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红落》 第一章 第一章 我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我的存在一直都提醒着娘，她是被那个男人强行占有的，在我出生后不久，那个男人就腻烦了娘，将她和我丢在偏院，从不过问，不过这对娘来说，是解脱。 娘看到我，就会想起那个令她恨之入骨的男人，我是她的耻辱……可娘还是对我好，只有娘对我好，其他人都看不起我，没有人愿意跟我玩，没关系，我不怕，只要娘在我身边就够了。 我也以为娘会永远都不离开我…… 某一天，娘流着泪对我说，爹放过她了，她可以离开这个让她每晚噩梦的地方了，她也已经找到了一个真心待她的男人，她要去那个男人的身边……不能带走我，这是爹唯一的要求。 所谓的爹，那个我连样子都记不住的男人，记忆里连抱都没抱过我的男人，他说，我是他的骨肉，我必须留在暗夜教。 对，他是暗夜教的教主，而我就是那个江湖上人人畏惧，就连朝廷都不敢得罪的暗夜教教主第二个儿子。 娘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那是我从来没见过的。 她轻抚着自己平坦的腹部，她说，这里面是你的弟弟…… 我知道，娘已经不需要我了。 我没吵没哭让娘安心离开，因为我希望娘能一直像今天这般开心。 娘走后，我一个人学着坚强、独立。勤奋练武，我想要变得强大……因为从此以后，只有自己能保护自己。 我有一个哥哥，他只比我大半岁，娘还在的时候他就经常欺负我，现在娘离开了，他几乎每天都来羞辱我，他说，你是没娘亲疼的孩子，他说，你就是杂种。然后旁边的下人也会毫不掩饰的跟着他嘲笑我…… 我无所谓，这些都是我早就知道的事实，他们再怎么说都无法激怒我。 我想，等我长大了，变强了，我就能把娘和那个从没见过的弟弟接回来，一家人，幸福的生活…… 可惜，我连娘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娘就这样死了，是被那个她嘴里说的对她真心真意的男人一家给逼死的…… 我终于哭了出来，娘为什么要丢下我？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如此狠心的男人丢下你的亲儿子？ 哥哥知道后又跑来笑话我，他说，你的娘死的活该，你的娘连过个街都人人喊打。 我对他笑了笑。 晚上，我拿着剑，当着他的面将他的娘杀了，然后我逼着他对我下跪磕头……最后他是头破血流死在我的剑下。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当时我只有七岁。 我被抓到那个两年未见过一面的爹面前，我杀了他的妻子和儿子，我以为他会把我给活刮了，没想到他竟然开心的大笑，说我不愧是他的儿子，够狠毒，够气魄，够胆量。 从此他将我留在身边，亲自传授我绝世武功，不过，当我做错一点小事，或者做的不如他所期盼的，他就会用沾满盐水的鞭子狠狠地抽我…… 十四岁那年，我发现了一个男孩……他经常在娘自杀的那个山崖上砍柴，他很瘦小，身上还经常带着伤，衣服破破烂烂还打着不少补丁，看看自己身上那雪白的上等丝绸制的衣衫，我忽然觉得，我也不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 我一直想找他说说话，诉诉苦，但我从来没有交过朋友，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一拖再拖，然后我看到他身边出现了另一个漂亮的男孩……他们有说有笑，那么天真，那么无邪……我忽然感觉到了自己是多么肮脏。 再然后，我知道了那个漂亮男孩就是我从未谋面的弟弟，他的爹就是害死了娘的人…… 我开始恨他，嫉妒他……羡慕他…… 在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时，爹将我禁足了，关在暗夜教里，严格的受训了七年。 那是不见天日的七年……每天都要在血腥中倒下，再爬起…… 爹就在第七年的时候练功走火入魔疯了，偶尔清醒的时候，他将暗夜教交给了我。 成为暗夜教教主后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爹。 这个男人，我早就想杀了！ 我想，死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要不他就不会在生命最后一刻还对我笑。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笑得那么慈祥，那么温柔……他真的是疯了！ 接下来，我处理掉了当年所有嘲笑过我的下人。 让他们活了这么久，也算是我的仁慈了。 最终，这个天下是属于我的了。 却叹，高处不胜寒…… 第二章 第二章 无岸山……回头无岸……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回头，纵使我能让所有恨的人都痛苦死去，却不能让在乎的人复活……娘……你可知道这些年你的儿子是如何活过来的吗？还是说……你早已不记得有我这个儿子了？ 在无岸山上，我看到了他们，当年还是稚气十足的两个孩子现在已经长大成人，我一眼就能认出那个人是我弟弟，上官琪锦拥有和母亲一样漂亮的容貌，再看看自己……全身上下、由里到外，都继承了那个恶魔般的爹…… 他们依然有说有笑，依然那么无邪，依然那么的……幸福…… 我恨得想上去撕碎他们……差一点我就这样做了……但是我不想让娘看见，这里，是她结束生命前停留的最后一片土地，我不想弄脏。 我想我不会再来这个地方了，当年那个瘦弱的孩子已经有人保护了，不是我。 一阵风过，秋叶漫天飞舞，凌乱不堪。 从来没有什么是真的属于我…… 冬去春来，转眼间，又是一年。 一天到无岸山崖下祭拜母亲，我却发现了那个奄奄一息的男子，浑身的血触目惊心，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选择了与娘同样的方式，同样的地方结束自己…… 不……不管你是他的什么人，我都不会让你死。 用了半年的时间，才让他从昏迷中苏醒，但是他却失忆了，连我的弟弟上官琪锦他也完全忘记了。 忽然邪恶的念头窜入脑海，被最亲近最爱最信任的人杀了……是什么滋味？上官琪锦，我亲爱的弟弟，你要不要尝尝？ 我给他取名焰衣。 因为发现他的时，他身上的血那么刺目，而且我希望他能像火焰一般的无情…… 我告诉他，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因为生了一场大病，所以你暂时失忆了，我们还有一个妹妹希儿。 希儿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她的遭遇和我几乎一样，不过她的母亲在生下她以后就自杀死了，那是我母亲刚离开我不久后的事，在希儿还咿呀学语的时候，她亲过我的脸，对着我开心的笑，口齿不清的叫了我一声哥哥。 后来，那个混蛋的爹把只有三岁的她丢给了山里的村妇寄养，只因为她是女孩，以后没有作为。直到我当上教主以后才去把她接回来的，那时候，她根本不记得暗夜教，也不记得我了。 希儿和一般的女孩不一样，她很开朗，不会把不开心的事摆在脸上，虽然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但是对自己的身世也没怀疑，想必收养她的村妇早已告诉了她实情，她说我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不会背叛我。 我无所谓的笑笑，这个世上，谁能保证不背叛谁？ 我可以残忍的连生身父亲都杀了，但是对这个妹妹却疼爱有加，因为她是除了母亲以外，第一个肯亲近我的人。 对我的话，焰衣竟没有丝毫怀疑。 我想，我的计划能够顺利进行。 毫不犹豫的将绝不外传的武功秘籍教给焰衣，把教内珍藏多年，能增加内功的灵丹妙药也全部让他服下，只是希望他能早点恢复……不，我是让他变得更强。 焰衣是个纯净的孩子，心灵就像一张白纸，他对我很好，好到一点都不做作，一点都不虚伪……有时候看着他，我就会想到自己的肮脏……我这双染满鲜血的手就连碰触到他那无暇的肌肤都会狠狠地刺痛。 我可以感觉到，他是喜欢我的。 他看着我的眼神，那么温柔，那么真诚，害我竟然有些自责自己是在利用他。 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他的眼睛透过我，看到的却是另一个人…… 飞影说，教主，总有一天焰衣会恢复记忆的，到时候他会恨你。 飞影是我的一个部下，八岁那年爹赏给我的下人，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他的话很少，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却从来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对我讨好献媚，在我被爹打得偏体鳞伤的时候，他也从来不说一句安慰的话，只是默默地为我上药。 他很聪明，如果在那个时候他多说了一句话，我想他早就会被我请去照顾我那早逝的娘了。 我讨厌被人家同情，可怜。 难得一次听飞影主动开口，可惜内容让我有些不舒服。 焰衣会恨我？恨就恨，有什么大不了的？难道恨我的人还会少吗？多他一个算什么？ 飞影说，他不一样。 他会有什么不一样？ 飞影摇摇头，不再回话。 我也没打算继续讨论这个无聊的话题。 只是夜晚，我做了一个梦，梦到焰衣杀了上官琪锦，然后抱着上官琪锦冰冷的尸体哭个不停……他回头瞪着我的那双眸子，竟流出了鲜血…… 他悲吼着，白翌轩，我恨你。 从梦中惊醒，猛地弹坐起身，我按着自己急速跳动的胸口，狠命的喘气。 心脏竟在莫名的抽痛…… 第三章 第三章 只用了半年的时间，焰衣已经完全恢复，我并不知道他之前的功底如何，不过现在的他，武功仅次于在飞影之下，而飞影是暗夜教的五大高手之一。 焰衣能恢复到这个程度，是我都没想过的。 他说，这都是因为你的细心照顾。 看着他清澈的双眸，我忽然有些心虚的转过了头。 焰衣，不要怪我，谁要你是哪个人身边的人？ 当我要求焰衣去帮我杀了上官琪锦的时候，他不仅没有开口问我原因，更没有半点犹豫就答应了。 我说，让一个人太快的死去，是对他的仁慈，我不希望你对上官琪锦太仁慈了。 焰衣明白的点了点头。 当日我就让焰衣离开了白府。 我的心里一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拖得时间越长……我会越舍不得放焰衣离开…… 不过我知道自己救他，对他好的目的是什么，所以对这个疑惑我也懒得去多想，总之我的目的就快要达到了，我应该高兴的不是吗？ 可是……好像有什么堵在了心口，难过，却无处发泄…… 看着那抹红艳的身影越来越远……忽然焰衣回过身对我招招手，虽然两人的距离已经远得只能隐约看见一个跳动的红点，但他那张充满信任和依恋的笑脸却立刻浮现在我脑海里，心头一紧，蹙眉转身进府，不再回头多看他一眼。 夜晚坐在庭院的石凳上喝酒，看着被云层掩盖的月亮若隐若现，一阵凉风扫过，院里的大树上原本就所剩无几枯叶在枝头颤抖着，似乎随时会被吹下。 又是一年秋。 今年过的竟然特别快……是因为焰衣的原因吗？ 忽然一件披风从身后落下，不用回头看，能如此接近我，而且让我毫无防备的那个人，肯定是飞影。 也许是习惯、也许是信任。 教主，希儿小姐不见了……飞影说。 早料到了，希儿平日就爱贪玩，白府又太压抑，这次焰衣出门，这么好的机会她哪会放过？ 我晃着手中的酒杯，笑笑。 希儿去了也好……只要焰衣看到了希儿，那他就不会忘记，他的家，是白府。 揉了揉太阳穴，竟发现自己脑里一直在想那个人。 我肯定是喝醉了。 教主，夜深露寒，早些休息吧。 飞影，你说焰衣会不会恢复记忆想起过往，想起上官？ 飞影沉默了片刻，反问道，如果焰衣恢复了记忆教主打算如何？ 若他背叛了我，我会杀了他。他的命是我的。 焰衣离开后的第三天，我就收到了焰衣的飞鸽传书。 他已经进入了上官府，而且得到了上官一家的信任，他会尽快完成任务，早些回来。 他还说，任务会如此顺利，都是自己似乎长得很像上官琪锦的某位故人。 