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如水》 第一章 乱世年华 【澜漪,我昨天让你洗的那条裙子怎么现在还没洗?】 【澜漪,快去厨房看看我的雪莲百合羹好了没有!】 【澜漪,你看看我的房间都乱成什么样子了,还不快去打扫!!】 【澜漪,…………】 洗衣,做饭,打扫屋子,这些就是顾小唯穿越两三个月以来的生活。澜漪是她现在的名字。 那天,和所有普通学生一样放学回家,顾小唯刚进房间把书包扔到床上就看到自己的卧室里不知何时进了一个不明身份的……呃,美少年。顾小唯还没来得及尖叫(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太兴奋了),就被那少年捂住了嘴巴反手压在了墙上。 【你就是顾小唯吧。你被动漫穿越协会抽中,成为今年第13个幸运者穿越到动漫世界里去,我是负责你本次穿越的执行人。】少年毫无感情地说,完全不顾女孩的反应。 【小子,你穿越文看多了吧!跑到我家来撒疯!什么第13个幸运者啊!你编也给我编个吉利点的数字啊!谁信啊!你老实交代,怎么进来的,有何企图?】顾小唯气急败坏地说。 【没时间跟你啰嗦!】少年的语气很平淡,没有一丝怒意。 顾小唯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还没回过神,就被那少年一推,跌了进去。 【喂,你至少告诉我要穿越到那里呀!……】顾小唯终于喊出一句话,眼前的情形已容不得她不信了。 少年模糊的声音传来,成为小唯失去知觉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秦~~时~~明~~月~~……】 顾小唯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穿越了。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树林之中。衣服已成了古装,头发也长了许多,多少认为那个什么动漫穿越协会还蛮有良心的,至少不会让她穿着现代的衣服穿越过来被别人认定为是怪物。 清醒过后,小唯很快接受了穿越的事实,并且开始在脑中搜索【秦时明月】中所有与树林有关的场景。 少羽和天明初次相遇,无双鬼被盖聂秒杀是在树林里,可以假装是被秦兵袭击的可怜少女求少羽带着自己一起走,从而进入机关城,开始主线剧情; 大铁锤被隐蝠袭击,隐蝠被小高雪女联手折腾个半死也是在树林里,可以用与上面相同的方法混入墨家机关城,就是风险大了点,因为保不准自己会不会被隐蝠那个老家伙秘密杀死或是被雪女的“白雪”冻死; 此外,卫庄的老巢也是在树林里,能混入流沙中也不错。 当然,这些只不过是顾小唯的一厢情愿,实际上,以上几种情况哪种也没遇上。自己确实是被人发现并收留了,可是,悲哀的是,收留她的是一个xx山庄的主人,而且说什么要她报答他的恩情,所以直接把她派去伺候他女儿了。并且给了她“澜漪”这个名字。(因为穿越后求人收留一定会用到失忆这个戏码,小唯当然也俗不可耐地用了,边装着流眼泪边说可怜巴巴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那家伙就当小唯连名字都忘了,大方地给她赐了个名字。小唯倒是觉得澜漪这个名字蛮好听的。)最最可悲的是,这位小姐刁蛮得很,随意指使小唯,可把小唯累坏了。不过,小唯也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在家的时候也经常干家务活,所以洗衣做饭这些事她还是干得来的。 其实,穿越后,也不是一点惊喜都没有的,小唯无意中发现了自己本不拥有的能力。 比如,上上个月,为了拿小姐掉在房顶上的风筝,到处找不到梯子,正懊恼着自己怎么就不会个轻功什么的,多方便呐。结果一着急一跺脚,人就凌空了,都落到房顶上了还没回过神来,结果因为没站稳又狼狈地摔了下来。 再比如,上个月,做饭的时候发现厨房的墙角有只老鼠,想都没想顺手捡了个石子儿就撇了过去。本想吓它走的,没想到那石子儿不偏不倚正中那耗子的面门。这可怜又倒霉的小东西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再再比如,前几天,晾洗好的衣服时,看到一条长长的丝带,便想学着雪女的样子舞了起来。没想到,才舞了几下,一旁大树上的树枝就被削断了几根,噼里啪啦地掉下来。于是很兴奋地又舞了几下,然后就听见身后小姐惊天动地的尖叫声。【澜漪!你究竟想把我的衣服怎么样!!】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是少不了了。 再再再比如……… 总之,小唯,哦不,现在应该叫澜漪,澜漪在无人的时候暗暗熟悉着自己所具有的能力,比如暗器,轻功什么的。因为她知道,在这样的乱世,不是靠嘴皮子或是脸蛋就能轻易存活下去的。想要有尊严地活下去,只有自己足够强才可以。只有变得更强,才能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所以,就让我变强吧。 不过,那个什么动漫穿越协会既然给了她这么一身好武艺,为什么不直接让她遇上那些主角呢?反而让她在这样一个小山庄当个使唤丫头。 其实澜漪也曾想过出去闯荡江湖,不过想想自己才14岁,未免太早了些。但是转念一想,天明少羽月儿他们不也都是小小年纪就开始在刀光剑影中接受磨练了吗?但再转念一想,人家是谁啊,英雄荆轲的后代兼剑圣传人,楚国项氏一族的血脉,燕太子丹的女儿,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是举足轻重的身份。人家有的是背景,而咱只有背影。 更何况,天明有他大叔保护,少羽有梁叔范师傅和后面一大帮人撑腰,月儿更是有墨家这个强大的后盾,澜漪却只是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小丫头,估计出去死了都没人埋。 虽说自己有一身本事,但毕竟涉世未深,独自行走江湖怕是不太安全,还不如在这山庄里老实待着,静候命运的安排。再怎么说,那个协会让自己穿过来了,总不会一个秦时人物都没看到就把自己弄回去吧。而事实上,澜漪也是随遇而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怕麻烦的人,与其冒险去找那些【秦时明月】中的人物,不如等他们找上自己。 所以,澜漪现在悠闲地扫着院子,安心享受这宁静的生活,淡定地等着命运安排自己以后的生活。 只是,那个宁静安逸的午后,扫地的女子不会想到,变故竟会来的那么快,突如其来,措手不及。才知道,原来命运是那样霸道的东西,容不得一丝违抗。这样平静的阳光如水的日子,很难再有了。 第二章 劫后重生 刀剑交错的声音,血肉撕裂的声音,女人的尖叫声,绝望的哭喊声,然后,是万籁俱寂的死一般的寂静无声。 红,是漫天的红;黑,是无尽的黑。 当澜漪从支离破碎的梦魇中惊醒时,她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个陌生的房间,身上的伤口用绷带整齐地绑好,微微泛痛。她起身走向窗口,窗外的阳光灿烂如水,可澜漪觉得自己的内心是一片死亡的黑暗。 那夜的杀戮已印在她的血液里,成为她无尽的梦魇。 那夜,她被屋外的嘈杂声吵醒,出屋一看,前院已是火光漫天。她绕到前院,便看到了那场血腥的杀戮。每个人的眼睛都像被血染红了,疯狂地砍杀。尸遍满地。血流成河。 澜漪突然想起前几天庄主忧心忡忡的面容,还有小姐在说【万一秦兵杀来我们该怎么办】时惊慌的表情。虽然不知道这山庄的主人如何招惹上了秦国,但她知道,秦兵这次屠庄绝对会斩草除根,不留一个活口。 这种只有在古装剧中才会出现的杀戮场面真的就在眼前上演了,澜漪吓坏了。这是她第一次经历死亡,残酷的死亡。那些活生生的人就这么一个个倒下了,心脏停止跳动时那狰狞的面容就停在了脸上,张着嘴好像要说什么,但已发不出一丝声响。 澜漪突然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几千年前的秦朝乱世,这样的杀戮是最平常不过的事了,那些平静祥和的生活不过是场幻影。 她飞快地转身跑进小姐的房间,摇醒她并告诉她目前的情形。澜漪未等小姐做出惊恐的表情,便拉起她向屋外逃去。而此时秦兵已经攻了进来。虽然自己会一点防身之术,但从未与人交过手,轻功虽已练得不错,但带着小姐不能施展。澜漪不敢与他们硬碰硬,保命要紧。 澜漪与小姐跨过一具具尸体,一路奔逃,可跑在后面的小姐突然被一具尸体绊倒,澜漪闻声回头刚想去拉她,追上来的秦兵已从背后一刀了结了她的生命。她就这样,连尖叫的机会都没有,眼神一散,便倒了下去。 可她最后那个绝望的表情深深地刻在了澜漪脑海里。 虽然这个小姐有时刁蛮任性,但从未真正欺负过澜漪,相反的,她很喜欢与自己年纪相仿的澜漪,经常与她讲自己的心事。几个月的相处,澜漪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好姐妹,可现在,她如花的生命就这么消散在了这个月夜。 澜漪清楚地记得,那夜是缺月。残月如刀。 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只是心中除了恐惧,还有憎恨。她迅速地移动到杀了小姐的那人面前,握住他拿刀的手,反手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决绝地割了下去。喷涌而出的温热而粘稠的血液染了她满手。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心在猛烈地颤抖着。她知道,这条路已不能再回头。被血染红的手再也洗不干净。既然命运逼她走上这条路,那她也只能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哪怕这条路的两边都开满了猩红的花。 想要活下去,必须变强,把想要杀掉自己的人,提前杀掉。 澜漪突然感到夜风刺骨的凉,她好像一下子明白了生活的残酷与现实。已有人拿刀冲向她了,她最后看了一眼小姐僵硬冰冷的面容,然后拾起刀冲了出去。 接下来的记忆异常混乱。澜漪记得自己边打边用轻功向外面逃去,可那帮人太多了,甩不掉,逃不开。她忘了自己杀了多少人,也忘了自己中了多少刀,她只记得自己倒下的时候有一把剑挡住了砍向自己的刀。而那把剑,她好像见过。 月色,依旧如水,温柔。 澜漪站在窗口,看着从窗外生长进来的绿色藤蔓,生机勃勃的。她觉得自己已经死过一次,而现在是重生。 究竟是谁救了她呢? 【你醒了?】清浅的男声突然在背后响起。 澜漪下意识地迅速摘过一片绿叶转身将其向声源处发射出去。那夜的屠杀已经让她成了惊弓之鸟,大脑还未考虑清楚,身体已经开始行动了。只是这一下扯动了肩上的伤口,澜漪吃痛地捂住伤口。 【身手不赖嘛,重伤之下还有这么迅敏的反应。】 这时,澜漪才看清那少年的面容,顿时惊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比雕像还雕像。 这,这,这,他,他,他,是白凤诶!人气超高的美少年白凤诶!自己穿越后见到的第一个秦时人物竟然是白凤!是个正常的女的都兴奋呐!果然真人比3d漂亮多了。 澜漪强忍着没将兴奋都写在脸上,而是装出一脸平静的模样,镇定地分析着自己目前的处境。 白凤既然出现在房间里,说明这儿应该是聚散流沙的老巢,而流沙的头儿是卫庄……等等,当初救自己的那个人手上的剑,很熟悉啊,好像叫,对了,叫鲨齿嘛,是卫庄的佩剑。原来是卫庄救了自己。以卫庄的性格,绝不会轻易救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除非,这个人对他有利。 想到这里,澜漪决定该下些功夫让卫庄把自己留在聚散流沙了。 于是,她开口。【你是谁?】 不论是小说还是电视剧,一般昏迷后被人搭救,醒来后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时,碰到人问的第一句话不外乎两种情况,一种是【你是谁】,还有一种就是【我是谁】。 【白凤。】男子谦和又高傲地回答,不时摆弄着刚才接住的澜漪发出的叶子。 不愧是白凤啊,念名字时都那么迷人……呃,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澜漪发觉白凤好像比动漫中出现的人物要小,眉宇间还隐约有一丝孩子气,于是问他,【你今年多大?】 【16。】回答得干脆利落。 16?【秦时明月】中出现的白凤不是18吗?难道剧情要在两年后才开始吗?那这两年让我干什么啊?那个什么破协会会不会没算好时间呐,让自己提前这么早穿过来干什么?真是的,有没有营业执照啊,如果能回去绝对要上法院起诉他们。 不过言归正传,目前的问题还是先混进流沙。白凤的目光已在自己身上扫过了好几遍,有些许的戒备和敌意。 【你是杀手。】澜漪开门见山,装得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用不容否认的坚决的口气说。 白凤眉头一紧。【你如何知道?】 【直觉。】 【哦?】白凤浅浅地笑了笑,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挺有意思的。 【我要见你们头儿。】澜漪不再废话,直奔主题。 【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不是这儿的老大。带我去见他吧。】 白凤转身,嘴角晕开了淡淡的笑容。【跟我来吧。正好大人也吩咐我等你醒了之后把你带去见他呢。】希望你能活着留下来。 跟着白凤走了一会儿后,终于看到了白发飘飘的卫庄。那气势,那威严,不禁让澜漪流下了冷汗。 这家伙可不好惹啊,没准儿那句话说错了惹毛了他,那自己可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啊。我可还想看盖聂小高雪女蓉姑娘还有少羽天明月儿他们呢,现在死了可不值。 白凤走到卫庄面前低声说了些什么后就站到了一边,卫庄脸上倒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想必白凤已把自己刚才与他的对话内容告诉了卫庄。 【是你,救的我?】平静的声线下隐藏着内心的风起云涌。 【没错。】 【你,是这儿的首领?】 【是。】 卫庄干脆利落的回答让澜漪一时不知如何应付。她暗暗勘察了一下四周,除卫庄外,四大天王中有三人在场:妖娆似火的赤练,干净的少年白凤,还有那个大野熊一样的无双鬼。独不见苍狼王一人。 澜漪平复了心中的恐惧与不安,仰起头直视卫庄。 【你想让我留下来做杀手。】少了些疑问,多了些肯定,澜漪一脸平静地等卫庄的答复。【你为何这样认为?】卫庄没料到这个小丫头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冷笑着问她。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救一个对自己无用的人。】澜漪的语气异常坚定。 卫庄愣了一下,随即又笑起来。不过看着卫庄上扬的嘴角,澜漪心里挺怵得慌。 【我喜欢聪明的女人。】 澜漪不语。 【而且,像你这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更能参透生与死,更适合做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也更能死心塌地地跟随自己。卫庄顿了顿,接着说,【那么,你的决定呢?】 【我有的选择吗?】澜漪反问他,依旧是一脸平静。 【哈哈哈哈,好,凭你这句话,我没白救你。】卫庄马上收敛了笑容,眼神骤然一冷。【不过,想做我的手下,还不知道你够不够资格。】 话音未落,风起,一个黑影迅速地冲向了澜漪。 因为早有防备,澜漪立刻用轻功向后退去,与他拉开距离。来人正是刚才一直未露面的苍狼王。 苍狼王被称为黑夜刺客,现在还未天黑,他身边也未跟随狼群,战斗力应该有所下降。看来卫庄不过是想让他试试自己的身手。 知道对方的底细,澜漪多少能从容地抵挡住苍狼王的袭击。他的袭击速度并不很快,加上自己会些轻功,澜漪本能地应付着对方使出的招数。 苍狼王又一次发动攻击,澜漪趁着对方腾空的破绽,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子儿,“嗖嗖嗖”就发了出去。虽然他躲过了前两粒石子儿,但在空中身手必定会受到限制,第三粒石子正中他的头盔,打得他向后退去。 嘿嘿,小样儿,轻敌了吧,不知道凌空的时候会给对手留下最多的破绽吗?敢小瞧我,栽到姐姐我手上了吧。 然后她就看到卫庄满意的笑容。 不过后来澜漪就晕了。本来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与人激烈地交手,是个人就受不了,更何况是个小丫头呢。不过晕之前澜漪还是在感谢上苍,看来真的是老天帮忙让她逃过了这一劫。澜漪啊澜漪,看来命中注定你要当杀手啊,那个血腥又冰冷的职业。 不过,既然选择了,就不后悔。后悔,是弱者的专利。强者,只会一往无前地走下去,绝不回头看一眼。哪怕,是真的很后悔。 迷迷糊糊往下倒的时候,澜漪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一个人接住了。有着属于少年的柔软清香的怀抱。 她知道,那一定是白凤。因为在场的再没有一个人有去接住她的理由。 可惜的是,她已看不清少年的面容,但她隐约可以感受得到少年的微笑,如雾气般萦绕而挥散不去。 第三章 清绝澜漪 繁华大街。如意酒楼。 楼下的散座热闹非凡,楼上的雅间倒是高雅清净。 清轩阁。青烟袅袅,一名男子卧倒在软榻上,他的面前放着一张茶几,上面放着几碟小菜。男子正独自饮酒。 【大人,有位姑娘说是你的仰慕者,想见见你。】门外的手下走进来,跪在男子面前。 【哦?见我。那女子姿色如何?】男子放下酒杯,轻佻地笑着。 【回大人,美若天仙。】 【好。我正愁独饮美酒无美人相伴。请她进来。】 【是。】 一会儿,一名服饰艳丽的女子便走了进来。她眉若弯月,眸凝春水,身姿娉婷,眉宇间有着一股柔媚。 男子轻轻怔住。 【大人可是谭雨辰?】朱唇轻启,声线娇柔。 【正是在下。】 然后女子的笑便如墨染般晕开,更使得谭雨辰神魂颠倒。 谭,雨,辰,看来这次的猎物就是你了。 【小女子见过大人。小女子久仰大人大名,今日得知大人在此间酒楼饮酒,特地前来希望有幸一睹大人尊容。】女子谦卑地说,抬眸看他时,更是秋波流转。 【你坐过来吧。】谭雨辰并没有对眼前这名娇柔的女子产生多少戒备。 【是。】女子走到茶几边,轻轻跪坐下来,优雅地斟酒。眼角的余光扫到放在男子身旁的那把剑。 【这杯酒我敬大人,以表达我对大人的崇敬之意。】说罢一饮而尽。 【好。】谭雨辰越发喜欢上眼前的女子。虽然她身着华丽的服装,但仍挡不住她骨子里的青春芳香;虽然化了浓浓的妆,但遮不住桃花般娇嫩的面容。 她的青春,那般明亮,无法阻挡。 【姑娘可有心上人?】 【小女子只愿能找到如大人一般英勇的好男儿。】她边说边暗自发笑,这么快就放松了警惕啊,看来猎物很快就能到手了。 【如若姑娘有意,不如做我的小妾,我定会好好待你。】说着,手不动声色地搭在了女子腿上。 【承蒙大人厚爱,小女子受宠若惊,这杯酒我再敬大人。】女子举杯,微微起身,不料脚下一滑,整个人跌入了男子的怀抱。 谭雨辰沉浸在女子清浅的发香中,笑道,【这么快就开始投怀送抱了?】 女子在他怀中停顿了两秒,随即起身,幽秘地笑着。【大人若有意娶我,哪怕是做妾,也要先下聘礼呀!】 【当然,你说你说,只要你想要的,我都给你。】谭雨辰已让女子迷得神魂颠倒,近乎癫狂。【那么,就要你的命,如何?】女子仍是一脸笑意。 【什么?】男子一惊,突然有些戒备,悄悄用手去摸自己的剑。而刚才还放剑的地方早已空无一物。 【您是在找它吗?】女子晃了晃手中的剑,微笑着问他。 【什么时候……】谭雨辰这才意识到女子刚才的跌倒完全是预谋好的。他终于明白眼前这绝代风华的女子的目的了。但是,晚了。女子的匕首已经精准而无声地吻上了他的脖子。 