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一克拉》 第1章 纯皮革当道(1) 九月一日。清晨。秋风微凉。天空干净而透明，恰如一块澄清的碧玉。 半透明的阳光，穿过银杏树那层层叠叠的金色扇形叶子，斑斓的浅金色光影投射在百塔中学的朱红大门上，黑底金字的校徽也在闪烁耀眼的光茫。 银杏树下的双杠上，倒挂着一个女孩，短发，白色t-shirt，蓝色的帆布背带裤，穿白色帆布鞋的脚晃悠着。手枕在脑后，闭上眼睛，在听mp3.一阵风吹过，无数金色的扇形树叶，缓缓从高空飘下来，旋转、飘浮、摇曳、下坠…… “嘘——”急促而且尖利的口哨声，惊醒了倒挂在单杠上的女孩。也惊动了微风中的银杏树，金黄色的扇形叶子纷纷扬扬地下坠。 女孩睁开眼，只见50米外的林荫主道上站着两个hip-hop街舞打扮的男孩。 宽大的红色t-shirt，肥大的军绿迷彩裤，身材魁梧，顶着个红色卷发的那个男孩，活象个心里美大萝卜，正伸出手指着她。“叫你呢。快点到滨河广场去！”大萝卜不容置疑地说。 她看了他一眼，闭上了眼。“媒气！（英文gas的谐音：该死）我打赌这小子是哑巴。汤喆，你敢不敢跟我赌？”大萝卜问身旁的同伴。 穿肥大的黑色t-shirt加米色阔中裤，戴棒球帽的汤喆笑得意味深长。他已看穿鲁莽、冲动的老友此时是难以下台，所以才提出跟自己打赌。 汤喆朝双杠的方向看了一眼：“可是，罗鑫。我觉得她是个女生呢。”“我就跟你赌是个男生！”罗鑫不服气地。“好。赌就赌，赌什么？” 罗鑫甩甩手腕，量出暑假才买的瑞士ap爱彼三针机械背透新手表。“哈哈……你输定了！能考进百塔的，怎么可能是残疾人呢？！”汤喆胸有成竹。“哑巴，也算残疾人？蠢猪啊……哑巴能吃饭的啊。哈……哈……哈……”罗鑫狂笑。 “走！我们过去看看？”大萝卜罗鑫边说就边跨下人行道，打算朝双杠方向走去。“嘿，宋慈还在等我们呢。”棒球帽汤喆突然轻轻地说了一句，他怕老友一旦跟人家纠缠起来，会没完没了误事呢。 听到这一句，大萝卜罗鑫好象被“宋慈”这个名字冷不丁地按下了stop键，马上停止了脚步。可是又不甘心被棒球帽看穿似的，转头说：“呃，你说，我和宋慈，哪个更帅？”“嘿，你怎么不去问宋慈？”汤喆笑笑地反问。“就问你了。快说！”罗鑫急躁地。“这个嘛……”汤喆笑笑地说：“很显然咯。”“是本少爷？罗鑫？”罗鑫转身一边倒退着走，一边指着自己的脑袋问汤喆。“是你。是你。”汤喆一边笑一边忙不迭地点头。 罗鑫正要咧开嘴笑，却又马上有点忸怩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嘿嘿！是你，是你……才……怪……呢！”汤喆一说完，撒开腿就跑，知道肯定又难逃罗鑫的爆栗子。 罗鑫嚎叫着，追了上去。 双杠上的女孩依然悠然自得地倒挂着，闭目听歌，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第2章 纯皮革当道(2) “苏醒！”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喊声。 挂在双杠上的女孩睁开眼，看见了好友梁孜琪，她穿着粉色的泡泡袖公主裙，粉色凉皮鞋，用草莓发夹扎的马尾在脑后一甩一甩的。个子小巧，肌肤雪白，手里拖着一个hellokitty的粉色行李箱。“我都等你好久了。怎么才到？”苏醒引身坐回到双杠上。从双杠上跳下来，拍拍手问道。“嘿！刚在公车站，听几个学姐在议论我们的新学校呢。”“你怎么总是改不了？街头打架你也涌上去看？人家八卦，你也去凑热闹？”“哎呀，你别生气嘛。人家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梁孜琪拿手的就是撒娇。 见苏醒无可奈何地笑了，梁孜琪才又说到：“听说百塔的校花是旦七七呢。还有春水中学的校花也考进百塔了。你说，到时我们该投谁的票？”“如果选八卦公主。我一定会投你一票的。”“哎呀呀……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人家嘛。”梁孜琪嘟起花苞一样肉嘟嘟的嘴唇，狠狠地一跺脚。 苏醒淡淡地笑着看她一眼，往前走。“嘿，苏醒，你听说过春水中学的校花兰姬吗？”梁孜琪跟了上来，一副很兴奋的表情。“我再投你一票。”苏醒看好友一眼。忍不住地想笑。 梁孜琪瞪苏醒一眼，几秒后，还是凑了过来，欲言又止，神秘莫测的表情：“听说她……”“呃，听说的话你也到处传？”苏醒提醒她。 梁孜琪却很兴奋：“可是，听说兰姬也是跟我们一个班一个宿舍啊，以后我们要天天面对呢，我当然关心啦。更何况她是如此传奇的人呢？”“咦？你怎么知道兰姬的？”苏醒早就知道好友是个没心没肝的人，可是想不到，一个假期不见，对方的八卦能力也升级了。“嘁！在本市的10所中学里，还有谁没听说过春水中学的兰姬？”梁孜琪故意卖关子。“兰姬怎么出名啦？你都知道关于兰姬的什么呀？”苏醒疑惑地问。“暑假时，春水中学的校园网上有人贴了一张兰姬的图，是背影，可是非常美。而且……”“哦？不会是从后面看，是天使，从前面看，是魔鬼吧？”苏醒看梁孜琪一本正经地八卦样子，忍不住开玩笑。“切，兰姬，有倾城之貌，妖媚无比，同时也冷漠孤傲，言辞辛辣。但是，据说，从低年级的学弟，到教她的老师，和她的养父，以及她每天上学路过的店主，报亭的人，都被她的一颦一笑所吸引。”梁孜琪说得活灵活现。“哦……呵！难道是小百合在世？”“小百合？”“据说，检查小百合学艺的境界就是，让她朝大街上的某个少年顺便看一眼，那人只要回头看她一眼，就会震惊得忘记走路，一头撞到墙上去了。”“啊？小百合在哪里？我也想跟她学艺啊。”梁孜琪差点跳起来。“日本有名的艺妓。暑假我看电影看到的。”苏醒淡淡地答。“那就算了！偶可从来不用日本货。我们得支持国产。再说咧，兰姬可比小百合厉害。”“哦？是吗？说得倒象女巫似的。”苏醒瞟一眼梁孜琪，已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梁孜琪却更加口若悬河：“对，他们传说她就象个女巫一样，还说，她曾经吃过她妈妈为她留下的西非大草原上的一种，被附了咒语的，神秘的，叫''windflower''的香草。所以凡是接近她的人，都会被她摄魂而去。”“你见过兰姬吗？”苏醒冷不丁地问她。“没见过啦。”梁孜琪不好意思地降低声音，然后又高昂起来：“不过，从今天起，她就要跟我们住一起了呀。我要近距离仔细地观察兰姬。”“我的妈呀！早就知道狗仔队很敬业，但是不知道你比狗仔队还要敬业。”苏醒嘲笑她。“你说，关于兰姬的那些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特别是关于她与她的养父？据说……”梁孜琪好奇的看来还是这个桃色新闻。并且，很显然，她希望苏醒也跟她一起津津有味地猜测或评价那些坊间的传言。 苏醒望着梁孜琪，心里突然有点厌烦她的八卦幼稚，可是，她只是笑了笑，转身去拖银杏树下的格仔行李箱。 两人拖着行李箱往新生宿舍楼走去。林荫道上是零散的金色落叶，秋风吹来，空气中弥漫着一阵淡淡的白果香。 第3章 纯皮革当道(3) 苏醒和梁孜琪到达女生院门口时，只见墙上贴了一个告示：9月1日上午10点，罗宋汤组合在滨河广场有hip-hop表演。每个人都必须去看，否则，后果自负。 落款是：罗鑫。那字硕大，并往右下角斜去。鑫字更是越写越大，根本就是三个金字。 哦呵！这么丑的字，也有脸写在这儿？ 可是，梁孜琪却兴奋得跳起来：“苏醒，我们去看看吧。早就听说过罗宋汤，可是一直没有见到呢。” 苏醒头也不抬地说：“我，还是，比较喜欢酸……辣……汤。” 梁孜琪看看腕上的粉色kitty手表，惊呼一声：“啊……呀……呀！马上到10点了，你先帮我把箱子拖进去，我去看看就回。”她说完，转身就往外跑，在十步之外，又停下来：“等我回来，我一定向你详细报告。” 苏醒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进女生院去了。 此时的滨河大道上，走来一个美丽的女孩，她穿黑色裙子，虽然才16岁，可是她已有170的身高，而且，身材发育得很好。蓬松，柔软的长发，像一件黑色的披风，直垂到臀部。 沿路的行人都驻足向她注目，卖东西的忘了吆喝，骑车的一边骑一边掉头看她，通的一声撞到灌木丛里了。真可谓是，行者忘其路。 这一切，她都漠然置之，只是神色悠然地向前走去。她的举止神态，就像一只漠视一切的黑猫。 当她路过滨河广场时，广场上的音乐噴泉正在播放《beautiful sunday》的英文曲子。三个少年，正在广场上跳hip-hop街舞。只见他们狂野而且自如地穿行在喷泉的拱形或花形水柱下，他们的周围围着一大圈的女孩子，那些女孩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还夹杂着一些白痴的表白声。“罗宋汤，我爱你们！”“罗宋汤，爱奶油（i love you的谐音）。”“罗鑫，你好酷哦。”一个女孩尖叫。“不，汤喆才帅呢。”另一个反对。“宋慈，i am crazy for you.”有人尖声喊。 …… 女孩觉得很奇怪，罗宋汤？这是哪里来的组合？居然有这么多汤粉？而且，她们一边疯狂地尖叫，还一边不停地用手机或数码相机拍照呢。 广场中央打扮得象个大萝卜的罗鑫一边用头顶地旋转，一边做着飞吻的手势。 汤喆一手高举一瓶矿泉水，一边疯狂地扭动身体，矿泉水瓶盖飞掉了，水旋转着飞出来，他发觉了，干脆将瓶口对准罗鑫的头部浇下去，围观人群的尖叫声更加猛烈了。 但是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个白衣胜雪的少年，他身高有1米8，身材挺拔，一头齐肩的淡金色长发，在秋日阳光下，笼罩着淡淡的浅金色光晕，更衬出他的五官秀挺鲜明，他的下巴秀挺，薄唇紧闭，他并不看周围的人群，而只是微闭着眼，享受着微凉的风，明净的阳光。他醉心于hip-hop的表情，让人觉得他就是秋日暖阳下的一枚随意飘舞的金色叶子。 一个全身象是开了彩色染坊的女孩，红色上衣，紫色裤子，绿色凉鞋，蓝色包包，七彩水晶手链，顶着一头漂染了七彩色的韩式拉面般的卷发，正举着相机对着白衣少年猛拍，而且还冲过去，试图与他握手。 白衣少年，很不耐烦地躲开她的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踢了一下她的手，她疼得哎哟一声，可是还不忘一个劲的喊：“宋慈，爱奶油。”“宋慈！宋慈！我爱你！！！就象猴子爱香焦，就象老鼠爱大米！”梁孜琪爬到雄狮雕像的脚掌上面站着，以双手做话筒状喊起来。“yeah！宋慈！我们爱你。”她的喊声马上引起一阵强烈地共鸣。 正醉心于舞蹈的白衣少年，睁开眼睛，朝梁孜琪的方向看了看，眼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和烦躁，可是，随即，他就直直地望着梁孜琪的方向，本来正激烈运动的身体也静止下来，梁孜琪难以置信地望着他，高兴得手舞足蹈，脸红得就象田野里的西红柿，可是，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去。 当梁孜琪攀住石狮的腿，勉强维持住身体的平衡，她略一侧身，发现了正款款走过石狮旁边的长发美女。她的脑子里滑过一个传说中的影子。 她惊呼一声：“兰姬？” 第4章 纯皮革当道(4) 长发女子兰姬停住脚，转身，长发，像一件黑色的绸缎披肩，哗啦地散开，然后又徐徐地合拢下来。“兰姬！兰姬！”梁孜琪再次兴奋地喊了起来。 她的喊声惊动了其它看表演的人。那些女孩纷纷转过身来。并围了过来，望着兰姬。“是她吗？是春水中学的兰姬吗？”有人悄悄问。“就是她！就是她！你看她的长发！曾有春水的学生偷拍了她的背影和长发，放到校园网上呢。”“天哪！她比传说中还要美丽百倍！！！”有人惊叹。“哎哟~我太喜欢她的长发了！”有人语气巨羡慕地说。“她长得真是很妖媚呀。”七彩拉面嫉妒地说。“关于她的那些传闻呢？到底是什么……”总有人会对别人的隐私，如饥似渴。“听说，她跟一个老男人住在一起，那个人不是她的爸爸也不是她的亲人……”说的人低声说到这里，就停下了。不知道是自觉消息不太可靠，还是故弄玄虚。 听到这话，大家都安静下来，眼神无比复杂地望着兰姬。 兰姬冷淡地环视了一圈身边的人，然后目光越过众人，落到了台上的三个少年，《beautiful sunday》的音乐还在继续，可是台上的三个少年，却已停止所有动作。 看得出来，三个人都颇为恼怒。 因为他们的表演居然被一个女孩所打乱。 而且，更可气的是，这个女孩居然吸引了所有女孩的眼光。 宋慈带领两个好友，走下舞台，朝兰姬的方向走了过来。汤粉们为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汤粉们看看兰姬，又看看罗宋汤三人。 只见罗鑫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汤喆一脸的兴奋，而宋慈左边的长发搭拉下来，遮住了他的左半边脸，他的左脸在阴影里，右脸在阳光里，呈淡金色的瞳仁里射出冷冷的眼光，下巴也绷得紧紧的，微微上扬。 罗宋汤越逼越近，走到兰姬身边，停下来，他们只是冷酷而且恼怒地打量着兰姬。更奇妙的是，那些围观的女汤粉们，本来还在叹服兰姬的美丽，此时好象被同化了一样，马上也用冷酷而且敌意的眼神注视着兰姬。 罗宋汤曾无数次成功地运用这一招，看得人浑身发软，慌作一团，甚至就地求饶。在罗宋汤组合里，罗鑫主张暴力，可是身为老大的宋慈主张冷暴力，他们如果不喜欢哪个同学，或觉得哪个同学碍眼，他们就会用冷暴力来对待她/他：比如，孤立、冷冻、雪藏、让你感觉好象独自一人身处零下20度的冰库里。 可是，兰姬的表情淡漠平静，一双黑沉沉的眼，象是一池刚刚溶化的冰水，有揉碎的金铂撒在里面，她的目光里，似有冰凉的碎金在不断闪烁。 这闪烁的细碎的金光，让宋慈的眼睫毛剧烈抖动，心里好象有一万只蝴蝶在频繁地振动翅膀。这让宋慈莫名地恼怒、胸闷、心虚、气短。 她居然毫无畏惧！她居然丝豪不慌张！她居然敢与宋慈对视！ 周围的女生们又佩服又嫉妒又气愤又惊诧！ 如果目光能长出小手来，兰姬的头发可能已被这群心情复杂的人拔光了。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兰姬可能已被碎尸万段了。 罗鑫沉不住气了，正要张嘴，只见汤喆悄悄地附在宋慈耳边说了一句，并用手指了一下江边，宋慈的脸色微微一怔，他打了个响指，转身大踏步走了，然后越走越快。其他人也纷纷追着跑远了。 不过1分钟时间，广场上的人全跑光光了。兰姬转过身去，只见一辆黑色奔驰轿车正静静地停在滨江路旁。这倒让兰姬有点反应不过来了，感觉一切都象幻觉，包含那个白衣白裤的少年那冰冷微慍的眼神。“呃！” 兰姬回头一看，哦，还有石狮上的女孩。 兰姬才想起，这一切都是她引起来的，她有点恼怒地问：“你是谁？”“我是梁孜琪呀，跟你同宿舍呢。”梁孜琪跳下来，拍拍手，很激动地说。“哦！”兰姬淡淡地应一声。“我们一起走吧，好吗？”梁孜琪热情地邀请。“你先走吧！我还要等一个人呢。”兰姬冷冷地拒绝她。 第5章 纯皮革当道(5) 梁孜琪无比失落地走下人行道，才发觉，路边停泊的黑色轿车的车窗摇下一半，车内有一个气度不凡，高雅美丽的女人也正打量着兰姬，见梁孜琪走近，车窗缓缓摇上去，然后悄无声息地驶远了。 中午12点。313宿舍。 梁孜琪正眉飞色舞地向苏醒讲她遇到了传奇美女兰姬。“你不知道哦。那一刻，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可是，她就是太冷漠了。就象一只老巫婆的成精的黑猫一样，冰冷，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她一定很不好相处。但是，我很庆幸，幸好我们俩都不是男生啊，不然可惨了，非被迷死在她的石榴裙下不可了。”“嘿嘿，庆幸你自个儿吧。我才不会象你，见人家的石榴裙子就拜呢。”“嘁~~我是女生呢！我只拜牛仔裤！才不拜石榴裙呢。”“哦？你也太快了吧。”苏醒有点吃惊。“哎，看到''罗宋汤''，我就又觉得身为女生的不幸了，我甚至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平凡的女生，遇到他们，是多么危险多么悲愤的事。” 苏醒还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其中，有个叫宋慈的，简直是帅得所向披蘼，帅得登峰造极，帅得让人无地自容，看到他，我很庆幸自己不是个男生，不然可能会无地自容得跳河自杀。”梁孜琪见苏醒始终是淡淡的，所以想出一切形容词来，想要点燃苏醒的热情。声音越提越高，语速越来越快。“哦？呵，我看你一会后悔是女生，一会又庆幸不是男生，你干脆去做双性人算了。”“人家真的很矛盾，不知怎么办才好嘛。”“可是，有你这么形容的吗？帅得登峰造极？”“他太帅了，见到他，我才觉得中国的词汇不够用呀。”梁孜琪满脸陶醉。“那你倒是告诉我，到底是兰姬最美，还是宋慈最美？”苏醒微笑着问她。“这个嘛？兰姬会让所有的男生窒息而死。宋慈会让所有的女生都爱慕至死。”“那如果，兰姬跟宋慈面对面呢？”“这？”梁孜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陷入了自相矛盾的寓言。“唉。真的呀。我觉得百塔有了兰姬和宋慈，其他人都该无地自容，自杀算了。”“哈哈，你去自杀吧。我可不会。哎，不过是生得一付好皮囊罢了。”苏醒说完就要走出去。“可是，他们真的长得很帅呀。怕只怕看过了他们，去看别的男生，都是歪瓜劣枣。”梁孜琪在双床，晃着双腿，很失落的口气。“那我们是不是得把兰姬也干掉了，不然，只要全校男生看过她的脸，只怕会视你我如草芥？而且，我们还得组织几个男生，去把''罗宋汤''也消灭了，不然，天天看他们，胃口提高了，别的人再难入眼？”苏醒眨眨眼，故意低声说。“哎！算了吧。读书生涯，这么苦闷，留着''罗宋汤''，偶尔看看，人生还会有点盼头呢！”梁孜琪长叹一声朝床上躺下去。 “不过是几只''纯皮革''罢了，还值得你将它作为人生的盼头？”门口传来一个略为低沉的声音。 苏醒抬头，只见一黑衣女子仪态万方地倚在门口。她略一低腰放下行李，脸庞两侧的长发象黑色的丝绸无声地散落下来。 沉静如苏醒，也不免在心里暗呼一声：真乃天生尤物！“啊~兰姬！”梁孜琪一声惊呼。差点从上铺跌下来。 兰姬很淡漠地望一眼梁孜琪，虽然早已见识过她的咋咋呼呼，可是她还是很轻微地皱了一下眉头。 这一切，苏醒都看在眼里，知道兰姬是看不起自己的好友梁孜琪了。 第6章 纯皮革当道(6) “哎！''纯皮革''哪里都有，好在还有优质良品存在。”苏醒不卑不亢地接一句。 兰姬用她那黑沉沉的眼睛定定地看了看个子瘦小、打扮中性，而且盘腿坐在下床的苏醒，她的眼里露出惊讶和欣赏的神情。经过这么多年来，能在第一次相见，就破解她的口头谭“纯皮革”，苏醒还是第一人。看来，此人不可小瞧。“嘿，小女子果然冰雪聪明！看来百塔中学并非仅仅是一大型的''皮革制造商。''”兰姬半是讥讽半是赞赏地说。“这样说，岂不把你我都搭进去了？应该说百塔是森林，既有''纯皮革''，也会有别的。比如啄木鸟……”苏醒暗讽兰姬的尖刻。“喂！你们在说什么？”梁孜琪在旁边急得快要跳脚。 兰姬放下行李，用妙目定定地看了苏醒三秒。发自内心地喜欢一个人，信任一个人，这对兰姬并不容易。 青春期的同性朋友，跟谈恋爱一样，也是讲究棋逢对手的，兰姬曾遇到过非常美丽的女孩。可是，她还不曾遇到过冰雪聪明的女孩。跟兰姬做朋友，一定要又美丽又聪明，可是，此等人可遇不可求，因此，青春期的兰姬一直孤独。 可是，喜欢一个人与否，就这么简单，几秒钟就可以判定。她喜欢苏醒的棉里藏针，喜欢她的淡定自若。更喜欢她的冰雪聪明。虽然苏醒不是让人惊艳的女孩，可是却也有着让人过目不忘的特别气质。 “很高兴认识你。你是第一个破解我的暗语的人。”兰姬朝苏醒伸出手来相握，但是，明显地，表情里有高傲和赏识的成份。 兰姬的手修长，细滑，柔若无骨，但是很冰凉，恰如她这个人的表情。“很高兴认识你！”苏醒淡淡地说。“什么是纯皮革呀？”梁孜琪急了。 苏醒淡然一笑：“皮革（pig）=猪！纯皮革嘛就是蠢猪咯。”“我汗！兰姬，真有你的！这个可以进军本年度十大冷词了。”梁孜琪笑得用脚踢床板，然后由衷地，敬佩地说。 兰姬也看出来了，梁孜琪不过是个单纯的女孩，更何况她还是苏醒的朋友呢。兰姬反倒为自己之前对梁孜琪的冷漠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了。“兰姬，苏醒，我觉得我们三人一定会成为好朋友！”梁孜琪的思维非常简单。 这样的提议，无论是对一惯孤僻、冷傲的兰姬，还是对一直都有感情洁癖，并自我克制的苏醒都是一个尴尬的考验。两人都没有说话。梁孜琪浑然不觉空气中的微妙，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兰姬看，看她如丝如缎的头发，天使般美丽的脸、象牙般光洁骄傲的锁骨，线条优美的胸部、盈盈一握的腰，秀气光滑的小腿，连纤细秀溜的脚趾头都不放过。“兰姬，你的内衣真漂亮！”只有天真如梁孜琪，才会初次见面，就肆无忌惮地透过人家微微透明的裙子，仔细观察人家的内衣，还口无遮挡地大加赞美。 兰姬微微地皱起眉头。好象自己被梁孜琪肆无忌惮的眼神剥光了衣服一样的不爽。她为自己轻易地向新室友示好感到后悔了。 可是，丝毫没有察觉到苏醒责备和阻止的眼神，天真的梁孜琪还在问：“你的内衣在哪里买的嘛？” 兰姬没有答话，表情冷淡地，起身出去了。 10分钟之后，走廊尽头传来喧哗声，走廊上也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梁孜琪慌忙跳下床，跑去门外看。“苏醒！不得了！！！兰姬被困在洗手间了！她被那些女生围住了。”梁孜琪慌慌张张地冲进来说。 苏醒走到走廊上，这层楼成l型，洗手间在l的尾巴上，只见整层楼的走廊上都是人，而且，都在向洗手间拥去。有许多女生神情激动。并口出恶言。 苏醒一边穿过人群，一边听到无数没头没脑的话。“你看她的裙子！居然是半透明的，这个骚货！”“哼！她以为她是谁呀？今天居然搞砸了''罗宋汤''的表演？恨死她了！”“撕了她的裙子！”有人尖叫。“拔掉她的长发！让她当尼姑去！”有人提议。“拔掉！拔掉！快点拔掉！”有人用“r&b”节奏说唱起来。 苏醒好不容易挤到洗手间门口，只见兰姬在洗手池那里，被一圈神情激动的女孩围住，七彩拉面也在，她手里端着一杯水，正要朝兰姬的头发淋下去，而且，她正伸出右手去扯兰姬的长发。兰姬面无表情，就像是一尊雕像。可是她正在水笼头下反复冲洗的纤手，正一点一点地握紧。“嘘！”苏醒将大拇指和食指放进舌下，发出了尖利、高亢、长达10秒的哨音。 众人纷纷回头，看见了穿背带裤，短发、白t-shirt的苏醒。 部分人的注意力分散了。 第7章 纯皮革当道(7) “呃，她是不是那个……校门口公告栏上的那个？”有人想起来了。“苏醒？”有人在旁边接一句。“啊？她就是今年的中考状元？”有人幡然醒悟。“哇！牛！女状元呢。”“唉，一直以为才女必丑，可是她长得很清秀很干净的嘛。”有人开始评论苏醒的穿着和外貌起来。“听说她哥也在本校哦！他们两兄妹读书都很牛的。”有人居然连苏醒的哥哥苏谦都扯出来了。“听说她哥很怪。长年穿长袖，从不露出手臂。” …… 山外青山楼外楼，八卦也要分三六九。看来，百塔八卦人还不单只是梁孜琪一个。而且，人家的八卦能力更深更透。 “兰姬，我们在等你去逛街呢。”苏醒朝兰姬的方向高声喊一句。 兰姬冷漠戒备的眼神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和放松。“让开，让开，让我们过去！”梁孜琪也挤到洗手间门口了。她大刺刺的用手推开两边的人群。 先是围着兰姬的人闪到了两边，接着，走廊上的人群，也象被施魔法的海水一样自动地分出一条路来。 一百米的走廊走了好象一个世纪那么久。苏醒也难保这些人会不会再激动起来。握紧的手心里满是汗，可是她还侧头跟兰姬淡定地开玩笑：“今天沾了你的光，我可还没有受过如此热烈的夹道欢迎！” 梁孜琪走在两人的背后，骄傲地望望两侧的人流，享受着众人复杂无比的眼光，心里乐滋滋地想：“嘿！没办法，我梁孜琪的魅力就是如此大，百塔中学的第一才女，和第一美女，都成了我的好朋友哈！” 第8章 纯皮革当道(8) 回到宿舍，梁孜琪用背顶上门，才学着兰姬的口吻，长叹一声：“哎！一堆''纯皮革''.” 兰姬微笑着乜斜她一眼，然后转头对苏醒由衷地说：“今天。3q（=thank you）。”“换成你是我，你也会一样，或许你会比我做得更好。”苏醒淡淡地说，停一下，又笑着加一句：“为美女保架护航，我还是第一次呢！所以难免慌乱。” 听到后一句，兰姬放松下来，她伸出手点了一下苏醒的额头：“你呀。”“我也有功劳的哦。”梁孜琪不失时机的说。“梁孜琪，你说得没错，我想，我们有可能成为好朋友！”兰姬还是很衿持地说。 “什么嘛！我们本来就是朋友了嘛。”梁孜琪撅起的嘴像两片肉肉的玫瑰花瓣。 兰姬笑了。她的表情彻底放松了。淡定智慧的苏醒，可爱单纯的梁孜琪，她喜欢上这两个新室友了。她知道自己不容易接受新朋友，可是，今天，也许，她可以试试。“看你的表情多勉强！其实跟你做朋友，我们更吃亏哦。”梁孜琪嘟起嘴。“哦？”兰姬一脸疑惑。 “梁孜琪是说，跟你做朋友，一旦走出去，我们就成配角了。以前的梁孜琪可是大受欢迎的主角呢。”不亏是多年的朋友，苏醒对梁孜琪的心思再明白不过。“切！”梁孜琪说完，朝床上倒下去。脸上却是笑容如花。“哦，呵呵。”兰姬笑，看着苏醒和两人如此默契，不免心生羡慕。“所以呀……”梁孜琪又坐起来对兰姬说：“我们要先约定！” “约定什么？”兰姬很好奇。“如果……”梁孜琪有点忸怩起来：“如果，我和苏醒喜欢上了谁，你就不要跟我们抢。好不好？”“梁孜琪，你还要不要写张协议让兰姬签字画押？”苏醒嘲弄好友的幼稚。“啊？哈哈……”兰姬笑得花枝乱颤。“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喜欢上百塔的任何一个男孩。”兰姬肯定地说。 “包含''罗宋汤''吗？”梁孜琪追问。“当然！i swear！”兰姬将右手掌伸直，与额头平行，做了一个发誓的手势。“难道你这么快就拜倒在''罗宋汤''的牛仔裤下了？”苏醒开她的玩笑。“这个嘛！我还没想好咧。”梁孜琪用手摸摸额头，很苦恼的样子：“三个都那么帅，我还没想好喜欢谁呢。” “呵，你慢慢考虑吧。反正，我不跟你争，而且苏醒也不可能喜欢这些''纯皮革''的。对吧？苏醒？”兰姬说。“哈哈，知我者，兰姬也。”苏醒做个鬼脸。她今天在校门口，已见识过罗汤二人的衰样，想那宋慈也好不了哪里去。不过，兰姬这么快就明白她的口味，着实让她觉得很舒心。“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吧。我带你们去买内衣。”兰姬提议。 额头，很苦恼的样子：“三个都那么帅，我还没想好喜欢谁呢。”“呵，你慢慢考虑吧。反正，我不跟你争，而且苏醒也不可能喜欢这些''纯皮革''的。对吧？苏醒？”兰姬说。“哈哈，知我者，兰姬也。”苏醒做个鬼脸。她今天在校门口，已见识过罗汤二人的衰样，想那宋慈也好不了哪里去。不过，兰姬这么快就明白她的口味，着实让她觉得很舒心。“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吧。我带你们去买内衣。”兰姬提议。额头，很苦恼的样子：“三个都那么帅，我还没想好喜欢谁呢。”“呵，你慢慢考虑吧。反正，我不跟你争，而且苏醒也不可能喜欢这些''纯皮革''的。对吧？苏醒？”兰姬说。“哈哈，知我者，兰姬也。”苏醒做个鬼脸。她今天在校门口，已见识过罗汤二人的衰样，想那宋慈也好不了哪里去。不过，兰姬这么快就明白她的口味，着实让她觉得很舒心。“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吧。我带你们去买内衣。”兰姬提议。 第9章 纯皮革当道(9) 三人沿着校园的林荫道往校门口走去。 可是，快到银杏树下时，迎面走来了宋汤三人。 大萝卜罗鑫还不能咽下上午那口气，他跨前一步，猛拍一下苏醒的肩膀。 苏醒缓缓转过身来，罗鑫倒愣住了。“oh，……原来……是木兰……呀。”宋慈的目光轻轻地扫过苏醒那略有起伏的胸部，脸上露出一丝不易捕捉的微笑。梁孜琪说得没错，他帅得让人窒息，他让你血液的流动变得缓慢起来，让你的血液慢慢地冷却下来。而且，他的笑容里，有一种淡淡的邪气，有一丝冷冷的骄傲。 苏醒这才发现，宋慈即便在嘲笑人的时侯，也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可是，尽管他彬彬有礼地对待你，你还是能感觉他眼底的冷淡。而且，你还是会觉得与他的世界非常遥远。因此，苏醒对他有一种直觉的反感。她讨厌他靠她那么近，她讨厌他用那种眼神看她。在她16年里，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的眼神，她深切地感到，他与她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还不懂得如何应对他这种表面上彬彬有礼，骨子里却高高在上，外貌又俊美逼人的男孩，更何况，在见他之前，她已对他有了深深的成见。 苏醒那清秀白净的脸上，象是被滴入一滴浓浓的红墨水，红色渐渐洇染，慢慢弥漫，整个脸象一个熟透的柿子。“我靠！居然有人中性到如此地步啊。”罗鑫大大咧咧地扫过苏醒的胸部，幸灾乐祸地表情，笑得脸都快成萝卜干了。他的笑容有点坏，有点色。“呵呵，我赢了吧。我说过她是女孩吧？”站在罗鑫后面的汤喆也捧着肚子笑起来。同时向他摊开手掌：“罗鑫！快点！拿来！” 罗鑫粗暴地推开汤喆的手，一面护住手腕的新款ap爱彼手表，一面很愤怒地质问苏醒：“一个女孩子家家，为何要将头发剪得那么短？！” 面对罗鑫的蛮不讲理，苏醒反倒镇定下来，她只是很淡定地望着他，他的头发染成了辣椒红，一定是用了过硬的摩丝，头发一缕一缕的硬硬地，像刺猬，又像是烧烤店的抹了辣酱的章鱼，他的肤色偏黑，这让他的表情更加粗暴，眼睛很黑很大，他的脖子上，戴着一只价钱不菲的白金镶边的玉佩。他的红色t-shirt，和军绿迷彩裤，看上去都做工精细，而且皮带扣居然是银制的。鞋，她认得，那是哥哥苏谦一直想拥有的nike，可是，虽然他浑身上下都是名牌，可是却显得他的品味粗糙。他的穿着，和粗暴，无不让苏醒明白，她遇到的是她最讨厌的那类又有钱又蠢的公子哥了。 苏醒不说话，只是很冷淡地，镇定地望着罗鑫。她真是不明白，为何会有如梁孜琪一样的女孩，白痴地迷上这些白痴呢？ 第10章 纯皮革当道(10) 罗鑫急躁起来，命令的口气：“说话！说话！快说话！难道真的是哑巴？” 他一边说一边表情痛苦地护着脖子上的mp3，看来这也是他下的一个赌注了。“我打赌她一定会说话！”汤喆一边说，一边冷不防地想去扯苏醒的头发。 梁孜琪眼尖手快，提起尖头粗跟的凉皮鞋，狠狠地朝汤喆的脚尖踩下去。 一声惨叫如电闪雷鸣般划破宁静的校园上空。 苏醒对好友眨眨眼，举起右手，大拇指与食指圈成一个圆，余下三指伸直，梁孜琪举起左手，做了一个同样的手势，而且将彼此圈成的圆叠在一起。 罗鑫表情开始抓狂：“汤喆，她们俩到底在比划什么？”“这个嘛……”戴棒球帽的汤喆抓抓头望着梁孜琪的马尾，他还沉浸在对娇小的梁孜琪的敬畏里，以及脚部的尖锐疼痛里。“真是三只”纯皮革“，居然连这个都不懂。”兰姬轻蔑地说。 一直没有说话的宋慈，白衣白裤，左脸被头发遮住，右边的头发夹在耳后，露出轮廓分明的右脸是浅金色，或许是阳光的缘故，他的脸上也呈现金色的淡淡的光茫。他用淡漠的眼神，凝望着兰姬的脸，眼睛里有淡淡的嘲讽，他的嘴角有一丝很淡的微笑，淡得好象一只隐身的蝴蝶轻轻地停在他的唇上，正轻轻地振动翅膀。他仰起头吹了一声口哨。口哨声悠扬、清亮，像一个小巧而尖利的飞镖飞上银杏树的上空，划出一道闪亮的银色弧线，银杏树哗哗地一阵响，有金色的扇形叶子轻轻地飘落下来。有一片落到了兰姬的发上。“ok.”宋慈低沉的嗓音非常好听。 罗鑫和汤喆还没反应过来。“人家在庆祝胜利，比出ok的手势，这都不懂？”宋慈望了望天空，依然是平淡的口气。 苏醒突地脸红了。她本以为这些公子哥都是草包。原来并非如此。 可是脾气暴燥的罗鑫在苏醒冷淡的注视下，以及兰姬的轻蔑语气里，居然去抽腰上的皮带，难道他想抽人？用皮带？蠢猪！“算啦。都被人家骂蠢猪啦，还抽皮带，岂不成了野猪？走吧。”宋慈依然是低沉而且冷冰冰的声音。 这下，轮到兰姬发愣了。她在春水中学说了三年的口头谭，居然在来到百塔中学的第一天就被两个人破解了。一个是貌不惊人的苏醒，一个是公子哥儿的宋慈。看来百塔中学真不亏是全市第一重点中学，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呀。 一场差点升级的战争就这样被宋慈轻描淡写地一句话所化解了。 走开5步远，宋慈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总把别人当白痴的人，才是真正的白痴。”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苏醒突然觉得，自己需要放弃所有的偏见，比如对美女的偏见，比如对富家公子的偏见，来重新认识或适应这个新的环境。 第11章 命运与内裤(1) 兰姬带领她们来到了“姿&色”内衣专卖店。 苏醒和梁孜琪还从来没有来过这么高级的专门的内衣店。店内有红色布艺沙发，红色脚踏。当然还有专门的试衣间。沙发旁边，还有一种龟背状的绿色盆栽，肥厚深绿的叶片，感觉是，如果用手指挨一下，就会染成绿色手指一样。 梁孜琪一直是妈妈帮她买内衣，根本由不得她选择。而苏醒呢。多是在超市里买的，感觉象偷一样，总是看一下尺寸就赶快用毛巾卷起来，结果每买一次内衣就买回一条毛巾，为这事，妈妈还说过她。 梁孜琦挑了一条粉红色的底裤。 苏醒手里拿着一条白色纯棉印绿色条纹内裤。 而兰姬兰姬手里却拿着一条黑色蕾丝镶嵌水钻的内裤。 兰姬用手抚摸着内裤上的水钻。爱不释手。“哎！如果可以，我才不要水晶鞋，我宁要水晶内裤。”兰姬叹口气说。 梁孜琦当时就吓得将手上的内衣叭的一声掉到地上。而苏醒望着兰姬那似笑非笑的脸，嘲讽的微翘的嘴角，不免骇笑。 原来兰姬不但人长得美丽，思想也很独特。真不亏是传说中的奇女子。“这个不好看哒，你干嘛选黑色？！”梁孜琦差点尖叫。 兰姬淡淡地笑了笑，又瞟了一眼苏醒，发现连苏醒也没有会心的神色，才用轻描淡写的口气说：“麦当娜说过，黑色才是最性感的颜色。”“性感？你才16岁呢。谈什么性感？”梁孜琦大惊。 苏醒将手插在裤兜里，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兰姬露出一个“儿童不宜”的神情，转身跟老板讨价还价去了。“老板，这件为啥贵10元钱？”此时，兰姬的手里又提起另外一条黑色蕾丝内裤，那内裤在隐秘的部位绣了一朵红色的锦葵，很是香艳和暧昧。兰姬却爱不释手。 “你要这个干啥？反正又看不见？”梁孜琦觉得实在是不可理喻。“还白白多花10元钱呢？还不如省下钱请我们吃冰其凌。”苏醒不由分说地将兰姬手里的内裤一把抓过去，放回货架。“也是……太那个……了哒。”梁孜琦不好意思地扑哧一笑。然后又用手捂住了嘴。“可是，我知道就好了呀。只要我想到那里有一朵花，我就会觉得自己特别美艳。”兰姬微笑着斜眼望望两个好友，然后拿着那内裤在腰际比试来着。“好看个……豌……豆……啊……”梁孜琦嘟起嘴，偷偷朝苏醒眨眨眼，执意地反对。 苏醒看看兰姬的背影，伸手捂住了她张大的嘴。“豌……豆？”兰姬疑惑地转身盯着梁孜琦，后者嘴巴紧闭，好象拉合了拉链。她又将目光停在苏醒脸上。“豌豆……你不知道吗？就是……一种豆啊。”苏醒闪烁其辞。“豌豆就是p-e-a，pea呀。读''屁''呀。”梁孜琦一脸严肃，压低声音说。 我k！你居然骂我？兰姬醒悟过来。反身过来追她，抓住了梁孜琦的马尾，直到她不停讨饶：“豌豆公主，饶命呀。” 苏醒在旁边笑得差点晕过去。两个女店员也在旁边看着她们直乐。 第12章 命运与内裤(2) 就在三人笑得不可开交时，苏醒突然感觉店员们安静下来，苏醒转过头去，只见一个气度不凡，高贵冷艳的女人正走进店来，她穿着黑色的旗袍，一丝不苟的发髻，脖子上一串黑白相间的珍珠项链。左耳是白色珍珠，右儿是黑色珍珠。苏醒第一次看见这么高贵典雅的女人。可是她的眼神，冷淡、神秘而且深隧。“宋夫人，下午好！”店员在向她打招呼。 可是，她那冷冽的目光停留在兰姬身上。本市最有名的“姿&色”内衣连锁店一直是向上流社会的熟女与淑女开放的，看来，并不容许她们在这里撒野。 兰姬去收银台准备付钱时，店员却悄悄地跟她说：“我们宋夫人请你进去一下。” 苏醒楞住了：“难道就因为在这里打闹了，还要听她训话？” 梁孜琪却悄悄对苏醒说：“这人好象在哪里见过呀？难道是今天在滨河广场黑色轿车里的女人？” 兰姬镇定地朝她们点点头，进去里间了。 “你也喜欢黑色？”宋夫人淡淡地问她，眼光却一刻不停地打量着兰姬，虽然才16岁，兰姬却显然是一个让人过目不忘的美女，而且气质独特。“你住在哪里？”宋太太再问。“江边，西洋薇路39号，左宅。”兰姬感觉办公台后的女人仿佛浑身一颤。 沉默象胶水一样笼罩着这间冰冷而华丽的屋子，那女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摇椅上，垂下眼帘，仿佛陷入了沉思。兰姬不知道是否应该叫醒她。“你跟谁住在一起？”“左名扬。”话一出口，兰姬明显感觉那女人的脸部变得僵硬起来。“哦。”女人叹息一声之后，半天没再发出声音。“你认识左名扬？”兰姬好奇地问。 宋夫人沉默着，好象没有听到兰姬的话，她的灵魂不知飘向了何方。 10分钟后，兰姬出来了。她的脸色很凝重。“怎么，她k你了吗？”苏醒问。 兰姬摇摇头，脸上很迷茫的表情：“她给了我一张vip卡，以后来这里买东西可以打八折。”“哇！可是……为什么呢？”梁孜琦将长长的马尾末梢在指间绕来绕去。每次遇到不可理解的问题，她都这样。“她还说了别的吗？”苏醒问。“她问我为何喜欢黑色？”“她是不是看上你了？不是说有女同志的吗？”梁孜琦又好奇又兴奋。 苏醒用责备的眼神瞪了没心没肺的梁孜琪一眼。“算啦，我们去吃冰其凌吧。我请客！”兰姬将手搭在她们的肩上朝“虎耳草的夏天”冰吧走去。 第13章 命运与内裤(3) 刚一下坐下来，兰姬就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神秘地问：“听过内裤命运论吗？”“啊？”苏醒一愣。 梁孜琪吃吃地笑起来。 “你知道吗？穿什么样的内裤，还代表着你有什么样的性格，而你有什么样的性格就会带来什么样的命运。”兰姬不急不徐地说。 “faint，难道你要说内裤决定命运？”梁孜琦不服气地说。 “哈哈，真是吃碗豆长大的，难怪这么聪明。是呀，简单地说：穿什么样的内裤，就会决定你有什么样的命运。”她说完，就笑眯眯地望着两位室友微笑，很明显，她在等室友的眼珠子掉出来。 “比如说呢？”梁孜琦睁大眼睛问。 “比如说，穿粉色或卡通图案的女孩子，她是浪漫可爱型。她对爱情又期待又害怕，渴望一直被宠爱，被保护的浪漫生活。但是从另一面看，她是有点幼稚的，永远不愿负责不愿长大。”听到这里，梁孜琦一手托腮，一面不停地点头。 “再比如说，穿白色条纹的女孩子，她理性，而且自立。并有一定程度上的感情洁癖。她相信一切靠自己一步步努力比较好。含蓄，深沉的男生会让她心折。” “你呢，你呢。”梁孜琦迫不及待的问。 “穿黑色蕾丝的女人，是充满诱惑的女人，她喜欢有魄力有实力有魅力的男生。她喜欢的人必然是王中之王。”兰姬用非常骄傲的口气说，同时，用手撩起耳边的长发。 “哇，那你是王后咯？”梁孜琦很艳羡的表情。 “哼！对。我是王后型，你是豌豆公主型。”兰姬伸出手指在头顶做出皇冠的样子。 “你在哪里看到这些歪门邪理的？”苏醒皱着眉笑。 “《女友》，《男友》，《初为人妻》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看〈初为人妻〉，居然？”梁孜琦的眼珠子差点脱框而出。 “yes，就居然了。”兰姬挺直腰，得意洋洋地晃晃头。 “除了这些，你还看什么？”苏醒问她。 “《唐朝才子传》啦《西厢记》啦或者《十二名妓》啦。”兰姬若无其事的口吻。 “我的妈呀……我妈只让我看《西游记》《安徒生童话》之类。她说看杂了书，人的心思也会变得复杂哒。”梁孜琦又是撒娇又是抱怨的口气。 “嘿嘿，好人看了坏书不一定变坏，坏人看了好书也不一定变好。你妈妈是想太多了。”苏醒笑答：“我妈妈天天看《梅花三弄》《爱情是什么》也没有变得多愁善感，忧伤多情，她还是坚强无比，任劳任怨。每顿饭都吃三碗。” 梁孜琦没有答话。她想起，上学之前，身为知识分子的妈妈，其实已暗示过她，叫她不要跟非同类的女孩作朋友，比如：太早熟的女孩，比如非富即贵的女孩。可是，青春期的人或许都这样，单纯的人希望自己能深沉一点，忧郁一点。而郁闷沉默的人又希望自己变得活泼开朗，人见人爱。梁孜琪就希望自己能像兰姬一样，神秘一点。忧郁一点。有时，又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可能变成兰姬，就像柔滑的茄子不可能变成带刺的黄瓜。 第14章 命运与内裤(4) “你为啥说宁要水晶内裤？”苏醒问。“水晶鞋？灰姑娘？穿上它？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那是童话。如果真能改变命运，也许只有水晶内裤！”兰姬斜眼望着梁孜琦，语气有点愤怒。“哪里真有水晶内裤哦？”梁孜琦的表情很无辜。“当然是美丽。女人只要美丽一定能改变命运！”兰姬很肯定。 梁孜琦有点疑惑的看着兰姬，在她的眼里，兰姬已是美丽得让人窒息的女子，为何她还不快乐？还不满足？“我觉得爱情，爱情是我的水晶内裤，如果我能得到一份美好而浪漫的爱情，我的人生就会很幸福。你呢？苏醒！”梁孜琪陶醉地说。“我觉得智慧，因为智慧能带来财富，而财富是我的水晶内裤，能改变我的生活。”苏醒沉着地回答。 “哈哈，那我们来干杯！祝愿我们早日拥有我们想要的水晶内裤！” 苏醒到家时，苏谦正在做饭。他穿着背心，和中裤。俊美的脸上冒着豆大的汗珠子。哥哥结合了爸爸和妈妈的优点，长相非常俊秀。苏醒心里免不了有少少的妒嫉。为这，梁孜琪有时还故意刺激她：听说夫妻最相爱时，生下来的孩子，就会最聪明最漂亮。你爸妈在生你哥之前，一定是最相爱的。 可是，今天，因为哥哥穿着背心，苏醒一眼就看见了他右臂上有一条从手腕婉延到肩膀的粉红色疤痕。苏醒忍不住从心里同情哥哥。哥哥也只是在家里才穿短袖，在外面，不管多热，他都穿着长袖而且扣着袖扣。“快点剥蒜。”他急呼。苏醒走到哥哥身边，帮他剥蒜，理菜。 一盘菜下锅，屋子里油烟四起。 这是个才60平方米的两居室。设计不好，不通风。以前哥哥和她睡一个房，上下铺。从初中开始，哥哥就睡客厅，她一个人睡小卧室。明天就要正式上课了，苏醒想到可以住校，心情居然很激动。“你今天有没有去看荷花池的红色金鱼？还有，红楼图书馆？明天嘛，校广播就会正式开播了。我们的校广播是……”说到这里，苏谦的神情很是向往，好象是陷入了很甜美的回忆。手里的锅铲也停在了空中。“是不是旦七七？”苏醒不动声色地问。“呃？？”苏谦的表情先是很惊讶，然后又很幸福的样子。脸上的红光与火光相映。初初坠入情网的人都是这样，生怕别人看透他的心事，而一旦被人点破，又有一种难为情的快乐。 苏醒只是笑了笑，埋头洗菜。自从去年，哥哥进了百塔高中，每次周末回家，都忍不住地提起一个女孩子，有时口气是愤愤不平的，说那个叫七七的女孩子，太大胆，居然向他挑战，要跟他比赛下象棋。有时口气是很惊诧的。说那个旦七七同学居然在午睡时冲进了男生宿舍，只为了拿班里的那个蓝球。他不太象其它青春期的男孩子，他没长青春痘也没有长心事，他的心事即便有，也是写在脸上，他回到家就跟妈妈和妹妹说过不停。有一次，妈妈正在看《蓝色生死恋》，哥哥突然指着里面笑着说：嘿，她很像一个人。 第15章 命运与内裤(5) 8点。爸爸妈妈回家了。苏醒为爸爸打好洗脸水。苏谦赶快将饭菜端上桌子。爸爸一边喝点酒，吃点小菜，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起当天车铺里的收入和客人的脾气。妈妈已迫不及待地将电视调到《大长今》，然后才慢慢地坐下来。一天辛劳回到家，看看连续剧，那是妈妈最享受的时刻。她一边盯着电视，一边喊苏醒：“你也来看嘛，真的很好看。今天晚上很紧张了。”语气是兴奋而且哀求的。妈妈或许希望女儿能和她一起分享冗长的连续剧，最好跟她一起讨论一起哭一起笑。可是，苏醒，并不爱好。她更爱一个人跑到屋顶去看书，或者跟哥哥聊天。 夏夜长而闷热，然而楼顶上，风大，无蚊子。还可以听到院墙外的虫鸣和蛙声。而月亮，洁净，饱满，晶莹如一颗去皮的荔枝。“妈也真是的。这么大年纪了，还老追着韩剧看？”苏醒有点抱怨的口气，觉得自己的母亲实在不够高雅，品味太差。她心目中的母亲，应该是穿淡雅的服装，化一点点淡妆，有适宜的发型，平时也看点新闻，看点深刻的书。就象梁孜琪的妈妈一样。“嘿，她也挺辛苦的。看电视是她唯一的爱好了，她想看看另一个世界的人的生活方式而已。”苏谦的声音有点沉重，却又无限体贴的样子。苏醒突然为自己内心的嫌弃感到羞愧。就在下午，她虽然路过都没有进店里去。 “哥哥，你说，旦七七会穿什么颜色的内裤？” “你！干嘛！？”苏谦惊愕。 “因为，内裤的颜色跟命运有关啊。这是我的新室友兰姬说的。” “兰姬？”苏谦摇摇头。“你也听说过兰姬？”苏醒觉得奇怪了。在此之前，她从没有听过兰姬的名字，可是就在今天，她一认识兰姬，才发现兰姬的名字居然是无处不在，无人不知，无孔不入。 “有谁不知道她呢？在本市的各大中学里？”苏谦淡淡地反问。 “啊？哥，我以为你就一书呆子呢，想不到你也关心这些八卦传闻？”“有时侯，不想知道都不行呀，因为有人天天在耳边讲。就象那个''罗宋汤''一样。人还没进校门就已传得沸沸扬扬了。”“连''罗宋汤''你也知道？” “他们本来就是本校附中的学生嘛。而且学校的创建是他们三家人都占有重要的股份。” “哦，难怪！难怪他们那么嚣张。”“他们欺负你了？”苏谦很紧张地问。“没呀。”苏醒不想提白天的事，怕哥哥担心。 “那就好！不过，你要记住，千万不要喜欢上他们哦，也不要被他们喜欢上。”苏谦非常严肃地说。“这么严重，不喜欢他们不就得了吗？还要努力不让他们喜欢上？你也知道，我的魅力……嘿嘿。”苏醒故意逗哥哥。 只有在哥哥面前，她才如此放松和调皮。 第16章 命运与内裤(6) “你呀。”哥哥摸摸她的头：“我们只是需要花菜土豆，这样可以填饱肚子，而他们是风中花水中月，不但无用，还徒增烦恼！” “呵呵！你的比喻真经典！那你说兰姬是菜花还是风花……？”“其实，兰姬不太适合做你的朋友。因为她会注定不平凡，她的生活会风狠浪急。而这些可能波及到你。” “哦？那她，岂不是个传奇女子？”苏醒向往地说。“对女孩而言，还是平凡平稳的好，要传奇干嘛？传奇总是意味着太多的苍殇和灾难的。”苏谦充满忧心地说。“其实，她是一个很聪敏的女子。而且很有幽默感。”苏醒为新认识的朋友辩解。 “又聪明又美丽，这两种财富放在同一个人身上，总会让她比普通人多经历一些，多遭遇一些。”“哥哥，老实说，你会喜欢上兰姬这样又聪明又美丽的女孩吗？”“这个，喜欢上她们会是一种漫长的磨难吧。呵呵。如果被她们喜欢上，就简单得多了。是一种骄傲吧。” “哎，看吧。你们男生都还是喜欢漂亮风情的女生。”苏醒叹口气。“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总会有人喜欢你的。”