将手中那清秀字迹的纸条紧紧地握在了掌中…… 一直以来，我都希望上官一家遭到报应，我想让他们痛苦的死去，焰衣是我的一枚棋子，我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能帮我伤害到上官家……现在目的就快要达到了，为何我却开心不起来？ 脑里忽然想起飞影说过的话，有一天，焰衣会恨你。 焰衣会恨我…… 心口传来一阵绞痛……不知道何为，最近经常这样。 莫非是我良心发现？这么一想，我哈哈大笑出声。 良心？我哪还有良心？七岁以后，我就忘记了我还有一颗心。只不过是利用一个人而已，让我杀了他也不过是眨个眼。 好吧，若是这次焰衣顺利的完成了任务回来，我会真心待他……真心的…… 第四章 第四章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却始终没有焰衣和希儿的消息。 本想亲自去一趟华月城，却因为想起飞影说过的话打消了这念头。 飞影说，焰衣是不一样的。 我不想承认这点，世上任何一个人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另外有教徒回报说江湖上已经开始有人蠢蠢欲动，各派高手竟想联合起来将我教铲除。 大殿之上，我笑得肚子发痛，那群所谓的名门正派我还从来没放在眼里过，我只是对一统江湖没什么兴趣，只要我想，这天下的大好河山都能归我所有。 暗夜教确实没有以往“猖狂”了。 前任教主……哦，就是我爹，他在位的时候，只要有人出得起真金白银，皇帝老子他都敢杀，当然，若是对方出的钱更多，那么他会毫不犹豫的去把雇主杀了。 暗夜教被江湖之人划为邪教，但是那些所谓的正道人身，有许多也是暗夜教的雇主，你以为那些人是如何顺利的坐上掌门宝座的？ 小的时候我就对这种事很反感，在我成为教主后，除了自己顺眼的人会合作以外，其他的一概拒之门外。 金银财宝？没兴趣，何况老爹留得那些已经足够整个暗夜教无忧无虑的生活几十辈子了。 可能是现在坏事做的少了，于是那些伪君子们开始想与我为敌了？ 所谓的白道，也不过都是一群阴险狡诈的小人罢了。 我对殿下的教徒们罢了罢手。 以后这样的笑话不用对我说，大家自己看着办就好。 用过晚膳后，我独自到暗夜教后山的林间闲逛，深秋的枫叶红似火，秋风阵阵，寒潮凄袭。 夕日红霞，秋景瑰艳，尽寒霜色流丹。欲飘魂落，梦断奈何间。质朴高洁谁晓，无恨怨，枯叶独怜。云遮泪，风促憔悴，水泣诉悲难。 蓦然在某枫树下看到一身黑衣的飞影，鲜红的枫叶飘飘洒洒落在他的青丝间、衣襟上。 他的背影，有些孤单。 发现我，飞影略有惊讶却很镇定的朝我行了个礼。 平时你可以多穿点淡色的衣服，不用每天都一身黑，我笑道。 第一次见到飞影的时候我八岁，他比我大两岁，听下人说飞影是老爹偶然在街上遇到的乞丐，见他资质不错，就带回教了。 初见飞影时，老爹已经帮他换上了一套月牙白色的长衫，因为是要见少主，所以下人将飞影打理的白白净净，我以为这是哪家来的少爷，并不相信飞影曾是一名又脏又臭的乞丐。 但是自从跟着我以后，飞影就一直穿着一身黑色……黑色几乎成了他的代表色。 虽然我很少关注他，但是初次的相遇还是印象深刻的。 我喜欢他穿一身白。 黑色比较适合我，飞影一笑。 我觉得他笑得太过无奈。 今天大殿上说的那事，教主当真无所谓？飞影问。 当然。我无所谓的耸耸肩。 如果江湖那群伪君子真的联合起来围攻暗夜教…… 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全来就杀光，我笑得灿烂。 对那群忘恩负义的家伙，干脆直接杀光吧。飞影眼里杀意骤现。 我对江湖没兴趣，该杀的人都杀了，嗯……思索了片刻，将脑海瞬间出现的想法说给飞影听，我想等焰衣把任务完成以后，就解散暗夜教。 飞影眼睛全是震惊与不解。 我可不傻，我不想让仇恨束缚自己一辈子，既然恨的人都死了，我也不想继续呆在这个肮脏的地方。 飞影，你今年已有二十三、四了吧？等焰衣回来，就给你找个大家闺秀，娶个好老婆以后过好日子吧。 那你呢？飞影沉着脸问，我听得出这三个字是他咬牙切齿说出的。看来他并不满意这个安排。 我？隐居山林，希儿总有一天会出嫁，干脆就与你同一时间给她安排，至于焰衣…… 我停顿了一会，有一秒钟，我也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非常可笑，我从不承认我有在乎过谁，只是焰衣失去了记忆，对于他来说，我和希儿是他唯一的亲人，所以，我必须带着焰衣，两人互相依靠。 找到了完美的借口，我也不再犹豫，把自己的安排说给飞影听。 我会带着焰衣隐居山林，若是焰衣不甘寂寞，那就买在城里买一座府邸，做点生意，远离江湖。 我看到飞影的眼里泛出红光，他的双拳紧紧握着，青筋也跟着爆了起来。 我将手臂轻轻搭在飞影肩上，言笑晏晏，原来飞影还留恋这江湖，那等焰衣回来，教主之位就给你了，从此暗夜教就归你。 感觉飞影浑身一震，他的目光里隐约有什么在闪动，可惜月色正暗，看不真切。 飞影后退一步，我的手臂落空。 他双手抱拳，单腿跪了下来。 教主，飞影从没妄想过这教主之位，飞影……听从教主的安排。 飞影忽然的转变，让我也愣了愣，不过很快就冁然而笑。 扶起飞影，感觉他双臂一颤，我心里寻思着，飞影什么时候如此怕我了？ 飞影，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知道你也一直渴望着平凡人的生活，所以，我会成全你，等焰衣回来，你也自由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想象着一座花木繁多，风景优美的深山，一处精致的院落，一间清雅的竹楼，旁边，溪水流淌……自己和焰衣，一家人，无忧无虑的生活…… 焰衣，你看，这么多人的幸福都掌握在你手里，快点回来吧…… 第五章 第五章 半月过后，希儿回来了，焰衣没有。 希儿脸色惨白气喘吁吁的回到府上，片刻没休息就嚷着要见我，我隐约猜到事情不妙。 焰衣下了毒，但毒到的并不是上官琪锦，而是上官凌。 焰衣承认了一切，上官琪锦拘禁了他。 真笨，为什么要承认？凭你的功力，想逃脱那是轻而易举的事，除非……除非是你自愿的！ 原本完美的计划竟是因为焰衣的一再犹豫而落空。 我气愤的砸烂了房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将一名前来劝阻的下人一掌毙命，我气愤的不是计划没成功，而是气焰衣的对上官琪锦的不忍心。 他恢复了记忆了是不是？ 希儿确定的说，没有。 那就是……他重新爱上了上官琪锦？就算记忆里没有了他，就算与我相处了一年时间，仅是见到了上官琪锦，他的心，就回去了，对不对？ 无论如何，我都比不上上官琪锦？当年母亲丢下我，现在焰衣你也丢下我？ 教主，我们要去救焰衣吗？飞影问。 救什么救？上官那小子不会杀他，就让上官凌去死吧。我怒吼 希儿泪眼汪汪的恳求我，让我救救焰衣，她说上官琪锦恨焰衣欺骗了他，也知道焰衣是暗夜教的人，但是焰衣怎么都不肯供出暗夜教的事，所以上官琪锦气得将他囚禁起来。 如果你不救焰衣哥哥，他会死的……希儿哭得厉害。 焰衣不会死的，飞影淡淡地说，教主您在作出一些结论之前，为何自己不试着努力一下？也许结局并非你想的那样。 ……我渐渐的冷静下来，细细地品味着飞影的话。 如果当年我哭着求母球留下来，或者让母亲带我一起走……也许她不会丢下我。 如果我去找焰衣，问清楚他，也许事实是他的心依然向着我…… 那怕只有一点点希望…… 带上了“迷幻散”的解药，我独自一人前往上官府。 “迷幻散”是暗夜教的独门毒药，中毒的迹象就是昏迷，不能进食、不知思考，直到死去，单单是把脉，根本和正常人没有一丝差别，中毒人就和睡着了一样。这种毒并不会让人死的痛苦，看来焰衣对上官琪锦确实不忍心，只是这本是该用到上官琪锦身上的毒药，却被上官凌误食了。 到了上官府，直接踹门让下人带我去见上官琪锦，我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带片刻。 马上见到了上官琪锦，他的面容有些憔悴，看来焰衣给他的打击不小，我心里暗暗窃喜。解药丢给他，我说，我只要焰衣！ 上官琪锦一脸惊愕，他奇怪为何我想方设法弄了一个和“尹飞”一样面孔的人，接近他、陷害他、谋杀他……现在目的即将达到，我却愿意用一瓶解药只换焰衣一人，功败垂成。 若是我说用解药换他上官的命，他也会同意的。 可惜我没这样要求。 要伤害上官凌，我还有很多方法。 焰衣看见我，先是惊讶，然后羞愧的催下了头，任由我扶着他离开上官府。 教主……我对不起你。焰衣开口。 哦？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 我让计划失败了。 焰衣的脸在夕阳的照射下似乎红得能滴出血来。 焰衣，你变了没有？我淡淡地问。 焰衣不解的抬头望着我。 我说，你现在的心是否依然向着暗夜教，依然向着……我？ 焰衣头如捣蒜。 我想，我能赌赢，我会让焰衣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 带着焰衣回到暗夜教，希儿抱着他又哭又笑，深怕他伤到了哪。 焰衣笑得有些勉强，他说，上官琪锦并没伤害我分毫……即使我那样对他…… 焰衣的眼里写满了悲伤，甚至有些悔恨，他是不是后悔自己伤害了上官琪锦？他的心，依然没有跟我回来吗？ 我让焰衣先回房休息，毕竟他的脸色实在太差了，差到我并不想此刻继续质问他什么。 飞影看着我笑。 笑得我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怒气。 飞影依然笑，教主，你的梦想落空了，隐居山林的梦想…… 我恨得咬牙切齿，虽然他脸上的那抹嘲笑就足以让我杀他千百遍了，但我下不了手，因为他全说中了…… 飞影收起笑容，但眼里依然带着嘲讽。 教主，你说如果焰衣任务没有完成，你会杀了他的……飞影挑眉。 我懂他的意思，他知道我下不了手。 他说，焰衣是不一样的…… 他说，你不会让焰衣死…… 对于飞影的一再挑衅，我并没有动怒，反而心里渐渐清明…… 扯了扯嘴角，拍了拍飞影的肩，我说，飞影，你果真是最了解我的人，比我自己还了解自己…… 霎那间，飞影的眼圈红了起来，眼里湿润一片。 第六章 第六章 就这样放过上官一家？这不是我白翌轩的作风。 焰衣今日身体欠佳，几乎都是窝在房里休息，趁这个机会，我命人将上官凌的两位夫人还有他的小儿子抓回了暗夜教，我倒想看看这薄情郎会为了家人做到什么程度。 不过这件事我不想再让焰衣插手。 当天我就让人给上官家送了一封信，果不其然，下午我就见到了匆匆赶来的上官父子俩，他们身边还带着一个小丫环。 不愧是大户人家，这种时候了还要找下人服侍吗？我鄙视的笑。 第一次见到上官凌，他并不像想象中的大腹便便，他的下巴上有着一些密密麻麻的胡渣，宽宽的额角上，深深刻着几条岁月留下的皱纹，看他的样子，似乎这些年也过得不是太顺心。 我的心情不错。 我说，用上官琪锦来换你这一家人，用他一个人的命来换四个人的命，留下上官琪锦，你可以把两位夫人还有小儿子带走。 上官凌很是愤怒，说什么也不肯答应，他说，老夫这条命给你，你放了他们。 还算有骨气。 可惜你这老命算什么？你现在情愿死也要救她们，那我娘呢？我娘被你硬生生的逼得跳崖自尽，那个时候，你在哪？我嗤笑着。 上官凌一脸惶恐，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 我仰首，似笑非笑，对，我就是凤娘的第一个儿子，也就是上官琪锦的亲哥哥。 看着在场每个人震惊的表情，我顿觉畅快无比。 整个房间死寂的可怕，就在这时，焰衣出现在大厅，所有人都将目光抛向了他。 他进大厅以后第一眼看的人是上官琪锦。 虽然最后他还是走向了我，但我的心却是阵阵巨痛。 只是那一眼，我就明白，我输了。 将手里的剑交给焰衣，杀了他。 焰衣握着剑，半天没有动作，而上官琪锦也立在那纹丝不动，一双漆黑的黑眸里毫无波澜。 上官凌冲了过来想夺取焰衣手中的剑，并喊着，要杀就杀我，一切错都是在我，和我的孩子没关系。 我冷哼一声，一个弹指，上官凌的穴道被点住，不能再移动分毫。 看了焰衣片刻，我有些不耐烦了，我说，焰衣，你是想看我亲自动手吗？ 焰衣浑身一颤，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看上官琪锦又看看我，握着剑的手颤抖的谁都能看得出，但他还是咬着牙一步一步走向上官琪锦。 