【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清绝。再见了,大人。】 女子满意地看着他听到自己名字时惊恐的表情,这个表情最后凝固在了他的脸上。 他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应该也不会感觉到疼。因为清绝知道,自己下手的时候,真的很快。 【切,早知道你警惕性这么差,就没必要做这些多余的事了,害我要穿成这样到这儿来出卖色相。早知道你是个草包,见你第一眼就了结你了。】 女子丢下这话,便转身离去了,顺便解决了门口的两个手下。既然被他们看到了自己的容貌,自然不能留下活口。还有将自己引上楼来的小二,必定也记住了自己的容貌。不过她早在他身上下了毒,过了今天他今生便再不能开口说话了,自然也不能向别人描述自己的容貌了。 这就是清绝的作风,干净利落,不留后患。 山间,溪边。 女子坐在溪边,用溪水洗去浓浓的妆容,露出原本清丽脱俗的面容。 一片阴影从她身上掠过。 【任务完成了?】随着白色巨鸟的降落,白凤干净纯粹的声音在树林间响起。 【当然。】女子也不看他,自顾自地看着水中自己的镜像。 【不愧是清绝。】 【凤,我说过的,别叫我清绝。】听女子的语气有微微的反感。 白凤轻轻扬了扬嘴角。【知道了。澜。】男子的声线中有着意外的温柔。 清绝是澜漪在组织中的名字。是卫庄给的。但澜漪不大喜欢这个名字,它太过冰冷,有着蔓延的寒意。清绝清绝,清冷决绝。倒是适合杀手这个冷血无情的职业。 虽然在执行任务时都会报上清绝的名号,组织中的成员平日也都称呼自己为清绝,可澜漪从不让白凤叫她清绝。她只允许他叫自己澜漪。因为,和清绝相比,澜漪这个名字至少比较温暖吧。 所以,她不希望自己喜欢的少年叫自己那么冰冷的名字。 不过,后来白凤觉得叫澜漪太麻烦了,干脆省了一个字,直接叫澜了。这点澜漪倒是没反对,反正自己也是喜欢管白凤叫凤的。 澜漪记得那天自己说了一句特矫情的话,而且是一本正经说的。她说,【今后,我只允许你一个人叫我澜。所以,等价的,凤这个名字也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叫。】她还记得,当时白凤 也一本正经地点了头。 澜漪进入流沙组织已经两年。两年间,澜漪已熟稔地掌握了自己具有的技能,而且在卫庄的培养下成为了一名顶尖杀手,并且以清绝的身份进入了流沙的神秘内部组织“逆流沙”。 清绝想杀的人,绝对不可能存活。所以,当谭雨辰听到自己的名字时,会露出那种恐惧的表情,可怜地像只遇见狼的惊慌失措的小兔子。 澜漪抽出刚才用过的那把匕首,仔细端详。那是卫庄送她的。 那真是一把好匕首。插在鞘中时,杀气被完全隐藏,出鞘的刹那,却是寒意四射。分明刚刚经历了一次杀戮,可刀锋上没有留下一丝血的痕迹,异常干净。 可是,这样就可以隐瞒刚才杀戮的事实吗?那匕首上不知染了多少人的血。刀身上刻着“清绝”两个字,澜漪每次杀人,那鲜血都会染在这两个字上,红得刺目,灼烧着澜漪的心。 这把匕首锋利异常,澜漪每次下手又是直抵咽喉,十分迅速,几乎不会让死者感到痛苦。 澜漪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算是善良,还是残忍。 刚做杀手的时候,澜漪曾试着用过很多种兵器,比如暗器,刀剑,绸带之类的。 暗器虽然体形小,敏捷度高,但一般用于远距离的攻击,尤其是在面对数量大但武功不怎么样的敌人时较占优势。而澜漪是喜欢近身战的,而且在一对一面对强大的对手时,用暗器怎么想都不合算。 刀剑之类的澜漪倒是很喜欢,不过用剑的人一般都有着一股侠义之气,与澜漪的杀手身份不太符嘛。(虽然卫庄也用剑,但人家是杀手头头,身份和咱不一样,跟他自然没得比。)而且,剑本身体积太大,不易隐藏携带,这要是每次执行任务时都背把剑在身上,一看就不是善茬儿,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我就是来杀人的】嘛,也不符合澜漪作为杀手的原则。 至于绸带,这东西舞起来虽然华美炫目,但攻击力太低,而且过于明显。更何况,你看到那个杀手整天杀个人还舞个绸带转来转去的啊! 所以,考虑再三,澜漪还是选择了匕首。 匕首短小精悍,便于随身携带,以速度和敏捷性取胜,澜漪用起来非常顺手。 后来,为了奖赏出色完成任务的澜漪,卫庄特地命人打造了一把匕首赐给澜漪,并在刀身上刻下了清绝这个名字。 而得到匕首的那天,也正是澜漪由一个普通的杀手进入到“逆流沙”的日子。 澜漪收起匕首,将头上的金钗还有首饰之类的尽数卸下,把长发散开,挽了一个小小的发髻,清秀明亮,有着少女的天真明媚。 白凤倚在白凤凰上,静静地看着梳妆的少女。她的侧脸温婉,给人舒服的感觉。 【呐,干嘛一直看着我?】感受到白凤的目光,澜漪转身去问他。笑语盈盈。 【你笑的时候,很好看。】白凤脱口而出,眼神中有着隐约的深情和温柔。 【呵呵,怎么,你小子脑袋开窍了,看了两年,终于觉得本姑娘秀色可餐了?】澜漪很没情调地说道,却笑得更加灿烂。笑若春花。 不过这两年,和白凤相互调侃拌嘴是澜漪最快乐的事了。 或许是习惯了女子的脾气,白凤也不反驳,只是温柔地帮白凤凰梳理着羽毛。澜漪便也不理会他,对着水面端详自己的容颜。 安静的树林,雪白的鸟羽,干净英俊的少年,临水照影的女子,阳光破碎成一地琉璃般的光影,时间在手心里碎裂成片片花瓣。 只是,没有人知道,这幅平静的画面背后,是怎样的,冰冷黑暗。 第四章 温柔少年 说实话,两年间,澜漪已从一个娇小玲珑的小丫头出落成一个风月无限的少女,眉眼精致,清秀俊丽。 看着自己水中的面容,澜漪突然想起几天前和赤练的一次对话。 那天,她刚执行任务回来,便碰见了赤练。 【呦,清绝妹妹回来了,想必这次任务又是完成得很出色吧!】赤练先跟自己打了招呼。 【赤练姐姐过奖了。】 【呵呵,你倒是谦虚得很呐。算一算,妹妹来流沙也有两年了吧,这两年,妹妹倒是越长越清秀可人了,这漂亮的脸蛋儿,真让人着迷。】赤练声线娇媚,有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姐姐说笑了,清绝不过是个小丫头,怎么比得上赤练姐姐高贵动人。】澜漪小心应对着。她知道赤练一直对她没什么好感。 赤练走到她身边,轻轻在她耳边说,【妹妹嘴真甜,怪不得卫庄大人那么喜欢你。】柔美的声音中有着危险的恨意。 澜漪顿时在心中怨声载道。又不是我故意去勾引卫庄的,我招谁惹谁了,你跟我这儿吃哪门子醋啊! 不过她还是笑脸相迎,【自然比不上姐姐在卫庄大人心中的地位。】 赤练听完笑了两声便扬长而去。 也许是因为当初卫庄的一句【我喜欢聪明的女人】,澜漪打从进了流沙,赤练就没给过她好脸色。加上卫庄一直对自己还不错,赤练经常隔三差五地给自己来那么几句阴阳怪气的话,两人的关系也就这么表面平静地僵持着。 而另一方面,澜漪和白凤相处得倒是异常融洽。 也许是因为在组织中年龄最相近吧,白凤一直很照顾自己,而澜漪更是巴不得天天粘着白凤。 记得自己刚进入组织的时候,常常因为那场改变了自己命运的杀戮而睡不着觉,她害怕睡着后,再一睁眼便是火光漫天、血流成河的场面,就如那夜一样。所以,澜漪整夜整夜的失眠,精神状态一直不好。 后来,白凤总会在晚上来找她,两人就一起坐在屋前的台阶上,看月亮,数星星,听夜莺的歌唱,感受夜风的缠绵,直到澜漪沉沉地睡去,白凤便会将她抱回屋中。这个习惯就这样延续了两年。 虽然后来澜漪已不再失眠,可她还是喜欢靠在少年的肩膀上,静静地睡去。异常的安心。 只有澜漪知道,少年有着怎样不动声色的温柔,陪她度过了一个个清冷孤寂的夜。 澜漪转过身去看白凤,少年正专心地为他心爱的白凤凰梳理着羽毛。两年间,澜漪也在他身边静静地看他长成一个清俊潇洒的美男子,当年眉宇间的稚气早已褪去,面容更加高傲英俊。 看了白凤两年,依然觉得他那么好看,每次看他时心底还是会有小小的花痴。 澜漪轻轻浅浅地笑着。能陪在你身边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 白凤倚坐在白鸟身上,看着不远处微笑的女子,微微的恍惚。他一直很喜欢澜漪笑的样子,温暖而明媚,柔软得让人舒服。 他一直奇怪,为什么经历过那些残酷的事情,身处在这个冰冷黑暗的杀手组织里的她,依然会有那样甜美的笑。只是他一直希望能守护住这个微笑,他希望它永远不要消失。 也许这也是他喜欢待在澜漪身边的原因。 看着女子一脸温柔的笑的样子,心中便会盈着暖暖的满足。 【你笑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如水一般,干净透明,空灵柔软。】白凤闭上眼睛,轻轻地呢喃,不像是说给女子听的,导倒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微风拂过,树影婆娑。这一刻,连空气都被浸润得柔软异常。 【呐,凤。】女子不知何时已落在了白凤身旁,白凤一睁眼便看见女子甜美的面容。 【什么事呐?】男子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呐,我说凤……】女子坏坏地一笑,【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少年轻轻地叹气,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这丫头就会在这时候破坏气氛。于是他没好气地甩给她一句【你还不够资格呢!】 【切!】女子转过身去。 【再说……】白凤将头轻轻垫在澜漪的肩上,有些轻佻地说,【要说喜欢,也应该是你喜欢我吧!】 澜漪听后迅速地出手向身后砍去,准备出其不意给少年来一击。没想到白凤早就料到她的反应,从容地用轻功躲了过去,浅笑的看着澜漪,好像在挑衅。 【小子,小心让我逮到你,否则要你好看!!】 然后,两人便施展轻功,在山林间开始了追逐。这是两人都熟悉的游戏,并不交手,只是单纯地追逐,借此锻炼彼此的轻功。无聊的时候,他们经常会进行这个同样无聊的游戏。不过这两人都还乐此不疲。 当然,这个游戏通常是以澜漪体力不支停下来插着腰狠狠地数落白凤的种种不是,而白凤一脸温柔地乖乖回来安抚这只像是炸了毛的小狮子而告终。 闹了一会儿后,两人都累了,便坐在溪边打水漂。 【呐,我说,你不过是去杀个人嘛,为什么还要穿成这个样子啊?】白凤看着澜漪穿着的华美艳丽的衣服问她。 【你懂什么,这样可以使对手放松警惕。】澜漪理直气壮地说。【靠出卖色相?】 澜漪白了他一眼,狠狠地说,【你都不知道那个男人听说我答应他做小妾的时候是怎样一副色迷迷的表情!我调查过,这个男人好色的很,家里都三妻四妾了,还到处寻花问柳,该死!而当他听到我的名字的时候,那个脸色变的,比你的暗器都快!】 澜漪接着冷冷地说,【其实,想杀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下手,而是慢慢地靠近,先给他一个美妙的梦,再将他从梦中摇醒,告诉他残酷的事实。这样,不是很有意思吗?】 白凤轻笑着摇了摇头。【还真是个恶趣味的女人呐。】 【哼!】澜漪也不管他,轻轻起身,开始解衣服上的腰带。 【你做什么?】看到澜漪的举动,白凤也立即起身慌张地问。 【换衣服喽!你总不能让我穿成这样回去吧。】澜漪满不在乎地说。 【你…你一个女子,在男人面前换衣服成何体统!】白凤丢了平时的优雅,气急败坏地说。 而澜漪只是不语,一脸坏笑地看着白凤,将解下的衣带扔在了一旁。 看着澜漪并没有停手的意思,白凤立即红着脸转过身去。然后他就听见身后澜漪阴谋得逞的笑声。 【呵呵,你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 白凤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低着头轻轻地骂了声【死丫头】。 澜漪将脱下的衣服翻了个面,露出里面白色的衣料。这件衣服是澜漪设计的,正反两面都能穿。一面是鲜艳明丽的华美绸缎,另一面则是白色的布料,两者反差很大,在配合上不同的发型,会有判若两人的效果,在躲避追捕的时候,这一招倒是很好用。谁让自己没有麟儿那么好的易容术呢。 澜漪换好了衣服,白色的衣服上绣有青蓝色的花纹,和白凤身穿的衣服十分相配。澜漪刚想开口说【我们穿的是情侣装诶】,不过想想几千年前的古人怕是不会理解“情侣装”这三个字,澜漪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喂,走啦,正人君子~~】澜漪轻巧地跳到白凤凰上,对还在站在那儿的白凤大喊,还特地把“正人君子”四个字咬得格外重。 【去哪儿?】白凤也跳到白凤凰上,问她。 【诶?】听到白凤的问题,澜漪愣了一下,随即又笑道,【当然是回组织喽!呵呵,凤,你可别告诉我你会出现在这偏僻的山林里,是为了出来遛鸟散步看风景的。想接我回去就直说嘛,我会接受你的好意的!!】 其实,澜漪知道,自己每次执行任务,白凤都会在暗中跟着自己。开始的时候,澜漪也并不知道,直到有一次,澜漪任务失手险些中招,是白凤出面救了自己并完成了任务。原来白凤一直在自己身边。哪怕有时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才知道,白凤的温柔,竟是如此的隐蔽。 白凤凰开始飞行,澜漪享受着自己一点点升高的感觉。耳边有呼啸的风声,树林间清新的气息,鸟儿柔顺的羽毛,还有少年温柔的面容。 幸福,铺天盖地。 白凤突然抓住澜漪的手腕,女子还未反应过来,双脚便已凌空,被白凤横抱了起来。 白凤俯下身,轻轻地在澜漪耳边说,【其实我想对你说句话……】温热的气息洒在澜漪的脖子上。耳语缠绵。 澜漪一时僵住,对眼前少年突如其来的举动不知如何应付。他他他,他不是要告白吧!!!太,太突然了啊!我可还没做好准备呢。 白凤不顾女子的反应,淡淡地接着说,【其实,我真的是出来遛鸟散步看风景的。】 【诶!?】澜漪还没弄明白这话的意思,便被少年抛了出去,开始了华丽丽的自由落体运动。 【所以,你自己想办法回去吧…………】少年的声音和巨鸟一起消散在了云层里。 【白凤你个混蛋!这么高摔下去会死的!!我跟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今日狠心害我啊!我不就随便跟你开了几个玩笑嘛……你别走啊…………我自己走回去很远的……】 于是,当晚,聚散流沙的全体成员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 女子怒气冲冲地踹开了白凤的房门,声嘶力竭声泪俱下地喊道,【白凤你怎么能对我做这样的事!实在太过分了……】 面面相觑。众人无语。 月色,依旧温柔。 第五章 红色幕布 【今天他会来……】 【今天他不会来……】 【他会来……】 【他不会来……】 【他会来……】 …………………… 白衣女子倚坐在树上,白色的羽毛一片片飘落。 阳光,穿过细碎的树叶,在澜漪身上开出一朵朵温暖的花。女子面容宁静,明亮的眸子,水光潋滟。 很祥和的画面。当然,如果除去澜漪手中那只奄奄一息却还奋力反抗的尾巴上的毛快被揪光了的小鸟。 【他会来……】 【他不会来……】 女子丝毫不顾手中鸟儿的挣扎,依旧一根根地拔去它的羽毛。 白影闪过,少年无声地落在一旁的树枝上。 【你究竟想对它做什么,澜?】白凤安抚着手中刚从澜漪的魔掌下解救出的小鸟,轻轻地质问她。 【没什么,我不过想让它告诉我今天他会不会来罢了。】女子慵懒地说。 【那个他,是谁?】 【秘密。】澜漪将食指放在唇间,差点儿就把【。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说出来了,不过说出来他也不明白。【总之,他来了,你就知道了。】 【不管怎样,你要是再敢向我的鸟儿下毒手,小心我对你不客气。】白凤微微地警告。 【哼,你敢对我不客气,我就敢对你的鸟不客气!我可是早就想把你的那只白凤凰给炖了!】澜漪火大地说。 前些日子白凤把自己从白凤凰上扔下去的这笔帐可还没算清呢。 【有本事的话,你就试试。】不再与澜漪斗嘴,少年丢下这句话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片片洁白柔软的鸟羽。 澜漪轻轻接过一片羽毛,放在唇间,软软的,痒痒的。【这样的生活,真无聊呢。】 没有任务,没有杀戮,只是日日坐在树上消磨时间。太过平静的生活反而开始让澜漪不适应。真怀念刚穿越过来时心静如水的自己,可以安静地扫着院子,享受生活。现在的自己,习惯了杀手的生活,没有猎物的日子,还真闲呐。 不过,让澜漪望穿秋水望眼欲穿地等待的那个人终于来了。为一切的安逸平静画上了句号。 而澜漪在【秦时明月】中的故事才刚刚上演。 那个人叫作,李斯。 李斯带人来的时候,澜漪正躲在树上。赤练王蛇从她身边经过,跑出去将那几个秦兵吓的惊慌失措。 然后她就看着李斯毫无畏惧之色,一脸镇静地说,【我们是来拜见这里的主人,这样接待客人的方式,实在是有损韩国的王族礼仪吧!】 不愧是李斯,秦王的得力助手,有相国的风范。 妖娆的赤练便走了出来,笑道,【诸位跟紧我,千万不要走丢喽~】 接着,是更加熟悉的场景与对话。跑龙套的秦兵被卫庄秒杀,李斯吹捧着什么【当今陛下是一位空前绝后的帝王】去拉拢卫庄,而卫庄不为所动地下了逐客令,然后李斯蹲下查看秦兵的尸体,终于说出了那句让澜漪等候已久的话。 【好可怕的剑法,可惜……】 【可惜,比起盖聂的剑法来,还是只能屈居第二。】澜漪跳下树,轻轻地落在李斯身旁,浅浅地笑着,抢过了那句原本属于他的台词。然后她满意地看到卫庄和李斯同时变了脸色。 【你是想这么说吧,相国大人?】澜漪打趣地问他。 【你……】李斯顿时惊得说不出话。自己刚才想说的话竟让一名女子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难道这女子有读心术不成?竟如此了解自己的想法。当然他是不会知道他说的每一句话澜漪早就听过不止一遍了。 【请问,这位姑娘是…?】李斯虽心中疑虑,但仍装作无事的模样打探女子的底细。 【我嘛……】澜漪并不回答他,而是抽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 【你想对相国大人做什么!】身旁的秦兵看到澜漪的举动,称职地举起了手中的兵器。可是下一秒,他就不敢再乱动一下。因为,女子的匕首已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倒是我该问你想做些什么。敢对我刀刃相向,不想活了吗?】澜漪的声音冰冷得像把利刃。【不过,我若杀了你,这儿便又多了一具尸体,我怕你们没法将尸体抬出去,反而脏了我们的地方。所以你这条命,本姑娘就不收了。】 澜漪将匕首收好,一脸微笑地看着李斯。想必刚才他已经看清楚匕首上的字了。 【原来这一位就是逆流沙中的绝顶高手,清绝。没想到竟是名女子。】李斯说道。 【清绝。】卫庄突然唤自己的名字。 【是。】澜漪毕恭毕敬地回答着。 【今日没有任务吗?】 【没有啊。最近都没有任务呢。】澜漪一脸闲的要命的表情。 【怎么,白凤今天没陪你?】 【没有,他给他们家宝贝鸟梳毛去了。】 赤练在一旁笑出了声,【怪不得妹妹如此清闲呢。】 澜漪无奈地耸了耸肩,谁让白凤死活都不让她给白凤凰梳毛呢。 也难怪。记得白凤第一次让澜漪和他一起帮白凤凰梳理羽毛,澜漪在白凤凰身上上窜下跳,左挠挠,右梳梳,整的白凤凰很不舒服。澜漪估计这要不是白凤在场,那鸟早就一脚踹飞她然后自己飞了。 结果最后,澜漪为了留做纪念,还毫不留情地从白凤凰身上拔了两把羽毛(而且是从很柔软的脖子部位拔的)。她记得当时白凤的表情那叫一个心疼啊。 后来白凤再也没让澜漪和他一起给鸟梳毛了。 不过澜漪也纳闷,自己不就是从它身上拔了几根毛嘛,平时白凤用的什么鸟羽符之类的羽毛难道不是从它身上拔的吗? 还是言归正传,澜漪发呆的时候,李斯与卫庄的交涉貌似已经到达了最后。 【盖聂保护着的那个孩子,是什么身份?】卫庄问。 【一个不应该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命。】李斯回答。 澜漪知道李斯下一句话就要将这场交易一锤定音了,于是她抢先说,【你得到那个孩子,卫庄大人得到盖聂。相国大人是这个意思吧。】 李斯再次惊奇地看着女子。她真的可以猜透自己的心思吗? 