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让我做一朵白莲花吧》 ☆、楔子 潮湿阴暗的地牢里,不时传出痛苦的□□声,这声音犹如毒蛇般窜走于地牢之内,听的人毛骨悚然,不过眼前的景象,却更加恐怖瘆人。 脏兮兮的地上躺着半截人形,从散乱蓬杂盖住脸的头发里,依稀可见姣好白皙的面容,让人辨出这是个女人。她被人砍去了双腿,裙子里空荡荡的,表面因为混杂了鲜血和泥土而肮脏不堪。 她的面前站着一位盛装遮面的美人,仍掩着口鼻,皱着眉头,感慨似的说:“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 闻声,地上的人形动了动,她抬起头,露出两个黑黝黝的眼眶,她的眼睛也不见了。可仍能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她的恨意和不甘,她呜呜呀呀的喊了两声,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美人顿时惊讶状,“怎么,你们将她的舌头也挖去了吗?” 身边的老嬷嬷点了点头,“怕她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脏了娘娘的耳朵。” “唉,真是可怜,”美人连连摇头,声音惋惜,“昔日多俏丽的人儿,如今竟落到这般田地!” “是她罪有应得!”老嬷嬷换了一种大仇得报的语气说,“老奴不过是如法炮制了她当年杀害张修仪的法子,可比起悲惨,她的痛苦也不及张修仪千分之一!” 美人便拉起老嬷嬷的手,同情说:“不枉你伺候了你主子十余年,如今她大仇得报,你也算偿还了她的恩情了。” 老嬷嬷却摇了摇头,一脸坚定:“等我亲眼见她咽气了,才算真的报仇!”又转身对着美人磕了三个头,道,“良皇贵妃,若非你善意相助,我恐怕这辈子都不能替我家主子讨回公道了,您的大恩大德老奴铭记于心,就算是让老奴做牛做马也一定报答您的恩情。” “您说的哪里话?”良皇贵妃急忙扶起老嬷嬷,柔声道,“是她作恶多端,本宫身为皇贵妃,理应清理这后宫中的杂碎祸患,这是我的本分,就算您不来恳求我,我也同样会这么做,您快快请起。” 老嬷嬷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感激涕零地望了望良皇贵妃,道:“多谢皇贵妃体恤老奴!”又恶狠狠地瞪了眼地上的半截人形,冷声道:“方采言,你作恶多端,杀人如麻。常言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今天,你是死有余辜!” 老嬷嬷迈出一步,居高临下地望着方采言,双手缓缓托起一条粗长的鞭子,低声道:“你该认识它,这就是你常年不离身的‘藤鞭’,你用它杀了多少人你自己心里清楚,如今我就用这沾满了 你仇人鲜血的鞭子,杀了你,以此来祭奠逝去的亡灵!” 地上的人形动了动,她勉强抬起头,黑黝黝的眼眶似乎流露出了恐惧,她的嘴角扯动了两下,脑袋拼命地摇着,好像说了一句什么,可是她的舌头已经没有了,只发出可怜的呜呜声。她慌乱地想要朝后退,可是没有腿的她什么力也使不上。 老嬷嬷抻直了鞭子,一把套住了方采言的脖子。方采言胡乱抓了两下,老嬷嬷拖着她朝后退去,她的手扑空了,嘴里发出啊啊声,双手绝望地死死扣住地上的泥土,从她空洞的眼眶里似乎流出了眼泪。 “方采言,你安息吧!”良皇贵妃哀叹着,似乎不忍直视面前的惨况,掩面抽身而去。 方采言方才还挣扎的紧,这会儿已经没了力气,本来也是半死的人了,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老嬷嬷见方采言不动了,便松开了紧握住鞭子的手。 鞭子滑动了几分,露出方采言脖子上的猩红勒痕,老嬷嬷啐了一口唾沫,道:“这藤鞭还你,到了阴曹地府也能让阎王爷看到你作恶的工具!” “李嬷嬷?”良皇贵妃的声音忽然传进来,询问:“处理得如何了?” 李嬷嬷立刻走出去回道:“秉皇贵妃,已经结束了。” “李嬷嬷啊,”良皇贵妃忽然有些难为情,“刚才我还说不用您报答我,现下就出了一档子事,此事非您去不能完成啊,您……能不能帮帮我呢?” “皇贵妃莫要折煞了老奴啊,不管什么事老奴一定竭尽所能助皇贵妃完成!”李嬷嬷诚惶诚恐。 “就是这件事。”良皇贵妃小声说,似乎要从怀里掏出什么。李嬷嬷看不真切便凑了上去,待良皇贵妃掏出怀中之物,她只觉得面前白光一闪,继而腹中传来剧痛。 李嬷嬷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腹部,那里插入了一把匕首,鲜血顺着匕首流出来,洒落一地。 良皇贵妃拍了拍她的肩,柔声道:“这件事便是本宫要你,死守你我杀害皇后一事,绝不泄露半分!” 李嬷嬷伸手要去抓良皇贵妃,良皇贵妃一侧身,便躲开了,匕首也从李嬷嬷腹中抽出,李嬷嬷像是失去了支撑一样,扑通倒了下去。 良皇贵妃转头看了看地牢之外的天空,自打入宫以来,仿佛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明媚的样子呢! 她挽起嘴角,刚要放声大笑,地牢里面忽然传出一声响动,她心下一惊,急忙冲过去查看 。 方采言的半截尸体安安静静的躺着,早已是死透了的。 她抚了抚心口,低声道:“你莫要怪我,要怪只怪你自己杀的人太多,这是你的恶报,是你罪有应得!” 这是我的恶报,是我罪有应得…… 地牢上空飘升起一股像是青烟一般的朦胧形状,恍惚是个人形,这个人形不断重复着她听到的最后一句人世间的话:这是我的恶报,是我罪有应得……这是我的恶报,是我罪有应得…… 而后消散而去。 ☆、这是我的恶报 “这是我的恶报,是我罪有应得!”方采言猛地睁开了眼睛,她惊魂未定地摸了摸自己藏在被子里的腿,发现双腿完好无缺这才松了一口气。 是她恶事做的太多,所以梦见了自己的死亡?可这死亡真是太真实了,真实到她清楚的感觉到疼痛以及死亡前的那种绝望。 “春华,什么时辰了?有嫔妃来请早安了没有?”方采言扶额一叠声问着。 门外走进来一个小丫头,俏皮地笑着问:“小姐,你睡糊涂啦,说什么糊涂话呢?” 糊涂?方采言看向这个小丫头,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不是死了十年的方府丫头映荷吗? “映、映荷?”方采言结巴道,莫非噩梦还没醒,从前她害死的人都回来找她了? “小姐你怎么啦?”映荷笑着,将脸盆放到了桌子上,“该起床了,今日二老爷府上的方淳月小姐与你有约的。” “方淳月?”方采言吓了一跳,心道:她不是也早死了吗? “对呀,你们约好了一起去玲琅园赏荷听曲的。”映荷将毛巾递到方采言面前,笑的天真无邪,灿烂可爱。 这种笑容?方采言怔愣着接过毛巾,木讷地擦了两把脸,想道:只有在方府做丫鬟的时候映荷才有,后来方采言入宫为妃,映荷也跟着入宫,她就变得笑里藏刀,背地里可给方采言使了不少的绊子。 方采言觉得有点不对劲,她环顾四周发现这哪里还是她的皇后寝宫,这分明是她待字闺中的小姐闺房! 她再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将映荷看了一遍,继而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映荷急忙拦住她的手。 “原来我不是做噩梦,我是,真死了!”方采言瞪大了眼睛,心底里不知不觉升腾起一股恐惧。 她是真的被人挖过舌头、剜过眼睛、砍断双腿、最后被一个老嬷嬷勒死过! 这都是真的,真的是她的恶报! 可是她怎么没去阴曹地府,反而回到了自己还未入宫的时候? “映荷,”她慌忙抓住了映荷的手,急切问道,“我今年几岁了?” “啊?”映荷疑惑地看了看自家小姐,确定方采言不是在跟她开玩笑后方才说道:“今年小姐您十六,一个月前刚行的及笄礼。” “还有三个月?”方采言喃喃。 “什么三个月 ?”映荷不解问道,她总觉得今天的小姐与往日不同,有点神经兮兮的。 “没什么没什么。”方采言挥挥手。她算的是离她入宫还有多少日子,上一世她及笄四个月后就赶上了皇宫的淑女大选,按照规定,朝臣的成年女儿是必须要参选的,她的父亲方泓是礼部侍郎,她自然逃不脱淑女大选。 没想到重生之后一点喘息都不给她留,只有三个月的时间,难道还要让她再踏入宫门,去做那个坏事做尽的狠戾皇后吗?去和人勾心斗角半辈子,最后也没得到什么好下场。更何况,前一世她的眼中只有权势富贵,现在她有了一次重来的机会,难道还要继续走上老路吗? “小姐?”映荷唤回了沉思中的方采言,道,“时候不早了,我们收拾妥帖后就出发吧!” 方采言点了点头,梳妆打扮后跟着丫头去了前院。 方采言亲生母亲死的早,如今她叫做母亲的是她父亲的正室夫人李孝芝。李孝芝治家有方,不过性格泼辣,处事也较为狠戾。方采言自幼由她教养,耳濡目染也养成了狠戾乖觉的性格,全然没有生母的温柔贤淑。不过也从李孝芝那里学会了治家之道,所以在她执掌后宫的五年里,后宫才风平浪静,鲜少有恶毒的大事件发生。 说起来她做坏事、行严政的本事还都是从李孝芝那学来的。 到了前院,方泓正和李孝芝及其他两位夫人、还有一众儿女正听一位披着红□□的和尚讲经文。 方采言莲步走上前,给每一位都请了安后,便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静候听讲。 □□和尚看了看方采言,道:“此女不简单啊!” 众人便把目光都投到方采言身上,有的是疑惑有的是不屑。方泓拱手问:“不知无尘大师此话怎讲?” 方采言也忍不住认真地看向这位无尘和尚,也许无尘可以参透她重生的一些秘密,而为她指引些方向呢? 无尘双手合十道:“贫僧从令嫒的身上看到了多出的二十年光阴。” 方采言心下一惊,算起来她入宫恰好是二十年哪! 但其余众人皆是云里雾里不明白无尘是什么意思,只觉得无尘是故弄玄虚。方泓问道:“我等愚钝,不知大师为何意呀?还请大师明示。” “请恕贫僧无礼,不能为方大人及诸位解释,只能告知方小姐一人。”无尘双手合十,向着方采言的方向拜了两拜。 “请移步。”无尘伸出 手指向了门外一处水亭。 方采言福了福身,随着无尘走出门去。 屋中众人唏嘘不已,方泓暗想皇宫选秀在即,而采言恰好及笄,莫不是暗指采言选中有望?想到此处,不禁脸上流露出喜色来。 李孝芝走上前,笑道:“采言天姿国色,才华出众,才名早已远播。此番大师玄言,想必是应采言选秀一事吧!” 方泓见夫人与自己想到了一处,忍不住握住李孝芝的手,道:“是你教导有方,若是采言选中,我方家真是无上光荣,我更是要好好感谢夫人才是!” 李孝芝反握住方泓的手,“老爷说的哪里话?我们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 另一边,方采言随着无尘到了水亭,此时虽是夏季,但水亭却分外凉爽,清风吹动着水池中的水,带来阵阵凉意。 这座亭子是方府两年前花费万两白银建造的,一个亭子大概抵得上普通农户百年的收成了。 两人站定,无尘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宝玉,在阳光闪动下散发着七彩般的流光。 “这是……”方采言一眼便认出了这块宝玉,“玲珑玉?” 这块玉是她晋升皇后之位时一个边疆使臣进贡的贺礼,她珍爱过一段时间,时常带在身上,后来她随皇上出宫体察江南民生,在路途中遇见一个癞头和尚,见他可怜,想救济一下,但因身上没带其他物件,便将这块玲珑玉大方赠送了出去。 没想到重活一世,这块玲珑玉竟跑到了无尘手中。 “莫非……大师您是?”方采言看向无尘,想从无尘脸上看出当年癞头和尚的痕迹,却无迹可寻。 无尘双手合十:“正是贫憎,江南的癞头和尚。” 没想到无尘直接回答了她心中疑惑。 “当年癞头和尚犯下大错,佛祖罚其十世乞讨受饿。”无尘合十叩拜,“皇后娘娘从江南路过,感其困境,出手相助,赠与玲珑之玉。此玉乃蓬莱之仙物,娘娘又身为人间之凤,二祥冲一恶,故而佛祖免了癞头和尚的惩戒,令其重归佛门。” “所以癞头和尚重归佛门,便成了无尘大师。”方采言问道,语气却是肯定的。 无尘却摇了摇头,“世上本无无尘,无尘是因皇后娘娘身死而出现的。” “因为我死了,你才出现?”方采言皱眉,“莫非我重生与你有干系?” 无尘仍旧摇了摇头,“ 有干系也无干系,是娘娘的玲珑之玉收了您前世的记忆,又回到过去放到了您头脑之中。无尘的出现只为同娘娘讲一件事,以报当年受玉之恩。” “什么事?”方采言问。 “前世的皇后娘娘罪行累累,所以死时才会悲惨异常。”无尘道,“若您真的死了,业报自然消除,但因为您的重生,这些业报便也会跟着您,从前您害死的人欺凌的人在这一世都会想办法赎回来。” “所以我重活一世就是为了让那些人报仇做靶子的?”方采言有些糟心,毕竟前一世她害的人太多,若这些冤魂恶鬼都找上门来,她还真招架不住,“有没有什么破解的法门?” “前世的业障是命,命是改不了的。您能做的只有改运。”无尘道。 “怎么改运?”方采言急切道。 无尘转过身,面向水塘中开的正盛的白色莲花,挥手一指道,“您看到这些白色莲花了吗?它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才是真正的干干净净,明明白白。您要做的就是成为白莲花一样干净明白的人。” “成为白莲花?”方采言凑到栏杆旁,看着满塘的白莲花熙熙攘攘,花叶随风飘摇,好像在同她招手,邀她加入到其中的队列,方采言不自觉咧了咧嘴。 古人说,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奈何她生为方家小姐,从根上就不是清清白白的,又如何做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呢? “对。”无尘中肯地说,“不仅不能害人,更要打心底里对别人好。” 方采言呼吸有些不匀地扶住了栏杆,“你知道,我坏事做的太多,能不能换条路走?” “非此路走不可呀!”无尘劝道。 “如果我这一世躲开从前的仇人呢?”方采言忽然想到,“我躲开她们,是不是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也不是不可。”无尘想了想,“只是业障这种东西躲是躲不开的,若您想躲也只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能躲一时是一时。”方采言叹息一声,“不过现在可以确定的一件事就是,如果我想躲开债主,那我是万万不可再进宫的了。” 另一边方泓仍拉着李孝芝的手,憧憬道:“凭着采言的资质容貌一定会艳压群芳,拿下唯一一个才人称号,而且凭着采言的手段爬上再高的位置都是不在话下的,做事快准狠,这才是我方泓的女儿!” 这边方采言愁道:“不过我得怎么逃开淑女大 选呢?” 那边方泓亦愁道:“不过二弟家的方淳月与采言年龄相当,怕是到时两姐妹会一同进宫。方淳月那丫头姿色也不差,而且恰恰是皇上喜欢的温柔贤淑的类型,到时候两姐妹为了争宠撕破脸皮就不好了。” 这边方采言想破了头,忽生一计:“不如,我随大师出家了吧?” 那边方泓亦也忽生一计:“叫采言回来,今日不是正好与方淳月有约吗?到时候好好谈谈,就说两姐妹应相互扶持,结为盟友,别一开始就窝里斗。” 这边方采言站起,对无尘双手合十道:“大师,请带我遁入佛门吧!” ☆、玲琅园一聚 无尘双手合十,十分郑重地摇了摇头,道:“不可不可,我只能为小姐解惑,不能解劫,这是命数,玲珑玉要你重生也是命数。” “命数就是让我羊入虎口,再次不得好死吗?”方采言喃喃,身体一软,瘫坐到长椅上。 这时候一个小厮忽然来传,让方采言回去,说是老爷有要事相商。 一路随着小厮去到父亲的书房,这里向来不准方采言一辈随意进入,这次谈话如此紧要,方采言猜想,十有八九是和淑女大选有关? 小厮为方采言推开了门,待方采言进入后又轻轻合上。室内点着静心香,香气素淡悠远,书桌前坐着方泓,桌侧站着李孝芝,方采言进来时,正将蘸好了墨汁的毛笔递到方泓手中。 方采言对着方泓和李孝芝福身行礼,李孝芝忙上前扶起女儿,笑道:“一家人不必如此拘谨了!” 方采言淡淡一笑,和李孝芝双双落座。 方泓将写好了的信收进信笺里,递给李孝芝,李孝芝又递给方采言。方泓便道:“下午你同为父的胞兄方江之女方淳月有约,我猜想她是想与你相谈入宫一事,你们二人同岁,恰好都是入宫的年纪,若是有幸能够一同入宫侍奉皇上,理应相互扶持,齐心协力。这封信是我写给胞兄方江的信,到时要你交给方淳月后再转交方江。” “何必如此麻烦?”方采言假装不懂地问,“父亲直接托个小厮送信岂不是更加方便?” “唉,”方泓叹道,“你有所不知,为父与方江虽为兄弟,不过表面亲近,做个样子给旁人罢了,都是同朝为官,意见难免有不和。而你又即将和方淳月同朝为妃,为父的这封信不过是要暂且与方江达成一致,连成一派。而你送这封信恰恰能表达我们的诚意,到时候你只要极力拉拢方淳月便可。” 方采言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这点拉帮结派,互赢共利的道理她还是懂得,毕竟前一世也经历了许多事,想法自然老成历练许多。方泓此时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和方淳月亲近,只是现在她的力量太弱,需要身边有个盟友,不过将来某一日,方泓是很有可能吩咐她过河拆桥的。 “行了,事不宜迟,”李孝芝走过来,扶住方采言的手,笑着说,“再晚点,相约的时间就迟了。”她将方采言送到门口,仍不忘嘱咐,“别忘了,对你的妹妹好些!” 方采言点了点头,笑道:“女儿明白。” 这让方采言想起了 自己前世,对李孝芝说的最多的恐怕也是这句了,她一直是方家最懂事的女儿,对方泓和李孝芝的安排言听计从,在深宫后院和方家同气连枝步步为营。说起来,大概她和方家的关系也逃不脱利益的牵连,方家利用她成了朝中权势滔天的重臣,而她也利用方家得了后位,这样互利共赢,真是天下最牢靠的关系! 可也是最脆弱的关系。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不知道前一世的她死后,方家又会落到怎样一番场景,是不是就从此凋敝,树倒猢狲散了呢?还是失去了皇后的靠山背景而被剥夺了权利了呢?不管怎样,终究是颓败了吧? 唉,死人哪还管得着身后事呢? “小姐小姐,咱们该走了!”映荷忽然窜出来,吓了方采言一跳。 方采言这才想到得快点出发了,出了门早有马车等着,二人上了车,映荷一直拿着团扇为方采言扇风。 方采言忍不住观察起映荷来,这个伶俐可人的丫头与自己同岁,如果是个小姐的话也该到了婚配的年龄了。奈何一旦自己入宫她还要随着入宫,成为宫女,一辈子困在宫中,失去自由。方采言想,这么天真的一个人,怎么入了宫后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了?一定是有什么契机改变的吧? 她试探道:“我说映荷啊,若是我入宫成为淑女,你很有可能会跟着我的,到时候宫中可不比府里,什么地方都去不得,而且你若是跟了我,怕是一辈子都出不了宫门了。” 映荷立刻惊讶道:“小姐你是在考验我的忠心吗?映荷十岁就侍候小姐你了,不管小姐去哪,映荷都会心甘情愿的跟着你的!” “你不怕失去自由?”方采言问着,心里却想:莫非她是怕不能婚配。 于是又问道:“可是成为宫女,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意中人了,若是你年老了也孤苦无依,难道也不怕吗?” “不怕!”映荷涨红了脸,“为了小姐,映荷什么都不怕!” 不是因为失去自由怨恨,也不是因为不能嫁人怨恨我,那是什么改变了映荷呢? 方采言笑着将耳朵上的一对耳环摘下来,塞到映荷手中,又感动又欣慰道:“映荷,你对我如此真心,真是让我好感动。这对耳环是我平时最爱戴的,今天我把它送给你,希望往后的日子里,我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你能戴着这对耳环,就能多想到我的好。” 说出这番话,方采言又不忘加上点眼泪,补充道:“不管以 后你是想出宫还是想嫁人,只要你同我说一声,我一定尽全力满足你的心愿!” “小姐,”映荷也忍不住热泪盈眶,“你对映荷的良苦用心映荷怎会不知,你放心,映荷一定做牛做马追随在你的身边,好好的服侍你!” “唉,确实是良苦用心啊!”方采言叹息一声,将映荷搂住了,不断拍扶映荷的后背。但愿你在以后想要害我的时候,就能想起我今天说的这番话,手下留情啊! 一路颠簸的赶到了玲琅园,此处听曲赏荷是为最佳,受到文人墨客的偏爱。也不乏富家豪绅前来游玩,所以这里可以看到有人在吟诗作赋,也能看到有人撒钱听曲博美人一笑。 她回想了一下上一世的方淳月,在入宫之前,二人没有任何的交集。淑女大选时方采言以一曲“霓裳羽衣曲”拔得头筹,本来成为众矢之的的方采言受到了其他淑女的各种暗害嫉妒,不过也因此得到了更多的关注,尤其受到太后的喜爱。 方淳月便有心和方采言靠拢,那段时间贴方采言贴的很紧,几乎是方采言去哪,她就跟去哪,于是在一次给太后请安的时候,方淳月邂逅了皇上历默清,二人双双堕入爱河,方淳月更因为性子温柔可人便得到了皇上的偏爱,被一路提拔到了婕妤的位置,其他嫔妃自然将矛头从拔得头筹的方采言身上,转移到了方淳月身上。 不过所谓的“邂逅”却不是偶遇,而是方采言是有意为之的。那时候她被各宫嫔妃烦的紧,既要处处提防有人在她食物里下毒,又要提防每个新来宫女太监是不是别宫的卧底,甚至连半夜睡觉也睡不安稳。 恰好身边有个方淳月可以利用,她就做个顺水人情,将方淳月推出去做了各宫嫔妃的靶子,免了自己的忧。 方淳月被历默清宠爱的紧,也再没有在方采言身后做跟屁虫了。方采言解了一忧却又来一忧,她没想到许多位分低的嫔妃因为忌惮历默清对方淳月的宠爱,而不敢暗地里陷害方淳月,她这一棋反倒让方淳月爬上高位安枕无忧了! 不过小的不敢造次,大的却已然将方淳月视作了眼中钉肉中刺,这个大的便是在方淳月出现之前受尽宠爱的陈莲玉陈昭仪,本来陈昭仪宠冠六宫,却被突然出现的方淳月截了胡,自然心中怨恨不已。 方采言适时的依附了陈昭仪,又撺掇陈昭仪暗地杀了方淳月,历默清正值失去爱妃痛心疾首之际,方采言又适时的将陈昭仪杀害方淳月的证据交给了皇上。于是陈昭仪被打入冷宫,方采言因找出凶 手立功,被提升至贵人之位。 也就是说,在方采言晋升之路上,方淳月做了一回炮灰,而那位陈昭仪做了一个垫脚石。 既然方淳月是被自己间接害死的,也算是一位债主了,不知道这位债主会怎么向她报复啊! 到了相约之地,是一条装饰华丽的船,船篷是用半透明的彩帐撑起来的,隐约可见里面坐着一位绿衣美人。船板上走来一个丫头,和映荷差不多的年纪,向着方采言的方向招了招手。 方采言便携着映荷去到了船中,见到方淳月一袭绿衣,面施粉黛,两相照应下更显得人娇艳欲滴。 方淳月也打量了一番方采言,只见她一袭蝶粉百褶裙,头上梳着单螺髻,只插了一支钗,略施粉黛,虽是淡妆,仍是光彩照人,容貌出众。心中便升起比人不足的愤懑来,但脸上仍笑着,急忙站起说:“姐姐,我可把你给盼来了!” “家中有事,耽搁了一会儿,”方采言非常歉疚地说,“妹妹等了很久吧?” “没有很久,”方淳月请方采言入座,“就一会儿,姐姐来了便好。” 方采言面上和善一笑,心里却想着上一世入宫前毫无交集的两人,这一世却提前相遇了,想来这次是她的债主准备主动出击。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她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就行了! “听说玲琅园的龙井茶最为甘甜,姐姐尝尝?”方淳月小心地为方采言倒了一杯茶,双手端茶,恭敬地递到方采言面前。 方采言微笑着接过,将鼻尖凑近了轻轻一闻,赞道:“果然是好茶,茶香浓郁,闻了都叫人气定神闲。” 方淳月笑着道:“这个自然,否则也不会约姐姐来这儿了!”说完便兀自饮了茶,方采言见方淳月喝了,这才放下戒心也跟着喝了。 “姐姐喜欢听什么曲儿?”方淳月踱步至一张造型别致的琴处,问道。 方采言想:小姑娘气盛,怕是想用琴艺压我一筹吧?于是推脱道:“我对曲子没什么讲究,不懂不懂。” 方淳月流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不过转而用笑容遮住了。方采言都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地听方淳月说道:“我倒是对琴曲研究颇多,我最爱听的还是凤求凰,不如我给姐姐弹上一曲,还请姐姐鉴赏?” 方采言再次推脱:“我哪里懂得鉴赏?” “姐姐不要客气!”方淳月见方采言一而再谦让,反而更想让方采言见识见识自 己的琴技,于是拉着方采言坐到一旁,自己就坐在琴前,悠悠扬扬的弹奏起来。 ☆、意外相遇 一曲罢了,天空中原本肆意飞翔的云雀也不知所踪,甚至河中接连蹦出几条锦鲤,翻开了肚皮。方采言慌忙喝了口茶压压惊,然后转头对方淳月笑着赞扬:“真是好听啊,妹妹琴技高超,这么难的曲目都能弹得行云流水,动听非常,姐姐真是佩服。” 方淳月有些意外又有些娇羞地接受了这些赞美,道:“姐姐是我有生以来,唯一夸过我的人!” “呵呵呵,是吗?”方采言干笑两声,想到淑女大选,琴棋书画都在应试之列,如果上一世的方淳月没有作弊,就是这一世的方淳月有心隐藏实力。 “不知姐姐会弹些什么曲子,也让妹妹饱一饱耳福。”方淳月急不可待地拉着方采言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想来是想借此探一探方采言的虚实。 看来,方淳月果然是将自己预想成了敌人哪! 方采言仍是推脱说:“妹妹你真是高看我了,我对琴曲确实一窍不通。” “姐姐说什么玩笑话?”方淳月笑道,“我在来京城前便听说了你才貌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说你对琴曲一窍不通难道是故意匡妹妹的吗?” “怎么会?”方采言拉过方淳月的手,将两人的位置的交换,胡乱编说,“不过,我也早就听闻妹妹你是泉州有名的才女,尤其琴技乃是一绝,只是妹妹今日所奏之曲与平日妹妹你的水平浮动真是挺大的!” 方淳月一时语塞,有些震惊地看着方采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方采言接着说,“我知道妹妹此次约我来的目的是什么,不过是三月之后的后宫大选,你我皆在选淑之列。” 方淳月看向方采言,像被人捅破秘密的小孩,瞬间没了笑容,神色有些冷冽。 方采言笑笑,拍了拍方淳月的手,像是语重心长的大人,“你也不必对我存有敌意,我们年龄相仿,又同是方家人,若是你我都有幸中选,便能在宫中相互扶持帮助,岂不是好事?你要知道适龄女儿,除了我们两个,天下间是有多少!与其将矛头对准自己家人,还不如到时候省着力气去对付别人!” “哼,你倒是说的好听!”方淳月一把甩开了方采言的手,冷嘲热讽道,“谁不知道你那个方家和我这个方家天壤地别的差距?而且你父亲与我父亲政见不合也是人尽皆知,我们两家向来都是敌对多年,你说我们入宫后会互相扶持,恐怕我愿意帮你,你却要置我于死地!” “妹妹你这么想真是错了!”方采言劝 道,“我何曾有过害人之心?我现在可是一心向善,希望我身边的人都平平安安的。” 这话可是发自真心,方采言面前这位是她的债主,她自然要好好待她。 方采言从怀中掏出方泓交给她的信封,递到方淳月手上道:“这是家父写给叔父的信,就算从前政见不合,但是为了女儿,为了我们,家父愿意和叔父冰释前嫌。” 方淳月有些不相信的看着这张信封,“大伯他真的这么说?” 方采言拉过方淳月的手,语重心长道:“傻孩子,咱们是一家人呐!” 方淳月别扭地抽回了手,但明显有点被“一家人”这句话感动了,她收下了信,道:“不错,我们同是姓方,理应站在一处。” 方采言欣慰地点了点头,脑中却冒出来上一世方淳月便是用家人这一招,才得以向方采言靠拢的。 “姐姐与我这般坦诚,我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方淳月悔恨道,“我一定将这封信送到家父手中,也许还可以借此机会彻底消除我们两家多年的嫌隙。” 方采言赞同的点头,心里却忍不住为这个姑娘的天真可怜。方泓怎么可能是容易冰释前嫌的人呢?他不过是暂时消除方江方淳月的仇视,等方采言顺利入选,方淳月没有了利用价值,方泓一定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虽然将方淳月比作驴不是很贴切,可是方采言还是忍不住把看向方淳月的目光调换成了同情。 后来姐妹二人又聊了一会关于选淑啦,入宫啦之类的事情。 方淳月言语中还充满了对将来夫君,也就是当今皇上历默清无限的美好向往。方采言一边附和,另一边却只能呵呵。 因为前一世她和历默清的关系往好了说是相敬如宾,往坏了说其实就是上级与下级的关系,确切的说就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他们之间没有所谓的儿女情长,有的只是一大堆的政务和汇报工作。 历默清从来没有爱过方采言,当然方采言也没有爱过历默清。历默清之所以会让方采言登上后位,只是看中了方采言治理宫务的本事,以及可以为他最爱的女人良皇妃营造一个极乐天堂;而方采言之所以愿意看着自己的夫君与另一个女子恩恩爱爱,只是因为她可以成为皇后,以及可以方家拉拢权势豪贵,掌控大权。 至于她和历默清唯一的一次关系,却是酒后酿下的恶果。 方采言想起往事忍不住老泪纵横,不管她的容 貌有多年轻,那颗经历了人世心酸的心却已经老的不能再老了,她早就不是那个刚刚及笄,对爱情充满向往的小女孩了,而是从成年起就要防备债主追杀,一心向善只为苟活的老妇人。 “那,妹妹就先告辞了,待妹妹向伯父问好。”方淳月向方采言福了福身,方采言也福身回礼,“待我向叔父问好,路上颠簸,妹妹也要小心身体。” 方淳月心满意足地离去了,方采言却怅然若失地留下了。 “小姐,咱们也回吧!”映荷望了望天,“看这天,似乎要下雨了。” “下雨?”方采言皱了皱眉,若有所思地望向了古琴,“当年也是这样的天气,我就在雨中弹奏的《霓裳羽衣曲》,竟然拔得了头筹?” 她莲步踱至琴前,双手拂上琴弦,几滴琴音流淌出来,丝丝入耳。“可是,杨贵妃是红颜,也是祸水,再华丽,背后也都是不堪!” 她指尖轻动,琴弦颤抖,流水般悦耳的琴音便不断倾洒而下。听曲音,恰是一曲《霓裳羽衣曲》,不过其间却夹杂着丝丝缕缕过往如烟的意味。 岸上,方淳月即将踏上马车的前一秒,忽然被琴音所吸引而顿住脚步,她转头皱眉望向湖中,将目光锁定在了方采言所在的船只上,她嘴角一钩,露出冷笑,继而登车而去。 天空中开始滴落豆大的雨滴,映荷催促道:“小姐,下雨了,咱们快走吧!” 雨滴破了琴音,方采言看了看外面的雨势,道:“恐怕走不了了,先避一避,等雨小了再走吧!” 本来这条船上就没有船夫,方采言和映荷都不会撑竹篙,只能让船顺水漂流,也不知会流向何处。 映荷有点不安,方采言倒不觉得担忧,她看着船篷外的风景反而心情愉悦了不少,且风景一重又一重,有种渐入佳境的感觉。 方采言倒了两杯茶,递给映荷一杯,安抚说:“放心,我们不会走丢的!” 映荷愁眉苦脸地看了自己小姐一眼,却在看到方采言一派悠闲淡定的样子,也不由得跟着淡定了。 她们经过了长满了荷花的水域,方采言顺手摘了几片巨大的荷叶,笑说:“瞧,我们有伞了!” “有伞了,可是船怎么靠岸啊!”映荷有点埋怨的语气。 “等着它自己靠岸!”方采言笑着说,虽然笑的很傻,可她却莫名找回了一种十六岁的感觉。 船只晃晃悠悠地漂流着, 终于在一处浅滩上停住了。 方采言和映荷一人撑起一片荷叶,涉水登岸,此时天空已经稍微放晴,奈何雨势依旧,方采言藏在荷叶下,小跑着找附近的村落,映荷在后面心急火燎地跟着。 没想到很快就找到了人烟,不是村落,倒是个小镇,可因为下雨,街上行人都无。 远远地,方采言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那人撑着伞,身后跟着一个穿着蓑衣的随从。她没看得太真切,只道是镇上的人,想着问问路或是避避雨。 于是小跑着追上去,喊道:“前面那位公子!前面那位公子!” 前面那位公子闻声回身,方采言得见真容,差点折身回返,前面这位公子竟然是她的前夫君——当今皇上——历默清! 她急忙刹住脚步,却忘了雨天地滑,脚步不仅没刹住,反倒不受控制地往前扑过去,正正好撞进了历默清怀里。 “姑娘,你没事吧?”头顶传来她很是熟悉的嗓音,侧脸贴着的胸膛里传来有力的心跳。 她方采言竟然老大不知羞的耳根发烫!她急忙推开了历默清,身后映荷追上来,她才勉勉强强站住了。 “我没事,”方采言烧着耳根,浑身不自在地说,“多谢公子搭救。” 历默清看向面前这个小姑娘,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此时站在荷叶下,团团的脸上粉红粉红,倒是与荷叶的绿色交相辉映。 “没事就好。”历默清点点头,眼睛落在方采言身上迟迟不肯离去。 一旁的随从忽然凑上来尖声细语地说道:“雨这么大二位姑娘淋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咱们一同找间客栈歇息吧!” 方采言也正有此意,于是爽快答应下来。 ☆、映日荷花别样红 找了半天,客栈没找着,倒是找到了个石亭,可以暂作避雨之用。 四个人便躲进了石亭里,刚才下雨方采言没有仔细看,到了石亭,她才发现那位尖声细语捏着嗓子说话的正是历默清的贴身太监曹荣。 这位曹荣可是后宫里人人巴结奉承的对象,因为此人最懂皇上的心思,也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后宫里免不了有打听皇上行程的妃子,都靠着曹荣给她们卖消息。不过曹荣也不是什么人都卖,他只卖给皇上喜欢的那种类型女人。 曹荣虽然总是一副阿谀奉承的嘴脸,但是对皇上真的是忠心不二,可能这也是他能够陪在皇上身边长盛不衰的道理吧! 方采言在大脑中飞快思考着自己曾经害过曹荣没有,答案是否定的。所以曹荣不是她的债主,她现在是安全的。 不过安全是安全了,就是有点尴尬。 她别扭地拉着映荷的胳膊,不敢看历默清。 “哎呦,今天的雨说大不大,怎么下起来没完没了了呢?”曹荣翘起兰花指,擦了擦被淋湿的额头,小步凑到映荷身边,道,“不如咱们先顶着雨给主子们找间客栈吧,这里风大,小心主子们着了凉!” 映荷正犹豫着,方采言便抢先道:“不必了,你们冒着风雨出去也不好,不如我们一起在这里等着,等雨停了便直接找辆马车各回各家。” 曹荣笑着道:“小姐说的也是,不过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啊!” 方采言看了看天色,道:“天已放晴,雨应该很快也停了!” 曹荣只好默默地退回的历默清身后。 过了一会儿,雨势小了不少,历默清忽然回身对曹荣说:“曹荣,去找辆马车吧!” “是!”曹荣答应着就重新带上蓑衣跑出去了。 亭子里就剩下三个人,方采言就更有些紧张,就如同怀春少女,小鹿乱撞。她暗骂自己老大不小的不知羞! 猛地握紧了握着映荷的胳膊,映荷痛的咧嘴,吃惊地看向了自家小姐。 “啊啊啊,对不住对不住,弄痛你了吧?”方采言知道自己用力过度,慌忙给映荷揉搓胳膊。 “怎么了?”历默清闻声看过来。 方采言立刻心跳如雷,勉强装作镇定地回头,道:“我不小心抓痛了我们家映荷,”又急忙转头安慰自己的债主,“映荷啊,你没事吧,我给你揉揉!” 映荷被“我们家”这句话暖住了心,反手握住了方采言的手,道:“小姐,我没事的,你的力气不大!” “我给你揉揉,给你揉揉!”方采言细心的给映荷按抚,历默清看在眼里,眼角忽然盛满了笑意。 “没想到,你们主仆情义这般深厚。”历默清忍不住赞叹。 若非映荷不是我的债主我也不用这般巴结讨好了。 “呵呵呵,是吗?”方采言皮笑肉不笑地回头,视线恰好落进历默清深沉的眸子里。 前一世她似乎没有仔细观察过历默清的样子,所以才一直没发觉历默清的眸子是这般的深沉不可测,就好像晦暗的夜里只有一两颗闪亮的星辰…… 她的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她急忙别过头去,不再敢和历默清视线相接。 这时候曹荣也回来了,他身后跟着两辆马车。 历默清请方采言上了前面的一辆马车,映荷刚想跟着上车的时候却被曹荣拦住了,“主子们坐前面这辆,我们身为仆从,怎能和主子坐同一辆马车呢?” 映荷刚想说什么,历默清便越过她,登上了方采言的马车,钻进车棚中去了。 “哎……”映荷还想说什么,曹荣便将她一把拽走了。 方采言以为进到车里的是映荷,眼角撇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是一团蓝色的衣角,视线上移,是他腰间扣着的素色镶玉腰带,视线再上移,便是他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 “h”她做出了这个音符的嘴型,因为上一世叫皇上叫惯了,一时失神,差点说漏了嘴。她急忙把话变成,“啊――公子!怎么是你!” “送你回家。”历默清平淡地回答。 “怎么敢劳烦公子?”方采言不敢抬头看历默清的眼睛,低头道,“我和映荷自己回家就可以了。” “相遇就是缘,”历默清看着面前这个团团的小姑娘,笑道,“我送你回家,是我应该做的。不知姑娘家在何处?” 方采言见躲不过,便随口胡诹了一个,“京城城中,东胡同。” 然而方采言却不知,她后面的车里,映荷已经把方采言家住何处姓甚名谁芳龄几何,一一上报曹荣了! 马车颠簸,方采言的心也跟着颠簸,她真是想不明白自己何以对历默清有这么大的反应!上一世就算让她坐到历默清怀里,她心里都不会有一点波澜,当然这个假设也不 会成立,因为上一世历默清是绝对不会让她坐到他怀里的。 她不敢看历默清,怕眼神一接触她又脸红心跳,窘态尽出,所以只好一直低着头,低的脖子发酸。 她想着揉一揉自己的脖子吧,否则到了方府,她的脖子不是断了就是永世不得抬头了! 于是她偷偷地抬起一点头,发现历默清并没有看自己,这才稍微放下了心,急忙抬起头来,用手按着脖子晃头转了几圈。 等方采言把头转到向后仰的那个角度时,历默清突然看向她,道:“舟车劳顿,姑娘还是不要一路上都保持一个姿势的好,否则不止脖子酸,腿也会发麻的!” 方采言头向后仰的动作猛然停住,可能停得太急,脖子里传出来咔吧声,她扭到脖子了!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方采言心中一团怒火,针对历默清突然说话,也针对自己的不知廉耻! 可她面上还要笑着,“我知道,多谢公子提醒!” 历默清便又转回头去不再看她了,方采言有种肇事者逃逸的感觉,可她有苦说不出,只好自己默默地扭扭脖子,调整姿势,让自己尽可能的舒服点。 等到傍晚时分,几人终于回到了京城城中,因为不想被历默清知道自己就是方泓的女儿,所以方采言故意提前下了车,随便找了一处胡同,停住了。 映荷不知所云的跟着下了车,疑惑道:“小姐,你怎么不走了?还没到家呢!” “对,还没到家,咱们多走几步不就到了吗?”方采言说完,又看了看身旁历默清的脸色,施礼拜谢道,“多谢公子送我们回家,路上辛苦你了,前面不远就是我家,我和映荷走着去就可以了,天色不早了,公子还是快些启程吧!” “怎么,你不请我去你家坐坐?”历默清笑道。 “当然是要请你一坐的,可是……”方采言想着推脱的话,可一时半会还编不出来,就推了推映荷,示意她说。 映荷接到指示,立刻道:“可是就怕我们府上寒酸,怠慢了公子。” “怎么会?”历默清干咳几声,给曹荣递了个眼色,曹荣立刻接着道,“实不相瞒,我们主仆二人已经身无分文且无处可去,若非遇到姑娘,恐怕就要流落街头,沦为乞丐。还请姑娘收留我们主仆二人一晚,曹荣定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曹公子说的哪里话,你送我们回来已经是很大的恩情了。”方采言咬了咬唇, 没想到曹荣身为皇宫内侍,竟然能屈尊降贵说出这样的话,如果她不答应下来,倒是显得自己冷血无情。但是方泓日日上朝与皇上四目相对,一定是认识历默清的,若是历默清突然登门造访,不知道方泓会是怎样的手忙脚乱哪! 方采言犹豫着,不知道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历默清看着方采言犹豫不决,急的脸上发红,心有不忍,便道:“既然姑娘不方便,那我与曹荣另寻住处即可。” 方采言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福身道:“多谢公子谅解。”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历默清问。 “呃……”方采言正想要编个什么名字好,忽然瞥见远处的一处池塘,莲花正开的繁盛,于是道:“我姓周,单名一个莲字。” “周莲。”历默清咀嚼了一遍这个名字,似乎要记住,又道,“那么此行一别,后会有期。” “有期有期。”方采言福身拜别,心中不胜欢喜轻松。终于摆脱他了啊! 两相告别,背道而驰。 曹荣见方采言走远了,突然掩嘴笑起来。 历默清疑惑问道:“你笑什么?” 曹荣放下掩嘴的手,捏成莲花指,指向方采言离开的方向,道:“我早在马车上便向那映荷丫头打听了,周莲并非叫周莲,她叫方采言,正是礼部侍郎方泓的女儿,前月刚刚及笄,年方十六,恰是这批淑女大选中的一位呢!” “原来如此,”历默清轻笑,“待嫁之人必是要躲着陌生男子了,难怪这么怕我,连看都不敢看。” “那是小女儿娇羞!”曹荣笑着纠正。 另一边,方采言为了圆谎,特意绕了一圈回府。 映荷跟在身边,疑惑道:“小姐,咱们和那位公子同路走的话,现在都到府上了,你何苦绕这么大的圈子呢?” “你这个小丫头,什么都不懂,只管跟着我就好了!”方采言一边说,一边揉脖子,那阵被扭到了,现在还是没好,稍稍转个头就疼得很。 “还有,小姐你什么时候起的周莲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不好听,太俗了!”映荷抱怨,“你没看见,曹公子他还在一旁偷着笑呢!” “他喜欢笑就让他笑呗!”方采言满不在意。 “可是我跟他说你叫方采言的时候,曹公子脸上都是尊敬的神色!”映荷依旧抱怨。 “你跟他说了什么?”方 采言大惊,一激动又扭到了脖子,痛得哎呦了一声。 “小姐,你没事吧?”映荷急忙过来看她的痛处。 方采言一把抓住映荷,直视着她的眼睛,惊恐问道:“除了我的名字,你还同他讲了什么?” “就是……咱们家住哪……还有你多大了……之类的……”映荷支支吾吾地说。 方采言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个傻丫头啊!”想了想又叹息一声,“唉,不过我怎样都是逃不开的,他总会知道。这事也不能怪你,谁叫我生来就是方家人呢?不过今天我对他的反应实在是太反常了,难道是因为我现在的年龄太小,春心萌动吗?不行不行,改天得问问无尘大师怎么回事!” “小姐,你嘟囔什么呢?映荷一句都没听懂。”映荷凑近了,问道。 “没什么,”方采言看了看天色,道,“都怪那人煞了风景,映荷,走,我带你溜达溜达!”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三章抓了虫,妃位改了一下,但是剧情是一模一样的,就是“良皇妃”改成了“良皇贵妃”这样,不影响阅读。妃位设置我会在文案里补充一下的。 ☆、不破不立 方采言和映荷在城中又晃了几圈,方才回去方府。此时已经夕阳半沉,方府已经大门紧闭了。 方采言拉起门上的铁环敲了敲,家丁露出脑袋,在看清来人后才开了门,还抱怨几句:“三小姐,您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哪?” 唉,上辈子关在深宫大院里头闷得太久,现在好不容易重新回来,还不许她生龙活虎的乱跑一阵啊! 方采言看了看天色,原本半沉的太阳已经隐没了,只剩下一片红光还亮着。 “我回来晚的事,不准告诉老爷!”方采言推开家丁,大踏步进了府。 映荷急忙跟上去,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小姐,我给你更衣睡觉吧?” “这么早就睡?”方采言看了看映荷拨浪鼓的脑袋,“你怎么困得这么狠?” 映荷又打了个哈欠,“不是困,是太累了!” 方采言摇了摇头,很看不上映荷走了几步路,就累的要趴下了的样子,可是这话她不能说出来,毕竟映荷是她的债主,她得对映荷好点,累计好感度。 “更衣我自己来就行了,你也累了一天了,还是先去睡吧!”方采言知心地说。 映荷自然千恩万谢,觉得自家小姐对自己实在是太宽容,太好了! 映荷便离开了,方采言看着她蹒跚的背影,再次摇了摇头。 此时连夕阳的余光都隐没了,黑夜里,清幽的月光倾洒而下,照在人的身上显出一片薄凉。 方采言循着月光来到水亭,沿着栏杆坐下,听到亭子下方潺潺的流水声,有一种恍然如隔世般的错觉。 她的心莫名的觉得安静,一股疲惫感也跟着袭涌而上。 说不累是假的,不过她和映荷的累不同,映荷是走的路多了,身体累,而她,却是心累。这才是她重生后的第一天啊,就如此辛苦疲惫,她看穿这里的勾心斗角,却要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她不想再对方泓言听计从,可她还是身不由己;她想逃开她的债主们,但是命运却叫她逃不开。 逃不开,所以只能面对,面对就是要心累! 这是一个死循环,玲珑玉要她重生,不是要救她而是让她活着,偿还上一世的命债! 方采言想到这,长出一口浊气,扶住了额头。 一条鱼忽然从水塘中一跃而起,水花溅到了方采言脸上,她伸手去擦脸上的水渍,脑海中忽然又蹦出历默清的 影子来。 心,又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跳动。 这是上一世从未有过的感觉,即使是和历默清醉酒同床都没有过的感觉。 “历默清?”方采言轻念出声,“你也是我的债主么?” “不是!”身后一声炸响,方采言惊恐回头,发现历默清长身玉立,站在她的身后。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两人同时发问,又同时愣住。 方采言又不可遏制地心跳加速。 “我一直在水亭纳凉,只是你没有看到我。”历默清的眼睛在夜里仍旧清晰的发亮,方采言别过头,冷声道:“我念的是当今圣上的名字,你与圣上同名同姓吗?” 历默清怔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可能是我听错了。” 哼,死不承认!方采言想,既然你不承认,我就陪你玩玩! “你究竟是谁?”方采言转到历默清身后,逼问,“怎么会到方府来,莫非是一路跟踪我到这里,信不信我叫人把你抓起来,严刑逼问!” “你又是谁?”历默清轻笑反问,“我记得你叫周莲,又和方家有什么关系?信不信我叫人把你抓起来,严刑逼问?” 方采言竟忘了自己撒过周莲这个名字的谎!不过她可以确定,历默清此时是不知道她真正身份的,于是放大了胆子,道:“我与方家的关系岂是你可以知道的?只说你私闯方府宅邸,图谋不轨,罪可当诛!” “这世上,还没人敢跟我说诛这个字!”历默清突然转身,压迫性的气势叫方采言一个趔趄,摔坐到木椅上。历默清趁势欺身而来,将方采言禁锢到自己的臂弯里。他的气息扑面而来,方采言觉得自己的心,要炸了! “你你你,离我远点!”方采言用手抵住历默清的胸膛,觉得自己的心就要跳出嗓子眼了! “刚才不是还出言不逊嚣张的很吗?”历默清无视方采言的阻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 寂静的夜里,两人相对而视,彼此的眼眸都流淌出熠熠光辉。 扑通――扑通――扑通―― 这次真的要炸了! 方采言心一横,眼一闭,奋力一推,也不管身后历默清有什么状况,头也不敢回地跑掉了。 方采言失魂落魄地逃回闺房,双手手心还隐约残留着历默清 坚实胸膛的触感,她呼吸不匀地坐到床上,听着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 第二日,日上三竿,方采言仍没有起床,但是方府上下已经忙坏了,因为突然有消息说皇上出行,暂将方府当作行宫。所以方府上下都忙着置办装饰,大摆筵席。 听说合宫六院也是刚得了消息,正有几位宫中妃嫔和众多太监宫女赶来方府的路上。 方采言觉得心情很不好,说不定来的妃嫔宫女太监里就藏着自己债主,现在切不可多事,否则惹祸上身呐! 映荷端了盆水进来,看到自家小姐还躺在床上,心中很是担心。于是放下水盆,来到床前查看,发现方采言脸颊通红,映荷试着摸摸方采言的额头,手刚一触碰,就吓得弹了回来。 “小姐,您怎么烧得这么厉害!”映荷吓得喊出声来。 “我发烧了吗?”方采言还不自知,刚才只觉得心情不好而已。 “一定是昨天淋雨着了凉,我这就去请大夫!”映荷急道。 “等一下!”方采言嘱咐,“今天方府上下忙成一团,你悄悄的去请,莫要惊动了旁人!” 越低调越好! 映荷答应一声便慌慌张张地出了门,方采言自己摸了摸额头,也没有摸出所以然来,她只是觉得冷,于是裹了裹被子,轻轻合上眼睛决定休息休息。 突然得了风寒,淋雨是原因之一,恐怕最大的原因还是自己思虑过重,加之历默清不断挑衅,上了一把火! 过了一会儿,房门突然被推动了,方采言猜想映荷不会回来的这么快,于是睁开眼睛看是谁来了。 来人竟是历默清?!他怎么会来!他来干什么! “你怎么能随意进我房间!”方采言大喊,不管他要干什么,对于害自己生病的人决不能姑息! 她自以为声音铿锵有力,足够震慑人了,可是她不知道因为生病,她实际发出的声音却是柔弱到细不可闻的,她这么一喊,反倒让听的人更加怜惜。 “你生病了?”历默清皱眉,看到这番场景,心中忍不住心疼。 他默默地坐到了方采言的床边,方采言本来急促的呼吸就更加急促了,她不得不后退,躲到床角,用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住,别过头,试图稳定呼吸。 历默清伸出手,将白玉般温凉的手掌轻轻抵到方采言额头,“这么烫?”他轻声皱眉,语气温柔中又 带着一丝焦虑。 方采言竟有些贪恋他掌心的温度,不知不觉把头向历默清的方向靠了靠,历默清却在这时撤离了手掌。 方采言这才如梦方醒,又向着床角挤了挤,觉得自己真是烧糊涂了,她竟忘了历默清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在上一世,他们两个是互相利用没有丝毫感情的关系,因为没有任何感情的基础,历默清对待方采言就像对待路边的花草,随时都可以为了他心爱的另一人——良皇贵妃,弃之如弊履。 方采言就像是是一个靶子,一个肉盾,为良皇贵妃和历默清的爱巢遮风挡雨。可能若是没了这点作用,历默清早就杀了她了! 他从未对她有情,更遑论现在。 方采言放松自己,任由心脏紧张不安跳动。可能是这具年轻的身体抵挡不住历默清的靠近吧,既然抵挡不住,又逃脱不开,还不如迎面出击! 她往前爬了几步,双手搭在历默清肩上,听到心脏的跳动变成了雷霆般的砰砰声。 “言儿?”历默清定定地盯着方采言,看到她的脸红到吓人的程度,而眼神却带着视死如归的壮烈。 方采言猛地倾身,将唇贴近历默清的唇,他的呼吸他的气息他唇间淡淡的龙诞香,悉数顺着方采言的唇齿间钻进她的四肢百骸!方采言只觉得头嗡地一声,心脏猛地撞击到胸口,她似乎听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这次是真的,炸了! “言儿!”历默清一把搂住倒下去的方采言,他的嘴里一丝腥甜,而方采言的的嘴角挂着一条鲜红的血迹。 “曹荣,传太医!”历默清冲着门外大喊。 “皇上,随行而来的只有张和忠张太医一位。”曹荣在门外答道。 “去传!”历默清命令,将不省人事的方采言安安稳稳地放到床中间。 等映荷请了大夫回来,方采言的闺房里已经挤满了人,映荷和大夫在门外张望,挤都挤不进去! 张和忠一手摸着方采言的脉搏,一手捋着胡须,摇头晃脑不知道探出了什么。 “张爱卿,方家小姐究竟怎么样?”历默清急问道。 “回皇上,”张和忠皱眉沉思,回道,“方小姐本是思虑过重又受凉所致的风寒,原本是不碍事的,可是如今她却脉搏微弱,气息游离,试问刚才方小姐是否出现了情绪激动的征兆?” 历默清想到方采言刚 才异常的举动,点了点头。 “唉,”张和忠摇了摇头,“微臣不敢欺瞒皇上,方小姐这种情况基本是回天无力了,她本该命丧黄泉,奈何一息尚存,可这一息却不足以使其复苏,恐怕方小姐余生要在这张床上度过了!” “一息尚存就是还有一线生机,”曹荣看了看历默清阴沉的脸色,接话道,“张大人莫要将话都说死了呀!” “老夫句句实言,还请皇上节哀!”张和忠依旧耿直说道。 “张和忠,”历默清看着方采言仍旧莹润的脸庞,哀莫大于心死般道,“朕只问你,怎么才救得活?” 作者有话要说:上回书说道:方采言为了解开一见到历默清就脸红心跳的旮瘩,于是以身犯险,若要得知此招究竟如何,还请听下回分解……内个,明天见啦啦啦啦! ☆、不破不立立住了 张和忠如实说道:“救不活也死不了,便是活死人。” 方泓拭了把眼泪,走到方采言床边,终是忍不住痛哭失声,方府的丫鬟仆从一见老爷哭了,纷纷跟着抹眼泪。 人群外面的映荷听到哭声,知道大事不妙,想着挤进去看看自家小姐却被从屋里出来的人挤到另一处去了。 这伙出来的人群,正是此次跟过来的宫中妃嫔,一位是丽才人赵芷柔,一位是慧贵人闫秀慧,她们二人本来是想来看看未来的竞争对手究竟是个什么样,把皇上迷得五迷三道的,都哄到自己家去了。 本来还想着冷嘲热讽一番,没想到进去后竟是这样一番光景,不由得怜悯起方采言来,又联想到自己的身世命运,不禁泪眼涟涟。 丽才人赵芷柔拉过闫秀慧的手,悲戚道:“方妹妹变成这样也难说不是一件好事,若是她进了宫,像我们一般苦守,才更加痛苦,且宫中向来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地,你我二人存活至今已是万幸,像方妹妹那般没有心机的人,可如何存活!” “是啊,”闫秀慧连连赞同,“莫说咱们皇上如今喜爱她,等入了宫说不定就有别人抢了她的风头,花无百日红,与其像我们一样苟延残喘,还不如像方妹妹一样,变成个活死人,一了百了!” 映荷听到活死人这个词,双脚一软,差点坐到地上。 她也不管人多人少了,横冲直撞跑进屋内,果然看见方采言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手指探到鼻尖,只隐约有一点微弱的呼吸。 她悲从心来,不禁锤着方采言的胸口大哭,“小姐呀,是谁害了你的命啊,你和映荷说好了一起进宫的,怎么就撒手撇下映荷一人受苦,究竟是谁害的你,映荷一定为你报仇啊,我定要叫那人抽筋剥骨,叫他一命抵一命!” 历默清在一旁不知作何表情,只觉得这些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而他应该承受。 正要安慰一下映荷这个忠心的小丫鬟,床上的方采言突然剧烈咳嗽了两声。众人都是一惊,惊后是喜,历默清急忙上前扶起方采言,方采言一直起身子,便呕出了一大口黑血,都染在了历默清的白衣上。 方泓大惊,意欲换下历默清自己接着女儿,历默清却拒绝了他。方泓便叫丫鬟去取了痰盂,方采言一连呕了四五回血,终于把黑血呕尽了,人才虚虚弱弱地清醒了些。 因为呕血呕的多了,不免缺氧眼花。方采言环顾了一下屋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又侧过头 看向抱着自己的人。 历默清?她皱了皱眉,不过这次好像……心跳跳得没那么快了。 终于平静下来了啊,她看着历默清,终于在虚弱的脸上露出轻松莞尔的笑容,而后却又人事不知地昏迷了过去。 历默清轻轻放下方采言,知道她没事了,这才放下了心。又换了身衣服,准备去赴方府的宴席。 曹荣跟在他身后,问:“皇上,张和忠张大人还跪在门外请罪,不知……” “革去官职吧,”历默清毫无语气波澜地说,“毕竟一个医术不精的人留在太医院也没什么用,哦,对了,也不能让他危害人间,顺便也把从医的资格也革去了吧!” “是。”曹荣笑着回答。 历默清赶到,宴席才算真正开始,席上歌舞升平,推杯换盏,半点看不到之前为方采言一事的忧虑与焦躁。 另一边,方采言所居住的院子终于是清净了下来,不应该说是清静,而是冷清,因为现在院子里除了方采言和映荷,都没有第三个人了。 方采言也慢慢清醒过来,映荷正给她喂药,她捏着鼻子,勉强咽下去一口。 听到别院笙歌艳舞,不禁感慨道:“恐怕住在冷宫也就是这样的滋味了吧?” 她心里忽然一痛,莫名就联想到了陈莲玉陈昭仪,那时候她也被打入了冷宫。 映荷将药匙递到方采言嘴边,笑说,“怎么会?小姐不知道刚才皇上有多在意你呢?到时候你进了宫,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皇上才舍不得让你住在冷宫里呢!” “是吗?”方采言笑笑,喝下递来的药,直觉苦涩难忍,心中莫名一片凄凉。 “方施主!”门外忽然传来无尘的声音,映荷便放下药碗出去迎接。 “方施主,”无尘双手合十,恭敬拜道,“别来无恙?” “不过一天没见,”方采言笑说,“大师说的好像很久没见到了似的。” “不过一天,方施主却像变了个人。”无尘行至方采言床边,脸上露出慈悲怜悯的神色。 方采言知道无尘定是和自己有话要说,便打发映荷去宴席上取些食物来,然后和无尘单独相处。 等映荷走远了,无尘便从袖中掏出了玲珑玉。不过玲珑玉竟然周身布满了裂痕,表面光辉不再,显得死气沉沉,如同一块普通的石头。 无尘道:“今晨贫僧正打坐念禅,怀 中之玉忽然震动不止,贫僧便将此玉取出,发现上面多了几句禅文:不破不立,心死玉碎。” 方采言不解问道:“大师是何意?” “以前竟不知,玲珑玉与娘娘心脉相连,所以心死玉碎,反过来玉碎身死,道理都是一样的。”无尘回答,“这次娘娘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玲珑玉便几乎碎裂,但是禅文不破不立,似乎又有柳暗花明的意思。” 方采言想到自己这次经历风险,都是为了克服一见到历默清就心跳不止的毛病,如今大难不死,醒来后症状确实是消失了,难道指的是这件事? “贫僧想到,玲珑玉乃是娘娘之物,又助了您的重生,而上面的禅文似乎也和娘娘身上发生的事情有所应试,所以贫僧想,还是将此玉物归原主比较好。”无尘又叹息一声,“这是无尘能为娘娘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此后,无尘便要重归佛门,回到西天极乐。此去经年,恐怕再不能与娘娘相见,此后种种,皆有玲珑玉为你指示。切记,此世是偿前世债,或生或死,皆无法逃避。” 方采言将玲珑玉收下了,捧在手心里,只觉得炽热烫手,却又不敢放开。 这一世,生不由己。 方采言向无尘合十拜谢:“多谢大师指点,祝愿大师重归佛门,功德无量。” 无尘便化作一缕清风,飘然而逝。 很快,映荷也回来了,她带回的都是清淡入口的食物,但是方采言还是吃不进去,只吃了一点,便将粥菜放到了一边。 “映荷,今天那两位嫔妃娘娘是不是也来了?”方采言问。 映荷点点头,“一位丽才人,名叫赵芷柔,另一位慧贵人叫闫秀慧,今天两位娘娘为小姐你流了泪呢!” “怎么还为我流泪了?”方采言不禁觉得可笑,这两位在上一世都是陈莲玉陈昭仪宫里的常客,和陈昭仪同气连枝,曾经为了对付方淳月,方采言也和她们共事过,这两位的为人她是再清楚不过。 映荷便学起来那两位的神态姿势,将在门口两人的话学给了方采言听。 方采言见映荷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道:“她们那是感慨自己时运不济,并非是同情我。