苏谦安慰妹妹。 “哎，你说，我发育得怎么这么慢呀？”苏醒嚷着，低下头看自己的胸部。“你？” “兰姬都穿35了，我还穿32？”“你在想些什么呀？”苏谦吃惊地瞪大眼睛，好象妹妹是赤裸裸的一样。 “不过，我比梁孜琪好些哦。她才穿30呢。”苏醒说完怔住，突然想起宋慈的目光轻轻地扫过她胸前的表情。幸好有月光，苏谦没有看到她的脸红了。“你们这些女孩子。”苏谦责怪的语气。 “马上都高一了，我可不想像初中时一样，感情一片空白呀。” 说来也怪，初中时，很多单纯的小男生都喜欢娃娃脸的梁孜琪，可是苏醒，虽然她有清亮的眼眸，清秀的脸蛋，可是，也许她常年短发的缘故，而且老爱穿t-shirt和牛仔裤，冬天甚至常常穿哥哥的毛衣，她很少收到过纸条或情书之类。 这让她无比遗憾。 第17章 命运与内裤(7) 夏天的黄昏，将暮未暮，天边的橙红慢慢地煺变为清凉的普鲁士蓝紫色。兰姬于暮色中，沿着江边，向西洋薇街走去。 江边停泊了很多船。空气中飘来淡淡的茉莉花香。不知谁家的阳台上，有个少年正在弹吉它。黄昏里，如水的吉它声分外伤感和凄美。 兰姬想起宋夫人问她的话：“你就喊他左名扬？”语气里有震惊和探询，还有很多欲言又止的东西。 宋夫人认识左名扬吗？应该认识吧。不然她的表情为何如此奇怪？好象是渴望听到左名扬的名字，又害怕听到他的名字？两人年龄相近，都是三十六七的样子。而且，宋夫人虽人到中年，依然美艳动人，年轻时想必也是个美人。左名扬呢，虽然四处漂泊，可是浑身上下依然有一种若隐若现的优雅与沧桑交融的气质。更何况，无数人说他年轻时是美男子。 那么他们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故事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最好不要让他们重逢再见。兰姬一边走，一边下定决心，不提见到宋夫人的事。 她不要他们重逢，因为她还没有长大啊。 兰姬穿过青石板的小巷，穿过淡淡的茉莉花香，和邻家的辣椒炒肉丝的浓香，进入左宅，只见身穿白色绸衣绸裤的左名扬一个人正在院子里的桂树下喝啤酒。石桌上放着五香花生米，翠绿的凉拌青瓜，和紫红色的凉拌麻辣牛肉，还有兰姬最爱吃的卤鸡爪。古老的木结构屋子里，回荡着婉转、低沉的老歌：这绿岛，象一只船，在黑夜里飘呀飘。 …… 兰姬静静地啃着鸡爪，微眯上眼，感觉这古老的木结构房子，就象一首古老的乌蓬船。在歌声里，微漾微荡。而她和左名扬是这船里唯一的旅客。船似乎永远不会靠岸，也永远不会加入新的旅客。只有她和他。她的心定了。在微微荡漾的木船里。她左手端着木瓜奶，右手拿着鸡爪。微凉的江风从窗外吹进来。夹着淡淡的花香和河水的腥味。 明净的月光，从天井照进来，照在左名扬身上，白衣胜雪。他是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长年的海上生活，又让他的儒雅里夹杂着落拓和沧桑。他戴着金边眼镜，嘴角的法令纹，透出他坚韧和沉默的个性。 第18章 命运与内裤(8) 左宅是两层的老宅木楼，门前有褐色的木柱，屋顶是青瓦。人走在厚厚的木楼梯上，有笃实的响声。兰姬却并不喜欢这古老而且宽敞的老房子。这个老房子，大而无当。左名扬在家的日子，家里会蕴涵着一种温暖和温馨。如果他不在，房子大得让人感到空虚而且害怕。深夜里的木楼，总是会发出莫名其妙的声音。这房子，据邻居说是左名扬的爷爷建的。左家曾一度是本市名流，不知从何时没落了。 “我会每个月将生活费寄到你班主任岳老师那里。他曾是我高中时的同学，人很好的。如有事，你可以放心地去找他。我寒假再回来看你。好不好？”左名扬用手指轻轻地筘着乌木桌面说。 “如果你考得好，我说不定12月就会回来看你。”这是左名扬一惯的方法。考得好，就多看她一次。多跟她通一次电话。多写一封信给她。她渴望很多很多的关怀和陪伴，可是他无法给他。因为他是航海员。他每年都有大半的时间在船上。所以，他要逼她成才，逼她独立，逼她长大。只有等她长大了，自然有人来接收她，给她很多爱和陪伴。在同龄人眼里，兰姬已够早熟，可是，左名扬觉得还不够。 兰姬看着一惯平静淡泊如一个淡水湖的左名扬，有什么能让他失去从容呢？有什么能让他不再镇定自若呢？她的脑子里突然闪过宋夫人的脸。 “今天，我去一个叫姿&色的内衣店买内衣。”兰姬一边说一边注视左名扬的脸。 “恩。”左名扬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啤酒罐。 “老板是一个叫宋夫人的，三十多岁，很高贵漂亮。”兰姬停下来注视左名扬。 “哦。”左名扬若有所思，面无表情，可是手里的啤酒罐发出轻微的啪啪声。很显然，他的手心在用力压迫罐子。 “呵呵。”兰姬伸个懒腰，叹息一声。斜眼悄悄地看了一眼左名扬，后者还是面无表情。：“唉，明天就正式上学了。真好。” “兰姬。”左名扬停一下，望着天空：“跟同学们好好相处。如果你的同学中，有姓宋的，一定要跟他们更好地相处。” “为什么？”兰姬敏感地问道。 “我以前读书的时侯，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也姓宋。” “那后来呢？男的还是女的？” “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毕业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哦。”兰姬松了一口气。最少是跟宋夫人无关的。“能说说你跟他的故事吗？” “兰姬，你该去睡了。”左名扬淡淡地说。 左名扬对他的往事一直讳言莫测。兰姬有点失望地回了卧室。然后趴在二楼的窗台上往下看去，只见桂树下的左名扬好象睡着了，在躺椅上一动不动。月色如亮白的湖水盛满小院。左名扬是一只潜在湖底的，沉睡的王子。他会梦见什么？ 兰姬将头埋到枕头下睡了。江风浩浩地吹进屋子，直吹进她的梦里。 第19章 命运与内裤(9) 五岁那年，左名扬牵着她在江边散步。身边的人窃窃私语。9岁那年，左名扬带她去买游泳衣，他还帮她买了粉蓝色的内衣。12岁那年，夏夜，她来第一次初潮，醒来摸见满手的血，她吓哭了，是左名扬深夜跑去买回一盒卫生巾。并在江风浩浩的窗前，搂住她发抖的身体，跟她说：你长大了，傻丫头。这个梦好象一生那么长。她愿意一直梦下去，她在梦里对自己说。可是，后来，她梦见自己变成了路边的孔雀草，眼睁睁地看着左名扬与一个长发女子在江边散步。他亲昵的用手拂过她那被江风吹乱的长发。她变成了草，可是她还记得他的名字，急切地喊：左名扬！左名扬！ 她急醒了。起来喝了一杯水，趴在窗前，浓厚的夜色，象是黑色的轻纱，笼罩了江水。寂寞的船家，正在拉二胡，居然是《渔舟晚唱》，兰姬将头往窗外尽力埋下去。纷纷扬扬的长发被夜风吹得更加纷纷扰扰。洁净如莲子的月亮无言地照着那黑得发亮的江水。 窗边靠右，有一排书架，那都是左名扬的书。《诗经》《史记》《唐诗宋词》还有《西厢记》《第十二夜》，《巴黎圣母院》。也有《人与自然》《地理杂志》《discover》这些书都是左名扬触摸过的。寂寞的夜里，她会坐在窗台上，将两只腿伸到窗外去，晃悠着，顺便抽一本书来看。 在那本《乱世佳人》里，夹着一张左名扬年轻时的照片，爆炸头，喇叭裤，紧身毛衣。眼神清澈。那大概是左名扬在大学里照的吧。左名扬也曾有过愤世嫉俗的青春吧。那么他也一定痛彻心扉地爱过，恨过。左名扬并非一直不温不火、不急不徐。好象任何事也无法打乱他。想到这里，兰姬抚摸着这张照片，感到她和左名扬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她在嫉妒他的青春她没能参与的同时，也原谅了他的温和沉静。 第20章 与罗宋汤同桌(1) 周一的早自习。高一九班的教室。 第一次见到严重秃头的班主任岳老师，大家心里不免失望，特别是女生。班主任在上面讲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兰姬却在下面给苏醒写字条：周围是铁丝网，中间是溜冰场。苏醒忍不住笑，在上面横批一句：地中海。然后这纸条又传给梁孜琦，她张大了嘴正愣在那里，纸条再回到苏醒手里时，只见有梁孜琪加的一行字：“隔壁的班主任是一帅哥，刚从大学毕业，而且未婚。我好想换班呀。”地中海老师刚一离开，教室里便响起了一声尖利的口哨声。然后罗鑫冲上了讲台。 “累迪日安得精特漫！”他怪声怪气地说着变调的英文。他的头发还是火红色，下身穿一条红色的裤子，上身是一件绿色的t-shirt，活脱脱一个心里美大萝卜。 “现在，开始拍卖，高一九班第一帅哥身旁的座位！”他说着朝最后一排做了一个手势。 原来，罗宋汤三人分别占了最后一排的双人位。 “宋慈身旁的座位拍卖开始，一百元起价。”罗鑫敲一下讲台。 汤喆将三个饭盒并排放在课桌上，用汤匙依次敲着饭盒，好象敲击打击乐器一般。 “120！”有人一边笑一边喊了个价。 “250！”梁孜琪也加入了这场闹剧。 “500！”那个叫苏殊的女孩也高声喊了个价。 “1000——泰珠”兰姬嘲讽地喊。她实在看不下去这出闹剧了。 “哦棵！兰姬！就是你了。”罗鑫用教棍在讲台上重重地敲下去，幸灾乐祸地朝兰姬笑。 “我说的是……泰……珠！”兰姬反驳。 “反驳无效！”罗鑫重重地敲一下讲台。 不容兰姬分辩，汤喆过来端起兰姬的桌子就走。 兰姬不发一言，起身款款地走过去，施施然地坐下来。 在一片喧哗声中，苏醒转过头去，看见白衬衣啡色布裤的宋慈，坐在靠窗的位子，清晨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的脸一半在浅金色的晨光里，一半在淡灰的阴影里。他神情慵懒地望着台上喧闹的罗鑫，眼里透着厌倦一切的神情。他的窗外是一棵桂树，正布满了细密的、如米粒的、浅黄色桂花。风吹过。桂花如雨般轻轻洒落，教室里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 说不清到底是桂花香，还是宋慈的眼神，让苏醒陷入了轻微的恍惚，直到自己的头部被一纸飞机砸中，原来，罗鑫也在拍卖自己的座位，因无人喊价，所以，他就用纸飞机掷向谁就是谁。 虽然万般无奈，可是，苏醒的智慧也仅是书本上，对这类“纯皮革”，她还真不知道如何面对。当罗鑫一把端走她的桌子时，她想，难道他们要报复兰姬和兰姬的朋友吗？ 对此遭遇，天真而花痴的梁孜琪却艳羡不已：“唉，这下你们俩都可以跟帅哥亲密接触呢！” “你有点高雅的情趣好不好？”苏醒用直尺敲她的头。 “是呀，就算你爱养宠物，也别把猪当宠物呀。”兰姬更是尖刻。 “反正，记得我说的话，我还没有想好喜欢哪一个，在此之前，你们都不准动邪念！”梁孜琪不服气地翻翻白眼。 “邪念，怎么可能？我最多能做到的是目不斜视。”兰姬说。 第二节课，兰姬和苏醒都收到了罗鑫下达的《罗宋汤同桌守则》 1.不得向任何人泄露关于“罗宋汤”的喜怒哀乐。 2.不得偷拍或偷录“罗宋汤”的言行举止。 3.不得当叛徒，不得向老师或学校揭露“罗宋汤”的所有“英雄事迹” 4.要将“罗宋汤”的功课、值日、打扫等视为己任。 5.不得打搅“罗宋汤”睡觉，任何时侯都不可以。 …… 切，兰姬才看到一半，就想一撕了之，可是，她想起了左名扬的劝告：要跟同学好好相处。她将同桌守则放进了抽屉，呼地一下关上抽屉。 第21章 与罗宋汤同桌(2) 午餐时间。学生食堂。苏谦来找苏醒一起吃饭。 “怎么样，习惯吧？”苏谦一边说一边将苏醒碗里的回锅肉用筷子夹走。 “你干嘛呢！”苏醒用筷子反夹住苏谦的筷子。 “吃回锅肉会肥啦。”苏谦温柔地笑。 “我并不胖。165，才90斤。兰姬说，适当地吃点肥肉，会长得丰满一些啦。”苏醒一边吃一边低声说。 “你！”苏谦责备地口气，而且慌忙捂住苏醒的嘴，再警惕地看看四周的同学。 “呵呵。”苏醒只有在苏谦面前才会变成一个调皮的小女孩。苏醒暗想，以后找男朋友就要找个象哥哥这样的，他纵容她，紧张她，宽容她。 “你们班主任可是名师哦。上一届，他班是全市第一名呢。” “可是，就是头发太少啦。”苏醒想起班主任的地中海，不禁微笑。 “唉，这跟你的学习有关系吗？！” “当然啦，看见他的地中海发型，会灵魂出壳，分散注意力的呀。” “你呀。”苏谦爱怜地刮一下妹妹的鼻子，再也忍不住地笑起来。 可是，突然又不笑了。苏醒抬起头来，只见不知何时，一个红衣女子端着饭盒坐在了餐桌对面，用她那明亮而任性的眼神正注视着苏谦。 苏谦如哽在喉，匆匆地，吞完饭，先走了。 看他那表情，苏醒心里突然灵光一闪，明白过来了。 “旦七七！？”苏醒问。 “yes.”旦七七微笑答到。 红色连身裙，卷发。身材玲珑。象混血儿一样鲜明的五官，小巧的鼻子。肌肤雪白半透明。好比去皮的荔枝，最让人过目不忘的是那双眼睛：至黑至亮。象亮晶晶的黑水晶葡萄。眼神明亮而且任性，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肆无忌惮的，张扬的美。 “呵呵，久闻芳名。”苏醒对她有一种直觉的欣赏，看来百塔中学，真乃藏龙卧凤之地哦。传说中的旦七七原来是如此磊落美丽的女子。原以为，兰姬就是她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可是没有想到，还有另一种美到极致的女子。 如果说兰姬是盛放在暗夜里的夜来香，迷离、媚惑、神秘。那么旦七七是怒放在阳光下的太阳花，张扬、放肆、热烈。 “哈哈，希望你听到的，真的只是芳名而已。”旦七七落落大方，含笑作答。 苏醒但笑不语，却转了个话题：“苏谦这人……？” “沉默似金。” 苏醒哑然失笑。原来在家，絮絮叨叨的哥哥早已进入青春期。别人眼里是这样沉默的一个人。或许，这才是吸引她的地方吗？或者苏谦那长年累月的长袖遮蔽下的秘密吸引了她？无论怎样，哥哥能被这样美丽而大方的女孩喜欢，她觉得是一件乐事。 “很闷吧？”苏醒再问。 “普通人的沉默是沉闷。优秀的人的沉默是金。”旦七七微笑。 苏醒不免抚掌而笑。旦七七却伸出筷子来，以她自己的象牙筷子，夹住了苏醒的筷子以示握手：“nicetomeetyou.” 呵呵。这一点，让苏醒觉得她真是可爱。 “你知道我是谁？”苏醒疑惑地问。 “你以为呢？”七七笑着白了她一眼。起身，袅袅娜娜地走了。 哈哈，这么快。就把我调查清楚了？苏醒偷笑。看来有个优秀又英俊的哥哥，自己的知名度一下就高了起来。 第22章 与罗宋汤同桌(3) 晚上，下自习后。女生宿舍。 梁孜琦在上床晃荡着腿，吹起了口哨。 她还兴奋地问另外两个室友，余佩斯和苏殊：“你们穿什么颜色的内裤？” “我喜欢白色印碎花的内裤。”余佩斯说 “真是小女儿情态。”梁孜琦瞄一眼苏醒，故做老成地回答。 “我喜欢穿一次性内裤。”苏舒说。“这代表什么？” “这，等下问问兰姬吧。”梁孜琦哽住了。 可是，兰姬，直到很晚才进来。当晚开班会，她也请假了。 梁孜琪在临睡前突然说：“今天晚上，有个人来找岳老师，岳老师就把兰姬也叫去了。” “梁孜琪，你以后会选择哪个职业？”苏醒问。 “我想当全职太太。”梁孜琪考虑一下回答。 “那太可惜了。大材小用啊。”苏醒仰天长叹。 “真的吗？你觉得我挺有才华？”梁孜琪天真地问。 “你该去当战地玫瑰。”苏醒说。 “战地玫瑰？我不想去打仗呀。”梁孜琪一头雾水。 “哈哈。i真服了you.梁孜琪，我是说你这么八卦，适合去当记者。”苏醒笑着揭开秘底。 苏殊笑得用脚踢床板。 “你们知道吗？”梁孜琪郁闷了三分钟之后，又出声了。 “听说，宋慈是单亲家庭呢。”梁孜琪还是忍不住地说。 大家又是一阵爆笑。苏醒却陷入了沉思。她回想起清晨宋慈的脸，一半在晨光，一半在阴影里。她的心微微一颤。 “听说，汤喆才13岁呢。他跳了两级的。他是个很聪明的人。”梁孜琪恨不得把她所有收集到的信息发布出来。 原来，“罗宋汤”，其实是本市三大家族的公子。罗鑫家是从事珠宝业的，他的皮带扣都是银制的，宋慈家是经营服饰和园艺业的，汤喆家是做文化产业的，本市的电台他家占了很大的股份。三人都爱唱歌和跳街舞，于是大家都叫他们“罗宋汤”男孩。“ 而且，更出乎苏醒意料的是，虽然是富家子弟，三人并非是靠关系进的百塔。三人读书都不愚笨。三人的中考分数都是名列前茅。而且，三人还各有业余爱好。汤喆喜欢动物学和侦探类的书。罗鑫虽然粗暴，可是在乐理上很有天赋。而宋慈的爱好涉猎更广，而且，据说，他非常善于数学和推理。曾参加过奥林匹克数学竞赛。 第23章 与罗宋汤同桌(4) 这是个奇特的城市。被一条河化成两半。城那边灯火辉煌，城这边就是一个学校和一个监狱。晚上一到就冷冷清清。到城市那边去，一定要过河的。通往河边的小路铺满鹅卵石，路两旁是高高的白扬树。那白扬树秀挺而且密集。象绿色的围墙矗立在两边。兰姬突然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如果这围墙能一直长下去，只有这一条路向前延伸，该多好。她和左名扬都不会走到岔路上去，他们永远也不会分离。兰姬一路走，一路踢着一个小鹅卵石。 她的鞋带松了也不曾发觉。直到左名扬蹲下身来，为她系好鞋带。 “左名扬，你会回来看我吗？” 左名扬在幽暗中温柔地看着她，点点头。 “你能告诉我，我的身世吗？” 又点点头，“但不是现在。”左名扬依然很温柔。让兰姬觉得不管她今夜说什么，都能得到允许。所以大胆起来。 “你会结婚吗？” “也许吧。但不是现在。等你过了18岁上了大学再说吧。” “你能抱抱我吗？” 左名扬伸出手臂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兰姬。然后转身上船走了。 船向对岸划过去，橹声唉乃，黑沉发亮的江水，如一匹黑缎，闪着微薄的光芒。 兰姬回到宿舍，已过了熄灯时间。 苏醒起来给她开门，苏醒看见兰姬的脸上浮现着神秘的笑容，笑容如花，如花中的夜来香，散发着迷离的、淡薄的光。 第24章 与罗宋汤同桌(5) 周二的早自习。 兰姬、苏醒和梁孜琪都在高声地朗读英文。 宋慈在默默地看书。汤喆在看一本卫斯理的小说。只有罗鑫以书为枕，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苏醒嫌恶地想：“真是一只猪！” 窗外的桂树下，本来没有路，可是，现在总有人，有意无意地经过那里。更有女生，常常守候在窗外，只为看看宋慈读书，写字，甚至打瞌睡的样子。 今天，窗外传来了脚步声，和咕咕笑的声音，但是又不见人影。 兰姬正纳闷之时，只见宋慈将手伸出窗外，探下去，然后一个女孩子的尖叫声响彻教室。 “你到底在干什么？”宋慈压低声音，冷冰冰地问她。手里还抓着女孩子的头发。 那女孩顶着一头深棕底色韩国拉面式的微卷烫发，然后加上七彩色挑染。戴着草绿色宽边的墨镜，涂紫色的唇彩，穿红色的运动外套，天蓝裙子，手腕上是彩虹色水晶手链。全身上下，好象开了一个染色坊。原来是七彩拉面。 “我想录一段你的读书声。”七彩拉面用无限崇拜的眼神望着宋慈。 “你烦不烦？”宋慈抿紧了薄薄的、线条分明的嘴唇。 “对不起，我只是想知道你的一切。”七彩拉面脸涨得通红。 “你……！想不想！录我”入恭“的声音！”宋慈突然深吸一口气，用极度冰冷和刻薄的口吻说。 “入……恭……？”七彩拉面张口结舌，不明所以。 “shit！（大便）”宋慈极度轻蔑的语气。 七彩拉面一定是神经错乱了，她听完shit之后，不但没有羞愧难当，反而，有点激动地说：“这个，我有请你们同宿舍的帮我录你睡觉、打鼾、翻身以及你的牙膏、牙刷、毛巾。甚至你的内衣。……”最后，七彩拉面露出羞涩的微笑低下头去：“还录了一段你嘘嘘……” 她还没有说完，宋慈快速出手抓过她手里的数码相机，然后朝桂树下狠狠地掷去。数码相机摔成了几块。 七彩拉面一声尖叫，然后嘤嘤地哭了：“那是我们8个女孩节省零用钱买的呀。” “滚！”宋慈一边低声地怒喝，一边将手中的书也朝窗外的女孩砸过去。 女孩用惊恐的眼神望着发怒的宋慈。 “你的班级！姓名！”宋慈还不解气，突然拿出纸和笔放在窗台上。 “求求你，宋慈，不要赶走我，不要开除我。”七彩拉面拉着宋慈的手，满是泪的脸就象快溶掉的拉面。她将面糊脸埋在他的手心。 宋慈嫌恶地摔摔手，拿起桌下的消毒纸巾来擦手。 “像你这种不学无术、色心泛滥的蠢女人，早就应该离开学校，滚回家去了！”宋慈冷冰冰、恶狠狠地说。 听到象他这样的“纯皮革”居然骂人家不学无术、色心泛滥，兰姬忍不住微微地、略带嘲讽地笑了。 “快写出你的名字！”宋慈说，语气冷得象是刚从冰库里出来，隐约可见白雾。 “兰姬！求求你，帮帮我！”七彩拉面却转向一直目不斜视的兰姬求情。 女孩自个说完，才发觉自己是慌不择路，求错了人。 兰姬美丽绝伦的脸上浮现着冷漠、嘲讽、和厌恶的神色。可是这些表情稍纵即逝，最后脸上又是一片冷漠的平静。这一切，却都落在了宋慈的眼里。 “兰姬，你想不想要这个白痴从你身边永远消失？”宋慈突然问她。 兰姬望着他，不明白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可是，很显然，他知道她也厌恶那个女孩，所以想用她来作借口和托辞。 “这个白痴，白痴地，痴迷上一个白痴，难道也犯了错？”兰姬并不想趟这混水，所以反问。 “你知道这个白痴对你做过些什么吗？” 兰姬转头30度，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感觉有点面熟，再仔细一看，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个女孩就是开学第一天，将自己堵在洗手间，并叫来很多人，还想拔她头发的那个人。 “就算她做过些什么，也不用你来为我打抱不平！你们到一边去算帐吧。我还要早读呢。”兰姬冷冷地说。兰姬倒不是因为可怜那女孩，只是觉得如果跟那女孩纠缠下去，自己也会有神经错乱的白痴之嫌。 “go！”宋慈低吼一声。 “……？”七彩拉面满脸困惑。 “滚！”宋慈冷冰冰地说，线条分明的嘴唇抿紧了。 七彩拉面胡乱地向他俯首，还朝兰姬点头，再离开。 第25章 与罗宋汤同桌(6) 可是，第二天晚上，七彩拉面，居然跑到313宿舍来找兰姬。 她一见到兰姬，就咚的一声跪在了兰姬的面前。根本不顾还有苏醒和梁孜琪在场。 “兰姬，请你帮帮我！”她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人看了心里很不舒服。 “你干嘛呢？”兰姬象是要撇开一个臭虫一样，退后三步。 “求求你帮帮我，宋慈要开除我！” “真弄不明白她！负荆请罪，还化什么妆？”梁孜琪凑到苏醒耳边轻声说。 “那，关我什么事？”兰姬冷冰冰地，退得更远了。 “只有你去跟宋慈说，他就会放过我。” “这就怪了，我为什么要去跟他说？”兰姬将手抱在胸前。冷漠地望着她。 “我曾三次被退学了，如果我这次我再被退学，不是我爸将我打死，就是我把我爸气死。我是单亲家庭，我想你能明白我的感受。” “我为什么要明白你的感受？你凭什么猜想我会明白你的感受？”兰姬表情刺痛，戒备地反问。 “那你为什么曾三次被退学？”苏醒虽然也不喜欢七彩拉面，可是，她想，这里面一定有问题，难道是罗宋汤看谁不顺眼，就要人家退学吗？ “恩……这个……说来话长……”七彩拉面抹了一把满是泪的脸，她的脸立刻成了一盆彩色浆糊。 原来，七彩拉面的爸爸是宋氏企业的员工，所以，七彩拉面上的是宋氏自建的幼儿园，在那里，她认识了宋慈，她很喜欢他，但是，霸道的宋夫人觉得她骚扰到了宋慈，所以要求七彩拉面退学。上小学七彩拉面又碰巧跟宋慈一个班，因为同样的原因，她被退学。初中时，她不但被要求转学，而且，连七彩拉面的爸爸也被宋家辞退了。用七彩拉面的话来说，反正，不论谁接近宋慈，老太婆就会让谁消失。现在的百塔中学，虽然不是宋氏独有，可是她家也占了很重要的股份，就因为昨天，七彩拉面偷录宋慈的声音，今日，教务处通知她转学。 “那怎么，昨天，宋慈还要你写名字？他不认得你？”兰姬突然想起来。 七彩拉面的表情顿时变得悲愤无比：“我都因为他，被退学三次了。可是每次，他都还是要问我的名字……”她说完，痛哭失声，好象已忘掉此行的真正目的。 兰姬的唇边露出又好气又好笑的讥讽表情。苏醒也拼命忍住笑，瞟了一眼梁孜琪，言下之意，这就是花痴的下场。只有，毫无城俯的梁孜琪捧腹大笑起来。 “为什么，你不直接去求宋慈，反而来求兰姬？”苏醒问。 “宋慈自己说的，除非兰姬为我求情。” “切！你快走！”兰姬不耐烦地催她走。 七彩拉面刚走到门口，兰姬却突然叫住她：“你可不可以全身上下，不要超过三种颜色？太多颜色，看得人家眼花缭乱，难怪，人家记不住你。” 七彩拉面楞在门边，表情又是羞愧，又是屈辱：“你要帮，就帮！我穿什么颜色，关你什么事？” “哈哈，就象我奶奶说的，真是wc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呀。”梁孜琪抚掌而笑。 “兰姬，你想好了吗？”苏醒问。 “懒得理她。”兰姬说。 “我觉得最奇怪的是，宋慈为何叫她来求你？他明知你跟她有不愉快？而且，你跟宋慈也很少说话？这是否是他故意为难她的？还是另有隐情？”苏醒分析道。其实从内心来说，苏醒是想，如果这个拉面流落到社会上，说不定就是一太妹了。 “恩。我倒想要看看。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找宋慈！” 第26章 与罗宋汤同桌(7) 第二天早操时分，晨雾弥漫的操场。 梁孜琪侧头看了看男生那一队列，对苏醒说：“嘿！他那件迷彩外套穿了可有一个月了。” “管你什么事？”苏醒一边说一边转过头去，看见了老穿迷彩外套的罗鑫。 “说明他是个专一的人呀。” “是懒好不好？是不修边幅好不好？”苏醒服了老友的逻辑：“那每天换衣的人呢？” 在回头那一瞬间，苏醒还看见了站在队列末尾的宋慈。宋慈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夹克。她心想，怎么像女人一样，每天都穿不同的衣服？而且，件件都那么好看。 早操结束后，她们三人一起走向宋慈。 而汤喆一见兰姬走向他们，就对罗鑫抱怨：“哎！我们输定了！” “哈哈！果然如宋慈所料！他说过，你今天早上会找他。”罗鑫得意地笑，好象料事如神的是自己。 “哦？”兰姬略为诧异，可是表面不动声色。 “告诉我们你的决定，你是要她走，还是要她留？”站在宋慈身边的罗鑫说。而宋慈却象个黑社会的老大一样，并不轻易开金口。 “你们知道我们是为七彩拉面的事来？”梁孜琪沉不住气了。 “啊？……哦！哈哈！这外号取得不错。梁孜琪，是你取的吗？”罗鑫和汤喆大笑。宋慈抿紧的嘴角也微微上翘。 “怪了！我要她走又怎样？我要她留又怎样？一切还不是掌握在你的手里？再说了，如果你把那些追捧你的白痴都开除了，不怕”罗宋汤“成了”寡水清汤“吗？”兰姬讥讽。 “可是……”罗鑫举起手腕上的表，正想说什么，可是他看看宋慈的眼神，又停住了。 “简单点，兰姬！我当然不会受你的观点左右，我们只是打了个赌。而且，象你这么尖刻的人，你的想法，我早就料到了。”宋慈不急不徐，看似耐心温和地说，可是语气里却有着若有若无的嘲讽。 “罗鑫，你们的赌注是什么？”苏醒捕捉到罗鑫的眼光一直在宋慈的手腕上。 “我要她留下！”兰姬果断地说。 罗鑫一听这话，就跳过去取宋慈手腕上的江丹诗顿表。汤喆则向宋慈摊开手：“嘿，你的mp4，快给我。” “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兰姬。你可以选择别的答案。”宋慈的口气还是那么高高在上。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但是，记得，你别后悔！”宋慈说完转身离去。 教室里。早读时间。 罗鑫左右手各戴一只手表，他很骚包地，一会抬起左手看看，一会又抬起右手看看。汤喆正在享受从宋慈手里赢得的苹果mp4. 宋慈手里拿着一本书，表情冷淡。 兰姬、苏醒和梁孜琪都在热情洋溢地读课文，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真是，稻花香里说丰年哪！”宋慈突然高声说到，然后将书往桌上猛地一掼，扬长而去。 汤喆和罗鑫一脸茫然。 梁孜琪和兰姬也还在疑惑。 苏醒瞬间明白过来。这句的后半句是：听取蛙声一片。 这小子，骂我们是青蛙呢。 苏醒的脸涨得通红。罗鑫的脸一下笑得稀烂。 “走，跟我出去一趟！”罗鑫不由分说地拉她起来。 “我要早读！”苏醒用胳膊拽开他的手。 “你难道不知道，作我的同桌的规矩？抄作业，背书包，提饭盒，做值日，帮我剪脚指甲……今天我安排的还是最轻的活呢！”他的脸越凑越近，眼睛瞪得老大。 “那我，是不是需要进修一下，才能当你的同桌？”苏醒讥讽地。 “一、二、三！”他一边瞪着她的脸喊，一边不由分说地拽起她的胳膊来。 第27章 与罗宋汤同桌(8) 苏醒跟在他后面过了河，进了百货大楼。可是还是不明白他要买啥。 “到底是要干嘛？你不说，我就不走了！”苏醒停下脚，用手抱住百货公司的柱子。 “走不走！”他很凶地走过来，很猛地拽她的胳膊。 “哎哟！”她的手感觉到一阵刺痛。 “啊！血！”罗鑫惊恐地指着她的手，然后捂住脸，说着说着就蹲到地上去了。 苏醒才发现，因为柱子上有棱角，刮伤了她的手指，正滴着血呢。 苏醒把正在滴血的手指头递到他面前去：“喂！我都受伤了，看你怎么办？” “拿开！快拿开！”罗鑫的声音越来越弱。居然晕了过去。 轮到苏醒发懵了。她跑去找来服务员，将罗鑫抬进休息室，自己又跑去买来创可贴贴在手上。 好在，很快就醒来了。 罗鑫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但是，看见眼前端着水杯的苏醒，他又拉下脸来。跳下床就走。 “你是不是晕血？”苏醒想问。可是看他的样子也不会回答她，所以就咽了下去。 “你说！生日礼物买哪样最好？”他走几步，又停下来问。 苏醒冷着脸不理他。径直朝前走去。 “是给一个女孩的，她马上满17岁了。”罗鑫追上来说，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表情很温柔地说完这句话，好象又觉得不妥，所以马上凶凶地：“如果，你不帮我买到满意的礼物，你今天就别想回去上课。” “你喜欢的女孩？”苏醒笑着问他。她突然觉得这个表面又凶又粗暴的男孩，其实很容易找到他的缺口。 他点点头。脚在地上笨拙地画着圈。 “订个大的礼盒把你装进去，送给她？” 摇头。 “乘着气球从她窗前降落？”苏醒绞尽脑汁想那些从电视里看到过的浪漫镜头。 他还是摇摇头。而且很恼火地样子：“你就不能有点创意？” “穿着大狗熊的衣服在路上拦住她，对她唱情歌？” “这些，我都试过啦。从她10岁开始，每年她的生日，我都请了一个智囊团来策划，可是从来没有感动过她。”表情有点骄傲，也有点沮丧。 “10岁？我的天，你的情窦也开得太早了吧？”苏醒很惊讶。 “喂，你好象知道得太多了，小心我杀人灭口！”罗鑫恶狠狠地做个切的手势。 “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那种。快点想。”罗鑫用力敲敲她的头。 苏醒想，这正好是一个谈判的机会：“想，我倒可以想，不过我的点子，可是很值钱的。” “我可以给你钱。要不？这个？”他一边说，一边晃晃手腕上的江诗丹顿手表。 第28章 与罗宋汤同桌(9) 苏醒抿了一下嘴唇。眼睛还是忍不住地盯在手表上。那只手表是罗鑫跟宋慈打赌赢来的。 那是一只款式典雅的男式表。黑色真皮表带，蓝宝石水晶表面静静地散发蓝幽幽的光茫。玫瑰金表壳散发金色的光亮。同样是金色，戴在宋慈手腕上时显得典雅高贵。可是戴在罗鑫的手腕上却显得粗俗不堪。 “要不，我就送这块表给你？”苏醒抬起头来，才发现罗鑫正有点疑惑地望着她。也不知道粗心的他看出些什么来没有。 苏醒想了一下，吞一口唾沫。摇了摇头。 “哈哈。这个也是太大了啊。如果你帮把礼物设计好了，我送你一块女装表。” 苏醒看看罗鑫的眼神，还好，他好象并没有乱怀疑什么，他最多觉得普通如我，没有见过名表罢了。 “不！你拿纸和笔来。”苏醒慢条斯理地说。 “写啥？” “从今日起，我罗鑫自愿当苏醒的奴隶。对苏醒言听计从。一年为限。然后签上你的名字。” “切！对你客气你就神气哈。”罗鑫恶狠狠地过来拽她。 “你再拽我，我就动刀啦。”苏醒摸出口袋里的水果刀。 “你以为，你有水果刀我就怕了你？” “你是不会怕我，可是，只要我用刀往手指上一割，你就得晕菜。”苏醒不动声色地说。 “好吧，好吧，我的小奶奶。我写，不就行了吗？”罗鑫叫服务员拿来纸和笔，刷刷地写下来，斗大的字很快就占满了一篇a4纸。 “你还要签字画押，最好平时主动地，乖乖地为我服务。不然，我就将你的这张卖身契贴到公告栏去。让江湖中人笑掉大牙。”苏醒笑咪咪地说。像一条会笑的蛇。 “我累了，走不动了。”苏醒故意做出一脸倦态。 “那，我抱你？”他狞笑着，做出熊抱的样子，朝苏醒半蹲下身子来。 苏醒赶快一跳而起。瞧见了对面一家新开的店，她灵机一动，计从中来。 从那天策划礼物以后，连宋慈和汤喆都惊奇地发现，罗鑫身上有了神奇的变化，他不但不再欺负苏醒，而且还对苏醒言听计从。早上帮苏醒擦桌子，下午帮她值日打扫卫生。而且，看苏醒的眼神里，居然有敬畏的神色。而他本人呢，好象是快乐无比的样子。 连梁孜琪也看不下去了，偷偷艳羡地问她：“难道你收服了他？这么快？” 苏醒只是笑而不答。 第29章 与罗宋汤同桌(10) 9月9日是旦七七的生日。 那天，她收到了很多的礼物，其中最引起轰动的是一尊与真人无二的蜡像。 那个蜡像有着辣椒红的头发，红裤子，绿t-shirt.两只眼瞪得大大的，左眼流露出凶狠，右眼流露出温情。那高大1米8的蜡像就放在旦七七的宿舍里。那天，全校的女生都跑去旦七七的宿舍参观。 而梁孜琪当了临时的现场解说员，出尽风头不说，还赚了许多女生的巧克力。 虽然班里许多女生都讨厌罗鑫的粗暴，可是发现他居然还有这么痴情的一面，又觉得他很可爱。而且，连全校的女生都知道了他的名字。反倒为他赚了不少人气。 当旦七七出现在教室门口时，罗鑫的脸上露出情不自禁的期待和羞涩。 可是旦七七并不找他，找的是苏醒。 “据说是你的点子？”她笑着问。 “是呀。” “呵呵，真聪明。可惜了，这么好个点子居然浪费在他身上。”七七用遗憾的表情望了一眼罗鑫的方向。 苏醒也转过头去，看见罗鑫眼巴巴地望着桂树下的她们。心里突然有些不忍。 “他也是真心的，花了那么多心思，而且还因此而当了我的奴隶。”苏醒不知为何帮罗鑫说起话来。 “奴隶？”旦七七好奇地问。 苏醒没有再说下去，反问：“苏谦知道你的生日吗？” 旦七七笑着反问：“你说，现在，整个百塔，还有谁不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她的笑里，分明有一点苦涩。 “祝你生日快乐。”苏醒突然有点局促起来，好象要为苏谦的木纳沉默担当责任一样。 “她跟你说什么啦？她提到我了吗？她喜欢礼物吗？”罗鑫不等苏醒落座，就问了一大串。还递上新买的蜜柚。 苏醒啃一口柚子，抬起来头，打算嘲讽他、打击他，却正碰上罗鑫那热切的，期待的眸子。 苏醒的心底没来由地一颤，她突然想起曾经养过的那只小狗，那只小狗成天被关在家里，她一放学回家，它就跑到她的腿边来，仰望着她，眼睛是纯净的黑和白，温润，单纯，期盼着她带它出去玩。 苏醒从兜里掏出那张奴隶合同来。 “算了，我把这个退回你。”苏醒说。 罗鑫的眼底一喜，正想伸出手来，可是，突然又停住了：“我罗大侠在江湖上可是说话算话的，怎么能说毁就毁呢。” “我想毁约，不行吗？” “不行！”他赌气似的。 隔一会，罗鑫又轻声地问：“她并没有感动，是不是？她象以往一样，只是一笑了之，是不是？”语气里有一点伤感。 苏醒没吭声，也不敢对他流露同情。 而他也并不等她回答。就埋下头去睡觉了。 醒来之后，他就开始撕下新发的书本折成纸飞机，然后朝前方扔过去。 要不，他就是想方设法地捉弄同学。 本来大家都还在为他对旦七七的深情而感动呢， 现在他的所作所为却让苏醒对他再也同情不起来。 第30章 一克拉青春(1) 中秋节来临。窗外的桂花在一阵一阵的秋风下，如细雨般洒落。 一大早，苏醒在树下捡那些米黄色花粒，她想晒干了可以用来给爸爸泡酒，或者做桂花汤圆。兰姬与梁孜琪也来帮她的忙。三人一边扫，一边笑着聊天。 罗鑫刚好来看见了，他嘻皮笑脸地说：dies，我能为你们效劳吗？” 苏醒不理他。 罗鑫自顾自地过来帮忙，手里拿着个扫地的扫帚。可是，他一脚就踩上了苏醒好不容易捡在一堆的桂花。 “走开！”梁孜琪气哄哄地轰他。 “走就走！哼！”罗鑫气冲冲地朝回走，可是走两步，又跑回来，用脚使劲地踩那一堆好不容易才捡起来的桂花，干净的桂花顿时被他踩溶踩烂了。气得三人的脸都绿了，他才解气地离去。 苏醒忍不住地用英文骂了三字经。下定决心，永不理睬这个疯子。 可是没多久，罗鑫又回来了。 “对不起，苏醒。”他走到苏醒身边，很小声地说。 苏醒不理他。兰姬故意大声问：“你说什么？” 罗鑫悻悻地走开了。 梁孜琪叹了一口气：“哎，算了吧。他能说出对不起一定很不容易吧。” 课间，罗鑫倒立在教室的后墙边，那是苏醒课间休息要路过的必经之地。他倒立在墙边，双脚举着一张硬卡纸，上面写着：对不起。 梁孜琪先是扑呲一下笑出声来。苏醒却只是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 冷战进行了好几天。直到星期四。 路过窗外桂花树下的人都在对着地上的石板指指点点。梁孜琪忍不住也跑去看。很快她就跑回来拉苏醒和兰姬也去看。 桂树下的石板上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对不起。苏醒。再细一看，这些字还在不停地蠕动。原来是蚂蚁组成的。 苏醒心里明白过来是谁写的，她转身就要走。 “天哪！他的诚心连蚂蚁都感动了。你就原谅他吧。”梁孜琪急切地说。 兰姬走过去，蹲下来，看了看，原来蚂蚁是在沿着那些字爬，而字是用蜂蜜写的。难怪了。 “道歉是用真心诚意，何必用那么多花花招式？”苏醒淡然地说。 “唉……我嫉妒。如果他得罪的是我，该多好啊……~~~~`”梁孜琪仰天长叹。 “你以为这是享受？？？”苏醒惊问。 “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他吧。”梁孜琪恳求。 “你的……什么面子？”兰姬笑得意味深长。 第31章 一克拉青春(2) 十分钟后，罗鑫出现了，而且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宋慈和汤喆。 “喂！”还是命令的口气。 苏醒不理睬他。 “喂！苏醒！”汤喆也帮忙喊。 苏醒还是不理睬。 “走！走！不理这个刁钻的中性人！”罗鑫气冲冲地拉两个朋友走。 “嘘！”突然传来一声悠扬而且清亮的口哨声。 苏醒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只见罗鑫身边的宋慈双手插在两边的裤兜里，正静静地注视着她，她的心一紧。 “苏醒，我家有个院子，那里面种了很多桂花树，我带你们去那里捡桂花。”他淡淡地说，同时朝兰姬和梁孜琪也招招手。 “为什么突然跟我们”拜年“？”敏感的兰姬警觉地问。 “放心，我们不是狼，你们也不是鸡。罗鑫觉得自己刚才做得太过份了，所以向你们道歉而已。”宋慈不急不徐地说。 “那，他为何不亲口说对不起？”苏醒反问。 “他都以行动道歉了，还不行吗？” “不行！错了就说对不起，人家帮助了你，就说谢谢，这是幼儿园里都应懂得的道理。”苏醒固执地说。 “对不起！我错了！”罗鑫没好气地说，然后又不耐烦地补上一句：“够了吧，苏nn？” “后面一句是多余的，请取消掉，再说一遍。”苏醒不动声色地说。 “为啥叫她苏nn？”梁孜琪好奇地问。 “nn就是奶奶呗！”汤喆白她一眼。 车子沿着江水向上游开了20分钟，出现在眼前的哪里是个院子而已。分明就是一个庄园。庄园还有个很美的名字-“蝴蝶山庄”，进门穿过100米长的桂树林，才豁然看见一栋古色古香的乡间别墅，深红的墙壁上爬满了爬山虎，现在是秋天，爬山虎的叶子黄了，整个房子，好象穿上了一件叶子编织的金黄色外套。从别墅二楼的天台上望出去，整个庄园，有上百棵的柚子树，有上百颗的枣树和梨树，石榴树、桔子树。 一阵风吹来，空气中都是浓浓的桂花香。 而且庄园名符其实，虽然是秋天了，可是真的很多蝴蝶飞舞。 庄园的管家-刘妈端来一篮刚摘下的石榴、柚子、梨和枣。 苏醒看见篮子里有一个双胞胎石榴，开心地尖叫起来。可是梁孜琪眼疾手快，已抓在手里。 “是我先看见的。”苏醒童心大发，不依不饶。 “你们干脆石头剪刀布。”兰姬提议。 “不，你们干脆决斗！我去帮你们找猎枪。”罗鑫跳出来添油加醋。 “走，我带你们去树上自个摘去！”宋慈被她们的快乐感染了。 六人一起跑去果园里。 “啊！兰姬，我发现一个长得象柚子的梨。”苏醒尖叫。 “哈哈，那本来就是柚子的枝丫伸到梨树上了嘛！”宋慈笑说。 几个人一阵爆笑。 远处，庄园的大门又开了，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地驶进来。最后停在别墅前面。车上下来一个高贵而且优雅的中年女人。 “夫人，今天，少爷带了朋友来这里呢。”刘妈说。 “哦。他开心吗？” “是呀，他非常开心，他跟朋友去果园了。还有……”刘妈欲说还羞的样子。 “有事就说。” “少爷今天带来了三个女孩呢。不知道是不是有他的女朋友呢。”刘妈那喜悦的表情，就好象自家孩子办喜事一样。 “刘妈！”半是责备，半是不耐烦的口气，却没有再说什么，径直上楼到天台上去，朝果园望去。听见远处传来的年轻人的笑声和尖叫声，表情却轻松起来了。 一个小时后，一群年轻人嘻嘻哈哈地进屋来了。一个个脸都晒得红扑扑的。 可是，当宋慈看见正从楼梯上走下来的中年女人时，表情就一点一点的僵硬了。 “很欢迎你们来玩。慈儿一直很孤僻，不爱交朋友。”中年女人和颜悦色地说。 “阿姨好。”梁孜琪带头乖巧地打了招呼。其他几个人也跟着起起落落地喊阿姨好。 中年女人很欣尉地打量着儿子和儿子的朋友们。 当她的目光滑过兰姬的脸时，脸色却微微一怔，但是瞬间就恢复正常。这一点被细心的苏醒捕捉到了。兰姬也认出了她就是“姿&色”内衣店的老板-宋女士。 “她不就是内衣店的那个女人吗？原来她就是宋慈的妈妈？”梁孜琪悄悄问苏醒。 苏醒摇了摇头。她明显地感觉宋夫人看见兰姬时神情很奇怪，面部好象被蚊子叮了一下一样的颤栗了一下。而且，她还细心地发现，宋夫人与宋慈之间并不是那么亲密融洽。 “刘妈，你在露台安排烧烤吧。让孩子们到露台赏月吃烧烤。”宋夫人的声音略为急促。她说完就朝楼下书房走去了。脸上的表情似乎是为突如其来的头痛所困。 第32章 一克拉青春(3) 夜凉如水。月光如银。微风送来淡淡的桂花清香。 烤焦的鸡翅也散发出混合了蜜糖与胡椒、辣椒的香味。 宋慈怀抱吉它，自弹自唱一首陌生的歌 《一克拉青春》 天空永远都那么湛蓝 海水永远都那么深沉 在你到达之前 在你离开之后 世界是一块巨大透明的钻石 然而我的青春只有一克拉 一克拉的爱 一克拉的恨 我的青春只有一克拉 一克拉水晶 一克拉铁锈 我的青春只有一克拉 一克拉欢笑 一克拉眼泪 我的青春只有一克拉 …… 夜色中，谁也没有说话，连一向大嘴的罗鑫也安静下来。低沉而带着青春莫名伤感的声音，和着吉它，轻轻地拨动了苏醒的心。 这还是第一次，苏醒仔细地听宋慈唱歌，以前，在苏醒的心里，宋慈是一个高傲、冰冷、而且拥有一切的人。可是没有想到，他也有如此低沉伤感的一面。 身边，兰姬和梁孜琪也一动不动地听着这首歌。 也许，宋慈看上去是完美无缺的，俊美无比的外表、显赫富裕的家境，无数的暗恋与明恋者……可是无缺就是最大的缺口，所以，他也会有悲伤、烦恼、惆怅。 莫名的悲伤就象是乌云遮住月亮一样，飘在苏醒的心空里。 可是，月光下，兰姬一回头，不知何时，一身黑衣的宋夫人站在了二楼的露台楼梯口。 宋夫人轻轻地朝她招招手。 兰姬轻轻起身走过去。 第33章 一克拉青春(4) 宋家书房。 并不象一般富贵人家装饰得那么富丽堂皇或者隆重严肃。 但也是处处见匠心。 胡桃木色书架、书桌。米色墙壁，窗帘。 窗台上有一盆姜花，徐徐地散发幽香。 整个书房，典雅，洁净，清爽。 让兰姬觉得有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 正对着窗的墙上，有一幅画。 一个身穿黑色长裙的年轻女子，手捧一盆姜花，女子光洁的额头，与姜花的清新，洁白相辉映。她的眼神透出一种，柔和、温情、清新的光茫。 “喜欢吗？”宋夫人低沉的声音，在暗夜里，略显诡异。 兰姬回过神来，望着宋夫人的脸。她的脸上，有一种微妙的、窥视的神情。 这种感觉，让本来就敏感的兰姬，不觉为之一惊。 这是她第二次见这个女人，可是，她总觉得这个宋夫人似乎一直都在她的身后观察她。而且，梁孜琪也曾告诉她，那天在滨河广场，坐在车里静静打量着她的也可能是宋夫人。 兰姬点点头。 “那是出自宋慈的父亲之手。”宋夫人说完，低下头。仿佛忘记了兰姬的存在。 她的表情，有一种特别复杂的东西，象是感叹，又象是极不愿提起的逃避。又象是极度的自怜和哀怨。可是，这一切都只瞬间即逝。 还没等兰姬回过神来。宋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色也变得凌厉而且淡漠起来。 “喜欢宋慈吗？”宋夫人的口气平静得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最少，到目前为止。”兰姬平静地回答。 “哦，是吗？” 兰姬没有吭声，因为觉得没有必要。 “象你这样的女孩，出身贫寒，颇有姿色，人生最大的目标，不就是钓到一富家公子吗？”宋夫人的语气非常地不友好，虽然语调语速平静如斯，可是语气里却浸透着尖酸刻薄。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公子哥，并不见得人人都会喜欢。”兰姬平静地说。 “那我不需要再给你忠告了？”宋夫人冷冰冰地反问。 “请放心，无论现在，将来，甚至下辈子，我都不会喜欢上你的儿子。” “好，请记住今夜你说过的话！”宋夫人的声音再次恢复冷冰冰的平静。 “你可以出去了。”宋夫人将椅子向后一转，背对着兰姬说。 “我也有一个忠告给你。”兰姬走到门边回头说。 宋夫人转过椅子来，看着门边的兰姬，阴影里的兰姬，腰身挺直，眼如寒星，灼灼发光。 “请看好你的宝贝儿子，我虽然说过我不会喜欢上他，并不意味着，我就能阻止他喜欢上我。”兰姬说完，拉上书房的门，款款而去。 在爬上第五个阶梯时，她听到书房内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 兰姬出现在露台时，罗鑫在教苏醒弹吉他，而梁孜琪和汤喆正在为先有鸡还是有蛋争得面红耳赤。宋慈正在栏杆边抽烟。一抬眼，看见了兰姬。 兰姬朝他灿然一笑。 宋慈愣住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笑，而且是单独对他笑。笑容艳若春花，幽暗中，她眼里的碎金，随着眼波流转，更加闪亮动人。 他见过她皱眉、生气、冷漠、尖刻、厌倦的样子。 他从来不知道，她的笑容如此美丽，恰如黑夜里的点点星光，恰如春日的繁花似锦。恰如一道闪电，划过他幽暗的心空。 虽然同桌一个多月，虽然她每天都看见无数的女生专门跑到窗口来仰慕他的风采，虽然她明明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她是他的同桌，可是，一直以来，她甚至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话，也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 她把他当做一块石头，一棵树。 看得出来，她并非是欲擒故纵，她是真的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这才让他感到挫败和尴尬。 