焰衣将软剑刺向上官琪锦的胸口，上官琪锦不躲不闪，眼睛直直的看着焰衣，仿佛是一泓停止流动的湖水，没有生机却依然那样的清澈。 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只要焰衣一用力，上官琪锦必死无疑。 但是我知道，焰衣不可能下得了手，就像我无法下手杀了他一样。 果不其然，焰衣还是放下了剑，他说，他不能下手。 我双臂环胸，勾起了嘴角。 焰衣捶着自己的头，一脸痛苦的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下不了手。 我知道他的老毛病犯了，可能是曾经的记忆在作祟，每当这时候，焰衣都会痛得死去活来。 见焰衣痛得脸都青了，我已不忍心再看他受苦，于是点下了他的穴道，让他倒在了我的怀里。 上官琪锦苍白着一张脸站在原地，他似乎想从我手里抢走焰衣，我能看得出他心里的纠缠和矛盾，但是当焰衣被我横着抱起的时候，他放弃了。 让飞影把这些人都关起来，路过上官琪锦身边，我丢下了一句话。 你能多活几天，要感谢焰衣。 抱着焰衣回到房里，我坐在床沿打量着他苍白的脸…… 他的皮肤白皙似雪，虽然不是倾国容颜，但他俊美的五官看起来份外鲜明，尤其是双唇，像涂了胭脂般红润。相貌虽美，却丝毫没有女气。 双手不听使唤的伸向面前人白皙的颈脖，然后手指渐渐发力…… 既然不归我所有，那就毁了吧。 我的双手越勒越紧，昏迷中的焰衣也不舒服的皱起了眉头，原本白色的脸颊开始轻微的涨红…… 身后有脚步声，我知道飞影进来了，没有回头，上手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飞影淡淡的说，杀了焰衣，教主你开心了吗？ 我没回答。 上官琪锦抢走了我太多东西，焰衣我怎么能还给他？ 飞影幽幽的说，焰衣还真可怜，想死你不让他死，喜欢你的时候，你利用他，现在他有喜欢的人了，你又要杀他了…… 没等飞影说完，我一掌打向了他。 站起身，看着面前倚靠在墙边，嘴角流着血丝的飞影，我深深的蹙眉。 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我了？ 小的不敢。飞影扯起嘴角，居然还对我笑。 我真是想一掌就结束了他的命，如果今天面前换做是别人，我早就让他脑袋与身体分家了，只因为他是飞影，那个从小就跟在我身边的人…… 你可以滚了。 我怕飞影再多说几句我真的会杀了他。 而我知道，杀了飞影，我会后悔。 飞影捂着胸口，脸上却丝毫没有痛苦表情，他的眼神让我琢磨不透，没等我细看，他已经迈着蹒跚的步子走出了房间。 我开始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飞影，不明白他在想什么，虽然我从来没在意过他。 就在此时，焰衣也醒了过来，他似乎做了恶梦，满头都是汗水。 我轻轻为他擦去了额头的汗珠，手指勾起了他的一缕发丝缠绕住，差一点，这人就死在我手上了。 焰衣开口就问上官琪锦，这也是我意料之内的。 你喜欢上上官琪锦了。我说。 焰衣垂下眼角不敢看我……他默认了。 我一手抬起焰衣的下颚，低头吻了下去，他的唇，冰得可怕。 并未在焰衣的唇上多做逗留，轻轻一吻后，我便放开了已经呆若木鸡的焰衣。 我说，跟我离开这里吧，丢掉暗夜教，丢掉江湖，丢掉上官琪锦，跟我走…… 焰衣沉默了片刻，回答说，我的命就是教主你的……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心脏忽然一阵剧烈的疼痛，似乎能听到碎裂的声音…… 我要的不是你的命……而是你的心，为何你却不懂？ 第七章 第七章 上官琪锦被我关在了地牢里，我按照约定，放走了其他人。 第二日午后，我在后院竟然看到了本该在地牢里的上官琪锦，前面为他带路的竟然是我的亲妹妹希儿。 远远的就看到希儿对上官琪锦有说有笑，偶尔柳眉一蹙，食指放在嘴前，然后小心翼翼的为上官琪锦带路。 连希儿也背叛我了吗？ 轻步走进，听到希儿与上官琪锦的对话，似乎希儿把焰衣的一切都告诉了上官琪锦，他正拉着希儿让她说个明白，在拉扯之际，希儿发现了我。 她害怕的道歉，而我并没有发怒，只是对她冷冷的笑。 哥哥？你是叫哪个哥哥？ 我是上官琪锦的哥哥，而她是我的妹妹，那么，上官琪锦也算是她的哥哥。 这时飞影拉着一个小丫环出现在后院，他说，正是这个丫头让希儿放走上官琪锦的。 那个丫头是当日上官琪锦带来的，原来她还有这样的本事？ 希儿不让我动她，希儿说，小雪是她唯一的朋友。 小雪不怕死的挑衅着我，他说上官琪锦是你的亲弟弟，他和你一起无辜，他也从小就失去了母亲，他没有错，爱情是不能勉强的，当年你的母亲选择了上官老爷，也是她心甘情愿的，即使知道了结果，她也一定会义无反顾。 我平身最讨厌有人用母亲来说教我，我的一个眼神，飞影已经意会，下一秒，那个叫小雪的丫环就倒在了我面前。 希儿抱住她伤心的哭，看我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憎恨，她狠狠地说，什么都不属于你，焰衣从来都不是你的，你的母亲不是你的，暗夜教也不是你的，所有人都不是你的，你什么也没有。 我什么也没有…… 是啊，我到底得到过什么？为何我喜欢的东西，从来都不属于我？及时属于过我，最终都会离开我？ 不知何时，焰衣已经站在了后院，他的脸惨白如纸，一双嘴唇微微发颤，似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他的双手握成拳头也在隐隐发抖……我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我想，他已经恢复记忆了。 拉起焰衣的手，我说，不管你是谁，以后你都是我的。 焰衣摇摇头，挣脱了我的手掌，他将剑递给我，恭敬地说，焰衣的命就是教主的，但是焰衣的心……从始至终……都只属于上官琪锦…… 我仰天大笑，爱？到底什么是爱？我本是无爱之人，可恨老天你却让我爱上了面前的人，给了我那么多希望，我白翌轩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把原本属于我的一切都拿走了？ 那我就杀了上官琪锦。 可以……焰衣这样回答，琪锦不是教主你的对手，请教主看在他也是你亲弟弟的份上，赐他一个痛快。 然后焰衣转头深情的注视这上官琪锦，红唇轻启，你等我，黄泉路上，我会陪你……无论到哪，我都在你身边…… 丢下了手中的剑，忽然间，我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该坚持的了。 忽然的，我不恨上官琪锦了，忽然的，我不爱焰衣了，忽然的，我对一切都放下了。 我让上官琪锦带着焰衣离开了，焰衣最后看我的那个眼神让我的心狠狠地刺痛着…… 至少我知道，他并不恨我。 希儿也抱着小雪离开了。 整个后院，只剩下我和飞影。 飞影还在我身边。 他说，为什么你要放过他们？ 为什么？你不是都知道原因吗？ 我轻轻的将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喃喃道，飞影，你这么了解我，为何不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杀了我？ 现在的我，真的是生不如死……想哭不能哭，想笑笑不出…… 也只有你还愿意留在我的身边。 感觉飞影微凉的手臂轻柔的圈住我，没想到他的怀抱竟也如此温暖…… 好吧，就算所有人都离开我，飞影还是会永远留在我身边的。 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飞影的场景在脑海里渐渐浮现。 那个穿着一身雪白衣衫的瘦弱少年坚定的说，飞影绝对不会离开少主的…… 那个一身伤痕却孤傲的小男孩满不在乎的甩头，你说的，如果你胆敢私自离开，我就要了你的小命。 原来……我对飞影是这么的不好…… 在焰衣离开后，一夜间，天寒地冻，冬天来了。 想起了去年的这个时候，焰衣总会准备一个装满热水的铁壶塞给我，他说，教主你的身体很冰，所以一定要注意保暖。 冬季，只要日出，焰衣总会将我的被褥拿出去晒晒，我说这些事下人们会做，但是他不太放心。 摸上今日被飞影晒过的被褥，软绵绵的，却还是冰凉一片。 我无声叹息，转头看着窗外大雪纷飞的寒景，右手扶上胸口…… 焰衣离开的这一个多月以来，我的心口总是会忽然的绞痛，有时夜里竟会被生生的痛醒。 原本以为是自己心理作祟，并未在意。但是某一天在练功的时候，竟然血气逆行，喉头一甜，鲜血喷涌而出，我这才发觉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 我练的是冰魄神功，冰魄神功是令江湖上所有人都垂涎的内功心法，只是此功只有暗夜教历代教主才有资格学到，此神功练过一日，可抵常人练功一年，被冰魄掌打中的人会迅速变成一尊冰块却又不会立刻死去，被寒冰包覆着无法动弹，任由冰凌逐渐刺穿身体，直至痛苦死去。 所有人都以为冰魄神功是无懈可击的，只有练功之人才知道，此功最忌讳的便是动真情！ 若是练功之人动了真情，便会被冰魄神功反噬，寒气逆流，无法控制，内力也会渐渐消失，最终会被活活冻死。 当年我那游历在花丛中的老爹便是如此，谁都可以玩，却绝不会对任何女人动真情，甚至是对自己的亲骨肉。 既然要做暗夜教教主，要学得冰魄神功，那就要做一个无情无爱的人，这些我都是知道的，我也一直相信自己是暗夜教教主的最佳人选，我以为我永远不会动真情……否则，我也不会这么自信的走上这个位置，有谁会想被自己的功力反噬，死得那么惨呢？ 寒风刺骨，吹得屋内的纱帐跟着翻动，我竟然冷得有些发抖。 迅速关上了窗，想为自己倒上一杯热滚滚的茶水，却发现手已经冻得无法控制的颤抖，根本握不起茶杯。 我恼怒的一把掀翻了圆桌，茶壶茶杯乒乒乓乓的摔碎了。 门刷的被打开，来人是飞影。 他随时都在我身边，哪怕是这么冷的夜晚，他也会守在我的房门前。 他看着碎了一地的玻璃皱起了眉，是茶水味道不对吗？他问。 我摇摇头，对飞影挥挥手，把门关上，过来我身边。 他一愣，然后转身关起了门，快步走到了我面前。 我说，我冷。 飞影又是一愣，转身想要去多加几个暖炉，我马上拉住了他。 别去，没用。 飞影听话的站住，眼中有了些微异样的神情。 我将他拉到床边，命令他脱下衣服，他也照办了。 跟我睡，我很冷。我冷冷的说。 飞影点头，先上了床。 我只觉得寒气是从自己身体里冒出来的，刺入骨中，连血液都快要被冰冻住…… 我冷得都有跳进火坑的冲动，连衣服都没脱就钻进了被窝，一把抱住了飞影。 飞影倒抽一口凉气，眼睛瞪得老大，一脸的惊恐，教主，你怎么这么冷？ 我没回答，直接将头颅塞进被窝里，然后整个身体贴紧飞影，也不顾自己是否会将他冷到。 他的身体非常暖和，像个火炉，温度还在一直上升着，我知道利用外界的温暖是无法缓解我的功力反噬，但即使是这样，我也想抱住他，因为这样抱着他，我很安心，只有在他身边，我才知道，我也是个会被重视的人。 第八章 第八章 这一觉睡得是近日最安稳的一觉，一夜无梦。 早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已经缩近了被窝里，双手双脚如同八爪鱼一般缠着飞影。 飞影应该是一夜没睡，抱着一具比尸体还冷的躯壳，如何睡得着？但是他似乎并不困，见我要起床，他立刻先我一步下了床，将昨夜丢在地上的衣衫一一捡起穿上。 看着他双眼下重重的黑眼圈，我拍了拍他的背，准许他白天补充睡眠，然后晚上继续帮我暖被窝。 他摇头拒绝了。 教主都起床了，我哪有资格继续睡觉？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反正我都开口了，既然你自己不领情，那可不关我的事。 飞影一脸犹豫的样子，似乎想问我什么，不过没等他开口我就离开了卧房。 一觉起来身体并没有昨夜那么冷了。 在暗夜教的密室里，我一本本的翻阅着老爹留下来的秘笈，希望在里面能够找到解决被冰魄神功反噬的方法。 满是灰尘的书本被我一本本的丢下，希望越来越渺小…… 没有，没有……根本没有办法能够救我…… 我只能一天天的等死，等着功力全部反噬后，活活冻死…… 呵呵，心里没有一丝恐惧，只是不想死得太拖累，既然要死，死个痛快多好？ 下午在大殿里，有教徒报告说江湖上一些高手已经组成了一个“除夜帮”。 要除去暗夜教？ 