【这是一笔交易,除此之外,流沙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澜漪冷冷地对李斯说。这些台词,她还是比较熟的。 一旁的赤练本想出声,这清绝丫头怎能不问大人的意见就擅自答应了下来呢。但卫庄并没有制止她,应该也是默许了吧。 赤练有些不满,卫庄总是惯着这丫头,收留她栽培她并让她进逆流沙不说,还特地命人为她造了把匕首,这两年里也是一直纵容她,对她宠爱有加,这让赤练很不舒服。 【我们走吧。】李斯转身离去。 【我去送送他。】澜漪说着便跟了过去。 李斯看着身旁送自己出来的女子,满腹疑惑。这个女子究竟是怎样的人物?平日只听说清绝是个绝顶杀手,可是她为何可以三番两次地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呢。 【相国大人,您真是走了一步好棋。】女子淡淡地开口。 【什么?】对于突然开口的女子,不知对方的意思。 【呵呵,您知道卫庄与盖聂的师门恩怨,以盖聂为铒,卫庄定会率领流沙参与其中。而墨家本就与卫庄不和,这次的行动,两方必定大动干戈。一方面可以消灭墨家的匪徒,另一方面也会削减流沙的实力,一石二鸟,坐山观虎斗,实在高明。】女子声线平静,好像一切与自己无关。 【为什么…?】李斯紧皱眉头。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为什么你都已经想到了却还仍替卫庄答应了这笔交易? 【呵呵,想知道原因吗?】女子突然笑的天真无邪,李斯才意识到她不过才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而已。 【大人,您到了,我就不送了。】女子停住脚步,开始往回走。 【你还没回答我。】 女子停住,并不回头,只是微微低下头,轻轻笑道,【我不过是觉得太闲了啊,所以,找点有趣的事情做喽。】说罢,便离开了。 这名女子绝不简单。若能收为己用,自然最好;否则,真不该留她在世上。 李斯叹了口气,离去了。 【我回来了。】澜漪返回到卫庄面前。 【人送走了?】 【嗯。】 【过来。】 澜漪乖巧地走到卫庄面前,毫不忌讳地就坐在了他身边。 一旁的赤练对此好像也习以为常,反正卫庄对她的放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赤练只是别过头不去看她。 【你好像早就知道李斯会来。而且,你也知道他会提起盖聂的事。】卫庄的声线冷冷的,却不刺骨。 【是。】 【如何知道?】 【盖聂叛逃,并一路保护一个孩子。嬴政想要那个孩子死,更不希望盖聂能存活在这个世上。盖聂是帝国第一剑客,想要除掉他,寻常人必定办不到,而大人却是最好的选择。更何况,铲除江湖势力,当然要以毒攻毒。】 【那你又如何肯定我一定会答应他呢?】 【大人和盖聂同是鬼谷传人,一修纵剑,一修横剑,二十年前的那场决斗被他所败,大人难道不想再次和盖聂一决高下?而且……】 【而且什么?】 澜漪浅浅地笑道,【而且这次的目的地是墨家机关城,大人不想确定一件事吗……?】 【清绝。】卫庄的语气好像有轻微的不满。 【是。】澜漪不敢再多说什么。 【你最好不要太聪明。】这是,警告? 【是。】其实澜漪也知道,卫庄只是想要一个能够懂他的人。但这个人,最好不要能够随时都猜到他的心思。 【要出发了吗?】赤练问道。 【那我也要准备准备启程了。】澜漪起身离去。 【清绝。这次你又要单独行动?】卫庄问她。 澜漪嘴角有隐约的笑影。【当然。】然后消失在树林中。 【你是不是太纵容她了?】赤练的表情除了不满,还有隐藏的难过。卫庄很少对她有过管束,而她在组织中的个人自由主义也是出了名的。只要她能完成任务,卫庄从不过问其他事情。 【既然她不喜欢被束缚,那就给她自由好了。】卫庄的语气难得的清浅。【你就,这么宠她?】声线伤痛。 卫庄只是不语。 【我去通知白凤,无双鬼和苍狼王。】赤练说罢转身离去。 你也是懂我的人,不是吗?你的位置没人能轻易取代。你,究竟在怕什么?(对此句无爱的请自行跳过。) 红色的幕布已经拉开,灯光照亮,主角依次登场,将会演出怎样的一场恩怨情仇? 烽火狼烟的时代,爱恨纠缠的情感。 我不是一个冷眼旁观的看客,命运早将我悄无声息地编排了进去。我想我已不能全身而退。 第六章 少年霸王 走在树林中,澜漪无心欣赏繁密的灌木藤蔓,也无意聆听鸟儿的欢鸣,她现在满腹心事。 如何以最好的方式潜入机关城?而且,是以朋友的方式。 当然,从项氏一族下手是最好的选择。 无双鬼本要袭击盖聂,误打误撞与少羽发生冲突,少羽身份被识破,从而投奔机关城。若在这之前取得他的信任,行动便会顺利许多。 那么,现在,就是如何与少羽搞好关系的问题了。 少羽为人豪爽率真,喜欢结交朋友,倒不是很难应付。不过他身边的范增可是个老谋深算城府颇深的家伙,他的警惕性不会太差。 如何进入到他们之中呢? 用苦肉计在自己身上狠狠划两刀然后装作被秦兵袭击的无辜少女以博取同情?这一招虽然好用,但弄伤自己未免不值得,而身上无伤又不太好蒙混过关。澜漪思索再三还是决定放弃。毕竟身体发肤,授之父母,自己怎么做太对不起在几千年后的父母了。 【站住,什么人?】一声勒令。 澜漪还未考虑好,便被两个人拦下了。看服饰正是少羽所隐藏的村庄中的人。 澜漪终于决定以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方式接近少羽。 【我是来找你们少主的。】 那两人听后对视了一下,十分地惊讶。这女子显然知道少羽的真实身份。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澜漪叹口气,重复地说,【我说,我是来找楚国项氏一族的少主,项少羽。】 两人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压着澜漪往村庄中走去,交给范师傅他们处置。 【报告,今天执勤的兄弟抓到一名可疑女子,那女子口口声声说要见项氏一族的少主。】 项梁和范增听到这个消息时都十分震惊,他们分明隐藏得很好,为何会突然暴露了踪迹呢?倒是一旁的少羽一副好奇的跃跃欲试的样子。 【哦?那我倒要见见她,看她究竟是个怎样的角色。】 不过当他看到她的时候还是很惊讶,对方竟是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子。 【澜漪拜见少主!】澜漪刚看见少羽便一脸欣喜地单膝跪地,一副俯首称臣忠心耿耿的模样,而且装得十分兴奋,当然是为了下面的表演做铺垫,毕竟接下来的戏份要演好并不容易。 而事实上,澜漪也是真的很兴奋,眼前这名英气逼人的少年,将是未来的西楚霸王,这可是真人啊!不愧是将相之后,一袭紫衣,眉宇间透着一股豪气,比同龄的人要成熟许多。 【姑娘快快请起。我叫作少羽,是这个村庄中的人,不知姑娘口中的少主是哪一位?】虽知道对方应该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不要和盘托出,只是静观其变。 【少主何出此言?您是楚国最强的项氏一族的项少羽,不是吗?难道国破家亡的痛少主都忘记了吗?】澜漪起身,大义凛然地质问少羽。而她心中能成功地演好这出戏的信心也不多。 【姑娘你……】少羽语塞。 【不知姑娘是何方人氏,何出此言呐?姑娘今日来访的目的又是什么?】一旁的范增开了口。果然这个老家伙才是最难对付的。 【这位一定是范增范师傅了。不瞒诸位,小女子名叫澜漪,项燕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是说,祖父曾经救过你?】听到了少女坚定的语气,少羽也不再隐瞒自己的身份。 【正是。当时战祸频繁,人们颠沛流离,澜漪也随父母一路流浪。不料一日遭遇秦兵袭击,父母皆被其残忍杀害,是项燕大人出面解救,澜漪才得以存活。澜漪想要跟随大人以报恩情,可大人看澜漪年纪尚小,又是女子,自然是没有答应。后来澜漪四处拜师习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报答项燕大人的救命之恩。可是,没想到……项燕大人他……】 澜漪用极其伤痛的声线讲述了这个并不属于她的故事,末了,还象征性地抹了抹眼泪。 而少羽听到少女的哽咽声也很难过,祖父大人,早在几年前就已阵亡了。在那场战役中…… 【后来,澜漪打听到范师傅携项燕大将军之后项少羽向这个方向撤逃,后来便不见了踪迹。澜漪知道,少主一定是在某处隐居,休养生息,等待时机,有朝一日起兵兴讨嬴政,反秦复国。澜漪找了几年,终于在今日见到了少主!】澜漪揉了揉眼睛,装作一脸坚强地说。【希望少主能够收留我,澜漪必会报答大人的恩情,帮助少主完成复国并收复天下的大业!】说罢更是狠狠地跪在了地上,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的架势。 【姑娘快起。】少羽扶起她,说,【姑娘竟有这样的身世。若姑娘不弃,可先在这村庄中住下。至于复国大业还是日后再说。】 很显然,听了澜漪的故事,少羽已对她放下了防备,因为受过祖父的救命之恩现在来报答他的后人也是符合情理的事情,而且她还能准确地说出自己和范师傅的名字,应该是友非敌。 虽然少羽已经答应让自己住下,但从范增和项梁的眼神中,澜漪还是看出了戒备与不信任。不过没关系,信任这东西,总要一天天建立。 【对了,还有一事。】澜漪决定先出卖点情报给他们。 【澜漪姑娘请说。】 【这个村子不能再住下去了,应该通知大家准备好行囊随时离开。】 少羽听后皱了皱眉头,转身看了看梁叔和范师傅,好像在询问意见,然后问她,【此话怎讲?】 【不出三日,秦兵必定来犯。】 听到这话,连范增都是一脸沉重。 【可是嬴政为何要出兵呢?】少羽不解地问。 【嬴政那个暴君,他出兵,从不需要理由。】澜漪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虽然自己跟嬴政并无什么深仇大恨。 大家都不再言语,各怀心事。 澜漪走后,项梁问范师傅,【你如何看待那名女子?】 【她的话,不可全信。】范师傅捋了捋胡子,不紧不慢地说。【在未探请对方的底细时,就轻易将她留下,少羽还是太轻信他人了。】 【不过,一个小丫头,应该也不会造成什么威胁吧。】 范增叹口气,望着远处平静的山林,说,【但愿吧。】不过这样安逸的生活,也许真的不长久了。 澜漪坐在屋前的台阶上懒懒地晒着太阳。来到这个世界后,她经常喜欢对着那片蔚蓝美丽的天空整日整日地发呆。然后听见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澜漪见过少主。】并没有回头确定来人的身份,澜漪只是一翻身低着头单膝跪地。 【你知道我要来?】少羽先怔了一下,然后很好奇地问她。直到此时,他也没能摸清女子的底细,而她却好像很了解他似的。 【起来吧,以后不用对我行礼了,我早不是什么少主了,你也像其他人一样叫我少羽吧。】 【嗯。】澜漪起身,坐回原来的位置。 【不知姑娘从哪里来?】少羽坐到澜漪身旁,询问她。礼貌而不失温和。 【从远方来。】澜漪闭着眼睛享受阳光的温暖。声音早没有了刚才行礼时的礼貌,而是懒懒的。 【姑娘如何知道秦兵将会来犯的消息?】 【道听途说。】 【那姑娘如何认定秦兵会来袭击村庄呢?】 【秦兵的目标虽不是你,但一定会殃及到你。】澜漪的声线依旧懒洋洋。 【姑娘你……】 【少羽你还是不相信我。】澜漪睁开眼睛,转过头,打断了少年的问话。 少羽愣了愣。【姑娘何出此言?】少羽有些惊慌地问她。 【难道不是范师傅派你来套我的话吗?】澜漪本就是聪明如雪的女子,当然猜到范增必不会轻易对自己放下戒心。 【呃,姑娘多虑了。】被女子揭穿了,少羽尴尬地笑了笑,很不好意思。谁让范师傅总是不放心,非要让他来摸一摸女子的底细,还说什么兵家讲究知己知彼,决不可轻信他人。 【没关系,我不在意。毕竟,面对陌生的人,还是要有所防备的。】澜漪满不在乎地说。 听女子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少羽也放松了许多。 【还有啊,不要姑娘长姑娘短的啦,叫我澜漪就好。】 少羽一怔,随即豪爽地笑笑。【好,澜漪。】 澜漪忽然间想落泪。 少羽是两年来除了白凤第二个叫自己这个名字的人。那个有着遥远的美好记忆的名字。而组织里的人都叫自己那个冰冷的名字。 虽然白凤一直陪伴着自己,卫庄也很宠自己,但她还是会孤独。那种心都被黑暗填满了的摆脱不掉的孤独。 那是经年风霜雨雪刻入了骨的寂寞,那是作为杀手永远逃脱不掉的死亡黑暗。 白凤总说自己的笑很温柔,像水一样。可是他不曾见过自己独自一人时落拓的笑,满是寂寞。 这是她两年里第一次真正地脱离组织。与除去组织以及猎物外的其他人的交往。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有时,她真希望自己只是澜漪,一个天真的小丫头。杀手这个职业,总会让她心力交瘁。 仰面朝天,眼睛被阳光刺痛,突然间泪流满面。 【怎么了?想起以前的事了?】看到突然流泪的女子,少羽有些不知所措。 【没什么。】澜漪扯过一丝笑容,轻轻拭去脸上的泪。【少羽你将来一定会成为统帅天下的王。】澜漪的语气突然变得异常坚定。没错,西楚霸王。 女子突然流泪,又突然转变的语气让少羽更加读不懂她。这究竟是怎样的女子? 【你怎么这么肯定?】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女子一字一顿。 少羽听了女子的话先是一怔,随即又露出豪气冲天地笑容。【好,好一个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总有一日我项少羽定会覆灭秦国,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有了西楚霸王的样子。 一片云挡住了太阳的光芒,两人的身上便被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阴影。女子的眼眸里有着疼痛的阴翳。 少羽,其实你一直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 我记得你上阵杀敌时威武的模样,也记得你在尸横遍野的沙场上久久不肯离去的倔强,你在雨中仰望苍天,泪水和雨滴交织的面庞,有着隐忍的表情。还有,最后,收剑入鞘时的不甘。 你过小的就接受了父辈的遗愿和复国的使命,你的童年早已湮没在浩瀚的烽火中。 你很聪明,在墨家禁地中面对墨攻棋局临危不惧,沉着冷静,将对手一点点逼上绝路;你很勇敢,一人面对秦兵的时候从无畏惧之意,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你很机智,在儒家时,面对口无遮拦的天明,从容地为他解围。 你总是那么懂事,有着不同于同龄人的成熟。你总是那么让人放心,好像你做得再怎么好都是应该的。没有人把你当成是孩子,可是,你分明还只是个孩子。 所以,我为你心疼。 你只身一人走入了王道,那样的义无反顾。 千里挥戈,万众俯首,四海江湖,百世王道。 我看不到你的未来,但我却看到了你的结尾。异常悲剧的结局。 乌江河畔,落日熔金,乌骓长鸣,美人空叹。 但我不想去想那些,它们还太遥远。我宁愿像现在一样看着眼前的你,骄傲的笑,自信的笑,飞扬跋扈的笑。就让我看你骄傲得像个帝王。 【澜漪,你愿意陪我吗?陪我一起去收复天下。】少羽问她。 他不知为何,自己如此的信任她,即便范师傅已一再强调要对她保有戒心。可是在看她落泪的时候,在听她说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时候,他竟是那么那么的信任她,好像两人是早已熟识的朋友,今日不过是重逢罢了,而不是初遇。 看着少羽坚定的目光,澜漪轻轻地笑了。【当然了。您会成为统帅天下的强者。王。】 你就是我心中的王。不论结局如何,你都是王。君临天下的王。 云朵飘过,阳光重新洒在两人身上,好像比刚才更加的明媚耀眼。 阳光下少年们纯粹温暖的笑脸,直至多年后,也很难忘却。 第七章 咆哮山林 深夜与黎明交接的时分。天边,微白。 澜漪独自坐在屋顶上。暖风颓败而迷离。 突然想起那白衣蓝发的少年。 白凤陪自己看过很多次日落,陪她度过漫漫长夜,但从不曾陪她看过日出。杀手这个黑暗的职业不适合去迎接朝阳。他是这么说的。 可是澜漪觉得,阳光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它的出现,会将一切事物笼罩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哪怕是最幽深肮脏的地方,它也愿意去触摸。 只可惜,它好像照不进澜漪的心里。那片土地阴暗潮湿,有黑暗常年把守,阳光总是被拒之门外。 澜漪自嘲地笑笑。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悲观了。 感到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澜漪下意识地将暗器上手,随时准备发出。不过忽然又意识到什么,于是将暗器收好,回首,莞尔。【早啊,少羽。】 【啊?!】正蹑手蹑脚地爬上屋顶的少羽因为少女的突然回头险些惊得从屋顶上掉下去。【呵呵,早。】 【你好像总是能猜到我的到来。】少羽在澜漪身边坐了下来。 【这说明我们心有灵犀喽!】澜漪一脸笑意地侧着头看他,言语暧昧。 少羽微红了脸,别过头去。他的生活中很少有年纪相仿的女孩子,而他的身世使命又让他很少有时间考虑过儿女情长,少羽的感情经历应该还算是一片空白。面对这名突然闯入自己生活的女子,少羽心中有着莫名的情愫。 【你看,太阳出来了。】澜漪欣喜地用手指向远方。 太阳一点点露出头来,有淡淡的霞光,阳光不似正午时的炽烈灼热,而是温柔地爬到人身上,浅浅的暖。 女子的微笑便也被染上了暖暖的温度。 少羽才发现,原来女子有着如此漂亮的笑容。可是,她凝望远处的眸中却有着他读不懂的虚无荒凉。 【真的,很美。】少羽喃喃道。 而澜漪也不作回应,只当他在赞叹美丽的朝阳。 时光静谧得美好。 哪怕这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平静,我也愿意忘记一切地去享受。 【你是这个世界里第一个陪我看日出的人。】澜漪起身轻轻跳下屋顶,离去了。只丢下这句话和还停留在原地的少羽。 谢谢你,少羽。 练功房。 【如果正式面对敌人,不认真的话就不是挂彩的问题了。梁叔,我说的没错吧。】 澜漪刚走进来就听见了这句熟悉的台词,少年骄傲张扬又不失谦和的语气。很熟悉的剧情,看来无双的袭击就是今天了。【不愧是少羽啊,真厉害。】澜漪拍着手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看着一旁几个鼻青脸肿的家伙。 【澜漪,你来了。】 【怎么,不欢迎?】澜漪说着用眼角瞄了瞄他身后的梁叔和范师傅。 【呵呵,怎么会。】少羽大大咧咧地笑着。【对了,澜漪说过你曾经四处拜师习武吧。】 【呃,是的。】澜漪有不好的预感。 【那你的武功应该已经修炼得不错了吧,不如和我过两招?】少羽就是这么好斗啊。 【还是不要了,我可不想变得和他们一样。女孩子最宝贵的就是脸了,被你打坏了可不值。】澜漪嬉笑着回绝了他。 【我下手轻点儿还不行嘛,点到为止。更何况,大不了我不打你脸就是了。】 澜漪听后一副i服了you的表情。少羽啊少羽,不是我说你,有你这么哄女孩子的吗?还【我不打你脸】,一般女孩子听了还不气出个好歹来。真不知道你以后要怎么追虞姬。 【我,不,要。】澜漪还是拒绝了。虽然她相信少羽只是单纯地想和自己过招而已,不过一旁的项梁和范增可是一脸等着看好戏的模样,他们必想通过这次交手摸摸自己的底细。 少羽倒还是不肯罢休,笑着说道,【我可是很难拒绝的哦。】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澜漪顿时热血沸腾,就差流鼻血了。 拜托,虽然我对着白凤那个美丽得不像话的男子看了两年,但也还没修炼到看到美男对我笑还无动于衷的境界,你这么对我笑,我我我,我情何以堪啊!而且这句话也太暧昧了吧,这分明,这分明是当众调戏嘛!(呃,是你自己想歪了。)你说你要调戏也等会儿去调戏你们家天明去啊,你在这儿祸害什么良家少女啊!(喂,你也不良了好吧。) 