她一直象一块石头，一块冰。不可温暖，不可溶化。 可是今天，微笑的她，却象温情柔软的棉布，象溶化明净的春水。 擦拭着、滋润着他那干涸烦燥的心。 “太晚了！我们得回去了。今天，谢谢你的招待。”兰姬彬彬有礼地微微向他颔首。 月光下，她黑色的长发丝丝缕缕地飘散下来，地上是一大片阴影。她再慢慢地抬起头来，头发一丝丝地往后合拢。象一个宽大的折扇，散开来，又慢慢地合拢。 “……哦……”宋慈此刻被她的笑容弄得很无措。 第34章 一克拉青春(5) 宋慈派了车子送三人回家。 临上车，汤喆还不服气地对梁孜琪说：“你还不认输！你本来就错了！” 梁孜琪火冒三丈：“真是死脑筋！” “从明天，开始，你要喊我师傅哈！”罗鑫凶巴巴地对苏醒说。 “没见过你这么好为人师的，分明是你自己要教我的。”苏醒反驳。 宋慈望着车里的兰姬，以为她还会说什么，或者会再看他一眼，可是她没有，她恢复了淡漠厌倦的表情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 因为已经太晚，所以，兰姬邀两人一起去左宅过夜，明天一早一起返校。 左宅是一所古老的木结构老房子。上下两层。 有独立的院落，院内有桂树、茉莉花、姜花、玉兰树。 木制的楼梯，脚踩上去，会有沉闷而且趸实的回声。 木制手扶楼梯栏杆，光滑，暗淡。 但是，屋内设施齐全。而且家居布置古朴自然。 兰姬住在二楼。有独立的卧室，书房，还有一间客房。 卧室的门帘和窗帘是黑色布底加上酒红色印度刺绣。古典、宽阔、厚实的红木床上，也铺着同色的枕套和被单。 苏醒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而且对印度风情的刺绣门帘和窗帘爱不释手。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那是左名扬去印度时特地带回来的。”兰姬很得意，也很自然地说。 梁孜琪睁大了眼，不知所措地望着苏醒：“你就叫他左名扬？” 梁孜琪还想问下去，苏醒却转了个话题，她觉得知道别人的隐私会有负担，而且，她还不想那么快就走得那么近。 “why？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刺绣？”苏醒反问。 “你看吧，你总是穿得很中性。可是你的深蓝仔裤的裤脚处有同色的绣花。你的黑色外套背后会印上老鹰或者英文字。你喜欢的是静中取一点闹，素里添一点俏的那种调调，我说得对吧？”兰姬扬起下巴，骄傲地说。唇边露出浅浅的微笑。 “呵呵，兰姬，算你有眼力！你说的这些，我可是三年了都没有总结出来呀。”梁孜琪佩服不已。 苏醒倚在窗边，微笑。夜风吹动窗帘，哗啦啦地响。空气里有淡淡的桂花香。 原来被一个人了解、看穿的感觉这么好。她有一种类似情窦初开的感觉。 她知道，她一辈子也不可能变成兰姬那样的女孩，美丽、魅惑、深沉、神秘、犀利、淡淡的风情。可是，她依然喜欢兰姬。带着淡淡的嫉妒，和微微的羡慕。兰姬是她想要做的女孩，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如果人生可以自己作主。可是，此刻，她深深地庆幸：幸好自己是个女孩，才可以如此从容地走近她，欣赏她。如果自己是个男孩，可能却要为兰姬辗转反侧，痛苦不堪。 “你们怎么看待罗宋汤？”兰姬突然翻过身，趴在枕头上问道。 “汤喆很单纯也很孩子气，罗鑫嘛，他是表面凶，其实内心挺温情执着的一个人，你看他对旦七七多痴情啊。”梁孜琪叹口气说。 “那么宋慈呢？你喜欢他吗？”兰姬突然问。 “他太美了，我觉得他太完美了，外表美得不象话，而且，人也很聪明，并不象以前想象中的，有脸蛋没脑袋。”梁孜琪倒说了一句实话。 “你呢。苏醒？” 当苏醒正在想，兰姬为何问这个问题时，想不到兰姬却转头问她了。 “只可远观，不可接近。”苏醒想也没有想就说出去了。可是一说完，才感觉心里一空，好象自己不得已抛弃了心爱之物。 兰姬翻过身来，仰望着天花板，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说：“我想也是，象你这么克制冷静的人，绝不会喜欢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苏醒突然想起哥哥来，是的，象她这样出身平凡的子弟来说，华而不实的东西绝非他们的选择。比如，生活，他们会选趸实的土豆，而非花俏的百合。就比如，苏谦也许并不讨厌率性的旦七七，可是美丽而且出身良好的旦七七，对苏谦来说，就好比是华而不实的奢侈品，不用说费尽心机去争取，他连伸手去接都不敢。 临睡前，兰姬轻轻地说了一句：“那我就放心了。好吧。我们睡吧。”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透射在窗前的土地板上。风吹动着窗帘哗啦啦地响。 苏醒突然有那么一点点悲伤，为什么自己不可以率性地去接近自己喜欢的东西？ 第35章 一克拉青春(6) 早自习。 深秋的白雾涌进了教室，带着湿润的桂花香。 迟到的罗宋汤三人大模大样地从前门走进教室。罗鑫脸上的表情神神秘秘的。 他坐下来，望了望苏醒，只见苏醒正专心地在读英文，并不理他。 “喂！”他轻轻地喊一声。 苏醒装作没听见，继续读书。 他跑到苏醒背后，凑近苏醒左耳边，猛喝一声：“喂！”然后再凑到右耳边，猛喊一声：“hi！” “轻舟已过万重山！”苏醒不动声色地、大声地朗读。 兰姬率先笑了起来。宋慈也开始笑。苏醒一看他的笑容，就明白他是懂了她的话。不免觉得有点尴尬，脸庞发热。 罗鑫象是被闷棍一击，反应不过来了。汤喆也还是一脸茫然。 “叫你们好好学古文吧。不学！”宋慈笑说。 “轻舟已过万重山，这我们小学都学啦。”罗鑫还在辩解。 “嘿嘿，那你就再想想上半句是啥？山顶洞人。”汤喆偷笑着说，很显然，他已回味过来了。 “山顶洞人？”罗鑫还在摸脑袋。 汤喆做了个孙猴子挠痒痒的动作。罗鑫马上反应过来：“哈，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骂我是猿？”他一边说一边就将手上的东西向苏醒的脑袋上拍来。 快触及头部时，罗鑫又收住了手。 他将手上的东西放在苏醒的面前。苏醒一看，居然是个硕大、腓红的双胞胎石榴。 罗鑫有点忸怩地说：“我想你们女孩子都会喜欢。昨天看你们在蝴蝶山庄为这个还争了起来。” 他说完，还有点不好意思地望着苏醒。 苏醒有点迷惘地望着他那此刻象小狗一样温柔的纯净的眼睛。过了几秒，心猛跳一下，脸一下红了。 他这是干嘛？难道……？ “咳！”罗鑫摸一下鼻子说：“我想……我想……你帮我送去给旦七七。” 哦。原来如此。苏醒的脸更红了。 “现在！”罗鑫命令的口气。 “你自己怎么不送去？！”苏醒想，难道象他这么脸厚，粗糙的人，还怕羞？ “切！如果我送去，被人看见了，怎么办？”罗鑫有点辞不达意。 “你怕被拒绝？！”苏醒反问。 “你怎么这么啰嗦！”他的小狗一样温柔的眼睛变成了凶狠的大狼狗。 “我下课就去。”苏醒不想惹恼他。 “no！现在！马上！立刻！”他粗鲁地一把扯起苏醒的胳膊，把石榴往她手里一塞。将她朝门外一推。 苏醒只好朝高二六班的教室走去。 当她往窗口一站，苏谦首先看见了她，以为是来找他的，所以他跑出来了。 “不，我找旦七七。”苏醒实在不好解释这一切，所以只好简短地说。 苏谦的眼里有许多疑惑，可是班里的同学都在朝窗边看，他又是个生性腼腆的人。他只好硬着头皮，走到旦七七的桌边，让她出来一下。 旦七七轻巧地走出来，面带微笑地望着苏醒。 苏醒将石榴朝她手里一放，平淡的语气里略有委曲，说：“你应该知道是谁让我拿来的吧。” “呵！我那么多fans，我怎么知道是谁让你送来的呢？”她骄傲地说。 苏醒不说话。觉得今天被哥哥看见自己被人派遣来当差，实在有失尊严。 “不过，请你告诉他，我本来不想吃石榴。不过看在是苏醒——你送来的份上，我会找个好人分享它。”她说完进教室去了。只见她径直走到苏谦的课桌前，立定，将双胞胎石榴一分为二，微微倾身，轻轻地放一半在苏谦摊开的书上，全班的同学都在看着她和苏谦，苏谦只是呆若木鸡般地望着她做完这一切。另外一半，她轻轻地凑到嘴边，用舌头舔了一下石榴晶莹的果肉粒。然后轻巧地转身，步态婀娜地朝座位走去。 教室里一片轻笑声。 苏醒转身朝回走，却见高二六班旁边的报栏后冒出一个人来。 是罗鑫！他的脸铁青！看来根本不用向他报告此行的情况了。一切他都已看在眼里了。 “那小子是谁？你去帮我调查！”他面色青白。眼里的怒火恰如深秋的红叶，冰冷中透着热烈。 “怪就怪你自己魅力不够吧。有本事你问旦七七去呀。问她为何不喜欢你，喜欢人家呀？” “我要先废了那小子！”他恶狠狠地说。 “你敢动他一根毫毛！你-将-死-得-很-难-看！”苏醒立定，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小手握得紧紧的。 “哦？难道他也是你的意中人？那种呆头鹅？呆瓜？穷鬼？臭虫？”罗鑫语气极为刻薄，很明显已是气急败坏。 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不可触碰的底线和禁区。在禁区之外，人性会处于常态，可是一旦被侵犯底线，人性会爆发出它的非常态。 对于一惯冷静的苏醒来说，她最无法容忍家人被亵渎。从来都不推崇暴力的她，终于忍无可忍，她伸出拳头朝罗鑫的眼睛，用力地挥过去。 罗鑫哎哟一声，捂住双眼。蹲了下去。 过了半刻，罗鑫才站起来：“我罗鑫从来不屑于打女生！但是，从今天起，我罗鑫势必与你为敌！” 他说完，大踏步地走了。将苏醒留在原地。 第36章 一克拉青春(7) 当苏醒走进教室才发现，大家都在用可怜的眼神看着她，而兰姬和梁孜琪的眼里更多的是担心和疑惑。 她走到坐位上，才发现，自己的课桌上摆着一个白色的牌子，上书：苏醒之灵位！ 苏醒拿过牌子，用钢笔在牌的右下角添写四个字：晚辈-罗鑫。 这一切被宋慈和汤喆看在眼里，也忍不住地笑起来。 罗鑫一把抓过纸牌，撕烂。 “谁也不准笑！是我的朋友就站在我这边！”罗鑫急躁地说。 从此陷入了冷战，仅仅是冷战倒也罢了。 可是，苏醒很快就感觉不对劲。中午去食堂吃饭。一路上的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眼神闪烁。直到兰姬和梁孜琪到来，才揭开秘底。原来她的背上贴了一张纸条：我是猪！谁跟我说话，谁就是猪！ 下午她回班里上课，一坐下去就起不来了，因为座位上被罗鑫涂了强力胶水。连凳子也被粘在牛仔裤子上了。 手伸进课桌下去拿书，却碰到一条冰冷的，滑腻的东西，缠在手上了，吓得一甩，一条小青蛇在教室的地板上爬来爬去。苏醒咬咬牙，硬是不吭声。 晚上回到宿舍，拿杯子去喝水，杯子里居然有蚂蝗。 晚上睡觉，枕头下居然有死耗子。也就是说，本班或本宿舍里有内鬼，成了罗鑫的爪牙，潜入了她们宿舍。 “会是梁孜琪吗？她好象有点喜欢罗鑫呀？”兰姬提醒。 “绝对不可能！”苏醒反对。 这事，实在奇怪，兰姬决定提前蹲在宿舍里等候，看到底是谁？ 8点，她就悄悄回了宿舍，躲在后阳台上。 8点半，门悄悄开了。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兰姬啪地打开灯！梁孜琪！ 她们看见彼此都呆住了。 “原来是你！”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气愤地说。 “不！”两人又一起否认。 原来，梁孜琪跟兰姬想的一样，一定要找出谁成了罗鑫的爪牙，居然骚扰进了她们宿舍。 最后，两人一起蹲在阳台上。8点50，门外传来脚步声，然后是锁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门半开，闪进一个人来，她一步跨到距门边最近的苏醒的下床，掀开她的床单，将一个小盒子里的东西抖出来。 兰姬举起手电筒一照，七彩拉面！ 兰姬和梁孜琪一起抓住了她。 兰姬掀开床单一看，居然是一蛰人就会长大泡的那种蚂蚁。 “啊！你！”梁孜琪一把揪住她的头发：“为什么？苏醒上次还帮你说好话？！”“说好话怎么啦？这么点小事，还想人家感恩戴德，铭记一辈子吗？”七彩拉面态度强硬。 “是罗鑫支使你的吗？”兰姬问。 “我靠！你太看扁我了！我是个有头脑的人呢！不然我怎么担当”汤粉团“的ceo？” “那你能解释为什么吗？”这时苏醒推门进来，问道。 “为什么？你说奥塞罗为什么要杀死王后？唯有深爱和嫉妒，才有那么多的力量。”七彩拉面据然引用沙翁的经典来为自己辩解，真让人哭笑不得。 “那么说，你爱他？你不是迷宋慈吗？怎么又转成罗鑫了？”兰姬反问。 “准确地说，他们三人，我都爱，我都不允许别人亲近他们，爱他们。”七彩拉面的表情象是在维护神圣不可侵犯的神一样。 “真是可笑，那，你嫉妒我什么？” “他们居然请你们去了庄园。摘生果，还烧烤……” “那旦七七呢？你怎么不……” “旦七七？我疯了不成？！我惹她干嘛？本市四大家族，罗宋汤旦，她就是汤里那只宝贝蛋！她还会柔道！而且，我调查过了，她根本就不把”罗宋汤“放在眼里，人家可是品味很高的人。但是，象你们这些浅薄虚荣的小女子，可就不一定了。” 你听她的混帐逻辑！！！ “那你知道罗鑫已宣布与我为敌了吗？”苏醒觉得她太可笑了。简直是逻辑混乱。 “知道！所以，我就不请自来，帮他打击敌人。” “stupidpig（蠢猪）！”兰姬暗骂一声。 “别说那么多了，带她去教导处吧！”梁孜琪忍无可忍地说。 这只“世上最纯的纯皮革”一边慷慨激昂地往前走，一边还在问梁孜琪：“那你可不可以将此事也通知”罗宋汤“？” “哎……喲……喂！”梁孜琪感觉快要疯掉，终于狠狠地一跺脚，用3个c的女高音尖叫了起来。 这声尖叫吸引了整个女生院的注意，刚好被路过的旦七七听见了。她看见了跟随其后的苏醒。 “苏醒，发生了什么事？” 苏醒还不知怎么回答，就见七彩拉面象是见了亲奶奶一样乖乖地鞠了一躬：“七七姐，你好！” 旦七七是何等聪明的人！而且，很显然，并非象七彩拉面说的，她不敢惹旦七七，而很有可能是，她曾经被旦七七修理惨了。 “苏醒，把她交给我！”旦七七干脆地说。 “别！苏醒，你还是送我去教务处！”七彩拉面身子向后缩。 “苏醒，这事应该私了，如果交到教务处，可能会惊动苏谦，你哥哥会为你担心的。”旦七七提醒。 苏醒停下了脚步。是的，她怕哥担心，她也知道，哥不想她跟闲杂人等有所交集。兰姬想，温吞吞的教导主任最多是请家长，写检讨，处分之类丝毫没有创意，她倒想看看，旦七七如何修理这个神经错位的纯皮革。梁孜琪呢，也想看热闹，所以就顺利地将她交给旦七七了。 旦七七笑眯眯地对三个女孩说：“你们快点回去睡觉吧，要熄灯了，我让她陪我去趟洗手间。” 七彩拉面萎缩地走在前面，全然失去了刚才的威风。旦七七袅袅娜娜的走在后面。一进洗手间，她就关上了门。 不到一分钟，里面就传来了漫长而且凄历的惨叫，好象是一个人瘁不及防地被烙了一下，而且那烙铁还一直没有取开。 再过五分钟，传来了剧烈的呕吐声。 再过5分钟，是哗啦啦的水声。以及水声中的凄惨的尖叫声。 整个女生院静默如荒野，但是每个人的脊背都发凉，因为那叫声太恐怖了。 第37章 一克拉青春(8) 20分钟后，旦七七打开洗手间的门，看见了躲在门外的三个女孩。她笑眯眯地拍拍手说：“大家都回去睡觉吧。晚安，好梦！” 过了10分钟，七彩拉面才扶着墙摇摇欲坠地走出来，头发湿的，而且散发着臭味。身上也是水淋淋的。脸色苍白。 梁孜琪悄声问苏醒：“旦七七是不是喜欢你哥哥？” 兰姬帮她回答：“那还用说？” “那你要小心了。你这嫂子，可不是盖的，我怀疑，如果你哥惹恼了她，她也会让你哥在马桶里洗头，喝马桶里的水。” “呕……”苏醒开始发干呕。 第二天上午，苏醒正纳闷罗鑫为何没有使出任何变态招数。罗鑫却主动地对苏醒说：“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 “请我吃饭？你不是要请我吃死耗子吧。”苏醒很戒备。 “你一定要逼良为娼？逼我上梁山，是不是？”罗鑫不耐烦起来。但是他口不择言说错话，让苏醒也忍不住笑起来。 “你就信他吧。他真是要向你道歉！他立地成佛了，不过不是佛祖的佛，而是猩猩怫。”汤喆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宋慈但笑不语。 “那，我要叫上兰姬和梁孜琪。” “带上你的嫁妆……，带上你的妹妹……”罗鑫居然唱起歌来。奇怪，他今天为何这么开心？ 第38章 头发里的秘密(1) 6人一起向校外的红房子走去。 出校门右转，罗鑫一不小心踩了苏醒一脚。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苏醒马上用黑色帆布鞋，狠狠地回了他一脚，罗鑫白色的nike球鞋上，顿时出现一个黑色的脚印。 罗鑫回过头来瞪着她，宋慈也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汤喆哈哈大笑起来。 苏醒这才惊觉自己的举动有点危险，“罗宋汤”好不容易与她们有所缓和，而且，还不知道今天是否是“鸿门宴”？ 只好硬着头皮迎着他的目光。 “你这小蹄子！力气倒不小呀。”罗鑫呲牙咧嘴、凶巴巴地说。 可是一秒之后，他又笑了，象个孩子似的，无比单纯和开心的笑容。 这下，轮到苏醒呆住了。 红房子餐厅。靠窗的长方形座位。 兰姬和苏醒看看面前的果汁并不动手，而且还用眼神阻止了梁孜琪的动作。 “哈！喝吧。我还不至于采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法。”罗鑫好象看出她们的心思，这反倒让苏醒三人不好意思起来。 “而且，我如果一施展魅力，美女还不纷纷投向我的怀抱？” “那，七七呢？”汤喆及时地揭了他的伤疤。 “咳！”罗鑫突然呛住：“哼！今天，要不是她们在场，我一定扁你！” “你就言简意赅！书归正传吧。”苏醒说。 “哈哈，苏醒是聪明人。”罗鑫的马屁也拍得太露骨了。连宋慈也看不下去了。 “是这样的，今天七七来找我了。她说了，如果我有种，我可以大胆追她，但是不要牵涉任何无辜之人。所以，今天请你们吃饭……”说到这，他有点忸怩起来。 “想道歉，就明说啊。”梁孜琪活跃地说 “谁说我要道歉？我做错什么了吗？”罗鑫微慍地，声音却小下来：“我不就是跟苏醒开开玩笑嘛。” “哦？啊哈！”兰姬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你们三人是好朋友，我们三人也是好朋友。以后都要互助互爱，如果有谁欺负你们，你们尽管告诉我们。” “哼！除了你们，谁敢欺负我们？”兰姬很不平。 “让我说完好不好？”罗鑫不耐烦起来，然而说到后来，他的声音渐渐恳切温柔：“现在，你们要帮我想想办法，如何去打动七七的心。特别是苏醒，因为七七好象很喜欢你。” 哦。看来，这才是今天吃饭的重点。 “对不起，这个，我不能帮忙！我没有那个能力和精力。”苏醒淡然拒绝。 “哦？”罗宋汤三人非常诧异。要知道，就算当不成罗宋汤的主角，就是在他们身边当当跑腿，也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好事啊。今天，这么客气地请她们吃饭，还真诚地请她们帮忙，不但没有受宠若惊，反而一口拒绝了？ 餐桌上陷入了难堪的沉默。罗宋汤三人目光交错。 “哈哈！好，有种！我喜欢！”罗鑫突然爽朗地笑起来。 第39章 头发里的秘密(2) 秋日的阳光很温醺。熏得人懒洋洋的。 饭后，苏醒、兰姬、梁孜琪三人到运动场散步，然后一起坐在场边的石阶上…… “了解一个人，你喜欢慢慢地发现他的优点？还是逐步地发现他的缺点？”梁孜琪问。 “我无法容忍一个看上去几乎完美无缺的人，慢慢地凸现许多缺点。这会让人遗憾不已。”苏醒说。 “刚开始你很讨厌一个人，可是慢慢地，你发现他有很多可爱之处，这种突然的惊喜，就象是在垃圾堆里发现钻石一样。”梁孜琪的脸红红的。 “哦？难道，你喜欢上谁了吗？”兰姬敏感地问。 “这个……，你们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你之前，很喜欢一个完美的人，可是慢慢地却不喜欢他了。你反倒去喜欢一个有许多缺点的人？”梁孜琪羞怯地说。 “难道你……喜欢上罗鑫了？”苏醒瞬间明白过来，她一把抓住梁孜琪的马尾问。 “是又怎么啦？你看他多可爱呀。多真实呀。他既有纯情的浪漫，又有匪式的霸道。如果他追的是我，该多好呀。”梁孜琪一脸陶醉。 “曾经有个有趣的调查，唐僧、孙悟空、沙僧、猪八戒，调查女孩会选谁当男朋友，我看梁孜琪一定是选八戒了”兰姬说。 “啊哈哈！你说得太对了。当然是八戒！”梁孜琪兴奋地喊。 “为什么？”苏醒吃惊地问。 “八戒多可爱呀。虽然他有点懒，有点色，有点丑，又贪吃，又爱睡。可是，跟他在一起，一定不会闷。呵呵。” “哈哈……”兰姬和苏醒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我会选唐僧。”苏醒说。 “切！一个百无用处的白面书生？女儿国的国王那么勾引他，都不上勾，太没劲了。”梁孜琪抱怨。 “可是，他是个温情、自制而且有理想的人。”苏醒说。 “和和。怎么感觉象是你哥哥呢。”梁孜琪开玩笑。 “兰姬，你呢？”苏醒问。 “我喜欢周幽王或温纱公爵。” “啊？”梁孜琪大惊。 “周幽王，为博爱妃褒拟一笑，点烽火以戏诸侯，爱妃笑了，可是国家亡了。温莎公爵，不要江山要美人。”苏醒解说。 “哎，好浪漫哦。”梁孜琪忍不住艳羡，然后又带点醋意肯定地说：“兰姬，你以后一定会成为红颜祸水。” “什么嘛？我现在都是祸水了。”兰姬扬起下巴，斜睨好友一眼，悄悄补充：“对了，我总感觉，这段时间有人跟踪我。” “啊？真的？太好玩了。”梁孜琪半是感叹半是羡慕。 “什么时候开始的？你猜会是谁呢？”苏醒更关心事实。 “哎！我那么多追求者，怎么知道是谁呀？”兰姬摇摇头，骄傲地说。可是，再开口时，语气里有了苦恼：“有时感觉象是一女孩，有时又感觉象是一男孩。”2 第40章 头发里的秘密(3) 临近期末考试，大家都在紧张地复习。 兰姬一付百无聊耐的样子。功课也是应付了事。有一天，居然在英文课上睡着了。苏醒是怎么样也不敢放松功课的。她知道唯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这是母亲在讨论电视剧之余，对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她不想像母亲那样生活。她也知道，自己唯一能牛的就是漂亮的成绩单。 兰姬在课堂上写字条给苏醒：度日如年。 苏醒便回到：no.是日月如梭，度年如日。 兰姬发愣：是的，左名扬在身边的日子是度年如日，他不在才度日如年。她将头埋到书上，左名扬答应过，如果她考进前5名，他会带她去海南度寒假。 然而，度日如年的日子，依然在度年如日中过去。 期末考试快结束那天，班主任-地中海老师叫兰姬去他的办公室。 “兰姬啊，你的信。”地中海老师白白胖胖的脸上，挂着白白胖胖的实在的微笑。 “哦。真的？谢谢老师。”兰姬接过信封一看，居然是半个月之前的邮戳。 “怎么现在才给我？老师？”兰姬责备。 “咳！咳！咳！”地中海的咳嗽声就象海水涨潮一样凶猛。 “老师！”兰姬固执地用责备的眼神盯着老师的脸。 地中海老师白白胖胖的脸变成桃子一样粉红粉红的了。也不知是由于兰姬专注的目光，还是咳嗽过猛的缘故。 “我是怕影响你考试！”地中海老师侷促地说。光滑的脑门上居然出汗了。 “可是，如果早点看到这些信，我会考得更好。”兰姬撅嘴。 “我是关心你。兰姬。”地中海老师语重心长地说。 “可是，扣留信件好象是犯法的吧。”兰姬固执地说。 “咳！咳！我是你老师呢。左名扬把你交给我了。” “老师，请你，下不为例。” “咳！咳！咳！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对了，我还有事问你。” “恩。” “你在百塔过得愉快吗？你喜欢你现在的位置吗？要不要我帮你调个座位？” “刚开学不久，我曾要求你帮我换座位，你不换，还说，同学之间要互相尊重，如果申请换位子，会刺激别人的自尊心。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兰姬盯着地中海有点反光的脑门。 “咳！咳！咳！”地中海老师又慌乱地咳起来，他没有想到兰姬如此敏感，如此聪明。是的，刚开学不久，兰姬是曾要求他调动座位。可是，他怕得罪宋慈，当然还有董事长，所以没同意。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可是，看来，面前这个女孩一点含糊不得，也别想含混地糊弄她。 “你喜欢你的同桌吗？”地中海换了个角度问。 “你是说哪种喜欢？两情相悦？情窦初开？还是普通的不反感而已？” “啊？你！”地中海老师被嗝住了。 “兰姬，你要相信，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而且，左名扬曾拜托我照看你。你还不知道吧，我和左名扬曾是同学吧。”地中海声情并茂。 “那另一边是谁？”兰姬丝毫不被他的温情所左右思维。 “兰姬……”地中海老师又一下子被噎住了，喃喃地说不出话来。 兰姬美丽的眼睛象是两颗小小的，清透，闪耀的湖泊。 地中海老师，突然觉得自己如此的猥琐。他在兰姬的注视下觉得羞愧不堪。过了好久，他才回过神来，摸摸满是汗的脑门，平静地说：“兰姬，你安心读书吧。有我呢。” 兰姬对两性之间，及人心深处，细致微妙地感悟能力，仿佛是与身俱来。他为何说有我呢。这句话来得太蹊跷。难道我给他带来什么麻烦吗？她已感觉到地中海老师很反常，而且话里漏洞百出。可是，她毕竟才16岁，她决定不要追问下去了。 “老师，谢谢你。”兰姬向老师微微俯首。然后出去了。 地中海老师，从窗口看见兰姬渐行渐远，才深深地长叹一口气。 就在这时，地中海老师桌子上的电话响了。他接了起来：“夫人，你好！……对，我是！……对不起，这事，我要跟其他科任老师商量一下。……夫人，再见。” 挂下电话，他跌进椅子，全身瘫软。 第41章 头发里的秘密(4) 12月的天空，出现了牵牛花一样紫蓝的霞光。紫蓝色的晚霞旁边，有灰白的云，恰如巨型浦公英。好象，轻轻地叹一口气，它就会飞散开去。又象是一巨型的棉花糖。仿佛，只要耐心地吸，就可以慢慢地全吸进嘴里。 兰姬独自一人坐在足球场的石阶看台上。她轻轻地从怀里掏出信封，然后用专门的小剪刀，将信封口，小心地剔开。 洁白而硬气的纸张，上面是浓墨钢笔写下的，一粒粒饱满的字。 “兰姬， 今夜，我们到达亚龙湾，将由此地出发去往新加坡，然后转道孟加拉。 在寂寥的海上，在苦涩海风里，我想念你长发里青草一样的清香。 记得你我之间的约定。 祝考试顺利。 左名扬。“ 当看到“我想念你长发里青草一样的清香”，兰姬的眼微微发胀，鼻子里好象放了一粒小小的柠檬果肉那么酸，那么涩。脸却慢慢地发热，她埋下头，长发搭拉下来，她将冰凉如水、柔滑如丝的头发贴在脸上。 在她还很小的时侯，她就喜欢长头发，可是，洗头，梳头都不会，左名扬并没有勉强她去将头发剪掉，他在家的日子，他总是亲自用笨拙的手为她梳头，还专门去跟人家学怎么梳花样。他喜欢将她抱在膝上，将头埋在她的后颈窝，闻她头发的清香。可是自从兰姬初潮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这样做过。周日，当她在院子的玉兰树下，微微躬腰，偏头，梳理刚刚洗过的长发。左名扬总是用很复杂很陌生的眼神望着她，然后思绪飘得很远很远。兰姬仿佛看见，他的头顶开了一个小小的裂缝，轻柔的灵魂，象一缕葡萄紫的烟雾，轻轻地，轻轻地飞远了…… 她喜欢这个跟她相依为命的男人。她内心的母性，早早地就被他激发。她怜爱地看着他灵魂出壳的呆样。她甚至冬夜会起身去看他有没有蹬掉被子。他喜欢她的长发，所以，她就纵容他的爱好，她将头发一直不厌其烦地留下去，头发越来越长，越来越长。而且，她还坚持每天都洗头。用左名扬从法国带回来的青草香味的洗发香波。 周围的同学，放假期间，总是不厌其烦地去烫发，染发，或者去拉直发。可是，兰姬的头发一直没有变过。天生的略为蓬松的黑色长发，冬天可当一件披风，夏天洗澡后，她对着浴室的镜子，将长发披散开来，处子光洁匀称的身体，被长发覆盖，恰如一件黑色的晚装。她还常常变换晚装的样子，有时是露背，有时是露出肚脐。有时前面是x形交叉然后再绕到后腰打结。 葡萄紫的晚霞消失，浦公英一样的云朵也散了。天色一寸一寸地暗下来，好象是一个巨大的灰黑色帐篷慢慢地从天而降。 兰姬起身回教室。一路上，偶尔，她会停下来，屏息聆听。可是，身后只有风吹动落叶的声音。 夜雾弥漫的校园，高一九班的教室的后墙边，罗宋汤三人正靠墙而立，宋慈手里抱着一把吉他，三人正和声唱一首歌： 请你暂时借我一点爱 好让我向寒夜买点温暖。 …… 当兰姬走过他们身边时，宋慈手里吉他的弦砰地一声断了一根。 明天是最后一科-生物考试，因为生物不会纳入高考，所以大家都视其为“豆芽科”。加之考了一周，一直紧绷的神经略为松弛下来，教室里人声鼎沸，连梁孜琪也在看一本漫画书。只有苏醒正心无旁骛地看书。 兰姬走过去，拍一下她的肩，苏醒抬起头来，正对着兰姬的脸，一下呆住了。 黑沉沉的眼里，有碎金闪烁，脸色红得象要燃烧起来，嘴唇也是红如烈焰。应该说，兰姬整个人此刻都散发着一种温润耀眼的光茫。平时的兰姬也是光茫四射的，可是那光，是冬夜遥远的星子，散发的是冷洌的光。此刻的她，就象内心有一支蜡烛，整个人从内到外，散发的是一种热烈，摇曳的光彩。 苏醒摇摇头，叹息般：“幸好，我是女生，不然，只这一眼，我就完蛋了。” “你呀！”兰姬点她的额头。 “满脸春色，难道是收到情书了？” “恩！他来信了。” 苏醒明白过来，“他”就是左名扬。 “那你可以好好看书了吧？” “和和。收到”情书“，怎么还有心情看书呢？如果老师来，帮我请个假，本姑娘洗头去也。” “那老师问起原因呢，我怎么说？” “头发痛？肚子痛？脚板痛？你随便说一个。” 兰姬一边回头说，一边往门边走，却刚好跟正要进门的宋慈劈头一碰。 宋慈看了一眼兰姬，脸色微微一怔。然后，静静地闪开一步，让兰姬过去了。 这一幕，刚好被苏醒看见，苏醒的眼光淡淡地从宋慈脸上滑了个弧线，然后目光回落到手里的书上。 可是直到坐下来，他脸上表情依然怔怔的。 连罗鑫与汤喆怂恿他一起出去吃火锅，他也拒绝了。最后，罗鑫与汤喆邀了梁孜琪同去。 第42章 头发里的秘密(5) 9点，下自习的铃声响了。 作为学习部长的苏醒慢慢地收拾书本，然后关灯，关门。最后一个离开教室。 苏醒刚走下教室门口的台阶，一个白色的身影从浓雾下的桂花树下冒出来。 苏醒一惊，再仔细一看，是宋慈。 “能占用你十分钟吗？” 苏醒觉得很奇怪，虽然，对方是那么温和，那么彬彬有礼地，询问的口气，可是她还是感觉得了一种不容拒绝不容置疑的力量牵引着她。 她乖乖地跟在他身后，没有拒绝，也没有问原因。这可不象她自己。 宋慈带她来到了空无一人的足球场上。 四周的樟树散发微涩的清香，夜雾浓白如牛奶。美丽绝伦的少年就在她的身边，离她最多10厘米，这一切，都太象童话。 有那么一刻，苏醒的心跳几乎停止。可是当闻到他身上传来的冷冽的海洋清香，她的心又象列车一样，卡卡卡，从慢到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氧气不够了，如果不是肋骨卡住，她真疑心，她的心脏会穿膛而出。 巨大的心跳声又象是从地心传来的，扑通，扑通。很象《阿拉斯加巨兽》的巨型恐龙，正用巨大脚掌一下一下的踏及地面。 他站在她的左面，抬起头望了望浓雾中的奶白色月亮。奶白色月亮象是巧克力中心那个雪白饱满的榛仁。 “苏醒！”他低沉的嗓音，含着夜雾，就象牛奶夹心巧克力，缓慢地流进苏醒的耳心。 “恩。” “你是个敏感的女孩。”他的声音可以称得上温柔。 “……恩。” “我想，有时，可能，你看明白了，我的心事。”他的语调低沉而惆怅。 “……”苏醒无法发出声音，可是，她明显感觉心跳停止了。 “你也是个懂事的女孩。” “……。”心又猛跳起来。 “你也是个容易让人产生信任感的女孩。” “恩。”心臓落回心房。苏醒隐约察觉对方要说什么了。好象是意料之中，又好象是意料之外，心里觉得失望，可是越接近秘底，却又越觉得莫名的紧张， “我很相信你。我觉得你是那个，我可以安心储存秘密的人。” “哦？” “也许，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了。”他侧过2/4的脸来面对着苏醒，轻声说道。 “恩？”苏醒目光一接触到他的脸，心跳就加速，大脑缺氧，反应迟钝。 “你明白我的话了吗？”他的脸侧过3/4来。 “……？”大脑严重缺氧，“苏醒！”他的脸全部转过来，正对着她。 “恩！”她低下头，大声回答，可是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怪怪的，闷闷的，干巴巴的，好象从棉絮里传出来，被厚厚的棉花过滤掉了饱满复杂的感情色彩。 “我想你帮个忙，可以吗？”低沉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 “如果，我帮了你，你怎么谢我？”苏醒也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说出这么骚情的话来。平时那个冷静，聪明，自制的苏醒的灵魂好象被抽离了，只剩下一个干巴巴的、温热的，但是庸俗的肉体。 宋慈也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一向沉默自制的苏醒也会说出这么俏皮的话来。 “以身相许，如何？”宋慈彬彬有礼地说，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微笑里有浅浅的轻佻。 当她意识到那抹轻佻，她的脸和身体都开始因羞愧而发热发胀，好象是一只冰冷的面包，进了微波炉里，慢慢发热，渐渐变软，慢慢膨胀。也是那抹嘲弄般的轻佻，让苏醒那清凉如樟香的清白灵魂马上回归肉体，带着樟树清香的灵魂让她肉体慢慢冷却，清醒。 第43章 头发里的秘密(6) 宋慈将一切都悄悄捕获在眼里，他也敏感地感受到了她的心理变化。 “我是说以声相许，声音的声。我可以为你唱首歌。单独为你。”他很温和地解释。 “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苏醒平淡地问。 “如果可以，我想要一根头发。兰姬的。” “啊？”苏醒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就一根，不要从她洗头时或梳头时脱落的头发里去捡，而是，要从她头上拔下一根来。” “你跟她同桌，你可以从她头上拔呀。” “不，一定要午夜12点，趁她熟睡时拔下的头发。” “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no！”他朝她竖起食指。 他这样做时，动作轻柔而且优雅，却带着一种难以言传的霸气。苏醒心里一惊，突然觉得，他美得近乎邪气。 “为什么是我？”苏醒觉得自己的内心好象破了一个洞，她忍住痛问。 “据我所知，你跟兰姬的床相连，而且，你们是好朋友。最重要的是，我信任你，我想让你来守护我的秘密。” “哦……” “明天午时，交我！ok？” “明天？” “我相信你能办得到。”他说完，露出珍珠一样的牙齿，笑。完美的脸象是一朵美丽的昙花，而笑容是月色下的昙花所散发的那凉丝丝的香气。 “恩！”苏醒象被施了魔法，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一定要午夜子时，从她头上拔下来的哦。”他再次温柔地告诫她才转身离去。 等苏醒回过神来，才发现独自一人身处白茫茫的浓雾中，宋慈好象从没有出现过。 苏醒一路狂奔，直到到达银杏树下灯火明亮的小操场，才停下来，大口喘气。 想不到梁孜琪，汤喆和罗鑫也在，三人刚吃完火锅回来，每人手里还举着烤红薯和羊肉串。羊肉味，辣椒味，以及他们满口的啤酒味，罗鑫的大嗓门，这一切都散发着人间烟火气息。苏醒放松下来，抓过梁孜琪手里的羊肉串就吃。 “嘿！苏醒，我们刚刚正在谈论关于西非沙漠里的神秘巫术呢。”梁孜琪激动地说。 “哦。”苏醒心不在焉地大嚼羊肉串。 “喂！”罗鑫却朝梁孜琪警告似的喊了一声，梁孜琪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回到宿舍，兰姬正侧身躺在床上。身后的头发象一匹黑缎平铺在床上。 “你的头发真美。”苏醒说。 “为了它，我可花了不少心思呢。”兰姬侧头用手指轻抚发丝，动作轻柔得好象在轻触熟睡中婴儿的脸庞。 苏醒这才知道，每晚睡觉，兰姬都要用真丝方巾将头发裹好，放在枕后，免得睡觉时压着它。而且她从不用电吹风吹头发，她说那样会伤发质。她甚至不穿高领或者面质粗硬的服装，比如牛仔，亚麻等她都要避免。正因为如此精心的护理，她的头发才能黑亮如缎，柔滑如丝。 “和和，那你可不可以拔一根送给我，这么漂亮的头发？” “那可不行！除非洗头或梳头时掉的。”兰姬很认真地说。 “呵呵，为了我也不行吗？” “恩。任何人都不行。” “如果毕业了，我们分开了，你会不会寄一根给我？”苏醒讪讪地找话。 “啊？好主意！”兰姬的眼睛放光：“我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儿。” “什么？” “你听说过发雕吗？在头发上雕刻？听说本市有个童老先生是著名的发雕呢。”兰姬跪在床上，头发散落下来。更加衬得她的肌肤如玉如脂。 “怎么？” “寒假，我要去拜师，学发雕。” “哈哈！真的？” “煮的！” “不对，是烤的。”梁孜琪插一句进来，她还以为苏醒和兰姬二人在讨论她带回来的烤红薯呢。 第44章 头发里的秘密(7) 其实兰姬的床与苏醒的床是连着的，也就是说，平时睡下来，她们是脚对脚的。只隔了一个床栏杆而已。 “我们今晚，头对头睡，好吗？”苏醒提议。 “远离了窗子，我的头发不能吸收到新鲜空气呢。”兰姬娇媚地说。这样的话放在别人来说，听了会掉鸡皮疙瘩，可是从兰姬嘴里说出来，就有一种自然而且蚀骨的慵懒和风情。 “你这个妖精！你的头发又不是花儿！”苏醒嘴里开着玩笑，心里却是酸涩无比。撇开相貌不谈，自己也永远不可能变成兰姬，兰姬那种与生俱来的妩媚、娇懒，和不知不觉中流露的丝丝风情，那是谁也无法模仿的。 两人终于头对头地睡下来。兰姬还在告诫：“你别将手搭过来，免得压着我头发了哈。” “和和。如果今晚，你梦见有人拔你头发，那一定是你自己心里太紧张了。”连苏醒自己都很佩服自己的淡定和自然起来。 一大早，兰姬就跟苏醒讲她的梦：“嘿！真被你说中了。我真梦见有人拔我头发了。还拔了好多呢。把我都吓出汗了。现在，我的头皮都还痛呢。” “呵呵。这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哈。” “嘿嘿，我昨晚，梦见在拔头发呢。”梁孜琪一说完，又觉不妥，忙捂住嘴。 “那你昨日思过什么？”兰姬问她。 “啊……我要去w.c了。”梁孜琪跳下床，就冲出去了。 今天是最后一天考试，考生物。苏醒早早地交了卷。就独自一人去了足球场。 虽然风还是很凉，可是，因临近中午，冬日的暖阳漫无边际地笼罩下来。苏醒以手按了按左胸部位，羽绒服的左内袋发出轻微的唏唆声。 苏醒揭开白色的围巾，缓慢地拉开绿色羽绒服的拉链，将右手伸进内袋，她的手里出现了类似最细的橡根的圈状物，仔细一看，那是用黑发绕成的小圈，她用手捻起一头，头发慢慢在空气中舒展开来，弹性、柔软、光泽的长发，足有一米多长。 苏醒将头发绕在食指上，一圈又一圈，头发差点缠满她的一整根手指头。她从指头根部将头发抹下来，再小心翼翼地放进衣服的内袋。 苏醒站起来，象是下定决心，要离开，可是，才走了几步，她看见了出现在足球场对面的宋慈。苏醒停住脚，转过身去。 可是，她还是听见了，由远至近的脚步声，咚咚咚。脚步声好象从地心传来，沉闷，却又具有很强的穿透力，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合着那脚步声，越来越响。 宋慈走到苏醒的面前，看见她闭上眼，清秀的小脸苍白，紧咬着下嘴唇。穿着绿色羽绒服的她，象是一棵被霜打了的植物。 宋慈静静地望着她，不说话。整个足球场静悄悄的，阳光暖烘烘的，潮湿微热的地气散发出来，熏得人呼吸缓慢。 过了很久。苏醒睁开眼，她也不看宋慈，直接拉开拉链，取出黑色手指粗的发圈，放在宋慈修长白净的手心。她的食指尖，差一个毫米就触到宋慈的掌心，她感觉到丝丝凉气从他掌心散发出来。她看见，手指粗的黑色发圈在他那青白的掌心，慢慢松散，慢慢扩大。 苏醒转身，缓慢地离去，就象电视里的慢镜头一样，她感觉到涉水而过的艰难。 “苏醒！”宋慈轻轻地喊一声。 苏醒停下了脚步，慢慢地，转过身来，立定，望着他。 “你喜欢我，是吗？”他静静地望着她，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又黑又深的眼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爱怜和伤感。 苏醒表情淡淡地，慢慢地摇摇头。但是摇头的幅度很大，几乎有180度。 “我知道，你不同于我以前所有认识的女孩。你有你的style.” 苏醒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流动非常缓慢，所以脑子缺氧厉害。 “谢谢你。”宋慈说完，很快地转身离去。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球场的对面。 环顾四周，白茫茫的阳光，如摇曳的水银，盛满巨型碗状的足球场，苏醒突然感觉到一阵窒息般的心慌和绝望。 第45章 头发里的秘密(8) 宿舍里，兰姬正在等她一起吃午饭。梁孜琪不知去了何方。 “寒假有何打算？” “看书，去爸的店里帮忙。也许。” “我决定了去学发雕。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苏醒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她知道兰姬口里的“他”是左名扬。如果换了梁孜琪一定会刨根问底，可是苏醒不追问也不惊讶，反倒让兰姬能自然而然地提起左名扬，流露对他的思念和依恋。这也是兰姬更爱向苏醒说心事的原因，虽然三人都是好朋友。 “那你到时要送一付发雕对联给我哦。” “和和，那是没问题的，对了，你刚才交卷后去了哪里？我还到处找你呢。” “我去了……足球场，晒了会太阳……” “哦。” “走，我们去找梁孜琪，一起fb（腐败）一次。” 三人一起去校外的“金达莱”吃饭。 这是一家韩式风味的烧烤店。靠近江边，窗外就是12月那黑澄澄的江水。因为临近放假，店里来得多是学生聚餐，这里，有好喝的大麦茶，乔麦冷面，石锅海带汤，还有羊肉串。 当兰姬正在啃羊肉串时，苏醒敏感地感觉到窗外有一道白光一闪而过，而且，还伴随着轻微地咔声。但是，又不象是江水翻动发出的白光。 “兰姬，你上次说好象有人跟踪你，最近还有这个感觉吗？” “哦。好象有吧。” “刚才，好象有人在窗外拍照。” “唉，谁得空，谁拍去吧。”兰姬仪态万方地啃着羊肉串，神色慵懒地说。 “哎呀，怎么没有人来偷拍我，跟踪我呢？”梁孜琪将羊肉狠狠地咬进嘴里，无比羡慕地说。 “呃，你们说，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但是他却喜欢的是别人，甚至是你欣赏的那个人，你会怎么办？”梁孜琪问。 “什么怎么办？凉拌！”兰姬一边吃冷面，一边说。 “唉，不是问你啦。你是天生的第一主角，你又不会遇上这样的难题。” “难道我就象配角？”苏醒故意生气地反问。 “哈哈，难保哪个人会一直当主角的。在这部戏里，是主角，下部戏里，也许是配角。”兰姬说。 “所以，我就想问嘛，你当配角时，会不会为第一男主角做事？甚至帮忙他去追第一女主角？还是偷偷想办法去对第一女主角使坏？” “不！我宁愿远离！眼不见，心不烦。”苏醒说。 “嘿！梁孜琪，我说，你是不是正面临这样的问题呀？”兰姬手里的筷子停住了，眼睛盯住梁孜琪。 “这个，唉。这个。我不就是……帮他去拔一根……头发嘛！”梁孜琪嘟起花苞一样的嘴唇。 “头发？”苏醒惊呼一声。 兰姬诧异地看了一眼反应过激的苏醒。 “不过，最后，我悄悄换成我的头发啦。”梁孜琪得意地笑。 “恩？？？”苏醒和兰姬两人都瞪大眼望着梁孜琪。 “糟糕！我答应了他不说出去的。”梁孜琪好象现在才想起自己对某人的承诺。 “嘿嘿，不说算了。我和苏醒可要生气了哦。”兰姬漫不经心地说，顺便瞟了一眼苏醒。 “呵呵，别逗我，我打死也不会说的，说出去就不灵了呢。”梁孜琪吐一下舌头。 第46章 等到春暖花开(1) 悠长寒假。浓雾就象一巨型的灰色纱笼，终日笼罩这个城市。 妈妈感冒了，苏谦还要补课。苏醒就自告奋勇地去店里帮忙，帮爸爸递递工具，一边看爸爸帮人修机车、换轮胎。 爸爸的头发已成芝麻般的灰白色，手冻得通红，象五根粗粗的小胡萝卜，又象是五根红红的火腿肠。手背上有灰白色的干裂口。指甲缝里是长年都洗不掉的油污。 苏醒将目光从爸爸的手上移到门外，店铺处在城西，是本城手工业者，小商贩最集中的地段。马路上长年是灰尘飞扬。路上的人们，步履匆忙、面色疲惫。她突然觉得自己内心那些飘浮不定的、年轻莫名的伤感，是多么奢侈。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马路对面的红绿灯前，有一辆很拉风的摩托车。车上的少年，衣着光鲜，容貌俊美。火红色的刺猥头型，正侧头向苏醒的店里望。 苏醒愣住了，她恨不得藏到柜台下去，可是她的自尊心又不允许她逃避，如果她逃避，就是承认了对自身所处位置的羞耻感，如果她逃避，就是承认自己的软弱和卑微。但是，内心里，她还是希望他不要发现她。 可是，他居然推着车子，穿过马路走了过来。 “师傅，修车！”罗鑫很急躁地说。 爸爸正忙着给另一客人换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先给我修！我给三倍的价钱！”还是很急燥，很高傲的口气。 爸爸的耳朵并不是不好，很显然，他对这些富家子弟看不顺眼。 “你说什么？”爸爸转过头来，平静地问道。 “先给我修！我给三倍的价钱！”2个c的高音。 “什么？”爸爸还是很平静地。 “该死！我给你钱！你先修我的！”3个c的高音。 “什么钱？”爸爸的倔脾气看来犯了。妈妈曾说过他很多次，别看他就一个小小的修车铺店主，他看谁不顺眼，他还真不甩人家。 “啊呀呀！”罗鑫气得双手抓头，然后脚一踢，砰地一声，爸爸用来洗手的水盆，被他一脚踢到大街上去了，而且水花四溅。 “你！我这里不修你的车，你走！”老爸气得双手叉腰，站了起来。 罗鑫正想发作。却见苏醒从店里走了出来。她穿着深蓝的工装背带裤，奶白色毛衣，脸色苍白而且平静。 “苏醒，你！哎，……我只是……个性很急。” “我爸个性也很急！他不喜欢的人，他是不会给他修车的。”苏醒不卑不亢地说。 “我……”罗鑫很郁闷。然后又不服气地命令：“那你帮我修！” 苏醒看他一眼，走过去，用脚踢踢车胎，再蹲下去用手捏一下轮胎说：“胎爆了，得换！” “那……”罗鑫望着她。 “这我可搬不动。”苏醒冷冷地说。 “那……”罗鑫无奈地，然后脚一跺：“你说怎么弄，我帮你！” “先把车放平，然后把这个拧开……再把胎取下来……” “这么脏？就放倒在这？” “那你推到专门店去，我们这小店侍侯不起……” “别呀……！” …… “递那个……不是，是那个钳子给我……”苏醒指挥他。 “到底还要多久？天快黑了哇。” “心情好的话，30分钟就换完了……” “可是已过了50分钟了……” “心情不好，可能得两个小时……” “苏醒，你真棒哦！