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不在倒青春》 【rn书评团】点评 【驿动的青春,流彩的梦】年轻的文字,年轻的心;曾经的故事,曾经的情。不羁的标题下是煽情的字迹,嬉笑怒骂间流出的更是不容忘记的真挚情谊。作者用学生特有的幽默和张扬记录下有点叛逆,有点轻狂的高中生活,全篇行文流畅,字句整洁有力,用词独到精辟,加之明快的节奏和栩栩如生、个性突出的人物,让平实的故事也有了色彩,让沉闷的高中显得肆意。情节安排得当自然,过渡和衔接上不着痕迹,让人生出一章如一日之感,让读者随着每个情景的变换而重温旧梦,且看且听且忆且思,闷骚的‘我’,看文的你,有着怎样共同却又不同的三年。 rn书评团:无思量 第一卷 第一章 时光流逝犹如拉稀,一泻千里不复返。 这是我在这个夏天领悟到的一句经典。在想到它之前,我基本上是混沌着过来的。 高三的监禁在这个暑假得以继续,一时间就好象被抽掉了身体里的一样东西,不是很痛,却总让我坐立不安的难受。白天太阳没良心地晒着,柏油路就像谁丢了雪花银一样白花花的,我就在这堆银子上走一下午,一步一步地踩着无所事事的日子。夜里的沉闷考验我的耐性,我在床上辗转反侧,不时地起身去冲凉,再给几个朋友打个电话骚扰一下。我把这段混沌称作“黎明前的小雨”,现在是我重见太阳的时候了。 秦丹的电话把我从梦中拽出来,这是我这么长时间来睡的最好的一觉,可在梦里我又被人追杀,这让我不知是该骂她还是该谢她。一个回笼觉之后我才猛想起丹刚才的话来——今天是同学们聚会的日子。而此刻我也不得不明白,我的高中确实结束了。 在川鲁菜馆的包间里我看到了那些夜里拒接我骚扰电话的朋友们,一个个神采奕奕光芒四射。秦丹的一罐“雪花”啤酒差点击中我的脑袋,她“今天谁喝得少谁结帐”这句话更吓我一跳,要知道我可是“一杯倒”,倒了之后单就得我买。 秦丹把我的座位安排在她的旁边,夹菜倒酒添水一手包办了。席到半晌,她就把醉得东倒西歪的我从桌子底下拽起来,跟我商量新小说主人公的安排问题——这本小说的开头就出现她的名字就是因为她的趁火打劫。 酒醒之后我打电话给她宣告我毕业了,而且重新回到光棍协会温暖的怀抱里。 “这话你喝酒时说过好几遍了,大家还打算给你评个‘最能罗嗦’奖呢。”她说。 “都谁醉了?我钱包里的钱怎么没少呢?”我翻了好几遍钱包,很意外。 “都没醉,就你一个人瞎逞能。看你那个熊样儿大家就替你把单买了,只不过——”她的声音突然一低,“原本大家想解散光棍协会来着,可又觉得好像对不起你……” “靠,这是显示毕业给你造成的本质蜕变——不涮羊肉开始涮人了是吧?”我把腿搭上窗沿,头抵在地板上倒立着,“没良心,严重的没良心!” “一边儿凉快去,喝多了还那么贫啊你!其实大伙儿也不想,就是……” “得,得!我说你们迟早得跟我一样,成一傻冒儿!”一阵反胃,我觉着啤酒好像又从嘴里倒出来了,“算了,赶快去打暑期工,找到了爷们儿跟你消费去!” “哎,我说你怎么不去啊,整天闷在家里捂痱子呢你。我可警告你,大家伙儿可都等着你的小说哪,你要敢放鸽子小心被唾沫淹死!”她说道,“行了,赶快睡觉醒酒去吧你。”她在那头没良心地笑了几声,接着电话挂掉。 这是毕业后的夜晚,一个应该心安理得地享受的夜晚,一个应该狂欢到凌晨的夜晚。可我却在迷糊中消化胃里的酒精,一点一点地醉过去。我突然想起以前的日子来,在我被毕业枪毙以前,我曾幸福地跟高中厮磨。 第二天我问秦丹,应不应该去母校市中重游一遍,毕竟这一毕业就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回来。 秦丹好像正在家里洗澡,我听到电话那头哗哗啦啦的流水声,她的声音也是一片嘈杂。“干吗回去,三年你还没待够啊?看你以前在高中时那个闷骚样儿,打算让我陪你去再闷一遍?” “如果你能骚一遍,那我不介意。”此时我正躺在被窝里,床头的挂表指在九点多一点,正是好时候。“说正经的,我真还想回去再看一眼,有些地方我想拍几张照片。” “没看出来啊,平常挺没心没肺的你怎么今天懂感情了啊,是不是昨天喝大发了留下什么后遗症了?赶快写张遗嘱说你的病跟我无关,要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我就成你家罪人了。”秦丹可能也刚起床不久,开始刷牙,话筒里清楚地传来洗刷刷的节奏。 “你如果想今天被扒掉衣服裸奔那就不用去。十点半,校门口等你!”我挂掉电话,双手交叉放在脑后,昨天的酒醒了,但是脑袋还是有些迷糊。看看挂表,起床洗漱。 秦丹是一个对放鸽子乐此不疲的人,这次也不例外。十点四十,在耗光了所有的耐性以后,我重游市中的心情也没了。 走进市中,一切还真没变。虽然我极力地想从某些地方找出一些不一样的地方,但最后总发现这是徒劳的。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地地方会因为某个人的离去而改变,如果有,那就是人的心。 我去了高一时的教室。当我走近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懂感情的不只是我。门把手上挂着一个小巧的坤包,呃,看起来好像是……秦丹的。 这时秦丹从旁边的楼梯上跳下来,指着我的鼻子教训道:“你以为姑奶奶的衣服是这么好扒的吗,不放你次鸽子你还真不知道二大爷是个爷们儿!” 我无奈地笑了笑,拿下了她的包包。一行字出现在门把手旁边的墙上:该死,就这么毕业了! 她在我来之前,把每个我们待过的教室门前都写上了这句话。 秦丹走在前面,小包随着她的脚步啪啪地打在胯上,很有节奏。我们把每个教学楼都转了一遍,在空旷的教学楼里,秦丹像一个刚见世面的小p孩,在每个走廊的一头都大喊一句:“市中,你他妈的滚球球!姑奶奶我再也不会来了~~~!”那个声音瞬时间就引起了整个楼的共鸣,余音袅袅,几日不断。 我觉得她不应该在每个教室门前都写那句闷骚的毕业了的话,最不济也应该多写几个滚球球,这样才够味道。 秦丹说要想有味道就应该让我来,就像她家阿混占地盘一样在教室门前撒尿,让以后的弟弟妹妹们闻味起敬,绝对不敢闹事。这就叫“撒自己的尿,让别人崇拜去吧”!阿混是她养的小腊肠,跟她一样的愤,鄙视了她家小区的所有小公狗后勾搭上了一群贵妇人。 然后我们就唱歌,我唱《解放区的天》她唱《国际歌》,最后一起倒在了刚修好的操场上。 秦丹拿出相机,咔咔地把躺着的我们照了个遍,然后摆着一个大字,闭着眼睛好像睡了。 我看到有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下来,划出一丝湿润的痕迹。我看着头顶的太阳,有些刺目,眼睛慢慢地变花,湿润。 秦丹躺了一会,爬起来看着我,一脸惊奇:“哇,你竟然哭了哪!” 我用食指点了一下眼角,“这不为了配合你嘛,刚才多好的气氛哪。” 秦丹:“认识你这么长时间,我还就看你掉过两次泪。” 我:“那两次,我怎么不记得了?” 秦丹:“今天算一次,还有你和她那次……”她好像触碰了禁忌,提起那个人时声音不禁一抖,然后突然转过脸去,声音一带而过。 我:“其实还有一次,就是第一次被你拽到那个黑黢黢的地方,然后你还……哎哎,你别掐我!……”秦丹用掐起我胳膊上的软肉来打断了我的话,就跟揉面似的。 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秦丹知道所有我不愿触碰的事,没想到到最后这些事还是赖在记忆里不走。秦丹看着我站在那里发愣,就安慰我似的:“其实,我不记得了呢,我都忘了。” 我张了张嘴,话在喉咙里转着圈子,还是没有说出来。那个人的影子出现在我的脑海中,雪梨,你看,我还没忘呢…… 秦丹说我就是个多愁善感的废物,不对不对,是装多愁善感的废物。 对此我选择沉默,我坐在电脑前面噼里啪啦,耳朵里还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她的数落。最后秦丹对我要回忆高中这件事做了一句话的总结:切~! 言归正传。人们总是对未曾得到的东西充满向往,比如没进市中之前我做梦都在市中的操场上打滚。而实际上自从来到市中,我常常做梦从市中刑满释放了。 提着行李刚到校门口就被别人掏了腰包。后来我问刚认识的班主任,这算不算是学校管理的疏忽,应不应该由学校包赔我损失。班主任倒是不含糊,消失了一个多小时后回来告诉我,说上级说了,可以帮你调查,但是你得先交100块钱手续费。我回想了一下那个被偷的钱包里的东西,觉得除了那个50块钱的钱包值钱外再没什么有用的了。于是我谢绝了老班的好心,老班明显有些失望,一直摇头。 我坐在新教室里开始酝酿对市中的气愤,入定后班主任的讲话一句没听见。后来听同桌的复述后,我把老班两个半小时的讲话压缩成了两句。 第一句是:欢迎大家来到市中,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二句是:明天军训。 其实,某些时候学校效率还是很高的,就比如说军训。感觉就像是我刚总结完老班的发言,自己就站在操场上立正稍息向右看齐了。 我站在太阳底下,心想现在如果我一举手,那就是自由男神。有人说,人在极度恐惧和极度虚弱的时候都会出现幻觉,我现在的感觉就是,身边的人们渐渐被石化,最后成了一队兵马俑。 而这时,教官在前面歇斯底里,像一个趾高气昂的马车夫。 他说:“表讲话哦,谁再讲话我把他眼镜打爆哦~!”然后人们同时做了个摸鼻梁的动作。 后来马车夫喊累了开始让我们喊,于是就看到被太阳晒得蔫了吧唧的一群人围成个圈,坐在地上接受太阳和指挥的双重折磨。 对于这样的生活,我竟感到有些气结。也正在这个时候,一个速度很快的不明飞行物砸向教官的下盘,直接进球得分。地上顿时出现了一滩殷红,一股清新的气味四散开来。 人群里一阵骚动,我清楚地看到教官脑门上腾起三条黑线。 “再吵,再吵叫你们喊口号!”教官显然有些暴走,刚才的一个西瓜绝对是对其尊严的一大挑战。 后来大家在往返队列的时候,经常看到一个蹲在墙边双手抱头的人,这动作在警匪片中经常看到,往往戴头套的抢劫犯一掏刀子,就有一大堆的人齐刷刷的这样做。 不过没过多久蹲点的就变成两个人了,我用胳膊肘拐了一下旁边的人,说道:“兄弟,我新来的,犯啥了?” 他抱着头斜了我一眼,随口答道:“没啥,踢了个西瓜。”随后又问,“你呢?” 我说:“也没啥,就给那个碎西瓜皮补了一脚。” 都说一同进过号的人出来时都老铁,我们俩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军训一个周我们扯了七天皮。临末了军训结束,两人抱拳道别。 我道:“在下一弓……” 他一拱手,道:“后会有期!”然后闪进四散的人群中消失了。 我暗自惊叹,真是老江湖啊,太他妈爽快了!市中真如传说中的一样,卧虎藏龙,光看这蹲点的人就不一般。只是惊叹过后心里也有一丝不爽,本来我打算吟首诗“一弓一矢一丈长,一日一口一酒觞。一箫一剑一路客,一文一武一世狂”来自我介绍,结果刚说了俩字那厮就尿遁了,硬把剩下的十八个字给我憋了回去。 有人说高一的生活充满了自由,这些从高二高三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那种眼神充满了对新生的不屑与嫉妒,但军训结束一个周以后,这种眼神里只剩下不屑了。 这当然让高一热血的人们不满,这年头是个极度闷骚和极度愤青的时代,没有谁能忍受这种心理上的蔑视。对于这个问题人们显然分成了两派,闷骚型主张在战场上低调,在心理上高调,也就是决定若无其事地暗地咒骂。而愤青一组绝对来的实在,路上碰见个高年级的人都极其嚣张的撇嘴。 于是我开始考虑一个问题,我该怎么办?无论我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卡在中间了,闷骚中长着愤青的尾巴。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什么也不做,好好享受周末的轻松时光。 而这时,刚烧了一把火的校长告老还乡,新官上任又重新放火。班主任被提了干,成了教导处当了主任。去了一个“班”字官升了一级,说话当然就牛气了起来。等校长放完火,主任就开始点灯,于是学校里面开始热闹起来。 这时候人们显然分成了两派,掐得不亦乐乎。 顶派说:这个火放得好,市中了个好领导。 踩派接道:这个灯点不着,市中生出只瞎猫。 顶派说:快支持领导放火,哼哼哈嘿~! 踩派接道: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顶派急了,指着鼻子骂:有种你也放火啊,你放啊放啊放啊…… 踩派也急了,掐着腰回击:有种你就憋着别放啊,你憋呀憋呀憋呀…… 而后我又被夹在了中间,被挤得晕晕乎乎地就想出两个字历来:我靠。学校倒是比我沉着的多,放完火之后就坐在办公室里当土皇帝。我想,我他妈的今后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第一卷 第二章 所谓生活,你不享受它,它就糟蹋你。在大家撩开新生活的旗袍吃豆腐时,我正被它糟蹋得一塌糊涂。 开学之前我在学习班提前学习过高中课程,开学后对课本便没了兴趣。在大家欣然接受夫子们的唾沫洗礼时,我就趴在座位上写小说,一直写到睡着。 于子娇是我小说的第一位读者,第一次见到她时我吃了一惊:这姑娘怎么长得跟金丝猴似的? 后来她又让我吃了第二惊:她说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英雄,看了我写的东西后,她就认为第一个捡垃圾的人也是英雄。 当年流行忧郁气质,于是我就想培养出一些忧郁来。后来不小心看了一个极其忧郁的人写的东西之后,我才发现原来忧郁也可以这样——喝咖啡,半夜出门瞎逛荡,听全是英文名的cd……最重要的是要穿风衣,留长发,而且在天气好的时候要看天,同时还得流泪。 于是在我的小说中就出现了这样忧郁的人。我的小说是写在语文作业本上的,但作业本从来没上交过。在我看来,这种与众不同的东西绝对不可以轻易示人,需要珍藏酝酿。 于子娇说:“你看看,你闷骚就闷骚吧,还让小说也闷骚,螃蟹都被酝酿臭了,我只好捡垃圾了。” 我说:“这东西就跟酒一样,越陈越香。你没看到《史记》那么值钱?” 于子娇:“那大作家,我是不是得给您老挖个窖子埋个十年八年的再出土啊?” 我:“我看行,等我写本《市中志》,也就能算个老窖级的本子。” 于子娇两手一摆,一副晕菜的样子:“得得,当初你没去开个酒厂真失败了,干嘛来高中折磨自己祸害别人呢。”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来高中了,来了还真没干点高中应该干的事,全抓螃蟹了。 没过几天,我的小说被一本杂志轧成了豆腐块。晚自习我就找于子娇准备拿稿费忧郁一次——每人一大杯热咖啡。 走廊的拐角处有个窗户,从那里能看到学校外很远的地方,我常在那里看星星。于子娇捧着咖啡杯就靠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我过去捅捅她的肩,问她干嘛呢?她白了我一眼,继续装兵马俑,不过说了一句让我喷咖啡的话:真不懂浪漫,没看到我在培养喝咖啡的情调吗?! 这件事的结果是,那天夜里忧郁完之后我一觉睡到天亮,而且天确实很亮——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迟到,屁股刚碰到凳子中午放学铃就响了;而于子娇忧郁到眼睛不会眨,就当了一夜的猫头鹰。 对于第二篇小说,于子娇比我更有水平。小说的主题是于子娇设计的,她觉得应该结合实际,真实而细致地描画现代高中生丰富多彩的课余生活。 “来,写篇校园爱情。”她说,“要结构是三角的。” 此时我的忧郁已经形成了气候,随手几笔就能压抑整篇小说的气氛。我一下笔,女主角就得了重病,再下笔,男主角死了。于子娇问我把第三者扔哪去了,后来她一琢磨,又自问自答道:“就剩一个人了,寂寞伤心难受死了。” 我把这篇小说交给语文老师,不久以后的一节语文课,她经过我的座位时就把小说悄悄地还给了我,然后回眸一笑。这让我觉得语文老师真是现世的伯乐,水平就是不一般。暗喜一阵后翻开小说重新看一遍,只在结尾的下面发现了她的字:没恋爱过就不要瞎掰。 于子娇说初步分析这个评语包含两层意思:一是我没恋爱过,二是我在瞎掰。 第二层意思比较靠谱,对于第一层意思,我觉得有必要反辩一下。于是我就根据初中的经历写了一个故事,于子娇看了后说:“我明白了,你真的没恋爱过。” 我们的教室在体育馆,教室分里外门,里门和外门之间有一条过道,而且前后各有一条。 那天晚上放学后,我突发奇想的把于子娇锁在了过道里。我躲在过道外面,耳朵贴在门上,奇怪的是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敲敲门,问道:“你喜欢我吗?”里面没声。又敲敲门,“你不在啊那我走了哈。”还是没声。 我一惊,她该不会吓晕过去了吧……于是马上就拿出钥匙来打开门,这时于子娇突然冲了出来,“啪”地给了我一个大嘴巴,头也不回地跑下楼了。 后来她对我说,那天她本来想说喜欢来着,不过听到后面的话就气结了。我说要不今晚咱再试一次吧。 于子娇头也没抬,“行,换一下,我问你答。”然后她盯着我,问,“怎么,你也想来个三角恋爱?” 我一愣,“干吗整三角啊,难道……师太你出闺了?” 于子娇没肯定也没否定,趴在我的数学卷子上画王八,然后帮我改成绩,比如说把7改成9,把6改成8什么的,而我总是在分数低到地平线以下的时候直接在前面添个“1”。 她说这是为了刺激我激发潜能。我就干脆把发下来的数学卷子撕掉,她的王八没地方画就骂我不是男人。 我说:“没办法你把我刺激抑郁了,我要留长发听cd晚上翘课出门瞎逛荡你爱咋咋地吧。” 于子娇就把两只胳膊杵在桌子上,双手捧着脸,对我说:“其实你挺忧郁的,我都被感染的差点跟你去跳楼呢。”苍天作证,如果我真留着长头发那我现在就去跳楼。 “过几天吧,他说他要来找我,真烦人……”她说道,“要不你这样吧……”她附在我耳旁说了几句话,我一惊:这妮子也太狠了吧。 然后她在我的卷子上继续画王八,而且那王八爪子里刚好抓着卷子上的红叉。那些触目惊心的红叉告诉我,我还不是色盲。 我想,既然不能色,也只能照她说的那么盲了。 写了很长时间的小说,于子娇说她再也忍受不了我在里面折磨人了。我想说你还真以为现在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啊,这年头你不折磨我我就折磨你。 不过这话我没说出口,有些事不需要解释太多,了解你的人不需要你这么做,不了解你的人,呵呵,没必要搭理,浪费时间。 这时白色的光亮从半开的窗帘中照进来,打在翻开的课本上。日子在阵阵柔软的睡意中悄然走过,一声不响。 我对于子娇说我想诗了,她就说你是觉得自己要发霉了吧,今儿个正好阳光不错,你湿了就出去晒晒吧。 我说:“你咋这么没文化呢,谁跟你说的那样跟尿裤子似的。我说的是诗,就是‘一弓……’” 于子娇说:“得得,你司道普(stop)吧,谁不知道你叫一弓啊,盖亮早说了。对了,他还让你帮忙写首诗呢,就徐志摩的那种。” 她不提,我还真忘了有盖亮这一茬。 军训完后学校就重新分了寝室,当我搬进新寝以后才发现阳台上那个做广播体操的人。他就是盖亮。 盖亮是同寝的老四,听说是个牛叉人物。他生平的爱好只有两个,足球和女人。 听人说,此人对足球的痴迷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无论在什么地方见到圆的东西就想踢。当初军训时学校为教官准备的西瓜摆放在操场的台阶上,盖亮上完厕所突然发现目标所在,短程助跑后几记劲射把西瓜给报废了。有半个西瓜突破一百多人的列队防守直接射进教官胯下得分。这件事的结果就是,盖亮被抓住在墙根蹲了一个周的点。 我觉得世界真他妈的太小了,江湖实在太不可靠了。 盖亮看见我,眼中也闪烁着惊讶,然后就停下摇晃的胳膊腿儿,一个箭步过来就抓住我的手,“一弓啊一弓,咱真后会了哪!凭着江湖道义,这回你必须得帮我忙啊。” 然后大家就看到两个傻不拉几的人一会儿抱拳一会儿拱手地研究怎么进行江湖联姻泡妞抢亲。我终于明白,当初这小子尿遁逃跑时说的是后会有妻。 盖亮说那天话别后突然消失并不是他本意,只因为他偶然间一瞥就惊鸿了,瞄到一女孩。“白衣飘飘,长发飘飘,走路飘飘……太飘柔了!你说她不会是小龙女吧?” “我觉得很可能那是一女鬼,小龙女古墓派的,你那位顶多就一李莫愁。” “就李莫愁我也认了,早听说你能诌两句,给首诗用用。”盖亮一抱拳,吃了秤砣了。 我的诗歌创作刚上路,对感情的书写还不是得心应手。盖亮说就是要这种模糊朦胧的感觉,要是能写成舒婷就更好了。于是我就运气挥笔,写了一首。大体是这样的: 你让我忘掉春天, 我说,那我用什么来 给你奉献我的 花花草草,还有 草上的蜜语,还有 花中的甜言,还有 过去的过去,以及那多少年前 奈何桥上的 思念 盖亮说中间的三个“还有”真是绝笔,比灭绝师太都绝。他屁颠屁颠地给人送去了。回来时一脸兴奋,嘴里还念叨,“飘柔啊,真飘柔啊。” 自打把诗送去之后盖亮就整天迷糊,生活比我的诗都朦胧。每天回到寝室都要警告我们绝对不可以把他的女人作为意淫对象,而且像黑社会一样地撇着嘴哼哼:“最好连看都不要……”老大说,完了这家伙恐怕得臆症了,现在都有公鸡护食的行为了。我说,他明显有点自知之明,也就碰上一李莫愁,不过刚好他自己就是绝情谷主,能扯上一腿。而实际情况是,对于那个人我们一无所知,只有盖亮嘴里的“我的女人”。 我发现自己也不知不觉地像盖亮一样在等待着,等待跟现在的生活融合在一起,但似乎有一种感觉是我从未感受到的,它让我在这种融合中浑身痛痒。 晚饭后在教室门前的栏杆旁休息,我看到于子娇。这些天她跟我玩失踪,没怎么搭理我。现在她正在和一个体型庞大的男生散步,表情甜蜜,动作暧昧。他们从一楼开始先在篮球场来回穿插,而后从对面的楼梯上来围着二楼三楼溜达一圈。 我看到于子娇在对面的楼梯口跳舞,转了几个圈后就突然不见了。过了几分钟,她从楼下出现,趴在巨男的背上,看到我之后打了个v型手势。我就做了套眼保健操回应她。 崴了脚的于子娇依旧把每天晚饭后和巨男一起散步作为必修日程,只不过她的活动场地是巨男的背。我心里有点发毛,想起那天于子娇跟我说的话,后背一阵发凉。幸亏这两天她没提起这事来,要是真办了,就巨男这架势,啧啧…… 我想她怎么就堕落了呢,好好的书不念搞什么飞机啊。盖亮说:“你没看见人家在巨男的背上做习题了嘛!” 于是我低头细看,好像是这么回事。 盖亮又说:“来来,咱们也做题去,看看她给我回的信……” 信里通篇只有一句话:盖诗通人不通屎通死。 盖亮说:“见笑见笑,文言文言。”然后掇着笔开始句读,然而苦于自己对之乎者也实在不感冒,憋了半天只能求救。老大研究一番恍然大悟,说:“她是在说,诗跟人一样好不像屎而像古人。”盖亮将信将疑,回到寝室后他就把这封信贴到上铺的床板下,每天晚上临睡前复习一遍。老大为这个女孩感到可惜,每晚被盖亮意淫到天亮。 盖亮根本不理会老大,自顾自地念叨那句回信。我躺在床上,从某个角度看盖亮,真有些周星驰的唐寅风范。老大听了我的话不禁摇头,说道:“不对啊,应该是唐淫吧,淫的一首好湿啊……” 这确实是首好诗。后来有一天别的寝室一哥们来找盖亮商量踢友谊赛的事。那哥们被床板上的那句话吸引,盖亮见状特别欣慰,忙向他介绍这句话的意思,杜撰了一个两地相隔如何鸿雁传思的故事。那哥们也不是吃素的,趴在床上浇盖亮的凉水:“我看这句话不简单,嗯,不简单——你看……”随手在那句话上点了几个标点,就成了: ——“盖诗,通人不?” ——“通屎,通死。” 盖亮绿着脸谢绝了人家把这句话扩写成话剧的建议,随后化悲痛为力量全身心投入到足球事业上去。我对盖亮颇为同情,而且为自己的诗受到侮辱也感到气愤,妈妈的,顾城见到舒婷也就是这么个结果。 老大说:“这件事怪你,什么破诗啊!” 有人说,文人的作品就像自己的孩子,世上哪有父母看着自己的孩子被 别人骂的。“可盖亮都看上那三个灭绝师太了嘛。” “你觉得李莫愁能嫁得出去吗?你看最后一句写得多毒!” 我看了看最后,“奈何桥上的 思念”,是挺毒的,都把人写死了,真灭绝了呢。 “关键是你把感情写得太露骨,人家女孩子怎么受得了?”老大拿着笔在我面前比比划划,说,“你看,应该含蓄一点……”随后颇具老大风格的农民朴实思想跃然纸上——“草垛旁的 见面”! 第一卷 第三章 于子娇难得从巨男的背上下来,跟我一起趴在栏杆上看别人穿插。她像得到什么重要情报似的,挡着嘴跟我说道,“听说学生会要改选了,我觉得你应该上。” 其实这个消息早就跟炸弹似的惊醒一票人了,后门被疯狂地撬开,高三的离任干部都用介绍信换来众多礼品,幸运的还能顺便捞一个想进学生会的学妹来一段黄昏恋。当时我很气愤,怎么就没找到一个肯合作的漂亮女干部呢。 我觉得我没戏,严重没戏。于子娇倒好像是对我胸有成竹,一个劲儿地拿胳膊肘顶我,“准他们走就准咱们上,我有路子。”我想了想,试试也无妨,或许真能遇到一女干部。 老大仔细研究了一下学生会的各部结构,竟然发现没有合适自己的,不过为了不被落下而没面子,就胡乱选了一个,悄悄商量我帮他写一份竞选演讲辞。 后来晚上我经常被上铺的老大吵醒,他趴在被窝里刻苦拼搏地背演讲辞,声音细碎,好像老鼠啃床板。 热情可以掩盖一个人的懦弱。老大生性腼腆,先前赌气带来的热情欺骗了自己的个性,当这些热情逐渐冷却的时候,心就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在临上场的那天晚上,老大的哆嗦更加剧烈,他借口肚子疼把名额让给了我。而悲哀的是,我竟然相信了他的烂理由,接过演讲稿单刀付会去了。老大藏在厕所里就着臭气默念了十遍“风萧萧兮厕所寒……”进行忏悔。 进了会场我开始后悔,那种场面让我想起了批斗会。两个主持人分站两旁,怒目而视中间的演讲者,他们之间形成一个高压气场,让大部分演讲的人气短胸闷借口肚子疼跑厕所里去了。 剩下的小部分人基本都撬过后门,就像警察的小舅子敢闯红灯,无恐无畏地上去跟主持人对眼。这给我的感觉好像是一个外人不小心闯进某家祠堂,见证了分家产的事。 令我吃惊的是,我竟然在现场听到了和我的稿子内容一样的演讲!演讲人叫王晶,听她自我介绍好像参加这样的竞选是志在必得了。 我突然觉得有股杀气直冲面门,促使我想上厕所的欲望愈演愈烈。当我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主持人在会场用三个八度的高音点我的名字,我感觉当时就好像尿湿裤子一样。 可想而知,我的演讲就像已经尿湿了的裤子,湿湿答答令人反感。 我把竞选的失败归咎在老大的头上,因为在我即将忘词的时候,老大突然出现在会场,而且以一副欠揍的嘴脸在我的对面做拉拉队操。我抬头一看他,直接忘词。 老大一脸无辜,说是厕所的人突然间增多,而他又不敢马上回教室,只好去给我当一次拉拉队。“依我看,你的失败应该是因为你的自我介绍太嚣张了。” “嚣张?”我倒想嚣张,可在被那个王晶剽窃之后,就只剩慌张了。 “你看,你说你叫萧客,你还叫张智文,这不是‘萧张’是什么?” 对老大的瞎掰我只想嚣张地给他一拳,让他见识一下真正的嚣张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他倒提醒了我,这个王晶不寻常,竟敢在我面前嚣张。 这好像是触碰了男人最要命的自尊,正所谓“伤男人自尊就像扒女人衣服一样,后果不堪设想”。这个女人让我恨得发痒,因为在我演讲的时候,仅有的两次忘词之一就是她引起的。而在这次忘词之前,她竟对我鼓掌喊了声“好!”——我刚念完那首“一弓一矢一丈长……”就被她的喝彩吓了一跳忘掉了下文。 我决定如果碰见这个王晶,一定给她一个跟伤男人自尊一样的待遇尝尝。 老大倒是不知道王晶的事,心里头还一直纳闷为什么这么好的演讲稿选不上呢。不过也暗自庆幸上台的不是自己,要不然尿裤子事小,拉裤子事大。 最后新的学生会成员名单下来,于子娇的路子终究还是没分给我一条小道,尿湿裤子后我就被涮了。而那个王晶却凭借一条烂舌成了宣传部副部长。我们班一个姓田的同学同样光荣地挤进学生会,当了副秘书长。大家说为了符合他的身份,祝贺他进入学校第二大腐败机构,决定赠给他一个昵称叫“田秘(甜蜜)”,而且由班委亲自操刀量身订做的歌曲一首: “田秘你,你笑得甜蜜蜜,好像校花开在你怀里……” 自此学校的关系网络渗透到角角落落,走在路上经常可以听到这样的寒暄:“我啊,就是那个体育部部长的邻居,发小啊……有事找我啊,咱学生会里有人!……” 田秘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发展下线,在班里招收秘书处干事。我问于子娇“干事”是干什么工作的,于子娇说,干事干事嘛,就是干事情的!我终于明白学生会还招小时工,既然田秘是上线,那秘书长也就是工头,学生会的社会招牌是家政公司。 老大说我这张烂嘴应该去试一下,就凭那个“萧张”就能干票一堆人。我觉得有些道理,就跟田秘打了声招呼。田秘去了秘书处交表,回来后跟我说秘书处人已经招满了,就给我报了个宣传部的干事。 我觉得脑门上一阵发痒,老大拍着我肩膀说,张干事呀,好好干。 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干你!”鬼才知道进了宣传部能不能受那个王晶欺诈呢。 于子娇决定暂停和巨男在一起的甜蜜生活,因为据说学生会新任干部放的是三味真火,有很强的杀伤力。果不其然,没过几天就经常能碰见戴着纪检部胸卡的狗仔队在捉凶,而且他们一般两人一组配合行动,一明一暗。一时间学校角落里的“干活不累”的组合鸟飞兽散,于子娇也被迫从巨男的背上下来,开始自己独立行走。 而让人们颇为惊奇的是,检察小组往往是一男一女,在偷窥不到别人拍拖无法交差的时候就自己脱,反正都是捉胸,谁都一样。 一个写手没了灵感就像是如厕便秘,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被憋得脸红脖子粗的。于子娇总是会出来安慰我,说,“不就是没把人救活吗,犯得着整天憋气?下次把她写成狐仙就得了。”我说,“这玩意就像孕妇难产似的,你不想让我父子平安怎么也得母女顺利吧?”于子娇说,“看你那难受样,我还真以为你要背过气去了呢。姐们儿送你俩字儿,挺住!马上就放难产假了!” 秋天来得挺迅猛,确切点说,是我一直在憋着自己,没有去注意,天已经凉了好些日子了。穿上长袖的秋衣,惰性就从脚跟开始发芽,很快枝繁叶茂缠绕全身。假期总是处于难产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呱呱坠地,于是我开始安静地坐下来参悟课本,其他的事情懒得去管。 有时候我会想一些很无聊的问题,比如说,青春是什么? 它的无聊在于,你根本找不到真正的答案。每个试图寻找答案的人最后都会被青春出卖,七老八十了还在怪圈里转悠,一辈子就活了一个问题,还死不瞑目。 昆德拉说过,青春是可怕的。 我想,我现在跟恐怖分子差不多。 啊,妈妈的,我快疯了! 有时我也突发奇想想要跟于子娇一样转几个圈摔下楼梯去,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像巨男一样的巨女在楼下接住我,然后我开始一段在巨女背上的生活。 这时候班主任扔了一枚炸弹,把我逐渐平静的生活搅得稀里哗啦。班委要改选了。 我觉得这就是傻逼的做法,于子娇也十分赞成。这次改选将动摇到我俩的权力基础,当时她是团支部书记,我是副班长。于子娇这次从巨男背上下来也是为了回到班级温暖的怀抱中,集中自己的粉丝进行全班性的拉票活动。 让我郁闷的是,我没粉丝。 不过更郁闷的是结果:班长全票通过,仍然是班长;我得票数为零,还是副班长。 这件事让我觉得太不靠谱,不过没几天市中就让我尝到了更不靠谱的,那就是放假。市中的定期假基本没戏,除非一把手大寿,二把手再婚。 可能三把手又有了千金,学校竟然允许休息两天。不过两天的概念是这样的:从中午放学开始,到第二天的下午三点为止。即便如此,我们也开始欢呼,这也算是双喜临门吧,领导学生都添了个孩子,虽然很难产。 临放学的时候,于子娇跟我说巨男约她去公园,问我要不要去跟巨男见见面。我想了想,没说去也没说不去。于子娇有些幽怨地看着我,说算了,你还是别去了,没意思。 回到家,我想来想去,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不去还真没意思。去,必须得去。 坐上公交车,我有种赶赴刑场的感觉。司机像在揉面,车厢就好像爆满的面馆,挤得连小偷都掏不出刀片来下手。坐在车上突然有种强烈的悲哀:我的青春就耗在面馆里了。 莱阳的大街像动了植皮手术,东拼西补,惨不忍睹。走在这样的大街上,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要时刻提防掉进下水道,但是往往避开了下水道,却滑倒在垃圾堆里。 下了车,我就在这样的大街上走了半个多小时,一路上被出租车围追堵截四次。不一会儿,一辆三轮车摆着牛叉的姿势跑了过来,飞出离我十多米后翘着头停下了。刚准备走,在车斗里躺着的那个人爬了起来朝我扔行李。仔细一看,是老大。 老大相当后悔没在保险公司登个记,下车后一屁股坐在行李上,满嘴只有一句话: “靠,飞得太低了……” 我说:“你还比我强,我差点在面馆里待下半辈子” 老大收好找回的零钱,用手挥了挥扬起的灰尘,说:“走,洗尘去,我得压压惊——那个车没牌子,我还真怕他不找我零钱就走了……” 而后我就背着老大那个掉了色的迷彩背包,被他霸占了一下午。老大对压马路这种事比较反感,他的逛街理念是尽量一站式服务一条龙结束。所以我们刚走过一家超市老大手里就已经提溜满了东西,不过后来都进了我背上的背包里。 我有种流浪逃亡的感觉。 不过老大说:“俺们那里的老人说了,流浪的都是些盲流。” 我说:“错了错了,流浪的是潮流,逃亡的才是盲流。”我把背包朝老大一扔,回头要走。背包的拉链没拉上,唏哩哗啦拉稀似的掉了一地的硫磺皂。 老大拽住我的袖子,说道,“上哪儿去,你个流氓。”然后蹲下捡起东西来,“俺们那里的老人说了,该得便宜的时候就不能吃亏,这肥皂洗痘子管好,还便宜,才一块五……” 老大背起背包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我的脸就开始发痒。我想,这个孩儿真厚道,能当盲流了。 公园我终究还是没进去,在门口站了一会后,我又觉得进去真的没意思。我对着门口的石狮子喝了两句:“于子娇你爱咋咋地吧,巨男你也爱咋咋地吧,我就难产了,爱咋咋地吧!” 回校之后发现班里很多倒霉的住校生是这样:坐在车上睡了一觉,下车回家后跟从被窝里起来的爸妈见个面之后接着睡,睡醒之后再跟爸妈见一面就坐车回来,在车上再补个回笼觉,返校时还差点迟到。学校难产似的两天假全睡过去了。 老大更郁闷,睡过站后又被汽车遣返回校了,连爹妈的面都没见着。 我才发现,原来考试可以改变人。眼里只有足球和女人的盖亮也开始把英语词典带到球场,偶尔还能听到他对着对方门将大秀美式英语“fuck you!”过过嘴瘾。 后来于子娇问我既然都到了门口了怎么不进去。我说,你怎么知道我在门口啊。于子娇撇撇嘴,说道:“我们就在狮子后面的那片小树林里呢,你爱咋咋地爱咋咋地的,谁听不见啊。”我“哦”了声,“我跟老大逛街了呢,以为你们都走了,就没进去。” 于子娇有些无奈又有些随便地说:“他亲我了,就你说完爱咋咋地的时候。” 我觉得脑袋跟泡泡糖似的忽大忽小,然后啪地一声爆了。于子娇倒是有些无所谓,扒拉过我桌子上的数学卷子,啧啧啧啧个不停。 卷子上一片血腥,数学老师当着全班的面给了我最高的分数:“张智文数学能考好绝对是个假命题!”事实证明,他完全有实力统治立交桥下的算命界。 于子娇把一本数学习题集拍在我桌子上,说就算是对我的补偿吧,她要帮我搞定数学。我说不用不用,没意思。她又拍了一次,说,不行,要不然我还得让他亲。 我倒是搞不明白她话的意思,不过在以后一段漫长的日子里,我开始平静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偶尔数学也会颇具温柔地给我个三位数。那时我就伸出手刮老大胡子拉碴的下巴,调戏一番:“来小妞,陪爷乐呵乐呵!”老大丢过一支2b铅笔来算做回答。 第一卷 第四章 我正在教室里为写小说和做数学题而矛盾时,有人来捎话说盖亮叫我去球场起大脚。 我抱着两本数学参考书赶到球场时,盖亮正趴在草地上捉虫子。看到我来了,一本正经地拉我趴下,说,“看,这是咱们今天的队形……”我看到地上十只蚂蚁摆着“424”的队形痛苦不堪地浑身抽搐…… 队员们集体对蚂蚁敢死队默哀,盖亮说这是古代传统,两国交战前先杀牲祭天。 我问他:“足球呢?” 盖亮抽出屁股下面一个铁饼一样的东西,说道:“喏,纯牛皮的红双喜!” “哦,红双喜是烟吧?” “一看就是外行,”盖亮一脸鄙视,爬起来拍拍屁股,“兼职,懂么?” 这时我看见对方球队的队员已经开始在自己半场热身踢球了,他们的球像战场上割下的脑袋一样滚来滚去,我害怕这个脑袋会突然滚到我的面前朝我伸出又红又长的舌头来。盖亮把铁饼一样的红双喜装进塑料袋,递给旁边的一个人,说道:“比赛完了退货去,跟老板娘说球咱没用过。”然后我看到盖亮喊着“fuck you!”抢对方的脑袋去了。 接近半场时我们跟对方1:1战平,这期间我除了在自己的禁区内跑了十几个来回外,连中场的草硌不硌脚都不知道。敌我双方二十个人几乎没离开过我队的禁区,常常是一个人脚下带球原地转圈儿,一大群人围上去伸脚使绊。后来渐渐演变成群殴事件,四五个人对着一个脑袋一阵猛踹,带球的人双手抱球连挣带扎往前一扑,进网得分。大家把那家伙揪起来一看,靠,对方的门将!旁边一群路过的女生大声尖叫:“看那,橄榄球比赛哎!……” 后来盖亮不知被谁绊了一脚,一头撞在足球上,那球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砸到对方场地内,然后双方像一堆杂色苍蝇一样转移战场了。 我倚在球门立柱上,觉得有这么好的草这么好的阳光,不睡一觉真他妈的可惜了。于是我就在队友们厮杀拼抢的时候躺在球门口做梦去了。 一盹儿醒来觉得背后发凉,转身一看我队的九名队员都在后面打盹儿。再一看对方半场,只剩下盖亮一人跟人家全队单挑。 后来我叫醒一个中场队员问比分,他说5:1。我想盖亮这小子挺牛嘛,进的球都数不过来了。 “咱1人家5,”他补充道,“你睡着时盖亮进了好几个乌龙……” “靠……”我想说,这么贱的腿也没踢断,中国足球就是这么被糟践的。 我正想着,身后突然冒出一女声来,“真有出息咳,踢足球时还学数学。”是于子娇。 “埋汰我呢?我这是学数学时踢足球!” “呵呵……”她笑了一阵,然后从我屁股底下抽出一本数学全真模拟来,在旁边翻着看。 夕阳的余辉恰倒好处地斜铺在球场上,对面的盖亮正在拼抢,我觉得他现在的姿势真他妈像百老汇的dancer。 “对了,问你件事——你认识王晶?”于子娇突然问我。 “谁,王晶?——好像不认识。” “别给我装蒜了,人家可认识你啊,不是一起竞选的吗。” “哦,她啊,她也叫王晶?我还以为你说的是另一个呢——你提她干吗,不知道这里面有事儿?”我的语气有些重,提到那个王晶心里就开始愤青。 “什么事儿?你不是没打算上吗?!”她的口气反而开始压过我。 “也没什么,我就是想……”我也不知道该用个什么样的语气词了,“靠……” “靠什么?我最烦人家‘靠靠靠’的了……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我能怎么样啊,人家现在是干部……” “真是小肚鸡肠,这么点破事还记仇啊。”她把书用力一合,白了我一眼,“她准备当面跟你道个谢,再道个歉……” “不用,犯不着弄那些个没用的。”我摆了摆手,无聊地看着盖亮带着球左冲右撞最后在禁区内被自己绊倒。“又道歉又道谢的,真把自己当高人了。 这时我想起一句很有名的话来: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现在发现这句话其实应该这样说才有味道:高尚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卑鄙是卑鄙者写的墓志铭。 我觉得自己快被整死了。 “怎么不接受道歉啊,很大牌嘛。”于子娇把脸凑过来,半玩味半认真地说道,“不就是个学生会吗,姐姐我也没进呢。” “那我麻烦你件事行不行?”我说道,“你帮她找一凉快地儿歇着去,打人一拳再给个甜枣吃?我可没那么贱!” “你这人怎么这样儿啊,一点大海的胸怀都没有……” “对不起,我就是一破碗,盛不了几口水!”我越说越来气,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心窝里堵的全是愤怒。 “你……得了,这个好人我可当不了,我也不管了。”于子娇说,回头看了看篮球场那边,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巨男正朝着我们这边使劲地挥着双手,在夕阳的映衬下真是他妈的美丽。“我走了,真是的,烦透了……”她说。 我觉得真应该再睡一觉,但手表告诉我该回教室了。伸手拿过刚才她看的书来,从第一页开始翻,我决定如果翻到六十页还没消气我就在这里一直睡到放晚学。 于子娇的可爱之处在于,她没让我一直在操场上看天,实际上当我翻到第三页的时候,气就消了。只是我心里还有点疑问,为什么她会提王晶呢?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部分人适合当和事老的,就像是于子娇,绝对不让你马上答应她的要求,意思转达到了就完事,后事自理,概不负责。不过,说来也奇怪,事情最后的结果往往是既往不咎,我不得不开始佩服这个小妮子的本事。 躺在操场上我又想起一句话来:高中是个能让人牛叉到发疯的地方。我就想自己也是个很牛叉的人,实话说,王晶能进学生会正靠着我的那篇演讲稿,这样说来我的确很牛叉。 这是个适合闷骚人自我安慰的时节,看开些吧,年轻人。我对自己说。 我抽出屁股底下的书准备回教室,突然就看到不远处树底下有个女孩朝我招手,于是我也对着她招手。两个人左右互搏似的划拉了半天,弄得我的心烦气躁,干脆甩了一下手让她拜拜。她左右看了看,竟又径直朝我走过来。她穿着深蓝色的牛仔裤,喇叭袖的白衬衫,头发梳得很高露出很宽大但不算光洁的额头,因为我看见上面有零星的小痘。说实话,我喜欢女孩子穿成这样,特别是她长着小痘的额头,这让我感到一股青春的气息。 “你,是盖亮?”她问我。 “哦,我好像不是。” “谢天谢地,”她双手合十,如释重负似的说,“那你一定是张智文了,对不对?!” 对于这个牵强的推断,我只有装着笑一下,她要是兜里还揣着塔罗牌,我绝对会狂笑出声。“那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啦,你是张智文就行了。”她眨巴着眼睛,一脸诡异,“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然后我就被横空飞来的一把小石头击中了后背,回头看看,只有刚才那群没常识的女生还在溜达。 “为,为什么?” “喜欢你算不算?能不能干脆点哦。”她用宽大的衬衣衣袖扇着风,可以清楚地看到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你说你喜欢我?我先跟我儿子商量一下再说。”我提溜着两本参考书,一甩一甩地朝对方球门走去。 我觉得女人的可怕正在延续当中,而我则正处在这个可怕的旋涡的边缘。 盖亮起了一个很大的香蕉球,命中对方一个队员的脑袋,球滚到了我这边。我转身把球踢给跟在后面的女孩。盖亮朝女孩跑了过去,路过我身边时说了一句“八嘎”。 盖亮过去抱了二十分钟的球,我在跟对方门将讨论怎样进乌龙,隐约还能听到女孩的埋怨和抽泣。然后我们在一阵诧异中看到女孩捂着脸跑开,又看见盖亮把球狠狠地踢进我方的球门,进了一个大乌龙。 这场球赛最后的结果令大家颇为失望,对方队员只伤了三个,而盖亮却不知被谁当成球给踹到了禁区,蜷在地上装了一下午睡美人。 盖亮翘着被包成粽子的右腿从医务室蹦了出来,成了一位名誉残疾人。而后养伤的几天里,盖亮望眼欲穿地趴在寝室的窗台上看球赛,憋出一脸青春痘。 最无聊的事就是无所事事。在无聊中,盖亮的沧桑从脸上的青春痘开始,渐渐弥漫到嘴巴上。 躺在床上盖亮多了个爱好,跟着复读机一遍又一遍地学唱流行歌曲。一开始学周杰伦的《双截棍》时咬破了好几次嘴皮,慢慢的创口变成了溃疡,弄得他整天嘴里含着口凉水镇痛,然后跟别人打招呼时喷人家一脸。 后来老大想了个办法,给盖亮的复读机换上了旧电池,周杰伦就像牙疼一样哼着“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龟速的哼唱中,盖亮的沧桑和着深秋的清冷席卷了整个寝室。 老大对盖亮的自我堕落表示愤慨,因为同时他也在拉大家一起堕落。 过了没几天,有人在垃圾箱里发现了盖亮床板上的那封回信。信纸被揉成了球,像那天他躺在球场上的样子。我一直在试着把这张搓成球的信纸跟那个追求我的女孩联系起来,后来我慢慢发现,不止是我,全寝的人都想知道盖亮的沧桑根源。 这时盖亮恰到好处地换了首歌,叫《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 老大一拍大腿,说:“分手,绝对是分手!”我们说:“这个连傻子也能看出来!” 这时盖亮又换了曲子,是雪碧“晶晶亮”的广告。更确切点说是用跳水队糟践林忆莲。 老大二拍大腿,说:“三角,绝对是三角!”我们没说什么,盖亮用一记沉闷的左勾拳结束了老大的绝对和我们的猜测,也结束了自己的养伤生活。 对于女孩的问题,于子娇说我是吃不到葡萄的狐狸。这个比喻给了我很多选择,就是选择当一只什么样的狐狸,是自杀还是走开。我当然选择后者,不过在我走之前,我会先朗诵一首徐志摩的诗来献给那颗我吃不到的葡萄,因为我想,越是得不到的越有魅力,有魅力的完全有资格得到一首能够打动心的诗,哪怕它只是一颗像罗丹刻刀下的老妇干瘪的乳头一样的葡萄。 不过,我觉得应该先把我的诗读给她。说到这里,我可以很牛逼地跟大家伙说,我的诗依旧被某女人保存在闺房里。之所以如此确定是因为于子娇领着王晶来拍过我的马屁。 这让我觉得有些飘飘然,不过当王晶再开口的时候,我就感觉像被人从云端一脚踹下来,不止是飘。她说,抄的吧,怎么跟盖亮写的演讲稿那么像。 我有种冲动想给盖亮一记勾拳,竞选时竟在背后给我捅刀子。冲动容易蒙蔽一个人的意识,王晶走后良久我才反应过来没有问一下她和盖亮的关系。不过于子娇说,暧昧的距离是最隐蔽的秘密,只有当事人才能看得清。说白了就是问了白问,就像没有哪个贪官会承认自己受贿一样。 王晶走时留下一个信封,要我帮忙交给盖亮,说内容都写在信封里面。我正在考虑是不是要看一下,于子娇一把夺了过去,说就算是领导审查也轮不到我,介于女性情结,她绝对要阻止我的窃密行动。 那个信封里的内容我终究是不知道的,盖亮是在什么时候得到的我也不得而知了。总之,随后的日子里生活一片风平浪静,盖亮平静得很诡异,于子娇也沉寂得可怕,一连好几天也再没有见到王晶或是那个追求我的女孩。一时间就像谁突然关掉了电闸,四周一片漆黑,一片无聊。 我渐渐地有了一种担心,冥冥中好像有个旋涡在身边不断地旋转,我的精神被它拉拢过去,让我整日的心神不定。 庄老曾经说过,平静比变动更可怕,在它的内中往往会藏有巨大的危险。没过几天,我的担心成了现实。盖亮的老爹被学校请来和他谈心,而后领着他回家疗养。大家茫然地看着发生的一切,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与此同时,王晶班也经常来一些好事的人打听盖亮,当中不乏一些吆五喝六的男生,说要找盖亮一决雌雄,但听说盖亮回家的消息后就都沉默了。 那个追求过我的女生却又经常出现在我的面前,偶然地邂逅,打个招呼走人。老大说盖亮的离去给我带来了桃花运,这让我也不得不注意起来。 英语老师恰逢其时地在讲课中穿插着爱情理论,经常让我们用诸如“be in love”一类的短语造句,而且教了好多情人节送礼的秘诀。班里的小道消息说这是母性的特质,于是大家就开始在英语课上分外注意老师的腹部。 成为母亲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女人,这一点我觉得真他妈的正确。 第一卷 第五章 英语课上的消遣并没有延续到其他地方,学校的家长会随即而来,让我们颇倒胃口。 班主任很郑重地宣布这个消息,而后又很严肃地把马屁和口号糨糊一样刷到了黑板上,整个黑板就像行政楼前的宣传栏。 对于家长会,说白了就是把家长聚在一起,统一进行恐吓活动,同时进行公开的签约收礼行为。班里分成两派在激烈地辩论着家长会老爸来还是老妈来比较好,由于双方比例严重失衡,最后的辩论结果是后者对大家更有利。但是,得到辩论胜利的人们忘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女人会比男人心软手软,但是绝对不会嘴软。 家长会上的班主任手舞足蹈光芒四射口若悬河光彩大发,绝对比学生会竞选时的竞选人牛逼。 最后我发现,除了我和盖亮以外,事前的辩论对其他人来说纯粹是浪费口舌。因为他们来开会的是清一色的老爷们儿。 老妈拉我到一边,只是嘱咐吃饱喝足的问题,对于班主任的讲话内容倒是只字不提。我刚想问问情况,旁边的一位大叔就嚷道:“他妈的跳跃性思维,一句也没听懂!”我看到教室门口的班主任脸一下子绿了。老妈对我一点头,算作回答。 后来没几天,班里陆续有同学开始调换座位,大部分是家长会上点名签约的人,班主任把他们调到第一排,收入眼皮下进行统一地控制。我打电话问老妈班主任点我名没,老妈说好像点了,半天后又说好像没点。我又问送礼没有,老妈很坚决地回答说没送。老妈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就是挺高兴的你没腐败。 调到第一排的人中就有盖亮,他是家长会结束后好几天才回来的,而且回来时气宇轩昂精神抖擞,好像刚度假完一样。我们都很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从蔫了吧唧地被遣返回家,到趾高气昂地回校,这当中的反差让大家一头雾水。 盖亮对在第一排吃粉笔面好像充满了期待,临走时对我说,“兄弟,该出手时就出手,该送酒时你就得送酒。别等风光位子都被别人抢光了,你还在那个旮旯里混日子……” 于是我就打电话给老爸,商量一下是不是该混日子。老爸在电话那头开训,“你个臭小子,要是混日子,就给我滚回来!……”盖亮说这跟他爹说的一样,所以他才能搬到吃粉笔灰的那个位子上去,只不过我们的待遇不同,我是滚回去,他是滚得越远越好。 到后来我就开始考虑盖亮说的那些话了,到底要不要出手。我问过老爸,老爸说这事你不用管了,我就办好了,你老老实实地学就行了,反正要是真有心学,在哪个位置都是一样的。 我想也是,有很多事并不是我能考虑或者我该考虑的。 不过老爸终究没有出手,我也依旧在原来的位子没动。我知道老爸不是没有酒,那次电话里听到他喝醉酒后的醉话,“他妈的混蛋世界,他哪只狗眼瞅我送礼!……” 我知道老爸心里憋屈,男人活到看别人眼色过活的份上真的应该感到憋屈。我不是瞧不起老爸,只是这种憋屈的情绪从电话的那头顺着电话线传过来,让整个寝室里的人听到后都开始了憋屈的生活。 盖亮倒是经常过去跟我有事没事地搭几句,无意中就扯到那个李莫愁身上了。 盖亮说:“你不知道啊,我被涮了。”从他嘴里我才慢慢知道,那天球场上的说喜欢我的女孩就是盖亮的李莫愁,那么做只是为了给盖亮点压力,盖亮不知道啊,就以为她真的移情别恋上了我,所谓朋友妻不可欺,就偃旗息鼓打道回府了。 我说:“不对啊,她说她不认识你嘛,她又怎么知道我呢?” 盖亮说:“当初我送信的时候根本就没告诉她我是谁,就说那信是盖亮给她的了。至于她怎么知道你的,我也不清楚。” 我说:“那你觉得现在该怎么办?” 盖亮倒是不含糊,说道:“我爸说,世界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女人,爱咋咋地吧,先把卷子上的叉叉去掉再说。” 我觉得盖亮比我牛叉多了,盖亮的爸爸更牛叉。 “再怎么,也得对得起老爸脸皮后面的那杯酒……”临末了,他跟我说。我想说,你妈妈的说到我心坎儿上了。 有时候我就会想,人为了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这是个可怕的问题,人纯粹是在自我埋没和自我发掘中过活,有人说我们就是在苟延残喘那我绝对没意见。 我只是很喜欢那句话:人只是为了纯粹的活着而活着。 学校里面四处是忙碌的身影,秋意正浓,所有的生活都溶解在这股秋凉之中,让日子浓得融化不开。 生活变得索然无味,就想这个季节特有的风,干燥而冷冽。早晨五点半,老大滋啦滋啦的剃须刀声准时响起,大家的美梦在一阵嘈杂中被搅得一塌糊涂。老大的胡子随着季节的改变而愈加旺盛,而寝室里的每个人也都是汗毛很飘逸,胡子很秀气。 我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操场边的梧桐树的。只记得这些树在寝室楼窗外的隐隐约约,深秋的雾气迷蒙,晚上的路灯透出一条条光带来,这些梧桐树就变得越发神秘。我记得,这些光带上还飘着我写过的诗,这些秋雾里还有个女孩的身影。 写到这里,我想起了抽屉里的那些信。在我的抽屉里,曾有十几封她写给我的信,那些华丽的南方水乡的信纸,直到现在还散发着淡淡的紫荆花的味道。 她叫missan。一个可以毫不犹豫和害羞地跟看好的男孩说“做我男朋友吧”的浙江女孩。我认识她时正是在梧桐树下,那样的场景曾经是我最反感的电影镜头,但那天的确在现实中发生了。 她坐在台阶上,倚着梧桐树干,随手扔着旁边的石头打树干,树叶已经基本掉光了,还剩下的一些干黄的摇摇欲坠的叶子经不起骚扰就飘落下来,她就拾起叶子,一下一下地撕碎。 那时我在操场上躺着,眼睛里就出现了她倒影。我眼里,她是个忧郁的女孩,是个生活无聊的女孩,是个充满纠葛充满故事的女孩。这种女孩才是真正有味道的人。我听到身体里有个声音对我说,你去跟她聊聊吧,傻子,还在发什么愣! 于是我就爬起来,走过去,跟她聊一些闲散的话。“你失恋了吗?”我问她。 她望了我一眼,把头别了过去,没有答话。 “失恋嘛不可怕,我也失恋了,”我说道,“昨天,就昨天……” 她又看了我一眼,突然哭起来。我被她吓了一跳,忙解释,“骗你的,失恋嘛,骗你的……”她抬起头来,双眼微红,娇喘微微。她说,“做我男朋友吧。” 但是在随后的半个多月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这半个多月我每天都在梧桐树下坐着。盖亮的足球依旧很疯狂,疯狂得无以复加,而令我惊奇的是,王晶竟也在球门旁边观战,表情甜蜜。 我还是重拾起了笔写诗,盖亮抱着球在我身边一闪而过,放在桌子上的稿纸被风带飞到了地上,被过往的人狠狠地踩了几脚。 盖亮捡起来,说:“这诗我要了,你很长时间没给我这东西了。” 我说:“你也不跟我要,你不是回家整改了么,怎么还淫心蠢蠢欲动的?” 他诡异地一笑,把诗稿重抄一遍,草稿一团准确无误地扔进了垃圾桶。“我的枪也有准靶的时候。” 后来我倒是真的看到王晶常到我班门口等着盖亮,双双对对。学生会的双人组惰气剧升,只是象征性的在甬路上溜溜达达,无聊而无奈。 于是我就常在想我要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眼下的人们正在卿卿我我,我想我是不是应该随一下大流,轰轰烈烈一回。 那个梧桐树女孩,那个吊起我胃口又突然消失的女孩,在我想念她的时候又很对得起我地出现在我面前,只不过她身边多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 “这是我男朋友。”她向我介绍道,全没有了梧桐树下的落寞。 “哦,你好。”我招呼了一声,男孩好像很不耐烦地点了下头,倒是梧桐树女孩很不好意思地微微笑着,摆手作别。 而后来我收到一封她写的信,她说我是她遇到的最幽默的男生。这让我很惊讶,我问于子娇,我幽默吗?她很干脆地说,不止是幽默,简直是滑稽。而盖亮的回答是,你是挺幽默,只不过你幽默的不是地方——比方说,你怎么能对人家想入非非呢,幼不幼稚?! 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能想入非非,盖亮对我嗤着鼻子,你没考虑过我为什么能准靶么?长相,长相很重要。 这倒是提醒了我,脸上的痘子春风吹又生,生机勃勃的露着头。于是我就去超市买了瓶祛痘霜,赶上优惠酬宾,180多的东西才卖38块钱。我的脸也许到了应该立即整治的时候了,连导购员都一直摇头:这脸是被霰弹打的吧,啧啧。老大对我的疯狂行为颇有微词,在盲流的节约意识指导下,他是认定硫磺皂了。 在我为追女孩而疯狂地美容时,学校不声不响地进行地下打击活动,打击对象主要是晚上私会的男女组合。一个个大腹便便的教导处主任夹着手电在操场上东躲西藏,突然的一道电光就能惊起一堆你侬我侬的男女。但是因为长时间坐办公室不运动,追逃工作导致的结果是主任们东滚西爬的在操场上来一场乱舞春秋。 事出有因。先前学校进行爱滋病知识宣传,让一批整日想入非非的热血青年好奇心更加强烈,于是夜深人静时就有难耐寂寞的人顺排水管出走,去红灯区实践一下。只不过某些学校领导比他们更加有实践精神,早在红灯区埋伏好,而且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躺在床上休养生息。校领导因为没有及时提上裤子致使热血青年脱逃,回校后加强对hiv的危害宣传,带领大家消毒杀菌,而住校生对洗衣刷鞋情有独钟,这乐坏了校洗衣店的老大妈,老大妈狂喜之余心脏病复发而逝,因为老大妈跟某领导的八竿子亲戚关系,学校内部就举行了小型追悼会略表体恤之情,会后又邀请某些与会领导吃饭桑拿,而后去红灯区进行最后的扫尾工作,端窝之时又因没找到皮带而让热血青年再次逃脱,于是一个新的圆圈转了起来。 对于这种情况我倒是有些胆小,我想还是不要去追女孩了,这跟股市一样有风险。脸上的痘子又精神抖擞地重出江湖,老大把硫磺皂抹了一脸又一脸,充满疑惑的眼光在我脸上扫来扫去。照照镜子,下巴上一片青色,这是个胡子和痘子疯长的年代,只是个子不长。 第一卷 第六章 这句话我写在校画室的墙上。画室是操场旁边的一排平房,有独立的小院和圆拱的门,墙上不知什么时候被谁写上了“恐 龙画室”的名字,后来就成了人们涂鸦的地方。 我常在画室的小院里小憩一会儿,小院的地面是六边形的石砖,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野草在砖缝里艰难地生长,倒是给画室带来了一丝自然的静谧。偶尔会遇到画室的门没有锁,我就进去溜达几圈。画室里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几尊石膏头像,卷发的大卫和断臂维纳斯,还有一些残断的石膏模型。墙上倒是贴有学生的作品,都是些素描,常常会看到蜘蛛在上面打秋千,仔细看看画纸上的日期,也是一两年前的东西了。 画室有个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就是水泥地面。地面不是一般的脏,扫开散落的画纸和灰尘,可以很清晰的看到人们的题字。非搞笑即深情,还有某某对某某的誓言若干若干,而且往往遥相呼应。比如说,在南墙根写着“王小花我爱你”,北墙角就会有“滚你,王小花爱我”之类的话。 我常在这里面转转,或是蹲在地上看人们写的话,回去往往就能写出一大堆爱情小说来。 这里的东西却常让我想起一个人来,就是那个追我的女孩。因为我不止一次地在这个画室的水泥地上看到她的名字,而且好像这个名字还引起了几场拉锯战,诸如“xx是我媳妇儿”、“xx是我老婆”之类的。我就时常会坐在那堆废石膏中间仔细地观察纹理,最后发现虽然我近视,但我有眼光。 我突发奇想要在画室里住该是种什么样的生活,这肯定比八个人挤在一起闻脚臭有味道。体育课的时候我依旧钻进这个拱门里的画室继续研究地板上的断章残句,而令我惊奇的是,于子娇竟早我一步坐在门前。 “你也知道这个地方?”我问她,一边查看画室门,还好,没有上锁。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呢,——你进去过?”她站起来,凑到门上的玻璃前往里边看,“那个维纳斯不见了!” 我推开门进去,从讲桌的后面拉出两根凳子——那是我打扫画室时收拾出来的。“喏,坐吧,你站在那儿装维纳斯呢。” 于子娇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进来这里,而且把这里打扫了一遍。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画室里的东西,不时小小地尖叫一下。 “维纳斯!你怎么会把她放在那里?” 她的惊奇倒是提醒了我,让大卫和维纳斯吊在天棚上亲嘴确实不太雅观。“好吧,过几天我再重新整理一下。” “你——还得整理?”她问道,口气中有不少的质疑,“你打算住这里吗?!” 于子娇的可爱就是总会马上领会我的心意,我很乐意地一笑。她总算是支持我想法的第一人,我想如果我再能够找到几个拥护者,我就能理直气壮地去教务处申批房子了。 而在我为这个疯狂的想法东奔西走的时候,政教处主任也就是我以前的班主任找到了我,说要协商一下我看管画室的事。在他办公室里的半天里我还是有些糊涂,直到自己走到画室门前,用配发的钥匙打开刚配上的锁,我才明白自己已经可以名正言顺地住在这里了。 寝室的人们知道这个消息后都在愤慨,老大的剃须刀声音更加沧桑,盖亮的足球也好像在渐渐泄气。老大说,“原来人长的颓废还能有特殊照顾啊,早知道就不刮胡子了。”然后我们就看到他的下巴上有血珠慢慢地渗出来。 躺在画室的床上,我开始胡思乱想。这是我独处的第一个夜里,而后开始我自己的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我曾经对这种独处的生活甚是向往,而在这时,在我真正要与这种生活厮磨时,心里却多了几分胆怯和孤独。 我喜欢这里的床,很高,躺在上面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天棚上的纹理。我想如果画室再有个天窗,能看到星星该多好。 窗外是宁静的夜,听不到寝室里熟悉的鼾声,也没有了浓烈的汗臭脚臭味道,我想这就是我的生活了。 在画室住了一些日子后我多了个习惯,每天早起跑步去。因为在这之前我常会被外面的跑步声吵醒,而且往往再难睡着。 我也是在这个时候开始真正的认识学校的早晨,操场周围的早晨是一种与众不同的生活。我倚在拱门旁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操场上升腾起来的白气,经常会有一身运动套装的女孩子从白气中穿出来,带来一股青春的热量,再消失在白色中。我常常会被这种活力感染,于是我擦擦额头上的汗,继续在操场上兜我的圈子。每天早上围着操场跑五圈令我血脉鼓胀,年青就是这个味儿!我发现自己开始喜欢上这种气喘吁吁的感觉,这种被抽掉气力又突然复酥的感觉。 凉风有兴,秋月无边。我的高一充满着华丽的色彩,而在这曾华丽的外表之下,有股疯狂的气息弥漫。 时间长久以后,我发现自己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中,画室的拱门隔离着两个我。我想,或许我骨子里真是一个隐士,亦或者是云游人,清新茶酌,草溪郭外,这便是理想的处所了。 画室的前后有着相同的房子,大概是学校放杂务的地方,仅保持它原来作用的,恐怕只有最南面的那间风琴室了。不过,在我搬进画室的没几天后,风琴室也有人住了进去,这好像是兴趣使然,因为偶尔我还会听到从那间屋子里传出来的琴声。那声音虽然略显生涩,曲奏断续,但也饶有风味。 我曾想去认识一下这个邻居,毕竟在这个特殊的居住区,共同拥有一点美妙的宁静也是很美妙的事。但是我却不曾把这个想法付诸实施,那就成了闲暇时的一个想象——弹奏那些曲子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我却靠在拱门旁仔细地去听过曲子,有一次我还走到过那个琴房的屋后,趴在窗边听一小会,能隐约看见风琴的影子斜斜地拉过来,还有旁边演奏的人。 后来在我在跑完步靠在拱门边大口喘气时,看到从琴房走出来一个女人来。她大约三十多岁,穿着天蓝色的运动套装,白色的运动鞋,头发很长,很随意地束在一起。她出了门后简单地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绕着操场跑起步来。她的脚步轻盈,姿势优美,浑身散发着运动的活力。 我在绕我的圈子,她在绕她的圈子。我发现每跑半个多圈就能跟她打个照面,而一路上我很很多人打照面,还差点撞在一起。我在奇怪为什么人们突然之间都转过身来跑,正好听到旁边有人跟她搭讪。 “李老师早啊,晨练哪……旁边那个人怎么回事,突然转过身来跑,差一点就撞着我了……” 她好像朝我这里看了一眼,操场上的晨雾开始迷朦,恰倒好处地模糊了视线。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兜错了圈子,于是又转过身来重新开始绕。她的身影在一片迷茫中若隐若现,而后我就看到她出现在我前面的拱门前,没错,那是我画室的拱门。 她说:“同学,你不觉得自己没方向感吗?” 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不过她好像也没方向感。“李……老师,这好像是我的屋子,你也跑错了。” 她忍俊不禁地靠在门旁,皱着眉头,过了一会儿说道:“好吧,算我没方向感……对了,那天在屋后偷听的是你吧?我就知道是你!呵呵。”然后就很优雅地转过身跑步去了。 我咂摸着“李老师”三个字,总觉得这个人不一般,但觉得也没什么想要去查问清楚的。没有数过究竟绕了多少圈,就在我慌乱的跑步中,操场上的白雾浓了又浓,渐结成霜。日子就在我们忙碌的脚步中悄然流走,悄无声息地改变了季节。 我换上老爸送来的保暖内衣,戴上手套,深呼吸,上课去。老爸在我上课时去过画室,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那里的钥匙。中午回去以后,我看到放在床上的包,里面有套保暖内衣和这月的生活费,除此之外一无所有。这时我突然觉得我是如此的想家,这就是一个人的生活了吧。 从教室回来总是穿梭操场上的一片黑暗,有些体态丰腴的女生正在艰难地跑步燃烧脂肪,常会突然气喘吁吁的从黑暗中突然冲出来吓人一跳,然后又一瘸一拐地朝下一片黑暗进发。 我在拱门旁的路灯下看被灯光分割成一块一块的操场,琴房的拱门一阵声响,那个女人——李老师,朝这里走了过来。 “在这里看什么?”她挺在我旁边,昏黄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拉长模糊。“你好像是个挺特别的人呢。” “是吗?李老师——你真会开玩笑。”我笑了笑,说。 她手里捧着个玻璃杯,袅袅的热气飘忽不定,好像是花茶,我闻到一股很浓的香气。“住在这里还习惯吗?就一个人……” “有什么不习惯的?挺安静,我喜欢。” “这个画室好久没有人来过了,住个人也挺好……”她呷了口茶,回头看着画室,说道,“不过,也不是随便的人就能住进来的……” “嗯,这个我知道的,李老师刚才不还说我特别的吧?”我说。她挑挑眉,会心一笑。“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你能这么特别?”她说。 “好像政教主任还在班里混时——我对他够哥们儿,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你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她说,“这样也好,没什么负担。” 她的这句话让我不得其解,不过想不明白也就不再去想了,人搞的太累没意思。 第一卷 第七章 出来独居这么长时间后,突然想去原来的寝室看看。在画室住的这段时间里,早已经习惯了很早就起床。渐进冬天了,天亮的越来越晚,我踏在早晨的夜色中,校园里一片静谧,我的脚步声在小声的回荡着。 寝室楼的大门开的还算早,有零零星星的寝室已经亮起了灯。楼道里是依旧昏暗的灯光,散发着寝室楼特有的潮鲜的味道。 原来的寝室在四楼,到我走到二楼的时候,跟楼上下来的一个人撞了一下。那人很不耐烦地喊道:“不长眼睛啊,楼道这么暗就不能好好看路?!”过了一会儿觉得好像不对,又补充道:“路这么黑,看不见吗?!……” 还没等我想出这句话的意思,那厮就扑通一声滚了下去,半晌才爬起来。这一摔好像脑袋清醒了不少,他说:“天怎么这么黑,都看不见台阶……”让我喷饭的是,他摸着脑袋往楼上看,朝着我道:“是你绊我的吧……呀,老二!……”我才知道这厮原来是盖亮,只有他叫我那个很三俗的“老二”。 “我正要找你去呢……”他爬上来,揽着我的脖子,左顾右盼,确认周围没别人后就对着我咬耳朵,“有件事你必须得帮我,我有灵感了,咱边走边说……” 我俩蹲在厕所里释放灵感,盖亮的灵感厚积薄发,有如天崩地裂暴雨飓风般的气势,伴随着几声雷鸣,厕所里便弥漫起一股极不和谐的味道。这时,盖亮才舒了口气,说道:“还记得追你的那个女孩么?” “哪个?”我装着想了想,“你也知道,追我的女孩——呃,比较多……” “欠揍是吧?跟你说正经的,记得不?” “嗯,怎么,春心萌动?别忘了你可是有家室的人了!” “我和王晶?——分了……” 盖亮的声音有些低沉,感觉就像以前的沧桑。我咳嗽一声,厕所里的声控灯也不再亮,看看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我最讨厌这时候的光亮,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盖亮开始沉默,给我半拉问题让我无处下口。随后的一整天我都看着他萎靡不振,我才似乎明白了他找我一起灵感别无他意,只是心里难受了。 晚饭后大家常在操场上溜达几圈,这时候的操场上往往是两种情形:两两成对或孤雁单飞。我总是溜达几圈后就被盖亮半路打劫,然后去画室歇歇脚。而且确实是歇脚,盖亮进门后总会进行一条龙的动作,脱鞋脱袜子靠在床边往后一倒,然后我就听到我的床痛苦的呻吟一声,慢慢的盖亮的鼾声就会响起来…… 而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总是被盖亮打劫。早上很早就会听到他的敲门声,我就在半醒半睡间被他拖着去释放灵感;晚饭后照常到画室去补个觉,再在半醒半睡间迟到一节自习课。 我把这些事跟于子娇说了,她说这很简单,他只是失恋了。 他只是失恋了。我咂摸着这几个字,嗯,他也许只是失恋了。 过了几天,我在睡梦中被砸门声闹醒,要知道打扰别人休息是要受到谴责的。我迷迷糊糊地开开门,盖亮就一个跟头扑了进来。“快,快把门关上!……”他趴在地上急伧伧地喊我。 “你这是——遭人追杀?”我看着他躺在地上风骚的姿势,不禁好笑。 “鬼才跟你开玩笑!”盖亮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庇在门后面小心地看门外的情况。“妈的,人呢?!……没追来就好……” 盖亮粗粗地喘了口气,说道:“你知道我刚才碰见谁了?——刘妍!” “刘妍是谁?碰见她你用得着这样,她是找你复仇的女鬼吧?” “就是……追你那个李莫愁!”盖亮一边脱鞋一边说,“问题是,刚才有几个小流氓黏糊她呢,我就罗宾汉了一把……” “就这么简单?罗宾汉被暴打了一顿吧,还被人一路追杀。” “问题的关键是,刘妍她妈就是咱学校教音乐的李老师!”盖亮越说越兴奋,他把最后的一只袜子扯下来,塞进鞋窠里面,盘腿坐在凳子上,说道,“听说李老师跟政教处主任——就是咱以前的班主任,有一腿呢……” 我眼前的那个淡兰色的身影渐渐就清晰起来,我在想是继续听盖亮貌似胡扯的故事,还是继续相信自己的判断。“那跟你也没关系,你就跟要了命似的瞎跑。” 盖亮也好像觉出了这件事的无聊,不再说什么。坐了一会儿,又穿上鞋袜出去溜达去了。 要不是盖亮今天告诉我这些,我还对那个女孩一无所知,更不会知道她竟然就是李老师的女儿,而且还是我的邻居!不过,有些事知道的太多反而没意思,我不再去想关于那个女孩的事,也不太爱在晚上去院子里听风琴曲了。 关于李老师的风言风语我也是以后才听到一些的。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临近,学校像模像样的派发一些调查表,征集学生对老师的看法。我就听到有了解学校老师故事的人说起一些老师的事。这当中就有李老师的。 李老师离过婚,听说她的前夫也是一名老师,是个体育老师。这个老师先前好像犯过什么事,就离开了莱阳去了南方。我对这些空穴来风的事不太感冒,只是这么长时间跟李老师邻居,竟然没发现她有这么多故事,而且更没发现刘妍在那间琴室里住过。 大家在为期末考试忙碌着,听说学校会根据这次考试成绩来重新划分重点班。盖亮的心思依旧没有从足球和女人身上拿开,一如既往地在两者之间忙碌。 我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就这样迎来了第一场雪。我喜欢下雪,记得小时侯遇到晚上下大雪就会兴奋地睡不着觉,常常半夜从被窝里爬起来,悄悄地出到门外仰着头看天。那时侯的天空煞是好看,雪花如毛絮般从一屏巨大的黑幕上飘扬下来,这飘洒的源头竟然是神秘得让人无法琢磨。 而这第一场雪,将我从睡梦中冻醒,让我重新如儿时走出门外,仰头观望。画室的小院里已经铺满了白色的一层,一步步地走过,竟能看得清方才留下的脚印。 我还以为在这样的夜晚只有我被雪唤醒,当我走出拱门时,竟看到前面不远有淡淡的黄色的光亮映照出来,那正是琴房,李老师住的地方。 我看着一片暗白色的操场,站了一会儿,就慢慢地朝琴房走了过去。周围很安静,好像只有这片映射出来的灯光传达出微妙的声响。我在琴房的拱门口定了定身,想到底要不要进去。 李老师的突然出现着实吓了我一跳,把我从犹豫中硬生生地拽回来。我定定神,心还是紧紧地缩了一下,我似乎能感觉到后背突然有股热气渗发出来。她披着一件看起来很厚的羊绒大衣,腰际很随便的用大衣上的腰带束了一下,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大衣里面只是简单的睡衣。 “这么晚了不睡觉,出来溜达什么?”她走出拱门,脚下一阵窸窸窣窣。 “哦——我,睡不着。”我说。 “我也睡不着,”她并没有停下,而是顺着操场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这么快就冬天了……” 我站在那里,越发地感到李老师是个很特别的人,一个有故事的人。她慢慢地走进灯光覆盖不到的黑暗中,脚下的窸窣也变的模糊。我没有跟上去,转身走进琴房的院子里。屋里的灯光透射出来,和着外面的雪光,整个院子就有了别样的亮堂。院子跟我住的画室差不多,只是多了几棵不太大的冬青。 琴房的门没有关严,敞开一尺多大,能很清楚地看见摆在房间最角上的风琴。琴键盖是打开的,一本翻开的曲谱静静地躺在上面。 一阵犹豫,我还是决定不进去。不知为什么,走出来时突然舒了一口气。我对着地上模糊的影子,不禁好笑。她已经绕着操场溜达了一圈,头上和肩头都有些许雪花。她看我从琴房出来,朝我笑了笑。 “好奇吗?”她说着,掸了掸肩头的雪,“就我一个人在这住的,——好像,你也应该觉得好奇的……” “呵呵,老师,你好像——嗯,挺特别!” “是吗?咯咯……” 然后就是一阵沉默。“怎么,有心事?”她问我。 “没有,只是有些东西想不明白。”我说,脚一下一下地蹭着地上的雪。“有时候我会觉得现在的生活那么不真实,有时候又觉得生活现实得让人受不了。” “怎么会这么想呢?” “我也不知道……”我说,看着她,“老师,你说我高中到底应该怎么过?” “这个……”看得出来,李老师也有些不知怎么回答,“我觉得你不会是一个按部就班上高中的人,其实每个人对高中的理解都会不一样,有人就是单纯地为了学点知识,考个大学,有的人就想在高中就混出点名堂来,也有的人会得过且过地过这三年。不过,不论你选择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你能让自己不后悔,那就是正确的选择了。”李老师说,慢慢地有些像自言自语,“可有时候即使你觉得自己选择对了,也还是个错误。就像……唉……” 我“哦”了一声,“老师我回去了,明天还有课呢”。李老师愣了一下,随即就轻轻一笑,“没关系,回去睡吧。” 躺在床上我依旧睡不着,李老师最后的话中分明有种掩藏不住的颤抖,是难过,是无奈,还是失望?这些全都绕在我脑海中,渐渐绘织成一个繁乱的结,毫无头绪。可强大的好奇心又让我不住地想,她到底是怎样的呢? 李老师终究不是那么容易能让人猜透的一个人,但这委实让我的画室生活少了些许枯燥乏味。大家也没有注意到曾几何时画室有了人住,也就少了很多纷纷扰扰。只是不知道missan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印象中好像我没有告诉除了寝室兄弟还有于子娇以外的任何人。 她没有来直接找我,而是把写的信塞到门缝里,每次都是印着江南水乡风景的信纸,散发着淡淡的紫荆清香。 信里也没有别的什么话,只是一些季节的伤感,还有对以前生活的诉说。她是一个很需要倾诉的人——至少在我是这么认为的。我从她的信中多多少少了解了有关于她的家,还有那个她最留恋的江南小镇。 “我本来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她常常这样说,仿佛有声轻叹透过信纸悠悠地传过来,“我觉得我要走了……” “你爸妈的无心插柳?你不现在还是‘柳成荫’了么。”偶尔我也写封回信,别到锁扣上,她来的时候就会拿走。“一个大好青年,整天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就不怕忧郁成臭螃蟹!” 更多的时候,我就拿着她夹在信里的几张照片看那些风景,她常提到的那个小镇。木阁楼,白石桥,也有不太协调的二层现代别墅。 盖亮也来过,不过他是带着一脸变了形的兴奋来的。他说他刚认了学校里的一个混子当大哥,说那厮曾经领着一帮小弟去离我们学校不远的中医学校干过架,但结果怎样他却没说。自此以后盖亮趾高气扬起来,好像一夜之间吃成了胖子。他在球场上更加疯狂,我常看到他很痞子的把对方一脚铲倒,像一匹惊了驾的骡子横冲直撞,好似认了一个大哥就蒙牛了,又猛又牛。 后来盖亮神秘兮兮地劝我离那个刘妍远点,因为他大哥要追她。我就想,我跟刘妍很近吗?盖亮每每提到那个大哥就一脸崇拜,“我大哥看上她了,我大哥是老大,你知道么你……” 按照盖亮的逻辑,黑道大哥都是很神秘的人物,一般情况下是轻易见不到人影的。那个大哥倒也真不走白道,平常就领着一帮小弟蹲在某个黑旮旯里抽烟。盖亮当然也是在里面的,跟六七个小喽罗一起围成一个圈,蹲在里面的就是那个神秘的大哥了。七八只烟枪一起冒烟,只有盖亮是不会吞雾的,他负责的是给老大点烟。他们常蹲的旮旯我倒是路过了几次,可能是老大考虑到了暴光率太大影响不好,就让手下小弟拼命吞吐,整个旮旯烟雾弥漫,我就没看清老大的尊容。 不过盖亮说凭他和老大的交情,能引见我跟他见上一面。“要知道,老大说要提拔我当狼字辈的大哥的,我大哥是谁,你知道么你……” 第一卷 第八章 先祝祖国母亲60大寿快乐!!再祝各位假期快乐!!再祝米线同学的小说——票票高!!同志们,来推荐吧,投票哦!! ………………………………………………………………………… 那个老大到底还是提拔盖亮了,这是我亲眼所见的。而盖亮老大也终于从黑道里出来了,开始在光天化日下放风。 这次放风只能算是个偶然事件,不知哪个小弟看到刘妍跟个男生一起在校门口散步,然后跟老大说了,估计是说得过于天花乱坠,老大怒火中烧决定给那个男生点颜色看看,也正好给自己长时间的黑道隐匿打打门面。 打架的事是刘妍告诉我的,她倒没像盖亮那样狼狈地闯进画室,而是直接把门踹开了。她喊道: “你要是再睡就把自己睡死了要么就把老大害死了!……” 我正迷糊的脑袋被她这么一句话搞的云里雾里的,坐在床上半天还没明白到底我和老大是怎么死的。我眯着眼睛看到刘妍在我面前手舞足蹈的,最里一直重复刚才的那句话。 “你他妈的给我快起,起!”她过来一把把我拽下床,我突然清醒过来,这个女孩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呢,真怀疑她是不是先前我遇到的那个人。 然后我就趿拉着鞋跟她出去了。校门外往南的地方有个小胡同,虽然临近教师家属楼但也隐蔽的很。一群人正在朝一个人吐唾沫,一口一口的,咳呸一片。我看到那群吐唾沫的人旁边站的正是盖亮。 盖亮看到我来了,就拼命地使眼色。我看不懂,就干脆过去问他,什么意思? 盖亮一拍大腿,说道:“我的老大跟咱的老大打起来了,你看……”我朝那群人里头看,我老大确实在里面孤军奋战,转着圈地进行反击,咳一下呸两下,但是明显的实力差别太悬殊,没过一会儿,老大就开始咳两下呸一下了。 我问他,怎么办? 盖亮好像也在想这个问题,围着那群人转圈儿。而后我听到有人喊他:“小盖,水!快水!……” 盖亮屁颠屁颠地跑到那个人旁边,把手里的矿泉水递过去。那厮咕咚咕咚灌两口,刷牙一样地在嗓子眼儿里呼噜呼噜的润嗓子,然后一声闷喝,一泡口水和着菜渣冲我老大过去了。看盖亮的样子,这个人就是传说中他的大哥了吧。 我老大也不是吃素的。不知什么时候润了嗓子,竟能一口呸出一堆来,不过好像口口见红。 两个老大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地开始单挑,偶尔还夹杂着几句骂街话。盖亮在一旁继续转圈,表情困惑。我回头看了刘妍一眼,她很担心的样子,两手握拳抱在胸口,一脸焦急。我开始想我应不应该上去帮老大反击一下子,刚才嚼过口香糖,应该有点胜算。当我准备冲上去开战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发出一种很龌龊的打嗝声,回头一看,我老大吐了。 然后我就看到刘妍冲上去给了盖亮大哥一耳光,于是全世界都安静了,只有我老大还在不时的嗝一下,刘妍在旁边轻轻地给他拍着背。 这件事以后,盖亮嘴里的大哥变的声音微弱。刘妍和老大的关系一再暧昧,这一点倒让我有些惊奇。而且似乎李老师也知道了打架这件事——如果这也能算上是情敌之间的决斗的话,可想而知李老师的愤怒。因此我第一次看到刘妍在琴房过夜,晚上熟悉的琴声也被斥骂和叹息代替了。 我没有偷听的习惯,整个夜晚我就躺在床上看维纳斯和大卫亲嘴。老大因为思娇心切竟也偷偷的空了寝室的铺,来画室借宿一宿。 老大在院子里转着圈子,隔着一栋房子闲操心。不时回来跟我絮叨一阵,“也不知道刘妍怎么样了,她妈会不会——你说她会不会有危险?” 对于这个问题我选择无语,如果一个人把父母对儿女的教育都当成渣滓洞里的严刑拷打,那么这个人肯定是精神受过刺激。爱情是种严重的精神病,老大可能已经病入膏肓了。 画室因为老大的到来变得颇不宁静,我的心也好像波动起来。李老师的斥骂声可以很清楚地传过来,在这些斥骂中,隐隐的还有些抽泣。我能微微地感觉到,那并不是刘妍的哭声,倒应该是李老师。 老大从院子转到了拱门外,望妻石一样看着琴房里透出来的昏黄的光。我也下了床,跟着出来了。冬天的夜深了,天很冷。“你这是什么意思,真把自己不当外人啊。”我对老大说,“人家母女的事,你在这咸吃萝卜淡操心!” “再等等看,你说——她会不会有事啊,她妈骂得这么凶。”老大一副无心听我说的样子,我也只好不再说什么,跟他站在那里一起哆嗦。 我还想再问老大些什么,还没问起,刘妍就从琴房摸着眼泪跑了出来。老大伸开双臂竟没有拦住她,被撞了一个仰八叉,坐在地上既吃惊又无奈。李老师也从房里出来了,还是披着那件大衣,红着眼睛。“我要是早知道你也这样,当初就让你爸带走你算了!倒头来还是我……我受不起你啊!……”李老师的声音没有了平时的清润,换之的是嘶哑,一种撕心裂肺的嘶哑。 刘妍浑身像是震了一下,停在那里。她似乎深吸了一口气,背对着我们,突然硬硬地说道:“如果当初你没有跟那个男人有过那些事,也不会有我吧!……我算什么?谁见了都想踢的累赘!……”然后头也不回的冲进了画室,“咣当”一声把门关了。 “妍……”李老师欲言又止,却仰了头看着画室的屋顶,轻声地泣。 老大也要追进画室,我伸手把他给拽了回来,拍了拍肩膀,“你觉得,今晚这种情况,你应该进去吗?”我朝李老师的方向努努嘴,“回寝吧!