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异事》 第一章·第1节 天佛不容·天惩 蒋云鹏坐在窗前,遥望几十公里外的佛来山,想起15年前,第一次在佛来山见到神木老和尚的情景。 那年,蒋云鹏9岁。神木老和尚对他说:“上天造物,有阴有阳,有正有邪。从小施主的面相上看,属正。15年以后,小施主的命运会有一个大转折,而后接下去的多年,可能会遇上诸多奇异之事。当然,人生于世,或多或少,都会遇上一些不可思议的奇事异事。但小施主今后经历的似乎要多些。这些奇异事件,看似离奇古怪,实则事出有因。望能假你之手,把你所遇所闻,告之芸芸众生,以期引以为戒。”老和尚的话,蒋云鹏听得半懂不懂。带着儿子去敬香的蒋父问:“为什么小儿就要经历得多些呢?有凶险吗?”神木老和尚避开第一个问题不答,说:“有无凶险,得要看他的造化。” 佛来山、老翁山、僰人山和鱼凫山,是叙州境内的四座大山。四座山呈不规则形状摆布,遥相呼应。其中,佛来山全部、老翁山大部,和鱼凫山的一小部分,在蒋云鹏的家乡佛翁县境内。 古老相传,佛祖曾在佛来山上现过身,山故得此名。佛来山主峰上,有一座古寺庙,叫来佛寺。来佛寺的方丈神木老和尚,没人知道他多大年纪了。蒋云鹏15岁时见到神木老和尚时,他的模样,看上去有70岁左右。村里的一些老年人说,在他们小的时候,神木方丈就70来岁了,而他们现在都有七八十岁了,但神木方丈,看上去仍是70来岁的样子。那老和尚,似乎修炼成了“长生不老”之身。 神木方丈依然健在。十几年未见,神木大师的模样,看上去又是什么样子呢? 蒋云鹏想。 半年之前,蒋云鹏经历了神木老和尚所预言的,即发生在他身上的“命运大转折”。 那也算得上一起离奇事件。 蒋云鹏曾是海军陆战队员,入伍两年后考上步兵指挥学院,毕业后,分到海军航空兵某部警卫连任排长。 警卫连平时的主要任务,是负责整个机场战斗机的安全。部队地处热带海岛,时有台风光顾,为了防止台风把飞机刮跑,没有飞行时,飞机都停放在跑道附近一个个如巨型单人沙发似的“机窝”里。一个周末的深夜,天上有淡淡星光,蒋云鹏去机窝查哨,查第一遍时,一切正常。过了半个小时,他杀了个“回马枪”,又查了回去。查到6号机窝时,发现有个人在飞机下鼓捣着什么。 6号机窝停放的06号飞机,是一架服役了20余年的功勋战机,虽然老旧,却是战功显赫,它曾经击落过南越的战机三架,东倭的战机一架。06号飞机现在主要作为教练机用。兵们都说,06号飞机是有灵性的,要不,当年怎么能击落东倭那架比它先进一代的f14战斗机? 这个时间段,在5号至8号机窝值勤的,是上等兵孙可。蒋云鹏走到离飞机约10米的距离时,飞机下的人还没有觉察,就继续往前走,离飞机约5米时,飞机下的人有所觉察了,他不是问口令,而是撒腿就跑。蒋云鹏发现,从那人跑步的姿势看,不像是经过军事训练的,很显然,他不是孙可!“站住!”他摁亮手电,大喝一声,拔步就追。机窝后面30米远的地方,是一大片防风林带,眼看那人就要钻进去了,蒋云鹏拔出手枪,喝道:“站住,再不站住就开枪了!” 其实,就算那人不站住,蒋云鹏也不能向他开枪的,只能对天鸣枪。这儿是少数民族地区,上级要求部队尽量不与少数民族同胞发生冲突。 和平时期,在飞机下鼓捣的人,是敌特的可能性非常小,是偷油贼的可能性很大。 就在这时,突然白光耀眼,蒋云鹏眼前,几道白线从天而降,其中一道,很准确地贯入前面那人的头顶,那人扑通倒地。 蒋云鹏上前查看,见那人一副当地人装束,他的头顶有一个洞,下身也有一个洞,下身的那个洞,鲜血正在喷薄而出,染红了一大片草地。蒋云鹏连忙打电话叫救护车。几分钟后,师医院的救护车就到了,经军医检查,那人已死。 事后查明,那天晚上,孙可被当地两个熟人请出去吃海鲜,归队上岗后,他一个劲地犯困。孙可好不容易坚持到了排长第一次巡查,蒋云鹏一离开,他以为排长像往常那样,至少要两个小时后才来查第二次,于是给手机定了时,钻进6号机窝和8号机窝之间的一片茅草丛里呼呼大睡。 在飞机下鼓捣的那人,是请孙可出去吃饭的人之一。那俩人在孙可喝的海鲜汤里,加了一种叫“睡死草”的草药磨成的粉末,睡死草的效果不同于安眠药,吃了立即见效,睡死草的药力,要三个小时后才渐渐发生作用。孙可在草丛里睡着后,早已伺伏在防风林里的两个偷油贼,立即钻到机身下放取航空油料,放满一桶,轮换着把油桶拎到后面的防风林中藏好。 从天而降的那几道白光,是几颗殒石。巧的是,那几颗殒石中的其中一颗,准确地从一个偷油贼的头顶贯入,又从下身钻出,余势不衰,深深地扎进大地深处。 军事重地,偷油贼怎么那么容易就进来了? 机窝后面的防风林带,约有50米宽,防风林后面,是3米多高的围墙,围墙外是一大片老百姓的甘蔗林。那俩个偷油贼,早就在靠近围墙的甘蔗地里挖了一条地道,地道从墙基下穿过,出口就在距围墙内侧5米处的一大丛茂密的旱芦苇根部。那片甘蔗林5亩大小,是两个偷油贼承包的,5亩甘蔗林,一年下来最多只有5千元毛收入,而那晚他俩已经转运到灌木丛里的航空油料,就价值两千元以上。 也就是说,贼种甘蔗,意在偷油。他们是准备持久战的,那晚是他们干的第一票。几乎所有主意,都是死者出的,他是主角,初次行动,就受到了天惩。 在蒋云鹏管辖的范围内,发生了脱岗、偷油、死人事件,万一那两个偷油贼是敌特分子,在06号战斗机上安放定时炸弹,那后果不堪设想! 此次事件,在军内外影响很大。脱岗的战士孙可,被部队除名;负有管理责任、严重失职的少尉排长蒋云鹏,被安排提前转业。 回乡后,因蒋云鹏属于“非正常转业军人”,在地方又没有关系,联系单位屡屡碰壁,心情说不出的沮丧。 蒋云鹏想,神木大师说我“15年后命运会有一个大转折”,是说准了;并说我今后会遇上“诸多”奇异之事。在部队仅遇上的一次“奇异”事件,就让我蒋云鹏解甲归田,听神木大师的意思,我接下去还会遇上很多类似的事件?如果我出家为僧几年,会不会避开这些倒霉的“异事”? 蒋云鹏出发了。此时已是下午。 公共汽车只能到达佛来山下。通往佛来山主峰的公路崎岖、狭窄、陡峭、曲折,政府和交通部门考虑到安全因素,规定不允许大中型公交车上山,蒋云鹏只能打“摩的”上去。 不时有小车从身边驶过,“怎么有这么多小车进山?”蒋云鹏问摩的师傅。 摩的师傅说:“你还不知道啊?明天上午,来佛寺新挖出的如来佛要进行开光仪式。那些人是去抢着烧头柱香的。” 摩的师傅告诉蒋云鹏,如来生日的前一夜,如来给寺里的神木方丈托了一个梦,说寺后巨石下的某个地方,埋着一尊他的塑像。第二天,神木带着徒弟们去挖,还真的就挖出一尊汉白玉佛,听说另外还挖出一个什么东西,具体是什么,外人就不知道了。 来佛寺远离城镇。十几年前,蒋云鹏随父亲去时,来佛寺是一幅破烂烂的模样,里面只有神木大师和他的三个徒弟,而现在,寺院已修缮一新,面积比以前增大了好几倍,僧众也增加到几十人。寺门口,停放着一些小车,寺里寺外,人声鼎沸,很是热闹。蒋云鹏到时,天色已晚,寺里有客房对外开放,人们纷纷要了房间。蒋云鹏也要了一间,正要掏钱交押金,给他登记的小沙弥说:“施主,神木方丈说,你在寺里的一切费用,本寺全免。” 蒋云鹏奇怪地问:“为什么?我跟神木大师并没交情啊。” 小沙弥说:“神木方丈说,你是人,而且是个有缘人。”小沙弥把“人”字说得很重。 蒋云鹏更是奇怪,说:“我是人?我本来就是人嘛!”他坚持要交钱,小沙弥坚绝不收,说:“走吧,我给你开门。”小和尚带着蒋云鹏进了一个房间,转身出去了。 为什么就单独给我免费?蒋云鹏带着疑惑,正准备出去用斋饭,又一个小沙弥端着一个大木盘进来了,说:“施主请用斋饭。”说罢放下木盘出去了。木盘里,有一碗米饭,一碟清油炒豆腐,一小碗西红柿汤。 这份素饭,有种说不出的奇特清香。蒋云鹏用过斋饭,小和尚进来把餐具收走了。床头的抽屉上,有一本经书,从里到外的字,都是弯弯曲曲的,一个都不认识,蒋云鹏猜可能是梵文。 带着疑问,蒋云鹏上床睡了。迷糊之间,有人“突突”地敲门,蒋云鹏睁开眼,见天已大亮,他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老和尚,正是方丈神木大师——神木大师的模样,看上去仍是70来岁的样子! 第一章·第2节 天佛不容·观魂 “施主姓蒋?是个大学生吧?”神木大师问蒋云鹏。 蒋云鹏说:“对,我姓蒋。大师有事吗?对了,请问大师,你们为什么不收我的钱?” 神木大师说:“因为你是人。” 蒋云鹏说:“我当然是人,但其他人也是人啊,为什么……” 神木大师摆手止住蒋云鹏,伸手入怀,掏出一副眼镜,说:“蒋施主,老纳知道你有疑问,但现在我还不忙给你解释。”他把眼镜递给蒋云鹏,“听到钟声敲响的时候,你就把这副眼镜戴上,去看开光仪式。到时候,无论看到什么奇异现象,你都不要作声。仪式结束后,我有话跟你说。现在,如果有兴趣,你可以戴着它看会儿书。”说完出门走了。 蒋云鹏仔细打量手中的眼镜,镜片白乎乎的,不知是什么材料所制,框架是青铜的,上面有斑斑点点的绿锈。蒋云鹏戴上试了试,大小正合适,但却看不见什么东西,镜片居然不透明!怎么戴着它看书? “怪事,怪事!”蒋云鹏自语着把眼镜揣进衣兜,这时小和尚又送来早餐,蒋云鹏也不多客气,用过早餐,正想出去转转,一眼瞄见抽屉上的经书,心里一动,拿过经书,掏出眼镜戴上,奇怪,这次镜片变透明了,而且经书上的文字,全变成了汉字!那是一部《金刚经》。但视线一旦离开经书,却又什么也看不见了,简直是匪夷所思! 蒋云鹏本来就喜欢看书,但看佛经这还是第一次,看着看着就被吸引住了。 “嗡……”大雄宝殿的钟声响起,开光时间到了。蒋云鹏戴着眼镜,向大雄宝殿走去,走到中途才发现,这次离开经书,镜片也变得透明了。 寺外的广场上,喇叭声此起彼伏,显然又来了不少小车。蒋云鹏跨进大雄宝殿,一看里面情形,吓了一大跳,大殿里,人与动物混为一堂,和平共处,相安无事!人有些是衣着考究的外来香客,有些是普通老百姓;动物则有豺、狼、虎、豹、蛇、牛、羊等等。一些泥猴般的小孩子,在人与动物之间蹦蹦跳跳,蹿来蹿去,一点都不害怕。 地上有空着的蒲团,蒋云鹏在一头老山羊身边坐了下来。那头老山羊的身上没有膻味,只有汗味。 再看方丈神木大师,正在蒙着红布的如来佛像前,盘腿而坐,边念念有词,边数着胸前的念珠,对大殿里的情形,像是司空见惯。 蒋云鹏透过镜片发现,神木大师的身体,似乎有些僵硬,仔细看,发现神木大师身体露出僧衣的部分,有一圈圈类似于木头年轮般的纹路,那些纹路,颜色都不鲜艳,发灰发黑,那“木头”,似乎在开始氧化。蒋云鹏想,神木大师之所以法名“神木”,难道就是这个原因? 见蒋云鹏坐下后,神木大师说话了:“众位施主,佛像开光前的三柱香,要由有缘人来烧。由于提出要烧头柱香的施主很多,不得已,本寺只能采取竞拍的办法。现在,先拍头柱香,再拍二、三柱香。头柱香的底价为10000元。竞拍开始!” 一只豺人立而起,口吐人言:“1万2!” “1万5!”一只狼站起来说。 一只豹说:“3万!” 一只虎说:“5万!” 一条蛇说:“10万!” “15万!”“20万!”“25万!”“30万!”“40万!” 头柱香的价格,在这几种动物的口中,一路飙升。其他如人、牛、羊、兔等,简直没有开口的份儿。 “80万!”蛇急了,看样子它是志在必得,居然从40万一下子跳跃到80万。 “有人顶没有?80万一次;80万二次;80万……” “嘟——”大殿外,一声长长的喇叭声打断了神木大师。 “我出100万!”新来的是一辆加长型豪华“皇冠”轿车,人未出,声先到。先下来的却不是人,而是一只小老鼠,它扶住车门,一只大肥老鼠接着钻了出来。蒋云鹏留意了一下,那辆车的车牌号是“cx1818”。 跟着又下来三只动物:开车的狗、拎皮箱的狼,一只挺胸凸肚的黑猫,腰别手枪,亦步亦趋,跟在肥老鼠后面,充当保镖的角色。 大雄宝殿里的豺狼虎豹蛇等动物,见了那只肥老鼠,都纷纷起身迎了上去,点头的点头,哈腰的哈腰。而其他如人、牛、羊等,见了肥老鼠却是无动于衷。 “100万一次;100万二次……” 蒋云鹏见那条蛇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开口,似乎它有那个能力烧那第一柱香,但像是有什么顾虑,所以不敢继续加价。 “……100万三次,成交!”神木大师唱完,“突”地敲了一下木鱼。 那只提皮箱的狼走上去,把整个皮箱推给神木大师,说:“请师父查收。” 神木大师叫一个小沙弥点过后,说:“好,现在拍二柱香。” 第二柱香远没有头柱香值钱,蛇以20万元拿下;第三柱香,被豺以3万元拍得。 肥老鼠虔诚地在蒙着红布的佛像前跪下,拿过一束香,点燃,插在香炉里,鼠唇轻启,说了几句谁也听不清的话,叩了几个头。 接着是蛇和豺烧二、三柱香。三柱香烧完,“咚!”小沙弥撞响了大钟,神木大师站起身来,掀开了佛像上的红布,刹时,佛光四射。 就在神木大师掀开红布那一刹,戴着眼镜的蒋云鹏又什么也看不见了。蒋云鹏摘下眼镜,一看,眼前哪有什么动物?大殿里全是人,一部分人衣冠楚楚,城里人打扮;一部分人衣着普通,看样子大都是山里的老百姓。 开光仪式结束,其他香客信徒,络绎上前,上香、捐“功德”、许愿。烧过香的人,有的坐小车,有的骑摩托,有的步行,纷纷走了。蒋云鹏看见,一个大腹便便、衣冠楚楚的中年人,在几个人的簇拥下,上了那辆车牌号为cx1818的加长型皇冠轿车。 寺里终于清静下来,蒋云鹏最后一个去给如来佛烧了香,然后走到神木大师面前,双手把眼镜交还,正要说什么,神木大师把他的手一拉,说:“请随我来。” 第一章·第3节 天佛不容·佛法有边 神木大师带着蒋云鹏走进他的禅房,俩人临窗而坐。窗户对面,往下看,是一座不高的山坡,山腰山脚,是片片山地和梯田,其间,散落着一些农家。 神木大师说:“我给你戴的眼镜,是随佛像一同掘出的另一件文物‘观魂镜’。在佛祖的金身被罩住时,戴上观魂镜的人,能看到别人的灵魂。你所看到的人与动物,其实都是人们的灵魂。” 蒋云鹏吃惊地问:“人真的有灵魂?难道有些人的灵魂居然是动物?” 神木大师说:“人之初,也就是在人的童年时期,人的灵魂都是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在各种条件和环境的作用下,有些人的思想,就慢慢脱离‘人’的轨道,形成了各种兽类的思想:或贪婪、残忍、自私;或怯懦、麻木、得过且过、不思进取,等等,时间长了,他们的灵魂,也就变成了各种动物的灵魂。你所看到的豺狼虎豹,就是前者的灵魂;牛羊猪兔,就是后者的灵魂。所幸的是,还有一部分人的灵魂保持了人的特征,比如你蒋施主。所以,我说你是个‘人’。” 蒋云鹏问:“今天来寺里的,是‘人’的也不止我一个,为什么您对我就特别优待?” 神木大师说:“因为你是‘有缘人’。看到那群泥猴般的小孩子没有?他们现在的灵魂还是人。但是,如果得不到良好的引导,有些孩子的灵魂,将变成豺狼虎豹;有的,将变成牛羊猪兔。你看——”神木大师伸手向对面那座山坡一指,“半山腰那座稍大一点的房子,是一所学校,叫开佛小学。因为条件不好,地势偏僻,许多城里的老师,来了,又走了。现在,六个年级200来名学生,除了一个老校长,就两个民办老师在教……” 神木大师说,近些年,信佛的人多了起来,来佛寺收入了不少香火钱。他想利用这些钱,把开佛小学好好修缮修缮,再适当资助一些家庭困难的学生,并且还想给老师增加点补贴。他看出蒋云鹏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又是一副失意的模样,所以想请蒋云鹏来学校当老师。 “我借你‘观魂镜’戴的用意,你该明白了吧?”神木大师说。 蒋云鹏考虑了片刻,说:“我倒是愿意接受神木大师的邀请,来这儿当老师,但我上的是军事院校,不是师范学院,怕上面教育部门通不过。” 神木大师说:“教育部门现在正为派不来公办老师而头痛。我是县政协委员,我去找他们说说,应该没问题。就算通不过,我神木都可以私聘你!” 蒋云鹏兴奋地说:“六个年级,至少还需要两名老师,我有一些高中同学,大学毕业两三年了,也没找到满意的工作,如果有愿意来的,大师欢不欢迎?” 神木大师说:“只要他们的灵魂是人,我和佛来山的老百姓,还有孩子们,都欢迎!” 第二天,蒋云鹏回城去联系同学,神木大师和开佛小学的老校长,到县教育部门去“疏通”关系。三人同行,徒步下山。 在乡村公路的一个急弯处,几个交警,正指挥着一辆吊车,把摔在山涧里的一辆加长型皇冠轿车往上吊。 那辆轿车的牌号是:cx1818。 神木大师叹了口气,说:“阿弥陀佛!灵魂与躯体不一致的人,就是烧了头柱香,佛也没那么大的法力保护他。佛法无边,佛法亦有边!” 蒋云鹏并没有在开佛小学当成老师,原因是,当神木大师和开佛小学的老校长去县教育局时,正好遇上两个正宗师范学院毕业的热血青年,他们愿意到本县“最落后、最偏僻”的学校支教3年。神木大师给蒋云鹏打来电话,一连声地道歉,连说“对不起”。 蒋云鹏正闲呆在家中,一时为自己创业,还是外出求职而犹豫不决,民政部门的人找上门来,问蒋云鹏愿不愿教书,如果愿意的话,就安排他去老翁山区去教小学,至于教师资格证什么的,可以以后再补。蒋云鹏想,这一定是神木大师帮忙联系的,就打通了他的电话,神木大师说:“有德者,在哪里都可为人师表,那里可能更需要你。” 蒋云鹏要去的学校,叫桂花小学,在老翁山区腹地,离县城有近100公里。 学校所在的村子,叫桂花村,桂花村周围,全是渺无人迹的莽莽大山。村前,有一个面积千来亩的湖,叫桂花湖,湖对岸的群山中,突起一座高耸入云的险峻山峰,远望形状像人头。峰顶,一年中有七八个月积雪不化。山峰像人头,峰上有积雪,如皓首老翁的银发满头,因此,此峰叫做“翁头峰”。据说,翁头峰从来没有人攀上去过。 几个月后,蒋云鹏遇到一个想攀登翁头峰的怪人,在那个怪人身上,以及怪人和蒋云鹏之间,发生了一系列离奇事件。那是后话,暂且不提。 桂花湖边,长着许多桂树,蒋云鹏到那儿时,一些开得早的桂花已经开放了。整个村子都沐浴在浓郁的桂子花香里,蒋云鹏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校长姓母,50来岁,是个老师范生,30年余年来,一直在桂花小学任教。蒋云鹏一去,母校长就让他担任5年级的班主任,教语文,并兼教全校六个年级的体育。 教学任务并不很重,因为每个班一周只有一节体育课。蒋云鹏有不少业余时间,看书钓鱼,自得其乐,几乎忘却了一切烦恼。 一天,一个叫陈小虎的孩子来向蒋云鹏请假,说他刚打工回家才一天的爸爸,昨晚掉进湖里淹死了。 蒋云鹏惊异地问:“淹死了?难道你爸爸不会游泳吗?”在蒋云鹏的意识里,临水居住的人家,男人们一般都会游泳。 陈小虎说:“我爸爸水性很好,可能是他在外面打了几年工,忘记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几年老有打工回家的人被淹死,二狗的爸爸上半年打工回家,才三天就淹死了;还有小山子的爸爸……”陈小虎连举了几例。 第二章·第1节 凌波仙子·仙子凌波 打工回家的男人会掉进湖里淹死,而且他们大都还会游泳,蒋云鹏觉得奇怪,回办公室后,请教了母校长。 母校长说:“这是近年在老翁山区发生的奇怪现象。公安局来调查过,结果什么也没查出来。但我隐隐觉得,事情似乎跟那些每年来一次的白衣女人有关。” “白衣女人?” 母校长说,近些年来,每的农历八月,都会有一个白衣女人来到桂花村,每次来的,不是同一个人,有的是算命的女瞎子,有的是化缘的女尼,有的是要饭的女叫化,有的是卖针头线脑的小贩。但无一例外,她们都是一身白衣服。先有那些白衣女人出现,后面才有一些外出打工的男子掉进水里淹死。据母校长统计,淹死的男子都是结了婚的,而且都是在有月亮的夜里淹死的。 蒋云鹏说:“由此就说白衣女人跟淹死者有关系,似乎有些牵强。” 母校长随口敷衍着说:“也许吧。又是农历八月,估计白衣女人又该到了。” 这天,蒋云鹏在土操场上教孩子们做课间操,做着做着,孩子们的眼睛都往同一个方向望,蒋云鹏顺着大家的眼睛看去,见山道上,一个长发披肩、身着一袭白色连衣裙的漂亮女孩,身背大画夹,娉娉婷婷,袅袅娜娜,正向操场走来。 蒋云鹏把头转过来,对孩子们说:“用心点,都转过头来!”蒋云鹏心里在想,在这穷乡僻壤,是谁家女儿有那个气质? “蒋师兄!是你吗?你在这儿教书?你不是考上军校了吗?”那女孩向蒋云鹏打起了招呼。 蒋云鹏惊讶地扭过头去,疑惑地问:“你,你怎么认识我?” 女孩说:“蒋云鹏,我们县一中的体育健将,我怎么不认识你!” 一攀谈,原来那女孩叫白韵旋,跟蒋云鹏是县一中的校友,蒋云鹏上高三时,她上高一,低了蒋云鹏两届。白韵旋大学读的是美术专业,今年刚毕业,准备画一批农村题材的作品后,到市里开一家画廊。白韵旋说,当年罗中立先生深入到大巴山区,画出了轰动全国的《父亲》那样的经典作品,她也要好好画画纯朴的山民和纯真的山里孩子们,说不定一不小心,就会有类似《父亲》那样的极品画作问世。 学校里有两间空着的教师宿舍,蒋云鹏带着白韵旋去见母校长,并作了介绍,母校长同意让白韵旋在学校住。蒋云鹏见母校长看白韵旋的眼神有些异样,暗笑他疑神疑鬼。 白韵旋把画夹往操场边上一支,就画个没完没了。 晚上,蒋云鹏做东,向村民买了一只大土鸡,一只肥老鸭,打了五斤农家自酿的醪糟酒,在蒋云鹏搭伙的一个民办老师家里,弄了几个菜,宴请白韵旋。包括母校长在内,学校的几个男女老师一起作陪。鸡鸭肉香,醪糟酒甜,桌上欢声笑语。席间,蒋云鹏发现,母校长不时地盯着白韵旋看,眉宇间,似乎有一丝隐忧。 醪糟酒入口极爽,但后劲大,蒋云鹏回宿舍躺下后,身子越来越燥热,烙了半夜饼,实在睡不着,起床把毛巾往肩上一搭,拎着小木桶,去井边冲凉。 水井在学校后院,这口井出水量大,水质很好,学校附近的几十户人家,生活用水都全出自这口井。天上的月亮虽不圆,但很亮。蒋云鹏转过墙角,差点跟一个人撞个满怀,定睛一看,是白韵旋,她手里也拎着个小木桶。白韵旋说:“师兄你也去冲凉啊?没想到这山里的醪糟酒劲这么大,我只喝了两杯,全身就热得不行,刚去洗了个冷水脸,感觉好多了。”白韵旋还是穿着那身白色连衣裙,而蒋云鹏身上只穿了条小裤衩,有点尴尬,随便应付了一句,急急地冲凉去了。 蒋云鹏冲完凉,往宿舍里走,转过墙角,“笃笃笃”,他看见有一个灰色的影子在敲母校长宿舍的门。母校长的家离学校只有三里地,他平时很少在学校住,今晚多喝了点儿,就在宿舍里将就一宿了。 “吱呀”一声轻响,门开了,那人闪身而入。看轮廓,蒋云鹏认出,那人是三年级班主任潘少丽。潘少丽30出头,是从县城来的,只比蒋云鹏先到两个星期。据几个老师议论,说潘少丽性子风流,在原学校弄得影响很不好,才被发配到这儿来的。 蒋云鹏暗叹,平日母校长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潘少丽勾上了! 回到宿舍,蒋云鹏往肚子里灌了一大杯凉开水,躺上床,想着白韵旋的美艳面孔,曼妙的身段,一阵心猿意马。心想自己二十四五了,也该有个女朋友了,明天旁敲侧击,问问她有男朋友没有?如果没有……但是,现在自己的条件,找个农村姑娘,问题不太大,但要找个有素质、条件稍好的城里女孩,怕是有点难度,现在这女孩子啊,大都利势……脑中胡思乱想了好久,仍是睡不着。人睡不着,小便就多,不久就觉得内急,遂出门小解。还没走到厕所门口,感觉山道上,似乎有个白色的影子往这边飘来,蒋云鹏站定细看,那人居然又是白韵旋。这次白韵旋背上背着画夹,手上拿着一束桂花。蒋云鹏奇怪地问:“师妹,你晚上还写生啊?看得见吗?” 白韵旋笑着说:“这么大的月亮,怎么看不见?月光下的桂花湖真美,桂花真香!” 蒋云鹏凑过去一看,白韵旋的画夹上,有一幅《桂花湖月色》速写。 第二天一早,白韵旋来向蒋云鹏告辞,说她还要继续到老翁山区的各个村子写生,说完背着画夹,带着一束桂花,飘然而去。 白天一天无话。 晚上,月光如水,蒋云鹏突然心血来潮,也想去看看“桂花湖月色”,桂花湖离学校只有三百米,蒋云鹏独自一人向湖边走去,快走到湖畔时,忽听身后传来“咚咚咚咚”的跑步声,扭头一看,见是母校长,蒋云鹏惊讶地问:“校长你跑什么?”母校长好像是充耳不闻,瞠目不视,一阵风地从蒋云鹏身边掠过,径直往湖里跑去,好像湖里有一条路似的。“校长,前面有水!”话音刚落,“扑噗扑噗”,母校长已跑进了湖中。“校长,回来!”蒋云鹏大叫,母校长置若罔闻,入水后,一直往水深处走,眼看水就要淹过他的肩膀,蒋云鹏三两下把衣服脱了,“扑通”一声跳下水,几把扑过去,拦腰抱住了母校长,母校长拚命挣扎,同时口中喃喃:“美女!美女!绝色美女!” 蒋云鹏在母校长的后脑勺上猛击一拳,把他击昏过去。蒋云鹏用尽吃奶的力气,把母校长弄上了岸,用力掐他人中。母校长悠悠醒来,发觉自己全身精湿,大吃一惊,问:“我怎么啦?我怎么在这里?”突然他一拍脑袋,说:“是小蒋吧?你那个叫白韵旋的学妹,一定有问题!她就是每年来一次的白衣女人!没想到,今年差点要了我的命!你跟她是学友,放你三天假,去把事情弄清楚!” 母校长说,他刚才看见湖面上有位美丽的仙子在翩翩起舞,并搔首弄姿,不断向他招手。是正常的男人哪经受得住如此诱惑?所以他就向湖面上的凌波仙子跑去了…… 事情确实怪异! 最近的一所小学叫百合小学,离这儿有20来里山路。蒋云鹏的高中同学熊亮,师专毕业后,一直在百合小学教书。蒋云鹏拔通了熊亮的手机:“熊亮吗?是不是有个叫白韵旋的学妹到了你那儿?” 熊亮说:“对,我刚请她吃过饭。现在都休息了。这个白妹妹真漂亮,要不是我刚结婚……” “白韵旋可能有点问题!”蒋云鹏打断熊亮,“你的手机有摄像头吧?白韵旋一会儿可能要出门,你悄悄地把她的一举一动都拍下来,注意别让她发现。我马上赶到你那儿去。” 蒋云鹏立即往百合小学赶去。从桂花小学到百合小学,是一色的青石小路。月影婆娑,透过路边的枝叶缝隙,洒在青石小路上,星星点点。到百合小学时,熊亮正在对着手机看刚才拍到的镜头。画面上,一袭白裙的白韵旋,手拎一个小木桶出了门,小木桶里,放着一束桂花。走到学校的井边,白韵旋摇起辘轳,往小木桶里倒了半桶水,嘴唇对着木桶动了一会儿,再把小木桶里的水倾倒了一部分在水井里,拎着桶回屋了,那束桂花仍是小木桶里。录像至此结束。熊亮说:“她有什么问题?人家是去打水养那束桂花。” 蒋云鹏说:“再放一遍!” 熊亮把录像再放了一遍,放到白韵旋的嘴唇对着木桶低说什么话时,蒋云鹏叫暂停。 熊亮这次也看出问题来了,挠挠头说:“奇怪了,你对着桶里的水自言自语些什么?” 蒋云鹏说:“继续!” 画面上,白韵旋对着木桶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后,把木桶里的水倾倒了一部分在井里。蒋云鹏叫暂停。 熊亮说:“怪了,就那么点水,那还要倒些回去,是拎不动吗?” 蒋云鹏说:“我看不是拎不动那么简单!就算装满,一桶水也不足二十斤,何况她只打了半桶。怎么不继续拍?” 熊亮摸了摸蒋云鹏的额头,说:“老同学,你没问题吧?你让我进她房间去拍吗?” 蒋云鹏向熊亮介绍了一个多小时前母校长的离奇表现,并转述了母校长对近年有“白衣女人”出现过,在有月亮的夜晚就会淹死已婚男子,这些落水事件,似乎与白衣女人有关的话。熊亮惊讶地说:“巧了,在上个月,我们学校也有学生家长掉进水库里淹死的事件,那个家长在县城做小包工头,听说在外面有了情人,回来准备跟老婆离婚的,谁知回村的当夜就被淹死了。那晚有没有月亮,我就不知道了。难道淹死人与白韵旋有关系?” 蒋云鹏说:“具体有没有,现在我也不知道。但我总觉得白韵旋的行为有些诡秘。她现在可能又出去了,手机带上,走!”说着拉着熊亮出了门。 俩人走到白韵旋住的宿舍门前,正要敲门,看她在不在房间,“你们找我吗?咦,蒋师兄,你怎么来了?”白韵旋背着画夹,已从外面归来,见了蒋云鹏,白韵旋似乎很惊讶,她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蒋云鹏掩饰道:“我常常在深夜跑步过来找老同学聊天。” 白韵旋笑道:“没想到蒋师兄还有这个雅兴啊。两位师兄没事吧?没事我进去休息了。” 回到熊亮房间,蒋云鹏说:“我说得没错吧?你一定要把今晚拍的镜头保存起来,千万别删。等明天白韵旋走后,你再通知村里的成年男子们,千万别在有月光的夜晚到水库边去。我先回去了,有什么异常情况,你马上打电话给我。” 三天后,蒋云鹏接到熊亮的电话,说百合村有一个成年男子昨夜在水库里淹死了。 看来,白韵旋确实有鬼! 第二章·第2节 凌波仙子·花仙教 蒋云鹏把情况告诉了母校长,母校长叫蒋云鹏约上熊亮,三个人一道去县公安局报了案。看了熊亮拍的那段录像,听了三个人对有关事件的陈述后,警方怀疑,白韵旋涉嫌往井中投放致幻药物,但为什么只有一些已婚男子和成年男子往湖里跑,警方不得其解。 白韵旋被带到了公安局,她拒不承认往老百姓的井中投过药,在她身上,除了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并未发现任何药物。警方在两个村子的所有井中都取了水样来化验,结果是,所有的井水都无异常。公安局只得把白韵旋放了。 就在蒋云鹏、母校长回校后的第二个星期,桂花小学所在的桂花村、熊亮学校所在的白合村,又各有一个成年男子,在有明亮下弦月的后夜,掉进水里淹死了。这次桂花村淹死的是一个找了对象没结婚的男青年,白合村淹死的仍是一个已婚男子。 两个村的淹死者都识得水性,死者的家人觉得可疑,各自向派出所报了案。因找不到原因,警方又把白韵旋请了去。白韵旋一幅气愤难当的样子,说公安局滥用职权,胡乱抓人,侵范了她的人身权利,她将起诉县公安局。 不得已,警方请来了一位全国著名的催眠大师。催眠大师对白韵旋催眠的时候,蒋云鹏和母校长都在场。 催眠大师50来岁,按他的要求,给他换上了一身警服,肩上挂了幅一级警司的肩章。这样,白韵旋事先并不知此人是催眠大师,只让她误认为是个高级专业审讯员。 在一间用窗帘把窗户遮得严严实实的封闭房间里,大师对白韵旋的催眠开始了。大师先是威严地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白韵旋,请你如实陈述作案经过。” 白韵旋说:“我又没有作案,何来作案经过?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我作案?” 突然,头顶的日光灯闪了几闪,灭了,只余墙上一盏暗红色的应急消防灯在亮着微弱的光。房间里的人和物变得朦朦胧胧、影影绰绰。 大师问:“怎么回事?灯泡烧了?” 一个干警出去了一下,回来说:“停电了。” 蒋云鹏想,外面是大白天,把窗帘拉开不就行了吗?但他没敢说话,事先催眠大师交待过,在对嫌疑人催眠的过程中,旁观者不能说话。 窗帘并没拉开,就在这暗红色昏暗的光线下,催眠大师对白韵旋的“审讯”在继续。 催眠大师说:“白韵旋,请你配合!” 白韵旋说:“我已经很配合了。” 这时,一丝若有若无、飘飘渺渺的音乐,钻进众人耳朵。那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天际飘来,又似乎从极深的地底钻出。蒋云鹏只听得那么一会儿,就有一种恍恍惚惚的感觉。 催眠大师把说话的语调放缓,说:“那么,白韵旋,请你继续配合。下面,我做什么动作,你就跟着做什么动作。如果你拒绝做,就说明你心里有鬼!好,开始——抬右手!” 催眠大师边说边抬起自己的右手。 白韵旋犹豫了一下,跟着把自己的右手抬了起来。 催眠大师缓缓地说:“摸右脸颊。”边说边摸了一下自己的右脸颊。 白韵旋也跟着摸了一下自己的右脸颊。 催眠大师又缓缓地说:“摸下巴。”他这次却在自己的前额上摸了一下。 白韵旋也跟着摸了一下自己的前额。 在那神秘的音乐背景下,催眠大师对白韵旋经过一系列的动作误导后,开始问话。 催眠大师:“你叫什么名字?” “白韵旋。” “毕业于什么学校?” “省美术学院。” …… “你加入的是什么组织?” “花仙教”。 一个惊人的秘密! 白韵旋加入了一个叫“花仙教”的神秘教派。 大二时,白韵旋与一个叫谢安文的帅气男生相恋,俩人很快就偷吃了禁果。不久后,谢安文似乎对白韵旋厌倦了,又跟另一个女同学谈起了恋爱。白韵旋一时想不开,跑到一座高高的立交桥上,正要往下跳,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衣襟。白韵旋回头一看,见阻止她的,是一个身穿白衣白裤的中年女子。 白衣女子似乎知道白韵旋的事,说:“你死了,于他何损?为什么不想办法报复?” 白韵旋问:“报复?怎么报?” 白衣女人说:“你去弄一瓶井水,放点桂花粉进去,我再教你念一段咒语,再想法让那负心人喝下去。在有月光的晚上,他一定会被淹死。” 白衣女人说的“报复方法”既离奇又荒谬,白韵旋不信。白衣女人说:“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是假的呢?咒语很简单,听着——”白衣人说着,在白韵旋耳边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白韵旋记忆力很好,一下子就记住了。“试一试吧”,白衣女人说完,飘然而去。 白韵旋实在太恨那个薄情人,心想不如试试看吧。当时是农历八月,正是桂花开放时。回校后,白韵旋弄了一瓶井水,放入少许桂花粉,然后对着那瓶桂花粉水,念起了白衣女人教的咒语,念到最后一句时,白韵旋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把那最后一句念出来。白韵旋把施了“残咒”的井水,设法让谢安文喝了。本来她以为没效,结果,在一个有月亮的晚上,谢安文莫名其妙地掉进了校园里的鱼池中,幸好被人发现,及时把他捞了起来。被捞起来的谢安文,一直昏迷不醒,怎么也救不醒——成了植物人。 白韵旋觉得不可思议,她想可能是巧合,这时,那个神秘的白衣女人又出现了。 白衣人对白韵旋说,现在,白韵旋已是她们教中的一员。 “教?什么教?”白韵旋睁大眼睛,莫名其妙地问。 白衣人说,她们的教名为“花仙教”,该教的宗旨是:除尽天下负心人;教服是白色,式样不限。洒有桂花粉、施了咒的井水,是花仙教的“圣水”。凡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与两个女子发生过性关系的男人,喝了“圣水”后,在有月光的夜晚,会看见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在水面翩翩起舞,并对他们招手;而对妻子忠诚的男子和其他人都看不见。 白韵旋说:“我不想加入花仙教!” 白衣女子说:“晚了,你也交了‘投名状’,凡实施过花仙教法术的女人,都是教众。说听——”说着,白衣女子拿出一支录音笔,摁下了一下,笔里传出那晚白衣女子与白韵旋的对话声: “你死了,于他何损?为什么不想办法报复?” “报复?怎么报?” “你去弄一瓶井水,放点桂花粉进去,我再教你念一段咒语,再想法让那负心人喝下去。在有月光的晚上,他一定会被淹死。” …… 白韵旋说:“凭这段录音,难道你还能去公安局告我不成?那人并没有被淹死啊。” 白衣女子说:“他现在的情况,不如死了好。如果那段录音不足以做证据的话,还有这——”说着,白衣女子拿出一台dv相机,放了一段录像给白韵旋看。 录像上,白韵旋怎样去摘桂花,怎样去打井水,怎样悄悄潜入谢安文的宿舍,怎样把放了桂花粉的井水倒入谢安文喝水的杯子里,历历在目。 白韵旋惊骇不已,她不知道,白衣女子用什么神通拍到她的行动的,心想,难道,学校已有不少花仙教众?如果白衣女子把刻了这段录像的光盘寄到公安局,那她白韵旋谋杀罪名就成立了。无奈之下,白韵旋只好加入了“花仙教”。 花仙教的教众,全是受过男人深深伤害、欺骗过的女人,她们的任务是,在每年桂花开放的季节,往各处的水井中洒投桂花粉,并施咒。施一次咒,效用为1年。施过咒的井水,离施咒的时间越近,越有效力,所以白韵旋刚到桂花村和百合村出现过,两个村子就会频频发生落水事件。 据白韵旋说,该教目前的教众较少,活动范围很有限。往井中洒投桂花粉、施咒,是花仙教的传统做法,现在已经不能全面适应滚滚红尘。目前,花仙教正在积极革新,已快创造出把城市的自来水变为“圣水”的法术。 教上书了以后,蒋云鹏一直住在大姐在县城的房子里。 一个周末,蒋云鹏回到县城。在大街上,蒋云鹏碰到了表舅匡代祥,心里一惊,他在部队时,就听说匡代祥就已因病去世了,怎么这时候又在大街上看到他?当时自己没有在家,难道表舅的死讯是假的?正自发愣,“表弟!”那人冲蒋云鹏叫道。 蒋云鹏奇怪地问:“表舅,原来……原来你还健在?怎么都说你去世了?你……你怎么叫我表弟?” “表舅?”匡代祥过来擂蒋云鹏一拳,“表弟你装什么疯?你表舅是我爸,三年前就死了!” 第三章·第1节 绝世奇隐·士别三日 蒋云鹏睁大眼睛,再仔细打量眼前这人。此人胡子拉渣,一说话,脸上的皱纹如秋波荡漾。他大约有四十五六岁的样子,说是表舅匡代祥吧,又没有那么老,因为匡代祥如果活着,已是年近六十的人了;但说是表哥匡学文吧,匡学文又没那么大岁数,记得他比自己大两岁,今年才27。 “我是你表哥匡学文!”这人说。 “你……你……”蒋云鹏想说,几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老了。“你什么你?走,大军官,咱们去喝个痛快!是你请我还是我请你?” 匡代祥是蒋云鹏母亲的唯一表哥,小时候,他常跟匡学文等一帮匡姓孩子玩在一起,从小与匡学文玩得最好,长大后,去表舅家少了,就很少见面了。从当兵到现在,蒋云鹏再没与他见过面,这是7年来的第一次。 看着匡学文那一脸沧桑的模样,蒋云鹏料想他这些年一定很有些经历。蒋云鹏在街上切了几个卤菜,搬了一箱啤酒,带着匡学文,来到住处。 俩人边喝边聊,一箱啤酒喝了三分之二后,“我说表弟,”匡学文醉眼朦胧地说,“我的经历都跟你说了,钱钱挣不到,老婆老婆讨不到,命不好啊!总之,这些年来,我每天都有‘度日如年’的感觉。该你说了,你……你好像只比我小一两岁吧?怎么看上去这么年轻?” 其实匡学文的经历,也并不见得如何丰富,初中毕业后这十余年来,他一直在社会上东游西荡,学过四五种手艺,全是半途而废;出去打过十余次工,没一次挣到钱;谈过十来个对象,没一个超过一个月。 蒋云鹏说:“我嘛,这些年来,当了两年战士,上了三年军校,当了一年多排长,赋闲了半年,教了半学期书,就这些经历。来,喝酒!” 匡学文说:“想……想当初,还是应该多读点书啊——我现在都想读啊,如果我能读个高中毕业,可能现在就不像这个样子了!表……表弟,你这有书吗?借我几本看看。” 走的时候,匡学文借走了蒋云鹏一摞书。 元旦放假,蒋云鹏从学校回到县城,“表弟!”大街上,一个身穿皮衣皮裤,戴一幅茶色眼镜的人迎,迎面冲蒋云鹏喊。 蒋云鹏定睛一看,原来此人是匡学文。三个月不到,匡学文好像是在哪里发了财了。 “好表弟,走,去我的新家看看!哥哥我刚买了两套房子,已装修好了一套住进去了,另一套正在装修中。从此以后,哥哥我再也不用受农村老家那帮利势眼的鸟气了!”匡学文财大气粗地说。蒋云鹏吃惊不小,短短不到三个月时间,以匡学文的能力,怎么能挣到那么多钱?难道是贩毒?或者是中了五百万大奖? 匡学文说:“走吧,到我家去,咱们边喝边谈。表弟啊,你简直是我的再生父母,我生命中的贵人……” 匡学文的新家离这条街不远,10来分钟就走到了。 房子是一套180平方米的“假跃层”,装修得富丽堂皇,以县城的房价,买本加装修,大约要50万的样子。50万,对县城多数普通人来说,是个天文数字,而且,匡学文说还有一套价值30万的房子正在装修中。蒋云鹏想,他究竟从那里来这多钱? 匡学文边喝酒,边向蒋云鹏说了三个月来他的奇异经历。 三个月前,匡学文从蒋云鹏那儿抱走了一摞书,回去后,他一阵乱翻,翻到《佛翁县志》时,匡学文的眼睛渐渐亮了。那本《佛翁县志》,是蒋云鹏从一个摆地摊的老者上那儿买的,那老者的儿子在县图书馆工作,老者没事时,就去图书馆“淘宝”——把他自认为有价值的书复印来摆地摊。那本《佛翁县志》是1953年出版的。 匡学文在《佛翁县志》里看到这么一段文字: ……1950年初,一个排的国民党溃军,潜入老翁山中,化而成匪,屡屡下山劫掠百姓。年底,解放军入山清剿,俘虏、击毙匪兵29名。其中一个叫匡从富的匪兵失踪,同时失踪的,还有金银若干…… 匡学文眼睛渐渐亮了——多年前,他就听说有人在老翁山里捡到过金子,那一定是那些匪兵不小心散落的。那个失踪的匡从富,是匡学文爷爷的亲哥哥,也就是他的大爷爷。匡学文没有想到,在《县志》上还能看到大爷爷的名字,他想,这几十年来,一直没有大爷爷的消息,肯定当年就死在山里了,我不妨进山找找,有大爷爷的保佑,说不定能找到那些金银,就算只能找到那么一块两块金子银子,那也发了! 说干就干,匡学文作了一番准备,独自一人,潜入老翁山。 老翁山深处,有一条峡谷,叫“鹰愁峡”,深约500米、长约两公里。峡谷两边的山势,东缓西陡。西面是一片高崖,崖上有一个部位,不管天旱天涝,常年有一股水顺着崖壁,流入谷底的深涧中,这片悬崖被称为“流水崖”。在鹰愁峡下面,有一个“分水潭”,流水崖上的水流入分水潭里,分水潭东西各有一个缺口,潭里的水,常年分别向东西两边流去,东面缺口里流出的水,流向老翁山东麓一个叫“红浪湖”的水库;西面缺口流出的水,流向老翁山西麓一个叫“黑浪湖”的水库。相距百余里的两个湖里的水,至少各有一半来自这片流水崖。 匡学文在山里转悠了几天,什么也没发现,他也曾转到翁头峰下,但抬头仰望那陡峭高耸的巨峰,有了畏难情绪,以他的毅力,自然是爬不上去的。 这天,匡学文转到流水崖上方,抓住崖边一根碗口粗的岩松,努力往下俯视。他看见,在悬崖的中部,一长溜突出的地方,上面长了很多树,树丛中,有一片白粼遴的东西在闪着光,像是一汪水。匡学文想,也许大爷爷携着金银跳崖自尽了,或许没有跳出去,而是跳进悬崖中间那汪水里了呢!如果是,那么金银也会在水里! 匡学文从背包里拿出化纤绳,牢牢地系在岩松上,慢慢往下滑。绳子够长,也够结实,滑了十几分钟,离那汪水还有几米时,匡学文听见下面有人说话:“爹、娘、弟弟,来,吃饭了。中午的饭是山蜗牛,菜是小白鱼加无尾鳝;晚上,咱们再把小白鱼当饭,山蜗牛和无尾鳝做菜……” 匡学文听得惊奇不已:难道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半崖上,还住着一家人?管他的,先下去再说! 第三章·第2节 绝世奇隐·崖上隐者 匡学文双脚一着实地,“不许动,举起手来!”突然有人一声大喝,同时,一个硬梆梆的东西顶住了匡学文的腰眼。匡学文举起双手,他感觉顶住自己腰眼的东西好像是一支枪。那人又喝道:“你是谁?到这儿来干什么?坦白交待!” 匡学文紧张地说:“我姓匡,进山找我的大爷爷匡从富。”那人说:“我就是匡从富!我什么时候有你这么大的侄孙子了?” “什么?你是匡从富?”匡学文又惊又喜。 也许是见匡学文手无寸铁,那人退后几步,说:“转过身来,让我看看!” 匡学文转过身去,见一个穿一身黄军服的中年人,手握一支老式步枪,正紧张地对准自己。匡学文觉得,那人的相貌,跟自己似乎有两三分相像。 那人定定地盯着匡学文看了会儿,突然扔下枪,猛地一把抱住匡学文,哭着说:“你是从贵弟弟吧?爹娘还好吗?” 匡学文说:“这是哪跟哪啊?你刚才不是还在叫你爹娘和弟弟吃饭吗?”那人说:“刚才我叫的是木头人。” “木头人?” 那人说:“没错,你就是从贵,没想到,我离家没几年,你都变得这么老了。走,咱们进去说吧。”那人松开匡学文,拉着他进入身后的一个崖洞。洞口,有一张小石台,石台边上,围着两男一女三个小木头人,那两个男木头人,匡学文看着眼熟。石台中间,放着一木盘小白鱼,石台四方,摆着四个小木碗,碗里有几只蜗牛。那人指着年轻的男木头人,对匡学文说:“从贵,这个是你,另外两个是爹娘。我实在是想你们,就照着你们的样子,刻了几个木头人来陪着我。” 匡学文说:“从贵是我爷爷。爷爷、太爷爷太奶奶早就去世了。你说你是匡从富,那么你至少应该有八十来岁了,你这么年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人说:“开什么玩笑?我离家最多20年,我怎么会有八十来岁?你听我说……” 那人一再强调自己就是匡从富,说,民国38年,他跟着排长逃进山当了土匪,次年,被剿匪部队围攻,他们被打散了,匡从富一直跟排长在一起,后来排长身负重伤,临终前,把一小包金银交给他——两小锭金子,四小锭银子,叫他逃出去好好过日子。 剿匪部队迅速逼近,匡从富逃到流水崖顶,无路可走,他一咬牙,把那小包金银解开,往崖下一撒,闭着眼纵身一跳,在半空中,他被树枝连拦几下,最后跌进了半崖中这片泉里。从泉里爬起来,匡从富检查了一下身体,除了擦破点皮外,几乎完好无损。他四下一打量,见靠泉的山壁上有个很大石洞,而且整片泉,几乎全被岩松遮掩。忽然,水里“泼喇”一声,有一条几寸长的白鱼从泉里高高跃起,“嗖!”一条似蛇非蛇的长形东西从水中激射而出,在空中张嘴叼住了小白鱼,似蛇非蛇的东西叼着小白鱼还未完全坠入水中,“哗啦”一声大响,一条尺多长的大白鱼破水而出,一口叼住长形东西的七寸,两鱼一“蛇”,纠缠着掉进水里不见了。 这儿有水有鱼,崖壁上还长着很多蜗牛,食物一时不缺,匡从富就在洞中住了下来。不久,匡从富从水中抓住一条似蛇非蛇的东西,那东西头似鳝鱼,无尾,匡从富估计那就是传说中的化骨鳝——望月鳝,据说人吃了望月鳝,会化为一滩血水。到了有月亮的晚上,匡从富注意观察,泉里果然有一些望月鳝在举头望月,开始匡从富很害怕,不敢吃望月鳝。后来,泉中的鱼和山壁上的蜗牛被他吃得所剩无几,实在抓不着时,匡从富想,泉中的望月鳝吃小白鱼,大白鱼又吃望月鳝,而大白鱼好象并没化为血水,鱼吃了它都没事,那么人吃了它应该也没事,也许,白鱼与望月鳝之间,相互存在着相生相克的关系,吃了白鱼后再吃望月鳝,应该就不会中毒。匡从富大着胆子抓了一条望月鳝生吃了,吃了果真没事。吃了一段时间的望月鳝,泉中的白鱼又多了起来。 匡从富的老班长,幼时曾在佛来山的来佛寺做过小沙弥,是神木大师的徒弟,后来还俗,无师自通地做起了木匠,而且手艺高超,后来被抓了壮丁。进山后,老班长没事就用匕首雕刻些木头小玩艺儿,刻什么像什么。匡从富很感兴趣,就向老班长学习,很快就入了迷。 跳崖时,匡从富的身上,还背着一把鬼头大刀和一支步枪,腰上插了一把美国造匕首。住进山洞后,为打发时间,就砍岩松雕刻着玩儿。先刻爹娘和弟弟、再刻乡亲和部队的弟兄们。这些木头人有的在走路,有的在吃饭,有的在睡觉……亲朋战友们在生活中的各个动作,应有尽有。他一直刻个不停。匡从富的身心,完全沉浸于“雕刻艺术”中,饿了就抓白鱼、蜗牛和望月鳝来吃,困了就睡觉,头发胡子长了,就用匕首剃掉,他几乎忘记了时间日月…… 匡学文向里一看,果见里面摆满了形态各异的木头小人,个个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他拿起几个仔细欣赏,见个个工艺精湛,木质细腻而坚硬。匡学文想,那几小锭金银,应该早被人们捡去了。如果把这些木雕弄到城里卖,说不定能值点钱。他问那人:“你说你在这儿才住了20年?” 匡从富说:“最多20年。” 匡学文说:“你如果真的是我的大爷爷,那么你已经在这儿呆了五十多年了!” “开什么玩笑?”匡从富瞪眼说,“若有五十多年,那我不是真有八十多岁了?你看我的样子有八十多岁吗?” 匡学文说:“大爷爷,你是1949入伍,1950年失踪的,而现在是2005年,你算一算,你离家是不是已经有56年了?我也真的是你的侄孙。你雕刻的这些东西可能能卖点钱,我先带几个出去试卖。下次你跟我一起回家去住,好不好?” 匡从富也不再争论,他问了匡学文一些匡家祖上的事情,匡学文皆对答如流。匡从富说:“如果你真是我的弟弟、或侄子、或侄孙,你把这些玩意儿弄出去卖得了。只希望你替我保密,别跟外人说我住在这儿。我当过土匪,被抓住会被枪毙的。” 匡学文叫他放心,说那些事政府早不追究了。经匡从富同意,他装了10个形态各异的小木头人在背包里,攀援而上。 第三章·第3节 绝世隐者·隐者出山 回到县城,匡学文带着那10个小木头人,进了县城最有名的木雕艺术品商店,店老板拿起一个,在手里摩挲了半天,眼睛渐渐亮了,叫匡学文批发给他,每个200块。匡学文抑制住兴奋,说:“每个500!”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每个300元成交。店老板想见见雕刻木头人的艺术家,说希望与他长期合作。匡学文称自己是艺术家的经纪人,艺术家不愿见外人。老板见匡学文如此说,也不再坚持要见那位艺术家了,说只要能保证质量,有多少他要多少。 匡学文准备了几只大麻袋,并给匡从富买了很多美味食品,钻入老翁山,下到流水崖石洞,匡从富正在雕刻。匡学文除了人懒外,人品并不坏,他对匡从富实话实说,说他雕刻的木头小人,价值300元一个,他苦劝大爷爷下山,他爷孙俩合作,匡从富负责雕刻,匡学文负责销售,一定能发大财。吃着那些比生鱼和蜗牛好吃不知多少倍的东西,匡从富心动了。于是,俩人把已刻成的木头小人装了几大麻袋,费劲地弄上崖顶。洞里还有不少,匡学文准备下次再运。 匡学文没带匡从富回农村的家,那样会引起轰动,于已不利。他在县城的“万年街”给匡从富租了套一居室的房子住下,每天三顿都叫饭店送去上好的饭菜。 匡从富对山外的世界非常惊奇,感觉很不适应。知道爹娘、弟弟和侄子真的已死,匡从富对世事几乎没有兴趣,他一刻也离不开雕刻,匡学文给他买来上好的红木,匡从富每天做的事,仍是跟他在悬崖上差不多,除了吃饭睡觉就是雕刻木头人,只是所吃的东西,由生鱼生蜗牛生鳝鱼,换成了饭店送来的美味佳肴。 匡从富的经历太过离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匡学文对谁也没告诉实情,房东问房子里住的是什么人时,匡学文只说是一个艺术家朋友。 把匡从富安置好后,匡学文随后又孤身进山两趟,把剩下的木雕全弄了出来。他嫌县城的价太低,就把货弄到省城去推销,价格果然高了几成。匡学文把所有的木头小人全部出售后,共得90多万。 匡学文不会做生意,他把这些钱全部用来买房子。他想房子可是一种绝对增值的东西。 “另外一套快装修好了,完了我准备把大爷爷接到那套房子里去住。”匡学文对蒋云鹏说。 蒋云鹏提出要去看看姨公——他应该叫匡从富姨公。匡学文说:“走吧,这段时间忙着装修房子,和处理从山里弄出来的那些货,我已十多天没去看他了。大爷爷的秘密,我只跟你说,你可要保密啊。如果你有事需要钱,你就开口。” 蒋云鹏说自己暂时没有用钱的地方,现在只想去看看那位“年轻”的姨公。 匡学文叫了一辆出租车,带蒋云鹏到了“万年街”,上了一幢旧楼房的三楼,匡学文掏出钥匙打开了3-2的房门。 