想不到读书很牛，还会修车……”罗鑫开始咬牙切齿地猛拍马屁。 “哎，我不能修了，一身都麻了。你快去找拖车来拖走。”苏醒半直起腰，用手撑住膝盖。 “哪里？哪儿麻了？要不你先休息一会？……要不，我帮你捶捶！” “一听到你的声音，我就全身发麻。而且起鸡皮疙瘩！” “我的姑nn，我知道，你是生我的气。我错了，还不行吗？快帮我弄呀。别折腾我了。” “知道错了？那去跟我师傅道歉去！” “……这……非得这样吗？” “唉，我腿麻了。我得回家了。”苏醒作势要走。 “别……呀！”惨叫一声。 “放这儿吧。等我学会了，帮你修好了。你再来取。谁叫你把师傅得罪了呢？” “呼……”罗鑫长长地出了一口，然后一下就蹦到爸爸面前，小声说：“师傅，对不起。我刚才多有冒犯。” “哦？？啥？” “该死！”罗鑫低声诅咒一句。 “你说谁该死！臭小子！”老爸吼一声。 “啊？师傅，你耳朵……没……聋？”罗鑫错谔。 “臭小子！”老爸用黑乎乎油腻腻的手敲了一下他的头。 “对不起，师傅，请帮帮我，天快黑了呀。” 爸爸起身，手一挥：“让开！我来！”他的样子，象个将军，他还偷偷朝苏醒眨眨眼。 和和，苏醒好喜欢爸爸威风凛凛、性感的样子哦。 “爸，我先走了。”苏醒起身离开。 刚走到对面马路。就听见老爸喊她：“喂！这车只要加气就好了，你干嘛把两个胎都拆下来了呀？！” “啊？！……”罗鑫望着已跑到马路对面的苏醒，差点气绝身亡。 第47章 等到春暖花开(2) 从店铺走回家，得30分钟。苏醒边走边玩。路过花店门口，闻闻梅花。经过百货公司，去看看正在促销的玩具。路过市中心的广场时，她看见路边有人卖乌龟，有小朋友蹲在那里看，她也凑过去摸摸乌龟的头，敲敲它的背。 突然，她感觉到人群的骚动，很多人都在说：“快看，快看！就是她！” “我的妈呀！”有人惊呼。 苏醒站起身来，只见一穿着黑色羊毛裙的女子，怀里抱着一大束粉白粉白的百合花，长发，如披肩一样散在双肩后。她的左手很自然的插进她身边男人的臂弯里，那是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瘦高男子。成熟、沧桑，但是浑身上下透出一股落拓而又优雅、淡泊而又高贵的气质。两人正一起穿过布满黄色万寿菊，红色圣诞红，以及紫色的蝴蝶兰的广场。然而，女孩脸上的笑容，比任何一朵花都要美。 等苏醒认出来人是兰姬，而那个男人很可能就是左名扬时，她犹豫着要不要装着没看见，躲开，因为她不确定，兰姬看见她会不会觉得尴尬。可是兰姬始终没有发现苏醒，兰姬的目光一直流连在怀里的百合花和身边的男子，她看怀里百合花的表情，就象一个母亲看一个小小的粉嫩的婴儿，而她看男子的眼神，很象看婴儿的父亲。 兰姬身后的人群里有人举起了手机和相机。 人人都迷恋美好、美妙、美丽的东西和人。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因为橙色的灯光，街道变得温暖无比。苏醒将手插在裤兜里，轻轻地吹着口哨，她的身影淹没在灰色的人流里，她的轻轻的口哨声淹没在街头的嘈杂里。可是，内心，有小小的遗憾和伤感，却一点一点地更加明晰更加浓烈起来。 苏醒叹口气。 如果有来世，我想要成为一个美丽绝伦的女子。如果，有来世，我还想拥有一个倾国倾城的名字。如果有来世，我想出生在一个小康之家里。 她突然想起《简爱》里的那句话：“我要让你离不开我，就象我离不开你一样。” 又自嘲地笑。咳。还没有那么严重，我还没有严重到离不开的地步。 把这些华而不实的伤感，和莫名其妙的奢侈梦想，让它们在心里过一个冬。 等到明年春天……等到春暖花开……我再跟你说再见吧。 第48章 等到春暖花开(3) 第二天，当苏醒走向店铺时，远远地就看见，店门前停着一辆很骚包的红色摩托车。爸爸灰白的头正和一个红色刺猥头碰头地蹲在一起，再仔细一看，居然是罗鑫。 难道他今天报复来了？苏醒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快走过去。 “喂！”苏醒喊一声。 才发现，原来两人凑在一起抽烟呢。苏醒觉得奇怪了，老爸怎么会跟这小子混在一起呢？ “爸！”苏醒责备的口气。 “你同学都等你半天了。”老爸反过来责备她。 “苏醒，请你帮个忙。我要找梁孜琪呢。”罗鑫笑眯眯地说。 “你先到马路对面去等我。我呆会就来。”苏醒说。 苏醒想，还不知道，人家梁孜琪愿不愿接见你呢。我得先打个电话。 “公主殿下在睡觉啦……有事就在这里留言吧……我会转告公主殿下……沙扬拉拉”电话没人接，启动了梁孜琪自录的答录机。 过十分钟，再拨。有人接了。 “公主殿下，早安。” “哎！我正梦见一超级帅哥呢。就醒了……哎……，你说，昨晚，我干嘛要喝那么多水呀？啊？不然，也不会被尿憋醒啊。我真恨不得抽自己……”梁孜琪语无伦次。 “呵呵。好梦马上就要成真了。有超级帅哥正到处找你呢。” “啊？真的？春天还没到呢？嘿嘿。” “可是你的桃花提前开咯！” “超晕！谁呀？” “罗鑫！” “啊？”“啪”估计梁孜琪从床上跌下来了。 “喂？！” “……” “hello！” “妈呀！” “呃？” “难道这么快就显灵了？哈哈……” “喂！什么显灵不显灵的？” “呃……我本来发誓不说的……不过……你是我的好朋友哒……但是……我还是不知道该不该说哒。” “那就别讲！”苏醒打断她。 “晕！你就不能再追问两下吗？” “哈哈……他想见你。你要不要出来？” “那好，见面再说？” 第49章 等到春暖花开(4) 1个小时后。 江边的露天茶座。 罗鑫和苏醒正在等梁孜琪到来。 “喂，你爸还是挺好糊弄的嘛！”罗鑫露出得意的笑。 “哦？”苏醒不动声色。 “我跟他说，我最佩服会修机械东西的人了。我还跟他说，我要向他拜师学艺。当然啦，我也跟他说，他女儿好聪明，好懂事……哈哈。我看天下的父母都是被对儿女的爱蒙住了眼睛。” “昨晚，我爸回家问我，百塔这么好的学校，怎么有象你这样的学生？你猜我怎么说的？” “你怎么说的？” “我说这小子吧，是个孤儿，所以没啥教养，而且脾气暴躁。学费还是大伙凑的，同时，你有点歇丝底里，神经质倾向，我叫他多顺着你，别跟你对着干。” “你！” 罗鑫正不知如何发作，梁孜琪出现了。 梁孜琪提起自己粉红色大衣的下摆，很矜持地坐下来，有点羞怯地看了一眼罗鑫。 “喂！你为什么要骗我？”罗鑫突然指着梁孜琪的鼻子恶狠狠地问。 “？”梁孜琪吓得说不出话来。满心的欢喜之花好象遭到漫天冰雹。 “万一我吃下去了，怎么办？你想害我？恩？”他的食指与大拇指捻着一根黑色头发。 “啊？”梁孜琪张口结舌。 苏醒看看梁孜琪，又看看罗鑫。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幸好我还没有吃下去！” “你，你……怎么……知道？”梁孜琪目瞪口呆。 “七七的头发是红色的！而你给我的这根是黑色的，要不是汤喆提醒我……” “……” “老实说，这根头发是不是你自己的？” “我……可是……” “好哇！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罗鑫说完，就从自己的后脑勺上拔下一根红色的头发，他掏出打火机点燃它，然后扔进梁孜琪的咖啡杯里。 “喝下！”他端到梁孜琪的唇边，眼睁得比铜铃大。 “喂！你干嘛！”苏醒起身阻拦。 “……”梁孜琪低下头，眼里饱含着一大粒晶莹的液体， 但是，令苏醒吃惊的是，梁孜琪默默地将那杯咖啡屈辱地喝了下去。罗鑫见她喝下，就起身扬长而去。 梁孜琪眼里那粒饱满的液体终于落下来，啪的一声打在玻璃台面上：“这下惨了，我连他的头发都吃了，我会更加无以自拔了。” 在非州，据说一直流行，一种非常神奇而古老的神秘巫术：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只要你在深夜子时拔下她的一根头发，烧成灰，放进饮料喝下去，那个人就会感应你的心意，并死心踏地地爱上你。罗鑫本来请求梁孜琪去拔一根旦七七的头发，梁孜琪却拔了一根她自己的头发给他。 那么宋慈为何要兰姬的头发？是否是同样的原因呢？苏醒望着江水陷入了沉思。 第50章 等到春暖花开(5) 春季开学。百塔中学正门两边各放着两大棵盆栽桃花，1/3的花已盛开，1/3的含苞欲放。还有1/3已开始凋零。 梁孜琪将手里的包交给苏醒。她从桃树下走过，头发上沾了几片粉色花瓣。 “苏醒，现在换你来走一趟。我来提包” “干嘛呢？你？” “据说哦，这样可以提高桃花运指数哦。”她悄悄凑近苏醒的耳边压低声音说：“所以，就我俩走，别让兰姬知道。” “哈哈，算了吧。你自己多走一遍。好让你的桃花运来得更猛烈些。” “呃，你说，学校也很怪哈，明明不准我们谈恋爱，为什么又要放这么大两棵桃树来招桃花运呢？”梁孜琪很是不解的表情。 “我汗！你看见桃树，怎么就只会想到桃花运？而想不到还有个词叫”桃李满天下“呢？”苏醒嘲讽地。 “苏醒，你看！”兰姬向苏醒伸出手来。手心朝下，只见淡红晶莹的指甲上有斑驳划痕。 “什么？” “我雕的呢！老师说，要先从大的东西上面雕，在慢慢地用更小的来雕刻。嘿嘿，上面有一首词。”兰姬很得意地扬起下巴。 “什么词？”梁孜琪挤过来。 兰姬将五个指头伸到脸前方，细细地端详，然后轻声念到： 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却上心头 “哇！你好厉害哦！这么小的指甲上，能刻这么多字？”梁孜琪惊叹。 “这么小的字也看得出来？”苏醒很好奇。 “什么呀！这个要戴放大镜才能看得见的哦。我是自己刻过一遍，所以才记得啦。” “哦！” “呃！我以后拜你为师好不好？我也不学发雕？我学学如何在指甲上刻字？然后，我可以在指甲上刻一封情书。呵呵……那该多浪漫呀。”梁孜琪拉住兰姬胳膊，晃呀晃呀。 “嘿嘿！花痴，你能不能想点别的？一天到晚，不是情书，就是桃花运？”苏醒觉得头大。 “人不痴，枉少年！”梁孜琪白她一眼。 进校门，左边的银杏树已长出无数扇形的新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右边的报栏处围了一大堆人。正议论纷纷。 “快，我们也去看看？”梁孜琪永远不愿错过看热闹。 “那，兰姬，我们先走？”苏醒说。 “唉，你们等等我嘛。我瞄一眼就过来。” 第51章 等到春暖花开(6) 苏醒和兰姬林荫道左边的内操场的双杠处，梁孜琪则杀进人群。 “知道吗？那首词是左名扬最喜欢的，所以我才刻上去。”兰姬忍住唇边的微笑。 “哦。”苏醒心里隐约觉得左名扬这个名字太敏感，她真不知该如何应答。 可是，不到5分钟，梁孜琪就慌慌张张地冲到苏醒和兰姬面前来了。她的左鞋带散了也没留意。还差点摔倒。 “不好啦！苏醒！不好啦！兰姬！怎么办呀？”她语无伦次，慌慌张张，一边说还一边跺脚。 “到底怎么回事？”苏醒耐心地问她。 兰姬疑惑地看梁孜琪一眼，发现她的眼神里，有不自然的躲闪。兰姬转身，径直走向报栏。 “兰姬，别去看呀。”梁孜琪又胡乱地阻拦。 苏醒和兰姬一起来到报栏。有人看见是兰姬出现，人流纷纷向两边闪开。兰姬目不斜视地走到报栏前。 报栏里赫然贴着三张照片，另横批写：16岁少女与养父的不伦之恋 第一张是在黑夜的码头，左名扬正和穿蕾丝裙子的兰姬拥抱，光线昏暗。那应该还是秋天，左名扬送兰姬来上学的那天。 第二张是兰姬跟左名扬两人在江边，黄昏，兰姬扑在左名扬的怀里，扬起脸。神态亲密。 第三张是元宵灯会。两人手牵手站在一灯笼前，兰姬正专心的看灯笼上的字，而左名扬正侧面温柔地望着她。 三张照片，其实都拍得很好，角度，光线，都非常好。而且由于是趁人不备抓拍的，能有这样的效果，更是不简单。看得出拍摄者是行家出手。 照片下面是一张倡议书： 百塔是一百年名校，校训一直强调：自尊，自爱，自强，自立。可是，现在居然有这种，下流肮脏、不知廉耻的女子进入我们学校，正在败坏百塔百年来的古朴和典雅。这是不公平的，我们拒绝与她一起共享百塔的雨露阳光。 倡议书是用一笔很漂亮的小楷写的。下面并没有落下人名。 兰姬脸色青白。下巴绷得紧紧的。手握得越来越紧，指甲深深地掐进手心。 周围的人群只是用很冷酷，很残忍的表情望着她，眼里有残忍的好奇和期待，期待什么呢？也许期待兰姬会有所反应。可是兰姬只是脸色冰冷地走出人群。 苏醒走上前去，哗地撕下照片和倡议书。有人曾试图阻止，可看见是本校才女-苏醒出手，也没人敢出声了。 学校后面有个小树林。种满了李树和桃树。树下有石桌石凳子。 早春二月，春寒料峭。三人坐在树下石凳上，沉默笼罩着她们。 “先别生气，我们要先分析一下会是谁呢？他为什么这么做呢？”苏醒问。 “我也不知道！江边那张是左名扬年前回家那天，我去江边接他时被拍下的。元宵那张是年后了。时间间隔这么久，很显然是一直跟踪我，对我很熟悉的人。” “会不会是七彩拉面？”梁孜琪问。 “她不可能拍得这么好，而且，她的字也没有那么好看。”苏醒否定。 “那么会不会是罗宋汤？不是听说，他们以前曾强迫人家退学吗？”梁孜琪问。 “虽然我们并没有与他们相处很融洽，但是，也不算太坏，不至于啊。”苏醒说，可是，她突然想起宋慈要他拔的那根头发？难道仅仅是因为神秘巫术的传说吗？还是有别的原因？而且，这个人贴出照片和倡议书来，很明显是想兰姬从这个学校消失？罗宋汤不可能有这一点动机呀？ 兰姬想起开学时，左名扬曾特别交待要跟同学好好相处，特别是姓宋的同学。难到左家曾跟人家有恩怨？那会是谁呢？是宋家吗？ 三人正在分析，推测，讨论。并打算去找罗宋汤问个清楚。 罗宋汤三人却出现在小树林了。 第52章 等到春暖花开(7) 宋慈脸色苍白，嘴唇抿得紧紧的，以至于唇鼻两侧出现了两道“八”字形的痕迹。 他将一叠东西啪地扔在石桌上，用冷冰冰的眼神，盯着兰姬。声音象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姬拿起来一看，就是报栏出现的照片，和倡议书。不过，这里有10套之多。 “哦？是你干的！对不对？你还复印了这么多？”兰姬的脸因愤怒而变得异常苍白。 宋慈冷冷地看着兰姬，眼里有嘲讽、愤怒、绝望。 “大姐！你行行好？好不？今天，我们一到学校，从大门口，到男生院，教学楼，试验楼……每个报栏和公告栏上，都贴了这个。我们一路撕过来的。”罗鑫说。 “学校已被惊动了，正为此事开会呢。”汤喆补充一句。 “多谢费心！你们可以退下去了！”兰姬冷冰冰地说。 “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宋慈强压住怒气，一字一顿地说。 “什么为什么？天要下雨，狗要咬人，人要发疯，我怎么知道是为什么！？” “那……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宋慈指着相片上的左名扬问。 “难道你没看公告栏吗？养父？不伦之恋的情人？”兰姬直视着他的眼睛，嘴角略带嘲讽的微笑。 “不准笑！”宋慈一拳击在他右手边的桃树上，纷纷扬扬的桃花飘落下来，好象下了一阵粉红色的雨。 在粉色的花瓣雨中，苏醒望着宋慈那青筋爆露，脸色铁青的脸，他的眼里有一种比火更炽烈的光茫，比恨更深沉的感情。 梁孜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兰姬一言不发，只是冷冰冰地望着宋慈，好象看的是一个陌生人，或者一块木头。 “我们只是想帮助你。我说过，如果有人欺负你们，可以告诉我们。”罗鑫今天奇怪地冷静和平和。 “你是不是得罪黑社会的人了？”爱看福尔摩斯侦探小说的汤喆问。 “谢谢！我会自己处理。苏醒，我们下山吧。”兰姬说完，就起身往山下走。 走开十步远，只听得嗙的一声，苏醒回过头去，只见宋慈的拳头放在一棵李树干上，白色的李花正纷纷扬扬的下坠，洒了身穿黑色西装的宋慈一身，远远看过去，他就象一只直立的、愤怒的、穿西装的斑点狗。可是，接着就听见了罗鑫的软弱的惊呼声：“哎，老大，你手出血了吔。” “你们先回吧。我需要独自一个人安静一会。”兰姬将包交给苏醒，独自一人朝河边的白杨树林走去。 第53章 等到春暖花开(8) 百塔中学的校长办公室。 地中海老师又是满脑门的汗：“校长，这里面一定有误会。兰姬是个单纯的女孩，而且，她的养父还是我的同学。” “可是，无风不起浪。再说了，左名扬仪表堂堂，为何不结婚呢？而且，听说他们并没有任何沾亲带故的关系。”校长与其是在分析，不如说是想要窥探更多秘密。 “那个。唉。……左名扬每年有3/4的时间要在海上漂，谁家姑娘愿嫁给他呀？更何况，他未婚男人一个，还收养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女孩，一养就是16年，这年头的女人，多么势利呀。谁愿嫁他呀？你看我，你看看我，不就因为，我头顶少点头发吗？这么多年，我是屡爱屡败！”地中海老师摸着光溜溜的脑门子说。 “唉，岳老师，你要理解我。现在全校师生，议论纷纷，群情激奋呀。而且，本市那么多高中，让她转去别的学校也不错呀，你不是有同学在春风中学吗？或者，我推荐她回春水高中？” “不行！校长！这样做，我们就等于承认或进一步证明了这是事实，这会伤害兰姬幼小的心灵，说不定会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可是，如果她不离开，你我的生活和工作马上就有阴影啦。” “校长，我们是授道者，一定要公正啊。” “你也知道，百塔的每一个人，包含老师和学生，桃色新闻或绯闻是大忌。更何况，三大股东的三个继承人都跟兰姬同班，宋家公子还与兰姬同桌。你想宋夫人会容忍这样的人呆在宋少爷的身边吗？他们投资这个学校，就是想我们好好培养三大家族未来的继承人呀，其他人，只是陪太子读书！陪读！你明白吗？” “校长，请先别做决定，请给我时间让我调查事实，请让我先找兰姬谈谈。好吗？”地中海老师掏出手绢拼命擦汗。 “我最多只能给你一天时间，在董事会介入此事之前，我们一定要干净利落地处理好。”校长往椅子上一靠，朝地中海老师摆摆手。 地中海老师，刚走到门边，可是门，咚的一声被推开了。 门外站着三个少年。站在最前面的宋慈，一脸冷峻，黑眼睛里滋滋地燃烧着怒火。坐在旋转椅里的校长大人，身子往后一缩，头脑飞速地运转：“现在是什么状态？他们为何而来？” “咳！”地中海老师恢复了为师的尊严，他严厉地看了宋慈一眼：“宋慈同学，你忘了敲门！” 宋慈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罗鑫却在进门的刹那，粗暴地在门上再补踹上一脚。 “罗鑫！”地中海老师还不忘为师的责任：“你！跟我来！” “地中海老师，请你回避一下，我们三人有事请教校长大人。”罗鑫粗鲁地说。 “你叫我什么？”地中海老师的表情很受伤，眼神固执地盯着罗宋汤三人。地中海老师觉得多么丢脸呀，居然在校长面前被自己的学生羞辱。可是地中海老师又是多么善良呀，他心里此刻却在琢磨，自己为何就不能获得他们的尊重呢？到底是哪里还需要改进呢？针对罗鑫这种很明显是o型多血质的学生，该怎么教育呢？ 第54章 等到春暖花开(9) “就让他也留下吧，关于报栏上的照片一事，他也是有责任知道的。”宋慈冷冷地发话。 “关于这个，三位少爷，请先坐。我给你们简短地汇报一下。”校长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过问为何学校会留下兰姬这样的学生吧。 “其实，刚才，我正和你们的班主任岳老师商量，我们正在想如何快速而且公正地处理此事。”校长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这公子哥儿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答案呢？ “……”宋慈面无表情。 “初步决定：请兰姬同学转学到春风高中，或者春水中学。”校长不顾地中海老师反对的眼神说。 “你再说一遍！”宋慈的眼神正在迅速降温。 “如果你还不满意，或者，我们直接开除她！”校长有点犹豫地说。 “校长唉！”地中海老师顶一句。 “咚！”只听见宋慈的拳头重重地击在红木办公桌上。 校长和地中海都愣住了，难道这样处理，他都不满意？最毒富人心啊！校长在心里长叹。 罗鑫拿起办公桌上的一本书，嗖地掷向校长，校长头一偏，书打中窗台上的花瓶，哗啦一声响，花瓶摔碎到地上。 “这就是你所谓的快-速-公-正的处理方法？”宋慈强压着怒气。 善良的地中海老师敏感地察觉到三个少年，并不想就此事赶走兰姬，他心里有小小的宽慰，这些孩子，还是有良知的，不愧是自己的学生，但是，又觉得自己毕竟是三位少爷的班主任，有责任维护校长的威严。所以，他说：“其实，我是决定马上跟兰姬谈一谈，先弄清事实真相。” “你这也是大-错-特-错吔！地中海老师。”宋慈。 地中海老师和校长都摸不着头绪了。他们到底想怎样啊？？？ “首先，百塔是名校。为何能允许有人随意乱张贴？这是校方管理不善，保安巡逻不到位。其二：随意张贴人家的照片，这是侵犯隐私权和肖像权。其三：仅凭几张照片，就妄加指责和评论，这纯粹是无中生有，是诽谤！其四：此事发生已有4个小时，校方并没有去查出照片的来龙去脉，以及张贴照片和公告人的动机和目的，可以说是一点行动都没有采取。校方有”不作为“之错。其五：最恶毒的是，校方在面临此事，并不想如何维护当事人的权利，如何去修复当事人受伤的心灵，如何去消除同学心中不良的影响，反倒想趁机将当事人赶出校门。其六：综上所述，基于校方反常，而且有失公正的处理方法，我们可以从中还原事情的真相。”宋慈说。 罗鑫和汤喆看他说得头头是道，逻辑严密，禁不住激动得鼓起掌来。以前，罗鑫一直不服气为何宋慈的汤粉比自己多，还以为女孩子虚荣而已，宋慈不就比他高一点，帅一点嘛。现在才知道，原来女孩子们更迷宋慈是应该的，因为宋慈即便在愤怒的情况下，也是思路清晰，言简意赅。 地中海老师听他一条一条的说下去，心下不免得意，哈哈，不愧是我地中海的学生。长得多帅呀！表达能力多好！逻辑思维多清楚！真不愧是我地中海的学生。咳！怎么自个也承认自个是地中海呢？咳咳，这名字其实很有创意，说明他们的地理知识丰富。 可是看见校长大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只好强忍住笑，故意很严肃地问：“真相是什么？” “真相就是：校方自行自编自演了这出戏，目的只是想要赶兰姬同学出校门。”宋慈说。 “啊？！”罗鑫和汤喆都张大了嘴，又马上醒悟过来：“对，宋慈说得对，真相就是这样！所以，首先应该弹劾校长。” 连地中海老师也信服了宋慈的分析，难怪，校长总说要快速利落地处理此事，他怕拖久了，暴露吧。人家兰姬一个小姑娘，哪里会斗得过他呢？ “可是，不对呀，动机呢？”地中海老师嚷起来。 “也许是嫉妒，也许是失心疯，也许是变态。”宋慈说。 “对呀，《巴黎圣母院》里的神父因为喜欢吉普塞姑娘——艾丝美那达而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所以就诬陷她，想方设法要处死她。”三人里最爱看书的汤喆接着说。 “这个bt色魔！”罗鑫又抓起一本书朝校长大人扔过去，校长大人面色苍白，缓缓地滑到地下去了，就象一尊正在溶化的蜡像。 “不好啦！校长心脏病发作了。”地中海老师叫起来。 “这个bt死老头，肯定在装死。”罗鑫不解恨地想过去踢一脚，被宋慈拉住了。 “走，等他醒了再来算帐。”宋慈说完扬长而去。 第55章 等到春暖花开(10) 三人刚刚走出办公室，电话铃就响了。地中海老师手忙脚乱地去接电话，打翻了开水杯，水顺着桌子流下来，滴到了校长的脸上。 “喂！” “……” “夫人，您好。” “……” “是，校长在。” “……” “校长不能接电话。他……他……晕了。” “……” “照片的事，正在处理……”“……” “贵公子刚才来过，贵公子聪明绝顶……” “……” “夫人您明天不用过来，我们会很快处理好。” “……” “哦，那好吧。”地中海老师放下电话，直起身子，擦了一把脑门的汗。嘴里喃喃自语：“不为五斗米折腰？！我的腰都快折断了。”脚下不小心碰到了地上的校长，又才炸起来，朝着窗外急呼：“老李！老李！” …… 第56章 云中谁寄锦书来(1) 天色暗下来，而且空中正飘着小雨。以为是春天了，所以只穿了薄大衣，可是风吹来，比冬天都冷。兰姬慢慢地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兰姬决心象以往一样，对这种无中生有的诽谤和流言，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根本无法解释，因为解释就是掩饰，而掩饰就是事实。 更何况，更痛苦的她都经历过了，而且忍受过去了。她就把那些人当疯狗，当蚊虫。难道蚊子咬你一口，你也要咬回一口？ 初中时，她唯一的好友，也是唯一个去过左宅的女孩，回校后，将她和左名扬之间的亲密细节，添油、加醋、加颜色，说了出去，说她小小年纪，就善于对男人撒娇作态，就善于驾驭控制男人，说她小小年纪，霸占着左名扬，不让他恋爱成家。从那以后，她就背上了狐媚的艳名。那是她最痛苦的一段时光，内心隐秘微妙的情感，被人玷污被人蹂躏。生平第一个交心的朋友，背叛了她，而且深深地伤害了她。 好在左名扬一直在她身边。只要最宝贵的东西还在，其它，她均可以视若草芥。 但是，当她受到伤害，她不想被关心和同情，这样只会更加锐化她的痛苦。她只有用淡漠和假装的不在乎来保护自己。 …… 自从走进校门，兰姬感觉一路上都有人在用复杂的眼神望着她，更有人在她身后指指点点。 当兰姬表情冷淡地走进教室，在大家默默的注视下，她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宋慈侧身坐着，背靠在窗边的墙上，腿刚好平放在兰姬之前的凳子上，而他长长的胳膊搭下来，也搭了一半胳膊在兰姬的课桌上。而且，对她的到来，宋慈闭上眼听着mp3，根本就是视而不见。 苏醒拉她一起去共享一个课桌。兰姬拒绝了。如果在平时，她可以马上掉头从宋慈身边走开，或者趁此换座位，可是，此时此刻，如果她离去就是屈辱，或者说，接受人家施加给她的屈辱。 她抱着刚领的一大叠新书放在课桌的空位上，她倚桌子而立，盯着宋慈那冷冰冰的、闭上眼的脸。三秒之后。她将一本厚厚的书，狠狠地砸下去，砸在了宋慈的脚上， 宋慈的眉毛牵动了一下，又一动不动了。 过三秒。再砸一本，更用力的。 宋慈的嘴角动了一下。 过三秒，再砸一本。更加用力。 过两秒，再砸。 最后，一本十厘米厚重达两公斤的罗曼英汉词典，重重地砸了下去。 第57章 云中谁寄锦书来(2) “哎哟！”宋慈睁大了眼，脸上是无限厌恶和痛恨的神情。放在课桌上的手也拿下去了，慌忙地捂住脚踝处。血从手指缝里冒出来。苏醒呀地一声捂住了嘴巴。罗鑫和汤喆想要过去扶他，却被他的眼神制止了。 兰姬却神色淡然，将登子搬到过道上，用消毒纸巾细细地擦凳子上的血迹，她脸上专注的神情，好象是在用一条丝巾，细致地擦一个珍贵的瓷器。擦净了，她在用干纸巾抹一遍，这才款款地坐了下去。整个教室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吸了一口冷气，这个杀手有点冷哦！ 在一片寂静之中，大家也听到宋慈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很显然他在极力忍住疼痛，不想失态于众人。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教室里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和新书的墨香。 兰姬一直目不斜视看自己手里的书。苏醒感觉兰姬从河边回来就有点不一样了，她用冷漠将自己和众人隔离开来，甚至隔开了苏醒和梁孜琪。 10分钟后，当地中海老师来到教室想找兰姬谈谈时，才发现宋慈的脚边流了一大摊血。 “啊？宋慈？你怎么受伤了？快来，我背你去医务室。”才1米7的地中海老师在过道里，微蹲下身子，想要背身高一米八五的宋慈。他也没有想过，如果他背起宋慈来，宋慈的脚是不是还会拖在地上？ 宋慈很不耐烦地，用眼神拒绝了他。 “呃，兰姬，你怎么不帮助同桌？还有，罗鑫汤喆，你们为何不照顾好他？同学之间要互相关心的嘛”地中海老师一连串胡乱地批评，然后又指前排同学：“你，快去叫医务室的人来。” 几分钟之后，医务人员仔细的检查了宋慈的脚，表情变得凝重起来：“脚踝处骨折，而且，失血过多。得马上送去第一医院作手术！” “别动，得先找东西固定起来，再抬走。免得错位。”医生一边说，一边望着兰姬脖子上的丝巾：“同学，能不能把丝巾给我绑一下你同桌的腿？” “不可以！”兰姬不动声色地冷冷拒绝。谁也想不到兰姬居然冷酷到这种地步。连苏醒也不免恨起兰姬的无情起来，她居然一点都不慌乱和内疚？这一切难道不是因为她引起的吗？苏醒感觉自己的心在那一瞬间偏离了兰姬，虽然她也同情兰姬的遭遇，可是宋慈毕竟是无辜的。 兰姬不是应该感到内疚的吗？是她砸伤了人家的脚呢？借一下丝巾怎么啦？用她的衣服来包，都不过份的呀。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已用眼神将这些信息传遍了。 苏醒慌忙解下脖子上的白色丝巾，递过去：“用这个吧。”然后又跑去讲台上拿来木尺，折成两段，递给医生。 高大的宋慈终于被医务人员，七手八脚地抬走了。 “如果，他残废了，你就等着给他端屎端尿，当丫头吧。”罗鑫恶狠狠地扔下这句话，才追了出去。 …… 兰姬却不动声色地一直坐到下自习，中途苏醒试图跟她说话，她也没反应。 然后一下自习，兰姬就起身独自走了。苏醒追了上去。梁孜琪也追了出来。 “兰姬？” “如果你想指责我，请你走开。我不想听。” “可是，你把人家的脚砸出血了呢。” “难道这一切不是他自找的吗？我是让他的脚受了点伤，可是，难道，我就没有受伤？他就没有侮辱我，让我的心灵受伤？” “兰姬，难道你不觉得你今晚太过份了吗？” “我就知道你会向着他。” “你怎么这么说话呀。” “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不是心痛着他关心着他暗恋着他为他不平吗？难道我说错了吗？” 梁孜琪吃惊地望着苏醒，这个消息真是太惊人了：“是真的吗？苏醒？” “这跟我暗不暗恋他有什么关系？”苏醒脸色苍白，她从没有想到，兰姬早就看出她平静外表下，内心的波澜壮阔。 “所以，你就向着他去吧。你就背叛朋友呀。”兰姬说完咬着下唇。说完，她内心也无比难受，可是，她就是想这样说。 苏醒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兰姬，眼里是淡淡地忧伤和深深地失望。 “兰姬，你现在情绪激动，这并不是你的真心话。” “我说的是真心话。” “兰姬，我太失望了！”苏醒说完转身就走了。 “哎！兰姬！”梁孜琪一跺脚：“哎，苏醒！”然后，她还是追苏醒去了。 夜色深重，空气里饱浸了杏花的微涩的甜香。可是那微甜的花香却堵在了三个妙龄女孩的心里。 第58章 云中谁寄锦书来(3) 第二天，校长会议室。 长长的深啡色会议桌。茶香缭绕。春风吹动窗帘，拥进清凉的空气，丝丝缕缕的花香。 会议桌的主位上坐着一位冷艳高贵的美妇人，眼神里浸透了寒气，会议室里的气氛却象是太阳下的结冰的湖面，正丝丝地冒着冷气。然而，虽然室内寒气逼人，但是校长大人正不停地擦额头。岳老师的脸和脖子也涨得通红。 “事到如今，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宋夫人，对不起，我们已决定开除兰姬。”校长一边擦脸一边说。 “等一下，”岳老师看了一眼校长，又望了一眼宋夫人，犹豫地说：“对不起，我不同意开除兰姬。” “岳-老-师！”校长责备地看了一眼岳老师，压低并拖长了声音。 “哦？你不同意？”宋夫人冷冷地望着他，眼里是不屑一顾的嘲讽。 “对不起，我不同意。”岳老师的面部露出一丝慌乱和恐惧，但是语气却变得坚定起来，很明显，他的内心正在进行激烈的斗争。 宋夫人明显地有点恼怒，一个小小的班主任，居然敢挑战她的权威？ “宋夫人，你放心，我会说服他。”校长狠狠地瞪一眼岳老师，同时转了话题：“宋慈的手术很顺利，听说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可是，这期间他受的苦呢？谁来补偿？” “人，总是要经历一些创痛的，这对他们的成长是有好处。”岳老师固执地说。 “岳-老-师！”校长恼火极了。要不是宋夫人在，他真恨不得冲上去，把他不多的头发拔光。这个弄不清状况的蠢货！ “这样吧，校长，通知股东们明天下午两点开会，让当事人兰姬，还有岳老师也参加。让股东们来投票表决好了。我决不当独裁者。”宋夫人丢下这句话，打算起身离开。 如果股东们掺和进来，岳老师必输无疑。而且，兰姬必遭开除。因为不伦之恋的桃色新闻已是大忌，现在又伤了宋慈的脚，会否影响宋慈踢球还是个难题。 第59章 云中谁寄锦书来(4) 本市第一医院的特护病房。宋慈正闭目养神，绑了绷带的右脚被固定在床上，他脸色苍白，头发湿湿的搭在额头上，术后麻醉药已失效，他正忍受着脚踝处传输出来的疼痛。脚踝处成了一个地下泉眼，正汩汩地将疼痛传到全身。 “呃，干脆叫医生再打一次止痛药嘛。”罗鑫提议。 宋慈摇摇头：“止痛药会引起大脑麻痹，反应变慢。” “那你受得了吗？”汤喆问。 “哎……真不知关云长，刮骨疗毒，是怎么忍受过来的？没见过这么毒的女人。”宋慈叹口气，俊美的脸上，浓黑的剑眉纠结在一起。他真象一个受苦受难的王子。 “关云长？哪个班的？我倒想认识一下。”罗鑫无比向往。 “嗤……”宋慈咬住了下嘴唇，瞪老友一眼。很明显，笑使得他伤口更痛。 “哈哈。好，我介绍你认识。”汤喆笑。鄙视他。 “哎，罗鑫，你平时都看些什么书？什么碟？”宋慈笑问。 “《猫与老鼠》《美女与野兽》《哈利波特》《西游记》《星球大战》，除了这些，别的我都看不进去……” “你这傻小子，难怪人家旦七七不喜欢你，你纯粹就是一个儿童。adultkids，就是成人化的儿童。外表象个大人了，内心还是个孩子。”汤喆笑。 “那你呢？”罗鑫不满。一听到旦七七的名字，他就备受刺激。 “我是kidsadult，儿童化成人，外表你看我还小，可是我的内心已成熟了。” “哦，对了！今天下午的股东大会，旦七七家会不会参加？”罗鑫一说完，才知说漏嘴，慌忙捂住嘴。 “……？”宋慈用充满疑问的眼神盯着他和汤喆。 “哎，是这样的啦。你妈妈说不要告诉你的。” “快说！” “今天下午开股东大会，要开除兰姬，岳老师和校长，还有当事人都要参加，投票表决。”汤喆解释。 “怎么不早说？？” “我也是中午才知道的，我爸打电话问我事情的经过。而且，你妈有交待，说不要你知道这个，怕刺激你。让你好好养伤呢。” “几点开？” “两点。”罗鑫说。 “快！扶我去。只有半个小时了。”宋慈坐起来，又痛得嗷的一声，躺了下去。 “这……”罗鑫朝汤喆丢个眼色。 两人一齐朝门口冲去，然后拉上房门，在窗口伸进脑袋来：“你放心吧，我们会帮你报仇的，一定投出正义的一票。”他们可不想，等会被宋夫人那冰得象刀一样的眼神剐呢。 可是，他们在走廊上才走几步，就听见房内咚的一声。 回去一看，原来宋慈整个人掉在地上了。脸色苍白，珍珠一样大的汗珠，饱满，晶莹，正爬满脸庞。 “带我去，否则，你们不再是我的朋友。”宋慈虚弱的语气里，透着坚定。 罗鑫与汤喆交换一下眼神，罗鑫跑去医护器械室偷来一个轮椅，汤喆则把床上的毛毯盖住宋慈全身，然后打开门，看走廊里没人，就飞奔着猛推出去。没想到走廊尽头有一个台阶，轮椅翻掉。手忙脚乱地搬起轮椅，揭开毛毯，宋慈已被撞得和气得鼻青脸肿。 …… 第60章 云中谁寄锦书来(5) 下午两点。校长会议室。 “大家都清楚事情的经过了吧。现在请大家考虑三分钟，再投票表决。”宋夫人说完。 会议室陷入安静。 宋夫人的目光，冷冷地掠过兰姬的头发，去看窗外的风景。 深褐色的柳树枝上冒出绿色的新芽。盛开的桃花，远看去就象一朵粉色的云。而白色的李花，象是一朵巨大的粉白色蒲公英，好象，轻轻一吹，就会散得无踪无影。远处的旧图书馆，褐红色的砖墙上爬满了爬山虎，粗略的褐色根茎裸露，点点新绿慢慢弥漫。 这里曾记录她的青春，这里也曾收藏她的欢笑和泪水，嫉妒与寂寞。这所古老的学校，是巨大的水晶瓶子，收藏了多少年轻人的梦想与泪水？爱与遗憾？可以说，这个水晶瓶子里有钻石，也有铁锈。她的目光回到兰姬的身上，兰姬面对窗户而坐，她直视着窗外，脸色平淡如常，灵魂不知游向了何方？她神游的神情是如此熟悉。 哎，年轻时，谁不会犯错？谁也难免会伤害谁。 自己这样做是否太狠了？宋夫人望着她陷入遐想。可是为了自己，也为了保护宋慈，她不得不这样做…… “好，可以投票了。”神游一番回到现实的宋夫人冷静地宣布。 咚！门被推开了。大家吃惊地看着门口。只有兰姬，还是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灵魂处于放空状态。过了半天才转过头来，望着门口，眼里浮现一丝惊讶，嘴角浮现一丝不易捕捉的嘲讽。 门口左边是罗鑫，右边是汤喆，中间是宋慈，坐在轮椅上，鼻青脸肿。右脚处的白色纱布上也有紫红的血迹，和黑色的灰印。 “慈儿，你来干什么？”宋夫人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和关切，可是很快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样子。 “我也来参加会议，因为我是最重要的当事人。我有权知道你们的处理方法。”宋慈脸色苍白，但是语气坚定地说。 宋夫人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弄不懂宋慈的真实想法。 宋慈只是冷冷地，用充满恨意的眼神望着处于半放空状态的兰姬。 兰姬不用看也知道，宋慈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哼！还嫌我死得不够快？坐轮椅都要赶过来补上一刀？哼，最毒富人心。 “好吧，投票开始！赞成开除兰姬的人，请举手！”宋夫人宣布。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罗宋汤三大股东，校长举起手来。 “反对的请举手。”宋夫人的语气里有一点点不安。 先是岳老师！然后是罗鑫、汤喆。也只有三票呀。宋夫人看在眼里，不免冷笑。可是，突然，她看见宋慈的手也慢慢举起来了。大家也吃惊地看着宋慈的手越举越高。兰姬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又被嘲弄所代替了。 “宋慈，你的投票不算。”宋夫人打断他。 “为什么不算？”宋慈反问。 “除非你能站起来，再举手。”宋夫人此言一出，大家都惊诧地望着她。此时叫他站起来？脚踝处的骨头还没有长好，很可能再次压碎骨头，这是其一。其二，此时站起来，他所要承受的疼痛是难以想象的。 宋慈与母亲的目光对峙，一秒两秒三秒，连兰姬也吃惊地发现，宋慈慢慢地，慢慢地站起来了。只是他的脸越来越苍白，脸上的汗也越来越多。他额前的头发象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他紧紧地咬住下唇。举起了右手。 “宋夫人，现在是四票对四票。”地中海老师提醒。 宋夫人用寒气逼人的眼神，望望兰姬，又望望宋慈，冷冷地说：“那就维持原状。不开除。” 听到这一声，宋慈才咚的一声坐下去，可是，马上，他的眼睛就闭上了，头也向后搭去，他痛晕过去了。 校长慌乱地去叫救护车。大家又七手八脚地把宋慈连同轮椅一起抬下去。 第61章 云中谁寄锦书来(6) 众人都离去了。会议室里只剩下兰姬和宋夫人。 目光对峙期间，两人的心情很是复杂。宋夫人是为宋慈的表现恼怒、惊讶而且不安。而兰姬却是为宋慈的表现不解、怀疑和惊讶。 “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他这么护着你？”宋夫人强压着心里的怒火问。 “也许，我对他施了巫术，所以，他对我死心踏地？”兰姬有点玩世不恭的说。 “如果，你敢耍花招……” “呵，你真以为他会护着我？象你这么心肠狠的人生出的儿子，他真会有菩萨心肠？” “记住我的话：不要接近宋慈。否则……” “也请记住我的话，我对你的儿子并不感兴趣，无论过去，现在和将来。”兰姬打断她。 “长辈话还没说完，你就插嘴！有人生没人教的丫头！”宋夫人突然粹不及防地向兰姬挥出一巴掌。 兰姬抓住宋夫人的手腕，盯着宋夫人的脸，一字一顿地说：“我也还没说完，虽然我对他不感兴趣，但是，我并不能防止他喜欢上我。” 兰姬说完，甩开宋夫人的手，款款地走出会议室。黑色大衣的下摆款款地扇动，红色的丝巾随风飘动。 宋夫人冰冷的眼睛里，有一束冰蓝的火焰在闪烁。 病房。宋慈还在昏迷之中。 主治医师正在训诫看守护士：“为什么不看好？知道这样多危险吗？如果他的脚有任何问题，你们还想在这里工作下去吗？” 宋夫人推门进来了：“宋医生，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现在还很难说，不过，我们会竭尽全力。” “不准有任何闪失。”宋夫人说。 就在这时，宋慈醒过来了。宋夫人示意大家都出去。 “慈儿，你好些没有？” “妈，你会说话算话吧。” “哦？你是说兰姬的事？” 宋慈没有吭声。 “你为什么想要留下她？难道你喜欢她？”宋夫人问。 “喜欢？”宋慈的声音很轻，眼里却有冰蓝色的火焰。象是愤怒又象是屈辱。 “那你能告诉妈妈为什么吗？” “是因为厌恶和反感。可以了吧？我不想她跑到我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 “你确定只是反感和厌恶吗？” “是的。”宋慈很不耐烦地转过头去：“我想把她留在身边，慢慢地折磨她。就让她这样一走了之，太便宜她了。不是吗？” “那好吧。孩子，你先好好修养。”宋夫人说完，就走了出去，若有所思的神情。宋慈想起在会议室门口出现时，兰姬脸上的惊讶与嘲讽，手掌不免慢慢地撰紧了。 总有一天，我要让她，让她…… 第62章 云中谁寄锦书来(7) 百塔中学，图书馆的后门外。老李树正肆无忌惮地开满了大串，大串的花。茂密而繁重的花压得枝条都弯了下来。李树下的石凳上，有两个女孩。 梁孜琪穿着粉红色的毛线外套，系着hellokitty的围巾，还有同色系的手套。 苏醒穿着深蓝色的背带牛仔裤，白色毛衣，外加黑色的外套，白球鞋。兰白格的围巾。 “听说，兰姬不会被开除了。”梁孜琪说。 “专门叫我来，就为了说这个？我已知道了。岳老师跟我说的。想不到外表温和懦弱的岳老师，还是挺有骨气和正义感的。” “是呀。是呀。他的外貌是粉白的面团，可是却有着紫色的骨气。” “呵呵，有你这么形容的吗？”苏醒被她逗笑了。自从和兰姬吵架，苏醒已有好几天没笑了。 “嘻嘻。紫色是最高贵的呀。而骨气是多么高贵的东西呀……所以，在我的想象中，骨气这种东西应是紫色的。” “好啦，i服了you.” “对啦，那我们跟兰姬，是要再做朋友，还是敌人？”梁孜琪问。 “你想呢？”苏醒歪着头问她。 “做朋友吧。跟她做朋友，多少人羡慕呀。但是吧，我觉得她这人，真的有点毒哦。” “呵呵，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呀。朋友肯定都会有意见相左的时侯，而且，人都会有缺点吧。” “缺点？我可没有哦。” “你这么八卦……而且还有着粉红色的骨气……”苏醒笑她。 “哈哈，你说我花痴，是吧？人不痴不可爱嘛。你看罗鑫对七七多痴，多可爱啊。” “别告诉我，你在暗恋他哈。” “嘻嘻，这是个粉红色的秘密。” “在你眼里，暗恋是粉红色的？” “你呢，你觉得暗恋是什么颜色？苏醒？” 苏醒愣了一下，望着李树脚下蓝色的勿忘我，象小星星一样的渺小而卑微的花朵，却期盼人家不要忘记它，“我觉得暗恋是蓝色，淡淡的蓝色。” “哎……可是，有时，我又觉得象巧克力色唉。”梁孜琪长叹一声，沉默了。 苏醒明白，老友想说的是：暗恋象巧克力一样，甜蜜中带着无法逃避的微苦的，惆怅。 第63章 云中谁寄锦书来(8) 中午。女生院，303宿舍。 “我们去探望一下宋慈吧？”梁孜琪问苏醒。 “好。兰姬，你跟我们一起去吧。”苏醒说。 这是这么久以来，她们第一次说话。兰姬正想拒绝，可是望着苏醒那清澈淡定的眼神，如果自己再拒绝，就太小气了。而且，聪明如她，知道这是苏醒给她的一个台阶，一个和好的信号。最重要的是，她想起宋夫人的告诫，叛逆的她，心下念头一闪而过，她沉静地回说：“好，我们一起去。” 听到这个答案，梁孜琪有点惊讶。苏醒却微笑着抒了一口气。她觉得兰姬又回到她们身边来了。 三人一起去买花和水果。 “你真的不喜欢宋慈吗？”兰姬再次问苏醒。 苏醒愣了一下，她想起《牧羊人》那本书里有一句话：“人们不敢接近自己的梦想，是因为觉得自己不配这个梦想。”平凡如她，不配拥有如此华丽奢侈的梦想。她重重地朝兰姬点了点头。不如说，她重重地向梦想低下了头。 “那我就放心了。”兰姬笑说，唇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宋夫人一再地告诫她不要接近宋慈，她就偏要想方设法让宋慈喜欢上她。这才是她答应来医院的目的。 在花店，兰姬挑了两枝黄玫瑰。然后去水果店买了两个紫红色的、外表具软质鳞片如龙状外卷的火龙果。 病房门一打开，正躺在床上打针的宋慈，一把推开护士，然后，用被子盖上身体。可是脸却慢慢地，慢慢地红了。嘴唇也成胭红色。 这让苏醒和梁孜琪都有点尴尬。兰姬却笑眯眯地望着宋慈，这让宋慈又惊讶又尴尬。他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伸手去摸床头的杯子，却发现杯子是空的。 兰姬正打算走过去帮他倒水，他却制止了：“苏醒，哎，你帮我倒杯水。”他的语气非常温柔。 苏醒愣了一下，走过去拿起他的杯子，走到饮水机前，宋慈的目光也追随过来。 当苏醒将水杯端过去，打算放在床头柜上，他却伸出手来，直接接过苏醒手里的水杯，指尖不小心碰着了苏醒的手掌，苏醒手一抖，几滴水洒在手背上。 “烫着了吗？要不要紧？”他一边急切地问，一边想要看她的手，苏醒将手背在身后：“没事。没事。” “你们买了什么？火龙果？那你坐到这里来。”他指指床边的凳子：“你帮我削水果。我想吃了。” 他做这一切，是那么自然，语气是那么温柔。而且目光里流露出对苏醒的信任和依赖。这让梁孜琪很吃惊。而兰姬，只是玩味地微笑着，注视着他和苏醒。 说真的，苏醒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从越南进口的火龙果，他们这个城市，只有高档家庭才买这个吃，而且，只有最大的超市和专门的水果店才卖这个。只有左名扬才会那么宠爱兰姬，从泰国为她带榴摙，从法国为她带葡萄。从越南为她带火龙果。 “你可以将鳞状的皮剥开，就会看到果肉。你也可以，将它洗干净了，将果子切成一块一块的，我拿着吃就可以了。”他很亲切地教苏醒如何处理火龙果。 当苏醒用果碟装上好的火龙果，是一片一片的半圆，紫红的皮，象樱桃萝卜一样的颜色，白色的果肉上有芝麻一样的黑点。在紫红的果皮上插上牙签。 “来，你先尝一块。”宋慈捻起一块递到苏醒的唇边。苏醒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他，他的每根眼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眼里有清澈的温柔。可是，她的头脑却感到一阵眩晕。苏醒头一偏，水果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她闭上了眼，再次睁开眼时，眉宇之间，已恢复了淡定自若。她捡起掉在地上的水果，将它放入垃圾桶。然后去洗手，然后将果碟端到兰姬和梁孜琪面前。请她们吃。 一直到离开，宋慈都没有跟兰姬说话。