——你放心,我跟你一起回去,今晚上就让她在我那里待吧,这事——反正,本来也不是我们应该管的……”老大偷偷地看了李老师一眼,正巧李老师也转头看他,老大好像有话要说,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低着头像认罪一样。 我回头看看李老师,她看老大的表情中带着怒色,还有些许哀愁。在画室灯暗淡的光影下,她的脸色更显黯淡了,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她转身要走,目光正撞着我,微微停了一下,终究没有说什么,转过身去慢慢往琴房走去。 “走吧,——走啊!”我拉了老大一下,老大轻声地“嗯”了声,和我搭着肩膀,沿着冬天寒冷的漆黑的夜,向寝室楼走回去。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让我突然有种强烈的好奇心,想要去弄明白李老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期末考试像冬天冷冽的北风一样呼啸而来,我不得不压制住这种好奇。冷风过境,谁知道会下什么霜呢——或许,寒假一回来我就成了一个dream breaker了。 好久没有见到爸妈了,放学后去给他们打了个电话。倒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随便说了几句“还好”就挂掉了。从外面的电话亭往回走,突然觉得释然,生活就这么一下便平淡了。我才发现,有时候一个电话并不需要说太多话,只要拨通心底的那根弦,就足够了。 路上只是低头走路,想着事情,一抬头突然被眼前出现的一个身影吓了一跳。“啊……同学你能不能好好走——张智文?!”说话的是missan,好久不见。 午休的时间送给马路了,我和missan在外面溜达了一圈,聊着一些随心的话。她给我说信里描绘的小镇,还有童年的故事。我跟她说我的童年,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日子。missan的故事里充满了悲伤,说着说着,她便情不自禁地仰着头,轻轻抽下鼻子。我就想起了她在信里写的话:其实,童年是我受过的第一次伤,而以后的日子——算叫作青春吧,是一场谁也逃不过的悲情电影。 我看过missan写的东西,一大本一大本的,就像日记一样的心情文字,字里行间是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哀愁。我曾被里面的压抑震撼过,这不是江南那种淡的几乎透明的哀愁,而是一种让人揪心的悲伤。 此时,这个走在我面前的女孩,这个透着南方特有的小巧秀气的女孩,她告诉我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或许比李老师更让人好奇的故事。 后来我在给她的回信中说:你是在一个忧伤的年代里遇到了同样忧伤的我,只是,在这个让人孤单的季节,点滴的缘分就是关怀。 把信塞到门缝里,拱门哗啦啦地关上。我不知道missan看了以后会怎么想,只是我在想,我要怎么度过这个季节。 雪是这个季节的常客,总在不经意间突然来访。体育馆的大门对着学校的主道,主道两侧是冬青常青树还有路灯,是个观雪的好地方。雪下大了,站在体育馆门外,看路灯的光笼罩着雪,飞舞的雪花煞是美丽。这时很多人就想去浪漫一下,双双对对的互相搀扶着散步,或者三五成群地开始打雪仗。 有人不知道,这实际上是很煞风景的。那群人疯够了收拾一下回教室,好好的雪已经惨不忍睹。 我站在二楼的玻璃幕墙旁边往外看,整个主道上的雪变成了乌青的颜色。于是就想起那谁谁的话来:有心赏风景,踏雪没心情。 我对寒冷还没有什么防备,身上是一件并不很厚的防雨绸的外衣。雪落在上面并没有立刻融化,而是渐渐地越来越多,越来越厚。我拉起衣领,围脖也裹紧一些,我想,应该去买件羽绒服了。 我没有马上回画室,要知道,操场上的一片洁白,还有灯光飞雪下匆忙的人群,都是很好看的风景。这样的灯光的昏黄好像在播出着一部旧电影,人们匆匆忙忙地踏过它们——那些雪,那些踩碎了的灯光,还有像雪一样飞逝的日子。 画室的灯在亮着,是谁——我记得走时灯应该关了。 快步回去,屋里却是没有人的。床上凌乱的被子不知被谁铺平,枕头旁边放着一个大的纸包装袋,打开看,是一件皮夹克。 我正把衣服拿出来端详,拱门的铁栏一阵作响。一个人影一边打拍着肩头的雪,一边走了进来。“爸?!——你怎么来了?” 老爸随手关上门,说道:“下午就来了,天冷了给你送衣服来——你要不就不打电话,打电话还就说几个字,你说……”他点上烟,烟头一明一暗的,青灰的烟气袅袅。“你说,怎么能让我和你妈放心的下。” “是冷了……嗯,我还打算去买件羽绒服来着。”我突然觉得,面对这个正吸着烟的男人,我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在这里住还习惯吧,一个人也安静。你妈一直挺想你的,从小你在家的时间就短……那个什么——别想太多了,好好学就成。”老爸吸了最后一口烟,把烟蒂扔到门外,“快睡觉吧,这么晚了都。” 躺在床上并没有马上睡去,旁边老爸也没有习惯地打鼾。我知道,他也没睡着。外面的月光夹杂着雪光莹莹地映进屋子里,屋里有种模糊的光亮了。 “爸,没睡呢?”我说,“爸,我想问你点事。” “嗯,什么事?”老爸轻轻地咳了声。 “你知道为什么老师让我住这里么?——我还没说要出来住呢,他就让我住在这里了,”我转过头看他,“老师对我也太照顾了吧?” “嗯,照顾就照顾吧,你老老实实住就行了,别惹乱子。” “可是——嗯,爸,天上能掉馅饼?怪怪……” “实话跟你说了吧,你那个什么处的主任——我也不知道什么处了,是我初中同学……你妈不让我说,怕你有压力。其实没什么,自个儿清净些多好,是不?自己好好学就行了,不用管那些乱七八糟的……对不?总之安心就是了。……得了,这么晚了,睡吧!”老爸翻了个身,深吸了一气,好像睡了。 我没再问什么,心里好像轻了不少,就像老爸说的,安心就是了。 第一卷 第九章 就好像一觉醒来期末考试就到眼前了,学校并没有通知确切的考试日期,只是透出风来,说是“很快很快”了。每个老师好像都忌讳说期末考试的时间,不过大家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明摆着考试完了就放假,一提放假心还不飞咯?哪有心思管什么考试不考试?! 上课还是老样子,没什么新鲜感,习题一本一本的发,老师不厌其烦地讲。于是我就在想,到了高三我将会是个什么样子。 前一段日子语文组准备在每个班安排一个诗歌朗诵会,我被硬赶上架做主持人。于子娇解释说:“咱班最能说的是你,脸皮最厚的也是你,你不上谁上?”周围一干人等一致点头,我就突然明白群众基础原来是很重要的。 大家对诗歌朗诵会好像不痛不痒,我在讲台上号召了半天都没人肯上台朗诵一首。为了救场我就自己朗诵,整个活动就成了我的个人演唱会了。语文老师坐在我的座位上眯着眼睛假寐,偶尔用余光瞥我一眼。眼神迷离,表情诱惑。我于是就觉得徐志摩特别亲切,一口气把徐志摩的翡冷翠读到半夜。 过日子就是这么简单,你得把自己调教成像一个家庭主妇,不管是校内还是校外,打理利索了生活自然舒服。 期末考试结束,人们就像生完孩子的女人一样,浑身虚脱又止不住的兴奋。但是就像生完孩子还得接受短期的住院观察,大家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就被教导主任堵了回来。教导主任一脸严肃,转着圈开训:“你,你,还有——你!干什么,干什么?造反还是逃荒?!……”班长解释说:“这不放假吗……” “放假?——放屁!”教导主任把那个“屁”说得很响,楼道里一阵一阵的回音“屁——屁——……”楼层的另一头的班有正要走的人,被这回响的屁震个正着,一脚踩空,顺着楼梯咣当就下去了。 这件事的处理结果是,学校取消考后的上课计划,提前一周放假。小道消息说是因为教导主任的“屁”让那个滚下去的同学小腿骨折,家长走走后门趴趴后窗就把学校告了。消息终归是小道传来的,不过大家不在乎过程,关键是结果,就好像为了生个儿子传宗接代而不管帽子颜色一样。 放了假的学校特别的安静,也特别的单调。我并没有马上回家,对我来说,这样的安静的日子真是难得。 每天早上我依旧是起来跑步,算起来,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围着操场活动活动腿了。操场的草早已经褪成了枯槁,死一般的颜色。沙土跑道在我脚下很又节奏的刷拉作响,这让我血脉贲张,加快速度一口气跑了下去。 走回画室,往后一仰倒在床上,突然就又了一种深深的倦意。空气显得特别安静起来,安静得我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翻个身望向窗外,一些铁架凌乱地堆放在院子的角落里,旁边还有一堆瓦砾和碎石。那是上次老爸来时收拾的吧,院子显得条理了许多。爸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在家里总是被妈唠叨贵手贵脚,来到我这里却家庭主夫了一次。 给家里打电话,爸妈同意了我在学校再多住几天。学校也没有什么管画室的,所以只要我愿意,完全可以一直住到开学。学校好像也忽略了这个地方的存在,我就成了学校里最自由的人。 当然,也不是没人搭理我的,刚放假的那几天,于子娇倒是来找过我。 她看到我根本没有回家的意思,反而有些庆幸,说要拉着巨男经常过来看我。我说,“算了吧,你那是存心打击我是吧?哥们现在想开了,你跟巨男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我跟着瞎凑什么热闹啊。” 于子娇嘴巴一撇,“不行,咱约定的那个事儿还没办呢。” 我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不禁一哆嗦,“你可拉到吧,你纯粹是没看到我倒霉的时候,你让我跟他摔跤,还不如直接一脚把我踹了得了。实话告诉你,我现在还真就什么都不想了,好好上学,好好过高中,就这么简单!” 于子娇凑上来,“吧”地在我脸上嘬了一口,然后宣誓似的说道:“这下算是补偿你的,以后你就是我哥们儿了,看好哪个妞儿我帮你泡!” 我发誓我说的都是实话,突然觉得于子娇真他妈的有意思。“喏,这是我对未来房子的构想,借你瞅瞅。”我递给她一张稿纸,上面倒不是什么设计图,只是一段随笔罢了。 “要有间像画室一样的平房,有个小院,就足够了。当然,平房不是简单的平房,里面要用竹板或者木板贴墙面,这样墙面就有了年轮画出的柔和的线条,亦或者是粗糙但古朴的树皮,桀骜清晰的竹节,散发着自然的安静气息。床一定要是竹管拼成,扎起来像垡子一样,上面再铺上用草芥扎成的草帘子。最好有些青藤吧,从墙根起,围着床绕一周,再攀到屋顶,藤粗了多了的时候可以适当地引枝拉条的编一下,成个吊床,偶尔闲坐,倒也舒爽。” 于子娇说:“行啊你,看来在这里住真是够陶冶情操的,我咋感觉你不像是高中生呢,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某个特务组织安插到市中的卧底?” 我发誓,我只是有些比较早熟而已。 在画室几天的清净,彻心彻骨的舒服。收拾了点东西,准备回家去了,我可没打算在学校过年。家里没什么变化,躺在自己的床上,我却睡不着。自己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觉得家已经开始成为我的陌生了。而这种陌生,好像是经历了长时间的堆积,从小开始的,只是一直以来没有觉察。从小跟姥姥生活,与爸妈的接触就好像是例行公事,我心里的家也是指的姥姥家吧。就像这次回来前给妈打电话说回家,妈的高兴却在我说的“回姥姥家”而渐渐淡了下去,这份意外的失望让她——也让我,觉得应该静下来想想,我们之间怎么了? 在家里住了几天,学校打来电话说,要我马上回去,准备一下搬出画室。老爸听了有些气愤,要给教导主任打电话说清楚问题。我想了想,还是没让爸去打。“还说清干啥,也没什么说的,本来去画室也只是个特例优待了。”我对爸说,“学校让搬,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肯定不是你老同学的主意了吧。” 学校让我搬出画室是个毫无商量的决定。我在画室里默默地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需要收拾的了。拖着简单的旅行箱准备锁门,忍不住又把画室仔细地打量了一遍,住过这段日子,终究还是要离开的。我突然看见房顶上的大卫和维纳斯,想要跟它们也说声再见,但还是踩着讲桌把它们一并拿下来装进包里。我想,就当是个念想,没白住过。 转身正要离开,却看到教导主任站在拱门外,抽着烟。“都弄完了?就这么多东西?”他看看我的包,又看看画室,说道,“怎么回去,你爸不来接你么?” “不来了,自己拿得了,也没什么。”我笑了一下,朝校门走去。 “呃,对了,等一下,”他叫住我,说,“张——智文是吧,这个——是学校的决定,我也没什么办法的。我跟你爸是同学,让你住画室,其实是瞒着学校的……” “哦,那老师费心了。”我说道,微微弯了下腰,然后拖着箱子离开了。 整个寒假我是在姥姥家度过的,从搬出画室那天起就住在这里。将开学的时候,我提早回了学校一次。画室已经重新配了锁,我只能站在拱门外面看一下。画室好像被重新收拾了一遍,并没有长时间少人打理的样子,窗户正对的墙上贴了些壁纸和海报,还有些许的毛绒装饰品。更重要的是,窗帘已经不再是我住时的蓝色的条绒布,而换成米黄色的了。 画室肯定换了主人的,不过这也不关我的事了。站在画室门外,我有了再围着操场跑圈的冲动。没有什么速度的跑着,就像竞走一般。转过一圈,重新跑近画室的时候,我却看到了那个熟识的身影——李老师。 我停下脚步,朝她笑笑,“李老师,这么早就来学校了啊。” “你不也是?怎么又跑起步来了?”李老师也是笑着,朝琴房看了看,“早些来打扫一下,一个假期不清理脏得慌。” “哦,是啊。对了老师,我不在画室住了,下学期就回宿舍楼了。” “嗯,这个……我知道,下学期要分文理,得和新同学一起住了,你可得跟人家团结一些啊。”李老师乐呵地说着,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暖意。 “谢老师关心了啊,呵呵。”我也笑着,一时竟不知道再该说什么了,两个人一起沉默。 “你……不想知道现在谁住画室?”李老师突然问我。我转头看了看画室,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 “谁住也无所谓了,学校决定的嘛,”我笑了笑,说道,“不过,这个地方确实不错,挺安静的,我还真想一直住下去呢。” “嗯,其实……”李老师扶着画室的拱门,有些欲言又止,她看着画室,忽然对我说,“要不,我去跟学校说说,让你还住这里?” “呃,不麻烦了,老师。真不用,我回寝室楼住就行。”其实,我还是真的想在画室住下去,只是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理由让李老师奔忙。 “那好吧,你要照顾好自己,安心学习,别有什么压力。”李老师也不勉强,叮嘱了我一下,便回琴房去了。只是在她的话中,我隐约感受到了些许的歉疚。 回到学校后就开始分文理,也同时分重点和普通班。我靠在体育馆二楼的玻璃幕墙里往外看去,人头攒动,黑压压的像热锅上的蚁群。这些日子把东西搬来搬去已经让我烦不胜烦,我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跳进蚁群里被踩死。 学校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充满了混乱的逻辑。好似这次的重点班和普通班的划分,报文科的人因为理科不好而没进重点,进理科重点的恰恰又是因为上学期文科学的好。这就好比射击运动员得了冠军是因为他游泳好一样。一时间学校里遍地都是骂街的口水和惜别的泪水。 我很幸运的进了理科的普通班,不过这种幸运有些无奈。给家里打了电话,跟爸妈说没进重点。爸说没什么,等一等吧,已经和教导主任打好招呼了,或许不久就能安排我去个重点。 等待的结果是,几个倒数的人调去了重点,我也被调了,不过我只是被调了座位。我好像早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现实,从搬出画室的那个时候起吧,这样的成了顶位置的候补。“主任说今年学校管的紧,一个关系都不能照顾了,要不他就把你弄过去了,你也还能在画室住的……”爸在电话里说,像是安慰我,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挂掉电话,我想说,爸,你被骗了。 第一卷 第十章 祝大家中秋快乐,阖家幸福!!——米线不求别的,只希望写的小说能让大家快乐。。所以,来票吧!!哈哈,推荐哦!! …………………………………………………………………………………………………… 高中的生活依旧慢条斯理地进行着,就像一辆慢行的火车。它迟早会到达目标的那个车站,你也可以中途下车,只是你注定只有顺着早已铺好的铁轨进发,一旦越轨将是车毁人亡。 走在路上会遇到以前班里的同学,打个招呼,互相寒暄着,通报一下自己现在的班级,然后再也无话。就这样,逝过的年岁让我们觉得成长的存在,也在同时遮掩了曾经的熟稔——必须在陌生中重新生活,我就这样告诫自己了。 我重新拿起了笔,就像当初跟于子娇一起策划怎样才把女主角救活一样。我开始写一些很散的文章,那是思想东突西撞出来的文字,没什么主题,只是一些随心的话,甚至有时错乱的如烦闷时烦杂的思绪。渐渐地,我发现写下的文字再也没有那些人看了,大家早已四散各处,没有于子娇,也没有盖亮。 于是我在写小说的时候就会常常想起先前动笔的日子来。我记得曾经写过一个故事,关于那个叫浩然的人的故事。 浩然是我初中的同学。我曾一直固执地认为,我的初中是从初三开始的。初三以前我是在老家的那个中学,那是个没有很多学生但地方很大的学校。在这度过的几年里,我的记忆被四周环绕的槐树占满,在操场边的槐树林,我曾丢失了从小到大的唯一的一个足球。 后来家里托人给我办了转学手续,当我站在那所位于市中心的学校面前时,我的心里再也承载不住那种狂烈的感受——是激动,是希望,也是不知所措,就这么呆呆地站在门前,呆呆地望着。 “走吧,进去吧……”身边的那个人说着,已经走了进去,他是经常出入这所学校的熟人,因为他在这里教学。我能来到这里,也是他的关系吧。我叫他二叔。 我被安排在一个比较好的班里,坐定,上课。那天下了雨,放了学我取了放错位置的自行车慢慢地走,雨打在身上清清冷冷。身边匆匆而过的身影伴着嬉笑,没人注意这个新来的人。但我并没有难过,似乎心底还有一丝疯狂,让我想跨上自行车飞速地往前冲去。学校的放学铃声依旧在响着,而这么多年来,那个声音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就像那场淅淅沥沥的雨。 我开始拼命的写东西,开始写身边的每一个人,虽然我知道可能在他们眼里我并不算什么,但我却相信,愤怒的笔尖并不是我的生活,这里终究会有我的路。 放学,依旧习惯默然地去推自行车,他就把他的车子横在我面前,说:“你是安居那里的吧,我也是,一起走?” 他就是浩然。我客气地回应他,点了头,跟在他后面。他走的是另外一条陌生的路,车很少,路的两边有成排的树。他骑车很快,偶尔大撒把却在车子摇摇欲倒时慌忙地减速扶正。到了他家门口,看他把车子停进地下室。他问我:“你住几号楼?”我蹬上车子,说:“前面,再拐弯,走一段路差不多就到了,平房。”他没说话,挥手作别。 第二天刚出了村口,就看见他跨在车子上四处张望。“你怎么在这儿?”走近他时我问道。 “昨天晚上,我一直就跟在你后面的,你不知道吧!”他说,“就是天黑没看清,走到这儿你就没影了……” “哦。”我应了声,“那你就不怕我是鬼?” 这个路口的东面是殡仪馆,西面是火葬场,西北还有个公墓群。浩然“啊?”了声,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围,凑到我耳边说道,“你不会是女鬼吧?” “滚去!”我踢了他车子一脚,浩然打了个哈哈,也没再说什么,使劲蹬了下车子朝前去了。我随在后面,感觉生活突然精彩了起来。 浩然知道我住在哪里,周末找我说去一个刺激的地方。那是一条并不宽敞的街,两边的楼不算高,也有些年代的气息。在这条街的尽头,往右一拐,有一条巷子,里面有个网吧。 网吧的面积很大,里面的人也不少。烟味弥漫 ,吧台的地方还有几张椅子,有几个人在那里喝酒。 浩然轻车熟路地开了机器,拉着我过去开始上网。那是我第一次进网吧。 我不记得究竟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玩了什么,直到浩然过来叫我回去,我才看到外面已经黑了。 经过那条街的时候,旁边已经有人开始做生意了,有些女的站在门口东张西望。我听到浩然一声大喝:“快走,上车子快走!”然后他就用力一蹬脚踏板冲了过去。我反应过来后,也慌忙地开始跟随他,只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感觉自己像是在逃命。 出了那条街,走出好远,我看到浩然在前面的一个台灯下停了下来。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浩然也大口大口地呼吸,然后朝着我大声地笑,“怎么样,刺激吧?哈哈哈……” “那些人,是干什么的啊?”我和浩然一起靠在路灯上,我问他,“干嘛一看见她们就跑,我们又没犯什么事。” “那是卖肉的。”浩然说,看到我的疑惑,又解释道,“就是鸡,妓女。你不跑难道还想被她们拉进去?” 我没说话,突然感觉自己想一个无知的人,一个被这个城市抛弃的人。 “其实她们也挺惨的,我姐说这些人没有尊严……”浩然说,突然又打住了,像想起了什么痛苦的事。我看到他肩膀轻轻一颤,然后跨上车子走了。 浩然倒也不是什么所谓的好学生,这从周围同学的口中略略的能感觉出来。我的同桌是个挺文静的女生,学习很努力,也是班里除了浩然以外为数不多对我没什么特别看法的人之一。但是有天她看见我和浩然走在一起,就在课上悄悄地塞给我张纸条,上面写着:你别跟那个浩然常在一起,会被他拉拢坏的,很多人都说他不好。 我转过头看看她,她在飞快地抄着笔记,不过眼角稍稍有些目光散到我这边来。我没有说什么,回头又看了看浩然,桌上的书太多挡住了他的脸,但还能看见他把两只手交叉放在头顶,或许是睡了,也可能是在想着什么。我在那张纸条上胡乱划拉着,一节课没听清老师讲课。下课的时候发现纸条上凌乱的笔迹中嵌着这样的话: “我是不是也是你们眼中的这种人……” 同桌突然转过头来,我匆忙把纸条揉成团,紧紧地攥在手里。她看了看我攥紧的手,又朝浩然的那个地方看了看,欲言又止,回头写笔记了。 浩然出现在我的小说里,在我高一的时候,在我进了这所莱阳最好的高中时,浩然离开了莱阳,没有告诉我去哪里。 言归正传,浩然的突然消失让我的小说戛然而止,有时候我甚至自己都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杜撰出来的。上数学课的时候,我在无聊中重新回忆小说里和他在一起的生活,删删改改那本并不太长的小说——有些同学要看,所以自己总想把它写得有点人样,但却越来越发现有些科幻。 我仿佛出窍游仙的幽魂,现在重新回到新学期的课堂上。 很不巧,这节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依旧没有给我什么面子,我怀疑这属于办公室传染病——新上任的女数学老师完全不立牌坊,飞给我一记又一记的白眼。 我确实回答不出她的问题来,就站在那里瞅着她的那张大嘴。数学老师有一张很奇特的嘴,很大,嘴唇却比较薄,而且纹了青色的唇线,这样看来就好像嘴巴上缺了两块肉,一直合不拢似的。不过数学老师丝毫不以为耻,反而最在意的就是对那两层薄肉的修饰,常常涂一层鲜红的口红,这样再看就更像鼻子底下被一刀割开了皮肉,这也就难怪数学老师分析题口口见血了。 就在这张奇特的嘴中,大家清楚地听到她经常歇斯底里地喊:“这个嗲(点)到那个嗲(点)的距离噢……刘xx!嗲(点)在黑板上,你看我俩(脸)干吗?你说说这个题你懂了没?” 然后那个被点的同学直愣愣地瞅着她的嘴,支吾道:“这个嗲……不懂……” 然后数学老师就满意的转过身,指着黑板上的那个题说道:“既然大家都懂这两嗲之间的距离是怎么求的,那就看下一题!” 然后那位同学就直愣愣地瞅着她的嘴站了一节课。 对于数学老师,我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看法,只是我对数学课实在不感冒。于是在数学课上,大家常常看到我趴在桌上,胳膊肘压着数学课本,在上面一下一下地划拉着。我没有于子娇那么好的绘画天赋能把王八画的惟妙惟肖,只能无聊地写些字。 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就是用来折磨人的,老师毁人不倦,学生发粪涂墙。无聊之中我渐渐发现涂墙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在数学老师高嗲的时候,大家就断断续续的喊声报告去厕所发粪去了。 数学老师的“嗲”在嘴里含含糊糊,嚼不烂,咬不断。我又有些开始同情起她来。于是我就把抬起的屁股安分下来,继续在课本上划拉。 数学老师倒是颇给面子,虽然发粪的人不少,但是留下继续蹲坑的也不少,心里也有了少许的安慰,嗲声渐强,语音绕梁,三日不断。 “张智文,你这是在写什么呢?”这声音突然出现在我的背后,手里的笔一抖,我感觉下盘一阵压力,发粪有望。“这是写什么呢?笔记?情书?匿名信?” “嗯?你说,这是什么?”她手里拿着我的课本,似乎没有把重点放在那些字上,“这么小就写情书?你知道什么是爱吗?知道什么才能叫真正的情书吗?”我看着眼前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可怜女人,突然觉得有了灵感,下盘一种急速的冲动。而数学老师似乎陶醉在自我想象中,自己好像在葱茏的年代里甩着两只辫子等待隔壁那个留着凌乱稠密长发穿着的确良白衬衣满脸痘子的男生回头一笑,于是少女的怀中就多了一丝春天的悸动。 课本被数学老师抱在怀里,上面略显凌乱的字迹随着她突然地痴笑轻轻地颤抖: “汽车站烟味弥漫隔壁是十六班,班里讲课的大嘴老师嘴巴功夫有三段……” 这是我引以为豪的一段歌词,那些日子我疯狂地迷恋上改歌词,那种对旋律的狂热感觉在心里急速增长,就像一个极其憋屈的男人亟待倾泻,而恰好又遇到一个怀春少女一样。于是这样的歌词就像发粪后冲刷出来的水流,飞速出产。 班里的同学也在四处寻找乐子,那首《双截嘴》就在大家的嘴里模模糊糊地倾泻出来。 “快使用大嘴神拳,嗲嗲嗲嗲,快使用大嘴神拳,嗲嗲嗲嗲!两嗲之间的距离没有道理,就这样无耻的生活闷骚到底……” 而此时,数学老师正翻看着我的课本,翻到某一页的时候,脸突然红了。 那一页上面写着一段话: 你觉得数学老师怎么样? 初见此女士,冰肌附玉骨。 然后我听到数学老师小声训话:“还说不是情书,你看看明摆着嘛,你不准瞎想啊……”说完红着脸把课本还给我,三步两步地走上讲台开始继续讲课。 我觉得这个老师简直太可爱了,要是年龄再小个十几岁,我能把她当成邻家小妹妹。 其实那段话是我和同桌的聊天记录,如果她再往下翻几页,还能看到几段。 同桌:菜!你真这么觉得? 我:仔细再一看,恰似母老虎。 同桌:你别说,有时候我觉得她背影还凑合。 我:凡是能凑合的女人都不是好女人,好女人从来不凑合。 同桌:有道理。卢家莫愁,君子好逑,数学老师,不敢将就…… 第一卷 第十一章 我觉得自己快要被高中强奸,虽然在它的压迫下还有还手遮挡的余地,但是最后还是被它狠狠地压在身下。我渐渐感到呼吸急促起来。 这种怀春的吼叫只在数学课上演绎,转而非然。特别是当自习课时,偶尔有角落里窜出周氏原声的哼唱,其中夹杂着某人小声的念叨,“这样无耻的生活……嗯,无耻的生活闷骚到底……嗯,闷骚到底……”这些声音是在教室里像一条浑身滑溜的小青蛇,四处窜动,却躲不过那个教英语的班主任的耳朵。 听发粪回来的人说,那只耳朵经常猫着腰贴在后门洞听内音。这件事直接导致的后果是,那晚我发粪后回教室,就被他半路截杀。 他手里扬着我的数学课本,啪啪地往走廊的墙上拍。“啪……你说,这是什么?啪……情书?匿名信?牢骚?啪……哦,是诗啊,你还会写诗?” 我说:“是歌。”啪…… 他问:“你写的?”啪…… 我说:“词是我的,曲是周杰伦的。”啪…… 他一停手,一副被小瞧似的样子,“编,继续编!你当我不知道啊,周杰伦根本没唱这么首歌!啪……”这一下是他用手打得,一个手背朝我的胸前擂了一下,而后我就看到他拿课本的手一阵哆嗦,而我胸口一下短暂的疼痛,一些碎碴子从衬衣的下摆掉落到地上。那是我带的一块球形镂空的玉饰,让他吃了一痛。我看到他嘴角轻轻地抽搐了一下下,他又小声的叨咕道“不过写的倒是挺溜……”他把课本翻来翻去,那几页写着歌词的纸唰唰啦啦作响。我的心里一阵冲动,那种想给他一直拳让他发粪的冲动。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我的冲动被那阵变态的铃声搅得一塌糊涂,就像怀里抱着怀春少女,正要办事结果碰上邻居敲门一样。那铃声一声接一声的高亢“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他把课本朝我亮了亮,像是在说“你先等着!”然后我就看着他理所当然地接着电话,一甩一甩地走了。 “喂,是我啊主任,我是孙儿……” 我突然感到一阵压力,重新发粪了。 课本驾鹤,此去不返。我问同桌我这算不算玉碎瓦全。同桌倒是有些幸灾乐祸,说道:“我只知道你玉确实碎了,而且恐怕瓦也得挂掉。听说他这两天正失着恋,你还能让他吃痛,真他妈服死你了!” “他失恋?笑话,他有恋失吗?”吃痛这点倒是实话,不过失恋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干出来的。 “嘿你还真别不信,你问前面那些女生去,绝对湿,他随便起来可不是人能干出来的。”同桌努了努嘴,示意了一下前排八卦乱颤的女生们。 既然扯到了女生身上,我就没了什么继续问下去的心思。跟女人讨论别人,那就相当于把自己的隐私暴露出去,你可以常在花中走,但哪有不失身。 “你忘了,咱那天去他办公室请假,他不是在看电影嘛,你还记得他旁边坐一女的吗?就是那个。”同桌对我说道。 我回想了一下,真有这么回事,我还记得当时有人问他在看什么电影,他嘟囔了半天《裤裆》,后来回到教室那哥们才一拍大腿说,“我靠,原来是《武当》啊!” “其实你在后面没看见,我第一个进去,就看到他好像要亲那女的,结果就……”同桌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德行,“估计是孙英语把人姑娘怎么地了,人家才把他给踹了。” 对于这个猜测,我也只是笑了一下。不管是因为什么,反正孙英语现在是湿了,我倒是没感到什么值得高兴的,只是开始为我的那个玉饰心疼,虽然它只是在超市抽奖时两块钱换来的。 也许是我让孙英语吃了一痛,他开始考虑自己下手的分寸了。班里重新开始调座位,我搬到了倒数第三排的最里面,一个靠墙的除了看不清黑板以外哪都好的绝佳地段。 这是个春末夏初,一个万事美好百事可乐的季节。我的生活又有了一次从良的机会。 不可否认,孙英语的嘴巴还是很甜的。我总觉的他可以去立交桥下摆个摊,跟那里戴墨镜留长发的老头们有得一拼。课上总是有嘻哈的笑声,这样的日子才舒坦,只是当一个被快被遗忘的人从这种笑声中爬出来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好像吃到了鱼刺,一切都在喉咙里,可是咽不下也吐不出。 我就是那个快被遗忘的人。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时节,白色的羽毛球在窗外翻飞,划过一条条模糊的轨迹,像一群胡乱纷飞的小鸟,织着一句一句春夏的对白。而我,就在倒数第三排,倚着墙,无聊地看着老师在黑板上画出了一片一片的羽毛球。 事已至此,我就该考虑一下是不是要让老爸来了。这是我第二次被孙英语截杀,他说:“你周末让家长来一趟。”然后我就被晾在走廊里,靠着墙。当然他手里没拿我的数学课本,我脖子上也没了小足球。而实际上,我的课本他根本就已经忘在了学校的某个旮旯里,上面可能还放着嗑完的瓜子皮。 而现在的情况是,他在一边接着电话,一边放我鸽子。这个可爱的老师,这个风趣的孙英语,这个满下巴胡茬又有少许痘坑的男人,这个喜欢打电话时称自己是“孙儿”的人,如今在我面前来回兜着圈子,一圈一圈又一圈,一圈一圈又一圈。 我被他一圈一圈绕得眼花缭乱,而且似乎他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无奈的边缘,而他正是在演示我下一步的暴走。 “呃,老师,你看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走吧走吧……呃,不对不对,先别走,还没说完呢,走什么?!”可以看得出来他很不耐烦,但是因为什么又不得不对我说。 “那,那还有什么事要说?”我问道。 “这个,得让我好好想想……”他一边转着圈子,一边自言自语道,又突然停在我面前,朝我喊道,“你插什么嘴?你着急个什么劲?!” 我突然之间就无语了,“劲”这个字太彪悍太透彻太痛快了!这他妈的可以说是我听他说过的唯一有用的话。你着急个什么劲?!意思就是再着急也没劲,这个事就是他妈的没劲,没劲的事还用得着着急吗?没必要,那就不用费劲去着急了,所以说“你着急个什么劲?!” “那我想上趟厕所。”我说。 他显然听到了,可是没什么反应,而是沉浸在自己怪异的圈圈中想着什么。看来这个“劲”太有劲了,让他一时间难以自拔。我管不了那么多,径直去了厕所。厕所离我们教室很近,十几步的距离。我觉得自己的灵感一时间喷薄而出,真正的发粪涂墙了。 上完厕所,我并没马上出去。而是在门缝里看到孙英语还在兜自己的圈子。我觉得现在出去还是会被放鸽子,而且绝对不可能回到教室去,所以我决定在洗手间待一会。我把水龙头开到最大,然后开始对着冲出来的水大声喊着“劲!” 那个字太有力量了,劲!劲!劲!声音在整个洗手间里回荡,和着水流急速的冲刷声,铿锵有力,浑厚激荡。 在这个世界里,如果你不牛,那你就是逼,但如果你太牛了,你就是牛逼了。这个“劲“给我的感觉太爽了,这让我感觉孙英语有些牛逼的迹象了。 我正在感受那种牛逼的感觉,身后厕所的门突然开了,一个更大的声音掩盖住了刚刚激荡出来的“劲”。 “你是谁?哪个班的?不上自习在这里干吗?”他边洗着手,边盯着我问道,表情十分严肃。“劲!”这个“劲”字分明比我的强大的多,让我不禁感到战抖,一股虚气从背后腾地升起来,一直冲到头顶。 “我,这个……上厕所……”我能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他刚才的那个强悍的劲给震住了。 “哦。”他甩甩手,转身走出去,到了门口又来一句,“你还在那里干吗?关了水龙头,回去上课!劲!……” 我“哦哦”了两声,关了水龙头就出去了。孙英语还在外面,不过没有在转圈,我看到他时他正背对着我跟一个人谈话。那个人正是刚才从厕所出来的老男人。 我匆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低着头装作没看见。刚走过不远,被孙英语斜出来的目光发现了,他立刻喊住了我:“张——呃,那个张智文!别忘了周末叫家长来!”我假装没听到,他没有了那个“劲”,口气虚了很多。 回到座位上我就找了个姿势倚在墙上,背后就是教室的后门。教室里十分安静,走廊里稍微大点的声音就能在我这个位置听到。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偷听的意思,但是他们的对话实在很自然地朝我这里倾压过来。不过我只是听清了“孙儿”和“劲”,其他的话就好像被故意遮掩着似的含糊不清。 这种感觉让人浑身痒痒,就好像一个美女在你面前跳着艳舞,却不肯让你尽情地去看一样。我不禁朝着后门骂了句“劲!” 正好这时,有个声音在前门喊我的名字。“张智文,出来一下!”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其实等我出了教室门来到走廊里,看见孙英语和那个老男人时我才想起,这句话应该再加一句:三个男人一股气。 高手过招,风云变幻。不用张嘴,单凭气势就要压倒对方,看来两位已经是行走多年的老江湖了。整个走廊整个教室变得安静异常,诡异的空气中透露出阵阵逼人的杀气。 一阵沉默,一阵沉默……沉默中只有老男人指间夹的烟袅袅地腾起一缕青烟,让这个夜幕衬托下的走廊更加有味道。 突然,一阵悠长而婉转的空气撕裂声从角落里传出来。我心里暗惊:不好,有暗器!回头一望,教室门口已闪出一人,正口吐荷花,举手高呼: “老师,我上厕所,肚子坏了!” 我似乎已经看到了孙英语脑门上的黑线,而老男人夹着烟的手一抖,剩下的半截烟头滑落下来掉到了地上。猜得出那烟一定很贵,老男人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极力把眼里的不舍隐藏起来。我想如果没有我和孙英语在场,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捡起来接着抽,不过碍于江湖上的声誉又不得不忍痛割爱了。 厕所的关门声打破了刚才的宁静,老男人的爱可能割的有些疼,火气已经转移到我们身上来。 “孙儿,你说你是怎么管理班级的?!学生一趟一趟地往厕所跑,进去还不出来,整个劲!……”老男人重新点了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火光一明一暗中,半根烟已经化成灰烬了。 “这个……主任,您放心,我对这些害群之马向来都不留情,该开就开,绝不含糊!”孙英语的嘴巴就是甜,我终于知道了眼前的这位原来就是前几天孙英语在电话里喊的那个“主任”了。 老男人并没接他的话,而是又狠狠地嘬了一口烟,整根烟全完。扔掉烟头,老男人转过来看了我半天,说道:“你是……那个,张——张智文?” 这回轮到我开始冒汗了,冥冥中有种不详的感觉。“呃,嗯……” “哦,作文写的不错,上次比赛我看了,写的不错。”他说着,从兜里掏出烟盒,似乎想再抽一根,不过抖了抖烟盒,里面只出来一些烟沫。可以看得出来他有些失望,又抖了抖烟盒,确定手里确实只剩下一个空烟盒后,才微微地叹了口气把盒扔掉了。“你跟李老师认识?” “李老师?哪个李老师?”我有些纳闷儿他怎么会问这么个问题。 “李老师?”孙英语也感到了奇怪,不禁对我脱口而出,“你说你跟李老师熟?你是她亲戚?” 我发誓,如果我是校长,我一定会让孙英语马上卷铺盖滚蛋。换过话头,我还是搞不懂今天老男人把我叫出来,东扯西扯是为了什么,还要把李老师拽进来。 老男人看了孙英语一眼,孙英语到底是在江湖混了段时日,有些油条的眼光,识趣地回教室看自习去了。老男人看着我,似乎在说,现在就咱俩了,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吧。 我想再发一次誓,如果我是校长,我绝对要当着老男人的面把他的烟给销了。我不知道我究竟有什么话要说,像李老师那样的女人,我不想在背后嚼什么耳根子。 “哦,你是说教音乐的李老师啊,我认识她,但是不熟,以前晨练的时候碰见过。”我说的是实话。 “不熟?哦,原来是这样啊。”老男人如释重负地说,不过又好像还有些顾虑,“你以前住过画室?” “呃,啊,呃……住过。”以前教导主任提起过,住画室这时是瞒着学校的,老男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李老师没跟你说过什么事?我是说……以前的事?”他有些谨慎地问道。 “以前的,呃,好像没有……也好像有,我忘了。” 老男人觉得好像问不出什么了,就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让我回去。只是在我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又提醒了我一句:“周末别忘了叫家长来!” 如果没有那天晚上跟老男人的那些事,我想还是很喜欢这个时候的夜晚的。特别是趴在走廊的宽大的窗台上,看在外面路灯下溜达的人。 在这个时候,路灯下面溜达的人反而不会太多,天还没有那么热,大家开始聚在有光的那几片地方挥着球拍打羽毛球,一种近似疯狂的挥舞。如果你也趴在窗台上,你会看到一群群在夜晚里热情狂舞的人,一群地地道道的年轻人,他们一只脚赖在少年的稚嫩中还没出来,而另一只脚却早已兴冲冲地踏进青春的成熟地带,对着那些似懂非懂的,或者即将懂得的真正青春的东西蠢蠢欲动。 我感觉到我的手指也开始蠢蠢欲动,我的胳臂里似乎有一种蓬勃的力量在充斥着,即将爆发出来。这时我想,我也应该下去好好的享受一下青春了。 第一卷 第十二章 我穿梭在一群兴奋的人群中,一片划着诡异路线的羽毛球中。旁边有人用复读机放着歌,路灯下有些凌乱的身影在音乐的旋律中竟也有些顺和。 可惜的是,我没有准备拍子,只能当一个冷板凳,等谁谁拍累了,我再接管。而这样的结果往往是,我还没摸到拍子把上课铃就响了,整个晚上我就蹲在路灯底下跟着春秋乱舞的羽毛球摆头了。 而就在这时,秦丹恰逢其时的出现在我面前。她怀里抱着一副拍子,站在我旁边随着音乐很有节奏的点着脚,一下一下,小脚啪啪的,很有意思。我的视线开始从羽毛球上转移到她那里。 从我这个角度看来,我俩的影子很暧昧地靠在一起。我还真他妈的幸运,那个位置映出来的影子是绝佳的身段,我的高大威猛,她的小鸟依人。我开始做一些手影,比如说在她脑袋顶上加一双鹿角,或者变一只小鸟拿她的头发当草来啄。 很不幸,在我乐此不疲地糟蹋她脑袋的时候,她转过了头来,看着我搞怪的动作和表情,问道:“你在做什么?” 我突然想到了那句话:如果你不想让女人发疯,最好的办法就是实话实说或者若无其事,但是千万别自欺欺人地撒谎。 我当然选择后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做着手影的手就势前伸,然后画一个圈,伸了一个大懒腰。