖飘带,同样漾起水蓝之色,如碧波浮动,和裙边的金红相称,一股灵韵呼之欲出。 “蓝色...” 宋植收回目光,他此刻不禁有些怀疑,若是再集到其他的色彩,这美人画卷会不会活过来。 收回目光,宋植决定先熟悉一下危霆云的神赋风尘玄冰,毕竟一种神赋已经是可遇不可求,两种神赋带来的自然是更多的可能。 在看了首日的几场大战后,对宋植的冲击还是不小,无论是谢染战死擂台的残酷,还是江雅臻幻术的难测,都让宋植感到人与人之间的战斗,远非与妖物的搏杀来的那么简单。 尤其是宴殊今天展现的实力,即便是自己也不敢说就一定能赢,所以宋植才赶紧撮合了危霆云和辕靖公主,正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 宋植伸出一只手悬在半空,纤细的五指如波浪般摆动,一股肉眼可见的寒雾从指尖散发,化为点点冰晶飞舞,接着宋植犹豫片刻,将手慢慢伸入池水中。 咔! 只一瞬间,整个池塘上结出一层厚厚的冰壳,宋植眼瞳微缩赶紧将手抽出,这寒冰未免也太过霸道。 “不好。” 宋植想起池塘里还有名贵的锦鲤,赶忙将另一只手插入冰中,太上神焱散发开来,冰面顿时消融而散,只是水温不免热了起来,鲤鱼们跳跃个不停。 “还是得熟悉一下...”宋植正呢喃着,背后突然响起了大门打开之声,于是急忙回头看去。 此刻已经子时四刻,竟然还有人这个时候回府,宋植回头望去,发现进来之人竟是身材佝偻,同样橘发金眸的朱家二少,朱洪辰。 上次来这儿留宿之时二人见过面,宋植认得这位朱吾世幼弟,虽然朱吾世不甚提起,但在妖狩司的时候,听刘正义闲聊说过这位朱家幼子的过往。 他不是抱病在身么,怎么大半夜的还往外跑? 朱洪辰见到宋植后显然也是一愣,宋植则是抖了抖肩,将衣襟给提起,防止被窥探到胸口的美人画卷,而这个举动则是让朱洪辰暗暗吞了口唾沫。 “你...”朱洪辰开口,但却不知该说什么。 “妖狩司被征用,在下留宿贵府一晚。”宋植主动开口回答道,见朱洪辰的目光看向那些跃动的鲤鱼,于是继续说道: “在下方才惊扰了鱼儿,还请小王爷不要怪罪。” 朱洪辰原地咳嗽两声,接着躬着腰走入了府内,摆了摆手说道:“无妨。” 接着朱洪辰四下看了看,问道:“我那兄长呢?” “侯爷在书房。”宋植客气的回应道,不知为何,此时再次见到朱洪辰,居然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这是怎么回事。 朱洪辰微微颔首,盯着池中鱼儿看了片刻,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过了半晌后他才侧目望向宋植,似笑非笑道: “宋大人,我现在终于搞明白,为什么我的兄长会与你结缘了。” “...”宋植挑了挑眉,缓缓从藤椅上起身,抬袖抱拳道: “小王爷误会了,在下与侯爷只是缘友之交。” “呵,是么…”朱洪辰冷不丁的笑了声,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宋植后再次笑了笑,便抬脚向里屋走去。 看着朱洪辰的背影,宋植垂下双臂,眼神也逐渐变化起来,自己的第六感一直非常准,朱吾世的这个弟弟,一定与自己有什么联系才对。 可是.... 宋植回首望了眼慢慢阖上的大门,留了个心眼。 第三百零三章 你没有什么好看的 宋植闭上双眼,缓缓抬起双掌,前院的温度骤然寒冷,自藤椅之下向外,地砖上覆上一层寒霜。 接着宋植的食指跳动,一抹火光从指尖跃动而出,金红的焰火在冰面上滑行,空中飘散起重重冰雾,不一会宋植的身影便模糊起来。 氤氲雾气中,宋植的额头冷汗微出,炽热与寒冰两种赋渐渐从势同水火,到异曲而存,宋植在不断地摸索两种神赋的共存之道。 单一的神赋纵强,但自己毕竟不是朱吾世,危霆云那般已熟悉了二十来年,宋植看中的,是这两种赋的交集。 半响后,宋植手掌摊平,一颗冰棱之球漂浮在掌心之上,只是这颗冰心之内却有一团火在燃烧,看起来瑰丽又诡异。 “...”宋植看着它,陷入了沉思。 朱府,书房内。 朱吾世负手站在竹藤所造的书橱前,眼神缓缓扫了过去,最后抽出一本泛黑的古籍,坐在了木案前。 借着昏暗的烛火,可以隐约看见古籍上的几个篆体小字:东神族密辛。 朱吾世之父朱彻作为镇国公,府上自有不少他收藏的大渊秘典,随着朱彻的身死,某些秘本被妖狩司派人收回,但也有些被留了下来。 比如这本东神族密辛,乃是某朝所撰,有关于东神一族的一些描述,常人难以接触。 朱吾世刚翻开第一面,就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眉头也慢慢皱了起来,接着他用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纸张,若有所思的抬起头。 “有谁动过...” 摇了摇头,朱吾世继续低头看去,书的前页介绍的是东神族的由来,是两千年前最初的一支所谓‘神族’,当年全民皆兵昌盛一时,有东神国的王族血统。 朱吾世一目十行,对这些早已烂耳的传闻并不感兴趣。 只是比起兴盛,东神族的衰败来的更快更迅猛,一种诅咒在他们族内开始蔓延,东神族人虽然天生强大,但当他们的境界越高,思维却越发混沌无序,直至达到残暴嗜杀六亲不认的地步。 朱吾世看到这里坐直了身体,如果按照书中所说,那么东神族...或许是最早能被冠以人傀的存在。 “难怪那晚道观的老道士,会说江与他是一类人...”朱吾世呢喃道,了解了一些真相。 再往后看,便是东神族对这种诅咒的抵抗和应对,他们的习俗因此产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而这些改变都是不为外人知的。 他们越发封闭,族人不再远游,而是留守在风月峡谷内,在镇守大渊东野的同时,只有族中的‘狩’和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会抛头露面。 可是这本书里,却罕见的提及了东神族的秘密,或许这本书本身就是由东神族某人所撰也不一定,朱吾世的速度渐渐放慢下来,每一面都看了很久,眼神逐渐沉凝。 良久后,朱吾世将书合上,整个人靠在长椅上,五指交叉抵在唇下,目光看向窗外的月色。 “...” 朱吾世鼻尖轻叹了一口气,似乎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过了一会,朱吾世撑膝而起,走出了书房后抬头望去,檐上弦月浮云,令人神往的同时又不禁生出一抹寂寥。 驻足片刻,朱吾世没有越过堂厅回到自己的厢房,而是向后院散步而去... 前院。 宋植将满头青丝绑在脑后,此刻左手持承影剑,将之横举与胸前,又手伸出双指,缓缓拂过剑柄,而宋植的双眼紧闭,翻卷的睫毛挂着汗水,如沾惹晨露的小草。 夏夜里,宋植的嘴中却轻嘶出白雾,伴随着细不可闻的剑鸣之声,承影剑猛地刺出,一红一蓝道交织的剑气刹那浮现,又眨眼消失。 “呼呼....” 宋植这才睁开眼,半夜不休,就是为了让这炽热和严寒两种剑气能共存于一剑,幸亏自己的青霞剑法炉火纯情,炼剑气倒是很快登堂入室,仓促之下他人很难应付这一下。 如此一来,算上自己的‘赋剑气’,届时自己的承影剑所向之处,剑式变化多端,可谓防不胜防。 除此以外,宋植还有一个杀手锏。 将承影剑收入剑鞘,宋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扒开胸前的衣襟看去,随着自己方才的一番凝练剑气,胸口的那副美人画卷愈发鲜活灵动,水蓝色的飘带和赤金色的裙摆竟有些摇曳,那琵琶上的红蓝双弦更是翠艳欲滴。 没错,这幅美人画卷,本身就是一个杀手锏。 宋植正欲合拢衣襟,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抬头望去,只见前院与后院的那个屏风口,赫然有一道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阴影之中。 “我!” 宋植立刻将衣襟合拢,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眯眼望去,眉头都皱成了麻花。 哒、哒哒、 朱吾世从阴影中走出,脚步踩在鹅卵石铺就的池边,见宋植此时略带警惕眼神,似笑非笑的说道:“为何这样看本侯?” 宋植一边悄悄用手捋顺衣服,一边问道:“侯爷不是去歇息了么,怎么半夜还跑来这儿?” 朱吾世低头望去,此时的宋植浑身被汗湿透,想必是经历了一番修行,修士悟道之时会十分劳神伤力,他自然是十分清楚。 只是....朱吾世四下看去,不知院内这股若隐若现的寒意是从何而来。 “你这幅模样,莫非是怕本侯看见什么?” 宋植讪笑了一下,心里却腹诽道:废话!肯定是怕你看到啊不然呢? 朱吾世随意扯了个藤椅坐下,示意宋植也落座,抬头望见宋植还盯着自己,皱眉道: “坐吧,你又没有什么好看的。” 说完这句话朱吾世似乎想起了什么,还记得那晚的不夜城,自己已然证实过了什么.... 宋植此时也整理好了衣襟,在朱吾世的身边坐了下来,与体内的碧霄吞月狐王不同,妖狐是监正和文成帝所为,而自己胸口的美人画卷似乎并不为人所知,宋植还并不想被人知道这个秘密,起码不要是自己现在,还未够强大之前。 “侯爷,你不会是想着明日大战,现在失眠了吧?”宋植附身用池水搓了搓手,侧头打趣道。 朱吾世闻言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靠在躺椅上闭上双眼,缓缓开口说道: “我朱家的‘焱灼’,你练的不错啊....” 70 第三百零四章 清宵月散时,玉扇掩轻纱 朱吾世语出惊人,宋植微微一怔,可却并没有过分讶异,毕竟朱吾世当初将焱灼交给自己,一切已在不言中。 “太上神焱的由来,你不必赘述,本侯想知道的是,你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焱灼练到化境.....”朱吾世的目光瞟向宋植,语气淡淡: “你此刻玉骸境肉体圆满,即便天地动荡让你的灵力骤升,可与你的身体应不相关。” 听到朱吾世并不想知道自己为何突然有太上神焱,宋植心里倒是松了口气,看着身边这位黑衣王侯,宋植思忖片刻后并没有隐瞒,问道: “侯爷可知那东荒古墓?” “略有耳闻。”朱吾世看着池塘,目不斜视的点头道。 “那是座人仙洞府,我便是在那里等到了机缘....” 宋植将衔龙古墓中的经历跟朱吾世简单提起,绘声绘色的用手比划着,朱吾世也听的认真,虽然宋植没有详说幻境,但也是把墓冢的凶险盘了出来,一招不慎,或许就会死在那幻境之中。 “那大将军衔龙,你觉得如何?”朱吾世突然问道。 “唔,他是个....”宋植说到一半停住了,自己刚才刻意没有提起洞府主人的身份,朱吾世却能直接说出来,不过略一思索倒也不奇怪,毕竟那天洞府里出来的人不少,这个消息传到朱吾世耳朵里属实正常。 “衔龙将军是位令人瞻仰的枭将,那幻境过于真实,甚至有些时候我都感觉他根本还活着...”宋植摇了摇头,在那裂缝之下,自己已经亲眼见过衔龙的尸骨,再骁勇善战,也是昨日光景,今昔的一捧尘土罢了。 “对了,那衔龙将军是不是与侯爷的...” 朱吾世明白宋植想问什么,点了点头道:“没错,衔龙却是我朱家的一位先祖,你可还记得我们当年在江南,那台戏曲天外飞仙么?” 宋植想起那段日子,笑道:“怎么会不记得!我扮演的可是青龙教主好吧。” “当时没想到戏里同台的人物,有朝一日会出现在他的墓穴中。” “是啊。”朱吾世嘴角也挂着笑容,斜睨向宋植后又收回目光,轻声道:“谁又能想到呢。” 宋植好奇的看向朱吾世,凑近道:“怎么,你的语气怎的突然变得好奇怪?” 朱吾世面容立刻恢复平淡,将身体微微后倾离远了些,看着身边束发雪项,英柔并存的人儿,皱眉道:“从刚才起本侯就感到一股不舒服的寒气,你有无感觉?” “啊?没有吧。”宋植摸了摸脖子,岔话道:“是不是今晚月光太冷了。” “....把手给我。”朱吾世想了想,突然说道。 宋植不明所以,但还是把手给递了过去,只见朱吾世手掌摊开翻着金光牢牢的抓住宋植的手腕,一股暖流袭来,这是太上神焱的灵力在沿着经络蔓延。 对于修士来说,让他人的灵力在体内周游是有一定风险的,不过宋植并不担心朱吾世会害自己。 “....你体内除了至阳灵气外,还有一股阴冷的玄冰气,这是....”朱吾世有些不解,他本意是看宋植焱灼的程度,宋植此刻骨骸已是集大成的赤炼焱体,可灵气却有些驳杂。 “诶!!” 突然,一道声音从不远传来,宋植和朱吾世都被惊了一下,偏头望去,只见屏风处正有一道身影叉腰而立,竟是朱吾世的妹妹朱朴囡。 朱朴囡眯着眼睛,缓缓地向前走来,一根手指在空中敲打着,语气幽幽道: “好哇大哥,你居然瞒着囡儿半夜偷偷带女人回来,还摸小手!!让我看看是谁...”朱朴囡走进了两步,顿时捂住了嘴巴,定在原地说道: “好哇!我就知道你们俩不对劲!!” 宋植见到朱朴囡道模样,嘴角微扯,辕靖公主和朱朴囡这种年纪女生的恋爱脑真令人头大,长这么大把脉都没见过吗!? 将手腕从朱吾世手里抽出,宋植扬了扬下巴,示意朱吾世赶紧解释。 朱吾世却一脸平静,双掌在大腿上一放,漫不经心的问道:“囡儿,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哥!”朱朴囡快步走到朱吾世身边蹲下,嘟嘴道:“今天是赏月的日子呀。” “赏月的日子?”朱吾世不明所以,抬头望去,只见月光澄澈于晚空,星辉相伴左右,却是与平日不同。 “七月初七,七夕节呀。”朱朴囡瞟了眼宋植,小声嘟囊道:“大哥你还想骗我...你带她回来,不就是因为...” “你想哪里去了。”朱吾世笑着给了朱朴囡一个板栗,解释道:“宋大人的住处被征用,暂时借宿罢了,莫要胡言乱语。” “嘁,我才不信呢。”朱朴囡看向宋植,面对宋植的点头示好并不感冒,作为京城有名的小花,她对宋植这无法相比的美貌虽然谈不上妒忌,但着实是难生好感。 “我方才在旁边站了这么久,你们都没注意到我...对了,你们刚才说的那个戏是什么呀,跟我说说呗。”朱朴囡继续说道。 “胡闹,睡觉去。”朱吾世推了推朱朴囡的脸,一副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乱入的神情。 可朱朴囡显然不吃这一套,自父亲走后大哥对她愈发好,知道朱吾世是不会赶自己走的,肯定是因为这女人! 见朱朴囡左躲右闪就是不愿意走,宋植也感觉有些尴尬,想了想后主动开口道:“你想听的话,我跟你说吧。” 朱朴囡顿时眼放金光,抓住朱吾世的手说道:“好哇,你来说吧。” 于是宋植便把江南之行娓娓道来,看似是给朱朴囡说故事,也是对这段经历的回忆,无论是提灯人沈崇和林玉的孽缘,还是楼兰和吴玄的大胆情爱,都是多情江南的一部分,时而想起,总让宋植感慨万千,世间很多对与错都不能一概而论,不过只是选择罢了。 而天外飞仙,故事的结尾同样凄凉,乱世之下凡人身不由己,位居高处同样随波逐流,有几段故事会是完美的结局呢? 一曲青龙纱,一袭青袍衫,风姿露华,纤舞曼妙,不过是人前走灯台下炉火,人去楼空,风马尘鞍又十年,青龙教主的面纱下,同样是敏感脆弱的人心。 朱吾世在一旁沉默不语,林玉殉情那天早晨是他与宋植目睹,心里自然也对生死有了更深的理解,人只有为了心中之念而死时才无所畏惧,林玉尚能慷慨随行,父亲闭眼之前,定也是如此心境。 或许自己有一天,也会为了某个目的... 朱朴囡则是听得入神,比起这些人,她更好奇这台戏究竟是怎样的吸引人,毕竟自己从来没有去过江南,未来有没有机会也未可知。 听到朱朴囡的请求,宋植倒没有觉得麻烦和推脱,事实上自己许久没有练戏了,倒也有些想知道是否生疏了。 于是宋植将藤椅让给了朱朴囡,自己则是站起来走到池水边的露台上,将面纱轻轻勾上耳蕊,取出名扇阳春白雪遮面,手腕翻转捻了起来。 宋植开腔唱道: “十年轻纱梦徊徜,江南月,照空巷。风马尘鞍,惘然如梦乡。雪洗墨刀玲珑镶,宋时雨,朱伞巷...” 清宵月散时,玉扇掩轻纱,朱吾世静静的看向前方,恍惚间听到一曲久远的曲子,从不知多远的曾经传来... 第三百零五章 三道签 次日一早,宋植又坐在了朱府的堂厅里开始了蹭吃蹭喝的平凡一天,若说上次自己还略显尴尬,这次则是坐的端端正正,老神在在。 无他,只因那一向敌视自己朱朴囡已经被搞定了,正鞍前马后的为自己端茶送水呢。 “宋大人,来,我亲自蒸的发糕来一块儿吧。” “你有心了。”宋植捻过发糕放入盛满的碗中,客气的点了点头。 自昨夜自己小露一手后,朱朴囡现在看自己的眼神崇拜的就差眼冒金星了,一有机会就往自己身上挤,祈求自己传授其两手。 是呀,江南戏舞如春燕伏巢,曼妙婀娜,试问天下哪个女子不心生向往呢。 宋植喝着白米粥听着朱朴囡的娇嗔低语,只好点头说若有时间会抽空教她一招半式,不过这戏可不是那么好唱的,学点花架子足矣。 “太好了!宋大人万岁!!”朱朴囡顿时大呼,直接扑来将宋植给牢牢抱住,把宋植的汤勺都给颠掉了。 “啊这....”宋植脸顿时一红,被个妙龄少女这么强行搂住还扭来扭去,香风迎面的感觉真....真...真不错啊~ “咳!” 突然,一旁的朱吾世重重的咳嗽了声,放下筷子朝这边看来,神色不悦。 “囡儿,万岁乃是对圣上所言,你怎可口无遮拦,肆意妄言!?” 朱朴囡转头对着朱吾世吐了吐舌头,见朱吾世脸色冷淡才知道自己错了,低声道:“囡儿知错了嘛...” “那就放开她,吃饭。”朱吾世收回目光,重新端起碗筷。 宋植闻言赶紧‘挣脱’出来,朱吾世的话看似是对朱朴囡说,但宋植感觉这话是对自己说的,毕竟在人家家里,当着人家面搂着人家的亲妹妹,确实是有那么点刺激哦不.....是不合适。 朱朴囡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宋植,小声道:“宋大人,你身上真香。” 宋植低头闻了闻自己却什么也没闻到,说实话自己昨日练功一身汗都没洗澡,没异味就不错了,哪来的香气噢? 吃过了早膳,随着管家老耿牵来两匹高头大马,朱吾世和宋植从白马街出发,向宫内疾驰而去。 此刻天色尚早,路过妖狩司的时候宋植正好看见北境的使团也在整装待发,这些人摩肩接踵放声喊叫,伴随着嘈杂的大笑声,引得白马街那些达官贵人府前的护卫探头探脑。 可他们脑袋也不是捡来的,自然无人不敢上前劝说,这些北蛮子一个不爽抬手就是杀人,到时候黄泉之下可没人说理。 人群中只有少数几人比较安静,姜探雪立于人潮之中看向远处那座拱桥,两匹骏马飞驰而过眨眼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今天..可是个大日子...” 越过重重宫门,宋植和朱吾世来到了祭坛下的擂台,渊国的百官早已落座等待,朱吾世笔直走向擂台下方,宋植则是一身礼部服饰,与昨日一样去往了看台上方。 监正吩咐过,若今日大渊国不需要自己出手,那么便可以不出手,静观其变即可。 还未登上看台高处,宋植便看到了灰发苍苍的监正在楼梯尽头等着自己,他示意宋植止步,接着缓缓走了下来。 今天的监正穿着随意,远没有初次见面时那种仙风道骨,反倒须发蓬乱,显得愈发苍老,甚至有些疲颓之感。 “随老夫来吧。” 监正淡淡开口说了一句,便向楼下兀自走去,两国开战在即,这时候是要跟自己说什么?宋植不明所以,但只得跟了下去。 二人沿着小径慢慢离开了祭坛,跨出祭坛之时宋植听到身后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想必是两方要派选手登场了。 “正司,咱们这是去...”宋植见监正一路无话,忍不住问道。 监正脚步慢慢放缓了下来,接着偏头招了招手,示意宋植向前来,二人并行了一段路后,监正才徐徐开口。说道: “昨宿七夕月残,老夫夜观星象,天下大变,三签可预。” 宋植心中一凛,皱眉问道:“那么这三签是?” 监正仰头,叹道:“这第一签,便是大渊圣龙将陨,就在这一两年的光景之内,适逢扶非封印松动,人妖临诀之际,人族的成败将交于新皇,实非幸事。” “陛下要...?”宋植虽然看出了皇上的不对,毕竟自己回京起就没见过文成帝,想必身体确实亏得厉害。 “是。”监正点了点头,但面色却没有凄凉,而是平静道:“老夫无法插手皇族中事,只点你一句,莫要染指新帝事宜,做自己的事。” “自然如此。”宋植点了点头,自己当然不会去管这些事,而且自己目前的实力... 监正颔首,继续说道:“这第二签..” “天地大变由北海始,在此次大会结束后无论成败如何,你都要去北海一趟苦心修行,在那儿天地灵力雾霭翻涌,堪比初代天变,对你的日月神体大有裨益。” “北海?”宋植愣住了,北境自己倒是去过,这北海? “勿需担心,此去北海路途遥远,危机重重,不会让你一人前往。” 监正说完,补充道:“待你在那达到一品后,碧霄吞月狐王的能力你便可以开始运用,届时就算是普通的崇神境和兆级大妖,恐怕都很难杀死你。” 宋植听到这话顿时心里有些跳动,崇羽境分崇神和羽化二境,达到崇神境并手刃过兆级大妖便有资格被称作狩,那自己岂不是有了和狩过招的实力了? 想到宗主追杀那八翼魔雕的模样,宋植顿时感到浑身都燥热了起来,如此那般,才可被称为强者。 “既然事情交代了,你便回去吧。”监正拍了拍宋植的肩膀,那双浑浊与清澈并存的深邃眸子深深看了眼宋植,似乎想看出点什么来。 “司正大人,那第三签?”宋植颦眉问道。 监正转过身去双手负于身后,声音幽幽传来:“第三签乃天地造化,老夫担心说出会不灵验,便交由天意吧。” 宋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等了半响见监正不再言语,这才躬身行礼告退,向祭坛赶了回去。 二人离开已有半个时辰,而擂下比试,已经来到了第二场... 第三百零六章 宋大人颜之有理 宋植急匆匆的赶回擂台,远远就听到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既有这山呼海啸般的呼唤,自然是大渊国拔得了头筹。 是谁?朱吾世么? 宋植心里好奇万分,只是这里不得使用神识,所以只能快步登台来到殿上,混入了文武百官之中,挪动着来到了礼部之地。 礼部毕竟是礼部,在座的众位官员并没有跟着喊叫,只是微笑着交谈着,只有一人在大声挥拳叫好,宋植定睛一看,这不是那被自己鸠占鹊巢的李一凡么? 还记得当初天骄落榜,他对自己那是颇为不服气,自己还曾高看过他一眼,毕竟老实讲咱确实是走关系的嘛... 只不过就那么小小的露了一手,这家伙立刻原形毕露,隔三差五就端着花篮去礼部,妖狩司这种位置找自己,得亏自己躲在宗主的小院练剑,才免于被他纠缠。 这小子怎么混进来了。 宋植慢慢走到李一凡身后用肘子拱了他一下,李一凡正叫的起劲,皱眉低头一望,顿时傻了眼。 “宋,宋大人!”李一凡反应过来,立刻行了一礼,正欲开口说什么被宋植抬手打断: “别这么见外,说说吧,刚才是谁赢了?” 李一凡本就是京城俊才,此番是随着其父,礼部左侍郎李典来到此地观礼,刚才还在遗憾宋植神龙见首不见尾,转眼就看到了真人。 宋大人她,她....她又美了几分....(舌头呼呼) 李一凡一怔,旋即朗声道:“自然是我大渊猛士,上将军之子,项都尉了,方才将那北境佬揍得亲妈都不认识,当真解气!” 他说话间昂首挺胸,意气风发,不知道的话宋植都还以为是这小子亲自下场了。 还有,什么叫亲妈都不认识.....好歹你也是个京城小诗仙,出口能不能文雅一点? 听到这宋植摇头向下看去,场中间正是叉腰抠耳屎,摆弄脖颈的魁梧项鼎,而他的对面,则有一人正被抬到台下,宋植眼神一凝,超视距望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北境人面门生生被揍了个沙包大的拳印,塌的分不清东南西北,躺在那里都可以用脸盛汤了,这,这特么别说亲妈了,阎王爷是他亲爹都认不出来吧。 再看向李一凡,宋植由衷的比了个大拇指,不得不说,有文化的人说话就是一针见血。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臃肿的身影走了过来,正是李一凡的好友,刑部尚书之子曹术,现在的他也是兵部郎中,未来可期。 曹术嘿嘿笑着给宋植行了个礼,宋植虽然和他没啥交集,但也颔首客气了一下,毕竟这家伙憨态可掬,一看就是天**佞..哦不,左右逢源的模样。 “李兄,这话咱可不能说早了,这才第一场,昨天北境人那么厉害,咱们要能沉得住气啊。”曹术咯咯笑道。 “胡说八道。”李一凡斜睨了他一眼,说道:“今天大渊的阵容明显比昨日更强,那宴殊虽强,呵,不可能是咱们侯爷的对手。” 曹术撇了撇嘴,他们彼此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互呛自然是家常便饭: “我听说北境人今天是有备而来,你注意他们看我们的眼神,是不是像看傻子一样。” 李一凡皱了皱眉头看了过去,别说,还真是。 只是嘴上李一凡可不示弱,手放在嘴边小声说道:“再说?再说就滚出大渊。” 曹术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宋植,拱手道:“那不如问下宋大人如何看吧,宋大人?” 宋植也瞟了一眼北境人的方向,他们果然云淡风轻,宋植心中有数,姜探雪的实力多半已经在北境展露头角。 “我觉得吧...北境确实不好对付,今日一战不可掉以轻心。” 曹术还没来得及张口笑话,李一凡不知何时已闪现到了宋植身侧,深以为然的点头沉声道:“宋大人颜之有理。” 场下,项鼎站在擂台之上打着哈欠,刚才的敌人擅用一双铁鞭,寻常修士只要挨到一鞭子不死也得皮开肉绽,可惜碰到了铁打的项鼎。 直接顶着人家的一双铁鞭追了一炷香,最后拎着脖子按地上一顿原始大比兜,人是被北境强行救下来的,动作朴实无华,手段却可谓十分残忍。 今天大渊派出的主事不再是昨日的冯岳,而是一位稍显年轻的主事名为黄卓,他的声音更加响亮不显沉闷,大声的再次介绍了一遍项鼎。 “现在站在场中的,是我大渊国未来的京城拱卫,上将军项鸿之子项鼎,方才一战雷霆手段尽显统治力,且看他如何征服下一位北境俊杰!!!” 话音落毕,大渊国看台顿时掌声雷动,为台下的项鼎叫好,项鼎也不害臊,举起长臂挥动,示意人们可以喊得更大声点。 宋植也轻轻鼓掌,看向那主事黄卓,这人可真会来事,这才叫主场优势嘛。 而危霆云的二叔,雁冰长老危临峰声音也比昨日大了不少,他朗声道: “我太初次轮出战的是,雁冰氏族的少主危霆云,此战且看我太初如何挫败尔等!” 他的话语不再客气,转而看向身后蓄势待发的危霆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赢漂亮点。” 危霆云咧嘴一笑,点头道:“放心吧二叔,这种比斗脑子更好用。” 说完,危霆云便跳上了擂台,他龙行虎步的向场地中走去,纵使知道项鼎天生神力刀枪不入,仍只留了三丈距离。 虽然危霆云个子高大魁梧,可和项鼎比起来还是显得很小只,项鼎摸着自己的短发,嘴里似乎嚼着东西一样低头缓缓开口: “你生得倒还算俊俏,可要小心别被我的铁拳给毁了容,看在一起喝过酒的份上,待会给你一个投子认输的机会,可一定要抓....你他娘的在干什么!?” 项鼎赛前狠话说到一半实在说不下去了,因为眼前这个蓝眼小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那儿挤眉弄眼,就没断过,最离谱的那含情脉脉的模样分外恶心,让他浑身汗毛都倒竖起来。 其实危霆云此时正对着项鼎背后,大殿之上的辕靖公主抛着媚眼,看台上人潮如织,倒没人看出危霆云这是在干什么。 辕靖公主俏脸一红,指头纠缠在一起左右看了眼,见无人注意自己,便也悄悄的眨了眨眼作为回应。 危霆云顿时欣喜若狂,下意识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眼睛都笑眯了,吞了口口水转头看来。 “额...” 这时,他终于注意到眼前的项鼎正怒目圆瞪的看着自己,一副凶神恶煞摩拳擦掌的模样,不禁一怔。 老哥比赛而已,你没必要搞得这么吓人吧,本少主又不是来定胜负的.....话说这傻大个从刚才开始一直在说什么来着? 危霆云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擤了口鼻涕瓮声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项鼎扬起下巴,眼里红光闪烁,一字一顿道:“老、子、说、要、杀、了、你。” 70 第三百六十七章 还好本少主技高一筹 随着战鼓声擂动,北境与大渊真男人之间的大战顿时拉开了序幕。 “他奶奶的,你再给老子眨眼!“ 项鼎简单粗暴,怒吼一声脚下猛地一蹬,一只手向前抓去,他身高臂长,瞬间就要够到危霆云的身前。 危霆云看着迎面而来蒲扇般的手掌,身姿忽的向后飘去,他脚掌划过之处地上凝结了一层薄霜,让他的步伐灵动难以捉摸。 雁冰术:寒行。 看台上的宋植凝神望去默默点头,今天就是要看危霆云是如何利用风尘玄冰对敌。 反观项鼎踩在危霆云方才站过的位置,庞大的体重在不留神下差点向下栽去,他趁势一拳锤向地面稳住身形,这一拳之重整个擂台都轻颤起来,而危霆云果然也晃动起来,停下了脚步。 项鼎贴地一记直拳挥去,一股肉眼可见的拳风贴地而过,那地上的寒霜顿时烟消云散,而他则是大步迈出,冲着危霆云而去。 危霆云长发飘荡,在他的视角里眼前这家伙仿佛并不是人,而是头铜筋铁骨的蛮牛大妖,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 “呵...”危霆云作为七大氏族雁冰部族的少主,项鼎声势虽然唬人,可他自幼纵横雪原,猎过的妖魔不计其数,自然不惧。 抬起一只手掌,危霆云默念道:“飞雪加身,尘风永固!” 随着他声音落下,擂台上方顿时风起涌动,寒冰气流由地而生席卷而上,夹杂着飞雪飘絮如条条银龙,项鼎一手遮在眉梢前,警惕的暂时停下脚步。 只是他这一停,周围那些雪花冰凌顿时落在了他的身上,这些雪花冰冷刺骨,侥是项鼎也感到一阵刺痛。 “恩?” 就这么短短几个呼吸,项鼎身上被覆盖上了厚厚一层霜雪,这霜雪凝固成甲,项鼎只感觉自己如背负一座大殿,四肢僵硬动弹不得,只来得及张嘴,便化为了一座冰雕。 危霆云放下手掌,嘴角轻笑一声,对于此式不了解的人便会如项鼎一般驻足观望,殊不知正是这个举动会给飞雪加身的机会,风尘玄冰坚固胜铁,极寒之下亦能冻结思绪,一旦被冻成冰雕,同等境界几乎是任人宰割。 危霆云从背后缓缓取下自己的长弓,满弓如月,指尖黑色的玄冰箭矢蓄势待发,危霆云微微偏头,犹豫片刻后将弓矢向下微调半寸。 “既然你是宋植的朋友,那本少便不取你的姓名了,一条腿应该足以。” 咻! 箭矢离弦而出,带起绚烂的冰尘,众人仿佛都能预感到冰雕爆碎的画面,场边鸦雀无声,俱屏气凝神的观望。 咔! 一声清晰的脆响声响起,接着项鼎的右臂上冰晶铠甲轰然龟裂,徒手猛地攥住了迎面而来的黑色箭矢,箭矢在大手中颤动不止,似发出了凄厉的悲鸣。 轰! 项鼎浑身的冰晶都在一瞬间脱落砸在地上,而那黑色箭矢也同时化为了黑色的齑粉散去,项鼎的身上萦绕着一层厚重的土黄色光晕,毫发无损。 “......” 危霆云此刻再看着远处的项鼎,眉头顿时大皱不已,自己的飞雪永固虽然并非十全之术,可一旦被冻住极难挣脱,若是是朱吾世那样的人用神火融化尚能理解,这傻大个又是...? 项鼎拍掉身上的冰渣,摇了摇脖子,他拳中伸出一根食指,冲着危霆云摇了摇,接着大拇指比了比自己,搓了下鼻头儿。 危霆云顿时撇了撇嘴,这是在挑衅自己呢。 项鼎再次如蛮牛般冲出,他的速度不算迅捷,但那股压迫感却是无与伦比,危霆云双掌按地,一面又一面冰墙从地上乍现包围住项鼎,但这些仓促而成的冰墙根本无力阻止项鼎的步伐,肩膀撞去,如脆纸一般,掀起漫天的冰晶。 在其中一面冰墙被撞破后,后面却不是另一面墙体,而是迎面而来的一把大刀,正是危霆云腰间的朴刀。 危霆云怒喝一声,他脖颈间青筋暴起,浑身力量迸发下,刀锋由下而上如撕裂了空气,这一刀下去曾差点劈开千足潮蛰那坚固的头颅,就算是玉骸境大圆满的修士,不加防备必被一刀两段。 可项鼎显然不是普通人,他瞳孔微缩,两条手掌同时下按竟然徒手接住了刀锋,一捧鲜血从他的掌心炸开,可危霆云却脸色一变,因为他感觉自己如砍到了一块金石,手腕生疼难以存进。 “呃!?” 危霆云还未来得及收刀遁走,就感到浑身如被加了千钧力,刹时间单膝跪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还没回过神来,拳风声就从耳边袭来。 危霆云立刻挥手去挡,伴随着巨响,他的身躯如炮弹般横移而出,在地上擦出了数丈才顺势翻身而起,刚一站稳差点又栽倒下去,当下赶忙晃了晃头,脸上都是血迹,分不清是项鼎的还是自己的。 此刻的危霆云已经明白了,眼前这家伙除了刀枪不入,神力惊人外,还有控制重力的能力,自己的冰凌便是重力被拉扯崩碎,而自己靠近后,也突然失控下坠,这才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 项鼎乘胜追击,他的赋便是神赋-玄重岩,以他目前的境界,周身半丈内可以随意控制重力,因此任何人同他近战都会感到泰山压顶的窒息感,而远程的术式,凭他土系神赋的防御力往往又伤不到他,凭此立于不败之地,能对他产生威胁的人少之又少。 “啧。”危霆云也察觉到不妙,立刻弯弓射箭,四根箭矢同时上膛,如连珠炮一般激射而出,可这些箭矢在靠近项鼎半丈内全部下坠,在地上绽放成冰花,项鼎则是大步跑来,越来越近。 危霆云深吸一口气,往后望了望,约莫三丈远便是擂台边缘,但他反常的并没有侧移开来打游击,而是驻足原地提起大刀,摆出了要与项鼎正面分出胜负的架势。 项鼎冷笑一声,有前一日那北境人顾原大笑着冲出擂台的前车之鉴,他自然对出界落败一事非常注意,反而稍稍放缓了脚步,长臂后摆,要将危霆云直接给砸出去。 “喝啊!!” 岂知危霆云率先发难,他不再挥刀上撩,虽然项鼎比自己还要高大一个头,但仍双手持刀,由上而下怒劈而去。 项鼎仰头望着刀锋,暗道这危霆云确实战斗经验不俗,若是上撩自己重力加持下刀都挥不起来,但这种劈砍反而自己不能动用重力,否则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这一招自己当然不能拿头去接,无奈之下项鼎只能收拳,双手合掌上举将长刀给嵌住,但危霆云此时面色涨红,使出了吃奶的劲下劈,项鼎手掌微微下移,又向上顶起。 保持着空手接白刃的姿势,项鼎终于笑了出来,危霆云既然要跟自己硬碰硬,那自己不妨告诉他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项鼎脚步前移,危霆云整个人顿时向后退去,即便那双小腿已经弓了起来,仍然被项鼎逼得寸寸后退,很快就要跌落擂台。 “你给老子下去吧!”项鼎大喊一声,接着双手猛地上扬,危霆云手握刀柄跟着离地,半个身子都悬在了擂台外。 这时危霆云突然松开了手掌,整个人跌落在地的瞬间,脚尖险之又险的触到擂台边缘一个翻滚才不至于掉下去,留在了原地一脸莫名的项鼎。 项鼎看着手中的大刀,这家伙是弃战了?连刀都不要了? 他松开手掌,危霆云的大刀顿时掉到了台下,项鼎正准备开口调侃点什么时,一阵振翅声突然传来。 项鼎回头望去,刺目的阳光下,一头不知何时出现的冰鸟从天而降,两只巨大的冰爪向下嵌住他的两个手腕。 一旁的危霆云等待这个时机良久,半伏在地上伸出五指,大喝道: “雁冰术:寒行!” “雁冰术:雁临!” 项鼎脚下一滑,这头冰晶神鸟如同真物,将他的手腕嵌住的一瞬间便振翅向前,他心中顿时暗道不好,此刻他和擂台边沿只有一步之遥,发动重力的一瞬间已经被带的离地而起。 “啊啊啊!”项鼎疯狂挣扎着,冒着被直接带下擂台的风险开启了最大的重力,果然这冰鸟如陷泥沼,只是略微振翅几下便扑腾落地,被项鼎抓住肩膀给猛地撕成了漫天的冰尘。 落地后的项鼎只有脚尖还留在擂台上,他的身躯一阵略显滑稽的扭曲,最后靠着屁股高高撅起,双手向后如公鸡般摆动,头颅差点贴到地面,才终于险而又险的稳住了身形。 “呼....”项鼎松了口气,只是他刚一抬头,就发现有人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危霆云笑容和煦,伸出一根手指在舌尖舔了舔,接着轻轻点在项鼎的额头,这温柔的一指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项鼎身体猛地后仰,手臂挥动成了风火轮,依然挡不住他掉下了擂台,发出了轰隆的响声。 危霆云往下望了望,接着长吁了一口气,呢喃道:“...差点被这傻大个一套连死,还好本少主技高一筹。” 在冰墙遮掩项鼎视线时,危霆云便召出了自己的冰鸟飞入了高空躲避项鼎的视线,果然在关键时刻发挥了奇效,巧取了胜利。 临下台前,危霆云回头望向看台大殿,用手捋了捋长发,冲着辕靖公主眨了眨眼。 辕靖公主如被一箭射中般低呼出来,感受到周围人奇怪的目光,顿时俏脸一红低下了头,在一众大渊人激情谩骂声中,不自主的摇晃起了身躯。 项鼎回到了大渊国的休息区,颓丧的走到了朱吾世的身边,用布巾擦了擦身上的汗,自责是摇头叹气道:“这北境人当真狡猾,妈的,老子真是笨,朱哥你都那么提醒我,我居然还是上当了。” 朱吾世拍了拍项鼎的背,语气平淡道:“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他既胜不了你,自然要想百般计谋得逞,你虽落败,却并没有折损我大渊的声威。” 一旁的夏息叶此时也开口了,她在项鼎的身边如个小矮人般,仰着头道:“倒也无妨,你虽然输得好生滑稽,但托你的福,本姑娘已对那家伙了如指掌了,你就看我如何拿下他吧。” 项鼎:“...” 朱吾世此时偏头看向一侧,昨日出战的三位,谢染身死当场,江成颜则是不知所踪,只有江雅臻今日来到了此地。 此时的江雅臻独自一人坐在屋檐下,她背靠着廊柱若有所思眼神游离,即便方才擂台上战的如火如荼都未曾抬眼。 朱吾世垂目思忖片刻后,抬脚来到江雅臻的身边,低头问道:“你手里是什么?” 江雅臻此时的手中是一个赤红金线缠绕的锦囊,从她坐下开始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它,此时见到朱吾世走来,她下意识的将锦囊收好,略带搵怒的回答道:“干你何事。” 说罢江雅臻抿了抿嘴,朱吾世毕竟与她有过一段并肩战斗的经历,于是她又开口,语气冷淡却打破了僵局,问道:“方才谁赢了?” 朱吾世也没有因为江雅臻的口气而如何,只是平静的回答道:“我们输了。” “哦。”江雅臻点了点头,眼神又看向一侧。 朱吾世挑了挑眉,突然问道:“你,是从东神族偷偷溜出来的吧?” 江雅臻闻言顿时柳眉倒竖看向朱吾世,足足看了一分钟后才收回了目光,仰头道:“是又如何,你到底想说什么?” 朱吾世抬头看向大殿的方向,自顾的轻声道:“若你有一朝一日能安稳达到狩之境,如需帮衬,可寻我等。” 说罢朱吾世便抬脚离开,留下江雅臻在原地沉默不语。 她看出朱吾世多半是知道了什么东神族密辛,良久后江雅臻轻叹一声,从袖中再次取出了那个锦囊,目光复杂中掺杂着纠结,自语道: “但愿,永远不要有你们帮我的那一天...” 缓缓起身,她也走向了擂台边缘。 此刻阳狩孙女夏息叶已经在擂台上站定,她怀抱一柄细剑,静候比试的开始。 第三百零八章 姓朱的,给我上来 “那什么,还是我来吧。” 危霆云走到了擂台边,拦住了正欲上台的另一位北境高手,此人竟是位女子,同姜探雪一样也是一位大氏族是公主。 只是她的块头健硕,两根麻花辫又粗又硬,看着比项鼎的压迫感还强。 “恩?你说啥?”她叫徐冬冬,转头平视着危霆云,话语中尽是粗犷之气。 危霆云吞了口唾沫,虽然徐冬冬发育的有点离谱,但在他们北境的冰天雪地中,经过千年的演变后女子不少都是类似的模样,又高又壮,否则危霆云也不会舔着脸去追姜探雪,实在是因为姜探雪这样的外貌,在北境就是堪称独树一帜。 “我方才赢下比斗本就该继续上,否则岂不是让大渊人笑话。” 危霆云正色道,心里却道赢了最好,若不甚输了的话....嘿,那正好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你这小脸咔白,行不行啊?”徐冬冬一手搭着水桶腰间的流星锤,仰头暗嘲道。 危霆云挑了挑眉,偏头道:“男人不能说不行,我上了。” 说罢,危霆云冲着不远处的姜探雪点了点头,便登上了擂台。 姜探雪默立原地看着危霆云的背影,眨了眨眼后轻嘁一声,摇头道: “这家伙平日闲云野鹤的,怎么今个儿这么主动。” 等上台后的危霆云和夏息叶远远相望,二人皆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没有那种剑拔弩张的气势。 “接下来这位是来自我大渊,定仙山隔代传人夏息叶,剑道天赋惊人,且看她如何替项都尉雪耻!” 黄卓主事的声音仍然响亮,只是在台下抱胸观战的项鼎莫名挨枪,嘴巴微张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鼻尖轻呼了一口气,啥也说不出来。 随着战鼓声擂动,夏息叶缓缓抽出了腰间的细剑,她的身材矮小但气势却丝毫不弱,目光紧紧盯着远处的危霆云。 危霆云眼睛微眯,高手之间对决讲究的是出其不意,自己的术式方才和项鼎比斗时已展现了七七八八,而对于眼前这个女子除了知道擅长使剑外,其他一概不知。 夏息叶举起了细剑,身形忽的一动,动作迅疾如风,黄色的裙摆带起阵阵残影向危霆云猛然冲去。 危霆云脚向前一踏,冰霜瞬间覆盖了整座擂台,企图阻扰夏息叶的冲势,不料夏息叶脚步变换,瞬间在冰面上跃动起来,翩飞如蝶,继续向危霆云接近。 危霆云脚下一滑,整个人侧身而去,手持长弓数弦齐发,与剑修近战显然不利于自己,拉开距离才是正道。 危霆云弓法炉火纯青,且这些冰矢如臂挥使,在空中蜿蜒飞舞,从数个方向射向夏息叶,避无可避。 嚓! 夏息叶目光一扫,接着脚尖点地停下,她侧身将手中长剑埋入腋下,紧接着一股刺目的光芒从她的身上绽放,如朝阳初生,连看台上的宋植都下意识遮住了眼。 再睁开眼,只看到那些冰矢刹时间如雪消融,接着一道金色流光贴地而出,危霆云迅速改变方位,仍几个腾挪就被夏息叶追上。 “起!” 危霆云没想到这个女人速度突然这么快,刚一贴近他就感受到一股超强的炙热之感,这种感觉不止是温度,更是如太阳般的耀眼,他强行眯起眼睛看去,才能模糊看到一道轮廓。 危霆云瞳孔微缩,立刻抽刀立劈,力图挡下夏息叶的这一剑,寒冰气息在他的背后凝结出一只玄冰雁,刀气如凛冽寒风刺骨,比对上项鼎的那一击威力更大。 夏息叶的接近,让危霆云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咔! 玄冰蓝与阳金相撞,一声脆响从漩涡中心传来,接着二人为中心掀起了一阵狂风席卷四方,夏息叶被地上突起的一根冰锥给顶飞出去。 而方才二人所站的位置,危霆云浑身覆盖着一层坚固的黑色玄冰,冰甲上沟壑纵横,血迹从其中渗出,若非这层冰凌保护,可以想象危霆云的下场。 夏息叶在空中跃动了几个滚稳稳落地,她的鼻孔流了一些血,但和危霆云比起来似乎无伤大雅,接着又摆出了拔剑的姿势。 危霆云散去冰甲,用砍刀撑住摇晃的身躯,他方才意图挡下夏息叶的致命一击,不料她的剑锋变化,一瞬间出剑如幻影般看之不清,一眨眼便将自己的胸腔划破,幸好自己反应及时冰甲护体,否则可能重伤之下直接失去战力。 “唔...不好。”危霆云摸了摸胸口粘稠的血迹,接着甩了甩手看向远处的夏息叶,他心烦的并不是自己被夏息叶所伤,而是自己猝不及防下留了太多血。 大殿上下,很多人也注意到了不对劲。 宫城内,那些千年前就被驯化,褪除妖血的所谓灵兽,此刻突然齐齐扬起头颅猛嗅着什么,眼神急迫,甚至想挣脱脖颈上的束缚。 监正捋了捋自己的长须,看向危霆云的身影道:“...血味甘甜,这孩子莫非是那种体质......” 就在危霆云用冰凝结伤口,重新提起砍刀准备全力一战时,一道身影在此刻却突然登上了擂台,大渊这边的主事黄卓眼看这个情况,顿时跃上台呵斥起来。 夏息叶也收起了剑,疑惑的望去。 “探雪,我还可以打。”危霆云看着身前姜探雪的背影,出声道。 姜探雪反手柄持着她的上九狩刃,银戈:无双,淡淡道:“我当然知道你还能打...” 微微侧身,那双摄人心魄的狐狸眼里波澜不惊,语气悠悠: “只是,我已经不想等了。” 危霆云闻言挑了挑眉,他明白姜探雪是在为自己好,夏息叶剑术又快又密,比斗下去势必伤势会更重,那血香的秘密就会被更多人知道,当下危霆云识趣的摊了摊手,对着看台另一侧是大渊国主事黄卓喊道: “我认输了!” 姜探雪的突然上场,是在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北境的诸位族长面面相觑,并没有对危霆云的投子认输说什么。 黄卓没想到危霆云就这么下场了,再看到姜探雪遥遥相望不会轻易下台的模样,只好偏头对着身边的夏息叶问道: “你怎么样?” “不用休息了,直接开始吧。”夏息叶语气铿锵,她注意到姜探雪的眼神根本就没有看向她,而是看向台下的朱吾世。 这家伙是不把本小姐放在眼里么? 擂台下,朱吾世双手负于身后,神色平淡,并没有因为姜探雪上场后对自己挑衅的目光而有所动作,他想看看这位北境公主,究竟厉害在何处。 只是直觉告诉朱吾世,他想看到的,或许夏息叶带不来。 北境的长老危临峰开口了,他的语气拔高了一度,比介绍自己的亲侄子危霆云还郑重: “此乃我太初,雪狼氏族的公主姜探雪,大渊国的各位,好好睁大眼睛看着吧,呵...” 说罢,两位主事离场,将擂台交给了年轻人们。 夏息叶拔剑向前,金色光芒绽放开来,她继续化为黄色的光束在地上辗转腾挪,但就在她脚步刚起,对面的姜探雪也突然不见了踪影。 这让夏息叶顿时眉头大皱,步伐也开始变得奇怪起来,这是猝不及防下的彷徨之感。 很快,夏息叶感觉到了不对劲,她虽然找不到姜探雪的身影了,可自己仍不停在高速移动,却始终有一种奇怪的如芒在背之感。 夏息叶汗毛倒竖,立刻翻身回剑劈砍,伴随着金石交击声,细剑与银戈相撞让她的手腕被震荡开来,她也顺势滚落到了一旁,再急速后退。 这北境女子竟然一路如影随形跟在自己身后,这是在炫耀自己的速度么? 姜探雪手持银戈对着空气挥了挥,她的身法体迅飞凫,飘忽若神,乃是短距离内天下第一急速,缩堪比地成寸,方才确实是跟在夏息叶的身后,不过是想看看此人的速度究竟有多快。 夏息叶侧身滑步躲开姜探雪挥出的凌厉刀气,接着她再次冲出,这次速度更快如晨曦的第一缕阳光,一道炫目到令人睁不开眼的剑气向姜探雪面门刺来。 “散。” 姜探雪嘴唇微动,接着长戈猛地上扬划出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磅礴刀气,将刺目的阳剑神光给遮蔽而下,夏息叶如蜉蝣撼树,无奈之下只得向前挥动了数百剑,这些剑气组成一张金色的剑网,与刀气相撞的刹那散为虚无。 而夏息叶单薄的身体也随之震荡到空中,不等她落地,姜探雪已经瞬移到了她的身前,银戈的长杆毫不留情的打在了她的腰腹处,将之给重重的抽下了擂台。 大殿上一片哗然,没想到方才表现两眼的夏息叶竟然不到五招便狼狈败北,苏伦躲在大殿一角的暗处,看着夏息叶摔在擂台下溅起尘埃,顿时重重的握紧了拳头,望向姜探雪的神情阴冷无比。 宋植眉目微凝,他能看出姜探雪三招击败夏息叶,都已经算是放水了。 落地后的姜探雪一甩头,长发随风飞扬,她丝毫不在乎周围人或是仇视,或是恐惧和崇拜的眼神,举起长戈遥指擂台下方,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喊道: “姓朱的,给我上来!” 70 第三百零九章 朱吾世vs姜探雪! “姓朱的,给我上来!” 姜探雪的声音虽然不大,可却振聋发聩,擂台边突然鸦雀无声了起来,接着便是雷鸣般的斥责声,所有大渊国人都没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竟然如此狂妄。 即便她方才轻易战胜了夏息叶。 可朱吾世是何人,那可是陛下钦赐的最年轻王侯,化神境时就有斩杀大妖的壮举,平生几乎没有败绩,如此放话当真是不把我大渊放在眼里。 “好!我太初之人当如此!”看台上的冥狩宴行神则是握紧道,接着仰天大笑,对姜探雪的气魄大加赞赏,其余的北境来客也纷纷神色激动,等着看姜探雪折煞大渊国的面子。 宋植扒着栏杆向下眺望,嘴里长吁一口气,终于,等到了这一战么。 朱吾世缓缓闭上眸子,旋即又猛地睁开,金色的瞳孔里平淡褪去,那抹停止的焰火再次燃烧起来,眼底如有赤金的火海在翻腾。 他迈步了,脚步清缓有力,踩着陡峭的阶梯走上了光滑的擂台,站定以后一手扶持着刀柄斜挎而立,开口问道: “看你的样子,等本侯很久了?” 姜探雪手中银戈划出一道银轮,背负在身后,侧身向前道:“你知道么,从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止不住的想杀了你。” 朱吾世眼睛微眯,手指顶在刀锷上,语气同样森然:“那可真是....” “殊途同归!” 轰! 话音落毕,不等战鼓声敲响和两方主事的介绍,二人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瞬便抵达了擂台中央,银色月轮和赤金黑线骤然相撞,发出了一声巨响!!! 一道音波以他们为中心释放,席卷擂台后向大殿而去,若非裂狩余池心挥了挥衣袖,恐怕观战的众多文官要倒下一片。 咔!咔擦! 上九狩刃的银戈无双,有兵解世间一切的无匹锋利,可它今日迎上了同为上九狩刃的黑刀焱墓,赤金色的杀线如蜿蜒的火蛇,黑刀喷火,硬生生挡下了无双的劈斩。 两道神兵交织在一起,姜探雪和朱吾世此刻额头几乎相抵,都看到对面眼里汹涌的战意,一种快意涌上心头。 “凭你现在,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姜探雪斜睨而下,突然低头冷笑道。 “.....”朱吾世闻言抬眼看去,只是扬起下巴:“至少你赢不了我...” 刀口一变,一股汹涌的火光随着朱吾世的发力从背部迸发,太上神焱化为雄狮的巨口咬向姜探雪,姜探雪长柄撑地刹那倒退而出。 吼!! 三头六睛的雄狮并未停步,而是咆哮着追去,沿途的玉面擂台被踩出焦黑的深坑,如同神兽复生,朱吾世此时抬手微动,控制着化神之灵追逐姜探雪,他面容冰冷,嘴中低语: “就和从前一样...” 姜探雪侧身而出,她拉开距离后五指对着神狮下按,地面上顿时生出无数的粗壮树木,将这头火焰雄狮给牢牢捆绑,太上神焱顷刻间点燃了这些枝条,可神狮仍被轻易的碾成了寸寸火光。 看台上的监正不由得站了起来,看向场中的姜探雪眼神微动,那古井不波的面容竟浮现出了波动。 姜探雪刚破掉雄狮,一袭黑衣便从火光中杀来,朱吾世凌空而出,在空中挥出的炙热刀气如天降火羽,姜探雪举起手中长戈扭转,将这些刀光打散,身边顿时如一片火海蔓延。 朱吾世双手持刀猛地劈下,一品高手也难以破坏的擂台立马溅起了碎石,可姜探雪的身影却消失在了原地。 “跑?” 朱吾世回头举刀上撩,一道贴地而行的火线追向一个方向,正是姜探雪落脚的地方,她仗着世间极速脱离了朱吾世的追击,但显然朱吾世并不愿意给她喘息的机会。 “破!”姜探雪不再后退,而是提起长戈向前猛地一刺,一道碧绿的光芒将紧随其后的火线给冲溃,但朱吾世的身影转瞬便杀到,如一位黑色死神如影随形。 姜探雪枪头挑动抵挡着朱吾世的刀锋,可如此近的距离下朱吾世挥刀如风,黑刀层层如叠影,顺带着掀起的火焰让姜探雪疲于应付,顿时落入了下风。 缠斗之中朱吾世找到了破绽,侧身躲过枪头的刁钻戳击,黑刀脱手贴着枪杆向下,划出了火星飞光,顺势便要砍向姜探雪的肩膀。 啪! 就在这时,姜探雪却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她竟然举起右手直接接住了朱吾世的刀柄,黑刀还冒着火焰,却没能斩断她的纤瘦手掌。 朱吾世瞳孔微缩,虽然这一击是取巧破防未尽全力,但自己的太上神焱辅佐焱墓的神刃,居然没能劈开姜探雪的手掌? 最令他震动的是,这种劈砍而下如陷泥沼的感觉,让他想起了当初在长生道观,与老道士力战之时的感觉,她是? 姜探雪手中渗出血迹,她的手掌被朱吾世的黑刀砍入了一半,炽热的太上神焱狠狠地点燃了她手上的皮肉,但她的面容却不曾更改。 因为手掌伤口处绿光点点,正在已与毁灭同样的速度,修复着她玉骸境大圆满极致的骨骸,抵消着朱吾世神火带来的灼烧。 “该轮到我了。”姜探雪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凌空一脚抽向朱吾世的肋骨,将朱吾世连人带刀踢飞而出。 朱吾世在半空稳住身形,黑刀猛地插入了擂台里强行稳住身形,再抬头看去,只感觉擂台微微震动,姜探雪双手上托,似乎在施展着什么术式。 接着,另在场众人都震惊的一幕发生了,那号称坚固无比,不留痕迹的玄水岩擂台,竟然开始存存龟裂,最终啪的一声轰然碎开,无数廊柱宽的巨大藤蔓从地下钻出,如张牙舞爪的巨手在舞动。 姜探雪乘着一根藤蔓飞向高空,如一道遗世独立的仙人般俯视而下。 现在整座擂台都是她的地界,那些藤蔓齐齐追随着她上扬,只要落下,原先擂台所在的地方必然化为齑粉飞灰。 大殿上的大渊国人都不禁闭上了嘴,这种术式真的是二品玉骸境能做出的吗,就是那些妖狩司的一品高手都开始面面相觑,要知道擂台足有十余丈,绝不算小了。 十余丈尽皆化为一方树界,虽然不想承认,但简直可以算是一方小领域了。 场中央的朱吾世身躯摇晃,闭眼感受着周围的巨震,那些粗大的枝条冲向高空,遮蔽了缕缕阳光,让他处于阴影的正中心,这些连太上神焱都难以湮灭的神木若是齐齐砸下,恐怕肉身再强的玉骸境,也会变成一滩血水。 若是常人,为了活命只能趁早离开擂台认输,而朱吾世自然不在此列。 姜探雪没有怜悯的问询,若是朱吾世逃走,她反而才会感到讶异,此时银戈无双高悬,接着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轰然下坠。 那些高耸的藤蔓与巨木,随着她银戈的挥动也急速向下砸去,朱吾世瞬间陷入了无边的黑暗,耳边只有呼啸之声,如无数冤魂的哀嚎在风中反复回荡。 黑暗中,朱吾世双手握住刀柄直立于胸前,那滚烫的杀字竟融化滴落,蜒绕刀锋的金线顿时变得血红,沿着朱吾世的手腕,蔓延向全身各处。 朱吾世的橘发由发丝开始寸寸变成金色,那张俊逸绝尘的面庞也攀附上了金色的裂痕,再睁眼,浑身气势已截然不同! 灿金的火光在黑暗里肆意迸发,这是独属于远古的色彩。 70 第三百一十章 礼部员外郎正在热身! 姜探雪万木其下,如一位脚踏远古森林的古神,她长发飞扬,飒爽英姿引得看客们都仰望止息。 可就在这时,姜探雪却月眉倒竖,眼神也凝重了起来。 一股狂躁炙热的气息在一瞬间从擂台中心辐射开来,如喷薄的火山,夹杂着滔天的热浪,接着树界中心透出金色的光芒,一束又一束地由内而外射出。 空中的水汽顿时蒸发,接着那些水火不侵生命力顽强的神木化为了寸寸灰飞,如有一轮大日从地下生起,将那沉重的树木枷锁给瞬间融化。 残破的擂台上,那些崩裂的玄水岩台面融化为石浆,彻底面目全非,此刻已完全分不出何处才是边界。 轰! 一道绚金刀光彻底将树界给一刀两段,接着朱吾世带着神焱从其中跃出,金色的火光包围下已看不出他的轮廓,手中焱墓仿佛和他已融为一体,刀尖点地,踩着藤蔓向姜探雪杀去。 “哼!” 姜探雪手中无双翻转出枪花,向下俯冲而去,她的银戈猛地下砸,竟将来势汹汹的朱吾世直接砸落下去,巨大的冲击力下朱吾世连续撞碎树根藤蔓。 “这是!?”台上的宋植面色震惊,姜探雪方才的一击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是斥力。 姜探雪会斥力!?这一刻宋植确实惊到了。 “是那位大人回来了...”突然,宋植体内的妖狐声音幽幽,也开口道,它一直都在注意这场大战 宋植赶忙追问道:“哪位大人啊,说清楚一点。” 妖狐不再言语,跟死了一般,方才更像是自言自语的感慨。 场下,姜探雪动用斥力出其不意的将朱吾世击飞,接着便掠动过去,无双长戈直取朱吾世首级。 关键时刻朱吾世浑身爆火强行稳住身形,他脚下火光烁烁竟然暂时悬停在了半空,手中长刀横握挡住姜探雪的戈锋。 透过粼粼火光,姜探雪看到了朱吾世鬓边金色的长发,眼神顿时变了变,呵斥道:“果然如此,当真是阴魂不散!” 不等姜探雪发力,朱吾世的刀口已经变了七式,近战长刀为王,姜探雪闪身而退,腰腹却留下了深深的伤口,血迹飘飞。 绿色荧光闪烁,她的伤口几个呼吸便愈合了,只是太上神焱再次进化,饶是她虽然闭合了伤口,那股灼热的疼痛短时间内却如跗骨之蛆,难以消除。 “哼!” 朱吾世趁机落在一颗藤蔓上,仅一个吐纳的功夫,他浑身的金色火焰顿时内敛入刀,此时的他金发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目的光芒,眼神紧紧盯着姜探雪的身形,手中焱墓在吸收了这份灵魂火焰后斜藏入腰,火苗不断从刀尖滴落在地,如蓄势待发的猛兽。 姜探雪也看出了朱吾世下一招便是想分胜负,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而是在燃烧的树界残骸中来回移动,不让朱吾世锁定自己。 朱吾世眼神骤然沉凝,黑刀出鞘,一声龙吟响彻云霄,焱墓划过氤氲的焰火,一头低首神龙从刀口浮现,咆哮着冲了出去。 朱吾世的声影也消失在了原地,仿佛他已化为了神龙,但二品毕竟只是二品,内行高手一眼便能看出,朱吾世本体便在龙中奔行,这龙便是他的气势化神。 姜探雪停下脚步,她的气息已经被锁死,逃已经为时已晚,她也不会选择逃跑。 铿! 双手提起神兵无双的首尾,姜探雪戈锋向后下坠,脚下咔擦延出两道巨大的沟壑,这是将斥力用到了极限,在为她的下一招做势。 朱吾世眨眼杀到,他隐于龙首之中,黑刀迎头而下,火焰神龙呼啸而过,似要将姜探雪泯灭成一缕尘埃才肯罢休。 “啊!!!” 姜探雪怒喝一声,银戈上摆猛地掷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骏马嘶鸣声响起,接着一头碧绿的巨马虚影从她的背后拔地而起,径直迎向了怒颜的神龙。 刺目的极光闪耀,众人皆闭上了眼睛,余池心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这场大战已经完全出乎了世人的预料,两人展现出的实力早已超越了二品的范畴,更像是一品高手的全力搏杀。 神龙和巨马碰撞如同流星撞向大地,巨大的声响后是迅速的沉寂。 尘雾弥漫,场内没了动静,无论是谁,此刻都已经从座位上起身向下望去,紧张的看着这场大战的结果。 嘀嗒、嘀嗒、 鲜血滴落的声音响起,硝烟终于散去露出了场内的真容。 姜探雪的心口被焱墓给当场贯穿,那里绿色的荧光交织,疯狂的弥补生命的流逝让她不至于当场身死,而朱吾世... 他的肩头被无双给砍入了一大半,没有木之赋那顽强生命力的朱吾世,鲜血如倾泻的瀑布般不断洒落,二人的血迹如一汪水洼踩在脚底,彼此都不能轻举妄动。 “咳咳...你不杀我?” 姜探雪艰难的开口,目光看向自己的胸口,朱吾世的刀口已经捅穿了她的心脏,虽然自己的木之灵力能暂时保住自己的一口气,可若朱吾世火刀发力,这脆弱的平衡顷刻间便会被摧毁。 “今时不同往日...”朱吾世眉头微皱,肩膀的剧痛让他的语气有些顿挫,冷笑道: “你不也没有卸下我的右臂么。” 一阵清风吹过,二人顿时被无形的分开,姜探雪飘落到太初的场地,她的面色惨白,黑刀离体后她开始大口吐血,遭受了重创。 而朱吾世则是被余池心带到了场边,恭候多少的御医急忙上前为朱吾世处理,木之赋百年不遇,唯一的一个还被朱吾世给伤成这样,显然是不可能帮忙出手医治。 幸好大渊国的医师手法高明,且宝药无数,有他们的尽心救治,无论如何也能抱住世日候的右臂。 朱吾世盘膝而坐,纵使伤口上参药淋骨之疼,他只是闭目不语,眉头微锁不知所想。 余池心看了眼疮痍的擂台,又看了看身旁的朱吾世,他嘴角微勾挑了挑眉,心里不免在想,自己年轻的时候有这么厉害么。 他似乎已经看到两颗璀璨的星,未来天下还有能与他们相比的人么。 “此战二人皆出界,本座宣布,朱吾世与姜探雪....战平!” 意外的是无论是北境人亦或是大渊国人,虽然遗憾但都没有怨气和不满,毕竟敌手的表现都十分的两眼,能与这种对手战平,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不过对于大渊国来说,现在的形势确实严峻了起来。 因为前一日是北境拿下了胜利,今天意外地杀出一个堪比朱吾世的女人,竟拦下了侯爷的脚步,所以最后一战尤为关键。 若败,那么北境连赢两日,几乎算是完胜,这是自诩人族正统的大渊国接受不了的。 最关键的是,这最后一个人.... 居然两天来都没露过面!!! 大渊国主事黄卓左看看又看看,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吹谁了,他抬头望向自己的上司余池心,却发现余池心根本就没看自己。 “咳咳,这最后一场!”黄桌强行开嗓烘托气氛。 “这最后一场关乎大渊声誉,上的自然是我大渊隐藏最深,最神秘的勇士!” 黄卓大喊:“你们想知道他是谁吗!!” 他的声音高昂,周围顿时响起了山呼海啸的声音,都在齐齐念着一个字:想! 宋植听到周围如浪潮的呼唤,深吸了一口气,一种使命感莫名其妙的从心里升起,随着晃脑又烟消云散。 这就是信仰的力量么。 就算是李一凡这种读书人,也扯着嗓子大喊:想!!!!! 黄卓继续喊道:“没错,本座不念出他的名字,因为我想你们已经知道了!他就是!!!!” “他就是!!!!!” “他...”黄卓继续喊着,而看客们也开始议论纷纷,开始七嘴八舌猜测最后一人是谁啊,一时间什么名字都念了出来。 黄卓正是想要这个答案,他在这些名字里筛选着,同时也在观察着擂台边有谁出现了。 台上,李一凡和曹术突然发现宋植不见了,还以为自己的声音太大了吵到了小宋大人,可眼尖的曹术定睛一看,赶紧指了指台下,拍着李一凡的屁股道:“快看下面!” “宋大人怎么下去了??” 此时的宋植已经下了大殿正往擂台走去,他慢慢脱下了头上的礼貌,如瀑的长发披肩,闭月无暇的面容引得无数人侧目望来。 黄卓一愣,他万万没想到等了好久,来的居然是个年轻的女人,看她身上的官服,这是... 这居然是个小小的礼部员外郎?? 不过奇怪的是,裂狩侧首看去,显然也看见了这个女子,却没有出声阻拦的意思。 宋植走到了擂台边,此刻很多实力达到二品,甚至一品的朝廷工匠正在修复擂台,因此他停在了原地,听着身后渐渐停止的欢呼声,宋植缓缓展开了双臂,如优雅的天鹅....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没错,这正是人体智慧巅峰,活络筋脉的绝学,雏鹰起飞。 黄卓显然看出了宋植正在干什么,看着不远处那一蹦一跳的倩影,他终于失声,用极度浮夸的声音喊道: “什么~~~~~礼部员外郎正在热身!!!!” 70 第三百一十一章 我不杀女人的 不止是黄卓,看台上成片成片的人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从昨日起所有人都发现大渊国明面上少了一人,于是纷纷开始猜测是不是大渊国哪个隐世门派的高手在坐镇,全民热潮算来算去,没想到最后跳出来的居然是个不甚出名的员外郎? 其实宋植也并非没人知道,作为文成年间十大俊杰之一,这个名字还上过皇榜被贴在街头巷尾呢,只不过极少有人见过宋植的真容,自然也没人会注意到这个入榜以后,就销声匿迹的礼部员外郎了。 但现在显然一切都不同了,只因宋植并没有戴面纱。 那张沉鱼落雁的面容第一次完完全全暴露在了世人的视野中,纵使他正坐着平常人看不懂的怪异动作,却仍牵动着在场男人女人的目光,周围静悄悄,人们都在低声细语的议论,竟然不敢大声喧哗。 预想之中铺天盖地的质疑,居然没有出现,在看到这张如天上谪仙的神颜之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生起了一种敬畏之心,以及.... 无厘头的信任。 宋植做完一套广播体操回头,黛眉微颦,大小眼奇怪的低声道:“奇怪...怎么没有...” “怎么没有呐喊啊....礼部员外郎就不鼓掌啦?礼部员外郎就不是人啊...” 摇了摇头,宋植晃了晃脑袋,将因为摘下官帽而倾洒的长发给捆了起来,这个举动顿时迎来了一片男人倒吸凉气的声音,李一凡身躯微摇,只感觉大殿之上的空气都稀薄了许多。 没有特地去更衣,宋植穿着礼部宽大的官袍便向台上走去,擂台在数位一品土属性高手的加持下很快便拔地而起。 不远处,朱吾世此刻睁开了眼,他身边几位医生正在给他接骨合肉,看着宋植的背影,他突然开口道: “看你的了!” 宋植停下脚步诧异的回首望去,没想到朱吾世会在这个场合对自己发声助威,当下报以一个微笑便迈上了台阶,北境的对手早已在台上恭候多时。 另一边,正盘膝医心,重建被太上神焱摧毁心脉的姜探雪见状,当下张口喷出一大口血,淋了她身边伴侍的危霆云一身。 危霆云沉默了片刻,用手大力擦去脸上的污血,欲言又止地小声道:“探雪,你要不下去躺着先?” “边上去!!!”姜探雪心情不佳大声回应道,说完脸色又苍白了三分。 危霆云顿时一副吃了大便的模样坐立难安,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赶忙起身离开了,姜探雪恨恨地盯了眼危霆云的背影,撇嘴收回目光继续调息。 上了台,北境典鹿氏族的公主徐冬冬面色已经有些不爽了,方才她看了朱吾世和姜探雪的大战后心有戚戚,但并不代表她是个欺软怕硬的人。 相反,她之所以迫不及待的想上场就是为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尤其是..... 她的目光看向台下的项鼎,那九丈的身高是如此健硕魁梧,胸前的肌肉如要将衣衫撑破,如果和这个男人肉搏,一定会是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吧.... 台下正悠然观战的项鼎被这么炽热的目光盯上,顿时感到浑身都不自在,这他娘的,块头比老朱看起来都大,你不去打擂盯着老子干嘛。 于是他赶紧移动脚步,只是他走向哪,台上那个胖妞就看向哪,连宋植都注意到了这点,忍不住向台下看去。 随着‘宋大美人’扭动雪颈,所有人的目光也随之望去,皆一脸莫名的看到了坐立难安的项鼎,这下项鼎彻底毛了,指着台上大喊道: “那北境的胖娘们!你看我作甚!!?” 徐冬冬闻言一愣,心中的失望顿时如潮水涌出,她看似强悍的外表下是颗脆弱的心,差点当场被项鼎给吼哭,显得‘楚楚可怜’。 还是宋植离得近发现了,低声询问道:“这位大姐,你没事吧?” 徐冬冬回头看去,只见她的身前,远远站着的是一位个头小巧身姿娇弱,肤若凝脂顾盼生花的‘女子’,她的眼神关切,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优雅而妩媚,无论从何种角度看去,都实在难以让人心生恶意。 可此时此刻妒忌与愤懑,让这张脸在徐冬冬的心中成了世间最虚伪的假面,你不就是长得好看了点吗,看老娘待会不撕烂你这张俏脸! “呸!少给老娘假客套,在台下鬼画神那么久,可是让我好等,你这个狐狸精做好受死的准备没?” 哈? 宋植眯起一只单眼,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狐狸精?她是怎么一眼看出来我体内有妖狐的,这是什么赋? 台上的李一凡一拍栏杆,伸出一根手指颤抖的点指下方:“过分,太过分了!” “这北境女人口无遮拦,不讲武德,居然还未开战就诋毁我们的宋姑...哦不宋大人!” 许多人听到京城才子这么说,也跟着声讨了起来,甚至有当朝将军沉声附和: “这么美的女人,就因为在台下做了几下把式就被出言侮辱,扬言要将她置于死地,你们北境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北境的酋长们此刻本该出声维护自家的弟子,但除了典鹿氏族外,其他人看了眼场下那仿佛美女与野兽的对比,到嘴的话突然有些说不出口,三观跟着五官早已飞不见了。 宋植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干咳了一声,摆了摆手道:“别这么紧张嘛,咱们之前素未蒙面何必搞这么仇恨,都是人族都是人族。” 徐冬冬并不领情,只当这个大渊国女人是怕了,当下不禁更加恼火。 这或许就是两国最后一战,为何给老娘安排一个这样的角色,就不能让那姓项的猛男再上来陪我玩一会么。 徐冬冬取下背后的流星锤,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那肉缝中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冷笑道: “那就最后提醒你一下吧,这是会分生死的擂台,你最好拿出足以杀死我的本事出来,否则你现在靠脸吃饭,以后恐怕就要靠脸盛饭了。” 宋植一惊,好家伙,是不是真有这么厉害啊。 缓缓将手搭在承影剑柄上,宋植看似随意的站在原地,轻笑道:“别傻了大嫂,我不杀女人的。” 70 第三百一十二章 拿下! “好大的口气!” 徐冬冬手中流星锤咣当落地,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闷响,开始向前走来。 “我倒要看看你凭什么跟老娘这么说话!” 徐冬冬虽然看起来莽莽撞撞,可心思却缜密异常,貌似寻常的走了过来,离得近了,她的手腕突然一抖,那看着沉重的流星锤突然离地而起,冲着宋植的面门而去。 宋植见状嘴角微微勾起,当真人不可貌相,这小胖妞看着五大三粗居然是风之赋,还是风之赋中的神赋,风起之时如波澜不惊的春水,自己都察觉不出。 宋植抽出腰间的承影剑,脚尖轻轻点动居然不退反进,承影剑尖径直迎上了那势如破竹的流星锤,在旁人看来几如牙签撞铁球,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俱不敢作声,仿佛生怕下一瞬间一美绝尘的宋员外郎就成了昨日黄花。 承影剑亦如翩翩飞羽,在与流星锤接触的一瞬间剑式陡转,剑锋偏移四两拨千斤,无解的斥力强行将流星锤给调转了方向,而宋植则是贴着锤体步向前去,沿着锁链袭向徐冬冬。 一切都不紧不慢,却带着一种无与伦比的道韵,这种韵味放在宋植的身上,便是如蝶飞舞般好看。 徐冬冬眉头一皱,右手猛地一扯,那流星锤卷着狂风急速回旋,她同时左掌向前推出,宋植顿时感觉自己撞在了一面风墙上,虽柔和却暗藏杀机。 宋植没有继续突刺而是向一侧飘去,果然方才自己被拦下的地方,空气肉眼可见的扭曲了起来,那是数不清的风刃在交叉穿行 宋植偏头瞥了眼自己的耳边,几缕鬓发被折断飞散在空中,若非自己反应灵敏,恐怕此刻已经浑身浴血了。 这女的...看来并不好对付啊。 宋植脚下连点,如蜻蜓点水般在擂台上左右腾挪,灵巧的躲避着那急速追来的流星锤。 锤头每一下落地都会砸出一个小坑,接着被轻而易举的拎起,裹挟着音啸向宋植袭去,宋植面色平静的观察着,仿佛置身事外,只会在最后时刻闪身躲避,看着险之又险。 台上的人们大都捂脸惊呼,而修为够的人都能看出,宋植根本就是在观察敌人的套路,这是对自己的身法极度自信,笃定自己绝不会中招。 朱吾世微微抬手,示意那些医师可以离开了,他看着台上的宋植若有所思,目光很认真。 不止是他,姜探雪,北境和大渊的众多一二品高手,都在认真观察着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武道强者,水平究竟如何。 砰!砰!轰! 场中流星锤飞舞,其他人能看明白的事,作为选手的徐冬冬自然感受的更清楚,这狐狸精不跟我打,隔这遛狗呢!?我杀了你!! “哼!!” 徐冬冬张手收起流星锤,接着双腿下蹲发力,她庞大的身躯突然飞了起来,没错,就如同飞了起来,直接跃上了四五丈的高空。 宋植停下脚步,抬手遮住眉梢仰头看去,骄阳之下徐冬冬的身影化为了一道阴影遮蔽了下方的擂台,她的流星锤高举,如同一个怒目电母般骇人。 “好家伙.....这是大胖鹅坐飞机啊...”宋植不合时宜的有些想笑,转念又恢复了正经的模样。 徐冬冬跃上高空,看到下方的宋植停下了脚步后,其身姿猛然下坠,她的赋为重风,越是重的物体在她的手中越是轻巧无比,因此她只是两个呼吸便落在了地上,两根粗壮的小腿都直接砸进了擂台,可见这一踏的威力。 宋植自然没有傻乎乎的给她踩,在她落地的瞬间便闪开了,但徐冬冬的后手便是随后而至的流星锤,她瞅准宋植躲避的方向大喝一声,那半空的流星锤向那方向紧追而去,如有银线砸落,避无可避。 就在此时,宋植却突然化为了三道残影,流星锤落下的瞬间并没有血浆崩裂的场景,反而只有两道乌光交梭,一闪而过。 哐、 随着一声脆响,连接流星锤的那根寒铁锁链咔擦断裂,宋植双手持剑立于锁链之上,手中承影剑若隐若现,吞吐着寒铁雾气。 徐冬冬眼瞳微缩,她的流星锤是北境特有的北海玄铁所铸,寻常兵器连痕迹都留不下,除非....除非.... 她的目光微变,看向眼前‘女人’手里样式诡异的古剑,莫非...这剑和姜公主的无双戈一样,都是那上九狩刃。 上九狩刃的剑修? 她不敢再小看宋植一丝一毫,向后退了一步摆出防守的架势,宋植则是剑尖点地,缓缓吐出一口气。 徐冬冬虽然称得上很强,但若自己要拿下她,并不会比姜探雪战胜夏息叶要的久,只不过自己并不想在明日之前暴露自己的实力。 因此冰火二赋宋植都没有动用,那是留给冥虎少主宴殊的惊喜,经过一番试探,宋植已经证明,用青霞剑法足以对付此人。 方才躲闪的身法名为承影步,承影剑的幻化技能,在短暂的时间里腾挪如瞬移,时间如同暂停,残影不消。 接着便是青霞剑的折刀术,这链条如此急速坠落正中宋植下怀,双手发力斥力爆发下,轻而易举的将流星锤给毁掉。 风赋的修士失去武器如自断手脚,徐冬冬现在已经很难对自己产生威胁了。 “还没完呢!” 徐冬冬也看出宋植的悠然,当下鼻尖微抽,接着两只手骤然合拢,擂台上风压骤低,宋植感到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而去,徐冬冬身前略显模糊,那是狂风内卷的现象,这是要将自己拉过去搅碎? “呃。” 宋植突然感受到身后有东西袭来,下意识召出了碧临天甲,接着便被一股巨力给击中,强大的推力将身子向前推去,原来是那坠落在地的流星锤这吸引起来,猝不及防下中了招。 巨大的冲击力将碧临天甲的背部都砸成了半碎,宋植闷哼一声,手中长剑巍然不动,竟就着这股冲力向前冲去,甚至脚尖抵着流星锤,向前跃了出去,如同天外飞仙。 而一缕红蓝交融,细不可察的剑气从承影剑缝先行挥出,斩入了徐冬冬身前涡旋的风刃中。 