竟然还弄出一个名字这么难听的帮派？亏这些“名门正派”想得出来！他们的目的我清楚的很，暗夜教里藏着的武功心经全部都是最上层的，如果能得到它们，不出一年时间，所有者就能称霸武林。 我对暗夜教根本没什么感情，它的兴衰与我无关。 我本来就是一个打算归隐山林的人，江湖上的任何事都不再与我有关，只是现在不同，因为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想让那群败类得逞，我不甘愿。 既然要死，大家就陪我死好了！ 焰衣，若是你知道我会有今天，你是否会动恻隐之心，留在我身边？ 按着隐隐抽痛的太阳穴，我深深叹了口气，又在想焰衣了。 此时他已经和上官琪锦开心的在一起吧？ 这样也好，若是焰衣跟着我，我照样难逃一死，留下他一人在世上，我怕自己死不瞑目…… 这样一想，心里倒也安稳了许多，我相信上官琪锦一定会真心待焰衣的。 不知何时飞影来到了我身边，他眉头蹙得比我还深。 教主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飞影开口。 他还是察觉了？ 我坐正了身子，耸耸肩，什么时候我的事也轮到你来管了？ 飞影一颤，沉默了片刻。 我知道自己的话很伤他的心，他是关心我的人，世上没有人比他更真心的待我了，但是我并不想让他知道我的情况，那只会让他难过。 既然自己快死了，还是对这唯一亲信的人好一点吧。 毕竟留在身边的只剩他了，等哪日死了，还要有人帮我入土。 我已经打听到“除夜帮”会在近日攻入我教……教主你有什么打算？飞影换了一个话题。 我撩起一撮头发再手指间缠绕，他们打来了，我们就打回去，要有什么打算？ 我回答得轻松，就想在议论别人的事一般。 我们是否要先下手为强？若是他们先发制人，恐怕我教也会损失惨重……据说这次都是各派的高手联盟……飞影显然很担忧。 我明白，若是他们真的攻来了，我、飞影还有教里的几大高手是绝对不会有损伤的，只是那几百名教徒，恐怕会大大折损。 飞影是在担心他们。 飞影外表冷酷，其实内心是非常善良的孩子。 我知道他偷偷去找过希儿，然后跪在那个叫小雪的丫环坟前整整一夜。 他是不忍心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的，只是当时是我下的命令，他可以连考虑都不考虑就听从。 我站起了身，望着阴冷的窗外，轻叹道，这是我们暗夜教最后一仗，结束以后……江湖上再也没有暗夜教…… 再也没有白翌轩这个人，我在心里嘲笑着自己。 为何？教主你还是打算找焰衣？然后归隐？飞影的神情有些着急。 我摇摇头，你只答对了一半，我要解散暗夜教，但并不会去找焰衣。 教主说什么就什么，飞影只希望能一直跟随教主。 一直跟随我？下黄泉吗？ 呵呵，我走近飞影，轻轻地扶上他的黑发。 他有一双深邃的黑眸，挺直的鼻梁下是紧抿着的红唇，半垂着睫毛的表情充满了忧郁的美。 原来飞影也长得如此漂亮？看来我真的是忽视他太久了…… 伸手解开了飞影的衣襟，感觉到飞影的身子在轻颤着。 也不知是紧张的还是被我身上冒出来的寒气冷的。 我浅浅的勾起嘴角，今夜也陪我睡吧。 飞影……抱歉，再冷也请你忍耐，这样的日子，不会有几天了…… 第九章 第九章 晨曦洒在小院里的皑皑积雪上，泛起温柔孤清的光华，反射进卧房里的床榻上，映着一个熟睡男子的容颜。 我静静的坐在床头，一只手拨弄着飞影散落在枕上的青丝…… 下半夜我就被冷醒了，身旁的飞影也比我好不到哪去，他缩成了一团，却不敢移动分毫，于是我说要去趟茅房，让他先睡，随后自己在飘着雪的院子里转了几圈，倒也奇怪，这么大的雪自己竟然也不会觉得冷，恐怕是身体里的冷胜过了这寒冬深夜飘雪的冷吧？半柱香的时间过后，当我回到房里，飞影已经沉沉的睡着。 看来他非常累，昨夜也被我冻得没有睡着，加上近日教里的事物繁多，都是飞影在处理，也难怪此时他会睡得如此深沉了。 将桌上的狐裘袄套上，我轻轻的出了房门。 雪依然在下，北风卷着冰花在空中打转，地面已经被盖上了厚厚的一层雪，毛靴踩在雪地上沙沙作响。 思绪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冬天，娘亲带着幼小的我在这个院子里堆雪人，玩雪球。我只要不顺心就往雪地上打滚耍赖，然后娘亲会马上把我抱起来，一脸疼惜着，随后我说什么她都答应我。 院子里那颗娘亲种下的桃树，一夜的白雪已经覆盖了它光秃秃的枝条，它像被抽去了精魂般枯萎，不再有生机。 我抚上那枯死的树干，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我定看不到它再次花飞满天，落英缤纷的样子…… 打住哀伤，我提了提领口的狐毛，寒气是自内而发，其实穿再厚也没什么作用。 我大步的朝大殿走去，留下了身后深深的脚印。 时日不多，我要趁着这具身体还能行动自如的时候把该做的事都做了、该灭的人灭了。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雕梁画栋，柱子上几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听说是当年老爹从皇帝老儿那要来的，两旁的黑衣教徒如雕塑般直直站立着，每日如此，有时候我甚至会想，他们到底有没有思想？是不是木偶？ 见到我直接从大殿门口进入，大家有些慌乱，连忙跪地呼喊，教主万福！ 我掏了掏耳朵，摆了摆手势，让他们闭嘴。 之前我要上殿前都有专人通传的，往往人还在大殿外就能听到里面鬼哭狼嚎的叫声。 往上席一坐，一阵寒意随之袭来，仿佛瞬间被冰冻住一般，我脸色苍白的捂住了胸口…… 殿下的教徒一阵慌乱，两名护法立刻上前想扶住我，我一个手势，低下的人全部安静了。 我轻咳了两声，缓缓开口。最近练功太勤，现在有走火入魔的迹象了…… 殿下立刻哗然一片。 我清了清嗓子，说道，不过并无大碍，只是近期无法施展内力而已，修养几日便可。 左护法一步跨上前，眉头蹙得很深，教主，江湖上那帮狗贼已经蠢蠢欲动……恐怕…… 恐怕他们会在我修养的这几日攻上暗夜教？ 我接着他的话，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左护法点了点头。 心口又是一颤，喉头一甜，鲜血由唇缝间溢出，滴滴答答地落在狐裘袄上。 殿下的骚动更大了。 全给我闭嘴！ 我吼道。 这是我第一次在殿上如此大声的说话，之前就连杀了前任教主——我的老爹，我都是轻声轻语、事不关己的语气。 果不其然，被我一吼，下面没一个人敢出声了。 不过是小伤而已，你们的教主还不会就这样死去，你们放心。我漠然的擦去了嘴角的血丝。 左护法单腿一跪，双手握拳，铿锵有力道，教主万福。 随后殿下的人也学着他全部跪下，整齐的喊着，教主万福。 就算我真的有万福，被他们每天这样吼来吼去的，福气也都给吼没了。 等他们停下，我也开始发话了。 你们都记住，我练功走火入魔这事不得跟任何人提起！另外，从今夜起，教里要夜夜笙歌，大家可以出教花天酒地随意，懂不懂？ 一群猪头没听明白，我翻了一记白眼。 终于有人明白了过来。 教主的意思就是让那群狗贼相信我们暗夜教现在过得非常好，让他们担心，不至于就在教主修养的这些日子闯进我们暗夜教！ 嗯，我哼了一声。 总算有个反应快的，省得我还要花力气解释，功力的反噬已经让四肢冰得毫无知觉，就连心脏跳动都变得迟缓了许多。 我挥手招来右护法，让他解散大家，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坐坐。 其实我已经无法大声开口说话，怕自己会寒冷到舌头打结。 不一会儿，殿下的教徒排着队安静又迅速的离开了大殿，殿上只剩下左右护法两人。 你们也下去吧。 但是……教主你看起来似乎非常不好。左护法一脸担忧。 没什么大碍，不过就是方才内息混乱罢了，休息下就好，你们下去吧。 左右护法二人对视了一会儿，对我恭敬地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偌大的暗夜教，此刻只剩下我一人。 再也不用辛苦的掩饰，张开口让一直堵在喉中的液体涌出来，瞬间鲜红的血液染满了一片地面…… 混蛋，照这样的情况下去，恐怕我已撑不到十日了…… 也不知道这个计划能不能成功…… 第十章 第十章 休息了片刻，感觉体内的寒气逐渐消失，四肢也开始活动自如…… 我缓缓地站起身，试着调试下呼吸，很顺畅，看来已经没事了。 被冰魄神功反噬就是如此，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如何，可能只会轻微的感觉到寒冷，也可能就和刚才一样，连话都说不出，更有可能直接去见阎王老爷。 所以我必须在下一次功力反噬之前，引出那群江湖狗贼，让他们自投罗网。 我想，暗夜教教主内力尽失这个消息，很快就能传到那群人耳里…… 裹紧了身上的狐裘袄，我走下大殿，整个殿里回荡着沉重的脚步回音，像是从地狱中传出一般…… 在大门口，我碰到了匆匆赶来的飞影。 他连头发也没梳理，见着我时还在深深的喘气，恐怕他一醒来就赶过来了。 飞影一脸慌张的打量着我，最后目光停留在狐裘袄的一滩血迹上，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教主，你怎么了？ 没事。 我淡淡一笑，自顾自的继续往后山走，飞影则紧紧跟在我身后。 在路上，我把自己的计划说给飞影听，我说这方法是一举两得，既引来了在暗处的“除夜帮”，又分散了所有的教徒，不至于让暗夜教伤亡惨重。 飞影听着，脸上凝重的表情倒是渐渐舒缓了一些，但是在他看到我衣上那一滩血迹时，脸色又暗了下来，快步挡在我身前。 假装走火入魔？那你身上的血是哪来的？ 依然笑笑推开了面前的人，既然要演戏，当然要演的真一些。 教主，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最近身体会那么冰？ 怎么？晚上把你冷到了？我反问。 不是这个问题……飞影的脸上微微泛红，我只是担心教主你的身体。 放心，我身体很好，不过就是练了冰魄神功，身体经常会寒冷而已。 飞影似乎相信了我的话，听到他浅浅的松了一口气，继续跟在我身后。 大雪将方圆百里的后山染成一片雪白，满眼都是银装素裹的世界，树枝上挂满了冰条，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 上回来这里还是秋天，满山的红色……红似血。 那天，我确定了自己的心，那天，我妄想了自己的未来，那天……注定了现在的自己，只有等待死亡。 教主……等这件事处理完，你还是打算解散暗夜教吗？飞影怯怯的问。 点点头算是回答。 那之后你去哪？ 丢下江湖，游山玩水。 嗯……这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呢……只可惜，上天不给我这个时间啊。 可是……焰衣已经走了……飞影小声地说。 我哈哈大笑起来，你不是还在吗？ 飞影一愣，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我，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什么时候，他能和焰衣相提并论了呢？ 如果你不愿意跟随我，那么暗夜教送给你，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 飞影坚定的摇头，不，我只想跟随教主。 我拍了拍他的肩，转身继续欣赏这一山的美景…… 飞影，我骗了你……我没有办法与你一起游历着大好江山，只是，我也想幻想下那美好的生活，没有责任，没有纷争，没有心机…… 我承认自己一直冷落忽视了你，你对我的好，我怎么会不知道？只可惜，我注定负你。 夜晚，飞影照我的指示让暗夜教的教徒自由活动，不得向人透露我在闭关修养的事。 分散了下面的教徒，只留下了教内几位高手驻守大殿。 随后我带着飞影进了后山的岩熔洞，这是我们暗夜教历届教主闭关修行的地方，因为里面有天然的熔岩，所以非常暖和，正好可以缓解练冰魄神功时候的体寒症状。 我安静的坐在洞中的一张石桌旁，并让飞影送来了一些美酒佳肴。 教主，你确定他们今晚会来？飞影有些担心。 不确定，我抿了一口美酒，这样悠闲自在不也挺好？ 此时外面刮着北风，飘着大雪，而岩溶洞里面却是暖意一片，加上又有这些美酒陪伴，我还真是后悔为何曾经没想到要过这般轻松自在的生活。 