蒋云鹏跟在匡学文身后进了门。 一个白须白发的老翁,坐在屋中的一张小板凳上,手握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正吃力地削着一块一尺来长、五寸来粗的红色木头。 匡学文吃惊的问:“你是谁?” 那白头老翁慢吞吞说:“我是你大爷爷啊。” “你究竟是谁?”匡学文厉声喝道。 白头老翁仍是慢吞吞地说:“我真的是你的大爷爷匡从富啊。” 匡学文说:“不可能!这才十多天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老了?” 白头老翁仍旧慢吞吞地说:“拿面镜子来,我看看,我真的变老了吗?” 匡学文把洗脸间墙上那面大镜子摘下来,递给白头老翁。白头老翁接过一照,突然张大嘴巴,“啊”地一声怪叫,全身突然就僵住了。 见老翁好一会儿没动,匡学文上前一探鼻息,“没一点气了!”他一声惊呼。 蒋云鹏也上前探了探老翁的鼻息,老翁确实已经停止了呼吸! 匡学文惊慌失措地说:“这是谁弄个老头子来害我?是谁他妈的弄个老头子来害我?我的大爷爷一定被人掉包了!” 蒋云鹏说:“表哥,你稍安勿燥!你再仔细看看,这个老翁长得像不像你说的那个匡从富?”言语之间,蒋云鹏已看出这老翁的面孔跟匡学文有三分相似。 匡学文定了定神,盯着尸体的面孔看了良久,说:“像,只是那个匡从富没有这么老,这老翁倒很像我10年前去世的爷爷,只是比我爷爷看起来还要老得多。表弟,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蒋云鹏深思良久,说:“这人应该就是你的大爷爷匡从富。可能是这么回事:一个人在心无旁鹜地专注某一件事情的时候,往往会忘记时间,就感觉日子过得特别快,在心理暗示的作用下,他就认为自己很年轻,而且这人看起来也确实年轻。所谓‘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就是这个意思。你大爷爷在山里对雕刻太专注,忘记了时间,同时,时间也‘忘’了他,使他身上没有留下多少岁月的痕迹。你把他接出山来,当他知道自己确实是八十多岁的老人时,在心理作用的强烈暗示下,很快就变老了——你究竟有多长时间没来看过他了,上一次来看他的时候,他是不是仍然只有四十多岁的样子?” 匡学文回忆着说:“我半个月前来看过他,当时,好像发现他是比刚从山里出来时老了一些,大概老了10来岁的样子吧,当时我比较忙,也没在意。没想到,这才过去十几天,他会老得这么迅速!” 蒋云鹏说:“这种现象是有些奇特。还有一个相反的现象:如果一个人常年累月无所事事,他就感觉日子过得很慢,度日如年,这样也会老得很快的,所谓‘蹉跎岁月催人老’。当然,你大爷爷不属于这种现像。” 说完,蒋云鹏有意识地看了看匡学文那张脸——他才27岁,看上去却像40多岁的人,显然,他是属于后一种现象。 蒋云鹏不知道匡学文是否理解他话里的含意。 处理匡从富的后事,是一个非常棘手的事情,居委会、民政局、公安局,全找上了匡学文。蒋云鹏帮不了匡学文多大的忙,周日下午,他回到了桂花小学。第二天一早,蒋云鹏打匡学文的手机,打不通,估计他被请进看守所了。 寒假,蒋云鹏回到了县城,正想出去打听匡学文的事情,“突突突……”有人敲门。蒋云鹏开门一看,正是匡学文。不到一个月时间,匡学文的样子,好像又老了好几岁!而且又变回了一幅穷困潦倒的模样。 蒋云鹏切了点卤菜,抱了件啤酒来招待他。 边喝酒,匡学文边向蒋云鹏讲起了他这一个月来的经历。 有关部门正在调查“匡从富事件”时,本县城那家木雕艺术品商场的老板,手中拎着一个塑料袋子,找上了匡学文,老板把塑料袋往匡学文面前一扔,说:“你卖给我的10个木头人,全部朽了,买主把货全给我退了回来!现在,我也要求全部退货!” 匡学文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木头人,轻轻一捏,木头人在他手中成了一把朽木渣。接着,“滴滴滴……”匡学文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全是省城那些木雕工艺品商场打来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处理匡从富后事,紧接着卖房赔款。匡从富赔得只剩下裤子,还欠人家好几万。幸好,公安部门经过多方调查取证,证明匡学文向警方陈述的情况确是真事,他才免于被起诉。 匡学文可怜巴巴地望着蒋云鹏,说:“表弟啊,这几个月来,我就像做了一场黄粱美梦!梦醒时,一切都成了泡影,而且,还欠了人家几万块钱!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我没法活下去了……” 蒋云鹏说:“区区几万块钱,你就想寻死?趁现在还年轻——你才二十七岁,去学门技术,打工去吧!” 寒假期间,蒋云鹏整天呆在屋里上网、查资料、写东西。在部队时,蒋云鹏曾在军报上发表过一些随笔言论小小说之类的“豆腐块”。蒋云鹏的高中同学、在百合小学教书的熊亮,也是个文学爱好者,爱写几笔,但从来就没有投中过。这天,熊亮在qq里跟蒋云鹏说:“蒋作家,我发了一篇稿子在你的邮箱里,这篇稿子,是根据发生在我一个小学同学身上的一件真事改编的,非常具有传奇色彩,你帮我修改修改,润一润,完了后,我再告诉你他是谁,并且可以带你去见他。” 蒋云鹏打开了邮箱。熊亮发来的那篇稿子,是篇故事,题目叫《落雁楼》。 第四章·第1节 落雁楼·老牛嫩草 一番云雨之后,胖姐捧起阿明的脸,怜爱地搓揉着,说:“阿明,姐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为了姐,你得要爱惜你这张脸,如果不懂护理,做你们这一行的人,会老得很快的。” 阿明是明珠大酒店的当红“公子”,因为他长得很像大明星阿j。阿j是影视歌三栖明星,红遍华人世界20余年,号称“艺坛常青树”。所以,在同事中,数阿明生意最好。这不,自从在上个星期,富太太胖姐接受过阿明一次服务后,在这一周之内,她居然连来了三次,次次点名要阿明。 阿明今年25岁,大学毕业两年了,因找不到满意的工作,就应聘到明珠大酒店做了男招待。很快,阿明就适应了这种既能挣钱,又能享受的生活。 其实,从容貌上看,阿明应该叫胖姐阿姨的,看胖姐的样子,起码有50岁了。这几天,阿明在胖姐身上发了点小财,因为她每次给的小费,总要比其他客人多几倍。 阿明说:“我到对面‘雅春’美容院做过一次,做完后,当时看上去确实要年轻了一些。但几天过后,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而且还不能见阳光,一见阳光脸就会被灼伤。他们像是把我的脸皮磨掉一层后,又上了一层什么粉,我是再也不想去了。” 胖姐说:“那是‘雅春’档次太低。你看姐有多大岁数?要说实话,别哄我开心。” 阿明说:“那我就实话实说了,你大概有45岁吧。”他还是故意说小了好几岁。 胖姐哈哈大笑,说:“告诉你,我大儿子都三十五六了!你还不知道吧,在本城竹林湾,有一家‘落雁楼’美容院,我今年只去做了六次,就把我变小了十多岁。一个月只需要做两次,在做满三个月后,就可以保证皮肤在3年之内不变质。只是要价有点高,做一次要8千块钱。当然,一般人是做不起的。你今年有30了吧?” 阿明说:“我才25呢。”阿明心想,难道我真的老得这么快? 胖姐说:“那还不抓紧时间!你要是再老相点儿,姐就不喜欢了。姐虽然是‘老牛’,但老牛喜欢的是什么?嫩草!” 阿明说他现在倒是想去试试,但一个月两次,一次8千,三个月下来,差不多要5万块,那么高的消费,他现在还没条件承受。 胖姐沉吟片刻,说:“这样吧,那六次护理费姐给你出,但在3年之内,你一个月至少要陪我两次,小费我就不一定给了,怎么样?” 阿明想,现在她说“不一定”给,到时自己变得更年轻了,更帅了,把她服侍得舒舒坦坦的,说不定小费会给得更多呢。于是就答应了胖姐。 胖姐高兴地说:“这才是听话的乖孩子!那我们现在就去,我那老头子这几天到外地谈生意去了,打电话说明天回来,我今天正好可以陪你。”说完用手机打了个电话。 阿明跟经理请了假,和胖姐手挽手出了酒店大门。门口已有一辆出租车在等着他们。阿明知道,很多贵妇人出来寻欢,都不坐自家的小车。 这个城市很大,阿明去过的地方不到三分之一,竹林湾他就没去过。出租车左拐右拐,渐渐驶出了城市的繁华区,最后钻进一条狭窄的巷子,巷子尽头,有小一片竹林,车在竹林中的一个小院前停下来,小院的院门的门楣上,写着“落雁楼”三个大字。院内,有一幢红色的二层小木楼。阿明疑惑地看了胖姐一眼,胖姐说:“这是一家神奇的古法美容院,只给少数有钱人服务。走,进去吧。” 一男一女两个戴口罩的白大褂迎出来,齐声说:“欢迎光临!女士、先生,楼上请!” 阿明和胖姐跟着两个白大褂上了楼。在一个小房间中间,摆着一张单人床,床边,放着一些美容用品。 胖姐对阿明说:“乖,躺上去吧,很舒服的。” 阿明躺上床,女白大褂立即过来给他作全身按摩。胖姐在一旁解释说,在正式做护理之前,先要舒筋活血。女白大褂那纤纤的手指从他腹、胸和脸上滑过,阿明觉得如沐暖暖的春风,一阵睡意袭来,阿明沉沉进入梦乡。梦中,阿明忽儿觉得热浪扑面,忽儿觉得寒风刮脸…… “蓬蓬蓬,起来,起来!”一个声音把阿明吵醒,他睁开朦胧的双眼,见一个丰腴的胖妇女手拿一把条帚,用力地拍着床帮。 “胖姐,什么事呀?”阿明问,迷糊间,他以为是胖姐。 “胖姐,胖你个头!老娘这么好的身材,你居然说老娘胖!” 阿明一忽碌坐起来,瞪眼道:“你说什么?你……你不是胖姐?” 胖妇女没好气地说:“你说的是那个肥老太婆吧?人家昨天就走了?” “昨天就走了?”阿明吃惊不小,忙问:“姐姐,你是这家美容院的老板吗?那胖……那肥老太婆走的时候怎么跟你交待的?” 那妇女说,她是这幢小楼“落雁落”的主人,不是什么美容院的老板。7天前,有三个人打的过来,说要租这幢小楼来做一个星期的科学实验。见他们出价很高,她就同意了。昨天,那帮人通知她,说他们的实验完成了,有个接受对象还在这楼上,需要再睡眠一天,叫她今天上午来把他叫醒就是了。 阿明一听,大惊,首先怀疑,是不是自己身上的器官被人取去了,他摸遍全身,一点异样也没有。阿明身上的几百块现金还在,内衣口袋里有一张银行卡,上面有两万块多块钱,卡也在,但不知里面的钱还有没有。 阿明的手机也还在腰上,但没电了,他请那妇女帮他联系了一辆的士,赶到一家银行,把卡插进自动取款机,输入密码,显示屏上显示出的那串数字,让阿明的嘴巴张得能吞得下个拳头,他的卡上,整整多出100万! 是不是银行的电脑系统出错了?阿明把卡拿到柜台,说这张卡在自动取款机上失灵了,叫工作人员帮助看看还能不能用。工作人员检查后说:“先生,您这张卡没什么问题。上面共有100零2万2900元,其中100万,是昨天存上去的。您可能是操作方法不对。” 阿明放下心来,他想一定是胖姐给他存上去的。他知道胖姐的电话,但又不方便打电话感谢她,怕她此时正跟老公在一起,心想下次见面再说吧。 阿明打车回到明珠大酒店,他准备“辞职”不干了。其实辞不辞都没什么关系,他现在有的是钱。但在那儿呆了那么长时间,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了,有点说不过去。 “先生您好!欢迎光临,里面请!”酒店门口,迎宾门童阿兵躬身向阿明打招呼。 阿明笑道:“对我还这么客气?”说着走进大厅,冲总台里负责登记的女孩阿丹点点头,直奔二楼经理室。 “先生,您还没登记呢!”阿丹叫住他。 阿明扭头说:“小丫头片子,跟哥哥开什么玩笑?” “哥哥?”阿丹疑惑地问。 阿明走过去,嘻皮笑脸地说:“丹丹,几天不见,想哥哥了不是?”说着作势把脸凑过去。 阿丹退开两步,礼貌地说:“先生,您要的那类服务在三楼,但得先在我这儿登记一下。” 阿明正色说:“丹丹,几天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我是阿明啊?” “阿明?”丹丹盯住阿明看了好一会,才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知道了,您是阿明父亲,找阿明是吧?我都几天没见过他了。您稍等,我请经理来。”说完打了个电话。 阿明的部门经理来了,一来就问:“您是阿明父亲?阿明几天前请假出去美容,去后又给我发来一条短信,说家里有事,要请一个星期的假。算来今天也该回来了,怎么?他没回家吗?”阿明退后两步,像看外星人般地看着经理,说:“我什么时候给你发过短信了?这几天我……我……我明明是阿明……” 阿丹从柜台里递出一面小圆镜。阿明接过镜子一照,差点叫了一声“爸”,镜中,是一张年过半百的“老阿明”的脸!模样给他父亲差不多,甚至比他父亲还要老一些。 “啪!”镜子从阿明手中滑落。经理说:“老先生,我们这儿是不欢迎员工家属来访的,等阿明回来我再叫他给您联系吧。” 第四章·第2节 落雁楼·没脸见人 阿明失魂落魄,走出明珠大酒店,心想,难道胖姐他们是一伙外星人?他们用手术的方式取走了我20多年生命,然后再补偿100万?此事不能报案,一报案,钱没了不说,自己还会身败名裂,毕竟,做人皆可妻的“公子”,不是件光宗耀祖之事。 100万换20几年,我这是值与不值?阿明平静后,经过仔细分析,认为值。理由是,一,就算自己再奋斗25年,也不一定能挣上100万;二,自己脸虽变老了,但身体的其他机能感觉好像没多大变化;三,好好打扮打扮,看上去可能也才40出头,人说“男人四十一枝花”,身家百万的40岁男人,回到家乡那个小县城,还愁找不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年轻老婆?但是,有一个问题不能不正视:回家后,怎么面对看上去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父母?以及亲戚、朋友和熟人们? 阿明来到离家乡几百外的一个小县城,仅花30万元,就买到一套130平米的大房子。阿明的计划是,把房子装修好后,再找家美容院好好“磨磨”脸,能弄到35岁那个模样最好。然后,再买辆中档小车。开着车回去见父母,父母一见儿子出去两年,虽然人“因为工作累”苍老了不少,但出息了,高兴还来不及呢! 心中有了这个美丽的计划,阿明笑意常挂脸上,这天偶一照镜子,镜中那张脸,看上去40已经不怎么出头了!阿明想,真是“笑一笑,十年少”啊! 阿明住了进了新居。转眼一年就过去了,这一年的时间里,阿明主要做的事情就是到美容院“磨脸”,和在家看电视。但他的脸,怎么也磨不到40岁以下,而且还有反弹趋势。阿明很是沮丧,买小车也没心情了。 这天,阿明窝在沙发里看电视,那个台正在播放娱乐新闻: ……本台消息:享誉海内外的影、视、歌三栖明星阿j,昨夜22点19分,服毒自尽,享年47岁。据悉,阿j是因为被偶然查出身染艾滋病毒后,从而走向轻生的。下面,是阿j半月前在h市举办个人演唱会时的镜头…… 屏幕上,阿j且唱且跳,镜头渐渐拉近,看着那张曾经倾倒过千万粉丝的脸,阿明想,这个像自己的大明星,47岁了,看样子还不到30,他怎么不老? 镜头再拉近,阿j那双迷人的眼睛占据了整个屏幕。他的左眉中间,有一粒小小的红痣,此时那条眉毛放大了十来倍,小红痣看起来像一粒红玉米。阿明想,真巧,我的左眉中间也有那样的一粒红痣。阿明拿过一面小镜,想把自己那颗小红痣跟阿j的比较一下,一照,却发现自己左眉间的小红痣没有了。 阿明发了会儿呆,忽然有了这样的怀疑:我的脸是不是被阿j给换了?他再仔细观察自己的脸,发现两方耳垂下,各有一条细若游丝、肉眼几乎不能觉察的细纹。 阿明的脸,确实被人家换了。 声色场中催人老。“国际巨星”阿j,虽然有的是钱,但钱难以买到青春。去皱、拉皮、注射羊胎素,岁月的痕迹,仍是不放过他。阿j的表姐胖姐,偶然去“明珠”放纵,见到了酷似表弟的阿明…… 把阿明骗上落雁楼麻醉后,整容师立即剥下他的脸皮,剥完,阿j坐飞机也到了。 落雁楼上,阿明与阿j互换了脸皮。那是世界一流的换脸术,两人都恢复得很快。本来阿j的样子看上去并没有阿明父亲那么老的,但做手术时,医生先给阿j做,再给阿明做。阿j那张脸皮离开人体的时间较长,待殖到阿明脸上时,已变得很更加苍老了。所以,换过脸的阿明,回到明珠大酒店时,同事们认为他是阿明父亲,而非大明星阿j。 手术后那几天,阿明一直处于麻醉状态。走时,阿j叫胖姐往阿明那张卡上打了100万,料想阿明看在钱和脸面的份上,不会报案。 阿明近乎绝望地想,如果阿j是跟我换脸之前得的艾滋病,那么病毒可能就会通过脸皮传染到我身上!阿明失魂落魄地到医院去验血,还好,他没染上艾滋病毒。 一场虚惊后,阿明疲惫地躺在床上,盘算着自己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想着想着,忽然觉得脸有点痒,就伸手挠,谁知越挠越痒,越痒越是想挠。挠着挠着,忽然从脸上抓下一块大肉皮来。阿明睁眼一看,顿时魂飞魄散!那张肉皮,是自己的脸,也是阿j的脸! 从此阿明没脸见人了! 看完,蒋云鹏在qq里跟熊亮说:你小子从网上下载的吧?熊亮说:“百分之百原创,百分之九十真人真事,写得怎么样?你要是不相信,我带你去见他吧,他现在就住在市整形医院里。我前天去看过他,他亲口给我讲的。” 蒋云鹏好奇心起,确定跟熊亮一起去看看他的那位小学同学。市里不远,十来块钱车费就到了。 熊亮的小学同学叫李孟明。俩人见到李孟明时,他的脸刚做完皮殖——从他自己屁股上割下的两块肉皮殖上去的。蒋云鹏不好直接问李孟明他的经历,去向他的主治医生打听,那主治医生人很随和,他向蒋云鹏证实了李孟明的遭遇,果然与熊亮所写的差不多,只是李孟明只读过高中而没读过大学。蒋云鹏问:“大夫,经过皮殖后,李孟明的脸可以恢复原状吗?”主治医生说:“外表可以恢复百分之七十以上,但表情最多只能恢复到百分之三十,也就是说,李孟明以后不管说话时和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比较僵化,就像一个患了严重面瘫而久治不愈者。” 当蒋云鹏问及手术费用时,医生说,大约要超过100万。 从医院出来,蒋云鹏对熊亮说:“你那篇稿子,应该能达到发表水平。你知道吗?你那里面有一句最为经典,就是最后那句——” “从此阿明没脸见人了!”俩人异口同声地说。 教学之余,蒋云鹏常遥望着桂花湖对面群山中高高突起的翁头峰出神,“翁头峰”的上面小半截,常年被云雾笼罩,很少能看见其真面目。蒋云鹏有时天真的想,那被云雾笼罩的峰顶之上,是否有一位界于“半人半仙”之间的异人居住?虽然明知这个想法十分荒谬,但还是忍不住要那样去想。 据母校长说,翁头峰云中那一截,是秃的,秃的那一截是个火山口,火山口积了一大汪水,说是一汪水,其实称得上一个小湖。蒋云鹏说想哪天攀上去瞧瞧,母校长瞪眼说:“年轻人,你不要命了?我还没听说有谁攀上过翁头峰。再说,你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有什么意义?”蒋云鹏问:“既然没人上去过,你又怎么知道翁头峰上有一个小湖?”母校长说那是“老辈子”们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说法,传闻真实与否,除非坐飞机上去实地考察方知。 这天,还真有一个“不要命”的人,非要攀上翁头峰不可。 第五章·第1节 翁头兽域·仙境兽窟 星期一上午,蒋云鹏在课堂上给孩子们布置完作业后,走出教室,准备去办公室喝点水,见一个背着背包的年轻人,从山道上向这边走来,蒋云鹏想,难道又调来一个新老师?没听说啊。再仔细一看,见那年轻人蓬头垢面,一身衣服非常肮脏,蒋云鹏怀疑他是个疯子。 “教书先生你好!”年轻人向蒋云鹏打招呼。 蒋云鹏说:“你好!” 那人接下去说的话果然是疯话。 他说:“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复姓东方,名求败。当然,并不是说在下的武功高到‘但求一败而不能’的地步,在下实乃是仰慕金庸先生笔下剑魔独孤求败大侠,故取此名。说到武艺,我只在一所少林武校学过1年,之所以终止学业,是因为我发现,少林功夫已大不如前。几年来,我一直在全国各地寻访武林异人,一直无果。看那山峰——”东方求败说着把手向翁头峰遥遥一指,“看那山峰,紫云缭绕,峨嵋峭立,倒像一个神仙之地,那上面可有异人居住?” 蒋云鹏耐着性子说:“听说还没有人爬上去过。” 东方求败喜形于色,说:“你以为那是寻常之人能爬上去的吗?那上面一定有高人!先生,有开水吗?我想跟你讨点水喝。” 蒋云鹏进办公室拿了个杯子,并把暖壶拎出来,暖壶里的水不冷也不烫,正宜饮用。东方求败连喝了两杯后,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军用水壶。蒋云鹏知道他的意思,接过他的水壶,把暖壶里的水全灌了进去,东方求败连声道谢。蒋云鹏笑着说:“东方少侠,你真的想爬到翁头峰上面去啊?一般人是不上去的。” 东方求败听蒋云鹏称他为“少侠”,似乎很是受用,说:“如果‘一般人’能爬上去,我东方求败再爬也就没意义了,在下非‘一般人’也!先生,告辞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后会有期!” 东方求败说完,转身沿着湖岸,向对面群山中的翁头峰走去。 蒋云鹏想,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国内有一些受武侠小说“毒害”较深的年轻人,为学到武侠小说上所描绘的“神功”,天真地踏上了学武之旅,有的去了少林寺,有的去了武当山,有的去了峨眉山,等等。现在已是21世纪,对年轻人来说,是网络游戏时代,武侠小说已退居二、三线了。上中学时,蒋云鹏也爱看武侠小说,也有过出去寻访武林高人的冲动,但只是想想而已。没想到,他居然能在这个时候碰上一位武侠迷。 蒋云鹏看着东方求败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心想,但愿他到峰下爬几下爬不上去,就此回家最好。 十多天后,双休日,蒋云鹏回到回到县城的住处,在屋里看书看得累了,拿着根鱼杆,到城郊的碧玉溪去钓鱼,刚穿好鱼饵,忽听有人喊:“老师,是你吗?” 蒋云鹏抬头一看,见一个蓬头垢面、全身肮脏的瘸腿乞丐,拄着一根树枝,一瘸一拐地向自己走来。 蒋云鹏从裤兜里掏出一块钱递过去,那乞丐不接,说:“老师,我不是乞丐,你不认识我了吗?我叫东方卫华。” “东方卫华?”蒋云鹏疑惑地看着那乞丐,突然一拍脑袋,说:“我想起来了,你是东方求败少侠!怎么样,在翁头峰上寻到武林高人了吗?” 东方求败苦笑道:“老师,你就别取笑我了。现在,见到我的人要不认为我是疯子,要不认为我是叫化子。我说的话谁也不相信,也许你也不相信。如果把我在翁头峰上的经历公布出去,一定能轰动全国,甚至轰动全世界!” 蒋云鹏想,你又在说疯话了。 东方求败瞧出蒋云鹏的心思,说:“老师,你一定认为我在说疯话是不是?这样吧,你钓你的鱼,我在一边向你讲讲我这段时间的遭遇,如果你听得没兴趣时,赶我走就是。” 蒋云鹏见东方求败这段话确实不太像疯子说的话,就说:“好,你讲吧,我听着。” 东方求败吃力地在蒋云鹏身边坐下,说:“那我开始讲了——” 东方求败凭着顽强的意志与良好的身体素质,吃尽苦头,终于攀上了翁头峰的峰顶。 峰顶是一个不小的盆地,东方求败站立的地方,正是“盆”的边沿。此时虽是阳春三月,但“盆沿”尚有积雪,东方求败站在积雪里,极目四望。 盆地直径三四百米的样子,中间有个小湖,面积约占整个“盆”的三分之一,约有五六十亩大小,湖中有袅袅白气升腾,此湖似乎是个温泉湖。湖东是碧绿如茵的草地,湖西是枝繁叶茂的树林。东方求败正处于草地和树林的结合处。林中的一些树上,挂着许多或青或黄或红的果子,象是梨枣橘之类;一大片白色的东西,在远处的草地上蠕动,象是羊群。 静静的湖水,绿绿的树林,青青的草地,洁白的羊群。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 这里一定有高人!东方求败兴奋不已,远远地看见,从湖对面的树林里,真的就钻出一个人来,“高人,高人!”他挥着手,大叫着冲下“盆沿”,向那个人跑去,跑得几步,脚下突然一软,身体腾云驾雾般,直往下坠,落地时,耳听得“咔嚓”一声,左小腿一阵剧痛。这是一个大约两丈深的陷阱,黑洞洞的,不知有多宽。“救命,救命……”东方求败叫了一阵后,冷静下来,眼睛渐渐适应了洞底的微光,见地上有几具白森森的骨架,他正要仔细辨认是人骨还是兽骨,听见头顶有人在喊什么,语音清脆似银铃,很好听,就是听不懂。一条绳子从上面垂了下来,东方求败连忙双手抓住。 救东方求败的,是一位相貌极美、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女。那少女打扮奇特:双脚赤裸,长发披肩,上身穿一件羊皮袄子,下身穿一条羊皮裙子。可能是羊皮衣裙没经过硝制,她身上散发出一股膻味。东方求败猜测,这少女可能是高人的徒弟或女儿,他不及道谢,急切问道:“小妹妹,请问你们是什么门派?” 少女摇摇头,说出一串话来,这串话语速极快,叮叮当当,似一大把大大小小的珍珠连续不断地落入玉盘中。东方求败还是听不懂,但觉得那音调似乎有些耳熟,他猜想,这少女可能是哪个少数民族的,不会讲汉语。 少女从腰后抽出一把刀,这把刀很像步枪上的刺刀,或者说就是一把刺刀。她挥刀砍下一段树枝,递给东方求败,示意跟着她走。东方求败拄着树枝,忍痛跟在后面,经过羊群时,见这群羊约有二三百只,个头都不大,再仔细看时,发现有一部分羊长相畸形,有的没耳朵,有的没尾巴,有长三条腿的,有长五条腿的,有生一支角的……东方求败暗暗称奇。少女用绳子拴了一头羊牵着,俩人一羊,慢慢地往树林里走。湖里,不时有几条一两尺长的鱼儿跃出水面,“仙境,仙境!人间仙界!”东方求败边走边赞叹。 树林深处,曲径通幽。走了约莫200米远,小路忽然转了个急弯,拐过去,一堵峭壁突兀眼前。峭壁上有个山洞,洞前是一小块平整的草地。草地上,一个白发无须、上身赤裸、只腰间围着一块羊皮的老者,正在一堆火上烤着几条鱼。东方求败猜测,这老者可能就是高人,他忙拱手道:“前辈高人请了。晚辈东方求败,数年来,一直在外寻访世外高人,今日终于得见,实乃三生有幸!晚辈想请前辈收我为徒——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说着就要跪下去。老者脸上出现诧异之色,忙过来止住他,并指指他的腿。少女把羊交给老者,吩咐了几句什么,老者点点头没说话。 东方求败还想向老者跪下,少女把他一拉,引着他朝洞里走去。山洞很宽敞,石笋、石钟乳倒挂直立,甚是美观。这是一个天然的溶洞,不知有多深,越往里走,光线越暗,最后简直是看不见了。少女紧抓住东方求败的一只手,怕他摔倒。黑暗中,忽然有人说话,说的和少女一样的语言,语速也是极快,语音沙哑并显苍老。少女回答了几句什么,那人又说了几句什么,接着,只听一阵拖拖踏踏的繁乱脚步声,东方求败感觉到,在自己的周围,好像围了很多人。他把眼睛闭了一会儿,睁开,原来洞中并不是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影影绰绰,看不甚清切。他的周围,有二三十人之多,这些人不论男女,大多数的腰上只围了一块窄窄的东西,闻气味应该是羊皮。 东方求败惊异不已,心想,自己难道是闯入了原始人部落? 第五章·第2节 翁头兽域·群兽乱舞 东方求败正不知所措,那个沙哑苍老的声音问道:“年轻人,你是谁?从哪里来?来这里做什么?”用的是汉语,只是语音怪异。东方求败睁大眼睛,发现说话之人,就坐在自己面前的石桌上,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她的左右,各倚了两个汉子。 东方求败说:“前辈高人在上,晚辈东方求败,西川人氏,特来此地寻访武林高人。”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名‘求败’,难道没有人打得过你吗?你是来向我们挑战的?” 东方求败说:“不敢。晚辈取名‘求败’,乃是仰慕金庸先生笔下的剑魔独孤求败大侠,并非是晚辈的武艺有多高。说到武艺,我只在一所少林武校学过1年,之所以终止学业,是因为我发现,少林功夫已大不如前。前辈住此神仙之地,一定是位绝世高人,其他各位,想必是前辈的高徒。前辈高人在上,请收求败为徒,求败向师父磕头了!”说着扔掉手中的树枝,跪了下去。他忘了自己的伤腿,“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旁边有人把他扶了起来。老太婆叫东方求败在一个石凳上坐下,说拜师的事慢慢再说。接着问了他不少话,比如现在的中国,是什么党派统治,军队有多少,这些年来打过仗没有,跟哪些国家打仗,等等。东方求败把自己知道的一一作了回答,心想,这群人看来是有好几十年没下过山了。 一阵香味钻入鼻孔,洞口那个白发老者,吃力地端着一个柳条筐进来了。他走得一瘸一拐的,腿似有毛病。筐先端到老太婆面前,老太婆从里面拿起一条烤鱼,其次是引东方求败进来的那个牵羊少女,再其次,是老太婆左右的那两个汉子。筐端到谁面前,谁就从中拿起一条,最后才是东方求败。此时的筐中,只剩下两条几寸长的小鱼了,东方求败拿了稍小的那条,老者端着筐,蹒跚着出去了,他似乎只是个伙夫的身份。这里好像并不好客,竟然是所有的人挑过后,才轮到客人东方求败。 东方求败咬了一口烤鱼,一股腥味直冲鼻腔,原来鱼烤得外糊内生,他差点吐掉,但还是硬撑着把整条鱼吃进了肚子。心想,这么点考验都经受不了,还能练什么高深的功夫? 东方求败的腿一直在痛。 洞里的光线越来越暗,真的要看不见了。东方求败进来的时候,大约是下午5点光景,这个时候,洞外应该已是黄昏。他感觉自己左右两旁各倚了一人,刚才吃东西的其他人呢? 东方求败正疑惑间,忽有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呻吟声入耳,其间还夹杂着一些听不懂的呢喃。不一会儿,类似的声音响成一片,此起彼伏,不绝于耳。黑暗中,不知有多少对男女,似乎正在行那风流之事。东方求败是个没经历过男女之事的青年男子,只听得他浑身燥热,血脉贲张。他猜想,这些人可能是在练一种邪门功夫,只有一些邪派的武功,才采取这种“采阴补阳”的方法增强功力,这种练法比正常的练法见效快,但易走火入魔。这种功夫学还是不学?东方求败暂时还拿不定主意。 “东方求败。”那老太婆在黑暗中叫。 “啊?”东方求败一激灵,忙问:“前辈有何吩咐?” “你睡了吧。” 睡?在哪儿睡?难道就让我睡地下?哦,对了,练上乘功夫之人,睡的地方也特殊,比如神雕大侠杨过,练功时睡石棺,小龙女睡绳子。这老太婆现在是让我打基础呢,但他们这是邪派功夫,我究竟拜不拜师?管他的,就先听她的吧,基础打好应该不是坏事。东方求败把身体挪下石凳,住地下一倒,不小心碰着了伤腿,不禁“啊”了一声。 “怎么啦?”老太婆问。 东方求败说:“前辈,我的左小腿可能是断了,请您先帮我治一治吧。” 老太婆说:“不用治,吃了我们这儿的仙鱼肉和神羊肉,什么伤都可以不治而愈。” 真有这么神奇?这种特殊的食物疗伤法,东方求败在很多武侠小说中都见过,知道有些特殊的东西,吃了不仅能疗伤,而且功力还会大增。神奇的地方什么都神奇,怪不得他们吃鱼不把鱼烤熟。东方求败心中欢喜,说:“多谢前辈指点。”说完躺下,闭上了眼睛。 伤腿在痛,风流之声又不绝于耳,哪里睡得着?好不容易,洞口有了微光,外面天应亮了,洞中渐可视物。东方求败发现,地上,横七竖八地乱躺着几十个人,几乎都是赤裸着身子,他们身下都垫着羊皮,大多是一男一女、或两男一女相拥而卧,其中有一对男女,还在气喘吁吁地进行着风流之事。洞中光线虽不足以看清人脸,但东方求败还是认出了牵羊少女,她还是那身装束,一个人躺在离众人稍远的地方,看来她昨夜没参与“练功”。 “突突突……”先起来的是老太婆,她手里摇着一个斑斑驳驳的军用水壶——里面可能装着颗小石子。洞中人纷纷起了“床”,各人把羊皮围在腰上,络绎走到洞深处,出来时,每人手里都拿了一根长长的东西。东方求败仔细一看,好家伙,那是一支支步枪!每个人的腰上,还都别了一枚手榴弹。 老太婆拿着军用水壶,走在最前面,众人依次跟在后面往洞外走。有两个人过来夹着东方求败,扶着他跟了出去。 洞外,天已大亮,白发老伙夫在洞口烤着羊肉。 待看清楚这群“人”的真面目,东方求败目瞪口呆。这些人有不少长相奇特,有两米来高的瘦竹竿、有米把高的矮冬瓜、有全身是毛的、有没耳朵的、有一只手长七八个指头的、有长尾巴的……一个看上去十四五岁的少女,只长着一条腿,她走路是跳着走的,象一条上了岸的跳鱼儿。除老太婆和老伙夫外,这群人的年纪,大约都在十三四岁至五十几岁之间。除老太婆、牵羊少女和独腿少女外,其他人无论男女,都没穿上衣,只用一块羊皮围着腰部。 这是一群怪物!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奇特的一群人?说是原始人吧,他们又怎么会有步枪和手榴弹?东方求败觉得,自己似乎是进入了奇幻世界。 只听老太婆一声口令,怪人们立即排头朝南、面朝东,站成三排,每排10个人。老太婆站在队列前,俨然是个指挥官。她左右各站着一个五十几岁的半老头,左边那个,长着一只硕大的蒜头鼻子;右边那个,长着一双难看的倒三角眼。牵羊少女站在第一排的排头。老太婆、蒜头鼻和三角眼同时向后转,也是面向东方。老太婆先跪下,蒜头鼻和三角眼跟着跪下,后面的三排人紧跟着也跪下了。 一轮日头慢腾腾地升上树梢,老太婆嘴里念了一句什么,众怪人跟着念了一句。老太婆再念一句,众怪人又跟着念一句,如此,总共念了那么二三十句后,老太婆一声口令,众怪人站起身,用步枪练起刺杀来,“哈哈”之声震天响。 东方求败这时才发现,只有老太婆、蒜头鼻、三角眼和牵羊少女手中的步枪是真的,其他人的则全是纯木头制品。倒是每个人腰后别的那颗手榴弹,看样子全是真家伙。 观摩了这些人的“功夫”,东方求败大失所望,心想如果自己的腿是好的,一个人对付他们四五个,应该不是问题。 连老伙夫在内,这群人共是34个,19个男的15个女的。那些怪男人们,个个面带晦色,边练边哈欠连天;女怪人们则个个红光满面,精神抖擞。 众怪人先练一阵刺杀,又练了一阵投弹,老太婆举起军用水壶摇了几下,大家停止练习,又面向东方,集合成三排。老太婆、蒜头鼻和三角眼在前面跪下,众怪人跟着跪下,老太婆念一句,众怪人跟着念一句,听音调,跟训练前念的是相同内容。看情形,他们是在进行什么宣誓。 宣誓完毕,老伙夫端上了柳条筐。众怪人席地而坐,由老伙夫把早餐送到众人面前。还是老太婆和牵羊少女先拿,然后是蒜头鼻和三角眼,东方求败和老伙夫最后。看来这儿的等级森严,牵羊少女的地位,像是仅次于老太婆。这次东方求败吃到一块斤把重的烤羊肉。 牵羊少女吃着羊肉,起身向树林外走去,估计是牵羊去了。 老太婆一边啃着羊肉,一边跟靠她最近的蒜头鼻、三角眼,以及三个50多岁的半老妇女,叽哩呱啦地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往东方求败身上瞟。那几个人频频点头,口中“哈依、哈依”地应着,也不住地往东方求败这边看。东方求败猜想,他们可能是在商量接收我入派之事。 好像是商量妥了,老太婆向几个年轻的怪男人吩咐了几句什么,那几个人立即行动起来。片刻,两个盛满清水的钢盔,分别安放在两堆“品”字形的石头上,两个灶之间,堆放了一大堆柴草。 东方求败猜测,他们可能要煮什么东西来吃。但煮东西吃,应该是老伙夫的事,他们又何必亲自动手? 随着老太婆的一声吆喝,四个身体稍壮的怪男人,猛扑过来,分别抓住东方求败的双手双脚,将他抬到钢盔旁边。 老伙夫一瘸一拐地过来,在两口“锅”的底下添上柴草,点燃,两团桔黄色的火苗,立即欢快地舔着钢盔底。 第五章·第3节 翁头兽域·衍后亲王 “突突突”,老太婆摇了几下军用水壶,说了句什么,众怪人立即围成一圈,席地而坐。人圈中间,是烧着的两钢盔清水,和被扭住手脚,坐在地上莫名其妙的东方求败。 老太婆又一声吆喝,扭着他的四个怪人把东方求败摁倒在地,死死地固定住了他的双手双脚。东方求败动荡不得,大声叫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我不学你们的功夫了!” 蒜头鼻过来把东方求败的两腮一捏,把一块鸭蛋大的卵石塞进他嘴里,东方求败说不出话了,只能用鼻子“呜呜”地表示抗议。 老太婆走过来,亲手褪下东方求败的裤子,摸了摸他的私处,点头连说:“哟西,哟西!” 像是颇为满意。 哟西,哟西?这不是东倭话吗?难道这些人全是东倭人?这儿怎么会有这么一大群丑陋的东倭怪物?他们现在要干什么?难道要割了我的私处来煮来吃?想到这儿,东方求败吓得魂飞魄散,豆粒大的汗珠,汩汩地从皮肤里渗出来。 两个钢盔里热气腾腾,水快开了。果然,老太婆把手一招,一个中年女人手握一把亮光闪闪的刺刀走过来,蹲下,左手掂了掂东方求败的下阴,右手的刺刀作势就要往下旋。 千均一发之际,一个人从圈外冲了进来,飞起一脚,把中年女人揣翻在地,夹手夺下她手中的刺刀。此人正是那位牵羊少女。牵羊少女手握刺刀,跪在老太婆面前,飞快地说了一阵倭语。 老太婆先是满脸怒色,听着听着,表情变缓,听到后来,竟是喜笑颜开,并且不住点头,嘴里连说“哟西”,同时那双昏花的老眼,还色迷迷地,直往东方求败的私处上看。 众怪人一阵聒噪,男怪人们闹得尤其厉害。老太婆怪眼一瞪,厉声呵斥了几句什么,怪人们渐渐平静下来,只是男怪人们脸上,都有一丝不甘心之色。 东方求败浑身汗湿,三魂少了两魂。在中年女人掂他下阴那一刻,他几乎吓昏了过去,直到牵羊少女过来帮他提上裤子,才惊魂稍定。几个怪人放开他的手脚,牵羊少女扶他坐了起来。 老太婆笑眯眯地说:“东方求败,吓着了吧?实话告诉你,此地是大东倭帝国地皇陛下属下的小扶桑王国,我是小扶桑王国女王,大名吞华仙娥。刚才救你的花姑娘,名叫吞华小仙子,是我的法定接班人,将继承我的王位,统治这个国家。现在,本王就将王国的主要政要,向你介绍如下——” 东方求败惊异万分,在这中国内陆的国土上,怎么会有一个隶属于东倭的“小扶桑王国”?他打断吞华仙娥,大声抗议道:“这儿明明是中国的土地,怎么会是……” “撑嘴!”吞华仙娥一声怒喝,“啪啪!”东方求败挨了蒜头鼻两耳光。 好汉不吃眼前亏,东方求败闭了嘴。吞华仙娥继续说:“东方求败,不要乱说话,现在听本王介绍……” 吞华仙娥介绍,蒜头鼻是“首相”,叫吞华大雄;三角眼是“国防大臣”,叫吞华次雄。其他的则是林业大臣、牧业大臣、水产大臣,等等。总之,这儿所有的人都有官职,且都是大官,没有一个小官或平头老百姓,连那个老伙夫,也有职位,叫“御膳官”。 “……东方求败,”吞华仙娥说,“现在,本王正式接纳你加入本国,即‘小扶桑王国’国籍,并封你为‘衍后亲王’。王储小仙子,尚未大婚,从即刻起,你就是她的丈夫。刚才,是试试你胆量的,没被吓晕过去,证明你有资格为小扶桑王国担负起传宗接代之重任。从此后,你和小仙子王储,要共同努力,多生产儿子,越多越好!” 众怪人鼓起掌来,女怪人们鼓得异常热烈,男怪人们则鼓得有气无力。 “还有,”吞华仙娥待掌声消停,接着说,“衍后亲王,从现在起,你就不叫“东方求败”了,本王给你取名叫‘衍后英雄’,明白吗?你不仅有跟小仙子王储生儿子之重任,亦有跟其他女子生儿子的任务,你的明白?” 天下竟然有如此荒唐的事情!东方求败看了一眼小仙子,又扫了几眼那些赤裸着上身的女人们,半天说不出话。 吞华仙娥还向东方交待了一些“小扶桑王国的“律令”,比如不能私出“国境”,即不能下这坐山峰;要参加每天的宣誓和训练;不能无故拒绝女人们的求欢;等等。她最后问:“衍后亲王,你的,有什么政论须要阐述?” 东方求败问:“请问你们宣誓的是什么?还有,还是请您把我的腿先治一治吧!” 吞华仙娥说:“到一定时候,我会翻译给你听的,现在你跟着念就行了。至于你的腿,那不用担心,不是给你说了吗?吃了这儿神奇的食物,你的腿自然会好的。“ 此刻的东方求败,当然不再相信“食物疗法“的鬼话了,他向哑巴老伙夫望了望,老伙夫表情木然,正拿着个柳条筐,一瘸一拐地往湖边走去。 吞华仙娥看出东方求败的心思,说:“御膳官的腿,是属于先天性残疾。当然,仙鱼肉和神羊肉,也不是包治百病,比如对先天性的疾病,就没有多大的效果。” 不信也没有办法,东方求败暗暗打主意:找个机会逃出去,第一要把这儿的情况报告给政府,第二是把腿治好。 吞华仙娥站起来说了句什么,转身进洞。众怪人跟着鱼贯而入。小仙子过来扶住东方求败。东方求败发现,这个从小在淫洞兽窟中长大的少女,此时脸儿居然是红红的。进入洞中,她扶着东方求败,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 老伙夫走进洞来,对着小仙子指手划脚地“啊啊”几声,吞华仙娥把手一摆,用汉语说:“从今天起,小仙子的任务主要是生儿子,牵羊就换……就换竹子吧。”接着用倭语唤了一声。 “哈依!”一个正在被一个大头矮子搂着抚摸的上身未穿衣服的女子站了起来,这女子没有耳朵,看模样只有十五六岁年纪,比小仙子还小着一两岁。这个叫竹子的半裸无耳小妇人,从此接替了小仙子的牵羊任务。 为什么除了吞华仙娥、小仙子和那个叫“吞华独子”的独腿少女穿上衣外,其他女子都裸着上身?东方求败想问,又不敢问。 吞华仙娥又下令了:“衍后亲王,你和小仙子王储,现在就开始行那生儿育女之事吧。” 身边,已有两三对男女,又在开始做事。东方求败想,这些东倭怪人们,真的是连狗都不如,狗都会找一个偏僻的地方,何况是人?他对吞华仙娥的话无动于衷。 吞华仙娥说:“怎么还不行动?哦,对了,你们肚子饿了,没劲是吧?吃了饭再做也行。从今天起,我第一个用餐,王储小仙子第二,你衍后亲王第三。” 大约在下午5点,老伙夫才端了柳条筐进来。这群人每天只吃两餐。果然是东方求败第三个享用,他不客气地挑了一条最大的鱼,边吃边想,吃完后该怎么办?难道真给这群东倭怪人“衍后”?对了,这些人整日整夜地,也在做那“衍后”之事,怎么就不见有哪个女子怀孕?不仅如此,这儿连小孩子也没一个,这么说,他们已有10多年没生育过了?难道这些人都已经绝育?怪不得要封我为“衍后亲王”了!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绝育的呢? 用完餐,吞华仙娥又催促东方求败和小仙子行动。东方求败推说,自己的腿动荡不得,现在不方便行事。吞华仙娥似乎很宽容,说:“那就等腿稍好一点再做也行,身体健康时,生出来的大东倭小英雄,体质会更佳。”她特批了东方求败10天时间来养伤,说在这10天之内,由小仙子陪着,可以不做任何事。 东倭怪人们,在吞华仙娥的率领下,每天做着这么些事:早晨,出洞宣誓,宣誓后训练,训练完再宣誓,然后用餐,餐后回洞。回洞后,或者休息,或者淫乐。天天如此,周而复始。怪人们有时也练练格斗,多是男女对练。看了他们的对练,东方求败几乎笑掉大牙:几乎所有的男人,都不是女人们的对手。 这天,吞华仙娥率众怪人离洞稍远的地方训练去了,东方求败在小仙子的搀扶下,走到洞外。老伙夫正吃力地端着大半筐鱼,从湖边一瘸一拐地走来。小仙子见了,扔下东方求败去帮着抬鱼。鱼抬到火堆旁,老伙夫坐下喘息,东方求败伸头看鱼,老伙夫忽然说:“小伙子,你就把小仙子当着你的妻子吧,她是这儿唯一的好人。” 老伙夫语音怪异,有点不男不女,口齿也不太清楚,勉强可以听懂。东方求败吃了一惊,问:“你会说话?还会说中国话?” 第五章·第4节 翁头兽域·险恶兽心 老伙夫说:“我是中国人,吞华仙娥也是中国人。我叫牛富贵,她原名叫王仙娥,我们是夫妻。” “吞华仙娥是中国人?你们还是夫妻?”东方求败又是一惊。在这翁头峰上,令他吃惊的事情,真是太多了。 牛富贵说:“你听我讲。大概在60年前的一天,我和妻子王仙娥,正在这翁头峰下的桂花湖边放羊。忽然不知从哪里跑来两个肩上各扛两条枪、腰上各挂着十多颗手榴弹的鬼子兵。一个鬼子兵用枪逼着我,另一个就去糟蹋仙娥。万万没有想到,仙娥对东倭鬼子不仅不反抗,反而好像还很愿意。两个鬼子兵轮流糟蹋完仙娥后,就赶着我们,连同十多只羊,一直往山里走。到了翁头峰下,就逼着我们往峰上爬。吃尽了苦头,我被弄到这峰顶上来了,而王仙娥则是完全自愿爬上来的。十多只大羊太重,两个鬼子兵就把它们全部杀死,扔在峰下喂苍蝇,只把一公一母两只活小羊羔弄了上来。也不知他们是怎么知道有这么个地方的。自从见了两个鬼子兵后,仙娥就再也不搭理我了。到这儿后,王仙娥不断轮流着和两个鬼子兵做那种事,他们做那种事从来不背着我。王仙娥和两个鬼子兵完全把我当成了奴仆,稍有不顺他们意的地方,两个鬼子兵就把我往死里打,而王仙娥却从不劝阻一下。不知从哪天开始,王仙娥会讲东倭话了,并把自己改名叫‘吞华仙娥’。住进这个洞不久,有一天,两个鬼子兵突然把我打昏,一阵剧痛使我醒来,你猜怎么着?他们连根剜掉了我的命根子!我痛得在地上打滚,边打滚边咒骂,两个鬼子兵又来割我的舌头!我的舌头被割掉一截后,又痛得昏了过去。等我再次醒来时,见两个鬼子兵正在喝汤。你猜他们喝的是什么汤?喝的正是用我的命根子熬的汤!烧火为他们熬汤的,是吞华仙娥,也就是我的妻子王仙娥!” 东方求败惊骇万分。小仙子俏立一旁,睁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牛富贵,脸上充满同情之色。 “用我的命根子给鬼子兵熬汤的,是我的妻子王仙娥;用我的命根子给鬼子兵熬汤喝的,是我的妻子王仙娥!”牛富贵咬牙切齿,重复了两遍。 东方求败凝神想了想,问:“王仙娥是什么时候跟你成亲的?她的娘家在哪里?” 牛富贵说:“和我成亲时,她才15岁。那时,我的父母刚被东倭飞机扔下的炸弹炸死不久,他们给我留下了十几只羊,我就靠着那群羊过日子。一天,一个十五六岁的讨饭女来到这老翁山中的桂花湖边,经过我的草屋时,向我讨东西吃。那年我18岁,已有些想媳妇了,就叫讨饭女留下来,她同意了。她说自己叫王仙娥,从记事起,就开始讨饭,也不知老家在哪里。当夜,我和她就做了夫妻。” “两个东倭兵来的时候,你和王仙娥在一起住了多久了?” “5年。” “她跟你生过孩子没有?” “没有。”牛富贵说,“说来也怪,到这儿后,王仙娥一年生1个,五年生5个,三女两男,都是两个鬼子兵的种。怀第六个时,胎儿掉了,从此她就再没有生育过。” “那这山上的这么多人是怎么来的?” 牛富贵说:“那帮畜生不如的东西!王仙娥的三个女儿长到十二三岁的时候,就被她们的两个父亲给糟蹋了,十四五岁时,她们就怀了孕,生下了孩子。有的孩子生下来就是怪物。王仙娥的三个女儿,每人生下三四个孩子后,老天报应,有一天,一个鬼子兵下湖游泳,可能是腿抽筋,游到湖中间时,直喊救命。另一个下水去救,一下去就被那个抱得死死的,结果,两个都喂了湖里的王八。” “那还有那么多人是怎么来的呢?”东方求败明知故问,他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你说是怎么来的?”牛富贵瞪眼道,“还不是兄弟跟姐妹,父亲又跟女儿!这群畜生!” “这十多年来,他们好像没生育过?” “天报应!该当他们绝种!”牛富贵狠狠地说,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得意之色。 东方求败问牛富贵,为什么这儿的女人们,除了王仙娥、小仙子和单子外,其他的全都不穿上衣?牛富贵说,虽然峰顶的“盆沿”上常年积雪,但盆底的湖底有股温泉,致使这里的气温一年四季都很暖和。为了能激起男人们的兽性,好让女人们多生孩子,王仙娥规定,凡是有生孩子义务的女人,都要赤裸上身。王仙娥自已老了,早已无生育能力,小仙子是她的接帮人,她要物色一个正常些的男人来配小仙子。这里的女人们多年没怀过孕了,王仙娥怀疑,是男人们都已丧失了生育能力,所以还暂时不让男人们,也就是小仙子的爷爷叔伯兄弟们动她。王仙娥正发愁呢,你东方求败来了倒正好。不过,等东方求败给他们留下一些种后,可能就会被杀掉。至于单子,她是天生的一条腿,同时也是个“石女”,无法生养,所以她们三个人都穿了上衣。 “我见他们每天都要宣两次誓,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他们说的是: 地皇陛下万岁万万岁!日出东北方,照耀我扶桑。全体大倭裔,尽忠吾地皇!劣种支那人,是我脚下蚁、是我跨下驴、是我俎上肉、是我身下奴!蝼蚁任我踩、 贱驴任我骑、犬肉任我宰、奴才任我役!大倭子孙们,大家要记清:在支那明天启十二年,大东倭英雄四十人,纵横支那十一省,所向披靡九千里!我们在这与世隔绝的高山之巅,努力繁衍优良的大倭之子孙;苦练杀敌之本领,锻造强健之身躯。待地皇陛下再次发动圣战那一日,里应外合,吞并支那地,杀尽支那人!地皇陛下万岁万万岁!” 东方求败气得七窍生烟,猛一跺脚,忘了自己的伤腿,一阵剧痛,差点没昏过去。 明朝天启年间,40个东倭浪人,从浙江镇海登陆,在中国烧杀抢掠奸,恶事作尽。天启年间,阉党当政,朝纲混乱,各地官僚,相互推诿,没及时组织围剿,导致这40个东倭浪人,在中国流窜作恶达两年之久,如入无人之境。他们那罪恶的足迹,踏遍了东南沿海及内陆的十一个省份,最后在福州被一个告老还乡的老臣组织的百余乡勇围歼(关于那个老臣围歼东倭浪人的故事,在后面的章节中有讲述。)。 这个历史事件,东方求败在未迷上武侠小说之前,在某杂志上看到过。几百年来,很多东倭人把那40个东倭浪人的恶迹引以为豪,并常用来作鼓舞军心之教材。 东方求败从牛富贵口中得知,王仙娥和她的后代们,这几十年来,一直没下过峰,因为他们现在还不敢。王仙娥说,如果他们的人发展到40口,不必等到东倭军队再次打进来,她就要率领后代们效仿几百年前那40个东倭浪人了。因为她相信,“40”是个吉利数字。牛富贵曾跑过一次,结果被两个东倭兵捉回来打断了一条腿。翁头峰太过陡峻险峻,当地没有人吃饱了没事干往上爬。又因翁头峰在这老翁山深处,并不出名,外地的攀岩爱好者还没发现这儿,在东方求败来之前,还从没有外人上来过,他在陷阱里看到的白骨,是羊的骨架。 东方求败还想再问什么,一阵喧闹声传来,王仙娥率领她的后代们操练归来了。 小仙子砍了几截树枝,搓了一条草绳,替东方求败把骨折的小腿夹好,王仙娥看见了,对她一顿训斥。吞华大雄走过来,三下五除二把东方求败腿上的夹棍取下,连同草绳一起扔得远远的。