徐冬冬脸色一变,她感受到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自己的风杀域中,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从她的心底浮现,立刻就要撒手撤式。 但为时已晚,冰火剑气极度暴躁不稳,而这风杀域内更是灵力压缩到了极致,二者接触的一瞬间,剑气便将风域给彻底引爆了。 轰!! 猛烈的深蓝焰火从徐冬冬脸前爆开,她大叫一声下意识捂脸向后栽倒而去,不等她站稳,一道身影从火光中掠出,剑如幻影,一个闪身便来到了她身后两丈远站立。 宋植手腕猛然一震,抖落剑刃上的鲜血后,甩出一个剑花归刃入鞘,接着眼神向着大殿之上看去,那里有一个干瘦的青年正盯着自己,鹰眼中满是耐人寻味的笑意。 随着一声噗通声,徐冬冬终于倒在了地上,她的手脚关节处被剑刃给砍断了筋脉,血流如注,遭到了重创。 宋植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地上咳血的徐冬冬,目光平静,徐冬冬对自己并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自己自然也没有怜悯敌人的道理,性命自己不会取,但是教训自己必须给。 明日,或许还会更惨烈。 第三百一十三章 鸿游殿内帝王言 次日大战落下帷幕,在朱吾世与姜探雪战平以后,宋植横空出世以轻松的姿态拿到决赛的资格,这个名字,也终于开始为世人所知。 监正与文成帝并没有过多地表示,宋植有此战力他们并不意外,真正令他们惊疑的,是其他的事... 裂狩余池心挥了挥手,附近的斩妖师们便开始清场,丝毫不给人接近了解宋植的机会,尤其是北境人,更是在结束的第一时间就被往祭坛外‘请’去。 “你真牛啊,宋姑娘。” 项鼎哈哈大笑的走上前迎接下台的宋植,方才徐冬冬在台上对他挤眉弄眼着实把他恶心到了,现在宋植替为教训了一番,自然是心情大悦。 夏息叶也走了过来,她虽然被姜探雪轻易地轰出了擂台,但其实也只是受了些皮外轻伤罢了,定仙山历来信奉强者,更别说宋植是一位剑修。 但最关键是,‘她’是大师兄韩秀琛看中的人。 看着宋植腰间的承影剑,夏息叶只是低声咕嚷道:“下一场战斗你可得要赢啊,大师兄若在...也一定想看你赢的吧。” 宋植微微一笑,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怅然道:“自当尽力。” 夏息叶也跟着笑了起来,并没有因为宋植随意摸自己脑袋而生气。 这时,宋植的目光瞥见了不远处靠着廊柱,迷离着看向远方的江雅臻,于是拨开众人向那走去。 江雅臻见宋植走来,嘴角挤出一抹微笑,说道:“小植,你赢了。” “阿臻,你怎么了,不开心么?”宋植开口问道,突然想起不久前江雅臻对自己诉说心肠的模样,她似乎有什么心事。 江雅臻从廊柱上起身,似乎欲言又止,最后摇了摇头恢复了常色,笑道:“没有,只是最近想了很多,准备回去了。” “你要回东神族?” 突然,一道声音从宋植背后传来,二人回头看去居然是朱吾世,他此刻置若走来,若非肩膀被缠成了粽子,简直像个无事人般。 “你要回东神族?”走近后,他竟然又问了一遍,宋植侧目看去有些讶异,这家伙什么时候关心起江雅臻来了。 江雅臻点了点头,目光却看向宋植,双手缓缓负于身后:“家父重伤难愈,恐时日无多,祖父心力憔悴只想见我,于情于理....我都该回去一趟。” 宋植面色微变,江雅臻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却透露出天大的信息,十狩之一的瞳狩怎么忽然间就要死了? 宋植注意到身边朱吾世听闻此言面色并没有起波澜,当着江雅臻的面自己也不好过问你爹怎么无了这种问题,只道节哀,准备下去以后单独找朱吾世问问。 朱吾世眉头微皱,并没有多说什么。 最终决战定在三日后,而宋植并没有和其他人一同离开京城,而是收到密诏前往了皇帝寝宫。 鸿游殿。 作为大渊国最后的希望之子,收诏面圣并不令人意外,站在陈年古旧,瑰丽庄严的鸿游殿外,宋植暗自咂舌,素闻当朝文成帝勤勉执政,从很久之前起就遣散了后宫嫔妃,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屋子真的不会寂寥么。 步入宫殿后,除了门外守卫的金甲猛士外,殿内空无一人,金黄的廊柱镶嵌着巨龙,彼此相隔遥遥,无边的帷帘随风而动,如在山海之中穿行。 “臣宋植,参加陛下!” 宋植瞧见不远处,一道金缕薄帐后那道淡坐的身影,立刻想起临行前礼部尚书嘱咐的礼仪,拍了拍衣袖躬身道。 “鸿游殿内不必拘谨,免礼吧。” 不等宋植弯下腰,文成帝的声音已从帐后幽幽传来,话音刚落薄帐轻拂出一角,文成帝那支干枯的手正微微招示。 宋植心领神会,悄无声息的上前,在文成帝眼神示意下坐在了对坐。 放眼看去,此时的文成帝如骷髅人般,短短半年时间已经面带死气,很难想象数年前他还是英明神武的模样,这便是气运反噬么... 二人中间的木案上是一副卷起来的画,应该是文成帝方才正观摩的。 “今日一战,你表现的不错。”文成帝开口,他早已脱下身上宽大的龙袍换上了便装,即便如此仍然显得宽松无比。 宋植双掌合并,谦虚道:“外出游历有一番际遇,巧取了。” “在朕面前,不必过谦。”文成帝抬头,虽然憔悴但语气仍不疾不徐: “时至今日朕才终于明白,有时候所谓运道,才是天下间最厉害的功法。” 宋植看了眼现在文成帝的模样深有体会,确实,运道重不重要自己不知道,但没有运道看起来是万万不行的。 “陛下英明一世,天下百姓无不赞颂大渊现在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相信老天一定会保佑陛下龙体渐好的。” “哈哈哈哈....”文成帝闻言一愣,旋即突然笑了起来,他拍着自己的大腿说道:“已经好久没人敢在朕面前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宋植:“。。。” “国师算出朕活不过一年,但朕比国师更了解,这一年之期恐怕都得两说。”文成帝收敛起笑容,面色逐渐平静下来: “正如你所说,大渊国千百年来于朕这一世安定平稳,繁荣到了极致,可是事有尽时,最昌盛的那一刻,也可能会是坠落的临界点....” “大渊国就将面对史无前例的灾难,而这,也是你为何应运而生的原因。” 文成帝看着宋植目光炯炯,接着便剧烈的咳嗽起来,仿佛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事情。 “陛下此言何意?”宋植眉目低垂,问道。 文成帝止住咳嗽,继续说道:“北海经历二次大变,这天下灵力持续积荡并非是我人族幸事,那是妖族在背后作梗,它们的目的,就是加速摧毁扶非当年设下的禁制,当禁制破的那一天,四大妖圣涌入大渊国,群妖乱舞,妖巢高筑,人族断无生路可言,又将回到曾经烽火连天的岁月,甚至更加凄惨。” “但扶非似有转魂之术,在禁制消除的那一天,他预言自己会回来,结束这一切纷乱。” 宋植看着文成帝的目光,抿了抿嘴欲言又止:“我....” “朕方才说的这些,都是国师同朕所讲。”突然,文成帝改口,他的语气不再凝重,似乎是想让宋植不要这么有压力。 文成帝说话间用微颤的手沏了一杯茶,推给了宋植,语重心长的说道:“下一场战斗无论你赢或输,我大渊即便拱手相送整个北方沧,冰二州,也不会与北境在这个时候起争端,一切都是为了人族,为了将来做打算。” “可在朕死后,这一切或许就会如脱缰的野马难以掌控,朕的子嗣......” 文成帝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念河虽然文武双全,可朕常年来对他颇有微词,致使他心胸狭隘....恐难成一代明君,反观太子看似胸无大志,可却比谁都贪权恋欲,他的心连朕都看之不透....” 宋植一惊,陛下这不会是要问我立谁为帝吧。 文成帝看出了宋植的惶恐,摆了摆手道:“朕的后事自有安排,朕只望你无论届时是谁登基大宝,你都要警惕新帝的所作所为,若有悖我人族大计,你....” 宋植生怕他脱口而出‘取而代之’四个字,赶忙道:“陛下,不是还有监正在么,有他的慧眼注视,想必新帝自然会同您一样英明。” “国师....”文成帝轻咳一声,悠悠道:“国师,乃是超凡世外的变数,他来自久远的年代,不能也不敢管我皇族中事,否则朕今日的下场,恐怕就是他明日的缩影。” 宋植默然,想必这之中一定有很多的密辛,只是自己暂且不知。 “此役罢了,你便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吧。”文成帝端起身前的茶杯,举在身前轻轻摇晃却不饮下,宋植知道这是可以走的意思。 “陛下,那臣便先告退了。” 就在宋植即将走出帷帐之时,文成帝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平静无比却让人不明其意: “国师,看好的是扶非。” 宋植微微一愣,旋即细不可查的侧身微微一躬,便加快了脚步离开了鸿游殿。 宋植走后,文成帝便伏在案上剧烈的咳嗽起来,在缓了好一会后他才能慢慢起身,透过窗棂外落日的余晖,他轻轻捶打着自己的胸口,眼里满是不甘。 “可惜,朕见不到大渊外的日出日落,万里山河了...” 随着他手掌挥动,身前的画卷也栩栩展开,这是从皇室宝库最深处取出,足有两千年历史的古画。 黄昏的夕阳泛起岁月斑驳的光泽,画中,是一个手持琵琶面色哀愁,却倾城绝色,艳压古今的美人。 第三百一十四章 探访 妖狩司。 在鹿台以北,北境众多强者的暂住之地,正在举行一场宴会,人们将自己从北部带来的猎物烹饪成烤肉,取出烈酒痛饮畅欢。 喧嚣的焰火跃上高空,司内斩妖师们遥望着那个方向,皆是面露不悦又无可奈何,毕竟司卿下令只要这些家伙不行越矩之事便无需管他们。 冥狩宴行神端坐主座,虽然今天他们输了比斗,但一向沉稳内敛的北境之主今日却兴致颇高,此番跟他前来的都是各大氏族的长老甚至酋长,他们彼此闲谈着,似乎并不把下一场比斗放在心上。 姜探雪独坐一偶,她的面色还有些羸弱,虽然木之赋有脖颈不断,几乎不死的逆天之能,但不代表对所有伤势都能熟视无睹。 心脏被长刀贯穿,寻常人早已死透,若朱吾世爆开火焱,自己则真的会殒命当场,而朱吾世最多是重创武道修为,即便活下来也是再难登天路。 所以今日二人都默契的没有下死手,毕竟玉石俱焚实乃庸人所选。 姜探雪想到此处抿了口酒,目光也略微黯淡了一些,虽然今日判定二人是平手,但她心中明白,自己终归还是败了半招。 “危霆云人呢,这两天总是不见人影.....”姜探雪四下看去,想找人发泄哦不倾诉都没人。 这时一道身影走了过来,宴殊端着酒碗坐了过来,语气客气的说道: “姜公主今日表现,着实让宴某钦佩...” 说话间宴殊举杯,在远赴大渊前他就领会到了姜探雪的厉害,却没想到姜探雪厉害到了这种程度,他自诩可越境与一品高手血战,但今个这两位... 恐怕一般的一品,都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了。 姜探雪随意抬手与他碰了一杯,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宴殊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擦了擦嘴顿了顿后问道: “不知公主怎么看今日那最后的女子?” 姜探雪闻言眉目低垂,随口说道:“怎么,你怕了?” “公主说笑了,在战场上,宴某从未怕过什么。”宴殊眉头微皱,继续说道: “只是今天观战,那女人手中应是上九狩刃之一的神兵,三生剑:青霞、含光分别是两位狩的佩剑,那么她的手上,就只能是那承影剑....” “一把兵器而已,又如何?”姜探雪狐狸眼眯起,瞥了他一眼。 宴殊摇了摇头:“我担心的她的兵器,而是她的来历。” “承影剑乃是定仙山上代大弟子韩秀琛的佩剑,他的强大甚至让那霍渊龙都黯然失色,为何定仙山的剑会落在这人手里,在这之前.....谁又听过这宋植的名号?” “她到底是谁?” 北境与大渊国北方接壤,定仙山更是矗立在交界雪岭山脉间,甚至师门中便有不少北境散人,相比于大渊国内部,北境人反而更了解定仙山,会不时比武切磋。 姜探雪听完宴殊的发问后转头看去,入眼处是一张诚恳的面孔,姜探雪心中冷笑一声,这看似随意的聊天,实际却是在向自己打探宋植。 余光瞥向主座,冥狩也正悄无痕迹的望来,更加让姜探雪心中了然。 大渊国凭白出现一个手持狩刃的强人,甚至放在朱吾世之后压轴出场,北境却从没有听过这人的名号,太不寻常了。 而稍微留心的人都能发现,擂台下姜探雪和宋植貌似认识,彼此的眼神交流和三言两语都逃不过那些老狐狸的法眼,因此才派宴殊来打探底细呢。 “我与她不熟,你想知道的话,自己去问吧。”姜探雪说话毫不客气,但心里也不禁猜测起来。 宋植..... 初次见她的时候,除了长相惊为天人,让我不自觉的生出保护欲外,只感觉是个修为底下的弱者罢了,可如今再次相见,却已经难以看透她的实力。 “恩?” 突然,姜探雪耳朵一动左右看去,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呼唤她。 可周围人却神色如常,不可能是神识传音,接着那个苍老的声音愈发清楚,姜探雪望向主座,连冥狩宴行神都没有察觉....究竟是谁在找我? “公主,过两日就是我太初与大渊的决战,在下想烦请你陪我过招....”宴殊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姜探雪这时缓缓起身,宴殊顿时眼神一喜,正欲起身,却被姜探雪撑着脑袋按下去,接着姜探雪便闲庭信步的向篝火外走去,留下宴殊懵逼的模样。 “这姜公主是....”宴行神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偏头对着旁边问道。 雪狼氏族的大长老摇了摇头,端起酒碗道:“这小辈就是这样没意思,来,我们喝就完了。” 姜探雪走出了宴会,转身看了看没人跟来后,便皱着眉向妖狩司内一个方向走去,控制神识单独传音么,此人的实力想必也是狩的程度,是裂狩? 带着疑问姜探雪漫步走去,她不认为大渊国会有狩要当着北境众强的面,在妖狩司里对自己动手,可是又是谁会单独找自己呢。 月光温洒,地霜如银,姜探雪来到了一间小院,而一道苍老的身影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你是何人。” 姜探雪止步,因为这个老者在她的感知里如同无物,虽无杀气,但更加令人忌惮。 监正回过头来,他那充满褶皱的眼睛眯了起来,浑浊与清澈并存的眼眸凝视而来,似乎看清姜探雪的面容对他来说略显吃力。 姜探雪也十分讶异,她看人只需一面便能记住,这个老者若没记错,该是那大殿之上最高处,文成帝帐外的那位才是,他是大渊国国师? “大渊国的国师,你找我作甚?”姜探雪一手负于身后,心中反而淡定了下来,只是没想到这位国师竟然也是位武道高手。 监正闻言一愣,面色居然变得有些踌躇,最后缓缓开口,声音苍老深沉: “瑶都不沉...” 他说到此处止住了,似乎是在等姜探雪接话,可姜探雪只是眉头颦蹙,疑惑的看了过来。 监正叹了一口气,面色恢复了正常,问道:“是你带着宋植进的雪墓谷。” “.....是。”姜探雪没有否认,想必宋植远赴北境,也是收眼前这位老者的指使了。 “千年泪在你的身上吧。” 监正继续开口,这回姜探雪表情终于变了变,警惕的回答道:“你到底是何人,你不是大渊国国师?” “大渊国国师?”监正突然仰天笑了起来,半晌之后才停下了声音,摇头道: “老夫何时说过,我是大渊国的国师。” 监正说罢摆了摆手,正欲散开神识呼救的姜探雪顿时感觉周围一片寂静,连蝉鸣声都彻底消失无踪,而这位老者,却在向自己缓缓走来。 “告诉老夫,雪幕谷里到底有什么。” 70 第三百一十五章 咬人啦! 巍峨的皇宫内,宋植从鸿游殿走出,天色已暮,殿前灰石板路浮白着月光,御道上的金纹彰显着贵气。 宋植抬头望向月色,眉头颦蹙了起来,寒雾从薄唇中吐出,呢喃道: “只认扶非么...” 摇了摇头,宋植暂且不去想这些事,如今大战在即,还是先想着怎么赢才是。 哒哒、哒哒、 正在宋植低头思索慢行的时候,一阵沉着舒缓的脚步声迎面而来,宋植闻声抬眼看去,见到来人以后顿时有些发愣。 这是个身材修长,身着金银袍服的男人,他长发束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英气,只是随意的走来,随意的一瞥,就让宋植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种武者间的敬畏心,与寻常一品高手的压迫感大为不同,此人显然非比寻常,除了诸位狩之外,上一次带给宋植这种感觉的还是霍渊龙。 他是...? 此人脚步不减,似是就要这样擦肩而过,只是途径宋植身后一步时他还是停住了,接着慢慢偏过头来,与宋植对视了一眼。 “宋大人。”他开口,语气淡淡面容平静: “今日之战着实使人刮目相看。” 宋植闻言眨了眨眼,没想到此人竟很客气,于是拱手道:“阁下谬赞了,还不知阁下是...?” “吾号何文展。” 何文展打量起宋植的面容,这张脸近着看愈发动人,似乎比白天更加美丽,可是这么一位傲世天骄,自己为何从没听过她的名号? 终是远在南疆太久,对这天下大势不甚了解了..... 见宋植的眉头有些舒展,何文展眼睛微眯着问道:“你认得我?” 宋植点了点头,早在不夜城的缘清茶楼开始,就听朱吾世提过何文展,后来也听过几次这个大名,不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人。 唔...除了长得高一点,帅一点,气质突出一点,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嘛。 和那何武成不同,何文展是桂王子嗣,更是大渊国的上将军,未来子承父业是板上钉钉的事,甚至民间流传有一门双王的称谓。 “原来是无双将军,下官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英武不凡。”宋植又拱了拱手。 何文展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沉默片刻后回应道:“宋大人亦是玉面无双,巾帼不让须眉。” 宋植嘴角僵住了,你他么才是巾帼,不会搭腔就别说话好好装高手行不行? 殊不知何文展这一生不苟言笑,赞许之人不超过一掌之数,而让他夸赞某人的容貌,仅此一次。 见何文展没有走的意思,宋植只好继续回道: “不知将军这是去...?” 何文展收回目光,轻轻颔首道:“本将入宫有些事,若有机会下次再叙,下一战望宋大人继续振我大渊声威。” “那是自然。” 何文展没有多说,抬脚便离开向宫内走去,宋植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疑惑,这个时辰入宫绝非面圣,那么他这是去见.... 没有多想,宋植继续向宫外走去。 何文展走在皇宫的御道上,他没有着将装亦没有穿官袍,可皇城的禁军无一人拦他。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宫里仍是一成不变....” 世人有所不知,何文展少年时期因为某些原因曾在京城待过几年,这几年他便是住在这皇宫里长大。 “展哥哥!?” 一声清脆的呼唤突然从他的身后传来,何文展回首望去露出了笑意,接着一道身影甩开侍从跑了过来,正是辕靖公主。 “展哥哥,你怎么这时候入宫了??来找我的吗?”辕靖公主语气兴奋,一头撞进了何文展怀里。 何文展揉了揉辕靖公主的脑袋,当年他与这些皇子公主一同长大,自然而然的被他们视为兄长,尤其是辕靖公主对他格外钦佩,彼此关系深厚如同亲兄妹。 “筱儿,多年不见,你已经是大姑娘了。”何文展语气彬彬,与他俊洒的外表显得有些反差,再次见到辕靖公主,他的眼神却有些忧愁。 “怎么了,筱儿大了也是展哥哥的妹妹。” 萧筱抬头望去,笑道:“展哥哥,你来找我父皇的么?” “非也。”何文展有些头疼,反问道:“倒是你,一身的泥土味,是不是又偷偷溜出宫去了?” “啊这....”辕靖公主立刻有些紧张,何文展拍了拍她的肩膀,轻笑道: “无妨,如今早已不是当年,你是公主,要做什么事已经难有人能管你了。” “为兄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回宫吧,近些日子我不急于离开京城,会有机会再叙的。” 辕靖公主抿了抿嘴,天下只知道何文展风采无双,斩妖除魔战绩彪炳,却不知其人亦谦逊忠耿,完全没有少年得志的那种狂傲。 因此萧筱对这位异姓兄长的话总是言听计从,比对自己亲哥还要恭敬,点头道:“那筱儿便回去了,展哥哥下次一定要来找我啊。” “一定。” 待辕靖公主走后,何文展驻足良久才长吐出一口气,他的眉头紧皱似乎陷入了犹豫,最后眼神沉凝下来,负手走向了一个方向。 那是东宫的方向。 ... 决战前这几日宋植便在宫前御直门外,宗主所住的那所农家小院里暂住修炼,足不出户,在钦天监的授意下,所有想结识宋植的人都被拒之门外,倒也清闲自在。 只是有些不同的是,江雅臻昨夜前来告别,她要离京了。 宋植有些惊讶,按理说她应该会留下看完自己最后一场比斗才是,但江雅臻没有细说,自己也不便多问。 直到今天朱吾世,项鼎,夏息叶和苏伦等前来探望,宋植莫名其妙的被迫下厨,倒趁机将朱吾世拉到灶房,问询江雅臻的事。 “你都不知道,本侯如何得知。”朱吾世眉头一皱,问道。 “不可能,你那天不是问了她两遍是不是回东神族吗!?” “....所以呢?” “真不够意思!你是不是故意不说!?”宋植举起锅铲,一副你不老实交代哥们我菜就放着不炒的架势。 这时候被气味吸引来的项鼎几人正好来灶房看菜,见到宋植的样子项鼎立刻拍着脑袋上前道:“哎哟哟哟,宋大人怎么生气了,这话不可以乱说,菜不可以不炒嘛。” “哎哟,你就告诉我吧侯爷。”宋植自知朱吾世软硬不吃,只好低声再次问道,这又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你这样搞得我好好奇啊! 夏息叶也走了进来,她来到宋植的身边看着锅里的铁锅炖大鹅,眼前一亮道:“哇撒,宋植你居然还会做菜,真是神了。” “唔....好香哇!!” 宋植见项鼎帮朱吾世说话,这才慢慢把手臂放下,不情不愿的继续翻炒起锅底,侧头对着夏息叶说道: “这道铁锅炖大鹅虽然不难,但要做的入味必须舍得放足佐料,不然呐油盐不进可就糟蹋了一头白嫩嫩的大肥鹅.....” 几人都听出了宋植这是才揶揄朱吾世,说他没有人味呢,苏伦对着朱吾世做了一个男人都懂得眼神,朱吾世眉头顿时皱起,摇着头走出了灶房,剩下宋植咔咔铲铁锅的声音。 坐在大院中,几人围着大锅大快朵颐,宋植也撸起袖子啃了起来,暗道还是自己做的香。 “对了,这几天有什么消息么。” 苏伦放下碗筷,顿了顿道:“这么一说的话...宋大人,这北境最近在演武,听说那宴殊最近在于一品高手交手,力求最佳状态应战,动静不小,你可得当心啊。” “和一品高手交手么....”宋植将手中鹅翅膀放下,呢喃道。 “还有呢。” “还有就是那东神国的使团全部先一步离京了,江成颜似乎更早出发。”苏伦继续说道,跟个百事通一样。 宋植点了点头,确实是首战过后就没见过江成颜这家伙,不知道为什么,他长得倒也俊美,可就是看到就想绑绑给两拳。 “一品高手...” 宋植眼睛微眯,看向了瓦汤的朱吾世。 就这么的,后面的两日宋植多了一位陪练,正是朱吾世,他除了未能达到身化灵赋,逍遥自在的状态外,已然够格挑战一品高手。 起码比起宴殊,朱吾世一定是只强不弱的对手。 种满农菜的小院内,两道身影遥遥相对。 清风拂过容颜,吹动二人的鬓发,白袍黑衣,玉剑墨刀,无形的气机针锋相对。 “慢着。”宋植闭眼,突然出声。 朱吾世站的笔挺,默不作声。 宋植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眸中平静:“在比斗前,有些话我只说一遍,以后我都不会再提...” 朱吾世皱眉,颔首道:“说。” “那便是....” 宋植说话间缓缓抽剑,承影剑出鞘的剑咯声迟缓有力,将剑斜指向一旁的菜地,宋植开口道:“千万别烧了我的菜园。” 朱吾世:“....” 唰! 宋植出手了,一层冰霜从脚下直射向前,他脚尖斥力微踩几乎是贴地滑了出去,手中长剑环抱身侧猛地转了起来,化为凌厉残影袭向朱吾世。 朱吾世铿的抽出焱墓,单手力劈而下,同时脚下一层火雾逼退那细不可查的冰霜。 空! 刀剑相撞,朱吾世眼瞳微缩,刀劈之下竟然是自己的手臂被震的高扬,这便是初次尝试斥力的结果,即便是朱吾世猝不及防之下也要吃亏。 不过宋植还没来得及高兴,那刀便立刻又劈了下来,甚至比上一次更加迅猛,角度刁钻,朱吾世强行用力镇平虎口,这点意外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当下夺刀追击似不落下风。 宋植并没有硬碰硬,和刀客过刃非取胜之道,立刻贴身游移起来,化为了几道残影。 “好快的速度。” 正面相对,虽然二人主要是比拼招式而非术式,但宋植的速度还是让朱吾世大吃一惊,这么片刻的速度简直和姜探雪的迷踪步一样了。 而他是靠术式封锁才能追击到姜探雪,但现在.... 朱吾世立刻双手持刀,眼神沉凝的四下看去,全神的注意着风声,宋植此刻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什么也不会的累赘了,必须全力以赴。 突然,三道剑气从后方传来,朱吾世立刻转身挥刀将之斩断,接着便又是两侧的剑气同时袭来,朱吾世没有原地不动,而是踏步后退直接躲闪开。 可刚退两步,朱吾世就立刻强行停住了脚步,以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撑地翻身,他的身后赫然是一柄乌光长剑,不仔细看甚至都看不到剑锋所在,却停在了自己倒退的必经之口。 朱吾世黑刀横斜勉强挡住了一刺,同时二人的腿如神鞭抽出,想到一块去了,可飞出去的却是宋植。 宋植在地上滚了两圈后顺势跃开,下一瞬黑刀便从天而降插入了地面,朱吾世得势不饶人,开始占据主动。 “靠,欺负我腿没他长。”宋植心里暗骂,明明一起出腿,为啥飞出去的就是自己。 嚓! 宋植偏头堪堪躲开一刀,这刀直接没进了院中最大的那颗古树,宋植找准机会剑刺朱吾世手腕,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朱吾世关键时刻,居然艺高人胆大的耸肩贴近,直接拿手肘压了过来,将宋植的手臂也抵在了树上。 二人几乎贴身,各自仅剩的手臂弯曲,手肘在狭小的空间里互相碰撞发出衣袖震击的空鸣,都企图将自己持兵的手解放出来。 仗着斥力宋植打的有来有回,甚至把朱吾世下巴都弹红了,自己的肩胛骨也同样被砸的通红,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最终还是朱吾世更加高大魁梧,将宋植的另一条手臂也给压在了树上。 朱吾世甩了甩头,短短几分钟,他的下巴起码被这小矮子重击了二三十下,饶是他都有点脑袋发懵,开口都有点费力: “呵,你输了。” 宋植抬眼望去,他的肩膀同样红肿,光滑的脑门还肿了个大包,但牙齿却咬的死死的,咧嘴道: “侯爷,别高兴地太早啊。” 刹那间,宋植眼里的瞳孔变成了碧绿色,许久未用的魅术在如此近的距离里发挥了他最大的奇效,那便是出其不意! 顿时,朱吾世的瞳孔果然涣散了些,宋植感到身上的压力小了许多,当即面露喜色准备抽剑砍人,可就在这时,被魅惑的朱吾世却突然做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突然低头,狠狠地咬了宋植衣衫凌乱间,白里透红的肩胛骨一口。 “恩?”宋植僵硬的偏头看去... “啊!!!!!!!!!!!” 70 第三百一十六章 萧念河的身世 “啊!!!!!” 宋植的大喊在院内回荡,不远处嗑瓜子的几人见状顿时也懵了。 从几人的视角看去,朱吾世不偏不倚正趴在宋植身上晃动脑袋,宋植则是大喊大叫,推搡着朱吾世。 夏息叶赶紧用双手捂住了脸,只不过两个圆溜溜的眼睛恰好从指缝间偷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就?光天化日之下?? 这世日候看起来浓眉大眼,正义凛然的,居然是这种人!! 还是苏师兄好... 只是她没注意到,身后项鼎和苏伦第一时间便从石凳上缓缓起身,二人皆轻嘶着,出于本能点起了头。 “我知道朱哥一直很勇,但没想到他已经悄然达到这种程度了么....” “侯爷,实乃吾辈楷模也。”苏伦点头附议,作为十年雪山老舔狗,当下已经对朱吾世佩服的五体投地,因为他做了自己只能在睡梦里幻想的剧情。 这边,宋植一只手拼命推着朱吾世的脸,汗水都渗出来了,这家伙不仅突然咬人,居然还撕扯!! 但魅术只是几个呼吸便消失了,朱吾世猛然惊醒,他的战斗本能太强以至于身中幻术仍然攻击了宋植。 此刻明白自己中术后的朱吾世危机感正盛,几乎是立刻握住刀柄,磅礴的火焰从刀口迸发,立刻从树中抽了出来。 “恩?”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正咬着什么,软襦的香气从鼻腔而来,连带着一种奇怪,说不上来的感觉。 接着,他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充斥着愤懑和惊惧的丹凤眼,正直直的盯着自己,近在咫尺。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朱吾世瞳孔微缩,立刻松口后退两步摆出了警惕的架势,宋植则是顺势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剑柄,另一只手捂向肩膀。 殷红的血从肩胛处汩汩流出,朱吾世这一嘴可一点力都没收,没有防备的宋植直接被锋利的虎牙给破了防,一排牙龈在白皙的皮肤上分外显眼。 朱吾世收刀入鞘,第一时间准备上前问询伤势,但看到宋植那哀怨的眼神不禁止住了脚步,他转身看去,项鼎几人赶忙偏过了头,对着蓝天草皮吹起了口哨。 “你没事吧。”朱吾世皱眉问道。 宋植听到朱吾世的话只感觉心中生起无名火,哪有这种不讲武德的人啊,换个人我的剑直接就捅进去了,收了手结果还被你咬。 最关键的是还咬的这么疯狂!!!差点咬出两个大洞。 宋植缓缓站了起来,抖了抖肩膀将衣衫提了提盖住伤口,挥袖擦去额头的冷汗,瓮声道:“无妨,这不得不说,侯爷咬力还真是惊人呢.....” 宋植的声音并没有故意放低,就是想让朱吾世自己能惭愧一下,反省自己堂堂一个大高手打不过居然咬人的事实。 可这话传到其他几人耳里又变了味,苏伦沉默的坐了下来,项鼎则是抿紧了嘴巴,心里却在暗道: 这宋植可真神了,连侯爷腰力惊人都摸清了? 只有宋植和朱吾世没有多想,朱吾世沉默片刻后才开口,转移话题道:“你方才那是什么幻术,竟然连我都中招了。” “是一种魅术,敌人越近越专注的时候,效果越强。”宋植没有隐瞒,毕竟这个术式对一个人用过一次,第二次他有防备后几乎再难有效果了。 “不过别人都是浑身瘫软放松,你倒好,居然直接上嘴了。”宋植不忘揶揄的补充了一句。 朱吾世闻言挑了挑眉,用手指擦了擦嘴唇面色若有所思,解释道:“战时无他念,唯战尔。” 宋植摇了摇头,等朱吾世给自己赔礼想都不用想咯,也是,比斗难免有负伤,不过是被咬了几口罢了,就当被砍了一刀吧。 就在宋植准备翻篇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树干崩裂的咔擦声。 “恩?” 宋植刚一回头,那颗最粗壮的古树终于支撑不住,它的内心被方才朱吾世抽刀时的太上神焱熔断,向一侧轰然倒去。 这个方向不偏不倚是主院的古宅,随着一阵巨响,古宅被砸塌了一大半,尘嚣甚上,原地的宋植呆若木鸡。 “这....” 宋植两手抓住头发只感觉头皮发麻,这可是宗主的宅子,自己书信宗主得到宗主的回复后才住了进来,信中宗主还特地提了一嘴: “院里的农菜替我顾好,越冬之时本座还要来小住。” 唔,现在农菜倒是没事.....可主屋却塌了! 朱吾世这时走了过来,看着宋植抓狂的模样有些疑惑,或许是为了表达自己方才的不妥,破天荒的主动开口道: “塌房而已,本侯找人替你修缮。” 宋植闭上眼睛鼻头皱起,半响后才长吐一口气,咬牙切齿的道: “那还真是劳烦侯爷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句:这可是玉狩大人心爱的宅子,在下肩膀疼,先去看大夫了。” 宋植走后,其余几人这才走到朱吾世身边,项鼎拱了拱朱吾世道:“朱哥,你真行。” “?” 朱吾世瞥了他一眼正欲开口,突然眼睛微眨,接着搂住项鼎的肩膀来到了一旁: “这宅子无意间被树砸塌,你去找些土系修士和木工,两日把它给修缮....” 接下来几天宋植并没有再比试,而是静心如常,偶尔回小院看看,见项鼎正在指挥人修缮房屋,倒也没有再生朱吾世的气了。 清闲的时候,宋植便去了钦天监,倒不是寻监正,而是翻阅关于北海的书籍。 听监正说过,自己多半在比斗之后,要去北海寻机缘,京城恐有大事发生,会是什么大事呢。 钦天监二层的藏书阁,只有寥寥几道白衣在翻阅典籍,他们都是内阁学士或京城文坛的人物,而一处木案上,宋植正盘膝而坐。 落日的余光从窗棂的夹缝间洒落,楼内朦胧静谧,袅袅檀香燃,木香泛着历史的香气,侍童谷获躺在宋植脚边已经睡着。 刷、刷.. 宋植目光宁静,手指越过一页又一页,正所谓未雨绸缪,才可泰然自若。 如今的大渊国地处中原,曾是中原数国中的一个,在灾变末期吞并了包括东神国在内的邻国,绝对算得上是一方强大的势力。 但大渊国的北边却只有一个国家,那便是广袤强悍的太初古国,太初北接北海南壤诸国,当年的地盘就是如今千里冰封的北境,虽敌国遍布却呈龙压群蟒之势,难以撼动,其中的缘由便有这北海的原因。 北海无边无垠,有取之不竭的机遇与资源,孕育了无数的生机,也带给了太初人开拓的野心,生来好战无畏。 宋植回忆起衔龙幻境当中,自己虽大将军朱寰冲出那座峡谷后北上,沿途的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漠,根本就没有半点飞雪,太初之所以化为寒冰死地,还是和灾变有关。 夜空如昼,玄星坠冥,北海倾覆,瑶都陷落。 四句十六字,一个时代的结束,人类的苦难从北方开始,无边的战火燃气,坚持到最后的人族这才发现,身前的敌人不再是人类自己,而是已经超出常理的妖魔鬼怪。 一直以来,人们都心知肚明,北海,藏有天大的秘密。 前往北海探寻的人也不在少数,但大都是做了无用功,须知地上尚且有如此骇人的妖物,更何况那北海深处的妖物.... 当然,也有顶尖强者带回了重要的信息... 合上书页,宋植联想起来到这个世界的遭遇,隐隐觉得自己明白了一些事情......陷落的瑶都,雪墓谷里的神秘男子,北海的霍乱... 宋植没有叫醒睡熟的谷获,而是悄然起身离开了钦天监,明日大战就将开始,自己需要提前准备一下。 当晚,京城一处不起眼的客栈内。 佑雷和鬼马眼神微凝,在暗处盯梢,而他们的头顶上,萧念河一身素衣坐在一间客房中,手指不断的敲击着桌面,不时看向门口,似乎在等人。 咚、咚... 随着一阵脚步声停在门口,萧念河立刻面色一变起身走去,先一步将门打开,门口站着一位头戴斗笠的身影,他旋即面露喜色。 探头左右看了眼,萧念河连忙将这人请入屋内,接着立刻关上了房门。 “展哥,你终于来了。” 此人取下斗笠,正是何文展,他没有说话而是沉默的走到桌边坐下,淡淡道:“坐吧,除了裂狩亲自出马,否则无人能跟踪我。” 萧念河立刻坐了过来,他对何文展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当下面色焦急,不如以往的沉稳,问道: “展哥,太子那边怎么样了。” 何文展眉头微皱,看向萧念河,他的目光凛然让萧念河微微一怔,知道自己过于心急了。 “念河,你就如此肯定,陛下寿终正寝之时不会选你即位?” 萧念河深吸一口气,又徐徐吐出,看着眼前这位无双将军沉声道:“展哥,你难道不知道这些年,父皇是怎么防我的么,你在皇宫长大那几年,应该也都看到了吧。” “这些皇子里,唯独我没有母亲,又是为何?呵....”萧念河抿了抿嘴,眼神看向一旁的地面,摇头道:“父皇他,是一定不会传给我的。” 何文展闻言低下了头,手掌平铺在桌面上,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世人皆知文成帝英明神武,平生没有好大喜功,亦没有剥削百姓,在他的治理下大渊国算得上风调雨顺,百姓太平,可世间没有完美的人,而文成帝当年,亦有辜负之人。 当年还未即位的文成帝,就已经诞下了两个子嗣,他们分别是太子萧真和二子萧念河。 皇子生子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坏就坏在萧念河的母亲,是南王何镇泽的女儿何笙。 在大渊国,皇子是严禁和这类重兵加持的藩王往来的,以避免染指军政夺嫡的嫌疑,彼时的文成帝只是途径南方和萧念河的母亲一见钟情,风流之下做了错事。 事后何笙发现自己怀了身孕,文成帝自然是不愿更不敢承认,但何笙即便自毁清誉也将孩子生了下来,她没有以此要挟文成帝,只是说未来文成帝登基那日,能将她们娘俩明媒正娶。 但如历史更迭中所有面临选择的人一样,文成帝的心态在那时也发生了变化,人越是心虚越是想证明什么,于是在老皇帝面前他多次当着百官抨击南王拥兵自重,以至于老皇帝驾崩前一纸诏书传到南方。 南王何镇泽率军渡阴山伐妖,一直攻打到今日的无寂岭,而妖狩司明明有情报却被下令压着不报,以至于最后南王战死殉国。 文成帝如愿登基,也应了当年的诺言将萧念河接到了京城,至于何笙.....文成帝终究不能让世人知道她的身份,毕竟自己当皇子时频繁攻击南王,却迎娶了南王的妻子,满朝文武都会明白自己为了登基做了一些什么事,表里不一。 父王战死,夫君不认,儿子远走,何笙最终自刎而死,终生无名无分,文成帝心中的那一份愧疚,都化为了一个名字:萧念河。 河是南香河,亦是何笙的何。 只是文成帝没想到的是,何笙的胞弟武道天赋更甚其父,且有雄韬伟略,硬是将何家残军重振旗鼓,短短数年便重铸威武之师,不仅平了无寂岭的妖患,也彻底成了南方朝廷也不敢妄加管束的异姓藩王。 桂王,何俱雄。 且何俱雄与其姐何笙关系非常好,他对于文成帝年轻时的所作所为自然也了然于胸,这些年他隐忍不发,却让文成帝却如坐针毡,因为他了解这个桂王,那粗犷的外表下,是一颗及其护短,睚眦必报的心。 何笙还未死前何俱雄就敢上疏辱骂文成帝,何笙死后他反倒没了声息,正如他龙狩的名号一样,是南方一头蛰伏的巨龙。 与镇京的雄狮朱家不同,这是一头随时会噬主的巨龙。 与其他皇室子弟不同,何文展是萧念河真正有血脉联系的表哥,也正是因为萧念河特殊的出身,文成帝这些年才对他不假辞色,若有一天萧念河登基,做的第一件事会是什么? 没错,他一定会母亲正名,在祖庙立上母亲的后碑,这对于极度重视自己声望威名,企图抹杀那段往事的文成帝来说是不可接受的,因此他宁愿会选太子萧真登基,也很难让这位对自己心怀怨恨的儿子登基。 因此萧念河常年被这种无法出头的绝望感笼罩,会有这种想法也是不得已。 何文展闭上了眼睛,他此番远道而来,自然是受到了父王的旨意。 只是这旨意,不是让萧念河登基。 而是太子。 70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天 昏暗的厢房内二人相对而坐,何文展面色平静眉头微皱,萧念河则是半俯在桌,神色有些焦虑。 “你嘱托的事我都已办妥,太子如何抉择是他的事,接下来我不会再管。” 何文展站起身来,瞥了一眼萧念河,留下最后一句话:“之所以让你称帝,是因为这天下不能大乱。” 萧念河立刻正色,拱手道:“这是自然,念河谢过表兄。” “....”何文展欲言又止,最后摇了摇头推门而出,没有再说什么。 何文展走后萧念河长吁了一口气,沙沙声断断续续,这是玉扳指转动的声音,他坐在凳子上若有所思,半晌后嘴角渐渐浮现出一丝笑意,走出厢房站定,对着阴影处招了招手。 “殿下。”佑雷半跪在地,低声问道。 “立刻去丞相府,唤司徒殷过来。” “遵命。” “等等!”萧念河叫住了佑雷,道: “吩咐鬼马即刻入宫,守着太子的动静。” 就在萧念河运筹的时候,何文展已经走在了京城的街道上,皎月圆满高悬,再有不久便是中秋月圆夜,气温不再温热,夜色也慢慢泛起了凉意。 双手负于身后,何文展回首望向宫城的方向,面色复杂。 陈年往事涌上心头,很多年前他便是在这受封将位,从宫门走出,御直门大道张灯结彩人声鼎沸,少年得志的快意如在昨日,可如今已物是人非。 虽是桂王之子,但何文展少时滞留皇城,文成帝待他却不薄,那时的文成帝还没有顽疾,是真正的高手。 父王不在的日子,是陛下亲自为他调教武道,自己的天赋卓绝,假以时日必定会继承父王的衣钵成为狩级强者,文成帝却没有芥蒂,反而论功行赏,破例为自己册封上将军。 而读的那些经书,也无不是家国情怀,人族大义,对于文成帝的了解,或许何文展比萧念河体会更深,但对于父辈的恩怨,自己也无权过问。 回到南方后,父王对朝堂的不满与暗怨让何文展有些压抑,父王不喜听忠谏之言,心里始终对祖父的身死和姑姑的自刎而介怀,这些年之所以沉着性子独霸一方,没有发兵动乱,主要是两个原因。 一是京畿有镇国公朱彻的大军屯驻,即便是南方大军也不敢小觑。 二是萧念河还在京城夺嫡,桂王早年投鼠忌器,如今文成帝身体突然出了大问题,夺嫡事宜展开,便更加不用着急,只要萧念河能登上皇位,与复仇无异。 只是这中间自然需要一些推动,否则萧念河基本无望称帝。 何文展并不希望渊国内乱,届时他率兵破开京城大门行到此处,岂不是被满京人士怒目视之称作叛徒,自己向来自诩忠义,岂非一种莫大的悲哀。 可现在一切的天平都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镇国公战死于妖圣之手,大渊君心不稳,而桂王愈发势大,连南方的妖狩司都从不夜城迁往了江南,无他,就是为了避开桂王的地盘,其中缘由可见一斑。 “但愿不会有那一天。” 何文展回过头,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 两日后,最终的决战终于打响。 天微微亮时,京城的百姓蜂就拥在御直门大街,不止是他们,全天下的百姓都在期待着这场战斗的结果。 这不仅是一场关于北部诸郡归属的比试,更是仅存两大人族间的较量,大渊国昌盛繁荣人口众多,北境则自诩太初古国后裔,人族正统,彼此都不认可对方。 而这一战,其中的意义影响深远。 宋植今日是被钦天监的内侍从南门接入了皇宫,即便没有看到外面的盛景,也能听到远远传来的呐喊声,这种情况下心中难免有些波动,倒不是怯场,而是一种兴奋。 宋植抓了抓自己的肩胛骨,自从那天和朱吾世比斗后自己就有了这个习惯,总是感觉那里痒痒的想挠,偏头看向身边的白衣内侍,宋植问道: “北境的人都来了么。” “禀大人,他们就快来了。”内侍恭敬道。 乌云褪去,天光渐散,天亮之时宋植来到了擂台处,大殿上空空如也,只有皇子们站在殿上一座,目视着下方。 萧念河的目光复杂,他从没想过自己喜欢的人竟然是如此强大的高手,她究竟是何来历,不过无妨,只要.... 太子萧真则是面色沉着,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不时望向遥远的天边,不知所想。 宋植被领到了擂台边临时搭建的木亭中暂坐,不多时,北境的人来了。 这次到来的是北境此次的所有人,除了那些氏族长老外,还有各部此次的年轻人,宴殊跟在宴行神的身后,他今天穿着一身黑红戎服,这是冥虎部族的传统服饰。 没有多余的话语,宴殊独自一人走到了擂台的另一侧盘膝而坐,沉默无言如头蛰伏的猛虎。 而朱吾世等人,不久后也随着百官们来到了祭坛,走上大殿高处观礼。 今天的宋植没有再着礼部官服,而是换上了一身宽松的白色练功服,上衣宽大,下摆扎入裤腰,显得干练有型,头发高束,腰悬典雅的承影剑。 台上人们议论纷纷,都暗道宋植今日的模样飒爽,隐约有当年玉狩魏安然的模样,甚至样貌绝美犹有过之,有有心人点出,宋植师出泉直谷,或是魏安然的亲传弟子。 如此一来,倒是解了不少人心中的疑惑,原来这宋员外郎并非籍籍无名,竟是泉直谷隐藏的天才高手。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在主事黄卓的隆重介绍下,宋植终于从地上缓缓起身。 此刻大风忽地骤起,掂量了一下手中承影剑,宋植看向擂台的方向,宴殊已经抱胸而立,长发在风中飘扬目光炯炯。 宋植一跃而起,直接落在了擂台之上,脚尖轻点地面如雏燕,显得云淡风轻,与宴殊四目相对。 “冥虎部族,宴殊。” “宋植。” 宴殊看着身前的对手,无论是哪一寸都是那样秾纤合度,世间竟有如此完美的人儿,若非此情此景,真想结实一番。 “我只说一遍,我很强。”宴殊开口,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狠的话,但这同时也是在变相提醒宋植,拿出你全部的实力,否则不要怪我手下无情。 宋植抱剑入怀,轻笑道:“都这么说。” 宴殊笑了笑,不再多语,随着战鼓声从风儿中传来,他慢慢垂下了双臂。 宋植也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默默地盯着他,已不变应万变。 宴殊的身上渐渐弥漫出黑色的气流,气势浑厚的同时带着惊人的压力,额头上一个漆黑的王字慢慢浮现,瞳孔也慢慢变成了褐色,瞳孔微竖,整个人如人形猛虎。 宋植也同时放下手臂,一手握住剑鞘一手握住剑柄,蓄势待发。 宴殊动了,他化为黑色的残影掠出,脚下所过之处有清晰的白色抓痕,整个人如裹挟在风中的黑影,冲着宋植疾驰而去。 在二人接近的瞬间,宋植身边乌光一闪,承影剑出鞘如黑电撕裂,随着一声铿响声无数爪风和剑气凭空而生交织嗡鸣,掀起一阵气浪。 宋植后退一步,手中长剑翻转一周指向地面,宴殊则是倒退出去,在空中翻转了几个圈后稳稳落地,这只是二人的对彼此的一次试探。 宋植眉头微皱,一个照面自己的衣物就开了几个口子,脸颊甚至还被划了一道细密的口子,这家伙的手指简直比虎爪还要锋利迅猛。 宴殊则是看向自己手心,那几乎刀枪不入的铁掌居然被撕裂开来,两道血口触目惊心。 “这就是上九狩刃的三圣剑....” 宴殊握紧了拳头,这些疼痛似乎并不能影响他,眼中战意反倒愈发炽热,这剑客的速度极快剑法毫无破绽,值得自己认真对待。 “再来!” 宴殊再次出动,这次他不再腾挪,而是直线出击速度比之前更快,几乎是眨眼便来到了宋植的身前,他一条手臂探出,其上五根凛冽银爪闪烁着寒光,让宋植不得不立刻侧身躲避。 可宋植也没有退开的意思,承影剑直接上挑,折刀术再用,不过这次是要砍下宴殊的手臂。 这时宴殊嘴角一勾,整个人竟向一旁倒了去,手臂倒是抽出了,却露出了更加致命的胸腔,宋植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剑锋直接变道向下刺去,要将宴殊给钉在地面。 之时宋植很快停下了动作,眼角一抹猝不及防的黑光从一侧袭来,宋植立刻斥力加持到左肩膀顶去,接着整个人如炮弹般被打飞,退了十来步才稳住身形。 定睛一看,那宴殊居然生出了一条黑色的虎尾,其力道之大宛如神鞭,速度快如闪电,宋植看了看自己的左肩,衣裳被甩裂,露出了深红的痕迹。 晃了晃肩,宋植开始向前走去,开始了主动出击,宴殊从地上跃起,饶有兴致的看去。 宋植横剑一挥,一股浩瀚的剑气便席卷而出,这剑气没有威力如清风拂过,宴殊正疑惑之时,周围突然凝结成寒霜,擂台上刹那间冰雾弥漫。 有了神赋风尘玄冰后,赋剑气便多了一种变化,剑式霞风幻化的冰雾比焱雾更为厉害,不仅屏蔽神识,也能影响到人的感知。 最重要的是,看台外的人不容易看到里面的情况。 宴殊也发现了不对,于是缓缓挪动脚步摆出了防守的姿态,他的耳朵微动,能听到周围是宋植快速移动的声音。 很快,那些掠动声停止,宴殊默等了片刻后发现还没有剑锋袭来,终于开始迈动了步子。 啪! 一声类似琴弦断裂声传来,宴殊低头看去只见小腿处有一根纤细,不易察觉的红色丝线,但涌出的危机感告诉他要立刻后退。 宴殊刚刚后退半步,这太上神焱化为的剑气丝缕便弹射而出,神火在冰雾中穿行,发出了乳白色的焱雾,轰然落在了宴殊的身上。 一股剧痛的灼烧感让宴殊闷哼一声,除了炙热外还有冰火相抗的灼伤,如在伤口处爆裂,这还没完,周围传来无数的破空声,让宴殊瞳孔微缩,如陷入一张蛛网之中。 宋植就在不远处默默伫立,承影剑的剑气有匿而不消的能力,在剑雾的隐匿下足以构建出一座剑气大阵,之前与江成颜对战这一招就直接逼出了江成颜的秘义。 而此时的冰雾与火线则更加厉害,剑气穿梭如玄冬烈火,威力堪称恐怖,稍有不慎这招必会要了人命。 宴殊从没有被两种神赋同时针对,当下吃痛后怒吼一声,他自然不会轻易就栽在这里,当下身上黑白二气喷薄而出,头上那顶王字由黑到白,浑身浮现出白色的光晕。 果然,这些剑气接连落在宴殊的身上,虽然将他打的东倒西歪,但却始终没能在他身上再留下血痕,宋植神色了然,这家伙果然有吸收灵力为己用的能力,那么接下来.... 果然,在所有剑气都消散后,几户半跪的宴殊终于抬起了头,他的发丝凌乱衣衫不整,虽然这些冰火剑气没伤到他,但光是这无差别的冲击也让他喝了一壶。 “龙虎交杀拳!” 宴殊眼神一狠,这冰雾不散自己始终处于劣势,当下身上黑光转白,一拳轰向前方,沿途的冰雾果然消融散去,擂台再次恢复了清明。 而宋植,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恩?” 宴殊抬头去抓,宋植的长剑却已经刺入了他的腰腹,接着便是令人窒息的攻击,宴殊边打边撤身上血迹飘飞,宋植的剑法又快又密,如点点细雨落在身上,却又令人疼痛万分。 那承影剑挥动之时无影无形,连阻挡都很吃力,宴殊鼻尖皱起,这是愤怒的信号。 看台上的众人也惊了,方才只有寥寥数人能看穿冰雾中发生的事情,但大部分看到宴殊此刻被宋植压制到后退,都不免哑然。 冥狩宴行神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但绝不是因为宴殊被压制,而是因为别的事。 “此人有....两种赋?”冥狩呢喃自语,眼里阴晴不定。 不远处的裂狩余池心同样面色微动,看了眼高台上的监正,又看向下方的宋植,此刻连他都有些不理解了。 “天....?” 第三百一十八章 仙之躯 “这...是那个人?” 裂狩遥望的方向,监正从帷幕后走出,看向了台下的宋植,深邃的老眼中蕴含着深深地不解,语气略带惊疑。 “国师,何事发生....”文成帝虚弱的声音从帐后传来,他已经病入膏肓,如今连睁眼都是一种负担,只是感到监正的不寻常,这才开口问道。 监正顿了顿,侧身道:“陛下,宋植的能力...似乎与我等预计的有些出入。” “...” “此话怎讲。” 监正继续看向下方,语气悠悠的回复道:“他似乎身怀两种神赋,若老朽不曾看错,是太上神焱与一种玄冰之赋,此乃天性相左的赋,必不可同生一人,除非....” “他是仙之躯。” “仙之躯?”文成帝声调微高似乎也被惊讶到了,他轻咳两声后嘴角露出笑意,点头道:“没想到那人之后,仙之躯又出世间,但愿这次苍生有望。” 监正没有回话,只是神色复杂的看向下方。 在大渊国的莽莽长河中,抗敌剿妖的能人异士层出不穷,狩级强者更是更迭不绝,谱写了壮丽绚烂的国史,作为人族仅存的国土,这几乎记载了人族灾变后全部的岁月。 而这些强者们虽名噪一时,可想要在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却是难如登天,只有那些功盖一世,向前比肩先人,回首不见来者的绝顶人物,才会被世人所铭记。 狩分为崇神与羽化二境,羽化境强者已有实力挑战妖圣威仪,而羽化境巅峰几乎是大部分时代的人族至强,但其上还有一境。 人道尽头不见巅,身在红尘已是仙。 半仙之境。 此境虚无缥缈,有人说他们几可比肩上神扶非,也有人说他们仍受岁月的侵蚀,可无可争议的是,他们的强大远超普通的羽化境,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泱泱两千年,能被称为半仙的只有寥寥不到五指之数,第一位便是当年的衔龙将军,而如今的世道,却也有这么一位活神仙。 他便是天狩。 他的立身之本,便是这所谓仙之躯,其中奥秘无人得知,但唯一被世人熟知的,便是他拥有多种神赋,一双神手搅动风云,刹那天色骤变日月颠倒,除了蛰伏的妖圣外,身前再无敌手。 只是天狩这些年愈发沉寂,最后一次出手已是多年之前。 那时老一代焱狩战死,始作俑者正是当年霍乱天下,恶名昭着的兆级第一序位大妖太岁,后来发生了什么世人皆知,这头太岁从此销声匿迹,所有兆妖的序位都向前推进了一位。 而天狩也随之没了音信,就此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台下的宋植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台上的大佬们莫名其妙间,套上了一层与天狩有关的神秘面纱,他正奋力挥动着手中的承影剑乘胜追击。 宴殊腰间被刺了一剑,鲜血不断地渗出湿透了他的戎衫,他此刻双臂生出黑白相见的鬃毛,这些毛发坚硬如钢针,双手急速穿插抵挡着宋植的剑法,眼神逐渐阴鸷。 唰! 宋植灵巧的侧身躲开宴殊突袭而至的爪风,鬓间一缕青丝被斩断,但承影剑却戳向暴露的心脏,战斗进行到此刻,已经不存在留手的可能了,必要时候必取性命。 “喝!” 宴殊大喊一声,另一只手突然握住了剑柄,他的手掌立刻被承影剑划出了两道激飞的血迹,肉开见骨,但他却硬生生忍住这钻心之痛,在宋植戳进胸腔前止住了剑锋。 下一瞬他猛地张口向宋植咬去,不知何时他的面目狰狞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面貌,如同一张猫脸一般,额头的王字分外显眼,口中的獠牙带着猩红的光芒,目标直指宋植纤细的脖颈。 “有完没完啊!!?” 宋植立即大惊,怎么这两天都喜欢咬自己啊,而且这家伙凶神恶煞的,就算自己是铁皮怕也被咬穿,宋植直接放弃了夺剑,抽身向后退去。 刚闪身离开,一声巨大的咬合声便如雷鸣一般骤然响起,宋植顿时有些哑然,因为后撤之时他隐约看见宴殊口里震荡起了气波,这咬合力得有多惊人??? 而且他... 此时的宴殊浑身不均匀的起伏着,黑白二色的光芒在他的身上缠绕如电,他的瞳孔变成了深褐色,伴随着微微的抽搐,看起来很不寻常。 宋植后退半步,他的剑还在宴殊的手里死死的捏着。 宋植左手负于身后,右手两指并拢掐诀,承影剑顿时剧烈颤动起来,宴殊的眼神看去手臂青筋暴起,但承影剑仍挣脱而出,甚至带着他拖动两步后,在天上划出一个圆满的弧线,飞回了宋植的手中。 宋植手持剑柄向下一甩,剑鸣声乍响,黑血洒落一地剑锋纤尘不染。 观礼的人被宋植这潇洒写意的动作俘获了心灵,有心人则是大为不解,隔空取物虽然化神境修士便能做到,但从敌人手里取回剑? 他们只能理解为这是承影剑的能力,只有台下的夏息叶托腮,眼冒金光,拉着苏伦的手臂低呼道:“是大师兄,是大师兄的剑法。” 苏伦也跟着点头,他也在定仙山上学剑很多年了,宋植方才的收剑姿势,这天下唯有大师兄一人能做到,大师兄似是剑仙下凡,如此看来.... 再看向台上的宋植,二人都明白,宋植这是得到了韩秀琛的传承。 此刻的宋植身上流淌着一股看不清道不明的韵味,如在云雾中,脚下生菏泽,纵使对面是白雾黑电萦绕,仿若魔王的宴殊,在场众人竟并不为宋植感到担心。 “吼!” 宴殊突然仰天怒吼一声,随着他的吼声传出,擂台上空似有阴云笼罩,阳光被遮蔽,他的身形似乎变得更加挺拔高大。 宴殊低头望去,他的面目已经不是人脸,而是一张残暴凶狠的虎脸,高约九丈,身上鬃毛密布身后粗壮的虎尾每一次砸向地面,都会让这坚固的擂台出现裂缝,可谓人形猛虎。 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神,已经没有了人性的色彩,带着残忍和冰冷,只有野兽捕食时才会浮现的嗜血。 雪狼氏族的大长老站在冥狩的身后,略带迟疑的问道:“冒昧一问,盟主,你们的【虎变】,是二品小辈可以修炼的么?” 宴行神头也不回,淡淡的答道:“虎变,即使是我族一品,想练成殊儿这样影动天地都颇有难度,但殊儿不同,他同我一样,并不是普通的冥虎之赋。” “这是比神赋更强大的尊赋,混沌之虎,掌控阴阳定夺天生,不过殊儿境界太低,强行使用也有副作用。” “敢问是?” 宴行神挑了挑眉,摇头道: “此式一出,他会神志丧失只会嗜血夺命,只有饮下敌人之血方可清醒,否则便一生陷入浑噩,与妖魔无异...” 第三百一十九章 韩秀琛的遗愿 宴殊衣衫狂舞,无处不在的压迫感萦绕在擂台之上,如乌云压顶,樯倾楫摧,他身高九尺近十,目中血色无人逼视。 不远处宋植遥遥相望,白衣如雪长发飞扬,如谪仙直面,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从他的身上浮现,在黑风乱流中稳如青莲,纹丝不动。 哧.... 宴殊嘴里吐出一口浊气,接着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他躬下身贴地而出,化作一阵黑色腥风席卷而来,沿途的地面被爪风割裂发出凄厉的声音,如冤鬼在哀嚎,化作残垣断瓦。 宋植没有闪避,承影剑微抬,接着整个人以一种很灵活的姿势微微晃动,竟然向前迎了过去。 一步。 二人交叉而过,宴殊在冲行十余步后踏地止住身形,脚下是两道深深地沟壑,他看向自己的腹部,一道可怖的口子清晰可见,若非灵力护佑,恐怕已经肠子洒了一地。 宋植转身看去,这宴殊虽然化作了一头虎妖,万法难侵,但自己入剑道以后双眼洞察一切,尤其是在生死一瞬,宴殊的动作如慢放,所有的爪风和气流都被完美的躲闪开,长剑横出,承影剑下无玄武。 这一切都归于韩秀琛,那日定仙山上他化为清风飞雪,但一股剑意却留在了自己体内,由此剑道通明,这种剑意虽难以长久维持,但兵刃相击,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宴殊手往腹部一抹,一缕黑白气息附着在伤口处黏合,接着他缓缓侧身过来,双手向上呈托举式。 天空乌云密布,雷声隐约传来,宋植也下意识朝天上看去。 下一瞬,一道黑雷便从云中而来,宋植急速躲过,这雷将擂台砸出一个大坑,霹雳的雷光在地上跃动,再一抬头,宴殊已经没了影子。 宋植瞳孔微缩,承影剑反手背于身后,一个眨眼的功夫已经瞬移到了他的身后,他一爪探出,宋植顺势前冲,张口吐出一捧雪雾。 在空中的宋植忍痛回转身形,手中剑光闪烁,与宴殊的利爪纠缠难分,剑心下宋植找出宴殊的破绽,一剑刺入其手掌,正欲振剑断臂之时,又是一道雷光从天而降。 无奈之下宋植只好抽剑上挑,一股焱火划过完美的弧线将雷光给湮灭,宴殊的尾巴如鞭从侧面甩来将宋植再次抽非,轻盈的身体在地上腾转挪移,堪堪避过数道天雷。 稳住身形后的宋植用力擦去嘴角的血渍,眼神也变得冷冽起来,缓缓直起身来。 白衣被宴殊给撕的七零八落,背后更是被抓开一个大口子,三道抓痕在白皙的背上清晰可见,但宋植依然站的笔挺,气势丝毫不弱。 一道雷黑从天而降,但这次宋植不再躲闪,一股朦胧的赤蓝真气从背后腾空而起,如一道白电与黑雷相撞而消。 二人同时闪身而出,场内爪影如梭剑气纵横,除了狩外无人能看清二人的动作两人便擦身而过。 宋植落地后回身斩去,那双丹凤眼里精光爆闪,两种神赋糅合的剑气浑厚磅礴,擂台仿佛被从中间劈开,这是冰与火交织的毁灭气息。 这一刻宋植不再保留,只有他明白晏殊早已经被剑伤成了破麻袋,但不知为何他就是不甘心倒下,那么只有彻底毁灭他,才能战胜他了。 晏殊没有闪开,他大吼一声抬起右手,天上的乌云聚散在他的手臂只上,接着一拳挥出。 呲啦! 伴随着惊呼声,冰火剑气瞬间将他的魔拳从指骨中间劈开,整条手臂一剑两断,但他那浑浊的混沌气将这冰火之光给尽数吸收,晏殊闷哼一声忍下这断手之痛,混沌气一个呼吸的功夫从右手绕过背部来到左臂,他愤拳砸下,将这股反借的力量注入到了擂台之中。 轰隆! 整座擂台在刹那间爆发出刺目的黑光,汹涌的冰火真气搅动,接着黑色雷光从孔缝中喷涌而出,又一次,擂台崩溃成了豆腐渣。 宋植一跃而起,但下一瞬间就有一道魁梧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的上方,如阴云将之笼罩。 晏殊张开血盆大口,他的嘴巴裂开了一个夸张的弧度,这是一张腥臭的虎脸,冲着宋植咬来。 宋植冷哼一声,此时的晏殊右臂如丝线悬挂,这恐怕就是他的最后一击,但若被这张嘴咬中怕也够喝一壶了。 就在承影剑瞬息而至,就要顺势贯穿晏殊的下巴插入脑颅时,宋植突然注意到晏殊眼底的挣扎之意,他似乎并不想咬下这一口。 生死一刻,宋植选择了剑锋下移,捅入了晏殊的肺脏之中,并没有要了他的命。 但晏殊的利齿,也结结实实的啃在了宋植的肩头,好在这次宋植早早调动斥力防备,晏殊并没能一口咬入肌肤之中。 二人从空中跌落,宋植双腿微弓并没有被压倒,双手抵住剑柄狠狠的向前捅去,彻底将晏殊给贯穿,但晏殊仍然没有松开。 “松嘴,不然杀了你!” 宋植在他耳边大声提醒道,但晏殊的咬力更大,喉咙里发出了哀鸣。 僵持的片刻,斥力稍微薄弱的一瞬间,那锋利的虎牙终于趁虚而入。 “啊!”宋植吃痛,既然给了宴殊一次机会,不会抱着自己肩膀被咬断的风险再给一次机会,当下眼神一凛,就要调动冰火剑气搅乱晏殊体内的生机。 就在此时,一道预料之外的身影出现在了二人身边,紧随其后的是另一道。 宋植只感觉天地变换,再睁眼已经来到了台边,身前站着一位青衣羽织的高挑身影,正是裂狩余池心,他漠然的看向前方,开口道: “宴行神,你这是何意。” 擂台另一边,冥狩宴行神傲立,他手中提着宴殊,方才狂暴的宴殊在他的手里动也不动如一只黑猫一般,只是脖颈微微抽搐,看起来快不行了。 宴行神偏头看了眼裂狩身后的宋植,皮笑肉不笑道: “这场比斗,是我等输了。” 余池心回头看了眼宋植的肩伤,又看向前方,冷笑道:“擂台之上,生死有命,既然还没认输,就这么跑下来救人,该作何解释?” 宴行神指甲划过自己的手腕,将一缕鲜血灌入宴殊的嘴巴里,抬眼不咸不淡的回应道: “既然这擂台都已经破碎崩塌,自然也没有本座下擂插手一说,胜负已分,无需多说。” 随着他的血液流入宴殊的嘴里,宴殊的状态立刻发生了变化,他的身躯开始萎缩,很快从魁梧的莽汉变成了精瘦的青年,那些伤口不受控制的崩裂,他头颅低垂,生死不知。 冥狩没说的是,除了敌人的鲜血外,还有一种办法能让宴殊回复神智,那便是自己的血。 余池心并没有多说什么,冥狩这种举动已经算是打了北境自己的脸,既然他已经亲口承认了败绩,此事也只好作罢。 这场比斗,终归是大渊国笑到了最后。 “做得不错。”余池心回身看来,语气平和的点头道。 “应该做的。” 宋植揉了揉肩头,一番大战下来有些劳累,宴殊虎变后迅如闪电,爪如雷击,稍有不慎就要被开肠破肚,加上万法不侵和毫无痛觉,长时间的全神贯注下却是很让人伤神,现在的宋植只想大睡一场。 裂狩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护送宋植下台,等待以后再说。 台下,几位年轻人已经恭候多时。 见到宋植略惨的模样,几人都下意识看向朱吾世,朱吾世眯起眼睛有些无语,这些眼神都在说:还不快去扶人? 最终还是夏息叶走上前去搀扶住宋植,在看到宋植嘴角的笑意后,唯一知情的朱吾世忍不住看向了一旁含笑的苏伦,抬手摸了摸下巴撇了撇嘴。 宋植其实走路没有问题,但还是任由夏息叶将自己扶到了屋檐下,她还贴心的脱下自己的裘缎为宋植披上,暖暖的,很贴心。 苏伦在旁边看着这一切也嘘寒问暖,他今天没有躲开而是陪在了场中,因为是定仙山内门弟子又是夏息叶唯一陪同的师兄,倒也没人阻拦。 骄傲的夏息叶这么殷勤,当然是因为在宋植身上看到了韩秀琛的影子。 由钦天监的阁老宣告了大战的胜利,北境众人鸦雀无声,宴殊已经展现了全部的实力,在二品境界已经算得上是无敌之资了,奈何无论是他还是姜探雪,还是没能取下一场关键的胜利。 可谓江山代有才人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入主大渊北部的念头,恐怕又要搁浅多年。 翘首以盼的百姓们得知这个消息,京城顿时成了喧嚣热闹的海洋,一直延伸向京畿,东西南北,无人不拍手称快,宋植的名字彻底留在了史册之中。 两国大战尘埃落定,但暗潮却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翻涌不息...... 十几日后,大渊国北部,一处荒山中的山村。 跨过泥泞的山路,一道身影出现在村口,与牵牛而出的老农擦肩而过,她向着村里看去。 江雅臻紫衣换红妆,飘扬的头发在清晨的微风中飞扬,立秋已至杉叶金黄,她的面容平静,抬脚向村里走去。 村中一间不起眼的土房外,一位阿婆正坐在矮凳上削木,她捋了捋自己斑白的头发,慢慢停下了手中的活,双眼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她心有所感动回过头,入眼处一道亭亭玉立的红衣身影出现在了屋外,正在抚摸木门旁斑驳的门神画。 她赶忙起身,小心的凑近眯起眼睛,终于认出了这是自己儿子的好友,曾经一同来过家里。 “哎哟,大姑娘你怎么来了!” “快坐快坐,阿娘给你倒水,阿哟阿琛那小子都不跟我提起说一声!你看看你看看.....” 她一拍手掌,就要招呼江雅臻落座休息,却不料被江雅臻拉住了手臂。 江雅臻看着身前的女人,这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农妇了,微胖的身形满脸的褶皱,嘴角的笑容和蔼又拘谨,见到自己后眼里有着一丝不解和开心。 之所以来到这里.....江雅臻脑海里闪过当初韩秀琛上山前对自己说的话。 “江姑娘,我来这儿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何事?” “江姑娘,你还记得曾对我娘说,你是在下未过门的妻子么?我娘她信了,这是..她给你的聘礼....” “...” “你要去做什么。” “有一件,只有我能做的事。” 看着身前的女人,江雅臻心中暗叹:为了一个普通人,摒弃剑仙之号自废修为下山,又为了宋植挑战夏夜长,真的值得么? 江雅臻取下头上的钿头银篦,沉默片刻后开口:“阿婆,秀琛他在定仙山里修行,过几年才能下来,便让我先回来照看您。” “啊?这叫什么事。”韩母赶忙拉着江雅臻坐下,面容却是喜不胜收,本以为儿子只是在哄自己开心,但看到这簪子,她才相信是真的娶到了这么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子。 “姑娘你不要听他说,老身啊不需要人照顾,不过这孩子打小就孝顺,让你来也是一片孝心,你莫要怪他,留下吃个晚饭,若有自己的事就走吧...” 韩母很健谈,拉着江雅臻的手便攀谈起来,言语之中尽是喜爱,江雅臻含笑没有回话,心中却荡漾起一种别样的感觉。 韩母的体谅和温柔,是她少有体会的亲情。 母亲....你要在世就好了。 江雅臻交代完韩秀琛的嘱托后没有离开,而是就这么留在了村里,她换上了一身简单的素服,从这天起...默默的陪伴在了韩母的身边。 韩母总是将农活处理的干干净净,不让江雅臻脏了手,这时江雅臻总会悄悄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丝毫看不出是位杀伐果决的天骄,在无事之时,她便会在门前的柳树下,打开一封信。 这是江成颜交给她的一封信,是东神族的祖父所写,信中是对她的挂念,以及父亲的伤势,期望她能回到族中,不要错过父亲的最后一面。 江雅臻看完后愁眉不展,她的腰间悬挂着一枚锦囊,那是离京前一人交给她的,也是让她心情跌宕不平的原因,因此她才会先来到此地,完成韩秀琛的遗愿。 “阿臻呐!来帮婆婆贴个窗花咯!” “来啦!” 第三百二十章 北海 两国大战结束,按照当初的约定,以定仙山为界,北境人十年内不得跨过崇山峻岭一步,对于这个结果,宴行神为首的北境使团并没有多余的表示,短暂滞留几日后便离开了京城。 至于他们心里怎么想,并无人知。 不过北境人延续了太初国的骄傲,此番对大渊国年轻一代的表现侧目,宴行神临行之前与大渊国朝廷达成了默契,文成帝一生强势,即便是桀骜的北境对他也算是敬重,因此北境愿赌服输不会发难。 但现在适逢大渊国皇朝更迭,下一任皇帝会是谁,又是怎样的手段,一切都说不好,因此北境内部商量了一番,决定留人在大渊京城,既是与大渊交好的信号,也是负责时刻紧盯渊国朝廷的变动,及时反馈到北方。 只是这个人选... “我留下吧!” 这时一道洪亮的声音从后排传来,众人闻声诧异的看去,发声之人浓眉大眼,正襟危坐,居然是雁冰氏族的少主危霆云。 他的二叔,雁冰氏族的长老危临峰立刻拱了拱他,低声道:“霆云!你疯了?这可是在大渊,弄不好就会死人,很危险的。” “二叔。” 危霆云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朗声道:“这个任务固然有风险,可也不是谁都有资格留在这里,我危霆云作为年轻一辈,相信大渊国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另外...” “我一向是享受危险的。” 说这话时危霆云负手而立,阳光斜射入鬓,整个人熠熠生辉,惹人注目。 “好!哈哈哈...” 主座上的宴行神站了起来,大手一挥爽朗的笑了起来,他的身后一脸萎靡的宴殊都忍不住抬头看来。 “这才是我太初的好男儿,危长老放心罢了,自有本座在北境镇守一天,大渊国就不敢对你如何的。” 危霆云的二叔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欣慰是有,但同时也有一丝疑惑,这侄子什么都好,就是平常缺乏了点担当,怎么今天主动跳出来担纲了。 危霆云感受着周围人的目光,嘴角不着痕迹的勾了起来。 这种因公爽私的感觉,真不错啊.... 但这时,包括危霆云在内的在场众人还不知道,他这一留,如蝴蝶振翅山海倾覆,将会对后世发生深远的影响。 而这段时间养好伤病后,宋植终于再次见到了监正。 钦天监顶楼,云雾之上,二人在柳树下相对而坐,正在品茶。 “监正大人,那北海究竟有什么?” 宋植放下茶杯,问道。 监正摩挲了一番桌面,抬头看向头顶的柳枝,沉默半晌后呢喃道:“北海.....隐瞒着很多东西,其中有一些这个世界的真相,需你去亲自探查。” “....不如国师先告诉我听?”宋植犹豫了会,还是忍不住发问。 拜托,你老人家如果知道什么就不要卖关子了好不好,要是连你这么强都不知道,我去不是送死吗??? 监正显然没想到宋植这么问,他愣了愣后微笑着摇了摇头,反问道:“有些事情,听别人讲和自己看到是两码事,而有些机遇,同样需要自己去才能得到。” “嗯...”宋植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忐忑。 北海... 这段时日宋植空闲便来到钦天监翻阅,钦天监收录了无数他国灭亡逃难携带的典籍,但书海之中对北海的描写还是甚少,但从只言片语中仍然能看出北海的恐怖之处。 因为北海是一切灾祸的源头,所裹挟的灵力杂质斑驳,人类变得好斗掀起连番大战,而动物大都异化成魔,这就是妖祸最原始的真相。 那些兆妖,妖圣,无一不是从那时起便存活的大妖,而这些只是北海余波所造成的后果,真正的北海深处,影响只会更大。 海洋广袤无垠,瀚则千里,其中又有多少妖物肆虐,又暗藏着多少不为人所知的大妖,在很久之前便有队伍去北海调查,极少有人生还,想入海探寻流星真相? 简直是痴人说梦。 但监正方才提到,北海深处有座岛屿,人们踏足那里后会有各自的体悟,而岛屿之下,便是流星的秘密,当然,要想抵达那座传说中的岛屿,得看命。 “看命....”宋植摇晃着茶杯,这不是看命是玩命呢。 “倒也无须惊,这种机遇有舍必有得,自然不只有你一人前往。”监正突然开口道。 “还有谁?” 监正扭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阁楼,那里木门紧闭,袅袅香烟透过窗棂的缝隙飘出。 “你不妨自己去看吧。” 宋植闻言放下茶杯缓缓起身走了过去,接着慢慢的推开了木门.... 阁楼内阳光温洒,到处都是氤氲的暖意,一道身影赤着上身盘坐在一道蒲团上,长发反射着金光,双眸紧闭。 宋植看清此人后轻笑一声,随意的靠在门框边,双手抱胸道:“侯爷,你怎么跑来这儿养伤了。” 朱吾世没有睁眼,淡淡道: “你既能来这,本侯为何不能来?” 宋植看着朱吾世缠着薄纱的肩头,差点被姜探雪砍断的肩膀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原来这些天没见到他,是跑来宫里治伤了。 挑了挑眉,宋植并不想和这样的朱吾世争吵,问道:“侯爷,这么看来,咱们又要一起出发咯?” ... 朱吾世缓缓睁开了眼,宋植一身白袍斜倚在门框,正偏头往来,侧颜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却又朦胧不清,当真是人间绝色。 “...是啊。” 十日前。 遥远的北海... 一道银靴踏破霜雪,站在了一望无际的黑海之旁,海风席卷着远方的狂浪,汹涌的拍向雪滩,但在这道身影面前却如有天蜇,寸步难进。 斗篷猎猎,此人摘下了笠帽,银发刹时间在空中乱舞,她眯眼看向海的尽头,黑云与海洋连成一线,海风混杂着寂灭和死亡的气息。 “在这么?” 宋栩栩呢喃自语,缓缓举起了自己的手掌,周围空间霎时间扭曲,她的手心中逐渐凝聚出一个光球,其中慢慢涌现出一些模糊的片断,残续不清。 “呵...这妖穴入口,果然就在此地...”阴狩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她多年来在做的事情,终于是有了眉目,就在她准备散去这回溯之力时,却突然看到了什么。 “嗯?” 宋栩栩另一只手急忙抬了起来,那原本黯淡的光球瞬间又猛的亮了起来,她看着其中的画面眼神陡然一凛。 那光球中,是一个男人孤寂的背影,腰间一壶浊酒,正缓缓走向海中... “是那个人....” “原来他在这里....” 