深宫里的女人啊,别人得宠的时候恨不得杀了宰了那个人,一旦那人从云端跌落谷底,便又觉得这是自己的同类了,又忍不住跟人家亲近。这哪里是同情,分明就是另一种的奚落。” 映荷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没 听懂。 “你还太小了,”方采言长叹一声,语气就像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女人一样,“自然听不懂,以后经历的事多了,自然也就懂了!” 映荷看了看烛光下,方采言稚嫩的脸庞,便打趣说:“小姐,你我同岁,怎么这两天你的语气神态却好像夫人一般老气?” “你看得出来?”方采言略有些诧异。 “当然了!”映荷点头,“而且总觉得小姐你心事重重的,而且做事也没有以前果断了,总觉得你犹犹豫豫的,好像顾忌的很多。” “这你也看出来了?”方采言更加诧异,不过又联想到上一世的映荷黑化,可能也和她察人观色有很大的关系。 “这个很容易看出来的啊,”映荷理所当然道,“我和小姐从小一起长大,自然对小姐你的心思很是熟悉了。” “对啊对啊!”方采言点头赞同,所以上一世映荷的每一个小动作都能切中方采言要害,就是因为她把握住了自己的心思啊! 方采言又套近乎地握住了映荷的手,情真至切地道:“映荷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不是姐妹胜似姐妹,我们的情谊无人可比!今天多谢你的悉心照料,你的付出,我将来一定会回报给你的!” “小姐,我是你的丫头,”映荷皱眉说,“我照顾你是我的职责本分,说什么回报的话,你不是折煞了我吗!” 方采言急忙道:“好好好,以后决不说那样的话了!但是你只要记得,我方采言是生生世世都会将你当作我的好姐妹的!” 映荷又忍不住热泪盈眶,一把搂住方采言道:“其实映荷也是一直把小姐当成亲姐姐来对待的,映荷从小没有亲人父母,从小就在方府长大,若不是小姐你肯收留我作丫头,还是做你身边的丫头,映荷也不会有今日,怕是早就被饿死街头了,小姐,你的恩情比天大,映荷无以为报,只求今生今世能侍候小姐一辈子,足矣!” 方采言紧紧地搂住映荷,用力从眼角处挤两滴眼泪出来。 这丫头是察人观色非常厉害,不过也真是天真好骗啊! 两个人便谈着感情谈到了深夜,晚上再没有人来看望过方采言,方采言也乐得清闲自在,入夜后便安稳地和映荷同床而眠了。 第二日,听说皇上的轿辇回宫了,临走时也没有来看过方采言,而是和那两位宫中妃嫔说说笑笑着离开了。 后来又听说方泓本来还十分高兴, 等皇上走了之后突然就拉下脸来,过了几日,方采言病情不见缓解,他又紧锣密鼓地四处请名医,要求尽快治好女儿的病。 方采言倒是并不以为意,每日只在床上消耗着光阴,顺便和映荷多多联络感情,对于历默清,她有时候还是会突然想起每次遇见都惊心动魄的一幕幕,然后又心有余悸地想到自己现在已经不怕他了,便又安了心,继续和映荷联络感情。 再后来,方采言的病情逐渐好转,玲珑玉也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恢复了流光溢彩,不过选淑之日也在即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是淑女大选,啦啦啦啦 ☆、淑女大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侍奉良辰吉日,请诸位姑娘入宫参选!”高高的楼台上,太监尖细着嗓音宣布,“请六位掌事公公分别带着各自的姑娘们进入红鸾殿参加体检,体检合格者赐红花,不合格者赐白花。钦此!” 恢弘大气的奏乐响了起来,方采言夹杂在队伍中,领头的公公也姓方,算起来和他们方家似乎还有那么一点沾亲带故,故而,方泓请这位方公公吃了饭,捐了善款,请他对方采言多多提携照料。 这位方公公,在方采言上一世和他的交情不深,不过合作倒是挺多的,因为这位方公公是有名的嘴严认钱且世故圆滑,不少的达官显贵愿意找他办事,方采言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差事就花钱请方公公办,比如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死哪个小宫女,小太监什么的,这都不在话下!反正方公公认钱,在他这里,没有钱办不成的事! 队伍慢慢进入了红鸾殿,迈过高高的门槛时,方公公特意嘱咐了方采言一声:“姑娘,小心着您!” 方采言便对方公公会心一笑,没多说话。这要是前世的她一定想方设法多说话多拉拢,不过今生不同啊,她只想低调低调再低调,免得一不小心就被人看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毕竟这一世的她如履薄冰,不谨慎低调是不行啊! 然而谨慎低调还是不行! 进入红鸾殿后,淑女们便拿着牌子等候体检,方采言正默默地蹲在角落里画圈,突然就有两位女子凑了上来,用足以震慑方圆百里的声音喊道:“这不是礼部侍郎方大人家中才貌冠绝京城的才女方采言吗!” 众人一听这不就是自己待字闺中时听父母常念叨的最强劲的最可怕的竞争对手么?今日正好一睹芳容!于是纷纷凑了上来,围成一圈,将方采言包围在里面。 方采言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她略有些尴尬地站起了身子,脑海中想起一句古话:树欲静而风不止。 “久仰各位姐姐的大名,”方采言施施然站了起来,对着一圈人福身行礼。 “哟,果然是天姿国色,仪态端庄呢!”一个女子凑上了,酸溜溜地挖苦。 “自然呢!”另一个女子急忙附和,“早就听闻礼部侍郎方大人家的女儿才貌双全了,而且皇上微服私巡还在方府做了寝宫!” “哎,不是听说方采言大病一场吗?这个是怎么回事啊?”另有一个不明情况的女子好奇问道。 “你看看她,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常言道, 自古红颜多薄命,红颜嘛,自然是要命途多舛才能符合古训的嘛!” “唔,长的却是个美人!” …… 说来说去,众人似乎都把方采言当做了供君观赏的雕像,而不是一个活人来看待,方采言觉得尴尬无比,自己不能顶撞回去,又觉得委屈无比。 她一度认为自己成了方府养的鹦鹉,没有丝毫尊严可言。 众人哪里在意当事人的心情,反而越说越兴奋,渐渐的整个红鸾殿都哄乱成一片,好像无数只苍蝇嗡嗡地飞,而此时此刻方采言还正在嘈乱的中心,如果这里有墙,她愿意一头撞下去! “各位小主莫要喧哗!”终于,从人群外围传来了方采言熟悉的声音。方公公虽然声音尖锐,不过还是很有震慑力的。众人一见方公公来了,急忙停止议论,三五成群的做鸟兽散。 方公公接着道:“此处是皇家圣地,众位小主又都是出身名门,怎么能胡乱喧哗这么没有规矩?且不说众位小主还没有得到皇上的亲睐,若是真得了皇上的喜爱,也不能随便议论,有失自己的身份……” 方采言周围的人群终于散尽,她这才如释重负地看清了方公公,于是对着方公公感谢地一笑。 方公公便又回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此事多说无益,还要各位小主自己心里明白才好。”方公公扫了一下拂尘,道,“时辰已到,请各位小主按照顺序依次接受体检!” 方公公身旁的小太监便接过名册,挨次传唤起来:“大理寺卿陈少荣之女陈佳云、体察司邵康之女……” 趁着这个空档,方公公走到方采言处,行了一个正式的宫礼,方采言急忙扶起方公公,扭头四顾,发现大家都专心听着传唤,并没有人多加注意到她,这才放了一下心。 “方公公,你莫要折煞了我!”方采言说,“我只是个还未入宫的淑女,禁不住此等大礼。” 方公公谄媚一笑,胜券在握道:“以小主姿色,入选那是志在必得的,老奴不过是提前拜见小主。希望小主飞黄腾达之后,莫要忘了老奴!” “方公公玩笑了,”方采言摇头说,“采言并无飞黄腾达之心,入宫参选也不过是因为从了皇家的规矩与家父的嘱托,不管入选与否,采言都只想做个普通人,平安喜乐,了却余生。” “小主你年纪轻轻,却有一番知天命的感慨。”方公公忍不住笑道,“不过若是小主你见识 了宫中的荣华富贵,恐怕也难以保持一颗淡泊的心。” 方采言轻笑一声,盯着方公公的眼睛极其认真地道:“所谓荣华富贵都是身外之物,若是死过一次,便能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方公公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一个十六岁的少女竟会说出这番话来,不过他毕竟未曾经历生死,也不懂得方采言话中真意,只是笑笑,当做是少女青春时期的庸人自扰。 便拿出长者的身份和经验劝道:“纵然荣华富贵是身外之物,可没有它却也是万万不能的。小主,在你力所能及的时候多去拼搏,到老了,才不至于孤苦无依!” 方采言还想说什么,那边传唤的声音便传来了,方采言便向方公公福了福身,知道多说无益,便只说:“多谢方公公指点。” 方公公便在看向她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欣慰之情。 体检进行的很快,晌午时分便都完成了,方采言留下毫无意外,除了她之外,就仅剩三十名女子入选,其中也包括方淳月。 体检时方淳月那一拨在方采言之后,等方采言体检完从红鸾殿出来时,方淳月才刚要进去,擦肩而过时方淳月向方采言微微一笑,方采言也柔顺地回了一个笑容。 等体检结束,方淳月和方采言便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三十个小主们,在方公公的带领下,同去膳食殿用午餐。 皇宫的膳食种类繁多,有些出身寒门的女子见到了佳肴美味便不顾及形象的吃起来。 方采言看着这一幕,前一世的记忆便浮上心头。那时候入选淑女被带到了膳食殿也准备了各色佳肴美味,餐桌周围站了一圈太监宫女,并不是用来传唤伺候的,而是检查你吃相的检察官,凡是吃相不好的淑女,都会被请返回家。 方采言早在入宫之前便知道当朝太后是个诚心礼佛之人,于是就特意声称自己,觉得饭菜油腻,难以入口,就叫了一个丫鬟去弄些素菜来吃。 这种清新脱俗的要求,自下而上,传到了太后的耳中,太后便觉得此女子只吃素菜定是诚心信佛之人,便深得同是虔诚佛教徒的她的亲睐。于是就在方采言余后的比试中多加留意,接下来又被她的一曲霓裳羽衣曲所震撼,彻底喜爱上了方采言这个儿媳。 这一连串的记忆轰炸着方采言的脑海,而今最令她觉得惋惜的是当初为了讨好太后,放弃了自己的口腹之欲,实在是没人性。 既然重活了,她自然要尊重自己的本心 ! 她夹了一块鸡腿肉,满足地吃起来。这时眼光扫到一脸兴致阑珊的方淳月,便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方淳月苦着脸说:“近日肠胃不适,桌上的饭菜实在油腻,我难以下咽!” 方采言私心觉得这话异常熟悉……莫非是方淳月也知道太后礼佛一事?可是见她并没有要张扬的意思,许是事实。 又想到反正自己不想引人注目,而方淳月又是自己的债主,何不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便道:“妹妹若是吃不惯,可叫丫鬟端些素菜来吃,总不能饿着肚子,参加不了下午的比试。” “也好。”方淳月觉得方采言所言甚是,便叫了离得最近的丫鬟,吩咐她去端素菜。 丫鬟便匆匆地去了,方采言看着丫鬟的背影,仿佛看到了青云直上的方淳月。想当年,历墨清是多么喜欢方淳月,若不是她暗中使坏,也许就不会出现所谓的良皇贵妃,那么她也不会反被害死。 唉,说来说去,也许就是自己的贪心恶性,害死的自己! 吃完了饭,众位小主便四散开去,有的回到宫中的临时住所,有的可到允许范围内的宫中各处游玩一番。不过允许范围实在是个很小一片地方。 方采言倒是没什么心思游玩,上一世住了半辈子的地方,几乎都走遍了,觉得没什么可玩的,但是回到住所后。憋了一上午的映荷就吵着方采言出去玩,若是前世方采言一定不答应,可是今生,映荷也是她的债主。 她拉起映荷的手,任命地抱怨:“究竟你是主子我是主子,我累了一上午啦,好不容易有休息的时候你还吵着要出去,可以为我考虑一下吗?” “小姐,你大病初愈,就是应该多走一走的!”映荷一本正经。 “大病初愈?”方采言挑起一边的眉毛,掰着手指头算来算去,“我算算……我这个大病好像已经初愈了两三个月了吧?” 映荷干笑两声,“多走走也是有好处的嘛!” “唉,好吧!”方采言轻敲了一下映荷的脑门儿,无奈一笑,“谁让你是我最得意的丫头呢!” 映荷听了这话,娇羞一笑,便拉起方采言的手,满脸期待地说:“走吧走吧!” 方采言便带着映荷在方圆几步路的一个小花园里散步聊天,期间,二人打了十回哈欠,揉了八回眼睛,还坐在石凳上睡了一会儿。 映荷把方采言 摇醒,抱怨道:“这皇宫可真没什么好玩的,这么大点的地方还没有小姐你的闺院大!我还想着能有什么好去处,偏偏那两个守门的不让出去,只能憋在这里,好生无聊!” “皇宫内院当然不能随意进出了,更何况这院子里的人都是淑女,这要是不让人把守着,跑丢了几个还得了?”方采言忽然神神秘秘地向映荷勾了勾手指,映荷立刻把头凑上去,听方采言窃语说:“不过,你若是想出去,我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映荷眼前一亮,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看个戏 ☆、一场好戏 “喏,”方采言指了指两个衣着妥贴,步履匆匆的宫女,露出一抹奸笑。 映荷不可置信,看着自家小姐就好像看到了街头的恶棍。“不行!”映荷坚决摇头,“咱们不能干打晕人之后扒人衣服的坏事!” “你想哪去了?”方采言责怪道,“我是让你看她们去的方向,那个小角楼,看到了吗?那是宫女平时换洗衣物的地方,正好和这个院子挨着,我们只要偷偷进去取了宫女的衣物换上,保证能瞒天过海!” 映荷见着小姐说的兴高采烈,忽然又露出了胆怯,扯着方采言的衣袖小声说:“要不咱们不出去了。都是映荷不好,吵嚷着要小姐带我出去,还要让堂堂的礼部侍郎家的大小姐做这种偷鸡摸狗之事,映荷不对,映荷不去了,咱不能丢了面子!” “哎呀,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方采言认真地说,“人活着,不就图个乐呵么!虽然我现在也是身不由己,不过比起之前我自在的多了,至少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什么面子,什么繁文缛节,我一概不想管,你只说,想不想出去!” “我……”映荷嗫嚅着。 “想,还是不想?”方采言逼进映荷,两人的目光对碰,映荷憋了半天,憋的脸都红了,终于才用力地点头。 方采言投以一个鼓励的目光,然后拉起映荷的手,欢呼雀跃地朝着小角楼跑,映荷的眼前是与以往不同的小姐,她在心里默默地记下:第一次,小姐带着我闯祸,虽然很愧疚很紧张,但是,真的很开心! 当然,追求着自由的方采言是没有注意到身后映荷的情绪变化的,她只是在心里得意地想着,映荷这姑娘太好收买太好骗之类的! 两人很顺利地拿到了宫女的衣物,又互相给对方换了宫女梳的发髻,不过没有宫女戴的钗子,光秃秃的发髻就显得单调难看,方采言顺手从路旁摘了两朵鲜花,插在自己和映荷的头上。 “这样会不会很显眼哪?”映荷担忧地摸了摸鲜花。 “没办法,这里只换洗衣物,不换洗头饰,要不我们偷来两个?”方采言认真的考虑着,并把目光瞄准较近处的几个宫女。 映荷急忙捂住她的眼睛,“这样就很好了,我们去试试,不成就回来!” 于是二人装作宫女走路的样子,到门口时,看守果然没有发现破绽,二人顺利出门! 方采言看着这熟悉的一草一木,仿佛回到了记忆深处,当年她带着心高气傲必胜的 信念而来,如今重回故地,她却再没了当年的心性,只求平安与低调,可能唯一不变的就是她仍旧青春的样貌,然而容颜依旧,心却老矣! “小姐,你怎么心事重重的?”映荷凑上来问,这问话使方采言抽回了思绪,转出一份笑颜。 “哪里有心事,只是在想若是进了宫,恐怕一辈子都得关在深宫高墙里,纵使皇宫宽广巨大,也不过是个大一些的牢笼罢了!” 映荷急忙宽慰:“在哪里生活不是一样的,与其要自由,不如安安稳稳地呆在宫里,远离是非纷扰,过个清静的日子。” “你这傻丫头,”方采言摇了摇头,“你不知道世间纷扰的中心都是在宫中的么?” “宫中?”映荷左右四顾,两侧宫墙高不可测,不时有一排整齐的太监宫女队伍飘然走过,一切都是秩序井然而又安静平和的,她看不出这平和下的波涛汹涌,便也不懂方采言所言何意。 不过当她跟在方采言身侧时,却有一种没来由得安心。 她笑笑,“不管纷扰在哪里,总归我们是一家人就好。” “一家人……”方采言喃喃,她忽然想起了午膳时遇到的方淳月,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不过自古宫中就有个习俗,宫中女眷都爱打听皇上的消息,好在皇上途经之地来一个巧妙的偶遇。 淑女虽还未进宫,但大家早已把自己当做是为皇上绵延子嗣的重要候选人,这买消息自然也异常盛行。 她估摸着方淳月现在应该也是买到了什么消息,正在皇上途经之地围追堵截呢! 至于过了看守一关嘛,花点钱就没什么大问题,她费尽周折不过是想让映荷再信任她一点,再感谢她一点。 增加好感度这种事,用钱可买不来。 “小姐,你又愣什么神呢?”映荷又唤回了方采言的思绪,“你瞧瞧,咱们走到哪里来了,这好像是……凤仪宫!皇、皇后住的地儿!” “哦。”方采言仰头看着这个巨大而空旷的建筑,她清楚里面没人住,因为皇后之位在方采言荣登之前一直是虚设的。“咱们进去看看?” 方采言是提议的语调,但是脚步已经率先迈了出去,留下原地一脸懵的映荷,反应了一会儿才飞快地拦住了方采言。“小姐,进去有违宫规的!” 方采言这才清醒过来,自己现在已经不是皇后了,凤仪宫也不再是她的家,如今她不过是个连位 分都没有的秀女,是没有资格进入凤仪宫的。 她急忙退了出来,迎头竟然撞见了方淳月。 两人先都是怔愣片刻,继而方采言率先反应过来,笑道:“妹妹也来凤仪宫参观啊!” 方淳月上下打量了一遍方采言,纳闷道:“姐姐这一身……怎么是宫女的打扮?” “呃,说来话长啊,”方采言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就先不说了,那个……妹妹你怎么也出来了?” “我……” “既然出来了,”方采言不等方淳月回答,立刻接着说,“那我们就同去游玩一番吧?” 方淳月推辞:“妹妹是有些要紧事处理,不是出来闲玩的,姐姐若是想游玩,改天妹妹一定奉陪。况且姐姐你这身打扮有些不合宜,今日,怕是不能与姐姐同路了!” 这“不能同路”四个字,方淳月特意加重了语气,恐怕是担心方采言蹭了她花钱买的消息,到时见到了皇上,被方采言抢了风头。 方采言确实也没有什么心思跟着她去见历墨清,于是便互相告辞,朝着相反的方向走。 “看起来,方小姐似乎不愿意与咱们同路。”等走的远了,映荷便小声抱怨,“当时在玲琅园说好了相互扶持,这还没什么大事呢,方小姐就恨不得撇下您了,亏得您在午膳时还为她着想!” “她怎样,都是她的自由!”方采言倒是满不在意,“不过……不知道她见到历墨清后,历墨清会不会还像上一世那么喜欢她。” “小姐,你怎么直接称呼皇上的名讳啊?”映荷急忙堵住了方采言的嘴。 方采言作势要咬她一口,吓得映荷又抽回了手,“我觉得,”方采言提议,“我们还是跟过去看看好!” 映荷没明白,懵懂问道:“去哪啊?” “走就是了!”方采言转身,循着方淳月的踪迹,一路跟随过去。 一路穿街过巷,方采言因为穿着宫女的衣服,所以基本没受注意,倒是方淳月因为一身宫外闺秀的服饰,比方采言受人注目的多。 可能方淳月不熟悉宫中道路,所以绕了很大一个圈子,才来到了目的地--闲情偶榭。 这里也算是个御花园了,只不过只有御花园一半的大,里面的建筑假山游廊却比御花园要精致的多。 传闻这闲情偶榭是先帝为最爱的珍妃打造,可惜珍妃生性单纯善良,在宫中惨遭 恶害,英年早逝,这时闲情偶榭才刚刚竣工,珍妃到死也没能看上院子一眼,便含恨离去,闲情偶榭也变成了一个遗憾伤心之地。 方采言记得,上一世,历墨清从来都不来这里的。她有点怀疑,方淳月买错了消息。 方淳月进去之后,方采言和映荷也跟着进去了。 一路分花拂柳,方淳月在绿叶斑驳的掩映里,看到了远处楼台上围着一群人,中间坐着一人,身穿明黄色衣服,体态威严,他的身侧站着一位公公,其余各处均侍立着太监宫女等人听凭召唤。 她擦了擦脸上的汗,又叫身边的贴身丫鬟珠儿整理了一番她的仪容和装扮,这才袅袅婷婷地沿着大路走向楼台。 方采言看着方淳月的窈窕背影,又望了望楼台之上的一干人等,于是她便看到了陈莲玉陈昭仪,就是那个在方淳月入宫之前宠冠六宫,后来和方淳月先后牺牲做了方采言晋升之路垫脚石的主儿! 算起来,陈昭仪和方淳月也算是今生前世的仇人了,虽然仇恨没有与方采言之间的大,但是也不算小。不知道仇人见面又是何种景况。方采言心中莫名升起了激动情绪,好像一场大戏就要开演了。 方采言虽然摩拳擦掌,但是这种景况也只可远观而不可近看,虽然她一身宫女打扮,伪装的很好,但是她的脸却伪装不了,若是被历墨清认出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于是她选了一个靠树的好位置,既能清晰地看到楼台上的“大戏”,又能在树下乘凉,且此处人少,很适合她藏身。 只见方淳月迈着莲步上了楼台,楼台之上阴凉清爽,清风拂来,吹起方淳月的飘飘衣袂,吹起她身上刚洗过的清新花香。 此刻,她只是一个迷路了的清纯少女,见到楼台处人多,便来问路。但是脚下一滑,她摔倒在地,在众人的惊愕声中,她一下子扑在了历墨清的脚边。 方采言在树下啧啧啧地摇了摇头,点评道:“招式老套!” 映荷不知什么时候从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适时地放到方采言手中。方采言露出孺子可教的赞慰目光,映荷便娇羞一笑,表示矜持。 楼上,有一瞬间的凝滞,历墨清神色偏冷地望着地上楚楚可怜的人儿,丝毫没有扶起的意思。 其余众人没有皇上的指示也不敢轻举妄动,还是陈莲玉没忍住,柳眉一竖,怒斥道:“大胆民女,竟然惊扰圣驾!来人呐,给她拖出去!” “圣, 圣驾?”方淳月适时露出既惊恐又可怜的表情,眼含泪光,哀戚道:“民女不知是圣驾,民女只是无意中迷了路,想着此处人多来问路的,民女真的不知啊,请皇上饶了民女吧!” “皇上,这女子一看便是要图谋不轨,”陈莲玉见历墨清迟迟不下命令,反而一直盯着方淳月看,心下焦躁,便催促说,“皇上,快些下令将她逐出闲情偶榭!” 历墨清这才将目光放到了陈莲玉身上,神色仍旧是冷淡的,只是语气透着反感:“朕何时需要你来命令了?” “臣,臣妾该死,”陈莲玉意识到自己不对,立刻跪到地上,“只是臣妾以为此女子图谋不轨,恐对皇上不利,爱之心急,便一时冲昏了头脑。” 历墨清没再理会陈莲玉,又将目光转投到方淳月身上,一旁的曹荣适时走上前,将方淳月扶起。 “你是何人?怎会误入闲情偶榭迷了路?”历墨清目光灼灼,看着方淳月的眼神终于充满了关切。 树下的方采言极力观察着楼上的一举一动,看到曹荣扶起方淳月时,她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看来历墨清还是会爱上方淳月的! 方淳月弱柳扶风地站起,福身道:“民女是五品官员方江之女方淳月,受旨入宫参选的淑女。” 一旁的陈莲玉瞪着方淳月,瞪出血来。 “原来是淑女,”历墨清展颜一笑,随手将拇指上的扳指摘下来,递到方淳月面前。方淳月诚惶诚恐地双手接下,历墨清便顺势拍了拍方淳月的细嫩的玉手,道:“朕送你的,要好生保管!” 陈莲玉一口血闷在胸口,急急向历墨清告了退,也不看历墨清的反应了,直接在众多丫鬟的簇拥下,回了自己的宫院。 作者有话要说:方采言说,最喜欢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戏了--就如同我最喜欢一边吃辣条一边看电视剧了,嘻嘻嘻嘻 ☆、独处还是很重要滴 从闲情偶榭下来时,她走的却是方采言藏身的那条路,方采言急忙在老远处就五体投拜,陈莲玉便只以为是个小丫头,便没甚在意。 等送走了陈莲玉,方采言惊魂未定地站起了身,准备继续看好戏的时候,戏却散场了。 方淳月被历墨清赐了轿子抬回淑女的临时住所,而历墨清自己就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起架回宫。 好死不死地,他走的也是方采言藏身的那条小路。 方采言刚放下的心,又悬了上去,她再次离着老远就五体投拜,头顺从地低下去,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比陈莲玉的队伍要震耳欲聋得多! 然而脚步声却在她面前戛然而止,她不敢抬头看发生了什么情况,只听到头顶熟悉的声音,“曹荣,你可记得那日大雨,撞进朕怀里的姑娘?” 这是……历墨清! 她急忙感受了一下自己初愈的心脏,看看它是否还跳的动,或者说是否还跳的疯狂。 然而,她的心下一片平静,她甚至闻得到地上泥土散发出来的芬芳,心神随引随至,丝毫不受历墨清的气息声音而影响。 她这才放下心来的确定,自己大体是痊愈了! “老奴自然记得,那位姑娘似乎是礼部侍郎方泓之女。”曹荣掀起拂尘,笑的真诚。 “朕从那日便记得她身上的栀子花香,怎么闲情偶榭什么时候多种植了些栀子花树吗?”历墨清纳闷问道。 “似乎不曾吧!”曹荣也纳闷,他合动着鼻翼,并没有闻到历墨清所言的栀子花香。 仆伏在地上的方采言听到这儿,却已经冷汗直流。她惯用的香粉是用栀子花磨研而成的,随身也爱戴着栀子花做成的香包。 她偷偷地动了动胳膊,将腰间的香包扯下,硬塞到映荷的手中。映荷不懂何意,但还是收下了。 曹荣便低头问地上的两个丫头,也就是方采言和映荷,“你们二人可是伺候闲情偶榭的宫女?” “是。”方采言捏着嗓子回答,头仍没有抬起。 “闲情偶榭可是何时增种了栀子花树?”曹荣继续问道。 “是。”方采言依旧给予肯定地回答。 “哦?”历墨清忽然轻笑,“那朕可要去看看了!” “还不快带路?”曹荣扫了一把拂尘,拂尘尾打到方采言和映荷的头上,不疼,但是感觉很是鲜明。 方采言没敢动,映荷不知道怎么动。 曹荣见自己的提醒没起作用,便又大声说了一遍,“带路!” 方采言这才费力地从地上起来,她的膝盖处着了灰尘,将原本粉白的宫女服弄的脏兮兮的。 映荷也随之起来,看到自家小姐衣服脏了,惯性地去替方采言擦拭。这一擦拭不要紧,却擦出了两人之间显而易见的尊卑。 方采言没能拦住,这时候历墨清和曹荣也认出了两人来。 但是曹荣知趣地没说话,历墨清嘴角扯起一个笑容,看着方采言吩咐道:“曹荣,带着其余人先退下吧,朕要这个宫女带路就行了!” 曹荣会心一笑,挥了挥拂尘对后面的队伍道:“走吧!” 映荷却站在原地没动,曹荣用拂尘扫了她一下,“等什么呢?还不跟上队伍!” 映荷后知后觉地跟了上去,临走前担忧地望了一眼自家小姐,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历墨清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方采言,问道,“还要朕再说一遍吗?” 方采言抬头看了一眼历墨清,不知道他装作不认识自己究竟有何用意。于是向前带路,即使她根本就不知道栀子花树在哪,当时只是为了隐瞒随口胡诹罢了! 走了很远一段路,还是没找到,自然是找不到的,方采言气喘吁吁地想,她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毕恭毕敬地说:“皇上恕罪,奴婢记错了,这闲情偶榭根本没有什么栀子花树。” “你可知,这是欺君?”历墨清一脸严肃,不过他也出了汗,汗水从锋利的鬓角顺着侧脸的线条流下来,带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方采言克制着自己的心跳,幸好之前不破不立起了作用,否则此刻她又要心跳如雷了! “奴婢记错的事怎能算是欺君呢?”方采言还大着胆子争论,难道这一世她还要惯着他的臭脾气吗?! 历墨清笑了笑,“你倒是伶牙俐齿!” “多谢皇上夸奖!”方采言立刻接过话来,毫不客气。 历墨清笑意更深,“朕累了,回宫侍候朕更衣!” “更,更衣?”方采言结巴了许多,不过转瞬又辩解道,“奴婢不是皇上的贴身宫女,怎能越权做侍候皇上的事?” “朕,要你做!”历墨清捏起方采言的下巴,语气坚决,不送抵抗。 “我不做!”方采言先是奋力挣脱历墨清的钳制,但是没能如愿,于是瞪大了眼睛,也表示着自己的坚决。 历墨清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还没人敢忤逆我!” 方采言不说话,心里却兴高采烈地想着:对呀对呀,就是要忤逆你,你不是向来喜爱温柔贤淑的女子,反感忤逆叛逆的女子么!就是要让你厌恶我,反感我,这样我才能安度余生! 历墨清看着方采言坚决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一闪而过,“你的父亲就是这么告诉你在宫里行事的?莫非你不知道,或者你父亲不知道,朕最厌恶顶撞了吗?” 方采言倔强地昂着头,忽然响起了一句应景的古话,于是脱口而出,“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语气里带着坚决和鄙夷,不过她忘了,自己也是权贵。 历墨清笑着松开了手,“好,既然你这么有骨气,那便撤了你淑女的身份,就留你在宫中,做我的贴身侍女如何?” 说实话,方采言登时有些震惊又有些嫌弃。这皇上也太随便了吧! “皇上您金口玉言,奴婢怎敢不从?”方采言微微福了福身,道,“不过此事却于理不合,” “如何于情理不和?”历墨清等着方采言的解释。 “皇上既然知道奴婢并非奴婢,而是应召入宫参与选秀的淑女,这祖制先训就算是皇上您也不该违背,若是皇上真心希望我做侍女,不妨等淑女大选的流程结束,再将我贬斥,”方采言侧头微笑,“既遵循组训,又能让皇上如愿了!” 历墨清冷笑一声,“怎么,刚才还不事权贵,现在就为权贵出谋划策了?”又说,“不过你这个方法甚好,若是你真心做个侍女,而不争权夺势,我便成全你。” “谢皇上恩典。”方采言立刻受赏。若是真成为淑女,也许就可以轻松避过前世债主的追讨了吧!至于历墨清么,她就再忍辱负重一次! 历墨清显然没想到方采言会直接接受,反倒皱起眉头,好像因为事情出乎自己的意料,没能掌控全局而气愤非常。 “嗯,”历墨清怒极反笑,点头称赞道,“你父亲教导你教导的很好,懂得以退为进!” 历墨清一直认为方泓会□□方采言如何使用手腕登上高位,赢得帝王心,而方泓此时手掌朝中大权,虽没独霸一方,但对于历墨清的统治来说也算是一个心腹大患。 一个 是前朝位高权重的旧臣,一个是新任登基的新帝,自然两张碰撞,水火不容。 历墨清自然也不会相信,像方泓这样的虎狼之臣,会不去利用方采言为自己赢得更多的利益。 而他利益的绊脚石便是历墨清,所以历墨清若是成为他的棋子,那么天下江山就会易主! 方采言作为一个重活一世的人,这个道理她也是懂得的,不过现在她只想明哲保身,至于政治阴谋,她再不想卷入其中了。 “方泓果然教出了一个好女儿,不过你别以为朕只是吓唬你!”历默清逼近方采言,气势迫人。 方采言恍惚了一下,好像前一世也靠的这么近过,不过貌似表情略显狰狞,什么时候来着? 她望着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脑海中不禁浮现起这张脸怒不可歇的样子。那时候,他对她生气,好像是因为她用藤鞭打了他最爱的良皇贵妃,于是他就抢过藤鞭将她打了个遍体鳞伤,然而,良皇贵妃只是受了她轻轻一条鞭子而已。 她忽然觉得面前的人格外厌恶起来,于是冷笑一声,“这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想怎么打人就怎么打人,何来吓唬一说?况且,奴婢也不是吓大的!” 历默清皱起了眉,“好啊,既然你应允做个宫女,今日朕就叫你练练手!” 说着,他狠狠拽起了方采言的胳膊,拉着她往外走,方采言想要挣脱却挣脱不得,只得一路跟着。 路上遇见了各宫的太监宫女,纷纷叩头跪拜,方采言慌忙用空出的一只手捂住脸,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历墨清步伐又快,方采言便一路小跑,等到了养心殿,方采言已经气喘吁吁地说不出话来。 “皇,皇上,申时将至,奴婢需要回去进行淑女的下一轮比试了!”方采言一眼望见了日头下的日晷,这才警觉到比试时间快要到了。 历墨清便放开她,“既要做个宫女,就算落选又有何妨?” 方采言揉了揉被拽的发酸的手腕,柳眉轻皱,“若是我自己落选我心甘情愿,可我是被当今皇上不分青红皂白,妨碍了正常的比试,因此而输掉比赛,我绝不服!” 历墨清扫了眼方采言上下全身,无辜道:“朕见你的穿着,并不知是淑女啊!” “你!”方采言气结,没想到历墨清也是个伶牙俐齿的主儿!不过现在真的没有时间了,她要是不赶快赶回去,恐怕就真的晋升不得了 ! 想到这儿,方采言也不再理会历墨清,转身就要走,历墨清却突然一伸手,搂住了她的细腰,一个用力,她就跌回到他的怀抱。 “咚!” 方采言的脸贴上了历墨清的胸膛,就像那个雨天,毫无防备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 方采言当下一惊,像个弹簧一样推开历墨清的怀抱,圆目巨睁,一手捂住胸口,表情说不出来的惊恐。 历墨清不明所以,却也似乎发现了方采言的软肋。 他没再动,方采言咬了咬唇,飞快地冲出了养心殿,就像那日从水亭逃跑的样子。 历墨清看着方采言的背影,忽然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今天没啥话说呀,祝各位国庆快乐!!!哈哈哈哈 ☆、助人为乐 还好她对宫中道路了然于心,抄近路一路无阻的回到了储秀宫。映荷正坐在桌前吃瓜子,一派悠然自得,眉间更有得意之色。 见到方采言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她立刻欢天喜地地迎了上去,连连作揖道:“恭喜小姐,贺喜小姐,小姐成为宠妃指日可待了!” “你说什么?”方采言刚刚平复的心情又陡然忐忑起来。 “曹公公跟我说,皇上是看中了小姐了,叫我好好伺候您,以后就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映荷眨着星星眼,“小姐,皇上有没有宠幸您呀?” 方采言忍不住敲了映荷脑袋一下,“怕就怕他宠幸我呢!” 映荷便不敢做声,只小声嘀咕,“老爷夫人都盼着小姐你能入宫为妃呢,怎么我这么说您又不高兴了?” “他们盼,我可不盼。”方采言一想到今日历墨清一派猜疑的模样就忍不住冒冷汗,“自古帝王多薄情,我伺候那些债主们就够累了,难道还要和他斗来斗去的?干脆给他找个知心人,我看方淳月就不错!” “小姐!”映荷给方采言倒了杯茶,“您怎么能自暴自弃呢?再说了,那方淳月娇滴滴的,今日楼台一事她怕是已经将那位娘娘给得罪了!我问过曹公公那位娘娘是何许人也,他告诉我说是如今最受宠的陈莲玉,得罪了最得宠的妃子,怕是淳月小姐连后宫的门都进不去了!” “嗯,”方采言赞叹地点点头,“果然观察细致入微!来,我敬你一杯!” 方采言甚是豪迈地举起了茶杯,做出敬酒的姿势。映荷红着脸推开了,不知道是因为受了赞扬不好意思,还是因为茶杯里的是茶,而不是酒。 “不过也得看皇上有多喜欢她,”方采言悻悻然收回了茶杯,“若是足够喜爱,陈莲玉无论如何是绝对伤害到她的!” “她的性子,难成大器!”映荷倒是一语中的。 不过方采言转念一想,上一世害死了她的良皇贵妃看起来也并非一个成大器之人。于是她断言道:“咱们这个皇上,爱的都是小女子,方淳月甚是符合他的品味。” 映荷便叹息了一声,惋惜地说:“既然小姐你看好方淳月,我也不好说什么,若是将来没有荣华富贵我也定不会抱怨!” 看到映荷唉声叹气,方采言急忙本着白莲花的慈悲之心安抚,“荣华富贵么,都是身外之物,”她真诚地握住了映荷的手,道,“你若看重钱财,我也能拿得出,给你一百万两,保 你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花不完。” 映荷急忙推开方采言的手,道:“映荷岂是认钱不认主的小人?只是替小姐惋惜。” 方采言面上虽然笑着,内心却腹诽:吾私以为你确是认钱不认主的,否则上一世又是因何背叛的呢?看来以后得多用钱财犒劳犒劳你了! “我明白!”方采言回以一个善意的微笑。 “比试即将开始,请小主准备。”门外有宫女传唤通知。 方采言便和映荷匆匆忙忙地换上新的衣服,随着队伍去了红鸾殿。这次可以让婢女跟着,映荷便也跟着去了? 一路上,方采言想着三位债主的事,一个映荷,一个方淳月,另一个就是陈莲玉。 陈莲玉还没有正式碰面,暂且不提;映荷现在初露端倪,不过她也找到了根源可以稳住;现在就剩方淳月需要她好好拉拢垃圾才行。 她想着方淳月一心要入宫受宠,那便该竭尽所能地去帮助她,只要让她如愿,再表明自己无意争宠的心思,不就也稳住了她了吗? 而且,若是方淳月不死,反而步步高升,受尽恩宠,那么后一届参选入宫的良皇贵妃不就没有机会接近皇上了吗?她没有机会接近皇上,那么方采言也就不会被迫害了。 想到良皇贵妃,她就又想起了前世历历在目的死亡之前的痛苦与恐惧,那种从地狱而来的绝望铺天盖地,不仅侵蚀了她的躯体,也蚕食了她的灵魂。而这一切都是拜良皇贵妃所赐。 如果可以……方采言狠狠攥了一下拳头,指甲扣进肉里。 她要杀了她! 可是念头一出现,怀中的玲珑玉忽然像一块烧红的铁碳般狠狠烫了她一下,她慌忙将玲珑玉拿出,玉身洁白,触手竟一片冰凉。 她知道,这是叫她不要起杀人的念头,就算是为了给自己讨回公道也不行! 她气闷,将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清理掉,玲珑玉重新放回时,便又恢复了正常。 到了红鸾殿,殿中早已布置好一个一个独立的隔间,隔间里摆放好了文房四宝,这次的比试内容是琴棋书画中的“书”。 方采言施施然落座,映荷在一旁为她研磨铺纸,方采言环顾四周,终于找到了方淳月,于是她起身来到方淳月身边,温声道:“妹妹可想好了什么题目没有?” 方淳月戒备地摇了摇头,反问:“姐姐可有好题目了?” “我素闻皇上爱贤良淑德的女子,妹妹何不做一篇女德?”方采言建议,因为她记得上一世“书”比试的第一名就是写了女德。 方淳月笑笑,试探道:“姐姐怎知皇上的爱好?我倒是听说皇上喜爱骑射,正准备写饲马篇。” “妹妹不信我?”方采言淡然一笑,这个反应倒是在意料之中了,“妹妹若是记得午膳要素菜一事,就该明白我是为了妹妹好。我想妹妹定然已经收到太后的赏赐了吧?” 方淳月听此话,立刻大惊。从楼台回来之后,确实有一穿着不凡的宫女,声称自己是太后的锦祥宫来的,并送来一串价值不菲的佛珠。 方淳月却仍旧慌忙遮掩,“不曾收到过!” “唉,”方采言摇了摇头,感叹这人怎么就不知道开窍,“妹妹若是信我,便写下女德一篇,若是不信,就依旧写你的饲马篇,总之我方采言绝不会骗你!” 方采言竖起指头发誓,一脸肃然,信誓旦旦。 等方采言离开时,方淳月还是一副警惕的模样,但是话已至此,多说无益,方采言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铜锣一响,方采言大笔一挥,一篇文章一气呵成,还是前世写的因缘录。 考试结束,淑女仍归储秀宫歇息,在参选时期,淑女是不可以私自回家的。 “书”这一试考完,天已擦黑,宫中道路虽然足够宽敞,但是走着走着,仍旧有岌岌可危的感觉,尤其是在寂寂无人的夜里。 方采言跟着队伍走着,因为前后都有人,所以也就没那么害怕了,但是一路上她还是紧紧攥着映荷的手,身体有些瑟缩。 “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映荷担忧问道。 “没有,”方采言故作轻松地一笑,转而回顾四望,心中的恐惧就又加重了一层。 “这里的夜,让我想起从前的日子!”她轻轻地说,声音在夜里显得孤寂而落寞。 “从前的日子?”映荷不解。 “嗯,从前,失去了眼睛的那段日子……”方采言将映荷的手放在腹部,好像就能挡住从心里蔓延而来的寒冷一般。 “小姐?”映荷担忧地摸了摸方采言的额头,额头非但不热,反而冰凉一片。她惊讶地缩回了手,慌忙要去叫领头的太监方公公。 方采言却急忙阻止,“我可以,只是……好像不能在宫里过夜了。” “那我们就回家 !”映荷的语气铿锵有力。 “但是,还要坚持一会儿,等回了储秀宫,咱们悄悄的和方公公说!”方采言安抚着映荷,又压抑着自己的恐惧。 等回到了储秀宫,映荷留下了欲走的方公公,拉着他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小主是有什么吩咐?”方公公俯首。 方采言从椅子上站起来,笑道:“咱们自家人不外道,我就什么都说了吧,我呀,得了一种病,就是不能在宫里过夜的病,所以想着方公公可否通融一下,许我回家?” 方公公立刻担忧道:“这种病可是顽疾,若是将来小主你入宫为妃,那便要日日夜夜住在宫里,岂不是每晚都要犯病了?” 方采言尴尬一笑,“这倒也是,不过总有其它方法适应的,我只是今晚暂且回去,明晚绝不会再走!” 说着,将一锭白银放到了方公公手中,方公公似乎是不好意思的咧了下嘴,“小主你……不是叫我难做吗?而且这月黑风高,你一个人带这个丫头,回去之路也是凶险异常。咱家绝不能让你以身犯险!” “唉,”方采言做回到椅子上,手扶额头,“我住在这里才是以身犯险!” “小主若是怕黑,咱家为您多点些蜡烛可好?”方公公建议,一边将白银揣进了兜里。 方采言妥协,“好吧,我也不愿为难公公,那就烦请公公多点些蜡烛,为我驱一驱这房间里的黑暗。” “是!”方公公退后两步,步履轻盈地离开了。 映荷哼了一声,“钱收下了,事却不办,什么东西!” “没事,”方采言安抚,“我这也不是什么大病,唉,就是怕黑,怕……”方采言欲言又止,拉住了映荷的手,“映荷啊,你今晚可否和我一同睡?” “我们每晚都是一同睡呀!”映荷瞪着大眼睛,没明白。 “哎呀,我是说,”方采言走到床边,拍了拍硬邦邦的床,“我们在同一张床上睡!” 映荷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姐,尊卑有别,映荷绝不敢做出忤逆之事。” “什么忤逆不忤逆的?”方采言把映荷扯到床边和自己一起坐下,“我早就把你看作我的妹妹了!” “那……好吧!”映荷低下头,含羞地答应了。 又过了一会儿,方公公送来了许多蜡烛,都点上了,屋内瞬间亮如白昼,自然也做了防止着火的安全措施。 入寝时间到了,方采言和映荷睡在床上,她觉得分外安心祥和,不过映荷好像有点不自在的僵硬,于是她揉了揉映荷的胳膊,安慰道:“放松放松,把自己当成我妹妹就好了嘛!” 说完这话,她的意识逐渐消沉下去,不一会儿便坠入了梦乡。 映荷转头看了看自家小姐的脸,心里莫名悸动了一下,然后她又别扭地扭回头,看着屋内荧荧跳动的烛火,也心神不安的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想要有人陪……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一夜安睡,竖日清晨,方采言听到熟悉的报更人声音,才醒过来。但是映荷还没醒,眉头皱的很紧,呼吸也有些急促,好像在做噩梦。 方采言抬眼看到满室都是燃烧殆尽的蜡烛,蜡油洒得到处都是,屋里一股燃烧之后的味道。她皱着眉头挥了挥手,低头看了看熟睡的映荷,叹息一声,便小心翼翼地下了床,亲自收拾起来。 差不多快要结束的时候,方采言便放慢了收拾的速度,观察到映荷即将苏醒,她又忙活起来,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小姐!”映荷醒了过来,看到自家小姐在干着下人该做的事,便惊呼一声,急忙下床拦了下来,“小姐您怎么能亲自做这些事,您该叫醒我的,都是我不好,睡的那么久还不醒!” “这有什么?”方采言轻笑道,“我见你睡得很沉,又见你眉头紧皱,可是做了噩梦?” 映荷忽然欲言又止,表情古怪地道:“没做噩梦没做噩梦。小姐,你去休息,还是我来吧!” 方采言便放了手,又洗漱打扮了一番,门外太监就来传唤说笔试开始了。 方采言便跟着队伍前去红鸾殿,这次的比试内容是琴棋书画中的“棋”。是两两对决式,共有八场,每个人都有两次机会,如果两次对决都输了的话,那将会被淘汰,取笑淑女资格。“棋”试是历年来淘汰淑女最多的环节,不少淑女都苦练棋艺,方采言因为没抱什么一定要入选的心思,所以在家并没有好好学,而且上一世的经验也差不多忘光了,在这场严格的比试中,她完全抱着一种听天由命的态度。 到了红鸾殿,方采言有意无意地来到了方淳月身边。这时候太监宣布昨日的比试成果,不出方采言所料,方淳月和另一位写了女德的淑女同并第一。 方采言立刻趴在方淳月耳边,悄声道:“恭喜恭喜。” 方淳月自然也是喜不自胜,不过名门闺秀不可轻易表露情绪,便一边矜持的笑着,一面对方采言说:“还是多亏了姐姐!昨日我态度不好,又误会姐姐了,姐姐没有怪罪,妹妹真是感激涕零。” “我们入宫前便说好了的,要相互扶持,”方采言抓住机会拉拢,“不是我在宫里唯一的亲人,不管怎样,我都会帮你!” 太监又宣布了几个落选淑女的名字,现在能够进行“棋”比试的只有二十七个人了。 “不知姐姐对这场考试有什么高见吗?”方淳月也窃窃私语打听。 方采言道:“这场比试是两两对决,如果输了两次的人就会落选,到时候太监会以抽签的方式找彼此的对手,你若是能选中我,我保你赢。” “可是,我要如何才能选中你呢?”方淳月望向太监手中的一个签筒,愁苦道。 方采言笑道:“不知妹妹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有钱能使鬼推磨啊!而且我猜妹妹心思如此精细之人,这些道理该是懂得的吧?” “不瞒姐姐,”方淳月立刻脸色羞愧道,“我确是懂得,而且在昨夜便做了手段了,那位小太监已被我收买下来,到时我定能与你成为对手。” “如此甚好!”方采言看着方淳月的目光中莫名其妙多出了一丝欣慰,看来她选中的人是不会差的! “比试场地,不准交头接耳!”突然,门外走进来一位盛装美人,梳着凌云髻,气势逼人,目光霸道,左眼角一颗黑痣,笑起来更添妩媚,听说是皇上最爱的。 方采言定睛一看,立刻便认出了这便是陈莲玉。那日楼台,她已经与方淳月结下梁子,这次前来,可谓是来者不善。 方采言还想躲开陈莲玉的视线,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这位前世的债主没有第一时间看方淳月,反而第一时间盯住了方采言,方采言不卑不亢地迎上她的目光,内心想:好了,这回方淳月安全了! “哼,什么样的人身边就有什么样的朋友,”陈莲玉走上前,身后一叠水的跟着丫鬟太监,各个也是嚣张霸道,“你叫什么名字?” 方采言福身:“回娘娘,我叫方采言。” “哦,原来你就是礼部侍郎方泓的女儿,听说样貌才华皆在众人之上,我看也只是一般么!”陈莲玉语气莫名其妙就带上了酸意,“听说皇上出巡,以方府作为行宫,你若真是美若天仙,皇上何不直接收了你入宫,怎会叫你费尽周折参加淑女大选?可见,皇上并不中意你!” 方采言静静听着,脸上挂上笑容,非常诚恳道:“是,娘娘说的是。” “再说你那父亲,也不过是个礼部侍郎,现在就妄想着权倾朝野,”陈莲玉越说越来劲,也不管什么场合,就开始高谈阔论,“他派了你来,不就是妄图以色侍主,魅惑皇上,你们父女二人皆是蛇蝎心肠,虎狼之患,别说是我防着你,皇上也是提防着你的!”陈莲玉抬起方采言的下巴,惋惜地说:“可惜了这么一张脸,偏生是姓方。哈哈哈哈!” 陈莲玉一笑,她身后跟着的一水宫女太监也 跟着尖利的笑了起来。 方采言不说话,可是实际上,她真的很想伸手扇陈莲玉一耳光! 怀中的玲珑玉又开始滚烫起来,方采言听着她们的笑,只好将愤怒压抑在心底,她咬了咬唇,一股委屈又汹涌的从心底里爬上来。玲珑玉恢复如初,她却没忍住,流下泪来。 这口气,要忍住,想想陈莲玉前生的死,方采言又释然了。 “哼!”陈莲玉见她哭了,便嫌恶地撤开了手,厌恶地说:“装出这副样子真是恶心!就像昨日这位一样!” 她将目光移到方淳月身上,狠毒的像是刀子。方淳月立刻吓得腿软,跪拜在地道:“昨日真是我迷了路,绝非有心!” 陈莲玉烦闷地摆了摆手,“有心无心,我们心知肚明!今天,本宫不计前嫌,来为各位监考,还请遵守纪律,若是让我发现贿赂作弊,本宫有权直接取笑你的淑女资格!” 地上的方淳月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方采言扶起她,道:“等一会儿,按照正常程序走吧,你昨日的手段,今日怕是用不上了。” 方淳月连连点头。 另一边,太监向陈莲玉禀报,场内共有二十七人,势必有一个人会被单独出来,没有对手,请示怎么办。 陈莲玉便向身后人招了招手,一个专门在棋艺社从事的专业棋手忽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太监立刻惊慌道:“娘娘,这不好吧,这里都是普通的淑女,您让专业的棋手与之对决,可是必输无疑的呀!” “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吗?”陈莲玉虽是问句,但是语气不容置疑。 小太监只好息声听命,不敢违抗,于是宣布:“请众位淑女前来抽签!” “哎,等一下!”陈莲玉又突然叫停,指着人群中的方采言道:“她不是才华冠绝京城吗?把她提出来,和我的棋手比,这样其他人就容易匹配了!” “这……”小太监犹豫着,陈莲玉已经两次破坏了比试的规矩,他正想着要不要上报,方采言忽然就站了出来,很是从容地说:“好啊!” 陈莲玉一抹狠戾的笑容爬上嘴角。这一幕,似乎有些让方采言熟悉了。 上一世她归附到陈莲玉宫内,陈莲玉待她是很好的。因为正值圣宠的陈莲玉被方淳月抢去了风头之后,宫中之人对待陈莲玉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而方采言归附于她,又让她得到了一丝人情淡薄中的温暖,可是这份 温暖是虚假的,是利用的,可是陈莲玉不知道,她以为方采言和自己都是同病相怜、得不到圣宠之人,于是对方采言倾囊相授,视若姐妹。 方采言看到她这样的笑容时,是在她们俩合谋害死方淳月,陈莲玉将明晃晃的匕首插入方淳月心口的时候,她露出的这样的笑容。 可是那时候她带着恨意,而今这恨意辗转前世今生,最终投放到了方采言的身上。 “是我害了你,”方采言看着陈莲玉,在心中轻轻说道,“今生,便让我做个补偿吧!” 她走到棋手面前,福身行礼,棋手是个年轻女子,容貌清秀,样子和善,也对着方采言行了一礼。 二人相对而坐,方采言一盂白棋,棋手一盂黑棋,等太监鸣锣打响,比试开始。 专业的棋手果然不一样,棋术诡异奇特,方采言完全摸不透她的路数,节节败退,被围困的水泄不通。 一局结束,方采言已是满头大汗,但见棋手仍旧一派休闲自得,结果不出意外的,方采言输了。 第二局方采言也没有得到正常比试的机会,仍旧是和棋手比,结果自然也是输的。 比试结束,方采言站起向棋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您的棋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真是高手,还未请教芳名,若是日后再会,我定要向你请教!” “我叫苏莞。”苏莞却是行的抱手礼,话语简洁,便离开座位重新回到了陈莲玉身后的队伍中。 太监宣布比赛结果,方采言失去了淑女资格。 没有失落,反而觉得挺好,也许上天怜悯,决定给她一个安安稳稳不必还债的全新人生。 方淳月上前伤心欲绝道:“姐姐,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方采言拍拍她的肩头,笑道:“不,是你成全了我,离开皇宫,才能有真正的清静,出宫后,我会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陈莲玉冷冷地看着姐妹相拥的一幕,嘲讽道:“此时真情又能换来多少实意呢?方淳月,我可是在帮你!” 方淳月哭着摇头,“我不需要你这样帮我!” 方采言再次安慰稳定住方淳月,然后走到陈莲玉面前道:“你确实是帮助了很多人,不仅有淳月,你,还有我!因为我根本无意于入宫为妃,是你帮了我,让我可以过个清静无为的日子,让我只为自己不为别人而活着!我这一生来之不易,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根本就没有 机会出宫。娘娘,”方采言怔怔地看着陈莲玉,唤出了前世她常说的称呼,“言儿谢谢您,言儿还要提醒您,”陈莲玉以为方采言还要说些什么狠话,正养足了精神准备还击,没想到却听到方采言说,“您生来体寒,记得冬日里多添件衣服!” 话音一落,方采言就与陈莲玉擦身而过,似乎不带一丝留恋。 陈莲玉怔愣在原地,她的鼻尖嗅到了一丝栀子花的气味,这气味莫名使她觉得熟悉,她握紧了拳,除了至亲至近之人,没有人知道她怕冷的!既然方采言知道,那么这个女人一定有什么诡计! 作者有话要说:陈莲玉其实也挺可怜的 ☆、峰回路转 方采言孤身一人走在寂静空旷的宫路上,两侧高墙遮天蔽日,但是此时的阳光却正好洒在了她的肩头,照的她整个人傻呵呵地笑。 一路回到了红鸾殿,推开屋门,映荷正坐在桌前绣花,看样子是一幅百花争妍图,正绣到正中的一个巨大牡丹,可是映荷却走着倒针。 “你怎么不往下绣了?”方采言好奇问道,“反而拆了它做什么?” 映荷歪过头正儿八经道:“牡丹不好看,颜色太艳了,纷繁复杂的难绣死了,我正要毁了它,绣朵栀子花上去,素净典雅才最美呢!就像小姐你,就该配呆在皇宫里头,爬上枝头变……唔!” “乱说话!”方采言及时捂住了映荷的嘴,“没看到我是提前回来的吗!” 映荷这才发现,其他房中的小主都没有踪影。 “怎么小姐先回来了?”映荷先是吃惊,后来又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小姐棋艺高超,和你比试的人不出几招就把她给制服了,所以你就省了时间先回来了是不是?” 方采言叹息一声,用食指戳了戳映荷的额头,“你呀,真是天生的乐天派,我这哪是棋艺高超?分明是落选了才提前回来的!” “落选!”映荷吓得将刺绣掉在了地上,哭道,“可是小姐你回来怎么不见半点不开心?落选了可怎么办呀?这要是被老爷知道了,老爷他可怎么办呀?他日日夜夜盼着你能入宫,盼着你能光宗耀祖呢!” “哎呀,行了,”方采言掰过映荷的脸,用食指将映荷的泪痕擦干净,像安慰一个小孩子一样安慰道,“是我落选又不是你落选,我都没怎么,你着什么急嘛,而且一切有我呢!” “可是,我们怎么向老爷交代嘛!”映荷抽泣着,可怜巴巴地看着方采言。 “这种事,落选也是人之常情啊,”方采言想了想,道,“我身下不是还有个小妹,往后叫她入宫选淑不就行了!” “啊?”映荷吃惊地下巴都要掉了,“那位小小姐才三个月大,等到她长到十六岁,老爷都……” 她想说“入土”两个字,幸好及时收住了,偷偷地看向方采言,只见方采言哈哈一笑,接口道:“死嘛!有什么可忌讳的。人生来就是要死的,生命不过是个过程,谁又在意结果呢?反正结果都一样!” 映荷没想到小姐能这么明事理,而且说出的话都这么有哲理,好像一个长着白胡子的老先生,在她面前向她讲述虚幻飘 渺的人生。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又听到方采言说:“既然是一个过程,计较那么多干什么?人生嘛,最重要的是开心!” 方采言回头,笑嘻嘻地看向映荷,道:“等出了宫,我带你去游山玩水,走遍全天下好不好?” 映荷头脑中就自然幻想出巍峨挺拔的高山、碧绿清澈的泉水、古朴简单的田园……于是,她再次认真地点了点头,终于把忧虑放到了脑后。 另一边,乾清宫中,一个小太监紧急来报:“禀报皇上,方淑女与专业棋手苏莞比试,两局皆输,此时正去向储秀宫方向,大概是准备回宫收拾包裹,准备出宫回家了!” 历默清从奏折中抬起头,深沉的眸子看向阶下的小太监,奇道:“淑女棋试怎么变成和专业棋手比了?” 小太监小心说道:“今日陈昭仪娘娘监考……” “陈莲玉?”历默清便立刻明白了其中诡计,又问道,“走时,方采言可说了些什么?都有什么表现?” 小太监老老实实地说:“奴才听到方淑女说‘无意于入宫为妃’,还说陈昭仪娘娘是在帮她,临走前还嘱咐陈昭仪娘娘天冷多添件衣服。奴才怕方淑女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情,就一路跟着,看着方淑女的背影,”小太监的目光忽然变得长远而空阔,意味深长地感慨道,“奴才却察觉出,方淑女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轻松!” 听到这,历默清不禁疑惑:“这样说来,方采言果然是真心不愿意入宫的?”他挥了挥手,小太监知趣的退下了,历默清问侍立在左侧的曹荣,“这件事,你怎么看?” 曹荣捂嘴笑说:“可见方淑女并非受其父亲指示行动的。” 历默清沉思着点了点头,“若是就这样放她回去,岂不是相当于把宝物拱手让人了吗?” “是啊!”曹荣也略有惋惜地叹道。 “可若是让她入宫,即便她不是方泓的棋子,无形之中也就变成了棋子了!”历默清摇摇头,拧起好看的眉毛,纠结着。 “也是啊!”曹荣又跟着愁闷地叹了口气。 历默清无奈地看向了曹荣一眼,曹荣就打了个哈哈,“皇上您有什么旨意,奴才传达就是。” 历默清便执笔书写了两份奏折,都递给曹荣,道:“一份给陈昭仪,一份给方采言。” “是!”曹荣退后几步,转身投入到茫茫夜色之中。 红鸾殿各屋淑 女都回来了,脸上似乎都挂着喜色,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最强的对手方采言走了吧,于是各个脸上都藏不住的开心。 唯有方淳月一个,脸色忧郁,不知是因为方采言的离开,还是因为别的。 她带着丫鬟珠儿,轻轻叩响了方采言的屋门。 方采言已经收拾好了一切包裹细软,又换了身象牙白色的衣裙,梳了个松松垮垮的倭堕髻,稍有些稚嫩的脸庞白皙中透着红润,整个人在夜色里倒像是明亮的白月光。 方淳月被方采言的容貌所吸引,以致呆愣了片刻。 以方采言的容貌和聪明才智绝对会艳压群芳,难怪大家都视方采言为眼中钉肉中刺,就连初次见面的陈昭仪也不例外。也许可能因为自己,方采言才会受到陈昭仪的注意,可若是没有自己,方采言迟早也会被陈昭仪注意到! 她安慰着这件事不怪自己,可又一想到方采言两次帮助,还是从心底里生出愧疚来。 于是,眼里禁不住涌上了泪水,扑通一声跪到方采言面前,“姐姐!” “你快起来!”方采言慌忙拉起方淳月,她可受不起前世债主的一拜呀。 方淳月便弱柳扶风地踉跄站起,柔声哭说:“姐姐,这些天都是多亏了姐姐相助,妹妹才能一路顺畅,并且得到了太后的恩典,您是我的恩人,如今却要因为我离开了。” “这怎么能怪你呢?”方采言一副依依不舍,含情脉脉的模样,趁机拉拢道,“我们是好姐妹啊,只要你能明白我对你是真心实意,不掺半点虚假就足够了。以后,你自己在宫中万事都要小心,尤其小心陈昭仪!” “这个妹妹自然知道,只是,只是……”方淳月一句话没说完,又哭起来,方采言急忙悉心安抚,搞得好像不是方采言要走,而是是方淳月落选了一样。 映荷在一旁撅嘴嘟囔:“有什么好哭的,又不是你落选,哭唧唧地也就我们家小姐能受得了了!” 映荷将方采言换下来的衣服叠起来,准备放到包裹里,一展开的时候,从衣服里滚落出玲珑玉。