王仙娥说:“衍后亲王,你的腿自然会好的,夹它干什么?以后不准夹了。” 我这条腿怕是要废了!东方求败暗叹。洞内很暖和,不冷也不热。白天黑夜,东方求败多数时间,都是在洞中度过。王仙娥规定他只能在离洞口30步之内活动。小仙子一直形影不离地陪着他,虽然在很多时候,洞中都充满肉欲的诱惑,但东方求败始终没动她一下。眼看10天期限就要到了,他寻思,我该怎么办?牛富贵明明知道,给他们留下后代后,我可能就会被杀,但他为什么还要劝我把小仙子当着妻子?是叫我不吃眼前亏呢?还是他另有什么目的? 到了第10天下午,用过晚餐,王仙娥说:“衍后亲王,小仙子王储,你们这就开始吧。”洞中的光线,尚可见人,东方求败用眼扫了扫,见几十个男女怪人,全都眼巴巴的看着他。东方求败吞吞吐吐地问:“就现、现在吗?” “对,现在。”王仙娥肯定地说,“大家要看着你们表演,以激发男人们的雄威,以激起女人们的情欲。” “不!”东方求败脱口大叫。 王仙娥阴森森地说:“不?那留着你胯下那根玩意儿干什么?首相,国防大臣,拿刀来!把这个人的命根子割下来!熬汤喝!以壮我大东倭英雄之阳威!” 东方求败想,10天前,他们并不是试我胆量的。要不是小仙子相救,我的命根子,怕是早已被他们割下来熬汤喝了。这么说,要我为他们“衍后”,是小仙子的主意?他扭头看了一眼小仙子,小仙子也正在看着他,那双美丽的眸子里,满是哀求之色。 四个怪人猛扑上来,按住东方求败的手脚,吞华大雄扒下了东方求败的裤子,吞华次雄拿着柄亮光闪闪的刺刀,在东方求败的私处蹭了蹭。老伙夫牛富贵手捧一个钢盔,一瘸一拐走了进来,等着把将要割下的东西拿去熬汤。虽在极度惊恐中,但东方求败还是发现,牛富贵不易觉察地向他使了两下眼色。 王仙娥“嘎嘎”地笑了几声,说:“东方求败,你是想当‘绝后太监’呢?还是要当‘衍后英雄’?二选其一。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从一数到十,数到十时,如果你还不做出正确妥善的选择,那结果,就不用我说了。哼哼!一!” 身边是美貌如花的少女,胯下是冰凉锋利的刺刀! “……四!” 几十年前,他们的父祖辈,在中国犯下了多少滔天大罪!就是现在,东倭人也不愿向我国提供,当年侵华倭军在中国埋藏化学武器地点的详细资料。而眼前这群虽说有一半中国血统、而又与禽兽无异的怪人们,又妄想“吞华”、“杀尽中国人”,真为他们“衍后”?可是,不“衍后”就要“绝后”!留得青山在…… “九!”王仙娥厉声喊道。 “我要小仙子!”东方求败大叫。 王仙娥那张紧绷着的核桃老脸,随之舒展开来,象盛开了一朵丑陋的牛屎花。她一声招呼,怪人们立即放开了东方求败。众目睽睽之下,东方求败猛一翻身,把小仙子扑倒在地。小仙子在他身下发出一声惊叫…… “哟西,哟西!”全洞的男女怪人们,齐声喝起彩来。边喝彩,边捉对儿苟且起来。连年近八旬的王仙娥,也解开了自己的羊皮袄子,把一个在一旁无女人配对、干着急的少年拉入怀中,不知是她的孙子还是曾孙辈。那个独腿石女单子,也被不知是她的父辈还是兄长撕去了羊皮裙…… 牛富贵端了两钢盔热气腾腾的羊鞭汤进来了,从尊到卑,把钢盔依次伸到正在做事的,和在一旁等着做事的男男女女嘴边,每个人包括王仙娥,都喝了两大口。而在此之前,羊鞭汤王仙娥是一般不喝的。 王仙娥吩咐牛富贵,每存上10根羊鞭,就要熬一次汤给大家喝。她认为,女人喝了羊鞭汤,可以滋阴;男人喝了羊鞭汤,可以壮阳。 东方求败正值青春年壮,当夜,他与小仙子激情几度,困倦以极,眼一闭,就睡死过去。多少个晚上以来,他从没有睡得如此香甜过。 东方求败醒来时,天已大亮,他吃惊地发现,自己正躺在怪石嶙峋的湖边。 第五章·第5节 翁头兽域·尘埃落定 东方求败翻身坐起,见王仙娥和小仙子也躺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牛富贵右手提着一支步枪,左手端着钢盔,正在往王仙娥脸上浇水。牛富贵的后腰上,还别了两颗拧开了保险盖的手榴弹。浇完水后,牛富贵把钢盔一扔,两手端着步枪,对着地下的王仙娥。 王仙娥伸伸腿,醒了,她把脖子扭了两扭,两手猛地在地下一撑,嗖地站了起来。这个年近八旬的老太婆,身手竟是异常敏捷。牛富贵向他逼近了一步。“怎么啦?御膳官?”王仙娥惊问。 牛富贵说:“呸!老子叫牛富贵。王仙娥,你说,这几十年来,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仙娥又是一惊:“你怎么会说话了?” 牛富贵说:“你以为,割掉了老子的一截舌头,就能让老子永远成为哑巴吗?这几十年来,老子没事就偷偷地往外拉舌头、练说话,在10多年前,就已恢复了说话功能,现在,老子连鬼子话也会说了。老贱人,你怕是没想到吧?“ “确实没想到!”王仙娥说,她环顾四周,“我的后代们呢?” 牛富贵说:“都归西了!我在每只牲口的胸口上,都插了两刺刀,再用二十多颗手榴弹在洞口一炸,轰!哈哈!老贱人,你不是想‘吞华’、‘杀尽中国人’吗?有本事,就再生些怪物出来吧。” “嘤咛”一声,小仙子醒了,她站起来,美目茫然四顾,说了句倭语,又说了句汉语:“发生什么事了?” “小仙子,你怎么会讲汉语?跟谁学的?”王仙娥不及分辨牛富贵所说的是真是假,对小仙子会讲汉语这事,她这一惊,又是非同小可。 牛富贵得意地说:“我教她的!你又没想到吧?” “老鬼,老娘小看了你!当年该把你的舌头连根拔掉!”王仙娥恨恨地说。 “后悔来不及了!”牛富贵说,“现在我有些话要问你,你好好回答。回答得好,看在曾有几年夫妻的情份上,可以饶你不死。我问你,你明明是中国人,为什么见了两个鬼子兵,就自愿跟他们搞在一起?从此你就好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东倭人,而且还拚命地为他们繁衍后代,妄想‘吞华’。那两个鬼子兵,究竟有什么魔力?” 王仙娥说:“谁说老娘是中国人?老娘是地地道道的大倭之子孙!” “你不是中国人?”牛富贵和东方求败同声惊问,只不过牛富贵惊得更甚。 王仙娥面带得意之色,说:“我们大倭民族,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人种,却被羁绊在那么几个小岛之上;而你们支那人,是世界上最为劣等的民族之一,却拥有着这么一大片美丽肥沃的土地。这是上天的不公!为了吞并你们支那,早在数百年前,我们大东倭帝国,就不断派人潜入你们国家,冒充中国人,打入你们社会的各个阶层,取得你们的信任。待地皇陛下即将发动圣战时,这些人作为内应,就开始瓦解你们的各种抵抗组织,涣散你们的军心、民心,从而对你们的各级政府机构和军队产生极大的破坏力。知道汪精卫政府是怎么投降的吗?汪精卫身边有一些替他办事的得力人物,就是我们东倭人!” 东方求败惊骇得张大了嘴巴。 牛富贵问:“难道我国的叫化子队伍,你们也派人打入了吗?打入叫花子队伍,对你们又有什么用处?” 王仙娥说:“叫花子是怎么产生的?还不是因为穷,没饭吃。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对政府强烈不满。叫花子队伍,是一支不小的力量。我们打入他们中间的目的,是想策动这支力量,一起来反对你们的政府。在东倭,我从小接受的就是侵华教育,刚满14岁时,就被派到支那当了一名乞丐。在对一个乞丐头子进行策动时,那个又麻又瘸又脏又丑的死老头子,居然想吃天鹅肉,要占我的身子。我实在恶心,就找个机会逃了出来,想先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再图谋事。于是就在这老翁山中,委身于你,便宜你这个老废物了!跟你在一起的那几年,生活相对稳定,比当乞丐不知好到哪儿去了,我就有点你们支那人说的‘乐不思蜀’。那5年,我对大倭民族、对地皇陛下一点贡献都没有。我愧为大倭子孙,愧对地皇陛下!直到空降兵大健野郎和土田村夫的出现,才把我唤醒,想起了自己的使命。当时大健和土田说,皇军吃了不少败仗,圣战的局势,已经对我大东倭皇军,是大大的不利!地皇陛下已下了命令,在亚洲各国进行圣战的大东倭皇军,全部撤回本土,以保存实力。大健和土田,是东倭驻缅甸的空降兵,有一次执行任务时,从低飞的飞机上,发现了这个地方。在大部队撤离时,俩人寻机溜了号,越过中缅边界,穿过云南,到达了这儿。他们本想抢两个支那女人上这儿来繁衍后代的,谁知第一个抢到的便是我。在得知我是东倭人后,他们就不准备再抢了。因为只有我为他们生出的,才是百分之百纯种的、优良的大倭后裔。只可惜,自大雄和次雄以后,我的后代们的身体,很多都不如人意……” 牛富贵打断她,问:“你和我做了5年夫妻,没为我生下一男半女,怎么跟了两个鬼子兵,就能接连生出那么多?” 王仙娥说:“我们打入你们国家的女孩子,从有例假开始,就服用一种特殊的避孕药,半年服一次,服一次管半年。你想我怎么可能会为你这样一个支那穷羊倌生孩子?大健和土田来了后,我就不再服药了。就这样。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你不问该我问了。” 东方求败心里暗叹,怪不得从中倭甲午海战起,到抗倭战争,中国军队在很多时候,都处于东倭人的下风,原来人家早已是“深谋远虑”!东倭人,从古到今,为了侵吞中国,真可谓用心良苦! 牛富贵的枪口在王仙娥胸脯上捅了两捅,说:“你有什么资格问我?” 王仙娥伸手往腰后一探,一支三寸来长的黑色袖珍手枪已握在掌中,说:“就凭它。” 牛富贵大惊,后退两大步,问:“这支手枪从哪里来的?怎么这几十年来,从没见你用过?” “这个你没必要知道,”王仙娥说,“现在我问你,这几十年来,我的后代们,有很多长得奇形怪状的,是不是你搞的鬼?这十几年来,我们的女人居然没怀上过一个孩子,是不是也是你搞的鬼?还有,昨天晚上,你在羊鞭汤里放了什么东西?“ 牛富贵哈哈一笑,说:“你有枪,我也有枪,大不了同归于尽。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但现在老子高兴,跟你说了也无妨。你的后代们长得奇形怪状,不是我搞的鬼,而是你们自己搞的鬼!你没见有些羊长得也是奇形怪状的吗?那些奇形怪状的羊,有的是母羊和它的儿子、或公羊和它的女儿所生出来的!女人们这十几年来生不出孩子,是我经常在你们吃的鱼羊肉上,涂了一层可致人不孕的草药粉;两年前,我又找到一种男女在做了那种事后,吃了可以昏睡好几个时辰的野果,并且早已在你那些畜牲后代们身上试过几次,只是一直找不到迷倒你们所有人的机会。老子等昨天晚上这个机会,等了很久了!哈哈哈……” “砰!”王仙娥扣动了扳机。 子弹打在了牛富贵那条好腿上。牛富贵一屁股跌倒,跌倒的同时,也扣动了步枪的扳机。 东方求败和小仙子双双惊叫起来。 步枪里,并没有子弹射出! “嘎嘎嘎嘎!”王仙娥仰天狂笑。 牛富贵连连扣动扳机,还是打不出一颗子弹。 王仙娥说:“别抠了,枪里没子弹。老娘还有话要问你,小仙子是怎么被你……” “你打死我吧!”牛富贵脖子一梗,怒骂,“你这个老贱人!老子什么都不说了!” “你不说?现在你的两条腿都废了,这姓东方的小子还有一条好腿,老娘把他的腿废了再收拾你,免得在一旁不老实。”王仙娥说着把枪口对准了东方求败。 小仙子惊叫一声,扑向王仙娥;王仙娥飞起一脚,把小仙子踹了个仰面朝天。 说时迟,那时快,牛富贵双手在地上一撑,身体弹起,象只大青蛙似地“蹦”向王仙娥,把她扑倒在地,一只手从后腰飞快地拔下一颗手榴弹,用嘴咬掉引线,往怀里一塞,再紧紧地箍住王仙娥,同时大叫:“小伙子快趴下!” 东方求败刚趴在地上,“蓬”,一声闷响,一条热烘烘、湿乎乎的细长东西,掉在东方求败的脖子上,他拉下一看,是一大截肠子。牛富贵和王仙娥,俩人被炸成了四截。王仙娥的上半身,仍被牛富贵的双手搂得死死的。 东方求败呆若木鸡地愣了半天,才想起小仙子,见她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心想难道她也被炸死了?上前一看,见小仙子的脑袋旁,流了一滩红白相间的粘稠液体。 原来小仙子被王仙娥踹倒后,后脑勺正好磕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东方求败探了探小仙子鼻息,已无一丝热气。东方求败哀叹:好一个美丽善良的姑娘,可惜就此香消玉殒! 牛富贵的步枪和王仙娥的手枪,均已炸飞到湖里去了。 东方求败拄着树枝,来到洞口,洞口已被大大小小的石灰石掩埋得严严实实。他又回到三具尸体旁,想挖坑把他们埋了,又找不到挖土的工具。围着三具尸体转了几圈,忽听湖里“泼喇”一声响,一条两尺多长的鱼儿跃起,又落下。东方求败有了主意:水葬。 三具尸体刚入水后,大大小小的鱼儿,倾刻间蜂拥而至。几个旋涡过去,尸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东方求败盯着湖面的圈圈涟漪,呆立良久…… 东方卫华对蒋云鹏说:“我好不容易从峰上下来后,就去你们学校找你,可学校的关着门,我一想,可能是星期天……” 山下,丽日和风,春意盎然,蜜蜂忙碌于花间,雀鸟捉虫于田野。 翁头山麓的老翁镇,正逢赶集日,家家茶馆里,烟雾缭绕,人声鼎沸。麻将桌上,哗哗作响;武打录像,哈哈有声。一个蓬头垢面的瘸子,拄着一根木棍,蹒跚着走进一家茶馆,他激动无比、语无伦次地向人们讲述着他的“奇遇”。 “滚滚滚滚!”人们纷纷皱眉挥手,如同驱赶一只恶心的苍蝇,这样的乞丐,他们见得多了。 瘸子“乞丐”“滚”了后,人们继续惬意地享受着幸福生活:喝茶的喝茶,抽烟的抽烟,聊天的聊天,打麻将的打麻将,看录像的看录像。 东方卫华又去了镇政府、派出所,两个单位的人都叫他“滚”。 东方卫华开始外出寻访武林高手的时候,就被人们视为疯子。现在,他说的话更象“疯话”了,因为他所讲的“故事”,太过匪夷所思,谁也不相信那是真的。 东方卫华上、下翁头峰,一路被棘藜尖石挂得体无完肤,身上所带的钱,早不知丢那儿去了。下峰后,东方卫华拄着拐杖,顺着老翁镇到县城的乡村公路,一瘸一拐地往县城走,一个农用车司机看他可怜,就带了他一段。东方卫华的家离这儿有几百公里省城郊区,他想快点回家,到医院去看自己的腿还有没有恢复的可能,可他身无分文,就打算靠树枝作拐,步行回去。 东方卫华把他的遭遇讲完后,问蒋云鹏:“老师,我说的你相不相信?” 蒋云鹏说:“说实话,我相信大半,因为我也曾有过一些奇遇,但因为没有亲眼所见,所以对你说的话不敢全信。这样吧,你坐车回去也就是百把块钱车费,我借两百块钱给你。” 东方卫华不是骗子,这是肯定的,蒋云鹏之所以说是“借”给他,而不是说“送”给他,是怕伤他的自尊心。 东方卫华先没接蒋云鹏手中的两张钞票,问:“你不怕我是骗子?” 蒋云鹏坚定地点点头,说:“你的样子不像骗子。” 东方卫华说:“谢谢你老师,对了,你贵姓……姓蒋?名字呢?哦,蒋老师。你的地址我就不问了,你就在桂花小学教书,回去后我就把钱给你寄过来。蒋老师,我知道你口中说相信大半,其实是一点儿也不相信我刚才所说的话。要不你爬上峰去看看就知道了——唉,算了,你还是别爬上去,危险得很。没人相信也好,就让那仙境般的峰顶,和曾经在那里发生过的事,永远成为秘密吧。给世界留下一点秘密,也未尝不是好事!” 东方卫华说完,吃力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 三天后,乡村邮递员给蒋云鹏送来了一张200元的汇款单。 课余,蒋云鹏常隔湖遥望翁头峰,想,难道上面真如东方卫华说的那么美?那上面,真的发生过东方卫华所说的那么“波澜壮阔”的事件?不行,我一定要上去看看! 蒋云鹏先是邀请熊亮,说咱们上翁头峰看“仙境”去。熊亮在电话里说:“蒋同学,你没病吧?要不吃饱了撑着了?我可不想毫无意义地玩命,你也别去了,啊?”看来只有单独行动了。蒋云鹏打定主意,在下一个周末,去攀登翁头峰。可没想到,从第二天起,暴雨连降。待雨后天晴,见翁头峰一侧有红光发亮的一大片,那是发生了山体滑坡。这天上午没课,蒋云鹏起了个大早,绕过桂花湖,进入群山,走到翁头峰下,用了半天时间,绕着峰脚转了一圈,见全是笔直陡峭的山壁。蒋云鹏想,发生山体滑坡那一片可能稍缓,东方卫华应该就是从那个位置攀上去的,而现在,这个位置,只剩一片面光溜溜的断崖。除了专业攀援队,常人怕是插翅也难上去了。 蒋云鹏对东方卫华的话,虽说不完全否定,但也一直呈怀疑态度。直到有一天,蒋云鹏在县城车站上公共厕所,见便池边有一张被小便打湿了半张的废报纸,上面那个显目的标题吸引了他的眼睛: 惊天大发现:在南洋热带丛林中,一群年逾八旬、拒不投降的东倭老兵,餐风宿露、与世隔绝六十年 蒋云鹏忍臭看完那篇报道,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怪不得人家东倭能在二战之后迅速崛起,看人家是什么精神,而我的家乡人又是一种什么精神?! 东方卫华在翁头峰上的奇遇,蒋云鹏有些相信了,并对他触动很大。要让家乡人自强,只有自己先强了,才有说服力。而自己现在作为一名“教书匠”,薪水只够温饱,何来“强”之说?蒋云鹏萌生了自己创业的念头。 四年之后,东方卫华再一次给蒋云鹏带来了惊奇。那是后话。 第六章·第1节 缘疑·怪异的黑狗 暑假期间,蒋云鹏在网上看到这么一则招聘信息: 成都冶平科技有限公司招聘:秘书,1名。性别:男;年龄:24-35周岁;文化程度:大专以上,专业不限。要求具有一定的文字处理基础,要有良好的个人素质。月薪:2900-4000。喜欢狗者优先。联系人:程先生;电话:…… 蒋云鹏想,自己在部队时,发表过十余篇随笔言论通讯什么的,文字处理基础,那是有点儿的,其余各项条件,均也符合应聘要求,甚至包括“喜欢狗”。这个招聘信息,好像是给他量身定做的一样。这家公司把“喜欢狗”这一条,都当作招聘条件,真是闻所未闻,可能是公司老板非常喜欢狗的缘故吧。趁放暑假,我不如去应聘看看,如果这家公司适合自己发展,那书就不教了。如果不合适,则继续当老师。 蒋云鹏按要求,把照片,和三篇自己比较满意的、已发表过的文字作品,和简历一同用e-mail发了过去。 当天,蒋云鹏就接到面试电话,是冶平科技有限公司程先生打来的,程先生在电话里说:“我看了你的条件,和你的作品,觉得你通过面试的几率较高。如果你有信心,认为自己行,那就最好把铺盖等行李带上,免得通过了,再跑来跑去的浪费时间。”蒋云鹏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发了,他没带铺盖,倒不是认为自己不行,心想通过面试后,在成都买一床也花不了多少钱。 冶平科技有限公司,坐落在成都市郊。 公司的红色的大门紧闭。蒋云鹏打程先生的电话,程先生说马上就有人来开门。过了两分钟,一个马脸老头来开了门。蒋云鹏一进大门,马脸老头“砰”的一声就把门关上了。“汪汪汪……”从一些角落里、树荫下,猛然钻出十几条大小不同、颜色各异的狗来,狂吠着扑向蒋云鹏。 马脸老头站立在大门边,并不制止那些狗,脸上的表情,似乎还有些幸灾 乐祸。 从一幢二层小楼走出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人,他的脖子上,戴着三根金灿灿的、粗粗的链条,不知下面坠的是什么;他的左手中指和无名指上,一根戴的是只碧绿色的大斑指,一根戴的不知是什么宝石的大戒指。中年人的身边,与他并排走着一条雄纠纠的大黑狗。 蒋云鹏肩挂小挎包,昂首挺胸地迎着中年人走过去,根本没去理会那些看样子想撕碎自己的狗,因为他不相信,主人会真的让狗咬人。群狗狂吠着,蚂蚁抬虫子般,跟着蒋云鹏的脚步移动,果真没一条咬他一口。离中年人约3米远时,那条大黑狗抬起头“汪汪”地叫了几声,围着蒋云鹏的狗群,像是听到号令,四散跑开,钻入屋角树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中年人向蒋云鹏伸出手来,说:“你就是蒋云鹏吧?我是程先生。你已经通过了面试。” 蒋云鹏奇怪地说:“可你还没出题啊。” 程先生哈哈一笑,说:“已经出了。一,那么多狗围攻你,你神态自若,说明你心理素质好,同时又有比较敏锐、准确的判断力;二,大黑没经过我的允许,就主动命令它的‘部下’们离开,说明你我有缘,跟大黑有缘!你不知道,这两个月来,共有50来名大学生来应聘过,无一不被这群狗吓得屁滚尿流,而大黑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表现过。走,我带你转一圈。” 原来这位程先生,正是冶平科技有限公司的老总。 试用期为一个月,月薪三千,试用期后,看能力,再定工资标准。程先生要求蒋云鹏,在试用期间,白天要跟工人们干一样的活儿,晚上到办公室熟悉文案工作。程先生要他在这一个月之内,尽可能地熟悉车间各工序工艺,以免到时管理起来说外行话。说蒋云鹏既是他的秘书,又算是助理,以后他不在时,公司就要由蒋云鹏代管。 在这个经济不发达的内陆省份,在当时来说,三千块已经算是较高工资了,已超过了蒋云鹏在部队时的工资水平。蒋云鹏比较满意,他很有信心通过试用期。 冶平科技有限公司,主要生产模具、机械变速器等。公司占地30余亩,厂房和生产车间的规模,大约可容纳300名生产工人。但目前的生产工人只有十来名,程先生说正准备大事扩招。 每个周末,程先生都要叫他的十来个工人,上楼跟他共进一次晚餐,但没叫蒋云鹏。蒋云鹏不以为意,毕竟自己是新来的。 那条大黑狗大黑,始终与程先生形影不离。每次开会,大黑都和程先生并排坐在沙发上,程先生讲完话后,大黑也冲大家汪汪地叫了一阵,好像是在替主人补充。蒋云鹏老想笑,但见员工们个个面无表情,只好拚命忍住。 车间的工人们,对蒋云鹏相当排斥,都不愿意与他交流。对于那些人,蒋云鹏很理解,如果他们不这样做,他们可能就不是一般的工人,而是管理者了——成事者,多为心胸开阔之士。 试用期结束,程先生如数发了三千块给蒋云鹏,说:“小蒋,这一个月来,我对你颇为满意,公司准备正式聘用你。这段时间大家是不是对你有些爱理不理的?这很正常,排斥新人,是很多公司老员工的通病,特别是人员不多的公司。晚上我要和他们聚餐,你也来吧,跟大家联络联络感情。明天公司正式跟你签协议。” 这一个月来,蒋云鹏每天的工作时间虽然不短,但也不是很累,在试用期的第一个月,就拿到了3000元,认为自己的付出,还是很有所值的。 晚上,蒋云鹏跟在工人们的身后,上了程先生的小楼。小餐厅的门开着,大家鱼贯而入。餐桌上,菜肴丰富,杯盏齐全。程先生和大黑并排坐在主副席位置。 蒋云鹏疑惑,难道大家要与狗同食?蒋云鹏一只脚刚踏进门,“呜嗷——”大黑猛地蹿起,越过餐桌,向他扑来,把蒋云鹏扑出了门。紧接着,大黑转过身去,蒋云鹏只听见里面稀哩哗啦一阵响,“哎呀、哎哟!”屋里众人此起彼伏地叫唤起来。蒋云鹏还在门外愣神,“嗖!”一条黑影闪电般从他身边掠下楼。程先生在里面叫道:“哦哟,哎哟——这大黑疯了!大家快去打狂犬疫苗!回来再收拾它!” 原来刚才在屋里,每个人身上都被大黑咬了一口! 程先生在市区有房产,因怕狗咬着家人,他连夜带着老婆孩子住到市区去了,走时叫蒋云鹏临时负责一下公司秩序。 蒋云鹏对今晚发生的一切好生不解,想,为什么程先生要大家一起与大黑同食?大黑为什么要把我扑出门外?又为什么不趁机咬上我一口? 工人们打完针回来后,也不敢对大黑怎么的,程先生虽然说要“收拾它”,谁知道他是不是随便说说的呢? 蒋云鹏和工人们都住在公司大院,离程先生的小楼有一段距离。蒋云鹏随便找了点东西填了肚子,就靠在床头看书。他不敢出去,怕夜深了大黑和狗们突然从树丛中蹿出来咬人。看了会儿书,蒋云鹏渐渐就睡过去了。迷糊中,忽觉有谁在拉自己的衣服,睁开眼一看,吓了一大跳,大黑正咬着他的衣角往外拖!蒋云鹏这才想起,门没反锁,大黑居然用嘴咬着门把手,把门旋开了! 大黑只顾拉蒋云鹏的衣角,没一点咬他的意思。蒋云鹏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就大着胆子跟着大黑出了门。 大黑带着蒋云鹏上了程先生住的小楼,到了程先生书房门口,大黑双脚直立,用嘴咬着把手开了门,率先进屋,先往墙上一扒,开了灯,然后跳上程先生的书桌。 程先生的书房里,有一张床,一个大书柜,一张书桌。书柜书桌都很考究,书桌的造型尤为奇特,为月牙形,长约两米、最宽处约一米二三,桌面、桌腿、抽屉,全是大理石材料构成。书桌上,摆着一台宽屏液晶电脑显示器,显示器两边,摆着一些与机械制造相关的书籍。 电脑显示器后面,有很宽的空间,大黑站在显示器后面,用两只前爪,猛刨大理石桌面,刨得几下,扭头看了蒋云鹏一眼,再刨,刨得几下,又扭头看了蒋云鹏一眼。 蒋云鹏大感奇怪,问:“大黑,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书桌里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大黑轻轻地唔了两声,又在桌面上刨了起来。 蒋云鹏心知有异,他想,难道这书桌里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拉开显示器下面的主抽屉,见里面只是些书籍笔记本什么的,再拉开两边的副抽屉,也只是些书籍。那些书,有些是机械类的,有些是历史文学类的,几个笔记本,大多是空白,写了东西的几页,也只是与机械相关的内容,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他把三个抽屉推上了。 大黑在桌了刨了一会儿,见蒋云鹏拉开抽屉又推上,似乎没理解到它的意思,又“噌”地一声跳下书桌,钻进书桌底下,用头猛撞桌底。 蒋云鹏拉开转椅,蹲下身去,歪头往书桌底下看,见大黑撞击的地方靠墙很近,他心里一动,再拉了一下主抽屉,见主抽屉的长度,只有桌子宽度的一半多一点;再拉开两个副抽屉,两个副抽屉的长度,最多也只有桌子宽度的三分之二。也就是说,两个抽屉后面,还余下长约两米,最宽处约50公分,最窄处约10公分的月牙形空白。 难道秘密在那空白之处? 大书桌是三条腿,腿底装有万向轮。蒋云鹏站起身来,握住“月牙”的一端,用力一扳,把书桌扳得横了过来。见后面的大理石板光光的,没有拉手之类,就伸手在桌底摸索,摸到一个凹陷的地方,那部位刚好可以放下四个手指,蒋云鹏顶住用力一拉,动了,原来后面是一个整体为月牙形的大暗抽屉。 拉开大月牙暗屉,蒋云鹏立即嗅到了一股异样的味道,一看,里面是一堆石灰。蒋云鹏把桌面上的一本杂志卷成筒,在石灰里扒拉了几下,顿时毛骨悚然——石灰下面,埋着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 第六章·第2节 缘疑·猎者 蒋云鹏连忙报了警。经警方侦查,死者叫唐满银,原是某区区长,已失踪两年。 程先生,名叫程冶平,42岁。据程冶平交待,死者是他大学同学。大学4年,俩人睡上下铺,关系好得同穿一条裤子。他们学的专业是机械制造,毕业后,唐满银分到了省城城郊某县农机局,程冶平分到一家国营机械厂当了一名技术员。俩人同等学历,前途却截然不同。唐满银仕途得意,两年前,他官至某区区长,正县级,而程冶平只是机械厂一名小小的工程师,而且还是靠唐满银帮忙才考评上的。多年来,俩人一直保持着良好关系。市郊有一个濒临倒闭的机械厂要卖,唐满银鼓动程冶平买下来,并给他筹备了100万的资金。程冶平把机械厂买下来后,冠名“冶平科技有限公司”,暂时只请了10名工人。 官场太累,周末,若没必要的应酬,唐满银都要到程冶平这儿来“换换脑筋”,经常是晚餐就在这儿吃了。为了活跃气氛,唐满银常让程冶平叫工人们一起来喝酒猜拳。程冶平没有架子,工人只道唐满银是老板的普通同学,都放得很开。唐满银在这里感到说不出的轻松快乐。 因地位悬殊,程冶平跟唐满银的关系,再不是大学时代的那种纯真友谊。表面上,程冶平对老同学感激涕零,但在内心深处,他对唐满银非常嫉妒,把唐满银对他的帮助,看着是同情和怜悯。程冶平把欠唐满银的情与钱,看着是一种沉重包袱。但他总是无力摆脱。 一天深夜,唐满银事先没有通知,突然打的来到程冶平这儿,他手中拖着一只大皮箱。唐满银说因为经济问题,上面要查他,他想出去躲躲,叫程冶平连夜送他去边境,那边有人接应。而他给程冶平筹备的100万,就不用还了。 程冶平说好。程冶平有辆二手车,上车时,他叫唐满银把大皮箱放进后备箱,唐满银说不用,程冶平也没勉强,开车载着唐满银向南边急驰。行驶了约两个小时,程冶平趁唐满银打瞌睡之际,几扳手把他砸死了。他用螺丝刀弄开大皮箱,皮箱里,一层薄薄的衣物下面,全是百元大钞。程冶平开车原路返回,先把尸体藏在衣柜里,钱则放在另一个稳妥之处。 那天看门老头正好有事请假,程冶平的老婆孩子也不在,工人们离他驻的地方有一段距离,而狗们对唐满银早已熟悉,当夜都一声未吭。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第二天,程冶平到家俱店买了一张月牙形大书桌,那张书桌是他早就看上的,因要上万,一直没舍得买。书掉买好后,又悄悄地弄了两百斤生石灰块。然后,把唐满银的尸体放入书桌的月牙形大暗抽,竟然大小正合适。程冶平用生石灰块把里面的空白处填满。生石灰吸水,尸体迅速在抽屉里成为干尸,而那暗抽的密封性相当好,屋里居然闻不到一点异味。 不管是谁,未得程冶平同意,谁也不能进入他的书房。就算有人进去,又谁会怀疑书桌里会藏着一个死人?对唐满银的失踪,警方多方侦查未果。 程冶平喜欢养狗。在唐满银被他害死的当夜,程冶平养的一条母狗产仔了,奇怪的是只产了一只黑狗仔。黑狗仔刚会走路就一直跟着程冶平,怎么赶都赶不开。黑狗仔很快长大,这就是大黑。大黑非常通人性,程冶平喜欢得不得了,喜欢到了让大黑与他同桌吃饭的程度。 每到周末,程冶平仍叫他的十来名工人来陪他吃一次饭,只是,以前唐满银坐的位置,现在坐上了大黑。工人们看在工资较高的份上,只好忍着恶心,每周陪着老板与狗吃一顿饭。 两年来,程冶平的公司基本没发展。今年他想利用唐满银那一皮箱钱,开始扩大规模。蒋云鹏是他招来的第一个管理人员。 大黑在程冶平被抓后就消失了。 对于大黑的表现,蒋云鹏想不通的地方是,如果它是唐满银“转世”,为什么不早把程冶平一口咬死?而非要等到自己的出现?蒋云鹏隐隐觉得,自己跟唐满银与大黑之间,似乎有某种关系。 带着疑问,蒋云鹏回到家乡。 当上老师后,蒋云鹏大部分时间住在县城大姐的家。大姐和大姐夫,在外打了多年工,在县城买了套房子,装修好后,又带着孩子打工去了。大姐叫父亲时不时地去她家看看,蒋云鹏从部队回乡后,大姐干脆叫他住在她家里,蒋云鹏说要陪父亲,蒋父说:“你还是住城里去吧,住在城里,做什么都方便。家里的这点田,还不够我一个人种。” 蒋云鹏回家不久,同学熊亮的老婆说要给他介绍个女朋友。女方是熊妻的同事,为县林业局技术站站长。熊亮在电话里对蒋云鹏说:“这姑娘配你小子绰绰有余。快来吧,她正在我家里等着你。” 蒋云鹏说:“我一个穷教书匠,哪里能配得上人家国家公务员?” 熊亮说:“人家说了,只看人,其他什么条件都不要。快来吧,她正在我家里等你。” 蒋云鹏急忙穿着打扮一番,赶到熊亮家,一进门,见屋里就熊亮一个人。熊亮的眼睛从蒋云鹏头上看到脚下,又从脚下看到头上,说:“你这样子还叫打扮过的?我看实足是一个没穿军装的傻大兵样!” 蒋云鹏说:“没那么严重吧?我这叫‘返璞归真’。通过这次省城之行,事实证明,本人完全具备一个高级白领素质。我虽然暂时在当着老师,但我是在韬光养晦,养精蓄锐……” 这时门开了。两个年龄相仿的年轻女子,一人拎着一包东西走进屋来。其中一个就是熊亮的妻子。两个女子的长像都是中等偏上,她们身上,都透出一股成熟之美。同熊妻一起来的那个女子瞟了蒋云鹏一眼,眼神有些异样。 两个女子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在饭桌上,那些袋子里,装的是些烤鸭卤牛肉之类的熟菜。熊妻边收拾边介绍:“小蒋,这是朱小竹,我们局科技站站长,是我们局里唯一的研究生;小竹,这是蒋云鹏,去年刚从部队回来,以前是大军官,现在暂时在当老师……” 朱小竹转身向蒋云鹏伸出手来,微微一笑,说:“你好,认识你很高兴。” 蒋云鹏握着朱小竹那柔软的小手摇了摇,微笑着说:“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几个人寒暄几句,就开始上桌吃饭。饭桌上,熊亮两口子把蒋云鹏的情况,向朱小竹作了进一步的详细介绍,然后,再把朱小竹的情况向蒋云鹏作了详细介绍。朱小竹是省林业大学硕士研究生毕业,看上去她的岁数跟蒋云鹏差不多,但实际年龄已经31岁了,比蒋云鹏大了6岁,在刚从省林业厅调来不久,算是个年轻的林业专家。 蒋云鹏想,这熊亮两口子是怎么搞的?男大女6岁不足为奇,这女大男6岁就有点不匹配了。但又一想,人家长相不错,人又不显老,最重要的是,条件非常优越,如果她对年龄的差距觉得无所谓,可以试着相处一段看看。 看样子,朱小竹对蒋云鹏的感觉很好。朱小竹约蒋云鹏第二天陪她下乡——去“百竹园”做预防毛竹的病虫害的工作。 第二天一早,蒋云鹏就接到朱小竹的电话,他赶紧下楼,见林业局的车已经在楼下等到着了。 除了司机外,车上就朱小竹一个人。百竹园是旅游区,离县城约30来公里,小车开半个小时就到了。眼见车窗外的竹子越来越浓密,朱小竹叫司机把车停下,说:“小林师傅,麻烦你把车开回去,下午我们要回去时再给你打电话。” 这里离山门还有两公里,这一段路有意铺成黄沙路面,似乎更能与大自然浑为一体。 下车后,朱小竹好长时间没有说话,和蒋云鹏并肩向前走,过了好久,她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19年了,我19年没到过百竹园了!唉,都怪我当年不懂事,害了万哥哥!” 蒋云鹏疑惑地看着朱小竹。朱小竹说:“在高考时我之所以选择林业专业,是受一个叫万竹林的人的影响——” 朱小竹边走,边向蒋云鹏讲述她近20年前的往事—— 百竹园,以前叫竹林山,是朱小竹的第二故乡,离开那里时,朱小竹还是个12岁的黄毛丫头。 朱小竹的父母,都是县林业局的正式护林员,她还有一个大她6岁的姐姐朱小桃。19年前,朱小竹一家四口,就住在竹林山的一座竹房子里,他们已在那里住了10年。 那时朱小竹在竹林镇中学读初一。一天下午,朱小竹放学回家,刚走到屋门口,就听见母亲在叫:“小竹快来叫万哥哥!” 堂屋里,一个城里人模样的小伙子正在跟父亲说着话。那小伙子的相貌怎么形容?拿现在的话说,叫“帅呆了”!当时小竹脑中立即出现一个名字:张国荣。其时,张国荣是众多少女的偶像。万竹林是个刚分来大学生,下来实习几个月后,将在林业局机关工作。 万竹林一个人住在防火楼里。防火楼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上,用望远镜可以看到方圆好几里之内的竹林。正是气候干燥季节,朱小竹的父母每天都要去观测很多次,现在,这项工作就暂时由万竹林来做了。 朱小竹放学后,老爱往防火楼跑。她不会做的习题,万竹林只需稍稍瞄上一眼,就毫不费劲地给她讲解起来。朱小竹觉得,万哥哥的水平比学校的老师高多了。 因要在这儿呆几个月,万竹林买了一台二手小彩电放在防火楼。朱小竹家的黑白电视效果不好,晚上就跑去万竹林那儿看。每天晚上,看完电视,万竹林都要打着手电把她送回家,尽管朱小竹跟他说自己不怕。 万竹林还带来了很多书,有朱小竹看得懂的,有看不懂的。不管她看得懂看不懂,万竹林都允许朱小竹随便翻看和借阅。在朱小竹心中,风度翩翩、学识渊博、心地善良的万哥哥,是她的偶像。 此时正是竹子生笋季节。竹林周围的农民,男人们大都进城务工去了,不少女人在家靠山吃山,常常进山偷挖竹笋卖。这些人有五六十岁的大娘,有二三十岁的媳妇,甚至有早早辍学、在家待嫁的姑娘。 一天,朱小竹的父亲在追赶一个偷笋妇女时,不小心跌断了一条腿。朱小竹的母亲在家照料父亲疗伤,万竹林主动担起了巡山任务。 一个周末,朱小竹的姐姐朱小桃回来了,她在100多里外的县城上高中,高三,学习很紧张,开学两个多月了,这还是第一次回家。朱小桃是个标志漂亮的青春少女:鹅蛋脸儿,柳眉凤眼,个儿高挑,腰细胸挺。 万竹林那儿有一副羽毛球拍,朱小竹带着姐姐去找万竹林打羽毛球。 万竹林英俊潇洒,朱小桃秀美飘逸,俩人一见面,眼神就几乎分不开了。朱小竹想,他们好像天生是一对!她心里忽然感觉有点酸酸的,后悔不该带姐姐来。 晚上,姐妹俩一起去防火楼看电视,演的是琼瑶剧《海鸥飞处彩云飞》,同名的书,万竹林和朱小桃都好像看过,男女主角要说的台词他俩先给说了,俩人好像成了电视里的男女主角。朱小竹听得烦躁极了,说:“你们看过了还看什么?” 朱小桃说:“哟,小丫头发火了,走,咱们下楼去,等她一个人看。” 月光如水,山岚轻拂,竹涛阵阵。万竹林和朱小桃下楼去了。剩下朱小竹一个人在楼上,她却更加烦躁,把仅有的两个台换过来换过去,无所适从。她忽然站起来,对着窗外喊:“姐姐,回家了!” “好,走吧。”朱小桃在楼下回答。她跟万竹林就坐在楼下的一块大青石上聊天。大青石上方的楠竹上,有小鸟在喁喁私语。 第二天,吃过早饭,朱小桃夹着一本书,往防火楼走去,说是去请教万竹林几道题,问朱小竹去不去。朱小竹没好气地说:“你自己去!” 朱小桃一去就是一上午。母亲把午饭做好了,让朱小竹去叫姐姐回家吃饭。朱小竹来到防火楼下,见楼门紧闭,楼上的竹板窗户没关,去听不见万哥哥和姐姐的说话声。想,难道他们不在上面? “叽,叽,叽,叽……”头顶上,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鸟叫声,朱小竹听出,那是幼喜鹊在叫,她抬头一看,见大青石旁边,一根直径盈尺的大楠竹上,离地七八米的地方,有个大鸟窝,叫声就是从哪里发出的。 朱小竹想肯定是斑鸠,趁老喜鹊不在,要去占窝。朱小竹脱掉鞋子,抱着大楠竹就往上爬,她要上去赶走斑鸠,拯救小喜鹊。 楠竹太大,手掌太小,朱小竹抱不住,只爬了两三米就滑了下来。小竹毫不气馁,接着再爬。但一而再,再而三地失败。 “小竹你干什么?”万竹林从窗户里伸出头来问。 朱小竹喘着粗气说:“我还以为你没在楼上呢,我姐姐呢?” 万竹林说:“在上面看书。” 朱小竹说:“你们快下来,上面有斑鸠欺负小喜鹊,我爬不上去。”万竹林一听,“噔噔噔”就下楼来了,脱掉鞋子,抱住楠竹,噌噌噌就往上爬,很快就爬上了五六米。 这时朱小桃也下楼来了,朱小竹看了姐姐一眼,见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脸儿红扑扑的。 万竹林已接近鸟窝,他要先看看里面是否真有斑鸠,要看到鸟窝里面的情况,头的高度一头要超过鸟窝的高度。他继续往上爬。头部已与鸟窝平齐了,万竹林伸长脖子往里看,朱小桃在下面开玩笑说:“小心有蛇!” 朱小桃的话声刚落,鸟窝里,真的就蹿出一个碧绿的三角形蛇头!蛇头闪电般在万竹林那直挺的鼻尖上啄了一口,又闪电般缩了回去。那是一条竹叶青! 第六章·第3节 缘疑·右眼跳 “啊——”万竹林一声惨叫,从十几米高的竹子上掉了下来,头下脚上,摔在大青石上。 蛇毒加严重摔伤,经治疗无效,万竹林死了。姐妹俩哭成了泪人儿。 大学生为保护一窝小鸟而死,保护小鸟,看似小事,但意义重大,万竹林被评为烈士。 不久后,这片竹林要开发成旅游区,开发者驻入,原来的林业职工撤离。朱小竹一家远远地迁到另一个林区。从此,这片原始竹林被开发者取名“百竹园”。 朱小桃没考上大学,后来嫁给了一个林业职工。朱小竹高考时,填的唯一志愿是林业大学。她如愿地考上了,成了万竹林的校友。大学毕业后,朱小竹考上了研究生,后又被省林业厅要了去。因朱小竹的父母不愿离开故土,不久前,经朱小竹申请,她调回了家乡的县林业局。 最近两年,每到夏秋之交,百竹园的竹子都要发一种难治的卷叶虫病,旅游区向林业局救援,林业局派人去治了两年,效果都不佳。朱小竹说她读研时正好研究过这一课题,局领导一听大喜,就把治虫的任务交给她了。 在当年的防火楼所在地,耸立起了一座豪华的“百竹园山庄”,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从大门迎了出来,冲朱小竹说:“你就是朱专家吧?我是旅游区办公室主任小夏。你们怎么不先通知我们——”边说边向朱小竹伸出右手,伸了一半,好象突然想起,男女之间握手,不应由男士占主动,又把手中途转向伸向蒋云鹏:“这位是——” 蒋云鹏暗暗好笑,看胖子的年龄没有50,已有45,还自称“小夏”,蒋云鹏把手伸过去,自我介绍道:“小蒋,朱专家的同事。” 夏主任握紧蒋云鹏的手使劲摇道:“欢迎蒋弟兄!您刚调到县局不久吧?县局的领导们跟我们老总、跟我都是铁哥们……里面请,咱们先用了便餐再说。” “欢迎光临!”年轻英俊的门童向蒋云鹏和朱小竹行礼。 蒋云鹏发现门童的样子好生眼熟,而朱小竹的眼睛突然直了,她问:“小兄弟,你贵姓?”门童说:“我姓周。”“你舅舅是不是姓万?”,门童说:“舅舅?我没舅舅。”朱小竹摇摇头。 蒋云鹏心想,你怕是想万哥哥想得太厉害了,那门童究竟像我的哪个熟人?像……蒋云鹏突然一拍脑袋,这小伙子不是长得有些像我自己吗?那眉眼,跟我有三四份相像,若说我跟他是两弟兄,一定没人怀疑。那门童也在使劲盯着蒋云鹏看。 走进大厅,在总台登记的,是一个十七八岁年纪,清秀漂亮的女孩,蒋云鹏和朱小竹的眼睛又直了,她问:“小妹妹,外面那位是不是你哥哥?”女孩说:“不是。”朱小竹又问:“你的家在哪里?”女孩说:“我就是这附近的。” 那女孩,长得也很有些像蒋云鹏。蒋云鹏想,若说她是我的妹妹,不知情的也不会怀疑。 具有竹乡特色的接待宴开始了,就餐的就蒋云鹏、朱小竹,以及夏主任两口子。 上菜的服务生,和侍立在餐桌旁的女服务员,跟门童和总台的女孩长得很像。四个少男少女,像是四兄妹。蒋云鹏和朱小竹不断地打量着他们。 夏主任善解人意,等服务生上完一道菜出去了,叫那个女服务员暂时出去一下,说:“两位花眼了吧?是不是觉得他们长得像几兄妹?” 蒋云鹏说:“确实有点像。” 朱小竹说:“像是有些像,我估计他们几个可能是堂兄妹,因为看上去他们的年龄都差不多。” 夏主任说:“不是堂的,是亲的!听老百姓们讲,他们的父亲是同一个人。听说十八九年前,有些从林区嫁出去的姑娘,生出的孩子,也有长得像他们的……” “别说了!”朱小竹一声大喝。 在回县城的车上,朱小竹一路无语。车开到“竹圣公广场”边上时,蒋云鹏的右眼皮“突突突”地狂跳起来。 蒋云鹏想,灾难来临之前,不少动物都有预感,他想起多年前的一个大晴天,父亲犁自家那块“崖口田”——即悬崖下的一块田。犁着犁着,拉犁的老水牛突然发疯似地跑了起来,把木犁的犁弓拉成两截。蒋父破口大骂,挥着竹鞭追了上去,一牛一人刚跑上田埂,突然电光一闪,接着“咔嚓”一声巨响,一个大霹雳在崖顶炸开。“轰隆隆——”一块直径三丈有余的巨大岩石,从崖上忽碌碌滚了下来,砸在犁弓拉断的地方。如果不是老水牛突然“发疯”,人牛都会被巨石砸中。蒋父转过身去,惊得目瞪口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烤肉味道,蒋父看见,一条色彩斑斓的带子,从天而降,啪哒一声,掉在刚掉下来的那块巨石上,蒋父仔细一看,这哪是什么“带子”,分明是一条两丈来长的巨蟒! 村里人闻讯赶到,啧啧称奇,都说是这条蟒蛇躲在巨石缝里快修炼成龙了,但不是祥龙,是恶龙,所以遭天打雷劈。后来,据有关专家来分析,说那个晴天霹雳,并非是“恶龙”的关系,“晴天霹雳”,是一种正常的自然现象,之所以击中那块岩石,是因为岩石缝里盘踞着一条巨蟒,巨蟒是导电体,把经过岩石附近的雷电吸了过去,在巨大能量的冲击下,岩石脱离山体。但村里人都认为那些所谓的专家在“胡说”。 蒋云鹏心想,地震来临之前,蛇鼠蛙等动物会迁徙;大雨来临之前,蚂蚁会搬家;久雨将晴,狗会打喷嚏,等等。这说明,预知灾难,是很多动物的本能。既然连中低等动物都有预知灾难的能力,那么,作为高等动力的人,没有那个能力是不合理的。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不少人认为这是迷信的说法,但受过高等教育的蒋云鹏却不这么认为。从小到大,每次眼皮跳,他几乎都能得到“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应验,当然左眼跳不一定有财进,但差不多都有点好事要来,比如考试得了前三名啦,母亲赶集带回几颗水果糖啦,等等;如果是右眼皮跳,那就不妙了,要不会打碎一个暖水壶挨一顿狠揍,要不走路摔一跤跌个鼻青脸肿。所以,蒋云鹏认为,作为高等动物的人类,在原始社会,预知祸福的能力应比其他动物要强得多,否则怎么会成为地球的主人?只是后来随着生活环境的改变,身上那些功能逐渐退化。现在,只有少数佛、道教的得道高人,和一些偏远地区少数民族的一些巫师,还有预知能力。而一般人,则只剩下眼皮跳这一项了。 这时只听朱小竹说:“小蒋,你的外型,尤其是眼睛,长得很像万竹林,我昨天对你有一见如故,而且还有那么一点一见钟情的感觉。这19年来,万竹林始终是我心中的偶像。今天见了四个年轻的男孩女孩,和听到的一些话,现在我一想起万竹林就有一种……一种,算了,不说也罢,这个词说出来很难听,对你也不礼貌。我知道,你跟万竹林之间长得有些像,只是巧合,但我一看到你就会想起他,就因为这个,咱们还是算了吧,对不起!” 蒋云鹏想,难道朱小竹提出“算了”,就是我右眼皮跳的应验吗?难道这就算“灾”?他说:“那好吧,请把车停一下,我到了。” “你到了?这里离你家还远啊。”朱小竹虽如此说,但还是把车停了下来,似乎是一刻也不想跟蒋云鹏多呆了。 蒋云鹏在竹圣公广场边下了车,“吱——”,朱小竹的小车绝尘而去。 蒋云鹏心情郁郁。 竹圣公广场的中心,围了好大一堆人,怕有百十个。像是受到某种力量的吸引,蒋云鹏慢慢向那群人踱过去。右眼皮还在一个劲地跳,用指头压都压不住,跳得他心烦意乱。 那儿有人在招工。 为防止招黑工的,县政府规定,无论本地外地的企业,招工必需要通过县就业局。蒋云鹏心中疑惑:这伙人怎么在广场上就招起工来了? 蒋云鹏挤到登记的桌子前,神差鬼使地说:“报个名。” 负责登记的是一个戴眼镜的青年,也许看蒋云鹏的模样有些斯文,说:“先生,我们只招收普通工人,暂不招管理人员。” 蒋云鹏说:“我就是来当普通工人的。” 眼镜青年凝视了蒋云鹏片刻,给他登记了名字。 过不多久,蒋云鹏跟三四十个农民工一起,在眼镜青年的带领下,坐上了一辆破破破烂烂的大巴车。车上,有手机的农民工纷纷掏出手机,想跟家里报喜,可没有一个打通的,纷纷惊呼:“这手机怎么没有信号?”还没出城,手机怎么就没信号了?蒋云鹏掏出自己的手机一瞧,也没有信号。心想,难道这车上有什么仪器能干扰电子信号? 大巴车出城后,一路向南,渐渐驶入山区。一路上,蒋云鹏的右眼皮都在跳动。 蒋云鹏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肯定,这伙招工的,是一伙不法分子,一定是要把包括自己在内的这几十个农民工,弄去进黑煤窑或黑砖厂之类的黑窟。 蒋云鹏不动声色,打算独闯狼窝,设法解救这些即将受折磨,和正在受折磨的民工兄弟们。他又掏出手机,看有无信号,准备给熊亮发个信息去,可手机还是一点信号都没有。 天黑后,大巴车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蒋云鹏估算了一下,这个地方,离县城已有200多公里,已是本省与云南的交界之处。众人下车后,被眼镜青年带进一间类似于粮仓的大房间,房间的一角,堆着一些稻草。看来这就是大家的住处了。 就在这时,蒋云鹏的右眼皮停止了跳动。根据经验,蒋云鹏断定:厄运即将开始! 待所有的人全进入大房间后,忽然从门外涌入十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每人肩挎一支枪,手握一根鞭。枪有步枪气枪火药枪,鞭有皮鞭藤鞭竹根鞭。个个脸色狰狞,凶神恶煞。 第六章·第4节 缘疑·独眼人 眼镜青年冲一干民工喝道:“大家听着,都不许说话!放下行李,双手抱头,排成一排……” “干什么?”一个莽撞的黑脸民工问。两个挎枪汉子猛地蹿过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鞭子,抽得那个民工在地上打着滚哀号,直至昏厥过去,两个打手才住了手。 民工们都惊呆了,一时间全都屏住了呼吸。蒋云鹏愤怒得血脉喷张,如果不是忌惮那些汉子手中的枪,在黑脸民工被抽鞭子时,他已经发动大家起来暴动了。 眼镜青年面露狰狞,呲着牙说:“看见没有?这就是多嘴的下场——放下行李,双手抱头,自动排成一排,依次走过来,把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掏出来,放在我面前的篮子里。若有谁打埋伏,鞭子伺候!开始!” 蒋云鹏和众农民工,如一群待宰的羔羊,放下行李后,抱着头,络绎走过去,默默地把身上的手机、手表、现金等东西摸出来,放在那个早已准备好的篮子里。若谁动作稍慢点,挎枪汉子们的皮鞭就唰地抽了下去,挨抽的无不头破血流。 没人敢在身上保留什么东西。 眼镜青年对一屋的“羔羊”交待道:“都睡下吧。房间安装有带录音功能的摄像头,谁也别妄想有什么小动作!”说完,眼镜青年率领众挎枪汉子离开了,“砰”的一声,厚厚的铁门从外面锁上了。 “粮仓”的顶上,一盏大功率电灯泡彻夜不灭。屋顶的一角,一个摄像头在莹莹地闪着红光。屋子里的人们,谁也没敢说话,只是你看我,我看你,每个人眼里都充满恐惧。大家默默地弄了一点稻草铺在地上,躺下了。 蒋云鹏睡在一层薄薄的稻草上,身上盖着一层黑油渣似的烂绵絮,怎么也睡不着,心想,不知道天亮后,等待着大家的又是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咣啷”一声响,门开了,进来好几个人,为首的是眼镜青年,他身后全是挎枪执鞭的汉子。眼镜青年喝道:“起床开饭,快点!”有人挑了一担竹篮进来,竹篮里,一头是米饭一头是碗筷,没有菜。 众人连忙爬起来,动作稍慢的,挎枪汉子们过去就是几鞭子。蒋云鹏打了一碗米饭,刨了一口,一股馊味直钻鼻腔。饥不择食,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吃完馊米饭,大家被眼镜青年分为五组,每组十个人,被带到室外。