宋栩栩散去这股力量,重新戴上了斗笠,她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北海,接着脚下一点冲入了黑云之中,消失无踪。 70 第三百二十一章 林中怪事 秋风肃杀,出京向北,日光渐寒。 一月后。 雨后泥泞的官道上,两匹风驰电掣的骏马掠过,马蹄声惊扰起林中的黑鸦,鸟鸣四起而乱,飘向远方..... 朱吾世戴着顶黑斗笠,目光微眯的望向前方,他褪红泛金的长发随风而动,如熠熠流火。 “恩?” 那双如虎一般的金瞳此刻瞥向一侧,似乎是嗅到了什么异样的气息,接着朱吾世回头望去,他的身后便是白袍玉蓑,束发碧簪的宋植,此刻的宋植也望向那个方向,喊道: “侯爷,西北好像有什么东西。” 朱吾世点了点头,一扯缰绳调转马头,回应道:“走,去看看!” 说罢他便一骑绝尘向林中冲去,宋植也跟着冲了过去,这里所谓的东西,自然便是妖物的味道。 此处向北,林中大树分布的越稀松,即便是高头大马亦可在其中灵巧穿行,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林子深处,到了这里即便不用神识,也能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 “妙哥,别杀我妙哥!” “我回来就是这样了啊,你信我啊,信我啊!” 一个文弱模样的青年屁股在地上不停的挪动,嘴里不断乞求着什么,而他的对面,一个手持大斧,目眦欲裂的汉子正步步紧逼。 “放屁!就是你他娘的让老子去周围探路,现在她们都死了,你要老子怎么交代???” 他们的四周是几具尸体,多为女子,亦有孩童,但是此刻却都已身首分离,头颅不知所踪,死状极为凄惨,也难怪这男人胸膛起伏,手腕都在颤抖。 这个汉子是京城的一名镖师,这些女人孩童便是他此番护送的某大官家眷,那位大官已经入主了前方不远的一座城池,而这些便是他的妻儿。 张妙有二品大成的实力,这次带出来的几位弟兄也是二品的高手,平常都足以担任镖头,足可见对此镖的重视。 这前半路本来风调雨顺,他们走的并不算快,可一起都从他们碰到这家伙开始,开始变得不那么正常。 那日他们发现路边这位文弱书生,此人话自己马匹暴毙,祈求捎带一脚前往那座城,说是城里有亲戚,愿意付二两黄金走出这荒山野岭,为表诚意他直接取出了五十两银子,这些镖师倒也信了,就接了这差事。 哪知那天开始,他们的马接二连三的莫名死掉,最后连那些家眷的马车都没得拉,中途碰到了一些难缠,且并不常见的大妖袭击,还为此死了兄弟。 张妙认定这青年修为虽浅,但却是实在的扫把星,但哪想他竟又取出了银子保命,张妙看那城也没几日了,就先沉住了气没将他赶走。 然后便发生了今天的事,家眷行的累了要水喝,也许久没吃东西了,张妙便带着自己的两个兄弟出去找水找吃的,留下一人和青年一起守着这些家眷。 哪曾想他才出去一个时辰。便感到惴惴不安,赶回这里后就发现变成了这幅模样,尸体横陈一片,张妙护镖多年了,自然能看出那些人死前是在逃跑,但这青年却安然无恙。 纵使再愚钝,张妙也知道这家伙必然脱不了干系。 “你说你不知道!?那老子问你,刘安呢!?” 刘安便是留下来保护妇孺的那位镖师,他也觉得这青年来路不正,因此主动留了下来,但此刻却消失了般。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啊!” “你们刚走,刘安大哥便他说他要去附近方便,接着便不知所踪了,然后,然后我也想方便一下,就走远了一些....” “等我听到惨叫回来,这里就变成了这幅模样,还没等我逃走,大哥你就回来了。” 张妙看着他颤抖筛糠的模样,眼神阴晴不定,这些女眷来历可不简单,他们镖局可以死人,但是这些人但凡死一个,恐怕都要面对那官员的震怒。 更别说.... 他没有急着杀这青年,这人活着总比死了强,最差到时候也能拎出去当个替罪羊,现在..... 张妙将斧头别在腰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书生,走到一具尸体旁开始验尸,这些尸体身躯完好,只有头颅不知所踪,脖颈处层次不齐不是刀剑所断,更像是..... “.....被咬掉的?” 张妙将这些尸体查看了一圈,站起身来眼神有些不对,这么看来这些人都是死在了妖物的手上,那些消失的头颅恐怕都已... “这是什么妖物,只吃人脑袋?” 张妙百思不得其解,他这辈子杀过的妖不比斩妖师少,对这些惨状更是屡见不鲜,但妖物吃人从来都是为了果腹,怎么还会挑着吃呢? 甚至连妖物最爱的心脏都没碰,却吃了人头。 就在张妙脸色变幻不定的时候,周围的密林突然传出了沙沙声,似乎是人的脚步,这时候张妙才发现四周昏暗了下来,临行前是午时刚过,现在却已经日暮西山。 时间过得这么快么? 不对,这么说的话,另外两个兄弟也该回了才对。 “谁在那里!!” 张妙抽出大斧,冷声问道,他余光瞥了一眼书生,见这家伙蜷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继续看向林子深处,一滴汗水从他的颧骨边划过,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神识竟然变得蒙昧,周围的一切都如同扭曲一般,头隐隐作痛。 “谁!!!” 另一边,朱吾世和宋植也在林子中停了下来,二人翻身下马,向前走了两步。 这是一条潺潺小溪,宋植站在溪边的河床上抬头望向高空,午后的太阳昏黄高悬,映照着小溪边的花草郁郁葱葱。 而朱吾世则是半蹲在地,他的身前躺着一具无头的尸体,半个身子泡在河里,刀剑在腰间,甚至还未曾出鞘,那瘫软的手上只有一个接到一半的水壶。 “尸体尚有余温,刚死不久。” 朱吾世缓缓起身,他的眼神在阴影中波澜不惊,平淡的说道。 宋植走了过来,看着这惨死之人问道:“死的这么惨,不会是山贼火拼吧?” “不会。”朱吾世摇了摇头,解释道:“方才注气炼尸,此人筋骨如铁,生前是二品的高手,却被人轻而易举的割了头颅,定然不是山匪所为。” “也不是妖物....奇怪的是,他的头不知所踪。”朱吾世左右看去,没有看见地上有头颅飞溅的血迹。 宋植闻言颔首,突然心有所感看向了某一个方向,竖起一根纤细的手指将斗笠向上顶了顶,宋植的眼睛逐渐变成了碧绿色。 “那里....” 朱吾世也跟着看去,却只看到一片枯黄的树冠,他低头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跟我来。”宋植眉头一皱,便踩着鹅卵石向前跑了去。 “快,再不去就迟了。” 70 第三百二十二章 乱说话就会死 密林深处,张妙警惕的眼神逐渐放松,透过丛林间昏暗的微光,他终于看清了来人。 “大哥,是我。” 一道身影从林中走来,张妙的大斧微微下移,眉头大皱怒声道: “你他娘的死哪里去了,让你盯着人,现在倒好,要护送的人都死光了,你要我到时候作何解释?” 刘安是个看着样貌平平的中年人,他看到一地尸体后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茫然的说道: “我,我方才去附近撒了泡尿,接着就一直找不到回来的路,怎么会这样.....” “你啊!”张妙气不打一处来,手放在腰间只感觉头越来越疼了,在思考着该如何善后。 “你给老子详细说说,你到底撞见了什么?” 张妙晃了晃脑袋,只感觉周围更加昏暗了,一种心头的躁动让他不敢放松警惕,还好自己的人就在身后,不过另外两个弟兄呢,怎么还没回来..... “大哥,我们怕是撞邪了,要不咱赶紧走吧?”刘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在怕什么?要走也要等那两个家伙回来,这妖物躲着我们你难道看不出来?” “....要么把它杀了交给朝廷,要么我们以后镖局都不要干了。” 张妙不耐烦的回应道,这时,他的余光瞥见那个书生的表情似乎有些变化,变得呆若木鸡的模样,嘴巴微张,一缕口涎从嘴边低落。 “你小子在做什么?” “老子问你呢!” 张妙见这书生不理会自己,于是大步走上前去举起斧头喝问道:“你....” 只是他还没开口,就发现这书生居然笑了,那张面容似乎惨白了些,一双眼睛随着笑意弯成了两个月牙,却没有喜气只有浓浓的渗人。 就算是张妙这种久经考验的老镖头都感觉脊背发凉,他立刻停住脚步双手握紧大斧,潺潺水流声从他的皮下响起,这是他灵力涌动的声音。 “你笑什么?”他眼睛微眯,随时准备动手。 “刘安,这家伙不对劲,准备抽家伙动手。” 他的身后传来刀刃出鞘的声音,刘安也已经拔出了兵器准备应战,二人看着身前慢慢起身的书生。 “咯咯咯.....不玩了。” 书生站了起来,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的眼睛流出了脓水,那头皮被什么东西撕裂开来,本来稍显俊美的头颅顿时如花瓣一般分开,成了一朵带满尖刺的肉花。 “妈的,这是什么东西!?” 张妙不再废话一斧头劈了出去,水流化作飞轮在空中急速旋转,就要将这家伙一斧两断,但他刚一用出术式,就感觉小脑犯疼,两眼隐隐发黑。 书生已经化为了诡异的妖精,他没有闪躲,任由这斧光将他的肉瓣砍的支离破碎,随着那脖子微微一扭,肉花又再次生长起来,可怖至极。 张妙半跪在地喘着粗气,只感觉像十几夜没睡觉一般犯困,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脑袋就跟灌了浆糊一样迷糊....草...回来的第一时间,自己就该杀了这妖孽的。 妈的,头好疼.... “刘安,快动手!!” 地上的张妙抬眼看着那模样可怖的人形妖物,立刻大吼道,还好自己不是一个人,否则就真..... 噗嗤! “额...” 张妙低头看去,只见一把长刀刺穿了自己的胸膛,这刀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他们镖局的长刀,当下他惊愕的回头,刘安正一脸冷漠的看着自己。 “喝啊!” 张妙瞬间清醒了几分,他立马一个侧身扔出大斧,刘安侧身躲过后大斧在空中回转到张妙的手掌,他顺势踉跄的退了好几步,捂着胸前的血窟窿,惊疑自语道: “这小子被魔障蛊惑了?” “蛊惑?”刘安听到了张妙的话,嘴角微微一勾,甩了甩刀尖的血说道: “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现在我可比你看起来清醒,妙...哥?” 张妙闻言脸色阴晴不定,事到如今他自然明白了什么,看了眼身边的尸体,他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这么多人死了,他居然听信了这两个人的鬼话。 他们到底什么关系,刘安不也是京城镖局的人物么? “你看看你身边,那是妖啊,你鬼迷心窍了??”张妙还准备劝说刘安,这时刘安却置若罔闻的摸了摸腰间,扔出了一个布囊。 布囊被丢到那变异书生的脚底,两颗染血的头颅从袋中滚出,张妙顿时瞪大了眼睛,这赫然是随着自己离开的那两个弟兄。 “刘安!!” “你不得好死!” 难怪迟迟等不回他们,竟然都被刘安方才偷袭杀了,张妙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脚下化作一片水洼,胸口暂时被灵力封住,整个人冲了出去就要杀了刘安。 刘安只是灵动的后退,丝毫不给张妙大斧砍到自己的机会,而一旁的书生则已经开始享用美味了。 他的几根肉舌一卷,便将一颗头颅吞咽下去,甚至发出了满足的呻吟,张妙见状大力劈斩地面,余波之大逼迫书生侧身,顺势将地上另一个人头给劈碎。 “孽畜!你也配吃老子兄弟!?” 张妙脚下一软半跪在地,低垂的眼神看向地上的血迹,心中对那位弟兄暗道一声对不住,但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们死后也不得安宁。 妖怪的眼睛长在一条肉舌上,见另一颗头颅被张妙斩碎,它的眼神立刻冷冽了下来,接着缓缓走了过来,刘安则是退到一旁,双手抱胸。 “罢了,你的头,应该会比他们更好吃吧。” “咯咯咯。” 说罢,书生所有的肉舌花瓣便大张开来,那数不清的肉刺向张妙的头颅咬来,就要将之狠狠啃下。 “啊!!!” 张妙怒吼一声,想抬手砍死这怪物,但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手指连斧柄都快抓不住了,临死之际他终于有些明白,自己这是遇到了什么。 咻! 走马灯在张妙脑海里闪现,但预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出现,张妙只感受到一股香风拂过,再缓缓睁开眼,身前却已换成一道白色的身影。 这是一道清瘦的背影,戴着斗笠,那手臂高举,一柄古朴暗沉的剑悬于玉手,污血飞溅开来,恍然如慢动作般。 那书生的脖子已经被砍断,肉舌更是一瞬间被切成了数不清的碎块,化为一颗颗冰晶砸落在地,软绵的身体正无力的栽倒,发出了噗通的声响。 “你....” 张妙想说什么,可此刻他已到了极限,就这么仰面倒了下去,昏睡前的最后一刻,他只看到一双狭长而妩媚的丹凤眼,令人流连忘返。 宋植将承影剑归鞘,幸亏他来的及时,否则身后这地中海大汉绝对死定了,不过这是什么? 妖? 宋植回头看去,在林子的边缘,已有一道企图逃走的身影被定在了树上,朱吾世手放在刀柄,冷漠的问道: “有些话本侯不想问,你若自己说出来,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说你...” 刘安的脸色阴冷,他料定朱吾世不会轻易杀了自己,反而是自己说出来才会招致杀身之祸,当下就要下意识嘴硬。 不过不等他说到第三个字,焱墓便爆发出炽热的烈焰,将他的身躯由内而外焚烧成了火人,这位初入二品的高手只来得及惨叫两声,变化为了一具焦骨。 “嘶!?” 宋植远远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家伙,有些话可不兴乱说啊。 不然很容易就这么....试试就逝世了。 70 第三百二十三章 摩罗城 当张妙再次睁眼时,已经是数日以后。 颠簸的感觉使人发晕,就在他即将干呕的时候,一只手拎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半身悬于马外,呜啦啦的吐了一地。 吐干净后张妙终于清醒了不少,回头望去是一张陌生且冷峻的面孔,这是一位黑袍青年,不苟言笑的模样似乎有些面熟。 他作为京城人士,曾在朱吾世为焱狩扶灵时有过一面之缘,当他看到这奇异的发色时,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大惊道: “草民张妙,拜见侯爷!” 朱吾世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道:“既然醒了,那便说说吧。” 张妙闻言一愣,接着这些时日的经历都涌入了脑海,让他的面色不佳,一来是护镖失败镖局定然身败名裂,而来是那些惨死的弟兄和叛徒....对了,我是被谁救下来的? 那个白衣人... 张妙回头望去,果然在马匹后面还有一骑,正是宋植,宋植见到张妙醒了,便挥了挥马鞭来到了近处。 “你可真能睡啊,再睡半天,咱们都要直接进城了。”宋植看到这家伙睡了几天几夜还没瘦半分,倒有些诧异。 张妙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抱拳道:“在下张妙,多谢阁下相救。” “呵,人妖殊途,既然路过救下你也是理所当然,你到底遇到了什么。” 说话间,二人的马匹靠着路边慢慢停下,这里有间简陋的茶肆,预示着离城池不远了。 叫了几碗阳春面,三人便随意坐在了木桌旁,张妙眉头微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先问道: “不知二位救下我后,怎么处理的那些人?” 宋植给自己的面浇了点麻油,轻声道:“那些妇孺和孩子们已就地安葬,那妖物和人傀则是用神火炼化,灰飞烟灭了。” “人傀?”张妙不解的问道。 宋植为他解释了一番,张妙听完后沉默了片刻,有些踌躇的说道:“两位大人,好像...这事没那么简单。” “有话直说。”朱吾世侧目看来,那天他们及时赶到救下了马上就被侵食脑袋的张妙,也看到了周围的惨状,心中已经买下了疑惑的种子。 这妖物为何会有吃人头颅的爱好,还与人类勾结,实在是匪夷所思。 “二位大人有没有听说过,这些年大渊四处起妖祸,不少人和妖物勾结的事儿?” 宋植点了点头,这正是提灯人沈崇所为,沈崇埋下了诸多妖物的种子,当初他离京前去寻找雪墓谷时,途径的那个雪村便是这种情况。 如今沈崇已经被自己亲手所杀,这事也算有了个结果。 “在出京之前,我就听北方道上的兄弟说过,这边常有修士失踪,再出现时修为大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些人中没人愿意细说。” “当然,更多的是失踪后回不来的人,因此来北方护镖的价格水涨船高,否则弟兄们也不会跑这么远,来到这与北境接壤的偏僻地方。” “奇怪的是,也并没有听说北方有多出什么厉害的妖物,妖狩司每次荡妖之时,也只比往年多了一点点而已。” “不过昨天我手下刘安的背叛,好像让在下明白了些什么,他定然是被那书生模样的妖物蛊惑,这妖似乎能影响人的思绪,否则凭我的经验,断不可能如此大意,以致于将自己逼入死地。” 朱吾世听到这里双手抱胸,沉吟道:“你是说,这妖物不仅能化为人形,还能蛊惑人心....” 宋植将筷子放下,看着碗里加的腰花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们说....这俗话吃什么补什么,这妖物专吃人头....是不是也是为了迷惑人来的?” 说罢宋植朱吾世互看一眼,都从彼此眼神里读懂一些事。 莫非那沈崇布下的幼妖,并非只是让他们成长起来为祸一方,而是要成长出这种化形成人的能力?并且凭此去蛊惑人类为其办事.... 张妙可是二品后期的高手,也没能看出那书生的反常,可想而知这家伙伪装的有多么像了,而那刘安修为更浅,意志也坚定,所以才被这妖物趁虚而入给蛊惑,甘愿为其做走狗换取修为的飞跃。 妖物化形成人.... 在以往,这可是连很多兆妖都难以做到的事,如今区区一个普通大妖都可化形,甚至潜伏在人族之中,这么想来简直是细思极恐。 “待本侯入城,定要第一时间书信妖狩司。”朱吾世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峻,沉声道。 “不必了。”宋植此刻摇了摇头,眯眼道: “钦天监恐怕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否则监正也不会派我们来此处。” 说话间,宋植指了指茶肆外的布告栏,上面张贴着一张城主通告,几人目光敏锐,将其上文书尽收眼底。 【城主令:关内妖人肆虐,入城者需由斩妖师搜身过照妖镜,闲杂人等无要事不得出城,检举埋藏妖人者重赏黄金十五两。】 【城主令:北海飞舵已开,广邀天下豪侠登船拓荒,上船者一人五两黄金,归来者一人五十两重赏。】 宋植一手搭在桌角,嘴角一勾:“这摩罗城主当真财大气粗,呵,这么多金子说送就送。” “只怕这些金子,能不能送出还是个未知数。”朱吾世不置可否的回道。 大渊国的最西北是一个突出的尖角,在最极寒的地方,却矗立着一座不小的城池。 摩罗城。 摩罗城历史悠久,最远可追溯到两千年前,这么多年来北方人们南迁,但摩罗城却始终屹立不倒,城内人口众多,堪称是座雄城。 而这座城存在的目的,最初便是为了一件事。 接引那些前往北海寻找真相的勇士,是陆地上闪耀的灯塔。 虽然最浩荡的冒险时代早已淹没在尘埃中,对北海的探索也越来越不被人提及,但抱着寻宝,窃取机缘的目的人却仍不在少数,尤其是如今天地再变,更多人觉醒了赋的情况下。 而摩罗城位置特殊,称作飞艇,西北最近的海岸线距离摩罗城只有十五日的距离,正是人们来往的必经之地,因此人潮络绎不绝,人流如织。 而宋植和朱吾世,这次前往摩罗城,便是要从这搭乘宏伟的象牙飞艇,跨过浩瀚未知,如今危机四伏的北境,直至那杳无人烟的北海... 面条下肚,宋植赶紧浑身舒坦了些,拾起桌上的长剑,目光看向北方道:“事不宜迟,有什么事先入城再说吧!” “客官客官!” 一旁的小二凑了过来:“这位客官,还没结账呢。” 宋植闻言低头瞥了眼张妙,这家伙赶紧心领神会的站起身来结了账,如此宋植才潇洒的出了店。 救你一命,要两碗面,不过分吧。 第三百二十四章 裴城主 枫树林中官道迢迢,叶落满地泛枯黄,马蹄声飞驰而过溅起零星尘土,视野尽头一座宏伟的巨城浮现出一丝轮廓。 “这城还真够气派的...” 宋植抬头望去不免心生感叹,摩罗城是座山之城,修建在高耸的丘陵最顶峰,远远看去如风之城,城中那座灯塔高楼巍峨而起,分外显眼。 只是当行到摩罗城下,入眼处却看到许多人却被拦在了城外不得入内,摩罗城三面临空,只有一道城门来往,此刻入城处鳞甲闪烁,有大军负责筛查入城之人。 “恐怕这些时日,北方又发生了不少事啊....”见此情景,张妙在一旁叹道。 押镖失败的他没有跑路,而是找茶肆买了匹马追随而至,准备向那新任城主谢罪。 朱吾世四下看了眼,来到宋植问了声:“那日你是如何察觉到有妖气的。” “....我有时可以看到一些东西。” 宋植没有对朱吾世隐瞒,他的无妄之眼下世界会化为灰白,只剩下空中的元素洪流在交织碰撞,除此之外便是那难以言喻的邪恶魔气。 或许妖物,人傀本身有些许不同,但唯一相似的便是他们身上都有一股特殊的邪恶气息,而宋植恰能看到这些不寻常的黑色气流。 “那这里有么?”朱吾世继续问道。 宋植扫视了一圈,这些入城之人并没有什么问题,想必那些化为人形的妖物见此情景也都知难而退了,不过城中情况如何,还得另说。 “随我来。” 朱吾世策马扬鞭,领着宋植从人流侧面奔驰向城楼,那些等待入城的人看到这骑马的架势都识趣的避让开,这个时候敢如此挥鞭的,不是有恃无恐的就是脑瓜子被驴踢了。 城墙之上,一位土黄长衫的中年文人正抚着墙体看向下方,目露忧色,也注意到了三骑的身影。 “下方何人!?” 他的身边一位偏将军大声斥问道,而朱吾世只是从腰间掏出一面明晃晃的玉牌,正是妖狩司的天字令牌。 “这些妖狩司的人还真是不讲规矩....”这偏将不满的摇摇头,而这黄衫文人却是皱了皱眉,自语道: “此刻妖狩司来人....莫不是京城的人。” “来人,将他们请上来。” 朱吾世和宋植抵达城门,负责守城的卫兵接过玉牌查看后,照妖镜辨查无误后,便使人放行了,只是还没走两步,就有亲卫驱马赶来,抱刀道: “城主有令,请诸位上城墙一叙。” 宋植有些诧异,反问道:“你家城主可知我们的身份?” “下官不知,只是城主有令,诸位请吧。” 宋植和朱吾世相视一眼,便下马跟了过去,张妙也跟在后面一同沿着城门旁的石阶向上走去。 作为北方历史悠久的第一雄城,摩罗城巍峨雄伟,其城墙之厚甚至不输给京城,走在其上如行康庄大道,夹道两侧的士兵森然,全城戒备的肃穆气息另人感同身受。 一座建在城墙上的阁楼下,身着黄衫的城主侧头看来,直到他看见朱吾世的面容和那双古井不波,金焰跳动的虎眼时一愣,这才终于反应过来,挥袖迎了上来。 “原来是世日候远道而来,裴某不曾听闻,还请侯爷恕罪。” 朱吾世摇了摇头道:“裴大人言重了,我等也只是路过此地,还望借城内飞艇的东风向北前行。” 论品级,这位摩罗城城主官位是绝不低于王侯的,可朱吾世的身份可不是普通的侯爷,不出意外的话,未来一定会位列国公,就像朱家无数的先祖那般。 所以这城主裴绣,才会对朱吾世如此客气,听完朱吾世的话语,裴绣的面色一变,重复道:“侯爷莫非要去北海?” 朱吾世微微颔首,没有回答什么。 裴绣这才看向朱吾世身旁,初见宋植的面容另他有些恍神,抬手比了比他问道:“这二位是...” “这位是宋植。”朱吾世侧身微笑着介绍道,而宋植也上前一步,抱拳有礼道: “礼部员外郎宋植,见过裴城主。” “宋植??” 裴绣大惊,如果是数月前,那他确实是没有留意过这个名字,可是如今宋植的名号在大渊国几乎是上到王宫贵胄,下到孩童妇孺,无不在议论,他又怎会不知。 “原来是宋大人!失敬失敬,宋大人为我大渊夺取荣光,守住北方数郡之功令人仰止,没想到如此少年英杰,却生的如此花容月貌,宋大人实乃完人也,谁说女子不如男?” 宋植的笑容有些凝固,最后只是僵硬的点了点头,做咩野啊,你夸就好好夸,怎么就非要要画蛇添足恶心我一下啊。 彼此寒暄一番后,裴绣看向二人身后的张妙,张妙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倒在地,沉声说出了自己到此的理由。 说到自己遇到妖魔,护镖不力时,张妙声泪俱下一句话给自己一个耳光,反复念叨着着自己弟兄们的死亡和妖魔的狡诈,对那些家眷的凄惨死状是只字不提,把一旁的宋植都看愣了。 好家伙,来的路上看到张妙闭着眼在马背上神神叨叨的,敢情是在背词啊,这请罪的手法娴熟的不像第一次了。 难怪非要跟着我们一起,估计这老油条都算到城主会看在朱吾世身侧的份上,不那么刁难自己。 裴绣的面色难看,但有朱吾世和宋植在旁他确实不好发作,最后他深吸一口气道: “自春夏以来,摩罗城下妖物肆虐防不胜防,为了抓妖死了不少能人异士,否则也不会请你等镖头来护镖了,碰上这种妖物,护镖失败倒也算事出有因。” “念在你同行弟兄们因此劫都死绝,你也身负重伤算得上鞠躬尽瘁,本官就不追究你的过失了,将埋葬的地点交予副官去收尸,你便自己决定去留吧。” 张妙如获大赦,赶忙起身鞠躬三下,便转身离开了城墙。 宋植有些哑然,毕竟是自己的家眷被杀,虽说这张妙确实算得上尽责了,可这裴城主的性子未免也太好了些,丝毫没有位居高位,便要迁怒的意思,就这么把张妙当屁放了。 “裴城主心胸豁达,宋某佩服。”宋植感叹道。 “哪里哪里,宋大人过誉了。”裴绣摆了摆手道:“虽然在下心中悲痛,不过裴某还有几房太太和子女已经接到城中,日子还得照过不是。” 宋植眨了眨眼,心想自己还是太年轻了,这裴绣人模狗样,文质彬彬的,这说的可不是个人话。 “二位大人先虽本官入城吧,你们此际前往北海,真是赶上了....” 裴绣抬起一只长袖对着石阶比了比,说话间便先一步向城下走了去。 70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上九狩刃的起源 在城主裴绣的引领下,宋植二人在一行甲士的拥簇下往城内走去。 这时宋植的瞳孔悄然变成碧绿色,在此登高望远,由此向城内看去,果然看到了几处黑色气流紊乱的地方,看来这城内果然已经混入了妖人。 对朱吾世使了个眼色,朱吾世心领神会的微微颔首以示明了。 摩罗城街道上行人稀少,成伍的军士正在逐家逐户排查,铁甲磕碰和马蹄践踏的肃穆声音在街上回荡,一股紧张的气氛开始在城中蔓延。 宋植眉头微皱,如此看来这妖患比预想中的还要麻烦,这段时间久在腹地京城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没想到边陲之地已经戒备如此。 要知道摩罗城可是首屈一指北方重镇,都要如此严阵以待,更别说那些地方藩镇了,当年提灯人沈崇所种下的因,如今悄然开出了恶果。 摩罗城的城主府建在峭壁之旁,向前看便是下方苍茫的雪原,过了这道崖,就是北境的地界。 “二位大人请坐。” 临崖阁上,城主裴绣示意二人落座,宋植坐在蒲团上眺望着阁外的天地,远处的雪山连绵起伏,尽显苍茫,个楼内檀香袅袅,则是静谧无比。 裴绣盘膝而坐,发问道:“侯爷与宋大人,这个时候来我摩罗城,是准备即刻出发去往北海吧?” 在城楼上裴绣便对朱吾世发问过,不过朱吾世并没有明确表示,所以裴绣不介意再问一遍,主要是想知道宋植二人前往北海的目的。 “正是,不过本侯也是第一次离渊入北,若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还望裴城主告知我等。” 得到肯定的答复,裴绣点了点头,接过婢女递来的茶杯在手中轻轻磕碰着,沉吟道: “侯爷所言极是,这北海可不比那寻常之地,现在敢登舰赴北的修士起码都是一品高手起步,可即便如此,也是去的少,回来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宋植此时开口问道:“裴城主,在下有个疑问。” “哦?”裴绣挑了挑眉,放下茶杯道:“宋大人但说无妨,裴某自知无不言。” “这北海既然如此凶险,为何这些高手们要趋之若鹜,我大渊国也鼓励人们去北海探寻呢?留住性命将来抵御妖物的入侵,这可都是中坚力量。” 裴绣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宋大人年纪尚轻,想必有些事情还未曾听闻,北海的机缘,确实值得冒着性命寻取。” “宋大人既然是承影剑的主人,想必应该也知道上九狩刃一说吧。” 宋植点头,自从两国大战后他拥有承影剑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上九狩刃寻常人难见一次,但宋植却已经见过许多把了,每一柄的主人都是名扬四海的人物。 黑刀:焱墓,朱家的传家之宝,最强的火之神兵,是世日候朱吾世的佩刀。 银戈:无双,有割裂世间一切物体的锋利,乃是姜探雪从雪墓谷中取出,在她的手中所向睥睨。 以及声名远播的三圣剑,青霞剑风华绝代,含光剑锋芒毕露,分别是二位用剑之狩的兵器,而承影剑克破万法,在入手宋植之前,也是少年剑仙韩秀琛的名剑。 这些兵器各自都有其流传的故事,但并非每把有故事的兵器,都够资格被称为上九狩刃,只因这兵器的锻造实在太过严苛。 在裴绣的娓娓道来下,宋植开始了解关于上九狩刃的密辛。 雕琢之物可取天地异变后的精华,但是兵器本身的胚子,想刺入兆妖的头骨,甚至破开妖圣的皮肉,必须用上一种东西。 北海鳞金。 北海浩瀚无垠,但随着那枚流星的陨落,庞大的太初古国皇城被海水吞没,而海上也莫名出现了许多大小不一的荒岛。 幸存的太初人最先发现了,在那些岛屿之上有一种似铁似玉的玩意,这种材料做到了真正的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因为其状如鳞甲,因此被命名鳞金。 能打造鳞金的,只有更锋利的鳞金,有后世匠人翻阅典籍得知此物,远赴北海寻找,最终花费了一甲子时间,用这北海鳞金打造出了一把旷世神兵。 那是一柄偃月刀,名为... 天问。 这把兵器一出,世间根本无能与之抗衡的兵器,为了对付这把神兵的主人,人们相继开始奔赴北海,这片宝地雾霭弥漫,海妖横行,但相似的机缘接踵不断,而北海鳞金也被大量发掘。 由此,一柄又一柄神兵开始出现,第一把被锻造出来的,便是焱墓。 这也是渊国大将军衔龙的佩刀。 接着便是三圣剑,以及其他的几把兵器,在茫茫岁月长河中有些兵器失去了下落,有些则是在与妖物的战斗中折损,如今剩下的九把兵器,便叫做上九狩刃。 “上九狩刃便是北海的产物,如此这般的机缘还有许多,宋大人,裴某这样讲您明白了么。”裴绣说完笑道。 宋植点了点头,按这么说的话,那倒还真是有去的必要,起码多一把这样的兵器,渊国便会多一位如虎添翼的强者。 朱吾世此时开口问道:“裴大人,听说自前几月天地再次被灵气冲刷后,北海的雾霭愈发浓郁了,可有这事?” “确有此事...”裴绣点了点头。 宋植想起监正的话,补充道:“也就是说在北海,灵力强度比待在大渊国要强太多。” “话是这么说....但二位大人,若是江湖人士在下一般不提,但若是你们要去北海,在下还有些事情要嘱咐,否则你们要是回不来,裴某恐怕京城会怪罪下来。” “但说无妨。”朱吾世抬了抬手。 裴绣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本官也是新官上任,但裴某查阅前任城主留下的卷轴,发现这二三十年来摩罗城共计二十余艘飞艇,足足七百余强者,回来的只有....只有不到二十人。” 宋植闻言顿时感觉茶水有些烫嘴,微微战术后仰,好家伙这生还比例....简直是茅坑了挑高,过粪了哈。 朱吾世倒没有什么惊慌,镇定的说道:“刀口舔血的买卖,应有觉悟。” “侯爷勇武,可本官在那册子上看到了一个不该看到的名字,算下来那人怕也有...怕也有十几年没有回来了。” “哦?是何人?” 朱吾世和宋植齐齐看去,此刻的裴绣神色郑重,似乎念出这个名字都让他感到有些许压力。 “天狩,王唯一。” 70 第三百二十六章 天狩王唯一的强大 “天狩?” 听到这个称谓,宋植不禁眨了眨眼睛,十狩中的大部分强者要么自己已经见过,要么听说过他们的传闻,唯独只有这位天狩,几乎没听过他的消息。 一旁的朱吾世更是面色凛然,剑眉不自觉的收紧,更仔细的听了下去。 “下官自是不敢揣测天狩大人的神威,可是若连他都十几年没能回来,其中凶险...可见一斑。” 裴绣似乎是感觉自己言重了,接着说道: “不过这些年摩罗城也不断在调整航道避开那些风暴之地,对于可以登陆的岛屿也摸清了个大概,只要不急于求成盲目向更深处去,还是能活着回来的,二位大人不必太担心。” 不用太担心? 宋植伸了个懒腰,转头望向窗外峭壁下的雪原,绿色的草地与远方的积雪绵延至视野的尽头,塔楼上的汽艇不时发出木轮滚动的声响,风起绡动,带来清冷的风。 很快,二人离开裴绣的府邸,临行之际裴城主坦言今年去北海的修士本就寥寥无几,既然等来了宋植和朱吾世两位名扬四海的天骄,平常深冬时分出发的船,如今便提前开动。 目送宋植离开后,裴绣匆匆折返回阁楼,他坐回案几前大袖一挥,立刻有下人双手奉上纸墨,裴绣用狼毫沾了沾墨汁沉吟片刻,便开始写起了信书。 第一封是写给钦天监,交代提前一季开动跨海飞艇的事,以及朱吾世和宋植到来的消息,是朝廷秩序内应有的折书。 遣散侍卫后,裴绣又写了第二封信,信中只有一行字: “承影剑传人宋植,世日候朱吾世二人已抵我摩罗城,不日后便将出发去往北海,短暂一年半载方回,殿下可放心行事。” 亲手将信塞入竹简,裴绣走到悬崖边将之绑在信雀脚踝后撒手放飞,接着双手负于身后看向远方的山色。 “大风起兮,人头落地,这乌云白雪很快就会成为炼狱般的陈尸地咯......” 此刻,宋植和朱吾世正坐在城中一处酒楼中,因为近日街上军士管制严苛,所以酒楼也已歇业多日,如今只能面前端来一些凉菜解馋。 将油醋滴在乌黑的球体上,宋植直接用手抓了半个塞入嘴里,随着腮帮子咕咚咕咚的咀嚼着,宋植也不自觉的点头暗赞这皮蛋真正。 而对面,朱吾世则是眉头连带着鼻根都皱了起来,偏着头斜睨着,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我靠,不会真有人不吃皮蛋吧?”宋植睁眼看到朱吾世这个表情,顿时感到惊讶。 朱吾世的视角里,宋植半张着嘴巴,嘴里都是不明的黑色粘稠物,随着说话还有一股难以描述的味道散发出来,跟那张白皙无垢的脸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就像狗吃翔都能理解,但谁能接受一个仙女模样的人吃... “去去去,你端着盘子转过去吃。” 朱吾世摆了摆手,他并非娇惯之人,但人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朱吾世的弱点就是闻不了一些怪味,而这皮蛋的味道,正是他最受不了的味道。 “哎哟,别这样嘛。”宋植终于将口中的渣滓咽了下去,又从油碟中捻起半个皮蛋装直接递到朱吾世脸色,诱导道: “吃一口,这玩意儿闻起来臭,吃起来嘎嘎香。” 朱吾世一回头发现这皮蛋杵自己脸上了,顿时面色大变后退了一大步踩翻了凳子,侧身趴在栏杆上干呕了起来。 这简直比姜探雪给他的那一戈重伤的还深,看着朱吾世的样子,宋植也愣住了。 你后退一步的动作认真的吗,小小的皮蛋伤害有那么大? 将半拉皮蛋丢入嘴中,宋植斜靠在太师椅上,一条腿随意的搭在桌面,问道:“侯爷,为什么你刚才听到天狩的名字后这么惊讶。” 朱吾世晃了晃头向左挪了两步,没好气的说:“不想告诉你。” “?” 宋植闻言挑了挑眉,伸出手指捻起一个浑圆的皮蛋掂量了一下,慢慢眯起一只眼睛,对着做出一个准备抛物的姿势,直接把朱吾世的手吓得按在了刀上。 为了避免身上沾翔味,朱吾世只好下台阶道: “因为天狩乃是无可争议的十狩之首,销声匿迹许多年了,没想到是去了北海,一去无回。” “跟我说说呗。”宋植将腿放下,双手搭在桌上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自从听到那天狩的名字,宋植的心中总是浮现出一种预感,此人和自己或许有些关联,一向相信自己直觉的宋植相信自己的判断一般不会出错。 朱吾世靠在栏杆上,继续说道:、 “天狩,说起来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根据史记他多半已经有两百岁了,这个岁数差不多快达到修士的极限,不过如果是他的话,或许还可以活的更久才是。” “两百岁?” 宋植大吃一惊,两百年是个什么概念,在这个世界足以见证十代人的兴衰,有多少名门望族都昌盛不过百年,除了监正外,没想到还有一个活化石。 最关键的是,这是一位狩,既然是狩必然是与妖物战斗的最前沿,两百年不曾陨落....那么只有一个原因,大渊国内可能没妖物能杀死他。 “是的,两百岁。”朱吾世感慨道: “两百多年,这可是一段很漫长的岁月,没有什么东西比时间更能消磨一个人的意志,有时候活的久未必是件好事,就像天狩再强,属于他那个时代的好友和对手却早已离世,如今连知道他真名的人都少见,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宋植揶揄道:“侯爷你只活了别人的十分之一,怎么听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 朱吾世点了点头没有反驳,知道是:“宁可短暂的燃烧,不屈于漫长的平淡,这是我朱家先祖的碑上铭文。” 朱家先祖? 宋植了然,大将军衔龙也是接近三百岁时寿终正寝,由此体会也不奇怪。 “十狩之首么....” 宋植想起其余的狩,个个都是风华绝代,深不可测的高手,那日阳狩定仙山巅一剑横开云海,大日飞升的震撼一剑还萦绕在心头,比他们都强...那究竟是多强? “侯爷,这天狩都做了什么大事,消失十几年了就没有人怀疑他过世了么?” “他不会轻易这么死的。”朱吾世斩钉截铁的回复道,仿佛是说什么理所当然的事。 “宋植,你知道我的父亲是怎么战死的么。” 说到这,朱吾世的神情略显落寞,缓缓道:“我爹和我的祖父,生前都是羽化境的高手,而他们却都因为遇上同一头妖物而死。” “这头妖物名为太岁,是前一代的兆一大妖,据传死在它手里的狩远超两手指数,但就是这么一头堪称祸乱的大妖,在十几年前被重出江湖的天狩遇上,仅仅一炷香的功夫便被生生废成了残疾,遁逃后从此销声匿迹。” 宋植见朱吾世闭眼神伤的模样,便将桌上皮蛋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问道:“那这太岁为何又出现,碰上了焱狩呢?” 朱吾世睁开眼,沉声道:“或许和那妖圣碧霄吞月狐王的失踪有关,这太岁再现后实力更强,隐约有妖圣的实力,背后定有妖祖的影子。” 将腰间黑刀微微横斜,朱吾世看向了远处的灯塔,金发随风而动,他抚栏高声道: “笑群豪,神手伏龙按云潮!天狩王唯一传奇不死,可心却已老,未来当由我等执掌风云,定不弱于他!” 宋植走到了朱吾世的身边,被他的声音所感染,也不由大喊道: “好!我同意!” 第三百二十七章 北海?魔海? 两日后。 呜~~~~~ 摩罗城的灯楼之上,如巨鲸一般宏伟的飞艇发出刺耳的声音,伴随着下方几十名力士的齐吼声,那根根足有两人粗的勾绳依次解开。 齿轮轰鸣声隆隆,巨大的噪音让城中人纷纷抬头望去,目视着这头庞然大物脱离地心浮上高空,不过摩罗城的人们隔年便会见一次,倒也没有大惊奇。 艇上是一片偌大的广场,但却仅有寥寥不到十位修士,大家心照不宣的聚在一起,宋植和朱吾世同样也没有走远。 此艇名为雪鲸,乃是专为赴北海所建的傀儡巨兽,其龙骨是由两头兆妖的骸骨所铸坚硬无比,之所以要修建的如此庞大,一是因为曾经赴北海的队伍堪称浩浩荡荡远超如今,二是为了抵御北海翻涌的风暴,堪称是大渊国傀儡术的极致产物。 可即便如此,这艘雪鲸也才是五六十年前的新船,北海危机四伏,有史以来已经有十余艘这种船舰坠落在北海漆黑的浪涛中,其中不乏比这艘更庞大坚固的存在。 宋植和朱吾世向那几位修士走去,这些一品强者此时已经聊了起来。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有东荒的隐世高手,军中退伍的前将军,甚至朝廷调派的高手,除了宋植二人,无一例外都是一品仁王境高手。 那位朝廷高手见到朱吾世走来立刻抱拳道:“见过侯爷。” 其余几人闻言顿时不再有轻视之心,朱吾世的名号在两国大战后更加响亮,二品之身的战力却不输给寻常一品的事他们自然也有耳闻。 有应邀观战之人同样认出了宋植,这些有头有脸的强者倒没有因为宋植的容貌而生事,一番客套后愁眉不展的气氛稍微散去了些。 这时一位看起来须发皆白老态龙钟,实则中气十足的胖老头边揉着自己肚子,边笑呵呵的问道: “我说你们这些傻小子,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要去那北海,真不把自个儿命当回事了?” 这胖老头话虽说的直,可却没人出言反讽,因为他是在场唯一一个去过北海还回来的人,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出发了,足以堪称神人了。 有江湖高手叹道:“朝廷广颁布告,神兵司又欲打造一把狩刃,可北海鳞金早已用尽,这不都是刀口舔血,准备拿着鳞金换取好处么。” 在场其他人或多或少有其他的目的,但究其原因无非是想寻机缘,如今北海凶险谁都知晓,但相应的也少了很多竞争多了很多好处,否则没人愿意来。 “侯爷,你呢,你们为何这个时候来了北海。” 那朝廷高手回头看向朱吾世,按道理朱吾世不需要换取什么好处,老老实实的在大渊国历练便是,何苦来这鬼地方涉险。 朱吾世没有多说,只道是大渊国的历练终究是危机不够,而若能从北海回去,才算是脱胎换骨。 其余人也都了然的点起了头,世日候不愧是朱家后人,竟有这种常人难以企及的抱负,也是,能从北海回去,就如能从无寂岭单枪匹马走个来回一样,足以令人称道。 “大爷,从此处到北海有多远?” 傍晚时分,宋植坐在甲板上仰头看着雪国夜空,银河横陈灿漫星辰,琳琅星光朦胧徜徉,温洒在甲板之上,如波浮动在发丝之间。 那胖老头饮了口酒,擦擦嘴道:“摩罗城斜走西北,七日便可抵达北海,隔。” “大爷,你既然去过北海了,不如说说危险在哪里呗?” 胖老头瞥了宋植一眼,夜幕降临后其他修士早已各自散开打坐调息了,只有这姑娘凑了过来问个不停。 “你怕了?” 宋植摇了摇头,取出一壶京城带的甜酒,仰头喝了起来,一副潇洒不羁的模样,随口道:“怕?怕我就不会来了。” 胖老头看到宋植这高手卖相,微微颔首倒是有些信了,白天其他人一直问他,他都没怎么透露,这是为了到地后让人们都听他的。 不过面对宋植,此时老头突然有了说话的兴趣,想了想后说道: “北海的危险不是死的,那些岛屿时刻都在变,雪鲸每次抵达的地方都是一样,但却不一定能看到上次的岛,甚至就算你上了岛,也永远等不到回来的船。” 宋植点了点头,闻言陷入了思索中。 岛屿会变位置? 为什么。 一路向北飞雪飘零,巨大的飞艇早已结满冰霜,所有人都换上了厚重的棉服,这里的温度已经低到了人体的极限,就算是二品玉骸境也会被冻伤。 时光如梭,七日世间转瞬即过。 轰! 一声巨响将宋植吸引到了桅杆边,举目望去不禁面露惊色。 远远的,便能看到高过百尺的巨浪汹涌而至,浪花拍在岸边的悬崖迸发出飞天的水幕,水花之高甚至溅到了雪鲸的甲板之上。 而后方,则是叠叠不休的涌浪,漆黑的海域如咆哮的巨兽,天空则是阴雨雷云的风暴聚集,雷光在黑云中忽隐忽现,搅动着北海的漩涡。 宋植以为北海会是一片冰封之地,没想到却如同末日的尽头,迎面而来的是毁灭的气息。 不过.... 宋植张开手掌,白皙的掌心红色和蓝色的光芒隐隐闪烁,此地的灵气果然如监正所说的那般浓郁,身体竟然不自觉的开始虹吸起来,甚至不用修炼修为就会慢慢上升。 朱吾世也走了过来,他扶着栏杆远眺目光凝重,显然这北海的景象也让他倍感意外。 “若是能在这待上一年,定能突破一品....” 朱吾世嘴里念念有词,对于他来说一品迫在眉睫,若要继承父亲的京畿十余万大军,必须得有仁王境起步的实力,若二十五岁之前做不到,大权势必将会旁落。 “来了.....” 突然,一道声音从宋植的心里响起,是妖狐苏醒了,它的声音让宋植精神大震。 “呼,醒得早不如醒得早,你不是北境的妖圣么,快说说这北海是怎么回事。”宋植问道。 妖狐沉默了半响后缓缓开口:“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么,呵...” 不知为何,宋植感觉妖狐的语气和往日不太一样,但被妖狐这么一点,双眼也刹那化为了碧绿色,借用妖狐的无妄之眼开看世界。 “这.....” 宋植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眉头都竖了起来,仿佛看见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事情。 朱吾世侧身望来,问道:“怎么了?” 宋植没有接话,只是沉默的将眼中绿色褪去,方才他打开无妄之眼后,本该灰白的世界瞬间变得漆黑如同盲人。 “侯爷,你还是忍忍别修炼吧。” 在宋植的眼中,北海之上魔气蒸蔚,无处不在,如翻涌的风暴在呼啸席卷,只有自己的日月神体在这里如灯塔一般闪烁,其他人若修炼吸入如此浓郁的魔气,只怕....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就在宋植惊疑不定的时候,寂灭的虚无之地,一道意识也开始慢慢苏醒。 “又有人来了.....” “是那个日月神族的余孽...” “呵....” 古祖的意识光球从混沌的雾霭中浮现,北海之上的景象在空中展开,宋植的模样第一次出现在了它的跟前。 “怎会是她...” “也好,那处地方想必再适合不过....” 70 第三百二十八章 福源岛 黑海怒涛,雷云翻卷,雪鲸直接横冲进了海上水雾之中,刹时间船体抖动不已,那是下方的巨浪在拍击着船体下方。 众人来到了桅杆边,即便在座的都是成名高手,面对此等自然伟力也深感自身渺小。 唰! 突然,一根巨大的鱼尾刺破下方海面,朝着飞艇砸了过来,其尾部漆黑带着嶙峋骨刺,直接将重不知几何的飞艇给砸的一顿。 宋植也跟着摇晃起来,一只手死死的抓着桅杆,在向下看去正好看到那条尾巴曳动的消失在了海平面,四周的其他强者除了胖老头外,也都面面相觑,沉默不言。 没想到刚入北海就被袭击,这头妖鱼真身恐怕有二三十丈,再看向雪鲸号上被砸凹的一个洞.... 已经有人开始后悔了,但北海之行岂是说退便退... 这样的时间很快过了三日,终于在第三日傍晚,接着雷电的闪光,有人发现不远处的海面上兀然出现了一座岛屿。 宋植也来到了甲板上凝神望去,这是一座漆黑的岛屿,甚至比这夜色还黑,上方没有任何草木的痕迹,看起来光秃秃的。 无妄之眼下,宋植的眉头微凝,因为这岛屿四周的魔气盎然,根本就不像什么洞天福地。 雪鲸也发现了这处岛屿,于是船头调转向那边破浪而去。 这黑岛不算很大,飞艇停靠在岛的边缘便稳住了,此刻甲板上陆续出现了一些身穿提兵司制服的人,他们是操纵雪鲸的工匠,同时也是二品起步的修士。 其中一位头领来到了船边,狂风吹动他的蓑笠,为了让人听清自己的话他只得大喊道: “诸位,这第一岛,有没有人要下船的!!!” 人群中一位修士回应道:“这岛有什么讲究没有?” 那位头领一手扶着桅杆,看着下方这座不大不小的黑岛,岛上布满礁石,他喊道:“这岛应该是最次的岩岛,不过也可能会有鳞金,好处是只要撑的到我等下次来,至少不会丢了性命!” 最次的岛... 宋植回头看向朱吾世,从这家伙的表情就能看出他对这最次的岛屿一点兴趣都没有。 摇了摇头,宋植却感到有些忐忑不安,如果这种魔气都是最次的岛屿,那更危险的岛屿该是什么样子,是给人呆的么。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这么想,令人意外的是起码有一半的修士选择了下船,他们有些是自认实力不行,有些则是太过惜命,至少有机会得到鳞金,那么来此一趟便值了。 又过了一月,在这一月中又陆续发现了几座岛屿,而船上也已不剩几人了,只有胖老头和宋植,朱吾世还没有下船。 “侯爷,雪鲸的妖核就要枯竭,下座岛屿你们必须得下了。” 朱吾世看着前来禀报的提兵司匠人微微颔首,接着抬头看向船头的宋植。 雷电在乌云中穿梭照亮,宋植缓缓回头,满头青丝随风舞动,遮蔽住苍白的面容,摇头道: “已经到了。” 咔擦! 话音落下,积云中骤然落下数道惊雷,黑色的海浪咻忽地平静下来,雷光散成了点点萤火,又化为碧蓝的水潮,一座盎然生机的岛屿在氤氲的光芒中悄然浮现。 包括朱吾世在内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抵达北海一月以来,处处都是毁灭的气息,混沌雾霭中的岛屿死气沉沉,何曾有过这种景色。 宋植心里却很想说能不能再给个机会,因为他的无妄之眼也看不出这座岛屿的不同,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岛屿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胖老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挥拳道: “福源岛,是福源岛!” 宋植回头望去,只见胖老头兴奋的说道: “传闻当年人族鼎盛时,远赴北海的修士占据了其中一座岛屿休养生息,这些强者的后人很多都留在了上面,其上的财宝机缘更是数不胜数。” “不过近一百多年,福源岛仿佛消失了一般再也没人发现,没想到老夫竟然真的守到了,传说是真的,哈哈哈哈。” 宋植皱眉道:“你怎么确定,这就是福源岛?” 胖老头点了点头上,呵呵道:“九雷开天,碧海潮生,黑界中的唯一净土,这是福源岛的形容,你看看这周围,可有半点偏差?” 朱吾世也走了上来,沉声道:“若如你所说这福源岛是人族后裔净土,为何销声匿迹一百余年也没人出来传信,可是发生过什么变故?” 宋植松了口气,还算是有人发现了这岛屿的奇怪,起身从看到这岛屿的第一眼,宋植的心就惴惴不安,这不是担忧和紧张,而是真真切切的抗拒感,仿佛这岛屿上有什么不可抗的东西,是无论如何自己也左右不了的。 “上去。” 突然,妖狐的声音再次从宋植的心里想起,而宋植这回却没有听它的,而是质疑道:“这些北海岛屿究竟是什么,你如果再这么一直藏拙不说,我便也不会再信你的话了。” “...” 妖狐显然没想到宋植不再听它的,犹豫片刻后才开口道:“北海的岛并非岛屿,你想知道更多的话就上去,放心,本座不会让你死的,你若死了,本座也就魂飞魄散了。” 宋植长吁了一口气,这妖狐曾经和自己算是相辅相成颇有耐心,是从何时起变成这般言语藏拙?似乎是在戒备自己。 还是得自身强大才行,否则被这妖物带着走。 雪鲸悬浮在碧蓝莹海的边缘,过了一会提兵司的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解释道:“几位,此地似有古怪,我雪鲸的妖核向前便会暗淡无光没有反应,你们.....” “无妨。”胖老头摆了摆手,道:“给我们一艘小船,我们自己划着过去便是。” 朱吾世也点了点头,并没有意见。 很快,一艘小船被放在了下方的海面上,向前的海面荧光漂浮,平静无澜,身后的黑海则是怒浪掀天,真是矿世奇景。 没过多久,小船便无风自动,漂到了岛屿的岸边,宋植回首望去,天际尽头的雪鲸号正在缓缓调转船头,消失在了茫茫黑云之中。 朱吾世站在细软沙滩上抚摸着岸边的礁石,又抬头看向上方的天色,福源岛上天朗气清,桃花雨从头上片片飘落,宛若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胖老头则是指着海边峭壁,拍手大喊道:“看!哈哈哈,老夫果然没有看错!” 宋植循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三个梅红的大字刻在了峭壁上,正是‘福源岛’三个字。 不过就在这时,宋植突然感觉眼前一阵恍惚,单膝跪在了地上,刚想呼唤朱吾世,就彻底瘫软在了沙滩上。 在闭眼的最后一瞬间,宋植看到了自己脚边的一物,是一片水蓝色的锦绣,下意识让宋植牢牢握住了它,接着便彻底昏了过去。 宋植昏过去后,妖狐的虚影从宋植的身上缓缓浮现,它看着沙滩上昏倒的三人,又看向了天尽头的雷云,闭眼道: “怨气。” “好浓郁的怨气,连本座都有些心悸,呵....” 碧霄吞月狐王低头看向宋植,眯起那双狐狸眼自语道: “既然你不是扶非,就不要怪本座无情了.....” 而混沌雾霭深处,古祖的意识光球也在注视着这里的一切,伴随着一阵桀桀笑声,世界重回黑暗。 70 第三百二十九章 老爷回来啦~~ 静谧的庭院鸟语花香,院内婢女们晾衣的嬉闹声断断续续地传来,一缕晴柔的天光从窗棂照入,斜洒在厢房的雍塌上。 “唔......” 帘中人儿悠地睁开双眼,她看着头顶古木雕床的图案略显茫然,轻轻晃动着脑袋,清醒与昏沉的模糊感在渐渐消散,女人缓缓起身坐在了床边。 “夫人,夫人醒了!” 耳边一声呼唤,接着一位婢女迎了上来,她的笑容可掬半跪在女子的身边,问道:“夫人,您可睡的够久的,这天呐都到晌午了。” 女子看着眼前可人的婢女,又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雍容的衣物,抿了抿嘴后环视起厢房,接着起身向屋外走去。 来到木门边,骤然刺目的阳光让她闭上了眼,再睁开后便能看清院内的模样,这是间古声古色的大宅子,不少下人正在院里打理草木,见到她出来都躬身问礼,喊着夫人。 而那婢女也跟了出来,有些疑惑的问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女人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问道:“晴儿,我睡了多久。” “夫人,您从昨个吃完晚饭后,就睡到了现在,是不是睡久了头痛,晴儿去给您倒杯茶?” “不必了。”女子摆了摆手,往厢房内走出。 坐到了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白皙动人,闭月无暇的面孔,她的黛眉却皱了起来,纤细的手指缓缓摸上面庞,直到触碰到丹凤眼下那颗微不可查的红痣,才慢慢停下。 “夫人,您怎么了?” 婢女晴儿看出女子的不对,担心的走到近前,问道。 “没什么,只是.....” “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此地是福源岛水仙原的一座城池,女子名为慕容芝,是这儿的城主夫人。 “老爷何时回?”慕容芝突然回头看向晴儿,问道。 晴儿见少夫人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顿时笑道:“老爷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早上有信传来,约莫再有三日功夫就能看到老爷了,夫人,你等不及了吗。” 慕容芝闻言浅浅一笑,再看了眼镜子里的无暇面容,心情也如窗外春色一般明媚起来。 “晴儿,替我描眉吧,下午咱们去情寿司上香....” “好嘞!” 看着绝美如画中人的少夫人,晴儿小心翼翼地为之勾勒着眉毛,心中却不禁艳羡着。 福源岛很广袤,作为淘金流民的后裔在这并没有家国一说,只有分散在岛上的大小错落的无数城池,光是她们所在的水仙原,就有十座以上的城池。 而这座城名为天府城,既然敢取这么霸道的名字,其城主实力自然不可小瞧,这座城的主人少年起兵,短短十年便组建了一支兄弟军,打下了这座大城后盘踞于此,改名天府城。 不过即便当了城主,但城里的百姓比起称呼王老爷,更愿意叫那位新任得意之人为王将军。 慕容芝原是天府城里原城主的女儿,因为相貌生的绝美被王将军给看上,也因此慕容家不仅没被赶出天府城,反而留了下来,得以继续当他们的贵族。 起初的慕容小姐是非常不情愿嫁给这外来蛮徒的,又哭又闹的让人心疼,可这王将军却不似外人所传的那样残暴嗜杀,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并没有强求慕容芝嫁给他。 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每周慕容芝都要陪他去水仙原的情寿司上香,那是水仙原上一处古老的寺庙,由很多年前的一位得道高僧所修,也是整个福源岛上屈指可数的庙宇。 福源岛的人避世不出,因而对这些外海传来的道义分外信奉,情寿寺远在城外,但庙宇之内无人胆敢争斗,是处清净之地。 一两年的时间如白驹过隙,慕容芝渐渐发现这个男人虽然少年经历风霜,但那颗赤子之心却坦诚温良,纵使实力强大雄踞一方,但对自己一个弱女子却颇为有礼。 久而久之,两颗年轻的心如黑夜里的萤火虫,翩飞交织在了一起,因为一句话,慕容芝心甘情愿的嫁入了王家,成了天府城的少夫人。 “阿芝,此生我唯你不娶,只娶你一人。” 午日后,一队车马遥遥驶出了天府城,向着水仙原的深处行去。 慕容芝撩开车帘向外看去,远方的群山翠绿,四野湖泊萦绕水面清澈见底,三两只只样貌奇特的白鹤闻声而飞,水仙原美轮美奂,如一张栩栩展开的画卷一般。 慕容芝收回目光,下一刻突然走出了车厢,车头的骑士见状凑了上来,笑道:“嫂嫂,你怎的出来了。” “徐大哥,能否将你的骏马借我一骑。”慕容芝眨了眨眼,突然问道。 这姓徐的大汉是王将军的副手,是留在城中保护家眷的猛士,此刻听到慕容芝的话语不禁一愣,旋即哑然笑道: “芝啊,你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要是不小心哪摔着了我老徐可怎么跟大人交代啊。” “这些徐大哥你就不用管了,芝儿自有把握。” 挨不住慕容芝的软磨硬泡,老徐也知道这王将军娶的妻子美则美矣,但还是有小姐那股固执劲,只好唤来了另一人将马牵给慕容芝,自己则是跟在一侧护她周全。 不过很快老徐便惊讶的发现,这慕容芝上马以后并没有生涩感,反而驾轻就熟的扬鞭奔驰起来,惊得他赶忙追了上去。 长风吹动鬓间的秀发,慕容芝眺望远方,在视野的尽头是一片浅色的沙滩,而她奔驰在绒绿色的旷野之上,自由的风中掺杂大海的微咸,却让人心旷皆怡。 这一刻慕容芝差点忍不住大声喊叫起来,可她却生生忍住了,因为大家闺秀是不能随意开口的。 “我这是怎么了.....” 慕容芝将马蹄放缓,看着身下盐湖的倒影中,自己的面孔秀丽中带着愁容。 自从今天醒来以后,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对了,我是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 想到这里慕容芝回到了车队,晴儿的嘴巴张的可以放下一个鸡蛋了,吃吃的说道:“夫人,你,你...” “你什么你。” 慕容芝刮了刮晴儿的鼻子,接着坐回了车厢,前方不远处的丘陵上,一座寺庙若隐若现。 情寿寺修建在水仙原的一处驼峰上,踩过残缺的青石板路,拨开沿路的耷拉柳枝,循着潺潺流水声便能登高,就能来到这传闻中颇为灵验的寺庙。 午后的阳光熹微,破败的牌匾却带着禅意,上面写着三个大字: 情寿寺。 虽有寺庙在,但福源岛上早已没有了僧人,有缘者便来烧香拜佛,否则便是荒山一座破庙,无人问津。 下人和侍卫们驻足台前,慕容芝在晴儿的陪伴下独自上前,抬手推开了情寿寺的大门,昏暗的寺内大殿被照亮,尘糜在光束间飘燃。 古旧的大佛端坐台前,那金身都已发黑,看不清原来的面容,可却没有蛛网缠绕,倒是被香客给拾掇的还算干净。 佛前香灰堆砌,慕容芝从晴儿手里取来三炷香,便跪在了蒲团之上。 慕容芝手指无意识的弹动,接着皱眉低头看去,这才想起找晴儿要来火石,将香点燃后便附身准备拜去。 可就在她即将拜服在地的时候,一道突兀的声音却从佛像后幽幽传来... “你....在拜什么?” 这声音将慕容芝和晴儿吓了一跳,不等她们叫喊,一道身影从佛像后的阴影中缓缓走出.... 唰唰唰。 门口的侍从们也听到动静,纷纷涌了进来,老徐快步走到慕容芝的身边护住她,手放在刀柄看向这个男人道: “老东西你是哪来的?在这装神弄鬼耍花样!?” “你说我老东西?”这男人闻言低头笑了笑,可他目光刚一与老徐对视,就偏移了开去。 慕容芝也好奇的望去,这是个好生魁梧挺拔的男人,一张坚毅的脸庞有如刀削一般,但鬓发早已苍白,胡茬不修边幅,眉眼顾盼间确实有些老态。 他穿着一身宽大的蓑袍,背后背着一块白布包着的玩意儿。 “老夫乃岛东的猎妖人,你等不必这么紧张,这情寿寺内无打斗的规矩,莫不是假的?” 老徐看了眼此人没有接茬,接着抬手示意手下后退出寺门,自己则是后退一步守在慕容芝的身后,低头低声道:“老徐在此,夫人放心上香便是。” 慕容芝闻言颔首,准备继续上香之时,附近那男人却又开口了: “妮子,你叫什么?” 慕容芝娥眉一皱,本不想予以理会,但看这男人的模样倒是十分正气,思忖了一下还是准备开口。 “我家夫人是天府城少夫人,怎能随意告诉你姓名呢!”一旁的晴儿却抢先开口了。 这半老男人微微一愣,旋即手臂搭在佛像脚下,认真的打量起眼前的女子,轻声道:“你是慕容芝....” 慕容芝微微颔首,便不再言语,专心的跪伏下来烧香请佛。 待得香过半柱,盼君平安归愿了后,慕容芝正欲起身,却发现男人还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老先生,你我认识么?”慕容芝脚下一顿,还是问道。 猎妖人闻言抹了抹脸,旋即又轻轻摇了摇头,他抬头看向佛像,念叨道: “慕容小姐,你说来这寺庙的人,究竟是在拜佛,还是在拜自己的欲望....” 慕容芝低头沉吟片刻,思虑道:“愿望,慰藉也,佛本心善,何来欲望一说。” 猎妖人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看着那燃到一半的香火怔怔出神,慕容芝见状不再停留,抬脚向寺外走去。 “老夫名独,若有妖物需要斩杀,夫人可以寻我。” 这时,那男人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慕容芝脚下一顿,接着匆匆离开并未回头。 晴儿则是回头吐了吐舌头,开玩笑....我家老爷可是水仙原数一数二的高手,哪能轮到你替夫人帮忙呢。 待慕容芝走后,这名为独的猎妖人扶着佛台伫立良久,直到日落西山,他才迈动沉重的步子走出了情寿寺,遥遥看向天府城的方向。 夜深后,天府城内。 慕容芝独自坐在厢房里,自打情寿寺回来后,总感觉身体虚弱不已,脑子里似乎有两种声音在喧闹,令她头痛欲裂。 遣散婢女后,她蹒跚的来到铜镜前,只见自己的双眼蒙上了一层绿光,如狐狸眼一般,令她大惊失色。 “啊!?” 她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叫出声,也不敢叫婢女进来,因为近些年来福源岛出现了一些怪事,不少城池里出现了‘妖人’。 那本应在远海黑潮里的妖魔鬼怪,竟然在岛内显现了踪迹,它们化为人类的模样,却行着吃人的勾当,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会这样,但慕容芝不敢让人看到这妖异的瞳孔,要是被当做了妖人,那...... 就在这时,一道细不可闻的声音从她的心底响起,这是一道带着无限魅惑的声音: “本座终于醒了....” “宋植,你捂着嘴巴做什么?” 慕容芝被惊吓的站了起来,拎起桌上的蜡烛低声问道:“你是谁,谁在说话。” “.....唉,此等术法乃是神术:万事再造,已经不能被称为幻境,你醒不来也是正常。” “你是宋植,大渊国日月神族人,记住。” “你是宋植。” 慕容芝念叨着这个名字,只感觉脑子里更混沌了,半晌后她大喊道:“什么宋植,你在故弄玄虚我要叫人了!” “小姐,怎么了?”门外,晴儿的声音关切的传来。 碧霄吞月狐王冷呵一声,继续说道:“你去看镜子,额头是否有日月神族的印记。” 慕容芝闻言来到镜子前,果然自己的额头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日月印记在闪闪发亮,摸上去还有些滚烫的温度。 “你是否感觉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感觉自己是另一个人...” 妖狐的声音断断续续,慕容芝目光闪烁,却无法反驳。 今天醒来后,自己突然便会骑马了,而上香的时候,自己竟然想打响指来生火,种种不同让慕容芝心中不安,但却依然不敢相信这道声音。 那只是梦而已,我是慕容芝,慕容家的千金,夫君的妻子,我怎么会是...... 这时,慕容芝突然摸到自己袖口有什么,慢慢地将之取出后,她突然愣住了。 这是一片水蓝色的锦绣,上面纹着云龙之纹,熟悉的样式让慕容芝的脑海里突然闪现过很多画面,她下意识的念了出来: “玉龙山庄....” 咔。 潮水般的记忆涌来,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宋植才缓过劲来,睁开眼的他拎起这锦绣,胸膛起伏不定,眼里是惊恐和后怕。 “玉龙山庄的布料,那沈崇曾经来过这里.....” 宋植对这布料太过熟悉了,这是江南才有的锦缎,也就是说当年的提灯人沈崇来过这里,他...为什么要来到北海深处,来这福源岛? 擦了擦额头的汗,宋植心里对妖狐道了声谢,第一件事便来到了镜子旁。 “靠...” 镜子里的脸果然还是自己的脸,但看着镜子里自己描眉弄眼,妩媚端庄的模样,宋植四一一看,抄起一个铜盆就要去打水洗脸。 可他还没走出门,就听到一阵兴奋的敲门声,伴随着晴儿的呼唤: “夫人!老爷回来啦~” 70 第三百三十章 怎么有绿茶啊 老爷??? 宋植听着一怔,脑海中慕容芝的记忆慢慢浮现,这才记起来慕容芝却是刚刚过门,而这晴儿口中的老爷就是她的夫君。 不过记忆中,这王将军的面容却有些模糊,宋植当下赶紧背靠着门不敢吱声,眼眸眨动思考着对策。 “这是什么事.....本来好好的,怎么一觉醒来成人妻了?” 宋植用力握了握手腕,去发现自己的火冰双赋已经没了感觉,这时宋植才猛地发现自己的手腕隐约有些不同,身材较之自己原本更加丰满。 重新来到铜镜前,宋植凝神望去终于明白了,这副身体根本就是慕容芝的,或许是自己的灵魂觉醒,因而在自己的视角里,才会看到的是自己原本的模样。 所以自己原先的赋不在了,只有随着灵魂刻印的妖狐和日月印记还保留着,这是什么妖术? 我身体呢! “夫人夫人!您不出来接老爷么!?”门外,晴儿的声音更大了,而宋植的冷汗也滴落了下来。 “等一下!” 宋植在屋内来回踱着步,手不断捶打着掌心,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现在这个身体可是货真价实的女人,而且.... 啪! 宋植抡起拳头狠狠的砸向廊柱,下一瞬立刻疼的将手塞在胯间,嘴巴咧着说不出半个字来,这特么的,真的是幻觉吗?? 就算是在那衔龙幻境也没有如此感受,环顾四周,宋植察觉到了二者的不同,那就是.....真实感。 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个人的神情和语气,都如真人无二,即便自己已经醒来了,但竟然还会恍惚有种熟悉感,难以自拔。 甩了甩自己的手,宋植试着调动自身的灵气,按道理来说福源岛上都是古代强者的后裔,普遍都是修士才对,这慕容芝身份不俗,理应也有自己的赋。 但宋植尝试运功了几圈,确实感觉体内有灵力在转动,可却没有赋的显现,当下他便猜出了大概,该不会.... 这慕容芝不会没有去觉醒过吧???? “嗯?” 就在宋植准备卸力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了一些不同,闭上眼睛后,自己的脑海里似乎出现了很多画面,自己的眼睛仿佛升上了高空,视野越过门楣,甚至看到了屋外敲门的晴儿。 这不是神识,因为神识是模糊抽象的无色世界,但宋植此刻却能看到晴儿脸上担忧的神情,花园中的一草一木都尽收眼底,是一种空灵,奇妙的体验。 宋植一时竟不想从这种状态中抽身,直到他的‘眼睛’看到院里涌进来一大波人,这些人大笑着,为首一人身材欣长,长发披散,端的是风流潇洒,那容貌隐约有些熟悉... “!!?” 宋植立刻睁开了眼,愁眉散去面露喜色。 虽然这家伙是一头黑发,但那双虎眼和面庞却不会出错,是朱吾世! 宋植长吁一口气,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碰到朱吾世,还以为这小子被送到岛上哪个偏远疙瘩了呢,还好自己不是孤军奋战。 当下宋植也不再犹豫,赶紧小跑着双手推开木门,走到了院子的石阶上。 轻柔的晚风吹动柔顺的额发,院中桃雨微落暗香浮动,院中那行欢闹将士们在看到走出门的‘夫人’后纷纷停下了脚步,为首的‘王将军’也停下了话语,拨开人群向前走了上去。 他刀刻的薄唇慢慢勾起了一抹和煦的笑容,双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让宋植看着一愣,他很少见过朱吾世笑,更别说是这么....奇怪的笑? 不过宋植也无暇顾及这些,他的余光突然瞥见了朱吾世的身后赫然站着那同船的胖老头,心中又松了口气,原来大家都在一块儿呢。 当下宋植对朱吾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一个人过来,而那些将士们似乎误会了宋植的意思,顿时起哄的声音响彻整个大院,‘王将军’左右看去没有斥责,嘴角的笑意反倒愈发浓郁。 直到宋植又狠狠的眨起眼,示意进屋再谈后,朱吾世终于挪动脚步,快步走上前去。 宋植率先走进屋子,而朱吾世紧随其后的跟了进来,不等宋植翻身关门,就已经被一条强壮的手臂揽入怀中,而朱吾世的脚后跟已经不着痕迹的踢上了房门。 “阿芝,你想我了?” 还没反应的过来的宋植抬头就看到一副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孔,下一刻立刻从怀里挣脱出来,抬起袖子猛擦了擦脸上的气雾,宋植竖眉道: “你干嘛呀!” 这面容与朱吾世八成相似的男子略显愕然,旋即又笑着上前,张开双手道:“怎么了阿芝,咱们们临别之前不是已经....” 他后半句话没说,但宋植怎么会猜不到,脑海里慕容芝的记忆还没出现就被强行压了下去,宋植赶忙后退半步抬起手掌比了大写的抗拒,摆了摆手无奈道: “等等,等等,你先别过来。” 朱吾世果然站在了原地,挑了挑眉没有下一步动作。 宋植这会儿才想起来,这朱吾世肯定也和自己一样深陷在另一重身份里无法自拔,唔....刚才看到他一高兴差点忘了这茬,还是先把他唤醒吧。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么?”宋植眯起眼睛,试探性的问道。 朱吾世闻言一愣,旋即抿了抿嘴,小心的回答道:“你的夫君?” 得。 宋植听到这话也没了追问的想法,朱吾世的嘴巴能说出这话真是闯了鬼,不过还好,起码有自己这个明白人在这里。 就在宋植准备劝诫的时候,妖狐又开口了: “啧,你还是趁早放弃做无用功吧,之所以你能醒完全是本座的灵魂之力附加在你之上,没有磅礴的修为做支撑,是根本醒不过来的。” “这小子也是一样。” 宋植赶忙问道:“那怎么办,难道就任由他不明不白的?” “......万世再造是神术不假,但也是由意念维持的,只要这意识不再坚持,术法自然破解,本座能察觉到这儿有浓浓的怨气,想必是借用‘它’的力量在施阵。” “‘它’是谁?” 妖狐话到此处没有继续,而是又沉寂了下去,该提醒的都已经提醒了。 宋植隐约察觉到妖狐口里的它指的是什么,而这神术...万世再造,其实让宋植感到有些熟悉,当时的雪墓谷,那空无一人的壮丽瑶都,也是这种感觉。 不过即便如此,宋植还是不放弃唤醒朱吾世。 调整好面容,宋植缓步向前,用认真的语气慢慢说道:“醒醒,你是朱吾世,不是什么王老爷。” “猪吾是...”默念了一遍,朱吾世突然间抱起了宋植,大笑道: “猪吾是就猪吾是吧,只要娘子乐意,今天我就是猪又何妨!?” 啪嗒! 宋植一脸茫然的就被丢到了床上,而朱吾世则是转头吹灭了烛火,所谓小别胜新婚,更别说一对新婚夫妇了。 “糟了!” 宋植反应过来后立刻仰面朝上,这特么要是.....那出了幻境还当不当人了,当下宋植两腿一弓,面对朱吾世就是一腿蹬出。 猝不及防下,朱吾世的脸色瞬间多了两个红红的秀气鞋印,懵逼的他看着身下突然动粗的妻子,在外骁勇果决的城主老爷突然有些无所适从。 宋植赶忙趁机从床上站了起来,看着朱吾世低头擦脸上灰土的模样都不敢正眼瞧,心里虽然知道朱吾世现在是被那王城主的记忆给占据了主导,但为了不被那个,自己这一脚可算是使出了吃奶的劲... 还好王城主是实在的修士,这一脚没让他毁了容,鼻血都没留出来,但心里的伤害有多深就不太清楚了。 “阿芝,妮刚什么?”半晌,朱吾世终于开口,瓮声翁气的。 宋植清咳了两声,一时半会让朱吾世醒来如今是不现实了,当下只好跟他拖下去,等待自己破解此术的那一天。 “老爷,我....我最近身体不好,还是改日吧,改日。”宋植闭着眼睛说出了这句话,只感觉节操都没了,但愿朱吾世醒来以后没有记忆好了。 “身体不好?” 朱吾世愣了愣,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没事的,为夫已经做好了接育子嗣的准备。” “我真的服了啊!不是特么那种不好!”宋植一听这话急的粗口都忍不住出来了,旋即按手息怒道: “是真的不好的那种不好,我肝疼肾疼腰疼哪里都疼,想必得好好修养一段时间,老爷你回来一趟也劳累了,回房休息吧赶紧。” 朱吾世听到这话没有开口,自己的这位慕容少妻古灵精怪,但没想到出了一趟院门回来仿佛变了一个人,但他没有说什么,只当是夫人今晚兴致不高了。 “是为夫莽撞了,夫人先好生休息,我让晴儿守着你。” 