“呃,没什么,没什么……” 她“哦”了一声,转过头继续看球。我像经历过一场浩劫似的,长舒一气。手指虽然依旧蠢蠢欲动,但还是颇争气的没再在谁的头上作怪,只是随着音乐节奏在腿上弹着钢琴。 将上课的时候,大家三三两两地散去,开始往教学楼里走。秦丹转过头来,用球拍打了一下我的胳膊,问道:“你怎么一直光看球,也不打?”我无奈地耸耸肩,“我想如果你把球拍借给我,我能把球打到没毛。” 她又“哦”了一声,然后看了看场上剩下的几个还沉浸在激战中的人,就准备走了。不过,临了她又对我说了一句话:“如果可以,下次咱俩一起打球吧。” 看着她把球拍背到肩上,迈着小脚向教学楼一步一步进发。我从后面看着她,说实话,她的背影是不错的,可以用小巧玲珑来形容。不过,根据相对论,背影让人喷血的女孩往往有让人喷饭的正脸。刚才看球时虽然她正脸对过我,但遗憾的是,当时我正尴尬在怎么对付她的问题中,一时慌乱没看清。 虽然个子矮,但她走路速度却觉不慢,就在我胡思乱想的空儿,她已经在我视线里消失了。这让我心里不禁一寒,该不会是遇到传说中的女鬼了吧? 对于她为什么会变成女鬼,我猜测了几种可能出现的情况。 一,她是多年前市中某某级的学生,因为成绩不理想,考学无望,又无奈于学校和家庭的双重压力,终于在某年某月的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心理崩溃跳楼自杀……不过,这好像说明不了她怀里为什么抱着羽毛球拍。 那就可能是第二种情况了:她还是多年前市中某某级的学生,因为暗恋上了校羽毛球队的队长——这种情况下,一般作为队长的都是帅得掉渣而且有许多比牛粪还粪的鲜花倒插。而此时,队长正与某美女拍拖,一个三角恋情全面展开。终于,在受不了情敌打击爱人冷漠的情况下,还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她一个自由落体,成就了队长和某女的自由裸体…… 这种猜想让我对她产生了一种由衷的敬佩,自古多情女,敢为情自亡。不过,这又让我想起了于子娇让我写的那篇校园爱情的小说,突然有了种罪恶感。更甚一点,市中根本就没有羽毛球队。 于是我开始想象这应该是第三种情况:依旧是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由于路灯底下已经没有足够的空地打球了(就像今晚),于是她就爬上了教学楼的楼顶……可想而知,在月黑了路灯没了的情况下打羽毛球是多么刺激。而就在一瞬间,她像羽毛球一样飘然而下,血红四溅中,她终于离开了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世界……而从此以后,世上就出现了一种带红色头的羽毛球。 想到这里,我突然感觉到一阵凉意,环顾四周,那几个坚持鏖战的人也回了,路灯下突然变得空荡荡的。而就在此时,我看到了不远处正躺着一个带红色头的羽毛球!它已经面目全非了,毛基本掉光,头基本被踩扁,只是在这种情况下还保持着那种鲜艳的血红色! 我感到一股冷风从脚底顺着裤管上涌,直冲头顶,而后又突然感到体内血脉贲张。我心一紧,眼前突然黑了…… 其实并不是我晕了过去,而是那一刻,路灯突然灭了。不仅是路灯,我面前的教学楼以及学校的其他楼的灯也全灭了,整个学校沉浸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突然出现的停电状况让人们有了短暂的惊慌,不过惊慌之后就是一波接一波的惊喜的叫声。可想而知,停电给憋屈的人们一个理所当然的休息理由,而这些闷骚的人,正在用一种疯狂的吼叫来发泄心中无边无际的闷骚。 这种场面就好像当初军训时的喊口号,而学校外面的汽车站也被惊醒了好几台警报器。此时的我并没有那个心情去闷骚,我在想,老天真是太给面子了,这种情快下不抹黑混进教室,难道还要被抓迟到吗?! 走在一片惊叫声中,感觉自己像荣归故里的英雄。不过,也许正应了那句话,上帝要让你灭亡,必先会让你疯狂。就在我得意洋洋地一只脚迈进教室的时候,突然来电了! 我是众目睽睽之下被抓住迟到的,孙英语竟然一脸敢怒不敢言的表情,瞪了我足足有一分钟,才颇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让我回去。 坐下来才发现,每个桌上都摆了一根红色的蜡烛,有些还亮着,有些已经被吹灭了开始冒青烟。我脑海里浮现出了这样一幅画面:全班同学围成圈圈,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节蜡烛,跟一群堕落天使一样,而孙英语站在中央,打太极似的指挥大家唱《感恩的心》。而我就是那个魔鬼撒旦,不合时宜地出现,把这个颇有情调的场面给搅和了。 同桌小声地跟我说:“你可以准备后事了,听说今晚孙英语要跟那女的复合,本来停电就是个绝佳的机会,你看你,嘿嘿,一回来就让他黄了……”他抬头看了看杵在门旁的孙英语,继续小声说道,“看他那个闷骚的样子,肯定又吃痛了。不过,他怎么没收拾你啊,这不像是他性格啊……” 我对此表示沉默,我在想今晚实在是太诡异了,这是不是那个女鬼的召唤…… 呜呼……我看到语文课本上某某古人的一句长叹,简直就是同病啊,他投江她跳楼,不死个中外闻名,也要挂个古今呼应。 正在此时,孙英语的手机又响了,不过不是那个高亢激昂的曲调了,而换成了一嗓子沧桑:“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样的月色太美……” 我心里一惊:太他妈的正确了! 一个诡异的夜晚,一个充满情调的夜晚,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夜晚,就这样被我一睡而过。 从那天以后的很长的时间里,我再也没有睡过那么踏实的一觉。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块被扔到海上的海绵,一开始浮在水面上随着海浪起起伏伏,而后慢慢的下沉,下沉,终于沉到了海底,安安稳稳地躺在了那里。 后来听同桌说,那天孙英语的复合计划被我彻底搅黄了,那个电话就是女的打来的,直接把他给踹大发了。 我看到同桌的幸灾乐祸,不禁觉得孙英语有些可怜。世界上没有不脆弱的男人,只是每个人掩饰的程度不同,而他脆弱时最承受不住的并不是女人的打击,而是男人的讥笑。 于是我在英语作业的后面开始改歌词,“我承认都是我一不小心犯的错,再加上那晚的月亮惹的祸,才在这刹那之间毁了变电所和你爱情的小泡沫……” 但凡是人总是有一些良知的,禽兽尚有一点人性,别说你一点没有不是禽兽。我的英语作业并没有和其他人的一样发下来,孙英语也没有提起是什么,只是在某个晚上自习的时候,把我的数学书还给我了。 而那时我想,即使我他妈的是撒旦怎么地,也能拯救一次堕落。 似乎每个人受伤后都会选择平静一段时间,自从孙英语被黄了以后的几天里,他少了很多平常的装相,换成一副霜打了的茄子的蔫样。 还好他没有去上吊,否则我指不定会被冠一个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听说同市的九中就有一个女老师因为失恋自缢于寝室,当即在学校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当然这大波也分两种,一种是称赞她肯为情献身的,这就好比我想到的那个女鬼一样,而这当中不乏颇具嫉妒风范的女老师;而另一种则是倍感惋惜的,无论如何,少了一朵鲜花,牛粪就会多好几堆。 由此看来,孙英语还有点骨气,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虽然他经常这么活,但这次的意义不同,感觉也就不同了。不过我倒挺为他俩感到可惜的,如果当初他们两个认识,说不定会走到一起,虽不一定像梁祝恩爱的感人,但也不至于为了化成毛毛虫这么早就投胎。 孙英语因为有心事,所以对于我叫家长来这件事还是不了了之了。 于是我又可以心安理得地趴在窗台上享受我美好的夜晚,风干我湿答答的心情。也可以抽个时间去路灯底下打打球,当然,是跟秦丹一起打。 似乎秦丹对于我这些天来的爽约一直耿耿于怀,天地良心,我只是找不到她而已。那天她突然消失以后,我就想起来一个问题:我并不知道她是哪个班的,她也没告诉我去哪个地方等她。 就这样,我晚上一直是下了自习第一时间跑出去,辗转好多个路灯也没找到她,然后再在上课前几秒中回教室。 后来终于有一天,我哪也没转,只是待在一个路灯底下看球。这是我感觉到一股杀气迎面而来,抬头一看,秦丹正在不远处瞪着我,伸出右手的食指勾了两下。 我觉得这是对我男人自尊的极大的挑战,像王晶一样,我考虑了几分钟是否要应战,好把那几个关于女鬼的猜测全都实现一遍。 但事实却不容我按照既定的想法施行,确切点说,这次应战我是被秦丹拽过去的。我很惊讶一个个子不高看起来比较瘦弱的女孩子竟然有那么大的力气,我被拽到教学楼的东侧,这个地方虽然有些亮光但绝对没有路灯底下那么惹眼,所以没什么人在这里打羽毛球。 我开始觉得这个女孩的与众不同之处了,在这样一个地方打球得需要非凡的眼力和胆量。我很庆幸自己戴了眼镜,虽然不能当望远镜用,但是招呼一个球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我没有预料到,我能看到球,但看不到秦丹躲在哪个旮旯里。 可想而知,我的的打法跟夏天里凭空招呼蚊子差不多。东一下西一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跑来跑去,没一会儿衬衣就洗澡了。 如果我能看到她的表情,我想我会马上过去让她感受一下上男人自尊是什么后果。她现在正坐在不远处的一个方台上,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身边放着一盒羽毛球,时不时地朝我扔一个,然后看我手忙脚乱地漫天抓鸟。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但是我也有准靶的时候,一记扣杀过去,球直接招呼到她的脑袋上了。我听到某个黑旮旯里“啊”的一声痛呼,然后就没了声音。而此时我的脑袋里很不合时宜地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秦丹被我打中了脑袋,血开始顺着脸颊流下来,头发散乱,无风自动……她,是那个女鬼? 而实际的情况是,还没等我走过去看个究竟,就听到那里传出来一句:“讨厌,轻点啊,弄疼人家了!” 我浑身一颤,停在了那里。我感到脑袋一阵眩晕,身边经过的两个女生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再朝那个黑旮旯扫一眼。而这时,她又喊道:“快,别停啊,继续!……”然后一个羽毛球朝我就飞过来了,直接招呼到我的脑袋上。 我的脑袋明显的空白了一下,而后就有一个问题出现在那片空白上:耍球还是被球耍,这是个问题。 当我决定捡起击中脑袋的那个球时,就开始后悔为什么要答应她一起打球了。但这一球我还是回了过去,只是力道轻了很多。既是是这样,我都感觉到自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似的,胳膊微微颤抖,手心开始出汗。 然后我就听到了这样的回答:“你……你用力啊,笨蛋,是不是男人?再来一下,快!……” 我想我真的撞到鬼了,当我脑海里出现这个想法的时候,人们就看到了一道身影从眼前掠过,直冲进教学楼里去了。 第一卷 第十三章 听了我对这件事的描述后,同桌第一反应就是将我浑身打量了一遍,然后目光定格在我下面。“不对啊,看你挺正常的,不像是少了什么啊。” 按照他的理论,任何正常男人在那种情况下都应该是血脉贲张,然后痛痛快快地喷一次鼻血,但是绝对不会像我一样当个逃兵跑回来。我对灯发誓,我是个正常人,如果没有那几个对女鬼的猜测,喷鼻血是早晚的事。 这件事对我的启发就是:绝对不要随便招惹女人,无论你是否能确定她不是女鬼,你都有一不小心喷干精血的危险。 生活离真正的青春年华越来越近,它在这片刚刚开始开垦的土地上栽种上花草,直到它们完全开放。这时,有来采摘它们的人,有来呵护它们的人,但无论是谁,无论做什么,都在我们的心里刻下一道痕迹,而这些痕迹,就是成长的足迹。随着天气变暖,这片土地变得更加热闹。这让我们的心逐渐变得不平静,变得多彩,变得动感十足。 自从分到这个班里,我不得不承认,我没有把自己真正当成这个班级里的人。确切点说,除了同桌外,我没有真正地去认识某个人。虽然自己明白已经没有什么可能转去所谓的重点班了,但还是赖在自欺欺人的想法里面不愿出来。 人总是这样,有时候希望明明变成了失望,但还是宁愿沉浸在那种幻想中不出来,也不愿意面对现实。 这种自欺欺人给我的惩罚就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竟然没有发现秦丹其实是跟我一个班的,只是我在东北角上的倒数的第三排,她在西南角的正数第一排。 而更让人气愤的是,对于她这次的整人行动我还得默默忍受,因为在我即将发作的时候同桌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来:“愚人节开个玩笑,你激动个什么劲?!况且还要跟个女的一般见识。”说完边摇着头边朝我下面看去。 我发誓如果我能把内裤穿在外头,我绝对会像超人一样把同桌踢飞,但事实上我还是有羞耻心的。那个“劲”又一次将我的大脑击打成一片空白,而在这片空白中,我看到了秦丹朝我走来。 秦丹并没说什么话,不过看表情好像对那件事有些许良心上的谴责。她在我桌上放下一本花里胡哨的杂志后就走了。 我看着她就这样走了回去,心里竟然没有了刚才那种想要将她绳之以法的冲动,反而开始对她产生了某种好感。 那本杂志是时下流行的八卦新闻,大多数女生的最爱。娱乐圈里最奇怪的事就是谁谁至今还守身如玉,而最常见的便是今天恋爱明天被踹你抄袭我炒作还说是月亮惹的祸。男女明星排着队地创造娱乐圈新一辈,在我面前吹皱一壶水。秦丹给我那本杂志后,我就把它放在桌上的书夹中,上数学课闲着无聊就翻看一下。 这倒不是我开始在数学课上堕落,而是自从孙英语把课本还给我,我就没了翻翻数学课本的兴趣,因为书页上除了瓜子味还是瓜子味。 那本杂志里的一篇文章被挝了角,是关于愚人节怎么整人的,然后根据被整的人的表现来判断那人的性格本质。 不幸的是,我就是那个被按照上面的整人大法招呼过的人,而根据我的表现,我是属于“懦弱虚伪,典型的店小二式的人物”。 毫无疑问,人都在有意识无意识地美化自己,就算是岳不群也装模作样地提着把君子剑。我当然也不例外,被秦丹下了这样的结论,就好像被扒光了衣服在学校里裸奔,浑身又冷又热的。绝对不能容忍! 而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确切地认识她,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后来我听同桌说她叫秦丹,就忽然有了种要写首诗给她的冲动。 诗如下文: 秦淮河畔秦淮女, 秦水深深有几许。 昨夜风情恍如梦, 描丹画黄与谁娶? 诗传过去,没多久又传了回来。另附一纸,上面写着:你懂个p!你才秦淮女来,你是杜十狼!姐姐我网名柳梦寒,有种再拽几句? 同桌瞄了一眼回信,嘴里嘟囔道:“彪悍,强大,难以理解……”然后目光又朝我下面扫来扫去。 我一气之下又写了几句: 一溪烟柳一溪岸, 一路独游一江船。 皎月轻拢幽幽梦, 思回故里觉水寒。 信传回来,上面很客气地几个字:你有种! 我不禁狂笑,我当然有种!然后我就觉得头顶凉飕飕的一阵冷风,班里面突然安静了下来。这时我听到讲台上迎面扑来一句话: “张智文,你要种什么?”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开始突突,这倒不是怕老师教育,只是在这个角落里很长时间,我自己都快把自己忽略了。 我站了起来。我看到班里几十双眼睛在放着疑惑的光,不过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数学老师。毕竟也是在江湖上走了一段时间,没舞过剑也耍过刀。数学老师的表情很是一个坦然,这是她给我最顺的一眼。她说:“坐吧。” 我坐下,又重新站了起来,“老师,我……”我说。 “坐吧。”还是那句话,数学老师连表情都没变,“下次想明白要种什么再起来说。”良心在上,我只是被感动了一小下,想道个歉而已。 被秦丹整了那一次后,我就考虑是不是应该躲着她。同桌看出了点端倪,就调侃道:“这不是你性格啊,据我观察,你应该属于那种极度闷骚后期型人物。”我不解,问他:“什么意思?”他一笑,“就是表面闷骚的可以,但是内心绝对狂热的开始悸动了!”我耸耸肩,没肯定也不敢否定。 秦丹似乎没有停手的意思,那天下午刚下课,她就又把我给拽出去了。一路被她拽到楼下,然后她在前面朝着操场疯跑。我气喘吁吁地追上她——别说我跑不过她丢人,她那两条小腿一晃当,就够我折腾半天的。 她在画室的门前停下来,把着铁门一阵摇晃。铁门上着锁,她气急败坏地朝上面踢了一脚,埋怨道:“该死,又他妈的不在!” “你发什么疯啊,人家又没惹你,这里面还住着人呢。”我赶过来,对她说。 “要你管啊!哎,对了,你知道这里面住的谁吗?”她又朝门上踢了一脚,绑在上面的链锁哗啦一阵响。 “不知道,不过我猜应该是个女的。”我指着小院里晒得衣服说,很显然,上面挂着几件淡紫色的内衣。 “骚货……”秦丹骂道,虽然声音很小,但我还是听到了。可想而知,她跟住在这里的人肯定有什么过节。 “那你知道更以前谁在这里住吗?”她转过身来,看着我。 “呃……知道,”我脑门突然冒出一层冷汗,看她刚才的反应,估计是对所有住在这里的人都不会太友好,“干吗?” “没什么。”她停住了话题,我的心也放了下来,“这里面以前住个男的,missan跟我提过他,说他挺有意思的……” “哦,是吗?”想不到她也认识missan,我对她的话倒产生了不小的兴趣。“那然后呢?” “没然后了,然后那个男的就不知道怎么就没了,这个女的就搬了进来。missan说肯定是那个骚货把他挤出来了,你知道吗,听说那个骚货的老子是咱学校的领导。真是狗仗人势,哼!”秦丹语气愤恨,表情激动,双手掐起了小蛮腰,一口一个“骚货”,看起来也是个愤青。 俗话说,不要相信女人嘴里的新闻,因为这很可能是她以前传出去的爆料改装过后又被传了回来。 从秦丹的话里看,missan的想象力真有些令人发狂的丰富。操场上有人踢球,几十号人就围着一个球猛踹,可是不知道这帮人是水平实在太菜,还是近视眼没戴眼镜,那球不知什么时候滚到了操场外,而那帮菜鸟还在中场一个劲地搂的搂抱的抱你使绊子我踢一脚。 秦丹一脸不屑,说道:“菜啊,太菜了!你看看,这是群殴还是断背啊,啧啧……” 然后我就看到她朝球跑过去,一屁股坐在了足球上。 我开始在人群中寻找盖亮,因为在我的印象中,盖亮在场总会出现这样的局面。遗憾的是,球场上这么多傻逼中根本没有盖亮的影子,这不科学,绝对不科学。 球场上终于有人看出了端倪,大吼一声:“球呢?!”然后几十号人同时停止了互踹,开始低着头四处寻找足球。这时,有人又明白过一个问题来,既然球没了,那刚才大家踢得是什么? 然后几十个脑袋同时凑到了刚才群殴的中场地区,大家看到一个蜷缩在一起的睡美人在浑身颤抖。那个人,就是盖亮。 盖亮被几个抬了出去,临走时盖亮还跟立遗嘱似的手指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划拉,大家觉得过意不去,就安慰他说知道了知道了。盖亮就像一个回光返照的糟老头,拉着某人的手就是不松。大家感动啊,说这才是真正踢球的啊,受这么大的伤还对足球念念不忘啊,还这么关心大家啊,这需要多么大的胸怀啊。那人也感到盖亮的用心,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发誓似的说道,你放心地走吧,我们一定倍加努力,提出水平!然后一大堆人送殡似的把盖亮抬回去了。 只是大家没听到,盖亮被那人握着手,疼的龇牙咧嘴的,嘴里只含含糊糊地冒出一个字:劲! 其实刚才盖亮正在地上划拉,摸到球后就一个熊抱把球藏怀里了,正准备来一个鱼跃冲出去呢,结果上来一堆人就开踹。而盖亮的手指之所以划拉遗嘱那是因为被某个人踩了好几脚,正在抽筋,而那个踩他的人现在正握着他的手一阵感动。 我回去再找秦丹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她的影子了,天色见黑,看了看手表,快到晚自习的时间了。正准备回教室去,秦丹从后面跑了过来,抄着我的胳膊就跑。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跟着她一路疯跑。一开始她拽着我,后来我就变成了我拽着她。一路跑回教室,各回各座。 刚没喘匀一口气,秦丹的纸团就砸过来了。 她问我:“你跑那么急做什么?” 我说:“没什么,感觉你被追杀我不帮忙不够意思。” 她说:“没想到你还真有良心……刚才跟那些菜帮儿踢了几个球,结果被他们追着要我加入足球队,真烦人!” 我问:“怎么,你会踢球?”然后在纸条上画了个小人,明显的火星身材,身长腿短。 她说:“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哈,以前我跟missan经常踢呢。”她在纸上附加了一个人头,,戴着眼镜,然后满脸痘子。 我说:“怎么,missan也会踢足球?” 然后,她的纸条再没传过来。这样一直到晚上放学的时候,她给我一个日记本子,里面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看了这些,就知道她的故事了。” 翻开日记本,一连几页都是大片的空白,每页上只有几个字,前后连起来就是:我,准备死去。 我的心像被针刺了一下,一紧,突然一疼。 第一卷 第十四章 日记里的有些东西是我早已经知道的,就像missan以前说过的一样,那个小镇,那些桥。可以看出missan是个极度怀念过去的人,想念她以前的家——在来到莱阳以前,在浙江的那个家。但是那个家里的人却不怎么喜欢她,missan的眼中,真正喜欢她的只有哥哥。 可以说,童年对于她就是痛苦,可是她还是愿意沉浸在那种痛苦之中。并不是不能自拔的沉沦,而是不愿出来的自闭。 我用自闭这个词来形容她,虽然她平时总是骑着那辆很拉风的山地车飞来飞去,虽然她总是和朋友一起在学校里溜达,虽然我不少次地看见她听着音乐,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在笑……可是我知道,那并不是她。她有朋友,但不多,她说她看够了这个世界的尔虞我诈;她听歌,对那些悲伤的曲调不屑一顾,说那是一堆谋杀人的死亡哀乐,而她耳朵里充斥的,是再也停不下来的dj曲子。 那本日记我没有看完,我觉得没什么必要把它看完。每个人身后都有自己的故事,有些甚至于自己都察觉不到忽略不计,别人还费劲巴拉地去挖掘,有什么意思? 秦丹看我没一会就翻完了那些东西,不禁有些气愤,问道:“你都看完了吗你,看明白了吗?” 我说:“嗯,就是那么些事吧。……那首诗写的不错,‘是谁……’呃,对了,‘是谁撑起死亡冰山的一角……’好像是这么写的。” “那你有什么感觉?”秦丹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好像要洞察我的心思。 “疼了一下……”我抬头想了想,确实是疼了一下。 “嗯,然后呢?”秦丹显然是被我的疼感染了,急切地等着下文。 “没了。” “什么?没了?!”秦丹从凳子上腾地站了起来,有些疑问又有些吃惊。很明显,她对我这么简单的回答非常失望,或者说有些恼火。“真没别的感觉了?” “呃,可能还有点……”我在极力地挖着大脑里的词语,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那种感觉,“呃,幸运……” “你说什么?幸运?!你还有没有同情心啊你,当初我看这些的时候都哭了我!”秦丹开始暴走。 “你着急个什么劲,missan又不是你,哭什么啊。”我说。 “你知道她受了多少苦啊糟了多少罪啊多痛苦啊多孤独啊,这么一个弱女子那么脆弱的肩膀那么脆弱的心灵怎么能承受的住啊!……”秦丹一提起这些就好像眼泪婆娑的,绝对入戏。 “那她现在还活着吧?”我说。 “废话!前两天我还看见她跟一男的卿卿我我呢。”秦丹一抹眼泪,说道,“该死的妮子,找了新男朋友也不告诉我一声,还拿不拿我当姐们儿了!” “这不就得了,人家过得好好的呢。你在这哭鼻子抹眼泪的,她就把着男朋友出去逛街压马路该怎么潇洒怎么潇洒,你看看你,还同情心呢,我看现在她应该同情同情你……”我自顾自地说着,没发现秦丹站在那里直直地看着我,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呃,对不起……”我发现我对流眼泪的女孩子还真没什么办法。 秦丹听到我道歉,眼泪瞬间就下来了,那样子人见堪怜。 “好了,我收回刚才的话行了不?”我觉得现在面对的就是邻家哭鼻子的小女孩,往常都是一根棒棒糖就能哄笑的。 “那你说missan很可怜我就不哭了……”秦丹红着眼睛说,“真的,missan很可怜的。” “好……missan很可怜,你满意了吧。”我说道,伸手给她擦眼泪。 “你知道就好……哎,别碰我,你大爷的,谁让你随便摸我的!”她摆着手,自己擦了一下。我当场气结。 “哦对了,这个妮子怎么又有新男朋友了呢,太不厚道了!”她挥着拳头,心里极大的不平衡,“我都才找了一个呢……” 我心哗啦哗啦地掉了一地,刚才喝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跟这样的女孩子绝对不能走的太近,否则容易气岔而亡。 “唉,就知道这妮子守不住承诺的。当初我就劝她嘛,我说你犯不上为了那个王八蛋糟蹋自己,不是我说你,你以前承诺过的事哪个守住了啊,连答应给我的棒棒糖都欠了好几年……他就算是个王八蛋了,你别去撞豆腐,也别威胁我说要去什么山当尼姑,两条腿的蛤蟆好找,四条腿的人有的是……哦不对,你把那话反过来听哈……”秦丹自顾自地说着,就好像missan真站在她面前似的。 当一个女人(女孩也凑合算在内吧)说话入定的时候,聪明的男人从来不会插嘴,而且最好的选择就是离开,这是对双方都好的选择。这个年代最好的结果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天下太平。 我觉得我应该选择离开了,就悄无声息地拉开门,朝外面走去。 结果,我刚关上门走出两步就停下了,我面前站着一个女的,我不知道她怎么会在这里,好像刻意在这里等我似的。 “好久不见。”她朝我一笑。 “呃,好久不见……”我笑笑,突然想起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秦丹还在屋里头掐着腰作怪呢。我一拍脑袋,“哎呀!……”“怎么了?”她奇怪道。 这时,那个让人气岔的声音带着一阵埋怨冲出教室,“你大爷的,敢放姑奶奶的鸽子!……呀,missan?!” 秦丹看到missan站在那里,惊呼一声之后就开始黏黏糊糊,就像失散多年的姐妹突然重逢似的,抱着missan的脑袋一阵猛亲。 女人就是这样,不管年龄多大,骨子里都透着一股孩子气。 我不禁有些羡慕起她们来,可以毫不掩饰地吐露自己的感情,毫不尴尬的拥抱自己的朋友。其实每个人本来都是这样的坦诚,但是随着我们经历的事、接触的人越来越多,我们就开始变得圆滑,变得深藏不露,有意识无意识地给自己戴上一个面具。 我突发奇想,我要不要也跟她俩抱一下,亲个满脸口水的,召唤一下我隐藏已久的本质灵魂。 “哎,哎哎,好了留着待会再亲,没听说过嘛要保持半糖主义不能始终黏在一起。”我拉开缠在missan身上的秦丹说道。 “去去去,咱姐们儿亲热你凑什么热闹啊,人家还唱过‘让我一次爱个够’呢你就没听过?”秦丹一脸不理会,飞给我一记白眼。 “对了,missan,你怎么还欠她棒棒糖,还一欠好几年?这小妖精记仇呢。”我玩味地问她。 令我没想到的是,话音刚落,两个人突然就像石化了一样愣在了那里,仿佛时间瞬间冻结了似的。missan的脸冷了下来,瞪了秦丹一眼,目光里充满了质问。 这时秦丹也颇有尴尬,缠在missan脖子上的胳膊拿下来不是,不拿下来也不是。她幽怨地瞪了我一眼,又有些小心翼翼地说:“missan,那个我……” missan扯开秦丹的胳膊,突然笑了,“真没想到你还记得啊,不就是一个棒棒糖吗,姐姐明天还你。”然后转过头来对我说,“不好意思啊,我还有点事呢,先走了,回见。” 看着missan消失在楼梯口,我问秦丹,“你说,她没事吧?” 秦丹的眼睛还扔在楼梯口,“可能……没事吧?”明显心里也没底。 我觉得,今天真是被女鬼惦记了,提了好几壶没开的水。这就算是传说中的桃花煞吧,真煞死人了。 我们两个没有往下多想,并不知道其实missan躲在了楼口那里没有离开。她咬了咬嘴唇,脸色已经变得铁青,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觉得,你应该告诉我一些关于missan的事。”我和秦丹走在操场的跑道上,我说。 这是体育课,大家正抓紧时间释放自己憋屈的灵魂,就像一群死囚忽蒙大赦一样。一时间足球篮球羽毛球漫天飞舞,偶尔还能听见有人痛快地大声吼叫。 “你不是都看了吗,都写在她的日记本上呢。”秦丹一脚把滚过来的足球踢飞了,引得球场上几个狼人一阵起哄。“该死,又出界了!” “就那些?你哄小孩呢吧,那里面根本就没写什么东西。”我说,“那个棒棒糖,是怎么回事?” “你干嘛打听那么多,你是狗仔队的吗?没听过‘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别猜别猜,你猜来猜去就能把她爱把她爱’吗?”秦丹没好气地嘟囔道,不过想想上次missan对她说的话,她心里还真有些担心,再看看我的脸色,才不禁松了口,“好啦,我告诉你还不成吗?” “你说吧,我听着。”我走到她面前,停下来说道。 “这人多,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秦丹拉着我,继续开始绕圈子。 “其实,我跟missan早就认识了,那时候她还交了一个男朋友。她俩一开始可好了,黏黏呼呼的跟年糕似的。那时候missan还写小说呢,地球人都知道她写得好……”秦丹回忆起这些来,脸上不禁有一丝兴奋。 “呃,说重点。”我提醒道。 “哦,后来她男朋友被别的女的抢去了,就是现在住画室那个女的。”秦丹说到这里,明显地开始气愤了,握着拳头在我面前挥来舞去。“你知道那女的是怎么把missan的男朋友抢走的吗?有一天她把那男的约了出去,说有事,后来那男的醉醺醺地回的家,再后来就听那女的说她怀孕了,孩子是missan男朋友的,missan这才跟他分的手……” “哦,是这么回事啊。”听她这么一说,missan还真是个有故事的人。 “还没完呢,后来我才知道missan跟那个女的认识,而且比跟我认识的时间都长!真是气死人了!你说她怎么这么贱呢,觉得是熟人好下手还是怎么地了啊!那男的也真是的,从头到底连屁都没放一个,missan看上他也算是被牛粪眯了眼了……”秦丹真不愧是个小妖精,说起来没完没了越来越上瘾,不仅张牙舞爪,而且还唾沫横飞。 “那棒棒糖又是怎么回事?” “就那件事发生后吧——就是他俩分手以后,missan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整天也不爱说话,连小说都不写了,我还以为那妮子受刺激了呢。你还别说,没过几天她就又精神了,拉着我又是泡吧又是逛街的,还写了好多东西,就是你看的那本。后来吧,有几天她没去上学,我就去她家找她,她妈说她自杀了……” “啊?那她怎么样了?好了没?”我被吓了一跳,殉情这事只是听过,没想到还真有。 “你笨啊,要是她挂了那你前几天看到的是鬼?她被抢救过来了。”说到这里,秦丹也好像触动了伤心的弦,低着头,小声嗫嚅着,“你说她怎么这么傻啊,为了那个王八蛋至于这样吗?!……” 我听了她的话,心里有些堵,一股淡淡的忧伤慢慢地腾起来。原来missan那本日记上前面的那句话,就是当初她对这个世界的告别了吧。看着秦丹低头不语,我也一时无话。 “后来missan好了,就回了一次浙江老家。临走时她告诉我不要把这件事跟别人说,她说她想忘记以前的所有。当时我只想帮missan报仇,我想找人打那男的一顿,然后再打那女的一顿。missan说她就怕我这样,所以答应回来时给我一大堆棒棒糖,只要我不把这个秘密说出去。”秦丹抬起头来,有些气愤又有些无奈,“谁让我当初那么喜欢吃棒棒糖来着,就稀里糊涂地答应她了。现在想起来我就想抽那对奸夫淫妇,可missan不让,她说她已经忘了,没必要那么做了……”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上次missan为什么听到我提棒棒糖后反应会那么大,原来是以为秦丹因为没吃到棒棒糖而把她的秘密全说出来了啊。误会,一个误会——呃,不过现在看来,也确实不算是误会了。 “对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我问她。 “去年,哦不,要不就是前年?反正那时候姐姐正年轻呢,免不得有些热血。”秦丹托着下巴想了一会,说道。 我的下巴哗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怎么也捡不起来。我靠,这年头都太他妈早熟了。 “我靠,怎么还不在啊。”我正捡下巴呢,就被秦丹的声音给打断了思绪。她正站在画室的门前掐着腰埋怨,画室有铁狗看门,打不开。 然后我看到了这样一幕:秦丹不知从哪爬的,现在正坐在画室的院墙上面往里面瞅,下一步的行动就是跳进院子。我一张嘴,下巴再次掉到地上。 “你还在愣什么?快进来!”秦丹在里面隔着铁门喊我。 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我终于踩上了院子的石砖。这里我有好久没来了,虽然这次算是故地重游,但是以这种方式进来感觉太不厚道。 “里面装潢的倒是挺不错,靠,这个贱货真会生活啊!”秦丹趴在窗上往里看,嘴里不忘嘟囔道。 然后我就看到里面墙上的那句醒目的话:这是个胡子和痘子疯长的年代,只是个子不长。 秦丹明显也看到那句话了,嘴里直“啧啧”,我刚想跟她解释一下这句话的出处,就听到后面一阵铁门的响动,回头一看,原来是她! 刘妍也没想到我会在这里,而且好像不是用正常的方式进来的。她一时语结,指了指我,又指了指秦丹,又指了指大门,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刘妍,好,好久不见啊……”我尴尬地打招呼,一边悄悄地拉了拉秦丹的胳膊,示意她赶快走,要不然真指不定她能不能爆发。 “哦,张智文,好久不见啊,”刘妍终于反应过来了,舒了一口气,说道,“我还以为分了班以后你就把我这个老朋友给忘了呢。” 听到这话,我不禁感到有些气岔,稍稍斜着眼看了看秦丹。秦丹倒是颇给面子,一把甩开我的手,三两步冲出院子,经过刘妍身边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原来你们认识啊,你们竟然认识!”秦丹扔下这句话后就气冲冲地走了。留下我和刘妍在傻对着眼。 第一卷 第十五章 两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秦丹远去的背影上,秦丹胳膊一甩一甩地把滚过来的足球踢飞了。球场上那几只早准备好起哄的狼们被她突如其来的歪脚踢懵了,一个个歪着脑袋眼睁睁地看球飞进了女厕所。 刘妍怯着声音问我:“你同学?她没事吧?” 我说:“好像没事……”肚子里的台词是:就这情况了,傻子也能看出来有事,装纯净水哪你。 刘妍把掉落到眼前的一小撮头发捋到耳后,说:“哦。”然后我们俩同时说了句很白痴的话。 我说:“那个,我走了。” 她说:“你不进去看看?” 你说如果你和一个女孩在她的闺房门前独处,然后这个女孩让你进屋看看,你会是种什么心情?我当时的感觉是,心突然之间敞亮了,而且明白了一个问题:以后跟女孩子在一起,一定要等她把话说完了,你再说话。 饶是这样,我还是装作犹豫了一下,朝秦丹消失的地方仔细地看了看,然后说:“好吧,马上就下课了,我就看一会儿吧。” 刘妍比我更会布置房间,女人在收拾屋子方面绝对是天生的专家。只不过那个大卫和维纳斯的头像被我拿回家了,这屋子里还真就缺了这点独特的艺术气息。不过有一点我还是很满意的,就是靠床的那面墙上有一行非常醒目的字:这是个胡子和痘子疯长的年代,只是个子不长。当初我住在这里,每天晚上睡觉前都品咋几遍,有时候觉得自己太他妈牛叉了。 刘妍看到我在对着那面墙愣神,就说了一句让我掉下巴的话:“也不知道是谁写的,擦也擦不去,太恶心人了!我刚打算用床单给它遮上呢。” 这时我对刚才明白的问题理解的更加透彻了:以后跟女孩子在一起,一定要等她没话说了你再想。 我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辩护一下,就说:“写这句话的人,依我看,可能是个诗人,或者作家什么的,最起码是个有为青年。” 刘妍显然对我的辩护有些惊讶,眼睛睁得老大,“啥?诗人?通屎通死吧它。” 我听这话耳熟,突然想起盖亮引以为豪的那封回信来。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我觉得肚子里一股回肠之气朝脑门突然涌来,“这绝对是句实话,绝对代表了大多数有为青年的实际生活。嗯,对头,你还真别不信!” 刘妍反驳道:“啧啧,个子不高胡子拉碴满脸痘子的小青年儿还能有为到哪去哈,有味吧他!” 我说:“个子不高胡子拉碴满脸痘子的小青年儿怎么了,典型的艺术家气息,你能满大街随手就能拽一个个子不高胡子拉碴满脸痘子俱全的普通人出来吗?” 刘妍说:“就这德行还艺术家?有这么糟践艺术的吗?也就一堕落的五毒吧,哦不,错了,是三毒……” 我说:“三毒?我觉得正因为这样呢,才能凸显艺术家风范,比较有个性……” 刘妍打断:“你还真以为青蛙就是那个传说中骑着白马的王子啊,顶多就一小太监转世轮回的癞蛤蟆吧。啧啧,瞧那满脸痘子,啧啧……” 我下意识地摸摸脸…… …… 那天我跟刘妍争论了一下午“能写出那句话的个子不高胡子拉碴满脸痘子的人到底是不是有为青年”的问题,到最后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我才明白过来,他妈的一下午没干别的,光听一女的骂自己了! 走进教室后发现里面没几个人,以为自己进错班级了。在市中,走错班级这种事经常发生。先前儿有一老兄貌似刚上完体育课,左手搂着篮球,右胳膊上挂着一外衣,咣地一脚把我们教室门给踹开了,然后那厮往里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对着讲台上的数学老师一个劲儿地瞅,最后说了一句很牛叉的话:“哪来的老师,上错课了吧?”可能脑袋里残留的智商提醒了他,这厮愣了愣神后三两步冲出教室,看了看门牌终于知道自己刚才真牛叉大了。数学老师刚关上门,咣地一声门又被踹开了,然后大家看到那厮伸进脑袋来,说了句:“对不起哈,刚才走错了。”数学老师估计是被那两脚踹懵了,接下来的板书戳断了十几根粉笔。 话转回来。这时我就跟那老兄一样,出门看看门牌,没错啊,十六班三个字比秃子头上的虱子还明显呢。我就纳着闷坐回自己的位置,随手拿出本书来看。 有一阵子我对余秋雨的《千年一叹》颇感兴趣,有事没事就拿出来翻。原先觉着“文化”两个字很好很强悍,后来看了点古今骚人的东西后就觉得这俩字确实很骚很古董,再后来看了那几百章的一叹后又发现这两个字很怪很无奈。有人说,人的一生分三种境界,第一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是“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我觉得我他妈的现在可能已经超越这三种境界了。 我翻着老余叹的气,总感觉教室里有些诡异,天都黑了,教室里还是没几人。 “搞什么飞机啊,我叉叉。”我越想越有些气结,老余好像故意跟我找茬似的,把气叹的跟木乃伊似的沧桑。我把书啪的一声摔桌子上,“人都到哪去了啊,也没个通知啥的!……” 然后……我觉得背后有阵阵凉意,转身看去,孙英语正坐在最后一排的一个位置上,睁着一双睡意朦胧的眼泡看着我,那样子显然是大睡刚醒,而且很可能在梦里纵欲过度。 “你怎么还不去?!”他突然有些气恼的问我,显然我刚才摔桌子惊醒他春梦了。 “去,当然去!”我回答道,边往外走边想:他妈的你让我去哪儿啊?! 我趴在走廊的窗户上百无聊赖的,正瞅着对面教学楼的灯呢,这时走廊那头的楼梯口有个声音喊出来:“孙儿,怎么还不去?就缺你了!” 我回头看看教室,孙英语并没出来。我就朝那个声音回了句:“去哪啊?” “不说好了嘛,阶梯教室后面,给你占了座呢!你快点啊……”后面的声音被“噔噔噔”的下楼声掩盖了,看来这人也挺着急的。 我正想着要不要告诉孙英语这茬子事呢,就被一人拍了肩膀,回头一看,是老大。 “你不跟着一起去,在这里赏夜培养情操呢啊。”老大说。 “去哪?”今天我被这问题绕了好几遍了。 “阶梯教室啊,今天听说有一专家来讲座,人都去了呢。” “哦。”一听阶梯教室,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走,跟我来!”就拉着老大下楼了。 老大被我拉得匪夷所思的,半路经过路灯下朝我盯了好几次看是不是见鬼了。 阶梯教室里面人头攒动,大家像看稀有动物似的瞅着前面的一个唾沫横飞的老头。老头看起来比孙英语纵欲更加过度,脸色白的跟刷了油漆似的。可能这样的白脸比较受人欢迎,台下一片饥渴的眼神。 听老大说,今天来听白脸老头讲话的大多是高三的,说是什么考前心理辅导。因为人太多,阶梯教室地方不够,所以就安排了两场。但是这样一来新问题也出来了,第二场上座率刚刚过半,严重影响白脸老头的情绪和学校的面子。所以学校决定临时抽调高一两个班级撑场面,并下达任务,高一负责鼓掌,高三负责记笔记。 