就在澜漪想入非非的时候,少羽已经迅速果断地出了手。这点澜漪倒是想到了,以少羽的性格,是绝不会因为对方的拒绝就善罢甘休的。所以,澜漪还是很从容地躲过了攻击。 少羽的嘴角有一丝玩味的笑容,继续发动攻击,而澜漪也只是不停地闪躲。 【虽然兵法讲究以退为进,但一味地退让而不出手可是没有取胜的机会哦!】 澜漪不语,心中却想,小子,何时轮到你来教训我了? 澜漪躲过一个攻击,故意将头一甩,长长的发丝掠过少年的脸,轻轻从他的指尖逃脱,有挑逗的意味。 而澜漪心中只想起飘柔的广告,这要是找自己去代言,效果应该不差。 少羽刚被女子的发丝搅乱了心神,一愣神,澜漪已一个侧身踢开始反攻,他虽马上反应过来做出了防卫,还是被震得向后退去。 澜漪则露出了计谋得逞的笑容。小子,被调戏的感觉怎么样?呵呵,反正是不调戏白不调戏,我光明正大。 看着少年好像还未回过神来的神情,一句广告词很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电到你的,只有头发?】我囧了。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澜漪笑道。《孙子兵法》自己也是读过一些的,能战而示之软弱,要打而装作退却,这些她还是懂的。 【不赖嘛。】少羽笑着赞叹道。没想到这名看似软弱娇柔的女子,不但身手不凡,还懂得兵法,令人佩服。于是他又准备发动新一轮的攻击。 不过就在这时,爆鸣声已经响起。 【有敌来犯!】 少羽跑到窗前,一开窗,便看到火流星绚丽地绽开。好像在为一场盛大的晚宴举行开幕式。 澜漪的嘴角有一丝隐秘的笑容,有些许欣喜,有些许期待,还有不易察觉的,苦涩。 终于,要开始了。 【梁叔,你带人去勘查情况,留下十个人保护村庄,少羽,你留在村子里。】范师傅发号着施令。 【范师傅,为什么不让我去?】少羽一脸不服气。 于是范师傅有苦口婆心地教导少羽。【统兵制帅,要能够坐镇三军,指挥若定……】 澜漪不等范师傅说完,就拉着少羽跑了出去。 【你干嘛?范师傅的话还没说完呢。】少羽边跑边问。 【等他说完,你就出不来了。你要是想听,我说给你听啊。统兵制帅,要能够坐镇三军,指挥若定,如果一有风吹草动就大惊小怪,这就烦了为将五大忌讳中急躁的错,明白吗?】澜漪装作范师傅的模样,将他没说完的台词背了出来,而少羽听了竟还是一副敬佩的神情。 【我们这么跑出来,范师傅会生气的。】 【不用怕,范师傅年纪大了,腿脚不好,追不上我们。】澜漪一脸“我根本不把那老头儿当回儿事”的表情。 于是少羽笑道,【你小子…】突然觉得不对,便又改口,【你这个小女子,平日里见你挺老实本分的,没想到也是个不安分的家伙啊。】 【彼此彼此。】 说话间,两人已到达了事发地。 【你们不许过来,否则对你们不客气!】 看到天明拿着渊虹乱舞一气的模样,澜漪不禁笑了笑。这小子啊…… 接下来就是少羽漂亮的空手入白刃,即便已在视频里看过了很多次,但还是在现场看效果比较好啊。虽然少羽平时几乎不用剑,但耍起剑来却也是帅气逼人,像模像样。 【这个看起来像是秦国文字。】梁叔和少羽看着剑上的字,猜测着那两人的身份。 【这把剑名为渊虹,它的持有者就是被称为秦国最强剑客的盖聂,也就是现在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喽。不过他现在可是嬴政通缉的第一要犯,赏金绝不在少羽你之下。】澜漪在一旁解释道,并且直接无视了两人“你怎么知道”的表情。【所以,你拿着那把剑可是会遭殃的哦!】澜漪好心提醒道。 【把剑还给我!!】被擒住的天明还是吵吵闹闹,澜漪走到他面前,想逗逗他。 【你叫什么名字?】明知故问。 【我凭什么告诉你!你这个坏女人!!】虽然被抓住,嘴上还是不饶人,天明就是天明啊。 【又不是我抓的你,干吗骂我?】 【反正你们都是一伙儿的!坏蛋!!】 【呵呵,你不说我也猜得到你的名字。你的名字是一抬头就能看见的东西。】澜漪扬着眉问他,【对吗?】 【一抬头就能看到的东西……难道是天?】一旁的少羽也插了话。 【不止啊,还有日月。】 【天?日月?是……天明?】 【bingo!我说的没错吧,天明?】女子一脸浅笑地看着天明的表情由刚才的愤怒变成了惊奇和不可思议。这小子的表情还真是很萌啊,怪不得和他在一起,连聂大叔那样的冰山也会笑啊。 【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聪明喽!】呵呵,我总不能说因为你是【秦时明月】这部动漫的主角,我早就在视频里见过你了吧。 不过这样欢乐的气氛很快就被打破了,因为,无双鬼已经华丽丽地登场了。虽然澜漪的在场让他有些小小的惊讶,但看到她对他使的眼色叫他不要轻举妄动地揭穿她的身份时,他还是忠实地去执行了他的任务。目标,一个用剑的人。 熟悉的剧情。天明的烤山鸡被无双鬼抢走,自己则被打得昏了过去;少羽手下的人也被收拾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少羽不肯离去而是与无双交手却处于下风。 【这是一个好机会……】澜漪暗暗寻思。 这时,少羽已被无双鬼举了起来,性命攸关。【我还有楚家的使命没有完成,我不能死……】 【少羽……】一旁的范师傅虽替少羽担心,但却帮不上忙。 【就是现在。】澜漪起身出手,两个侧踢便从无双鬼的手中救下了少羽。 【我不会让你伤害少羽的!】澜漪挡在少羽前面,并不攻击,而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无畏地向无双鬼说道,边说还边向他使眼色。 无双鬼受到袭击本想反击,但看到来者是澜漪时竟放下了本要出拳的手。他显然没有理解澜漪的眼色。有点儿惊讶地愣住。 而无双的突然停止袭击,让澜漪顿时气得要死,连割腕的心都有了。 我说你我好歹也相处了两年吧,怎么连这点基本的默契都没有呢!我对你使眼色分明是让你攻击我嘛!本想假装保护少羽被你打伤,趁机让范师傅他们放松警惕,以为我是一心护主,忠贞不二,你倒好,停止攻击,这不摆明了让他们怀疑我吗!!唉,是我聪明反被聪明误啊,还是你真的是朽木不可雕啊! 反正,这出戏,算是演砸了。 不过少羽倒是没在意这个异常,而是马上将少女拉到了自己背后,轻轻地骂了句【傻瓜】便又上前去与无双鬼争斗起来。 接下来的情节倒是按部就班地进行了,天明少羽联手收拾了无双鬼,虽一时未死,但也逃不掉最后被大叔一剑封喉的命运。 澜漪没有了戏份,只是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当观众,不过看到盖聂的一刃断喉时还是忍不住有些惊叹,虽然威力抵不上百步飞剑,但招式也是异常迅速决绝。 当然,澜漪知道这一切都逃不过谍翅鸟的眼睛,被人监视的感觉可真不好啊。白凤啊白凤,就是这点,有时令人讨厌。 树林深处。卫庄和赤练。面前是被血染红的树干。 【就是这里了。这是无双的血。】赤练的声音中听不到感情却又有着一丝惋惜。 【你看那里。】卫庄瞥了瞥树干底部被杂草挡住的部分,那里有隐约的字迹。 赤练蹲下检查。【难道是她留下来的?】赤练有些吃惊。 【嗯,看来,清绝已经潜入到他们之中了……】卫庄满意地说。 风沙沙地穿过树林,像是宣示着一场战争的开始。 树干上是匕首刻下的痕迹。 【无双的死 我无能为力 绝】 第八章 暗夜苍狼 澜漪坐在马车里,身旁是从刚才开始就昏迷不醒的盖聂。少羽和天明坐在马车顶上聊天。路边则是一片苍凉残败的景象。 【你们这次离开,好像不打算再回家了嘛。】 【回家?那里不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家在很远的南方。】 在听到这段对话时,澜漪没来由的难过。少羽沉重伤痛的声线,让澜漪心疼。她可以想象得到少年低眸皱眉的模样。 我喜欢你以往纯粹豪迈的声线,你不该如此的落寞沧桑。 澜漪不曾经历过亡国之痛,却明白那种背井离乡的感觉。思念,家乡,异常的温柔残忍。 她,早已不能再回家。 【总有一天,我要推翻那个暴君,让天下人都能够自由自在地生活。】少年大志,雄心万丈。 听到少羽的豪言壮志,澜漪心中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你会的。王。】 马车又行进了一会儿,车顶上突然吵闹起来,并伴有断断续续的石子敲击车顶的声音。想必是天明和少羽在车顶上互扔石子吧。男孩子之间的友谊还真是很容易建立呢。 不过,天明这小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吵啊。 【嘿嘿,你来呀!】天明正扔得起兴,突然一个黑影朝自己飞来,论速度,论力道,都不像是少羽扔过来的石头。天明还未反应过来,就已仰面倒在车顶上。他转头一看,一枚飞镖不偏不倚正好打在自己的左肩袖口处,将他钉在了车顶上。 【小子,你大叔的伤很重,需要安静的休息,别让我再听见你吵吵闹闹的声音。】澜漪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车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威胁似的对天明说。她知道,想让这小子服自己,必须先在气势上震住他。 【哼,坏女人,他也闹了,你怎么不说他?】天明费力地将飞镖拔出,指着少羽质问她。 【我还没说完呢。你,不许伤害少羽。一根头发都不行。】说罢便转身跳回了车里。 【呵呵,小子,挨收拾了吧。】少羽跳到天明身边,幸灾乐祸地瞅着他。 【哼,那个坏女人明显是偏袒你,她一直看我不顺眼。喂,你怎么会认识那个坏女人的?她好像很厉害似的。】 【她的武功究竟怎么样我也不是很清楚,刚才也是我第一次看她使用飞镖,从速度力度和精准度上来看,绝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少羽若有所思地说道。实际上,澜漪现在对他来说也只是个迷,她身上还有太多太多他不知道的事。 【诶?真的有那么厉害?不过,和大叔比还是差远了!呵呵。大叔是最强的!】【你倒是处处不忘了你大叔啊!你和你大叔比才是差远了呢!】少羽在一旁打击他。 【哼!呐,你说……】天明突然将脸贴近少羽,八卦地说,【你说那个坏女人是不是喜欢你啊!】 【你小子瞎说什么!】少羽连忙反驳他,狠狠地敲了敲他的头,可是脸还是不自觉地绯红起来。 【她要不是喜欢你,干嘛在那个大块头面前舍身救你啊?还有刚才,说什么不许我伤害你,她分明是喜欢你才这样说的嘛!】 【我……】少羽无言以对,心中却有一丝欣喜。她,真的,喜欢自己吗?还是只是出于报答恩情呢? 【不过嘛,被这种恶狠狠的女人喜欢,我真同情你啊……】天明的话还没说完,又是“嗖”的一声一个黑影,自己再一次以同样的姿势仰望蓝天了。不过,这一次,飞镖打的是右肩衣袖。 【你要是再敢乱说,下一次就瞄准嘴巴了。】澜漪一脸的微笑,不过现在,微笑比板着脸更具有杀伤力,听得天明心惊肉跳。 这个恶毒的坏女人啊。 澜漪的形象就这样定格在天明的印象中了。 澜漪再次返回车里,盖聂依旧昏睡着。不过澜漪发现盖聂肩部衣服的褶皱与刚才的有些不同,虽然很细微,但也逃不过澜漪的眼睛。 那不是因为马车的颠簸而产生的褶皱,而是…… 【这里没有外人,盖先生不必如此戒备。】 听到女子的话,盖聂也不再装睡,睁开眼睛,起身做好。 【在下的伤,是姑娘包扎的?】盖聂的声音有着淡漠的礼貌与疏离,“在下”这个称谓倒像是他的专属名词。 【嗯,只是简单的止了血,但先生的伤太重,还需要更完善的治疗。】澜漪有些心虚。 我真的只是想帮你包扎而已,并没有别的意图,我是真的真的没想趁机偷看你……虽然,只瞟了那么两眼而已……呃,不过大叔的身材还真的很好啊…… 【谢谢。】冷冷地道过谢后盖聂就不再说话,望向车外。 澜漪看着这个侧脸冰冷的男子。他将视线投向了远处,淡然的眸光却不知想要追随什么。 盖聂是一个带着伤口出现的男人。 少羽的身世家国之痛澜漪可以轻易读懂,但盖聂心中暗藏的伤痕却让澜漪捉摸不透。 她记得他护着天明挡住砸下的马车后抹去嘴角血迹时的漫不经心,她也记得他独自面对三百秦兵后重伤赶路却只字不提的坚忍,她更记得他在面对众人误解时仍不肯为自己辩解的倔强与忍耐。 盖聂就是这样一个隐忍的男人。 你可以为他惋惜,替他难过,但绝没有机会站在他身旁为他分担痛苦。他的身边没有给任何人留下位置。 他一直都是形影相吊的一个人。 也许,端木蓉的出现会是他命中温柔的劫数。 【这样动荡不安的世界,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即使拥有强大的力量,也无法改变历史的潮流。】看着窗外萧索的景色,澜漪突然想起盖聂在车中的一段内心独白,于是便轻轻地念了出来。【先生,是在想这些吗?】 【姑娘如何猜得到在下的心思?】他的声线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并没有像当初李斯被澜漪猜中心思后的惶恐不安,盖聂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果然,冷静是他最大的优点。 【没什么,我也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于是盖聂继续沉默。冰山就是冰山啊。 若不是看到过他对天明宠溺的目光和他因蓉姑娘的受伤而愤怒地向卫庄挥剑的模样,澜漪也许一直会用冷酷无情来形容这个沉默的男人。 而又有多少人会知道这个面容冰冷的男人背后还有着隐藏至深的温柔的一面。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孤身一人,盖先生难道不会觉得孤单吗?】 【在下不明白姑娘的意思。】微微的敛眉,眉间有着若隐若现的凄清寂寞,那是数十年累积不化的冷凝孤寂。 她不懂得他心中破碎的伤痕,更不明白他眉梢微敛的孤独。 【剑本身就是孤独的。是吗?】 男子只是沉默。他习惯用沉默对抗世界,对抗命运。 【失礼了。】澜漪微微颔首,不再言语。 盖聂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女孩的话可以那么精准地触碰到自己封闭的内心。 他不知道她的眸光有着怎样窥视人心的力量。 那种穿越了轮回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眼眸。可以看透未来的,苍茫的目光。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 车队马不停蹄地向前奔跑,却无法摆脱掉身后紧追不舍的狼群。 所有人在听过盖聂的提醒后都进入了警戒备战的状态,澜漪则在考虑如何利用今晚这最后一次机会。 白天的时候她听到了梁叔与范师傅的一段对话。 【咱们马上就要进入机关城了,澜漪这丫头……】范师傅显然对澜漪还并不放心。 【怎么,您还怀疑她?】梁叔好像已不怎么戒备她了。 【毕竟我们与她才刚刚相识,并不清楚她的为人,而她又来历不明,贸然带她进入机关城,恐怕墨家的人也不会放心。】 【不过她上次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了少羽啊!】 【的确,但我奇怪的是为何那人不伤她而是停止了攻击,很令人怀疑啊。】果然,那次的事没有逃过这个老家伙的眼。 【这……也许是因为惊讶突然冒出来个小丫头才忘了攻击吧。更何况,我们现在也不能扔下她一人不管啊。】 【……】 …………………… 总之,澜漪知道自己还未取得范师傅的信任,他们是否一定会带自己进入墨家机关城还是个未知数。 【狼群围上来了!大家小心!】 天边最后一缕霞光也已隐藏不见,夜色苍茫犹如硝烟。身边尽是那种冷血残忍的生物,所有人都作好了拼死战斗的准备。 夜,正浓。 【啊!!!】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夜空,也拉开了这场暗夜杀戮的序幕。血,染了一地。 天明还在嘟囔着【人怎么不见了】的时候,苍狼王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少羽为使天明脱离险境与苍狼王交起手来,但他又如何是苍狼王的对手,不出几招便被苍狼王擒住,掐住脖子被举了起来。 【放开少羽!】澜漪果断地将暗器出手,迫使苍狼王放下了少羽。 也许是从卫庄那里得知了清绝已潜入了他们之中的消息,苍狼王看到她的时候并没有多惊讶,而是很快向澜漪发起了攻击。 也不知道是因为澜漪与苍狼王这两年里磨合出了些许默契,还是苍狼王真的要比无双鬼聪明,在看到澜漪对他使的眼色后,苍狼王立刻狠狠地出手攻向澜漪,而澜漪也只是假装防卫了一下便任由那锋利的钢爪划破了自己的肩部,跌下车去。而苍狼王也跳下车继续攻击澜漪。 【戏已经演够了,快点离开!】知道他一会儿悲惨的命运,澜漪压低了声音好心提醒道。 【哼,到手的猎物怎能轻易放弃!再送你一下,让你装得像一点!】说着又狠狠地在澜漪身上划开了一道很深的口子。 澜漪顿时疼得快要昏厥。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受了苍狼王两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说苍狼王啊,我平日里也没怎么得罪你,你何苦趁火打劫公报私仇啊你!活该你被烧被捅被秒杀!! 接下来,盖聂、天明、少羽联手收拾了苍狼王,看着他变成一团火焰仓皇逃走的时候,澜漪心里那叫一个痛快啊。 【澜漪!】少羽跳下车冲到澜漪面前,心疼地看着她身上血流不止的伤口。 【又是为了保护我,让你陷入危险的境地,你……你怎么这么傻啊……】少年的语气中除了担忧还有责备。 第一次看到少羽如此心疼难过的表情,澜漪本想告诉他自己没什么大碍,突然胸口一疼,一口血喷涌而出。 完了,这次假戏真做了,我本想受个小伤骗取点儿信任的,可没想到这次伤得这么重…… 不过在看到范师傅也一脸焦急关心的时候,澜漪心中多少有点欣慰。 茫茫夜色中出现了一团暖色的光芒,橙衣少女温柔的声音洗去了刚刚杀戮的血腥,所有人的心都安放了下来,而澜漪也高兴地昏了过去。 她知道,自己已经拿到了一张通往机关城的最好的门票。 镜湖医庄…… 暗夜深处。 【呦,你回来了,怎么这样一副狼狈的模样。】看着灰头土脸地逃回来的苍狼王,赤练不禁讥讽道。而卫庄则是看着苍狼王还在流血的伤口,一言不发。 【任务,失败了……】苍狼王沉重地喘息着。 【算了。】卫庄并不打算追究他,而是问他,【你见过清绝了?】 【是。她混在他们中间,还和我交了手,故意被我所伤。】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块木牌,木牌上还留有烧过后的黑色痕迹,但匕首留下的字迹还清晰可见。【这是她在与我交手时秘密放到我身上的。】 【念。】 【潜入机关城。勿念。】 夜色已浓。 第九章 镜湖医庄 天明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女。 他第一次觉得其实澜漪安静的样子蛮好看的。青春明媚的面庞。安静的容颜。虽然她因失血过多而导致脸色有些苍白,但却不妨碍她展现她的美丽。 只可惜,这个坏女人总是对自己凶巴巴的,天明一想起来她拿着飞镖瞄准自己的样子就一阵哆嗦。那两个被她的飞镖刺穿的洞还留在他的衣服上呢。 不过,她面对少羽的时候倒是很温柔,还不止一次的出手救他。 天明想起少羽看到她昏迷时一脸焦急的神情,在医庄里说【请蓉姑娘务必要救她】时诚恳的语气,听到蓉姑娘愿意救她时欣喜的模样,还有离去时一步三回头的留恋与不放心,差点儿让他以为那家伙喜欢她呢。 而当他看到少羽一脸落寞地转身时便拿起石子砸向他并喊着【你放心,我会帮你照顾那个坏女人的】,少羽才又大笑着调侃了他几句安心离去。 果然,那小子对这个坏女人还是有意思的,下次见面一定要好好损损他。 【你又来看澜姐姐了,你好像很关心她嘛。】月儿温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哪有,我才不会关心这个坏女人呢!还有啊月儿,你不要用这么这么温柔的名字叫她,“澜姐姐~”这个名字根本与这个凶神恶煞的坏女人不搭。】 【不许乱说,澜姐姐要是听到一定会生气的。】月儿轻轻敲了敲天明的头。 她第一眼看到澜漪的时候就觉得她面容清秀,眉宇间有隐约的温柔,给人很亲切的感觉,所以她很喜欢这位澜姐姐。 