说罢,朱吾世便走出了房门,宋植也长吁了一口气赶忙合上了木门,不出意外,这是他这辈子离社死真正意义上最近的一步。 出了房门的朱吾世听着身后响起的关门声面露忧色,决定明天问问晴儿最近都发生了什么。 而屋门口的将士们看到王城主灰头土脸的就从屋里出来了,顿时哄堂大笑起来,他们都是一同发兵的兄弟,虽然敬佩王将军,但不妨碍彼此的揶揄。 听着这些出生入死兄弟们的讥诮话,王老爷摇了摇头便准备回自己的厢房,就在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位女子,款款走向了王将军。 她生的肤白貌美,一双传神的桃花眼低垂,嘴唇含笑,看起来妩媚极了。 “将军,弟兄们方才说要饮归城酒,不知妾身可以去么......”这女子穿着素服,走到王老爷身前时低声问道。 “想喝就喝啊,本大人说过,在这天府城里就当自己家便是!”朱吾世笑道。 这女子抿嘴似乎有些感动,但旋即又目露爱上:“可是,妾身独自一人,只怕是不妥,若有将军作伴....” “哈哈哈哈。” 朱吾世闻言摇了摇头,大手一挥道:“这有什么,弟兄们随我一起去饮酒去!” 女子顿时喜笑颜开,随着人群向院外踱步而去,只是在临出院子前,她不经意的回头看向院内厢房,眼神却是冷漠无比。 这一切都被屋内偷看的宋植给瞧见了,收回目光的宋植背靠着门楣,自言自语道: “好家伙,有绿茶。” 70 第三百三十一章 巧巧姑娘 在玉床上睁着眼睡了一晚,宋植眉头紧锁,辗转反侧,一直在思索这术法该怎么破。 神术... 意思就是神仙的术法? 嗯。 .... 啊啊啊啊啊啊!!! 宋植抓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别说自己现在成了个和凡人差不多的体质,就算是自己真身在此,也根本没办法破开此术啊,施展这种术法的存在定比自己厉害千倍万倍了。 “完了,我可不能过这样的人生啊。” 清晨,宋植沉着脸从房中走出,门口的晴儿看着自家夫人眼角的黑眼圈煞是心疼,赶忙小跑上前端来水盆和敷子,抬手要替宋植擦脸。 宋植躲闪开来,从晴儿怀中接过水盆后蹲在地上,用手轻轻沾了沾水后简单拍了拍脸,而晴儿眨了眨眼后也跟着蹲了下来,小声道: “夫人,老爷喊你去用膳呢。” 宋植抬袖擦去脸上水珠,有些疑惑的问道:“他怎么自己不来?” 在慕容芝的记忆力,王将军是会每天清晨练完功后亲自叫醒她,夫妻二人一同前去用膳,按理说新婚后暂别,应该更如胶似漆才对。 宋植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点,但转念又想明白了,莫非是我昨天蹬了他的脸,把这王老爷给惹翘气了? 毕竟朱吾世的意识未曾醒来,占据主导的还是王老爷的性格,而此人究竟如何,光看慕容芝记忆中的印象肯定不行,这种小女孩呢就容易盲目,明白男人还得靠男人。 想到这宋植起身,便带着晴儿向堂厅走去,晴儿在背后小碎步飞快,看着夫人走路带飞的背影有些疑惑,感觉夫人和以前确实不同了。 走到堂厅前,宋植看到往日只有一张案几的膳房堂厅,今日却多摆了几桌。 主座之人一身雍华素衣,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面容俊朗笑容温煦的望着外面渐渐行来的宋植,在看到这张熟悉的脸这个陌生的眼神后宋植脚步放缓,只感觉浑身鸡皮疙瘩起来了。 还好朱吾世脸虽未变,但头发却是乌黑的,身材也略有不同,似乎更壮了半分,这些差异提醒着宋植自己眼前人与其说是朱吾世,不如说就是另一个人。 主座下方的侧案上,也坐着一些便衣轻甲的男人,宋植扫视一圈认出了他们,这些人都是随王老爷这些年走南闯北的爱将,其中有些人甚至带着自家夫人来府上作客。 在主座侧面,宋植赫然看到了当时同船的胖老头,只不过胖老头的身侧,也是一个女人。 这是一个面容姣好,肤色白皙楚楚动人的妙龄女子,虽然伴随在胖老头身旁,但身体微侧向主座,有意无意的拒绝着老头的殷勤。 是昨天那个女人... “嫂嫂!” 见到宋植跨过门楣,这些将士们虽然没披甲,但也都齐声拱手问候道,颇为热情。 虽然慕容芝是出生自老牌贵族,开始的时候甚至还瞧不上自家大人哭哭闹闹的,让这些王家军有些不满暗中槽言,不过熟络之后大家也发现这位金枝玉叶称得上人美心善,对他们都很体贴,反倒让这些大老爷们感到些许惭愧,对慕容芝这位年轻的嫂嫂也越发尊敬。 宋植微微颔首,在王将军的注视下坐到了他的侧面,木案很长,倒不至于要人挨着人,从座次的落序和距离可以看的出来,福源岛上风俗似乎比大渊国更为矜持,彼此之间都有一个度。 “夫人,昨夜睡的可好?” 王将军看到了宋植的黑眼圈,明知故问的试探道。 宋植抿嘴一笑,目光盯着眼前的白米粥和咸彩根,他一眼看出这貌似简单的早膳,实则是用小米香火焖煮许久,配以少见的腌菜,费了一番心思的。 因为慕容芝的胃口一直不好。 “老爷莫要担心,昨夜蝉鸣蛙叫,让我有些辗转反侧。”宋植有礼的回应道,就是不喊夫君。 “唔,这样么...”王老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突然回过头来对着那堂厅门边守着的侍卫喊了句: “传我令,现在就派人去把夫人院里的蝉全部打掉,池子里带四条腿的全部捞出来晒死,晚上再有一点吵闹影响到夫人睡觉,我拿你们是问。” “是!”那些侍卫高声回应了一声便立刻跑远了,留下宋植坐在原地目瞪口呆,这,这... 这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魂,王老爷和朱吾世还真是有点相似,都有点那什么..... 吩咐完下人,王将军一拍大腿,转而笑道: “都愣着干什么呢,吃吧!” 说罢他便想为宋植舀粥,一偏头却已经看到宋植端着碗在那喝着了,顿时张了张嘴又收回了尴尬的手,轻咳了一声。 喝完了粥,这些将士们便聊了起来,昨晚刚回城,长途跋涉饮完酒大家都有些累了,这才相约今早来到城主府上,讨论这些日子的事。 根据他们的话,宋植大概明白了他们去做什么了。 福源岛没有一统之说,偌大的岛屿势力交错,以‘城池’的辐射为势力范围,几乎大部分人族都生活在各个城中。 根据慕容芝的记忆,福源岛上是没有妖物的,修士虽然众多,慕容芝的父亲也算是福源岛顶级的高手了,也不过是区区二品罢了。 要知道天府城在水仙原,那可是首屈一指的大城了,原城主是这种实力已经可以证明很多事情,而这似乎也与福源岛本身有关。 王将军比慕容芝的爹要强得多,但估计最多是个一品实力,就已被冠上了双掌横推没有对手的名头,唬人的很。 而他们此次率部出城,便是去复仇当年他们未曾打下基业时,曾经追杀过他们的仇家城池。 “老爷,水仙原碧城的老家伙最近好像死了,咱们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去把他们拿下?” 有人随口提议道,但却引得其他人的目光齐齐望来。 王将军侧身而坐,一条手臂搭在膝盖上,闻言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裤腿,思忖片刻道: “不了,此次我等出城,本就是要得意之时耀武扬威,让那些观望的家伙识趣点不要越境....” “但你们也看到了,这才几年时间?水仙原那原先一个比一个跋扈的城都没了声音,不止是碧城,我们沿途经过的大多数城池都闭门封河,城外尸殍遍野,只怕是闹了瘟疫。” “此刻再出城,不妥。” 其他人也点起头表示附和,福源岛虽然征伐不断,但也没人会做自断手脚屠自己城内人的蠢事,但他们这次出去,确实看到很多城外堆砌的尸体,都发臭了。 甚至他们要攻打的敌城,几乎算是不战而降,城里臭气熏天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王将军象征性夺走了城主的金银后就率部匆匆离开了。 还好天府城并没有这种情况。 “将军....或许妾身知道一些事情。” 突然,一道柔和的声音从下方响起,众人举目望去,正是侧坐的那位温婉女子。 “哦?”王将军挑了挑眉,轻笑道: “巧巧姑娘,但说无妨。” 似乎是察觉到宋植也在打量下方的女人,王将军探出一只长袖道: “夫人,这位是巧巧姑娘,是我等回城路上救下的难民,是空龙城的落难贵族,发现时只有她与丫鬟二人,空龙城曾经与我有恩,为夫便将她先接回天府城。” 宋植心里翻了个白眼,王将军话语委婉,什么落难贵族,不就是逃难的难民么。 但心里这么说,表面上宋植还是假笑着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芝儿姐姐果然如王大人所说貌美如花,妹妹见了也喜欢。”这巧巧见宋植望来,竟先夸了起来,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惹人喜爱。 可惜宋植不吃这一套,谁是你姐姐,能不能不要张口就来啊。 见宋植刻意不理会自己,女子也没在意,这才继续说道: “妾身之所以流离失所,是因为空龙城里,出现了怪事.......” 70 第三百三十二章 饮酒助兴 巧巧姑娘纤手放在唇边,眉头微锁似乎有些害怕的模样,将心中所知娓娓道来.... “诸位大人,小女所在的空龙城原是水仙原上一处偏远难寻的小城,靠着海边峭壁,这些年倒也安安稳稳,无人跋涉来犯....” 在座的将领们放下碗筷微微颔首,饶是他们征战多年,也很少听过这个城池的名号,因此在得知这路旁的落难女子是来自空龙城,便把她带了回来,正好为他们解解惑。 “可就在一年前,向来安宁,与世无争的空龙城里突然生出许多命案,死者老少皆有,而杀他们的也不是别人,都是些城里的普通百姓,甚至有各自的亲人.....” 巧巧姑娘语气幽幽,引人侧耳。 她的身边,胖老头趁机挪近了些,呵呵问道:“他们为甚要杀人?” 巧儿姑娘这时转向主座,面对宋植身边的王老爷继续倾诉: “小女也不甚了解,但城内越来越多的平民暴起杀人,可盘问之下却都是一些琐事导致的追悔不已,而这股风气很快蔓延到城内贵族,空龙城短短数月间便彻底乱了套,维持城纲的贵族无暇自顾,都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被杀的人,巧儿也被父亲送出,这才免于一难.....” “小女离开时,空龙城恐怕已经死了近半数人,尸体堆砌的小山与那些城池外景象并无二致....” “老爷,您信巧儿么....” 见王将军目光沉思,巧儿姑娘突然这么加了一嘴。 王将军闻言点了点头,却没有看向她,而是仰面自顾自的说道:“竟有这种事?” “若如你所言,那些城里的人不是外人所杀,也非城内暴动,只是....”话到此处,他也不知该如何总结,巧巧说的话实在是匪夷所思,莫非城里百姓都失了理智要自相残杀? 回忆起一路返程的经历,王将军大手一挥,点指道: “你等下去以后,立刻颁布铁律,杀人者偿命绝无二议,外面的事我可以不管,但天府城里必然以城纲为要,任何人不得造次。” 早膳散毕,其余人都领命下去了,对于巧巧说的事这些大老爷们面容虽正,但至于当不当回事儿放心上并未可知,毕竟这说辞听起来有些难以理解。 只有宋植隐约感到有些不对,将巧儿的话记在了心上,不过宋植对这个女人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戒备,并没有全信。 而巧儿也没有离开,待人们都离开后她看着主座低声诉道: “大人,小女现已无依无靠,今番将这些心里话说出,只求大人不要嫌弃小女,给小女和侍婢一个落脚的地方,小女感激不尽。” 说着,她就要拜俯下来,宋植余光瞥见身边的王老爷手掌暗暗微托,那巧巧似被风儿托起并没有趴下去。 这王老爷....是风之赋?宋植收回目光心里暗道。 “巧儿姑娘此话见外了。”王老爷笑了笑,说道: “我天府城投者不拒,既然有缘被我等碰见,又是空龙城贵胄之女,诗才学礼,这城中自然有你待的位置,只是......” 王老爷看向宋植,欲言又止,巧儿也望了过来。 宋植自然知道王老爷想说什么,当下也只好挑眉,随口道: “既然巧巧姑娘无家可归,不如先在我城主府住上,等老爷为你找到了好的落脚地,再走也不迟。” “巧儿谢过慕容姐姐。”巧巧顿时喜笑颜开,欠身以示感激之情。 宋植面色如常,心中虽然腹诽这女人不安好心,但之所以这么说,也有一些想观察她的意味在其中,毕竟王将军不出意外算是天府城最强大的修士,有他在身边,这女人想必也不能翻起什么浪花。 待巧巧告辞后,王将军便也要出门了,这些日子不在城内,身为城主的他还有很多公务要做。 下人取来了他的贴身轻甲,虽然如今已不需要再像从前那般四处征伐打天下,但他还是习惯了出门穿甲,而不是穿着居家的袍服。 宋植在一旁看着他,并没有上去为他换衣服,王将军也没有丝毫怪责的意思,在自己套完甲胄后,他对着宋植嘱咐道: “夫人,我今个晚些回来,若是你在府上闷得慌,就让晴儿带你出去走走。” 宋植点了点头装着打了个哈欠,王将军便龙行虎步的离开了。 待王将军走后,宋植立刻唤来了晴儿。 “夫人,怎么了?” “你去盯着那巧巧姑娘,她那儿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告与我听。” “噢~”晴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嘻笑道:“晴儿明白。” 白天的功夫宋植便在城主府里闲逛起来,城主府中有座巍峨高楼,最高处恰好能越过城墙看到城外的景色,宋植登高望远,水仙原不愧是福源岛上的绝景,一望无际的绿色原野和池塘相映生辉,分外美丽。 光是看到眼前这幅美景,一股祥和美好的感觉便从心头升起。 与此同时,宋植也在琢磨慕容芝的赋,慕容芝本身这些年都未曾修行,但是却有比神识更具象的能力,这种周围静动皆在掌控,万物存于心中的感觉实在是分外奇妙。 到了日暮西山时分,晴儿来了。 “夫人夫人!” “那个女人带着自己的丫鬟,刚刚出府了。” 宋植闻言起身,手指轻轻点了点额头思忖片刻便往楼下走去:“走,随我出门,不要惊动其他人。” “好嘞。” 靠着慕容芝偏向神识,又不会让人察觉的视物能力,宋植避开府中下人的视线,与晴儿从后门偷偷溜了出来走上了街。 晚上的天府城灯火通明,作为水仙原上最大的城池,这里人数众多热闹非凡,街道虽不宽阔可人影接踵,那些其他城池见不到的玩意,在天府城里应有尽有。 街上卖艺的吆喝声不绝于耳,道旁的胭脂水粉店流客如织,就这么一扫,宋植还以为自己来到了江南不夜城的坊市,这儿与大渊几乎无二。 不过想想倒也明白了,毕竟福源岛的人本就是这千百年间从大陆来的,即便他们都是修士,后代却不一定都能继承他们的天赋,那些普通人也要生存,因此只能继承或学习其他的东西。 走了几条街,宋植终于‘看’到了巧巧的身影,她正与她的婢女行走在另一条街,于是宋植蒙上面纱,拉着晴儿悄悄追了过去。 巧巧今晚一身玫红的衣裳,虽不显华美,但她的面容姣好惹人怜爱,引得不少男人侧目望去,不乏有人对她吹着口哨。 “小姐,有人跟着我们,....” 巧巧身边一位身段高挑的女子低头在她耳边说道,这是与她一同逃亡的贴身丫鬟,纵使自家小姐身份早已变迁,她仍不离不弃的侍奉。 随手把玩着肩头的发丝,巧巧不着痕迹的向后瞟了一眼,她的嘴角泛起淡淡的浅笑,她的眼神平静,只是随口说道: “你去忙你的,这儿你不用管了....” “是,小姐。” 说罢,这位婢女便转身没入了人群,消失在了大道上,而巧巧则是继续向前,如闲庭信步一般。 宋植也看到了这一幕,他此刻没有修为断不出巧巧和她婢女的实力如何,莫非自己被发现了? 巧巧在街上逛了逛后,突然拐进了一个大院,宋植和晴儿对视一眼,也很快跟了上去。 进了这门,只闻丝竹之声悦耳,淡淡的雾气弥漫,带着一些琵琶的悠然回荡,院里有不少方木桌椅,此刻皆坐满了人。 院中有一不小的木台,上面有舞女摇曳,下方则是推杯换盏,喝得好不热闹。 这些人大都是昨日随王将军回来的将士,宋植悄悄隐藏在假山后面,因为他看到长着朱吾世面容的王大人赫然在此,已经喝得面红耳赤了。 “嚯。” 宋植舔了舔嘴唇眼睛微眯,砸了咂嘴,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看你浓眉大眼的样子,竟然骗我!? 二品高手就能控制自己不醉,这家伙难怪要提前说回来晚呢,看这猴子屁股脸,原来是跑这来故意买醉了??? 不过宋植没有声张,而是准备看这巧巧打算做什么,又是因何要来这个地方。 “王哥,你不是最心心念念回城的么,怎的这第二天就跑出来喝酒了,嗝。” 与王将军同桌的,有人趁着酒意笑话道。 另外的人也附和道: “酒水,将军,家有如此娇妻都留不住你,以后你可没法说弟兄们花了。” 王将军醉俯在桌子上,边饮酒边摇头道:“难呐,难呐。” “本以为阿芝愿意嫁给我也是看中我,何曾想出了趟门回来,又回到了几年前初识那般陌生,昨夜还...唉!” 见自家大人难得的伤心,有将士安慰道:“嫂嫂不过是体谅你辛苦,莫要多想。” “嗝。”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了呼声,众人转头望去才发现原来院里来了位意外之客,正是那巧巧姑娘。 因为巧巧姿色天成,这一路上将士们目光都没有离开过她,不过他们也不傻,见这巧巧总是有意无意的向自家大人身上靠,自然心知肚明的收起了心思。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王将军桌上那个胖老头站了起来,他叫董象,是王将军的得力麾将,除了杀人厉害外,就是好色。 “哟,巧巧姑娘怎的来这儿了,莫不是在屋里呆的闷了,不若让哥哥我带你逛逛咱这天府城?” 巧巧偏了偏身子,看到醉倒在卓睡眼惺忪的王将军后发出笑意,躬身道: “小女确实呆的闷了,这才出来走走。” “方才路过此地瞧见各位大人在此,想着为大家歌舞一曲,助助酒兴,便冒昧进来了。” 此话一出,不仅是董象,在座其他男子也都来了兴致,酒无美人不香,更别说是空龙城的贵胄千金要为之起舞,当下都吆喝了起来。 “哈哈哈哈,那感情好,巧巧姑娘不若先坐下喝一杯先.....”董象拍手称好,便想为她倒酒。 “不了。”巧巧笑了笑,说道: “先容小女登台献丑,若跳的不好,还望各位大人不要介意。”说罢,她边款款迈动脚步向木台走去。 听到周围大声的喊叫,本欲睡去的王将军也睁开了眼,他从座位上缓缓起身,背靠着太师椅凝神望去,呢喃道: “巧巧?...” “她怎么来了。” 巧巧登台后示意那些乐师不用停下,她站在台中默立片刻,便缓缓挪起脚尖。 她的腰肢舞动如夏夜里的夜莺,灵动而柔韧,无时无刻不吸引着男人们的目光,难以移开一寸视线。 她越舞越慢,可越是这样,那一颦一笑越是勾人心魄,且她的视线时而看向王将军,这双柔情魅意的眸子似乎将化作潮水将他淹没。 王将军此刻放下酒杯,脸色的绯红也稍微褪去了几分,看着台上的女人愣了神,这一刻无人能否认台上之人的美丽。 一曲舞毕,掌声雷动,将士们对这位巧巧姑娘的印象不禁大好,曾是千金之躯却愿为他们这些几年前还在平原上奔波的莽夫跳舞,这份‘接地气’无疑让他们感到满意。 相比之下... 巧巧下台后向王将军的桌子走来,在董象的热情邀请下坐在了王将军的身侧,她见王将军一脸呆滞,便举起董象为她斟的酒,无意问道: “将军,您今晚这是怎么了,许是心情不好?” 董象见自家大人默不作声,似是为了献殷勤,接话道:“巧巧,今晚你就别烦王哥了,陪哥哥喝,王哥可是有家室的人。” 巧巧饮下酒后,掩面打趣道:“咦,将军喝成这样,回去不怕芝儿姐姐怪罪么?” 这话一出,王将军眼神终于有了波动,他端起那半杯没有喝完的酒水在手中晃了晃,便准备一饮而尽。 啪! 就在他即将仰头喝下酒的时候,一只白皙的手腕却从身后探出,一把将他的手给挡住。 王将军皱眉睁眼,顿时怔在了原地,四下看去这才发现周围人都哑巴很久了。 只因来的人,恰恰就是他的夫人。 “夫,夫人!?” 王将军脸上的红晕立刻消散于无,整个人下意识就准备站起来,却不料宋植另一只手也按在了他的肩上。 拍了拍他的肩头,宋植偏头看向巧巧,笑道: “夫君设酒宴犒劳诸位弟兄,我这个当夫人的自然也得表示表示,你们说是不是。” 董象坐的最近,他啊了啊嘴巴最后开口道: “哎哟,嫂嫂,是我,是我老董叫大人出来陪弟兄们喝,莫要见怪。” “怪?”宋植摇了摇头,甚至轻柔的摸了摸手下‘夫君’光滑的后脑勺,笑道: “为何要怪?大丈夫饮酒天经地义,何怪只有。” “我不仅不怪....反倒也想学着巧儿妹妹,给大家助助兴呢。” 第三百三十三章 第一滴血 “助兴?” 王将军看到宋植说话时侯的笑容,还以为自家夫人是生气了,可不待他更多解释,宋植已经向台上走了去。 站上木台后,面对在场众人的目光,宋植走到乐师的身侧,轻轻抱起一副琵琶,大声说道: “诸位将士随我家夫君征战,幸苦久矣。” “良酒映美舞,亦需配好弦,慕容芝虽然不善言语,却也想为各位解除心忧....” 瞥了眼王将军,宋植坐上了木凳。 将一条腿翘在膝盖上,此刻的‘慕容芝’姿态优雅,玉手翻转,朱弦拨动,玉碎雨落之声悠然而生,喧嚣的夜悄然变得静谧,将士们放下酒杯,涣散的瞳孔渐渐回神,被这股弦声吸引而去。 王将军也慢慢坐了下来,他看着台上自己的妻子,突然觉得陌生又欣慰,嘴角也慢慢勾起了笑容。 而他的近旁,巧巧也面带笑容看着台上,可她的眼神深处却好似平静,下巴微微扬起。 台上的宋植带着恬静的笑容,见在座的将士们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心里点了点头,之所以要跟着上来‘笼络’人心,原因很简单,就是不要让这巧巧得逞。 曲到兴时,宋植变换了曲风,铿锵琵琶如裂帛,而她也换了个姿势,看向了坐下王老爷,开腔道: “风追落叶叶追尘,彩云追月月自明....” 宋植看向夜空,福源岛上清夜无尘,海上明月圆满,皎皎月光映照着人们的脸庞,带着点滴迷离的幻感,岁月的斑驳在不经意间透露而出... “夏月夜华别恋伤,物是人非两茫茫,相遇不记曾相识,岁月无尽是沧桑....” 宋植词祷声伴着晚风徐徐传来,台下的王老爷闭上了眼,不禁皱了皱眉,不知为何他在听到相遇不记曾相识时,似感到自己忘记了什么。 而本冷淡视之的巧巧,此刻却不经意抱起了双臂,她的眼睛也移到了桌面之上,若有所思,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一曲毕,酒园寂,宋植放下琵琶谢过合奏的乐师后再次开口: “各位,若以后还有饮酒之事,还望叫上我。” “嫂嫂说的是,那是自然!”下方回过神的将士们赶忙回应道,看着正下台的宋植目光中尽是欣赏与敬佩。 方才的巧巧姑娘虽然舞姿曼妙,但和夫人一比,还是夫人更胜一筹,不仅古乐通达,辞赋之声同样透着书香,不愧是王哥心心念念的女子。 “夫人。” 王将军伸出一只手去搀扶,宋植没有接过,而是拉开座椅坐了下来,挡在了他和巧巧的中间,不咸不淡的问道: “老爷,这就是你同我说要晚回来的原因么?” “额。”王将军干笑了两声,却看到宋植给自己倒起了酒。 斟了一杯月心酒,宋植双手将对耳酒杯举起,环视一周抿笑道:“既然来了,不喝一杯么?” “喝,喝!” 旁边的将士顿时炸了锅,大人和慕容小姐认识多年了,还未曾见过慕容小姐展示过这么一面,今晚的慕容小姐当真是让他们刮目相看。 王将军也赶忙举起了自己的酒杯,为宋植挡酒,嘴角的笑容再也挡不住,侧目看去都是溺爱。 “巧儿妹妹,你不喝么?”宋植将自己的酒杯放在嘴边时,突然看向一侧道。 巧巧抬头望来,四目相对二人眼里笑意不减实则暗自较量,巧巧也伸手为自己倒起了酒水,欠身点头道: “既然姐姐邀请,巧儿自然也能小酌两杯....” 远处的晴儿也被唤了过来,酒席很快再次热烈起来,但却没人注意到,还有人在默默观察着这边。 天府城的一座高耸的酒楼上,最高处的沿窗恰好能俯瞰到这处大院,而一位鬓发斑白的魁梧身影,此刻正闭着眼睛,一条手臂随意搭在膝盖上。 这半老之人双目微动,缓缓睁开双眼,他抬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上坚硬的胡茬,轻笑道: “相遇不记曾相识....呵。” 往自己嘴里扔进一粒花生米,猎妖人‘独’晃荡着酒杯,似乎在回味方才宋植的乐声,虽然相隔不近,但他却依然能将之收入耳中。 “慕容芝...慕容芝...” 酒席散毕,今晚宋植无疑是赢下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斗争,但他也算掉了一点,那就是... 这慕容芝也一样不胜酒力!!! “呕哇!” 宋植干呕起来,此刻没有实际修为的他被酒精给折磨的胃里翻江倒海,而背着他的正是王将军。 “老爷,要不晴儿来扶着夫人吧。”晴儿怕自家夫人真的吐了老爷一身,忙问道。 王将军却摆了摆手,批评起晴儿咋不识眼色,今天高兴,就是真吐了又怎样。 “呕!” 然后下一秒,宋植就吐了他一肩膀,王将军赶忙将宋植从背后取下,晴儿大惊失色准备去接,可王将军只是将宋植抱在了身前,没让肩头的污秽留在夫人的身上。 吐完后的宋植清醒了半分,他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此刻带着心疼和和煦的浅笑,这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咦,原来你在这儿啊....”宋植迷迷糊糊的说到。 王将军将头埋低了些,二人的鼻子摩挲了一下,溺爱的说道:“芝儿,夫君一直在.....” 宋植颦眉,摇头扭开了这亲昵的姿势,低语嗔怒道:“你干什么呢。” 王将军已经将厢房的门推开,将宋植轻轻放在床上后,趴在床头看着自家夫人无暇的面容,想起今晚夫人为将士们鸣曲共饮的模样,他越发觉得自己的夫人可爱动人。 “芝儿,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听到这话,宋植只是翻了个身,疲倦的睡衣再也止不住的袭来,伸出手掌拍了拍眼前俊朗深情的面庞,声音越来越低.... “你是不是喝多了....朱吾...世...” 说罢,宋植的手垂了下去,而王将军的脸色也怔住了。 他的脸还残留着宋植手心的冰凉,心却也随着冷了下来,眨了眨眼后他从床头侧身,皱眉自问道:“朱吾世....” “是谁?” 吞了口唾沫,王将军起身为宋植盖好了被子,便匆匆走出了厢房。 而夜色下,看似平静的天府城,一汪池水泛起了点点涟漪,慢慢的扩散开来.... 次日天明。 又是早膳时分,今天堂厅里除了宋植与王将军,就只有暂住府上的巧巧姑娘了,用王将军的话说,想迎娶巧巧的部下排起了队伍,而他则打算应功而定,到时加以巧巧自己的心愿,为她找个好人家嫁了,以作嘉奖。 对此宋植也没说什么,只是感觉今天王老爷对自己似乎平淡了些,也没有主动献殷勤那般,不过宋植没有想太多,只当是相处了两日,之前那相思之情散了些而已。 而巧巧今天倒也安静,安安静静的在那喝粥呢。 “报!” 突然,有侍卫走入了大厅,单膝跪地看向主座。 “说。”王老爷看了他一眼,边饮粥边说到。 这侍卫开口:“昨夜城中判官大人洪大人回府之后,好像出了点状况,董大人想请将军过去看看。” “状况?什么状况,给我说清楚点。” 王将军不耐烦的将碗放下,他今天可听不得这些不清不楚的话。 侍卫本想私下讲,但见到自家大人今天心情似乎不好,他当下赶忙补充道: “洪大人府上....发生了多起命案,似乎是洪大人昨夜饮酒所致。” “你说什么!?”王将军闻言一拍桌子,蹭的从原地站了起来,面色难看至极。 “这洪严搞什么鬼?....”王将军看向侍卫,心里顿感不妙: “现在有多少人知道这事?” 洪严是他的旧部,也是占领天府城后分封受赏的主要人物,因为其不近人情,可赏罚分明,于是王将军赐他为城里的判官,掌管一城百姓的冤案判决。 “昨晚动静不小,因而传开了,现在好多人都知道了。”侍卫回禀道。 “妈的,这些玩意儿....”王将军听完暗骂一声,他们占领天府城并没有多久时光,城里百姓对他们王家军的印象不少还停留在水仙原上的草蛮散军,为了扭转这种印象,王将军可谓立法严明,花了很多精力。 结果现在自己亲策的判官,却醉酒杀人? “老爷,发生何事了?”宋植此刻抓住时机问道,他看出王将军现在很不爽,而这洪严慕容芝的记忆里也有出现,应该是王将军非常信赖的部下。 王将军听到宋植发问,便稍微压下了火气,沉声道: “洪严那家伙喝酒误事,我早该想到的,这家伙的性子内敛,保不准会干些什么,这下好了....” “我要出去一趟。” “我也去!”宋植赶忙跟着起身,王将军并没有拦,而是任由宋植跟着自己出门。 就这么仅仅片刻,偌大的堂厅里就只剩下了巧巧,她安静的品着粥全程都没抬头,似乎将这些话置若罔闻,只是待宋植出门后才放下了碟碗。 哒哒、 一阵脚步声传来,她那侍女从门外走入,来到了巧巧的身后静静站立。 “事情妥了?”巧巧拿起手绢沾了沾湿润的嘴角,问道。 侍女欠身,将嘴贴在巧巧的耳边,细声细语道:“凭小姐话,此番玩的....更加快了一些。” “呵呵...” 巧巧放下手绢,此刻堂厅无人,她面色的冷意不加掩饰,自语道: “她真的是慕容芝么,若真是慕容芝,又怎会敢于比过我....” 侍女闻言,低声道:“小姐无需多虑,这臭婊子活不久的....”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这婢女立刻站直了身体,脸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泛着血丝,她却不敢去摸。 “你是在说我连臭婊子都不如么?” 收回手掌,巧巧的眼神冷冽如枯井的冰,让婢女噤若寒蝉。 天府城衙门,同时也是判官洪大人的府邸,此刻不少人都在门外围观,而随着城主王大人的到来,人群都被遣散开来,王将军带着宋植大步迈入府中,向里面直直而去。 最深处,一个穿着睡袍的男人跪倒在地嚎啕大哭,他的身上沾满了血迹,而院中则是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分散在各处。 男人正是判官洪严,而那些死者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妻儿。 在他的身边围着几位穿甲佩刀的将士,这都是他闻讯赶来的同僚,几人见到此地的惨状后都感到震惊,平日里闷头不做事的洪严,怎么突然就干出这荒唐事了。 “老洪,你到底怎么回事,喝酒把你脑子喝坏了!?” 胖老头董象斥责道,这洪严虽然也有修为,但之所以从军中退下,除了他的个性刚正不阿外,还是因为他实力弱了,并没有达到二品。 因此,他醉了,就是真的醉了,可再醉,也不是下手杀人的理由,更何况这是自己的妻儿。 这简直是恶魔行径,却发生在最不该发生的人身上。 “杀了我吧,你们杀了我吧!!”洪严头已经撞出了血,这是他清醒后完全面对不了的情况,以此惩罚自己,却被这些同僚们拦下。 董象摇了摇头,叉腰道:“等大人来了,还要你好生说说呢。”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就走入了这处花园,当王将军看到一地的尸体后,涌上头顶的愤怒顿时熄了一半,他欲言又止,缓缓走到了呜咽的洪严跟前。 其余几人都识趣的退下,只剩下洪严抬头望来。 “大人,洪严愧对大人,杀了我吧,现在杀了我,还能以正法威....” 低头看着自己的旧部,这都是一起打天下,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王将军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洪严,为什么?” “说给我听。” 宋植也走到了附近,看着一地的尸体触目惊心,这其中甚至还要十岁的孩子,看模样都是被外力重重击飞砸死的。 洪严慢慢低下了头颅,终于开口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了出来。 昨天宴席在宋植举杯后达到高潮,而本不胜酒力的洪严也跟着喝了不少,回府的时候已经有些颤颤巍巍,甚至连什么时候回到府上,怎么回府都记得有些不清。 不过当他回府后,自己的糟糠之妻却突然找了过来,提起自己进城后飞黄腾达,又娶了几房小妾,这两年对她不闻不问,甚至任由她被其他女人排挤,完全失了一个主母该有的尊严,另共患难却不离弃的她感到分外伤心。 于是过不下去的她昨夜提出要带着孩子走,希望找洪严要一笔钱.... “她说的一点都没错,可我当时听到这话,不知道哪里来的想法,或许是喝大了,就猜她是不是想败坏我的名声,想报复我的淡薄,我就...就...” 洪严说到此处痛不欲生,继续说到: “我就威胁她敢走就杀了她,她果然没敢再提,可当她要出门的时候我还是不放心,心里越发毛躁,下意识的打了一掌,将她打飞了出去,当场就打死了!” 洪严打了自己一个打耳光,其他人也都投来了鄙夷的目光,洪严的妻子与他结好多年,没想到能共患难,却无法共富贵,落得如此下场。 不过洪严以前对妻子,倒也不错才对。 “然后有下人闻讯而来,我怕被人发现我杀了吾妻,便将他们也给杀了,直到我那儿子也赶来,那时我已经杀红了眼,见他转身要逃,我.....” 洪严没有再说,双眼无神的跪在地上,王将军沉默不语,而宋植则是趁机观察起他。 从这洪严的神情来看,他现在是真的后悔不迭,这是装不出来的,否则他也不会一心求死把自己撞成这样,但.... 喝酒归喝酒,真的会让人完全失去理智么。 还是说...有什么是自己没注意到的。 兹啦、 此刻,王将军慢慢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将之扔在了洪严面前,道:“你那些遗腹子,吾会替你赡养,律法不可违,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王将军便转身离开,而洪严则是捡起长刀,双手握住刀柄,流着泪道: “老洪,多谢大人....” 噗! 鲜血飞溅,一朵血色梅花在院中悄然绽放,宋植目睹着这一切,心中却感到惴惴不安。 70 第三百三十四章 绿茶想做妾(求票咯) 判官洪严杀妻弑子,影响不小,最后以城主出面赐死结尾,给这事儿画上了一个句号,百姓们或许会议论一些时日,倒也不会腹诽新任城主任人唯亲,放任无度。 须知很多城主的垮台,都是从城池内部开始。 城主府。 王将军一手撑着额头,还在回想着今天上午的事,双目紧闭,心绪不定。 宋植坐在不远处,同样目露思索,或许其他人更多的是对洪严这位多年老友的冲动而死感到难过,但宋植对这洪严并无什么感情,想到的是别的事。 那就是昨日巧巧提起的那些话。 “妖狐,我此刻所处的,是不是真的福源岛?”宋植突然在心里问道。 片刻后,妖狐的声音缓缓响起,回应道:“万世再造,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但根据本座的感应,你此刻必然处于北海深处,多半就是在福源岛上。” “....” “那么,今夕是何年?” 这回妖狐沉默的更久,似乎也是在思索这个问题,答道:“此地生机凋零,多半已经不是当年。” 宋植闻言不再问询,内心却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其实在意识苏醒的那一刻,听到妖狐解释的宋植就感到分外的奇怪。 一个实力堪比雪墓谷主人的强者,是哪里来的神术,又是为何要施展此术将自己一行人囚禁于此,这一切都该有个答案。 而这个解开答案的钥匙,目前来看很有可能是那来历不明的巧巧姑娘。 看着王将军苦恼的模样,宋植思索片刻后,试探性的提醒道:“老爷,这洪严下手如此狠毒,大可不必为他感到惋惜。” 王将军闻言睁眼,摇头道:“惋惜?...你不明白。” “我王某十几年前被迫流亡,那时候的我初出茅庐,和弟兄们雄心壮志,立志干出一番大事,洪严毅然放弃显赫家事追随我,十几年来从未背离,他是什么人我最清楚,没想到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要当众赐死他....” 王将军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在手中微微摇晃着饮下,抿嘴道: “你是大家闺秀,你怎么会懂这些呢....” 宋植哑口无言,本来是想提醒王将军,怎么反倒是自己被教育了。 不过宋植还是没有放弃,继续说到: “若如老爷所说,那么这洪严洪大人平日应该是个好好先生,否则老爷也无法放心把判官之位交予他,可昨夜只是一场醉酒就如此行事,洪大人未免也....” “阿芝,你到底想说什么?”王将军打断了宋植的话,抬头问道。 “我想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洪大人与妻子的矛盾不过也就是寻常之事,何以至此呢,这让...让芝儿分外不解。” 王将军听到此处摆了摆手,从座位上起身,沉声道:“话就说到这里吧,现在人也死了,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说完,王将军便取下身后横放的长刀向屋外走去,留下铿锵的鳞甲碰撞声。 宋植平静的看着王将军离开的背影,能理解他此刻心绪不佳,亦或是并没有把昨天的听闻放在心上,朱吾世你若是醒了....该有多好。 现在看来,还是得靠自己。 宋植起身叫来晴儿,吩咐道:“晴儿,替我寻一把剑来。” “夫人要剑做什么?” “替我找来就是了,这些日子你听到什么了,一定要尽快说给我听。” “好的夫人。” 晚间时分,晴儿按宋植的要求取来了一柄剑,王将军的,而是这些年他收集的败将兵器,随便取来一把便是利落神兵。 “这剑....”宋植用手指在剑锋上比划了一下,凌冽寒芒甚至要隔着空气刺破自己的娇嫩的皮肤,虽然远没有承影剑那般厉害,但也算是上佳的兵器。 收起剑,宋植回身踱步,念道:“这剑虽非北海鳞金打造,也有其粉末在其中,这里却是福源岛没错...” 接下来的一些时日,宋植除了用膳外,便将自己锁在院子里练剑以熟悉自己的身体,而慕容芝的身体果然与预想中那般颇有天赋,刚一踏足武道,得益于福源岛充沛的灵气,自然而然的就突破到了天呼镜。 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宋植就诧异的发现,慕容芝的赋还未显现,或许说,早已显现。 因为宋植闭着眼,就能看到方圆半里内的一草一木,而这一切甚至都不会被人给察觉到,这种能力虽然帮不到自己,但也算是非常逆天了,比神识要更加具象,且无人能察觉。 “这到底是什么能力。。” 宋植坐在高楼之顶,即便自己的修行速度已经堪称麻雀啄了牛屁股,但还是不禁感慨一句从未想过修行之路会如此顺畅,一月来水到渠成般就要触摸到化神境的门槛。 “这慕容芝的天赋也太强了吧?...不过,这赋也没什么用。” 宋植挑了挑眉,按照自己在泉直谷知道的,这赋不管是普通的赋还是神赋,都是基于地、风、水、火、光、暗六种属性的变化,即便是狩的赋也不离其中,但慕容芝这是什么赋。 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不过既然现在修行速度很快,宋植也拿不定自己会在这个幻境之中待上多久,提升自己的实力总归没错。 “夫人,夫人...” 晴儿的呼唤声传来,宋植回头望去招了招手:“晴儿,今天城里又发生了何事?” “夫人,果然如你所说,城里最近出了不少事,老爷今天又没有时间回府。”晴儿跑上了楼,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到。 宋植将晴儿拉到身边坐下:“不急,慢慢说。” 晴儿接过宋植递来的水壶痛饮一番,娓娓道来: “夫人,前些日子城边不少来了不少其他城池的难民么,为了扩大咱天府城的影响力,老爷将他们都尽数收入了城中,你还记得么。” 宋植点了点头,思绪回到了不久前。 大约在半月前,天府城周围陆续来了很多车马,都是其他城池流亡的难民,关于是否接纳这些人,宋植还和王将军发生了争论。 那晚王将军召集几位心腹开会商议,而会议的最后宋植谏言不要盲目接纳这些流民,而是要查明其他城池陷落的原因,先确定天府城自己没有问题再慢慢座考虑。 但对于宋植的话,王将军却不甚在意,与部下开会商议的时候他们做出了决定开城接人,而宋植的突然开口让王将军感到有些猝不及防,同时也有些不满,毕竟慕容芝只是城主夫人,女流之辈,何以对已经决定的事情指指点点。 “芝儿,这些事你不用操心,为夫自会定夺。” “老爷,你这么做就已经是欠考虑了,三思啊...” 宋植还想说什么,在会侍茶的巧巧却突然开口,为王将军‘解围’了:“慕容姐姐,这些流民同巧巧一样身世凄惨,还望慕容姐姐能大发慈悲,给他们一个容身的地方....” “是啊,嫂子,若不接受这些人,岂不是被人说王哥只愿意救美人,却对其他人置若罔闻,被人指点....”董象和其他将士也附议道。 “好了芝儿,这些日子为夫要忙的事儿太多,有些乏了,你先陪我下去歇息吧。” 宋植见王老爷等人心意难改也没有强求,再劝下去只会适得其反,于是便没有再提,而那天开始王老爷也没怎么回府,忙着开城纳人的事宜。 或许是自己想多,隐约间宋植感到王老爷与自己的关系不如他刚返城时那样亲密,不过这些男欢女爱本就不是自己的事,倒也不必太过在意。 宋植在意的,是能不能从这个幻术中挣脱。 晴儿说道:“夫人,那些难民进了城以后被安置妥当,与本城之人本是相安无事的情况,但没多久就有人情绪失常,冲突时有不断。” “最近几日更是有人见血,出了好几桩命案,闹得是人心浮动,信任判官董大人也是焦头烂额。” 宋植闻言微微颔首,如他所料这些难民进城必定误事,于是追问道: “见血?见的是何人之血?” 晴儿撅起嘴想了想,回答道: “最近死的都是天府城人,都是死在了府上或者晚上,有的犯人承认了罪行,而有的找不到犯案的人,坊间都在说会不会是那些难民吃喝穿住捉襟见肘,行杀人抢掠之事,董大人也在查案。” “总之,那些难民很不受待见,直到昨天有一个难民被人给杀了,这事才闹大了,老爷今天颁布铁律,胆敢动手杀人者无论是谁,他发现以后都会就地格杀。” 宋植吐了一口气,靠着墙壁摇起了头。 现在发生的事或有出入,但与巧巧当时所说的话大同小异,判官洪严之死果然只是一个开始,城池里命案频发,也同样是一个征兆。 只是不知道王将军的话,够不够分量了。 “夫人,老爷会处理好的,对吗?” 晴儿担心的问道,天府城和平已久,就算是新旧城主更替城里也没见血光,可现在走在街上却都是人们对那些难民的怨声。 宋植嘴角微勾,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回答,眼神逐渐沉凝了下来。 现在他已经可以断定,洪严的死一定是蹊跷的,也就是说背后是有人影响了他这么做,是谁... “晴儿,那个巧巧,最近有什么动静了。” 晴儿赶忙回答道:“回夫人,巧巧已经很多日不在府上了,原以为她是找到了去处,晴儿今天特地去打听了好多人,这才知道她这些日子一直在衙门侍奉,与老爷,董大人他们在一起呢。” “....”宋植从地上缓缓起身,将长剑包在布里交给了晴儿背着,说道: “夜深了,随我出去走走吧。” ... 衙门。 天府城的衙门气派轩昂,原先洪府的牌匾被摘除,如今成了王老爷的起居之地,无他,只因为衙门每天都有断不完的案子。 院里烛火摇曳,不久前洪严就是在这杀了自己的妻儿,因此下人都有些忌讳半夜往这路过,只有王将军并不在意这些,直接住了进来。 “老爷,你审了一天案子了,就喝一口绿豆汤吧。” 巧巧半跪在木案旁,双手捧着一晚冰凉的绿豆汤,语气幽幽眼神怜悯的看着身前的挺拔男人。 王将军偏头看去,伸手接过碗碟却没有喝下,只是叹了口气。 只有他和为数不多的心腹知道,岂是这两周来城里因为难民而死的人远远不止几宗血案而已,但他不敢放出消息只好压着,也不知道能压多久。 而且这其中,大多数都并非难民杀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关系,但是真凶难觅,家属找不到人,就只会怪在城主府接纳难民这件事了。 夫人说的...似乎并没有错... “巧巧,很晚了,你不走么?”喝完绿豆汤,王将军看着身边的巧巧,疑惑的问道。 巧巧媚眼眨了眨,似乎有些失落的移开了目光,半跪在地看向一旁,低声道:“将军,你会怎么对巧巧呢。” 看着巧巧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但凡是个带把的男人都会胡思乱想,王将军同样不例外,他反问道:“如何对你?何意啊。” “如今城里人都在喊着赶走难民,巧巧真的很怕....” 王将军鼻尖呼出一口气,安慰道:“莫要多想,这些难民并没有杀人,我自会调查清楚后给百姓们一个交代,你也不用怕,开城收人是我的主意,与你无关。” “怕么....巧巧如今无依无靠,将军,巧巧只是想要一个安稳的地方。” 王将军心头一动,低头道:“唔....董象对你有意已久,若你不反对,我倒是可以将你许配给他。” “不。”巧巧开口,她的双手在地上挪动,整个人跪到了王将军的近侧,接着仰头望来,小巧精致的面孔带着祈求的神色: “老爷你没有感觉到么...巧巧想嫁的人,是你...” 王将军侧身,沉默了片刻后回道:“可是,我已经有芝儿了,没办法再接你过门了。” “巧巧不介意,如果是老爷你,巧巧做妾....又有何妨...” 70 第三百三十五章 红发女婢(求票哟) “做妾....又有何妨...” 幽静的厢房针落可闻,女人的香肩半露细眉颦蹙,低诉之声让人怜爱,恨不得将之搂入怀中狠狠揉碎才好。 王将军嘴唇微张,嘴边的话似乎卡在了喉咙,那张形如朱吾世的面孔升起了一丝犹豫之色,在如此暧昧的情况下要说自己没有一点动心,那只怕是萎了。 “巧巧,你....” 就在王老爷即将开口的时候,一阵沉闷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接着门被大力的推开,一道身影匆匆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董象,巧巧此时已闻声拉上了肩袖,而王将军也及时收回了视线,抬头看去。 董象进屋后微微一愣,旋即立刻上前躬身道:“大人,城里又出事了。” “说。”王将军感到不妙,忙问道。 “城西刚才传来消息,那些难民和城里人发生了冲突,死了不少人,咱们....” “还等什么,走!” 王将军立刻拾起桌上的长刀起身,他的甲胄都没脱,就是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刻。 一旦城里爆发了冲突,他要第一时间解决,并且杀鸡儆猴。 “将军!”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裤腿,是巧巧,她眸露担心的说道:“将军,小心一些。” 王将军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叮嘱道:“你在这好生待着,衙门里有卫士巡守,不会出事的。” “嗯....” 哒哒哒、 王将军带着董象离开了宅子,他们的身后逐渐跟上了几十位甲士,一行人气势汹汹的朝着城西而去,只是刚走出不远就隐约看到了火光。 “不好。” 王将军跃上身边的屋檐,当他眯眼看去后,马上双指放入嘴中吹出了一个刺耳的响哨,大喊道:“老董,你速速派军围住城西,其余人虽本将立刻过去。” 说完他的身形化作清风,在屋檐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片刻前。 宋植与晴儿正一前一后走在城西的街道上,晴儿背着宋植的剑佝偻着腰,好奇的问道: “夫人,咱们不去找老爷,这是在干嘛呀。” 宋植漫无目的的四处看着,天府城的街道不似前段时日繁华,摊贩们都早早的收摊了,他确实没有去找王老爷的想法,今天出来,主要是看看城里的情况。 冷冷清清的街道,其实已经可以说明很多事了。 “晴儿。” “怎么了,夫人。” 宋植将刚才买的肉包子撇了一半递给晴儿,不经意的问道:“你会因为什么事,才会生出杀人的想法。” “杀人?”晴儿将包子抵在嘴边,沉吟了好久道: “晴儿不会杀人...除非,他将晴儿做了非常非常可怕的事,否则晴儿才不会杀人呢。” “被逮到了,岂不是我也死定了。” “没错。”宋植嚼着肉包,嘴巴也鼓了起来,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所以呀,晴儿你能想到的事,城里的人也不是傻子,这些凶案背后定有蹊跷。” “夫人的意思是....有人存心作梗?”晴儿明白了宋植话中的意思,道破道。 宋植眼睛低垂,双手负于身后:“一定是。” “既然如此,那要不要告诉老爷?”晴儿小跑上来,贴着宋植问道。 “不必了,老爷多半也能想到这些,只不过他此刻无暇顾及,我也是......嗯?” 就在宋植说话的时候,他的识海里终于出现了一个人物,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这一路上宋植的赋都是开启的状态,看似闲庭信步实则半里之内都在宋植的掌控之内,而今晚之所以出来,便是要主动出击,得知真相。 坐以待毙,是绝不可行的! 宋植的面色一变,立刻探手将身旁晴儿肩上的白布取来,左手一撩,一柄样式古朴的铜剑便牢牢握在了手中。 恰逢一缕晚风拂过,宋植鬓间青丝微扬,抬头看向屋脊的模样尽显优雅与飒爽,晴儿的目光眨动,嘴巴张成了一个小圆。 她以为夫人是为老爷送剑,何曾想是自己,自己.... 等等,夫人怎么学会用剑的。 “晴儿,你听我说....”宋植一个闪身来到了晴儿的身边,低声吩咐了什么。 “听明白了么?” “晴,晴儿明白。” 宋植颔首,接着长剑骤然出鞘,长摆飘飞跃上了房檐,如月下银兔般矫捷,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只留下风中凌乱的晴儿。 哒哒哒、 宋植在房檐上急速移动,身下瓦片发出了悉窣的声音,一头长发此刻被手腕上的红绳扎好,有慕容芝的赋加成,任何地形都是了然于胸,避开了很多人的视线,宋植的目标只有一个。 西城一处挤满难民的偏院里,一位衣着华丽的老者独自占据一处厢房,正在卧榻之上沉睡。 此人是水仙原一座城池的流亡贵族,和同为贵族的巧巧不同的是,他是带着不少部下出逃的,算是手握不少散兵,此番投靠天府城,本就有归顺的意思,奈何天府城里的人似乎并不太欢迎他们,而这现任城主王氏,他也不甚熟悉,就算此前他位高权重,如今也只能屈居于城中一偏院了。 “醒来.....” 一声耳语,从枕边悄然传来,这声音幽幽似幻,十分的不真实。 老人眉头一皱,想睁眼,却发现自己的眼皮根本打不开,一股昏沉感接踵而来,让他陷入了清醒与梦境交织的状态。 若是有人在此处,便能发现恐怖的一幕,漆黑的厢房里暗无月光,一道瘦高的身影正在床头俯视着老者,这,是一个红发女人。 但她或许算不上人,因为她猩红的长舌伸出足有一臂长,舌头末端化为了针刺,直直扎入了老人的耳朵里,而老人自以为的醒不来,实则是在不停的抽搐。 而女人的眼睛则是眯成了一条缝,似乎是喜悦的笑意,她的嘴巴不动,声音却灌输进了老人的识海: “难民,都得死....” “天府城的人,和你那城里的人并无二异,不过都为自保,害人,害人....” “跑...跑不了了...没有地方去了。” “杀吧。” “杀!只有杀,栽赃其他人,发动混乱,自己当上城主,比什么都好....” 老人的身躯颤抖,接着缓缓归于平静,长舌妇收回自己的血舌,满意的舔了舔自己的唇瓣,便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不久后,华服老者睁开了眼,他的眼底慢慢从迷茫变为冷漠,还有不可遏制的愤怒。 啪! 推开房门,他猛地敲响了院里的鼓,鼓声回荡彰显着他内力的雄浑,他本身就是一位高手。 很快院里便站满了人,能在水仙原上被称为战士的无一不是能拿得出手的修士,而他们都在等着这位老者发话。 “老夫深思一宿,还是做出了决定....” 顿了片刻,老人晃了晃脑袋似乎在抛弃杂念和顾虑,敲鼓喊道:“既然这天府城也非善城,水仙原上已无处可去,不若接受那几方的联手之谏,不再观望!今夜就起义平分了天府城,后事再议!” “好!!” 台下的汉子们顿时兴奋的吼叫道,这些日子他们收天府城的气已经够多了,天府城里的命案但凡有不认罪的就把脏水往他们身上泼,积怨已久。 今夜,注定是不寻常的一晚。 院子的一处假山后,长舌女收回目光,嘴里发出了邪邪的低语,她并非人族,而她的手段...便是蛊惑人心... “人心....是最脆弱的东西....啊...好香的味道...” 她迷离的轻嗅着,似乎在品尝这看不见的情绪,可是下一瞬她突然眸子大睁,身体紧贴着山壁。 因为在她的头顶,一个人正蹲在墙头,默默的看着她。 这是一个红绳束发的年轻女子,她的眸子越过自己望向院中,带着一点凝重与愁容。 “你!?”女人鼻尖微皱,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宋植收回目光低头看去,她其实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在识海中清楚的目睹了这长舌妇是如何左右一人的情绪,而这妖精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 这老头既然是被长舌妇盯上了,那个洪严也必然是被蛊惑... “是巧巧让你干的好事吧。” 宋植缓缓起身,手中长剑拨弄着过墙的竹叶,随口问道。 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巧巧身边的那个丫鬟,宋植在得知巧巧一路追随着王将军寸步不离后,心中就猜到了。 既然这城中变故有人作梗,那么这个人,多半就是这丫鬟。 听到宋植的话,这长舌妇冷笑更浓,但她没有在这里和宋植发生冲突,而是闪身离开,向远处跑了去。 “还想走!?” 宋植立刻追了过去,靠着识海的观察力,这妖精无论从哪一条路走都会被宋植抄近道追上,而妖精也怕被街上的巡兵看到,不得已只好遁入一间枯林。 而宋植很快便追了上来。 长舌妖精猛地回头,一头细密的红发甩向宋植的面门,宋植只是轻哼一声,身体动都不动,手中长剑化为残影一瞬便将这束不甚粗的红发给斩断,剑锋刺入了竹子中。 刺啦... 这婢女见状也没有动怒,只是眼底有很深的惊讶,她的头发收缩回来,不咸不淡的问道: “你到底....是谁?” 宋植心里一动,向前走了半步,同时抽出了竹里的长剑。 “我是慕容芝,你难道不认识我?” “呵,慕容芝....”这婢女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但笑了两声后她又不自然的恢复了正常,冰冷的说道: “我不管你是谁,不到化神境的修为就胆敢追杀我,你真的就不怕死路一条?” 宋植也笑了,他将手中长剑抬起,挑眉道:“你威胁我?” “在追你之前,我就已经同我的婢女晴儿说过,若我今夜没能回去必然是你和巧巧所为,我也留了遗书,你真的敢杀我么,你若不信,大可试试看。” 见这妖精露出了猜忌的神情,宋植眼睛微眯,突然做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动作。 咚。 宋植松开了手,任由长剑掉落在了青瓷路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换句话说。” “即便我让你杀,你敢杀么?” 这句话一出,那婢女的眼神果然变了,一股不加掩饰的妖气从她的口鼻中飘散而出,这居然是一头实力不低于一品的妖物。 但宋植只是双手负于身后淡淡的看着她,虽然心脏都跳到嗓子眼了,但还是全神贯注的保持着姿态,他断定这妖物一定不会杀自己。 “你,就是意料之外的人吗?” 婢女开口,她的脸部逐渐分裂成两半,如异性般可怖,宋植胸膛不自觉的吸了一口气,今天还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等等...这怎么和前往摩罗城路上,张妙遇到的那个妖人那么相似? 一些谜团在宋植心里开始有了眉目,但这妖人似乎没有完全放过宋植的想法,脸后的肉刺中两个眼球婉转,阴森的声音传来: “我不杀你,但你也休要记起,这一切.....” 宋植赶忙抄起地上的长剑急速后退,就要跃墙逃走,心里暗道糟了,这妖物的目的自己看来只算到一半,她玩意吸脑髓的啊我翘.... 就在妖物即将追击的一刻,周围突然响起了喧闹的声音,妖物左右一看,那张脸立刻复原回人形,红发也褪色为乌黑,向暗巷跑去。 而宋植发现妖物跑了后,正准备回头时,突然不知被哪来的一只大手给捂住了口鼻,旋即感觉天旋地转昏了过去,临睡之际只感觉自己像飞起来了一般。 ... 半晌后。 朱吾世模样的王将军站在方才宋植待过的竹林中,他慢慢蹲下,捡起了地上的一缕红发捻在指间。 “你是说,是有人劝说你们家大人?” 他开口,身后是几个被压倒在地的人,正是方才那个大院中的汉子,只不过现在都是浑身浴血,肢体不全,看着王将军的神情都有些恐惧。 就在他们‘起义’后不到半个时辰,这姓王的城主便率人赶到,他不由分说就对领头的几大高手动刀,那些成名已久的高手在此人的面前如同孩童一般,还手?根本无从谈起。 胆敢继续放火作恶的,都已经被砍下了头颅,想活下去就要老实交代自己为何要这么做。 他们几人眼尖,在那老贵族训话之际曾无意瞥到了院里假山后有人的痕迹,便以此求命。 “有,一定有!” “是个女人,对吧,是个女人,我看见了!” “对对对,我看到了,有个长得很好看的女人在远处盯着老爷看呢,她扎着马尾,好像还有把剑。” 听完这几人的话,王将军将地上发现的红发放入了袖中,随即对着身后挥了挥手,伴随着几声响,又是几颗人头滚落。 “女人.....”王将军擦去脸上的血渍,眉头微皱的沉吟着。 ... 与此同时,宋植则在城内一处高阁悠悠醒来。 第三百三十六章 击石吗 夏夜的晚风带着丝丝凉意,这让宋植的意识立刻清醒,脚下一蹬便背靠墙壁警惕的看向四周。 “是你?” 这是城内最高的一处阁楼,空荡的房内只有一盏微弱的烛火,而身旁的露台只有半人高,恰能眺望整个天府城。 除此之外,这儿还有一人相对而坐,他的身躯在阴影中显得宽厚,细密的胡茬和鬓边的灰发让人眼熟。 正是初来福源岛时,在那情寿司上香遇到的神秘男人。 那时的宋植还未醒来,但依稀记得这人是....是猎妖人?好像叫什么,独。 对,独。 独正低头摆动着地上的物件,那是几块不起眼的孔雀石,见宋植醒来后他眉头一抬,便将这些石子抄入袖中,嘴角微微勾起的看来。 “....醒的挺快。” 在看清此人的面容后宋植紧绷的身躯缓缓放松下来,自己看人一向不错,尤其是慕容芝的赋加持下,能感到到身前这半老男人并无歹心。 “你到底是谁....为何将我掳到此地?” “.....”男人没有回话,而是仰起头看向一侧,宋植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露台之下泛着光雾,于是连忙起身走了过去。 扶着露台的栏杆,宋植的面色略惊,因为此处看去天府城西面火光冲天,街道各处尽是穿梭的甲士和卫兵,人们哭喊着撤离,而一些人则是在被就地处决。 “不用担心,外城的几支氏族夜郎自大不知人外有人,现在不过是负隅顽抗,只是顷刻间就被你们王家军歼灭了....” 宋植收回目光,没想到今晚城里的动乱会如此大,也不知道这是一劳永逸的好事,还是崩塌的开始... 不过... 宋植回过身来,看向身后的男人,疑惑的问道:“你认识我家老爷?” 独点了点头,轻嗤道:“水仙原上纵横难败,五境以下皆无敌手,如此少年英杰,自有耳闻。” “你是猎妖人?”宋植最后看了眼下方,便走回厢房重新坐在了独的对面。 独点头,平淡道:“正是。” “我想请你杀一只妖。”宋植俯身,神情严肃的说道。 独闻言坐直了身体,俯视着宋植问道:“什么妖?” 宋植见有戏,赶紧说道:“是一只红色头发的女妖精,实力很强善于蛊惑人心,但我看得出来你实力不弱,应该能应对的。” “那么这妖的身份,你知道么?”独突然问道。 “对,你问的正好。”宋植一锤手心,接着说道:“前段时日我府上来了个名叫巧巧的姑娘,此人给我的感觉极怪,而这妖精,就是她的婢女。” “你若能诛杀这妖物,一定也要留心巧巧,她一定也是妖物的....” “老夫知道了。”独突然开口打断了宋植的话,他双手抱胸,偏头道: “可是,老夫帮不了你。” “啊!??”宋植眨了眨眼,揉了揉耳朵反问道:“你说啥?” “老夫说,帮不了你。” 啪! 宋植双掌一拍地板,脖子都有点气红了,喝问道:“喂!你不是自称什么猎妖人么??什么叫帮不了了?” “懂了....”宋植眼睛微眯,幽幽道: “我是城主夫人,你若能杀了那妖物,多少银子我都可以给你,或者你想要加官进爵?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 咯。 只是宋植的话还没说完,独突然伸出大手牢牢钳住了宋植的手腕,宋植瞳孔微缩刚想说什么,却发现独的眼神变得凌厉无比。 这是一双蕴含着复杂情绪,但却深邃霸道的眸子,只此一眼,就让宋植的心脏微紧不敢开口。 “老夫不需要你给我任何东西,因为我想要的,你未必能给我....”独开口,话到此处他松开了宋植的手,神情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你知道老夫方才为何要将你带走么。” 宋植扭动着手腕,突然感到眼前人不是那么简单,接话道:“不知道。” 宋植自然看得出来眼前人的实力很高强,恐怕和朱吾世化为的王老爷也相差不大,之所以宋植敢这么和独说话,是因为不久前与那红发女妖的交谈。 那红发女妖果然不敢杀自己。 只此一点,宋植确定了两件事,一是巧巧确实是破开神术的关键,二是自己是幻境外人的身份是被巧巧知道的,否则巧巧为何不干脆的杀了自己? 她到底在等什么。 也是因为如此,宋植猜到现在的巧巧是不会让自己死的,那么身在万世再造的自己,恐怕并不会有生命的危险,这个叫独的男人,既然存在在术中,那么也不会对自己有危险。 不过刚才独抓着自己的那一刻,让宋植不禁怀疑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出了问题....因为那眼神实在是太霸道,太过真实了。 独继续说道:“我带走你,是不让你被其他人看到。” “什么意思?”宋植眉头一皱,问道。 独冷笑一声,指着墙角的剑道:“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知书达理的金枝玉叶,你何时学会用剑的?” “....我”宋植正欲解释,独又说道: “短短两个月不到,你不仅褪去了凡人的体质,甚至自学了剑法,在夜里出行在西城的屋檐墙头...” “你不觉得,这不是人该做的事么?” 宋植面色诧异,摊手道:“你怀疑....我是妖?” 独摇了摇头,从地上缓缓起身,晃荡着走向露台,道:“不,老夫既然将你带走,自然不会怀疑你,你说的话,我也尽信无疑。” “只是,其他人信不信,你的夫君,他信不信呢?” 宋植听到这话沉吟片刻,接着也起身来到了露台,独说的话听起来有些道理,但是细想似乎并不适用。 “你恐怕多虑了,在府上我自然还是那个花瓶妻子,王老爷爱我至深,当然也不会将此事想到我,况且,我本身就不是那妖物,怎么样也不可能怪在我的头上。” 独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叹道: “比起妖物....怀疑,是最强大的敌人。” 宋植不明其意,这家伙未免想的也太多,你有本事的话,就把那妖物干脆利落的杀了不就完事了么。 “所以你这个猎妖人,为什么说帮不了我?” 独低头,城中的火光渐渐熄灭,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他摇头道:“福源岛来历特殊,是没有妖物的。” “没有妖物?没有妖物你猎你,你..你这个猎妖人是干什么的?”宋植急了。 “老夫自封的。” “....” “不过我信,我信这些事情,都是妖物所为。”独见宋植不说话了,便自己开口说着。 “老夫行走水仙原多年,不久前也在别的城池待过,自然知道很多事情,城池的崩溃,百姓自相残杀,无根无源的仇恨如出一辙...” “我相信这一切背后都有推手,天府城是水仙原上最后一座大城,除了水仙原外,整个福源岛其实都没有几处安稳之地了。” “老夫以为,若非古籍中记载的外海邪魔登岛,那便是福源岛生出了自己的梦魇,这妖物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能煽动人心,懂么?” 宋植顿时对身旁的男人刮目相看,看来这里还是有明白人的,听他这么一说,自己也感觉醍醐灌顶。 “这里的人不相信有妖,因此老夫没法正大光明的去伐妖....” 独还想说什么,但目光却突然看向城内一处,没再继续开口。 “你走吧,今晚就到这了,之后老夫还会找你的。” 独突然看来,话音刚落宋植又感到颈部一疼,整个人软倒了下去,被独给揽住了腰肢。 而独的目光则是又看了眼下方,便转身扛着宋植走下了高楼。 城内,衙门。 一身黑色长裙的巧巧正独自站在院里,她仰着头,目光正是看向远方的高阁楼顶,那双动情的眸子圆瞪,带着滔天的戾气。 “....”她没有开口说话,但嘴边的丝缕雾气却表露着她内心的情绪。 她的头颅一偏,狠戾的眼神看向一侧,将翻墙而入的侍女给吓得一怔,不敢说话。 “小姐....” 巧巧的目光逐渐平静下来,她看着婢女,淡淡的开口道:“你被发现了。” “是的,慕容芝看到了我,不过......”婢女接着说道:“她知道了我的身份,仍然要追杀我,似乎是笃定我不敢杀她。” “呵...” 巧巧突然对着一个方向欠了欠身,下一瞬一队巡防的甲士从转角走出,在她的注视下走远了,待院里没人后,她的面容又恢复了平静。 “无妨。” 巧巧款款走到院中的石凳坐下,她的雪腕撑着脸颊,黑色的长裙随风摇曳,荷塘月色的衬托下如一位误入凡尘的仙子。 “红春啊,你还记得,多少年了么。”巧巧突然问道。 名为红春的侍女恭候在侧,点头道:“小姐,从那天算起,已有两百年整了。” “那这次,是第多少次了。”巧巧又问。 “正正好好,第五十次。” “哈哈哈哈哈.....”巧巧突然笑了起来,她的笑声颠颠,直到笑出了眼泪都不自知。 “一切都不会变得....” 巧巧的嘴角弯起一个骇人的弧度,声音也变得如同男人般浑厚嘶哑:“一切都不会变得!” ... 次日一早,宋植在自己的厢房醒来,一睁眼便看到晴儿担忧的伴在身侧。 “夫人呐,你可算醒了!!” 晴儿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说道:“昨夜夫人你一直没有回来,把晴儿担心死了。” 宋植揉了揉脑袋,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独对自己说的话,忙抓住晴儿的手问道:“你没有乱说我提着剑走了吧,晴儿。” 晴儿赶忙摇起了头:“夫人吩咐晴儿对谁都不要说夫人会武功,晴儿自当守口如瓶...” 宋植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晴儿又开口道: “不过....夫人嘱托的,若你回不来就跟老爷说,你被巧巧姑娘的婢女绑走了,晴儿同老爷说了。” “什么!?”宋植差点忘了这一茬,责备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不是的呀。”晴儿解释道:“夫人回来是后半夜自己回的,晴儿是在街上等夫人被老人给看到了,担心就说了嘛。” “算了...没事。” 宋植从床上起身,这都算是小事,解释一下便好。 今天的天气阳光明媚,城主府里的下人在忙着晒被子,仿佛昨晚城里的火光冲天不曾发生一般。 最令宋植意外的是,日理万机多日没有归府的王将军,今天回来了。 宋植来到了城主府后花园的亭子,帷幕遮挡的亭内有人影坐在桌旁,风起绡动,正是王将军。 撩开白色的薄纱,宋植走进了亭子,亭中的方桌上放着精致的点心,而王将军正摆弄着什么玩意,见宋植来了,他顿时露出了和煦的微笑。 “夫人,你来了。” 宋植也笑了笑,坐在了王将军的对面,浅笑道:“老爷,你怎的回了,我听说昨晚城里发生了大事,不要紧吧。” 说话间宋植看向王将军的手旁,正是几个精致的孔雀石。 “不打紧,想来那日应该听夫人的,这些难民实在是难以管教,尽给我出难题。” 见宋植的目光看来,王将军捻起一个孔雀石在手心中晃了晃,笑道:“夫人,这些时日为夫忙于外事,忽略了你,今天特意回来为你带了点心,想陪陪你。” “老爷有心了。”宋植吃着糕点,礼貌的颔首。 “夫人。”王将军突然将手中的石头推到了宋植的面前,低声道:“这击石的游戏,可是我教你的,还记得当年你第一次对我笑么?” 宋植闻言一愣,将孔雀石捡起,在指间摩挲的同时脑袋里不停的回想起慕容芝的记忆。 有了,几年前王将军看上了慕容芝后,便不断地对她讲述自己游历的趣闻,而这击石游戏便是水仙原上的散兵游勇最爱玩的把戏,安营扎寨之际可以赢酒分肉拿来玩,某天王将军给慕容芝讲了这个游戏,慕容芝便很感兴趣。 王将军闯荡十几年,这击石游戏玩起来可非一般厉害,慕容芝根本没有赢过。 但慕容芝不是轻易认输的人,直到有一天,她终于从王将军手里赢下了一次,那天她发自内心的笑容让王将军愈发感到她的可爱,而慕容芝也突然发现,原来这个男人一直都在耐心的等着自己。 即便输了,他也是面带微笑。 那水仙原上随处可见的孔雀石,却是让二人心相近的宝石。 “阿芝,我们夫妻二人许久没有玩击石了,今天好不容易得空,要不要来一局?” 王将军挑了挑眉,俯身上前,一副迫不及待地模样。 “这....” 宋植嚼着糕点,腮帮子都还是鼓鼓的,艰难的咽下这一口,不知道该不该拒绝。 70 第三百三十七章 孔雀石传说 “阿芝,我们夫妻二人许久没有玩击石了,今天好不容易得空,要不要来一局?” 王将军语气轻柔,却让宋植感到十分的为难。 慕容芝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击石游戏宋植自然也懂,但是慕容芝的手法在与王将军的博弈中逐渐成熟,而宋植担心自己手生的很。 “无妨的,为夫自从入主天府城来,就没什么时间碰这玩意儿了,今天也是心血来潮。” “夫人,就当打发一下时间,咱们夫妻二人好久没坐下来好生说说话了。” 宋植闻言,又看到这张如朱吾世有九分相似的容貌凑得近,又是一脸的征询之意,想了想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独说的话固然有道理,但我如今怎么说也是王将军明媒正娶的夫人,会不会是我想多了。 这击石并不难,玩法类似于弹弹珠,两方各取五枚石头摆阵,将拦路的石头给弹出桌面,最终击打到对方最尾端的那块将石便算胜利。 宋植很认真的摆放好了慕容芝之前常用的阵型,便开始小心翼翼的进行进攻。 宋植的手法生涩,但好在王将军全程都并不在意游戏,而是一手撑着脑袋歪头看着宋植,眼睛里尽是宠溺之色,宋植也乐得他心不在焉,这样反倒不怕暴露自己的水平。 阳光映照着亭外的翠植,清风浮动帷幕,园中花香萦绕在心头,二人在桌旁伏案对弈,时间仿佛都放缓了流速... 但即便王将军并没发力,约莫半个时辰后,宋植的石子还是被他给赢走了。 “光了,不玩了。” 宋植一拍额头身体一仰,终于结束了这漫长的无聊游戏,而王将军也打了个哈欠,笑道:“夫人,还是我更胜一筹吧。” 宋植拱了拱手:“夫君厉害,我自愧不如。” 王将军闻言一怔,旋即抿嘴笑道:“夫人....自我回城以来,这还是你第一次叫我夫君。” “啊?”宋植也一愣,旋即摆了摆手解释道:“那个,老爷出城太久,芝儿独守空房太久了,需要点时间来适应。” “也对。”王将军点了点头,缓缓坐直了身躯,看向庭外说道: “怪我这些日子没时间陪你,这城里又发生了这么多事...” 话到此处,王将军似乎想到什么,突然偏头问道: “对了芝儿,你昨晚上哪去了,我处理城中之事的时候碰到晴儿单独在外,她同我说你被那什么....巧巧的婢女绑走了?” 宋植听到王将军这么问,便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拿来应对,只道是昨晚与晴儿出去散心,她没听清自己所说的话,加上一时找不到自己有些慌乱,这才信口胡说了。 倒不是宋植不想趁这个机会和王将军说妖物的事,而是昨晚独已经说过了,这福源岛千百年来根本就没有妖,除了他以外根本没有人会信妖物这一说法。 很显然,眼前的这‘夫君’,也没有想到妖物的头上,要是贸然提起,恐怕只会起到反作用。 “原来如此....”王将军挑了挑眉,他的目光看向桌面上的孔雀石,笑道: “夫人,你可知这些其貌不扬的小石头,为何会被称为孔雀石么?” 宋植眨了眨眼,这他还真不知道,见宋植一脸懵的模样,王将军随手捻起桌上的一块石头,将宋植的手牵过,轻轻的将之塞入了柔软的掌心。 “此种石头,生于冰泉之畔,午后的阳光斜散之际湖水晶莹剔透,而这石头成群在侧,也会呼应五彩的霞光,冰湖上方如孔雀翎般瑰丽。” “这是水仙原上独有的美丽,也是世人不常见的风景,我早年听人说,若将这种石头赠予心爱之人,彼此将心意相通,永世不会分离。” 王将军说话间,将桌上精致的孔雀石都塞入了宋植的手里,慢慢合上五指,柔声道: “夫人,这一把孔雀石是为父此次回程路上,特地绕道取来的,你可得收好了。” 宋植望着手心里乳白色,泛着水光的石头,它们每一个都是造型独特,大小一致的模样,一看就是精心挑选过的,宋植微微颔首,将手收了回来。 “夫君有心了。” 在用过这些糕点后,王将军说自己一会还要出府,宋植便先离开了亭子。 待宋植即将走出后花园时,似有所感的回首望去,发现王将军正在亭子边伫立,他穿着黑色的袍服,今天看起来愈发像朱吾世平日的模样,只是一头乌黑的长发让他的气质变得多了几分随和。 见宋植望来,王将军挥了挥手,宋植便借机笑了笑转身离去。 待宋植走远后,王将军才慢慢放下了手,他摸了摸自己下巴的胡茬,目光看向了天空。 与此同时,天府城衙门。 .... 董象正坐高堂,身前是数名跪地的犯人,而衙门外人影绰绰,都是些昨夜家中死了老小,前来讨要说法的百姓。 咚! 惊堂木一拍,董象怒指着台下喝道: “台下几僚,昨夜勾结霍乱我天府城安宁,来人呐,听本官令!全部处死!” 虎头闸刀推上前,不待他们开口哭喊便已被拦腰斩断,猩红的血液溅在了石灰地板上,分外血腥和残忍。 不过即便如此,外面的叫喊声反而更大了。 “这怎么能够!我家中三个儿子昨晚都被人给杀了,凭什么会这样?” “我城西老宅昨夜被烧,几百年的积业说没就没了,谁替老夫我说句公道话呀!?