映荷好奇的拿起来,从前,她都不知道小姐还随身带着这么一块美玉。 上面似乎写着什么字呢! 映荷凑近了,皱眉念道:“花明……哎!” 还没念完,方采言便一把夺了去,接着看到上面写得四行字:花明柳暗,两债已销,欲求无望,唯有如常。 唯有如常? 方采言立刻意识到这梵文的含义了,这是在告诉她说走不了啊! “不行!”她猛地拉起了映荷的手,“走不了也得走,映荷,快,收拾包裹走人!” “小姐,方家的马车还没到,咱们走不了!”映荷拽住方采言提醒。 方淳月也跟着站了起来,道:“姐姐是否有事,怎么如此急着离开?” 她很想反手一个耳光,扇开挡住她去路的方淳月,可是只能握紧了拳,控制着体内的洪荒之力,压抑道:“还请妹妹闪开,不要挡路可以吗?” “姐姐,”方淳月反而上前几步,忧虑道:“姐姐若是有什么事就一定要和淳月说,淳月定当竭尽所能的帮你!” “你走开呀!”方采言咬着牙皮笑肉不笑地说。握紧的拳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不行!”方淳月露出坚决的表情,“姐姐不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事,我绝对不会走。不管怎样,我们同是方家人,同流一脉血,我……” 方采言的拳头控制不住的挥了出去,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了曹荣的声音。 “圣旨到——” 方淳月和珠儿都跟着回头去看,方采言的拳头带着风从她的面前一闪而过,映荷跟着惊呼出声,方淳月又回过头看这边的情况,映荷惊恐地捂住了嘴,方采言僵硬的胳膊还留在原地,她和方淳月四目相对,气氛异常。 于是,方采言重又抬起那只手,轻轻地抚摸了方淳月的脸,带着复杂的情绪道:“果然是我的好妹妹!” 方淳月惭愧着娇羞地垂下头。这时曹荣已经进得屋来,拂尘一扫,春风般的笑意便浮现在脸上。“方淑女,你可以不必走了!” 方采言望着屋顶古旧的横木,眼睛缓缓闭上,心力交瘁地跪到地上,听曹荣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淑女方采言在棋试中遭受不平等待遇,为做弥补,特许方采言越过大选之程序,直接入宫为妃,赐为贵人。钦此!” 曹荣看着一动不动的方采言,笑道:“方淑女,接旨吧!” 方采言这才睁开眼睛,映荷上前扶起她,她前行两步,接过了圣旨,喃喃道:“命已至此。” “放心,方大人已经得知您晋升的消息,家里那边就不用挂心了。”曹荣体贴说道。 “好啊,”方采言绝望地笑笑,忽然又想到既然自己晋升了,那相应的陈莲玉恐怕就要受处分,便打听道:“不知陈昭仪娘娘如何 了?” 曹荣道:“昭仪娘娘妨碍比试,有违祖训制度,故而被罚扣除三个月的月银,禁足一月。” 方采言吓得登时摊坐在地上,生无可恋道:“这下好了,我永无洗白之日了!” ☆、晋升 方采言晋升为贵人一事,瞬间传遍了皇宫内外,听说方府广开宴席,场面好不壮阔。方采言则被分了个单独的院子——长清阁。 长清阁地处稍有些偏僻,方采言搬到此处,更觉得静心些,所以还是比较满意的。这里占地不大,却有一池子的莲花,不过此时已是秋季,莲花便不再开放了。池子附近还种上了一圈栀子花树,此时还有白色的花朵开放,清风徐来,花香清逸,方采言深吸了口气,觉得内心平静了不少。 主仆两人进了屋,屋内摆设清雅素净,一张大床摆在朝北的位置,床上轻纱幔帐被一条红菱束着,床头还挂着几串珠玉装饰。 几扇不大的窗户,皆是用绛红木制作的,中间一扇前摆着一方书桌,上面文房四宝样样皆全,旁边还设了一个的用来装卷轴青花瓷。方采言坐到桌前的椅子上,随手拿起一枝狼毫毛笔,随意在纸上写了两个字:映荷。又随手扔给了站在身后的映荷。 映荷就欢喜的夸道:“小姐……呃,是娘娘的字,真是漂亮!” “我还嫌丑呢!”方采言漫不经心地说,站起身,推开了面前的木窗,窗外风景立刻像是一幅画卷一样在她面前铺展开来。 原来窗前是对着莲花池和栀子花树,若是在夏季,定是一番美景。 “嗯,果然是个不错的地方!”方采言欣赏完美景,合上了窗子。 想到上一世,自己刚开始入宫住的破地方,是和其他妃嫔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事情多了去了。如今得了这个好住处,她心里还算是宽慰些,对于自己没能出宫走成的事情也不再耿耿于怀了。 “有凤仪宫好吗?”映荷坏笑着凑近方采言的耳边问。 “说什么混帐话!”方采言作势掐映荷一把,映荷就跟着假装哎呦一声,方采言白了她一眼,“我哪里有什么心思去那儿?逃开皇宫才是我心里想的。” 映荷扁扁嘴巴,笑道:“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要是不想那个地方,初入宫那日怎会带我换上宫女衣服,跑到了空无一人的凤仪宫的?” “我……”方采言不知道如何作答,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跑到了凤仪宫的,如果她真是对前尘往事全都放下了,在不去计较荣华得失,可她又怎么跑去了凤仪宫呢?又怎么差点失神的走进去了呢? 她哑口无言了,莫非映荷看出了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心思? “没话说了吧 ?”映荷有些得意,“我就知道小姐……啊不,娘娘你绝对不甘于做池中之物!” “住口!”话一出口,方采言才意识到自己因为失控音量陡然增高,她又急忙平缓心情,解释道,“我……我是怕,隔墙有耳。” 她看向受到惊吓的映荷,担忧地说,“吓到你了,是我不好,你别生气啊!” 映荷还未回过神,道:“小姐,你刚才好像变了个人,气场好强大啊!” “是吗?”可能是拿出了前世做皇后的气场了吧! 映荷点点头,突然表情又变得开心,“这样才好呢,娘娘你以后都这么说话,就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啊?”方采言没想到映荷这样想,“可是,我这样会不会吓到你啊?” “不会不会,”映荷急忙摆手,“总比你低声下气地哄方淳月的样子强。” 方采言笑着问:“我什么时候低声下气的哄她了?” “你一见到她就低声下气啊,”映荷撅嘴,“还问我什么时候!娘娘啊,现在咱们地位比她高,你可不能再一看到她就和颜悦色的了,你得拿出你娘娘的身份来,不能叫她欺负了我们!” “方淳月很好的,虽然有些骄纵的小姐脾气,本性也不坏呀!”方采言说,“更何况入宫里就我和她是同姓,亲缘关系又近,怎么能和她树敌?在宫里,朋友多总好过敌人多!” 说这话的时候,方采言也好像在劝着自己,不要再走上一世把任何人都当作棋子的老路! “好吧!”映荷福了福身,道:“娘娘说的是!” 这时候,长清阁外传来了太监的宣旨的声音,方采言和映荷前后出去迎旨,这次不是方公公也不是曹荣来宣旨,而是位陌生的公公。 当然陌生是对于映荷而言的。 方采言定睛一看,这位身材瘦高,眉毛又黑又粗的太监正是内务府的总管白德志,此人生性吝啬无比,且善于趋炎附势,讨好巴结那些受宠的妃子。 上一世的方采言虽极得太后宠爱,却不受皇上待见,也就不受白德志待见,因此受了不少白德志暗中抽薪,少拨物品之事。重见故人,方采言就赏了他一个大白眼。 白德志却弯着腰,像个螳螂一样,嘿嘿笑着。 “这是皇上让内务府新调来的四个宫女三个太监,请娘娘先用着,若是不喜欢可随时来内务府调换!”白德志朝身后六人挥了挥手 ,命令道,“还不快上前去,让娘娘认识认识!” 六个人站了一个横排,依此自我介绍。 但是还没站排的时候,方采言就已经认出了其中一个人了,这人便是春华,她前世里唯一一个忠心不二的仆人! 她的目光紧紧地落在春华身上,不知不觉间,已经红了眼眶。 “婢女春华。”春华道,她虽然是单眼皮,但是眼睛却是炯炯有神的,声音也十分动听,一开口就让人觉得舒心。 方采言刚想要上前,又一想到此时的身份,所以便停住了,听下面几个人说道:“婢女秋实;婢女冬雪;婢女夏莹;奴才小蓝子,奴才小黑子,奴才小橙子。” “这几个太监的名字倒是好玩!”映荷打趣道,问小黑子,“你叫小黑子,可是因为长的黑?” 小黑子回答:“本不叫小黑子,只因在煤堆里干了两年,便弄得跟个煤球一样黑,所幸管事的就给我起了个小黑子的名字,好听也好记!” “娘娘,他还觉得好听呢!”映荷捂着嘴笑,推了推一旁的方采言,却见方采言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娘娘?”映荷又唤了一声,才把方采言唤回神来。 “说到哪了?”方采言笑着问,看向春华时,笑了一下。 映荷指着小黑子道:“说到这人的名字了!” “哦,”方采言答应一句,便向白德志说,“你送来的几个人我很满意,多谢公公了!映荷?” 她唤了声,本意是想让映荷给白德志一些赏银,不过映荷没懂,仍旧痴痴地笑着。 春华见了这一幕,无声地走到方采言身侧,从怀中掏出几两碎银,前行两步,放到了白德志手中,用婉转动听地声音说:“有劳公公了!” 白德志笑的一脸褶皱地接下银子,笑道:“果然是个伶俐的姑娘!”又向方采言作揖道:“祝娘娘恩宠万千,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方采言笑着点点头,道:“公公慢走!” 回到屋内,方采言给每个人安排了活计,对于一个曾经执掌了整个后宫的人来说,派发这点活根本不在话下。新来的宫女太监也被方采言清晰的指示所折服,一个个的都不敢怠慢,各自去干各自的活了。 唯有春华和映荷没有活计,一左一右侍立在方采言身边。映荷有些无聊的搅着手指玩,不一会儿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终于忍不住,问道: “娘娘,您也给我派点活吧,我在这里干守着好生无聊啊!” “嗯……”方采言正读《长生殿》读的入迷,一下子被召回思绪,不禁停顿了一下,继而想了想,道:“我口有些渴,你便去拿些清水来吧!” “是!”映荷一得了指示,便犹如脱缰的野马飞奔了出去,不一会儿便端来了一杯水,放到了方采言的小短桌上。 然而,方采言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依旧读着她的书,水一口也没动。 映荷提醒,“娘娘,水来了!” 方采言嗯了一声,又哦了一声,便又接着看书去了。 映荷不知所以地抓了抓头,心里感叹着,当了贵人的小姐果然和从前不同了。 又站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映荷不知不觉陷入了睡梦之中,头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的。此时,夜色渐深,方采言合上书,便撞见了映荷站着昏睡的一幕。 她没忍住,轻笑了一下。 又看向一旁的春华,倒像是个假人,一动不动整整站了一个下午。 她向春华招了招手,小声窃笑道:“我们捉弄捉弄她!” 春华这才动了动身子,跟在方采言身后,看着方采言拿了根捻成一块的粗头发丝,小心翼翼地伸向了映荷的鼻孔,而后转动两下。映荷突然接连打了好几个响亮的喷嚏,自己醒了,还懵懵懂懂地看着罪魁祸首方采言。 方采言彻底崩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即便春华定力再强,也没能忍住,跟着掩嘴轻笑。 映荷这才知道自己被方采言给戏弄了,羞得满面通红,大叫:“小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方采言见势不妙急忙提着裙子跑到别处,还显摆了一下自己的作案工具,映荷气的追上去,作势要打。 两个人追了几个来回,最终方采言被映荷扑倒在床上,映荷喘着粗气,耳根发红,质问道:“还敢不敢在戏弄我了?” “不敢了不敢了!”方采言连声求饶。 映荷却开始上下其手地挠方采言的痒痒,方采言在床上笑的直打滚,大喊着:“春华救我,春华!” 春华不敢动,只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大概是她见过的唯一一个欢脱到不计较尊卑的主子。 不过,到了晚上,她才又知道这个主子更加与众不同的地方是:需要人□□…… 作者有话要说:加油加油我最棒,加油加油我最强 ☆、长清阁的小端倪 乾清宫内,皇上批阅完了最后一个奏折,直了直腰,身后立刻有人把手放在了历默清的肩上,用恰到好处的力道揉捏着。 历默清舒服地闭上了眼睛,感叹道:“丽爱妃的按摩技术越来越纯熟了。” 赵芷柔立刻娇笑着说:“为了皇上,臣妾可是苦练技艺呢!皇上,您已经多久没有召见我了,臣妾独守空房日日寂寞呢!” “你这是在怪朕了?”历默清轻笑道。 “臣妾怎敢,”赵芷柔将纤纤玉手放到历默清的胸膛反复抚摸,“臣妾是想念皇上想念的紧,都害出相思病来了!” 历默清勾住赵芷柔的脖子,赵芷柔顺势俯下头,亲了上去,二人你侬我侬,好不惬意! 完事后,赵芷柔流波婉转地问道:“皇上,您可知陈昭仪姐姐独守空房,这几日一直闷闷不乐,郁郁寡欢,要不您去看看她吧!” 历默清笑道:“你们姐妹之情还真是深厚啊!不过若不是她独守空房,你以为朕会召你来吗?你若是想为陈昭仪好,怕是你自己就会不好了!” 赵芷柔急忙紧闭了嘴唇,不敢再为陈莲玉说话。 历默清满意一笑,命太监将赵芷柔送回到她自己的宫殿。 待赵芷柔走后,曹荣从外面进来,手里拿了件披风,细心地为历默清披上了,“皇上夜深露重小心着凉。” 历默清拢了拢披风两襟,问道:“长清阁那里怎么样了?” 曹荣回答:“昨日命内务府领了春华等一众丫鬟太监去了,今晨早上春华汇报说方贵人治理有方,和宫女尤其是映荷的关系很好,为人也和善有礼,不见有什么坏的心思。” 历默清点点头,又问道:“明日便是淑女大选最后的日子,现在储秀宫还剩几位?” “共十位,其中一位是方采言的堂妹,名唤方淳月。”曹荣提醒,“那日闲情偶榭皇上您赠了扳指那位。” 历默清思索一阵,终于想起扑倒在自己脚下的人。 那日送方淳月扳指,不过是为了在陈莲玉面前做做样子,这几年陈莲玉在宫中风头正盛,三宫六院皆是巴结讨好,也跟着左右了朝堂的政见,陈莲玉之父陈毅在地方仗着宫里的势力横行霸道。 历默清本并没有给她们父女多少权力,只是对陈莲玉比其他妃嫔好些,这宫里的风就吹的歪了。 “皇上,这方贵人也入宫两日了,倒像是从未入宫过 似的。”曹荣笑着,眼睛眯成两条缝,“明日便有更多的淑女入住宫里,不知道方贵人您有何打算哪?” “莫非你忘了,方采言背后是谁?”历默清道,“再者,太后那边因为方采言提前入宫一事,很不愿意,她老人家不喜欢,朕难道要忤逆母后么?不过,太后倒是很中意方淳月。” 曹荣笑笑,谄媚道:“皇上真是用心良苦,这样既保证了方贵人的安全,又能借方淳月淑女压下陈昭仪的气焰,真是一举两得啊!” 历默清摇摇头,笑道:“朕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啊!” 曹荣抱着拂尘,作揖说:“不过方贵人那边受了冷落,可如何是好啊?” “我看,她非但不觉伤心,反倒玩的开心着呢!”历默清撇撇嘴,叹了口气。 第二日的长清阁,方采言正和她宫里的宫女们玩捉迷藏,这个古老又无趣的游戏!不够此刻几个人都玩的热火朝天,映荷的眼前蒙上一条白布,正跌跌撞撞地追逐着别人。 方采言偷偷从脚下捡了个石子,又将食指放在唇间,示意大家不要发出声音,原本嬉笑着的乱哄哄地声音顿时消失下去,映荷没了声音的指引,正不知该往何处摸索的时候,方采言朝前掷出了石子,石子骨碌碌地跑到了映荷的身后。 映荷飞快转身,得意笑道:“哈,这次还抓不到你?” 于是向前一扑,却扑了个空,人也跟着站立不稳,踉跄起来。 其余众人跟着哈哈大笑,冬雪喊道:“那是娘娘扔的石子,我们在这哪!” “好啊,竟然使招坏我,看我不抓了你们,好好收拾一顿!”说着,作张牙舞爪的样子扑了过来。 几个女孩子吓得一哄而散,混乱间,有人撞了方采言一把,方采言被撞倒在地,幸而身后一个假山,就扶住了。 可是映荷已经扑了上来,正好抓住了方采言,方采言捂住嘴不敢出声。 映荷笑道:“让我摸摸,这个是谁?” 她的手从方采言的脸摸到了肩膀乃至全身,费了好长时间,还是说不出所以然来。身后的姑娘们急道:“还能不能摸出来了,再猜不出来还是你抓人!” “急什么急什么,”映荷将手伸向了方采言的胳肢窝,“我肯定能摸出来!” 方采言一见映荷这是要拿出她的杀手锏——挠痒痒,一时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 “哈哈,原来是扔我 石子的娘娘!”映荷一把扯下白布,笑道,“谁叫你坏我来着,恶有恶报,轮到你了!” 方采言本也没什么,乍一听到映荷这句“恶有恶报”,忽然就想起了前世种种,脸上的笑容被另一种情绪所替代,好像有些不甘,又好象有些悔恨,还带着一点点的恨意。 她一把夺过了白布准备敷在眼睛上,一旁的春华却抢过来,道:“我替娘娘抓人!” 映荷这个心大的没看出来方采言的异常,急忙阻止说:“不可不可,你这可就坏了规矩了!” “奴才替主子,天经地义,有什么坏规矩不坏规矩的!”春华也据理力争。 映荷抢过春华手里的白布,气的小脸通红:“不行,该是谁就的是谁的!” 春华看了看方采言的脸色,又将白布抢了过来,“你别觉得你是娘娘从娘家带来的,娘娘又对你好,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咱们如今是玩个游戏,若是以后有了什么灾祸变故,莫非你还要叫嚷着‘该是谁就是谁’么!” 映荷委屈地看向方采言,希望她能给个评论,但是方采言什么都没说,似乎是心烦意乱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春华见此,也跟着去了。 映荷就更加委屈,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几个姑娘也都围上来,非但没安慰,反而教训。 秋实忙说:“你瞧你呀,玩个游戏叫什么真,如今娘娘可生气了!” 夏莹叹一口气,“娘娘就是娘娘,咱们做奴才的可千万不能和娘娘置气。虽说你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也要摆好自己的身份,再深厚的情谊,也比不过‘权力’两个字!” 冬雪上前用手帕替映荷擦了擦眼泪,道:“别哭了,娘娘也没说怪你。” “我不怪娘娘,”映荷抽了抽鼻水,“要怪就怪春华,要不是她在那里极尽奉承,娘娘怎会这样待我,如今一个话也不留!” 从外面搬回被褥的小黑子,刚一回来就见到这一幕,赶忙上前关切问道:“映荷姑娘怎么了,这是?” 几个姑娘急忙推开他,道:“你快别添乱了,干你的活去!” “哦,”小黑子抖了抖怀里的被褥道,“刚从内务府搬来的,近日天越来越冷,便从内务府抱来厚些的被子,不过都还没缝上布面,到时侯还要劳烦各位姑娘做一做针线活了!” “这还用你嘱咐?”夏莹道,“你就搬到我们丫鬟房里去吧!” 小黑 子答应一声,就往丫鬟房走,夏莹急忙又嘱咐:“记得展开了放,我们好做工!” “好!”小黑子答应的时候,人已经走没影了。 映荷被这一事件一打岔,也没刚才哭得狠了,又抹了把眼泪,抽抽搭搭地回房去了。 秋实看着映荷的背影,嘲讽道:“这人呐,就是好赖不知,你瞧瞧,娘娘不过就是没留个话,她就作成这个样子。可是平时呢,娘娘叫她做过什么活没有?烧煤煮饭缝被褥,哪一个不是我们三个来?端茶递水的轻松活,她倒是干得起劲!春华姐和她每日里站在一起,不知心里怎么烦呢!说起春华姐,真是个好人,不仅侍候主子侍候的周到,平时还知道疼惜疼惜一下咱们三个,那个映荷倒好,心里眼里全是自己,如今连娘娘也看不到了!” 夏莹急忙打圆场:“她是娘家带来的,和我们自然不一样,你可小心你这嘴,再这么背后乱说,惹了祸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惹的!” 她看了眼不远处踢着石子玩的冬雪,冬雪将一块光滑的小石子,投入到莲花池里,咕嗵一声,仿佛进入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她又拾起一个,这次打了一连五个水漂,可能是第一次打得这么好,冬雪忍不住拍手大笑,兴奋不已。 她忽然朝着夏莹秋实跑过来,欢喜道:“姐姐们瞧见了没有,我刚才打了五个水漂!” “看到了看到了!”夏莹露出欣慰地笑容,“咱们小妹真是棒!不过如今是秋季还好,若是到了莲花盛放的季节,小妹万不可再往池子里投石子了,否则打坏了里面的莲花莲叶可怎么好呢?” “哦。”冬雪分外惋惜地点点头。夏莹对秋实使了个眼色,秋实急忙跟上,夏莹便推着冬雪道:“走吧,小妹,咱们去屋里给主子的棉被缝上被面!” 三个人一溜进了丫鬟房。 作者有话要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听戏去喽 今天看到有一个收藏了,激动的我手机差点掉了,谢谢你们能一直坚持着看下去,我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不足,我在慢慢努力,谢谢你们的支持! ☆、合宫筵席 映荷则坐在房间里哭泣不止。她和春华同住一屋,房间就在方采言房间的旁边,为的是夜晚唤人很快就能赶过去。 不过到了晚上,映荷还是常睡在方采言房中的一个软榻上,有时候,也会和方采言同睡一张床。 她一直觉得,自己才是和方采言最亲近的,也一直觉得,她和方采言就如同姐妹一样。可是今日看来,什么狗屁姐妹,都是骗人!夏莹说得对,方采言有了权力,成了贵人,就再也瞧不起她这个从前的贴身丫鬟了。她开始后悔,后悔当初没能和方采言一起逃离皇宫,若是当初离开了皇宫,她和方采言就还是最要好的,任何人都插不进来! 她越想越伤心,开始呜呜地哭。 哭声传进了方采言房中,搞得她心烦意乱。 春华见她皱着眉头,便轻声问道:“娘娘,要不要出去散散心呢?” 方采言挥了挥手,道:“你先出去吧,我心里乱的很!” 春华便福身告退,一句废话也不讲。 方采言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还是忍不住感慨,春华比起映荷真是懂事千百倍。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映荷是她的债主,如果现在她冷落了映荷,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前功尽弃的! 于是她站起了身,推开映荷房间的门。 映荷被推门进来的方采言吓了一跳,抹着眼泪气说:“你来干什么?有春华在你身边伺候着,还来找我做什么!” 方采言忍受着她的小脾气,坐到映荷身边,柔声道:“你可知我为何不说一句话就走了?” 映荷看向她,没有说话。 方采言继续道:“因为你说的‘恶有恶报’这一句,让我想起了很多往事,映荷啊,你家小姐是个恶人,现在所作的一切都是在偿还着恶报,可是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做错了事,我没有说话是因为我在逃避,逃避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逃避从前那个麻木不仁的自己!” “小姐!”映荷急忙道:“你不是恶人,你是映荷见过的天底下最好的人。是映荷任性,映荷太较真了!” 方采言摇摇头,“你还小啊,什么都不懂!可是这样更好,这样才能永远保持着天真善良,不会做害人的事。” “我自然是不会做害人之事的!”映荷信誓旦旦道。 “还记得当初我送你的耳环吗?”方采言轻笑问道。 映荷便从枕头底下掏出来 一块折叠的方正的红布,展开之后恰是方采言那副耳环。映荷说:“映荷一直视若珍宝,这是小姐你给我东西,我绝不会忘!” “亲姐妹尚且有拌口角的时候,”方采言握住映荷的手,“更何况我们?咱们这回就一笑泯恩仇,好不好?” “嗯!”映荷用力点头,惭愧道,“小姐,我再也不会耍小性子发脾气了!” “这才是我的映荷嘛!”方采言伸开胳膊,给了映荷一个大大的拥抱。 映荷喜极而泣,也紧紧抱住方采言,笑说:“这才是我家小姐!” “唔……我饿了!”方采言的肚子忽然一通乱叫。她放开映荷,道:“走走走,咱们去吃饭!” “夏莹做好了饭没?”方采言出去后问外面站着的春华。 春华摇摇头,回道:“今日淑女大选公布结果,合宫筵席,咱们不用做饭了,得去筵席上。” “你是说,合宫筵席?”方采言听到后震惊不已,“怎么今早没听到有人来传唤呢?” “通知了冬雪,可能事情多,小丫头便忘了!”春华解释,“娘娘你身为贵人,又是长清阁的主人,是一定要出席的!”便将早已准备好的外衣披到方采言身上,说,“时辰将至,娘娘咱们启程吧!” “我……我有点不舒服,”方采言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转头对映荷说:“映荷,扶我回房休息吧!春华,你去告知一声,就说我身有不便去不了了。” 春华还想说什么,映荷已经扶着方采言离开了,映荷临走时骄傲地冲着春华瞥瞥嘴。春华却回以一个笑容,这笑容在秋季的冷风中显得瑟缩而寒冷。 紧跟着,她也尾随跟进了屋。 方采言用手肘支着头,目光呆呆的望向窗外愈发清冷的风景,不知怎地,春华竟从她的目光中看出了一点迟疑和恐慌。 她轻轻走过去,将暖炉递到方采言手中,温和说道:“娘娘,您是这批淑女中唯一一个提前入宫为贵人的,若是不去,恐怕引得其他人说您心高气傲,恃宠而骄。” 方采言接过暖炉,回过神来。 一旁的映荷皱眉插嘴,“不去就不去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宫里骄纵的人多了去了,再说,咱们娘娘害怕别人说不成?” 春华看了映荷一眼,没再说话,只等着方采言的吩咐。 方采言低头看了看手上温暖的手炉,又环顾四周看了看居住的房间 ,她狠了狠心,“债主们总是会遇见的!或早或晚,终究要遇见的!” “映荷,”方采言道,“给我梳个头吧!” “娘娘你……又准备去了?”映荷迟疑地问。 方采言点了点头。 春华默默地侍立一旁,嘴角挂上了一点笑容。 一切准备妥当,方采言一身正装,赶去了合宫筵席。筵席上人山人海,最高处坐着的是历默清和太后,太后身侧一个小位子上坐着方淳月。 方采言只匆匆扫了几眼,便混迹在人群中,寻了处僻静的角落坐下了。 曹荣附在历默清耳边不知说了几句什么,历默清便笑着点了点头。 说实话,方采言有点紧张害怕,她放眼望去,在座的大多数是她认识的,并且是她的债主。 历默清位子下的第一位便是兰皇妃周欣兰——方采言最大的债主,李嬷嬷的主子。 此时兰皇妃体态端庄气态威严,一双桃花眼俯视众人,有种俯视天下苍生的感觉,可是方采言看到她这张威严美丽的脸,头脑中却只能想到她满脸血迹呜呜求饶的画面。 方采言急忙摇了摇头,将这个恶心的画面抛开,她又看了两圈,发现了陈昭仪。 陈莲玉还没到解禁的时候,却已经坐到了此处,可能是合宫筵席历默清特准她出席了吧!此时她正看着太后身旁的方淳月,目光之毒辣,似乎能将人杀死一般。 她的身边还坐着两位她最忠心的朋友,丽才人赵芷柔和惠贵人闫秀慧。 丽才人似乎天生的体态婀娜,即便坐在椅子上一身好身段也能显现的清晰可见。不过她身边的惠贵人却是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正襟危坐,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完全将她的美貌遮盖了。 方采言一边在心里暗喜方淳月可以成功得到太后的喜爱,一边担忧自己现在的处境。 于是越发将自己埋进桌子之中,不停地品尝着桌上的美味佳肴,映荷和春华安静地侍立在她的身后。 那边歌舞升平,这边境况凄凉,方采言也自认为隐藏的很好,没有人发现她。谁知当一曲罢了,方采言正心安理得地吞糕点的时候,她身旁一位不知道哪位的妃子,用一副和她很熟悉很亲近的语气说:“来来来,让方妹妹献上一舞,方妹妹舞姿可是天下难得呢!” “对呀,早就听闻方采言舞技冠绝京城,不妨献上一舞!”有人跟着附和提 议。 “方贵人可是宫里的大角色了,虽然足不出户,但名头足够响亮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又有一人附和称赞。 “是啊是啊!”“对啊对啊!”“……” 就在这个时候,春华趁着人多嘈杂,偷偷离开了大殿。 方采言真是想不通她们是如何发现自己又是如何睁着眼睛说出了这番瞎话的!不过这种莫名其妙就受到大家瞩目的情况,她也是见怪不怪了。 于是矜持地从座位中站起,推辞道:“我舞艺平平,不敢献丑!” “哎呦,果然如传闻中的天姿国色呢!” “气质不凡,真不亏是京城第一美人!” “真是自愧不如呢!” “……” 方采言刚一站起,评价便犹如雨后春笋般一个接一个破土而出,她呆愣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高位上的兰皇妃周欣兰忽然笑着说道:“既然大家推崇,方妹妹不妨就献上一舞。” 陈莲玉看向方采言的方向,冷笑一声。 方淳月急忙打圆场,“听说下一个曲目是戏文《平安峰》,太后最爱听的,我们也可先听完《平安峰》再说啊,是不是太后?” 陈莲玉瞪了方淳月一眼,兰皇妃笑着望了望方淳月,又请示地看向太后。 太后露出欣慰地笑容,“先看那个都是无所谓,不过我倒是想看看方贵人的舞,不知是个什么曲目呢?” 兰皇妃得到了答案,笑容放大,望向了方采言。 方采言只好硬着头皮,道:“那不如就跳一个《霓裳羽衣舞》吧!” 太后心中一动,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 方采言换了身舞衣,从容不迫的走上台,仰头,微笑,望着高位上的历默清、太后、兰皇妃以及面有忧虑的方淳月。 她轻蔑一笑,现在不比隐藏实力了吧! 她伸展线条柔顺的手臂,臂上的轻纱飞舞,扫过在座每一个人的心神;她轻抬脚尖,裙裾立刻如彩蝶般跳动飞扬起来;细细的腰肢摆动着做出每一个优美的造型…… 一曲罢了,太后忽然赞慰地点了点头,方淳月也舒了一口气,兰皇妃周欣兰还是一脸的笑意,陈莲玉从鼻子里发出冷哼,神色难看地吓人。 惠贵人闫秀慧急忙递过一杯茶,轻声说:“消消气。” 陈莲玉接 过茶,一饮而尽,看向高位上的历默清,此时他正低着头,向曹荣吩咐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补上了,之前落了前半截。没啥话说哟,努力码字啦 ☆、吵个嘴 大殿外,冷风凄凄,春华等了不知有多久,遥远处才慢慢行来一人,春华急忙迎了上去,碎发在空中翻飞。 “曹公公!”她福了福身,对曹荣一拜。 “有没有什么情况?”曹荣问道。 “没有。”春华摇摇头。 曹荣点了点头,道:“要盯紧了!” 春华点头答应,曹荣正要转身离开,春华忽然拽住了曹荣,声音有些哀求:“公公?” 曹荣露出不忍的表情,“太医院正配新药,不过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还要看他的造化了!” 春华抿了抿唇,露出一个艰涩的笑容,道:“多谢公公!” 曹荣叹息一声,道:“若是他康复了,我定会知会你,向皇上求个离宫的机会;若是……顶不住了,我也会知会你!” 春华眼里包了泪,再次说:“多谢公公!” 两人这才拜别,春华稳住心神,急匆匆回了大殿。 方采言正吃着核桃,见春华才回来,不由得疑惑,“春华,你去了哪里?我跳了一场舞你都没看到。” 春华福了福身道:“外头风声越来越大,我恐怕一会儿回去下雨,便取了伞来。” 说着,她将一把油纸伞放到方采言眼前晃了晃。方采言见春华头发些许凌乱,定是外面风大吹的。心中便有些怪自己多疑了,和春华相交多年,不管怀疑谁,都不该怀疑春华的。 “来,”方采言递了个剥好的核桃,放到春华手里,“吃个核桃!” 春华双手接过。 方采言瞥见映荷一脸别扭,又剥好一个,递到映荷手里。映荷便欢喜地接过去,阴霾一扫而空了。 其实,这油纸伞是春华一出门便带着的,只是当时放在轿子后面,方采言和映荷都没在意。幸亏春华事先找了个挡箭牌,否则她偷偷面见曹公公的事就会败露了!是她小看了方采言,以后做事要更精细些了! 合宫筵席结束了,各宫妃嫔都做鸟兽散,方采言也带着映荷和春华准备离开。 半路上却遇见了陈莲玉、赵芷柔和闫秀慧三人。 闫秀慧一见到方采言,本来喜笑颜开的脸立刻阴沉下来,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方采言明白,自己之所以这么招闫秀慧的恨,是因为她刚一入宫便做了贵人,和闫秀慧位分相同,可闫秀慧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在宫里熬 了三年方得了这么个位分,其中辛苦唯有自知,没想到,一个刚入宫的小丫头竟然也能和自己平起平坐了,心中自然不快意! 当然了,陈莲玉和赵芷柔也没给她什么好脸色。 方采言没理会三人的臭脸,依旧按照规矩向陈莲玉和赵芷柔行礼,一旁的闫秀慧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真是好手段啊,”陈莲玉笑笑,“本来几乎是离了宫的人了,不仅升了品级,还让皇上罚了我,果然和那个懂得收买人心的方淳月一个货色!” “货色不货色我不懂,”方采言道,“只是你所言的手段我可是什么都没使!” 赵芷柔白眼一翻,嘲讽道:“就你,能有什么手段,一看啊就是个不中用的花瓶,长的漂亮有什么用,我看摆在哪里都是多余的!” “姐姐此言差矣!”方采言纠正,“每一个花瓶都有它的用处,奈何姐姐未曾做过花瓶,不懂其中道理章法,也是情有可原,而且多余的花瓶也总比有用的痰盂好很多!” “你!”赵芷柔指着方采言的鼻子,“你竟敢奚落我!还把我比作痰盂!” “姐姐莫要生气,”方采言后退两步,怯懦道,“我也只是实话实说。” 赵芷柔还欲上前辩驳,陈莲玉便拉回了她,看向方采言的目光里满是挑衅和不屑,“没想到你还是伶牙俐齿的,可见也不只是个花瓶!” “奈何伶牙俐齿聪明无双又如何?”陈莲玉画风一转,转而变得苛刻,“本宫且问你,你入宫以来,可得了皇上的宠幸?他赏了你那个院子,他自己可曾走进去过?那院子偏僻荒凉,又与冷宫有个分别?哦!忘了告诉你,其实你那个院子往东走十步,就到了冷宫了地界了!” 赵芷柔和闫秀慧觉得终于出了口恶气,不顾场合的笑起来。 映荷在后面站着,气的小脸通红,春华不发一言,安静如初。 方采言叹息一声,好歹自己也已经有了几十岁了,就拿这点话来刺她,就好比蚊子叮了一口,不痛,倒是痒的厉害。 “我的院子之所以设的那么偏僻,”方采言耐心地解释,顺便撒了点谎,“还不是因为皇上知道我这个人凡事喜欢低调,处处谨言慎行。而且你们也知道我的名声已经在京城中传遍了,若是也和你们一样住在普通的宫殿,岂不是要和其他人共处?与其他人共处,势必要遭人忌恨,所以呢,住在长清阁是再好不过的了!” 赵芷柔的嘴角抽 了抽,“你以为你有多受人关注?不过是个普通妃子,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倒不是我把自己看得太高,”方采言有些愁苦的说,“反而是你们再三找过来,才叫我明白自己原来这么重要!” “重不重要也不是我们说了算,”赵芷柔不屑道,“得看皇上,皇上若是看得上你,你才叫真的重要!” “嗯,”方采言深觉有理,“所以大家都得要努力显出自己的重要才行,就像丽才人……”方采言讳莫如深地看向了赵芷柔,露出一抹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的表情。 赵芷柔立刻心虚地看了看陈莲玉,急忙阻止道:“什么像我!你休要口出狂言!” “难道妹妹说错了什么?”方采言一副诧异的表情,“你们可去看看行宫记录嘛,那上面清清楚楚地记着,在陈昭仪娘娘禁足的这些天里,究竟是谁,一直陪伴着皇上!” 赵芷柔听到此处,心虚发汗,她胆战心惊地瞥了眼陈莲玉,陈莲玉没有表态,只是站在原地,额头有青筋显现,像是隐忍不发的样子。 赵芷柔慌忙跪在地上,娇声道:“娘娘,你不要听方采言乱说,我去侍候皇上也是为了您能早日解禁哪!” 方采言撇撇嘴,“孰真孰假,还请陈昭仪娘娘仔细辨别着,莫要叫人暗地里使了绊子也不自知啊!” 陈莲玉咬了咬牙,“我宫里的事,还不需要你来告知!” “好,”方采言笑笑,“既然是您宫中之事,那妹妹就先行告退了!” 说着,她便带着映荷和春华离开了是非之地。 回到长清阁,外面这才下起了雨,风声雨势不小,将院子里的花朵都吹的凋零了。 门外忽然响起了传唤的声音,原来是方淳月带着珠儿来了。 方淳月一身蓑衣,进了屋,淋淋沥沥地洒了一地的水,夏莹和秋实便急忙帮着脱了蓑衣,又清理了地上的水渍。 “妹妹怎地冒雨前来?”方采言急忙上前握住方淳月的手,掌心传来冰凉,“哟,手都冻的冰凉了,快,春华,拿个暖炉来给妹妹捂手!” 春华忙折进里屋取来一个暖炉递到了方淳月的手上。 方采言已经拉着方淳月坐到了榻上,正忙着用手帕给方淳月擦沾了雨水的头发。 “来时却不曾下雨,走到半路忽然便起风落雨了,幸亏珠儿带了件蓑衣,否则我们俩就都成了落汤鸡了!”方 淳月一边娇柔道,一边指着侍立一旁的珠儿。 方采言这才将目光放到珠儿身上,可见是只带了一件蓑衣,便只给方淳月一个人用了,可怜了珠儿浇了一身雨,正湿漉漉地站着。 方采言忙命春华道:“春华,你还有干净的衣服没?快带珠儿去换件干爽的衣服来,这样湿着,小心着了凉。” 春华正要带着珠儿去换衣服,映荷却忽然拦住二人的去路,道:“春华,还是我来吧!” “你的身材与珠儿的不相当,”春华道,“换了你的衣服,别穿的丑了,惹人笑话!” “那我带着她找你的衣服!”映荷坚持。 “可是我的衣服你怎知要换哪个呢?”春华看向了方采言,请求定夺。 方采言急忙道:“春华快去吧,再拖下去,珠儿姑娘可真是要病了。”她又拉回映荷道,“我知道你没有事情做,闲的慌,去给我和妹妹倒杯茶,送过来!” 映荷和春华便分开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了。 方采言重新坐回到方淳月身旁道:“如今妹妹得了个什么位分?” 方淳月笑的羞涩,“同姐姐一样,是贵人!” “恭喜妹妹,”方采言立刻道喜,“相信今晚,最迟明晚,皇上便会召见你侍寝了!” 方淳月娇羞地低头,“姐姐,你别乱说,这种事怎么是猜测的来的?” “相信我嘛!”方采言十分自信,又道,“还有你要记得,太后老人家爱吃素,喜欢玉器,你在她跟前要忌口,逢年过节,要送上玉石,讨她老人家的欢心。” “多谢姐姐提点。”方淳月笑道,这次她是真心实意地相信方采言的话了,“今日姐姐在大殿之上跳的舞,也深得太后的欢心。我知道皇上是个孝子,若是太后她老人家喜欢的姑娘,皇上定会多加留意的!” “这倒是,”方采言赞同,“所以你在太后身边,可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方淳月有些矜持地抓住了方采言的手,道:“但是妹妹也非常希望,姐姐你也能得到太后的喜爱。” “怎么如此说?”方采言问。 “我知道,”方淳月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尽管姐姐你越过了淑女大选,直接入宫成为贵人,可这只是表面的风光,实际上,皇上他从你入宫以来,从未召见过你!” “呃……这倒是。”方采言想了想,这些天确实是过得悠闲自 在,历默清从来没有传过旨召见她。 可是这对她来说是好事! “所以,唯有先赢了太后的喜欢,才能进一步赢得皇上的喜欢,”方淳月认真道,“要想赢得皇上的喜欢,就先得入了皇上的眼睛,只有被皇上见到了我们才有胜算。” “所以,太后就是我们接近皇上最好的方法。”方淳月坚定道,目光中充满了真诚。 “可是,”方采言为难道,“我根本不想接近皇上啊!” 方淳月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可置信的话,吃惊道:“姐姐,那你入宫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我说是为了偿还在你之内的债主的债务,你信吗? 方采言叹了口气,耐心解释:“妹妹,目前我确实不打算接近皇上,我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帮你步步高升!” 作者有话要说:百善孝为先,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上一章复制粘贴不知道咋回事只粘贴上了后半部分,我传这个章节的时候才看到前一章只有一千多字,对不起同志们,我给补上了,唉,我这个心大的!!! ☆、请个安 映荷走进来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竟然听到方采言说要帮方淳月步步高升!方淳月她怎么能和小姐比! 映荷气愤地将托盘扔到矮桌上,瞪了方淳月一眼后便站到了方采言的身后,一言不发。 方采言察觉到映荷的怪异,但是方淳月在这里她也不好多说,只好继续和方淳月谈论。“我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方采言道,她说的是实话,只要方淳月不死,并且可以得到历默清的宠爱长久不衰,那么今生就不会有亮皇贵妃什么事了! “但是我希望我们可以一起,”方淳月道,“一起受宠,一起晋升,而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那样的话,真的太孤单了。而且姐姐你若是一直这样不争取的话,恐怕宫里的人都会对你冷眼相待,没有皇上的宠爱加身,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方淳月是真的在为方采言着想了。方采言心中竟然有了一丝感动,不过转而她又劝道:“没关系的,我厌倦了后宫里的争斗,也不贪慕什么权力,只盼着平平安安就好。可是妹妹你不一样,你还年轻,你有的是力气去拼搏,你还有大好的人生在等着你去享受!所以,不要放弃,也不要想着我,只要想着往前走,绝不要回头!” 方淳月突然觉得面前的人不是方采言了,而是另一个人。 “姐姐,”方淳月忽然悲从中来,“你为我付出的实在太多了!” 方采言怔愣地看着方淳月的反应,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是怎么让方淳月误会的,但还是装模作样的拍了拍方淳月的肩头,以一个老者的身份道:“你成功了,我便知足了!” 方淳月顿时感动得涕泪纵横,趴到方采言怀里痛哭失声。 映荷听得忍不住翻了几个大白眼,实在受不了了,就跑了出去。 然而屋外正下着大雨,她只好贴着屋檐溜进了柴房,柴房里空无一人,因为阴天,所以显得黑漆漆的。 她一个人心烦意乱地寻了处干净些的地方,坐了下来。 然而地上冰凉,凉意入骨。她又在门口处寻了个木盒,干脆坐在了上面。从木门的缝隙里还透了几丝光,光亮照在她的脸上,她忽然想起那日的大雨,她和方采言乘船顺水漂流的时光,那次好像是小姐第一次带着她冒险。 想到这儿,她的脸上忽然绽起一个笑容,可是很快这笑容又黯淡下去。 这个雨天,却只有她一人了。 忘了坐了 多久,她又一个人孤零零地沿着屋檐走回去了,方采言和方淳月还在说笑,珠儿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和春华各自侍立在各自主子的身后。她看了眼矮桌上的茶水,茶水盈盈闪着润泽的光芒,满满的,还是整整一杯。 方采言依旧没喝。 她忽然意识到,这里是不需要她的。 于是她默默走进了她和春华的小屋,趴到床上,将脸埋在枕头里,忽然觉得嗓子发紧,胸腔里好像有什么在不住地震动,她猛地憋了口气,一行泪就无声地落了下来。 后来雨停了,方淳月便带着珠儿离开。 映荷握着方采言的一串耳环,一直等着,可是一直到夜里就寝,都没有人来。 那一晚,是春华陪着方采言睡的,可是第二天,方采言却得了风寒。 映荷经夏莹提点才知道是自己闯了祸,昨天她坐在柴房门口的木盒子,里面装的是炭,她走时忘了关门,导致风雨将炭淋湿了,所以那一晚方采言都没能取上暖,以至于第二日便得了风寒。 映荷忽然又愧疚起来,她去太医院请了太医,又给方采言熬药,忙活了几个时辰终于将药熬好,一进门,却看见春华已经伺候方采言喝完了一碗药了。 她端着热腾腾的药,忽然不知所措。 “映荷?”方采言笑着向她招了招手。 映荷看到方采言嘴唇发白,急忙放下药碗走过去,跪到地上,“小姐,映荷害你生了病,你罚映荷吧!” “你这个小傻瓜,”方采言还在笑,“是不是搞错了方子,还是火候没有拿捏好,才熬了这么久?” 映荷憋着,摇了摇头。 “昨天我便觉得乏,要不我就去找你了。”方采言侧过头,端详着,“恐怕你又要多想那些是非,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你呀,老爱多想!”方采言话还没说完,就咳嗽起来。 春华立刻拿起痰盂,递到方采言面前。 映荷无措地跪着,只等方采言咳完了,才听方采言说:“我不支使你,是我知道你这个冒失鬼做不好事,没有活不是乐得清闲吗,你怎么反倒不开心?不是我不重视你了,映荷啊,”方采言拉住了映荷的手,“你一直在我心里呢!” 映荷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以后要好好的,可不准多想了!”方采言虚弱地警告,映荷梗咽着点头,春华在一旁站着,表情 没有任何的波动。 这时候,冬雪忽然来说,“淑女大选结束,贵人才真正入了宫册,按照规矩,该去给太后和兰贵妃请安了!” 映荷担忧地看了虚弱的方采言一眼。 春华却吩咐说:“就回说贵人身体不适,得了风寒,不宜出门。未能给太后和兰贵妃请安还请恕罪。” 冬雪答应一声就跑出去复命。 映荷在这边更加愧疚,春华又道:“第一次就缺席,恐怕太后和兰贵妃会对娘娘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本来就不会有什么好印象,”方采言满不在意,“做那些虚礼干什么?” 春华垂下头,没再多言。 映荷紧紧握住方采言的手,在心里期盼着方采言可以好的快些。 一晃七日过去,方采言的病情终于有所好转,虽然还是干咳,却可以出门吹风了。这七天,方采言对外称病,皇上的传召自然也没有落到长清阁。听说这七日里,皇上独宠方淳月一人,已经接连在方淳月的芷兰宫中留宿六日,唯一一日没有留宿还是因为政务繁忙,一夜未眠的处理奏折。 方采言听后,很是欢喜,多好的兆头啊! 她开心的替盆栽修剪枝杈,却一不小心剪到了自己的手指,顿时鲜血直流。她急忙捏紧伤口后端,防止血流的太多,另一边急唤春华来,为她紧急处理了伤口。 她看着包扎好了的伤口,伤口上缠了几圈白布条,白布条上晕染着粉色的血痕。 “难道有血光之灾?”方采言皱眉猜测,心里突突地跳着。 映荷在一旁小声嘀咕,“莫不是娘娘你听说了方淳月和皇上的事,一时失神……” “乱说!”方采言立刻制止了映荷这张说什么都切中要害的嘴。 要不是她这具十六岁青春萌动的身体,无意中中了历默清的蛊惑,她绝对可以做到波澜不惊。 映荷便闭上了嘴,春华在一旁接口道:“时辰不早了,今日我们该去请安了!” 方采言叹了口气,换了身正装,又让映荷给她梳了个普通的发髻,便去请安了。 为表示低调,方采言没有选择坐轿,而是徒步而行,身边只有两个宫女跟着,便是春华和映荷。 先是去永寿宫给太后请安,给太后请安不像给兰贵妃这样的掌管后宫政务的人请安,需要留下来汇报情况,只需要请个安,叩个头,就可以 回去了,简单方便。所以永寿宫中一般都没有什么人,也碰不上几个嫔妃。而且太后喜欢清静,请安之后,就都忙着打发回去了,不准留在永寿宫叽叽喳喳惹太后心烦。 永寿宫中装饰也素朴,且处处飘荡着佛香的气味。这香味她再熟悉不过,走进永寿宫她却有一种回了家的感觉。 方采言并没有打算讨好太后的心思,却还是特意带了一串羊脂玉做的佛珠,因为这不仅仅是一份礼物,还有包含了她前一世的记忆与心意。 请安之后便供奉到太后手上。太后摸着光滑的佛珠,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哀家甫一见你便看出你与佛有缘。”太后道。 方采言一联想,忽然明白了,可能是怀中的玲珑玉,牵引了太后的知觉,使她觉得自己与佛有缘。 她没有抬头,依旧毕恭毕敬地跪伏在地上道:“臣妾对佛教知之甚少,只读过《法华经》,却是一知半解,不能得其真意。” “你肯向佛便是好事!”太后露出欣慰地笑容,“快平身吧!” “是。”方采言乖顺地站起身,抬头看向太后,前世的记忆忽然涌了上来。 她的生母死的早,李孝芝作为她的养母,虽然从未苛责过她,却也从未给过她一丝一毫的母爱。可是太后不一样,这个耄耋老人,一心向佛向善,她心怀善意,留方采言在身边,就像个老母亲对待年轻的女儿一样对待方采言。 从未怀疑过方采言接近她的真实用意。 也可能是太后一生无女,唯一的女儿还因为早产夭折去世,所以她才会将母爱转移到方采言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吃冰棍拉冰棍 ☆、再请个安 太后将佛珠送到嬷嬷手中,嬷嬷便十分珍重地收了起来。 她年老的眼睛望向方采言的脸,这张脸是美丽的,但没有任何攻击力,是一张柔和的充满了温和爱意的脸。 正是这样一张富有着慈悲佛像的面容,太后在方采言跳起《霓裳羽衣舞》时,才会格外注意了她。 “好孩子,你过来。”太后向方采言招了招手。 方采言心中一动,想到前世,太后也总是叫自己“好孩子”。 她乖巧的走过去,伏在太后的座椅下,太后朝旁边挪了挪,让出一个位置,拍了拍,“好孩子,坐这儿!” 方采言便依言坐了上去。 没有任何如坐针毡的感觉,上一世坐的多了,此时只觉得异常温暖和熟悉。 “今年多大了?”太后问。 “十六。”方采言看着这张亲切熟悉的脸,有一种恍然如隔世的感觉。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那日我打听些你的事,以你的模样个性,理应是早就得了恩宠的。可你非但没有恩宠,反倒是连一点存在感都没有,若不是你那日跳了一舞,怕是哀家到如今也不识得你,更别说皇儿。” 方采言谦虚道:“臣妾只想着好好过生活,未曾想过引起注意。” 太后摇摇头,“你倒是天真!你可知这宫里头,个顶个地爱出头,为的什么,还不是想让自己入了我那皇儿的法眼?你这样遗世独立,可是不妥!” 太后何时这么爱操心这种事了?方采言记得上一世里太后只管吃斋念佛,绝不会理后宫的是是非非,更不会悉心劝导某个嫔妃长心眼,去争宠! “太后教训的是。”方采言把自己显得很温顺。 “我这不是教训,是在教你,傻孩子!”太后说,“你和淳月那丫头是堂亲吧?你瞧瞧人家那孩子就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如何使用手腕,接近讨好我那皇儿,你再瞧瞧你自己,是多么的不争气!” 言外之意,莫不是太后早就知道方淳月接近她是为了接近皇上,只是太后不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方采言细思极恐,看起来,太后又和上一世的吃斋念佛不一样了。 “奈何淳月有上进之心,聪明劲却不足,”太后略有些惋惜,转而看向方采言,衰老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而你不一样,面生慈悲相,眉眼间却有一股子聪明劲,是个好苗子,像我当年的模样!” 这夸赞方采言可承受不起,急忙惶恐道:“臣妾怎敢和太后相比,臣妾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只知道侍奉皇上,侍奉皇家,绝不敢妄想其它。” 太后却不觉有什么,“无欲则无求,哀家只问你,你可想过做到哀家这个位置吗?” 方采言立刻跪了下去,“臣妾惶恐!” 太后露出不满意的神色,“聪明则聪明矣,却是胆子太小了,没有半点哀家当年的样子!” “行了,你站起来吧!”太后命令。 方采言便站起,低垂着头,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 太后叹息一声,“罢了罢了,既然你无争宠之心,哀家也不强求你,只是你这孩子生的乖巧漂亮,倒是很合我老人家的心意,往后在宫里头若是遇见了什么难事,只管来找哀家,哀家定会为你做主!” 方采言自然是千恩万谢,太后又道:“行了,时辰不早了,你便去坤宁宫请安吧!” “是。”方采言退后几步,便告了退。 安宁嬷嬷将太后面前的茶水换上新茶,道:“方贵人无欲自然无求,太后您即便想要提拔,也要她自己上心才是。” 太后闭目养神,轻声道:“她只是敛尽了锋芒,却逃不过我老人家的眼睛。如今后宫乱象丛生,总该找个厉害角色,压一压这不正之风了!” “然而,方贵人胆子还是小了些,另一位方贵人方淳月性子柔弱心机重,怕是什么也压不住。”安宁嬷嬷叹口气,“只怕过些时候,荣宠更胜,只会变成兰贵妃一样的人物,只知谋己利,不为后宫事挂心,终究还是一团乱麻。” 太后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过方采言还是可塑之才,哀家得想个法子,让她有所求。” 方采言从永寿宫出来,就直奔坤宁宫。 好在不用每日都向皇太后请安,否则若是日日在太后宫里浪费时间口舌,那她真是要跑断两条腿了! 刚一进坤宁宫,宫中众位嫔妃便都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到方采言身上。 方采言略有些尴尬的一笑,找了最末的座位坐下了,和她同位分的方淳月和闫秀慧和她一排,方淳月见了她亲切一笑,闫秀慧就赏了她一个大白眼。 方采言装作没看见闫秀慧的白眼,只向方淳月回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主位之上的兰贵妃周欣兰掌管着宫中大小事务,因为没有皇后,所以她现在就 相当于是皇后的身份了。 后宫之主,气质自然非比寻常,周欣兰虽然脸上时常挂着笑意,但是她的笑容却可以细分成十几种不同的情绪。 就好比现在,她的笑容就非常的阴翳,像是笑里藏着刀子。她的眼睛扫了方采言一眼,便冷冷开口:“后宫之中最要紧的就是秩序,无规矩不成方圆,身为后宫的妃嫔自然要遵守皇家规矩。若是有病在身,不来请安,本宫也不能强人所难,可若是身心健康却还是迟到,且不说是对本宫的不敬重,更是对皇家规矩的不敬重!” 周欣兰看向方采言,笑道:“所以,日后请安必须准时,莫要误了时辰,叫众姐妹苦等那一个人!方妹妹,你说,对不对呀?” 方采言立刻愧疚道:“皇妃说的是,臣妾日后定会注意!” 陈莲玉忽然在一旁用帕子捂着嘴,咯咯地笑起来,“这位主,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的焦点中心呢!倒是个引人注目的体质,不想只引来了闲人的注意,却引不来该引的人的注意,好像一个笑话呢!” 说完又是咯咯地一阵笑,赵芷柔闻言也跟着笑得花枝乱颤,闫秀慧则如同其他人一样,偷偷地偷笑。 另有一部分却半点笑意都没有,这一部分人里除了方采言和方淳月,还有周欣兰以及依附于周欣兰的两个姐妹:玉嫔孙秀玉,杨昭仪杨兆业。 方采言方淳月不笑的原因自不必说,周欣兰和两个姐妹不笑的原因,就是因为她们听出了赵芷柔话中所言的“闲人”指的是谁。 周欣兰当下掉下脸来,平时总是挂着笑容的脸,此时此刻也维持不住,变得阴气沉沉。 方采言看了眼阴沉的周欣兰,又看了眼如同春光满面的陈莲玉,心中不禁为陈莲玉擦了把汗。 若是论手段智商,陈莲玉是绝对斗不过周欣兰的,若不是前两年陈莲玉仗着历默清的宠幸,横行霸道,周欣兰不敢把她怎么样。可是如今,陈莲玉的地位正渐渐地被方淳月抢走,她不自知,还敢在周欣兰面前肆无忌惮地挖苦嘲讽,可见是正给自己断着后路。 这傻孩子! 方采言不禁想到了太后的这句话,用在陈莲玉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周欣兰压住怒气,转而又笑容满面,“事情已经过去,大家就不要再纠结了,只是方妹妹再别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倒叫人家笑话。” 方采言点点头,嗯,不错,一句话就全推到她身上了。 然后就是普通的日常,六宫之主向周欣兰禀报各宫情况,大家有闲聊几句,再听周欣兰做个小结,这早上的请安便结束了。 不过是走个流程嘛!方采言从椅子上站起,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嘀咕,干嘛这么较真,又何苦每日都来,真是麻烦的不行! 想当年她做皇后的时候,请安都是一个月一次,因为一个月一次,所以各宫嫔妃也都非常的重视,汇报工作也是化繁为简,只挑要紧的重要的说,可不像现在,请安成了唠家常,甚至于家常都没什么可唠的了!而且还要忍受某个张狂不可一世的妃子挖苦显摆,还要极力表现自己的坐怀不乱…… 方采言摇了摇头,觉得无聊还繁重,而且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春华将披风披到方采言身上,方采言这才从思考中回过神来。方淳月转头好奇道:“姐姐发什么呆呢?一副很焦躁的样子。” “我表现的很焦躁吗?”方采言吓了一跳,看来以后要好好管理一下表情了。 映荷接嘴道:“我们家娘娘一直如此,总是时不时的出神,若是不叫醒她,她能想上一天呢!” “就你知道的多!”方采言笑着嗔怪了映荷一句,转而又对方淳月道:“不过映荷说的也是,老毛病了,以后得改改了!” “你的毛病可不止这一个呢!”不远处,赵芷柔摆弄着腰肢走了过来,她身旁是陈莲玉的轿辇,有四个小太监吃力地抬着,旁边跟着几个宫女,还有闫秀慧。 方采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怎么到哪里都能遇上这几个? 赵芷柔挑衅地站在方采言面前,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我看你迟到这个毛病也得改改了!” 闫秀慧又在一旁偷笑。 “自然是要改的!”方采言说,“不过也用不着你来提醒,我看赵姐姐还是多多自省,背着姐妹费尽心机讨好皇上,也是个很不好的毛病呢!” 赵芷柔不由分说,直接扇了方采言一个巴掌,盛气凌人道:“本宫的事还用不着你来教!告诉你,方采言,上次我没有教训你,还是给你留了点颜面,这一次就是要你管好你的嘴巴,不该说的,就别说!” 方淳月在一旁吓得脸色青白,大气也不敢出。 方采言揉了揉火辣辣的脸,反而笑起来,“好,丽才人教训的是!可是丽才人伸手打人,可算是动用私刑?” “动用私刑又怎样?”赵芷柔更加趾高气扬,“你就 是该打!” 方采言停止了笑容,狠戾说道:“宫中规矩,动用私刑者,降级一品!” 赵芷柔没想到方采言竟然还懂宫律,明显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叫嚣着:“别以为你说的就能吓到我……” 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一个巴掌就落在了赵芷柔脸上。 赵芷柔震惊地看着方采言,捂住了火辣辣的脸。 方采言甩了甩手,“唔……手也很痛嘛!” “你……你!”赵芷柔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方采言,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互相扇巴掌,啪啪啪啪。 ☆、跳湖自杀 “你动用私刑,我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不会上报皇上,这一巴掌就当是还回去!”