倒是兰姬，在离开之时，大方地说了一声：“那天谢谢你。” “举手之劳。”宋慈冷淡地回答。 兰姬微笑着反手拉上了房门，但是眼里却有一丝失落。宋慈看来还没有对自己动心？为什么宋慈在关健时刻帮她呢？而且，他对苏醒总是很温柔。 第64章 云中谁寄锦书来(9) 一周之后，宋慈回到课室那个早上，罗鑫放了一个精美的奶白底色印兰花的礼盒在苏醒的桌子上。 “苏醒，想不到你这么仗义。”罗鑫由衷地说：“是宋慈送你的。” “哇！”梁孜琪一伸手就拿过去，打开了。 哗地一下抖开，原来是一件丝质白底兰花的围巾。 “早知道，那天，我就取我的围巾让医生给他包脚了。”梁孜琪艳羡地说，一边将围巾系在苏醒的脖子上。 “是的，很好看，也很合你的风格，看来送礼者是花了心思选的。”兰姬的口气很平静，赞美却是真心的。心里却有一点点的不舒服。 苏醒从脖子上取下围巾，折好，放回礼盒，退回给宋慈。：“你只需要将我那条还我就可以了，这礼，我收不起。” “我已送了，你收不收，那是你的事。”回到课堂的宋慈又恢复了拒人千里的冷冰冰神情。看也不看苏醒，又加一句：“怎么处理，那是你的事，你可以送人。也可以扔掉。” “呵呵，送出去的东西，就好比，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的道理？你这分明是不给人面子嘛？”罗鑫也教训她：“人家送给你，你欢天喜地地接受就好了。那才是对送礼者最好的回报。” 苏醒很讨厌他的啰里啰索，白他一眼，抢白一句：“欢天喜地？还要不要说：谢主隆恩？” “哈哈，爱卿不必拘礼。”罗鑫笑得很得意。 兰姬一直心下忐忑不安，不知道宋慈会如何折磨她，报复她。可是，只见宋慈每天也只是冷冰冰，静悄悄地看书，写字，他就象一具会活动的蜡像而已。 直到三月的一天，兰姬收到左名扬从吉隆坡寄来的信。 当时是早读，岳老师神情严肃地将信交到兰姬手里时，兰姬的嘴角就一直微微上翘，象是忍无可忍，即将开放的花。她先细细的看淡蓝色的信封表面，左名扬手写的粗犷中透着俊秀的黑色钢笔字，信封右上角是新加坡景点的邮票。再看信封的背面，黑色油戳。再看信封的四周，都被磨得起了毛边。她用手细细地摩擦信封，好象是在抚摸一个小小的婴儿，或者说，在轻抚珍贵的瓷器。她象一个饿极的人，对着端上来的美味牛扒，先闻其香，观其形，察其色。她的眼睛贪婪地、饥渴地看着盘里的美味食物，非常渴望马上就吃上一口，可是，又极力地克制着，拖延着食物与味蕾接触的时间。 她这副专注、极度渴望，却又极度克制的表情，让人实在不忍心看下去。看着现在的她，实在比看她平时那副不理不踩，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更让人讨厌。不知为什么，宋慈看在眼里，就恨得牙痒痒地难受。 可是，直到下课，兰姬也没有看信，她始终是忍无可忍，要笑不笑的表情。 她不想现在就看，这么多人，这么嘈杂。她想找个安静的角落，一个人躲起来，静静地看。反复地看。而且，越晚读信，她享受快乐的时间就越长不是吗？就好比，越饿，吃到的东西就越可口？ 宋慈看见兰姬将信放进抽屉，隔一会，她又低下头去看看，或者，就算在听课，她的手也在桌子下面摸索。她象一个盲人，仰着脸，手在课桌下摸索，感觉到宝贝的存在，所以微微笑了。一下课，她要离开座位，她还将信小心地放进大衣的内袋，拉上拉链，还轻轻地拍一下内袋的位置，衣服内传来纸轻微的声音。 宋慈被她那神经兮兮的表情，和神经质的动作，折磨得几乎疯狂，他恨不得一把抢过那封信，点火烧掉。 第65章 云中谁寄锦书来(10) 到下午第三节课时，兰姬突然脸色慌张，她一会摸口袋，一会又摸课桌下。表情非常惶惑慌乱。 “是你！对不对？！”她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宋慈的衣袖。 “什么？”宋慈不耐烦地将胳膊一拽。 “肯定是你。你拿了我的信！”兰姬不依不饶。 “我干嘛要拿你的信啊？” 苏醒也听见了他们之间的争吵。她实在想不通，象兰姬这么冷淡的人，为什么会为了一封信就这么神经质的，乱责怪人呢？ “就是你！除了你不会有别人。”兰姬很肯定。 “拿了又怎么样？没拿又怎么样？”宋慈豁出去地说。 “你把它怎么样了？该死的？” “烧了。”宋慈面无表情地说完就趴在桌上睡觉。 “你！”兰姬明显已有哭音。她看看桌上有一瓶宋慈没有喝完的矿泉水。她拿起来就朝宋慈的头顶淋下去。 “你疯了！”宋慈抬起头来，头顶的水直往脸上和脖子里流，他万分吃惊地望着兰姬，后者已快崩溃，而且，很明显已接近愤怒和疯狂的边缘。可是，她的眼里，慢慢地浸泡了泪。两粒大而饱满的泪珠，透明，晶莹，可以养两条小小的金鱼了。 宋慈手伸到兰姬的课桌下，抽出一本书来，啪地一声扔到她的桌子上：“早知道，真该给你烧了。” 兰姬打开书，只见书中间夹着那封信，才放松下来。她转头朝宋慈笑了，很真诚地说：“对不起，是我忘了哎。”她带泪的微笑，清澈如一弘清亮的山泉，干净如雨后澄碧的蓝天。 宋慈实在弄不懂，这个女孩，笑的时候，艳若春花。沉默时，冷若冰霜。嘲讽人时，言辞辛辣，锋利如剑。可是，此刻，她先是为了一封失踪的信，梨花带雨，然后又为了失而复得的信，笑靥若花。 想到这里，宋慈的心莫名地一颤，他伸出手，冷不防地，从兰姬手里将信一把抓走。 “是他的信，对不对？”他低声问道。 “关你什么事。”兰姬只是盯着被他抓在手里的信。 “你就不怕那些流言？” “谁爱嚼蛆，让他嚼去。”兰姬无动于衷地扬扬眉毛。 “那么，是真的？你-喜-欢-他？”宋慈问得有点艰难。 “嘁！他供我吃供我穿，关心我，爱护我，难道我不该爱他？”兰姬挑衅地反问。 “以后，不准你跟他通信！”宋慈霸道地命令。 “你少管闲事。”兰姬一边说，一边起身去抓宋慈手里的信，抓住了一半，另一半还撰在宋慈手里。她用力一扯，呲啦一声，信被撕成了两截。 “你有病呀！”兰姬气极，向宋慈脸上丢过去。可是转念一想，又觉不妥，赶快伸手出去，想将掉到宋慈衣襟处的信纸抓回来。 却不想，那一半被宋慈先捡了去，而且正展开来读。 “听岳老师说，你跟同学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要试着去接纳和信任新的朋友，这样你才会快乐。特别是对宋慈同学，你要好好地跟他相处，不然有一天，你可能会后悔……” 宋慈刚看到这里，信纸被兰姬一把抓了过去。 兰姬心痛地用透明胶纸将信贴在一起。 宋慈却陷入了沉思，这并非人们谣传中的那样呀。不过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谆谆告诫而已。可是，为什么，他要求兰姬跟我好好相处呢？后悔？她会吗？她那么心狠的人？ 还有，到底是谁？谁拍了那些照片？目的何在？ 宋慈决定要将这个秘密挖出来。 第66章 爱情三态(1) 3月，学校来了一批实习老师。一天课间，苏醒和梁孜琪正在树下等兰姬。梁孜琪手里正抱着一大袋爆米花。突然有人从后面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失去平衡，爆米花撒了一地，她转过身来，看到一张很有个性的脸，鼻子很大，眉毛很浓，嘴巴也很大。脸上还有很多胡子。比例都不太对。然而黑色镜框后面的那双眼，含着笑。笑起来，很灿烂，很有男人味，却也有点孩子气。 “对不起，”他还没说完又笑起来。隔一下，又大大咧咧的扫她一眼，才很温柔地说：对不起。我想问一下高一九班怎么走。“ 梁孜琪的脸腾的一下燃烧起来。 这时刚巧兰姬赶到“咦！这位大叔，你把人家的东西撞掉了，怎么还不快点捡起来？” “大叔？谁是大叔？”那人有点恼火地望着兰姬。 她们往教室走去，那人也跟着她们，兰姬忍不住转身，狠狠地盯着他。然而他不理她们，居然跟她们一起走进了教室。 原来他是新来的实习老师，教英语的。课堂上，新老师在上面讲：“记单词其实是有窍门的，比如，family=fatherandmotheriloveyou（家=爸爸妈妈我爱你）。” 梁孜琪却在埋头写纸条给苏醒：“他重重地拍我肩膀时，我的身体感觉到一种痛。胸口也有一种涨痛的感觉，就象胸部刚刚发育那段时间的那种闷闷的涨痛。也许爱在发育的时侯，也会这样的隐隐涨痛？” “呵呵，开学时你在桃树下走了两圈，怎么带来的都是暗恋运啊？”苏醒回复她。 四月十七，是苏醒十六岁的生日。她们三人趁周末去爬玉屏山。 玉屏山的由来，据说是仙女偷偷溜到人间来洗澡时，将腰带一点，变成了翠绿如屏风的山，将仙女围住。仙女临走，忘记收回这一条腰带。 三个人爬到山顶。山顶有一颗千年古榕，如一柄巨伞一样罩着一个古庙。 “我们进去拜菩萨好不好？许个愿？”梁孜琦提议。 “你要许什么愿？”兰姬问。 “我想忏悔。因为我又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梁孜琦虔诚的样子。 “那罗鑫呢。”苏醒突然想起哥哥与旦七七，她突然觉得被暗恋的人才被动可怜，不知何时就被取代了。 “暗恋别人的人反倒更有主动权，因为在暗恋者的心里，你才是主角，你愿让谁上场就让谁上场。”兰姬的话太深奥哦。 “我也喜欢啊。我的感情太丰富了。只暗恋罗鑫一个人根本消化不了。所以，我暗恋上了我们新来的实习老师。你说，这算不算背叛和花心？” “你问菩萨吧。”苏醒不理她。 “我觉得不是。你看，一个庙里可以同时放几尊菩萨供人们敬拜。一个人的心里也可以同时爱慕两个人吧？！”孜琦托着下巴。表情很认真。 “那总有主次之分吧？”苏醒追问。 “我平等对待他们。时间久了。说不定有新的神进来代替他们呢。我会请他们出去呢。兰姬你说对不对？” “久？多久？我可不想活太久。”兰姬手里扯着一个草根，放进嘴里嚼着，轻轻地说。 “也是，我觉得过了25岁，人活着可能就没多大意思了。人也开始老了。结婚生子，相夫教子。也不能随便暗恋别人了。多闷啊。”梁孜琦附和。 “才不呢，我觉得25岁正好。大学毕业了，工作了，加了薪，升了职，存点钱。买个小小的房子，也许遇到一个可以执子之手，携之到老的人。”苏醒倒是乐在其中。她想起这些时，头脑里划过宋慈俊美的脸，可是，她突然觉得，宋慈离她的生活多么遥远，将来与她一起生活的一定不是这么俊美冷漠的人。 “我会在25岁的最后一天自杀。我才不想活那么久。”兰姬的表情不象是开玩笑。 “我也要自杀，就在25岁生日那天自杀。兰姬，我们一起可好？”梁孜琦莫名的兴奋。 第67章 爱情三态(2) “鱼玄机死时，26岁。却已是美人迟暮，憔悴枯萎。所以她才会没有信心，才会吃醋鞭死绿翘，招来杀身之祸。”说到这里，兰姬的声音变得不同寻常的低沉温柔，但是却夹杂着一种陌生的悲凉，她用手揽住两个好友的肩膀：“但她是幸福的。她死在当年追求她而被她拒绝的裴澄的刀下。她死在裴澄有情的刀下。总比薛涛好，不堪的活到63岁才死在岁月无情的刀下。我宁愿选择鱼玄机的命运，轰轰烈烈的爱与恨，也不愿温温吞吞长命百岁。” “那你心目中可有个温庭筠？”梁孜琦可能已恶补过《唐朝名妓传》忍不住地卖弄一下。 鱼玄机原名幼薇，自幼家贫然而才气过人。温庭筠很爱惜她的才气。也常资助她。她对温庭筠产生了爱慕之情，可是温庭筠觉得自己太老，而且长相丑陋，竞把她介绍给贵公子李亿。然而李亿虽然欣赏玄机的文才，却因夫人裴氏不容，而将鱼玄机赶出家门。进了观里，她才正式取名鱼玄机。然而，从此就打着以文会友的牌子，而大开艳帜。 梁孜琦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这段故事，根本没发现兰姬的脸早就绿了。 “走，我们去照个相吧。”苏醒连忙拽她们起来。 “喊茄子。”照相的人示意她们笑。 “真老土。夏威邑！”梁孜琦嚷道。 “威斯忌！”苏醒尖叫。 “money？或者beauty！”兰姬的声音。 下山的时侯，兰姬走前，梁孜琦和苏醒落在后面。梁孜琦偷偷地问：“你说，她心目中的温庭筠是不是左名扬？” “别乱猜！”苏醒打断她。 “虽然你嘴里不说，难道你就没在心里猜过？”梁孜琪不满地反问。 苏醒不免心里格登一下。其实自从寒假时在广场看到兰姬和左名扬，她心里已想过这个问题。她直觉，兰姬的情绪与个性，是跟左名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虽然对贴照片一事，学校后来是不了了之，可是，苏醒一直觉得，在兰姬的身后，一定还有一双眼睛，一直静静地，密切地关注着兰姬和左名扬，甚至宋慈。 晚自习。 罗宋汤三人都缺习了。兰姬乐得清静，正在悄悄写日记。 突然窗外伸进来一只手，轻轻地敲了敲兰姬的课桌。兰姬慌忙用手蒙住日记本，侧头一看，是罗鑫。 “你出来一下。”罗鑫语气很急。 “我为什要出去呀？”兰姬很淡漠地反问。 “放心吧，我对你没有兴趣，我并不是在约会你。”罗鑫急躁地。 “我不去。即使你约会我。”兰姬不理不睬。 “shit！宋慈果然说得没错。”罗鑫气恼地抓抓头：“那你让苏醒和梁孜琪跟你一起来吧。” 虽然苏醒很好奇，可是她一路上都没有问。梁孜琪虽然问了去干嘛，去哪里，罗鑫也没有回答她。他带着她们走过教学楼，绕过图书馆，最后来到了学校图书馆后面的小山坡。 第68章 爱情三态(3) 初春的夜，风从院墙外面吹进来，夹杂着春草和潮湿的油菜花香。山坡上黑幽幽的，只有从山下传来的微弱灯光投射，可以看出李树下站着几个人。 走近了，苏醒才看清，宋慈，汤喆，还有一个人靠在树干上，再仔细一看，她不是靠在树干上，而是被绑在树干上的，是七彩拉面，而且蒙住了嘴。 兰姬表情冷淡，象是在看闹剧一样，不动声色。 苏醒望着宋慈象是冰雕出来的，严峻的，冷酷的脸，想问，又打住了。 “你跟她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她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你？”宋慈问兰姬。 “我并不觉得她在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我呀。我倒觉得你这么晚，还叫我来这鬼气森森的地方，才是骚扰。”兰姬反驳。 宋慈无声地笑了一下，然后朝汤喆扬了一下下巴。 汤喆走到兰姬身边，他的手里有一个小小的掌上电脑，只见他插进一个u盘，按下y键。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些画面。 兰姬穿着睡衣，在洗脸刷牙；兰姬在女生宿舍的走廊上走动，而且，隐约可见吊带蕾丝睡衣下并没有穿内衣；兰姬在洗头；兰姬在跟左名扬逛街，她的怀里抱着百合花…… 兰姬按了stop键，画面停止在兰姬侧头向左名扬望的那一瞬间。 “宋慈，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无聊不无聊？”兰姬气得发抖。 为什么大家都要盯住她和左名扬？他们犯了滔天大罪吗？ “你问她吧。”宋慈冷冷地说，一边将七彩拉面嘴上的胶纸哗地撕掉。 “那你们可以下去了。”兰姬冷冷地说。一面死死地盯着七彩拉面。 “下去？”罗鑫怀疑自己听错了。 “既然这是她跟我之间的事，就留下我和她单独解决吧。你们可以下去了。”兰姬冷淡地说。 “你忘了，这是什么地方？还有我们的身份，我们可以把你们俩和u盘一起上交校保安处。让他们来给你们一个公断。但是，这样一来，你穿着吊带睡衣的画面，就要被人反复地观摩了。”宋慈不急不徐地说，语气里有压抑不住的气愤，也不知是气拍摄的人，还是气穿吊带的人。 “你！”兰姬想问什么，但是又忍住了。 “你放心，我对这类小电影没兴趣。”宋慈好象能看穿她的心思。 “好，你告诉我，为什么？”兰姬将头转向绑在树上的七彩面条。 “如果给我松绑，我就告诉你为什么。”七彩拉面提了一个要求。 宋慈点了点头。兰姬正打算过去松绑。七彩拉面提了第二个要求：“让宋慈来帮我解。” 宋慈犹豫了一下，走过去，伸出指尖来解绳，生怕自己的手指接触到七彩拉面的身体。 “现在，你站到我身边来，我就开始讲。”七彩拉面微笑着提了第三个要求。 宋慈满脸厌恶地望了她一眼，反倒后退了一步。 “你到底有完没完？欠抽啊。你。”罗鑫烦躁起来。 “啊……”七彩拉面开始尖叫，幸好，宋慈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然后又很快松开了手，并厌恶地甩了甩手腕。 “乖乖地站到我身边来，不然，我会尖叫，把保安引过来。”七彩拉面得意地笑。那笑容，象是色狼看见花姑娘。 “在你也许是避之不及的，可是，对我来说，这是非常珍贵，美妙的一刻。也许，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你的手心触到我嘴唇的感觉。”七彩拉面突然有点感伤，可是她的感伤，让宋慈浑身迅速地，起了许多饱满而坚挺的鸡皮疙瘩。 “站在我身边，不要远过一厘米，否则我就会尖叫起来。当然，你也可以封上我的嘴，但是，你永远无法知道事情的真相。”七彩拉面头脑倒是很清晰。 宋慈站到她的身边去了，满脸厌恶。可是，七彩拉面却满面陶醉的笑容。很快这笑容，变得哀伤。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她侧脸深情地注视着宋慈。可是，深情很快又被绝望代替：“我知道，你喜欢兰姬。” 此言一出，宋慈跳开一丈远：“你疯了！你在说什么？” 光线很暗，可是苏醒还是看清了宋慈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虽然，在她帮宋慈拔头发时，她已心碎和绝望了。可是，此时，她的心依然还是感觉到钝钝的疼痛。当你不愿看到的事实，一再被确认，每确认一次。心就会再痛一次。 第69章 爱情三态(4) “这么多年，我一直侯在你身边，我比你更懂得你的内心……你跟她是同类人，一样冷酷，一样骄傲，一样美丽绝伦……” “你！快说重点。”宋慈打断她。 “我知道你喜欢她，所以，我就偷偷跟踪她，用数码相机拍她，录她。我想知道她到底哪里吸引了你。我也想拍下她不雅甚至勾引其他人的镜头，好让你看了死心。你看到她不穿内衣的骚样没？” “说重点。重点！”罗鑫不耐烦地催促。 “听人说，如果将照片烧掉，就会让照片上的人遇到灾难。所以，我就拿去冲洗，然后再将照片烧掉。” “还有呢？”罗鑫催问。 “那开学时报栏上的照片，是不是你贴的？”宋慈提出了重点。 “那个？当然不是我拍的。”七彩拉面摇摇头。 “你？”宋慈和大家都愣住了。 “我可拍不了那么好的照片，而且，人家的相机肯定很高极，像素肯定很高，所以才那么清晰。”七彩拉面很遗憾的口气。 “宋慈，你就是叫我来听这些？”兰姬双臂抱在胸前，站在一旁，事不关己的样子。脸上挂着嘲讽。她看了一眼苏醒，她心想，自己居然浪费大好青春来听这个疯子胡扯，自己简直是在堕落。 “报栏的照片真不是你贴的？”宋慈再问。 “这么多年，难道你还不了解我？我是敢爱敢恨的人，我也是敢作敢当的人。”七彩拉面突然有点歇斯底里地悲愤起来。 “以后不准再偷拍了。好了，你回去吧。”宋慈冷冷地对她说。 “除非你亲口承认，你并不喜欢她，我就不再偷拍她。”七彩拉面反应很快。 “我承认我不喜欢她，够了吧。快走！” “那你喜欢谁？苏醒吗？我曾看见你们在足球场见面。”七彩拉面犀利地看一眼一直沉默的苏醒问道。她真可以去当克格勃。 “我不知道我喜欢谁，但是我知道，我很讨厌你，你快点消失。”宋慈几欲抓狂。 “为什么这么对我？难道我就不会受伤吗？”七彩拉面悲愤欲绝，气冲冲地下山去了。 可是才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来说到：“我去洗照片时，看见一个中年人刚刚取走一叠照片，但是他露出半截相片，我看见了，是后来贴在报栏上的一张。” “是谁？什么样的人？”宋慈追问。 “还说你不喜欢她，我觉得你对她的事过份关注了。”七彩拉面抱怨而且讥讽的口气。走得更快了。 罗鑫想要上去追她回来。 “算了。”兰姬冷冷地说一句。 “难道你不想知道真相？不想知道到底是谁，到底为什么贴了照片？”宋慈讶异于兰姬的淡漠。 “无所谓真相。如果我要花时间去追寻这些真相，纯粹就是浪费时间。这些真相对我的生活无益，我并不想知道。”她淡淡地说，停顿一下，又补充一句：“而且，我希望你也不要掺合这件事了。” “我们一番苦心，换来的就是你这句话？你知道我们费了……”罗鑫还想叫屈，宋慈用眼神制止了他。 “无论怎样，还是谢谢你们啦，虽然很无聊。”兰姬很冷淡、勉强地说。 宋慈的眼神一暗，随即又燃起一小束淡蓝的怒火。可是，他终究没有吭声。只是高傲地离去了。 第70章 爱情三态(5) 回宿舍的路上。三个人高一脚低一脚的走，一边说着话。 “兰姬，你真不想知道真相？”梁孜琪问。 “如果可以毫不费力的知道，也可以。如果要花大力和心思去弄清真相，太不值得。就好比，晚上你被蚊子叮了一口，第二天起来，你还去找出是哪一只蚊子干的，还去问它为啥叮你，那不是太可笑了吗？”兰姬说。 “呵呵。兰姬说得有道理。”苏醒由衷地佩服兰姬。 后来的经历也证明，兰姬已煅炼得只关注自己觉得最重要的东西，其它的，她都视若草芥和杂音，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苏醒倒觉得，这是兰姬的优点。 “我觉得，宋慈倒是真的好象喜欢你。”梁孜琪幽幽地说。 苏醒禁不住停下脚步，在幽暗中，紧张地望着兰姬的脸。 “他喜欢我就好比蚊子叮了我，他不喜欢我，就好比蚊子不叮我，这个，不值得我去研究分析吧。”兰姬云淡风轻地笑。 “呵呵，真是大手笔。珍珠玛瑙，都视为尘土。”苏醒开了个玩笑，可是，内心却有个小小的虫子探出来，让她的心慌慌的，痒痒的，她明白了，那条小虫叫嫉妒。 阳光明媚的五月，学校后山坡上的李树杏树上的果子慢慢长大。光滑的李子，半透明的青涩。而杏子是毛绒绒的浅黄色。 左名扬在信里说，他已完成航行，6月，他会回来。而且他会带一个朋友回来让兰姬认识。相信她一定会喜欢。信纸本来是摊在书上，兰姬拿起一支圆珠笔往纸上狠狠地戳下去，再戳下去，不一会，那张纸变成了沙网一般，满是一颗颗下凹的坑。 暑假第一天。苏醒缠着哥哥教他游泳。 “如果，你答应教我，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啥？” “关于旦七七的。” “说说看。” “她的内裤。你答不答应哒？” “呵……，那个啊……。”他扬扬下巴。露出一个强忍住笑的表情。 “不是吧？难道……？别吓我哦。”苏醒觉得哥哥话里有话。 “喂！想到哪里去了？！”苏谦用指头弹一下苏醒的额头。 “那……？” “她有一次逗我，说如果我愿意卷起长袖让她看看，我叫她做什么，她都愿意，包含告诉我她内衣的颜色。” “结果呢？” “我没让她看哦。” “那就是咯。你还是不晓得哒。” “这样吧。如果你去剪个寸头。我就带你去。”苏谦想让妹妹知难而退。 苏醒偏着头想了想，可是实在想泡在清凉的水里，而且，妈妈私下跟她说过，叫她想办法把哥哥拖出去玩，别老闷在家里看书。她二话不说就去剪了个短得不能再短的寸头。 “是什么颜色？”去到江边，苏谦才摸摸耳朵，忍不住踌躇地说。 “嘿嘿，那个秘密留到下次，再跟你交换别的吧。”苏醒做个鬼脸，套着圈跳进水里。 傍晚时的露面泳场，苏醒可以将脖子仰枕在泳圈上，看日落时分的晚霞满天。苏谦一直守侯在她的身边。当苏醒刚刚一上岸，苏谦就冲过来用浴巾将她细致地包裹起来，可是，他感觉有人在看他，他回过头去，是旦七七，穿着红色的泳装，她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胳膊上。她的眼神里流露出强烈的震惊和失望。也许，她私底下，猜过千万次，甚至想过，他可能有纹身，所以，才不敢让人家看他的胳膊。可是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情形。 苏醒仿佛听见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两人之间一下碎掉了。 第71章 爱情三态(6) 苏醒和苏谦坐在黄昏的江边喝夜啤，啃麻辣鸭脖子。 “其实，少女的感情真的是很脆弱的。”苏醒看出哥哥的失落，所以劝他。 “你懂什么，你又没有爱过。”苏谦闷闷不乐的样子。 “有一次，梁孜琦看见她暗恋的实习老师，边走边吃包子，包口瘪嘴，满嘴的油。她说，她马上感觉好象没有那么喜欢他了。当实习老师离校时，她一点也不伤心。之前，她还打算人家离校时，跟他一起私奔呢。”苏醒喝一口酒说。 “啊？哈哈。你们几个，成天都在想些啥？” “兰姬老想着快点18岁，梁孜琦老想着几时可以长大、自由、约会。” “你呢……？”苏谦用胳膊搭在苏醒的肩上。 “目前呢，我想，上大学，远离家，远离这个城市。” “如果是你，你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苏谦问。 “象哥哥你这样的人啊。聪明，帅气。体贴。还会做好吃的菜。还有，身上有天使留下的一印记。”苏醒一直把哥哥那条长长的疤痕称做天使留下的印记。 “呵呵。我有那么好吗？” “当然有，你不知道啊，我们班上的余佩斯老向我打听你呢。我猜她喜欢你。” “哎。迟早会知道的。早知道早点了结吧。”苏谦想起了旦七七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地叹了口气。“不过，你知道吗？被一个出色的女孩子关注，是一件很美妙的事。即便你并不是很喜欢她。” “兰姬说过啦，暗恋者拥有主动权，被动的反而是被暗恋者呢。” 兰姬在忐忑不安中迎来了暑假。还有左名扬以及他提到的那个朋友。 夏日黄昏，当兰姬踏进院子时，只见左名扬已坐在桂花树下的褐色藤编摇椅上，翘着腿，微眯着眼，正吹口哨呢。他今天穿着藕色的绸衣绸裤，好不优雅休闲。如果再戴上个金边眼镜的话，兰姬真会怀疑是走进了三四年代的老电影里。他面前的小圆桌上放着一个盆大的翠绿西瓜。那个西瓜可能刚从冰柜里拿出来，还冒着丝丝凉气，而小圆桌上是一圈水迹。 因为左名扬的归来，整个院子已有了灵气，整个木楼也散发出温馨的家的味道。在斜阳的橙色光束里，飞扬的尘埃翻飞，散发金子般的光芒。 兰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身后，伸出手轻轻地蒙住了他的眼睛。 “你悄悄的蒙上我的眼睛，让我猜猜你是谁……”左名扬哼起了老歌。同时向上伸出手来摸到了兰姬的脸。兰姬将脸埋在他的肩上，贪婪地吸着他身上的气息。“谷玉，兰姬回来了……”左名扬在空中打了个响指。很快，身后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 兰姬回过头去，很挑剔的打量她，眼前这个高挑身材的女子，大概二十六七岁的样子。长发很随意的在脑后挽个髻。瓜子脸，皮肤白净。杏色皱纱的长裤和无袖上衣。赤脚穿一双款式简洁的凉鞋。身上没有任何首饰。温和含蓄的杏色衬得她的面容光洁沉静。在斜阳的余光里，给人一种含蓄的风情和沉静的美感。从没有想到，一个女人能将杏色也穿出这样的韵味来。 这个女人本身也是成熟如一枚五月的杏，浑身上下静静地散发着温婉和风情的气息。她的风情是经过岁月适可而止的打磨的，所以熟而不透，柔而不腻。 兰姬的心里是又痛又酸。想起自己25岁就死的誓言，25岁，正是好年华啊。 而眼前这个轻松愉快的左名扬分明是被她迷住了。 兰姬的心里有一条名叫嫉妒的虫子，正轻轻地咬着她的心尖。谷玉，谷玉，饱满如谷，温润如玉。连名字也是这么好听。 兰姬也才发现，原来，院子里晾了很多衣服。甚至有浅杏色的内衣裤，那一定是谷玉的。喜欢穿浅杏色的女人一定是温婉宽容的，她能让左名扬那颗四处漂泊的心停泊下来吗？ “兰姬？”那个女人用很熟捻的口吻含笑喊了一声。仿佛她认识兰姬已很多年。“还不快搬凳子坐下来？” 只见谷玉用菜刀将西瓜有缨的顶一刀切过，然后将碗口大的盖子提起来，再用西瓜刀在瓜肚里搅动几下，然后倒进半瓶冰镇红酒进去。再用现成的西瓜盖盖上。 迎着兰姬有点惊奇的眼神，她抬起头笑说：“西瓜酒。我独创的。”她的脸色有点孩子气的得意。而左名扬一直用温柔的眼神望着她。 过一刻，谷玉取出三个白底红花的瓷碗，每个碗里放一个汤匙，用勺子将西瓜穰舀到碗里，第一碗端给了左名扬。第二碗递给兰姬。兰姬端到嘴边尝了一口，差点忍不住的叫出声来。鲜甜的西瓜，加上香醇的红酒。口感一流。 可是回想起梦里左名扬身边的那个长发女子，兰姬的心酸涩无比。她知道这个女人总有一天会出现，她一直希望这个女人不要出现，可是这个女人还是出现了。她还来不及长大。将暮未暮的夜色里，她看见左名扬眼里快要溢出来的温柔。那温柔曾经属于她，在她5岁的时侯，在她12岁的时侯……兰姬心里的泪从眼角溢了出来。手一抖，细瓷碗叭的一声掉到地上。她起身进屋跑到楼上去了。身后，她听见谷玉说：让她呆一会吧。那声音沉静得好象早就知道会有这一遭。 第72章 爱情三态(7)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当兰姬在床上哭累了。眼泪哭干了。心灰地想：连劝也不来劝我一下了。这两个人，只顾自个饮酒作乐。 楼梯上却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 “兰姬，让我们两聊聊天，好吗？”她在门口停住问道。 兰姬含糊的恩了一声。她讨厌她，但是又渴望了解她，想知道她身上有什么她自己所没有的魅力。 谷玉端进来两杯茶，还有一本相薄，还有几本书。她象是没有看到兰姬的表情。在兰姬身边的窗台上坐了下来，脚也象兰姬一样，在半空中晃来晃去。她翻开她的相薄让兰姬看。 16岁的谷玉穿着白裙子在一所高中门口的相片。 18岁的她，在南方一所大学的图书馆门口…… 21岁，在大足石刻的卧佛前面。她着长裙。曾在那里当导游。 23岁，在长江三峡的轮船上，她穿牛仔裤和背心逆光而站。她曾在那里采访即将移民的三峡居民。 25岁，在上海的中信大厦，她着整齐的套装。 最后一张是三个月前，她站在新加坡一家珠宝店前与左名扬的合影。她说，她是那里的首饰设计师。 看完照片，兰姬惊呆了，想不到她的经历那么丰富。这是个不简单的女人哦。 谷玉却很谦和温柔地对兰姬说：“我只想告诉你，世界象个很大很大的蛋糕，你一定乐于尝试不同层次不同角落的不同口味。最后你会找到你最喜欢吃的那一块。然后再安定下来也不迟。”说到这里，她停顿半刻，温柔但是坚定地注视兰姬的眼睛说：“而左名扬，是我余生想吃的那块蛋糕。” 兰姬望着脚尖不说话，心里却无比震惊：“这个才见面的女人，凭什么如此自信？如此自以为是？我不需要尝遍所有的蛋糕才决定我最喜欢哪一块啊。” “我带你参观一下房子吧。”兰姬突然心思一动，跳下窗台。 左名扬和兰姬的卧室都在二楼，一个在走廊这头，一个在走廊那头，中间隔着一个宽大的穿堂，还有一个书房。 第73章 爱情三态(8) “这是左名扬的卧室。看见没，他的门是没有锁的。而且他夜里睡觉从不关门。”兰姬一边说一边侧头偷偷看谷玉的脸色。 谷玉好象听小孩子讲故事一样，只是微笑着轻轻点点头。 “怕黑的夜里，或者打雷的夜里，或者做恶梦的夜里，半夜醒来，只要我一喊，左名扬就会跑过来。”兰姬继续不动声色地说下去。 可是谷玉依然不动声色。 “或者，”兰姬停一下，才低声说：“我半夜醒了，会跑进他的卧室，钻到他的大床上去睡。” 兰姬说完停下来，窥视谷玉的脸色。 令兰姬失望的是，谷玉的脸色平静如斯。 “你不相信？”兰姬追问一句。 “我相信。”谷玉微笑着说。 “我对他就直呼其名，你也觉得没关系？”兰姬睁大了眼，要知道，好多女人，一听见她对养父直呼其名，都已将她当怪物看待并退避三舍了。 “挺好呀。无论怎样，只是一个称呼而已。”谷玉淡淡地说。 兰姬反倒不知所措了。这么多年来，左名扬身边当然没少过女人出现。可是只要左名扬一带回家里，兰姬就会用这一招：别有用心地带领人家参观卧室。故意说一些暧昧的话。而且，她甚至为左名扬买了同色系同风格的床上用品。只要那些女人一进来参观卧室，都会惊慌失措，脸色发白，愤然离去。这也是城中流言的起源。后来，好人家的女儿谁都不愿接近左名扬了。而且左名扬也从不再带女人回家了。 可是，这个谷玉，到底是神经大条？还是左名扬为她打过预防针了？但是，无论怎样，她的表现都让兰姬太吃惊了、太嫉妒了，但是也太佩服了。兰姬愣在左名扬的卧室门口，心里无比慌乱。 谷玉却显得从容自然，她朝床头柜走去拿出几本书来：“我还有一些书，你说不定喜欢看。”谷玉将书交给兰姬就下楼去了。看那样子，她也不急于让兰姬表态接受她。她也不急于让兰姬对她敞开心扉。但是那种镇定自若里，又显示出她有信心和耐心来慢慢的叩开兰姬的心扉。 兰姬恨透了她那种镇静和坦然。她一回到卧室，就忍不住将书掼到地上。然后百无聊赖的靠在窗台上。想，如果，我现在从窗台这里跳下去，会怎么样呢？不，不能跳，她担心他们太快乐了，根本听不到。 兰姬坐在地板上班，捡起书来看，有《走出你的误区》《亦舒小说集》还有《飞鸟集》，也许她的目的是让兰姬看《走出你的误区》这本关于青春心理的书，可是单拿这一本来会太过明显，所以也带了小说。兰姬才不上她的当，兰姬捧起小说《圆舞》来看。 可是，兰姬越看越急，越看越难过。为主人公心痛。也为自己难过。她甚至怀疑谷玉是故意带了这个小说让她看的，好让她醒悟。 第74章 爱情三态(9) 第二天，当梁孜琦和苏醒一起来约兰姬去游泳。刚进院子却只见左名扬正焦急地踱着步。 “兰姬有没有去找你们？”他的神情很是不安。 苏醒和梁孜琦很纳闷地相互望了一眼。 “兰姬昨天一天都没有回家。她也没有留下字条，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你们是她的好朋友，能告诉我她会去哪里吗？”谷玉还算镇静。当她看见两人都摇摇头。眼里的忧愁变浓了。 “她天天都盼着你们回来，怎么你们回来，她反倒走了呢？”梁孜琪有点为好友打抱不平了，她心想一定是谷玉欺负了她。不免对她有了戒备。 “如果，你们看见她，就劝她回家来。告诉她我们在等她。”谷玉只是温柔地叮嘱她们。 “这个女人肯定是左名扬的情人。”梁孜琦很肯定的说。 “兰姬离家出走了？”苏醒还是不敢相信。“因为这个女人吗？” “她长得很好看。”梁孜琦说。“而且，气质不凡。她象氧气，能让人呼吸平缓下来。” “喂，你都不担心兰姬吗？”苏醒觉得梁孜琦没有同情心。 “问题是，她为啥要离家出走呢？我们要弄明白这个问题。” “你说是不是这个女人欺负她了？” “不对。以前左名扬回来，兰姬根本舍不得离开家半步，这次回来，因为带了这个女人回来，兰姬就离家出走了。除非……兰姬爱上他了……”梁孜琦望着苏醒不敢说下去了。 “别乱说。”苏醒也隐约感觉到梁孜琦要说啥了，而且，她要说的正是她内心一直预感到的。 “其实，我一直没有跟你说，他们传言……哎，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梁孜琦欲言又止。 “那就别说。”苏醒打断她。 “哎，其实，我们作为朋友，有些事情应该早点点醒她。” “记住，就算是朋友，也不是什么都能说的。”苏醒告诫。“更何况，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样。”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的想象。” “子非我，焉知我不知鱼之乐？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在想象什么？”苏醒绕口地说。 可是兰姬到底到哪儿去了呢？ 其实，兰姬看完那本书已是凌晨五点，窗外的天空是浓厚的蓝灰色。慢慢地，象是被一片薄薄的银刀片挑起一角来，有一缕薄薄的光线漏了出来。 兰姬揉揉眼，合上书，起身，象一只猫一样下楼来。她来到江边。凌晨的风清凉蚀骨。她胳膊下夹着书，双臂抱在胸前，慢慢的走在江边的沙地上。她回头望了望幽暗中的左宅木楼，她突然感觉心里一阵慌乱，她感觉那里已不是她的家了，而且，左名扬也不是她所独有的了。 第75章 人生恰如圆舞(1) 夏日的清晨，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河面笼罩着一层如轻纱的薄雾。一艘小巧的游船停在岸边。 陷入沉思的兰姬在沙滩上慢慢地走着。微风将她的长发吹到她的脸上，每一根发丝都是凉丝丝的，象极了她的心情。 她没有注意到远处的沙地上有两堆微微凸起的不规则的沙包。她也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刻走出家门是否会为她带来危险。 当兰姬走到两堆沙包附近，不小心一脚踢到沙包时，她听到哎哟一声，又闻到一种很难闻的气味。她还没来得及辩认气味的来源和成份，就听见一个声音在脚边喊：“嘻嘻。姑娘，……” 兰姬定住脚，仔细一看，原来是两个醉鬼睡在沙地上，身边吐了一堆秽物，臭气熏天。在喊她的那个人，已醒来，正迷登登地望着她呢。那眼神好象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就在此时，另一个醉鬼也醒来了，还唱起了豫剧：“天上……掉……下……个……林……妹妹……”那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兰姬转身要走，刚一迈腿，脚腕却被醉鬼一伸手抓住了。兰姬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沙地上。 兰姬立定，拼命一甩脚腕，踢到那人的脸，那人火了，用力一拉，兰姬单膝跪到在地。另一个醉鬼也爬过来拉住兰姬的另一只脚腕。兰姬扑到地上去了。 两个醉鬼却一人抓住兰姬的半天灯笼裤脚往下拉。 “啊……呀……呀……救命呀！”兰姬开始尖叫。 “嘘……姑娘，别吵醒了我的小宝贝。”一个人色色地说。 “嘿嘿……”另一个狞笑着说：“走，我们把她拖到礁石后面去玩玩。” “是我先发现的哈……”第一个人开始提醒同伴。 “你吃上头，我吃下边……好了吧。” 兰姬听懂了他们的话，身子拼命地挣扎，脚拼命地踢。双手在沙地上刨着。嘴里拼命地喊：“救命啊！”可是因为她脚被控制了，脸朝下，加之身体在用力，心里又恐惧又紧张，呼救的声音例外沙哑低沉。 两个醉鬼趔趄着一人提了一只脚，拉着兰姬朝礁石倒退着走过去。 倒退过程中，她的手被贝壳割了一个很大的口子，正沽沽地冒出血来。兰姬陷入了绝望。 “不就是玩吗？我陪你们好了。别拖我，我自个会走路。”兰姬说。 “玩？怎么玩？你知道吗？”一个人停下来，疑惑地望着兰姬。他觉得不可能有这么好的运气。一大早醒来就遇到绝色美女，而美女还同意跟他们玩？ “放下她吧。我量她也跑不了。”另一个说。兰姬坐在沙地上喘了一口气。故意有气无力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两个醉鬼望着兰姬挺拔的胸部，眼都直了。兰姬这才转身撒腿就跑。可是那两个已被欲望控制的人哪里肯放过她，也追了上来。 跑的过程中，兰姬的鞋掉了，光脚踩在沙地上，只觉得脚板心被沙子烙得很痛。她转过头去，看见两个醉鬼越来越接近她了。她一边喊救命一边跑，最后冲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完了！难道又遇到了别的流氓？可是她闻到了一种熟悉的海洋之香。 原来是宋慈和汤喆。 只见汤喆抓起沙子朝那两个醉鬼猛洒过去。两个人哎哟一声，捂住眼睛蹲了下去。然后，汤喆撒出鱼网将两人罩在里面。 宋慈走过去，用脚狠狠地踢网内的两个人。汤喆却拿来一个瓶子，朝鱼网内的两个人身上倒下去。 “嘿嘿。”汤喆拍拍手说：“等一会，蚂蚁，蜜蜂。苍蝇都会来了。” 这不失为高招。据说西方有一种酷刑就是将人绑好，剥光，在身上涂满蜂蜜，然后蚂蚁蜜蜂闻到香味而来，万千蚂蚁上身，万千蜜蜂蛰人，不到三天，那人就只剩下一层骨头了。 宋慈抱起兰姬上了岸边的一首小游船。兰姬的脚和手都被划破了。鞋子跑掉了，衣服和头发都脏了。 宋慈用手抓住她的脚腕有条不紊地为她清洗伤口，贴创可贴。 “你为什么要一大早跑出来？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他一边贴创可贴，一边说，语气又急又恨。 兰姬不理他，但是心里知道他说得对。 “好了，我送你回家。”宋慈冷冷地把她的脚重重一放，疼得兰姬倒吸一口冷气。 兰姬摇摇头，她想起了谷玉和左名扬，她并不想他们看到她这种狼狈的样子。可是，她的心里充满了对谷玉的怨恨，如果不是她，自己怎么可能半夜离家出走？又怎么会碰上这样的事？幸好遇到宋慈和汤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里，她的眼里，流出了后怕和感激的眼泪。 看见兰姬的泪，宋慈心又软了。 “如果你不想回去，就先在这里呆着吧。”宋慈好象看穿了她的心思。 兰姬这才环顾四周，这是一首小巧的游船。原来，暑假，罗鑫随家人去外地度假了。宋慈和汤喆就租来一首小游船，打算在船上小住几日。今天一大早在船上，就被惊醒了。所以跳下船来看看。想不到是兰姬。 等汤喆处理好一切上船来。兰姬已洗过头洗过澡，穿上了宋慈的t-shirt和中裤。长发披散下来。 第76章 人生恰如圆舞(2) 太阳出来了。小游船拨开轻纱般的雾缓缓向前行驶。 掌陀的宋慈吹起了悠扬的口哨，汤喆在船头看《哈利波特》，兰姬靠在船舷上，将手伸进冰凉的河水里搅起一大串的水花。 薄雾散去。两岸的山峰耸立，如屏障。 晚上，船停靠在江边。汤喆在舱头看书。宋慈和兰姬坐在船尾聊天。 也许是因为夜太静，而江风太凉。 也许是因为今夜星子太明亮，而两颗年轻的心太寂寥。 他们居然坐在船头友好地聊天。而且，今夜他的眼神如此温柔，亲切。让兰姬觉得，他是可以信赖的。 她突然有一种冲动，很想跟他说说《圆舞》的故事。 “我不看这类书的，不过，你可以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宋慈轻轻地说。 “一个女孩，很小的时侯，她的爸爸死了，妈妈改嫁，她在妈妈的婚礼上遇到一个男人。妈妈改嫁后不久又离婚了，妈妈去了国外，那个男人收养了她。……”兰姬说到这里，突然讲不下去了。 “后来呢？”宋慈很温柔地问。 “后来……”兰姬不想说下去了，她觉得这个故事中的人跟自己的命运惜惜相关，如果说下去，就会泄漏自己命运的玄机和秘密。 “为什么取名为《圆舞》？”宋慈的声音低下去，眼神里有一种很温柔的东西在流动。有些微的星光闪动。可是，今夜并没有星子。 远离人群的宋慈，不再那么冷漠和高傲，让兰姬也觉得放松下来，她只是想倾诉一下而已。 “她说，人生就是一支绵长的圆舞曲，只要你不停地跳下去，旋转下去，总有一天，你会再回到你的第一个舞伴手里。”兰姬的声音低沉下去。浸透着伤感和沉重。 “其实，你发现没有，没有过不去的河。当你走过千山万水，你会发现，原来曾经横在你面前的那条河是微不足道的。”宋慈望着黑沉沉的江水突然这样说。 兰姬的心一慌。她想，她能忘掉吗？那个人就象一条河，已经横亘在她漫长的青春岁月历来长达几年，她能跨过去吗？这毕竟是她青春里的第一道难题，是她面临的第一条河。也许，她需要渡船才能过去。 而宋慈，他是多么喜欢陷入沉思的兰姬，此刻的她自然，放松，收起了她所有的刺。她收敛了所有妖媚冰冷的光芒。浑身上下有一种沉静而且柔顺的美， 她是一朵柔弱的，静静地散发香气的花。 这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他知道这香气是多么危险，可是又多么的让人不由自主。 所以，他的手不由自主地紧紧地抓住船舷，他害怕他会眩晕，失足，掉进河里。 第77章 人生恰如圆舞(3) 夜里，兰姬独自一人睡在船尾的床上。而宋慈和汤喆睡在船舱里。 透过船舱口，可以看见如白莲花一样洁净的月亮，正照着黑沉沉的江心。 兰姬穿上火红的软缎跳舞鞋，穿着黑色的裙子。正在翩翩起舞。她仰头，抬右腿，左脚尖着地，她优雅地、轻盈地旋转着，象一只轻盈的蝴蝶，象一只优雅的天鹅。她听到风声在耳边呼呼地吹，她听到细碎的裙裾在作响，她听到自己的头发与空气交织发出丝丝的声音。她旋转着，从一只手到另一只手，从一个人的怀里，再到另一个人的怀里，她知道她在寻找的是哪一只手，那一只手终于出现了，细长，略为粗糙，带着海的咸味。那是左名扬的手。她抓住了他的手，她想要停下来，可是，她停不下来了，她的身子还在旋转，旋转，脚步正在朝下一个舞伴靠拢。她回头，左名扬已消失在人群中，她高声地喊起来：“左名扬！” “兰姬，你作恶梦啦？”有人拼命地摇她。 兰姬睁开眼，用手捂住胸部，大口地喘气，长发都汗湿了。幽暗中，她看见了宋慈的眼睛，黑亮，明净。她方才醒悟过来，是梦！这一切只是梦！她略为放松下来。幸好只是梦。 宋慈递给她一杯水。她接过来咕咕地喝了一气。才又躺下来。清冷洁净的月光透过船舱缝隙射到舱底。兰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梦预示着什么呢？明天一定要回去了。不然，左名扬会被谷玉迷住了。兰姬睡了过去。恍惚中，有人为她搭上一条毯子。 几天以后的黄昏，苏醒和梁孜琦在街上碰到兰姬，她们惊异地发现，兰姬坐在宋慈的摩托车后面。她没有带头盔，一头浓而密的长发，随风飞舞。而且，她的双手将宋慈拦腰抱住。脸贴在他的背上。 苏醒不知站了多久，只听见，梁孜琦在对她喊：“喂，你的冰其凌全化了！” “刚才是兰姬吗？”苏醒揉揉眼睛问梁孜琦。 梁孜琦很沉重的望着苏醒。“你恨她吗？” 苏醒突然惊觉，原来梁孜琪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浅薄幼稚，她深切地懂得苏醒的内心，也许是梁孜琪太细心，也许是苏醒掩饰得还不够好。 可是，苏醒还自以为她已藏得很好了，把自己的内心藏到无人企及的角落了。 “我并不恨她。因为她是我的朋友。因为宋慈并不是我的。”苏醒很轻地说。 “她要大开艳帜了。”梁孜琦很沉静的说。 苏醒望了她一眼，不知她所指为何。 “鱼玄机，对李亿彻底失望之后，以诗会友，从此大开艳帜。兰姬不见得会跟宋慈多久，宋慈不过是她向那个人，还有向世界，宣战的一个鼓声罢了。” “你，嫉妒兰姬？”苏醒惊诧的发现梁孜琦眼里的醋意和刻薄。 梁孜琦已不再是那个只看童话的小姑娘。她已长大。 “难道你不嫉妒？”梁孜琦反问。 苏醒沉默不语。 “为什么现在的男生不喜欢清纯的女生，而喜欢妖媚的女生？”梁孜琦很不甘心。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别灰心。”苏醒反过来还要安慰她。 “可是，一直是萝卜比较受青睐啊。”梁孜琪叹息。 是的，其实这段友谊里根本就有嫉妒。只是苏醒不愿承认罢了。她嫉妒梁孜琦的家境，嫉妒兰姬早熟的美丽，也嫉妒兰姬与生俱来的神秘的魅惑气质。她甚至嫉妒兰姬有过那么一份深沉的爱。 要很久以后，她们才会明白，所谓友情，那是由五分欣赏，三分关爱，还有两分微妙的嫉妒所组成的。但是如果嫉妒超过五分，那就不是友人，而是敌人了。 “唉，我们不要猜来猜去了，明天去问问兰姬不就知道了吗？朋友不就该坦诚相待吗？” “明天上午我要去”上善若水“茶吧打工。明天傍晚吧，我们一起来找她，好吗？”苏醒说。 第78章 人生恰如圆舞(4) 当宋慈将兰姬送到左宅门前时，左名扬听到摩托车车声走出来，兰姬正从宋慈的车上偏腿下来，但是手还抓着宋慈的衣服下摆。 宋慈抬头看见了传说中的左名扬。他身材修长，穿着黑色的绸衣绸裤，居然是对襟布扣。金边眼镜。短发。他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气质，像是儒雅又像是沧桑，感觉像是一个大家族的子弟在外面流浪了很多年一样。天生的慵懒和奢华虽经岁月的漂洗，依然在他身上不经意地若隐若现。他表情淡定，可是宋慈还是感觉到了一种不经意的、莫名的冷淡和戒备。 “兰姬，这是怎么回事？”左名扬眉心皱成浅浅的“川”字。 “不需要我介绍吧？本市三大家族之一——宋家公子，你不是曾写信让我跟他好好相处吗？”