让飞影在对面坐下，我亲自为他斟了一杯酒。 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我呵呵的笑了出来。 飞影，我们认识已经有十五年了吧？ 飞影点点头。 我继续说道，你会觉得腻烦吗？ 面前的人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这人就像我的影子一般，寸步不离，他的世界没有自己，只有前方那个把他视为空气的我…… 等我不在了，对飞影来说，到底是解脱还是折磨？ 美酒一杯接着一杯，香醇的液体进入胃中，感觉整个身体也暖了起来…… 飞影在一旁有些担心，让我少喝一些。 开玩笑，我白翌轩怎么可能是会喝醉之人？脑袋现在比谁都清醒。 如果能醉，我倒还真想醉一回……然后醒来的时候，发现一切都是梦。 暗夜教是梦、焰衣是梦、飞影是梦……白翌轩，也是梦。 不知不觉到了子时，我渐渐有些困意，岩洞里本来有一张供打坐用的石床，但我却不愿睡在那里，一掌将石凳移至飞影旁边，紧贴着他炽热的身体，脑袋靠上了他的肩膀。 岩溶洞里的温度很高，没练过冰魄神功的人呆在这里都会觉得炎热无比，此刻飞影的两鬓已经开始溢出汗滴，我装作没有看见，用了一个自己舒服的姿势倚着他僵硬的身体，沉沉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我搂住了胸前的人，脑袋深深的往他温热的颈窝里钻，嘴里轻轻呢喃着…… 焰衣…… 第十一章 上半夜，风平浪静。下半夜我便被自己体内的寒气冷醒了。 抬头间，飞影已经就这么坐着睡着了，他的眼睫毛上湿漉漉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我轻手轻脚的将他抱到石床上，把腿垫在他的脑下，让他睡得舒服一些。 用指腹轻轻擦去了还挂在他眼角的泪珠，飞影，你在为谁伤心呢？ 刚才在梦里，我见到了焰衣……那个已有三月未见，从此也再不会见到的人。 他的身旁，有上官琪锦，他们牵着手从我面前走过，却未曾看我一眼，我愤怒，我心痛，我想冲上去将焰衣抢过来……这时，身后有细微的哭泣声，细到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我回过身，看到飞影一身白衣蹲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抽泣着…… 在我考虑着到底是去追焰衣还是留在飞影身边的时候，只见飞影缓缓抬头，一双泪眼红得泣血……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震动不已，从来都是那么坚强的飞影，怎么会哭成这样？ 虽然他在哭，可脸上竟是笑容，他说，教主，去追焰衣吧……没有努力过，怎么知道能不能得到？ 双脚像被灌入了铅一般沉重，脑里想的是焰衣，目光却离不开飞影…… 如果没有努力，怎么知道结果？ 再看一眼焰衣，他已走远，身影模糊得渐与空气相溶，忽然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就像放弃了一个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竟然也不太心疼。 转身想去到飞影身边，但那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偌大的地方只剩下我一人，我叫着飞影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回答自己的只有回音而已…… 第一次感到了害怕，无限的恐惧仿佛张开了巨大的翅膀将我包围，寂寞孤独漫无边际的袭来。 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飞影，忽然觉得那么安心。 以不被察觉的力度勾勒着身下人儿精致的脸庞，心里有些暖，有些酸。 飞影你这个笨蛋，不是你告诉我，没有努力过，结局就不能肯定的吗？ 那你自己呢？心甘情愿的跟在我身后，无声的为我付出，甚至还教我如何才能拥有幸福……怎么你不肯自私点？ 为什么你自己没想过要努力，或许……我会喜欢上你也不一定。 身下的人闷吭了一声，剑眉紧皱，他似乎梦到了不好的东西，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的时候，忽然洞外有一阵轻微的嘈杂声，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我却听得清楚。 哼，看来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轻轻摇了摇飞影，他醒过来看到自己睡在我的腿上，一惊，立刻坐起身，看他嘴唇开启，我迅速用冰冷的右手捂住了他的嘴，给他一个眼神，他明白过来，眼神在瞬间变得清明无比。 一阵淡紫色的烟从洞外飘进，我鄙视的扯起嘴角，从腰间拿出两颗药丸，一颗自己服下，一颗让飞影服下。 片刻后，始作俑者手拿利器移步进了山洞。 来人看到我和飞影并没像预期中的昏迷倒地，这才知道自己中了圈套，立刻对着洞外吹了一声口哨。 想逃？没门。 我扭动石床边的一盏烛台，启动了后山上的机关，顿时树移地陷，所有能进后山的路都在一瞬间塌陷移位，整个后山立刻成为一座孤岛。 来人顿时大惊，快步退出山洞。 飞影一踮脚想追上去被我拦了下来。 不用急，他们全逃不了。 教主，刚才那机关…… 我邪魅一笑，之前想要找破解被冰魄神功反噬的方法，却在无意中知道了这后山原来还藏有这样一个机关，这暗夜教的创始者还真是够恶毒，他早就想到了暗夜教会有这样一天，无论如何，暗夜教也不会输，就算是玉石俱焚。 没想到暗夜教在江湖上风光了这么多年，甚至在前任的所有教主都遗忘了这最后的一条同归于尽的路，认为这是永远也不可能开启的机关时，它竟然在我手上开启了……若是前任教主们在地下有知，恐怕会气醒，从土里出来将我这不孝后代给杀了。 呵呵，我本来就讨厌暗夜教，早想它从这世上消失了，让整个暗夜教给我陪葬，我也算死得其所了。 飞影，若是今夜你我就要死在这里，你可愿意？ 飞影一愣，半天没有回答。 怎么？怕了吗？我仰起头，语气带着挑衅。 飞影摇摇头，说，我不怕死，只不过……我能死，教主你不能死！ 我的心口猛然的揪紧，似乎看穿了对方的胸口，看到了那颗坚定如磐石的心脏，那颗……一直只为我跳动的心脏…… 不一会儿山洞外的人慌乱成一片，也顾不得掩饰自己的身份，直接冲进了山洞。 一群人气势汹汹，只有为首的人蒙着面，看不出相貌。 魔头，你究竟做了什么？山路呢！ 哟？我笑得冷艳邪魅，各位英雄豪杰今日怎么都来我暗夜教聚会了？ 看看，昆仑派、华山派、衡山派、武当派、雪山派……还有一些我一时记不起的，反正都是自称什么名门正派的…… 死到临头，还耍嘴皮？一个白须老头喝到，赶快把出山的路告诉我们，我们能留你俩一个全尸！ 我们俩人？我指指自己又指指身旁的飞影，故作茫然，不对吧，若是要杀我们暗夜教的人，应该是三人才对…… 有人身子一颤。 我笑眼盈盈的望向为首那人，挑眉，对不对？右护法！ 飞影一震，完全不敢相信出卖我、出卖他、出卖暗夜教的人会是这个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好兄弟，右护法！ 那人拳头捏了捏，青筋也爆了起来，干脆扯掉了蒙着脸的黑布，一张再也熟悉不过的面容出现在我们眼前。 教主，您好眼力！他咬牙切齿。 我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了，如果连你都认不出，我怎么当这堂堂暗夜教教主？ 我加重了前半句的语气，其实前些日在大殿上我就发现了右护法的异样，他目光闪烁，对任何事也不再发表意见，却从不漏听教徒上报的任何信息……我怀疑过他，但当我确认的时候，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失落…… 废话少说，快交出冰魄神功的秘籍，把离开这里的路告诉我们，我们会放你一条生路！ 飞影气得眼睛发红，似乎被背叛的人是他一般，也难怪，他从来都是把我的事当自己的事，而自己的事，当作没事。 我拉住飞影，意识他不要冲动。 山洞外有人来报，说是找不到出山的路，所有的路都深陷地下，看不到底，而山的周围也全被烈火包围，无处可逃。 呵呵，看来老祖宗还真是聪明，知道我们练了冰魄神功全身会寒冷胜冰，就算是最后死，也要死得温暖一些，舒服一些。 魔头，你少耍诡计，快点告诉我们出山的路，否则大家一起烧死在这里！老者气得连胡子都在发颤，我看着就像是小丑在演戏一般好笑。 一起烧死？不会不会。我毫不心急的摇摇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也就转瞬间，眼光变得锐利，邪意染上眼眸。 你们……我指着对面十几个人，扯起嘴角，你们都得死在我的手上。 霎那间，我抽出腰间软剑，剑锋一转灵蛇般的银光闪逝，长剑穿透前方来不及反应的右护法胸膛，快得令人来不及眨眼。 我不想让你死得太痛苦……毕竟，我们一起长大……我在右护法耳边轻声说道，语气温柔的就像那年封他做暗夜教右护法时一样。 他没来得及说一句话，瞪着眼就这样倒了下去。 剑还插在他的心口。 我抬眼看着面前那群伪君子，缓缓开口。 该你们了。 对方几个反应快的人立刻出招与我抗衡，顿时两方的真气弹出，震碎了山洞两侧的熔岩石块，火光四射，洞内的一些杂草也跟着燃了起来。 飞影拔出剑朝对方凌空刺了过去，瞬间整个山洞里，兵器铿锵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本来并不算窄小的山洞，因为忽然间增加了十余人，周边又燃起了火焰而显得异常拥挤，我和飞影两人对抗着这帮人，也算游刃有余，不一会儿就将他们逼出了山洞。 鲜血染红了雪地，漆黑的的夜空被燃着的熊熊火焰照得通明。 全身的血液都再沸腾，脑里的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全都死吧。 飞影在一旁对抗的有些吃力，有五名伪君子一齐夹攻他，轮番耗着他的气力。 我的对手有八九人，怎么说他们也算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我能保证自己不受到任何伤害，却不能同时保护到另一边与我并肩作战的飞影。 于是在飞影被对方一剑刺中右胸的时候，我一分心，被对方击中了一掌在腹部。 教主！飞影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从身后扶住了我。 我不敢相信的望向他，鲜红的血从他右胸的伤口往外涌出，他却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只是关切的回望我…… 那瞬间，时间如停止了一般。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曾经我想过，如果没有遇到焰衣，我一定能好好的活下去，因为我不会对任何人动情。但此刻，我已经不敢再如此坚持，就算没有焰衣，我也会死……因为眼前这个人令我无法忽视……我不明白那是不是爱，但我知道，我已经习惯他跟在我身边，习惯每天都看到他的脸，若是飞影不在了……我一定会心痛，一定会愧疚一辈子…… 迅速点下飞影的穴道，让他右胸的伤口停止流血，我贴近他的耳朵轻声细语，飞影，不要动，等我…… 将功力集于右手指尖，一个劈掌下去，冰条穿过刚才刺伤飞影的雪山派大弟子额头，冰条从他的后脑射出插进不远处的树杆，那人也在众人的惊愕中无声的倒下。 众人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将所有功力聚集在掌心，只见我的四周泛起了白雾，脚下的草地迅速结起了一层薄冰。 冰魄神功的飞雪漫天，当年我那老爹致死都未能悟出的最高境界…… 四周的熊熊火焰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像是要吞噬一切，而我的四周确实寒风凛冽。 有人被冷热两道气流冲击的睁不开眼，只能频频后退。 躲什么？你们不是想学这冰魄神功吗？我冷冷的笑着，本座现在就教会你们，好好学。 