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真的是你呀》 第一章 在演古装片吗

在黑暗中醒来,只觉得周围好臭,我睁大双眼,努力的适应着,观察着。 终于,我惊愕的发现,自己躺在一堆稻草上,头上,身上,都发出腐臭的气味,奇痒难忍。更难忍的,是肚子一阵阵的痉挛,饿的仿佛要虚脱过去。 热,臭,饿。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被挤倒了,很多人踏过来,然后,就到这里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窜上我的“床“,定睛一看,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也瞪视着我。“老鼠!“我终于支撑不住,感觉身体最后的那根弦被拉断了。 “啊“我放开喉咙大叫起来,反正,已经没什么比现在再糟糕的境遇了。 这一叫,居然四周有了动静,很多人的声音,然后出现了亮光,是火把,很多的火把,很快,把这个地洞照的雪亮。 这些打火把的人,穿的居然是古装。并且分不清是哪个朝代,那个国家的古装。 这群人走到笼子外面停住了,借着火把的光亮,我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这是一个很大的笼子,透过笼子顶上的细格,可以看到这是一个很大的山洞,山洞里很潮湿,四壁有很多的青苔,水珠慢慢的从岩石的缝隙滴下,滴在我的这个稻草铺成的“床“上。 我,穿着一件不知道什么颜色的长袍,手臂上,居然还套着铁索。 等等,我再次举起手臂,天!我的手臂细细的,圆圆的,那么白嫩手指更是如水葱一般,细腻,白皙以至于手臂上的伤痕都显得格外的美艳起来。 正自出神,一个身影在我身边蹲下来,温暖的手抓住了我举起的手臂:“弄伤了?“声音低沉,悦耳的男低音。 我回过头,看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脑袋“轰“的一声,想叫,嘴唇却像是打了麻药,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流出来。 我看到的,是我的偶像,明星华业贤。 华业贤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剑眉星目,鼻梁笔挺。一张薄薄的嘴唇微抿,我不知隔着屏幕亲吻了多少回。 爱他十年了,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他一步步走向成功,变得越来越有魅力。而我,却越来越平常,越来越老。 也曾想向他学习,为了离他近一些,而努力把自己变得更好,结果,却事与愿违。 每天只想看他的消息,只想千方百计的去看他。 去剧组探班,去接机,去参加他的见面会。 我不足一米六的身高,又喜欢吃,总是有点胖胖的。不白,五官虽然好看,但是脸蛋肉肉的。 没心思读书,考了个专科学校,早早的没了爸爸,靠着后爸,在一家国企谋了个小文员的职位,领着微薄的薪水。 没钱,不会打扮。 我是不折不扣的丑小鸭。 贤哥的粉丝却越来越多,每次见到他,年轻漂亮的女孩子,都会把我挤在后面,围着他,叽叽喳喳,卖弄风情。我只是默默跟着,看着他的后背,他会偶尔回头,环视跟在身后的人们,说声“谢谢“,眼神经过我时,仿佛面前是一团空气,我死劲瞪着他,却没有一次找到焦点。 我就这样,花上时间,金钱,只为了近前看看他,像空气一样,出现在他面前,又无色无味的离开。 “跟我回去吧。“低沉的男生传来,把我的思绪拉回现实。我定了定神,抬头正对上华业贤,不,这位酷似华业贤的古装帅哥,对方正温和的看着我。 “演古装戏呢?“我懊恼的想,“还是我古装戏看多了在做梦?“ 偷偷的掐掐手掌心,有知觉。并且,肚子饿的仿佛痉挛了,胳膊上的伤痕也开始火辣辣的疼起来。 “你是谁?“我听见自己在问,心里吓一跳,可嘴上却停不下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感觉自己是紧盯着华业贤的眼睛问话的,内心惊讶莫名。 以前,不要说华业贤,就算是普通人,我也不会这样盯着别人的。 华业贤深邃的眸子看不出任何的情绪,用探询的目光看我良久,才低低的说:“先出去吧!饿了吧?“ 我简直是找到了知音的感觉,连连点头。要知道,我虽然穷,虽然丑,可并不能妨碍我成为一个正牌吃货啊。 华业贤的薄唇轻抿,唇角微微上扬,算是笑了么?真是帅死人啊! 我急忙垂下眼帘,再看下去,花痴相就挡不住了。 任由他帮我解除身上的各种锁链,心里暗自疑问:“我在哪里?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他,又是谁?“ 正思量间,华业贤居然伸出手臂,放在我的腿弯和腰间,要把我拦腰抱起! 我局促不安的躲开,我身上不知为什么,很脏,很臭,头发好长,全部成了一绺一绺,散发着一股霉变的气味。 他没有强求,只微微叹息,回头对身后的两个中年女子说:“抬软轿来,送夫人回去。“ 夫人我是谁的夫人?他?华业贤? 这是我十年的梦想啊! 不对不对,这只是梦境。 我想起来了,好多人啊。我和几个小伙伴相约,一起去接华业贤的机,结果,机场人太多了,好多人跑过来看他,他被挤在中央,只能被动的被助手和保安扶着,被人群推攘着往前走。 助手不停的喊着:“不要挤!不要挤!“我们几个人,也拼命的拉起手,想拉一道人墙出来。 结果,可能我太矮了,被身后一个胖大妈一推,又被脚下不知谁的行李绊了一脚,一下子摔倒在地。人群拥上,感觉有人踩到了我,我心里害怕极了:“我会死在这里吗?人生无趣,除了贤哥,也没什么留恋的了。“ 仿佛华业贤的声音从天边传来,充满了焦虑:“让开!让开!快把她扶起来!“声音慢慢远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这是死了吗?可华业贤为什么也会在这里?他是谁? 昏昏沉沉的,感觉自己被人扶上轿子,晃晃悠悠,不知被抬着走了多久。轿子的门和窗都关的严严实实,看不到外面的情形。 。 第二章 我的夫君

当全身泡进一个大木桶,周身被干花与香氛包围,头发也被侍女打开,浸入另一个大桶,我才感觉自己有那么一点还魂了。 饿,我看看四周,立刻有一个中年女子小碎步上前,躬身道:“公“旋即打住,脸上掠过一丝惊惶,强作镇定的说:“夫人有何吩咐?“ “你叫我什么?”我听见自己冷冷的说,被语调里的冰冷和威严吓了一跳。 自从来到这里,我发现自己总是这样,用从前从来不会用的语气说话,摆以前从来不会摆的谱。 细想之下,明白这些不是我说的做的,而是那个“夫人”做的,我,只是因为一些不知道的原因,附在她身上的灵魂,而且并没有控制这个躯体的能耐。 那么,我是死了? 想到这里,不禁伤感起来,虽然生前觉得生活好无趣,真死了,又生出许多的不舍来。 “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没有做啊!” 我心里感慨着,不由泪水滑落脸颊。 “怎么哭了?” 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讶异。 我睁开眼睛,看到华业贤,姑且这么叫他吧,看到华业贤白衣黑发,不扎不束,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如繁星般的光芒。一时痴了,竟怔在那里。 他眼底露出一丝惊诧,我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是一丝不挂的,不由红了脸,急忙低头,还好,水面被干花遮住了,可心里还是窘迫的要命。 在我二十五岁的生涯里,还没有和一个男人亲近过。 “我给你送了点粥过来,”华业贤低低的声音又想起,“刚才你不是说饿了吗?” “放那里吧。”我又听见那不属于我的声音响起,冷冷的。不由得吃了一惊,抬头看他的脸色。 果然,他也有点吃惊,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目光清澈,像梅花鹿。我心里疼起来,这时感觉一股厌恶的情绪,马上就要涌上来,急忙屏息凝气,强行压住。 我不管你们夫妻有什么仇什么怨,现在,他是华业贤,我不能让他受委屈。 “我洗过澡就会吃的,”我柔声说,竭力让自己露出微笑,我真的会吃,粥的香甜气味已经飘过来,我已经饿的受不了了。 华业贤笑了,是露出牙齿的那样开心的笑,仿佛撒满了一室的阳光,他端过粥碗,在木桶旁的椅子上坐下来,用软糯的声音说:“我喂你吃。” 内心深处那股恨意又要窜出来,我使劲压下,正内心搏斗,华业贤的勺子已到嘴边,诱人的清甜香味,终于帮我打败了强敌,我张口把那勺粥吃了下去。 华业贤很开心,粥一口口被送过来,转眼间,一碗粥已经被我喝光,觉得身上的所有不舒服,终于都没有了。 华业贤又递过漱口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把水吐在侍女早就准备好的水盆里,我闭上眼睛,把全身泡在木桶里,深吸一口气,浓郁的花香随着氧气游走全身,整个人都舒展开来,连内心深处的那股戾气,也平复了许多。 听到华业贤站起身来,我微微睁眼,偷眼看去,他已经快走到门口,正背对着我,如瀑布般的长发及腰,闪着黑珍珠一样的光芒,只头顶的一绺,用玉簪别住。丝质的白袍,随意的套在他笔挺的身板上,似乎比真正的华业贤还要再魁梧几分。 这人,是我的夫君?这么帅!这么暖!十年的爱而不得啊。 忽然好生不舍,欲喊住他,却又怔住,喊他什么呢? 好在身边的美妇好像是我肚子里蛔虫一般,替我喊出来:“城主请留步!” 城主?什么城的城主? 他已回头,缓缓走回来,微笑着说:“我还有事,”低下头,嘴唇凑过来,我的心不由“砰砰”直跳,他要亲我吗? 他的唇在离我的唇不到三寸距离时停住,轻轻的,用几乎听不到的磁性的声音说:“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我来看你。”吐气如兰,似乎真的有兰花香气。我觉得快要晕过去了,不由自主的把嘴唇凑了上去。 他配合的把嘴唇送上来,唇与唇,就这样轻轻的贴着,他的唇,温热的,柔软的。幸福的眩晕感笼罩着我。 他柔软的舌滑进我的口中,轻轻的探索每一个角落。浓密的睫毛好像两把小刷子,挠的我脸上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一股热流自下而上升起,克制让我全身微微发抖。 他终于起身,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我的脸庞,转身离开。 。 第三章 噩梦

我傻傻的看着他离开,整个人好像飘在玫瑰色的云端里,奇怪的是,内心深处的那股气,仿佛在,又仿佛不在,像是与我融为一体了。 几个侍女过来,帮我穿衣衫,整头发。头发好长啊,垂下来时几乎拖到了小腿,几个侍女换着不同的棉布来吸水,直到把它们全部吸干,用一根红色的宽发带松松的绑住。 巨大的铜镜里,我第一次看到自己在古时候的样子。好像五官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肤色晶莹,柔美如玉,只那眉宇间的高贵与傲气,就完全不是我了。 侍女给我穿上的,是和华业贤,也就是她们口中的城主相同款式的长袍,却是红色的,蚕丝的质地如牛奶般顺滑。衣着如火,发黑如墨,长身玉立,流畅而华美。 我惊艳的看着镜中的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原来可以这么美。 心情大好,由侍女引着,走过一间一间的房屋,来到一间貌似卧室的地方,纱幔低垂,整间屋子感觉朦朦胧胧的,四周墙壁全用锦缎遮住,连室顶也用绣花毛毡隔起,既温暖又温馨。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上,锦绣衾帘,钩挂着香囊,散发着淡淡幽香。 困意袭来,我躺在床上,床温软舒适,不一会儿,昏昏睡去。 睡梦里,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我拼命奔跑着,后面有无数的人在追赶。 他们追上了,追上了,抓住了我。 我想呼喊,却被人按住,有人捏住了我的鼻子,把很苦很辣的水灌进我的嘴里,喉咙被烧开了一样。我想吐出来,下巴却被人捏住了,只能任由那些药水流下肚去,继续烧灼我的肠胃。 朦胧中听到有人说话,低低的,磁性的,不知道说什么。 只觉得浑身像是被火烧着,我想喊,可是喉咙已经烧坏了,喊不出来。 那低低的,磁性的声音又响起:“先关起来,好好看守。”“其他的,不论死活,全都埋了。” 被这波澜不惊的语调惊呆了,我拼命的左顾右看,想找到声音的来源,问问他想埋什么?却找不到,四周都是人影,越来越模糊,渐渐的,腹中刀绞也越来越轻,头却越来越沉,又昏昏沉沉睡去。 醒来时,房间里已经很黑了,头疼欲裂,梦里的情景,却历历在目。 一个侍女走来,掌灯,还是那个很会猜人心思的中年女子,打起帘子,笑盈盈的说:“夫人,城主在外面等了多时了,不想打扰夫人休息,也不让通传。”说着,捧上茶来。 我接过来,只闻那茶水花香扑鼻,头疼已经好了很多,喝了一口,满口花香,神清气爽,精神一振。 问那侍女:“这是什么茶?很好喝的。” 那侍女笑道:“这是夫人长喝的百花茶呀,夫人不记得了?” 我一怔,索性顺着她的话头,说:“确实有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了,你叫什么名字?是一直跟着我的吗?” 那女子笑着,明媚如三月的阳光:“我叫婉兮。” “婉兮?”我笑道,“那清扬是和你一起的那个吗?” 婉兮笑盈盈的说:“是的,我们的名字,都是城主起的。” 看着她一脸的花痴相,我内心在叹气:“城主今年贵庚啊?” 我本是想提醒她,地位悬殊的姐弟恋是不可能的,没想到她认真脸的回答我:“城主今年三十一岁了。” 三十一岁?那“我”呢? 婉兮像是我肚里蛔虫一样,接住我的疑问,说:“比夫人大十岁呢,多知道体贴呀!” 我有点讨厌这个婉兮了,这也太伶俐了。想起那个清扬,今天倒有几分生涩的真实感,问:“清扬呢?让她来见我。”我找清扬,还想问问她,今天她本来想喊我什么? 没想到,婉兮回答:“今天,清扬的孩子病的厉害,城主让人送她回去了。” 我怔住。 不知为什么,梦里那个低低的,磁性的声音:“剩下的,不论死活,都埋了。”又浮现耳际。 好像还梦到很多东西,只是,醒时还记忆分明的事情,现在却是一片模糊了。只有这句话,那声音,那么耳熟,还朦胧的浮上来,飘飘荡荡。 “你醒了?睡得可好?” 我吓得打了个哆嗦。 这低低的,带着磁性的声音,刚才还那么好听,那么温暖,现在,已带上了几分凉意。 城主,我已经不想用华业贤来称呼他,城主已走到我的面前来,依旧是宽袍披发,只是袍子换成了红色,在我眼里,却有了几分血腥色。 他在我面前坐下,吩咐婉兮:“上点心,还有酒。” 婉兮不像刚才那样多嘴多舌,也不敢露出刚才的花痴相,低眉顺眼,答应了一声,这才徐徐退去。 她一走,整个世界安静了许多。 剩下我们两个,梦境中的声音,太像他的声音。我默默无声,只是不停的想,他让人埋什么?清扬去哪里了?只因为失言,这个人就消失了? 我偷眼看他,他正拿起桌面上的一卷书看,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修长的手指轻抚柔软的薄唇,轻轻的点动。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朝代,也不敢肯定,自己能不能认识现在的文字! 不多时,婉兮又回来,托盘里四碟小菜,一碟山药糕,一壶酒,两个酒杯。 她默默无声的摆好,又默默无声的退出去。 城主放下书,拿起酒壶,给两个酒杯都倒满酒,桂花酒的甜香弥漫开来。 我问:“这酒里应该有别的花瓣吧,为什么会有别样的香味呢?” 城主不答,用他修长的手指捏起身边的酒杯,在我酒杯上碰了碰,一饮而尽。 我偷眼看那个酒壶,好像没有经常在古装片里看到的子母壶什么的机关诀窍,也端起酒杯,慢慢品茗着,一饮而尽。好像除了桂花的清甜,真的没有其他的气味。 。 第四章 迟来的洞房花烛夜

“饿了吧?”他夹起一块山药糕,放在我面前的盘子里,枣泥的甜香弥漫,进入我的鼻孔,刺激着味蕾。我真的饿了,从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出来到现在,只吃了一碗粥。 地牢。“先关起来,好好看守”。我又想起梦里的一个情景。 如果其他的都是梦,地牢却是真实存在的。问一问,总是可以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好多事都不记得了,”我试探着开口,边说边看他的脸色,“比如,为什么我会被关在那个地牢里?” 城主没有回答我,又给我倒了一杯酒。我想起,古代不是以夫为尊吗?为什么是他给我倒酒? 他微微一笑:“再喝一杯?” 他笑起来真是倾国倾城,魅惑众生啊,特别是薄唇,总让人有想亲他的冲动。 我听话的举杯,和他碰了碰,喝了下去。看他继续给我倒第三杯。 我拿起山药糕,咬了一口,细品其中的滋味。以我吃货的味蕾,发觉其中有若有若无的花香。 一时梗在那里,不敢咽,也不敢吐。 “不合胃口吗?”城主偎依过来,揽住我的肩膀,他的身上,也有这样的香味。 “你吃东西的样子,真美。”他轻轻的,若有若无的,嘴唇划过我的脸颊和耳朵,一阵酥麻如电流般,我忍不住全身微微发抖。 他低头,直接咬了我手里的山药糕一口,在我咬过的地方。 这是**的变相接吻吗? 并且他解决了我一个大难题,看他吃了并且咽下,不得不说,喉结好性感,我也放心的咽下了嘴里那块山药糕。 就这样,他吃什么我吃什么,腹中饥饿感消失,也有了三分的酒意,不觉心情大好,也懒得去想清扬的事了,说不定真的是人家孩子病了回去了呢?我是不是太多心了。 只是,“城主,你还没有告诉我地牢的事呢,什么都不记得了好痛苦啊。” 他揽我入怀,轻抚我的头发,温柔的说:“这件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受了很大的苦,可能刺激太大才暂时想不起来了,先将养几日,过几天如果还是想不起来,我慢慢告诉你。” 他的声音好温柔,嘴唇也在我脸上慢慢游走,最后停在唇上,感觉他柔软的舌进来,睫毛扎的我痒痒的。我已经没有力气说话,无力的躺在他的怀里,仿佛置身满天的云朵里,飘飘然,地牢什么的,懒得知道。 感觉自己躺了下来,全身都能感觉到他皮肤的温度,他的手,慢慢的都是烫的。从下而上的热浪滚滚来袭,一浪高过一浪。一阵痛感,我低呼了一声,感觉有什么东西进入了身体,轻轻的,温柔的,滑动。幸福感袭来,痛感慢慢消失了,我紧紧的搂着身边的人,他也紧紧的搂着我,直到那弥漫全身的痉挛感来。 这时才感觉自己一颗砰砰直跳的心,看到自己一丝不挂的和同样一丝不挂的他紧紧相拥。 幸福与羞怯同时袭来,初夜,就是这样的么? 他在我耳边,轻轻的说:“胜蓝,我叫周斯年,记住我的名字。” 我懒懒的答应着,反正我是失忆症嘛:“记住了。” “记住就好,”他低沉温柔的声音响在耳边,“以后不要再叫我贤哥了。” 我一呆,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华业贤了,刚才居然在叫贤哥吗?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周斯年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我以为他睡着了,把他的手臂从我的颈下拿出来,以免一个晚上会给他压麻,谁知,他却躲开了,继续刚才的问话:“贤哥是谁?” 我语塞。 贤哥是谁?一个几千年以后的,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这样的解释,你信吗? “我刚才把你认识的人想了一遍,没有叫贤的。” “我也不知道,别问这么无聊的问题好不好?太不像你了。” 是的,像周斯年这样的人,不该是喜怒哀乐不行于色才对吗?吃醋这种小儿女的事,他怎么会做? 周斯年却不为所动:“快说,我的忍耐不是无限的。” 我怎么说呢?“我真的不记得了。”这个时候,还是让失忆来救我吧。 “看来,是印象很深的人啊,”周斯年冷笑,“什么都不记得了,连夫君叫什么都不记得了,还能叫出他的名字来。” 他的样子有点吓人,我有点不知所措:“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华业贤连我的存在都不知道。想到这里,内心一阵失落。 “你不是不记得了吗?”他问。 我又语塞。 “找一个人对我来说是很简单的事。”他轻轻的,语调恢复了温和:“胜蓝,我想要的,是你的心。” 胜蓝,可我不是胜蓝,他这么喊着,我心里失落的很。 可我失落什么呢?我爱的人,难道是周斯年吗?如果,周斯年不是那么像华业贤,我会和他这么亲密吗? 这时,我一激灵,胜蓝不是周斯年的夫人吗?为什么? 我猛地掀开被子,身下的床单上,赫然印着血迹。 虽然我不是胜蓝,但这个身躯是胜蓝的。 “你怎么了?”周斯年拿过长袍,披在我身上,惊讶的问。 “我做你夫人多久了?” 周斯年已顺着我的目光,看到了我看到的东西,笑道:“你成为我夫人是十五天以前的事,成为我的女人,是今晚的事。” 我又语塞。 周斯年摇头:“看来,你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除了那个”他摇摇头,好像要把不愉快摇走:“我们大婚那天,发生了意外,今天,算是补上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他笑着把头凑到我的耳边:“夫人可满意?” 我不禁红了脸,问:“什么意外?” 周斯年正色说:“很不好的意外。我希望你能永远想不起来。又希望你能完全记起。因为,我也不知道事情的整个过程。” 。 第五章 公主与太阳城城主

我还想继续问,但周斯年不肯再说,躺下闭上双眼,双眉微微皱起,薄唇紧抿,似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不敢再吭声,小心的在他身边躺下,嗅着他身上的淡淡清香,很快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他已经走了,抱着留有他体香的枕头,不知他什么时候再来,心里生出许多失落感来,不由觉得,在这古代,城主什么的都不好用,放到现代发条短信分分钟搞定的事,现在只能靠猜! 婉兮进来,跟进来的,还有两个小丫头,一个端着一盆水,还有一个抱着一叠衣服,看年纪十五六岁的样子,唇红齿白煞是喜人。 她们帮我梳头,换装,头发太长了,不想盘发,依旧用发带松松的绑住,在小女孩手里的一叠衣服里,挑了一件略嫌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用了一根深棕色的腰带随意绑在腰间,又挑了一块绿玉佩挂在腰间,同色的玉镯带在手腕,略施粉黛,绕过屏风,看桌子上放着一卷书,正是昨晚周斯年读过的,拿在手里,书上的字虽是古字,我却全都认识,心情舒畅,念了起来: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我读过,竟是南华经,不禁更增好感,喜欢庄子的人,总有几分仙风道骨吧。 这时,周斯年走了进来,头发束起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羊脂玉发冠之中,衣服是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 看他走进来,我的心情也如外面的阳光一样灿烂,直接跑过去,扑在他的怀里。 他开心的笑着轻拍我的后背,听我叽叽喳喳的说着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之类的话,“嗯嗯”的答应着,保证着以后去哪里都会先告诉我,不会再让我猜。 看我手里还拿着那卷南华经,接过来,问:“喜欢读道教的书吗?”我说:“喜欢庄子。”“为什么?”他问。 我想了想,说:“天道自然无为,返朴归真。人生的最高境界是逍遥自得,是绝对的精神自由。” 他“呵呵”笑着,婉兮摆上早饭,带着两个女孩子要出去,我喊住她:“婉兮!”婉兮停下,躬身。 我说:“这两个女孩子看着很可爱,留在这里吧,给我做个伴解闷。” 婉兮欲言又止,偷眼看周斯年,周斯年自顾自低头喝面前的牛奶粥,不理会她。婉兮笑道:“夫人有所不知,这是刚从咱们老家里调过来的新手,等教导好了,再送过来陪夫人。” 我说:“我的丫头,自己教导就可以。” 婉兮还要说什么,周斯年不耐烦的说:“下去,这两个孩子留下。” 婉兮急忙应声“是”,躬身退出。 “我们老家,是哪里?”我问。 周斯年眼露向往之色:“在东方太阳升起的地方,名字就叫太阳城。” 我明白了,他是太阳城城主。 看他一脸思念家乡的样子,我问:“你离开老家很久了吗?” “五六年了吧。” “没有回去看看吗?” “没有,没时间回去。” “那我们现在在哪里?”我问。 他有点无奈的看看我,对我这“失忆症”也是无可奈何了:“在京城啊,我的公主殿下。” 我不由得睁大眼睛,原来我这一世竟是公主。怪不得我会有那么大的谱,吃饭时周斯年还会给我倒酒。 周斯年看我一脸茫然的样子,摇摇头说:“看来你自己真的是一时半刻想不起来了。” 我也无奈的很,我不是“想不起来”,而是压根什么也不知道。只能凭着内心的直觉做事,而这个“直觉”,多半是真正的胜蓝给我的。毕竟,操纵这个身躯的,有一半是胜蓝的灵魂。 而胜蓝的灵魂,要比我的灵魂,强大百倍。我已经感觉到,胜蓝正一点点的侵入我的三魂六魄,不知不觉中,我快要完全成为胜蓝了。 周斯年拍拍我的手,安慰说:“不着急,先吃点东西,想不起来,我慢慢讲给你听。” 说着,他递给我一碗粥,桂花粥,而不是他吃的牛奶梗米粥。我说:“我想吃你吃的那个。” 他一愣,说:“你吃了牛奶会肚子痛的,不记得了吗?” 说着,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我的粥,说:“再不吃就凉了。” 我看他尝过了,才放心的吃起来,为什么我总怀疑他会给我下毒呢?他要是想要我死,当初何必把我从地牢里救出来? 并且,每次我怀疑的时候,他总是能及时的为我试餐? 为什么,我来这里吃的三顿饭,包括酒,都是花香的?和他身上的香气一模一样。不过,这样更能说明那不是毒,谁会拿毒药做香水? “为什么总吃这种花香味的东西呢?” 他说:“在我们老家,四季开满鲜花,人们都习惯用鲜花来做食材。”他再次摇头,“你第一次去太阳城的时候,可是被那里的美食吸引的不想走呢。” 他进入回忆中,脸上的神色,温柔,深情。 “当年你只有十六岁,胆子好大,只身闯入我太阳城。”周斯年眯起双眼,睫毛微微颤抖,唇角上扬,仿佛那个小女孩儿就站在面前。 “你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我太阳城乃化外之地,还真不是王土,呵呵。” 这时,外面有男子的声音:“城主,武成候求见。” 周斯年睁开眼睛,拍拍我的脸颊:“好好吃饭,我去见见客人,最迟会回来吃午饭的,你没事多出去转转,咱们府里,花园不比皇宫差。” 。 第六章 太阳城里人

外面真的是阳光万里,心情都随之好了很多。我带着青青和悠悠,也就是早晨向婉兮要来的两个小女孩儿,这两个姑娘虽然也是初来乍到,但是她们不像我,昨天几乎睡了一整天,路径自然比我熟的多了。 听着她们叽叽喳喳的说着太阳城的事,感觉太阳城在她们眼里就是一个世外桃源,那里盛产宝石,又是航道,往来商船络绎不绝,老百姓生活自然是富的流油,城主更是富可敌国。 看来我的老公不仅仅人暖长的帅,还是一个富豪啊,这趟穿越真是没有白来,捡了这么个高富帅,现在就算架设时光隧道,我也不想回到那个没人爱没人疼的属于我自己的世界去了。 可这一切似乎都是胜蓝的,不是我的。 又转念一想,我的身体是胜蓝的,灵魂一多半也是胜蓝的,那么,我就是胜蓝了? 晃晃脑袋,不想继续钻牛角尖,一路繁花似锦,周斯年仿佛把世上所有的鲜花都种到府里来了,山茶,玉兰,海棠,牡丹,芍药,丁香,杜鹃,含笑,玫瑰,郁金香姹紫嫣红,香气四溢。 这时,看到前边有一个男人,短衣打扮,正蹲在地上,聚精会神的给一株海棠修剪花枝,我们走过去,那人回过头来,是一个须发有点花白的四五十岁的男子,一看到我,就喜出望外的跪地磕头:“拜见公主殿下。” 看那老者眼中有盈盈泪光,我心中不由一动,问:“老先生,你认得我?” 那老者再次叩首:“几年前,公主大驾光临太阳城,蒙公主不弃,住在老奴的小店里,老奴的一双儿女,会点粗浅功夫,也蒙公主错爱提携,留在身边做了近侍。” 说着,老者抬眼快速望了一下青青和悠悠,又满脸失望的急忙低下头:“这次城主招工匠来京城,老奴” 我明白了,他是来看一双儿女的,可是,我又哪里见过自己的内侍了? “夫人,我们进城时,看到夫人的公主府了,哥哥姐姐不会留在那里了吧!” 说话的是青青,她的话让我知道,原来我还有一个公主府。 可是,为什么内心满是惊惶呢? “剩下的,不论死活,全部埋了。” 这低低的,磁性的声音,这是属于周斯年的声音,又响起来,我一时都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了。 我说:“老人家,你安心在这里住着,等我查明他们兄妹俩被调到什么地方去了,让他们回来看你。” 那老者连连叩头谢恩。 我又想了想,说:“老伯,对别人就不要说起这件事了,这里是京城,说话要注意一些,别给他们兄妹惹麻烦,误了前程。” 老者一听会“误了孩子前程”,连忙郑重答应。 离开老人,虽然青悠二婢说前面还有更多奇花异草,更好的园林景致,只是我已经没有看花看景的兴致了,顺着石阶小路慢慢往前厅走去,后院的清幽雅致之感渐渐消失,越往前走,越觉得气派和庄严,只见整个府邸依山就势,建筑错落有致,路过的人也不再是娇俏的小婢和婉兮那样的中年美侍女,而是带刀的武士和文人打扮的书吏。 驸马府不会是这个样子的,况且周斯年说太阳城是化外之地,虽然他有钱,按等级,恐怕也不能修这样的府邸。可这个府邸,分明是高官的府邸呀。还有早晨那个求见的人,是候爷,看来周斯年是当朝高官了。 来往的武士看到我,都急忙行礼,我问:“周斯年在哪里?” 他们好像也并不觉得我提名道姓有什么不妥,回说:“城主在会客,属下这就去通传。” 我说:“不必了。”转头往回走,青悠二婢紧紧跟着。 城主不是官名,那些人却穿着官服,是周斯年从太阳城带出来的。 一个花匠都是太阳城招来的,青悠二小婢也是太阳城的。 这里真是铁桶一块啊。 中午,周斯年真的来了,已经换了衣服,仍旧是白衣黑发,披发宽袍。这个造型让他有一种如仙人一般的感觉,仿佛周身散发着光晕。 “午后不准备出门了吗?” 我迎上去,他拉了我的手坐下,笑说:“今天去找过我了?” 我笑说:“听青青说,她们进城的时候,看到公主府了,想问问你我能不能去看看,他们说你在会客,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没有打扰你。” “这里是你家,你想出门不需要问我的。”周斯年接过青青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皱眉:“怎么冷了?” 青青吓得急忙跪地:“奴婢错了,奴婢这就去换。” 周斯年挥手让她下去,说:“还是让婉兮来吧,这些小孩子,毛手毛脚的。” 我无语。 原本以为青青是太阳城来的,所以拿她说的话做个借口,听听周斯年怎么说公主府的事,没想到会这样。 我说:“我挺喜欢青青的,小孩子,让人看了舒服。” “你喜欢,就留着吧。”周斯年说,“婉兮话多,你不喜欢她,正好清扬回来了,听说你还问到她,让她来吧。” 清扬回来了,我松了口气。看来,我真的多心了。 他从太阳城来,喜欢用太阳城的婢仆也很正常,书吏武士更不用说了,身边的人,谁不是要用自己人呢? “你刚才说想去府邸看看,正好我下午没什么事,我陪你去吧。” 正想着怎么去公主府,看看老人家的两个孩子在不在里面,周斯年开口了。 。 第七章 大婚丑闻,父母离世,国丧

其实我心里不想周斯年陪我去,这样不方便我查那两个近侍,我只知道他们的名字,没有见过本人。太阳城的人长的和中土没有两样,我必须仔细查考。 但既然他开口,我也不便拒绝。 午饭端上来了,这次没有了鲜花做的饮食,换上了烤鹿肉,酒酿鸭子等这样的荤菜,还有一碗虾丸汤,绿盈盈的碧梗饭,肚子顿时觉得饿了。 周斯年坐在桌边,端起一碗米饭,浇了点汤,慢悠悠吃起来。他不肯吃菜,让我有点傻眼,转念一想,如果他真的下毒,或者其他办法害死我,我又怎么能防?还不如好好吃饭。想到这里,我开始大吃特吃起来。 周斯年看我大快朵颐,笑着说:“这么饿?”我说:“换你地牢里关几天试试。”想起我为什么会被关在那里还是不清不楚,转头看周斯年,他正夹起一块鹿肉,认真的品味,好像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 “我为什么会被关在地牢里?”周斯年不答。我又问了一遍,他还是不肯说话。我生气把筷子摔在桌面上。 周斯年放下鹿肉,看着我:“你把这事忘了吧。” “为什么?” “我只能告诉你,这是一桩皇室丑闻。”周斯年顿了顿,说:“你的丑闻。”声音变冷,表情也变冷:“所以也几乎没人知道,你不要想着去问别人。”站起身来,走出门去。 我愣住了。我的丑闻? 我追出去,他站在长廊中,我只能看到他英俊的侧脸,眉头紧皱,嘴唇紧紧的闭着。一动不动,只有睫毛微微抖动着,还有胸腔在起伏不停。 我这一刻好害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真的生气了。我轻轻走近,怯怯的拉他的袍袖。 他好像很不习惯我这个动作,不过态度还是缓和了下来,轻轻的把我揽在怀里,一声叹息。 良久,他说:“吃饱了吗?咱们去公主府。”偷眼看他,好像表情已恢复正常,我悄悄松了口气,连忙说:“我吃饱了,这就让清扬给我拿衣服过来。”为了讨好他,我没敢提青青,而是听他的话,让清扬来。 他说:“不用换了,把头发盘起来就行,不要戴首饰。” 我惊讶的看他,他说:“现在是国丧。” 国丧? 周斯年看着我,说:“你父皇,在我们大婚那天,也就是你被关进地牢那天,驾崩了。” 他这段话,信息量太大了。 地牢,丑闻,大婚意外,父皇驾崩。 我突然觉得好恶心,内心的悲痛翻江倒海。 终于忍不住,扶着栏杆吐了起来,不仅吐光了胃里的食物,连绿色的胆汁也吐出来,最后,吐出一口鲜血,才算停止。 清扬已经过来,帮我拍背,扶我在石凳上坐下,还体贴的帮我垫上了棉垫。我感激的看她一眼,接过悠悠递来的热水,漱过口,又喝了一口,才喘过气来。 清扬吩咐悠悠:“去煮点姜糖水。” 听了她这句话,我鼻子一酸,在家里时,我也曾经吐过,妈妈也给我熬了姜糖水。 我不禁搂着清扬大哭起来。 清扬边陪我掉眼泪,边扶我到卧室躺好,等悠悠端上姜糖水,又喂我喝下,周斯年走进来,挥手让清扬下去。 我不敢看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把身子转向墙壁,蒙上被子。 周斯年在我身后坐下来,幽幽花香让人心安。他的声音依然是那样低沉而有磁性:“胜蓝,你父皇的死和你没有关系,你不用这么自责的。” 我的心一松。 原来我这样难过,是为了这个。我不了解,但周斯年了解。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拉着他的胳膊:“年哥,”一说话忍不住的哽咽:“究竟是怎么回事,求你告诉我好吗?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有你”说着,心头一酸,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周斯年把我抱紧,说:“那天发生了很多事,你听我的话,相信我,我能护你周全的。” 我央求说:“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好不好?我什么都不,不记得了。” 周斯年深深的叹气,说:“我也不知道全部过程,只能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我们相识于五年前的太阳城,一起在江湖中游历了两年多,三年前,我父母找到我们,把我们一起接到京城,周斯年做了司马,掌管军政。接下来的事好像一切顺理成章,皇帝赐婚,建府,周斯年一切如烈火烹油,成为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周斯年自小父母双亡,父皇母后没有儿子,所以待周斯年非常好,形同亲子。大婚是在皇宫进行的,这一天风刮的非常大,皇宫里不知怎么回事着起了大火,火借风势,很快蔓延开来。 正是在这场大火里,新娘不见了,他急忙到处寻找,却找不到,后来看到新娘留书,才知道新娘子不想成婚。称她“心中已有他人。”也就是说,新娘逃婚了。 父皇是那一晚吸入过多的烟尘,导致旧病复发过世,母亲也一起去世了。 周斯年说到这里,眼眶发红湿润了。 “父皇母后的死,是意外,与你没有关系,他们不知道你逃走的事情。” “你是被谁关进地牢的,我不知道,我接到消息见到你时,你已经是当时的境况了。” “外界没有人知道这个意外,他们只知道你在大火里差点丢了性命,一直昏迷,昨日方醒。” 我问:“那么,现在朝中是谁继承皇位?” 周斯年回头看看我,说:“国不可一日无君,父皇无子,皇位当然是兄终弟及,由皇叔继承。” 。 第八章 当今皇上,十八皇叔

“皇叔?”我心里觉得,所有的事都那么蹊跷,怎么着火了就把皇帝皇后都烧死了?这个皇叔是既得利益者,太可疑了。 周斯年看我沉吟不语,说:“是十八皇叔辰王,父皇最小的弟弟,一直在边关戍边,你可能没见过他,所以不记得他。” 原来他以为我不吭声是想不起这位皇叔了,其实我谁也不认识。 “那我能见见他吗?”我说。 周斯年笑说:“他现在是皇帝,哪里是说见就能见的。” 这时,悠悠欢快的声音在外面禀报:“城主,邱家的哥哥姐姐来了。” 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单纯的喜悦,让人听了心情舒畅。 周斯年也笑了,对我说:“怪不得你喜欢身边有小孩子,真是听着声音就舒服啊。” “邱家的哥哥姐姐?”我惊讶的问,“花匠邱伯的孩子吗?”我在这里,可真是个透明人啊。 “是啊,你着急过府,不就是想帮邱伯找他们两个吗?”周斯年温柔的抓住我的手,“怎么不让我帮你找呢?” 我语塞。 周斯年扶我站起来,走到外面,看到悠悠正兴高采烈的和两个年轻人说话,这两人穿着同样的青衣皂靴,腰里别着腰刀,额头上勒着红色的发带,看起来颇为英武。 看到我们两人出来,他二人跪倒在地,哥哥说:“多谢城主让我们亲人相见。”妹妹说:“爹爹在外面,想来叩谢城主,因城主没有传,不敢进来。” 周斯年“呵呵”笑着,说:“让邱伯进来吧,咱们关起门来都是亲人,不用这么拘礼,你们也起来吧。” 不多时,邱伯进来,不再拜见“公主殿下”,而是和他的孩子们一样,对城主千恩万谢,一时之间,我觉得自己就是个透明人,外人。 周斯年说:“邱伯,要不是夫人对我提起你的事,我哪里知道,你千里迢迢的来看孩子们呢?” 邱伯父子三人好像这才看见了我,齐声说:“多谢夫人。” 我无言以对,这邱家兄妹,不是公主近侍吗? 周斯年说:“邱伯,你老家也没什么人了,孩子们都在公主府管事,以后你就搬到公主府,帮孩子们做点事。” 邱家父子眼看又要跪地谢恩,周斯年一扬手,说:“这是夫人照拂你们,公主府的一应用度,都是夫人的分例。” 邱家父子这才把头调转过来,叩谢我这位夫人。 邱家父子走后,周斯年说:“太阳城的人为人赤诚,他们也是和我亲近一些,你别在意。” 我说:“怎么会呢?他们对你这么忠诚,我看着很羡慕呢。” 周斯年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说:“羡慕什么?他们对我忠诚,就会对你忠诚,在他们眼里,你我是一体的。”他顿了顿,轻轻地说:“我的就是你的。” 听他深情的说出这句话,我哽咽不止。这天地间,只有他,站在我身边。 这时,一位侍卫匆匆进来禀报:“宫里传城主与夫人现在入宫。” 周斯年皱起眉头。 清扬拿着周斯年的官袍走进来,几个侍女服侍他换衣绾发,清扬则把我的头发用白色丝带绾出了一个略有些繁杂的发式,又在我的白色长锦衣外,披一件白色的敞口纱衣。 周斯年也已穿戴好官服,戴好发簪。紫色的官袍,再配上他严肃的表情,让我莫名的感到紧张。 “宫里正在举行丧仪,你作为先帝唯一的子女,是必须到场的。”周斯年拍拍我的手,安慰说。 “唯一?”我惊讶,“父皇只有我一个孩子?” 周斯年已经习惯我的失忆,点点头。 门口停着两辆马车,清扬与悠悠上了后面一辆,我和周斯年坐第一辆。拉车的马只有两匹,形体俊美而健壮,马蹄嘚嘚敲击着地面,溅起阵阵沙雾。 街市上很安静,到处挂满白幡,一片萧瑟。偶尔有行人,也是行色匆匆。马车徐徐驶过,声音寂寥而单调。 行了不多时,前方现出一大片府邸,周斯年说:“那里就是你的府邸。”只见朱红色的大门透着古韵,正上方的黑金匾额上,苍劲有力的写着五个大字:“镇国公主府”。我透过车窗的帷幔,看着这几个字。只怕“镇国”二字,要慢慢变为一个笑话了。 父母双亡,继位者是从未谋面的皇叔。 正想心事,周斯年说:“到了。”只见坐落在树丛中的宫殿,露出一个个琉璃瓦顶,恰似一座金色的岛屿,呈现在眼前。 宫殿金顶、红门,这古色古香的格调,使人油然而生庄重之感。那飞檐上的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 只是现在,也是挂满白幡,远远就听到哭声震天。 在这里,我见到了十八皇叔,当今皇上。 十八皇叔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一身黑衣也掩不住他卓尔不群英姿。天生一副君临天下王者气势,英俊无匹的五官仿佛是用大理石雕刻出来,棱角分明线条,锐利深邃目光,不自觉得给人一种压迫感。 周斯年沉静优雅的上前,躬身跪拜:声音依然是让人心安的低沉而有磁性:“臣周斯年叩见皇上。”我也随着一起跪下行礼。 “平身”,只听皇帝说,“赐坐。”声音浑厚而洪亮,和周斯年的声音形成鲜明对比,一听就是在军营待久的人。 “听说胜蓝公主受伤昏迷,现在可好了?” 我急忙答:“臣妾已经没事了,谢皇上关心。” 皇帝说:“公主还没有到灵前去拜过吧?”不等我回答,转身对身边的一个非常清秀的公公说:“你带公主去灵堂。” 随着这位公公越往里面走,哭声越是凄惶,我不由悲从中来,开始抽泣起来,清扬和悠悠急忙上前搀扶着我。 这时,一个美貌佳人,踉踉跄跄的跑过来,一双美丽的凤眼哭成了桃核,直扑到我身上,声嘶力竭的喊:“公主救救我呀!救救我!” 几名宦官赶到,拉住那女子,对我施了一礼,对那女子说:“圣上旨意,谁也违逆不得!” 那女子哀哭着,一双手伸向我,眼睛里满是绝望的乞求:“公主救救我!” 我欲言又止,我已经不是昔日的“镇国”公主,宫廷里的是是非非,还是躲的远一点最好。 。 第九章 殉葬

那女子不屈不挠的边挣脱宦官的拉扯,边凄厉的喊着:“公主殿下,妾已怀龙裔四个多月,妾不能殉葬,不能殉葬啊!” 我一惊,不能控制自己的喊道:“住手!” 清扬在我耳边低呼:“夫人!” 我不用回头,就能感觉到她担忧的眼神,闭了一下眼睛,深吸一口气。 但是,如果这女子所言不虚,这个孩子,就是我的弟弟或者妹妹了,无论如何,我也不能不管。 我慢慢的走上前去,冷冷的问:“怎么回事?” 那几个宦官放开那女子,有一个看服制应该是个小头领的宦官,跪下回说:“启禀公主,圣上有旨,所有先帝妃嫔,凡没有子女者,依照祖制,一律殉葬。” 我朝祖制,是后宫嫔妃,没有子女者,一律出家,不愿出家者,殉葬。 父皇只有我一个孩子,我母亲已死,皇叔的这个旨意,就是要父皇的所有嫔妃,一律殉葬。 我背上冒出森森的凉意。 怪不得哭声如此凄惶,原来整个后宫,都在为自己哭丧。 我打量面前的女子,虽然她穿着宽大的丧服,却还是能看出小腹微微隆起的。 “皇上的旨意,是没有子女者,此女分明已有身孕,”我没有勇气说出“殉葬”二字,忽略了,“你怎能这样曲解圣意,辱皇上清誉呢?” 那宦官忙分辨:“奴才不敢,只是丽采女有孕一事,太医院没有记载,奴才只是按名册行事,请公主明察。” 丽采女不停的抽泣,嘴唇哆哆嗦嗦的说:“妾的确身怀龙裔,可传太医验明。如有欺瞒,妾愿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传太医。” 就这样,在这个路边的凉亭,太医陈显仁来到。 陈显仁是太医世家子弟,年纪轻轻就做了太医院院判。这是个皮肤很白的年轻人,因为皮肤白,清秀的五官看起来便份外鲜明,尤其是双唇,几乎像涂了胭脂般红润,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起来既聪明又骄傲。 他一见到我,就神情激动的跪倒,一揖到底:“参见公主殿下,果然是殿下来了。殿下身体可好?” 我不认识他,看他这样激动,这样亲热,应该是旧相识,遂微微一笑,答谢道:“我很好,多谢陈院判记挂。”指了指丽采女:“劳烦陈院判给这位丽采女把把脉。” 陈院判答应一声:“喏。”用一块布盖在丽采女手腕上,低头凝神诊脉。过了一会儿,回禀道:“的确是喜脉,大概有四个多月了。” “有劳陈院判了,还请陈院判能禀明皇后娘娘,给丽采女一个妥帖的安置才好。” “公主殿下,”一直没有说话的,奉皇帝旨意带我去灵堂的总管夏公公说话了,“陛下尚未立后,后宫现在由张荣华掌管。” 荣华?这宫里最高品秩的女人,居然只是四品荣华?这个十八皇叔,当真是与众不同。 夏公公看起来很年轻,肤色白里透红,声音很圆润,像极了女子。他是一直跟着皇叔的,是皇叔不折不扣的心腹。 “荣华现在正在太和宫守灵,公主可以带陈院判和丽采女一起去的。”夏公公柔声细语的说。 “好啊。”我答。夏公公的声音很有感染力,让人生怜意。 陈显仁躬身道:“殿下,微臣可否请一下脉?” 我问:“为什么?” 陈显仁道:“殿下以前在宫中,微臣都要定时请平安脉的。” 我点头,他跪在地上,依然像为丽采女诊脉那样,铺上一块布,低头凝神,只是,时间要长的多,神色时而凝重,时而困惑。 我问:“有什么事吗?但说无妨。” 他摇摇头:“微臣一时也说不好,殿下平时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我摇头:“没有。” “夜里睡得安稳吗?做噩梦吗?” “噩梦?”我努力的去想,可是,好像以前记得很清楚的梦境,现在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我好像做过噩梦,只是不记得了。” “不记得梦也很正常”陈显仁居然抓耳挠腮起来。看他突然这么萌,我不禁“扑哧”一笑。 陈显仁不好意思的正了正被抓歪的帽子,也笑起来。 他说:“微臣能定期去府里为公主请脉吗?”他又抓抓脑袋,自言自语:“好像哪里不对劲” 我笑说:“好啊,你来就是了。” 这样边走边说,不多时,来到太和宫。 我父母亲的梓棺,就停放在这里。 披麻戴孝,走进灵堂,果然,这里的哭声,比之刚才,反而少了很多。没有什么亲人守灵,和尚道士的不少,管事干活的不少,但脸上都是漠不关心的公事公办。虽然我没见过这一世的父母长什么样------我有点认定胜蓝是我的前世,现在,看到这表面的浮华,真正贴心的有几人呢?不禁悲从中来,扑到棺前,大哭一场。 是啊,父皇的妃嫔们,已经命在旦夕,没有儿子继承皇帝位,几个弟弟也死的死,贬的贬,只有十八皇叔十几岁就去了边关封地,才保命到如今。到现在,兄弟已经二十年没见过面了。 皇叔肯为他们办这么大的丧事,没有草草掩埋,无论他是为了什么,我心里已经很感激了。 张荣华走过来,扶起我,低声劝慰着。 张荣华肌肤微丰,合中身材,温柔沉默,观之可亲。只是和十八皇叔的绝世容颜比起来,真是黯然失色了。 我朝真是盛产美男子啊。 果然现世的花痴属性实在太多,在前世这么应该悲伤的时刻,依旧口水直流的欣赏着帅哥。 张荣华说了一些节哀顺变之类的套话,又问候完身体是否大安,终于说到丽采女。 。 第十章 丽采女被赦免

张荣华说:“丽采女的事情,原是本宫疏忽了,多亏公主提醒,不然,可就铸成大错了。” 我急忙躬身说:“臣妾原不该过问的,只是念在她怀了父皇那么点骨血,才想来求娘娘一个恩典。” 张荣华说:“公主真是过谦了,按规制,怀了龙裔,正该妥善安置的。”回头对陈显仁说:“你去安排一下,给所有人都诊诊脉,看还有没有像丽采女这样怀了龙裔不知道的。”陈显仁答应着去了。 我开心的说:“多谢娘娘,娘娘真是宅心仁厚。” 张荣华笑而未答。 就这么跪着,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我中午吃的东西全吐了,还吐了血,后来匆匆忙忙赶到宫里,又吃了惊吓,这会儿只觉得头晕目眩,胸肋和腰腹都痛的要死,冷汗直冒。 夏公公过来,说:“皇上请公主去进晚膳。”我答应着站起,只觉得嘴唇发凉,眼冒金星,直接晕倒在地。 等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床边悬着白色的纱帐,帐上绣着几株海棠花,不知身在何处。淡雅的熟悉的花香传来,周斯年正坐在床边,大觉心安。 只见陈显仁正垂手站着,说:“公主这是病后体虚,脾胃不健,气血乏源,致心肝失养,元神失主,故而发病。” 周斯年说:“那就请陈院判拟个方子来吧。” 待陈显仁出去,我喊:“年哥,”却觉得全身没有力气。 周斯年打开帐子,高兴地说:“你醒了?觉得怎么样?太医来看过了,过一会儿吃过药就舒服了。” 我有气无力的想摇头又怕头晕,说:“我才不要吃药,我就是饿了。” 这时,听到一声爽朗的“哈哈”笑声,却是皇帝李朝宗。我心里一惊,急忙要起来,不想又是一阵头晕,只能躺下。 “贤侄女不用多礼,”李朝宗笑着,对周斯年说:“以前只听说我这个皇侄女霸道的很,没想到这么有趣。” 周斯年说:“让皇上见笑了,胜蓝至情至性,如果有什么冒犯皇上和娘娘的地方,还请皇上和娘娘多担待。” 为什么周斯年要这么说?莫非是丽采女的事,皇上不允? 我一急,从床上坐起,忍住头晕目眩,从床上滚了下来,跪在地下。 周斯年吃了一惊,过来扶我,我跪正了,说:“皇上刚才喊臣妾皇侄女,让侄女好生感动,多谢皇上。”说着,我深深嗑下头去。 李朝宗淡淡的说:“你本来就是朕的侄女,难道你还怕朕不认?” 我急忙说:“侄女唐突了,侄女新丧双亲,正自六神无主,现在皇叔一声侄女,让侄女心里好生温暖。” 李朝宗叹气,语气慈爱的说:“这么大的变故,你一个小孩子,难为你了。好在有周卿,朕也就放心了,好好将养身体吧,”他的语气突然转向严厉,“不要总是劳心费神。” 我心里有些忐忑,但话却不能不说:“侄女明白,那丽采女奉了皇上恩旨,要陪父皇上路的,只是,她怀了父皇的骨血,求皇上开恩,能宽限她几个月性命。” 说到后来,我又忍不住哽咽起来。 李朝宗说:“你不是已经禀过荣华了吗?朕本来就说,没有子女的嫔妃才殉葬啊。” 我一听,心中大石一下子放下,开心的笑着,叩谢皇上。 李朝宗不满的声音从上面传来:“你现在也是一品诰命,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成什么体统?” 吓得我急忙收住笑脸,屏气凝神:“是。” “你身为公主,没学过礼仪吗?”我不用抬头,就能感觉到李朝宗那张阴的能拧出水来的嫌弃脸,“连跪都不会跪吗?怎么总是在晃?” 我在晃吗?是了,太饿了,不由自主的晃。我只好匍匐在地,答:“是。” 一是这样可以不晃,再就是希望以这样的姿态,熄了李朝宗的火气。 李朝宗的语气里总算没了指责,“你既嫁于周卿,以后就好好安心在家服侍夫君,操持家务,为周家开枝散叶,才是正经。” 说着,语气又开始严厉:“如果还像从前那样任性妄为,不守妇道,朕决不姑息,绝不容忍任何败坏皇家声誉之事发生。” 他的声音不怒自威,像是有泰山压顶之势,我一动不敢动,唯唯诺诺的回答:“是。” “起来吧,你现在是周夫人,朕虽有心替皇兄管教你,但也不想扫了周卿脸面,你自己好自为之。”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委屈,站起来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多亏清扬上前扶住。 不敢抬头,只看见地下好多腿,李朝宗和周斯年还好,可里面还有许多奴才和宫女的腿,还有刚刚见到我,就“殿下”长“殿下”短的陈显仁。 我的脸上**辣的,什么“任性妄为,不守妇道,败坏皇家声誉”,每一个字都是一记耳光啊。我强忍着喉头的哽咽,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李朝宗吩咐夏公公:“传膳。” 晚膳只有我们三个人,李朝宗自己一席,我和周斯年,按我朝规矩,公主是比驸马地位高的,但是我却被安排在周斯年的下首。 我的心情坏到了极点,胃疼的要命。 刚刚被当众加了那么多莫须有的罪名,现在又这样安排,是要剥夺我的公主地位吗? 公主就算外嫁了,也是正一品诰命,而周斯年,却只是正三品司马。 是谁想杀人了,就搬出,而且篡改了祖制?现在,祖制不合自己心意了,又把祖制扔到九霄云外了。 周斯年从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 我恳求李朝宗:“陛下,臣妾头痛的厉害,能否让臣妾下去休息?” 李朝宗皱眉,挥手:“你下去吧。” 我躺在床上,胃疼,头疼的直冒冷汗。 陈显仁来了。 他没有带来药,却提了一个食盒。 隔着纱帘,看他把食盒交给清扬,听他说:“姐姐多劝劝公主,凡事都要想开些,身体才能慢慢养好,我去给公主煎药,等公主吃过饭就送来。”不由心里充满了感激,也不再那么的气愤了。 。 第十一章 我多管闲事了