有没有人呐,啊?” “要我说,就是城主王氏不作为,放任这些难民进城,害得我天府城不甚安宁!” “以前天府城可是风调雨顺,城主人呢,城西成了半片废墟,我们这些原住民现在反倒无家可归了!王城主出来说话!” 听着外面的呼喊,董象只感觉头痛欲裂,自昨天城里动乱开始,这审案杀人就没有停过,脑袋砍了一波又一波,仍旧平息不了城中居民的怒火。 毕竟天府城这些百姓里,不少都是修士,惹得大多数人不开心了,那这城纲律法可就说是废纸就是一张废纸。 妈的,都怪那些流亡贵族....自己几斤几两拎不清楚?敢和我王家军来真的,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害的老子们还要收拾这烂摊子。 “肃静!” 董象一拍桌子冲下了高台,来到了百姓的跟前,摊手道:“你们都消停一点,谁人知道那些人狼子野心,恩将仇报?” “昨晚我王家军倾巢而出,一时半刻就将那些人杀的七零八落,可有放过一人?” “这些不都是在给你们交代!?少给老子在这里上纲上线,昨天死的可不只有你们的家人,我兄弟也死了人!” 见到董象和百姓们互相指着鼻子骂,赶紧有人上来拦住了董象。 “董哥消消气,将军不是吩咐我们不要和百姓再起冲突,先把城里搞安稳了么。” 董象甩开身旁的人,往地上啐了一口痰,气愤的嘟囔道:“都是什么东西....” 说罢,他也不再停留而是转身向后院走去,那双脚踩过地上尚未凝结的血水,发出啪嗒的声响,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堂厅。 独自走在衙门的后院,董象一脸的不悦,啧嘴念道: “昨夜出了那么大事,大人招呼不打一声就直接回家搂着娇妻睡觉了,留我老董一个在这被人指点江山,真是....” 就在董象心情烦闷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让他的眼睛一眯,脚步也停了下来。 “大人...大人不要啊...” “我要喊人了,啊.....” 董象耳朵竖起有些惊疑的贴近了房门,循着声音快步向前走去,最终停在了一间厢房前,他戳破了窗户纸朝里看去,顿时精神一震。 屋里,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巧巧姑娘,不过此时此刻的巧巧,身上还压了一个男人。 这人他认识,正是他的副将曹勇。 妈的,这曹勇? 啪! 大门被猛地推开,董象大步迈进一下就将自己的副将给提了起来,曹勇正在兴头之上,一回头看到董象那张大胖脸顿时一惊,结巴道: “董,董哥,你不是在堂前审案么?” “你还知道老子在审案!”董象一巴掌将曹勇给扇了个趔趄,大骂道:“你知不知道巧巧姑娘什么人,是你小子能碰的么?” 曹勇吞了口唾沫,从地上慌忙站起,其实他的实力与董象伯仲之间,不过董象随王将军南征北闯多年,军中威望比他这个两年跟班强多了,彼此地位差得太远。 “董哥,这不过是个女人,即便她以前是什么金枝玉叶,现在不过是个丧家犬罢了,不必这样吧。”曹勇抹了抹自己的脸颊,脸色难看的说道。 董象鼻尖呼出一口气,听到这话他低头看向巧巧,此刻的巧巧衣不蔽体,双手挡住胸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正在暗自啜泣。 “董大人,您来的正好,可要为妾身做主啊....”巧巧抬眼望来,她的双眼雾气婆娑,嘴唇都因为害怕而颤抖不已。 董象闻言立刻猪脸一震,回头看向曹勇,咬牙切齿道:“她就是再落魄,也是将军带回的女人,你但凡懂点事都能猜到将军收留她就是看中她,将军的女人你也敢碰?” 曹勇笑了,他指着地上的巧巧道: “董哥,你别跟我开玩笑了,这巧巧被带回来多久了?” “算上路上碰到的时候,如今已经有大半年了吧,将军若有意纳她为妾早就动手了,何须等到今天?而且将军是什么人你也不是不知道....” 说到这,曹勇凑近了些,挑眉道: “董哥,小弟明白...你也馋这巧巧姑娘很久了,今日怪小弟我一时上头唐突了,但这娘们平日对我们爱答不理的,不如趁这个机会,咱们一起把她办了,生米煮成熟饭,一切就好说了,恩?” 董象脸上还是怒意不消,但听到曹勇这番‘肺腑之言’,眼底却是流露出了一丝动摇。 因为他这位副将说的话,正是他这些日子的心声,谁看不出他董象垂涎巧巧美色已久,但将军没有开口,他不敢主动开口。 如今有个机会提前试菜,他确实有些动摇,但.... “董大人....” 巧巧突然开口了,她的语气很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让董象低头望去。 “董大人。” 四目相对,巧巧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董象,仿佛有一条扭曲的蛇影在她的瞳孔一闪而过,令董象的眸子刹那间失去了神采。 “将军前夜对我说,要将巧巧许配给你...董大人,你真的要与这花贼,一同强暴于妾身...么...” 她的声音落毕,董象也回过了神,曹勇见状一拉董象,提醒道: “董哥,这娘们张口就来,将军一直没许配她,怎么会这么巧现在把她许配给你?我看她八成是在骗我们,可别真信。” 董象恩了一声,突然后退了一步,说道:“曹勇,你说的对。” “既然是你先来的,就你先上吧。” “我先?那哪能呢,小弟有愧与你,董哥先来你先来。” “我说让你先,就你先。” “那我真先了啊?” 曹勇将信将疑的半蹲了下来,而董象则是真的向门外走去,不过在临走之际,他悄悄顺走了曹勇扔在地上的佩剑。 走出了屋子,董象靠着门楣轻吐了一口气,他的面色露出了挣扎之色,似乎是脑袋里在计算着什么事。 很快,他的面容恢复平静,眼神中透出了凶煞的戾气,将曹勇的剑给仍在了院中,接着抽出腰间的大斧,董象猛地回身冲了进去。 伴随着屋内一阵惨叫,董象手持大斧在屋内喘着粗气,而他的副将之一曹勇则是脖子中了数斧瘫倒在地不断地抽搐,他的双眼尽是不敢置信。 曹勇没想到,自己会在白天死在衙门里,更不会想到因为一个女人,死在同为酒色之徒的董大哥手下。 “夫君...” 巧巧见到这幅惨状,并没有丝毫的慌张,她嫌弃的瞥了眼曹勇的尸体,接着缓缓起身来到了喘息的董象身边,趴在他的肩上耳语道: “夫君,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么。” 董象原本不敢直视曹勇死前的凝视,但听到巧巧的话,他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扔下手中斧头,挤出笑容道: “愿意,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70 第三百三十八章 独与王将军 “愿意,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董象说话间手掌便往肩膀上摸去,可却抓了个空。 巧巧此刻已经顺势躺卧在地,那双迷离的眼睛望着地上的尸体,抬袖捂嘴道:“那董大人,这尸体?” 董象回过神来低头往下看去,地上的殷红是如此的刺目,曹勇的尸体还保持着捂住脖颈的模样.... 董象双脚一软差点趔趄倒地,巧巧在旁他不得不强装镇定,心里却已经翻起了滔天骇浪。 “老子刚才怎么了....” “完了,曹勇死了,将军要是回来知道了,我....我...” 对了,将军。 董象并非因为怒杀曹勇而自责,而是后悔自己冲动之下就在衙门里动了手,若他只是现在染上一两条人命将军或许会念在旧情不予追责,同营相残在王家军中可是大忌。 况且这曹勇还是自己的副将,并非无名小卒,将军只怕是... 董象想到这里打了个冷战,刚忙蹲在了巧巧的面前,难掩惶恐的说道:“巧儿,我这就去处理尸体,将军回来了以后,你可千万什么都别说,好么。” “....”巧巧含笑看着他,却并没有回话。 “你不说,我就只当你答应了啊。”董象肥肉颤动,直到他见到巧巧的额头微点,这才慌忙的站了起来,开始处理尸体。 此时午时已过,再过不久将军就要回了... 董象走出门左右看了眼,接着将曹勇的尸体抗了出去,带出了衙门进行掩埋。 待他急匆匆处理完尸体赶回衙门,一踏入大院,却差点吓瘫在地,因为迎面而来的正是王将军的身影。 见到董象一副死了马的模样,王将军皱眉问道:“老董,你不在前堂坐着,一个人跑后院来干什么?” “啊,那,我我来后面走走,走走...”董象感觉舌头都在打结,但王将军前进的步伐不减,让他的心仿佛要从嗓子眼跳了出来。 王将军见董象不识趣的跟了上来,瞥了他一眼后随口问道:“昨夜过后,城中百姓情绪如何?” 董象抬手指了指天,压下心头的悸动回答道:“城中百姓不服管教,依我看,恐怕这事儿轻易了不了,小的镇不住,还得大人亲自出马才行。” 王将军闻言点了点头,这些事他自然清楚,可当他再次抬头却发现董象挡在了身前,躬身大喊道: “将军!此事事不宜迟,还请将军现在便去前厅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啪! 王将军直接一个大嘴巴子把董象给抽到了旁边的廊柱上,甩了甩手道:“一天不见,你开始教本将做事了?” 说罢,王将军径直朝里走去,而董象则是捂着脸小跑着跟在后面,面如死灰。 待会将军看到了地上的血迹问起来,该如何是好... 很快,王将军来到了厢房门前,不加犹豫的推开房门,而他身后的董象在看到屋内景象后不禁愣住了。 檀香袅袅,琴声幽幽,巧儿正在抚琴作曲,地上干干净净,甚至连一丝血腥味都没有,仿佛不久前那猩红的场景只是恍然一梦。 “老爷,您来了...” 巧巧见到王将军进来,立刻起身欠身道,而王将军只是点了点头,慢慢的跨过门楣。 “巧巧姑娘,昨夜西城动乱一时,你可有受惊?”王将军走入厢房,手指拂过身边的案几,那双虎眼中冷静平淡,随口问道。 巧巧抿嘴笑了笑:“妾身昨夜一直待在府上,虽听闻城中有车马喧闹声,可并不知发生了什么。” “哦?”王将军挑了挑眉,他一手负于身后,另一只手对着门外的董象招了招,转头又问道: “可本将昨夜听人说,看到了你的婢女出现在城中,此事你知不知?” “我的婢女?”巧巧一愣,旋即匆匆跪伏了下来: “大人!巧巧冤枉呀,巧巧虽是难民,但绝无与其人勾结之心,家婢红春昨夜一直陪着我,怎会出现在城中呢,还望大人明察....” 见到巧巧这幅模样,一旁的董象有些惊愕的伸了伸手指:“将军,这....” 王将军眉头微皱,手臂上托一股气流便将巧巧扶起,摇头道:“好了,本将不过是随口一问,不必如此。” 说着,王将军便伸手扯过董象的脖颈,王将军本身个子就高大,如今像拎猪头一般提着董象,对着巧巧说道: “那晚我同你承诺,要择日将你许配给旗下麾将,董象如今是天府城判官,论身份当配得上你这贵族后裔,你可愿意?” 董象闻言大喜,但下一刻心中便充斥着后悔和恼怒,为什么这话留到现在才说,早点说出来那曹勇还会被我杀么。 巧巧的头颅微垂,长长的头发遮住面门看不清她的神情,可若宋植在这,定能看到她那双隐藏在青丝后冰冷的眼神。 同时,那眼底带着一丝疑惑和惊讶。 “巧巧...愿意。” 董象闻言大喜,但不等他谢过王将军大恩,就被王将军怒踹了一脚。 “娶老婆的事暂且放一边,你快滚回前面去主持朝堂,一个一个的都帮不上忙,你不在就算了,曹勇也不在,他小子人呢!?” “他,他....”董象原本冷静的心又狂跳起来,但他知道不能暴露自己的作为就得立刻回答,于是脱口而出道: “将军你昨夜回府后,这曹勇就立刻借故离开了衙门,我就算派人找了他也杳无音信,好生奇怪,您说....” 王将军剑眉倒竖,眯眼道:“你的意思是,这曹勇与那些难民暴乱之事有勾结?” “正是,大人明眼!”董象立刻借坡下驴,拱手道。 “.....” 王将军闻言踱步到烛台边,低头目光看向地板,沉吟道:“不对,曹勇虽入伍时间不长,但深知吾之实力,莫说昨晚那些乌合之众,就是水仙原其他高手尽来也翻不起大浪,他有何理由去投敌?” “找!掘地三尺就要把曹勇给我找出来!” 董象吞了口口水,大喊道:“末将领命!” ... 待王将军离开了后院,董象也灰溜溜的赶回了大堂安抚百姓后,巧巧才慢慢地走出了厢房,来到了庭院之中。 她一手扶着栏杆,斜倚在美人靠上,美艳的脸庞带着一丝思索的神情,而她的婢女红春则是从阴影中缓缓走出,站在了她的身后。 “红春,除了慕容芝,昨晚还有何人看见过你?” “回小姐,没了。” 听到婢女的回答,巧巧不自觉的扬起了下巴,她细语呢喃道:“那个人不会参与这场游戏,莫非是慕容芝将昨夜之事告诉了他...” “可若慕容芝告诉了他,这些事他又怎会轻易的相信呢,莫非...” “他只是在试探我?” 巧巧突然笑了两声,弯弯的眼睛肿满是笑意,咧嘴道:“看来此番不止是慕容芝,这王老爷也不是那么简单,有意思,有意思....” “将我许配给了下官,倒是与他当年做的如出一辙,罢了,都是我利用的棋子而已....一切,都不会变。” 夜幕降临,宋植特地向管家打听了今晚王将军不会回府后,便趁着夜色翻墙出了门。 今晚宋植没有叫上晴儿,昨晚出街已经摸清了天府城的地貌,再带上晴儿只是累赘而已。 宋植穿着一身轻便的紫色宽松素服,因为穿那种夜行衣反而是贼喊捉贼,穿着这套既不容易被人注意,而且就算真的被看到了... 那就说自己出来散步呗,散步,犯法的么? 在与独谈完后,宋植决定不可再坐以待毙,既然城里由王老爷说了算,那么王老爷一定要相信有妖物的存在,要让他相信,就得拿出证据来。 宋植在小巷中穿行,朝着衙门行去,这些日子巧巧和其妖婢都在衙门未归,想要找证据只得去衙门才行。 衙门如今是王家军重地,比城主府还要安全才是。 宋植来到衙门后找了个角落翻了进去,熟练地蹲在假山之后屏气凝神,施展着龟息之法,这种术法不施展修为的情况下,可以屏蔽修为不高之人的神识,同时宋植用慕容芝的赋透视着衙门里的景物。 除了主厢房的王将军正在盯着城防图看外,其余的厢房并没有什么人,应该都分布在城里各处值守了,但有一间厢房却不止一人。 是董胖子和巧巧.... 宋植眨了眨眼,怎么一段时日不见,这胖老头和巧巧勾搭上了,我在这累死累活的想着破阵之法,朱吾世指望不上也就罢了,你这老小子怎么还舔上了一个妖精? 巧巧和董象挨着不远,低声细语的似乎在说着什么,但宋植可听不到他们的话语,只好慢慢挪动脚步避开巡卫的视线,来到了他们的厢房外。 幸好慕容芝的赋无人能察觉,宋植贴着墙壁侧耳听去,眼神注意着院里的动静。 “巧儿,将军给我下了死命令,非要我找出曹勇藏哪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呵,你自己的事,问我作甚?” “什么叫我自己的事!??我是替你出气才一时上头杀了他,你可不能出卖我啊。” “.....如果我说了,又怎样?” 宋植心里一动,曹勇这名字很耳熟,如果没记错前段时间曾在府上一同用过早膳,是王老爷坐下一位偏将,听这话...这董象竟把他给杀了? 看巧巧这口气,他们不会闹掰了吧? “怎样!?你说怎样?” “你的夫君会死的很惨!巧儿,你该不会狠心眼睁睁看着我去死吧,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啊,巧儿,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啊...我跪下求你了....” 正准备看好戏的宋植翻了个白眼,算是明白什么叫舔到最后,一无所有了。 “嘘...” 屋里的巧巧面无表情,根本没正眼看过董象一眼,她伸出一根手指慢慢抵住了嘴唇,董象慢慢也就两眼无神的呆在了原地,如一只被操控的提线木偶般听话。 宋植也感受到屋里诡异的寂静,于是将耳朵贴的很紧了一些... 但下一刻,宋植就听到了让他浑身一抖的轻声细语,如在耳边: “为...何..不进来..呢?” 自知暴露的宋植立刻抽身而走,这董象和巧巧的秘密被自己听到岂有好果子吃。 脚下一点,宋植的身影跃到院中,踩着荷塘的浮石飘逸而行,欲翻墙而出,但就在即将从墙下竹木跃出时,一道身影挡在了他的头顶。 婢女红春张开双臂拦在上方,一条猩红的长舌垂在地面,笑吟吟的说道:“夫人,你要往哪里走?” 宋植后退一步抽出背部长剑,临危不乱的摆出振剑式,余光扫视后方并无来人,于是冷冽的说道: “你居然敢现身,就不怕我现在就大喊,唤来王老爷?” 妖婢长舌在空中摇摆,摄人的气势慢慢散开,将宋植身边的领域给缓缓包围,咯咯笑道:“夫人,还是上次那般的话,我不会杀你的...” “我只要你....重新睡过去...” “哼!” 宋植一剑刺出,但身形却在虚晃一招后暴退而出,张口就要大喊出声,即便朱吾世来了不信自己也没办法,先保住清白的意识再说。 要是真的睡过去,那自己和朱吾世再无清醒之日了。 可妖婢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一品的实力这次完全没有保留,一个眨眼就追上了宋植,长舌咻的卷住宋植的喉咙让他发不出声,一只手也冲着宋植狠狠抓来。 糟了... 宋植实在没想明白那巧巧为何能察觉到自己,连王老爷都对自己的赋没反应,她究竟是何种修为? 砰! 就在宋植即将窒息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宋植顿时感觉浑身一轻跌落在地,而一道躯体紧随其后掉落在自己的身前。 宋植干咳了两声抬头看去,顿时有些惊愕,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猎妖人-独。 而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妖婢,就这么一个呼吸,就如一捧烧干后被风化的柴火,在地上发出粼粼火光,不成人形,死的不能再死了。 独收回自己张开的大手,扶起地上的宋植,同时接过了宋植的剑,做完这一切后,他的目光平静的看向了另一侧。 宋植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闻一阵脚步声窸窣传来,竹叶被撩开,另一道身影走入了松软的草地。 月光下,王将军的面庞沉凝,带着打量审视的目光.... 70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一场游戏 王将军在树下默然而立,不远处宋植身边的独,亦对视而去,两个男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各有情绪在其中。 王将军的目光带着疑惑,而独,则是深厚的平静。 “芝儿,过来。” 王将军对着宋植轻轻招了招手,宋植回头看去,只见独不着痕迹的微微颔首,示意宋植放心的过去。 待宋植走到王将军身侧,王将军向前一步将他挡在身后,淡淡的问道: “本将只问一次,你是何人,因何出现在我的府上。” 独与王将军一般高,他轻吸了一口气后缓缓开口:“吾名,独。” “是猎妖人。” “猎妖人?”王将军重复了一句,接着轻笑起来。 “本将行走水仙原十余载,那些个术士道人也见过不少,可从未听说过这猎妖人是何物....而且...” 王将军踱步上前,停在了地上的焦尸身前。 “你就这么闯入我城衙门,杀我府中婢女,你可知我天府城律法,无端杀人者,偿命?” 独双手负于身后,面色依然没有波动,瞥了一眼地上的焦尸回道: “偿命?吾只是感觉到周围有妖气,来到此处便看到这婢女要对慕容夫人下手,于是便出手杀了这婢女。” “妖气....”王将军眉头皱起,脸上终于浮现出不悦。 “莫要再提这些荒诞之言,擅闯府门,杀我下人,已经是在与本将为敌,于法理,你今日走不了。” 宋植此刻懂了,独说的那些话还真没说错,王老爷根本就不会信妖魔鬼道这一说,眼看王老爷相对独动手,宋植也不得不开口了。 王老爷身上附着的是朱吾世的灵魂,而独虽然神秘未知,但多半是敌非友,这二人无论谁伤谁死都是失了一助力。 “老爷。”宋植开口:“我今夜想来探望老爷,不料行至院中这婢女突然出现要刺杀与我,幸得这位侠士的相助,还望...” 不等宋植说完,王将军便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他深深的看了眼宋植,原地思忖了片刻。 “董象!” 王将军突然大喊一声,话音落下后身边的林子传来细簌的声音,那胖老头董象率着一众甲士涌出,将此地围的水泄不通。 “将军。”董象上前拱手,却遭到了王将军的一个冷眼。 “夫人差点在衙门遇刺,你这个时候才来,要你何用?” 董象额头上留下了一滴汗,不敢抬头只敢大声回应道:“让夫人受惊,还请将军责罚!” 王将军回身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独,又看了眼身旁身上粘土的宋植,开口道:“既然夫人说你是为救她才杀人,那么本将便不杀你,可你杀的是毕竟是我府上女婢,此事还要调查。” “老董,你派人将他压入地牢,明日一早审问。” 令宋植意外的是武功高强的独,听到王将军这个决定后并没有反抗,也没有直接逃走的意思,而是丝毫不带犹豫的点了点头。 “好。” 就这么一个字,他就被涌上的士兵给反钳住了双臂,给拖拽出了竹林,董象临走之前悄然瞄了眼宋植,接着迅速收回了目光,眼神却是闪烁不定。 就这么一个眼神,还是被一直观察他的宋植敏锐的捕捉到了,二人心照不宣的擦身而过,宋植并没有当场戳破他。 待所有人都走后,林子里便只剩下了王将军与宋植,此刻的王将军肩披月光,面露愁绪,恍惚间就是朱吾世失去其父后常有的神情,他轻声道: “夫人,这么晚了,你怎么来衙门了。”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我想来看看你。”宋植解释道。 王将军低头摸了摸宋植的脸颊,接着牵起冰凉的手揉了揉,笑道:“芝儿,这天愈发凉了,这衙门靠着池边阴冷,为夫还是先差人送你回去吧。” 见到王将军眼底的一股不容置疑,宋植忍住想把一切说出来的冲动,只是问道:“你今晚回府么?” “夫人想我了么?” “....想!” “那我便今晚回。” 得到王将军的回答,宋植这才放心的离开,这次宋植没有拒绝王将军的卫兵陪伴,若巧巧因为其妖婢之死要报复自己,这些甲士在她总会有些投鼠忌器的。 今晚,要同王将军深谈,事不宜迟。 待宋植也离开了竹林,王将军的面色顿时冷了下来,他呢喃自语道: “猎妖人...” “这水仙原变了天,那巧巧说的话都应验了,这些城池之变...背后莫非确有幕后黑手,会是谁要这么做...?” 王将军眼神看向一侧,嘴里吐出了一个荒诞的字:“妖....” 想到这里王将军突然蹲了下来,仔细打量起这具尸体,这具尸体的面容骨骼全部都看不出原貌,如火烧,又扭曲异常,不知是遭遇了何种力量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这....这不是...” 王将军的眼底渐渐流露出震惊,他缓缓收回了手搭在了膝盖上,一脸的匪夷所思。 夜深,衙门底幽暗的地牢.... 壁龛的火把照亮着昏暗的小道,而天府城号称最精锐的牢兵,此刻睡倒在各处神志不清,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也都躺的笔直,今夜连震天的鼾声都没发出半点。 只有牢房最深处,一个鬓发苍白的高大身影睁着眼靠着墙壁,他的手脚都被戴上沉重的枷锁,正盘膝而坐。 哒哒哒、 寂静的牢狱,一阵轻缓突兀的脚步声渐渐响起,独闻声抬头,那浅灰的雾霭中,一道娇弱的身影缓缓浮现。 “你来了。”独开口,声音浑厚。 啪! 一只纤细的手腕抓上了坚固的精钢牢杆,巧巧的脸色冰冷,侧脸斜睨着独,她的声音缥缈,但有一股掩藏不住的怒意。 “你说过,不会干涉我的游戏,对么....” 独沉默了很久,而巧巧亦等了他很久,二人就这么相对而望,似乎并不在意时间的流逝,最终独后脑抵着墙壁,叹道: “因为我看出,你很在意。” 巧巧的脸向前探去,似乎要伸入牢中,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是,很,在,意。” “所以你,为何要破坏它!!!!!”最后一个字,巧巧声嘶力竭的喊道,那张俏脸扭曲的令人害怕,刺耳的尖啸让牢中昏迷的人口鼻都渗出了鲜血。 等到巧巧平复下来,独才继续开口:“你的婢女要抹除慕容芝的记忆,这本就是不公。” “你不需要任何东西....你只想要一个答案,那么,这一切都该顺其自然,而非刻意为之,这是你自己说的...” “还是说,你忘了。” 听到独这么说,巧巧在沉寂片刻后突然露出了笑容,她慢慢的向后退去,伸出一只手指点了点独,声音悦耳动听: “你说的对,不过....接下来的日子你就在这待着吧,结果如何,让我们拭目以待。” 她走了,但那精钢所制的牢杆,却硬生生的少了一小段。 独收回目光,如老僧入定一般重新归于沉寂,只是当月光从头顶细微的缝隙渗入时,他才若有若无的叮咛了一句: “看你的了....” 第三百四十章 是慕容姐姐... 城主府,宋植在厢房里来回踱步,等着王将军回府后与他说今日听到的消息。 这董象和巧巧沆瀣一气,但如今被自己听到了把柄,即便不能将这事与妖物联系在一起,但光是害死曹勇也够王将军对付他们了。 只是....这王将军怎么还不回来。 眼看天色即将破晓,宋植来到窗边吹熄蜡烛,接着推开门来到了院中,正准备问询的时候余光瞥见走廊一侧有人影跑来,正是晴儿。 晴儿此刻一脸慌张,一路跑到了宋植的身前,双手撑膝说道: “夫人,不好了,城里出事了!” “出了何事,慢慢说。”宋植将晴儿扶起,心中已经感到了不妙。 晴儿擦了擦额头的汗:“晴儿也不甚清楚,但此刻外面街上百姓正奔走逃窜,老爷调动了一队人马,已经入府了。” 宋植还准备张口,就看见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冲入了大院,为首的一位络腮胡子统领向前跑来,双手扣刀弯腰道: “嫂嫂,末将夏正昊,授将军之命前来护送您出城避难,快随我走吧。” 宋植松开晴儿向夏正昊走去,这个人在慕容芝的记忆力有印象,是王老爷手下比较正派的将领,深得信任,由他来护送自己离开,倒也没什么可怀疑的。 “夏都尉,城中究竟发生了何事?要如此仓皇的撤离?” 宋植说话间打开了自己的识海,瞬间看到了街上果然如晴儿所说,到处都是大包小包向城外涌去的人们,个个都神情慌张。 这才一晚的功夫,发生什么了? 夏正昊没有过多解释,而是起身来到宋植的身边脸色带着点催促之意,小声说道:“城里出了妖怪,夫人,要快点走了。” “妖怪!?”宋植人有些懵。 昨天的天府城还是个无神论的地儿,王将军带头对妖魔鬼怪之说不屑一顾,怎得今天一个偏将的嘴里能这么自然的说出这两个字。 直觉告诉宋植,发生大事了。 “夫人,有什么想问的路上说吧,城门就要封了。”夏正昊说罢对着手下大喊一声:“准备开道!” 很快宋植便在众人的拥簇中出了门,这次时间仓促没有安排马车,宋植拒绝了夏正昊共骑的提议自己翻身上马,一看宋植驾轻就熟的模样夏正昊也放下了心,招呼道: “所有人去西城门!” 说完他也上了马,挥动长鞭向西而去。 这队骑兵训练有素,在不宽敞的天府城大街上疾驰着,宋植四下看去,沿途的百姓门要么在家里紧闭门窗,要么就是在街上狂奔,向城门的方向涌去,一副动乱的景象。 在拥挤的街道旁,人们的耐性似乎也没了,若有磕碰当街便有修士斗法,但众人无暇顾及,只能全力奔向前方。 因为虽然百姓们不少都想出城,但半个时辰前王将军便已经下令天亮不得开城门,从现在起全城封锁,因此那些等着天亮开城的百姓势必会失望,几大城门附近将会人满如潮。 不过为了安排夫人慕容芝出城,四处城门还有也只有一处将会在不久后开合片刻,那就是西城门。 因为前夜的西城动乱,那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加之昨夜的事情就是从西城开始,因而人们都会下意识避开去西城门,西城门附近的人也是最少的。 宋植的腰被晴儿抱着,入秋的晨风有些寒冷,但更让人畏惧的是,街道两旁的血迹。 越往这边走,越能感受到昨夜发生的动乱,街道两旁每隔不远就能看到倒地的百姓,甚至有披甲的士兵,他们的头颅不见踪影,只剩无头尸体横陈,血流满地。 且成队的王家军在街头巷尾出没,似乎是在追踪着什么.... 看着那些熟悉的死法,宋植将那半截玉龙山庄的断袖取放在手中,默念着:“这到底...是怎么了。” 时间回到两个时辰前,宋植离开衙门回府不久后.... 朦胧的灰雾在西城的街道隐隐浮现,浮光掠影中,街边的窗户纸飞溅起层层血液,无论是打更人,巡城的甲士,都会在回眸一瞥后身手首分离,接着瘫软在地。 哒哒... ‘她’悠哉的走在昏暗的街上,那红色的长发鲜艳如火,散发着妖冶的味道,巧巧伸出舌头舔了舔薄唇,吮去残余的血浆。 透过浓密发梢间的缝隙,她的余光瞥见一间屋子中,一位还未睡熟的小女孩正透着门楣好奇的望来,巧巧嘴角微微勾起,仰起了脖子。 红发如血瀑扬起,丝丝缕缕顺着滑腻的脖颈而下,清凉的月光洒落在那张无暇的脸,那是宋植的面庞... 巧巧张狂的笑了起来,她嘶哑的笑声让熟睡的人们惊醒,只是当他们睡眼惺忪的来到窗边眺望,迎面确是一道猩红的闪电。 咔咔咔! 街道两侧的窗棂尽皆爆碎,无数人当场脖颈喷血而死,即便身怀修为依然是毫无抵抗,那小女孩的面色喀白,回头望去,自己的爹娘已经死在了屋里。 巧巧冷哼一声,衣衫旋转腾空而起,红发如暗夜里的魔鬼,飞掠下下一处街道。 接着,便是幸存的百姓们发现身边的惨状,哭喊声响彻不绝..... 衙门里。 王将军卸下自己的甲胄,正准备换上自己的便袍回府,他的眉头微皱,看着桌上的孔雀石怔怔出神。 “夫人要同我说什么....正好..” 他大手将孔雀石抓起,摇了摇头道:“我也有很多话想问她。” 砰! 只是他还未转身出门,就有下属撞开了房门,脚步踉跄甚至来不及躬身喊道:“不好了将军,就在刚才城里出了大事,董大人吩咐我来找将军,说得您亲自出兵了,现在就要。” 王将军一拍桌子,怒声道:“大惊小怪!” “说事!” 此人立刻单膝跪地,语气铿锵:“将军,城里方才片刻之内,就死了起码逾百位百姓,西城外的水滴坊被屠戮殆尽,甚至我们的巡备弟兄也没能逃此一劫,并且直到现在城里还在死人。” “什么!?”王将军剑眉立起,向前一步踏穿板砖,拳头狠狠握紧:“难道城里还有不长眼的东西,企图发动内乱?” “这次不是的,将军。”这位下属欲言又止,但还是开口说道:“幸存的人似乎被吓坏了,有人嘴里大喊着什么.....红发女鬼,红发女鬼?” 王将军眼神闪动,接着立刻回头将刚才卸下的甲胄重新佩戴上,向外走去的同时问道:“为什么现在才来禀报?” 下属跟随而至,无奈道:“此女武功高强,杀人似乎眨眼之间,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 王将军大步向前,他的声音如雷扩散,传入每个王家军的耳朵里: “所有人听令,即刻封锁天府城,一只鸟也不准放出去。” “若发现红发女鬼的身影,立刻飞书于我,不得延误军机!” 银盔猛地戴上,盔后是一双盎然的虎眼,无数王家军随着他的脚步倾巢而出,捉拿这所谓的‘红发女鬼”。 当震耳的马蹄声响起,王将军的座驾出现在了杀戮最开始发生的水滴坊,这是天府城里较为出名的坊市,只是近段时间城里人心浮躁,又有难民时而抢夺才便暂时没开放做生意。 没想到现在,再也开放不了了。 王将军从高头大马上跃下,他宽大的黑色披风在身后飞扬,看着眼前破败血腥的街道,他的面色居然有些茫然。 虽然这些年他四处争斗,手上沾染的血再也洗不干净,但王将军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嗜杀之人。 这都是生活所逼,他王家世代贫贱被原城的贵族所欺辱,只有他一人如得上天眷顾,觉醒了傲人的天分,率着一众家乡子弟起义导致被赶出城池,开启了流亡的生涯。 那些征伐,是为生活,是为证明,也是为了弟兄,但偏偏不是为了杀人,王将军为何占领天府城后没行屠灭原贵族一事,并非只是因为爱上了慕容芝。 而是打小,他向往的就是世间有一座和平的城池,只要有我在的地方,百姓不用担心明天就会被人攻打,不用担心被贵族欺压,任何人杀人都得事出有因,每个人的命都有自己的归属。 为了做到这一点,他付出了很多。 但如今眼前的这一幕,仿佛让之前一切的努力,都成了一个笑话。 “究竟是谁!!!!!!!” 王将军仰头长啸,他的修为在整个福源岛上无人能出其左右,但即便如此,还是有自己所掌控不了的事情。 “谁!!!究竟是谁!” “是谁藐视王法,滥杀无辜,杀了这些人能带给你什么!!!你出来,有种先杀了本将!!” 这时,他的目光看到了一座血屋中,有一个小女孩正蜷缩在门边瑟瑟发抖。 不等下属去将她带来,王将军直接一步跨出闪现到女孩的身边,大袖一挥单膝跪下,细声道: “小姑娘,不要怕,我不会害你....” “你叫什么名字?” 说话间,王将军看到屋内两具无头的尸骸,那应该就是小女孩的父母了。 小女孩颤抖的身躯在王将军披风的庇护下渐渐平稳,她的嘴唇哆嗦,指着王将军的脸说道:“....茜茜。” “茜茜....认得你,您是城主大人...” “茜茜,你可曾看到是谁杀了你的父母。”王将军此刻也顾不得小姑娘难受,急忙问道。 茜茜双手捂着脑袋,一边摇晃一边哭泣的说道:“是...是一个红发的女人......” “一个长得好好看的女人,但,但她好恐怖,她笑起来好恐怖.....呜呜呜....” 眼看小姑娘哭的如此伤心,王将军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了,红头发的女人么....倒是和上次自己捡到的红发不谋而合。 “将军!” 又有下属策马而至,大喊道:“附近几条街都是这般惨状,最新的消息,那妖女出现在了东边,咱们快点去吧??” “立刻出发!!”王将军站起身,就要上马离开,但这时一个小小的声音从他的脚边传来。 “茜茜....认识那个女人....” 王将军立刻停下脚步,赶忙回身蹲下,激动的问道:“你认识她?她是我们城中之人??”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只要是城中人,那么就好找了。 茜茜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那双雾蒙蒙的小眼睛盯着王将军,却迟迟没有开口。 “茜茜很小就见过她....她以前是我们天府城有名的大小姐,她....她...” 看到茜茜又要哭出来,王将军只好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你慢慢说,不管她是谁,是什么身份,敢做这些事,我既为城主,自然要杀了她为你们血恨。” 茜茜闻言抬头,眼眶红肿:“大人,您真的会杀了她么。” “一定会!” “不管是谁敢如此行事,我都一定不会放过她。” 茜茜擦去眼角的泪花,趴在王将军的肩头,用最低的声音说道: “是....慕容姐姐...要杀了我们...” ... 东城,空荡荡的街道火光闪烁,道上死的人比水滴坊还要更多,王将军的马匹缓步走在街道中央,神色沉默不语已久。 偏将夏正昊看出了王将军的不对,便策马来到了身旁,提醒道:“将军,你在担心什么。” “没什么。”王将军摇了摇头,就在这时,有人的哨子吹响,大声呼唤道: “那边!!!” “红衣女鬼在那边!!!” 众人抬头看去,果然在一处屋檐上,有道纤细的身影伫立在风中,长风吹动她的红发,遮蔽住那张面容。 火舌在她脚下窜动,木屑飞灰在夜里升腾飘荡,更为她蒙上了一层鬼魅的气息。 此女神识难测,在场众人被震住了,都不敢轻举妄动。 只有王将军从马背上跃上屋顶,抽出了背后的阔刀,这是一把长柄大刀,看着威风凌凌。 将刀柄末端插入瓦砾,他大喊道:“你究竟是何人要在天府城作乱!可曾知与我为敌的代价是什么?” 红发女人没有说话,只是埋下了头,便跃下了屋檐不知所踪。 王将军没有立刻追击,而是低头对着下方的夏正昊说道:“正昊,立刻带着夫人,天明之前从西城门出城。” “立刻!!” 70 第三百四十一章 巧巧的药丸 天色近午,天府城。 令人目眩的阳光照耀在城池各处,城中百姓拥挤在城门口,叫骂与哀怨声不绝于耳,昨晚失了亲人的人儿心中还抱着些许希冀,堵在了衙门和城主府口。 王将军端坐在城主府主座,一手撑着脑袋面色苦恼不已,昨晚他奋力去追红发女鬼,奈何她的速度太鬼魅,以至于很快便追丢了。 而她作恶的这一个时辰,城中竟死了近五千人,须知天府城拢共就几十万人而已,还不包括惊吓后精神失常之人。 “城中之人,都盘查清楚没有?”王将军见有人进来,便张口问道。 这位偏将半跪在地,拱手道:“禀将军,城中人按您的吩咐,已经全部盘查了一遍,并没有寻到所谓的红发妖女,但.....” “但什么?”王将军皱眉道。 “但有不少企图越墙离城的修士与手下弟兄们拔刀相向,截至目前,又死了大几百人,如果这两日查不出结果,恐怕这城....就封不住了。” 他说的很委婉,但王将军怎会听不出他话语中的含义。 王家军纵使身经百战,但人数不过三四千人而已,与敌斗可谓决胜于战意,但与民斗,则是自断根基,且会彻底失去所有的威望,再想执掌天府城,几乎不可能。 就算还没走到那一步,当下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外面围着要真相的百姓吼声震天,城里又找不出凶手,这要怎么交代? 城中人心早已浮动不安,若两日后没有结果,城门一开百姓出走大半,这水仙原上从此就没一座像样的城池了,王将军终于体会到之前那些城主的心情,该如何是好..... “此外,将军,还有一件事.....” 王将军见到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心头一动,领会的示意大堂的卫兵们撤走,待空旷无人后才让他继续开口。 “将军,门外那些人中,似乎在流传着一种妖邪的说法,末将还是觉得有必要说给将军听。” 王将军身体前倾,眯眼道:“细说无妨。” 偏将这才开口:“那些人中有人说,这红发妖女与....与夫人有几分相似,甚至有人言之凿凿的说看清了她的面容,这话越传越开....” 王将军闻言闭上了眼似乎陷入了沉声,见状这偏将赶忙补充道: “这些日子城里本就不安稳,如今又有难民动乱在前,妖女霍乱在后,百姓对我们王家军颇有怨言,才会出现这种蛊惑之言。” “将军无需担心,末将已经将那些诽谤之人拿下,待真相大白后自有将军处置。” 王将军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 距离天府城半日距离外,水仙原的一处深山中,宋植的车马也终于到了歇脚的地方。 潺潺流水环山绕,层层叠嶂有云飘,古旧的寺庙中,在一队甲士的护送下,宋植来到了庙内大佛的面前。 情寿寺,就是王将军为宋植安排的去处。 夏正昊率众守在寺庙门口,宋植的身边只有晴儿。 “夫人,老爷一定能处理好城中之事的。”晴儿见宋植愁眉不展,便好心的劝慰道。 宋植微微颔首,但心中却安定不下来,那妖婢明明被独刹那间击毙,可城中却出现了更可怕的灾祸,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 是巧巧亲自动手了。 还有一件事让宋植分外不解,独的实力显然超出了常理,有一品实力的妖婢被他像蚂蚁一样捏死,但他竟然会甘心被王将军一句话押入了地牢。 如果是我有这种实力,直接杀了巧巧不快哉?? 莫非.....此刻的宋植也吃不准了,这独很明显有自己的顾虑,难不成和巧巧有关联? 要是朱吾世清醒就好了,直到现在就只有自己在陌生的世界里周旋,这身体的赋又如鸡肋一般,真的分外无力。 到底,破解神术的机会在哪里? 就在宋植来回踱步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佛像后似乎有扇暗门,便走上前将之推开.... 之前第一次见到独的时候,他便是从这儿走出,宋植看到门后的景象后抬手遮了遮眼,因为这是间小院子,原不透光的古寺顿时被阳光充盈,宋植带着好奇走了进去。 一进入院子,岁月流逝的感觉扑面而来,那屋檐下是联排的燕巢,但很多都已破了窟窿年久失修,房梁上好的金丝楠木也耐不住有了裂纹,白色的石板路碎成了渣,却连半点苔藓都没有,只有一口水井有修缮的痕迹。 鼻尖轻嗅,宋植闻到了腐朽的味道,院子旁是一座茶室,卷帘放下,里面放着一些古老的玩意。 走进,是一张方桌,上面是一些碎石,宋植坐了下来定身看去,面露讶异。 这是击石游戏。 桌上的这些个孔雀石暗淡无光,在阳光下黢黑无比,似乎是被摸过太多太多次,连棱角都抚平了,不知是多少年前的石头了。 但最让宋植惊讶的,是这孔雀石放置的顺序,呈两边对垒的局势,正是自己...哦不,应该是慕容芝与王将军擅长的博弈阵型。 这石阵是谁放的? 宋植深吸一口气,自然的猜出了答案,只有独,只有他最可能居住于此,可是他又是为何要摆放这盘石子,是给自己看的么? “晴儿。” 一旁的晴儿也在好奇的左顾右盼,听到宋植的声音后走了进来:“夫人,怎么了?” “晴儿,你先出去找夏统领,我想先一个人静静。” 晴儿闻言便款款后退,离开了这方小院。 待院里没了生息,宋植这才开口,淡淡的说道:“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话音刚落,宋植的身后便飘来一阵清风,一道倩影从他的身后走来,似乎原本就在这儿站着一般,巧巧左右看了眼院子,便自顾的坐了下来。 看着眼前烈焰红发的巧巧,她身上还沾染着未干的血迹,宋植并没有害怕,因为这毫无意义,况且巧巧的身上也并没有半分杀气。 “你不杀我,为何又要来找我?” 巧巧瞥了眼桌案上的黑石,不经意的伸手一弹将之击打出界,随口道:“你很聪明。” “我见过的这么多人里,也只有你醒了,呵。” 巧巧抬头,咧嘴一笑,她的笑容和煦,与那满头的红发显得格格不入:“但可惜,这事儿不在你。”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宋植颦眉,也用手指弹了石头回敬,一点都不发憷。 巧巧收回手,双手端在大腿间,优雅中带着一点愁绪,她仰头看着空中的太阳,轻声道: “我来,是为了跟你玩一场游戏。” “我不想玩儿。” “....” 巧巧不满的看来,扔出一颗石头砸了砸宋植,似乎是在责备。 “这可由不得你。” 说话间,巧巧从袖中取出一颗红色的药丸,放在桌上推给了宋植,见宋植低头看去却迟迟不拿起,她解释道: “此乃我之妖丹,你若吞服下去,将会获得无匹的力量,这方世界除了我再无人能杀你。” 宋植看着这浑圆暗红的丹药,摇了摇头道:“妖丹?” “既然沾染了妖字,那必然是有副作用的,你不如先说说我吃了以后会怎样。” 巧巧点了点头:“是,吃了我的妖丹,当然无法再如常人一般,可.....” “如果连今天都活不过去,你还有嘴巴谈那什么...做人么?要知道....” “如果死在这里,你就是真的死了。” 巧巧看着宋植的脸仰头笑了起来:“你莫要心存妄想,觉得城中的王氏可以救你,我看的出来,你在意那寄生的灵魂,怎么选,我交给你。” “但,若你胆敢说出我的身份.....” 巧巧声音放低,那头红发慢慢褪去了颜色,化为了柔顺的黑发,她捋了捋自己的鬓丝,细声细语道:“我会立刻杀了他。” 说罢,巧巧从座位上起身,向宋植身后走去,当宋植感受到清风吹过回头望去时,早已没了踪影。 拾起桌上的红色药丸,宋植的面色复杂,这时他的余光注意到方才桌面上的孔雀石,都已经被尽数弹开,只剩下一枚将石留在桌上,分外显眼。 盯着这块石头,宋植心中隐约有了眉目,攥紧这颗红色药丸,宋植的眼神也开始了闪烁。 是夜,天府城中。 董象从衙门里走出,跨上骏马奔向城主府,而巧巧则是站在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嘴角露出了莫名的笑意。 马背上的董象深吸了一口气,他此刻心中十分忐忑,就在片刻前他来到巧巧的房间准备商谈,但一进门,迎面就看到桌上摆放着几颗血淋淋的头颅。 这些人都是信兵,他认得出来,这是夏正昊的手下。 董象傻了眼,她心中温婉贤淑的巧巧姑娘就这么坐在椅子上,斜睨着看来,就算董象再痴傻再愚钝,也明白了城中事情的元凶。 那神通广大的红发女妖,竟然就藏在自己的衙门里。 “你,你.....” 巧巧手指一弹便关上了木门,随意的说道:“怕了?” “我不杀你,我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你就可以安安稳稳的活下去,你我,所有人都能活下去。” “何,何事?”董象嘴唇哆嗦,他知道自己若说不,下一刻也会被这么摆放在桌上。 巧巧站起身来: “夏正昊的信兵都被我截杀了,如今慕容芝的处境无人知晓,你去同城主请命,领兵去查探夫人的情况,当然....” “慕容芝知晓你的秘密,杀了她,杀了她嫁祸给夏正昊,再回来见我....” 她的语气幽幽,董象眼神涣散,只知道点头应下了此事。 城主府里,王将军正在调兵布防,他已经做下了决策,无论如何,都不会开放城门任人出去,因为他前些日子寄出去的书信全部杳无音讯,没有回音,这说明不止水仙原,福源岛其他的地方也都沦陷了。 天府城或许,真的便是最后一块‘净土’,怎能轻易认输,那荒谬的妖鬼传说,如今看来确实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大人,大人!” 董象走进了会议厅,神色慌张的说道:“大人,不好了,得您的名伶,末将今天一整天都在等夏正昊的回信,但是这信一直都没有来。” “没来?夫人不会出事了吧?”有偏将猜疑道。 另有人开口:“有可能,城里有妖女,不代表城外没有,夏正昊带的人够不够保护夫人?” “有谁知道夫人在哪?” 王将军抬手沉声道:“稍安勿躁,可能夏将军只是未曾想起罢了。” “不。”董象单膝跪地: “末将有派人前去查探,但我的探子也没了消息,城外一定是出事了,末将请大人允命,由我老董率人解围。” 听到这话,王将军顿时双手撑着桌子,他的目光扫视着在场的偏将,许多人的目光中带着别样的情绪,白天那些风言风语自然也传到了在座将军的耳朵里。 他们是忠耿,但并不是傻子,是不是真的都不信,答案恐怕十分耐人寻味。 “老董。” 王将军开口:“你即刻率一百精兵,趁着夜色从西门出城,去将夫人接回城中。” “末将领命!”董象眼底闪过一丝冷光,便要起身离开。 “慢着。”王将军又开口,站直了身体,那双虎眼微眯,一抹金色的光焰从眼缝中溢出.... “天亮之前,无论你见没见到夫人,都必须回城。” ... 情寿寺,宋植站在寺庙门口,看着头顶的冷月怔怔出神。 “夫人,今晚的月亮好圆呐。”晴儿也仰头,挽着宋植的手感慨道。 “是啊....挺圆的,像个大玉盘呢。”宋植笑了笑,透过月光能看到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上刻着情寿寺三个大字,不禁好奇道: “为什么,这寺庙叫这个名字?” 这时,一旁默立的夏都尉开口了:“夫人,传闻这所寺庙里出的有情人至真至爱,永不背弃,您与老爷便是在这庙中....” 话到此处夏都尉笑了笑打住了,宋植也无奈的摇了摇头,压下了涌出的羞耻记忆。 “嗯?” 夏正昊突然偏头望去,只见山下的平原上,远远的便能看到有行灯火在疾驰,方向似乎是在向这边而来。 宋植也发现了,凑近道:“这些人是谁?” “太远了,看不太清,夫人您先进去。”夏正昊说着吹响了口哨,大喊道: “全军戒备,有敌来袭!” 第三百四十二章 有没有想过,我真的是? 宋植正站在夏正昊的身边,此刻举目看去,可见远方平原上一队骑兵正在接近,漆黑的夜里火炬连成一线,如一条火蛇。 从这行军的感觉宋植能看出,这绝非什么散兵游勇,多半是天府城而来的将士。 为什么这么晚,还有人过来? 宋植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白天巧巧说的话,心里顿时起了猜疑:莫非是那董象担心我告密,现在要来杀我吧? “夏将军。”宋植赶忙开口:“除非老爷亲至,否则不要放任何人上山!” 夏正昊诧异的回头,立刻躬身道:“夫人放心,有末将在此,便无人能威胁到夫人的安危。” 说罢,夏正昊留下一小队卫士,便带着主力往山腰而去,准备拦截这伙不速之客。 ... 山脚下,董象的黑马刚一踏上山阶,就被守山的卫兵给拦下了。 “吾乃将军帐下左都尉董象,你们瞎了,竟敢拦我!?”董象一勒缰绳,怒喝道。 不待这些将士开口,就有滚滚马蹄声自上而来,夏正昊骑着棕鬓马而下,远远的就喊道:“董胖子,你怎么来了!” 夏正昊率守山将士来到近前,望着这一百号铁甲森森的军士,他皱着眉头有些疑惑。 “老夏,你过来。”董象左右一看没有放行的意思,便独自上前对夏正昊说道。 本就是共事多年的兄弟,夏正昊倒也没太多的怀疑,便跟着董象来到了一旁。 “你半夜到访做什么?城里情况如何了?”夏正昊先开口问道。 董象沉默了半响,这才开口:“城里暴乱在即,将军命我速速接夫人回城。” “接夫人回城?”夏正昊一愣,愈发不解:“城里既然凶险,将军又何故费周章送出夫人,又让夫人回城呢。” “可有将军手谕?” 董象凑近了些,在夏正昊耳边说道:“你离城早,不知城中如今盛传一件事....” “这岂不荒谬!” 听完董象的话,夏正昊立刻喝止住他,但董象却早有准备,幽幽道: “老夏,若非将军许我这么做,你觉得我能带这么多弟兄出城?事关天府城安危,我们一辈子的心血就要毁于一旦,你该聪明点了。” 夏正昊目光闪烁,对董象的话半信半疑,不过看到董象带的这些人马,也明白若非将军点头,一只燕子也休想飞出城池。 红发女鬼....会是夫人? “我话说在前头,夫人由你我一起护送回去,但在真相大白前,不得将夫人同犯人般对待。” “这是自然。” 宋植在情寿寺前闭眼伫立,识海当中却把山脚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当听到接踵而至的马蹄声时,他缓缓睁开了眼。 “晴儿。” “怎么了,夫人?”晴儿一直在身边。 宋植看着视野尽头浮现的人影,轻声道:“从现在开始,你离我远一些。” “啊?夫人,你....” “走开!”宋植大声回头说道,将晴儿吓得一愣。 夏正昊沉默的走在前面,身后的董象眼底却是意味深长,他们停在了宋植的身前,夏正昊翻身下马,面露歉意道: “夫人,将军有令,让我等即刻回城。” 宋植望着董象点了点头,并没有质疑的意思,向前缓缓走去,只是在路过夏正昊的刹那略有停顿,轻声说了声:“既然如此,为何老爷不派信官而来。” 说罢,宋植便翻身上马,不再多做言语。 夜幕深沉,这队天府城士兵‘护送’着宋植,遥遥火把生辉,开始向城里折返而去。 宋植感到鬓发在风中飘扬,眼睛微微眯起,别样的情绪一闪而逝,那颗猩红色的药丸在青葱般的指间反复跳动... “怀疑,是最强大的敌人?” “与其让人琢磨猜疑,不如大胆的面对吧.....就算神识沉眠,可人都有底色,朱吾世,你不要让我失望。” 咚咚咚! 黎明即将来临,天色昏暗如浮着一层厚厚的雾霭,这压抑的感觉总是使人生困,高耸的城墙在宋植眼里有了轮廓,但在此之前,是沉闷的声响传来。 那是城门撞击的声音。 无数的百姓开始宣泄内心的不满,城墙高出的卫兵与修士们开始了新一轮的冲突,昨夜看似静谧,却是流血的前兆。 而这如擂擂鼓声的雄浑之音,亦是催魂夺命之声。 一柄砍刀从宋植的身后而来,奈何宋植识海入微,只是轻轻侧身便将之躲开,下一秒,骑兵的队伍血迹纷涌,一瞬间便有很多人没了性命。 “你干什么!啊....” “混蛋,你们要造反?” “杀了妖女!快!” 短暂的吃亏后,夏正昊的部下顿时反应了过来,大骂声和抽刀声此起彼伏,方才还是兄弟的双方顿时拔刀相向,莫名的开始了火并。 宋植擦去了脸颊的血迹,眼神平静而冷漠,脚下马匹照常奔跑,奔向城池的方向。 董象不可能放任自己回城,所以路上必然会动手杀自己,此刻天色交替,回城在望,正是夏正昊等人最为松懈的机会,他选在此时动手,再适合不过。 而那颗红色药丸,就是为此刻准备的吧。 “近些.....” 宋植心里默念着:“再近些,既然你想让他看到,就看个够吧。” 见宋植加速逃窜,董象立刻挥刀向前杀了去,大喊道:“听我号令!杀了妖女,替那些无辜而死的弟兄,百姓们报仇!” 话音刚落,就有十几位骑兵夺路而出,他们都是董象精挑细选,家中有人被妖女所杀的甲士,这些人对红发女鬼非常怨恨,也更容易相信那些流言蜚语。 这点,从他们充血的双眼就可以看出。 宋植回头看了眼,这十几人都是化神境修士,现在的自己绝非他们的对手,为今之计只有跑,跑,跑! “掩护夫人!”夏正昊此刻被偷袭了多处重伤,正拼死拖住董象,他惊怒的同时懊悔不已,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人竟会对兄弟部队下如此死手。 回首望去,自己带出来的弟兄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死死伤伤,没有几人了。 噗! 董象的长刀刺入他的左肩,将夏正昊给打下了马后便向着宋植而去,他胯下大马更加健壮,很快便追上了宋植。 宋植也没有再跑,他停了下来,周围被十几骑团团围住,等待着董象的到来。 哒、哒、哒 董象见宋植不再逃窜,也就放慢了马蹄缓缓来到了近前,丢下缰绳的他故作深沉道:“妖女,你怎么不跑了?” “妖女?”宋植冷笑一声,环视四周,此刻已经距离天府城城墙不远,待黎明的雾霭散去,墙上的卫兵都能将此处看的一清二楚。 “董大人,你杀自己副将的时候,难道没有问过自己,为何那么冲动么?” “莫非,也是我让你杀的?” 听到宋植的话董象勃然大怒,立刻打断道:“放肆,你昨夜杀了城中数千百姓,身份败露还敢血口喷人?可知你的模样早已被城中人知晓,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宋植仰头大笑起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这董象未免也太过心急。 “若我能杀五千余人,你觉得....就凭你们,能杀我?” 此刻后方的打斗已经结束,越来越多的人将宋植团团围住,董象自然知道宋植多半并非那妖女,但没办法,他必须不能让宋植活着回去,更何况有这么好的一个由头。 “城中卜卦先生有言,妖物只在晚上残暴无常,可一旦有光,便会道行尽消,你们在怕什么?没看到这妖女身上,现在修为孱弱,根本不少你我对手么?” 董象环视一周,如此解释道,他的话语铿锵,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董象招了招手,便有人将一具尸体给拖了过来,正是被偷袭围杀而死的夏正昊,董象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道: “夏将军忠耿,却因为这妖女蛊惑,反倒与我等相抗,你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接着,又有人推上了一人,是独自乘马掉在后方而免于一难的晴儿,晴儿此刻一脸慌张,男人世界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心胆俱裂,花容失色。 “夫,夫人救我!” 晴儿看着被围在中间的宋植,心里什么都清楚,但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流... 董象心中暗笑,此刻围在身边的,都是他这些年自养的心腹,自己话说得好听是一方面,这些人本就与自己同穿一条裤子,否则他也不敢这么有胆对夏正昊下死手。 将刀缓缓抽出,董象看着即将散开的雾霭,义正言辞道:“与其让将军为难,不若我董象替将军做出这个决定,就从杀了这妖婢开始!” 说罢,他的大刀猛地抬起,向晴儿白皙的脖颈斩击而去,只是当刀肩并齐后,他却讶异的发现自己难有寸进。 “额....” 这时,他才惊愕的看到,自己的刀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这是....丝线? 顺着这丝线看去,他看到了远处一直默不作声的宋植,此刻正仰起头,那修长的手指在嘴边翘起,呈丢弃状,动作优雅,却带着诡异。 宋植低下下巴,目光有意无意的斜睨而来,舔了舔嘴唇,笑道: “老董啊。”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是呢?” 董象眉头大皱,同时注意到周围下属面色似乎不太多,有人颤抖的说道:“头,头发....” 经过提醒,他这才猛地发现,那所谓丝线竟然是宋植的头发,而宋植话音落下后,他那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从发梢处渐红,如深秋的红叶化为绚烂的焰火,妖冶而美丽。 同时,那细长的眉毛,眼睛,甚至连薄唇,都化为了烈艳的大红色,宋植嘴角轻笑,一个偏头,那大刀便从董象的手里脱落,落入了宋植的手中。 宋植掂量着手里的大刀,心里暗道: 这就是力量么...足以左右此地所有人的生死,难怪人人都畏惧强者,却又在追寻着强大... 咻。 众目睽睽之下,宋植的身影消失在了马背上,而董象的背后早已被冷汗淋湿,他僵硬的抬起头,看着一双靴子缓缓落在了他坐下黑马的头顶。 红发散开,在清晨的风中飘荡,朱唇轻启,宋植漠然的问道:“你们,为何都不说话了。” “逃,逃啊!” 有人大喊一声,便要策马逃离,接着便是无数人四散而去,只留下呆若木鸡的董象不敢轻举妄动,方才围猎的风采全然无存,只有几位真的痛恨红发妖女的甲士红着眼冲了上来。 “哼!” 宋植此刻猛地回身,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凝瞪去,两只宽大的袖子扬向空中,掀起一阵狂风,这风刮过人体,刹时间骨肉分离,化为一滩烂血。 宋植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他收回手臂端了起来,目光看着远处逃窜的人,只是冷笑这,声音也变得邪魅狂狷,带着妖气: “现在想走?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啪! 他脚下一点,黑马顿时头颅爆裂,而红色的身影化为残光,腾挪的向上方而去,宋植张开双手浑身一震,红发化为血线刺向四面八方,直入他们的心脏。 从高空看去,一朵血色的梅花在地上铺展开来,死亡的味道取代了浓浓的雾霭,空中的宋植一手负于身后,真如旷世的魔头一般摄人。 董象瘫坐在地迷茫的看向四周,他听从巧巧的话语如此行动,怎想到....这夫人,竟真是... 宋植落到地面,将手轻轻放在了啜泣颤抖,不敢抬眼的晴儿头顶,温柔的揉了揉,瞥了眼董象道:“虽然我们都是沦落此术中,但人性如此,你既如此做,那么便不要怪我。” “你,你说什么....”董象艰难的开口,此时,一阵巨大的,咯吱咯吱的声音猛地响起。 城门,开了。 噗! 董象的眼神刚有些希冀的色彩,就发现自己的喉管已经被红发刺穿,宋植抬手在他的额头一点,便将咽气的董象推倒在地,转身看向天府城方向。 晨光斜射,朦胧的光雾里是无数等待出城的百姓,以及,一道缓缓,而出的身影。 70 第三百四十三章 他的名字叫.... 城门已开,可汹涌的人群却默契的停下了脚步,所有人的目光尽皆看向城门前方,在渐散的雾气之后,是一道孤寂的身影。 宋植蓦然回首,将被风吹黏在唇边的发丝拨开,看着指间缠绕的红发,沉默不语。 人群中,王将军独自走出,猩红的血气在秋日的清晨分外刺鼻,他的脚步沉重而缓慢,身后拖着自己的斩马大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似要看清眼前的人儿。 “那,那是慕容小姐!” “真是她!快看呐,她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慕容小姐....她,她真的...” 人群中开始有了声音,人们伸长了脖子争相看去,不过这一次那些王家军并没有去阻拦,而是面面相觑起来,因为他们看的清楚,那红发女人....正是将军夫人。 巍峨的城墙上,巧巧正趴伏在石块边,她斜着脑袋朝下望去,面色认真且冷漠,并没有因为宋植吞服妖丹后的模样而幸灾乐祸。 在她的背后,则是另一人。 独俯视着下方,那所谓深牢根本关不住他,此刻他的目光盯着王将军的背影,眼神闪烁。 宋植也心有所感的抬头看来,但很快又收回了目光,他的视线和不远处的王将军相交,那双朱吾世的眸子慢慢睁开,停下了脚步。 “地上的是董大人,还有...还有夏大人!” “这妖女好狠的心,竟然将夏大人他们都给残杀了。” “将军!末将斗胆请命,诛杀了这妖女!” 光明普照大地,王将军的身后,有不少跟随已久的将士看到现场惨状后猛地冲出,除此之外,不少城中修士也同样走了出来,蠢蠢欲动。 “就是这女的霍乱城纲,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妖!” “将军,您看清楚啊!” 听到周围此起彼伏的声音,王将军站在原地不为所动,他喉头滚动了一下,终于开口道: “芝儿,你这是在....” 宋植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又环视了一周,摇头道:“若,我说这红发鬼另有其人,你会信么?” 话音刚落,四野便响起了骂声,只因红发血衣历历在目,那些难民更是痛哭失声,与天府城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他们的身上,如今始作俑者就在眼前,要他们如何心平气和。 只有一些受过慕容芝恩惠的人,退缩在一旁捂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娘,慕容小姐真的是妖怪吗?” “不许乱说!” “那,那她的头发怎么是红色的呀。” “....” 场中,王将军盯着宋植的眼神缓缓沉重起来,他握着大刀的手越攥越紧,亦晃起了头:“什么时候,芝儿。” “是在什么时候?” 宋植听到王将军的质问,抿了抿嘴并没有选择任何辩解,而是怅然说道:“朱吾世,记住,你是大渊国的世日侯朱吾世。” 王将军眉头大皱,旋即肩膀耸动了起来,似乎是在苦笑。 “朱吾世...事到如今你还在说这个名字,是那个时候么...” “自打我回城起那天,就发现你变了,既不称我为夫君,亦对我有些疏离,芝儿,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场中的宋植眉眼冷横,一缕鬓发猛然刺出,将一欲偷袭的‘侠士’钉在了地上,血迹溅在了宋植的脚边,宋植话道: “我什么都没变。” “变得是你!” “你还记得对我的海誓山盟么,那些日夜我们在情寿寺中,你对我说过什么?” 王将军闻言一怔,慌神之际,他身后那些按捺已久的人骤然越过他一起冲出,叫喊着向宋植杀了出去,而王将军只是呆呆愣着,任由肩膀被撞击,未曾阻拦。 见这些人术法齐发,刀枪无眼,宋植低着头,那黑红色的眼眶显得愈发邪魅,喝问道: “胆敢再靠近,便是自寻死路!” 下一刻,宋植满头红发飞扬,一股浑厚的气息从脚底蒸腾,接着大地龟裂开来,发丝如风刃席卷而出,接触者立刻残肢断臂,血浆迸飞,天府城前化为了尸山血海。 直到温热的血浆溅到王将军的脸上,他的面容才从僵硬有了神色,看着眼前炼狱般的景象,以及身后城中震耳欲聋的哭喊声,他仰头长吼了一声。 长刀被他猛地拔出,魁梧的身影一步踏出便来到了宋植的身前,朝着宋植的脖颈劈了下去。 “还我芝儿!!!” 宋植只是伸出两根手指便拦住了他的刀锋,凌冽的寒光让细腻的脸颊浮现出一道血痕,二人四目相对后,王将军再发力,逼迫宋植急速退后。 这大刀虽长却分外灵活,在王将军如虬龙般精壮的手臂中挥舞如风,一旦势起,宋植也不敢硬接,一红一黑两道身影在血地中追逐。 咻! 宋植挥动双臂,红发从各个角度刺出,这些蜿蜒可怖的武器将王将军的腹腔刺穿,但他如置若罔闻,一股汹涌的风浪从他身上涌起,将长发给逼迫出来,而他的速度甚至愈发迅捷。 宋植偏头,躲开必杀的一击,旋即一掌拍向他的胸口,却如同打在了一块金石上上,反倒让自己手腕生疼。 来不及反应,宋植脚尖点地腾空而起,这王将军不愧是水仙原,甚至福源岛最强大的修士,若非自己有慕容芝洞察天地的‘赋’,仅仅凭这‘借’来的修为,恐怕不是对手。 宋植盘旋而起落在另一边,脚尖挑起地上一把长剑后再次杀去,青霞剑法如绵绵细雨,至刚至柔的二人再次缠斗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我夫人可不会用剑!”王将军换手持兵,腾出一拳将宋植打出闷哼,但收手时却发现手臂被宋植抓出了五道血痕。 宋植调转剑锋,脚下发动斥力旋转着将王将军击退,大刀上发出了阵阵火光,大喊道:“因为我不是你夫人!” “慕容芝!已经死了!” “我杀了你!”王将军大怒,他脚下猛地一踏稳住身形,张口喷出了磅礴的烈火,这让宋植没有想到,仓促之下只好弃剑而走。 宋植飘然落在远处,眼底流露出一丝惊喜,火? 莫非,朱吾世开始醒了?? 但...宋植仔细看去,又发现这并非是朱吾世的太上神焱。 王将军大刀向前,冷冷的问道:“我的夫人,死于何人之手?” 宋植闻言有些沉默,没有再继续俯身提剑,这王将军虽然强,但毕竟是人...那些被自己所创伤的位置只会继续消耗他的体力,蚕食他的生命。 但自己如今却是妖体,脸颊的伤口早已愈合,此消彼长,自然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真的要杀了朱吾世? 如果自己没有彻底醒来,慕容芝会杀了王将军么? 宋植缓缓向前走去,一手放于袖袋之中,边走边说道:“你宁愿相信别人说的,也不愿意相信我...” “我方才杀的那些人,是因为他们都不信我,都要杀我,但你可曾见我主动杀人?” “他们的话,你信,我的呢。” 宋植走到十步远时,突然气势陡然上升,单手成爪向前冲去,而王将军亦立刻举刀相迎,二人同时踏步上前,扬起一阵飞沙。 不过当灰尘散去,却是另一番景象。 宋植站在那里,一把长刀狠狠的捅穿了那颗心脏,王将军眼神中带着震撼,只因宋植并没有将手掐在他的脖子上,那本该索命的手掌放在自己的下巴处,正徐徐摊开.... 手心里,赫然放着几颗暗淡无光的孔雀石。 疼痛让宋植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接着便无力的栽倒下去,王将军急忙半跪托起宋植,一脸的惶恐,如犯了错的孩子一般。 ... 城墙上,独长叹一口气闭上了双眼,他身旁的巧巧则是拍着大腿笑了起来,只是笑声凄美,带着一些嘲笑的意味: “五十次。” “第五十次了,果然一切都没有变化,这世上的男人都是负心的,哈哈哈哈哈哈.....该死,全部都该死!!” 而城脚下,宋植脸色苍白,心脏和脑袋,对妖来说亦是致命之处,此刻宋植死死抓住王将军的衣领,低声道:“现在...” “你知道是谁杀了慕容芝么?” 王将军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怀中人儿虚弱的模样,只感觉如鲠在喉,眼泪不自觉的流淌而下。 宋植闭着眼默默忍受生命溘逝的恐惧,继续说道: “夫君,若阿芝说我没有做错任何事,这一切都不是我的本意,你信么。” 王将军跪在地上,双手环抱住宋植的身体,轻轻点了点头。 “那,那你为什么要杀我...”宋植偏过头去,低语道:“情寿寺里,你不是对我说,这一生独爱我一人,又为何对那巧巧如此宠爱....” “情寿寺里出的眷侣,至真至爱,永不背弃,原来....都是骗人的...” 宋植的目光看向城墙上方,看到了仰头大笑的巧巧,也看到了令人意外的独。 身边王将军听完宋植的话,原本黯然的神色竟然收敛了起来,他闭着眼不知所想,于是宋植用尽最后的力气给了他一耳光。 两双目光相望,宋植摸着这张朱吾世的脸,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一切,都是注定的,是人都会如此选择,不是么?” “但,慕容芝并不该死,因为我没做任何对不起他人的事,你也不该杀我,你是水仙原的王将军,你也是大渊国的朱吾世,朱吾世,你曾经告诉过我...” “你这一生没有什么朋友,但你会将一切都交予他,永不辜负。” “你....不要辜负我。” 话到此处,只见王将军乌黑的长发渐渐有了色泽,那是赤金色的轮廓,在朝阳的映射下熠熠生辉,那双虎眼浮现出跃动的金光,炯炯有神。 宋植指着上方,用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墙头的那个人,看了了么,是巧巧....她...她就是慕容芝,她...看着呢.....” 说罢,宋植终于还是昏死了过去,那红色妖冶的长发如潮水般褪去,狷狂邪魅过后,只剩一张清冷绝色的苍白面容。 巧巧此刻站在城头,在宋植‘死’后,她已变回了红发妖女的模样,眺望着远方的海面,她惆怅道:“不玩了....” “再玩,也没什么意思了,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独却突然上前走了两步,他的手抓着城墙,开口道:“再等等。” ‘王将军’松开宋植,缓缓的起身,他的背影在众人的目光中显得沧桑,朱吾世回头看去,那天府城中的人影绰绰,都在为自己屠魔的行为奋力叫好。 低头看去,则是宋植冰冷的‘尸体’,那细长的眉毛还在皱起,是啊,心脏被长刀洞穿,该有多疼。 朱吾世僵硬的抬头,又低头,重复了几次后他干笑了起来,似乎是有些想哭,但又被他仰头给逼了回去。 “本侯都...做了些什么..” 这些日子的朝朝暮暮都浮现在朱吾世的脑海,这种感觉很奇妙,他并非完全沉眠其中,很多事情他的潜意识都参与了,如感同身受般,并没有置身事外的感觉。 这其中,当然包括怀疑慕容芝是否与当年一样,以及默认对妖化的慕容芝出手。 “将军!!妖女伏诛,咱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看情况,城里百姓心已大定,还望将军速速主持大局!” 很快,就有城兵来到近前,人们也都悄然围了上来,对亲手诛杀妖女的朱吾世愈发的马首是瞻,城外跪成了一片海洋。 朱吾世极为缓慢的回身,望着这些人们,已经分不清虚幻与现实,此刻两种记忆在脑海里纠缠,两份苦楚让朱吾世的心绪难定。 于是他蹲下身,将宋植手里紧紧握住的孔雀石取下,便趴在地上认真的看着宋植的脸,看了许久后,朱吾世这才从地上捡起一把匕首,站了起来。 “罢了....” 朱吾世笑了声,此刻众人拥簇的他仰头看着红日自语道:“无论我是朱吾世,还是王将军,都是我错了....一切都该怪我....” 噗! 说罢,朱吾世将匕首猛地刺入心脏,猛地揪动了一下,巨大的疼痛让他半跪下来,就这么瘫软在了宋植的身侧,朱吾世将脸侧过来,他看着宋植闭目安详的模样,脸上带着万分的愧疚之色,慢慢地也闭上了眸子。 风过黄沙,巧巧的身影出现在了两人的脚边。 无论是晴儿,甲士,还是身后的天府城,随着她的出现,都逐渐变成了虚幻模糊的景象。 只有巧巧眼眸含血的看着地上的二人,她那如血的红发鼓动,嘶哑的喊道: “不!!!” “即便如此,你还是杀了,是你错了!!!!!!!!!!!!!!!!!!” 说罢,巧巧的红发化为了冲天的囚笼,似要将这方大地刺穿,她的实力远比妖化的宋植强上无数倍! 就在这时,一股磅礴的力量从她的身后传来,将这些红线给尽数驱散开来。 “你做什么!!!!!!??” 巧巧猛地回头,她的眼底是暴戾,是愤怒,是极度的怨恨之色,她望着越来越近的独。 独来到了巧巧的近前,他低头深深的的看了眼地上并躺的宋植和朱吾世,转头看向巧巧,深吸一口气说道:“你忘了?...我们的约定。” “约定?你的话!!我从来都不信,给我死!!!!!” 说罢,巧巧一手抓出,闪电般的将独的脖子给牢牢钳住,只是即便她再发力,直至那指缝间滴落下鲜血,独还是巍然不动。 最后,独慢慢的抬起大手,将巧巧的手臂给握住,他的眉宇低垂,语气颓丧: “这一切,不过是我一个人的错....但他们..” 独指了指地上的宋植与朱吾世,他俩此刻虽然闭着眼睛如同死亡,但实际上生机犹在,万事再造中的死亡并非终点,意识仍在,便不算真死。 “你当年恨我,怨我,是因为我听信了谗言,我怀疑你,我为了天府城的黎明百姓,自以为是的将你....将你给杀了...” “但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话到此处,独深邃的眼眶有了泪水,一个半老男人拉着红发女妖的手,语气有了哭腔。 “每一天,每一分,我都在回忆的梦魇中,我离开了这片海,但每夜梦回,我似乎从来都没有出过福源岛...所以,我找到你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 独摸着巧巧的脸颊,轻声道:“即便,你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阿芝...” 而红发如瀑,血衣芬芳的巧巧,不...或许应该称呼其为...慕容芝。 慕容芝听完这些话慢慢沉默,她终于开始正眼看向身前这个男人,记忆中曾经硬朗阳光的外表变得沧桑,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坑洼,斑白了他鬓边的长发....是什么时候呢? 是什么时候....那个驰骋水仙原,含笑投石,带着自己策马扬鞭的夫君...变成了这副模样。 慕容芝呼吸逐渐加重,她眼里的红色似乎淡了一些,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不,我不会原谅你的,那时所有人都说我是妖,我有多希望你...” “我只希望你!我只要你说一句,我不是!!” “那样的话,就算我死了,我也能安息!但你没有,你....” 慕容芝话音刚落,便被独抱入了怀中,独,就是真正的王将军,他用力的抱着怀里的妖物,呢喃道:“我知道,夫君都知道。” “但我们的赌约,你还记得么。” 慕容芝被揽入怀里,强大的力量让她难以动弹,再次听到赌约,她不禁默念起来: “再有连心之人登岛,在万世再造当中充任王氏夫妻,若王氏最终选择杀死慕容芝,便算其失败,两人放逐而死....但若王氏相信慕容芝,便算将军赢...作为代价...” 王将军轻声开口,为她补充道:“作为代价,本将会替他们死。” 松开了慕容芝,王将军眼神平静,笑道:“夫人,这已经是第五十次了,这些年里你见识了失望,为夫又何尝不是呢,既然今天有人做到了殉情而死,想必,也该算为夫赢一次了。” “动手吧,夫人...