【她的伤究竟怎么样啊?重不重?】天明在一旁问道。 【蓉姐姐说她的伤只是皮外伤,虽然有点深,但只要休养几天就会好起来的。呵呵,你分明很关心她嘛,还不承认。】 【我,我不过是替我那个少羽小弟照看她而已。你知道的,大哥帮小弟的忙也是很正常的嘛!】天明大大咧咧地说着,一口一个“少羽小弟”的。 【呵呵。】月儿也忍不住笑了笑。 澜漪做了一个很模糊的梦。梦里是漫天的羽毛,柔软异常的白色鸟羽。而自己身上满是伤口,在纯白的世界中形成一道刺眼的红。 她回忆起自己刚进入流沙的时候,经常受到卫庄严格的训练,并与组织里的人交手,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每次她训练结束回到房间的时候,桌上却总是摆着准备好的药膏、绷带、毛巾和热水。虽然一直为她做了这一切的少年从未在自己面前提及此事,但她不会不明白他清浅隐秘的温柔。 是的,那是属于白凤的,不留痕迹的温柔。 梦的最后,少年一袭白衣地走出来,轻轻抚摸自己身上的伤口,然后那些伤口便一点点的愈合,刺目的红色被宁静的纯白所取代,自己也和那少年一样融入了那个有着单调却温暖的颜色的世界。 少年的面容有些模糊,但她知道,那一定是柔软得犹如鸟羽的神情。 白凤就是这样,温柔地抚平她所有的伤口。身体的伤,孤独的伤,不安的伤,思念的伤,都被少年不动声色地治愈了。她不会再在夜里被噩梦惊醒,也不会再因远离家人而突然的泪流满面。 可是,白凤本身就是澜漪心中一个巨大的伤口。 他的温柔成为禁锢她的最好的锁链。 是他,在澜漪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走到了她身边,成为她黑暗中最温暖安心的依靠。她不愿离开他,更不愿背弃他。所以,她心甘情愿地为卫庄卖命,留在那个名为残忍的杀手组织里。她有机会逃离的,从此放弃那个让她日日痛心的职业。但是,她离不开他。 她不愿做杀手。但她无法离开组织离开他。所以,她挣扎着,矛盾着,疼痛着。 白凤,是已融入她生命中的名字,是一个陪伴了她两年的男子。 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绝不与你为敌。 白凤,不断地抚平她心中的伤口,也不断在她心中制造着伤口。 那种伤痕,就像是藏在手心中的掌纹,隐秘却清晰。无可忽视的存在。 天高气爽。 天明在院中费力的劈着柴,边劈还边嘟囔着,【先有一个凶神恶煞的坏女人,现在又来了个冷冰冰的怪女人,唉……】 “嗖”的一声,一枚石子正中天明的后脑,惹得那小子抱着头哇哇直叫。 【你在说谁是坏女人?】澜漪倚在门边上,微笑地问他,声线浅淡,并没有生气的意思。澜漪只是觉得,逗逗这个面部表情比常人都丰富的家伙还蛮有意思的。 【啊,你这个坏女人醒了!哼,看你的样子,好像没什么事了嘛。】天明揉着头没好气地说。 【怎么?你还会关心我?】 【哼,我会关心你这个坏女人,除非太阳打北面出来!】 这小子,还真是嘴上不饶人呐。 于是澜漪浅笑着站在一边看天明费劲力气也没有劈开一根柴的模样。 她仰头望天,那片湛蓝纯净的天空,一尘不染,美丽得想要哭泣。空气中有淡淡的草药香,青山绿水,与世无争。镜湖医庄,真是个桃源般的存在。 【喂,你笑什么?难道在笑我很笨吗?】天明用斧头指向澜漪怒气冲冲地说。他面前的柴终于在他锲而不舍的努力下劈开了。 【呵呵,怎么会呢。用了半个时辰劈开一根柴,你已经有进步了。】 听到前一句的时候天明还挺欣慰,这个女人终于说了句像样的话,不过听到后面的时候,天明有些气短。【你……你你你……有本事你来劈呀!你肯定还不如我呢!】 澜漪接过天明手中的斧头,微微动用内力,轻轻一劈,那柴便四分五裂了。 【啊?!……】 看着天明张大了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澜漪就忍不住笑出来。这家伙还真是个活宝。 【你你你,你怎么做到的!】天明的舌头第二次打结。 【姑娘的伤还没伤恢复好,如果不想伤口再次裂开,就暂时不要做激烈的动作。】端木蓉冷冷的声音让天明和澜漪都收敛了表情。 【想必这位就是医仙蓉姑娘了。我的伤,多谢了蓉姑娘,这份恩情我一定会报的。】 端木蓉并不理会澜漪的道谢,而是转身离开了,只丢给澜漪一句话。【还有,你的身体还很虚弱,最好不要轻易动用内力。你要是再这么胡闹触动了伤口,我可不管。】 分明是很关心的提醒,说出来却成了冷冷的警告,蓉姑娘你还真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啊。 为什么不将心底的温暖告诉别人呢,而只是用一副冷冷的表情对待所有人。就算是后来在盖聂被关的石室外告别,也只说了句【你还未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两个麻烦的女人……】 澜漪无视了天明不满的声音,独自走了出去,来到湖边。 澜漪当然知道,这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日子并不会很多,枝头虎视眈眈地窥视着这里的一切的蝶翅鸟就是最好的证明。 平静的湖面依旧水光潋滟。 澜漪走在湖边,湖面平静,被周围的树林染成碧绿的颜色,宛如一块温婉纯净的翠玉。 湖边有些不知名的蓝色小花,澜漪采摘了几朵,坐在湖边,把它们一点点编在自己的头发里。 心被暖风渲染得犹如柔软的三月春草。温柔的惆怅。 湖面有一丝涟漪。 【赤练姐姐不必藏了,这里没有别人。】澜漪轻轻起身,转过身去,凝视着前方的树林。 【呵呵,亏我自认为隐藏得很好,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妹妹发现了。】赤练妖娆的身姿出现在澜漪的视野里,也正是她刚才望着的方向。 【这么静的林子,想不发现都难啊。】敏锐的听觉,用内力探测对方所处的位置,是杀手必备的能力。 【妹妹真是好兴致呐!】赤练瞥了瞥澜漪发间的花。 【姐姐这次来所为何事?】 【没什么,听说妹妹你被那苍狼王伤了,特地来看看你。】 澜漪浅浅地笑。赤练应该还不会好心到特地来看自己。 【真的?】澜漪把玩着一缕发丝,发间有花儿淡雅的香。 知道少女并不会相信,赤练也并不打算隐藏自己的计划。【顺便找高月公主帮个忙。】 【对盖聂下药?】虽然已经知道了赤练的计划,澜漪还是装作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自己也不能总是透漏剧情,扮演这那种看透人心思的角色啊。 【妹妹真是聪明啊,竟然猜到了姐姐的心思。】赤练妩媚地笑着,这清绝的确是个冰雪聪明的丫头。 【不敢当。】澜漪欠了欠身,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赤练不再与她纠缠这个话题,从身上拿出一个小瓶。【这是疗伤用的药,虽然端木蓉已经给你医治了,但还是备着点以防万一。】说罢便将瓶子扔了过去。 赤练与澜漪并不曾走得很近,而是隔着一定的距离,这样一旦被别人发现,澜漪也可以装作是在与敌人交手的样子,不会使她的身份暴露。这也是作为杀手的习惯与素养。 澜漪有些纳闷,自己与赤练的交情还没亲密到她会为自己送药的地步。托她送药的应该是他吧。 在接到药瓶的刹那,澜漪也肯定了心中的想法。那瓶药,是自己每次受伤少年都会为她准备的药,有着她熟悉的味道。 澜漪收好药瓶,浅浅地笑着对赤练说,【不管怎么样,还是替我谢谢他。】 赤练听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身后的湖水泛起了层层涟漪,再不平静。 暖风依旧,花飞絮落。 山谷深处。白发男子。 【你来了。】卫庄对身后刚刚无声地落在树枝上的白凤说。 【是。】 【清绝潜入盖聂一行人之中的事你也知道了。】 【是。】 【你如何看待清绝这次的行动?】 【其实,想杀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下手,而是慢慢地靠近,先给他一个美妙的梦,再将他从梦中摇醒,告诉他残酷的事实。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白凤露出了和当日那女子在山谷中说出这番话时同样的笑容。温柔而残忍。 【哼,倒是符合清绝的性格。】卫庄的声音落在幽静的山谷里,轻且脆地回响。 幽深的山谷像地狱一样。那种美丽,万劫不复。 第十章 云山深处 镜湖医庄轻幷松的生活终于无可避免地结束了。 盖聂在医庄门口解决了秦国的爪牙,外出而归的天明身上发现了白凤的鸟羽符,盖聂当机立断带领大家逃离。 马车行进的路上一直有蝶翅鸟的身影,澜漪当然知道是赤练的火媚幷术起了作用。马车受到白凤凰的袭幷击,落下山崖的一瞬间,盖聂拉住了蓉姑娘和月儿,澜漪则拉住了天明用轻功跳到平岩上。 【呼呼~~真险呐,差点就掉下去了,谢谢你啊,坏女人。】天明一边喘息一边说,死里逃生的经历真的不好受。 【你、可、不、可、以、不、叫、我、坏、女、人!】一字一顿。一直被天明这家伙叫坏女人,澜漪心里总有些不舒服的。 【呵呵,不好意思啊,坏女人……】天明本想改口的,但还是习惯性地叫出了这个名字。 澜漪则白了他一眼一副“本姑娘不跟你计较”的模样。当然,也没时间去计较这些了,赤练的蛇阵已到了眼前。 大家都被蛇阵包围,十分警惕,只有澜漪脚下是零零星星的几条蛇。澜漪心中无奈地想难道这些蛇也认得熟人啊?这样很容易被人怀疑诶!不过月儿反常的举动让其他人都无暇注意到这一点。 赤练用火媚幷术控幷制了月儿,并要求端木蓉杀死盖聂,盖聂的毒刚好发作无法使用剑。就在紧急关头,墨家机幷关兽出现,破了蛇阵,班老头也正好操纵着机幷关鸟赶来了。澜漪和众人一起跳上机幷关鸟,只有月儿被失控的机幷关兽逼下悬崖。 【月儿……】天明撕心裂肺的叫喊,在山谷间萦绕不去。澜漪可以感觉到他的无助。 【喂,傻小子,别送死。】澜漪拦住了想要跳下去的天明。 【我要救月儿,你别拦着我!】天明死命地挣扎着。 【想要你身边的人不受伤害,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强,强到可以将他们守护。就像你大叔一样。而不是像你现在这样。】澜漪松开了手,天明懵懵懂懂,失落迷茫的神情像是在夜里迷了路的孩子。 总有一天,你会变强。只是这一路的荆棘,还需要你自己闯过。 澜漪转过身对焦急万分的端木蓉说,【蓉姑娘,我曾欠你一个人情,现在还给你。】说罢决绝地跳下了机幷关鸟。 身后好像有谁在叫自己的名字,但澜漪也不想再管。下坠的感觉真的很好,迎面而来的风与模糊的云雾,急速下坠的快幷感,很刺幷激。 闭上眼睛,听自己寂寞的呼吸。 突然间想起安妮宝贝写过的一句话:“我以为自己已经是一只鸟。可是它的方向是下坠的,所以就没有了远方。”异常的绝望。 记得自己上一次有过那种的感觉还是被白凤从鸟上扔下来的那次,虽然下坠的感觉很爽,但被人扔下来的这件事实在很不爽。 看到了月儿,澜漪一把抓幷住她的手,另一只手飞快地发出两只飞镖打在一旁的山岩上,这种飞镖类似于飞幷天索之类的东西(我也不清楚它究竟叫什么),飞镖尾部是一条绳索,澜漪死死地抓幷住这条绳索,向石壁边荡去,一只脚踩在突出的岩石上,暂时固定住了两人的位置,等待班老头的救援。 飘渺的云端,女子弯了弯嘴角的弧线,露幷出温柔的神情。 【盖聂绝不是杀幷害你父王的凶手。】澜漪轻轻对月儿说,她的声音飘散在了风里,但足以让月儿听清。 女子的发幷丝温柔地拂过自己的脸,她的眼眸干净纯粹,月儿竟毫无理由地想要相信她。她温柔如水的面容让她安心,甚至忘记了自己正身处悬崖峭壁的险境。 澜漪就是这样一个温柔的存在。 缭绕的云海之中,女子温暖的笑靥。即便日后离去,也难以忘记你记忆中的容颜。 很快,班老头驾驶着机幷关鸟前来接应,月儿和澜漪都安全地落在了机幷关鸟上。 【月儿……】蓉姑娘欣喜地拉过月儿,抚幷慰她,向她解释盖聂并不是杀幷害她父王的人,最后让她睡了过去。而澜漪只是捂着左肩站在一旁。 【喂,坏女人,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你,但还是谢谢你救了月儿。这是我今天第二次对你说谢谢了。】天明浅浅地开口,虽然坏女人的称谓没有改变,但难得的没有了一贯霸道嚣张。 而澜漪只是一言不发,皱着眉转过身去。 该死,伤口裂开了。清晰的疼痛。 【喂,我在对你表示感谢诶,你起码给个反应啊!】对于澜漪对自己的无视,天明很不满,立马恢复了往日的神情。他随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却不料引得女子一声吃痛的闷幷哼。 【你,你怎么了……】天明有些慌张地看着澜漪皱紧的眉。 【你的伤口本就没有完全愈合,加上刚才剧烈的拉扯,一定又裂开了。不要硬幷挺着。过来,我帮你处理伤口。】蓉姑娘安顿好月儿,转身对澜漪说,声音已不像最初那么冰冷,反而染上了些淡淡的暖。也许是感谢自己刚才救了月儿吧。 【蓉姑娘不是说不再管我的伤了吗?】澜漪忍着痛,扯出一抹笑容打趣道。 【还嘴硬。】蓉姑娘浅浅地责备她,声音中却有着不动声色的温柔。她一把将澜漪拉过去,拿掉她捂住伤口的手。左肩的伤口已裂开,触目惊心的红,绝美而缓慢地绽放,像是一株盛开的曼珠沙华。 班老头专心驾驶着机幷关鸟,一丝不苟地看向前方,盖聂见状也静静地转过身去,只有天明还傻傻地呆在那里。 【我要为她处理伤口,你还傻愣着做什么?】蓉姑娘看着眼前这个不明所以的毛头小子,微怒地提醒他。 【啊?】天明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的伤口在肩部……】蓉姑娘有些不耐烦地解释道。 【哦。啊?!】 天明才反应过来,立刻红着脸转过身去,走到大叔身旁埋怨道,【大叔你也不提醒我!】 盖聂只是看着山间的风景,并不回答。嘴角却好像有不明显的弧度。 天明低着头有些懊恼,唉,自己怎么反应这么慢呢,澜漪是女孩子,伤口又在肩部,要处理伤口时一定会……自然是不能让男子看到了。幸好没让月儿看到自己刚才的模样,否则就糗大了。 【现在只能止住血,我身上并没有带药,上药的话还得捱到机幷关城。】蓉姑娘熟练地处理着伤口。 【药的话,我身上有。】澜漪从衣服里拿出那瓶白凤托赤练带给自己的药膏。 【这……】蓉姑娘拿到药膏时有些惊讶。 【呃,这是我随身带的啦,行走江湖,这些药膏还是必不可少的嘛。这可不是我从镜湖医庄偷的哦!绝对不是!】澜漪连忙解释道。 【我又没怀疑是你偷的。更何况,是不是我自己制的药膏我还会不知道吗?】女子的声音里难得的有了些清浅的笑意。 云雾依旧在山间缠幷绵,美的不似人间。 云山深处 前世记忆愁 孤独等得百年修 却不堪回首 通幷天上重霄 俯看苍幷生万壑楼 往事尘烟似沙从指间流 机幷关鸟安然地穿行在雨雾缭绕的山间,直至那破空而来的老鹰划破了班老头的胸口。 【好大的鸟啊!鸟上有人!】 听到天明的惊叹,澜漪抬起头仰望苍穹,就看到少年御风飞行的模样。白衣如雪,优雅淡然。 【白凤凰。韩国禁卫军四大高手排名第一。他天生异秉,具有控幷制和指挥鸟类的能力,被称为百鸟之王。而且容貌俊秀,喜欢穿一身白衣,这也是他白凤凰名号的由来。另外,据说他轻功卓越,可以借助鸟类的帮助在空中飘飞滑翔,是卫庄的得力部属。功幷力远在无双鬼、苍狼王之上。】聂大叔长长的介绍。 而澜漪在听到“容貌俊秀”这几个字的时候满意地点了点头。 白凤长得可不是一般的好看呐。 没有任务的温暖午后,澜漪会和白凤一起坐在树荫下休憩。看阳光穿过浓幷密树叶照下来的斑驳而悠扬的影子,听飞鸟掠过树林时寂寞的声响。卸下幷任务,放下警觉,安心地靠在树干上闭上眼睛小寐一会。 澜漪偶尔会侧过头看少年休息时的模样。温婉的侧脸,精致的眉眼,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你究竟想看我看到几时?】 对了,还有这慵懒浅淡的声线。 【呵呵,我只是觉得自己很亏啊!我要是带了相机过来给你拍个写幷真集什么的拿回去卖一定能挣不少钱。】 白凤无奈地摇摇头,这丫头又在说自己听不懂的话了。前些日子是在房间里吵着夏天太热了嚷嚷着什么【有个空调就好了】,还有上次出去执行任务嫌路太远抱怨什么【要是在平时打个车就到了,哪用得着走这么远】,这次又是什么相机写幷真集之类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这丫头整天都在想什么呐。】白凤宠溺地敲了敲她的头。 澜漪自讨没趣地转回身去,倚在树干上,低声的呢喃。【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一直,待在你身边。凤。】 白凤看着身旁的女子,她在念自己名字的时候有着一脸无可名状的忧伤。 他不明白,为何笑容甜美的她,眉目间仍会有浅浅的忧伤,不时在心底泛滥成灾。 【傻幷瓜。】 她听见他轻轻的责备,又疑惑是树叶沉沉的叹息。 总有一天,你我都会被卷入那场无人能够阻止的争斗中,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没有人能够主幷宰自己的命运。 幸福如同沙漏,毫不吝啬地流着,所以,我把每一天都当成诀别来过。 陪在你身边。 澜漪看不清巨鸟上少年的面容,她不知道他看到自己血染的伤口时会不会有疼痛的表情。他站在高处,君临天下般,指挥着鸟儿向他们进攻。 月儿在班老头的指导下操控着机幷关鸟躲避着鸟群的袭幷击,却不料遭到了包围。危急关头,天明扳动了机幷关,将机幷关鸟降了下去,顺利逃过了鸟群的袭幷击。 抬起头望向天空,只看到鸟儿相撞后惊慌失措地四处飞散的模样。它们的翅膀在天空中划出了寂寞的痕迹。 逃过鸟群后,机幷关鸟进入了山洞。 石门完全落下的最后一刹那,阳光逃离的无影无踪,全世界,只剩下漆黑的颜色。 黑色。黑幷暗。无尽的深渊。澜漪心中突然莫名的恐惧。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黑幷暗。 可恶,还是害怕吗?身处在黑幷暗中的感觉。还是因为,他,不在。 那夜刻骨铭心的杀幷戮,还有长期身处杀手组幷织的经历,让澜漪本能的畏惧抵触着黑幷暗。 以往,总会有那温柔的少年陪伴,可是现在,他不再身边。 黑幷暗如潮水般铺天盖地地袭来,疯狂地将澜漪淹没。 她开始止不住地颤幷抖,黑幷暗中无意触到一个人的手,便紧紧地握住。就像一个落水者拼命地抓幷住最后一根稻草。 天明觉得自己的手突然被谁抓幷住了,试探着问,【月儿,是你吗?】 【啊,什么?】月儿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不是月儿。这手的大小也应该不是大叔和怪女人,难道是…… 【坏、坏女人,是你……】天明有些疑惑,并不敢确定。那个平日威风八面在自己面前拽得不行的女人怎么会颤幷抖得这么厉害。 听黑幷暗中并没有人作声,只有女子微微的喘息声,天明有些不安。不会是她的伤口又裂开了吧,不应该啊,刚才没有什么激烈的运动啊,更何况就是伤口裂开了她也不会颤幷抖着拽住自己不放啊。 【喂,你怎么了?你还好吧……】握住自己的手还颤幷抖不止,天明担忧地询问她,另一只手轻轻扶在她肩上。 【啪!】黑幷暗中清脆的一声响,澜漪决绝地打掉了天明伸过来的手。 【我没事。】澜漪把手松开,努力地抑制住心中的恐惧不安,换上了平静得有些冷漠的声线。 她明白,他不再身边,她必须坚强。 女子的反应让天明一时怔住,这时一束强光突然打了下来。 【口令!】 【兼天下,爱众生……】 借着光亮看了看身旁寂静的女子。她的眼睛里有些潮幷湿,却没有泪光。倔强地咬住嘴唇的少幷女,脆弱易碎,却又有着一份坚强宛若琉璃的不可捉摸的美丽。 他不知道这个表面坚强的女子还有着这样脆弱的一面,而她拒绝让自己触幷碰她的脆弱时又是那样的倔强。 机幷关鸟缓缓地通过强弩箭阵,看着头顶犹如星光般的箭头,澜漪心中渐渐平静下来。 她不禁想起每个月色如水的夜晚,少年明亮温柔的眼眸,就像是将无数星辰揉碎,洒入了那双眼睛。璀璨斑斓。 已经可以看到出口的光线了。澜漪静静地闭上了眼。 她知道,再一睁眼,就是另一片天地。 第十一章 世间乐土 机关鸟平稳地降落在墨规池的中央,等众人都下来后乖巧地收起来翅膀。 天然的钟乳石,清澈碧绿的池水,这样的世外桃源,虽是在大山中却有着如同江南般的清雅出尘。 能在大山之中修建这样一处与世无争的避难所,不仅是天明,澜漪也不由得惊叹。 她就这样站在一旁有微微的恍惚。 