清扬拿出食盒里的饭菜,有一碗红枣粥,四个豇豆酱肉包,一碟拌香干。一看就是普通人家的家常菜,闻着好香啊,我快饿死了。 把这些饭菜消灭掉,陈显仁送药来了,我说:“谢谢你,饭真好吃,谁做的?” 陈显仁说:“是家母。” 我说:“那有劳老人家了。” 陈显仁有点奇怪的看看我,说:“家母很记挂公主,还想着到府里探望公主呢。” 我看陈显仁的样子,只怕自己又有“失忆”的事情需要记起了,无奈的对陈显仁说:“陈院判,我有好多事都想不起来了。比如,我和令堂,是不是非常亲密的关系?” “想不起来?”陈显仁眉头紧锁,“公主的脉象,有些奇怪,可微臣实在才疏学浅” 陈显仁说着,来回的踱步,又开始抓耳挠腮。 这时,周斯年回来了。 “陈院判也在?”周斯年笑着招呼:“公主的病情怎样了?” 陈显仁这才想起,一拍脑门:“哎呀,我是来给公主送药的,可别冷了。” 我奇怪的说:“我都已经喝完了呀!” 陈显仁以手扶额,不好意思的说:“微臣只顾琢磨公主的脉象了,都给忘了。” 我看看周斯年,又想起刚刚发生的不愉快,心里酸楚,说:“陈院判,以后别再微臣微臣的了,我哪里担当得起。” 周斯年背对着陈显仁,非常严厉的瞪了我一眼,他还没有这样严厉过,我委屈的鼻子一酸,又想掉眼泪。 周斯年回头对陈显仁说:“陈院判,这是今天当值吗?” 陈显仁说:“不是,只是家母记挂公主,做了一些家常便饭,差微臣送来。还有公主的药,也要今晚吃下,所以才又进宫来。” 周斯年说:“多谢多谢。妈妈身体可好?” 妈妈?原来陈显仁是我的奶哥。 陈显仁说:“多谢记挂,托大人的福,家母身体很好。只是,”他看了看我,说:“就是牵挂公主,不知能不能去府上探望。” 周斯年点点头,说:“当然可以。” 陈显仁走后,我自顾自的让清扬帮我卸妆,换上睡袍,躺在床上,脸面向墙壁。 周斯年在我身边躺下,从后面搂住我,用下巴轻轻的蹭着我,说:“委屈你了。” 我鼻子一酸,赌气要推开他,却推不动,索性转过身子来,用拳头使劲捶他,他也不躲,只紧紧抱着我,轻轻的拍着。 我委屈的说:“他骂我你也不替我说话!” “我说了也没用啊。”他无奈的叹了声气:“说不好就火上浇油。” “我们明天就回府,后面的丧仪,你不用参加了。”周斯年轻抚我的背,“我跟皇上说了,你身体没有恢复,需要在府里静养。以后,你还是深居简出吧。” 我接上他的话茬,愤愤的说:“嗯,深居简出,服侍夫君,操持家务,开”忽然想起了什么,脸热热的,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开枝散叶,”周斯年“哈哈”笑起来,“他说的不对吗?” “不是。”我想的是李朝宗下边说的那两句话,心里又委屈又伤心:“我做什么了?当着那么多奴才的面,说我任性妄为,不守妇道,还说我会丟皇家的脸。”鼻子一酸,眼泪涌了上来,憋了那么长时间的委屈,终于可以发泄出来。 周斯年沉默不语,只是揉我的头发,任由我把鼻涕眼泪都摩擦在他的睡衣上,过了好一会儿,听我哭声渐弱,说:“我在进宫的路上,就告诫你谨言慎行,不要多管闲事,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我哑住,一路上我都在想心事,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你触他逆鳞,这样口头骂一顿,已经是万幸了。” “逆鳞?为什么?丽采女怀孕了,按规矩不能殉葬的。” “规矩?”周斯年笑:“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在宫里活下来的?皇帝的心意,才是真正的规矩。” 我明白他说的话,可是,想想今天发生的事,我说:“丽采女怀了我父亲的骨肉,那是我的亲弟弟妹妹,就算是触犯了皇上,我也不能不管。” 周斯年抬起我的脸,一双眼睛在黑暗里闪着黑曜石般的光芒,他审视着我,仿佛要看进我的心里去。 良久,他说:“你知道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面,有多少枉死的皇子公主?区区一个采女的孩子,算得了什么?” “以后,不要再接近丽采女和她的孩子,”我一急,待要反对,他却不给我插话的机会:“那丽采女能怀了孩子,还能活下来,她就不是等闲之辈。” 我心里明白周斯年说的对,那丽采女,分明就是在路边等着我的。 可嘴上还是不服输,小声说:“让那么多人殉葬,祖制不是这样的。” “皇上不是嗜杀之人,”周斯年的声音里充满了感情,“他要杀的人,都有必死的原因。” “你跟皇上,看起来关系很好啊。”我试探着说。 “皇上的封地,和太阳城毗邻,我们认识二十年了。”周斯年平静的叙述着,仿佛不是在叙述皇帝,而是一个自己多年的老友,“那年,我只有十一岁,皇上十六岁,还只是一个郡王,我们一起读书,练武,他就像我的一个兄长。” “所以他欺负我你都不替我说话。”我撅嘴。 周斯年笑起来:“他是你亲皇叔,骂你也是管教你,我替你说什么话?” “那他为什么要让父皇的嫔妃都殉葬呢?”周斯年不肯回答了,打了个哈欠:“我困了,夫人。” 我不依不饶,想想倾国倾城的皇上,和那么普通的张荣华,太不配了,八卦心起来,爬到周斯年身上:“那为什么他没有皇后娘娘呀?”为防止他睡着不理我,我把手伸进他的衣服,挠他的痒痒。 周斯年哭笑不得,一下子把我翻到身下:“你招我是不是?” 说着,嘴唇凑过来,“别说话。” 我又感觉到他身上炽热的温度了,想起昨晚的事,不由面红耳赤起来:“别,国丧” 然后,就感觉整个人都被他填满了。 。 第十二章 真正的心安

可我父母的尸骨未寒,他们就停放在不远的太和宫。我开始使劲推周斯年:“不行,年哥,我有热孝”可他不理会,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用一只手抓住我的两只手腕推向头顶,我使劲挣脱却挣脱不了:“周斯年!”我心里升起一阵阵的怒气,“你放开我!” “别闹,宝贝。”他的声音游丝般在耳边响起,带着满满的****,像魔咒般,邪魅而诱惑。他顺势咬住我的耳垂,轻轻吮吸着,长发散落在我的脸上身上。丝绸般的触感,随着他的动作,像蚂蚁,痒。 这人,是我的克星么?感觉周身都被裹在他的气场里,全世界都是他的淡淡花香。 热浪来袭,一浪高过一浪。我如一叶孤舟,随波逐流。 他早就放开了我的手,只是我现在只想紧紧抓住他,生怕一松手,就会掉进深渊里。 “年哥年哥”我呢喃着,回应我的,是他炽热的吻和温暖的怀抱:“宝贝,我在这里。” 当一切平静下来,愧疚感袭来,我趴在枕头上,哭了起来。 周斯年奇怪的问:“你怎么了?” 被他这个“怎么了”彻底激怒。 “我怎么了?”我一下子坐起,盯着他的眼睛,浑身发抖,愤怒的说,“我爹娘死了,你却这样!我有孝在身的!” 周斯年看起来好像刚刚意识到这一点似的,有点尴尬的样子,道歉说:“对不起,我对中土的风俗一直不太懂。” 我想起他说过太阳城是化外之地,虽然觉得不怪他,可还是扭过身去,不再理他。 他在我身后说:“都道歉了,别生气了。”把我身子扳过来,搂在怀里。幽幽的花香让人心里非常安宁,清澈的眼神也让心生怜惜。 “睡吧,不是刚才就困了吗?”我低声说。 周斯年笑了笑,亲亲我的脸:“好的,今天太累了,睡吧。” 我心事重重的躺下,周斯年已发出低低的鼾声。 他的睡相好甜,像个宝宝,和白天的周斯年完全不像一个人。 我用手指逗逗他垂下来的睫毛,他吃痒不住睡梦里用手揉揉,翻了个身,又睡了。 看着他的后背,觉得自己好爱他呀。再说,怎么能完全怪他呢? 我坐起来,轻轻下床,自己穿好衣服。我想去太和宫,明天就要走了,今晚,我想去守父母一晚。 临走,帮周斯年把被子盖好。 没想到被他拉住了手:“你想去哪儿?” 声音里满是焦躁。 “我想去太和宫。”我低声说,“我睡不着,我心里”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周斯年默默的用手帕帮我擦泪,低声说:“我十一岁时,父母就去世了。” 我心里一疼:“也是一起去世的吗?” 他点点头:“是的。” “太阳城当时并不叫太阳城,而是两个部族,我们这里盛产药材,他们那里盛产宝石。因为我们这里与中土毗邻,可以直接和中土通商。他们也想要这条商道,所以经常火拼。我父母就死于其中一次火拼。并且,他们的遗体,也被仇人扣下,不肯还给我。” 周斯年双眼眯起,陷入痛苦往事的回忆。我起身为他倒了一杯茶,他喝了一口,继续讲:“我的心情当时应该和你现在一样,要做点什么,才能心安。所以,明知不敌,还是带着全族的男人,穿上孝衣,要夺回父母的灵柩。” “是辰王,也就是当今圣上,阻止了我。他问我,这么做能让父母活过来吗?” 我答:“不能。” “能让全族人过上好日子吗?” “不能。” “那为什么要做呢?” “为了心安。” “那你九泉之下见了父母,要怎么对他们说呢?能心安吗?” “我知道不能。所以,我放弃了复仇,用那条商道的无偿使用权,换回了父母遗体。在辰王的帮助下,用了十年时间,组建了一支真正的军队,统一了太阳城。 现在,太阳城的百姓们生活富足,再也没有战乱。为了报答辰王,我在中土内地,建立了很多医馆,太阳城所产药材,全部拿出来做善事。我想,父母在天有灵的话,一定会很欣慰,我也真正心安了。” 周斯年拉住我的手,继续说:“你父皇当年赐婚,把你许配给我,他说,希望你能一生幸福。你要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九泉之下,又怎么对父皇说呢?” 我心里好失落,说:“原来你对我好,是父皇嘱托的,不是因为爱我。”眼泪又想滴下来,不想被他看见,强自忍住。 他笑起来:“你这个傻子,如果父皇不是看出我对你的心意,怎么可能赐婚,把他唯一的孩子交给我呢?” 我开心极了,破涕为笑,眼泪也随着掉下来。 周斯年笑着说:“一品诰命,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成何体统?” 我撇嘴说:“一个皇帝,管女人家哭笑。” 周斯年也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认真的说:“这个皇宫里面,发生过一些事情,牵连到你,你还能记得吗?” 我摇摇头:“不记得了,我好像什么具体的事都不记得了,但是,学过的书,弹过的曲子什么的,倒是没忘。” 周斯年笑着说:“要是都忘了,就不是忘记了,而是变傻了。” 拿起水杯递给我:“水冷了。” 我接过去帮他倒上新茶递给他,他喝了一口,说:“不记得也不是坏事,你只需要记得,这个皇宫,现在对你来说是需要很小心谨慎的地方,像今晚这样冒失,有可能会丟了性命的。” 我吓了一跳,虽然做的时候就知道很冒失,但真的听周斯年把后果说出来,还是害怕的厉害。 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叹气说:“这皇宫里的人,哪个不是小心翼翼的活着,我以前,也不过是仗着父母撑腰罢了。” 。 第十三章 外戚与宫廷

临行前去辞了李朝宗,这次,他总算没有再挑我的刺,只是用嫌弃的口吻嘱咐:“回去多养养身体,这个样子,能干什么?” 我当他是关心,真心谢过了,他总算不说什么了。 又多嘴说了一句:“不知荣华娘娘”我本想应该辞一下张荣华,说到一半又觉得自己多事,闭嘴不言。 李朝宗说:“不必。” 马车一出宫,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周斯年问:“要不要去公主府看看?” 我摇摇头,我不想再看见公主府,我这个样子,算什么公主,更不是什么镇国公主。 他说:“不去也罢,公主府那边,有老付在打理,他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虽然有些手脚不干净,不过,既然你喜欢用他,他应该也有他的好处。” 我听他语气里颇多不屑,说:“你的意思是说,这个老付你看不上。” 他呵呵一笑,说:“我不是看不上,而是不屑一顾。” “他怎么了?” “贪污,做假帐,偷东西,”他不屑的说,“他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哄你开心。” “那你什么意思啊?” “把他换掉吧,”周斯年说,“我让老许再给你另外物色一个好管家。” 我一听,急忙回绝:“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公主府能有多少钱让他贪。” “一千封邑,我的殿下。你要拿来养蛆虫吗?” 我对一千封邑能出产多少钱不知道,就是觉得不能什么都让周斯年插在里面,连我的私人小金库都要管。 “再换一个人也不见得就不是蛆虫,”我说,又觉得也不能白让老付这样贪我的钱,就说:“让你那个老许,帮我查查老付的账,再做一个新章程出来,不就可以了?” 周斯年笑道:“你以为老许是大闲人啊?他是我太阳城京城地界的大总管,还兼管着咱们府里大小事务,哪里有闲工夫替你查那点烂账,我说的你不信,那就当你养了条狗吧,小心些,别被他咬了。” 说到最后,露出不渝之色。 我不想和他争吵,急忙岔开话题:“太阳城很多生意吗?” “太阳城人丁兴旺,这么多人要吃饭,要生活,那点弹丸之地哪里够?只能往中土发展了。” “说起来,你是化外之人啊,居然还能官居三品。真是奇迹。” 他说:“当年我答应过你啊,只要你肯嫁我,我就献城称臣,我现在已经不是化外之人了。” 我笑道:“有这等事?原来你的司马,是用太阳城换来的,不是什么真本事嘛!” 他说:“做司马的人,都得有真本事?” “司马是掌管军政的,没有真本事,国家岂不乱套?” “我倒是觉得,越是高官,越活得逍遥一些才好,别那么多本事折腾。” 我不以为然,说:“想逍遥,向皇上辞官回家多好,你又不缺钱。” 他说:“我还真的想辞官回南,可皇上要让我做相。” 他神情很平静,看不出是不是高兴。我说:“你好像并不在乎这个相位。” 周斯年说:“怎么会呢?我在乎的。” 他说:“你知道现在国家成什么样子了吗?” 我摇摇头,没想过。 他伸头出去,吩咐车夫:“去城西。” 站在京城西侧的山头,可以望见大片大片的良田,几个农人正在耕种,一幅田园牧歌的好风景。 我不解的看他,想他不会这么有闲情雅兴,带我来看风景。果然,他指着面前的一大片土地,说:“这片土地,是武成候杜家的。” 走过一片山岗,又说:“这片,是卫国公魏家的,”顿了顿,说:“也就是你舅舅家。” 我笑说:“我还不知道自己有这么显赫的舅舅呢!”周斯年却毫无表情,严肃的说:“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你舅舅仗着自己是皇后母族,巧取豪夺,荒淫越制。重用贪暴之吏,刑戮妄加,致使民怨沸腾,亡逃山林,转为盗贼。” 我看他严肃的样子,怯怯地说:“那武成候呢?”“武成候是杜太后侄子。”周斯年说,“这些外戚豪强,连你们李氏皇族都要让三分。” “魏家是我舅舅家,那杜家呢?” 周斯年无奈的苦笑:“你连自己的这两门亲戚都不记得了?你母后是杜太后的亲外甥女。你和你那些表兄弟,比亲兄弟感情还好。” 我一下子来了兴致,问:“什么时候能见见他们啊?” 周斯年笑道:“以后肯定会见到的,这魏家和杜家,到了第三代,人丁兴旺,只怕你到时候都分不清楚谁是谁了。” 我不解的说:“那为什么父皇只有我一个孩子呢?” “父皇后宫很乱,魏皇后权势很大。”周斯年叹息说,“父皇是最仁慈的人,仁慈的总有一些宵小之徒欺他。” 我没听明白他的话,说:“你能不能讲明白一些啊,什么后宫很乱?皇后权势本来就是后宫最大的呀。” “所以后宫嫔妃才结党,有投靠皇后的,也有反对皇后的嘛。” “皇上不会是因为这个,才让父皇的嫔妃殉葬的吧?” “你父皇的嫔妃,已经没几个活着的了,活下来的,没有一个是不该死的。” “那,丽采女呢?” “不知道,丽采女地位太低了,可能她真的是个意外。”他回头冲我笑笑:“可能你这次真的做了件好事吧。” 。 第十四章 姨娘

“但愿如此,”我幽幽的说,“世间男子,为什么都要娶那么多女人呢?如果父皇专心对母后,后宫想乱也乱不起来呀。” 他笑道:“皇家当然要开枝散叶,只有你母后一人,她能生几个孩子?” 我说:“现在后宫一堆女人,还不是就我自己?” 他不以为然的说:“那是意外。” 我看他的样子,好像很不赞同我说的话,想起李朝宗的“开枝散叶”来,问:“你除了我以外,还有多少女人?” 他不回答我这个问题,拉着我说:“我们回去吧。” 我一边被他拉扯着往前走,一边不屈不挠的说:“这件事对我很重要,你必须告诉我,这些事我总要知道的。” 他停下来,说:“当初我答应过母后,娶了你以后,不再纳妾,所以,我现在只有你一个女人。” 我放下心,开心的笑起来,说:“早说嘛!神神秘秘的。”主动挽起他的胳膊,靠在他身上,我们一起坐上马车回府。 接下来几天,我按他说的,好好在府里养病,陈显仁来过几次,诊脉,开方,送药,经过他的调理,不再眩晕,也不再有恶心的感觉,胃口也好了许多。 这时才发现,好久不见婉兮和青青了,问一直陪着我的清扬:“婉兮和青青去哪里了?” 清扬迟疑了一下,说:“她们另有差事,所以,不在府里了。” “什么差事?” “这个奴婢不知,夫人如果要传唤她们,只需要叫许大总管来,府里这些人事调配,都在许大总管的脑子里。” 婉兮倒没什么,可是青青,我好喜欢这个快人快语的小女孩儿。 “就是那个老许?”我记得他,他是大总管,来了兴趣,“把他叫来吧,我正想见见他呢。” 清扬答应着去了,不多时,许总管来了。大概有个四五十岁年纪,瘦的双颊都陷落了下去,一双眼睛,好像眼皮有点长,总是一副瞌睡不醒的样子。 看他这样子,实在没觉得有什么出色,不知为什么周斯年这么看重他,也不再有和他多说的兴致,直接问到婉兮和青青,许总管沉吟片刻,说:“今年新开了几家歌坊与舞社,他们两个,去了那里了。” “他们两个,会唱歌跳舞吗?为什么她们要到那里去?” 许总管说:“里面都有教习嬷嬷,很快就能学会的。” “歌坊舞社,”我沉吟着,心里想着一个不太好的词,“是干什么的?” 许总管笑了:“夫人放心,除非需要陪重要客人,城主不去那里的。” 我脸红了,果然被我猜中,这是妓院。可我的心事,也被这老总管猜中了。 “婉兮与青青,就这样被送去妓院?”我惊异的问,“她们可都是良家,这是谁的主意?” 许总管这回不笑了,认真的说:“夫人误会了,咱们的歌坊舞社,姑娘们是不是去做事,是不是陪客,陪到什么程度,都是自愿的。” “婉兮和青青,现在可都是大掌柜和二掌柜的了,从府里出去的人,可都是见过世面的,到了外面,都会高看一眼的。” 我将信将疑地听着,问:“咱们外面有很多这样的生意吗?” 许总管说:“是的,但凡世面上赚钱的生意,咱们太阳城都会做。太阳城这些年人丁兴旺,年轻人也都愿意跟着城主出来做事。” “要是这样的话,太阳城岂不是没有年轻人了?” “城里肯定要留下足够的人手来干活的,这个现在都有专门的章程,家里几位姨娘在照管着,很是妥当,大家伙都很服气,夫人尽管放心。” “姨娘?”我一下子有五雷轰顶的感觉,周斯年说过他没有别的女人。 强自压住声音的颤抖,问:“什么姨娘?” 许总管没有回答,我装作喝茶,用眼睛余光撇见清扬正在给他打手势,但那老总管一脸听不明白的样子。 心里不禁恼怒清扬,亏我这么信任她,就这么什么事都瞒着我?想发脾气,又觉得那几个姨娘让人那么“服气”,我不能让人觉得我小气,遂放下茶杯,说:“清扬,你不用拦着许总管,年哥有姬妾的事我知道的,只是最近事情太多,又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没再提起。现在许总管说起来,我随口问一问,也好多知道点,将来也好相处的。” 许总管笑着说:“是啊,是啊,不要说城主这样的人,我老头子家里,还养着三个呢。” 我斜眼看了看他那双睡不醒的眼睛,讥笑道:“老总管真是老当益壮啊,赶明个多吃点补肾壮阳的补品,说不定还能再生个大胖小子呢?” 谁知许总管乐的笑起来,说:“哈哈,小妾还有两个月就生产了,多谢夫人的吉言。”竟一揖到底,让人当真是没脾气的很。 许总管走后,清扬说:“这个许总管,最是好色,城主和他不一样,夫人别把他的话当真。当年城主娶女人,主要是为了让她们管家,再说城主也不会把她们带出来的。” 我没有说话,心里不以为然的很,管家就要娶了当自己的女人?借口而已。只是这些话我不能说出来,没得显得我小气,没有正室的肚量。 。 第十五章 美好的他是我自己的

晚上很晚了,周斯年才回来,也不说话,心事重重的躺在榻上,眉头紧皱。 我倒了杯茶给他,看他很累,走过去帮他按摩头皮和肩膀。 “今天看起来很累呀。” 他使劲伸了伸懒腰,拍拍我正在放松他肩膀的手,说:“什么时候学会做这个了?很舒服啊。” 我笑着说:“清扬帮我按的时候留意了一下呀。” 他说:“你就是很聪明,什么都是一学就会。” 我说:“主要是想着帮你按摩嘛,你现在每天都看起来很累呀。” 他无奈叹气,自嘲的说:“相爷相爷,说起来好听,实际上就是个受气桶,风箱里老鼠,皇上的心思,太难猜了。” 我笑着说:“不是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吗?” 他呵呵一笑。 我帮他按着头上的穴位,他舒服的换了个姿势,说:“听许总管说,你传唤他了?” 我说:“也没别的事,就是想问问他青青去哪里了。” “青青?”他不以为然的说,“那个孟浪的小丫头?” “年哥,青青还是个小孩子呢,让她回来吧,她哪里不对,我教她好了。” 周斯年坐起来,说:“你不会以为是我把她送去舞社的吧?”他打了一下我的头,笑着说:“是不是还想着逼良为娼什么的?” 我被他打了一下,虽然他没用力,但还是头懵了一下,揉着脑袋,不满的说:“疼啊,年哥。” 周斯年急忙道歉:“对不起,”伸手拉我一起坐在榻上,说,“过来我看看。” 我说:“没事了,”继续刚才的话题:“我知道不是你逼她,可是她肯定是看你不喜欢她才走的,她还小,在那种地方呆过了,就算是不”我说不出“接客”二字,顿了顿,“将来怎么好嫁人呢?” 周斯年看了我好一会儿,笑起来,说:“胜蓝,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我奇怪的问。 他笑着说:“也没什么,就是比以前细致了,”他揉揉我的头发,“可能是长大了吧。” 我靠在他怀里,低声说:“都嫁人了,哪里还总是小女孩嘛。” 周斯年用下巴轻轻蹭蹭我的额头,笑着说:“你一直都是个让人心疼的小女人。” 他的话让我心里暖暖的,我用手指拨弄着他垂在胸前的一绺头发,说:“你以后得记住自己的话,不许不疼我了。” 他眼睛里充满了温柔的笑意,像哄孩子一样的说:“好,我疼你一辈子。” 我们相拥了一会儿,他说:“明天父皇出灵,人仰马翻的,你别去了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父皇母后,从此真的要从我生活里消失了。我说:“总要送一送才能心安呀。” 他沉吟片刻,说:“明天出灵,要从青青所在的舞社路过,你明天去青青舞社吧,我想,送灵全在心意,你在那里,想哭就哭一场,没人打扰你。舞社也要等丧期过去才能开业,你还可以和青青谈谈。” 我答应着,没再说话,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又重新躺下,眯起眼睛。 他不提姬妾的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开口问。 过了一会儿,他睡熟了,发出轻轻的鼾声,我从床上拿过被子,给他盖在身上。 我坐在旁边看着他。烛光下,他的脸上有一层朦胧的光彩,睫毛低垂下来,薄唇微微撅着,睡得好甜。我不觉看的痴了。 他真是个无以伦比的美好的人,真的要与人分享吗? 低下头,在他的薄唇上轻轻印了一下,回到床上躺下,身边空荡荡的好不习惯,再加上有心事,竟一点睡意都没有。 索性下床,在他的榻前跪坐下来,趴在榻上,闻着他身上的幽幽花香,心里平静了许多,竟有了睡意,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被周斯年摇醒,才发现腿已经麻木失去知觉了。 周斯年急忙下榻,把我抱上去,一边用手使劲捏着拍着我的腿,一边抱怨:“你是傻子啊,怎么这样就睡着了?” 过了好久,才感觉腿上涌过一阵热流,知觉恢复了,才觉得他好大的力气啊,疼的我直倒吸冷气:“好了,年哥,疼” 他还是不放心,继续捏着,虽然力度减小了,还是好疼,以至于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知道疼,下次好好照顾自己啊。”他带着宠溺,轻轻的埋怨着。 他哪里知道我的心事,王孙公子们正式成亲之前都会先娶几房姬妾,可他不一样,他得属于我一个人。 “我自己睡睡不着的嘛!”我听着他的埋怨,撅嘴说。 他抬头看我,停下手中动作,脸上浮起温柔的笑意,把我抱在怀里,用下巴蹭着我的脸,说:“傻瓜,叫醒我和你一起睡不就行了?” 接着又开玩笑的说:“这么守不得空房啊?” 他这句话刺激了我,让我忍了那么久,使劲要做个大度贤妻的决心全没了,哭起来:“我就守不得空房,我不要你有别的女人!” 周斯年的动作僵住。 他温柔的停止,让我更难受,我不敢看他的脸,怕他会生气,他如果因为别的女人生我的气,我会伤心死的。 “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吗?我现在没有别的女人。”周斯年认真的说,把“现在”两个字说的很重。 我这才明白了他那天说的那段话的意思,他成亲以后不纳妾,成亲以前的不算。 “可她们都在!”我哭着说,心痛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措辞,索性随心所欲:“就算是成亲以前的,她们都还在!所有人都说她们是你的女人!我不要有人和我分享丈夫!” 就这么捂着脸哭泣着,哭一会儿舒服了,可想想问题一点都没解决,又开始哭泣。 周斯年有点无奈的看着我,认真的说:“从我们相识那天开始,我心里就没装得下过其他女人,到现在,有五年多了吧?那些女人,都是很久以前纳的姬妾,你就容她们一容,不然让她们去哪里?” 周斯年说心里没再装下别的女人,这句话让我舒服了许多,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委委屈屈的点头,陪他吃饭,帮他换衣服。 他拍拍我的脸颊,笑着说:“这样多好。” 我心里又是一阵酸楚,搂着他的腰,眼泪又掉下来:“我不要你回去了,除非她们不在那里!” 一想到太阳城有他其他的女人,还不止一个,心里就绞疼的不行:“答应我好不好?” 他轻轻地拍拍我的背,说:“你放心。” 。 第十六章 青青妹妹

周斯年走了,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心事重重。觉得自己今天是不是太沉不住气,这样闹是不是很难看?心事折折叠叠,患得患失。 无心打扮,随意的把长发用白色发带扎起,披在身后,选了一对珍珠耳环,换了另一件纯白色的,袖口有银线滚边的裹身长裙,外罩一件白色宽袍,印了点粉遮住哭的微微发红的眼睛,看镜子里面的自己,怎么看都觉得有点楚楚可怜。 今天父皇和母后要出殡。 我算什么呢?公主?不禁黯然,像我这样,父母没了,又没有兄弟姐妹扶持,也就是徒然拥有公主的称号而已。 那么,我是当朝权臣周斯年的夫人?想到这里,略略心安。可是,我凭什么留住周斯年呢?他现在对我好,又怎么能保证,他永远对我好呢?不觉拿起一盒胭脂,取出一点点,涂在脸上和嘴唇上。 看了看,又总觉得不妥,父母出殡啊,我怎么可以用这些东西? 用手帕擦了擦,终究留下一点,让人觉得是自然的红润而不是胭脂,方才作罢。 青青舞社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大安街,因为今天有皇家的丧仪,整条街道被圈成了白色,行人稀少,仅有的几个人也是行色匆匆。 舞社还没有开张,所以,一切看起来还都是冷清的,下来马车,看到青青正在门口候着,穿着极简单的素色长裙,外搭了一件藕色的纱裙,不施粉黛,头发像我一样,用发带绑住,披在身后。 我笑道:“怎么也这样梳头发?我是懒得梳,你是怎么了?” 青青巧笑嫣然,一边带我上楼,一边指着路过向我们行礼的莺莺燕燕们,说:“夫人您看,我们都在跟着您学呢!” 我奇怪的问:“为什么?” 青青笑着说:“因为我们都仰慕公主啊!” 我自嘲一笑,说:“我有什么好让你们这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仰慕的?” 青青眼睛里闪着快乐的光芒,说:“青青就是因为仰慕公主,才离开家乡来的京城。” 我笑着说:“是不是见了本人大失所望?” 青青真诚的说:“没有,一点都没有。” 青青已经在靠路边的窗子下设好茶几,请我坐下,然后跪坐一边。 我说:“你坐我对面吧,这样说话,多不方便。” 青青谢了座,在我对面坐下,小婢来上了茶。 我笑说:“还真有个老板的样子了。” 青青说:“哪里,都是城主的恩典。” 这时,出殡的队伍,从北面慢慢的走来。 铺天盖地的旗幡后面,是皇帝的仪仗队,看起来有上千人之多,他们举着各种兵器、幡旗和各式各样的绸缎制作的东西,浩浩荡荡的,然后,就是父皇母后的棺木了,我心里一酸,眼泪又掉下来。 青青走过来,红着眼睛,擦着眼泪,把另一块手帕递给我,默默的揽我入怀。这样的姐妹温情是我第一次拥有的,我靠在这个比我还小几岁的姑娘身上,默默的流着眼泪,看着父皇母后渐渐远离,也无助的看着,我的骄傲,渐渐远离。 棺木后面是全副武装的御林军,然后是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和宗室的队伍,车轿连绵不断。在送葬行列中,还夹有大批的和尚、道士、尼姑、道姑和喇嘛,他身着法衣,手执法器,不断地吹奏、诵经。 所有的人慢慢从窗前经过,最后,只剩下一地的狼藉。人生如梦一场。 我和青青什么都没有说,就这样偎依着,互相擦拭着眼泪,看天空的太阳,慢慢的从东到西,最后天空暗了下来,月亮出来了。 不停的掉眼泪,一层层的,干了,又流下眼泪,最后皮肤都皱的生疼了。 不想回家,不愿意想现实的生活。 晚上,我和青青一起躺在她的床上,她躺过来,搂住我,她身上有一股属于少女的清香气息。我轻轻的说:“青青,你身上好香。” 她笑着说:“城主身上才香。” 我笑起来,问:“你喜欢他吗?” 青青说:“喜欢过,不过,我见了夫人,就更喜欢夫人了。” 我喜欢上青青的直率坦诚,笑着说:“以后你叫我姐姐吧。” 青青很开心的喊了一声:“姐姐!”然后更近的往我身上拱了拱,“太开心了,我会有这么好的姐姐。” 我笑着说:“我也是第一次有妹妹呢。” 我们互相拥抱着,看着窗外的月亮:“今晚的月亮好圆。”我伤感的说。 青青软软的说:“先皇和皇后,连走的日子都是月圆,在天上也是神仙眷侣。” 我被她这句话感动,柔声问:“青青,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她说:“嗯。自由自在的,多幸福啊。” “你不担心以后的生活吗?比如,嫁人什么的?” “我不想嫁人,”青青说,“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好呢?不如自己多赚钱,谁都不靠。” 我心里一酸。 “你家里父母还在吗?”我问。 “有啊,”青青漠然的说,“我娘没了,我爹在,天天喝酒骂人。” “你想爹爹吗?” 青青沉默了。过了一会儿,说:“姐姐,我今天看你这么伤心,都有点想他了。” “想他的话,把他接来,多陪陪他呀,亲人不会永远陪着我们的。” 青青说:“好啊,等我红遍京城,赚好多钱,我就买个大院子,让他一起来住。” 我看着她年轻明媚的脸,笑着说:“你这么漂亮,又这么聪明,会红遍京城的。” 她笑着,充满自信的点头。 我把手臂上的羊脂玉镯摘下来,说:“妹子,这个送你。” 青青不好意思的说:“这个,太贵重了。” 我说:“什么贵重不贵重的,咱们姐妹的见面礼。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现在我心情好多了。” 。 第十七章 木先生和玉真人

第二天醒来时,天已近午,清扬端着水盆进来,要服侍我梳洗,我说:“我不想起来,你过一会儿再来吧。”清扬笑着说:“这天都快晌午了,昨晚回去传信,城主都不高兴了,还是快起来梳洗了回去吧。” 我一阵反感,心里恨道:“你用得着来提醒我,我需要看周斯年的脸色过日子吗?” 遂转过身去,面向墙壁,淡淡的说:“你回吧,我今天也不想回去。” 清扬着急说:“哎呀,夫人,您这样闹,叫我们这些奴婢怎么说呀。” 我冷笑说:“你害怕什么?你回去,这么回周斯年,就说是我说的,我就在青青这里散散心,不会跑了也不会死了的。” 青青对清扬说:“姐姐放心回去吧,我以前服侍过夫人的,等夫人心情好一些了,就送夫人回府。” 清扬犹犹豫豫的走了,我不想让她难做,可我打心里现在不想看见她。我不明白为什么周斯年喜欢用中年伺婢,让人觉得那么压抑。 清扬走后,心情顿时轻松了,马上从床上跳起来,青青也很开心,说:“清扬姐姐好严肃,她在这里,我总是担心自己做错事。” 她服侍我穿衣梳洗,拿出自己的梳妆匣,说:“姐姐不会嫌弃青青的东西粗陋吧?” 我笑着摇头,说:“你画的眉毛好漂亮啊,帮我画一个。” 青青开心的拿出螺子黛,一只手扶住我的下颌,一只手开始画眉。她的脸近在眼前,肤如凝脂,眉目如画。 “青青,真的不想嫁人了吗?”我叹道:“太辜负你的好容颜了。” 青青笑而不答,等眉毛画好,才说:“我现在就过的很开心呀。” 我不再相劝,谁又有资格劝谁呢?终究是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就是了。 我们走出青青的卧房,外面是一个空旷的大厅,地板都用深紫檀木做成,上面铺了一圈的坐垫。白色的曲线花架上放着一盆白百合,开得正艳,浅黄色的花蕊羞娇的藏在里面。 环绕大厅一周的长廊扶手是用上好檀木制成,上面刻着细致的花纹。不时飘来一阵紫檀香,幽静美好。几个妙龄少女站在厅里交谈着什么,谈话声却极轻。 这时,只听琴声叮咚,妙韵天成,如流水,潺潺铮铮,层层泛着涟漪。音色犹如一汪清水,清清泠泠似夏夜湖面上的一阵清风引人心中松弛而清新…… 循声望去,只见对面的竹帘里,依稀见一男子,正在抚琴。 一干人停止喧哗,都坐了下来,侧耳细听。 只是这其中却似含蕴着一种说不出的幽恨之意,正似国破家亡,满怀悲愤难解,又似受欺被侮,怨恨积郁难消。 我竟似被这幽恨怨忿之情摄住了心神,心里愁闷难当,几乎要流下泪来。 遂拿过身旁一女手中琵琶,手指轻拨,音韵袅娜而出,激起层层涟漪。 紧接着,幽雅的箫声加入进来,不知音来自何处。竹帘内古筝也奏出了流畅的琶音,夕阳映照江面,熏风拂水涟涟,一派良辰美景。 曲荡人心魄的箫声轻扬而起,青青长袖曼舞,舞姿虽带有一点生涩,但粉面上一点朱唇,神色间欲语还羞。娇美处若粉色桃瓣,举止处有幽兰之姿。 一曲终了,众人皆如痴如醉,几乎忘了呼吸。 良久,竹帘开处,走出一位男子,只是这位男子,没有丝毫清雅细致的感觉,看起来有种沧桑操劳之感。眼泡微肿,微垂的眼睫下有淡淡的黑影,颧骨也有些高耸突兀,衬得整张面庞更加瘦骨嶙峋。特别是那双手——肤色暗淡的双手,有些干枯消瘦,像是几近枯萎的枝干令人心生不忍。 青青上前,拉着这位琴师的手臂,莺声燕语:“姐姐,这是舞社聘的乐师木先生,木先生是京城第一琴师呢。” 木先生没有说话,只微微躬身以示行礼。 我问:“还有一位先生呢?” 只见竹帘内的屏风后面,走出一位头戴紫阳巾,身穿八卦衣的年轻道士,凤目疏眉,神态飘逸。他一来到人群中,立觉其气质非凡,似鹤立鸡群。 木先生道:“这位是大高观的玉真人。” 大高观是皇家道观,供奉玉皇,皇家在那里祈晴、雨、雪并举办道场。 玉真人双手抱拳拱手,略微弯腰:“见过公主殿下。” 我略略屈膝还礼,这玉真人的眼睛,有种勾魂摄魄的力量,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玉真人这样化外的仙人,能来到弊处,真是三生有幸啊。”青青上前,甜美的微笑像蜜一样。 “小道来看木先生,叨扰了。”玉真人淡淡的说。 这边我们四人刚刚落座,那边清扬又回来了,看有陌生人,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青青笑嘻嘻的说:“玉真人能不能给我们讲讲修仙之道呢?” 玉真人看了我一眼,低头说:“无欲、无知、无为,回复到人生最初的单纯状态,返朴归真。” 我说:“那可真是仙人化境了。” 玉真人说:“仙人,也无非就是一个最正常的人。” 我黯然神伤:“怎样才能做到这样的正常呢?” “道法自然,去甚,去奢,去泰。” “我并没有那么多的**,可还是不快乐。” “去除心中的念想、重重心事就是快乐,让心虚着,没有心事,才能体验生命的乐趣。” “怎么可能去除心中的念想呢?再说,祸患也不是自己不去想就不会来。” 玉真人道:“人的祸患,多源于自身永不知足的贪婪本性,祸兮福之所依,福兮祸之所伏,须知阴阳是对立统一的,任何事情,都有正反两极。” 玉真人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淡淡的关心与担忧。 我撇了他一眼,看他眼睑低垂,容色如常。 我狐疑的问:“真人是想说什么吗?” 玉真人说:“公主问什么,贫道就依本心回答什么。” 我说:“既这样,就多谢真人了。” 玉真人施了一礼,便要告辞离去。我心里竟生出许多不舍来,看着他的背影,问:“今日得真人教诲,让我受益良多,不知何时能再见真人?” 玉真人回过身来,深深一揖:“有缘自会相见,公主保重。” 玉真人走的很快,顷刻间,就消失在楼梯口。一直没有说话的木先生,仿佛刚刚回过神来,说:“我去送送真人。”匆匆忙忙离去。 。 第十八章 隔墙有耳

清扬这才走上前来,小心翼翼的说:“夫人,城主他,城主他说让您马上回府。” 我站在窗前,望着外面。这里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繁华街道,昨天还哀声震天,今天已经车水马龙了。 日子一天天的在过,生活总是向前走的。 我依言告别青青,随清扬上了马车。清扬看起来是松了一口气,临行,高高兴兴的和青青道别,承诺府里有人回家的时候,给青青的父亲带京城最好的酒回去。 进门就看见周斯年坐在窗边看书,依旧是白衣黑发,阳光把他半个身子染成金色,整个人都显得流光溢彩。 “今天没有公事要办吗?”我走过去,跪坐在他身边。 “不错啊,还能回来。”周斯年满脸怒意,眼睛盯着手里那卷书。 “年哥,昨天我心里太难过了嘛。” “我知道啊,所以才告了假,结果你呢?彻夜不归啊!”周斯年怨愤的说完,又举起手来,我知道他又要打我的头,急忙抱住脑袋。 他的手轻轻落下来,抚摸着我抱住头的手,叹了口气。 “还是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他失落的问。 他的话让我觉得奇怪,我摇摇头,趴在他的腿上,说:“没有啊。” 他的手一直在抚摸我的头发,好温暖。“年哥,我好爱好爱你啊。”我闭上眼睛,呢喃的说道。 他俯下身,把脸埋在我的头发里,用极低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低声呢喃:“胜蓝,我爱你。” 我说:“年哥,要是有一天,我老了,丑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我也会老,会丑。” 我心里叹气,你老了丑了有什么关系。 “青青说,她不想嫁人。” “小孩子家的话,你也当真。” “她说,男人三妻四妾的,没什么好,不如自己靠自己。” 周斯年直起身子,无奈的说:“以后能不能不提这个?我都多少年不见她们了?怎么这么不依不饶的呢?” “你那么多年不见她们,让她们守着空房到白头吗?”我也直起身子,说。 “那你说怎么办?” “不喜欢她们的话,就给她们自由,让她们能重新去找喜欢她们的人呀!” “啪!”周斯年重重的把手中书卷摔在旁边的几上,生气的说:“够了!” “你堂堂公主,皇亲贵胄,怎么就这么不知轻重呢?” 他说话从来都是低低的,这样压着怒气,显得很嘶哑。 我被他吓一跳,也不理解,为什么这样就是“不知轻重”。 昨天在青青舞社,听几个姑娘说当今事,像这种改嫁什么的,都是很普遍的事情了。 并且名媛贵戚各种社交沙龙,好不热闹。 所以我才会提出来,让家里几个姨娘改嫁他人,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 我说:“我的意思,是假如几位姨娘想走,就放她们改嫁,女人一辈子的幸福,不能这样蹉跎了。再说,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现在不是很普遍了吗?” “现在民间风气不正,皇上正要整顿,”周斯年恢复了正常的声音:“恢复伦理纲常,纠正骄奢荒淫。所以,现在我不能按你说的做。” 停了停,又说:“舞社以后你不要去了,那里马上就要开业了。青青那个女孩子,从小没有母亲管教,轻浮孟浪,你不要和她太亲近,以免落人口实。” “你不喜欢青青是你的事,我喜欢她。”我不满的说,“我也没觉得她轻浮孟浪。” 周斯年皱起眉头,无可奈何的摇头说:“你喜欢的人怎么都那么奇怪。” “我哪里还有喜欢谁,反正以后我还要再去看青青的。” 他勉强同意,说:“见面可以,不能去舞社,那里你去不合适。” 我不再作声,算是同意了他的话。 他接着又说:“过几日是端慈皇太后忌日,张荣华带内命妇抄写女诫和孝经,敬献皇太后,然后发放民间,以正民间风气。皇上命你抄写女诫一百份,这几天,你就在家里抄写吧。” 我一听,着急分辨说:“我现在不是内命妇” 周斯年说:“这是皇上旨意。”然后伸手点点我的脑袋:“别偷懒,你的文书宫中到处都是,找人代笔小心欺君之罪。” 我正在盘算在侍女里面找个字迹工整的帮我抄,这下也不行了。 “为什么让我抄女诫?我抄孝经行不行?”我小声问,心里总觉得李朝宗让我抄女诫,有点嘲讽的意思在里面。 “不行,皇上让你抄什么,你就抄什么。要在最后,落上你的名号,盖上印章,这是要发放民间的。” 说到这里,周斯年笑道:“皇上这是准备要用你来为天下女子做表了。” 我说:“为什么是我?张荣华岂不更合适?” 周斯年正色道:“宫中之事少谈。” 我不以为然:“我就是在家跟你说说,出去又不会乱说。” 周斯年淡淡的说:“皇上还有口谕给你,告诫你嫉妒可是犯了七出的。” 我又惊又气:“你怎么能把我们这么私密的事情告诉皇上!” 周斯年说:“我怎么可能说这些事情。” “什么意思?”我问。 他不答话,指指窗外,低声说:“隔墙有耳。” 我突然明白过来,惊恐的站起来向窗外望去,外面花枝繁茂,微风吹来,树儿花儿微微颤动,阳光洒落一地,一派安静祥和。 可现在看起来,好像有什么不知道的危险,在潜藏着。 。 第十九章 伴君如伴虎

“现在没事。”周斯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我身后,声音平淡如水,“他们不在。” “你知道他们是谁,是吗?”我的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 周斯年从后面搂住我,安慰说:“别害怕,他们不会伤害你,有危险的时候,他们说不定还会保护你。” “我不要他们保护,”我的声音都带哭腔了,“我一直以为,我们府里是铁板一块,很安全。” “多厚的铁板能保证安全?”周斯年说,“皇上想看看我在家里干什么,我敞开门让他看就是了。他看到了,就放心了。” 我现在真切的感受到周斯年的处境,可谓是内忧外患。那么多人在寻求他的庇护,可是又有谁来庇护他? “皇上不信任你,为什么不让你辞官,还要以你为相呢?” “皇上的心思,很难猜测,我这么小心谨慎,还动辄得咎。”周斯年摇头叹息,“伴君如伴虎。” “年哥,”我无力的靠在他身上,幽幽的说,“咱们非得在这里吗?咱们回太阳城吧。” “呵呵,”他笑起来,“你不是不许我回去吗?” 我转过头,趴在他怀里,声音哽咽起来:“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 他拍着我的背,温柔的说:“傻瓜,我没事,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没想到你这么害怕。” “年哥,我们回太阳城吧。” “不行,太阳城这些年能生存下来,全仗皇上扶持。” “所以,皇上能顺利回京即位,是你”,我还没说完,就被周斯年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胜蓝,从现在开始,在内心里,把皇上摆在至高无上的位置,只有这样,你才不会说错话,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我感觉后背又是一背的冷汗。 “还有,以后别再提回太阳城,现在,我做不做这个官,皇上都不会放心让我回南。我们就安心待在这里就行。” “年哥,”我拉着他的手,“我害怕。” “你不用害怕,皇上是重情之人,你是他的侄女,他还是很为你着想的。” 周斯年扶我在榻上坐下,说: “上次丽采女的事,你太冒失了。皇上刚到京城时,就有大臣提出,要看看嫔妃里面有没有怀了龙裔的,好容易事情平息,皇上刚刚登基,脚还没站稳,你就出头了。他没有责罚你,真是万幸啊。” 我说:“为什么那个时候丽采女没有说自己怀孕了呢?” 周斯年说:“想她是怕说了以后,会死的很快。若不是有了殉葬一事,只怕她还是不敢说出来。 不过,无论为了什么,皇权已经稳定,不要多事,这样才不会被人利用。政局动荡,遭殃的永远是普通百姓。” 我点点头:“我明白。” 周斯年笑了笑,说:“皇上其实很疼你的,听说你哭闹,还专门说起。” 我脸红了,说:“他说什么呀?” 周斯年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我,说:“他说,让你多生几个孩子,就不用担心地位不保了。你担心自己地位不保吗?” 被人戳中最隐秘的,自以为掩藏的非常好的心事,我不禁面红耳赤起来,一着急,也忘了对方是皇帝,分辨说:“他瞎说,我哪有怕地位保不住” 话一出口,便觉不妥,急忙停下,偷看周斯年,他正温柔的看着我,说:“胜蓝,在我心里,没有人能取代你。” 我心里一热,再细思皇上的话,倒是品出许多长辈的关心来,心里也有了些许的温暖,对周斯年说:“我去书房抄书了。” 周斯年笑着说:“我也去,给你研墨。” 我摇晃着他的手臂,笑着说:“不如你仿着我的字替我抄两份吧?” 看周斯年又要变脸,赶紧说:“开玩笑的啦!” 他这才阴转晴,拉着我的手,走去书房。 书房里已摆好文房四宝,我刚要拿笔抄写,周斯年走过来,帮我把大袖折起来,挽好,说:“把袖子折好啊,要不然写半天被袖子弄花了,又该哭鼻子了。” 我看着他,心被暖的都快化了。踮起脚,亲了亲他柔软的嘴唇,他笑着要吻下来,还说:“又招我是不是?” 我想起在皇宫的那晚,面红耳赤起来,急忙躲开,说:“哎呀不行啊,我要写字啊。”他才作罢,老老实实的坐到对面,开始研墨。 我边抄边念: “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余宠,赖母师之典训。年十有四,执箕帚于曹氏,于今四十余载矣。” “哇!原来班昭写这书的时候,都五十多岁了。”我说,周斯年只是笑着,不答话。 “但伤诸女方当适人,而不渐训诲,不闻妇礼,惧失容它门,取耻宗族。吾今疾在沈滞,性命无常,念汝曹如此,每用惆怅。间作《女诫》七章,愿诸女各写一通,庶有补益,裨助汝身。去矣,其勖勉之!” “不对吧,”我说,“班昭写书的时候都五十多了,怎么家里还有未嫁之女?再说了,这女儿不是要从小教养的吗?哪里有第二天要嫁人了,才写书教女的?” 周斯年这时答话说:“班昭家学渊博,行止端正,所以经常入后宫为嫔妃们教习,她这么写,主要是给娘娘们看的。又不能直接教训娘娘们,所以才说是写给自家女儿的。” 我笑,说:“皇上不会是也想教育一下自己的嫔妃们吧?” 周斯年说:“皇上不近女色,后宫妃子寥寥无几,出身和位分也都不高,倒是没这个烦扰。” 我“啧啧”称赞:“看皇上多好,不好色,不像某人,要那么多女人不肯撒手,还一说就跳。” 周斯年真的要变脸,我急忙说:“不要被我说中啊!”他一脸哭笑不得,无奈的低头继续研墨。 “那皇上最宠爱哪位娘娘啊?”我心里总觉得,这么帅的皇上,肯定有一个美妃的。又怕周斯年不肯告诉我,解释说:“万一哪天碰到了,别失了礼数。” 这是实情,宫中的品级,无非是个虚位,重要的还是皇上的宠信。 周斯年说:“皇上最宠爱张荣华。” 我惊讶的感慨:“见过不好色的,没见过这样一点色都不好的。” 看周斯年皱起眉头,急忙说:“张荣华细看还是很好看的哈。” 。 第二十章 奶娘来看我

写到手臂发麻,终于写完一遍,我使劲的伸着懒腰,揉着发酸发胀的右手,苦着脸说:“什么时候能写完呀!” 周斯年拿过去看,说:“胜蓝,你的字真是越发的好了,不要说那些粗笨丫头,只怕连我,都模仿不了。” 我撇嘴说:“你就是怕我找人代笔呗。”说着,还真动了心,“皇上总不会每一份都检查吧?” 周斯年像是看透我的心思,说:“皇上心思缜密,并且最恨别人骗他,事无大小,他看的,是你的心。” “我也是怕写不完嘛。” “你尽量写,真写不完宁可去告罪。”周斯年笑起来,“最多再被骂一顿啊。” “我还是使劲写吧。”想想那天在皇宫被骂,就心有余悸。 因为没有其他的办法好想,反而定下心来,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真去写,看笔尖划过纸面,心情非常舒畅,很多以前闲着没事的时候胡思乱想的心事,自然而然的放下了。 “去除心中的念想、重重心事就是快乐,让心虚着,没有心事,才能体验生命的乐趣。” 玉真人所说的虚其心,只怕就是现在我这样的心境吧? 这样每天写字写了有七八日,陈显仁带着他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奶娘来看我。 那天,我正穿了一件窄袖小衫,头发全部用发网和簪子别在脑后,经过这几天不停的写,一百遍的女诫,终于快写完了。听到传报,急忙让人带他们去前厅,自己去换了一身象牙白的拽地长裙,外披一件衣摆处绣着银色小花的白色纱衣,把长发在脖颈处盘了一个蝴蝶髻,斜插一支簪尾处垂着一串黑珍珠的羊脂玉簪,左看右看,觉得自己显得端庄优雅又不失素净了,这才走到前厅来。 我的奶娘是个慈眉善目里又透着精明的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但皮肤依旧白皙清透,身材苗条,举止也显得很轻盈。 陈家是太医世家,陈老夫人本人也非常擅长医术。 我一进门,陈夫人也站了起来,目光对视间,仿佛有了心电感应,我的眼泪一下子全涌了出来,急走几步,扑进老夫人怀里,喊了一声“妈妈”,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陈夫人也是泪流满面,抱着我一个劲的喊:“蓝儿,蓝儿” 陈显仁在旁边劝道:“娘,您先别只顾着哭,您倒是给公主把把脉,公主的脉相很奇怪,我回去查了那么多医书,都没弄明白。” 陈夫人这才止住眼泪,把手放在我的脉搏上,凝视细诊。 过了一会儿,陈夫人疑惑的对陈显仁说:“你是不是诊错了,蓝儿的脉相很好啊。” “诊错?”陈显仁眼睛都睁圆了,说:“这怎么可能?我会诊错?” 说着,也不顾忌男女大防了,直接把手搭在我的手臂脉搏上。 看陈显仁的脸色,就知道我的脉相没有事了,我怕他尴尬,说:“我进宫那天的确不舒服,总是头晕,这几日,吃了你的药,已经都好了。” 陈显仁却说:“不是,你头晕的原因我当时就诊出来了,我说的是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件事。” 陈夫人不以为然的说:“蓝儿受过伤,难免会伤到头,所以才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还说蓝儿连我都不记得了呢?这不现在一见面就想起来了。我看,不用多久,就能恢复了。” 陈显仁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坐在一旁沉思着。 “显仁哥,那个丽采女,现在怎么样了?”我小声问。 可陈显仁显然没听见我的问话,还在苦思冥想,陈夫人说:“他从小就是个医痴,随他去吧。你刚才问的丽采女,是谁呀?” 我小声把那天发生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陈夫人说:“宫里的事情你以后可不要再管了,自己先把自己照顾好吧。” 我也知道我不该管,可是,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线牵着,我知道,那是我太盼望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陈显仁这时候回过神来,说:“那个丽采女现在住在张荣华的宫里,因为张荣华也有喜了,说想在一块儿做个伴。” “张荣华有喜了?” “是的,跟随皇上进宫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是刘医正随侍的。现在大概有四个月吧。” “那是和丽采女差不多时间生了。” 正说着,周斯年回来了,一看到奶娘,很高兴的说:“妈妈好,来看胜蓝?身体这一向可好?” 陈夫人笑着说:“多谢相爷记挂着,前几日天凉,老身不敢出门,这几日天暖和了,老身这才能出来,看看蓝儿。” 周斯年说:“胜蓝自己在家,整天也是觉得闷,你们能来看她,真是太好了。我下午没有公事,我们一起吃顿便饭如何?” 陈夫人客气辞谢,我说:“妈妈,咱们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吧。”陈夫人这才答应了。 陈显仁突然开口说:“周相,您身上的香味太好闻了,不知用的什么香?” 周斯年说:“我不用香,你说的这个,是我从小就有的,我自己都闻不到了。” “体味?”陈显仁惊讶的问。 “也可以这么说。”周斯年淡淡回答。 我也一直以为周斯年是用香的,那种味道,明明是一种淡淡的花香,实在不能和体味联系起来。 并且,我刚到周府时吃的东西,是有这种气味的,后来因为我不爱吃花香味的饮食,才没有再出现。 我心里一动,对清扬说:“咱们府里的枣泥山药糕和桂花酒非常好,让厨房做一些,给妈妈和哥哥尝尝。” 清扬答应着去了。 其他东西我可能会记不清楚,但是那晚的山药糕和桂花酒,恐怕我这辈子也忘不了。 午餐时,每个人的几上,都摆上了山药糕和桂花酒。 我尝了尝,山药糕里,没有花香味。我说:“年哥,这糕好像不是我上次吃过的味道了。” 周斯年说:“厨子做菜,也不会次次都做的一样。”转头问陈夫人,“妈妈觉得怎样?” 陈夫人不明就里,说:“蓝儿从小比较挑嘴,爱吃的东西不多,这府里的厨子,还是得多费点心,记住她爱吃的口味才好。” 。 第二十一章 宴间舞剑