电光石火间，没人来得及反应，对方为首的四人已被活活封在冰里。 剩下八九人吓得脸色青白，双腿发颤。 冲……我们冲上去和这魔头拼了……衡山派的长老吓得连手中的剑都拿不稳，却依然嘴硬如铁。 哼，死到临头，废话还真多。 真气在掌心中化为一条锐利的冰凌，以冰凌当剑向对方袭去，招式狠毒直逼对方要害。 不过三招而已，对方就被我刺穿心口，一脸惊恐的死去。 一拳击向身旁另外两人，只见两人身体飞出一丈远，落入火海中，几番挣扎的出了火海，两人早已变成火球，没向前两步也倒了下去。 呸！武林高手？武林豪杰？我看是狗熊一堆！就你们这样的资质还敢妄想练得我教神功？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一阵冷笑。 对方一中年男子知道已无路可退，索性一声呼喝後，拔剑跃出。 自己不能再和他们继续纠缠下去，刚才运功的时候，已经感到了身体不适，要不不会才四人死在我的飞雪漫天之下，担心随时可能泄功，所以我决定速战速决！ 一个翻身，霞光亮起。 伴随一声惨叫，中年男子已经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头抱着那人的尸体痛苦流涕，恶狠狠地瞪着我，看眼神似乎是想一口把我给吞了。 我不屑的一哼，你儿子？这么死太便宜他了。 果然，我的话激怒了对方，他操起儿子手中的剑，对着身三人大吼道，反正今日中了这魔头的诡计，大家都不能活着出去，不如与老夫一起，跟这魔头同归于尽！ 想与本座同归于尽？你们还不配！ 再次将内力集中在丹田，打算将剩余几人一次性解决，就在此时，一股阴冷之气迅速从脚底钻入，直冲脑顶。 不好，功力竟在这节骨眼上散尽。 忍不住一口热血喷了出来。 暗红色的血在洁白的雪地上迅速散开，染红了一片。 一阵晕眩，力气瞬间被抽离，脚步一个不稳，我单腿跪了下去。 胸口撕裂般疼痛。 对方找准时机，举剑朝我袭来。 我看着离我越来越近的利剑，却无法移动丝毫，四肢就像不是自己的，不听控制。 竟然要死在这种败类的手上，我还真是失策…… 忽然一道黑影在我眼前闪过，心头一紧，只见飞影一招横剑帮我挡下了方才致命的一击。 老头气急败坏，挥剑刺向飞影，飞影抬剑一挡，脚步跟着后移了几步。 飞影不是他的对手，这老头功力了得，每一招都用尽了全力，飞影才与其过了不过十招，之前的伤口就再次崩开，浓稠的血液顺着飞影的身子滴落在地上，开起了一朵朵血花。 后面三人见我无力反击，立刻找准时机向我偷袭，我明明知道，却弹动不了，谁能想到我堂堂暗夜教教主此刻竟然像一条蒸板上的鱼，等人宰割。 我认命的闭上眼，却没等来预期的疼痛，一滴热液滴在我的手背上，温热而刺痛。 睁开眼看到的是飞影，他护在我身前，替我挡下了那一剑……而另一把剑，刺穿了他的肩头。 此刻飞影的脸色正如这白雪一般，苍白的几乎透明，看不出一丁点血色。 身上三个大窟窿冒着血，他竟浑然不知痛似的……他的眼神分明就是在担心我。 那些人看没得手，用力拔出刺在飞影身上的剑头。一瞬间，殷红的血液喷射出来，染红了我白色长衫。 飞影就在我的面前缓缓倒下。 一股怒火不由得从两肋窜了上来了，拳头撑在雪地上咯咯作响，那一刻，我忘记了身体上的剧痛，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杀了这群畜生。 顿时，狂风大作，卷起地面上细细的雪粒，漫天飞舞……我的眼前只剩红光一片…… 风中尖锐的嘶吼声、哭喊声、呼救声，一阵阵被吹远，最后消失在冰天雪地中。 一片安静…… 看着面前一具具插满冰凌的尸体，我这才知道，他们全都死在我的手上…… 什么时候功力恢复的自己都没察觉，只是一心想要杀了这些伤害了飞影的人。 飞影躺在雪地上，青丝上，衣衫间都覆盖了薄薄一层雪花，神情那么安静，就像睡着了一般…… 我轻轻的将他抱进怀里，生怕动作太大会吵醒他……他太累了，应该让他好好的睡一觉。 轻轻吻着他的面颊，看到他的眼角还挂着银光闪闪的液体，我的心不由的抽痛，紧了紧自己的臂弯。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从天而降，将地上那些人污浊的黑血覆盖起来，四周的火焰也渐渐熄灭，极目眺望，天地苍茫。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带着重伤的飞影从暗道离开了这座孤岛般的荒山，祖宗不会傻到不留任何活路给自己的子孙，只是若斗不过敌人，这才选择同归于尽，若是赢了，自然也有活路。 我没有再回暗夜教，就让大家以为我葬身在后山的火海里好了……早死晚死，不都一样吗？ 当了随身携带的玉佩，换来了偏远村落里的一户农家小院，这里空气新鲜，没有武林纷争，朴实的村民亲切又热心，这样的生活，挺不错的。 飞影因失血过多一直处于昏迷，偶尔在睡梦中，他会露出痛苦的神情，嘴里喊着我的名字……这个时候，我会轻轻的抱住他，在他耳边同他说话，渐渐的，他就会安静下来，然后又沉沉睡去…… 总之，他根本没有清醒过。 我自己也没好到哪去，几乎每天都要遭受那散功之苦，当身体冰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就用蜡烛油滴在手背上……只有这样，我才能感觉到一丝丝温热。 某天，我感觉到自己的功力已经完全恢复，而且连续两日没再散功，我开始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快要见阎王了，传说中的回光返照，应该就是我这样吧？ 我堂堂的暗夜教教主白翌轩，怎么可能就这样静静等死？ 将还在昏迷中的飞影扶起，双掌抵在他的背上开始运功…… 飞影，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将所有的内力与真气传给你，你一定能活下去……你要替我，开开心心的活下去…… 晚上，我花了一些碎银让别户农家给我做了一大碗鸡汤，飞影昏迷的这几日一直没有进食，我想他醒来一定会饿，流了那么多血，该补补营养。 想起了遇见飞影的第一年，一次因为练功偷懒，我被老爹打得奄奄一息，血流了满地，所有仆人都不敢接近我，甚至有些人还希望我早点死，只有飞影，他端来了一碗热滚滚的鸡汤，他说，小少爷，喝了鸡汤你就能早点恢复健康，这样，你才能报仇。 飞影……我欠你的太多了，岂是送你这条命可以还清的？ 为何我到今日才发现？ 床上的人儿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我早料到了，所以鸡汤我并没端在手上，而是放在了桌上。 飞影一看到我，愣了一愣，立刻扑到了我身上，因为几天没动过，他的脚一软，两人同时摔倒在地，我比他可怜一些，因为我是下面的那个，直接接触到冰凉的地面不说，上面还压了一个和自己体重相仿的男子。 飞影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整个身体正压着我，他只是一脸惊恐的摇着我的肩，问我，为什么你的头发是白色的？ 我被他摇的头晕目眩，就差直接吐出来了，艰难的从喉咙里憋出几个字，头晕…… 飞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站起身，把我扶了起来。 我拍了拍衣上的灰尘，转过身端起鸡汤递给飞影。 喝了。命令的口吻。 飞影就像没看见我手中端着的鸡汤，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的满头白发…… 教主，你…… 好了，你听我的，把这碗鸡汤都喝了，我慢慢告诉你…… 飞影半信半疑，但还是接过了我手上的碗。 我让他坐回了床上，因为他此刻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亵衣，我可不想他才清醒又患上风寒，因为我再也没有能力为他疗伤了。 看着飞影乖乖的把鸡汤喝了下去，我也把那天在后山上发生的事与之后的事都一一道给他听，自己因为动情被冰魄神功反噬的事也顺便告诉了他，这也隐瞒不了多久了，既然都离开了暗夜教，我也不该再瞒着飞影。 不过我直接忽略掉自己用内功救他这件事。 飞影听着浑身颤抖，最后手上一个不稳，鸡汤全部泼洒到棉被上，我眼疾手快的将湿了的那张被子拿开，幸亏没弄脏下面的被褥。 教主，为何你不早告诉我？飞影声音颤抖。 告诉你又如何？只要动情了就必定会死，谁也救不了。 是焰衣害了你……飞影的黑眸渐渐转红，我要杀了焰衣……杀了他…… 我按住他青筋暴起的双手，安抚着他，不关焰衣的事。 你到这时候还护着他？你为了他，命都可以不要？飞影嘶吼着，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愤恨的他，一时间，我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见他一个起身，抓起桌上的剑就要往外冲，我赶忙拦住了他，飞影愤怒的一挥手，我便被他重重的甩到了地上。 其实他的力道不重，只不过他并不知道我已经完全丧失了功力，现在的我，和废人没有差别。 飞影大惊，这才恢复了理智，把剑往旁边一丢，冲过来扶住了我。 他抓起我的手腕，轻轻一按，脸色顿时惨白。 教主……你的武功……他一脸不敢置信。 我攀着他站起身，感觉自己全身骨头都移了位，没想到失去武功的我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武功没了，无所谓，反正暗夜教也不要了。我拉着飞影往床头坐。 飞影看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圈通红通红的。 我知道，我这样，他比我更难过。别怪焰衣……我拉起仅剩的一床棉被硬包住了两人的身体，将脑袋轻轻的倚在飞影那还包着白纱的肩头。 若是没有焰衣，我还是难逃一死……因为……你。 飞影诧异的低头看向我。 双手在被子里圈住了飞影纤细的腰身，他的身体暖暖的，抱着非常安心，非常舒服。 飞影，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可惜太晚了……若是我没碰上焰衣……我还是会……爱上你的……那个时候，我一样也会死…… 感觉到飞影的身子一僵，我知道，他听懂了我的意思。 收紧了双臂，抱紧了飞影。 对不起，飞影，我骗了你……我只是希望你能过的幸福、过的开心，只是因为你对我太好了，我想要报答你，也可能是我命不久矣，所以我珍惜身边的一切，珍惜你……总之…… 那不是爱…… 不过爱不爱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区别，在我所剩无几的日子里，我只想和飞影在一起，只想抱着飞影，不想自己死的时候太过凄凉，因为我知道，有飞影会为我哭泣，为我惦记…… 我抬起头，将自己冰冷的唇贴上了飞影炽热的唇。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飞影的唇柔软的像棉花一般，引得我不断深入吸吮，掠过唇齿，细细撩弄着他嘴里每一处敏感，一次又一次的缠绕，便是一次又一次的沉沦。 飞影的双眼深邃如渊，让人一看便深陷其中。暗香浮动，目眩神迷，那双红润的唇似乎怎样也亲不够。 如此激烈的唇舌交缠，让飞影整个人都懵了。 教……教主，飞影喘着气，脸上的酡红色又加深了许多。 我微微一愣。 刚才我竟然想着就这样把飞影压在身下，揉进心里……是我一时鬼迷心窍还是…… 耳际嗡嗡作响。 见我停了动作，飞影呆了呆，随后尴尬的回过神，将已经滑落的被子拉起来给我包上。 他整了整衣襟，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起身往挂着外衣的衣架走去。 飞影，你去哪？由于刚才的动情，此刻我的声音也略带沙哑。 飞影系好衣带，将披散的青丝一把束起在后脑，然后走到床边半跪下身仰视着我。 他的声音虽然低沉，却透着无限温柔，他说，教主，我要救你。 我无奈的笑笑，救不了，密室里的书我全翻过了，上面写着，若是练过冰魄神功动了真情的人，唯有一死…… 有一线希望我都要试试，我不能让你每天受体寒之苦，不能让你就这样等死，。飞影湿润的眼里有着一丝恍惚，语气却坚定无比。 传说百里外的“仙草崖”上住了一位神医……或许他有办法能够救教主。 你也说了那是“传说”，从来没有人见过什么神医。