她看着班老头与天明这一老一少互不相让的斗嘴,看着月儿干净的未曾沾染尘埃的笑容,就连蓉姑娘和盖聂这两座冰山也难得的卸下了冷酷的面具,换上一副柔和的面容。 抬起头,可以看到巨大的岩石上刻下的字迹。 世间乐土。 澜漪心中有隐隐的忧伤。 就是一样一处在乱世中仍保持着一份属于自己的宁静的世间乐土——墨家机关城,几日后也将成为硝烟弥漫的战场。自己,将协助卫庄一起共同摧毁这座城池。 而不论是眼前的这些人,暂时分开的少羽,还是即将遇到的盗跖小高雪女大铁锤,澜漪总会与他们走到敌对的位置上。 这样的命运,太伤人。 如果当初救下自己的不是卫庄,而是墨家,也许自己就可以在这里单纯而快乐的生活,然后和他们一起义无反顾地对抗卫庄。可是现在,卫庄是救过她性命给她在这个世界中生存下去的权利的人,而白凤更是成为了自己最深的依靠。澜漪已经没有了帮助墨家而对抗流沙的理由。 命运没有如果,没有也许,更没有给你选择的权利。 从进入流沙的第一天起,澜漪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今日的处境。 微微敛眉,将所有的疼痛缄默在轻勾的眉间。 【喂,你这个女人,从刚才开始就怪怪的,你没事吧?】天明难得的把那个“坏”字去掉了,不解与担忧都沉凝在他干净的眸中。 【哎呦!】 澜漪突然把手放到天明头上,狠狠地蹂躏着他的头发。 【小子,不要对我太好否则我会认为你关心我是因为你喜欢上我了虽然你长得还不错但本姑娘没有恋童癖所以对你这种毛头小子不感兴趣……】澜漪忍不住调侃他,一如当初他们初遇时的情形。 【坏女人,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你也不怕憋死!你少自恋了,我才不会喜欢你这种凶神恶煞的坏女人,我要喜欢也是喜欢月儿那样温柔的女孩子!】 【天明!】听到天明当众说他喜欢自己,月儿不由得一声娇嗔。【澜姐姐也是个很温柔的人,不许你说她坏话!】 【她还温柔?她要是温柔,连那个冷冰冰的怪女人都会笑了!!】天明终于逃脱了澜漪的魔掌。 而一旁的蓉姑娘看到这几个孩子斗嘴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冰雪消融的痕迹。 【呃?……不会吧,连你都笑了……】天明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呵呵。】月儿和澜漪也一起笑起来。 如果我们终有一日会成为敌人,那至少在这之前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吧。 而后,我们分道扬镳。刀刃相向。 巨大的云艇缓缓降下,上面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 【小跖,怎么是你呀?】班老头有些意外。 【怎么不可以是我?】轻佻的声线。 【首领不是派你去泰山的任务吗?】 【听说您老人家要回来,我立马赶回来迎接嘛!】盗跖嬉皮笑脸地说。 【我看你是听说蓉姑娘要回来所以才跑得比兔子还快!】班老头毫不留情地揭穿了盗跖那点儿小心思。 【是吗?蓉姑娘居然也来了!真是稀客稀客……】盗跖装作一副惊讶的神情,利用电光神行步瞬间移动到蓉姑娘身旁,恰巧在澜漪面前经过。 【好久不见,想不想我?】依旧的油腔滑调,却又带着一丝温柔。 这就是盗跖啊,比想象中的还要活泼嘛。这所谓的电光神行步也真是可以和死神中的瞬步媲美了。不过,警惕性未免太低了吧。 澜漪的嘴角不经意地上扬。 【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偷王盗跖啊,神行步果然了得。】澜漪在一旁不冷不热地说,也并不正视他,只是专心地把玩手中的东西。 【这位姑娘是……】盗跖的话还没说完,目光落到澜漪手中的东西时便愣住了,而除了不明所以的天明和大叔两人外,其他人也都怔然。 因为澜漪手中拿的是……瞬飞轮。盗跖的武器,瞬飞轮。 【小跖,那不是……你的吗?什么时候到那丫头手里去了?】班老头不可思议地说。这丫头也太神通广大了吧,竟能偷到盗跖身上的东西! 【喂,丫头,】盗跖最先反应过来,瞬间移动到澜漪身旁,漫不经心地将胳膊搭在她肩上。【身手不赖嘛,敢在小爷我眼皮底下偷我的东西!】盗跖故意把两个“我”字咬得特别重。 【呵呵,初次见面,开个玩笑。】澜漪将瞬飞轮放回盗跖手上。【正是因为你是偷王,所以认定了别人不敢偷你的东西,过分的自信可是会让你吃亏的哦!而且,你因为看到了蓉姑娘放松了警惕才会让我有机可乘这么轻易地得手啊!】说着还用眼睛瞄了瞄蓉姑娘,腔调邪气慧黠。 这两年的杀手生涯让澜漪养成了在敌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窃取其佩带武器的习惯。杀谭雨辰时便是用的这一招。而盗跖过分的自信和松懈的警惕更给了澜漪下手的机会。 【呵呵,小跖啊,我看你偷王的称号可以让给这澜丫头了!】班老头在一旁打趣道。 盗跖无奈地摊了摊手,自己偷遍天下无敌手,想不到今日栽在一个小丫头手里,真是……呃,真是岁月催人老啊……囧。 【呐,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澜漪。波澜的澜,涟漪的漪。】 【很美的名字。人和名字一样的美。】盗跖永远这么油嘴滑舌。 【你对所有女孩子都这么说吗?】 【当然不,只有漂亮的女孩子……】 澜漪突然撤下了肩,用轻功快速移动到蓉姑娘身旁,虽然及不上神行步,但速度也非常快。而失去依靠的盗跖险些跌倒。 【呐,蓉姐姐,你也看到了,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可是不可靠的啊!】澜漪很自然地叫了声蓉姐姐,顺理成章一般,而蓉姑娘的沉默就是默许了她改变的称呼。两人的关系就这样微妙地近了一步。 【你……】被这个叫澜漪的丫头捉弄了两次,却碍于蓉姑娘在场,盗跖也不好发作什么,只是在众人一起上云艇的时候趁人不备轻轻地掐了掐澜漪的脖子,压低了声音说,【小丫头你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冷眼看着这一切的盖聂重新打量这名白衣少女。从她刚才救月儿,从盗跖身上窃取瞬飞轮,以及快速移动的身手来看,此女子必定轻功不凡,身手卓越。普通的一名女子,会有这样的身手吗?而且,是在这种年纪。而从她救月儿时冷静的态度,与自己对话时沉着的气息,都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女孩该有的。 虽然她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帮助身边的人,盖聂还是对她有隐隐的不放心。她像是一只幼小的兽,收起了利爪和獠牙,只露出温顺的一面,却是,绝对危险的存在。 可是,看到女子轻柔浅笑地与身旁的人交谈时,盖聂心中的揣测又有些动摇,这样纯粹的笑容,像是一个城府极深的女子能具有的吗? 这个女子,太神秘。 澜漪和众人穿过机关重重的走廊,穿过被瀑布浸染得清凉的吊桥,来到这个大山中的城市。 刚进城,就看到许多墨家弟子焦急地向一处奔去,本以为是有敌来犯惹得大家紧张兮兮,一问才知是一名少年要与大铁锤比力气。 而这人,不是少羽,又是谁呢? 挤在众多墨家弟子中,看到大厅中央少年举起大鼎时威武的模样, 在所有人的欢呼喝彩中,我看到你骄傲得像个帝王。那只属于少年的张扬轻狂,豪气万丈。 天明出手暗算少羽被大铁锤教训,而雪女的出面将两人都治得服服帖帖。 暗处,沉重的杀气。是他。 高渐离。 人如其名,冰冷孤傲。却又是通晓音律,俊逸不凡的男子。 在他与雪女那段悱恻的爱恋中见证了他的柔情似水,还有对爱情的真挚固执,澜漪觉得他也并不是个难以相处的人。 更何况,好不容易来到墨家机关城,怎么能不见一见小高呢?怎么说也是个美男子,美色当前,不看白不看。 于是,澜漪绕开人群,向暗处走去。 【杀气真重呐。】 静谧的空间里,女子干净纯粹的声线寂寂地闯进来。突然,却不突兀。与雪女清脆温婉的声线不同,女子的话中带着孩子般濡软的嗓音。 黑暗中看不清女子的面容,只感觉她一身白衣倚在墙边,安静淡然,像是开在尘世角落里的一株花,干净透彻,幽香玉洁。 高渐离本能地用手握住了水寒,剑还未出鞘,女子已到身前,轻轻按住自己的手。【是朋友。】女子的声线不愠不火,溶在柔软的空气中,意外的好听。 【你究竟是什么人?】冷冷的警觉。刚才这女子无声地出现在这里而自己竟没有察觉,快速移动到自己身前时也是迅速悄然,由此可见,此女子必定轻功不凡,可听声音年纪应该并不大。机关城中,有这样的人吗? 【澜漪。波澜的澜,涟漪的漪。我进入刚到机关城,请多指教。】女子在黑暗中抬起头来,眼睛明亮而放肆。 高渐离听了不由得皱眉,刚进城……【你和那个男人……】 【没有关系哦。所以啊,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有敌意啊?】女子的声音意外的有些调皮。 虽然还不知道女子的身份,但也还不至于现在就出手与她对峙。而且女子身上的熏香让人放松,让人变得慵懒。淡淡的花香。清冽却模糊的芳香。 感觉到男子握剑的手不再紧绷,澜漪也松开了手,后退了两步,与他拉开了距离。【冒昧了。】 这时,雪女已经走来进来,小高的目光从澜漪身上移开,看了看雪女,又向盖聂的方向望了望。 【怎么了,小高?】雪女问他。 【没什么。】小高收回目光,再一看身旁,那抹白色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他再向大厅方向望去,少女已在大厅入口出回首向自己微笑,温婉妍然。 我想,你一定会怀疑我吧。也许,这正是我想要的呢。 大厅。 天明装着一脸老成苦口婆心地将大叔教导自己的话转述给少羽,唬得少羽一愣一愣的。 【月儿姑娘,这小子没事吧?不是在医庄吃错了什么药吧?】 月儿只是在一旁浅浅地笑。 而后,少羽收起嘻笑的神情,一脸严肃地问天明,【澜漪呢?怎么没和你们一起?】 【诶?对啊,刚才还在一起的,跑到哪里去了,这个坏女……哎呦!】 澜漪出现在天明背后,狠狠地给了天明一个爆栗。 【喂,坏女人,你什么时候才能把你动不动就敲人脑袋的坏习惯改改啊?】天明不满地质问澜漪,澜漪的出现好像就是两人斗嘴的前兆。 【那要先等你把这个称谓改掉啊!】很自然的反驳,和天明斗嘴已是家常便饭了。 【哼!呐,你也看到了,这个坏女人好得很呢,根本不用你担心!相比之下,你还是担心担心我才对!】 看到澜漪相安无事以及天明受气的模样,少羽终于心安地笑起来。 【好久不见。王。】澜漪转身对上少羽的眸,一脸柔软的神情。刚才看到少羽的表现,澜漪便自然地喊出来“王”这个称呼,倒是惹得少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呵呵,你这样叫我我还是不大习惯啊。】 【你总有一天会成为王的。】澜漪的语气坚定得不容否认。 【哼,就凭他!鬼才会信呢!“王”这个称呼还是比较适合我嘛……哎呦!】澜漪毫不留情地又赏了天明一个爆栗。 【你的伤……】视线移到澜漪肩上鲜红的血迹,少羽十分担心地问。 【啊,刚才不小心扯裂了伤口,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澜漪漫不经心地说。 【都是因为我,澜姐姐才会……】月儿低下头,声音里满是自责。 【没事的,都过去了,而且我们不是安全地到达这里了吗?】澜漪温柔地抚慰着月儿。这丫头啊,就是太善良了。 分明不过是相识不超过十日的女子,分明只分别了三五天的光景,为何再见你时,心还会被莫名的情愫浸染得空灵柔软? 真好,又看见你,微笑如水的模样。 第十二章 月影憧憧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澜漪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踱步,脚步却因为卓越的轻功而轻盈得没有声响,于是房间里异常的安静。所以澜漪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叹息。 夕阳洒入房间,一地鲜红。 自从进入机关城,澜漪就在为自己的处境烦忧不已。若是作为一名普通的穿越者,澜漪自然可以好好享受现在的生活,敞开心扉去和盗跖小高雪女他们交朋友。可现在,她是以流沙卧底的身份进入机关城,而且终会与他们相敌对,所以澜漪又不愿与他们有太多的感情纠葛。 我怕当真相揭开的时候,我再也没有与你们挥刀相向的勇气。 刚才回房前少羽对自己说的话更是让澜漪难过不已。 【不要再为了保护我而受伤了。照顾好自己。让我来保护你。】少年一脸心疼的表情,眼神却十分坚定。 而就是这样的一番话,轻易地刺痛了澜漪的心。 如果你知道我保护你而故意受伤是为了骗取信任进入机关城,你还会不会用这样伤痛的声线对我说话?如果你知道了我是卫庄手下逆流沙中杀手的身份,你还会不会一脸坚定的模样说要保护我? 傻瓜啊。 傻瓜。 就在刚才,蝶翅鸟传来了卫庄的指令。【拿到机关城图纸。】短短的几个字压在了澜漪心上。 说实话,当初想要潜入机关城完全是因为想来这里好好参观参观,顺便认识认识墨家的人,也不枉自己穿越一次。所以澜漪并没有想凭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得到的信任去帮卫庄办什么事。更何况,窃取机关城图纸的事不是应该由麟儿去办吗?自己总不能抢别人的戏份随意篡改剧情吧。 所以澜漪决定先搁置卫庄给自己的任务。只是,这样,一定会触怒他的。唉,伤脑筋。 心烦的澜漪走出房间,来到了回廊,看太阳落下前最后的绚烂。 也许是在等自己下手去窃取图纸吧,所以按照原先的剧情本应该在今天出动的隐蝠并没有动静,山林里一片安静。 夕照短暂。 夕阳的生命是短暂的,所以它抛给人间的光芒最依恋也最绚目。白凤总是这样说。说得伤感又绝望。他总是陪在自己身边,一起看那日落西沉,月上枝头。 夕阳近似无限好,痴玩年少之美妙。 就让我在这如血的晚霞中,倚断栏杆,寂寞成一座伤感的雕像。 回廊尽头。 【你好像对那个孩子很感兴趣?】看到小高的目光隐约地流连在不远处轻靠在栏杆上的白衣女子身上,雪女忍不住轻轻地戏谑,却又是点到为止的谨慎。 【她是什么来历?】小高的声线依旧冰冷。 【听蓉姐姐说,她是投奔项氏一族的一个孤儿,在路上与苍狼王的交手中受了伤到医庄治疗,今日便同他们一同进城。】 【所以,并没有人真正知道她的底细?】 【嗯。不过她今天救了月儿。怎么,你,对她不放心?】多年的相处,彼此间早有了熟悉的默契,雪女已猜到小高的心思。 【今天我见过她。】 【哦?】 【她的轻功很好,走路完全没有声响,可以轻易地无声出现在人身后。】 【你是担心她……】 【总之,要对她留有戒备。】说罢,转身离去。 高渐离不知道,这个面容干净温婉的女子为何总给人一种柔和放心的感觉,让人很难对她生疑。但她的眸中分明隐藏着些晦涩难懂的心事。今日她在他眼前施展轻功分明是故意让自己怀疑她,这是为何? 他本能地有着隐隐的不安。 夜晚蛮横地赶走了天边最后一缕晚霞,以势不可挡的气势袭来,吞没了山林,城池,吞没了澜漪。 夜凉如水。风很干净。月华如玉。 月是圆月,安静地挂在深蓝色的夜幕中,感觉它离自己很近,近到咫尺,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把它摘下来拿回去放在银盆里养。 女子就坐在栏杆外,沉静地凝望,望到彼此都要落下泪来。 轻轻张开双手,听夜风穿过身体时惹得自己的寂寞与疼痛相互碰撞的声响。然后收回手臂,紧紧抱住自己,像是个在寒冬中索取温度的孩子。可是,还是会冷。 悲伤逆流成河,潸潸流淌,却不知去向。 当散步的少羽无意走到回廊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女子的白衣溶在夜色里,如同一个绮丽的梦。 一瞬的迷失。 他一直不懂这个谜一样的女子。 算起来,认识澜漪也不超过十天,彼此却像是相识了几年的旧友,在她身边让他放松,让他安心。那女子好像早已认识他一般,梦一样的旧识。 可是少羽还是不懂她。 他不懂刚才回房前她听到自己的话后为何突然就变了表情,就算自己问她怎么了,她也只是若无其事的笑笑说她没事,让自己放心。说得好像真的没事一样。 可是,为什么,在你转身的一刹那,我却看到了你疼痛落寞的神情。 她可以轻易看透他眉宇间的伤痛,他却不明白她内敛的孤独。 他记得那日阳光如水的午后她突然间泪如雨下的模样,他也记得那个暖风迷离的清晨她眺望远方时荒凉的目光,还有现在,她静倚栏杆,弱小的身躯在夜风中脆弱得像个孩子。 这样疼痛的姿势,入了骨的忧伤,难过得让他想陪她一起落泪。 【坐在那里很危险的哦!】温柔浅淡的声线里有隐隐的担忧。 女子转身轻唤了一声【少羽】,疲倦地微笑,然后转回身去继续看那轮美丽得不像话的月亮。 【怎么,有心事?】少羽也坐到栏杆上,随意而自然,一如那日他们并肩坐着一同看日出的情景。 【嗯。】简单的音节听不出感情却又像弥漫的忧伤。 【不如说出来,会好过些。】他知道,她心底一定埋藏了许多自己读不懂的伤。 女子只是沉默。眉间有些许难言的疼痛与寂落。 【我,帮不了你,是吗?】少羽的声音中有浅浅的落寞。 【傻瓜。】她轻轻骂他。傻瓜,你只会让我更加难过啊。 于是两人以同样的姿势仰望夜空,看得伤感,看得惆怅,看得忘记了语言。 只剩下,这洒满天地的月光。 记得同烧此夜香,人在回廊,月在回廊。幽深寂寞的暗夜心事。 【呐。】少羽突然将一只酒壶递到澜漪面前。 澜漪一怔。这家伙难道随身都带着酒吗? 【干什么啊?】 【借酒消愁喽。】少羽的声音有些无奈。 【只怕是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啊。】澜漪接过酒壶,轻轻摇晃着里面的酒水,便溢出了浓浓的酒香。她毫不犹豫的饮下,醇香辛辣的酒,好像真的能赶走忧愁。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少羽轻轻念着这两句话,【好有文采的句子。】 澜漪不由得笑起来,那是自然,这可是李白流传千古的名句啊。 于是她又灌下几口酒,并渐渐适应这种辛辣的液幷体。 这是她第一次喝古代的酒,才几口,就足以让她染了醉意。 在酒精的刺幷激下,澜漪索性吟起诗来。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幷欢 ,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吟了一首还不尽兴,又开始念苏轼的【水调歌头】,澜漪也不记得自己念了多少首诗,她好像把自己记得的有关酒啊月啊的诗都翻出来了,唯一记得的就是。等自己停下来的时候,酒已喝掉大半。 醉意朦胧。 【这些句子我以前从未听说过,题材格式也很新颖,这都是你自己写的吗?】少羽有微微的惊讶,这女子身上还有太多的秘密。 【呵呵。怎么样,很崇拜我吧!】醉得不轻的澜漪孩子般地凑到少羽面前,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暧昧的接近。 女子蔷薇般醺然的脸颊如此地接近自己,少羽顿时手足无措起来。这个在沙场上面对敌军千军万马也不曾变色的英勇少年,却在面对这样一个喝醉的女子时不知如何处理。 女子发间的花朵清香,掺杂着空气中醇然的酒香,意乱神迷。 看到少羽怔然的模样,澜漪浅浅地笑着起身,看着这个被自己无意扰乱幷了心境的少年。而正是那份似笑非笑的嫣然,让少羽的脸更加烧红了起来。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澜漪笑了。落拓又温柔。或是拼了一醉,忧伤就该远远地遁去。 而就是这笑,让男子疼痛般地怜惜。 【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在苦恼什么,但是,有些事情,如果觉得很麻烦,不如看得简单一点。这样,会快乐很多。】 澜漪看到少羽的目光,真挚而温幷热。 简单一点么。是啊,应该看得简单一点不是吗? 我究竟在苦恼什么啊?不是还没有到最后彼此对峙的地步吗,我在这自怨自艾个什么劲啊!简单一点,就是在卫庄攻进来之前好好享受在机幷关城的时光嘛! 好不容易穿越了一次,好不容易来到机幷关城,我应该好好把握光阴呐。