周斯年说:“这里是胜蓝的家,她喜欢吃什么吩咐下人就是。” 陈夫人笑着说:“不是我娇惯自家孩子,实是觉得蓝儿该养好身体,这样才好给周家多添丁啊。” 周斯年很高兴的笑:“那有劳妈妈多教导她了。” 我的脸和耳朵又热起来,心里大窘:“你们说什么呀!哥哥在这里呢。” 陈显仁却显然是没有听我们说话,而是皱着眉头沉思,兀自喃喃自语着。 伺婢走过来,从陈夫人起,每个人的杯中都倒满了深红色的桂花酒,一股桂花的清香弥漫开来。 陈显仁连连夸赞:“好酒,好酒!” 周斯年笑着说:“这是我府里的私酿,地窖里还有很多,陈院判喜欢的话,这就让人送些到府上去。” 陈显仁也不推辞,拱手称谢:“多谢,多谢!”也不等人让酒,自己端起来一饮而尽。 我说:“显仁哥,慢点喝。” 周斯年笑着冲我摆摆手:“不用,很久不摆家宴,尽兴才好。”示意伺婢再给陈显仁续杯。 陈显仁转眼干了三杯,拉着身边倒酒的小伺婢,旋转起身至场地中央,那伺婢有点受惊,呆立在原处。 周斯年用手拍桌面,敲击出“咚哒,咚哒,咚、咚、哒”的鼓点,陈显仁围着小婢,踏着鼓点,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舞姿灵动,飘逸,清雅而又矫健。 那小婢一开始手足无措,后来就有点看的痴痴呆呆了。 周斯年“哈哈”大笑鼓掌,挥手让小婢退下,说:“可惜敝府不养歌舞伎,这样粗笨丫头,太不解风情了。” 我笑着说:“要是青青在就好了。” 周斯年笑着说:“这有什么难的,可以现在就去接青青和木先生来,为陈院判助兴。” 说着,就吩咐人去接。 陈显仁饶有兴致地问:“青青?可是青青舞社的青青姑娘?” 我说:“正是,显仁哥认识青青?” 陈显仁的脸上,居然飘过一丝羞涩的红晕,说:“青青姑娘的舞姿,曼妙无比,在下实是仰慕的紧。” 陈夫人语气尴尬的说:“小小年纪,迷恋烟花,也不怕公主与相爷笑话。” 陈夫人这个“烟花”二字,着实让我心里恼了起来,只是不好冲撞奶娘,说:“妈妈误会了,青青是跳舞的舞伎,不是烟花妓女。” 陈显仁笑着说:“正是,青青的舞,燕飞的歌,都是经过名师木先生的指点,行走世家大族,没有人拿她们和一般的妓者相提并论。” 正说着,去接的人回来禀报:“青青姑娘和燕飞姑娘被武成候府接走了,木先生也去了,说到晚上方能回来。” 周斯年挥挥手,让那人下去,笑着说:“怎么这杜候爷也喜欢在大白天设宴吗?” 陈显仁笑道:“相爷有所不知,只怕接青青和燕飞姑娘的,不是杜候爷,而是小候爷杜凌君,他喜欢燕飞姑娘不是一日两日了。” 周斯年说:“木燕飞?倒是听过她唱歌,歌不错,琵琶弹的好听,就是人太木了,”他转向我,笑道,“胜蓝,你的这个表哥,眼光还真是与众不同。” 我不解的说:“怎么,这位燕飞姑娘,长得很丑吗?” 陈显仁在旁边笑道:“哪里哪里,这位燕飞姑娘,样貌是没得说的,只是人清冷了些,想是从小跟着木先生,受木先生的影响,才会这样。” 我笑道:“原来如此,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表哥可能就喜欢这样清冷出尘的姑娘呢。” 陈夫人说:“那杜凌君,老身是看不上,年纪轻轻的,花街柳巷到处乱逛。蓝儿你也别总替他遮盖,他是只要长得好看的姑娘,都想染指。这杜老夫人,太宠溺孙子了。” 陈显仁不以为然的说:“娘,杜凌君不是你说的那样,他喜欢姑娘不假,染指二字,可就俗了。” 我看陈夫人不高兴了,显然再开口就会说僵,急忙说:“妈妈,我想,表哥和显仁哥一样,只是仰慕燕飞姑娘,没有什么不好的想法,显仁哥也是这样的,他们都是好孩子,妈妈放心吧。” 周斯年兴致盎然的站起身,走到场地中央,说:“既然他们来不了,还是我来为大家助兴吧。” 说着,按剑在手,收敛笑容,刷地亮开架式,两只眼睛像流星般一闪,眼波随着手势,精神抖擞地舞起来。 他的剑舞的静若伏虎,动若飞龙,缓若游云,疾若闪电,又稳健又潇洒。那剑越舞越快,就像一条银龙绕着他上下翻飞,左右盘绕。 坐着的三人忍不住连连叫好。 不防备间,周斯年剑尖直指过来,冲向我的面门。那凛凛的剑气,寒气森森。我大惊失色,差点呼喊出声。却看他剑尖一低,挑起我桌上酒杯,送到我的唇前。双眉轻挑,薄唇微微上翘,邪魅一笑。 我惊魂未定,就着他的剑,喝下这杯酒。 “好,好,好,”陈显仁连喊三个“好”,说:“虽然下官不懂剑术,但这么软的剑身,挑起酒杯却能纹丝不动,滴酒不洒,周相今天真是让下官开眼了。” 周斯年收了剑,笑道:“见笑了,好久不练,都生疏了,今天能搏家人一乐,给夫人解解春困,也算是没白练。” 我的春困真的解了,到现在心还在“砰砰”的跳。 陈夫人笑道:“你们小夫妻这么恩爱,我看着也就放心了。” 我看着他们两个,又看看若无其事的周斯年,明白了,除了我这被剑气罩到的人,其他不练武的人,是看不出这剑气里,带着杀意的。 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么做? 。 第二十二章 恼你不信任我

送走陈家母子,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呆呆的看着日落,看花影的斑驳阳光,一点点的移动,变长,最后落在我身上。 晚春的夕阳已经很炙热了,不多会儿,我的额头已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白天的事,让我心思不宁,在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我是周斯年从一个地牢里接出来的,这几天天天写字,心无杂念,总是清晰的记起那个可怕的地牢。 里面非常的热,热的透不过气来,很潮湿。味道很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腐烂。 这时,清扬走了过来,笑嘻嘻地说:“夫人,城主在半城山庄泡温泉,问您是不是也去?” 半城山庄就坐落在周府后面,是周斯年初入京城时,相中了这块地方有温泉,买下了从山崖往南的大片土地,修建成半城山庄,作为自己在京城的居住地,后奉父皇旨意建府,就在半城山庄前面,依山就势,建起府邸,把府与庄连在一起。 我看了看不远处暮色中朦胧的半城山庄,点点头。 我们一路慢慢走着,傍晚的风把白天的炙热吹走了,空气很清凉。 “清扬,我记得当初还是你把我从那个地牢里接出来的呢。” 清扬一愣,笑着问:“夫人怎么又想起这些事了?” “就是在想,怎么会被关在那么可怕的地方,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心里总是害怕。” “是啊,”清扬说,“当时都认不出夫人了,不成人样了,这些人心太狠了。” “那是什么牢房?” 清扬想想,说:“奴婢也不知道。” 我以为话题终结了,谁知她接着说:“不过,这个牢房看的非常严,我和婉兮还有城主,是被人蒙上眼睛,用车子送进去的。” “只有你们三个人?我记得当时很多人,打着火把” “那些人都蒙着脸,是看守监牢的人,他们本来只许城主一个人进去,后来才答应带两个女人进去。” “他们?谁?” “不知道,我只听说,夫人是城主花了很多钱才赎回来的。” “你听谁说的?” “听城主身边的侍卫周楠说的。” “周楠?他知道的还挺多。” 清扬笑道:“这周楠,是城主养大的,形同半子,城主对他很信任。” 出了角门,就是半城山庄,画风也是完全不一样了。原来幽静平整的花间小径,笔直的长廊都没有了,迎面而来的,是石阶小路,蜿蜒崎岖。而半城山庄的温泉,坐落在半山腰上,我穿着拽地裙和绣花鞋,无论如何也爬不上去。 正为难间,有两个壮小伙,一高一矮,抬着滑杆走过来,二人都穿同样的短袖衫,胳膊上的肌肉都成了疙瘩,粗壮有力。其中的那个高个子说:“夫人,城主让我们抬您上山。” 另一人还笑着说:“夫人别怕,您就闭眼眯一会儿,咱们就到了,不会颠到您的。” 我说:“我不怕,你们走快点就是,只要你们这个姐姐能跟上就好。”我指了指清扬,上了滑杆。 前边小伙子还是走的很慢,动作很轻,像是抬着瓷器一样,生怕不小心会摔碎了的样子,清扬也穿了普通的绣花鞋与长裙,却能如履平地的跟着往前走,我心里不由一阵着恼,不知是恼别人认为我没用,还是恼自己真的没用。 因而吩咐说:“你们走快一点,我没有事的,只怕你们城主要等急了。” 那两个人这才加快速度,没想到正碰到陡坡,滑竿颠了一下,我没提防,惊呼出声。 清扬不满的埋怨那两人:“小心一点,别摔了。” 前边的小伙子又放慢了脚步,清扬还伸出手来扶住我。他们都是好心,虽然我心里不快,也没有发作的理由,只是暗自的恼自己,怎么会这么没用,连这样的小山坡都爬不上来。胡思乱想下,已经来到了半山的温泉。 进了门,穿过几个房间,就来到温泉池了。烟雾缭绕里,看到周斯年躺在池水里,那个位置下面有一个很大的石床。旁边修有石桌,桌子上,现在放着一壶茶水,还有周斯年的剑。 他整个人只有头和肩露出水面,头发用网巾裹在头顶,双目微闭,好像睡得很熟。 清扬帮我脱了衣服,只穿了抹胸和小衣,又把头发全部盘在头顶,用发网和一根玉钗别住。一切都收拾好,她就退出去了。 整个温泉池就剩下我和周斯年,他躺在池水里,没有动静,我只好自己慢慢走下池水,水很热,我试探着,适应着泉水的温度,慢慢的往里走,爬上石床,他还没有醒。 我坐在他的旁边,和他一样,只有头和肩膀露在外面。伸手摸了摸,不小心碰到他身上的某个地方,心里一羞,飞快的缩了回来,这人,居然什么都没穿。 “睡都睡了,还不敢摸吗?”他开口说。原来他没有睡着,如果真睡着了,反而会被吵醒。“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就是这样吧? 他睁开双眼,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我一向都是听你的话的。”我说。 “今天吓着你了吧?” “什么?”我明知故问。 周斯年审视的目光看着我,问:“你怕什么?怕我会一剑杀了你?” 我辩解说:“你那样太快了,是个人都会害怕的,要不我拿剑刺你试试。” 周斯年认真的说:“你试试看?”他双眉挑起,“我不会躲的。”说着,他真的把放在身边石桌上的剑拿过来递给我。 我急了,说:“我打比方的,你不能这样挑刺,我怎么可能真的拿剑刺你。” 他笑起来,拿起我的手,把我拉到怀里:“逗你的,谁让你总不信我。” 他身上的幽幽花香传来。 我闭上眼睛,事实证明我再一次错了。 他一丝不挂,又在水里泡着,这花香,真的是他的体味。 “对不起,”我说,“真的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害怕” “害怕什么?怕我下毒害你?我要是想要你的小命,用得着下毒这么麻烦吗?”周斯年冷冷地说。 。 第二十三章 杏林翁

他的话戳的我心里一疼,我挣脱他的怀抱,坐直身子,怨愤的说:“你不用提醒我,我知道自己笨的很。” 说完,强忍着泪水,就要下床走人。 他拉住我的手,说:“你这话从哪里说起?我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 我使劲想挣脱他的手,但他就是不松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让我心里烦躁抓狂,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下来。 周斯年过来搂着我,温柔地说:“是我说错了还不行吗?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这样对你,你居然会一直不信任我,一直怀疑我害你。” “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里害怕。”我低声说,然后又说:“我以后不会这样了,可能都是胡思乱想太多吧。” 周斯年笑着说:“是不是太闷了?这样吧,过几天,”他斟词酌句的说,“我们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你的舅舅们,那里有很多你的兄弟姐妹,这样,就不闷了,怎么样?” 他这么一说,我想起陈显仁说的表哥杜凌君,不由展颜一笑,说:“还真的好想见见那个杜小候爷,这个人应该特别有意思。” 他脸上露出不快,无奈苦笑:“是啊,除了我,其他人都特别有意思。” 我不搭理他这话,说:“你还要泡多久啊,我要出去了,太热了,我有点头晕。最讨厌又热又潮湿了。” “你去睡吧,不用等我,我今晚还要练功。”他说完,又躺了回去,闭上眼睛。 出了温泉池,瞬时觉得清爽了,回头看看池中的周斯年,很奇怪他为什么在这么热的天里,在这么热的水池里待这么久,还要练功。 换了一身麻质的宽松裤褂,脚上套了一双高筒的小皮靴,把裤腿塞进靴筒,披上到膝盖的掐腰窄袖外袍,把头发编成两根麻花辫,走到外面来。 天空一轮像圆盘一样的月亮,把这山间小路照的清清楚楚,清风徐来,把刚才在温泉池堆积下的溽热之气,都吹跑了。 清扬赶过来,说:“夫人,回去休息吧,这样刚泡了温泉就吹风,只怕不好。” 我说:“不要紧的,我没有泡很久。”沿着小路,漫无目的的走着。问清扬:“年哥为什么要泡这么久的温泉? 清扬说:“城主早年好像被冻着过,落下了点毛病,这才总是泡温泉练功。” 我心里不安起来,问:“什么毛病?” 清扬说:“大毛病好像也没有,就是不能受凉,就算是夏天,他也不吃寒凉的饮食的。” 听起来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我也就没有再问。 我们沿着石阶小路往下走,换了衣服,不像来时穿了绣花鞋和拽地裙,我觉得这石阶小路也不难走了。 喜欢这种能随自己意愿做事的感觉,对自己又有了信心,所以也不觉得累,虽然清扬催了好几次,我还是固执的不想回去。单单风送过来的青草与松枝的气味就让我心旷神怡了。 不觉走的远了,貌似围着温泉池转了半圈,转到了温泉池的后面,月亮也不知什么时候隐去了。 这里地势开始平坦,空气里有一股杏子的甜香。 “好香!”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这夜晚清甜的空气,对清扬说:“这附近是不是有杏树,好香甜的味道。” 清扬说:“再往北走不远,有一片杏林,里面的杏现在应该熟了,这味道应该是那里传过来的。” 我说:“我们能不能去摘几个吃?” 清扬笑道:“当然能了,这是夫人您自己的果园。不过,现在天黑了,地面也不平整,小心摔了。等明天天亮了,咱们再去吧。” “白天太热了,你跟着我走,我晚上看东西很清楚的。” 我边说着,边随着杏的香味,往南边走去。 走不多时,果然看见一片郁郁葱葱的杏树林,依稀可见树上结满了黄绿相间的小杏,只觉下巴一酸,口水都流出来了。 可惜够不着,只能围着树一圈圈的看,清扬看不见,着急说:“连杏在哪里都看不见,明天让人摘了送府里多好?” “谁在那里?”冷不防,听到有人说话,我吓一跳,仔细看时,却是一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老者,粗布短衣打扮,手里提着一个灯笼,借着灯笼的光,可以看出这位老者面色红润,花白的头发和胡子,五六十岁的样子,一双眼睛犀利无比,正盯着我看。 我说:“我们是前边府里的,你的杏子多少钱呀,能帮我摘点吗?” 那老者没有说话,却一直看着我,眼神中却没有恶意,反而有那么一点属于长辈的慈爱。 清扬不满的说:“你怎么这样盯着我们夫人,太无礼了。” 老者好像刚回过神来,问:“你能看见这树上的杏子?” 我解释说:“我以前好像曾经在一个很黑的地方待了一段时间,所以夜晚看东西比常人看的清楚些。” 老者说:“这杏子还没完全成熟,有点酸,等熟了,再来吃吧。” 我说:“我喜欢吃酸的。” 老者听说,又看了我一眼,说:“等着。”把灯笼交到我手里,手脚并用,只几下,就爬上了树,又很快下来,衣襟里已多了许多毛茸茸的杏子。 我看呆了,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说:“老伯,您老真是老当益壮。” 老者“呵呵”笑起来,把杏子倒入我掀起的衣襟,说:“我的住处就在前面,过去坐坐?” 我不管清扬的眼色,点头答应,跟着老者,来到杏林深处的一处小木屋。 木屋前的一棵杏树下,有石桌和石凳。 老者拿出一个大木碗,将我衣襟里的杏子装进去,又到井台上打了一桶水,将杏子洗过,端过来。 我说:“谢谢老伯。”拿起一个软软的,几乎全部都发黄的杏子,轻轻地咬了一口,酸甜酸甜的。 老者说:“你是前边府里周相公的娘子吗?” 我点点头,问:“老伯,您住在这里吗?” 老伯说:“是,从有这片林子,我就住在这里了。庄子里的人都叫我杏林翁。” 我说:“这个林子看起来应该很多年了吧?” 老伯说:“是的。” 。 第二十四章 刺客

这时,远处隐隐约约的亮了一下,清扬担心的说:“咱们回去吧,看样子要下雨了。” 我不以为然:“没事的,不会下雨的,我还没逛完呢。” 杏林翁说:“前边就是山崖边了,都是石头。这个庄子就这么大,小娘子还是回去吧。这山里,免不了黄鼠狼子野兔子什么的,凶的很。” 清扬感激的看了杏林翁一眼,说:“老伯说的对,咱们回吧。” 我端起盛杏子的木碗,说:“那我们走了,改天再来看老伯。” 杏林翁拿了一个灯笼给清扬,说:“照照路,这天越来越黑了。” 出了杏林,天果然越来越黑了,四周除了不知名的虫子叫,远山偶尔的一声狼嚎,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我们两个“沙沙”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夜里,这声音显得特别大,好像有回声一样。 我心里好害怕,周斯年在练功,除了刚开始抬滑杆的小伙子,我就没看见一个人。难道,这诺大的庄子,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女人在外面? 我说:“清扬,怎么没有人啊?庄子里没有守卫吗?” 清扬笑了,说:“夫人别怕,咱们府里和庄子里都是暗哨,没事不会出来的。” 我这才放心了,边走边吃着碗里的杏,让清扬一起吃,她咧咧嘴,不肯吃。 刚回到住处,就听雷声密集起来,顷刻间,暴雨倾盆而下。 清扬念了声“阿弥陀佛”,说:“差点就淋湿了!” 重新洗过,用青盐刷过牙,外面的雨却越来越大,我不敢独自睡,让清扬和我睡在了一起。 这样折腾到大概四更天,才昏昏沉沉的快睡着时,一道闪电,我迷迷糊糊看到窗户上映出一个人影! 这一惊非同小可,清扬也醒了,大喝一声:“什么人?”那人影抬脚就跑,被闻声赶到的守卫一脚踹倒。 我紧张的直打哆嗦,对清扬说:“抓到了?”清扬点头,我这才披衣下床,拉开房门。 正好看到一名守卫捏住那个人的下巴,从那人嘴里掏出一个胶囊一样的东西。 守卫踹了那人一脚,恨恨的说:“想死?现在还不是时候!” 守卫看到我出来,急忙过来跪下行礼:“属下守护不力,让夫人受惊了。” 我摇摇手,说:“这么大的雨,很难听到声音的,你们来的已经很快了。” 再看那个人,他正死死盯着我,好像认识我,然后回转身,看了廊下一眼。 刺客被押走后,我疑惑的走到廊下,这里被大雨冲的很干净,只有石板和几株青草,什么也没有。 天色尚早,又回到床上躺下,雨下的小了许多,最后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听着雨声,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醒来时,已经雨过天晴了,比起昨天,凉爽了许多。我起了床,披上衣服,打开门,看到周斯年站在廊下。心里一喜,跑了过去。问:“年哥,你没事吧?” 他回过头,看到是我,也问:“你没事吧?” 我们一起发声,不由互相对望着笑起来。 他突然把我打横抱起,走进房间,放在床上。 我羞死了,大白天的,刚才在门外,说不定都被人看到了。 我刚说了一句:“年哥,大白天的,别这样”嘴唇已经被他堵住了。 然后全身都感受到了他似火的热情,再不是以前那样小心翼翼的试探,温柔的清风细雨一般。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我喜欢他这样,喜欢这样笼罩在他的男性,或者说是雄性气场里,痛,但是酣畅淋漓。 等一切平静下来,我才发现,他的肩膀都被我咬上了牙印,有一处开始渗血。 我心慌起来,急忙想用手帕去擦拭,他伸手挡开,说:“不要紧,不疼。” 我脸红耳热起来,没想到自己会这样,不知道他会怎么看我,会不会觉得我很放荡? 我羞怯的问:“你今天怎么了?” 他说:“今天一早,刚出静室门,就听到这个消息,吓傻了。” 他东捏捏,西看看,然后咬住了我的手指,我吃疼惊叫起来,他才笑着说:“还活着。” 我又气又笑,说:“你怎么不让我咬你呀,咬疼了也证明我还活着呢。” 谁知他一本正经地说:“那不行,听说鬼咬人也疼。” 看他认真地说出这样的傻话来,我真是快要哭出来了。 “你第一天回来的时候,在路上就噩梦连连,不停的说,热,热。” “所以,你吃的粥里,我的确给你放了镇定安神的药。还有后来的酒里,点心里。你的怀疑,一点都不错。” 我第一次听他讲这个我一直怀疑的事。 “药叫作凝香丸,是我母亲配制的。当时,我还在襁褓中,我们全家就被流放到现在的太阳城。没有房子,住在树洞里,毒虫很多,那里也很热。我总是哭闹,我母亲为了帮我驱赶毒物,镇定安神,就配制了凝香丸,从不会吃饭就开始吃,到现在已经三十年了,我身上的气味,是凝香丸的味道。” “我不告诉你,是我觉得,以你我的情分,就算你不喜欢我,你都会明白,我肯定不会害你。”他苦笑一声,“没想到,你终究连信任都不给我。” 我惊讶的听他说着,我不喜欢他?或者,胜蓝不喜欢他?不对,我现在已经完全是胜蓝了,内心完全是胜蓝的情感。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喜欢你呢?”我说:“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是现在,我对你怎么样,你还看不出来吗?”我趴在他的胸前,喃喃细语,“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周斯年温柔的笑着,抚摸着我的脸颊,又用下巴轻轻蹭着,说:“可能以前发生太多事了吧。多到我不敢想你还爱我了。想不起来以前的事,就忘了吧,可能这是上天让我们重新开始呢?” 。 第二十五章 刺客招供

“我们以前发生过什么事?”看来我还不完全是胜蓝,八卦本性又出来了。 周斯年的眉头皱起来,满脸痛苦的表情。我吓的连忙问:“你哪里不舒服?” 周斯年疲惫的摇摇头:“我不愿去想以前的事,我们不提了好不好?” 他眯起双眼,睫毛轻轻颤抖,眼底蒙上一层雾气,薄唇微微的抖动着。 他的样子,让我心疼的厉害,急忙把他揽进怀里,轻拍他的背。他竟然就这样睡着了,枕着我的胳膊,眉头也舒展了,嘴微微撅着,就像偎依着妈妈的宝宝。 “城主,”门外传来周楠的声音,周斯年醒了过来,懒懒的答:“说。” “刺客招供了。”周楠说。周斯年说:“等等。”披上衣服,走了出去。 我的心一动,那个刺客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刺客。心里不免有些凄凄然,也不知道这个人吃了多少苦头,被抓时连命都可以不要,现在这么快就招了。 过了一会儿,周斯年进来,对我说:“你今天回府里休息吧,”然后用调侃的语气,笑着说:“过两天,我带你去看那个你觉得特别有意思的杜小候爷。” 我都快把这件事忘记了,现在他又提起,我开心的说:“好的,年哥你到时候要告诉我他们都是谁才行,我都不记得了。” 周斯年点点头,他的眼神落在了昨晚我拿回来的木碗上,木碗里还有剩的一颗杏子。 “你什么时候去的杏林?”他问。 “昨天晚上。” “碰到杏林翁了?” 我点点头,笑着说:“他说你是大好人。” 周斯年咧嘴一笑:“别人说我是好人你就信,我说我是好人,你却不信。” “你本来就是好人,不用别人说也不用自己夸,都是。”我调侃说。 周斯年笑起来,看来又恢复那个云淡风轻的周斯年了。 吃过早饭,准备回府之前,想到该把木碗给杏林翁送回去,清扬却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我只好自己用食盒装了几样精致的点心,把木碗也放进去,往杏林来。 白天看昨晚走过的地方,又是一番景象了,石阶小路蜿蜒而下,路的右边是各种郁郁葱葱的林木,有松树,还有竹林,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应该都是这山上固有的,左边就是温泉池所在的小山丘了,山丘上的青草,开着星星点点的各色小花,也是天然的。 峰回路转,就到了昨天到过的温泉池的背面了,再往前走,就是杏林,我已经闻见杏子的甜香了。 刚刚走到杏林边上,周楠不知从哪里闪出来,拱手道:“夫人,请止步吧,不要往前走了。” 周楠是个少年老成的小伙子,瘦削的脸庞,高鼻深目,瞳孔微微发蓝,是周斯年早年收养的一个孤儿。 我一看到他,高兴的问:“是不是年哥在里面?” 周楠说:“是的,城主在里面,他说任何人不许进去。” 我奇怪,为什么周斯年去探望一个看果林的老者,都这么神神秘秘。 “那你把东西帮我送进去吧!”我把手中食盒交给周楠,又关心的问:“今早那个刺客,是来行刺年哥的吗?” 周楠笑了,说:“夫人放心,这种小毛贼,根本靠近不了城主的。” 我慢慢踱步走回住处,清扬竟然还没有回来,不禁纳闷。 走到廊下,低头看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地下还是青草与石板,但青草像是少了点什么。 蹲下细看,仔细回想,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今早看时,这株青草是和山丘上那些青草一样的,开着一朵白色小花,现在,花不见了。 因为花是在草叶掩映下的,不细看,都看不到那小小的花朵。但是翻看那青草,却看不出花枝折断的痕迹。就像是这朵花从来没有长过一样。 我心里懊恼,那刺客分明是想告诉我,他要传递的东西在哪里,我却没有细看,现在看来,是被别人拿走了。 我站起身,走回房中,这院子里,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真是细思极恐。 那刺客不是来刺周斯年的,他是来找我传信息的。他是谁呢?传什么信?他招了,招到什么程度? 正思虑间,清扬回来了。 清扬也是奇怪,以前天天跟着我,支都支不走,现在,却离开了那么久。 莫非,那廊下的花朵,是她取走的?莫非,刺客是来找她的?我立即打消这个想法,当时她只要装作没有睡醒,不喊那么一声,刺客就能逃走了。 “你去哪里了?”我质问道,“让我等你这么半日。” 清扬赔礼说:“刚才家里有人来,我去见他了,没来得及回明夫人,还请夫人恕罪。” “你家里什么人来了?” 清扬竟有一丝扭捏,说:“家里的,家里表哥来了。” 我再看她,发现她脸色发红,里面中衣的领扣也没有扣好,心里明白了几分。笑道:“看不出,你还挺多情的嘛,是表哥,还是情哥哥呀?” 清扬羞红了脸,跪在地上,说:“夫人不要说笑了,奴婢哪里会做那样的事。” 我说:“那好啊,让人把你表哥带来问问就是了,今早那个不要命的刺客都招了。” 清扬叩头不止,哀求说:“求夫人开恩啊,我和表哥从小要好,只是婚姻之事由不得自己。”说着,低声哭泣起来。 我不由心里戚戚,柔声说:“我没有怪你和表哥好啊,只是不喜欢你骗我。” 清扬听了,急忙说:“都是清扬糊涂了。” 我说:“你起来吧,平时都是你陪着我,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了,我还能不担待你吗?咱们之间,不该这些生分的。” 清扬羞愧站起,说:“不是清扬不说,实是觉得怕污了夫人的耳朵。” “我哪里就那么娇贵了?”我自嘲一笑,“也就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没什么用罢了。” 清扬说:“夫人只是身子没恢复罢了,以前,夫人的马球打的,那叫一个好啊,城主都打不过的。” 。 第二十六章 自残

“打马球?”我现在不要说打球,只怕骑马都困难。 “是啊,”清扬笑道,“在六年前,城主去京城办事,打了一场马球,城主那一队输了,听场上高呼着公主的名字,才知道被女人打败了。” 原来我还能打马球,还打的那么好,可为什么现在这样手无缚鸡之力了呢? 闷闷的回到府里,趴在窗前,想着事情,看着日落,直到周斯年回来。 “日落这么好看吗?”周斯年走到我身边,笑道:“你总是喜欢看日落,日落以后,老百姓就该睡觉了,一天就过完了。”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是自然规律,看看春华秋实,简简单单的。”我说。 “这话你五年前就说过,所以,我带你离开京城。”周斯年说。 “那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为了我们的理想,为了耕作的农夫有饭吃,织布的女人有衣穿。” “理想实现了吗?” “总要做点什么吧。” “年哥,我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我终于忍不住,说,“我以前能骑着马打马球,现在能做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 周斯年闭上眼睛,眉头紧锁,胸部不停起伏。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用嘶哑的声音说:“胜蓝,只要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 我伤心地说:“我是活着的吗?我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做不了!就是个废物!” 周斯年眼里满是哀伤,说:“那如果死了呢?死了你还能做什么?” 他的哀伤让我好心酸,低声说:“你总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吧,有口气就是活着吗?” 他说:“我都告诉过你了。” 我冷笑说:“你少骗我,我根本不可能跟什么人逃婚,你这样污蔑我,无非就是想让我觉得这些事难以启齿,然后避而不谈。” 周斯年说:“逃婚算是我想出来的吧。” 我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样子,气坏了,说:“这很好玩吗?” 谁知,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怨毒,充满了恨意,说:“可大婚之夜,新娘不在自己该待的地方待着,跑到另一个男人的住处去,你又说不是逃婚,那是什么?” 我不知所措的听他说着,喃喃的说:“不可能的,你骗我的,你干嘛总骗我?” 周斯年站起来,向外走去,我问:“你去哪里?”他停下脚步,低声说:“我想出去安静一会儿。” 我傻呆呆的看着他离开,突然明白过来,急忙跑出去,看他的背影正渐渐消失,着急喊着:“年哥,你回来,回来!” 脚下一不小心,踩到了裙子,一下子摔倒在地。想站起来继续追,没想到脚踝扭伤了,起不来,心里痛的厉害,想他不会不回来了吧?一下子觉得好没意思,前边不远处就是荷花池,可我现在连死都那么困难。我气自己这样没用,死劲向把头向旁边的长廊磕去,感到空气中有血的甜腥气味,一股粘稠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下来。 我心里一阵痛快淋漓,周围的一切开始模糊,周斯年回来了吗?然后,就一切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只看到清扬坐在我旁边,我头上扎着止血的布,看镜子里那么憔悴,苍白,不由得流下泪来。 清扬也流泪了,说:“你这是怎么了?这是做什么呢?” 我懒得理她,周斯年不在,我失望的恨不得没有醒过来。又躺下,脸向着墙壁。 清扬问:“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烦躁的不行了,说:“别理我,出去,把门关上。” 清扬站起来走了,我的脚很疼,动不了,也不想动。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吧。我以后会怎样呢?像以前父皇那些失宠的嫔妃们一样,就这样过一辈子吗? 现在后悔也没用了,我那样喊他追他,他都不肯回来。还是干干净净去死好了,好过狼狈的活着。 想到这里,反而心里平静下来,挣扎坐起,脚踝已经开始肿了,也无所谓了,命都不想要了,脚又有什么可惜的。 脚一沾地,钻心的疼。好不容易扶着桌子,走到妆台前,把头上包的布取下来,血已经止住了,就是脏兮兮的太难看了。用手帕在水盆里取了点水,把额头擦干净,把泪痕擦干净,又把头发梳理整齐,扎好。 站起来,脚已经痛到麻木了,索性不去管,脱掉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在衣橱里找了很久,换上一身浅蓝色的长纱裙。 突然觉得自己很俗套,都要死了,还打扮什么?终究是给人找了麻烦,说不定一把火烧了,穿什么还重要吗? 我打开抽屉,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苦杏仁。 我拿着这个盒子,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着外面的月亮。一颗一颗的往下吃,这个东西真的会吃死人吗?反正我现在很饿,又能死又可以不做饿死鬼真的是挺好。 突然有人从身后夺走了我手上的盒子。我吃了一惊,很快闻到熟悉的花香,是周斯年,原来,他一直在。假如刚才知道他在,我会感动死。 “你就这么想死?碰不死自己再毒死自己?” “我记得我还有个府邸,是吗?” 周斯年惊讶的看着我:“你想干什么?” “要么死,要么走。” 周斯年坐下来,说:“大婚那天,真的很乱,那场火实在是太大了,很多事情没有搞清楚,也可能是我弄错了。” “那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就算是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的眼泪模糊了双眼,“大婚那天,发生的最大的事,不是这件事吧?你想遮盖什么?才让我变成现在这样?杀了我岂不更干净?” 周斯年欲言又止。 我继续说:“不过现在我不想知道那么多了,终归是我笨,我爹娘笨,成王败寇,我现在只想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可以吗,周相?或者,要问问皇上?” 周斯年站了起来,说:“要是我说不可以呢?” “那你就把我的杏仁还给我吧。” “和我在一起,真的这么难过吗?”周斯年问,“你心里,真的有另一个人吗?” “我不记得了,现在没有。” “那好吧,明天我送你回府邸,”周斯年俯下身,说:“我会天天去看你的。” 。 第二十七章 晋封长公主

“不用了。”我说,“还有,我府里有多少太阳城的人?让他们都出来吧,我不需要那么多人。” 周斯年盯着我看好久,我突然觉得,心如死灰是个非常好的状态,无欲无求的,管你怎么样,我都这样。 “你到底怎么了?”周斯年声音又嘶哑了,每次他声音嘶哑,我都替他难过,生气干嘛不吼出来? 他委屈的像个孩子:“你这是想和我决裂的意思吗?我都说了有可能是误会了。”他坐在我身边,拉住我的手,“以前的事咱们都翻过去了,还不行吗?” 我听他这样委屈,心里生出不忍来,并且他说要把以前的事情翻过去,也正说中了我的心事,心里像放下大石,一下子轻松起来。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说,你要是忙的话,就不用去看我了,哪里说要和你决裂了?” 周斯年脸色温和了,脸上浮现温暖的微笑,说:“我帮你看看脚。” 周斯年扶起我的脚,看了看,出去端回一盆冰,用布包了,敷在我的脚上,说:“脚肿成这样,明天先别走了吧。” “不走脚也是肿的。” “胜蓝,你怎么这么任性呢?无论发生过什么事,咱们的情分,你总是忘不了的吧。” “你要是真的对我有情分,就别把我当傻子一样的养着,我是不是只能这样活着了?” 周斯年的呼吸又重了起来,皱眉道:“无非是一些痛苦的回忆,要来做什么?这些天,你除了身体有点虚弱,不快乐吗?把过去翻过去吧。” 我痛苦的摇摇头,说:“我心里乱的很,想出去安静安静,也可能,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那咱们就说好了,过段时间就回来啊。”周斯年仰头看着我,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清澈明亮,我心里生出好多不舍,竟似依依惜别,呜咽出声:“年哥,我过段时间就回来,你自己好好保重。” 周斯年的眼圈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颤抖,说:“既然这么舍不得,又何必要走?为什么一定要走?” 我哭着说:“我不知道,我觉得自己现在好没用,什么也做不了。” 周斯年轻声细雨的说:“你现在就是身体虚弱一些,这都是暂时的,慢慢就会恢复元气,骑马什么的,完全可以的。他拉着我的手,笑着说,“将来我们还会有孩子,你想要几个孩子?” “孩子?”我的心里一热,内心禁不住的柔情似水,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周斯年也笑了,说:“你可是最喜欢小孩子的,记得以前我们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你连猪宝宝都要抱抱,弄得母猪把你拱的摔了个嘴啃泥,真的啃了一嘴泥巴”还没说完,大概是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忍不住的“哈哈”的笑个不停。 “年哥,你给我多讲讲当年好玩的事情吧,我都不记得了。”我遗憾的说。 周斯年笑着说:“等你脚好了,我带你出去玩,我们以后,会有很多美好的回忆的。” 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第一缕阳光撒在花枝上,微风徐徐,花瓣微微颤动,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看着初生的太阳,又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周斯年说的对,那些痛苦的回忆,要来何用?生活是往前走的。 我看着脚面的肿起已经大半消除,后悔死昨晚的冲动,简直就是自讨苦吃。万一真的死了,就看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好像已经好了,不疼了。” “扭了脚不会好那么快的,这几天你不要到处走动,好好养着。” 说着,就来抱起我,我嚷嚷说:“你干什么,我脚不舒服。” 他说:“想什么呢,我抱你去床上睡觉。被你熬了一夜,你可以睡一天,我还有差事要办。” 看他眼睛都熬红了,我心疼起来,小声说:“对不起啊。” “以后别闹了就行。”周斯年躺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很快就睡着了。 又过了两日,是端慈皇太后忌日,端慈皇太后是当今皇上生母,在世时只是太嫔,去世有十年了。现在,儿子做了皇帝,被追尊为皇太后。 周斯年将我抄写的女诫呈上,原以为我因脚伤不能参加皇太后的祭礼,皇上又要怪罪了,没想到皇上看了我抄的书,圣心大悦,特下旨褒奖,并晋一级加封为长公主,再加封邑一千。 一时间收礼收到手发软,魏家和杜家都有礼品相送,连张荣华也派人送来了礼品,寒香凝肤膏,治疗伤疤最有效。我正为额头上总也消不掉的伤疤伤神,看到这个,高兴的连忙擦了一点在上面。突然又惊恐的丢下,我碰破头的事,张荣华是怎么知道的?对周斯年说过的,皇上在监视周府,总算是深信不疑了。 第二天,我和周斯年着朝服入宫谢恩,周斯年一路都在重复着四个字:谨言慎行。 我说:“年哥你放心吧,我现在一点都不想死了。” 周斯年被我逗笑了,又特别加了一句:“不要提丽采女,更不要去见丽采女。” 皇上见了我,又是嘉奖了一番,称赞我:“德言容工,可谓当世女子楷模”,对我一瘸一拐的步态和头上的疤痕视而不见。 不过,被夸总比被骂好过多了,我也附就着说了很多谢恩的话,最后由皇上身边的另一位水公公带着,来见张荣华。 这位水公公比夏公公漂亮多了,不愧是“水公公”,身材比女子还要婀娜多姿,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如雪脂般的皮肤透出病态苍白的美,声音更是柔媚娇俏,让我这女流走在他的旁边动作都软绵绵起来,不然,都不敢说自己是女人啊! 我边走边想,不知道我这叔叔从哪里找来的这样的活宝贝,听说我朝很多男子都有龙阳之好,现在看来,上行下效,果然如此。 。 第二十八章 张荣华的孩子

及至见了张荣华,我不禁感慨,假如我是皇上,也会喜欢千娇百媚的水公公,哪怕是夏公公,也比张荣华要养眼的多。 张荣华因为身孕,体态更是臃肿了一些,并且,张荣华看起来肚子比五个月的孕妇还要大了一些,脸色暗沉,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养尊处优的娘娘。 我上前见礼:“臣妾参见娘娘。”张荣华还礼,笑着福了福,说:“本宫怎么敢当长公主的大礼。”然后关心的问:“听说公主的腿受伤了,现在可好些了?” 我说:“已经没事了,谢娘娘关心。” 张荣华拉着我的手,一起坐下,笑着说:“公主现在万事都要当心一些,看公主与周相这样琴瑟和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喜事了。” 张荣华这话,说到我的心里去了,周斯年已人到中年,周家又是单传,他话里话外,总是提到孩子,看得出是非常的盼望的。 因而心下欢喜,羞红了脸说:“是,娘娘的话,臣妾记下了。” “这额头,又是怎么了?”尽管我用刘海遮住了伤痕,近距离下还是被张荣华看到了,用嗔怪的语气说着。 我这才想起,我是因为张荣华的礼物来谢恩的,连忙说:“也是不小心摔了,多亏娘娘赐的凝肤霜,好神奇呀,昨儿用上,今天都看不大出来了,正是要谢娘娘呢。” 张荣华笑道:“哪里要什么谢呢?想周相府里,什么宝贝没有啊,本宫也就是觉得,这凝肤霜虽然不值什么,只因里面要用到北地极寒之处的雪莲,想咱们南疆那里,是没有这个东西的,刚好太医院配出两瓶来,就都送给公主了,只怕公主会看不上呢。” 我急忙说:“臣妾府里粗陋的很,哪里有这么稀罕的东西,就是有点稀奇的物件,也都是皇上与娘娘的赏赐。臣妾都没见过雪莲呢,这霜看来配制不易,娘娘一下子给了臣妾那么多,臣妾感激不尽。” 张荣华笑笑,说:“丽采女在本宫的宫里住着呢,公主可要见见她?” 我说:“臣妾和丽采女以前都没有见过的,见面了也没什么说的,臣妾还是想跟娘娘这样说说话,娘娘不嫌弃臣妾吧?” 张荣华笑着说:“怎么会呢?本宫也是想着公主挂念丽采女腹中的龙裔,想让公主看着放心的意思。” 我说:“臣妾不懂这些生育的事的,有荣华娘娘照管着,那肯定是万无一失的了。” 张荣华叹口气,说:“咱们女人啊,生育就是一道鬼门关,只看各人的福气造化了。” 然后又说:“刘太医说,丽采女的脉相不是太好,她自己也时有心悸,这不,天一热,就更不大好了。这刘太医是本宫从南边带来的,只怕医术不精,本宫正想着,让陈院判来给她瞧瞧呢,可别出了岔子。” 我连忙说:“陈院判并不擅长妇科的,刘太医也是国手了,人各有命。娘娘这样照拂丽采女,就算父皇在世她也没这样的福气啊。” 终于离开了那个金碧辉煌的大门,坐上了自家的马车,前面是周楠瘦长的背影,身边是周斯年的宽肩膀。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趴在周斯年的身上。 周斯年笑道:“这么累呀?” 我说:“我明白为什么当初我想离开京城了。” “为什么?” 我没有回答周斯年这个问题,叹了口气。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丽采女会难产而死,孩子也会没有了。”我小声说。 周斯年问:“你看出什么了?” 我说:“我不能肯定,但是,张荣华的肚子,怎么看怎么像假的。” “她不该拉着我坐那么近的,她以为我没生过孩子不懂,可她不知道,我在外面的那几年,跟着接生婆摸过那么多孕妇的肚子。”我喃喃自语。 说完,被自己吓一跳,我想起来了吗? 周斯年也发现了,他问:“胜蓝,你想起我们一起在外的事情了?” 我坐直身子,仔细回想,最后头痛的要命,只好拿手指按太阳穴,沮丧的摇摇头。 周斯年安慰我说:“不要紧,又不是什么打紧的事,记得不记得的有什么关系。” 我说:“年哥,张荣华这样做太冒险了吧,皇上如果发现了,她会掉脑袋的。” 周斯年说:“说不定是你看错了呢?你又没掀开衣服亲眼看到,在外面千万别说啊。” 我点点头,然后笑着说:“年哥,你再继续这么养着我,什么都不告诉我,没准我就变傻说出来了。” 周斯年无奈的笑道:“你想知道什么?女人不都是像你这样活着吗?” 我得意的说:“我又不是普通女人,我可是封邑两千户的长公主。” 周斯年笑起来,说:“要不,我辞官回家专门做驸马?我也享享清福。”他长叹一口气,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全身的关节都在噼啪作响。 我心疼的帮他按摩,他把身子横过来,把头放在我的腿上。 “胜蓝,你说,我们为什么要回来呀。”他伸出手,捏捏我的脸颊,喃喃的说。 我把他的发冠取下来,帮他揉捏着头皮,回答说:“你不是说,为了理想吗?” 他闭上眼睛,很长时间不说话,我以为他睡着了,谁知,他又开口了:“是不是我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 我搂着他的脖子,说:“很多人需要你呀。” 他拉着我的手,说:“我只需要你,胜蓝,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了,我不知道他怎么了,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除非你又找女人了。” “不找,”他说,“还有,在我死之前,你要好好活着。” 我受不了这样的气氛,说:“瞧你说什么呀,我都快被你养成傻子了,你却在这里说死呀死呀的话来吓我。” 他笑起来,说:“好啊,咱们都好好活着。” 我们都没有再说话,周斯年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发出了鼾声。 。 第二十九章 洗脚之乐

一瘸一拐的回到府里,因今天走路多了一些,脚又开始有点疼痛。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清扬和表哥的私情,还是很快被人知道了,在周府,真是人人都没有秘密。府里是容不下这样的不伦之事的,尽管没有处罚她,许总管还是把她调出周府,让她回南了。这样,我身边的大丫头,就剩悠悠。许总管对主子的喜好都拿捏的特别准,又送来两个我一看就喜欢的漂亮女孩子,一个叫惠儿,一个叫蓁儿。我从来没有对人说过我不喜欢中年伺婢,不知道这老许是怎么知道的。从此以后,我身边再也没有出现过中年伺婢。 悠悠是我最中意的人,她做事从来不用人吩咐,自己就能做的恰到好处。不会多说一句话,也不会行多一步路。而且,也知道与周斯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现在,我一进门,悠悠已经打来热水,准备给我洗脚擦药油。周斯年说:“放着我来吧。”悠悠抿嘴一笑,退出去了。 我笑说:“相爷,你这是要帮小女子洗脚?”周斯年不答,挽起袖子,蹲下捧起我的脚,认真的洗起来。 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说:“让丫头们做这些事吧?怎么能让你服侍我。” 他也不抬头,继续认真做事。不得不说,他做什么事都做的那么好,连洗个脚,手劲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每一次的揉捏,都似有穿透力,让人周身通泰。看他不答,我也就不再问,索性躺下身子,好好享受他的温柔。 他洗好了脚,用棉布包裹,放在一边,把水端出,悠悠那边接过。然后回来,坐在矮凳上,把我的脚放在他的腿上,擦上药油,开始按摩。 “你怎么会做这些事的?还做的那么好,真舒服啊。”我问。 “这些事很难吗?”他反问。然后笑起来,说:“我还是第一次注意到,你的脚这么多肉啊,像猪蹄。” 我白了他一眼,又气又好笑的说:“那你吃一口。” 他暧昧的看我一眼,坏笑着说:“饿了再吃。” 我脸热了,急忙扭转话题,看着他问:“你今天好奇怪啊,有什么事让我帮你做吗?” 他头也不抬,说:“帮夫人洗洗脚,有什么奇怪?” 我笑道:“皇上今天刚刚把我捧为楷模,就让夫君帮我洗脚,这不是故意悖逆圣意吗?” 周斯年咧嘴一笑,说:“闺房之戏,与皇上什么相干。” 我被他这句话提醒,停了一会儿,忽然说:“年哥,我怀孕了。” 他眼睛亮了一下,又迟疑了一下,放下我的脚,走过来,摸我的肚子,然后把耳朵贴过来,惊喜的问:“真的吗?真的吗?” 他的样子让我都不忍心打击他了,真希望这是真的。只好赔着笑脸说:“没有啦!我就是想试试男人知道自己要当爹了会什么反应。” 周斯年一脸失望,不满的说:“好玩吗?”我抓住他的胳膊摇晃着:“哪有那么快呀,是你自己心急才上当的嘛。” 他不理我,我连连摇他的手臂:“不要生气啊,我是想跟你分析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才逗你的。” 他点着我的脑袋,说:“说说看,看看能不能自圆其说。” “你也看见啦,男人听娘子说怀孕了,特别是第一个孩子,会特别紧张,会摸娘子的肚子,是不是?” “也不一定所有的人都会这样的,特别是皇上,他对女人不怎么放在心上。”周斯年明白了我的意思,反驳说。 “我知道啊,可这不是对女人,是对自己的孩子呀。我敢肯定,他从来没有摸过张荣华的肚子。” 周斯年说:“你的意思是说,因为他不摸张荣华的肚子,所以没发现肚子是假的。”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知道张荣华的肚子是假的。”我低声说,“张荣华不可能这么大胆的,会被灭九族的。太容易被发现了。” “别瞎想了,他没理由这么做的,这可是皇长子,将来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周斯年说着,继续回到原位,帮我按摩脚。 我想起娇媚的水公公,问:“皇上喜欢男人是不是?那水公公” 周斯年说:“龙阳之好,古今都有,现在很多贵族子弟家里都养这样的美少年,这些家族不是照样人丁兴旺。” 我撇嘴,嘟囔说:“不喜欢女人还娶什么亲。” 周斯年笑道:“很多人就是跟着别人玩,他们也喜欢女人。” 我说:“可皇上不一样啊,他的嫔妃,没有一个好看的,我都不能想象,他跟张荣华”我咧咧嘴,“生小孩?” “张荣华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吗?嘴上积点德行不行?”周斯年不满的说。 “我说的是事实”我不服气的说:“张荣华并不丑,只是皇上,皇上太帅了!”我一脸花痴相。 突然脚下一疼,我讪讪地说:“我夸自己亲叔叔帅也不行啊。” 周斯年说:“想什么呢?你扭歪了筋了,我帮你正过来。”说着,放下我的脚:“动一下试试?” 果然,上下左右转动无压力,再不像以前老觉得脚被什么牵拉着了。 我高兴的叫着:“哇!终于好了!是不是明天我们就能出去玩了?” “明天不行,”周斯年笑道,“等过两天,是魏家老夫人的寿辰,我们一起去看看你想见的杜小候爷。” 。 第三十章 今时不同往日

魏家老夫人,是杜太后亲妹,也是母后的亲生母亲。今年六十整寿,礼部奉旨,钦赐金玉如意一柄,金玉环四个,银五百两。 我们去的这日,是魏府开宴第一天,请的是皇亲附马王公诸公主郡主王妃国君太君夫人等人,周斯年是以长公主驸马的身份被请的,所以,寿礼是按照公主的常例,送上金寿星一尊,沉香拐一只,伽南珠一串,福寿香一盒。 临行前,来到前厅,看到一对男女早等在那里。那男子有着秀气似女子般的叶眉,白皙文弱。女子长相和男子差不多,像是一对兄妹。他们都穿着周府随从的衣服,只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周斯年介绍说:“这是我的一个朋友,他和他妹妹想跟着咱们进魏府看看热闹,就让他们跟在随从队伍里进去玩玩吧。” 我说:“那实在是太唐突两位了,不知怎样称呼?” 男子答:“我兄妹二人,贱名实在不足挂齿的很,舍妹是哑巴,但她听得见,还望公主不嫌弃她才好。”声音低沉悦耳,婉转动人。 周斯年笑道:“你不用管他们,让他们随意看看,开开眼界就行。” 我虽然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可周斯年这样说了,我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只好带着他们,一路往魏府而来。 进了魏府,总觉得府里的气氛,比门口张灯结彩的样子冷清了许多。周斯年笑道:“这魏府还在硬撑以往的架子,把个寿宴安排的跟过年一样,也不想想,今时不同往日,杜太后与魏皇后都没了,儿孙又不争气,谁还会来淌浑水?” 这时,一个年轻的声音传来:“胜蓝姐姐!胜蓝姐姐!” 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两个年轻人向我们这边跑来,前面那个,二十岁左右年纪,头发束着白色丝带,一身雪白的长衫,皮肤白皙,眉长入鬓,细长温和的双眼,秀挺的1,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的玉人。 后面那个看起来年岁稍长,穿一件鹅黄色镶金边袍子,古铜色的皮肤,乌木般的黑色瞳孔,厚厚的嘴唇,洁白的牙齿非常惹人喜爱。 我低声问周斯年:“他们是谁?” 周斯年低声回答:“前面那个是卫国公的小儿子魏云旗,后面那个就是杜凌君。” 杜小候爷杜凌君是武成候长子,他的母亲是我的亲姑姑,也就是杜太后唯一的女儿朝凤长公主。虽然杜家第三代男丁甚多,但其他人都是庶出,杜凌君是我姑母唯一的儿子。 作为杜家的接班人,杜凌君很早就成了亲,现在膝下已有两子一女,杜老夫人疼爱异常,怕孙子和孙媳年小带不好重孙,就都接过来,带在身边教养。 话音刚落,那两人已来到身边,玉人一样的魏云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先奔过来一把抱起我,原地打着旋,喊着:“好姐姐,好姐姐,终于又见到你了。” 杜凌君喊着:“放下,快放下,怎么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玩闹!” 杜凌君边说着,边转身向周斯年见礼:“见过相爷。”周斯年沉默着回礼。 魏云旗好像刚看到周斯年,急忙把我放下,转过身来,向周斯年行礼。 我被魏云旗转了几圈,又被他猛的放下,不由一阵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扶着旁边一棵老树,呕吐起来。 悠悠急忙过来给我拍背,我直到把胆汁都吐完了,最后吐出一口鲜血,才算止住。 杜凌君埋怨魏云旗:“怎么这么冒失!” 我却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同样的症状,以前也出现过。心里想着,回去要找陈显仁,再给我看一看。 因而回头摆摆手,说:“不怪他,我最近一直不舒服,走走就好了。” 杜凌君对周斯年歉意的说:“我们兄妹三人,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厮闹惯了,相爷莫怪。” 周斯年笑笑,说:“这样的情谊,也是难能可贵的很,我哪里会介意。” 杜凌君这才展露笑颜,请周斯年至前厅落座。早有仆人,请了卫国公来,陪他一起前往专为官客设的宴席。 另有仆人,请周斯年的随从赴另一席酒宴,我无意中一瞥,发现那男子不知去哪里了。再回头看我带的丫头,那个女子也不见了。 我悄悄问悠悠:“刚才和我们一起出来的女孩子呢?” 悠悠低声说:“一进门就不见了,依奴婢看,咱们别管他们了,他们不一般。” 我赞许的看了悠悠一眼,这个丫头,一向有眼力,只怕将来能有大出息。 杜凌君和魏云旗依旧围着我说笑,并没有跟着到官客席里去。 杜凌君说:“前几日,听说公主去半城山庄玩耍,我有一个旧相识也住在那里,所以就托他带了封信给公主,不知道公主接到了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原来那个所谓刺客,是杜凌君派去的。 遂含糊说:“见到了,只是那人好像死了。” 杜凌君说:“我知道,他们都是这样,不愿被抓受苦。” 我说:“表哥,你可能也听说了一些我的事吧。” 杜凌君说:“公主是指大婚起火的事吗?” 我说:“是,刚才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身子弱的很,也就是半条命的人。” 杜凌君说:“公主不要这么讲,现在公主还年轻,请太医好好调养,会好起来的。” 我说:“表哥传信,为了什么?那日雨太大,信被雨水沾污了。” 杜凌君说:“也就是为了几亩地的事,皇上这边,眼看着是要我们两家交地呀,不知周相对这事什么看法?” 我心里想,难道他们还指望周斯年和皇帝不一样的想法吗?说:“如今不同往日,不就是几亩地吗?该交多少就交多少吧,皇上还能让杜家没饭吃吗?” 魏云旗说:“姐姐,你变了好多。以前你肯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苦笑说:“以前,我也没想到过,自己大婚之日,就是父母的忌日呀。” 魏云旗说:“姐姐,你在周府过的好吗?” 我说:“挺好的。” 魏云旗笑着说:“听说周相很宠姐姐的,皇上对周相,也是倚重的很。有机会,还请姐姐多美言,云旗也想多为朝廷效点微薄之力。” 我很高兴他能这么说,说:“你们好好争气啊,咱们不能总靠着祖宗积下的那点脸面过日子,是吧?” 。 第三十一章 朱,李,魏,杜

到了内堂,早有魏老夫人带着国公夫人迎接,魏老夫人虽已是六旬老人,却精神矍铄,面色红润。我急忙向前跪下,为老夫人祝寿。被一把拉住,哭了起来:“总算是又见着你了!我苦命的女儿啊!”我听她哭母后,也趴在她怀里哭起来,国公夫人也垂泪不止。 国公夫人是杜家小姐,是杜凌君的堂姑母。魏家,杜家与李家,再带上前朝朱家,世代通婚,只是后来,魏家,杜家和李家共同反了朱家,朱家被李家取代,满门抄斩,现在听说已经没有人了。 大家垂了一会子泪,魏云旗在边上说:“祖母,胜蓝姐姐是来为您老人家祝寿的,怎么这样只顾着哭了?幸亏姐夫往前边去了,不然看着多不像。” 大家这才止住哭,这云旗虽是庶出,其母却是国公夫人的心腹丫头,在老夫人和夫人这里很得宠,云旗又是一表人才,所以,也一直很得老夫人与夫人欢心,虽未娶亲,却已有两房姬妾,膝下已有一子,刚刚半岁。 有奶娘把孩子抱了过来,这孩子很像魏云旗,长得粉团一样,见到我就笑,太可爱了,我伸手,他就扑过来让我抱,软软的小身子快把人心都软化了。 “云旗,把这孩子送我吧,我舍不得放开了!”因为刚才的悲痛还没有完结,我的声音还激动的哽咽。 国公夫人笑道:“好,公主喜欢,是这孩子造化,先寄放在这里,让她们好好养着,逢年过节,让他去给公主磕头。” 我这才觉得自己唐突了,连忙把孩子还给奶娘,笑着掩饰说:“都听舅妈吩咐。” 内堂只有朝凤长公主,和几个老太妃,大家厮见,茶毕更衣,方出堂上拜寿入席。 这时,高台之上飘下琴瑟之音,那样的悠扬清澈,如青峦间嬉戏的山泉;又如杨柳梢头飘然而过的微风,那样的轻柔绮丽,时而琴音高耸如云瑟音低沉如呢语;时而琴音飘渺如风中丝絮;琴与瑟时分时合,合时流畅如江河入大海,分时灵动如浅溪分石。 有曼妙女子,清颜白衫,青丝墨染,彩扇飘逸,若仙若灵,水的精灵般仿佛从梦境中走来。女子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 再细看时,跳舞的女子是青青,在台旁弹琴的,却是一紫杉少女,白皙的脸庞,线条柔和。淡淡的娥眉,颇带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一头青丝柔顺亮滑,随意的挽成一个髻,几缕发丝垂在耳边。腰肢纤细,双手柔若无骨,清秀中透露出一种清冷的气质。 我心一动,问旁边坐着的魏云旗:“这位抚琴的姑娘,可是木燕飞?” 云旗笑意盈盈,问:“姐姐是如何知道燕飞姑娘的?是不是听姐夫提起过?” 我说:“你家姐夫怎会提起?你别问那么多了,且说是与不是,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一点。” 云旗笑道:“这姐姐得去问凌君哥哥,前几日,凌君哥哥还要接他入府,好容易父母夫人都同意了,他又不接了,不知是为了何事。” 我打量着这个姑娘,叹息说:“倒是个可人疼的女子,凌君可不要负了心才好。” 云旗说:“若是姐姐有意,给相爷纳回府里,也能为相府增色不少啊。” 我生气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又觉得自己这气来的好让人笑话,掩饰说:“她是凌君心上人,你这么说,岂不是要我夺人所爱?” 云旗一脸悔之莫及,说:“该死!该死!被凌君哥哥知道,又该骂我了。” 看他懊恼的样子,我扑哧笑出声来。 云旗说:“姐姐莫笑,姐姐说那位跳舞的姑娘如何?” “你说青青?”我斜眼看他,只见他满脸的爱慕之意,都快溢出来了。 这时,杜凌君走来,拉着魏云旗,说:“到处找你,你在这边躲懒!快点到那边陪客!” 魏云旗拉住杜凌君,指指台上,说:“凌君哥,你再不把燕飞姑娘接进府,姐姐这里可是看上了,不日可就是相府的人了。” 我眼睛都睁圆了,气急败坏的对魏云旗说:“你不要瞎说好不好?”又对杜凌君说:“你别听他的,我这是第一次见燕飞姑娘,没有这种心的。” 没想到杜凌君却若有所思,好像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拉着云旗要走。 我觉得他有话要说,看席间众人都在欣赏歌舞,就不露声色的跟着杜凌君和魏云旗出来。 “表哥!”趁着魏云旗被人叫走,我叫住杜凌君,说:“云旗瞎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哈!” 杜凌君说:“我知道,当年周相答应过皇后娘娘,不纳妾。你以前告诉过我。” 原来我和杜凌君这么亲密,连这个都告诉他了。 “不过,”他看看我,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有时候造化弄人,公主也别太把一些事看的太重。” “什么意思?”我心里有了一些疑惑,说,“你别多心,年哥也说过,听木姑娘唱过歌,他觉得木姑娘歌好,就是人太木了,不喜欢她,所以不会有云旗说的那种想法的。” 杜凌君笑笑,说:“公主你想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命运不受自己控制,现在,魏杜两家,内忧外患,我没有心情去想别的事。” 。 第三十二章 皇上的改革