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太久。” 他的声音低哑,这如老人般的嗓子让慕容芝恍惚出神,她呆呆的仰头看去,发现印象中魁梧挺拔的夫君,似乎背...都有些驼了。 “夫君....”慕容芝红色的长发渐渐褪色,那张妖冶的脸也模糊成另一张脸,那张脸不属于巧巧,而是一张小家碧玉,令人心生喜爱的可爱面容。 看着这张脸,王将军再也仍不住,眼泪从眼眶涌出,低头痛哭了起来,好多年了,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夫人的模样,直到如今再见,恍若隔世。 “夫君,你不要哭了。” 慕容芝抬手替他擦去眼泪,可手臂化为了虚幻擦肩而过,王将军也猛然发现了这点,他急切的向前抓去,却发现自己抓了个空,慕容芝如光与影般难以捉摸,似乎不存在于世间。 四下看去,逼真的世界开始了崩塌,除了三人脚下的土地外,太空下坠大地陷落,如同世界末日一般,但却悄无声息... 神术:万世再造,崩溃。 “阿芝!!!” 王将军大喊,他伸长臂想捉住那最后消散的手,哭喊道:“阿芝!!你把我带走吧,你不要自己走啊!!” 慕容芝的面孔如泡沫挥发,临散之际,她指了指地上,那里有几块孔雀石正静静的躺着。 “夫君....其实妾身,在看到那几块古朴的孔雀石后,就已经明白了...” 她眼角带泪,却又是笑着说道:“其实将军,从来就没有忘记过阿芝...” “情寿寺的箴言,至真至爱,永不背弃,又怎会是一句空话...” 一缕清风带走了慕容芝最后的影子,只留下她留存世间的最后一句: “这些年迟迟未走.....给夫君添麻烦了....” 话毕,四野寂静,阳光明媚的福源岛只剩一片末世景象,黑色的沙滩在白色的闪电下可怖而神秘,远处光秃秃的群山中,隐约可以看见残垣断壁,述说着曾经的生机。 这,才是福源岛真正的样子。 王将军伫立在原地,而他的脚边,则传来了声响。 朱吾世先醒了过来,他睁眼后立刻转身面向宋植,将手放在他的脖颈处把脉,确定宋植有脉象后才放下心来,接着转头看向了身前高大的男人。 原来他...才是真正的王将军。 朱吾世穿着刚登上福源岛的衣裳,身边的宋植也是那身熟悉的白袍,在福源岛的日子如同一场梦,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 刚才他虽然昏迷,但是慕容芝与王将军的话他却听的很清楚,此刻明白一切的他心中仍有疑惑,但首当其冲的便是.... 这宋植怎么还没醒? “嗯.....” 突然,宋植发出了一声闷哼,他的面色浮现出一阵不寻常的青光,而一直沉默不语的王将军,此刻也低头瞥了过来。 “桀...桀桀!!!” 一阵大笑声传来,接着福源岛上空风起云涌,狂暴的妖气瞬息自海面升起,连带着福源岛上肉眼可见的黑色魔雾,急速掠上高空。 朱吾世站起身来用手挡着眉眼,抬头看去露出了惊色,下一刻宋植的眉心一道青色灵魄跃然而出,注入到了上方巨大的黑色浓雾当中。 一双巨大,如两轮霄月的湛青色眸子,自暗天中睁开,带着摄人心魄的威压,令朱吾世感到肝胆俱颤,这是本能的恐惧。 这是....面对妖圣的恐惧。 “碧霄吞月狐王....”朱吾世开口,说出了一个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名字,那消失近二十年的妖圣,怎么突然在福源岛上显现踪迹。 黑雾化为了狐狸的虚影,这妖狐头戴星冠,尾有九段,比最高的山峰还要高耸,黑色的躯体里青色雷电隐现,带着寂灭的气息。 “妖神陨落之地....果然能让本座起死回生.....” 碧霄吞月狐王俯视着下方,它雷鸣般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海浪骤然翻涌成冲天的海啸,如同天地间至高的主宰。 朱吾世将宋植背在身后,面色凌然的同时心中盘算着如何逃脱,虽然这几乎..... “不要怕....” 突然,一道声音从他的耳畔传来,原来是虚弱的宋植睁开了眼,还不等朱吾世开口,宋植便将他的头扭正,似乎在表达他刚才捅自己的不满。 “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呢。” 宋植说罢,朱吾世这才发现不远处那王将军似乎并不慌张,他只是抬头看着这如同毁天灭地的妖狐,神色从凄怆转为了平静。 接着,他将身后裹挟的白布取下,慢条斯理的取下了帷幔,露出了其中的真容。 这是一柄巨大的长刀,紫金的刀锋雕刻着双头麒麟,足有一人之高,在这呼啸的黑暗中散发着不可忽视的神光,这光虽不显眼,却能刺破黑暗,令人目眩神迷。 “这是.....第一把上九狩刃,偃月刀,天问!?” 朱吾世大惊失色,宋植仍不住偷偷敲了敲他的脑袋,这家伙平常那么沉稳冷静,怎么还没想到。 “什么天问,你看看眼前这是谁。” “亏你当了那么久王将军,难道就没发现,你的名字叫....” 话到此处,二人突然发现不远处的那个男人回头望来,他白色的鬓发在黑夜里舞动,替宋植接了下去: “老夫的真名,王唯一。” 70 第三百四十四章 笑群豪,神手伏龙按云潮。 王唯一? 朱吾世其实心中早有猜疑,可在万世之梦里,他每每想回忆起自己的真名时,却感觉那名字如深藏在一片灰色阴霾之中,现在他才明白,这是巧巧尘封的心结。 天狩,近两百年来风云之巅的存在,镇守天下时群妖避退,可偏偏时隐时现十几年以至于人族群龙无首,原来,他都是来这福源岛了。 妖狐的气息还在陡然拔高,那遮蔽天日的虚影蕴含着磅礴的魔气,碧霄吞月狐王的星冠没入苍穹,从远海看去,似浮出水面的一头骇世魔神。 狂风呼啸,黑浪滔天,王唯一的身影在妖狐爪底显得渺小,只有那柄天问长刀闪烁着耀目的眩光,他就这么静静地仰头看着,碎发飞扬,却丝毫没有着急出手的意思。 宋植被朱吾世缓缓放下,此刻的宋植心口完好,只是因为妖狐离体而神魂虚弱,并无大碍,看着眼前如凶魔的妖圣,宋植长吁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在这里碰到了能救我的人。” 宋植擦去额头冷汗,心里暗暗默念道,其实早在两国天骄大战时,宋植就已经察觉到妖狐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丝丝转变,而妖狐又与监正认识.... “记住....” “国师,看好的是扶非。” 文成帝的声音又在脑海中响起,联想到国师派遣自己来到北海的目的,宋植很难不产生联想。 因为这北海虽然灵力充沛,可这里的灵气驳杂紊乱,即便是自己的日月神体,在这种被污染的灵气中也无法独善其身,修行想事半功倍? 几乎是痴心妄想。 而这魔气....却是妖物的最爱,宋植对妖狐冷淡的语气有了戒备,也知道这趟北海之行不会如此简单,而自己体内的妖狐,非常有可能就是那最大的危险。 “你说天,能打的赢这碧霄吞月狐王么?” 宋植仰头,原来妖狐真的没托大,照这阵仗,它说世间无人能杀它,似乎并非一句空话。 朱吾世半蹲了下来,郑重的点了点头道:“他人或许不行,但若是天,一定行。” “....”朱吾世说完偏头看向宋植,问道:“你是如何知道,那巧巧就是慕容芝的。” 宋植手臂撑着身下黑土,从地上缓缓起身,叹气道: “这不难揣测,巧巧是始作俑者,我作为慕容芝看来是显而易见的,但即便我知道她的秘密,甚至完全觉醒了潜意识,巧巧也未曾有杀我的意思,而她明明,能如蚂蚁一般捏死我。”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她留着我,是希望我死于他人之手,那个人,就是你。” 宋植看向朱吾世,咧嘴道:“还有,这慕容芝的赋,是一种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天赋,仿佛脑海空灵,全知全能,且天赋异禀不弱于你我,若她的修为高深的话....我想...” 宋植环顾四周,怅然道:“我想..或许只有这种赋,才会创造出如此逼真的世界吧....” 朱吾世沉默片刻,将天与慕容芝的对话听完后,结合幻境中发生的事,他也猜出了当年那段情仇,只是叹道: “若本侯将你杀死后潜意识没有复苏,而是选择说服自己接受你的死亡,或许我们两人都已经死了。” 朱吾世说着摇了摇头:“这幻境,当真是考验人性。” 宋植闻言嘴巴微张,但却欲言又止,只是跟着点了点头。 是啊....幸好你自杀陪葬,否则巧巧的心结恐怕永远难以释怀,这也是宋植为何要强调朱吾世,你就是朱吾世的原因。 只有朱吾世潜意识浮现,才不会做出与常人一般的抉择,这一点...宋植还是确定的。 就在朱吾世又准备开口的时候,上方的妖狐终于有了动静。 如鲸吞海吸般,将福源岛四周暴虐的魔气尽数吸入体内后,渐渐凝实形体的妖狐终于停下了仰天咆哮的姿态,它如琼霄碧落的双眼下垂,它目光所至,天地突然盎然了起来。 “人类。” 碧霄吞月狐王的碧绿眼睛中带着红光,透斥着不屑与冷漠。 “十九年前,那老不死的诓骗于本座,联合你等一帮狩将本座封印,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扶非回魂,本座能再次见到他...” 妖狐的声音响彻天地,电闪雷鸣,刺目的白光让人睁不开眼,它继续说道: “可惜....你并不是扶非...本座自不甘于为他人做嫁衣...你,到底是谁,为何又另本座感到熟悉?” “这些,待本座剥离你的神识,自会知晓那前世今生....” 说到此处,妖狐的嘴角裂开了一个可怖的弧度,作为曾经最强大的四方妖圣之一,碧霄吞月狐王残忍凶戾的本性展露无遗,它从海中抬起自己的前爪,黑色魔气如影如雾,携带着海浪而至,向宋植指去。 “恩?” 就在此时,它的眼神突然收紧,那扬起的爪子也停顿在了半空,这才往身下看去。 只见王唯一此刻手臂上挑,他手中的偃月刀遥遥指向上方,简单的动作没有任何威压,却让碧霄吞月狐王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对。 借着宋植从万世再造中脱身的意识虚弱期,加上北海上方超强的魔气,它的残魂才得以从镇妖环中侥幸脱离,短暂凝聚躯壳。 但是,这个过程中,它居然从始至终没发现此地还有一人,直到方才一股让它心悸的感觉传来,它才扭转硕大的头颅,低首看去。 王唯一手中大刀放下,他脚下缓缓离地漂浮而起,接着急速掠上了高空,来到了与妖狐的并视高度,一人一妖对视起来。 天狩王唯一身上还是毫无修为波动,或许是因为慕容芝方才消逝于天地,他深邃的眉宇依然泛着愁绪,此刻漠然地与眼前不可一世的妖圣对视,良久才开口: “你既甘心做嫁,又为何来此,以这幅模样?” 妖狐额头微抬,它斜睨着眼前停在空中的男人,语气响起:“你又是何人?二十年前那一次,本座可不记得有见过你...” “你该知道...并非每一个所谓的狩,都能有资格与本座谈话。” 听到这话,王唯一笑着摇了摇头,他的模样就像听到孩子调皮之言,略显无奈却并不恼: “你如今只不过是借助这妖祖魔气暂时返身,连北海都难以走出,莫论重回妖圣之威,恐怕连半圣都不如,也敢在老夫面前口出狂言?” “老夫允你半刻,即刻回到下方那孩子体内,否则,你的妖魄消散,一切都是过往云烟。” 妖狐闻言大怒,它的眸子眯成了一条缝,突然猛地张开了血盆大口朝着天狩咬去,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只不过下一刻,它的脑袋便被从中间劈成了两半,黑色雾气翻涌不止。 雾气中的碧眸冷意还未消,就惊恐的发现自己脑袋被披开,它分开坠落的的眸子猛地向上方看去,只见王唯一持刀上挑,这个男人手里的长刀,其速之快,之锋,所过之处似乎能割裂虚无。 “吼!” 一声惊天怒吼传来,接着这磅礴魔气凝聚的妖圣体魄,以妖魄为核心骤然内卷,只是两个呼吸便只剩下了一人高,但气息却仍然骇人。 只剩一人大小的妖狐头顶星冠爆闪,随着它的尖啸脚底的海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动向天空涌去,其无处不在,无处可逃,黑海中有妖物浮现踪迹,这幅逆天的景象让朱吾世和宋植感到震撼。 尤其是宋植,此刻已经站了起来。 “这才是斥力么。” 那海水之中,宋植能感觉那股特殊的感觉,斥力参至化境便有如此伟力,移山填海,无所不能,妖狐便是运用这股力量才当上的妖物之王。 王唯一居高临下,他的鬓发随着海风向上吹去,那萎靡的神色此刻已经荡然无存,深邃的眼眶里是褐色的眸子,眼角沟壑般的皱纹里,终于燃起了一丝战意。 “老夫就陪你玩玩。” 王唯一长刀在手中划过一个弧度,堰月刀天问自上而下劈去,接着另人瞠目的一面出现。 翻涌向天的黑海,随着天问的刀光落下,寸寸结冰停滞在了空中,定格成了一座又一座黑色的冰晶,远看如一片绵绵无境的山峦叠嶂。 接着,王唯一的身形和妖狐的身影同时消失,虚空中传来闷响声,他们的速度已经快过了宋植眼神的捕捉,但不过片刻,一道虚幻的声音便从天际坠落而下。 那是妖狐的影子,它的躯体再次被砍成碎片,那双眸里充满惊怒与不忿,就是张口对着空气猛地一咬。 那个方向,王唯一的身躯也浮现而出,长刀天问朝上一顶,双脚踏平长空,将这斥力凝聚,足以咬嘴山巅的一口给随意挡住。 不过,妖狐也趁这个机会重振旗鼓,它坠落到冰面上,猛地一个吐纳便将如破麻袋般的身躯给复原,它的实力虽然远不如曾经,但在这北海之上魔气取之不尽,纵使这个人类再强,它也坚信今天能生生耗死他。 同时,一层虚幻的碧色铠甲,也凝聚上了它的身躯,随着这铠甲的出现,它四脚朝地的姿态也微微发生了变化,前掌离地,竟摆出了类人的模样。 妖狐的头颅抬起,这次它的目光同样变得傲然,脚下一股音爆声响起,这是斥力带来的巨大冲击力,让它一步便回到了高空。 它右爪高高托举,接着猛地向前一推,那些凝固的黑山,锋利的山头便脱落而下,化作锋利的‘箭矢’朝着王唯一涌去。 天独立世间,手中天问只是横扫而过,一股无形的风暴从他身边席卷而出,将这些山峰抽碎爆裂,无数的飞冰碎石落下四方,偏偏在离福源岛的地方消散于无。 “引!” 妖狐见状冷笑,左爪猛地一缩,从天身上爆发的汹涌风刃便化为一股流光进入到了它的左手,这股流光从它的星冠传递到右手,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恩?” 就在它即将推掌时,却突然大惊,从下方宋植的角度看,妖狐所在之处如有一汹涌的火球爆裂,炙热的火光如黑夜里的太阳一般闪耀,而妖狐的躯体则是从火焰中奔出。 “水、风、火.....你究竟是....” 妖狐身上的火焰渐消,此刻再也按耐不住眼底的震惊,方才自己引来的风刃,却突然化为了爆裂的火蛇,这是让它始料未及的。 “哼。” 妖狐的引、斥之力,对付人族强者几乎是其立于不败的根本,堪称万法难侵,刀枪不入,可眼前这男人不仅能破解此法,那手中大刀亦是骇人听闻的锋利,妖狐甚至能闻到,这把刀.... 绝对侵染过无数强大妖物的精血。 修为不在巅峰,妖狐不敢再托大试水,关于眼前男人的身份,它被魔气蒙蔽而不清晰的记忆终于有了印象,只见它双爪拖天又放在胸前,接着成凹字探出,直指王唯一。 乌云压顶,天地如同缩成一线,周遭寂静无声,窒息的压迫感如要将人变成薄纸... “圣术....魔天地葬。” 妖狐语气幽幽,斥引二力纠缠,强大的撕扯感扭曲了虚空,在王唯一身躯四周,时间与空间都发生了变化,肉体筋骨,乃至神识都要被撕裂开来。 但纵使如此,‘天’依然处变不惊,他不疾不徐的左右看了一眼,似乎对这股感觉感到新奇。 “罢了...” 天狩王唯一将手中宝刀背负在身后,他闭起双眼,缓缓抬起一只手掌。 他的手掌沉稳,那是一只修长健壮的手掌,虽然粗狂,但是与其沧桑的面容相比,却如玉般温润,年轻。 一缕曦光,突然悄无声息的从乌云中刺破,下一刻,接踵而至的光芒从云层中洒落,宋植与朱吾世,甚至妖狐都禁不住抬头看去。 北海上空,乌云消散,一只带着红焱的光手从云上露出真容,那手掌的纹路清晰,那是碧蓝色的雷电在跃动,无边无垠,驱散了永夜的黑暗。 这只手横亘在天地间,就令众生再难起抵抗之心,此非寂灭的恐惧,只是纯粹的敬畏。 妖狐身上的魔气如冰雪般消融,它此刻默默地仰望高空,不知所想,可显而易见的,它已经放弃了负隅顽抗。 天,虽消失了多年,但他的传说却始终薪火相传。 .... 笑群豪,神手伏龙按云潮。 第三百四十五章 肮脏的血脉 风浪平息,北海上空层云浸染,只剩下‘天’的身影在神光中无限拉长,令万物仰视。 碧霄吞月狐王身上的魔气彻底消散,此刻化为了最原始的青色狐狸虚影,它突然开口道: “是你,将那头太岁给杀了。” 天沉默不语,光芒温洒在他的肩头,他只是眯起双眼望向身下的福源岛,这曾经如世外仙岛的地方,此刻却是满目疮痍,随着慕容芝的消失,这里....再也无法重现,那些岁月,再也无法回去。 如今的世人,无一人明晓天狩的由来,因为水仙原,天府城主王唯一,早已是二百年前的往事.... 见天没有回答自己,妖狐倒也不恼,它咯咯笑了两声,似乎对王唯一将太岁废掉的事情感到开怀,它留下一句话后,便化为了虚影掠过长空,回到了宋植手腕上的镇妖环上。 “待本座回归天地,你我再战...” 妖狐败退后,这方天地除了浪拍海岸声,显得有些寂寥,云上的神掌也慢慢化为了虚无,并没有真的落下,宋植和朱吾世面面相觑,都被这股伟力感到向往。 “恩?” 王唯一收起神通后突然向一侧看去,只见极远处,一道身影贴着云层飞速而来,只是几个呼吸便来到了近前。 这是一个银发绣袍的女人,她的容貌无暇,气质却如寒冰飞雪般冷艳,只不过这遗世独立的女子,在来到王唯一的身前后却躬了躬身,合掌道: “晚辈拜见天狩。” 下方的宋植向前一步,没想到来者竟然是自己的‘姑姑’,日月神族的阴狩宋栩栩。 王唯一打量了一下身前的女子,他将手臂负在身后,有些好奇的问道: “小姑娘,你是何人?” 位列十狩前五,名扬天下的宋栩栩并没有因为王唯一不识自己而有所表示,这位活着的传奇隐退之际,自己还是个初露锋芒的少女,彼此有天差地别。 “晚辈日月神族,宋栩栩。” “日月神族。”王唯一微微颔首,道:“下去说吧。” 二人向下落去,来到了岛屿边的沙滩上,宋植在妖狐回身后精气神也回来了,已经恭候多时。 “小植,你怎么在这。” 宋栩栩落地后立刻上前走来,她被天狩的神光给吸引而来,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宋植身处此处,福源岛是什么地方,这段时间在北海纵横来回的她自然是知晓其中的凶险。 即便是强如羽化镜,身处这万世再造的神术中,纵使能觉醒自我,也难有左右幻境的能力,动辄便是陨落,可能只有天是意外。 “小植!你怎么在这里。” 宋栩栩责备的抓住宋植的手腕,斜睨向他身边的朱吾世,不着痕迹的将身子扭过去,悄声道:“还跟这个小子在一起。” 宋植摸了摸后脑勺,讪讪一笑反问道:“姑姑呢,你怎么会在北海。” 不远处的朱吾世欲言又止,他没有想到,十狩中最神秘的阴狩,天狩,会在这个时候突然一起出现在身前,在宋植和阴狩交谈之际,王唯一踱步而来。 他打量了一下朱吾世,眉眶带着些欣慰,道:“你倒是不错,有情有义,姓甚名谁。” 朱吾世微微欠身,身前这位天狩与他朱家其实有几分渊源,当下恭敬道:“晚辈朱吾世。” “朱吾世。”天狩面色讶异,笑道: “可是京城那个朱家?” 朱吾世点头:“正是,父亲常常提及到前辈,今日一见,果然令人倾佩。” 朱吾世的祖父,同他的父亲一般都是死与大妖太岁的战斗中,当年的太岁是兆级第一的妖物,残暴嗜杀,疯狂虐夺人族,因它而死的强者不计其数。 最终因为老焱狩的死,才惊动了这位与他有些交情,蛰伏不定的‘天’,天狩出山亲自追杀太岁,从此以后世间再无此妖的讯息,直到日月神族生变。 也不知,这太岁是因何重获新生,但或许碧霄吞月狐王对这新晋半圣太岁的态度,可以说明一些东西。 天狩与朱吾世寒暄了起来,当得知了朱吾世的父亲数月前也死在了太岁的手上,他不禁轻叹了一声。 宋植也从宋栩栩口中得知,原来万世再造中时光流转与外界不同,寥寥数月,其实人间已经过了一年。 此刻福源岛上乌云渐散。 可远在千万里之外的东荒一处,却下起了瓢泼大雨.... ... 风月峡谷似一滴眼泪,横亘在一处仿若天凿的断崖边,在神陨瀑边的长路上,有二人在缓步慢行,目光越过雨幕,看向谷中林立的塔寨。 江雅臻一袭紫衣被淋透,飒爽的长发被雨淋透,贴着脖颈,她的脚步轻缓,并没有一点回家的激动。 就在不久前,韩秀琛的老母亲溘然长逝,在她临终前,江雅臻才知道原来这个老人,心中比谁都明白,她儿子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阿臻呐....老身临终前能有你相伴,也算是那小子尽孝了....” “你总不爱笑...这样..不好...” “以后,要照顾好自己,老身就先去....找我儿...了......” 江雅臻将韩母安葬后,便踏上了回乡的旅途,此刻她的手里撰着一封信,那是江成颜给她带来的信,信中是养育她的祖父,与父亲的关切。 “就是这里啊?” 一道声音传来,江雅臻的身后赫然是霍渊龙,在江雅臻返族途中他们正好相遇,便结伴而行了一段路,霍渊龙叉着腰叼着草侧身道: “阴森森的,这就是东神族?作甚插着这么多红色大旗?” 江雅臻白了他一眼,解释道:“那是我们东神族的族旗,紫边红焰,迭代不灭,你懂什么?” 霍渊龙脖子向前一探,大笑道:“哈哈哈,你不说我都没发现,还有一圈紫边,有意思有意思。” 将口中草叶吐出,霍渊龙转而看向右侧的神陨瀑,这如垂天银龙,深不见底的瀑布让他都有些侧目,啧啧道: “传说跌进去的,狩也活不下去,真的假的?” 江雅臻将信塞入怀中,抬脚向下方走去,随意的说道:“劝你最好别试。” “我要走了。” 江雅臻头也不回的往里走去,等她走了一段距离,霍渊龙突然喊了一声:“喂!” “嗯?”江雅臻回头看来,皱起了眉头。 霍渊龙双手抱胸,一脸认真的开口道: “韩秀琛那小子死了,其实我知道,你一直在照顾他的老母,既然你回家这么不乐意的样子,我想说,若是想再出来,可以来寻我等。” “我霍渊龙认你这个朋友。” 江雅臻笑了笑没有多说,顿了顿后扭过头,继续向谷中走去。 塔寨错落,因为暴雨加上几乎不会有人来犯,木梯阁楼外空空荡荡没有一人,只有江雅臻鲜艳的紫色在走动,她感觉的到,谷中各处有无数的目光看来,但并没有人来迎接自己这位大小姐。 她踏上最后一层台阶,来到七层高阁前,这座建筑由金箔纹木雕刻而成,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古老而神秘。 江成颜打着纸伞,笑容满面的站在阁楼前,他望着江雅臻身影出现,立刻热情的走上前,在江雅臻踏入风月峡谷的第一步,他就已经在此等候了。 “臻儿,可等死我了,外面雨大,快进来吧。”江成颜将伞前举,却被江雅臻给侧身躲开,她冷冷的回道: “你究竟要我说多少次,不要叫我臻儿。” 见江雅臻这么冷淡,江成颜倒也不恼,他扬起头收起笑容,往阁楼里偏了偏头,那门后有个少女羞怯的望来,正是江雅臻的侍女阿竹。 见到阿竹在,江雅臻的面容才轻松了一丝,她独自向前走去,江成颜紧随其后。 待江雅臻进屋后,原本寂静的风月峡谷顿时出现了不少身影,这些人默契的向七层高阁走去,几乎都是男人。 这座阁楼有个很朴素的名字,叫做红楼,今天的红楼正如其名,里面的灯笼大亮,暖洋洋的,带着一些喜庆。 除了阿竹外,还有一人让江雅臻感到感动,赤须浓眉,老当益壮,正是她的祖父。 “祖父!” 江雅臻扑倒在祖父的怀中,虽然口中喊出的是祖父,但其实身前的老者是她的外祖父,也就是她母亲的父亲,从小江雅臻没有母亲,父亲也常年在外,只有自己的外祖父对自己视如己出,无论自己收了什么委屈,外祖父都会出面替自己讨要说法。 说是这个世界上,江雅臻最信任的人,也不为过。 老者轻轻拍着江雅臻的背部,安慰道:“怎么了臻儿,在外面受了很大的委屈么?” “没有,我在外面过的很好....” 老者点了点头:“可是我这个老家伙就会担心咯,生怕臻儿在外面吃了亏,祖父的信,你可收到了?” 江雅臻从老者怀里脱开,微笑道:“臻儿收到了,臻儿也挂念父亲的伤势,祖父,父亲他怎么样了。” “唉,你父亲伤的太重,很快就要进‘那里’了,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就随祖父去看看吧...” 说罢,老者便先一步向楼上走去,江雅臻赶忙跟了上去,却没有注意到身边的阿竹眼底的担忧和害怕,江成颜抬头看着江雅臻向上而去的身影,嘴角的笑意更浓。 “呵....老子等这一天,等的可够久了。” 他说到这低头看向阿竹,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和冷漠,命令道:“还待在这作甚,还不快滚?” 阿竹身子一抖,小手在裙摆上纠在了一起,碍于对江成颜的惧怕她还是向外逃了去。 走出阁楼的门,阿竹不禁愣住了,很多东神族有些声望的男人都站在了阁楼前,他们对着迈步而出的江成颜抱拳问好,有人恭贺道: “恭喜少爷大喜,往后我族还需少爷费心照拂。” “老朽也想知道,少爷的修罗血会有多纯粹,恐怕啊,多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江成颜笑着摆了摆手,一一回礼,掩饰不住的高兴,东神族里从来不存在张灯结彩,只因东神族的婚礼,不被世人所祝福。 红楼最高处,江雅臻站在父亲的卧榻边,几乎已经认不出身前的人。 东神族长,瞳狩江无愧身躯溃烂,掩饰不住的腐臭味弥漫在房间,浓郁的魔气从他的伤口溢出,除了脸苍白,能认出面貌外,只能用凄惨来形容。 “阿臻,你来了.....” 江无愧想抬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抬不起来,江雅臻面色复杂,虽然这个男人从没有尽过父亲的职责,但毕竟是自己的生父,如今这副模样.... 江雅臻半蹲下来,咛声道:“父亲。” “阿臻,你能回来,为夫很欣慰....”江无愧的声音如破麻袋,那是太岁对他下的诅咒,将他体内常年修炼积攒的魔气彻底释放,长期对抗,才会沦落到现在这番境地。 江无愧眼珠子挪动,看了眼江雅臻身后的老者,语气平淡:“是你让臻儿回来的吧,很好,很好....” “我东神族后继有人了。” 江雅臻眉头微皱,听到这句话站起身来,有些警惕的问道:“父亲,这话是何意思。” 江无愧眼睛直直的盯着江雅臻,那眼神很纯粹,让人感到分外的不舒服,因为没有任何柔情在其中:“阿臻,你回来,难道不是为宗族着想,待为父走后,东神族能出另一位狩来主持大局么。” 江雅臻摇了摇头,下意识的向后退去: “不,我只是收到了祖父的信,信中提到你很想见我,你见我,难道就是想让我...” 江雅臻说到这立刻回头看向老者,急切的问道:“祖父,这不对....” 话到一半,江雅臻停住了,因为她发现身后的老者不知何时,眼神变得飘忽不定,直到江雅臻问来,才回过神般。 “哦!阿臻呐,你父亲也是一番好意,你该明白,我东神族不能一日无狩。” “你的血脉纯粹无比,若和成颜相合,一定会出现一位比你父亲还强大的狩,祖父也没有办法,一切都是为了宗族....唉...” 江雅臻一脸震惊,她缓缓向后退去,祖父话虽然这么说,但说话时候的脸色却是丝毫没有波澜,往日和蔼的祖父,如今是那么的陌生。 突然,她的眼前一黑,这是狩级修罗眼强大的威压刹那间断了她的神识,在倒下的时分,江雅臻的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床榻上的瞳狩,以及身前的祖父。 她的目光泛红,指甲紧紧的扣着地面,用尽力气不想让自己昏迷过去,但沉沦感却仍然涌现而出,让江雅臻额头青筋暴起。 “我绝不会会牺牲自己,做你们的容器,绝....不会...” 第三百四十六章 血色婚礼 随着江雅臻的昏厥,东神族里顿时热闹了起来,塔寨中的人们走了出来,虽然没有大张旗鼓的欢呼,但欢庆的气氛还是不自觉的蔓延开来。 红楼的远处,靠近神陨瀑的另一处矮楼里,江成颜在族中男丁的拥簇下走进了‘婚房’,东神族中没有婚姻媒妁之言,这只不过是心照不宣的仪式。 “诸位前辈,兄弟,成颜今日很高兴,待我继承父位之时,必然会将我东神族带回曾经的辉煌,让那大渊国皇室不敢再随意差使我族人!” 江成颜换上了红色长服,抱拳行礼道,他的话音落毕四周顿时响起了吆喝声,他就这么在众人的欢呼中走进了矮楼。 屋里透亮,烛火摇曳生辉映照着墙上的装饰,江成颜踱步走到了卧榻边,抬手在床铺上挥了挥看不见的灰尘,这才慢慢做了下来。 “哎呀...” 他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轻声道:“到底还是一个小姑娘罢了,为兄等这一天,可等的够久....” ... 东神族,依靠着无双的瞳赋,无疑是久远而强大种族,可是在时光的变迁中这个族群惊恐的发现了两件恐怖的事情,第一件,便是血脉的继承。 初始的百年,族中后辈觉醒者大量减少,起初东神族以为这些人是血脉驳杂,赶出了很多很多族人,但是渐渐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 只要是与外族联姻,继承自家瞳赋的可能性便是微乎其微,而有一种办法几乎一定能留下天赋,那就是....亲族通婚。 在东神族所谓‘骄傲’和伦理面前,东神族最终,选择了前者。 但这亲族通婚也有很多忌讳,罗刹眼和修罗瞳一旦结合,生下孩子后东神族的女人将会元气大伤,若是女婴或许还能留下半条命,但要是阳气旺盛的男婴,则是必死无疑。 而她体内的罗刹眼灵气,则是会嫁接给自己的‘夫君’,帮他觉醒修罗瞳更纯粹的秘术,若是此女本身天赋强大,更是会将男人的境界拔高一大截。 毫无疑问,这么做对东神族的女人极度不公,完全沦为了嫁接的工具,这也是东神族为何从很久很久以前便与外界切断了来往,就是为了隐瞒此事,不让世人非议。 红楼之内,昏迷的江雅臻被婢女给搀扶着带了下去,屋里只剩下瞳狩江无愧和江雅臻的外祖父。 “臻儿的事办妥了,你也该动身了。” 老者目光从江雅臻的背影上收了回来,那张脸不仅没有伤感,甚至带着一丝笑意,对着瞳狩江无愧说道。 江无愧静静的躺在床榻上,腐烂的身体让他难以动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转动眼珠回望了过来。 世人都说瞳狩神术莫测,又怎知这个名头下是怎样的苦难,其实东神族真正的主人,应该是身前这位岳父。 关于东神族惊恐的两件事,第二件事便是,他们的实力...是有代价的。 如今的东神族除了族长外几乎没有狩级强者,但曾几何时,单单东神族的狩级强者便能过双手之数,但这并非好事,反而是灾难的开始。 修士修炼需要吸纳天地灵气,而天地灵气中掺杂着魔气,平常的修士积累的魔气并不算很多,而东神族人却不同,无论是修罗瞳还是罗刹眼,几乎可以说对魔气来者不拒。 因此在东神族人修为达到一品后,体内的魔气就会开始压制不住,意志力差的人开始会出现神志不清,暴戾无常的状况。 而达到崇羽境...这庞大的魔气冲刷下,人的意志力根本抵御不住,强大的东神族修士将会沦落成不人不鬼的嗜杀机器,带来滔天的霍乱。 因此,东神族人都会刻意压缩自己的境界,不会轻易去尝试突破到高深之境,只有族长一脉血脉精纯,且有传承的秘法调节体内魔气的疏导,才能勉强坐稳狩之境界。 如今江无愧的体质被太岁无匹的妖力给打乱,再也控制不住身体里激荡的魔气,才会变成这幅凄惨的模样,而他的意志力,也接近了极限。 他要去的,是东神族为自己准备的‘活墓’,里面关押的全是失去神志的族人,不乏有狩级强者。 “也罢,吾儿成颜天资不输于我,阿臻虽然任性,好歹还是被你哄骗回来了。” “待他们完婚后,成颜体内有了罗刹血,想必也能安稳升境,但愿阿臻不要生出儿子....” 江无愧闭上了眼,又加了一句: “若生的女儿...还有半条命继续生...否则岂不可惜了...” 他的话语冰冷,完全不像一位父亲会说的话,在东神族千百年的传承里,母亲的角色几乎成了族人的奢望,女人,是没有任何地位可言的。 老者轻笑了一声向前走来,打趣道:“你说的什么话,要是都让你这么教,族里的女人早就跑光了。” “若非老夫这些年待她这么好,她会回来见我?” 江无愧没有继续说话,而是任由老者将他抬起,今天他的儿子江成颜就要迎来最重要的一刻,而他,也是是时候退隐江湖,迎接该有的命运了。 东神族里,一切都是如此现实。 “...” “嗯....” 目眩感传来,无处不在的红色让江雅臻眼神迷离,只是当江雅臻看清四周后,顿时柳眉倒竖,想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她此刻正趴在床榻之上,柔软的床单上有股暗香,但却只令江雅臻作呕,她卖力的抬起下巴,扭头望去,发现一人正跪在自己的背上。 江成颜的膝盖顶住江雅臻的后背,见江雅臻醒来,他咧嘴笑道:“哟,好妹妹,你可算是醒了。” 此时的江雅臻被下了药,暂时调动不了体内的灵气,甚至连动身都很无力,但江成颜依然要刻意保持这个姿势,就是为了要趁机羞辱江雅臻。 江雅臻的双唇紧贴着床单,此刻她的发丝凌乱在雪背上,身上只剩下一些贴身衣物,被江成颜如此对待,屈辱感让江雅臻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眼眶也慢慢红了起来。 “江成颜!!!” “你胆敢这么做,就不得好死!” 江成颜一愣,旋即装作一副很吃惊的样子,他将手贴在耳边说道:“阿臻,你说什么?” 见身下的江雅臻还在徒劳的挣扎,江成颜冷笑着俯下身,他抓住江雅臻的发丝将她的头抬起,看着这近在咫尺的绝色面容,似乎是在欣赏江雅臻此刻的表情,一字一顿的说道: “早就跟你说过,别跟我面前摆谱。” 啪! 江成颜说罢狠狠地打了江雅臻一耳光,这一下将江雅臻打倒在床上,江雅臻似乎被打懵了,杂乱的长发遮盖着脸,一动也不动。 江成颜见状哈哈大笑了起来,似乎是解气一般,见江雅臻真的没有还嘴,江成颜这才慢慢欣赏起身前的人儿。 窈窕的身躯,雪白的肌肤,往日强势的少女此刻万念俱灰的躺在身前,身上只有三两件遮蔽的衣物,这若隐若现的感觉,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住心跳加速,即便江成颜与江雅臻是同父异母的兄长,也不得不承认江雅臻的美丽。 不过从江成颜的神情可以看出,他不仅完全不芥蒂这层关系,甚至这让他愈发的兴奋。 “妈的,真没意思。” “还以为你会反抗一下,真没劲。” 江成颜一边脱衣服,一边随口讽刺起来,就在他准备抓向江雅臻的时候,江雅臻终于又开口了。 “你说,这是为什么?” 江成颜冷哼一声,将江雅臻的手臂狠狠的提起,大声道:“没有为什么,东神族没我不行,你再绝望也没用了,这是你的宿命。” “宿命?”江雅臻的嘴角露出了苦涩,她的眼神盯着下方,自言自语道:“原来,你们都一样。” “说那么多也没用了。”江成颜张口就亲上了江雅臻的脖子,淫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你就当享受了吧。” 被江成颜咬着脖子,江雅臻的脸色渐渐从迷茫和冷漠,转化为了狰狞的胀红,可惜这一切江成颜都未曾发现,一个普通人又能拿他怎么样。 江雅臻的右手放在江成颜的身后,那手中慢慢现形出一个锦囊,有一件事她没有对外人说过,这锦囊是她从京城里带出的,是由一个神秘的人交给了她。 这个人,就是朱吾世的亲弟弟。 一年多前,在京城备战的时候江雅臻和江成颜曾在一处暗巷碰面交换书信,但江成颜走后,朱洪辰便追了上来。 这个世日候的弟弟,对她只说了几句话。 “东神族虚伪不已,不过或许,只有我可以帮到你。” “你不用急着拒绝我,这里有个锦囊,里面的东西是神的礼物,恰恰能替你夺血而生,成为东神族真正的主人...” “不过,若你用了....” 江雅臻不再多想,她的手腕一抖,锦囊里掉落出一块黑色晶石,这块石头状如鳞片,锋利无比,泛着微微寒光。 江雅臻没有丝毫犹豫,她的目光骤然冰冷,在江成颜专注于脱自己衣物时奋力挥动手中黑石,扎向了江成颜的后脑。 噗! 温热的脑浆喷到了江雅臻的脸上,二品高手的体魄在这块黑色石头面前如同纸糊一般,江成颜只来得及闷哼一声,一股黑光就从石头上迸发开来。 江雅臻顿时感觉自己的手被黏在了黑石之上,那石头肉眼可见的鲜红起来,如一块晶莹剔透的红水晶,仿若在呼吸。 江雅臻感觉到肩膀上似乎轻了,偏头望去,方才还龙精虎猛的江成颜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干瘪了下去,那脸颊凹陷,如一个皮包骨头般吓人。 一股炙热的力量,也在手心里开始爆裂,江雅臻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她的每一寸皮肤都变成了火红色,而她的静脉则是深紫色,看上去如同纹身般,带着危险的美。 这股灼烧感经久不歇,江雅臻从头到尾没有喊出一声,生怕惊动到了别人,她默默地忍受着这份痛苦,直到一炷香后,石头的光芒黯淡下去,化为了飞灰消散于无。 盘坐良久,江雅臻这才缓缓睁开了眸子,她的左眼如酆都幽冥的紫荆花,摄人心魄,右眼....则是岩浆地狱般血红,竖瞳令人不敢直视。 一股冷风突然从身后灌入了房间,江雅臻回头看去,只见那扇窗被人给打开,窗边赫然站着数名神秘人,他们带着各式各样的动物面具,个个站着笔直,带着怪异和违和的向江雅臻看来。 就像是在等着她。 江雅臻瞥了眼床上成为干尸,死透的江成颜,起身将血红色的床单扬起披在肩上,在腰间随意系了个结,便朝着窗外跃去。 这里连接着神陨瀑,倒是没有东神族人的身影,身边数位修为高深的人傀庇护,江雅臻独立在崖边的水岩上,她赤脚踩在清水中,没有急着逃走,而是回首望向谷里的塔寨灯火。 “东神族...” “外祖父,江无愧...你们所有人...” 江雅臻的红衣猎猎,那苍白的面容和娇艳的嘴唇相得益彰,吸取了修罗瞳让她多了一丝邪魅的病态.... “等我回来。” 江雅臻就此消失在了冷风中,或许真的如她所说,待她回归那天,便是东神族的厄难之日。 因为江成颜今夜大喜,谷里自然是没有人会不识趣的往这边探查神识,直到次日天明十分下人敲门无果,才有人发现江成颜已经凉透了。 魁梧的赤须老者站在昨夜的婚房中,他看着床榻上如一张人皮的江成颜,只感觉天旋地转,江成颜死了,那瞳狩之位只怕.... “找!!” “把东荒寻遍也要把那妖女给我找出来!!!!!!!” 东荒的西侧,霍渊龙正在一处林梢上歇息,突然他睁开了双眼朝一个方向看去,远远地瞧见了数人在掠地而飞,其中有道红衣身影隐约有些眼熟。 目送这伙人闪烁消失,霍渊龙又躺了下去,念叨道: “这伙人什么来头...” “算了....还是先去北方找师父吧。” 70 第三百四十七章 拜师 福源岛,情寿寺。 天狩王唯一独自在前方走着,宋植和宋栩栩则是在后方聊着什么,朱吾世跟在身后,他看着身边荒芜的景象,轻叹了一口气。 记忆中的福源岛是一片世外桃源,青山绿水,甚至没有妖物的威胁,何曾想到会是这幅疮痍景象,大地枯竭布满黑色砂砾,半点生机都没有留下。 “姑姑,你怎的来了北海?” 宋植向宋栩栩解释了自己是随监正的安排,与朱吾世一道辗转来到北海寻找机缘,没想到会此际碰到向来神秘的阴狩。 宋栩栩银发披肩,她只有在看向宋植的时候目光会显得柔和,只是面对宋植的疑问,她并没有开口,而是看向了前方。 王唯一停在了情寿寺前,这是福源岛上唯一没有被毁灭的地方,他没有走进去,而是侧身回头,平静的问道: “小姑娘,现在可以说说,你是何人了。” 宋栩栩知道天狩是在说自己,她走上前去:“晚辈日月神族,宋栩栩,此番来北海是欲调查妖神之穴的踪迹。” “妖神之穴....” 王唯一沉吟片刻,问道:“你修为虽然不低,可这妖神藏身之处这么多年代都无人发现,你怎有把握?” 宋栩栩颔首,她的修为绝对称得上纵横无阻,只有极少数几人能对她说出修为不低的评价,眼前的天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晚辈的赋与日月光阴有关,算是有所发现,这北海之下定有隐秘,不过....晚辈斗胆断言,其并非是通往妖穴的路。” 王唯一闻言沉默,接着他偏过头指了指宋植,问道: “他又是你何人。” 宋栩栩回头望去,叹道: “宋植是我的侄女,日月神族在两年前被死灰复燃的太岁袭击,它的实力似乎更胜以往,我的兄长也陨落在了那场浩劫中....” “如今日月神族只剩下我与宋植二人。” “原来如此...”听闻日月神族噩耗,天恍然的吸了口气,他听到侄女两个字欲言又止,最终并没有说什么。 呜~~~~~~~ 突然,一阵刺耳的嗡鸣声从天际传来,几人抬头看去,只见福源岛的海岸线上,有一艘巨大的傀儡飞鲸正在缓缓靠近。 “是雪鲸来接我们了。”朱吾世说完看向宋植,宋植正也正好看来,二人又一起看向了两位狩大人。 朱吾世抱拳道:“二位前辈,这雪鲸是接送我等的飞儡,既然福源岛的事已了,晚辈在那沙滩之上也寻到了些许北海鳞金,想必是慕容芝消散所留,或许是时候离开此地了。” 宋栩栩拍了拍宋植的肩膀:“小植,老师虽是我的师父,但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方才话中的意思我已明了,不日我会亲自赴京了解此事的来龙去脉。” “以姑姑对钦天监的了解,他们应该是遵循天机,你先莫要多想。” 宋植心中松了口气,有宋栩栩罩着肯定是好事,不过该留的心眼还是要留。 就在宋植准备告退,离开这北海的时候,却发现有一道魁梧的身影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天挡在了宋植离开的路上,偏头俯视而下,在几人疑惑的目光中语出惊人:“你,可愿留下。” “随老夫修行。” 宋植嘴巴微张,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有些忧郁,生人勿近到自己不敢搭话的第一高手,竟然会主动邀请自己....这是干嘛,收徒吗? 天身后的朱吾世闻言微微皱眉,看向了不远处的宋栩栩,宋栩栩也好奇的问道: “前辈,你这是要收她为徒?” 天的目光深邃,自语道:“他解了老夫的心结,老夫自需投桃报李,若论师徒,倒也无妨。” 宋植不知是受宠若惊,还是有些惶恐,但最后都转变成忍住嘴角的笑意,现在就是苦于修为,有这么好的机会,还不牢牢地把握它! “晚辈...晚辈愿意。” 宋植‘矜持’的低头答应了,宋栩栩没有再说什么,能与这位天攀上关系,或许连自己的师父,那位盘坐钦天监的神秘国师,都不敢轻易招惹宋植。 朱吾世还想说什么,却被擦肩宋栩栩而过的宋栩栩给冷言提醒道:“怎么,见不得别人拜好师父?” “前辈误会了。”朱吾世感觉到宋栩栩对自己似有偏见,他对着宋植说道:“北海凶险,你若要回大渊,需等下一次的雪鲸,万不可擅自出海。” “你小子操的不是心!”不等宋植回话,宋栩栩突然提着朱吾世的肩膀飞了起来,要把他直接扔到雪鲸号上。 眼看宋栩栩要走,王唯一突然说道:“过些时日,去北境看看,那里或许有你想要的。” 宋栩栩回头看来,认真的点了点头,便化为银光裹挟着朱吾世消失不见。 风吹过情寿寺的牌匾,身后的古刹边还有着零星的草木,这抹翠绿是福源岛最后的奢侈,天低头看来,正好看见宋植望来。 “天狩前辈,你收我为徒,是因为我与你的赋很像么?” 听到宋植这么直截了当的问,天嘴角笑了笑,他偏头示意宋植随着他来,口中说道:“你很聪明。” 二人走过寺中锈迹斑噬的佛像,推开腐朽的木门来到了后院之中,这里与宋植记忆中的陈列一模一样,似乎从来没有改变过,这也是天的住所。 二人刚一来到棋盘边坐下,天便开口问道:“你是如何知道芝儿的身份。” 宋植正襟危坐,听到这话宋植抿嘴道:“其实,这也不难。” “慕容芝的赋是一种空灵的想象力,虽然时间仓促在下未能提升境界,但这能洞悉一切,润物无声的感觉,正是万世再造这种幻境的雏形....” 宋植将对朱吾世的解释又说了一遍,最后他加了一句:“其实...前辈你的身份,我在最后时候也猜到了。” “哦?”天似乎来了兴趣,饮茶的时候挑了挑眉,意思但说无妨。 宋植继续说道:“在我化为红发女妖,与王将军大战的时候,我便发现这王将军的赋不仅迅如疾风,且灵动如水,爆裂似火又沉稳如土,这天下有这种能力的,又是王姓....” “那便只有传说中的王唯一了,前辈之所以留下我,我想也是看中了你我的相似之处。” 王唯一放下茶杯,突然大笑了起来,他拍了拍桌面,摇头道:“这么多年了,老夫一直想忘记自己的名字,世人见到我只知敬畏,很少有你这种后辈能在老夫面前侃侃而谈,实在难得。” “没错,我一眼便看出你体内不止一种赋,而是一尊双神的奇异体质,老夫第一次起了爱才之心,有生之年也算是看到了未来有机会能与老夫比肩之人。” 宋植并没有跟着笑,而是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天看到宋植这副模样,不解的问道: “怎么,莫非收为老夫的弟子,你并不开心。” “非也非也。”宋植摇了摇头,身子向前倾了一些,问道:“徒儿只是想明白,那梦境中到底有几分真实,又有几番虚幻。” “这福源岛上...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话,王唯一眉目低垂,寺庙小院中有些昏暗,他望着一旁的石板路有些出神,似乎是陷入了回忆。 “那是两百年前......老夫还只是一个游骑兵统帅,带着一帮弟兄们驰骋水仙原,四处奔闯渴望一片属于自己的地盘...” 睥睨天下的‘天’开口了,但目光却没有离开过地上的小草。 “正如你所看到的,我爱上了一个女人,她温婉心善,知书达理,在野小子不懈的追求下,千金终于放下了骄傲,他们结成了夫妻,成了一段佳话。” “后来,水仙原上出现了一种怪事,城池接连崩溃,传闻有妖物在城池作祟,而他们所在的天府城,则是最后一处净土。” “阿芝....她的眼睛似乎比其他人干净,是第一个发现不对的人,可无论她百般提醒我,我却只当阿芝是太过担心,毕竟她的修为浅薄,只是一个小女人...” “再后来,城池残破人心浮动,我开始跟着人们相信世上有妖物,而那头妖....在最后关头化为了阿芝的模样,流言蜚语甚嚣尘上,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她....” 王唯一收回目光,他的神色意外的平静,述说道: “老夫目睹了阿芝的妖状,很多生死与共的兄弟就躺在她的脚下,在喧嚣的咆哮声中...我给了她一个痛快,老夫还记得,阿芝当年和你一样,没有还手。” 听到这,宋植算是佐证了自己的想法,接着问道:“那后来呢,福源岛为何会变成这样。” 王唯一闻言突然撑着膝盖站起身来,他闭着眼睛道:“两拜年了,你是老夫唯一收过的弟子,有些事情,老夫便告诉你。” 唰! 再次睁眼,宋植发现自己来到了福源岛的上空千丈,身旁便是天高大的身影,自己正踩着一阵风,没错,就像踩在地面上一样,非常神奇的感觉。 此刻低头看去,广袤的福源岛也被尽收眼底,宋植这才看明白福源岛的形状有些像一个带着棱角的三角形。 天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两百年前,自老夫杀了阿芝的那一刻起,天地激荡的灵气便被那现身的妖物给尽数吸入体内,福源岛的树木枯萎,黑色砂砾取代了山川湖泊,大多数人那一天便死在了岛上。” “可就在我等幸存之人将死之际,那妖物却被迫走到了芝儿的身边,化为了一道黑影没入了芝儿的神魂,她....就这么复活了。” “得到了这股力量的芝儿,也得到了近乎神明的力量,她的怨气似滔天巨浪,将福源岛给吞没,她竟然施展出了传说的神术:万世再造,不过此术在芝儿的手里,却是她催魂夺命,挥散戾气的手段罢了。” “她的这股力量,就来自于妖神。” 天的双眼眯起,宋植也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可还是感到震惊:“妖神?何以见得,若是妖神的力量,师父你当年又是.....” 天眼神黯淡,叹道:“没错,当年老夫之所以能活着出走福源岛,只因阿芝最后的善心留下了生机,我听闻海的另一边有妖的踪迹,便一路寻觅到大渊国。” “短短数年,老夫成了所谓的狩,十年战败天下高手问鼎第一,三十年突破羽化七境比肩古雄,于是我又回到了福源岛,彼时就算是万世再造,也困不住我这般人间神。” “阿芝意识已经彻底沉沦,化为了妖神的守门人,她的执念根深蒂固难以消散,老夫无能为力更不会去亲手抹灭她,只能等一对联心人感化她,让她的善良明悟....” “如今这一天,终于到了。” 宋植能感受到身边老人心底的悲哀,宋植体会过慕容芝的记忆,知道王将军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但恰恰如此,一种被背叛感才会深深刺痛她的心灵。 而天,两百年始终放不下此事,终归是情寿不深,断亦有惑。 “师父,为何说慕容小姐是妖神的守门人?”宋植敏锐地听出了天话中的含义,他突然带自己来到福源岛的上空,总不会是来吹风的吧? 天扬起下巴,冷冷道: “你看,这福源岛远远看去像什么。” “像什么....”宋植眨了眨眼,除了这形状有些规则以外,倒没看出像什么。 天也知道宋植答不出来,他的面色默然双手环抱胸前,两缕灰白鬓发随风摇动,沉声道: “老夫入人仙境后,便可看到往日强者留有的一些痕迹,福源岛超然世外,但其上却有至少两位强者的踪迹....” “于是一百年前,老夫神手催碑,打死近海的半圣蛟龙来到海面下,才发现这偌大的福源岛,原来只是.....” “一种生物的头颅。” “什么!?”宋植大惊,这福源岛占地千里,近一州之大,什么玩意儿可以有这么大的头? 天摇了摇头,但却是肯定了这件事,他仰头看着重新聚拢的乌云,感慨道: “这秘密天下多少有人会知道,只因那两位人仙身份亦不寻常,或许是怕人族恐慌不战而怯,才被封存了起来,但你作为老夫的弟子...” “自然要明白,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宋植凛然,犹豫了一小小还是忍不住问道: “那师傅,来过此地的另外两位人仙是...”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一品高手朱吾世 天没有回话,而是带着宋植急速下坠,二人稳稳落在了一座山脊上。 “不要好高骛远,你连一品自保的都不够格,就是知道这些又能如何。” 宋植看着天的背影腹诽,自己修行不过才两年光景,一品已经是世上仅次于狩的战力,妖狩司主事的职级,哪有这么随便的。 天举止由心,以他的身份自不会把区区一品放在眼里,就是寻常的崇神境,羽化境强者,也不过是让他多看几眼罢了。 王唯一挥袖拍了拍大腿的灰尘,偏头道:“日月神族天赋卓绝,就是老夫当年也颇为称道,你既于老夫有缘,我自会教你成仙之道。” “仙?” 此时此刻,宋植已经看出身边的老头虽然两百来岁了,但却没有那股高高在上的傲气,或许是因为他每隔十几年便会回到福源岛与慕容芝相会,对于尘世浮名早已看淡。 在监正面前自己还会拘束,但是在这位传说中的强者身边,却并没有丝毫压力。 不过... 宋植突然想起前世常听的一句话:男人果然无论什么年纪,都不会忘了画大饼。 “师父啊,您这口中说的仙,是在说你自己么?”宋植想到这里忍俊不禁,问了起来。 王唯一闻言微怔,旋即仰头大笑了起来:“非也,老夫虽然被称为人仙,但不过是人族修士的一道境界而已,至于真正的仙...” 王唯一语气放低,伸出一根手指朝天空点了点,悠悠道:“在那上面。” 见宋植没有露出惊奇的模样,甚至就只是下意识颔首,王唯一顿时来了兴致:“怎么,你对这话不信?” 宋植赶忙举起双手摇了摇:“不不不,徒儿当然信了,其实...徒儿见过师父口中的仙人。” “你见过仙人?” 这回轮到王唯一诧异了:“老夫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米还多,都没见过活着的仙人,你能遇到仙人?” 宋植认真的点了点头:“徒儿不瞒着师父,那位仙人的名字叫...叫韩秀琛,是个放牛的剑士。” 宋植将自己与韩秀琛的相识和辞别说给了身前的老者听,‘天’从头到尾没有打断宋植,而是默默的等着宋植娓娓道来,时而还会点点头。 “世间竟有如此奇事...”王唯一沉吟着,半晌后摇头感叹道: “夏夜长那小子做事确实偏激,八十年前和五十年前分别向老夫挑战,皆是大败我手,这让他的道心有损,加上王道剑凭靠气运如浮萍无依,因而让他着力于培养承剑之人...” 宋植在一旁踢着脚下的碎砾,鼻尖微微皱起掩饰自己的笑意,阳狩夏夜长看起来比师父你还要老得多,居然被形容成了一个毛头小子。 王唯一继续说起这些陈年往事:“老夫记得他有一子嗣名为夏伏傲,倒有几分天纵之资,不过刚入崇神境便与兆妖玉石俱焚,你所说的这位谪剑仙,想必是被夏夜长当做他儿子的替代,才落得如此下场。” “你方才说,那人必然是仙,何以肯定?”天又问道。 宋植收回目光,学着王唯一的样子深沉了起来,指着天上的乌云说道:“那日大雪纷纷,韩秀琛凡人之躯迎战阳狩,最后一式分晓时,只见天穹之上,一柄神剑虚影此天外而来,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那场景,就和师父你不久前出手一样壮阔。” 王唯一随着宋植的话语眯起了眼,轻声道:“如此说来,倒是真的可惜,若老夫与他对上,真是人生中的幸事。” “你所说的剑体,便是承接于这位韩仙人?”天再开口,称呼却已经变了。 宋植老实的点起了头:“正是,不瞒师傅说,那日以后,徒儿对所有剑式都是过目不忘一点就通,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天生剑体了。” 王唯一摸了摸自己下巴的胡茬,那些黑白夹杂的硬胡茬似乎比初次见面时更加邋遢。 “这么说,老夫还是捡到一个宝贝了。” 宋植谦虚的躬身道:“哪里的话,那么多天才都倒在了修行之路,徒儿只愿能有为人族出力的那一天。” 话说是这么说,但宋植刚才说了这么多,也是在对这位天狩说我不仅是聪明看穿了幻境,我本身的潜力也是杠杠的好吧,老头子你既然收徒请认真浇灌人族的花朵,这个世界可太危险了。 天狩也是很懂,摸了摸宋植的头便算是收下了这个徒弟。 “修行之路时也命也,那些半途陨落不得真章的人,命里便没有这个机会,天选之人才能走到最后。” “而老夫,便是那天。” 宋植抬头,北海的冷风吹动这位半老男人的头发,他的面容冷漠却不让人心畏,那些话语不由得深入心中,选择了相信。 “走吧,为师虽然不涉天机,却也能预感到这天下大势已经在变了,你的实力太弱太弱,这第一步,便是先将你体内的那头妖狐解决。” 王唯一说着轻拍着宋植的肩膀,便抬脚向着山下走去,宋植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眼远方的幽暗深海,赶忙跟了下去。 .... 无意之下得到了‘天’的首肯,宋植开始了在福源岛的修行,这时距离宋植出海已经过了一年有余,正如天的预感,许多事情都在悄然无声间....天翻地覆。 三个月后。 瓢泼厚重的北海雨云中,庞大的雪鲸号从雨幕中冲出,带着被妖物拍打过的痕迹开始向着南方,准备跨过北境的崇山峻岭回到大渊国。 船上只有寥寥几位修士,都是这一年来雪鲸号在北海各岛接回来的幸存人员,至于没有回来的,基本都死在了北海妖物的口中。 此刻几人聚拢在一起,都望着另一个方向,那里一道黑袍加身,赤金长发披散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 “哥几个,你们都寻到了啥?” “别提了,我就寻到了几株固本草,谁曾想我那岛每到晚上就有妖物登岸,同行那个家伙没几天就死在了沙滩,吓得我在山洞里躲了半年才等到这雪鲸号来接。” “谁不是呢,不过我的运气好一点,我寻到了几片鳞金,哈哈哈...” 有人投去了羡慕的目光,因为在场的人都为了寻机缘而来,自然贪生怕死,能寻到几片北海鳞金,下半辈子基本上可以依附朝廷,衣食无忧了。 “你们说,侯爷寻到了什么机缘?” 有人问道,其余人也面露好奇。 “侯爷虽然天赋卓绝,但怎么说也只是个二品,能活着回来已经非常厉害了,至于机缘....” “你们没注意到么,侯爷身边那个样貌绝美的小娘子没了踪影,我估计...难咯~” 远处的朱吾世盘膝而坐,他自然听得到身后几人的话语,不过却并没有选择理会,而是闭目养神,他的膝盖之上横陈着朱家祖传的黑刀—焱墓。 朱吾世缓缓睁开眼,他的手里出现了树枚黑色的石块,这些石块状如三角,更似动物的鳞片,正是大名鼎鼎的北海鳞金。 朱吾世将手中鳞金放在了焱墓的刀口,刀口之上雕琢有一条血红的刀线,在鳞金接触到刀口的一瞬间,焱墓似乎轻轻颤动了一下。 接着....那条血红的线竟然慢慢张开了,如同一只眼睛睁开一般,埋藏在其中的赫然是一颗金色的宝石。 鳞金化为了液体被焱墓所吸收,而那颗宝石则是氤氲起淡淡的金光,正如朱吾世灿灿的金眸。 “父亲....孩儿终于明白,这刀为何是我朱家的传代至宝...” 朱吾世轻声默念,手上则是继续将那些价值连城的鳞金用来‘喂养’焱墓,而焱墓之上那颗金色的宝石则是有了裂痕,如同人的瞳孔一般,竟有几分熟悉。 朱吾世看着这只‘眼睛’,忍不住抬手捂住微红的眼眶,他从福源岛上发现这北海鳞金后,就察觉到了腰间焱墓的激动。 他身为朱家长子,自然知道这把宝刀焱墓有封印,但解开禁锢的方法却不曾知晓,阴差阳错用鳞金激发了焱墓后,看着这再熟悉不过的眼神,朱吾世一切都明白了。 “父亲....那头妖物都摧毁不了这把刀,是因为你想见孩儿吧。” 焱墓微微颤动,似乎是在点头示意,一股暖流从朱吾世掌心传出,如同握手一般的触感,朱吾世的眼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这些泪水滴落在炽热的刀身,这次却并没有蒸发。 一道有些虚幻模糊的声音,也在朱吾世耳边响起: “世儿.....好好活下去吧,为父...想着你们..” 话音落毕,黑刀焱墓的刀身在刹那间化为了赤红,一股磅礴的火之气息从刀口处迸发,朱吾世的衣裳作响发舞飞扬,整个人都被迫站起身来。 船上另外几位一品修士也被惊坏了,还以为船舱发生了大爆炸,闪身后退才发现原来是朱吾世那里火光冲天,汹涌的焱浪翻涌不息,裹挟起无数的灰烬。 火焰中心,朱吾世凝神望着手中化为赤红的妖刀焱墓,象征着太上神焱的寂灭与爆裂在其内翻涌不息,一股又一股炙热的灵力从刀中灌入体内,而那迟迟不动的境界,则在飞速的暴涨。 “父亲放心,世儿定会报了这血海深仇.....” 朱吾世目光冷冽,一字一句的说道,他猛地将刀往天空一举,这些光芒化为了冲天的赤龙集散了山脉的雪云,雾凇化开,雪鸟遁地,蔚为壮观的景象让观者无不长大了嘴巴。 朱吾世看着那头翱翔的赤龙,轻声道: “但,孩儿亦会活的精彩。” 摩罗城北,冰雪消融,火光漫天,赤龙翱翔天际于咆哮之中宣告着时代的来临,雪鲸号在火烧云下疾驰,坠向南方。 朱吾世,突破了一品。 第三百四十九章 改朝换代! 浓厚的乌云覆压福源岛,轰隆的雷声回荡,豆大的雨点打在瓦片上,发出叮当的脆响。 情寿寺中,宋植盘坐在佛像前,葳蕤的烛火映照着绝美的面庞,那双狭长的眸子闭合,模样像是睡着了。 天狩就坐在宋植的正前,他面向大门,半点风雨都无法淋落进寺庙,这座破旧残缺的古刹,是他心中不可沾染的净土。 半响,宋植的眉头开始皱起,脸色也变得青紫起来,这是妖狐不愿意出来所产生的挣扎,王唯一见状,抬起了右手。 他的指尖,五彩光芒流泻,宋植的头顶也随之浮现出一头狐狸的虚影,小小的,栩栩如生,宋植睁开了眼,随着王唯一的目光抬头望去。 之前趁机凝聚法天象地,状若的碧霄吞月狐王,此时如同幼狐,抱着自己小小的前爪闭着眼睛,一副不愿意说话的样子。 有王唯一撑腰,加上这妖狐图谋不轨想背刺自己,宋植颇为不客气的直接问道:“老狐狸,亏你还是妖圣,没想到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你说什么!?”妖狐听到这话顿时睁开了眼,碧绿的瞳孔里带着愤怒:“本座贵为四大妖圣,甘心为你作灵媒已是屈尊降贵,你还敢大言不惭?” “明明就是你们这些低贱的人族诓骗本座!” 宋植闻言也气到了,要知道若非天狩恰好就在岛上,自己多半就凉在了这北海。 “你这狐狸屁大点,一口一个被骗被骗,莫非是我要你给我作嫁衣?你怎么不怪你自己笨!!!” 眼看宋植和虚影妖狐撸起袖子就要干,在一旁默看的王唯一终于开口了,问道: “碧霄吞月狐王,你虽非四大妖圣里最强妖物,可这天下除了老夫外应也无谁人能擒住你,为何会自甘舍弃肉身,带着灵气自封?” 王唯一开口,妖狐的眼神顿时变了变,天消失了二十余年,因此狐圣陨落之事他未曾得知。 沉默了片刻,妖狐决定回应: “本座是为了一个人。” “谁?” “扶非。” “扶非?” 王唯一直起了身子默念了这个名字,旋即指了指宋植:“依此话,你认为他是扶非?” “嘁,之前以为,如今一看,相差甚远。”妖狐斜睨宋植,翻了个白眼。 宋植也没闲着,冷笑了一声揶揄道:“嚯,我还以为哪位妖圣这样说话呢,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妖狐大人,这模样真是比我家看门狗还乖呢。” 说罢一人一狐又瞪起了眼,彻底反目成仇了属于是。 王唯一摩挲着胡茬,自语道:“上神扶非....老夫虽然未曾见过此人,但从只身封印你等四位妖圣来看,恐怕实力还在老夫之上...” “这怎么可能呢...” 王唯一露出了思索的神情,倒不是他自视甚高,而是他目前的境界早已是人族登峰造极,前路已断,那扶非又因何能比自己更强。 莫非.... 王唯一看向妖狐:“你与扶非是何关系。” 碧霄吞月狐王头颅高昂,嗤道:“我与扶非曾横推天地间,不可阻,平乱世定江山,严格来说,你们人族苟活到今天,还有本座的一份功劳。” 宋植挑了挑眉偏向天狩,指着空中傲娇的狐狸直接拆穿:“得了吧,师父,它就是扶非胯下的坐骑罢了,我都见过那图。” 上神扶非的君临图在各大宗门都有刻画,宋植早早便在泉直谷见过,事到如今自然能确定这妖狐就是那图中扶非的坐骑,有八分相似。 妖狐抓耳挠腮却找不出反驳的话,只能吹胡子瞪眼,王唯一点了点头,沧桑的嗓音变得严肃起来: “老夫今日既收宋植为徒,那么必要消除你这隐患,吾并不想灭杀你,若想留存自己的意识,现在就告诉老夫事情的原委,你为何认错宋植,又为何要寄附在他身上。” 妖狐看着身前的男人,四目相对后竟然偏移开了目光,追随扶非,又位列妖圣的它目中无人,但这个男人给它的感觉不一样,碧霄吞月狐王心中也在掂量,就算自己肉身在此,真的能战胜他么。 思索再三,妖狐还是不敢拿自己的神魂开玩笑,便将这一切娓娓道来,宋植也竖起了耳朵,这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些隐秘。 十九年前,也就是这一世的宋植降生之前,那年监正悄然越过边境,来到了北境深处,碧霄吞月狐王的盘踞之处。 护送他的,便是大渊国赫赫有名的数位狩。 这几人其中便有阳狩夏夜长,朱吾世的父亲焱狩朱彻,年轻的裂狩余池心以及....日月神族的族长,宋植的‘父亲’,霸狩宋悬。 这套足以灭掉任何一头兆妖的配置,却还不足以应对妖圣碧霄吞月狐王,但这一仗并没有打起,因为监正与妖狐本就相识,他们...都是扶非时代的旧人。 “监正当真活了千年...”宋植呢喃自语,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还是倍感不可思议。 初等钦天监的时候,宋植就注意到钦天监阁楼之顶的天寿柳,百年才可凝结一色的天寿柳竟五彩缤纷,宋植还揣测过是不是钦天监初建时候栽种,但这么长时间来,他竟从未听说过有前代监正的存在。 对于天下人来说,监正便是国师,神秘莫测,对宫里而言,这则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天自然也是知晓,作为当时第一强者与钦天监自有交集,所以丝毫不惊讶。 妖狐继续开口,监正告诉他依据扶非留下的箴言,不日即将借着日月神族重生,从伪神蜕变为真神,而其中的关键,除了这屏蔽杂质的日月神体,还有一点,那便是充沛的灵气去与时间赛跑,妖狐当年从那小小的肉体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便答应了下来。 妖狐作为扶非的坐骑,虽然在扶非走后成了妖圣,但并不为祸一方,反而北境因为它的存在妖物不存,平平安安,由此可见扶非对它的影响至深。 妖狐走后,北境反倒大乱,妖物大举入侵以至于民不聊生,否则也不会有今天北境氏族摒弃成见,齐聚边境渴望南下的一幕了。 妖狐自己的心思没有细说,只说了这些往事,宋植和天狩也已经明了。 “你准备如何做。”王唯一平静的问道。 妖狐:“自然是等扶非来寻我,不可为他人做了嫁衣。” 王唯一又道:“那你可曾想过,宋植虽不是扶非,可或许与扶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什么意思?” “所谓箴言,监正那老头知晓,你也知晓,扶非亲笔可有假?” “不会有假。” “方才你说在见到宋植的第一面,便对其有好感,是也不是?” “是。” “以你的了解,扶非此人是算无遗策,还是马虎大意。” “这...” 看到妖狐纠结的模样,王唯一哈哈大笑起来,抬头摸了摸宋植的肩头,笑道:“别想了,宋植虽然不是扶非,但却是扶非看中的人,你帮宋植,便是在帮扶非。” 宋植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这就是以理服人吧,听起来确实有几分道理,不过什么扶非?自己还真不认识。 而妖狐则是沉寂了下来,似乎也在思索王唯一的话,它低头又抬起,认真的打量起宋植,眼神似乎在盘桓着什么,最终轻轻嗯了一声。 “那便如此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待扶非来寻本座之日,本座定会离开。” 话音落下妖狐沉入了宋植手腕上的镇妖环,情寿寺又归于了安静。 宋植和王唯一四目相望,感激的点了点头:“徒儿还以为师父会教训狐狸,没想到您唇枪舌战,竟将它辩的甘拜下风,徒儿佩服佩服。” 天狩嘴角淡笑,皮笑肉不笑:“为师是有实力,但不是有病。” 宋植尴尬一笑,摸了摸脑袋不敢吱声。 “这世间也从不是打打杀杀,都是人情世故,它能甘心为你效命,何苦灭它,况且很多事情都需要妖狐的存在....” “多说无益。”王唯一挥了挥手:“既然妖狐的隐患已解,接下来你便专心随为师修法,待你一品之际,方可离开福源岛。” .... 大渊国西北,摩罗城。 雪鲸号缓缓坠下塔楼,无数的壮汉正在下方拉拽绳索,稳住头顶这艘庞然大物,他们看着飞鲸下方硕大的吸盘痕迹,不禁暗啧北海深处的妖物凶险。 一道身影从雪鲸号上高高跃下,化为一尾金色流火落在了塔楼高处,朱吾世的身形在火中浮现,附近有几人立刻迎了上来。 摩罗城城主裴绣望见远处飞来的雪鲸号,早早便在此等候,见到朱吾世化为流火,他怎能看不出朱吾世晋升了一品。 “裴某恭喜侯爷突破一品!” 裴绣微微欠身,笑着加了一句:“或许不久后,就该称呼王爷了。” 朱吾世正欲开口时突然止住了,他打量起裴绣又看向城下,不禁问道:“裴大人,可是有战事将生?” 上次相见时摩罗城虽然禁严,但裴绣起码还是宽袍加身,今天的裴绣一声戎衣还未来得及换下,而城中街道上百姓则是愈发稀少,生长在京畿军营的朱吾世自然能感受到那股肃杀的气息。 裴绣示意朱吾世边走边说,他遣散护卫后悄然说道: “侯爷,算算时日,您离开大渊也已经一年有余了,有些事情裴某得跟你讲讲。” 朱吾世颔首缓行,心中隐隐觉得不妙。 裴绣接着说道:“您也看到了,我摩罗城本独立于外,身处西北之地,如今都要大军压阵严阵以待....” “是北境有动作了?”朱吾世直截了当的开口,让裴绣一愣,旋即沉声道: “侯爷明鉴,北境似乎有撕破条约之心,最近分散战线,对我大渊蠢蠢欲动。” 朱吾世停下脚步,神色变得冷漠异常,质问道:“陛下可有应策。” 裴绣眉眼低垂,抿了抿嘴唇后又抬头看向朱吾世,最终缓缓背身摇头道:“侯爷,陛下他...” “驾崩了...” “什么!?” 朱吾世顿时大惊,文成帝虽病入膏肓,但是听闻此言还是让朱吾世大为失色,不过如此一来倒也说得通... 裴绣转过头,语气突然严肃的说道:“世日候,新帝有令,命你即刻回京面圣,不得有误。” “新帝...”朱吾世眸光闪烁,没想到去了一趟北海,回来以后便改朝换代,这一切未免也太过唐突。 朱吾世再次看来,向前一步问道:“新帝是哪位皇子?” 裴绣直起胸膛,看着远处的苍茫雪山,道:“是二皇子萧念河,便是如今的文玄帝。” 朱吾世眉头大皱,立刻追问道: “那太子呢?” ... 一刻钟后,摩罗城南门一匹烈红骏马夺门而出,黑袍在风中作响,朱吾世眼底金光闪烁,目光眺望向遥远的京城。 裴绣的话,还在他的耳边回响。 “太子....被打入了诏狱。” 第三百五十章 先帝之死 转眼又是数月,凛冬时分。 大渊京城外白雪纷飞,这是一年中最冷的腊月,肃穆的城门下百姓埋头行进,双手插入厚衣中,只剩脚步踢踏声在灰砖雪地交界处响起。 紫金城楼银装素裹,篝火在白日升起,守城卫兵们扫视着下方的人流,彼此交头接耳愁眉不展。 马蹄声打破了寂静,一匹赤红骏马从管道上疾驰而来,城上卫兵们闻声看去,只见马背上有道魁梧的身影高举一面令牌,金色的瞳孔黑色的披风,身份昭然若揭。 朱吾世直接冲入了城门,向白马街的朱家宅邸挥鞭而去,无人拦阻。 “律!!!” 骏马昂首,朱吾世翻身而下,无视家丁震惊的眼神向里而去,一入门便看到了老管家。 “老,老爷?” 老耿看到朱吾世后顿时愣住了,自从镇国公战死后,年轻的朱吾世便自然成了家主,称呼也随之发生了改变。 “耿叔。”朱吾世卸下披风丢给老耿,急匆匆的问道:“囡儿他们都在么?” “小姐在呢,二少爷前些日子离开了府上,老爷你的境界....” 耿管家本就是一品高手,自然能看出朱吾世的气质已经迥异,如果说朱吾世此前是炙热的山火,那么现在则是一座莫测的火山。 “洪辰离开了府上?”朱吾世眉头一皱,正欲追问之际,一道身影从内院扑了上来。 朱朴囡扑倒在朱吾世怀里,再次看见大哥的她泪眼婆娑,许久不见,出落得更加动人。 “大哥!这次你又去哪里了,一年半载不回个信儿,囡儿都以为你和父亲一样再也不回来了。” 朱吾世轻轻拍着妹妹的背,安慰了几声后松开她:“囡儿,大哥有要事,如此这不是回来了么。” “你二哥去哪了,你知道么。” 朱朴囡揉了揉眼眶:“二哥半年多前就离开了,没有跟囡儿说,这些日子我都是一个人在府上,若非项蝶时而来陪我,可真无聊死了。” 朱朴囡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沉闷的脚步声传来,朱吾世回头看去只见一位门框高的大汉走了进来,正是项鼎。 项鼎看见朱吾世后微微一愣,接着大喊道:“真是你啊!” “朱哥!我得到消息后就立刻赶来了,可想死你了!!” 说完项鼎就要上前熊抱,被朱吾世抬手给无情拒绝了,虽然二人是近两年没见,可朱吾世在福源岛如同恍然一梦,感觉上也只有最多半年而已,因此并没有太过激动。 “你来的正是时候。”朱吾世拍了拍项鼎的腰,挥了挥手:“随我来。” 朱吾世先将朱朴囡安抚好后,便立刻带着项鼎朝书房走去,关上门后朱吾世来不及坐下,就直接问道: “项鼎,我去北海的这一年多,到底发生了什么?” 项鼎示意二人先坐,待朱吾世坐下后他俯身道:“朱哥,这话说来就长了。” “估摸着你刚到北海那阵,陛下的病情突然急剧恶化,太医阁所有医师连夜进鸿游殿,却保不下皇上一口气,第二天破晓之际,陛下就....就驾崩了。” 朱吾世面容戚然,文成帝或许不是一个完美的皇帝,但早年年轻的自己能被天下人所知,都是得益于文成帝的看重,如今文成帝暴毙而亡,朱吾世倍感突然的同时,也有些感叹。 项鼎继续说道: “陛下死的突然,据传并未事先留下传位遗诏,国不可一日无君,众多朝臣便推举太子继承大宝,可就在这时...” “等等。”朱吾世打断了项鼎的话,沉声道:“陛下并不糊涂,即便未算到自己的死期,但这传位诏书必然提前写好交予钦天监或者宰相府才对,会否是被人藏匿起来了?” 项鼎点了点头:“朱哥能想到这点,自然也有不少人起疑,但没有下落便是没有下落。” 他继续讲起后面的事:“就在太子即将登基之时,宰相司徒大人突然出面,因为御医之中有人发现陛下并非病死,而是身中一味剧毒,他们不敢声张只好将此事告知了司徒大人。” “司徒元策彻查宫廷,最终....” 朱吾世见项鼎仰起的下巴,眯眼道:“是太子干的?” “正是。”项鼎点头。 “你觉得可能么。”朱吾世面无表情,双手环抱胸口:“陛下殡天后萧真多半也是顺理成章即位,何苦要吃力不讨好,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不过....” 朱吾世摇了摇头:“陛下遗诏不见,难免让人猜疑所留后帝并非是他,这才行了弑君之事。” 项鼎点头,这就是事情的关键,先帝遗诏没有下落,太子萧真又被查出疑似投毒,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看似荒谬却又有了解释。 “萧真大呼不服,但证据确凿朝臣自然不敢违逆大势,二皇子萧念河替为即位,帝号文玄。” 朱吾世起身来到窗边,模样有些心事重重,项鼎为他解惑后反而让他更加心忧,皇子即位的大事竟然有如此波折,太子萧真...二皇子萧念河... 朱吾世微微偏头,低声道:“萧念河此人出身无名,心胸狭隘,他登基后理应是趁这个机会快意仇杀,怎会放任萧真活着。” 项鼎抿了口茶啧了声:“皇家的事情谁人知道,或许是怕人说他君无仁心,毕竟刚即位就杀了自己的亲哥,传出去也不太好,押入诏狱反而是生不如死。” 朱吾世没有接话,但表情可以看出并不如此认为。 啪! 朱吾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仍在了桌上,项鼎打开后,赫然发现是一张圣旨。 “这是我从摩罗城离开时,城主亲自给我的,萧念河看来等了我很久了。”朱吾世的声音传来。 项鼎跟着站了起来,看完圣旨内容后上前两步:“朱哥,上面写着你回京后即刻面圣,这是要做什么...” 朱吾世冷笑一声:“这位新帝多半,是对我京畿大军动了心思。” 转头面向窗棂,朱吾世腰间的黑刀开始斑驳,渐渐蜕落成赤红的斩妖刀,无形的气势在蒸腾。 “正好...” “也是时候褪侯封王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请愿封王 天元地照,距离朱吾世回到京城已经过去了七日。 满京皆知世日候回到京城,终于在今早时分,宫里的诏书队来到了白马街朱府。 当这只队伍来到朱府前时,却惊讶的发现朱吾世早早便在府前等候。 为首的大太监从马车里走出,他愣了愣后走上前,躬身道:“老奴见过侯爷。” 