方采言气势强硬,“若是下次你再犯,还回去的可不仅仅是一个巴掌了!” 映荷在后面解气一笑。 赵芷柔无助地回头看向陈莲玉,嘴巴一撇,突然嘤嘤嘤地哭起来! “没出息的东西!”陈莲玉暗骂一声,由宫女扶着下轿,她在宫里呆的时间长了,吃得好住的好,此时被宫女扶着,倒真是个养尊处优养出来的,身材都有些走样了。 可是面若桃花,仍是妩媚非常,尤其眼角那颗痣,不知道夺了多少男人的心呢! 她慢悠悠地走到方采言面前,两只眼睛不屑地睨着,从鼻子里发出轻哼,慢条斯理地说:“你觉得,丽才人打你便是动用私刑,你打了丽才人就不算是私刑了吗?” “两相抵消,自然做不得数了!”方采言有理有据,语气尽量保持着从容和平静。 “两相抵消?”陈莲玉忽然恶狠狠地道:“你还真是天真,今天我就叫你知道什么是打狗还要看主人!” 话音刚落,陈莲玉一个狠戾的巴掌就落到了方采言的脸上,还是之前赵芷柔打得那半边脸,受了两次打,很快就变得红肿,疼意更甚。 方采言咧了咧嘴,方淳月在一旁吓得扶住了珠儿,身体颤抖起来。 映荷心疼不已,急忙拦到方采言身前,喊道:“我家娘娘没做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凭什么打人!” 陈莲玉伸手又给了映荷一巴掌,“就凭主子丫鬟都不懂得什么叫做尊卑有序,像条疯狗,到处咬人!” 映荷挨了打,气急喊道:“你们才是疯……” 话还没说完,春华便及时捂住了映荷的嘴,皱着眉,摇了摇头。 “来人!”陈莲玉向身后招了招手,两个老嬷嬷就弯腰小步走过来,“给本宫掌嘴方采言二十!告诉告诉她,这个宫里能使用私刑的只有本宫!” 两个老嬷嬷便走到方采言身边,一个架着方采言,使她动弹不得,另一个拿出了手里猩红的板子,手臂已经举起,未等方采言说话,一个板子就落了下来。 方采言的嘴,瞬间青紫红肿,惨不忍睹! 方淳月若不是有珠儿扶着,早就跪到了地上,映荷拼命挣开春华的束缚,扑到老嬷嬷身后,想要掰开老嬷嬷对方采言的束缚。 奈何老嬷嬷身高体胖,怎么弄也弄 不开。 正当方淳月吓得失神落魄之际,历默清明黄色的轿辇忽然由远而近,渐渐行来。 方淳月如同见到了救星,慌乱地跑到历默清的轿辇前,大喊着:“救命!救命啊皇上!” 两个老嬷嬷见了皇上来,也停下了手。 方采言终于得了释放,一下子禁不住力,跪倒在地上,映荷和春华将她护住了,此时她的嘴巴和脸已经全部肿了起来,而且面部充血,又流了血,整个半张脸都显得异常可怕。 她见到了历默清,竟然慌乱地用团扇遮住了下半张脸,又把头埋在了映荷的怀里。 这个人,她实在是丢不起! 陈莲玉也震惊了,连忙带着闫秀慧、赵芷柔,还有她的一众下人跪到在地,拜见皇上。 方淳月立刻一副受了极大的屈辱,泪流满面道:“皇上,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臣妾真的好怕,好怕啊!” 方淳月一边哭一边靠在了历默清的身上。 历默清皱着眉推开了悲戚的方淳月,越过一个个跪着的人,也没唤平身,只是径直走到方采言的面前。 他蹲下来,伸手扳过方采言的脸。但是没扳过来,因为方采言用力往映荷那边靠。他又使了更大的力气,这才将方采言的脸扳过来。 然而,方采言却用团扇将整张脸都护住了。 历默清轻轻地,轻轻地拂开了她的团扇,当他看到受伤严重,一脸血的面孔时,眼神中不禁流露出心疼和可怜。 但是这神色很快又淡去了。 他站起来,转过身吩咐着其他人平身,声音半点起伏都没有。 他走到陈莲玉身前,用手捏起了陈莲玉的下巴,冰冷地呼吸喷到陈莲玉脸上,“你蠢吗?光天化日,宫中大路上,就敢私下动刑?” 他狠狠一扔,陈莲玉身子一个趔趄,赵芷柔适时的扶住了,才不至于摔倒。 陈莲玉顿时娇滴滴地喊冤枉,“是方采言先动了私刑,臣妾才逼不得已惩罚她的!” “谁给你的权利?”历默清问。 陈莲玉“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历默清召来了曹荣,吩咐:“降陈昭仪为陈选侍,那两个嬷嬷罚到浣洗局,终生服役,不得有误!” “皇上,是她先动用的私刑!”陈莲玉见势不妙,急的大喊,“你为什么不罚她!” 历默清淡淡地看了陈莲玉一眼,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又吩咐道:“先给陈莲玉掌嘴五十后,再降品级!” “皇上!”陈莲玉抓住了历默清的衣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从前将她视若掌上明珠的人,竟会这么惩罚她! 历默清嫌恶地推开了陈莲玉,曹荣立刻着人将陈莲玉架住,就地进行了掌嘴刑法。 历默清回头扫了眼方采言,淡淡吩咐道:“动用私刑,罚她闭门思过一个月,扣除五个月的月银。” 曹荣弯腰回说:“是。” 历默清点了点头,便登上轿辇,准备扬长而去。路过方淳月的时候,却忽然停住了,他探出半个身子,向方淳月伸出白玉般修长的手。 方淳月娇羞地将自己的手搭在历默清的手中,历默清一个用力,便将方淳月拽上了轿辇,二人言笑晏晏地从方采言身边掠过,终于扬长而去。 方采言突然力尽,彻底倒在映荷和春华怀里。 醒来时,方采言躺在长清阁自己的床上,看着床顶雕刻的镂花图案,犹如一朵朵盛放的莲花。 她的脸还疼着,便□□华拿了膏药来敷。膏药敷上,感觉清清凉凉的,舒服了不少。 这时候,她的怀里忽然温热起来,她忙掏出玲珑玉,只见上面有了字:救人于身不及救人于心。 她忽然有点哭笑不得,春华见了便问怎么回事。 方采言道:“救人于身不及救人于心你可知这是什么意思?” 春华想了想道:“该是‘救一个人不能只救她的身体,还要解救她的心灵’吧!” “嗯,对。”方采言点了点头,“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 “那还有什么深意?”春华问。 “不是救人,”方采言神色略有些悲伤,“是自救。不过,”方采言忽然又换了轻松的语气,“如果只是心的解救,那受些皮肉之苦也没什么了,主要是选择原谅……她吗!” “她?”春华不解。 “嗯,”方采言神秘一笑,“前一个世界的她。” 晚间,曹荣向圣上禀报说,方贵人受了刺激,好像疯了,回去之后尽说些疯言疯语,大家都听不懂的话。 历默清略有些忧虑的点了点头。 转而又抱起了方淳月,竖日清晨,擢封方淳月升为昭仪,赐锦字。 方采言在 长清阁,即便偏僻,喜大普奔的好消息还是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脸上露出了老母亲般慈祥的笑意,心里想着:还差个孩子,只要有了子嗣,就能再往上升了! 因为禁足,方采言不能出去,别人也不能进来看她,于是她便托了春华去到方淳月的芷兰宫,捎去祝福恭喜的话,又叫她把握时机,生个孩子。 不过说来容易,一个孩子怎么能是说有就有的呢? 那兰贵妃进宫了几年,有了四五次,但不是胎死腹中,便是夭折了,导致如今也难以生育,其余众妃又因为皇上总是专宠一人,导致无法雨露均沾,而久久难以怀孕。 所以现在,宫里缺的就是一个孩子,只要有了孩子,不管男女,都会母凭子贵,若是个男孩,登上皇后之位都是不在话下的。 不过现在方淳月的日子恐怕要更加艰难了,得前防狼后防虎,毕竟兰贵妃佛口蛇心,而陈莲玉虽遭贬斥,赵芷柔和闫秀慧也是不会罢休的。 方采言越想越是担心方淳月的处境,越想心里越不是个滋味。 夜里难受,就想要要点酒喝。 便命小黑子和小橙子搬来几坛酒,就着生花生,狠狠闷了几口,当时辣的眼泪直流,看的一旁的小黑子小橙子心惊胆战。 “你们出去!”方采言忍着嘴疼,打发两个人出去,“站在这儿碍事,还妨碍我喝酒!” “贵人,酒多伤身,要不咱还是别喝了吧!”小黑子怕方采言喝多了出事,到时候在怪罪到自己和小橙子身上。 “放心,”方采言又喝了一口,趁着清醒说,“我清醒的很,酒量也大,不会出事的,就算是出了什么事,我也是自找,不会怪在你们头上。都出去吧,我喝酒自有分寸的!” 小黑子和小橙子还犹犹豫豫,方采言又命令:“出去!”两人这才犹疑地出去了。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方采言一个人,她又仰头喝了一口,这坛酒就见了底。 她扔下了空酒坛,又拿起一坛更大些的,咕咚咕咚地喝起来,好像是喝的多了,她也不再觉得辣,只是有时候不小心碰到受了伤的嘴还是很疼。 喝到第三坛的时候,她又喝的猛了,不小心磕到了嘴,疼得全身肌肉紧绷,冷汗直流。可是这时候酒意也上来了,只觉得头脑昏沉,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而美好。 周围仿佛不再是她的寝宫,而是白日里那条宫路,她看到远处走来一辆轿辇,里 面的人伸出白玉般修长的手,递到了她的面前。 “我是方、采、言!”她一顿一字地说,“你找错人了,方淳月在……” 她四顾张望,却不见方淳月的影子。 “哦,她不在。”方采言有些失落,“她会怀个孩子的……我今年十六,我这个年龄不好,心智不成熟啊……” 面前的手又晃了晃,好像在催促她上车。 “不不不,”方采言急忙摇头,“我绝对、绝对不会上你的车!” 可是她还是鬼使神差地抓住了那只手,不过手感却异常坚硬,她跨了一步,脚底却突然落空,失重地掉了下去。 “扑通”一声。 方采言只觉得有水流涌进自己的口鼻耳朵,她想要呼救,却不断地呛进了几口水。 外面有急迫地声音传来。 “不好了,娘娘跳湖了!” 作者有话要说:所有的屈辱都是暂时的,一个人只有承受了屈辱才能走的更远……我在说啥?没啥好说的呢,明天就要众叛亲离了,可怜的白莲花啊! ☆、跳湖之后 “娘娘跳湖了!快来人呐!”夏莹恰好从屋子里出来,就见到方采言落水,吓得把手里的一盆热水扔到了地上,四处呼救。 小黑子等三个太监一听娘娘落了水,便不管不顾地跳下去,将方采言合力打捞上来,四个人浑身湿漉漉的上了岸,方采言已经昏过去了。 映荷吓得哭起来,嘴里直嚷着:“娘娘……娘娘……你可不能有事啊!” 春华拨开手忙脚乱的众人,将方采言放平了,一下一下按压胸口,受到了按压,方采言便从嘴里涌出积水,猛咳嗽了几声,终于清醒了过来。 映荷急忙跑上来,关切问道:“娘娘,娘娘,你总算是清醒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说着说着,又嚎啕大哭。 春华吩咐其余众人:“去给娘娘准备热水洗澡,在拿些干净的衣服来!” 其余人领命准备各样物什,春华扶起方采言进了屋子,用被子将她裹了起来。后来热水装好,洗漱一番,折腾一阵后便上了床睡觉,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皇宫内外便传开了长清阁方贵人得了失心疯的传言,说是受不了刺激折磨,意欲跳湖自尽,幸亏下人们眼疾手快将她救了,可是救活之后却是一言不发,眼睛瞪得跟个铜铃似的! 太后也听了这么个消息,有些痛心疾首。忙唤了安宁去长清阁看看。 方采言觉得自己这种样子还是不见人的好,遂称病不见客,打发了安宁。安宁被拒在外,心中对方采言多少有了些不快意。 于是宫里对方采言的流言蜚语渐渐多了起来,什么目中无人呐,空有美貌啊,还有说她终其一生也不会得到皇上的宠爱的,还有说这就是她应得的,谁叫她那么张扬跋扈,还敢和陈莲玉对着干…… 一个月以来,方采言将这些流言听到耳中,刻意地不记到心里,否则伤心伤肝得不偿失。 于是她就转移思路,老想着自己醉酒怎么会跳湖的事,偏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便将这事归咎于自己喝醉神志不清所致。又想着该如何让陈莲玉放下仇恨,真正的得到解脱,可是怎么想都想不到一个完美的好办法,她便将此事搁置了下来,用心养伤。 长清阁的几个太监宫女,也受了外面流言的影响,对自己的主子心中不免生出了不满,毕竟谁愿意跟着一个没有前途的主子,耽误自己的人生呢?即便跟了一个像是陈莲玉一样刁蛮任性、专横跋扈的主子,但是她有前途,所以就算下人们吃再多的苦,受 再多的累,那也能甘之如饴。 所以几个人就渐渐地懒了,不愿意干活,不愿意伺候,最好等方采言烦了他们几个,将他们一并打发走! 唯有冬雪年纪小单纯不懂世故,只是看着其他人偷懒,她也跟着偷偷懒,不是为了离开长清阁,单纯就是想着少干些活,随个大流。 到了月末,天气越来越凉,夜间终于下了一场雪,清晨起来,整个长清阁银装素裹,湖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冰上又盖了一层厚实的雪层,混合在一起,好像一湖的冰水。 大雪封住了房门,映荷便一早起来去叫夏莹秋实几个来扫雪。 一进了屋,三个人还整整齐齐地趴在被窝里睡觉,然而此时已是巳时了,早过了该起床的时间。自打方采言禁足之后,下人们就都开始犯懒,不愿意干活。方采言不说,映荷和春华也不好越过主子管教,于是大多的活都是映荷和春华在私底下默默地做了。 这几个人见方采言不动声色,便越发的猖狂了,连起床时间基本的规矩都不遵守了。 映荷一直就压着一股无名火,此时一见三个人睡的正香,这股火噌地就窜了上来。 她转身取了木盆,从湖里盛了满满一盆的冰水,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脑地将冰水全砸在三个正熟睡的人身上脸上。 冰水刺得人身上一个激灵,三个人齐刷刷地大叫了一声,惊恐之后,见到是映荷做的好事,纷纷对着映荷吵嚷:“你疯了!” 秋实向来看不惯映荷,此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湿漉漉地下床,伸手就是一个巴掌,映荷气的咬牙,也伸手还了回去。 “你们巳时不起,还有理了?没看到贵人门前都被雪堵上了,出不来门了吗?”映荷忍痛骂道。 “那也用不着你个下人管!”秋实大喊,“别以为你跟在娘娘身边伺候着,你就比我们高多少了,说到底还是伺候人的下贱坯子,每日趾高气扬的做给谁看呢?今天我就好好收拾收拾你!” 说着,秋实就张牙舞爪地扑上来,映荷也撸起袖子,两个人扭打成一团。 冬雪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着,夏莹等映荷后背对着自己的时候,偷偷地狠踢了一脚。 这一脚力气不小,映荷被踹到了地上,摔了个嘴啃泥,疼得很了,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骂:“你们两个没良心的王八蛋,吃里扒外乱嚼舌根的东西,出了这长清阁,看谁敢收了你们!” 秋 实也是口快也是生气,叫嚣着:“只要出了这儿,到处都是能收留我们的地方。就算再差,也不这强!你以为你忠心耿耿能换来什么?方采言都疯了傻了,自打入宫以来,皇上召见过她吗?陈莲玉给她打了那个样子,受了这么大委屈,皇上来瞧见过她吗?一个只知道跳湖自杀的女人,你跟着她能有什么出息!” 夏莹虽知这话说出来有些不妥,但是也没有阻止,毕竟这也是她的心里话,良禽择木而栖,即便是下人,也该为自己找个好出路。而不是死忠,最后饿死在一根树上。 “娘娘委屈过你们吗?亏待过你们吗?你们扪心自问,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映荷突然觉得委屈。 夏莹走上前道:“我们怕的不是委屈,而是没有前途!娘娘撑到老,也不会有前途的,她一开始就失了圣心,主子不受宠,吃苦多的还是我们奴才。就好比娘娘被扣了月银,连同我们奴才也被扣了月银,反过来若是娘娘得了赏,我们奴才也会得赏,荣辱贫富都是主子给的,可是娘娘她什么都给不了!” 映荷呜呜地哭起来,觉得愤怒、屈辱又无可奈何。 “映荷姐姐,你起来吧!”冬雪扶映荷站起来,给映荷捋了捋蓬乱的头发。 “别在这儿做好人!”映荷甩开了冬雪的手,“难道你不想走吗?” 冬雪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偷懒,其实是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她低声说:“对不起,映荷姐姐。” 夏莹冷哼了一声,也不理会冬雪的“背叛”,她一直觉得冬雪太傻,从来也没把她当作是自己人。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们也不盘你告到贵人那儿!”夏莹反而一副有理的样子。 秋实也很有底气地看了眼夏莹,原来两人联合小黑子三个太监已经找了内务府的总管白德志,说好了离开长清阁后可以将几个人分配到其他宫里,伺候别的主子。当然,几个人也是凑了不少的钱,孝敬了白德志,才得到的这个保障。 有了后路了,自然就什么都不怕,哪怕撕破嘴脸,露出本来的狰狞面目。 长清阁就此开了个小会,方采言裹着大被子坐在床上。因为天冷,内务府却不再给长清阁供炭了。 三个太监、三个宫女、一个映荷,一水地站在方采言面前,方采言扭头看了看春华,努努嘴,示意她也站过去,于是春华也站了过去。 “这就是目前咱们长清阁的所有人员。”方采言说 ,她的嘴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算起来你们跟在我身边也有些时日了,我自认为带你们都不薄,不过既然你们想走,我也是拦不住人的。” 她扫了眼主意最多的夏莹,目光却没有停留,反而伸出指头,算了算,“我明天就能解禁了,本想着领着大家去御花园玩一玩,但是你们要走了就只能由你们将来的主子领着去了!唉,”方采言叹息一声,“我们相处了这么久,却抵不上什么荣宠前途,可见宫里真是没有真情可言的。按常理,好歹我们主仆一场,你们走了我也赏给你们些碎银。” 说到这儿,秋实小黑子几个太监不禁面露了喜色,夏莹在心里偷笑。 方采言唤映荷去取荷包,问:“还剩多少?” 映荷不乐意地颠了颠,“二十两吧。” “只有二十两了?”方采言有些愧疚,向夏莹说道:“会不会少了点。” 夏莹忙跪地谢恩,“娘娘的心意一根针一片花瓣都是比千斤之重的。” 方采言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映荷,你去取几根针或是几朵花来给众位分了吧!” 夏莹低伏的脸上好像吃了屎。 映荷一扬头,开心地取了几片梅花,郑重其事地一一放到了几位的手上。 秋实握紧了花瓣,气的浑身发抖。 方采言又吩咐夏莹平身,叹了口气道:“好歹我们主仆一场,不知你们临走前有什么东西要给我啊?” 几个人交换了下眼色,都默不作声。 “没有?”方采言惊讶了一下,又失落道,“那算了,你们想走便走吧!” 她挥了挥手,仿佛一脸不舍和疲态。 秋实突然将手里的花瓣扔到了方采言的脸上,“你以为你个备受冷落的贵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看你小家子气的样子,从没有那个主子像你这么做人的,真是丢脸,怪不得宫外你的流言满天飞,你不受宠也是活该……” 方采言在锦被里的手狠狠地握紧了,脸上却狠狠笑着,“一个丫头也能爬到我头上来了?这辈子还真是活的窝囊!” 她掀开被子,穿着单衣的身材比例完美,走到秋实身前,好像带着千斤重的气场,眼神凌厉的不像是十六岁的少女。 “你是我的债主吗?”方采言贴近秋实的脸,仔细观察辨认,“我上辈子认识你吗?轮的到你来教训我吗?!” 秋实忽然忍 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方采言伸出修长的手指,像是抚摸爱人一样,摸着秋实的脸。长且尖利的指甲像是小刀,沿着秋实的皮肤游走。 “既然你都没准备礼物,那我就不客气地自己拿了。”方采言笑着,手指突然用力一划,指甲破开秋实的皮肤,划开了一道深红地口子,因为速度太快,秋实还未来得及反应,过了一会儿,脸上的伤口才突然开始往外涌血,疼痛感这才经由伤口传达到了大脑。 秋实扑通一声跪在方采言脚下,瑟瑟发抖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秋实再不敢口出狂言,对您不敬了!” 方采言蹲下来,用拇指擦下来一点秋实脸上的血,满意一笑,“这个礼物,本宫很是满意。” 夏莹和小黑子等三个太监也吓坏了,当然映荷和春华也吓了一跳,这个隐藏在温和善良背后毒辣的娘娘,还是头一回见。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莲花事业的成功,为了党和人民的胜利! …… 坚持贯彻落实圣母原则,不动摇啊不动摇,摇到外婆桥 …… 作者已疯,有事请致电精神病院 ☆、春华的秘密 “我还送了你们一个大礼,”方采言将拇指放进嘴里,血腥味瞬间填满了整个口腔,“总共是五百两,不过暂时交给了白德志白公公,他叫你们去锻造司去取。” “锻、锻造司!”夏莹听到这个地名,身子一软,差点跪到地上。 因为锻造司对太监宫女等一众下人来讲,无异于人间地狱,因为到了锻造司的人,除非皇上亲口下令才能把人提出来,否则,你就在锻造司干一辈子的苦力和脏活,永无出头之日。而且锻造司里人员混杂,监工的都是士兵,宫女一旦去了那,便是直接做了人家的泄欲工具,毫无人性可言,当然太监也好不到哪里去。 夏莹急忙膝行到方采言跟前,哀声祈求:“娘娘,娘娘您饶了我们吧,我们不走了,哪也不去,我一定悉心伺候娘娘,绝对不再动离开的心思了,娘娘,求求您,求求您饶了我们吧!” 方采言很是为难,“这怎么成?那五百两是我低声下气朝我爹要的,且已经送出去了,这送出去的钱,怕是难收回来,说出的话呢,也难收,至于要走的人嘛,我倒是不想留了!” “娘娘,饶了我们吧!”三个太监和夏莹秋实都跪在地上恳求,哭得死去活来,悲痛欲绝。 方采言揉了揉耳朵,有点不耐烦,“你们的心思倒像是天上的云,变化多端,叫人猜不透!” “春华,”方采言揉了揉太阳穴,“若是他们非要留下,那便留下好了,你去和白公公说上一声,叫他把钱留着,等哪一天众位又改了主意,再叫他们去锻造司去取不迟。” 春华福身应是。 几个人都是连连叩头,直呼谢恩等等。方采言听着也觉心烦,遂打发了她们。 映荷跑到方采言身边,得意洋洋地为方采言揉捏太阳穴,觉得分外解气。 “娘娘,你什么时候知道他们要走的心思,又给了白公公五百两啊?”映荷佩服又激动地问。 “从我落水之后,宫外流言四起的时候,”方采言坐回到被子里,对映荷说,“咱们长清阁如此偏僻,怎么宫外就突然有了关于我的流言了?当然是内部人员搞的鬼了,我虽然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可我看到的,观察到的可比你多!” 方采言笑着刮了下映荷的鼻子,看了看时间,春华早就该回来了,但是迟迟还不见人影。 她也没多想,又问映荷,“你觉得冬雪此人如何?” “她呀,”映荷想到 了早上冬雪扶起她的样子,“很善良的一个人,好像不知道夏莹秋实的勾当,一直蒙在鼓里,不过有点傻,什么也看不出来。” “竟还有比你傻的人了!”方采言有机会就开映荷的玩笑。 映荷撇撇嘴,也不在意,反而一副憧憬的模样说道:“今天你生气的样子真是太迷人了,若是小姐你总是这样,一定就不会有人欺负咱们了。” 方采言叹了口气,从身后的被子里拿出玲珑玉,递到映荷面前,“摸摸。看看热不热?” 映荷伸手试探了一下,立刻又缩了回去,龇牙咧嘴地说:“太烫了太烫了,小姐你是拿着它在火上面烤了吗?” 方采言也受不了了,急忙放回原处,半开玩笑半无奈道,“我是觉得最近冷了,便自己造了个暖炉取暖。” “啊?自己造的暖炉?”映荷没听懂,还想再看看,怎么一个好好的石头就成了暖炉了,可是方采言把她探过来的脑袋按了回去。 一边按一边又分外担心地自言自语,“不知道烫成这个样子,对我有什么副作用啊!” “能有什么副作用?”映荷抵不过,只好作罢,顺口回答,“冬天正好取暖,好处多多呢!” “行了,咱不说这个,继续说冬雪!”方采言岔过话题。 映荷立刻正襟危坐,道:“冬雪年纪太小,很多事只看表面,看不到实质,虽然善良单纯,但也很容易受人蛊惑利用,如果娘娘您对她真有什么恻隐之心,那也只打发她做个门前扫雪的丫头,万不能让她做什么要紧的差事。” 方采言觉得此言有理,而且在上一世与她无亲无故又无冤无仇,那么她也没必要在冬雪身上费心,心思还应该放在债主们的身上。 “你分析的很对!”方采言表扬道,“不愧是我方采言一手教导出来的,就是脾气差了点,以后也得改改了,得像春华一样,什么事都不动声色,你瞧瞧,正是因为你这好冲动又不肯吃亏的性子,上次挨了陈莲玉一巴掌,后来又受了夏莹几个的欺负,这回有了教训了,看你还改不改的了!” 映荷撅起嘴,“我才不要学春华!她有什么好的!” 方采言这才明白自己刚才话里有失分寸,映荷这个人,善妒,若是方采言对谁好了一点,她都会不高兴的! 于是,她急忙把话收回,“我说错了,是她该像你学着点!” “她就是应该像我学,”映荷反倒一副得 理的样子,“我是处处为着小姐你着想,挨了打受了委屈我也不怕!可人家春华才精明着呢,知道枪打出头鸟,懂得明哲保身,所以见了小姐受委屈也不愿意站出来帮忙,我最讨厌她这副精明的样子!” 方采言笑笑,劝道:“在宫里,精明是好事。” “好事坏事我不管,”映荷抓住方采言的手,就如同昔日里方采言抓住她的手一般热切,“我只要小姐你好好的!” 方采言看着映荷这双真诚的明亮的眼睛,忽然明白,映荷虽然善妒,但也愚忠。 她反握住映荷的手,带着欣慰和感动的笑容,“有你在我身边,我才安心!” 映荷得到了回应,很是满足,便问道:“小姐,还想喝茶不?我去给你倒茶!” “要放桂花的!”方采言提醒,映荷便折身去取茶具倒水沏茶,背影是欢欣快乐的。 方采言趁着这个空当,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了。 春华从白德志处出来,并没有回长清阁,反而折身去了太医院。 太医院的院长冯久林已是一位百岁老人,须发皆白,可面带红光,看起来却是健康非常的。 他受历墨清嘱托,负责接待春华,但是今日他却不在。春华赶到时,太医院的侍卫拦住了她,没有冯久林的引见又没有所处宫殿的旨意,后宫女眷是不得随意出入太医院的。 春华被拦截在外,百般解释,奈何侍卫就是不信,只好请了曹荣来。 曹荣风尘仆仆地赶到,春华已经在外面站了几个时辰了。面带焦虑愁容,一见到曹公公来了,立刻又转悲为喜,匆匆迎了上去,微微福身道:“曹公公,可把你盼来了!” “你若是想见人,也该请示皇上才对,”曹荣没有□□华起身,劝诫道,“皇上自会同冯院长说的,到时你再来,便绝不会有人拦你。况且,你现在可算是私自离宫,有违宫规,你向来做事严谨,怎么这次如此莽撞。” 春华低下头,声音带着愧疚,“春华见亲人心切,疏忽了。” “且你在长清阁任职,”曹荣又提醒,“万事需小心,长清阁那位咱们圣上可重视着呢!行了,你起来吧,我带你去见春明,下次莫要再犯浑了!” 春华连连福身,便起身随着曹荣进了太医院。 一间普通的病室,陈列着数张空荡荡的木床,唯有一张床上是躺着人的。这人便是春华的哥哥,春明。 太医院的床大多数形同虚设,因为能让太医院服务的大都是妃嫔王侯,他们都愿意在家里养病,谁又愿意在太医院空荡荡的病房里受罪呢? 只有想春华春明这样穷苦的下人,没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更没有多余的钱来治病。 若非不是皇上开恩,春明在得病之初便会被扔出宫外,而不是留在太医院尽心尽力的被救治,然而也只是苟延残喘。 “哥!”春华走到床前,看到床上躺着的不断呻/吟的人,他全身上下的皮肤都正在溃烂,脸上的皮肤已经没了,露出里面棕红色的肉,和条条清晰可辨的青紫色神经。 曹荣不忍直视,胃里翻涌着,急忙别过了头。 春明见到有人来,急忙挣扎着坐起,用白布将脸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这一套对普通人来说轻而易举的动作,他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曹,曹公公……”春明意欲跪拜,曹荣急忙制止,“你患病在身,这些虚礼便不必做了。” 春华扶着春明重新躺回到床上,眼眶红了。 “冯太医怎么说?”春华问。 春明却不回答,呵斥妹妹,“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叫你别再来。” 他动了动白布,似乎是缠着不舒服。然后才回答妹妹的问题,“太医说正在好转,你不必担心我。” “你不用骗我,”春华红着眼睛,“我上次瞧你,你的脸还没到这个程度,可见是病情加重了,哪里有什么好转!” “总会好的,”春明好像有点不耐烦了,“更何况是冯太医亲自为我诊治,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也别想其它,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来日方长,多想想自己,懂吗?” 春华点了点头,春明又道:“我知道你去了长清阁侍奉一位方贵人,要好生侍奉着,认真听皇上的吩咐。” “我明白!”春华说。 其实她的想法和春明相同,皇上是他们兄妹的恩人,若不是皇上,春明现在恐怕已经命归黄土,只剩一抹残魂了。对皇上她是真心实意的感谢,所以对皇上的吩咐也是言听计从,不好有一点马虎。 宁愿成为皇上监视方采言的棋子,她也甘之如饴。 “今日之后,便少来看我吧,”春明又动了动白布,有些难受地说:“你不来,我更放心些,而且有曹公公和冯太医照顾我,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了。”春华嘴 里应承,可心中的担忧却一点没少。 “你出来多久了?”春明问。 曹公公接道:“快回去吧,莫要让人起疑。” 春华只好拜别了春明和曹公公,眼里尽是不舍,可再不愿意走,也容不得她,这个世界,容不得她的,实在太多了! 春华走后,曹公公才问:“冯太医怎么说?” “似乎不是病,”春明叹了口气,“是中毒。” “中毒?”曹荣惊讶,“你长日里跟在皇上身边,吃喝用度也都归内务府管着,什么人会下毒呢?而且,这样皮肤溃烂究竟是何毒所致?” 春明摇了摇头,“冯太医诊断不出,我以前还想着只是场病。那么死了也没什么,可偏偏是中毒!” 他看向曹公公,祈求道:“这事还是瞒着春华,我只想她以后过的好些,不想她因为我,后半生活的不幸福。” “但愿能如你所愿吧,”曹荣欲言又止,“不过你如今的状态……” “我知道我撑不了多久了,”春明看向曹荣,“若我死了,也莫要告诉我妹妹!” 曹荣沉默着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没啥说的,陈莲玉还没解决呢! ☆、初级 春华从太医院赶回长清阁,天色已经黑了,方采言洗漱一番,正准备上床睡觉了,室内,灯火如豆,盈盈的光照亮了方采言还带着婴儿肥的下巴,她的眼睛晶亮,盯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出神。 映荷将暖炉挪了位置,之前的地方被暖炉暖的热乎乎的,她回过头,看着方采言的背影,问:“又想什么呢?” 方采言回过神,道:“没什么,明日就解禁了吧?” 映荷点了点头,方采言又若有所思道:“春华回来了没有?” 映荷刚摇了摇头,门外就响起脚步声,她便道:“好像是回来了。” 果然是春华,鞋上沾满了污雪,一进屋,一股凉气便冲了上来。方采言看着她没说话,好像是等着她自己解释。 春华福了福身,道:“内务府的白德志公公去了芷兰宫置办物件,未时才回来,我一直等着便一直等到了现在。” “辛苦你了,”方采言道,“快回去换身衣裳,好好休息吧。” 春华方福身退去。 映荷叫方采言上床睡觉,“明日还要请安,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如果陈莲玉不在,就不会有什么乱子了!”方采言钻进被窝,被窝里暖乎乎的,她很满足的躺下了。 “小姐……”映荷忽然凑近方采言耳边,神秘兮兮地说。 “怎么了?”方采言问。 “我觉得,咱们还是高调一点好,”映荷说,“如果没有皇上的宠爱,咱们怎么在后宫立足啊?现在谁都敢欺负欺负咱们,不就是吃定了小姐你得不到圣宠,没什么实力么!” 方采言没想到映荷会同自己说这事,有点意外。可上一世便是前车之鉴哪,她费尽心机的接近历默清,可也无非是个替历默清抵挡女人枪林弹雨的工具,丝毫没有感情可言。 “要什么实力?”方采言反问,“能好好活着就不错了,否则你费尽心力的登上高位,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映荷拍了方采言一下,“小姐,你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登上高位万人景仰,还能有人敢害你吗?再说了,要是像咱们现在这样低调的活着,实在是太憋屈了!” “现在受的苦,是为了以后的幸福,”方采言拿出她的心灵鸡汤,安抚映荷浮躁的心灵,“咱们不争不抢,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靠 的是实力,”方采言举起她的小拳头,“不能像那些徇私舞弊的人一样,走什么歪门邪道,那是不正义的,不道德的,相信我,实力终将战胜虚假,正义终将战胜邪恶!咱们走的路才是光明大道,即便生活的比不上别人,却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国家,对的起百姓!” 映荷皱了皱眉,显然是对方采言的这番说辞有些消化不良,“可是你对不起你自己,还对不起老爷!老爷养你这么大,不是想听你讲什么仁义道德的,是想看你有所成就,成为人中龙凤,这才是老爷的心愿。” 方采言怔了怔,“怎么,他的心愿不是权力吗?” 映荷摇了摇头,一脸坚定,“权力比起女儿,还是女儿重要的!” 方采言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但是以她上一世的经验来讲,映荷的话极度不可信。不过这也不能怪映荷,她还是太小,单纯了点。 “映荷,”方采言忽然说,“明天开始,你帮我多多留意闫秀慧此人如何。” “留意她干什么,不过是陈莲玉的跟班,有什么好留意的!”映荷撅嘴不愿意。 “你忘了,”方采言提醒,“她现在已经不是昭仪了,是选侍,选侍!比闫秀慧的位分还低了,现在陈莲玉怕是已经没有什么依附力了,所以闫秀慧的威胁比陈莲玉大。” “那赵芷柔呢?”映荷问。 “赵芷柔,”方采言想起了自己受伤的脸颊,语气不禁带了狠戾和怜悯,“命不久矣了。” “那我要留意闫秀慧什么呢?”映荷又问。 方采言上一世有一把杀人凶器,便是闫秀慧赠的,那时候她依附陈莲玉,自然和赵芷柔和闫秀慧的关系不错,闫秀慧是将军世家,母亲更是巾帼英雄,有一条“藤鞭”,便是她战场上的刀剑,挥舞如蛇,杀人如麻,藤鞭上密密麻麻暗插了数千根钢针,甩在皮肤上就是鞭鞭见血。 这是她母亲珍爱的武器,临死前传授给闫秀慧。奈何闫秀慧是个小女儿家性子,不爱刀剑爱女红,这也无可厚非,只是可怜了藤鞭,自打跟了闫秀慧之后便被束之高阁,从未被使用过。 方采言无意中见到了此物,心中喜爱,闫秀慧想着自己也用不着,便赠了方采言,也算是卖了个人情,于是乎,藤鞭便和方采言一起,杀尽了后宫里的绊脚石,助方采言登上了后位。 奈何成也藤鞭,败也藤鞭,正因为藤鞭方采言也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所以在 这一世,藤鞭对她来说,不是助力,而是凶器。留意闫秀慧就是为了找到藤鞭,找到藤鞭就是为了销毁它! “留意她的优缺点,咱们要拉拢拉拢她了,顺便助她一臂之力!”方采言道。 “不行,”映荷急忙反驳,“让她像方淳月一样?借小姐之力,登上青云,这太不公平了!” “映荷,”方采言劝解,满眼真诚,“我们是为了正义!你万不可这么狭隘了!” “小……”映荷还想说什么。 方采言便指着床顶雕刻的白莲花图案,像是神使指引着迷途的人们般,虔诚问道:“你看这是什么?这就是我们终生奋斗的目标!看到洁白高尚的莲花,是不是所有的杂念和不甘全都抛开了?” 映荷张了张嘴,方采言又用手堵住了她的嘴,继续神圣地说:“抛开就好,这才是我的好映荷!” “我……” “我困了,睡觉!”方采言接过映荷的话,翻身倒头就睡,徒留映荷一人干巴巴的瞪着白莲花雕刻。 第二日清晨,方采言在春华和映荷两人的陪同下,去了坤宁宫请安。 经上次一事后,宫中诸人皆认为方采言疯傻了,也都认为方采言绝不会受到宠爱不会有威胁了,便没再对方采言处处相逼。就连兰贵妃也嘱咐方采言多吃药,养好病情。 大家将嫉妒转化为同情,这是女人的常态。 方采言不觉意外也不觉惊喜,更没想着澄清流言,只是和众人相处,如平常一般无二。 唯一还对她心存芥蒂的就是陈莲玉和赵芷柔,陈莲玉被挤到角落里,昔日嚣张的气焰已经不见,只是眼中恨意更多。 至于赵芷柔,早会一直瞪着方采言,目光好像是要把她给吃了。不过方采言实在想不通,上一次明明是赵芷柔先打了她一巴掌,怎么说都是方采言吃亏,赵芷柔这一副愤恨的样子究竟从何而来呢? 闫秀慧倒是平和的多了,倒像个不谙世事的女人,守着自己的一方净土。 不过方采言知道,她只是惯常的这个样子,心里不定打着什么如意算盘呢,闫秀慧可比赵芷柔精明得多,谨慎的多。 早会结束,方采言和方淳月例行问好,例行唠家常,映荷就偷偷尾随闫秀慧,观察行踪。 和方淳月扯了半天,终于送走了,映荷也回来了,说是闫秀慧没和陈莲玉一起,直接回了相忆宫。 “白天人多,不好,”方采言嘱咐映荷,“你帮我留意着,若是晚间闫秀慧仍没有出宫,那么我们晚上就去找她。” “好吧!”映荷遵旨,却有点不乐意。 “辛苦你了,晚上做你最爱吃的白切鸡!”方采言拍拍映荷的肩膀,一面感谢,一面感叹映荷确实是个做线人的料,怎么上一世没发现她这个才能呢! 到了晚上,闫秀慧果然没出宫,相忆宫里除了住着闫秀慧还住着赵芷柔,方采言一身轻便的暗色衣裙,避开赵芷柔的人,叩响了闫秀慧的房门。 她的丫头小红开了门,主仆二人皆是一惊。 闫秀慧虽请了方采言进屋,但仍是很排斥,下了几次逐客令,方采言都故意装作听不到。 “姐姐最近脸色越发红润了,不知道用了什么保养的方子,可否告知妹妹呀?”方采言笑着套近乎。 闫秀慧冷冷地道,“妹妹一解禁便到了我这里还真是出人意料,不过我这里可不是闲聊的地方,妹妹若想聊还是到你的好堂妹方贵人那里,哦,不是,不是方贵人,是锦昭仪那里叙衷肠吧!” “哎呀,”方采言忽然露出心痛的表情,“一提到锦昭仪,若不是上次陈选侍一番所作所为,恐怕我那堂妹晋升的还不会这么快,不过可苦了陈选侍了,不知道她现在如何啊?” 闫秀慧咬牙,“你若是来这里落井下石,恕我不能远送!小玲!” 闫秀慧大喊,小玲立刻跑到门前准备开门送客,方采言递了个眼色,映荷便上前拦住了小玲,笑嘻嘻地说:“先听我们家娘娘说完嘛!” 闫秀慧气极,“你究竟想说什么?!” 方采言笑笑,“惠贵人,如今陈选侍可是靠不上了。而赵芷柔呢,现在也是自身难保,她一门心思的勾引着皇上,哪里还有心情来管你?你就好像孤军,身边没一个可以投靠的!” “你想让我投靠方淳月?”闫秀慧一下子想到这儿,既震惊又愤怒。 方采言摇了摇头,“不,不是投靠方淳月,而是投靠你自己。” “你什么意思?”闫秀慧听出方采言话里有话,便给小玲使了个眼色,小玲便退回到闫秀慧身后。 方采言满意一笑,在椅子上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手支着头,诱惑问道:“我这里有个方子,不知道姐姐有没有兴趣听听啊?” 闫秀慧放下芥蒂,坐到方采言对面,道:“人嘛,无往不利 ,我倒要问问你这个方子是治的什么!” “就治,皇上的心!”方采言神秘一笑,指向了闫秀慧的胸口。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欢脱的码字狗,啦啦啦啦啦,去买哇哈哈了……给我外甥喝,哈哈哈 看到又有两个收藏了,无比感谢追我文章的小天使,谢谢你们默默的支持,我会默默的码字,写好方采言的故事! ☆、第一步成功 夜里,历默清正伏案批阅奏折,门外忽然轻声响动,他只以为是曹荣进出,不想来到他跟前的是一抹飘飘衣袂。 他抬起头,瞧见了正是闫秀慧。 她手中端着一碗飘着香气的汤,轻轻放到了历默清桌角。她没有抬头,眉眼低垂,一眼望过去,还能看见她微露的锁骨和白皙的皮肤。 “请皇上慢用。”闫秀慧轻声说,精心的妆容使她的来意变得不同。 也不等历默清的反应,闫秀慧只一味低垂着头,转身而去,却一点留恋都没有。 历默清兀自皱了皱眉,等人走后,他才叫来了曹荣,问:“你许她进来的?” 曹荣谄媚地笑:“惠贵人说不会打搅您,我看她还端了参汤,便放她进来了,要不外头冷,怕是耽误了贵人的心思,而且汤冷了,就不好喝了。” “你想的还真多,”历默清瞥了眼桌上的参汤,道,“汤就扔了吧。” “那惠贵人也……”曹荣请示。 “不必管她!”历默清道。 曹荣便笑着遵旨了。 不想此后每日,闫秀慧都会前来送暖汤,且每次都妆容精致,沉默地递上汤便走。就这样一连坚持了半个月,闫秀慧的信心倍受打击。 夜里她又去找了方采言,一进门便兴师问罪:“你出的破主意!什么用都没有!我已经接连送汤半月有余,可皇上丝毫没有宠幸我的意思!” 方采言彼时正在和映荷春华两人围着火炉煮茶,不想闫秀慧破门而入,便坏了兴致,映荷心中老大不愿意,春华却摸不着头脑。 方采言便给闫秀慧倒了杯热茶,安抚:“你才坚持了半个月就等不及了,一点耐心韧劲都没有,如何成大事呢!” 闫秀慧被方采言一边抚着背,一边推到椅子上坐下了,手中的热茶的温度,顺着手掌心传到身上,她也冷静了不少,声音带着疲惫,抱怨道:“不是我难以坚持,坚持也要给我个动力不是?第一夜还好,皇上还瞧了我一眼,可此后只是低头批阅奏折,眼睛都不往我那里看了,我每日打扮得光鲜亮丽,又有什么用!” “他没有禁止你入内,已经很好了。”方采言提点。 闫秀慧忽然想到,这半个月来她去送汤确实没有一点阻拦,也就是说皇上已经默许了她的行动了。想到此处,脸上才挂了些喜色,可转瞬又悲伤下去,“默许我进去又怎样?还不是毫无作为。” 方采言劝道:“在坚持半个月,若是半个月里皇上仍旧不为所动,那么我再帮你想别的办法。” “好吧,”闫秀慧无奈答应。 方采言便送闫秀慧出门,临走时又嘱咐她喷香。 回过身来,春华却突然迎上来,面色忧虑,“娘娘,没想到您竟然帮曾经的敌人。” 方采言哈哈一笑,“这有什么,你不要一副这么担忧的表情好不好?” “可是您自己怎么办?”春华的脸色更加担忧,“如果一辈子都在这长清阁里度过了,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长清阁和皇宫又有什么区别?”方采言反问,“难道不都是牢笼么?” “可至少站得高了,才能看得更远!”春华试探的问,“娘娘你就一点都不想要争宠吗?” 方采言看了春华一眼,忽然想起上一世春华对她的提醒。 “那位良皇贵妃品德贤淑,遗世高洁,是皇上最爱的女子。你可知皇上捧着你登上后位,只是为了让你替他们挡下刀枪剑雨,好和那人双宿双栖。” 前一世春华还提醒自己明哲保身,不要急躁冒进,这一世她却在告诉她站得高才望的远。 命是不同的,即便在同一个人身上。 “我累了,”方采言忽然有点疲惫地说,“我想着哪天还完债,我就请示出宫,反正我也是不受宠的妃子,等出了宫,再找个真心人嫁了,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 春华不明白,“娘娘,你常说的债,究竟是什么债?” 方采言没有回答,只叫映荷扶着自己上床去了。 春华带着满心的狐疑和忧虑,也只好回房睡了。只是一到了夜里,她就又趁着大家熟睡时,披上黑衣出门,在一处拐角里,等着她的正是曹荣。 “今日怎如此惊慌?”曹荣问。 “得了重要的消息,所以急忙来告诉公公,”春华道。 “什么消息?” “惠贵人所作所为皆是我家娘娘指使。”春华如实说。 曹荣很是疑惑,“是何缘由呢?” 春华摇了摇头,“我也不懂,大概是为了还债。” “还债?”曹荣更加不解,“还什么债?” “娘娘没说,”春华担忧道,“但是我可以确定娘娘她真的无意于争宠了,她还说还完债之后,就请示出 宫,寻一真心人嫁了。” 曹荣震惊,“天底下竟还有这样的娘娘?” 春华点头,又道:“春华斗胆问一句,皇上究竟对我家娘娘存何种感情呢?” 曹荣想了一阵,道:“该是爱之深,怕之切吧?” “怕?怕什么?”春华问。 曹荣摇了摇头,也没有回答春华的问题。 两人各回各处,春华却再难成眠。 次日夜,闫秀慧一如往常端汤送暖,历默清便拉过她的手腕,将她放到了自己的怀里。闫秀慧娇柔一笑,历默清低头,香吻满怀。 没过几日,惠贵人便成了惠才人,合宫祝福,方采言也不例外,送去了一对玉镯,取意成双成对。 唯一没送去贺礼的就是陈莲玉,听说她在宫里反而砸了众多瓷器玉屏,生了好大的气。 方采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叫陈莲玉众叛亲离,就像上一世一样。再由她安抚,人在脆弱的时候更容易相信依赖别人,所以就等陈莲玉最脆弱的时候,方采言化身白莲花去解救她于水火。 但是现在还不能去,现在陈莲玉就在气头上,到了那里,恐怕就不是白莲花救人,而是引火上身了! 方采言心情因为初步计划的顺利实行而格外舒朗,她决定履行先前的承诺,请映荷吃白切鸡。 不过这有点困难,因为现在方采言相当于不受宠的妃子,平时宫里供应的饭菜都是粗茶淡饭的,连几片肉都没有,她要是张嘴朝御膳房要,又显得自己太寒酸。唐唐方泓之女,竟在宫里沦落成要饭的妃子,这要是传出去,方采言可真就一点面子都不剩了。 不要饭,那便偷吧! 映荷听到这个主意,着实吓了一跳,急忙反对,“偷比要饭还丢人呢!这可不行!” 春华也说:“不如我去跟御膳房说吧!” 方采言摇头,“偷,若是抓不到自然就不会丢面子了,况且我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宫里根本没几个人认得我,”她向映荷眨了眨眼,“还记得上次咱们偷去闲情偶榭吗?” 映荷便想起来,心中竟然莫名有些激动。 “咱们就还像上次一样,神不知鬼不觉。”方采言笑嘻嘻地说,“而且现在你的宫女衣服那么多,也不用再费周折去别人那里拿,直接穿你的就好了。” 春华立刻跪下,道:“娘娘万万不可,您是贵人,若是 被……” “哎呀,你怕什么?”方采言上前扶她,“出了事也是我担着,绝对不会让你们跟我受罪的!” “奴婢不是怕自己受罪,奴婢……” “我知道!”方采言又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忠心耿耿,可是我取得了第一个进步,也得让我庆祝庆祝吗!” “对呀春华,”映荷附和,“你就别拦着了。” 春华摇头,坚定道:“你若是坚持去,春华就不起来了!” 方采言无奈地看了看映荷,映荷撅起嘴,很是不甘。 方采言也想着玩,毕竟大好的青春时光,可不能让春华这般固守礼教的人约束了。可是春华偏偏不让去,方采言拧起眉毛,一边想着对策,一边想着白切鸡的味道,口水禁不住流了下来。 美食比天大! 不能去御膳房,那我就出宫! “好吧,不去就不去!”方采言很是心痛地说,春华这才露出安心的笑容,终于站了起来。 映荷很是委屈地看向方采言,眼神在说:小姐,决不能屈服! 方采言眨了眨眼,过了一会儿,突然对春华说:“春华啊,我这两天又咳嗽了,你去看看还有没有药材了,再帮我熬一碗中药喝吧!” 春华疑虑,“奴婢最近没听您咳嗽啊!” “哎呀,嗓子发紧嘛,”方采言催促,“快去快去,我难受的很!” 春华半信半疑地离开了。 方采言立刻招手叫映荷过来,附在她耳边说了些悄悄话,映荷忽然就变得异常兴奋,然后跑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捧回了一堆小黑子小橙子的太监服。 两个人关好门,做贼心虚地换上各自看得上眼的衣服,又戴好帽子。 映荷忽然愁苦了脸:“小姐,咱们没有出宫的令牌。” “傻丫头,”方采言拍了映荷的脑门一下,“你忘了小黑子来长清阁之前是干嘛的了?” 映荷立刻转悲为喜,“啊,是搬煤的!” “快翻翻这些衣服,看哪个口袋里有令牌!”方采言道。 两个人一通乱翻,却一无所获。 “趁着没人咱们快把衣服送回去。”方采言扣了扣有些松的腰带,“到太监房再翻翻令牌藏哪了。” 于是两人一人一捧衣服,飞快地去了太监房。 没想到 进了屋,正赶上小橙子回来,他刚想要取衣服换上,一打开柜子门,发现竟然一件衣服都不剩了,正要大喊有贼! 方采言和映荷就撞了进来。 方采言很是趾高气扬地将衣服扔到小橙子面前,“还给你!”又恶狠狠地说:“此事不可声张,要是传出去了,我就把你送去锻造司,让你好好享享福!” 小橙子自然吓得大气不敢出,连连叩拜,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方采言像审犯人一般问道:“你可知小黑子的出宫令牌在哪?” 小橙子未表忠心和殷勤,急忙把放在衣柜顶上已经落了灰的令牌,擦了擦递到方采言面前。 映荷接过,转呈给方采言。 方采言和映荷相视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的支持就是我的动力,我会努力哒! ☆、土匪和太监 方采言凭着上一世的记忆,顺利找到了宫门,又顺利出了宫门。 春华熬好药回来,方采言和映荷却不见了。她心下大惊,放下药碗便要去御膳房寻人,出了门正撞见小橙子,见小橙子一副失魂落魄,很害怕的样子,心觉奇怪,便上前问道:“你怎么如此惊慌?” “春华姑娘!”小橙子一见春华来了,就好像病人见了大夫,立刻又惊又怕地说,“贵人带着映荷姑娘换上太监衣服和小黑子的出宫令牌,出宫去了!” “什么!”春华大惊失色,也不等小橙子接下来说的“你莫要说是我讲出来的……”直接奔去了养心殿。 养心殿里,历默清正和闫秀慧你侬我侬,闫秀慧只穿了件轻薄的纱衣,香肩半露,朱唇轻启,靠在历默清身上,不知说着什么情话。 历默清便搂住闫秀慧的腰,眉眼间盛满了笑意。 二人正欲亲热,曹荣忽然不禀报便闯了进来,匆匆地附在历默清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闫秀慧侧耳去听,只听得“鸡”“牌”。 历默清的神色突然冰冷,他放开了搂着闫秀慧的手,反而去取床边的外衣,匆匆披上后便沉声命令曹荣道:“去追!” 曹荣答应了一声,正欲跟着历默清出门,却被闫秀慧叫住了,“曹公公,发生了什么事?” 曹荣便恭敬答道:“宫里遭了窃贼,偷了皇上的宝贝,如今派人去寻,娘娘不必忧心。” 闫秀慧便想着,莫不是皇上有什么宝贝叫做鸡排的? 另一边,方采言和映荷已经到了京城最繁华的地带,两个人换下了太监服装,换上了待字闺中的少女衣服,映荷又给方采言扎了个单螺髻,方采言记得这个发髻还是重生第一日,映荷给她扎过的。 “这样漂亮吗?”映荷将一支银钗插进发髻里。 方采言满意地点点头,道:“你给我梳的头发我都很满意。这次咱们偷偷跑出来,千万别让旁人知道了,最好也避开方府的地界。” 映荷打趣道:“倒像是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了。” “哪有三过?只这一次,而且咱们可不是出来做什么造福百姓的事情。”方采言笑道,“纯粹就是吃喝玩乐!说吧,想去哪玩?” 映荷想了想道:“先去醉丰楼吃上一顿好的,再去青河上泛舟。” “不错,”方采言夸赞,“比以前有主见多了,”又问,“银两带够了没有? ” 映荷掏出两个满满当当的荷包,嘻嘻地坏笑。 “走吧!”方采言牵起映荷的手,涌入人来人往的街头。 到了醉风楼,小二带着二人到了二楼的雅间就坐,方采言选了个靠窗的位置,这个位置好,一眼望去,能看到街上热闹的人群,又能望见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峰。 这样才叫自由自在嘛! “一份白切鸡,一份红烧肉,再来两个酱肘子,还有……”方采言还想要点什么,映荷突然抢过菜单,阻止说,“小姐,咱们两个人要这么多吃不了的,要点素菜吧!” “要什么素菜?”方采言抢回菜单,“每天吃青菜萝卜的,你还没吃够啊!好不容易出来一回,当然要大饱口福了!” 映荷扁扁嘴,也没再说什么,任由着方采言点了二十几道荤菜,最后还要了两坛女儿红。 “小姐……”映荷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两坛女儿红,提醒,“你忘了上次是怎么掉湖里的了?” “上次是个意外,而且我身边没人看着我,”方采言笑嘻嘻地说,“现在不是有你看着我了吗?我要是走到河边什么的,你一把把我拽回来不就没事了。” “你确定?”映荷不敢相信喝醉了的人会这么听话。 方采言拍拍胸脯,“我保证!” 二人正聊的如火如荼时,却不知身后的桌子上已经坐了一桌穿着黑色精致服装的带刀精兵。 这是隶属于历默清的精兵队伍,共有三百人,各个都是从小就开始受到严格训练的士兵,专门负责保卫历默清的安全以及替历默清杀人。换句话说,他们就是三百把刀,所以历默清讲这个队伍命名为:锋刃军。 办事效率极高的锋刃军,再加上历默清遍布全京城的眼线,找一个人比踩死蚂蚁都简单。 所以方采言已经被锁定在范围之内了,锋刃军还没有行动,只是因为还没有收到历默清的下一步指示。 这次派出来的只有六个人,都紧张的握紧了刀柄。 一般情况下,历默清派发的任务都是直接说杀或是留,可是这一次他既没说杀也没说留。六人当中的大哥啸风便默认成守,及将面前的另两个女人守在醉丰楼,直到历默清的下一命令传达。 于是六个人一份菜没点,就是干坐着,十二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方采言和映荷,如狼似虎。 店小二本想递上一份菜单, 却被其中一人用眼神喝退了。 方采言和映荷好像关押了许久的犯人,终于重见天日般狼吞虎咽地吃着桌上的美食,方采言倒了两杯酒,递给映荷一杯,道:“恭喜我俩暂时恢复自由身。” 映荷看着酒杯,正犹豫着要不要接,余光里却看见方采言身后的桌子上几个恐怖的男人。 她吓得脸色立刻白了,急忙低下头,声音颤抖地说:“小、小姐,我们被土匪盯上了!” “土匪?”方采言刚想回头去看,映荷急忙制止,“别回头别回头,如果对视的话,他们会认为我们是在挑衅的!” 方采言也被映荷的反应吓到了,可也没吓得失去思考的能力,幸好没喝几口酒,要不醉了的话,就更会让人有机可乘。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方采言小声说。 映荷急忙点了点头,又偷望了那六个人一眼,紧张地说:“他们盯我们盯得好紧呐!” 方采言低声说:“我们换位置!” 映荷急忙点头,朝店小二招了招手,店小二也有些忌惮后桌六人的气势,妙了好几眼,才敢走过来,问道:“二位有什么吩咐?” “呃,窗口风大,我们想换个位置啊!”方采言故意大声说,掏出几块铜板放到小二手里。 “好好好,二位想换到哪去?”店小二看到铜板立刻笑得合不拢嘴。 “去一楼好了,”方采言小声说,又放大了声音道,“再搬两坛酒来!” “好!”店小二一见出售这么阔绰的客人自然也喜不自胜,“二位跟我来吧!” 后桌的啸风立刻吩咐:“老六,你去跟着,老五老四去守着门,其他人静观其变,小心敌人手中有暗器。” “是!”五个大老爷们立刻异口同声地回答。 到了楼下,方采言选了离门口最近的地方,桌上只摆了两坛酒。映荷看见一个男人跟着她们一起下了楼,立刻抓紧了方采言的衣袖,小声喊道:“小姐!怎么办!” “静观其变,静观其变!”方采言带着忐忑的心情坐到了椅子上,道,“无非就是打劫抢钱,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们应该也不敢动手!” “钱?”映荷摸了摸怀里的银子,“要不咱们把钱都给出去得了!” 方采言觉得此言有理,回头瞄了那跟下来的男人一眼,又吓得回过了头:“看样子不像是要钱的!” “那他要什么?”映荷颤抖地问。 “杀气那么重……”方采言心脏突然收紧,“怕是要命!” 自己又在心中寻思了五六遍,前世今生里可曾得罪了什么更大的债主。但是搜寻一番却无果,她只在宫里兴风作浪,何曾在宫外做过杀人放火的坏事呢?莫非这是某个妃嫔的亲属,因前世纠葛,此生来找她报仇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玲珑玉,却摸了个空,原来换衣服换的太勤,不知道忘到哪里去了。 得想个办法逃走! 方采言看到了醉风阁后院的茅房,问映荷说:“映荷,想去茅房吗?” 映荷立刻会意,两人便去了茅房。茅房人多,且妇女儿童排起了一串长队,方采言和映荷便站到了队伍后面。 老六身为男人,追出去显得不好,可又不敢让两人离开自己的视线,于是只得站在男人茅房门口,死死盯着对面女人茅房的那串长长的队伍,尤其是队伍中的方采言和映荷。 对面的女人皆投来异样的目光,身边的男人也投来丢脸的表情。 老六本来还镇定的目光终于在众人的审视下,变得游移不定,像个做贼心虚的变态。 方采言和映荷顺利地走进了女茅房,换上了太监衣服后又从茅房后面绕道去了男茅房,然后从男茅房里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老六只注意了女茅房,忽略了身后的男茅房,这才让方采言和映荷逃了出来。 在男茅房里,映荷全程闭着眼睛,靠方采言才走了出来,出来后还面红耳赤,苦不堪言。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方采言安慰,“何况我们现在还是太监,啥都不用怕!” 映荷瞬间无比佩服方采言的定力,又望了望门口,急忙说:“有人在门口守着哪!” “我们小心伪装,镇定点走过去!”方采言拍了拍映荷的肩,鼓励说。 两个人顺利走到门口,方采言在前映荷在后,方采言与老五擦肩而过,不过她低着头,老五老四都没发现。可是轮到映荷的时候,她竟然心虚地瞥了老五一眼,眼光触及之处只有老五的青色的胡茬和宽厚刚毅的下巴。 她心里忽然漏了半拍,不是因为春心萌动,而是因为老五大喝了一声:“老四!” 老五大手一挥,用胳膊勒紧了映荷的脖子,映荷顿时憋的脸色通红喘不过气来。老四一个箭步冲到方采言面前,将 方采言的双手扣到背上。轻而易举地抓住了两人。 “老大!”老五喊啸风,啸风立刻冲了出来。 这时候周围也围了一群看热闹的男男女女,对着方采言他们的方向指指点点,大家都以为是宫里的太监惹了祸跑出来,被外地来的土匪给相中了,要抓回去做压寨夫人。 至于为什么都说是外地的土匪,因为在京城,是不会有土匪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想吃酱肘子。 ☆、宫外一日游 老五老四压着方采言和映荷回到了酒楼里,啸风坐在二人对面,亮出了一把阔刀,刀面如镜面般光滑,映出了方采言和映荷两人的脸。 “说。”啸风吐出一个字,把刀架在方采言的脖子上。 周围的客人们也不吃饭了,都围过来看热闹。 方采言听到刀锋鋥的一声,耳朵就开始嗡嗡地乱响。“你想要什么?”方采言忍着不适和恐慌说。 “交出密函,饶你不死!”啸风恶狠狠地说,刀刃贴近方采言的皮肤。 方采言把头后仰了过去,还是觉得脖子那里有点疼。 老四插话道:“你怎么知道她有密函?” 啸风面不改色,“一般情况下,都应如此!” 映荷急忙道:“我们不属于一般情况,我们只有钱,你、你要多少,多少都给!只求放了我们家小姐!” 啸风向来不爱听女人啰嗦,又把刀刃贴近了几分,眼看就要划出血了,“说!”他很是不耐烦的一声吼。 “我给你!”方采言不得已撒谎,既然这人认定了自己有密函,不妨顺着他的意思来,也是个转机。 啸风果然将刀放下了,伸出手,意思是叫方采言交出来。 方采言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会随身带着?我放在一个隐秘的地方了,如果你们不嫌麻烦,我倒是可以带你们去取。” 啸风皱了皱眉,思考着要不要违反历默清的指示,离开醉丰楼。 