“还是皇上让交地的事吗?他让魏家和杜家交多少地?”我想,前几日听周斯年的意思,应该是皇上觉得世家大族占有土地太多,让交出一部分土地,能交多少?一半? 杜凌君心事重重的说:“不是交地这么简单的,皇上是在改税制,按田亩,也按人头。地按等级,地越多,等级也越高,交的税越多,人头也是如此。连田庄里的农奴,也算人头。再加上田亩,那我们家就等于是替他皇家种地,自己什么也落不下了。” 我算不清楚这些银钱上的账目,但他的话我懂了,说:“那要是不要那么多农奴呢?把地给他们,把人也分出去。这样,税让他们自己交不就行了,他们小门小户,也交不了多少税的。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我也是这个主意,只怕父亲和叔叔们不同意啊。明天我得和云旗回岳州一趟,那边开始丈量土地了。” 岳州,是魏家与杜家的家乡,岳州的土地,大部分都是他们两家的。 “已经开始了?”我忧心忡忡,“那岂不是会很多人反对?” 杜凌君转过头对我惨然一笑:“对呀,所以皇上才不动其他地方,专门拿岳州开刀。” 我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怔怔的看着杜凌君,他说:“如果都能变得像你这样好性就好了。皇上废女学,清女官,你接着就能抄100遍女诫给他,让天下女官都无话可说。这样多好,皇上一高兴,你就成了长公主,还加一千封邑。” “女学,女官?”我暗自想,“跟我有关系?” 回到家,迫不及待的问周斯年:“女学,女官,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周斯年说:“那都是以前魏皇后以你的名义搞得噱头,现在都清理了。” “所以你才哄我,让我抄书,却不管我是不是被天下人耻笑。”我不满的说。 “天下人?”周斯年笑道,“天下人早就看不惯女人抛头露面瞎指挥了。” 我无语,可不是吗?天下人里,有一半是男人,另一半女人,也不见得就会支持女人做官。 “那你也应该跟我说清楚嘛!”我小声嘟囔着。 “说清楚你就不会抄了,”周斯年凑近我的脸,说,“你抄不抄皇上都会取缔女学,清理女官,大不了她们吵闹一通,有用吗?你抄了书,无非是让皇上耳根清净,还得了圣心。” 我听他说话的语气,明白过来:“是不是都是你的主意?” 他笑了笑,说:“我只是想缓和一下你们叔侄关系,也没想到皇上会给你那么多,他终究还是疼你的。” 我心里一阵温暖:“那当然了,他是我亲叔叔嘛!” 周斯年笑道:“是,长公主殿下。明天为夫送你一份礼物如何?” 我高兴的说:“什么礼物?” 他神秘的说:“今天不能告诉你,我饿了,”他的眼神暧昧起来,“想吃猪蹄。” 我随口说:“那我告诉厨房让他们烧给你吃啊。”但一看到他的眼神,一下子想起来“猪蹄”的意思,脸红耳热起来,心跳不已,身体却软了,整个人蜷缩在了他的怀里。 第二天一早,悠悠就笑着说:“城主说请夫人去演马场找他。” 我换了一身翻领的窄袖衣服,脚上穿了皮靴,裤腿塞进靴筒,头发全部梳进帽子里面,边猜测着周斯年会送什么礼物给我,边来到演马场,看到周斯年正等在那里。看到我来,牵过身后的白马,说:“我帮您挑了一匹性格温顺的母马,她叫白雪。” 白雪的毛色,一身雪白,没有一点儿杂毛,而且闪闪发亮,就像披了一身银丝。她的眼神像一潭深泉,透彻而又深不可测。 我走过去拍拍她的马鬃毛,她很温和的蹭了蹭我,我高兴的拿胡萝卜喂她,说:“这是不是我以前的坐骑呀,我觉得我们好像认识一样。” 周斯年笑而不答,说:“骑上去试试。” “骑上去?”我心里蠢蠢欲动又有一些忐忑不安,“我真的还能骑马吗?” “当然能,你以前骑马骑的那么好。” 我按照他说的,试着抓住缰绳,两手握住马鞍,再套上脚蹬,居然很轻松地骑上了马背。 我开心的大笑,看来我还是原来的我。然后双腿一夹,白雪跑了起来,她虽然是温柔的可人儿,或者说是可马儿,但跑起来速度可是一点不慢,我向周斯年开心的挥挥手。 周斯年欣慰的笑着,眼睛里有一种光在流转。 我开心的跑了一圈,来到周斯年身边,对他说:“咱们出去玩吧!” “今天不行,再过两天,有个人要来投奔你,到时候再出去吧。”周斯年说,“她可以陪你骑马。” “是谁呀?”我好奇的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过了两天,我和周斯年一早来到演马场,远远地看到一个人,也是翻领胡装打扮,头发全部梳至头顶,长长的发带随风飘荡。 看到我们,那人快步走过来,下拜:“邱泽歌拜见公主。” 原来是邱家兄妹里的妹妹,邱家兄妹虽在公主府做侍卫,却是正经入了军职的,属于御林军编制,现在看她一身普通平民打扮,奇怪的说:“泽歌你们兄妹不是入了军职吗?怎么现在” 邱泽歌一脸落寞,说:“皇上清理所有女官,泽歌无处可去了。” 周斯年说:“你本来就是公主带出来的,随侍公主,也不委屈你。历来没有女子为官的道理,特别是军中。皇上这么做,也是为了清理积弊。” 邱泽歌不以为然的说:“周相,为什么女子做官,就是积弊呢?那些留下来的人,他们哪里比泽歌强?” 周斯年皱眉道:“你这是要质疑皇上吗?” 邱泽歌低头不语,我弯腰把她扶起来,对周斯年说:“年哥,你不是还有公事吗?快去吧。” 周斯年走后,我问:“泽歌,你哥哥呢?” “哥哥进宫去了,我知道,周相这么安排,也是为了安抚我们兄妹,我必须离开,他就升了哥哥的官。” 说到这里,邱泽歌低头对我说:“公主不要误会,泽歌不是不想跟随公主,只是心里有些气不忿。” 我说:“我明白的,你不用心里过意不去。凡事尽力了,顺其自然就好,也不一定非要做官的。” 邱泽歌一笑,说:“是。” 。 第三十三章 邱泽歌

邱泽歌到马厩里帮我牵马过来,问:“公主换坐骑了?” 我抚摸着白雪的颈部,说:“白雪就是我的坐骑呀!” 邱泽歌说:“看来公主真的是忘记很多事了,您以前的坐骑是黑色的,叫黑珍珠,跑的非常快,脾气很不好。” “黑的?脾气不好?那不如我们白雪漂亮。”我拿胡萝卜喂白雪,边喂边抚摸她的颈部。 邱泽歌的声音,似有伤感:“公主以前,可是很看重黑珍珠的。” “是吗?那你怎么没把它牵过来牙?”我边理着白雪的毛,白雪的眼神好温柔啊,边心不在焉的问。 “黑珍珠不见了,马夫说,公主大婚进宫时,是带着黑珍珠走的,然后就没送回来过,本以为会在周相府里,我刚才找过,也没有,这里的马夫说,从来没有这样一匹马进府。” 我心里一动,又是大婚。 “大婚那天,宫里起火了。”我落寞的说。 “泽歌听说了。” “听说?”我有点奇怪,“你不是公主近侍吗?大婚那天,你不在宫里吗?” “泽歌和哥哥一起,出了一趟远差,回来的时候,大婚已经过去一整天了。” “远差?去哪里了?” “去南疆。” “南疆?”我的心狂跳了一下,“谁让你们去的?” “上司啊,”她奇怪的说,“我们平时除了听命于公主,就是听命于御林军上峰的。” “你们上峰是谁呀?” “我们上峰是”邱泽歌说到这里,停下来,说,“军中是有保密条例的,虽然我已不在军中,也不该说这么多。” 我笑了笑,不再问她,跨上马,双腿一夹,白雪跑了起来。邱泽歌也上了一匹枣红马,我说:“咱们出去玩。”也不等邱泽歌回答,双腿用力,白雪划过一道闪电,片刻之间,飞出周府大门,往西而去。 邱泽歌在后面紧紧跟随,不一会儿追到我的旁边,问:“公主这是想去哪儿?” 我其实没有目的地,只是往西走离城门比较近,不会经过闹市区。现在,邱泽歌问起,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想起上次周斯年带我去城西看过魏家与杜家的田庄,就随口说:“去看看田庄。” 这次来与上次相隔一个月多光景,情景就大不一样了。上次来时地里的麦子还没有完全成熟,现在却是金黄一片,农人们正在有说有笑的忙着收割,看起来到处充满了勃勃生机。 这时,听到熟悉的,年轻的声音在喊:“胜蓝姐姐!胜蓝姐姐!” 不用说,是魏云旗了。 我问:“你们兄弟二人从哪里来?” 杜凌君说:“就是我上次对你说的,皇上要重新丈量土地,改革税制,家父派我们一起回岳州办这件事。” “差事顺利吗?”我问。 “说不上顺不顺,岳州太守严逸都是咱们自己人。” “那没问题了?” “本来没什么问题,只是皇上的监察使也到了岳州,一落座就拿出严逸都给岳州陈家丈量的土地有不实瞒报的证据来,将严太守和陈家太爷捉拿下狱,勒令岳州大族自行申报田产,不实者严办。我这是回来报信,请父亲示下的。”杜凌君心事重重的说。 魏云旗说:“那监察使好生厉害,量的那叫准确,犄角旮旯,没给陈家留下一寸,说的陈家那个老管家快成了哑巴,说不出一句话来,听说差点尿了裤子。”说完,自己笑了起来。 杜凌君瞪他一眼,说:“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样都能笑得出来?” 魏云旗说:“我只是说句实话,虽然我不是世子,这魏家财产也是有份的,哪里像你说的这般轻松了。” 我说:“表哥还是多劝劝舅舅,钱财身外之物,该舍就舍了吧,一家大小荣辱性命,都系于皇上一念之间,该低头的还是低低头吧,皇上,还是仁慈的。” 他们兄弟点头称是。 云旗说:“上次跟姐姐说的,云旗想为朝廷效命一事,不知姐姐跟姐夫说了没有?” 我暗自拍脑门,这两天整天忙着练骑马,把这件事给忘了。急忙说:“这两天忙,今晚一定说。” 云旗说:“姐姐一定别给云旗忘了呀。” 看云旗一脸委屈的模样,我心里过意不去了,说:“一定不给你忘了,让你邱姐姐帮我记着点,好提醒我,这样总行了吧?” 云旗冲着邱泽歌深深作了一揖:“邱姐姐一定替云旗想着点啊!” 邱泽歌扑哧一笑,连连答应。 他们兄弟二人还要去田庄看看,我们就此别过。 重新上马,慢慢地走回去,中午的暑热渐渐起来,皮肤被太阳烤的火辣辣的。我说:“以后出门一定要戴帷帽了,这样晒会晒黑的。” 邱泽歌说:“还真让公主说着了,皇上也是这么说的。不过他不是怕你晒黑了,他是说女人不戴帽子出门有伤风化。” “管的好宽啊。”我感慨,“他每天应该很多事情吧?怎么这么有闲情啊?” “关闭女学,清除女官,公主这两年的心血全都化为乌有了。”邱泽歌叹气说。 “女学?”我说,“真的有用处吗?选拔了多少女官?” 邱泽歌说:“在我朝,所有人都知道公主创办女学,教女子读书,选拔女官,公主你知道你有多受女子拥戴吗?选拔的女官,哪一个不是勤勤恳恳认真做事?今儿个周相说这些都是积弊。” 看得出她怨气还是很重的。 我淡然的说:“别这么大的气性了,清理女官,是皇上的意思,和年哥也没多大关系,他说了也不算。” 邱泽歌说:“我不是怨周相,就是心里有些不舒服才发牢骚的,周相对我们兄妹是没话可说的。” 。 第三十四章 再次吐血

回府后,我吩咐悠悠,让她找人把偏院收拾出来,给邱泽歌居住,待之以小姐之礼。本来想给她配几个丫头,但她坚持不要,也就作罢。 做完这些,胸中一股烦恶涌上来,洗过澡,换了轻薄的衣服,舒服了一些,可还是不想吃东西,心里又很想陪邱泽歌,就随便用汤拌了点饭,边吃边听邱泽歌讲军中的趣事,我们两个人都笑的哈哈的。 不小心笑的呛到了,咳嗽起来,胃里又是翻江倒海,忍不住吐了起来,和前几次呕吐一样,必须要吐到胆汁都出来,再吐出一口鲜血才作罢。 邱泽歌一脸担忧的看着我,说:“我去请周相来。”我急忙摆手,对悠悠说:“去请陈院判。”悠悠急忙起身,自己去了。 邱泽歌扶我到内堂凉榻躺下,问:“为什么不让周相来呢?周相的医术,比这些太医高明的多。” 我惊讶极了,从来不知道周斯年会医术,他一向都是让陈显仁给我看病。 心里不舒服,嘴里却不说,只是说:“我不想让他担心,你也看到了,魏杜两家,盘根错节,树大根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邱泽歌点头:“我朝开国以来,皇权就一直旁落在这些功勋贵戚手里。只是,一边是舅舅,一边是夫君,公主真是难为的很。” 我说:“这世上还有一个理字呢。” 说完这句话,自己一怔,什么是理?按理说的话,皇位应该是属于丽采女肚子里的孩子的,假如她生男孩的话。可是,立这么小的孩子为君,只怕也是傀儡皇帝,又免不了外戚内廷,人人都觊觎皇权,天下又会大乱。 想了一会儿,头痛的不行,悠悠回来,又禀报说陈显仁今天当值,不能出宫。 我觉得疲乏的很,让邱泽歌回去休息了,悠悠打着扇子,我慢慢地在榻上睡去。 睡梦里,到处都很热,心里像是有火在烧。一会儿,四处都着火了,好像火是从我的嘴里吐出来的,走到哪里,烧到哪里。 我喊着:“水,水!” 这时,真的有水送进嘴里,清凉,甘甜,带着一丝丝的花香。 我一下子醒转,看到是悠悠拿汤匙在喂我喝水,周斯年跪坐一旁,看我醒来,长舒一口气,说:“不要紧,今天太热,你中了暑气了。” “你怎么知道啊,你又不是大夫。”我懊恼的说,这人什么都不告诉我!总是由外人来告诉我他的事!我生气背对着他。 周斯年挥手让悠悠离开,拿起水杯,继续喂我喝水,说:“以前都是陈院判给你看病,你又信他,我总不能说不让他看,我看了你也不信啊。” 我没话说了,的确,我那么不信任他,他就算给我看了病我也不信。我接过他手里的水杯,看他眼睛干涩的样子,心疼的说:“年哥,你最近很累呀。” 周斯年说:“不要紧,我什么风浪没见过,现在这些,都是朝堂上免不了的,你不要遇到点事就思来想去,有什么事就告诉我。” 我说:“年哥,我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病啊?要是有,你就告诉我,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怎么可能不思来想去?”想想我说不定快要死了,眼泪又止不住的掉下来。 “没有,真的没有。你只是不能受刺激,不能运动的太剧烈。”说到这里,他又指指我的额头,“骑马跑这么远,天气这么热,这个邱泽歌,我嘱咐过她的。” 我一听,急忙坐起,说:“不关她的事,你不许欺负她。你有事为什么不对我说,却去嘱咐别人。” “对你说了,又得闹腾。”他皱眉说。 “我真的没有事吗?你告诉我,我保证不闹。”我拉着周斯年的胳膊摇晃着。 “真的没事,你只是身子还很虚弱,上次吐血,是受了刺激,这次,是累了,天气热,中了暑,在魏家那次,是被魏云旗这冒失鬼转晕了,都不是大毛病。” 他提到魏云旗,我想起魏云旗想入朝做官的事,说:“年哥,魏云旗我看心思还是很纯良的,将来也没有爵位可以继承,他想为朝廷效力,你看” “他想入朝为官?” “可以先给他一个郎官什么的先历练历练,如果你觉得好的话,再说升迁的事,可以吗?”我拉着周斯年的手,央求道。 周斯年说:“好啊,既然他想报效朝廷,这是好事。” 他答应的那么快,却是让我始料未及的。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魏杜两家已经失宠,马上就会树倒猢狲散。 “魏杜两家是开国元勋,有出色的子侄辈,皇上也会格外加恩的,你不要多想。”周斯年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拍拍我的手,说。 我点点头,这时,悠悠在外面说:“陈夫人来了。” 周斯年奇道:“陈夫人怎么来了?” 我说:“刚才我让悠悠去请显仁哥,他当值来不了,妈妈可能不放心吧。” 一时悠悠领着陈夫人走进来,和周斯年见了礼,我要坐起来,陈夫人过来扶住,说:“显仁今天不巧来不了,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我已经给胜蓝看过了,她只是累着了,中了暑气,没有大碍。”周斯年说,“天气这么热,真不该麻烦您老人家这么劳顿。” 悠悠端上西瓜,周斯年说:“妈妈吃些水果,待天凉了再回吧。” 陈夫人点头答应着,问:“周相也懂医术吗?” 周斯年说:“家母略通医术,我也就一起学了些。” 。 第三十五章 杜凌君之死

陈夫人一听,很感兴趣的问:“不知令慈是” 周斯年打断她的话:“斯年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陪妈妈了。” 说完,站起来拱手告辞了。 陈夫人问:“他生气了吗?” 我说:“年哥父母去世很早,可能不愿意提起吧,妈妈别往心里去。” 陈夫人一听,叹道:“也是个可怜孩子啊。” 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周斯年可怜,想想也的确如此,不由心酸,掉下眼泪。 陈夫人说:“你这样总是伤怀,也不是增寿养生之道,凡事要往开处想才是。有些事,当时想不开就别去想,过段时间再回头看看,都是小事。” 我想起前段时间碰头之事,的确如此,现在想起来都后悔,觉得没有一件事是值得那样作践自己的,可当时就是想不明白,要死要活的。 因而点头说:“妈妈说的是,我记下了。” 陈夫人抚摸着我的头发,笑着说:“听话养好身子,这转眼间说不定就有喜事了,好日子在后头呢。” 我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想想那天逗周斯年,他听到我说怀孕了那么紧张,心里觉得甜蜜极了。 就这样在家里将养着,平时就是读读书,弹弹琴,天气不热时,和邱泽歌一起在演马场骑骑马,还跟着悠悠学会了绣荷包,给周斯年绣了个鸳鸯戏水的香荷包,他真的拿去戴在身上。 转眼到了六月飞火,太阳炙烤着大地,天气闷的人发慌,稍微一动就浑身是汗。 今年夏天格外的热,我又是怕热之人。后来用柜子装上冰块,上面镂空,方便冷气出来,中间放上瓜果还有喝的东西,这样,就更是没有办法出门了,出去要穿大衣服,在屋子里清凉惯了,更觉得外面像是有火在烤一样。 周斯年却很忙,好在这样的天反而是他最舒服的时候,他也不用总是泡温泉了。他在房间里时,依旧宽袍披发,我摸了摸他的头发下面,居然真的没有汗珠。他从来不吃冰镇的东西,也不喜欢摸冰块。 我疑惑的说:“我扭了脚,你不是还帮我冰敷吗?”他淡淡的说:“那怎么办?你又要死又要活的,那么晚了,难道还要把所有人都叫起来?” 我心里又懊悔又疑惑,说:“为什么会这样?不要紧吧?” 他说:“早年,我去吐蕃找药,一不小心,掉到了冰川缝隙里,差点儿冻死,后来多亏被人救了。落下这个毛病。” “好好的,干嘛跑到那种地方去找药?是什么重要的人病了吗?” 他点点头,认真的说:“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我到现在虽然深受寒毒之苦,仍然庆幸当时为他找到了药,治好了他的病。” 我羡慕极了,趴在桌子上瞅着他说:“什么人啊,这么幸福,你会对我这么好吗?” 他笑道:“你希望我为了你,再去一次吐蕃吗?” 我急忙摇摇头:“还是不要了,你再去一次,估计命都会没有了。” 他呵呵一笑,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温暖的手心让我放心不少。 他说:“那你得好好活着,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你死的,命是最重要的。”他陷入回忆,幽幽的说,“这是我在那个冰川缝里快要死了的时候,唯一能想到的。” 我捏着他的手,一根根的看着,说:“好啊,咱们为了彼此,也得好好活着,死了,就什么也没了,除了让亲人爱人难过,一点用都没有。” 正说着话,悠悠进来,看了我一眼,犹豫着说:“刚才,武成候府来人送信,”她吞吞吐吐,不肯再说下去。 “杜府?”周斯年斜了她一眼,不满的说,“来送什么信?” 悠悠说:“说是杜小候爷,”她满眼哀戚和同情的看着我,“杜小候爷他,” 我心里惶惑起来,站起来问:“表哥怎么了?” “杜小候爷染上瘟疫,没了。”她终于说完了,站到一边不说话。 现在街面上的确有瘟疫,但是因为控制得当,远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就算染上病,也有太医院的大夫及时救治,杜凌君这样的豪门公子,更应该没有被传染的可能。 “怎么会?”我被这个消息震的头发懵,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染上瘟疫?还没了?” “死了?”周斯年用一种怀疑的语气自言自语,我正伤心的要命,听他的语气居然还在怀疑,生气的说:“人死了有什么好怀疑的?难道会有人没死硬把自己说死了?” 周斯年说:“死了就死了吧,瘟疫嘛,总要死人的,天灾**,总有躲不过的。” 因为是瘟疫,杜家也没有办丧事,说是怕病气过了人,天气又热,很快就草草掩埋了。 姑母朝凤长公主在儿子死后,不知为何,搬回了自己的公主府居住。我去府里探望,在前厅坐了很久,才有一个嬷嬷出来,说:“朝凤公主现在任何外客都不见,只在家吃斋念佛,为儿孙祈福,还请公主见谅。” 想是唯一的儿子没有了,她太伤心了吧,我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说了一些“请姑母不要太伤心,保重身体”之类的套话,打道回府。 走到半路,想着反正也出来了,不如去探望一下青青,因为瘟疫,青青舞社也一直闭门谢客,现在正是好时机。 朝凤公主府夹在青青舞社与周府之间,所以,车夫听了我的吩咐,又掉头往回走。 走到朝凤公主府时,无意间一瞥,意外的看到木燕飞从府里出来,失魂落魄的走着。 。 第三十六章 变故

我有点奇怪,这木燕飞,虽然和杜凌君好过,毕竟没有过门,到公主府做什么?车子走到她面前,我喊住她:“燕飞姑娘!燕飞姑娘!” 她像是刚从梦中醒来,木呆呆的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向前走。看她走的方向,是要回青青舞社,急忙说:“燕飞姑娘可是要回青青舞社?正巧我也要去探望青青,上车来一起走吧?” 她这才站住脚,说:“你是青青的朋友?” 原来她不认识我,也难怪,我们见面,也就那么一两次,每次都是她在台上唱,我在台下听,她又是不肯结交人的,唱完歌就走。 我说:“是的,青青是我妹子。” 她没有说话,我说:“上车来吧?这太阳火辣辣的,咱们别晒着呀。”她默默地上车来。 青青舞社里,姑娘们都在睡觉,青青得到报信,开心的像燕子一样,连外面的大衣服都没有穿,就跑下楼来,“姐姐”长,“姐姐”短的说个没完。声音清脆的像泉水叮咚,让人觉得清凉无比。 舞社里竹帘垂挂,摆了各种绿草花卉。意外的,玉真人也在。木燕飞依旧淡淡的,向玉真人略行了一礼,就坐过一旁。 玉真人见到我,也很意外,笑着说:“这么暑热难耐的天气,难得见到公主出门。” 我悲伤的说:“我表哥没了,我去探望一下姑母。” 玉真人叹息一声,说:“人各有命,顺其自然就好,公主也不必太悲伤。” 我默然无语,人的命是要顺其自然吗?假如周斯年在冰川的缝隙里这么想,只怕等不到别人来救他。 因而说:“真人这么说太认命了,有时候,努一把力,或者想想办法,这人的命就不一样。” 真人笑着说:“公主说的是,凡事尽力而为而已。” 这时,木先生回来了,玉真人显然是来看木先生的,两人施了一礼,下去了。 他们走后,我们重新更衣坐定,木燕飞坐在一旁,想着心事,手指在琵琶上轻轻的拨着,嘴里不知在哼唱着什么歌谣。 不过,她的脸上,倒是没有悲戚之色,只是失魂落魄的,仿佛这世间所有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 我心中不忍,又不知如何劝解,只能暗自叹息。 青青拉我到她的卧房里坐下,不以为然的低声说:“姐姐不用为了木燕飞这样,她自己都不难过。” 我说:“怎么会呢?不是杜凌君都要接她进府了吗?现在,人没了,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青青轻蔑的说:“谁要接她走,她都会跟着走的。她与我不一样,她不喜欢现在这个样子,可又没办法,她是从小被卖了的,一直跟着木先生学歌学琴。” “谁是她的主人?”我知道,青青舞社的所有姑娘,都是自由人。 青青摇摇头:“不知道,她就是跟着木先生。” 我看看竹帘外发呆时木燕飞,说:“可能她有她的难处,别难为她呀。” 青青不满的说:“她可是一直想贴近城主的,别说我没提醒你啊。”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嘴里却对青青说:“年哥说过,她太木了,不喜欢她。” 青青托着腮帮子,一脸看穿一切的样子:“我会看着她的,这种人,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才是真正的狐媚子。” 我笑着点点头:“这才是好姐妹。” 青青笑起来。 又过了一些时日,暑热已经大半消退,只是这一年秋老虎还是很厉害的。我这怕热的人,只能继续躲在家里。 这一日,魏云旗来了,原来,他被周斯年安排在户部做郎官,他说是特意来谢谢我这姐姐的。我笑道:“你都上任两个月了,才想起来谢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魏云旗腆着脸笑着:“好姐姐,你一猜就猜着了。”他苦着脸,说:“咱俩从小都怕热,对不对?” 我点点头,这是实情。 “可我那上司,偏偏在这么热的时候,派我去江南,太要命了!” 我明白了,他是来让我说情躲懒的,遂说:“你不用说下去了,我都明白了,让你出去,是你姐夫的意思,也是我说要让你历练历练的,你死心吧。” 魏云旗苦着脸走了,周斯年摇头对我说:“你这个弟弟呀,太娇贵了。” 云旗走了的第二天夜里,只听得外面人声鼎沸,隐隐的还有马的嘶鸣声,周斯年却不在家。 我有不好的预感,急忙穿好衣服,让悠悠去把邱泽歌喊过来,让她陪着我到前面看看,我们一起走到二门处,才发现以前一直开着的门被锁上了。 我使劲敲门,开门的是周楠。我看到他,更紧张了,问:“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没跟着年哥?他去哪里了?” 周楠说:“夫人请回吧,今晚外面不太平,府里已经安排好了,很安全的。” 他镇定的语调很有周斯年的味道,平静的深蓝色眼眸像一汪湖水,让人心安。 我迟疑的点点头,和邱泽歌一起回去,听着外面的马嘶人喊,时时夹着女人与孩子的哭声,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我和邱泽歌一起,来到大门口,可是,街道上一派安宁,好像昨晚我们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周斯年不在府里,我忐忑不安的在前厅寻找,想找人问问,可是除了几个打扫庭院的小厮,其他的人,却一个都没有。 我不禁大声喊起来:“有人吗?快出来!” 却没有人回答我。 这时,我看到门口的角落里,躺着一个荷包。 那是我做给周斯年的荷包。 我急忙跑过去捡起来,发现上面有一点血迹。 霎那间,我觉得自己的世界变成血红色。喉头一阵甜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第三十七章 昏迷,记忆恢复

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知道自己是醒着的,还是在昏睡中。觉得身边有很多人走来走去。 我听到陈显仁的声音,陈夫人的声音,我听到他们说“有喜了。”心里好高兴,好想哭。 然后听到周斯年的声音。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低沉悦耳,中气十足。只是他好像在哭,在说:“我们有孩子了,快醒过来呀!”他没事,我放心了。想睁开眼睛告诉他我没事,可是不行,我睁不开眼睛,只能这样听着。一点都动不了。 然后就没有声音了,但是我能感觉到周斯年的存在,能感觉到他在给我喂东西喝,听到他惊喜的说:“她能喝东西,是不是就能醒过来。” 旁边有人说话,声音非常的耳熟,说:“斯年,除非把她身上所有封印记忆的银针全部取出,她才能醒过来。” 周斯年沉默了很久,最后说了两个字:“不行。” “本来就说好了的,不能怀孩子,你是同意了的,怎么又变卦了呢?孩子找其他女人生不是一样吗?” “她不同意。”周斯年说,“闹成那样你也知道。” 那人不以为然的声音:“你就找了,她能怎么样?“过了一会儿,又叹气,”算了,说这些也没用了。” 周斯年哽咽的声音:“除了恢复记忆,还有其他办法能让她醒过来吗?你去问问他们,跟他们说我愿意出双倍价钱。” 那人深深叹气:“斯年,我知道你有钱,可钱买不到的东西太多了。” “我知道,”从来没有听周斯年这样放开的哭过,“义父,你知道的,假如她恢复了记忆,我真的很怕,怕我和她会成了仇人。” 这个人原来是周斯年的义父,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 义父说:“你又没做错什么。” 周斯年还在哭,他伤心的说:“哪里有什么错和对,亲人就是亲人,仇人就是仇人。” 义父说:“这些事总要面对,封存住其中一个人的记忆,”他顿了顿,用一种疑问的口气,说:“所有的事就成了没发生过的?你这个样子,竟好像你对不起她。” 周斯年继续哭着,像小孩子一样的语气:“谁对不起谁重要吗?魏皇后再怎么该死,也是她的母亲,我不想我们分开。” 义父一直安慰着周斯年,像安慰一个小孩子,最后说:“生产的疼痛也可能会她醒过来,但也可能血脉受阻,一尸两命。还有,你确定吃这些流质的东西,能撑到生产?别忘了,肚子里那个,也是要吃的。” 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想不起来说话的这个人是谁了。我想看看他,但除了眼珠能动,其他地方都动不了。 周斯年高兴的说:“她的眼珠在动。” 义父说:“她能听见我们说话,不过记不住,明天就忘了。” 周斯年失望的叹息。 义父最后说:“你再想想,我走了。” 然后一切都安静了,只有周斯年拉着我的手。 过了很久,又有声音了,是邱泽歌。 “周相,周楠在外面跪一个晚上了,让他” “让他走。“ “他不肯走,要一直这么跪着。“ “不要烦我,他要是能把人跪醒了他就跪着。“ 周斯年要赶周楠走吗?不行啊,周楠那么忠心能干。我心里着急起来,可是动不了。 “公主,你说什么?”邱泽歌趴过来。 “她除了眼珠能动,哪里能说话。”周斯年失神的声音。 “公主,你不想让周楠走,是吗?如果是,就动一下眼珠。” 邱泽歌就是聪明,我急忙转了一下眼珠。 周斯年紧紧抓住我的手,眼泪滴在我的手上。 “那周楠”邱泽歌问。 “不怪周楠,是我的错,让他回去休息吧,别跪着了。”周斯年说。 邱泽歌飞快的走出去了。 我感觉他在喂我吃东西,不过不知道他给我吃的什么,我的喉头是没有知觉的,他喂饭就是捏住下巴,压住舌头,慢慢往下倒。吃过东西,觉得身体舒服了许多,慢慢睡着了。 “你来有事吗?”不知睡了多久,我被周斯年的声音吵醒,听到他这么问。。 “他们几个要回去了,最后问问你决定了没有。只凭我们两个,完不成这件事的。”熟悉的声音响起,是周斯年的义父,觉得在哪里听到过,一时想不起来了。 “不行。”周斯年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你别后悔,”义父说,“你救不救她,我是无所谓了,这样的儿媳,本来就不是我喜欢的,我走了。” “等等!”周斯年喊住义父,“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你问过他们吗?” “有啊,现在她肚子里孩子还小,一贴红花打掉就是了。” “你胡说什么!”周斯年怒了。 “怎么是胡说呢,她本来就生不下来。”义父说,“我也问过他们了,这是唯一的办法。” “你不是说生产时有可能会醒吗?” “好人躺十个月都能躺死了,何况她这个样子呢?她没办法生孩子的。” 周斯年沉默良久,最后低声说:“别说了,按你说的办。” 周斯年抱起我,出了房门。 一路好像坐上了马车,周斯年紧紧搂着我,用下巴蹭着我的脸,他流泪了,泪水落在我的脸上。 他一直喃喃重复着一句话:“不要恨我,不要恨我。” 越来越热,越来越闷。这种感觉好熟悉,会勾起许多痛苦的回忆。 然后,越来越臭。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种腐烂的臭味也好熟悉。 马车停了下来,周斯年抱我从马车里出来。恐惧袭来,这里就是那个地牢。 我们往纵深走去。 一直没有声音,连脚步声都没有,我只能从周斯年的动作感觉出我们还在望里面走。 终于停了下来。 周斯年把我放下了,细细索索的声音,有草扎到了我的手,又被周斯年清理了。 “她肚子里有孩子。”周斯年说,“不要伤到了。” “碰不到那里的,这个你放心。”一个嗡声嗡气的声音说,“你想好了,银针一旦拔出来,她的记忆就会恢复。” “她的记忆会一下子恢复,还是有什么规律?”周斯年问。 “没有规律,就像我们不知道她会忘记什么,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她会想起什么,银针扎过,可能有些事,永远都想不起来了。” “那好吧,我护法,你们可以开始了。”我听到他远去了,心里怕极了,想喊却又喊不出来,突然一阵可怕的眩晕,我好像在快速的旋转,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完全什么也不知道了。 。 第三十八章 胜蓝回归

早晨,伴随天空第一缕阳光,我睁开了眼睛。 我是李氏胜蓝,是高祖皇帝的嫡长孙女,身上流着李氏与魏氏高贵的血液。 大火,在不停的烧着。我在火堆里跑着,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却不记得了。 我心里满是焦虑,我要去报信,有人背叛了我们。谁背叛了我们?却还是不记得了。 “胜蓝,你醒了?”声音仿佛从天边飘来,有人在对我说话,是周斯年。 当年,父皇与母后不和,母后几乎杀死了父皇喜欢过的所有女人。谁有皇子,她就杀死谁。她越是这样,父皇就越讨厌她。我的父母,他们像仇人一样。我不喜欢这样的家,不喜欢那座冷冰冰的皇宫。 我想离开皇宫,可身边的所有人都劝阻我,只有周斯年,他要带我去看外面的世界。我们在一起整整游历了两年,那么快乐的两年。回到皇宫,父皇问都没问我一下,接着就赐婚了。 周斯年是这个世上,除了母后,对我最好的人。只是,他太聪明了,聪明的让我害怕。我对母后说,我不想嫁给他。母后本来是支持我的,可后来,我碰到了玉玄机,这个人,他是出家人。所以,在父皇赐婚的第三年年头,父皇与母后有了第一次的默契,我还是嫁了,大婚在皇宫举行。 母后说,女人,最怕嫁错了,周斯年肯定会对你好。这样母后就放心了。 “胜蓝,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周斯年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我望向他,他的脸还是那样漂亮精致,只是有些憔悴。 “年哥,你怎么这么憔悴啊?”我坐了起来,摸着他的脸,问。 他笑了,温柔的说:“没事,你醒了就没事了。”说着,就紧紧拥抱了我:“我们有孩子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我回答,可是,我是怎么知道的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周斯年说:“想不起来别想了,你饿了吗?” 他这么一说,我真的觉得饿了:“我饿了。” 我跑进玉玄机的卧房,给他报信,让他快跑,有人要杀他。周斯年已经带人把玉玄机的卧房围住了,他从地道跑了出去。他想带我一起走,我不同意,我厌倦了跟着男人逃跑的日子。 我走出房间,周斯年站在外面。我飞快的向旁边跑去,他抓住了我。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你想吃什么?”他温柔的笑着,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什么都行啊。”我有点狼狈的回答,又掩饰说,“我饿死了。” 他笑起来,笑的很坦然,很阳光。我一时混乱了,莫非,我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一连几日,周斯年都陪着我,不上朝,不办公事。 这个人真的是个传奇,他好像什么都会,医术,武功都不用说了,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终于,在一次下棋失败以后,我气鼓鼓的说:“你究竟是来陪我的呀,还是来打击我的呀?快说你不会什么,咱们比过。” 他笑着说:“你下棋很好的,就是争胜之心太盛,反而心浮气躁的输了。” 又说:“我不会的东西太多了,比如绣花。” 他说绣花我想起那个荷包,问:“那天你做什么去了?荷包怎么会丢在地下?上面还有血?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他说:“不小心掉了,那天晚上有兵变,上面的血不是我的。没想到吓着你了。” “兵变?”我惊愕的问,“谁?” 周斯年犹豫不定的说:“是你熟悉的人。”他看着我的脸色,说,“你的亲人。” 我明白是谁了,他们终究是把自己送到绝路上去了。 我心里真的好难过,我的亲人,渐渐的都没有了。问周斯年:“他们都死了吗?” “没有,魏云旗那天出远差了,他得到消息,没有回京城,跑了。” “他会被抓住吗?” “看他自己造化了,皇上的龙禁卫不是吃素的。” “他肯定不知情的,或者知情躲开了,是吧?”我说。 周斯年拍拍我的手:“谋反,是大罪。皇上能宽容魏杜两家贪赃,但绝不会容忍谋反。知不知情,又能怎样呢?” 我心里凄凄凉凉的,那么可爱英俊的云旗,养尊处优的,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周斯年揽着我的肩膀,说:“别伤心了,要不,我把青青和木先生接来?他们排了一个新的舞蹈,整个京城都风靡了。” 我说:“不用了,等心情好了再看吧。” 我想起什么,问:“你为什么这么闲啊?不用上朝办公吗?” “我已经上表辞官了。” “为什么?” “不想干了,想多陪陪你。你这次差点过不了这个坎,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我感动的摸摸他的脸,父母没有了,年哥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可是,皇上准了吗?” “还没有。” “只怕皇上不会准你辞官的。” “我们以后是回太阳城,还是和以前一样,带着我们的孩子,游历江湖?”周斯年轻松的问。 “你还是等皇上准了再说吧。”我忧心忡忡的说。 “我哪里有那么重要啊,再说,魏杜两家没有了,朝中我一人独大,皇上说不定巴不得我走呢。” 。 第三十九章 皇上看上悠悠

这时,周楠捧着一大盘红红的荔枝,走进凉亭里来,笑着说:“这是刚刚送到的荔枝。”我正奇怪,周楠什么时候做起这样的杂役了,他却小声说了一句:“皇上来了,微服带着龙禁卫来的,见人就抓,所有岗哨都被拿下了。” 龙禁卫,是李朝宗自己的私人卫队,里面的人个个武功高强,只听命于皇帝一人。我紧张的手心出汗,周斯年却小声对周楠说:“所有的人都不要动。”周楠下去了。 周斯年剥开一个荔枝,递给我,说:“来,尝尝,在这里能吃到荔枝,可不是容易的事。” 我心里紧张的要命,周斯年的荔枝却已到嘴边,只好咬住,他笑着问:“好吃吗?” 我食不甘味的嚼着,紧张的看着周斯年。 “别紧张,看看他来干什么。” “他带着龙禁卫来的,还抓了人。” “没事,他只是不想有人报信,咱们装不知道就行。” “你确定吗?” “我十一岁就认识他了,二十年如果还认不清一个人,现在早被人踩成肉泥了。” 我心里稍按,这才觉得嘴里的荔枝真是太美味了,笑着说:“荔枝太好吃了,年哥你再给我剥一个。” “好,”周斯年笑着又拿起一个剥开,送到我的嘴边。 “周卿好悠闲啊。”皇上来的好快,他的声音不大,但是不怒自威,让人听了,有喘不上气来的压迫感。 虽然知道他来了,听到他的声音,我还是吓得一哆嗦,刚刚咬住的荔枝,也掉在地上。 皇上已经走进凉亭,伸手扶住了要向他跪拜行礼的周斯年,如大理石雕刻般的容颜,现在线条温润,眼波如水,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周斯年,笑着说:“周卿居家的样子,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啊。” 周斯年在家里,一向都是宽袍披发,头发只用一根玉簪,别住额前的长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和上朝时严谨规范完全是两个人。 “不知皇上驾到”周斯年还没有说完,皇上摆摆手,拍拍周斯年的肩膀,说:“朕也是今天闲来无事,想起很久不见周卿了,随便来看看,不用这样拘礼。” 转头对身后的人说:“把人都放了,让他们各自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然后又扶着周斯年的胳膊,问:“周卿说身体不适,要辞官,可有哪里不舒服吗?” 周斯年说:“只因早年所受寒毒一直未愈,这北地的气候又极为寒冷,才想到辞官回南疗养。” “这么多年还没有好吗?” “好是好了,只是天一冷,还是会发作。” “胜蓝恭请皇上圣安。”眼看我跪了半天,皇上也没有看我一眼的意思,我只好自己趁了个他们说话的空档,插了一句。 皇上总算看到我了,说:“起来吧,不用行这么大礼。” 我说了声“是”,站起身来。才看到皇上穿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从玉冠两边垂下淡绿色丝质冠带,在下额系着一个流花结。精致的五官虽美,却没有丝毫女气,身躯凛凛,相貌堂堂。 看着他,我居然有自惭形秽之感。 皇上皱眉看着我,说:“胜蓝,你也是一品诰命,怎么能穿成这个样子呢?” 我低头看看自己,穿了一件白色繁花抹胸,外披一件白色纱衣,不仅脖颈和锁骨全部露出,****和手臂肌肤也若隐若现,头发在脑后松松的挽着,被风一吹,几绺发丝拂在脸上,怎么看都有点卖弄风骚的样子。 我尴尬无语,原以为是在自己家里,哪里想到皇上突然来了。 这时一旁的悠悠上前,把手里拿着的披风披在我肩上,附下身去,把我脚边的那颗荔枝捡起,又低着身子,默默后退到原位。 我被她的细心感动,万一我踩到了那颗荔枝,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李朝宗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切,笑着说:“此婢不错。” 周斯年拱手笑道:“不知皇上驾到,臣夫妇二人这样衣冠不整,真是让皇上见笑了。幸好有此婢能入皇上法眼,斯年真是惶恐了。” 李朝宗“呵呵”笑着,拉着周斯年的手,亲昵的拍着,说:“听说你府里的奇花异草甚多,带朕参观参观?” 周斯年说:“是,只怕又要让皇上见笑了。” 他们二人自顾自走了,看李朝宗一直拉着周斯年的手臂,我心里说不出的别扭。这个李朝宗,是喜欢男人的。他对周斯年,无论动作还是眼神,都那么暧昧不明。 趁着他们不在,我急忙回去换了一身正装,又把头发梳成中规中矩的发式,来到正厅,吩咐人收拾停当,他们就回来了。 “让悠悠来伺候。”周斯年经过我时,轻轻的说了一句。 我一惊,什么意思?但还是吩咐悠悠:“给皇上上茶。” 悠悠依言上前,给李朝宗捧茶,李朝宗接茶时,手轻轻地在悠悠手上划过。悠悠一紧张,水溅出来,弄到李朝宗胳膊上,李朝宗非但没有生气,还按住悠悠用手帕擦拭的手,说:“不妨事。” 我有点犹豫了,可能李朝宗真的和那些贵族子弟一样,只是为了风雅才养美少年,内心里是喜欢女人的?如果是这样,若悠悠真的能嫁给李朝宗,哪怕做个低等的采女更衣,也是一步登天了。更何况,李朝宗仪表不俗,他就算不是皇帝,嫁给他也是很多少女的内心所愿吧。 周斯年这时已经换了衣服回来,看到这个情景,微微一笑。 及至李朝宗入内室换衣,周斯年示意悠悠跟着进去服侍,悠悠犹犹豫豫不肯前往。 我急忙上前,对悠悠说:“去吧,皇上看上你,是你的造化,不比在这里做婢女强?好好把握。” 悠悠看看我,又看看周斯年,不知是被我的话打动,还是出于对周斯年的惧怕,最后还是跟进去了。 我悄悄问周斯年:“皇上真的喜欢悠悠吗?” 周斯年皱着眉头,一脸无奈,没有说话。 。 第四十章 虐待狂

过了很久,李朝宗才从内室出来,若无其事的继续和周斯年喝茶聊天。 我走进内室,看悠悠蜷在一个角落里哭泣,急忙走过去,扶起她,她兀自哭个不停。问她为什么哭,她只摇头。 我只好试探着问:“是不是皇上做什么事了?” “他不是人。”悠悠一边哭,一边拉起衣服,我一看,倒吸一口凉气,悠悠身上全是淤青,并且下半身的血迹已经渗透衣服,流到她坐的椅子上。 “对不起,悠悠,”我难过的哭起来,心里难受死了,帮她穿好衣服,叫了几个婆子来,只说悠悠摔伤了,让她们把悠悠抬回房,帮她上好药,她才哭着说:“夫人,他说要带我回宫,我不要去。”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能答应悠悠吗?我有能力保护这个女孩子吗? 我说:“你先好好休息休息,不要多想,会有办法解决的。”出门叫了惠儿进来陪着悠悠,我自己则往正厅走来。 一进门,周斯年就问:“悠悠呢?怎么不过来了?” 我冷着脸说:“不能走路了,来不了了。” 周斯年楞住了,好像没听懂我的话。 李朝宗说:“既然如此,朕先回去了。”起身走了。 少顷,周斯年送李朝宗回来,刚要开口,我说:“如果是要悠悠进宫,你就不要说了,不行。” “皇上开口要个丫头,我总不能不同意吧?她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能走路了?” 我气不打一处来,一字一句的说:“她-真-的-不-能-走-路-了。你明白了吗?” 周斯年总算听懂了,一时也无话可说,僵在那里。 我的怒气却还没有消下去,继续发作:“你不是说你们认识二十年,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那他是个禽兽你不知道啊?” “你不要这么说他,他只是不会照顾女人罢了。”周斯年插嘴说。 “你还帮他说话,什么不会照顾女人,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他喜欢虐待女人!你还把悠悠往火坑里推!”我想想悠悠的惨状,心痛的哭起来。 “后宫的女人不是都好好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怎么知道后宫女人好好的,穿上衣服谁能看得见?”我气急,“你怎么总替他说话!” “因为我相信他。”周斯年说,“悠悠不想入宫我可以去跟皇上说,可你不能只听悠悠一面之词就认定他是什么禽兽。” “一面之词?”我被他气的笑了,“悠悠都躺那里起不来了,你还不信是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他喜欢男人,你看不出来是不是?” “你舅舅家里养了成群的小男孩,又能说明什么?” “那不一样!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你装糊涂!他明明喜欢你!他总是看我不顺眼!他这么对悠悠是在报复我!”我总算说出来了。 说出来我就后悔了,为什么总是沉不住气呢?这样周斯年算什么呢? 果然,周斯年接着发脾气了:“你胡说什么?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我低声说:“我不是说你。” “妄议皇上也不行!”他站起来就要走,我想起悠悠的事还没有解决,急忙喊:“你先别走,悠悠怎么办?” “她已经是皇上的人了,你留她在家里,就是对她好了吗?” “就算进宫,现在也不行,总要等她完全好了才行。”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是真正对悠悠最好,只好祭出“拖”字经,事实证明,很多事情,拖一拖,就没事了。 周斯年看我松口,脸色缓和了一些,重新坐下来,和颜悦色的说:“我辞官的事,皇上已经答应了,到时候,我们一起找一个喜欢的地方住下来,做你喜欢做的事情,你喜欢做什么?” 我笑道:“你忘了?我最喜欢做接生,我喜欢看新生命的诞生。” 周斯年脸色一变,又恢复了原状。笑了笑,没说什么。 过了几日,皇上的圣旨真的来了,夏公公那悦耳动听的声音,把亢长的圣旨念完,把所有的废话去掉,李朝宗一共说了三件事,一,周斯年平叛有功,加封定国公,世袭罔替。二,长公主加封邑一千户,当然还送我许多贤良淑德之类的高帽子。三,悠悠封才人,“病”好之后进宫。 看着夏公公婀娜多姿的离开,我恨恨的看了周斯年一眼,不想多说什么,回房蒙头大睡。 周斯年跟着我进来,说:“我不知道皇上会这样下旨。”我不理他,他又说:“要进宫谢恩的,起来吧。” 我说:“我不去,我看见他就恶心。” 周斯年咬牙说:“我跟你说过,没你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我坐起来,盯着他说:“现在你再理直气壮地说一次,他对你这样,是正常的君臣关系?” 周斯年说:“我们认识不是一年两年了吧?你怀疑我有这种事?” “我没怀疑过你,你不用故意混淆是非。”我说,“还有,悠悠可以去做姑子,也不会嫁给畜生。” “你!”周斯年脸色大变,手举起来,我闭上眼睛,不躲不闪,等着他打过来。 他终究没有打过来,而是把桌子上放的茶杯,摔的粉碎。 “你去不去?”他的声音真冷。 “你杀了我,扛着我的尸体去吧。”我也冷冷的说,“这样眼不见为净。” “你的脾气,为什么总是这么硬呢?”周斯年坐在我身边,叹气说。 我躺下脸转向墙壁。 “好吧,你在家休息一下,我去去就回来。”他拍拍我的背,说,“封爵也是我该得的,你把我想成邓通之流,我发发脾气不过分吧。” “我根本不是那意思,你故意歪曲,你不愿意我说他不好,你总帮他说话。”我委屈的说。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等以后我再给你解释。”他叹口气,走了出去。 。 第四十一章 悠悠进宫封婕妤

周斯年走后,我来到悠悠的房间。虽然嘴上说悠悠可以做姑子,但这样的一个女孩子,清灯古佛,得是多么凄凉的光景? 她正在床边坐着,呆呆的看着窗外,一张瓜子脸,双眉修长,肤色虽然微黑,却掩不了姿形秀丽,容光照人。 看到我进来,悠悠急忙站起,就要行礼。我拉住她,问:“今天觉得还好吗?” 她点点头说:“已经不疼了,多谢夫人。” 我叹息说:“你这丫头,谢我做什么?是我害了你。” 悠悠急忙说:“没有,谁也没害我。” 我试探着说:“皇上,他,他想封你做才人。” 悠悠不说话,眼泪掉下来。 我拉她坐下,说:“才人是正五品,现在宫里品秩最高的荣华娘娘,才是正四品呢。” 悠悠低头不说话。 我说:“这件事,我和城主原本是因为皇上喜欢你,希望给你一个好前程,没想到” 虽然把李朝宗在心里骂成灰,我还是想着最好的措辞:“没想到皇上是行武出身,这么不知道怜香惜玉,才把你弄伤了。” 悠悠抬头慌乱的看了我一眼,又快速的低下。 我笑着说:“你看,他现在还想着你,下旨要接你进宫呢。” 悠悠跪下说:“悠悠哪里也不去,就在府里伺候夫人。” 我扶起她,笑着说:“别动不动就跪,你现在是皇上的才人,是正经的主子。” 悠悠依然说:“悠悠不想离开这里,不想进宫。我害怕” 我正色道:“悠悠,你现在不是小孩子了,皇上圣旨已下,进宫是肯定的了,害怕有什么用?你怕什么?” 悠悠不说话。 我说:“我会挑两个机灵的丫头跟你进宫,皇上不近女色,宫里像你这样水灵秀气的也没有几个,你是个细心懂事有眼力劲的孩子,将来,说不定能有一份富贵荣华。到时候,别忘了自己是太阳城的人啊。” 悠悠认真的听我说完,最后,跪下说:“悠悠记下了,悠悠永远都是太阳城的人,荣也是,辱也是。” 她的话让我感动,太阳城的人,敬周斯年如敬天神,周斯年,也是真心的爱着他们。 周斯年从宫里回来,走到我身边,迟疑的说:“今天皇上又问到悠悠,看来皇上是真的挺喜欢她的。你多劝导她,皇上也不是有意伤他的。” 我说:“喜欢就好好待她,人家花朵一样的姑娘。” 周斯年笑道:“听你这意思,已经同意了?你就是面硬心软。” 我撇了他一眼:“我面硬心软,你面软心硬。”他笑起来:“那岂不是相得益彰,天生一对?” 我也忍不住笑了。 周斯年从背后抱住我,三个多月的肚子,已经微微有点小隆起了,他的手在我的小腹上轻轻抚摸着,喃喃的说:“以后,别那样跟我吵架好不好?我怕我有时候真的会控制不好打人的。” 我说:“我知道啊,你又不是没动过手。” 许久,周斯年说:“胜蓝,答应我,永远别恨我。我们从现在开始,谁也不伤害谁,好不好?” 听他声音那么痛苦,我心里多了许多怜惜,转过头,捧着他的脸说:“过去那么久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哪里说到恨你呢?我也有许多做错了的地方,我们都不计前嫌,把这些事翻过去吧。” 好久没这么近距离看周斯年了,他还是老样子,大大的眼睛,眼神清澈透明,高挺的鼻梁让眼睛显得深邃忧郁,缎子般的长发披在背上。薄薄的唇,看起来好柔软,我忍不住用手指划过他的薄唇,凑了上去。他非常配合的吻过来,喃喃细语:“胜蓝,我会用我的余生好好爱你。” 我感动的想流眼泪:“年哥,你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想起父母离世,亲人没剩下几个,心里凄楚,“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死在我后面。” 他淡然一笑,说:“你比我小那么多,凡事都看淡一些,真有那么一天,你也要好好活着。” 我终于掉下泪来,哽咽着说:“不行,我再也经不起这些事了,你一定不能比我早走。” 他拍拍我的脸,笑道:“瞧你,这说哪里话,我们不是好好的在一起吗?” 到了悠悠入宫的日子,她执意给我和周斯年磕了头,想着她前途茫茫,李朝宗又是那样一个人,不禁伤感起来,嘱咐她“不要轻信宫里的人”,“有病去找陈院判”,“不要惹皇上生气”,就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周斯年只说了一句:“宫里有咱们的人,有事他们会关照你。”就让悠悠愁苦的小脸放松了许多。 看着她坐上轿子走了,我总觉得是把羊送进了狼群,伤感的不得了。 “你不要总觉得悠悠很弱小,她很聪明的。”周斯年说。 又过了几个月,在我孕态十足的扶着腰走来走去,感受着胎儿顽强生命力的拳打脚踢时,宫里传来消息,张荣华生了一个男孩子,丽采女,果然难产死了。 杀母取子,几个月前的猜想,得到了验证。更有力的证据出来了,周才人,也就是悠悠,她和周楠这样的家奴一样,都姓周,周才人怀孕了,皇上极为高兴,出乎意料的没有加封皇长子的母亲张荣华,而是加封了刚刚怀孕的周才人为从三品婕妤。 这样,宫中品级最高的女人,变成了周婕妤。 我对周斯年说:“你说对了,悠悠果然很聪明,换了我都不一定能做到。” 周斯年笑着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说:“换你呀,就你那脾气,”他摇摇头,“也就欺负我管用。” 我好脾气的笑着,说:“对呀,我笨,不会跟人斗,所以我们周家不允许狐媚子进门,我看着害怕。” 。 第四十二章 皇上赐了美人