朱吾世微微颔首,这红袍太监看着卑微,却是实打实的一品高手,他自然也察觉到了朱吾世的实力今非昔比。 大太监还想寒暄几句,就看到朱吾世抬了抬手,他当下领会了意思,挥了挥衣袖侧身从仆从处取下圣旨,轻咳两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朱吾世躬身接过圣旨,旨意简单,不过是聊表了新帝对朱吾世的看好,以及召朱吾世进宫面圣。 “侯爷,陛下等你许久了。” 大太监留下了一句话,便退步而去,离开了。 朱吾世默默看着他的背影,萧念河虽然诏书里表达着欣赏,实际却是在侧面苛责自己回京这么久,也没有入宫朝圣之事。 将圣旨随意塞入袖袍,朱吾世轻声道:“耿叔,备马。” 晌午时分,朱吾世入宫。 先帝殡天不满一年,鸿游殿仍旧是白布高悬,大雪积压着门前的石狮子,朱吾世路过此地不由多看了两眼,今日与新帝会面的地方是御书房。 御书房在祭坛不远处,院中零散着远古神树的枯叶,古声古色,有一种禅意。 朱吾世踩着落叶,走进了主房。 屋内青烟袅袅,墙上挂着无数的折扇,这些都是天下有名的木扇,其中文墙由前朝文豪欧阳崇老先生的五扇联袂,可却偏偏缺了一把温良如玉的‘阳春白雪’。 文玄帝在墙下仰面,已经等候多时。 天寒地冻,朱吾世鼻尖呼出一口白气,关上门道:“臣朱吾世,参加陛下。” 萧念河回首,他的嘴角带着笑意,摇头道: “朱候不必多礼,自去年一别,恍若隔世,听闻侯爷在北海大有所获?” 朱吾世摇了摇头:“一些小机缘罢了,正如陛下所言,只不过一年多光景,这京城却仿佛变了模样。” 萧念河坐在了檀木高椅上,对朱吾世比了请坐的手势,端起案上温茶道:“朱候,朕记得你并非孤身前往北海。” 朱吾世略一思索,手指轻点着椅把,回道:“宋大人得到一些机缘,还在北海。” “哦?”萧念河眉头一挑,放下了茶杯。 看着近在咫尺的朱吾世,萧念河紧了紧身上的裘袍,和当年做皇子时一般,他对衣装从来不在意,如今当了皇帝,也没有刻意着紫金华服。 “朱吾世,朕很想知道,如今的你看到朕坐在这里,可有什么想法?”萧念河突然问道。 朱吾世看去,沉默片刻后拱手道:“朱家历代为国,对君并无想法。” “是么。” 萧念河笑了笑,他身体后仰贴着椅背,二人年纪相差不大,萧念河虽即位数月升起了专属帝王的威严。 但面对这位多年来冷眼相对,距离遥远的少年英杰,一时间二人并不像君臣,而是一对终于有机会面对面交谈的同龄人。 “朱吾世,你应该已有耳闻,自父皇死后,这天下就要大乱了。” 朱吾世点头,问道:“北境忌惮先帝果决,如今先帝早逝,那纸合约自然约束力大减,北境此刻饱受妖患之困,又正值诸多部落融合结盟,突起反心,不得不防。” “不是不防。”萧念河眼神微眯:“前线来报,北境七大氏族散开,已经有半数人离开了定仙山脉向侧方而去,战线已然拉开,这场仗只是时间问题。” 朱吾世闻言沉默,刚刚换来的十年和平,没想到不过两年就到了尾声,北境势力齐聚东北部,但连西北部的摩罗城都在布防,倒是符合萧念河所说的。 “陛下准备如何应对。”朱吾世问道。 萧念河附身,肘臂撑在案几上,沉声道: “此乃朕登基后第一要事,北境虽然与我同为人族,但自诩太初遗民自视甚高,擅自入境势必与我大渊北部住民大动干戈,我大渊乃千年来的人族正统,没有北上灭杀他们,更不可能在我这一代被反制,让蛮夷侵越国土。” “要打那就打个痛快,一战定乾坤!” 萧念河的话音铿锵有力,朱吾世略有些惊异的看去,没想到萧念河旧居深宫,竟有如此血性,将事情看的如此通透。 是的,朱吾世同样也相信,北境人茹毛饮血贯了,往前面数到祖宗辈,太初国也是恃强凌弱的国度,给他们让利,只会吃更大的亏。 但... 朱吾世皱眉道:“陛下所言甚是,可如今扶非禁制将解,此刻与北境开战势必会对我人族战力产生不可逆的影响,当真不可避免?” 萧念河闻言沉吟了片刻,没想到自己一番激?之言没能让朱吾世产生共鸣,反而被问到了痛处。 萧念河自然是有私心的,新帝登基正民心,立权柄,需要一件大事扶持,而有什么能比给北境一个下马威,更能让人对新帝另眼相看呢。 “侯爷说的是,但北境姿态已现,要做好居安思危的准备。”萧念河点头。 “因此,朕将调动大军前去北方,镇守北部沧,冰二州,与定仙山和北方诸城形成防线,就算不主动出击,也要让北境人知道其中利害。” 朱吾世低头,听闻此言不着痕迹的端起茶杯,吹了口气问道:“不知陛下口中这支大军,是...?” 萧念河手指抵住嘴唇,窗外的飞雪飘进屋内,片刻已经坠满他的肩头,他观察着朱吾世的神情,开口道: “朕以为,南方的桂王大军,即便只出兵一半,也足以胜任此战。” 话音落毕,朱吾世放下茶杯,叹了口气。 “陛下,桂王北上,天下局势动荡,此举不妥。” 被朱吾世当面驳斥,萧念河也没有想到,他的眉头顿时皱起,有些不悦的说道:“哦?那爱卿可还有其他选择?” 朱吾世起身,青烟模糊了他的身形,声音却无比清晰:“臣以为,京畿十五万大军,不会比桂王南军弱半分。” “可....”萧念河摊手:“京畿群龙无首,名将自相割据已有三年,这个时候,谁人愿意北上卖命?” 朱吾世缓缓踱步上前,他的手探入了袖中,慢慢取出了几样东西,这些都是令牌,红缨缠上,正是军中将令,颜色各异。 “臣归来七日,已与京畿各部将领会面,如今我一品功成,他们已然信服于臣。” 萧念河看着这些琳琅令牌,声音颤抖:“你...你!!” 朱吾世弯腰,拱手道: “朱家朱吾世,请愿封王。”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世日王 文玄帝龙目微眯,紧紧盯着眼前的黑衣王侯,同时视线又扫向桌上形形色色的虎符令牌。 这每一枚令牌,都象征着一位德高望重,战功卓着的大将。 碧色:京畿左骑将军,项元;紫金:京畿右军都统,李敖;深黄:龙神军副帅,童全... 萧念河的面色不佳,须知他即位不久,忙于梳理朝政排除异己,都还未来得及笼络这些京畿将臣,因为自镇国公朱彻走后,京畿大军割据严重,都在争夺帅位。 这种情况反倒让萧念河不甚急迫,与其亲自册封引得他人不满,不若让这些老家伙内斗完后角逐出人选,届时再封王岂不是两全其美。 但看着眼前这些虎符,萧念河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朱吾世竟然.... “你这些日子不入宫,是又离京?”萧念河质问道。 朱吾世默然而立,将自己腰间的赤红令牌取下放在案上,两根手指并拢将之推出,与那些虎符并排而放,平静道: “臣只是尽朱家使命,拱卫大渊,戍守京城,国不可一日无君,军不可一日无帅,望陛下明白。” 这些天,朱吾世确实没有呆在京城,命耿叔闭门谢客,独身与项鼎潜出了京城去到了城外一百里的京畿大营,在那里,项鼎的亲爹,左骑将军项元已经恭候多时。 在朱王刚战死那会,还有不少朱家羽翼存在,但随着军中夺权摆在了明面上,所有大小军士无一不被迫去站队。 只有项家的三万左骑兵始终坚等朱吾世即位,始终阻扰着其他将军的意图,所以在朱吾世从北海归来,似乎境界大涨的消息传开后,项元便传信项鼎暗告朱吾世立刻来到军帐,因为大战将起,帅位之争只在须臾之间。 若是新帝此时册封帅位,那么朱吾世再想封王恐怕又要苦等多年,而京畿军权更是难以执掌。 朱吾世本意如此,于是连夜来到军营。 见到朱吾世现身后,那些朱家老将震惊斐然,有人当场重新归顺朱家,更多的人则是不服,认为朱吾世和朱彻虽为父子,但年纪尚轻,难堪大任。 大渊军中以实力说话,一场权臣与少主的比斗,就这么打响了。 “朱家的底蕴果然深厚,你初入一品就能让那些老东西服服帖帖,朕也不得不说句佩服。” 萧念河五指交叉,面色复杂的看着朱吾世。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男人气息平稳,根本不像经历过数场大战之人,萧念河也修行,他自然明白其中缘由。 要么就是朱吾世胜不废吹灰之力,要么就是...朱吾世展现的力量,让其他人生不起挑战之心,甘愿臣服。 无论何种,身前的令牌都表露的明明白白,朱吾世,就是京畿大军自己推选的那个人。 “朱吾世,你若称王,会阻桂王北上,是或不是。” “是。” “若朕说不,你会怎样。” 朱吾世闭眼:“桂王有更大的职责,若干年后南方妖潮涌动生灵涂炭之际,陛下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 “那北境大战,谁人前往助阵。” “京畿大军苦战久矣,今有此战,龙神军当仁不让,臣愿亲自领兵,其威其势自不输给桂军,陛下尽可安心。” 萧念河闻言长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时间不等人,你虽能让诸将服气,又怎能保证自己领兵之能,毕竟你多年来都是在妖狩司修行。” 朱吾世沿着案几踱步,锐利的目光掠过青烟,慑人的同时带着一股迷人的自信,这般气质,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为之倾倒。 “臣以为,北境必不可能在这个冬天动手。” “虽然北境人耐寒善战,但大渊与北境交界处山峦叠嶂,恰恰是他们最不熟悉的山丘,骏马奔驰不疾,大雪之后可谓寸步难行,易守难功对我大渊有利。” “他们散开战线,一是寻找能大举破境的地点,二是等候冷风而过后的夏树银草,让他们的巨兽能跨境有粮,臣以为,若北境真的要开战之心,必定要调查许久,从长计议,毕竟我大渊的国力无论如何都强过他们。” 朱吾世回首,竖起一根手指: “只要晏行神主帐不动,未曾离开定仙山脚下,北境便不会真的开战,臣以为最快,他们会在后年春分进攻。” “臣自幼饱读兵书,追随我父耳濡目染,一年光景,足以对京畿了如指掌。” .... 半晌后,萧念河慢慢地抬起手,残雪中他的手白皙冰凉,长袖将桌面上的令牌缓缓向怀中扒拉,没有任何言语,朱吾世却领会的向后退去。 对着这位新帝拱了拱手,朱吾世瞥了眼其身后的华美扇墙,那个空挡尤为显眼。 收回目光,朱吾世大步走出了御书房,屋外寒风飞雪,这是一年中最冷冽的时节,只有银树上的梅花分外鲜艳。 御书房前,金甲侍卫们目送黑衣远去的背影。 屋内,萧念河手里捻着那枚赤红的令牌,若有所思的抵着下颚,眉头紧锁。 他既然收下了这些虎符,也代表承认了朱吾世的身份,萧念河也明白,若要强行册封他人,忽视众望所归的朱吾世,京畿大军若乱,那可是天大的祸乱。 “朱吾世.....” “虽然朕不甚喜你这人,但不得不承认,父皇的眼光没有错,你该是大渊的护国之臣...” 萧念河的眉宇渐渐舒展,嘴中呼出的白气吹散了青烟,笑道: “罢了,既已是君臣,当摒弃前嫌,朕可是要做那名垂青史的明君,怎可因小失大。” 想到这,萧念河正身,摊开执笔后挥毫: “舅舅,战事有变,镇国公之子朱吾世返京....” 刚一提笔,萧念河突然停了下来,他看着自己写的东西愣了愣,屏息片刻后突然上手将这张宣纸给撕碎后揉成了纸团,猛地丢在了地上。 接着,他又摊开了一张纸。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朱吾世一品超凡,承镇国公荣光,执掌京畿,护佑京城,拱卫大渊。” “册封!” “世日王!” 这一天,一纸诏书响彻京城,新王登基。 70 第三百五十三章 太初秘境(一) 文玄二年,小寒。 北境。 冰雪天地间,一支浩浩汤汤的队伍正在缓缓前行,万千头奔雪兽呼出的热气蒸腾,无数旗帜高举摇曳,彰显着他们的来历。 那姜黄色的旗帜,画着一只匍匐机警,鼻皱目凶的雪狼。 姜探雪端坐在一头黑狼之背,她披着半截貂裘,古铜色的右臂雕龙附凤,尽显野性之美。 这是雪狼氏族领命,率旗下十九从族,向西而去的第五个月。 “雪儿,你怎么了。” 一位身骑巨狼的男人从旁而来,他是雪狼氏族的族长,也是姜探雪的父亲,见姜探雪一副思量的模样,开口问道。 “父亲。” 姜探雪回头望去:“我雪狼氏族遵嘱晏行神号令西去,若他军令传下,我们可真要对大渊国动武?” 雪狼族长摇了摇头以作安慰:“此事不会如此简单。” “大渊国虽新旧交替,但天时地利仍在,岂是说打就打,这仗没那么容易打起来,况且就算真的要打,我雪狼氏族也不在那东北前线,不至于迎头撞上大渊国主力。” “那要是大渊国派兵增援呢?”姜探雪平淡的问道。 雪狼族长笑了笑:“即便如此,我雪狼氏族骁勇无比,寻常渊国人不会是我北方铁蹄的一合之敌,怎么,雪儿你忌惮此战?” 姜探雪闻言冷笑了一声:“愿赌服输,孩儿只是不屑撕毁条约,让人笑话。” 雪狼族长拍了拍姜探雪的肩头,沉默片刻后感慨道: “雪儿,有的时候,连为父都看不透你。” “你的根骨之强令常人生畏,前些日子突破一品时还未到二十五岁,未来不可限量....” 姜探雪皱了皱眉:“父亲若有话,不妨明说。” 雪狼族长收回手,沉声道: “我北境自古都是男人做主,但更信奉实力为王,为父早已决定让你继承雪狼氏族的荣耀,此战若起,为父希望....你不要参战。” 姜探雪侧身,她的眼神凌厉: “为何?此地数十位长老族长,孩儿不比任何一人弱,该当身先士卒,怎能委曲求全?” 雪狼族长语重心长的说道: “你该明白,若你能活下去势必有朝一日可以比肩晏行神,我雪狼氏族也不必再听其调遣赶赴战事,那大渊国不缺什么?” “不缺的,就是狩级强者。” 摇了摇头,雪狼族长叹道:“狩或许无法凭一己之力左右一场大战的胜负,但万军丛中取一人首级只是须臾之间,你如此耀眼,只怕在战场上在劫难逃。” 姜探雪闻言没有在说什么,而是别过头去,夹着黑狼向前方跑了去,留下了一脸无奈的雪狼族长。 就在这时,姜探雪突然感应到了什么,她低头看向胸口,只见那颗湛蓝色的‘千年泪’正在发出微光,这股光芒急剧闪烁,让姜探雪目光微变。 “有人在呼唤雪墓谷....” 姜探雪将千年泪塞入胸口,眼神也略有变化,一向风轻云淡的她此刻显得有些惊疑。 雪墓谷只有千年泪有感应,因此天底下只有她有办法进入,但如今居然有人也与雪墓谷产生了联系,是何人!? 又是为了什么... ... 福源岛。 嘭! 海水沸腾的爆开数丈高,一道身影从水中腾跃而出,接着稳稳地落在了海面上,波涛起伏,他的身影却分外稳健,忽高忽低不沉不落。 宋植长吁了一口气,扔下了手中一人高的巨钳,这是他刚才下海暴揍的一头螃蟹妖物。 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宋植踏水而行返回了沙滩,静坐了下来。 随着天狩苦修的这一年来,宋植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可谓神速,曾经的自己依靠的是炉火纯青的剑法与身法,但这些都是与人对敌时的取胜法宝。 而天教与的,则是面对浩瀚的自然,以及那些令人绝望的妖物时取胜的法宝。 那便是上天的礼物,神赋。 一年之间,宋植对元素的运用达到了炉火纯青,其神赋风尘玄冰作为水之赋,不仅能在水里呼吸大战,甚至动作迅捷不输陆地,靠着锻炼出的超强掌控力,可以做到踏波而行,如履平地。 沙沙沙 天狩走了过来,他站在了宋植的身边,平静的问道:“今日可有练为师所授的天府功。” 宋植闻言睁开眼,虽然正在吸收灵力恢复体力,但还是撑地站了起来,没有废话,也没有拔剑,他缓缓抬起了双手,两条手臂慢慢转动,动作有些像在打太极。 而随着宋植手形的变化,他的身前突然凭空升起了白烟,这些白烟所过,地上的黑石瞬间变为了红色,似乎随时都要爆裂开来,足以见这股蒸汽之炽热。 “散!” 宋植低语,两指一弹,这股蒸汽瞬间扑向四面八方,连拍向岸边的浪潮都蒸发了数秒,四周的石头也都化为了赤色,一踩就碎。 天狩瞥了眼,最终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宋植气沉丹田,双手慢慢的放下,他方才是运用风尘玄冰和太上神焱两种完全相斥的神赋相融,在二者形成的一刹那交会,巨大的能量狂暴的释放,又被宋植强心牵引不散,这才形成了杀人于无形的‘雾气’。 天府功,天狩王唯一的独门功法,其究极奥妙便是如何融合这些元素,无数的配合能产生无穷的威力,宋植越是了解,越是对这位天狩的实力感到震惊。 因为宋植发现,天狩居然身怀五种赋,虽然不都是神赋,但也实在是骇人听闻,毕竟寻常人两种赋都会暴毙而亡,五种赋.... 这五种赋存在于天狩的十指当中,五指并用之时,天地色变,妖物退散,这便是‘神手’的由来。 “师父,我好像已经掌握了这两种赋的奥妙了。”宋植仰头道。 王唯一双手抱胸:“虽然你只有两种赋,但都是难得一见的神赋,天府功会让你体内两种元素交响融汇,但要日日修行方可,你切记不可忘。” 宋植点了点头,抿了抿嘴唇。 只有宋植自己知道,自己未来绝不仅仅只有这两种赋,天狩五种赋横行世间,登峰造极,若是自己有朝一日也有五种赋,还都是神赋.... 想到这宋植仍不住露出了笑意,这一抹浅笑被天狩给瞧见,顿时粗壮的手掌便握住了脑袋,将宋植揉的晕头转向。 “傻笑什么呢。” “为师亲手布阵,这北海魔气消散了许多,算上你是日月神体,过了这么久,你怎么还没突破一品?” 宋植一愣,旋即闭上了眼睛,皱紧了眉头:“师父,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来了。” “嗯?”王唯一诧异不已,眯眼到:“你要突破了?” “倒也不是。” 宋植突然睁开眼,双手摩挲着大腿四下张望,撒腿向山丘跑了去。 “人有三急,徒儿一会儿就回!” 70 第三百五十四章 太初秘境(二) 文玄二年,夏末。 世日王朱吾世重掌京畿,十五万大军经过一个春冬的磨合,以五万龙神军为首,数支军队拔寨而行,依次开始向北而去。 如此时节,上到耄耋老人下至嬉闹幼童,都能嗅到战争将起的味道。 “项鼎,这儿就交给你了。” 赤红大马上,朱吾世身着红铠黑披,他身后林立着无数的甲士,金甲连天耀神光,在临行之际朱吾世回首看去。 项鼎也穿着朱家的黑红甲胄,他闻言沉声道:“王爷放心,有项鼎在,京畿定可安稳无忧。” 他的话音落毕,朱吾世也抬手丢出一样东西,项鼎赶忙稳稳接住,原来是一个锦囊。 朱吾世抬头望天,说道: “本王率众前去北境赴战,便是不让桂王大军出师有名,进而北上,你率三万精兵留守在京畿,同样也是护佑京城安危,责任深远。” “这锦囊里,是本王此番去北海寻到的北海鳞金拿去向朝廷所换,前朝遗留的破境丹,你服用,最适合不过。” 项鼎闻言大惊,刚忙想归还这价值连城的丹药。 “王爷,万万不可,这...” 朱吾世抬手虚按,沉声道:“项鼎,你虽入二品已久,但是毕竟还未曾突破一品,若其战事,难以担当大任,此事不是为你,莫要再说。” 项鼎哑口无言,只好收下了锦囊,抱拳沉声道:“末将,多谢王爷...” 虽然项鼎一直喊着朱吾世为朱哥,但其实项鼎比朱吾世还要年长一些,不过因为朱吾世年少便表现的沉稳强大,所以项鼎一直心中佩服,甘愿追随。 就在项鼎心绪起伏的时候,朱吾世却策马来到了他的身边,向下伸出了一只手: “项鼎,战事过后,你我再见。” 项鼎激动的握住朱吾世的手,二人用力的勾了勾: “一言为定!” 朱吾世走了,向着北方而去,在离开了京城附近后,朱吾世的神色却逐渐惆怅了下来,这是他第一次执掌大军,但并没有因此有任何起伏,因为他要做的事情,都会成功。 只是... 朱吾世看着北方的天空,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就在大渊国与北境皆有动作的时候,却不知北境深处,亦有一件大事也在发生。 北境深处。 三峰齐聚,一处遥处云上的冰池边,一道身影长坠而下。 来人银发银衣,身段纤细婀娜,冷风狂冽而过,宋栩栩袖袍翻飞,她目光却如炬扫过这处冰池,缓缓踏步向前。 闭起了双眼,宋栩栩默念道:“时空裂痕在此处交汇,果然...这儿....就是通往妖神之处的所在。” “日月神镜!” 宋栩栩抬手,她额头的日月神印浮动而出,在空中急速旋转起来,化为了一面光镜来到了她的手中,镜中照耀的光芒射向四方。 光芒所过之处,空气中竟然出现了裂纹般的阴影,宋栩栩嘴角勾起,眼神深处带着一些激动。 “终于...” “嗯?” 宋栩栩收起笑容,她的手掌一挥,一股无形的光阴之力扑向裂缝,那些裂纹顿时开始颤动起来,这让宋栩栩的神色变化起来。 “奈何如此脆弱?...” 日月神镜化为流光没入她的额头,周围的光芒也顷刻消散,宋栩栩双眼眯起,冷冷道: “这阵眼根本承受不住崇羽境的人物,果然这妖神也有防备,忌惮其真身被毁....” “哼,十余载苦寻,断不会让你好过,我日月神族的血海深仇...” “还需有人来报!” 宋栩栩的身影掠上高空,向着远方急速而去。 几日后,定仙山上,两道身影在山巅道场并肩而立。 其中一位灰衣白发的老者赫然是阳狩夏夜长,而另一人比瘦高的他还要高上半头,意气风发,正是春风得意的霍渊龙。 “你这晚辈,不请自来,将老夫定仙山当成什么地方了?” 阳狩的语气带着不悦,身边这青年的气息如同一轮骄阳,纵使夏夜长早已看淡了天下大势,站在这后生身旁,也不禁感到自己有日薄西山之色。 “害。” 霍渊龙笑了起来,丝毫没有一点自觉的摆了摆手:“老前辈,我与你那大徒弟有点交情,前两年他不是死这儿了嘛,得了空,我不得上来吊唁一番,您见谅见谅。” 夏夜长眉头大皱,这小子是真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山中弟子无人敢在他面前提起韩秀琛的名字,你倒好,直接说是来吊唁,不是在戳我痛处? 不过夏夜长也没有发作,霍渊龙的名头已然不输给他们这些老牌强者,隐隐有扛起新时代的苗头,就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孩子天赋异禀。 而且他还是阴狩的弟子,算得上是监正的徒孙,钦天监也早早放出了话,任何人不得加害霍渊龙,否则就是与朝廷作对。 夏夜长冷哼一声,头也不偏的拆穿了霍渊龙的话。 “你来这里,是为了寻人。” “嘶...前辈真是料事如神了...”霍渊龙瞪大了眼,浮夸的吸了口气,夏夜长说的没错,他来北方,正是为了找人。 二人交谈没有几句,就听到刺耳的破风声从远方响起,一道身影贴着云层瞬息而至,缓缓飘落。 宋栩栩看到夏夜长也在,便上前执了一剑礼,并没有向对王唯一那般行晚辈礼,看向霍渊龙道: “为师不是让你在上下等么。” “不都一样啊,师父。”霍渊龙嘿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 夏夜长看着这对师徒,似乎是感觉宋栩栩的气息竟有些波动,于是问道:“你如此急迫的赶路,所为何事。” 宋栩栩并没有隐晦,而是直接说道: “我奉命差妖神巢穴的通道,近日有所获。” “什么!?”夏夜长褶皱的脸有些变化,凝神道:“你寻到了妖神的所在?” 宋栩栩点了点头,向一侧踱了两步:“那是一处虚空节点,十分的不寻常,不过我断定有七成把握与妖神所在有关,只是....” “那处节点薄弱,若高于一品的肉身降临,必然会崩溃崩塌,因此只有让一品的人去探寻。” 霍渊龙闻言立刻拍了拍胸膛:“那不是巧了么,师父,这天下还有比我更适合的人么,为了师父,我霍渊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当! 霍渊龙还没说完就被宋栩栩大力敲了一下脑袋,嫌弃道:“你小子哪来的脸,今年你都三十了还没突破,想当年为师和你师叔....” “好了好了。”霍渊龙忙摆手:“好酒不怕晚,给我一年,一年时间我定会突破,师父放心就好!” “呵...” 宋栩栩收回手:“算了,正好为师也有意让你去打探,只是这节点里定然凶险异常,只让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霍渊龙撇了撇嘴:“如果我搞不定,还有谁能帮我呢,你就放心吧,师父。” 一直没有说话的夏夜长突然走了过来,他听了一会儿后似乎想到了什么: “既然如此,老夫倒是有人选,或许能帮到你们。” “夏宗主愿意出人,那是最好的。”宋栩栩微微一笑,似乎等这句话很久了。 霍渊龙则是挑了挑眉识趣的闭嘴,低头掩饰起笑意。 因为根本就是宋栩栩书信让他来山上等她,原来是为了让这老家伙出人呢。 夏夜长说道:“你们也看到了,五百里外就是北境的大军,一旦起战我定仙山势必首当其冲,无人能独善其身,所以老夫想让你们带上我的孙女,夏息叶。” “夏息叶?”宋栩栩摇了摇头: “夏宗主,这节点里凶险未知,恐怕也无法保全你孙女的性命,而且她似乎实力稍弱了些,不知可有一品?” 夏夜长叹了口气:“时代变了,这大道越来越压抑,必有大事将发生,我定仙山夏氏有古法承修,息叶前不久也出关破了一品,正如你所说,她或许并不算强。” “所以,还有一人会与她同去。” “何人?”霍渊龙问道。 “内门弟子,苏伦。” “苏伦?”霍渊龙恍然大悟,接着问道:“这是谁?” 霍渊龙以为是定仙山哪位知名的一品高手,没想到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 “这个不需知道,只用知道他很强,或许只比你稍弱几分。”夏夜长瞟了他一眼,随口说道。 宋栩栩倒是不置可否,点头道: “若夏宗主放心的话,那么就如此决定了,此节点妖神随时可能迁移走,事不宜迟已经来不及通知朝廷派人,你将他们唤来,即刻出发!” 片刻后,宋栩栩化为银色流光,裹挟着三人向那妖神节点而去。 同时,茫茫的雪原中,一匹孤独的黑狼同样在疾驰狂奔。 姜探雪长发飞扬,她紧紧握着千年泪,这颗宝石在她手心温热发烫,让她的眸子凝重无比。 “是太初秘境....是谁要打开它?” “哼...好多事,我都忘在了那里,我...一定要进去...” ... 三峰齐聚的冰池边,已经有人在等候。 “师父,这里就是你说的终极试炼地?” 宋植揉了揉通红的鼻子,看着这光秃秃的冰面有些懵。 天狩踢了踢地上的碎冰渣,啧道: “你懂个屁,快点开启它。” “什么啊?开启什么啊。” “用你日月神族的体质,快点。”天狩说话间后退了一些,这反而让宋植愈发狐疑这老家伙想干嘛。 不过宋植这一两年最近专注于发掘自己的潜力,对日月神族的印记也多了很多体悟,当下试着调动灵力涌上额头,那日月神印果然有了感应,离体而出。 虚空中那些裂痕被光芒给映照,接着这冰池开始寸寸崩塌,宋植没有猛地下坠,而是就这么悬浮在空中,宋植低头看去,只见冰池下方竟然是空的,山体内部是氤氲的紫色烟雾,看起来神秘莫测。 “师父,这到底是要干嘛啊!!!” 周围风声嘈杂,宋植只好大声问道,余光却只看到天狩手背随意挥了挥: “别问那么多,大胆去闯!” “等你找到妖神以后把它干掉,你就算出师了!” 宋植愣住了,眨了眨眼怀疑自己听错了,而支撑身体的那股力量也终于消失了,咚的就向下掉了去,只来得及大喊道: “你个老!!!!” 第三百五十五章 太初秘境(三) 就在宋植跌入秘境的一炷香后,宋栩栩带着霍渊龙三人也降临了这处仙山。 “前辈?” 宋栩栩面露惊色,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天狩,而且这秘境就这么被他给打开了? 天狩双手抱胸,瞥了眼宋栩栩身后的几位年轻人,显然离开大渊二十载的他根本不认识这些小辈,但他的目光在霍渊龙身上略微停留,又多看了两眼一脸谦和的苏伦。 宋栩栩上前两步:“前辈,此裂缝痕迹关乎妖神所在,奈何我等崇羽境无法入内,只有一品能勉强进入,不知前辈...” 宋栩栩说的委婉,但言下之意却是对天狩擅自开启秘境有所不满,要知道这时机转瞬即逝,若是秘境关了,妖神的下落岂不是又将遥遥无期。 天狩没有回话,而是自顾说道: “你身后这些孩子,是你要派进去的?” 听到天狩这么问,几个年轻人顿时心里一紧,他们还不知道眼前这个老男人是谁,不过能让阴狩恭敬的喊一句前辈,那身份恐怕比阳狩还要老派。 夏息叶和霍渊龙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只有苏伦隐约猜了出来,示意夏息叶不要失了礼数。 “正是。”宋栩栩点头,看着光芒越来越黯淡的冰池深坑,示意他们快点下去。 苏伦带着夏息叶从坑上一跃而下,霍渊龙停在了师父的身边,因为他听到了这个陌生男人说了一句话。 “老夫几十年前就与监正老儿算过,此地凶险异常,只有天命加身之人有望活着出来,你派这么多人下去,恐怕....” 天狩摇了摇头,不禁引得霍渊龙有些不爽,当即拍了拍胸脯:“老前辈!你这可就把我霍渊龙看扁了,知不知道有句话叫我命由我不由天?” 天狩闻言哑然失笑,并没有半点情绪,看着身前这个高大威猛虎头虎脑的小子,点头道: “倒是不错,老夫惟愿如此。” 宋栩栩也对自己这徒弟分外看重,不过还是责备道:“渊龙!” “这位乃是天狩王唯一,不得无礼!” 霍渊龙愣了愣,但也并没有怎样惶恐,重新打量起身前的男人,乖乖闭上了嘴巴。 阴狩这才说道:“前辈有所不知,我这徒儿十岁才开始修行,但如今也快突破崇羽境,生平....倒是有一场败绩,可实力却是毋庸置疑,大可放心。” “这事,老夫倒是略有耳闻。”王唯一笑了笑:“听闻,是输给了一位仙人。” 听到这话,霍渊龙顿时对这天狩的印象好了很多,比起夏夜长那倚老卖老的老东西,这个王前辈顺眼多了。 “对了,前辈还未曾解释,为何要擅自打开这裂缝?” 天狩眨了眨眼,轻吟了两声后指了指洞口: “因为我也丢了个人下去。” “...谁?”宋栩栩感觉到了不妙。 “那只能是宋植了。” 话音刚落,霍渊龙顿时感觉一股巨力从屁股蹲传来,接着整个人被踢到了洞口上方,一切发生的太快,甚至他的表情还温存在方才师父肯定的喜悦中。 “霍渊龙!给为师把宋植安全带回来,不然就别回来了!!!!!!!!!” 在坠落的最后一刻,霍渊龙只听到了这句话,两颊的温热洒落在空中,原来,眼泪是这么滚烫么。 师父...徒儿明白了... 使命必达! 霍渊龙空中扭转身形,化为了一抹血色闪电向下方急速掠去,战意十足。 几个年轻俊杰都消失后,那空洞的洞口竟然重新开始结冰,天狩与阴狩站在池水边看着这一幕,都知道下次秘境打开之时,就是这些后生出来之日。 “前辈,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有此处?”宋栩栩此刻皱眉问道。 王唯一负手而立,鬓发晃动:“监正老儿让你寻找古祖踪迹,是因为你的赋非常特殊,虚空之中的游离魔气都会被你所感知,那才是通向古祖老巢的正确途径,想必你自己心里清楚。” “...” 宋栩栩陷入了沉思,妖界有妖神,是世人皆知的秘密,但关于妖神真身所在却一直没有下落,宋栩栩这些年便是苦心寻找。 其实宋栩栩已经有了眉目,不过在北海收到王唯一的点拨后,先一步发现了这里。 “前辈,那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王唯一沉默了一阵,平静道: “此地链接着北海深处,也就是瑶都古址。” “千年前曾经开过一次,那时候这里被称为...” “太初秘境。” 话音刚落,宋栩栩正欲,突然听闻一阵踏雪声。 二人回头,只见那雪峰之处,黑石之后,一只古铜色的纤细手腕赫然伸出。 接着一道身影艰难的爬了上来,她穿着北境的貂裘,眉毛上都是冻霜,这座冰峰足有数千丈高,很难想象能有人凭借意志力,活活攀登上来。 姜探雪双手撑膝,即便心肺渴望呼吸也不敢大口喘气,这时,她的余光才终于瞥见了不远处的二人。 ! 姜探雪立刻翻身到一侧,手中刹那间握住那柄神兵-无双,摆出严正以待的姿势。 她的眸子里满是警惕,一瞬间就判断出了局势,这千丈高峰之巅,两人云淡风轻的样子和自己形成了怎样的对比,至少是能御空而行的崇神境高手,甚至... 姜探雪咬了咬牙,即便是崇神境她也有把握逃走,但这两人给自己的感觉是完全虚无,多半是更甚一筹的羽化镜强者。 这该如何是好。 宋栩栩看着这突然而至的北境少女,顿时眯起了双眼,她的银发飘动,模糊的视线让姜探雪不敢轻举妄动。 “一个北境人,怎会突然来到此地。” “莫非....” 宋栩栩冷冷一笑,开口道:“莫非,你与这太初秘境有所干系,你是何人。” 见姜探雪一直不说话,宋栩栩摇了摇头,她伸出一根手指,一缕黑白交织的光线便从她指间射出。 “无妨,本座自己来看便是。” 咯。 这束光刚刚射出便湮灭在了半空,宋栩栩诧异的偏头望去,只见王唯一从她的身边向前而去,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堵墙杵到了姜探雪的身前。 “再不进去,就晚了。” 王唯一说完便缓缓侧身,留出了那条通往冰池的道路。 姜探雪微微一愣,见宋栩栩没有再动手的意思,立刻向前跃去,几个呼吸便来到了冰面之上。 千年泪发出了天蓝色的光芒,这光贯彻天地,瞬间击碎了凝结成功的冰面,那裂缝入口竟然再次为她所打开,宋栩栩捂着双眼,饶是她竟也难以直视这抹神光。 姜探雪没敢犹豫,身形化为绿色的光芒,向下急速沉去,成了最后一个进入太初秘境的人。 而与此同时,太初秘境中。 宋植,也终于睁开了双眼。 70 第三百五十六章 尸山血海 嘀嗒. 嘀嗒、嘀嗒... 寂静的世界里唯有这点滴落雨声,宋植的意识逐渐苏醒,在手指微动的第一时间便本能的撑地而起,承影剑紧紧握在手中,凝神看向四周。 光阴交汇,宋植看清了身边模糊的景物,此时好像身处一方峡谷中,两侧的山石黝黑,泛着微弱的水光,宋植伸手去触摸,冰凉凉的感觉使人发颤。 同时,一股很压抑的感觉让宋植眉头颦蹙,感到有些不适。 咻。 剑锋一抖,火光照亮了四周,化为了雾气蒸腾而上,宋植踢开脚边的碎石,开始迈步向前走去。 “老家伙招呼也不打,这是把我丢哪了。” 北海灵气浓郁成都甚于天地大变前的大渊十余倍,靠着得天独厚的条件,不到两年晋升到一品后,这暴涨的实力让宋植一扫此前的阴霾,即便身处这陌生的环境,执剑在手亦心无杂念。 火光映照下,宋植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对劲,这种感觉怎么略微有点熟悉,这峡谷.. 又走了许久,宋植终于察觉到了哪里不对,终点处的昏光让宋植的思绪闪回,蓦然回首,才发现这里与一处地方几乎一模一样。 雪墓谷。 宋植加快了脚步,之前没有留意是因为雪墓谷冰天雪地,而这里却是潮湿无比,会不会是自己多虑了,看来一切只有等出去了才知道。 残影掠出,宋植站在裂缝出口,不禁怔住了。 接着,喉咙不禁咕咚了一声。 在宋植脚下,果然是那浩瀚的瑶都,只是这瑶都不是雪墓谷那种浩大威仪的城池,城中尽是残垣断壁,如被大水冲过一般破败,相隔遥遥都能看出城中的腐朽气息。 但最不可思议的,并不是这。 宋植此刻终于明白了,为何自己会感觉到无比的压抑,仰头看去,峡谷上方原来并不是黑夜,而是.... 汹涌的浪潮回卷,海兽庞大的阴影隐约浮现,绵延天际的不是云彩与天空,而是漆黑的深海之水。 这方天地颠倒,海洋竟在头顶。 “这里是...传闻中被淹没的太初古址...这是真正的瑶都。”宋植默默念叨,被这景象着实给震撼到了,究竟是怎样惊天的伟力才能把海洋举到头顶上方。 少许震惊后,宋植快步向下走去,沿途经过山腰一避雨的凉亭,那亭中石桌上赫然摆有一副古朴棋盘,其上黑白棋子对弈正是战况焦灼,与当年雪墓谷所见一般无二。 看到这一幕,宋植归剑入鞘,化为了枯木林中一捧蓝色冰雾穿行,很快越过干涸的护城河,穿过城门进入到了瑶都之中。 巷道泥泞,没有一处完整的平房,雾气徜过地上的碎瓦旧砖,穿过坍塌的琼楼玉宇,只在一处糖葫芦摊贩旁早已化为枯骨的幼童尸体前略作停留,而后便向更深处疾驰而去。 越往城池深处去,沿途的尸骨愈发多,似乎预示着当年发生了什么大事,人们都在向内城而去,灾难在一瞬间发生,全城惨死。 冰雾沿着巍峨的皇城而上,最终在城墙上散去,显现出纤瘦的身形,宋植屈膝半蹲,眼神肃穆。 乍一看,这皇城中遍地是黄金,可仔细看去,宋植的神色却有些动容,因为那些金色竟然都是甲胄,偌大的皇城里金甲卫士如浪潮倒下,他们的骸骨不少都发着荧光,甚至有些带着元素之纹,都是二品的高手。 宋植不禁感叹,如今的大渊二品就算高手了,但两千年前的太初古国就有如此众多的二品御林军,不可谓不强盛。 可是就是这么一支威武之师,似乎没有任何抵抗,就这么惨死在皇宫外院,宋植看到这里终于感到一些忐忑,不过想到这已经是两千多年前的事,倒算安慰了下自己。 宋植踩踏着屋檐跃下高墙,在如山的尸堆中向前而去,望着不远处的第二道城墙,宋植每向前一步,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情更加沉重了一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前方等着自己。 即便宋植有意避开,但脚下甲胄声依然不时响起,这些千年前的猛士沉眠于此,也不知道所为何事。 很快,宋植来到了第二道城墙前,这道城门还留有一道缝隙,宋植直接从门缝中夹身而过,扑面而来的腥臭味即便经过了岁月的沉淀,依然让宋植仍不住捂住了口鼻,只恨自己的手指太细不够粗壮,挡不住这股味儿。 如果说前一道门后是倒成一片的甲士,那么这里就算一地碎肉和残甲的糅合,玉砖没有一处不是被粘稠的黑血覆盖,放眼望去找不出一具完整的尸骸。 宋植半蹲在一个头颅旁,他的天灵盖上有异色,是绝对已经通颅的一品强者,这种人竟然死在了此地的最外面。 宋植起身,心里明了了一些,难怪这里有战斗的痕迹,所有人都惨死,看来是有过抵抗。 “这才是瑶都的真容。” 宋植默默念道,那雪墓谷里又是什么。 “师父让我来这里试炼,究竟是要我试炼什么。” 啧了一声,宋植只道天狩不至于苦心教了自己年载,然后把自己丢进来送头吧,既然这里都是死人,那么就往里走吧。 隐约间,宋植感觉到自己正在窥探这世间最大的秘密,这可是传说中的瑶都旧址,宋植很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那雪墓谷里,王座上的神秘男人究竟是何来头。 宋植穿过这片粘稠的广场,踏上阶梯走上最后一道城墙,在这道墙后,便是太初皇城的御龙大殿。 定住脚步,宋植眯起了双眼,黑海在头顶翻涌,隐隐有海兽的咆哮传来,如同雷鸣,令人敬畏。 下方,是无尽的血,血,血。 这些血殷红,如同昨日所留,中央大殿如同宝塔,数道身影站在高阶之上,他们的背影巍峨难测,有男有女,都保持着一种抬臂向前抓的姿势。 又像是,是在挽留什么。 而他们身后的大军,则早已骨肉不存,只有血迹还在流淌,宋植只是远远看去,就能看出这些古代强者,全部都是狩级起步。 而且,这只是大殿之外... 宋植长吁一口气,再次化为冰雾飘然而去。 与此同时,太初秘境入口,霍渊龙以及夏息叶等人也落了下来。 “这是哪啊!湿哒哒的,讨厌!” 夏息叶从地上弹射而起,拍了拍自己沾湿的裙摆有些生气,苏伦罕见的没有安慰她,而是好奇的打量起四周,若有所思。 霍渊龙则是慢悠悠的站起来,他晃了晃自己的脖子,随手敲了敲这崖壁。 “哟呵,好硬的石头。” “敲一点回去给师父当磨剑石倒是不错的选择。” 苏伦这时才走向夏息叶,安慰道:“师妹呀,可得和师哥走一起,这里阴气可太重了。” “师哥,你怎么总是危言耸听,这样会让人家觉得你跟我祖父一样。”夏息叶嘟起小嘴,但手腕却钩住了苏伦的手臂。 苏伦嘿嘿一笑,拉着夏息叶跟上了大步向前的霍渊龙,赶忙说道:“师妹,宗主他是怕你大意,而师哥是真的为你好,一定要跟紧我,或者霍大哥。” 霍渊龙听到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这个三十年的大寡男顿时翻了个大白眼,挥手道: “可别,看着你们心烦!” 夏息叶见状咯咯一笑,主动上前了两步,狡黠的小声道:“霍大哥,你若是开口的话,息叶倒是可以替你支招,去追寻心上人哦。” “嗯?” 霍渊龙脚步一顿,回头慢慢伸出了他的长臂,望向夏息叶沉声道:“从此刻起,跟紧我,来...” “握住兄长的大手。” “咳咳!”苏伦赶忙上前握住霍渊龙的手,霍渊龙则立刻嫌弃的甩开,吹着口哨向前晃去。 他们走远后,虚空中一抹蓝光一闪而逝,又是一道身影从空中闪现,腾挪在地,缓缓起身。 姜探雪抬头,那双狐狸眼中带着别样的情绪,是悲伤,是不忍。 “不知道...” “来不来得及。” 第三百五十七章 美人画卷 穿过染血的广场,一抹雾气落在了大殿前的御阶上。 宋植洁白的长靴浸透着血渍,小心翼翼的从殿外这些僵尸身边走过。 离的近了,宋植才发现这些强者虽然死了千年万年,但肉身却未曾腐朽,只是整个干瘪了下去,青紫的脸上依稀还能看出死前的神情。 宋植没有多看,这地方死气未免也太重了,手持剑柄脚尖点地,飘飞到了大殿正前。 站在此处,宋植不禁有些恍然。 在雪墓谷时,这里是金碧辉煌的大殿,雕栏玉砌连绵成群的宫殿蔓延开来,天空紫色的祥云翻涌着,金色的雷电在其中穿行,如龙影难觅,神秘而庄重。 但此番再临,却是残垣断壁,压抑的黑海取代了祥云,城里尸横遍野,竟没有一处完好之地。 不过... 宋植仰头,雪墓谷里的大殿被黑冰封印,但这真正古城的大殿却并没有黑冰阻挡,因此可以透过微弱的光芒,看到上方那个牌匾。 耀世威仪的金边早已暗沉无光,只留下岁月洗涤的斑驳,余下几个沉沉大字漠然陈列。 太初阁。 宋植收回目光,推门而入。 伴随着宋植推门而入的那缕风,他身后那些僵硬的死尸顿时栽倒下去,似乎维持着他们的脆弱平衡被这么轻轻一吹,便给打破了。 宋植回头看了眼,便继续向里而入。 入门后的宋植没有盲目用火照明,那双好看的眸子化为碧绿色,开始观察起四周,这里面灰尘足有一掌厚,除了主梁龙雕残存外其余横梁全部粉碎。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残留在此处,仍旧令宋植感到如坐针毡,足以见当年那场大战的惨烈。 轰! 宋植突然出剑,黑暗中火光如龙,一根箭矢从火雾中猛地穿出,被承影剑的剑耳挑落,巨大的力量让宋植运用斥力抖肩才堪堪化解。 咻!咻!咻! 接着又是数根箭矢从天而降,宋植淡然翻身,剑如幻影掀起冰雾,将箭矢冻结在空中,再抬手将之震得粉碎。 咔咔、、、 宋植抬头,只见那龙柱上传出异响,原来是有暗箭卡在了机关处。 宋植剑尖朝下,原来只是机关而已,没想到这机关过了两千年还能射出几发不痛不痒的箭矢,若非自己保持警惕,恐怕一品高手也要负伤。 周围回归安静,宋植特意绕开中心龙柱,开始找寻登高的阶梯,自己就是在最高处见到那个王座上的男人,上面一定隐藏有什么隐秘。 在一番寻找后,宋植终于找到了往上攀登的阶梯,不过在踏上的第一步,宋植就感觉到了不对。 下一瞬,宋植身形急速倒退,用自己生平最快的速度撞开沿途的碎木,朝着殿外冲去。 而大殿内部突然浮现出无数幽蓝的光线,这些光芒先一步抵达了大殿入口,化为了一处阵法拦住了去路,宋植避闪不及只能一剑刺出。 光芒散去,大殿里又恢复了寂静。 咚。 宋植从半空跌落,差点一屁股砸在了地上。 神识瞬间散开,宋植警惕的握剑半蹲在地,好在这周围仍旧没人,等了几个呼吸后,宋植才慢慢起身。 这好像是一处后花园,或者说,是一处不大的寝宫。 宋植偏头,只见远处隐约可以看见太初阁的轮廓,自己也还是身处这方天地,应该是被什么阵法给传送出来了。 宋植低头,自己正站在一处草坪上,当然这些草早已枯萎到只剩下一缕根茎,四周回廊的漆瓦晦暗,陈腐无比。 见状,宋植立刻抬脚准备离开此地,继续回到太初阁一探究竟,但自己刚一踏上回廊的地砖,一股心头悸动的感觉突然浮现在心中。 “怎么回事,这感觉。”宋植捂了捂自己的心脏,再看了眼四周,突然感觉到陌生中有些熟悉。 “这里...” 宋植感到自己的心头滚烫,竟然是那副纹身有了感应。 宋植开始在这处偏宫里绕行,根据纹身的回应调转方向,直觉告诉他,这里,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与这副纹身有关的东西,一定不寻常! 这处偏宫很小,宋植很快走到了一间房前,说是寝殿吧,都只能算是勉强,尤其是在这气派宏伟的太初皇城,很难想象住在这里的会是何人。 宋植却并没有推门而入,反而在殿外踌躇了许久,不知为何自己的内心惴惴不安,似乎推开这扇门,人生就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最终,宋植还是张开手,将门缓缓推开。 吱呀、 房内并没有很多灰尘,不甚明亮的空室家具摆放齐整,仅仅有条,最令人以外的是,不同于皇城的腐臭,这儿....竟然有一抹暗香残留。 宋植眼眸微睁,脚步也变得愈来愈慢,他,走到了那墙边的案几前,这案上静静躺着一幅画。 宋植伸出手指将之提起,微微一抖掸去其上尘灰,在看清画中真容后,瞳孔都缩了起来。 “美人....画卷..” 画里正是一美人抚琴图,湖畔扶风,有一女子螓眉微低,身着素裙唇泛浅笑,不知是女人太美,还是画师笔下如神,只是这抹淡笑,世上风采便尽被其采芷。 那女子的脸,便是宋植。 “嗯?” 在这种地方看到自己的画,宋植只感觉头皮发麻,这时一阵清风拂过,更是让宋植浑身一抖。 向左看去,宋植嘴巴不禁微张,屋外那干枯的草地竟然在生根发芽,早已折断的树木开始了断肢重生,甚至... 甚至天空倾泻下阳光,宋植见状赶忙迈步走了出去。 此刻抬头看去,那遮蔽高空的黑海早已不见,刺目的阳光让人睁不开眼,原先晦暗的回廊朱漆锃亮,有鸟雀在瓦片上筑巢,还能看到燕子挺翘的尾巴在摇曳。 看着这鸟语花香的庭院,宋植抿了抿嘴说不出话来,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也从一旁传来。 这是一个样貌普通的宫女,宋植正欲开口,却发现她不躲不闪,这才意识到她似乎看不见自己。 “娘娘!!” “娘娘!!!燕王大人入宫了,娘娘!” 燕王? 宋植回头看去,发现刚才出来的寝宫又被锁上了,这宫女在门前停步,就站在宋植的跟前,试探的敲门问道:“娘娘?” 半晌后,一道声音从门后传出,清冷无比,如天下最冰的雪莲花,却让人生不起半分厌恶。 “不见。” 第三百五十八章 当年事 听到门后娘娘发话,这名小宫女再也不敢叨扰,当下迈动小碎步向后退去。 宋植看了眼窗棂,又看着小宫女的背影,急忙跟了上去。 只见这宫女在古典回廊中穿行,很快便走出这座冷清的寝宫,宋植也跟着走了出去,宫外柳树成荫,晨光明媚,只是鹅卵石小径上,每隔数步便有一名甲士驻足,冰冷森然。 这些卫兵自然也是看不到宋植的,但后花园里居然有这么多守备,还是不免让宋植有些疑惑。 跟着宫女的步伐,宋植来到了一处嶙峋湖边,那青青草地上,有一座玉铸的凉亭。 亭中坐有一人。 “王爷,娘娘说不想见您。” 宫女聂聂半跪在亭前,语气谦卑。 风起绡动,能隐约看到一袭乌衣静坐石桌旁,那背影寂寥,手捧酒樽不曾言。 宋植挪动脚步,缓缓走入亭中,入眼处是道修长的背影,他肩膀不算宽厚,黑色的长发束成一尾,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风雅气,就算是宋植也不免被他所吸引。 “...” 燕王抬头,他手腕微抬,一片洁白的面纱从他手中滑落,伴随清风飘落到亭外宫女的手中。 “带着这个去见她。” 宫女领命走了,宋植却留了下来,即便知道眼前人与自己并非处于一个时空,还是小心翼翼的绕了一圈,才走到了燕王的前面。 这是一张清瘦的面孔,玉冠额前几缕发丝随意洒落,如今这忧郁俊秀的面孔,不像是位征伐沙场的王爷,倒更像是位锦衣玉缎的书生。 只是那双而特别的狐狸眼,却让宋植记忆犹新,还记得那扶非幻境的最后一瞬,就停留在眼前此人,带自己飞跃了断崖逃出生天。 燕王,姜摄。 湖光映照着晨曦,荡漾的水波拍打着岸边、 少顷,几片花瓣从亭外飘飞而至,暗香拂动帷布,宋植回首,一人正从身后走来,擦身而过的瞬间,宋植怔住了。 她素袍白衣,长发束簪。 那黛眉如月眸如星,顾盼黯淡如清雪,狭长的丹凤眼半闭,所过之处花香浮动。 就是那些笔挺而立的甲士们,都忍不住微微侧头看来。 只是一眼,宋植就认出了这位娘娘。 她,就是扶京。 这是一张,与自己一般无二,妆容点饰,更甚半分的面容。 燕王回头,而扶京的面色平静,坐在了燕王的身侧,二人一时间看着粼粼波光,沉默无言。 “近日,可还好。” 燕王先开口,却没有看向扶京。 扶京低头,片刻后才慢慢开口:“燕王爷,这番时节入宫,是为何事。” 燕王嘴巴微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吞了下去,最后化为了一声轻叹:“父皇他到底在做什么。” 扶京偏头看向亭外的兰芝,轻声道:“如今这天下大变愈演愈烈,这外面都成什么样了。” 燕王闻言终于侧身,细声道: “北海浪潮化为黑水,无穷无尽的异变之气自海的深处而来,有不少人都和本王一般觉醒了自己的能力,甚至连路边的野狗都开始变异,四海之内都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王爷知道么?”扶京突然问道。 燕王点了点头,沉声道:“听闻是有一物自天外坠落,扶京,你为何...” “会被打入冷宫?” 扶京皓腕拖着下巴,随口道:“这样不好么。” 燕王抿了抿嘴,接着点头道: “好。” 听到燕王的话,扶京略有诧异的偏头,看着身旁这位异国王爷,扶京鼻尖轻叹: “那晚若是你不施手相救,该有多好。” 燕王手指轻点石桌:“你还对衔龙之死伤怀。” 扶京摇着头并没有回答,她修长的手指按在亭中陈放的琵琶上,却并未拨弄。 “我之大义,是大渊黎明百姓的福祉,姜摄,你知道你的内心深处是善良的,若是有朝一日太初国开始嗜杀征伐,你会怎么做。” “本王会遵从本心。”燕王脱口而出,并没有半点思考。 二人四目相对,扶京继续说道: “但...皇上似乎被这股力量给左右,他得到了一件宝贝。” 燕王皱眉:“本王听说了,是一件兵器。” “是的,但是那件兵器,是为不详。” “此话怎讲。” “你会明白的,但皇上此时已经对之爱不释手,我谏言后,便沦为了如此境地,困于深宫半步不可出。” 燕王身体后仰,似乎对这事并不了解。 “那兵器可有名字?” “皇上叫它,神器。” 见扶京没有继续说话,这憔悴的面容让燕王皱眉良久,沉默许久后他终于开口: “其实,这次本王来,是替你带了个好消息。” “是什么?” 扶京瞥来,却并不把这话放在心上。 “衔龙,他没有死。” 此刻的宋植,正站在亭外远处一画师身边,画师笔下绝世女子嘴角流露出了浅笑,与其哀伤的眉眼却相得益彰,亭中传来的悠扬琴声,则化为了画中人的手中琴。 “师父,你画的是什么呀。” 有一孩童蹲坐在御用画师身侧,好奇的问道。 这位老者没有说话,似乎一开口就要失了这抹韵味,当他勾勒完这幅画后才长吁了一口气,感慨道:“老夫画了一辈子宫中女子,唯有这么一张,才称得上是,是....” “是美人画卷。” 宋植抬脚,斗转星移下又来到了扶京的寝宫,再次回到这里,宋植心中的熟悉感渐渐与身前景物重合。 双龙聚顶的屋檐,正是当年雪墓谷中,自己从太初阁飞下时看到的那座偏殿,当时的熟悉之感原来正来源于此。 宋植推开门楣走入了冷宫,温黄的阳光倾斜在屋里的每一个角落,木床木案纤尘不染,时光沉淀的味道在廊柱间弥漫,这股恍如隔世的感觉让宋植竟有些感触,明了这是当年之景,却仍不敢破坏这的一丝一毫。 宋植朝里走去,这才发现,墙上挂着很多画,素问扶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些画相比也是出自她之手吧。 其中有几幅连着的水墨画,不禁让宋植驻足下来。 那是一匹乌黑的骏马,辅载着一男一女在星夜下疾驰,画中天高地阔,戈壁浸染着磷光。 他们似乎遭遇了伏击,男人负箭伤后翻身下马,他让乌骓托着女人逃走,而自己则是留下来断后,一杆长戈横陈,竟是万夫不敌。 最后,女人没有走,她带着马儿折返而回,瘦弱的身躯费尽力气托起失血昏厥的男人,在其他追兵到来前逃离了此地。 二人一马翻雪山,渡深林,她一路照顾着男子,终于得见天日,来到了一座宏伟的巨城,瑶都。 最后一幅画,那男人乌袍玉立,牵着黑马遥望而来,似乎是在送别自己。 门关,再不相见。 光影黯淡,宋植再次抬头,这墙上除了斑驳的污渍,空无一物,阳光褪去黑暗来临,意识开始从案上的美人画卷中醒来. 原来自己从来没有踏出房门一步。 周围尽是腐朽与破败,当年的美好平静,如今看来真如一场梦一般,穿堂风从窗棂吹来,让宋植感觉到丝丝冷意。 “嗯?” 宋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手,慢慢的放在了腰间剑柄上。 下一瞬,一阵怪笑,从寂静的院子中传来。 “桀桀桀....” 第三百五十九章 兆妖来袭! 一阵凄厉的怪笑,透过院落中传到房中,在这了无生机的古城中显得那样刺耳和恐怖。 宋植双目微凝,抬脚朝外走去。 园中干枯的草地流出了黑水,松软的土壤被什么东西拱开,接着,一人形生物从地下慢慢钻出,它的动作僵硬,皮肉松弛,看起来如同一老妪。 不过当她抬头,只见枯槁的毛发下,却是一张类人非人的诡异脸庞,比起人,更像... 更像一只猴子。 一头猿妖? 宋植眉头大皱,一时间不知道眼前这家伙是什么来头,是太初古城留下的什么怪物不成? 这头母猿张了张嘴,弯腰从地里捡起了一样东西,竟是一件衣裳,她学着人一般套了上去,这才望向宋植。 只是这一个眼神,就让宋植如临大敌,立刻抽出了承影剑,后撤了半步。 那血红色的双瞳,蕴含的是滔天的妖煞之气。 这头妖物好强!! 要知道如今的宋植实力大增,不是碰到令人畏惧的对手,断不会露出这种姿态。 “桀桀桀....” 猿妖伸出了舌头,它的舌头细长,径直垂到膝盖处,开始漫不经心的在院里走了起来。 宋植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它,但猿妖也没有再看来,反倒是欣赏起院中的花花草草,似乎对这些枯萎的玩意儿分外感兴趣。 “小子,你碰到麻烦了。” 妖狐的声音从宋植心底响起,让宋植不由内心一震,在福源岛修行这么久后,与妖狐当初的芥蒂也解开了些,决定一起找到扶非再说。 妖狐口中的麻烦,那肯定是真的麻烦。 “这家伙什么来头?”宋植不动声色,但心里却急忙问道。 妖狐语气幽幽,虽有些不屑,但还是郑重的说道:“这就是你们人类口中的兆妖。” “什么??” 宋植差点没绷住,这,这太初遗址怎么会有兆妖?这不是在他么深海之底吗? “怕甚,这妖怪虽然身上有妖神血液的味道,但稀薄到可怜,在兆妖里一定是排名末位的存在,你现在怎么说也再是那小喽啰,别担心。” “你的意思....我能赢它。” 宋植沉吟,握剑的手蠢蠢欲动。 “赢?你真是狗掀门帘,全凭一张嘴,本座是让你赶紧跑!” 宋植轻咳了一声,脸颊微红,差点领会错意思了。 是啊,兆级大妖是狩的猎物,就是排序靠后的八翼魔雕也需要十余位一品高手围杀才堪堪逼退,还会有人伤亡,凭自己刚刚新晋一品还没满月的实力,要把这妖怪杀了? 难如登天。 跑! 宋植脚尖一蹬,跃上屋脊就开始奋力奔逃,目标不是别处,正是太初阁的方向,宋植坚信那里一定蕴藏着很大的秘密,也是离开太初古城的答案。 猿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它血红的眼睛流露出如人类一般的情绪,手指托在下巴上,竟然有些许妖娆。 “咯咯咯...” “逃不走的。” 张开双臂,它的脖子扭了扭,似乎是在活动身体: “祖神早已算到你们会到这儿,人类一品的血肉...可真是好久都没尝过了....” 猿妖的语气幽幽:“将你们杀了,我就能与我儿团聚.....” “死!嗷!!!!!!” 一股滔天的妖气从它的身后迸发,猴子掠影只是一个瞬步就追上了宋植,一时间火光纷飞,两道残影从爆开的焰火中闪身分离,周围的宫殿如豆腐般湮灭成灰。 宋植双手持剑,承影剑上的血迹竟然也在燃烧,这是属于兆妖的精血,浓郁的妖气在蒸腾,不死不灭。 猿妖在空中反转几周后落在悬梁上,略显讶异的看着身前的修士,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脖颈上的伤口,下意识的摸了摸。 “咯咯咯。。。” 猿妖眼睛眯成一条缝,突然阴恻恻的笑了起来,似乎觉得有趣。 它指了指宋植的兵器,惟妙惟肖的比了一个折断的动作,宋植深吸了一口气,这次却并没有再倒退。 既然这猿妖速度如此快,那么... 就战吧!! ... 另一头,正有几人已经来到了太初皇城。 “这,这里是....” 苏伦和夏息叶站在城墙之上,看着下方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金甲干尸,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他们的身后,霍渊龙抱胸而立,见到这一幕后的他目光凝重,沉沉的的吐出一口气。 “苏哥哥,这里发生了什么啊?” 夏息叶拉着苏伦的衣袖,苏伦细声细语的提醒道:“这太初古国的事情谁人知道,但息叶你别怕,一切有师哥。” “嗯!” 霍渊龙上前一步,叹气道:“可惜了,这些人多半不是被妖物所杀,都是枉死的战士。” “霍兄何以见得。”苏伦问道。 霍渊龙指了指下方:“这些人皆是死不瞑目,他们生前的战意甚至犹在,我能感应到。” 苏伦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还是作揖道:“霍兄当真高深莫测。” 轰! 突然,一阵火光吸引了几人的注意,让霍渊龙几人仍不住看了去。 绵延的楼台寝宫外,有一星不易察觉的火光乍现,接着是断断续续的轰鸣声。 夏息叶大惊失色:“怪了!” “这里怎么还有人吗?” 霍渊龙一拍脑袋,大喊道:“坏事,差点给正事忘了!” 他突然想起来临行前师父的交代,一定要将宋植给安全带出来,这会是宋植么? 他又在和谁战斗。 霍渊龙带着苏伦和夏息叶向内城赶去,只是当几人抄近道来到中央广场时,霍渊龙却突然站住了。 “你们先走。” 霍渊龙向一侧挥了挥手,示意苏伦带着夏息叶继续赶路,而他则是停在了原地。 广场中心有一黑甲侍卫,手持一柄阔剑正傲然而立。 在霍渊龙话音落下后,他冰冷的盔甲后,突然燃起了两轮火光,似乎是发现自己被霍渊龙注意到,索性不再隐藏,提起阔剑,发出一阵刺啦的声音。 “此乃皇宫禁地,尔等是何人。” 说罢,他的大剑斩出,一杀剑气划出沟壑冲着苏伦和夏息叶的方向席卷而去,被霍渊龙闪身而至一拳给轰得粉碎。 “...” “吾乃瑶都禁卫军都统,擅闯皇城者,株连。” ... 姜探雪在皇宫廊柱间急速穿行,避开了一个又一个机关,如入无人之境,她的脚下猛地发力跃上高空,突然被什么给吸引住了。 “此人是....” 她看到了广场大殿上与黑甲战士大战的霍渊龙,有些惊疑的收回目光,马尾跃动落在了屋脊,看了两息后又急急掠走。 银戈负在身后,姜探雪的眼里映照出一点火光,那是宋植的方向。 “有脏东西来到了瑶都....” “哼...” “那就不要离开了。” 第三百六十章 恐惧之源:猿母 砰! 轰隆! 一座宫殿的顶层炸碎,两道身影跃出后空中发出一声巨响,急速分开后又再次交会,一黑一红两尾影子追逐,掀起的涟漪让地上的瓦片成片飞碎。 宋植脚刹后横剑,一记荡剑式将妖猴击退,紧接着一剑刺出,红蓝剑气如影随形,冰火真气爆裂冷酷,沾之即死! 妖猴在空中发出张狂的笑声,它穿着女人的衣服,只是弹出兰花指就将这术剑气给刺破,分开的剑气飞掠长空,带起绚烂的光。 “噗!” 宋植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沫,此时的宋植浑身气势抖到极致,脸颊被猴爪抓出了几道血痕,狼狈不堪。 “桀桀桀,好强的人类。” 妖猴张了张嘴,露出了自己可怖的獠牙,似乎有些兴奋:“初入一品就能与我过招,若是再给你几年,只怕是....” “罢了,死吧!” 妖猴猛然发难,它的利爪突然张开带起音爆声,无数可怖的虚影从它身后涌现,发出凄厉的咆哮声。 宋植马步站定,心知避无可避,身上的碧色光铠爆发神光,双手持剑猛地立劈而下,一道狐狸虚影从他的身后跃出,目光森然。 妖猴一愣,但是并没有停手的意思,它如同北海鳞金浇筑的双拳猛地向前,妖风如同刀割,吹动宋植的长发让其身躯晃动。 狐狸虚影溃散,但同时也狠狠地咬在了妖猴的肩膀上,让妖猴停下了脚步,因为它的肩膀冒起了青烟。 妖猴疼的轻嘶一声,没有继续追击,而是恶毒的说道:“四圣的妖力果然霸道,可是让我好生吃痛....” 看着身前凝神相望的宋植,妖猴低语道: “这就是碧霄吞月狐王....” 此刻的宋植在妖猴的眼里,已经不是人类的模样了,他的背后是一头遮天蔽日的妖狐,正在俯视身下的它。 妖猴呲牙咧嘴,眼底闪过些忌惮。 宋植剑锋向前,自从突破一品后自己可以身化水火,这也是一品高手能与兆妖博弈的根本,那就是不容易轻易暴毙。 虽然宋植修为初入一品不算高深,但面对妖物却有得天独厚的优势,那就是碧霄吞月狐王。 妖族之中实力称尊,高位的妖力对地位的妖物是毁灭性的打击,所以即便面对兆妖,宋植依然能将之创伤,只是。 兆妖....可不是那么好杀的啊.. “你认识我?”宋植突然问道。 妖猴没有急着杀人,实际上,方才与宋植交手的几炷香里,它都没有急着结束的意思,而是在试探宋植的实力。 见宋植这么问,这妖猴居然点起了头,半蹲在地:“自然认识。” “你是专门来杀我的。”宋植眼睛微眯。 妖猴继续点头,咧嘴:“知道这些作甚。” “是古祖?” 这回妖猴没有继续说话,而是舔了舔嘴唇,就这么干干的看着宋植。 宋植趁着这个时机调整呼吸,体内浮沉的灵气再次归于涌动,碧霄吞月狐王也开口道:“小子,看来,你还是被古祖盯上了。” “....它怎么会知道我来这里。” 说完,宋植突然反应过来了:“是你?” 在福源岛时,妖狐曾经在北海凝聚法天相地后被天狩摧毁,但如此巨大的动静会引起古祖的注意,也不奇怪。 可是,这妖猴是怎么进来的。 碧霄吞月狐王解惑道:“此地是北海,在北海里古祖手眼通天,若非那姓王的老头伴在你的身侧,你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至于为何这里会出现兆妖,看它那孱弱的妖气,大致也能明白了。” 宋植皱眉:“你的意思是,这妖物的实力在兆妖里很差,才能被古祖临时送进来?” “嗯。”狐圣点头。 “不要跑了,和它打吧。” “如果只是这样的妖气,你能赢。” 宋植心中凛然,看来这一战不可避免了,自己方才虽然能与这头妖物斗个四六开,但彼此都有底牌未曾展现,以死相搏,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来了....!” 就在这时,一直紧盯着宋植的妖猴突然睁大了眼,兴奋的看向了四周,宋植也察觉到了什么,向一侧看去。 咻!咻! 两道身影踏空而至,来到了一人一妖所在的龟裂大院中,正是苏伦和夏息叶。 夏息叶看到院中的宋植不禁大呼出声,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宋植,不过看到宋植此刻染血狼狈的样子,她就是再后知后觉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苏伦已经挡在了夏息叶前面,警惕的看向了对面的妖猴。 啪、啪、啪、 兆级妖猴拍了拍手掌,有些开心的咯咯笑了起来:“三个咯,三个咯...” “果然不枉苦匐北海数年,才换来这么一个机会重见天日回到西土,祖神的任务必须完成,就,就能见到我那儿子了....” 它自言自语,手舞足蹈的样子终于像个猴子了,但没人敢笑话,只因它此刻的样子太过诡异,厚重的妖气从它的身上翻涌,它的手臂砸地,个子也越来越高。 “苏伦,你们怎么来了!?” 宋植率先问道,示意他们不要靠近,这妖猴原来不急着杀自己,是为了猎杀更多人? 古祖让他干完任务,就让它去见儿子? 什么鬼,妖物还有亲情的么。 苏伦也被这股妖气震到了,不过转瞬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大声回应道: “宋大人,这是原兆级最末,刚刚取代了八翼魔雕向前一位的大妖‘猿母’,它本身实力不强,但千万别被她近身了!!” 宋植听到苏伦这么说反倒松了口气,原来他能认出这头妖物的来历。 对苏伦的话,宋植还是深信不疑的。 “息叶,你就待在这里,我和宋大人来对付它。”苏伦回头,对着夏息叶说道,却已经看到夏息叶抽出了金色长剑。 无奈,苏伦也只好从腰间取出两轮短匕,这两把匕首漆黑如墨,黑暗之中不细看甚至察觉不到它的轮廓,这便是苏伦的兵器。 苏伦跳到了宋植的身边,被宋植身上流转的红蓝真气吸引,不禁问道: “宋大人,你这身灵气可真是雄浑,光是靠近便让在下感到了压迫力。” 宋植欲言又止,现在可不是互相拍马屁的时候,那妖猴自言自语完后,原本的五短身材已经蜕变成两三层楼那么高了。 这就是兆妖的真正形态么。 “你刚才说,不要靠近它是什么意思。”宋植赶忙问道。 苏伦点头:“宗主曾经提过,有那么一头妖物早年为祸四方,好多闻名天下的强者都被它吸髓抽筋给活活吃了,宗主当年气的亲自出手追杀它到了极北后追丢,这头妖物就是猿母。” “传闻它还有个帮手,估计就是它口中的儿子了。” “这两个妖物有个共同点,若是离的近了,就会产生恐惧和害怕,一不留神就会被开膛破肚,所以宋大人,道心千万不要乱!” 宋植深吸一口气,嗯了一声。 猿母身躯暴涨后,那华美的衣服顿时化为了纸片,它血红的眼睛扫视着地上的废衣,语气如母亲般温柔。 “人类,为何不过来让我抱抱?” 宋植听的一怔,旋即被苏伦猛地推开,下一瞬一只大脚从天而降掀起滔天尘土,妖猴的脚如同磨盘,将二人刚才站立的地方踩出一人高的大坑。 宋植滑落在一处屋顶,心脏剧烈起伏。 刚才那一瞬间,自己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手给攥紧了,这...就是恐惧么。 第三百六十一章 这里交给我们 兆妖猿母变成了一头巨大的怪物,那猩红的双眼所看之处,主事级以下的斩妖师连动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宋植没有选择坐以待毙,他的余光看见苏伦正悄然接近猿母,苏伦竟然是一副丝毫没有被影响的样子。 宋植立刻跃起选择主动出击,力图为苏伦吸引猿母的注意,双手持剑向猿母而去,一往无前。 猿母伸出长舌,地面顿时被砸出无处的深坑,硝烟弥漫中宋植的身影冲出,一声大喝扭动腰肢,无数冰凌剑光从下而上向猿母飞去。 猿母抬手遮挡,宋植脚下斥力全面爆发,趁猿母被冰给减缓行动的一瞬间向上跳起,承影剑如同要被融化一般发出灿烂红光,朝着猿母的眼睛捅去。 “贯日!!” 宋植怒喝,双臂对灵力的控制可谓压缩到了极致,太上神焱化为了流体,散发着猎猎蒸汽。 这一招,正是朱家独有的刀法,正是当年朱家老王爷与天狩王唯一切磋后传出的,宋植正好有正统的太上神焱,因此恰恰能发挥出贯日的九成功力。 若是焱狩所用,只此一招,便可取下猿母首级。 猿母手臂上的冰凌瞬间消融,它感知到自己的手毛都要被点燃了,那巨大的手掌瞬间张开,指缝之间,是那双近在咫尺的血红双眼。 宋植被这么一看,顿时感觉心脏巨震,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部而起,势如千钧的一招当下慢了半拍。 就是这么一瞬,猿母张大了嘴,发出了刺耳的音波,强大的冲击波直接让宋植倒飞了出去,只来得及远远挥出一剑,将猿母的脸颊烫出了一道疤,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唰! 宋植被直接吹到了几十丈远嵌入深坑,而这时,苏伦也如一道影子般,绕到了猿母的头顶。 “吼!!” 猿母察觉到了什么,刚欲将手往头顶伸,苏伦已经抓准时机双手交叉,两柄匕首如割豆腐一般割开了猿母的后脑勺,灰白色的液体顿时倾泻而出。 这两柄匕首居然生生割裂了兆妖最为坚硬的头盖骨,宋植刚从坑里爬出,就看到远处尘烟四起,是猿母在暴怒的摧毁一切,苏伦一击中的立刻闪身逃跑,不给猿母反击的机会。 “这苏伦,好强...” 宋植轻声道,同时看到了苏伦手中的兵器:“他手里的,莫非也是上九狩刃?” 猿母一手捂着后脑,另一只长臂猛地挥动,一股冲击波摧枯拉朽击碎一排建筑,将苏伦的身形给打的飞起,吐出了一大口血。 接着猿母一跃而起,巨大的阴影冲着这个人类踩去,要将这偷袭的蚂蚁给踩得粉碎。 关键时刻,金色的流光闪瞬而至,将半空僵直的苏伦给拉到了一旁免于被踩成肉饼,正是夏息叶出手了。 刚才她着实被猿母身上猛然散发的恐怖气息给震住了,但眼见自己的师兄身陷险境,关键时刻她还是战胜了内心的恐惧。 “师兄,我...” 苏伦将夏息叶立刻抱起,不等她说话就继续逃离,因为猿母此刻已经陷入了癫狂,它的后脑被开了颅,血流不止。 咆哮声不休,它发了疯一样追杀而来。 轰!轰!轰! 苏伦周围尽是震荡波,这种级别的妖物一举一动都如排山倒海般声势浩大,苏伦和夏息叶不敢随意反击,偶尔有流石飞星躲闪不开也只能幻化为元素继续奔跑,避其锋芒。 宋植跟在猿母的身后寻找机会,试图解救苏伦二人出困境。 “好机会。” 宋植几步跃上一座高楼,居高临下的朝下看去,这时的猿母一心要先杀苏伦,正是自己运功的大好时机。 只见宋植闭眼,满头青丝无风自动,狐狸虚影在他的身后化为实质,在实力到达一品后,妖狐的灵魂力量已经可以为宋植调用部分,有时间准备的话堪比一品圆满的修士。 承影剑斜陈,红蓝交织的真气覆盖剑身,宋植伸出左手,掌心赫然有一个神秘的印记。 手拂过长剑,古朴的承影剑化为了颗粒,这正是天狩的秘义:天府功。 宋植松手,承影剑竟然悬浮在空中,接着宋植单手结印,向前一点,承影剑顿时化为残影掠去。 即将捉到苏伦的猿母眼睛一斜,察觉到危机的它突然停下手掌侧身望去,眼里只见一点寒芒从远方来,它反应急速的偏头躲开,但还是有一只耳朵被削落,落地处冒起了青烟。 “嗷!!!” 猿母大怒,它和人类修士打过不少交道,到了它的水平寻常兵器能破自己皮肉就不错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就这么一个空挡,苏伦又化为影子附着在了猿母的身上,一个柳月弯刀就把猿母的太阳穴又开了个洞。 “你们全都要死!!!!!” 猿母身上爆发气浪,一身妖气再次陡升,毕竟是兆妖,只见它流血的伤口肉眼可见的结痂,竟然强行止住了颓势。 宋植手印急速变化,带着毁灭气息的飞剑从天而降,直直插入了猿母的肩头,这巨大的冲击力将猿母都给打的半跪,但猿母这回竟然没有闪躲,而是立刻伸手去握住剑柄。 宋植两指一勾,承影剑竟从那偌大的指缝间钻出,向自己的剑鞘急速归来,但下一刻宋植大呼不妙。 只见猿母身上迸发浓烟,一个眨眼就缩回了普通人大小,赫然是伸出长臂握住剑柄,跟着飞剑扑了过来,那个眼神怕是要吃了自己才罢休。 宋植可不想和这家伙近身肉搏,只要一靠近自己的心脏就会感受到无穷的压力,虽然不知道苏伦是怎么免疫的,但自己属实是太吃亏了,随便被咬一下怕是都得截肢了。 宋植松开手印,双手成掌,在一人一猴即将碰撞的瞬间两掌齐出! “空墙!” 噗! 一堵由斥力组成的无形之墙横在二人中间,猿母有多快的冲来就有多快的被打飞,宋植也被这股反斥之力给震得狂喷鲜血,踉跄后退。 不过还好,承影剑回到了手中。 “遥,去!” 宋植来不及疗伤,立刻指挥长剑再次飞出,企图将半空中的猿母给一剑洞穿。 但猿母刹那的昏厥后就立刻惊醒,竟在长剑袭来的一刹那空中转身,反倒踩在了承影剑上。 “爆!” 宋植冷笑,双手合十,空中顿时爆出了绚烂的火光,那是冰火真气的平衡被打破,所产生的紊乱气流,蕴含着寂灭的气息。 .... 猿母焦黑的身躯从空中跌落,在下方等候已久的苏伦大呼宋植永远的神,赶忙向妖猴坠落的地方冲去,准备补刀。 “别去!!” 高处,宋植突然大喊道,刚才那一瞬间,他并没有察觉到妖狐有任何的抵抗,这太不正常。 苏伦刚刚来到碎瓦砾中,听到宋植的呼唤赶忙停下脚步,他瞳孔微缩,那地上躺着的竟然只是一具普通猴子的焦尸。 一股寒意,从他的背后传来。 苏伦猛地回头双匕刺去,却被一双带毛的手给死死按住,近在咫尺的,是一双血红的眼睛。 “啊!!!!!!!” 苏伦的惨叫声响彻,宋植的长剑贴地而来将猿母给逼退,夏息叶又一次化为金色闪光将苏伦给带到一侧,此时的苏伦虎口几乎被折断,但竟还能死死握住那双匕首。 “中计了,这家伙太狡猾了。”苏伦冷汗直流,暗道不妙。 “息叶,你用力,把我的手归位。” 有宋植的飞剑拉扯,为苏伦和夏息叶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夏息叶看着苏伦的面孔,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师兄,要不,我们逃吧?” “逃?” 苏伦苦笑摇头:“兆妖不死,怎么逃...是师兄大意了,你快点动手,不然真的就要死在这了。” 夏息叶见到苏伦坚定的目光,只好咬牙将苏伦的手用力一拧,苏伦闷哼一声,脱臼的手刚刚复原就立刻起身要加入战斗。 宋植一边操作飞剑一边跳下高楼,朝着苏伦二人那跑去,这猿母变小以后虽然力量弱了,但却能轻易躲闪自己的飞剑,反倒更难对付了。 苏伦和猿母在场中纠缠,他时而化为影子躲避猿母的利爪和撕咬,但一旦躲闪不及,就是皮肉被撕开的痛苦,很快场中都是血迹,多半都是苏伦所留。 “你走开!” 宋植赶到,一剑横在妖猴身前,火光让猿母后退数丈,而苏伦已经大汗淋漓,手臂都半垂而下,如果宋植晚来一会儿,他恐怕就死在这里了。 “宋大人...”苏伦吞了口唾沫,说道:“我们初入一品没有领域,虽能过几招,但毕竟不是兆妖的对手,你带着我师妹快逃吧,我给你争取时间,我还有招数。” “你说什么傻话。”宋植皱眉,向前一步挡在他的身前。 “这个妖物我一人便可应对,你们在这,反倒碍事。” “你们走吧。” 苏伦愕然,他看着宋植的背影,突然对这个横空出世的年轻人另眼相看,即便宋植是压轴出场赢了太初的天骄,他苏伦也并未放在心上,但这一刻,他的感觉变了。 “我....” 他有些为难,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抉择,如果就这么带师妹先走了,自己在师妹眼里岂不是.... “宋植说的对,你们该走了。” 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苏伦回头,脸色顿时十分精彩。 来人,竟然是那太初国的女战神。 姜探雪。 姜探雪银戈拖地,缓缓而来,她随意抬手,一道绿光便萦绕在苏伦的身上,那些细密的伤口开始肉眼可见的复原。 宋植见到姜探雪却没有太过惊讶,只是轻轻颔首,姜探雪路过苏伦的时候微微顿足,再次开口示意: “这里,交给我们便好。” 70 第三百六十二章 大恐怖来了 姜探雪从苏伦身边走过,径直来到了宋植的身侧。 “宋植,你怎么来了。” 不等宋植开口,姜探雪反倒先行问道。 宋植侧目,吐了一口气:“这些待会再说,当务之急,是要先把这个妖物解决。” 姜探雪颔首,这才看向远处的猿母,她持戈上前讶异道: “好一个妖猴,此等妖气也算磅礴,值得我的无双饮其妖血。” 姜探雪语出惊人,甚至听起来有些狂妄,但无论是宋植还是苏伦,都没有觉得姜探雪托大,这个人真的很强很强。 