外面天刚亮,空地上,站着100多个手握钢钎、铁锤、錾子等工具的人,他们被分为五队,这些人个个衣裳褛褴、面黑肌瘦,很多人只有一只眼睛。蒋云鹏发现,那些独眼人中,居然有一些是十二三岁的孩子! 蒋云鹏他们这群新人,每人也领了一把工具,分别被安插在那五队旧人之中。 眼镜青年站在一块大石头上,高声说:“新来的人听着,从现在起,你们的任务就是上山采铜矿!与采矿无关的话,一律不许说!熟工要带好新手,好,出发!” 蒋云鹏跟在一队人后面走着,隐隐感觉右边有什么在吸引着自己,不由自主地往右一看,见身边走着的,是一个独眼中年人,只有一只左眼,他也正好转向蒋云鹏。看到那中年人的相貌,蒋云鹏一愣,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是——”蒋云鹏与中年人不约而同地问对方。 “唰!唰!”蒋云鹏和中年人的背上火辣辣地挨了一皮鞭, “不许说话!”一个挎枪汉子喝道。 中年人的那只独眼仍是看着蒋云鹏。使蒋云鹏感觉奇怪的是,跟他的那只眼睛一对视,自己就好像知道那眼神所表达的意思,那眼神说:“别开口,他们会打死你的。” 蒋云鹏也用眼神“说”:“我俩好像认识。请问你姓什么?来这儿有多久了?” 中年人用眼神说:“我姓余,叫余有多。3年前,我被骗到这儿当采矿工,我们这些人,干得比牛马还累,吃得猪狗不如!而且还没有一点报酬。稍有反抗,就把我们往死里打!如果外面有人需要人体器官,就从我们身上取。有的被取了一只眼球,有的被取了一个肾。你看前面——” 蒋云鹏随着余有多的眼神看去,几十个独眼人正好扭头看着他,好像在对他说:“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吧。” 余有多又用眼神说:“近来我有一种预感,估计就在这两天,他们又要从我身上取东西了!” 蒋云鹏知道有那么一种说法:一些血缘很近的两个人,在其中一个遇到危险的时候,另一个会有心灵感应,这种现象,发生在双胞胎之间较比多,非双胞胎兄弟和嫡亲表兄弟之间发生的很少,虽说少,但还是有的。蒋云鹏想:这余有多绝不是我的亲哥哥,父亲才55岁,怎么会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儿子?也不是自己的堂哥或叔叔,因为父亲从小是个孤儿;也不是母亲那边的近亲,那几个表哥自己都非常熟。再说,就是亲表哥,血缘关系已转了两道弯了,不可能还能有心灵感应。 “我觉得你很像我的亲人,但我又想不起来你是谁。”余有多又用眼神对蒋云鹏说。 “唰,唰!”两声,背上火辣辣地痛。蒋云鹏跟余有多的身上各挨了一皮鞭,身后的一个挎枪汉子喝道:“你俩眉来眼去干什么?快走!” 蒋云鹏和余有多只好停止了“眼谈”。 上山后,在挎枪汉子们的监督下,蒋云鹏和众多新旧采矿工开始干活——把山上的红黄色石头,先是一大块一大块地劈下来,再一块一块剖开,观察里面的成色,含铜量高的放一堆,含铜量低的放一堆。再用滑车把含铜量高的送下山,转入下道工序。 抡了半天铁锤,蒋云鹏已是手足皆软,浑身无力。他一直在寻思,怎么才能脱离这个狼窝虎穴? 第一天,蒋云鹏没找到脱身的机会。接下来的三天,蒋云鹏跟采矿工们一起早出晚归,干活、吃喝拉撒睡,都在挎枪汉子们的严格监控之下,毫无机会可言。繁重的劳动,粗糙而毫无营养的伙食,蒋云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急骤消瘦。 第五天上午,蒋云鹏正在抡二锤,“嗡嗡嗡……”,头上传来阵阵轰鸣,蒋云鹏抬头仰望,他认出,那是两架军用直升飞机在进行常规训练。直升机离地面约500米高,机上的人,是可以看到下边的人的,但在他们眼中,下面的人比兔子大不了多少。蒋云鹏暗叹,上面的人又怎么知道,在这帮如免子般大小的人群中,正在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而且随时都有惨绝人寰的事情发生? “妈呀!”忽听有人惨叫一声。蒋云鹏闻声望去,见一个十二三岁的独眼少年,胸以下部位被一块巨石压住,血泡“嘶嘶”地从他嘴巴里冒出来,那只悲哀的独眼大睁着,就那样停止了呼吸。 采矿工们只转过去看了一眼,就继续着手里的活,对这种事情,他们好像已司空见惯。一个挎枪汉子招呼几个采矿工把压在少年身上的巨石撬开,少年胸以下的大半截身子,已被压成肉酱。挎枪汉子叫一个采矿工,拎着少年的上面小半截身子下山去了。 蒋云鹏呆呆地望着这一幕,忘了抡锤。忽然腰上一痛,有人捅了他一下,回头一看,是余有多,余有多用眼神说:“那孩子的眼球还可以卖钱。人到了这儿,这条拿命就全是人家的了。我们之所以还坚持活着,是盼着有一天政府会来救我们。我们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快干活,打手来了。” 蒋云鹏想,这里,是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 “哈哈哈……”突然,蒋云鹏发出一长串狂笑,发疯似地着冲向压过少年的那块巨石。那巨石朝上的一方较平,长三米、宽一米的样子。蒋云鹏用手掌蘸上少年的血,在石头上涂抹起来,边抹边念:“天灵灵,地灵灵,玉皇见信下凡尘……” “唰唰唰……”两个挎枪汉子才中的鞭子,如雨点般落在蒋云鹏身上,蒋云鹏浑然不绝。 “怎么啦?怎么啦?”眼镜青年在两个挎枪汉子的陪同下爬上山来。 两个挎枪汉子停止抽打,其中一个报告道:“头,这个人好像疯了!” 眼镜青年说:“装的!架他下山。下午正好有人来买三只眼球和一对肾,那孩子的那只眼睛还可以用,剩下的就全由他一个人提供!” 几个打手把蒋云鹏弄下山,把他架到一个石头砌成的小房间关了起来。他想,一会儿,那些人来取我器官的时候,我真要拚死反抗了,反抗,很可能就此送命,因为他们有枪。但是,若不反抗,我的两个眼球和一对肾就没有了,那还不是等于送了命? 蒋云鹏躺在木板床上,养着神,准备拚死一搏。 几小时后,进来四个挎枪汉子,他们的枪没握在手中。蒋云鹏一跃而起,肘撞膝顶,用的全是自由搏击术中最要命的招数,是在海军陆战队学到的。转眼间,四个挎枪汉子全部躺在了地下。蒋云鹏正要夺一支步枪,想冲出去,“呼拉拉——”,十多个汉子端着枪一涌而入。蒋云鹏豁出去了,也不管他们开不开枪,噼哩啪啦放倒三个,哪知第四个却是个硬家伙,蒋云鹏向他击出的三拳一膝,都被他架开避过。再要出击,一堵人墙如潮水般涌来,把蒋云鹏挤到了墙角,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手脚再也不能施展了。 蒋云鹏被人死死地压在木板床上,一个带口罩的白大褂,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向他身上扎来。蒋云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只觉大腿如蚂蚁叮了一口,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六章·第5节 缘疑·负心汉 醒来,蒋云鹏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床前围了一大堆人,有父亲,有警察,还有同学以及早几年退伍回乡的战友。 当时,蒋云鹏用那独眼男孩子的血,在那块大石头上,涂上了3个一米大小的字母“sos”,“sos”是国际通用求救信号。求救信号是在蒋云鹏被麻醉的前一刻,被一架军用直升机发现的。当时那架直升机上,有20来名荷枪实弹的陆军特种兵,正在进行各种复杂条件下的实战训练。指挥官见到求教信号,立即下令迫降。 铜矿场那十几名挎枪汉子,是一群乌合之众,哪是特种兵们的对手? 特种兵们解救了二百多名受害者,并抓获了眼镜青年,同时击毙和抓获了他的众多手下。 眼镜青年叫冯小鸣,是铜矿场的负责人,是本省有名富豪冯一鸣的儿子。 一警察送来了蒋云鹏的手机。蒋云鹏对警察说:“同志,有个问题要请教,我们一上冯小鸣的车,手机就没了信号,不知那车上安放了什么仪器?” 那警察说:“很简单,车箱底部安装了一个电波干扰器。” 采矿工们的身心,大都受到了深深的伤害,政府正在安排他们接受一系列治疗。 对余有多与自己之间的那种心灵感应,蒋云鹏疑惑不解,他找到了余有多,准备进行深入了解。余有多一见蒋云鹏,猛地扑过来,一把把他抱住,激动地说:“兄弟,你是我的恩人哪!这叫我怎么感谢你才好!” 蒋云鹏再次仔细打量余有多,发现他的相貌,与自己有四五分相像,心想,怪不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蒋云鹏问:“余大哥,你的家在哪儿?祖上是不是姓蒋?” 蒋云鹏知道遗传学上有这么一种说法,有极少数同姓同宗的两个人,哪怕相隔十代二十代,也有相貌酷似的情况发生,这种现象,称为“返祖现象”的一类。现代偶有妇女生出毛孩子;老母猪生出小象仔,也是一种返祖现象。蒋云鹏猜测余有多的祖上与自己同宗,不知哪辈是从蒋家抱养过去的。 余有多说:“我家在石林县狗獾子山区。没听说祖上有哪个姓蒋,我们一直都姓余,金勾余,成吉思汗铁木真的后代!”说到这儿,余有多面有得意之色。 蒋云鹏知道,在当地,几乎所有汉族余姓,都自称是铁木真后代。说是当初朱元璋灭元时,元朝皇族有一部没来得及逃到大漠,为了免遭杀戮,就改了姓。本想把铁的“金”旁当姓的,但又害怕疑心极重的朱元璋猜到。于是,再把“金”字改装改装,变成“金勾‘余’”,当作了姓氏。 政府对那批采矿工有不同程度的补助,余有多也领到两万来块钱。因蒋云鹏帮助警方破获了一起大案,公安部门给他发了1万元奖金。 蒋云鹏很想弄清楚,自己与余有多,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几天后,蒋云鹏到了石林县,在县城住了一夜,次日进入狗獾子山区,找到余有多的老家时,已是午后。 竹林影映,黄墙青瓦。 堂屋里,余有多和一个看上去年逾七旬、鸠面皓首的老婆婆,正相对坐着吃午饭。桌子上,有一只大土碗,碗里是肥肉砣子炖白萝卜。那老婆婆,正是余有多的母亲。 余婆婆一见到蒋云鹏,愣了愣神,眼睛一亮,却又马上暗淡下去,摇着头,口中喃喃:“我以为是他回来了,不是,不是!” 像是不甘心似的,余婆婆揉揉眼,凑近蒋云鹏的脸仔细打量,突然一把揪住蒋云鹏的衣领,厉声喝问:“说!江光是你什么人?他现在在哪里?” 余有多过来拉开他的母亲,说:“妈,你干什么?” 蒋云鹏说:“婆婆,我姓蒋,叫蒋云鹏。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江光是谁。” 余婆婆问:“那你是不是北水县的?你父亲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了?” 我说:“我不是北水的,我是佛翁的。我父亲叫蒋辉章,今年55岁。” “佛翁县的?”余婆婆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父亲有哥哥吗?” 蒋云鹏说:“没有,我父亲从小是孤儿。” “那你父亲有叔叔吗?” 蒋云鹏说没有。 余婆婆好生失望,喃喃地说:“怪了,怪了,这就怪了!那死鬼究竟是谁?43年了,他会死到哪儿去了呢?” 蒋云鹏猜测,余婆婆与她说的那个“死鬼”江光,一定发生过一段不寻常的故事。 蒋云鹏说:“婆婆,你可不可以讲一讲那个江光的事情,说不定他是我一个远房亲戚呢。我了解他的情况后,然后想法帮你找找看。” 余婆婆看了蒋云鹏片刻,说:“我知道,要找他可能是没什么希望的了,这个负心汉!但再不讲,我和那人的事情怕是要带到棺材时里去了!” 余婆婆名叫余秀,今年才60岁,生活的艰辛,岁月的沧桑,在她的脸上刻下了城里70多岁的老太婆才有的皱纹。从她的叙述中,蒋云鹏了解到了她与一个叫江光的人,发生在40多年前的一段往事。那段往事,老套中又带着新意—— 43年前的一个深秋,17岁的少女余秀,去山地里挖红薯,见一个衣服褛褴的小伙子,蹲在地垄里,偷刨红薯吃。余秀尖着嗓子一喊,把在山上打柴的母亲喊来了。余秀的母亲对那小伙子一番盘问后,把他带回了家。 那小伙子叫江光,长得浓眉大眼、眉清目秀,他说自己是北水县人,家里的房子失了水,除他之外,全家人都烧死了。 余秀的母亲对江光说:‘你骗不了我,你一定是个‘地富反右坏’分子!受不了批斗才逃出来的,现在,我们贫下中农要对你进行改造。你愿意在我家接受改造呢?还是愿意到我们队里接受改造?或者把你送回北水老家接受改造?” 江光吓得半死,忙说:“我愿意在你们家接受改造。” 余秀的母亲说:“那好,秀,带着他担粪去!” 余秀对江光说:“走吧。” 于是江光跟着余秀担粪去了。 狗獾子山区土地贫瘠,地广人稀,地多是些石灰岩山地,石多而土少。江光挑着满满一担粪,跟在余秀身后,走了约两里山路,才到了一块青菜地。 余秀的父亲是个瘫子,他本是个石匠,后来在一次事故中被石头压断了腰。 余秀母亲的想法,一是趁这机会,想让江光多帮着她家干干活,还有一个想法,就是如果可能,她想招江光为女婿。 江光在余秀家一呆就是三个月。有人问起余秀母亲,这小伙子是谁?余秀母亲说是她娘家亲戚。山里人朴实,未多过问。 余秀长相只是一般,而江光是相当英俊的。17岁的山里少女,情窦初开,她非常喜欢江光。这对少男少女,在荒无人烟的山地里,朝夕相处,耳鬓厮磨,在一起不到一个星期,就偷吃了禁果。 少男少女热情似火,江光和余秀,有机会就在一起缠绵,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缠绵,有时一天达三次以上。江光年仅20岁,血气未定,平时又基本吃素,很快,他的身体就虚了,干起农活来,渐渐地力不从心。 这天,江光对余秀母女说,他想回家一趟,把户籍迁过来。余秀的母亲,并不怎么了解,当时山外的“革命群众”对“五类分子”批斗的残酷,就同意江光回去。 余秀送江光走,送了一程又后程。最后,俩人找了一个隐密之处,又要了对方一回。 临别,余秀把一包干粮和十块钱路费塞给江光,与江光依依惜别。江光对余秀说,在10天之内,他一定赶回来。 然而,10天过去了,20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江光还没有回来! 而余秀已有了身孕! 余秀的母亲知道后,大惊,忙带着女儿,来到公社卫生院,准备把孩子打掉。却被医生告知,未婚女青年做引产,一定要有男方在场才行。不得已之下,余秀母女只好回到家,抱着一线希望,苦等江光的归来。 余秀的肚子越来越大,孕期才过七个月,这天,她的腹部一阵剧烈的痛,余秀的母亲忙请人把女儿抬到乡卫生院。 余秀早产了,而且是难产! 那天,就一个姓代的男医生值班,代医生用最简陋的医疗器械,使出浑身解数,从余秀的腹中剖出一个瘦小的男婴。母子均是有惊无险。 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10年过去了,40年过去了,那负心人——江光还没有回来。余秀一边拉扯着儿子余有多,一边等着江光,一直未嫁。 感觉时间过得慢的人,一定老得快;感觉时间过得快的人,一定老得慢。这是个规律。43年来,余秀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愁苦加等待,岁月在60岁的余秀身上,留下了70多岁老太婆才有的痕迹。因为穷,再加儿子余有多老实巴交,到40出头岁还没找到老婆。 余有多因为怕丢脸,所以当蒋云鹏问起他的情况时,他隐瞒了自己没有父亲的事,哪知道这小伙子会找到家里来? 听完余婆婆的叙述,蒋云鹏长久默不作声。他正想把公安局奖的钱拿一部分出来支助余婆婆,这时右眼皮“突突”地一阵狂跳,心想又会有什么祸事?只听余婆婆说:“有多,去撕点红纸来,我的右眼皮跳得很,把它镇住。” 蒋云鹏想,怎么会这么巧?这时手机响了,一接听,是邻居打来的,说他父亲被牛角挑破了肚子!邻居已打了110。 蒋云鹏立即起身,准备告辞。余婆婆说:“把你家地址告诉我好吗?”蒋云鹏心急火燎,说了家庭住址后,匆匆往回赶。 第六章·第6节 缘疑·生死女婿 蒋云鹏见到父亲时,已是黄昏,父亲已生命垂危。 蒋父出事的经过是这样的: 蒋家那头牛是公牛,长得雄壮,干活之余,顺带帮四里八乡的母牛配种。今天一早,农户陈三家的母牛发情了,来叫蒋父牵着公牛去配种。蒋父把公牛牵到陈三家,公牛和那头小母牛见了,很是亲热,但就是不做那传宗接代之事。动物之间,也讲究个两情相悦,只要是有一方瞧不起对方,那事儿也是很难做成的。因牛的嗅觉不太灵敏,人们遇到这种情况,往往会把两头牛的眼蒙起来,各牵着转上几个大圈子后,一公一母两头互相看不见的牛,在“黑暗”中再次相遇,稀里糊涂就把好事给办了。此法屡试不爽。 蒋父因为地里有活,要赶时间,也没去细想,为什么一公一母两头互相亲热的牛,却不“办事”?当下,蒋父就用同样的方法,让两头本来没有办事兴趣的牛,把事情办了。办完后,蒋父和陈三把两头牛的眼罩揭开。两头牛适应了光线后,突然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哀鸣,低着头,四只角同时向蒋父抵去…… 待把蒋父抬上救护车,陈三这才想起,他家那头母牛,是蒋家那头公牛的女儿! 蒋云鹏叫医生极力抢救。 外面的天渐渐暗下来,病房内的灯光亮如白昼。一个独眼中年人扶着一个老太婆出现在病房门口。中年人问:“请问江光住这个病房吗?” 这两个人正是余有多和他的母亲。 蒋云鹏正惊愕间,余婆婆突然扑向病床,哭喊道:“江光,江光,我猜就是你!你这个没良心的!你的右眼角有颗大黑痣,化成灰我都认识!你这没良心的,还骗我你是北水的……呜呜呜,你这个死鬼,你叫我等得好苦……” 蒋父的右眼角上方靠近发际处,确实有一颗黄豆大小的黑痣。蒋云鹏想,父亲小余婆婆5岁,余婆婆与那个江光发生故事时,父亲才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与那个江光是同一个人? 蒋云鹏刚想拉开余婆婆,却清晰地听见父亲说:“是余秀吗?” 余婆婆又哭又笑,说:“你这该死的,你还记得起我叫余秀?不行,你不许死!我等你了四十多年,如果你要死,我也跟着死!” 蒋父吃惊地问:“你等了我四十多年?” 余有多说:“我妈一直没有嫁人。” “你妈一直没嫁人?”蒋父说着想翻身坐起来,蒋云鹏把他按了下去。父亲用微弱的声音说:“云鹏,本来我刚才准备死了,但你余姨来了,我不能死。如果她真的等了我四十多年,我一定要把身体养好后,好好向她赎罪!” 蒋云鹏惊问:“难道那个江光真的是你?” 蒋父说:“你把你余姨和哥哥安置好,等我有力气再给你说是怎么回事。” 次日,因家里有家禽家畜需要照管,余有多回去了。余秀坚持要在医院照料蒋父,蒋父同意。 肚腹肝脏俱严重受损的蒋父,居然奇迹般地好了起来,而且身体恢复得很快。 这天,余秀说她家有几只老母鸡,她要回去一趟,捉两只来给蒋父熬汤喝。蒋云鹏刚想说来回的路费都不只两只母鸡的钱,却被父亲用眼色止住。 蒋云鹏给余秀买了票车,送她上了车。回到医院,病房内没其他人,蒋父向儿子说起了他的往事。 蒋父——蒋辉章的老家,不在北水县,也不在佛翁县,而是在古河县。蒋辉章出生在地主家庭,今年的实际年龄,已经63岁了。蒋辉章十多岁时,爷爷奶奶被批斗致死,又在苦难中捱了几年,在他20岁这年,革命群众对“五类分子”又来了一轮批斗高潮。蒋辉章预料到自己没有好果子吃,在一个深夜,揣上仅有的十几块钱,离家出走。这一走,就走到几百里外的石林县狗獾子山区,与余秀发生了那么一段故事。为防万一,蒋辉章对余秀母女说他是北水县人,并给自己取了个叫“江光”的假名。当时蒋辉章之所以要离开,主要是因为与余秀性事频繁,营养跟不上,要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他受不了,就溜之大吉。 蒋辉章知道,这个时候,家乡是万万不能回的,于是他就继续在外流浪。蒋辉章又在全国各地整整漂泊10年时间,此时已是“文革”后期,蒋辉章见各地的“革命活动”渐渐揠旗息鼓,他思乡心切,于是就踏上归乡途。 蒋辉章在外流浪,大部分时间都是徒步。这天晚上,天上有轮下弦月,蒋辉章走到三省交界处的一座山坳,这个山坳叫“望山坳”,是个“三不管”地带。文革后期,在城乡一度绝迹的一些迷信活动,开始死灰复燃,在这三不管地带,迷信之风几乎恢复如初。过了这个山坳,就是佛翁县,过了佛翁县,就到了蒋辉章的家乡古河县了。蒋辉章归心似箭,加紧赶路。 淡淡的月光下,蒋辉章看见,在一棵大黄桷树旁边,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正在烧着一堆纸钱,蒋辉章猜想,一定是那家死了人,那是在烧“落气钱”,或者是“招魂钱”。走路遇上这种事,被认为是不吉利的。蒋辉章正想绕开,那烧纸钱的两个中年人已看到了他。一男一女先是对望一眼,突然一起向蒋辉章奔过来,一人抓住他的一只手,异口同声说:“恩人哪,你终于来了!快去救我们女儿吧!”俩人不由分说,抓住蒋辉章的手就往家里拉。 那是一对中年夫妻,男的叫罗大有。在去罗大有家的路上,罗大有告诉蒋辉章,说他们有个独生女儿,叫罗水莲,今年19岁。昨天下午,水莲在村里的鱼塘边上打猪草时,掉下去淹死了。 蒋辉章奇怪地问:“既然淹死了,我怎么还能救她?我又不是神仙!” 罗大有的妻子说:“女儿淹死后,我昏迷了一会儿,迷糊中有个神仙对我说,今晚我们烧招魂钱的时候,有一个年轻人经过,那人就是水莲的救命恩人!” 蒋辉章想,哪有这么邪门的事? 不一会儿,蒋辉章就随罗大有夫妇到了一座茅草屋。茅草屋内,一灯如豆,堂屋正中间,一具女尸停放在门板上,尸身上盖着一床发黑的土白布床单。蒋辉章还没来得及细看,“呼”的一声,他的头就被蒙住了。几个人从里屋里蹿出来,用粗麻绳绑住了他的手脚。 蒋辉章急得大叫:“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罗妻阴恻恻的说:“年轻人,实话告诉你吧。我女儿是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如果就这样入土,她会成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只有现在给她找个男人,杀死了与她合葬在一起,她的魂魄才有个好的归宿。” 蒋辉章魂飞魄散,高声喊了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蒋辉章说:“别喊了,没人会救你的,这附近没有人家。” 蒋辉章知道,自己是凶多吉少了。他反而平静下来,问:“在临死之前,我可不可以看你们的女儿一眼?” 罗妻说:“不行!” 罗大有说:“就让他看一眼吧,反正他也跑不了。”说着上前把蒋辉章的眼罩揭开了。 蒋辉章被两个山里汉子押着,走近那具女尸,见女尸的腹部高高隆起,像是怀了六七个月的身孕。 蒋辉章问:“确实是今天下午淹死的吗?” 罗大有说:“是。” 蒋辉章又问:“是不是她淹死前已有了身孕?” “啪!”蒋辉章脸上挨了火辣辣一巴掌。罗大有骂道:“老子女儿清清白白的,哪来身孕?” 蒋辉章说:“如果她肚子里真的是水,而不是孩子的话,那我有可能能把她救活!” 罗大有说:“如果你能把她救活,那你就给我当女婿。如果救不活,你还是我的女婿!” 蒋辉章说:“好,你们把我的手脚放开吧。” 蒋辉章被松了绑。他活动了一下筋骨,俯下身去,双手在水莲那高高隆起的腹部揉搓起来。罗大有见了,喝到:“放肆!”就要上前揍蒋辉章,却被罗妻一把拉住。罗妻说:“反正他生也是女儿的丈夫,死也是女儿的丈夫。就随他怎么救吧。” 蒋辉章在水莲腹上揉搓了片刻,“哧——”水莲口中一股清水激射而出。蒋辉章心中一喜,抱起水莲,把她头下脚上的扛在肩上,在屋子里一走一停地颠了起来,水莲肚子里的水排得更快了。待水莲的肚子完全小下去,再也排不出水来,蒋辉章又给她做起了人工呼吸,只过得一会儿,水莲的眼睛就睁开了。 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欢呼起来。 蒋辉章长长吁了口气,这才来看及细看水莲的相貌,见她容貌秀丽,只有不到二十的样子,而他自己满过30了。蒋辉章想,如果一会儿我说出真实年龄,水莲有可能不愿意。他眉头一皱,心里已打定主意怎么办了。 水莲喝下了母亲给她和的一碗红糖水后,就基本恢复了。罗妻给女儿说起了婚事。水莲红着脸说:“只是,只是他的岁数好像有点大。” 蒋辉章说:“我今年才二十二,只是吃的苦多了,有点显老。” 三天后,要罗家的安排下,蒋辉章就和水莲拜堂成了亲。蒋辉章成了罗家的上门女婿。水莲也就是蒋云鹏的母亲。 因要正式办结婚证,不久蒋辉章回古河县牵户籍,给大队长塞了10元人民币,就把岁数改小了8岁。 几年后,在蒋辉章住的地方,也就是三省交界的望山坳,要恢复生态保护,在政府的安排下,蒋辉章和水莲一家搬到几十里之外,也就是现在住的地方。 第六章·第7节 缘疑·解疑 第二天下午,余秀肩挎一个小包袱,两手各拎着一只肥母鸡,颠颠地回到医院,看样子她准备长住。蒋云鹏想,母亲已去世多年,父亲现在也确实需要人照顾,不如让他和余秀把结婚证办了,让他俩终成眷属。蒋云鹏把这意思跟俩位老人说了,俩老欣然同意。蒋父一出院,蒋云鹏就为他俩操办了简单的婚礼。 蒋父和余秀生活得相当快乐。这天,蒋云鹏听见余秀在跟父亲撒娇:“他爸,这些年来,我经常梦见和你在一起,我给你生了很多孩子……” 蒋父道:“生那么多孩子干什么?又不是母猪。” 蒋云鹏心里一动,问余秀:“余姨,当年给你接生的那个代医生,现在还在吗?” 余秀说:“在,已经70多了,听说还在帮人看病。” 第二天,蒋云鹏又来到石林县,没费多少周折,就找到了满头银发、精神矍烁的代医生。 蒋云鹏自称是病人,慕名找代老师诊断的。代医生问了蒋云鹏的“病况”后,诊断不出来是什么病,就介绍他到某某医生那儿去。蒋云鹏说了些感谢的话,又东拉西扯几句,这才转入主题,问:“代老师,现在医院生三胞胎的产妇多不多?” 代医生说:“多还得了!行医这么多年来,我才只遇上过一例。” “听说三胞胎生下来后,如果全部存活,国家会给予补助?” “这是近些年才有的规定。当年可没有。” “你遇上的那例都存活下来没有?” “活倒是都活了,唉,可惜,那例三胞胎的母亲,是一个十七八岁的未婚姑娘。” “那姑娘是不是姓余?” 代老师警觉地看了蒋云鹏一眼,但随即就放松了警惕,说:“告诉你也无妨,当年,我做的可是件好事…… 原来,当年,余秀在乡卫生院生产的是三胞胎,是三个男婴,虽然瘦小,但都比较健康。从余秀肚子里抱出三个胎儿后,代医生想,这个未婚的小姑娘,怎么养得活三个孩子?干脆这样,一举几得…… 于是,代医生偷偷地把余秀生的其中两个婴儿,送给了他的两个病人——两个久治不育的中年患者。那两个人,一个姓唐,一个姓万。 代医生说:“可惜万家那个孩子,大学毕业后,为了救几只小鸟,被蛇咬了一口,从楠竹上跌下来摔死了!唐家那个孩子呢,长大了倒是有点出息,当上了县团级干部,却被他的同学谋害死了……” 蒋云鹏一下子恍然:怪不得,那朱小竹一见我就有“一见钟情”的感觉,原来那个万竹林,是我的亲哥哥!那个唐家的孩子,无疑就是唐满金,也就是一个月前,冶平科技有限公司的黑狗大黑,引领自己找到的那具书桌里的干尸。当时,蒋云鹏就怀疑自己与唐满银有什么关系,原来他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蒋云鹏想:如果人的灵魂不死,且有“转世”这一说,那么,从当时大黑的表现看,它显然就是哥哥唐满银转世。为什么它不直接咬死程冶平复仇?也许在自己去之前,它还在留恋与程冶平“兄弟”般的生活。我去了后,它认出了我是它前世的弟弟,为了不让弟弟与已是一只狗的哥哥同食,它才突然袭击程冶平与工人们;或许,我去时,它申冤的时间刚刚到,它才有那样表现。 后来,蒋云鹏从朱小竹那儿知道了万竹林的故事;再后来,他又在黑铜矿场拯救了余有多。蒋云鹏想,自己之所以能获知两位死去哥哥的信息,能拯救活着而又在受苦难的哥哥余有多,应该都是在冥冥之中,在受到那丝看不见的“缘线”指引。由此证明,有血缘关系的人,不管是死去和活着,彼此之间,会存在或强或弱的心灵感应。 为了让两位老人平静地度过余生,蒋云鹏决定,不把两位已死去哥哥的情况告诉父亲和余秀,让他们的人,他们的事,成为永远的秘密。 这天,蒋云鹏接到七姐的电话,说他们家杀了猪卖,叫蒋云鹏下午去玩。这儿的风俗是,谁家杀猪卖肉,一定要请亲朋好友聚一聚。七姐姓曾,是蒋云鹏干姐,蒋云鹏从小与她的关系,与亲姐姐几乎没区别。 红浪湖,600亩左右,狭长形,长三公里,宽几十米至200米不等。红浪湖的水,一半以上来自老翁山里的鹰愁峡,而鹰愁峡的水,大多来自 “木雕艺术家”匡从富曾经隐居过的那片流水崖。 七姐的家,在红浪湖上游湖畔。七姐夫老周,在红浪湖做打鱼匠头儿,人称“周队长”。 红浪湖里最值钱的,是30口网箱的白乌鱼,白乌鱼不仅肉味鲜美,还是一味名贵中药。黑乌鱼每斤的批发价是8元,而白乌鱼每斤的批发价可达40元。每口网箱里的白乌鱼都有千余斤,30口网箱,价值在百万元以上。 蒋云鹏来到湖边时,碰上了红浪湖水产养殖老板刁兴堂。刁兴堂一个人刚从湖区的鳝鱼湾钓鳝鱼回来,塑料桶里,有约两斤如蛇般扭结成一团的鳝鱼。 刁兴堂的妻子刚生了个儿子,鳝鱼是最好的滋补品,若无重要的事,这段时间,刁兴堂每天都要去钓鳝鱼给妻儿熬汤喝。刁兴堂的妻子姓梅,人称“梅姐”,是他的第二任妻子。刁兴堂与前妻离异后,唯一的女儿随他,刁兴堂的女儿叫刁梦水。刁梦水20出头,大专刚毕业,正在省城一家单位实习。 今晚,蒋云鹏的七姐夫老周,也请了刁老板和他的准女婿兰俊峰,晚上一起去喝一杯,刁兴堂同意了。7点过,刁兴堂和兰俊峰一同来到老周家。兰俊峰是百里外黑浪湖边的人,跟蒋云鹏年纪相仿,他是刁梦水在外面读书认识后,带回来帮他父亲的。兰俊峰和刁梦水已谈了一年多恋爱。 满满一桌子菜。酒过三巡,老周跟兰俊峰打起了“酒官司”,老周说兰俊峰年轻,应该多喝点;他自己“上了点岁数了”,要少饮,并且一会儿还要去巡湖。刁兴堂此时已有七分醉,说:“今晚……今晚你周队长是主人,你巡什么湖?小兰,你不要喝了,吃……吃点饭,巡湖去。” 当晚,蒋云鹏、刁兴堂和老周,都喝了个酩酊大醉。兰俊峰巡湖去了,刁兴堂就睡在老周家。 次日清晨,刁兴堂接到兰俊峰的电话,说他一早从湖中上岸后,发现梅姐和小弟弟,还有保姆小兰,以及大狼狗“鳄鱼”,都不见了!屋里的两张床上,各有一滩黑血。饭桌下,也有一滩黑血。 众人大惊。蒋云鹏、刁兴堂和老周,三个人驾着摩托艇,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刁兴堂在堤坝边上的住处。情况果然跟兰俊峰说的一模一样。 第七章·第1节 双湖阴谋·化尸 兰俊峰早报了警。众人刚到一会儿,警察就来了。警察们勘察完现场后,欲寻找失踪的梅姐母子和保姆,老周指着桌上一小盆吃剩的鳝鱼汤,说:“说不定鳝鱼汤有问题。” 领队的警察问:“有什么问题?” 老周说:“可能刁老板昨天钓回来的鳝鱼中,有一条是“望月鳝”,也就是“化骨鳝”。据说,每当月圆之夜,望月鳝会从洞中钻出来抬头望月,传说人或动物吃了后,会化成一滩血水,所以又称“化骨鳝”。梅姐母子和保姆也许就是中了望月鳝的毒!这桌下的一滩血水,应该就是狗化成的,床上的两滩就不用说了。” 兰俊峰瞪眼道:“怎么可能!屋后的圈里有猪,咱们不妨弄一头来试试,这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领队盯着那盆鳝鱼汤看了又看,又直视老周好一会儿,才对一个年轻协警下令道:“小张,去猪圈里弄只小猪来。” 小张听令而去。不一会儿,小张就抱了一只20来斤重的小猪仔过来了。领队亲自倒了小半盆鳝鱼汤在一只大碗里,端来放在猪仔面前。猪仔哼哼叽叽,对着鳝鱼汤嗅了两下,一头扎进碗里,三嘴两嘴把一碗鳝鱼汤吃了个底朝天。众人眼睁睁地盯着猪仔,看它会不会化成一滩血水。过了半天,小猪仔一点动静也没有,长嘴冲这儿拱拱,冲那儿拱拱,还想吃。 领队叫小张把猪仔抱回去。小张俯身抱猪,小猪不干,张嘴在小张手上咬了一口,小张火起,把小猪倒提起来,往后院一溜小跑…… 过了约十分钟,小张还没回来,领队对另一个年轻的见习警员说:“小陈,你去看看。” 小陈领命而去,倾刻,小陈飞奔回来,脸色惨白,语无伦次地说:“小……小张和和……和小猪,都化成了血水!” 众人大惊,此时此刻,领队也顾不上一干嫌疑人了,往后院飞奔而去,众人全都跟着跑到后院。 在一口猪圈前,有一大滩血,血里浸泡着一套警服和一些猪毛,手枪尚在,人已不见,警员小张,似乎是化成了那滩血水。 领队脸色惨白,掏出手机向上级报告了情况。众人回到前院,发现桌上一片狼藉,那半盆鳝鱼汤已空空如也。兰俊峰惊叫道:“那里又有一滩血!” 在屋角转弯处,有一滩黑血,黑血里,有几撮黄色的狗毛。蒋云鹏想,如果真有“化骨鳝”一说,那么一定是哪只野狗见屋里没人,爬到桌上去把那半盆鳝鱼汤吃了,而被化成了血水。可这太也匪夷所思! 法医分别从桌下、床上、猪圈前和屋角的几滩血迹中取了血样。 刁兴堂的屋里的东西,以及少量现金都在;30口网箱的白乌鱼,兰俊峰和老周去检查了,也没出纰漏。打鱼匠们把前一天准备好的喂料投进网箱中,乌鱼们的食量也正常。 梅姐母子、保姆、协警小张,还有狼狗“鳄鱼”,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化粪池里没有;警方请来专业捞尸队,把几百亩的红浪湖疏理了几遍,结果什么也没发现。 法医化验了那些血样,人血狗血猪血,都没有毒! 刁兴堂的女儿刁梦水,接到警方通知,从几百公里外的省城赶回来了。 蒋云鹏、刁兴堂、老周、兰俊峰、刁梦水, 以及另外几个打鱼匠,好长一段时间内,频繁出入公安局,但警方没从众人的口供中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这些人中,嫌疑最大的似乎是刁梦水和兰俊峰,但刁梦水没有杀人的条件和那么高明的手段;至于兰俊峰,如果说凶手是他,那么杀害警员小张的又是谁?况且,小张的尸体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怎么会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警方最终也未能确定哪个是嫌疑人。有人传说,刁兴堂本是“黑道”上的人,他老婆孩子被杀,这是黑道之间的火并,如果当夜刁兴堂在家,多半也不能幸免。警方多番侦查,但并未查出刁兴堂有什么黑社会背景。 “望月鳝化尸”一案,一时成为悬案。 两个月后,刁兴堂起捞网箱里的白乌鱼来卖,发现30口网箱的白乌鱼变异了,大都变成了黑乌鱼!刁兴堂把黑乌鱼全部卖了,亏了七八十万。刁兴堂去水利局中止了承包合同。 刁梦水也跟兰俊峰分了手,父女俩黯然离开了红浪湖。 蒋云鹏后来问七姐夫老周,为什么刁兴堂的乌鱼变了颜色,你们都没发现?老周说,白乌鱼属中上层鱼类,黑乌鱼属中层鱼类,而且白乌鱼的性子较黑乌鱼温和。网箱内那没有“变异”的约四分之一白乌鱼,是活动在网箱上层的,他们每次下网兜捞鱼起来观察长势,捞起来的都是白乌鱼,因为黑乌鱼反应快,一见网兜就逃到一边去了。而且,谁也没想到白乌鱼会变黑! 不久,一个叫向正有的外地人承包了红浪湖,向正有不请当地人做他的职工。老周等打鱼匠在红浪湖就失了业,于是老周全家都去外省打工,他帮一家私人铁厂抬铁水,七姐在一家服装厂上班,他们的儿子在当地的学校上初中。 原来跟老周在一起的那几个打鱼匠,在其他水库继续帮人打鱼。 蒋云鹏边教书,边考察着创业项目,他不甘心一辈子当一个教书匠,但也一时拿不定主意,究竟干哪一行好。一天,蒋云鹏到县文教局参加个学习班,下课后,在街上一处公众信息栏看到这么一个信息: 黑浪湖招标 黑浪湖,面积500余亩,前承包者的合同期已满,水利局和黑浪村联合公开向社会招标承包,承包费2万元起价,有意者请踊跃参与…… 蒋云鹏一看日期,招标日就是今天。神差鬼使,蒋云鹏走到招标现场。 黑浪湖水库因淹占了黑浪村的大部分田地,所以水库的管理权,水利局与黑浪村各占一半。 主席台上,坐着水利局分管副局长和黑浪村村民委员会主任。在农村,村主任一般也被人称作“村长”。令人有点意外的是,黑浪村的村长,居然是蒋云鹏认识的兰俊峰。他没想到,兰俊峰离开红浪湖才两三个月时间,居然就当上了村长。 有8人参与竞标。“两万!”“两万二!”“两万五!”……“5万!”竞标者争先恐后,承包价一直拍到5万。 副局长说:“5万一次;5万二次;5万三……” “两万!”蒋云鹏忽然站起来大喝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蒋云鹏。副局长诧异地看着他,问:“两万?” 蒋云鹏坚定地说:“对,两万!”他眼望台上,说:“局长,请你先问一问参加竞拍的各位老板,他们承包水库都是什么目的?” 副局长愣了一下,居然真问了:“请问出5万的这位老板,你承包黑浪湖出于什么目的?” 那人说:“还有什么目的,养鱼赚钱呗!” 副局长又问其他几位,其他人的回答也大体相似。副局长最后问蒋云鹏:“小伙子,那你又是什么目的?” 蒋云鹏说:“一、赚钱;二、为家乡人创造工作岗位;三、在适当的时候,对黑浪湖进行旅游开发,带动湖区的经济发展,并创造更多的工作岗位,为国家创造更多利税,提高我县的影响力。这绝对不是高调!” 副局长刚想说什么,他身边的兰俊峰突然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木榔头,猛地往桌上一敲,说:“好!两万,成交!” 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副局长诧异地看着兰俊峰,质问道:“你……你怎么能这样?” 兰俊峰微笑着说:“这位蒋兄弟我早就认识,是位难得的热血青年。本来,黑浪湖我想自己承包的,但一是自己暂时还没有那个经济实力,二是我每天的琐事实在是太多。如果蒋兄弟承包了黑浪湖,照他所说那样发展的话,我们湖区的经济,也许很快就会被带动起来的。现在,我这锤子已经敲下去了,这样吧局长,每年的两万元承包费,就全归你们水利局。至于我们黑浪村,有了蒋兄弟这个经济带头人,以后每年给黑浪村带来的经济利益,何止三两万块?” 中标,百分之百在蒋云鹏的意料之外,他那样做,只是突发奇想,想看看众人是怎么反应的。他现在真是骑虎难下,想,现在人家真的要把黑浪湖承包给我,这怎么办?自己根本没有养鱼经验! 副局长问:“小伙子,合同至少要签8年,最多可以签14年。到期后,如无特别变化,可以续签。你想签几年?” 蒋云鹏硬着头皮说:“先签8年吧。” 蒋云鹏当场跟水利局签定了承包合同,并按要求预付了3年承包费。 蒋云鹏打电话给七姐夫老周,说了自己已承包黑浪湖的事,老周先是大惊,但一听每年的承包费居然才两万时,又大喜,说:“兄弟,你发财了!红浪湖比黑浪湖只大一百来亩,以前刁兴堂在红浪湖的承包费是6万,人家一年都要净赚四五十万。你没养鱼经验、没多少本钱没关系,我在电话里指挥你,乱整一年都可以赚他个十把万……什么?是兰俊峰照顾你的?他是村长?兰俊峰这个人……不过不要紧,我的合同还有半年才满,半年后回来帮你,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养鱼的技术问题,你一切听我电话指挥就行了。” 蒋云鹏从桂花小学辞了职。 蒋云鹏在老周的电话指挥下,一门心思在黑浪湖养起了鱼。创业初期,职工不宜过多,他先请了一个会水的半老头,叫老王,五十五六岁的样子。 刚投进湖的鱼苗食量小,湖中有足够的浮游生物供鱼苗食用。蒋云鹏每天划着船儿巡巡湖,看看书,日子过得很惬意。 有时,蒋云鹏对兰俊峰以2万元让自己拿下了黑浪湖的真正目的,心存疑惑,他是真的有那么高尚,还是另有图谋? 第七章·第2节 双湖阴谋·诗友与水猫子 这晚,蒋云鹏正在湖畔的小屋看书,“兄弟,睡没有?”门外有人喊。是兰俊峰。兰俊峰比蒋云鹏大半岁,蒋云鹏不得不做他的“兄弟”。 蒋云鹏以前虽跟兰俊峰认识,但除了那次喝酒,和在“望月鳝疑案”中有过接触,其后就再没有交往过。兰俊峰在省城读过大专,但未毕业;上过武校,并未学成。交往过几次后,蒋云鹏觉得他的文化水平一般,“武艺”也很平常。兰俊峰平常爱整几句打油诗,且大言不惭,自称“新田园诗人”。蒋云鹏住到湖边不久,兰俊峰常来找他吹牛聊天,硬要蒋云鹏做他的“诗友”。并“口占”了几首是诗非诗的东西相赠。以蒋云鹏的水平,随口编几个顺口溜不是什么问题,于是接合了自己的处境和志向,吟出一首《咏怀》回赠。兰俊峰听了后,大为折服,连赞好诗。 蒋云鹏把兰俊峰迎进屋。闲聊几句后,兰俊峰说:“兄弟,那天你吟的那首《咏怀》,能不能写下来,我拿回去好好领会领会。毛笔和纸我都带来了,就等着索取你的墨宝,赏哥哥个脸吧。你那首诗写得好,估计你的字写得更好。”说着,兰俊峰抽出后腰上别的一支毛笔和一小卷宣纸。 蒋云鹏的钢笔字写得还马马虎虎,写毛笔字并不擅长,但见兰俊峰那么认真,不好推却,就接过他手中的毛笔,蘸上碳素墨水,把那首诗写在了兰俊峰带来的宣纸上: 咏 怀 异鱼潜隐在清波,且与虾蟆作混和。 勤修苦炼头角就,游向沧海化为龙。 落款是:蒋云鹏 书 兰俊峰又跟蒋云鹏闲谈了会儿,道了谢,拿走了蒋云鹏的“墨宝”。 三个月后,蒋云鹏突然接到噩耗:七姐夫老周被铁水烫死了!出事时,老周跟一工友抬一桶铁水,老周在前,工友在后,抬着抬着,突然木棒断裂,坩桶坠地摔碎,那工友反应快跳开了,只受了一点轻伤,老周先是双脚被铁水淹没,他站立不稳,迎面一跤跌倒,正好倒在铁水中,1000多摄氏度的铁水,顿时把老周烧成焦炭! 祸不单行!七姐和表侄子,在送老周的骨灰盒回家快要到本县时,出车祸双双遇难! 没有老周指导,蒋云鹏一时失去了方向。他虚心地去向远近的水产养殖同行们讨教,人家酒喝了,饭吃了,真东西却并不透露多少。蒋云鹏只有根据买来的水产养殖书籍,自己慢慢摸索经验。 一年后,蒋云鹏请人接连打了两次鱼,两次都没打起来什么成鱼,他有点心慌了。兰俊峰来对他说:“兄弟,我看你这鱼的食量还没达到,你大胆地加大投喂量看看。”蒋云鹏想,可能也是,自己因为资金不足,一直投喂得比较保守,干脆孤注一掷,把剩余的那点钱全部买成饲料,猛催两个月看看! 于是,蒋云鹏把不多的最后一点资金,换成了几车鱼饲料。 这天,蒋云鹏和老王,正划着船往湖里投料,忽听船底“突突”几声大响,老王说:“是条大鱼。”紧接着,船底冒起来碗口粗的一股水。蒋云鹏和老王赶紧把船往岸边划,只划得十几下,船就沉了。 要把船捞起来,得先扎猛子下去拴绳子,沉船的地方有六七米深,水下压力太大,俩人试了很多次都没有成功。不得已,蒋云鹏只好向兰俊峰求援。兰俊峰招呼了几个会水的小伙子,立即赶了来。小伙子们轮番下水好几次,还是没一个能把绳子拴到船上。兰俊峰说:“邪了门了,我来试试。”兰俊峰第三次潜下去就把绳子拴上了。大家一起帮忙,费了好大劲才把船拉起来。 船底有一个大洞。一个小伙子说:“又是水猫子干的!”兰俊峰斥道:“放屁!现在哪里还有什么水猫子?我怀疑这湖里有枪鱼。那家伙已经撞沉过好几只船了。”蒋云鹏说:“枪鱼是咸水和半咸水性鱼类,应该不适合在这儿生长。可能是另外一种什么鱼。对了,你们说的水猫子是一种什么动物?” 兰俊峰说,水猫子,是一种传说中的水陆两栖动物,体型像猫,比猫大,嘴尖而长,成年水猫子的体重,在20至50斤之间。水猫子主要以鱼为生,那家伙在水下威力无比,一只20斤重的水猫子,可以抓住50斤重的鱼。几年前,有人在这黑浪湖里看见过,但近些年好像绝迹了。这两年,先后有三只打渔船莫名其妙地破洞下沉,有人认为就是水猫子干的,但兰俊峰认为,水猫子那玩意儿只是传说,倒是有人说在这湖里看见过比扁担更长的鱼,他估计是枪鱼。 蒋云鹏对“水猫子”这种动物颇感兴趣,说:“如果这湖里真有水猫子,我倒想看看它是什么模样。如果船底真是水猫子弄穿的,它又有什么目的?” 兰俊峰说:“如果真是水猫子把船弄穿的,我想它的目的是,要赶你走!因为,你侵略了它的领地。” 蒋云鹏觉得兰俊峰的说法不无道理。 为表示感谢,蒋云鹏要请帮忙的几个人吃饭,兰俊峰谢绝了,说这只是举手之劳。蒋云鹏对兰俊峰很是感激。 这天晚上,天上新月如钩,映得湖面银光闪闪。蒋云鹏一个人,轻轻地摇着乌蓬船,在湖里巡视。“呵——呵——”岸边的竹林里,传来两声猫头鹰叫,显得气氛有些诡异。快到湖区中部的青石码头时,蒋云鹏发现临水的台阶上,坐着两个黑衣人。 “哎哟——哎哟!”码头上发出两声轻轻的呻吟,蒋云鹏摁亮手电,向黑影照去,一个黑衣人侧身抬手,来遮住另一个黑衣人的脸,说:“大哥,别照好吗?我妈的眼睛见不得强光。麻烦你渡我们一下吧,我妈的胸口痛又犯了,要去看医生。”说话的人语音清脆,是个年轻女子。 蒋云鹏说声“好的”,猛地一摇桨,船就靠上了码头,拴稳后,上去帮着扶病人,他的手接触到病人的身体时,感觉不像人体,就用手电对着病人的脸照去,这一照,顿时吓得毛根直竖——病人的头是一个毛茸茸的草疙瘩! “大哥别怕,我们不是鬼,我们是稻草人。”扶“病人”的黑衣女子说。 “你……你们是稻草人?怎么可能?”蒋云鹏战战兢兢地问。 黑衣女子说:“我妈是稻草人,我是我妈的女儿,我当然也是稻草人了。” 蒋云鹏大着胆子用手电对着那女子的脸上一照,还好,这次是一张人脸,一张颇为清秀的年轻女子的脸。他估计这女子是个疯子。 黑衣女子扶着那个穿着一身黑衣服的稻草人,在蓬船里的床上坐好后,蒋云鹏一只脚在岸上一蹬,船就动了起来。他此时也不怎么害怕了,问:“姐姐,这么晚了,你要到哪里去?” “什么姐姐?我今年才16岁!难道你比我还小吗?我刚才说了,我妈病了,我们要去看医生。还有,你这人说话有语病,我们是两个人,应该称‘你们’,而不是‘你’,懂吗?” 蒋云鹏想,看来这女的疯得不轻。 接着,那女子告诉蒋云鹏,她母亲得的是类风湿心脏病,很多年了,怎么也不见好。“你们家住哪里啊?”蒋云鹏问,“我来了有一年了,怎么没看见过你们?”女子说她们以前住在堤坝附近,后来搬到了走马岭。走马岭蒋云鹏知道,上面有座尼姑庵,离湖边有10多里山路。 说话间,船到了对面码头,女子半抱半扶着她的“母亲”上了岸,说:“谢谢大哥,你就在这儿等等我们好吗,看完病我们还要过去。” 蒋云鹏说行,“母女”俩走后,蒋云鹏睡不着,打着手电,看起书来。 正看得投入,“大哥!”那女子在岸上喊。“这么快?”蒋云鹏用手电照了过去。就女子一个人,蒋云鹏问她“母亲”呢?女子说医生要给她妈扎银针,要扎很长时间,她现在回来,是刚才发现蒋云鹏的床上有很多书,她想借一本看看。 蒋云鹏说:“你也喜欢看书?”他上了岸,把手电递给女子,叫她上船随便挑。女子上船后,坐在床边稀里哗啦翻了起来,见蒋云鹏一直站在岸上,说:“大哥,你要是困了的话就上床睡你的觉吧。别管我,你不知道,我一见书,就像饥饿的乞丐扑在美味的蛋糕上。” 蒋云鹏想,这是什么话?难道你这个疯女子还想勾引我不成?他说:“你还是挑一本拿去看吧,一会儿你‘妈’等急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把头一歪,一副小女孩经典撒娇状:“不告诉你!”她挑了一本书在手,上了岸,咯咯娇笑着跑了,消失在朦胧月色中。 蒋云鹏把船就靠在那儿,继续看书,眼睛累得受不了时,才合眼睡去。直到天亮,也没见那女子和她的‘母亲’回来。 第七章·第3节 双湖阴谋·稻草人的女儿 第二天,蒋云鹏向人打听,问这附近是不是有个年轻的女疯子。才知道那女疯子叫安小小,十年前她母亲死后就疯了,现住在走马岭的尼姑庵里,一直把一个穿寿衣的稻草人当着亲妈“孝敬”着。 这天深夜,天上只剩下一小丝残月,蒋云鹏把船靠在一片浓密的竹林下。林荫下,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刚要进入梦乡。“大哥,”岸上有个清脆的声音说,“书看完了,换一本好吗?” 是安小小。蒋云鹏说好,他摁亮手电,见安小小把那个穿寿衣的稻草人用根布带背在背上,像背着一具死尸。 蒋云鹏上了岸,安小小接过手电,毫不犹豫地跳上船,翻起书来。蒋云鹏在岸上说:“小小,你以后借书白天来好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吓人你知道吗?” “我妈不让我白天来,怕有人闲话。我妈最好了,怎么会吓人?”安小小说完,挑了一本小说走了。 过了几天,安小小又来换书,还是在深夜,这次没有背稻草人,而且身上只穿着一件小小的背心,高耸的胸部几乎要把背心撑破。坐在蒋云鹏的床上翻了会了书,安小小吞吞吐吐地说:“大哥,我好冷。” 蒋云鹏说床上有衣服,你拿一件披上吧。安小小说:“衣服不管用,大哥,我要你来温暖我!今晚我就睡你这儿好吗?” 安小小虽是疯女,但她长相不错,身材也诱人,蒋云鹏是个年轻男子,此时不禁有些心猿意马,他狠咬了一下舌尖,稳住心神,喝道:“要看书就快拿两本回去!再这样,我以后不让你上船了。” 安小小咯咯娇笑两声,说:“对不起大哥。是我妈叫我来故意试你的,你这么好,以后我一个人来借书,她就放心了。”说完,拿了两本书,跳上岸,倏地消失在竹林深处。 以后,隔三岔五的,安小小仍是深夜来向蒋云鹏借书,每次都是规规矩矩的,举止从没再轻佻过。蒋云鹏被她那求知精神所感动,想,如果你不疯,该了多好!每次回家,他尽量多带点书到黑浪湖。 三个月后的一天深夜,安小小来借书,她对照例上岸避嫌的蒋云鹏说:“蒋哥哥,你也上来吧,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蒋云鹏踏上船,在船头坐了下来,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安小小说,她五六岁的时候,父亲外出打工,到现在一直没回来过。因家里条件,她上到初二就辍学了。安小小16岁那年,一支施工队驻进了她们村,他们是来修建黑浪湖水库的。施工队员们分散住在附近的农家,住进安小小家的,是一个年轻的水利工程师。工程师带来了不少文学书籍,下班后就躺在床上消遣。安小小常去借他的书看,一天中午,母亲不在,安小小又去工程师住的房间借书,工程师趁机把她糟蹋了。 安小小一时想不开,捂着脸跳进了已快竣工的水库中。有人看见了,她被及时捞了起来,却已停止了呼吸。有人去把安小小的母亲找了回来,母亲以为女儿死了,心脏病突发,当场就倒地身亡。