周斯年有点尴尬的笑着,说:“不是说好了不提了嘛。” 我白他一眼,闭上眼睛,享受秋后暖洋洋的阳光,周斯年又趴在我的肚子上,喃喃自语。 “你在说什么呢?”我好奇的问。 他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说:“小点声,我在跟我儿子说话。” 我又气又好笑,说:“谁说一定是儿子的?说不定是女儿呢。” “那我不管,我是一定要有儿子的,一个不够,最少也得四个,最好再多些,十个八个的都行啊,多多益善。” “你要那么多儿子做什么?”我活动了一些有些酸胀的腰,吩咐惠儿给我拿个腰枕垫一垫,叹息说:“没有一个有悠悠的眼力劲,不吩咐就想不到你当我是猪啊,敢情你不用怀胎十月。” 他说:“当然要儿子多一些啊,四个还算多?连老许家里,都有四个儿子。” “老许?他四个老婆”说到这里,我明白他又在抱怨什么了。 上个月,那个阴魂不散的李朝宗,不知为什么,在宫里宴请群臣,到了晚上,周楠回来说,周斯年喝醉了,留宿宫中,这也是常有的事,我答应了一声,嘱咐周楠好生伺候着点,周楠答应着,欲言又止。 我疑惑的问:“出什么事了?” 周楠沉吟不语,邱泽歌在旁边说:“周楠,有事不要瞒着公主,不要忘了,上次公主昏迷着都没忘了替你说话。” 周楠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他们在喝花酒” 我笑着说:“怎么皇上也喜欢玩这种花样了?喝吧,年哥也不是没分寸的人,你去吧。” 周楠答应一声,走了。 我笑着对邱泽歌说:“外面都传我是妒妇,这个周楠,想来也是信了,这点事都藏着掖着的。” 邱泽歌说:“不想自己的相公有别的女人,这不也是人之常情吗?平白的说什么妒妇。” 我拍拍邱泽歌的手,笑说:“泽歌,我觉得和你在一起特别舒服。要不,你嫁给年哥吧,我愿意和你共事一夫,也省得被那些闲人嚼舌头。” 邱泽歌冷笑说:“你不想被人说闲话,就要拿我给人做妾吗?你以为所有女人都会像你这样,拿你家相公当宝吗?” 虽然被她抢白,我却没有生气,笑着赔不是:“是我孟浪了,没得亵渎了你,我也是不想让你离开我。” 邱泽歌说:“泽歌不会离开公主的,公主放心。” 第二天,刚刚起身,就有人来报,夏公公来了。 来到前厅,看到夏公公带着两个女子,一个穿浅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长眉入鬓,杏眼含春,削肩细腰,顾盼神飞。还有一个穿着粉色银纹绣百蝶度花的上衣,鹅黄绣白玉兰的长裙,心形脸蛋,小巧挺拔的鼻子,柳叶般弯弯的眉,薄薄的嘴唇,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的媚人笑容。 我冷眼打量了一下这两个美人,对夏公公说:“夏公公,今个真早啊。”夏公公笑着行了一礼,说:“见过公主。” 然后说:“这两位,是高丽国送来的美女,国公昨个看上了,皇上就赏赐给了府上,命奴才送来,请公主安置。”说完,一双眼睛,悄悄的打量我的神色。 “安置在哪儿啊?我这里也不缺洗衣服做饭的呀?”我恨的牙痒痒的,周斯年,几天前还情意绵绵的说着那些好听话,今天就弄了两个女人回来。 说完,我自顾自的坐在厅正中的椅子上,也不理夏公公。 夏公公笑着说:“她们是皇上赏赐给国公做侍妾的,皇上主要也是体恤公主身子不方便,让公主能安心养胎的意思。” 我站起来说:“谢谢皇上的美意,只是皇上日理万机,我身子方便不方便这些小事,怎好让他老人家这么操心。夏公公,请带着这两个美人回吧,周府可没这么大福分,要皇上的女人。” 夏公公说:“她们昨晚已经伺候过国公了,现在是国公的女人,”他说着,回头对那两个女人说,“快过来拜见长公主殿下,这以后就是你们二位的主母了。” 那两人袅袅婷婷的过来,倒头就要拜倒。 “慢着!”我气愤的喝止,这是要让我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吗? “周斯年现在在哪里?”我厉声问。 夏公公吃了一惊,慌乱的说:“国公现在还在宫里和皇上议事。” “躲着是不是,”我的气直往上涌,“夏公公,我去去就回,这两个女人,还得劳烦您带回去,您要是嫌来回奔波劳累,就在这里等着,想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尽管吩咐他们,我这就去找周斯年问个清楚。” 我怒气冲冲的出门,不理夏公公在后面的呼喊,吩咐人备车,要入宫去。 邱泽歌追出来,问:“公主真的要去吗?” 我说:“你要是有办法把那两个女人赶走,我就不去了。” 邱泽歌说:“等城主回来再说吧,你这样,小心动了胎气。” 我说:“他躲着藏着,就是想等这边什么事都成定局了,然后他再回来说点好话,我就只能认了。” 我越想越气:“今天我就偏不认,偏不让他如意。” 邱泽歌说:“我陪你去。” 她走过来扶着我,我们一起上了马车。 “皇上与国公正在议事,公主请回吧!”那比女人还妖冶柔媚的水公公,轻声细语的说着,让我这个女人都为之心生怜惜。 “那我就在这里等。” 水公公下去了,等了很久,没有一个人出来。 这里是个偏殿,只怕我等一天,他们不肯出来,我也等不到人。 我慢慢走出去,向皇上居住的大名宫走去。 。 第四十三章 重誓

当威严的大名宫近在眼前时,我心里是惶恐不安的。这件事我于情于理都是错的,堂堂国公府,没有一个妾侍,在普通百姓眼里,都觉得是寒酸的。皇上赐给臣子美人,更是一种莫大的恩宠。如果皇上因此处罚我,只怕我会成为别人的笑柄,不会有任何人同情我。 站在大名宫外,门口的守卫很恭敬地向我行礼,没有任何阻拦我的意思,我就直接走了进去。 夏公公已经回来了,他看到我,说:“公主请回吧,皇上说了,圣旨已下,任何人不得悖逆。” “皇上呢?” “皇上正忙着呢,今天恐怕不会有时间接见公主。” “周斯年呢?” “国公正在和皇上一起议事,恐怕一时半刻也没有办法来见公主。” 我在堂下跪了下来,对夏公公说:“请公公转告皇上,皇上的圣旨,胜蓝恕难从命。胜蓝知罪,唯死而已。” 邱泽歌大惊,过来扶我,说:“公主这是何苦,咱们回去等城主回来再说吧。这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的呢,也不顾了吗?” “那是他自己命不好,”我咬着牙说,“谁让他偏偏有个不守信用的父亲。” 夏公公在旁边说:“奴才去看看国公是不是可以下来了。” 夏公公走了,邱泽歌还要劝我,我说:“你不用劝我,要是今天我就这么回去,我会被我自己羞愧死的,那还不如死在这里。” 良久,身后传来脚步声。听声音,是周斯年来了。 “起来吧,皇上已经收回成命了。”周斯年说。 邱泽歌急忙过来,把我搀扶起来。转头看周斯年,说:“年哥,对不起。” 周斯年说:“这话该我说才对,我昨晚喝醉了。” 我走到他身边,小声说:“你真的很想要那两个女人吗?” 周斯年笑笑,说:“想要也没了呀,闹了这么一场,要死要活的,现在又说这个。” “那你的意思,就是想要了?”我撅嘴说。 “我说不想要,你肯定又得说我口是心非了。”周斯年摇摇头,“回去吧,那两个女人,皇上已经派人去接了。” “皇上说什么了吗?”我心虚的问。 “你指望他嘉奖你呀。”周斯年皱着眉头说。 我讪讪地往外走,周斯年拉住我,说:“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们以后把这件事忘了不提好吗?” 我点点头,拉着他的手,央求说:“咱们不纳妾,好吗?” 他点点头,捏我的鼻子,说:“别动不动要死要活的。” 等我回到府中,那两个女人果然不在了,我才算松一口气。 邱泽歌埋怨说:“你真的犯不着这样,要是真伤了孩子怎么办?” 我说:“泽歌,你没在后宫生活过,你不知道女人狠起来有多狠。我厌倦了那样的生活,年哥答应过我母后,娶我之后不会再有其他女人,不然的话,他今天就不会向我道歉。” 周斯年回府后,我们都自觉不再提起这件事,时间一久,好像我们都淡忘了此事。 现在他又提到想要很多孩子,我又想起此事,说:“你是不是很想要那两个女人呀?她们真的挺漂亮的。” 他说:“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再提这事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年哥,对不起。” “怎么总提这事啊?”周斯年笑道,“你怎么对不起我了?” “皇上也是一番好意对你,却被我搅和了。” “难得你这次说他是好意,”周斯年笑道,“醋坛子,男女的醋都吃。” “我才不是你说的那样,我还想让泽歌嫁你呢,结果人家不愿意。” 周斯年哭笑不得的说:“你问过我吗?就瞎安排,我不喜欢邱泽歌这种女人,硬邦邦的。”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呀。” “真的想给我纳妾了?”周斯年疑惑的看着我。 “现在外面都说我是妒妇,连泽歌都觉得我上次过分了。你是知道我的,我只是不喜欢很多女人共事一夫。然后互相妒忌,残杀,太可怕。” “怎么叫共事一夫呢?嫡庶有别,妻是主,妾是仆呀,我们周家,人口凋零,到我这一代,就剩下我一个。我只是想让周家繁盛起来。” “我母后贵为皇后,她过的什么日子,我最清楚不过了。” 周斯年脸色变了,他站起来,背对着我。 我奇怪的问:“你怎么了?” 他回过头来,笑笑说:“没事,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你别总想不愉快的事。” “我不是不愿意,只是” 周斯年走过来,跪坐在我旁边,拉着我的手,说:“别说了,现在有你在我身边,我很满足的。” 我放下心,开心的说:“就是嘛,你当初也是答应了我母后的,不能因为她不在了,就反悔。” 我发觉周斯年拉着我的手在微微颤抖。 “你怎么了?”我问。 “没事。”他松开了手,站起来,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 “我母后是最疼爱我的人了,她在世的时候我总觉得她很烦,现在她永远不在了,才明白她对我的好。”我抚摸着腹部,小胎儿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我回头对周斯年说:“年哥,可能他真的是个儿子呢,这么调皮捣蛋。” “我摸摸,”周斯年走过来,把手放在我的肚皮上,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说:“儿子女儿无所谓呀,你不要总说想要儿子,万一是女儿该伤心了,他听得见的。” 我笑了笑,懒得理他这些不讲理的话,再说,也不怪他,他肯定会疼女儿的,只是更希望家族人丁兴旺罢了。母后当年,为了不让我重蹈她的覆辙,让周斯年发下重誓,娶我之后不能纳妾,如若违背,必遭天遣。 遂说:“年哥,不是我不同意,只是你当初发了誓的,这可不太好。” 周斯年笑道:“我只是一时起意,哪里就真的想纳妾了?”他伸出手递给我,说:“别总躺着胡思乱想了,我们一起走一走。” 。 第四十四章 龙凤胎

我依着他的话起来,已经六个月的肚子格外的大,我说:“我的肚子好像特别大,会不会是两个?” 周斯年笑道:“你不是会接生吗?自己摸摸看?” 我白了他一眼:“笑话我是不是?我只不过跟着接生婆看了看热闹,哪里给人接过生?我只给猪接过生。” 他笑的更厉害了:“刚才谁说自己是猪了?” 我作势要打他,他拉住我的手,说:“别闹了,小心一点。”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肚子越来越大,最后连呼吸都有点困难了,腿脚都肿的像是透亮了,几乎不能走路。 周斯年用手在我的肚皮上来回摸着,不再像以前那样和孩子说话,而是很认真的像是在找什么。 我问:“你在摸什么?” 他不理我,继续摸,然后欣喜的说:“找到了,真的是两个。” 他又让我惊奇了,我笑着问:“你跟谁学的?” 他说:“小时候,我们住的地方很简陋,所以也没现在这些禁忌,母亲给那些女人接生检查,我就在旁边看着。” 我说:“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他苦笑道:“往事,就让它随风飘散吧。” 我说:“你能给我讲讲母亲吗?” 他说:“为什么对她感兴趣呢?你又没见过她。” 我说:“不知道,我听你提起她,就觉得好亲切。” 他把我拉到怀里,幽幽的说:“因为你们真的很像,真的太像了,连身上的气味都一模一样。” 我酸溜溜的说:“怪不得你对我这么好,原来是因为我像你母亲。” 他笑起来:“你这醋坛子,不会又吃婆婆的醋了吧。” 我生气了,作势要推开他,他说:“别闹,我喜欢的是你,和我母亲没关系,真的。我只是说你很像她。” 我这才开心起来,说:“我们要有两个宝宝了。”又担心起来,说:“我一个都没有生过呢,一下子要生两个啊。” 他说:“到时候我陪着你,你不用怕。” 虽然对他的离经叛道见惯不怪,我还是连连摇头,说:“那怎么能行,听说男人不能进产房的,会不吉利,你不要进去。” 他一笑置之,说:“我从小看了那么多女人生孩子,也没见什么不吉利的。” 我说:“还是算了,你在门口等着吧,省得被人又说三道四的。” 他说:“那好吧,我会一直在门外等你,别怕。” 越是临近产期,越觉得喘不过气来,怎么躺都不舒服,噩梦也不断。也没有办法走路,腿和脚都完全肿了,走几步就疼的厉害,饭也吃不下去。 好在周斯年一直陪着我,让我心安不少。 再过几日,就是我父母的忌日了,算一算,我的孩子们,也该出生了。 父母忌日这天,很奇怪的,天下起了大雪,白茫茫的一片,皇上为父皇举办了盛大的一周年祭礼。 我不能去他们墓前祭拜,就在家里摆上他们的灵位,为他们上一炷香。周斯年没有参加周年祭礼,在家里也只在灵前站了一会儿,就走到了外面。我看他的脸色不对,问:“你不舒服吗?”他摇摇头,说:“没事,炭气太重,我出来透透气就行了。” 周斯年怕冷,所以府里的炭火总是生的很旺。 外面空气好清凉,一片银装素裹,花枝上铺满了晶莹剔透的雪珠。 我依偎着周斯年,他身穿银裘,头发披散着,有几绺随风轻轻的飘荡,高贵典雅,清冷出尘。 我说:“今天也是我们成亲一周年的日子。”心里却为这个日子嗟叹不已。 他帮我把脑后的风帽戴上,问:“冷不冷?”我笑着摇摇头,说看着眼前白皑皑的一片,说:“这场雪好奇怪啊,明明柳树都发新芽了。” 他笑笑,说:“起风了。”扶着我,我们一起回房,经过放我父母灵位的房间时,看到风把蜡烛吹灭了一根,就走进去,拿起另一根燃着的蜡烛,去点被吹灭的蜡烛,手一抖,大滴的蜡油,泼在手上。 我吃痛去擦,却精神有些恍惚,看着手上的蜡油。 火,到处都是火。 我看到自己把蜡烛拔出来,扔到帐子上。帐子里,躺着我的父皇。 我惊呆了,扔掉了手里的蜡烛,正巧扔到父皇的灵位上。 周斯年已经赶过来,拿起蜡烛,扶好父皇的灵位。疑惑的看着我,问:“烫着了?” 我呆呆地看他做这一切,“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我喃喃自语着,腹痛阵阵,好像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腿流下来,可这一切都抵消不了心痛如绞。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在床上的,就看到周围人来人去,所有人都不说话,我甚至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 我眼前只有躺在帐子里的父皇,还有他身边熊熊燃烧的火焰。 我泪流满面,心痛的快要裂开了,不由大叫起来。 周斯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胜蓝,忍一忍,用力,我们的孩子,快出来了。” 我一下子被拉回现实,阵阵腹痛排山倒海的袭来。 周斯年拉住我的手,把一块布放到我的嘴里,说:“咬住,用力,别怕。” 他不停的帮我擦汗,我听到有人说:“看到头了,快点用力啊。” 我心里一激灵,随着阵阵腹痛的,使出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只听一声嘹亮的哭声,接着传来接生婆欣喜若狂的声音:“恭喜国公爷,是个公子!” 周斯年却没有很欣喜,说:“还有一个,快点。” 我觉得我已经虚脱了,全身控制不住的发抖,粘粘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腥咸的味道,那是血的味道。 “胜蓝,坚持住,还有一个。” “年哥,我不行了,保住孩子啊。”恍惚间,我看到父皇的影子,泪水夺眶而出。 “你只是累了,刚才你做的很好,咱们再来一次。” “别管我了,我是早就该死的人”我觉得眼前渐渐模糊,只看见父皇的影子在前面。“父皇,你来了。” 一阵剧烈的疼痛再次袭来,我不禁大叫一声,紧接着,再次听到婴儿的哭声。兜兜转转,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是个女孩儿呀,恭喜国公爷儿女双全。” 。 第四十五章 父皇之死

“儿女双全?”我喃喃的说。 接生婆把一对包好的孩子放在我的床头,笑呵呵地说:“夫人真是好命啊,看这对孩子,真是让人羡慕。”然后,又低声说:“像国公这么好的爷们,还真是头一次见,哪里有男人愿意陪女人生产的?刚才多亏了他压了夫人肚子那一下,要不,可不好说呦!” 我愣愣地听她说话,像做梦一样,我居然没有死,还有了这么一对可爱的孩子。 我的手和脚已经不再浮肿,肚子也没有了涨满的感觉,惠儿又拿干净的衣服来换过,床上也重新换了干爽舒适的用品,喷香扑鼻。 我以为我会生无可恋,既然孩子生下来了,我已经没什么理由继续活着,想着不吃东西饿死以谢罪,可端上来的饭气味喷香,心里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爬,难过极了。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死也不一定非做饿死鬼,给自己一个痛快不好么? 周斯年坐在床边,端过饭来,尝了一口,笑道:“好香啊,”对旁边的惠儿说:“吩咐厨房,今天我也吃这个。” 惠儿笑着答应着去了,周斯年笑着说:“我喂你吃。” 我疑惑的看着他,刚才,只有他能听到我的自言自语,他却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把饭菜一口口的喂给我。 就这样,我非但没有饿死自己,反而吃饱后,精神非常好的睡着了。 等我睡醒了,一对宝贝儿也吃饱了奶,由奶娘抱过来。周斯年明显是偏爱女儿的,抱着不肯放手。儿子自己在我的床头上呼呼大睡,小小的眉头微微皱着,薄薄的嘴唇紧抿着,像极了周斯年。 我把脸埋在儿子的身上,贪婪的闻着他身上的奶香。刚才差一点就过去了,这所有的美好,就都不是我的了。 活着,才有希望。 周斯年这时候才问:“你刚才怎么了?为什么要那样说?什么叫早就该死的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我又不想死了,因为母后的关系,我和父皇一直是冷漠生疏的,何况,就算火是我放的,也不能说父皇就是我烧死的,说不定我放火的时候,父皇已经死了呢? 我掩饰说:“没有啊,我说过吗?刚才太疼了,我还以为自己死了呢,都看到父皇向我招手了,可能我当时觉得,与其现在才死,还不如早死陪伴父皇呢。” 周斯年听了,安慰我说:“都是过去了的事,有必要这么伤神吗?父皇也希望你好好活着,别再胡思乱想了。” 我暗自松了口气,想父皇说不定真的不是我杀的呢?我们大婚那天,父皇确实已经病入膏肓了。想到这里,我释然了。 据说,今年我朝最好的兆头,就是长公主生了龙凤胎。皇上赐了两个字“逍遥”,来作为双胞胎的名字。周家这一代占“云”字辈,所以,我的两个孩子,儿子名叫周云逍,女儿名叫周云遥。 皇上赐字不久,周斯年再次上表,称病辞丞相职,准备回南养病。 皇上这次还是没准,但准周斯年“可在家养病不朝”。不能离开京城,因为他要随时“询问朝事”。 “这是什么意思?” 周斯年说:“因为皇上不需要丞相,我辞官,他还是要找个人来当丞相碍手碍脚,不如这样来堵悠悠之口。” “皇上怎么会不需要丞相呢?那么多国家大事,他要自己来处理吗?,他不怕累呀?” 周斯年苦笑叹气:“他精力旺盛,每天不做事就会难受,我这个丞相,只有等着接旨的份,做起来真没意思,不如在家多陪陪家人。” “可你不做这个官,他也不让你回南。” “我本来就不想回南,这里才是我的家乡。”周斯年说。 “这里?”我疑惑的问。 “对呀,”周斯年笑着说,“这里是你的家乡,我现在是逍遥的长公主驸马啊,当然要跟从长公主殿下了。” 我也笑了,我也不想去南方的湿热之地,更何况那里还有周斯年早年的几个女人。 我笑说:“你现在是逍遥的爹。”说到这里,才懂了李朝宗赐这两个字的含义,就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我要重新起个名字,本来就觉得怪怪的。”我生气说。 “算了,这两个字挺好,我喜欢。”周斯年不在意的说。 “你知道皇长子叫什么?”周斯年问。 我都快把皇长子忘记了,那可是我的亲弟弟呀。急忙问:“叫什么?” “胜安。” “真难听。”我撇撇嘴。 仔细想想,胜是辈分,安才是名字。 “看来,我猜的没错,杀母取子,是皇上的主意。以前他没儿子,所以想养父皇的遗腹子,现在悠悠怀孕了,他又不能不要皇长子,起名叫安,是暗示张荣华,让她安分守己的。”我说。 周斯年为了表示自己逍遥的态度,连孩子的满月酒就没有办。 他每天就这样跑到暗房和我说话,我还是给两个宝贝起了个小名,儿子叫如意,女儿叫雪儿,因为她们出生那天,下了好大的雪。 女儿真的长的像个雪团,白嫩嫩的,娇滴滴的,天天让周斯年抱着,一放下就“啊呜啊呜”的像唱歌一样的哭,周斯年就天天抱着她,学她的样子,“啊呜啊呜”的,宠溺的不得了。 儿子就是吃饱喝足了就呼呼大睡,不长时间,就长的白白胖胖,比妹妹大了一圈。 “你看看你,把她宠坏了,不好好吃奶,长的小吧?”我埋怨着周斯年。 周斯年说:“可能我们雪儿不爱吃,”他想了想,把雪儿塞进我怀里,说:“你试试?” 我手足无措的抱着雪儿,不知道怎么喂,奶妈抿嘴笑着过来,帮我把孩子摆好,雪儿真的大口裹起来,奶妈笑着说:“说不定真的能行呢。” 然后我的饭食里就出现各种汤汤水水,我气急败坏的对周斯年说:“我不吃这些东西呀!我都这么胖了,丑死了。” 周斯年也只是“呵呵”一笑,并不强求。 。 第四十六章 故人玉玄机

转眼之间,孩子满月,虽然周斯年执意不肯摆满月酒,但是太阳城旧家臣们,还是凑了份子给城主贺喜,像邱泽歌的哥哥邱泽安这样因周斯年做了官的,更是备了厚礼送来。 青青也派人送信来,说有新舞蹈排成,欲献给城主以贺喜得贵子千金。我很开心,周斯年也欣然应允。 想起陈显仁喜欢青青,我派人给他送信,请他也过府观舞。 青青已经在京城很红了,她买了一所大宅子,收拾的清雅别致,把家乡的父亲接来同住。日子过的很舒心,更不提嫁人的事了。 可陈显仁却似动了真情,不肯成亲,一定要娶青青做正房妻子,把陈夫人气坏了。 这日,除了陈显仁,其他人都是太阳城的老伙计,横竖平时见面都不避的,也就没分内席和外席。老许带着他的小儿子来了,小家伙胖乎乎的,和老许站在一起,好像所有的肉都长在了这小家伙身上,我不由得扑哧一乐。 老许看到我笑,裂开了干瘪的嘴,笑得满脸都是皱纹,做了一揖道:“承蒙夫人吉言,才又有了这个大胖小子,夫人是有大福气的人,我这儿子也要沾沾夫人的福气啊。” 说着,要小家伙给我磕头,看着小肉球歪歪扭扭的要跪倒,我急忙抱起,惊呼道:“好重的小家伙啊!”身子软软的,奶香奶香的。 想起云旗的孩子,现在也差不多这么大了吧?按照我朝惯例,这满门抄斩,是不杀女人和未成年的小孩子的,会没入官府为奴。我心里自责,怎么没早点想起来,好设法搭救出来呢?那日,舅妈和云旗是答应把孩子给我的。 我心里伤感,那个曾经那么可爱的云旗啊,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唯一的安慰,就是没有消息,才是好消息,说明他还活着。 我找到周斯年,急急的问他:“魏家的女人和孩子,都送到哪里去了?” 他一愣,问:“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我低声急急的说:“云旗的孩子,应该和老许的孩子差不多大了,舅妈曾经说过要给我的,我想把他接过来。” 周斯年迟疑片刻,最后吞吞吐吐的说:“这个,我也不知道啊,等过两天,让人查查吧。” 我焦虑不安的说:“那要快呀,小孩子哪里吃得了苦。” 他点点头。这时,青青来了,对周斯年福了福,木先生也来了,没有带木燕飞。 我问木先生:“燕飞姑娘怎么没有一起来?” 木先生没有回答,看了看青青。青青拉着我走到一边:“我不让她来的,她现在千方百计的想贴近城主,太不要脸了。” 我忧心忡忡,对青青说:“那你能看出年哥是什么意思吗?” 青青说:“城主不去我们那里,只偶尔在像这样的堂会才会碰到,很多人在场,城主心思不在听歌观舞,所以不怎么搭理她。” 我放心了,说:“年哥早就说过不喜欢她的,多半她也是空费力,倒不如另外找一个。” 青青说:“这也不一定,男人嘛,都经不住诱惑,就怕时间久了,难免会把持不住,姐姐还是多上心才好。” 我暗自叹息:“为什么总也避不开女人间的战争呢?” 青青凝神观察着我,最后说:“饶是姐姐这样,也逃不开这些烦恼,看来,男人真是不能嫁的。” 我勉强笑道:“好了,听着就跟见了多少男人似的。” 这时,看见陈显仁左顾右盼的在找着什么,我急忙喊:“显仁哥!” 陈显仁听到喊声,往这边瞧,看见青青,急忙收敛起来身形,接着看起来斯文有礼,慢慢的踱步过来。我心里暗笑,等他走到跟前,笑道:“显仁哥今天看起来怎么这么腼腆啊?” 陈显仁显然是精心装扮而来的,他穿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手持象牙的折扇。身材窈窕,唇红齿白,皮肤吹弹得破,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柔之美。 “陈公子今天好帅呀。”青青巧笑嫣然,福了一福,“最近怎么没有去舞社捧场呢?” 陈显仁急忙回礼,答:“家母微恙,在下需在家侍奉汤药,等得了空闲,再去看青青姑娘。” 说着,木先生来叫青青,宴席开场,所有人入席,凝神静气,观看木先生与青青的舞蹈。 片刻,四周鸦雀无声之际,幽美的旋律响起,青青随着音乐舞动曼妙身姿,似是一只蝴蝶翩翩飞舞,随着风的节奏扭动腰肢,绽放自己的光彩,甜甜的笑容始终荡漾在小脸上,优雅如同夏日荷花,风姿万千。 她妩媚动人的旋转着,曲末似转身射燕的动作,最是那回眸一笑,万般风情绕眉梢,一曲结束,站起身来微喘,用手拂过耳边的发丝。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陈显仁看起来如痴如醉了,老许更是魂不守舍。而我更关注的,是木先生弹奏的曲子,依稀是去年父皇母后出灵那日,我,木先生,玉玄机三人合奏的曲子。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只有音乐,奏出昔日小桥流水,还有良辰美景。 玉真人是皇家道观大高观的主事,因父皇崇尚道教,经常在宫内行走,与母后的关系也是极好的,经常为父皇母后讲经论道。 他身长八尺,风姿特秀,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天质自然。而且学识渊博,聪慧通悟,身上有一种超凡脱俗之气,令人见之忘俗。 我好想再见他一面,只问问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歌舞毕,我特意把礼金给他们翻了倍,木先生来谢,我对木先生说:“先生真是大才,把我们的无心之作,改编的这么美妙绝伦。” 木先生说:“无心才是真性情。” “玄机,他过的好不好?”我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木先生少有的笑起来:“公主不是已经把他当成路人了吗?怎么现在又问起来?” 我明白了,低声对他说:“那日,我受伤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现在才回转。” 木先生没有说话,默然无语。最后说:“两心若在相望时,奈何与君永相隔,公主,好自为之吧。” 。 第四十七章 不是君臣,而是情义

皇上赏赐了一柄羊脂玉如意,晶莹洁白,细腻温润。顶端雕刻的祥云线条流畅清晰,给人宁静温和、清静素雅和高贵的感觉。 周斯年一见到这件玉如意,脸上就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夏公公说:“皇上口谕说,” 我们急忙要跪下,夏公公笑着说:“皇上特别嘱咐,不用跪听了。” 我们站定躬身,夏公公继续传皇上口谕:“这是当年周卿心爱之物,现赠与周卿。请周卿明日携夫人及爱儿爱女进宫一叙。” 周斯年说:“皇上赏赐,斯年感恩,只是这如意” 夏公公笑着说:“国公要是觉得不合适,明日大可回明皇上。”说着,把如意送到周斯年面前。 周斯年只得接下如意,夏公公接着又把悠悠,也就是周婕妤亲手做的两套小衣服,还有两双虎头鞋呈上,说:“婕妤娘娘非常思念公主,说请公主明日一定进宫一叙。” 悠悠的女红是最好的,只怕那些宫廷绣女们也顶不上她的万一。这衣服与鞋子,可以说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我爱不释手的接下,非常开心的答应着夏公公。 夏公公走后,周斯年皱着眉头,一脸茫然的拿着那个玉如意翻来覆去的看着。我问:“如意有什么问题吗?” 他说:“这是端慈皇太后遗物,早年我无意中在辰王府见到,非常喜欢,就拿起来把玩,被皇上看到骂了一顿,现在怎么又给我了?” 说着,把如意摆好,过了一会儿,又拿起来细细抚摸着。周斯年爱玉,犹爱羊脂玉。看他现在的样子,确实非常喜欢这个如意。 我心里又隐隐不是滋味,总觉得这李朝宗这礼物送的暧昧不明,说出来又怕周斯年会生气,只好走开,眼不见为净。 第二天入宫,又见到了李朝宗。李朝宗,就像石头雕刻而成的艺术品,精致,冰冷,还有压迫感。 这会儿,这位美丽的雕塑,正就着奶妈的手,欣赏着我的如意和雪儿。 “这个是云逍,是哥哥。”周斯年指着如意说。 “这男孩子很像你,”他看看如意,点点头说。 “这个是云遥,是妹妹。”周斯年又指指雪儿,说。 李朝宗站住,居然伸手接过来抱住。吓得我急忙近前了几步,被李朝宗眼底飘过的不悦又吓得不敢近前。 “斯年,你看她像谁?”李朝宗问。 我第一次听李朝宗这样亲昵的喊周斯年的名字。 周斯年走过去,很自然的接过来,递还给奶娘,说:“她还太小,臣看不出像谁。” 李朝宗笑笑,说:“朕看她眉眼间,倒是有端慈皇太后的影子。 周斯年笑着说:“这个,臣没有见过端慈皇太后,不过,皇上这么说了,那也是小女的福分。” 李朝宗说:“既如此,把此女过继给朕如何?朕会封她为公主。” 不要说我,连周斯年听到这话都惊慌了,说:“皇上,小女” 李朝宗打断他的话,不悦的说:“斯年,你把朕当什么人了?朕会夺你的女儿吗?只是觉得和此女有缘,想给她一个公主的封号罢了。” 周斯年急忙跪下,惶恐的说:“臣知罪” 李朝宗冷笑说:“你知什么罪?你虽善揣度人心,却终究是个冷清的人。” 周斯年额头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一句话也不敢说,我还是头一次见他这样狼狈。 我急忙跪下,说:“陛下,臣妾每每听到夫君说起往事,都会感念陛下的恩义,心心念念要报答陛下,请陛下明察。” 李朝宗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一些,语气依旧冰冷:“朕赐逍遥二字,你就接着辞官,不采纳你的意见,就给朕撩挑子走人,你是要这么报答朕吗?” 周斯年匍匐在地,一个字也没敢辩解,恭顺的说:“是,是臣枉度圣意了。臣知罪。” 李朝宗叹气上前,伸手扶起周斯年:“起来吧,斯年。你我之间,最重要的,不是君臣,而是情义。” 我一时有些混乱,愣愣的看着他们两个,李朝宗转头对我说:“你也起来吧,带两个孩子去看看周婕妤。” 我站起来,看向周斯年,他正看着李朝宗,眼神里,有无奈,有恭敬,还好,没有暧昧。 李朝宗背对着我,一身黑衣,站的笔直,无声的散发着威严的气场。 我默默地随夏公公来看周婕妤,悠悠看起来沉静了许多,我施礼说:“臣妾”还没有说完,悠悠已经跪下,说:“见过夫人。” 我急忙扶起她:“婕妤不可以,国礼不可废。” 她这才站起来,拉着我的手臂,一起坐下,笑着说:“夫人气色挺好的,我就放心了。听说,双胞胎很不好生呢。” 我连忙让奶妈抱过孩子,给她看如意和雪儿,她挨个儿抱着,激动的说:“哎呀太可爱了,太招人疼了!” 然后看着雪儿,说:“夫人,雪儿这小眉头,咋一看很像一个人呢!” 我心里一动:“端慈皇太后?” 悠悠说:“是,我这里有端慈皇太后的画像,你瞧瞧。” 转过一道屏风,眼前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淡粉色的长裙,上配一件素淡的白纱衣,极为淡雅的装束,稍显单薄,面容却艳丽无比,尤其是一双杏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 “这是端慈皇太后刚入宫时,高祖皇帝亲笔为她画的像。”悠悠说,“皇上看我女红好,特地拿过来让我比着绣一幅。” “雪儿像她吗?”我疑惑的问,“雪儿那么小。” 悠悠笑着说:“其实我觉得主要是城主像,所以,雪儿也就像了。” 仔细看的话,周斯年某些地方,还真的有点像端慈皇太后。 “我以前,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起她呢?”我心里疑惑,像这样皇上能亲手画像的妃子,还生了儿子,该是很受宠的,可她生前却只是嫔位。 “皇上其实挺可怜的,”悠悠说,“他从小被从母亲身边抱走,在宫里吃尽了苦头,那些嬷嬷都欺负他。” “为什么?” “皇上没说,我也不敢问。” “皇上经常来找你说话呀?”我笑着问。 悠悠说:“皇上不怎么来后宫的,来了,也不让人伺寝,他到我这里来,就是说话,不停的说,问他什么,他也不搭理。后来,我就只听他说话了。” 我讶异地看着她,不伺寝,孩子是怎么有的?想问点什么,却不好说出口。 幸好悠悠很聪明,知道我想问什么,说:“就是那天”她低下头,黯然神伤。 我明白了,拉着她的手,安慰她说:“他对你,终究是和其他女人不一样的。” 。 第四十八章 表兄弟

悠悠笑了笑,说:“我知道,夫人不用为我担忧,皇上是英明神武的人,我心里崇敬的很,能陪伴君侧,我以前连想都不敢想呢,世上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事呢?” 看着她寂寥的眼神,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就算不送悠悠进宫,又能怎么样呢?恐怕她这一生,也不见得有这样的荣宠。世上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事啊。 再见到周斯年已到午后,他心事重重,回府后一直在自己跟自己下棋,最后看着一盘残局不说话。 我试着去拉他的手,他的手一直都是温润的,今天却有点凉。他冲我笑了笑,笑容还是那样温暖。 我试探着说:“今天我在悠悠那里,见到端慈皇太后的画像了,悠悠也说雪儿长的有点像端慈皇太后呢。” “这么点小孩子,那里就能看出像谁了。”他说。 “她是你女儿,当然像你了。”我说,“你长得,有点像,像皇太后。” 我吞吞吐吐的说着,生怕说错话伤害对面的人。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表情转冷:“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还是受伤了,“我和你认识这么久,你怀疑我是那种人?” “我没有怀疑过你,”我急忙说,“只是皇上他” “别说了!”他怒道,“不要随意的揣度皇上。” “我哪里是揣度,这些都是明摆着的事实。”我也怒了,周斯年到现在还藏着掖着,“他身边养了那么一群美男子,”看到周斯年又要不以为然,我加了一句,“他从来都不宠幸嫔妃。” “笑话,不宠幸嫔妃,孩子从天上掉下来的?”周斯年冷笑说。 我被他的强词夺理气笑了:“他的孩子,一个还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那一个怎么来的,”想想悠悠寂寥的眼神,我就伤心,恨恨的说,“别说你不知道。” 周斯年不吭声了。半天才说:“胜蓝,不管他怎么样,我和他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以为他会解释,谁知他已经说完了。 “那你们什么关系?人家今天自己都说了,你们的关系,不是君臣,是情义。” “情义也有很多种。” “那你们是哪一种?” 周斯年闭上眼睛,沉吟良久,皱眉低声说:“我和他是兄弟,端慈皇太后,是我的姑母。这么说了,够不够?” 我惊讶极了:“以前没听你说起过。” “我不说,肯定有不说的原因。”周斯年痛苦的说,“我现在只是问你,这样能解开你心里的结了吗?” 看他痛苦的样子,我心疼起来,抱住他,哭着说:“你别伤心了,是我不好。” “好了,别哭,我没事,”他拍着我的背,“今天只是回忆往事太多了点。” 我心虚的问:“回忆什么?” 他笑了笑,说:“能回忆什么?回忆我们兄弟两个在一起的过往,那些很小的,只有我们两个才明白的一些小事。” 我感慨说:“你们两个,一个十六岁,一个十一岁,却都要撑起一片天,当初肯定有很多难过的事吧?” 他说:“我没有什么,都是辰王在后面支撑。所以,他对我来说,真的是太重要。我的所有一切,都是辰王给的。” 我没有说话,我不明白他们兄弟之间的情谊算什么,我只知道父皇母后刚刚出事,李朝宗就回来了,他身处南疆,从得到消息到回到京城,没有一个月的时间是根本办不到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本来就知道会出事。邱泽歌兄妹,无论是奉了哪个上峰的指令去接辰王,他们无疑都是太阳城的人。 周斯年家族是被流放到现在太阳城所在小岛上的,当年那个小岛,是个三不管的荒蛮之地。除了半蒙昧状态的土人,其他的就是被流放的犯人。多少人有去无回,尸骨无存。可他这么多年,经过苦心经营,如今的太阳城,有土地,有房屋,有花园。以至于那一年我误入太阳城,还以为来到了世外桃源。 后来周斯年到了京城,频频出现在京城最高一级的社交圈内,父皇曾经专门派人查过,周家是因为卷入了一场贪腐舞弊案才被流放的,时隔多年,那场舞弊案的涉案人等,很多最后都被查出是被无辜牵连,周家也是如此,是父皇为周家平了反。鉴于他对太阳城的改造有功,并自愿将太阳城纳入中原版图,父皇封他为司马,并将太阳城划为周家的永久封地。 现在,他说端慈皇太后是他的姑母,为什么当年父皇母后将他查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提到,他是十八皇叔的姑表弟弟? 要么,他现在说了谎,要么,周家的身世,本身就是假的。被自己的推测吓到了,周斯年是什么人?他是现在这个世上活着的人里,对我最好的人,是我一双儿女的父亲 想查周斯年似乎也不难,他既是端慈皇太后的侄儿,查一查端慈皇太后的娘家是哪里的就是了。想知道前朝这些事也不难,不需要通过官方的途径,也不需要高官显贵,前朝有很多在宫里伺候的家族,现在还在继续为宫廷服务着,陈家就是其中之一。 。 第四十九章 前朝朱家

这日,我带着礼物来陈家看陈夫人,陈显仁不在家,陈夫人说:“看上一个舞伎,又去混了。这个孩子也不成亲,一心一意的学医,然后就是这些细巧东西。” 我问:“哪里的舞伎?” 陈夫人说:“就是前边大安街上的,什么青青舞社,有两个钱就都砸进去。” 我说:“喜欢的话,不如娶家里来,这样省得出去玩呀。” 陈夫人连连摆手,说:“妓女无情,戏子无义,我们小门小户的,养不起这种人。” 我说:“不一定都这样,显仁哥喜欢的,还能差得了?” 陈夫人说:“蓝儿你是整天养在家里的,哪里知道外面这些女孩子有多坏。” 我问:“这话怎么讲?” 陈夫人说:“那女孩子根本不想从良,听说是自愿为娼的,就喜欢一帮男人围着她给她花钱。” 我不知说什么好,再次说青青不是娼妓?可陈夫人不会听进去的,再说,我今天来有事,不想和陈夫人说拧巴了。 我只好转变话题,说:“本来要带着如意和雪儿来看您,只是今天风有些大,等过段时间再长大些再带来。” 陈夫人说:“是的,你也不要总出门,总要过了百天才好。我本来想去看你,显仁这边总是泡在那女人那里,你可要替我劝劝他。” 我说:“好,不过显仁哥也是有分寸的,您也不用太担心。” “他爹死的早,他从小跟着他爷爷泡太医院,人又俊,被一帮娘娘们宠的没法了。” “陈家太医世家,娘娘们喜欢也是常理的事。”我说,“老太爷做院判那会儿,还是高祖爷时候吧。” “可不,从前朝朱家坐天下时,就用我们陈家,现在李家了,还是我们陈家,这人啊,再金尊玉贵,也有头疼脑热的时候,学医的,不怕改朝换代。” “妈妈说的是。”我说。 陈夫人觉得自己失言了,急忙说:“那朱家哪里有咱们当今英明神武,不能在一起比的。” 我说:“高祖爷当年,一手好丹青吧,前几日在周婕妤那里,见到高祖爷为端慈皇太后画的像,像活的一样,太传神了。” “是啊,这位端慈皇太后,年轻时真是美啊,人又好。可惜命不好啊,早早的没了。听说当今圣上也是一表人才。” “这样的美人,怎么我以前都没听人说起过呢?” 陈夫人叹口气,说:“听说是她娘家犯了事,都死了。她也多亏高祖爷护着,又有儿子,一直圈禁着,苦熬了这许多年,也没熬出头。” “她娘家人,都死了?” 陈夫人叹口气,说:“男主子十六岁以上的听说都斩立决了。剩下的女人,孩子,家奴,都流放了。都是养尊处优的人,听说里面还有一个刚生下来的孩子,这哪里能活得下来呀。” “可端慈皇太后不是嫔位吗?没听说有罪呀?” “高祖爷怕定了她的罪,她的孩子就成了罪人之子,所以,一直只圈禁,不定罪。” “她娘家到底犯了什么事?” 陈夫人摇头,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她娘家是前朝朱家人,不好说啊。” “朱家?”我惊讶的问。 陈夫人点点头,说:“因为这个,孩子生下来都没让她自己养。” “他们母子从来没有相认过?” “宫里的事情,哪里说的清楚,当年端慈太后在宫里人缘一直很好,就有那得过她的恩惠的宫女下人,带着孩子,让她们母子见面,高祖爷都睁只眼闭只眼,别人也装没看见,只是瞒着杜太后。” 高祖皇帝的天下,是从朱家夺来的。当年朱家皇帝宣布让位给高祖爷,条件就是保全朱家人性命。只是后来,朱家卷入谋逆大案,被满门抄斩。 但是,连陈夫人都知道,这“不好说”。 “您刚才说,里面还有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是啊,那个孩子,听说是朱家小儿子的孩子,朱家小儿子,那年只有十五岁,也是端慈太后苦求了高祖爷,说他们不成年,就一家三口一起流放了。” “那后来呢?” “后来不多久,高祖爷就驾崩了,我记得那年,你父皇才十一二岁吧?太后娘娘管朝政,那杜家,那时候可是谁也不敢惹啊,现在说没也没了。” “还有魏家。”我伤感的说。 “这些事都和咱们没关系了啊,蓝儿。”陈夫人担心的看着我,说,“咱们女人,嫁夫从夫,国公对你那么好,咱还有一对孩子,不管他们那些事。” 我悲从中来,流下眼泪,但还是点点头。 陈夫人又说:“当年他们得势的时候,不也是风光的很吗?正经王爷都不放在眼里。皇上能饶得了他们?” 看陈夫人愤愤不平的样子,就知道魏杜两家有多么不得人心了。我暗自神伤,也不知道魏云旗现在怎么样了。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陈显仁,我告辞出来,想周斯年居然是前朝朱家人,他却从未提起,他全家都是我的祖父杀死的,他的真心又有多少呢?心里郁闷,不想这就马上坐车回家去。闷闷不乐的在路上走着,无意间就走到一所大宅前。 抬头一看,竟然走到了魏府。 想起上次让周斯年帮我查魏云旗的孩子送到哪里去了,现在时间过去一个多月,他却没有回音。 想着是不是能找别人帮忙,把所有相识的人思量了一个遍,才发现,我现在能够依靠的人,只有周斯年了。其余的,要么被牵连下台,要么,就是死了。 心里凄凄然,树倒猢狲散的悲凉,油然而生。为什么会这样呢?好像昨天还权倾朝野,却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 魏府门上的封条,已经风化,从门缝里就能看到里面荒草丛生。 。 第五十章 魏云旗

突然,一个黑影好像从门缝飞快的穿了过去,我眼睛一花,又不见了。 我急忙回头看邱泽歌,她也正看着我。对视间,我们明白了,我们两个谁也没有眼花,这所房子里,还有人在里面。我心里狂跳,会是谁? “泽歌,我要进去看看。”我压下内心的惶恐与激动,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对邱泽歌说,“万一是躲在里面的魏家人,我得救他。” 邱泽歌说:“如果公主去,我也会去。” 我看着邱泽歌平静的眼神,心里异常感动,说:“泽歌,你放心,出了任何事我都不会连累你,真有东窗事发时,你尽管把自己摘出来就行。” 邱泽歌说:“别说那么多没用的了,真出事我能不能摘干净就不是你我说了算的,想做就做吧。” 边说着话,我们边很有默契的围着魏府转了一圈,到了后门,后门虽然也贴有封条,但不像前门那么显眼,后门的巷道里,以前住的都是魏府的老家人,魏府出事,他们也被牵连,现在都人去楼空,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走在空空的巷道,我对邱泽歌说:“你说,这些人都去哪里了呢?如果死了,为什么没有听到行刑?如果被流放,那么多人一起被流放的话,怎么说也不会静悄悄的。” 这时,看到有一个人,蓬头垢面,像是一个乞丐,从魏府后门的下水口钻出来,邱泽歌上前一把抓住。那人“啊呜,啊呜”的叫起来,声音尖细,竟是一个女人。“你是谁?”邱泽歌厉声问道。 那个女人更大声,更凄惨的叫起来,仔细分辨,听到她叫的是:”别杀我啊,别杀我。“ 我说:“你静一静,被人听到会杀你的。” 那个女人急忙用手捂嘴,惶恐的看着四周。我让邱泽歌拿出陈夫人送的点心,递给这个女人。陈夫人的厨艺是有名的好,我最爱吃她做的点心,每次见面,她都会送我点心。这次,可派上大用场了。那女人一看到吃的东西,眼睛都发亮了,夺过来就往嘴里塞,连嚼碎都没有嚼碎,就囫囵着咽了下去,噎的直打嗝。我心里暗自为陈夫人精心制作的点心叫屈,再怎么饿,也得尝尝味道呀。 那女人吃到最后,把剩下的揣到怀里,要从下水口再钻回去。邱泽歌急忙拉住她,说:“走这里。” 说着,她从头发上拔下一根细细的金耳挖,轻轻的伸到门上的锁眼,把锁打开,又从靴子里掏出短刀,顺着封条风化的裂口,轻轻的把刀子伸进门缝,拨了几下,后门打开了。那女人开心的“啊呜,啊呜”的叫着,跑进门去。我们在后面紧紧跟着她。 院子里荒草几乎齐腰,时不时的有黄鼠狼窜出,吓人一跳。跟着这个女人,我们一直跑到了看起来原来应该是卧房的地方,这里家具已经搬空,只零零散散的在地下扔着一些打碎的瓷器,还有几块看不出颜色的布。荒凉的让人喉头发紧,只想大哭一场。 女人飞快的跑进里间,那里原来应该是个里间,但现在门已经不知去向,原来应该放屏风的地方,现在也是空空如也。在黑暗的墙角里,有一团毛茸茸的黑东西蠕动了一下,却看不出是什么动物,那团东西却说话了:“阿桃,阿桃,是你回来了吗?有吃的了吗?”听到这个声音,我激动的哭出声来,喊了一声:“云旗!”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云旗愣了一愣,嘴里正吃着的点心也落到地下,他抬起已经看不出样貌的脸看向我,“哇”的哭出声来:“姐姐,我的好姐姐!你终于来了!” 我跑过去,不顾云旗身上那股说不出的气味,抱住云旗,大哭起来:“好云旗!好云旗!你还活着!” 邱泽歌出去,买了衣服,食物和一大堆用的东西来,阿桃和云旗分别洗干净身上和头脸,换上新衣,才发现,阿桃,竟然是云旗的侍妾,云旗那个孩子的母亲。阿桃以前是在船上做船娘出身,会游水,出事那天晚上,她跳进了院子里的荷花池,用一根麦秆呼吸,才躲过这一劫,只是吓得有点半疯了。 ”那孩子呢?“我急切的问。 阿桃脸上满是恐惧,喃喃的说:“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 我惊呆了,楞楞的站着,看着疯癫的阿桃,过了一会儿,才对云旗说:“不可能的,就算满门抄斩,女人和孩子,也只会被收为官奴,最厉害不过是流放,怎么可能都死了?阿桃疯了,你别听她的。” 云旗惨笑一声:“姐姐,看来姐夫什么也没有告诉你。魏杜两家,被杀的一干二净,别说孩子,就是一只鸡,也没有活下来的。” 我傻傻的看着云旗,良久,回头看邱泽歌,邱泽歌说:“我不知道,我一直在后堂陪着公主,没想过要打听这些事,也没有人告诉我。” “可是,”我喃喃的说,“我朝什么时候这样杀戮过?魏家,可是开国功臣,世袭国公,连审都不审,就这样杀的一干二净?” 云旗说:“一切都不一样了,我虽然为官时间短,可也能察觉,到处都有人盯着,官员们做了什么,朝廷知道的清清楚楚,人人自危,谁也不知道坐在旁边这个人,是不是就是朝廷的密探。” 。 第五十一章 付先生

听他这么说,我反而释然了许多,说:“周府也被皇上监视,皇上对每个大臣都有控制,只怕年哥也是身不由己。“ 魏云旗听了,点头称是说:“是,我到了江南,也没什么正经差事,后来就听到有人说家里出事了,可也没人看管我,我这才跑了出来,跑出来以后,也总有人接济我,不然,我撑不到现在。“ 我心里一阵温暖,周斯年还是照顾了云旗的,不枉我托付他一场。遂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年哥商议一下。“ 说着和邱泽歌一起,仍旧从后门出来,顺着巷道往回走。刚出巷口走上大路,远远看到一个人,白皙斯文,青衣小帽,却是魏老夫人寿辰日,随我们一起入魏府的那个周斯年的朋友。他倒背着两手,慢慢的踱步向我走来。我避无可避,只好迎上前去,他也看到了我,笑着打招呼:“公主好。“声音温和,婉转动人,一副于人无害的良善的样子。 我笑着说:“先生好,先生那日没打招呼就走了,莫不是嫌我们夫妻招呼不周吗?“ 那人急忙拱手道:“公主真是羞煞我了,在下实是临时有事才不辞而别,真是失礼的很。“ 我说:“先生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先生住在这附近吗?“ 那人说:“正是,公主今儿怎么到这边来了?“ 我笑着说:“我去探望了一下奶娘,连日在府里闷了,看这边人少,随意遛达遛达,不想就碰到了故人。“ 那人说:“人少的地方,不一定太平,这附近,听说最近有鬼魅出没,公主万金之躯,还是小心一些,不要到这边来的好。“ “鬼魅“我装作很害怕的样子,“先生不要吓我,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平白无故的,哪里有什么鬼魅“ 他呵呵一笑,说:“这里一年前死了很多人,阴气重的很,大白天都关不住的往外跑,这些人可都是国公杀死的,公主要小心,别被缠上了。“ 听他平静温和的说完这番话,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背上的冷汗一滴滴往外冒,凉飕飕的。“先生这话唐突的很,我夫君奉旨办差,什么缠身不缠身的“不再搭理他,径自走了。 走着走着,反复思忖那人的话,却犹豫了,周斯年会怎样对魏云旗呢?云旗好容易逃得生天,我这里行错一步,只怕又会断送他的小命。回到府里,周斯年还在前厅和一干人议事,我回到房中,看着如意和雪儿玩耍,想着云旗的孩子,悲从中来。这么小的孩子都能下手杀的人,心该有多硬虽然云旗说周斯年有心救他,可也只是猜测,云旗自幼良善,看谁都是好人。 我想了半天,问邱泽歌:“公主府那边,现在都有些什么人?” 邱泽歌说:“年轻一些的都出来做事了,只剩下一些老仆,我父亲也在那边。公主是想把魏少爷藏在公主府?为什么不问问城主?” 我说:“今天我们遇到那人,绝非良善之辈,十有**是皇上的密探,这么久了,他还在关注魏府,魏家还能剩下什么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多半是有所怀疑,想看看什么人还在保魏家人,年哥对皇上那么忠心,我担心他会不保云旗。现在,除了公主府,其他也没更合适的地方了,魏府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怎么能住人呢?” 邱泽歌摇头说:“魏府怎么就不能住人了?给他买了那么多粮食,够藏一阵子了,这出来进去的搬动,被人看到了,或者他在公主府被抓,公主都脱不了包庇欽犯的罪名。” 我凄楚的说:“泽歌,他是我弟弟,是我母后一族,到现在唯一活着的人。他今天的惨相,你也看见了,要不是我们去了,他和阿桃还能活多久他养尊处优惯了的人,不能和你比的。”说着,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邱泽歌叹气,问:“公主准备怎么把云旗弄出魏府呢?“她指指我,“别想着晚上,如果那人真是密探,晚上才是他最关注的时间。“ 我想了想,说:“那就白天吧,也不能是熟人,要不,明早咱们去一趟公主府,让付先生找两个人,去把云旗和阿桃接出来。“ 第二天一早,我和邱泽歌一起,来到公主府,很久不来公主府了,父皇手书的“镇国公主府”五个字,依然挂在高高的门楼上,朱红色的大门紧紧关闭着。 我对邱泽歌说:“咱们走后门吧,最好别让人知道我们回来过。”邱泽歌会意,我们绕到后门,邱泽歌上前叫开门,我们连人带马车,进了公主府。 邱泽歌把管家付先生请来,付先生是公主府的老管家了,从一建府,就在这里。虽然周斯年总说他手脚不干净,但是,除了这个毛病,他一向忠心耿耿,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他听我说明了来意,问:“殿下,您的意思,是要把魏公子接到公主府来住吗?” 我说:“付先生,我知道这为难你了,可实在没有其他地方好去呀,京城很多人都认识他。” 付先生说:“总在这里藏着,也不是长远的法子,何况如果真的有人在看着魏府,只怕咱们府里的人都不方便露面。” 我有点生气,说:“付先生,魏云旗我是一定要救的,怎么,你连这点事都做不了吗?“ 付先生连忙说:“哪里,哪里,虽然咱们府里不能办,却有一人还是可以的。只是得劳动公主芳驾,才能请他出来。“ 我问:“付先生说的是谁“ 付先生说:“公主何不找玉真人想办法“ “玉真人?”我心口一疼,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慌乱的说:“为什么要找玉真人?” 付先生说:“玉真人现在是大高观主事,魏公子不如到他那里,改头换面,索性出家做道士去。” 我内心压抑不住的惊慌,想见玉真人,又不敢见他,说:“我不方便见他,你帮我传个口信吧。” 付先生“呵呵”笑了:“公主,您真是高看小的了,以小的脸面,哪里能托玉真人办这么大事呢?” 我不悦的说:“我又没让你去办,这样吧,我写封信,你带去,怎样?” 付先生说:“这样的事,最好不要有书信,以免授人以柄,这样吧,小的替公主传个口信,约个地方,公主亲自对玉真人讲,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我想想,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说:“那就有劳你了,约玉真人来这里吧,有消息了到那边府里告诉泽歌就可以。” 。 第五十二章 三千金