这时候老六才从茅房处回来,见一楼围了许多人便挤进去,本来以为已经跑了的嫌犯,竟然已经落网,立刻转悲为喜,笑道:“竟然换上了太监的宫服,我说怎么没认出来呢!” 经老六一指点,其余五人这才恍然大悟:历默清所要抓的逃犯怎么会有宫里的衣服!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啸风忽然意识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我的人!”身后忽然传来了啸风熟悉的声音。 他心下又惊又喜,是皇上! 正欲转身跪拜,曹荣慌忙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宫外不要暴露身份。 于是啸风和其余五人皆躬身齐声拜道:“公子。” 方采言看过去,历默清走过来,人群自动为他让出一条道路,他依旧穿着白衣,束着高发,一双流云靴,这身打扮比宫里皇帝的沉闷衣服显得轻松爽利多了。 历默清走上前,非常娴熟地拉起方采言的手,笑道:“言儿,去换身衣裳吧!” 方采言怔愣了一下,觉得历默清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她有点别扭,挣开了历默清的手,带着映荷冲出了人群。 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历默清又出现在了她的身侧,映荷却不知被曹荣带到哪里去了。 方采言看了眼身边的历默清,忽然觉得这个熟悉的人变得很陌生,她不知道怎么说话,又觉得无聊,所以踢着路边的石子,闷闷地出神。 “看一看啊,瞧一瞧,上好的步摇发钗,胭脂水粉!”一个大妈的声音忽然如同炸雷般响起,还顺势拉住了方采言的胳膊,“姑娘来来来,看看我家的东西,一看你就是个不会打扮的,这穿的是个什么衣服,来来来,你买了我家的东西,我再送你件衣服穿!” 方采言哈哈了两声,解释道:“我这身衣服虽然不好看,可是可贵了,大妈你不知道,这身衣服可是宫里的太监……” “太监?”大妈微微愣神,不过转瞬又喜笑颜开,“太监和姑娘一样,我们家的东西不分男女啊,我在送你件我丈夫的衣服不就完了?” “可是我……”方采言想着婉拒。 没想到大妈竟然又拽住了历默清,“这孩子长得多俊俏啊,你们两个还真是般配啊,这位公子也给你家相好的挑一个吧,你看他这么不好意思!” 历默清笑着走上前,认真地在摊位上选了起来,不一会儿,又转头问方采言:“喜欢哪个?” 方采言便随手指了一盒胭脂,历默清便向大妈笑说:“那就要这个吧!” 大妈兴高采烈地给包了起来,递给历默清的时候还说:“祝二位百年好合!” 历默清接过来,从袖中掏出一锭黄金放在大妈面前,道:“不必找了。”便拉过方采言的手,朝前走去,只剩一脸愕然不知所措的大妈。 方采言摇了摇头,一世不见,历默清竟然傻了不少。她分外惋惜,从前那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冷血皇上哪去了?还是以前的历默清好,至少在那个历默清面前,她不会觉得别扭。 她又甩开了历默清的手,发觉自己的手心出了汗。 历默清将胭脂递到方采言面前,“给!” 方采言没接,“一锭黄金足够买下十个摊子了,这么金贵的东西,我可用不起!” 历默清笑笑,“金贵的不是 胭脂,而是她讲的话好听。” “好听吗?”方采言觉得这一世的历默清耳朵也出现了问题,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方采言找不到路边的石子,只好干巴巴地走着,余光里历默清那身白衣好像幽灵一般,无时无刻不在。 她猛然顿住了,历默清也稳稳地停下,知道她有话要说,便望着方采言的眼睛,分外认真。 方采言忽然觉得有鸡皮疙瘩起来了,随即感受心跳,幸好没有波动,于是清了清嗓子,问道:“既然是你派人抓我,又既然抓到了,怎么不押我回宫,反而在这里和我耗时间乱走?” “朕只想找到你。”历默清从容道。 “然后惩罚我,是吧?”方采言条件反射地这样说。 历默清竟然认真思考了一番,说道:“如果你听话,朕便不会罚你。” 当然不会了,不过很有可能换一种理由进行惩罚。方采言在心里暗暗想着,又想到究竟是谁告发了她呢?第一个自然想到了小橙子,不过她觉得小橙子没这个胆子,或者是小黑子,因为一旦小黑子发现令牌不见了,定会寻找,继而联想到方采言无故消失,不过小黑子的令牌已经落灰尘,便说明,他已经很久没用了,没道理今天忽然又拿起。 那么究竟会是谁高发的呢? 要不然直接问历默清? 想到此处,她抬头去望他,正巧历默清也在看她,四目相对,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冲上方采言的脑袋。 她吓得急忙别过脑袋,却听到历默清说:“听说京城的夜市更加繁华,我们暂且寻间客栈住下,到了晚上再出来。” “客栈?”方采言拒绝,“不行,我……我生来娇惯,住不惯客栈。” “那好吧,”历默清没理会方采言的意见,“那我们就要间舒服些的房子。” “我说我住不惯……” 历默清堵住了方采言的嘴,“莫非你想回宫?” “宁愿回宫!”也不和你住一起!当然后一句她没说出来。 历默清轻皱眉头,竖起食指左右晃了晃,“不可,抗旨不尊!” 然后方采言就被历默清拉着去了客栈,二人前脚刚进去,后脚曹荣和映荷就跟了进来,在之后,六个锋刃军也跟了进来。其实他们已经跟了历默清一路,皇上出门在外,他们自然要护着周全。 历默 清只要了一间二人住的上等客房,正给老板交钱。 方采言翻遍了全身,终于从怀里掏出了唯一一锭银子,因为之前把所有的钱都放到了映荷那里,这一锭银子还是剩下来的。 她恶狠狠地将银子拍到柜台上,财大气粗道:“给我也来一间客房!” “你二位不住一起了?”老板犹疑地看着两人,正犹豫着要不要收方采言那锭银子。 历默清却直接将那锭银子拿起来,放到了自己口袋里,镇定自若道:“住一起。” 方采言还想抢回银子,历默清突然搂住她,笑说:“夫妻二人同住一间,有问题吗?” “我身体不适,”方采言笑说,“住一间多有不便!” “放心,我会照顾你的!”历默清搂着方采言的腰,力度忽然变得其大无比。方采言挣脱不得,被历默清牵制着上了定好的客房。 曹荣望着历默清安顿好了,便回头看了看身后七个傻呆呆地家伙们,叹了口气,自掏腰包给六个人各定了六间房间,还剩下个老六,要护送曹荣回宫,准备因为皇上不在宫里会发生的各种棘手事情。 正当曹荣为钱肉疼的时候,映荷忽然幽怨地凑了上来,问道:“曹公公,我们家小姐不会有事吧?” “能有什么事?”曹荣没好气地反问,“和公子在一起你瞎担心个什么劲呢?”又低声对啸风说,“好生看护着皇上和贵人。”便带着老六回了宫。 客房里,方采言紧张地坐在床上,死死盯着历默清的一举一动,历默清也一动不动地审视着方采言,二人陷入对峙状态。 良久,历默清忽然摇了摇头,“去换身衣裳吧!” “我没有别的衣服了,”方采言说,“都是映荷带着。” “她大概也住在这间客栈,”历默清道,“我带你去找她。” 方采言摇了摇头,她要保证自身安全,所以历默清的一律要求,她都不会答应。 “那好吧。”历默清无奈,走到门口,吹了一个响哨,像是布谷鸟的叫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开去。 不一会儿,啸风突然出现在门口,给方采言吓了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又看到一位小天使收藏啦,好开心,真的感谢! ☆、宫外夜间游 “去映荷那里将贵人的衣服取来。”历默清对啸风说。 啸风答应一声便走了,在方采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又出现了,带来了映荷的包裹,里面装着的全是方采言和映荷的衣服。 啸风离开,历默清将包裹放到方采言面前打开。 方采言有些抗拒地往床里挪了挪。 “换上吧!”历默清说的理所当然,“堂堂贵人穿着太监服饰实在是不成体统。” 方采言盯着历默清一动不动。 “要朕帮你?”历默清问,手就摸上来要替方采言解衣服。 方采言急忙后退,并抓住了历默清的手,咽了口唾沫道:“还是我自己来。” 历默清笑笑,后退坐到了床对面的椅子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方采言的动作。方采言解开了第一颗扣子,历默清脸上出现了笑意,方采言解开了第二颗扣子,历默清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方采言把手放到了第三颗扣子上,忽然没了动作,并且警惕地看向了历默清。 历默清正露出两排光洁整齐的牙齿,见方采言看向自己,微微点头,眼神落寞,然后乖乖收了笑容,默默地背转过身去。 方采言换好了衣服,历默清这才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头发乱了,我帮你拢一拢。” 方采言下意识地躲避,她不记得,历默清是会梳头发的吗? “朕的梳发技术一流。”历默清挽起了袖子,看架势却像是拿着刀的厨师,正要磨刀霍霍向猪羊,虽然这个比喻很不恰当,但方采言确实有种要被人宰杀的感觉。 “我还是自己来吧!”方采言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 历默清悻悻然地收了手,坐回到椅子上,目不转睛、毫不避讳地看着方采言梳头。 方采言在他的监视下梳好了发髻,忽然恶作剧心起,便回头明媚一笑,“好看吗,皇上?” 没想到历默清竟然格外认真而宠溺地点了点头,方采言一怔,急忙收回了心神。便也不敢再和历默清搭话,历默清也没再和她说话,二人就这么无聊地度过了整个下午,一直到月上柳梢头,历默清才踱到方采言身边,说:“走吧,去夜市瞧瞧。” 二人便出了客栈,五个锋刃军也跟着出去了,一直在历默清和方采言周围逡巡。 夜市的茶楼有唱戏的剧团演出,方采言在街上听到戏曲之音,不由得被吸 引了过去,历默清便跟着她的脚步进了茶楼,里面可谓是人山人海,二人好不容易寻了个座位,立刻就有小厮端上来茶水和花生瓜子,以及演出的剧目单子,给二人看。 方采言抓了把瓜子,看到单子上一出戏叫做《近水楼台先得月》,立刻想起之前方淳月在闲情偶榭的楼台上做的一出戏,便忍不住笑起来。 推了推身旁的历默清,指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剧名笑道:“这出戏,我看过!” 历默清见方采言笑得十分开心,也不由得跟着笑起来,问道:“何时看的?” 方采言忽然意识到这事和历默清说有些不好,于是住了嘴,历默清摇了摇头,感叹方采言情绪的多变。 二人便安安静静地和大伙一起听戏,半碟瓜子嗑完,剧目也进行到了《近水楼台先得月》,方采言忽然兴致大起,双手托腮认真看着戏台。 只见戏台上先设了个高台,而后上来众多角色,其中一个身穿黄色戏服,由一群人围着,戏文唱的都是赞赏风光无限好之类的陈词滥调。 方采言觉得此幕异常熟悉,回头看了看历默清的脸色,依旧如故。 可是她心觉不好,便回头道:“这出戏不好看,咱们还是走吧?” 历默清道:“看完这一出戏再走,做事要有始有终。” “一个戏你跟它较什么真呢?”方采言拉起历默清的手就要走。 历默清不动,命令道:“坐好!” 方采言只得依言坐下,便想放开两人牵扯的手,然而已经被历默清紧紧握着,分不开了。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方采言在心中感叹,剧团哪剧团,谁叫你乱编当今皇上的后宫之事,这次我可救不了你了! 台上的戏如火如荼地展开,正上来一位旦角,浓妆艳抹,体态妖娆。几步走上来便突然摔倒在地,口中念道:“摔得奴家好疼哟!” 众看客都哄堂大笑,方采言心惊胆战地看了眼历默清的神色,只见历默清轻皱起了眉头,脸色很不好看。 方采言叹息一声,编的这么真实,在看不出来就见鬼了! 台上继续演着,旦角滚到了生角的脚下,生角一见到旦角花容月貌,立刻摘下扳指赏赐给了旦角。 方采言一口老血闷在胸口,这哪里是改编哪,这根本就是照着真事演的啊! 她小心回头再去看历默清的脸色,历默清这 次却忽然看向了她,声音毫无起伏道:“原来那日闲情偶榭,你扮作宫女打扮,就是去看我的戏了?” “我……”方采言不知如何解释,“我恰巧路过。” 历默清没再说话,转而目不转睛地看着戏剧,没再和方采言说话。 戏剧结束,二人从茶馆出来,吐出白雾般的冷空气,方采言觉得历默清心情不是很好,本着白莲花的普世原则,她劝道:“民间戏剧,就是喜欢拿宫廷之事当故事的,一来人们愿意看,二来也是宫廷文化的一种传播嘛!虽然这个故事改编的不是很好,但是就艺术水准来说,其实也不错,而且……” 历默清看着突然喋喋不休的方采言,问:“你以为朕会在意一个民间的戏班子?” 方采言不置可否。 “百姓们奇思妙想是好事,他们愿意那朕的事当作故事来演绎,也是好事。”历默清笑笑,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朕对别的看客没什么想法,只是对你这个看客却想问问,当初闲情偶榭的一幕,你是怎么看的。” “也是吃瓜子看的。”方采言老实回答。 历默清忽然轻松一笑,对某些事情,便也了然于胸。 他忽然拉起方采言的手,道:“还想去哪里玩,朕带你去。” 方采言习惯了牵手,也不觉得别扭了,便指着一段灯火通明的街道,“咱们去看看灯笼!” 二人便又去观赏了一番灯笼,遇见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历默清像哄孩子似的给方采言买了两串,方采言本来不想要,可又想到自己现在的年龄是十六,于是只好一副欣喜的模样接过来,一连吃了好几颗,最后嗓子实在甜的受不了了,才停下来。 历默清见她不吃了,便关切问道:“不好吃吗?” 方采言难能说不好吃呢?她随便找了个借口,说:“天太冷了,就吃不下了。” “那我们便会客栈休息吧!”历默清自然而然的提议。 方采言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借口编的烂了! 回了客栈,方采言将糖葫芦插进花盆里,糖受了热渐渐地化了。方采言看着一张床默默犯愁。 她莫名想到前世和历默清惟一一次的交合,那次不愉快的经历她永远都忘不了。 夜已经很深了,两人都觉得很是疲乏,但是方采言迟迟不肯上床歇息,历默清便默默地等着,等到桌上的茶水都凉了。 方 采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历默清便道:“若是困了,便上床歇息吧!” “我还不困,”方采言嘴硬,“还是皇上先休息吧!” “随你。”历默清淡淡地说,转身脱下外衣,便上床躺到了里面。眼睛一闭,不一会儿便传来沉重的呼吸声。 方采言听着这安详的呼吸,在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于是小心翼翼地脱下衣服鞋袜,在床边侧身躺下了,力求不惊醒历默清。 她长出了一口气,正要合眼睡去,腰上突然传来一股重量,而后她就被不受控制地拽到了里面,后背传来温暖的温度,历默清的呼吸毫不避讳地喷薄到方采言的后颈。 她紧张的全身僵硬,刚想说“放开”“身体不适”一类的话,历默清便又翻了个身,将手从她的腰间拿开了,沉重的呼吸声又传进方采言的耳朵,方采言回身去看,发现历默清仍旧闭着眼睛,似乎睡得很沉。 怕是做梦了!方采言想。 不一会儿,她也沉沉地睡去了,梦中似乎听到历默清在她耳边唤了声“言儿”,但是朦胧不真切,她翻了个身又坠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方采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到了里面,身上盖着沉重的厚被子,历默清却不知道去哪了。 她便穿衣下了楼,看到历默清正准备两人的早饭,方采言还有些迷糊,历默清瞥了她一眼,道:“醒了?吃饭吧!” 方采言看向桌子,两碗白粥,一碟小菜,清淡养胃。可是她没有胃口,她想吃肉。 她端端正正地坐下来,看着历默清分好碗筷,然后慢条斯理地坐下,修长的手指握着筷子,夹了一粒花生放到了方采言的碗里。 方采言目瞪口呆地看着,不敢动筷。她觉得面前的不是历默清,而是由另外一个假扮的,因为当今皇上是做不出来照顾别人的事情的。 “吃饭!”历默清不抬头地提醒。 方采言这才后知后觉地拿起了白米粥,咕咚咕咚地喝起来,也不觉得粗茶淡饭不好吃了,反而觉得这次的饭菜比以往的味道不同。 吃过早饭,映荷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她大概是知道了方采言和皇上过夜的事情,觉得方采言晋升有望,忍不住为小姐开心。 不过,可能要让映荷失望了。 接下来,几个人便依次回了宫,不在话下。 作者有话要说:怕方采言滚到地上,所以历默清就把她 往里拽拽。 看到又有新的收藏啦,谢谢你们的鼓励! 再接再厉,努力让我的人物们幸福快乐! ☆、做炸鸡排 回宫后,出人意料的,历默清并没有责罚方采言,甚至连偷偷出宫这件事都没有再被提起,长清阁的宫女太监们依旧如初,仿佛方采言离开了一天一夜的事情,大家都不知道,集体失忆了! 既然事情已经平息,方采言也没想让事情闹大,只是私下里审问了一番小橙子,小橙子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说出只将此事告诉了春华,其他人都没说。 方采言这两天看春华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联想起之前的种种怪异,她觉得自己之前对春华的印象并不是很准确。 但是不知怎么,她还是开不了口问春华,于是干耗着,继续过清汤寡水的生活,夜里天冷,春华从内务府搬来了几块上好的煤炭,方采言疑惑。 便问道:“怎么今日内务府肯给我们质量好些的煤炭了,平日里只拿些乱七八糟的剩料,春华你还真是好人缘呢!” 春华摇摇头,“这哪里是我的人缘?明明是娘娘的,这些煤炭是惠贵人好心送的。” “闫秀慧?”方采言一想,此人无往不利,一定有什么其他的要求,便问道,“她可是有什么话说?” 春华想了想道:“她问娘娘知不知,皇上有一件宝贝,名叫‘鸡排’的。” “鸡排?”方采言想到了醉丰楼的名菜,可转念一想好像宝贝和菜搭不上边儿,于是摇了摇头,“不过,我也可以匡一匡她,好找一找我的藤鞭!” 藤鞭一日不找到,一日不销毁,她就一日不心安。 “春华,去把大家都叫来。”方采言吩咐。 春华便将众人都集聚在一起,有了上次的经验,谁都不敢再造次了,各个敛息屏神,谨听方采言的吩咐。 方采言半倚在靠枕上,玉手搭在腿上,一边吃着冬枣一边问:“你们,谁会做鸡排?举个手!” 众人皆是摇了摇头,夏莹道:“回娘娘,我们都是从小进宫做宫女的,只是负责伺候宫中娘娘的日常作息,若是绣个刺绣,编个花样,自然不在话下,可是若说做饭,真是没有一人会的!” “可曾有人在御膳房呆过?”方采言目光往返于三个太监身上,三人也是低着头摇了摇。 “那可怎么办呢?”方采言叹口气,做不成鸡排,就不能给闫秀慧送过去,送不过去就换不来藤鞭,换不来藤鞭她这心怎么能安稳呢? “娘娘,”春华提议,“不如我们直接请示皇上的恩准,请御膳房的师 傅为我们做一道鸡排吧!” 方采言想了想,这鸡排虽说是送到闫秀慧那里,可是闫秀慧要这东西不就是为了讨好历默清的么,若是她直接请示了历默清,免不了打草惊蛇。 于是她摇了摇头,看着众人杵在她跟前,也不由得心烦,于是便叫这几个退下了。 “春华,你可知哪个宫中有私设的小厨房?”等人都走散了,方采言又问道。 “奴婢只知道永寿宫有一个、芷兰宫也有一个。”春华回答。 “很好,都是认识的人。”方采言咬了一口枣子,“不过太后向来吃斋念佛,她的小厨房恐怕动不得荤腥,那咱们便去芷兰宫吧!” 说到这儿,方采言便下床收拾,想着也许久没见方淳月这个堂妹了,好不容易去一回,得准备些礼物。 便叫映荷取了一把用象牙做扇柄的团扇,带着上了路。 这次没□□华跟着,只带着映荷去了。 路上倒是安稳,没遇见几个妃嫔,也免得打招呼,怪累人的。不一会儿便到了芷兰宫,果然是芷兰宫,气度摆设皆与长清阁不同,大气又奢华,且不落俗套,抬头看去,正是历默清亲笔敕造的芷兰宫三个字,字体飘逸,很有风骨。 方采言在心中赞叹了一番芷兰宫宫景,很快有太监弓腰行上来,挡在了方采言的路,方采言本来以为他要传宣,没想到这太监虽弓着腰,语气却是趾高气扬的,道:“贵人来的不是时候,我家娘娘正与皇上用午膳,要不贵人……” 太监将手伸出去,意思是让方采言知趣的走吧! 映荷气不过,上前一步,“吃饭就吃饭嘛,我们家娘娘还和皇……” 方采言及时止住了映荷不把门的嘴,“我只是想借方昭仪的小厨房一用,不会打扰到昭仪的,烦请公公请示一声。” 太监翻了个白眼,好像是觉得方采言碍事,又给他找活,于是老大不乐意地去请示方淳月去了。 方采言和映荷便站在原地,映荷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高升了么?高升了就不看人了,也不看看是谁帮她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方采言用食指戳了戳映荷的脑袋,“你呀你,每日的乱说话,你这嘴在不把门,我就把它缝上,叫你在也说不了话!” 映荷又哼了一声,“我说的是实情吗,再说了,在宫外的时候还好好的,一回了宫,皇上就翻脸不认人了,也不说给 小姐你一个名分,还在长清阁干耗着,受人……” “嘘!”方采言再一次堵住映荷的嘴,“叫你不说话,反而说的更多,在长清阁发发牢骚就是了,这里可是芷兰宫!” “我气不过嘛!”映荷跺脚。 “还有啊,我跟你解释一下,”方采言便附在映荷耳边,将宫外和历默清相处的那一夜说给映荷听,“什么都没发生,明白吗,所以这件事以后都不准再提了,知道了吗?” 映荷的表情瞬间变得悲壮和可惜,最后却只蹦出了三个字,“为什么!” 难道方采言要将前世的历默清对她做过的狠心事情讲给映荷听吗?当然不能,否则映荷会以为她疯了的! 于是她只能仰头看天空,做出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因为不爱,所以做不到。” 这时候她的余光里出现了一团明黄色的衣角,映荷已经跪下了,方采言后知后觉地看过去,发现历默清正锁眉看着自己。 他身边站着的是身段苗条的方淳月。 方采言急忙跪下去,道:“皇上万福,昭仪娘娘万福。” “姐姐,快起来吧!”方淳月急忙上前扶起方采言,道,“姐姐来也不提前说一声,那个小太监是新来的,不认识姐姐,叫姐姐久等了真是妹妹不好。” 方采言听着这一句一句的姐姐,脸僵硬地笑笑:“不久等不久等,我就是想借妹妹的厨房用用。” “姐姐可是想吃什么菜了?”方淳月拉着方采言往厨房的方向走,好像是不愿意让历默清和方采言共处。 “我这还有厨子,若是姐姐想吃什么菜,只管跟我说一声,我叫厨子去做就行!”方淳月已经带着方采言来到了厨房,厨房里瓜果蔬菜、鸡鸭鱼肉应有尽有。 大概四个厨子,几个小工,都侍立在当中,听着吩咐。 方采言转了几圈,找了块大的鸡胸肉,掂了掂,道:“就这个了,劳烦师傅做个鸡排。” 一个厨子上来问道:“不知娘娘要什么口味的?” 方采言回想了一下历默清的口味,便道:“要咸香一些。” 厨子答应下来,“请娘娘稍等。” 方采言温和一笑,点了点头。 大概时间很久,但是方淳月没有请方采言进正厅坐一会儿的意思,方采言自然知道方淳月心中所想,便善解心意地道:“妹妹,你快回去陪着皇上吧 ,我和映荷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我还是陪着姐姐吧!”方淳月客气了一下。 “我哪里有皇上重要呢?”方采言推了推方淳月,笑道,“而且我等师傅做好了,我便走了,妹妹何苦陪我在这里苦等呢?” 方采言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方淳月也找到了台阶下,于是便道:“那妹妹就先走了。” 方采言善良一笑,慈母般的目送着方淳月离开。 皇上还在原地等她,她欢喜地跑过去,历默清接住了扑过来的方淳月,笑道:“小心。” 方淳月把头放在历默清怀里,“皇上,你喜欢吃鸡排吗?” “鸡排?”历默清摇了摇头,“朕不爱油腻。” 方淳月便放下心来,和历默清嬉笑着走进了屋。 鸡排做好了,方采言命映荷拿好鸡排,便去找闫秀慧。 闫秀慧这几天不是很高兴,一是因为历默清留宿在芷兰宫的次数比她这里多,而且她一直搞不懂“鸡排”是什么,也一直忧心忡忡,渴望能有更多的优势,把皇上牢牢地把握在她身边。 二是因为赵芷柔三番四次地找上她的门,辱骂她忘恩负义。对于陈莲玉,她心中的负罪感也在不断的攀升,可是她又放不下自己的身段去找陈莲玉,哪怕一个安慰,她现在都吝啬去给了。 于是便自我安慰:宫中人情淡薄,她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再说当初她依附于陈莲玉也是为了利益,没有丝毫感情可言,如今她败落了,自然是树倒猢狲散,她自然要为自己找些后路。 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方采言便来了。 如今见到方采言恰似溺水之人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她立刻欢天喜地地迎上去,道:“妹妹你可来了。” “我来的晚了些。”方采言道,“姐姐送的煤炭好烧得很,这个冬天再不怕受冻了。” 经她一提醒,闫秀慧才想起自己送过煤炭的事情,便又摆出了高傲地样子,道:“这都是小事,反正我这里炭也够烧,多的就分给你一些,咱们姐妹情深,你帮我,我自然也要提携你。” 方采言点头笑笑,命映荷上来,将闫秀慧所要的东西呈了上去,香味扑鼻,惹得人口水直流。 “这是……”闫秀慧看着这道菜,问道。 “便是姐姐索要的鸡排啊!”方采言笑说,“其实这就是一道菜,怕是姐姐想到了别处去, 便想的复杂了。” “这便是皇上的宝贝?”闫秀慧有些吃惊和不敢置信。 方采言笃定地点头,“是的!” “可我要如何给皇上呢?”闫秀慧相信了方采言的话,于是愁闷道。 作者有话要说: 又看到有新的收藏啦,啦啦啦,我好开心,谢谢大家的支持,我会努力的! 还有小可爱评论了我的文章,让我知道自己的小说是一直有人关注的,真的很暖,谢谢你们! ☆、藤鞭落入他人之手 “这还不简单?”方采言笑道,“哪日留了皇上在你这里用膳,你便把此菜呈上去,不就得了!” “好主意!”闫秀慧听了立刻愁容变笑容,夸赞道,“果然是妹妹,真是聪慧可人,不想我脑子笨得很,什么也想不到,以后啊,还得妹妹你多多为我出谋划策。” 方采言自然笑着接下了闫秀慧的奉承和拉拢,不过她也没忘了自己的事情,遂道:“我自然会为姐姐出谋划策,帮助姐姐青云直上,不过,我空有头脑却没姐姐的好运气,且你也知道因为我不受宠,如今长清阁里各个的都敢欺负我了!” “还有这等事?”闫秀慧故作诧异,“你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们!” “你教训有什么用?”方采言唉声叹气,“你来了他们老实了,你一走他们还是原样的,我想着我不能依靠别人,我得自己震慑住这些下人们,可是偌大的长清阁连个趁手的罚具都没有!” “罚具?”闫秀慧提醒,“纵然你是主子,在宫里动用私刑也是违反宫规的!” 方采言道:“哪会真的罚他们?只是有个东西好作个警醒罢了,有了上一次的经验,难道我还敢再违反宫规吗?” 闫秀慧自然知道,方采言所讲的上一次经验便是扇赵芷柔耳光那次。 于是闫秀慧放心道:“那便好,只要你不做什么惊险的事,我都随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方采言也不避讳,直接说道:“我听闻姐姐的母亲曾赠给姐姐一把藤鞭,我想那藤鞭上过战场,杀敌无数,震慑力一定比普通的东西强上百倍,所以斗胆问姐姐,可否将藤鞭借于我。” “那条鞭子?”闫秀慧叹口气,“那藤鞭是母亲留给我的嫁妆,本不该轻易借人的,不过我知道妹妹你对我是实心实意的,我自然也不会跟妹妹你见外,别说是借,给你都是可以的。可惜呀,早在你入宫之前,我便将这藤鞭作为礼物赠给了兰贵妃了。” “兰贵妃?”方采言惊讶之后是惊恐,这下莫不是要死在兰贵妃手里了? “妹妹也不必担心,除了藤鞭,家母还留给我不少好东西,”闫秀慧说着意欲带着方采言去她的阁楼参观参观。 方采言也只好跟着去了,在阁楼里兜兜转转挑了件外表还不错的匕首,对闫秀慧千恩万谢之后,便失落地回到了长清阁。 春华上前给方采言揉累了一天的腿,方采言躺在榻上微微出神。 又叫映 荷将玲珑玉找出来,握在自己的手心里,自那日伤了秋实的脸之后,玲珑玉的热度经久不散,本来方采言还担心会有什么副作用,可非但没什么副作用,恰好可以给方采言做个天然的暖炉来暖手,夜里放到被窝里更加温暖舒服。 方采言捧起玲珑玉,看看上面有什么指示没有,但却一无所获。 算了,当个暖炉用好了。 “娘娘何事如此忧虑?”春华便捶腿边问。 方采言看了春华一眼,若是从前她一定什么话都说,可是现在她就有些防备着春华了,于是摇了摇头,道:“就是走的路太多,累的。” 春华恭谨一笑,多余的话也不多说,就是安安静静地捶腿,力道正好,方采言觉得很舒服。 舒服的就快要睡着了,春华忽然道:“娘娘!” 方采言惊醒,见春华跪在地上,面露愧疚之色,“还请娘娘责罚!” “你这是怎么了?”方采言揣着明白装糊涂,“罚你做什么?” “前几日娘娘出宫的行踪是奴婢禀报的皇上。”春华愧疚万分道,“奴婢只怕娘娘出宫有什么闪失,所以才会出此下策。娘娘回来这些天,我一直等着娘娘的责罚,可娘娘却始终不提一个字,奴婢的心便越发的寝食难安,奴婢擅自做主,其罪当乏!” “我既不提,你提起做什么?”方采言虽冷眼看着春华的举动,心中还是免不了有些心疼。便道:“这件事情,皇上没有责罚我,我自然也不会责罚你们这些下人,我知道你是好心,这次便原谅了你,不准再有下次。” “谢娘娘!”春华站起身,垂泪拜谢。 映荷上前道:“春华姐姐,你要知道,你的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咱们贵人,所以一切都听贵人的,而不是什么宫里的规矩。” 春华看了映荷一眼,点了点头。 方采言也走上前,用手帕给春华拭泪,又对映荷说,“你春华姐姐也是好心,我一个人说她就够了,你还来,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快些回去做你的事!” 映荷吐了吐舌头,便离开了。 方采言拉过春华的手,同她一起坐到榻上,道:“映荷那丫头心直口快,绝没有怪你的意思,我虽然同映荷从小一起长大,但是对你对她的感情都是一样的。” 春华明事理的点点头,依旧道:“但是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只怕给娘娘添乱。” “ 不会,”方采言想到出宫那日同历默清尴尬的相处,违心的摇了摇头,“你还给我创造了和皇上单独相处的机会呢!” “不知此行相处如何?”春华忽然急切地问。 “不是很愉快。”方采言叹了口气,“若是很好,我回宫之后,皇上又怎会不理我了呢?” 春华听到此处,不免也叹了口气。她从曹公公口中得知,皇上还是喜欢方采言的,只是不知为何,迟迟不肯传召侍寝,也使得宫中人都认为皇上对方采言是冷淡的。 想到这儿,心中也为方采言生出了一些怜悯。 “凭着娘娘的天资定会赢得皇上的青睐的!”春华道。 方采言点点头,这样的话听的多了,她都免疫了! 休息了许久,吃过晚饭,天色将晚。 方采言算了算日子,觉得是时候去找陈莲玉了,能不能彻底化解仇恨,就看此行了! 夜里天黑,方采言又叫上了映荷作伴,带上一些礼物糕点饭食。仍旧留春华在长清阁守着,虽然春华一番真情告白,可是方采言还是不敢彻底放下戒心,目前来看,还是映荷最安全! 两人兜兜转转到了陈莲玉的宫殿,她被贬为选侍之后,住的地方也迁到了一处偏僻之所。和长清阁的偏僻程度不相上下。 方采言看了看此处院落的名称,叫做荣御轩,名字倒是雅致,不过走进去后,方采言便打消了雅致这个念头,因为院落可谓是破败不堪,枯枝败叶无人打扫,青石铺就的小路泥泞不堪,一路延伸通向唯一的主房,主房更是凋敝,瓦片横飞,檐上长满了枯草。 荣御轩连一个下人都没有。 方采言踏足进去,命映荷敲了敲房门。 里面竟无人应答,方采言怀疑自己找错了屋子,正要折返时,里面忽然有凄惨地声音说:“是谁?” 不像是陈莲玉平日里骄纵的声音,也不像前世里陈莲玉被贬冷宫时的声音,这仿佛就是个陌生人的。 方采言清了清嗓子,道:“我,方贵人,方采言!” 里面忽然静止了,方采言和映荷对视了一眼,壮着胆子进去,屋内只有一盏昏暗的烛灯,也只剩下短短的一截,似乎很快就要燃尽了。 幸而映荷带了火折子,点着了,借着烛光,方采言才将这破败的地方看得清楚了些。 地上皆是满满一层的灰尘,每走一步都扬起一片,将方采 言新换的鞋子和裙角都弄脏了,方采言将手搭在嘴边,轻声喊道:“陈选侍?” 话音刚落,不远处有柴草抖动的声音,映荷将烛光照过去,两人贴近,却只见到了一张臃肿紫红的脸。 方采言拼命捂住了自己的嘴和映荷的嘴,这才没有喊出声音。 昔日的陈莲玉,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陈莲玉松松垮垮地靠在柴草堆上,她的双颊似乎遭到了非人的待遇,整张脸肿胀如猪头,面貌丑陋肮脏不堪,和这凄凉肮脏的院落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方采言颤抖道:“陈莲玉……” 陈莲玉倒在柴草堆上,轻声一笑,因为脸庞的臃肿,她的笑容显得诡异而可怖,“我一直在等你,方采言!” “等我?”方采言忍着心惊,问道,“等我做什么?” 陈莲玉咧开沉重的双唇,忽然恶狠狠地说:“等你死!”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一个身影,带着一道白光呼啸着朝方采言刺过来,方采言一个急转身,那道白光便削掉了映荷手中的火折子,火折子落地,掉落下几颗零星的火光,忽闪忽没,而火光不远处却是陈莲玉栖身的柴草堆。 “小姐!”映荷惊呼。 那道身影剑锋一转,挑破了映荷的胸前的衣襟,映荷急忙将衣服扣紧,再抬头时,方采言已经被黑影逼到了墙角。 “你是谁?”方采言喘着粗气,想着死也死得明白点! “苏莞!”那人回答,又是一道剑光挥舞着劈上来。 方采言无处可躲,随手抓了旁边的破旧椅子腿,抬起迎上一击,苏莞反而被弹开了几步。方采言心中舒了口气,可见这苏莞并不是使剑的料,否则怎会被一个小小的木棍挡住了? “苏莞,可是淑女大选与我下棋的那个?”方采言这时候还笑着问。 苏莞只冷哼了一声,并未作答。很快又挥剑砍上来。 “你剑术不精,杀人不是本行,还是回去好好练习下棋吧!”方采言把手中的木棍扔了出去,但是黑暗里看不清,她一下子打偏了。 苏莞趁势攻上来,她的剑却没偏,直直地刺进了方采言的肩胛骨。 方采言还未来得及觉得疼,苏莞已经把剑拔了出来,正要再刺一剑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陈莲玉和映荷的尖叫。 她回过头,火光顿时将她的脸照的通红。 “娘娘!”她大喊着扑进了火堆里,试图将陈莲玉拉出来。 然而干柴烈火,一触即燃,苏莞只能闯进火堆里,却拉不出陈莲玉,甚至自己也出不来了。 眼见着火势越来愈猛,方采言这时才感受到肩头的疼痛,她强撑着喊了吓傻在原地的映荷一声,映荷这才回过神,跑过来扶着方采言逃离了火场。 借着月光,映荷才看到方采言大量出血。 “小姐!”映荷吓得声音都颤抖了。 “此地不宜久留!”方采言咬牙,“若是被人撞见,我们便是纵火杀人的逃犯,快走!” “好好!”映荷连声答应,扶着方采言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二人逃回了长清阁,方采言已经脸色苍白,浑身发冷。 春华协助着映荷将方采言扶到床上,方采言死死盯着春华,命令道:“此事不可声张!” 春华郑重地点了点头。 “怎么办?”映荷看着方采言止也止不住的血,心疼的哭喊着,不知所措。 “我不会死的。”方采言虚弱的一笑,伸手抓住了床头的玲珑玉,护在了心口,那股暖流顺着心脉流进五脏六腑,伤口似乎也不再疼痛,方采言安详的闭上眼睛,想到无尘大师之前说过的话:“或生或死,都无法逃避。” “只是要多受些苦,还掉我所欠下的罪孽。”方采言好像有点神志不清了,她颤动苍白的双唇,凄惨一笑,“你知道陈莲玉是怎么死的吗?就是被我刺上一刀又一刀,看着她失血流尽,慢慢折磨致死。她死的时候,双目圆睁,到死也不肯相信是我,她的血流了一地,染红了我白色的裙裾,还有我的眼睛……我做什么白莲花?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小姐啊!”方采言听到映荷哭喊着叫自己,而后又感觉到映荷把自己的头抱住了,她忽然又觉得冷,觉得好像重新回到了死去的那个阴冷潮湿地地牢,她就在那里撕心裂肺地喊叫,可是没有一个人来,因为所有的人都被她杀死了,所有的人…… 除了春华! 她心里一惊,一个问题忽然浮上脑海:她是怎么到地牢去的?她又是怎么被人挖了眼睛、看了双腿的? 可这个问题也只是一闪,随即她便昏厥过去,不省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时候要辩证的看待问题 ☆、陈莲玉之死 再醒过来,已经是晌午时分,却不知是哪天。 她睁开眼睛,阳光刺得她眼睛疼,她摸了摸伤口,那里已经结痂,外面用白布层层包裹起来,她试着动了动胳膊,伤口处的皮肤发紧,若是动作幅度大了,便觉得疼入骨髓。 外面有人在说话,她喊了声:“映荷?” 立刻有两个人进来屋里,映荷见到方采言醒了,趴在她的身上大哭起来。 “我醒了你哭什么?”方采言拍着映荷的背,又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春华,问道:“我昏迷这些天,宫里可发生了什么事?” 春华回答:“荣御轩烧了个精光,娘娘您一路留下了血迹,如今都知道您曾经在失火前去过荣御轩了。” “那陈莲玉和苏莞?”方采言问,可是她心中一惊清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 果然春华摇了摇头。 “我可是被当作了纵火之人?”方采言问。 春华点了点头,“因为您当时在场,所以兰贵妃认为是你一手策划的火灾。” “原来是兰贵妃断案。”方采言若有所思道,“看来这次不好过了!” 映荷扶起方采言洗漱一番,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吃了点清淡的饭食,方采言这才觉得自己有了些许的力气,也好捋一捋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拿出玲珑玉,这次玲珑玉通体冰凉,握在手心里却叫她头脑清醒了不少。 只见上面一行字:一债未销,来生业报。 方采言看到这行字也不觉得有多痛苦,毕竟结果她已经预料得到了,既然陈莲玉这个大的债主没能消解债务,那么另一个债主周欣兰就更不好解决了,再加上另两个小债主,也就是周欣兰的好姐妹:杨昭仪杨兆业、玉嫔孙秀玉。 她的任务可谓是繁重不堪。 回想前世,方采言在杀死周欣兰之后就顺便把杨兆业和孙秀玉解决了,解决这三个人之后,后宫之中就是方采言唯我独尊,剩下的零零总总皆是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只有当时的良皇贵妃孟依凉依旧地位颇高。 因为孟依凉就是历默清与她攀谈的条件,即若是方采言想成为皇后,那么就要成为保护孟依凉的盾牌,后宫之中方采言杀谁害谁都无所谓,除了孟依凉。 正因为方采言克忠职守,保护着孟依凉,所以前世才会稳坐皇后之位。 而历默清和孟依凉也得以双宿双栖。 有一个债务没能偿还,不知会有怎样的惩罚,方采言惴惴不安的等着,终于在第四天的清晨,爆发了。 不是她身体爆发什么,只是一睁开眼睛,心脏忽然剧烈疼痛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她失去了意识,虽然只有短短几秒,可仍旧像是触碰到了死亡的边缘。 当她查看玲珑玉有没有问题的时候,发现玲珑玉的中心裂开了一条缝隙,从左面一直延伸到右面。方采言想起无尘大师说过的,这玉和她心脉相连,玉碎身死,一旦玲珑玉破碎,那么此生在没有回环的余地! 想到此处,她急忙将玲珑玉揣进怀里,前世已经留下了遗憾,今生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养心殿 历默清手抚额头,问身侧站着的曹荣:“方采言如何了?” “醒了。”曹荣回答。 “案子虽交由周欣兰处理,但是万不可让她有机可乘。”历默清嘱咐。 “那……方贵人那边。”曹荣欲言又止。 “配合着查案就行,”历默清揉了揉额头,“今日方泓又结合一群人向朕上书,要兴修水利,但洪水泛滥的不是京城,而是人心!” “皇上息怒,还是龙体重要。”曹荣打哈哈。 历默清轻笑一声,“我自然知道保重身体,不过要想彻底好了,还得方大人消停些日子。曹荣,你去趟方府,告诉方大人一声,他的女儿受了重伤,朕开恩让他们可以进宫探看。” “是。”曹荣福身说道,“如此一来,方大人就只能把心放到贵人身上,好收一收了!” “不过皇上,”曹荣又道,“您不去长清阁看看?” 历默清顿了一会儿,道:“现在还不行。” 荣御轩 方采言吹不得风,出来的时候,映荷帮她披了件大衣,又扣上了一个帽子,方采言怀里的玲珑玉又开始燥热起来,搅得方采言的心也不安宁。 她赶到荣御轩的时候,一眼望过去,只看得到黑漆漆的残垣断壁,许多人等围在周围,其中周欣兰坐在人力抬着的轿子上,用手帕捂着鼻子,似乎对这里的情况很不适应。 方采言走进了,见到地上放着两个黑黢黢的人形,说是人形,四肢已经都烧没了,不如说是两条□□更加贴切。 方采言没忍住,也捂住了鼻子,因为这里烟味浓重,再加上尸体的特殊气味,更加叫人呼吸困难。 她已经分辨不出哪个是陈莲玉,哪个是苏莞了。 只好走到两具尸体面前,默默祈祷:“既然入了黄泉便安歇吧,愿你们来生福报绵延。” 周欣兰看到了方采言正在祈祷,认为她是做贼心虚,便笑着说:“方妹妹心地善良,她们两个必定可以听得到的,到了阴曹地府必定感念妹妹的善心,也为你祈福。” 方采言回过头来,冬日里的风吹得她鼻子发红,“姐姐为她们主张正义,她们也一定会感念你的恩德,为姐姐祈福的。不过姐姐若是查不到真相,反而因此冤枉了好人,可就没什么福德可言了。” “我自然会为她们找到真凶!”周欣兰看向方采言的眼睛,仿佛口中所言的真凶就是方采言一般。 一行人便去了周欣兰的坤宁宫,方采言身体还很虚弱,便由映荷搀扶着。 傍晚时分,仵作验尸完毕,将结果呈给周欣兰。 周欣兰扫了眼,念道:“死者一为陈选侍陈莲玉,二为棋手苏莞,体内无毒,确定为因火灾而死。” 下面还写着“发现一柄利剑”周欣兰越了过去,没有读出来。 她审视地望向方采言,“方妹妹,失火那日,从荣御轩到长清阁蔓延了一路的血,不知你要作何解释啊?” 方采言道:“那日我确是去见了陈莲玉,她不知为何每日遭到他人的扇嘴毒打,乃至双颊红肿,不见昔日的美貌。后来苏莞忽然拔剑相向,我躲避不及,被刺中一剑,连夜回到长清阁,便是为了快些就医,治好伤势。” “苏莞缘何要刺杀你?陈莲玉缘何双颊红肿?”周欣兰捡了方采言话中对自己有利的地方说,“一定是你日日派人掌掴陈莲玉,所以陈莲玉才会逼不得已令苏莞刺杀你。” “姐姐,你是否武断了些?”方采言质问,“你怎确定是我派人掌掴的陈选侍呢?” “因为苏莞杀的人是你!”周欣兰理所应当的说道。 其余众人也纷纷觉得有理,杨兆业又补充道:“且你那日本可报案,为何瞒着众人回到长清阁,难道不是要畏罪潜逃吗?” 众人更觉有理,便开始议论纷纷。 “我不报案是因为我走时,火势还未开始。”方采言只好说谎,以挽回败局,“而且姐姐们若要认定我是凶手还得拿出足够的证据来!” “当日便是因为陈莲玉打了你,所以你心怀恨意,在陈莲玉贬斥 之后,你就仗着自己高她一等的身份,为所欲为,这需要什么证据?”周欣兰冷笑一声,“难道不是明摆着的道理吗?” “那姐姐何不查查我长清阁的出入记录,”方采言道,“一查便知了!” 孙秀玉接口道:“你的行踪有处可查,你宫里的丫头太监却是查不到的!” “是你!”赵芷柔忽然站起来,恶狠狠地道,“就是你对上次的事情怀恨在心,才会害死了我的姐姐!” 映荷急忙拦在了方采言身前,所幸赵芷柔没有像疯子一样冲上来。 方采言心里清楚,这些人不过是想依靠着陈莲玉这个事件,彻底地摧毁方采言。 方淳月本着明哲保身的原则,不肯站在方采言一边,但是看到方采言腹背受敌,实在可怜不过,便站起来道:“回娘娘,妹妹她也是受害者,毕竟她身上还有伤呢!那苏莞戾气如此之重,就算是妹妹想要纵火,苏莞也不会给妹妹机会的!” 周欣兰冷哼一声,知道方淳月和方采言同气连枝,道:“纵火需要别人给机会吗?更何况荣御轩堆满了柴草,只要沾上一丁点的火星就可以燎原,她方采言纵使再笨,难道扔个火折子也会难倒她吗?” 映荷听到火折子,身体一抖,方采言握住了映荷的手,努力让她平静下来。 “娘娘还请你拿出证据,否则,空口白话人人都是会讲的,”方采言也站起来道,“我若是真的纵火,那么一定会敢作敢当,可我没有做过,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承认不属于我的罪行!当初确实因为某些事,而使我同陈选侍有了矛盾,但是自从陈选侍移驾荣御轩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这次我去见她本着的是宫里姐妹之情。” “你们也知道,我向来低调做人做事,”方采言说着声音哽咽,“本分守己,我何曾有过害人之心呢?” 众人听了这一番话,也不禁唏嘘不已。 ☆、利剑 “你莫要在蛊惑大众了,先不说别的,除了你,还能有谁去掌掴陈选侍!”周欣兰威严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之中。 众人唏嘘之声渐渐熄灭,方淳月担忧地看了眼方采言,方采言握紧了手,正欲辩驳。 大殿之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是朕命人掌掴!” 众人闻声而望,果然历默清正朝着大殿中走进来,一袭黄袍,气度雍容。 各宫嫔妃纷纷跪拜,同声喊道:“皇上万岁!” “平身!”历默清走过去,周欣兰自动站起,让出了主位,自己坐到下位去了。 历默清扫了眼方采言,神色淡淡地,继而又转向周欣兰道:“陈选侍掌掴一事是朕命人执行,与方贵人无关,爱妃大可不必纠结于掌掴一事了,线索还应从别处查找。” 方采言暗暗松了一口气,看向周欣兰道:“既然皇上已经为我证明了清白,姐姐也不要再怀疑我了吧?陈姐姐的死我已经很伤心了,姐姐若是在怀疑我,我更加寝食难安!” 方淳月也接着说:“是啊,何况我们同住一屋下,哪个人会胆子那么大,残害人命呢?更何况是纵火!方贵人向来谨小慎微,性子温和,是断断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周欣兰瞥了方淳月一眼,露出轻蔑的笑容,奇道:“谨小慎微、性子温和?哼,我看却是不见得!来人呐!” 她忽然喊道:“将长清阁的太监宫女都带上来!” 很快,夏莹秋实小黑子几个便进来了,跪在地上,向各宫主子问安。 方采言面色一紧,看向秋实时,秋实也恨恨地看了她一眼。 秋实脸上的那块指甲划出来的疤痕,虽然轻微却仍旧可查。 “说吧,你们的主子是否真如方昭仪所言,性子温和呢?”周欣兰吩咐道。 秋实立刻就回道:“回禀娘娘,贵人的一切都是伪装出来的,平日里她的性格暴躁,且工于心计,对陈选侍之前掌掴她的事情也一直耿耿于怀。之前还因为奴婢几个劝她放手,她暴跳如雷,不仅用指甲刮伤了奴婢的脸,还威胁奴婢们,说要送我们进锻造司!” 几句话下来,秋实竟开始泣不成声,好像方采言真的虐待她们一样。 可实际上,却是谎话连篇。 周欣兰立刻着人下来验秋实脸上的伤,得到了肯定的回复。 “方采言,你可有什么话说?”周欣兰挑 眉,看向方采言。 方采言摇了摇头,“我还想听听其他人的说法。” 小橙子便接口道:“贵人也不想其他人想的那么端庄贤淑,之前她带着映荷偷拿小黑子的出宫令牌,又换上了我们太监的宫服,偷偷潜逃出宫,一天之后突然又回来了,不知出宫是去做了什么,恐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诋毁人格的话都说出来了!周欣兰的手段实在实在是太不高明了! 方采言无语,想着看看历默清什么反应,只见他嘴角似乎带了一点笑意,不过又转瞬即逝。 不给我做个证吗?方采言腹诽,然而历默清并没有什么反应。 好吧,方采言将思绪拉回来,继续听她宫里的几个叛徒侃侃而谈。 夏莹道:“贵人嗜酒如命,之前跳湖一事就是因为贵人喝醉了酒,才失足落了湖里,幸而奴婢及时发现,这才讲贵人救了回来。可贵人非但不领情,还要送奴婢去锻造司,真是伤透了我们做下人的心!” 说完了,挤出两地眼泪,用手肘为不可察地推了推一旁微微出神的冬雪。 冬雪愣了愣,之前对好的词还记在心中,可是她不想说出假话,于是道:“贵人确实说过要送我们去锻造司的话,可是也是因为我们有错在先。” 周欣兰立刻怒视冬雪,急忙指着一边道:“小黑子,你来讲!” 小黑子便有理有据地分析:“凡是宫中女子,没有哪个能独善其身,为了自己为了家族荣誉,都不可能清心寡欲,偏偏我们贵人就是个清心寡欲的性子,听说之前淑女大选我们贵人落了选,非但不失意反而很得意,入了宫之后,又从不表现,虽说是低调,可是低调的也太过了吧!醉酒落湖,伪装出宫,我想贵人定是早就在宫外觅得了良人,根本不愿意为妃!且那良人一定就在宫外!” 方采言翻了个白眼,笑道:“这个……你是怎么分析出来的,联想力挺丰富啊!” 小黑子脖子一扬,“一切蛛丝马迹都是线索!” 周欣兰似乎气的脸色铁青,愤恨哀怨地对历默清道:“皇上,你听听,这个丧心病狂的方采言,竟然不守妇道勾搭成奸!皇上,宫中规矩,决不能轻饶!” 历默清的目光落到了方采言的身上,嗯……其实他就是那个奸夫。 奸夫你不解释一下吗?方采言腹诽,然而历默清还是无动于衷。 站在后面的映荷实在是 忍不住了,站出来大喊一句:“胡说!在宫外明明是……” 方采言及时捂住了她的嘴,“明显是他们胡乱编造的,我好好的一个妃子不当,为什么要出宫呢?何况,他们空口无凭,全靠臆测,实在是太不可信了!” 周欣兰立刻道:“休要再狡辩了!事到如今,你还不认罪!” “认什么罪?”方采言愣了一下。 “纵火杀人、勾搭成奸!”周欣兰说的一气呵成。 “可是,”方采言揉了揉太阳穴,为周欣兰的智商担忧,“您的证据呢?” “人证都在这里,你还要什么证据!”周欣兰指了指下面一众长清阁的叛徒,又对历默清道,“皇上,还请你主持公道!” “拿不出证据,皇上也主持不来!”方采言道,“你若想指认我纵火杀人,便找到我杀人的凶器,杀人的动机,你若想指认我勾搭成奸,那就把奸夫找出来啊!” 话音一落,方采言略有些尴尬地看了眼历默清。 好在历默清对奸夫这个词没太在意。 周欣兰无法,只好又向历默清哀求:“皇上,您主持公道啊!” “公道自在人心,”历默清淡淡地看了眼周欣兰,“若不是方贵人的罪责,强加到她的身上也没用。爱妃,你便拿出证据,给大家看看吧!” 周欣兰一时哑口无言,正想着别的说辞时,方采言忽然站出来了。 “不知姐姐对妹妹受的伤有什么调查结果呢?”方采言指了指自己肩头的剑伤。 周欣兰皱了皱眉,偷偷将那页验尸的纸张慌忙往屁股底下塞。 “爱妃可是屁股痒了?”历默清忽然侧头问道,“还是藏什么东西呢?” 周欣兰一脸尴尬地拿出纸张,道:“不小心坐到屁股底下去了,皇上要看吗?” 历默清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掩住了鼻子,道:“曹荣,你来念给朕听。” 曹荣便堆出满面笑容,接了过来,展开揉皱了的纸,大声念了出来,前面念的和周欣兰之前念的内容都一样,到了后面就多出了几条:“荣御轩残骸中找到了一柄亮剑,剑柄上写着‘闫’字样。” “闫?”方采言转头看向了闫秀慧,闫秀慧立刻站起来解释:“臣妾的嫁妆之中确实有父亲赠送的一把宝剑,可我一个女儿家要了也没什么用,当时陈选侍还是陈昭仪时却看中了那把剑,说是苏莞爱剑,我便做 个顺水人情送了她!此事和我半分关系都没有啊,还请皇上明察。” “所以剑一直在苏莞手里,而她要刺杀的人是我。”方采言皱眉,亏当初她还觉得此人不错,真是看走了眼。 “唉,我何曾有过害人之心呢?”方采言仿无力般瘫坐到椅子上,映荷立刻上来给她顺气,“偏偏一个个的都要害我,我又得罪了谁呢?” 方采言幽怨地眼睛瞥向周欣兰,周欣兰嫌恶地别过头。 方采言耸了耸肩,也跟着坐直了。 “如果不是你与她积怨已久,她为何无故杀你?”周欣兰仍垂死挣扎,“一定是你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情!” “当时我被苏莞追杀,试问还有什么功夫纵火?即便有时间纵火,试问我身受重伤又要如何逃出火场呢?”方采言追问周欣兰,“姐姐,你想清楚,我才是受害者!” 用点脑子好不! “可……”周欣兰还想往方采言身上推,“火灾又是怎么引起的?” “这个嘛,”方采言想了想,脸不红气不喘道,“是个意外。” 她心虚地看了眼历默清,历默清摇了摇头,“不,不是意外,荣御轩附近没有火源,朕已经切断了荣御轩烧煤的机会,根本不可能意外失火。” 方采言心里一惊,这个死皇上,有用的时候不帮忙,不用的时候就把她往火坑里推。 周欣兰脸上闪过一抹得意的笑容。 历默清看了眼曹荣,曹荣继续念道:“在荣御轩残骸三里之外,有半截烧黑的火折子,判断是火灾的引起之源。” 映荷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 “不过,这只是半截火折子,”曹荣道,“从切口来看,不像是大火烧断的,应该是被‘闫’字剑切断的。” 继而转向方采言问道:“请问贵人探望陈选侍时,可曾带了火折子没有?” 方采言僵硬地点了点头,又悲伤道:“没想到我带去的火折子会造成如此大的伤害,真是罪过啊罪过!” “不必假惺惺了,现在证据确凿了吧!”周欣兰志在必得地站起来,“来人呐!给我把方采言抓起来!” 跪在地上的长清阁的叛徒们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 “慢着!”历默清忽然挥手阻止,“爱妃你弄错了,凶手不是方贵人,而是那半截火折子。” “什么?”周欣兰嘴角抽了 抽。 “先坐下。”历默清拍了拍周欣兰的椅子。 方采言长舒了一口气,又可怜道:“皇上英明,臣妾是受害者啊!”又扫了眼地上跪着的叛徒们,他们的脸色已经大变了。“他们身为我宫里的人,竟然还造谣莫须有的东西,还请皇上为我做主啊!” 说完之后,方采言也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历默清倒是很受用,吩咐道:“来人呐,将长清阁这几个人带去锻造司服役吧!” 映荷急忙拉了拉方采言的衣袖,方采言这才想起来冬雪,便说:“冬雪不用冬雪不用!但是也把冬雪送到别的宫里去吧!” 侍卫们就把鬼哭狼嚎的几个人带走了。 “怎么不留下冬雪?”映荷有点委屈。 “有你们就够了!”方采言拍了拍映荷的手。忽然想起春华,总觉得春华与以前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我室友的友情地雷 ☆、喜脉 坤宁宫中众人都散去,周欣兰扶着椅子的手,用力到嘎嘎作响。 杨兆业急忙上前宽慰:“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呢!只要娘娘想,便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哼!”周欣兰气得哼哼,“我不是生气放走了方采言,而是我觉得今天皇上一直在帮她!一个不得宠的弃妃,有什么资本?我得想个办法,抓住皇上的心!” 孙秀玉上前提议:“那闫秀慧如今也得圣宠,虽是个婕妤,却是个深谙宫里规矩的,若是我们将她拉拢到我们这一边,害怕皇上听不到枕边言吗?” 周欣兰却摇了摇头,“闫秀慧从前和陈莲玉一起的,我看着就不顺眼,更别说叫我提携她了。况且她得宠也是一夕之间的事,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诡计,我万不能用不清不楚的人!” “那娘娘的意思是……”杨兆业问。 “马上就是初春了,”周欣兰用手指沾了些水,喷到她精心养育的兰花盆栽上,“到时候又会有新人进来,本宫便挑几个好的,送到皇上身边。” 杨兆业和孙秀玉一听,立刻抚掌说好主意! 芷兰宫里,方淳月从坤宁宫回来,忽然觉得疲乏得很,倒在床上算算日子,这个月的月事已经推迟了五天,便叫来珠儿合计。 “你说,我会不会是有喜了?”方淳月忐忑又激动地猜测。 “奴婢不敢乱说,但是十有八九是了!”珠儿也很是激动,“要不我差人去请太医来把脉,知道个准数!” 方淳月想了想,担忧道:“不行不行,如果不是喜脉,被人听了去是要笑话的!若真是喜脉,我便要处处提防,日子更加不好过!” 珠儿道:“娘娘不必忧虑这么多,咱们且说您身体不适,请太医来看,若真是喜脉,便请那太医暂且保密!” “这倒是个法子!”方淳月觉得有理,便说,“那你便去请太医,记得要冯久林老先生。” “知道了!”珠儿回答,便匆匆地去了太医院。 到了太医院,见到几个太医正各自配着各种药材,一边配一边用鼻子闻闻,然后将它们一一归类。 珠儿找了一圈,并不见冯久林。 正要问人时,冯久林从后门走进来,身侧跟着一位姑娘,珠儿定睛一看,却是长清阁的春华。 珠儿想了想,春华该是来取伤药的,毕竟方采言受了箭伤,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 “冯太医!”她走上去,行了一礼,将宫牌递过去,道,“我是芷兰宫的宫女珠儿,我们家娘娘忽觉身体不适,烦请冯太医过去瞧瞧。”又看了眼春华说,“姐姐若是先请的冯太医,那我便再等一会儿,不知道方贵人近来恢复的如何了?” 春华笑说,“还是老样子,须多吃些补身体的,有时候睡觉硌着了还会嚷着疼呢!我和映荷总是嘱咐她睡觉时小心,可是贵人老是忘,真是叫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操心。” 珠儿见春华眼角发红,便劝道:“剑伤虽重,早晚也会好的,你也不必过分忧虑,只管日日尽心伺候,尽了咱们做下人的本分就好!” “嗯。”春华点头,对珠儿感谢一笑。“我只抓些伤药给贵人吃就行了,不必请冯太医去看。” 冯太医点点头,“若是现在方便,我便提着药箱过去。” 珠儿立刻行礼感谢道:“真是劳烦冯太医您了。” 冯久林和珠儿一道与春华拜别,春华福了福身,目送二人离开。她也该走了,又回头看看身后,心中便涌上一股酸涩来。 春明的近况越来越糟糕,如刚才去见他的时候,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冯久林向春华解释说是,春明的溃烂症已经蔓延到身体里,现在口腔和喉咙已经烂了,所以发不出声音,讲不出话来。 即便如此,离开时春明还竖起了他用白布包裹着的大拇指。 冯久林只说溃烂症,但是春华总觉得这不是普通的病,人世间哪里有这样恶心的病症呢? 回去的路上,她的心一直揪着,好像里面有块石头。 从小她和哥哥春明就相依为命,他们的父母因为受不了贫穷的折磨将他们双双送到宫里,宫里无依无靠,只有两兄妹紧紧靠在一起,相互取暖。 本来春明即将成为锋刃军的一员,即将迎娶宫外的一个女子为妻,过上幸福正常的生活,可一切却都被溃烂症给毁了。 