人们也都认为安小小死了,准备把她母女合葬,正好走马岭尼姑庵那个唯一的老尼姑静慧师太经过,她查看了母女俩的尸体,说安小小可能没死,叫人牵过一头老牛来,把安小小横着卧放在牛背上,赶着颠了几圈,安小小吐出很多水后,活过来了。活过来的安小小不相信母亲死了,死活不让乡亲们安葬——她疯了。静慧师太扎了个稻草人,穿上一套寿衣,也不知她用什么方法,就此让安小小相信,稻草人就是她母亲。疯了后的安小小没人照料,就去庵里和静慧师太住在一起。 而没谁知道安小小为什么要投湖,安小小对谁也不说,今晚她是第一次向蒋云鹏说了实情。 此时的安小小,完完全全没有一点疯态,蒋云鹏觉得很奇怪,他问:“那为什么你要跟我说呢?” 安小小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跟你说。” 蒋云鹏忽然想起这湖中“水猫子”把船弄沉的问题,问:“小小,你看见过这湖里的水猫子吗,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安小小想了想,说:“不知道,等我姑姑回来我问问,她一定知道。” 蒋云鹏问:“你姑姑?谁是你姑姑?你这么半夜三更出来,你姑姑不管你吗?” 安小小说:“我姑姑就是静慧师太。她三个月前外出云游去了。她在的时候,是不准我晚上出来的。” 蒋云鹏问:“那她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在庵里?” 安小小说:“姑姑见我几个月都比较正常,她以为我完全好了。” 蒋云鹏心里一动,问:“你晚上来找我借书,是有人叫你来的?” 安小小说:“没有人叫我来。我姑姑走了后,村里有一些人到庵里来烧香,他们说起你。他们说黑浪湖养鱼的那个小伙子,人长得很帅,爱看书得很,他的船上有好多书。我受不了诱惑,就来了。” 蒋云鹏说:“你完全可以白天来啊。” 安小小说:“不,不,我妈妈不让,怕人看到说闲话。” 蒋云鹏说:“你妈妈不是稻草人吗?”“谁说她是稻草人?她是我的亲亲妈妈!”安小小不高兴地说。蒋云鹏想,我还以为你真的不疯了呢,谁知你又说起疯话来了。 安小小说:“蒋哥哥,你听小小的话,把鱼苗全打来卖了,完了去中止合同,这黑浪湖你不能再养鱼了。” “为什么?” “我妈告诉我的!” 蒋云鹏想,又是疯话! 安小小又说:“以后我可能不来给你借书了。” 蒋云鹏问:“为什么?” 安小小说:“我姑姑回来了,她说要带我到省城去上班。今天晚上,我来是经过她同意的。再见,蒋哥哥!” 蒋云鹏心里不禁有点惆怅,说:“好,再见。你在省城哪里上班?有机会我去看你。” 安小小说:“现在还不知道。再……再见,蒋哥哥!”她怔怔地看着蒋云鹏,眼含柔情,似乎有所期盼。 蒋云鹏一冲动,就想把她搂过来抚慰一番,但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说:“小小,你去吧,我一定会去看你的。” 安小小轻叹一声,一步跃上岸,走了几步,又回头说:“蒋哥哥,我觉得,养鱼不适合你。我走了。” 转眼间,安小小那婀娜的身影,消失在竹林深处。 蒋云鹏第三次请来打鱼匠。打鱼匠们在湖里好一番围追堵截,在第五天黄昏,终于把鱼驱赶至一片狭窄水域,那儿安置了一口设有机关的大网箱,鱼只要一进去就出不来。 这批打鱼匠一共4个,就是以前跟七姐夫老周共过事的那几个人,他们是蒋云鹏好不容易从几百里之外请来的。前段时间,黑浪湖连续两次都没打起来什么鱼,已在当地水产界传开,打鱼匠听说后就不愿意来了,怕来了打不起来鱼影响声誉。所以蒋云鹏很不好请打鱼匠。来之前,头儿老刘对蒋云鹏说:“要不是我们给你七姐夫老周共过事,我们也不敢来冒这个险。” 在那几亩大的一片地方,鱼儿们此起彼伏跳个不停。老刘兴奋地说:“蒋老板,天快黑了,明天再让鱼进箱吧。估计会有四万斤左右!” 蒋云鹏压抑住心中的兴奋,想,四万斤鱼,不仅可以拿回成本,还可以小赚一笔!明年,请四个人;后年,请十个人,大后年,开始进行旅游开发…… 蒋云鹏叫老王把棚船划到网箱边,晚上就在那儿守着。 第七章·第4节 双湖阴谋·水猫子作恶 次日一大早,大家来到那片水域,却见风平浪静。老王说要快天亮时就没听见有鱼跳了。老刘脸色变了,说:“完了,鱼全逃跑了!”“为什么会逃跑?”蒋云鹏问。老刘垂头丧气地说:“可能是网脚搁树枝上了,下网之前我们是反复清理过几遍的,想不到还是没清理干净。”收网时,果然拉起来一段大树枝。 网箱里只装进去几十条鱼。 老刘内疚说:“蒋老板,你这里面鱼是有的,怪我们没把树枝清理干净。我们给你重打,鱼受了惊,要半个月之后重打才有效果,半个月后我们再来吧。” 蒋云鹏同意。老刘他们收拾东西,走了,谁知他们这一走,一去不复还——一个星期后,老刘他们帮市水利局在一处河段打鱼,在运着一大船渔网往那段河段划时,突然船沉。打鱼匠们都识水性,但是,那船上放着满满一船渔网,船一沉,渔网快速在水面散开,几个打鱼匠在水中游得十几下,就都被鱼网缠在水里淹死了! 河中淹死打鱼匠,并且一次就淹死4个,这在本地区的渔业史上,古往今来从未有过之事!人们纷纷传说,船翻之时,有一尾上吨重的大鱼——估计是中华鲟或象鱼,正好经过那儿。大鱼一见水中的网,慌了,连忙逃串,它拖着网在水里转了几圈后,终于挣脱,逃之夭夭,而那几个打鱼匠反而被网死了,这可是千古奇闻“鱼捕人”! 蒋云鹏正在寻思,再到哪里去请打鱼匠?兰俊峰来了,说:“兄弟,你请到打鱼匠没有?”蒋云鹏说没有。兰俊峰说:“红浪湖老板向正有,是我朋友,他在本省承包了好几个大水库,人家既是个水产养殖的大老板,又是水产经纪人,常年跟外地的几批打鱼高手合作,要不要请他来试试?” 七姐夫老周死后,蒋云鹏曾经去红浪湖,请教向正有养鱼技术方面的问题,但向正有根本不理他。听兰俊峰说向正有是他的好朋友,蒋云鹏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忙请兰俊峰帮忙联系向正有。 向正有是个五短精壮的中年汉子,浑身上下都透着精明。他果然给兰俊峰面子,带来了一帮打鱼匠。向正有说他只负责替打鱼匠们介绍业务,从打鱼匠那儿收取一点提成,具体怎么合作,那是打鱼匠和水库老板之间的事。 蒋云鹏与向正有带来的那批打鱼匠谈妥了合作事宜后,打鱼匠们开始作业。 那批打鱼匠果然有些手段,在第三天傍晚,就把鱼成功地赶进了网箱,打鱼匠的头儿老张乐呵呵地对蒋云鹏说:“蒋老板,你发了,网箱里起码有5万斤鱼。可以叫鱼贩子发车了,明天一早就装车。” 蒋云鹏问:“这么多鱼在网箱里过夜,保不保险?”老张说:“我的箱子10万斤鱼都装过,一点问题都没有。但你今晚一定要派人看好,如果有人把网箱割破那就完了。” 当夜,蒋云鹏和老王一起守在网箱边上,用一个大功率电瓶灯照着网箱,两人轮流在棚船里眯一会儿。上半夜,还看到鱼在跳个不停,后来越跳越少,快天亮时简直完全平静了。蒋云鹏心里惴惴不安,想,是鱼儿们跳累了呢,还是又出问题了? 天亮后,打鱼匠们来了,老张刚把网兜往网箱里一伸,就绝望地大叫:“完了!” 打鱼匠们七手八脚把网箱拉起来,见一面箱壁上有一个脸盆粗的大洞。“你不是说你的网箱很牢固吗?”蒋云鹏脸色铁青,质问老张。 老张说:“我这网箱肯定是没问题的!你这湖里是不是有水猫子?” 蒋云鹏忽然想起上次的沉船,那“水猫子”既然可以把船底弄穿,那么把网箱撕破也是有可能的。老张也挺好说话,答应承担一半责任,只要蒋云鹏付一半工钱。 鱼贩子已从千里之外把五辆大型运鱼车押来了。没鱼运,要赔人家的损失。前三次打鱼,虽然也是打一次赔一次,但没有第四次这么惨:收入零元,要支出一万多元。但蒋云鹏已几乎身无分文了,只好向一些战友救援。十多个战友慷慨解囊,一天之内,他的银行卡上就多出了一万元。 屡屡受挫,蒋云鹏没信心了,并且已经没资金再投入进去了。水库的承包期是8年,还有6年才满——他想低价转包出去,但价再低都没人愿意干,人家说“你那个水库不好打鱼”。病急乱投医,蒋云鹏拨通了向正有的电话,想转包给他。他想,在正个叙州地区的水产养殖者中,怕是只有向正有才有那个实力。向正有考虑良久,才回电话说:“承包我不干,我可以把你的鱼大大小小全买了……你找打鱼匠还是我找?”“我找吧”,蒋云鹏说。 蒋云鹏又开始四处联系打鱼匠。谁知远远近近的打鱼匠们,一听说是黑浪湖,都不来,说他们没有水平把黑浪湖的鱼打起来,叫另请高明。不得已,蒋云鹏只好叫向正有自带打鱼匠。 向正有带着另一批打鱼匠来了,他看了看湖面,对蒋云鹏说:“兄弟,湖里好像没什么鱼了啊,我看最多只有两万斤。”蒋云鹏说:“开什么玩笑!老张他们估计这湖里大小至少有10万斤鱼,这才一个月时间,就算有人偷也偷不了那么多啊。”“那打来看吧,有多少我要多少。”向正有给打鱼匠们交待了几句好好打之类的话就回去了,说鱼进箱后再来拉鱼。 鱼进网箱了,只有四五千斤。打鱼匠们说已经尽力了,你这湖里就这么多鱼,不相信另请高手来打打看。 怎么可能才四五千斤?蒋云鹏觉得不可思议,只一个月时间,怎么可能失踪那么多? 可在整个省内的水产界,蒋云鹏再请不来一批打鱼匠!想去外省请,又怕人家来了又打不起来鱼,那样的话亏得更大。 在水库里大规模捕鱼用的网具,一套要好几万,一般只有专业捕鱼队才有。蒋云鹏自己动手,用丝网打来零卖。第一次,他和老王刚把丝网放下水,鱼儿们就此起彼伏地跳了起来。收网的时候,居然一网就有100多斤!蒋云鹏想,谁说湖里没鱼?! 当晚,蒋云鹏和老王只打了5网,就打起来400多斤,大的花鲢一条有3斤多重,小的也有一斤多。蒋云鹏心花怒放,曲指算了算,400多斤,按批发价算,可值1500多块!就这样,自己打去卖! 次日一早,蒋云鹏在黑浪村奔走相告:大家快来买鱼,花鲢镇上卖5元1斤我卖4元;白鲢镇上卖3元1斤我卖两块,而且,买5斤送1斤,买10斤送3斤,优惠多多,请父老乡亲踊跃来吃! 蒋云鹏满以为,如此优惠的价格,十里八乡的农民都会来买。可他错了,吆喝了半天,居然没一家响应! 蒋云鹏觉得奇怪之极,问一个老大娘:“阿姨,你们为什么不买我的鱼吃呢?” 大娘用惊恐的眼神看了蒋云鹏一眼,说:“这湖里的鱼吃不得!吃了水猫子会找上门来的,你不知道,那水猫子比狼还要厉害。如果吃了你的鱼,我们的家禽家畜就要遭殃了!”说罢,转身急急地走了,好像蒋云鹏就是水猫子似的。蒋云鹏又去问了好几个人,众人都说湖里的鱼吃不得。 蒋云鹏觉得不可思议,在巡湖的时候,自己是明明看见过有人在湖边偷钓鱼的,难道他们在钓鱼的时候,就不怕“水猫子”? 蒋云鹏沿着湖边,挨家挨户地动员了大半天,一点效果都没有。回到住的小屋前,见装在网箱里的鱼死掉了十之七八,蒋云鹏问老王怎么回事?老王说,这些鱼都是丝网套的,容易死。对于用丝网套鱼容易死这一说,是有道理的,但蒋云鹏没想到,才半天时间,死的比例会有那么高。他让老王去叫村里人来把死鱼弄去喂猪,老王去了后,回来说:“我去了几家,人家都不来,都说他们的猪如果吃了这湖里的鱼,水猫子会去把猪咬死的。”气温高,蒋云鹏叫老王把鱼捞起来挖个坑埋了,老王嘴里咕噜着,不情不愿地干活去了。虽然蒋云鹏每个月给老王的工资一分不差,但他做事越来不主动了。 晚上,蒋云鹏跟老王打了300多斤鱼。第二天一早,蒋云鹏叫了一辆电三轮,把鱼拖到镇上卖,也没什么人问津,人家说黑浪湖的鱼是吃鸡屎和化肥长大的,谁吃这种鱼?蒋云鹏把价格降了三分之一,没人买;再降到二分之一,仍没人买。眼看着鱼在充了氧气的塑料袋里慢慢开始翻白肚皮,蒋云鹏又连忙雇了一辆三轮车,拉往40多公里以外的县城。簸箕了两个来小时后,终于到了县城的水产市场,把鱼倒出来时,又死了十之七八!好说歹说,才有一个小贩把那剩下的活鱼买去了,鱼全是花鲢,正常批发价应是4元1斤,那小贩死活只同意出两元,而且还要蒋云鹏把死鱼全送给他。蒋云鹏知道,死鱼都可以值1元1斤,但他一时找不到买主,只好答应了小贩的要求。 当夜,蒋云鹏跟老王又打起来几百斤鱼。第二天天一亮,蒋云鹏直接把鱼拉到县城,这次鱼没死多少,但没有一个贩子来要他的鱼。蒋云鹏租了把秤,开始零卖,从他面前经过的买鱼者,如过江之鲫,却极少有人来过问。一天下来,鱼只卖了二十来斤,还是以最便宜的价格,勉强够车费。 蒋云鹏又拉了两趟,仍得不偿失。而本县城和附近几个县城的小鱼贩们,也都不愿到水库边来拉鱼,说黑浪湖的鱼不好卖。 说黑浪湖的鱼是吃鸡屎和化肥长大的,这是有人造谣。一段时间来,蒋云鹏觉得,村民们看自己的眼神都有点怪怪的。 蒋云鹏明显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连串精心设置的阴谋中。 蒋云鹏很长时间没见过兰俊峰了。 第七章·第5节 双湖阴谋·水猫子之死 蒋云鹏在黑浪湖辛苦了整整两年,耗去了两年大好时光,结果以白白扔掉了10余万元而告终,那是蒋云鹏所有的复员费和教了近一年书的积蓄。如果不是卖了几千斤鱼给向正有,他不仅是身无分文,而且还倒欠着1万多元债! 蒋云鹏本想不外出打工,就在家乡发展,但现在他不出去也不行了。蒋云鹏应聘到广州一家工厂做了一名保安队长,这是他最不愿从事的职业,幸好工资待遇还过得去。 两年前,蒋云鹏交了3年承包费给水利局和黑浪村,共6万元。走前,他找不到兰俊峰,打他电话也打不通,就到水利局找那个分管副局长,说想中止合同,并要求退还剩余的那两万元承包费。副局长说中止是可以的,但承包费一分不退。 于是,黑浪湖就那样扔着。 三个月后,蒋云鹏在电视上看到这样一则当地新闻:本市仁和路一套出租房内,一名叫兰俊峰的外地男子被其同居女子用菜刀砍死 兰俊峰?蒋云鹏心头一突,忙看详细报道。 本报讯:……砍死兰俊峰的女子叫陈圆,现该女子已被公安机关收审…… 还真是黑浪湖边黑浪村的村长兰俊峰。 黑浪湖边,有一个“西施”,一个“东施”。“西施”就是陈圆,她外号又叫“陈圆圆”;“东施”是村里老支书的女儿,即兰俊峰的妻子。当初兰俊峰娶了老支书的丑女儿,老支书多番努力,让女婿当上了村主任。 陈圆怎么会跟兰俊峰在这儿发生这样的事?蒋云鹏辗转在一个看守所见到了陈圆。 “蒋老板,我们对不起你,”满面憔悴的陈圆说,“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就什么都告诉你吧……” 据陈圆说,自蒋云鹏从竞标那天起,就一步步地陷入兰俊峰设计的陷阱。那么多竞标者中,兰俊峰之所以选中出价最低的蒋云鹏,是因为他知道蒋云鹏养鱼没经验,他的阴谋容易实施。 蒋云鹏到黑浪湖不久,兰俊峰就召集村民代表们开会,说修公路的经费快要有了。 镇上到黑浪村的乡村公路,到水库的堤坝上就到头了,村民们做梦都想把公路修进山去,纷纷问钱在哪里?兰俊峰说:“那个承包水库的蒋云鹏,在部队是管后勤的,贪了上百万。他说是来这儿修心养性的。咱们想办法把他吃了!” 老姓百们最恨贪官,村民们觉得,吃蒋云鹏在部队“贪”来的钱修公路,似乎是天经地义,于是都答应配合村主任“吃”蒋云鹏。 兰俊峰知道,蒋云鹏的表姐夫老周,在水产养殖方面有一定经验,并且老周也深知他的为人,但兰俊峰并不怎么担心老周会坏他的好事——就算老周在黑浪湖,他也有办法让蒋云鹏和老周始终打不起来鱼。令他喜出望外的是,不久后,老周一家居然全死了。之前,帮过刁兴堂的打鱼匠们全死光了,并且死得极不正常,兰俊峰已隐隐猜到是怎么回事。老周一家的死于非命,使兰俊峰更加坚信了自己的猜测,他想,也许下一个目标就轮到自己了!但兰俊峰并不怎么害怕,他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灯!若他有足够的经费,早为自己消除后患了。 其实,在蒋云鹏第一次捕鱼时,就约有三万斤鱼达到出售标准了。兰俊峰上武校时,练过“龟潜功”,练得颇有些基础,能在水下憋上十来分钟。蒋云鹏前四次打鱼失败,和一次沉船,都是兰俊峰下水搞的鬼,他才是真正的“水猫子”!。要蒋云鹏做他的“诗友”,和把渔船弄沉再帮着打捞,是为了骗取信任,目的是要蒋云鹏听从他的建议,以便他的合谋者向正有顺利“登场”。第五次打鱼,完全是向正有手下的打鱼匠们故意打失败的。 兰俊峰、向正有,和黑浪村的村民们,共同合谋,散布谣言,使尽手段,至使蒋云鹏屡次打鱼失败,到处请不到打鱼匠,自己动手打的鱼又卖不出去,直到让蒋云鹏对黑浪湖彻底绝望,最终心灰意冷离去。蒋云鹏一离开,向正有就带着打匠鱼们登场了,都是晚上作业。向正有和兰俊峰达成协议:四六分成,向正有四,村里六。经过十来夜的作业,他们从黑浪湖里,大大小小打起来十几万斤鱼,都以最低价卖了。水产交易都是付现款,钱由兰俊峰收。最后一夜把鱼装上车,累了十来夜的向正有和打鱼匠们,倒下铺就睡死了。等他们醒来,再也没见到兰俊峰。 兰俊峰扔下自己的丑老婆和年幼的孩子,带着所有的卖鱼赃款失踪了。同时失踪的,还有村里最有姿色的少妇陈圆。 俩人到这个城市住下后,兰俊峰闲得无聊,遂走进赌场,一赌就不能自拔。最后一次,输红了眼的他把剩下的10万块钱全押上了,这一次赢了,但却被怀疑“出老千”。兰俊峰不服,仗着自己有点功夫,在赌场大打出手,终因寡不敌众,被人摁着注射了一针海洛因,被关进一间暗屋里,接连几天,每天都被注射了两针,直到染上毒瘾后被赶了出来。 而此时兰俊峰已没钱了,为了生存和买毒品,兰俊峰逼陈圆卖身,他则充当皮条客。陈圆卖身挣的钱,哪够买毒品和俩人的生活开销?毒瘾犯了时,无毒吸的兰俊峰往死里折磨陈圆,她跑了几次没跑掉,在一次被毒打后,陈圆杀心陡起…… 陈圆说:“后来,见你打不起来鱼急成那个样子,不像是来‘修心养性’的,一些村民就有些于心不忍了。兰俊峰又召集村民代表开会,拿出你写的一首诗,那首诗我都能背,是‘异鱼潜隐在清波,且与虾蟆作混和。勤修苦炼头角就,游向沧海化为龙!’兰俊峰说:‘你们看,蒋云鹏这小子,他把自己当着龙,把我们黑浪村的人当作虾米、瘌蛤蟆,这是对我们的侮辱!’这下,可把人给激怒了!大家既恨贪官,也恨‘狗眼看人低’的富人,从此就同心协力地算计你了。” 蒋云鹏问:“那个女疯子安小小,也是你们叫她半夜来我那儿借书的吗?她其实不是疯子,对不对?” 陈圆说:“安小小的精神是有些不正常,发病时爱半夜三更地背着一个稻草人到处逛,她最爱看书,也很喜欢读书人。兰俊峰叫村民们到庵里去,故意说你有很多书,人又长得帅。目的是引诱安小小半夜三更来跟你借书。兰俊峰估计,安小小一见你就会喜欢你,半夜三更,孤男寡女,时间一长,你们一定会发生事情。然后他再趁你俩发生事情时,就带领村民们来捉双。要知道,安小小可是疯女啊,如果你真的上了钩,你就算不进监狱,也会身败名裂,你还有脸继续在黑浪湖呆下去吗?如果你就那样走了,我们后来也就不会费那么多精神了。但你却并不上当。” 蒋云鹏叹道:“原来如此!想起来都让人后怕!兰俊峰真的很不简单,只可惜心术不正!我想,当年红浪湖的那几条命案,肯定也是他策划的!陈姐,兰俊峰跟你说过红浪湖“望月鳝”一案的事情吗?” 陈圆说:“望月鳝的事我不大清楚,但那次主谋可能不止兰俊峰一个人,因为有一次我听他在毒瘾犯了的时候胡言乱语,说什么‘刁梦水那婆娘真是狠心,老子帮她把事情办成后就把老子甩了……’” 蒋云鹏寻思:难道,刁梦水才是红浪湖“望月鳝”一案的正真主谋?她若是与后母不和,也犯不着用那么歹毒的手段啊!她究竟使用什么方法,让那么几个人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消失得无影无踪?还有,那30口网箱的白乌鱼,真的会变异吗? 这些谜底,直到一年之后,才被蒋云鹏解开。 当年夏季,身在他乡的蒋云鹏得知,叙州地区遭受了十年难遇的洪灾。黑浪湖大堤被大水冲垮了。 据相关调查,黑浪湖大堤,乃是豆腐渣工程。十年前设计大堤的那位年轻的水利工程师,有跟施工队勾结,在工程中严重弄虚作假的嫌疑,已被收审。蒋云鹏想,当年糟蹋安小小的,一定就是那家伙了。看来,人做了坏事,总是要遭报应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蒋云鹏在黑浪湖所遇到的“水猫子”这种动物,是人装的。蒋云鹏有一个战友,叫肖华书,复员回家后,也是承包水库养鱼。同是养鱼,肖华书与蒋云鹏的遭遇,却有着天壤之别。肖华书曾在湖中捉住了一只牛头鱼怪,那是一只真正的水怪。 事情是这样的: 这天,蒋云鹏在当地的晚报上,看到一条二指宽的广告:杀牛湖垂钓山庄,环境优美,价格实惠,100元包全天钓、吃、住,不再另外收费。地址…… 第八章·第1节 牛头鱼怪·见怪 杀牛湖离广州只有100多公里,蒋云鹏有了去散散心的念头,趁轮休的时候,就行动起来。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就进入了山区。进入山区后,一路所见,老百姓们住的大多是土坯墙,房顶盖红瓦或青瓦的房子,看样子似乎比内地一些地方还贫困。如果不出来,蒋云鹏根本没想到,在毗邻经济发达的南方大都市,还有这么落后的地方。 杀牛湖垂钓山庄打的广告一点也不虚假,在这儿只需交100元,可提供早中午三餐,住一宿,湖里的鲤鱼、草鱼、鲫鱼和乌鱼等水库非主产鱼类,只要你有水平,钓上一百斤也可随便拿走。蒋云鹏对养鱼也算是内行,知道在大型水库里,鲤鱼草鱼和鲫鱼,是不易捕捞的,最好的办法只有钓。这几种鱼是天然鱼类,数量并不很密集,能一天钓上价值上百元的鱼,那是相当有功夫的人才行。在黑浪湖时,蒋云鹏也想到过类似的创意,但只因条件、情绪等的原因,没有成为现实。 交费的时候,蒋云鹏见柜台里那位戴眼镜的女子很面熟,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那女子见到蒋云鹏,明显愣了一下,但随即就笑道:“是小蒋吧,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蒋云鹏一拍脑袋,猛然想起来了,这女子是老班长肖华书的妻子。肖华书是蒋云鹏在部队当义务兵时的班长,蒋云鹏离开连队去上军校时,班长两口子还去送过他,蒋云鹏在上军校期间,肖华书就退役了,从此俩人就没联系过。 蒋云鹏说:“嫂子,你怎么在这里?肖班长呢?” 肖妻说:“怎么不在这里?这里是我的家啊。老肖巡湖去了。小蒋你现在在休假吗?你应该已当连长了吧?” 蒋云鹏说:“我退役了。” 肖妻说:“哦,是提前转业到这南方挣高薪来了?女朋友是这儿的吗?” 蒋云鹏苦笑道:“哪有什么女朋友,唉,一言难尽啊!” 肖妻说:“小蒋你稍等,我马上跟你班长打电话。说着用座机跟肖华书打电话:“快回来,来了一个贵客!” “是哪个贵客?”一个声音在湖中问。 蒋云鹏回头一看,见一个30多岁的汉子正在把小船往岸上靠,正是肖华书。蒋云鹏喊道:“肖班长,我是小蒋!” “小蒋?”肖华书抬头仔细一看,喜道:“真是小蒋,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说着小跑着上来,伸开双臂,战友俩热情地拥抱在一起。 肖妻笑道:“你哥儿俩先去钓会鱼吧,一会儿吃饭我给你们打电话。”因不是节假日,钓客不多。俩人边找了个清静的地方,边钓鱼边叙旧。蒋云鹏向肖华书简要地讲了自己前两年承包黑浪湖的经历。 肖华书说:“你那是遭人算计了。其实养鱼是一项利润率较高的行业,第一年,我就赚了20几万。现在每年,加上放钓,纯利润也在20万左右。” 蒋云鹏睁大了眼睛,问:“一般情况下,第一年不亏本就不错了,听你的口气,你第一年的利润反而更高?” 肖华书说:“捡漏我捡了10多万,另外10来万,是因为我遇到了一头怪兽!” 较大的水库,鱼是打不干净的,如果前一个养殖者在里面留下的鱼较多,下一个承包者一去就能打不少鱼,这就叫“捡漏”。但一般情况下,前任养殖者想尽一切办法,都要把鱼尽量打干净了再走,就算上千亩的水库,下任养殖者都不一定能捡得到万把斤鱼的漏,更何况肖华书的这个杀牛湖面积似乎远远不到一千亩。当然,蒋云鹏对那头“怪兽”更感兴趣。连问那怪兽是怎么回事。 肖华书说:“要说这头怪兽,可真有点神奇。” “我看你这水库最多也不过七八百亩,难道里面还真有什么不明水生物?” 肖华书向蒋云鹏讲起了他几年前,初到杀牛湖的奇异经历—— 一天深夜,月光撒满杀牛湖水面。肖华书轻轻地划着船,在湖里巡游。湖东那片高耸的悬崖,正好把月亮遮住,一大片湖面变得黑黢黢森幽幽。悬崖与湖水结合处,有几个深不可测的大溶洞,溶洞的两侧,各有一片几亩大的松林。松林外侧与溶洞外面的临水处,是十来亩宽的一大片浅滩,滩上长满了密集水竹、芦苇和各种水草。悬崖下的松林、水竹丛和芦苇丛,因三面环水,又是属林业局管辖的天然国有林,平时人迹罕至。 肖华书不是本地人,他家离这儿有几百公里。当地的老百姓们告诉肖华书,说这湖里淹死过好多人,湖里既有“水鬼”,又有“怪兽”。10多年前,有个海南人来承包,仅过3个月就走了,据说是被吓走的;3年前,有个城里老头来钓鱼,被硬生生拉下水淹死了。第二天尸体捞起来时,只剩下一副骨架。 水鬼也好,怪兽也好,肖华书都认为是无稽之谈。 “呵——呵——”,从松林里,传出两声夜猫子叫,把气氛烘托得有些诡秘。 一阵“悉窣悉窣”的声音,从水竹丛深处传出来,中间还夹杂着粗壮的呼吸声,就象人在长跑时的喘息。水竹丛划不进去船,肖华书在夜里巡湖时,多次听到里面有动静,他估计,在水竹丛里,可能栖息着一些大型水禽。但这次的声音与往常不一样。肖华书停止划船,静静地盯着发出声音的地方,他不能亮手电,每次手电一亮,那个声音就没了。 粗壮的呼吸声由远而来,快近水面时,有一排水竹唰唰地向两边倒。肖华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难道这湖里还真有不明水生动物?那动物的威力似乎很大,一层层尺把高的波浪涌过来,把小小的船体推得直摇晃。那东西终于出现了!先是一个头,头上似乎有两只角。肖华书摁亮手电,那个头一低,潜入水中不见了。但就在那么一瞬,肖华书发现,那个动物的头像水牛头,身子却不是水牛的身子!那个身子瘦棱棱白亮亮的,那白亮的东西像是鱼鳞。牛头鱼身,非牛非鱼,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怪兽? 第二天,肖华书来到村小,把前一晚上所见,讲给了当地的小学校长罗校长听。罗校长年近花甲,是肖华书的“忘年交”,在这所离繁华大都市仅一百多公里的山村小学,一教就是40余年。 肖华书是军校士官中专班毕业的,学的是后勤保障,文化、水产、兽医等知识都略具备一些。来杀牛湖后,没事时,他常来学校代几节课,为湖边的老百姓们医医牲口,很受大家欢迎。 罗校长说:“在你来之前,也有少数村民说看见过你看所到的那个东西,也都是在晚上看到的。我认为是无稽之谈,就没给你说过。目前在世界各地传说的那些所谓‘怪兽’,从没被人确切证实过。现在这些传说已经没多少人感兴趣了。你所见到的东西,说不定是你的幻觉呢。你可以准备一架相机,如果再次看到,把它拍下来,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肖华书准备了一台相机后,从此却再没见过那只“怪兽”。他想,难道那晚真是我的幻觉? 年底,肖华书请来了一批打鱼匠。经过一个星期的围追堵截,终于在一个傍晚,打鱼匠们才说,他们已经把湖里的大部分成鱼赶进了网箱。那口网箱长宽高均为25米,虽还没有具体看见进去有多少鱼,但经验丰富的打鱼匠们,很有把握地告诉肖华书,说产量不容乐观,可能还不到一万斤,但凭感觉,网箱里可能装进了不少“大东西”。这个数量,令肖华书大所失望,由此看来,这第一年,一半的成本都拿不回来了。 运鱼车次日一早才能到,那几千斤鱼只能在网箱里过夜了。“能不能保证安全?”他问打鱼匠的头儿老于。老于说:“肖老板你放心,我们这网箱很结实,就算有100斤重的鱼在里面都撞不破。箱子里可能有几条大鱼,但肯定没一条能超过50斤。” 次日一早,打鱼匠们准备捞鱼装车,哪知几个大网兜在网箱里拔弄了老半天,一个鱼花都没捞起来。打鱼匠的头儿老于脸都变了,没打起来鱼,这一个星期算是白忙乎了。他们把整个网箱拖上岸一检查,发现在网箱壁上,有一个一尺见方的破洞。不用说,鱼儿们全部从这个洞中逃跑了! 网箱是八成新的,网片的材料是聚氯乙烯纤维,每股的直径为3毫米。这种材料非常有韧性,单股都可以承受50公斤以上的拉力,一尺见方的面积由十来股结成一片,那个合力就更不用说了。肖华书计算过,要在水下把网箱壁撞出那样的一个洞,这条鱼的体重,必须要有40公斤以上,而且,在撞击网箱壁那一刻,瞬时速度要加速到每小时50公里。而在那短短的25米之内,有什么鱼能加速到那么快?再看那洞,直径区区一尺,能钻出去20公斤重的鱼就相当勉强了。 打鱼匠们说,在通常情况下,没有什么小于20公斤重的鱼有那么大的威力,当听说这湖里出现过“怪兽”时,都一至认定是“怪兽”作恶。但凭着肖华书对那晚“幻觉”的回忆,那个动物,单头的直径就绝不会小于一尺,身子可能就更大了,除非它会变大变小。还有,年初投放那5万尾鱼苗,每尾都达三四两重,这样的鱼苗成活率应都在90%以上,再怎么1年下来,也应该能打上五六万斤成鱼,怎么区区几千斤就打发了?难道鱼苗大都被那“怪兽”吃了? 肖华书第一年就投进去了十多万,如果不解决“怪兽”问题,那真是叫血本无归。有人说,那个东西是一头蛟,还有人干脆说,那是一条潜隐清波的龙。因为只有这两者,头上才有角,身上也有鳞,会变大变小,才有力量从网箱内破洞而出,而只留下那么个小洞。 肖华书设法弄来一支麻醉枪,常常划着船,带着枪,不分昼夜的在悬崖下那片水竹滩附近巡游。他要把那个东西捉住,看看究竟是一个什么怪物。 这天上午,象往常一样,肖华书又划着船到了水竹丛附近,这次他感觉到了异常。 肖华书先是嗅到了一股血腥味,接着,他看见水竹丛里,有血水不断向外溢出。突然,“哗啦哗啦”,一阵大响,离水竹丛边沿约十米远的地方,有一片水竹在呼啦啦左摇右摆,而且还有“呼呼”的喘息声。在水竹丛里面,好像有两只很大的动物在搏斗。肖华书不敢冒然进去,他高声叫帮工郑老六,赶快划船送一把长柄砍刀来。 第八章·第2节 牛头鱼怪·擒怪 待郑老六把长把砍刀送来,水竹丛里,除了还听能到喘息声外,已没有什么大的动静了。肖华书和郑老六把密集的水竹砍开一条通道,见刚才有大动静的位置,一个牛头正在大张着嘴,急促地喘着粗气,牛头下面的水里,有血水不断地冒上来。那牛见了人,想站起来逃跑,挣了几下却没成功,但它的身子却挣了一部分露在水面上。那牛的背上亮光闪闪的,肖华书稍一思索,就认出了那些发亮的东西是什么。 肖华书和郑老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头牛弄上岸。牛的一条后腿,已被什么东西咬去了半截,另一条后腿也受了伤。奇怪的是,这头牛的头象水牛头,身子却象一匹瘦马的身子,瘦得皮包骨头,看样子只有两百来斤重。虽然受了那么重的伤,它却始终没叫唤一声,只是呼呼地喘气。 村民们听说肖华书捉住了“怪兽”,都过来看稀奇。罗校长闻讯,也赶来了,他围着那牛转了几圈,说:“这不是吕哑巴丢的那头哑巴牛吗?鼻子被吕哑巴拉裂了,没错,正是哑巴牛!怎么变成怪兽了?” 原来,当年村里在田土下户时,队里把一头从小就不会叫的公牛,分给了鳏夫吕哑巴。十哑九聋,吕哑巴也是聋子。大家认为,把不会叫的哑巴牛,分给不会说话的吕哑巴,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反正他也听不见牛叫。但吕哑巴却认为自己吃了亏,把对人们的不满,全发泄在哑巴牛身上,牵回去就对它一顿暴打。哑巴牛忍无可忍,强忍剧痛,奋力把鼻子拉裂逃了出去。当时全村人帮着找了好长时间也没找到,哪知它下了湖,游到了悬崖下的溶洞里躲了起来,这一躲就是二十几年。水牛有泡水的习惯,白天,哑巴牛只敢在水竹丛和芦苇丛里吃草,泡水,夜里偶尔游到湖面尽尽兴。人们夜里在湖面上看到的,只是它的头,和那亮闪闪像是长满鳞的瘦背脊。人们把“牛头鱼怪”跟湖里老淹死人、拉人下水吃人肉、养鱼的海南人突然离去结合起来,湖中的东西,不是“怪兽”是什么? 身子痒时,哑巴牛就去松树上蹭,日久天长,松脂在它身上凝结成了一层厚厚的“鳞”。悬崖下那大片地方,有草有竹叶,有具备放养3头牛的条件,哑巴牛不愁吃的。水牛的寿命一般为20至25年,但这头牛的岁数显然早已超过了30岁。为什么它长得那么瘦而又那么长寿?粗通兽医的肖华书隐隐猜到了原因,只是他暂时还不想对大家说。 肖华书寻思,哑巴牛当然不会拉人下水吃人肉、破网箱,和自已咬断自己的腿,难道这湖里还有其他怪物? 吕哑巴早已去世,没有谁对老态龙钟、瘦骨嶙峋的瘸腿哑巴牛感兴趣。肖华书把它精心地饲养起来。 春节前夕,肖华书叫来一辆小货车,运走了哑巴牛,他人也跟着去了。回来时来又请来了一批打鱼匠。 这批打鱼匠是省城专业捕鱼队的,这次他们捕起来3万多斤鱼。这3万多斤鱼,还不到两千条,只有极少数是肖华书投放进去的鲢鱼和鳙鱼,其他鱼约一半是南方大口鲶,一半是枪鱼。最大的一条大口鲶,重达100斤;最长的一条枪鱼长达两米。 南方大口鲶,是中国四大名贵淡水鱼鲶鱼中的一个品种,性凶猛,生长快,如食量能保证,15龄鱼可长至50公斤以上。南方大口鲶喜欢生活在阴暗的深水区域,极不易捕捞;枪鱼,一般为咸水和半咸水鱼类,体型扁长,游泳迅速。经改良后的枪鱼新品种,可以适应在微咸水和淡水中生活。通常情况下,枪鱼不喜浮出水面。这两种鱼,都是肉食性鱼类,通常以捕食其他弱小鱼类为生。南方大口鲶外号“淡水鲨”,枪鱼则被人称为“水中箭”。 南方大口鲶和枪鱼都是深层鱼,所以人们基本没看见过它们浮出过水面。对于这两种鱼,一般的技术与设备根本捕捞不起来。鲶鱼这儿的人们都认识,但他们所看到的,最大只有几斤重的土鲶,哪里想得到,这湖里会有100斤以上的大家伙?至于枪鱼,人们不仅没看到过,很多人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两种鱼,都是十几年前那个海南人投放的鱼苗。 “怪兽”为三合一:人们在夜里看到的“怪兽”是哑巴牛;吃人肉、拖人下水,和咬断牛蹄的,是南方大口鲶;冲破网箱的,是枪鱼。因捕捞南方大口鲶需要较高的技术和较先进的设备,上次那批打鱼匠赶进网箱的几千斤鱼,大部分是枪鱼和鲢鳙鱼。 至于那个海南人为什么要走,或许是他老家有什么重大变故;或许是他在某天夜里看到了“怪兽”——哑巴牛后,认为不吉利,所以就放弃了。据说很多海南人非常迷信。 南方大口鲶和枪鱼,价格是鲢鱼和鳙鱼的2至3倍,这3万斤鱼,让肖华书收回成本后,还有所盈余。 春节过后,肖华书在杀牛湖畔,建起了一栋两层楼房,楼房被一个小院子围着,院子的门楣上,镌着“杀牛湖小学”几个字。肖华书把在家乡教书的妻子也动员了过来。第二年,肖华书又在湖边开辟了一座“垂钓山庄”,一般情况下,只有节假日来钓鱼的人才多,而节假日肖妻正好休息,帮着打理“垂钓山庄”。 哑巴牛体内,有一块罕见的大牛黄,这就是它既长得瘦而又长寿的原因。那块牛黄,有药商出10万元买了去。建学校的经费,大部分是卖牛黄的钱,一部分是肖华书自己的捐资,还有一部分,是上面的拨款和村民们的集资。 蒋云鹏感慨地说:“班长,我复员三年来,所遇所见所闻的奇事怪事不少,但无论是我还是别人,凡成为事件里的主人翁的,几乎都倒了霉。遇上怪事走运的,也只有你一个。我忽然有个想法,想把所遇到的,所看到的,所听到的奇事怪事,进行收集整理,暂定名《异事记》。班长,你还听说过什么有趣的奇事怪事没有?” 肖华书说:“你别说,还真有一个。小蒋,你今天别走,晚上,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的经历,也可算是一奇。” 饭后,肖华书陪着蒋云鹏钓了一下午的鱼,收获并不大。晚上,肖华书划着乌棚船,带着蒋云鹏去巡湖。 乌棚船划到了一片高耸的悬崖下,肖华书指着水边一片茂密的水竹丛,说:“那儿就是我们捉住哑巴牛的地方。” 那片水竹丛边上,有一艘乌棚船静静地停泊在哪儿。肖华书喊:“郑老师,郑老师!”。 一束手电光从渔船内射出来,里面那个“郑老师”问:“小肖,你还没休息啊?” 蒋云鹏随口向那人打声招呼:“郑老师你好!” 肖华书说:“你别看我们郑老师,去年差点进了县中医院当了主治医生。” 蒋云鹏心想,有那么高的水平,怎么会在这儿给你看鱼?肖华书似乎猜到蒋云鹏的心思,说:“你不相信吧?我们郑老师去年的经历相当神奇,比我遇见怪兽的经历离奇得多,我下午说的人,就是郑老师。” 蒋云鹏兴奋地问:“郑老师有什么神奇经历?” 肖华书说:“你到郑老师的船上去吧,请郑老师讲给你听。你听了后,保证觉得不枉此行——郑老师,我战友是个大才子,说不定可以把你写进书里去,你们好好摆谈摆谈。我钓几条鱼,咱们做宵夜吃。” 蒋云鹏跳到郑老师的船上,递给他一支烟,并给他点上。借着打火机的光亮,他发现郑老师是一个五十几岁的半老头子。 不知是不是受“写进书”的吸引,蒋云鹏还未开口,郑老师就主动讲开了:“我去年的经历,也真是奇怪——” 第九章 乌蟒神丹 下面是郑老师去年的经历。 郑老师排行占六,人称“郑老六”,他是蟠龙山下的土医生。 这天上午,郑老六背着个帆布包,拿着根长木叉,又钻进了蟠龙山。一上午,郑老六遇上三条死蛇拦路,一条比一条粗。民间说法,出门遇上蛇拦路不吉利,应停止出行。但郑老六管不了那么多了,明天他就要去县中医院上班,说什么也要炮制一瓶药丸带去。郑老六要去的地方,是蟠龙山腹地龙须沟,只有那里,才有他需要的东西。 郑老六以前是赤脚医生,只读过初小,后来医疗制度正规化后,因没文凭,办不了证件,也就不能再行医了,只有老老实实地当他的农民。 近些年来,山里人到城里医院看病越来越难,一个感冒少则几十,多则几百块才治得好。有人想起了郑老六,他们记得,二十多年前,郑老六用一针青霉素或几粒土霉素就能治很多病,于是就有病人来找他。郑老六勉强答应给他们治治看,但要大家绝对保密,上面知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今非昔比,郑老六那点粗浅的医术早过时了,有些“怪病”他听都没听说过。就是现在的一般感冒,也不是一针青霉素能治得好的了。面对无钱去医院来找他的病人,郑老六只能尽最大的努力,来减轻他们的痛苦。 邻村的吴大娘得了肝腹水,全身浮肿,肚子涨得老大,她儿子吴小毛是个孝子,开始他也来找过郑老六,郑老六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他哪能治这病?吴小毛只好把母亲送到县医院,可用去了所有积蓄,母亲的肚子仍没小下去。没钱,医院要赶人,吴小毛只好把母亲接回家。 但这时郑老六却找上门去了,递给吴小毛一粒黄澄澄的药丸,说:“给大婶服下去试试吧。” 吴大娘服下那粒药丸后,不一会儿,奇迹发生了,她的肚子咕咕地响了一阵后,就说要解手。吴小毛忙上前服侍。吴大娘哗啦啦排出半桶秽物后,就说要吃稀饭。吴小毛大喜,扑通就跪在郑老六面前,要给他叩头,郑老六扶他起来,又摸出一粒药丸,说:“再服一粒,巩固一下。”说完就走了。 从此,吴小毛母子逢人就说郑老六是神医,并说他那儿有包治百病的“仙丹”。这下,找郑老六看病的乡亲就多起了。无一例外,郑老六少则用一粒,多则用两粒药丸就治好了他们的病。至于费用,病人家条件稍好的,他就适当收点儿,家里实在困难的,则分文不收。他那黄澄澄的药丸,似乎真有仙丹的神效,久之,人们称他为‘郑六神医’。 人怕出名猪怕壮。“神医”的大名传到县城,“公家”来人了,他们在郑老六的屋里收查了一通,只收到一瓶黄乎乎的丸子,卫生局的王科长说:“把这瓶丸子拿去化验,看他用的是什么东西骗人。”“我不是骗子!”郑老六大声争辩。这时,他家的黄狗从外面回来,见家里来了那么多不速之客,立即狂吠起来,“汪汪”地叫几声,又“咳咳”地咳嗽几声——它嗓子里卡了一根鱼刺。王科长说:“郑老六,你说你是神医,怎么没把这条狗的病治好?”说着拧开瓶盖,倒了半瓶药丸在地下,退开几步,等那狗吃。郑六心痛得大叫:“我那是救人的啊!” 那狗夹着尾巴,伸出舌头,把地上的药丸一一舔来吃了,刚刚吃完,就“噗”地倒在地上,四肢抽搐几下,死了! 一个民警对围观的人们说:“乡亲们,你们还敢吃这种‘仙丹’吗?”一个被郑老六治好过病的老者说:“但他确实是治好过我们很多人的病啊。”王科长说:“那是骗人的!” 结果,郑老六被带到看守所关了一个月,本来要重罚的,但他确实是拿不出什么钱来,幸好郑老六医人没出过“医疗事故”,看守所只好放了他,叫他再不能行骗了,否则还要严惩。 郑老六回去后,又有一些病人来求他治病。郑老六说不敢了,病人们苦苦哀求,说实在是去不起医院。郑老六考虑再三,说:“那好吧,可药被搜去了,得重新炮制。但我不能收你们钱了,以后你们也别叫我‘神医’了,免得上头知道了,又当我是骗子。”那些人说不叫神医可以,但钱还是要多少付一点的。郑六叫他们明天来,那些人走后,他背着着个挎包进了后山,第二天病人们吃了他的药丸,一样能药到病除。 郑老六那个神奇的药方,是从梦中得来的。 那天,有几个人来找郑老六看病,而他却对他们的病无能为力。晚上,郑老六在床上辗转反侧,对不能为相信自己的乡亲们减轻痛苦而愧疚。郑老六想,据说有人梦见过中五百万大奖的号码,如果我能梦见一个包治百病的方子,该有多好! 还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郑老六睡着后,梦中,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来对他说:“‘衔草蛇’,去皮骨,连肉带草,捣成泥,搓成樱桃大小的丸,焙干。小病服一粒,大病服两粒;另外,还需一味药引……” “汪汪汪……”屋外有狗叫,惊醒了郑老六的梦。老人药引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消失了,郑老六有些遗憾。但行过医的他知道,药引只是起辅助作用,真正起作用的是主药,有药引当然好,没有,也能治病,只是疗效会稍差点儿。郑老六决定按老人提供的方子制点药丸试试。 蟠龙山蛇多,郑老六上山打柴时,曾在山腹的龙须沟看见过衔草蛇。他天亮后就进山去,很快就在龙须沟看见一条衔着一株墨绿色小草的乌蛇,有好几斤重。郑老六从小捉蛇就如捉黄鳝,没费什么劲儿就把那条蛇弄来装进了口袋。那条蛇看着大,皮骨除了后,净肉就没多少了。回家后,郑老六依法炮制,得药丸一瓶,约百十粒。他先喂了一粒给邻居家的病猪吃,那猪吃后不一会儿就精神起来了。随后他才敢把药丸送去给吴大娘服,没想到还真有神效。至于那天药丸把自家那条黄狗药死了,郑老六认为,一来黄狗本来就没病,二来它吃的量实在过大。 来找郑老六治病的,多是乡下人。城里人大多是有“常识”的人,来找郑老六的几乎没有,他们认为,用一两粒药丸就能治各种病,纯属扯淡。 还好,“公家人”只来过那么一次。但昨天上午,郑老六又准备上山捉衔草蛇时,一辆越野车在土公路上颠簸着开到他门前停下。来人请郑老六到县城出诊。郑老六吓得够呛,说:“你们不是又来抓我的吧?我又没医死过人!”那人说绝对不是抓你,抓你用得着开这种车来吗?此时郑老六的药丸只剩下两粒了,因他治病从没用过第三粒,就揣着那两粒药丸上了车。 小车把郑老六拉到县城一个豪华住宅小区。进了病人家,郑老六见病人白白胖胖的,面孔十分熟悉,郑老六说:“你是……你是……”病人把手一摆,止住他,和蔼地说:“是郑六神医吧?我对你早有耳闻。你不用管我是谁,只管治病就行了。像你这样医术精湛的民间医师,我们早该重视的。这样吧,你把我的病治好后,我给你个中医院主治医师位置,往后你就是拿工资的公家人了。但是,你来给我治病的事,要绝对保密,不能对任何人说。” 原来病人得的是难言之疾。郑老六拿出那两粒药丸,说:“先吃一粒,待有好转后,再吃一粒。”说完就要走。病人拿出一台崭新的手机,说:“这只手机送给你,里面有两百块话费。”郑老六推辞,病人说:“拿着吧,若我服完药后有什么异状,也好及时联系你。”郑老六这才接了。临走,病人再三叫他保密。 郑老六的药丸就有那么灵验,傍晚,病人就打电话来,惊喜地说症状已消失大半,已感觉全身轻松;今天一大早,病人又来了电话,说一觉起来,症状已全部消失了!他连夸郑老六是真正的“神医”,并说他说话算话,叫郑老六在家准备准备,明天中医院的车就来接他去走马上任。 郑老六高兴万分,现在,当务之急,是炮制一瓶药丸。 郑老六快要到龙须沟时,一阵腥风扑面而来,接着是一阵“唰唰唰”的声音,郑老六眼前的茅草直往两边倒。腥味越来越浓,难道是条大蟒蛇?念头刚一闪过,一条足有杯口粗的乌蛇已昂首挡在郑老六面前,郑老六又惊又喜,惊的是,他还从来没有捉过这么大的蛇,怕对付不了它;喜的是,这条蛇的嘴里,叼了一棵墨绿色的草! 大乌蛇却好像很怕郑老六,它向郑老六连点了三下脑袋,好像在求他放过自己。郑老六正想着怎么才能一击得手,那条蛇掉过头去,“呼”地就蹿得不见了影儿。 好在大蛇行过,会留下轻微痕迹。郑老六寻踪而去,在龙须沟,他又看到了那条大乌蛇,此刻,它正在跟一条比它还要粗的白蛇头对头,像是要把嘴里的草喂在白蛇嘴里。那条白蛇的肚子很大,郑老六估计,白蛇或许是吃了东西还没消化,或许是身怀有孕,此刻除了头能稍微动一点外,它的整个身子几乎是僵硬的,看样子病得不轻。郑老六以此判定,大白蛇对自己够不成威胁。他不能让乌蛇把草喂进白蛇嘴里,那样的话,即使抓住也做不成药了。 说时迟,那时快,郑老六手中的木叉闪电出击,正好叉住乌蛇的七寸。乌蛇的身子如牛尾巴般绕着木叉甩动十几圈后,就一动不动了。顺利得出乎郑老六预料。 这能制多少药丸啊,郑老六欢喜地想。因帆布挎包装不下,他只能把乌蛇搭在脖子上,像系着一条乌黑细长的围巾。而那条大肚皮白蛇,绝望地瞪了郑老六一眼,就垂下头去一动不动了。 郑老六刚走了几步,“不许动!”忽然从草丛里冒出三个人来,其中一个说:“我们是林业局林政公安科的,这段时间山上经常发现死蛇,原来罪魁祸首就是你!知道你脖子上围着的是什么蛇吗?那是国家保护动物乌蟒!乌蟒是‘蛇医’,你把蛇的医生捉了,其他蛇哪有不死!带走!” 郑老六这才知道,乌蟒性善,常救同类于危难,号称“蛇中良医”。 郑老六被关进了看守所,当然,那条叼草的死乌蟒也被没收了。但三天后,一辆高级轿车来把他接了出去,说他被人保了。 小车载着郑老六,又到了那个豪华住宅区,还是那个病人。 病人说:“老郑,我的病有些反弹,把你那丸子再给我几粒吃吃。我还是那句话,你治好我的病后……” 可郑老六一粒药丸也没有了。三天前抓的那条叼草乌蟒,被林业人员混在一堆死蛇里掩埋了,并且坑里还加了石灰,就算是挖出来也不能做药了。 看着病人那期待的眼神,郑老六忽然眼睛一亮,说:“前段时间卫生局的王科长……” 病人打了一个电话,不一会儿,王科长收去的那半瓶药丸就摆在了他的案上。还是那么多,看来还没人动过。“你确定就是这种?”病人问郑老六。 郑老六倒出几粒嗅嗅,说绝对是。病人说:“好,药放这儿,你回去听通知吧。” 七天后,在家等候通知的郑老六,听到了那个病人因工作积劳成疾,不治而亡的消息。 当晚,郑老六又梦见了那个仙风道骨的老人。老人说:“知道药丸为什么会失效吗?因为药引已经无效了。”郑老六奇怪地说:“药引,我从没用过什么药引啊。” 老人说:“药引就是你那颗心。而现在,你的心已经开始变质,不能再做药引了。” 郑老六再也给人治不好病了。 不久后,来这儿养鱼的肖华书要请个帮工,有人向他介绍了郑老六。 “划许,划许……”肖华书划着他的乌棚船过来了,蒋云鹏听见了船舱内鱼儿跳动的声音。郑老六说:“我来破鱼……” 肖华书做的油煎鱼,下郑老六自己酿的米酒,三个人都喝得微熏。吃喝完毕,蒋云鹏就在肖华书的乌棚船里睡了。 次日一早,蒋云鹏告别肖华书夫妇,回到广州。 不久后,蒋云鹏跳槽去当了海员,茫茫大洋中,有更加离奇惊险的遭遇在等着他。 第十章·第1节 人耳化石·西南三怪 在网上,蒋云鹏看到这样一则招聘信息:浙江“天远环球航运有限公司”招聘远洋海员,月薪6000元。蒋云鹏当保安队长的月薪不到三千,他想,以自己的条件,应聘个海员,那肯定是十拿十稳之事!看能不能在拿着较高薪水的情况下,去周游一番列国。没多加考虑,蒋云鹏就把自己的简历发了过去。 两天后,蒋云鹏接到了面试通知。蒋云鹏立即辞职去了浙江。毫无悬念,他顺利地通过了面试。天远公司跟蒋云鹏签定了用工合同,待遇分两类:不出航,每天人民币60元;出航,每天人民币200元。网上看到的招聘信息,只有一半属实,而且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出航,但既然来了,蒋云鹏还是打算先呆一段时间,看看情况。 “红日号” 和“奇幻号”,是两艘锈迹斑斑的中型客轮,停在一片荒芜的海滩边上,进行维护、保养。蒋云鹏、吴歪脖、马麻子和严缺耳朵,四个新招的海员,被安排在红日号上打油、除锈和喷漆等,晚上,吃住就在奇幻号上。巧的是,他们四个,都来自同一个省份。蒋云鹏发现,除自己之外,其他三个,是同一个地区来的,早就互相认识。天远公司业务部经理王大舟说,船保养好了后,如果要出航,要在四个人中选两到三名随船出去。蒋云鹏问:“那剩下的一到二名呢?”王大舟说:“安排其他工作。大家好好表现吧,随船出航,可是200块一天哦。” “我们要出航,我们要出航!”歪脖麻子缺耳朵,争先恐后地嚷了起来。王大舟说:“叫什么叫?谁再叫,老子就永远不安排他出航!” 王大舟顿了顿,说:“两艘船保养大约需要两个月,我不能经常呆在船上,你们四个人之中,要产生一个头儿,这个,这个怎么说?叫‘蛇无头不行’。这个头儿,每天的工资加10块。” 吴歪脖说:“才10块钱啊?” 王大舟骂道:“他妈的!就你那熊样还想当头怎么的?” 严缺耳朵说:“就是,就是,你的脖子歪得差不多脸都向后了,不,你那还叫脸?叫屁股!船长,你看,这个头儿由我来当怎么样?” 吴歪脖骂道:“去你妈的!缺耳朵,你的脸才叫屁股!叫你老婆生个女儿也是缺耳朵。哦,对了,就你这个没耳朵的人也能找到老婆生女儿?” 严缺耳朵破口大骂:“你先人板板……” 马麻子猛地一声大喝:“你俩个别吵了!” 吴歪脖和严缺耳朵一愣,真的住了嘴。马麻子涎着脸说:“船长,你看我怎么样?你看我多有威信!我保证,让我当了头儿,他们三个,一定对我俯首称臣。” 王大舟说:“有一个还没说话呢,”说着把脸转向蒋云鹏,“蒋云鹏,你的意思呢?” 蒋云鹏漫不经心地说:“头当然非我莫属。” 吴歪脖、马麻子和严缺耳朵纷纷嚷道:“就你?也配当我们‘西南三怪’的头?” “西南三怪?什么西南三怪?”蒋云鹏和王大舟异口同声,惊讶地问。 吴歪脖说:“你们还不知道啊?实不相瞒,我们三位,就是打遍云贵川渝藏无敌手的西南三怪!” 马麻子说:“西南三怪你们可能没听说过,因为这是我们的自称,就像‘江南七怪’一样,‘江南七怪’,是他们的自称,江湖上称他们叫‘江南七侠’。在西南一带的江湖,承蒙朋友们看得起,也都称我们叫‘西南三侠’。