宋植瞥了眼身后的苏伦,姜探雪的治愈之力立竿见影,一会功夫苏伦深可见骨的伤势就好了不少,但气血之亏并非一时半刻可以弥补的。 “苏兄,你先退下吧。”宋植委婉的说道,而苏伦也识趣的点了点头,返身向夏息叶跑去。 被这些人类无视,猿母仰头发出了巨大的咆哮,它的躯体稍稍拱了起来,眼底的暴虐之色仿佛要溢出一般。 姜探雪和宋植被这席卷的妖气吹的衣衫作响,暴风中,姜探雪大声道: “宋植,此妖虽然妖力旺盛,但并不难对付,它的弱点在腋下,由我来与它对敌,你找寻机会一击必杀!” 得知猴妖弱点,宋植不禁大喜:“你知道这头妖物?” 姜探雪点头,手中长戈遥知前方,边向前走边说道: “恐猿一族生性恐怖,眼前这头还只算是普通而已,遇到真正棘手的,你我也无能为力,但眼下,这不过是最好的磨刀....石!” 姜探雪话音落下,脚下溅起飞尘,她猛的冲了出去。 猿母也嚎叫着扑了过来,那锋利的猴爪钳住戈柄,场中轰然巨响,纯拼力量,一人一妖竟然僵持不下。 姜探雪盯着近在咫尺的恐怖猿脸,即便那锋利的牙齿都快咬在了自己的鼻子上,面色依然不惧。 “猴子。” 姜探雪突然开口,猿母不禁愣了愣,没想到姜探雪居然分心说话。 “你以为,我是我什么人?” 姜探雪语气冷冽,下一秒她的瞳孔碧光爆闪,长戈挥动万钧之力,竟然将兆妖猿母给抽飞了出去。 无双立刻前顶,绿波化为的巨大木刺将猿母腹腔刺破,径直顶上高空,那浑厚的妖气都被冲击的四散。 “吼!!!” 猿母反抗,一拳将木刺的冲击波打出了缺口,接着它强行跻身而出,踩着木刺向下跃去,落地之前双手紧握,一股巨大的压迫感令人胸口发闷。 “来吧!” 姜探雪不躲不闪,大喊了一句。 银戈无双在她的手中飞舞,姜探雪的发丝飞扬,英气与不羁让远处的苏伦夏息叶都看呆了,只见姜探雪双脚站稳马步,将长戈立起向上刺去。 “嗷!” 一声空鸣之声凭空而起,姜探雪身下一匹黑马虚影跃出,迎上了上方的铁拳。 大地开始龟裂,周边的宫殿被巨大的冲击波给毁灭殆尽,硝烟四起,浓浓的烟雾中光影交梭,猿母尖锐的叫声不绝于耳。 咻! 猿母从浓烟中飞出,一柄长剑贯穿了它的腋下,而姜探雪正对它紧追不舍,丝毫没有让它喘息拔剑的意思。 宋植紧跟在猿母身侧,双手掐诀让承影剑持续发出爆裂的冰火剑气,不断地摧毁猿母体内的身机,为姜探雪争取出手的机会。 猿母此刻暴怒无比,它方才落下后能明显感觉到伤到了这不自量力的人类女子,但下一刻一柄长剑就瞬息而至,将它最忌讳的地方给戳穿了。 一时间,自己竟然陷入了绝对的劣势。 这让猿母猝不及防,死亡的感觉让它现在只想逃离。 最该死的是,这个挥动长戈的家伙居然丝毫看不出受伤,对自己紧追不舍,那锋利的兵器只要沾到一下,自己金石般的妖体就要溅血,实在让猿母又惊又怕。 “小植,干的好!” “它此刻妖穴被破,体内妖力接续不上,杀它已是板上钉钉!” 姜探雪嘴角渗血,自己毕竟只是初入一品不久,面对兆妖全力一击,除了她以外的修士都得半死不残,若非木之赋惊人的韧性和自愈,自己也不敢如此做。 忍住脏腑的伤痛,姜探雪长戈挥动如龙,将猿母逼得寸寸相退。 “差不多了。” 宋植见状停下脚步,手中掐出数道印记,对姜探雪轻喝道: “闪开!” 姜探雪闻言立刻止步,同时一戈将猿母企图拔剑的手指斩断,接着急速后退。 砰!!!!! 剧烈的爆响从猿母的身上传来,深入其中的承影剑终于斩断了妖猴的左臂,连带着一半脏器都倾泄了出来。 宋植脚下斥力迸发,几个瞬身就接住了承影剑。 下一秒,承影剑连带着宋植的影子都消失在了半空,降临在猿母的头顶。 “死吧。” 宋植白皙的手背浮现出清竹般的静脉,承影剑掀起的狂暴赤蓝真气如轮盘席卷,猿母还未来得及反应,首级便惯性飞出,那双血色瞳孔里满是不可置信。 咕噜噜、 猿母的头颅滚落到姜探雪的脚边,姜探雪此刻手中荧光隐现,正安抚在自己的胸口上,刚才猿母的一击,让她受了不轻的内伤。 即便如此,在宋植的帮助下,她仍然强行压制了猿母。 宋植俯身从猿母的尸骨中取出了一粒金色的妖丹,这可是不可多得宝贝,是制造大型傀儡的必备品,交给朝廷可是能换不少好东西。 “没想到,我们居然能杀兆妖。” 宋植手握妖丹,有些不可思议的感慨道。 曾几何时,兆妖对自己而言可是闻之色变的存在,那八翼魔雕遮天蔽日的可怕姿态恍如昨日,没想到时过境迁,今天自己竟然手刃了一头兆妖。 姜探雪笑了笑:“这头妖物在兆妖中排名最末,倒没有什么。” “对了小植,你最后一招,叫什么?” 姜探雪好奇的问道,宋植眨了眨眼,面对姜探雪,并没有选择隐瞒。 “这是承影剑的剑法,交换。” “我在妖猴身上留下的创伤足够之时,承影剑便可瞬间来到其身旁,持剑之人亦然,至于最后的剑法,是我家宗主的青霞剑法十九式:妖偃。” 姜探雪听完顿时赞不绝口,虽说技多不压身,但真正实战如何运用却是因人而异,很显然,宋植已经是一名真正的强者了。 就在二人寒暄,准备问起彼此为何出现在这太初古城时,一道幽幽的声音突然响起。 “啊....你们居然...能杀死我...” 宋植一惊,开口的不是别人,居然是地上的妖猴头颅。 染血的猴头还能开口说话,它幽怨的眼神看向二人,语气怨毒无比:“祖神想杀你们,你们真的觉得自己能走么。” “死在我手上,或许是你们最好的下场了,哈哈哈哈...哈哈...” “现在,你们把它唤来了...” “我的儿....” “替我报仇!!!!!!!!!!” 噗! 姜探雪一戈将猴头给刺爆,但是为时已晚,妖猴躯体最后残存的妖气倾巢而出,在空中凝结出一个黑色球体。 “这是...” 宋植心中不安跳动,连姜探雪的神色都不再自然,任谁动能感觉到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这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降临了。 黑球缓缓降落在废墟之中,接着,一声清脆的脚步声响起。 黑暗中,是一盏诡异的红光。 70 第三百六十三章 来自兆五的压迫感! 为祸百年的兆妖猿母就此陨落。 可它临死前的哀嚎,唤来的却是比它更加强大,令人族望而生畏的超级妖物。 黑暗中,一道瘦小的躯体缓缓走出。 这是一只看起来分外普通的猴子,只不过,它有着一身血红的毛发,那头部发丝竖起,一言不发,却令在场众人如同凝固。 “这是....” 姜探雪握紧银戈,如临大敌。 苏伦站在妖猴的必经之路,此刻已是动弹不得,喉头苦涩,面如死灰,他认出了这头妖物。 “竟然是兆级第五...恐王。” 恐王低着头缓步向前,一出场便是杀气弥漫,这股杀气覆盖整座太初废墟,连正在与傀儡酣战的霍渊龙都不禁面色大变,遥遥看向这个方向。 这犹如实质化的杀气令宋植几欲呕吐,在这股压迫感下,即便宋植并不认识这头妖物的来历,也清楚明白这头妖物绝不是普通兆妖。 仅是这脚步声,就能让一品高手产生恐怖幻象。 恐王没有理会众人,淡定的朝猿母尸体走去,仿佛这些人类在它眼中才是猴子。 仅是擦身而过,就让苏伦口吐鲜血,半边身躯仿佛被无形之力撞得骨头碎裂,夏息叶在一旁娇躯颤抖,却一根手指头都不敢动。 缓步走到猿母的头颅前,看着母亲的尸首,恐王沉默不语,可任凭谁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心脏剧烈跳动间,恐怖氛围像是一只只无形大手,正一点点掐紧众人的脖颈。 猿嘴张开,獠牙浮现。 “嗷!!!!!!!!!!!!!!” 恐王双手握拳,恐怖嘶吼自腔内发出!!! 在这股恐怖的压迫感下,宋植几人再也承受不住压力,纷纷吐血跪地,若非有兵器在,只怕是要就这么瘫坐在了地上。 再看恐王,它已经转头看向众人,一双赤红之眼中充斥着的,是刻骨铭心的恨意。 这股压力面前,唯有宋植和姜探雪勉强站立。 面对这股恐惧,虽然纤瘦的身体如筛糠一般不自觉地颤抖,但宋植明白,要是不去反抗,那所有人就都完了。 “动手!” 姜探雪突然大喊一声,奋力举起长戈,竟然要主动出击。 只是这微弱的挣扎,换来的成效却是微乎其微,这一眨眼,猴王就已经闪现到她的身后。 还未及转头,一股巨力就从腰间传来,无敌铁拳之下,姜探雪连带手肘与肋骨都被砸的粉碎扭曲! 姜探雪一声闷哼,被这带起音爆的一拳打飞了数十丈,臂骨翻折,高挑身躯深深嵌入一座宫墙,抠都抠不出来。 一口鲜血喷出,已是生死未卜。 恐王双指并拢,夹住了宋植侧面递来的一剑,宋植眼神闪动,承影剑仿佛插入了一座金山之中动弹不得,只能发出无助的嗡鸣。 冰蓝真气迸发,让恐王的手指冒出了浓浓的黑色妖气,但却没让它松动半分。 恐王慢慢偏头,它那张血红的猿脸带着扭曲的神色,裂开的嘴中犬齿纵横: “人类,是你动手的么?” 宋植闻言心脏如同被铁锤重击,这恐王的每一句话都让人心生畏惧,不对,它本身,就是最大的恐怖。 “啊!!” 宋植大喊一声,左手一掌探出,一道印记被推出直直射在了恐王的手臂上,一声嚎叫响起,宋植终于得以抽出剑,急速点地后退。 姜探雪的惨状,让宋植明白,自己挨了猿母的打或许只是受伤,但要是被这家伙打一下,估计就没有还手的机会了。 “都得死。” 恐王低语,身影如幻灭般,宋植只听到一股风声,腥味便出现了自己头顶。 砰!!!! 宋植急忙侧身,身后半米外一股巨力踏碎了金色廊柱,巨大的冲击力让宋植如飘飞的柳絮飞出。 一道残影从烟雾中追出,宋植急忙化为冰蓝雾气,躲过了这必杀的一抓,夺路飞掠而去。 恐王没有立刻去追宋植,而是停下脚步,此刻它停下的位置,恰恰是苏伦和夏息叶。 它俯视而下,这冰冷的眼神让夏息叶直接软倒在地,只有苏伦挣扎着起身,他方才被撞伤的半边身体竟然变成了漆黑之色,支撑着他的行动。 手持双匕,苏伦大喊道:“师妹,你走!” “师哥,你快走!!我....” “我走不动了。”夏息叶没有逃走,而是大声回应道,她的语气中真真切切都是焦急,恨不得立刻推开苏伦。 “师哥没事,你..噗!!!” 苏伦话还没说完,恐王一拳就将他的右肩给贯穿,猩红的血液带着骨屑,苏伦眼神错愕,甚至没反应过来,就被打飞了出去,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 恐王收手,将苏伦一拳打残后它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夏息叶身前,看着身前如同被吓坏了,如待宰羔羊一般的人类女孩,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它缓缓抬起了手掌,放在了夏息叶的天灵盖上。 唰! 生死时刻,一阵寒芒袭来,让恐王的手掌重新抬起,挡下了天外飞仙的一剑,身躯也被偏移了半步。 宋植闪身而至,双拳猛地向前,超浓缩的斥力从中心迸发,在这股无形之力面前,纵使是恐王也被逼得猛退几步,宋植则是趁机拎起夏息叶急速后退。 “你在做什么?不要命了??” 宋植怒声道,看到夏息叶要被杀,自己只好折返回来救人,你怎么一枪不开啊??? 夏息叶正准备说什么,小脸顿时变得煞白,宋植心里暗道不好,一个翻身就看到了恐王那张诡异笑容的脸。 砰砰砰砰!!! 宋植的躯体在地上摩擦了几十米,直到撞上一块巨石才停下,咳出一口鲜血,宋植算是明白了姜探雪的感受了。 这一击后,宋植身上的碧甲寸寸碎裂。 阴风再起,恐王的身躯眨眼便又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前。 这矮猴子慢慢抡起右臂,残忍的笑容停留在宋植模糊的视线中。 死亡。 死亡的味道,近在咫尺。 紧随而至的,是一声巨大的轰鸣。 宋植修长的睫毛微动,意料之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慢慢睁开眼睛,那猴子已经不见,映入眼帘的... 是一个高大的背影。 他的周身血色雷电萦绕,浩瀚磅礴的正道之力驱散了黑暗的恐怖,宋植喘了一口气,心跳也终于平复了下来。 是那个男人来了。 霍渊龙回头,见到宋植还活着,不禁松了一口气:“你干的不错,是我来晚了。” 宋植透过霍渊龙,看到了不远处正缓缓起身的恐王,恐王甩了甩手便甩去了身上缠绕的电光,眼神愈发冰寒,带着一丝玩味之意。 “霍兄,这头妖物太....” 霍渊龙摇了摇头,他一头短发利落,如刀削一般的侧脸在电光闪烁中显得分外坚毅,随意挥了挥手,霍渊龙笑道: “你们走吧,接下来的事。” “我来解决就好。” 第三百六十四章 顶级领域 “你们走吧,接下来的事。” “我来解决就好。” 只是两句话,就让宋植的心情平复下来,似乎这所谓的兆五大妖,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宋植撑地站起,即便有护身光甲和斥力在,刚才被恐王铁拳打中的肋骨还是隐隐作痛,定是有了裂纹。 “人类,你叫什么名字。” 恐王站在废墟之上,它目中凶光内敛,难得的审视起眼前高大的人族。 随着它的开口,腥臭的妖气弥漫四方,这些妖气中带着红雾,那是独属于它的实质化杀气,足以瓦解大多数人的斗志。 霍渊龙冷哼一声,踏步向前。 随着他脚步的变换,霸道的灵力从他身上溢出,如虬龙般的血红雷光冲刷着妖气,一个约十丈的区域扩散开来,宋植身上背负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 苏伦和夏息叶也终于能动弹了,他们即刻来到霍渊龙的背后,共同凝望着不远处的恐王。 “有霍兄在,或许真的有一线生机...” 苏伦呢喃自语。 一品仁王境,有形变,通灵,和领域三重境,只有仁王境耕耘已久的高手,才能觉醒自身的领域,这些仁王境巅峰的强者,才有与兆妖匹敌的资本。 霍渊龙作为当世狩下第一人,他的领域,自然是无比的强大。 但是,他面对的可不是什么普通兆妖,而是....臭名昭着的恐王。 兆级第五,意味着是曾经杀过狩的超级大妖,这... 霍渊龙再次沉声道:“宋植,你们先走,寻找此地的出口,我给你们断后。” “霍兄。” 宋植上前,提起承影剑缓缓站直:“这头妖物太强了,如果不把它解决,我们谁都走不掉的。” “我能帮上忙的,一起吧。” 见宋植如此坚决,霍渊龙倒也没有矫情,嗯了一声后笑了笑: “你的进步可谓神速,但是待会还是躲远点,我可没工夫再救你们了。” 话音刚落,脚步声再次响起。 是恐王动了。 它瘦小的身躯每一步都让大地颤动,但仔细看去,地上的沙砾都没有丝毫起伏,一切都是心里作用,在它的身边,恐怖幻象永远萦绕心头。 猿嘴张开,嘶哑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你的兵器呢。” 霍渊龙傲然挺立,双手抱胸:“小爷杀妖,从来不需要兵器。” 妖气澎湃,恐王慢慢举起了一只拳头,咧嘴嗤道:“敢这么和我说话的人类,已经全部进了我的肚子。” “拳头碾碎你身体的声音,一定很美妙吧。” 零点零一秒,连一眨眼都无法完成,带着鬣毛的拳头就已经来到了霍渊龙的面门。 霍渊龙瞳孔微缩,侧头堪堪躲过了这必杀的一拳,双眼中射出两道爆闪的血电,将恐王的胸腔射出了两道黑烟,同时一拳欺身。 啪。 霍渊龙愣住了,因为身躯偏移的恐王竟然挡下了这刁钻的一拳。 它的尾巴将霍渊龙的手腕牢牢锁住,接着奋力一甩,霍渊龙的身躯便不受控制的飞上了高空。 猴王下蹲,接着地面被它踏出一个深坑,冲天而起追上了霍渊龙,空中妖气凝聚,一个巨大的黑色猴头浮现,朝着霍渊龙咬去。 “雷灭一闪!” 霍渊龙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接着天地色变,一道三丈宽的惊雷贯穿了猴头,霍渊龙杀了出来,他的大手竟然死死掐住了恐王的咽喉。 下方的宋植不禁踏前一步,看到这个场面暗道一声:“不愧是霍兄啊。” 空中,血色闪电如一尾流星从天而降,只有霍渊龙知道自己此刻的处境。 这妖猴五短身材,但力气却如同龙象,两只猴手捏着自己的手臂,霍渊龙只感觉自己玉骸大圆满的身躯即将被这么生生撕裂。 霍渊龙抬起左手,一柄闪电长矛凝聚在手中,借着这股前冲欲插入妖猴的嘴中。 “咯咯...” 恐王诡异一笑,在即将落地的瞬间它身上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妖力,这股妖力生生将霍渊龙震飞了十米之外。 它的躯体悬浮在半空,巨大的波动如浪潮般一波又一波的席卷四方,恐王的双眼闪烁着红光,恐怖的气息在疯狂弥漫。 原本晦暗的太初古城彻底陷入了黑暗,这,才是兆五大妖恐王的真实形态。 霍渊龙落地后退了散步,面对这遮天蔽日的妖压,脸色也终于变了变。 恐王平稳落地,它铜筋铁骨般的尾巴在地上拖行,缓缓向前走来,每一步,都是地动山摇,这一次...不再是幻象。 “嘶....人类...” “我要来了。” 砰! 下一瞬,恐王的腥风扑面,一拳将霍渊龙砸了出去,高大的身躯如炮弹般贯穿了几十座宫殿,原地留下了一滩鲜血。 废墟中,霍渊龙刚刚挣扎着起身,音爆声便轰然而来,霍渊龙挥拳迎击,却又一次被打飞了出去,横移了几十步差点踉跄倒地。 一拳,两拳.... 恐王的拳头如狂风骤雨,将霍渊龙打的口喷鲜血,若是寻常人已经被打成了碎肉,但霍渊龙双手抱头,硬是扛住了这猛烈的拳击。 霍渊龙嘴角溢血,眼神也逐渐冷冽了下来。 这个状态下的猴王,速度已经是霍渊龙无法捕捉的了,只有狩级可以看清它的行动。 此刻化为闪电逃走也已来不及,在化形的一瞬间就会被拳风撕裂脏腑,当场身死。 那么,只有.... 猴王正张狂的大笑,肆意蹂躏着眼前的人类,它喜欢给予强者希望后再狠狠的踩死,这种感觉让它癫狂,兴奋不已。 唰! 破风声传来,一记拳头将恐王的脸正面击中,居然是霍渊龙放开了防御,选择了主动出击。 “噗!” 霍渊龙张口喷出一口血,胸腔被一拳给打凹进去,但自己奋力的一拳也将恐王打出了一米远,得以顺势后退。 “你....”恐王回首,它的鼻子被打的塌陷部分,可怖的模样要将霍渊龙给生生撕碎才罢休。 霍渊龙咧嘴一笑,此刻正双拳并拢,又猛地张开手掌,一股力量在他的手里凝聚。 冷笑一声,霍渊龙不屑的回敬道: “臭猴子,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咯咯咯...”恐王闻言眼睛眯成了诡异的弧度,竟然不怒反笑,撇了撇自己的手指,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 它的身影瞬息而至,刁钻的一拳迎向霍渊龙的下巴,速度之快,霍渊龙的眼球都还没有来得及移动。 远处,宋植正提着承影剑向霍渊龙和妖猴的方向冲去,双眼碧绿,无妄之眼下才能看清周围的一切,心中担心着霍渊龙的处境。 “千万不要出事啊....” 轰。 轰隆!!!!!!!!!!! 巨大的声响从前方传来,巨大的气浪扑面而来,宋植双手挡住脸颊,周围升起的斥力抵挡住被大风吹起,无处不咋的残垣断瓦。 这浪足足持续了半分钟,待风浪平息,宋植才终于能挪动脚步。 此时,不需要无妄之眼,宋植也能看到身前的景象了。 “这....” 小半座皇城化为了沙砾,满地都是跳动的红色雷电,天空中雷电狂舞,一道伟岸的身躯悬浮在空中,赤色铠甲护体,如同雷霆的主宰。 不远处的殿前广场,妖猴正躺在地板上没有动静,似乎是遭受了巨大的冲击,僵硬的动弹不得。 “这就是...顶级领域么。” 第三百六十五章 雷庭 太初城上空本是沧海暗沉,如今却有冲天的红光映照四野。 血色雷光包裹着的,是一道伟岸的身躯,宛若刀刻的胸肌和臂膀悬浮,绝对的力量从他的周身绽放,化为滚滚雷霆席卷。 霍渊龙一头碎发化为红色,连带着瞳眸也是一样。 宋植心中恻然,这种威势实在令人仰止,霍渊龙真的还算是一品境界的修士么。 狩下绝对的第一人,果然名不虚传。 “宋植,快过来。” 突然,一声呼唤从身后传来,宋植猛地回头,顿时面露惊喜。 来人正是姜探雪,她撑着银戈跃到了宋植身后,谨慎的看着前方满目疮痍的殿前广场。 “探雪,你没事了?”宋植见到姜探雪行动自如,还是不免有些惊奇。 姜探雪摇了摇头: “这些外伤只要留有我一点时间,倒是不会伤我分毫,只是那霸道的妖力渗透我身,我运行灵力难免有些滞涩,但也无妨。” 姜探雪说起正事:“这家伙的领域太过霸道,你我还是一品初期,还是避免殃及池鱼,先退开。” “退开?” 宋植有些犹豫:“我们留下霍兄一人对敌,会不会还是...毕竟那头妖物可比猿母要厉害十倍百倍。” 姜探雪颔首:“这姓霍的虽然很强,但大概率还不是这猴妖的对手,待会他遇到麻烦的时候,我们再去帮他。” “什么麻烦?” 姜探雪将宋植向后拉走,边撤边说:“这头妖物之所以强大....” 说话间,场内的妖猴也开口了。 它矮小的身躯在如同雷震子的霍渊龙脚下,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但那如粘稠液体的杀意,却让人难以忽视它的存在。 “人类,你叫什么名字。” 霍渊龙没有搭理它,握紧的拳头终于松开了..  下一刻,闪电出现在了妖猴身前。 砰! 只听一声轰然巨响,妖猴的躯体如同炮弹一般被打飞,狠狠的砸在了太初阁的阁楼上,溅起了大片的硝烟,但巍峨的太初阁竟然没有倒塌,这是微微一震。 光影爆闪,这回轮到恐王的瞳孔竖起,它的脸颊被打歪了九十度,又一次横飞了出去。 咻!咻!咻! 霍渊龙此刻面无表情,宛若雷神亲临,他的速度已经超越了音速,声未至,影先行,恐王竟然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这就是霍渊龙的领域,雷庭。 在这里,他就是绝对的雷电主宰,所有雷电术法都是随心而动,不过所消耗的体力,也是异常惊人。 恐王发出了一声嚎叫,刺耳的音波让空气都震荡起来,反手一尾巴将霍渊龙的手腕缠住,就要反客为主。 “哼!” 霍渊龙冷哼一声,另一只大手猛地拍下,天空与地面刹时间出现九十九道水桶粗的血雷,根本无处可逃,将妖猴电了个外焦里嫩。 接着霍渊龙一膝盖将恐王顶飞,直接砸入了地底下。 做完这一切,霍渊龙手臂上举,两根雷霆长矛被他持在手中,俯冲着向下杀去! 妖气滚滚,轰隆的雷声不断,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苏伦和夏息叶也赶了过来,几人远远看着霍渊龙的血色领域,都感到一股深深的向往,这就是真正的强者么。 强到能和传说中的兆妖正面对决。 “哈哈哈哈哈....” 突然,一阵狂妄的大笑声传来,场中风云变幻,雷霆风暴猛地炸开,霍渊龙的身躯飞上高空,踩着一道血雷稳住了身形,胸膛上出现了可怖的抓痕,深可见骨。 而恐王则是单手挂在了太初阁的屋檐下,抖落下一身焦黑的鬓毛,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人类,你果真很强,正面打斗,你竟然能压制住本王。” “现在的人类修士,果然越来越厉害了,也难怪祖神大人会迫不及待的派我来杀你们,嘎嘎嘎...” 霍渊龙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眉宇微微皱起,虽然自己在领域里迅如闪电,拳如奔雷,有九象之力,且和狩一般能凭虚御风。 但即便如此,也只是略占上风。 最令人担忧的..  自己开启领域的状态,不会太持久,领域消失后面对这妖猴,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说这么多做什么?比我强的人未来还有大把,如果你活的久,以后还会见到的。”霍渊龙嘲笑道,也是在为自己接下来的动作积蓄能量。 妖猴一愣,接着看了看远处的宋植等人,竟然颇为认同的点起了头: “或许你说的没错,因为祖神给我带的话,就是一定要杀了他们两个。” “嗯?”霍渊龙没想到这猴子竟然真的聊起来了,当下也感觉有些不对劲。 “你是被妖神派来的?” “为什么是他们?” 恐王咧嘴一笑,它一点都没有忌讳的意思,这些人类在它看来不过是几具慢慢折磨的尸体而已,当下眼睛眯成了诡异的月牙。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 “被我看到的,都得死。” 说罢,恐王主动扑出,利爪抓向霍渊龙面门,但下一秒却被霍渊龙精准的闪电拳又给打入地面,砸出了一个深坑。 “呵呵....” 恐王甩了甩脑袋站起来,并没有因为自己被击中而动怒,见霍渊龙没有追击,反而不紧不慢的嘲讽道:“怎么了,为什么不接着打了?” 霍渊龙眼睛眯起,他胸口的伤势牵动着神经,出拳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快了,只能拖延时间加快恢复,还好在自己的领域时间里,这个速度会快很多...  就在霍渊龙静默的时候,一道绿光突然从远方急速而至,降落在霍渊龙身上。 霍渊龙微微一愣,旋即感觉到周身一股暖意,那巨大的伤口竟然几个呼吸就愈合了。 霍渊龙对着绿光来的方向点头致意。 宋植收起剑,正是他挥出的剑气,包裹着姜探雪的治愈真气飘然而至,解决了霍渊龙的燃眉之急。 “鬼猴子,既然这么喜欢挨打,那么,咱就继续吧。” 霍渊龙崴了崴手指,发出清脆的爆响,开始朝着恐王再次走去,气势也在节节攀升。 恐王静静的观察着这一切,见霍渊龙伤口恢复,反而是蹲了下来。 “你知道么,人类。” “本王最近杀的一个狩,和你很像,我发现你们人类都喜欢一件事。” 恐王露出了自己的獠牙,用舌头狠狠的舔了一下: “那就是觉得能杀我时,总爱把话说的很满,但是发觉自己要死的时候,又一副本王胜之不武的不甘模样,当真是虚伪。” “狩?”霍渊龙脚步不减:“休要侮辱我的前辈。” “骗你做什么。”恐王抠了抠耳朵,突然一拍手掌: “我想起来了。” 恐王接下来的话,让夏息叶师兄妹,甚至宋植都心中大动: “那家伙好像....好像姓夏,叫夏伏傲。” 第三百六十六章 恐惧之心 夏伏傲? 霍渊龙面色一变,眼神旋即冷如冰霜,化作闪电轰然落地。 抬起手臂,霍渊龙指向妖猴:“夏宗主就是你杀的?” 宋植下意识看向夏息叶,此刻的夏息叶捂着嘴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有姜探雪不明就里,将宋植拉到一旁问起此人是谁。 宋植轻叹了一口气,为她解释起来。 夏伏傲,乃是定仙山宗主夏夜长的儿子,也是夏夜长早年几位子嗣中,最后存活的儿子,继承了阳狩卓然的天赋,在当年,可是和如今霍渊龙一样有名的人物。 也是阳狩夏夜长最看好的接班人。 可就在夏伏傲突破崇神境,继承定闲山宗主之位,即将封狩之前,不料却被发现惨死在妖穴之中。 那处妖穴里有大战痕迹,夏伏傲杀了一头兆妖,但似乎有什么未知的妖物降临,留下了他的性命。 同时留下的,还有一个女儿,那便是夏息叶。 宋植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心里亦是怒火中烧,只有宋植能理解霍渊龙为何会动怒。 假如夏伏傲在世,那么..  夏夜长不会如此偏激,韩秀琛也不会被带上山,最终落得如此的下场,这一切,都是源自眼前这头妖物。 杀死夏伏傲的,就是兆级第五的大妖:恐王! 此时此刻,恐王面对霍渊龙大笑起来:“怎么,你还觉得能杀我么?” 独独一只瞳孔竖起,它如人般摇了摇手指: “你们,都得死。” 霍渊龙不再废话,他的脚下猛地一扭,整个人前冲而至,汹涌的气爆席卷沿途的路径,一拳轰向猴王面门。 “这一拳,为了那些死去的人!” 恐王同样一拳回击,但霍渊龙此刻领域加持全身,外加雷霆的力量不断削弱着它赖以对敌的妖气,竟然被霍渊龙正面击退。 霍渊龙大吼,他的拳头如同狂风暴雨,一时间竟然将恐王打的毫无招架之力。 “这剩下的,为了我兄弟韩秀琛!” 一记鞭腿,霍渊龙将猴王直直踹出了百丈,连金丝长裤都冒起了青烟。 恐王的身躯从废墟中探出头,眼神终于变得阴鸷起来,它的长舌卷了卷,竟然吐出了半截獠牙。 终于,它的眼神不再轻视。 “祖神让妈妈去死,因而唤出我来,废了这么大周章,果然是有些本事。” “若让这家伙活下去,再往后....恐怕都能叫板妖圣大人了...” “必不可留!” 恐王拨开废墟跃出,双手捂住自己的太阳穴,慢慢闭上了血红的瞳眸。 霍渊龙已经杀到了它的身前,他右臂向后猛地摆动,大臂上的肌肉如同暴起的虎臂,就要一拳锤烂猴王的脑袋。 咯、 突然,恐王睁开了双眼,那双猿目化为了浑浊的白色,一股无形的波动浮向四周, 霍渊龙的拳头在距离恐王半炷香的时候慢慢停下,双目无神,就这么呆呆的站住了。 “快!” 等候已久的姜探雪见状,立刻朝下方跃去,宋植也大呼不妙,紧随其后跟了去。 苏伦见状也一拍大腿: “糟了,这是猿魔一族的恐惧之心!霍兄要....”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身边一阵风飘过,脸色大变,想伸手却已经晚了。 “师妹!!!” 一向胆小的夏息叶,竟然也跟着跳了下去,朝着霍渊龙的方向奔去,动作丝毫不慢。 苏伦没办法,也只好跟了上去。 恐王看着身前怔住的霍渊龙,将嘴巴里的血喷在了霍渊龙脸上,阴沉笑道: “没想到将我打的如此凄惨的,竟然是一个没到崇神境的小鬼,本王......已经迫不及待要品尝你的滋味了。” 恐惧之心。 是他们恐惧猿魔一族的妖技,但只有这个族群的王才配拥有,恐王,自然就是那个王。 此式一出,受法者将陷入无穷无尽的恐怖梦魇中厮杀,而恐王,则能慢慢品尝敌人的脑髓。 不过恐惧之心也并非无敌,在施展此式后,恐王的妖气将逸散大半维持术法,会陷入一个相对虚弱的状态中。 恐王两根手指伸出,漆黑的手指就要刺入霍渊龙的双眼..  咻! 破风声传来,恐王侧目后爆退开来,一柄幻影长剑掠过长空将它的身形逼退,正是宋植出手了。 姜探雪也突袭而至,长戈刺向恐王后背,恐王在空中扭转身子躲开这一击,连续跳跃躲闪着宋姜二人的连击,不断地后退。 “哼....” 恐王的眸子充斥着冷意,双条手臂交叉在胸前,挥出一道利风挡下宋植的剑光,又用尾巴弹飞姜探雪的长戈,却始终没有机会还手。 该死的虫子..  此时的恐王妖气外泄,面对宋植和姜探雪的合力竟然只能规避,没有了妖气傍身,它的万钧拳力不复存在,压迫感也荡然无存。 就在恐王闪躲的时候,一道金色流光瞬息而至,一柄软件以刁钻的角度刺进了它的后心,令恐王发出了震怒的嚎叫声。 回首一看,它的瞳目大睁,没想到这个伤到它的,竟然是那个之前怕到站不起来的小女孩。 夏息叶眼眶含泪,正死死的握住剑柄不肯松手,为宋植的突进换来了宝贵的时间。 下一瞬,恐王的耳朵被宋植的飞剑削飞! “吼!!!!!!!” 恐王握紧胸口钻出的剑尖,竟然生生的将剑从身前倒拔出,飞出的妖血零落一地,鼓荡的妖气从血中迸发,将三人都给远远震开。 “那你们都去恐怖的轮回吧!” 恐王大吼一声,它的眼睛重新化为乳白色,在场的几人顿时都和霍渊龙一样陷入了迷茫,就连宋植也不例外。 又拉入三人后,恐王也跪倒在地大口喘气,这恐惧之心可是由它的妖力支撑,一次性拉入四人,对它来说无异于是千斤鼎压在了心脏上。 “嗯?” 它微微抬眼,发现竟然还有一个人站在不远处。 正是苏伦。 苏伦双手紧握漆黑短匕,跳到了夏息叶身侧,警惕的看着虚弱的恐王。 恐王也没有动作,它已经无法再拉人入梦,但是它此刻的状态又不敢轻举妄动。 苏伦,亦是如此。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果自己贸然出手被恐王所杀,那么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死,只要恐王没有动作,自己威慑之下,总有人会率先醒来。 时间。 苏伦在等霍渊龙苏醒,而恐王,则是等着妖力慢慢回复起来,一人一妖就这么对视着,陷入了诡异,寂静的平衡之中。 第三百六十七章 太初最后的一晚 北境,雪山之巅。 宋栩栩盘膝而坐,她修长的睫毛凝结飞霜,自从宋植等人进入太初秘境后,她便在此独坐几天几夜,而天狩王唯一早已没有踪影。 突然间,宋栩栩睁开了眸子,她面前的冰湖开始寸寸脆裂,一丝一缕的妖气从缝隙中溢出。 一步踏出,宋栩栩的脚却被无形的波动给挡住了,看着身前溢出的妖气,宋栩栩眉头微颦,双手举起,日月神印再次从额前飞出,在空中急速转动一圈后悬停在半空。 慢慢地,模糊的画面出现在了宋栩栩跟前,透过重重迷雾,她看清了一些东西。 “恩?” 宋栩栩面色微变,那镜面之中,赫然是一头妖物的虚影,五短身材,血红的双眼和如精钢般的鬃毛,浑身波动的妖气如浪潮拍打着城中的废墟。 “兆五的恐王?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阴狩宋栩栩难得的有些局促,当下双手捏印,眼前的画面愈发清晰,那是恐王盘坐在地,周围数道身影都呆滞不动,唯有苏伦一人和恐王四目相对,僵持不下。 看到这个景象宋栩栩松了口气,呢喃自语道: “幸好是这头妖物...” 恐王虽然排名兆妖第五,但其实实力远不如它身后几头妖物,之所以排名如此靠前,是因为这是人族排的名单。 恐王嗜血残暴,杀害的人族强者不知凡几,且因为有恐惧之心在,即便是羽化境的宋栩栩亲自出手,都要避免被它拖入恐惧幻境的危险,非常难以对付。 但幸亏霍渊龙并非独自对战,有宋植、姜探雪助阵,恐王强行提高幻境人数,导致自己境界大跌,不得不和苏伦对峙不敢贸然出手,陷入了诡异的平衡中。 现在就是看霍渊龙能否从幻境中挣脱了。 “渊龙,快点醒过来...” ..  沉沦。 一股溺水的感觉让宋植的意识慢慢苏醒,接着腾出双臂向水面划去。 “呼!!” 宋植冲出水面,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同时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水渍,一头乌黑的长发却贴着脸庞,黏在唇边。 “呸,噗!” 吐出头发丝,宋植终于看到了岸边的景象。 黑云压城,岸边人影绰绰,即便身在池水中,宋植依然能感觉到大地的震动,那是无数甲士整齐划一的前进。 抬头望去,空中数道流光掠过长空,那是人在飞。 狩级强者!!! 宋植心中预感到不对,赶忙朝着岸边游了过去,走上草坪后来到了后花园中。 “杀!!!!!!!!” “杀昏君,斩佞臣,救太初!!!!!”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宋植面色微变下意识握住剑柄,却发现并没有人能砍到自己,于是化为冰蓝雾气掠上宫墙上方。 低头看去,宋植倒吸一口凉气。 脚下是无数的金甲武士,他们每一个都有着可怕的波动,汇聚之下的钢铁洪流如同一条咆哮巨龙,即便是狩级强者面对这股力量,也如同螳臂当车,要避其锋芒。 向远处看,连绵不绝的甲士看不到尽头,一直延伸到了皇宫之外,这些人都在大喊着一个口号。 那就是: 拨乱反正,救太初! “这是那天发生的事....”宋植蹲在墙头,却猜测到了什么。 “这些人....都得死啊...” 宋植预知到了结局,不知为何再看着下方那些士兵,他的心竟然有些隐隐作痛。 皇城的禁卫军在金色大军的冲击下溃不成军,宫门一扇接着一扇被撞开,挥舞的旗帜四处飘扬,后宫的妃子们叫喊着逃离,但根本无处可去。 就在此时,太初阁突然响起一声呵斥: “姜摄!!” “你可知这么做,犯下了多大的罪孽!” 宋植凝神看去,只见千宫万殿前的太初阁,一道黄袍加身的人从阁楼走出,他的身后还跟着诸多朝中大臣。 宋植瞳孔微缩,认出了这家伙是谁。 当年在衔龙的墓中,自己曾经看到过这个人,这就是太初国的末代太子。 姜摄..  想必就是那曾经救过扶京公主的燕王了。 只是他在哪里? 宋植想到这里抬头看去,只见空中那些身影交错,不多有强者的血迹洒落,最终四道身影落在了太子的身后,他们都是太初朝廷的高手,狩级强者。 只不过这些平日风光显贵的高手,此时一个个披头散发,满脸血迹,有的人甚至被砍断了手臂,整个面如死灰,颓废无比。 太子瞥了眼身后这些人,脸色也差到了极致。 大内十大高手,只此一天差点尽数被灭,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  咻!咻!咻! 十来道身影从天而降,来到了殿前的广场上,这些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部都是气势拔高到了顶峰,尤其是站在最前方的那个男子。 此人身段修长,乌金长袍加身,背后负着一把银戈,长发束簪,风流不羁。 这便是燕王,姜摄。 同一时间最后一道宫门被破,金甲武士蜂拥而至,来到了这些人的后面站定,他们的怒吼响彻天际,仿佛要震散头顶的乌云。 太子左右看去,那些朝臣一个个噤若寒蝉,最后的四个朝廷高手也是面面相觑,如今的他们已经无力与燕王抗衡了。 太子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姜摄,你既为皇族子弟,竟然勾结其他藩王起兵造反,你对得起太初吗!对得起父皇吗!” 燕王向前一步,他的步伐轻盈,那双偏似女人的狐狸眼,却有种别样的淡漠,反倒让他更具一种气质,一种让人忍不住信服,跟随的气质。 “皇兄,太初如今穷兵黩武,实则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姜摄此番来,非但不是要灭太初,而是要救太初于水火。” “救?”太子看了眼姜摄身后十余位狩级强者,这些人全都是藩王亦或江湖人士,竟然全部都选择了跟随这姜摄谋反,他怎么做到的。 “你这个架势,是要救?”太子揶揄道,脸色却是不敢流露出半点嘲讽。 姜摄目光微微偏移,看向了太初阁高处,呢喃道: “本王只有两个要求,只要父皇应允,姜摄立刻就走。” “其一,父皇弃下那所谓神器,丢入北海浪潮之中,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其二....” 姜摄眯起双眼,语气变得不容置疑: “放走扶京。” 第三百六十八章 神器出现 燕王话音落毕,后方如浪潮般的甲士顿时齐齐震动手中长枪,齐声高呼: “丢邪兵,还太平!” “放扶京,还太平!” “丢邪兵....” 他们的声音响彻云霄,让整个皇城都震动不已,太子看着眼前的景象脚步似乎都有些不稳,踉跄欲倒,指着前方道: “姜摄,你你你...你真的要反!!?” 太子的话让群臣都露出异样的目光,人家燕王数路大军如今都攻破了皇城,天下强者尽受命于他,说难听些...反不反还真的重要么。 燕王大军的口号除了明说讨伐昏君外,想表达什么已经呼之欲出了。 姜摄冷冷瞥了一眼太子,抬头看向太初阁的顶端,那儿有一股蕴藏不动的磅礴力量让他心中忌惮,他心中清楚,那便是他的父皇。 深吸了一口气,姜摄大喊道: “父皇,孩儿不孝,可如今天地大变后民生水火,妖魔暗生,世道苍凉,所谓灵气实是大难,恳请父皇听从扶京之话,摒弃这无谓的力量,回到之前吧!!!” 燕王的声音让整个瑶都都听的清清楚楚,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逃难的贵族都停下了脚步,朝着皇宫的方向看去。 宋植也闭上了眼,燕王的话似乎穿越了时空,让他也不禁想起了一些事情。 两千年前,天地大变。 有的人因此获得了无上的能力,如姜摄,衔龙之流,延续着曾经的辉煌,但也有人因此跌落凡尘,例如曾以一敌百的猛将,如今可能连个士兵都比不过,巨大的落差让整个世道陷入了疯狂,杀戮,复仇,霸凌..  属于人类的阴暗面,都随着这莫名涌现的力量展露无遗,其他皇朝起码还有朝廷约束管教,但身为天下第一朝的太初国,反倒陷入了巨大的内乱之中。 这一切都是因为,皇帝贪图一件宝物。 因为毗邻北海,太初国曾经在第一时间便派人前往北海探究究竟是何物从天而降,一件宝物也被带了回来,这宝物被称为神器交予君王之手。 但只有扶京看出了这神器有恙,太初皇帝从拿到神器那日开始便不理朝政,任由国内几方势力内斗,境内硝烟四起,于是扶京便写信给了燕王。 也因为这封信,扶京被囚于太初阁下的天牢,日夜忍受着非人的折磨。 燕王姜摄得到这个消息,立刻率兵返京,用雷霆手段收复了数路诸侯,这天下并非人人都失了良心,在怒斩几个因为实力而恃强凌弱的人物后,一支拨乱反正的史诗大军便有了雏形。 北上入京,一路如入无人之境,大势所趋,旧皇朝的军队被摧枯拉朽的击溃,燕王如今站在了殿前广场,距离胜利,只差这最后一步..  万籁俱寂,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等着什么。 宋植也眯眼望去,只见那太初阁顶端,似乎有一道身影隐隐浮现。 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正漠然的俯视着身下,看着数不尽的兵甲覆压皇城,沉默不语。 所有人的心都随着他的出现悬了起来,无他,此人便是燕王的父亲,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亦是曾经的明君。 太初皇帝。 黑云在他的头顶环绕,从雷霆阴影中走出,那宽大的龙袍拖在身后,金黄的衣服却萦绕着缕缕的黑气,分外妖治: “摄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燕王深吸了一口气,在大变前他对自己这位父王一直都是分外尊敬的,但如今时过境迁,没想到再见会是这种局面: “父王,儿臣只是想让你丢下那妖兵,回归正途。” 谷 太初皇帝闻言闭上了双眼,他低声道: “摄儿,什么时候轮到你教朕为君了。” “孩儿不敢。”燕王立刻回应,但手却握紧了兵器,在这股无形的压迫下只有他能从容不迫。 “父王,扶京的信孩儿看了,如今太初不复当年荣耀,其后缘由还请父皇深思。” 他的声音不大,但他明白头顶之人什么都听的清楚。 “扶京?”皇帝冷笑一声,道:“为了一个女人,你竟敢罔顾皇命率众攻下瑶都,姜摄,你当真是抢班夺朝,就在今朝啊...” “至于你说的太初之荣耀...” 皇帝双手一抬,大喊道:“有朕在的太初,便是那天下第一的皇朝,待朕掌控这股力量,莫说一方皇土,整个天下都是朕的囊中之物!!!” 随着他的抬手,宋植注意到皇帝的手中似乎握着什么。 那好似是一柄普通的长矛,红缨缠绕,枪头染血,在枪杆末端似乎还有什么在熠熠生光。 “莫非这就是那个神器。”宋植不禁猜疑起来。 这兵器虽然看着有些普通,但却有一种很妖邪的感觉,但是来自哪里呢..  好像..  宋植无妄之眼下发现了真相,这妖邪的感觉赫然是来自于那枪头上的血迹! 太初国皇帝挥了挥手,只听得一阵机关大开声响起,接着一道身影被押出了太初阁。 见到此人,门口的甲士们顿时发出了惊呼,燕王的眸子更是缩成了一条线,不加掩饰的杀气从他的身上暴起。 被押出来的,正是扶京公主。 但此刻的扶京早已没了之前的清冷绝色,她一身白衣染着血迹,背后衣衫褴褛,那是被鞭子抽打的痕迹,而原本白皙的肌肤都是伤口,惨不忍睹。 扶京的秀发披散,脸色苍白,很难想象收到了怎样的对待。 艰难的抬头,扶京看到了不远处驻足的燕王,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姜摄,我写信让你逃去大渊,你这是在做什么!” 扶京的话语凄厉,却让燕王身后的众人面面相觑。 “逃去大渊?扶京娘娘不是让我等驰援么。” “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什么,就算是陛下也大势已去了。” 听着窃窃私语,燕王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道:“不用担心我,不用怕,我是来接你了。” 闻言,扶京却低下了头,她的眼眶流下清泪,呜咽起来:“你...晚了。” 穹顶之上,太初皇帝放下了手中的神枪,无边的寒意笼罩四野,他的声音也如六月飞霜,让人心畏: “摄儿,你为了救一个女人,朕不怪你,但是朕要让你明白...” “天地万物,朕赐给你,才是你的。” 第三百六十九章 苏醒 “天地万物,朕赐给你,才是你的!” 太初皇帝的声音震动天地,甚至压过了万千甲士的齐声呐喊,一时间整个皇城鸦雀无声,饶是宋植置身事外的灵体都感觉寒霜侵入体内,瑟瑟发抖。 只见军中最前方,燕王冷哼一声,他手中银戈抡出一个枪花猛地砸入地面,无匹的绿色光芒冲天而起,将这股寒冰之力抵御在外。 燕王姜摄向前踏出一步,一只绿色的大手虚影猛地前探,径直朝着被押解的扶京抓去。 扶京身前的太子面色微变,他的实力可不比自己这位王弟,幸好留存的四位狩级一齐跃到了他的跟前,刹时间四股强大的灵力涌现而出,企图组织这只巨大的光手。 “哼!” 姜摄眉头一竖,单掌猛地前推,浩瀚磅礴的力量涌现,直接将前两位高手的手臂扭曲爆碎! “谁敢挡我!?” 伴随着燕王的冷哼,剩下两位高手想撤退已经来不及,绿色灵力裹挟的飓风将他们的身躯撕裂,光手眨眼抵达了扶京的身前。 咚! 就在即将功成的一刹那,这一往无前的绿色光手却砰然爆碎,一杆枪头横陈在了必经之路。 太初皇帝单手持枪挡在扶京的跟前,冷眼瞥向燕王姜摄,语气森然: “吾儿,你此等放肆,可知以武犯禁之罪?” 姜摄握紧手中银戈遥指前方,他修长的身形此刻显得伟岸无比,一股又一股碧绿色的强盛灵力席卷四方,如打在每个战士心中的战鼓声,光是这股气息就让躲在皇帝身后的太初遗老们面色大变,呼吸困难。 人道尽头不见巅,身在红尘已是仙。 这就是人仙境! 燕王一切尽在不言中,而有这当世第一高手站在前方,后面如海的金甲士兵顿时气势如虹的咆哮起来,太子颤巍巍的靠在皇帝身边,指着前方道:“父皇,这,这....” 太初皇帝放下长枪朝前大走几步,黑色龙袍摇摆,他的脸色苍白却让人看不清真容,直到走到玉阶处他才停下。 此刻一道惊雷从乌云中落下,他做出了回应: “正所谓不破不立,看来朕要亲手解决这一切....尔等这是自寻死路。” 话音落毕大地震颤,太初皇帝的脚下竟然爬出一头巨大的冰龙,他站在龙角之上飞上高空,这头巨龙头状如蛇,仰头发出一声怒吼,天地间竟然落起了飞雪,黑袍皇帝站在龙首持枪凝望四野,如同神明降临。 燕王的面色凝重,光是这头龙就让他感到十分棘手,加上父皇的神兵..  就在这时,浑身浴血的扶京突然低头看向胸口,轻声道: “既然如此...去吧,跟着他,他不会害你的....” 随着扶京的柔声,她的心口竟也浮现出了一缕光芒,染血的胸襟中探出一只毛茸茸的头,竟然是一只模样可爱的小狐狸,狐狸回头看向扶京,大大的眼睛里是不解和疑惑。 扶京轻轻颔首:“不要怕,只要你活着,我就不会死的......去吧,去帮他...” 扶京将自己的一口舌尖血咬破滴落在小狐狸的脑门上,刹时间狐狸的瞳孔猛地放大,它深深的看了一眼扶京,直到扶京的头颅低垂没了声息,它才从扶京的身上跃下,化为残影往燕王的方向跑去。 狐狸的身形迎风高涨,当来到燕王身侧时已经有三层楼高,碧色的皮毛星光流转,一步踏出后方彩光摇曳,如同祥瑞。 宋植不自觉地朝前一步,这、这不就是缩小版的碧霄吞月狐王么,它竟然和扶京有所牵连? 燕王抚摸着碧狐的皮毛赶紧看向太初阁方向,当看到扶京头颅微垂的模样后顿时咬紧腮帮,握紧了拳头。 “扶京,你不会死的....本王不会让你死的。” 燕王的眼底通红,跨步跃上了碧狐的背,狐狸双脚蹬地猛地跃起,化为一道流光朝空中那条遮天蔽日的冰龙冲去! 冰龙之上的太初皇帝漠然俯视,其手中长枪轻描淡写的一挥..  极寒的冰瀑自天穹而来,时空破碎,生息湮灭,宋植只来得及抬手,思绪就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  ...谷 ..  “嗯?” 宋植缓缓睁开了眼,手指间轻轻跳动,挣扎着从废墟瓦砾中起身,只是刚一有所动作,就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重击过一般,立刻喷出一口鲜血。 “嗬,嗬...” 宋植双手撑地喘着粗气,只感觉眼睛红肿,体内的灵力在急速紊乱蹿行,这种感觉就如真正经历一场大战,且自己落败将死的感觉一般。 从发丝间超附近看去,宋植只看见那道小小的身影蹲在远处,正是恐王。 而苏伦正守在夏息叶的身边,夏息叶的身躯不断颤抖,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可怕的幻境,除此之外还有姜探雪和霍渊龙未曾醒来。 姜探雪看起来并无异样,只是漂亮的眉头紧皱,与之相比的是霍渊龙。 此时的霍渊龙七窍流血,作为恐惧之心的第一个对象他经历的幻境足以直接在梦中杀死他,宋植半跪在地握住承影剑,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如此看来,我是第一个醒来的么...” 苏伦也注意到了宋植的动静,赶忙抬手低声道:“宋大人,先不要动!” 宋植一愣,接着明白苏伦为什么这么说了,远处本在闭目静坐的恐王听得动静睁开了猩红的双眼,看到宋植苏醒的它眼底露出讶色,但旋即咧嘴张开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桀桀桀...” 恐王用金刚不坏的尾巴将自己立了起来,休息许久的它被霍渊龙伤到的位置全部愈合,虽然宋植脱困虽在它意料之外,但却因此少了维持一个人幻术的精神压力,反而让它的实力回复了几分。 “宋大人,快跑!” 苏伦看到妖猴死死的盯着宋植立刻大喊道,霍渊龙不在,仅凭他们根本没有插手兆五大妖对局的资格。 “跑?”恐王晃了晃脖子狞笑,指了指宋植紧挨着的姜探雪,咯咯笑道:“谁若是跑,我就先吃了她的头。” 话音落下恐王携着狂暴黑风冲来,宋植咬了咬牙吐出一口血气,体内残余的灵力尽数灌入右手,承影剑浮光掠影,一记冰火悬斩挥出凌厉罡风将恐王的手指斩断两根掉落在地。 但恐王只是晃了晃手,那两根手指便瞬间长了出来,接着一把钳住了宋植细嫩的脖子,将之提在了半空。 “额....”宋植被猴爪掐的嘴角溢血,生死危机的时候,头顶的日月神印浮现出白光,竟然和外面宋栩栩的神印有了交集。 一声清冷的声音传进了这方天地: “妖猴,如果你敢杀了他,本座发誓会将你的魂魄拘禁,永世饱受折磨。” 恐王一愣,它自然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来历不凡,恐怕是人族羽化镜的强者,但它也不是什么善茬,反倒张狂的大笑了起来: “咯咯咯咯咯咯!!!既然你不想让我杀,本王偏偏要杀给你看,等我把这细皮嫩肉的家伙吃掉后,你再来抓我也不迟,咯咯咯....” 宋植感觉到呼吸愈发困难,刚才挥出一剑后身体仿佛被掏空,现在真的是一点都反抗不了。 就在这时,宋植突然感觉喉咙一松从半空跌落,赶忙深吸了两口气睁开眼睛。 滴答、嘀嗒、 几点鲜血砸在身前,宋植猛地抬头,果然...站在身前的是那个人,是霍渊龙醒了! 霍渊龙此刻披头散发,他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啐了口血痰笑道:“还好师尊开口了,不然徒儿可就沦落进那美人梦了。” 霍渊龙抬头对着不知名的方向挥了挥手,又拍了拍胸膛。 “师尊不要怕,有你好徒儿在,这里一个人都不会死,哈哈哈。” 看到霍渊龙没有大碍宋植和苏伦顿时大松一口气,只有恐王眯起了双眼,它开始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半晌后露出了耐人寻味的诡笑。 “呵,你这家伙....” 第三百七十章 你也很美 没有任何言语,一人一妖光是站在那里,就让周遭的烟尘停止了流动,那是强悍妖力和灵力在虚无中对峙,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宋植持剑起身,若非霍渊龙及时将妖猴逼退,刚从梦境脱困的自己恐怕真会殒命在此。 “霍兄...” 正欲说点什么,宋植突然注意到霍渊龙的脚底泛着血渍,仔细看去他的耳廓,后脑亦满是污血,那粗重的呼吸声隔着几步远都听得清清楚楚。 似是察觉到宋植关切的目光,霍渊龙没有回头,随意抬了抬手道:“我无妨,你们先走,出口应该在那太初阁顶,快去。” “去吧,你们在这,我放不开手脚。” 这时宋植才注意到姜探雪和夏息叶也苏醒了过来,姜探雪闷哼一声捂住心口没有倒下,夏息叶则是口吐鲜血,受到了重创。 咬了咬牙,宋植跃到了姜探雪身侧,将目前的情况尽数告知,而苏伦同样默契的背起夏息叶,退守到了远处。 “小植,你...没事吧。”姜探雪并没有惊慌,而是握住宋植的手,关切的问道。 宋植闻言尴尬的将手抽出,此时姜探雪的目光太像那幻境中的燕王了,简直不忍直视。 “我没什么大碍,你呢,你伤的很重,还能动么。” 听到这话姜探雪轻轻摇了摇头,将银戈从碎石中拔出,遥望向远处的太初阁,此处距离太初阁并不算太远,但妖猴已经趁机恢复了体力,有兆五的大妖拦路...真的能活着走到太初阁顶部吗。 场地另一头,恐王和霍渊龙相对而立,妖猴颓靡的毛发焕发出光泽,只是一口吸气便将气势重新拔高到了巅峰。 沉默了半晌,妖猴的嘴巴咧开了一道口子,桀桀笑了起来: “咯咯咯,小子,你还在撑什么?” 霍渊龙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妖猴,就这么直直的站着,而妖猴则是不紧不慢的围绕着霍渊龙转了起来,那精钢铁骨的尾巴拖曳,发出咔啦咔啦的的声响。 “强行苏醒,以至于五脏六腑都在出血,居然还能站着,你倒是令我刮目相看,假以时日你晋升那狩之位,恐怕是个天大的麻烦。” “好在....没有那天了。” 砰! 轰隆隆。。。 宋植几人正在朝太初阁奔去,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回头看去只见尘烟漫天,灰烬之中两道虚影正交错相击,如两道奔雷般。 霍渊龙带着血色电光的一拳刚把妖猴的脸都打的凹陷进去,但下一瞬便被妖猴的尾巴缠住脚,直接甩到了一块石壁中,扣都扣不下来。 “小子,既然如此,就先杀了你!” 妖猴吐出碎牙,双拳鼓动间身形再次膨胀了数圏,身体从精瘦的猴状变成了猩猩,就要乘胜追击直接将霍渊龙给击杀。 “不好!” 宋植见状立刻折返,姜探雪也跟了上去,不过二人还没走几步,空中一道红雷横过,气势到达巅峰的妖猴惨叫一声,竟从半空跌落到地上。 太初城上空,龙吟声阵阵,霍渊龙静静的躺在石壁的凹槽中,他高大的身躯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长时间的肉搏,即便是他玉骸境锤炼到极致的肉体也被兆级逼到极限,那些裂口处血液凝固,竟也跟着变成了跳动的雷电....  眸子缓缓睁开,此刻霍渊龙的眼睛同样化成了血色,不掺杂一丝情感。 “看来...不这么做,今天都要死在这了。” 秘境外,阴狩宋栩栩通过日月神镜看着这一切面色大变,那冷若冰霜的眉目偷着焦急,甚至带着自责和后悔。 作为霍渊龙的师父,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霍渊龙了,这位徒弟真可谓是百年间除了那人仙韩秀琛外,作为天赋异禀的天才了,虽然还未曾踏足崇羽境,但绝对具备和崇羽境一战的资格,甚至..  他已经可以使用只有狩才能有的招数,在短时间里有媲美狩的实力。 不过,如果这么做了,身体超过了负荷,那么霍渊龙这辈子都将止步于此,再也无法寸进。 废墟之中,霍渊龙慢慢站了起来,无处不在的雷电将他萦绕,而他的身后竟然出现了虚影,是一座红色宝塔在围绕着他转。 “哦?” 恐王的头颅抬起,他四肢撑地没有贸然出击,此刻霍渊龙的威势竟然让身为兆妖的他感到了压力,恐王的排序之所以被钦天监排的靠前,是因为此妖的恐惧之心太过厉害,几百年来杀害了很多的狩级强者,但除去此招,其实恐王绝对算不上兆妖里十分强大的存在。 如今恐惧之心暂时不能再用,恐王也不敢贸然动手,毕竟...  “这人类此时突破了?不对......他的生命在快速燃烧,这是在...”妖猴意识到了什么,嘴角一咧,并不打算对霍渊龙出手,而是看向了正退向太初阁的几人。 “就让这小子慢慢耗死自己,先宰了祖神要的那几个家伙!” 妖猴身形移动,直接忽略了霍渊龙,化为黑风朝着宋植追去,但还没走几步远,一座从天而降的宝塔就落在了它的身前,拦住了去路。 “哼!”妖猴一拳挥出,就欲击穿这光影塔,却不料一只大手从塔身后探出,竟直接将它的拳头给握住了。 妖猴瞳孔收缩,从塔里走出的正是霍渊龙,当下一人一妖拳出如风,仅仅两秒后恐王便发出一声哀嚎,它的一只手臂直接被霍渊龙的手刀给劈断,伤口平整带着电光,甚至无法瞬间再生。 心生畏惧的妖猴尾巴一甩,被霍渊龙握住后居然主动断尾,趁机挣脱后继续朝着宋植几人追去,丝毫不顾及自己怯战的脸面。 宋植也感觉到了身后的杀气,此时的他们已经来到了太初阁的下方,而苏伦和夏息叶甚至都开始了攀登,姜探雪将宋植护在身后,举起银戈严阵以待。 此时的妖猴看似颇为狼狈,东躲西闪避开霍渊龙的阻挠,但依然脚步不减。 宋植和姜探雪对视一眼,当下都看出霍渊龙的状态不对,这是在以命相搏了。 “这妖猴不会让我们轻易走的!” 姜探雪闻言不多话,选择率先冲向了妖猴,这可让恐王大喜,但下一瞬它便被一拳轰穿了胸膛,恐王惊怒交加的回头看去,咆哮道: “该死的臭虫,你又杀不了我,给我滚开!” 话音落下,恐王借势前冲甩开霍渊龙,而霍渊龙面色不变,如同杀戮机器般继续追向恐王,但细看之下,却能看到势如破竹的霍渊龙身躯正缓缓开裂,仿佛脆弱的水晶般。 眼看姜探雪的长戈迎空刺来,恐王冷笑一声后双掌合十将银戈直接给停在了半空,但还没来得及继续动作,另一道魅影就从姜探雪的身后飘然而出,是冰焱剑气在承影剑的虚无中闪过,直接将恐王的双眼给刺瞎! “吼!!!” 霎时间恐王怒喝,双脚下方深陷半寸将宋姜二人逼退,接着依靠战斗本能避开霍渊龙身后而来的一拳,捂着双眼朝一旁窜去。 可被宋植剑气砍中的双眼此时有火在烧,太上神焱让脆弱的眼眶痛苦不已,一时间看不清的恐王只能退开,不敢托大迎战。 “该死该死该死!若不是那不要命的家伙把我击伤,我怎会被一个小辈给!” 宋植撑剑稳住身形,再一抬头只见一道红光萦绕的身影立在自己前面,正是霍渊龙! “霍...” “安静听我说!” 不等宋植开口,霍渊龙先一步沉声:“我的...时间不多了,不要走,这是个好机会....帮我牵制他,我来杀它。” 宋植深深地点了点头,霍渊龙能完全压制恐王,宋植自然也能猜到霍渊龙是用了什么不持久的秘法,但具体后果是什么..  说完,霍渊龙向前走了两步,接着便消失无踪,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恐王的头顶。 “不好!” 感受到窒息压迫感的恐王鬣毛倒竖,勉强睁开眼睛的一条缝隙,刚刚痊愈的右手抬起,就又被霍渊龙给一拳折断,战斗至此它的妖力也没有那么充裕,每一次再生都要花费更多的精力,更别说它一次对战多位神赋。 预感到不妙的恐王突然喷出一口血,接着它的身躯猛地缩小回原先干瘪的姿态,筋肉如同黑色的花岗岩,甚至额头又生出了一只独眼! “妈的,老子要把你们杀光回血!” 说罢,恐王右手一甩瞬间恢复,它同样透支了妖体潜能,要先解决掉霍渊龙这个大麻烦,拳拳相击发出有形的气波,瞬间不再落于下风。 霍渊龙依然不开口,红色的雷电和翻涌的妖气交织,这是最原始的战斗,也是最热血的战斗,但凡一方撑不住,就会当场身死! 宋植和姜探雪在一旁助阵,银戈和长剑交错,帮霍渊龙压制住了恐王的反扑,占据了优势! 可宋植和姜探雪即便再厉害,毕竟还未到一品,面对狩级强者的激战无法再靠近,就在方才宋植准备突袭时一道拳风打来,瞬间将宋植的脊椎打的错位,剧痛让宋植无法站起,而姜探雪替宋植挡下了恐王趁机追杀的拳风,同样口吐鲜血,虎口都被震碎了。 好在霍渊龙依然强势,将恐王牢牢钉在原地,无法真的脱身。 而太初阁的顶部,苏伦和夏息叶已经来到了出口处,这里有道光门,往前踏一步便是出路。 “师妹,快,这门在变淡,现在就要走了!” 苏伦来到光门边,注意到这变化回头催促道。 但夏息叶却隔得很远,她站在阁楼的边缘凝视着下方的战斗,双手紧握着裙边,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谷刐 “师妹!别看了,相信霍兄他们,我们在这帮不上忙,那可是兆妖!” 苏伦似乎意识到什么,急忙说道,但夏息叶却是摇了摇头,抿嘴道: “怎么能这样....” “这妖怪害死了我爹,也还得韩师兄自殉天道,如今又想害死保护我们的人,我夏息叶身为定仙山传人,怎可....” 说到此处,夏息叶抽出腰间光剑,头也不回道:“苏哥哥你先走,我要去帮他们。” “不行!!!!” 苏伦立刻扑向夏息叶,可夏息叶却已经化为流光往下方坠去,苏伦神情猛变,最终还是一咬牙跟着跳了过去。 战场中,解决完宋植和姜探雪两个麻烦的恐王专心对敌霍渊龙,越是战斗它越是心惊,这个强行提升境界的家伙......怎么会....怎么会比自己曾经杀过的狩还要难缠! 这种人如果真的活下去,几十年后恐怕,恐怕真的得妖圣大人才可杀了? 恐王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快散架了,眼前男人的拳头实在是快如闪电,即便是它的眼睛恢复也看不清,无数拳头打在身上,就是兆妖之躯也是千疮百孔。 要不了多久,真的会被活活打死。 这个念头让活了数百年的恐王毛骨悚然,它很怕死,因此只杀那些刚刚晋升的狩,从不招惹自己没把握的对手,难不成自己最终会死在这么个小辈手上? 不可以,不可以! 但是....开裂的胸膛和跟不上的治愈速度,让恐王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死亡的阴影第一次笼罩在它的头顶..  咔! 恐王的脖子被击中,瞬间眼球暴突,一口妖血喷在了霍渊龙的脸上,双臂也软绵了下来,而迎面续来的红色拳头却在它的瞳孔里越来越大...  “嗯....?” 恐王冷汗流下,却发现这拳头停在了半空,它怔怔的偏头看去,惊讶的发现霍渊龙保持出拳的姿势不再动作,仿佛雕塑一般。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劫后余生的恐王大笑起来,它的脖子也迅速复位。 “死了,终于死了,哈哈哈哈。” 恐王将自己的手臂抬起,点了点霍渊龙的额头,沙哑的嗓音让人绝望。 “你很强,但是天不收我,你...死不瞑目吧?” 说罢,恐王的拳头一震,霍渊龙的下巴顿时爆开,血肉洒落一地,但霍渊龙却依然动也不动,他的心脏已经停了,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战场外,宋植见状抬起了手,想发出什么却说不出话,霍渊龙....死了??? 恐王深吐了两口气,咯咯笑道:“就这么死了可不够,老子要当着他们的面,将你活活吃掉,咯咯咯....” 话音落下,恐王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就要对着霍渊龙的头咬去! 嚓! 黄色光影掠过,恐王的舌头瞬间收了回去,一道娇小的身影出现在它和霍渊龙中间,是夏息叶到了,她一剑堪堪将恐王的舌头划出血痕。 而不远处则是狂奔而来的苏伦...  夏息叶转头看向霍渊龙,凄厉的声音响彻太初古城: “霍大哥!!你不要死啊!!!!!” 咔! ...  “不!!!!!!!!!!” 几声痛苦的喊声同时响起,宋植和苏伦同时开口,连姜探雪都猛地站了起来,目中带有血丝,只见夏息叶说完这句话,就被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拧断了脖子,她美丽的眸子还瞪着,而嘴中喷洒的殷红血迹,则是落在了霍渊龙仅剩的半张脸上。 “啰嗦....”做完这一切,恐王不屑的舔了舔嘴唇。 “既然如此,我就先吃了你吧,年轻女子的肉体,才是世间美味。” 不过不等它张嘴,就被一拳轰在了脑门,直接将那第三只眼睛打成了碎末。 “嗷!!!” 恐王嘶吼,它的眼睛差点瞪出了眼眶,已经死去的霍渊龙居然将它一拳打退,不等怀疑人生,霍渊龙又是一拳跟来! “这是什么!?” 恐王怒吼,以为霍渊龙只是还未死透,但很快它就发现了不对,因为霍渊龙的眼睛并没有情感,他只是一拳一拳的挥来,且这拳风越来越快,甚至比之前还要更快!!!! 恐王的头骨已经被第一下给打碎了,早已承受不住这狂风暴雨般的拳风,仿佛是汪洋深处的一叶小舟摇摇欲坠,可即便如此,它依然在顽强反抗。 “为什么,为什么!!!你已经死了,你已经死了!!” 生机全无,哪怕霍渊龙还在攻击,这也是恐王的判断,眼前这个人类一点心跳都没有,为何还能继续出手,它想不通。 咔嚓、 霍渊龙的手臂折断了,但恐王并没有半点高兴,因为这断掉的手臂依然在出击,它的身子已经被打掉了大半,已经半跪在地。 “住手!为什么,你还能动,这不可能,我不会死的,祖神救我!!” 宋植半跪在地,看着霍渊龙如人形猛兽将恐王摧残,原先不可一世的大妖只剩半截躯体还在负隅顽抗,但随着霍渊龙一拳将它的头颅打烂,太初城瞬间安静到针落可闻。 随着恐王被打成一地烂肉,霍渊龙终于停下了攻击,他的身子立着,仍保持着出拳的姿势。 宋植忍住身上的疼痛,朝着霍渊龙的方向跑去,如今兆五的大妖已经死了,夏息叶也为了救霍渊龙而死,再悲痛也没办法了,宋植必须将霍渊龙带回去。 “霍兄,你快躺下,我背你走!” 宋植跑到了近前后慢慢放缓脚步,地上恐王的碎尸还在散发温热的气息,而霍渊龙还是没有动作,仿佛没有听见宋植的话。 绕到了霍渊龙身前,宋植愣住了,那握住剑柄的手在微微颤抖...  此时的霍渊龙,不仅没了下巴,额头,脸颊,更是被恐王给击穿,英武的脸庞看不出半分原来的模样,那身躯更是千疮百孔。 “霍....” 宋植艰难呼唤,但一个字刚出,霍渊龙的身躯便猛地一颤,红色的雷光从万千裂缝中透出,接着化为点点光羽爆开,如同红色的繁星随着烟尘涌上高空。 神形俱灭。 宋植抬头,但双膝却一软跪在了地上,承影剑也哐当一声掉落在了身边,两行清泪无声滚落,划过雪腻的脖颈落在瓦砾上。 余光尽头,是苏伦抱着夏息叶尸首,失声痛哭的样子,霍渊龙的死是如此突然,宋植一时间并没有痛彻心扉的难过,只是脑海里忍不住闪过了几个画面,那是霍渊龙第一次在江南与自己见面。 “哎哟小植啊,别人觉得你很美,但我霍渊龙心里只有师父,你趁早别打我主意,哈哈。” 玉骸境教自己如何修炼,如何追寻至高境界,在衔龙墓地中对自己的保护,如今又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人,会...  从心里,宋植不知该如何接受。 “小植...” 一声呼唤从身边传来,让宋植忽的回头,身边却没有半个人影,但这醇厚的嗓音,不正是..  “别难过....生死就是这样...” 宋植从地上爬起,大滴大滴的泪珠落下,大声呼唤道:“霍兄我知道你没死,你出来啊,别玩啦,我不喜欢这样啊。” “别哭,哭就不美了,其实有一句话我没跟你说过....” 这声音越来越小,宋植只好收起啜泣,仔细聆听...  “在我心里,你同我师父是一样的,你....也很美...” ...  【完成任务....解锁长生锁...】 【神赋:苍生血雷!】 第三百七十一章 你不会死的 “你也很美...” 话音落毕,一缕霞光刺破黑暗,映照在暗无天日的太初城,宋植颓废的坐在地上,霍渊龙的死让人无法接受,但却有人先动了起来。 姜探雪闪身到宋植身边蹲下,一把将宋植搀扶起来,抿嘴道: “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出口就要关闭了。” 宋植闻声看向了太初阁的方向,那里朦胧的光圈正在消散,而太初古城也开始震动起来,轰鸣声刺耳,甚至最高处有海水从裂缝中散落,这是结界要崩塌的征兆! 擦去了泪痕,宋植明白这可不是感伤的时候,若是不能及时逃出去,那么霍渊龙的付出岂不是白费了。 姜探雪的手放在宋植的腰间,温暖的木之灵气让宋植腰椎的疼痛好受了许多,至少可以独自站立了,将承影剑归入剑鞘,二人向着太初阁的方向飞掠而去。 在路过苏伦的时候,宋植略微停下了脚步,看着苏伦面如死灰的抱着夏息叶的尸首,出声道: “苏伦,人死不能复生,快走吧...” 苏伦并没有抬头,仿佛冻住了一般没了声音,姜探雪看了一眼跪地不起的苏伦,赶紧拉了拉宋植的胳膊:“来不及了,我们必须要走了。” 叹了口气,宋植和姜探雪继续往前,太初城地动山摇,成片的琼楼玉宇化为齑粉坍塌,从天而落的海水转眼已经淹没了巨城,宋植和姜探雪跳上屋顶,朝着怒涛汹涌间的太初阁高处跃去。 淡蓝色的光环只剩最后的模糊景象,好在宋植和姜探雪在最后时刻冲了进去。 残影从身边急速飞逝,时间和空间的扭曲感催生出呕吐的欲望,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宋植差点昏厥的瞬间,刺骨的严寒让人周身一冷。 “呼...呼...呼...” 宋植半跪在地喘着粗气,仍由飞雪飘落在秀发,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由升起,宋植转个身坐在雪地里,看着白茫茫的天空,长舒了一口气。 闭眼歇息片刻,宋植撑剑起身,周围是无尽的雪峰山峦连绵不绝,左手边则是去往太初秘境的洞口,只不过此时的洞口残缺不堪,早已没了那种神秘的感觉,只剩破败。 就在这时,宋植注意到一块耸立的石碑上挂着半条狼皮束带,正是姜探雪的,取下束带后只见内衬上用血迹写着几个字: 【回去大渊,等我】 手握束带感受着余温,宋植四下看去空无一人,除了姜探雪外,阴狩宋栩栩也不见踪影。 “看来她是先醒了,这是急着去哪?”宋植有些疑惑,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掀起一阵狂风,正是天狩王唯一。 “师父。” 宋植回身抬头,只见天狩左右看了一眼,接着大踏步来到了洞穴边缘,头也不回道: “就只有你与那妮子出来了?” 宋植听到这话明白姜探雪离开时已经被师父注意到,也就是说苏伦并没有出来...唉。 接下来宋植将太初秘境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眼前的天狩,当然霍渊龙死后自己完成了任务,解锁了又一神赋这个秘密,宋植并没有着急说,这并不是要瞒着天狩,而是准备找个更好的理由讲出这件事,而不是直接将美人画卷的事全部交代清楚。 天狩沉默着听完,面色古井不波,但还是抬起一只手拍了拍宋植的肩头,感慨道: “你也不用太难过,生死老夫见得太多了,那孩子就算不死在这,以后也会死在别处的,这个乱世只要是心向人族的天才,下场都是一个样。” “就算是老夫,死亡也是迟早的事。” 这话并不像安慰人,但宋植的心情居然好受了些,是啊....这个时代妖魔横行,每时每刻都在死人,今天霍兄战死,或许明天就该轮到自己了..谷珑 没有时间去哀怨,之所以霍兄会死,只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帮不上忙而已。 “对了师父,你可有见过我姑姑?”宋植想到什么,问道。 按道理来说姑姑应该就在出口处才对,那日月神镜的呼唤如在耳边,怎么出来却没看到人影,想必霍兄之死,最难受的应该就是身为其师父的姑姑才对。 “唔....”天狩摸了摸下巴,摇头道:“那妮子,应该是去给她徒儿报仇了。” “不说那么多了,事不宜迟,我带你去那钦天监会会那个老家伙。” 说罢,不等宋植再开口,天狩一把将宋植拎起,接着如炮弹一般直入云霄,在空中调转方向朝着大渊国飞去,音浪声横贯长空! 就在宋植前往大渊国的途中,离这秘境入口几百里的一处山川间,阴狩宋栩栩也化为一道流光穿行不休,而她追逐的却只是一团萤火。 “哼!” 阴狩双手合十,霎时间漫天飞雪停滞,接着她一步踏出来到死命挣扎的萤火边,用两根纤细的手指将之禁锢住。 而一道凄厉绝望的声音,也从萤火中发出: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那小子是自己把自己害死的,不是我杀的,饶了我!!” 这声音正是兆五大妖恐王的魂魄,它竟然在肉身被毁灭的情况下依然留有残魂,但这保命之法在实力高强的阴狩眼前,显然是无所遁形。 宋栩栩此刻面色冰寒,两根手指如同山峦将妖魂镇压,一字一顿的说道: “从,你,开,始...” “妖神的巢穴,越发...清...晰...了..” 说罢,阴狩的眼睛仿佛望穿了虚空,看见了灰蒙蒙的雾霭翻涌,下一刻恐王发出了恐怖的惨叫,竟然逐渐消散于无。 等恐王彻底泯灭,宋栩栩甩了甩手腕,眯眼道:“就快找到你了。” 与此同时,黑暗的世界..  浪涛彻底淹没太初城,这座早该消失在海底深处的古城,终于迎来了自己该有的结局,那些尸骸漂浮在水波中,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海妖蚕食殆尽。 但如此末日景象中,却有一人在仅剩一角的太初阁顶站立。 苏伦此刻衣襟湿透,怀中抱着的正是咽了气的夏息叶,海妖的咆哮声就在头顶隐隐若现,但苏伦的眼里却只有一人。 “师妹,你怎么这么傻?” 苏伦语气幽幽,红肿的眼眶里却带着丝丝缕缕的黑色气息。 “当年师兄性格不好,别人都惧怕我,背地里说我是怪胎......只有你,只有你愿意和我说话,介绍我进入定仙山,让我感受到自己也是人,也能和其他人一样。” “但是,师哥其实并不在意,师哥只在意你。” “他们怎么看我,不重要,你的眼神才重要,睁开眼好不好,只要你睁开眼....师哥做什么都可以...” 夏息叶当然无法回话,苏伦嗤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其他东西,将夏息叶的额头抵在唇边,苏伦的眼神也逐渐变了,那抹温存不再,只剩漠然。 “你不会死的,师哥不允许。” 和大家商量个事 关于斩妖师这本书,我和大家一样都是带有感情,虽然书的成绩并不好,但赚钱也不是我写书的初衷,一直也算是大家口中的为爱发电。 对于喜欢这本书的读者我很感激,大家都真心希望能看下去,但是同样,或许是因为题材无法接受的读者一样不少,这和大环境有关系,也是个人自由。 不过创作过程是需要激情的,斩妖师让我从小白慢慢进步,陪我成长,我也想给斩妖师一个圆满的结局,也无数次想象过结局怎么写,其实斩妖师的结局我很想写出来给大家看,其实这个机会还是有的。 但是连载期间恶评确实让人的心情好不起来,再加上很长时间没有回归小说,斩妖师贸然继续很大概率会写崩,但是我的创作欲望一直都在,所以这段时间也很纠结。 所以对所有起点,qq阅读等还在等斩妖师的读者们,想和大家商量一个事,如今的状态更新斩妖师对大家感觉是一种折磨,想正常连载的话,就只好开一本新书,书的题材和斩妖师有相似之处,但如今的我去写可以弥补斩妖师前期的不足,相信也是更好看的故事,斩妖师未来一定会完结,但之前,我想重新开始。 新书发在哪里我还没有决定好,不知道大家有什么建议没有(不会挨骂) 预计一个月内开始连载,不断更 特仑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