心里忐忑不安,我真的要去见玉玄机吗?那夜,周斯年怨毒的眼神,现在想起来,我还是打了个寒战。可转眼一想,找玉玄机帮忙救云旗,恐怕是最好的选择了,玉玄机与魏府,一向关系投契,他至少不会伤害云旗的。 再一想,我只是见见他,又不会做什么,只要有人给我证明,我只是想救云旗就行了。想到这里,我隔着马车的帘子故意问邱泽歌:“泽歌,玉真人是做什么的?” 邱泽歌停了马车,掀开门帘,看我一眼,然后冷笑说:“公主的健忘病不是好了吗?怎么单单忘了玉真人了?” 我装作什么也不记得的样子,无辜的说:“没有忘记玉真人,去年我还见过他,只是不知道“ 我还没说完,邱泽歌就急了:“你疯了,你怎么还见玉真人!” 我还是一脸无辜地说:“我为什么不能见玉真人?” 邱泽歌一摔帘子,说:“不跟你说了,不过我告诉你,别自己作死。” 我打开帘子,说:“泽歌,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还让付先生传话给他,约他在公主府会面呢,”看邱泽歌又要炸,急忙说,“这不是要把云旗托给他嘛,我还要付先生有消息了告诉你,到时候你陪我去吧。” 邱泽歌盯着我看了好半天,说:“你要是单单为了云旗,我就陪你。” 我说:“当然是为了云旗,要不然为了什么?泽歌,我知道自己私下和陌生男人见面不好,所以你一定陪我去。” 邱泽歌一脸不可思议的笑笑,说:“既然公主完全不知道他是谁了,那我就陪你走一趟,谁让我也想救云旗呢?“说完,回转身不再说话,继续赶车往前走。 过了两天,邱泽歌来报,付先生找到玉真人了。她边说边死死盯着我看,我竭力控制住自己心的狂跳,依旧一脸无辜的看着她,说:“是吗?那太好了,只怕这两天云旗那里要断粮了,早点把他救出去,一桩心事就了了。“ 邱泽歌不再多话,准备好车辆,我们一起去公主府,见玉玄机。 我进去时玉玄机已经在等候了,他穿了一身白色的道袍,挽了一个道髻,头顶一根白色发带长长的披在肩上,玉树临风,温和平静。看到我们进来,站起来躬身抱拳,行礼道:“见过公主殿下。“ 我回了礼,觉得心里涌出千言万语,却碍于旁边有人,什么也说不出来,偷眼看他,他也正看着我,眼眸漆黑,深不见底。似有千言万语,无法诉说。 邱泽歌在旁边轻轻咳嗽,我才醒过来,再不说话就露馅了,急忙言归正题,说:“今日约真人前来,实是因一位故人,想跟着真人修行,望真人能看我薄面,收下他这个徒弟。” 玉真人说:“公主相托,贫道怎敢不遵?” 我说:“真人也别答应的那么快,实不相瞒,他有些麻烦在身上,还需要真人能想想办法。” 玉真人说:“不知是什么样的麻烦?” 我斟酌着说:“是他家里有很麻烦的案子牵连到他,需要换个身份。他本人心思纯良,决不是大奸大恶之徒。” 玉真人沉吟片刻,说:“公主指的,可是皇后娘娘的家里人?” 我点点头。 玉真人说:“可是那位小公子?” 我继续点头。 玉真人说:“身份好换,只是这位小公子,京城里认识他的人很多,不宜留在大高观,不如我写封信,让他投了别处道观可好?” 我叹息说:“他现在躲在魏府,连天日都不得见,真人就算写了信,只怕他现在根本出不了京。” 玉真人说:“还有一个办法,只是不知公主和魏公子是不是同意。” 我问:“什么办法?” 玉真人说:“贫道认识一伙江湖异人,他们会各种奇怪的医术,如果魏公子同意,可以找他们做易容之术。这样,换了样子,又换了身份,就不会有人找得到了。” 我奇道:“有这等事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玉真人说:“这伙人以此为生,知道的人很少,所以每一单生意都要价甚高,不知公主” 我说:“这是自然的,只不知像这样的易容之术,需要多少钱?” 玉真人说:“大概需要五千金。” 付先生在一旁插嘴:“这么多。” 我对钱是没有概念的,不知这样的五千金是多少钱。不过想到自己是有封邑的,难道这伙人要的钱,我是支付不起的?因而问付先生:“三千封邑还拿不出这些钱吗?” 付先生说:“公主有所不知,公主封邑的收入,皇上是有旨意全部交由定国公府管理的。” 我明白了,这个李朝宗哪里是好心给我封邑,而是借我的名义给周斯年罢了。 “那公主府的用度开销呢?” “公主府的用度开销,要凭签章到国公府支取的,一千金以下,由小人签章,一千金到三千金要有公主的签章,三千金以上,就要国公爷亲自签章才能支取了。公主府一个月的开销,也不到一千金,所以” 玉真人说:“大高观倒是能拿出两千金,我可以先挪出来救救急。” 我说:“这怎么好呢?不会连累你吧。” 玉真人说:“不要紧,公主下个月还给我就是。只是,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定国公。”他说着,看了邱泽歌一眼。 邱泽歌大为不满,我连忙说:“这里都是自己人,不会有消息透出去的,真人放心就是了。” 第二日,付先生带来了一张三千金的票子,到府里来求见,请我签章。我心里不安,这个章盖下去,周府就有据可查,三千金做了什么,周斯年问起来,倒也有话说,我救云旗怎么了?可不知道他会不会查到这钱给了玉玄机 因而问道:“这钱是从这里,直接运到大高观吗?“ 付先生说:“不是,真人不想让国公知道救魏公子一事,所以,钱是以修缮公主府的名义支出的,“他看看我,犹豫着说,“还有为先皇与皇后娘娘修灵堂。“ 我心里一阵悲戚,想着母后的家里,也就云旗一人了,她的家人都是周斯年杀的,虽然他是奉命,那也是他杀的呀!我却在这里,这样怕他,母后真是白养我这个女儿了。想到这里,我在三千金的票面上,盖上了章。 。 第五十三章 查账

第二日,邱泽歌来报,玉真人那边有消息了,云旗已经接出来,请我前去看看,这就要带云旗去易容了,只怕以后再见面,就不是现在的模样了。 我心里激动又忐忑,问:“云旗和阿桃已经从魏府接出来了吗“邱泽歌淡淡的说:“只有魏云旗自己出来了,阿桃还在里面。““怎么没有接阿桃呢?“我疑惑不解的问。我很喜欢阿桃,她对云旗那么好,都疯癫了,有点吃的东西还想着要拿给云旗吃。 邱泽歌不屑一顾的说:“这刚刚被救,也就是去当个道士,接着就嫌弃阿桃疯癫,不肯带她出来。“ 我心里尴尬,嘴上还是替云旗辩解说:“云旗去做道士,这阿桃确实没有办法带着。等以后我们再去把阿桃接回府里来吧。“ 邱泽歌摇头叹息,说:“公主,我说句实话,你舅舅家这些人,“她再次摇摇头。我明白她的意思,心里对云旗也真是齿冷,但又觉得云旗自己自身难保,不带阿桃说不定也是为阿桃着想,也就释然了。 再次来到公主府,玉玄机指着旁边的中年道士,笑着说:“这位是静朴。“那道士抱拳行礼,我刚要还礼,他却笑起来,声音却是云旗,原来是玉玄机带人进入魏府,把云旗打扮成道士的模样,给他带上假胡须,带了出来。留下阿桃也是担心一下子人去楼空,引起外面密探的怀疑。 听到他们的解释,我心里的那点疙瘩才算解开,看着邱泽歌笑了笑,邱泽歌也笑了。我笑着向玉玄机道谢,说:“哪里还用得着专门易容,我看真人为表弟做的这个样子,就非常好看。“ 玉玄机笑起来,说:“公主说笑了,那样的话,岂不是要天天粘胡须“我听他笑的轻松爽朗,心里也大为轻松,想象一下云旗天天粘胡须的样子,自己也笑了起来。 玉玄机接着说:“再过几日,那几个江湖异能之士就要来了,公主可要和我一起去见见他们“ 邱泽歌说:“公主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让玉真人自己带云旗去吧。“ 我想了想,终究不放心,没有理邱泽歌,对玉真人说:“好的,等他们来了,你告诉我。“ 回到府中,邱泽歌忧心忡忡的说:“公主实在不宜和玉玄机来往太密切了,当真要和他一起去见那几个人吗? 我说:“不见到人怎么能放心呢?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我怎么对得起云旗“ 邱泽歌说:“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我问:“为什么?” 她说:“你现在提起他的语气,就像是在做交易,不再是“她没有说下去,只“呵呵“笑了两声。 我明白她要说什么,她不了解我,我只是把事情界线划得很清楚罢了,我的确对玉玄机不能忘情,可事关云旗,总要慎重。 我顺着她的话说下去,继续装傻:“你瞧你吞吞吐吐,我都不明白你说了什么。“ 邱泽歌说:“你要是真想不起,那可真是幸事了。” 过了几天,玉真人再次传来消息,让我前往与那几个人见面,当我收拾停当,要和邱泽歌一起再次到公主府时,周斯年却来了。 周斯年最近这些天一直很忙,早晨一早出去,晚上才回来。这次中途折返,手里拿着我签章的票据,放在我面前,问:“公主府最近要拆了重建吗?支取这么多钱“ 我早知道他会来问,早准备好了说辞:“我想给父皇母后建个灵堂,顺便修缮一下府邸,虽然不会拆了重建,总不能太不像样子了吧?“ 他听我这么说,没有多说,沉默良久,最后说:“是啊,是该给父皇母后修个灵堂。“他想了想,说:“我不是小气,也不是不想给父皇母后修灵堂,只是不知道你要搞多大的工程,这支取的多了点,你不能总由着老付以各种借口来贪赃。“ 我心虚的要命,嘴上却强撑着说:“我的钱怎么花我自己说了不算吗?你怎么总说老付贪赃,让你帮我查你又不帮忙,总不能空口说别人贪赃的。“ 谁知周斯年听了我这话,竟说:“以前老许忙,老付那里也没有大花项,所以我不管,现在,你把这么一大笔钱拨给他,我当然要查了,老许今天已经带人过去了。“ 我又开始出汗了,我一紧张就会出汗,无论我装的多镇定,这鼻尖上的汗珠总是暴露我。 周斯年狐疑的看着我,温和的问:“你没事吧?有什么事的话跟我说就是了,看我能不能帮你。“ 看他的样子,我有点后悔没一开始就找他,现在反而说不出来了,说来说去总会把玉玄机说出来,我们大婚时,他承诺不纳妾,我承诺不再见玉玄机。 那夜,如果不是事情紧急,我不会去给玉玄机报信,我只说不见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要他死。可那夜周斯年怨毒的眼神,我每每想起,都会打个寒战。 如果现在让他知道我又和玉玄机见面,只怕云旗的事会节外生枝。只能硬撑着,说:“我没事,今天正想到府里看看呢,你不要查账了,会耽搁了我的事啊!“ 周斯年苦笑:“不是你让我帮你查账吗?怎么现在又怕我误你的事了。“ 我掩藏起慌乱,很平静的说:“我和泽歌去公主府看看老付干的怎么样了。“ 他拉住我,问:“你最近有点怪怪的,没事吗?“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装着整理衣服上繁杂的带子,说:“我能有什么事啊,泽歌天天陪着我呢。“然后埋怨说,“哎呀你看,都是你呀,带子都系不好了。“ 他看了看,帮我解开,把带子抽到最合适的位置,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柔声问:“这样可以吗?“ 我看了看,这人怎么这么聪明呢?连女人衣服上的带子都打的这么好看。我说:“太漂亮了!你怎么什么都会做啊?“ 他咧嘴笑了笑,没有说话。我一直不敢看他的眼睛,尽管我知道,他一直在用审视的目光盯着我。 。 第五十四章 假金子

我和邱泽歌来到公主府时,老许也在,他见了我,没再像以前那样嬉皮笑脸,而是非常认真的说:“夫人,这公主府的账目,可是有很大的问题啊!“ 我无心听这些,我现在只关心玉玄机什么时候带我去见那些异能之士,也担心老许这一干人在府里走动会碰到云旗。 所以对老许说:“账目的事,回头再查,我已经对年哥讲了,不查账。“老许诧异的看着我,低声说:“以前的账不算,单单现在,这亏空不是一星半点啊!“他这么说我更紧张了,问:“什么亏空“老许说:“金库里的金子,不是昨天从国公府运出来的,有问题。“我手心里出汗了,强自镇定的说:“金子还有什么两样吗?“ 老许说:“国公府运出来的金子,我都认得,现在公主府里的这些,明显是被调了包的。我看着成色不对,像假的。“我一惊,这老许难不成火眼金睛吗?问:“你确定“老许说:“肉眼不能肯定,要带回去验看。“ 我不耐烦的说:“原来你是猜测,这怎么好随便猜的,就算不是原来的,只要是金子不就行了现在我有急事,顾不上这些。许总管,你带着你的人先回吧,等日后有需要时,我再叫你。“ 老许还想再说什么,可看我不理他,疑惑的走了。他走了以后,我心里烦闷极了,老许肯定会向周斯年报告,我还要准备说辞。可现在也顾不得许多,急急的来找付先生,问他玉玄机到了没有。 玉玄机从内室转出,说:“贫道刚才就来了,国公府来查账的人可真是凶悍。付先生也是一府总管,却被那般呼来喝去。“ 付先生一脸羞惭,说:“老许一向强势,这些年都是如此,现在公主府的开销要完全依赖国公府,鄙人更是习惯他这样了。“ 虽然我不喜欢老许,但对玉玄机和老付这样明显带有挑拨意味的对话却反感的很,因而没有接他们的话茬,直接淡淡的问:“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玉玄机这时方觉失言,说出的话有失出家人的品行,躬身说:“玄机羞惭,这边请。“ 我看他羞愧的样子,心下软了,说:“哪里,真人只是说了自己所见。请。“ 我们从后门出了公主府,看到两辆马车停在那里,这马车与寻常马车相同,车夫却不认识,而且面无表情。邱泽歌在我耳边轻轻说:“这两个车夫带了人皮面具。“ 我们上了后面那辆车,进去以后才发现,这辆车没有窗户,我们从外面看到的窗口,是假的。一进马车,车门即被从外面封死。只留顶部有一小小天窗,能做呼吸之用,却除了一点天空,什么也看不见。 马车不知跑了多久,车内突然完全黑了下来,进入了一个隧道,一会儿又亮了起来,然后又黑了下来。然后在这个黑暗的地道里跑了很久,天空没有再出现。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一股恶臭铺面而来。只见外面有很多打火把的人,都蒙着面,车夫打手势招呼我们下车。 下了车,看见玉玄机和付先生在前面等着,有人把我们引进一间小屋,里面的恶臭比外面稍小,我不由轻轻的吐了口气。突然听到一个嗡声嗡气的声音:“客人请坐。“ 我吓了一跳,环顾四周,也没找到可以坐的地方,却看玉玄机和付先生直接席地坐了,他们悄悄示意我也坐在地上,邱泽歌已坐下,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坐在了踩起来都粘乎乎的地面上。 那个声音又响起:“五千金,钱到了,就可以开始了。“ 我转头看付先生和玉玄机,玉玄机说:“两千定金已经运过去了,还有三千,过两天就到。“ 我心里奇怪,原来三千金还没有运过来,那为什么府库里的金子,许总管说是假的因而看向玉玄机和付先生,玉玄机开口了,像是回答我,又像是回答那个嗡声嗡气的人:“三千金本来今日就能送到,只是出了点小乱子,现在已经在路上了,请放心。“ 那人“嗯“了一声,好像是旁边人商议什么,最后说:“既然定金已到,明日带人来吧,等钱到齐就能领人。“ 这边心安了一半,回到公主府,查问金子的事,老付说是为了应付国公府的查账,专门找人做的假的。我去看过,清点以后,说:“把这些假金子埋了吧,流到市面上去,会出事的,虽说肉眼看不出来,只怕专门验看是能验出来的,被人告发非同小可。“付先生答应着,找了几个人,把这些金子用坛子装了,全部埋在了花园里。 我看着他们做完这些,又嘱咐:“灵堂必须要盖的,可以慢一些,往后拖着盖,先着人画图,然后慢慢改,钱横竖不会一下子支出去,慢慢填这亏空吧。以后,没有我的批准,任何人不得查公主府的账。“付先生连连答应着,看看没有遗漏,我才放心回国公府。 拿出一块府库里的金子,又拿出从公主府带回的金子,虽然金子是假的,但仔细对照,完全一模一样,连分量都没有差别,不知这老许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时,听到周斯年回来的声音,急忙把两锭金子都扔进妆台的抽屉。然后,周斯年就进来了。 他显然看到我最后慌张的关上抽屉,疑惑的看了我一眼,问:“怎么了?“我掩饰说:“没怎么,今天看了付先生找人画的灵堂草图,心里一直难过的紧。“说着,主动打开抽屉,拿出母后留给我的一柄短剑,“我在公主府找到了这个,这是母后的遗物。“慢慢地抽出剑身,寒光一点点的透出。 周斯年见了,急忙接过剑去,说:“你不会使剑,这些东西就不要玩,一不小心,就会割伤自己的。“ 我点点头,又拿回来放回去,说:“母后的遗物,我收着,留个念想就是了。“ 周斯年说:“我让老许查账的事,你别多心,我只是怕老付这个人又不知搞什么鬼了,决不是冲着你来的,不要说这些钱都是你的,就算是我的,你也是随便用。“ 我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是一暖,小声说:“年哥你说哪里话了,本来就是皇上让你看着的嘛,你也没做错。“心里终究失落,原以为皇上的恩宠是给我的,没想到他只是拐弯抹角的赏赐周斯年罢了,忍不住说:“什么我的钱你的钱的,终究是皇上赏赐,他愿给谁,我还不知道吗?本来就是给你的。“ 。 第五十五章 两千金

周斯年认真的说:“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封邑是你的,只是你住在国公府,所以皇上才下旨让国公府管理,我不给你管,难道让老付这样的人管皇上不停的给你封邑,也是让你在财力上与太阳城匹配的意思,虽然我不在乎这个,可皇上在意。“ 一席话,说的我哑口无言,羞愧难当。周斯年看我这个样子,笑了起来,拍拍我的手,嗔道:“小心眼儿。“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心里暖暖的。周斯年笑着把我拉过去,坐在他的腿上,手伸进衣服里,轻轻的抚摸着,说:“还是娘子摸着舒服。“我听他这话意思不太对,想问个清楚,但已经被他的热情淹没了。现在越来越迷恋他的身体,恨不得吞他下肚,方能罢休。 第二日,我和邱泽歌再次来到公主府,四人带了云旗,和昨天一样,坐上那辆马车,来到地牢。 云旗自己走进内室,我们在外面等着。这个空档,我才有心情认真打量这个地方。心里越来越恐惧,这个地方,无论是闷热,还是肮脏,都那么熟悉,飘在空气里的恶臭,更是难以忘记。 这里是那个关我的地牢吗?还是恰好遇到差不多的环境他们有什么关联呢? 正自胡思乱想,门开了,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瘦长脸面,细眉细目,鼻梁挺直,穿一身青色道袍,正是云旗进去时穿的衣服,见到我,躬身下拜:“见过姐姐。”是魏云旗的声音。 我不禁喜极而泣,云旗终于不用死了。 这时,那个嗡声嗡气的声音又想起:“你们现在还不能带人走,钱怎么还没运来“声音里,已有几分恼怒与不耐。 我大吃一惊,望着玉玄机,恼怒的质问道:“怎么回事“ 玉玄机一脸无奈,说:“钱出了点岔子,问题出在我这里,我留下来,让这位公子走如何“ 那人说:“不行,我们不是绑票勒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现在钱不到,我们不交货是正当的,留你却没有道理。“ 玉玄机待要再说,已有人过来,把云旗拉走,云旗哭着说:“去哪呀!“死活不肯走。邱泽歌看不上,怒斥道:“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真丢祖宗的脸!“云旗这才停在哭泣,一步三回头,跟那人走了。 我无助的看着他再次消失在眼前,说:“钱我们不会少给的,你们一定不能亏待了他。“却没有人再搭理我,邱泽歌扶着我上了马车,我难过的哭了一路 到了公主府,我瞪着玉玄机,让他给我一个解释。玉玄机说:“这两天不知为何,好几波人到大高观查账,加上前期的两千金定金,我那里有了大笔的亏空,所以“ 我愤愤的说:“所以你拿我给你的钱,填了自己的亏空“ 玉玄机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我气急,问:“现在云旗怎么办到哪里再筹三千金赎回云旗“ 玉玄机说:“三千金我只是用来应应急,等查账的走了,我就拿出来,去赎回魏公子。“付先生说:“还有两千金,是真人垫付的,公主下月如果能还上,就和真人没有账了。“ 我冷笑说:“你倒是催账催的紧,好啊,把云旗接出来,让我见到,那两千金,下个月就还你。“说完,我拂袖而去。 过了没几日,老付就来了,还带来了云旗。我高兴极了,问:“你在那边没有受苦吧?“云旗说:“好在没待几日,付先生就把我接回来了。“ 我这才问老付:“怎么,查账的走了?“ 老付说:“没有,这不是怕魏公子受苦,我把咱们埋在地下的假金子送到大高观顶账,把真金子送过去,这才把魏公子接回来。“ 我吃了一惊,对老付说:“你胆子可真够大的,万一大高观那边查出来怎么办“ 老付说:查出来也不与咱们相干了,那玉真人一个出家人,真不明白落那么多亏空都做什么了。“ 我听他这么说,心里不放心云旗跟着玉玄机了,对他说:“你横竖现在不是原来模样了,不如就在我这里吧,不要去出家了。“ 谁知云旗却说:“以前说要修道,都是出于无奈,现在经过这些事,云旗反而想出家修行了,玉真人给我写了推荐信,我这就出京去南边了。“ 他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反对,只是他只字未提阿桃,我只好问:“那阿桃怎么办“云旗一愣,好像第一次听说阿桃的样子,然后说:“阿桃,就有劳姐姐多照顾她了。“ 付先生在一旁说:“公主,玉真人那里,真的是很紧张,到现在,还在被追那两千金,实在不是小的向着外人“ 我打断他的话,不悦的说:“我难道是欠钱不还的人吗?他私自挪用我的钱,让云旗多受那么多天罪,我也就是惩罚一下他罢了,你下月来拿钱给他吧。“ 付先生连连称是。 到了第二个月,付先生又拿了一张两千金的票子来,让我签章。同时还说:“灵堂的图纸都画好了,怎么说也得支一部分工钱出来,先开工才是,公主您看,是不是多支一千金出来“ 我心里虚的很,不知道这两千金的票子签下去会怎样,可这总是玉玄机亏空公款的钱,万一被查出,他肯定会供出我来,不得不给,可灵堂有必要现在就支取钱么?遂说:“不必了,灵堂下个月再说开工的事吧!“ 付先生说:“图纸画好这么久不开工,只怕市面上会有闲话,多少支一点,先慢慢干着再说吧!“ 我只好拿出一些平时不戴的首饰,交给付先生,说:“这些个我也用不着,你拿去卖了,付工钱吧。“ 付先生看了看那些首饰,眼睛都亮了,说:“公主确定不要了么?这些东西,有钱想买都买不到啊。“ 我没觉得怎么样,这些首饰都是周斯年添置的,我连发髻都很少盘,更不爱戴首饰,除了常戴的几款羊脂玉首饰,其他的红的绿的太恶俗了,一点都不喜欢。所以摆摆手,示意他拿走。 付先生高兴的用布包了一大包,带着云旗走了。 。 第五十六章 以前的丑事

两千金签下去,那么多首饰拿出去,周斯年这边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一样,慢慢的,我自己都淡忘了。 这天,天气非常好,我和邱泽歌带着双胞胎在院子里晒太阳。春风拂面,花香怡人。两个小家伙四个多月了,在铺了厚毡的地面上趴着,互相挠来挠去的,“啊呜啊呜”的叫着。 我边看着双胞胎玩耍,边和邱泽歌一起,坐在秋千架子上,一起看今早云旗送来的信。信上写的都是他修行的事,邱泽歌将信将疑地说:“公主不觉得,这云旗的信来的太频繁了吗?“ 我不以为然的说:“有什么频繁的他也是感念我这个姐姐救他嘛!“邱泽歌撇嘴说:“他会这么懂事?你太重情了,有些人你根本不了解。“ 我不以为然,可也懒得争吵,正好两个小家伙打起架来,我急忙走上前,边忙着分开雪儿挠着如意脑门的小手,边开心的对邱泽歌说:“他要是不出京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去大高观看他了。” “你想去大高观看谁?”冷冷的声音吓的我一哆嗦,是周斯年。我回头,正对上周斯年怨毒的眼睛,他身后跟着一大波人,我熟悉的有周楠,老许,还有两个护卫,只知道叫周杨和周桐,另外一些人,连名字也叫不出来,他们平时,从来不到后堂来。这时,却都匆匆忙忙跟来,满脸惊惶的看着周斯年,想劝又不敢的样子。 在最初的惊慌之后,我明白了他为什么而来,除了救云旗,我也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救云旗怎么了,那是我弟弟,他什么坏事都没做过。这样一想,我镇定下来,回答说:“我没想去大高观,你听错了。“我不能提云旗,人太多,云旗是钦犯。 “把邱泽歌带走。”周斯年怨毒的盯着我,话却是对身边的人说的。周楠答应一声,走到邱泽歌身边,作势抓住邱泽歌,却站住不走,看着事态发展。 “不是你想的那样。“邱泽歌说。周斯年却不听她说话,回头瞪了周楠一眼,周楠吓得急忙松手,周斯年对周杨和周桐挥挥手,那两个护卫上前,抓着邱泽歌要走。 “慢着!”邱泽歌的话让我明白周斯年的火气来自哪里了,看着他熟悉的怨毒的眼神,我心里惊慌失措,“你要把泽歌带到哪里去?不关她的事。” 周斯年走近我,蹲下身,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不关她的事,那就是你的事了?” 猝不及防的,他一记耳光打过来,我被他打的脑袋都有点懵,耳朵嗡嗡直响,一下子趴在地上,嘴里腥咸腥咸的,有血流了出来。 “把孩子带走,”只听到周斯年说,“把她关起来,把邱泽歌带走。” 我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他冰冷的脸,接着听到孩子们凄厉的哭声。我反应过来,他说的“把孩子带走”,是不让我见到孩子了。 我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摘走了,眼看奶娘过来,要把哭得满脸通红的孩子抱走,我声音凄厉的喊着:“给我放下!“奶娘为难的看看我,又看看周斯年,周斯年回头对身后的武士说:“听到了没有“ 眼看武士就要把我的一对儿女带走,我什么也顾不得了,扑过去,抱住他的腿,哭着哀求着:“年哥,年哥,你听我解释好不好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你想的那样!求求你了,求你别把孩子带走!” 周斯年冷笑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解释什么解释解释为什么会连着两个月给大高观运过去五千金“他越说越气,眼睛都红了,一脚踹开我,说:“你也配做母亲!把孩子带走!” “把邱泽歌也带走。”他边说边往外走,我想再去赶上他,有人拉住了我。我眼看着孩子们离我越来越远,情急之下,一口咬住拉住我的那个人的手,那人吃痛放开,我又继续追赶周斯年。 老许在前边挡住了武士与周斯年的去路,跪下说:“城主,城主,总要听夫人解释解释的,孩子这么小,怎么能没娘呢?“ 周斯年急促的喘息着,回头看我。我看他们停下来,腿一软,又跪在地上。周斯年眼里已有泪痕,咬牙说:“说啊!“我竟一时说不出来,这么多人,我说了云旗被救,他还有命吗? 老许在那边着急的说:“夫人快说实话吧,为什么要把五千金运到大高观“我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周斯年惨笑一声:“怎么,连谎话都不会说了?“我急忙说:“年哥,我私下里和你说,行不行“ 周斯年冷笑道:“这里所有的人,都是知道你以前丑事的人,你还怕他们听吗?“我怔住,丑事所有人都知道我仿佛看到了所有人轻蔑的眼神,羞愧难当,不敢抬头,伤心地说:“你说丑事就丑事吧,你想怎样就怎样好了。“ 周斯年反而愣住,好半天才说:“你这么说,是认了?“我不想再说话,孩子如何他又如何我早该死了,死了,还怕什么丑事不丑事“你想把我关在哪里“我失神的说,“我自己去。“周斯年的眼里流下眼泪,一时竟楞在那里。 邱泽歌大声喊着:“公主送钱去大高观是为了救魏云旗!魏云旗!”周斯年望向邱泽歌:“你说什么?”邱泽歌说:“公主,这里所有的人都不会把事情透露出去的,你放心。“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周楠走到抱我的孩子们的武士旁边,一手一个,把孩子接过来,送到我手边,我心酸的抱在怀里,搂着他们哭起来。。 我不想听邱泽歌说什么,也不想听周斯年说什么,我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抖。 孩子们好像被惊吓着了,不停的哭着。奶妈过来,说:“吓着了,我们抱里面去喂喂奶,兴许就好了。”说着,就要过来抱孩子。“走开!”我声音发颤,一时觉得好恨,自己也不知道恨什么,就是觉得自己不能再在周府待下去。可是,不在这里待下去,孩子们怎么办 孩子不停的哭,我抱着他们,不停的晃着,手酸的都发抖了,也不放下。 “让奶妈抱去喂奶吧,别饿着孩子。”周斯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比刚才有了点温度。我不理他,也躲闪着奶妈要抱走孩子的手。 。 第五十七章 母后之死

一个奶妈说:“老爷,夫人不要紧吧,像丟了魂似的。”她说我疯了,我懒得理她,连“滚“字都省了。邱泽歌在我面前蹲了下来,说:“咱们一起进房里去,看着她们,等孩子吃饱了就让她们走,好不好?” 我点点头,邱泽歌伸出手,说:“我来抱,你歇会儿,咱们不让他们碰。”我犹豫了一下,把孩子给她,自己站了起来,我们一起走进房里去。孩子们吃饱了不哭了,躺在大床上睡着了。 周斯年走进来,邱泽歌要出去,我急忙说:“泽歌,不要走。” 周斯年走过来,冲邱泽歌挥挥手,邱泽歌犹豫了一下,出去了。他坐在床边,那一刻,我觉得他好压迫,不由自主的把身子往里面缩,把孩子也往里面移。 “对不起,”周斯年说,“我以为你”他没说完,只是把手伸给我,“过来,别怕。”我躲着他的手,蜷缩在角落里。我好像看见他的手里多了一把剑,剑上滴着血,我的母后就像我现在一样,蜷缩在角落里,一个劲的后缩,直到退无可退。她的身后,藏着一个孩子。 “过来我看看,”他柔声说,“我气糊涂了,才动手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柔声细语的说,“我真的气糊涂了。我以为,我以为你把钱都给了玉玄机补亏空,你为什么有事不对我说呢?” 他的身体前倾,手尽可能的伸向了我,我惊恐的向后退着。我看见他一剑刺穿了母亲的咽喉,血,喷出来,喷在了他的红衣上。瞬间就看不到了。他为什么穿红衣是了,这是我们大婚时,他对母后说:“这孩子,是玉玄机的吧!“母后已经说不出话,他一剑斩落,孩子成了两段。 玉玄机的孩子玉玄机与母后有孩子我傻呆呆的看着继续向我偎依过来的周斯年,喃喃的问:“玉玄机是谁?”周斯年疑惑的看着我,笑着说:“我困了,我让奶娘把孩子们抱走行吗?“ 周斯年马上就靠过来,他伸手就能够到我。我又把身子徒劳的向里面缩了缩,就像母亲那样,无助的蜷缩着,我与她不同的,是她把孩子挡在身后,我却把孩子挡在前面护住自己。 “不行“,我惶恐的说,“你困了就去睡,为什么要抱走我的孩子“他说:“明天一早就给你抱回来,“他歉意的说,“今天是我不好,我不该用孩子来伤你的心,你知道我的,伤心了就会很刻薄,对不起。让孩子们好好去睡,“他脸上浮现暧昧的笑,“我抱抱你行不行“ 说完,伸手过来,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惶惑无助的看着他的手,他拿了块手帕,原来他只是想擦拭我嘴角的血痕。我推开他,自己想找手帕擦,可手帕不知掉哪里了,直接用手背擦去。 “还疼吗?“他问。我的心一酸,眼泪掉下来,疼不疼的要紧吗?我疼的是自己颜面扫地,我已经没脸在周府待下去了。 他还是把奶妈叫来,把孩子抱出去了。然后上床来,把我拉到他的怀里。抚摸着我的脸,柔声说:“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吗?再也不见玉玄机,你把云旗托付给我照顾,现在他有事怎么不找我帮忙呢?“说着,语气又有了强压住的愤怒,“偏偏要找那个玉玄机“ 玉玄机我一片混沌,像木头一样,任由着周斯年把我拉到怀里,他说什么我一句也没听清楚,脑子里面全是离开这里的念头,现在,也只听到了“玉玄机“三个字。 玉玄机竟然是与母后有染的,竟然有这种事母后,竟有这样的不伦之事我越来越糊涂,越来越混乱,周斯年察觉了我的异样,用手轻拍我的脸:“胜蓝!胜蓝!“他呼喊着我的名字,用手在我眼前晃动,“你别吓我,胜蓝!“ 我回过神来,把他的手推开,这双手沾满了我亲人的鲜血,其中包括最爱我的母亲。还有舅舅,姥姥,兄弟姐妹,还有云旗的孩子。魏杜两家,近千口人啊。怪不得那晚我会吐血晕倒,这是天遣。 老天!为什么不让我死了呢?让他也知道家破人亡的滋味。 他看我眼神回转,松了口气,说:“刚才邱泽歌说,是老付用假金子替换了大高观的真金子,然后换回的云旗,是这样吗?“ 我点点头。他的眉头皱起来,说:“不对,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吗?“ 我看他的皱眉深思的样子,心里有了些许不安,脑袋也完全回到当下:“这么大笔钱出入,你当然要查查的。“ 他笑起来,说:“你当我是管家婆吗?天天跟在你后面查账是老付用假金子支给人家工钱,被人家验了出来,他还硬说是在我这里支取的,还好那人懂事,知道先找老许,我这才查账的,哪里想过要查你了,我是担心老付给你惹祸。人家要是直接告到大理寺,就麻烦了。“ 我惊讶的说:“我给老付工钱了呀,我把我的首饰“还没说完,就对上周斯年不悦的眼神,“怎么,我周府夫人要靠变卖细软过日子了?你没男人吗?能不能再可怜些“ “哎呀,我又不戴那些东西,“我截住他的话头,急急的问:“老付用假金子支工钱,那他用什么钱来顶替的大高观的真金子“ 周斯年说:“今天上午审过老付了,他只字未提顶替金子的事,只说两笔钱都是你让他运往大高观的。“他眼神又凶狠起来,“这个人简直不知死活,这种时候还敢骗我。“ 我顾不得老付,心里惴惴不安,“云旗确实领出来了呀,我亲眼看到的。“周斯年握住我的手,说:“我认识你说的那伙给云旗易容的人,明天我给你问问,你别担心,他们不杀人。“ “你是说,云旗还没有领出来可我亲眼看到的“我茫然失措的说,“我不会看错的。“ 周斯年说:“云旗刚刚易容,你只在地洞见过一次,再找个人临时易容成他的模样很容易,“我说,“可我听过他说话,他还写信给我““声音,笔迹,都是能模仿的。“周斯年打断我的话,“你对你的好弟弟太不了解了,他什么时候这么周到,还知道给你写信报平安“ 我无话可说了,邱泽歌也怀疑过,只是我不愿意相信。 。 第五十八章 杀母仇人

我这时也顾不得他是不是我的杀母仇人,母后已经没了,活人才是最重要的。我摇晃着他的手臂,央求道:“年哥,你一定要把云旗接出来呀!“他笑着嗔道:“这还用你说“ 我这才放心,破涕为笑。他捏捏我的脸颊,帮我把脸上的泪痕抹去,说;“你笑起来真好看。“他凑过来,亲我的脸颊,粘粘的说,“这酒窝里真的有酒吗?每次看到都觉得微醺。“我侧了侧头,躲开他,他觉察了,脸色微愠:“怎么了?“我看他生气了,怕他会生气不救云旗,急忙掩饰说:“脸上好脏,我想去洗洗。“ 他这才笑了,问:“你饿不饿我让人拿点夜宵来。“我没有心情吃东西,“我不饿,我去洗脸。“说着下床往后面去。 惠儿还没有睡,趴在凳子上打盹,看见我进去,关切的看着我。我差点又要哭出来,强忍着,说:“我想洗洗脸。“惠儿说:“奴婢给您烧好洗澡水了,要不要洗“然后又吞吞吐吐的说,“还是算了,城主只怕会等急了。“ 她这句话说的我好羞惭,好像我急急的跑来洗脸,是要做什么似的,遂说:“既然烧好了,那就洗吧!“惠儿开心的答应着,把洗澡水倒入浴桶,又撒上干花和精油,一时花香扑鼻,让人心旷神怡。 我心情好了一些,迈进浴桶,看她忙前忙后的为我梳理头发,洗脸擦身,最后还涂了一层香精油在我身上,笑道:“我只是随便洗洗,你这是做什么?“惠儿笑着说:“这香精油是城主亲自调制送给夫人的,夫人不记得了?“ 我真的不记得了,周斯年兴起时,喜欢调制各种胭脂水粉,这香精油只是其中一个。惠儿继续说:“现在用最合适了,明儿咱们就和好了。“我一下子明白她的意思,心里有些羞恼,可惠儿也是一番好意,不好说她什么,随便披上睡袍,走回卧房。 桌上已经摆好了肉粥,几碟小菜,还有一盘山药糕,再加一壶桂花酒。除了粥换成荤的,其他的都与我们第一晚吃的夜宵一模一样。那晚的情景历历在目,我的眼眶湿润了。他走过来,轻轻抱着我,深吸一口气,笑着说:“好香。“他抚摸着我的头发,叹气说:“你最近真的冷冰冰的,别怪我怀疑你,现在这样多好。” 我看着他,竭力让自己笑的自然一些,面前这个人,是我的杀母仇人,可他也是我一双儿女的父亲。并且我要想保护活着的人,他是我唯一能依靠的。掩饰说:“不是要照顾如意和雪儿吗?再加上最近碰到云旗的事。” 他笑了笑,拉我坐在他的腿上,说:“陪我喝酒。”这个姿势让我很不舒服,他的手还习惯的轻轻抚摸,让我心里更烦乱。还是他把盏,我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拿起酒壶,把酒倒进我的杯子里,酒香四溢。这双手如果不沾那么多的血,该有多好。 想着心事,酒一杯杯下肚,有点头晕,脸都笑僵了,就要起身:“年哥,我头晕,先去睡了。“ 他拉住我,欲言又止。我轻轻的挣脱出来,掩饰着说:“我真的有点喝多了。“躺在床上,心里难过的想死了算了。 他却不依不饶的跟过来,问:“发生什么事了?“我忍着厌烦,强装笑颜:“我喝多了,头疼。“他冷笑:“我第一天认识你你的酒量我还是知道的。“我索性不出声了,一时竟有了困意,干脆闭上眼睛。 我感到他贴过来,我连推都懒得推开他,索性装着喝醉了,随他去。可心不随脑,很快熟悉的感觉传来,我的身体再次背叛了我。他也总算温柔了些,轻轻说:“真的这么快就醉了?“我推他:“别恼了,我真的想睡了。“我自己都听不出自己的声音了,带着慵懒,微微的醉意,显得那么娇憨与暧昧,他听话的答应着。 第二天醒来,他还没走,看我醒来,趴在我身上,听我的心跳声。我奇怪的问:“你听什么呢?”他说:“听听你心里有没有别人。”我想起玉玄机,心里涌起一阵恨意,遂说:“我心里能有什么别人,倒是你,不知道心里藏着谁呢。“他笑道:“我心里除了你还能装得下谁,你这个妖精。“ 这时,窗外传来如意和雪儿“咯咯”的笑声。他说:“去看看如意和雪儿吧,昨天吓着他们了。” 如意和雪儿还是像昨天那样互相挠着,笑着,偶尔的会着急哭两声,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看到周斯年,如意还是很沉住气的,雪儿长大了嘴巴“啊啊”的叫着,直到周斯年把她抱起来。如意则在一边着急起来,可怜兮兮的看着雪儿。我急忙过去,把我的如意抱起来。两个孩子又在爹娘的怀里对望着笑起来。 这时周楠过来,回报说:“那个熊包,现在都招了,果然一切如城主所料,他用假金子抵工钱,私吞了夫人给他的首饰。“说着,递过一个布包来给我:“还好他没卖,都在这里。“我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说:“你拿去吧,我不要了。“ 周楠没有作声,看向周斯年,周斯年笑道:“夫人赏你的,你收着吧。“周楠这才说:“多谢夫人。“把布包收起来。 周斯年接着问:“云旗呢?“ 周楠为难的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的说:“老付没有去接魏公子,弄了个假的来骗了夫人,魏公子还在地宫里。“周斯年点点头,笑笑,说:“预备三千金,去把魏云旗接回来,送回南去吧。“ 我听他这么安排,心生不舍,说:“为什么要让他回南呢?他不是南方人,去了会吃不消的,留在京城不行吗?反正也没人认识他了。“ 周斯年反问:“没人认识他了吗?“我不解的说:“是啊,他的模样完全变了。“周斯年说:“那为什么老付能做一个一模一样的人来给你看“我才知道自己又错了,说:“我忘了还有老付见过他了,那还是让他回南吧。“ 周斯年冷笑:“老付敢骗我的人我不会饶了他的。“转头平静的对周楠说:“他不是舍不得丢了那些假金子吗?那就把他和那些假金子埋在一起吧。“ 。 第五十九章大婚礼未成

【, 我听他平静的说完这些,而周楠也平静的答应着去了,背后的凉意一点点的加重,直到打了个寒战。“怎么了?”他看我不说话,呆呆的看着他,问,“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我掩饰说:“你把活人埋在我府里,以后我怎么回去呀?”他笑道:“这地底下埋的全是死人,只是你不知道罢了。”他的话吓得我下意识的把脚抬起来,周斯年看了“扑哧”一笑。 我气急败坏的说:“你干嘛总吓唬我?”他说:“我倒真不是吓唬你,从古到今多少人生多少人死,总要有地方埋,朝代变更大片大片的死人,今天你看自己待的地方是繁华地,几百年前可能就是个乱葬岗子。只是这人埋地下,几年就能化成土,有什么好怕的?” 我懒得听他讲这个,公主府现在正在修灵堂,现在地下又埋了活人,我是不敢自己一个人回去了。周斯年心太硬了,我想到了玉玄机,他一直没有说自己要怎么对付玉玄机。 我不知道自己主动提到玉玄机会发生什么事,但是,玉玄机和我母后,真的有一个孩子玉玄机不是那样的人,他一向都是高贵骄傲的,人也是干干净净的,他为什么亏空公款我不知道,但肯定是有苦衷的,他对我的感情,也是内敛克制的。绝不是一般的登徒子可比。 莫不是我记错了?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象,事实上什么也没发生过?周斯年真的杀了我母后吗?还有父皇,怎么可能是我杀的我太混乱了,并且大婚那天好像还有不对劲的事,很重要,可我就是想不起来。 “那个玉玄机呢若不是他亏空公款,拿我的钱顶账,云旗也不会关那么久,你打算怎么办?”我问。 周斯年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难以置信的说:“你一点都不记得玉玄机了?”我一脸困惑的摇摇头。他这才说:“这次算他命好,有你帮忙,把亏空补上了,他和老付不一样,他是皇家道观主事,在皇上面前也是有名有姓的,想动他,得有真凭实据才行。“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但听他的语气里,暗暗含着嘲讽,遂说:“你不要说我给他帮忙这种话,我只是想救云旗,钱被他挪用了而已。他一个出家人,怎么会亏空那么多钱“ “出家人“周斯年呵呵的笑起来,“你问的问题,正是我想知道的。“说完,脸色转向阴沉,看着我说:“可惜,上次被他逃脱了,这次,又被他逃了。真是巧啊!“ 我被他看得心虚,索性死硬到底,况且这次我真的没想帮玉玄机,语气也就生硬起来:“你不要这样针对我,我都说了我不是有心的。好好的,我帮他做什么?“ 周斯年审视着我,笑道:“也是,你要是真不记得他了,的确没有帮他的理由。不过“说到这里,看着我似笑非笑,沉吟不语,不肯再说下去。 “不过什么“我被他这种猫捉老鼠的把戏激怒,“我记得他怎样,我不记得他又怎样你有话直说,不要这样说一半留一半。“ “他想做什么我现在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与一桩重大的皇室的丑事有关,其中,也牵连到你。”周斯年正色道,“连当今皇上都不知道这件事,假如你还想好好活下去,以后就别再见他了。”“什么丑事?”我心虚的问,虽然我猜到他想说什么了,可还是不甘心,我不相信玉玄机是会做这种不伦之事的人。 “既然是丑事,就别拿出来说了,你们母女那点事儿,你听着不恶心,我还怕脏了我的嘴呢。”周斯年用鄙夷的语气,冷冷的说完,瞥了我一眼,就不再理我。 我觉得心被扎了一下,疼的要命,手不停的抖,站起来,盯着他,声音颤抖的说:“你把话说清楚,”我泪流满面,“我们母女干什么了?你少污蔑我们,我们就算死也得死的清清白白的。” 他冷笑一声,不理我,把头转向一旁。他这种样子更刺激了我,我全身发抖,手脚冰凉,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好,现在就算以死明志看起来都有点作秀,毕竟以前我要死要活的次数有点多。 “既然我是这么不堪的人,你娶我做什么?”我语无伦次的说,想到了什么,指着他,哭着说:“我是以处子之身嫁给你的,你”周斯年这才回过头来,推开我指着他的手,说:“我说是有丑事牵连到你,没说你做了什么事,你非往自己身上拉什么?” 我心里好受了些,身子发软,直接坐在他脚下的草地上,抱住膝盖,把脸埋在衣服的褶皱里,真想永远都不用抬头。 许久,抬起头,看周斯年正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我想起他中过寒毒,受风着凉的话会发病,就站起来走回房,拿了一条薄被,盖在他身上。然后依旧坐在他的脚边,他身上的幽幽花香,有镇定安神的效果,我就这样靠着他的腿,竟然也睡着了。 直到他把我推醒,才觉得身上发冷,鼻子塞住了。“你怎么总这样睡着呢?”他一边把我扶起来,一边低声埋怨着。想起去年也曾经这样在他脚边睡着,我不禁自怜,又忍不住哭起来。 “别总哭了,把身子哭坏了又何苦?再糟糕的事也是以前的事,我要是计较又何必把你带回府里来。”我被他最后一句话激怒了,“什么叫你把我带回府来?我是父皇赐婚给你的,不是那些阿猫阿狗,我们大婚过的” 说到这里,他打断我的话,说:“我不熟悉中土规矩,不过好像拜天地入洞房才叫大婚礼成吧?你一早就跑了,我都不记得做没做过这些事了。“我盯着他,他这是说我们大婚礼没成吗?我这一刻真是杀了他的心都有了,“你什么意思“我使劲回想大婚当日的情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你想说什么?礼没成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算什么?“ 他一愣,说:“好了好了,我说错了,你说礼成就算礼成吧。”他无所谓的表情又刺激了我,我心里疼的要晕过去,强撑着身子不倒,指着他说:“你给我听好了,我可以死,但不可以辱,你给我放尊重点。” 然后不理他,强撑着踉踉跄跄的回房,不想在他面前晕倒,免得他以为我是做给他看的。原来,我在他心里竟如此不堪,他甚至不承认我和他成亲的事实,那他带我回府干什么?想想他昨晚那么粗鲁,他拿我当什么人了?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我终于瘫倒在地。 第六十章离开周府

【, 过了好一会儿,心情才渐渐平复,听到外面周斯年的脚步声,又紧张起来,他会进来吗?他进来了会说什么现在合府上下都在看我的笑话,他们都认为我是个有污点的女人。心灰意冷极了,如果昨天受辱不离开是不舍得孩子,还有想救云旗,现在都觉得无关紧要了。 为自己这个决定伤心不已,不知道在留恋什么,牵挂什么。可留恋牵挂又有什么用,现在的样子我已经没脸待下去了。 周斯年想推门进来,可我已经把门拴上了,他在外面敲门,我心里纠结撕缠,想给他开门,希望他进来道歉,说所有的话都是他瞎说的,可我又觉得,他说的好像都是真的。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就算他道歉了,这些事实都还在。我改变不了,他也不会忘记。心里绝望极了,泪水忍不住的往外溢,不想被他听到哭声,免得他以为我是做给他看的,喉头哽咽,压抑着低声抽泣着。周斯年在门外一直没有说话,来回踱步,又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又渐渐远去了。 我打开门,正看到他走进了邱泽歌的偏院。不由呆了。他独自一人去了邱泽歌那里,而邱泽歌的偏院里,因为邱泽歌不让人伺候,也只有她自己。邱泽歌不愿给他做妾,他也说不喜欢邱泽歌。 可等了许久不见他出来,我向着那个方向走了两步,心里害怕极了,最后实在没勇气再靠近那个院子,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在这里什么都不是,周斯年鄙夷的眼神,语气,他说我是被他带到府里来的。他说我们大婚没有行完礼,他不承认我是他的妻子。我有什么资格管他的事说不定会再次被羞辱。 我机械的往前走着,机械的看着路过的仆妇向我行礼。她们知道我的事吗?她们是不是都在偷笑我就算现在不知道,再过两天,我就是她们茶余饭后的笑柄了,就算是死了,也是笑柄。 不知不觉中,竟然走到了通往半城山庄的角门前。我不禁苦笑,舍不得离开这里了。可是,我在这里又算什么呢?我根本没脸待在这里了。我推了推,角门没关。觉得去半城山庄也不错,杏林翁在那里,我想去看看他。 慢慢的走着,走到了杏林边上。杏树上又结了密密麻麻的黄绿相间的小杏,去年我在这里,摘了许多杏子。今年,杏子又快熟了,年年如此,周而复始。只怕唯一不同的,是出现在杏林里的人不同了。 我慢慢往里走,想去看看杏林翁。走到杏林翁住的小屋前,我问:“有人吗?杏林翁在吗?”却没有人回答我。推门进去,看到屋内整整齐齐的摆着桌椅床帐等物,就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等了许久,不见杏林翁回来,觉得又渴又饿,看到桌上的筐里有新摘的杏子,拿起一个,咬了一口。杏子还不是很熟,不过我喜欢吃酸的,不知不觉中吃了好多。 这时,看到筐底的一颗杏子,好像更青一些,奇怪他怎么这么青的杏子都要摘,想拿起来看看,却拿不动。又一转动,坐的凳子居然开始下沉,桌子也跟着沉了下去。 下沉速度很慢,并且在一个青砖路上停了下来。这是一个甬道,但里面并不黑,远处有光透过来。我站起来,看看头顶,是全石面的天花板,结结实实的。不知道刚才是怎么落下来的。 我再次体会到心如死灰的好处了,生无可恋,所以无所畏惧。既然回不去了,我干脆向着亮光的地方走去。反正,我是个早就该死的人。那处亮光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走到甬道的尽头,原来亮光是一个洞口。从洞口里钻出去,推开洞前掩藏洞口的树枝,我惊奇的发现,眼前是一片村庄。 这个杏林翁,是给自己挖了一个方便进出的通道吗?我不禁笑了,吸了一口田野的气息,还是活着好啊。我逃婚又如何?我不想嫁有什么不光彩的?我被人笑又如何?谁能保证这辈子不会栽跟头?栽跟头就该被人轻贱羞辱,就该死吗? 顺手牵走了一户人家晒在场院里的男人衣裤鞋袜,找了个背人的地方,把衣服换下来,把抹胸系紧勒平胸部。把头上,手上戴的摘下来,藏好。 然后把身上的钱袋拿出来,把里面的散碎银子拿出来,别在腰里,衣服扔在那家农舍外面,这身衣服也值不少钱,交换现在我身上这套只怕一根带子就够了。 最后,从地下抹了把泥拍在脸上手上,照照河水,挺满意,很俊俏的小伙子。 顺着大路往前走,人越来越多起来,天气也越来越热。人也饿死了,找了个饭店,要了一碗面,呼噜呼噜的吃起来。装成男人就是好啊,可以这样翘着腿,呼噜呼噜的发出声音吃东西。 吃饱喝足,叫过小二,问:“小二哥,这个镇子上可有什么工作可以做?” 小二说:“客官会写字吗?” 我说:“会。” 小二说:“那容易,前边有个新开的米店,在招伙计。” 我谢过,按他说的地址,找到这家米店。看到一个老板模样的人,拱手道:“老板,请问要招伙计吗?” 那老板抬起头,我们互相对望时,都愣住了。站在我对面的,是杜凌君。我早就觉得杜凌君死的蹊跷,现在看到他,我喜极而泣,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喊道:“表哥!” 他终于相信了自己的眼睛,一脸疑惑,但什么也没问。只是说:“表弟,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说:“家里出了点事,出来自己混饭吃,表哥你还要伙计吗?” 杜凌君说:“要。” 我说:“我得有地方住。” 他说:“没问题,我这里有的是房子。” 我们相对着笑了。 他现在改成窦姓,叫窦军。他帮我办了个凭,问我准备叫什么,我想了想,说:“叫李南吧。”就这样,我们以表兄弟的身份,住在一起。 我问:“表哥,你是怎么想到要假死的” 他说:“我早就觉得风声不对了,皇上眼看着把魏杜两家逼上绝路,就是要动手了。所以,趁着瘟疫,早早的买通人,报了个恶疾,现在,在官家的户籍上,杜凌君已经死了。” 第六十一章 魏杜之殇