春华突然想到了未来的嫂子,她没见过嫂子,只听春明面带笑容的提起过,虽然是只言片语,但是春华也能感受到,哥哥有多么喜欢那个女子。 他们是在春明的一次出差中相遇相识的,那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待春明很好,每到月末,士兵们可以出宫的日子,春明都会和女子相会。 春明曾说,他们约好了,在第二年的初春就成亲。 然而,初春即将来临,承诺却要化为灰烬了。 她也曾向春明打听过那位女子的近况,春明只是摇摇头,说他给她送去了一封信,是诀别的。在这之后,便什么联系都没了。 “可能,她已经找了个好人家嫁人了吧!”春明还能说话的时候,是这样笑着说的。 春华捂紧了怀中的两包药材,抛掉脑海中纷杂的思绪,匆匆往长清阁走了。 另一边,冯久林和珠儿也赶回了芷兰宫。 方淳月被侍女们扶着,半躺在粉色珠帘之后的床上,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便捂嘴咳嗽了两下,吩咐周围的侍女太监道:“你们暂且先下去吧,这里有珠儿侍候就可以了。” 众人便纷纷告退。 冯久林走进来,跪在地上行礼:“老臣参见昭仪娘娘。” “冯太医快快请起,”方淳月忙说,“劳烦您跑一趟了。” “这是老臣的职责所在,”冯久林问道,“不知娘娘近来身体都有哪些不适?” 方淳月愁苦道:“我也不知,只是烦闷得很,不如冯太医先给我把个脉吧!” 说着,方淳月将手腕伸出了珠帘之外。 “也好。”冯久林按住方淳月的手腕,屏息凝神感受了一番,脸上本来严肃的表情忽然大放光彩。 他急忙重新跪到地上,大呼:“恭喜娘娘!娘娘有喜了!” 方淳月听此言,一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叫冯久林平身,不可置信道:“冯太医您确定吗?” “老臣行医多年,一定不会把错脉的。”冯久林道,“是喜脉无疑了!” 方淳月也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情,忙叫珠儿取了些金珠,递到冯久林面前。“小小心意,还请太医笑纳!” “老臣不敢!”冯久林惶恐。 “还请冯太医收下,”方淳月着重说道,“不要将此事告知旁人泄漏出去。毕竟这是皇室唯一的血脉。” 冯久林顿了顿,没有要收的意思。 方淳月道:“若您收下了,我才安心哪,冯太医!” “那……”冯久林想了想,便伸手接了过来,“老臣遵命,定不会泄露一个字。” “那往后的养胎之事,也都要劳烦冯太医您了。”方淳月感激道。 “老臣定当不辱使命。”冯久林道,“且等老臣回去,为娘娘调个合适的方子,请珠儿姑娘再跑一趟去取,等七日之后,老臣再来复 查。” “多谢冯太医。”方淳月笑道。 “初次怀胎,尽量多走动,吃些健康的东西。”冯久林尽职尽责的嘱咐。 珠儿一一记下,嘱咐一通之后,冯久林便告了退,方淳月一颗心夹杂了欢喜和忧虑,有了这个孩子,一步登天,便指日可待了,可平时的日子更要万分小心谨慎,等以后显怀了,还会有其他要操心的事情。 珠儿上前问道:“娘娘,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都跟珠儿说,珠儿去帮你准备。” “倒没什么想吃的东西,”方淳月摸了摸肚子,“盼着能是个男孩,如果是女儿,一切也终究是徒劳。” 珠儿道:“娘娘不必挂心,这时候就该好好养胎,什么也不想,到时候娘娘定能心想事成。” “你的嘴倒是甜。”方淳月笑笑,又道,“这个好消息,得空了就告诉姐姐,她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可是娘娘你不怕,方贵人会嫉妒?”珠儿提醒。 方淳月很有把握的摇摇头,“她如今是弃妃,哪里还用功夫嫉妒我,她盼着我能一步登天,日后罩着她呢!而且,我们毕竟同是方家人,也算得上血脉相连了,在这宫里,我还是很相信她的。” 珠儿点了点头,回想当初,“若不是当初方贵人的帮助,娘娘您今天也不会走的这么顺利。这个情谊咱们不会忘的,不过娘娘您虽身居高位,可身边只有一个方贵人可以相互扶持,然而那位方贵人还是个不得宠的,以后又有了孩子,就更加的惹人记恨,若是身边少了帮手,还真是不容易。” 方淳月觉得此言有理,便在心中过了一遍宫里能供她差使的妃嫔,想来想去却没想到个合适的,而且与其提携他人,还不如提携自己人。 想到这儿,方淳月道:“咱们得想个法子,让方贵人得宠了。” “可是娘娘你不怕,她会抢了您的位置?”珠儿忧虑道。 “这个有必要担心一下,但不是目前最主要的,”方淳月皱起了柳眉,“目前主要的是怎么让方采言去心甘情愿的争宠。” “是啊,方贵人真是宫里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珠儿想到方采言的为人,忍不住夸赞道。 “唉,”方淳月陷入愁苦,“珠儿咱们俩哪天去一趟长清阁,叫这位白莲花融进泥土里,来争夺这些个名利富贵吧!” “能劝的动?”珠儿问,“即便劝得动,方贵人真有那个 能力得到宠爱?她在那个偏僻的长清阁已经待了一年了!” 方淳月志在必得地一笑,“你别小看了方采言,如果当初她就本着争宠来,如今坐到我这个位置的就是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去吃麻辣烫啦,明天见,看我书的小可爱们 ☆、寂寞的长清阁啊 过了半月,方淳月带着珠儿来到了长清阁。 方采言正在午睡,近来她瘦了些,脸上的婴儿肥都不见了,显得更加干练果决,但是脸蛋还是透着粉嫩。 方采言听到方淳月来了,便醒过来,笑脸相迎。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方采言道,“可想死我了!” “我也想姐姐呢,”方淳月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方采言,“姐姐可瘦了些,不过气色仍旧很好,比之以前更加端庄漂亮,果然美人是不分胖瘦呢!” “唉,”方采言却叹了口气,“近来有些营养不良,吃的都是白菜萝卜,不瘦了才怪呢!” “改天我给姐姐送些好吃的来!”方淳月立刻说。 “春华,给昭仪娘娘倒茶,”方采言吩咐,又拉着方淳月坐到榻上,二人亲昵地唠着家常,“还是妹妹好,宫里就有个小厨房,想吃什么吩咐下去就会有人去做了,哪像我啊,只能日日吃素,半点荤腥都看不到!” “说到小厨房,”方淳月忽然想起来,“上次姐姐做的鸡排滋味如何?怎么做了一次,就不见姐姐在去了呢?” 方采言也才想起这茬,之前做了鸡排给闫秀慧,闫秀慧又给历默清吃,但是历默清不喜欢油腻,所以没吃鸡排,导致闫秀慧颜面尽失,邀宠不得反被嫌弃,于是就跑到长清阁来哭诉,方采言只好劝了半天,终于是哄好了。 之后她就没再找过闫秀慧了,毕竟藤鞭不在闫秀慧手里,闫秀慧也就没什么价值了。 可这事不能和方淳月说,便瞎说道:“因为不好吃啊,油太大了,所以就没再去。” “姐姐也该常去芷兰宫走走!”方淳月笑说。 方采言推辞,“那怎么行,若是在撞见你和皇上用膳,岂不是破坏了你二人的气氛?” 方淳月急忙解释:“怎么会破坏呢?我盼着姐姐来呢!” 方采言觉得方淳月今天很是奇怪,之前防她跟防狼似的方淳月竟然主动邀请她去芷兰宫了,突然的转刑必然有它内在的原因。 方采言想了想,道:“妹妹你不是有什么困难了吧?” 这一针见血的话叫方淳月始料不及,犹豫了半天,想到反正也瞒不过,不如直说了吧,便道:“姐姐真是了解我,我确实是遇到了一些小麻烦。” “说来听听?”方采言带着好奇的心理。 “我……”方淳月欲言 又止,“我有喜了!” “有喜!”方采言震惊,“这还是小麻烦?你这个心大了,可曾同他人提起过没有?” 方淳月摇了摇头。 方采言这才放了心,“你可要认真对待你肚子里的孩子,这可是你将来的筹码。” “我知道,只怕是个女儿。”方淳月愁闷道。 “你近来喜欢吃辣的还是酸的?”方采言问。 方淳月想了想,为难道:“没什么特殊的口味。” “那就只能等孩子成了型,叫太医把脉判断了!”方采言道,“有了孩子便要万事小心,等以后怀孕一事也会瞒不住的,到时候宫里如狼似虎的人都盯着你看呢!你一个不小心,恐怕不止会失了孩子,还会丢了性命。这十个月要珠儿寸步不离你的身边,宫里内外选上几个知心知底的,日夜守着,平时出行也要周围有人守着,吃饭喝水都要事先检查一遍……嗯,还有即便你信任的人,也得多加提防。” 方采言顿了顿,想着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方淳月却打断说:“多谢姐姐提醒,但是妹妹来不是商讨如何保护自己和孩子的事情。” “那是什么事?”方采言问。 “姐姐,你看陈莲玉,身边有两个姐妹吧?你再看周欣兰,身边也有两个姐妹吧?”方淳月举例子论证,“所以呢,我想着我身边也得有个姐妹,便是你,可是姐姐你避世,无意争宠,妹妹就一个人单枪匹马,深陷敌军之中,连个外援都没有。我想着,若是姐姐真心帮我,就拿出自己的实力,我们一块晋升。” “这个……”方采言故作思考状,避世已经有人要杀死她了,这要是不避世,她还能有个全尸不了! “姐姐,你觉得如何?”方淳月催促。 “这个……”方采言想了想,为难道:“我当然愿意帮助妹妹了,可是我真的有心无力,你看我肩上的剑伤还没好,这个剑伤就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珍爱生命,远离斗争。” “姐姐,可总躲起来也不是个办法呀!”方淳月急道。 “莫慌莫慌,”方采言及时安抚,“我不行,不代表你就没有姐妹了嘛,我推荐你一个人。” “谁?”方淳月疑惑。 “闫秀慧!”方采言想来想去也就闫秀慧合适了,“闫秀慧现在虽然是个婕妤,但是潜力无限,而且如今后宫之中,除了你,就是她最得宠,如果你们两个 并肩作战,一定所向披靡啊!” “可是之前她和陈莲玉一起,”方淳月忧虑道,“怕是还对我心有怨恨,不肯听我的。” “不会!”方采言信誓旦旦,她已经暗地里和闫秀慧连气同枝了,只要她稍微撺掇一下,闫秀慧这个阿斗自然会依附于方淳月的,“这件事就交给我来游说,你放心好了。” “但是……”方淳月还是想让方采言站出来。 “好了好了,”方采言打断了方淳月的可是,“事情完美的解决了,你放心,等我哪天馋了,一定会到你的芷兰宫蹭饭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方淳月在坚持也不好,何况方采言已经答应了她常去芷兰宫,这也是个机会,她一定的把握住。 于是方淳月就同方采言拜了别,稍觉轻松的回去了。 “娘娘多好的机会啊!”春华可惜地说。 方采言摸了摸玲珑玉,道:“我要是答应了,就是找死呢!” 手指触摸到玲珑玉那条裂痕,心中的忧虑又多了三分。 夜里睡觉前,方采言叫映荷装了一大桶热水,准备泡个舒舒服服的澡。 热气蒸腾的水面上铺满了粉红的鲜花,方采言伸出手指试了试水温,温度正合适,于是她逐次褪下衣裙,抱着肩膀跳进了桶里。 映荷正要给方采言擦背,方采言笑说:“不用你了,打了这一桶的水已经累坏了,我在用你擦背实在太不人道,你便先回去休息吧!” “那需要我叫一声春华姐姐吗?”映荷问,她总觉得方采言自己够不着后背。 方采言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自从夏莹她们走后,内务府也一直没给咱们长清阁派人,所有的活都得你和春华来干。我深知你们辛苦不易,所以这里一切交给我就行了,你和春华就回去睡个好觉,好好休息一下。” 映荷感激道:“谢谢小姐体谅。” “去吧去吧!”方采言一边说,一边往身上撩水。 映荷便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又以最快的速度关上,免得方采言冷。外面的冷空气钻进了她的鼻腔,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伸懒腰。正要往房间里走时,隐隐约约在月光下见到了一群黑影。 第一反应是鬼,因为长清阁这个偏僻的地方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 人群越来越近,映荷正要看清楚时,只见春华急匆匆的从屋里出来,走到人群面前 ,跪到了地上。 映荷再定睛一看,才看清了来人正是皇上! 她急匆匆地走过去,也跪在了春华的身边。 “平身。”历默清道,月光将他的明黄色衣衫照的更加雍容华贵,整个人的气度越发的不凡。 映荷忽然意识到,天上要下馅饼了! “你们家娘娘呢?”果然,历默清问道。 “正在沐浴。”春华回答,“事先并不知皇上要来,没做准备。” 历默清笑笑,“不需要准备,带朕去……”想了想又改口说,“告诉朕,贵人在哪里就好。” 春华和映荷相视一笑,纷纷指向了方采言洗澡的屋子。 方采言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肩头已经结痂的伤疤,那里的皮肤硬硬的,没有触感,好像死了一样。 她叹了口气,觉得这块疤会跟着自己一辈子了。 于是落寞地往身上撩了撩水,水温让她的心情好了一点。 这时候,她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不过很快又关上了,一定是映荷又怕她冷了。 “我说了不用你们了,怎么又来?”方采言头也没回地问道。 映荷没有说话。 “唉,我真是不好,让你们受苦了。”方采言叹息一声,身后的人伸手将毛巾沾水又拧干,温柔的贴在了她的后背上。 暖意直袭胸口,方采言舒服地夸赞道:“嗯,还是你帮我擦背比较暖和。” 她绽放了如花朵般的笑容,却在回头时完全凝固住了。 “历……历默清!”方采言抖动着嘴角,把自己的身体除了头之外全都放到了水里,水上一层花瓣替她隐藏住了秘密。 “这是第二次了,像鬼一样出现!”方采言非常气愤。 历默清看着只剩一个头的方采言却觉得好笑,“朕来帮你擦背,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福利,你不想要吗?” “我不稀罕!”方采言驱逐道,“你快走!” “理由是?”历默清挑眉。 方采言拧眉想了一阵,可找不到好说辞。 历默清又问:“既然你洗了澡说明今日方便得很是吧?” “……”方采言道,“但是我有伤!太医嘱咐不能行房事!” 历默清“哦”了一声,“那朕就帮你擦背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来吧来吧,相约明天 来吧来吧,一起洗澡 ☆、亲一下可以不 “滚!”方采言想喊出这句话,可惜没胆子。 只好说:“我自己都可以,请皇上出去好吗?” 历默清摇了摇头,在方采言直勾勾的防备目光中,挽起袖子,把毛巾放到方采言脸的前面转了一圈,然后拎起来,拧干的时候崩了方采言一脸水。 “皇上!”方采言忍着怒气。 “来,转过来,朕给你擦背。”历默清丝毫不理会方采言的不悦。 方采言不动。 历默清就看着她,两个人对峙了很久,久到方采言觉得水都凉了。 历默清也觉得手里毛巾凉了,于是又放到水里转了一圈,拧干的时候又甩了方采言一脸水。 “水凉了。”历默清皱眉,“你不冷吗?” 方采言冷的牙齿都打架了好不,可是她还是摇摇头。 就是不想,把自己交给历默清,就是不想,走回前世的路! 历默清转身拿来了浴巾,“起来吧,水都冷了,再这样会得病的。” 方采言执拗地摇了摇头,“你出去行吗?” 历默清看着她,表情没有变化,可是眼神里都是心疼。 “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朕……”历默清欲言又止,“宁愿泡在冷水里受凉,也不愿意?” 方采言没说话,表示默认。 因为她不知道,如果和历默清在一起之后,她的命运是不是又会重蹈覆辙,她是不是又要勾心斗角,最后死在阴冷的地牢。 而且……她看着眼前的人,前世的经历也在无时无刻提醒着她,这个男人不值得托付,因为他喜欢的是良皇贵妃孟依凉,而不是她方采言。 她凭什么要把自己托付给一个不爱她的人! 对峙之后,历默清只好放下了浴巾,方采言本以为他准备妥协离开的时候,他反而一件一件除去了自己的衣衫。 “皇上,你,你……”方采言把自己缩成一团,“别冲动啊!臣妾不接受霸王硬上弓啊!” 历默清现在只剩了一件白色的单衣,然后坐到了方采言身后的桶里,所幸桶够大,要不两个人不被冻死也被挤死。 “皇……”方采言僵硬地回头,历默清已经将她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胸膛传来温暖,方采言竟然渐渐地不觉得冷了。 就在方采言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历默清忽然低下头,亲了方采言 的伤疤一下,方采言像是触电般缩了一下。 “你再不起来,朕真的要忍不住了。”历默清低声说。 方采言这才感觉到不一样的感觉,急忙说:“我现在就起来,可是你……” “我不走。”历默清把头放在方采言另一边的肩膀上,语气好像在撒娇。 好吧!方采言一番权衡利弊之后,终于弓着身子,抱着肩膀从水里站了起来,一站起来就更冷了,她急忙去取浴巾,三下五除二裹在自己身上。 转过头,看见历默清还在水里,冷的上牙打下牙。 方采言随手扯过另一条浴巾,扔到历默清头上,历默清也不生气,从水里出来之后,光明正大地脱了湿透的单衣,方采言一动不动地盯着历默清,忽然发现历默清的身材真的很好,肌肉线条流畅紧致,皮肤是偏白的小麦色,虽然平时看起来很瘦,但其实还是很…… “看够了没?”历默清问。 方采言这才意识到自己如狼似虎的目光,她暗地里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清醒了一些,可是羞辱又涌了上来。 这该死的年纪!方采言在心里骂道。 理性总是会在历默清的面前被感性击败,她带着她情窦初开的年纪,完完全全地被历默清所吸引了。 方采言觉得自己是那种身体里住了一个老旧灵魂的魔鬼,日日靠着还债痛苦度日,以此来洗涤自己的罪孽,以便升入佛道,羽化成仙。 这特么苦逼的人生! “好冷啊!”历默清看了方采言一眼,“长清阁有火炉取暖吗?” “有!”方采言回答,人皇上好不容易来一回也不能让他受凉啊!不仅拒绝了皇上同房的要求,再害皇上受风寒,那方采言连贵人都做不成了,直接打入冷宫,天天吃冷饭剩菜吧! 于是方采言带着历默清到了自己的房间。 脚步一踏上去,她就后悔了,知道什么叫羊入虎口吗?她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映荷和春华一见到两人都湿漉漉的,自然想到好事已成了,于是加了几把火之后就自觉地离开了。 方采言还想挽留,但是手刚伸出去,两人已经跑没影了。 她转过头,尴尬地看了看历默清,又尴尬地笑了笑。 历默清转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道:“那日在宫外,夜色也是这样漆黑。” 方采言点了点头, “不过今天更冷些。” “你睡哪边?”历默清问。 “啊?”方采言没懂。 历默清指了指床,“里面还是外面?” “哦,”方采言懂了,“还像上次一样吧!” “上次,”历默清想了想,“前半夜你睡在外面,后半夜我就把你抱到了里面,不过今天我不确定自己睡到半夜会醒,醒了之后也不确定是否有心情再把你抱到里面去。” “这个……”方采言陷入了莫名其脉地纠结。 “嗯?”历默清追问。 “那我睡榻上吧。”方采言跳出了历默清给的问题漩涡回答。 历默清看了方采言好一会儿,然后沉默着点了点头。 夜深人静,熄灯入眠。 方采言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借着月光看向躺在床上的历默清,那里似乎又传来了他沉稳绵长的呼吸声。 总觉得哪里,和以前不一样了。 方采言翻了个身,觉得木榻硬得很,又翻了回来,来来回回翻了几次,觉得自己像个泥鳅。 “你睡不着吗?”历默清突然问道。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方采言愣了一下,然后说。 “不如你睡床上?”历默清提议。 “不了不了,”方采言推辞,“皇上您万金之躯,还是您在床上睡吧!” “没有万斤,只有一百多斤。”历默清说,“再给你一次机会,来不来?” 方采言想了想,然后说:“来!” “把你被子也抱过来吧!”历默清说。 方采言听到他在那边开始窸窸窣窣地收拾,于是把被子随便一卷,就往床那边走了。 历默清还在收拾,方采言摸黑把被子扔到了床上,她打了个哈欠,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困了,就是刚才一直想着事情,睡不着。 于是一屁股坐到床上,问:“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历默清回答。 方采言等了一会儿,历默清还没有走的意思。 “皇上您……”方采言在黑暗里努力看清历默清的脸,“怎么还不去榻上?” “朕什么时候说要去榻上了?”历默清很是疑惑的样子,然后开始安排,“这次你睡里面吧,朕见你睡觉也不老实。” “ 我……”方采言觉得木榻虽然硬,但她能睡的安心,可是在床上恐怕得睁一夜的眼,“那我还是去榻上吧!” 她刚站起来,历默清就抓住了方采言的手腕,“到里面去!” 这次是有点命令的语气,和前世里指挥她做事的冰冷语气一模一样。 方采言有点排斥,甩了一下历默清的手,不过没有甩开。 “去里面!”历默清一字一顿地说。 方采言回头,终于在黑暗里看清了历默清的一点轮廓,却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 可能有点暴跳如雷吧,她想。 正犹豫着是继续反抗还是依顺的时候,历默清手上忽然用力,一把将方采言拉回到床上,跌坐到历默清身边。 屁股好疼!方采言瞪了历默清一眼,当然是确定历默清看不清她表情的此时。 “睡觉。”历默清说,“朕明日还要早朝,若是耽误了,唯你是问!” “是皇上非要折腾的!”方采言嘟囔了一句,爬到了床里面,紧紧贴着墙壁躺下了。 有点凉,方采言缩了缩肩膀,又往历默清那边凑了凑。 历默清也跟着躺下,不一会儿又传来沉稳的呼吸声,方采言有点不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在假装睡觉。 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拉到耳朵处,眼睛瞪的圆圆的,盯着黑暗中历默清模糊的轮廓,屏息听着他的呼吸。 “看够了没?”历默清又问。 方采言吓了一跳,她不知道历默清是怎么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发现她在看他的。 “你,你还没睡着?”方采言胆战心惊地问。 “睡不着。”历默清忽然低声说,“你在我身边躺着,很难睡着。” “为什么?”方采言觉得好奇怪,该睡不着的是她好吧。 历默清没说话,等了半天,方采言以为这次他真的睡着了的时候,他忽然小心贴近方采言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柔软又温暖,可是方采言打了个激灵。 “皇上那个……” “我知道,”历默清打断她,“你不舒服,我不会勉强的。” 方采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心跳开始扑通扑通的,她小心捂住了胸口,屏住了呼吸。 差不多快要平静的时候,历默清忽然又说:“抱一下行不?” 方采言还没做出回答的时候,历默清已经把手放在了方采言肚子上,一用力就把她给搂住了。 他的呼吸均匀地呼到方采言头上,方采言有点别扭,又有点……享受? “亲一下行不?”历默清开始得寸进尺。 “不……” 行还没说出来,历默清已经用嘴把方采言的嘴给堵住了。 黑暗里,她看不见他的眼睛,可是他是怎么准确无误找到她的嘴的? 方采言急忙让理性压制住感性,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历默清,她知道亲完之后的请求,恐怕就会是“圆个房行不”。 所有的欲望都要给他扼死在摇篮里! 方采言严肃道:“皇上,我要睡觉了。” “好。”历默清的语气里带了点愉快,然后十分自然地再次搂住了方采言,不一会儿,就传来了他特有的沉稳呼吸。 方采言知道他没睡着,于是警惕地等着他说出那句请求的话,又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拒绝他,就在纠结着要温柔地拒绝还是强硬地拒绝的时候,历默清竟然翻了个身,传来了打鼾的声音。 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可是打鼾声音这么大,怎么让她睡嘛! 作者有话要说:有一种夜视功能叫做心灵感应。谢谢一直看我书的小天使,你们的支持就是我的动力。 ☆、家书 第二天醒来,方采言又睡到了中午,身边已经空了,历默清把被子整整齐齐地叠在枕头上,方采言搞不懂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皇上是怎么做到自食其力的。 她下床,觉得浑身酸痛地厉害,好像昨天经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可惜并没有。 映荷端着洗脸水进来,脸上表情暧昧,“怎么样?昨晚睡得好吗?” “不好。”方采言冷硬回答。 “不好就对了!初次都这样嘛!”映荷开心地要飞起来,好像昨天晚上和历默清睡得是她。 方采言瞥了她一眼,“一个小丫头片子,懂这么多干什么!” “还不都是为了小姐你吗?”映荷一副用心良苦的样子,“快点洗澡吧!今个儿老爷听说你侍了寝,特地送来一封信呢!” “哦,”方采言漫不经心地说,“我没侍寝的时候,他跟没有我这个女儿一样不闻不问,侍寝了,就巴巴的来信了,我都知道他信里会说什么!” “老爷他就是望女成凤,心切一点儿。”映荷把沾了水的毛巾递给方采言。 方采言抹了把脸,觉得清醒了不少,问:“皇上什么时候走的?” “老早就走了,”映荷说,“还嘱咐奴婢们好好伺候你呢!” “哦。”方采言说,心里感觉怪怪的,好像有点空落落的,“那个,咱们去内务府要点人来吧,长清阁就你和春华两个真是忙不过来。” “得等一会儿,”映荷说,“来送信的是方公公,正在偏厅等着小姐你呢!” “又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你给他点钱打发了不就完了?”方采言皱皱眉,“平时也不说来帮衬帮衬我,现在见我侍了寝,一个个都如狼似虎的,我又不是肥肉,都盯着我干什么?” 映荷点了点头,“确实不是肥肉,太瘦了!” 方采言跑到镜子面前,轻轻揉了揉脸,苦闷道,“嗯……确实瘦了好多,都是平日里清汤寡水的饭菜给坑的,这要是大鱼大肉,我能这么可怜吗?” “小姐你瘦了是福,没见你一瘦,皇上都来了吗?”映荷安慰。 方采言委屈地握住了映荷的手,“映荷,我想吃肉。” “还要出宫?”映荷第一反应想到了这个。 方采言摇了摇头,“这次咱们去找方淳月就行了。” 说着就拉着映荷要走,映荷急忙把她拉回来,道:“ 还有方公公没见呢!” 方采言才又想起这件糟心的事,不过转念一想,见钱眼开的人也是可以利用一下滴,更何况是方公公这样舌灿莲花的人呢?“走吧,咱们好好见一见方公公!” 到了偏厅,方公公手握拂尘甩来甩去的,方采言笑道:“这么冷的天儿,方公公还甩蝇子啊?” “娘娘说笑了,”方公公谄媚一笑,“老奴是等娘娘心切,无聊罢了。” 这是怪她出来的晚了,方采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仍笑着,坐到了方公公旁边的椅子上,又叫映荷去沏茶,“要龙井,方公公最爱喝了,是吧方公公?” “娘娘客气!”方公公笑道,“老奴今日前来,就是给娘娘带个家书,别的也没什么,来告诉娘娘一声就走,哪里用得着沏茶呢!” “可真是劳烦公公了,”方采言似乎分外感激,“长清阁偏僻难寻,多亏了公公今日才找得到,以前都难来一回呢!” 方公公尴尬地一笑,知道方采言说他趋炎附势,从前不来,只好顺着说:“是啊,从前老奴也想来拜访娘娘,可一来俗事缠身,抽不出时间,二来这长清阁也实在偏僻,若不是方大人有家书要交给你,恐怕老奴还来不成呢!” “方公公真是有心了!”方采言笑说。 此时映荷已经将茶端了上来,放到了方公面前。 “公公请。”方采言笑道。 方公公品了一口,赞了一声“好茶”。 方采言陪着笑一笑,方公公又道:“令尊大人对娘娘分外的牵挂,这是令尊托老奴送来的。”方公公这才从怀里把信封掏了出来,递到了方采言面前。 方采言接过来,没有急着拆开信封,反而从腰间摘下一枚玉佩,递给方公公,“这次多谢公公送信,小小心意,还请公公收下。” 方公公虽然爱财,但是看到贵重的玉佩,还是惶恐了一下,“娘娘这太贵重了,老奴只是送了一封信罢了,娘娘还是收回吧!” 所谓无功不受禄,接受了可能就是卖命的活。 方采言笑笑,硬是塞到了方公公手里,“这不仅是我,也是我们方家的心意,公公快笑纳吧!” “娘娘万万不可!”方公公手握着玉佩一个劲的抖,不敢往怀里揣,可心里痒痒得很。 “有什么不可的?”方采言道,“我以后有什么事情还得请公公照拂呢,即便往后失了宠,公公 也能拉我一把不是?况且公公素来人缘广博,与兰贵妃也是有些交情的,咱们都是一家人,互相热络互相扶持,帮我多多在兰贵妃面前说说好话,我已经感恩戴德了。” “老奴不是兰贵妃身边的人,”方公公觉得这个要求有点高,“即便说几句好听的,若是兰贵妃不信,不仍旧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凭方公公的本事,还怕不能成为兰贵妃身边的人?”方采言笑道。意思是让方公公努努力,潜伏在兰贵妃身边,替方采言做做情报工作。 方公公自然明白方采言话里的意思,只是他向来混迹宫里,靠着一张舌头四处逢迎,从没有真心实意地侍候过哪个主子,无非是为了从各处捞些好处,挣些外来钱财。 若是叫他一心一意侍候一个主子那真是做不来! 此时,手里的玉佩成了烫手的山芋,扔也不是,收也不是,果然馅饼砸下来之后就没什么好事! “方公公,你看咱们都是姓方,往上了数就是亲戚,如今我在宫里头无依无靠的,你不帮我,还能有谁帮我呢?”方采言加把火,“且若是公公肯帮我,今日的玉佩那就是个零头,你也知道,方家在朝野之中可不仅仅只是有权力,更有财力!” 方公公听着,在心中盘算着利弊得失。 “以方家的财力,”方采言诱惑着,“方公公还怕日后没有财帛吗?又何苦像现在一般四处逢迎,浪费时间呢?人啊,得往长远了看,眼前的都是蝇头小利,远的才是大利。” 方公公叹息一声,“娘娘说的我又何尝不懂?可惜一将功成万骨枯,老奴惜命,做不得冒险的事情。” “我绝不叫方公公冒险,”方采言承诺,“只是去伺候兰贵妃,顺便告知我一些外人不得而知的事情。并且绝对保证你的安全!” 当然,她只是随便保证一下。 不过方公公是真信了,“好,既然娘娘已经如此坦诚,老奴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此时,门帘外站着的春华将所有的对话悉数听了进去,她握着托盘的手不安地抖动起来,也终于明白皇上究竟怕的是什么了。 和方公公达成一致后,方采言带着映荷去了芷兰宫蹭饭,本来也想待着春华来着,但是春华以长清阁不能没人为由拒绝了。 方采本不该起疑,可是心中疑窦丛生,她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这个前世唯一的值得信任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不想调查春华,不想怀疑春华,如果真的有什么密谋的话,她就等着春华自动露出马脚好了。 于是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带着映荷走了。 春华目送二人离去,换了身衣裳,行色匆匆地去了养心殿。 曹荣见春华来了,便带着她进去了。 历默清正伏在案头小憩,昨晚方采言没睡好,他也没睡好,可是方采言还有时间补觉,他却必须去上早朝,所以此刻已经疲乏的很了,然而还有许多奏折未批,只能强撑着身体看奏折,看着看着就打起了瞌睡。 曹荣进去,轻轻唤醒了历默清。 “何事?”历默清睁开眼睛,清醒了一会儿,才看清是长清阁的春华。 “皇上万岁!”春华福身道。 “今日方大人托方公公送来一封家书,贵人同方公公畅谈许久,并赠给方公公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奴婢听到贵人与方公公达成共识,方公公去服侍兰贵妃以给贵人情报,贵人答应方公公,”春华停顿了一下,“借着方家的财力,会给方公公更多的好处。” “从言语中,奴婢听出了贵人要谋害兰贵妃的念头。”春华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言外之意就是皇上喜欢的方采言并非表面的胸无城府,而是埋藏的更深。 虽然她自己也不愿意相信朝夕相处的人会是另一副面孔,可受人之命,忠人之事,她既然察觉到了不一样的地方,就绝不能瞒着皇上,这个她真正的主子。 历默清听后皱了皱眉,他想起了陈莲玉的事,其实陈莲玉之死还有众多的疑点,其中之一就是方采言缘何去探望一个仇人,而去探望那晚就发生了火灾。 二者之中一定有什么联系。 历默清却本能地偏袒着方采言,所以之后的结果都推到了火折子身上。 可是……如果一切都不是表面的样子,如果方采言真的只是善于伪装,如果她要的东西,和别人一样,那么,他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吧。”历默清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最后说。 回去的路上,风吹乱了春华的秀发,她想起历默清听完禀告后失落的样子,她问曹荣,“皇上究竟怕的是什么呢?” 曹荣仰起头看着偌大宫城上晦暗的天空,半晌才道:“应该是怕,他爱的人,不爱他吧!” 而是爱着宫里的权力富贵,后位荣华。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就不需要爱了吗? ☆、出轨 方采言去芷兰宫时,方淳月便上前恭喜她,以为是自己上次的劝解起了效果,便道:“姐姐你终于肯和我齐心协力了,有你帮我,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事已至此,方采言只好顺水推舟道:“咱们姐妹共同进步!” “姐姐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给你做?”方淳月问。 “想吃酱肘子,”方采言毫不客气,要了个大荤菜,又回头问映荷,“你想吃什么,跟昭仪娘娘说就是。” “想吃鸡。”映荷馋了好几天了,“怎么做都行,是鸡就行。” 方淳月抿嘴一笑,吩咐珠儿去厨房点菜,又拉着方采言坐到圆桌旁,道:“以姐姐的能力,一定可以牢牢抓住皇上的心。” 方采言笑笑,“我努力,不过要是没能抓住妹妹也别怨恨我啊!” “我相信姐姐的实力。”方淳月叫几个人摆上碗筷,等着菜端上来。 方采言觉得桌上缺点什么,于是问:“有酒吗?” “有有有,”方淳月急忙招手,“去取上好的女儿红来。” “还有女儿红?”方采言惊讶,没想到深宫里竟还有宫外的酒。 “我老早就藏着的,”方淳月神秘一笑,“姐姐今天不说,怕是我自己藏着藏着的就忘了。” 方采言深深看了一眼方淳月,“没想到你也是爱酒之人!” “可惜今日不能陪你饮酒了,”方淳月惋惜地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肚,“都怪肚子里的家伙!” “妹妹还说这样的话,”方采言笑道,“别人盼都盼不来呢,你可得好好养着,不能吃的的东西一定要忌口,将来这孩子才能健健康康的!” “多谢姐姐关心。”方淳月微微一笑。 这时候饭菜已经端了上来,方淳月便叫映荷也坐下同她们一起吃。 映荷急忙摆手,“尊别有别,映荷不敢。” “姐姐你瞧瞧,她在长清阁的时候可不管什么尊卑有别的!”方淳月指着映荷笑,“还不快来,等好菜都叫我们吃完了,看你吃什么。” 映荷看了方采言一眼,方采言挑了挑眉,示意她坐下。 映荷便欢天喜地地坐下了,夹起她最爱的鸡肉开始大口吃起来。 酒足饭饱,方采言便和方淳月告辞,方采言喝了不少酒,一路上映荷都闻着浓郁的酒味,觉得今晚得看好方采言了,否则恐怕又要 跳湖。 回了长清阁,春华正收拾着被褥衣裙,一件一件叠的整整齐齐地放进柜子里。 “春华你收拾它做什么,又没乱又没脏的!”映荷一进屋就喊,“快来帮我扶一下娘娘,她又喝酒了!” 春华急忙放下手头上的事,跑过去和映荷一起扶着方采言坐到了榻上,闻着酒气好像比之前喝的还多。 春华摇了摇头,“若是今日皇上传召可怎么面圣啊!” 映荷叹息一声,“唉,真是没办法!” “传……传召!”方采言指着房顶说,笑得没心没肺,“我要睡外面!” 春华摇了摇头,又跑过去收拾上了,“快开春了,我把薄一些的衣服被褥都拿出来,以后直接穿就行了。” “你先帮我侍候一下娘娘吧!”映荷抱怨,“我一个人拖不动。” “不不不,我睡外面!”方采言摇头晃脑地说。 春华瞥了一眼两人,又继续收拾了。 映荷见叫不动,也没办法,只好自己一个人拖着方采言,脱了衣服,匆忙擦了脸,忙碌完之后就也跑回去睡了。 所幸今天皇上没有传召,方采言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醒来觉得头疼得要死,怎么回来的也完全不记得了。 中午她才想起来父亲的那封信,于是拆开来看,只见上面写道: 吾儿,庆贺你初得圣宠,日后路途艰辛,可与方昭仪娘娘联手同进步,切记明哲保身之礼,提防兰贵妃及其一众姐妹。 重中之重则是侍奉皇上,已尽方家之忠…… 方采言没读完,就扔到了桌子上,眼皮一抬,看到窗外树上的一群麻雀扑棱棱着翅膀飞走了,一个闪身就越过了高高的城墙。 “唉。”方采言叹口气,唤来映荷问:“方公公有信了没有?” 映荷摇摇头,“方公公没信,但是内务府有信了,给您分了三个丫头两个太监,您要过目一下吗?” “不用了,”方采言把目光放到窗外,“收下就行了,你来分配一下活吧!” “好。”映荷正要走。 方采言又叫住了她,“怎么今天一直没见到春华?” 映荷撇撇嘴,“不知道怎么了,昨晚上开始气就不顺,我跟她讲话也不理,不过今早上是她去内务府要的人。” “哦,”方采言点了点头,“那你下去吧 !” 映荷便转身走了。 果然外面天气转暖,映荷觉得自己穿的多了些,不禁有些佩服春华睿智的感受力。 春天很快就来了,方公公早已在芷兰宫扎稳脚跟,不过他有些后悔了,因为觉得自己跟错了主子。 自从春季之前,历默清去过一次长清阁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方公公私心觉得,方采言这个主子没什么前途。不过既然已经与方采言有约在先,又顺利地进了芷兰宫,方公公想着先两处逢迎,等以后不管哪方飞黄腾达,他都是有靠山的。 所以一边给方采言采集情报,一边又尽心尽力地伺候周欣兰,导致双方对方公公都信赖有加。 周欣兰尤其喜欢这个嘴甜的可以酿蜜的太监,又觉得此人既能拍马屁,做事又出奇的稳妥。 庆春大殿的合宫宴席,周欣兰没有参加,叫了三个信任的人陪着她在坤宁宫。其中之一就是方公公。 方公公出于关心或者说奉承,就特意端了燕窝给周欣兰补身体。 进了屋,周欣兰正躺在床上,身上只穿了件轻薄的内衫,一眼便能看见里面的肌肤。不过此时方公公还没多想,只是想着怎么说些好听的话,叫周欣兰顺心些。 便上前将燕窝呈送上去,床边一位三角眼的嬷嬷接了过来,放到床边的桌子上。 周欣兰从床上坐起,掀起珠帘笑道:“方公公有心了。” “娘娘身体欠安,做奴才的自然要为娘娘做些什么,以表孝心。”方公公说,看向周欣兰皮肤红润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我看你倒是忠心,”周欣兰道,“本宫要你帮我办件事,你可能办好吗?” “赴汤蹈火!”方公公道。 周欣兰妩媚一笑,小声说,“去!上外面去!和那个公公一起给我守好了门,谁来都别开,皇上来了更别开。” 方公公忽然意识到什么,环顾周围,没发现寝宫的哪个角落藏着什么人。 “你只管守门,别的不用操心!”周欣兰笑着命令。 方公公应了一声,迟疑地出去了。 到了门外,他问和他一起看门的公公,“咱们贵妃究竟是什么病啊?” 那公公神秘一笑,低声说:“还能是什么,相思病呗!” “相思病?”方公公错愕,“可是相思的对象怎么不是咱们圣上啊?” 那公公问:“娘娘都跟你说了?” 方公公迷糊地点了点头。 只听那公公说:“嗨,什么圣上!圣上八百年都不来一回了,你说咱们娘娘苦守空房该是多么寂寞难耐呀,你也得理解是不是?这青春哪,都耗尽了,都等不来一个人,咱们娘娘哪也是命苦,但是也算有些福报。前些年偶然遇见一位将军,英姿飒爽,惹得咱们家娘娘一下子就一见钟情了。” 方公公在心里过了一遍朝中的将军,能和周欣兰勾搭上,又敢来宫里偷吃的,那就只有风流不羁,野心强大的赵士荣将军了。 此人在朝堂上这些年忽然就混的风生水起,本来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如今一想就什么都通了。 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绿帽子都带了这么多年了,难道就一点都没察觉? 唉,皇家颜面何存哪! “嗯,赵士荣将军确实一表人才,风流气度。”方公公试探地猜测夸了一句,想看看自己猜的准不准。 没想到那个公公立刻点头表示赞同:“两人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啦!” 方公公跟着赔笑,心里却想到若是事情败露,周欣兰将从云端跌落谷底,永世不得翻身了。 于是心中的天平就立刻偏向了方采言,觉得这个扳倒周欣兰的大好机会,方采言一定不能错过。 正想着,外面匆匆赶来一个穿着太监服饰的人,可是个子高大,昂首挺胸,半点没有太监该有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假冒的! 方公公定睛一看,可不就是赵士荣吗! 那公公立刻迎上前,道:“娘娘等您多时了,快快请进。” 于是将门推开,赵士荣也迫不及待地进去了,不一会儿就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只听得方公公一阵酥麻害怕。 难怪周欣兰将坤宁宫的人都清了出去,只留下他们三个,原来是因为声音太大了! “不知公公能不能跟我详讲一番娘娘与将军的浪漫故事啊?”方公公搓着手,表现出一副热切的样子。 那公公嘿嘿一笑,道:“还不是前几年那次狩猎,咱们家娘娘也跟着去了,赵士荣将军也去了,两人同追一只野兔,娘娘一介女流,箭法自然比不上久经沙场的将军,所以赵士荣将军轻松射中了野兔,却没射死,只射了尾巴定在地上,娘娘捡起来,看着白兔爱不释手,又觉得将军近人情有爱心,因此二人便一见倾心,偷许终身 了!” “哦,真是浪漫的故事!”方公公感叹一番,又奇道:“我来坤宁宫这么久,怎么没见到那只定情的兔子呢?” “那只兔子啊,”公公抓了抓耳朵,“回来之后被娘娘当作夜宵给剥皮吃了。” 一阵风吹过来,方公公忽然觉得周身发冷,“娘娘不是喜爱这只白兔的么?” 那公公瞥了方公公一眼,“喜爱又如何?有用最要紧!”顿了顿又道,“记得这句话,老兄,咱们不过也是只兔子,有用就用着,没用了可就得被剥皮,你呀,可千万别没了用啊!” 方公公点了点头,觉得手脚发硬,嗓子发紧,他怕以后没了喜庆话奉承话,便也就没用了。 至此,心中的天平消失,他心里唯一的主子变成了方采言,至少方采言不会是这么狠心的人,至少方采言还承诺过他将来的保障! 作者有话要说:方公公格言:墙头草,谁对我有利就跟谁跑 ☆、透明 晚间,方采言收到方公公的密函,得知周欣兰与赵士荣将军有染一事。不过她没有声张,只是按兵不动。 之前在陈莲玉一债上栽了个跟头,玲珑玉才裂开一道缝,这次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只是草草的收拾一通,便睡下了。 第二日,暗地里让方公公记下每次周欣兰与赵士荣私通的时间,以便做个统计。 三月后,方公公将记录呈上,方采言打开密函,推算了一番幽会日期,发现每次都是周欣兰经期的前后,并且每次私通,坤宁宫必定只留下三个人,两个太监守门,一个嬷嬷守床。 这什么恶趣味!方采言总结完了之后,浑身一抖。 而且这位赵士荣将军每次来都会打扮成太监的模样,可惜他身材魁梧不好隐藏,周欣兰就派了个她信任的,脾气火爆的公公去接应他,这位公公在前走,赵士荣将军就故意做小伏低地跟在后面,有人见了这位公公就只敢低头行礼,不敢抬头观看。 也都以为身后的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犯了事,被公公责罚了。 大家秉着明哲保身地原则纷纷让路,不敢多言。 不过,大多数情况下,公公都会挑着隐秘的小路走,鲜少会遇见人。 等到了坤宁宫,赵士荣这才能伸展胳膊,当然这个时候,那位公公也就领了赏钱,离开了。 方采言砸吧砸吧嘴,男人为爱真是把尊严都付出了啊!着实伟大! 又想到前世里她都不知道周欣兰这样的癖好,不过也是,前世也没调查那么清楚,直接就把人给杀了,当然知道的不全面。 除了周欣兰还有她身边那两个小喽啰,杨兆业和孙秀玉,这两个也是债主了,不过方采言觉得不是很重要,胡倒猢狲散么,擒贼先擒王么,只要先把周欣兰解决了,不就完事了吗! 想到这里不禁心下暗爽,好像自己已经完成了宏图伟业,终于可以安度余生了。 这时候,映荷怒气冲天地冲进来,好像是受了老大的气。 “怎么了你这是?”方采言忙问。 “那个死丫头,”映荷指着门外,“说什么小姐你就是不得宠的命,自从几个月前,皇上来了那么一次之后就鲜少来了,来了也只是同桌吃饭,从不留宿,还说什么命犯太岁,等新来了一批淑女,就更没有小姐的分,我恨不得撕烂了她的嘴!叫她整天的胡说八道!” 方采言 急忙劝住映荷,“你去哪了,回来惹得一肚子气,你别再乱跑,宫里头哪一个不是嚼舌根子的?当个笑话听得了,还犯得着动真火啊!” “你不知道,是孙秀玉宫里那个尖酸刻薄的!”映荷鼓着腮帮子,“我平日里见到她就知道这不是个好东西。” “你没和她动手吧?”方采言忽然担心道。 映荷瞥了方采言一眼,“要不是你总说什么低调低调,我早就撕烂她的嘴了!” “没动手就好,”方采言舒了口气,“动起手来不定谁伤了谁呢?到时候两个宫里再都闹起来,传出去咱名声多不好!不得宠是事实,咱没必要堵住别人的嘴。” 更何况,孙秀玉还是前世的债主呢!对债主么,就得和善一点! “来来来,”方采言拍拍身旁的位置,“坐这儿,我给你顺顺气!” 当然了,对映荷这个债主也不能差了! “小姐,你就是心眼好!”映荷叹了口气。 “像一朵白莲花不?”方采言笑嘻嘻地问,“高不高洁?独不独立?” 映荷摇了摇头,“我看是好欺负!” “好欺负也行!”方采言倒是很知足,又问,“对了,春华又去哪了,这两天老是见不着她的影子呢?” 搅的她心慌。 映荷摇了摇头,“她整天都忙呢,我怎么能盯住她?” 方采言凑近映荷耳边,“这次你就牢牢盯住她!” “怎么?”映荷有些心惊,“春华不会也和夏莹她们……” “我不确定,”方采言皱紧了眉头,有些不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过你可别因为我今天的话就对春华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啊,也许只是我多想了而已。” 映荷点了点头,“我知道,小姐交给我的任务我一定顺利完成!” “对了,小姐,”映荷忽然想起什么,“方淳月分娩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哪天抽空得去看看她!” “日子过得真快呀!”方采言感慨一句,“不知道她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听人家说,肚子圆圆的就是女孩,尖尖的就是男孩。”映荷问,“小姐你希望方淳月的孩子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方采言竟然还认真的思考了一阵,想着若是男孩总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女孩的话事情就会变得棘手一些,“我还是希望是男孩吧!” “若是男孩,”映荷的语气突然变得阴森森的,“皇上就更加宠爱方淳月,你就更不得宠了!” “反正本来也不得宠啊!”方采言无所谓,“计较那么多干什么?而且方淳月生了男孩的话,极有可能登上后位,她登上了后位,你想想,庇护的还是我们!” “没出息!”映荷有点嫌弃,“没看过那个妃子坐到你这种程度的!” “好啊你,”方采言弹了映荷一个脑瓜崩儿,“敢以下犯上了啊!” 映荷痛得捂住了额头,委屈地看了方采言一眼,“我还不是为你着想!” “我知道,”方采言又笑嘻嘻地抱住映荷,“你对我最好了嘛!” 这时候门口突然传来咳嗽的声音,方采言和映荷双双抬头,这才知道是皇上来了。 两个人急忙下床跪地叩安,方采言担忧着那段话是不是全被历默清听了去了。 “起来吧!”历默清道,映荷知趣地退下了。 历默清执着方采言的手,拉着她坐到了床上。 “朕见你和映荷很是要好。”历默清道。 “毕竟是臣妾从娘家带来的,”方采言笑说,“自然情谊比别个不同。” “可惜朕也比不上一个丫头了,”历默清淡淡地说,语气有些悲伤,“你何曾主动抱过朕呢?” “男女有别啊,皇上!”方采言有点尴尬。 “可朕是你的夫君。”历默清看着方采言的眼睛认真强调。 方采言别过眼睛,不知道怎么接了,于是转移话题,“皇上你站了多久,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声呢?” “只一会儿,”历默清回答,“想看看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臣妾平日里胡言乱语的,皇上你可别当真啊!”方采言旁敲侧击,“若是听到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也是臣妾心直口快。” “朕不觉得。”历默清笑笑。看着方采言的眼睛里带上了不一样的色彩。 “那……皇上听见什么了?”方采言试探地问。 “嗯,”历默清想了想,忽然岔开话题,“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你父亲方泓又上书给朕,说是关西又□□,需要国库拿银子招兵镇压,朕倒是想问问你的看法。” “我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朝政呢!”方采言笑笑,知道不能越界。 “可朕想要 听一听。”历默清坚持。 方采言看推辞不过,想着方泓定是又巧立名目要钱罢了,便道:“一人之词不可全信,皇上须派信任的人前去关西调查,若真是有□□,一定是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里,吃不饱穿不暖,没有办法才走上□□的路,到时候国库拨下来的钱,不用做招兵,而是用做赈灾,便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历默清有些意外,却满意地点了点头。“真知灼见。” “皇上谬赞了。”方采言含蓄一笑,又问,“今日皇上还要在此用膳么?” 历默清摇了摇头,“只是来见见你就好。” 历默清搂过方采言的腰,让她把头靠在了自己的胸膛。 方采言听到他的胸膛里强有力的心跳,那么真实而热切,如同一团火,在一点一点侵蚀着方采言故意垒成的高墙。 几个月了,方采言未曾松口同房的事,历默清就没再提过。本来她还以为因为历默清对她不在乎,所以有没有关系都不重要,可是这么久之后,方采言渐渐觉得,反而是因为历默清在乎,才会忍了这么久。 难道这一世,历默清改了性,喜欢上她了? 念头刚升起,方采言就给掐灭了。怎么可能!历默清最喜欢的人就是孟依凉了好不好!她要是放下防备接受历默清,才是真傻。 到时候,再像上一次被历默清和孟依凉联手利用,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于是,她理智地推开了历默清,脸上挂着敷衍地笑容,道:“那皇上来此是干什么,只来看我的话,那多无聊啊!” “不会,”历默清淡淡地说,“很有意思。” “还是该多去看看妹妹。如今她生育在即,正是需要皇上呵护的时候。”方采言转着弯下了逐客令。 “也好。”历默清看了方采言一眼,便站起了身。 方采言立刻乖巧地福身行礼道:“恭送皇上。” 历默清伸出手想扶起来,顿了顿,没扶,反而把手放到方采言的头上揉了两下,然后脸上就挂上了莫名的笑意,步履沉稳地离开了。 方采言舒了口气,回去弄被历默清搞乱的头发。 一边梳一边埋怨,埋怨埋怨着,拿着梳子的手突然一顿,她最宝贝的珍珠钗不见了! 历默清出了门,只有曹荣在长清阁外等着,见皇上出来了,便急忙迎上去,笑道:“皇上可是听到了什么好事 ?” 历默清笑笑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曹荣,你可相信一见钟情吗?” 曹荣打着哈哈,“老奴哪里懂得什么情爱呢?只知道皇上顾虑的太多了,也许人心并不复杂!” “确实并不复杂,”历默清语气难得的轻松,“她若真是看中名利的人,便会向着她父亲说话了。而且,朕还听见她说希望方昭仪生个男孩,只是为了到时候能庇护她,”说到这儿,历默清笑意更深了,“你说她是不是太单纯了些?” “也许,那日春华只是听见只言片语,并非言儿的全部心意。”历默清一厢情愿地猜测。 “皇上若真心爱着,哪里管得了那许多呢?”曹荣笑笑。 历默清不置可否,“我确是应该好好想想,只关于言儿一个人的事了。” 曹荣欣慰一笑,忽有想起另一件事,“皇上,春明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忍得住寂寞,耐得住孤独 幸好还有善良的小天使给我评论和收藏,坚持着点击阅读。你们给了我动力和希望,让我坚持下来,我相信自己总会有写出更好故事来! 加油加油加油!!! 表脸滴嗦一句,我最棒,哈哈哈哈 ☆、春明去世 “什么时候?”历默清问,没有悲伤的语气,只是觉得可惜,因为死去已经是早晚的问题了,而春明是一个很出色的锋刃军。 “昨个儿下午,”曹荣也分外惋惜道,“活着的时候就已经臭了,春华见到她哥最后一面的时候还趴在他身上哭,可怜见的!唉!”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历默清轻叹一声,“着人选个好墓地安葬了吧,春华那边,送去些抚恤,放七日假。” 曹荣一一应下。 继而,历默清转了几个弯,在芷兰宫前稍稍停顿了下脚步,曹荣立刻知趣地宣道:“皇上驾到!” 芷兰宫中立刻有人迎了出来,方淳月也在珠儿的搀扶下走出来,她一手扶着自己的腰,一手摸着凸出来的肚子,脸上都是做了母亲的祥和模样。 方淳月急忙要福身请安,立刻就被历默清扶住了,“爱妃有孕在身,不必行礼了。” “皇上可是有好些日子不曾来见我了,莫不是因为臣妾怀孕变胖了,皇上就嫌弃臣妾了。”方淳月依偎在历默清怀里撒娇。 历默清笑道:“朕是怕你肚子里的小东西不安分,吃朕的醋。” 方淳月笑着锤着历默清的胸口,两人嬉笑着进了屋。 只有曹荣和珠儿在一旁侍立,其余人皆回避了。 方淳月抓起历默清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甜蜜道:“这是皇上给我的,世界上最好的赏赐,也是您的孩子。” 方淳月的肚子动了动,历默清有些惊讶,又有些激动。 方淳月笑着看历默清的反应,道:“等他生出来,动的会更欢。” “爱妃会痛吗?”历默清揉了揉她的肚子。 方淳月摇了摇头,“这是我们的孩子,臣妾不痛。”顿了顿,又问:“皇上,你想要这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历默清忽然想到方采言的话,于是回答:“男孩。” 方淳月便明白了皇上是一个看中血脉的人,所以她这一胎是男孩便高枕无忧,若是女孩,那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便有些担心道:“如果不是男孩,皇上会不会对臣妾失望?” “不会,”历默清笑笑,“不管是王子还是公主,朕都会很喜欢的。” 方淳月忧虑地将头靠在历默清身上,下决心似的说,“皇上放心,臣妾一定会生个男孩子,为皇上绵延子嗣!” “好啊 。”历默清笑笑,抚摸着方淳月的头。 “爱妃,”历默清又道,方淳月好奇的抬起头,听历默清说,“朕希望你能善待这个孩子,不管他是男孩还是女孩,这都是个生命,而不是工具或者砝码。” 方淳月微微皱了皱眉,又很快笑着说:“臣妾当然会善待这个孩子了,我很爱他!” 历默清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便站起了身,道:“那爱妃便好好休息。” “皇上不多留一会儿了吗?”方淳月本能地站起来挽留。 “朕还有公务需要处理。”历默清婉转拒绝。 方淳月神色有些哀伤,“那皇上哪天有了时间记得要来。” 历默清点点头,便离开了。 方淳月看着历默清的背影,握紧了拳头,问一旁的珠儿,“你可知皇上从哪里过来的?” “听门口的丫头说是从长清阁的方向。”珠儿回答。 方淳月握紧的拳头放下来,同时整个身体也放松下来,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幸好,”方淳月脸挂起了一丝安慰的笑容,“幸好姐姐答应了我的请求,现在我们姐妹两个将皇上把握得死死的,就不信会被人抢走,等这孩子一出世,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说着一大段话,方淳月已经有些吃不消,大口喘着气。 珠儿立刻紧张地为方淳月顺气,一面命其他丫头端来铜盆,进行烧艾。 其实这一胎,是方淳月的头一胎,却并不安稳,如今靠着烧艾缓解症状,眼看临盆在即,方淳月的忧虑和恐惧也让她的心情异常糟糕。 幸而有冯久林的医术高超,肚子里的孩子才得以平安长大。 方淳月忽然觉得肚子疼得厉害,腹部就像是整个搅动扭曲一般,钻心蚀骨地疼痛,她冷汗直流,紧紧抓住了一旁珠儿的胳膊,手上青筋暴起,如同铁钳。 珠儿忍着痛,向门外的太监喊道:“快,快去请冯太医来!” 方采言在院子里百无聊赖的绕圈,走走着,发现栀子花树有了要开花的迹象,于是急忙命人打理修剪,看着下人们忙碌的身影,这才意识到已经三月份了。 又算了算日子,发现下一轮的淑女大选已经在即。 她脑中突然一根弦绷紧了一下,她记得在上一世,淑女大选之后,太后就驾鹤西去了!所以太后还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期限了! 顿时胸口一紧, 这世里只顾着自己安全快活,却只看过太后一面。实在是不孝。 她眼角一撇,忽然瞧见湖泊在春日的暖阳下闪着粼粼的波辉,清澈见底可见到湖底斑驳排列的鹅卵石,却偏偏没有快活肆意的鱼儿。 “春华,”方采言喊了一声,却是映荷走了过来,“春华呢?”方采言问。 映荷道:“还没回来呢!” “还没回来?”