兰姬盯着他的 眼睛很平静地说，但是眼里有倏然而过的挑衅和窥探。 左名扬沉默地注视着兰姬。 宋慈自觉不便久留，他向兰姬挥挥手离去。兰姬看也不看左名扬，直直地朝院子里走去。 “兰姬，你在向我示威吗？”左名扬沉声问。 “奇怪了，你凭什么以为我是在向你示威？你凭什么怀疑我不是真心爱他？”兰姬冷笑。 “我不管。你还不够18岁，我还是你的监护人。我有权力管这事。”左名扬失去一惯的沉着。变得有点孩子气。 “那么，我就等到满18岁那天，再搬出去跟他同居好了。”兰姬轻飘飘地又抛出一颗炸弹。 左名扬没在家吃晚饭就出去了。兰姬却坐在餐桌边，倔强地喝了一大碗汤，还吃了一大碗饭，谷玉静静地看着兰姬不说话。 “你也休想劝我。我不想做任何交待。”兰姬盯着盘子里的菜说。她并不看谷玉。 “兰姬，如果你心里有气，记住，你可以把别人当着报复和发泄的工具。但是，不要拿自己当工具和牺牲品。”谷玉说。 “我明白了。”兰姬瞟她一眼，冷笑着说：“你不就是叫我去玩弄别人，而不要被别人玩弄吗？你不就是叫我去伤害别人，而不要伤害自己吗？” 夜里，兰姬一直彻耳倾听楼下的声音。大约12点，左名扬才回来，而且，分明喝了酒。在院门外，很大声的唱着歌： 你曾经对我说 你永远爱着我 爱情这东西我明白 但永远是什么 ……。 现在你说的话 都只是你的勇气 …… 那一定是左名扬年轻时的歌，一般来说，一首歌在人的心里徘徊不去，一定是代表了某段心情，或某个故事。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故事？左名扬可认得自己的母亲？或者他年轻时是否爱过母亲？那母亲和父亲又是怎么样的故事呢？兰姬突然想到，不能惹恼左名扬，更不能气死了他，因为还有很多秘密左名扬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 深夜里，谷玉为左名扬熬了醒酒的汤，一边喂一边听左名扬絮絮叨叨地说话。 “她真的已长大了。”他叹息。 “你是说，她越来越象她妈妈了，是吗？”谷玉微笑。 左名扬警觉地看了看谷玉的脸色，他还想说点什么，可是象海棉般的睡眠很快就将他的意识吸走了。他睡去之前，唯一的残存意识告诉他：明天必须找那小子的家长来谈谈了。 第79章 人生恰如圆舞(5) 第二天，谷玉刚刚一开院门，就只见院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看见谷玉出现，车窗慢慢摇下去。后排座上是一个气度不凡的黑衣女人，30多岁，轮廓分明的脸如雕塑一样冷而硬，但不得不承认她是美的，虽然她的美是冷硬如冰，沉滞如蜡。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品味：左耳坠是一粒白珍珠，右耳坠是一粒黑珍珠。据谷玉所知，曾有某总统夫人访问时，戴过黑加白的珍珠耳坠和项链。白珍珠温润妩媚，黑珍珠瑰丽神秘，这体现了珠宝主人的性格。现在珠宝的主人正用冷若冰霜，并且肆无忌惮的眼光打量她。 谷玉也不说话，只是神色淡然地迎接她的目光。 过了一会儿，车前的门开了，同样气度不凡的司机走下车来。神情庄重地交一封信给谷玉：“请交左名扬先生。” 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驶远了。谷玉穿过院子，若有所思地向楼上走去。 左名扬刚刚醒来，他伸了个懒腰，深吸一口气，叹息一声：“哎，茉莉花开了呢。”但是，叹息里充满愉快和满足。 谷玉把信封递给他，他抽出并未封口的信来，刚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微微一怔，就腾地一下坐起来。然后下床去了洗手间。 一刻钟之后，“我需要出去一趟。”左名扬从洗手间出来时说。 谷玉只是走过去理理他的衣领，亲了一下他还湿润的下巴，温婉地笑问：“我还有多少个对手？” “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样。以后，我会告诉你。”左名扬亲了一下她的头发，又加一句：“如果兰姬，醒了，别让她出去。”他说完转身下楼走了。 谷玉站在二楼的窗口，看见左名扬步伐略微沉重地穿过花香四溢的院子，他低着头，甚至没有去看路边的茉莉花。 第80章 人生恰如圆舞(6) 江边。“上善若水”茶吧。 茶吧是一艘退役的军舰改装而成的，就停在江边。迷彩色的外表，内里的装修温馨，古朴自然。加之，可以享受江风的吹拂，这里成了很多人幽会或清谈的地方。 今天是苏醒到“上善若水”打工的日子。 刚一班，她就看见左名扬推门进来。可是左名扬并没有看见穿上工作服的她，径直走过苏醒的身边，上楼去了。 左名扬到了顶层的vip房，推门进去，屋子是以韩式布置的，光洁的褐色柚木地板，屋中间只有一张矮几，茶几两侧各放着两只白色的藤垫。屋角有熏香灯。 屋内茶香缭绕，一片静默。只见黑衣女人面对门而坐，垂下眼睛，好象在沉思。 左名扬略为一振，但是很快又恢复平静。他缓缓地走过去在草垫上坐下来。 “好久不见。”左名扬淡淡地打招呼。 清晨的阳光透过细木格窗棂投在宋夫人的脸上，她抬头看左名扬一眼，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慌乱和掩饰，然后又恢复了冷漠和从容。 “当年那个丫头，就是兰姬，对吗？”宋夫人呡一口茶问。 左名扬点点头。 “她长大了，很漂亮，也很聪明。”宋夫人沉吟一下又说：“越来越象她妈妈了。” 左名扬凝视着手中的有手绘竹子图案的细瓷杯。沉默着，眉头又拧成一个浅浅的“川”字。 “但是，我不得不告诫你，请管好她，不要让她接近宋慈。”宋夫人的语调变冷。 “该来的迟早就要来。如果他们相遇了，你我都阻止不了。当然，我也不想让她跟宋慈相识。” “宋慈这里，我会想办法。但是，你要管好她。否则……” “否则怎么样？” “我会将当年那件事公之于众，如果你不想兰姬受伤害，你最好带她离开此地。”宋夫人明显带着威胁。 “如果要说，也该是我来说，我答应过兰姬，等她满18岁，我将告诉她关于她的身世。”左名扬很恼怒。 “只是恐怕她还没到18岁，就步了当年她母亲的后尘……”宋夫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16年过去了，你为什么还是那么冲动？尖刻？幼稚？不宽容？”左名扬痛心的语气。 “自从宋慈爸爸离去，我就只有宋慈了，我不能让人夺走他……” “再等两年，等兰姬考上大学，我可以转她去国外读书，但是现在不行。” “如果这两年出了事怎么办？”宋夫人冷淡而且尖酸的语气。 “出什么事，你指？”左名扬的手将茶杯越捏越紧，眉间的“川”字越来越深。 “你说呢？还会有什么事？少女怀孕，听说过吗？”宋夫人刚一说完就后悔了。 左名扬将茶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眼里滋滋地燃着怒火。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毕竟她跟你先生也是有关联的……” “你说什么？”宋夫人反倒惊呆了。 “我知道你不会承认，你也不想接受，但是，难道这不是事实吗？兰姬和宋慈迟早都应该相认的……” “……？”宋夫人张口结舌，愣在了那里。 “可是，我死都不会承认这一点的。”宋夫人过了半刻，坚定地说。 “所以，你就回去给宋慈忠告，他千万不要爱上兰姬就好。” “你可不可以带着兰姬远离此地？”宋夫人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带点儿哀求地说。 “你想我和兰姬永远消失？上次学校的广告栏里贴照片，是不是你干的？你想就此开除兰姬？”左名扬突然反问。 “哦呵！真好笑。我要想开除一个人还不容易？犯得着费那么大劲吗？” “那好吧，我们都好自为之吧。”左名扬起身离去。 左名扬刚一拉开推拉式木门，走廊里就响起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一个瘦小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第81章 人生恰如圆舞(7) 苏醒一直跑进洗手间的格子间，心还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 她的头发被江风吹乱了。脸也红了。心里更是慌作一团。她慌乱不单单是因为第一次偷听人家的谈话。更重要的是，她所听到的谈话内容。她的耳边一直回响着宋夫人和左名扬的对话：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毕竟她跟你先生也是有关联的……” “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不会承认，你也不想接受，但是，难道这不是事实吗？兰姬和宋慈迟早都应该相认的……” 苏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里斗争得厉害。 这是什么意思？这还有什么意思？ 难道……是……？？？ 难道……不是吗？这再明显不过了。 那怎么办，要不要告诉或暗示兰姬？ 她回想起兰姬坐在宋慈摩托车上的情境，双手抱住宋慈的腰，长发飞扬。如果他们真心相爱了怎么办？那将来会多么痛苦？ 但是，万一是我听错了呢？或者理解错了呢？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虎耳草”冰吧。 “不是要打工吗？怎么有空出来请我吃冰其凌？”梁孜琪歪着脸问。 “怎么又是我请？是你请我呀！”苏醒故意尖叫着反驳。 “因为你有赚钱嘛……你……怎么啦？有心事？”梁孜琪突然探究地望着苏醒的脸。苏醒失去了她一惯的从容。 “这个……呃……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爱的人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你会怎么办？” “哈哈。我是独生女啊。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万一是你爸曾捐过精子……或者……” “嘿嘿，你以为你在看电视呀……” “哦……是的，我想起看过的一部电视，所以问问你嘛。” “唉，如果生活能象电视剧那样多姿多彩就好咯。” 苏醒很想说，你还不够精彩呀。今年都暗恋两次了。可是，她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 “喂，苏醒，我们去找兰姬玩吧。顺便问问，她怎么跟宋慈进展这么快？” “让我想想吧。”苏醒说完又拼命地吸奶昔，眼睛望着前方，人处于放空状态。 “想什么呀，走吧。” “不，我要回家了。”苏醒说完起身走了。丢下梁孜琪一个人发愣。 第82章 人生恰如圆舞(8) 苏醒是想回家睡一觉的，可是路过图书馆时，她抬脚走了进去。 她出示借书证，然后进了报纸收藏室。她找到16年前的那一个报架。 先查日报，再查晚报。然后查妇女报。 16年前的11月18日女报新闻版上有一个简讯引起了苏醒的注意： 大四女生未婚先孕： 百塔师范大四的学生——叶姿未婚先孕，并于本日在医院产下一女。产后大出血，叶姿抢救无效身亡。但是，至死叶姿都没有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有人猜测是强奸所致。有人猜测叶姿是与同学偷尝禁果所致。叶姿本是孤儿，她死后，听说一同班同学抱走了小婴儿。 …… 那叶姿就是兰姬的母亲吗？ 但是，兰姬的生日并不是11月18日而是12月1日啊。 苏醒觉得自己好象被拖入了一个神秘的旋涡。欲罢不能。 可是，她强制自己回家，不要再想这个问题。 她决定忘记她所听到的，她所猜测的。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 可是，她想起了宋慈的脸。他会难过吗？还是开心？如果他最终知道真相，知道兰姬的身份。她突然于心不忍。 眼看着满载乘客的车子就要掉下悬涯，她已醒来了，她不可能不叫醒车上沉睡的乘客啊。 她还是决定去找兰姬。 黄昏的江边。兰姬穿着黑色的灯笼裤和黑色背心，长发飘飘，随风飞舞。 苏醒穿着白色的t-shirt，加上蓝色的背带短裤。 “兰姬，你的生日是12月1日？” “听左名扬说，还要早一点，12月1日是我进左宅的日子。不过，我就把这天当做生日来过了。” 哦，看来，兰姬的母亲应该就是叶姿了吧。时间很吻合哦。 “兰姬……，你看到宋慈会有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兰姬偏头看她一眼，然后轻笑说：“心如鹿撞！” “兰姬！”苏醒严肃地看着她。 “心如止水。”兰姬吐一下舌头说。 “那你怎么最近跟他这么亲近？” “呵呵，没别的，我就想试一下，他能不能搅乱我的心，打破这潭死水。”还是满不在乎的口气。 “哦……那他呢？” “他……？”兰姬警觉地看一眼苏醒，沉默半晌说：“苏醒，你是不是很怕我爱上他？或者怕他喜欢上我？” “兰姬……我……” “呵呵，我都告诉过你了。我不会喜欢百塔的任何男生。” “哦？为什么？” “呵呵，不为什么，反正我不是lesbing（蕾丝缤），你放心好了。” “lesbine？” “女同性恋啊。” “晕死。” “哈哈。我就是，我最喜欢你这样的中性气质的美女了哦。”兰姬说完，故意凑过来，恶心兮兮地作拥抱状。 “哎，你呀……”苏醒叹口气跳开去。 这时，堤上有人连声喊兰姬。 原来是罗鑫和宋慈。手里捧着一个东西，用报纸包上了。 第83章 人生恰如圆舞(9) “但是，我可不能保证人家不喜欢上我哈。”兰姬嘴角露出一点点小小的得意。 罗鑫和宋慈跳下岸，沿着沙地朝兰姬和苏醒走过来。 宋慈穿啡色的布裤子，和一件白得耀眼的棉布衬衫。罗鑫穿着永远的迷彩裤和黑色t-shirt. “猜猜看？”罗鑫朝苏醒快活地说。 “烤红薯？” “哈哈。”罗鑫大笑着揭开报纸然后猛地送到苏醒鼻子下面。 一个古怪的、椭圆的、硕大的、带刺的褐色的东西。一侧已有一小条裂缝，露出奶白色的果肉。同时一股难以名状的臭味钻进了苏醒的鼻孔。苏醒跳开去。 “榴櫣呢！是这样的，吃着香，闻着臭。”宋慈笑着，温和地向苏醒解释。 “兰姬说她还没吃过榴槤……这可是某人从网上订购的哦。”罗鑫一边瓣开有刺的果壳一边大嘴巴说话。宋慈看了一眼苏醒，眼里却忍不住地露出一丝羞涩和尴尬。苏醒看见了，心里又酸又涩：爱，原来可以让人变得象宠物一样天真。连冰冷高傲的宋慈也不例外。 “人家不过是说说而已嘛。”兰姬并不领情地白了一眼宋慈，然而，语气里却不由自主地透露出撒娇和娇嗔。 “来，吃一块。苏醒。虽然闻着臭，吃起来可是香得要命的哦。”罗鑫递给她一块。 “是的。你尝尝吧。”宋慈好象也并没有生气，反而是转过头来劝苏醒吃。 苏醒皱着眉，捏住鼻子，但是还是有奇臭无比的气味钻进鼻孔，她狠下心来咬了一口乳白柔软的果肉。一种奇异的香味充斥口腔，渗透到喉咙…… “有的人就是这样，外表看上去奇臭无比，可是一接触吧，又有奇香袭人。”兰姬感叹。 苏醒注意到宋慈的脸色有点不自然起来。 “哈哈，你说谁呀？难道是说我？和和，我就是水果之王-榴槤男孩啊。”罗鑫自我解嘲。 “去，你有那么贵重那么营养吗？你不过是地瓜罢了。”兰姬笑着反驳。 宋慈笑了起来。 苏醒突然感觉到兰姬跟宋慈之见已有了一种微妙的、莫名的默契。虽然两人一直没有直接对话。 “那么兰姬，是淮北之枳了。”苏醒忍不住帮了一句腔。 “什么？什么？”罗鑫摸不着头脑了。 “那谁又是淮南之桔？梁孜琪吗？”宋慈接过了苏醒的话。 “呵呵，那么苏醒呢？是脐橙吧？”兰姬突然有点讥讽地说。因为她也发觉今天宋慈老跟苏醒说话吗？ “why？why？why？？？”罗鑫问。 “脐橙是有心事的橙子呀。”兰姬说完，笑得很坦然很无邪的样子，说完，又亲密地揽住苏醒的肩。 苏醒没再说话，但是，她已感觉到了兰姬话里微妙的戒备和讽刺。 她突然觉得关于她在茶吧看到的一切，以及她内心的疑惑，她根本无法说出口。 怎么办呢？该来的总会来吧。岁月所埋下的种子，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开出浓的或淡的花，结出甜的或涩的果。无论是淮南之桔，or淮北之枳，苏醒觉得她自己无力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第84章 人生恰如圆舞(10) 8月的一个傍晚，兰姬和左名扬，谷玉在本市的“格林绿”旋转西餐厅吃晚饭。 左名扬为谷玉切割纽西兰t骨扒时，兰姬一直眼也不眨地看着他的手。他的手细长，小麦色，此刻却在她的面前为另一个女人切割牛扒。而这以前，那双手一直是为兰姬服务的。 “兰姬，我和谷玉要去越南呆一段时间。然后我就直接去航行了。”左名扬抬起头来说。 “要单独度假吗？怕我打扰你们了？谷玉，是你的主意吗？”兰姬将刀叉弄得呯嘭响。金属刀用力地割在铁板牛排上，发出让人脚心发痒，牙根发酸的锐利的吱哧声。 左名扬只是静静地克制地望着她，可是眉心的川字又出现了。 “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我想去那里找一些资料。”谷玉心平气和地说。 “我才不要跟你们去呢。”兰姬心里有点堵。她突然觉得，她在谷玉面前是如此笨拙，每次交手，人家都是用的巧力，三两拨千斤，她呢，总是用的笨力，吃力不讨好，还影响风度。想到这里，她突然心灰意冷起来。看来，真得死在这个女人手里了。 兰姬无力地放下刀叉，伸了个懒腰，转转脖子。这时，她看见了，正走进旋转餐厅的宋慈。 看见宋慈，兰姬恢复了轻松和自信。但是她并没有出声，只是坐在那里朝宋慈的方向静静地微笑。 不负她心，宋慈也看见了她。朝她这一桌走了过来。 他立定，但是，很显然，他踌躇着不知怎么称呼，所以他，只是微微俯首：“你们好。” 兰姬微微扬起头，有点挑衅地望着左名扬的脸。左名扬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愫，这一点没有逃过兰姬的眼睛。可是，她期待更多的火星出现在他的眼里。她甚至期待左名扬失态发火。 可是左名扬只是平淡地对宋慈说：“要不，一起坐下来吃吧？” “不了。我还要在这里等我母亲呢。”宋慈刚说完，就发现左名扬的脸色微微一怔。 “兰姬，你吃好了吗？要不，我们先走吧。”左名扬有点急切地说。 谷玉有点诧异地侧脸看看左名扬。但是她不问也不发表意见，只是静静地开始整理手袋。 “别急呀。你看，你们的牛排还没吃完，餐后甜点也没上呢。”兰姬说：“而且，好久没看到同学了，我去跟他小聊一会。”兰姬说完故意不看左名扬渐渐变僵的脸色，就朝窗边的宋慈走过去。 谷玉一言不发，只是用温柔的眼神望着面无表情的左名扬，伸出左手来握住左名扬的手。她感觉左名扬的手正在慢慢撰紧。 第85章 人生恰如圆舞(11) “请我喝点东西吧？”兰姬对宋慈说。 “你想要喝什么？”宋慈望了望左名扬及他身边的女人，小声说：“他好象不高兴。” “管他呢。”兰姬说完，转过头去望窗外的夜景，又回头补一句：“我想喝一只新鲜的海南椰子。” 八月的夏夜，天空是厚厚的宝蓝色，密密麻麻的星子银白发亮，就象是一只巨大宝蓝披肩上缀满亮片。兰姬将头抵在正缓缓旋转的玻璃上，眼里也有点点星光闪烁。 新鲜的椰子上来了。从顶部钻一个小孔，插进一个吸管。淡淡的椰香从吸管里悠悠地散发出来。 “呃？服务员，帮我插两根吸管，这样我们两个都可以喝呀？”兰姬转过脸来，脸上是亮若星辰的单纯的笑容。她好象并不明白她的这个话多么暧昧多么令人遐想，或许她是故意要让人遐想。她黑沉沉的眼睛里，像是跌进了无数小星星，闪着细碎明亮的光。 宋慈看着她，心里像是装进了一个小小的银河，无数的星星正争先恐后的散发银白的光。宋慈不由自主地眨了一下眼，他害怕他跌进银河就再也爬不上来。 “你在跟他赌气？”宋慈看一眼远处的左名扬，轻声问到。 “你不喝算了。我一个人喝了。”兰姬拉过装在古朴的陶瓷罐里的椰子，低头吸起来。幽黑浓密的眼睫毛盖下来，象两把小小的扇子合拢，盖住了小银河一样的眼睛， “要开学了，你想好没，读文科，还是理科？”宋慈问。 “你呢？”小扇子一样的眼睫毛微微张开，小小银河的银白光漏了出来。 “选文科。”宋慈深吸一口气说。 “那我也选文科。”小扇子合拢了，安静地，无声地吸着椰汁。 宋慈有点吃惊地望着她。可是过了半晌，兰姬一动也不动，眼皮也不抬，宋慈以为兰姬睡着了。 “兰姬？”宋慈轻轻地喊。 “恩？”兰姬睁开眼，象婴儿似地打个呵欠。 “我在等我母亲。”宋慈有点踌躇地提醒她。 “哦。” “我怕她惹你不高兴。”宋慈有点尴尬地解释。 兰姬望望远处的左名扬。心里的破坏欲慢慢地探出头来。反正这个夜晚也被破坏了。嘿，我今天就要惹他们不高兴，老太婆也好，老头子也好。放马过来吧。 左名扬仿佛看透兰姬的心思。他慢慢地走过来，表情平静地朝宋慈点点头，牵过兰姬的手，语气很硬地说：“兰姬，我们回家吧。” “你们先回吧。我还有话跟我的同学说呢。”兰姬头也不抬地甩开他的手。 左名扬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去，谷玉跟上他，两人一起朝电梯口走去。左名扬的背影在华丽的灯光下，显得无比落寞和倔强。兰姬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兰姬，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宋慈不可置信地问。表情里有隐隐的期待。 兰姬还在望着左名扬的背影出神，可是突然，她看见了宋夫人正从门口走进来。而且刚好跟左名扬在过道上相遇。 空气好象被凝固了。 宋夫人很不友好地望望左名扬，又望望兰姬。 左名扬朝她微微地低了一下下巴。 “不要让历史重演啦。”宋夫人声音里饱含尖刻和玄机。 “请你说话庄重一点！”左名扬微愠地答。 “哦呵！你看看到底是谁不够庄重？”宋夫人下巴朝兰姬的方向微微动了一下。 左名扬回头看了一眼，兰姬正跟宋慈从一个椰子里吸水喝，兰姬的脸上浮现妩媚的笑容。左名扬的眼神无比复杂：尴尬、心痛、掩饰、生气。 本来兰姬决心今晚要惹事的，要让他下不了台的，可是，当宋夫人出现，她突然觉得她应该保护的是左名扬。 兰姬突然站起来，对宋慈说声谢谢，然后，转身款款地朝门口走去。 电梯半天不上来，这里毕竟是60层。 三个人站在电梯口都没有说话。谷玉的手臂松松地插在左名扬的臂弯里。兰姬伸出手，不停地烦躁地按着“down”键。左名扬看着她的手指，终于伸出手去捉住了她在按键的手。兰姬也不看他，但是手不动了，人，慢慢地倾斜过来，头靠在了左名扬的肩上。 宋夫人用略为讶异的眼神看着左名扬的左边是兰姬，而右边是谷玉，她的嘴角露出一丝仿佛洞悉一切的嘲讽。 “慈儿，你看见你的同学兰姬了吗？”宋夫人一坐下来就问，语气有点兴奋。 “哦？”宋慈胡乱答一声，他还没有从兰姬瞬息万变的表情里回过神来。 “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宋夫人身子微微前倾地看着走神的宋慈。 “恩？” “你确定，你留下她，是为了折磨她，而不是别的原因？” “恩。”宋慈心不在焉地回答。 “要小心啦。你不觉得兰姬跟她养父之间有点不同寻常吗？” “妈！”宋慈觉得今天母亲有点怪怪的：幸灾乐祸，而且轻浮。母亲平时从不议论那些捕风捉影的八卦琐事。她是个很严谨和严历的人。今天怎么啦？ 宋夫人定了定身子，才说：“这种女孩……”她还想说什么，可是看见宋慈厌恶隐忍的表情，终于停住了嘴。 可是一整个晚上，宋夫人似乎都心情异常地好。1 第86章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1) 左宅。谷玉在二楼收拾行李。 院子里，桂花树下。左名扬和兰姬都躺在古老的褐色藤椅上。两人中间的茶几上放着一篮冰镇提子。 “难道你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吗？明天你们就要走了。”兰姬轻轻地问，语气里有淡淡的埋怨。 “兰姬，好好跟他们相处。享受青春的乐趣。享受被男孩子关注和喜欢的乐趣。享受跟他们一起看电影和吃冰其凌的乐趣。这样就够了。但是，如果你不是真心喜欢他们，别伤害他们。”左名扬闭上眼，躺在摇椅上说。 “你说的他们包含宋慈吗？” 幽暗中，兰姬看见左名扬突然睁开了眼，望着夜空。 “兰姬，如果你有个弟弟，会怎么样呢？”左名扬突然坐起身子。 “弟弟？”兰姬的语气有点哀怨和受伤。 “跟你的同学们好好相处，珍惜与他们相处的时光。包含宋慈。”左名扬沉吟了一下说。 “我会的。”兰姬闷闷地回答。 “你认识宋慈的母亲？”兰姬突然直起身来问。 左名扬没有吭声，好象是睡着了。 天空是一张巨大的、深蓝色的、缀满闪亮星片的毯子，轻轻地，轻轻地覆盖下来，笼罩住了兰姬内心那么莫名的失落和青春的忧伤。也笼罩住了院子里的茉莉清香。 第87章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2) 此时，翠微路的宋家别墅。 这是一栋西式风格的白墙红顶的别墅。四周有白色的木栅栏围住。院子里有一个大大的泳池，平整的草地，修减整齐的冬青灌木丛。 宋慈正在书房里沿着架子找书。 突然，他在书架下面的小抽屉里看到一个信封。信封并未封口，摸上去滑滑的。他抽出信封来，打开一看，是一叠照片。准确地说，是兰姬的照片，也就是曾经出现在学校报栏上的，关于左名扬和兰姬的照片。他正出神地看着照片，脑子飞快地转动。难道……是母亲派人跟踪兰姬？并拍下了照片？ 就在宋慈面对照片出神时，书房的门开了。宋夫人走了进来。 “妈，这是怎么回事？”宋慈将照片摊在书桌上。 宋夫人的目光从照片转到宋慈的脸上，再转到他身后的拉开的抽屉。她的脸色微微一怔。然后就平静地说：“还不是开学时，学校校长交上来的？应该是从公告栏上撕下来的吧。” 宋慈松了一口气。 “你在书房找什么？还乱翻我的抽屉？”宋夫人后发制人。 “我找一本书。《圆舞》，有吗？”宋慈问。 “哼！这一点倒象你爸。我可从来不看这类言情小说。” “家里到底有没有这书？”宋慈不耐烦地追问。 “没有。” “那晚安。妈妈。”宋慈说完就走了出去。 宋夫人赶快关上书房的门，然后回到抽屉前，她翻出照片来看正面，又看背面。照片背面非常干净，并不象是从报栏上撕下来的，分明是全新的照片。 她叹一口气。在旋转椅上坐下来。锁上了抽屉。然后陷入了沉思。 秋天开学。进入高二。苏醒和兰姬，宋慈选择了文科。梁孜琦却跟罗鑫汤喆一起进了理科。 下自习后，三人坐在银杏树下吃冰其凌。有鸟儿在树稍倏的飞过，今夜没有月亮，满天的星子，天空就象是深兰丝绒的帐蓬顶，镶满了闪亮的水晶星片。 “你跟罗鑫。现在是什么状态？”兰姬每次见面都免不了要问梁孜琦这个问题。 “爱情有三态，我的现在依然是汽态。”梁孜琦进了理科班以后，说话变得有点三句话不离理科了。 “看来你的物理学得不错啦。”苏醒望着她笑。 “爱情本来应该如水。但是，如果你的爱情是暗恋一个人，那个人就象远在天边一样，永远是那么遥远而且飘渺。这份爱就象云，象雾，象风。所以我说是汽态。当你被别人暗恋，那个人的爱情对你来说就是固态，无论你何时回首，他都在那里，象磐石一样永恒，坚持。所以是固态。当你爱一个人，也被一个人爱上，你们的爱才是液态的水，相互消溶，相互渗透。只是，我不知道，我的爱情从何时才能从汽态变成液态。”梁孜琦叹口气。 苏醒望着梁孜琦脸上露出很可惜的神色：“你这样长年累月的暗恋一个人，不是很荒费青春吗？” “青春不荒费也会过去的啊。如果有个人被你暗恋，至少让我回想起来这段岁月时，这里有个标记。罗鑫就是我这段青春岁月里的标记。”梁孜琦的表情好象很享受的样子，又好象很痛苦的样子。也许是痛苦的享受吧。 “无情不似多情苦。”兰姬说：“你干嘛不干脆向他表白算了！” “表白？然后呢，或者拒绝，那样更痛苦。或者同意，又怎么样呢？我会更失望。” “失望？”兰姬和苏醒睁大了眼。 “我喜欢他，就是因为象他这样粗暴无礼，懒惰愚蠢的人，居然会痴痴地喜欢旦七七，长达七年。我喜欢地就是他身上的这种反差，他对人家的粗暴和无礼，对旦七七的柔情和执着。如果，他反过来喜欢我，我想我说不定会失望多过开心。”梁孜琪很苦恼的样子，那表情好象是她正面临着罗鑫的回心转意。 “哈哈，我真是大开了眼界。我觉得你比他更可爱，你就纯粹是为了暗恋而暗恋。”苏醒笑说。 “那你就只好痛苦下去了哦。”兰姬。 “是呀。我很佩服自己，暗恋居然可以达到如此境界。说真的，我自个都觉得挺悲壮。呵呵。”梁孜琪居然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哈哈。我看你是被自个感动了吧。”兰姬笑她。 “那象我这样，既没有人可以暗恋，也没有可以暗恋的人，是什么态？”苏醒问。 “你是h1态。”梁孜琦不置可否的说。 “怎么解读？”苏醒听得一头雾水。 “化学里，h2o是水，你们都知道吧？假如1个h等于一个人，o等于爱的缘分，那么就是说2个h，如果遇到缘分的o，就会化成水。你呢，还只是游离状态的h1了。”梁孜琦头头是道。 “h1多孤单啊，所以你也该找个人来暗恋一把！”兰姬也开玩笑。 “功课那么多，如果去暗恋别人，未免太费神，还不如找个人来暗恋自己呢？况且，如果我想暗恋谁，还不如马上去照镜子？就暗恋自己得了？”苏醒自嘲。 “天老爷！难道你平时不照镜子的吗？”兰姬笑着打击她。 第88章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3) 苏醒心想，青春那么长，那么美，如果没有被人刻骨铭心的暗恋过，如果没有刻骨铭心的暗恋过一个人。岂不是太虚度年华青春了？ 其实，青春期，我所能做到的，最好的，最成功的，也只有暗恋了。虽然我不能承认。苏醒望着秋夜满天的星子，叹了一口气。 梁孜琪忙着暗恋。而兰姬忙着被人暗恋。只有苏醒是h1哎。孤单的h1.暗恋的h1.悲伤的h1. 成了h1的苏醒喜欢看书。周六的下午是自习课。苏醒一人去了图书馆。她在充满书香气息的书架之间，正在找法布尔的《昆虫记》，突然她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来。然后是宋慈那冰冰有礼的声音在问：“我要借《圆舞》，有吗？” “靠右，港台文学，亦舒那一架。”管理员告诉他。 脚步声在走近。苏醒突然莫名地心跳加速。 图书馆里人本来就非常安静。静得苏醒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又闻到了来自宋慈身上的海洋之香。 “苏醒。”宋慈隔着书架轻轻地喊。 “恩。”苏醒的心狂跳不止。 “帮我一个忙，找一下《圆舞》好吗？”宋慈一边说一边递过来一张纸片。很显然，他对港台文学并不熟。 “你为什么想看这本书？”苏醒觉得奇怪。 “有人曾跟我讲过这本书，她只讲了一半，我……想知道结局。”宋慈语塞。俊美的脸上露出羞涩和慌乱。 苏醒不再说话，默默地帮他找到这本书。 书架上有两本，宋慈离开后，苏醒也借了一本看起来。 宋慈拿着这本书，躲到图书馆后面的山坡上看去了。苏醒坐在图书馆那宽阔的窗台上读起来。 “一个女孩在妈妈的再婚婚礼上，认识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曾经爱慕女孩的妈妈。妈妈再婚并不幸福。远渡重洋去了意大利。男人收养了女孩。女孩爱上了那个收养她的男人。女孩一直对男人直呼其名，女孩恋爱，结婚，成名，又离婚，她的心里一直有那个男人。就在两人终于决定要在一起时，女孩得了重病，她不想让男人接受残缺的自己，悄悄地离开了他。”这就是圆舞的故事。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 宋慈望着天空浆紫色和酒红色交错的晚霞，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突然感觉他正在接近谜底。然而，这个谜底是他所担心看见的。 为什么母亲一再阻止他接近兰姬？难道母亲知道关于兰姬的身世？ 第二天是周末，下午，苏醒到图书馆还书时，宋慈也来了。宋慈惊讶地看着脸色发窘的苏醒手里也有一本《圆舞》。 图书馆的后门有一条小路，路两旁都是银杏树，象是被一支无形的手镀上了黄金，秋日明媚的阳光下，满树金黄的叶子，正沙沙作响。有零星的叶子在空中飞舞。而小路上，已是洒满了金色的伞形叶子。脚踩上去会沙沙做响。象是踩着脆而薄的伞形黄金片。 身穿白色风衣的宋慈，站在路中间，他淡金色的头发也在散发细碎的光芒。他在等苏醒。 “苏醒，你如何看这本书？”宋慈问。 “宋慈，请你远离兰姬。”苏醒忍不住地说。 “苏醒，难道你知道什么？” “我只是怕你受到伤害。”苏醒低下头，不忍看宋慈的眼睛。她用蓝色的帆布鞋踩着脚边的落叶。 “真相永远比我们的感受更重要。你说呢？”宋慈很平静地说。 苏醒盯着脚下的落叶，犹豫着，不知该如何作答。而且，她很想将内心的疑惑告诉他。可是，她又觉得非常不妥当。 “苏醒，我知道，请你帮忙，有点残忍。”宋慈静静地望着苏醒的眼睛，充满怜爱地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醒嘴唇颤栗着。 “请你帮我把这个带给兰姬，好吗？六点前送到。”宋慈递给她一张电影票。 “宋慈……”苏醒想说，我不想这样做，也想说，为何你自己不直接去找她？还想说，不要去找她。 “对不起，让你为难了。我下不为例。”宋慈的嘴角僵硬起来。然后转身离去。 在布满黄叶的小路上，宋慈越走越远。 小路很美，宋慈的背影更是美得让人心惊。 苏醒叹了一口气。她开始痛恨自己的软弱。 第89章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4) 兰姬拿到电影票时，嘴角微微上扬，面有得色。 “昨天不过是感叹了一句，想看电影了。就有人送票上门来了？”她并没有问是谁送来的。分明是已知道对方是谁，或者，就算不知道是谁，她也并不关心。多年来，被宠坏了的她，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了。 “你不问问是谁送的票？”苏醒忍不住问。 “这个重要吗？”她反问一句：“那好吧，告诉我，是谁？” 还没等苏醒说出是谁，她就去换衣服，拿披肩，准备出门了。 那是本市最豪华昂贵的影院-红叶剧院。能到红叶去看电影的，都是本市名流，非富即贵。兰姬想必知道是谁送来的票吧？所以才欣喜地赴约？苏醒突然觉得自己正眼睁睁地看着车子往路标之外斜开出去，却无能为力。 “兰姬，不要去。”苏醒突然拉住兰姬的印度风情披肩。 “嗯？”兰姬回头用充满疑问的眼神望着她。 “这……”苏醒不知从何说起，突然灵机一动：“今晚要上自习，还要开班会呢。” “唉，你别这么认真好不好？周末晚上的自习是可以请假的呀。要不，你也去？我们去那里找退票去？” “算了吧。”苏醒再次放弃。 可是，当兰姬走出去一会，苏醒也出门了。她也不明白是更多出自好奇，还是对宋慈的担心。 一张票160元，相当于苏醒一个月的零花钱。可是她咬了咬还是买下了。心里不免自嘲，这就是华而不实的代价，要是被苏谦知道了……哎…… 苏醒想，今天一定要说出来了。再这样下去，自己也拖不起，而且，也怕两人越陷越深了。 苏醒买的是普遍座。距离兰姬的vip座位只有两排。 vip座是小巧而雅致蚌壳形沙发，一按椅上的按钮，两瓣蚌壳就可以缓缓张开，并排而坐。再一按按钮，两瓣椅子就可以缓缓合拢，将两瓣椅子上的人合二为一，亲密无间。 电影开始播放了，vip座位很显然是很多情侣，只见那些蚌壳纷纷地缓缓合拢，里面一定坐着两个亲密的人，手牵手，或许脸贴脸。 《sadmovie》是写几对年轻人的悲伤爱情故事。很好看的电影。可是，苏醒一直无法专心地看电影，她一直注视着兰姬旁边的那扇蚌壳椅。 开演10分钟了，苏醒才看见一个人走了进来，在兰姬右手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两瓣椅子是并排180度的。此刻两瓣椅子正在慢慢旋转，越来越近，大约30度时，停下了。苏醒不禁猜想，两个人的头正抵着头。 苏醒猛地一下站起来，身后发出嘘声，她才慌乱地坐下来。 苏醒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她并不想来揭开这个谜。可是，她掌握的谜底一旦揭开，是伤害多过幸福？还是相反。可是一想到，宋慈可能因此而可能受到的伤害，她就从心底有了一种力量。 第90章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5) 电影散场。苏醒跟在他们身后。 只见两人手握手地走出影院。然后慢慢地朝学校方向走去。 长长的路灯昏黄。路边是匆匆回家的三五人群。走到滨河广场时，秋夜的凉风一吹，兰姬好象才从电影中醒过来，挣脱了宋慈的手。两人默默地往前走，双方都很窘迫。 “我看过《圆舞》了。”宋慈找了个很不合适宜的话题。 “那又怎么样？” “放心吧，你不会象主人公那么悲惨。” “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兰姬立定脚步，恼怒地、固执地望着宋慈，黑幽幽的眼睛里似有寒星闪耀。 宋慈望着她的眼睛，低沉而温柔地说：“我只是想要保护你。”，他一说完，猛地将兰姬拉进怀里，低头去吻她的唇。很显然，对双方来说，都是头一次，更何况兰姬还在反抗。 “不！”苏醒终于尖叫起来。 宋慈放开兰姬，两人一起回头，看见了路灯下的苏醒。 “苏醒！”宋慈恼怒地。苏醒望着他的眼神，心里凉了半截，他一定把她当做七彩拉面那样无聊的花痴了。 “苏醒！”兰姬惊诧地。苏醒望了她一眼，只觉得兰姬犀利的眼神好象看穿了她心的五臓六腑。 “对不起！”苏醒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一直跟随了他们一个晚上。就是害怕看到这一幕。可是她还是看见了。她知道宋慈可能会恼怒她一辈子。 宋慈恼怒地转身走了。他的眼神无比怨恨。 “苏醒，真谢谢你。”兰姬亲密地揽住她的肩。 隔一会儿，兰姬才严肃地问：“苏醒，你是不是很喜欢他？” “兰姬，并非你想的那样。”苏醒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 兰姬并未往深处想。只是露出一个暧昧的微笑：“好，我并没有想什么。” “兰姬，我有个请求。”苏醒郑重地说。 “什么？”“反正你也不喜欢他，放过他，不要伤害他。” “呃？这倒怪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你爱的是左名扬。”苏醒肯定地说。 兰姬的脸色一变。沉默了好久，她才幽幽地说道：“就算你说得对，可是你要知道这是不伦之恋，更何况左名扬已有了谷玉？而且，自从开学以来，我都没有收到过他的来信。” “可是，你说过，你绝对不会喜欢百塔的任何男生的。” “没错，我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喜欢上百塔的任何男生啊。” “那……？” “他母亲一再地告诫我不要接近宋慈。”兰姬神情恼怒。 “那你怎么不想想，也许内有隐情？” “反正我又不喜欢，懒得理她是不是在发神经呢。”不耐烦地口气。 “既然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跟他去看电影？” “我不喜欢他，并不意味着，我就不跟他玩呀。”兰姬说得轻描淡写。 “你说的玩，包含拉手和接吻吗？”苏醒吃惊地反问。 “苏醒，你是不是吃醋了？我也问过你，你说你并不喜欢他的呀。” “我只是请你不要伤害他。” “怎么是请我不伤害他？我兰姬陪他看电影，被他拉了手，还被他强吻。到底是谁在受伤害啊？”兰姬觉得苏醒有点神经质了。 “兰姬，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说的话。” “哟！”兰姬变得尖刻起来：“有什么就直说吧。” “我没什么要说的，记住，不要伤害他，不然，你会后悔的。” “后悔？苏醒，你在威胁我吗？”兰姬有点恼羞成怒了。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苏醒一定要护着宋慈呢？ 两人不欢而归。 苏醒想总有一天，兰姬会明白自己的苦心。 第91章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6) 深秋的早上，浓雾如轻纱般涌进书声朗朗的教室。 兰姬没有读书，她正悄悄地埋在桌上写什么，左手护住上半截，而且写一行，就用手蒙住一行。 正戴着耳机看书的宋慈侧头看一眼兰姬那神秘、温柔、略带忧伤而且庄重的表情，心里居然觉得堵得难受。他讨厌看见她那一副表情。他也讨厌她因为那个人而忧伤。他当然知道她在给谁写信。而且，他也知道。这个学期，那个人还没有寄过信回来。 “兰姬，到此为止吧。”宋慈突然伸出手来拔掉她手里的笔。 兰姬转过头去，看见宋慈满脸忧戚的表情。他说到此为止？言下之意就是他知道她正在进行什么了？ “管你p事。”兰姬突然很恼怒地盯着宋慈。她讨厌人家看透她的心事，她更讨厌人家自以为看透了她的心思。 “你怎么这么蠢？你只会越来越危险，越来越受伤。”宋慈强压住怒气说。他真恨不得掰开她的头盖骨看看，她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要你管？！哪怕粉身碎骨，遍体嶙伤……”兰姬冷冰冰的语气，铿镪有力。 宋慈手下用力，突然拔出她的笔，愤愤地朝窗外扔去。 兰姬伸手摘掉宋慈的耳机也朝窗外扔出去。 “好！算你狠！我再管你的事，我就不信宋。”宋慈说完，起身离开了书声朗朗的教室。 兰姬随后也离开了教室。 雾浓得伸手不见五指。 兰姬知道，就在学校门口，马路对面有个绿色的邮筒。从兰姬会写字以来，绿色的邮筒成了她最喜欢看到的物件之一。那里面载着她的快乐和她的期盼，还有她的心事和她的惆怅。 兰姬想，虽然连苏醒都看出来了，也许他还不知道我的心事，所以，我要告诉他，虽然我还不到18岁，但是，我也可以先告诉他。可是，如果这么久他都无法感知我的心意，告诉他，又有什么用呢？ 兰姬穿过浓雾中的马路，一边走，一边矛盾着。她后悔了，她觉得她不应该说明白，她还那么年轻，那么美，更重要的是，她那么骄傲，她应该等下去。她停住脚步，想要往回走。她不能寄出这封信。 可是，就在她转身之际，一束强烈的光射过来，然后听到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兰姬的身子已轻轻地飞了出去…… 第92章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7) 苏醒跟梁孜琪跑去医院时，兰姬已被送进手术室。医生对护士吩咐：“她虽没伤及头部，可是腿部划破，失血过多。而且，她的血型特别。o型rh阴。赶紧找血源。” 苏醒赶紧跑回教室去叫宋慈跟她去一趟医院。 “我不去，管我什么事？”宋慈的下巴绷得紧紧的。语气冷冰冰的。 “兰姬的血型特别，不容易配到。如果现在不马上输血，会有生命危险。你就去试试嘛。”苏醒话还没说完，宋慈已站起身来冲出教室了。 …… 护士正为找不到合适的血源呢，苏醒带着宋慈跑过去：“快查他的血。” 血型很快配出来了。天！意外地相合。连护士都感叹说：“你来得太及时了。” 事后，护士让宋慈躺在床上休息一会。 “你怎么想到让我来输血呢？”宋慈问。 “和和，说不定你们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呢。”梁孜琪开玩笑。 “我是看你们俩都是冷血型的。”苏醒也勉强地开玩笑：“你休息一会吧，我们去给你买饭。” 当宋慈正躺在床上休息时，护士又倒了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对了，她被送来时手里有一封信，你帮她保存一下。” 宋慈接了过来，信封上面是兰姬的字，信封口磨损开了一半，而且，信封上面沾满血迹。宋慈捏了一下信封，很薄。里面写了什么呢？他很想知道。可是，最终他忍住了。他将信放回口袋里。 兰姬醒过来时，已是午夜。她看见了趴在床侧的宋慈。 熟睡的宋慈脸色苍白，他将头枕在右胳膊上，有几缕淡金色的头发搭在他的手腕处。若隐若现的手腕处有一大块瘀红。他在睡梦中皱了一下眉，嘟哝一声。 兰姬的心底有一块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她感觉到一种刚开始是轻微的，然后越来越重的刺痛。 她想起遥远的在海上漂流的左名扬，以及她那长年在黑暗的海洋上漂流的、莫名的情愫，就象一只永远在黑暗的海上漂流的小船，永远都着不了陆，靠不了案。 她望着窗外寂静而硕大的月亮，突然忍不住地悲从中来。 “兰姬？”这时，宋慈醒了过来。他皱着眉伸展了一下手臂。 他轻轻地俯下身来，看见了兰姬眼角两粒透明而且饱满的泪珠。 “你怎么啦？疼吗？哪里疼？……该死的医院……”他一边慌乱地问，一边咒骂着去按铃。 “别……”兰姬含着泪望着他的手。 他伸出手轻轻地拭去她眼角的泪，小心的样子，象是对待一个幼小的婴儿。 “你疼的话，就跟我说，好吗？”他的语气变得急切。 兰姬望着他，不说话。心里却有了小小的感动。 “我想喝水。”她带着泪的微笑，美得如一只停在带露玫瑰上的花蝴蝶。 他手忙脚乱地去倒水，不小心踢着了柜子，他哎地一声叫唤。却又马上禁声了。 水倒来，兰姬却无法动弹，根本不能起身喝水。 他茫然四顾，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将我的头扶起来。” 他走过来，将手伸到兰姬的颈下，无比轻柔地往上抬，他笨拙僵硬的姿势好象是一个机器人手捧一个柔弱无骨的婴儿。而且，兰姬微微地抬起眼，看见他的耳根正慢慢变红。想不到他还有如此细腻羞涩的一面。兰姬闻到了他身上散发的淡淡海洋香。 左名扬喜欢用一种“季侯风”的海洋之香香水。 而且，因为长年在海上的缘故，左名扬的身上有一种若隐若现的咸涩海洋之香。 “咳……”兰姬一走神，水呛了出来。兰姬脸也涨得通红。可是，腿部的刺痛也渐渐传来。 第二天早上，当苏醒和梁孜琪提着粥来到病房时，兰姬侧身躺着，宋慈正在给兰姬轻柔地梳头发。看见苏醒进门，宋慈的脸微微红了一下。 第93章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8) “他什么时候来的？”苏醒疑惑地问兰姬。 兰姬抿着嘴轻笑一下：“他昨晚一直在啊。” “啊？他昨晚12点跟我们一起离开的啊？难道他半夜又跑回来了？”梁孜琪大吃一惊。 兰姬只是淡淡地笑，那笑容，分明是表示她和宋慈已拥有一个共同的秘密。 “兰姬，要不要通知他？”苏醒问。 “……算了吧。”兰姬脸色黯然下来。她显然也明白苏醒说的是左名扬。她突然回想起来：“我的信呢？我一直抓在手里的信呢？” “好象护士交给宋慈了呀。”苏醒说。 “你一定一定要帮我要回来呀。快去呀。”兰姬急得满脸通红。她不想人家知道她的心思。尤其是宋慈。经过昨夜，她的心突然对宋慈有了一种别样的感觉，虽然不是爱，可是，她最少不想让他看到信，她隐约觉得那是对他的伤害，也是对自己的尊严的伤害。 苏醒望着她苍白黯然失色的脸，答应了。 “来来来，我奶奶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要吃红枣补一补呢。”梁孜琪笑说。 