其实这个称号,我们受之有愧,说实话,行侠仗义之事,我们做得并不太多,也就是捣毁了几个贩毒制毒、制造假烟假酒假奶粉、逼良为娼的黑社会团伙,杀了几十名社会渣滓而已。” “西南三侠”蒋云鹏也没听说过,他见马麻子说话之时,脸带狡狯之色,再看吴歪脖和严缺耳朵,也像是在努力忍住笑。心想马麻子肯定是在胡说八道。 严缺耳朵接过马麻子的话说:“王经理和这位……”他望着蒋云鹏,说,“和这位姓蒋的娃儿,应该不是江湖中人,不是江湖中人,自然就不晓江湖中事。我们的万儿,不管是‘西南三怪’也好,是‘西南三侠’也好,想来你们都是没听说过的。” 王大舟说:“哦,原来三位是江湖异人,失敬,失敬!想必三位的功夫一定了得吧?既然是身有功夫的江湖异人,在我这儿来拿一两千块钱一个月,是不是委屈了各位?” 吴歪脖叹了口气,说:“唉,我们西南三怪出道10年,杀人无算,早厌倦了江湖上的血雨腥风!我们可不是冲那60块钱一天来的,而是冲你那6000块钱一个月来的。我想,就算是去中南海做保镖,工资也可能就这么个水平。” 严缺耳朵说:“中南海保镖,就他们那点破玩意儿,在我们西南三怪的眼里,只能算是三脚猫功夫。王经理,你可能认为,在我们三个人中,谁做头儿,都会委屈了另外两位,因为我们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人才。干脆这样,我们三个人一起做头儿好了。工资吗,每个人一天加5元,三五一五,每天你给我们三个人多发15块钱,也就是了。” “哈哈哈哈!”蒋云鹏大笑。“你笑什么?”西南三怪怒道。 蒋云鹏说:“我笑我的,关你们什么事?” 王大舟说:“别胡闹了。他妈的,你们三个人一起当头?就管蒋云鹏一个人?还每天多给15块?什么他妈的西南三怪!以为老子是弱智?别争了,这头就由蒋云鹏来当!” 蒋云鹏刚要说话,吴歪脖说:“他凭什么?有种跟我们西南三怪比划比划!” 马麻子说:“对,蒋云鹏,要是赢了我们三个,你就当我们的头儿;如果我们三个赢了你,那对不起,就算王经理叫你当了头儿,我们三个可不一定服你管了。” 蒋云鹏说:“你们是一个一个地上呢,还是三个人一起上?” 听了蒋云鹏这句话,王大舟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没吭声,好像是想看看,蒋云鹏一个人怎么跟“西南三怪”“比划”。 严缺耳朵说:“我们江南七怪,不,我们西南三怪,对付一人是三个人,对付千军万马,也是三个人!你小子如果怕了,这头儿就非我们莫属了。” 蒋云鹏对王大舟说:“船长,我想跟三位英雄过过招。” 王大舟微笑道:“批准。” 几个人下了船,就在离船不远的一处较平整的海滩上,准备比武。那片海滩,只稀稀落落地长着一些牛毛藤和马鞭草,显得很荒芜。 西南三怪,呈三足鼎立之势,把蒋云鹏围在中间。王大舟双手互抱,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战。 真正的比武,远无功夫片精彩,胜败,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会产生。 蒋云鹏跨右脚,抬左手,抓住站在他正前方的吴歪脖的右手臂,右手飞快地向他的胯下一插,猛一用力,吴歪脖就从蒋云鹏的头顶飞了过去。这一招,是稍懂武术的人都最熟悉的“过头摔”。 “哎哟;哎哟!”两声叫唤,是蒋云鹏身后的马麻子发出的——吴歪脖从蒋云鹏头顶飞过去后,砸在了马麻子身上,把马麻子给砸倒了。 蒋云鹏不并不回头,跳起来向右飞起一脚,正中侧面的严缺耳朵前胸,严缺耳朵仰面倒地,突地一声,脑袋好象磕在什么硬物上,就此一动不动。 “怎么了怎么了?你们这是互相斗殴,出了人命老子可不负责!”王大舟大声嚷道。 蒋云鹏说:“没那么严重吧?”说着向严缺耳朵俯下身去,见他的后脑勺下,枕着一块突出沙地一寸多高的石头。 蒋云鹏这才有些慌了,忙一把揽住严缺耳朵的头,查看伤处,一看之下,稍感放心,严缺耳朵的后脑勺磕了一个大包,他只是晕了过去。蒋云鹏掐住严缺耳朵的人中,过了一会儿,严缺耳朵的三角怪眼一翻,悠悠转醒。 严缺耳朵嘴一张,蹦出一个词:“八格亚鲁!” 第十章·第2节 人耳化石·返祖通灵 严缺耳朵腰一挺,站了起来,嘴里又稀里哗啦地吐出一长溜“话”,从语音判断,该是倭语。 吴歪脖骂道:“奶奶的缺耳朵,你以为你从嘴里放出一串狗屁,就自认为是东倭鬼子?老子们的爷爷当年在战场上被小鬼子打死了,老子们跟小鬼子可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再放狗屁,老子可要把你当着真鬼子来对待了! “八格——啪!”严缺耳朵怒喝一声,重重地扇了吴歪脖一耳光。 吴歪脖气坏了,跳起来向严缺耳朵扑去。严缺耳朵的身子微微一晃,抓着吴歪脖的一只手轻轻一带,同时伸脚使了个绊子,吴歪脖“噗”地倒地。 蒋云鹏看得吃惊不已,心想,严缺耳朵分明是身怀功夫的人,也许不在自己之下!难道“西南三怪”,确实有点名堂?那刚才他怎么会被自己一脚踹倒? 吴歪脖从地上爬起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又向严缺耳朵扑去,严缺耳朵抬腿一脚,正中吴歪脖的心窝,吴歪脖惨叫着仰面倒下。 马麻子冲严缺耳朵叫道:“缺耳朵,你疯了?” 严缺耳朵一步向马麻子跨去,右手抓着马麻子的胸前衣襟,左手向马麻子的胯下一捞,一用力,“呼——”马麻子的身体向一支箭般地向蒋云鹏迎面飞来。蒋云鹏一闪,伸手抓住马麻子的后项衣领,向后一扯,才放开——这个动作是为了给他起缓冲了作用。“噗”,马麻子摔倒在地,摔得并不重。 严缺耳朵说话了,说的是带着硬梆梆倭语口音的中国话:“支那人,什么的干活?我们的木船呢?快,赶快把我们的船找出来!否则,让你们统统死啦死啦的!” 蒋云鹏冷眼看着严缺耳朵的“表演”,看他究竟要干什么。 王大舟船长双手互抱,说:“西南三怪,严缺耳朵倒是像那么一回事。怎么吴歪脖和马麻子这么脓包?” 严缺耳朵冲王大舟喝道:“你的,西南三怪是什么的干活?快去找一条木船来,我要回大东倭帝国!否则,死啦死啦的!” 王大舟笑道:“哟,你还真来劲了?” 吴歪脖和马麻子已从地上爬了起来,吴歪脖抚着被踹痛的胸口,马麻子摸着被被沙子擦伤的脸,愣愣地看着严缺耳朵,表情像是见了外星人一般好奇。 王大舟指着自己的奇幻号,笑着说:“木船的没有,铁船的倒有一艘,你的,就划着它回东倭吧。” 严缺耳朵大怒,骂道:“八格!你的,想调戏我!死啦死啦的!”一边骂,一边向王大舟扑去!蒋云鹏料想王大舟没练过武,怕他受到严缺耳朵的攻击而受伤,他斜刺里插了过去,一伸腿,想把严缺耳朵绊一跤。那知严缺耳朵反应奇快,脚尖一掂,跃过蒋云鹏的腿,速度并未受影响,依然向王大舟袭过去。蒋云鹏忙一个飞扑,抱住了严缺耳朵的双腿,把他拉倒在地。没想到,严缺耳朵倒地后就一动不动了。 蒋云鹏蹲下去查看,说来也巧,严缺耳朵的头,又磕在那块突出沙地一寸余高的石头上,又被磕晕了。只不过,几分钟前磕到的是后脑勺,这次磕到的是前额,磕破一道口子,洒了些血在那块石头上。 蒋云鹏如刚才的方法施救,不一会儿,严缺耳朵又悠然转醒,他的眼睛转了几转,一挺身从蒋云鹏怀里挣脱站了起来,嘴里直嚷:“吴歪脖、马麻子,你们两个怎么不上?难道你们忘了?咱们西南三怪,对付一个是三个人;对付千军万马,也是三个人?快,上!岂能让这小子当咱们的头!” 吴歪脖和马麻子目瞪口呆,看着严缺耳朵,作声不得。 王大舟喝道:“严缺耳朵,别胡闹了!你跟老子解释,刚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攻击我们?不说清楚,老子立马开除你!” 严缺耳朵瞪眼道:“什么怎么回事?哦,你是说我们西南三怪的事?我跟你说实话呢吧,我们哪是什么‘西南三怪’,是闹着玩的!” 蒋云鹏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问严缺耳朵:“你会讲倭语?” 严缺耳朵说:“我哪会讲小鬼子话!你们这是怎么啦?” 蒋云鹏又问:“那么你学过功夫?我看你身手还相当不错。有这样的身手,完全可以去应聘个高级保安什么的。” 严缺耳朵的表情越来越迷茫,问:“我又什么时候身手不错了?” 吴歪脖说:“缺耳朵,要不是这几年我一直和你在一起,而且你的家我也去过,否则,我会认为你是个东倭人,而且是个学过功夫的东倭人。你什么时候学过东倭话?又是什么时候学的功夫?” 严缺耳朵猛一跺脚,说:“你们还有没有完?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时,蒋云鹏的脑袋里闪过一个词:返祖通灵。严缺耳朵的祖上哪一辈,有可能是东倭人。 蒋云鹏从一本杂志上看到一篇报道,一对土生土长的中国夫妻,妻子却生下一个金发碧眼的婴儿,丈夫和几乎所有的人,都怀疑妻子跟外国人有染。可经亲子鉴定后,孩子确系丈夫的骨血。后经多方考证,原来,妻子两千年前的祖先,是西汉军队捕获来的罗马战俘。那个罗马战俘后来在中国与汉族姑娘结婚生子,代代遗传,到他曾孙那一辈,身上已几乎没有欧洲人的痕迹。 那为什么在两千之后,罗马战俘的后代,还会出现欧洲人的特征? 遗传学的解释是,当祖先的遗传基因处于隐性状态时,就不会在其后代身上表现出来;而如处于显性状态,这些特征就会表现出来。一般说来,遗传经过四至五代后,祖先的特征就已经处于隐性状态,但不会百分之百地隐性下去。一旦出现显性状态,就属于“返祖现象”。 至于“通灵”,就是后代会知道祖先的一些往事,或会祖先身上的一些技能。在藏族地区,有些人一觉醒来或大病一场后,会无师自通地吟唱《格萨尔王》史诗,这些人,有可能就是古代藏族传奇英雄格萨尔王的后代。若严缺耳朵的祖先是东倭人,他身上“返祖”的特征不明显,因为东倭人的外型,除眼睛小而多呈三角形状外,身体其他部位的特征,与中国人几乎没多少区别。但“通灵”特征明显——他会讲倭语,而且会功夫。那功夫,也许是古代的“忍术”,或现代的柔道。 蒋云鹏觉得,看严缺耳朵刚才的表现,不像是装疯,于是他就向严缺耳朵讲了他第一次磕晕后醒来后的情状。严缺耳朵听蒋云鹏说他居然会功夫和倭语,惊讶不已,说自己现在什么也不会了。 蒋云鹏向大家解释说,严缺耳朵的表现,属“返祖通灵”,但不是长久的,是短暂的。但如果不是第二次磕晕,也许,严缺耳朵永远就是身有功夫会说东倭话的“东倭人”了,再也不会说中国话了。 几个人听了蒋云鹏的一番言论,都觉得既惊异又新鲜。 严缺耳朵说:“你的意思,我的祖先是东倭人?绝对不是,我的家谱,和我们严姓的族谱,我都看过,祖上绝对没有一个是东倭鬼子!” 马麻子说:“说不定你的奶奶被小鬼子给……” “去你妈的!”严缺耳朵向马麻子猛扑过去。蒋云鹏连忙把严缺耳朵拦住,对马麻子说:“老马别胡闹了!” 其实,蒋云鹏也有同马麻子一样的怀疑。 王大舟说:“好了,管你他妈的是不是东倭鬼子,是你又能怎么的?就凭人家小蒋的这番见识,和力敌你们‘西南三怪’的身手,这个头儿也该他当。好了,从今天起,蒋云鹏的日薪加10块,70块一天。‘西南三怪’,没意见吧?” “没意见!”“西南三怪”异口同声地说,“蒋头儿指到哪里,我们就打到哪里!” 蒋云鹏说:“瞎说!是王经理指到哪里,咱们就打到哪里!” 王大舟哈哈大笑,拍了拍蒋云鹏的肩膀,说:“小伙子,让你在船上刷油漆实在是委屈了,先干着,本公司有的是发展机会!” 第十章·第3节 人耳化石·朽木难雕 严缺耳朵的左耳少了半个,缺了的那半个,边沿如锯齿,却又没有锯齿那般均匀,就好像被人用牙咬了的。据吴歪脖和马麻子讲,严缺耳朵的耳朵,是从娘胎生下来就像被人咬掉半个的。吴歪脖和马麻子,顾名思义,一个脖子稍歪,一个脸上有麻子。三个家伙见蒋云鹏没外号,心里颇不平衡,要给他取一个,几个人把蒋云鹏打量了好久,吴歪脖说:“蒋头的头发短,叫……叫,对,他姓蒋,又是咱们的头,中间跟他加个‘光’字,就叫他‘蒋光头’吧。” 奇幻号上,有厨房,有一个主客舱,主客舱里,有两张餐桌,一圈沙发,一台大电视;另外有二十间卧舱,特等舱一间,一等舱三间,二等舱六间,普通舱十间。特等舱和一等舱内布置得很豪华,卫生间、空调、高级双人床、皮沙发、高清电视、dvd等等,应有尽有。二等舱和普通舱里,也有卫生间和电视。 四个人吃住就在船上,每个人睡一间普通舱。饭轮流做。船上有电视可以看,条件满不错。蒋云鹏花了1100块钱淘了一台二手笔记本,每天下班后,晚上在海滩上跑半小时步,然后,除了看书,就在电脑上敲打,想到哪儿写到哪儿;早上,在海里畅游半个小时。蒋云鹏想,如果能出航,最好出他个3年以上,挣满20万后,回到家乡,用10来万在农村起一栋二层小楼,边自耕自足,边结合自己的经历,创作写长篇小说《异事记》,小说拟分“陆上卷”和“海上卷”两部分。。 蒋云鹏、吴歪脖、马麻子,以及严缺耳朵,四个人的年龄,都是二十几岁,巧得是,几个人都是光棍汉,歪脖麻子缺耳朵,这三个人的身上,囊括了相当一部分西南人的特点:贪玩、好吃、好打麻将、不求上进、得过且过和好耍小聪明。 一晃,四个人在红日号上,已干满了一个月,而活儿还有四分之一没有完成,公司按时给他们发了薪水。红日号维护完了后,他们四个将从奇幻号上搬过来,然后再对奇幻号进行维护保养。 在平时的夜晚,歪脖麻子缺耳朵,因蒋云鹏的不参与,他们打麻将只能打“缺一方”,也就是三个人打,或者是“扎金花”,或者是“斗地主”。干活、吃饭、打小牌、睡觉,基本上是“西南三怪”未发薪水之前的生活方式。发了薪水后,情况就不同了,连续三天,三个人都是夜不归宿,凌晨才回来,白天干活时哈欠连天,蒋云鹏当然知道他们干什么勾当去了。 这天,王大舟来了,见近几天的工作进展不大,对几个人提出警告和要求:“蒋云鹏,你这个头是怎么当的?你们四个人,必需在一周之内,把整个红日号船体的油漆上完,而且质量还要经得起检查。否则,你的工资减三分之一,其他人减四分之一!”王大舟说完,拂袖而去。 蒋云鹏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要对这支队伍进行整顿! 当天晚上下班,蒋云鹏一本正经地把三个手下在海滩上集合起来,进行训话。蒋云鹏首先问:“请问各位,中国哪个省的人最聪明?” “四川人最聪明!”三个人异口同声。 蒋云鹏问:“凭什么说四川人比其他省的人聪明?” 严缺耳朵说:“那不明摆着的吗?很多外省人,特别是这些沿海一带的,好多人连麻将都不会打,就是会,也都打不精。” 吴歪脖说:“四川出过好多名人,孔明、刘备、关张赵马黄五虎将,多得不得了!” 蒋云鹏骂道:“你他妈的真是不学无术!连孔明刘备五虎将,没有一个是四川人都不知道!” 马麻子说:“小平同志是四川人,谁有他哥老倌聪明?” 蒋云鹏说:“既然各位这么聪明,那为什么你们的家乡那么穷?为什么你们要出来给不聪明的外省人打工?” 吴歪脖说:“四川人多。” 严缺耳朵说:“四川地少。” 马麻子说:“四川山多。” 蒋云鹏说:“四川人多?地少?山多?我告诉你们,东倭整个国家都没有四川面积大,人却比四川多,但人家比我们整个国家都有钱!东倭人平均一个人每年挣的钱,比我们中国人平均一个人挣的钱多了十几倍!如果就我们四个人现在的工资跟东倭人的平均工资相比,人家起码高出我们三十倍以上!” “西南三怪”都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吴歪脖嘟喃道:“他妈的,小鬼子怎么那么富?我们穷,又怪不得我们!” 蒋云鹏猛喝一声:“住口!不怪我们怪谁!” 几个家伙的身子明显地抖了抖。 蒋云鹏语气放缓,说:“不跟你们胡扯了!我们穷,归根结底,是穷在精神!穷在素质!从现在起,你们不准出去胡混了,晚上吃了饭后,休息会儿,跟着我锻炼身体,完了洗澡,洗完澡看书,或看看电视,然后睡觉,不准再给我打麻将!每天早上,6点半起床,在海滩上跑30分钟步,然后吃饭,干活!难道你们想一辈子给人打工?难道你们想自已的家乡一辈子受穷?” 严缺耳朵反对道:“那是你的爱好!凭什么强加在我们头上?你每天又是跑步又是游泳,又是看书又是玩电脑的,还不是在外面给人打工?” 蒋云鹏一时被噎住了,愣了片刻,才说:“打工只是我的权宜之计!就算是打工,我也比你们强啊。” 吴歪脖揄揶道:“不就是比我们多一天10块钱吗?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我们的业余时间怎么过,你管不着!” 马麻子倒还比较配合,说:“锻炼身体,是有好处。缺耳朵、歪哥,咱们就按蒋光头,不,蒋班长的要求做来看看吧。” 蒋云鹏说:“好!从现在起,一切行动听我指挥!吃完晚饭……” “滴滴滴……”蒋云鹏的手机响了,一看,是王大舟打来的,叫蒋云鹏马上去陪他喝酒。 对蒋云鹏来说,喝酒可是件讨厌的事儿,几口酒一下去,头一晕,一晚上的时间就算浪费了。可领导有令,不得不去。 走时,蒋云鹏跟“西南三怪”说:“今天晚上,你们只许看电视,不许打牌!如有谁不听招呼,我就向王经理建议,炒他鱿鱼!”说罢,蒋云鹏沿着海滩一溜小跑,向王大舟的住处跑去——跑着去,一是锻炼了身体,二是节约了时间。 好不容易陪王大舟喝完酒,王大舟又要蒋云鹏陪他去城里娱乐娱乐,蒋云鹏知道他所说的娱乐是什么意思,就推说明天还要上班,今天就不去了。王大舟没说什么,只是脸是微微露出失望之色。 天上有暗淡的星光,蒋云鹏深一脚浅一脚向船上走去。 蒋云鹏走近奇幻号,听见船上有“哗啦哗啦”声传出,中间还夹有女子的嘻笑声。他想,难道这般家伙把女人弄到船上来了?蒋云鹏沿着弦梯,走上甲板,进入船内客厅。 一张麻将桌,三张椅子。三张椅子上,坐着六个人。吴歪脖、严缺耳朵和马麻子,每个人的怀里,都坐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正在打“缺一方”。麻将其实是三个女的在打,她们的手,在桌上一刻也没闲着;三个男人的手,在各自怀里女人的身上,揉揉搓搓,也一刻没闲着。三个女的,不时发出声声浪笑。见蒋云鹏进去,“嗨,帅哥!”有两个女的同时向蒋云鹏打招呼。严缺耳朵和吴歪脖只看了蒋云鹏一眼,又做着他们的动作,只有马麻子暂停了一下,麻脸冲蒋云鹏笑了笑,说:“哟,咱们的蒋委员长回来了?” 蒋云鹏深深叹了口气,进入卧舱,脱衣服躺下了。海浪轻拍船体的“噼啪”声,主客舱麻将的“哗哗”声,几个狗男女浪荡的嘻笑声,不绝于耳,哪里又睡得着? 蒋云鹏披衣起床,站在窗户前,向海空间眺望。海天之间,星云密布,一轮如钩新月,点缀其中。 窗户对着东北方,蒋云鹏忽然觉得,那轮弯勾似的月亮,在慢慢变圆、变大,蒋云鹏忙揉揉眼,再一看,可不是,那轮月亮已完全变圆了,不,那东西好像已不是月亮,而是一轮紫色的太阳。 紫色的太阳中,似乎有个黑点在移动。黑点,在继续移动,渐渐大了,大得遮住了太阳,再大,蒋云鹏看出了黑点的大致轮廓,像是一条船。 是一条至东北方向驶来的木帆船。 近了,已看得清船上的人。甲板上,几十个身穿宽大细花衣、头上绾个独髻儿、个子不高的人,每人腰挎一柄狭长弯刀,在船上迎风傲立。 第十章·第4节 人耳化石·四十浪人 蒋云鹏知道,古代的东倭浪人,就是那幅打扮。 海滩上,有六个美丽的渔家女,正在用小铁锹挖牡蛎,看到那条木帆船,都很好奇,船不奇怪,船上的人奇怪。木帆船渐渐靠近了海岸。 船上那些人看着她们,一个个馋涎直流,不断说着:“哟西,哟西,花姑娘大大的有!” 一个渔家女惊叫道:“姐妹们,快跑,那些人是海盗!” 六个姑娘扔下铁锹竹篮,拔腿就跑。可是晚了,木帆船还没靠稳,东倭浪人们一个个就飞身而下,扑向几个渔家女…… 蒋云鹏张嘴大骂:“畜牲!这群王八蛋!老子下去杀光你们!”骂罢,发觉自己的嘴里,根本没有发出声音。蒋云鹏想冲过去救那些渔家女,想去和那些东倭浪人们厮杀一场,可他的双腿,怎么也迈不动! 蒋云鹏数了数,一共是40个东倭浪人。 蒋云鹏的身体,好像是患了木僵症,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有揪心地、眼睁睁地看着那40个东倭浪人,轮流糟蹋完几个渔家女!轮流糟蹋完几个渔家女还不算,东倭浪人们又纷纷抽出长弯刀,在每个姑娘的下身和肚子上捅上几刀后,向附近的一个小渔村奔去…… 六个如花的生命,就此在海边殒落。鲜血,染红了大片沙滩。蒋云鹏看见,一个死得最惨的渔家女嘴里,含着一个东西,仔细一看,像是半只耳朵。 蒋云鹏的眼前,东倭浪人不见了,沙滩也不见了。 又一轮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可以看出,那是清晨。晨曦中,出现了一座巍峨的宫殿,宫殿大门上方的一块匾额上,“紫禁城”三个金色大字,熠熠生辉。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臣,手执一卷文书,直挺挺地跪在宫门外,他要等着朝觐皇上。天没亮,老臣就来了,宫女、太监们从他身边进进出出,没有一个理会这个老朽。 太阳已升至中天,老臣被烤得汗流浃背,但仍是直挺挺地跪在那儿。 蒋云鹏似乎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一幕电影。 画面,从老臣跪着的宫门外,转到了宫廷内。 有的人,天生是读书的料;有的人,天生是习武的料。而画面上那个年轻皇帝,则好像天生是块学木匠的料。这个皇帝钻研木工技艺的时间,远远超过料理朝政的时间。此时,木匠皇帝正用一块上好的檀香木,聚精会神地雕刻着一只梳子匣,上面那条飞凤尚未刻完,看上去已是栩栩如生。梳子匣是木匠皇帝为一个他最近刚得的娇妃所刻。两个宫女,在为木匠皇帝打扇;两个太监,在帮木匠皇帝递工具。 日影西斜。梳子匣终于雕刻完工了。木匠皇帝远远近近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好不得意。 “皇上累了一天了,要不要轻松会儿?”一个太监躬着身,尖声说。 皇帝说:“是该休息会儿了。小刘子,还是你到宫门口把风,别又让母后看见了,说朕不成体统。” 小刘子走到宫门口,看见外面跪着的白发老臣,又退了回去,禀道:“皇上,上书院张大人要求觐见,我记得他是早上来的。” 皇帝说:“朕累了,不见。” 小刘子出门,尖声道:“张大人回去吧,皇上今儿没空。” 张大人启动龟裂的双唇,颤声说:“那请公公把这份文书转呈圣上吧。” 小刘子好不耐烦,喝道:“怎么那么麻烦?说吧,你究竟要跟皇上说什么事?” 张大人说:“……因各地官僚相互推诿,致使那40名东倭浪人,流窜中土达两年之久,如入无人之境!东倭浪人在我中土穷凶极恶,足迹遍及十一省,犯下滔天罪行无数…… “知道了!”小刘子打断张大人,“我说什么事呢,就40个倭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好了,你回去吧。 “噗”地一声,张大人再也坚持不住,昏倒在宫门外。 宫门内,年轻的木匠皇帝,和众多嫔妃、宫女和太监,在假山洞里、葡萄架下,钻进钻出,捉起迷藏来。 几天后,65岁的上书院大学士张昌云,辞官回乡…… 那40名东倭倭人,又出现了。他们背着一包包奇珍异宝,金银玉器,来到大海边,岸边靠着几条渔船,看样子,他们是想抢一艘船,扬帆归国。 忽听蹄声得得,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一马当先,率领百余名乡勇,向东倭浪人们杀奔而去。那白发老人,正是辞官回乡的原上书院大学士张昌云。 好一场恶战! 东倭浪人们,有些被杀死在海滩上,有些被逼入海里淹死。 蒋云鹏激动得想大声呼喊,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战后,张昌云和众乡勇清点战场,找到东倭浪人尸体39具,有一个东倭浪人失踪。 画面一抖。一群古代东倭小孩,在唱着儿歌:“东倭英雄四十人,杀入中土两年余。纵横东南十一省,所向披靡九千里……” 画面又一抖,出现了戚继光抗倭的壮烈场面…… 画面上,出现了一群近代东倭小孩,孩子们在唱着儿歌:“东倭英雄四十人,杀入支那两年余,纵横东南十一省,所向披靡九千里……” 接下来,甲午海战、血战台儿庄、百团大战、淞沪会战、南京大屠杀……中倭之间从甲午战争到抗倭抗争,历次的大小战役和大小事件,走马灯般从屏幕上闪过。 血腥的画面好不容易隐去了。 屏幕上,出现了一大班鸠形鹄面的东倭老头子老太太,他们分别坐在两间教室里。“how are you——how are you!”一间教室的老人,在学英文;“上、中、下;人、口、手。”另一间教室的老人,在学习汉语。 每个老人都学得很认真,因很多老人都没了门牙,说话不关风,那声音听起来十分滑稽。 蒋云鹏想,在中国,哪里还有掉了牙齿的老人还在学外语?大都认为,都那么老了,学来又有什么用?我国各大小城市办的“老年大学”不少,但那大都不是真的在学什么东西,老年大学安排的活动,主要是让老人们的晚年过得更悠闲而充实。 画面一抖,东倭老人们隐去不见了。出现一组东倭普通现代人急急忙忙上班下班的画面。蒋云鹏只觉得东倭人走路的速度,都比中国人快得多。这时,一个响亮的声音说道:“今天上午,在南方某市的一家豪华大宾馆里……” 刹那间,蒋云鹏眼前的东倭人消失得无影无踪,眼中所见,海面银波微涌,天上繁星点点,新月如钩。 “快看!你们快来看!”有个声音大声说。蒋云鹏听出这是严缺耳朵的说话声。 蒋云鹏走出卧舱,进入主舱的客厅——他的双腿居然能动了! (今天明天要出差,旅途中,路上网络不方便,下面再更两节。后面的故事将更加精彩。朋友们若喜欢,请推荐、收藏,作者在此谢谢了!) 第十章·第5节 人耳化石·半只人耳 客舱里,严缺耳朵搂着一个小姐在沙发上看电视,吴歪脖、马麻子,和另外两个小姐,各坐一方在打麻将,他们听到严缺耳朵的大呼小叫,只向电视那边瞄了一眼,又继续手中的工作。 电视里,正在播报这样一则新闻: “……今天上午,在z市的一家豪华大酒店里,76个年轻的东倭男人,要求酒店经理给他们找152个漂亮的中国小姐,他们要每人两个,集体嫖娼。酒店经理见钱眼开,丧失国格人格……” 严缺耳朵说:“他奶奶的,东倭人还真的有钱,真他妈会享受!”他怀里的小姐呢声说:“你现在不是也在享受吗?” 蒋云鹏再也忍耐不住,飞起一脚,踢翻了麻将桌,一步跨到严缺耳朵面前,拍地在他脸上扇了一耳光。 严缺耳朵被蒋云鹏打蒙了,其他几个男女一起向蒋云鹏围过来,吴歪脖说:“蒋头,你,你太过分了!你究竟想干什么?”马麻子质问蒋云鹏:“好端端的,你干吗打人家缺耳朵?” 蒋云鹏瞪眼怒道:“好端端的?”啪啪两声,他正手给吴歪脖一巴掌,反手给马麻子一耳光。 吴歪脖、马麻子,以及刚清醒过来的严缺耳朵,提板凳的提板凳,抄椅子的抄椅子,一起向蒋云鹏逼过来。三个小姐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哟西、哟西,花姑娘大大的有!”一片嘈杂声传入大家耳朵,接着有姑娘的尖叫声:“姐妹们,快跑,倭寇来了!” 船舱里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稍缓,大家纷纷向电视看去,以为是电视里传出的声音。可电视里,却在放一组国内新闻。 女孩的尖叫、哭泣声,声声入耳。这些声音,是近处的从海滩上传来的。 蒋云鹏大喊道:“快,你们几个跟我来!”喊完,带头冲下船。 海滩上,几十个古代东倭浪人,在糟蹋几个渔家女!跟蒋云鹏刚才在船舱里看到的情景一模一样! 蒋云鹏不顾自己手无寸铁,飞一般地向那几十个东倭浪人冲去。跑了几十米,被什么东西一绊,“扑通”,一跤摔倒。蒋云鹏爬起来,想继续向东倭浪人们冲去,可又发觉不对,空旷的海边荒滩上,淡淡的月光下,除了他一个人外,再无他人,哪有什么东倭浪人和渔家女? 今晚这是怎么了?蒋云鹏想看看绊自己的是什么东西,回头一看,是白白的、一块露出地面寸许的石头。蒋云鹏想起了,这块石头,就是那天自己与“西南三怪”比武时,把严缺耳朵磕昏两次的那块石头。严缺耳朵第一次被磕昏,醒来后变成了“东倭人”,第二次磕昏,醒来后又变正常的中国人了。蒋云鹏觉得这块石头有些古怪,就冲船上喊道:“严缺耳朵,给老子把铁揪和手电拿来!” 那三个家伙并没有跟着蒋云鹏跑上岸。蒋云鹏不知道他们看没看见刚才那些幻景——就算看见了,他们是否敢跟着自己冲,还是个问号。 严缺耳朵居然很听话,把铁锹和手电给蒋云鹏拿来了,他的身后,跟着5个狗男女,都想来看看蒋云鹏要挖什么宝贝。蒋云鹏问他们,刚才看见海滩上的东倭人没有?他们都说什么也没看见。吴歪脖说:“刚才是有些奇怪,电视里明明放的是国内新闻,但我们好像听见有东倭鬼子说什么“花姑娘大大的有”,又好像听到有姑娘的哭喊声。” 蒋云鹏说:“那声音不是电视里发出的。”说罢抄起铁锹,在石头边挖了起来,可奇怪,明明是沙滩,铁锹却插不进去。蒋云鹏估计是沙子凝结后,太硬了挖不动,又吩咐道:“缺耳朵,去拿只桶打点海水来浇上去。” 今天晚上,蒋云鹏不知道自己怎么老是想使唤严缺耳朵。 严缺耳朵说:“我正想拉尿。” 蒋云鹏正想骂人,严缺耳朵却已拉开裤子,也不顾现场有女人,对着那块石头,哗啦啦地淋了一泡热尿。“嗞嗞嗞……”石头上冒起一股白烟。 拉完尿,严缺耳朵从蒋云鹏手里接过铁锹,说:“我来挖!”严缺耳朵那泡尿还真的管用,他轻轻地就把锹刃插了下去,仅十几下,就把那块石头连根挖了起来。 那是一块高约两尺,宽约一尺、缺了一角的小石碑。蒋云鹏叫严缺耳朵清掉石碑上的泥沙。“上面有字!”严缺耳朵边清理边说。 蒋云鹏打着手电辨认,见那块散发着尿臊气石碑上,镌刻着二十来个繁体汉字: 囗囗囗□九月十八,东条野郎等四十名大倭英雄,在此登陆。 因石碑缺了一角,开头几个字佚失,估计刻的是年号。 “今天是多少号?”蒋云鹏抬头问。 “九月十八。”吴歪脖回答说,随后又补充道:“今天是2007年9月18日。” 76年前的这一天,在中国东北,发生了“九一八事变”。 马麻子突然说:“那是什么?”说着,马麻子从刨出石碑的坑里,用食拇二指捏起一个肉黄色的小东西。 吴歪脖说:“好像是半个耳朵。哈哈哈,缺耳朵,你不是缺了半个耳朵吗?拿去补上啊。” 严缺耳朵说:“是一只贝壳。” 蒋云鹏觉得那东西不像是贝壳,伸手要过,用手电照着仔细观察,那个东西还真的像极了半个人耳,上面还有像是什么动物的牙齿噬咬过的痕迹。蒋云鹏捻了捻,感觉硬硬的,猜想可能是半只已成了化石的人耳朵。 人的耳朵,大部分是软骨质,成为化石的几率微乎其微。人耳朵能成为化石,以前蒋云鹏从没听说过,没想到自己会遇上这么个稀奇玩意儿。 不知怎么回事,蒋云鹏突然有一种做恶作剧的冲动,对象还是严缺耳朵。蒋云鹏说:“缺耳朵,过来!” 严缺耳朵本来就在蒋云鹏身边,他把头伸过来,问:“什么事?” 蒋云鹏说:“看这半只耳朵跟你的半只耳朵吻不吻合。”说着把手中的半耳化石,往严缺耳朵的半只殘耳上对接上去。 天下的奇异事,就发生在那么一瞬间。 那个像半个耳朵的东西,一碰着严缺耳朵的残耳,严缺耳朵的残耳边沿,突然就渗出一些血珠来,血珠向半片化石殘耳漫延过来,两个半片耳朵,居然就牢牢地粘合在了一起。那接合处,吻合得天衣无缝。已成为化石的那半只人耳,转眼功夫就已软化,完全与严缺耳朵的耳朵化为一体。 蒋云鹏想起今晚在船上看到的那幕“海上电影”,有一个渔家女的嘴里,不是有咬掉半只耳朵吗?那一定就是从其中一个东倭浪人身上咬下来的。 蒋云鹏记得,东方卫华跟他说过,在明朝天启年间,曾有40名东倭浪人在浙江镇海登陆。从“海上电影”中,蒋云鹏知道,40名倭人被剿时,只发现39具尸体,有一个漏了网,逃回了东倭,他回去后,大肆宣扬他们40人的英雄事迹。从此,后世东倭人,把那40浪人奉若神明。 蒋云鹏看到的“海上电影”,其实是海市蜃楼,是几百前事件的再现。 因蒋云鹏督促得紧,两个月不到,红日号和奇幻号就提前保养完毕,“西南三怪”被派到其他船上干活去了,蒋云鹏则被天远公司客运部副经理,兼中型游轮“奇幻号”的船长刘德亨,留在奇幻号上守船。 这天晚饭后,蒋云鹏正沿着海滩跑步,一辆“猎豹”迎面开来,在他身边停下,车里伸出一个满脸胡子的半秃头来,正是刘德亨。 “小蒋上车!”刘德亨招呼蒋云鹏。 蒋云鹏上了刘德亨的车,见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着一个脸有伤疤的壮年人,那是天远公司的保安队长王疤子,据说此人很有几下子。半个小时后,到了海边一个现代化的小渔村,“猎豹”在一个门楣上写着“海市蜃楼”的三层别墅前停下。下车后,刘德亨带着二人进院,走进一楼大厅,大厅里有个卖东西的柜台,一个脸色黑黑的女子正在柜台里全神贯注地打电脑游戏。厅里还摆着几张长短沙发,和一台大彩电,电视里,在播放着越剧,唱的似乎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的曲调。刘德亨带着二人上了二楼,进入二楼大厅。这二楼大厅里,是一桌桌牌局,有麻将,牌九,扑克、骰子,以及一些蒋云鹏叫不出名目的赌博项目。 海市蜃楼,是一家赌场。 蒋云鹏对赌博不仅没一点兴趣,而且非常讨厌,他知道,刘德亨把他带来,是为了万一有事,好和王疤子一起保护他。但在这样的场合,蒋云鹏实在一分钟也呆不下去,就对刘德亨说:“船长,干脆这样吧,由王哥陪你在上面玩,我在楼下看电视等你,如果你有事需要我,打个电话或叫王哥下来叫我一声就可以了。” 刘德亨眉头微皱,样子有些不高兴,但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蒋云鹏在一楼大厅里,窝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里的无聊节目,百无聊赖地看着赌徒们进门出门,上楼下楼。那些赌徒,进门时无不兴头冲冲,出门时,有的骂爹骂娘骂祖宗,有的则垂头丧气,一言不发,只有少数人兴高采烈。 蒋云鹏的手机一直没响,凌晨1点左右,刘德亨和王疤子喜气洋洋、有说有笑地下楼来了,从赌场出来有如此表情的,那肯定是赢了。跟他俩同时下楼的,还有一个与蒋云鹏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此人眼大、唇厚、鼻挺,脸膛黝黑,头发微卷,长得颇有点异域风情。那年轻人此时正垂头丧气,估计是输了不少钱。 刘德亨对蒋云鹏说:“小蒋,给你介绍个同事,这是莫飞,他过几天将跟你在一起工作,来,你俩先握个手,认识认识。” 蒋云鹏向莫飞伸出手去,莫飞表情很冷漠,伸手跟蒋云鹏的手碰了碰,出门跨上一辆破摩托走了。 在车上,刘德亨说:“今晚好过瘾!哈哈哈!” 蒋云鹏没吭声。过了一会儿,刘德亨奇怪地问:“小蒋你怎么不说话?” 蒋云鹏这才说:“船长今晚好像赢了不少钱?” 刘德亨得意地说:“本船长今晚是‘人财两得’!” “恭喜船长。”蒋云鹏淡淡地说。 刘德亨赞赏地看了蒋云鹏一眼,说:“小伙子不错,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说着从皮包里拿出一叠钱递给蒋云鹏,说是奖给他的,蒋云鹏没推,说声“谢谢”,收下了,凭感觉,那叠钱有千把块。 整整有五天时间,蒋云鹏除了早上下海游泳,和晚上在海滩上跑步外,几乎一步也没离开过奇幻号。看书、记笔记、吃饭睡觉,周而复始。 第六天一早,有三辆车往奇幻号开来,前面是刘德亨的越野车,中间是一辆普通的出租车,后面是一辆小型客货两用车。从越野车上下来的是刘德亨、王疤子,和一个六十来岁、头和刘德亨一般秃的老头子,还有那晚蒋云鹏在赌场见过的莫飞。 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是一男一女,男的四十五六的样子,衣冠楚楚、大腹便便;女的二十三四岁,长得青春靓丽,酷似某个正走红的电影明星。 从客货两用车里,跳出几个打工仔,他们把车箱里装着的食物,一件件地往奇幻号上搬。 蒋云鹏向刘德亨打了声招呼后,准备帮着往船上搬东西,刘德亨说:“小蒋,你带着两位客人到特等舱去。” 蒋云鹏带着那一男一女上了奇幻号。那女的边走边说:“良哥,你究竟搞什么鬼?坐船要到哪里去?” 男的笑着说:“咱们去畅游太平洋,喜不喜欢?” 女的说:“开玩笑吧。你把手机还给我,出来一天一夜了,我得给我妈打个电话。” 男的说:“一会儿吧。” 蒋云鹏带着那对男女进入特等舱,返回时,见刘德亨、莫飞,王疤子,以及那个老头子,带着行李,也上了船。 刘德亨说:“小蒋,现在跟着我出航,本船长带你去闯一闯太平洋。” 第十一章·第1节 飘流处女海域·御风飘行 蒋云鹏问刘德亨,这次出航要去多少久?他希望是一年半载的。可刘德亨却说:“不久,来回也就两个多月。”蒋云鹏兴奋中带着失望——只出航两个月,意味着他只能拿两个月的六千元高薪。 刘德亨告诉蒋云鹏,莫飞是他的大副;老头子叫老左,是他的舅舅。老左是个厨师,负责船上几个人的生活;王疤子是船上的专职安全员;蒋云鹏呢,做水手皆安全员。 住特等舱的那一男一女,男叫楚玉良,女的叫石佳欣,他们此次要去的目的地,刘德亨没对蒋云鹏说,蒋云鹏也就没问。 刘德亨和莫飞进入驾驶舱,不一会儿,“突突突……”引擎发动,奇幻号启航了。 水手皆保安,对蒋云鹏来说,其实是个美差,一般情况下,基本没事可做。船开动后,蒋云鹏凭栏而立,沐着海风,欣赏着海上风光,惬意之极。 蒋云鹏忽然听见特等舱里,楚玉良与石佳欣,好像是在压着声音吵架,“把手机给我!”石佳欣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他们两个只要不是打架,蒋云鹏都不便干涉。 “嗖嗖”两声,从特等舱开着着窗户里,飞出两个东西,在落海之前,蒋云鹏看清了,那是两部手机。 “砰!”特等舱的门从里面猛地拉开,重重地撞在卧舱隔板上。石佳欣气冲冲地从里面冲了出来,楚玉良跟在她的身后,慢慢地从里面踱出来。 石佳欣冲到蒋云鹏跟前,说:“大哥,把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好吗?” 蒋云鹏正要把手机给她,楚玉良说:“小伙子,不能借给她!租用你们的船,我可是出了300万高价的。你一定要尊重我的意见!” 蒋云鹏只好对石佳欣歉意地说:“对不起!” 在领海内,有警方的水上巡逻队,蒋云鹏感觉到,奇幻号像是在有意识地躲避警察的巡逻艇,而且躲避得熟门熟路,这样的事情刘德亨好像经常干。蒋云鹏隐隐觉得不对劲,况且,他作为海员,随船作国际远航,应该到当地海关办理出国的相关手续才对,可刘德亨叫他说走就走。蒋云鹏想去问问刘德亨,但又一想,人家这是正规的国际航运公司,可能自己出国的相关手续,公司早就办好了,只是没拿给自己。管他的,有事一切有他刘船长顶着。蒋云鹏不再担心什么,安心地做他的水手皆安全员。 很快,奇幻号就安全顺利地驶离中国领海。进入公海后,奇幻号如只脱离羁绊的巨鲸,欢快远海疾航。 船长刘德亨与大副莫飞,轮流把舵,奇幻号一路向东南,渐渐驶入太平洋。 上了一条船,就是临时的“一家人”了,每日三餐,都是老左把饭做好后送到客舱来,大家一起吃。刘德亨和莫飞是轮换着上来吃的,因为一般情况下,船是不停的。 专职安全员王疤子,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卧舱里看打片赌片艳情片,偶尔也在甲板上练几手拳脚。当石佳欣出现在面前时,王疤子眼里流露出明显的色欲。 平时,大副莫飞很少说话,他的表情,有一种深深的忧郁,蒋云鹏发现,莫飞只要一看到石佳欣,他的眼睛就闪现出异样的光,那种眼光,似乎是隐含着一种占有的欲望。 前20天,奇幻号驶得顺风顺水,蒋云鹏的日子过得轻松无比。看书,记笔记,胡思乱想编些东西来写,偶尔也跟楚玉良、石佳欣,加上王疤子,几个人在一起打打扑克。 有时,蒋云鹏看书写作累了,就坐在甲板上钓钓鱼。在人迹罕至的大洋之中,鱼儿们很容易上钩,随便在鱼钩上穿片破布,或一片废纸,都可以把鱼钓起来。海鱼大多不好吃,蒋子鹏往往是钓起来后,观赏把玩一番,就随手丢入海中。 楚玉良除了偶尔出来在客舱打打扑克外,基本是呆在卧舱不出来。蒋云鹏在钓鱼的时候,石佳欣有时会走过来,边看蒋云鹏钓鱼,边问这问那,她说蒋云鹏一幅斯文像,不像个专业水手。石佳欣往往是只跟蒋云鹏谈得几句,就被楚玉良吼了回去。开始,石佳欣还很听话,后来她不干了,大声反对:“整天呆在里面,不被你折磨死,也被闷死!”渐渐地,她对楚玉良的话无动于衷。一次趁楚玉良不在,蒋云鹏问石佳欣,他怎么折磨你了?石佳欣不语。蒋云鹏说:“你跟他不大像夫妻。” 石佳欣承认:“当然不是。” “小蒋过来!”突然身后有人叫。蒋云鹏转过头去,见刘德亨正从驾驶舱里出来,他后面还跟着一个人,是楚玉良。 蒋云鹏猜想,一定是楚玉良去找刘德亨告自己的状。蒋云鹏问刘德亨有什么吩咐?果然,刘德亨说:“你以后少跟人家楚太太说话!” 蒋云鹏连忙说:“好好好!”心想,楚玉良的心情可以理解,按岁数,他可以做石佳欣的父亲,而自己与她的年龄相差不多,当然楚玉良会担心了。 老左每日负责船上几个人的饭,也比较清闲,有时也拿着一支鱼杆垂钓,但他钓鱼的水平实在不高,经常是鱼还没拉到甲板上就脱钩了,这时候,老左往往会操着他的家乡口音骂:“他姥姥个大狗熊!” 这天上午,蒋云鹏又出来钓会鱼玩,他拿着鱼杆走到甲板上,见老左也正在垂钓,忽然,老左一下子站了起来,嘴里骂道:“他姥姥个大狗熊!好大的一条鱼!怕是条鲨鱼,不对,鲨鱼没那么长!头上还好像长角……” 蒋云鹏说:“哪有头上长角的鱼?” “他姥姥个大狗……”突然,呼的一声,老左边骂着一头栽进了海里! 蒋云鹏大惊,随手薅了个救生圈就奔了过去。只见在海面上,老左的双手握住钓鱼杆,身体与海面平行,被什么东西拖着,快速地往奇幻号的右前方飘行。那个拖着老左的动物,只有一根像是背鳍,又似乎不是背鳍的东西露出水面,不知是一种什么鱼。 蒋云鹏在甲板上大喊:“左师傅,快放手!” 波涛汹涌,马达轰鸣,老左哪里听得见蒋云鹏的呼叫?这时,奇幻号开始转舵,跟着拖着老左的怪鱼追了起来,显然,刘德亨和莫飞也都发现了。 追着追着,天色突然暗了下来,蒋云鹏抬头一看,不知何时,头顶的天空,被一大片乌云笼罩了,那片乌云很低,似乎伸手可及。 突然,在老左面前的海面上,一个东西冲天而起,远远看去,是一根弯曲的圆柱体。老左跟着那根圆柱体飞了起来,只飞了十来米高,就跌入海中。 那个弯曲圆柱形东西,冲入低低的乌云层不见了。 “咚咚咚……”刘德亨手握远镜,从驾驶舱里跑了出来,“那是一条龙!”刘德亨说,“他妈的!老子刚眯了一会儿,莫飞就跟老子偏航了!这是一片处女海,是航海禁区!” 蒋云鹏知道,船在大洋中航行,如果偏离航道,是相当危险的。他也听说过,大洋中,有一些神秘海域,如果船只闯进去,会遇上很多稀奇古怪的事,遇上这些事的船,大多凶多吉少。蒋云鹏也感觉那个弯曲圆柱形,并且会“飞”的东西很古怪,也确实像条传说中的“龙”,难道,传说中的龙,真的事实存在? 奇幻号继续向前驶去。老左掉下去的位置离船约500米,幸好他会游泳,身体也还算康健,此时正在海面上拚命与海浪搏击,看来一时生命无虞。 蒋云鹏对刘德亨说:“那个东西,是有点像龙,但我想,那应该是一种奇特的自然现象,有可能是一股奇怪的龙卷风,把左师傅带着飘行了一段距离后,又差点把他卷上了天空;或者,是海市蜃楼的一种。” 刘德亨说:“一会儿再讨论,准备下海!”此时奇幻号离老左只有二百来米了。 蒋云鹏把甲板上倒扣的一只塑料救生艇翻过来,把自己脱得只剩裤头背心。奇幻号速度挺快,蒋云鹏刚脱完衣服,船离老左就只有三四十米远了。 蒋云鹏把救生艇往海里一抛,也不用绳梯,跟着往下一跃,正落在救生艇旁边,他抓住舷边一用力,上了救生艇,坐定后,抄起硬塑料桨,向老左划去。 眼看离老左只有十来米了,“呼——”一股怪风从天而降,刮得蒋云鹏的救生艇滴溜溜打起转来。蒋云鹏知道遇上龙卷风了,连忙用力抓住两边船弦。蒋云鹏在部队练过“双臂大回还”,转上三五十圈还受得住。但这次不是三五十圈的问题了,救生艇越转越快,转了一百圈光景,蒋云鹏的头开始发晕,赶紧闭上了眼睛。 转着转着,“哗啦啦——”瓢泼大雨倾盆而至,大雨一下,救生艇的转速慢了起来,蒋云鹏睁开眼睛,发现四周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 风在继续刮,刮得很平稳,已不再是龙卷风了,瓢泼大雨在继续下,救生艇里早已装满。蒋云鹏大声叫道:“左师傅,左师傅,你在哪里?听见请游过来!” “叭哒!”一物从天而降,落在救生艇里,差点没砸着蒋云鹏。因看不见,蒋云鹏只能用手摸,此时的救生艇,被风刮得前行得较平稳,无需用双手紧抓船舷。蒋云鹏腾出一只手,往前一探,摸到个肉乎乎、粘乎乎、尚带余温的头颅。这是一个人! 蒋云鹏摇着那人的身体大喊:“左师傅,左师傅,老左,老左!”那人无声无息。蒋云鹏一探他的鼻息,呼吸全无! 雨说停就停,只那么眨眼功夫,就一滴都没有了,但风却似乎更猛烈了,救生艇在飞快地往前滑行。天色,终于开始有点微光,慢慢地能看见百十米开外的东西了,蒋云鹏看见奇幻号就在救生艇的左前方驶着,驶得相当缓慢,如果任由救生艇按现在的速度与方向行驶,很快就会越过奇幻号,不知会飘往何处。有一支桨被蒋云鹏坐在屁股之下,没被风刮飞,他连忙从身下抽出那支桨,双手抓牢,往右弦下一拨拉,想让救生艇改变方向,向奇幻号驶去。谁知划了一下,却一滴水也没有划着,再一划,仍是一滴水也没捞着。怎么回事?蒋云鹏觉得好生奇怪。此时天更加亮了,蒋云鹏往右弦下一看,一看之下,顿时目瞪口呆! 蒋云鹏的救生艇,被一股怪风托着,飘行在海天之间! 第十一章·第2节 飘流处女海域·天降死尸 难道奇幻号也被风刮得飘在空中?蒋云鹏往左边一看,哪有奇幻号的影子?他想,难道刚才是幻觉? 风力渐渐小了,蒋云鹏感觉救生艇在急速下降,下坠的惯性,把他的心几乎顶到嗓子眼。在下降过程中,蒋云鹏把头伸出弦外一看,下面一团雾濛濛,不知道离洋面有多高的距离。蒋云鹏再仔细看面前的那具尸体,待看真切,不由大惊,这具尸体,居然是船长刘德亨! 容不得蒋云鹏多惊讶,“砰!”一声巨响,救生艇已坠落在什么实体之上,瞬间四分五裂,蒋云鹏从破裂的艇底漏出,继续往下掉,他赶紧把眼睛闭上,脑中一个念头飞快地闪过:“我要死了!” “蓬!”蒋云鹏摔在一片软中带硬的东西上,一股腥臭和腐泥味直冲鼻腔。他睁开眼,见自己掉进一小片沼泽里,正巧双腿骑在一段浮在沼泽表面的腐朽木头之上,才使得他没有直接沉入泥沼之中。蒋云鹏四下一看,沼泽面积只有一亩大小,郁郁葱葱的热带植物,把这潭沼泽围得密不透风。蒋云鹏离岸边只有四五米距离,正要想什么办法上岸,忽然觉得两腿之间的的朽木微微动了一下,他低头一看,见朽木的前端,两个突起的泡泡在一开一合,蒋云鹏的心猛然一紧,这哪里什么朽木?分明是一条大鳄鱼!那两个一开一合的泡泡,是鳄鱼的眼睛。 怎么办?正在这时,一片枯叶从蒋云鹏头顶上方飘落,抬头一看,见离头顶两米高的地方,一只人手正伸下来,像是要拉他。情急之下,蒋云鹏双手在鳄鱼背上一撑,双脚就站在了鳄鱼的背上,再使劲往上一跳,双手抓住了那伸下来的手。那只鳄鱼此刻已醒悟,一扭身子,张开参差交错的大嘴,像把巨剪般向蒋云鹏的双腿剪来。蒋云鹏忙一个秋千,避开那一口。 救蒋云鹏那人的身子,是卡在树丫杈上的,蒋云鹏来不及想,这人为什么不用力往上拽自己?他抓住那人的手臂,交替两下,就抓着了卡住那人身体的树杈,再用力一甩,双脚已夹住树杈的支干,一翻,翻在树枝的上面。 蒋云鹏骑在小碗粗的树干上,双手抓着细枝,打量“救”自己的人,见那人一手下垂,伏在树杈上一动不动,原来是刘德亨的尸体。那具尸体跟蒋云鹏一样,从破了的塑料救生艇里漏了出来,掉下来卡在了树丫杈上,而蒋云鹏却漏在了沼泽里的鳄鱼背上。蒋云鹏抬起头,见破塑料艇正搁在上面的树叉之上。这时,蒋云鹏身下的树枝猛地摇晃起来,要不是他两手抓得紧,已被晃下去了。蒋云鹏发现,刘德亨的尸体在动,难道他没死?刚有这个念头,“唰!”尸体从树枝上掉了下去。蒋云鹏低头一看,见树枝下面,四条四五米长的大鳄鱼,玩起了“叠罗汉”,刘德亨的尸体,是被最上面那条稍小的鳄鱼咬住垂下的手臂硬拽下去的。把刘德亨的尸体拽下去后,重叠在一起的四条鳄鱼,缓缓地向蒋云鹏的脚下移动,最上面那条鳄鱼的血盆大口,离蒋云鹏的双脚尚有一米多的距离,那长满乱尖牙的长嘴,已一开一合地咬了起来。 蒋云鹏连忙往上面的树冠上攀。坐在安全之处,再透过树叶的缝隙往下看,见十几条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鳄鱼,正在泥沼里抢食着刘德亨的尸体。蒋云鹏心里一阵后怕,同时对刘德亨又是内疚又是感激,如果不是那垂下去的一条手臂,此时鳄鱼们吞噬的,也许就是他蒋云鹏的身体,而非刘德亨的尸体了。蒋云鹏坐在树枝上,对死了还救了自己一命的船长默哀良久。 蒋云鹏下了树,站在了布满了积叶和藤条的地上,茫然四顾,林密不能及远,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他想,这里应是个海岛,而非大陆,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离海滩才近?地面坡度很陡,看来这个岛子很高,突然间,蒋云鹏有一种冲动,想爬到这个岛的最高处看看。 蒋云鹏开始往高处攀援。 蒋云鹏身上只穿着裤头背心,赤脚,要在这热带丛林里穿行,吃的苦头可想而知。艰难地穿行了约二百米,一阵瓢泼大雨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倾刻间,高处齐腰的洪水哗哗地冲了下来,蒋云鹏死死抱住一棵树,才勉强站稳脚跟。 大雨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大雨停后,洪水继续肆虐了近半个小时,慢慢地小下去了。蒋云鹏继续往上攀,忽然,一个东西从天而降,落在他的身前三米处的树根上,“啪!”碎成几片。蒋云鹏定睛一看,那从天而降摔碎的东西,居然是一只茶杯! 还没等蒋云鹏回过神来,“唰——逢!”又有一个东西从天上掉下来,蒋云鹏一看,那是一只拖鞋,一只他最熟悉不过的“美尔”牌女式拖鞋。 奇幻号的每个卧舱里,都放有美尔牌男女式拖鞋两双。 蒋云鹏心中好生疑惑,船上的东西,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是风卷来的吗?难道,奇幻号此时也如自己乘坐的救生艇一样,被怪风刮来搁在一顶大树冠之上?奇幻号重量上百吨,有什么树的树冠能承受它的重量?蒋云鹏抬头仰望,一望之下,惊骇得张大了嘴巴,前面,一个10多米高的树叉之上,又搭着一具死尸!那具死尸,已被树枝挂得支离破碎。 树叉上的那具死尸身上,只穿一条裤衩,蒋云鹏想,那一定是老左,被怪风刮到这树叉上的。