我们走到最后一排坐下的时候,刚好赶上老头唱到高潮。只听老头的声调陡然拔高,沉默两秒后扔出俩字:成功!而后台下听众很负责任的开始鼓掌。我仔细一瞅,不禁佩服领导的英明。原来,为了让鼓掌装得更像,高一学生都被分散开来,每个高三班里安插几个。这样一来,到了该鼓掌的时候,就能看到大面积的人齐刷刷地趴下,剩下的人昂首挺胸地开始拍巴掌,而等到鼓掌一结束,趴下记笔记的人又齐刷刷地挺了起来。 老大在低着头瞅自己的衬衫,刚才被我拽的皱巴巴的,跟白脸老头的脸似的。“还辅导个鸟劲,我刚买的衬衫,你看看!” “哦,壁虎啊,回头一洗一熨就好了,让刘妍给你收拾收拾。”我说。 “啥?我这可是鳄鱼的,跟那个老头一个牌子的!”老大牛叉哄哄地说,然后开始用袖子蹭胸前的logo,越蹭越亮,越亮越像壁虎。 在阶梯教室待了一阵,实在觉得无聊。老大是受够了白脸老头的那张满是“成功还是失败”的嘴,而我却是踅摸了大半天也没发现叫孙英语一起去的那个人。 几百人挤在一个屋子里,你放屁我吸气的,空气沉闷得跟蒸桑拿似的。而且白脸老头为了显示自己渊博的学识,硬把“成功”两个字意淫了将近一个小时。后来可能因为缺氧,停下打架的嘴唇开始让同学提问。这时,大家坚决贯彻了沉默是金言多必失的谦卑思想,顿时间整个教室鸦雀无声。白脸老头微微一笑,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欣喜。他误认为自己刚才的讲话已经深深地震撼了台下,对这些含金量巨高的理论大家可能一时间消化不了,所以沉默是应该的。于是老头颔首之余喝水清嗓,说道:“呃,这个大家对‘成功’的感触看来还是很深的,下面呃,这个我们再来探讨一下什么叫做‘失败’……”实际上,刚才有几个人接连的放了几个屁,经大家口口相传后整个空气变得五香无比。大家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实在张不开嘴,至于白脸老头满嘴的成功理论,大家也就当是五香空气了。 我和老大坐在最后排,是全场位置最高的地方,属于空气比较稀薄的地方,所以五香经过大家分享后到了这里只剩下一香,那就是臭。本来老大已经被香的几近窒息,后来又听到老头喊了句“失败”,就腿一哆嗦屁股不稳“咣当”一声掉座位底下去了。 老大爬起来,拍了拍屁股,问我:“走不走?”我又踅摸了一下,确实没看到谁谁在等孙英语了,就点点头。 出了阶梯教室后,老大顿感神清气爽,吸毒似的贪婪地深呼吸了好几下,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来:“劲,爽!” 我们在校园里逛荡,哪里黑往哪里钻。不过钻来钻去才发现无论哪个地方都黑,原先开着的路灯早关掉了,学校无时不刻不在节约能源。 老大拉着我去操场,一边走一边说道:“你知不知道现在刘妍住在哪?” 我说:“知道,住在画室啊,就我原来那地方。我今天刚去过,跟她聊天来着。” 老大很惊奇地转头看看我,把插在兜里的手拔出来,在前面虚空抓了一把,两手揉面似的一阵团,又把那团虚空当篮球在胯下运了几下,然后朝不远处的篮筐一个空投,大喊一声:“进!” 然后老大回过头来,对我说道:“这不科学啊,她都不让别人进去的,连我都不见啊。” 我突然明白了刚才老大为什么喊“劲”了,就安慰他道:“其实吧,我一开始不知道是她住在那里,刚巧门没锁,我就进去看了一下,结果就碰见她了。就这样,你别多想啊。” 老大还真没多想,自始至终就一个想法。他沉思了片刻,说:“要是你真喜欢她,我就让给你。咱俩谁跟谁啊,竞选我都让了,还差个女人?”还没等我反应一下,老大就觉得自己刚才说的就好像女人还没有竞选重要,这显然不科学,就又补充了一句,“既然竞选让了,那我就再给你个女人……” 说完,老大就潇洒地把手插进裤兜里,朝下一片黑暗进发。我站在那里一阵语塞,感觉老大心眼实在太老大了,把自己女人送给别人了都还能这么潇洒。 我正跟在后面走着,心里组织着语言打算待会跟他把话说亮堂了。刚想出一个开头呢,老大猛地一个定身,喊了句“妈啊……”就转身往后跑,差点给我撞个仰八叉。 “呃,老大……”我刚喊了他一句,他就跑到没影了。我不禁暗骂,妈妈的,刚组织出来的开头就这么用瞎了。 我收回看老大背影的目光,继续往前走,就看到她站在那里,一脸蒙娜丽莎的微笑。 “呃,李老师,晚上好。”我终于明白老大为什么叫妈了,而且跑的那么诡异。 “嗯,刚才那是你同学?怎么看见我就跑呢。”李老师又朝老大消失的那片黑暗看了看,问我,“你不上晚自习,出来晃荡什么?” “今晚上有讲座,没意思,跟算命先生似的。”我说道,朝李老师走过去,和她一起倚在墙上。跟李老师认识这么长时间,私底下还是很随意的。 “呵呵,这倒像你性格。”李老师把肩头的头发往后捋了捋,使它们能温驯地伏在背上。 “老师,怎么每次看到你你都是在琴房啊,不去上课或者坐办公室?”我问她,不过想想,市中的音乐课还真的比瘦领导多不到哪去。 “这就是我的办公室啊。”李老师有些玩笑地说道,“当然,也是寝室和厨房,咯咯……” “哦啊。”我没说什么,还是感觉李老师非常的与众不同。 “画室的事,你知道了吧?刘妍今天跟我说了——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要不,我让她搬出去?” “没有,没什么,她住在这里挺好,真的。”我忙说道,突然想到了秦丹说起的missan的事,难道我能把这些说给李老师听?这绝对不行,至少我感觉没到说的时候。 “哦,那就好。其实我也知道一些你们之间的事,刘妍这孩子从小就犟,这些年来跟我又受了不少苦,所以……有时候我就想,还是随她去吧,不能再委屈她了……”李老师说起这些来,话中带着些许的歉疚,“你看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呢。就快期末了,复习的怎么样了?” “还行吧,人生信条:能凑合绝对不将就!”我随口说道,李老师倒是被我说的扑哧一笑。 “行了,滑头!虽然有时候你会觉得现在学的实在无聊,但是我想以后你就会明白的,这三年过好了,以后真的会受益无穷。” 我和李老师都没再说话,眼前的夜黑的浓稠,就像以前和于子娇一起喝的咖啡。李老师在想着她的心事,我在想着我的事。我想起秦丹说的话“原来你们认识,你们竟然认识!”,想起missan的“青春是一场谁也逃不过的悲情电影”,想起刘妍的“如果你当初没有和那个男人……”,想起李老师的“有时即使你选择对了,也是个错误……”……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有根绳子把它们和她们缠绕在一起,让故事变得烦乱不堪。 教学楼的下课铃声渐行渐近,像一把轻巧的剪刀剪开这片浓稠的黑暗。我被打断了思绪,也感觉清净了许多。李老师直起身子,走到琴房门前,借着里面透出来的灯光看了看手表。“快九点了。” 我点点头,“那我回去了,讲座也结束了吧。”起身回教室,不知道孙英语睡没睡醒。没走出多远,听到身后传来李老师的声音。 “以后,多努力些,无论如何,别让自己委屈……” 第一卷 第十六章(卷末) 那次碰见李老师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总在想怎样才能不受委屈。放眼望去,大家成片成片的败倒在期末考试的刀下,就像一群冤魂一样整天哀号命苦。剩下的那些则是气宇轩昂的傲视了一切考试,修真成仙了。于是我想明白了一点,这世界上的委屈和不委屈都是平衡的,多了一个不委屈的,也就多了一个委屈的。 我在渐渐热情加剧的太阳底下晒着自己的心情,那些凋落的树叶早已青葱茂盛一片繁华。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味道,偶尔连窗户外吹进来的风都是热的。教室里的风扇忽忽地转个不停,发下来未来的及收起的卷纸被吹的满地都是。大家捡起来,看到了别人的名字,总是会忍不住往分数上多瞅几眼,然后或叹气或暗喜,让委屈和不委屈再次平衡一些。 我的卷纸从来都没有被吹飞过,而且总是在上课时临近老师讲上面的题的时候,我才能看到自己的分数。而让我委屈的是,那分数旁边总是趴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王八瞪着绿豆眼看着我。 那是秦丹画的。 这让我想起于子娇来,她画的王八总是很嚣张,跟忍者神龟似的。似乎整个春夏我都没看到她,随着那次分班,以前的那些人一起被随后的时光洪流席卷而去,分开,各不知彼此在哪里。 秦丹能看出我的心事,这也让我在很多时候都错把她当成于子娇。班里再次调了座位,我搬到她后面并不太远的位置,靠近窗户,空气清新。 因为刘妍的原因,秦丹自那天以后就刻意地和我保持着距离,有我在的地方她绝对不会出现。而那个时候我正被“春困”浪潮袭击,一身倦意,身体离不开桌椅半分。秦丹每每下课时都会朝我的位置瞟一眼,然后收起无奈的目光,走出教室,在楼梯的台阶上或者窗台上度过一个课间。 我一路睡过了四月,睡到了五月开初。有些知了醒的比我早,兴奋的像被尿憋气岔了,一个劲儿地在我耳边“急了急了”个不听,搞得我的睡梦尿意阑珊的。 当我清醒的时候,就看到桌上的一封信和一个包装起来的盒子。信是从外地寄来的,一个比较远的地方。我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地址和字迹,心里不禁一阵激动。我没有打开它,而是把它夹了在语文课本中。 打开那个盒子,竟然发现里面是一些树叶,上面还有一行歪扭的字:生日快乐。 然后我抬头,看到秦丹眯着眼睛在看我,“看什么看,没看见人还是怎么地了。”她说道。 我写了张纸条:“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难道你真是女鬼?这礼物,啧啧,拿我当兔子了吧?”秦丹扔回纸条来,骂道:“小外甥你完了,我要是女鬼第一个就把你烤了吃!你个球球的,还记得给missan写的信不?” 这我慢慢回忆起来,好像我跟missan提起过我的生日,那个全国劳动人民休息的日子。只不过,missan不是跟她…… 我还没想下去,秦丹的纸条再次砸过来,“那些是金丝叶,是missan摘的,有时间我教你怎么用。” 怎么用?这叶子还能干什么,喂兔子,捣烂了消肿,还是碾出水来洗头?秦丹倒是很给面子,下了课就跑过来,二话不说拿出一片叶子就开始搓,一直搓到那叶子面目全非扭成一团,又把它小心翼翼的展开,然后贴在了我的胳膊上。一阵凉爽。 “金丝叶,搓碎了还是藕断丝连哪,夏天我们常用它贴胳膊的。这次便宜你了,missan给你摘了这么一大堆,该死的小妮子,怎么就把我给忘了呢。”秦丹吸吮着棒棒糖,不时的吧嗒几声,“咱这地方这种树真不多呢,我记得missan邻居的邻居家的院子有一棵,那时候我们俩常去摘的,不过后来她那个邻居好像死了,missan说那里闹鬼,就再也不带我去了……” 说着这话,秦丹的眼中还透露着不满和委屈。我承认,在我眼中,秦丹绝对就是一个不知道男厕所女生免进的邻家小女孩。 那一盒金丝叶我贴了一整个月。当中有几片比较大的叶子,我把它们夹在那封信里,没有揉碎,完整的贴在那里。 秦丹似乎很想知道那封信里究竟写着什么,不止一次地准备偷窥,结果都被我抓了个现行。后来,在某个让人气结的节日里,秦丹哼着“太阳光晶亮亮,礼炮响三响”过来勒索我。 “小外甥,老娘今天过生日,礼物拿来。”秦丹含着棒棒糖,坐在我的课桌上,小脚一翘一翘的。 同桌看着日历上的“六月一号”笑的差点撒手人寰,最后忍不住打开窗朝外面大笑几声发泄,我看到不远处的梧桐树上有几只知了突然之间飞走了,洒下一片知了尿。 “算了,知道你没这份孝心准备什么礼物,这样吧,你把藏在语文书里的那封信给我看看就行了。”秦丹眼睛像长了手似的,开始用目光拨拉我桌上的语文课本。 我可以对知了发誓,如果秦丹提前告诉我她今天跟广大小朋友们一起过节,我能给她准备一盒棒棒糖。我承认,女人在隐私方面比男人更敏感,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都想占为己有,把隐私变为自私,这就是女性地位提高的集中体现。 “成天守着跟宝似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吧。难道是……情书?!”秦丹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腾的从桌子上跳下来,伸手就要抢语文课本。 我被抢了个措手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小妖精在上课铃中跑回座位,扬着我的信神气活现的。 体育课。梧桐树下。我和秦丹。 秦丹把信从挎包里拿出来,还给我,说道:“那女的是谁啊,想不到你还学会金屋藏娇了哈。” 我展开信,看了看,然后装好,叠起来放进衬衫口袋里。“没谁,就一妹妹,说了你也不认识。” “啧啧,你就装吧你,夏天都来了,你唱什么怀念春天啊。”秦丹撇撇嘴,就像了解多少事似的,“这个姐姐我见多了,一眼就看穿你俩什么关系了。” “那你说什么关系?” “很明显嘛,两个愣头青,彼此暗恋又不敢明说,干脆先认个兄妹吧,最后演一出郭靖跟黄蓉的翻版剧……你个球球的,打我脑袋干嘛?!”秦丹被我击了个板栗,摸着脑袋大叫,“你不信就问missan去,她就这么干过。” “呃?missan也这样?” “就跟以前那个,这妮子比你还怀念春天呢,直接就跟吃了酵母似的,那个发啊。”秦丹嘴里“啧啧”个不停,“反正信不信由你,别藏着掖着了,送你一句话,别委屈自己,上!” 别委屈自己。呵呵,这句话越来越有味道了。我重新把信拿出来,看着信封上写着的那个遥远的地址,不禁有些怅然。 日子不会随我们所想的快进或者快退,却在不知不觉中把我们甩在背后。 孙英语隐退了许久之后重出江湖,依旧在课堂上讲段子,口头禅就是“这两天啊,某某班闹了个笑话……”这就是告诉大家,下面讲话内容有爆料,可以适当笑一下。待到他讲完那个笑话后,前几排的女生真的配合,抚掌大笑,而后面几排的男生咧开嘴蹦出几个“劲”来。所谓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孙英语把女生的笑全盘接收,把男生的劲全面屏蔽。 看来失恋对孙英语带来的不仅是江湖的隐退和心理上的打击,对他爆笑话的能力也有很大的影响。现在孙英语讲的笑话明显没有把大家的气氛搞活,几声惨淡稀拉的笑声过后,班里依旧一片死寂。孙英语惊讶于自己搞笑能力的退步,无奈拿出了杀手锏。他无比严肃地宣布道:“呃,这个,学校开会说,下周的下周的下周就要期末考试了啊,啊这次期末考试学校领导很重视……”大家开始时听到“期末考试”时还很有精神头,当话题内容转到学校领导后,人们齐刷刷地扑到在桌上睡过去。 夏天毫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无所谓地践踏着这个世界。阳光从温暖变得火辣,地上白惨惨的一片。 我开始每天喝很多的水,早自习用一个两升装的可乐瓶装一瓶什么花山泉,咕咚一上午就没了。 秦丹这时候变成了跟金丝叶一样的蔫了吧唧,趴在桌子上枕着胳膊,无聊地把mp3里的歌听到死去活来。基本上除了我主动过去找她,她是不会离开座位出来为非作歹的,这让我在随后的日子里颇感快活。 下周的下周的下周很快就到来了,这让人感到有时候语言真是很脆弱,这么绕嘴的时间眨眼就过了。大家正在临阵磨枪准备和佛祖的脚亲热一下,而我却在最关键的时候脑袋停滞,几乎什么东西都学不进去了,反而对秦丹mp3里的歌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这第一名到底要多强,到底还要过多少关,可不可以不要这个奖,我做我自己的裁判……” 这歌我反复听了很多遍,觉得唱的太他妈正确了,何苦呢,为了一个以后能让自己痛苦的分数,从现在就开始进行痛苦练习。我想起那时候于子娇给我改的分数,虽然还在及格线徘徊,但或多或少让我心情畅快爽歪歪。 秦丹把耳塞从我耳朵里扯下来,拧了我胳膊一下,指着门口说道:“快快快,外面有一大叔找你。” 我将信将疑地走出去看,刚在教室门口一探头就被老大拽住了胳膊。“找你还真不容易啊,刚才让一女生喊你出来,人瞪了我好几眼问我是不是你乡下大表叔。我有那么老吗我?……”老大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撇着嘴说道。 “你还别说,你现在的模样真能当大表叔了,就背着蛇皮袋子往城里送花生的那种。” “滚你!”老大朝我肩膀擂了一拳,“明天上午休息,到时候去外面一起吃顿饭吧,我请你。” 老大扔下这话就离开了,跟遇见李老师时一样的速度,从楼梯口一闪而过,连个影都没留,不过没一会儿我就听到从楼梯上来的人揉着肩膀骂道:“王八蛋以为自己是超人啊,飞那么快,撞死我了,奶奶个熊的,该!摔死他!……” 第二天,校门口对面的大庸快餐。老大在一个靠近门口的小单间里面对着桌上的一盘炒土豆丝和两碗米饭发呆,不时地透过玻璃朝外面看。 今天天气晴朗,适合恋爱。特别学校又每个月都有几天的来了例假,让那些你侬我侬的人有机会流血流汗。 我穿过那些牵手观音,好不容易找到老大所在的那个地方。坐定,拾起筷子就开吃。老大被我突如其来地一筷子造懵了,直愣愣地看着我吃了半碟子菜。 “呃,这个……停停停,都让你吃完了我吃啥?我还没说话呢。”老大终于反应过来,把碟子往旁边一扒拉,想起自己费了一宿准备的饭前讲演就这么被我一筷子给杵回去了,一阵憋屈,朝吧台结账的老板娘一声吆喝,“哎,来瓶酒!” 这一声气壮山河,饭馆里吃饭的几个人都以为见到大家伙了,能这么吆喝地肯定酒量不小吧,都饥渴似的等着老大的下文。老板娘更是有些欣喜,以为来了大客户了,说不定能给包圆,一脸媚笑地站在旁边等老大发话。 老大正沉浸在憋屈中,没觉察到周围的异样,依旧大喊:“一瓶啤酒,呃,要青岛的!” 饭馆里的人们听到这句话不禁一阵“劲”,这感觉就像看球赛,好不容易遇到中国队带着球冲进禁区了,眼看就能来个破蛋,结果被某人一脚踹在守门员身上,球在场外的观众脸上开了朵菊花。 老大不以为意地自斟自饮,酒刚下肚就有些情不自已,拍着我的肩膀就放浪形骸了。 “我,就我……高中没交过几个朋友,就你……你和盖亮,真他妈的亲……” 最后老大还是不胜酒力,中途就趴下了,看看表差不多快到学校止血的时间了,我就架起老大,一步一步往回走。 直到期末考试结束,临放假的时候我还没有弄清楚吃那顿饭的意义。席间老大跟七十年代的落魄小青年似的一路感慨,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我们相遇啥的。临结账的时候我才明白我被老大涮了,光听他讲琼瑶去了只吃了半拉饱。 暑假就像这个季节特有的雨,突如其来。躺在家里的床上,浑身感觉不自在,总有些不真实。但是它确实来了,而且很快,完全就是冰雹的行事路线,来得猛去得快。当我真正感觉到暑假的舒爽,准备好好享受它的时候,开学日期又摆在了面前。 在这个沉闷的夏天,我好像是拒绝了花花世界的老和尚,整天待在庙里打坐。这句话是老大说的,除了秦丹以外,只有他给我打过一次电话。 老大在电话里声音高亢,就像那天在饭馆里一样:“你还真以为自己是达摩在世啊,男人嘛,多出来转转……”电话里面一阵嘈杂声遮盖了老大的高亢,嘈杂过后,老大的叫声随即而来,“喂喂,劲,什么破信号!飞个机都能掉线……” 那个电话打了半个多小时,但我俩只说了不超过十句话。我怀疑老大去了某个空军基地帮人轰鸟,轰一次掉一次线。老大费了好大的劲轰走了最庞大的一群鸟后,终于憋足了气说了句:“那天喝酒时我说的话你都明白了吧那我挂了拜……”然后电话挂掉了。 我举着电话,开始回想老大的话,无奈除了琼瑶以外根本想不起老大还说过其他的什么。倒是刚才电话里老大说的那句话让我醍醐灌顶。 老大说:“劲,市中难产了还是咋地了,又要开学了……” 我想说,市中什么时候没难产过啊。可是老大被鸟了,找不到他,只好把这话烂在肚子里,让市中将难产进行到底吧。 第二卷 第十七章 从这章开始,每章字数会减为2000字左右,方便大家阅读。希望投票支持哦!! ………………………………………………………………………………………………………… 再次熟悉了学校的生活,已经是开学好几个周了。因为在家待的时间太长了,我总是坐在教室里看着周围的面孔恍惚度日,感觉就像在看科幻片。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第一个月末。 放月假,两天。大家都在寝室收拾东西,我在卫生间里洗脸刷牙。对我来说这时回家还早,趁没人抢用卫生间的时候把自己拾掇干净了,然后出去逛街。 这时阳台上有人喊我:“萧客,外面有人找你呢,一女的,好像是咱班的那个,那个谁来着?……” 我咬着牙刷,嘴角上满是泡沫。走到阳台往下看,确实有一女的站在寝室楼门前仰着脸朝我们这里看。是秦丹。 秦丹看到我,就低头开始翻挎着的黑色nike包,拿出一张纸来,朝我一边扬着一边喊道:“你快下来,有东西给你!” “哦啊,你等一会,我收拾完了就下去!”我嘴里含着牙膏的泡沫,说起话来含含糊糊,不知道秦丹能不能听清。 “你快点,一分钟!”秦丹依旧在喊。 “这四楼啊,一分钟怎么够。” “那就跳下来,我跟你说几句话就行了……”秦丹开始小跳了,我知道这是她忍耐到极点爆发的前兆。 “那你等一小会儿,我刷完牙就下去……”我边往卫生间里走,边回头朝阳台外面喊道。漱完口,穿衣服。从衣柜里拿出衬衫和长裤来,扔到床上准备穿,又看看阳台,还是把衬衫长裤放下了,出门下楼。 秦丹看我从寝室楼里出来,把斜挎包摘下来,朝我使劲一抡,咣的一声打在我胳膊上。然后秦丹看着挎包,嘴一歪,“球球的,姐的香水指定废了……” 空气中一股玫瑰香味四散开来。我也歪着嘴,揉胳膊,“说吧,找我什么事?” “喏,missan给你的。”秦丹从对香水的悼念中想起手里的信纸,递给我,说道,“好好看看吧,以后没这机会了。” “什么没这机会了,她看破红尘退出江湖了还是咋了……该不会又离家出走了吧?”我接过信纸来,那信叠成树叶的形状,看着很舒服。 “嘿,还真让你猜对了。不过这回可没那么简单,她来一绝的,直接退学了。” “退学?”我吃了一惊。 “嗯,她说信里都写着呢,你看了就知道了。”秦丹一脸平静,好像missan退学就像家常便饭似的。 我拆开信纸,还是那种江南水乡背景的纸,上面写着: “萧客,也许我真的是不系之舟,已经习惯了漂泊的生活。我无法再在这所学校里承受禁锢,我想到了我离开的时候了。 能认识你这个知己,算是我的幸运。感谢你,感谢朋友们能陪我走过那段时光,那段终究会被掩埋的日子,让我漂泊的旅途中有了些许寄托,些许悸动。 我走了,你好好保重自己,开心点。不要再忧郁,不要再悲伤,也别再拖着小病身体楼上楼下地走动。 放心,我不会离开这个世界,我会回去我原来的地方。 再见!” missan的信不长,只写满了多半张信纸,留下一大段空白。我又重新把信读了一遍,看着最后面的那一段空白发呆。秦丹漫不经心地翻着她的nike包,用纸巾一下一下地擦洒出的香水。空气里的玫瑰香味越来越浓了,香的我有些反胃,有些眼涩。 “怎么了你?”秦丹看到我发呆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至于嘛你,那妮子这招常用,我敢打包票,过不了几天她准回来。” “嗯……”我应了声,把信纸重新折好,可是我不会叠叶子,就折成四方的形状,上面的折痕清晰而丑陋。 “怎么,不信?好吧,我带你去找她,保准一找一个准儿!”秦丹说完就要拉着我走,全然不顾周围人们异样的目光,更不顾我只穿了背心和一条花的沙滩裤。 “那你等我,我先回去换衣服。”我抽回胳膊,对秦丹说。秦丹一副败了的模样,“三分钟啊,三分钟啊,就给你三分钟……” 寝室里的人还没走光,几个人在阳台上收拾衣服,顺便用镜子反太阳光,照楼下行走的人群。 “怎么,这么着急穿衣打扮,要跟人出去约会是吧?”一道镜子的反光射在我眼前,“哎,你跟秦丹是不是……嘿,那个了?” 我没答话,一边扣着衬衫的扣子,一边翻衣柜。突然一个信封从柜子里掉出来,信纸撒了一地。我蹲下来,收拾那些散乱的信纸,摊到床上,开始整理。那些都是江南水乡的信纸,missan写的,以前写给我的。 我正在一张张整理着,阳台上又开始喊:“你先等会儿,他马上来!”然后那声音从对外转成对内,“哎,萧客,人在外面等的寂寞难耐了都,你还在磨叽什么啊……” 我随口应了句“哦”,把剩下的几张信纸塞进信封里,放进柜子里锁好,想了想,又打开柜子拿了出来。 秦丹显然比刚才都不耐烦,准备抡起挎包给我第二下,不过想想自己好像没有第二瓶香水了,就放弃了这个念头,拉着我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外走。 夏天继续在逞强,威风不减。秦丹拉着我进了一个胡同,因为两旁都是一些门面店,所以胡同显得有些窄。走了几十米,秦丹停了下来。我抬头看去,是家网吧。 网吧很大,秦丹让我在吧台等她。她一个人轻车熟路地去了二楼,不一会又下来,径直去包间了。从包间出来,我看到秦丹一脸无奈。秦丹问吧台的网管看到missan没有,网管说没有,又想了想,说好像前几天来过一次。秦丹又问她有没有说什么,网管摇了摇头,说不记得了。 从网吧出来,秦丹有些无精打采。我有些不解,就问她是不是跟这里很熟。秦丹点点头,说missan常来这里,甚至有时候在这里待得时间比在学校的时间都长。“这不科学啊,她不在这里还能在哪啊……”秦丹嘟囔道。 “有没有别的她常去的地方,比如说……”我提示她,还没比如完,就被她一声“对了”打断了,继续拉着我转。 我们去了盛隆街的服装店和鞋店,去了农学院旁的小酒吧,去了小饭馆……都没有missan的影子。 黑色的nike 挎包斜斜的耷拉在秦丹的背后,就像顺着路边一步一步行走的我们一样无精打采。天依旧很热,人们都在躲避着这种焦人的热量,从一片阴凉疾走到另一片阴凉。而我和秦丹,却暴露在太阳底下,一前一后,低头慢慢走着。 走到一家饰品店门前,秦丹停了下来,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突然捂着脸哭起来。 我抽出纸巾,放在她的膝盖上。秦丹放下手,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missan她走了,她走了……她都不告诉我,她就走了……”她抽泣着,好像受了很大委屈的小孩。 一阵风吹过来,带着那种干燥的气息,把秦丹膝盖上的纸巾卷落在地,又一阵风,刮走了。 我手里紧紧地攥着那个信封,里面装满了missan给我写的信。 秦丹抱着双腿,额头深抵在膝盖上,嘤嘤地,“刚才在酒吧,他们说,missan回浙江了,……missan说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拿出missan最后给我写的信,那片空白在阳光下翻着亮白的光,刺痛我的眼睛。那片大段的空白那么显眼,让它下面的那行字隐藏在我的视线外面。一行铅笔字,淡淡的: “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留下来陪你度过春夏秋冬……” 可是,missan,你还是走了。我说,为什么…… 第二卷 第十八章 同志们,智文够意思不?写了这么多,可是为什么点击和推荐还有收藏就那么少呢??来一点嘛! ……………………………………………………………………………………………………… 出了学校门口,往右拐,顺着大路往前一直走,过了红绿灯后就到了大寺街。大寺街是一条商业街,路两旁的门面大多是正装专卖店。而从这里穿过胡同往东一去就是盛隆街了,莱阳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休闲运动专卖比比皆是,是年轻人常来常往的地方。相比盛隆,大寺街就显得冷清了许多,成了一条交通主道。 市中放学后很多学生从这里过,一群群的全是自行车。特别是晚上的时候,下了晚自习,人们纷纷回家。这时候路上的车少人少,只剩下这些两点一线奔忙的学生,整个大寺街顿时变得热闹非凡,一辆辆自行车穿梭而过,街上清晰地回荡着人们的谈笑。 我就在那里遇到了missan。 missan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t恤,黑色牛仔裤,一个黑色的nike包斜斜地挎着,身旁还有一个不算大的红色的旅行箱。她在路灯下站着,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双手环胸抱在一起,看着穿梭而过的人群。 路灯打着很亮的黄色,让周围的明暗变得非常显眼。missan的头发垂在眼前,遮住了她的目光,我只能看到她的脸,她的嘴角,微微地翘着。 我停在那里,离她不过十米的距离。我确定那肯定是miissan,她也肯定看到了我,只是我们都没说话,彼此静默。 路上的人少了,大家都忙着回家,没人会过多的在意站在我们。街上的热闹的谈笑就像开放在夜晚的昙花,短暂的开放后便枯萎了。missan依旧没说话,朝我看了看,嘴角依旧翘着,然后拉起旅行箱的拉杆,转身离开。 我从失神中醒过来,不禁喊她:“missan,你去哪?” 她停住了,把拉杆慢慢的推回去,就像是在特意等我一样。转过身来,缓缓说道:“你来了。” “你要去哪?你不是……”我紧走过去,在路灯旁边停下来,“你不是回浙江了么?” “正要回呢,在这里等你……”她把挡住眼睛的头发往两旁捋了捋,我看到她眼睛湿润起来。灯光照在脸上,有两行晶亮的泪痕。 “我舍不得你们,可我舍不得你们……”她的双肩轻轻地抖动,慢慢地蹲下来,靠在旅行箱旁。 我想过去安慰她,可是我动不了腿,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路灯的光渐渐地变亮,整条街亮若白昼,渐渐地又变得刺眼。missan站起身来,用手擦了擦眼泪,朝我望了一眼,没说什么,拉起旅行箱,一步一步地离开了。 她的身影就像脚下的影子,模糊一片。 我站在原地,对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无能为力,甚至就连她最后望来的一眼都没有看清,她的头发依旧遮住了眼神,就像一道跨越不过的结界,把我们隔离开来。 …… 我在一阵慌乱中醒来。不错,刚才是一个梦,我做了一个关于missan的梦。 我的胳膊压在枕头底下,想抽出来却没什么知觉。我晃动了一下脑袋,胳膊渐渐开始越来越麻,又渐渐的消失了这种感觉。 天已经有些亮了,从阳台看去,楼下已经有人开始围着操场跑圈。我站在阳台,靠在窗旁的栏杆上,看着外面迷蒙的天色,好像会下雨的样子。我回想起在画室住过的日子来,从上次见到李老师到现在也有几个月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每天还在晨练?细细想来,自己也有好长时间没有早晨去操场跑圈了,那些日子,终究是一去不回的。 天的确是下了雨。下午上课的时候,大家都带着一声惊呼朝窗外看去。雨很大,能清晰地看到打在窗上的雨点,伴着噼噼啪啪的响声。大多数同学太相信天气预报,没想到上帝是女孩,说翻脸就翻脸。没带雨具的都有洗澡的待遇,只不过这洗澡水不是热的,而且有可能是千里之外的某个国家下水道的水蒸发出来的,所以大家都有种意表于色的担心。 老师拿自己和大雨相比感到自愧不如,干脆和学生们一起赏雨,只不过这种事必须得看心情,带雨具的恨不得搬把躺椅捧着紫砂小茶壶吧唧几口,而没带雨具的就恨不得把躺椅上的那个人扔出窗外,然后抢过他的雨具来用。很不幸的是,老师正属于后者,只不过头上扣了个帽子,不得不为人师表,只能用课本放在脑袋上自慰又自卫吧。 晚饭时候,雨还是不见小。大家都没有去食堂吃饭的意思,坐在座位上或看书或赏雨,不过更多的是在考虑今晚怎样洗澡的问题。 秦丹过来,手里拿着两个毛毛虫的面包,递给我一个,然后坐在我前面的位子上自顾自地吃起来。 “得,今晚又得淋雨。”她看了看窗外的瓢泼,狠狠地咬了一口面包。 “就跟你以前淋过似的,我可看见了啊,以前每次下雨时你都打着伞悠哉游哉的,跟云游和尚似的。”我说。 “球球的!”秦丹的嘴巴鼓鼓的,就像兔斯基吃多了胡萝卜。咽下那口面包,秦丹才缓缓说道,“以前我都不带伞的,都是missan把她的伞给我,她自己就淋着雨回家……” “还真有你的。”我把最后一块面包塞进嘴里,看着外面阴霾的天空,说道。 “你看,我又忘带伞了。”秦丹可怜巴巴地看着我,那意思很明显,今晚我得无偿贡献出我的伞去,然后心甘情愿地洗一次下水道澡。 第二天秦丹还伞的时候,顺便给了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梦见missan了,她在雨中淋了好久,浑身都湿透了,我想过去给她打伞,可怎么走都离她好远。你说,missan会不会真淋雨了啊。 秦丹趴在书堆后面,耳朵里塞着耳机正在听歌,不时地抬头瞄一眼讲课的老师。我看了看她,不禁有些笑意。在纸条上写道: “算你有良心……你在听什么歌啊,说实话,前天我也梦见missan了呢。” 她很快回过纸条来。“我听《六月的雨》呢,你怎么也梦见她了,你是不是……啊啊啊,我警告你别打她主意啊!” 对秦丹的话我很有些气岔,她就是那种自己嘴里嚼着熊掌还硬要别人保护野生动物的人,跟领导一样一样的。我看着纸条上写的《六月的雨》的歌词,眼前就浮现起秦丹说的missan淋雨的情景来。 “一场雨,把我困在这里,你冷漠的表情,会让我伤心……” “怎么,触景生情了吧。快说你梦见她什么了,是不是生离死别的那种?”秦丹的纸条又传过来,刚好,下课了。秦丹就跑过来,一把抓过我刚写了几个字的纸条,说:“你别写了,直接告诉我得了,快点,姐等不及了!” 我就把那天做的梦跟她说了一遍。秦丹咂咂嘴,有些失望,“就这些?” “嗯,你还想有哪些啊?”我说道,真搞不懂她想的什么。 “哦,看来你还真是个好孩子哈,没被荼毒,真值得庆幸。”秦丹有些夸张地摸了摸我的头,跟占了多大便宜似的转身跑回座位去了。 不一会儿,她的纸条又传了过来。 她说:“本来我还以为你跟missan……看你跟她写了那么多信,我还以为你和她那个了呢……也好,你们不是最好,要不然都会受伤的。你不知道,missan对朋友可是比对象好,永远友情至上的。要不然也不会……我比她大,可她总是跟个姐姐似的护着我,你明白了吧……” 我没回她的纸条,专心听了半节课,又开始烦乱起来。抽出语文课本,那封信掉落出来。那个很远的女孩给我写的信,里面还夹着两片金丝叶。 在信封里,还有两个戒指,是我后来放进去的。拿出一个来,戴在左手上,闪着光亮 。 我写了封回信,一些心情。最后把另一个戒指夹在信里,一起封在信封里了。 临放学的时候,我把信交给秦丹,让她帮忙寄出去。秦丹看到了我手指上的戒指,有些惊讶。我朝她笑了笑,把戒指摘了下来,在她眼前晃了晃,又重新戴了上去。秦丹朝戒指抓了一把,没抓到,撅着嘴开始蹂躏手里的那封信。 她好像摸到了信里夹的那个圆圆的东西,拿起信封朝灯光看去。在灯光的映照下,一个很清晰的小圆圈呈现在信封上。秦丹看着信上的地址,指着我手上的戒指,嘴巴张成了o形。 “原来你是在和她……” 我笑了笑,“随你怎么想吧,别忘了帮我把信寄出去。”然后朝门外走去。秦丹从后面追过来,拉着我的胳膊,喊道:“我突然突然有个想法,很好的想法!” 见我回头看她,秦丹有些自顾聪明地把她的想法说了出来,“这样,找个时间,我们俩一起出去,我去浙江找missan,你去南京找那个,正好顺路……哎,哎哎,你怎么又敲我脑袋!……” 我给了她一个栗子,朝楼下走去,不顾秦丹在后面咋咋呼呼地叫喊。不过秦丹倒是提醒了我,也许,我真应该去那里看看。 第二卷 第十九章 “姐我这两天闷骚,不陪你玩了,你自己得瑟吧。”秦丹的纸条上这么写道。 “怎么了你,秋天还没到呢,怎么就被霜打了,还是你准备提前进入冬眠啊?”我回她。 “没心情,就一没心情。昨晚上我妈找我谈话来着,突然就觉得得好好学几天了,要不然对不起列祖列宗。” “你妈还挺民主的啊,领导亲切接见群众进行会谈啊。” “得了吧,老太太封建着呢。好了不跟你扯了,我得学习了……对了,讲台上那个小包子一直瞅你呢,说不定还有点意思。” 小包子是我们的新语文老师,上了高二换了一班新老师,只是孙英语赖着不走,依旧跟着我们一起升级。 其实秦丹不知道,不是小包子在瞅我,是我在瞅她。小包子之所以有这个外号,是因为她姓包,而且体态丰盈,尤其是那张肉嘟嘟的脸。小包子顶着一脑袋的卷发,像顶着一盘意大利面,嘴巴一张一张开始讲课文。 我很喜欢看她的嘴,不算大,嘴唇很红,有些厚。这样本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放在那个小巧的鼻子和双层的下巴之间,就有些噘嘟嘟的感觉,而恰恰她就喜欢那个动作,常常不经意的就噘一下嘴巴,像个小孩。 小包子在讲《红楼梦》,仿佛是曹雪芹身边磨墨的小丫鬟书童,对曹老爷子的想法多少有些琢磨,就沉醉在课本上寥寥几千字里,开始迈着莲步时不时地颔首背诵几句原著里的对话。 我特别喜欢这时候的她,感情投入,表情丰富。我打开语文课本,压在胳膊底下,双手拖着脑袋,以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是九月的一个上午,missan离开一个多周的一个上午。阳光从背后慢慢移动到侧脸,照射进来,语文课本上的林黛玉的忧伤在阳光下消散,连同她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小包子的声音轻巧地传来,在林黛玉的影子上一跳一跳的。 我倒是有一本《红楼梦》,砖头版的,古香古色的包装,从二叔家淘来的。听二叔说这是家长送的礼,家长说现在当官的都喜欢戴帽子,特别是帽子上沾点文学气味。这种文学气味不是一般人能酿造出来的,于是人们就开始熏陶,把书做成装饰品放在家里面,时间长了难免会沾上点书香味。我手里的这本《红楼梦》本就不是用来看的,而是用来熏得。 每逢语文课,我就也开始熏一下,翻开红砖头找贾宝玉对对子。曹老爷子留下的东西就像是方便面,干吃有些噎人,泡烂了又有些腻味,只好半生不熟地吞下去,慢慢消化。可能这样的东西味道大有飘万里之势,小包子闻着味儿就过来了。 “你在看什么?”小包子踮了踮脚,好不容易越过了桌上的书堆,看到我胳膊底下的书皮,就惊呼一声,“你也在看《红楼梦》?!” 这句话的意思就好像是这个味道就是皇气不能随便闻一样,而实际上我刚闻了一会儿。 小包子像千里遇姻缘似的,脸红扑扑地跟我探讨了一节课的宝黛奇缘。这期间我一通“嗯呃”,就像进了幻境,而小包子却倒是如数家珍,噼里啪啦地释放皇气。 小包子走后,我给秦丹飞了张纸条,我说:“今儿个我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知识女性了,这嘴巴,啧啧。” 秦丹说:“别急,赶明儿我涂点唇彩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嘴唇的魅力。” 我说:“得,那明天我就能看到一个喝鸡血的芙蓉姐姐坐在我前面了。” 秦丹把纸条往桌子上一拍,转过头来瞪了我一眼,做了个口型“滚”。 她倒没真的去涂什么唇彩,只是第二天课间路过她的座位,我看到她正趴在那里啃砖头,一大本黑色封皮的漫画,不知道是几米的还是朱德庸的。 我推了推她,“喂,都多大了还看这个啊,我叉叉,《水煮三国》?!”她被我搅得不耐烦,啪的一声把书合上,白我道:“在你眼里我就永远一幼稚儿童是不是?就不兴我也魅力一回?是不是我就非得给你们拖后腿不行啊……” “天地良心,我没那意思。” “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总是挑三拣四的。哼。” “咱不能这么一棒子抡死啊,你在哪受伤我不管,别总往我身上扯。” “谁知道你肚子里有没有坏水啊,没声没息地就把人家小姑娘搞到手了,还一大老远南京的。” “什么叫搞啊,说的我跟流氓似的。再说大老远怎么地了,我们两情相悦长久时,不行啊?” “哟,我还真没看出来,什么时候脱离流氓集体了啊,你也就一单相思一头热,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切。” “哎……” “停停停,没空跟你瞎掰,姐姐我还得学习,你爱死哪死哪去。”秦丹不耐烦地摆摆手,没再搭理我,继续翻砖头。我被秦丹说的心烦意乱的,回到座位上刚没顺几口气,小包子就开门进来了。这节课是写作课。小包子给大家布置了一篇课堂作文后,就朝我走过来。 “你那本《红楼梦》能借给我看一下吗?”小包子的脸依旧红扑扑的,我感觉学校领导终于开明了一次,给安排了一个邻家小妹子当老师。 小包子捧着我的红砖头在讲台上看,时不时地嘟着嘴念叨几句。而秦丹就在座位上翻她的黑砖头,时不时地抬头看看讲台上的小包子,撅撅嘴,又低头赶快翻几张,继续看。 我似乎能感觉到她俩之间产生了一种无形的内力冲突,这种感觉就像当初跟孙英语和老男人的对决一样。我看到小包子的脸开始由红到粉,由粉到白,由白再到红,而秦丹则是一阵颤腿。 可能皇气太可贵,让人爱不释手,临下课小包子过来借我书多看几天。她走后,秦丹就转过身来瞪着我,一言不发,一直瞪到上课。 那节课是孙英语的课,孙英语没讲笑话,这很不科学。秦丹说的话还赖在耳朵里不走,“你也就一单相思一头热……”,这话让我怎么想怎么觉得郁闷,但又找不出哪个地方说的不对。以前秦丹总说我虚伪,敢说不敢做,现在想想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信写了好几封,也没敢说出那句话。 孙英语在讲台上运作了许久,讲题讲的心不在焉的。当一个人拥有一个屡试不爽的习惯后,某天突然丢掉,就会感到浑身不自在,整个世界都变味了。不过好在有秦丹在。秦丹正在废寝忘食地水煮三国,突然眼前一晃书就没了,抬头一看孙英语正站在旁边,手里抓着那块黑砖头,脸色跟书皮一样,好像会突然爆发,用黑砖头拍瓜她。 孙英语大步流星地跨上讲台,把砖头往讲桌上一摔,训道:“有些同学上课看小说,听歌,别以为我没看到,我那是不稀点你。但是,更有同学看书学做饭,还水煮,这是干什么?真把教室当自由市场了?当自己家厨房了?不愿学回家,没人拦着你!……”然后又把砖头拿在手里,扬了两下,眼睛不小心瞟到了水煮后面的“三国”,突然吃了一惊,刚才差点把曹操当成鱼给水煮了。下面有人看出了端倪,开始偷笑,大家像被提醒了,都朝着孙英语手里的黑砖头看去,然后一阵爆笑。