“魏杜两家是有军权的,怎么那么轻易地就被杀光了?我记得以前,守卫京城的南北两军,还有守卫皇宫的御林军,都是舅舅们在管。” 杜凌君看着我好一会儿不说话,最后苦笑一声,说,“表妹,你忘了,御林军是归周斯年管的。“他的脸上浮现悲凉怨恨之色,“父亲以为他是你的未来夫君,必定会支持你,才会把御林军交给他。没想到他是辰王派进来的内奸。“ 我听着有点糊涂,“支持我支持我做什么?“杜凌君诧异的看着我:“表妹,你的失忆症还没有好吗?“我失落的摇头:“没完全好,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就算记得的事,也都很乱。你说的什么支持我做什么?“ 杜凌君说:“当然是支持你当皇太女啊,先皇没有儿子,总想把皇位传给辰王,皇后娘娘是不同意的。“ 周斯年说过,我是父皇唯一的孩子,杜凌君现在也说先皇没有儿子,可我明明记得母后是生了一个男孩子的。难道,我记得没有错,母后那个孩子是玉玄机的这件事莫不就是周斯年说的丑事我心里难过的要死,怪不得他会说脏,母女共同喜欢一个道士,还有一个私生子,这听起来真的是不堪的很。 我想起周斯年举剑对着母后:“母后,对不住了,我必须在新皇进京前,把你的丑事清理干净,以免你被降罪,连累胜蓝。“ 我的眼眶湿润了,原来他杀死母后,杀死那个孩子,最后还要杀玉玄机,都是怕母后被降罪连累我。 杜凌君看我眼泪掉下来,安慰我说:“表妹,你别难过,这个皇太女,不当也罢,没几个人支持,就算当上了,最后结局也不一定怎么样。“ “是的,他也这么说,“我抽泣着说,耳边荡漾着周斯年的声音:“胜蓝,别鬼迷心窍了,再执迷不悟,你会死的很惨,谁也救不了你。“ “谁周斯年吗?“杜凌君问。我点点头,心里生出万般不舍,这一跑出来,只怕再也回不去了。他如果不来找我,难道让我自己再走回去就算是我不要脸走回去了,他连大婚礼未成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我回去又算什么呢? 忍不住捂着脸“呜呜“的大哭起来,把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哭了出来。哭完了,才看见杜凌君慌乱的站在一旁,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心里过意不去,说:“我没事,表哥。“杜凌君这时候才问:“表妹,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要从家里跑出来“ 我的眼泪再一次涌出来,委屈的说:“他说,我们大婚没有行完礼“我的喉头发紧,哽咽住了,鼻涕眼泪都流出来。忙着用手帕不停的擦。杜凌君反而笑了,说:“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周斯年也会说这么孩子气的话当时那么多朝廷重臣都在场,我从来没有听谁说过你们没行礼,他欺负你有失忆症吗?“ 是的,虽然我不记得行礼的事,但我记得我是从新房里跑出去,没行礼,怎么可能入洞房我心里轻松了,他这个人,一有伤心事就刻薄,真是一点不假,怪我不该提玉玄机刺激他,想到这里,居然一点气都没有了。 抬头看杜凌君还在望着我,冲他笑笑说:“我没事了,表哥你接着讲啊,没了御林军,不是还有南军北军吗?“杜凌君苦笑:“表妹,你这是听故事呢?“我这才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太不适合听这个悲伤的故事,收敛了笑脸,说:“对不起,表哥。“ 杜凌君温和的笑笑,说:“没事,你毕竟是出嫁的女人了,以夫为纲也是正常。何况你还受伤昏迷了那么多天,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 “南军和北军在辰王进京的那天,就被辰王的人接管了,就算不接管,南军和北军里,也有一半的军官是辰王和周斯年的人,被策反的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了。“ 我说:“接管军队那皇上进京,是带了很多军队了?沿途的官员,没有管的吗?“杜凌君恨声道:“最可恨的,就是这群人,拿着朝廷的俸禄,却不做事。多半也是被收买了。魏杜两家,败就败在人心上啊。” “那天晚上,本来,府里单单府兵就有上千,虽然反抗不会改变什么,却总能护着女人孩子跑出去几个,却有一群来路不明的人,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在后院一下子就把两家府邸占领了。” “来路不明的人“我沉吟着,想起那日随我们进入魏府的兄妹两个,一进门就不见了,他们是密探。他们那日,准是去看地形的。只是,就算那天我不带他们进府,以他们能在上千府兵的魏府来去自由,只怕想勘查地形也不难。心里感慨:“人多有什么用养一群废物浪费粮食。“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我问。 “好好经营米店,好好做生意,重新娶个老婆,重新生一窝孩子。”杜凌君说这话时,满眼含泪,悲伤,在空气中弥漫。我想起云旗的孩子,杜凌君的夫人,杜凌君的孩子,国公夫人,老夫人这些年轻的,年老的,曾经那样的慈祥的老人,友好的姊妹们,现在,都没有了。 为了缓解悲伤的气氛,我笑着说:“表哥,燕飞姑娘知道你还活着吗?不如你娶她为妻呀!“杜凌君听到木燕飞的名字,少有的笑了笑,说:“她不知道,这样的事,她还是少知道的好,万一东窗事发,也与她无关。“ 我笑着说:“她就在青青舞社,不如我去找她,帮你提亲怎样“杜凌君摇摇头,叹息道:“算了,她也不是能过这种生活的人,繁华地待久的人,只怕熬不得清苦。“ 我不以为然:“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简单,轻松,我喜欢。“杜凌君笑笑,说:“当年若不是周斯年,皇后娘娘想把你嫁给我来着。你反正也出了周府了,他周斯年不是说你们没行礼吗?不如你嫁给我得了。“我笑起来,说:“别闹了表哥,我嫁你那不是成了小孩子过家家了吗?想想就想笑。“ 杜凌君也笑起来,说:“可不吗?我,你,还有云旗,当年三个大活宝啊!皇后娘娘天天的骂,也没有用。现在都长大了,云旗多亏了你救他,可惜也见不着了。“ 我说:“云旗回南了,不如我们一起去找他如何我知道去太阳城的路。“ 。 第六十二章 游历江湖

杜凌君睁大眼睛看着我:“你想和我一起去南边找云旗我说:“有何不可我们一起游历江湖,无忧无虑。“ 杜凌君师出京城青蝉武院,那里是朝廷培养武状元的地方,武功不弱,我最近跟着杜凌君学了点花拳绣腿,自我感觉良好的很。 杜凌君说:“听起来真不错。”我笑起来看着他说:“表哥,不如我们把什么都放下,什么对错,什么家族,统统放下,一起去闯江湖如何?” 他认真的说:“好啊,我们明天就走。“我笑说:“这么着急呀,你的米店不要了?”他说:“已经卖了。”我紧张起来,低声问:“有人发现你了?”他说:“这两天镇子里很多陌生人,都身怀武功。”他停了停,说:“来找你的。” 我沉默了,周斯年在找我。我是不是应该待在这里不动,等他找到我,顺理成章的回国公府呢?但内心有无数的小声音在叫喊:“不回去!不回去!“我下了决心,不回去。我想起与周斯年游历江湖的日子,多么开心!多么快乐!虽然结局是我必须嫁给他,但这个结局似乎一点也不坏。 想到这里,我不由笑了起来,说:“咱们不如连夜就走吧。”他说:“你可想好了?跟着我走你算什么呢?对你名节不好。”我不屑一顾的冷笑说:“名节能当饭吃吗?自己给自己画圈圈。我们去做游侠,管他别人怎么看。”杜凌君笑道:“好,说走就走。” 于是牵过两匹马来,两个人绝尘而去。 沿着官道往南跑了一夜,天蒙蒙亮时,人困马乏,也很饿了,看前面路口有一个早餐摊,我和杜凌君下马往早餐摊而来。早餐摊上只有简单的米粥和窝头,可看着远山如黛,吹着习习凉风,依旧吃的格外香甜。 杜凌君呵呵笑着,拿起一块窝头,说:“我以前以为自己是吃不了这种苦的,现在才觉得苦不苦全在自己。没想到你倒是能吃得惯。“ 我笑了笑,没吭声,困死了。问老板:“老板,你这里有地方睡觉吗?“老板说:“把长凳拼起来你睡就得,这里等闲不怎么来人。“我搬了两条长凳,当街睡了下来。杜凌君也搬了两条长凳,在我身边躺下。 我说:“我们不能都睡啊,得有人看东西。“杜凌君说:“猜拳,谁输了谁不睡。“我撇嘴说:“你怎么这样啊,要是年哥肯定会让着我,让我先睡的。“心里一酸,想念起周斯年来。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你们都睡,我给你们看东西。“竟然是玉玄机,刚才也没看见他在哪里,现在突然冒出来。 我一下子睡意全无,从长凳上蹦起来,看见玉玄机正摘下头顶的斗笠,坐在桌边喝茶。晚春的第一缕阳光恰好出来,照在他的身上。他身上的白色道袍一尘不染,被阳光染上了一圈金色的光晕。霎时间,这简陋的早餐摊也被染上了一丝仙气。 我冷笑一声,这看起来超凡脱俗的道长,是贪赃枉法的罪犯,是一个私生子的父亲。我站起身来,走到他的桌旁,轻蔑的说:“玄机道长,挺滋润啊!“玉玄机抬眼看着我,又看看周围,除了老板在后面忙活,就只有杜凌君躺在凳子上呼呼大睡。这才低声说:“公主请坐,咱们慢慢说。“ 我坐在他对面,托着腮,斜眼看着他。他说:“我听说你从国公府跑出来了,特地来找你,公主,定国公正在找寻你,他很着急,你还是回去吧。“我笑着看他,说:“年哥着急不着急,关你什么事“ 玉玄机依旧镇定自若地喝茶,良久才说:“玄机这次给公主惹麻烦了,总要做点什么来弥补,这夫妻吵架,时间不宜久,久则生变啊。“我笑起来,说:“道长还挺明白夫妻之道的,是不是和谁做过夫妻呀?“ 玉玄机脸色没有变,只是抬眼望了我一眼,认真的说:“公主不要这样说笑,贫道是出家人,就算是对公主,“他停了停,声音更低了下去:“也是发乎情止乎礼,玄机问心无愧。“ 我看着他的脸,这张脸上有一种正气,这种正气,发自最深最底的内心,装是装不出来的。我暗想,莫非是周斯年搞错了?母后并没有亲口承认孩子的父亲是谁,可母后身居内宫,除了父皇,经常在宫内行走的男人,只有玉玄机了。连周斯年这样的未来驸马,若不是因为大婚在宫里,没有父皇召见,他也不能随便进入宫廷的。 他看我沉吟不语,说:“我不该私用你的钱,让国公误会,对不起。我来,就是想给你道歉,也请你回国公府,国公真的很着急。“他一口一个国公,语气里满是恭敬和关爱,我狐疑的说:“大婚那天,年哥要杀你,我才跑去给你报信,若没有这一个过节,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他没有说话。我继续说:“你知道他为何要杀你吗?“他说:“公主当时没有说,玄机也不知道,可能国公不喜欢我与公主过从甚密,这原是玄机的错。“我冷笑说:“你这么说可不对,年哥岂是为了这点小事就杀人的人,你也太小看年哥的肚量了。“ 他笑道:“是的,定国公何等人物,怎会有这种小儿女姿态,玄机唐突了。“我仔细看他的神色,都没有发现异常,遂问:“你怎么不问问母后的事“ 他说:“皇后娘娘真是不幸。不过,魏皇后权倾朝野,除了没有登基,这几年也差不多就是女皇了。“他说的和我想听的,完全是两回事,可我又不能直接问他,只好继续迂回:“可父皇不喜欢母后。“ 玉玄机笑着说:“看来公主还是觉得夫君的宠爱比做女皇更重要了。“我正色道:“我从来没有想过当女皇,是别人总在劝我。“我狐疑的瞪着他说,“你好像以前一见到我就说这些事,若不是你劝我,我连一丝这样的心都没有。“ 玉玄机苦笑一声,没有作声。过了一会儿,才说:“是不是因为这个,国公才要杀我。我做好自己想做的事,问心无愧就好。“ 。 第六十三章 想当皇后吗

我看他的样子,是真心实意的说出这番话,心里犹豫了,可如果这样的话,母后的孩子是谁的呢? 看起来不像是能有答案,我看看杜凌君,他依旧浓睡不醒,对玉玄机说:“你帮我们看着行李,我要睡一会儿。”玉玄机真诚的说:“公主回国公府吧!你这样和单身男子在一起不好。” 我笑道:“我这是看起来不好,不像一些人,看起来是人,背地里还不知道做什么阿猫阿狗的勾当。” 玉玄机摇头,说:“公主是说我吗?我确实亏空了公款,还挪用了你的钱,如果骂我能消公主的怒气,公主使劲儿骂好了。” 他只字不提母后,更不提母后的孩子,我心里有些恼怒,总不能干净到如同路人吧!看着他,出其不意的说了一句:“母后临终前,生下了一个男孩儿。” 玉玄机这样总是镇定自若的人,听到我这句话,也震惊的抬头看着我,说:“这样的话公主不要乱说,你这是在说当今得位不正吗?”我本想出其不意的说出来,让他淬不及防,却忘了这样的话题有多敏感,一时惊慌失措,也顾不上是不是很难看,急忙的解释:“母后的这个孩子,不是父皇的。” 玉玄机问:“不是先皇的?你怎么知道不是先皇的?”我竟一时回答不了。不过我知道母后肯定是做了对不起父皇的事的,不然就不会在周斯年拿剑指着她时那么害怕。母后可不是一般女人,她可是一言九鼎的皇后,是没有加冕的女皇。 更不要说,母后怀孕一事,几乎没有人知道,按常理来说,皇后娘娘怀孕,那不是惊天动地的喜事吗?更何况父皇一直没有儿子。 可是看玉玄机的样子,他甚至没有想到我说这些话是针对他的,顿觉索然无味,再次站起来要去睡觉。 他却继续问下去:“那个孩子呢?”我觉得必须打住这个话题了,回答道:“着火了,孩子也一起烧死了。”他说:“那就好,不然就节外生枝了。” 我不想再说,转头要走,他又说:“趁着名节还没受损,回去吧。我有马车,可以送你去附近的小镇,那里有国公的人在找你。” 我笑起来,说:“你太不了解年哥了,我跟着杜凌君走没关系,要是被他知道我们见面,我在他那里才会名节受损。” 他说:“既然公主这么说,我也就不多事了。”我扭头又要走,他拿出一个玉佩,说:“公主拿这个玉佩给国公看,他就不会再怀疑我了。”“怀疑你什么?”我嘻笑着,“怀疑你是我情郎?这需要怀疑吗?在不久前,宫里的那些近侍都知道啊!” “公主!”他低声但严厉的制止了我笑,说:“我是认真的,公主没当上女皇,也不是坏事,当皇后也一样。” 我被他的话搞懵了,“皇后?”我想了半天才明白玉玄机的话,吓了一跳,他已经把玉佩放在了我手边:“回国公府,把玉佩交给国公,他就明白我是谁了。”我怕烫手的急忙把手抽回来,说:“你别开玩笑了,我们什么也不会做,年哥不会听你的。” 玉玄机说:“你们什么也不用做,只要等着就可以,失败的话,也牵连不到你们。”这听起来真是好诱人,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我想了想,说:“你是前朝朱家的人吗?” 玉玄机笑道:“看起来你知道国公身世了?他连这样的秘密都告诉你,对你的宠爱信任,可是很深啊。将来事成,定不负你。你想不想母仪天下?想不想你儿子将来继承皇位?” 玉玄机的脸上浮现出光彩,仿佛是看到了自己最想看到的,最想得到的东西。我心里一阵感动,这是忠诚。 可我不敢帮他传递信息,周斯年与李朝宗的关系渊源太深,周斯年不会背叛李朝宗的。他不希望我参与政治,更不要说是和玉玄机扯上关系。玉玄机看来一点都不了解他的主子,只凭着常理出牌做事,却没有想到,并不是每个人都遵循常理。 我说:“玄机,你的忠诚我真的很感动,可我现在不想回国公府,你不要劝我。你刚才说的话我会记住的,以后有机会我会说给年哥听。” 玉玄机说:“事情需要早点办,你现在不回去,只怕会误事。不能现在回去吗?”我坚决摇摇头,说:“不能。” 这时候,杜凌君打着哈欠走过来,玉玄机说:“既然公主不能帮忙,那我只好找别人了。”我想问问他要找谁,可杜凌君已走到跟前,只好作罢。玉玄机站起对杜凌君微微躬身,算打了个招呼,起身走了。 杜凌君问:“他让你帮他什么忙?”我说:“让我帮他给年哥传口信,我说我现在不回去。”杜凌君没再说什么。我感叹说:“你醒了,我终于可以去睡觉了。”躺在长凳上,可终究是不舒服,想念起家里温软的床,还有周斯年温暖的怀抱,纠结自己是不是太能折腾了?就这么不安稳的睡过去。 睡了不多时,天气热上来,路上的人也开始多了,我也不睡了,起来,向老板讨了点水洗洗脸,骑上马,继续向南走。 一路上游山玩水,杜凌君还会时不时的教我学武功,觉得这辈子也没这么逍遥快活过,离京城越远越觉得自在,不要说皇后,就算真让我当女皇我也不干。 本来打算去太阳城找云旗,可行至江南地界,已经是六月天气,暑气蒸腾,想太阳城只怕更热,不想再继续走,干脆租了房子住下来,盘了一个绸缎庄,游湖做生意,两不耽搁。 这一日,我正在店里卖东西,正招呼一位姑娘买布料,眼看姑娘就要买了,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公主好悠闲啊。”是邱泽歌。我深吸一口气,周斯年走进邱泽歌小院的背影在我眼前晃动。 看身边的姑娘好奇的看着我,我急忙转身对着邱泽歌,说:“客官,这里离京城十万八千里,哪里有什么公主啊,您认错人了。” 她拉我走到一旁,说:“城主也来了。” 我心里一震,不过,想想他走进邱泽歌的院子我就恨,明明说可以纳邱泽歌为妾,两个人都撇的清清白白,有正大光明的路不走,非得偷偷摸摸的才有趣? 所以笑道:“这位娘子,不买东西就不招呼您了,您自己看,店里人手少,不好意思。”邱泽歌生气说:“你这家店里所有东西,我都买了。”我冷笑一声:“好阔气啊,我这家店里的东西,不多不少,要五千金。” 。 第六十四章 周斯年来了

邱泽歌说:“差不多就行了,城主这段日子找你找疯了。”邱泽歌低声说,“你把衣服扔那里,想吓死人啊,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他找我做什么?”我冷冷的说,“他不是说我和他没行礼吗?那我不是他什么人。”邱泽歌不以为然的说:“这种吵架的气话你也当真。”我赌气说:“他认真说的,不是气话,我就不是他什么人。” 邱泽歌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最后撇嘴一笑:“你跟杜凌君现在什么关系?”我被她不清不楚的笑激怒了,道:“比你们干净。”邱泽歌像是明白了什么的样子,笑着说:“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和城主是主仆关系。” 她否认的这么快,让我都后悔当时没闯进去了,现在一切都是猜测,我生气说:“你走吧,你们什么关系不关我事,别影响我做生意。” 邱泽歌冷笑:“你还是和我一起回去吧,这样会连累杜凌君的,他好不容易才逃过一劫。”“你们想干什么?”我听她拿杜凌君做文章,又气又恨,竭力忍住泪水,“他这是要赶尽杀绝吗?你回去跟他说,求他放过我们好不好?”说完,我甩开邱泽歌,从店堂后门出去,来到里面的小院。 杜凌君过来,说:“干嘛不跟她说清楚。”我说:“对不起,表哥。我可能要害你没好日子过了。”杜凌君笑着说:“什么好日子坏日子的,你来了这段日子,我不再孤单单一个人,不就是好日子吗?”我听他“日子”长,“日子”短的说了一通,跟绕口令似的,忍不住一笑。 我们关了店门,知道走也走不了,索性就在小院里的石桌前坐了下来,杜凌君若有若无的拨琴,琴声里透着浓稠的哀思。我说:“表哥,你不用担心,年哥不是坏人,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杜凌君说:“你误会了,这是朋友送的曲谱,闲来无事研习一下。” 正说着,周楠瘦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手里按着长刀,像是随时准备拔出。我急忙拦在杜凌君前面,“你来做什么?” 周楠抱拳,躬身行礼:“我想和泽歌成亲,城主让我来问过夫人。”“你和泽歌?什么时候的事?”我惊讶的问,“她愿意吗?” “我们在一起很久了,夫人离开的那天,城主本来想让泽歌劝劝夫人,碰到我们,”他有点难为情的脸红了,“就说到我和泽歌的婚事,耽搁了时间,夫人就走了。”周楠抬头望我,说:“夫人一定要跟我回去,城主说必须等夫人回来我和泽歌才能成亲。” 我心里一阵轻松,又难过的要命,说:“你回吧!你跟他说,他羞辱我到那个份上,所有人都看见了,我哪里还有脸回去。你好好对泽歌,别那么怕城主,你们就成亲了,他能怎样?” 周楠说:“夫人别把城主生气时的话当真,他只是那么说,心里却不是那么想的,我们这些身边的人,都知道城主对夫人是怎样的。更不会因此对夫人有任何不敬。” 我烦乱的很,流泪说:“周楠,很多事你都不知道,我也说不清楚,我心里很乱,就想安静几天,你回去吧,你们都回去不行吗?等我想回去了,我再自己回去。” 周楠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呈上,说:“魏公子和阿桃姑娘已平安到了太阳城,这是城主让他写给夫人的信。”我激动的连忙接过来,要人逼迫才会写信,这才是云旗的风格。我流下泪来,周斯年总是细心周到的比我自己还周到。 我对周楠说:“你先回吧,等我想通了,自己回去。”周楠躬了躬身,真的走了。我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本来担心周楠来会对杜凌君不利,假如他们真打起来,杜凌君恐怕不是周楠的对手。 杜凌君打开信,奇怪的说:“这不是云旗的笔迹。”我急忙过去看,杜凌君又抽出一封信笺来,打开,笑道:“这封才是。”他看了一会,笑起来,说:“原来上一封书信是阿桃的,周斯年给她施针治病,现在都能写信了,知道你会挂念阿桃,特地让她也写了封信。” 我惊讶的说:“想不到阿桃会写字。”杜凌君奇怪的说,“你不知道阿桃会写字?当年皇后娘娘以你的名义办女学,刚开始没有人去学,云旗就把阿桃送去了。” 我黯然说:“虽然当年母后办女学,选女官,都是为了让我当皇太女提前造势,可也是做了好事的。” 后来的几天风平浪静,我想,可能周斯年看我执意不肯回去,没耐心了,走了吧。心里有些酸酸的,可也怪不得他,是我自己说等我想好了自己回去的。 百无聊赖的去洗衣服,柳树荫下,水面泛着白色的光芒,有风吹过,空气也多了许多畅快的凉意。 仗着自己穿着男装,我把鞋子脱掉,把脚放进水里。我的脚胖胖的很有肉,脚趾头圆圆的,小腿也圆圆的。有几条小鱼游过来咬着我的脚趾头,有点麻痒麻痒的。 想起周斯年喜欢咬我的耳垂,也是这样麻痒麻痒的,不觉耳热心跳,急忙把小鱼赶走。对面有女人带着小孩子在玩水,也不知道如意和雪儿怎么样了。 刚开始出来时的快意早就没有了,想念周斯年,没有了他身上的花香做伴,我连觉都睡不好,噩梦不断。想如意和雪儿,不知道他们还记得娘亲的模样吗?对面的女人在给孩子洗澡,那是个胖墩墩的男孩子,手里拿着拨浪鼓,时不常的用小手抓娘亲的头发。 我看着不知不觉的流下泪来,如意也喜欢抓我的头发,也喜欢玩拨浪鼓,可我这个做娘亲的,还没给他洗过澡呢。 有人在我身边坐下来,幽幽花香沁人心脾。竟然是周斯年。他也光着脚,把脚伸到水里。看到他竟然没走,我激动的身体微微发抖,这么长时间不见他,真想扑到他怀里去,好好的抱抱他,亲亲他。使劲克制住了,眼睛盯着水面,又看到他的小腿肚好结实,白皙的小腿上有许多黑色的腿毛,不由脸红耳赤,心跳加快。“想孩子了?”他低声说,“你穿男装真俊俏。” 。 第六十五章 丹毒

他一脸我熟悉的坏笑,像猫捉老鼠,又好像看透了我的内心。我没理睬他,把衣筐拿过来,自顾自地拿起一件杜凌君的长衫洗起来。他酸溜溜的说:“自己相公的衣服都没洗过,给别的男人洗衣服?” 我生气的说:“你说话要仔细,不要总想着毁别人的名节,什么叫做别的男人?那是我表哥。” 他这才收起那种痞痞的笑,认真地说:“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找了半天,只找到一件衣服,想吓死我吗?” “我不是故意的,穿走别人衣服总要给钱,我没有钱。”想了想,我说:“我什么也没有。”周斯年笑说:“你是一品诰命夫人,当朝长公主,三千封邑,有一双那么可爱的孩子,”他停了停,又接着说,“你还有我对你的爱。还想要什么?你说,只要我有,都给你。” 我停下了洗衣服的手,把洗衣棒扔回筐里,恨恨的说:“你说的是我吗?”我自嘲的笑着:“我以为我只是一个仰你鼻息的人,一个你随便可以轻贱的人。” 周斯年一脸愧疚,低头低声说:“我不是个会说话的人,脾气也不好,越是在意的人,越是沉不住气,很多时候,我的话不是我想说的意思。不过,”说着,他抬起头,真诚的说:“我们相识那么久,这么深的情分,我会轻贱你吗?会害你吗?我害过你吗?言差语错的,你过后骂我也好,打我也好,这样不声不响的跑了,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 我心里过意不去了,小声说:“我也没要跑,我就是想去看看杏林翁,没想到他的木屋里有机关,我掉到一个暗道里,回不来了。” 他笑起来,说:“我知道你是从那里出去的,所以让人在那一带找,刚有一点消息你就跑,这才一路追到这里了。你跑什么?” 我掩饰说:“我哪里有跑,我们本来就打算去太阳城找云旗,谁知道你找我了,”说到这里,又恨起来,赌气说:“你不是说了吗?我和你没行过礼,我现在不是你什么人。” 周斯年说:“阖府上下都知道不能提那个道士,你偏偏要提,还一副怕我伤了他的样子,我也是生气,才故意气你的。再说,我们是皇帝赐婚,就算礼没有行完,我们也是夫妻,你当然要到周府去,我说带你回来,哪里说错了?为什么你对别人都那么好,非得挑我的刺不可。”说到最后,一脸委屈的样子,像个小孩子。我心里不忍,掩饰的拿起洗衣棒敲衣服,说:“算了,我现在也不怪你了。”他说:“不怪我,就跟我回去吧,你多久不见如意和雪儿了?” 被他说中了心事,我再次抬头看对岸那对母子,正看到母亲抱起娃娃,还亲了亲娃娃的脸蛋儿,一下子想如意和雪儿想的不行了,心里疼得要命,一不小心,洗衣棒砸在手背上。懊恼的把洗衣棒扔回洗衣筐,抱着膝盖“呜呜”哭起来。 周斯年用手帕把我的手擦干,无奈的说:“这么想孩子干嘛拧巴着就是不回呢?”他轻轻的抚摸着我的手,“你的手什么时候干过那么多粗活?非得过这样的生活也不肯回去吗?” 我说:“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简单,平静。”周斯年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们在一起也有很快乐的时刻,那时候,我们就像现在这样,出来闯荡江湖,无忧无虑,你还记得吗?”我点点头。 周斯年陷入回忆:“后来,我们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我们眼睛看到的那么简单,我们知道了耕地的人没有饭吃,织布的人没有衣服穿,我们觉得我们应该为他们做点什么,这时候你母亲派人来找你回去,我们是为了同样的理想才回了京城,不是吗?” “理想?”我喃喃的说,“这个词好像离我的生活很遥远的样子。”他说:“是的,回京城以后,你就慢慢变了,可能,权力真是个好东西,你想登上权力的顶峰,就算死再多的人也不足惜。你说以前有过女皇帝,很英明,把国家治理的很好,可这是千年才出现的奇女子,你又何德何能来比则天皇帝?” 我不服气的说:“我知道自己不能和则天皇帝比,可如果我是男人呢?你们就会拥戴我,是吧?不忠于我就是逆臣,是不是?难道那时候的我就是秦皇汉武了?” 周斯年愣了一会儿,摇头说:“可从古到今,有几个女皇帝?没有人支持,你做什么皇帝?父皇也是希望辰王来继承皇位的,当今皇上继位以来,拨乱反正,政局越来越清明,试问你能做得到吗?” 周斯年越说越激动,脸上显出痛苦的神色,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那么听玉玄机的话,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总是劝你做女皇。那么多人反对,他这样逆天而行,是要把你推上不归路,你却偏偏听他的。” 看来他还不知道玉玄机是朱家人的事情,我现在有点隐隐约约猜到玉玄机的意图了。我和周斯年是有婚约的,假如我当了女皇,周斯年就会权倾朝野,然后所有的人再一起反对女子称帝,到时候再确保帝位落在周斯年或者我们的孩子手里,都是朱家天下。 可我不敢跟他说,我现在都不敢提玉玄机的名字。 周斯年这时候脸上出现一种复杂的神情,他盯着我的眼睛,继续说下去:“后来,你父亲的身体就越来越差,你知道,我是会医术的,发现他被人下了毒,每次一点点,是一种丹毒。” 我心里一紧,我最害怕的事情,终于来了。低下头,不和他咄咄逼人的眼神相对,说:“你说丹毒?你的意思是说玉玄机对父皇下毒?”周斯年幽幽的说:“毒药像是他的,只是他没有办法接近你父亲。”我心里更紧张了,越发不敢抬头,声音发颤,紧张的像梦呓一样的问:“那是谁能接近父亲?” 周斯年用两根手指抬起我的下巴,我抬起眼睛,正对上他那种熟悉的猫捉老鼠的眼神,揶揄说:“父亲生病,肯定是他的孝顺女儿和贤惠的皇后奉茶伺候汤药了。” “你”我被他气的直打哆嗦,抬手打落他撑住我下巴的手指:“你爱说什么说什么吧,反正我什么也没做,你爱信不信。” 。 第六十六章 偏要强求

“什么也没做?”周斯年冷笑,“真的什么也没做吗?”他突然表情严肃,厉声说到:“是你毒死的你父亲,还是你母亲?不要再狡辩了!”我恨恨的说:“你有什么权利这样质问我,你早就发现父亲中毒了,为什么不阻止?”周斯年轻蔑的说,“你父亲当政时,外则伶人乱政,内则牝鸡司晨。皇宫里出现那样的丑事,他也能忍下来,这么窝囊的人,活着让人看着难受。” 我冷笑说:“不是吧,你是希望他快点死了,好为李朝宗腾位置。”他针锋相对的说:“是又怎样?皇位本来就该有德有才者居之。你的这个皇叔,也没什么对不起你的,比你那个父亲强多了。你难道不觉得,皇叔继位以后,你活的像个女人了吗?犬守夜,鸡司晨,现在总算各归各位了。” 我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也怕他继续追问下毒的事,又担忧又憋屈,哭泣的喊起来:“你这么远跑来找我,就是要给我讲这些吗?我懂不懂这些有关系吗?现在一切都是定局了,我也没有想要怎么样,你干嘛这样教训我。”周斯年语气软了下来,他拉住我乱挥舞的手,温柔的说:“我来是想接你回家,没想教训你,”他不好意思的笑着:“说着说着就说多了,我本来是想跟你道歉的。” “道什么歉?”我哭着说,“你能那样对待我,只能说明在你心里,我是一个有污点的人,可以任意的折辱。可我做什么坏事了?我和你的确出去了两年,可我们从来没有提过婚姻事吧?是父皇非得让我嫁给你。我一直都在跟你说我不想嫁给你,对不对?” 周斯年脸色苍白,说:“婚姻大事,本来就该父母做主,父皇赐婚了,你能说不嫁吗?”我又被他的强词夺理气笑了:“我当年不想嫁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父母做主?”我还想说,你不是还答应帮我给玉玄机还俗吗?你答应了怎么不做?幸亏理智尚存,没有说下去。周斯年难过的说:“你为什么不想嫁给我?我们曾经在一起游历江湖两年,我们那么好,你那么相信我,可后来呢?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你们还把我们的大婚礼,搞得跟战场似的,皇宫里到处埋伏了武士,你们这是想逼宫篡位对不对?想动手为什么要选婚礼?现在倒好,我说了句礼未成你就跑了。” “这些事都不是我做的,我不知道。”我哭着说,“我只知道,你杀了很多人!你杀了我母后!你怎么知道母后的孩子不是父皇的,我问过玉玄机了,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周斯年说:“孩子的事,是父皇亲口说的,无论孩子是不是玉玄机的,都不是皇家血脉。我不杀她,等新皇进京她还是会死,到时候死相更难看,”他顿了顿,又说,“还会连累你。” “新皇?”我冷笑,“新皇知道消息好快呀!我父皇头一天出事,他第二天就来了。”周斯年说:“你想说什么?阴谋?”他笑了一下,“可惜不是,是父皇觉得自己大限快至,召辰王入京,辰王是奉旨进京的。” 我不想再争执了,这样妄议皇帝,太让人担惊受怕,成王败寇,胜利者总是会成为正义的一方。 他看我不说话了,这才温和下来,拉住我的手,低声说:“我记得以前我说过,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回京城,我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放着那么快乐的日子不要,把自己最爱的人推进权力的漩涡里。” 我心里一阵酸涩,前尘往事,涌上心头。推开他,哭着说:“我根本不想回京,都是你劝我回来的!都是你!是你!你回来了,我母后就没了!你杀了我母后!你杀了我母后!”我心里一时恨急,不知如何是好,从洗衣筐里拿起一根洗衣棒,没头没脑的砸过去。 没想到他不躲也不闪,这一棒正正的砸中他的眉骨,血一下子涌出,漫过眼睛,滴在他的白袍上,一滴一滴,越来越多。 我吓坏了,手里的棒子丢在一边,急忙用手帕去捂,哭着说:“你是傻子吗?怎么不躲。”他接过手帕按在伤口上,说:“要是打这么一下能让你心里好过些,你就再打几下子吧,只要你别恨我。” 他把脚从水里拿出来,放在旁边的石头上,腿上和脚背上都是水珠,晶莹剔透。我就这样看着这些水珠,慢慢的在热气里消失。 “你有什么好后悔的呢?只怕再重新来过,你还是会回来的。”我伤心的说,“你是朱家人,你想帮自己的表哥当皇帝。” “我不是想帮自己的表哥当皇帝,是想帮一个明主当皇帝。”周斯年说,“我是朱家人,又怎么样呢?这天下,也不是一定就应该是谁家的。” 我只觉得脑袋疼得要命,心烦意乱的说:“我不想说这些朝堂的事,好烦。”他笑了,用哄孩子的口吻道:“咱们不说这些没意思的事,咱们回家看如意和雪儿,他们可是又长大了些,再不回去,你可就认不出自己的孩儿了。” 我甩脱他,懊恼的说:“我也不能跟你回去。你当着阖府的人说我以前的什么丑事,可我什么也没做,我成亲以前没有说过要嫁你,我喜欢谁是我自己的事,成亲时也是完璧之身,成亲以后也没有对不起你,现在倒好,我成了有污点的女人了。” 周斯年说:“那天跟着去的那些人,都是过命的交情,他们对你,一点轻慢的意思都没有。他们都是从头至尾跟着我过来的人,很明白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放心,就算他们真有腹诽,肯定也是笑话我,不是笑话你。”停了一会儿,他深叹一口气,说:“当年父皇赐婚,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肯接旨,我才真是没面子呢。你究竟看不上我什么?” 我看他沮丧的样子,心里又不忍起来,说:“没有看不上你,我就是觉得,你和我身边这些人不一样,做事情总是让人想不到,让人害怕。”他听我这么说,笑起来:“我是流徒,是海盗,怎么能和你身边那些贵族子弟一样呢?他们生下来就金尊玉贵,我生下来就是流徒,是罪犯。” 他深情地说:“几年前,我第一次见你,就想着今生一定要娶你为妻,所有人都劝我地位悬殊不要强求,可我偏不信,偏要强求。” 我失落的说:“你的意思是说,当初你来到京城,到处撒钱,结交权贵,千方百计的凑到我身边来,也就是不信命而已。” 。 第六十七章 青青舞社被查封

周斯年认真的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非得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生下来就是流徒,整天面对的就是怎么活下来。虽然后来有了点钱,可从小到大的生活,让我总觉得前方有很多的危险,总是活的不安。跟随我的人越多,就越是不安心,除了担心自己,还要担心其他人。 直到遇见你,才知道生活可以很快乐,很开心。我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才会随心所欲的说话做事,才会觉得轻松自在。所以才会说错那么多,做错那么多。我以后再说错做错,你告诉我好不好?反正我不能离开你,也不想让你离开我。我还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事,也无论这世道人心变成什么样子,我希望,你永远在我身边。” “年哥”我哭着靠在他身上,把脸埋在他的衣袍里,任鼻涕眼泪都抹在他衣服上,心里五味杂陈,百感交集。过了一会儿,听他说道:“别哭了,你身子怎么这么硬?真跟男人似的。”我这才想起,我们是在河边,不是在家里,急忙坐好,看不远处有人窃窃私语,不由脸红。 谁知他用手按了按我的前胸,皱眉说:“你这是勒住了吗?这么硬。”我被他闹了个大红脸,急忙四下望望,还好没人注意,说他:“你做什么啊,被人看到啊。” 他却继续皱着眉头说:“快解开吧,疼不疼啊。我看着都难受啊,穿不了男装快换了吧。” 不由分说的拉着我回到他的住处,原来他就住在我和杜凌君小店的对面,我问:“太阳城在江南有会馆,怎么不住那里?”他说:“夫人跑了,难不成还是什么好事吗?要搞得所有人都知道。” 说着,帮我把束胸解开。埋怨说:“这样束着会生病的,我帮你疏通一下。”分开几个月,再这样面对他,本来觉得紧张局促了许多,他又这么说,我更是羞的不行了,急忙转过身去,抱住前胸。 他从后面抱住了我,轻轻说:“自家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手慢慢伸进我紧抱着的前胸,轻轻的按摩着。我慢慢的不那么紧张了,他的手劲不轻不重,不一会儿,就觉得前胸热热的,不再那么僵硬疼痛了。 我就势靠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他的怀抱舒适有力,仿佛能容下我所有的一切。我转过身去,他俯身下来,嘴唇轻启,说:“以后不许再跑了。”我吻上去,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他的嘴唇好柔软,好像天生就是为了让人吻才生出来的。 我喃喃的说;“年哥,谢谢你。”他笑了,眼睛清澈如水,嘴角勾起,问:“谢我什么?”我看着他,他如此迷人,当初为什么我就是不要呢?我用手指划过他的嘴唇,说:“谢谢你一直没有放弃我。”他紧紧的拥抱了我,说:“以后不许跑,不许死,不许离开我。”我说:“你也一样,不许跑,不许死,不许离开我。”他轻轻的说:“咱们回家吧!” 又回到久违的京城,回到周府,一草一木,还是原来的样子,我的如意和雪儿,比我走的时候,大了不少,也胖了不少,邱泽歌要与周楠成亲了。 邱泽歌长相是属于很英气的那类女子,喜欢穿胡服,白净小脸,高鼻深目,和周楠还真的有几分神似。 周楠的身世很复杂,周斯年早年做过海盗,在一个荒岛上看到周楠,可能父母遇到不测,单单救了孩子出来。那个时候,出海就是九死一生,人们也没在意,后来发现他的眼睛有点发蓝,但皮肤和其他五官与常人无疑。 我问邱泽歌:“你真的喜欢周楠就好,周楠很不错的。” 邱泽歌笑道:“公主不用替我担心,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拿着当宝的人,我还真看不上。”我哭笑不得的说:“泽歌,虽然你总抢白我,可我就是喜欢你。”邱泽歌一笑,说:“我也喜欢你。” 我拿出首饰箱,说:“挑一件啊。”她说:“不用了,嫁妆很丰厚了。”我说:“这个不是嫁妆,是咱们姐妹自己的体己。” 邱泽歌挑了一件羊脂玉的手镯,我心里一动,这是和给青青那个手镯成对的那只,不由思念起青青来,忙赔笑脸说:“再选其他的吧,这个是和给青青那只一对的。” 邱泽歌却说:“你说了随便挑的,我就喜欢这个。”说着,直接戴在了手上。虽然有些不舍,可也不想让她失望,只好“嘿嘿”傻笑了两声。邱泽歌笑着跑过来搂着我,在我脸上亲了一记。 这时,周斯年正巧进来了,邱泽歌不好意思了,急忙站起来走了。 “干什么呢?”周斯年问。 我说:“泽歌要出嫁了,送她一件体己。” “她嫁不嫁的还不是一样要过来,有什么打紧。” 我倒了杯茶递给周斯年,说:“那不一样,女人家嫁人,可是大事,怎么会没什么打紧。”说到这里,更加牵挂青青,说:“我想去看看青青。” “青青那里,你不方便去。”周斯年直接拒绝了。 我失落的很,过了一会儿,又不甘心的说:“让青青过来府里玩玩吧,她又排什么新舞蹈了吗?让她来跳给你看。” 周斯年沉默了一会儿,说:“青青舞社,被龙禁卫查封了。”我吃了一惊:“龙禁卫?为什么?青青呢?”他看着我,沉重的说:“青青和木先生都被抓了,我也是刚知道。” “为什么?”我觉得很惊恐,玉玄机说的事情我一直放在心里,没有对周斯年提起,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问“青青舞社是咱们家的,龙禁卫查封,是皇上的意思?他想做什么?” 周斯年说:“皇上的性情,我现在也看不透了。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笑着对我说:“你总说闯荡江湖好玩,说不定,我们这次真的能一起去闯荡江湖了。” 我忧心忡忡的说:“但愿如此,被龙禁卫盯上,能全身而退的没有几个,还是先想想眼前怎么认罪吧,也别猜皇上的心思了,你从来都没有猜中过皇上。” “现在只能先认下失察之罪了。”周斯年眉头紧锁,叹气说,“凡是和太阳城有关的事,我横竖都脱不了干系。” “说不定,皇上就是在逼你和太阳城脱了干系呢。”我一下子冒出这个念头,“太阳城现在枝枝蔓蔓,还有自己的私人军队,这势力,太大了,并且,”我看看周斯年,“现在还在继续扩大吧。” 。 第六十八章 李朝宗与周斯年

“我哪里是要扩大势力,只是那么多人靠着我生活,我能不管他们吗?军队也是为了防海盗的。” “你既然已经献城,太阳城的人就是皇上的子民,保境安民,是皇上的事。” 周斯年苦笑,说:“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如果没有他,恐怕,我现在连尸骨都化成灰了,想收回去,就收吧。” 周斯年十一岁父母双亡,是表兄,也就是当今皇上李朝宗养大的。李朝宗十六岁封辰王,他自请去南疆戍边,目的,就是去寻找被流放的舅舅一家。他到了南疆,找到那个流放犯人的小岛。 那个小岛当时分成两帮,一帮是小岛当地人土著人,还处于半开化的状态,另一帮,是流徒。流徒的头目,正是周斯年的父亲。 周家,也就是朱家,被流放的人数众多,再加上周斯年的母亲精通医术,发现了岛上有很多珍贵的药材,他们在岛上开荒种地,修建房屋,和中土做药材生意,慢慢的形成了气候,很多没有被流放的家人,也主动跑去投奔。 另一帮土人所在的地方,盛产宝石,但他们并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却看到流徒这边卖草药能挣钱,觉得凡是岛上的东西,都应该归当地人所有,至少也要平分,两帮谈不拢,开始火并。土人人数众多,流徒这一帮一直力量处于劣势。 周斯年的父母,在周斯年十一岁那年,在火并中受了重伤,被俘,加上多年积劳成疾,去世了。李朝宗就是在这个时候,到了南疆。 他及时制止了周斯年想要和土人拼命的冲动做法,答应土人可以用宝石换他们想要的东西,又以周斯年部族让出一条商道为条件,换回了周斯年父母的遗体,也换回了十年安宁。 这十年,周斯年跟着李朝宗,读书,练武,最后,还帮周斯年组建了一支军队,彻底把土人赶出小岛,从此,有了富饶的太阳城。 李朝宗对周斯年可以说有再造之恩。 “年哥,只要我们能保住性命,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没事,别自己吓自己。”周斯年拍拍我的手,“我现在就进宫请罪。” “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没事,你去了也不一定能做什么,皇上对我,还是有一份旧情吧。” 这时,周楠匆匆来报:“龙禁卫指挥使来了,他要见城主和夫人。” 龙禁卫,是李朝宗在南疆时组建的一支近卫队,他们从小就被选拔出来,送到东瀛秘密训练,个个身怀绝技,他们只知道忠于李朝宗,其他人谁也不认识。最可怕的,是这些人平时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没有人知道。他们被分派到各个衙门,各处要害,监视每一个人。他们看起来都是普通人,其实他们是机器,不是人,不讲情面,没有弱点。 周斯年皱皱眉头,说:“见夫人?怎么,龙禁卫就可以不守礼法?随随便便要见女眷?” 却见周楠一下子被人推开,一个戴着半截面具,身穿软甲的人走了进来。身材瘦长,身形轻盈,面具下露出的些微皮肤白皙细腻,形同女子。 只是他这一推看起来普通,却让人大吃一惊,以周楠的武功,被人跟踪却不知道,一下子就被人推开毫无招架之力,这个人的武功,周斯年恐怕都不是对手。 周楠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兼看他无礼的要闯入内室,欲拔刀上前,周斯年急忙喝止:“住手!”声音未落,那人已剑指周楠咽喉。 “不要!”我吓得浑身发抖,忍不住惊叫出声。 那人剑尖在周楠咽喉处停下,皮肤已被刺破。“得罪,卑职的剑只要出鞘,就一定要喂血,只好伤了国公的人了。”声音居然是婉转动听的。 我一听到他的声音,惊讶的说:“原来是你!你是龙禁卫指挥使?”这个人,就是当初随我们一起进入魏府,后来又监视魏府的那个人。他的声音虽然经过了伪装,可我对他印象太深刻了,还是一下子听了出来。 他转向我,面具下的眼睛深邃漆黑,仿佛一个深深的黑洞,让我一眼看不到底:“吓着公主了。公主好耳力。” 周斯年上前,站在指挥使对面,挡住了他的去路:“指挥使,虽然我们也算朋友,但这样闯入女眷内堂,也不合适吧。”然后对我说,“我和指挥使有话要说,你回避吧。” “慢着!”指挥使语调不变,声音却比刚才多了威严,我不由得站住了脚。“我与公主也是老相识了,公主女中豪杰,也是闯荡过江湖的人,还怕见我这个老朋友不成?” 话音刚落,他身形如鬼魅,转眼要绕过周斯年,直奔我而来。 周斯年怒喝:“站住!”拔剑挥出,银色剑光直指指挥使咽喉。指挥使脚步一溜,后退了几尺,背脊贴上了墙壁。 周斯年剑已随着变招,笔直刺出。 指挥使退无可退,身子沿着墙壁滑了回去。 他始终未拔剑,说明他终究不想伤周斯年。周斯年看他退回,也不再追,收了剑,冷冷看着他。 指挥使抱拳,说:“国公见谅,卑职也是奉皇命,专门来带公主回龙禁卫问话的,只是这深宅大院,公主如果进去了,卑职就只好带了龙禁卫来翻,倘若不小心伤了府里的人,特别是公子小姐这样的贵人,对谁都不好看,只好如此。” 我心里一紧,被龙禁卫带去问话的人,无论你是什么样的王公贵戚,都是趾高气昂的走着进去,遍体鳞伤的抬着出来,大多数已是没了命,能半死不活的回来,已是万幸。我抑制住声音的颤抖,低声但威严的问:“我做了什么大奸大恶的事吗?为什么要去龙禁卫?” 指挥使说:“卑职也是奉皇命,调查先皇枉死一案,请公主去也只是问问话,只要公主如实回答,卑职决不为难公主。” 周斯年回头看看我,对指挥使说:“先皇是意外驾崩,我已向皇上禀明。如果案子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我是最清楚的人,我随指挥使去龙禁卫。” 指挥使说:“皇上另有旨意给国公,皇上口谕,”他说到这里,停住了,目视周斯年,周斯年急忙跪下,指挥使声音威严,仿佛李朝宗本人就在眼前:“命定国公即刻进宫,接受皇上质询,不得有误,另定国公不得干涉龙禁卫查案。”他宣读完口谕,又转身向我,声音恢复了低沉悦耳,躬身道:“公主,请随卑职去龙禁卫问话。” 。 第六十九章 龙禁卫问话

周斯年怒了,急道:“公主当日受伤昏迷,并不清楚此案,怎么接受你的问话,有什么事冲我来,为难女人,算什么本事!” 指挥使转向周斯年,喝止:“国公言重了!” 周斯年自知失言,深吸一口气,平静的说:“我这就进宫,向皇上禀明此事,说不定会有新的旨意,请指挥使在此等我回来。” “皇上圣旨已下,恕卑职不能从命。” “你”周斯年怒极,冷冷的说,“我要是不让你现在带走公主呢?” 指挥使说:“国公要抗旨吗?不要逼卑职拔剑。”周斯年笑道:“谁的血不是血呢,试试吧,看看谁的血喂指挥使的剑?” 我吓坏了急忙上前,说:“年哥,不要这样,不要和他打。我,我什么也没做,我不怕,我跟他走。。”周斯年回头对我说:“你退后一步,不要管。”他又转过头去,对着指挥使,“公主是皇上亲侄女,皇上一向关爱有加,如今不知听了谁的谗言,要龙禁卫刑讯公主,小杖则受,大杖则走,我替公主去向皇上禀明冤屈,是忠孝之举,何来抗旨之说?” 指挥使说:“国公多虑了,卑职只是说带公主问话,哪里敢对公主用刑?皇上特别有旨,公主金枝玉叶,又是一品公爵夫人,万金之躯,只能问话,不能无礼,更不要说用刑了。” 周斯年说:“那好,我现在就进宫,对皇上禀明一切,回来就去接公主,少一根头发,我拿你是问。” 指挥使躬身抱拳答道:“是,国公放心。” 周斯年走到我身边抱住了我,说:“别怕。”转了个身,挡住指挥使视线,用很小的声音,快速说:“你一直在新房里,看到起火跑去寝宫,被砸晕了,其他什么都说不知道。”然后,放开我,看了我一眼。我明白了,他在串供。 他转向指挥使,说:“她胆子很小,受到惊吓会晕倒,不能吓唬她,知道吗?”指挥使说:“国公放心,卑职保证,只是正常问话。”说完,转身对我说:“公主请随卑职来。” 我被蒙上双眼,上了一辆马车,也不知跑了多久,下了马车,有人递给我一根木棍,拉着我往前走,脚下是石子路,硌的我脚疼。走了很久,还不停下,这里很闷热,我觉得背上都被汗水湿透了。 我试着问:“到了吗?我走不动了。” 听到指挥使的声音:“公主再坚持一会儿,再走十几步就到了。”声音斯文有礼,怎么也不能和那个拔剑就要喂血的人联系起来。 终于停下下来,眼罩被打开,我适应了一下,观察四周,这里,应该是龙禁卫的监狱了,不过不像我想的那样阴森恐怖,这是一间石室,四周石墙上插满火把,把整个房间照的很亮,房间里也很干净,地下青砖铺地,看起来是用水洗过,青砖地上放着一桌一凳,指挥使坐在凳上,除了他,再无旁人。他指了指对面,对我说:“公主请坐。” 我四下看看,一张太师椅摆在旁边,走过去,整理一下裙子,坐下来。 指挥使问:“公主要喝茶吗?” 我说:“不要。” 指挥使说:“公主莫怕,请公主把先皇驾崩那晚的经过说一下就可以。” 我按周斯年教的,慢慢的说:“我一直在新房里,后来听到有人喊着火了,看到父皇的寝宫着火,就赶过去,不知被什么砸到了,就晕过去了。醒来时已经到了国公府了,那时候是司马府。” 指挥使说:“公主在新房里,可有人陪着?” 那晚陪着的人都被我提前支开了,我说“有两人陪着的,后来我饿了,让她们去拿吃的,这个时候就着火了,她们都是映雪阁的宫女。”我自己又有点混乱,映雪阁是我在皇宫里的住所,可母后给我们安排的新房在父皇寝宫附近,应该不在映雪阁。而伺候的宫人,也应该随着宫殿的名字,不能称为映雪阁的宫女才是。 可现在我无暇顾及这些,再说,这可能只是一个称谓上的习惯。指挥使又问:“公主在着火的宫殿,可曾遇到什么人吗?” 现在提到着火的宫殿,我心依旧砰砰直跳。那晚遇到的人太多了。我暗暗深吸一口气,依旧用一种与人无害的口吻说:“我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指挥使的声音里多了质询的意味。我想,如果换了别人,敢说想不起来,恐怕就要动刑了吧。可我是皇上保了的,心里不怕,还有点暗暗得意,继续用不谙世事的口吻说:“是的,自打受伤,我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那我问一个公主受伤之前的事吧。”他说,“皇后娘娘只有公主一个孩子吗?”我知道他想问什么,母后的这个孩子太重要了。仔细斟酌一下说:“我只知道母后有孕,出事那晚,我见到母后时她还没有生产,后来也没人提起,想是母后还没有生产就随父皇去了。”说到这里,想起母后临死前的惨状,我忍不住又抽泣起来。 他叹息一声,说:“公主节哀。”又问:“先皇生病期间,是谁服侍的?”我擦擦眼泪,答:“我和母后。”他问:“汤药还经过其他人手吗?” 我心里警惕起来,慢慢的说:“这个,熬药的太监宫女,还有端药的,很多人吧。”他狐疑的问:“是这样吗?” 我说:“是的,虽然按礼制应该是我亲自来做这些事,可我学不会做,就让他们去做了端过来,我喂给父皇喝的。” 这个石室里很热,四周打满火把,我本来就怕热,他又问东问西的说了那么多话,不一会儿,浑身都被汗水湿透,口干舌燥。 指挥使倒了一杯水,走过来,递给我,说:“这里没什么好茶,公主喝杯水吧。” 我接过来,喝了一口。水是白水,里面有一股隐隐的烧糊了的味,我疑惑的看他,他笑着说:“这里的水不好喝,公主将就一些吧。” 我不敢再喝,放下来,说:“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了的话送我回去吧,这里太热了。” 话刚说完,一阵头晕目眩,舌头也有些发麻。暗叫不好,那杯水真的有问题,可他们麻晕我有什么好处? 只听指挥使说:“不急,国公说了,从宫里回来就会来接公主,想也快到了。”我觉得眼睛快看不见了,沉重的只想睡觉,使劲掐自己的手心,头靠在椅子上。 。 第七十章 真相

只听指挥使的声音再次幽幽传来:“公主父皇是怎么死的?”我已经不能思考,机械的回答:“烧死的,起火了。” “谁烧的?” 我继续机械的答:“我。”突然一个激灵,急忙跟上一句话:“我不知道。”指挥使的声音停下来,四周一片静寂。 我的脑子已经更加浑沌不清,幸好指甲长,我把手藏在衣服宽大的褶皱里,使劲握紧拳头,指甲深深的插进手心里,疼痛让我还能保持一点点的清醒。 我的脑海里飘过父皇的影子,又飘过母后的影子,母后说大婚只是为了把外面的人送进来,不会强迫我跟周斯年成亲。又叹息说:“斯年对你那么好,你再想想。玄机,就算还俗,也不是良配。” 看着母后担忧的眼神,心里酸楚,想着自己任性妄为,以致蹉跎至今,老大不小,让母亲挂怀,干脆这次真的嫁了算了,省得母后担心。 父皇眼看熬不那这两天,据说辰王已经离开封地,却不知道去了哪里,今天必须动手了,不然,等辰王进了京,一切都晚了。 深夜凌晨我就起身了,看着舅舅的人提前藏进了父皇寝宫,然后给父皇喂了药。父皇直直的盯着我看,眼里充满了牵挂与不舍,我不敢和他对视,走出去了。 出门正遇到周斯年,他已经穿好了新郎装,问:“给父皇喂过药了?”我点点头。他说:“别回映雪阁了,婚礼马上就开始了,我让她们把礼服送到新房了,你去那里换礼服吧。” 我最不喜欢他这样给我安排,连跟我商量都不商量,可今天我忍了。我再次点点头,去新房。经过母后门口时,好像听到母后有些微的呻吟声,问了一句:“母后?”她回答了一句:“没事,你听斯年的话,快去换衣服吧,别误了时辰。” 我狐疑又担心的去了新房,新娘礼服就摆在那里,两个宫女要给我换礼服,我心里挂念母后,也不想换衣服,就让两个宫女去拿吃的。这时,听到周斯年的脚步声,我急忙做出要换礼服的样子。他却没有进来,我走到窗边,把窗户纸扒开一个小孔往外看,看到周楠趴在周斯年耳边窃窃私语。周斯年脸色凝重,转身和周楠一起走了。 我心里疑惑,不知道周斯年去做什么,看他走的方向是父皇寝宫,黑暗里,听到有很细小的细细索索的声音,像是许多人放轻了脚步走路时,衣服摩擦的声音。我暗暗叫苦,心里有不祥的预感,等他们都走完了,急忙跑出去,向父皇寝宫而去。 父皇寝宫里静悄悄的,我蹑手蹑脚的往前走,先去看母后。还没走到房门,就闻到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我没敢走大门,而是走进另一个房间,打开衣柜,里面有一个暗门通向母后房间,我趴在衣柜里,从暗门的菱格偷偷看母后的房间。 这一看不要紧,我差点惊叫起来,舅舅事先带来的所有人都被杀死了,像堆麻包一样,一个摞一个的排起来,堆在地上。 母后躺在床上,缩在墙角,周斯年拿剑指着她。她的床前亦躺着被杀的宫女与嬷嬷。母后求他不要杀了孩子,他冷笑:“这个孩子,是玉玄机的吧!母后,对不住了,你的丑事太多,我不能留你见到新皇,免得你连累胜蓝。” 他一剑杀死了母后,又毫不怜惜的把母后刚生的孩子砍成两半。然后让人藏起来,说等武成候与卫国公一到,立即格杀勿论。他冷着脸说:“周楠,如果让这两个人活着见到新皇,我家法处置你。”周楠认真的回答:“城主放心。” 我使劲的憋着气,才没有哭出来,这时,想起父皇,飞快的跑到父皇的卧房。父皇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我也顾不得了,哭着对父皇说:“父皇,周斯年杀了母后和我弟弟!”父皇睁开了双眼。“弟弟?”我哭着说:“对的,母后刚生的弟弟!被周斯年杀了!他还要杀舅舅!你救救他们呀!” 没想到,父皇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嘴里在说着什么。我凑近了听,只听他说:“斯年好孩子啊。”我愣愣的看着他,不明白究竟怎么了,他又说了一句:“好女婿。” 我看着他微笑的脸,被他这个“好女婿”说得心里一阵恨,他连商量都没有和我商量,当着那么多人下旨让我嫁给周斯年。他的样子,好像我是他的累赘,包袱,见不得人,要赶快嫁掉才省心。 舅舅们马上就会到这里来,他们也快活不成了。我没有时间多想什么,父皇反正也活不过这两天,扯过烛台上的蜡烛,扔在帐子上。 这时,那个幽灵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先皇是怎么死的?”我死劲掐着自己手心,说:“我不知道。”我心里就记住周斯年那句话,他再问什么都说“不知道”。这种抗拒很难受,我一阵恶心,趴在地下吐起来,身上的汗如雨下,晕了过去。 等醒过来,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但不是我的家,坐起来才发现,我在皇宫里,就在我以前曾经住过的映雪阁。 我喊了一声:“有人吗?”一个宫女走过来,我问:“我怎么又回到这里了。”宫女说:“奴婢是今早才被安排来伺候公主的,奴婢不知。”“今早?”我疑惑的问。我昨天不是被龙禁卫带走了吗?莫非,这龙禁卫的监狱,在宫里? “知道周斯年在哪里吗?” “公主说驸马?他刚刚出去。” 我放心了,看来是周斯年把我接到这里来了。想想昨晚,好像龙禁卫也没问出我什么。看自己的手心,像是被人洒了一层药粉。起来洗过澡,吃了点东西,觉得身上的不适感好了许多,闲来无事,想去看看悠悠,由宫女引路,一路往周婕妤宫中走来。 不想,路上碰到了张荣华。张荣华依旧是那样富态的样子,身边的奶娘手里,抱着一个孩子。 我急忙走过去,说:“见过荣华娘娘。”张荣华笑着答礼,说:“好久不见公主了,身体可好?”我说:“我很好,多谢娘娘记挂着。”张荣华说:“听说公主生了龙凤胎,皇上很喜欢呢。”我笑着说:“改日带来,给荣华娘娘看看。” 然后凑到奶娘身边,看奶娘抱着的孩子,这孩子长着一双丹凤眼,活脱脱就是丽彩女的模样。 。 第七十一章 皇宫午膳