他无暇理会那具的尸体,继续往岛子的高处爬。又爬了五六十米,一处断崖横在面前,崖上,布满了结实的藤条。蒋云鹏左看右看,因有植物挡着,左右都看不到多远。蒋云鹏想了想,一咬牙,抓住藤条就往上攀。攀了大约20分钟,一大片锈迹斑斑的铁板横在头顶。蒋云鹏仰头打量,见那片生锈的铁板,居然是悬空三分之一的船底! 无疑,这艘搁在崖顶,悬空一小半在外的船,就是奇幻号!蒋云鹏一直以为,那股怪风,能把自己的救生艇从海上刮起来在空中飞行,那就是天下奇事了,哪曾想,它居然能把上百吨重的船从海上刮来搁置在小岛之巅! 蒋云鹏急于想知道,奇幻号上还有没有人?他双手交替,横攀十几下,绕过船底,爬了上去。崖顶,是一大片光突突的石头,奇幻号的三分之二船体,就搁置在这片石头之上。蒋云鹏发现,奇幻号居然是完好的,如果能再次下海,说不定还能航行。 “不!你这个恶棍!”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喊叫声,从奇幻号的的舱内传出来。那是石佳欣的声音! 甲板离石面有三米多高,没有梯子,蒋云鹏是爬不上去的,他冲上面喊:“石佳欣!石佳欣!” 一个人头从甲板边的舷栏探出,是莫飞。蒋云鹏仰头说:“莫大副,奇幻号怎么会在这儿?大家都在吗?” 莫飞一脸的不自然,说:“是一股怪风刮上来的!上面就我和石小姐。我帮你放绳梯,你上来吧。” 说着,莫飞就动手把系在舷栏上的绳梯放了下来。蒋云鹏说声“谢谢”,抓住绳梯就往上爬。 只爬得三四级梯子,“唰!”一个东西擦着蒋云鹏的背掉了下去,“啊!”一声惨叫,蒋云鹏扭头一看,见莫飞已软软地摔在石头上,眼睛鼻子耳朵里,如开了七个“血龙头”,鲜血汩汩地往外流,莫飞的一只腿,在地上一颤一颤地痉挛,眼见不能活了! 第十一章·第3节 飘流处女海域·山顶船 蒋云鹏连忙跳下绳梯,跑开十几步,见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石佳欣,正双手张开撑着舷栏,嘴里呼呼地喘着粗气往下看。 蒋云鹏吃惊地看着她,说:“石小姐,是你……是你把他推下来的?你杀了他!为什么?” 石佳欣说:“你看看他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听石佳欣这么一说,蒋云鹏才注意到,不知生死的莫飞的右手上,还紧紧地握着一把大号扳手。 石佳欣说:“他是想趁你快爬上来的时候砸死你!” “莫飞想砸死我?他什么要砸死我?”蒋云鹏惊骇地问。 石佳欣说:“他刚才把楚玉良砸倒后,就要来对我实施不轨。幸好你在下面喊。我见他在给你放绳梯的时候,就怀疑他没安好心,果然,你刚一往上爬,他就手握扳手守在这儿,想等你的头一露出来,就几下把你砸下去。我想,你应该是个好人,如果你被他砸死了,我就惨了,所以,我就悄悄地走到他后面把他推了下去。你快上来吧。” 蒋云鹏仰脸看看石佳欣,又看了看一条腿仍在微动的莫飞,说:“他,他好像还没死,你下来,咱们一起看看吧。” 其实,蒋云鹏是担心石佳欣趁自己爬上去露出头的时候,一脚把自己踹下来,或者也拿把扳手把自己砸死。在这怪事迭出的地方,什么事情不能发生? 石佳欣猜到蒋云鹏的心思,说:“你是怕我害你,是吧?那我先下来,你上去了我再上去。说完,转过身子,抓住栏杆,就要顺着绳梯下来。 突然,船上转出一声呻吟,接着有人喊:“佳欣,佳欣,哎哟!佳欣,你在哪里?” 石佳欣一听,怔了一下,说:“他醒了,我进去看看,你等一会儿吧。”说完就跑进船舱里去了。 蒋云鹏趁这机会,两步蹿过去,抓住绳梯,双手交替,几下就爬上了甲板。蒋云鹏走进客舱,见饭桌旁边的玻璃钢地板上,石佳欣正扶着楚玉良坐了起来。楚玉良的头上在冒着血,他的双手抱着脑袋,“哎哟哎哟”地直叫唤。 蒋云鹏说:“石小姐,你扶着他,我去拿药!”说完往自己的卧舱走去。 甲板上的东西,没固定的,都被风刮走了。因卧舱门是关着的,里面的东西除了移了位置外或摔在地上外,一样不少。蒋云鹏迅速穿上衣服鞋子,从船头柜里拿了一瓶云南白药,一瓶医用酒精,一卷绷带。云南白药讲究个外敷内服,效果才能达到最佳,蒋云鹏房间的热水器已倒在地上摔破了,就去厨舱打淡水。见水缸是干的,就拧开水龙头,接了半杯后,继续让水龙头开着,想把水缸放满。 蒋云鹏走到楚玉良跟前,见楚玉良的头上有一个血洞,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血。就这样直接把云南白药上上去,伤口会被感染,蒋云鹏又进卧舱找来剃须刀,把楚玉良头顶的头发剃了个干净,用酒清把毒消了,才把白南白药敷了上去,再喂他吃了白药里配的两粒保险丸。不一会儿,楚玉良头上的血住了,也不呻吟了。 楚玉良的身体很虚弱,蒋云鹏帮着石佳欣把他扶进卧舱躺下后,一个人退了出来。 蒋云鹏站在甲板上,凭栏而望,东面,是一大片缓坡,坡上是莽莽热带丛林,丛林一直延伸至海滩;西面,也就是蒋云鹏爬上来的那片断崖,崖下不远处就是海岸,再往远处,是烟波浩渺洋面。 蒋云鹏自言自语:“究竟是一种什么神秘力量,把上百吨重的奇幻号,从海里卷到这小岛之巅?” “是那条龙的力量。”一个娇柔声音在蒋云鹏身后轻轻地说。是石佳欣。 蒋云鹏没有回头,问:“你爱人睡了吗?” 石佳欣靠了上来,挨着蒋云鹏,也凭栏而望,说:“睡了。他不是我爱人。” 蒋云鹏问:“你们是怎么到这儿的?” 石佳欣说,当时,蒋云鹏跳下海去救老左,不一会儿,天忽然变得一团漆黑,接着下起了瓢泼大雨,大雨下了约三分钟,石佳欣感觉奇幻号开始旋转,起初并不快,旋转了几圈,楚玉良说:“咱们可能撞上了‘海漏’……”楚玉良话音未落,只听有人“啊”地一声惨叫,接着是“扑通”一声,那人似乎是掉进了海里。这时候,奇幻号的旋转速度猛然加快,转了约半分钟后,又慢慢地停了下来,似乎在继续前行。被转得头晕脑涨的石佳欣,头脑逐渐恢复清醒,她摸到电灯开关,一摁,灯没亮。石佳欣叫:“良哥!”楚玉良说:“我在,可能是船上的发电机坏了。”石佳欣问:“刚才你说的‘海漏’是什么东西?” 楚玉良颇为渊博,他解释说,海漏,又叫“海底漏斗”,也就是海底的一些无底深洞,这些深洞有大有小。有海漏的海域,往往是一个群,有成千上万个“海底漏斗”。海水一直不停地往下倾注,使这些无底深洞上面起了些大大小小的旋窝,船只若是不小心驶进大一点的旋窝,立即就被卷进去。奇幻号可能只是驶进了一个较小的旋窝里面。海漏群附近的上空,因为海水流速异常,带动气流也跟着异常,什么奇怪的气候现象都有可能发生。据说,在海漏附近的海域中,因为海水流速与海水温度的异常,导致环境也与其他正常海域的环境不同,有一些迄今为止人类所不认知的动物出没,在海漏附近出没最多的,就是人们传说中的“龙”。 石佳欣刚想对楚玉良说,这世不根本不可能有龙,忽然窗外一亮,她打开卧窗门一看,外面居然是白云朵朵,此刻的奇幻号,似乎就在云里穿行。石佳欣正要问楚玉良,这是怎么回事,突然一声巨响,奇幻号上像是遭遇了炮击,船上没有固定的东西全都跳了起来,石佳欣的心都似乎被震落了。那一声巨响之后,奇幻号左右摇摆几下,就此一动不动了。 石佳欣和楚玉良正要走出卧舱门,突然听见外面一声嘶声裂肺的哀嚎,哀嚎声由高向低,持续了两三秒钟消失了。 俩人走出卧舱门,看到了一幅匪夷所思的情景:重逾百吨的游轮奇幻号,居然“搁浅”在一个小岛的最高处! 这时从驾驶舱内出来一个人,是大副莫飞。 石佳欣问:“莫大副,你们怎么把船开到这山上来了?” 莫飞也是满脸惊奇之色,说他刚才根本就没有开船,从奇幻号开始旋转起,驾驶舱内所有的仪表都失灵了。 石佳欣问:“刘船长和王大哥呢?” 莫飞说:“船长跳海救他舅舅去了。王疤子没看见,刚才我听见有人在叫,好像是就是王疤子,他人呢?” 这时,天一下子就暗淡下来,天上,有一条弯曲圆形、如蟒似龙的东西,在小岛的上方,好像被人扼住了“七寸”,巨大的身子拚命地挣扎几下,“哗!”雨就下来了。 雨下来后,天上那条东西,不断地在雨云中翻腾起舞,时隐时现。 楚玉良、石佳欣和莫飞,心里虽然慌乱,但被天上的奇观所吸引,三个人倚着舷边的防护栏,指指点点地议论着那个如蟒似龙的动物,讨论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龙。 那个东西的头上,隐隐有角,一只独角。石佳欣说:“拖着老左在海上漂行的不就是那个东西吗?我想,可能是老左不小心钓着它了,把它弄痛了,它为了报复,兴起一股强大的龙卷风,把咱们们给卷到这山顶上来了。虽然我这个说法,可能缺乏科学依据,但咱们所遇的这一事实,又让人不得不相信,那真是一条神通广大的龙。” 莫飞说:“龙的存在,并非无稽之谈,海边的人,偶尔也有人看见龙的,但很多气象学家和科学家,始终认为那是的一种自然现象,说是什么气流、光的折射等原因造成的。” 楚玉良说:“传说中的东西,并非都是无稽之谈。比如凤凰,比如鸩鸟,这些动物都是历史上曾经有过的东西,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都消失了。” 石佳欣说:“这么说来,我现在有点相信,天上也真的有神仙了!” 楚玉良说:“亏你还是大学生!神仙虽然也是传说中的事物,但真正的神仙,那是没有的。但在古代,确实有能腾云驾雾的人,那是一些隐者,某种功夫修炼到一定程度,就能飞升。比如春秋战国时的列子,就能御风飞行。但他们始终是人,始终会生老病死。古代的人们看到那种能飞行的人,就认为那是神仙。在现代,也有能把身体悬浮在空气中的人,只是,他们的功力比起古代那些隐者,是小巫见大巫了。” 说话间,雨渐渐停了,那条“龙”也从天空消失了。石佳欣见莫飞转过身去,从甲板上捡起一只从桌上摔下来,摔断了把手的茶杯,她以为莫飞口渴了想倒水喝。谁知莫飞一扬手,猛地把茶杯砸在楚玉良的头上!茶杯在楚玉良的头上啃了一口后,越过栏杆掉下了悬崖——就是蒋云鹏在悬崖下看到的那只茶杯。 莫飞那一下子,铆足了劲,把楚玉良的头顶砸出一个大洞。楚玉良轰然倒下,莫飞一不住二不休,弯腰下去,想把不知死活的楚玉良扔下悬崖,石佳欣扑过去,一把把莫飞推开,俯下身,查看楚玉良的伤势。莫飞过去一把搂住石佳欣,要把她往卧舱里拖。石佳欣又急又气,低头在莫飞的手臂上咬了一口,莫飞吃痛,松开石佳欣。石佳欣左看右看,想找个东西来打莫飞,却一时找不到什么可用的东西,情急之中,石佳欣脱下自己脚上的拖鞋,劈头盖脸向莫飞打去过,莫飞左闪右躲了几下,夺下石佳欣手中拖鞋,扔到悬崖下。那只拖鞋,就是蒋云鹏在悬崖下看到的那只。 莫飞要对石佳欣实施强奸,石佳欣拚死不从;莫飞要把楚玉良扔下悬崖,她誓死保护。就这样,这对年轻男女,在这山顶船上拉锯式地“战斗”着,直到蒋云鹏的出现,战争才算结束。 听了石佳欣话,蒋云鹏说:“石小姐,你今天救了我一命,以后若有机会,一定报答。我们现在下去看看莫飞是不是真的死了。” 蒋云鹏和石佳欣走向有绳梯那一边船舷,低头一看,见十来分钟前,莫飞摔下去的地方,那只大号扳手尚在,人则消失得无影无踪! 俩人对望了一眼,均想,一个从一丈多高,头下脚上摔在坚硬的石头上,摔得七孔流血的人,就算没摔死,没经任何救护,还能自己爬起来走了不成?难道是这岛上的野兽把他叼走了;或者,是这岛上住有人类,把他救走了?后者不大可能,如果是有人把他救走,那救人者不可能不对这艘山顶船感到奇怪,不可能不爬上船来看个究竟。 那么,莫飞会去了哪里? 第十一章·第4节 飘流处女海域·独角龙 蒋云鹏肚子咕咕一阵叫,这才想起此时已过下午。石佳欣说:“肚子饿了吧?两点多了,我去做饭。” 蒋云鹏说:“你是我们的客人,哪有你去做饭的道理?我去做。” 石佳欣说:“现在还分什么主客?”说着走进了厨舱。 蒋云鹏由着她,不再跟她客气,他进入自己的卧舱,拿出内衣内裤,准备去卫生间痛痛快快地洗个澡。进入卫生间,脱光后,一开水龙头,水龙头里只流出一小碗水的样子,就再也流不出来了。蒋云鹏正想是不是水管堵塞了,只听石佳欣在外喊:“蒋哥,蒋哥,不好了!” 蒋云鹏连忙套上衣裤奔出去,问:“怎么啦?” 石佳欣说:“水缸里一点水也没有,水龙头里也放不出水来。” 蒋云鹏这才记起,自己去给楚玉良取水时,把水龙头开着,后来因听石佳欣讲话,忘了关,放到这个时候,水缸应早就溢了。怎么石佳欣说水缸里没水?蒋云鹏走进厨房,一看,水缸里果然没水,再仔细一看,见缸底有几道裂缝,水从裂缝里漏光了,那几道裂缝,显然是奇幻号接触石头那一瞬间震裂的,蒋云鹏心里陡然一惊,水龙头放不出来水,是不是上面的蓄水箱也被震裂了?如果是,那就惨了! 蒋云鹏爬到舱顶一检查,却见蓄水箱盖子没有了,箱身和箱底没有破也没有裂缝,里面就是没有一滴水!蒋云鹏打开水龙头所放出来的水,只是水管里的一点余水。 蒋云鹏稍一凝神,就想到储水箱里的水不翼而飞的的原因:奇幻号在“海漏”上或者是被怪风刮得快速旋转的时候,巨大的离心力掀开了储水箱的盖子,把水全部甩了出去;又或者,是那条“独角龙”在报复,若它真是一条龙,把二三十吨水吸走,那是何等轻松之事! 想到“独角龙”的报复,蒋云鹏想起了老左。如果这一切都是那条独角龙在恶作剧,那一定是老左钓鱼时惹出的祸。也许就如石佳欣所说的,独角龙在海里游玩时,误吞了老左的鱼钩,才引发了这番折腾。可惜一直对蒋云鹏不错的刘德亨船长,却因此而丧身,老左本人,多半已葬身鱼腹。 船上尚有不少食物,但没水,是不能在这山顶上呆多久的,要获救,就算船上有水,也要到海边去才行。 船上的发电机已不能工作,蒋云鹏的手机虽然还有电,但一直没信号。奇幻号顶上的信号发射架早不知去向,驾驶舱里的通迅设施没有一点作用。 底舱的储藏室里有十来件水果罐头,蒋云鹏算了算,这批水果罐头,能勉强保证三个人一个星期的摄水量,他跟石佳欣商量,先在这船上呆四天,等楚玉良的伤势好转,三个人再带着剩下的水果罐头,和一部分热量高的食物,下山到海滩上去,如果附近有船只经过,在海滩上也好求救。 很快,四天时间就过去了,楚玉良的伤势也恢复了六七分。第五天,三个人带上必带的衣物,再把水果罐头、猪肉罐头、干牛肉等食物,各自收拾了一大包,背在背上,下了奇幻号,钻入西面的热带丛林,向海滩靠近。 丛林里,很多部位是不长草木的礁石,料想多少万年前,这个岛是完全沉没于海中的。三个人专选不长草木的地方走,四五个小时后,就走出了丛林。值得庆幸的是,丛林边缘,长着一些椰子树,上面挂着一些大大小小的椰果。椰果多汁,三个人的饮水问题完全解决了。 这是一片银白色的、没有被污染过的海滩。目力所见,海滩围了岛屿大半圈,呈圆弧状。百多米外,临水一片高耸参差的礁石,阻挠了众人的视线。 三个人准备在沙滩与丛林的结合处,结庐而栖。 蒋云鹏从船上带出了一把斩骨刀,他砍了一些树枝和椰子叶,先为楚玉良和石佳欣搭了一个较大的窝棚,再在离大窝棚四五十米远的地方,为自己搭了个小窝棚。搭棚子时,石佳欣靠上来帮蒋云鹏递这递那的,而楚玉良则坐在一棵棕榈树下,望着洋面出神。 两个窝棚的口子,都对着洋面。热带海岛的太阳,炙热火烫,在丛林里和船上还不觉得怎么,在这烈日下干了两三个小时的活,蒋云鹏全身都感觉火辣辣,而石佳欣那张娇嫩的脸,更是被晒得通红。 好不容石把两个窝棚搭好,已是午后,蒋云鹏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听水果罐头后,往草铺上仰身便躺。刚才要迷糊过去,听见石佳欣在喊:“蒋哥,快起来,你看海面上是什么?” 蒋云鹏一忽碌坐起来,见海面上,一个在动物劈波斩浪,向这边游来。那动物的身体一半在水面一半在水下,它的头上有一支独角,身子呈圆柱形,直径约1米,身子约有10米长的一截露出水面,水下不知还有多长。 “独角龙!”蒋云鹏惊呼一声,“快,快往林子里跑!” 石佳欣和楚玉良,本来是坐在窝棚的门口看那动物的,听蒋云鹏这么一喊,手拉手地站起来,拔腿就往林子里跑。 三个人跑进林子深处,在一块礁石上坐了好半天,发现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蒋云鹏说:“那条独角龙可能游走了。看来它并不想伤害我们,如果它有这个意思,凭它把奇幻号弄到山顶上的神通,只怕咱们早成了它的腹中餐。走,出去吧。” 于是,三个人分技拂藤,向窝棚走去。 三个人快走到窝棚时,发现从石佳欣和楚玉良所住的大窝棚至海水那段距离,有一道宽约1米,深约尺许的凹槽。毫无疑问,这道凹槽是刚才那条独角龙犁出的。 石佳欣和楚玉良不敢进窝棚,像是怕那条龙缩小了盘在里面似的。蒋云鹏心里也隐隐这样的想法,如果那东西真的是龙,龙是神物,会变化,变成条蚂蟥般大小也毫不奇怪。又一想,如果它真要害人,凭它的本事,随便我们躲在小岛上的哪个地方,找到我们岂非不费吹灰之力!何必费神变小了身体藏在窝棚里?想到这儿,蒋云鹏胆气陡壮,大踏步走向窝棚,猫腰一看,窝棚的草铺上,仰躺着一个一丝不挂的人! 仔细一看,原来是老左! 赤裸着身子的老左,躺在在床上一动不动,蒋云鹏探了探他的鼻息,尚有一丝热气冒出。蒋云鹏掐住老左的人中,刚一用力,老左就一睁眼,一骨碌爬了起来,把蒋云鹏吓了一大跳。 “这是哪里?”老左问,问完意识到自己浑身上下都是光溜溜的,忙用双手捂着裆部,叫道:“小蒋你把老子脱光干什么?快把老子的衣服拿来!” 蒋云鹏说好我帮你拿。蒋云鹏的小窝棚里,有从奇幻号带下来的两套换洗衣服,蒋云鹏去拿了一套过来,帮着老左穿在身上。 当蒋云鹏告诉老左,可能是一条龙把他叼来放在窝棚时,老左一拍脑袋,说:“什么‘可能是?’完全是!他姥姥个大狗熊!对了,我外甥呢?” 蒋云鹏见老左身体比较虚弱,怕他受不了打击,打算不忙告诉他实情,就骗他说:“我们都被怪风刮到这儿来的,船长、大副和奇幻号,都下落不明,想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吉人自有天佑!” 老左说:“我外甥航海经验丰富,只要船不沉,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蒋云鹏拿了两个午餐肉罐头,一个椰果,给老左吃了喝了。老左除了身体有些虚弱外,没有大碍。 吃饱喝足后,老左向大家讲了这几天来,他的离奇经历。 第十一章·第5节 飘流处女海域·龙有四种 5天前,老左在甲板上钓鱼,他用的鱼线鱼钩都是特大号的,足可以承受三四百斤大鱼的拉力,以前老左就曾钓到过一条200多斤重的“猪尾鱼”。那天,当老左感觉到上钩的是一条特大鱼时,忙把鱼线这端往甲板的护栏上缠绕。老左钓到大鱼,用的就是这个方法,否则,就算20斤以上的鱼,在水里,人也不一定拽得过它。 老左还没来得及把鱼线系紧,那鱼猛地一扯,老左不及放手,被拽入海中。老左年纪虽大,但身体较强壮,水性也不错,也很有玩心,他觉得被大鱼拖着飘行在海面上的感觉,很舒服惬意,就双手紧握鱼杆,任凭怪鱼拖着玩,他知道,奇幻号不可能抛下他不管的,同时他也断定,这条大鱼可能不吃人,如果是吃人鱼,就不用惊慌地拖着他跑了。 老左被大鱼拖着在海面上飘着飘着,突然一股怪力把他吸起来,吸离海面十来米高后,怪力凭空消失,老左跌落了下来。在被那股怪力往空中吸的时候,老左才觉得心慌,手一松,那条大鱼拖着鱼杆消失了。 蒋云鹏插口:“原来你不是被那条大鱼拖着带到空中的啊?” 老左说:“不是,那股怪力是一股风……” 老左从空中跌到水里,蒋云鹏下海救他的时候,天突然暗了下来,紧接着下起了瓢泼大雨。当时老左离奇幻号并不远,不久雨停了,天亮了,老左再没有看见奇幻号,他这才开始惊慌起来。惊慌无用,老左开始往一个方向游,不知游了多久,遇上了一个小礁,他爬到小礁上,极目四望,茫茫苍穹笼罩,不知何处是海的尽头。因穿着衣服游泳费劲,老左早把身上的衣服全脱了。这个位置地处热带,太阳毒,幸好,礁上有不少伞形珊瑚礁,让老左得以躲过那毒辣的太阳,否则,几天烤下来,他焉有命在? 在礁上的浅水中,有不少被海浪浪上来的小鱼小虾,饿了,老左就捉小鱼小虾充饥。就这样,老左在那个小礁上呆了5天。 今天上午,老左看到海面一个长长的东西劈波斩浪,向小礁游来,老左吓坏了,以为那东西要来吃他,他无处可逃,闭目等死。 “哧——”一股腥臭的海水喷在老左的脸上,老左一激凌,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睁开眼,见一个似蛇头又非蛇头,似龙头又非龙头,似鱼头又非鱼头,似牛头又非牛头,长着一支独角的硕大脑袋,正张开血盆大口,睁着足球般大小的眼睛看着他。那个脑袋的直径足有1米,此刻那张开的大嘴,吞下一头水牛怕是也不费力。那怪物的身子全隐在海水中,不知有多长。老左战战兢兢地说:“要吃你就把我吃了吧!” 那怪物好像没有吃老左的意思,只是张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老左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那怪物把嘴合了一下,又张开,金光闪闪的大眼眨巴了几下。 见怪物没伤害自己的意思,老左大着胆子仔细打量它,这才发现,怪物的上颌上,插着一个大鱼钩!老左认出,那只鱼钩,正是自己的,原来几天前,拖着他在海面上飘行的,正是这个家伙!鱼钩上有倒刺,是不会自动脱落的。很明显,这家伙是来叫老左把它嘴中的鱼钩取下来的。 老左想,我把鱼钩给你取下来,你会不会把我一口吞了?他姥姥个大狗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子豁出去了!老左这样想着,大着胆子,猫腰钻进怪物嘴中,双脚踏在它的下颌上,伸手去取上颌上的大鱼钩,大鱼钩上的倒刺生生剜下了怪物上颌的一块肉,怪物痛得上下颌一合,老左腰一弯,被关在了冰凉凉、臭烘烘、一团漆黑黑的口腔里。 那怪物是冷血动物。一根凉凉的带子在老左的腰上缠绕了两圈,他猜想可能是怪物的舌头,老左以为,接下来,那舌头会卷着自己往食道里送。“老子要升天了!”老左哀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那怪物并不吃老左,而是把嘴一张,卷着老左身子的舌头一弹,把他抛在了礁石上。老左睁开眼,面前只有一个大大的旋窝——怪物已潜入了水中。 老左手拿鱼钩,坐在礁石上发呆,心想,虽然刚才自己逃过一劫,但在这礁石上长时间停留,迟早也是一死,心里这样想着,感到非常悲哀。 “它姥姥个大狗熊!都是你惹的祸!”老左把手中的大鱼钩远远的扔在海水里。礁上不缺吃的,老左抓了几只大虾生吃了,裸着身子地坐在一块蘑菇形珊瑚礁下面,望着汹涌澎湃浩瀚无边的洋面发呆。 “哗啦!”老左面前的海水里一声大响,一根直径约1米、长约10米、生满鳞片的柱子,顶着一个似蛇头非蛇头、似龙头非龙头、似鱼头非鱼头、似牛头非牛头的巨大独角脑袋的怪物,张着比血盆还大的嘴,突然伫立在老左眼前,正是刚才那个家伙! 老左想,你到底还是吃我来了!来吧,吃吧,老子早死早投胎!老左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哧溜!”怪物的舌头一伸一缩,把老左卷起来放入嘴中,因那怪物的舌头缠得太紧,老左不能呼吸,很快就昏了过去。 待老左醒来,已在窝棚里。 蒋云鹏根据自己的理解,对大家说:“龙有四种:天龙、地龙、水龙、人龙。天龙就是长翅膀的龙,会飞,比如恐龙中的翼龙;地龙就是陆上的恐龙,及它们的后代鳄鱼、巨蜥,还有巨蟒,等等;水龙,就是一些目前还没被人们所认知的巨型蛇状水中动物,它们生活在江河湖泊和大海大洋里,如左师傅所遇到的那个家伙;人龙,是指生成人样的龙,其实就是指出类拔萃的人。天龙会飞,地龙会跑,水龙会游,人龙具有常人所没有的大智慧。人们心中关于‘龙’的形像,是这几种‘龙’的复合体。” 石佳欣说:“恐龙那是几千万年前的东西,别胡吹了!” 蒋云鹏说:“‘恐龙灭绝论’,不一定站得住脚。现代人们未见过的东西,不一定这世上就没有。刚才我说的那几种龙,都是有灵性的,比如我们所见到的,也就是与左师傅‘亲密接触’的那家伙——我们姑且称它为‘水龙’吧。” 石佳欣问:“你刚才的高论,似乎解决了龙会飞、龙会潜、龙有形和龙有智的问题,那么,龙会降雨,你又作何解释?” 蒋云鹏说:“我正想分析这个问题。龙会呼风唤风,大约是翼龙或其他我们不认识的大型飞禽飞兽,在天空飞行时,飞得太高,飞到了积雨云层中,正遇上有些积雨云层正处于临界状态,它们那强有力的双翼振动空气,带来了外力,引起了积雨云层的‘蝴蝶效应’,使之降雨刮风,当然,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是很少的。但只要有一次,幸好又被人们看见,就会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玄乎。我想,这就是龙会‘呼风唤雨’传说的主要来源。” 石佳欣一脸的不屑,说:“既然大型飞行动物能呼风唤雨,那么飞机就更能呼风唤雨了?” 蒋云鹏一时语塞,正想该如何解释这个问题。楚玉良接口说:“蒋老弟说的很有一些道理。至于飞机会不会呼风唤雨的问题,佳欣你这个问题就有些幼稚了,你想,飞机它会飞到积雨云层里去吗?飞机遭遇积雨云层,非出事故不可。只有飞禽或蒋老弟所说的翼龙,才会闯到积雨云层里面去。” 蒋云鹏连忙说:“完全正确!” 石佳欣似乎不想再讨论龙的问题,话题一转:“那你们说,莫飞的尸体究竟会去了哪里呢?” 蒋云鹏随口说道:“也许莫飞根本没死,也许死了变成了僵尸……” 楚玉良打断蒋云鹏说:“别扯远了,我想休息休息。” 蒋云鹏住了口,扶着老左进了小窝棚,小窝棚勉强可睡两个人。 太阳渐渐西沉,该准备晚餐了。大家这几天都在吃各种罐头,早腻了。蒋云鹏想起老左说他在小礁上天天吃生龙虾,也打算去弄几只来尝尝,生吃当然不可取,烤着吃,那滋味一定很不错。 有一处海滩,邻近海水处怪礁嶙峋,想来那儿会有龙虾。蒋云鹏用菜刀吹了棵小树,做了个鱼叉,拖着走近那堆礁石。礁石之间的浅水里,果然有东西在跳,此起彼伏,细看,是一些三五寸长的跳鱼儿,待完全靠近,全逃得不见了踪影。蒋云鹏用鱼叉在那汪有点浑浊的水里拨弄了几下,触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感觉挺大,用鱼叉一挑,那东西一口把鱼叉的两股叉咬住了。蒋云鹏使劲一拖,把那家伙拖出水面,一看,是一只比蒲扇还大的扇贝,足有20斤重。 扇贝紧夹着鱼叉不松开,蒋云鹏拖着往窝棚走,准备把它烤来当着四个人的晚餐。 夕阳把海面与海岛渡上了一层金光。远远的,石佳欣正站在她的大窝棚前面向这边眺望,蒋云鹏走近她,说:“石小姐,今晚咱们吃烧烤。” 石佳欣说:“哇,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贝壳!。” 蒋云鹏用找来三块小礁石,在沙地上摆成三足鼎立之势,把扇贝放了上去,在下边点起了火。只烧得半分钟,扇贝的壳就张了开来,嫩嫩白白的贝肉,在下面那片如只小锅以的贝壳里,轻轻蠕动,如一小锅猪油。蒋云鹏用小木棍把内脏拨出来扔了。蒋云鹏从奇幻号上带下来几包盐,他叫石佳欣去拿一袋来,准备撒一些在贝肉上面。海味本来就腥,没有盐,那是难以入口的。 石佳欣一会儿就把盐拿来了,并自告奋勇地往贝肉里撒盐。蒋云鹏用小木棍把整块贝肉翻过来翻过去,如煎一只大饼。渐渐地,一股鲜香味儿从淡到浓,飘荡在海岛之上。 蒋云鹏看火候已到,对石佳欣说:“可以开饭,你去叫楚先生,我去叫老左。” 蒋云鹏刚把老左叫出窝棚,转过身来,只听“扑愣愣”一阵响,一个东西从天而降,直向贝壳肉扑来。 刹那间,劲风扑面,飞沙走石,沙尘迷人眼。那东西接只接触了一下地面,“扑愣愣”,又振翅高飞。几个人抬头仰望,都不约而同地说:“飞鱼!” 天上渐飞渐高的,似乎是一条长了翅膀的鱼,那鱼身在夕阳的照耀下,闪着鳞鳞金光,鱼身子约有三米长,翼展大约五米多。 老左说:“他姥姥个大狗熊,真是奇了怪了,我老人家活了六十多岁,从没看见过长了翅膀会飞的鱼!” 面前的尘埃渐渐落定,地上,只剩下两爿光光的蒲扇般大小的贝壳,那条飞鱼,把蒋云鹏辛辛苦苦整治出来的煎贝肉,给叼走了! 蒋云鹏越想越不对劲,突然一个念头一闪:翼龙!刚要开口,“那是一条翼龙!”楚玉良说。 蒋云鹏说:“对,准确的说,那是一条抓着一条大鱼的翼龙,它的脑袋,不像是鱼头而像兽头。它飞过我们头顶,闻到烤贝肉的香味,俯冲下来,顺口给劫掠了!” 天色渐暗,大家胡乱吃了几口罐头,喝了点椰子汁,回各自的窝棚休息了。 蒋云鹏和老左并头躺在窝棚里,蒋云鹏这才给他说起外甥刘德亨的真实情况。老左听着大哭不已。哭了一阵平静下来,说:“德亨可能是莫飞打死扔进海里的!” 蒋云鹏根据石佳欣所述刘德亨坠海时的情况,再结合莫飞后来的表现,蒋云鹏也怀疑刘德亨的死跟莫飞有关。蒋云鹏问老左:“船长和莫飞有什么过节吗?” 老左说:“这个倒不怎么清楚,我只知道莫飞是天远公司新招的员工,我始终觉得他不像是个善茬儿。” 蒋云鹏说:“如果说船长是被莫飞打昏后扔下奇幻号的,那刘疤子呢?刘疤子是个厉害角色,莫飞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老左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俩人说着话,枕着涛声,渐渐入梦。 次日清晨,四个人起床,弄了点东西吃了,坐在一起商量着如何离开这个海岛,“你们快看!”坐在蒋云鹏对面的石佳欣,突然指着蒋云鹏身后一声惊叫。 蒋云鹏回过头去,见从百米外的那丛礁石后面,奔出一彪奇形怪状的人来,个个手中都拿着器械。蒋云鹏叫大家不要跑,说这个时候,逃跑等于自寻死路,这个海岛既然有人,那整个岛都是人家的势力范围,就算逃得了一时,迟早也会被抓住的,不如静观其变,野蛮人不一定都是吃人族。 待那群人离得近了,令人惊讶的是,并排在前面领头的,一个是腰围鱼皮、头插鱼鳍,胸挂鱼骨珠,裸着上身的棕黑色肥胖女人;一个是大家认为已死去了的莫飞!此时,他也是腰围鱼皮,头插鱼鳍,胸挂鱼骨珠,与那黑肥女人一般打扮。 第十二章.第1节 鱼人部落.鱼人的俘虏 那群怪人呼啦啦奔过来,把蒋云鹏等四个人团团围住。莫飞紧靠那黑肥女人站着,可以看出,俩人关系非同一般。 那群人高高矮矮,胖胖瘦瘦,大约30人,他们腰上都围着鱼皮,脖子上都挂着鱼骨珠,只是头上没插鱼鳍。头上插头鳍,似乎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他们手中拿的器械,全是一些打磨得尖尖的鱼骨叉。这些人的长像,多是黑头发、黑眼睛、高鼻梁,印第安人、印度人、斯里兰卡人,以及泰国人和华人的一些影子,在他们身上都有一些。 被这群怪人围着,老左和石佳欣的身体在瑟瑟发抖,蒋云鹏和楚玉良都表现得很镇定。近距离与这群人接触,蒋云鹏高悬的心不由放下来一大半,因为,这群人,并非食人族。为什么他那么肯定他们不吃人?因为,那张张黑黑的脸上,表情平和,没有一丝暴戾之气。很显然,楚玉良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表现得那么镇定。蒋云鹏想,由此可以看出,楚玉良很不简单,此人的“道行”颇有一定深度。 蒋云鹏问:“莫大副,你的伤好了?你怎么和他们在一起?他们是些什么人?” 莫飞对蒋云鹏的话充耳不闻,扭头对黑肥女人叽呱叽呱地说了几句什么,黑肥女人听了后,把手一挥,她的手下们纷纷拥上来,抓手扭胳膊,把蒋云鹏等几个人押着,向他们来时的那丛礁石走去。 怪人们扭胳膊的动作很笨拙,蒋云鹏觉得,这些人,如果空手对空手,自己一个人可以对付他们十来个,就算是现在他们这种“全副武装”的情况下,若是他一个人,要脱身也不是难事。 那丛礁石后面,有一张大木排停靠在沙滩边上,木排上,有一个大窝棚。窝棚顶上,蹲着一个独腿、兽头、鱼身、身长双翼的巨型怪东西,只怕有三百斤重。蒋云鹏认出,那怪东西,就是昨晚夺走贝壳肉的“翼龙”,原来那家伙确确实实是鱼的身子。 在黑肥女人和莫飞的带率领下,四个人被押着上了大木排。 待所有的人都上了木排后,木排开始动了起来。蒋云鹏觉得好生奇怪,这木排似乎没有任何动力,怎么会自己往前走? “自动木排”一直向太阳升起的方向飘行着,除了海水,四边都看不到任何事物的时候,木排向前飘行的速度停了下来,自由自在地在海中飘荡。 怪人们的水性都出奇地好,几乎人人都能在海里潜上半个小时。除了潜入海中抓鱼、在排上吃喝拉撒睡,怪人们就聚在木排上叽哩咕噜地轮流讲话,讲着讲着,往往会笑得前仆后仰,再就是做些奇怪的游戏。怪人们在海中叉着了鱼,棚子顶上那只怪物就立即飞去叼来放在木排上。 在木排上,蒋云鹏等四个人很自由,怪人们没为难他们。几个人们的食物,就是怪人们抓上来的生鱼,吃着虽然反胃,但总比饿死强。 晚上,30多个人就挤在那个不算宽在窝棚里。 莫飞常常被那个黑肥女人拉着往海里钻,每次从海中起来,莫飞的精神都有些萎靡。莫飞本来就是“浪里白条”,但比起这些怪人们的水性来,那是小巫见大巫了。开始蒋云鹏以为,那黑肥女人是教莫飞水性,后来一次,在浅水中,见莫飞和那黑肥女人似乎在过夫妻生活,蒋云鹏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群人,做生儿育女的工作,全是在水下进行的! 这是一个“鱼人部落”,因为,他们的生活习性,很大一部分与鱼相似。 莫飞的表现,好像与蒋云鹏他们从不相识,蒋云鹏认为他是装着不认识他们。令蒋云鹏不解的是,莫飞与鱼人们交流非常流畅,好像他压根就是鱼人部落的一员,在这么短短的几天里,难道他就能学会一门土著语言? 在木排上的日子,蒋云鹏闲着无聊,有意识地跳入水中,试着提高自己的水性,练了几天后,感觉进展神速,于是动员楚玉良、石佳欣和老左下水练习,并暗示他们,把水性练好后,也许在有机会脱身时用得着。楚玉良和石佳欣响应,只有老左拒不下水。蒋云鹏除了练习水性外,还在木排上练习自己好久未练习过的拳脚功夫。而鱼人们也不管这个几俘虏,任由蒋云鹏他们在排上水中怎么折腾。 日出日落,不知过了多少日子,无一例外,蒋云鹏等几个人的皮肤,都变成了棕黑色。莫飞更是几乎跟那些鱼人融为一体了。 这天,除了叼鱼,很少振翅高飞的兽头鱼身双翼怪物——蒋云鹏管它叫鱼兽鹰,扑腾腾地升入高空,在海空间盘旋一圈后,俯冲下来,落在窝棚顶上呱呱怪叫。 鱼人们听到鱼兽鹰的叫声,纷纷从水中爬上木排。这时,远处洋面上,一个东西劈波斩浪,快速向这边游来,一直游来靠着木排停下,高高地支起一个巨大头颅,那身子在水下不知有多长。头颅上,有一支粗壮的独角,这个家伙,正是蒋云鹏他们见过的,口含老左上岸的“水龙”! 一个鱼人往水龙那只粗壮的独角上,套上一条粗粗的鱼皮绳,拍了拍它的脑袋。水龙往水中一沉,几秒钟后,木排就动了起来。 原来鱼人们的木排,是由水龙在水下拖着前行的!蒋云鹏等人惊叹不已,不知道鱼人们是怎么驯服这样的庞然大物的。 水龙拖着木排,在大洋中快速航行,约莫三个小时后,前方的洋面上,出现一个浮动的黑点,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待看清楚,那是一个更大的木排,面积是蒋云鹏他们所乘木排的10多倍。 巨大木排上,有一片窝棚群,一数,正好十个,窝棚大小不等,最大的一个,面积约有50平方米,最小的,里面仅可容纳三五个人栖身。 巨大木排边上,站着一圈手执鱼骨叉、腰围鱼皮的男人,约百十名。黑肥女人与大木排上的一个黑壮独臂男人说了几句什么。独臂男人一挥手,大木排上就有四五个男人,扔掉手中的鱼骨叉,从一个窝棚里拽出一捆鱼皮绳出来。 两个木排很快就靠在一起,鱼人们用鱼皮绳子把两只木排系在一起。 蒋云鹏、楚玉良、石佳欣,以及老左,被押着上了巨大木排,独臂男人在前,黑肥女人和莫飞其次,带着几个俘虏,进了最大的那个窝棚。 大窝棚内,升了一堆火,火上,架着一口直径约一米半的贝壳形大锅,蒋云鹏仔细打量那口锅,发现那是真的是一扇巨大贝壳!贝壳锅里,正咕噜咕噜地烧着一大锅水,水面莲花直冒,已经开了。 一个看上去五十几岁,腰围鳄鱼皮,胸挂怪兽头、头插冲天角的男人,靠壁坐在一个奇异的凳子上。蒋云鹏仔细一看,那人的坐椅,居然是一个重约五百斤的大肥人!蒋云鹏估摸,此人应是鱼人部落的酋长。酋长两侧和前面,各有两个执叉男鱼人护卫。 独臂男人带着黑肥女人和莫飞,绕过贝壳锅,走到酋长面前,口中说了一串什么后,三个人俯身下去,听候酋长示谕。蒋云鹏等四个俘虏则被留在贝壳锅的这边。 酋长说了几句什么后,莫飞站起身来,解开了自己的鱼皮围腰。在莫飞转过身去的那一瞬,蒋云鹏看见他的右边一爿屁股上,似乎有一块黑黑的东西,因贝壳锅里有热气冒出,视线有些模糊,莫飞的屁股上是什么东西看不清楚。 “阿弥儿!”鱼人酋长口中叫了一句,一把紧紧搂住莫飞。莫飞口中也喊了一句“阿法!”反手紧紧抱住鱼人酋长。 此情此景,看得蒋云鹏目瞪口呆,心想,看样子,酋长与莫飞,不仅是老相识,而且关系非常亲密。接下来的事,不知会怎么发展,尤其是对他们这四人俘虏。 “腾,腾,腾!”从窝棚外,走进来一个重约四百斤的肥男鱼人,他走到酋长旁边,俯身卧下。莫飞一屁股坐在他的身上。酋长说道:“乌克!”窝棚内的男女众鱼人都席地而坐,而带蒋云鹏他们进来的独臂男人,和与蒋云鹏他们一起来的黑肥女人,各坐在一个三百斤左右的肥人身上。八个鱼人士兵,押着四个俘虏,仍是站在原地。蒋云鹏看出,在这个鱼人部落,有身份地位的人,才有“椅子”坐,而那椅子,是一个个几百斤重的肥人!身份的尊卑,与身下肥人的肥度成正比。看来莫飞在这儿的身份,仅次于酋长。 莫飞忽然用中国话对蒋云鹏说:“蒋云鹏,知道你们四个人下一步是什么命运吗?” 对莫飞还能说中国话,蒋云鹏不感到奇怪,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一个人在一小段时间内,能把他的母语完全遗忘。 蒋云鹏平静地说:“莫大副,我们四个人下一步的命运,也许完全掌握在你的手中。无论你把我们怎么样,我们只想知道,你从奇幻号上摔下去后,摔得七孔流血,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恢复过来的?又怎么突然出现在这群人里面?在短短几天内,你怎么就会说这儿的语言?你似乎与这群人的关系不同寻常。希望你能告诉我们这些秘密,这样,就算你们要我立即死,我也瞑目了。” 莫飞沉吟片刻,扭头看了一眼酋长。酋长微微点了点头。莫飞说:“那好,我就告诉你们吧——” 第十二章·第2节 鱼人部落·新酋长成长史 鱼人部落,是一个生活在这片不为外人知道的处女海中的一个原始部落,上千年来,他们的生活习性,几乎没有改变——乘着大木排,终年游荡在茫茫大洋之上,主要以捕鱼为生。这个部落只有千余人,分别生活在几十个木排上。各个木排之间的联系,主要是靠鱼兽鹰来传递信息。 鱼人部落的酋长,有至高无上的权力。部落里,男女之间的配偶关系,完全是一种原始野性状态,只要双方愿意,性关系是自由的。而酋长,除自己直系、嫡系血亲三代之内的女子外,可以与其他任何一个女鱼人发生性关系。女鱼人能得到酋长的宠幸,那是无上的荣耀。在这小小的部落里,一任酋长的一生,往往会生上几十个孩子。 酋长的产生,分世袭和选拔两种。世袭,是酋长从自己的儿子中选择接班人,方法非常残酷:在他的儿子们满5岁那天,酋长叫人在儿子的屁股上烙上记号,亲自把他们抛入大洋之中,任其自生自灭,如果有幸活下去,要成年后,才能回来继承酋长位置。那些孩子,绝大多数会很快被淹死,偶尔有挣扎着游到哪个岛礁上的,也活不了多长时间。虽然酋长在当上酋长那一天起,就不断地与女人们生儿育女,但他的儿子们,几乎是生一个,死一个,往往一个酋长到死,他的儿子们也没有回来一个。这个时候,部落里的人就会聚集在大木排周围,进行酋长选拔赛。选拔的方法很简单,就是部落里所有青壮年男子,都要参加徒手抓鱼比赛,谁抓到的鱼又快又多又大,谁就是新一任酋长。现任酋长,就是通过抓鱼产生的。 莫飞,原名阿弥儿,是现任酋长的第18个儿子。阿弥儿5岁生日那天,酋长叫人在他的一个屁股蛋上烙上一只海龟后,照例把他扔进茫茫大洋之中。这片海域,没有船只经过,阿弥儿虽然水性不错,但十之八九逃不掉死的命运。 酋长把阿弥儿扔进海里后,就命令水龙把木排拖走了。阿弥儿在海面上游啊游,游了一天一夜,始终不见船只和岛礁的影子。正在阿弥儿体力渐渐不支的时候,“扑腾腾!”一只巨大的鱼兽鹰从天而降,一口叼住阿弥儿小小腰身,冲天而起,朝北方飞去。 鱼兽鹰是把阿弥儿含在大口中的,困倦之极的阿弥儿,居然在鱼兽鹰的大嘴里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惊呼声把阿弥儿惊醒,他睁开眼,见自己仍然被鱼兽鹰叼着飞行在海天之间,下面几十米处,有一艘小型渔船,一男一女两个中年渔人,正抬起头来,惊奇地指着叼着阿弥儿的鱼兽鹰,大呼小叫。 鱼兽鹰向渔船俯冲下去。见天上的怪物来势凶猛,两个渔人连忙钻进船舱躲避。 过了不一会儿,船舱里的两个渔人听见外面有孩子的哭声,他们出来一看,见甲板上,赫然坐着一个微黑脸庞,漆黑眼睛,黑黑的头发微微卷曲的裸体孩子。 那对男女渔人,是一对中国夫妻,男的叫莫有根,女的叫吴招娣。 莫有根夫妻,是中国东海“孝儿岛”的渔民。孝儿岛的渔民,传宗接代的观念非常严重,若一对夫妻没有儿子,会一辈子在众人面前都抬不起头。吴招娣跟莫有根结婚十多年,不但没生出一个儿子,连个丫头片子也没生出来,今后老了,不仅无“孝儿”敬孝,连个“孝女”也没有。邻里歧视,家人数落,莫有根父母逼着儿子跟吴招娣离婚另娶,但莫有根和妻子感情很深,不同意。终于,夫妻俩受逼不过,在一天凌晨,悄悄地驾起自家的渔船,扬帆出海,发誓不生出儿子,永世不回家乡! 鱼兽鹰把阿弥儿叼来放在莫有根船上的时候,夫妻俩已在海上飘荡了整整10年,俩人都是四十大几的人了,眼看着生孩子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原本已打定主意:在海上终老一生算了!他们在海上越飘越远,此片海域已属大洋洲,离故乡何止万里之遥。 哪知一个男孩儿从天而降,令莫有根夫妇又是吃惊,又是惊喜。 夫妻俩仔细打量那个从天而降的男孩,发现那男孩的长相,居然与莫有根有几分相似——莫有根也是眼大鼻挺,因长年的海上生活,脸色也变得黝黑,不同的是,莫有根的头发是直的,那男孩的头发微微卷曲。见那孩子可爱的样子,夫妻俩兴奋不已,认为是上天的恩赐,就把阿弥儿当着亲生儿子养了起来,因阿弥儿是从天上“飞”来的,夫妻俩就给他取名“莫飞”。 阿弥儿刚开始说的话,莫有根夫妻听不懂,他们教阿弥儿说自己的语言,打算等阿弥儿学会说中国话后,再返航回乡。原计划用一年时间教会阿弥儿说中国话,哪知阿弥儿却听得懂他们的话,并且会说,只是语音非常怪异。夫妻俩问阿弥儿从哪里来,父母是谁?阿弥儿只说自己是鱼人,说自己在海里游泳,被鸟儿叼了起来。他说了半天,怎么也说不明白自己的来历。其实,阿弥儿被鱼兽鹰从几米高的空中抛下来,摔得失去了部分记忆,为中度失忆。莫有根夫妇把阿弥儿说的“鱼人”当成“渔人”,以为那只大鸟从哪条渔船上把这孩子叼回去吃的,飞到他们的渔船上空,累了,一松口掉了下来。看来这是天意。 莫有根夫妇开始返航。待几个月后回到家乡孝儿岛,阿弥儿除了长相与当地孩子有些不同,在语言方面已完全是一个口音了,莫有根夫妻声称,阿弥儿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家人和邻里虽然有点怀疑,但也没有人去刨根问底了。 阿弥儿渐渐长大,除长相稍异外,他与当地的孩子并无更多的区别。5岁前的记忆,在阿弥儿的脑海里,本来就残存不多,随着时光的流逝,更是越来越模糊,最后几乎全部忘却。渔民的儿子,大多还是当渔民,阿弥儿读到初中毕业,就随着莫有根在海上打鱼了,此时打鱼的工具已更新换代,由先前的木船换成了机动船。 孝儿岛上的渔民们,在打鱼晒网之余,很多人以赌博消磨时间。阿弥儿十几岁就染上了赌瘾,在他20岁那年,莫有根夫妇先后去世,从此阿弥儿就更加无拘无束了,赌得也越来越大,不久把自己的吃饭家当——渔船输了,从此,阿弥儿就在岛上或大陆,东家西家地帮人打鱼,打鱼仔一般跟着老板吃,阿弥儿挣的钱,几乎全送进了赌场。因一贫如洗和好赌的不良嗜好,直到28岁,阿弥儿还没尝过爱情的滋味。 那晚在“海市蜃楼”,身上只有万把块钱的阿弥儿,全输给了刘德亨。他想翻本,准备向赌场老板借高利贷。刘德亨说:“我可以借给你。” 阿弥儿惊喜不已,说:“那请你先借我一万吧。” 刘德亨说:“你用什么作抵押?” 阿弥儿说:“房子。” 刘德亨说:“就你岛上那几间破平房,我拿来有什么用?这样吧,以你本人做抵押,我可以一次性借给你30万,条件是,若果你今晚能把30万一分不少地还给我,看在老牌友的份上,我可以免你利息;若你今晚还不上,那对不起,在10年之内,你将是我公司的一员,包吃包住,但无报酬。你自己考虑吧。” 阿弥儿想了想,一咬牙,与刘德亨签了份协议。完了俩人继续赌,结果没过多久,阿弥儿把自己的30万输了个一干二净。 阿弥儿回到自己的临时住处,回忆在海市蜃楼的一幕幕,意识到是中了刘德亨的圈套,当夜他就想收拾东西逃走,谁知刚一出门,刘德亨的车子就来接他了。 阿弥儿确实是中了刘德亨的圈套。 阿弥儿开得一手好机动船,他的捕鱼技术、水性都不错,并且有一身好力气,他早被刘德亨瞄上了。 天远公司,是一家着有黑社会背景的国际海运公司,既做正常的生意,又做帮人偷渡的勾当。天远公司的客运部副经理兼奇幻号的船长刘德亨,是天远公司的股东之一。那晚,刘德亨赢了阿弥儿30万,是刘德亨与同伙合伙“出老千”的结果,目的是要阿弥儿给天远公司做10年无偿员工。事实上,天远公司的不少员工,都是刘德亨等人用各种手段骗来的,大多是廉价的或者无偿的。因怕遭到毒手,上了当的员工们,都把自己上当的经过守口如瓶。 其实,蒋云鹏也是个上当者,前两个月做船只维护的月薪两千多,和出航的“日薪200元”,那只是诱饵。这次蒋云鹏出航,就算一切顺利,他都不可能拿到日薪200元的,除非蒋云鹏完全加入他们的团伙。但那个黑社会团伙,一般情况下,一个外省打工仔是加入不了的,除非交纳“投名状”,即杀上一两个人。这些情况,都是蒋云鹏后来才知道的。 奇幻号遭遇变故那天,船多数时候由阿弥儿驾驶,刘德亨仰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在航行过程中,阿弥儿忽然见前方的海面上,露出一个巨大的独角头颅来,阿弥儿刚想叫刘德亨看,那头颅又隐入水中。过一会儿,那个独角头颅又露出海面,阿弥儿越看越觉得那东西似曾相识,就一路追过去,追着追着,阿弥儿不仅想起了那水中的东西是什么,而且这整个一大片海域,对他来说,都是不陌生的。在追那条水龙的过程中,阿弥儿对儿时的记忆在渐渐恢复,他确认,这片海域,就是自己的出生之处! 阿弥儿清楚,这是一片神秘而又神奇的海域,时常会发生一些奇异现象,对他自己来说,看到这些现象是不觉得奇怪的,但对船上这些人就不一样了。阿弥儿打定主意,不再返回航道,就在这片海域,寻机除掉刘德亨和王疤子这两个恶人! 直到遇上“海漏”与超级龙卷风,机会来了,趁着天黑,阿弥儿操起一把大号扳手,在刘德亨的脑袋上死命地来了一下子,刘德亨“啊”地一声大叫,当时就命丧黄泉,阿弥儿打开驾驶舱的窗户,把刘德亨的尸体扔下了海,却正好扔在蒋云鹏的救生艇中。 自石佳欣一上奇幻号,就把阿弥儿给迷上了。自阿弥儿懂事起,打鱼之外,他一直迷恋于赌博,极少去想男女之事,在奇幻号上,除了开船,阿弥儿没有其他事做,饱暖无事思淫欲,他一直对石佳欣想入非非,却无机会亲近她。 在奇幻号不可思议地被超级龙卷风刮上小岛之颠后,惊魂未定的王疤子,只穿着一条裤衩,从卧舱出来,走向甲板边的护栏,想看看这究竟是什么回事。 护栏只有一米高,而王疤子的身高有一米八几,王疤子靠着护栏还未站定,突然有人在他背上猛推一把,王疤子重心失衡,坠下悬崖。 已连杀两个人的阿弥儿,想,杀两个人是杀,杀三个人还是杀,如果把楚玉良杀了,这船上就剩下自己跟那个美女,这个时候,还不是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有想法就行动,但这次他却没那么顺利。 蒋云鹏的忽然出现,令阿弥儿大吃一惊,稍作镇定,第一反应就是除掉蒋云鹏,阿弥儿想趁蒋云鹏上船之机,一扳手砸死他,却被石佳欣推下了船,摔得七孔流血,昏死过去。蒋云鹏进卧舱洗澡,石佳欣进厨舱煮饭时,一只鱼兽鹰飞了来,一口叼起阿弥儿,向海中飞去。几十海里外的洋面上,游弋着一只大木排,上面生活着二三十个鱼人。鱼兽鹰正是这个木排上的宠物,它把阿弥儿轻轻地放在那个黑肥女人——塔娜面前。阿弥儿在空中就醒了,在空中飞行的那么短短几十分钟时间,阿弥儿对童年的记忆,由模糊状态逐渐变得清晰。5岁那年的事情,一下子记得清清楚楚,连早已忘得干干净净的母语,在那几十分钟内,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 塔娜是这群鱼人的头领,她见从天而降一个男人,认为是天鱼神的对她的恩赐——处于情欲旺盛期的塔娜,近来一直对找不到一个满意的性伴侣而苦恼。见阿弥儿头部受了伤,塔娜就喂他吃一种对治伤有奇效的鱼,仅过三天,阿弥儿就恢复如常,因怕生变故,他没有向塔娜说自己是酋长的儿子,只说自己是另一个木排上的人,在捕鱼时,被一只大鱼撞击头部受了伤,落单了,被鱼兽鹰救了起来。塔娜相信了阿弥儿,并让阿弥儿做她的情人。阿弥儿虽然一点也看不上这个黑肥女人,但权宜之计,只有“委身”于她。 听到这儿,蒋云鹏插口问阿弥儿:“鱼兽鹰两次救你在生命垂危之际,在你之前,鱼兽鹰救过你的哥哥们吗?” 阿弥儿说:“没有。” 蒋云鹏问:“5岁时救你那只鱼兽鹰,和几天前救你的,只是同一只吗?” “是同一只。” “为什么它不救你的哥哥们,而偏偏要救你?” 阿弥儿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蒋云鹏说:“我猜想,这只鱼兽鹰小的时候,你一定对它很好;或者,你也救过它的命。” 阿弥儿听了,一拍大腿,说:“想起来了!这只鱼兽鹰刚会飞的时候,一次学着在水里捕鱼,被鲨鱼咬去了一条腿,它挣扎着飞上木排后,痛得一个劲地哀叫,我父亲烦了,命令卫士一叉把它叉死。我看着不忍,连忙跑过去,拦住卫士,撕下自己腰上的一块鱼皮,想给鱼兽鹰包扎。但当时我只有4岁,哪会包扎伤口?酋长的命令,不能不服从,那卫士举起了鱼骨叉。我急了,使劲把小鱼兽鹰往海里一推,小鱼兽鹰奋力飞走了,从此不见所踪。我被扔进海里一天一夜后,它突然出现来救我。蒋云鹏,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第十二章·第3节 鱼人部落·贝壳锅惊魂 蒋云鹏说:“莫大副,你在文明社会生活了二十多年,一下子回到这个原始部落,适应得了吗?