方采言吃惊,不过现在也顾不上她,便道:“你去内务府申请一下,我要养几条鱼,要金鱼!” “哦,”映荷看了看清澈的湖水,又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方采言,“这水倒是不错,可是小姐你能要你养的活吗?” “怎么?不相信我的能力?”方采言挑眉。 “不敢不敢。”映荷急忙摆手。 方采言把手搭在映荷肩上,“这态度才对嘛,不过我也不相信自己养得活,所以呢,以后养鱼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啊!”映荷大叫了一声,“不行,要是死了那就是我的过失了!您还是交给春华养着吧!” “那等她回来,我问问她吧!”方采言道。 “小姐你为什么突然想养起鱼来了?”映荷忽然好奇问道。 “这个吗。”方采言看着湖中荡起了一圈涟漪,涟漪中似乎开始扩散起前世的事。 太后在一个晴朗的午后,执着方采言白皙纤细的手,指着一座用红玉雕刻的鲤鱼雕塑,说:“知道哀家为什么这么喜欢鱼儿吗?” 方采言乖巧地摇了摇头。 太后继续道:“因为鱼儿生长在水里自由自在,而哀家却生长在宫中,受尽束缚,若是有朝一日,哀家宁愿化作水中的一尾鱼,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涟漪渐渐褪去,回忆也渐渐终止了。方采言不知道那尊鱼雕像还在不在,不过她知道太后的初衷不会变。 还有三个月了,至少让她为太后做些事吧! 映荷眨巴着眼睛,等着方采言的回答,方采言卖了个关子,“是为了完成某个人的心愿。” “谁呀?”映荷追根刨底。 方采言瞥了映荷一眼,“再问就让你养鱼了啊!” 映荷只好乖乖的闭了嘴。 这时候,阁外来了位小太监,方采言记得他好像是曹荣的干儿子小顺子。 小顺子走上前,先行一礼,道:“启禀 贵人,曹公公托我来祝福您,春华八日之后才能回来。” “怎么了?”方采言问。 “春华有亲人过世,”小顺子说,“皇上恩准她守灵七日。” “亲人?”方采言在大脑中搜索着有关于春华亲人的记忆,然而一无所获,“春华的哪位亲人?” “便是之前隶属于皇上的锋刃军中的一位,名唤春明的。”小顺子如实回答。 “春明?”方采言又在大脑里搜索了一番这个名字,还是一无所获。 难道,这是个在这一世里新出现的人? “现在春华在哪?”方采言问,“本宫想去看看。” “奴才也不知,”小顺子摇头,“向来锋刃军的葬礼都是秘密进行的。” “那好吧,”方采言皱眉,“辛苦公公了。” 小顺子便告了退,事情超过方采言的估算,她的心就有点发慌。 “她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哥哥呢?”方采言咬着唇思索着,“难道她三番四次的不同寻常,只是因为这个神秘的哥哥,可究竟有什么秘密呢?” “小姐?”映荷劝道:“想不明白便不要想了,费心神的!” “奇怪,”方采言喃喃自语,“这种事有什么好隐瞒的?” 京城郊外,春明的尸体安静地躺在红木棺材里,不一会儿,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春华跪在棺材前,哭得声音嘶哑。 负责抬棺材的是春明的锋刃军的四个兄弟,老五老六老四和老大啸风。 棺材被放到了事先挖好的土坑里,暴雨冲刷着五个人的脸,春华脸上的泪水与雨水混合在一起,顺着脸颊流进了泥泞的泥土当中。 “哥!”春华撕心裂肺地吼着,“为什么骗我!究竟是谁害死了你,是谁!” 啸风上前拍了拍春华的肩膀,雨水叫他睁不开眼睛,“大妹子,节哀吧,我们会替他查明真相的!” 于是,四个人抬起铁锹,将棺材掩埋在土地之下,在坟前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写着:第一代锋刃军副统帅春明之墓。 啸风扶着春华,带着其他几个人冒雨来到了一个简单的驿站避雨。 春华仍沉浸在悲伤之中,啸风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春华就一直捧在手心里,一口都没动。 “唉,大妹子。”啸风叹口气还想安慰几句。 春华忽然打断了他, “我哥跟我说他只是得了病,总会治好的,可是冯太医治了那么久,还是没好,反而病情越来越恶化,我问他这到底是什么病,他说就是一种不常见的病,但是总能治好的。”春华说到这里梗咽了一下,“我相信他,我相信我哥说的每一句话,我相信他总会好的!可是他骗我,这根本就不是病,是中毒,没有解药根本就不可能好!” 春华抬起头,望着啸风,眼神绝望,“你说他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 “大妹子,其实他是为你啊!”啸风说。 “如果真是为我好,就该告诉我真相!”春华又无助地哭起来,“现在他死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找到仇人给他报仇,这让我怎么办?!” 啸风安慰:“也许,你哥就是不想让你给他报仇呢?” “不,”春华执拗道,“这辈子我就一个哥哥!啸风大哥,你会帮我吧?” 啸风点点头,责任感爆棚,“皇上命令我们找到真凶的,我们一定彻查此事!” “那你有什么线索?”春华无助问道。 “仇杀的话,很有可能是礼部侍郎方泓,”啸风陷入回忆当中,“我们锋刃军隶属于皇上本不该参与政事,可是春明兄弟就是骨头硬,看不惯贪官污吏的种种行径,曾经三番四次上书皇上请求让锋刃军彻查方府的账务问题,但是皇上碍于朝中势力的反对迟迟没有答应,也因此,我猜测方泓对春明也是怀恨在心。而且春明所中毒的症状不同寻常,这种罕见的毒,除非达官显贵可以拿到,我觉得普通人都是做不到的。” 春华点点头,“我也早就知道方泓与哥哥的矛盾,虽然哥哥什么事情都瞒着我,可是我在宫里也听到了不少的消息。所以皇上让我侍候方采言的时候,其实我心里很排斥,可是为了哥哥能够好起来,我什么都愿意做!” 啸风叹了口气,“可我们也只是怀疑,一点线索都没有。目前为止,还是莫要妄下结论。” 春华紧张地抓紧了啸风的胳膊,“啸风大哥,你一定要帮我抓到真凶!” 作者有话要说:加油,爱你们哟,小天使们 ☆、生孩子 “珠儿!”方淳月死死拽着珠儿的手,脸庞因为痛苦而扭曲,“冯太医来了吗?” 珠儿望向窗外,看到有个人影急匆匆而来,珠儿面色一喜道:“来了来了!”又对其余人说,“快快快,你和我扶娘娘上床!你们两个去准备热水和毛巾!” 冯久林急匆匆地迈步进屋,他知道这是要临盆了,于是特意也把产婆带来。 产婆见躺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的方淳月,说道:“娘娘,深呼吸,用力!用力!” 方淳月每一次用力都伴随着巨大的撕裂般的疼痛,她的手死死地攥紧了被角,额头上冷汗涔涔,她在心里呐喊着:“出来吧!出来吧!我的孩子!我的儿子!” 可是偏偏怎么用力,胎儿还是只在肚子里胡乱的挣扎,没有要出去的征兆。 产婆帮着方淳月推肚子,每推一下,疼痛便加剧一分。 “冯太医,冯太医,”产婆对外面的太医喊道,“胎位不正啊!” 冯久林急忙走进去,但是仍旧隔着床帘幔帐,从药箱里拿出一卷布,展开了是无数根粗细不一的银针。 “珠儿,快去烧艾,”冯久林说,额头上也流下了汗珠,“娘娘,请将手臂伸出来,老臣需为您针灸。” 方淳月此时哪里还听得见冯久林说话,全身的力气都用了推送,她还在心心念念地祈求着这是一个男孩! 产婆只得将方淳月的胳膊推了出去,冯久林找准穴位一针扎下去,方淳月痛上加痛,惨叫一声。 “用力啊!娘娘!”另一边,产婆还在催促着。 方淳月咬紧了牙关,卯足力气喊了一声:“啊!” 另一边,知道芷兰宫的娘娘要生产了,不仅是历默清,合宫六院的娘娘们都赶了过来,毕竟这是皇室第一个血脉,更多的是想看看,这一胎究竟是男是女。 历默清心中也有些忐忑和不安,他坐在外室的椅子上等待着,心中的焦灼如同蚂蚁一般,尤其听到方淳月的惨叫声就更加严重。 曹荣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一定会母子平安!” 方采言听说方淳月生产的消息,就马上赶了过来,到了这里,和宫六院的妃子们都已经到到齐了,她们三五成群地呆在一起,中间坐着的是历默清。 即便藏在众多莺莺燕燕之中,方采言还是看出了历默清眼中的落寞与不安。 第一次当父亲嘛,紧张 是难免的。 方采言走上前,向历默清施了一礼,继而劝道:“放轻松,生孩子嘛,都是很痛的,妹妹和孩子一定都会好好的。” 虽然这样说,但是她也不确定。 历默清抬起眼睛,“真的?” 方采言认真地点头,“嗯!” 话音刚落,里屋又传来惨叫,这次不同以往,声音里夹杂着撕裂的味道。 方采言心里一惊,屋里的人心里也都是一惊。 很快,宫女们一盆接一盆的端水,进去的时候还是干净的,出来的时候已经满是血水了,淋淋沥沥地洒满了地板。 场面可谓是触目惊心。 历默清抓住了方采言的手,紧张的喉结打颤。方采言贴心地反握住。这个时候,她应该给他点力量。 转眼之间,已经到了晚上,屋里的惨叫声渐渐弱下去,有的妃子等的无聊或是看着害怕便回了宫,到了晚间,已经只剩下方采言、闫秀慧和历默清苦等了。 历默清攥紧了方采言的手,他听着屋里细弱的声音,预感到不妙。 “娘娘,再使一把力啊!”产婆的声音传出来,紧接着又听到了方淳月的声音,声音里疲惫而挣扎,听得方采言心一揪一揪的。 她忍不住,推开众人进了里间。 里间的血更多,方采言一步一步小心走着,看到冯久林跪在床前,额头上汗水直流,头发都湿了。 “冯太医,妹妹怎么样了?”方采言问。 产婆卖力的推着方淳月的肚子,喊着:“娘娘,在使一把力,就快出来了!就快出来了!” 但是下面只有不断的血涌出来,一股股的如同小河。 方采言不忍直视,逼迫着自己又跑了出来。 “怎么样?”历默清问。 “大概就快出来了,”方采言努力平稳着呼吸,觉得那个场面比之前世的杀人还要血腥不堪,“生孩子真是太可怕了。” 突然,里间传出来婴儿的啼哭声,历默清的脸上终于重现了生机和鲜活。 产婆喜庆地跑着孩子走出来,欣喜道:“恭喜皇上,是个王子。” 历默清走过去,看着小小的皱皱巴巴的孩子,眼神里流露出初为人父的激动和紧张。他小心地接过孩子,像捧着珍宝一样不敢用力。 “这是朕的孩子。”历默清似乎还 有点不敢相信。 闫秀慧立刻上前恭喜,“一看这孩子的模样就是皇上的儿子,真是长得很像呢!将来必有出息!” 方采言看了眼,这孩子刚生出来,不知道闫秀慧是怎么看出来长得像的。 与其看孩子,不如进去看看方淳月,毕竟债主比什么都重要。 她便又进了里间,下人们打扫着满是血污的房间,方淳月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远远一看,倒像是死了一样。 “淳月?”方采言小声唤了一声。 方淳月嗯了一下,以示回应。 方采言便拿出悲伤的深情,撩开了床帘,道:“妹妹可真是吓坏我了!” 方淳月的脸变得苍白而冰冷,她气若游丝,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姐姐,”方淳月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是男孩吧?” “是,”方采言露出欣慰的笑容,“不枉妹妹费了这一番的力气,现在终于如愿了。” “那便好。”方淳月放心地闭上眼睛,从此以后,她再也不必害怕了。 “你知道吗?”方采言将方淳月濡湿的头发拨到脸侧,微笑着,“他很漂亮,惠婕妤说,孩子长得很像皇上。妹妹,你终于做到了!” 方淳月笑着,忽然眼睛放出了神采,好像还有要起来的意思。 “不必起来了!”身后忽然响起历默清的声音。 方采言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历默清已经站在她身后了,而且怀里还抱着他和方淳月的爱情结晶。 “皇上,臣妾为陛下诞下了皇儿,皇上高兴吗?”方淳月掩饰不住的激动。 “当然,朕很高兴。”历默清坐到床边,将孩子抱过去,给方淳月看说,“看,他多精神!” 方淳月伸出手,摸了摸孩子蜷缩的小手,心中满满的都是幸福感,她知足地望向历默清,历默清也知足地回望过去,二人四目相对。 方采言知道,自己该走了。 嗯,父慈妻顺子孝,应该是个幸福的一家子。 她这样想着,心里却莫名地难受,想找点酒喝。 出了芷兰宫,她竟然觉得冷了,于是问映荷:“带外衣了没有?” 映荷摇摇头,“我觉得挺暖和的呀!小姐,你冷了?” 方采言点点头,后悔自己没把玲珑玉带出来,这样就没有免费的暖炉用了 。 “唉,”方采言叹口气,拽过来映荷的手,然后又放开了,“你的手也不暖啊!” 映荷委屈地看了方采言一眼,“小姐,你是不是心里又难受了?” “难受?”方采言不自知,摸了摸胸口,“可能是看到生孩子,觉得有点可怕,反正不好受。” “是吗?”映荷不信,不过也没说什么,两个人一路沉默着回到了长清阁。 长清阁更加的冷落萧索,仿佛这不是一个春日的夜晚,而是秋季的。 “映荷啊,”方采言把自己缩进被子里,问:“咱们长清阁里还有酒没有了?” 映荷侧头想了想,然后果断地摇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方采言不信。 “真的!”映荷回答的铿锵有力。 “我就喝一坛。”方采言露出恳求的目光,“好不好?” 映荷摇头,“喝酒伤身啊,小姐你忘了上次是怎么从芷兰宫回来的了?你忘了上上次是怎么掉湖里的了?” “我这次不会啦!”方采言举起三根手指头发誓,又可怜兮兮地说,“如果今天没有酒喝,我会睡不着的,睡不着我就会头疼,头一疼我就会想到死,你不会想看我自杀吧?” 映荷不为所动:“喝醉了之后也会跳湖自杀啊,两个有什么区别?” “求你了,”方采言哀求,“那半坛好不好,否则我今晚真的没法睡了!” 映荷想了想,终于松了口:“好吧,看在你伤情的份上!” 然后就出去拿酒了,方采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才回过味来,质问道:“哎,什么伤情啊,哪里伤情了,我就是看别人生孩子害怕,懂不懂啊!” 不过这一番话,映荷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也没必要听,因为她清楚,方采言心里真正伤感的是什么。 “给!”映荷果然只搬来了半坛酒,“喝完就睡觉啊,不准熬夜。” 方采言看着孤零零的酒坛,问:“有菜吗?” “这么晚了去哪里找菜啊?”映荷苦恼,,“有花生米你要不要?” “要!”方采言说。 “生的。” “那也要。” “好吧!”映荷认命地又出去了,还一边抱怨。“你就折腾我厉害!” 方采言在后面偷笑,笑着笑着,她忽然 顿住了,然后仰头看着天花板,突然觉得心里空空的,她一眨眼,就掉下一滴泪来。 晚上,她喝干净了酒,倒头就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齐雅在2017年11月03日02:37:22投的霸王票 也谢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么么哒。 ☆、初步计划失败了 因为喝了酒,所以方采言睡的很熟,夜里她忽然觉得冷了,迷迷糊糊中去扯被子,却扯到了一个硬实的臂膀,她没觉得有异,把被子扯过来后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历墨清为她掖了掖被角,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听下人说,你又喝了酒……朕都明白。” 方采言觉得痒,挠了挠耳朵。 历墨清顿了顿,又道:“朕其实更想和你生个孩子,但是你一直不愿意给朕个机会,” 方采言烦躁地挥了一把胳膊,翻了个身。 “唉……”历墨清望着月色,叹了口气。 等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睡不着,而且忍不住,于是起身出门,趁着夜色离开了长清阁,临走前嘱咐映荷,一定要告知方采言夜里他曾经来过。 然后便去了闫秀慧宫中,一夜无话。 次日,方采言睡到日上三竿,想着是时候给方淳月送些礼了,祝她喜得麟儿。 便叫映荷给她梳洗打扮一番,就上了路。 不巧的是,路上遇见了周欣兰。 方采言识时务,低头向周欣兰行礼,周欣兰只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便叫太监们抬着轿子,越过方采言往芷兰宫去了。 可见是见敌心切,她一个入宫多年的人都没能有机会怀孕,竟然叫方淳月怀上孕了,自然气不打一处来,怀恨在心,不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方采言觉得自己有必要盯着周欣兰一点。 不过心中也不免好奇,周欣兰常和赵士荣偷情,怀不上龙种,也该怀上个野种了吧,可她怎么一直没怀上孕呢? 等周欣兰走过去好久了,身后才赶上来方公公,方公公气喘吁吁地路过方采言,弯腰行礼。 两人都是一副“我们不熟”的样子。 然后擦身而过时,方公公将一张纸条塞到了方采言手中。 方采言趁着周围没人,打开飞快扫了一眼,只见上面告知。戌时会面。 看完便将纸条揉作一团,塞到了自己的腰间。 “小姐,上面写的什么?”映荷好奇问道。 方采言神秘一笑,“下午有好戏看了。” “什么戏?”映荷激动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方采言大手一挥,“走,看看方淳月去。” “哦对了,”映荷这才想起昨日夜 里历墨清的嘱托,“忘了和你说,昨天夜里,”映荷凑到方采言耳边,小声道,“皇上来过。” “我怎么不知道?!”方采言震惊。 “你喝酒睡的那么沉,能知道什么?”映荷有点嫌弃。 “他不会做什么了吧?”方采言吓得双手抱肩。 “做什么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映荷反问,“不做什么才不对吧?” 过了会儿,映荷才觉得有什么不对,“小姐,你不会还没有……可是之前你和我说已经在一起了的!” “对啊,我们在一起了,”方采言觉得自己解释很奇怪,她为什么要和别人解释这种事?“行了,这种事你就别打听了啊,咱们赶快去见方淳月!” “不会吧?”映荷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跟着方采言小跑了上去。 到了芷兰宫,看到方淳月正半倚在床上,头上缠着一条镶玉的摸额,周围宫女们都端着各式各样的东西伺候着。 不过没见着孩子,大概是被奶娘抱走喂奶了。 周欣兰就坐在方淳月床前,满面和气,一个接一个地送上贺礼。 方淳月笑着,照收不误。 不过收下后大概都会束之高阁了。 方采言想着既然周欣兰今日和赵士荣有约,自然不会在芷兰宫长留, 果然没坐了一会儿,周欣兰便张罗着就移驾回宫,临走前还千叮咛万嘱咐方淳月要好好养身体之类,说腰间要绑束带,否则腰变粗了,皇上就不喜欢了。 方淳月笑着回应,说一定听姐姐的之类。 不过脸色已经很不好了。 周欣兰却因为得了口舌之快,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现在芷兰宫就剩了方采言和方淳月两个,方淳月就不用再装出和善的样子。 “周欣兰如今还呈口舌之快,”方淳月皱眉,“我看再过不了多久,她就得哭了。” “是啊,”方采言附和,“既然已经诞下麟儿,那么妹妹离后位也就不远了。” 方淳月面露忧郁之色,“怕只怕赶上了淑女大选,封后一事就要往后拖了。而我又不能催促皇上,显得我急功近利一般。” 方采言点点头,“这倒是,不过妹妹不能和皇上说,为何不向太后表白一下心迹呢?早知道,你这个孩子来之不易,太后一定很欢喜。” 方淳月立刻由悲转喜,“对啊,可以找太后!就说我自从得了孩儿,便腹背受敌,请太后垂怜,替我想个法子,叫我和孩儿平安度日。” “到时候,”方采言接着道,“太后一定为了保护她的孙儿,去同皇上说,保护孩子最好的方法,除了让你成为皇后,手掌大权,就别无选择了。” 方淳月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找太后。姐姐可愿与我同去?” 方采言摇摇头,“不了,最近我忙着养鱼,就不陪你去了。” 此次去无意于再利用一次太后,她不想带着异心去见太后她老人家。而且,养鱼不过是个说辞,她真正的目的是要去坤宁宫,准备捉个奸。 “姐姐怎么想起来养鱼了?”方淳月好奇道。 “只是突发奇想,你知道我那长清阁清冷无人,湖水虽清,却一点生机都没有,”方采言随口胡说,“于是想着养些鱼,给我那长清阁蓬勃一些,有趣一些。” “唉,”方淳月跟着叹口气,“皇上也真是的,不知道心疼姐姐,给你换个好住处。” “妹妹别误会,我觉得那里挺好的。”这次方采言是认真的。 “那也该给姐姐晋升个位分了!”方淳月道,“姐姐放心,等我成了皇后,我一定助你平步青云。” 方采言急忙打断她,“你知道我不在乎那些。” 方淳月盯了方采言一会儿,这才放下眼睛,道:“如此,那便算了,不过若是姐姐想要什么,尽管和我说,我一定帮你办到。” “好!”方采言看了看外面的天,道,“时候不早了,你穿着厚些,快去吧。” 方淳月便在珠儿和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出门了。方采言也跟着出去,门口时二人握手告别。 方采言往长清阁的方向走了一段,然后折返去了坤宁宫。 从宫墙之外听着,果然是静悄悄的,不同往日。 坤宁宫内虽然只剩了三个人,可是外面却围了一圈人,大门处四个太监守卫,远远见到了方采言,深深施礼。 还未等方采言问,其中一个太监便道:“贵人留步,今日娘娘不在,一早就去了芷兰宫看方昭仪,贵人若是想找娘娘,可去芷兰宫找一找。” “那可怪了!”方采言惊呼,“我刚从芷兰宫出来呢,却不见贵妃。” “大概……”太监想了一会儿,说道,“是又从芷兰 宫去了别的地方了,我们家娘娘就是爱散步,到处走,贵人还是去各个宫里都找一找,说不定就找到了。” 方采言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知道硬来是不行的。便知趣离开。 映荷跟上去问,“现在怎么办?” 方采言揉了揉太阳穴,“不让进,就在外面守着,我就不信抓不着赵士荣。” 映荷担心,“那可是个将军,你确定咱们两个拦得住。” “当然拦得住,”方采言信心十足,“这是后宫,他一个偷情进来的,还敢和我们动手?” “那我们在哪里等着?”映荷看了一圈,发现坤宁宫外面真是围得水泄不通,到处都是太监巡守,牢牢把着各个出口。 方采言皱眉,“真是拿准了历墨清常年不来,这围个水泄不通的,也是不准备让历墨清进来了。” “怎么办?”映荷愁苦道,“我们没有地方可以落脚,难不成要一直围着坤宁宫走来走去,等着赵士荣出来,这也太引人耳目了吧?” 方采言觉得映荷所言甚是。 进不去又等不了,而且在这儿呆久了又会打草惊蛇,方采言想到方公公的处境,便只好放弃了这次的机会,带着映荷离开了。 回到了长清阁,方采言垂头丧气地坐在床上,有一种半途而废的颓丧感。 映荷安慰道:“小姐,你也别灰心,只要想做、敢做,咱们一定能做到。” 方采言欣慰地拍了拍映荷的肩,“还好有你陪在我身边。” “映荷啊,帮我把玲珑玉拿来吧,”方采言倒在床上,忽然想到这个,“让我摸摸它,心里兴许就能好受点。” 映荷便取来了玲珑玉。 方采言接过来,发现玲珑玉又变的冰凉温润,摸起来舒服极了,叫人心情变得平和。 方采言把玲珑玉放在胸口。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摸着摸着,手指又摸到了接缝处。方采言心下又是一惊,想到,这次要量力而行,切不可急躁冒进了! 方采言拿起玲珑玉,看看上面有没有什么暗示。 果然,上面写了一行字:前世怨,今生缘,得来容易终觉浅。 这又是指的谁呢?难道是周欣兰,可是前世里她和她并没有什么怨哪? 今生缘,又是什么意思? “唉,愁!烦!”方采言喊了两嗓子, 把玲珑玉塞到了枕头底下。 第一次,因为周欣兰的事情或者说是她还债的事情,失眠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知道玲珑玉提示的是谁不?嘻嘻 还要感谢一位小天使给投的灌溉哦,可是因为我还有点搞不清楚晋江的规则,所以没找到究竟是哪位小天使,我会找到你的! 原来可以修改,可是也没有不合规矩的地方,唉~ ☆、情窦 失眠,到了后半夜,方采言才终于折腾的累了,便沉沉睡去。 梦里辗转出现前世的幻影,醒来时,已经汗透衣襟。 方采言长出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起床洗漱,便听见了昭告天下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方淳月品行贤淑端正,明德惟馨,育有一子,特封其为皇后,赐号恭忻皇后。钦此。 这是一封昭告天下的圣旨,宣布了皇上唯一的妻子。 然而,曾经上面的名字属于方采言。 她扶着映荷的手下床,觉得更累了。 “小姐,你是不是昨夜没休息好?”映荷担忧地问。 “没事,”方采言往前走,“别叫外面的公公等久了,他还要告诉其他的妃子呢!” 两人便出门来,方采言接过圣旨,又叫映荷给了太监几两赏银。 “方淳月可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映荷看着太监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感慨。 方采言接口道:“我们也见月明了!” “那也是借着人家方淳月的光亮!”映荷皱了皱眉,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却不知这句话如同钢针,扎进了方采言的心中。 方采言皱了下眉,松开了映荷的手,转身回到了屋里。 不知为什么,屋里的光线突然变得灰暗,方采言走到窗前,一一打开了窗户,阳光这才照射进来,方采言疲惫地坐到窗前的的案桌旁,看着院子里绽放的栀子花,微微出神。 那日大雨……撞进朕怀里的姑娘 朕记得,她身上的栀子花香。 朕知道……朕不会勉强的。 …… 方采言拼命摇了摇头,将有关于历墨清的记忆清除脑海。 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空了,于是急忙拿起玲珑玉放到胸口,强制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映荷跟着进来,刚张开了嘴,方采言立刻制止她,“你别说话!” 语气很强硬,把映荷吓了一跳。 “我不想听关于历墨清和方淳月的事!”方采言皱眉说,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冷静,“现在,给我梳妆。” 映荷猜测一定是自己口无遮拦,说了伤方采言的话,而且她向来明白,方采言对皇上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感情。 “对不起,小姐。”映荷走上前,给方采言梳头。 方采言对着镜子里的映荷,笑了一下,“没事,过了这个年级就好了。” 过了这个豆蔻年华,当自己不再是一个小姑娘而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妇人时,就再也不会这样容易激动而动情了。 映荷给她盘了个坠马髻,方采言翻了翻头饰盒,翻来翻去没找到珍珠钗,这才想起之前就丢了。 于是叹了口气,换了个步摇戴上了。 “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映荷问。 “皇后册封大典,”方采言面无表情,“再过一会儿,就会有人来传唤了。” “哦。”映荷点点头,刚要说点什么,忽然有人推门进来了。 两人闻声望过去,却见春华站在门口。 “春华?”方采言算了算日子,发现七日还没到,春华怎么提前回来了? “封后大典,白事喜事相冲,不吉利。春华不能再为哥哥守灵了。”春华轻轻福身拜说,她的脸上仍旧挂着悲伤疲倦的表情,身形比之前更加瘦削,细长的眼睛里一点神采都没有。 方采言走过去,安慰地拉起春华的手,“春华,你别担心,等封后大典结束,我去请求皇上继续让你陪着你哥哥。” 春华点点头,抬头看了眼方采言,目光中参杂着与之前不同的情绪。 好像是,恨? 方采言面不改色地放开春华的手,笑问道:“我不知道你在哪里,又是从哪里回来的,饿不饿?我让映荷给你拿些吃的!” 春华摇摇头,低声说:“我只想休息一下。” “好好好,”方采言叫映荷,“映荷,你把饭食端到春华姐姐的房间,等春华休息好了就可以吃了。” 春华福身道:“多谢娘娘,”又对映荷说,“多谢妹妹。” “应该的。”映荷道,转身就去取饭食。 春华同方采言拜别后便进了自己的屋子,方采言看着春华的背影,觉得既落寞又决绝。 映荷端来饭菜,送到春华屋里,刚一出来,外面太监就来传唤通知封后大典开始,请各宫娘娘前去参加。 方采言便换了身正式的衣裙,前去参加典礼。 另一处,等方采言和映荷走远了,春华便拿着之前去春明葬礼用的出宫令牌,急匆匆地去了锋刃军的军事住所,独立部。 独立部也在宫中,但不是后宫的范围,所以后宫女子 要进出,是需要出宫令牌的。独立部也隶属于皇上,只有历默清及其他允许的人才可以随意进出。 自从安葬春明之后,啸风几个便回到了独立部查案,春华本该守着春明一直到头七,然后去找啸风问案情进展,但是因为封后大典她不得不提前回来,心切的春华便准备现在就去找啸风。 但是她不是皇上允许的随意进出的人。 在独立部果然被拦截下来,春华托门口的侍卫去找啸风,说是他们两个认识,侍卫不肯,春华便拿出几两银钱,请求通融。 但是门口的侍卫,依旧强硬地摇头,呵斥春华回去,否则就上报春华擅闯独立部。 正僵持不下时,所幸老五出来办事,春华急忙招手示意,老五上前拉着春华走到了没人的角落,道:“这里是军事重地,没有皇上的允许谁都不能过来,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不是?” “我以为拿些银钱就能通融的。”春华理所应当的认为,因为在后宫之中,钱就是通关路,在哪里都用得上,没想到在这里却碰了壁。 “你呀,宫里那一套在这就不好使了!”老五叹了口气,“你是进不去了,我还是回去一趟,把大哥叫出来吧。” 春华感激地点头,目送着老五离开,过了很久,啸风才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啸风大哥!”春华一见到啸风的身影就跑了过去。 啸风挠了挠头,知道春华一定是问自己案子的事。 “大妹子,你这么老远跑过来,累坏了吧?”啸风努力打着招呼。 春华摇头道:“不累,就是想问问我哥的案子怎么样了,有没有头绪?” 啸风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这几天查了很多个档案,排查了很多个和春明有关系的人,又试了很多种□□,忙的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春华一来,反倒是给自己放了个假。 啸风大手一招,“这说话不合适,走,咱们出宫去找个馆子,好好说说。” 春华急忙跟了上去,在啸风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小面馆,没有屋子,只在室外搭了个棚子,棚子下面摆上了几对桌椅板凳,就当是客人的饭桌了。 啸风大大咧咧地坐下,招手说:“小二,来两碗清汤面,一碗多加点醋。” “好咧!”小二对厨子喊:“两碗清汤面,一碗多醋!” “啸风大哥喜欢吃酸?”春华问。 “啊是,”啸风拿出两双筷子,自己一双,给春华一双,“小时候家里穷,买不起醋,长大了有钱了,就养成这么个破习惯,你说怪不怪?” 春华笑笑,忽然鼻子一酸,“我哥也是,因为小时候穷,冬天就穿着单薄的衣服过冬,冻坏了,所以就算是夏天,他也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我问他不热吗,他总是摇头。” “唉,穷怕了,”啸风叹口气,“本以为能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了,春明却等不及要去见如来佛祖了!” “还有我们的爹娘。”春华抿紧嘴唇,说出这样的话。 “面来咯!”小二将面放到两人面前,说完“二位慢用。”便飞快的离开了。 啸风看着面汤忍不住先喝了口,带着米醋酸味的汤在他的嘴巴里游荡了一下,便顺着食道进入胃里,他满足的叹了一声“好”。又咕咚咕咚地喝了两大口。 春华挑起一根面条,送到自己嘴里,食之无味地嚼了两下。 啸风看了一眼,说:“再苦别自苦,对自己好点,知道吗?” 春华点点头,夹起一大口填到了嘴里,“啸风大哥,我哥的事……” 听到这,啸风立刻放下了筷子,认真道,“当初我们都怀疑是方泓的手段,但是我查了一番出入宫的记录,方泓虽然有动机,但是他没有机会,你知道下毒这种事除非身边的人可以做到,陌生人是很难得手的。而且我听冯久林太医说,你哥的毒像是慢性的,是被人一点一点的谋害,说明这个人离你哥很近,或许就在日常饭菜里下毒。” 春华思索了一番,“可是我哥是和独立部的弟兄们住在一起的。” “对,”啸风点点头,“所以我正在排查独立部的人。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种毒不属于中原,或者说是原产于我们中原的某些药和外来毒草相融合制作而成的,究竟是谁费这么大的心机要害死你哥哥?” 春华握紧了拳头,“一定是个穷凶极恶之人,为了权,为了钱!” 啸风叹口气,“你放心,我会将独立部的人排查清楚,绝对不会错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春华悲戚地点点头,又夹起一大口面条,面无表情的嚼着吞咽了下去。 她回到长清阁,将映荷送来的饭菜倒掉,然后躺在床上沉沉地睡去了。 梦里梦见某个冬天,春明给春华送来了一件崭新的冬衣,那件冬衣做工精良,花式漂亮 ,春华收下后,开心地像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有点发慌,因为晋江老是审核不完,一个刚发文的小白伤不起。 不过所幸后来可以看了(长舒一口气)。 最后,我爱你们,么么哒! ☆、历辰信 封后大典顺利进行,方淳月的住所便从芷兰宫搬到了乾清宫,称呼也从昭仪娘娘变成了皇后。 各宫妃嫔纷纷前来庆贺,历默清将后宫权力全权交给方淳月掌管,从此早会的地点也从周欣兰的坤宁宫转移到了乾清宫。 方淳月坐在主位之上,她还在月子时期,脸上虽恢复了些红润却仍旧有些苍白赢弱。 面对着各宫妃嫔,尽显国母之尊。 方采言随着众人叩拜,又随着众人送上了自己的贺礼。方淳月没叫珠儿接过来,而是亲自接过方采言的贺礼,两姐妹目光相碰,都是会心一笑。 等到了周欣兰时,周欣兰仍旧面带微笑地递上贺礼,可是眼神中却带着恨意。 方淳月假装视若不见,命珠儿接过贺礼,微微一笑以示回应。 “真是恭喜妹妹了!”周欣兰笑道,“如今守得云开见月明,还是多亏了你的孩子,不如趁此时大家都在,何不让姐妹们都看看你的儿子呢?” 孙秀玉和杨兆业立刻附和,“对啊,让我们看看小皇子,沾一沾喜气!” 方淳月笑笑,“皇子还在襁褓之中,身体尚且虚弱,见不得风,,若是姐妹想看,等皇子长大了些,必定抱出来叫你们瞧瞧。” “不知皇子的奶娘是谁?”周欣兰又问道,“奶娘若是挑的不好,奶水不足,对孩子可不好!且你这一胎是宫里第一胎也是唯一一胎,便是皇家的命根子,一定得小心呵护,找个靠谱的奶水足的奶娘。我虽然不曾生育,可是对宫里的奶娘也是略知一二的,妹妹若是有什么不懂得地方,只管来问我,我一定给你说得清楚明白。” “是连若嬷嬷,”方淳月笑说,“她是本宫娘家人介绍来的,本宫自然信得过。不过姐姐你虽然比本宫入宫早些,却也不该乱了位分,如今本宫贵为皇后,姐姐便不该再称本宫为妹妹了吧?” “哟,这倒忘了!”周欣兰假意笑了一下,“这是我的不是了,下次一定叫您娘娘!” 孙秀玉看了杨兆业一眼,二人倒像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样,捂嘴笑了起来、其余妃嫔见了,都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更别说刚刚胜任皇后的方淳月。 方淳月正要开口,方采言便站了出来,“乾清宫重地!” 说完便看了一眼方淳月,方淳月领会其意,接道:“岂容尔等喧哗!这次姐姐们初来乍到,头一次见着皇后,踏足乾清宫,本宫便宽恕你们这次的行径 ,若是再有下次,立罚不恕!” 方淳月的声音回荡在乾清宫,便起到了一种震慑的作用。 孙秀玉和杨兆业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由得止住了笑声。周欣兰暗地里锤了一下桌子,面上的笑容消失了,看来是气的不轻。 并且朝着方采言看了一眼,仿佛在说: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方采言用团扇扇了两下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接着其他人又继续送贺礼,方淳月仪态高傲地一一接过,可谓是做足了皇后的派头。 仪式终于结束,方淳月宣布可以回宫了,除了方采言之外,众人纷纷离开,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讨论着这位皇后如何如何,似乎没有想象的好惹,看来以后要见机行事之类。 方采言看着大家都走了,便舒了口气,然后走到方淳月面前,笑着道:“恭喜皇后娘娘了!” 方淳月立刻扶起方采言道:“姐姐,你还这样,我刚才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咱们姐妹不见外的。” 方采言点头称是,不过心中也明白,这些礼仪以后都是避免不了的,虽然方淳月嘴上说着不用,可若是方采言差了一星半点,方淳月心中也会不高兴的。 这就是权力带来的尊严,任何人都不能越界。 “娘娘可否让我看看孩子?”方采言道,目光中满是期待。 方淳月点头,“当然可以了,来,”便拉起方采言的手往里间走,“不过现在大概还在睡着,你知道吗,这孩子可能睡觉了!” “小孩子都这样。”方采言看到方淳月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幸福。 转过珠帘,来到一间布置精美的小屋。方采言小心朝里面望进去,见到了一张铺着黄色幔子的小床。方淳月带着方采言来到床边,慈爱地说道:“看看,多能睡!” 方采言探出头,果然瞧见了一个小脑袋,他睡得很安稳,小嘴嘟嘟着,泛着粉色的健康的颜色,额头又高又亮,睫毛很长,像蝴蝶的羽翼般在灯光下投下一个美丽的影子。 “真可爱。”方采言忍不住捏了捏孩子的小脸,摸起来很光滑舒服。 “起名字了吗?”方采言问。 “没有,”方淳月提议,“不如姐姐给起个名字吧!” “这怎么行?”方采言为难,“这是娘娘您和皇上的孩子,怎么能轮到我来起名字呢?更何况皇子的名字都是内务府来拟的 ,到时候若是娘娘拿不定主意,我还可以参谋一下,可是娘娘直接叫我取个名字可是在为难我了。” 方淳月摸了摸孩子的蜷起来的小手,“如果不是姐姐一路帮我,我又怎么会坐到今天的位置?这个孩子算是姐姐帮我争取的,也算是姐姐半个孩子,所以我希望姐姐能给他取个名字,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他,爱他!” 方采言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原来方淳月对她还是不放心,害怕她会对这孩子下毒手,所以才会用取名字的方式,告诉方采言这不仅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你应该不会害自己的孩子并且会全力地保护自己的孩子吧! 想到这里,方采言答应下来,“好,我就帮他取个名字。” “这一辈的孩子应该都有个辰字,”方采言想着,“就叫历辰信吧,信是信任的信,代表着我们两个互相信任,绝不背叛。” 方淳月真诚地点点头,“互相信任,绝不背叛!” 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好像彼此都变成了彼此的依靠。 方采言看了眼门口站着的映荷,挤了下眼睛。 另一边的路上,周欣兰心中气愤又委屈,她苦熬了这么多年,还抵不过一个孩子!最终叫别人捷足先登,如今局势对她越来越不利了,她得马上找个如花美人放到皇上身边,为自己赢得一寸容身之地。 孙秀玉拿着团扇给周欣兰扇风,劝道:“娘娘,你也不必担忧,只要我们能找个代替方淳月的人,就一定可以打败她!” “可是现在就太晚了!”周欣兰握紧拳头,“如今她已经是皇后了,就算我们找到一个人代替她,也只是代替了她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却代替不了她的皇后之位,大权还在她的手里,我们就一点优势都没有。” “那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啊!”杨兆业皱着眉,思索着出路。 周欣兰知道杨兆业想着的绝不是她们三人的出路,而是她自己的出路,于是笑着握紧了杨兆业的胳膊,道:“妹妹,你不必担心,我们绝不会到达陈莲玉的地步,你别忘了,我现在还是贵妃。” “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杨兆业努力想抽回自己的胳膊,但是没能成功,“姐姐,你放心,我绝不会背叛你的。” 周欣兰笑着放开了手,“哼,就算背叛,你以为我会怕吗?我稍稍动一个指头,就能捏碎你,别忘了,你曾经做过什么好事!” “我、我一定追随在您的马 后!”杨兆业有些颤抖地发誓道。 周欣兰满意一笑,又将目光放到了孙秀玉身上,面无表情地问:“你呢?” “我也会为您赴汤蹈火的!”孙秀玉笑道,“娘娘您知道,我向来忠心不二。” “好!”周欣兰继续向前走,虽然得到了二人的回答,可是她的心中仍旧忐忑不安,她想到了陈莲玉的死,想到了那个被烧焦的黑黢黢的尸体便不寒而栗。 在这个宫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方公公,”周欣兰回头凑到方公公耳边轻声说,“去请赵士荣将军。” 方公公立刻点头哈腰地离开人群而去,走到乾清宫门口,恰好遇到了叙事后出来的方采言和映荷二人,他便弯腰施礼,道了声:“娘娘,来啦?” 方采言点头回礼,明白方公公所言的“来啦”指的不是自己,而应该是赵士荣。 二人互望一眼,便匆匆擦身而过。 方采言折身要往回走,映荷疑惑问道:“小姐,你是落了什么东西吗?” “对,”方采言一笑,计上心来,“所以得请皇后娘娘给下个懿旨,搜一搜这整个宫里头,看看是把东西落在哪个宫里头了!” 方淳月听完后便立刻下了道懿旨,着五十个人分头寻找,方采言特地请求自己亲自去坤宁宫寻找。 “小姐,你到底丢了什么啊?”映荷追上拿着懿旨的方采言,好奇问道。 方采言想了想,“你忘了?就是那个珍珠钗!” 反正也是丢了,就拿来凑个数吧!方采言一笑,大踏步走向了坤宁宫,看这次谁还敢拦她! 作者有话要说:珍珠钗啊珍珠钗,这是一个好东西 ☆、捉奸 宫处果然有许多个太监围在外面把守,其中一个见到方采言带着大批人马赶来了,立刻上前拦截道:“娘娘请留步。” 方采言便拿出懿旨,挥了挥,“这是皇后下的懿旨,命本宫前来搜查丢失的珍珠钗,还请公公让步。” 太监回头看了同伴一眼,为难道:“这……今日贵妃娘娘心情不佳,特别嘱咐奴才们严密把守坤宁宫,一律闲杂人等均不能入内。” 方采言挑了挑眉:“怎么,你的意思就是说本宫是闲杂人等咯?” “奴才不敢!”太监立刻弯腰道歉,“奴才只是依照贵妃娘娘之言所述,绝没有冒犯娘娘之意啊!” “但是本宫懿旨在手,莫非你要抗旨不尊?”方采言将懿旨重新卷起成一个卷轴,用一端托起了太监的下巴,逼问道。 “这这这……”太监结结巴巴,不知如何是好。 另一个太监立刻上来打圆场,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不是奴才们不让娘娘进去,而是贵妃娘娘不让,您知道贵妃的脾气向来不好,奴才们既不敢违背贵妃娘娘的命令,更不敢违抗皇后娘娘的懿旨,还请娘娘体恤下人们,放我们一条生路,让奴才进去请示一下贵妃好不好啊?” 方采言放下了卷轴,点头道:“好!” 那个太监立刻前往坤宁宫内,方采言知道这就是去报个信,好叫赵士荣有时间逃脱。 方采言便用卷轴指着刚才的太监问:“你们坤宁宫有几个门?” “门?”太监想了想,指着身后的门道,“一个,就这一个门。” “是吗?”方采言用卷轴打了太监的帽子一下,帽子被打歪了,斜斜的挂在太监的头上,显得滑稽可笑,“你再想想,要是多出一个门来,我就砍下你一个手指,要是多出两个,我就砍两个。现在仔细想想,再回答,到底有几个门。” 太监吓得双腿打颤,伸出两个手指头,“两,两个,这一个,后面一个。” “这才对嘛!”方采言用卷轴将太监的帽子推了上去,“到时候去长清阁领赏!” 太监却一副哭丧着脸,还领赏呢,这事一过,周欣兰就会让他领罚了! “映荷,”方采言吩咐,“去后门给我守着,要是看到有穿太监衣服的,又不像太监样子的,就给我扣下,明白没有?” 映荷点头,“娘娘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你们四 个,”方采言指了指四个长得还结实的太监,道:“跟着映荷去,”又指着另外八个道,“你们八个分成两组,各在侧面巡逻,看到有人翻墙就给我扣下来。” “剩下这俩,跟着本宫。”方采言盯着正门,“等贵妃娘娘让进去了,咱们就进去,好好找一找本宫的珍珠钗。” “是!”众人回答。 太监知道大事不好了,这哪是找什么珍珠钗,这分明是得到了确切消息要来抓奸的! 于是就想趁着方采言不注意,往坤宁宫里面跑,不想被方采言一把拉回来,“回来回来,人家另一个小太监都去请示了,你跟着着什么急?” “娘娘息怒,奴才,奴才是想方便一下。”太监最后想了这么一个尴尬的借口。 “憋着。”方采言攥紧了太监的领子,这时看见里面走出来几个人影。其中一位衣袂飘飘,穿的很是单薄撩人。 周欣兰笑容满面的迎了出来,“妹妹这是丢了什么东西,慌里慌张的,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什么都没准备呢!” “姐姐真是客气了!”方采言往里面看了看,不见有其他人出来。“自家姐妹还用准备什么,我就是走个流程,到你宫里随便找一找就得了。” “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要妹妹这么着急?”周欣兰似乎和方采言一样着急,感同身受地问道。 “一根珍珠钗,”方采言道,“想来是早前还在姐姐处请安时落下的。” 周欣兰立刻哀愁道,“哎哟,真是不巧了,这几天我刚好叫下人们打扫了屋子,怕是有什么没什么都被收拾净了。要不妹妹去别处寻寻?” “姐姐可真是的,”方采言貌似很亲热的说道,“我来都来了,也不让我进去坐坐。” 周欣兰回头看了一眼,好像得到了什么确切的指示,然后回过头来道:“我怠慢了,妹妹请进吧!” 方采言便跟在周欣兰身后,四处观察哪里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周欣兰带着方采言来到了平时请安用的大殿,两个人坐在主次位之间,倒显得有些空阔,周欣兰命宫女去给方采言倒茶,命令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就好像置身于幽谷。 “没想到就我们两个的话,这里这么大。”方采言感慨一声。 周欣兰略有些寂寥地道:“是啊,人少的话就空了,妹妹你说从前这里多热闹呢!” 方采言点点头,侧耳细听别的 地方的动静,但是一切都静悄悄的,如果映荷已经抓住了赵士荣的话一定会通知自己的,可是映荷没有来,屋子里也不见赵士荣的影子,莫非他没走,仍旧在周欣兰的闺房之中? “人多了也吵的很,”方采言笑说,“有些事情就不好办了!不像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什么事情说不清楚呢?” 周欣兰明白方采言所指,面不改色道:“妹妹说的是,不过妹妹来也来了,找也找了,可见你那珍珠钗确实不在我这里,妹妹还是令去他处好好找找吧!” 方采言瞥了眼周欣兰的闺房,离大殿只有几步之遥了,这么好的机会绝不能白白的错过。 便道:“姐姐急什么呢?妹妹办完事情自然就走了。可是妹妹之前明明记得珍珠钗是落在你这坤宁宫了,如今不在这里,怕是被哪个下人捡了去,以为是姐姐的东西,放在了姐姐的首饰盒里。” “你的意思就是我藏起来你的东西了!”周欣兰腾地站起来。 这火发的着实莫名其妙,大概是不想让方采言进去闺房,所以故意发火,以此来吓退方采言。 方采言急忙说:“姐姐息怒,姐姐息怒,我也是找东西心切,况且皇后的懿旨我也不敢违抗啊!” 说着她摸了摸手中的懿旨,周欣兰目光落上去,恨不得撕碎了它。 方采言笑着站起来,吩咐道:“来人呐,给我进去里面好好搜一搜!” 身后两个太监立刻走进去,方采言砸吧砸吧嘴,觉得阵势太小了些。 “谁敢!”周欣兰叫着,“给我停下,拦下来!拦下来!” 但是任凭她喊破嗓子,都没人敢动,因为方采言手里握着懿旨,也大声说,“谁敢抗旨不尊,就送谁去锻造司!” 太监进去之后,方采言也跟着进去了,闺房之内摆设奢华,风格旖旎,方采言点了点头,确实还是前世里周欣兰的风格。 那两个太监确实是搜查的好手,不一会儿,周欣兰的房间就被翻得乱七八糟,但是方采言知道此行来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找什么珍珠钗,而是找一个大活人赵士荣。翻烂首饰盒,又能有什么用? 她环顾四周,发现唯一能藏身的地方就只有周欣兰的床。而且在离床半米远的地方还有垂地的粉色纱制的帘幔,恍惚中,方采言依稀辨得里面藏着一个人的身影。 她的嘴角立刻挂上一丝笑容,心里叹道:赵士荣啊赵士荣,你藏身之地没必要这 么明显吧! 方采言走到帘幔处,伸手拂开了,笑道:“出来吧!将……” 军字未能吐出口,当她看到眼前的那张脸时,整个人都凝固了。 李嬷嬷挽起嘴角,法令纹便深陷在衰老的脸颊之中,她毕恭毕敬又阴沉地说道:“老奴参见贵人!” 方采言心脏骤然拧在一处,一种窒息的感觉从胸腔传达至大脑,她紧张又剧烈的呼吸,指着李嬷嬷的脸,“是……是你!” 杀死她的人,就是李嬷嬷! “贵人?”李嬷嬷伸出手,好像要扼住方采言的喉咙。 “来人!”方采言扯到了一旁的帘幔,挣扎着呼救,“来人呐!” 两个太监闻声而来,方采言的胸口急剧起伏,命令道:“带我回去,快带我回去!” “是!”两个太监立刻一边一个架起方采言,离开了坤宁宫。 出了门,方采言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忽然之间就恢复了,她猛地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好像大难不死的一个人。 “娘娘,你无碍吧?”一个小太监关心的问。 “没事,没事!”方采言摆了摆手,心想:看来李嬷嬷因为前世杀死了自己,所以这一世一看到李嬷嬷就会出现濒死的反应,若是想要彻底制服周欣兰,还要先制服李嬷嬷才行。 “去找映荷他们汇合吧,”方采言说,“那傻丫头一定还等着呢!” 几个人匆匆去后门找映荷,到了那,果然只有映荷几个,赵士荣压根就没有出现过。 “小姐,”映荷看到方采言来了,立刻跑过来,紧张地问:“怎么样,抓到没有?” 方采言颓丧地摇了摇头。 映荷顿时叹一口气,“唉,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另一边,周欣兰回到了闺房,拨开一层帘幔,赵士荣便躲在床里面等着她,两人一见面就相拥在一起,亲吻起来。 周欣兰含情脉脉地望着赵士荣,“你是怎么躲过去的?” 赵士荣指了指帘幔处站着的李嬷嬷,“那个什么方采言,见了李嬷嬷就像老鼠见了猫,吓得一动不动,差点就猝死过去了,我就在她的眼前,她就像瞎了一样,什么都没看见。哈哈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 “果然如此?”周欣兰好奇地问李嬷嬷。 李嬷嬷弯起本就佝偻的腰,答道:“是。” “哈哈哈,没想到方采言会害怕李嬷嬷,”周欣兰虽然奇怪,但是又很解气,“看她还敢放肆!”顿了顿,她忽然又想到,“啊,既然她这么怕李嬷嬷,不如哪天我带着嬷嬷去拜访一下她吧!” “好主意,”赵士荣刮了一下周欣兰的鼻子,提醒道,“不过你也别忘了,她八成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情,否则怎么会非要带着人闯进来搜屋?既然你想吓吓她,那不妨一不做二不休!” “你是什么意思?”周欣兰来了兴趣,倚在赵士荣身上听他说。 赵士荣便趴在周欣兰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周欣兰的目光渐渐变得凶狠,而后两人分开,开怀大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头疼,请个假。11月9号 ☆、赴宴 方采言搬了把椅子坐到外面,春日暖融融的阳光照在身上,很是舒服惬意。她闭上眼睛,侧耳倾听着鸟语虫鸣,觉得心情很好。 “小姐!”这时候映荷的声音突然响起来,“鱼苗都带来了,遵照你的吩咐,都是金鱼。” 方采言睁开眼睛,朝着映荷拎来的桶里望了一眼,里面都是红色的小鱼,说是鱼,却更像是无数条滑溜溜的泥鳅,只是颜色更鲜艳,长相更漂亮些。 方采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把它们扔进湖里吧!” 于是便撸起袖子,和映荷一起将鱼苗倒进了湖里,鱼儿们顺着水流溜了出去,一头钻进湖水之中,欢脱地摆动着尾巴,飞快地游走了。 方采言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道:“本来想交给春华来养的,不过她哥哥刚刚去世,我也不好麻烦她,映荷,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把这些金鱼养的白白胖胖的,然后我们一起送给太后。” “白白胖胖做不到,”映荷道,“红红胖胖还差不多。” “好,那就交给你了!”方采言伸开胳膊,将映荷圈在自己的怀里,哈哈一笑。 这时候,一个太监忽然走过来,弯腰说道:“启禀娘娘,坤宁宫送来请柬,还请娘娘过目。” 说着,递过来一张红色封面的请柬,上面用端庄的黑色字体写着:方贵人亲启。 方采言叫绢帕包在手上,然后接过了请柬,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自前日一别,本宫甚是想念妹妹,特邀妹妹下午前来坤宁宫小叙,准备了茶水点心,恭候妹妹前来。 落款人写的是周欣兰。 方采言将请柬合上,嗤的一笑,道:“鸿门宴,老把戏了!” 映荷忧虑地皱起了眉,“那小姐你去不去?” “当然要去,”方采言道,“如果不去,岂不是辜负了周欣兰的一番美意?” “可是我觉得好危险哪!”映荷不安地绞着手指。 “放心,”方采言拍了拍映荷的肩膀安抚,“周欣兰只说了邀我小叙,又没特别说明只能我一个人去!咱们好好准备准备,叫上皇后和闫婕妤,一同前往,到时候,任她有什么手段都使不上!” “好办法!”映荷放下心来,便去准备衣裳去了。 小叙之地设置在坤宁宫的一处后亭里,周欣兰命人摆放了水果点心和茶水,又在亭子周围布置了长可垂地的彩色帘幔,周 围站着八个等待随时侍候的坤宁宫宫女,又在距离亭子五米之外安排了数个太监,来回逡巡看守。 整个布置不像是聚会,倒像是蜘蛛织的一个密不透风的网,只为了抓住自投罗网的猎物。 方采言先找了闫秀慧,再一起去找了方淳月。 方淳月正在房中拿着一只带着流苏的玩具逗历辰信玩,流苏每扫过一次历辰信圆滚滚的小脸时,历辰信都会张开没有牙齿的小嘴哈哈大笑,方淳月便也跟着在脸上绽放独属于母亲般慈爱的笑容。 此时,历辰信对于方淳月来讲,已经不是一个攀爬的砝码,而是她历经十月怀胎费尽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儿子,是她用生命和一切爱着的人。 方采言走上前,也俯下身子,逗历辰信笑。 但是历辰信见到了生人立刻表情严肃起来,小小的淡色眉毛拧在一起,仔细地辨别着眼前的人。 “小家伙,我是你干娘,不记得我了吗?”方采言用食指戳了戳历辰信的脸蛋。 历辰信吐了吐粉色的小舌头,嘴里发出啊啊啊的声音,好像在口齿不清地对方采言说着什么。 “啊,你忘了我啦!”方采言立刻表现出失落的样子,“你这个小坏蛋,只是几天不见就把我给忘了,真是个小坏蛋!” 历辰信啊啊了两声,忽然咯咯地笑起来。 “你瞧他!”方采言也被逗笑了,忍不住推了推一旁的闫秀慧,闫秀慧便凑上来,也跟着逗历辰信。 三个女人围在小小的孩子面前,时不时的哈哈大笑,闹了好一阵子。 知道历辰信饿了,方淳月便叫奶娘抱出去给孩子喂奶,三个人才归座,说起正事。 “姐姐可是找到了珍珠钗?”方淳月整了整弄乱的衣服。 “珍珠钗没找到,倒是知道了周欣兰的房间里藏着个男人。”方采言看了眼闫秀慧,又看了眼方淳月道,“不过当时情况紧急,我看得不清,可总归是打草惊蛇了。今日上午,我收到周欣兰的请柬,说是邀我去坤宁宫小叙,明眼人便知是个鸿门宴,我思来想去,自己单刀赴会总归不成,便想着皇后娘娘和闫姐姐能和我一同前往。” 方淳月点了点头,凝重道:“这样也好,否则只你一个人去,说不好会发生什么事情。周欣兰如今仍是贵妃,且见我已经成为皇后,一定心有不甘,她往日送的贺礼物品,我一概不敢使用,全部束之高阁了。只是那日,宫里的香炉坏了 ,我便想起来她曾经送我一个,于是想着拿来用一用。当叫珠儿装上香料,燃起来的时候,只觉得香气与以往不同。着太医前来检查,才知里面早已涂上了麝香。此人居心之毒,不可小觑。” 闫秀慧也深有体会般道:“每每遇见周欣兰都是要行大礼的,且她知道我同皇后娘娘和贵人的关系非比寻常,皇后继位之后,三番五次地来我宫中挑衅,我不敢反抗只得任由欺负。唉,青天白日便是如此,更何况将妹妹你邀请到坤宁宫中,指不定会做出些恶毒的什么事情呢!” “所以,两位可否陪我走上一遭呢?”方采言看向两人。 方淳月点点头,“这个当然,只是还要做些准备。” “什么准备?”闫秀慧问。 方淳月道:“多带些人手过去,还要告知皇上咱们的行踪。” “好。”方采言站起来,“那咱们便走吧!” 三个人便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好像不是去赴约而是去打仗了。 周欣兰百无聊赖地在亭子里等着猎物上门,身侧站着一脸阴沉的李嬷嬷,手拿蒲扇一下一下有规律地为周欣兰扇风。 “唉,早知道就不把亭子装的这么严实了,密不透风的,可要把人给闷坏了。”周欣兰叹了口气,问道,“你说方采言会带着一群人过来吗?” 李嬷嬷毫无表情地点头,“只身赴宴,还没人敢这么做。不过,”她顿了顿,“娘娘你真要连皇后也一起……” “又不是杀了她们!”周欣兰扬起明媚的笑脸,“我娘家府里头那个丫头向来制毒有一手,毒/药溶于水,无色无味,甚至用银针也验不出来,而且毒性只有遇上了足够量的醋才会起作用,只要她们不抱着醋坛子喝,那毒性绝对不会发挥出来的。” 李嬷嬷点点头,继续摇扇子。 “但是我要你做一件事,”周欣兰忽然恶狠狠地道,“就是给方采言灌上一坛子醋,我要她把秘密都吞进肚子里,永远都说不出来。” “什么时候?”