梁孜琪走出去洗碗时，路过院长办公室，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而且夹杂着宋慈的名字。 梁孜琪凑到门边一看，只见宋夫人正坐在院长室里。 “宋夫人，是这样的，当时也来不及通知你，而且，救人要紧，不是吗？” “怎么这么巧，他们的血型这么相合？” “正常来说，他们的血型吻合度是很难得的……” “那说明了什么？” “夫人，我不好说。” “你能否帮我做个亲子鉴定？”宋夫人突然说：“但是，此事，一定要保密。而且结果只能你我知道。” …… “哐”梁孜琪手里的塑料碗掉到了地上。她慌忙捡起来然后朝院长办公室旁边的储藏室跑去。 院长打开门，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等梁孜琪从储藏室跑回病房时，她满脸通红，头发也湿漉漉的。 “你怎么啦？”苏醒在病房门口一把拉住她。 “怎么办？我听见……宋夫人要求做亲子鉴定？为什么要做亲子鉴定？”梁孜琪一边用手抹额头的汗，一边语无伦次地喊。 “嘘！”苏醒将她一把拉到楼梯口去。 “我们要不要马上告诉兰姬？我看她好象有点喜欢宋慈了。”梁孜琪问。 “我想了很久了。一直都没有说。” “啊？你知道很久了？你知道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而且也不知道该不该讲啊。也许讲了，坏处更大呢。” “可是，如果你不讲。不是害了宋慈吗？” “现在既然宋夫人要求做亲子鉴定，如果一有结果，她一定会公布的。所以，我们就等当事人自己来说这件事吧。” “可是……” “没有可是……，让他们自己来解决这件事吧。” 兰姬躺下时，手不经意地伸到枕头下面，她的手摸到了一封信，她激动地拿出来一看，正是她要寄而没有寄出的那封信。 她抽出信纸来，一字一句地读下去： 说是寂廖的秋的清愁 说是辽阔的海的相思 假如有人问起我的烦忧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假如有人问起我的烦忧 说是辽阔的海的相思 说是寂廖的秋的清愁 读到最后，她自己也泪流满面了。她将信一点一点地撕碎，扔进了床边的垃圾桶。她想，就在她要表白的时侯，突然发生莫名的车祸，是不是神在阻止她的心再痴迷下去呢？她决定告别而不是表白。 …… 两个月过去了。宋慈天天都来看望兰姬。这是一段难得的静谧时光。这静谧在兰姬的心里渐渐发酵，仿佛有酒的味道，慢慢散发。她明白，这样的时侯，无论怎么样，她需要一个人，来过渡。 …… 第94章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9) 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象漫天的浦公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大地都盖上了一层柔软，蓬松的白色浦公英被子。 圣诞节的晚上，学校有晚会。可是进行到一半时，苏醒想起兰姬一个人独自孤零零地呆在病房，就约了梁孜琪一起去陪兰姬。两人带了兰姬爱吃的开心果、橙子，还买了她最想听的cd. 可是，当她们走到病房外的空地上时，才发现兰姬的窗上有彩灯闪烁。小小的像小提子一样的、五彩缤纷的彩灯，拼出一个兰字。 苏醒和梁孜琪正要踏上台阶时，黑暗中冒出两个人影，拉住她们，梁孜琪尖叫了一声，随即，看清是汤喆和罗鑫。他们两人都将食指竖在唇边“嘘”的一声。 “你们怎么在这里？” “嘘！”罗鑫指指窗子。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 苏醒和梁孜琪凑到窗前，透过玻璃窗往里面一看。只见宋慈坐在床前，手握着兰姬的手，宋慈俊美无比的脸上有一种庄严和紧张，还夹着羞涩的神色。兰姬那美丽绝伦的脸，此刻也起了红晕。像一朵骄傲的太阳花，终于垂下了头。她的脸上是一种饱满的幸福。 苏醒心跳加速，一时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办。她和梁孜琪的手相握。彼此都拽得紧紧地。 然而，宋慈的唇正在慢慢地、无限地接近兰姬的脸。5cm……4cm……3cm……2cm……1cm…… 这本来是非常美丽的一幕。这本来也是让人终生难忘的一幕。象电影里的慢镜头，象是一只蝴碟慢慢地、颤动地、缓缓地向一朵花的花心降落的过程。 5mm…… 苏醒咽了一下唾沫。手指甲深深地掐进梁孜琪的掌心。 4mm…… 苏醒手下用力，拽得梁孜琪的骨头都快碎了。 3mm…… 苏醒摇动梁孜琪的手。 2mm…… 1mm…… “啊哟！”梁孜琪一声尖叫。 “……”苏醒的舌头好象瘫痪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本来正在专心观看的罗鑫和汤喆匆忙分别捂住她们两人的嘴。 可是屋内的两个人都停止了所有动作，一脸茫然地望着窗口。 窗上的“兰”字彩灯还在闪烁。映得院子的白雪也五光十色。 宋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的眼里有尴尬也有不满。当他看见苏醒站在院子里时，他更加恼怒。俊美白净的脸因为恼怒，在彩灯的映衬下，显得有点扭曲。 宋慈望着苏醒没有说话，但是苏醒懂得他是在问为什么，为什么？而且，很显然，经过两次干扰事件，他已将她当成了七彩拉面那样疯狂而无聊的女生了。 “你们不可以相爱，也不可以接……吻。”梁孜琪突然出了声。 所有的人都吃惊地看着她。苏醒握紧了她的手，想要阻止她却已来不及。 可是，梁孜琪看到宋慈那恼怒无比，冷若冰霜的脸，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因为你们是兄妹！” “啊！？”罗宋汤三人都睁大了眼。 而且，此时，病房的遥控窗子，打开了，很显然屋内的兰姬也听到了这句话。 宋慈的表情震惊之余，还是像看疯子一样地看着苏醒和梁孜琪。 “苏醒，是真的吗？”宋慈冷冰冰地，强自镇定地问苏醒。但是声音里，有一丝紧张的颤栗和隐约的祈求。 苏醒不忍地闭了一下眼，过几秒，再睁开，然后轻轻地说：“你最好回家问你的母亲。” “你告诉我，马上告诉我！”宋慈暴怒地说。 苏醒摇了摇头。艰难地。她想解释说她也不想伤害他。可是她说不出口。 任何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她根本无法阻止事情向今天这一步发展。 “苏醒，你可别乱说哦。你一直是个冷静的人哦。”汤喆出了声。 “苏醒，你不是因为吃醋吧？”罗鑫也用怪怪的眼神看着苏醒。又回头跟宋慈说：“肯定是弄错了！” “你们都给我闭嘴！”宋慈说完，大踏步走了。走过苏醒身边时，他长长的胳膊无意地一晃，差点将苏醒拽倒在地。 “你们跟着他吧。下雪路滑。”苏醒朝罗鑫和汤喆说。 罗鑫和汤喆互相对视了一眼，也跟了出去。 可是，宋慈已不见了踪影。 第95章 兰姬身世之谜(1) 苏醒和梁孜琪进了兰姬的病房。只见兰姬正半坐半卧在床上，手里正在翻一本漫画书。脸上无任何表情。 可是她的手，不知是冷还是紧张，一页书，翻了好几次，才翻过去。 苏醒和梁孜琪在她的床边坐下来，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沉默象水一样将三个人慢慢地淹没了。 “兰姬，其实……”梁孜琪想解释。 “哎，本来想找个心房冬眠……”兰姬叹一口气，合上手里的漫画书。 然后，她转头问苏醒：“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暑假时。但是，我并不确定。”苏醒解释。 “听说宋夫人已申请做亲子鉴定……”梁孜琪插嘴进来。 兰姬沉默了。 也不知道，她是为找到一个亲人而开心呢，还是烦恼？ 兰姬的脑子里不停地闪过跟宋夫人的三次见面。 第一次在“姿。色”店里。 “你也喜欢黑色？”宋夫人淡淡地问她，眼光却一刻不停地打量着兰姬。 “你住在哪里？”宋太太再问。 “江边，西洋薇路39号，左宅。”兰姬感觉办公台后的女人仿佛浑身一颤。 沉默象胶水一样笼罩着这间冰冷而华丽的屋子，那女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摇椅上，垂下眼帘，仿佛陷入了沉思。兰姬不知道是否应该叫醒她。 “你跟谁住在一起？” “左名扬”话一出口，兰姬明显感觉那女人的脸部变得僵硬起来。 “哦。”女人叹息一声之后，半天没再发出声音。她的灵魂不知飘向了何方。 …… 第二次在蝴蝶山庄。 “喜欢宋慈吗？”宋夫人的口气平静得没有任何表情。 “相反，到目前为止，我还挺讨厌他。”兰姬平静地回答。 …… “那我不需要再给你忠告了？”宋夫人冷冰冰地反问。 “请放心，无论现在，将来，甚至下辈子，我都不会喜欢上你的儿子。” “好，请记住今夜你说过的话！”宋夫人的声音再次恢复冷冰冰的平静。 “你可以出去了。”宋夫人将椅子向后一转，背对着兰姬说。 “我也有一个忠告给你。”兰姬走到门边回头说。 宋夫人转过椅子来，看着门边的兰姬，阴影里的兰姬，腰身挺直，眼如寒星，灼灼发光。 “请看好你的宝贝儿子，我虽然说过我不会喜欢上他，并不意味着，我就能阻止他喜欢上我。”兰姬说完，拉上书房的门，款款而去。…… 第96章 兰姬身世之谜(2) 第三次在校长办公室。 “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他这么护着你？”宋夫人强压着心里的怒火问。 “也许，我对他施了巫术，他爱上了我，所以，对我死心踏地？”兰姬有点玩世不恭的说。 “如果，你敢耍花招……” “呵，你真以为他会护着我？象你这么心肠狠的人生出的儿子，他真会有菩萨心肠？” “记住我的话：不要接近宋慈。否则……” “也请记住我的话，我对你的儿子并不感兴趣，无论过去，现在和将来。”兰姬打断她。 “长辈话还没说完，你就插嘴！有人生没人教养的丫头！”宋夫人突然粹不及防地向兰姬挥出一巴掌。 兰姬抓住宋夫人的手腕，盯着宋夫人的脸，一字一顿地说：“我也还没说完，虽然我对他不感兴趣，但是，我并不能防止他喜欢上我。” …… 兰姬陷入了沉思。 如果自己跟宋慈有血缘关系，那么是因为宋慈的父亲跟母亲有关系吗？还是宋夫人跟左名扬有关系呢？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的内心感觉很失落、失望。因为宋夫人三番五次的告诫，以及宋夫人对她的戒备、敌意、轻视，她一直在等待宋慈爱上她，希望以此来报复宋夫人。可是，当她感觉到宋慈真爱上了她，她也并没有觉得任何快感。相反，她居然有一点点失落和失望……幸好自己并没有爱上他……幸好自己只是因为无聊而有一点点喜欢他……宋慈现在在哪里？他在想些什么？ …… 宋府。书房。 壁炉里燃着松木。松脂清香弥漫在屋子里。 宋夫人靠在壁炉旁的摇椅上。身穿紫色家居便装。膝上搭了一条黑色的羊毛披肩。披肩上是一个信封。她将用英文写着斯坦福某医院地点的信封举起来，对着炉火看了半天，若有所思，犹豫着，想要打开，又不敢打开。 她伸出手，端起茶杯泯了一口。茶水在嘴里，非常缓慢地沿着喉舌，食道流下去了。 过半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果断地拿起了放在一旁的专门用来开信封的银柄小剪刀。 信封口剪开，里面掉出一张纸来。落到地毯上。 宋夫人弯腰捡了起来。但是，她却闭上了眼，过了好久，她才睁开眼，朝信纸看过去。她的眼里透露出极度的紧张、等待、不安和焦虑。 但是，她飞快地从上看到下。 脸上开始发红，表情开始舒缓下来。她将信贴在胸前，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可是，隔一会，她又展开信纸，这次，她看得很慢，很仔细。从头看到尾。她才长长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她慢慢地将信折好，小心地塞进信封。放在膝上，才捧起茶杯，静静地喝起来。 就在此时，书房的门，咚的一声被推开了。一阵寒气逼了进来。 宋慈站在书房门口，满身的雪。脸色苍白。嘴唇紧闭。冰冷的眼神里，有一种奇异的、冰蓝的光芒。 宋夫人看着他的眼神就想起了以前，宋慈的父亲离家出走之后，宋夫人一直瞒着宋慈，只说爸爸去度假了。可是，有一天，宋慈突然从外面跑了回来。那一次他的眼神也跟今天一样：美丽的眼睛里散发冰蓝的光芒。那种冰蓝，是极度哀伤，极度绝望，极度愤怒时，人的眼睛才会闪现的光芒。 自从，宋慈的父亲离开后，宋慈的眼神一直是冰冷的，象死鱼肚白，他再也没有对宋夫人亲近过。 第97章 兰姬身世之谜(3) “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宋慈那浸透了寒气的声音，打断了宋夫人的沉思和回忆。 “慈儿……” “你还想瞒我多久？” “刘妈……快给少爷拿衣服来……” “谁也不准进来。”宋慈啪地一下关上门并反锁上，说道：“快告诉我。” “你想知道什么？”宋夫人不知道宋慈到底是指什么。 “通通都说出来。关于我们的家，我的爸爸，你或者……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我不知道？”宋慈身上的雪开始溶化，他的发稍变得湿漉漉的。身上的衣服开始散发丝丝的水汽。 “你先换下衣服！”宋夫人冷冷地命令。 母子俩长期的交流都是这样冷而硬。而且，彼此都以更冷来对抗对方的冷。 “啪！”宋慈抓起桌上的杯子朝地上砸去。冰冷的眼睛，执拗地盯着母亲。 “放肆！给我坐下！”宋夫人气得浑身发抖。 宋慈不说话，手里又抓了另一个杯子，眼神冰冷地望着母亲，手臂慢慢地扬了起来。 “你是为了兰姬吧？”宋夫人也不看他，冷冷地问。 宋慈的手臂缓缓地放了下去，声音却扬了起来：“快说。” “你要我说什么？”宋夫人冷静地答。 “我-和-她-是-兄-妹-吗？”宋慈一字一顿，说得非常慢。 “……”宋夫人愣在那里，手下意识地抓住膝上的信封。 “你还是喜欢上她了，是吗？”过了半刻，宋夫人缓缓地问。 “你只需要回答我：yes-or-no！”宋慈盯着母亲的眼睛，语气狂躁。 宋夫人的脸上，表情瞬息万变。似乎内心正在经历非常复杂而且剧烈的斗争。 “啪！”宋慈手里的杯子又砸了下去，瓷片四处飞溅。 瓷音消失，屋子里陷入静寂。只听见壁炉里松木在劈里啪啦的燃烧。 母子俩对视的目光里，也有火花在激烈地燃烧。 过了半晌，宋夫人静静地、坚定地点了一下头，虽然她的眼底有一丝倏然而过的犹豫。 高大的宋慈看到母亲的坚定而且肯定的表情，他突然好象已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缓缓地，缓缓地摇晃着，倒了下去，就象是一个雪人，或一尊蜡像，在突然的高温下，慢慢地溶化了。 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嗙声。宋慈的下颌处流出红色的液体，他倒下时，碎瓷片划破了先着地的下巴。可是，他已感觉不到痛，因为他晕过去了。 “刘妈……刘妈！”宋夫人喊起来。门开了，刘妈跟司机都进来了。 “夫人，怎么回事？” “先送医院！”宋夫人命令。匆忙之中，她还不忘记将信锁进抽屉。 …… 路上是厚厚的大雪。路旁的灌木丛象是披了一件白色的厚褥子。 司机开着车。 宋夫人坐在后排，将宋慈的头抱在怀里。 “这孩子的脾气就象他爸一样。倔。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宋夫人叹息。 “可是，夫人，你也更倔，你根本就不该去拉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人。”司机接过一句。 宋夫人的脸色一怔。想说什么，但是她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她转头看着窗外白芒芒的道路，和远处黑幽幽的高楼。 她不会忘记，宋慈6岁那年，也就是10年前，宋父离家出走，宋夫人本来想隐藏下去，所以只是告诉宋慈父亲去了欧洲出差。可是宋慈也是以近乎残暴和自虐的方式逼她说出真相。 真相是：宋父抛弃妻儿，为了一个女人，他离家出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何方。 真相并没有为宋慈带来幸福。为什现在他又要追着真相不放？ 第98章 兰姬身世之谜(4) 第二天，宋慈醒来时，发现视线所触之处都是一片雪白，而且，空气中有药水和福尔马林的味道。 “兰姬。”他轻喊一声。恍惚中，他以为他还守在兰姬的病床边。可是，他刚一喊，就发觉下巴疼痛不已。 “慈儿，好些吗？” 宋慈看见了憔悴的母亲，正用疼爱和内疚、掩饰交织的眼神凝望着他。这么多年来，他是第一次见母亲没有上妆的样子。宋夫人此刻显得那么苍老和疲惫。 看着母亲的眼睛，宋慈才慢慢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他象是疼痛难忍地闭上了眼，下巴微微动了一下。 “什么都不要说。妈妈以后会慢慢告诉你。”宋夫人拍着他的肩。 “她是爸爸跟……？” 宋夫人神情复杂地点点头。 “你……是什么时侯知道的？”宋慈轻轻地问。 宋夫人正不知如何作答。宋慈却摇了摇手。闭上了眼。 他不想知道更多，知道更多，他心里更难过。可是他又想知道所有的真相。 宋夫人站起来，步履蹒跚地朝窗口走去。宋慈望着母亲零乱的头发，沉重的背影，和皱了的衣服。以及，她憔悴的脸和复杂的目光。他第一次觉得母亲并非他印象中那么强悍，而且，母亲现在也失去了她一惯的优雅和从容。她不过是被人家抢去老公的弃妇吧。宋家事业的快速发展也不过是这10年间的事，也就是宋父离开后十年内的事。他忽然感觉，就在这一刻，他懂了母亲，他也原谅了母亲的冷漠和强悍。 可是，兰姬的母亲呢？是谁？父亲跟她还在一起吗？为什么兰姬会被人家收养？他太想知道。 可是，他决定不问母亲，他想自己去查出真相。 至于兰姬，他想到这里，痛苦地闭上了眼。难怪，自己一看到她都有特别的感觉？虽然她对他很冷漠，可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走近她，了解她，甚至保护她，特别是当他感觉她暗恋着左名扬时，他甚至嫉妒过左名扬。 …… 午后，虽然温度很低，可是外面阳光灿烂。 宋慈按了床铃。护士来了。 “我想去院子里散散步。” “不行。你现在是在无菌病房。大夫说了要三天后才可以出去。如果你现在出去，怕你的伤口感染细菌。下巴会留下疤痕。”小护士看着宋慈那美丽得过份的脸，拼命阻拦。 “你找个轮椅，推我出去吧。”宋慈温柔地说，眼睛专注地凝视对方。 这一招很有用，小护士仿佛被催眠了一般，乖乖地去拿了一把轮椅。还有一个消过毒的绿色口罩，为宋慈蒙住脸，她怕冷风吹到他的脸和伤口。 …… 第99章 兰姬身世之谜(5) 住院部楼下的空地上，宋慈坐在轮椅上，痴痴地望着兰姬的病房窗口。窗上还有他昨夜布置的彩灯。小护士站在轮椅背后，痴痴地望着宋慈的后脑勺发呆。 兰姬腿上的石膏还没有去掉，所以，行动也极为不方便。可是今天太阳特别好。她很想出去晒晒太阳。 按了铃，护士半天没来。兰姬用手支住墙，挪到窗边。她按一下摇控器，百叶窗的角度朝下，地板上是一长格长格的阳光。 她用手指将其中一条百叶窗往下轻轻一压。她看见了楼下空地上白茫茫的阳光。 那空地上，还有一个人坐在轮椅上，正专注的凝视她的窗口。他戴着口罩，也许是呼吸科的病人吧。可是那人的眼神有一种她所熟悉的忧郁和冷漠。 “我推你去花园呼吸一点新鲜空气吧。”小护士打断了宋慈的沉思。 “不了，我要回病房去了。”宋慈冷淡地说。 …… 晚上。兰姬的病房。苏醒和梁孜琪也来了。 “今天宋慈没有来上课，听罗鑫说，他也住院了。”梁孜琪说。 “怎么啦？”苏醒有点急切地问。 “听说他在家里摔倒了。你说，会不会是他跟宋夫人打起来了？” 兰姬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你打算怎么办？”苏醒问。 “我的生活并没有任何变化呀。”兰姬很平静。 “幸好你没有爱上他……”梁孜琪庆幸。 “是的。幸好……对了，帮我问问，什么时侯，我可以拆石膏出院？”兰姬说。 “对了，有你的一封信。”苏醒从口袋里掏出来。 是左名扬的。可是兰姬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的惊喜。她当着两人的面就拆开了信读起来。 “哦，他说他春节不回来了。他跟谷玉要去土耳其的玉石场。”兰姬看完信。淡漠地说。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受伤了？住院了？”苏醒问。 “如果他真的关心我，他会有心灵感应的。”兰姬平静的语气有一点说不出的忧郁。说完就沉默了。 …… 7天后。宋慈出院回到家。 “妈妈，她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宋慈问。 “她是她，我们是我们，一切跟以前都一样。只是，你可以明确地记住：世上任何女孩，你都可以喜欢，除了她。” “可是她受伤了呢。要不，我们把她接到家里来住吧。” “休想。我是绝不会答应她进入宋家的。就算她是宋家的血脉。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一看见她，我就胸闷心慌头痛。” “可是，她一个人……” “她依然是个陌生人，与宋家无关。药费有肇事司机结。我们还是象以前一样过日子。而她也像以往一样生活。” “……” “就这样吧！”宋夫人又恢复了以往的强悍和冷漠。 宋慈陷入了沉思，他也不明白自己的内心，其实，他也并不是真的就想兰姬住进家里来。因为，他还没弄清楚自己的内心：也许天天面对兰姬，他会更痛苦。也许他始终无法割舍对兰姬的关爱，无论是出自亲情，还是爱情。 对此，好友罗鑫和汤喆却有不同的看法。 “呵呵。是亲人多好呀。她会一辈子都无法跟你割断联系。而且，她不会再折腾你了吧。”汤喆说。 “是呀，是呀，有这么漂亮的姐姐，多引人注目啊。这是好事……”罗鑫倒是欣喜若狂。 第100章 兰姬身世之谜(6) 兰姬回到课堂已是临近期末考试。她每天只是闷头看书。宋慈坐在她的身边，可是两人都不曾交谈。兰姬只是平淡地、若无其事地面对宋慈。而宋慈的眼神却显得复杂而且阴沉。 这一切，苏醒都看在眼里。她突然很后悔，她应该更早一点告诉宋慈，他也不会陷得这么深。 有一天，地中海老师通知兰姬去校长办公室。 兰姬推开门一看，在坐的是宋夫人，校长根本不在。兰姬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等。是我找你。” 兰姬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你现在应该明白，我为何叫你远离宋慈了吧。”宋夫人意外地语重心长。 “……”兰姬望着她，静静地。 “上一辈的恩怨，我不想再影响到你们，所以，我只是希望，我和你，或者宋慈和你，永远都不要相遇。”宋夫人的声音很低沉。 “你想我离开百塔高中？”兰姬敏捷地问。 “我可以送你到国外读书。或者，你愿去哪里都可以。”宋夫人克制地说。 “对不起，我不想离开这里。你为什么不让……宋慈离开？去国外？” “我就只有他了，我想他留在我身边，而且，他还需要学习经营家族事业。”宋夫人有点伤感。 “那你就想送我走？我什么都没有？孤儿一个？” “兰姬，我是想好好跟你谈谈。”宋夫人还是很温和。 “你不需要这样，在我眼里，你和宋慈都还是陌生人。虽然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兰姬，你为何这么倔？象你母亲一样？”宋夫人突然有点尖刻起来。 “你是不是曾很恨我的母亲？所以，你恨屋及乌，对我也有敌意？”兰姬突然盯着宋夫人的眼睛说。 “敌意？” “难道不是吗？你不想见到我，因为你一看到我，就会想起屈辱的过去。”兰姬想起自己从未见过的母亲，心中猜测，当年，自己的母亲不知受过宋夫人多少委曲呢。 “兰姬，到此为止吧。我不想你和宋慈碰面，也就是不愿再想起当年的事。”宋夫人脸色很难看。 “而且，”宋夫人补充道：“就算你是宋家的血脉，你跟宋家也没有丝毫的关系。宋慈的爸爸已不在。宋家的事业是我一手一脚做下来的。” “哼！真好笑。你还真以为我想分你的家产？所以你千方百计想我离开？” “我再讲一遍。你记住，这话，我只讲一遍：如果你坚持留在此地，你什么也休想得到。”宋夫人强压住怒气说。 “那如果我愿离开，你会一次性给我多少钱？”兰姬饶有兴趣地问。 “如果你愿离开此地去国外上学，我愿资助你高中和大学的学费。另外在国外为你租一套公寓。怎么样？有吸引力吧？”宋夫人高高在上的表情。 “呵呵，也不过如此吧。”兰姬嘲讽地笑。 “什么意思？”宋夫人疑惑。 “我不过是想知道，宋家血脉到底值多少钱罢了。”兰姬冷淡地说。 “你！”宋夫人微愠的样子。 “请你也牢牢记住：第一，我不会离开此地；第二，你我还是陌生人，我对宋家的兴旺衰败都毫无兴趣。”兰姬说完，转身离去。高跟鞋在走廊里发出卡嗒卡嗒的响声。 宋夫人望着兰姬的背影陷入了沉思，表情莫测。 第101章 兰姬身世之谜(7) 期末考试结束那天，笼罩了本地很多天的浓雾散去。太阳明晃晃的，照在身上温醺醉人。 苏醒、兰姬和梁孜琪在操场边的石阶上坐下来，晒太阳，吃冰其凌。 “嘿，你弟弟来了。”梁孜琪笑着用下巴指了一下远方。 苏醒抬起头，只见罗宋汤三人也出现在操场边上了。而且正朝她们走过来。 “兰姬，你们还没有吃饭吧？”宋慈问。 “呵，你该叫我姐姐吧？”兰姬的语气轻巧之中含着自嘲。 大家愣住了。只有宋慈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兰姬玩味似的望着他那越来越红的脸，嘴里嚼着口香糖，突然她将口香糖“噗”地吐在环保纸里，表情烦躁地站起来就走。 “喂！你干嘛？”苏醒追问。 “哦。我实在不知怎么面对他。还是当陌生人吧，对大家都好一点。”兰姬说完就离开了。 “对不起，她还不知怎么面对你，也许，以后会慢慢好起来。”苏醒看看宋慈表情复杂的脸。胡乱地安慰他。 “没事，你去陪她吧，我想，她更需要安慰。”宋慈很沉静地说。 苏醒看了一眼宋慈那沉静如湖泊的眼睛，她明显感觉宋慈身上有一种变化，她还不能明确是怎样的变化，可是，她感觉到他比以前更从容，也更宽容了。同时也比以前更沉静，更忧伤了。 自从兰姬出院以来，他们俩虽然天天同桌，可是兰姬都没有再跟他说过话，而且，听说，兰姬已向老师审请换座位，看来她是下定决心要将他视同陌路。 宋慈望着兰姬远去的背影，心底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好象有一只蚂蚁正在轻轻地咬噬。他感觉一种轻微的痛正在慢慢地从心脏向全身扩散。 “唉，本来一起吃饭多好呀。今天罗鑫穿的那件黑色皮夹克，多帅呀。”梁孜琪虽然跟了上来，嘴里却在抱怨。 苏醒本以为兰姬听了会心烦。却不想，兰姬很平静地问梁孜琪：“呃，你的爱情还是汽态吗？” “是呀。前几天，罗鑫还叫我帮他送手电炉给旦七七呢。”梁孜琪有点忧伤地说。可是，很快她的表情又明亮起来：“不过，为了感谢我，他也送了一个手炉给我。”梁孜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象圆形的化妆镜一样的东西，苏醒伸出手一摸，哦，热乎着呢。原来是冲电的小手电炉，专门用来暖手的。 “呵呵，那你的待遇跟旦七七一样了嘛。”苏醒笑。 “才不一样呢。人家那个是进贡，你这个是赏赐。”兰姬也轻松地插话，语气恢复了她一惯的调侃和嘲讽。此话让梁孜琪郁闷了几分钟。 “不过，我好象拥有一份固态的爱了。”梁孜琪喜滋滋的样子。 “谁呀？”苏醒问。 “天才少年-汤喆。嘿嘿，没想到吧？”笑得有点得意：“他近来老跟我说话。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拿橙子给我吃。我猜，他可能暗恋我。” “唉，他比你小好多呢。”兰姬打击她。 “小怕什么？又不是拿来结婚的？再说，人家很优秀哦。是才子啊。” “是不是暗恋你的人非得很优秀才行？”苏醒问。 “当然啊，不然我会觉得被那些没出息的人暗恋是一种耻辱！”梁孜琦很肯定。 “哈哈，连暗恋都要讲资格哟？” “你看，我现在有一份气态的爱，一份固态的爱，不知这两份里能不能转化一种液态的爱来呢。”梁孜琪面对太阳，闭上眼，一脸陶醉。 “兰姬，你真不想理他了？”苏醒问。 “哎。以前觉得他是陌生人，还想试试能不能收复他。可是，现在吧，知道他是亲人了。而且，也不知，上一代的恩怨到底是怎么样的……想起母亲，……觉得别扭得很。”兰姬一付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表情。 “唉。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腰不同啊！”梁孜琪用手卡住自己的腰长叹一声：“这个寒假我一定要减肥！不然怎么对得起那些暗恋我的人呢？” 第102章 兰姬身世之谜(8) 寒假的第二天早上八点，兰姬还在熟睡之中。她梦见了一首船，有人在船头唱歌： 《一克拉青春》 天空永远都那么湛蓝 海水永远都那么深沉 在你到达之前 在你离开之后 世界是一颗巨大的钻石 我的青春只有一克拉 一克拉的爱 一克拉的恨 我的青春只有一克拉 一克拉钻石 一克拉铁锈 我的青春只有一克拉 一克拉欢笑 一克拉眼泪 我的青春只有一克拉 …… 恍惚之中，她觉得歌者好象是左名扬。海风吹拂，歌者的白衬衫衣角在风中翻飞，兰姬又疑惑歌者是年轻俊美的宋慈。兰姬挣扎着想再看一眼，到底是谁时，她醒了。而且她突然感觉床边有人注视着她。 她定睛一看，突然翻身起来，扑进那人的怀里。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他终于感应到我的心事回来了！兰姬的心喜极欲泣。虽然，她闭着眼，可是，她也感觉到了明亮的阳光装满屋子，透射进她的心房。她在他的怀里，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那遥远的海洋之香，咸涩的、粗犷的、微凉的海洋之香。 “兰姬，怎么不告诉我？”左名扬抚着她的长发，轻轻地将她推开，端详着她的脸。 “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说不回来吗？” “我收到了苏醒和梁孜琪写来的信。她们说你住院了。” 兰姬突然很感激好友的自作主张。 “谷玉呢？她也回来了吗？” “她在摆放行李。快起来，她帮你带了土耳其蓝披肩和玉石。”左名扬拍拍她的肩。 兰姬突然愣住了，象是从梦中渐渐清醒过来一样。她回到了清冷的现实之中。 “你下去吧。我有点头痛。我想多睡一会。”兰姬说完就缩进了被窝，背对着他。 “那好吧。”左名扬被兰姬瞬息万变的情绪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他望着兰姬的背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第103章 兰姬身世之谜(9) 谷玉进来了一趟，她望了一眼兰姬的背影。悄悄退出去了。 谷玉进了隔壁书房，她塞一张cd进机子，舒缓而优美的音乐，如水般，溢满这栋古老的木屋。如柔和的光，照亮这古老而且略为灰暗的屋子。谷玉在地上铺一张红色的垫子，开始做瑜珈。她穿着黑色的瑜珈服，头发在头顶挽一个发髻，表情沉静端庄，腰身柔韧妖娆。 兰姬被音乐唤醒，椅在门边看她做操。看得忘了神。直到冷风吹进来，她一阵猛咳。 谷玉回头，一张脸，在晨光中，光洁清爽，容光焕发：“早！兰姬。” 兰姬看一眼她，看一眼自己映在地上的披头散发的影子，转身进屋，换衣，梳头。然后下楼洗脸。 三人一起去江边的小吃街吃早餐。 用大量的鸡骨熬好汤，已用水泡软的米粉用篾编漏勺装好，放进开水锅里烫三分钟，再捞起来，直接放进已盛好鸡汤的碗里，撒上葱，香菜，舀一勺酸菜肉沫，依个人爱好，放花椒粉，胡椒粉，辣椒粉…… 左名扬喝一口汤米粉，吃一口小笼包子，叹一声：“到家了。这才。” 谷玉颠怪地看他一眼，眼神里的纵容，象是对待一个孩子。左名扬在她的注视下，故意将一个小笼包一口吃进嘴里。脸颊鼓起一个大包。 兰姬看了一眼他们两人默契的表情，心里有点酸，手有点无措，不小心又舀了一勺花椒粉倒进汤米粉里。低头吃一口，呛得差点流眼泪。 “兰姬，你多幸福啊。天天都可以吃到这么好吃的米粉，和小笼包。”左名扬叹息。 “那你怎么不回来？”兰姬的话里已有了赌气的味道。 “兰姬，你有没有想好，要不要到外面去读书？”左名扬突然问。 兰姬愣一下，吸一口粉，说：“是谷玉的意思还是宋夫人的意思？”语气里已有了挑衅的味道。 “宋-夫-人？”倒是左名扬愣住了。 “难道她没有告诉你？我跟宋慈是兄妹？” “……？！”左名扬筷子里的小笼包啪地一下掉进碗里，溅起一串乳白色的水花。而左名扬的表情，说不清是震惊？惊吓？还是惊喜？ 这是兰姬自小以来，第一次，看见左名扬如此失态和慌乱，也说不上慌乱吧，感觉好象是魂不附体了。 过很久，“咯”左名扬突然打一下嗝。 谷玉递给左名扬一张柔软的纸巾和一杯白开水，然后，用安静的目光，望望发愣的左名扬，又望望安静喝汤的兰姬。兰姬的眼里，有隐隐约约的快感和好奇。 “那你跟宋慈相处得好吗？” “他已爱上我，而我也差点喜欢上他。”兰姬轻描淡写。 “兰姬，那么，我们离开此地吧。好吗？你也并不想进入宋家吧。”左名扬谨慎地说。 “不想。但也不想离开。”兰姬回答得很干脆。 左名扬不再说话，可是，他一分钟就打一次嗝。 “圣诞节那天，我和他kiss了。” 左名扬很吃惊地望着兰姬，半天没有说话。 “哈哈，这下你忘了打嗝了吧。”兰姬笑着用纸巾抹抹嘴，起身擅自先离去。 左名扬不自然地笑笑。真的不再打嗝。 谷玉看着左名扬的表情，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我的脸怎么啦？”左名扬问谷玉。 “你的脸上有很多心事。”谷玉微笑着说。 “我会告诉你的。谷玉，你要有耐心。因为这是关于好几个人的故事，所以我还不方便说。” “快吃吧。我只在乎你以后的故事。”谷玉耐心地说。 “等会，你先回。我要去找个人。” “是……宋夫人吗？”谷玉轻柔地问。 左名扬看了一眼谷玉，他伸出手指拨一下她的耳环，轻声说：“是，但，可能跟你想的不一样。” 谷玉伸出手，理了一下他的衣领，左名扬伸出手，捉住了谷玉的手，拉到腮边，轻柔地摩挲他的腮帮子。 第104章 奶昔的第100种做法(1) 傍晚，左名扬带兰姬出去散步。 “一切都还跟以前一样，你只需要安心读书就好。” “我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可是你不一样了。”兰姬很平静地说。 “……？”左名扬停住脚步，转身，用充满疑问的眼神望着兰姬的脸。 “你有了谷玉。”兰姬的语气还是很平静。只是尾音有点发颤、发酸。 左名扬的心一颤。虽然他疑惑过、猜测过，可是，他从来不敢相信和确认。他一直以为兰姬的所有阴情不定的表现，是因为青春期的来临。是因为俄狄蒲斯般的恋父情结在作怪。然而今天，他的心，突然一片透亮。 “兰姬，有两个人关心你，不是更好吗？”左名扬用手拨开她那被风吹乱的长发。 兰姬不说话，只是倔强地迎着左名扬的目光，与他对视着。 左名扬突然想起了第一次看见兰姬坐在宋慈的摩托车后座出现在左宅门口的那天，当时，他的心情何尝不是酸涩无比？他一直希望她快点长大，成熟，自立，跟一个好男孩去约会恋爱。到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可是，他的心里，又隐隐约约地害怕，那一天到来，她真的不再需要他，不再依恋他。他对她的疼爱和依恋，有一部份是因为她的身上有她妈妈的影子，而且，是越来越清晰的影子。可是，就是为了防止自己陷入莫名的、混乱的情绪，他接受了温婉如玉的谷玉。 谷玉象氧气一样，让他的呼吸变得平缓下来，让他的心灵沉静清澈下来。而身体变得放松下来。 “兰姬，生命中，所有的人，都会成为过客。只有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要照顾好你自己。不要让自己受伤。你妈妈曾经就是太善良了，所以……”左名扬的口气里有着决别的味道。江风吹来，他的黑色大衣的衣角翻动，触碰到兰姬的膝盖。 兰姬感受到了他话里的绝决和离情，她突然忍不住鼻子发酸，她扑进他的怀里：“不，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 “兰姬。”左名扬伸手揽住她的肩，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心里是五味俱全。 可是，左名扬感觉到了来自路人的窃窃私语。他轻轻地抽出身子，牵起兰姬的手：“走，我们回家吧。谷玉在家弄火锅呢。” 春季开学。 地中海老师按照兰姬的要求，将她调去跟苏醒同桌。而宋慈身边空下来的位子，宋慈不允许任何人去坐，所以就一直空下来。 这是高二的下学期。班里的学习气氛很紧张。而且，关于兰姬与宋慈的事，也就罗宋汤三人，和苏醒、梁孜琪知道。大家本来期待着美丽绝伦的兰姬跟俊秀无比的宋慈之间会发生什么故事，以呛枯燥的校园生活。可是，看他们两人始终淡淡的，象两个江湖高手，都不轻易发招，更何况少了罗鑫这个活宝，和少年老成的汤喆，宋慈欲发显得孤傲沉默。更多的时侯，坐在后排窗边的宋慈像一尊美丽冰冷的雕像，大家也就失去了观看的兴趣。 偶尔，宋慈会靠在窗边吹一支口哨。 那熟悉而且忧伤的旋律，会让苏醒想起那夜在蝴蝶山庄烧烤时，宋慈曾自弹自唱的那首《一克拉青春》。 那旋律会让苏醒不由自主地陷入恍惚。 清醒过来，苏醒告诉自己：我并没有爱过他，或许爱过，也不会超过一克拉吧。 …… 第105章 奶昔的第100种做法(2) 夏天在蝉鸣中浩浩荡荡的来临。苏谦面临高考。他连周末也不回家。而且变得很沉默。苏醒给他送吃的和衣服去。然后跟他去江边散步。 “你打算报哪个学校？” “医科大学。” “你以前不是说报外交的吗？”苏醒不喜欢医科。她想，天天在医院里见惯生死伤痛，人肯定会变得麻木。而且天天看到那些血和伤，可能吃不下饭。记得有部美国电影里的妻子抱怨当警察的丈夫为何从不跟她谈起白天的工作，丈夫说：我不能在餐桌前跟你说，亲爱的，今天有个小孩被发病的母亲切成了八大块。还有那个姑娘从8楼上摔了下来，鼻子在一米以外。亲爱的，我只想忘记这些。还有妇科医生，如果连女人的结构都了如指掌了，他还有没有兴趣谈恋爱？ “因为我想将这个疤痕去掉。我想自己读这一科比较好。”苏谦用左手握着右手臂。 “这个很重要吗？”苏醒因为看惯了，而且，哥哥这么多年来，都这么乐观。她以为他不在乎。 “我自己已习惯了，但是，我受不了别人看见它那一瞬间的叹息或同情或讯问的眼神。” 是的，其实连苏醒也很想知道这个疤痕是怎么来的。 “那是1岁时，妈妈在夜里点蚊香，不小心烧着了蚊帐……其实大腿那里，还有一块也被烧伤了。为这个，我一直很自卑。但是在家里，我怕妈妈难过，所以我总是装出很快乐的样子。” “难怪，旦七七曾说你沉默如金。” “她真这样说过？”苏谦沉默了。 苏醒才发现，不知何时，哥哥真的变得沉默如金了，他很少说话。 “旦七七穿红色的内裤。兰姬说，这种女孩子是很大胆和霸道的，她爱追求刺激。而且只有比她更大胆更霸道的人，才能真正收复她的心。我想，她跟你并不合适。”苏醒轻轻地说。 “她一再地挑衅我，不过是想看看我长袖里的手臂都是怎么回事。她还跟人家打过赌。”苏谦的声音在夜色中有一点淡淡的苍凉。 “至少，她曾对你好奇关注。总比被她一直漠然置之好。”苏醒安慰他。 “可是，我宁愿她从来没有关注过我，那么，现在，我就不会感到失落。” 7月是黑色的。然而，6月也无比灰暗。因为6月学校出了一件大事。苏谦那一级在参加高考体检时，旦七七被查出早孕。这个一惯作风大胆，但是却成绩优秀的女子，让老师无比痛惜，让同学无比惊诧。这是这所重点高中里前所未有的事。更何况，旦家也是股东之一呢。说不定学校领导都会被挨批。她那两个更加暴烈的哥哥，发誓要剥了那人的皮。然而，据说，她死都不说出那个人是谁。学校无计可施。家里人也无可奈何。尽管一再封锁消息，可是，还是很快就传到沸沸扬扬。有人猜是实习老师，也有人猜是分到本校的某英语老师，更有传说是本市的黑社会团伙…… “旦七七还真算是有情有义的女子！”兰姬大发感叹。语气里不无佩服之情。“如果她供出来，对方最少要坐五年牢。而且，再说，她自身的名誉反正是毁也毁了。犯不上再搭一个人进来！反正她老子本事大，帮她盖过去，以后到别的地方重新做人就是了。” “你们说，那个男的到底是谁？”梁孜琪最喜欢刨根问底。 “会不会是你哥哥？”余佩斯也问。 苏醒懒得理她。 “听说她以前很喜欢你哥哥呢。”余佩斯追问。 果然这个事居然波及到苏谦身上，既然找不出那个闹出人命者是谁，大家都把注意力转到平时跟旦七七有点瓜葛的人身上去。苏谦因此一时被人观注。这期间，苏谦更是沉默不语。苏醒想，这中间，也许哥哥知道些什么的。不过，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哥哥吧，不然他的表情不会如此痛惜。原来爱不只三态。旦七七的是火。烧伤了自己还毁了自己的前途和青春。而苏谦的可能是冰。会让他对爱寒心多年，以后不知哪个温情的女子，能让他再敞开心扉。不过，不用担心。年轻的爱总是那么容易受到挫败，也总是那么容易复原。 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复原，这事却将苏醒也牵涉进去了。 第106章 奶昔的第100种做法(3) 六月的一个周末，苏醒帮哥哥送了钱和衣服，很晚才返家。河滩的小路两旁都是白杨树，象两道绿色的围墙。可是有人冲过围墙，用东西捂住苏醒的嘴，将苏醒象扛甘蔗一样的扛在肩上，大踏步的走进树林深处。 微弱的星光下，只见那人的眼睛以下部份被一块黑色布蒙住，眉毛极黑极浓，象是毛笔画上去的，而且一定是刚蘸满了墨汁的笔画的。斜飞入鬓角。这两道眉显示出主人的骄傲和暴烈的性格。眉下是两只很黑很深的眼睛。似曾相识。苏醒在心里马上分析，这个时侯这条路上，很少过往的人，即便呼喊，也没有人听得见。而面前这个人，更不能激怒他。 那人凑得很近的打量苏醒，脸几乎触到苏醒的鼻尖。黑而深的眼睛里，有火焰燃烧，但不象是激情，而更象是仇恨。他固执的深深的打量着苏醒的眼睛，甚至轻轻的嗅她身上的青草般的清新气息。象是狮子在嗅刚捕获的羚羊身上的气息。然后，他调整了一下站的姿势，将脸也微微侧了一些，然后他的脸凑近来。将要碰到苏醒的唇了。苏醒突然伸出食指点住他黑布下的唇的位置。 “大侠，如果你的蒙面布是彩虹色的多好看？” 那人的眼睛里露出迷惘和惊异，他万万没有想到，面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她没有尖叫，她的眼里也没有恐惧，那种镇定决不是强装出来的。她甚至没有问他为什么。她仿佛知道他的过去将来。看她问话的神情，好象蒙面布的颜色才是最重要的。 “佐罗不就是黑色的蒙面吗？”他反问。 “可是，你不是佐罗。而且你跟他不一样，不是吗？”她的话很天真，可是表情还是那么沉静。他不得不承认她的聪明。她认为他是与众不同的。这让他很受用。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不甘心的再问。 “大侠这点信心都没有吗？本市的女孩子有几个不知道你的名声呢？” “在本市的女孩心里，我的名声是怎样的呢？”他发生了兴趣。眼神里却有点捉弄的意味。 “一般来说，名声有两种，一种是美名，一种是恶名。美名流芳百世，恶名遗臭万年。”苏醒说到这里，停下来，望着对方的眼睛。 “那我的属于哪种？”那人的眼神瞬间变得冷酷，而且，眼里又开始冒出愤怒的火花。 “在一般人的心里，你是属后者，”苏醒顿了一下，“不过，在我的眼里，你是前者，至少此刻。” “什么意思？”他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很好奇的问。 “为了心爱的人赴汤蹈火，两肋插刀，放在古代，这就是侠士了。而且，你还具有现代人的理性和头脑，你不会伤害无辜的人。”苏醒说完很紧张的看着对方。 那人深深的望着苏醒。很久很久。看得苏醒心里直发毛。苏醒知道自己的命运全取绝于这个人的一念之差。大约有一个世纪那么久，那人才仰天长笑。 “当你有那么一点点害怕的样子，更可爱，知道吗？”他轻声地说，声音出奇的温柔。星光下，他似曾相识的眼神如水般清澈温柔。但是苏醒不免呆住了，这个人的内心世界，实在瞬息万变、变幻莫测。但是，苏醒基本上可以确定，自己是安全了。 却没有料到，突然，对方转身，将她抱进怀里，低下头，隔着蒙面纱，越来越近地凑近她，唇压在她的唇上，她闻到一阵奇香……身子软了下去。 等苏醒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 海蓝色的窗帘，海蓝色的床罩和被单。白色地板和天花板。房间色彩简单而且清爽。与卧室相连有个洗手间，冰蓝色晶莹的洗手盆。蓝色浴缸。拉开浴室的窗子，窗外传来浪花拍岸的哗啦声。夜色下，窗的前下方就是宽阔的江水。 四周非常安静，安静得苏醒的耳朵听得见寂静之中所有的轰鸣声。 苏醒伸出手去拧卧室的门，并没有锁上。她走出来房间才发现，她所在的卧室是在二楼，同在二楼的还有一见房间紧闭，旋转木制楼梯从二楼延伸到宽敞的木地板客厅。客厅里有一盏小灯亮着，可是并没有人。她拉拉客厅的门，被反锁了。客厅的所有窗子也被锁死了。看来她是逃不出去了，而且，深更半夜，就算逃出去，也许外面还比屋里危险。 她索性既来之则安之。 她来到客厅旁边的厨房，发现有个巨大的冰箱。 苏醒拉开冰箱一看，里面是各种水果和酸奶。她也看见了厨房的台面上放着一个小巧的机器。她仔细一看，居然是多功能果汁机。她口干舌燥，而且心情无比烦闷。这到底是哪里？是谁把她弄到这里来的？ 每次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就会找点手工活来做。 今天，她从冰箱里取出冰块放进搅拌机打碎，然后，将冰箱里的西瓜去籽放进搅拌机，再倒入半盒酸奶，用搅拌机充分搅拌。再用玻璃杯接起来：一杯粉色的酸甜奶昔就做好了。 苏醒坐在宝蓝色的真皮沙发上喝奶昔，喝着，喝着，她睡着了…… 第107章 奶昔的第100种做法(4) 苏醒梦见一只新西兰巨形狼狗追着她，她左躲右闪，终于避闪不及，不小心朝桥下跌去。在身体飘落的期间，她的身体缓缓张开，象是鼓满了风的帆。在美妙的下落的过程，她闭上了眼。她想，这样一来，狼狗一定就不会看见她了。 可是，当她象羽毛一样轻轻地着陆，她睁开了眼，她看见了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幽黑、湿润，眼白大于眼黑眼里有好奇、探究和贪婪。她一声尖叫，挣扎着坐起来。 原来不是梦！她的眼前真的有这样一双眼睛。 “罗鑫，你要干嘛？！”苏醒戒备地喊了一声。 “嘿嘿！你是来当人质的呢，居然还这么享受？”罗鑫拿起桌上苏醒没有喝完的奶昔闻了一下。怪声怪气地答。 “人质？你到底想干什么？”苏醒的心提了起来，她想起了昨夜的经历。看来昨夜将她带来这里的就是罗鑫了。而且，很显然，唯一的解释就是旦七七之事了。那么他想怎么办？难道他……？ “嘿嘿，虽然我们同学一场，但是，你也别怪我无情哈。”罗鑫的脸色非常阴沉。 苏醒深知罗鑫鲁莽而且暴躁。千万不能跟他做对，但是也不能提到旦七七来刺激他。 “你是不是也喜欢吃奶昔？我帮你做好吗？”苏醒平静下来问他。 “当然喜欢。旦七七最喜欢吃奶昔了。”罗鑫闷声说。 “那我去买点蜂蜜来，好不好？我会做好多种奶昔的哦。”苏醒在上善若水茶吧打暑期工时，曾看吧台的冰其凌师傅做过。 “你想趁买蜂蜜的机会溜掉吧？”想不到，罗鑫也有聪明的时侯。 “我只是想让你吃到我最拿手的”金色年华“奶昔啊。” “啪！”罗鑫猛地将台面上的杯子扫到地上去：“狗屁年华！你知不知道她……” “我知道……”苏醒赶快点头。 “你知道个p！”罗鑫粗暴地打断她，用一双发红的，小兽般的眼睛盯着她，然后越走越近。 他恨不得吃了她。她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看来昨夜他喝了不少酒。 “我会做p奶昔！”苏醒冷静地答。 罗鑫错谔地望着她，然后呲的一声笑了：“好，我倒要看你怎么作。”他的脸上浮现玩味的神情。 苏醒拉开冰箱，找出榴槤，闻起来奇臭无比的榴槤味道，熏得苏醒差点晕过去。 将冰块搅碎，加酸奶，加切成小块的榴槤，启动搅拌机，直到机内起了奶白色的泡沫状。苏醒将它盛进杯子。 罗鑫端起来深深地吸一口气，闻了一下：“恩，确实比p还有味道。” 然后他推到苏醒的嘴边：“喝。” “……？”苏醒错谔地后退。 “快喝！”罗鑫的眼神红红的，透出一种霸道和疯狂，象是疯狂的兔子。 苏醒左手捏鼻子，右手将杯子递到嘴边，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可是刚一喝完，苏醒就往洗手间冲去洗脸和漱口。她实在受不了这种味道。 罗鑫颓然地坐在沙发上，象是一只想要保护主人，却被主人冷落的小狗，眼里露出失落和受伤的神情。 “罗鑫，今天星期几？”苏醒问他。 “今天是第7天了。”罗鑫喃喃自语。 “什么？” “旦七七被父母关在家里，第七天了，可是她死都不说出是谁。” “也许她爱他，她不愿伤害他。” “我一定要找出那个人来，毁了他，剁成肉酱……！” “用搅拌机搅碎，再加酸奶，加冰块……做成奶昔……红色的，人肉的暖香……新鲜，口感好……就取名为”粉红佳人“”苏醒平静地打着手势说。 “呕……”罗鑫一边跑向厕所一边发干呕。 苏醒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真不是你哥？”罗鑫从洗手间出来后问。 “当然不是。” “万一是呢？”罗鑫疑惑地问。 “万一是，你会怎么样？” “以牙还齿。”罗鑫咬牙切齿地说。 “难道你不知道第一次，女生那里会出血？你就不怕晕过去？”苏醒狡邪地笑问。 “你……！你怎么这么不害羞啊？”吃惊的张大嘴的是罗鑫。 “所以说呢，我跟你说，肯定不是我哥干的。”苏醒轻描淡写地说。 “但是，他有嫌疑。”罗鑫还是不放松。 “我可以证明他没有嫌疑。” “你怎么证明？” “我可以做一百种不同味道的奶昔，给你吃。”苏醒说完，扬起脸，望着罗鑫的眼睛。 “你会做一百种？吹牛！”罗鑫忍不住地叫起来。 单纯如他，根本没有去想，一百种奶昔跟嫌疑之间有何联系。 “如果我能做出来100种，你就要吃下去。而且，你要放我走。” “好。” “那你先告诉我，这是哪里？”苏醒透过落地玻璃窗，望着外面的河水，和河对岸的山。 “这是我家的别墅。夏天避暑的。”答完又狐疑地加一句：“别想逃，大门有藏獒呢。” …… 第108章 奶昔的第100种做法(5) “这是什么奶昔？”罗鑫一边喝一边问。 只见厨房的吧台上已放着5杯奶昔了。 正在吧台那里忙着切苹果丁的苏醒停下来，点着杯口说：“葡萄奶昔。橙汁奶昔。芒果。巧克力。胡萝卜……” “胡萝卜？” “呵呵，等会还有绿茶、咖啡、红酒、香槟、甚至西兰花……等种种口味。包你大开眼界。” “你怎么懂这么多？”罗鑫惊讶地问。 “人一逼入绝境，灵感和智慧自然会纷纷扬扬地爆发。”苏醒骄傲地扬起下巴，歪着头。 “哈哈。你可要记住咯。不准耍花招，而且，不要把安眠药放进去哈。”罗鑫疑惑地告诫。 …… 一直做到凌晨两点。苏醒已做了99种。 苏醒把屋子里能吃的，能磨成粉切成丁放进去的蔬菜，水果，干果，饮料，酒水，肉松都放加上奶加上冰做成了奶昔，吧台上是一长串不同颜色的奶昔：紫色的葡萄，粉红的西瓜，橙色的橙汁，绿色的西兰花，啡色的咖啡，黑色的巧克力…… “哈哈，你还欠一种，我看你怎么办？”罗鑫捧着肚子。他今了吃了这么多种奇奇怪怪，形形色色的冰冻奶昔进去，肚子已胀得难受极了。 “你放心吧。我一定要让你对最后一杯奶昔刻骨铭心，终生难忘。”苏醒甩动着发酸的脖子。 苏醒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走到书房时，恨不得把蓝色的墨水用来做成奶昔让罗鑫吃下去。走到洗手间，又恨不得将蓝色的洗厕灵做成奶昔让那混小子吃下去。 苏醒对着镜子嘿嘿地笑，感觉自己就是一千零一夜里面的聪明女子。每天给皇上讲一个个故事，以免他杀了她。 可是，现在怎么办？还差一种呢。 最后，她在厨柜里看到一包调料。她灵机一动。 当罗鑫捧着最后一杯奶昔时，已是昏昏欲睡。 可是，他才喝了小小的一口，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被唤醒了，接着一声嚎叫差点穿破屋顶。 那种味道真是让人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虽然有浓浓的纯牛奶挟裹，可是，那种尖锐的辣、灵敏的麻、还是在他的舌间上，味蕾之间拼命流窜，狠狠跳跃。 罗鑫脸色苍白，捧着腮帮子嚎叫：“你要谋杀我？？？”然后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苏醒也吓住了，赶快跑过去蹲在他身边，用手揉他的肚子，急得快哭起来了：“怎么啦，罗鑫，你醒醒，你千万不能死呀……” 半晌，罗鑫睁开眼，狠狠地盯着她：“嘿，你还是很心痛我的嘛。哭得这么伤心。” 苏醒才知道他是在表演吓她。抹抹脸反驳：“如果你突然暴病身亡，我是害怕呀，谁心痛你呀？” “哼，想害我，没门，快点喝下去。”罗鑫将杯子捧到苏醒嘴边强迫她喝。 天哪！这是什么味道呀！苏醒觉得自己每个细胞都被点燃了。辣！麻！烈！ 半个小时后，两人一起往洗手间冲去。罗鑫腿长抢先一步到达洗手间门口。 “女士优先！你懂不懂？！”苏醒一手捂肚子一手掀他。 罗鑫抵住门，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嚷到：“我们这里有女士吗？有吗？在哪里？？？嗯？” 苏醒趁他头转来转去，猛踩他一脚，他哎哟一声收起腿，单腿跳起来。苏醒趁势冲了进去。 “快点啊……苏nn.”罗鑫在门口哀求。 “哈，我们这里有奶奶吗？奶奶是女的啊。”苏醒隔着房门反驳。 “苏公公，快点啊……”罗鑫哀嚎不已。 “我烤，我是太监吗？叫大爷还差不多！”苏醒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在宋慈面前，自己是如此隐忍，克制和伤感。可是面对罗鑫，她的破坏欲就大大地被激发起来了。她觉得完全是另一个陌生的自己，可是这个陌生的自己却是如此痛快。 “苏……大……妈……哎！”惨叫。 “你唱便便歌吧。我可能就会快点。” “便便歌？”罗鑫欲哭无泪。 “你刚才不是在看《不良主妇》吗？里面的小姑娘每次便便，她爸爸都要给她唱便便歌？” “啊……！” “快唱！！！” “圆——圆——的——圆——圆——的——轮——子——转——动——得——很——快很快……我求求你啦。苏妹妹，苏奶奶，苏公公……”罗鑫捂着肚子，夹紧双腿，身子越来越低，恨不得用头去撞墙。 “如果你实在等不及，上楼左转。” “……！”罗鑫用头拼命地撞墙。怎么被这丫头耍得忘了楼上主卧有卫生间的？！然后，夹着腿，捂着肚子拼命望楼上爬。到最后一级台阶时，只听得哧的一声…… ？？？？？ ！！！！！！！！！ ………… 第109章 奶昔的第100种做法(6) 第二天一早，两人双双去了医院。罗鑫急性胃炎。苏醒拉肚子。 ……………… 一周以后，她跟梁孜琦和兰姬提到此事。 “哇，我觉得好浪漫哦。”梁孜琦很艳羡。 “他为什么这样做啊？”兰姬问。 “因为旦七七的事，他是为了复仇而来的，他怀疑是我哥哥，所以想拿我出气。”苏醒后怕地说。 “罗鑫会不会因此而喜欢上你啊？”梁孜琪无比忧虑地说。 “这也有可能啊。”兰姬也同感。 “嘁！越说越恶心了。”苏醒脑子里一回想罗鑫跟她kiss的场面，还有想起他忍不住啊到裤子里的糗样……就忍不住地想吐口水。 “对了，初吻是什么样的感觉？”兰姬也好奇。 “你把脏了的衣袖放进嘴里嚼一下，就是那种味道。”苏醒皱着眉头，再次不自觉地抹了抹嘴唇。 兰姬明白苏醒是恨不能从记忆里抹掉那个吻。或许吻并不是不洁。可是被一个不爱的人吻了，才是不洁的。如果，换成是自己所爱的人的吻呢？兰姬幻想有一天自己能被所爱的人轻轻的温柔的吻。 “对了，如果有一天有人吻你，你愿意他吻你哪里？”兰姬问。 “额头。就象王子吻醒沉睡的公主那样，轻轻的吻她的光洁的额头。”梁孜琦一边说一边摸摸额头。 “我希望他吻我的耳边的头发。将温暖的气息传进我耳心。”苏醒撩了撩耳边的短发说。 “嘴唇。一定是嘴唇。”兰姬心想。当他吻我，我会轻轻地咬他的舌尖，以报相思之仇。 “呃，先说好，如果谁先有了男友，接了吻，一定要告诉我们每一个细节。”梁孜琪突然提议。 “嘿！为什么一定要说呀？请吃饭不行吗？”兰姬反驳。 “哈哈，你是不是认定你一定会先有男友并kiss呀？”梁孜琪大笑。 兰姬愣了一下。 苏醒突然想起圣诞节那晚，兰姬跟宋慈呆在一起，如果不是梁孜琪的一声尖叫，兰姬和宋慈是不是已kiss了呢？想到这里，她的心有点涩涩地难过。 初夏的傍晚。天气闷热。苏醒正在窗边看书。 梁孜琪端了两盒草莓圣代路过她的窗外。 “嘿！”兰姬叫住她，“又去当差啊？” “呵！才不是呢。给你们俩送来的。”梁孜琪笑。 “哦？你请客？”苏醒问她。 梁孜琪骄傲地转身，朝她的教室方向一努嘴。苏醒看见罗鑫在理科班教室旁边，一晃不见了。“嘿嘿，你们说。”梁孜琪压低声音：“罗鑫是不是爱屋及乌了？” “谁是屋，谁是乌呢？”兰姬吸一口奶昔说。 “当然我是屋，你们是乌咯。” “啊？”苏醒和兰姬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呵呵，我倒觉得有可能苏醒是屋，你是乌呢。”兰姬笑。 “哎呀……呀……你怎么老开这样的玩笑啊。我也会伤心的啊。”梁孜琪嘟起小花苞一样的嘴巴。 “反正肥水没流外人田，总比被旦七七霸着好啊。”兰姬依然开玩笑。 “可是……”梁孜琪望望苏醒，面色有点尴尬。 “快吃，再不吃，可就化了。”苏醒并不高兴自己跟罗鑫牵扯在一起。 …… 三个人正在嘻嘻哈哈地开玩笑时，宋慈走过她们身边。他只是静静地看了一眼兰姬。然后悄然地走过去了。苏醒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草莓圣代冰得实在难以下咽。她觉得心都是凉的。 这么久，下了很多次决心，可是，看到他，她还是忍不住的会心痛，会沉默。 苏醒感觉自己的暗恋，就象一阵无形的风，根本无法触及对方的毫发，倾覆的只是自己的城池。她的暗恋，也恰如一场无声的雨，无法淋湿对方的世界，滋润的只是自己的寂静的青春。 …… 第110章 奶昔的第100种做法(7) 秋天开学。是高三了。 苏醒走过银杏树下时，看见宋慈正从远处走来，他对她微笑。他穿着米色的裤子，橙色的t-shirt，浅金色的头发在秋日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晕。苏醒感觉自己有点挪不开脚步。 他走近来，伸出手，从苏醒的肩头轻轻摘去一片银杏页。然后微笑着走开了。 苏醒看着那片他亲手摘去的银杏页，在空中旋转，飘浮，下沉，回旋。恰如她的心事迂回百折。她蹲下身去，将它捡了起来。黄得透明的扇形银杏叶，脉络清晰。她将它细心的夹进笔计本里。她抬起头望着耸入云霄的两棵银杏树。生物老师说过：左边那棵是公树，右边那棵是母树。两棵树相距7米，根系盘结，枝丫交错，他们就如一对爱人手挽着手，头挨着头，亲密地窃窃私语……而公树的旁边，有一根瘦弱的藤紧密的缠在树脚上。 苏醒想，单恋永不可能长成银杏树那么高大，最多是银杏树旁边的藤蔓。那藤蔓是如此渺小，柔弱。就象暗恋一个人的心，卑微，渺小。下一次爱，我一定要自己变成一棵树，然后跟另外一棵树恋爱。就象这两棵银杏树一样。 那片夹进日记本的银杏叶，不过是一个符号，她曾单恋一个人的符号。 任何事都是有因有果的。两年前的秋天，他重重地拍了她的肩膀。她开始暗恋他。两年后的秋天，他轻轻地摘掉她肩头的树叶。她决定中止这场藤对树的单恋。 “你真的决定结束了？”梁孜琦问她。 “本来就没有开始啊。”苏醒笑着望向天空。 九月的天空，澄清干净。象一块巨大的蓝色水晶。单恋曾让她忧伤和沉重，然而，当她决定放弃，她又感到一种空虚般的轻松。 班里来了个插班生，那就是旦七七。看见苏醒，旦七七只是虚弱地笑了笑。她的眼里少了初见面时的自信和骄傲。多了一些苍伤和沉静。苏醒悄悄地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笑。苏醒希望她能忘掉过去的阴影。重新生活。然而其它人却并不愿轻易地忘掉这件事。她依然是大家私下的话题。 “她以后很难嫁人了。她不再是处女了。”余佩斯说。 “谁说的？斯佳丽结过两次婚，百瑞特还不是愿娶她。”成天看小说的苏舒苏反驳。 “听说现在有一种手术，可以缝合处女膜。”兰姬总是见多识广。可此刻却让苏醒很反感。 “在那个地方用针，该多痛啊。”梁孜琦痛苦状。 “我觉得，应该把你们的嘴先缝上好了。”苏醒很不满地打断她们。 兰姬有点嫉妒苏醒维护旦七七，所以讽刺她：“哎哟，说到你嫂子，你不乐意了是吧。” “不管她是谁，将心比心，我们都不该再谈此事。”苏醒很淡定，但是义不容辞的样子。 兰姬心想，今日她维护他人，他日，如我有事，她也必定维护我。所以心安了。她朝苏醒发出一个和解的微笑。 第111章 奶昔的第100种做法(8) 高三的夏天来得特别早。仿佛才刚刚脱掉温暖的毛衣，如急雨的蝉鸣就浩浩荡荡的来临了。 自从进入五月，苏醒总是梦见自己急急忙忙的赶到考场，可是一摊开卷傻眼了，一道题都不会。一急就醒了，听到屋外如急雨的蝉鸣，她就心焦。 余佩斯常常直到深夜里还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看书。 苏舒每天晚上都要看小说看得很晚。她看完〈乱世佳人〉时迷上了百瑞特，发誓一定要找个百瑞特这样的男人来共度一生。 而旦七七，除了沉静的看书，就是发呆。大考在即，好比大难来临，大家都不再有心思和精力议论她的事。 报志愿的前一晚，三个人坐在银杏树下的石凳上吃冰其凌，聊天。 梁孜琦问：我听说，罗鑫要报科大，你说我要不要跟着报这个？可是，我真的觉得理科很烦味。我想报师范。想想看，以后一大堆的花朵们围着我，她们那么崇拜我，爱我，甚至会有小男生暗恋我？ 我想学导游。兰姬说。可以天南海北到处走。 我想学外语。比如，英语或意大利语。懂多一门语言，就等于多活了一辈子吧。苏醒望着天空很向往地说。 三个人说起未来，不免兴奋起来，可是，梁孜琦叹口气：那我们以后不能在一起了？她趴在苏醒的肩头，无比感伤。苏醒和兰姬也沉默下来。天上的星子也沉默不语。 第112章 刻你的名字在不凋的生命之树上(1) 7月一考完，兰姬就鼓动两位好友去迪厅跳舞。 兰姬穿着淡黄色的皱纱裙。隐约可见杏色内衣。她将长发盘在头顶。化了淡妆，梁孜琦穿着粉红色的连身裙。扎着高高的马尾。苏醒还是一件白色t－shirt，加背带的牛仔裤。剪得很清爽的短发。 “你看你，好象个少妇的打扮哦。”梁孜琦讥笑兰姬。兰姬听了，却面有得色。 “人家那是”淡黄衫耐藕丝风“，别有风情啊。”苏醒也打趣。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条25岁左右的西裤男来请兰姬跳舞。兰姬笑笑的看着对方，然后摇摇头：对不起，我不想跳。 过一会，有条20岁左右的牛仔男来相邀。兰姬还是拒绝了。先后来了5个人相邀，都被兰姬毫不迟疑的拒绝了。 “你干嘛不去跳啊。不是你约我们来的吗？”苏醒不解。 “你看那么多人邀你？”梁孜琦又羡慕又嫉妒。 兰姬笑微微地说：“蝉在黑暗的地下要埋藏很多年，才能歌唱一个夏天。我们过去的18年是多么黑暗，多么不自由？从现在开始，我可以开始高声歌唱了。今天，我只是来试一下我的魅力何在。” “哈哈。原来你还没有高歌，只是静静地站在两枝绿叶中间，就引来了无数英雄竞折腰。”苏醒朝梁孜琦眨眨眼，伸出手做伸展的枝叶状。 “我才不是绿叶，我是白色的蝴蝶。”梁孜琦做飞翔状。 “也算好的，总是能飞的。我成了个蝉壳，徒有其表啊。”苏醒自嘲。 “你知道蝉是用哪里唱歌吗？”梁孜琦神秘地问。 “难道是用尾巴不成？”兰姬瞥她一眼。 “嘿嘿，不知道了吧？蝉其实是聋的。它并不能听见自己的歌声。而且，蝉不是用嘴唱歌，它是用胸部唱歌的。”梁孜琦得意地说。 “哦呵。那，”兰姬骄傲地挺挺胸，一边低头打量自己的胸部：“那我就用我的35d来唱一首嘹亮的歌。” “你多大？”梁孜琦问苏醒。 苏醒隐蔽的将双手交叉伸到腋下，幽默的说：“一手不可掌握。” “哎，就是我的最小了。”梁孜琦突然泄了气。 第113章 刻你的名字在不凋的生命之树上(2) 放榜那天，三人在兰姬的木楼里庆祝。兰姬如愿地被一所旅游学校录取。苏醒进入外语学院。而梁孜琦考入一所师范院校。旦七七考进一所时装学校。汤喆进了科技大学。罗鑫跟苏醒考进同一所学院。只有宋慈，听说会去英国读书。 而左名扬就在她们三人兴奋地喝着可乐畅想未来时，吱呀一声推开了木楼的大门，而且是一个人回来的。兰姬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他的神情是那么轻松平静。好象今天早上离开家，晚上回到家一样，其实他和兰姬已有一年没有见面。兰姬情不自禁地扑入他的怀里。左名扬也很自然的伸出手拍拍她的脑袋。苏醒和梁孜琦象两条鱼一样悄悄地游出去了。 这是兰姬开始高歌的第一个夏季。她的窗下，直到深夜都还有人徘徊，吹口哨。可是，左名扬却好象打定主意不过问她的私事，而且对她的成果好象并不在意，她反倒觉得没趣了。她将一盆冷水从窗上浇下去，有人啊的一声，然后愤怒地喊兰姬的名字，兰姬不理他，光着脚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边喝着西瓜汁。 兰姬，你今年18岁了。你是否想知道你母亲的事？左名扬用宽容而且温柔的眼神看看她。 千年的风穿过他们之间，夹着亘古的河水的遥远的气息，以及窗外野花的芬芳。窗外，有夏虫的低鸣。兰姬，将手指插进浓密的黑发，她不知为何感到紧张，或许她心里已明白，这个由左名扬一直背负的秘密，如果左名扬一旦交接给她，就意味着左名扬的隐退，他将从兰姬的生命里淡出。她盼了很多年，想知道内幕。可是，她现在却怕知道。但是，她又害怕，一旦左名扬离开她，她将永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是她既害怕事情的真相太过平凡，又怕它太过丑陋。 “这是一个美丽的故事吗？”兰姬将长发绕在手指上，不停的转动。 “有一点美丽。” “那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吗？”兰姬再问。 “有那么一点伤感。” “其实，在我心里，我已编造过好几个版本。”兰姬将长发绕在手指上，不停的转动。 “能说来我听听吗？左名扬很怜惜也很温柔地望着她。 “版本一：她是个未婚先孕的少女，刚好坐上你的那班船，她想去当年跟人家相遇相爱的地方，殉情自杀，被你发现，救了她。住在你的船上，有一天她生下一个女儿，然后不知去向。” “恩，这好象是个煽情的电视剧，还有呢。” “版本二：你跟她还有他是同学，你爱她，而她爱他，但是他负了她，你守护着她，她依然郁郁而终，于是你收养了她的孩子。” “恩，在你的故事里，我始终都是一个深情的人啊。”左名扬笑。 “版本三：轮船上，有一对年轻的夫妇，带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你老爱逗这个小女孩玩，在那天夜里，船触礁而沉，善游水的你，抱着小女孩游到岸边，可是她的父母却再也没有见到过。也不知是生是死。” “恩，这是新闻版本。还有吗？” “还有，就是，你在很年轻的时侯，看见一个特别可爱的小女孩，从心里爱上了她，于是悄悄拐走了她，等她长大。”兰姬一边说一边拿眼悄悄看住左名扬。她发现左名扬的神情略微一变。 “哎。左名扬长叹了一口气。兰姬，我回来是想告诉你，我要结婚了。婚后，我会跟谷玉一起去越南。她在那里教书。我会去那里当一个航海教练。” “你很爱谷玉吗？” “你以后会明白，爱情并不是结婚的首要条件和必要条件。首要和必要条件是想结婚的心思。左名扬坦然的说。而且，在我这个年龄，家才具有真正的含义。人太年轻时，是不在乎家的。我遇到你时，我20岁，现在你都满18岁了。更重要的是，我已漂泊很多年，我倦了，想过几年安定的日子。” “你也可以回到这里来，过安定的日子啊？”兰姬急促的说。 “你打过桌球吗？每个球最后的渴望不过是落袋为安。我并不在乎这个袋是谁，但是至少我对谷玉有一份温情。这份温情，也许不够年轻时谈一场短暂而激烈的爱，但是，对于结婚是够了。” “我也可以给你这个袋。让你落袋为安。”兰姬说出话，才发现左名扬的眼神很复杂。昏黄的灯光下，左名扬看上去无比疲惫和沧桑。兰姬心里也不免怀疑，如果左名扬不再是四处漂泊的左名扬，如果左名扬只是天天守侯在她身边的，一个疲倦而逐渐衰老的人，她是否还有勇气爱下去？ “兰姬，能从年轻而且美丽的女孩嘴里听到这句话，我已觉得非常荣幸。”左名扬用这句外交辞令结束了谈话。 后来的日子，双方都很安静，都不再提起这个话题。但是也因为都知道，离别在际，好比大难在际，双方都很珍惜这段时光。两人在河边漫长的散步，在灯下一起看书，一起买菜做饭。兰姬知道，这是告别的演出，左名扬尽量答应她一切的要求。他不过是在倾心尽力的演出。兰姬悄悄的在策划一个美丽的阴谋事件，她不愿意，她在左名扬的生命中就这样轻飘飘的路过，她要在他的生命里，留下印记。留下一个作为女人的印记。她在川端康成的《母亲的初恋》里看到过，如果没有过欢爱，男人迟早会忘记他曾那样爱过的女子。就算你怎么爱他，如果你没有跟他有过肌肤之亲，他也会忘了你对他的爱。 第114章 刻你的名字在不凋的生命之树上(3) 离别前夜，刚好停了电，兰姬洗干净了长发，手持红烛推开了左名扬的门。左名扬本来坐在黑暗中正一个人喝着红酒，他抬起眼看见持烛而入的兰姬，柔软而浓密的长发，象一件黑色衣服一样裹住了她的身体，她的脸象天使一般圣洁。他的眼里有一刹那的惊慌和惊艳。 他伸出手将兰姬揽入怀里，然而，他只是轻轻地，象是在吻熟睡的婴儿般，轻轻地吻了她那光洁如玉的额头。他的唇微凉。让兰姬感觉象是在那里抹了一点清凉油，然而，那种清凉渐渐的洇开来，额头，鼻子，脸庞都变得清凉起来，然后又开始慢慢地慢慢地燃烧。 兰姬抬起头望着他，眼里慢慢地浮出晶莹的泪珠。左名扬用手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然后转身离去。兰姬跟上一步，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 黑暗中，他们都没有动，象是两栋雕像。兰姬听到他的心跳得很有力，很急切。 “对不起，兰姬。”左名扬用手指来掰兰姬的手。兰姬却越来越用力地抱紧了他。可是左名扬轻轻地，但是坚决地推开了她。 “我不敢靠你太近。”左名扬的声音低沉而且克制。却蕴涵了太多的东西。 但是兰姬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丝信息。 “你敢说你从来没有对我动过心？！”兰姬轻轻地问。 左名扬还是没有转身，但是他的背影有了一丝颤栗。 “我18岁了，我有权作主我的身体和感情。” “兰姬，别说了！”左名扬的声音也有了一丝颤栗。 “我知道，你是回来向我告别的……也许你永远都不再回来。如果我今天不说，我会后悔一辈子……你一直把我视为你的负担……” “不，兰姬。”左名扬语气变得有点急促：“你一直是我甜蜜的负担……” 左名扬还没有说完，兰姬就扑进了他的怀里，贴住了他的嘴。 左名扬身子先是一僵，然后一颤…… “但是，我不想再负担下去了。兰姬。我要开始我的生活。”左名扬说完这些就推开了兰姬走出去。 所谓生离死别，不过是说：许多少人生的时侯分开了，直到死也无法再见面。原来，生离本身就等于死别。这就是生离死别的含义。于兰姬，她是无法忍受看到左名扬老态龙钟的样子的。她宁愿，永远记得的只是他今宵的容颜。 第二天，左名扬为兰姬留下她足够四年大学的费用，离开了家。 第115章 刻你的名字在不凋的生命之树上(4) 梁孜琦约苏醒和兰姬再回一趟母校，在去上大学之前。 还未开学，校园里很安静。三个人坐在银杏树下的石阶上，每人手里拿一盒和路雪的冰其凌。 “什么，你说你差点就变成女人了？”梁孜琦的冰其凌盒子差点掉到地上了。 “你们？差点？”苏醒也很惊讶，无论怎样，她觉得爱是美丽的，暗恋也是美丽的，但是男女之间的情事却是肮脏的，不堪的。如果想到左名扬跟兰姬那个的话，在她心里，她会觉得左名扬也变得龌鹾起来。 “你们不会明白的，当你非常非常爱一个人，你会愿意为他献身的。”兰姬辩解：“梁孜琦，你的庙宇里如果供着你顶礼膜拜的神像，难道你不会摆些供品在他面前吗？” “我不会这样想，即便我很爱他，我也不想把自己当做洗净的牛羊一样献上去。”梁孜琦反驳。“何况，只是供给他看的呢，如果他真走下来吃，我可能就不给他上供了。” “哎，其实他只是吻了我的额头。”兰姬终于说了实话。 苏醒不免松了一口气：“如果是吻额头，说明他对你并没有男女之情，那是一种很纯洁的象对婴儿般的，有爱无欲的感情。”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兰姬有点恼火。 “我哥哥，好象谈恋爱了，我从他买回来的那些爱情杂志上看见的。”苏醒说。 是的，这个暑假苏谦的脸上总是露出愉快而神秘的微笑。他的笑容里有爱情降临的气息。 梁孜琦琦今天特别安静。她倚在银杏树干上，很伤感地问： “你有没有觉得当你喜欢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就不再是两个单纯的方块字，它浸透了你的感情和梦想。” “感情就象鞋子，穿了那么久，是否可以考虑换一双试试？也许会让你觉得更加舒适。在这里发生的，就留在这里吧，别穿着它再到处流浪了。”苏醒觉得有必要提前劝劝梁孜琪。 “你自己呢？”梁孜琦反问。 “我已放下了。”苏醒淡然地说，兰姬在旁边悄悄地打量苏醒的脸色。然后放心的笑了。 “不行，我就是放不下他，不过我决定把他的名字刻在这里，如果他有一天回来看见，你说他会不会很感动？”孜琦一边说一边解下锁链上的小刀。 原来暗恋并不是不求回报的一件事，最起码也希望对方洞察自己的心事，被自己的傻气所感动。 刻你的名字！ 刻你的名字在树上。 刻你的名字在不凋的生命树上。 当这植物长成了参天的古木时，啊啊，多好，多好， 你的名字也大起来。 大起来了，你的名字。 亮起来了，你的名字。 于是，轻轻轻轻轻轻轻地呼唤你的名字。 她一边刻那个“鑫”字，一边轻轻地背颂一首诗，好不容易刻完三个金字，她退后两步，看看树干上那个歪歪扭扭的字，甩甩手腕，笑答：“原来暗恋一个人是这么累人的事。” 苏醒不明白，她是说暗恋累人呢，还是刻暗恋的人的名字累人。也许，皆而有之。 人生原本是由不断的告别组成，告别一批一批的人，告别一段一段的心事。过五关，斩六情，破七欲？直到最后一刻，告别这个世界。 第116章 刻你的名字在不凋的生命之树上(5) **** 左名扬和谷玉站在船头，他们的身后，深蓝色的海面，被白色的波浪掀起，白色的海鸟在远处振动翅膀，缓缓地飞翔。可是，渐渐地，浪越来越高，船越陷越下落。在风声，浪声，海鸟的鸣声里，兰姬听见左名扬正在喊她的名字。 兰姬想应却应不出声。她内心一急，醒了过来，才发现是个梦。 床头的电话正拼命地响，在寂静的夜里，这突然的、响亮的铃声，分外刺耳。兰姬心里居然有了惊悚的感觉。 兰姬盯着电话看了半天，才猛地伸出手去抓住电话听筒。 “……”那边没有任何声响。 “喂”兰姬问。 “……”还是沉默。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兰姬突然感觉黑暗象是凝重的黑色水银一样，压得她心闷，喘不过气来。 兰姬拉亮灯，打开电视，看着看着，她又睡过去了。 等她再次醒来时，阳光洒满屋子。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印度海域遭遇10级大风……” 第117章 刻你的名字在不凋的生命之树上(6) **** 兰姬跟苏醒还有梁孜琪约好今天要一起去买行李箱。 三人刚刚来到广场的大榕树下碰头时，只见地中海老师表情复杂地朝他们走过来。 “兰姬。”他的脸色紧张，而且欲言又止。 “老师。”兰姬好象也被他的紧张所感染。心跳得历害。 “你一定要坚强……”老师的脸苍白，唇微微地抖动。 苏醒和梁孜琪也站了起来，紧张地望着老师的嘴唇。 “左名扬的船在印度洋遇台风触礁……”地中海老师望着兰姬越来越苍白的脸，说不下去了。 “你怎么知道……还有谷玉呢？”苏醒问。 “昨天深夜。在船沉没之前的几分钟里，他打过电话给我。他们俩在一起。” “……”苏醒、兰姬和梁孜琪都呆了一样地望着地中海老师。 “他说，让我带兰姬去宋家，宋家会照顾她。” “不……！”兰姬尖叫一声，拼命地摇头。脸色白得吓人。 “你骗人！骗人！”兰姬的声音沙哑，脸色凶狠，视地中海老师如仇人一样。 “兰姬，你要坚强，你还有我，还有宋慈……” 兰姬的嘴张开着，可是，她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感觉身体所有的器官都停止了工作。身体正在一寸一寸地僵硬，直到她的喉舌，脸部，头部。她咚地一声载到地上去了。 地中海老师蹲下来抱起兰姬就向医院跑去。 “苏醒，你去通知宋慈！梁孜琪，你留下来照顾她。”当医生在为兰姬检查身体，并准备输液时，地中海老师对她们说。 “她受了刺激，晕过去了。好好休养一下，就可以恢复的。但是，她需要绝对的安静。”医生检查完说。 第118章 刻你的名字于不凋的生命之树上(7) *** 苏醒在宋府门外遇到了宋慈。 宋慈看见苏醒满脸焦虑，几乎是脱口而出：“兰姬？” 苏醒沉重地点点头。 “她怎么啦？”宋慈焦急地问。 “左名扬的船遇难。她在医院。你快跟我去吧。” 宋慈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心痛的神情。 当宋慈和苏醒进入病房时，兰姬还在昏迷之中。 “医生，她怎么还没醒过来？” “据心电图来看，她只是受到了刺激，睡一会就会醒来。” “一会？她不是已睡了5个小时了吗？”宋慈的眼里射出怒火。 “你不要紧张。也许是患者潜意识里不愿意醒来，或者不愿意面对醒来之后的现实。”大夫依然不温不火地说。 “什么‘也许？’‘或者？’我要求你马上让她清—醒—过—来！”宋慈一把揪住了大夫的衣襟。 …… 到了傍晚，兰姬终于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看了一下，出现在眼前的是地中海老师，苏醒，梁孜琪，然后她看见了宋慈。她慢慢地回想起来发生的事，她的心一酸，闭上了眼，可是晶莹饱满的泪珠从眼皮底下缓缓地滚了出来，顺着太阳穴，滑进了浓密幽黑的长发。 “兰姬，还有我。”宋慈握住了她的手。温柔地说。 地中海老师，还有苏醒和梁孜琪都退了出来。 “还是血浓于水呀。”苏醒感叹。 “我怎么觉得，他看她的眼神更象看一个心爱的意中人一样呀？” “嘘！”苏醒将食指放在唇间，透过玻璃朝屋内的两个人望过去。 只见宋慈的脸埋在兰姬的手心，兰姬闭上了眼，眼泪还在源源不断地从眼皮下滚出来。 过了很久，直到兰姬睡着了，宋慈才走了出来：“你们先回吧。明天白天过来陪陪她。今晚，我看护着她。” …… 第119章 刻你的名字于不凋的生命之树上(8) 到了深夜，兰姬醒了过来。她望见床前的宋慈。她又想起了左名扬。 关于左名扬，她还有很多没来得及说，没来得及问。她感觉内心无比空旷。象是有一阵刺骨的寒风在她的心野里刮来刮去，让她疼痛难忍。她皱起眉，想再次入睡。只有在睡眠的黑甜温柔乡里，她可以忘却任何伤痛。可是，那种痛，无论她睁眼或闭眼，都在她的心里存在，她的心象是破了一个洞，无尽的虚空和疼痛正从那个洞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你醒了？你饿了吗？”宋慈也醒来了，温柔地问她。 “我想喝粥。白果粥。”兰姬说。也许有形的食物能填补她内心无形的空洞。 “好。你等着。”宋慈说完就冲出了病房。 这是深夜三点。城市还在沉睡之中。所有的店铺和人都在温柔的梦乡里。 宋慈看见一家叫“白果粥记”，那是城里最古老的也是最有名的百年老店。可是此店也有个百年不变的风俗：只有早上6点到中午12点卖粥。到12点以后，就不卖粥了，而是开始泡米，粥的好坏取决于米泡的时间长短。而且泡米的水也颇有讲究。比如花果粥，就是用干玫瑰花瓣的水来泡米，米是下午四点开始泡，得泡上12个小时，让花香浸透米粒本身，再将米晾起来，再用清水加热熬粥，一边熬一边搅。从早上四点就开始熬，然后六点开始卖。一定要熬得水不见水，米不见米，水米相融的境界。 宋慈走上去用拳头狠狠地敲店门。 过了许久，住在店里的胖厨娘出来开门，一边走一边还在嘟哝：“是哪个疯子？还让人睡觉不？” 门一打开，厨娘看见了一个英俊无比的男孩，身高约1米85，正用一双美丽无比的眼睛望着他。可是，马上，厨师感觉到男孩眼里的杀气腾腾。惨了，遇上打劫的了。厨师暗叫不好。如今的小偷也是，出来做案，还穿那么高档的衣服。而且，这个小偷也长得太帅了吧？ “咳。店里没有钱的哈。老板每天下班都把钱全带走了。”厨师一边说一边偷偷拿眼看四周有没有可以顺手抄起来的工具。 “帮我熬粥。白果粥。用砂锅。”宋慈坐了下来，狠狠地盯着她：“马上！” 厨师一边抱怨一边朝厨房走去：“我可是下班时间呢……要打劫也白天来嘛。犯得着吗？为了一碗粥？” “少啰唆。快做。”宋慈冷冷地望着她说。 “可是米还没泡够时间呢。”厨师固执地说。 “没关系。”宋慈打断她。 “可是对我有关系啊。这是破规呀。我的师傅的师傅……都说过，哪怕刀架在脖子上，也别破坏规定……”厨师一边生火，一边抱怨。突然感觉脖子后面凉嗖嗖的。转头一看。只见英俊的强盗正拿一把菜刀架在她的脖子上。眼光比冰箱里的冰块还冷。 半小时后。砂锅的盖子噗噗地冒出热气，白果和米的香味溢满屋子。 “怎么还没好？”宋慈不耐烦地问。 “还没呢。” “为什么不把火开大一点？” “那怎么行？一定要用文火慢慢熬的。这是规矩。”胖厨师很酷地回答。 “开大火，煮快点！”宋慈命令。 “这可不行。这样煮出来的粥不好喝。” “可是，人家等着喝呢。” “管你可是不可是，我的粥我做主。”厨师满脸倔强和傲气。 “只要能熟就行。我又不挑剔……” “也不行，如果不够火候和程序的粥，卖出去，我会良心不安的。” “谁说我买你的粥了？”宋慈焦急地说。 “那也不行，反正经过我手的粥，我要熬到位……”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宋慈提起砂锅。往外走。走几步，又停下，摸摸口袋。 “对不起，我没有带钱。今天。”他冷冷有礼地说。 “呵呵。对不起，今天店里也没有钱，不然……”胖厨师故意幽默地回答，还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我改天给你送钱来。”宋慈也懒得计较对方的话里有话。丢下这一句，转身走了。 第120章 刻你的名字于不凋的生命之树上(9) 兰姬已经入睡了。只听见她喃喃地喊着什么，身体在被单下扭动着。满脸的汗和泪。 宋慈凑近一听，只听见她喊的是：“左名扬，不要走……左名扬……”宋慈脸色尴尬地想转身走出去，可是他又停了下来，拿起毛巾去擦兰姬脸上的汗水。 当他擦到她的手时，他的手被兰姬一把拽住了：“不要走……”宋慈反握住了她的手。 就在这时她睁开了眼，坐了起来，眼里满是泪，嘴里还在喊：“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宋慈很自然地抱住了她的肩，很温柔地说：“兰姬，兰姬……” 兰姬侧头看了看宋慈的脸，才从睡梦中完全清醒过来，可是她的内心如此无助，她渴望和依恋着宋慈的拥抱。她把脸埋在他的衣襟前，闻着他身上那若有若无的海洋之香，终于，她痛痛快快地哭了起来。 过了许久。她哭累了。眼也红肿起来。口干舌燥。嗓音沙哑。 “我想喝水。”她睁开泪汪汪的眼睛望着他说。眼里有了一点点的依赖和信任。 “哦。有粥。”宋慈转身端过粥来。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喂她。手法很笨拙，但是又很温柔。 兰姬喝了一口粥。尝到了粥里的白果之味，口腔里充斥着白果的香味。她想起以前咳嗽时，左名扬也会熬白果粥让她喝，白果是可以润喉润肺的。她的眼泪又静静地流了下来，滑进嘴角，她的舌间感到一股咸涩的味道。 “兰姬，我会照顾你。”宋慈手忙脚乱地去拿毛巾，差点打翻砂锅。 “为什么不叫我姐姐？”兰姬眼里还含着泪，语气很凶地对他说。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也许是唯一的依靠左名扬走了，也许是夜太静而心太孤独，也许是粥太香太温暖，她今夜突然从心底里滋生一种对宋慈的亲近和依赖。 “不习惯，我还是叫你兰姬吧。你也才比我大几个月嘛。”宋慈看懂了兰姬的眼神，也放松下来，温柔地说。 “我不想住在医院。我明天就要出院。” “好。我跟妈妈说，你住家里去。我也好照顾你。” 听宋慈如此一说，兰姬又愣了一下，她想起宋夫人的脸，宋夫人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接受她吧。想到这里，她的心冷静下来。这个世界上，她曾经最依赖的、唯一的亲人，还是只有左名扬。可是，他已离开了。 她一直以为，她还有机会跟他赌气，向他撒娇，可是，现在他已永远地离开了…… 想到这里，兰姬的身体每一寸都变得僵硬起来。吃下去的饭堵在了她的食道里，她觉得胸闷，肚子难受，突然她的喉咙底部感受到了一种力量，她起身冲向了洗手间，对着马桶哇啦哇啦地吐起来。 过了很久，她才步履艰难地走出来，脸色苍白，头发凌乱。 “你回去吧。我想安静一会。”她有气无力地推开想要扶她的宋慈。语气里有了拒人千里的冷淡。 “好吧。你休息一下。”宋慈退了出来。 第121章 一盎司的恨(1) 天已亮了。天边出现橙色的霞光。宋慈一个夜晚都没有睡好。可是，他的内心却感到一种少有的充实。他低头闻闻衬衣上咸咸的味道。他想起兰姬扑在他的怀里哭泣的柔弱的样子，他突然觉得原来被一个人所信任，所依赖的感觉这么好。他昂起头来，他胸有成竹、大踏步地向家走去。 走过街角时，他不忘致电苏醒，让她和梁孜琪去陪陪兰姬。他有事要回家处理。 宋夫人刚刚起床，在别墅的花园里喝茶读报。 “早。妈妈。” 宋夫人有点诧异地看一眼精神抖擞，但是衣冠不整的宋慈。 “下一周你就要出国了。你也该多陪陪妈妈吧。成天都在外面跑。”宋夫人用责备的语气说。 “妈妈，我不想出国了。”宋慈很愉快地说。 “不想？不是你要求出去的吗？妈妈也舍不得你出去呀。”宋夫人觉得儿子今天很奇怪。 “那是……那是……不想看到兰姬。她不理我，我也不理她，两个人又不得不见面，很尴尬。” “哦？”宋夫人疑惑地望着他。 “妈妈，我想留下来，照顾你。还有兰姬。”宋慈有点羞怯地说。 宋夫人听到前半句先是一喜，觉得儿子总算长大了，不辜负她这么多年的一片苦心。然后又是一惊。兰姬？ “左名扬遇难了。”宋慈有点悲伤地说。“兰姬就一个人了。她太伤心了，住院了。” “哦。这关我们什么事？”宋夫人冷淡地说。 “你知道这事？”宋慈盯着母亲的眼睛。 “知道。海难那天晚上，他电过我。”宋夫人还是冷冰冰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去看看兰姬？你知道她现在有多伤心，有多需要亲人的关心吗？”宋慈激动起来。 “慈儿，左名扬买了巨额的保险，兰姬一辈子都不愁吃穿，如果她象平常人那样过日子。如果她奢侈无度呢，那钱也够她最少读完大学。你不用为她操心。” “妈妈！”宋慈急切地说：“为什么你只想到钱？人不只需要钱，还需要爱。” “你以为妈妈就不需要爱吗？这么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了解吗？你爸离开时，家里欠了很多三角债……” “所以呀，妈妈，让我们把兰姬接回家来，我们生活在一起。我们彼此相亲相爱地生活在一起……” “你给我住嘴！谁要跟她相亲相爱？”宋夫人气急败坏地说。 “妈妈！说到底，她是跟我有血脉关系的，如果你不认她，我就离家出走。”宋慈说完转身就走。 “宋慈？你就这么狠心地对妈妈？”宋夫人无比心痛地说。 “妈妈，你考虑一下吧。我要先去洗个澡。”宋慈彬彬有礼地微微俯首，然后离去了。 第122章-一盎司的恨(2) 宋慈上了二楼去洗澡。 宋夫人进了书房，关上门，坐在书桌前，用钱包里掏出一把小小的钥匙，小心地打开了抽屉。她伸进手去，摸出一个信封，还有一叠照片。她手里拿着它们陷入了沉思。 后来，她轻轻地走出书房。10分钟后，车库里驶出一辆黑色的轿车。 **** 宋慈洗完澡，对着镜子梳头发。他的脸上浮现一种发自内心的愉快、而神秘的笑容。一种新的情感正充实着他的内心。经过这么久，当初，他也为兰姬是亲人而感到失望。可是，现在，他觉得兰姬是亲人，他感到安心和踏实。她会依恋他，一辈子也无法割除他们之间的联系。 他自以为太了解母亲，她一定舍不得他离家出走，她一定会接受兰姬。所以，他有足够的信心接兰姬回家。而且，他决定先斩后凑。 宋慈去了花店，订鲜花。去玩具店买了巨大的兰色毛绒海豚。他甚至买了拖鞋。路过“阿yy”小饰品店，他甚至买了一把樱桃木梳，和一根黑色的蕾丝发带。路过宠物店时，他甚至想买一只小狗或小猫送给兰姬。他只有一个单纯的想法：他想让兰姬开心，他想宠爱她。 当宋慈路过“白果粥记”时，走了进去。胖厨师看见是他进来，紧张地对身边的小服务员说：“看吧。昨晚就是他来打劫了。” “呵呵，那他是劫财还是劫色了？”小服务员挪揄的口气。 “又劫财又劫色了。”胖厨师有点赌气地扭动着水桶腰说。 “劫色？有这么好的事？今晚，我来值班好了。”小服务员顶她。 “你这死丫头。”胖厨师拿着勺子朝小姑娘的胸前舀过去：“我倒要看你有多少色！” “人家只劫了一砂锅粥，怎么也算打劫呢？”小姑娘敏捷地跳开说：“他来吃饭，应该是我们劫他的财和色啊。” “师傅！”宋慈隔着玻璃也看见了里面在搅粥的胖厨师。 师傅得意地伸出脑袋：“小帅哥！干啥？” 宋慈有点脸红了，他递一叠钱过去：“这是昨晚的粥钱，和你的加班费。” 胖厨师瞄了一眼，妈呀！最少也有一千块。相当于她半个月的工资了呢。胖厨师一激动，忍不住脱口而出：“小帅哥，你什么时侯再来劫色？” “啊……哈哈……”店里泼辣的小服务员纵声大笑起来。 宋慈面红耳赤的朝店外走去。门口的迎宾小姐也说：“欢迎劫色。” 兰姬还非常虚弱。可是，她决定马上出院。她可不想等宋慈来接她去宋家呢。她刚按了铃。门就开了。可是来者不是小护士，而是宋夫人提着花蓝进来了。 兰姬愣住了，不知道她的来头和想法。 “兰姬，你也别太伤心了。”宋夫人走到兰姬的床边，很温和地说。表情也非常沉重。 人在脆弱无助的时侯，哪怕人家只给她一点点关心和微笑，她都会特别感动。兰姬此时就是这种心情。她心里很感动，因此很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第123章-一盎司的恨(3) “我知道这个时侯，也许我不该来找你说这些，但是，我想有些误会，还是早一点解开的好。”宋夫人还是那么诚恳。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兰姬彬彬有礼地回答。 宋夫人从手袋里拿出一个信封，说：“你自己看看吧。” 兰姬疑惑地看了眼宋夫人，后者的表情是深藏不露的。 兰姬看见信封上写着：美国加州xxx医院化验部。她抽出信封里的英文信看了一眼。 兰姬看见了关于dna，看见了她和宋慈的名字。也看懂了最后的结论：两人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然后是医院的盖章。兰姬将信细心地折好，装进信封，递给宋夫人。然后静静地望着宋夫人。 “为-什-么？”兰姬慢慢地吐出三个字。 “什么为什么？”宋夫人玩味地问。 “这信是去年的日期，当时你就知道我和宋慈并非亲兄妹，你为何骗他说是？现在为何又自揭谜底说不是？” “这得从你母亲说起。”宋夫人叹了一口气。 兰姬转过身子，正对着宋夫人坐下来，盯着宋夫人的眼睛很平静地说：“那好吧，今天把所有的话都告诉我。包含我的母亲，包含你现在需要我做什么。我想一次了结。” 当年，我父亲收养了一个女孩，名叫叶姿，跟我同年。我和叶姿情同姐妹，一起上了大学。大学里，左名扬和宋慈的爸爸都疯狂地喜欢叶姿。毕业前夕，叶姿被查出未婚先孕。而且发现时已不能打胎了，只能生下来。叶姿难产。一直到死，叶姿始终不愿说出是谁的孩子。左名扬怀疑是宋慈爸爸的。而宋慈的爸爸一直怀疑是左名扬的，尤其是左名扬后来收养了那个孩子。毕业后我与宋慈的爸爸结了婚，可是婚后好几年，甚至宋慈长到五岁了，他的心也没有回到我的身上，回到这个家。在一个夏天的晚上，他离家出走了。 “叶姿就是我的母亲？” “恩。”宋夫人缓缓地点点头：“我们曾经情同亲姐妹。” “她温柔，乖巧，美丽，我的父亲特别偏爱她，老师和同学都喜欢她。而我喜欢的人也迷上了她。” “所以你恨她。”兰姬的眼里冒出火来。 “她夺走了我的一切。看见你，我就会想起她。所以我讨厌看到你。” “那你一定知道她的孩子是谁的？”兰姬不动声色地问。她希望这个沉浸在往事和怨恨里的女人一吐为快。 “反正不是左名扬，也不是宋家的。可是我并不揭穿，我让他们彼此猜疑下去。” “那到底是谁？”“一个强奸犯。那天傍晚，我看见了。我本来可以喊的，但是我没有……” “你！”兰姬没有料到她是如此狠毒。 “所以，我不想看到你。看见你，我就想起你母亲那绝望的眼睛。”宋夫人的语气充满怨毒。 “……！”兰姬震惊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但是，那一次宋慈为你输血，让我心生疑，为了以防万一，我请医院递交你们的血液去美国做dna鉴定。” “既能你早已知道我和宋慈并没有血缘关系，你为何要骗他说有？” “我不想让宋慈喜欢上你，所以，我骗他说你跟他是兄妹。但是，现在，他坚持要把你接回家来。我不得不说出一切事。你就可以知道，我多么讨厌看见你。” “那么，那次开学时，出现在报栏的照片和文字，也是你的授意？”兰姬强压着怒火问。 “没错。自从内衣店看见你，我就觉得你跟叶姿惊人地相似。所以，我请了人跟踪你，偷拍你。然后想方设法要把你赶出百塔中学，要把你跟宋慈远远地隔开。” “哈哈。你真是煞费苦心。”兰姬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里饱含嘲讽。 “我绝对不要我的儿子有喜欢上你的任何可能，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我绝对不要我的儿子喜欢上一个强奸犯的女儿，一个陷入不伦之恋的女孩。” “你……！”兰姬被她的话刺痛了。那是她最隐秘的情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