你不想回去吗?” 阿弥儿说:“文明社会?你们那儿,是个尔虞我诈的虚伪社会!上初中时,我就被同学们合伙整,打扑克赢我的零花钱。后来在牌桌上,我一直被人算计;算计得我最惨道的,是刘德亨那个王八蛋!现在,我对你们那个社会恨透了!凡是所谓的那个文明社会的人,包括你们,我抓住一个,就收拾一个!” 蒋云鹏倒吸一口凉气,心想,看来,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石佳欣问:“莫大副,你准备怎样收拾我们呢?” 阿弥儿说:“在我们部落里,对待犯有错误的人和俘虏,有这么几种方式:一、年轻健壮的男人,煮了吃;二、年纪大而肥胖的男人,根据其肥胖的程度,给酋长或头人当凳子;三、年老的男人,做奴隶,做不动时杀了喂鱼兽鹰;四、年轻美丽的女人,给酋长或头人做性奴隶;五,貌丑而年轻的女人,给一般男人做性奴隶,年纪大的女人,做奴隶,做不动时杀了喂鱼兽鹰。你们四个人各属于哪种类型,应该有自知之明吧?” 听了这话,老左身子开始如筛糠般抖,石佳欣和楚玉良也是脸色发白。以上面的条件,这四个俘虏中,蒋云鹏会被鱼人们煮了吃,老左会被杀了喂鱼兽鹰,石佳欣当多半会当酋长或“太子”阿弥儿的性奴隶,比较起来,楚玉良只是给人当凳子坐,较其他三个人,特别是跟蒋云鹏比起来,那是天壤之别。但楚玉良曾经位高权重,这一下子沦为给人家当凳子坐,心里的难受,只怕比杀了他好不到哪里去。 看着面前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开得正欢的贝壳大锅,蒋云鹏的冷汗顺着背脊骨,如溪水般往下趟。四个人中,其他三个暂时无生命之虞,而他蒋云鹏,则马上就要成为鱼人们的口中美餐了! 蒋云鹏企图对阿弥儿进行“开化”,他说:“莫大副,你们在吃我之前,可以允许我再说几句话吗?” 阿弥儿说:“说吧。” 蒋云鹏说:“你在我们那个社会生活了二十多年,遇到过好人没有?” 阿弥儿说:“没有!” 蒋云鹏说:“你的养父养母把你从小拉扯到大,把你当着亲生儿子,他们不算是好人吗?你上小学初中时的老师们,教你知识和做人的道理,难道他们不算好人吗?还有我们四个人,有人故意伤害或算计过你吗?石佳欣把你从船上推下去,她是为了自卫,是你侵犯她在先,如果她不那样做,你把我打死了,那她和楚先生就逃不掉你的魔掌了。” 阿弥儿说:“莫有根夫妻是要我当儿子,对我好是应该的。再说,从小他们要我做这样,不要我做那样,他们算什么好人?小学初中时的老师们,他们总是给我布置做不完的作业,完不成要罚这样罚那样,说我们差生的脑袋少根筋,说我们祖上就没喝过几口墨水,这不是侮辱我们吗?他们算什么好人?至于你们四个人,姓楚的明显是个贪官,石佳欣明显是他的二奶,他们两个能算是好人吗?老左是刘德亨那王八蛋的舅舅,当然不算是好人!至于你,你是刘德亨手下,也不能算好人!所以,你们无理由不接受惩罚!” 蒋云鹏想,完了,这家伙的心理严重扭曲!看来除了用武力反抗一途,没有其办法了。他环眼看了看,单在这个大窝棚里,手拿鱼骨叉,年轻健壮的鱼人士兵,就不下30个;外面,更是有100个以上!唯一的办法,就是擒贼先擒王!隔着贝壳锅,黑黑壮壮的酋长,和同样黑黑壮壮的阿弥儿,正用猫戏老鼠一般的眼神,看着蒋云鹏。 先擒酋长还是擒阿弥儿?擒贼先擒王,当然是先擒酋长!蒋云鹏拿定了主意。 蒋云鹏计划是:猛地跃过贝壳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边一拳,击倒酋长身边左右两个鱼骨叉卫士,再拔出自己腰后的一把小水果刀,抵着酋长的脖子窝——那天,黑肥女人和阿弥儿带人冲过来的时候,蒋云鹏就把那柄准备分贝壳肉的水果刀藏在身上,所幸阿弥儿和鱼人们一直没对他们搜过身。把酋长擒住后怎么办?要挟他们把我们送往文明社会吗?以这水龙拖着木排的航行速度,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文明社会?管他的,先把酋长擒了再说!蒋云鹏暗吸了一口气,正想跃过贝壳锅,“扑腾腾——”一股劲风掠过头顶,“咚”地一声响,一只重越三百斤的鱼兽鹰,嘴里叼着一条七八十斤重的怪鱼,落在贝壳锅旁边,把那条怪鱼放入贝壳锅后, “扑腾腾”, 鱼兽鹰越过蒋云鹏的头顶飞走了。 蒋云鹏心念一动,说:“莫大副,你在我们那个社会生活了二十多年,知道‘因果报应’这一说吗?” 阿弥儿说:“那是假的!这10余年来,那些在牌桌上算计我的人,怎么没见他们遭到报应?不说远了,就这个姓楚的,贪的肯定不是少数,他为什么没遭到报应?” 蒋云鹏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比如算计你的刘德亨,和他的帮凶王疤子,不是遭到报应了?其实,这个楚先生,这个时候,他也正在遭受报应。” 一直没开口的楚玉良这时说话了:“莫大副,如果你放了我们,等我到了我要去的国家后,我会运上你们部落所需要的一切物资,来帮助你们过上现代而文明的生活。” 阿弥儿说:“我们需要的物资,在这大洋里应有尽有!你还是好好地在这儿给我当凳子吧。” 蒋云鹏说:“如果一个人做了好事,到一定的时间,他会得到报答,比如说,你小时候救过那只独腿鱼兽鹰,到你受难的时候,它就会来救你。我跟你讲这些话的目的,是让你明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事实存在的。如果今天你不为难我们,并且想办法让我们离开这儿,你将会有好报的!” “哈哈哈!”阿弥儿仰头大笑,他的酋长父亲也跟着大笑。蒋云鹏想:他们笑过之后,就该把我开膛破肚,扔进贝壳锅煮来吃了! 说时迟,那时快,蒋云鹏趁酋长父子得意忘形之际,双脚一弹,如强弩出弦,闪电般跃过贝壳锅,双拳挥出,“砰砰”两声,把酋长近前的两名鱼骨叉卫士击晕过去,左手往酋长脖子一箍,右手飞快地从腰后拔出水果刀。 蒋云鹏满以为,那一箍会得手,哪知酋长反应奇速,身子一矮,蒋云鹏的手臂箍了个空!紧接着,蒋云鹏的左手腕和右手腕一痛,酋长已抓住了蒋云鹏的左右手,一扭,把蒋云鹏的双手反剪在背后!两个鱼骨叉卫士冲上来,用锋利的叉尖抵着蒋云鹏的喉咙和胸膛! 蒋云鹏惊得魂都几乎没了。他万万没料到,这原始部落的酋长,会有如此身手! 酋长向那两个卫士一摆手,两个卫士立即退下,酋长腾出一只手来,托住蒋云鹏屁股,用力一送,把蒋云鹏扔进那口正在沸腾咆哮的贝壳锅! “我完了!”蒋云鹏的魂魄,几乎脱离了躯壳,但他神智尚未消失。离沸水表面还有一尺距离时,蒋云鹏双腿一分,想落脚在两边的锅沿上。结果双腿是分开了,双脚也落在锅沿上了,但是,锅沿滑不溜湫,他立足不稳,仰天摔下。蒋云鹏一扭腰身,身子来个180度翻转,电光火石间,他的双手双脚已撑在了锅沿上。蒋云鹏正想来个后空翻离开贝壳锅,哪知双手双脚同时一痛,“扑通!”他终于掉进了沸腾的贝壳锅中!原来是四个鱼骨叉卫士,分别用鱼骨叉,在蒋云鹏的双手双脚上点了一下。 “哈哈哈哈……”蒋云鹏听见,几乎所有的鱼人都在笑,其中夹着一个惊叫声,那是石佳欣的声音。 蒋云鹏一翻身,想从锅里站起来,却站不起来,感觉有个什么东西拽住自己的大腿,用手一摸,滑滑的,原来是一条鱼。大鱼张开嘴,紧紧地咬住蒋云鹏的右腿,这条鱼,正是刚才那只鱼兽鹰叼来放进锅里的那条。在沸水里,鱼怎么还能咬蒋云鹏的大腿?蒋云鹏心中疑惑,这时才感觉到,这锅里的水,并不太烫,最多60c的样子! 60c的水,在里面呆长了也有些受不了,蒋云鹏双手在贝壳锅沿上一撑,双腿用力,硬带着那条七八十斤重的鱼,湿淋淋地从水里站了起来。此时,并没有人来干涉他。蒋云鹏带着那条鱼,吃力地爬出贝壳锅。 “哈哈哈哈……”除了石佳欣、楚玉良、老左,窝棚里所有的鱼人都笑得前俯后仰,连那几个被当着凳子坐着肥人,也“呵呵呵”的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蒋云鹏坐在原木地板上,那条鱼仍紧紧地咬住他的右腿,虽紧,但咬得并不太痛,只是感觉被铁夹子夹住了一般。蒋云鹏仔细看这条鱼,这条鱼长相奇特:头大身子小,嘴像鳄鱼嘴,但无鳄鱼那犬牙交错的利齿。除开那张奇特的嘴,头颅以后部位,像极了一个蝌蚪。蒋云鹏使劲掰那鱼嘴,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掰不开。 这时,酋长和阿弥儿从肥人凳子上站了起来,绕过贝壳锅,走到蒋云鹏面前。酋长蹲下身子,伸手在怪鱼的头颅上拍了一下,怪鱼的怪嘴立即张开了。酋长把蒋云鹏扶了起来,用中国话说:“年轻人,你受惊了。” (求朋友们多推荐、收藏) 第十二章·第4节 鱼人部落·飞离 这鱼人酋长居然会说中国话!只是那口音,似乎带着很重的粤味和闽味。蒋云鹏、石佳欣、楚玉良和老左,都惊讶地望着酋长。 酋长用他们的语言说了句什么,片刻之后,“腾腾腾腾!”进来四个300来斤重的肥人,肥人们走到蒋云鹏等四个人面前,一人面前卧一个。酋长说:“远方来的客人们,请坐!” 蒋云鹏不知道酋长又要搞什么鬼,心想我们四个人身在此处,犹如刀俎,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当下也没多想,抬腿跨过肥人的身子,一屁股坐了下去,正坐在肥人的肚皮上,感觉与坐皮沙发差不多,只是多了点温度。石佳欣、楚玉良和老左见蒋云鹏坐下,也跟着坐下了。 这时酋长和阿弥儿的“凳子”也自动过来了,酋长父子与蒋云鹏他们面对面坐下。阿弥儿笑着说:“蒋云鹏,你们又有好多疑问是吧?” 石佳欣抢着说:“当然了,莫大副,你们究竟是些什么人?难道都是从中国来的?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生存?你们究竟想对我们怎样?” 酋长说:“阿妹别急,听我一一道来。” 在100多年前,中国福建蒲田南少林,有一个俗家弟子,叫林阿贵。林阿贵在少林寺学了十年艺后,准备回乡去当兵为国效力,但在当时,内忧外患的晚清政府,正摇摇欲坠。林阿贵觉得当兵没意思,就随“闯南洋”的大潮,打算到印尼或马来西亚等国淘金。在去南洋的途中,船失事了,林阿贵抱着一块船板飘呀飘,在飘泊的途中,遇着一股怪风,怪风刮着林阿贵,加速飘行,不知过了多久,林阿贵实在坚持不住,休克过去,待醒来,已在一个巨大的木排上了。 这个木排就是现在这个木排,是鱼人部落的大本营。林阿贵被鱼人们救了。林阿贵不知这片海域处在什么位置,在这里,他看到了很多奇异的自然现象,如超强的龙卷风、连接海天的水龙卷,和一些听说过或没听说过动物,如巨形独角水龙、鱼兽鸟合而为一的鱼兽鹰等。这片海域,从没有船只经过,林阿贵想离开也离不开,只有无奈地成了鱼人部落的一员。 因身有少林功夫,林阿贵的水性很快就练得超过了大多数鱼人,捕鱼功夫也飞速提高,酋长提他为头人,统领着几十号男女鱼人。这里的人分五等:酋长、头人、普通鱼人、奴隶和人凳。只有酋长和头人,才拥有享用奴隶和人凳的权利。 林阿贵与一名漂亮的鱼人少女卡莎成了情人,而且,两人从成情人开始,一直从一而终,这种现象,是鱼人部落里从没有的。鱼人们的性子都相当平和,这儿没有争风吃醋,没有欺男霸女,而且酋长本人也不霸道,与他发生性关系的女人都是自愿的。有些鱼人,捕鱼本事很差劲,那只有做酋长和头人们的“公务员”,也算奴隶;有些人实在长得太胖了,只有当人凳。总之,在这里,没有谁是被强迫的,是“人尽其才”,为了生存,各尽其力。 林阿贵教卡莎说中国话,卡莎生下孩子后,林阿贵也教他们说中国话,并且教男孩子功夫,向孩子们讲自己的经历。 就这样,生生息息,100余年来,林阿贵的后代们都能讲中国话,会少林功夫,只是中国话早已变了味儿,少林功夫也只剩下十之二三了。 现任酋长名叫扎莫罗,中文名字叫林神龙。之前,林阿贵的后代们,都只做到头人,这扎莫罗神勇无比,在酋长选拔赛中,他徒手擒住一条400多斤重的鳄嘴蝌蚪鱼——也就是在贝壳锅里咬住蒋云鹏大腿的那种鱼,从而成为酋长。 其实,如果要拿出真本事,这100年来,历任酋长都非林阿贵的后代们莫属,他们的功夫都不亚于扎莫罗,只是,当上酋长后,就要把自己的儿子们一一扔进海中,以从幸存者中选继承人。林氏后代们受前辈影响很大,不忍心让儿子们从小夭折。到了扎莫罗,他实在受不了酋长权力的诱惑,就在一次酋长选拔赛中一显身手,顺利当上了酋长。 鱼人们天生喜欢习惯吃生鱼,林阿贵来了后,钻木取火,吃上了煮鱼和烤鱼,但除了他的后代外,其他鱼人仍然喜欢吃生鱼。 鱼人们,除了捕鱼,就是找乐子。要把蒋云鹏放入锅里煮,也属找乐子。那口贝壳锅里的水,是相似于是醋一类的液体,沸点只有60多摄氏度。人掉进去,相当于洗了个滚水澡。 跟大多数人类群体一样,鱼人们也崇拜英雄,鄙夷懦夫。如果蒋云鹏等人都吓得筛糠,那他们将会在这儿成为奴隶或人凳。 蒋云鹏问酋长扎莫罗:“你想去你祖先的家乡看看吗?” 回答的是阿弥儿,他说:“在你们那个社会,是不适宜我们鱼人生活的,我的父亲绝对不能去你们那里。” 蒋云鹏心想,这阿弥儿在奇幻号上的时候,是何等的奸诈和穷凶极恶,一回到他的“故土”,性子怎么就转变得如此之快? 阿弥儿继续说:“在我们这里,没有阴谋,没有险恶,没有欺诈,没有强迫。自鱼兽鹰叼着我放在塔娜的木排上那一刻,我的心,就开始渐渐复苏到鱼人善良平和的本性。我建议你们就在这儿吧,别回去了!我们这儿多好啊!”阿弥儿说着,目光射向向石佳欣,那眼神充满着爱恋。 蒋云鹏想,这儿是现实中的桃花源,是理想中的乌托邦,但是,这儿真的适合我们这些从“文明社会”来的“文明人”居住吗? 蒋云鹏眼望石佳欣与楚玉良,俩人都向蒋云鹏微微摇头;蒋云鹏又看看老左,只见这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子,正盯着一个刚从门口进来的鱼人少女看。那少女面端鼻挺,大眼小嘴,黑发如瀑,腰上只围着一块鱼皮,上身裸露,那双挺拔的乳房,随着前进的步子,如海浪般波动。 蒋云鹏问:“左师傅,你愿意留在这儿吗?” 老头子眼睛仍盯着那鱼人少女,咽了口唾沫,说:“我老伴早没了,又无儿无女,回去也没意思,如果这里能有个鱼人姑娘肯跟着做伴,我愿意留在这儿。” 阿弥儿笑道:“那没问题,肯定会有姑娘做你的情人的。” 蒋云鹏问:“莫大副,你有什么办法让我们离开这儿?” 阿弥儿眼望他的酋长父亲扎莫罗。扎莫罗说:“请稍等。”说完冲窝棚外吩咐了两句什么。 四个人继续与阿弥儿父子攀谈。阿弥儿直截了当的说:“石小姐,如果你留下来做我的夫人,我发誓,一辈子只和你一个人好。行不行?” 石佳欣摇摇头,说:“谢谢莫大哥的喜欢,但这儿的生活,实在是不适合我。你们这儿比我漂亮的鱼人姑娘多的是,你还是从她们中间挑选吧。” 阿弥儿神色好生失望。 约莫半个小时后,外面一声吆喝,酋长站起来,说:“走吧,你们可以离开了。”走罢带着大家走到窝棚外。 窝棚外的原木“甲板”上,站着4只重约300斤的鱼兽鹰,它们中间,放着一个大木框,木框四角,各有一根粗粗的鱼皮绳套在鱼兽鹰的脖子上。 酋长说:“客人们请上去吧,鱼兽鹰带着你们在天上飞行一天一夜后,会把你们带到离这儿最近的一个小岛国。” 大木框内,放着一些煮得半生不熟的鱼。加上蒋云鹏、石佳欣和楚玉良三个人,木框至少有600斤重。几个人都怀疑:这4只鱼兽鹰能驮得起我们几个人,在天上飞上一天一夜吗? 阿弥儿看出了大家的担心,说:“平时我父亲和母亲去巡视其他木排,在天上飞行一天一夜,也只要两只鱼兽鹰就够了,你们放心,上去吧。” 蒋云鹏、石佳欣和楚玉良一起跨入大木框。这时,一个人跑来抓住木框边沿,嚷嚷道:“我也要回去,我不想在这儿了!” 是老左。蒋云鹏问:“怎么啦?” 老左说:“他们跟我配了这么个女人,我要回去。” 蒋云鹏一看,一个年约六十、满脸皱纹的半裸鱼人老太婆,正抓着老左的衣襟,脸色又怒又急,嘴里叽哩呱啦地嚷着什么。 蒋云鹏又是吃惊,又是好笑,正犹豫着要不要带着老左回去,“扑腾腾”,四只鱼兽鹰带着装载着三个人的大木框,振翅高飞。老左一屁股坐在木排上,号啕大哭。 巨大的木排,木排上的人们,渐渐远离蒋云鹏的视线…… 一天一夜后,鱼兽鹰把蒋云鹏等人带到一个小岛上降落,三个人一跨出木框,四只鱼兽鹰就带着空木框,冲入海天之间。 这是个属大洋洲的小岛国。三个人刚走上马路,就有一辆小车迎面驶来,也许是受这几个人的长相和穿着所吸引,那辆小车驶到蒋云鹏他们面前停了下来。 车门开了,从车上下来的,是两个黑头发黄皮肤的人。一攀谈,这俩人居然是中国驻该岛国办事机构的工作人员。 楚玉良的腿,几乎跨不上车。 (请读者朋友推荐、收藏、评论,谢谢!下一章:《蟒骨缠尸》) 第十三章·第1节 蟒骨缠尸·水蛇精 蒋云鹏、楚玉良和石佳欣被遣送回国。楚玉良和石佳欣去了他们应去的地方,蒋云鹏则回到了家乡。 蒋云鹏到家那一天,是阴雨绵绵天气,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哎哟哎哟”的呻吟声,蒋云鹏大惊,忙抢进屋去,见继母正坐在父亲的床前,给父亲喂粥。蒋云鹏眼圈一红,喊道:“爸,妈,我回来了。”余秀住在家里不久,蒋云鹏就改口叫她“妈”,想的是自己母亲已去世多年,而这个余姨对父亲又是情深义重,现在又成了夫妻,喊她“妈”是理所当然的。 蒋父的身体情况很差,蒋云鹏立即把父亲送到了县医院检查。医生说蒋父的身体主要是那次牛角穿肚留下的后遗症,在阴雨天气发作得厉害些,在晴朗天气一般没大问题。医生开了一些药,并嘱咐蒋云鹏,在阴雨和寒冷天气,注意保暖,如万一有什么意外,要及时送医院或打120。 蒋云鹏的两个姐姐都在外面打工,农村习俗,照顾父母,儿子的责任最大,父亲现在这种情况,似乎随时都能发生危险。蒋云鹏决定暂时不出远门了,就在家乡先做点什么小本生意。此时,蒋云鹏手头只有万把块钱,父亲可能有点积蓄,但他哪能向父亲开口?余秀看出蒋云鹏的拘迫,拿出一张存折来,说:“云鹏,妈这儿有两万,本来是准备给你有多哥娶媳妇的,现在他眼睛又瞎了一只,人又老实,看来娶亲是没指望了,你要做什么,拿去做本钱吧。” 蒋父在床上说:“哪能动你的钱?云鹏,我这儿还有一万多块,你拿去吧。” 蒋云鹏心头对两个老人好生感激,说:“爸,妈,谢谢你们!儿子自有办法。妈,照顾爸爸的事,就拜托你了。如果我要外出,都在方圆500里之内,家里有什么事,你马上通知我,我一天之内就能赶回来了。有多哥找嫂子的事,咱们慢慢地帮他看看。你的钱还是留给有多哥娶媳妇吧,他人那么好,肯定娶得上。我要到城里去准备准备,爸,妈,你们要多保重!” 蒋云鹏来到县城,信步游街,见大街上一些两元店生意红火,他想,开两元店本钱要不了多少,但县城的房租太贵。如果开家“移动的两元店”,就不需要房租了,走乡串户,乡下人就讲究个经济实惠,说不定生意会出奇地好呢。 蒋云鹏上网查询了一下,发现在全国各地,专门有给两元店配货的公司,很多大一点的地级市都有。 蒋云鹏坐上了到偏远山区安永县的长途汽车,准备以安永县为“根据地”。之所以要去偏远地区开“移动的两元店”,一是蒋云鹏骨子里不喜闹市的喧嚣,二是廉价商品在落后地区更有市场,三是有意识地收集偏远山区的奇闻轶事。 汽车到达目的地安永县时,天色已模糊了。蒋云鹏在一家小餐馆吃饭,刚坐定,店外又进来一位顾客,站在门口左盼右顾一番后,走过来在蒋云鹏对面坐下。此人中等身材、微胖,一脸络腮、年纪在五十上下、拎着一个人造革皮包,像个农村的村长支书什么的。蒋云鹏在不经意地打量他的时候,发现此人眼中,隐隐有一丝邪气。 吃完饭,蒋云鹏走进附近一家叫“千里缘”的小旅店。前脚进去,刚才在坐在他对面吃饭的半老男人后脚也跟了进来。 服务员问:“你们住店吗?” 蒋云鹏和那半老男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住。” 服务员介绍到:“有80的、50的、30的单间和双人间;有20的四人间,有10元的通铺。你们住哪种?” 蒋云鹏说:“住四人间。” 服务员给蒋云鹏登记完,问那半老男人:“你住多少的?” 半老男人说:“四人间。” 蒋云鹏与那半老男人住在一起,四人间里,只住着他们两个人。 为排除寂寞,蒋云鹏主动与半老男人攀谈起来。半老男人自称姓焦,邻近的古木县人。老焦向蒋云鹏介绍了当地的一些风土人情,特别说起他家附近有一条河,叫古安河,河边有一条古栈道,叫“古安栈道”,古安河里有一条大蛇,不知为什么,经常把栈道上的过路人拉下水,说他前两天经过古安栈道时,就差点送了命。 蒋云鹏问:“是不是大蛇也把你拉下去了?” 老焦说:“差一点!我在栈道上走着走着,那东西突然从河里蹿上来,有大茶杯那么粗!它缠住我的双脚就往下拉,幸好我死死地抓住了石栏杆!要不,下边河里的水流得那么急,我又不会凫水,不送命才怪!” “那条蛇把人拉下去干什么?吃吗?” “不吃,要吃它也吃不下啊,它把人拉下去后,连人带蛇都不见了!直到几天十几天后,人才浮起来。人浮起来后,有很多居然还能救活,你说怪不怪?” 蒋云鹏说:“人在水下淹了十几天还能救活?哪有那么邪门的事情?过两天我去走走那条古栈道,见识见识那条大蛇!” 第二天,蒋云鹏开始上网定货。定的都是一些廉价小百货,如8毛钱一双的绵袜,1块5一件的背心,一元钱一只的玩具望远镜,等等,所有货物,单件成本都在5毛至1块5之间,蒋云鹏将把它们从1元至2元的价格卖出。定完货,蒋云鹏租了一辆电动人力两用货三轮,此三轮有电时用电,无力时用脚,比较方便。配制了一个小喇叭。第二天,货就到了,蒋云鹏把东西整理后装上车,问明“古安栈道”的方向,骑着进发了。 北部的安永县与南部的古木县之间,是古安山脉,沿山脉流淌着一条几十米宽的河,叫古安河,几十年前,古安河是安永与古木两县之间的唯一通道,这条通道又分水路和陆路,稍大型一点的运输走水路,从古安河行船;小型运输或空手,则是沿古安河左岸徒步走,徒步必需要经过那十几公里长的古栈道。 古安河虽不宽,但水流湍急异常。蒋云鹏是沿着古安河左岸走的,准备经过古栈道到古木县去。虽然蒋云鹏不相信老焦那“蛇缠脚”的鬼话,但他的话,却激起了蒋云鹏对古安河和那条古栈道的好奇心。 蒋云鹏沿着河边的乡村公路,一路叫卖,出手了一百多件东西。到下午5点左右,能通汽车的乡村公路已到了尽头,前面,沿河的山势刀削斧劈,一条古栈道沿着峭壁,蜿蜒而去。据老焦说,走完栈道,就是古木县了。 还有两个多小时才天黑,蒋云鹏把三轮车及货物寄放在路边一户人家。那家的主人是一个六十几岁的老者,姓蒯。蒋云鹏问蒯老者,栈道可不可以过三轮车?蒯老者说,他们运东西要么是背篓背,要么用独轮车,栈道并不是平的,很多地方有石阶,三轮车不好通过。蒋云鹏准备上栈道去探探路,如果栈道上可过三轮车,那明天就骑三轮过去,如果过不了三轮,就借用蒯老者家的独轮车。蒯老者说:“小伙子,这个时候过栈道很危险,我劝你明天再过去吧。” 蒋云鹏说:“我走完栈道可能天还没黑,怎么会有危险?” 蒯老者说:“你没走过这条栈道吧?古往今来,从这条栈道掉进河里的人可不少呢,这几年尤其多。” 蒋云鹏问:“是不是有些地方塌了烂了,人不好通过?” 蒯老者说:“栈道修补得很好。” 蒋云鹏奇怪地说:“按道理,这么宽的栈道,又维护得很好,人是不容易掉下去的啊。掉下去的都是些什么人?淹死的多不多?” 蒯老者说:“以前的不说。光是这几年来,就掉下去30多个人了,死的倒不多,奇怪的是,有些人被淹在水下好几天十几天后,才浮起来,身体却没有泡烂。人捞起来后,大家就去请龙精山上龙精庵中的慧能师太来救治,大多都能救活过来。男人掉下去的,活过来的,都会忘记以前的事情,据说是在水下泡的时间长了,缺氧坏了脑子。还有更奇怪的是,有好好的姑娘掉下去,被救活过来后,不仅记不起以前的事,而且肚子里会怀上孩子!这古安河里有一条水蛇精,快修炼成正果了,那些人都是被水蛇精拉下去的。那些怀上孩子的姑娘,就是水蛇精作的孽!” 蒋云鹏暗笑,这老头的话,比那个老焦的话还要荒唐,那些所谓掉进河里能怀上孩子的姑娘,多半是落水之前就怀上孩子了。蒋云鹏问蒯老者:“凭什么说那些人是水蛇精拉下去的,有人看见过吗?” 蒯老者说:“我儿子几个月前就遇到过。那次他在栈道上走着走着,突然从栈道下面蹿出一条比杯口还粗的花蛇,缠住他的小腿,就把他往河里拉,幸好那次我儿子穿的是雨鞋,那条花蛇把他的雨鞋拉脱了,我儿子才没掉下去。就在今天上午,那条水蛇精又从栈道上拉下去一个年轻姑娘,人是捞上来了,慧能师太说她也没把握救醒,叫先别耽误了,赶快把姑娘送到县医院去,如果县医院没办法,再送回来试试。结果,县医院也没法把姑娘救醒,但又不能判断她死了,说是成了什么‘植物人’,建议往市里送。那姑娘又被送往市医院,市医院仍没办法。下午,姑娘又被送回了龙精庵,现在还在庵里呢……” 还真的有蛇把人缠下河之事?蒋云鹏好奇心陡增,从蒯老者家出来,踏上栈道。 蒯老者在后面说:“小伙子,你不听劝,会后悔的!” 上了栈道,越往里走,对河两岸的植被越是浓密阴森。栈道倒是不难走,如果三轮里的东西不多的话,有石阶的地方,费点力气可以推过去。 栈道大约走了十五六里,天开始变暗,蒋云鹏转身往回走。蒋云鹏没想到,山里的天,说黑就黑,刚往回走了两三里,天居然就全黑了。蒋云鹏打亮袖珍手电,继续赶路,走着走着,突然,头顶“呼”的一声,一张渔网从天而降,把蒋云鹏罩了个严严实实。 蒋云鹏还未从惊愕中反应过来,肩上一痛,瞬间全身皆麻,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感谢朋友们阅读,请大家收藏、推荐。下一节:《蒋军草》) 第十三章·第2节 蟒骨缠尸·将军草 蒋云鹏醒来,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身处一个山洞之中。地上的一堆干草上,躺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围着女子的有四个人:一个盘腿而坐、满脸皱纹的姑,一个腆着大肚子、满脸横肉的中年人,以及两个黑衣汉子。洞壁突的块石头上,点着一根儿臂粗的蜡烛。烛光迎风摇摇摆摆,洞中光线忽明忽暗。 只听中年人说:“慧能师太,他身份证上写着姓蒋,是不是你要的“将军草”? 慧能师太缓缓地说:“正是他。”说着,慧能师太从她面前的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一把锋利的剃刀。 蒋云鹏大惊,心想这老尼姑莫非要杀了我不成?危急时刻,蒋云鹏反而平静下来,问道:“你就是慧能师太?佛家以慈悲为怀,你为什么叫人绑架我?你们要干什么?” 慧能师太说:“阿弥陀佛!老尼也是为了救人,是迫不得已而为之!蒋施主莫怕,你听我说……” 那胖子急了,嚷道:“你倒是快点救人啊。” 慧能师太慢吞吞的说:“不急,不急,耽误不了。老尼先得向蒋施主解释清楚,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蒋施主,你听老尼慢慢道来——” 蒋云鹏从慧能师太的叙述中知道,那中年胖子姓陈,是一个来自广东的开发商。近段时间,陈老板和他的秘书蒋晓涵,在古安河考察,他们想对古安河及古栈道进行旅游开发。古安河流经龙精山下时,转了一个大弯,拐弯处形成了一个大回水沱,这个回水沱叫“龙藏沱”,传说曾经有龙藏匿过期间,因而得名。今天上午,陈老板和蒋晓涵,对龙藏沱边的那段栈道进行考察,蒋晓涵正对着龙藏沱里指指点点,突然“嗖”地一声,从栈道底下蹿出一条杯口粗的菜花蛇,缠住蒋晓涵的脚踝一拖,蒋晓涵猝不及防,被拖下栈道,一入水就不见了。陈老板慌忙请附近的山民帮着打捞,还好,捞得比较顺利,很快就把人捞起来了。山民们帮着把蒋晓涵放在水牛背上,颠掉她肚子里的水后,看似活了,却像个植物人一般无意识无知觉。后来的事情,就跟蒯老者告诉蒋云鹏的一样了。 见县市两级医院束手无策,陈老板再次把蒋晓涵送到龙精庵,慧能师太这才告诉陈老板,把蒋晓涵缠下水的,不是普通的蛇,而是一条快要修成蛟的水蟒。龙是动物之皇,蛟是蛇之王,蟒是蛇之将军。水蟒要吃掉七七四十九株“将军草”后,才能修炼成蛟。将军草很难寻,但可以找替代品,那就是姓“蒋”的人。水蟒摄去蒋姓人的魂后,与吃一株将军草的功效相当。蒋晓涵是那条水蟒“吃”的最后一颗将军草,也就是说,它马上就要成蛟了。蒋晓涵被水蟒摄去了魂魄,所以昏迷不醒。 陈老板是广东人,文化程度不高,又比较迷信,对蟒蛇摄魂之说有六七分相信,他问慧能师太:“还有办法救吗?” 慧能师太说:“阿弥陀佛!要救这位女施主,需要功德善款30万元!否则,她将永远成植物人,无论什么医院都无能为力!” 陈老板说:“你这不是敲诈吗?” 慧能师太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陈施主,老尼原本是不能收你的钱的。你在这古安河一带打听打听,老尼这些年来,救人无数,可曾向谁伸手要过钱?之所以要叫你出这30万,事情实在是非同小可!因为,你们将要去找一个姓蒋的年轻人,要把他的魂魄注入这位女施主的体内,才能让这位女施主恢复过来!这个蒋姓年轻人失魂后,也会成为植物人!但这样,老尼岂不是害人了?老尼要将这个蒋姓年轻人身体复原,必需进行长期治疗。所用药品,非常之昂贵,需要大量费用。这30万元,要让蒋姓年轻人恢复,或许还不够,那样的话,还得请陈施主援手;或许略有剩余,如果还有所剩余,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会退你,老尼将用来对那蒋姓年轻人进行补偿。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陈老板虽然不能完全相信慧能师太的话,但救人要紧,一时也无话可说。 慧能师太要陈老板马上提30万现金来,她才能实施救治。陈老板经过短暂考虑,同意了。收到钱后,慧能师太告诉陈老板,设法把今天下午在古安河边骑三轮的那个小货郎,请到龙精山后面的山洞,待申酉时分,把蒋晓涵也抬进山洞。 于是,陈老板派几个手下,在暗处开始对蒋云鹏进行监视,只等天黑动手。他们用渔网把蒋云鹏缠住后,又在他身上注射了一针麻醉剂。 蒋云鹏明白,自己现在被捆成粽子,是无力反抗的,他只能说:“慧能师太,你枉为佛家弟子!居然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慧能师太说:“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蒋施主,老尼保证,慢则3年,快则1年,你的身体就能恢复,恢复后,老尼将对你进行一些经济补偿,你看如何?” 蒋云鹏说:“要那么长时间才能恢复啊?如果万一恢复不过来呢?” 慧能不答,扬起了剃刀。 蒋云鹏知道不能幸免了,干脆放开了,问:“你采用什么方法把我的魂魄注入蒋晓涵体内?” 慧能师太说:“很简单,只需要你的七滴血就成了。蒋施主莫惊慌,咱们开始吧。” 慧能师太说着,用剃刀轻轻地在蒋云鹏右手中指上一拉,抓住他的手指,把鲜血一滴一滴地挤入蒋晓涵口中。 蒋云鹏无力反抗,只能用仇恨的眼光盯着慧能。接着,蒋云鹏觉得自己的灵魂,开始渐渐脱离躯体…… 蒋云鹏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此时天已大亮,屋外,淅淅沥沥,似乎在下着小雨。蒋云鹏茫然四顾,问道:“这是哪儿?” “这里是龙精庵。”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回答,“嘎吱”,竹门开了,进来一个光头女子。“小蒋,你醒了?” 蒋云鹏翻身坐起来,仔细打量那光头女子,见她30来岁的样子,体态婀娜,面容姣好,若不是剃着光头,完全是一个风韵少妇。 蒋云鹏说:“请问师父法号?” 光头女子说:“小尼法名妙音,是慧能师父的弟子。” 蒋云鹏问:“慧能师太呢?” 妙音说:“云游去了。” 蒋云鹏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来,问妙音:“慧能师太说我的魂魄脱离躯体后,最快一年才能恢复。难道这是已是一年之后?” 妙音“咯咯”一笑,说:“不这样说,那位陈施主怎么肯出30万善款?那是三天前的事情。” 蒋云鹏说:“怎么你们佛家弟子也要骗人?” 妙音说:“这叫做‘不择手段,完成最高道德’。” 这年轻尼姑,居然知道美国黑人领袖马丁·路德金的名言,蒋云鹏很是惊讶,不禁仔细打量起她来,妙音那双大大的眼睛,此刻也正在盯着蒋云鹏。蒋云鹏发现,妙音的眼神,居然对自己脉脉含情! 蒋云鹏避开妙音那含情脉脉的大眼睛,说:“妙音师傅,你很渊博啊。” 妙音说:“出家前爱看杂书,出家后就只看佛经了。” 蒋云鹏问:“你是什么时候出的家呢?为什么要出家?” 妙音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说:“师父之所以要收那个陈老板30万,一是为了给我治病,二是为了修缮龙精庵。我马就要治病去了,大约半个月以后回来。师父走的时候跟我说,要你在龙精庵中等我,等我回来给你服最后一次药,你才能彻底恢复,否则,过不多久,你会完全失忆的。” 蒋云鹏说:“我在其他地方等你不行吗?” 妙音说:“不行,你必须在庵里!”妙音说着走到床前,柔声说:“你饿不饿?我给你煮面条去。”蒋云鹏说:“我现在不想吃。” 妙音说:“那等你想吃的时候再吃吧,反正下面有的是吃的。” 蒋云鹏奇怪地问:“下面?哪下面?” 妙音伸手在蒋云鹏睡的床头什么地方一按,“呼”,床来个360度旋转,蒋云鹏的身体直往下坠,“噗!”似乎是掉在了一床被子上。眼前,伸手不见五指,一股腐朽潮湿的气息,直冲鼻腔。 妙音的声音隐隐从头上传来:“小蒋,别怕,等着我回来。床头有火柴和蜡烛。屋角有食物和水。” 蒋云鹏想打电话报警,一摸,手机已不在身上。他伸手在床头摸索,果然摸到一包火柴和一大捆蜡烛。蒋云鹏点燃一支蜡烛,见自己身处一个小小的石室中,一张一米多宽的简易木床,占据了石室近三分之一的空间。角落里,有一个扁扁的箩筐,里面装着满满一筐吃的,有花生、豆腐干、火腿肠、饼干和水果罐头等,旁边还放着一个容积25公斤的塑料水壶,里面装满了水。另一个角落里,有一只带盖的大木桶,那大概是排泄用的马桶。 吃得节省点,石室里的食物和水,可以维持一个人半个月的生活。 蒋云鹏寻思,这慧能和妙音师徒把我关在这儿干什么?有什么目的? (感谢朋友们阅读!请推荐、收藏。下一节:《暗 道》) 祝大家“五一”快乐! 第十三章·蟒骨缠尸·暗道 吃饱喝足后,蒋云鹏试图寻找脱身之道。他先抬头看看屋顶,屋顶离地面约三米高,上面是一块大石板,中间无一丝缝隙,石板似乎是整的。蒋云鹏猜测,石板中间,应该有一根轴,刚才妙音按下机关,使轴转动,把自己翻了下来。看来从屋顶上去是不太可能的。 蒋云鹏想起了金庸的武侠小说《笑傲江湖》中主人公令狐冲的遭遇,日月教光明左使向问天,为救教主任我行,设计把令狐冲关入太湖湖底石室当替身,令狐冲在石室中,学到了任我行的邪门功夫“吸星大法”。而“吸星大法”的秘笈,是任我行刻在床板上的。蒋云鹏天真地想,褥子下面的床板上,会不会也有前辈高人刻下的武功秘笈呢?蒋云鹏翻开潮乎乎的被褥,下面是一张光光的木床板,用蜡烛仔细照,什么痕迹也没有,再把床板翻过来,也是光光的,还是什么也没有,蒋云鹏大失所望。 接下来,蒋云鹏把石室的角角落落寻了个遍,一无所获。上床躺了一会,忽觉内急,于是起床,揭开马桶盖,准备解手。烛光下,见马桶内有一些黄黄白白的东西,蒋云鹏把蜡烛拿过来,凑近一看,见里面有大半桶已干了的粪便,和一些发黄的卫生纸。 蒋云鹏寻思:是谁在这里留下那么多排泄物?难道是慧能和妙音师徒?上面应该有厕所,她们为什么要到石室里来处理这些事情?如果不是她们留下的,那又会是什么人留下的呢?如果是她们留下的,那么,石室内应该有启动屋顶石板的机关。试想,如果师徒二人下到石室解手,要上去时,难道师父或徒弟还要在上面专门启动机关不成? 以前,一些寺院、道观、或庄院,为了躲祸或避仇,主人往往会在隐秘处留下暗道。蒋云鹏推测,这个石室,一定与一条通往庵外的暗道相连。石室应是暗道入口与出口的“中转站”。 但启动暗道的机关在哪里?床下面找过了,没有;装食物的箩筐下面找过了,没有;大水壶下面找过了,也没有。难道在马桶下面?蒋云鹏刚才挪了一下没挪动,也就没坚持。 想到这儿,蒋云鹏放下蜡烛,弯腰下去,抓住马桶的两只耳朵,用力一提,马桶仍是不动。根据武侠小说上的描写,这时候应该拧。蒋云鹏把马桶用力往逆时针方向拧,不动,再往顺时针方向拧,这下真的动了! 马桶像个大螺栓似的,被蒋云鹏拧了下来,马桶下面,果然是条暗道! 蒋云鹏拿着一支点亮了的大蜡烛,再把火柴揣在身上,钻入暗道。暗道是一级级窄小的石阶,斜着一直往下,走了大约10钟,下面不通了,一汪水挡住去路,石阶一直通往水里。 不用多想,蒋云鹏就知道这水是古安河里的水,也就是说,龙精庵石室中的这条暗道,是通往古安河底的。 蒋云鹏把火柴和蜡烛放在台阶上,钻入水中,沿着石阶往下走。此时虽值初夏,这暗道里的河水却是冰冷刺骨。蒋云鹏憋着呼吸,向下走了约半分钟后,石阶转而向上。会水的人一般不会下沉,只会上浮,石阶向上后,蒋云鹏的身体自动上浮,只几秒钟就钻出了水面。 这段河面挺宽,似乎是个大回水沱,头顶,是一段石头栈道;再往上看,树木遮天蔽日。蒋云鹏看看天色,感觉已是下午五六点钟光景。 蒋云鹏寻思,接下来我该做什么?报案吗?但妙音说要等她回来给我服最后一次药,否则就会永远失去记忆力,如果报了案,打草惊蛇,慧能妙音师徒一逃,谁给自己服药? 慧能和妙音师徒究竟是正是邪?蒋云鹏想先弄个明白再说。 蒋云鹏躲在栈道下,把衣服脱下来拧干,再穿上,然后坐在栈道下面的一块石头上,等着天黑。黄昏时分,身上衣服已干得差不多了,蒋云鹏翻上栈道,上了龙精山。龙精山呈半圆形,满山翠竹,山的最高处,一座小小的庵堂,坐落在茂密的竹林里。龙精山上,除了这座龙精庵外,没有其他建筑,山民们都居处在其他山的山腰或山脚。龙精庵方圆一里之内,没有人家。 附近的山腰或山脚,炊烟袅袅。在地里干活的山民们,都收工回家了,无人看见蒋云鹏上龙精山。 一间佛堂,两间厢房,一厨一厕,就这是龙精庵的结构。蒋云鹏寻思,既然上面有厕所,那石室中的排泄物是什么人留下的呢? 庵门未锁,蒋云鹏推门而入。佛堂内,只供着一尊面目慈祥的观音菩萨,观音面前的香案上,点着一盏清油长明灯,盏内的清油很足,如无风,估计此灯可亮上半个月不灭。 香案上有蜡烛,蒋云鹏拿起一支,在长明灯上点燃,进入上午睡过的那个房间,也就是右厢房。蒋云鹏首先查看妙音启动机关的地方,那地方是一片石墙,用20公分见方的青石砌成,青石与青石之间,没用灰浆,却砌得严丝合缝,如果不是蒋云鹏看见妙音在那个地方按过,是看不出墙上有机关的。他试着往妙音按过的那块石头上一按,没反应,用力再按,那块青石缩进去一寸,又弹了回来,几乎与此同时,“呼”的一声,床与床下的石板地面,飞快地来了个360度旋转后恢复了原样。蒋云鹏想了想,又试着用力按了一下旁边的一块青石,这块青石也缩进去一寸,“呼”的一声,床来了个90度旋转,床身侧着,悬在空中。床身两侧,各有一道两尺来宽的缝隙。下边,就是蒋云鹏呆过的石室,此刻黑洞洞的,似个无底深渊。蒋云鹏想,妙音师徒一定是从床侧的缝隙上下的,他左右看了看,发现房间的角落里,摆着一架一尺多宽、一丈来长的竹梯。 蒋云鹏按了一下可使床360度旋转那块青石,木床恢复到了原位。蒋云鹏手执蜡烛,在左厢房和厨房转了一圈。左厢房有一张床,一个木头柜子,柜子未上锁,他打开看了看,见里面放了些被褥僧衣之类的东西。厨房里的东西,跟山居人家差不多,只是没有荤菜荤油。 也许是前两天被慧能在身上施过“失魂术”的缘故,蒋云鹏有点困,也没弄东西吃,就在左厢房的床上躺下了。 蒋云鹏躺在床上想,这左右厢房内,各有一张床,庵内只有两个尼姑,那间石室又是什么人住的?慧能用什么方法令我“失魂”?又用什么方法,使沉入水中那么长时间的溺水者复活?溺水者掉进水后不浮起来,是否与两个尼姑有关?妙音把我关入石室内,有什么目的?难道就为了给我服最后一次药?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诡异神秘。 蒋云鹏渐渐睡着了。 一阵啾啾鸟鸣,把蒋云鹏从梦中吵醒,睁眼一看,天已大亮。肚子一阵咕咕响,蒋云鹏走进厨房,厨房内,柴米油盐俱全。刚想生火弄点东西吃,又想想不妥,于是走进右厢房,按下机关,搭竹梯进入石室,吃了半斤饼干一斤水,再把昨天旋开的马桶恢复到原位,并在里面处理了大小便后,才顺梯而上,把一切恢复原样。 蒋云鹏出了龙精庵,掩上门,下山,走上古栈道。没多久,碰上了拿着一把长柴刀的蒯老者。见了蒋云鹏,蒯老者惊喜地说:“小伙子,你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掉进河里没浮起来呢,我每天都在栈道上走个来回,看你浮起来没有,看到了好把你捞起来,再去请慧能师太医治。” 蒋云鹏心下感动,连声感谢,说这几天到古木县考察市场去了。蒋云鹏问蒯老者拿着柴刀干什么?蒯老者说:“万一遇上水蛇精来缠脚,一刀把它砍成两截!” 蒋云鹏和蒯老者边往回走,边闲谈,蒋云鹏的“闲谈”是有目的的。他向蒯老者打听龙精庵慧能师徒的情况,蒯老者说,以前,龙精庵就慧能一个尼姑,10年前,才收了一个叫妙音的徒弟。 蒋云鹏问:“几十年来,从栈道上落水的人,是不是都是被蛇缠下去的?是不是都是好几天十几天后才浮上来的?” 蒯老者说:“在七八年前,落水的人并不多,不知道以前落水的人,是不是被蛇缠下去的。那时候,就算人淹死了,最多三天就浮起来了,但浮起来的都是尸体。” “慧能师太不是能把淹死的人救活吗?” “慧能师太救人,是这七八年的事情,以前每隔几年才淹死一个人,没人去请慧能师太救。这几年来,每年都要落水好几个,是慧能师太觉得奇怪,主动下山来救的。我们以前都不知道,她老人家还有那个本事,在水下淹了十天半月的人都能救活。” “那些淹了十天半月的人浮起来后,全身发涨发白没有?” “没有!就像刚刚淹死的一样。大家都觉得奇怪。” “这几年来落水的人,是男的多还是女的多?” 蒯老者曲指算了算,说:“男的有二十多个,女的不到十个。” 蒋云鹏把三轮车继续寄放在蒯老者那里,只身返回安永县城,到各个稍大一点的医院去打听,有没有一个尼姑在此住院?都说没有。蒋云鹏买了些必要的东西,趁天黑后,悄悄返回龙精庵。 庵里尼姑不在,无人来烧香拜佛。蒋云鹏吃喝拉撒,全在石室,睡则在左厢房的床上,其余时间,就是看书记笔记。 时间日复一日过去,一转眼,蒋云鹏在龙精庵已呆了整整两个星期。石室内的东西,也被他吃得差不多了,马桶也快拉满了。 妙音走后的第十五天,蒋云鹏百无聊赖,坐在观音面前的蒲团上,盯着观音出神。忽然,几声轻微的“嘶嘶”声,从观音身上发出来,蒋云鹏仔细听,没错,“嘶嘶”声,就是从观音肚子里发出来的! 观音的肚子里有什么东西?蒋云鹏站起来,绕着观音仔细打量,发现观音的后背“衣服”上,有一条皱褶,皱褶呈新月型。蒋云鹏想了想,对着那个新月型的部位,用力一按,果然不出所料,那个月牙是个小门。蒋云鹏用袖珍手电一照,里面的几样东西,虽然发不出“嘶嘶”声,却令他大为惊骇。 (谢谢阅读!如果喜欢,请推荐、收藏。下一节:《妖 人》) 第十三章·第4节 蟒骨缠尸·妖人 “嘶嘶”,观音身上又有声音发出,准确地说,那“嘶嘶”声,发自观音身下的莲花宝座。 蒋云鹏后退两步,围着莲花宝座转了几圈,发现有一瓣莲花有些异样,他大着胆子,握着那朵莲花瓣摇了几下,那块石头莲花瓣应手而落。莲花瓣脱落的地方,出现一片花花绿绿的布,蒋云鹏用手指触触那块布,感觉凉冷沁手,他觉得不对劲,再细看,见那“花布”在缓缓移动,蒋云鹏再用手指捅了捅,猛地醒悟过来,赶紧把那块莲花瓣插了上去。 观音身下的莲花宝座里,盘着一条大花蟒蛇! 这时,远远的一阵脚步声从屋外转来,蒋云鹏透过门缝一瞧,见竹林中的青石小径上,妙音背着一只灰布囊,袅袅娜娜地向龙精庵走来。蒋云鹏估计,那条大花蟒蛇,一定是嗅到了主人的气味才发出声音的,半个月没吃东西,它可能饿极了。蒋云鹏忙把一切恢复原状,回到右厢房,躺在木床上,伸手摁下能令木床旋转360度的青石块,“呼”,他又掉下了石室。 蒋云鹏刚把蜡烛点燃,妙音那清脆的声音就从上面转来:“小蒋,小蒋,你还在吗?” 蒋云鹏装着有气无力的回答:“是妙音师太吗?快让我上去,我都要憋死了!” 妙音“咯咯”一笑,说:“没那么严重吧?”“呼”地一声,蒋云鹏的头顶已有了亮光,妙音把竹梯顺了下来,说:“上来吧,以后,你就别叫我师太了,好像我有多老似的,人家其实比你大不了多少嘛!就叫我姐姐吧。” 蒋云鹏上去后,“呼”,床恢复了原位。妙音一把把蒋云鹏拉到床上坐下,搂着他的腰,说:“弟弟受苦了!来,姐姐亲亲!” 妙音的那鲜红的唇,向着蒋云鹏的嘴唇印了过来。蒋云鹏歪过脸去,妙音的唇亲在他耳朵下。蒋云鹏说:“不行,你是出家人!” 妙音微微喘息着说:“吻我!弟弟,我已经还俗了!” 蒋云鹏回吻了妙音一下,扭开头说:“姐姐,半个月没见阳光,我身体有些虚弱。” 妙音说:“我知道,我只是亲亲你而已。我刚出院,身体也还没有完全恢复。” 蒋云鹏问:“姐姐,你的身体是什么问题?在哪里住的院?” 妙音含情脉脉地盯着蒋云鹏的眼睛,答非所问:“弟弟,除了你,我从没对哪个男人动过真心。你想听姐姐的故事吗?听完后,你喜不喜欢姐姐,那就看你的了。” 蒋云鹏说:“你讲吧,我听着。” 妙音说,她从小是一个异婴,不知亲生父母是谁,不知家在何方,后来,被一个光棍汉捡了去。妙音初中毕业那年,养父去南方打工,一去就杳无音讯。一年后,妙音也去了南方,边打工边寻找养父,找了几年都没找着。一天晚上,妙音一个人下班回出租屋,遇上几个流氓,想对她实施非礼,幸好慧能师太及时出现救了她。慧能师太当时是云游到那儿的。见了妙音后,慧能说她有慧根,要收她为徒,妙音想了想就答应了,她跟着慧能到了这个龙精庵。今年,慧能又说妙音六根未静,还是还俗嫁人算了,要妙音自己出去寻找“有缘人”。于是,妙音就找到了蒋云鹏。 蒋云鹏问:“你俗名叫什么?” 妙音说:“咱俩结婚时再告诉你。” 蒋云鹏问:“你是什么时候看上我的?” 妙音说:“三个星期前,在安永县汽车站,我一眼就看中了你,就开始跟踪你。” 蒋云鹏问:“你跟踪我到哪儿?” 妙音说:“千里缘。还跟你在一个房间同住了一晚呢!” 蒋云鹏问:“那个‘老焦’就是你装扮的?” 妙音说:“正是本小姐!装得还像吧?” 蒋云鹏说:“你故意说古安河的栈道上有蛇缠人,想激起我的好奇心,把我诱引过来,是不是?” 妙音说:“那也要靠缘分!当时我想,如果你真的来了,那说明咱俩确实有缘,是上天注定的夫妻。结果,你果然真的来了!” 蒋云鹏说:“那用我的血救蒋晓涵是怎么回事呢?” 妙音说:“你姓蒋,蒋晓涵也姓蒋,那只是巧合。其实不用你的血,师父也治得好她的。” 蒋云鹏说:“不是巧合,你们是有预谋的!那段时间,陈老板和蒋晓涵在古栈道上考察,你们为了骗取陈老板的钱,才编出了所谓‘将军草’的谎言,是不是?其实,蒋晓涵是吃了你们的‘假死药’,也就是‘失魂药’,对不对?那把割破我中指的剃刀上,也抹得有失魂药,对不对?” 妙音很是惊讶,说:“你,你是怎么猜到的?” 蒋云鹏说:“只是我不明白,你们随便编个其他理由,随便找个其他人,也许那30万都可以骗到,为什么一定要找我?” 妙音说:“我说了,这是缘分!” 蒋云鹏说:“这七八年来,几十个从古栈道掉下去的男男女女,都是你弄下去的,是不是?” 妙音说:“不是,他们是被蟒蛇拉下去的!” 蒋云鹏说:“那条蟒蛇是受你控制的!” 妙音愣了愣,笑道:“弟弟,你开什么玩笑!那些人确实不是我弄下水的,请相信我!我把他们弄下去干什么?” 蒋云鹏说:“淫乐!” 妙音显然是吃了一惊,但随即表情就恢复如常,说:“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是个出家人!你说那些落水后,捞起来怀了孕的姑娘又怎么解释?我可是个女人!” 蒋云鹏说:“对,你是个女人,但我猜想,你同时也是个男人!准确地说,你是个阴阳同体的人,在你身上,具有男女的共同特征!你能致使女性怀孕,同时,有可能男人也能致使你怀孕,这次下山,你一定是做流产手术去了,对不对?” 妙音笑道:“一派胡言!姐姐还是黄花大闺女呢。你说这些笑话,姐姐可以认为你不懂事,可以原谅你,但观音菩萨不会原谅你的!我的傻弟弟,你别忘了,这庵里不只我一个人,还有我的师父慧能师太呢!” 蒋云鹏说:“你就是慧能,慧能就是你!大约在8年前,你就将慧能杀了,把她的脸皮剥下来做了人皮面具,从此,你既是慧能,又是妙音!你还杀了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男人,从此你又变成了老焦!” 妙音听到这儿,脸色大变,“呼”地站起来,出门进了佛堂,一分钟后又返回来,手中拿着一白一黑两个小瓷瓶,说:“弟弟,我还以为你发现了什么呢,你的想象力确实丰富!咱们结婚吧!结婚后,我就给你服药,要知道,你再过三天不服药,就要永远失去记忆力了。” 蒋云鹏说:“你认为我会和你这样的妖孽结婚吗?” 妙音的脸“唰”地变得铁青,说:“那就别怪我无情了!无论你答不答应,都是我手中的玩物!” 蒋云鹏说:“‘一粒失神,两粒失魂;一粒返魂,两粒回神!’回神药我已服过了!” 妙音呆了一呆,说:“你服了又能怎么的?你以为你能活着走出龙精庵吗?” 蒋云鹏说:“难道你还有其他手段?使出来看看!” 妙音口中“嘘嘘”两声,说:“有恃无恐,估计你有几下子。我刚做完手术,就不和你动武了,否则,你三个蒋云鹏都非我对手!如果我再唤两声,我的‘小蛟’就要行动了!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两个选择:一,和我结婚,永远守住我的秘密;二,被蟒蛇缠死!我给你三分钟时间考虑!” 蒋云鹏站起身来,全神贯注地盯着妙音,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她制住,不让她发出声音呼蛇。妙音的手往怀里一探,一支十来公分长的乌黑钢针出现在手中。妙音微笑着说:“怎么?想先发制人?我这针如果在你身上刺上一下子,同样能让你失魂。你过来试试?” 房间狭小,蒋云鹏在里,妙音在外,妙音如果真想刺蒋云鹏,他还不一定能完全避得开。蒋云鹏一时有点发僵,想,好汉不吃眼前亏,是不是先答应了她? “还有30秒!” “我……” “砰!”庵门被人一脚踹开,“不许动!”两个警察出现在厢房门口。 (下一节:《义蛇殉主》 感谢朋友们阅读!请大家推荐、收藏、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