漂亮的雪女,帅气的小高,一定要一次看个够本嘛!既然这里几日后都将成为废墟,那在此以前一定要好好参观参观留个纪幷念什么的,也不枉我穿越一趟嘛! 什么卫庄,什么任务,什么剧情,什么卧底,统统见鬼去吧。 彼此当年少,莫负好时光。 那么现在,我是不是该好好珍惜这难得的圆月夜呢?还有,眼前的人。 【谢谢你呐,少羽。】澜漪如释重负一般。 女子的微笑染了温度,不再如月般清冷孤寂。明亮的眼眸泛起柔幷软的涟漪,倒映了自己的身影。 渐行渐远,月色显温柔,少年微醉不为酒。 只为你,如水温柔。 夜色依旧,只是澜漪的心结已经打开,不再去烦忧那些未来的问题,坐在栏杆上轻轻哼起歌来。 【你在唱歌吗?什么曲子?】 【呵呵,金缕衣。】澜漪翻过身来,跳到回廊里开始轻轻旋幷转起来。 【春来早,清梦扰,楼台小聚诵今朝又何妨布衣青山坳 月如腰,琴指蹈,醉时狂歌醒时笑 莫辜负青春正年少 ………………………】 且歌且舞,且醉且笑。 【千金不换伊人回眸金步摇 眉间朱砂点绛秋水蒿 桨声灯影流连处青杏尚小 羞闻夜深海棠花娇 ……………………… 赢也好输也好,自古难料,浑不如布衣青山坳 喜也好悲也好,醉时狂歌醒时笑,莫辜负青春正当年少 对也好错也好大梦一场全忘掉,爱也好恨也好都是有缘聚今朝 思前想后其实真真无聊,怕只怕孤独催人老 ……………………… 把酒问月姮娥可好 ……………… 金缕一曲羡煞尘嚣 ………………】 古老的乐舞在美酒馥郁的芳幷香中缠幷绵悱恻的旋幷转,澜漪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忘记了所有的欢乐痛苦,只是跳着,旋幷转着,幻想着就这样一直到地老天荒。 不再去管那尘世纷扰,不再去理那恩怨情仇。就让这,金缕一曲羡煞尘嚣。 【好了,不要再转了……】少羽终于扶住澜漪让她停下来,声音里满是宠溺。再不阻止她,这女子估计是要跳一夜了。 澜漪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也不知是酒喝得太多了,还是因为圈转得太多了,停下来的时候已站不住了,正好抓幷住一个扶持,便顺势倒在男子怀里。 【小心呐。】少羽扶着快要倒下的澜漪,抢过她手中的酒壶,晃了晃,已经空了。【不会喝酒就不要喝这么多嘛!这可是烈酒啊。醉成这个样子。】 澜漪从少羽胸前抬起头来,看他英俊的稚气未脱的脸。【真漂亮呐……】 听到女子的喃喃,少羽低头看她,醉眼如贻,波光流淌。 脸不自觉的绯红。 她又是这么靠近他,他可以感受到女子温幷热的气息。因为刚才的旋幷转,澜漪的衣服已有些松散,他一低头,就看得到她清瘦玲珑的锁骨,女子的肌肤因酒精的熏染更显得白幷皙柔幷嫩………… 不对不对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问题是,她已经醉了啊。 【我送你回房吧。】少羽不自然地别过头不去看澜漪,轻轻扶住她的手,不想女子突然反手抓幷住自己的手腕,整个人压了上来。少羽一时未反应过来,又怕触动她身上的伤口,不敢反抗,只得任由她将自己推压在地上。 【澜漪,你……】看着醉得不轻的压在自己身上的女子,少羽已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看着她子夜般蛊惑人心的眸子,整个人便深陷了进去。 她花幷瓣一样皎洁的脸,眉宇间慵懒的神情,仿佛随时要睡的样子。头上没有装饰,只是简单挽了个发髻,细细的发幷丝随意地搭下来,在他脖颈间缠幷绵,浅浅的痒。 他就这样,不动声色地着迷。 自以为平静的心湖,早已经泛起了涟漪。 也许是因为澜漪是少羽生活中难得出现的年龄相仿的女子,少羽一直自己也不明白这份懵懵懂懂的感情。只是觉得,她是不同于别人的存在。 她的温柔,不止像月儿的柔情解意,含蓄温婉,她会在他危及的时刻出手救他,是一种安静的扶持。感觉是可以一起并肩战斗的令人安心的存在。只是,她也更加的琉璃寂寞,更加倔强坚强。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开始有这样连自己都说不清的情愫?开始觉得你在心中的地位与其他女子不同? 是那夜你为救我与苍狼王交手而受伤的时候吗?还是那日在练幷功房里你我过招时被你的发幷丝扰乱心神的时候?或是更早,从坐在你身边一起看日出的时候吗?看着你泪流满面的时候?或许,还要早,早到那日幷你来到村庄,我扶起跪着的你时你扬起明眸注视我的那一刻起,这颗种子就已在心中种下了吧。 或许,我该相信,一见钟情。 醉得不轻的女子压在少年身上,完全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却是无意识地喃喃低语,【呐,你说,你要是一直这个样子多好啊……我,不希望你长大呐……】 【傻幷瓜,人总要长大的……】 【不!我不要你长大!不要!】女子揉幷着眼睛,话语里意外地带着些孩子般的撒娇。【我不希望你长大……我喜欢现在的你……】 身下的少年在听到这模糊的话语时倏忽地睁大了眼,她说……她,喜欢自己? 女子低头看他,在那双如琉如璃的双瞳里温柔的沉湎。缓缓地低下头去,神志早已不清楚,只是如在梦中般无法自抑地想要俯身亲幷吻少年勾勒的唇线。 那是她喜欢的,远离悲剧的结局,还未曾长大的,坚强温柔的,少年。 他看到女子眼中细碎的光芒,微弱的,却足以让月失去了光彩。他静静地闭上了眼。 月影憧憧。 第十三章 山城暖阳 头昏昏沉沉的,脑子里一片混沌。 喉咙干得快要裂开。 挣扎着睁开眼,四周陌生的摆设不禁让澜漪的头又疼了一阵,好不容易才想起自己现在是身处机关城,这是自己的房间。 这应该是,宿醉的感觉吧。 狠狠地揉揉眼,可眼前还是一片模糊。微微的醉意还没有消退。 昨晚……昨晚自己好像在回廊里坐着苦恼着什么事,然后……然后是少羽来了……再然后,她喝了很多酒,吟了很多诗,好像还跳了舞……接着…… 【澜姐姐,你醒了吗?】月儿轻轻地敲着门。 拼命地摇了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微晃地去开了门,意外地看到月儿手里捧着一碗汤。 【这是醒酒用的,澜姐姐先喝了吧。】澜漪将月儿让进屋里,看她把手中的汤放在了桌上。 澜漪半眯着眼,关好门,不解地看着月儿。 【这是蓉姐姐配的醒酒汤,很管用的,澜姐姐还是喝了吧。】 澜漪迷迷糊糊地端起碗,自己醉酒的事怎么连月儿和蓉姐姐都会知道?昨晚……究竟…… 【澜姐姐喜欢少羽吗?】月儿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话,让澜漪很不雅地把刚喝进口的醒酒汤全喷了出来。 蓉姐姐,我对不起你,白费了你的一番心思。不过,这句话,已让澜漪残存的醉意褪去大半。 【月、月月儿,你、你说什么?】澜漪差点儿把舌头咬到。这是……什么情况啊? 【澜姐姐,你别生气,我只是随口问问。】 不不不,我没生气,只是你这大清早的,先是跑来送醒酒汤,又是突然冒出来这句话,我,我脑袋都大了,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会事啊? 问题还是出在昨晚,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不记得了啊…… 冷静下来的澜漪细细地思索着昨晚的事,作为杀手的敏锐却让她察觉到门外不正常的动静。 【你们两个家伙,有事就进来说,不要在外面偷偷摸摸的。】 【都是你,让你小点声……】【还说我,分明是你推我……】天明和少羽在外面小声嘀咕着相互埋怨了几声后,最终走进了房间。 【是你们两个捣的鬼吧,让月儿来套我的话。】很肯定的肯定句。 【呃……】【这个……】天明脸上是诡计被戳穿的无奈与尴尬,少羽却是有些反常的不自然。 看到少羽不敢直视自己,澜漪有些心虚,【我记得……昨天晚上,我在回廊喝醉了,当时,你也在场,是吧?】小心地询问昨晚的事。【嗯。】少羽轻轻的点头,耳根却有微微的红色蔓延。 看到少羽的模样,澜漪心里更是慌张起来。【那……昨晚……我……我没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听到澜漪的话,三人都愣了一下,而天明随即笑得前仰后合,月儿也捂着嘴一直笑,只有少羽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女子,还真是与常人不同呢。要是正常的女子,遇到这样的情况,不是都会问男方是否对自己做了什么越轨的事吗?她,她怎么会问出这种话。 【呵呵,澜姐姐,你别紧张,昨晚天明找我出去散步,恰巧碰见少羽抱着喝醉的你回房,你们之间……是清白的。你要相信少羽啊。】月儿忍不住解释。 我哪里是不相信少羽,我是不放心自己啊。谁知道自己喝醉后会干出什么事来! 【所以今天我和小弟打了个赌,赌你是不是喜欢她?不过刚才月儿问你,你没说,那坏女人你现在说说,你是不是喜欢他啊?】天明一副不怕死的表情硬是要逼着澜漪说出来。 【我看你小子是皮痒了!】澜漪一把抓住天明,狠狠地敲着他的脑袋,天明虽欲还手,但还是敌不过澜漪。 少羽看着与天明厮打着的与昨晚判若两人的澜漪,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 还是喜欢看你笑的样子,不要再有那样寂寞疼痛的表情。 实际上,昨晚他与她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他虽被喝醉的女子惹得心智恍惚,但还存有理智,这样趁人之危总不是大丈夫所为。所以,他在最后关头别过了头,躲开了女子印下的唇。而澜漪在强吻少羽未遂后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这丫头啊……】少羽低语,满是宠溺。他无奈的抱起整个身子压在自己上面睡着了的女子,将她送回房去,却不料遇见了天明和月儿,天明便一直缠着自己打赌说什么坏女人一定喜欢自己。 不过,你的那句【我喜欢现在的你】究竟是酒后的胡言乱语,还是,你的真心话呢? 其实,也曾想说服自己接受你的吻,可是,这样对已经醉了的你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 既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我们还是可以像从前一样吧。那份回忆,让我一人保留就足够了。 果然,我并不想奢求什么,也不想弄清楚那份懵懂的感情,能待在你身边,便已是幸福。昨夜那飘渺的不真实的月色,也只会再出现在梦境中了。 阳光洒入屋子里,一地暖阳。 房间里,天明还在一旁叽叽喳喳地吵着,澜漪的酒意已然消退,她开始思索如何回复卫庄的指令。这个任务自己铁定是不会做了,可直接这样明目张胆地对抗卫庄绝对会惹怒他的。 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 虽然自己有一些心理准备,但雪女的突然到访还是让澜漪微微地惊讶。 【诶,雪女姐,你找澜姐姐有事吗?】月儿很好奇地问,按理说雪女和澜漪并没有见过面呐,怎么会突然到她房间来找她呢? 【啊,月儿,你们也在啊。】雪女明显没想到月儿他们几个也会在澜漪的房间里。 【雪女姑娘是单独找我有事?】澜漪刺探到。 雪女轻轻点头。 澜漪望了望月儿,月儿善解人意地推了推一旁的天明和少羽。【我们出去吧,雪女姐和澜姐姐有事要谈。那,澜姐姐,我们先走了。】 澜漪送他们到门口,关门的刹那用眼角瞟了瞟房外回廊的尽头,意料之中地看到了微微隐藏在暗处的高挑的身影。 你果然对我生疑了呐。 【雪女姑娘找我究竟所为何事?】客套的话呐。 【没什么,听说你在来机关城的路上涉险救了月儿,我特地代表墨家谢谢你。】更加客套的话。 【哦?怎么,月儿对墨家来说很重要吗?竟然要让雪女头领亲自向我致谢。】 雪女微微地敛眉,在外人眼里,月儿只是一名普通的墨家弟子,但月儿的身份的确特殊,当然这是不能告诉眼前这名女子的。不过,如果不说,那自己只因对方救了一名普通的墨家弟子就前来道谢,这也未免有些牵强。 澜漪只这一句话,就惹得雪女一时语塞。 【我只是随口问问,雪女姑娘不必介意。不过,今日雪女姑娘特地来找我,不止为道谢这么简单吧。】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澜漪不再绕弯子,而是直奔主题开门见山地问雪女的来意。这也是她一贯的作风。 而雪女并不作声,只是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递给澜漪。 【这是……?】 【小小谢礼,希望澜漪姑娘能收下。】 澜漪疑惑地接过盒子,有微微地响声。当澜漪打开盒子后便明了了雪女来的目的。 那是两只银制的铃铛,很漂亮,表面有精致华丽的花纹,里面好像装了些轻巧的小铃铛,轻轻一碰,就会有清脆的响声。 【早知道墨家在机关术方面造诣颇深,却没想到这小小的铃铛也能做得如此巧夺天工。】这是澜漪真心的赞叹,她很喜欢这铃铛。 【这是墨家对澜漪姑娘的一点心意,希望姑娘能收下并随身携带。】澜漪听出这后四个字明显加重了语气。看来自己若不答应,对方很可能会把这铃铛挂在手铐上硬铐住自己呢。 果然呐,这就是你防范我的方法吗?倒不如直接派人来监视我比较直接呢! 当初自己故意在高渐离面前使用轻功使其对自己生疑,而他无非是会担心如果自己是潜入机关城的奸细,可以无声地出现在人背后并进行偷袭。 但是倘若带上了这个铃铛,再好的轻功,在到达目标之前都会引起响动而令对方戒备,这样自己偷袭成功的机率就很小了。而且,有这个铃铛在身,自己的行动也会变得不方便,因为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有人,一定会注意到自己,这样的话想要秘密地单独行动就不大可能了。 不过,如果澜漪真的想做些什么,这小小的铃铛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影响。只是。澜漪并不想做什么对墨家不利的事,更何况,按照【秦时明月】中的情节,也根本不需要自己做什么事嘛,自己没有要篡改情节的意图,窃取机关城图纸等一系列事情还是让麟儿去做吧。 这铃铛正好为自己回绝卫庄的命令找到了合适的借口。 【澜漪姑娘……】看着澜漪拿着铃铛半天没有反应,雪女忍不住轻轻地唤她使她回神。 【他,对我不放心,是吧。】突兀地开口,依旧是肯定的语气。稍微有些严肃的表情。 雪女不由得一怔。这丫头难道知道小高让她来送这铃铛的用意? 正想着如何回应这话,她突然看到眼前的女子收起了一本正经的表情,浅浅地笑了起来。 【呵呵,没什么,我多心了,雪女姑娘不必放在心上。那,这可爱的东西我就收下了。】澜漪随手扯出一条白色丝带将两只铃铛穿了起来,斜斜地系在自己的头发上。 唉,自己又不是猫,竟然被拴上铃铛,澜漪还是有些在意,不过,这东西倒是真的很可爱呢,用现代话说就是很萌嘛!【放心,这铃铛我会一直带在身上的。睡觉也不会摘下来哦!这样,可以了吗?】 女子轻轻地转过头看她,孩子般天真活泼的纯澈声线配上铃铛轻且脆的响声,在布满阳光的房间里显得意外的空灵柔软,给人舒服的感觉。 雪女看着这笑靥如花的女子,本不加修饰的发丝被轻轻地挽起系上了铃铛,少女般的明媚可爱又不失高雅。温柔的笑脸,给人邻家小妹的亲切感,被光线勾勒出的温暖面容和银铃与发丝颜色的对比又给人一种自然而高贵的气质。 雪女突然觉得可以放下防备。 没办法,澜漪微笑的样子总是让人异常的安心。用卫庄的话讲,自己是长了一张非常不适合做杀手的脸。而白凤则是说看着自己微笑时温柔的表情和杀人时决绝的面容,总会觉得是人格分裂。 【我年长于你,澜漪姑娘若不嫌弃,就称我一声姐吧。】雪女卸下客套的伪装,真心地笑了笑。这孩子,满讨人喜欢的。 澜漪先怔,又复舒颜,微笑着道,【嗯。那也不要再姑娘姑娘的叫了,叫我澜漪就好了,雪女姐。】 屋内,温暖蔓延。 回廊。 【怎么样?】男子一贯的清冷的声线。 【已经收下了,系在头上。】 【她,没说什么?】高渐离还是微微地不放心。 雪女低下头,伸出手去触摸被阳光照的暖洋洋的栏木。【她,是个聪明伶俐又善解人意的孩子哦。很温柔呢。你的顾虑,应该是多余的吧。】 展眉。【但愿。】 澜漪站在回廊里看着离去的雪女和小高。轻轻晃头就听见如影随形的铃声。 这次应该可以名正言顺地拒绝卫庄下达的任务了吧,毕竟,暗中偷袭这种勾当还是让精通易容术的麟儿来做比较合适呐。 澜漪转身回房,刚打算开门,突然从背后被人蒙住了双眼。 本能地想用肘向后攻击对方,但一想到这是在机关城里,自己还是稍微收敛点儿比较好,更何况,对方并不像对自己有敌意的样子。 【猜……】 【盗跖头领,不要闹了啊。】 【呃……】盗跖有些泄气地放下手,自己的那句【猜猜我是谁】还没出口,就被这个小丫头认出来了,不免有些不甘。【呐,你怎么知道是我?】 澜漪也不回头,只是缓缓伸出一个手指,【第一,我的警惕性很好,一般人出现在我背后我不会没有察觉;第二,这机关城里,除了你有能达到我第一条的能力,我不认为还有谁有这样造诣深厚的轻功;还有,第三……】转身,仰起头,一脸平静地对他说,【这里除了你,也没有谁会这么无聊。】 于是,盗跖石化。 【小丫头,很张狂嘛!】回过神的盗跖轻轻地掐了掐澜漪的脖子,象征性的惩罚。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总会让自己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啊。不过,刚才说话时拽拽的口气和表情倒是很可爱啊。 【呐,话说回来,今天蓉姐姐又是用什么理由把你赶出来的?】随意地开口,有些漫不经心地问他。 【她说她要教月儿一些医理,让我不要打扰她们……】盗跖很无奈的表情,顺嘴就说了出来,但下一秒又察觉到一些异况。【诶?不对啊,你、你怎么知道我去过蓉姑娘那里而且又被赶出来这回事?】澜漪笑着走到阳光下,发间的铃铛清脆地响,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 【很简单呐。我和蓉姐姐的房间本就离的很近,你若不是去了蓉姐姐那里碰了壁被她赶出来,又如何会无趣地跑到我这里来拿我寻开心?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哦!】腔调一如当初他们见面时她调侃他的邪气慧黠。 昨晚自己走出房间时恰巧看到盗跖从蓉姐姐的房里垂头丧气的走出来,就已将发生了什么事猜出了七八分,今日恐怕也是同样的情形吧。呵呵,这小跖倒是痴心不改穷追不舍呢。 澜漪转过头看着表情僵僵的盗跖,温暖的光化作一脸笑意,眼波流转,百转千回。 盗跖微微地怔然,他还未见过这样聪慧狡黠的女孩,冰雪般凛冽。 【呐,你就这么喜欢她……】澜漪转回去享受阳光的亲吻,模糊地喃喃。 【你一个小孩子家家,懂什么!】盗跖恢复了以往的轻佻外向。 是啊,我是不懂啊,不懂你为何对那女子如此地用情至深。 你在墨核密室中看到蓉姑娘中毒受苦时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出去的样子; 你在看到那个坚强的女子打出非命的手势时难过得用手紧抓墙壁直到出血的样子; 你在冲出密室经过大厅时在那样紧急的关头仍挤出时间告诉她要撑下去的样子; 你在返回大厅时看到安静地躺在地上的胸口染血的蓉姑娘时心痛欲绝的样子; 你用颤抖的双手轻轻握起她的手时一脸不愿相信的疼痛的样子; 还有你在她养伤的屋子前揪住盖聂的衣领愤怒地质问他的样子。 我记得,我都记得。所以,更加不懂,你究竟对她爱得多深。 【偷遍天下无敌手的偷王盗跖,却偏偏偷不到一颗女人的心,很讽刺,不是吗?】微微地有些伤感的声线。已经知道命运早已把蓉姑娘和盖聂的红线不知不觉地牵到了一起,在这层三角关系中盗跖也只能扮演一个伤心的失落角色,澜漪不免有些替他难过。只是,感情这东西,不是你肯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的公平游戏。 【小丫头,都说了大人的事不要乱管呐!】盗跖拿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教训她。 澜漪满不在乎地白了他一眼,在盗跖面前,果然悲伤这东西要靠边站呐。