孙英语看到自己久违的幽默感又回来了,竟然没顾得上制止混乱,心里乐的五脏俱颤。 “咳咳……”孙英语觉得已经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现场效果,就咳了两声提醒大家可以停下了。谁知大家不是职粉,欢呼起哄不听从指挥,混乱继续。孙英语胃火骤起,刚要发作,不巧下课铃响起,现场的混乱变成了合法活动,无奈之余冷哼一声,抄起黑砖头离开教室。 秦丹看到孙英语没收了三国,从刚才的惊吓转变成气恼,瞪着孙英语离开的门口,仿佛能从那里把孙英语瞪回来,再瞪死。我不禁有些想笑的冲动,秦丹现在气鼓鼓的样子真他妈的可爱,跟兔斯基一样一样的。秦丹像长了后眼,觉察到了我在幸灾乐祸,突然转头抓住了我的现行。 “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哼!”秦丹狠狠地说道。 “你看看,又来了,不就一本破书吗至于吗你。” “你他妈的知道那书是谁的吗?那是missan留下的……”秦丹提起missan,眼里就开始酝酿云雾。 “别别,咱有话好好说行不?谁让你上英语课看来着,我要是孙英语我也抓你。” “都怪你,谁让你把那本《红楼梦》给小包子来着,谁叫你不早说你有《红楼梦》来着……”秦丹的云雾没酝酿起来,有些底气不足,“以前missan就看过《红楼梦》,她比小包子强多了,你还对小包子那么好……” 我无语…… “反正那是missan的东西,就是不能给别人!”秦丹又发作起来,双手一用力,把我的书给推到了,地上桌上满是课本卷子。 “这就是对你不男人的惩罚。哼。”秦丹扔过纸条来,说道。 “我不男人,那你说谁是男人,真让你败了。”我没好气地说道,不过秦丹看不到我的没好气,看到纸条后回头扫视了一眼,回过信来。 “就你后面那个,那个——乔。”她说。 “他?老乔?”我看到纸条上的回答,吃了一惊,回头看看熟睡中的老乔,不禁想到:呃,这个…… 第二卷 第二十章 老乔之所以叫老乔,是因为他有一种出人意料的沧桑面孔。一张国字脸,面黄,大脑门,头发不算太长,四六分,脸上有零星的痘,下巴上长着稀疏的营养不良的胡子。 老乔之所以出人意料,那是因为他总是从低调中陡然间高到万米高空,然后又从高调中突然坠落悬崖,踪影极不可寻。而在此,他的表情也总是给人一种神秘感——常常一种悲喜交加,不屑又无奈的样子。 而在此之前,我还没真正的了解过老乔,当然也不知道秦丹是否了解他。所以对于秦丹的说法,有必要怀疑一下。 我推醒做梦的老乔,问他:“你觉得自己是不是男人?” 老乔睡意阑珊,眯缝着眼睛,含糊地说道:“不是。” 这明显跟秦丹的理论背道而驰,我来了兴致。“那你觉得我呢?” “更不是。”一点不含糊。 “为什么?” “没女人。”老乔闭着眼,不知道是不是在说梦话。 “什么意思?” “单身,不成人。” “女朋友算不算?”我想起南京的那个女孩,确切点说,也是我一厢情愿的女朋友吧。 “算一半。”老乔给了点面子,没让我完全吃瘪。 “敢情活了将近二十年,都没修炼成人?” “理儿对。” “那你说还得过多长时间,要怎么样才算男人?” “结婚。” “武大郎也算?我觉得他活的够窝囊,中国第一绿帽仙人。” “男人。”老乔一鸣惊人,这回瘪吃全了。 “为什么?” “能挣钱,爱老婆,底盘低稳当,不出轨,有压力但是……”老乔已经从梦里回到现实,不过依旧眯缝着眼,时不时地调戏一下下巴上的胡子。 “但是什么?”我对老乔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但是宠辱不惊。”老乔揪着一根胡子捻了几下,说道。 “这也行?!……”我彻底被打败了。老乔撇撇嘴,用眼神示意我看后面。我转正身子往前看去,小包子正在讲台上激情荡漾,中气十足地朗诵《浪淘沙•;赤壁》,不过眼神总飞,飞来飞去就飞到我和老乔这里。 老乔捅捅我,说:“你要是把她拿下了,你就是男人。” 我心里唰的一阵寒,这比秦丹狠多了。小包子没听到我们在说什么,但是绝对看出了不对劲,三句两句地读完了。因为语气仓促,后面的朗诵都变了味道,从赤壁瞬间转移到了峨眉,把“小乔初嫁了”读成了“小乔出家了”。大家听到“出家”,一阵唏嘘。小包子不顾脸上红白闪烁,借题发挥,扯到我们身上来。 “张智文,你说我刚才说到哪了?” 我一愣,没了主意。朝秦丹望去,她正在幸灾乐祸地点着头,嘴里做着口型“活该”,我朝她紧了紧鼻子。老乔又在后面捅我,把他的语文课本从桌底下递给我,我打开看,好干净的一本书!除了印刷体以外,只有在苏轼的后面划了个箭头,指向几行有些凌乱的“乔体字”。 上面写着: 一个大乔二小乔, 三寸脚来四寸腰。 买了五六七包粉, 打扮八九十分娇。 老乔二鸣惊人,我照本宣科地读了下来,看到小包子的脸红白闪烁已经变成了红光一片,嘴巴嘟了起来,显然吃了一惊。 我没顾她什么反应,坐下后,在老乔的课本上题字。“乔者,育大小双女为名。老而不衰,穿千年乱世,越百代尘凡,终托魂于吾后桌仁兄之体,又蕴子瞻之才,东坡之气,作短诗以救亟。遂复此言为谢。智文上。” 老乔看后,颇有礼尚往来之意,掇起笔就回道:“呜呼,魂兮归去来兮,书有吾诗以荣,附尔言即废,此废柴可搁可弃。卅又纳腊故得百。” 我看了半天,没看懂最后一句话的意思,真是可戈可气。小包子吃完惊,开始琢磨刚才那首诗的意思,显然被刚才的一堆数字迷住了方向,掰着指头数了半天,开始颔首以赞。小包子把其他人放逐背诵诗歌,就走到我这边来,像淘金者发现金矿一样,两眼一闪一闪亮晶晶。 “刚才那首诗是……你写的?”小包子问我。 我“嗯”了一声,就听见老乔在身后咳了一下。小包子看到我桌上老乔的课本,就拿起来,气愤新书的同时又开始嘟着嘴读上面的话。很不幸,也在最后一句卡壳了。 “卅又纳腊故得百……”她摸了摸下巴,抬头念叨了好几遍,最后颇没底的语气问道,“三十加十二等于一百?这……怎么算的?” “我……这……”我还没达到语数结合的境界,当然就没想到那一层,不过经小包子这么一说,就开始佩服起老乔来。“怎么能‘三十加十二等于一百’呢?” “你看吭,卅就是三十,腊就是十二,这不就是三十加十二等于一百嘛。”小包子分析的头头是道,毫无破绽,不禁也开始赞叹起自己来,“嗯,对,是这么回事。” 我朝小包子点点头,小包子一撅嘴,一副“我是才女我怕谁”的样子。 回头看去,老乔睡了。 后来没几天,我从老师办公室门前过,听到里面议论纷纷。 数学组老师说:“30+12=100?不科学,绝对错了!数学答案是唯一的,42分绝对不及格,怎么能变成满分呢?会不会……是用积分做的?不对不对……” 英语组老师说:“这个……what?why?oh,oh,is he newton?”倒是孙英语不慌不忙,翻起《水煮三国》来,颇似学究地说:“three countries are in the boiled water……好书啊,答案肯定在里面……” 历史组老师说:“历史上有很多以少胜多的战例,啊,这个……三十个人,呃,胜了一百个人……难道是说,五卅运动,呃……纳粹,还有……希腊,呃,得败了……” 政治组老师说:“哲学的精髓就是透过现象看本质,往往看起来不可能的事反而是可能的。就像这个‘30+12=100’,表面看起来好像是错的,实际上……呃……科学发展观告诉我们,要用发展的眼光看待问题。多年以前打电话是不现实的,可现在变成了家常便饭,所以,这个算式以后肯定会得到证明……” …… 从老师那里回来,我叫醒老乔,“你出名了,现在所有老师都在议论你。” “嗯?”老乔瞪起一只眼,毫不上心,“哦。” “你知道我刚才遇到什么了吗?”我把他的脑袋扶正,“喂喂,看着我,听好了。”我就把刚才听到的话跟他说了一遍。 “废柴。”老乔说。 “你男人,那你给解释一下。”我把那句话写在纸上,竖在他眼前。“卅又纳腊故得百——30+12=100”。 “拜拜。” “干嘛啊你,就问你个问题,耍大牌啊还拒绝回答。” “拜拜。”老乔又说道,把眼前那张纸抓在手里一阵蹂躏。 “得了,守着跟宝似的,知道您水平高,轰击各大教学组,一句话叱咤风云。不说算了,不就30+12=100吗?跟谁看不懂似的。”我说道,事实如此,我真没看懂。 我刚想再骂他几句闷骚,上课铃就响了,数学老师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在黑板上写了这样一个式子:30+12=?然后说道:“课前测验,算这道题,十分钟后交卷。” 大家被数学老师造懵了,高中二年级考小学算术题?一个个苦思冥想不敢轻易下笔。十分钟后,数学老师一张一张地翻着大家写的答案,从莱布尼茨公式看到空间向量垂直定理,脸跟变色龙似的。 老乔摇了摇头,扒拉开那张被蹂躏的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就扔给了我。 上面写着:“日语‘卅又纳腊’——拜拜;英语‘故得百’——拜拜。” 我叉叉! 第二卷 第二十一章 过了没几天,赶上周末休息,我就看到老乔往我们寝搬东西。寝里面没别人,我在洗手间里洗头,听到他在里间叮当作响,像要把床砸掉似的。 老乔铺好被褥,仰面躺在床上盯着上铺的床板。我的铺位就在他旁边,隔着半米。从洗手间出来,眯着眼睛到阳台上找毛巾擦水,却左翻右翻没找到。回头问老乔,他恍然大悟地“哦”了声,打开自己的衣柜,翻找出一条新的毛巾扔给我,顺便说道:“你那条被我不小心弄掉了,在楼下。” 我一边擦着头,一边打开窗户往楼下看。我那条红色的毛巾很扎眼,挂在一株不算太高但是很精神的冬青上。周末,人总是会比较反常,寝室楼门前行人不断,来了走走了来,就像一群群忙着搬黄豆的蚂蚁。 “怎么着啊,突然搬家,还找准了我隔壁。打什么坏主意?”我从阳台回来,问他。 老乔翘着二郎腿,还在瞅床板,好像那里真有蚂蚁似的。“没什么,最近老做噩梦,以前那个地方风水不好。” 我被老乔的话雷了一下,“真想不到嘿,你还信风水!那你觉得这个床就能让你飞黄腾达爵禄高升?不怕几年前自杀的那谁谁就住过你这铺?” “切,你还真别拿这话吓我。告诉你,基本上学校都是建在坟地上的,人说了,学校里啥样儿的人都有,而且年轻气盛,啥鬼镇不住啊。”老乔对这东西嗤之以鼻。 “停停,别说了怪瘆人的,弄得自己跟茅山道士似的。哎对了,你搬寝室没跟孙英语说一声?” “跟他说干嘛,说了跟没说一样。”老乔翻身下床,到衣柜里拿了两个苹果,扔给我一个,自己掐着一个咔吧,“先搬过来再说吧,不行再回去,反正两边都有地方。” “先斩后奏啊,我要是有你这胆儿就好了,虽然吧孙英语不至于让人怵到什么程度,但是毕竟是老班,该有的威严还有。”我咬着苹果说道。 “你就是太拿他当回事儿,你看看班里还有几个人点他啊。成天就知道吆喝跟哪个主任哪个校长出去喝酒了,还莱阳古酿对瓶吹,就他那身板儿,早晚糟蹋死!” “别莱阳古酿了,酒精麻醉不了失恋的人,只会弄得越来越精神。他估计现在对莱阳姑娘更感兴趣,光棍还是恋爱,这是个问题……”我把最后一口苹果咽下去,顺手把苹果核扔到窗外。 窗外很配合地来了句“那个王八蛋扔的苹果?!操!” 我和老乔同时一愣,走到阳台往下看。楼下没什么太大的异常,除了一个穿牛仔裤和阿迪t恤的男的在仰着头吆喝以外。老乔撇撇嘴,骂道:“瞎叫唤啥啊,你家猫死了哭丧啊你!”说完把自己的苹果核也扔下去了。“现在的人啊,动不动就‘操操操’的,一点也不文明。唉……” 苹果核不幸半路被操,脱靶甚大,没击中t恤男,倒是打到了站在他对面的一个男的身上。 “日。”老乔又骂道,不过一想自己刚忧国忧民说的话,又改口道,“太阳!” 俗话说,天下没有白挨揍的人。被老乔打中的那个人也开始仰着头叫嚷,不过还好,看情况他俩都没找到凶手。我和老乔站在四楼的阳台上幸灾乐祸地看他俩原地打转吃暗亏。不过不一会儿,就有新情况冒出来了,两个人从一致对外改成了互相掐架。 老乔中途上了趟厕所,不知道缘由,就问我。其实我刚走神儿来着,也没看清。老乔摸了摸下巴,说道:“化妆,下楼!”然后拿出脸盆和刮胡刀来,开始刮胡子。 等我俩下楼以后,两个人的战役已经演变成了几近群殴事件。不过因为是在学校,还是有些顾虑的,对立双方各派出一名代表来谈判去哪对决的问题。后来经过一阵唾沫较量之后,你让一步我退一尺,互相摆了几个鄙视的动作扬长而去。 老乔有些意犹未尽,说道:“就这么完啦?搞什么飞机啊,害得我都刮胡子了!” “我看没完,人都出去了,要你你能在学校里面等着挨抓?”我说着,走到冬青那里拿我的毛巾。还好,没被剐坏。 “你知不知道他们去哪儿打了?”老乔问我,“咱去看看?” “我没兴趣,被溅一身血可不好,万一哪个失手了打到我,那就更不好了。” “你真不去?刚才我可好像看到一人也在里面……”老乔说。 “谁?” “秦丹。没错,应该是她!跟一男的手挽手腰搂腰的。” “搂就搂呗,这也不是什么理由啊咱去那儿。” “也是哦……不过,关键是,那男的好像也是去打架的,不像是咱学校的人。” “嗯?你说……”我刚要往寝室楼走,被老乔的这句话一下拽住了,“要不,咱去看看?” “神州行,我看行!快走……”老乔对这事表现出了相当大的兴趣,一点不含糊。 两拨人已经先我俩浩荡而去,等我我俩好不容易赶到那里,他们已经对峙上了。我和老乔在不远处的党校门前看着,心里真他妈的佩服死他们了,敢在政府眼前搞反动。 打架有打架的规矩,江湖上定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打架必须得有个理由,像谁偷了谁家的高压锅,谁让谁家的老婆生了别人的儿子等等,都能点着火。眼前这两队人马好像有些关系复杂,派出的两个挑刺的人明显的眼神不好,捯饬了半天愣是没擦出火星,倒是像牛巩跟冯群在一起说相声。 两队的人马看不下去了,眼看夕阳西下断肠人要回家了都。于是两个大哥模样的人拨开人群,开始比试。 这边说:“娘西皮的,在学校不动你别以为是怕了你,敢骂我老婆今天我就废了你!” 那边说:“你老婆敢骂我老婆,奶奶个熊的,你俩我一起废!” 这边骂:“有种就放马过来,爷等你!”这句是江湖上的万金油,绝对点火良方,没人会承认自己家伙不好使,听到这话一般会回骂“去你大爷的,有种你过来!”二般会真的招呼过去,不过确实是放马——找一小弟当先锋。 那边显然对自己的家伙充满了信心,放马——子过去了。只见一长发女冲过去就给对方一女的一巴掌。 这边挨了一巴掌的女的也开始发愤了,破口大骂:“丫就一纯净水装什么纯天然啊!” 我俩的位置除了政治地位比较高以外,实际上是个很差的观战区,有很多视线死角。除了能看到俩大哥的胳膊外就剩黑压压的一圈脑袋了。 我说不行啊,这啥都看不见光听声乱想一点不靠谱。 老乔想了想,说道,也是,不过我有办法。说完做了个扩音的手势,朝着人堆大喊道:“快跑啊,警察来了!快他妈的跑啊!”说来也巧,刚喊完就听到有警笛声传来。 老乔一鸣惊人,警笛二鸣惊人。大家见状作鸟兽散,就剩俩大哥还有一女的原地不动,朝着旁边一辆响着警报的尼桑私车一阵瞪。 老乔一喜:“哈哈,这回清楚了……我日!怎么就剩这么几个人了?!” 我心里一惊:“我太阳,怎么她也在啊?!还有他!!” 第二卷 第二十二章 九月就是九月,九月拥有着绝情的阳光和诡异的风。我总想着,在九月这样的天气下,一群侠盗和一群押镖人在大漠相遇,大打出手,刀光剑影,最后剩下的人拿着令牌,跪拜天地,仰天一叹:兄弟们,我对不起你们啊!…… 想想,这也只是想想。眼前的景象没有想像的那么悲壮:秦丹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用愤恨的目光盯着眼前的另一个男人,而对面被盯的那个男人,正是盖亮以前认的大哥。 双方都没再出手,开始借地上的影子来意淫对方。其实是我俩被秦丹发现了,她慌忙地放下挽着男人胳膊的手,又朝他使了个眼色。那男的意犹未尽,伸手又朝着她的手抄了几下,没抓到,转而又把火发到对面的男人身上:“告诉你,再惹我老婆他妈的我就废了你!今天不跟你一般见识,下次再犯毛病试试……!”对面男的看出了秦丹的退让,也没了继续纠缠的想法,但也不是软柿子,口水仗该打还打:“你先管好你老婆,别对我老婆有他妈的意见,要不然我下次还打!哼,爷爷今天有事,不稀的跟你玩了!”说完甩甩手,朝地上啐了口痰转身走了。 男人不能丢面子,尤其是在女人面前。秦丹的男人,哦不,是秦丹旁边的男人依旧不依不饶,准备追上去,结果被秦丹拦住了。 秦丹朝我们这边看了看,拉着他的胳膊,说:“算了吧,以后再说。” 那男的朝离开的背影狠狠地瞪了几眼,转而对秦丹眉开眼笑,安慰道:“让老婆受惊了,以后再有欺负你的,马上告诉我,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秦丹摆了摆手,说:“好了,你回去吧,我得回学校了。” 那男的一只胳膊环起秦丹的肩膀,嘴巴凑到她脸上准备吻她,被秦丹用手挡住了。男的一愣,要用强,秦丹皱皱眉头,用了用力把他推开了。“你别这样,我今天不舒服,走了。”然后秦丹拿开男人环着她的手,朝我们这边走过来。 男人的胳膊定在空中,有些诧异的朝我们这里看了看,搔了搔额头上的刘海儿,也转身走了。我看到他胳膊上露出的纹身,半个嘴巴龇着牙,像是狼。 秦丹走到我身边,头没转也没抬,只是说道:“都看见了吧。” 我说:“嗯,还以为能打起来呢,结果没打。” 秦丹说:“我挨打了,你没看见?” 我说:“没看见,不过听见了,不知道是你。” 秦丹伸手捋起垂在左脸旁的头发,露出的脸颊上有清晰的五个指印,红的。她放下手,头发重新遮住脸颊,不过我好像依旧能看到那抹红色从头发的空隙中透出来,触目惊心。 秦丹抬头看着我:“这回看到了吧?” 我说:“嗯,看到了。” 秦丹说:“你不想知道怎么回事?” 我说:“想。” 秦丹冷哼了一声,“算了,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没意思。” 我说:“没意思就没意思吧。那男的是谁?” 秦丹歪着头看我,皱着眉头,半天没说话。这时,不远处的一所小学响起了铃声,不一会儿就有背着书包的小学生蹦跶着跑出来,扑向来接的家长怀里。老乔刚才站在不远处,一直没作声,这时就过来拉了拉我,说:“快到点了,回学校吧,回学校再说,在这儿研究个劲!” 我看看秦丹,朝她笑了笑,说:“走吧,回学校。” 秦丹没跟我们一起走,自己在后面三步两步地咣当,显然心不在焉。我知道就像她说的那样,有些事还是不要问为好。老乔回头看了看秦丹,问我:“刚才你跟她说什么了都,惹她了?怎么看样子跟生气了似的。” 我把手插兜里,大步向前迈:“没事,她说你刮了胡子很年轻——不过,没味道了。” 老乔一脸诧异,摸了摸下巴,道:“没味道?没味道……呃……” 或许是秦丹的男人耐不住寂寞,群架事件平息了不久,又闹了起来。这回就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闹,学校领导开始睁开另一只闭着的眼睛,双目齐下密切关注。 架是在学校门口打的,晚上放学后,大家都差不多走光了,剩下两拨幢幢的身影,就像乱舞的困兽。他们说“动手吧!”,然后就厮打在了一起。 那个时候我已经回到了寝室,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第二天早上,很多同学都开始传说这件事情,据说他们这次一改赤手路线,开始操家伙了,什么钢管木棍凳子腿,腰带鞭子双截棍都上了,不过除了两个带头大哥挂彩以外,好像别人都没怎么受伤。 课间操的时候,孙英语走进教室,叫秦丹出去。秦丹二话没说,把手里的作业一摔就走了。大家开始猜测昨晚的斗殴是不是跟她有关。这个问题我心里明白,只是不知道上次怎么不在那里一次性解决,非得闹到学校门口不可。 秦丹回来的时候已经快要放学了,我在低头看书,老乔用笔捅捅我,朝门口那里扬了扬下巴。我看到秦丹低着头走进教室,什么话也没说,老师正在讲课被打断了,很气岔的瞪着她。秦丹没管那么多,冷着脸回到座位上坐下来。老师瞪了一会儿,接茬讲课。 放学后我跟在秦丹后面,本打算问她些什么,却又想起那天她说的话来,没意思。秦丹走的越来越慢,最后跟我并排,她说:“男人是不是都这么自以为是?” 我愣了一下,好像被人打了一闷棍,“哪来的理儿啊,那男的惹你了是不是?” “也算不上惹,我跟他分了……”秦丹说,有些心不在焉,“靠不住,我说算了算了,他还来找茬儿。” “这不是怕你被欺负嘛,——就那男的,你们打的那个,不也是怕那谁谁被欺负嘛……” “该揍!”秦丹哼了声,差点啐了,“你说刘妍那贱货走了就走了吧,怎么还找这么个傻叉来捣乱啊,我都不惜点他们了都……” “你说——刘妍走了?上哪儿?”我被秦丹的话惊了一下,停了下来。 “不知道,反正是走了,好像转学了吧……你难道不知道?”秦丹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意思是说,你跟刘妍的关系不一般,怎么能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李老师呢?”我被她弄急了,继续问道。 “不知道不知道,谁爱管那么多闲事啊,少惹我!”秦丹不耐烦的甩着手。 我没和她继续走下去,眼看到了校门口了,我看到那个男的在外面朝她招手了。秦丹站在前面等我,见我没过去,也没说什么,回头给我一个抱歉似的微笑,就走了。 我站在来往的人群中,突然感到一阵慌乱,那种迷失的慌乱。刘妍走了,老大走了,missan走了,李老师也走了吧,这些曾经在眼前清晰的面庞一个一个模糊在九月的空气中,弥散着焦灼的味道。 后来,秦丹给我一封信,一张很漂亮很大的信纸,上面用艺术字写着:都走了,我不想把事情弄糟,可是无能为力,走了吧,剩下的要好好过。 然后,她趴在桌上默不作声,一直好多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冲动,自己的选择。那天以后,我再也没看到秦丹和那个男的来往。 第二卷 第二十三章 郁闷就像青春痘,看不到并不一定没有,偶尔一夜之间会让你满脸开花。晚上我会莫名其妙的郁闷,在市里,夜晚总也黑不彻底,隐隐中透着些光亮,这让我经常失眠。这时候我就会很羡慕老乔,他常常在熄灯前冲个澡,然后躺在床上盯着床板,等灯一关,鼾声随之而来。 睡眠不好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就容易暴躁。当初我就是这么个人。老乔总是在第二天早上洗漱的时候刺激我,说昨晚又梦见了彩票中多大的奖,梦见某某女生穿了超短裙在空中飘来飘去什么什么的,我听了就会很气愤,手里的牙刷狠狠地发泄,吐出一口又一口白里夹红的泡沫。 课间操的时候,我心血来潮出了教学楼,在各大楼之间来回穿梭,来到一中一年多了,总应该好好转转。 在行政楼前面的路上走了不远,就碰见了于子娇。说起来,我们有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两个人把多日未见的老朋友重逢应该有的反应全部演习了一遍。我俩同时一愣,然后惊讶地看着对方,说道:“你上哪?” 然后同时放对方鸽子,开始沉默; 然后再问:“好久不见,怎么样了现在?” 其实,我和于子娇都是不安俗套的人,这样俗套的对白在我们面前就像是遇见了色狼的小姑娘有多远跑多远。情况是这样的: 于子娇打量了我几眼,说:“怎么了这是,几天不见个没长,痘痘倒是开始紧急集合了啊。” 我回她:“当着矮人不说短话啊,你也没怎么变,还跟保护动物似的,我还以为上了重点班也能让脸蛋跟着升升级呢。” 她颇谦虚地说道:“哪里哪里,爹妈就给捏了这么个模子,咱尊重原创。” 我摆摆手,“哎,别灰心,巨男肉厚,砸手里也不疼。“ 她也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就有几个人吧打了几架,说是为了我……” 我一笑,道:“打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她莞尔,道:“打了打了,没多大点事儿,只动了拳头,呃,不对不对,好像有一个用电棍的来着……” 我们俩互相吹拉弹唱了大半个课间,最后决定把聊天记录整理下来,扩写成小说,题目就叫《我们是怎么发霉的》。 于子娇说着说着语气就像三伏天的雪糕一样软了下来,她说:“怎么看你气色不好啊,有心事吧。” 我说:“嗯啊,俩呢,一个左心室一个右心室。” 她笑骂道:“呸!成天没个正经的,怎么了这是,有兴趣跟姐姐汇报一下没?” 我想了想,觉得真没什么好说的,就回道:“没兴趣。” 她有些失望,低头看到手里拿着的东西,就往前一伸,说:“要不这样吧,这别人刚送我的生日礼物,看你心情不好,就送你吧!” 我看到那是个包装很漂亮的纸盒子,有鞋盒那么大,看起来里面东西肯定不错。“不行不行,你别借花献佛,我也不娶二手媳妇儿,心意我领了,东西不能收,要不然哥们儿一辈子还不起。” 于子娇两眼一瞪,“怎么这么贫啊你,废话真多!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她把盒子朝我怀里一塞,就噔噔噔地踩着那双半高跟儿走了。看看大家陆陆续续地往教学楼走,我也没说什么,抱着箱子也往回走。 回到教室,大家都不在,我才想起来这节课应该是体育课。外面的阳光情绪平静,并没有夏天时的惨烈了,秋天打着旋儿奔来,不知什么时候就能突然袭击,到时候感冒都来不及打喷嚏。 我坐在教室里,没想出去。体育课,无非就是两种人,一种蹦着跳着打着踢着,一种站着看着坐着睡着。我属于第三种,一般情况下会挂在双杠上晒太阳。 于子娇送我的那个礼物被我放在旁边,同桌的凳子上。别说,还挺沉的,摇一摇盒子,里面的东西还能动。我拿起来想打开一看究竟,就看到盒子底下湿答答地有水渗出来。靠,不会是天儿热给我装了一大盒子冰淇淋吧? 打开盒子一看,一只毛绒绒的白球探了出来,一边哼哼唧唧地晃荡着。一只小狗?! 没错,于子娇送了我一只小狗。小狗不大,伸开手掌能蜷在上面,全身洁白,毛长,耳大,吻短,属于女孩子一见就想要当孩子养的那种。 体育课一下,大家回来,没几分钟就闻到了小狗子的尿骚味。我没吱声,倒是小狗子哼哼唧唧地开始暴露目标。然后大家围过来,比它还狗仔,七嘴八舌地开始取名字。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但很不幸的是,我还是被他们排除在外了。人群中伸出了一颗大脑袋,跟里面的小白脑袋对眼,没一会儿,大脑袋下面伸出一手来,一把抓住小白脑袋就没影了。 “它叫张皮皮,谁跟我抢我毙了他!”秦丹跑回座位上,举着小白脑袋朝大伙喊道。大家一看到秦丹的大脑袋,唉了一声,纷纷回到座位上开始准备上课。 秦丹像得了儿子似的脸上开着向日葵,举着张皮皮朝我炫耀。同桌瞅瞅我,说道:“打狗还得看主人,易主了都,你还是没这福分,啧啧,多可爱的一只小狗啊。” “……”实话说,我很无奈,碰到秦丹这样的女生我很无奈。无奈归无奈,冤大头怎么也当了。 晚上放学,没想到于子娇在我们教室门前站着,见我一出来,拽着我的胳膊就走。一直到下了四楼,她也没说话。我环顾四周朝大门口奔走的人群,也没发现巨男的影子。 “你这是……不科学啊,你们家巨男呢?”我拉下被她拽住的胳膊,问道。 “回家了,这两天他妈整顿家政。”于子娇说到这里,脸上爬上了些许不乐意,“我妈也开始了,说家风日下,我居心不正……” “哈哈哈……你妈能去说相声的了……” “你妈才说相声呢!”于子娇一跺脚,哼了一声,啪啪地往前走。 “哎哎,至于嘛你,好了,说吧,找我什么事啊今天?”我紧走几步赶上她,问道。 “我想,让你帮帮我……我现在真没办法了……”于子娇说着说着就叹起气来,下一步就是抹眼泪了,“今早上我突然觉得特别无助,觉得身边一个能帮上忙的人也没有……” “我就说嘛,你生日都过好几个月了,什么生日礼物啊你,无功不受禄,就是没这狗仔子我也帮你,咱俩谁跟谁啊。不过说好了,策划谋反我可不会啊。” “去去去,你整天除了瞎贫还会什么啊,说正事呢!”于子娇的白眼绝对和秦丹有的一拼。 “好好,你说,我听着。” “那个……不是跟你说了吗,有几个人打起来了,因为……我,然后让学校知道了,再然后……就,就让我妈和他妈知道我俩的关系了……” “这个……属于家庭内部矛盾吧,我一外人掺和什么能,弄好了算个第三者插足,弄不好……”后面的话我没说。 “弄不好怎么地?”于子娇打破了砂锅。 “弄不好算个驴肝肺呗!” “张智文,我在你眼里就算是这么一个人?!”于子娇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望着我,我看了她一眼,受不住她眼神中的责问。 “没没,没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于子娇开始拔调,声音有些颤,“我知道这不关你的事,我算什么啊我……” “真的,我真没这意思,你别乱想,我就这么一说……”我急忙解释。 “我就知道这样的事谁愿意帮呢我,好了,算我没说今天这话……拜拜。”于子娇深吸一气,勉强地朝我一笑,转身走了。 “喂喂,皮皮饿了,一直叫呢。”秦丹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把皮皮举到我的面前,说道。 “哎哎……”我没顾得上,急忙朝前面喊道,却没看到于子娇的影子。 “心里特恨我是吧?”秦丹抱着皮皮,朝着于子娇消失的方向看着,说道。 “给我吧你!”我一把抢过小狗来,“谁允许你叫它张皮皮了啊?拿自己当布什了还。” “于……”秦丹指着旁边说道。我以为于子娇来了,转头看去,根本没有。感觉怀里一空,就看到秦丹抱着皮皮跳出五步开外,朝我笑得花枝乱颤,“我的我的就是我的怎么地了,我爱叫它什么就叫它什么!告诉你,皮皮是我的了,感谢我吧孩儿,还给你留了个姓,以后皮皮就是我小弟了,你也是我小弟了!……打住啊,剥夺你反对的权利,拜拜了!哈哈……”然后一大一小两只脑袋一齐消失在人群中。 “得……”我两手一甩,干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于子娇说拜拜还真拜拜了,好几天再没露面。秦丹每天都会把皮皮带来学校,还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件小衣服给它套上了,脑袋顶上的长毛用红头绳扎了个小辫,离远一看,就一小孩。皮皮倒也颇给面子,我们上课,它就呆在秦丹凳子底下的纸盒子里,也不哼哼叽叽——这些天弄得我提心吊胆的,生怕秦丹出点什么状况引出一阵蜀犬吠日来,不过还好,皮皮通人性。 第二卷 第二十四章 没些日子,秦丹就把皮皮训练出水平来了。秦丹写了张纸条,塞到皮皮的小衣服里,摸摸它的脑袋,说道:“去,给哥哥送去。”然后皮皮就晃晃荡荡地朝我跑过来,好在我俩之间就隔了两排座椅,皮皮还能顺利完成任务。我抽出纸条,就听到秦丹喊它:“来来,皮皮,到妈妈这儿来。快,要上课了!”同桌听了当场笑到气岔。 我真无可奈何花落去了。 打开纸条,上面写着:“看我效果怎么样,照西点模式来的,咱皮皮长大了绝对一超级赛亚狗!姐姐我是谁,训练的阿猫阿狗海了去了……”洋洋洒洒不下百言,在最后才写道:“那天于什么什么那女的好像找你有事啊,你给办了没有?对女孩子别太硬气……” 这件事我本打算放下,可偏偏秦丹又提起来。那天晚上于子娇找过我之后,我也想过是不是要帮她,而实际上我还不确定能不能帮得了她。 那天晚上我迷糊了一整夜,倒不是因为于子娇的事情烦心,是她让我想起了那个人,就是那个人可能有这样的能力帮得上忙。 他就是我二叔。 可我不想再找他帮忙,更何况是——别人的忙。 自从我从初中出来,那天二叔去我家,告诉我,有什么事就找他,他有路子。他也是这样跟老爸说的。我讨厌他说话的语气,自从初中开始,转去那所学校,他对站在校门前发呆的我说“进去吧!”——那种不耐烦落在我心底的土壤中,突然在这些天发芽,很快枝叶繁茂遍及全身。 于子娇,她让我明白了原来我是讨厌二叔的。我应该感谢她,而我又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感谢她,现在好像只能帮她做这件事,而做这事又得必须去找二叔。 晚上睡不着觉,秋虫开始执掌这片漆黑的夜空,用它们忽而飞行的姿势或者自我陶醉的曲调来配合这个季节的浪漫。 我不喜欢吹夜风,可是心里烦躁的时候也会起夜去阳台,打开窗户清理一下脑袋。初秋的风带着些许凉意从窗户挤进寝室,有梦里被冻醒的哥们儿含糊地嚷嚷“谁啊?……关窗!……”我全然不知冷意,也下意识的忽略了他们的牢骚,思绪就飘在眼前不远的那排房子上——那是画室和琴房。 很久了吧,几个月,一百多天,两三千个小时……我不想让这些数字越变越大,虽然它们所代表的是同样长的一段时间,但是对我,面对着空无一人的画室和琴房的我来说,足以鼓胀挤压到我心里的痛。 如果李老师还在这里,或许她能…… “你不睡觉在这里干什么啊,还开着窗,做个梦好好的让你给折腾醒了都……”靠窗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看清了阳台上是我,满脸的不耐烦。“关窗!” 我的手放在铝合金推拉窗的边缘,慢慢用力拉动,虽然玻璃是透明的,可是窗外秋虫的夜声开始渐行渐糜,夜被阻挡在外了。我突然有些怅然,手停下动作,好像外面的画室和李老师,它们会随着渐渐关上的窗消失不见。 “听见没有?关窗!让不让人睡觉了还?!……”那人被我停下的动作搅了睡意,虽然顾虑到其他人声音没太大,但是我还是从里面听出了尖锐的怒意。 关了窗,思绪就蔓延了几天几日,缭乱了我的生活。 没几天,中午放学的时候走到校标那里,一个绿色的公告牌摆在那里,前面围了很多人。绿色的公告肯定是处分通报,红色的就是喜报。在这些沉闷的日子里,一张通报就能给大家的生活加些佐料,热闹很长一段时间。 透过人群之间的空隙,我隐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扒开人群,那三个字赫然映入眼帘,黑色的笔迹像三条龇牙的毒蛇缠绕在我的脖颈胸前。 “于子娇!” 大家谈论着上面的人,我却感到无地自容。推开后面的人低头走开,却撞在了她的身上,……“于子娇……” “这回,有好戏看了。”她的表情淡然。 “对不起……” 她足足看了我半份多钟,突然抓起我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一口。“啊!……” “我不用你的道歉,你为什么总爱跟别人道歉,你以为你是谁啊能拯救全人类吗?!……”于子娇松开口,朝我大喊道,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好,算我多管闲事瞎操心了,我走了。”周围很多人的目光吸引到这边来,我看到巨男就在不远处朝这里看,他想过来,可是动了两步又停下了。 “你不解恨再咬一口吧,我没帮上你的忙,算是赔你的。以后……”我伸出胳膊,看着于子娇倔强的眼神,“以后你好好过,我帮不上忙……” “用不上!……”于子娇打断我的话,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大家逐渐散去,我回头望着通报上面的清晰的字,突然又想起李老师来。 想念过去是现实给人们的礼物,在这礼物前面,藏着一把刀——人在现实中伤痛,然后开始怀念过去美好的日子。 皮皮用湿乎乎带着热量的小舌头舔我的胳膊,秦丹抓着它的前爪,一下一下地挠舔过的地方。 “我跟龙龙分了。”秦丹有意无意地说。 “哦,谁是龙龙?不认识。”我抓起皮皮的前爪轻轻摇晃,它哼哼唧唧地继续舔我胳膊。 “就是那次你见过的那个,社会上的。”秦丹说道,我们把在校外混的称作“社会上的”,每次提到这四个字,就好像蒙牛了很多。 “哦,分了好,没什么意思。” “再就是,谢谢你。”秦丹这次的语气很郑重。 “谢我?谢我什么?你分手了也用不着这么高兴吧,就算高兴这里面也没我什么事啊貌似。”我抬头看着秦丹,她的表情很严肃。 “张智文,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该谢谢的还是要谢谢你。你也不用装轻松了,我知道我总让你帮忙给你添了很多乱,你要是想骂我你就骂吧。” “有病。”我放下皮皮的爪子,转过头去。 “继续,我听着。骂出来就舒服了,我听着。”秦丹抱着皮皮,一直站在我座位旁边。 “上课了上课了赶快回去吧,真有病啊你!”我被她弄得莫名其妙,开始有些烦躁了。秦丹回头看了看教室门口,在外面活动的同学都陆续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任课老师。 秦丹的纸条很快传了过来,上面写着:“通告我看见了,你和于子娇我也看见了,要是我不在就好了,你也不用为了我不帮她。对不起。” 我把纸条狠狠地揉成了团,展开,揉搓,直到上面的字变得模糊。“为了你不帮她?”我对着纸团说,好像那就是秦丹。 第二卷 第二十五章 秦丹为什么感谢我,原因不详。她为什么没有被处分,原因不详。 眼看着时间溜得比撒尿都快,我心里只想让这件事赶快过去,能让我好好静静心。毕竟一学期已经过了多半了,期中考试刚过去,学校马上就要进行期末冲锋总动员了。 期末考试总像在旅途尽头的那个饭馆老板,下手狠,宰人没商量。刚过去的期中考试让很多人挂彩前线,忍不住哀号。都说过了星期三看见星期天,现在过了期中考看见期末考,让人望而生畏。 寝室的电话不知怎么回事又不好用了,打了几个电话都是满耳朵的刺啦声,干脆拔了电话线,出门去校外的话吧。 学校有规定,凡是三室一厅都不准进,这当然说的是网吧、酒吧、话吧和台球厅,不过因为当初下达命令的时候只顾着彰显简明扼要雷厉风行的领导作风,没想到这个四个字把自家房子都封杀了,弄得好多同学都不敢回家。 去了一个话吧,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报声平安。老爸接的,说来说去依旧是那几句家里安好不用挂心专心学习之类的话。我问老爸这两天二叔有没有打电话给他说什么事。老爸显然有些敏感,急忙问我是不是学校里出什么事了,要不要来学校看看,或者让二叔找关系疏通一下。我说,不用不用,没有的事,只是偶尔想二叔了,想问问。老爸说,你二叔这些天也不好,摊了些事,唉,这个熊种,丢人了……我想问到底怎么了,老爸却让我别想太多,二叔的事就让二叔自己解决,让我按部就班跟老师走。我也就多问。 挂了电话,心里也有些敞亮了,秦丹的事看来不是二叔帮的忙,再说了,二叔也不是那种傻人,闲着没事找事帮我拖累赘呢。 那究竟是谁呢?不详。 闲人总有闲人福,像我这种闲不住瞎琢磨事的人就摊上一坨子乱事。秦丹曾说我是八婆转世,狗仔投胎,成天没事找事。 回去的时候顺便买了瓶雪碧,哧的一声打开,一口下去半瓶,满口呛人的辣味,眼泪都蹦出来了。刚巧,小包子拿着书从办公楼出来,看见我的窘样,也忍不住挖苦两句。 “人都说‘见一面分一半’,明明看见我了过来了还不请我喝饮料,自己就喝了,看看,这就是报应。”小包子边走边笑。 “我这不给你留半瓶嘛,别看教师节刚过没几天,我尊师重教的心永恒着呢。”我停下来等着她,“今晚有课?” “你说你成天出了贫嘴还会什么啊,一听就知道你根本就没听课,今晚上你班语文课你不知道?”小包子白了我一眼,就差点揪我耳朵了。“刚才想事情呢,一下就给忘了。我对语文可是一片冰心在玉壶啊,我都把语文学习带进生活了,晚上说梦话都背诗呢。”这句话千真万确,前几天早上一起床老乔就爬到我床上要掐死我,说我晚上一个劲儿地说梦话背古文,净是什么“魑魅魍魉奈何路,地煌天塌彼岸花”,再就什么“江娥啼竹素女愁”,搞得好像被鬼附身似的。 “得了,听你说话就是瞎扯,对了过几天学校要举办年级的辩论赛,准备一下参加吧。”小包子说道。 “辩论赛?咱学校什么时候开放了啊,这东西都能弄出来。”我第一次听到学校办活动的消息,这是除分班以外最具爆炸力的事了。 “别那么多废话,留着辩论赛上说去,你准备一下吧,等我再找几个人。” 跟小包子说着,已经到了教室门口。她前我后地进去,被老乔看到了,回到座位上就受到他的调侃。 “你丫网撒的挺大啊,都遍及教育界了。” “从哪学的丫丫的,啊?”我问他。 “流行词,丫的,多顺口。这年头骂人都得赶潮流,我叉叉。”老乔说道,“后面那句跟你学的。” “我觉得你这话能用在辩论赛上。” “什么辩论赛?”老乔一听,兴趣浓稠在老脸上。 “就学校办的,过几天,刚才小包子跟我说的,具体我也不清楚,等我再问吧,反正你得参加,俯视众生也就咱俩最毒,不上可惜了。” 老乔英雄所见地点点头,“嗯,神州行,我看行。” 晚上的自习课有三节,第一二节上正课,第三节才是真正意义的自习。第三节课是我最闷的时候,头顶的日光灯发出惨淡的光,面前的课本卷纸皆是一样的毫无生机。游荡了一天的二氧化碳在这个时候闹得最欢腾,让我胸闷迷糊呼吸困难。 大家都在闷头做题,我却想找个人聊天,于是就写了张纸条给秦丹。在这个时候传纸条,必须得给伸手帮忙的人赔一笑脸,还得缀句“劳驾,谢谢。”即使这样,传纸条的人也是满脸不耐烦,好像上厕所被突然吓了一跳尿憋一样痛苦,传纸条的速度很慢,好长一段时间后纸条才传回来,比起皮皮的效率差远了。这给我的印象就是:有时候人连狗都不如。 秦丹在信纸上说:你去找你的小包子去吧! 我一拍大腿,对哈,去找小包子。于是我借口探讨问题去了语文组。 办公室离教学楼有一段距离,时间过得快,季节变化不等人,转眼没几天,秋风扒了夏天的皮,开始套上长袖衣服了。这是我来到市中的第二个秋天了,秋风没变,凉人依旧。 办公楼黑了大片,只有几个窗口有灯光透出来。小包子所在的语文组在三楼,正对着校标。敲门,进去,只有小包子一个人在。 我故意踮脚悄声进去,伸手摸到门旁墙上的开关,吧嗒一声把灯关了。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见小包子“哇”的一声尖叫,之后再无动响。 过了七八秒钟,我又伸手把灯打开了,只看到小包子面对着电脑,满脸惊诧,嘴巴张得老大,像定格了似的一动不动。 我心里一紧,得,玩大了。 第二卷 第二十六章 我以为小包子被我吓出病来了,忙伸出手在她眼前上下晃动,却不想被她挥手打了下来。 “干什么呢,讨厌!刚才那男的多帅啊,让你给我挡着了,算了我重播吧。”说完,鼠标一点,电脑屏幕上重新出现一个长发韩国男,脸长堪比6+1。“多帅啊,啧啧。” 敢情刚才那一咋呼不是被我吓的啊,初战失利,我搬了张椅子坐在她旁边,盯着她随着电影剧情变化晴雨的脸一直看。 “唔……看人家这五官比例,多好!啧啧……”小包子满眼桃花,大有惋惜国男质量的意味,“你干嘛,盯得我心里直发毛。” “如果我脸上没有痘痘,刮刮胡子我也能算是个帅哥,他们也不是真的,你面前就有一个你却视而不见,唉,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审美的……”我摇了摇头,说道。