李嬷嬷停下摇扇子的手。 “还没想好,”周欣兰捡起碟子里的一颗葡萄扔进了嘴里,玩笑似的说,“等我想好了,让你动手你再动手。” “是。”李嬷嬷继续扇起了扇子。 外面忽然传来了太监传唤的声音:“皇后娘娘、惠婕妤娘娘、方贵人娘娘到!” 周欣兰立刻满面笑容地站起来,开心道: “人来了!” 便一把拂开帘幔迎接出去,向着为首的方淳月拜道:“皇后娘娘万安。” 方淳月便走过去扶起了她,笑道:“姐姐快请起。” 身后的方采言和闫秀慧跟着行礼。 方采言环顾周围,她竟从未见过坤宁宫还有这样一个隐秘的地方,高墙之外便是宫道,可是高墙足有两个人那么高,纵然是跳起来也看不见外面的景况。 周围都是坤宁宫的下人,他们带来的人都被扣留在外,不得进入,只能带着贴身的侍女进入。 不远处的亭子布置精美,帘幔遮地很是符合周欣兰的审美,整个亭子就像是一个鸟笼,只有当风吹动的时候,帘幔才会迎风飞舞,露出里面的一点光景。 方采言定睛细看,似乎看到了帘幔里面隐隐约约站着一个人影,和上次来坤宁宫搜查时候见到的人影非常相似。 她变得异常紧张起来,急忙扣住映荷的手腕,低声说:“映荷,等一会儿我若是呼吸不过来,你就立刻把我带出亭子。” “好。”映荷低声回应。 方采言转而摸了摸怀里的玲珑玉,此时玉身通体冰凉,时时刻刻提醒着方采言保持清醒。 “咱们走吧!”周欣兰做了个请的姿势,方淳月本来想叫方采言走在前头,但又一想到自己如今高贵的身份,便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周欣兰进了亭子。 方采言跟在后面,紧紧盯着那个人影,等走进去了,却发现李嬷嬷已经不见了。 奇怪,刚才还在这里的! 方采言皱紧了眉头,四处搜索,亭子里时而有风拂过,传来让人迷醉的香气。方采言找了一圈,发现是一个香炉正在燃烧。 这香味似乎有异。 “不知姐姐点的是什么香?”方采言笑问道。 “只是月季花磨制的香粉,晒干后混了其他的香料做的,”周欣兰微微一笑,“怎么样,是不是香味很足?” “香味太足,倒有些刺鼻。”方采言委婉道。 “看来妹妹闻不得太香的东西。”周欣兰冲外面喊道,“来人,去换个清香些的香炉来。” 外面立刻拂帘走进来一个小宫女,低眉顺眼地端走了桌子上的香炉,然后飞快地离开了。 “这回好了吧?”周欣兰笑着询问方采言的意见。 方采言含笑点点头。却仍旧觉得亭 子里闷得厉害。 “这是我专门让御膳房的师傅做的糕点,”周欣兰端起一个精致的小碟子,上面摆放着三个制作精美,品相良好的小糕点,上面洒满了细细碎碎的莲蓉。周欣兰递到方淳月面前道,“皇后娘娘尝尝?” 方淳月没动,看了看方采言。 作者有话要说:加油码字,今天还好哟。谢谢我室友的友情地雷 ☆、珍珠钗 方淳月没动,看了看方采言。 周欣兰明白什么意思了,便拿起早就预备好的银针,依次刺进了三块糕点里,然后抽出来,在方采言三人面前晃了晃,银针的尖部仍旧明亮光滑,没有变黑的迹象。 “请皇后娘娘品尝。”周欣兰再次递给方淳月,方淳月又看了方采言一眼,看到方采言点头,这才拿起一块,咬了小小一口。 没想到糕点真的很香甜,而且里面包藏着更加香甜的汁液,虽然有些腻,但是入口之后,却异常的美味。 方淳月吃完了,有些惋惜地舔了舔嘴唇。可惜糕点只有三个,她们三人一人一个之后,就没有了。 周欣兰立刻贴心地送上了另一碟更加精致的点心,仍旧用银针试毒,确认无误后,方才递给方淳月。 方采言看了眼桌子上摆放的点心碟子,发现每个碟子都只放了三块点心,不多不少。说明这些点心就是专门为她们三个人准备的,换句话说,周欣兰早就知道她会带着闫秀慧和方淳月来。 方采言忍不住看了眼周欣兰,不知道她这样做究竟是何用意。 莫非她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夺了她皇后之位的方淳月? 她看向吃的正欢的方淳月,听到周欣兰介绍说:“这碟点心叫蒸栗糕,是我家乡的特产,前几日特意从家乡那边千里迢迢地运送过来原料,请御膳房的师傅做的。娘娘尝尝?” 方淳月捡起上面的一块,吃了一口,满意地点头道:“果然是姐姐家中的特产,真是很好吃!” 周欣兰像是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夸奖,笑的合不拢嘴,又递给方采言和闫秀慧。 闫秀慧拿过一个,吃的忘我。 虽然香甜,但是方采言忍着食欲,没怎么多吃。几次对方淳月摇头,方淳月都没有看见,或者说看见了,也没有理会。 吃了一阵之后,方淳月和闫秀慧便都觉得口渴。 周欣兰适时地给每个人倒上满满一杯,道:“这是我叫下人们酿的桂花酿,糕点吃多了,便可以解甜腻。” 方淳月觉得这桂花酿来的正是时候,便端起一杯,正欲喝进去。 方采言急忙阻止,道:“皇后娘娘小心一点!……别呛到了。” 周欣兰笑笑,“妹妹直说便是。” 便拿起银针插进方淳月的杯子当中,仍然没有显示出黑色。方淳月冲方采言放心一笑,便一口 喝了进去。 方采言看着面前两个吃的忘我的人,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请错了队友。 “妹妹怎么不喝?”周欣兰注意到方采言,“这桂花酿很好喝的,妹妹不尝一尝可真是辜负了我的一番准备呢!” 方采言面上微笑,心中却非常不安:她少吃了几块糕点,周欣兰没有注意到,怎么不喝桂花酿就立刻注意到了呢?难道是这桂花酿有什么问题? 便委婉道:“我喝不惯。” “你不尝尝,怎么知道自己喝不惯呢?”周欣兰带着热切地笑容,“刚才我已经用过银针了,妹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妹妹若真是这样猜忌我,,又何必前来赴宴,白白玷污了我一番好心!” “姐姐莫要误会。”方采言解释,“只是我滴酒就醉,担心醉酒误事。” “怕什么?”周欣兰将酒杯向方采言的方向推了推,“我这坤宁宫可没有湖!而且周围都是坤宁宫的下人,时时刻刻看护着你,妹妹若是不尝尝这桂花酿,可真是辜负了我一番美意了!” 方采言笑着摇摇头,周欣兰看了一眼,没再多劝,再多劝其他人也该起疑了。 便又转头和方淳月闫秀慧两人闲聊,期间,周欣兰咳嗽了两声,倒像是刻意为之。 宴会结束后,几个人一一拜别,像是相交多年的知心好友,然而实际上暗地里却藏着毒蝎心肠。 方采言确定桂花酿里有什么不妥的东西,可是没有确切的证据,而且方淳月和闫秀慧两人已经喝了,所以她也不好说些什么。 虽然方淳月是她的前世债主,可是方采言也没必要管她的生死,只要生死不涉及到方采言,不会让玲珑玉破裂,一切就是万事大吉的。 几个人正欲离开,周欣兰忽然叫住方采言,“采言妹妹!之前你来我这找珍珠钗,没能找到,我便一直将此事记挂在心,昨日叫丫头们又找了找,果然叫我给找到了。我想着今日恰好你来,便将这珍珠钗还给你。” 方采言皱起眉头:难道她的珍珠钗真的落在坤宁宫了? 便走上前,道:“多谢姐姐了!” 周欣兰笑笑,却没有拿出来的意思,“我怕再弄丢了,便放在了我的首饰盒里。妹妹方便的话,随我来宫里取吧?” 方采言看向宫殿,大门口有一道人影一闪而过,方采言惊慌地抓住了映荷的手,映荷便上前道:“回禀贵妃娘娘,奴婢代我家娘娘去取。” 周欣兰眉宇间一闪而过地厌恶,只好说:“那好吧!” 便带着映荷进了宫殿里。 为了方采言她特别制作了一支珍珠钗,那里面装填了曼陀罗花粉,如果佩戴时间长了,吸入花香久了就会渐渐地中毒。 如今李嬷嬷就躲在宫殿里面,周欣兰推门进去,咳嗽了一声。 映荷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周欣兰咳嗽声后,李嬷嬷突然冒出来,弓腰说道:“娘娘吩咐。” 映荷吓了一跳,因为这个老嬷嬷的脸十分僵硬,虽然说着恭敬的话,可是脸上仍然面无表情。 “带着这丫头去取珍珠钗,”周欣兰叮嘱,“就是她主子丢的那支,被我放到了首饰盒里。” “是。”李嬷嬷抬头看了周欣兰一眼。 周欣兰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 映荷跟着进去,里面竟然阴暗地吓人,李嬷嬷弓着腰在昏暗的环境里,找了半天,终于才找到了首饰盒,映荷站在她的身后,听到李嬷嬷打开首饰盒的咔哒声。 “给!”李嬷嬷转过身来,用手帕包裹着一根珍珠钗,映荷仔细分辨,这根珍珠钗上的珍珠有点粉色,而且钗柄是笔直的。可是她记得方采言的那根钗柄是弯曲的。 但是映荷不能不接,否则就会被怀疑。 于是她接过来,道:“多谢嬷嬷。” 李嬷嬷没有回答和反应,带着映荷出了宫殿。但是到了门口,她便倚在门边,向映荷低头示意她出去。 映荷便出去了。 方采言一见到映荷出来了,立刻迎了上去,映荷行礼欢喜说道:“小姐,珍珠钗找到了。” 方采言瞄了一眼,便看出这不是自己的那根,果然是假的!不过她还是回过身向周欣兰道:“多谢姐姐找到了这根钗子,真是谢谢了!”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周欣兰笑道,“只要妹妹以后不要再猜疑我,我便心满意足了。” “我怎么会猜疑姐姐?”方采言笑说,“那这次便打搅姐姐了。” 周欣兰向着方淳月拜道:“皇后娘娘慢走!” 方淳月点点头,便上了轿子。 离开后,方采言没在别处停留,直接回到了自己的长清阁。 映荷将珍珠钗放到了桌子上,两个人坐到椅子上,仔细观察有什么异常。方采言拿起来前前后后检查 了一遍,却没发现什么机关。 “小姐,你有没有发现这根钗子带点粉色?”映荷怪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泛着粉光的珍珠。” 方采言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有清淡地香气,她皱皱鼻子放下了,“有异香。” 映荷也拿起来闻了闻,赞同地点了点头,“小姐,我把它扔了吧,周欣兰的东西,咱们还是不用为好。” 方采言点了点头,映荷转身要去扔掉的时候,迎面撞上了正进来的春华。 春华这两天瘦了,两颊深深地凹陷,皮肤也变得暗沉,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点精神。可见,哥哥春明的去世给她的打击很大。 方采言急忙站起来,担忧道:“春华,你这几天不要乱跑了,安安稳稳地在长清阁好好呆着,不要让自己太操劳了。” “多谢娘娘关心。”春华转动眼珠看了方采言一眼。 这一眼中带了一点别样的神情,叫方采言忍不住汗毛直竖。 春华匆匆从方采言身边走过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紧紧关上了门。 方采言和映荷对视一眼,映荷小心指了指春华房间的门,小声问:“要不要我监视?” 方采言点点头。 映荷在一株栀子花树下挖了一个坑,将珍珠钗放了进去,然后埋上了。 回到房间的时候,看到方采言正趴在春华的房间倾听着什么,映荷便凑上去,也把耳朵贴到门上,竟然听到了里面细细弱弱的哭声。 两个人沉默地退回到椅子上,映荷叹了口气,“唉,春华也很可怜的。” “你说亲人已死,春华放不下的究竟是什么呢?”方采言思考着,“而且自从她的哥哥去世之后,她看我的神情就与以往不同了,难道说,春明的死另有隐情,而这隐情与我有关?” “小姐,你也不要想的太多了,也许只是春华刚经历了失去亲人的痛苦,所以才会显得和平常不一样。”映荷劝道,“你放心,我一定紧密地观察春华的一举一动,到时候咱们就知道她究竟有什么不同了。” 方采言点点头,又默默算了算日子,之前淑女大选因为封后大典耽误了,这两天大概就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 ☆、珍珠钗(二) 一个晴朗的午后,春华再一次出宫,她行色匆匆,似乎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映荷遵从方采言的嘱托,偷偷尾随春华至宫门口,因为没有出宫令牌而被拦了下来,只好悻悻然地回到了长清阁,一无所获。 春华行至一处京城中僻静的别院,这大抵是哪个富贵人家府邸的偏院,别院建筑精致小巧,有女儿家的仪态。 春华抬起漆红大门上的小圆环,轻轻敲了两下,大门就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很快一个穿着麻布衣裙的妇人开了门,她好像认识春华,脸上绽放起亲切的又有点谄媚的笑容,然后请春华进去了。 “娘,可是春华妹妹?”里面传出清脆的声音,紧接着从屋子里翩跹着走出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她相貌普通,眉眼却温柔似水,给人闲静端庄之感,眉间一点朱砂,又显得天真烂漫。 “是啊!”妇人回应,“快请你春花姑娘屋里坐!” 女子立刻拉住了春华的手,两人行至屋中,女子道:“妹妹近来如何?我瞧着你又瘦了些,唉,想要报仇,首先得叫自己吃饱,否则自己先垮了,如何大仇得报呢?” 春华低头抹了抹眼泪,“我日日见到仇人,怎么能吃得饱?我恨不得立刻就杀了她,替我哥报仇!” “多亏我找到了你,嫂子!”春华又道,“如果不是你提醒我,我至今都还蒙在鼓里。啸风隶属于皇上,即便他和我哥兄弟情深,也抵不过皇上的一个命令,我深知皇上钟爱于方采言不同于其他妃嫔,却没想到皇上会为了方采言叫啸风欺骗我隐瞒真相!” “宫里的事纷复繁杂,谁又说的清道的明?”女子叹一声,“如果我不是为了春明的死,我决不会决定参加这次淑女大选!我一定要进宫,查明真相,还春明一个清白。” 说到此处,女子忍不住啜泣起来,春华忙扶住女子的肩,道:“嫂子放心,我们一定能还哥哥一个公道!” 女子点点头,又道:“春华,以后就不要在叫我嫂子了,免得其他人起疑。你我同岁,往后你便叫我的名字,孟依凉吧!” “好!”春华笑着点头。 她失去了一个亲人,不过,现在她有多了一个亲人,而且这个亲人和她一样,饱含了对失去的春明真切的爱。 “嫂子,不,依凉,”春华问道,“淑女大选在即,可你的身份是周府的侍女又要如何参选呢?” “周 老爷慈悲,为了我能顺利入宫,特意收留了我做养女,”孟依凉道,“如今我便可以用大理少卿二小姐的身份参加淑女大选了。” “那你的姓氏?”春华担忧问道。 “周老爷慈悲,”孟依凉道,“特别允准我不必换成周姓,仍用我自己的姓氏。” 春华这才放下心来,道:“淑女大选繁文缛节之多,依凉你可能学的不全面,还有淑女的比试也是五花八门。眼看选淑在即,我这便回去准备相应的东西,再来教你一些技巧。” “那真是麻烦你了!”孟依凉十分感激,又站起身来,从里间拿出一件绣着精致荷花图案的衣服,放到春华面前道:“春华,我没什么好东西可以送给你,只有这一件我亲手缝制的衣服,不过却不是给你穿的。” 春华看了她一眼,明白了她的意思,“给方采言吗?” 孟依凉笑着点点头,“你给她穿上这一件,如果每日都穿,定会在半月之内,血气两亏,形容枯槁。不过衣服这种东西,谁又能日日天天的穿同一件呢?即便隔三差五,她的气色也会渐渐变差的。” 春华小心接过衣服,孟依凉又叫妇人用包裹了起来。 “为了哥哥在天之灵!”春华咬唇,“我一定要害死他的人得到报应!” 孟依凉点头,“春明在天之灵,也会感召你的我们的真心,可是春华,这些天你莫要太过忧思竭虑,小心身体。” “我明白!那我便先回去了。”春站起来,向孟依凉拜别,“多谢你,依凉!” 孟依凉恋恋不舍地握住了春华的手,热切的目光中包含着深情。 孟依凉和妇人送春华到了大门口,看着春华的身影越走越远,这才回到房间。妇人对孟依凉说:“有了春花帮忙,进入淑女大选就是易如反掌了!”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了,”孟依凉改变了平日里的温顺,语气冰冷,“我身上系着命案,一步错便是满盘皆输,如何伪装又如何欺骗住春华才是最要紧的。” “方泓对春明意见颇深已经是满朝文武都清楚的事了,”妇人轻笑,“他的嫌疑之重,只消一个有力的证据便能扳倒,这样我们既能帮助周老爷清除一个政敌,又能俘获春华的信任,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最重要的是,你是一个未婚,丈夫就死了的未亡人,任谁都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 “话虽如此,”孟依凉谨慎道,“还是小心为妙。” 春华回至宫中,开始为孟依凉准备淑女大选所需物品。 映荷见着春华忙来忙去,却不知她究竟在忙些什么,就只是依照方采言之命,继续默默监视。 方采言闲着没事就到湖边喂鱼,看着鱼儿们争先恐后的追逐着水中的鱼食,就像是这宫里的妃嫔们争先恐后的追逐着历默清的宠爱与权力。 可是这种追逐却是丝毫无意义的,因为一旦肉身死去,你追逐的东西便也跟着消亡了。 方采言又抓了把鱼食,扔进了湖里,金鱼们围拥上来,转眼之间就将鱼食吃得干干净净,一点都不剩了。 方采言伸出手,正准备再抓一把,一个太监忽然慌里慌张地跑过来道:“娘娘!娘娘!” 吓得方采言差点将一盆的鱼食全倒进湖里,她惊魂未定地抢回鱼食盆,还是有不少鱼食滚下去了。 “怎么了?”方采言回头问,“这么急?” 太监脸上荡起春风般的笑容,“皇上今晚要传召您啦!” 方采言手一松,这下鱼食盆真的掉进湖里了! 晚上,映荷把衣服全部都挑了出来,选了半天也没选出个合适的。 方采言就穿了件单衣,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等着,等了半天之后,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映荷,完事了没?” 映荷苦恼地站起身,“小姐,你这衣服虽多,竟没有个合适的!” “我看这件就不错啊!”方采言拿起一件墨绿色的衣服,晃了晃。 映荷嫌恶扯下来,“太老了,你什么眼光啊!” “那这件呢?”方采言又拿起一件红绿相间的。 映荷又扯下来,“这也太花了!” 方采言坐到椅子上,看着桌子上满满当当五颜六色的衣服,拧起了眉,“那什么样的合适啊?” 映荷摇摇头,“没有合适的!” “不如穿这件吧!”春华忽然走出来,手中拿着一件绣着荷花图案的衣服。 做工显然十分的精细,映荷见了很是喜欢,忙接过来道,“这件不错,皇上见了定能眼前一亮!” 方采言却不为所动,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她还真不敢轻易的接过来,穿在身上。 “春华你……”方采言站起来关切道,“便不要为我的事情操心了,你该好好休养身体,这些天我瞧你越来越瘦了。” 春华却道:“为娘娘服务是我的本分。” “不过这件衣服是从何而来的?”方采言装出饶有兴致的表情问道,“莫非是你亲手缝制?看着却不像你的手艺,难道是你从别处买回来的?是从哪里买的,做工如此的精致,花了不少的银子吧?” “娘娘猜错了,”春华笑道,“这是我做的,用反针缝的,所以和以往不同。” “那真是辛苦你了!”方采言拿起映荷手中的衣服,摸了摸,手感光滑,针线细腻,却是不俗,不过却比其他衣服重了不少。她放到了桌子上道:“这样漂亮的衣服今日穿上可惜了,哪天重要的日子我再穿上吧!” 春华欲言又止,方采言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也只是笑笑,拿起了一件普通颜色质地的衣服穿上了。 “时候不早了,我该去见皇上了。”方采言向映荷道:“映荷,好好照顾春华。” 呈一顶小轿到了养心殿,方采言下了轿,门口就是曹荣,一见到方采言他急忙迎过来,扫了一下拂尘,笑道:“恭迎娘娘!” 方采言点点头,令其平身。 曹荣便为方采言推开门。 方采言走进去,几乎能听到自己脚步回响在大殿里的声音,周围只有几站烛台亮着,发出微弱的温暖的光芒。 在光与影的交错中,方采言看到历默清独自一人靠在床上,他只穿了件黄色的中衣,头发松松散散的绑在脑后,眼睛微眯着,仿佛在听到了方采言的脚步声之后,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方采言忍不住屏住呼吸,在他面前站定了,微微愣神地看着眼前美如画境般的世界。 历默清睁开了眼睛,唤道:“言儿?” “参见皇上。”方采言回过神来,急忙跪拜。 她低着头看到历默清的脚尖走到了自己的面前,然后手臂被扶起,她的眼睛撞进了他的眼睛里。 有一丝怯懦和躲避,方采言咬着牙,觉得自己的耳根红了。 这样的旖旎的气氛真是……方采言急忙躲开了历默清的搀扶,带着歉意和不自然的声音,“皇上,臣妾今日身体不适,恐怕不能……” 历默清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 方采言眨巴着眼睛将眼前的人望着,心跳得越来越快了。 “今晚朕不容许你再说这样的话!”历默清语气有些强硬,然后忽然将方采言抱在了怀里,“朕已经等得太久了 ,等着方淳月生下孩子,等着有人替你挡下后宫的刀枪剑雨,你是朕的,朕要你!” 方采言闻到了历默清身上的酒味,自己也跟着昏昏沉沉的,仿佛回到了前世的一幕,历默清跟她说:“朕要你成为皇后,,就是要你替依凉挡下后宫的刀枪剑雨,你以为朕真的在乎你吗?你以为你真的有多重要吗?你不过就是一个盾牌,再无其他!” 她忽然清醒了似的,推开了历默清,大喊着:“皇上,我不是孟依凉!” 历默清怔了怔,明听懂方采言的意思,“你不为了保护一个人而毁灭一个人,我不是孟依凉,我不需要你保护,也不需要你给我找的盾牌!我是方采言,我不需要你!” 历默清皱紧了眉,“我知道,言儿!” 他想伸手抓住方采言,但是却抓空了。 方采言转身跑出去,曹荣被冲出来的身影吓了一跳,看清是方贵人之后喊了两声,但是方采言想没有听到一样,一头扎进了暮色中。 她要好好清醒一下,彻彻底底地清醒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加油! ☆、谜底 没有人知道她已经回来了,映荷也不知道。她在湖边的石凳上孤零零地坐了一会儿,晚风吹过竟然有些凉。 她忽然想起上一世,孟依凉刚刚入宫也是一个小小的贵人,也是和她一样,低调行事不动声色。宫中之人谁都看不出皇上真正喜欢的竟然是孟依凉。 然后方采言登上了后位,历默清突然就对孟依凉宠爱有加了。 这就跟现在一样,历默清突然对方采言好起来,明眼人都知道皇上喜欢上了方采言。 唯一不同的事,上一世方采言没生孩子,而孟依凉没有拒绝历默清。 如果按照上一世的路线走下去,方采言就会在不久之后,成为受人敬仰的皇贵妃,而周欣兰就会被成为皇后的方淳月杀死,接下来方采言就会和前一世的仇人李嬷嬷联手,杀害皇后。 那么这个世界,就不存在孟依凉了。 因为她就是孟依凉! 要她成为杀死自己的人?也就是杀死自己?这怎么可能?! 方采言忍不住笑出声,她还要找到孟依凉为自己报仇雪恨呢!怎么可以就这样让她消失!她要杀了她!切断她的双腿、挖了她的眼睛,让她在阴暗的地牢里呆上一百天! 方采言捏起石子,扔进了湖里,借着月光可以见到湖水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边缘触碰到岸边,然后像是破碎般的荡开了。 金鱼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她想,如果像是金鱼一样藏起来,总也不是办法的。 淑女大选终于召开,这一届的淑女们都是出自名门,听宫中人说,淑女们各个漂亮至极。内务府又开始忙起来,映荷向总管要了几天的鱼食,内务府都准备不出来。 这几天春华似乎尤其的忙,但是方采言和映荷都摸不准她究竟在忙些什么。 借着请安的空档,方采言决定看看这一届淑女里是否有孟依凉,于是带着映荷去了红鸾殿。 当然礼品自然是少不了的。 在往各个房间送礼的时候,每个人都是朝着方采言恭恭敬敬地行礼叩谢,方采言依次看着这些人的脸,很怕错过了孟依凉。 果然在最后一间房,方采言找到了孟依凉。 “多谢娘娘。”孟依凉乖巧顺从,和上一世的印象一样。 方采言笑着,扶起孟依凉。可是憎恨却像是藏不住了似的,在笑容之后显露出来。 孟依凉想 着,宫中姓方的娘娘只有两个,一个是皇后,另一个就是方采言。方采言应该没有见过自己,缘何脸上会流露出这样的恨意呢? 莫非是春华将自己的事情告知了方采言,春华背叛了自己。 可转念一想有不对,春华如果背叛,也不用为她在淑女大选的时候忙来忙去了。可是究竟是为何呢? 孟依凉假意笑着,站了起来。 “果然是国色天香呢!”方采言赞道。 孟依凉急忙叩拜:“小女惶恐,娘娘谬赞了!” “祝你在比试中顺利!”方采言咬牙道。 孟依凉再一次叩谢,不知为何,她从方采言的神色中看到了杀意。 回到宫中,方采言拿出玲珑玉,玲珑玉变得滚烫起来,可能也察觉到了她的杀心,所以用热度来阻止。 可是杀心既起,任谁都阻止不了的!如果不能手刃仇人,重活一世又有什么意义! 等到夜深,方采言命人摆好酒席,准备请君入瓮。派一个小太监去请孟依凉,然而小太监回来之后,却说孟依凉不在红鸾殿,而是被周欣兰请到了坤宁宫。 孟依凉竟然和周欣兰有关系! 她回头想叫一下春华,可是春华已经不在了。 春华又去了哪里了? 又去叫映荷,然而映荷也不见了! 身边的人竟然一瞬之间全部消失,这是怎么回事? 方采言便只得自己穿上利索些的紧袖的衣服,带上了之前从闫秀慧处得来的匕首,只带了两个宫女便前往坤宁宫。 坤宁宫外,太监一见到方采言来了,便立刻向里面传唤:“方贵人来了!” 方采言便走进去,果然见到孟依凉和周欣兰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周欣兰急忙站起来迎接:“妹妹竟然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来来来,我帮你引荐,”便拉着方采言来到桌前,道,“这是我的干妹妹,原是我爹府上的丫头,因为聪明机警被我爹收作义女。恰巧赶上了淑女大选,便来参选了。” “依凉,”周欣兰又道,“这位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方贵人,快来拜见。” 孟依凉便上前行礼道,“给方贵人请安,多谢今日方贵人赠的礼物。” “哦?方贵人还送了妹妹礼物?”周欣兰吃惊地望着方采言。 方采言笑着点头道:“对,不 过不是只给依凉送了,也给其他人送了,却觉得和依凉最是投缘。”方采言看向孟依凉,脸上满是笑意,眼神却叫孟依凉不寒而栗。 孟依凉偷偷抓住了周欣兰的衣服。 周欣兰便吩咐下人道:“李嬷嬷,给方贵人上一双碗筷,我们一起吃。” 李嬷嬷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手中拿着衣服全新的碗筷,一点一点向方采言靠近。 方采言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匕首,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 李嬷嬷走进了,将碗筷放到方采言面前,道:“娘娘慢用。” 方采言点头,李嬷嬷便退出去了。 但是方采言一口没动,因为她不确定自己的碗筷是否也被用上了毒。吃过饭,方采言走到孟依凉身边,道:“妹妹生的这样好看,真是造物主的恩赐,我这里有些悄悄话要对妹妹讲,可否同我来一下?” 孟依凉拉住了周欣兰的衣襟,周欣兰立刻阻止说:“夜深露重,若是妹妹和贵人单独在一起,出了什么事情,贵人可就不能脱身了。” 方采言笑笑,“能有什么事?只是一些话要讲罢了。而且在姐姐你的坤宁宫,我能做什么?” 周欣兰着李嬷嬷在后面跟着,方采言拉过孟依凉的手,两个人行至暗影交错的地方,李嬷嬷站在一米开外将两人盯着。 方采言笑着向李嬷嬷招了招手:“李嬷嬷,你也过来吧,这话说给你也是可以的。” 李嬷嬷便走过去,方采言看着眼前两个仇人都凑齐了,觉得很满意。 然后她慢慢从怀里拿出匕首,孟依凉吓了一跳,死死拽住了李嬷嬷。只听方采言道:“这把匕首叫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匕首,是我决定送给依凉的礼物。” “贵人送我匕首做什么?”孟依凉已经脸色苍白。 李嬷嬷也动了动,双手不安的搅动着,仿佛在颤抖。 方采言道:“这把匕首可以驱邪避害,相信可以帮助妹妹带来好运。怎么,我送的礼物,妹妹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孟依凉思索着措辞。 “那收下就是了!”方采言像是无意地往前一送,锋利的匕首就将孟依凉的手划开了一道鲜红的口子。 孟依凉顿时尖叫起来。 李嬷嬷突然从后面拽出了一把藤鞭,方采言看清了,正是前世里她常使得那条,还未来得及反应,李嬷嬷就将藤鞭缠上 她的脖子,前世濒死的窒息感再度传来。 但是她却看着李嬷嬷笑了。 春华又一次和啸风聚首,但这一次不是春华找的啸风,而是啸风找的春华。 啸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仿佛准备说一段很长的话。 “我调查了你说的孟依凉,”啸风说,“她原是周府的下人,可是不安于现状,所以特意在街头伪装了一次和春明的偶遇,后来频繁的和春明有了书信的来往。不过这并不是因为孟依凉喜欢春明,而是因为她知道春明是锋刃军的一员,她想借着春明这根树爬上顶端,脱离自己下人的身份。” “可是后来,因为周欣兰在宫中需要自己的势力,所以就同周父讲了,周父经过千挑万选,在周府的众多丫头当中选中了孟依凉,决定培养她进宫帮助周欣兰。这是一个比接近春明更好的机会。”啸风咽了口唾沫,因为着急说的语无伦次,“可是那时候孟依凉和春明已经有了婚约,要想进宫就要解除婚约,这个蛇蝎女人,什么都不和春明讲,她以为摆脱春明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春明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在每一个春明和孟依凉相会的日子,孟依凉都会喂春明喝下一种混合了□□的酒,就是这种酒,让春明的皮肤溃烂到内脏,然后死在宫里那张冰冷的床上!”啸风深呼了一口气,“杀死春明的不是方泓,而是他最爱的女人,孟依凉!” “哥……哥。”春华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起来。 啸风拍了拍春华的后背,“孟依凉最善使毒,且最有机会接近春明,我们早该想到的。走,我带你去禀报皇上,去将孟依凉绳之以法!” “我要亲手杀了她!”春华抬起头,泪水已经布满了她的脸颊。 “好!”啸风大手一挥,扶起了春华,两人朝着皇宫走去。 映荷躲在隐秘处,努力保持着平稳的呼吸,她忽然觉得后怕,她明白了之前小姐为什么要自己看着春华,因为春华之前一直以为方采言是她的仇人,所以她一直想将方采言置于死地。 包括之前那件荷花图案的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感谢小天使们对我的不离不弃。 ☆、夜 方采言翻动手腕,握紧了匕首的刀柄,用力挥斩,藤鞭就从中间切断了。 李嬷嬷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只剩下了半截的藤鞭,这条藤鞭是使用特殊材质制作的,平常的刀剑根本就砍不断,但是方采言竟然只用一把匕首就砍断了! “天下之物皆是相生相克,”方采言把缠在脖子上的藤鞭拿下来,上面的利刺刺破了她的皮肤,留下了密密麻麻猩红的小点,不过她好像全然不在乎,“你从闫秀慧那里得来的藤鞭,我就从闫秀慧那里拿到专门克制藤鞭的匕首。不过我这把匕首可是要送给依凉妹妹的礼物啊!” 她转头看向孟依凉,孟依凉的手只是划开了一道口子,血却止不住的流。 孟依凉吓得声音沙哑,泪流满面地用另一只手掐住流血的手的手腕,可是血还是止不住,将她的两只手都染得通红。 “救命……”孟依凉向怡乐宫里面大喊:“救命!” “你究竟在匕首上做了什么?”孟依凉绝望地看着方采言,一副楚楚可怜地样子,“我试问从未对贵人你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我以为能够和贵人成为姐妹,是无比巨大的荣幸,可究竟是为什么?贵人要这样对我!” “你不懂吗?”方采言冷笑,“你当然不懂!不过你该明白为什么你手上的血总是流不尽,这都拜你那件荷花衣服所赐啊!” 孟依凉瞪大了眼睛,露出本来的面目,憎恨道:“你知道了我和春华的事?” “本来不知,只是怀疑。”方采言忽然也觉得脖子上的伤口开始痛了,“不过经你刚才一提点,我便全都知道了。我素知你孟依凉善制毒,而你的母亲又是绣女出身,偏偏春华送我那件荷花衣服,上面的纹饰脉络皆像极了你母亲之手,既然是你母亲所做,理所当然上面便会有你的毒。且那件衣服比平常衣物都沉重,就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测。” 方采言说完一番话,觉得脖子上的伤口更疼了,她伸手去摸,摸到了一手的鲜血。 孟依凉指着方采言愤恨道:“你调查我!” “无需调查!”方采言咬牙。 她前世里已经对孟依凉了如指掌了! 周围的人闻声都围了上来,方采言晃了晃手里半截的藤鞭,道:“凶器!”又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伤口,“证据!” 然后道:“如果你们轻举妄动,皇上定会治你们的罪。” 这时候,周欣兰才赶过来,笑道: “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到皇上那里去告状吗?来人呐,给我把她抓起来!” “兰贵妃,”方采言大喊一声,周围的人都停下了冲上来的动作,“恐怕你忘了我身边那几个宫女了!” 周欣兰这才恍然大悟地去找那四个宫女,在人群中根本就没看到那四个宫女。她有些焦躁地大喊着:“把那四个长清阁的宫女给我找出来!” 众人便立刻四散开去去找长清阁宫女,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周欣兰又喊:“留下几个人给我把方采言抓起来!” 就又有四个太监围上来,方采言挥舞匕首,太监们试探着可以抓到方采言的方向。 李嬷嬷趁势将半截藤鞭甩在方采言后背上,方采言吃痛,却也想起了自己手里还有半截藤鞭,她握紧了藤鞭,前世里杀人的感觉仿佛就又回到了她的手上。 她奋力一甩,即便剩下的半截,藤鞭也如同灰蛇一般直窜了出去,狂甩在李嬷嬷的脸上,顿时无数尖刺划破了她的脸,李嬷嬷尖叫一声,鲜血从小孔中冒出来,不一会儿便流进满脸。 血淋淋地,骇人非常。 周欣兰即便蛇蝎,但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顿时拉紧了一旁宫女的衣服,躲在了后面,尖叫道:“给我杀了她!她疯了!她疯了!” 太监们也怕手里的藤鞭,游移着不敢上前。 孟依凉趁乱逃离了现场,她手上的血迹却沿着她走的路线,流了一地。 方淳月正守着历辰信玩闹,珠儿忽然来报说:“长清阁四位宫女忽然来说有急事请奏!” “何事?”方淳月放下了拨浪鼓,端坐问道。 “奴婢不知。”珠儿摇头。 “那便宣她们进来吧!”方淳月回头对奶娘说,“奶娘,看好皇子,我去去就回。” 奶娘俯首称是,方淳月便急匆匆跟着珠儿出去了。奶娘向着摇篮中的历辰信笑道:“小皇子,渴不渴?咱们喝点水吧?” 奶娘用瓷匙舀起了一点水,轻轻碰到历辰信蠕动的小嘴上,历辰信吐了吐小舌头,想着奶娘咯咯地笑。 “好孩子,”奶娘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历辰信的圆滚滚地小肚子,笑着笑着,忽然眼中就积起了泪花嘴唇也跟着颤动起来,“对……对不起,我只能更爱自己的孩子,对不起,对不起!” 她丢下瓷匙,伸出双手,紧紧地扼住了历辰信的短小的脆弱的脖子。 历辰信好像也知道害怕了似的,突然张开小嘴哀嚎起来,可是随着奶娘手上力道的加大,历辰信很快没有了声音,他的小嘴微张着,努力呼吸着人世间最后一点空气。 “对不……起!”奶娘咬牙,额头上青筋毕现,随着手上的力道,她的臂膀开始发抖,她手下的小生命吐了吐舌头,却像是平时笑过一样。 “娘娘不好了,我们家贵人被困在怡乐宫出不来了。”一个宫女哭喊着。 “究竟怎么回事?映荷可跟在姐姐身边没有?你们谁能说清楚。”方淳月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问道。 “时间紧迫,请娘娘容许我们边走边说。”一个宫女站起来,道。 “好!”方淳月便命令一众人等,跟着她一同前往怡乐宫。 另一边,曹荣收到线人来报,紧急禀告历默清。 “皇上不好了,”曹荣紧张道,“方贵人又闯进了怡乐宫了!” 历默清皱眉,“情况如何?” “方贵人带着匕首伤了一个准淑女孟依凉和怡乐宫的一个老嬷嬷,老嬷嬷用藤鞭也伤了方贵人!”曹荣捡了要紧的说。 “伤了哪里?”历默清站起来,不顾桌上杂乱的奏折,就往门外走。 “脖颈。”曹荣见历默清匆匆起身离开,小跑着追上去道。 二人刚走,啸风才带着春华来到乾清宫。但是门卫禀告说,皇上往怡乐宫的方向去了。 “你可知发生了何事?”啸风问。 太监却摇了摇头。 “莫非是皇上想管了?”啸风嘀咕。 “管什么?”春华问,夜色中啸风刚毅的轮廓让她有莫名的安全感。 啸风拉着春华走到一处无人的拐角,压低声音道:“你不知道,怡乐宫那位和赵士荣将军有染。” “竟有这等事!”春华惊出了一身冷汗,“但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们锋刃军便是为了抗衡赵士荣的兵力而成立的。”啸风忧愁道,“皇上向来不愿理会后宫诸事,甚至妃子偷情他都不愿理睬,但这次却直奔怡乐宫而去,莫非赵士荣有变?唉,我就劝过皇上早些处理这些烂事,皇上偏偏放任自流,若是发生兵变就大事不妙了。”啸风对春华道,“我先得去召集将士们保卫皇上,春明一事今晚暂且搁下。” 春华忙拦住啸风,“咱们先去怡乐宫查看是否如你所 言,否则空耗兵力,不利形势!” “这样也好!”啸风想了想赞同了春华的提议。 二人乘着夜色,赶往怡乐宫。 怡乐宫大门紧闭,隐约可以听见里面传来嘈杂的声音,方淳月没理会门口太监的阻挡,直接带人冲了进去。 方采言仍和太监们耗着,脚边有五个太监已经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叫苦不迭,他们身上都布满了鞭痕,鞭痕之深,依稀可辨皮肤之下粉红的血肉。 周欣兰看到是方淳月来了,倒像是看到了救星,急忙扑到方淳月脚下,喊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救命啊!救命啊!方采言她疯了,她疯了!” 方淳月急道:“先叫你的人退后!” 周欣兰摇头,“不行,她要是冲出来伤了你我怎么办?” “说什么混帐话,退后!”方淳月一脚踢开周欣兰,想着围堵方采言的太监们大喊。 太监们听到这一声,如同刑场上的罪犯得到了特赦,纷纷后退到安全地点,离开了红了眼睛的方采言。 “姐姐?”方淳月也不敢上前,只敢远远地叫上一声。 方采言看了方淳月一眼,好像因为见到了救兵,便有些泄了力气似的倒在了地上。方淳月急忙命身后的人过去扶她。 周欣兰趴在地上,向远处的李嬷嬷递了个眼色。 然后匍匐着来到方淳月身边,好像心惊胆战地站了起来,眼睛紧紧地听着方采言,看出她已经筋疲力竭了,便放下心来道:“皇后娘娘,多亏您来得及时,否则我……我……”说着说着,涕泪横流。 方淳月不想理会她,准备带着方采言离开。 突然之间不知从哪里涌出了许多人,团团将方淳月等人围困住。 周欣兰扬起笑容:“我就知道,方采言来了,你必定会来。好皇后,好妹妹,既然来了便别走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爱你们。这章我改了坤宁宫和乾清宫那些常识问题,我确实没有意识到这个,以后会更严谨一点的!我会加油进步的!!! 然后周欣兰住的地方是怡乐宫,皇上的地方去乾清宫,方淳月的地方是坤宁宫。 ☆、夜(二) “来人,都给我围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过!”周欣兰一声令下,转头对那四个长清阁的宫女道,“多谢你们四个没脑子的东西,没有告诉皇上,今日,我多亏了你们!” 方淳月带来的人自然也不干示弱,与怡乐宫的太监们开始赤手空拳地搏斗起来。 方淳月指着周欣兰大喝:“大胆!皇后你也敢放肆!” 周欣兰冷笑:“皇后?不过是会生孩子的工具罢了,你死了,你的位置自然有人顶替,皇室的子嗣照样能够传承!” 李嬷嬷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周欣兰的身后,此时甩动半截藤鞭,作势要冲上来。 方淳月急忙扯过一边的宫女,“护驾!护驾!” 李嬷嬷面无表情地甩出藤鞭,一鞭子打在宫女的脸上,宫女哀嚎一声,就往一旁摔过去,方淳月吓得又扯过来另一个宫女,照样还是被李嬷嬷打翻了,李嬷嬷冷冷说道:“皇后娘娘,老奴得罪了!” 藤鞭飞射而来,方淳月情急之下侧身一躲,但藤鞭的鞭尾还是扫到了方淳月的肩膀,尖刺划开了她的盛装,露出白皙的臂膀。 方淳月摔倒在地,向来注重颜面的她急忙将碎步往上扯,盖住皮肤。 李嬷嬷对一旁的四个太监使了个眼色,四个太监便一拥而上,一把将方淳月扣押在地上,动弹不得。 “放肆!”方淳月大喊,但是太监们不为所动,依旧死死扣着她。 李嬷嬷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退回到周欣兰身后。 皇后被人抓住了,坤宁宫的众人都瞬间呆滞,不知如何是好。向来胜者为王,坤宁宫人知趣地放开了保护方采言的手,将方采言推到怡乐宫宫人手中。 方采言见势不妙,事先拔下了自己的银钗,放到后腰的腰带里。 一被推出来,方采言和方淳月就被绑在了一起。 周欣兰看着狼狈地两人,轻哼一声,“放心,我会让你们两个好姐妹和你的好儿子团聚的!” “你说什么?”方淳月听到了儿子这个词,周身一紧。 周欣兰逼近方淳月,笑的满面春风,“我说,我会让你和你的儿子团聚的!” “你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方淳月挣扎起来,线绳一动,勒的方采言一疼。她咧了咧嘴,但是没有说话,只是将手费力的转到后腰处,将银钗抠了出来。 李嬷嬷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走 到方采言面前,在她身上搜寻,因为方采言和方淳月是背靠背绑在一起的,所以李嬷嬷只是搜查了前面,所幸没有发现银钗,但是却找到了她一直揣在怀里的玲珑玉。 “娘娘?”李嬷嬷回头面露奇怪之色,将玲珑玉拿出来,递给了周欣兰。 周欣兰接过,手指扶着着有些温热的玲珑玉,到了玉身中间的位置却摸到了一条裂痕,便轻嗤一声,不屑道:“原本是个好玉,却裂了,难怪呢?废物就只配带着废物!” 说完,便随手将玲珑玉扔到了一旁的草丛之中。 方采言的目光追随玲珑玉而去,当看到玲珑玉落地的位置后,方才安心地拉回目光。 “你究竟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身后的方淳月又开始大喊大叫起来,方采言明白一个母亲的紧张。 周欣兰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李嬷嬷立刻拿起一块脏布将方淳月的嘴堵上了。 “皇后可还记得前几日你来我宫里吃的糕点吗?”周欣兰优哉游哉地围着二人踱步,“那可是我精心准备的东西,不过我想让你品尝的却不是糕点,而是桂花酿。” 方淳月心觉不妙,浑身颤抖起来,“那酒里有毒?怎……怎么会?你明明已经拿银针试过了啊!” 周欣兰忽然咯咯咯地掩嘴轻笑起来,“皇后你真是单纯,那是我的银针,你怎么能全信呢?” 方淳月瞪大了眼睛,周欣兰继续道:“不过你别着急,那酒里的毒若是不遇大量的醋是不会毒发的,所以我特地为你准备了一坛的醋,今晚保证叫你毒发身亡!” 说到最后一句,周欣兰已经是咬牙切齿。 “你谋害皇后!其罪当诛!”方淳月颤抖地大喊。 她的声音掩埋在周欣兰的笑声中,显得弱小而可怜。 半路上的啸风忽然惴惴不安,猛然停住了。 “啸风大哥?”春华也停住了,不安地问道。 “你听!”啸风作了嘘的手势,夜里人静,脚步声显得格外明显。“有人在我们身后!” 春华紧张地攥紧了啸风的袖口,屏息凝神去听,却什么都听不到。 “他停住了!”啸风皱眉,“来!”一把拉过春华闪身躲进了拐角处。 尾随之后的映荷偷偷探出脑袋,却发现自己的目标跟丢了。怎么走的这么快!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她垂头丧气地想着,加快了脚步准备追上春华和 啸风。 跑到拐角处,忽然被一股大力拉进去了,她被人捂住嘴巴,扣住脖子,抵在墙角。 “映荷!”春华吃惊,转而又警惕起来,“你怎么跟在我们身后?” 啸风放开了堵住映荷嘴巴的手。 “你居心叵测,我跟着你怎么了!”映荷喘了一口气,理直气壮道,“要不是我跟着你,说不定我们家小姐就被你害死了!你哥的死跟小姐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调查调查清楚就要报仇,你报的是哪门子的仇!” 映荷一口气说完,春华的头越来越低。 “你闭嘴!”啸风低吼了一声,“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就不能嘴上积点德吗?” “我为什么要积德!她要害我们家……” “映荷说得对!”春华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哭腔,“是我太盲目,太轻信了!” 映荷白了春华一眼。 啸风问:“是你家小姐让你跟着我们的?” “不是你们,”映荷纠正,指了指春华,“是她!” “不过你们一路急匆匆的,要去哪?”映荷有点不好意思,“刚才你们躲在角落里说悄悄话,我不敢靠近,没听清。” “去怡乐宫找皇上,”春华问,“我们担心皇上破天荒地敢去怡乐宫,是怡乐宫的兰贵人和赵士荣联合叛变了。” “那两个狗男女!”映荷愤愤地,又想起什么似的,看了一眼啸风,怪道,“你怎么还不放开我!” 啸风也才反应过来放开了映荷,道:“”情急之下,就忘了。正好你也没事,你带着这个,他从腰间解下独属于他自己的腰牌,递到映荷手中,“去独立部找老二他们,就说怡乐宫恐有兵变,随时做好准备!” 映荷愣愣地接过来,瞬间觉得自己重任在肩,“那你们?” “我们先去怡乐宫探查情况,”啸风嘱咐,“一定要最快将消息送到独立部!” 有人拦住了历默清的轿辇,曹荣上前认出是自己的线人,线人凑到曹荣耳边低语几句,曹荣脸色大变,转身回到历默清轿前,道:“皇上,大事不妙!赵士荣已经伪装成太监混在太监当中,线人看不出是否还有赵士荣的亲兵也混杂在太监当中。” “该来的迟早会来。”历默清神情却淡淡地,“赵士荣和周欣兰两个都野心十足,不甘心屈于人下,只是朕没想到他们这样着急。急躁冒进,必有漏洞。” 历默清吩咐,“传朕口谕,命锋刃军全面封锁怡乐宫,皇城之外加紧防御。” “是。”曹荣俯身回答,又对轿夫道:“起驾回宫。” “慢!”历默清眼睛望着前方,“言儿还在怡乐宫中。” “可是赵士荣也在怡乐宫里!”曹荣紧张道。 “无妨。”历默清拍了拍腰间的佩剑,示意曹荣不必担心。 但是一个是久经沙场的将军,一个是养尊处优的皇上,更何况皇上的佩剑相当于一个佩饰,毫无杀伤力可言。 “要快!”历默清自然也是担心自己安危的,于是嘱咐道。 曹荣只好俯身回是,两人背道而行。 两个太监抬进来一大坛子陈醋,放到了周欣兰面前的地上。 “可惜啊,”周欣兰打开醋坛的盖子,浓重的酸味扑面而来,她急忙皱眉,用手帕捂住了鼻子,向李嬷嬷挥了挥手,然后躲得远远地,挥了挥鼻子上的味道,继续说道,“方采言无法品尝今日的美味了,不过这个坛子倒是可以为你做个棺材。” 剁手跺脚吗?方采言想到了上一世周欣兰的死法,躲在后背的手更加快了速度,银钗摩擦着绳子,方采言庆幸绳子不粗。 李嬷嬷舀起满满一碗陈醋,一步一步朝着方淳月走过去。 方淳月紧紧闭上了嘴巴,李嬷嬷用另一只手,捏起了方淳月的嘴,方淳月的嘴便只打开了一条小缝,李嬷嬷顺势将醋灌进去,但是仍有大量的醋从方淳月的嘴角流出来,洒在她皇后的盛装上,湿了一片。 周欣兰皱眉,觉得灌进去的太少了。 身后忽然爬上来一只手,放到了她的肩头,又顺着脖子摸上去,一张脸紧接着凑上来,周欣兰轻哼一声,歪头凑过去亲那人的嘴。 两人缠绵了一阵。 “是不是不尽兴?”赵士荣的呼吸喷薄到周欣兰的脖子上。 周欣兰绵弱无力地点了点头。 赵士荣放开了意犹未尽的周欣兰,上前推开正灌醋的李嬷嬷,抢过醋碗,用另一只如同铁钳般的手,用力掰开了方淳月的嘴巴。 方淳月觉得自己的下巴断裂了一般,她挣扎着闭上眼睛,使劲晃头,但还是有源源不断地流进她的嘴里,酸醋灌进喉咙,方淳月的牙齿都跟着麻木起来,她的胃翻搅着。 一碗进去,她就呕出了一大片。 方采言得手更加快了力度,她知道再慢一点,别说方淳月会死,接下来折磨得就是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天使的不离不弃。 2017年11月3号和2017年11月5号孤鸿投的两个霸王票 2017年11月14号marih投的霸王票 以及我室友的两个友情票 还有之前的灌溉瓶小天使,我没找到。 因为对电脑晋江不熟悉啊,就会发文,这是所有的霸王票啦,要是你们换名字了我可能就重复了。 总之真的谢谢你们,是你们让我坚持到了今天,虽然还有很多的不足,也谢谢提出建议的小天使们,你们的一切我都很感谢。 今天就这样喽! ☆、尾声 啪的一声,方采言后背的绳子被崩断了,但是此时方淳月已经被灌进了大量的醋,她体内的毒被激发,整个人痛苦地趴在地上,已经什么都呕不出来了,除了醋和血,将怡乐宫的地板弄成了一条泥泞的血河。 周欣兰发现方采言切断了绳子,立刻抢过李嬷嬷手里的鞭子不由分说就往方采言脸上甩去。方采言抬起胳膊,迎来了这沉重的一击。 胳膊上顿时受伤流血。 周欣兰又要抬起胳膊打人,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暴怒的声音:“住手!” 她回头去看,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人挡在门口,身后似乎跟着一个姑娘。周欣兰眯眼细观,才看出是春华。 “哟,带着救兵来救人了?”周欣兰笑,伸手扣住了方采言的下巴,叫她动弹不得,“可惜,她现在在我手上,你们救不出去!” “周欣兰,你难道不明白,你只是赵士荣谋权篡位的棋子吗?”啸风身后忽然有一个声音说。 周欣兰瞪大了眼睛,她想不到历默清会来,会时隔多年再一次踏足她的怡乐宫。从前她多么期盼历默清能够来怡乐宫陪她,哪怕只是说说话也好,但是历默清一次都不曾来过,就好像这个宫里从来不曾有她周欣兰这个人一样。 “皇上?”周欣兰有些动容,抓着方采言的手不自觉的松了几个力度,“你终于来了。” 她笑着,好像一副迎接历默清的模样,可是眼角中带着泪。 历默清冷冷道:“放开她,朕就饶了你。” 周欣兰方才如梦方醒般立刻狰狞着再次捏紧了方采言的下巴,“想让我放了她?绝不可能!历默清,我等了你那么久,那么久!你来了,就只对我说让我放了她?难道我怡乐宫就不值得你真心来一次吗?” 历默清向啸风使了个眼色,在路上他们恰好碰见,历默清将赵士荣在怡乐宫中的情况和啸风讲了,啸风深知赵士荣的危险。便在历默清给了眼神之后,立刻在怡乐宫中四处寻找赵士荣的踪迹。 就在周欣兰不远处,一个穿着太监服却身材高大的人吸引了啸风的注意。 他仔细去看帽子下面的脸,大喝一声:“赵士荣,你跑不了了!” 赵士荣知道已经被人认出,便也不准备隐藏,就一把扯下帽子,大笑着:“历默清,是你跑不了了!我已经在皇城内外布满了我的士兵,只要我一声令下,你的江山就会轻而易举被我击溃,到时候,别说这小小 的怡乐宫,就连整个天下都是我的!” 历默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问:“我可以给你,但是条件是放了方采言。” “好,”赵士荣大笑,“自古帝王爱美人,历默清你也不过如此么!” 说着便要放了方采言,但是周欣兰却死死地抓着方采言不肯松手,“不行,我要她死!”又转头对赵士荣道:“你以为历默清说的就是真的吗?如果把方采言交出去了,我们就什么都得不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朕是皇上。”历默清看了方采言一眼,方采言却对他微微一笑。 赵士荣喝道:“放开她又怎么样,我就成全了他们,让他们死在一起!” 周欣兰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执着,“我要她死在我的手上!” 说着,便扬起手中的藤鞭,意欲将藤鞭缠在方采言的脖子上。方采言握紧了手里的银钗,高高举起胳膊,猛地扎了下去。 银钗准确无误地插进了周欣兰的手上,她痛得脸庞扭曲,手跟着颤抖起来。 趁着空当,方采言逃离了周欣兰的掌控,想着历默清的方向跑过去。春华也迎过来,扶住了自己的主子。 “娘娘。”春华低声说,“对不起。” 方采言摇了摇头,换历默清接过方采言。 这时候,啸风抽出阔刀,凶神恶煞地朝着赵士荣砍了过去,赵士荣躲过周欣兰手里的鞭子,二人开始激战。 这时候隐藏在太监群里的赵士荣的士兵开始参加进去,啸风一人敌百,纵使武艺高强还是占了下风。 有几个士兵冲上来,剑尖直指历默清,历默清抽出怀中的佩剑,抵挡住了。一面要保护方采言和春华,一面又要同敌人拼杀,历默清也负了伤。 这时候,门外又传来了骚动,方采言音乐听到映荷的声音。 原来是曹荣和映荷在独立部相遇,两人带着大批人马赶到,很快就将赵士荣一伙制服了。 “皇上,您怎么样?”曹荣看着历默清流血的臂膀,哎呀呀地叫个不停。 历默清低声问:“城外叛军可有镇压,老五已经带兵去镇压了,皇上大可放心,只是皇上龙体受伤,咱们快些找冯太医治疗啊!” “言儿,”历默清去抓方采言的手。 方采言递了上去。 周欣兰忽然疯了似的扑上来,被啸风用刀面挡了回去。 “把她关起来。”历默清吩咐。 方采言走到倒地的方淳月身前,扶起她的头。 方淳月又吐了一口血,她用最后一口气死死抓住了方采言的手,“姐姐,我的,我的孩子……” “我会找到他的,我会让他平安的!”方采言反握住方淳月的手,方淳月仿佛听到了安心的话,手上的力气忽然消失,眼睛也沉沉地闭上了。 方采言将手探到她的鼻息下,发现她已经没气了。 曹荣上前,哀痛道:“皇后,薨!” 方采言忍着伤痛,将方淳月的尸体交给了我处理的下人。映荷追上来,看到方采言受伤严重,跟着哭了。 “小姐……” “没事的!”方采言强撑着站起来,“我还有一事未了。” 她走向被控制住的李嬷嬷身前,对历默清说:“皇上,可否将李嬷嬷和孟依凉两人交给我处理?” 历默清点头称好。 李嬷嬷面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闪过了恐惧,方采言将被李嬷嬷搜走的匕首翻出来,在李嬷嬷苍老的手上划下了一个伤口,伤口开始咕咕地冒血,就像孟依凉的症状一样。 “慢慢地,看着自己流血而死,”方采言声音冷冷地,“”这是对你最轻的处罚了。 李嬷嬷身体颤抖起来,但是看向方采言的眼神中没有一点悔意,方采言为了防止她自杀,就命人将她绑在了柱子上,命人日夜坚守,直至她死为止。 行到怡乐宫外面,凭着记忆很快就找到了玲珑玉,它还静静地躺在草丛中,月光下,反射着美丽的光辉。 方采言弯腰捡起玲珑玉,周身已经变得一片冰凉,上面写了一行字:生生死死皆为劫,而今劫尽起善业。 看来,她的债务大抵是偿还清楚了。 只是还差孟依凉。 方采言想着,在映荷的搀扶下,找到了孟依凉的留下的血迹,一路延伸着向到黑暗的远处。 历默清走过来,问:“言儿,你在找什么?” 方采言意味深长地看了历默清一眼,“在找杀害我的人,孟依凉。”说到孟依凉的时候,方采言特别咬字很重,但是历默清全然不为所动。 “朕随你去,替你报仇。”他严肃地说。 寻着血迹,来到了储秀宫孟依凉所在的房间,方采言推门而入,房间里没有点上 蜡烛,漆黑一片,但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孟依凉瑟缩着躲在角落里,她的周身被血围困着,地上的大量血迹已经变黑结痂,可她手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流出鲜红的血,没有停止的意思。 “你自己制作的□□,竟也没有解药吗?”方采言问完,随即又恍然大悟地说,“哦,是了,你向来只想到害人,何曾想过救人呢?所以只有□□,没有解药,最后死在自己的手里,你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孟依凉抬起发红的眼睛,忏悔道:“我错了,我错了,是我利欲熏心,是我罪无可恕,求求你了,救救我吧,救救我。” 方采言可怜地摇摇头,“唉,你自己都救不了自己,更何况是我呢?” “好冷,好冷……”孟依凉牙齿打颤,呜呜地哭着,“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救救我,谁能救救我……” 方采言听着孟依凉的呢喃声越来越小,最后就听不见了。 映荷点起火折子,照亮了孟依凉苍白失血的脸,方采言食指凑到她的鼻尖,已经没有气了,她的周身冰冷,好像已经死去了多时。 历默清从身后抱住也有些发冷的方采言,给了她夜里最温暖的怀抱。 方采言想着方淳月的嘱托,于是立刻调转方向去了坤宁宫。 赶回到坤宁宫历辰信所在的房间,一推门就看到奶娘怀中搂着历辰信,奶娘看到了方采言周身一凛,突然匍匐道她的脚下哀声痛哭着:“娘娘,奴婢罪无可恕啊,奴婢甘愿以死代罪,请娘娘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方采言上前检查历辰信,发现他的脖子上一圈痕迹,便立刻明白了奶娘曾经做过什么。 她一脚踢开奶娘,“念你反省及时,我不杀你!”、 “娘娘,我是逼不得已,周欣兰抱走了我的孩子,威胁我如果不杀死皇子,就要杀了我的孩子,我没办法,可是我的孩子是无辜的,救救我的孩子吧!”奶娘哭得声音嘶哑。 方采言想到孩子是无罪的,她确实应该救救奶娘的孩子。 这时候,历默清推门进来,“朕已经封锁宫门,残党余孽都逃不开了。你死里逃生,也该回房休息了。” 方采言回头对奶娘道:“你放心,周欣兰等人已经被控制住了,你的孩子不会有什么事。” 历默清用一只手抱起历辰信,带着方采言去了养心殿。 世界安宁了,历辰信好像困了,他吐了吐小舌 头,便沉沉地睡过去了。历默清将历辰信交给信任的人,带到另一个房间。 “你觉得孩子如何?”历默清问。 “还好,只是脖子上有伤。”方采言沉沉地出了一口气。 “不是问这个,”历默清解释,“你可觉得他可爱?” 方采言点了点头。 “不如我们俩也生一个吧!”历默清忽然凑到方采言耳边说。 然后他又凑上来,轻轻地在方采言唇上落下一吻,方采言没有拒绝,她勾住历默清的脖子,两个人顺势倒在了床上。 远处,烛光莹莹跳动,这个夜里,激荡之后终于有了一丝的温存,而这样的温存必将长久地留存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结束了,我的第一本小说,可能有点仓促,但是至少她们的结局都是我预想的结局,我很满意,从此之后,方采言和历默清就可以幸福了的生活在一起啦! 本书由芝子整理请手机用户输入m.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直接访问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