她接着又笑容坏坏地说道,【你其实也不比我大多少嘛,小~跖~】特地把这个称呼拉长了语调。 【小跖?你倒是叫得真不客气呐!】盗跖把手自然地放到澜漪头上轻轻地揉搓,银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喂!不要随便碰我的脑袋啊!】澜漪挣脱掉盗跖的手,微微地慌张。【笨、笨蛋……】不要随便就做出这样亲昵的动作啊!很、很暧昧啊……记忆中,白凤也很少对自己做这样的动作。 【怎么了?你不是也经常对那个小子做这样的动作嘛!】看着眼前像是炸了毛的小狮子一样的少女,与刚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嘛。盗跖露出玩味的笑容。 【那怎么能一样!天明还只是个孩子!不一样的!】 【在我眼中,你也只是个孩子啊。所以,一样的。】 澜漪气急,扬手就要打那个笑容轻佻的男子,却不料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将自己拉近了他。 【呐,怎么,你害羞?】盗跖把脸凑到澜漪面前,很暧昧的距离。很暧昧的话语。 【混、混蛋!】震天响的骂声,还有石门狠狠关上的声响,在回廊间久久回荡…… 这就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呐。 不过,盗跖还是吃痛地揉了揉自己刚才被挣脱的澜漪踹了一脚的可怜的肚子,这丫头下手还真狠呐。 昨晚调戏少羽,今早被盗跖调戏。这就是所谓的一报还一报吧。 只是阳光依旧温柔地笑着。 机关城外。 【清绝传消息来了。】赤练解下蝶翅鸟脚上的纸条。 【图纸呢?】卫庄毫无感情地声音。 【她,没有拿到……】 皱眉。【那,她说什么?】 【行动受阻。派麟儿来。】 第十四章 夜之祭曲 回复了卫庄后澜漪的心里平静了很多,决定暂时先不去管那些事了。 屋子里被阳光浸润得懒洋洋的暖。 果然,这样暖意朦胧的日子,还是适合出去走走啊。 懒散而漫无目的地走在回廊里,抬头看那些暗黄色的纯木结构,带着历史般荒凉的色彩。虽已到了这个世界两年,还是喜欢看这些古朴的东西。 屋檐下有黑色的燕儿轻声呢喃,阳光明媚而骄纵。 侧过头,会看到碧蓝碧蓝的天空,纯净得连一片云彩也没有的广阔无垠,只有大片大片空白一样的阳光铺天盖地地洒下来。 暖风熏人。 【呐,澜漪,你在这里啊。】少年清浅明亮的声音。 澜漪循声望去,就看到少羽天明月儿三人。少羽带着浅浅的笑容,眉眼有漂亮的弧度。她在他的眼神中觅得清凉,宛如夜晚昏暗光线中的栀子花,明亮而不动声色。 在澜漪心里,少羽一直都是这样的清淡少年,干净又好看,眉宇间有爽朗的神色。不同于大叔的冷漠沉稳,小高的清冷孤傲,盗跖的外向轻佻,少羽有着少年特有的清逸,温润胜玉。他的出现,让人觉得空气都被浸染得清凉如水。 【澜姐姐,雪女姐找你什么事啊?】月儿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没什么,为了感谢我救了你,送了我一对铃铛。】澜漪轻轻歪过头,惹得铃铛轻响,有些许孩子般的天真调皮。 【好可爱!】月儿由衷地赞叹,少羽也微微地失神。 【什么嘛,栓铃铛,你以为是养猫啊!】果然只有天明这小子不解风情,大煞风景。 【怎么,你小子有意见!】澜漪咬牙切齿地说,随便亲切地问候了他的脑袋。 【还是这么暴力,坏女人!!】 【呐,小子,来打个赌吧。】 【什么赌啊?】 【你我交手,倘若你能在三十招之内碰到一只铃铛,就算你赢,否则就是我赢。你若赢了,我以后都不再打你的头,但你若输了……】 【我才不会输呢!你听说过剑圣的传人会输在这种小事上吗?】 【自大的小子,你若输了,以后不许再叫我坏女人!】 【没问题!】天明爽快地答应。 于是少羽和月儿退到一边去,天明未等澜漪说开始就迫不及待地发动了进攻。可是几乎没有武术功底的天明哪里是澜漪的对手。澜漪并不攻击,只是闪躲,步履轻盈,将天明耍得团团转。不禁想起【火影】中卡卡西最初训练鸣人他们的情形。 【已经二十招了。】澜漪从容地闪躲着,浅笑着提醒他,激得天明更快速地出招去触碰那两只铃铛。可惜,只听到铃铛在澜漪的快速移动下不停碰撞的叮铃声,自己却丝毫触碰不到,每次快要碰到的时候,又被女子轻巧地躲过。 天明气急,奋力一搏,脚下用力一蹬,快速地扑向澜漪,但自然又被女子躲过。 【啊!天明小心!】月儿惊慌地叫道。 澜漪的身后本是崖壁,天明扑来,澜漪侧身闪躲,天明便直生生地向外冲了出去,等他意识到想停下时已经晚了,强大的惯性使他翻出了栏杆。 【啊…………】天明的惨叫。 【呐,小子,输了也不用寻死啊。】女子一贯的调侃口气在上方响起。天明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悬在半空中,腰间缠着一条白色的丝带,另一端握在澜漪手中。 【哼,坏女人,谁要你救我!】 【哦?那我松手喽……】澜漪轻放开一段丝带,又随即抓紧,就听下面天明惊慌的声线。【已经三十招了,你输了,不许再叫我坏女人。】 【我偏叫!你这个坏女人,分明在戏弄我!!】气急败坏地声音,澜漪不用猜也想得到天明咬牙切齿的表情。 【啊啦,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你倒是变聪明了嘛!我就是戏弄你怎么样啊,你这样不懂规矩的小孩,的确要好好调教调教……】澜漪露出了腹黑的笑容。 【天明这样很危险,还是先拉他上来吧。】少羽走过来说道。 【知道了,你很关心你小弟嘛~~你们兄弟情~深呐~】澜漪阴阳怪气地说,不过少羽自然不懂得这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哈呼~哈呼~~】被拉上来的天明喘着粗气,还心有余悸。 【呐,以后不许叫坏女人了,要叫澜姐姐!】 【凭什么啊?】天明还是不服气的样子。 【就凭你输了啊!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不能反悔的!不然不是有损你剑圣传人的威名吗?更何况,我本就比你年长,叫声姐不亏你的!】 【那他也没有管你叫姐啊!这家伙也没你大吧!】天明指着少羽质问她。 【诶?】澜漪先是一怔,随即又露出邪邪的笑容。【你要是想叫我澜漪我也没意见呐!】 天明被澜漪逼得没有办法,只得一脸不情愿地吞吞吐吐地开口。【澜…漪……】 呵呵,这小子的别扭的表情倒是很萌啊,以前都被这小子叫作坏女人,今天第一次听他叫自己的名字,孩子般的有些稚嫩的未发育的声线,柔软得意外的好听。 澜漪刚想摸摸他的头,不料天明突然抬起头大喊着,【澜漪……大坏蛋!!】然后脚底抹油三十六计走为上了。 于是……【死小子…你给我回来!!!】 澜漪和天明在回廊间追逐,洒下了一路轻碎的响声。 【死小子,站住!】 【啊!大叔救我!】跑过一个转角,突然碰上迎面走来的大叔,天明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冲了过去躲在他身后。而澜漪刚才被天明挡住了视线,并没有看到大叔,结果一头扎进了大叔怀里。 【啊!盖先生,对不起!!】澜漪慌忙退了几步,低下头说道。脸微微地红。 【没事。】男人平静的声线从不泛一丝涟漪。刚才自己为了不使女子跌倒而扶住她的肩膀时才感觉女子比想象中的还要纤细瘦弱。她的发丝因为刚才的跑动而有些散乱,一脸不好意思的微微慌张的神情,与那个当初与自己在马车上平静沉稳对话的女子截然不同。 果然,还只是个孩子么。 盖聂沉默的时候,澜漪却在狠狠地瞪着从大叔身后探出头的天明,后者则一脸幸灾乐祸的纯良无害的笑容。 死小子,坏我在大叔面前形象! 【对了,盖先生这是要去哪儿啊?】澜漪理了理头发问他。 【在下……】 【刚才是谁在走廊里乱跑啊!搅得人不得安宁!】班老头微怒的声音响起,澜漪和天明都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班大师,在下正有事找你。】 【哦?何事?】班老头刚把目光放到天明身上,不用想就知道肯定又是这爱胡闹的小子,而听到盖聂的话后,又收回了目光。被班老头盯得不舒服的天明一脸委屈地望向澜漪,好像再说,【你分明也闹了,那老头怎么不盯你呢!】 澜漪则捋顺了头发,矜持地看着他,用眼神回复他,【谁让你小子平时就爱闯祸,活该!我可是让人放心的好孩子呢!】 一旁的盖聂无心在意这两个小孩的眼神交流,一本正经地向班老头道出自己的想法。【昨日我们进城时受到了白凤凰的追击,虽逃过一时,但也肯定暴露了机关城的位置。以卫庄的性格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可是从昨晚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动静,这一点很可疑。】 【说不定卫庄那个大坏蛋看这里机关重重不敢进来了呢!】天明插着嘴。 【去!】班老头狠狠地瞪向天明,随即又对盖聂说,【的确,值班的弟兄也都没回报什么可疑的情况。】 【可是现在,过于平静就是最大的可疑。或者,卫庄在等待什么……】盖聂若有所思。 澜漪不禁吸了口冷气,暗暗思忖,这盖聂果然厉害,不仅剑术超群,少有敌手,还有这样敏锐的洞察力和缜密的心思,几乎猜到了卫庄的企图。的确,卫庄就是在等她偷图纸嘛,只不过自己什么都没干,白白地耽误了时间。 【那他在等什么呢?】班大师不解,静静思索。 【班大师,敌人想攻破机关城,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最想要的……】 【如果是天明,最想要的肯定是烤山鸡了!】澜漪不动神色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也打断的班老头的心思。如果现在就让他们察觉到卫庄偷图纸的意图而事先有所防备,恐怕麟儿下手就困难了。 【坏女人,你说什么!!】 【不许叫我坏女人,说几遍你才记得住!】 【哼,澜漪大坏蛋!!】 【也不许叫这个……】 澜漪故意与天明吵个不停,让他们的对话无法在继续。 【哎呀呀,这几个孩子还真吵,算了算了,盖先生,我会加派人手巡逻的,你放心吧。那我先走了。】 【哼,我也不跟你吵了,大叔你叫我剑法吧,你教会我剑法,这个坏女人就没法欺负我了!】 【嗯。】 于是天明也拽着大叔走了。 【以后,想和你吵架,可能都没机会了呢。】 没有浮云的天空倒影在她干净的眸里,刹那的明艳。然后转过身去背对太阳,看不清表情。 城外。 【清绝的行动受阻,今晚你把隐蝠送到机关城外的山林里,麟儿会借机潜入机关城。】赤练看着一旁优雅地倚在树干上的白凤说。 【有危险吗?】 两人在组织已有多年,虽说并不太和,但默契还是有的,赤练自然明白白凤是想问清绝的行动受阻那现在有没有危险。 【你很在意那丫头啊!】赤练妩媚地笑着,调侃他。少年却不答话,只是眼睛斜斜地看着那妖娆的女子,直到她再次开口。【放心,她能传消息出来,说明处境并不危险,而且,那丫头机灵的很,不会轻易地暴露身份的。】 【知道了,我去准备。】白凤起身离去,却在听到赤练接下来的话后沉了沉身形。 【以清绝的能力,拿到图纸绝非难事,可她这次并没有完成任务,却推脱给麟儿。这只能说明,她不想做。卫庄大人可是有些生气的……】常年陪在卫庄身边,虽然卫庄什么也没说就派出了麟儿,但她还是能从他微沉的眉中察觉到他的怒气。 这丫头,究竟想做什么? 白凤不语,轻轻地离去。 日影夕斜。 屋内。 【天明,你觉得澜漪姑娘是个怎样的人?】盖聂望着窗外的夕阳,突然就开了口。 【诶?她?坏女人!】天明毫不迟疑地回答。 盖聂无奈地看了看天明赌气的模样,【大叔是在认真问你。】 【呃……她,虽然平时凶巴巴的,总是和我拌嘴,但却总会在别人危难的时候出手,救少羽时是,救月儿时也是,应该,是个好人吧……】虽然平日总受那女子欺负,但实际上天明还是有些佩服她的,而且一直很感谢她救过月儿。 【不过,她好像有些不愿让别人看到的伤呢……】想起那日女子在漆黑的山洞中颤抖的手和潮湿的眼睛,就自然地说了出来。 【不愿让别人看到的伤么……】她的确隐藏了很多事。 【对了,大叔,你怎么突然问起她啊?】 【没什么。】盖聂顿了顿,似乎犹豫什么,但还是说出了口。【你,最好还是不要与她…走得太近……】他的声音难得的有些迟疑。 【为什么?】天明很不解地看着大叔。 盖聂却不再说话。只是觉得那女子有着和剑一样的冰冷孤独,靠近她的人,都会受伤。 澜漪在走廊里闲逛,看到山林间突然有飞鸟四处逃窜。看来,隐蝠已经开始行动了。 按时间上来看,此时盗跖和班老头应该也正看着山林的异况打算派人出去巡逻吧。 于是澜漪顺着走廊四处游走,终于看到了意料之中的那两人。 自己刚刚靠近,还没听清两人的谈话,只感觉身后一阵凉风,盗跖已经稳稳地将小臂搭在了自己的肩上。虽然自己步伐轻盈并没发出响动,但果然,这铃铛有些碍事呢,细微的轻响,轻易地就暴露了行踪。 【呐,丫头,你干嘛躲在这偷听我们说话啊?】盗跖特有的油腔滑调。 【天地良心,我只是碰巧路过,根本没想偷听!小跖你可不要冤枉我啊!】澜漪一脸委屈地说道。 【呵呵,开个玩笑。】小跖依旧嬉皮笑脸。 【总之,我还是派人出去看看】班大师转身离去。 ……………………………………………………………… 夜。 外面吵成一片,果然,隐蝠的出动和大铁锤的迟迟未归已引起了墨家的重视与警觉,巡逻的人手加多了呢。 【大师,蓉姑娘,不好了,大铁锤遇到敌人了!敌人很强,他带去的两个兄弟已经牺牲了一个,剩下一个逃回来报信,也伤得不轻啊!】 澜漪躲在大厅暗处,看着盗跖慌慌张张地回来报信。现在的局面形势,他们也无暇顾及暗藏着偷听他们谈话的自己了。 看来麟儿,已经进城了呢。该去打声招呼吧。 于是澜漪在城内转了转,终于发现两名墨家弟子用担架抬着一个受伤昏迷的人。呵呵,麟儿,装得蛮像的。 【啊,是澜漪姑娘,这么晚出来有什么事吗?】墨家弟子甲问道。在城中待了几日,许多墨家弟子都认识了自己,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小高特地嘱咐过他们重点注意带着铃铛的自己呢? 【哦,没什么,我听说机关城附近来了敌人,不放心,就出来看看。怎么,这就是那个被敌人伤了的兄弟?】 【嗯,是啊,是逃回来报信的,受了重伤,我们正要送他去休息,而铁头领还没有回来……】墨家弟子乙说道。 【铁头领不会有事吧……】澜漪也装出一副担心的模样,而突然,她又尖叫起来,【啊!你们看,那是什么?】她慌乱地指向一旁,引得两名墨家弟子都转过头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可是,一切正常,什么也没有。 【澜漪姑娘,你看到了什么?】两人问她。 【我、我好像看到有个黑影闪过去了,不会是敌人吧……】澜漪装得像个胆小的少女。 【呵呵,姑娘不必惊慌,机关城守卫森严,又机关重重,敌人还不可能进来的,姑娘放心吧。】两人安慰道。 【嗯,那我先回房了。】澜漪乖巧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暗处。 卸下伪装的黑麒麟打开一张纸条。那是澜漪刚才故意引开两名墨家弟子注意时悄悄塞到他手上的。 只有八个字。 【尽快行动。夜长梦多。】 字的背面则是机关城的简易地图,特别标明了机关密室和中央水池的位置。 这样特地提醒自己还送来地图,那么你为何自己不去呢?清绝,卫庄大人最信任的你,这次究竟想打什么鬼主意? 漆黑的身影隐藏在漆黑的夜中,带走了漆黑的冷血与杀气。 因为白天听到盖聂与班老头的谈话,怕他们会想到卫庄派人窃取图纸的企图,澜漪便去顺便提醒提醒麟儿让他赶快下手,以防夜长梦多。不过,凭麟儿的能力,不会有什么问题,更何况,剧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除了因为自己而耽误的一天,从现在起,剧情会按照原有的模样按部就班的进行,不论是蓉姑娘为盖聂挡下鸟羽而生命垂危,还是渊虹断裂盖聂遭袭受伤,所有的一切都会一一发生,而澜漪也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哪怕知道下一秒就是悲剧也不能出手制止。 空自拥有扭转乾坤的能力,却依旧要重复那些蚀骨的疼痛。这,是怎样的残忍? 在走廊里散步的澜漪远远地看见了倚在栏杆上望月聊天的少羽天明和月儿,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稳住身形,尽量不让铃铛发出响声,缓缓地靠近。 【聚散流沙?你是说,以前一直追杀我们的这些人,都是属于这个什么流沙组织的啊?】 听到天明的话,澜漪站住不再前进。果然,他们在谈论流沙啊。 【我听范师傅说过,韩国灭亡后,卫庄把这世上最凶狠残忍的恶人聚集在了手下组成了刺客团。只要有人出得起价钱,他们什么人都杀,而且一旦出手,从来没有人能够逃脱……】见多识广的少羽在一旁解释道。 ……………………………… 【逆流沙?】 【逆流沙专门负责一些难度超绝,极度隐秘的暗杀任务,是卫庄杀手团中最为可怕的力量……】 呵呵,凶狠残忍么,可怕么…… 果然,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呐。 我看到月光洒在你们纯净的面庞上,是未曾沾染尘垢的干净的容颜。你们像是开在阳光下的花朵,干净而通透;我却是在阴暗中盛开的花朵,绚丽却颓靡。 虽然面具还是甜美干净,可心中却有腐烂的残痕。 杀手,杀戮,残酷的世界,身不由己的苦痛,丑恶的人心,冰冷的匕首,温热粘稠的血液。逃不掉的,是这宿命。 澜漪自嘲地笑笑,何必再去想,还是不要打扰他们。 不打扰,是我的温柔。转身离去。 【澜姐姐,是你吗?】听到铃铛的微弱的响声,月儿向黑暗中叫了一声。澜漪一时忘了自己还戴着这铃铛。 【月儿……】无奈,只得现身。 【澜姐姐,刚才我和少羽去找你,你不在屋子里。】 【啊,我也是被吵得睡不着觉,便出来闲逛。】 【哼,你这女人只会坏了我们赏月的兴致!】天明习惯性地开口埋怨,却不料女子没有像往日一样反驳,只是失落地低下头去。 这样的风花雪月,浪漫得有些不真实,纯美却虚无。麟儿已经进城,这样的平静,已经不多了。明日,麟儿会窃取图纸,在水源里下毒,后日,便是日当正,屠尽城。 有些许的寂寞荒凉,像身边的月色一样,措手不及地将自己弥漫和包裹。 【真羡慕你们……】仰头望月,无意识地喃喃,一瞬间排山倒海地忧伤,脸上却还是温暖如常的微笑。 少羽就静静地看着微笑如水的澜漪,依旧温柔,玉一般的温润玲珑,却又孩子般的脆弱。 【澜姐姐……】月儿微颤的声线里有深深的担忧。 【月儿,我没事,不打扰你们了,我不太舒服,先回房了。】干净利落的转身离去,连让身后人开口挽留的机会都没有。 他看着她,她转身时的神情是与那日一样的落寞疼痛。 【澜漪……】轻声唤她,突然间觉得自己留不住她,只是看着她的身影隐退在黑暗中,觉得她就会以这样的姿态走出自己的世界。 【真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和你们一起看月亮……】女子在黑暗中停驻,幽幽地抛下一句话在暗夜中慢慢发酵,然后离去,终于不再回首。 只有碎碎的铃声,清清冷冷,和着远处模糊的箫声,不解风情般地扰人清梦。 【凤……】澜漪回到房间,坐在窗边,轻念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月色凄凉得让人想抱紧自己的肩膀。 凤,这个星光璀璨的夜晚,我又开始想你。我不能跟他们说我的寂寞,我的疼痛,他们与我终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们都憎恨厌恶杀手这样的职业,却不清楚我们心中的伤痕。他们不会知道那下手时清晰的疼痛,亦不会明白午夜惊醒时无法言说的绝望。 少羽还只是个单纯的孩子,哪怕经历过国破家亡之痛,在沙场上见证过死亡与杀戮,但他仍不会明白属于杀手的无奈与绝望。和他在一起,我总会有一种负罪感。 我的伤,我的痛,只有你明白。 没有你在我身边的日子,我会十分的孤单无助。你给我的安静和扶持,没有人知道我是多么的依恋。 那种犹如血一般的温热和浓稠的眷恋。 一夜无眠。 是谁还在演奏一支夜之祭曲?祭奠着那些早已逝去的东西。 我想,你此时一定也在看月亮。只是,你仰头望月的姿势,会不会也和我一样的伤感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