小包子啪的一声把电影关了,转正身子面对着我,一字一顿地对我说:“我就觉着金城武帅,怎么了?” “就成天吃过期凤梨罐头那个?——天台顶上没有月光照下来的时候,总让我想起你离开的背影,于是我会在夜里一次次地回味我们曾经一起吃过的那些东西。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这么落寞……” “胡扯。”小包子白了我一眼,抬手打算重新打开电影看,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怎么不上自习,来这里干什么?” “怪闷的,想找你说说话,聊聊天。”我说。 “聊什么天,快期末考试了你不好好复习还有心思聊天?” “真的烦,你也知道一天十二节课待在教室里面什么滋味,闷得慌。” “心理因素吧,看别的同学学的都挺认真的,就你,成天东瞅瞅西看看不正儿八经地听课。无聊促生烦躁,静下心来扎进去就不烦了。” “就像你看韩国帅哥这样?性格决定的吧,我不喜欢这样,好像被囚禁了似的。” “性格?什么?放荡不羁?自由率真?我看你就是皮,精力过剩闲得慌。” “你够能编排我的啊,有这么当老师的吗你,现在你应该安慰鼓励我而不是打击我。我伤心啊,你看着办吧。”我双手交叉抱着后脑勺,往椅子背上一仰,扔了个大皮球给她。 “咳,什么时候轮到你教我怎么教育学生了啊。好好好,张智文同学,你闷你烦你值得同情,这行了吧。”小包子一脸无奈。 “我就不明白了,就这么学三年有什么用啊,感觉课本上教的东西都没什么用,除了换张毕业证还能干嘛,现在高中毕业证又不值钱。” “你不想上大学?”小包子不以为然,却又有些认同,“嗯,其实我也觉得这样不好,老师教得死板,学生学得死板,冰虾砣子就是没有鲜虾好吃。不过,话说回来,你不学,就考不上大学,考不上大学怎么办?” “所以说,悲哀啊……”我一叹气,倒是把小包子逗笑了,笑声层次分明,十里山泉听蛙鸣。 “无论怎么样过,既然你来到高中,就安分守己地学吧,得对得起父母吧。” 小包子的这句话让我突然想起了盖亮,那时候换座位,盖亮说的那些话。不知道现在他怎么样了,好像以前的那些人都好久没有见过了。 “怎么,说到心坎上开始悔过了吧。行,像个好孩子。呵呵……” “没干什么坏事我悔什么过啊我。对了,你知不知道李老师去哪里了?就是教音乐的李老师。”我问她。 “教音乐的李老师……嗯,就是以前住在琴房的那个呗,我也不太清楚,学校这么多老师我哪能认全啊。不过,好像学校里关于李老师的言语不少呢。”小包子晃着脑袋想了想,说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好长时间没看见她了,想问问。” “她教过你?”小包子满脸好奇。 “算……是吧,没教我音乐,但教了很多道理。以前我住过画室,经常碰见。” “哦,以前我也经常能看见她早上在操场跑步呢。不过这学期过来就再也没看到了,要不我帮你问问?” “算了,不用了。其实也没什么,谁能不走呢,该离开的还是得离开。”我说着,眼前仿佛出现了李老师那抹淡蓝色的身影,还有刘妍,还有老大,一个一个出现在我面前,又渐渐模糊,最后却只有小包子肉嘟嘟的脸那里晃动。 “你不会是看上她女儿了吧?听说她女儿挺漂亮的,挺多人追呢。”没想到小包子也疯狂,八卦起来不亚秦丹。 “你了解挺多嘛,我像是那种人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学校严打,前几天我一同学还因为这个被处分了呢。”说到这里,我就觉得心底发虚,于子娇的事总让我觉得过意不去。 “实话说,像,你真像那种人。我看你跟你班那个秦丹不错啊,经常看你俩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你俩不会是一对儿吧?” “胡扯。”我也白了她一眼,不过这动作真有些难度,眼睛小的人做不出效果来,直接被小包子屏蔽了。其实我后面的话是:惹上秦丹那个小妖精,我还能在这里跟你扯皮吗?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们班主任前段时间正闹失恋呢,估计这次网撒的也不能小了,波及到你们语文组了吧?近水楼台啊,都是一个班的老师,没对你下手?”我转移了一下话题,给她放了一个二踢脚。 “你这么能扯怎么不去写小说啊,能写科幻的了,保证比凡尔纳都火。”小包子像被泼到了脏水身上,忙避重就轻给自己澄清,“我看好的人没看好我,看好我的人我又没看好人家。唉,造化弄人啊。” “爱情就跟江湖一样,一旦陷入就身不由己,活命的就是英雄。”我说道。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过不了美人关还能叫英雄?”小包子撇撇嘴,驳我。 “你听差了,那是‘英雄不得美人痣’,什么耳朵啊你。” “切。这年头好女人好找,好男人几乎绝种了。公主等王子恐怕得再睡几百年啊,唉……”小包子愁容满面的,像真担心自己嫁不出去似的。 “你可拉倒吧,还王子呢,骑白马的还是坐井观天的?现在的女人怎么都爱做梦,得,我劝你以后韩剧少看,真爱幻想。” “停停停,懒得跟你瞎掰,你就一老头吃糖——越扯越长。说正事,辩论赛的事得好好准备,我这里有份辩论赛流程和规则,你回去好好看看,找人的事你就办了吧,有什么不明白的再问我。快放学了,我得赶快回去烧水泡脚,你也快回去吧。”小包子把资料递给我,马上下了逐客令。 “还有好几分钟呢,再聊聊吧,我还没说完呢,关于这个爱情吧……” “走!真磨叽啊你,我算服了,辩论赛谁跟你对手能让你磨死。快走快走!”小包子双手齐上,把我推出门外,随手关灯走人。 第二卷 第二十七章 辩论赛的比赛流程我反复看了好几遍,总想从里面找出点bug来钻钻孔子。老乔说但凡有这种想法的人都是极度不自信,心底儿虚。我说咱是谁啊,市中语文组人见人怕的毒舌。老乔撇撇嘴,“就你,还毒蛇呢,撑死就是一个没穿马甲的乌龟。”我心想乌龟多好啊,能申能缩,还能活万年,自古至今多少人追求的就是这种屈伸自如的仙道啊。不过这话没说出口,只是在暗暗念叨,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可不想让老乔抓个辫子编排我。 离比赛还有两三天,我们得到了命题。题目叫做“成大事者是否拘小节”,我们抽到的是正方,也就是拘小节。比赛安排是这样的,全年级三十个班进行第一轮一对一比赛,抽签决定对手以及比赛场地。比赛场地也就是除比赛双方以外的另一个班的教室,那个班的同学中抽取五人做评委,其余人做观众。五人评委最后举手决定比赛双方的输赢。 我们队员已经选完了,除了我和老乔以外,还有两个女生。她们当中一个是语文课代表,另一个是传说中博览群书文思泉涌如拉稀似的人。反正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四个人都把自己当大拿。 辩题明确后大家开始分头搜集资料。两个女生提议去网上搜一下,说这样的东西“在谷歌里面一百度”就行了,老乔没听明白,问谁姑姑肚子里面有一百度,那还不烧死了?我们说赶快找笔记下来,这句话跟对方辩友说绝对能噎死人。 老乔顿感不妙,好像自己被网络封杀了,转而专心研究命题去了,也在找bug钻空子。等那俩女的拿着打印出来的辩论资料回到教室,老乔也拉着几头老牛拖出破车来。 学校很不科学地按时举行了比赛,这让老乔脑袋顶上出现了三条黑线。老乔说学校肯定要搞鬼,不然按咱学校的作风非得拖个把个周,拖到天荒地老你是风儿我是沙不可。 我说:“废,希特勒多牛叉多铁血都还会哭呢。资料都带全了没,马上上场了。” 老乔一拍胸脯,说道:“我办事你放心,脑细胞不能白死,等拿了冠军我就给它们立个牌坊,也算善终了。” 我说:“得了,咱在六班比赛,六班我认识人,就不知道她是不是评委……”老乔表情一变,说道:“你这是干嘛,不相信咱的实力?你这大辩怎么当得啊,还没开始呢就想歪门邪道,咱是那种人吗?想当年……” 我打断他的话,说:“停停停,你也别想当年了,谁没看见你在立交桥下面给人算命还是咋了啊,再就是你别老叫我‘大辩大辩’的,多恶心。” 老乔准备反驳,想想又咽回去了。这时有人过来喊我们进教室准备比赛,进去一看,六七十号人大眼瞪小眼地盯着我们看,心突然噼里啪啦地跳起了踢踏。 我看见于子娇坐在评委席上,眼神飘忽地匆匆看了我一眼就移开了,表情淡淡的。我知道她心里还不好受,不过即使这样,我狂乱的心跳渐渐有些平静了。 老乔是二辩,坐在我旁边,这会儿悄悄地拉了拉我衣服,问道:“你认识的那个人是不是评委啊?” 我说你刚才不还说自己不是那种人嘛,怎么这么岳不群啊你。说完给他指了指于子娇。 老乔顺着我的手指看去,于子娇正在跟旁边的一个男生说着什么,转头见好像朝这里望了一眼。老乔嘿嘿了两声,朝她摆了摆手。 我把他的手拉回来,说道:“人家看见你了没有啊,风度,要有辩论赛上的风度。” 老乔说:“我就是有点虚,不过不要紧,看见她我就有底了,等会儿瞧好吧。” 比赛开始,顺利进行。我陈述完开篇立论以后就一直在看于子娇,她的目光虽然跟着双方队员的辩论在之间跳动,但是我能明显地感觉出来,她有些心不在焉。 这时候,我感到有东西捅我胳膊,抬头一看,老乔仰着头直面对方提问,不过好像卡壳了,右手握着笔一个劲儿地捅我。“大便,大便,快快,怎么回答?”老乔低了低头小声问我。 我汗了,刚才光看于子娇去了,没听到对方辩友问什么。眼看着我们的时间快到了,我就随便提示了一下:“洪七公,老乞丐。” 老乔一拍脑门,像按了马桶盖的冲水按钮似的,一顿神侃:“按照对方辩友说的,那么立交桥下要饭的乞丐们岂不都是不拘小节吗,难道他们都成大事了吗?……” 我再次暴汗,本以为脱靶了,没想到歪打正着。说来也怪,自此老乔思路通畅,暴了好几次雷语,把对方雷的满脑子黑线。 老乔看着战果,拽着我的胳膊说:“这回咱不赢都不行了,你那评委同学都暗地盯着咱看好几次了,还偷笑了呢,我估计,没问题。” 不过好景不长,对方辩友也抓住了老乔的小辫子,把“请解释一下‘拘’的意思”反过来复过去问为了好几遍,最后把老乔问烦了,老乔一拍桌子,喊道:“你他妈的能不能放点新屁?!” 全场顿时哗然,对方一听,也开始激动,二辩一只脚抬了起来准备跨过面前的桌子来跟老乔肉搏。不过对方三辩倒是很岳不群地站在那里,手里握着一支钢笔,朝着老乔一阵点,“对方辩友咳,刚才这么激动这么不修边幅地讲话咳,不正是证明我方观点吗?” 场上观众哦的一声,稀稀拉拉地也有些掌声。老乔吃瘪,反击道:“难怪你装娘们儿样,敢情是知道自己成不了大事啊。” 对方三辩一听,指点老乔的钢笔竟啪的一声掉地上了。他瞪着老乔半天就说了个“你……”,还是一辩反应快,接过话头来反驳道,“妈的对方辩友请你文明点行吗?风度,我们辩论赛需要风度!”然后转过身去朝着下面观众,“大家说对不对?” 全场静默。 对方一辩打了个哑炮,自知尴尬,急忙善后:“我……”不巧主持人一声“时间到,比赛结束!”给憋回去了,成了跟三辩一个腔调。 最后评委举牌定胜负,支持我们的有三位评委,也就是说我们赢了。老乔幸灾乐祸地朝对方挥挥手,这一挥不要紧,局势大转。原本我们的三票突然变成了两票,于子娇突然支持了对方! 老乔的手还没放下,一个大哑:“靠,这都行?” 我也一惊:她还记仇呢,这是报复我来了…… 第二卷 第二十八章 等人们都散去了,老乔还是不依不饶的,说这哪能行啊,我们被耍了,白高兴一场,明白儿的咱比他们辩得好,怎么就输了呢,这群评委真是眼瞎了! 我说你也别牢骚了,你不也是被抓住小辫子了嘛,反正结果就这样了,赶快走吧,人还上课呢。 回去以后,班里人听到败了的消息一阵唏嘘,有安慰的,有吹哨的,有愤慨的,有惋惜的,就跟明星宣布退出娱乐圈时人们的反应一样。老乔把当时的场面吹得天花乱坠,就好像我们一开口就让人招架不住直接投降了似的。反正大伙被他唬得够呛,我就置身事外,难得没人烦。 其实我在乎的,是于子娇的事。明显的,这场比赛的胜负关键在于她了,真没想到她还那么记仇。 晚自习的时候我去找秦丹,来到走廊上,却一时半会儿没说出话来。秦丹说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好不容易能有次出头的机会可又闹成这么个结果,没事,是金子怎么样也能发光的,我相信你。 我说:“算了算了,也不是这么回事。我就弄不明白,你们女的怎么那么小心眼儿啊。” 她说:“怎么了这是,我也是女人,我也小心眼儿?” 我说:“你别抬杠。我真的,真的……唉,就你说说吧,你也知道前几天我和于子娇的事,处分那个忙,我真帮不上,你看看,她被处分了就赖我身上,意思就是我没帮忙呗。” 秦丹有些糊涂,说:“怎么还把她给扯上了,敢情今晚上你郁闷不是因为辩论赛啊。” 我说:“一部分吧,今天于子娇当评委。” 秦丹一转身,双手摊了摊,“你看这事闹得,这么复杂,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啊,过去就过去呗。对了,皮皮呢,给我我去还给她,要不然心里更不好受,总觉得欠她什么。”我说,嘴里吧唧吧唧,想抽烟。 秦丹的脸刷的耷拉下来了,说道:“怎么着嫁出去的闺女还能往回捞啊,皮皮送你了就该是你的,你管她那么多事儿干嘛,反正当初她也没说送你小狗就是想请你帮忙。再说了,皮皮现在也不在我这里,我妈说她一个人儿在家里闷得慌,让皮皮给她作伴去了。” 我说:“咳你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秦丹嘴一咧,伸手刮我下巴,说:“妞真乖,姐一直拿你当亲妹妹。你放心,这回你受了委屈,姐铁定帮你捞回来。” 我马上打断,“你可别,又得找社会上的阿猫阿狗,你就用皮皮就能办妥……”后面的话还没说完,秦丹就一溜烟跑回教室了,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我说的话。 老乔他们对这件事倒是一直气愤,他说晚上睡了一觉感觉肚子里面跟烧火似的,怎么能碰上这么恶心的事儿呢,这要是传出去说咱毒舌第一轮就被淘汰了,以后还怎么在市中混啊,怎么对得起死去的脑细胞,他还打算立牌坊呢。 我说你丫的就欠,真把自己当盘菜啊,还立牌坊,你贞洁烈女啊你。这件事就此打住,谁也不许提了! 三四辩那俩女的心里也好过不到哪去,跟老乔不同,她们多是自责,说什么比赛的时候要是多说几句话或许就好了。我嘴上没说什么,心里也过意不去,比赛的时候我跟老乔一个劲儿地抢话,几乎除了四辩例行规定总结陈词以外,没给她俩什么说话的机会。 我摆摆手,让她俩也别说了。我就想让这件事赶快过去,蚂蚁多了咬死人,马上要期末了,很多事等着办呢,钻进这个牛角尖里能闷死。 也不知道秦丹用的什么办法,过后一两天,就带给我一个惊人的秘密:我们和八班的比赛里有水!具体是这样的,我们和八班在六班比赛,而六班和另一个班恰巧在八班比赛,于是六班和八班就暗地里商量好了,都给对方绿灯,也就是说,这场比赛无论我们辩的怎么样,结果都是我们输。 老乔一听到这个消息,直接就炸了,骂道:“娘西皮的,不打算活了是怎么地了,他妈的比乌鸦都黑!干他,去找他们班主任,干他!” 我听了也满心气愤,其实不光是我,全班同学也炸开了锅,准备揭竿而起集体找他们算账,找学校给他们评委处分,最不济也得让我们重新比赛一场。 我说这样太莽撞了,咱先去确定一下消息可不可靠再说吧。 秦丹说你就是一懦夫,我的消息你还不信?要不这样吧,你跟我去六班,咱找人当场对质,最起码得让他们写出道歉信来。 于是我和秦丹就去了六班。六班的人不知道我们来做什么,也没太多人理会。我问秦丹,怎么找人对质?秦丹说直接吆喝就行了,说六班暗箱操作坑人,不怕他们不出来。我说这不打草惊蛇了嘛,说还敢承认啊。 刚说到这里,于子娇从教室出来了。“你来了啊。”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打了声招呼,就把目光转到了别处。 “丫真能装。”秦丹小声嘀咕道。我听了有些噎人,低头问她怎么回事? 秦丹看于子娇的目光在别处,就小声跟我说道:“其实就是她昨天告诉我的,说这里头有猫腻。” 我一听是于子娇,跟吃了蹦豆似的差点跳起来。秦丹拉了我一把,说有必要吗你,反应这么大。我说,这事算了,咱们回去,算了算了。 秦丹一听不乐意了,声音也跟着高了起来。她说,“怎么就算了啊,咱凭什么吃这哑巴亏啊。你把她叫过来咱好好问问,这事到底该怎么办!” 周围过往的人也都觉出不对劲的地方,就都回头看我俩。我看到于子娇的目光也转了过来,好像多了几分歉疚,还有些无奈。我急忙拉着秦丹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我说算了就算了,我求你了行不,这事就这么地了……” 秦丹被我拉回教室,一屁股坐座位上,受气得双手抱胸别过头去一言不发。大伙问我怎么样了,到底是不是那么回事。我说误会误会,没事了,大家该干嘛干嘛去吧,快考试了都好好复习吧。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人们听我说的话,也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照常插科打诨地过活。 老乔倒是没被蒙住,他看到秦丹的样子,就找了个空档,把我叫出去说话。“说吧,你可蒙不了我,是不是取经途中遇到美女妖精了,下不去手?” 我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对你也没什么好瞒的,消息千真万确,不过我不想再追究了。因为……这里面牵扯到私事。” 老乔说:“直说就行了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真为难你咱大不了就当没这次比赛了。不过,我还得劝你一句,被把事情总往自己身上揽,就你那小身板,再怎么有责任心也不能扛起整个地球不是吗。看你也累了,抽空好好休息。”说完拍了拍我肩膀,回教室了。 我站在走廊上,看外面的秋色,树叶褪黄,一片寂寥。深呼吸一气,我倒想轻松一下,可这容易吗,怎么一天天的净是事儿。唉……我说。 第二卷 第二十九章 辩论赛一共三轮,这浩浩荡荡地一折腾就耗了将近两个周。其实真正比赛倒是没有多长时间,都安排的挺紧巴,早上刚通知了晋级,下午马上就比赛,毫不含糊。学校每到了这个时候总是有效率的,万事不能耽误教学进度,即使早在高一就把高三的进度赶完了,官方舆论也永远是“离预期目标相差甚远”。 时间都浪费在了附加赛上。所谓附加赛,就是发现有猫腻以后重新比赛。秦丹听说别的班加赛,就过来一个劲儿地抱怨我,说我就一个东亚病夫,被人骑脖子上拉屎也不吭声。我反驳她,说你懂个屁,这里面的事儿多着呢,前几天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欠于子娇的。秦丹说那是你们的私事,你不能置班级荣誉于不顾吧。我撇撇嘴,说少跟我提班级荣誉,你瞧瞧有几个人关心这事来的,除了咱们几个费劲巴拉的还不讨好,还有谁能问上几句?秦丹一撅嘴,被我噎的没话,回到座位上生闷气。 其实并不是我不重视这次比赛,而是有了于子娇做档口,真没办法。就因为这个事,巨男还来找过我。 那已经是辩论赛快结束的时候了。课间操的时候,秋风飘渺,碍手碍脚,本来天气不错挺多人打羽毛球,但上帝一女孩,变脸很快,刮着风玩,就是不给人爽快。我站在走廊的窗旁看外面行走的人群,就有人拍我肩膀,回头一看,吓了一跳,竟是巨男。 记忆中没跟他说过几句话,以前见了几次面也最多只是点点头,这次他专程来找我,真让我受宠若惊。 巨男直截了当,上来就说:“以后你别找娇娇了,你不知道你给她造成多大的困扰吗?” 我被吓了一跳,听他语气好像准备咬我。“我不知道啊,怎么了这是就给她造成困扰了?” “你别在这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前几天她都因为你们辩论赛那破事哭了一天。我就不明白了你跟她什么关系啊她就哭,还有,那次娇娇受处分时候我可看见你了,你再他妈的敢跟她那么近乎,就小心我……”说着,就朝我挥挥拳头。那个比砂锅大的拳头我早见过了,这让我想起高一时候于子娇给我出的那一主意来,让我再跟他搏一次,我可没那个胆子。 “你跟我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她就哭一天啊,你都把我弄糊涂了。”我问他。 “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啊……反正,那天我放学送她回家就看她抽抽泣泣的,听她同学说她哭了一天,就因为你们没晋级还是咋了,反正具体我不清楚。她让我别管这事,你说换了你媳妇被人欺负你能不管?”巨男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倒是真拿自己不当外人。“你媳妇的事我当然不能掺和,反正你过你的日子去,我自己的事都还忙不过来呢。我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我还想安安稳稳地上我的学考我的试呢。” 巨男听了觉得挺科学,当即表态说就当他没来过,让我好自为之。我真有些为于子娇感到可惜,怎么能遇上巨男这号人。 秦丹躲在教室里面,见巨男走后就跑出来,说:“妹子你都受这么大委屈了,姐我真的不能袖手旁观了。他谁啊这么威胁你你还不吭声,要不我找几个做了他。” 我说:“你就不能给我消停点少添点乱子,嫌我不够烦是不是?还做了他,告诉你上次你走运,没被处分,你要再惹上点事,说不定新账旧账一起算。孙英语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上次你没事,他心里憋着一股火呢。” 秦丹伸手摇着我的胳膊,一副可怜楚楚的样子,“我知道你最好了,谢谢你帮了那么多忙给我,我以后老实点还不行吗?” 我把她的手拽下来,说:“你跟于子娇都吃错药了是不是,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扯,我真成你们脑袋顶上一个圈圈浑身上下白鸡毛的守护天使了怎么地。早告诉你了,那忙不是我帮的,别谢我。” “那谁帮我搞定的啊,还让你跟姓于的那样儿?”秦丹听了我这话,不免有些纳闷儿。 “我也想知道谁这么狗拿耗子……”我说,回过身去继续看风景,“要真知道是谁了,指不定什么时候还能让他再帮个忙呢。” 秦丹也知道那忙确实不是我帮得了,再没说话,站我旁边一起走神。 辩论赛这事就此打住了,我真不想再听到这三个字。老老实实消停一阵,准备考试。就像盖亮以前说过的,再怎么地,也得对得起老爸脸皮后面那杯酒。 很多时候,我们反抗不了生活的安排,反而越反抗越会被糟蹋。当我们不想去沾染过多的琐事时,却又偏偏会身不由己地受到干扰。 其实不仅仅是巨男,孙英语也找我谈过话,不过这次他显得相当客气。晚上上完第二节自习课,孙英语过来看班,趁着下课的空就把我叫到走廊里,问我对辩论赛有什么想法。我说还能有什么想法,都快结束了。刚开始我们还打算联名上书呢,不过现在觉得也没那个必要了。 孙英语一听要联名上书,脸唰的一下变成了猪肝,不过又听到我说没那个必要了,就松了一口气,忙说:“就是就是,这个想法才对。学习是重点,其他的不重要。再说联名上书这么大的事,学校会怎么看?学校会认为这个班的班风不正,不服从领导。依我看,这事就到此为止,放下心好好复习,准备考试!”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缓和的语气跟我说话,让我浑身不自在,不过事后感觉确实爽歪歪。 跟孙英语捯饬完,我就打了声招呼说要去语文老师那里汇报一下辩论赛的事,孙英语到不含糊,只是嘱咐我好好说。 我心想我能不知道吗,好好说,肯定得好好说。小包子像是专门等着我去呢,已经在办公室里面看电影了,还准备了两把椅子。见我进去,又是一阵惊呼:“我还是觉得金城武帅,那下巴棱角分明的,多好!” 我坐在椅子上,朝电脑屏幕瞥了一眼,也没说啥。明星都一个模样,见怪不怪了。 小包子看我一副颓样,就说:“怎么了你,没精打采的,不每次到我这里来都精神抖擞跟要进行总统竞选似的吗。——还为辩论赛的事窝心哪?” “也不完全是,就是觉得最近事儿多,累。”我靠在椅子背上,竟有些迷糊,想睡觉。 小包子呵呵一乐,说道:“难得啊,你这整天精力旺盛的猴儿精还能累着。反正就我说吧,天下乌鸦一样黑,你也别太上心了,我也看过几场比赛,都那样,谁不掺点水啊,见怪不怪了都。” 我说:“我就觉得,认识人多了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净烦得慌。” 小包子把电影暂停了,转过身子来正儿八经地说道:“其实,我觉得你还真应该好好调整一下了,有些人走了就走了,来来去去不是一很正常的事儿吗。人这一生能遇到的人很多,但是真正交心的没几个,这是强求不来的。你也没必要为这个操心为那个担忧的,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这不要到期末阶段了,你好好静下心来学点东西吧。” 我想说,我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一年来遇到人不少,真正留下的有几个呢?该是我为自己考虑考虑的时候了。 第二卷 第三十章 当真正静下心来专注一件事的时候,时间就会过得飞快。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从辩论赛的烦躁中走出来,安心学习,日子过得倒也平静。 秋来秋去,冬雪纷飞,冷不丁的天儿一边就容易感冒。我流着鼻涕,上课的时候总爱溜号打喷嚏,偶尔一口气没喘匀也咳嗽几声。秦丹也算消停了一些日子,至少这段时间没找茬。下了课没事就坐在座位上听歌,大脑袋一点一点的,一瞧就知道节奏不错。 偶尔,我还是会写点诗,但纯属无聊之作。比如说哪天阳光明媚,我心情好了,就会诗兴大发地这样写: 我的窗台向阳 向阳有一朵白影 白色小鸽在抒情 把我沉寂的大脑叫醒 白色小鸽的脑袋 一点一点移近太阳 我在它洁白的尾羽上 书写爱情 于是,美丽诞生 当然,诗这种东西,就是用来骗人玩的。很多人都觉得诗人是一种神秘和极端的象征,其实,诗人普通的很,看看,我都能写诗。 我把诗稿给秦丹看,秦丹读了几遍,加了好几次曲子都没能唱出来,就说你这不行,好诗都能配上音乐唱,要不然怎么能叫“诗歌”呢。 我说:“诗就是那么回事,你把回车去掉就什么也不是了。真正值钱的是那些长宽高一般大的,就我写你名字的那种。我这也就是为了调节一下气氛,要考试了,总不能一直紧张下去吧?” 秦丹说:“也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到期末了。上课听你老咳嗽,咳得我挺揪心的,没什么事吧,可别耽误了。” 我拍拍胸脯,说道:“能有什么事啊,就感冒了,哥哥我壮着呢,放心,就算是现在让我围着市中跑十圈八圈的,我也连大气都不带喘的。” 秦丹做了个拉倒吧的表情,继续把耳机塞进耳朵里听歌。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隔着两排座位看她,慢慢地想起了missan。她也喜欢这样听歌,把耳朵里塞着耳机,脑袋随着音乐的节奏一点一点的。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在浙江的老家或许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吧。missan临走时候写给我的信我还留着,跟以前的那些放在一起,在衣柜的最里面。很多时候我都想拿出来看看,可是当手指触碰到信封,就再也没有勇气继续下去了。 我还记得missan最后的话,“你好好保重自己,开心点。不要再忧郁,不要再悲伤,也别再拖着小病身体楼上楼下地走动……”我想说,missan,你看,我又病了,但还是在走着,你不会怪我吧?对失去感情的最好的寄托就是自我安慰,这话一点没错。我写着诗,对着太阳呼唤爱情,这一举动让老乔颇感烦恼。 老乔说:“你能不能正常点啊,把自己当成海子了是吧。” 我说:“我要是有那水平就好了,一下就四姐妹,白色小鸽嚼麦粒,说多纯有多纯。” 老乔把他的卷子和我的卷子放在一起,摆到我面前,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说:“你是说多蠢有多蠢吧,看你答这两个分!我都替你感到着急,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没闻到糊味?” 我看着卷子上的几个叉叉,心里多少有点不平衡。老乔的数学很好,得了好几次mvp,我就开始琢磨是不是高一时数学老师的预言又开始奏效了,每个跟我铁的人数学都很牛叉,彻底打击我的自信。 纵然如此,我还是坚挺地活在诗歌的海洋里,没呛水。那天晚自习心血来潮把诗写在了纸巾上,团了一下扔给了讲台上的小包子。小包子正愁没事做,盯着诗琢磨了很久,最后在纸上写了几句话又给我传了回来。 包子写着:“你的诗有种海子的味道。” 我回她:“天马行空,我过草原时睡着了。” 小包子看了以后,朝我呵呵一笑,顺带眼睛一小媚。这个动作做的恰到好处,增一分则太媚骚,减一分则太做作。其实那时候海子的诗我并没有读过多少,只是零零散散地看过几节,竟然能写出海子的味道,真的比科波菲尔都魔术了。 于是我诗性大发,又写了几首。不过除了秦丹和老乔能偶尔看看以外,只剩下我自己孤芳自赏。产品囤积多了容易造成生产线卡壳,秦丹有时候听歌听腻了就过来收集我的诗稿。我说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还跟强盗似的。秦丹说你就是没眼光,政治老师说得用发展的眼光看待问题,你要是一不小心出了名,我这不就发了吗。 不过秦丹看着看着就扔下了,说怎么了这是,越来越没味道了。 我说:“难道你不知道吗,无论什么东西一到批量生产就没质量保证了。这跟高考是一样一样的,同样是八十万考生,录取百分之十和录取百分之三十,哪种毕业生的水平高?” 秦丹把诗稿夹书里头,起身伸了个懒腰,说:“说不过你,辩论赛还没过瘾是吧。唉,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期末了,这学期没学点啥就到头了。你说我能不能这一辈子都这样啊,什么还都没干呢,就入土为安了,到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孩儿给我烧钱。” 我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教学楼外面翻过院墙就是汽车站,每天汽车声滴滴答答的比上下课铃都响,这让大家很郁闷。我对秦丹说:“所以说,抓紧你这大好青春使劲折腾吧,最好在毕业前多弄几次处分,这比明星都爆料。轻轻的我走了,正如你轻轻的来,你轻轻的回去,就跟没来一样……” 秦丹打断说:“别说了别说了,一点都不搞笑,我都想起missan了都,你再说我哭了怎么办?也不知道寒假她回不回来。唉,愁人……” 回不回来,谁能确定了呢?我想,现在能确定的就是,马上就要寒假了,也许,放了寒假,那些走掉的人都会回来吧。 第二卷 第三十二章 我突然发现自己有好久没有去球场看盖亮踢球了,突然发现好久没有再在画室的门前停留过,发现没有和老大一起在餐厅的某个角落里边吃饭边等身旁有面容姣好的女生走过,没有再跟谁一起逃过课了。 这一切都没再发生过。就在我来到高二以后,或者说现在,从寒假的放纵中拔脚出来,回到学校,自己就丢失了很多。 有一些还是一成不变的继续着,比如孙英语的幽默依旧是靠给某人穿小鞋,靠偷着讲某个年级某个班的笑话,只不过他多了一个活动,就是频频不断的开始罚我们写单词。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发狂。在我看来,孙英语是个感情脆弱的人,受不了一点点感情上的风吹草动,比如说爱情,自从他失恋以后,除了偶尔在课堂上插科打诨以外,没有别的动响。有时听到别的班有笑话可看,也只是转头朝那个方向望去,却又回过头来,若有苦涩的轻笑一下,继续沉默。 而此时,孙英语像卷土重来的胡汉三,不光抢民女,还抓壮丁。他总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现在,我们就要把自己当成高三学生,是马上就要面临高考的学生!”然后一停顿,声音陡然拔高,“所以绝对不能放松!” 这几句话取代了原先“前几天xx班闹了个笑话……”成为主流口头禅。受过打击的人都这样,在某个阶段受伤后,以后的时光中总不会忍心回想那个时期的种种,哪怕只是一只蚂蚁也能勾起曾在蚂蚁爬过的树下的卿卿我我。睹物思人会像抽二手烟一样伤害更大,所以,忘记最好。 我一边写着英语单词,一边想着:我是不是也应该换掉一些东西,让它们把那些伤人的记忆带走。 孙英语罚我写了三遍单词,总计六百个。我算了一下,按一秒钟一个字母算,我得写一个小时左右,而现实的情况是,除非我在上课的时候开小差,否则指定玩完。 其实不光是我,几乎全班都淹没在这股单词热中,低着头一阵唰唰。这股风就像前几天过境的冷风一样,让我全身寒毛纵起,一阵颤抖,结果是,打了个喷嚏就感冒了。 那一阵我特别想吃雪糕,或者冰镇过的雪碧。而感冒就像缠在身上的蛇,你越想越想动弹,它就缠得越紧,所以还是不要挣扎为好。 招呼了周围的几人,每一个答应晚饭时能帮我捎一份冷饮,理由是:学校教务处正抓往教学楼带吃食的人,不敢冒险。纵使如此,我还是能看到每天晚上很多女生都会拿出一大堆零食来吃,这让我明白了一件事:女人天生就是公关的料,办事方便。 秦丹这时候倒是发挥了女性的博爱情怀,轻轻地踮着脚步走过来,大脑袋一低,问道:“官人,小女子能帮上什么忙吗?” 如果你听惯了一个女孩飞扬跋扈的腔调后突然又听到她莺声燕语轻来轻去地跟你说话,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我当时只觉得好奇,抬头看到那声音是从秦丹嘴里发出来的以后,脑门突然一热,浑身一软,当的一声又倒在了桌子上,这回是想爬都爬不起来了。 秦丹好像看出来点苗头不对,问了问周围人我的情况,倒也没多话就走了。没多久后我支起脑袋来, 却发现面前多了一盒冰淇淋。盒子底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感冒了怎么不早说,好好休息。 这是秦丹的字。 这不科学,绝对的不科学。我怀着崇尚科学探索未知的态度吃完了那一大盒冰淇淋,觉得心里凉快了很多,脑袋也清醒了。不过,感冒从蛇变成了蚯蚓,拥有很强的再生能力,吃一盒冰淇淋就像跳楼时把20楼换成了15楼,结果还是挂掉。 不过,不科学就有不科学的道理。秦丹每到了课间都会过来嘘寒问暖,倒水喂药软言柔语的像面条一样,甚至把我的英语单词都给代劳了。 “停,停停吧。这个……秦丹,我能问你一下不?怎么今天突然反常对我这么好?我这个,有点受不了……“秦丹伸手来摸我额头试体温的时候,我顺势按住她的手,问道。 “什么反常?其实每个人都有温柔的时候,你不知道吗?”秦丹回了一个暖死人的微笑,“还好,已经降温了,好好休息就行了。” “不是,我真受不了。你是不是……失恋了?” “你看姐姐我像能失恋的人吗?不过,貌似很长时间没恋爱过了啊,呵呵。”秦丹挑着眼睛想了想,说道。 “我还以为你要趁我不备打我什么主意呢,告诉你啊,我玉碎瓦全宁死不屈!”我往座位里面靠了靠,双手环胸。 “你可拉倒吧,别做梦了。我就是想对你好行不?切,做个好人真难,唉……”秦丹准备过来掐我,不过手伸到一半后就打住了,收回去轻叹一声,像个怨妇似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又不好意思说,就通过这种救死扶伤惊死人不偿命的方式来派遣?” “我说你能不能不这么多废话啊,你感冒是不是装的?不愿意让我帮忙就拉倒,我还真不稀罕操那份闲心呢!”秦丹把拿在手里的英语单词朝我怀里一扔,就忿忿地回去了。我捡起掉在地上的纸,整理了一下,大体数了数,差不多六百多单词。 同桌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就跟我说:“你也别老瞎想,人好心好意地照顾你,你看你都说些什么话啊。赶快道个歉去。俗话说不打笑脸人,你也真是的……” 我想想,也是,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于是下了课就去找她。秦丹嘟着嘴在往一个本子上抄歌词,见我过来,也不说话。 我说:“要不我给你唱首歌吧,你也高兴高兴,当我错了行吧?”一般情况下,她听说我要唱歌的话都会马上制止,不过今天例外,她还是没说话。我只好硬着头皮开唱。 “达令达令达令达令达令达令达令达……” “闭嘴!”秦丹终于说话了,不过声音不对。我看到她握着手的笔在轻轻的发颤,本子上面很意外地出现了一条斜斜的线——她的笔在我的歌声中出轨了。 我是个俊杰,很识时务,马上屏气凝神。秦丹压了压肚子里的火,白我一眼。说:“你回去吧,那些事等到时候再说。” 我奇怪,“什么事?到什么时候?” “别问了,以后就知道了。” “那好,你不说怎么办?” “不说是皮皮。” “好,不说你就是皮皮。” “嗯。”秦丹有声没声地回应我,还在低头抄那些歌词。本子很漂亮,真的。 第二卷 第三十三章 秦丹没有放我鸽子,只是让鸽子多活了几天。半个多月后才想起来告诉我先前要说的那些事。 这期间我成了孤家寡人。老乔被调了座位,不再坐在我的身后,而转移到了右边的那一组。他的数学一直很好,几次测验都能中榜,跟小李飞刀似的一掷一个准。 数学老师已经换成了一个大妈,乍一看有五十多岁的样子,思维敏捷,思想先进。这一段时间我的数学成绩像怀春少女一样羞涩,还不及大嘴在的时候那种风光。数学大妈因为新官上任,放火的时候谁也落不下,说是一视同仁。这话我们听了千遍,结果也是千变,老师们都是一视千仁。 所以说,即使数学大妈能很照顾我的时不时地点我回答个问题,但我还是对数学提不起兴趣。 老乔是个好哥们,忘不了在我数学卷子血腥的时候进行思想教育。他说:“好歹咱俩也算是同甘共苦过,你数学考这个样子,传出去不给我抹黑吗?” 我说:“又不是同床共枕,我黑了你照样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没事。” 老乔说:“废话,你死了都不碍我事。我都替你着急了都,你没听孙英语说咱现在已经是预备高三了嘛,得有个高三的样子。” 听到高三的字眼,我嘴里就有一种干苦干苦的滋味。走在路上看到活蹦乱跳的是高一的,不紧不慢的是高二的,步履匆忙面容憔悴的是高三的,这个标志甚至比校卡的信息都准。 我跟老乔站在学校的主道边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冬天刚有了点打道回府的苗头,学校里本来没多少树,现在枝桠孤寂,跟高三的面容一样憔悴。 老乔看着眼前的种种,不免有些忧郁,说:“我最不喜欢冬天了,冷不说,关键是没精打采的一点活力都没有,好不容易看见点绿色,还是他妈的邮筒子。” 这让我想起了许巍的那首《九月》,他这样唱:“在这个九月的阴郁的下午,我想要离开这浮躁的城市,我决定去海边看一看落日,让秋日的海风使我清醒……” 每次听他唱这首歌,我都有一种阴天沉沉的压迫感,沉闷的想死。我给老乔听了这首歌,老乔说,就跟大病初愈一样,浑身没劲,像一头撞死还抬不起脑袋来。 而此时,我们站在路边的一排冬青旁边,看着三种在高中度化自己的人来来往往。就像学校说的,从高一到高三,一步一步走向成熟,而那句没有说出来的,就是“一步一步的走向颓废”。 学校主道的中心有一座校标,是一个女孩的雕像,裙裾飘飘,长发婆娑,一只手向斜前方伸出来,手里托着一本打开的书,书缝里架着一支钢笔。其大意是:读书有用。 我们走到校标下面的时候,老乔说应该看看,受一下熏陶。实际上每次路过这里,老乔都会抬头瞻仰,就差双手合十闭目许愿了。 我拉着他的胳膊,说:“有什么好看的,一天路过千八百遍,还没看够啊你。” 老乔不以为然,说:“但凡是雕塑就不能用单纯欣赏雕塑的眼光来看,要升华,你看这……” 我等着他的下文,可见他停了半天也没再说升华到哪里去。刚要问他,老乔就从瞻仰中回魂了,有些心伤地说:“走走走,就一雕塑没什么好看的。” 我回头看那雕塑,原来那支钢笔尖上不知什么时候蹲上只鸟,这样就是在说:读书有个鸟用。 学校当然不会这样任鸟放肆,我们走后没一会儿,就从行政楼出来两个老师轰鸟。这两个老师我认识,就是每天蹲在冬青后面,等没戴校卡的人路过的时候突然冲出来,把班级姓名记录下来,供扣分通报批评的政教处主任。 我为那只鸟感到悲哀。飞累了都不得安生。 这就是我的寡人生活,跟那只鸟一样。这样看来,秦丹是个善良的人,因为她没有像政教主任轰鸟一样来打击我,而是开始解救这种孤寂。 她问我:“你跟你女朋友怎么样了?” 我愣了一下,说:“什么女朋友?” 秦丹说:“就是南京那个啊,你不是还给她寄了戒指吗?” “哦。”我突然发现,提到她,除了这声“哦”以外,我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秦丹看出了些许,没再问我,和我一起趴在教室门口的窗台上往外看。这个窗台是走廊的尽头,正对着校外的通讯兵区。这些通讯兵总共只有十几个人,他们很多时候都在管理大院里种的那些菜,偶尔打打篮球什么的。我经常站在这里看他们,却总不知道他们驻扎在这里干什么部队工作。 “我其实就是野地里烧火一头热,真的,她喜欢的不是我。我也没必要那么强求是不?”我对秦丹说,“我记得有这么个人存在我的生活中就行了,以后再说吧,兴许,也能……” 秦丹朝我笑了起来,嘴角有一个很小的小坑,不是酒窝,可她总喜欢说那是酒窝。 “我恋爱了。”秦丹说,声音很干净。 “哦,你比我快啊,这次打算在一起多长时间?” “一辈子。”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很干脆。“他是我爱上的第一个男人。” “小屁孩,你想清楚了?”我靠在墙上,后背冷嗖嗖的。 “嗯,想清楚了。一个女人爱上男人生命才完整。”秦丹不假思索地点点头,说道。 “谁告诉你的?”这让我想起了老乔的那句“单身,不成人”来。 “他说的。”秦丹说,“我听他的。” 此时,我连哦都哦不出来了。 