我用手抚摸着飞影的脸颊，低哑地道。别浪费时间了，多陪陪我吧…… 时日无多，我只想在有限的生命里与飞影过上一段平凡人的安逸生活就足矣。 飞影的眼圈红了起来，不再与我对视，他垂下脑袋，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哀声道，我不会浪费时间，求求教主，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回来，你会没事的…… 你不听我的话了吗？我皱起了眉头，对我说的话，飞影一直都是照办，甚至从来不会多问一句，现在怎么变扭起来了？ 教主……这次飞影不能听你的，等飞影回来任教主你处置！ 话音刚落，飞影就头也不回的跑出了房间，我愣在床上许久，手指间似乎还能感受到飞影那炽热的体温，鼻间似乎还缠绕着飞影身上独有的香气…… 房间里一片死寂……他真的走了…… 原来飞影是如此倔强的人？怎么我从来都不知道？ 那种只在传说中出现的事物，我完全没放在心上，我只希望飞影能早些回来，如今没有内力护体，我随时都有可能被阎王爷叫去下棋，只怕到时候连一声再见也说不上，你怎忍心让我如此孤寂的离开人世？ 我叹着气倒了下去，用飞影睡过的棉被紧紧地包住自己冰冷的躯体，就像飞影还在身边一样……枕头上、被窝里、空气中……都是飞影的味道，让我安心…… 一日、两日、三日…… 五日、十日、一月…… 飞影离开已有一个月多，在此期间，我又病发过几次，每次鲜血都能呕出一盆子，一次昏倒在院里被邻里大妈发现，请了大夫、杀了她家三只大母鸡才把我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以后每天她都会炖一些补品来给我吃，她说我像极了他那因病去世的儿子，她把我当亲生儿子一般照顾…… 因病去世的儿子？呵呵，恐怕我也撑不了多久，岂不是又要让她伤心一回了。 每次病发冰寒难耐的时候，耳边就会响起飞影临走前说过的话，他说，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将指尖深深的扣进了肉里，只为了保持那任有的一丝清醒…… 飞影，我这般苟延残喘的活着，只是为了再见你一面……你这个混蛋，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窗外，天边已露出了鱼肚白，朝阳缓缓升起，霞光满天、红日冉冉。 又熬过去了透骨奇寒一夜…… 曾经那个令江湖鼠辈闻风丧胆的堂堂暗夜教教主白翌轩，如今竟如此窝囊的缩在被窝中等着一个男人回家…… 呸，真是有够丢人。 门外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才刚到门前，脚步声又停了，随后是来回的踱步声，但那人就是不肯进来。 这脚步声绝对不是隔壁大妈的，而是拥有深厚内力的男子才有的。 我心头一喜，飞影！ 一定是飞影回来了，他一定没有找到那个传说中的神医，所以现在回来怕我失望才不敢进门的？ 傻瓜，我根本没对那个狗屁传说抱什么希望，现在你能回来，比一切都好。 我整了整凌乱的白发，拉了拉散开的衣襟，顺便用力拍了拍苍白的脸颊，希望能因此脸色红润一些。 虽然我知道自己此时的状态有多骇人，但我相信飞影一定不会介意。 清了清嗓子，我对门外的人喊道，既然回来了，为何不进来？ 门外的脚步声停止了，待了一会，木门咿呀的被推开，一道淡蓝色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 那人面如冠玉、眉若玉剑，望着我的美眸里竟全是担忧…… 不敢相信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此人，舌头像打了结一般，什么话也说不出。 对方紧咬着红唇，缓步向我走来…… 房里静得连心跳声都能听到，那是我的，还是他的？ 焰衣……开口叫出这人的名字时，我的心也跟着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焰衣单膝跪在我面前，眼眶也忍不住红了起来，他梗咽道，教主，是我对不起你…… 其实我想逃，如果还有功力的话，我一定不会让自己这样狼狈的呆在他面前。 可惜现在的我，不过是个垂死挣扎的废人罢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半年而已……怎么会这样……焰衣趴在床沿，肩膀细细的颤抖着。 我知道他一定在自责，我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安慰着他，别这样，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吗？ 我全都知道了。焰衣抬起头，热泪忍不住滑落，湿了我的手背。 飞影写了信给我，让我过来照顾你……只是我真的没想到，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焰衣含泪望着我满头的银发，声音也颤抖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教主…… 原来是飞影，难怪焰衣能找到我，真是多管闲事！飞影你是笨蛋吗？我的心意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我已经打算要和你在这里安心的过剩余的日子，至于焰衣……我真的已经把他丢还给过去了，你现在跑得不知所踪，又让焰衣回到我身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慷慨？该死的！你把我的心都弄乱了！ 焰衣见我脸色微变，以为我是病发了，连忙握起我的手要给我渡真气。 双手触碰的霎那，焰衣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怎么了？是不是冷到你了？我抽回了右手，放进包裹着自己的被褥里，淡淡地问，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焰衣一愣，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看他那么认真的样子，我竟呵呵的笑了出来。其实看习惯就好了，幸亏也只有头发变白，如果脸上也全是皱纹，那我真的早些自我了断的好。 可能是我的笑容太难看了，竟惹得焰衣又是一阵掉泪，他慌忙的把我刚放进被窝里的手扯了出来，拼命的将自己的真气输给我。 片刻之后，焰衣蹙起了眉。 没有用的，我再一次将手抽回，笑得有些无奈，这样只会浪费你的真气而已。 房间里，两人都沉默了。 我从来没想过和焰衣单独相处竟会感到有一些尴尬，比不上和飞影在一起时那么轻松和安心，若此刻面前的人是飞影……或许我…… 飞影有没有和你说他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我问。 焰衣摇摇头，飞影信里只交代了教主你的事还有这里的地址。 哼，飞影呀飞影，等你回来我定用绳子将你绑住，看你还能往哪跑！ 压抑着心里的不爽，我依然一脸笑意的对焰衣说，暗夜教已经和我没关系了，别再叫我教主，如果你不嫌弃，叫我白大哥好了。 不管是曾经的假身份还是现在身为上官琪锦哥哥的真实身份，我都算是焰衣的哥哥。 焰衣点头，一抹浅笑在他嘴角浮现。 飞影的信带了吗？我问。 嗯。焰衣从胸口掏出了一封折叠着的信递给了我。 我接过信纸，心想着定要看看这飞影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希望能在信中找到一点他的线索。 当我展开信纸时，心头一颤，顿觉不妙。 字很少，几句话随意交代了我的情况，拜托焰衣先行过来照顾我，然后是这座农院的地址，低端签着飞影的署名。 但是…… 这不是飞影的字迹！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这信是谁送给你的？想到飞影有可能已经遭到不测，我心急如焚。 焰衣一脸茫然，说是不认识的人送来的。 这下我更确定飞影出事了。 飞影不会将我的事告诉外人，如果信落到了他人手里，那会很糟糕，因为江湖上想要我命的，大有人在，飞影不会想不到这点，他既然用这种危险的方法通知焰衣，一定是在他没有第二个选择的情况下…… 我忍着身体如冰刺骨的疼痛，收拾好自己下了床，拿出狐裘袄披上。 焰衣见我要出去，立刻堵住了门口。 我说我要去仙草崖找飞影，飞影可能出事了。 焰衣拦住我，仙草崖地势高，常年积雪，那地方以教主你现在的身体情况，根本不能去。 反正都要死，死在哪，我无所谓。 焰衣不依不饶，虽然内功没了，但是武功招式没有忘，本想逼退焰衣，只可惜没有内力的我竟在三招之内就被焰衣给制服了。 我冷冷的笑，自己还真是个废物！ 焰衣点了我的穴道，横抱着我将我放回床上用棉被紧紧地包裹住我，然后他又跪在了我的床前，眼睛里红红的一片湿润。 我知道他是为我好，我知道他在内疚，我一点都不怪他，只怪自己没有在那天就留住飞影，若是当时我追了出去，飞影或许会留下来也说不定…… 想到飞影，我重重地叹了口气。 焰衣从携带的包裹里拿出了一包草药，然后对我说，这是上官凌亲自为我配制的驱寒草药，里面还有他珍藏已久的千年灵芝，还有几味难寻的药引，上官凌也是找了很多关系才凑齐的。 总之，焰衣的意思是说上官凌很关心我，希望我能早日康复。 上官凌？那个先从我身边抢走了娘亲，然后又背叛娘亲，害得娘亲跳崖自尽的男人。 焰衣说，上官凌心知对我有愧，因为知道了现在的情况他也是几日没有休息在为我寻药，只是他不能来见我，他也知道我不想见到他，而上官琪锦这次也“大发慈悲”，让焰衣来照顾我。 看看，多好的一家人啊？哈哈！我笑得连血丝都咳了出来。 焰衣一急，立刻为我渡气，见我平静了，他才拿着药包出了门，我想他应该是去附近找人家为我熬药了。 我的手里还抓着那封信……心里惦记着飞影，也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为何不回来？难道他真不知道我这命根本拖不了多久？ 想到上官一家，似乎并没有以前那么恨了，或者是说，我根本没力气去恨他们，有些事想开了，过去就过去了，当初放了他们，心里也是想着希望上官琪锦能好生对待焰衣，而上官凌，我想他一辈子也会活在自责中，并不需要我多费心思。 本以为在我做过那些事之后，他们也会恨我入骨，甚至在知道我即将死去时候，他们会觉得大快人心，只是我没料到，他们也会担心我，还亲自为我配药，虽然我知道这些昂贵的药材给我吃了也是浪费…… 可悲的是，我都要死了竟然还欠了他们人情。 闭着眼不知过了多久，焰衣端着热滚滚的汤药回来了，他轻轻摇醒了我，将我扶起身坐到了我身后，我还被他点着穴，根本不能动弹，背部贴着他的胸口，姿势看起来就像他从身后拥抱着我。 焰衣顺了顺我散乱的银发，然后端起汤药，轻轻地吹气。 我淡淡的说，焰衣，我曾经是真心的喜欢你。 他愣了一下，手中的碗也险些打翻。 我继续道，因为你，我动了情，被冰魄神功反噬，这是我们家族历代的诅咒，其实与你无关，你又不爱我，完全是我自己自作自受…… 焰衣听着，鼻子一酸，哽咽道，教主…… 你真的不用对我负责，更不用自责，我白翌轩最讨厌被人轻视，更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只是一条命而已，曾经我杀人，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焰衣环着我的双臂又紧了一些，手中的汤药有微微的颤动。 你知道飞影跟了我多少年吗？我忽然问。 焰衣微微点头。 在我发现自己因动情而散功后，我并没有后悔当日救了你，没后悔自己爱上你，即使被病痛折磨得想咬舌自尽…… 说到这时，我感觉到焰衣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似乎他在抽泣，然后他沙哑重复着，对不起…… 我笑笑，感情这个事没什么对不起，何况，我是说我当时没后悔，但是我现在后悔了…… 焰衣浑身一僵。 