秦丹往我身边靠了靠,问道:“你就不想知道他是谁?” “他是谁?” “你不认识。就是他告诉我missan不回来了。”秦丹停顿了一下,又说,“可是missan却回来了,他骗我。” “那你怎么还要和他在一起,还要一辈子?”我问她,心里的话是,这孩子不会是受上次的打击了吧? “这叫爱情。”秦丹盯着我的眼睛,用非常严肃的语气说道,“爱情。” 秦丹能如此严肃的跟我说“爱情”两个字,让我一时半会儿无法适从。 “我承认,在我眼里,你就是一小孩,你都能说爱情了,哥哥我还不憋屈死?”我说。 秦丹想了足足有三分钟,才说:“因为你们把它看的太伟大太神圣了,我就把它当一毛钱花,你却当一百万赚,还不累死?” 难道爱情这么不值钱?我心里冒出疑问,秦丹的表情很古怪,既严肃又有些搞鬼,弄得我稀里糊涂的。 “算了算了,爱情多少钱一斤我也不知道,等哥发达了来他几近剁碎了爆炒,多放麻油多放辣,那才爽。”我说道,感觉真解气,“你就没想过,如果他抛弃你了,或者怎么怎么地你俩不能在一起了怎么办?有没有想过啊你。” “想了一点,要是不能在一起,就月亮代表我的心呗。”秦丹回答的很简单,怎么听怎么像歌词一样含糊。 “噢,月亮代表,白天心就消失了,晚上才出来?每个月还圆缺盈亏一次,你这爱情怎么还跟股票似的涨涨跌跌的啊。” “跟你这种有智商没情商的人探讨问题怎么就这么费劲呢,哎,等你真正恋爱了的时候你就明白了,要不你去问missan去,她懂得比我多。”秦丹白了我一眼,颇有些无奈。 “对了,你说missan回来了,你见到她了?”我听她说起missan来,不禁想问。 “没见到,是我男朋友说的。那天他在酒吧值班,看见一个挺像missan的人在那里,他本来要去看看到底是不是呢,结果就一个转身的空当儿那女的就没了……”秦丹说。 “转身就没了,怎么跟聊斋似的,那她以后再没去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等再问问他们吧。”秦丹说着,像想起了多少伤心事,又不敢揭开伤疤似的欲盖还休,“有时候,真想她。” 有时候,真想她 第二卷 第三十四章 这让我想起这样一段话:“许多年后,石头还是石头,石头上承诺的感情却像一片秋天的叶子,在风中枯萎,飘零,渐渐化为尘土,才知道世界上最不可挽回的不是爱恨情仇,而是不知不觉的疏远……” 现在我想,如果再见到missan,会不会因为时间而疏远了呢? 秦丹远比我轻松的多,自开学以来,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无忧无虑,或者更确切点是没心没肺。耳朵里塞着小喇叭,有时候上课下课都在听歌,而且是一水儿的beyond的歌。 她说:“我哥喜欢beyond,我男人喜欢beyond,missan喜欢beyond,我也喜欢beyond,我们全家都喜欢beyond,哈哈哈,全世界都是他们的歌,我爱死他们了!……”然后把耳机塞进耳朵里,继续摇头晃脑,“beyond,只有beyond才是最经典的经典!……” 那时我正和老乔热衷于听林肯公园的歌,老乔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节奏,嗯好,歌词,嗯不错……”而实际上,我们和秦丹一样,都听不懂里面在唱什么,唯一的区别是,秦丹像在听中国和尚念经,我和老乔在听洋和尚念经。 我们也常常交换着听,中西合璧一下,这时,老乔会闭着眼睛一脸严肃,进而又缓和下来慢慢陶醉,缓缓地说:“b养的,b养的唱歌就是经典!” 后来这句话被誉为“最牛掰的流行语”在整个年级传诵。 三月就像草莓奶油冰淇淋,一半是酸的,一半是甜的。春天的尾巴横扫过来,我们躲闪不及,被甩到了四月。空气中多了些许温暖的气息,在这个季节里,感情就像风一样吹过脸庞,留下无限风光的青春痘,而我们,跟在风的后面,继续着奔跑的日子。 夜晚降临在我的单车上,我骑得飞快,因为离家很远。老乔被落在后面,一鼓作气,车轮发出沉重的喘息声,回荡在空寂的街道上。 我和老乔都开始了走读的生活。 那天搬出寝室的时候,自己的东西一箱一箱地放进出租车的后备箱,心里多了份失落和轻松。这两种感觉就像布什和老萨,轻易不会碰面,今天的切磋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坐在车里,回头透过玻璃看见寝室楼渐行渐远,我告诉自己,张智文,你要开始新生活了。 直至多年以后的今天,我还时常想起离开时的那个镜头,就像离开了一段回忆一样,欲放还休。而在高三的那段日子,我总会站在走廊里,往后面望去,正对的是高三的寝室楼,从里面走出三五成群的住校生,我就会想,如果当初没有走读,今天从那里面走出来的,还会有我吧。 而事实是,我走读了,正在公路上奔驰,从家到学校有五公里,早上骑车用四十分钟,晚上放学用半个小时甚至更短。老乔住在我家邻村,不远,但中间隔了一条公路,所以早上我们各走各的,晚上一起回家。 我们曾尝试走过多条路线上学或回家,比如说从学校出来往南走,路过大寺街,转弯再路过中国移动公司,再路过立交桥,然后顺着公路走到了环城路,再走一段,然后我往北回家,他往南回家。这条路线使我们最常走的。 我喜欢中国移动的那个白色霓虹的大招牌,灯光按顺序被点亮,像波浪一样一晃而过。立交桥的桥洞里有算命先生,最有规律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常想能在放学后碰上一个,来一段“立交桥下遇仙人”。老乔说很可能我会遇到一投不了胎的孤魂野鬼,无处躲藏只好装算命先生的那种。反正这个点还出来的,不是穷疯了就是闲疯了,都不是什么好鸟。 从立交桥往南走一段,过了农行大楼以后,就是环城路了。环城路是新建的路,很宽,双向四行道,路两旁没路灯。从路的开头往远处看,感觉脚下的影子慢慢延长,一直到前面无穷尽的黑暗里。 我和老乔常在这条路上边走边谈论问题,比如说农行到底有多少层。农行是我们这里数一数二的高楼,其实也不算高,十七八九二十层。我说有十九层,老乔说有二十层,因为上面还有一个尖尖的像避雷针又像天线似的楼顶。 楼高了不仅气派而且用处多,比如说可以用来自杀。我听说过一个在农行跳楼的事,那个人在五楼的地方往下跳,掉到地上没摔死,还爬起来活蹦乱跳的,结果被送到医院以后第二天说抢救无效死亡。这事惊动了电视台和警察,双方出了很多人到跳楼现场,跳楼原因初步定为情伤。我那时就在想,那个人为什么不跑到楼顶去跳呢,那样还干脆一些,也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劳民伤财。 老乔说,他想出名。 我说,人都死了还出名个屁。 老乔想了想说,他想留遗言。 我又问,他最后会留什么遗言呢? 老乔抬头看了看天,说,他估计对那女的说,亲爱的,我代表月亮忘了你。 第二卷 第三十五章 老乔难得能幽默一次,而实际上他幽默起来比谁都冷。 晚上骑车回家速度快了许多,不一会儿我们就分道扬镳,我进家门,他也进家门,各找各妈各睡各觉。 从某个角度来说,我们的夜生活也算是丰富多彩,至少比住校的时候强多了。老乔会在快走到农行的时候拐个弯,停下车子来,径直走向路边的烧烤摊,踅摸半天以后转过头来跟我说:“你挑吧,今晚开荤。” 然后我拿了两串豆腐卷,两串鱼片,两串鸡心;老乔就捡着我没拿的要。烤好了以后,单手骑车,另一只手擎着烧烤,一边走一边啃。那个时侯我总有种冲动朝天大喊:“老天,请赐给我一瓶酒吧!”但是我总落在老乔的后面,老乔会抢先一步喊道:“my god,请赐给我一个美女吧!”我常把他说的my god听成“卖蛤的”,就纳闷儿老乔怎么会对卖海鲜的情有独钟。 晚上吃烧烤成了我们夜生活的主要部分,这主要还由于,农行边上的烧烤摊总会放一些歌曲来听,而那个时候,偏偏碰上秦丹拉我组队跳街舞,导致我听到比较high的歌就情不自禁地想蹦跶。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学校下达通知说,为了庆祝五四青年节,每个班要出一个合唱和一个个人节目。我本来也没什么打算的,可是这个消息像厕所里的手雷一样振奋了秦丹,她说什么也要拉着我上台。 秦丹说:“五四汇演可以跨班组合,我正好认识一个会跳街舞的人,到时候你我他,咱再找一男一女,五个人组合,保证能炸场。” 我想了想说:“我什么也不会啊,你会吗?” 秦丹说:“我也不会啊,他一个人会教咱就行了,他都学三年了,教几个简单动作,再那样,然后再那样,接着再那样,不就行了嘛。”她说起这个来,止不住的兴奋,手舞足蹈的提前进入角色,嘴里因为太兴奋里以至于只会说“那样那样”,具体哪样恐怕她也不清楚。 “可我真的不会啊,你哪只眼睛看我会跳舞来着。”我说。 “你不是元旦晚会上跟物理老师跳过交谊舞吗,还有,你不是会双截棍吗?都用上,我就不信了,高科技的都上了还能不成?”秦丹的理由好像很充分,掐着腰如数家珍。 交谊舞我倒是跳过,刚过去不久的元旦晚上,跟物理老师跳了一段,踩了好几次脚。“那就,都用上?”我有些踌躇不定。 秦丹直接拍板:“就这么定了哈,到时候你别给我放鸽子,找个时间姐姐我带你找他去,咱碰个面,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街舞。” 秦丹说的那个人叫sj,具体什么名字我始终不知道,秦丹也不说。她只是说,艺人都这样,用英文名,显得深藏不露,狗仔队都找不到。那天她领我去找了那个sj,那家伙从教室里面出来,戴着一顶棒球帽,一只大蛤蟆镜,全身上下除了下巴以外没几个地方能看见。当时给我的感觉就是,真他妈的深藏不露啊。 sj伸出头来四周打量了一下,然后对我和秦丹说,走,这地方不方便,去别的地方说。他说的方便的地方就是体育馆后面靠院墙的地方,那里有几平米的空地,平常没人去,正好成了接头的地方。 秦丹小声跟我说:“看,人就是不一样,够个性 吧,街舞就要个性。” 然后我就想到这样一个情景:我们三个人并排朝墙走,我和秦丹都是脚尖或者手先碰到墙,而sj是下巴先撞到墙,就那非常六加一的下巴,绝对个性。 sj把我们带到空地上,打量了我几眼,然后问秦丹:“就是他?” 秦丹点头道:“啊,他也会跳舞,还会双截棍……”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我说,“对吧?” sj想了想,说:“那你来一段吧。” 我心想,完了完了,秦丹你真能吹,吹爆了吧这回。当然这句话我没说出口,脱口而出的是另一句话:“秦丹说你会跳我才来的,你先给我来一段看看。” sj就像被砸了场子似的一惊,好像放眼市中从没人怀疑过他的街舞,但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说:“好。”然后从兜里掏出手机来,声音开到最大,放了一首曲子。听到曲子开始后这厮马上进入状态,脚下如万马奔腾,上身如鬼魂附身。 当时我跟秦丹都震撼了,因为两点:一是这小子竟然有手机。学校的规定卡的很死,严禁带手机,而且那个时候家长舍得给配备手机并不多。第二是这小子的动作让我们想起了那首歌,“达令达令达令达令达令达……” 我问秦丹,那首歌叫什么来着。 秦丹说,好像叫什么《我在墙角患过伤风》。 我说,不对不对,我记得叫《我在街角患过破伤风》。 秦丹想了想,说还是不对,不过反正是得病的那种。 我俩看着sj缭乱的脚步和爆点的曲子,同时明白了,那首歌叫《我在墙角抽过风》。 sj跳完后就像刚从床 上下来似的大汗淋漓浑身虚脱,他边喘着粗气边问我:“怎么样,我这段crazy leg怎么样?” 我和秦丹同时点头,说:“嗯好,很crazy ,很牛叉。”肚子里的台词是,很抽风,很抽。 sj满意地摘下帽子理了理头发,说:“行,我看你也有街舞的眼光,那我们就这么定了,等我再找一个男的,你不是会双截棍嘛,你教给他,双截棍和街舞放一起,绝对牛叉。” 我和秦丹又同时点头,说;“嗯好,很牛叉,绝对牛叉。” 第二卷 第三十六章 见识过sj的街舞之后,我对街舞的兴趣大减,确切点说,是对秦丹的眼光,对五四汇演,对整个市中都大失所望。 我双手一甩,说:“完了,完了,本来还以为进狼窝了,没想到连狼崽子都没有。我彻底无奈了,秦丹,你耍死我了。就这跟抽风似的也能算跳街舞?我劝你也死心吧。” 秦丹脸上挂不住,但也毫不示弱,说道:“他不还没发挥出来吗,还有好多帅动作没表现出来呢,深藏不露等到汇演的时候再露,那多炸场啊。” 我摆摆手,说:“得了吧你,你可别提深藏不露了,今儿个我算是见识到什么叫返祖了。你瞅瞅他那个模样长得,呵,倒跟你说的似的,挺个性。就那么个装逼 样,上台还不得吓死谁?” 秦丹一听我想撂挑子,语气马上软了,央求道:“你就上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没看见吗这段时间学校哪个旮旯里没有排练个人节目的啊。到时候你的双截棍加上他的街舞,往台上一站,不火都不行!好不好啊,好不好嘛,一起跳吧,好不好嘛张智文啊……” 秦丹的这一阵央求让我浑身发痒,实在难以忍受了,差点掉到桌子底下去。我想了想,心一横,就答应了她。 此后一连几天我们都在那个空地上练习,学校里面排练个人节目的人日渐增多,倒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乍一看市中真是个素质教育的好地方,课余活动真丰富。不过地少人稠,人都争占排练的好地方。话说这好地方就是那种场地大,但是属于视觉死角没人旁观的空地。按这个标准来说,sj领我们去的那片空地是最合适不过的黄金地段,说来也怪,其他地方都因为占地儿发生暴力冲突了,我们的地盘始终没人来抢占,这让我怀疑sj是不是每天排练的时候都像皮皮一样撒一泡尿。 排练时候sj很入戏,常常自己听着音乐就开始抽风。他给我和秦丹安排的排练任务就是倒立。我说这个简单,小时候就经常玩。sj好像觉得自己的基础被我藐视了,撇撇嘴说:“那就像这样的呢?”然后自己倒了一个,结果因为胸中赌气,上下盘都不稳,第一个倒立真倒了,朝着墙就摔了下去。不过因为他的腿比较长,卡在了墙上没下来,导致整个身体从腰开始挝了九十度角,整个一屁股朝天平沙落雁式。后来不知道怎么左扭右扭正过身子来了,晃荡了好久终于把脑子里充的血压下去,才说:“你现在倒立恐怕也就是这么个水平吧,我们街舞要的,绝对要比这个标准,要漂亮!” 然后我和秦丹就等他示范那个标准漂亮的倒立动作,可是sj一直在那里转圈做热身,就是没有下一步行动。 我问秦丹:“怎么办?” 秦丹看了看sj,对我说:“要不咱俩还是走吧,在这里估计等到明天他的热身还做不完。” 我说:“好,走。” 我跟秦丹沿着墙边走出了十多米,回头看看sj已经蹲在了那里,好像被什么纠结住了。秦丹站在台阶上面,想转身回去接着排练,迈出一步后想了想又收了回来,对我说:“走吧走吧,不回去了,都不知道他在干啥——你说,他是不是刚才摔着了?” 我摇了摇头,说:“肯定没,不过估计现在脑袋肯定还迷糊。我现在对他的水平保持怀疑。嗯,看他现在的动作就跟皮皮尿尿一样。” 秦丹朝他那里看了看,扑哧一笑,说:“别说,还真像。” 我俩回到教室,不巧碰见孙英语从教室里走出来。孙英语看见我俩,两眼冒火,伸手把门关上了,指着楼梯口的那个小平台说:“走走走,过去上那边说!” 我俩跟在孙英语的后面走过去,秦丹站在我的后面,一只手悄悄地捅我腰,小声问我:“怎么回事?” 我也正纳闷中,孙英语好长时间没有找我了,其实不光是我,班里很多平常跟他枪药对枪膛的人也都没跟他掰扯过,今天他的样子,确实有些反常。 孙英语瞪了我俩足足有五分钟,说道:“你俩吃晚饭不回教室,在外面转悠什么?学校抓男女非正常交往抓的很严,你们不知道吗?!” 说到这里我们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不禁有些想笑。孙英语刚才说话时憋着一股气,被我一笑给搅乱了,正往外发泄的七荤八素的。他骂道:“劲,你还笑!信不信给你个处分?!” 秦丹偷偷拉了拉我的胳膊,示意我别太张扬,要不然被孙英语抓住把柄肯定狠咬一口。在市中,孙英语的名声在外,原因无非两点:一是上课爱说冷笑话,也就是除了几个弱智女生捧场以外只有自己笑的小道消息;这一点也不算厉害,厉害的是孙英语经常跟主任喝酒,然后听到主任的醉话后就觉得自己有鸡毛了,拼了命地当令箭用来吓唬人,动辄就扬言要开除谁,主任们看在他喝酒买单的孝心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撒几场酒疯。 我这回不确定孙英语是不是喝醉了,闻着味道不像,不过心里还是有些怵的,刚准备好了词解释,就听旁边楼梯口上来一个人,朝我们教室径直走去,敲敲门,说“找张智文”。里面不知是谁朝我们站的地方指了指,那人就转过头来,朝我们仨问道:“呃问一下,谁是张智文?” 我看了看孙英语,朝那个人点了点头,说:“我是,什么事?” 那个人也瞅了瞅孙英语,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不过马上又回过头来跟我说:“我姓宋,那个sj跟我说要一起跳舞,准备五四汇演?这个事你们知道吧,今晚上本来我也要去和你们一起排练的,结果临时有事耽误了。sj说你俩先回来了,我来就是想认识认识人,再顺便说一下明天咱们排练继续吧,别忘了把你的工具拿来。”说完双手虚握,做了个双截棍的手势。 我忙说:“好好,我们明天晚上还去一起排练,为了班级争荣誉嘛,五四汇演一定得拿下!”然后偷偷看了孙英语一眼,发现孙英语的脸都绿了。 第二卷 第三十七章 孙英语倒是没有喝醉,也听明白了这件事的缘由,便没有怎么追究我俩,只是说以后有什么事必须提前跟他汇报,而且对于这种男女混搭的事最好注意点,要不然被领导抓到了他也不好办。 我们口头上应声,心里头想,真到了那个时候,他确实不好办,得多买好几次单才能拍好一个马屁拿到另几根鸡毛。 来找我们的那个老宋,第二天准时的出现在那片空地上,也在做热身,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的。见我和秦丹过去,打了声招呼。 我们问,sj呢,怎么没见他人? 老宋说:“谁知道那个sb干嘛去了,这混蛋就知道装,肯定又说自己跳舞把哪儿伤着了,赖赖乎乎地想偷工减料不正儿八经排练。” 我终于明白原来sj也可以理解成sb,难怪世上有jb一说。 我问他:“那怎么办?” 老宋停下手,说:“不用管他,咱练咱的,不还有双截棍吗,你棍拿来了?” 我从裤兜里掏出双截棍来。棍是那种短型的,中间有螺纹可以接在一起当铁棍用,分开后携带方便,能踹在兜里隐蔽性好,是居家、旅游、防身、送礼之首选。 老宋接过去,拿在手里掂了掂,又拉开使劲抻了抻,点头道:“嗯,份量够足。”然后又象征性地单手执棍甩了几下,说:“够劲,够结实。” 我心想,这又碰上一深藏不露的内行。看眼前的老宋,个子跟我一般高,底盘低,胸肌发达,属于那种上身倒三角,下身平行线的型男。旁边的秦丹也看的有些走神,正等着他表演续集呢,结果看见老宋大喝一声“咳!”就把棍子扔了。 双截棍在地上碰出干脆的叮当声,我过去捡起来,看到有一截后面的堵头甩没了,上面还有很大一块刮痕。老宋这一下甩的份量真不轻。 我把棍子递给他,问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打着人怎么办?就算打不到人打到秦丹也不好嘛。” 老宋把棍子一推,说:“少废话,我又不会,你赶快教吧,再磨叽会儿上课了都。” 秦丹也在一旁附和道:“就是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才不是人呢……我倒能算得上是花。” 我被老宋的话雷了个半死,敢情这小子也是金鱼戴眼镜愣充大眼儿鱼,一口气没喘匀又被秦丹的话给噎气岔了。 老宋学这东西很快,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动作,我也是自己摸索了一个多周,被棍子抡得浑身花里胡哨的练出了这么几个动作的。没到十五分钟,把动作要领一交待,就算结束了。 秦丹看我转完棍抡了几圈换过几次手后就把棍子放下了,不禁问道:“这就完了?” 我点头,说:“嗯,完了。” 秦丹说:“这哪行啊,就这么点东西到时候怎么能够,我都还没看过瘾呢。”老宋也在旁边附和,说:“就是就是,你不会是怕教多了我抢你饭碗吧?放心,我绝对不是那种人。” 说心里话,我当时真想拿起双截棍来抡两圈把他俩送回教室。老宋的双截棍有了点模样,至少左右换手时打不到自己了。我和秦丹在旁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练倒立,没一会儿秦丹就累了,开始抱怨,说:“人家跳街舞的女的都没倒立过,凭什么我倒立啊。不是有那种扭屁股甩头的舞吗,我特意把头发留长一点好甩呢都。” 我刚从一个倒立中爬起来,憋得脸通红,对她说道:“sj说咱这个叫breaking,就是帅的那种,能在地上转圈然后在半空中转圈儿——反正很嗨皮就是了。你那个扭屁股的我也不懂,咱这里就他一个人会,你看他那个熊样,还扭屁股来,你不怕被吓死?找时间上网上找个视频自己学吧。” 秦丹想了想,点头说:“有道理,等这样吧,下节体育课我们请假去上网,我玩劲舞团你学着他们跳的,然后回来教我。哎,那上面跳的太炫了,唰唰唰,唰唰……”秦丹说着说着手舞足蹈的,像sj似的进入了状态。 sj今天的尿遁让老宋相当不爽,还好有根双截棍能暂时抑止手痒。临末了回教室的时候,老宋对双截棍爱不释手,我说你拿着吧,反正我家里还有一个,不行到时候咱俩再去买两副好的。老宋连忙说好好好,然后把棍子往兜里一揣,精神顿时抖擞,气宇轩昂地回去了。 我和秦丹回到教室,大家已经开始上晚自习了,孙英语站在讲台上,像一架全自动地监视器,目光冷漠,我俩回来也只是瞅了两眼,没多话。 倒是班里的人开始有些议论,特别是老乔。晚上放学回家,取自行车的时候,老乔还调侃我,说:“你干脆跳着舞回家得了,保证轰动莱阳。” 我说:“你得了,就知道你没好话。这两天我都不知道练什么了,成天倒立,倒得头都晕了,一转眼,那混蛋小子没了。” 老乔问:“哪个小子?是不是穿的跟掉鸡窝刚出来的似的那个?个子挺高,看起来还挺肥的。” 我点头。老乔笑道:“原来就那装逼玩意儿啊,看模样就彪呼呼的。看来这次汇演真有看头了。” 我们路过中国移动,白色的霓虹还在渐变,我停下车来仰着头看了一会儿,觉得莱阳的夜晚原来也挺美的。老乔超前了十几米也停下来了,看看我,又看看移动的霓虹灯,催促道:“哎,萧客,走了走了,半夜了家里都等着呢。” 我嗯了一声,脚勾着踏板倒了半圈,猛地一蹬,往前赶去。 sj在消失了两天之后重新出现,不过从原先的颓靡中振奋开来,像打了鸡血似的。我和秦丹还有老宋看着他一言不发地倒立再倒立,心想这孩儿受什么刺激了又开始抽风? 那个时侯我们学校总有抽风的人。上学或放学的路上,冷不丁的就躺下了,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抽一会儿就自己醒过来了,爬起来继续走,跟没事儿人一样。甚至有一次,我刚从寝室出来,就看见一人直愣愣地躺在地上,脸色煞白,眼睛上翻,正抽的欢腾着呢。有一群人围着看,几个人招呼着搭手刚要把他抬到校医务室,那人突然就不抽了。有人说坏了这家伙抽休克了,结果话音刚落那人就一翻身站了起来,看到周围围着一群人后,还愣愣地说道:“咦,快上课了吧,走走走,上课。” 从此以后,大家看到半路抽风的人,只是象征性地把人扶到阴凉地让他自己抽个痛快,自生自灭了。每当这个时侯,我就想起那时在倒数第三排过活的日子来,就像这抽风的人,被扔到那里自生自灭了。 第二卷 第三十九章 自从有了这个五四汇演的通知,学校里面变得一片欢腾,这当然是相对而言的。学校规定,五四汇演高一的只有合唱没有个人节目,而高三因为高考在即,屏蔽一切文娱活动,所以全校准备个人节目的只有我们高二了。而那个时候,学校别出心裁的把高二分成了两个部:一部在旧教学楼,二部在新教学楼,相对条件来说还是二部的比较方便。我们很幸运是在二部,但这幸运也是相对的,因为二部个人节目的火爆程度实在是太高了。 也就是说,我们要想在五四汇演上炸场,必须得过五关斩六将迎面杀敌四五千。这些都是sj告诉我们的,现在他属于集情报搜集以及舞蹈排练教学为一体的多功能型人才。 sj从倒立中停下来后,告诉我们说:“撇开一部不看,单就二部的舞蹈节目就有俩,不算咱的啊。其中十九班的实力应该是最强的。” 见我们发愣,sj咽了口唾沫继续分析道:“其实也不用怎么怕他们,我偷看了一下,他们那只能算现代舞,咱这个才是纯种街舞,放心放心,有我在没问题啦。” 秦丹不可思议地看着sj,说:“你这两天放我们鸽子就去干这点破事了啊,我们现在除了双截棍会呜喳几下,啥街舞动作都没有,难道到时候拿棍子去干架?” sj摆摆手说:“哪能哪能啊,我现在就教你们,教怎么样打nike,怎么样footwalk。” sj白话了一顿术语,我们仨就当放屁屏蔽过去了。然后sj让我们仨让开空地,看他示范。 首先是打nike。sj一个倒立下去,两条腿跟美人鱼似的并在一起,当脑袋和屁 眼完全颠倒过来直上直下时,双腿用力,顿时分开,其中一腿伸直,一腿弯曲,成对勾型;与此同时一手从地面拿开,往上摸去,一直摸到伸直的那条腿的膝盖处,形成单手倒立的样子。 虽然这个动作有几秒钟的时间是脸在下面屁股在上面,但是我们依然能看到sj满面红光的陶醉其中。老宋说这孩子不纯了,看看,自己摸自己都能陶醉到这个样子,要是不小心碰到哪个女生还不得直接爆了啊。 我们也开始做这个nike的动作,包括秦丹。不过秦丹脑袋太大,一旦充血后估计脖子一下就没什么血液流通了,所以为了防止她抽风休克我们决定让sj另外教她点别的。 sj摩挲着下巴想了想,说道:“有道理,这样吧,秦丹再去找个女的,俩女的一左一右跳一样的,到时候还好看。 于是我们的工作重点转移到找哪个女的好。首先,这女的不能长得太难看,养眼最好,最不济也得跟秦丹这样有大脑袋一样的突出特点,这就是走个性路线;其次,这女的必须得是我们认识的,关系好的优先。我们几个当中,老宋是文科班的,按理说女生应该很多,有足够的供挑选资源。但是老宋一听要从他班找人,立马举手反对,一口一个“不行,没人”回绝,那样子就是在说“同窗如妾,概不外借”一样。 最后大家商量了半天,终于决定由我和秦丹在我班找。现实的情况是,自从五四汇演的消息公布后,班里平常最活跃的那帮女生自发的组织了一个小团队排练舞蹈。不过由于我和秦丹先下了脚,就跟南极小岛子谁先插旗谁先开发一样,这次个人节目我们有优先权,但是她们好像仍然没放弃进军汇演舞台。 秦丹说要不就在她们之中选几个。我看了看那几个围成一堆讨论用什么歌当舞曲的女生,马上就摇头否决了,理由很简单,这几个比秦丹个性多了,放一起不搭配。 我跟秦丹商量了两天,终于敲定一个人,她叫橙子。个子跟秦丹差不多,但是身材绝对耐人寻味。秦丹朝我回眸一笑:“这回咱走性(和谐)感路线。” 橙子倒也配合,想了一晚上就答应了一起排练。后来我们发现,有橙子在确实好,自从她跟我们一起在空地排练,sj这小子就再也没有放过鸽子,每天都早早地蹲在那里,对着我们将要出现的地方望眼欲穿。 我住在姥姥家里,爸妈住在老家,离得虽然不算远,但是不经常见面。晚上回家以后总是十点左右,然后吃点饭再睡觉。吃饭的时候姥姥总在旁边看着我,听我讲学校里的事。因为每天要排练,脑袋里面总是装了很多街舞的东西,回家以后说来说去也离不开nike。 那天因为跟sj说了很多排练的事,回家有些晚。晚上十一点多,我打开家门,却发现姥姥依旧在等着我,然后告诉我说,你妈来电话了。 我边吃饭边接过电话来,听到我妈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这么晚你干嘛去了?是不是跳舞去了?!你知不知道你姥多担心你?!” 我咽下嘴里的饭,说:“妈,你别着急,听我说,我跳舞去了,马上就要演出了在跟他们商量排练的事呢,所以就……” “就什么就?我和你爸把你送学校里为了让你学习还是跳舞?你姥每天起早贪黑地照顾你就为了看你瞎蹦跶吗?”妈的声音从电话里面传出来,听得出来她很生气。 “我就跳这么一次也耽误不了什么,课余时间嘛大家都准备呢,可能高中就这一次了,过了就没了,反正那天我都打电话跟你说了我要跳舞,你不还同意了吗……”我放下筷子,解释道。 “那天你也没说成天跳啊,现在都成营生了。反正你班主任说了要期中考了,你要是考不好再说!……”听的出来,妈在那头已经有些暴走了。 我好像看到孙英语拿着电话在说“张智文家长吗?这个张智文现在不正儿八经学习……” 这事我跟秦丹说了,只跟她说了。第二天,我写在一个本子上递给了她。老乔搬走的那天,秦丹被调到了我前面,这回写纸条用不着皮皮了。她给我回过来,说:“要不要我帮你跟你家里说一下,我们为了班级荣誉,就这几天,完事就行了。” 我看着上面的“班级荣誉”四个字,一笑,感觉自己就像战场上堵抢眼的傻帽一样,没堵住白死了。 我说:“不用了,你一解释更乱,还得附加解释我没谈恋爱的问题。” 秦丹说:“哦。”过了没一会儿又补充道,“听老宋说,咱要找个教练学齐舞,不过好像要花钱。” 我说:“时间够吗?我还得复习呢。我不想让我妈这样。” 秦丹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想。谁知道呢,快了吧,还剩没几天了,考试好像在演出之前。唉,真愁人……” 我在本子上画了个倒立的人,打着nike,很正的nike,那个人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我,像是在问:“你能跳好,还是你能考好?”我想了想,心里实在虚的慌。 第二卷 第四十章 秦丹提到的齐舞教练听说是一个老男人,后来经过老宋更正,说是一个小帅。不管他到底帅不帅多大岁数,我们在意的是他到底要我们多少学费。 提到这茬,老宋很牛叉,像是跟那个教练多铁似的,牛气哄哄地拍着胸 脯:“我认识他,我哥也认识他,我嫂子也认识他,他俩在那里学过拉丁舞,有双舞鞋搭那了没要钱呢,再怎么地他也得给咱减免些打个折。” 听老宋这么一说,倒是让我们放心了不少。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把nike打得有模有样,屁 眼和脑袋笔直的颠倒,说多对勾就多对勾。秦丹和橙子两个人也学了些简单的小齐舞动作,正在配合磨练中。这些当然是sj教的,看大家在空地上也能突然齐刷刷地倒立一个,心里面也美得冒泡。 四月的阳光明媚,雨下得少,空气渐渐从干燥变得湿润,我们的生活也变得无比滋润起来。学校里到处是欢腾景象,各种娱乐如雨后春笋冒然发起。 羽毛球开始漫天飞,和着排练时放出的音乐,还有躲在某个角落里唱出的歌声。我在空地的台阶上坐下来,看着人们沉浸在各自的欢乐中,觉得世界真是他妈的太嗨皮了。 这个时候也是全学校最忙碌的时候,除了课间操和晚饭的这两段时间比较长适合排练,其他的时候,我们只是站在走廊的窗户往外看,要么下楼,出去走走。我和秦丹因为离得近,走的也近,基本上除了上厕所都在一起。这让很多人变成了狗仔,看我俩的眼光总像是捉奸。 我觉得背后发痒,就对秦丹说:“怎么办,咱俩都快传绯闻了。” 秦丹往旁边跨出一米,答道:“其实我早感觉到了,只不过一直没搭理他们。可现在,我觉得是该考虑一下了,关键是你,闲着没事总爱碰碰我胳膊抓抓我头发,还伸胳膊准备搂我,这不是诚心找茬吗?” 我说:“我没把你当成一女的,就把你当男的看了怎么了。我就做这么个动作又没真搂你,你就是爱听他们瞎吵吵。” 秦丹一听不乐意了,警告道:“以后你少做那些动作,你不在乎我还在乎呢。” “你以为我闲的没事是吧,谁稀得搂呢,倒贴钱给我传绯闻我也懒得传。” “好,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少烦我!”秦丹脸色铁青,扔下一句话就转身回教室了。 我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旁边,心里充斥的全是他妈的愤怒。从五楼的这里往下望去,下面打球的溜达的人就像是一群小丑,自娱自乐同时也在给别人提供着乐子。 我突然觉得自己也像是供别人取乐的小丑,在这个四月演说着悲哀。 老宋这两天一直念叨sj,让他去找那个教练商谈齐舞的事。sj好像对这个事相当不感冒,说反正还有时间,等周末休息的时候让老宋自己去。 老宋听了这话心里很恼火,跟我说:“你看看sj那个死样,觉得自己会两手就牛叉了是吧,不就是几个jb倒立吗,认为谁不会还是怎么滴了。让他办点事他妈的就能这么难,就像跟他没关系似的。奶奶个熊的!” 我没说什么,拍了拍他肩膀让他消消气。天儿热,人容易上火,再自己找气生不是找罪遭嘛。 其实这件事我们几个也挺着急的,五个人当中只有老宋和sj知道那个地方,而老宋住校,不到周末出不去,sj自已撇在事外,也不去找。一时间大家就这么干耗着,谁也不动弹。 我跟秦丹之间也拧着一股劲儿,排练的时候谁也不看谁,弄得死气沉沉的。五个人中两对掐架的,任谁看了都头疼。橙子被夹在了中间,左右为难,索性往中间一坐,也罢工了。 晚上放学的时候,我和老乔去取自行车,正好碰见橙子站在那里,背着深蓝色的双肩包好像在等人。她看见我后连忙招手,说:“你每天放学都这么磨蹭啊,怪不得以前总见不到你呢。” 我被她说的有些尴尬,应声道:“哦啊,反正也没什么急事,不用太着急。怎么你在等人?” “嗯啊,等你啊,跟你聊聊天。”她朝我吐了吐舌头,说道。 坦白说,橙子是个很不错的女孩,身材棒,个头适中,相貌姣好,而且成天无忧无虑地笑来笑去,很开朗。平常即使是在一起练舞的时候,我们之间也没说过太多的话,今天她竟说在等我,而且要聊聊天,这让我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有什么说呢,跳舞的事吧。”我推着自行车,边走边问她。 橙子走在我的左面,双手抓着书包的两条背带,说:“嗯,你和秦丹怎么了,今天看你俩都不说话,好像在怄气。” “没什么也,都是小事,咱班里有些人嘴长心眼小,看咱跳舞,就说我和秦丹那个了,一直狗仔。”我无所谓地说了一下,毕竟这事也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 “其实你们也不用搭理那些人的,他们都是闲的没事干。别因为这个闹矛盾了,现在还没上场跟别人pk呢,咱自己就起内讧了,这多不好。” “嗯,我知道,慢慢就好了。”我说道,“唉,成天都是事,我发现我就是贱,学习都没搞定呢还给自己找这么多闲事来,这马上都要考试了,我妈都给我打电话发火了。一天天的真愁人,赶快过去吧,赶快静下来……” 橙子伸手捋了捋额前的短发,说:“我妈也说我呢,说我吃饱撑的跳什么舞,书都没读明白呢。我说我都跟人家说好了,到现在了总不能给人拆台吧。我妈就说你自己看着办吧,考不上大学自己难受。你说现在的家长怎么都这么封建啊,参加个活动就不务正业了,唉……” 我们一边走着,一边顺着人流往校门外走。一个多月后,这里将走出一群解放了的人,一群从寂寞中摆脱投入自由怀抱的人,一群不再闷骚的人。他们之中,是不是还有人会像我,像橙子这样,一边跳舞,一边想着明天怎么能读懂课本上的公式。 目送橙子钻进一辆银色宝来,那是她妈妈的车,每天中午晚上都来接送。老乔从后面走过来,说:“走吧走吧,都半夜了。你们什么时候能练完呢,我还想提前一饱眼福呢。” 我摆了摆手,说:“拉倒吧,现在一盘散沙,跳舞跟疯子似的。等过几天学齐舞去,那时候能好点吧。” 老乔快上车子,憋了一股劲儿,突然一蹬,车子嗖的冲了出去。我跟在后面,听到他的话说:“好好弄吧,别耽误考试就行,马上了马上了马上了马上了。” 第二卷 第四十一章 老乔的马上比立交桥下算命先生的卦准了很多,没多久,期中考试就跌跌撞撞地来了。考试前秦丹一直在我耳朵旁边念叨:“不要挂,不要挂……”结果考试中我盯着试卷瞅了半天,脑袋里挤满了“不要挂”,三个字就像一群围着蛋糕转的苍蝇,不仅声音聒噪,而且乱舞春秋。 考完以后,我趴在桌子上浑身发软,虚脱一样。秦丹笑盈盈地走过来,奶声奶气地说:“智文哥哥,考试完了,人家要出去玩……”这种从嘴角里挤出来的声音让我更软,跟夏天的柏油路似的。我双手合十,差点连万福都用出来,说:“大姐我求你了,别在这里瞎闹了行不?我都受打击到这程度了你还火上浇油,有没有同情心啊你。” 秦丹面不改色,嘴跟抹了蜜一样接着说:“人家就是想找你一起出去玩嘛,干嘛那么凶……”说完还嘟着嘴抓着我胳膊一阵摇。 “你……”我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有股火气从底盘直线升腾,像蓄势已久的火山即将喷发。 秦丹算是识时务,见我发作哧溜跑开了,站在教室门口朝我这边看,还气死人不偿命的故意摆着那种“我就这样了,你能拿我怎么地”的表情。 当时我血气进脑,脚下一痒准备来一个八步赶蝉轻功窜到门旁,再上一个天王七步杀直接干掉那个小妖精,但是伟大领袖毛爷爷教导我们,要像春天般对待同志。于是我强压火气,默念了十几遍“心若冰清,天塌不惊,忘我守一,六根大定”的《冰心诀》来平息心境。 再抬眼时,小妖精已经不在了,我趴桌的心境被搅的一塌糊涂,干脆起身出去转转。刚出门没几步,就碰到老宋和秦丹躲在楼梯口在说着什么。我没吱声,悄悄地过去,庇在墙后面偷听。 只听老宋说:“那个我已经准备好了,开始吧。” 然后是小妖精的声音:“咿呀~啊,啊,啊……” 老宋:“轻点轻点,啊,轻点!” 小妖精:“你使劲啦,使劲一点,对,嗯,啊……” …… 我转过身背靠着墙,闭目默念《冰心诀》努力让这种撩骚的声音从耳边消失。刚舒了口气,睁开眼,就看到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大脑袋。秦丹把嘴一咧,“嘿嘿,你在这儿干什么呢?”还没轮到我说什么,站在后面的老宋一把把秦丹扒拉开,对我说,“你看看,你看看,我包头巾怎么样啊,帅不帅,个不个性?”随后我看到一个铁道游击队的大爷站在我面前了。 据说秦丹是想了九九八十一种打结的方式,终于帮老宋把那块抹布系到了头顶,虽然有点像和尚头顶抹油漆,但总体看来还有点模样。 “哎,跟你说,那个教练我找到了。咱这不是期中考试完了嘛,咱就去跟他学。一套舞三百块,我哥那双鞋120块,顶账后咱得交180块,aa一下每人三十六块钱。我先垫上了,你们到时候一定得还我啊,要不然我喝风都得喝二手的。” “好了好了知道了。我们回去了啊。”我朝他摆摆手,“谈钱伤感情,赶快回去吧你!” 老宋朝我踢了一脚,回道“滚你!”就一步三四阶地顺着楼梯往下蹦。回头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又朝下面喊:“回来!那个,我们到哪里去练啊,什么时候?” 声音绕梁嗡嗡作响,我问秦丹:“你听清楚了没?”秦丹摇摇头,我说,“那走啊,还愣着干嘛。” 秦丹说:“我刚才压根儿就没听他说话,我在想事儿呢——嗯,跟你说了你别激动啊,那个……我看到missan了,她在莱阳……” 我“哦”了一声,再“哦”不下去了。秦丹瞅着我,就跟看一木乃伊似的,半晌说道:“你心里特吃惊是吧,甭装的跟无所谓似的,我知道你肯定恨死丫了。”我说:“得了,谁跟你似的,她跟我又没什么亲密关系,你别把自个儿的感受加我身上好不好。在哪儿无所谓,过的好就行。” 秦丹颇为同意地点点头,说:“倒也是这么个理儿。哎,你说咱要不要把跳舞的事跟她说说啊,要她帮咱出出主意什么的。” 我说:“你丫就别得瑟了行不?老老实实的跟老师学完了咱跳完了就ok,我真懒得再找什么人办什么事了!哎哟喂,赶快开始吧,受不了了!” 秦丹被我呛了一口,倒也没什么回嘴的,不做声回教室了。我站在走廊的窗口旁边,左看看右看看,不知不觉的就想到那个人的名字:missan…… 第二卷 第四十二章 不知道是老宋出马了,还是sj被老宋唠叨的出马了,没过几天,我们就顺利的去了一个舞蹈学校,开始学那段被他俩传说的神秘莫测的齐舞。 舞蹈学校在一个商厦的四楼,这商厦在莱阳绝对有历史研究的价值,从哪个方面看都充满着陈旧的气息。舞校的老板是个秃头,这个阳光温润的春末夏初,他还穿着过冬的羽绒服,操手蜷缩在教室的一个角落的椅子上,眯缝着眼睛休养生息。有好几次,我们都以为教室里没人,却在排练到半晌的时候被突然传出的一声咳嗽吓破了胆。 就这样,一连好多天,都可以看到几个上衣湿透满脸红光的人在空荡的大街上神出鬼没,嘴里嘟囔着“砰砰咔”的节奏,手舞足蹈地朝市中进发。 最后的演出比赛终究还是千呼万唤始出来了,就在那个离我的生日不远的日子,上千号人被塞进一个比商厦还旧的礼堂里,开始进行一年一度的马戏表演。 跳完舞,我累的像刚从女人身上爬下来似的浑身虚脱,躺在舞台上,眼前一阵一阵的泛着光圈。主持人在舞台的另一头不知道该上场还是不该上,一男一女急的都快去结婚了,我就听到老宋扯着嗓子喊了句:“操蛋!你赖什么床啊!”然后我就被人拖下去了。 后来,我听人说,台下当时还引起过骚动,很多人认为我晕过去了,有人要打120,但被老师们制止了。理由是,一旦打了120,这就是一个大事件,市中肯定会遭指责,有可能会上新闻头条,说“市中只顾搞娱乐,不顾学生安危”。领导们也普遍同意这个观点,所以虽然他们离舞台最近,看的很清楚我是怎么躺下的,也不敢冒然排除我是一个恐怖分子,故意晕倒要给市中抹黑的这种嫌疑。所以为了杜绝这种事情的再次发生,领导们一致给我的节目打了0分,这是全场最独特的一幕:伴随着整个节目中n多次的掌声,评委们不负众望的给出了0分。 这个结果出乎了所有人意料之外,以至于后来很久,我都没有听到sj或者老宋或者秦丹或者某某某某在我面前提过街舞两个字。这种感觉就像穿越到荒芜中,一个人找不到归属。 后来有一天,橙子依旧要上她妈妈的车,不过关车门的时候看到我落寞的神态,又打开车门,喊我,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我摇摇头,不用了,你送我一程比我打车花钱还多,你回家吧我没事。 橙子说,那些事过去就过去了,其实谁心里都清楚,你很棒的。 我笑笑纠正道,不是我很棒,是我们很棒。 橙子点点头,说,那我先走了啊,你没事早点回家吧都十多点了。 这时候老乔刚把他那辆山地车推出来,看着橙子家车绝尘而去,嘴里念叨,帅,就是帅,啥时候咱们也开四个轮的啊。 我给他一拳,回头给你车子按俩辅助轮,保准比她的车都稳。 老乔若有所悟,有道理,还是简单点好,稳稳当当的。一转眼夏天又来了,一转眼咱就快高三了,一转眼一转眼一转眼……一转眼,我操,你跑那么快干嘛,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