我继续淡淡的说，我觉得自己对不起飞影，你知道这些年他都没离开过我，无论我说什么，他都毫不犹豫的为我去做，即使是要他的命，这世上没有人会比他对我更真心、更好，也许就是因为他太过遵从，才让我一直都忽略了他……我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爱他，因为太过习惯，渐渐地就以为是理所当然……直到上个月他为了给我寻神医离开了我，我才发现，我早就不能没有他……焰衣，你真的不用自责，就算没有遇到你，我还是难逃一死，因为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发现飞影，亦会对他动情……也许现在，我已经对他动情…… 焰衣，你有上官琪锦，他会对你好，所以我很放心你，在你的世界里我本来就是多余的那个，我现在后悔为何自己是为了你而不是为了飞影才动情。飞影他为我什么傻事都做得出，但他却不知道此刻我只是希望他能留在身边……陪我走完最后的路……我很害怕他会出事，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已经放下了你，不再爱你了，你懂的对不对？ 焰衣沉默了很久，轻轻在我腰部穴道一点为我解了穴。 但他环住我的双臂却没有松开。 他道，教主，我一直都很尊敬你、感激你……你的话我明白，我先喂你喝了这药，然后……我陪你一起去寻飞影……好不好…… 说罢，他轻轻为我吹凉汤勺里的药，然后喂进我嘴里。 我也就这样安静的让焰衣给我喂药，其实心里对焰衣依旧悸动，刚才的话也有虚假成分，我只是想让他的心里好过一些。 对于这个男人，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了呢？ 焰衣，曾经深爱的人此刻就这样紧紧抱着我，温热的气息轻轻地吐在我的颈脖上，有些酥麻，他温柔的服侍着我，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只是现在的我，爱谁或者不爱谁，又有什么区别？都是要死之人，自私点应该是被允许的，此刻我只是很想念飞影在身边的那份安心和温暖，只是想拥抱着他，甚至想看他为我落泪，因为那个人，是真的只属于我的。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一碗汤药进肚，整个口腔苦涩得让我身上直冒鸡皮疙瘩，但是胃里却逐渐升起了一股暖意，四肢也觉得不再那么乏力了…… 也不知道能支撑多久，于是还没等焰衣收拾好碗勺，我已经披上了狐裘袄，将自己披散的白发扎起束在脑后，顺便用温水洗了个脸，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憔悴。 从焰衣那紧拧的眉下泛着红的双眼，我看得出他有多担心我。 上官老头给的这药效果挺好的，你看我现在，能蹦能跳，别担心了。我安慰着焰衣。 焰衣点了点头，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后，房里没有值钱的东西，所以连反锁的必要都没了。 几天没有出门，久违的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焰衣见我难过得睁不开眼，连忙抬起衣袖为我遮挡阳光。 适应了片刻，我对焰衣笑道，让你见笑了。 曾经那个叱咤风云的暗夜教教主，如今连个大冬天里不算太烈的阳光都承受不了。 就我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找到了飞影，也没有办法把他救回来吧……我叹气。 焰衣抿了抿嘴，口气坚定不移，教主，我会陪你一起去找飞影的！ 我看着他冷得微红的脸颊，为他轻轻拨开了贴在脸颊上的发丝，都说了别叫我教主了，要叫白大哥。 焰衣的脸更加羞红，他开了开嘴又闭上了，我也不想勉强他，帮他裹紧了大衣，继续朝村外走去。 太阳虽然有，但北风呼呼吹着一刻也没闲着。 露在衣服外面的双手已经冰得没有知觉了，这有些不妙，我希望自己能坚持到登上仙草崖，找到飞影为止…… 一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偶尔经过风口，北风会卷起树枝上残留的冰雪吹打到脸上，焰衣总是不动声色的挡在我前面，他比我稍矮一些，其实这样做并没太大用，但我的心里还是觉得暖暖的……我对焰衣做了那么过分的事，骗过他，威胁过他，甚至差点害死了他最心爱的人，但是现在，他竟然还愿意对我好…… 相比起来，我是不是太差劲了？难怪上天要让我不得好死呢。 快到仙草崖山脚，前面出现一个模糊的白点，在狂风大作的山路间看不真切，焰衣皱了皱眉头，快步朝那边跑了过去。 我站在原地，心里已经猜到来人是谁了。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焰衣就回来了，身后跟着的白衣人是上官琪锦。 上官琪锦……我的亲弟弟。 他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好，像是在闹什么变扭，这也难怪，他的小情人已经陪了我整整一天了，现在又和我同路出现，他心情不好是肯定的。 焰衣，这已经到仙草崖了，你和上官先回去吧。毕竟要找飞影的人是我，而且前路渺渺，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就连我也不能确定飞影是不是在这里，又是不是……还活着……这是我与飞影之间的事，不想拉扯进外人。 上官琪锦黑着脸走向我，一把拉过我的手，往里面塞了几粒褐色的药丸。 我的手已经冰得麻木，差一点就让它们滑落。 上官琪锦皱了皱眉，嘀咕道，怎么会这么冰…… 焰衣挤到我们两人中间，扯了扯上官琪锦的衣袖，然后笑着对我说，这些都是急救的药丸，琪锦特意送过来的，刚才那碗汤药的药力也不知道能持续到什么时候，教主如果你冷了，就吃一颗，身体会暖点的。 上官琪锦沉着声音咳了两声然后对焰衣说，我还是陪你一起去吧，这仙草崖上面比这地上可冷多了！ 焰衣红着脸对上官琪锦扬起了一个微笑。 上官琪锦知道我要去仙草崖？应该是刚才焰衣对他说的吧？我心情不爽的拧起眉毛，我说了，不用你们陪我去。 上官琪锦白了我一眼，我可不想上山给你收尸！ 焰衣夹在我们两人中间有些为难，但他还是选择了维护我，当他踩了上官琪锦一脚的时候，我心里倒也舒坦了一些。 其实我知道，上官琪锦也是想帮我，或者说是为了焰衣，因为以焰衣的性格，他不可能丢下我一人的，尤其是在我这种随时都有可能一倒不起的状况下。他能这么好心的给我送药丸来，已经让我很惊讶了，只是要让上官家的人来帮助我，我还是觉得太过窝囊。 气氛有些僵，焰衣看看执意的我又看看一脸铁青上官琪锦，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上官琪锦先开口，这种时候就别闹变扭了，我想你一个人也爬不上去的，那些药丸能持续多久药力谁也不知道，我可不希望你还没找到飞影，自己就冻死在山上了。 沉默了片刻，上官琪锦又开口，万一飞影知道了我们没照顾好你，他一定会很生气的吧？ 用飞影来压我？我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这种时候我还能怎样？一个内功尽失，身上还中着随时可能丧命的寒毒的人，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救人？ 我依然皱着眉，双眼平视着前方，似有若无的叹了一口气，我先谢过上官公子了。 上官琪锦和焰衣同时一愣，然后立刻跟上已经走在前头的我。 上官琪锦在后面喊道，还能走得这么快，一点都不像中毒的人嘛…… 声音一僵，我知道焰衣一定又在帮我出气了，停下脚步等他们跟上，嘴角略略上扬着，这要多谢上官公子和上官老爷特意为我寻来的药了。 焰衣的一双黑眸隐隐发亮，他说，教主，你终于笑了…… 上官琪锦虽然一脸不屑的样子，但还是实话实说，你现在这样子其实也挺好看的。 我耸肩，我是你亲哥哥，怎么可能不好看？ 上官琪锦脸上的表情僵住了，随后满脸通红起来，不肯再回话了。 我知道，他原谅了我，而我，也早已不再恨他。 快点走吧，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持多久，等会要让你们背个冰块上山，我也过意不去。这话倒是真的，我隐约已经感觉到自己体内寒气翻腾，不时一阵阵的寒颤，腰间还有上官琪锦给我的药丸，但是现在不能吃，能忍一时便是一时，前面的路到底怎样谁也不知道，我不想在自己还没找到飞影前，就先倒下了。 那两个人紧紧地跟在我身后，晃眼间，我看到了他们紧握的双手……焰衣依然叫我教主，在他的眼里，可能我只是他的救命恩人而已，连“大哥”都算不上，忽然间，我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飞影，你在哪里？你是否感觉到我离你越来越近了？ 我保证，以后不会忽视你，不会丢下你……至少我活着的时候，绝对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不知道走了多久，越往山上，地面的积雪就越厚，渐渐的，天空上还飘起了雪花。 抬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没有尽头。 只知道迈脚往前走，连意识都在一点点的抽离……我的心头只有一个信念，不能倒下去……不能！ 左手忽然被什么握住，我已经没有知觉了。 焰衣一脸惶恐的为我搓着手，眼里急出了泪水，教主，要不我们先回去吧？你看你已经这么冷了……那碗药的效力早就过去了吧？ 我摇摇头，本想伸手为擦去眼泪，但是一想到自己现在冰得骇人，只能作罢，不动声色的抽开了手，我安慰着焰衣，放心，我没事，已经到了这里，我不能回头了……飞影，在等我。 上官琪锦走过来二话不说从我腰间拿出一颗药丸塞进我嘴里，该吃的时候就要吃！别硬撑着，我不是带了很多吗？ 这小子也知道关心我，呵呵。 吃下一颗药丸后，感觉丹田升起了一股暖意，人也变得精神了许多，我在想，这药丸的效果还真是立竿见影，若是以后我每日服一颗，搞不好并不会那么快就死，这样一来，我能陪着飞影的时间会不会更长一点……望梅止渴总是能让人充满动力的，所以我又加大了步伐，几乎是在用跑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太阳一落山，温度迅速降了下去，加上狂风肆虐，就连内功深厚的上官琪锦都快支撑不住了。 我看到焰衣冻得脸色已经发紫，嘴唇发乌，心里悔恨不已，真的不该为了一己之私扯上焰衣和上官琪锦的……但是眼下，让他们回头已经不可能了，只怕再在这风雪中待上半个时辰，大家都会没命。 我索性脱下了自己的狐裘袄给焰衣披上，焰衣一脸惊愕，但是却已经没有力气推开，只能倚靠在上官琪锦怀里打着寒颤。 上官琪锦的头发和衣襟上也结起了一层薄冰，我想他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奇怪的是，虽然我的身体也冰得厉害，但是却一点也不觉得难受，就连脱下了厚重的狐裘袄也没觉得更冷，或许是我已经冷过头了吧。 跟上官琪锦两人扶着焰衣顶着风雪往前走，我看到焰衣的嘴唇颤抖的厉害，手还拽着我的衣服，似乎是想对我说什么。 我反握着他冰得发颤的手，告诉他，我真的没事，你看，我现在连说话都这么顺畅…… 上官琪锦也打着寒颤，开着口就是一溜串结巴的脏话，怪自己怎么没多带点袄子出门，这下要死在这鬼地方了。 焰衣看着上官琪锦的眼睛里湿润一片，他已经冻得说不出话，但是我知道，此刻他正无声的告诉上官琪锦，别怕……有我在你身边…… 他们两用同样的眼神望着对方，我的心口一阵纠痛！ 不是因为生气，更不是因为吃醋，而是恨自己害了他们两人，他们是那么不容易才在一起的，怎么能因为我就断了性命？还有上官凌……我不能让他失去这个儿子！ 我……不想失去我唯一的亲人，我的弟弟！ 我一定要救他们…… 老天爷，你要惩罚就惩罚我一个人，不要牵扯到他们！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焰衣昏迷过去的那刻，我看到了前方有微凉的光！ 有人住的地方！ 我摇了摇已经冻成冰人的上官琪锦，让他振作起来，然后两人扶着已经失去意识的焰衣朝那个小屋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