“这是胜安吧,好漂亮呀。”我摸着孩子的小手,没想到,这孩子张开双臂,要我抱抱。我心里一阵激动,这是剪不断的血脉相连么?急忙抱过来,说:“娘娘您看,胜安很喜欢我呢。” “这可是难得的很呢,”奶娘说,“小皇子平时都不让人抱的。”“想来公主与胜安,还是姐弟情深啊,自然与别个不同。”张荣华笑着说。 我一愣,看了张荣华一眼,她神色如常,一脸慈爱的看着胜安。 “长姐如母,虽然胜安是皇上的长子,可论起整个皇族,公主可是胜安的长姐呀。”张荣华边替孩子整理衣服,边说,声音温柔,和气。让人听了,非常的舒服。 “你们怎么在这里?”李朝宗的声音响起,转头一看,李朝宗与周斯年从小径一路穿花拂柳,向这边走来,映的一干女子黯然失色。忙把孩子交给奶娘,跪拜行礼,答:“臣妾想去看看周婕妤,路上碰到荣华娘娘。” “很巧啊!”李朝宗笑着说。 他这么一说,让我想起上次“巧遇”丽彩女,心生警惕,这张荣华,有了皇长子得不到晋升,她肯定猜我看出了什么,跑到我这里来表演姐弟情深了。 心里懊恼,越发的讨厌张荣华,想李朝宗只怕误会了什么,可解释恐怕越描越黑,索性什么也不说。 “起来吧。”李朝宗说,“昨天你受委屈了,今天中午朕做个东道,你们夫妻一起陪朕用完午膳再走。”我道了谢,站起身来,看周斯年站在李朝宗身边,却不看我。我正心里不安,李朝宗问:“你刚才说你要去干什么?” 我连忙回答:“臣妾想去看看周婕妤。” “去吧,周婕妤心地纯良,温柔可人,甚得朕心,这个朕还要谢谢你们夫妻啊!”李朝宗笑着说。 这个李朝宗笑起来简直能把天地融化了的样子,可惜一般看不到。并且,他这话,明摆着是说给张荣华听的,这句好话也就不那么动听了。 午膳依然是我,李朝宗,周斯年三个人,李朝宗主位,周斯年与我分坐两边。 李朝宗对周斯年说:“斯年,这次龙禁卫查案,把你们夫妻牵连进去,该走的程序总是要走,让你们受委屈了。”周斯年拜伏于地,答道:“臣本是一流徒,若不是陛下恩德,垂怜于臣,只怕现在尸骨无存了,大恩大德,臣即使肝脑涂地,也难报万一,今日之事,也是臣管教不严之过,何来委屈?” 李朝宗说:“斯年,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提,朕早就说过,你我之间,不是恩义,而是情义。朕不图你肝脑涂地,以后不要再像年轻时那样做傻事。”又转头看向我,责备说:“胜蓝,你身为公主,又是国公夫人,却结交伶人戏子之流,让她打着你的旗号,行不轨之事,才惹今日之祸。妇不贤何以事夫?回去要好好反省。” 我心里不安,青青做不轨之事?这话可是皇上说出来的,无论事实是真是假,都被坐实,只怕青青凶多吉少。又不敢多说问,心里七上八下,偷眼看周斯年,他依旧不肯看我,我只好低眉顺眼的答应着李朝宗。 周斯年继续说:“臣只是想为陛下尽心。”他这句话,应该是回应李朝宗的“做傻事”吧?我想,会是什么傻事?莫非周斯年是为李朝宗去吐蕃找药?心里嗟叹不已,一时间觉得自己坐在这里很多余。 李朝宗笑起来,说:“你的这份心,朕已经收下了。”又收敛了笑容,正色说,“你昨日呈上的太阳城布防图,还有各地的商号详表,朕却不知道又是何种心意?” 周斯年说:“当年陛下为助臣打败蛮夷,帮臣组建了军队,现如今太阳城已纳入中原版图,军队理应归国家所有。臣恳请陛下,派合适的人接管这只军队。”他停了停,又说,“因海盗猖獗,这支军队现在全部布防海疆。” 李朝宗沉吟片刻,道:“军队的事,朕心里是明白的,海疆的确需要军队布防,这支军队的军人好像多不识字? 周斯年答:“是,大部分都是武夫,粗蛮的很。”李朝宗点头说:“这就是了,军人还需要更多的教化,军官更需要多读点书。这样吧!朕过两天,派文官前往,进驻军中,教军官读书如何?” 周斯年答:“一切全由陛下做主。”李朝宗笑了,说:“商号的事,你就多操心吧,这些年,太阳城商号也为国家缴纳了不少赋税,又能拿出钱来做慈善之事。以后,也要如此才好。” 周斯年答应着:“是。” 李朝宗又回过头面向我:“胜蓝,你嫁到周家,平日里要多为斯年分忧,不要总给他惹事,他千头万绪,杂事太多,你也要多学习打理才是。”我答:“是。”他又说:“你要时刻记住,你是李家的女儿,是李氏皇族的嫡长公主,身份尊贵的很,不要丢了这个脸面。”他的声音有很大的压迫感,我急忙又答:“胜蓝记住了。” 晚上,从皇宫回来,周斯年一直脸色阴沉,或者说在皇宫就脸色阴沉,只是有皇上在时强作欢颜,回家里来就完全拉下来了。 “年哥,”我试着拉他的手臂,他冷冷了我一眼。我心里惊惶不安,问:“发生什么事了吗?”他把手抽回来,问:“你还有多少事没有告诉我?”我惴惴不安的问:“什么事?”他问:“父皇怎么死的?你可是亲口说的,父皇是你烧死的。” 我惊呆的看着他,这是昨晚龙禁卫问的问题,被我支吾过了,没想到,周斯年就在隔壁,还听出了端倪。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我,继续问:“毒到底是谁下的?”我被他连番追问内心最害怕的隐秘,一下子到了崩溃的边缘,惊惶的大叫:“不是我,不是我!” 他却不听,呵呵冷笑:“是啊,你父皇怎么可能喝你母亲喂的药,那些毒药,全部都是他的好女儿,一口一口的喂下去的。” 他揪着我的衣服,把我拖到父皇灵位前,掼在地上,恨恨的说:“你能对这样一个宠着你的父亲下这样的毒手,自己跪这里好好想想。” 他站了一会儿,上了一柱香,在我旁边跪了下来,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不想说话,心里就想一头碰死在灵位前,可他总不走,总问。我只好这样呆呆地跪着,等着他走开,永远的离开我。 。 第七十二章 报应

夜已深,我们依然这样跪在父皇的灵位前。我说:“你陪着我算什么呢?你又没做什么坏事。”他说:“怎么会没做坏事呢?你母亲是我杀的。”过了一会儿,他问:“你恨我吗?” 我说:“以前恨,现在已经不恨了。”我抬头望着母后的灵位,流下眼泪:“她做了那样的事,还能清白的死,还能这样风光的和父皇葬在一起,已经很好了,我为什么要恨你呢?” 周斯年问:“你真的这么想吗?”又苦笑道:“和谁葬在一起不都是死了吗?你觉得她与父皇葬在一起已经很好了,她可能并不这么想。” “我知道母后很想这样和父皇葬在一起的。父皇很久不和母后说话了,母后总让我帮她传信给父皇,可每次父皇都不看,他恨母后,他总是故意的折磨她,他没本事和舅舅们争权力,就这样报复在一个女人身上,我恨死他了。”我哭泣着说。 “所以你杀了他?”周斯年惊讶的问。 “你带着人闯进来,把舅舅们提前送进来的人都杀了,把母后也”我哭着说不下去了。过了一会儿,我好点了,才说,“我跑去告诉父皇,你杀了母后,杀了母后的孩子,还要杀舅舅,可这个男人!” 我想起父皇脸上的笑就恨的要命,“他在笑,要不是他已经没力气说话,我猜他会说杀的好!”我觉得自己是咬牙切齿的说完这段话的,以至于周斯年错愕的瞪着我。 我说完这些话,心情好了很多,继续说:“母后活着时那么痛苦,如果父皇不死的话,她死了也会受辱,舅舅们也会死。” “所以你活活烧死了他,也顺便给魏家人报信。”周斯年冷冷的说。“是的,”我跪直身子,肚子有点隐隐作痛,呼吸开始不顺,可还是强行忍住,把头抬的高高的,“你可以说我没有人性,禽兽不如,可如果事情重来一遍,这种窝囊又可恨之人,我还会再杀一次。” 周斯年皱着眉头,倒吸一口气,说:“弑父弑君,还理由多多,你现在最该庆幸自己还有命跪在这里。好好想想吧,想想父皇平时都是怎么对你的,你怎么下得了手。” 我的肚子更疼了,浑身发冷,勉强调整了身体姿势,佝偻下腰,肚子好受了点,支撑着让声音有力量:“你不用提醒我,我知道自己早就不该活着了。你大可以把我交给龙禁卫。” “龙禁卫?”周斯年用手指点我的头,“当时你要是说出一个字,现在只怕已经死在龙禁卫的大牢里了。你知道我在隔壁有多担心你吗?” 我说不出话来了,肚子越来越疼。这才想起,月事已经推迟十多天不来了。从刚才被他一拖一惯,肚子就开始隐隐作痛,现在跪了那么久,肚子渐渐疼将起来,冷汗一颗颗滴下,有热热的液体流出来。我心里暗暗叫苦,掀起裙子,看到鲜血已经染红了底衣。我捂着脸哭了起来,抬头正看见父皇灵位,心里一惊:“报应啊!报应。” 周斯年一把抱起我,回到卧室,听我还在说“报应”二字,厉声道:“再敢胡说信不信我还打你,好好躺着,孩子说不定能保得住。” 我看着底衣上大片的血迹,沮丧的摇头:“你现在满意了?你赔我孩子,都是你推我才会这样的。”他说:“你放心,我的孩子哪里就那么娇气了,推一下就没了,我的医术,你还不信?” 我哭着点点头。他帮我擦掉眼泪,叹了口气,无奈的说:“别总哭,伤身子。” 过了一会儿,他说:“明天,我让人把你父母的灵位迁到公主府去,灵堂我让老许亲自去督工,好好建一个灵堂,你想他们的时候,就回去祭拜。” 我幽幽地说:“我还有脸见他们吗?”他叹气说:“我也没脸见他们。他们都把我当女婿相待,我却在背后算计他们。”我说:“你哪里算计什么了,你无非就是只黄雀罢了。如果没有你,现在,皇权就落到魏家了。”他苦笑说:“好像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理由。” 我说:“现在我才知道,你说大婚礼未成,不是骗我的。”说到这里,我难过的掉下泪来,“你怎么能这样呢?没行礼你就带我回府,我们等于没有成亲嘛,现在别人还不知道怎么笑话我呢。” 周斯年说:“我们是皇帝赐婚的,婚约早有了,大婚是不是礼成,真这么重要吗?你要是总过不去这个坎,等你好了,我给你补上成吗?”我说:“还是不要了,孩子算上现在这个,都三个了,现在才行礼,被人笑死了。” 周斯年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太懂这些中土风俗,不过你是定国公夫人这是皇家记录在册的,你别想太多了。”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点头默认了。 说着话,那边惠儿端过药来吃过,慢慢觉得肚子舒服了许多,心情也平复了许多,困意上来,一夜安眠。 第二天,周斯年真的把父母灵位移走了,说也奇怪,自从父母灵位移走,我的心悸好了许多。周斯年讥笑道:“疑心生暗鬼,做贼心虚。” 摆弄药材,是周斯年最喜欢做的事。看他摆弄药材,是很享受的事,他的手指修长而且灵巧,摆弄药材的时候,是他表情最安详的时候,眉头也不再紧皱,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大大的眼睛,像一头梅花鹿。 我说:“年哥,你过来一下。”他抬头,关切的问:“怎么了?”我说:“你来嘛。”他走过来,坐在我身边,拉我的手臂,我挣脱开,伸手去摸他的脸和低垂下来的长发。 他笑道:“你不会又起什么念头了吧?”他低下头,在我嘴唇上亲了亲,然后又深吻下去。我抱紧他,舍不得放开他。 “你的嘴唇像颗樱桃,看见就想吃下去。”他喃喃地说,“可惜现在不行,别再招惹我了啊,好难受的。” “我再纳个妾侍行吗?就一个。”他说。 “不行,”我没有想到他会这这样的时候起了这种念头,眼圈都红了,“我这个样子,你怎么能说这个。” 。 第七十三章 朱氏余孽

“我跟你开玩笑的,”他尴尬的笑笑,“别生气。”我抚摸着他的脸,又爱又恨,我一怀孕他就有这种事,上次是皇上给的,这次又是哪里来的? “年哥,不行,我真的受不了。”我哭着说,“对不起,真的不行。等我哪天死了,你爱娶几个娶几个。” “瞎说什么死啊活着的,不行就不行嘛。”他不高兴的说,站起身来,重新走回铺满药材的桌边,皱着眉头,继续研磨。我看着他,心里酸楚,伤心的问:“你是不是外面都已经有人了?” 他不耐烦的说:“没有,别胡思乱想。”然后不再说话,继续研磨药材,只是手上力道不允,很多药粉洒了出来。 我看他做不下去,说:“累了就歇会儿吧。”他放下手里的药硾,说:“我还有事,出去一下,你好好睡觉吧。” 我天天躺着,早睡够了,现在心里也多了烦躁,等他出去了,我让惠儿把邱泽歌叫来。 邱泽歌成亲以后也没多了女人味,还是一身胡服,头发用发带束起,除了白净的小脸,身材高高大大,像一个英俊的小伙子。 她进来以后,就直接坐在我床上,高兴的说:“城主终于出去了?我想看看你,他总在房里。” 我失落的说:“谁知道出去做什么去了?”邱泽歌看我脸色不好,问:“你们又怎么了?”我越想越伤心,垂下泪来:“他说想再要纳个妾侍。”我哭着说,“我这个样子,他说这个。” 邱泽歌不以为然的说:“他想纳个妾侍很正常啊,你看看满朝公卿,谁没有妾侍啊!连老许都一妻三妾。”我没有想到她不支持我,生气的说:“你不是说过,不许自己男人有别的女人很正常吗?怎么现在这么说呀!” 邱泽歌说:“道理是这样,可也得城主愿意不纳妾才行,他现在不是不愿意吗?这不,跑出去了!你能怎么样啊?” 我说:“我现在这个样子,当然不能怎么样,所以你得帮我才行。”邱泽歌问:“你想让我怎么帮你?”我说:“我怕他在外面有女人了,周楠天天跟着他,你让周楠看着他。” “周楠能看着他什么?”邱泽歌笑起来,“你也太高看周楠了。” “我是说要是他真的”我哽咽起来,“让周楠回来告诉我。”邱泽歌说:“告诉你了你能怎样?你别瞎闹了,你现在好好保重自己,等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别的。” “只怕我这里生完孩子,那边也挺着大肚子搬进来了。”我恨恨的说,手指甲在被子上划着,一不小心,撕了个口子。邱泽歌摇头,不以为然的看着我:“不是我说你,你气性大点了,肚量小点了。” 我不听她的闲话,静下心来想着周斯年说要纳妾的前因后果,最后明白了,他在我怀孕期间容易出事,不是喜欢上谁了,而是他需要个女人。 我打定主意,他需要女人,就给他找个女人,但不能是长久的那种,于是,问邱泽歌:“青青舞社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你怎么又操心这个了,你好好养胎吧,城主会把外面的事情打理好的。”邱泽歌说。我说:“我也就是问问,那边的姑娘有那种想陪客人的吗?”我搜肠刮肚的想着措辞,“就是那种想陪还没有陪的姑娘?” “你不会想”邱泽歌瞪着眼睛听我说完,总算明白了,“你不会是想让城主去”她说不下去,“你怎么想的呀,好好找一个娶家里来多好啊,反正她是妾你是妻,带上现在这个,你都三个孩子了,怕什么?” “他可以去玩,但不能喜欢别的女人,更不能跟别的女人有孩子,”我伤心的哭着,“我不会容下那样的人的,想想都难受。” “青青舞社可能不行了,”邱泽歌摇摇头,“木先生死了,青青虽然被放出来,手和脚都断了,脸也残了,整个人都废了。” 我觉得一阵心痛袭来,像针扎一样,脑袋一片空白,坏消息这么快就来了。我半天才说出话,呆呆的问:“为什么?他们做了什么?” 邱泽歌这才注意我的脸色,后悔莫及,问:“你没事吧?”我蜷着身子,还好只是心痛,肚子没有事,慢慢的调匀呼吸,才好了一些,长出一口气说:“我没事了,青青舞社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龙禁卫为什么要查封青青舞社?” “这个,龙禁卫还真没冤枉了他们,”邱泽歌说,“那个木先生,是前朝朱氏余孽,密谋复国,青青竟然和他混在一起。本来城主只是失察之罪,就因为你给青青的那个手镯,连累你也被龙禁卫问话,还好没事。” “朱氏余孽?”我想起玉玄机,他是木先生的好朋友,玉玄机是朱家人没有错,原来木先生也是。玉玄机的信还没有带给周斯年,龙禁卫就已经查到木先生了。我摇摇头,这朱家遗臣,看起来不是皇上的对手啊。 “泽歌,以后别提朱氏了。”我说,“既然皇上忌惮朱家,咱们就别提起了。”邱泽歌点点头,说:“咱家的这种舞社歌坊很多,再看看别的?” 我已经没有这个心情,摇摇头:“算了,我也就是这么说说。”邱泽歌松口气说:“就是,可能城主就这么一说,你太紧张了,上次皇上给的咱都退回去了,还怕这个?” 听她这么一说,我不由笑了。 晚上,周斯年回来,我问起青青的事,他心烦意乱的说:“这些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好好养胎才是正经。”我说:“我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你不告诉我,我哪里能安心啊。” 他叹气说:“你知道了如果能安心,那就好了。”我担心的说:“青青现在到底什么样子了?”他沉重的看着我,好半天说:“看不见,听不见,不能说话,不能动。” 我惊呆了,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觉得心跳的很快,心疼的眼泪不停的流下来。 周斯年走过来坐在我旁边,轻轻的拍我的背,说:“想哭就哭一场吧!”我这才哭出声来,问:“青青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只是一个跳舞的小舞伎而已。” 。 第七十四章 玉镯

周斯年拿出那只手镯,说:“以后,别把这么贵重的东西赏给下人,本来龙禁卫只是要抓木先生,青青就是因为这个镯子,才被龙禁卫带去问话。” 我看着眼前的玉镯,还是那么晶莹温润,带着少女的气息,不由把它贴在脸上,仿佛贴着青青温软如玉的少女身躯,心疼的轻轻抽泣着。良久才说:“为什么戴了我的镯子,龙禁卫就会抓呢?究竟是我连累了她,还是她连累了我?” 周斯年深叹一口气,说:“咱们平时做事做人,都要低调才好,越是位高,就越得看的淡一些,摔下来,可比别人摔的疼。你知道皇上说什么吗?他说,是不是咱们家这种东西多的放不下了,随便赏给下人。” 我辩解说:“没有,我只给了青青和泽歌,她们不是下人。”周斯年说:“别人和你想的不一样,真有什么事发生,只怕也没有人听你的解释。” 我说:“我知道,青青现在怎么样了?我什么时候能去看看她?”周斯年说:“你放心,我会照顾她,让她有生之年过的舒服些。”顿了顿,又说:“看望就不要去了,留个美好的回忆,别徒增伤感了。” 我听他这么说,心里有万般的不乐意,可我现在的样子,连床都不能下,就算他让我去看青青,我也无能为力呀。伤心的说:“龙禁卫里面的人是人吗?这么可爱的青青,她又没做什么错事,他们怎么忍心这么残忍的伤害她。” 周斯年说:“你也别伤心别人了,要不是皇上有言在先,你以为你能活着出来?青青就是因为问她什么都说不知道,才变成这样的。”我说:“可她说的是实话呀,她真的不知道。木先生只是在青青舞社弹琴,不可能连自己是朱家人这样的事告诉她的。” 周斯年没有说话,只深深叹息。我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试探着问:“木先生和你什么关系,你知道吗?”周斯年说:“他是我的远房叔叔,是我曾祖父弟弟的后人。” “你以前知道这些吗?”我问。他看了我一眼,说:“知道。”停了一会儿,又说,“可我不知道他在做现在这些事。”他站起来,走到窗前,外面繁花似锦。他盯着看了一会儿,悲痛的说:“木先生是咬舌自尽的,他可能知道的太多,怕自己熬不住酷刑说出来,所以早早的死了。” 我说:“难道龙禁卫让我去问话也是因为木先生的案子吗?可龙禁卫问我的是父皇的事,和朱家没有关系啊?” 周斯年听我说了这句话,回过头来,脸上的悲伤没有了,换上了一贯的冷冷的表情,一边的嘴角微微上翘,戏虐的笑了一下,说:“父皇的事也不是单独发生的,木先生不是有个好朋友,也是咱们的老朋友了吗?”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的表情让我很不舒服,心里却非常想知道玉玄机的消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意的说:“木先生的朋友?你是说玉玄机吗?木先生和青青都没有供出他吗?” 周斯年慢慢的走到我身边,看着我的眼睛,他的眼眸深深,看不到内心。我垂下眼睑,掩饰的翻了个身,也活动一下因为紧张而发酸的身体,把自己藏进被子里。 他帮我把被子盖好,幽幽的说:“你放心,青青和木先生都像你一样,拼了命的要保护他。”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现在无论是认同还是反对,都表达不出我心中所想。最后说:“年哥,你才是我托付终身的人,是那个拼了命也要保护我的人。” 他没有说话,停了一会儿,才问:“说完了吗?”我不解的回头看他,他也正盯着我看:“说个爱我很难吗?”我冲他笑笑:“我都说过很多次了呀,你不记得了吗?”他眼圈有点发红,慢慢的湿润了,俯下身来,把脸埋在我的长发里:“记得,我都记得。” 我本来在犹豫要不要把玉玄机托我给他传递信物的事告诉他,现在看他的样子,想还是不要了,他本无此心,我又何必非提那个人的名字来刺他的心。 他不停的揉着我的头发,脸一直埋在长发里面,我笑道:“年哥,我这在床上躺着,头发好久不洗了,看弄你一脸的头油。”他抬起头来,笑道:“这才是娘子自己的味道。”又说,“躺着也让她们好好照顾你,不要总娇纵下人。” 我看着他的眼神又恢复了梅花鹿的样子,心情很轻松,用手拨弄着他垂到胸口的长发,随口反驳着:“我哪里有娇纵下人呀!”他无奈的笑道:“你还不娇纵下人呀,你躺着不说洗头,她们难道不该自己想着吗?还要什么都吩咐才做吗?” 我连忙说:“你不是说不能随便动吗?她们哪里敢折腾着给我洗头。”他孩子气的表情又浮现出来,一脸委屈的样子:“你怎么这么能替别人说话呢?我说谁不好你都急吼吼的护着,都没见你护着我。”我叹气说:“因为你不需要我护着呀,她们不一样,你不喜欢她们了,一句话就能要命,我怎么能不护着呢?” 他笑道:“我家娘子心最好了。”欲言又止。我看他有话不说,一脸羞愧难当的样子,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问:“你怎么了?有什么事要说给我听吗?”他犹犹豫豫的,最后说:“你看,青青舞社不是被查封了吗?木先生也死了。”看他小心翼翼的斟词酌句,我说:“你有什么事直说好了。” 他说:“是这样的,你还记得木先生的身边的那个女孩子吗?不爱说话。”他提女孩子,又这么吞吞吐吐,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了。心里又酸又苦,这个人怎么这样呢?刚刚深情款款的表白,接着就提出想找女人。也懒得去想什么木先生身边的女孩子,转身面向墙壁,不去理他。 他在我身后继续说:“我知道我不该在你这个时候提这个,只是,她真的没有地方去了,我养在外面,也终究不好看。”我冷笑:“青青舞社里一大群姑娘呢,你大可都接回来,咱们家也养一班歌舞伎也没什么。”我恨恨的转身,“我从回来就觉得你不对劲,问你你还不承认。” 。 第七十五章 凉药

他也生气了,说:“还不是你总容不下我这些小事,我纳个女人也得跟做贼一样。”我气恼的说:“你当年对母后发过誓的,你忘了吗?”他冷笑:“只有我一个人发过誓吗?”我被他气的流下泪来:“我说不行就不行!我不许她进门!”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温和了些,轻声细语的说:“她真的无处可去,她是个孤儿,以前就跟着木先生,现在木先生也没了,你不让她进门,我总不能不管她,在外面养着,被人知道了,终究是丟咱们国公府的脸,你脸上也不好看。” 我明白他说的是谁了,木燕飞。青青说的那个狐媚子。“这种装的很清高的人,才是真正的狐媚子。”青青的话犹在耳边,我心里一酸,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掉下来。青青说的都对,木燕飞刚开始挂上杜凌君,眼看杜凌君不行了,又开始勾引周斯年。她才不在乎谁接走她,只要有人接就行。 周斯年看我哭的这么伤心,不明就里,说:“她只是个歌女,进门也就是个妾侍,一个奴婢而已,你看她顺眼就理她一理,不喜欢就丟在一旁,犯得着这样动气吗?” 听周斯年的意思,他是一定要让木燕飞进门了,看他这么坚决,我不安极了,心里更是苦,伤心的问:“你这么着急接她进门,是不是她有孕了?”这么说着,心里痛的已经不行了,浑身发抖,忍不住的哽咽出声。 周斯年急忙说:“没有,真的没有。我没怎么去她那里,只是偶尔去看看她。我本来没想接她进府,只是,因她是木先生的干女儿,放在外面不安全的很。”过了一会儿,又低声说:“你抬抬手,她就有容身之地了,求你了。” 看他说的那么可怜,我差一点就答应了,可心里还是痛,痛的都快没有办法正常呼吸:“她进了府,就会慢慢和你有孩子,你会慢慢喜欢她,不行,我不要这样。”我心里酸酸的,眼泪和鼻涕一起涌出来,急忙用手帕去擦。我想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看,一定不如木燕飞漂亮,周斯年肯定更喜欢她楚楚可怜的乖巧样子。 周斯年无奈的拍我的背,然后又不甘心的说:“你的意思,只要她永远没有孩子,你就会同意她进府,是吗?”我恨恨的说:“是的!除非你能保证她永远没有孩子。”心想他根本做不到也不会做这个。谁知周斯年说:“这有何难,现在妓馆里就有一种药,喝了就不会有孩子了。” 他轻描淡写的说出这番话,我再次被他的狠心吓着了。一时忘了哭泣,呆呆地问:“你真的会这么做?那木燕飞同意吗?”他说:“我又不会强迫她进府,自然事先会说好,她不同意的话,我会给她些钱,让她自行离开。”他这么说,我反而放心了,怎么可能会有女人同意他这样的要求,自然木燕飞也不会进府了。 谁知,过了几天,周斯年就跟我说,木燕飞已经同意我的要求,并且喝下凉药,就等着进府给我磕头献茶了。我愣愣的听他说完,没有想到真的有人会对自己这么狠。我喃喃的说:“她这是图什么?就为了进府给你做妾?”周斯年说:“我哪里知道她图什么,”又问,“现在可以让她进府了吗?”我慌乱的点点头。 第二天,天气不错,我起来梳洗,虽然躺着也梳洗,可还是喜欢这样坐在镜子面前,细细的打量自己。梳理好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很松的发髻,用羊脂玉的发簪别住。温润的羊脂玉簪,是我最爱的首饰。以前曾经喜欢过玉镯,但青青的事情发生后,我没有再戴过镯子。 穿了一件浅粉色的长纱裙,披上玉色的纱衫,我冲自己笑了笑,脸颊微现梨涡,又在略显苍白的脸上和嘴唇上抹上胭脂,略略扑了点粉,仔细对着镜子,觉得整个装束显得年轻漂亮而又端庄,衣着也没显出刻意的打扮来,这才带着一干丫头走到园中来。位置也是我选的,我不想让她进我的屋子。 周斯年已经在园中等候,看见我走过来,笑着说:“好久不见你这么漂亮了。”我酸酸的说:“是啊,都是黄脸婆了,留不住相公了。”周斯年认真的轻轻说:“你我之间,与皮囊无关。”我心里一暖,说:“让人叫她过来吧?”他点点头。就有人去传了。 我们刚刚坐好,就见木燕飞款款走来,温婉可人。一袭紫衣随着步子轻轻摇曳,瓜子脸,柳叶眉,丹凤眼的眼角轻轻挑起,却不显得妖冶。她缓缓下拜,行过大礼,奉茶,从此就算进入周府了。 “你先下去吧,”周斯年对她说,“夫人有孕,不能劳累。你既然进了周府,就要守周府的规矩,妻妾有别,尊卑有序。如果觉得委屈,可下堂求去,我不会难为你。” 我笑着说:“年哥,你不要吓唬她,我哪里有这许多规矩。”招手让她过来,她走过来,有几分局促的坐在我旁边的矮几上,我说:“燕飞姑娘,咱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去年在朝凤公主府,我们见过面的,还记得吗?”她低声细语的说:“贱妾不记得这些了。” 我笑盈盈的说:“也是,燕飞姑娘到过的地方这么多,我姑母的府上,也只是其中一个,怎么会记得住呢?燕飞姑娘现在还经常去看朝凤公主吗?” 朝凤公主,是魏杜两家被清洗时,唯一全身而退的人,作为皇帝的姐姐,她被提前秘密接出。从此以后,在公主府闭门不出。不见外客,更不可能接待像木燕飞这样的人。 因此,周斯年问:“朝凤公主府?你们在那里见过?朝凤公主不是不见外客吗?”我说:“那是去年闹瘟疫的时候,表哥在公主府养病,想是闷了,要听听曲子什么的吧。” 木燕飞的脸色苍白,说:“贱妾实不记得这些事了。”我笑道:“是啊,富贵已经随风飘散,谁又能记住当年显赫的杜小侯爷呢?也就是他自己自作多情,以为勾栏里也有真情而已。” 。 第七十六章 争宠

周斯年听着话头不对,对木燕飞说:“你下去吧。”木燕飞拜了拜,走了。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生出许多憎恶,想着周斯年居然要把这种女人接进门,还怕她听我的闲话,打发她走,回护于她,那先前说什么皮囊不皮囊的,也无非哄我开心,让这个贱人顺利进府罢了。想到这里,心灰意冷,对周斯年说:“我乏了,去躺着了。”不等他说话,站起来走了。 晚上,习惯性的要等周斯年回来,突然想起他不会来了,木燕飞第一天进府,他肯定要陪她的。心里一下子空的要命,黯然神伤的自己躺下,想着睡着就没事了,可怎么也睡不着。就想着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这样守空房的日子呢。 正暗自流泪,却闻到熟悉的花香,怕自己是思念过度,不敢回头看,怕失望让自己更寂寞。“怎么没有等我就睡了?”是周斯年的声音。我回头,看到真的是他,心里又喜又心酸,趴在他身上哭起来。 “你不用陪她吗?她第一天来。”我违心的问。他抚摸着我的头发,说:“你不是说过守不得空房吗?我当然要陪你呀。”我开心的笑起来,娇嗔道:“这种闹人的话你还记得啊,我还以为你早忘了呢。”他笑道:“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虽然很多都是闹人的话。” “你心里别把她看的太重,我心里没她,就是,”他自嘲一笑,“做不得和尚。”我心里一下子轻松,打他一拳,撇嘴说:“色。” “你看见自己的亲叔叔都要流口水,还说我色。”他坏笑着说。“我哪有啊,”我的脸烧起来,李朝宗太帅了,这怪我吗?嘴里却说,“他还不如你好看呢,再说太吓人了,我都不敢看他。”他笑着点着我的头:“口是心非,注意你很久了。”我羞死了,把脸埋在他的睡袍里。 他深吸一口气,说:“睡吧,还是娘子身上的气味让人闻了,能睡得舒服。” 第二天,正呼呼大睡呢,惠儿进来,悄声对我说:“这么早,木姨娘就来请安了。”我费劲睁开眼睛,只见外面漆黑一片,看周斯年正睡得很香,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蹑手蹑脚起来,和惠儿走到外面。惠儿悄声说:“一早就来了,奴婢说了都睡着,让她待会儿来,索性坐下不走了。”然后拿出一个小金锭,“这是她身边的那个孙嬷嬷刚刚给我的,打听城主喜欢什么。” 我不由气恼,这进府第一天,就这么乌烟瘴气,只怕以后周府再不是清净之地了。遂对着惠儿耳朵耳语一番,她笑着去了。 我走回房,也睡不着了,索性穿好衣服,等周斯年醒来。不多时,惠儿回来了,冲我一笑。外面下着毛毛细雨,惠儿把窗子打开,湿湿凉凉的空气进来,带着一点清甜的气息,沁人心脾。 周斯年打了个喷嚏,我急忙走过去,给他加了床薄被。可能因为身体转暖吧,他舒服的梦呓了一声,蜷着身子,撅着嘴唇,头发铺满枕头,继续很香的睡去。 这时,远处传来铿锵清脆的琵琶声,一弦一弦掩藏抑制,音调不畅,托出幽怨的心情,声声充满无限的愁思,好像在倾诉生平的不得意。 我走出门去,看到木燕飞依旧是紫色衣衫,安安静静的坐在远处荷花池的游廊里,长发被风轻轻略起,低着头,随手弹奏,说尽了心中无限的心事。仿佛是一朵紫色的荷花,纯洁,清雅,风姿绰约。 我立在廊下,静静的听着,周斯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的身后,说:“回去吧,都淋湿了。”似乎对这琴音无动于衷。我说:“这燕飞姑娘是不是有什么伤心事?怎么也不言明,却这么早起来,跑到这边来弹琴,这琴音听起来好生悲凄呀。” 周斯年轻哼一声,对惠儿说:“去问问木燕飞,这里是正房,大晚上的她来干什么?在府里弹这么凄楚哀鸣的曲子,她嚎丧呢?还有,告诉她是我说的,以后搞清楚自己的位置,进了周府,就要安分守己,不守规矩的话,就快点滚蛋!”惠儿答应着去了。 “你做什么呀,”我轻声埋怨着,看他睡眼惺忪,笑道:“是不是还没睡醒?”“是啊,咱们再回去睡觉吧。”他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说。看他闭着眼睛走路的样子,是困坏了,拉着他回来,哄他躺下继续睡觉,再细听琴声,已经停止了。我走出门去,荷花池旁,已经没有了木燕飞的身影。 惠儿来到我身旁,说:“她也太自不量力了,第一天就这样蹬头上脸的。”我摇摇头,说:“我本打算和她相安无事,她却这样不知进退。”本来因为凉药的事,我心里对她存了一丝愧疚,现在反而庆幸当时心狠,若不这么做,她也有了孩子,只怕到时候持子生骄,再来个嫡庶之争,周府就成是非之地了。 她应该是我离家那段日子粘上周斯年的,这么长时间,不知道他有起床气,也不知道他最受不了这种哀怨的曲调,还要贿赂丫头来了解周斯年的喜好,会是真心对他的人吗?又想起青青,想起青青对她的不齿,心里酸楚,青青真是识人啊。 惠儿又说:“听府里的下人说,她入府之前就让人到处结交府里的人,给钱给物,还请小厮们吃饭,幸亏咱们府里的人都感念夫人平时的好,才没有人被她拉拢去。”正说着,听到周斯年好像起来了,急忙给惠儿打了手势,用平常说话的语调说:“平时多照顾孙嬷嬷和小月,她们刚来,多给她们讲讲府里的事。”我说。 惠儿会意,连连答应着。孙嬷嬷和小月是木燕飞带来的仆妇和丫头。周斯年走过来,说:“怎么在外面说事,不要着凉啊。”我笑道:“大早晨的,谁敢在你睡觉的时候说话呀,只能出来说,你发脾气能吓死人啊。”他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又记仇了?”我笑着屈膝道:“小女子不敢,这里是周府,都得守周府规矩,规矩第一条就是老爷说的都是对的。”他哈哈笑起来。 。 第七十七章 她图什么

“你也要注意身体,丫环仆妇的,什么要紧,让管家操心就行。”周斯年说着,揽着我回房,“你好好安胎,我让她进来,不是让她来累着你的。”我问:“她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伤心事啊?怎么琴弹的那么哀怨?” 周斯年不以为然的说:“我哪里知道,大清早的跑到这里来弹这种曲子,昨天刚说了要守规矩,今天就跑你这里来胡闹。”我说:“好了,别生气了,我想她可能是喜欢荷花吧,你跟她说,喜欢就过来观赏啊,她的琵琶弹的真好,我听着难过的都快哭出来了。” 周斯年笑道:“你哪天要是不哭鼻子才是奇怪的事,少听这种曲子。”沉吟了一会儿,他坏笑道:“你除了哭鼻子,就是干坏事,是不是你耍她?”“你少冤枉我啊。”我白了他一眼。“我冤枉你了?”他痞痞的笑着,“过来过来,咱们细数一下,我怀疑你干的坏事,最后是不是都是你干的,我还不记得冤枉过你。” 被他看穿,我不好意思的笑着,晃着他的手,撒娇说:“我开玩笑的嘛,我就是想看看你的起床气是不是只在我这里发,”我用手指点着他的额头,“果然是这样,她一点都不知道你早晨怕吵,也不知道你喜欢听什么曲子。” 他尴尬的笑笑,说:“歌女嘛,逢场作戏,哪有什么情意,玩玩的,哪里有夫人这么贴心。”说完,周斯年就笑了:“就等我这句话呢,是吧?”我撅嘴说:“你这人一点都不好玩,就不能装装样子吗?显得我那么傻。” 周斯年摇摇头,不以为然的说:“你犯不着为了个歌女这么伤神,我本来就没拿她当回事,你是我夫人,你和她争什么,掉价。” 我说:“我知道,我就是听说,她人还没进来呢,就忙着拉拢府里的人,打听府里的事,还到处贿赂下人。她要是个普通的歌女,花这种钱做什么?拼这么大代价来给你做妾,”我撇了一眼周斯年,“好像也不是爱你爱到不行了,她图什么?” 周斯年说:“好了,我会理一理这件事,你这么能琢磨,太伤神伤身了,不是好事,我会让人看着她,让她离你远一点,你安心的好好养胎才是真的。”我答应着,说:“她是木先生的干女儿,现在,朱家遗臣好像在到处活动,你可要想明白了呀。” 周斯年说:“你放心,我会注意的。”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说出玉玄机的事情,我可不想再一次把周斯年激怒了,往事不堪回首,再说,那样岂不是白白便宜了木燕飞了。 第二天,木燕飞晚了几个时辰过来请安,依然是一身紫色衣衫,婷婷玉立,温婉可人。好像昨天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我问:“昨日听你弹琴,为什么这么哀怨呢?有什么伤心事吗?” “没有,只是有人告诉我,老爷喜欢听这个曲子,让我去弹奏,实属无心,请老爷与夫人见谅。”木燕飞淡淡的说,像是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故事。 一时竟然有些难为情,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见不得光的事。周斯年笑着撇了我一眼,说:“夫人也很喜欢琵琶,你弹一曲给夫人听吧。”“是,请问夫人想听什么?”木燕飞声若无骨,婉转动听。不要说男人,连我这女人都心生怜惜。“你弹吧,什么都可以,哀伤的也没有关系。”我温和的对她说。她温婉的答:“是。” 木燕飞拧转轴子,拨动了两三下丝弦,还没有弹成曲调,已经充满了情感。每一弦都在叹息,每一声都在沉思。她低着眉随着手,却是弹出了一支典雅优美的抒情乐曲。春天静谧的夜晚,月亮在东山升起,小舟在江面荡漾,花影在西岸轻轻得摇曳。 我心里一动,这正是去年,我和玉真人,木先生合奏,青青翩然起舞的乐曲,木先生事后记录了下来,几经修改,编成舞曲,青青因此红遍京城。曾经颠倒众生的青青,如今只能凄凉的待在一个寂寞的小院子里,不能动,不能看,不能说话也听不见。 那个在我最伤心的时候,借给我肩膀和真情的女孩子。有时候,人与人,不需要太多的相处,拨动心弦,只需要那么一点点的心灵相通。我不禁泪流满面,周斯年说:“不要再弹了。”琴声嘎然而止。周斯年不解的看着我问:“怎么了?” 木燕飞放下琴,起身离座跪下,依旧那么云淡风轻,像是在为别人转述故事:“贱妾恳求,能去看看青青姑娘。”我抬头看她,她平静的眸子如湖水般平静。周斯年看看我,又看看木燕飞,不悦的对她说:“去干什么?徒增烦恼,你去吧。”木燕飞没有坚持,拜了拜,起身拿起琴,毫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周斯年走到我身边,抚摸着我的头发,轻轻叹息。我抱住他,伤心的说:“年哥,为什么会有人忍心伤害青青呢?她那么可爱那么漂亮,她什么坏事都没做。”“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周斯年掏出手帕,帮我擦掉眼泪,“心总是这么柔软。” “别总这么哭,伤了身子。”周斯年笑道,“你还要做猪婆,给我多生小猪呢。”我被他说笑了,打了他一下,说:“什么呀,说自己的娘子和孩子是猪。”他说:“那有什么办法,我们周府规矩这么奇怪,会生孩子的女人不能进门。那就只好由你这个定规矩的人自己做猪了。” 我生气说:“明明是你定的规矩,怎么赖我帐上?”他说:“既然是我定的,那我要改了。”我指他脑门,无可奈何的认下:“我只是想难为一下木燕飞,没想到她会答应。刚才还弹青青的舞曲给我听,是要和好的意思吗?她到底图什么呢?”我转向周斯年:“她跟你说什么了吗?”周斯年笑道:“她进门刚两天,我天天在你这里,哪里有空闲说什么。”然后怀疑的看着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觉得她会跟我说什么?” 。 第七十八章投鼠忌器

【, 我掩饰说:“我只是听说现在朱家遗臣在活动,你是朱家人,木先生也是。这木燕飞又这么奇怪。” “她是木先生养大的,木先生平时有堂会都会带着她。”周斯年皱眉沉思,“以前是觉得她很听话,除了练琴练歌,也不多言,现在木先生本人出事了,她究竟知道多少,陷入多深,真不好说了。” “你不觉得她太听话了吗?”我说,“好像所有的事,都与己无关,像个木偶。比如让她喝凉药她就喝,她进门是给你做妾的,不能生育进来了会有好日子过吗?正常人不会同意的,肯定是有人控制她。” 周斯年说:“她的卖身契是木先生交给我的,你知道,咱们的歌坊舞社,只是给姑娘们提供地方,然后按比例分成,从不买人。她是跟着木先生一起进舞社的。” “可我听青青说,她的主人不是木先生,”一提青青,我心里又难过起来,“青青也不知道她的主人是谁。只说她一心想离开,当年表哥要接她进府,她高兴了一阵子,谁知杜家又出事了。”说完,心里酸楚,长叹一声。 周斯年说:“木先生在京城没什么朋友,以他和玉玄机的关系,木燕飞还真有可能是被玉玄机控制的。”我说:“也就是说,木燕飞也是朱家人。”周斯年摇头:“还是别琢磨木燕飞了,一个女人能做什么,让人盯着她,你也离她远点,小心她伤到你。”我不由得扑哧一笑:“哎呀呀,我们国公纳个妾都那么多故事,这回可怪不得我了吧?你就没那个命,谁让你发誓来着?这些东西很灵的!” 周斯年不理我的幸灾乐祸,继续说刚才的话题,他冷笑道:“这个也是朱家人,那个也是朱家人,哪有那么多的朱家人?当年能杀的都杀了,现在这些,就是一伙想打朱家旗号造反的贼人罢了。”我说:“话是这么说,可你是真的朱家人啊。”他无所谓的说:“没事,我这个朱家人什么样,皇上是最了解我的底细的,他会信任我的。” 我不以为然的笑道:“以前可以信任你,但现在,他要是听说你把木先生的干女儿纳进府做妾,就很难说了。”他笑道:“没事,他要是真的怀疑,我就告诉他,他的好侄女已经替他整治了,我现在可是一点都不敢靠近她了,这手段真是不输当年魏皇后。” 我瞪他一眼,说:“我哪里有什么手段,主要还是你心里有我,相信我,在意我的想法就是了。”又伤感的说,“母后也不是狠毒的女人,外人看母后是只手遮天,我看她就是个可怜的女人,你都不知道父皇对母后有多刻薄。” “好了!”周斯年声音严厉起来,凑近我,压低声音:“不要忘了父皇是怎么死的,龙禁卫还在调查此事,你不是想看青青吗?我保证你看过以后会管好自己的嘴。””龙禁卫还在查父皇的死因?你不是都禀报过皇上父皇的死因了吗?为什么总查父皇的事啊?”我惊恐极了,抱住他说,“我害怕。” 周斯年摇头:“怕就当初别做啊,皇上现在就想知道先皇为什么突然病倒了,有人秘密禀报过皇上,先皇被人下毒,皇上担心这个人还有可能会继续行凶。还有,坊间传说你母后怀的那个孩子生下来了,却被人杀了。我向皇上禀报过,这个孩子不是父皇亲生,所以他想找出那个孩子父亲是谁,以证明自己没有得位不正。” 我声音都发抖了,说:“这两件事,你不是说都是玉玄机干的吗?”周斯年严肃的说:“只有玉玄机吗?”我不敢出声,他继续说:“玉玄机如果被抓的话,很多秘密就保不住了。我原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道士,现在看,玉玄机可能是这伙人里面的其中一个,他们盘根错节,已经形成一个网,不好办。” 周斯年声音温和了:“我不想你有事,你不要以为龙禁卫放你回来,他们就会不管你了。” 过了没几天,听说有街头的民间杂耍艺人,把李朝宗宠爱娈童,不进后宫的事编成戏曲,在街头巷尾演出,暗示李氏一脉人丁凋零,不久就会断绝。 虽然这批艺人被迅速镇压,却又有一波不怕死的跳出来,把当年高祖皇帝抢夺朱家江山,后又背信弃义将朱氏满门抄斩的故事搬了出来,围观者众。 随着这批人为事件的发生,西南爆发了大地震。很多的村镇在顷刻间化为泡影,据说在地震中飘下很多黄符,上面触目惊心的八个字:“天谴李氏,朱氏当归”。 我心里害怕极了,这些都是玉玄机惯用的手法,这才下定决心,对周斯年说:“年哥,有件事我一直没敢告诉你,你得先保证不生气我才说。” 他戏虐的笑着说:“我会不会生气我也不敢保证,得看你又干什么坏事了。”我心里焦急万分,他却这样嬉皮笑脸,不由生气说:“我哪里做什么坏事了!”他这才收敛笑脸,说:“好,我不生气。你说吧!” 我这才小心翼翼的把几个月前路遇玉玄机的事说了出来:“他说他是朱家遗臣,正在为你谋求复国,他说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着就可以。” “是吗?”周斯年嘴角一抹轻蔑的笑,“他这是想让我谢谢他了?”我继续说:“他让我带个玉佩给你看,我没有答应,他说会找别人来帮忙。你看起来还是没有见到玉佩吧?”周斯年说:“没有。” 周斯年听我说完,问:“你怎么看?”我说:“我觉得他正在行动,说不定在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正隐藏着一支军队,或者正在筹建一支军队,这也是他亏空公款的原因。” 他神色凝重起来,说:“现在全国的军队都在皇上手中,皇上明里是每支军队都派文官教军官读书,暗里,龙禁卫不断的培养新人,派驻各地。他们要想有军队,必须重新组建,这支军队的构成,”他沉吟片刻,站了起来,“太阳城是朱氏门人最多的地方,我必须马上表明态度,坚决忠于李氏皇族,忠于当今圣上。不能让太阳城人枉死在这些人的狼子野心之下。” 第七十九章 家法

周斯年飞快的走了出去,接下来几天,他召集太阳城在京城各头头脑脑开会,重申了太阳城对最近发生事情的立场,提到了李朝宗对太阳城的再造之恩,强调皇上继位以来,政局稳定,朝政清明,一干宵小,成不了气候,太阳城的今日局面来之不易,决不能鬼迷心窍,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只怕到那个时候,再也没有机会重建家园。 他的话得到了太阳城大小头目的支持,这些人现在做官的做官,发财的发财,造反岂是好玩的事?遂制定连坐法,互相监视,发现有反叛朝廷者,视情节轻重,以家法处置,包庇者同罪,举报情节属实者奖励。若发现可疑人妖言惑众,一律凌迟处死,包庇者同罪,举报者有功。 我听了他的处置方法,好奇的问:“太阳城家法都有哪些?”他笑道:“太阳城家法是在荒蛮时期,由父亲制定的,说出来吓死你,很长时间没有用过了,我也就是拿出来吓吓人。” 我不以为然:“剥皮?抽筋?点天灯?”他淡淡的说:“差不多吧,当年一帮流徒,都是亡命,不这样镇服不住。这次,如果真有反叛者,我准备拿几个人做做法。” 我笑说:“那我举报一个,我只是怀疑,你要是查了情节属实的话,别忘了给奖励。”他笑说:“你要是说那个孙嬷嬷的话,就免了,已经有人举报了。”我这才想起来,好像很多天只看到木燕飞带着小玉,孙嬷嬷不见了。 倒吸一口凉气,问:“孙嬷嬷呢?”他轻描淡写的说:“敢在我府里煽动不轨之事,我好奇她是个什么妖魔鬼怪,就让人把她切开看看,”他挑了挑眉,“结果就是一堆臭肉。” 我嗤之以鼻:“谁说我要举报孙嬷嬷?主子犯罪,你拿个老奴婢做法,也不怕被人耻笑。”他笑说:“我知道你这是针对着谁,可人家比你听话多了,这可怎么办呢?”我难以置信的说:“你把她的老嬷嬷切了,她什么都没有说?我听说孙嬷嬷是从小照看她的。”周斯年淡淡的说:“没有,我早说了,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 我突然好奇起来,笑着托着脑袋,凑到周斯年面前,小声问:“你们那个,就那个的时候,她是不是很听话呀?”“哪个啊?”周斯年坏笑,拍了一下我的脑袋,“正经一点好不好?” “告诉我嘛!”我扭着身子晃着他,撒娇说:“又没有外人听见,我又不会出去乱说。”“你说对了,她就是很听话呀,”周斯年说着,也把脑袋凑过来,顶着我的额头,粘腻腻的说,“让干什么干什么,不扭手扭脚,你以后学着点。”我心里酸溜溜的,白了他一眼,埋怨自己问这种问题让自己难看。 遂转变话题:“玉玄机还在宫里继续行走吗?”周斯年说:“是啊,你们李氏皇族都是崇尚道教的,这玉玄机又是有修为的人,现在他每天都会入宫,给皇上讲经布道,听说又新招了一堆的徒弟,和以前一样,没受什么影响。”我担心的说:“他既存了复国之心,不会危害皇上吧?你没有劝劝皇上?” 周斯年苦笑:“怎么劝?”他用不解的眼神看着我,“你们李氏为什么这么信那些神鬼的东西?我劝过皇上,他连理我都不理我,还总怪我不敬畏天命。”我笑道:“你的确太不敬了点,我家叔叔现在最希望别人说他是天命所归的皇上,你左一句不信,右一句骗人,他当然不爱听你说话。”周斯年轻蔑的从牙缝里轻哼一声,“连玉玄机都能被称得道真人,这天命,不信也罢。” 我本不耐烦他笑话李氏家族,现在又听他看不上玉玄机,不由得笑道:“这玉玄机,可是你们朱家遗臣,并且,我觉得他是真的朱家遗臣。”周斯年的脸色凝重起来:““我不管他真的朱家遗臣,还是假的朱家遗臣,这伙人是一定要揪出来的。他找不找人传递消息给我都无关紧要,这不是我们个人的事,他们居心叵测,意图明显是要造反,朝代更迭,得有多少生灵涂炭,在天下苍生面前,我们的个人权力得失又算得了什么?” 我赞许的点点头:“年哥,我以前总觉得你不在乎人的性命,杀戮过重,现在听你这么说,才明白你不是这样的人。”他咧嘴笑了笑,拱手躬身一揖:“难得娘子夸奖,小生这厢有礼了。”我被他逗得笑起来。 又担心的说:“就怕他有什么言差行错被皇上发现,他要是被抓,只怕在龙禁卫的酷刑之下,会供出我们,到时候就有嘴说不清了。”周斯年神色凝重:“我也担心这个,只是现在就算我们主动揭发他,我的嫌疑固然洗清了,”他眉头紧锁起来,苦恼的说:“猜不透皇上的心思,我不敢轻举妄动啊。” 我沉默了,良久,才说:“年哥,你不用顾忌我,我不想连累你,横竖做都做了,不敢当算什么?”周斯年不悦的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不相信我吗?我说我能救你,就是能救你。”他走到我身边,轻轻的抚摸我的头发,说:“我当初难道猜不出你做的事吗?既然带你回府,就是把咱们的命运串在一起了,没了你折腾,我独活多寂寞。”然后自己笑起来:“不是带回府,是娶回府,我又错了。” 我刚刚被他感动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听了他最后一句话,扑哧笑出声来,把眼泪也震落下来。“怎么我现在听你这么说,一点都不生气了呢?”他叹气说:“这本来就是无心的话嘛。是你自己心里计较大婚礼没成,才这么在意。不仅这句话,”他用研究的目光看着我:“我发现你终于神色正常的说到玉玄机了。” 我认真的说:“我早就能正常的提到玉玄机了,是你自己听不得这个名字。”他苦笑:“是吗?那我现在也能听得这个名字了。”他释然一笑,说:“这么说今天是个值得庆幸的日子,我们之间,终于不横着一个人了。”他沉吟片刻,低下头询问道:“咱们喝酒庆贺?” 。 第八十章周婕妤生女儿

【, 我用手指点了点他伸过来的脑门,嗔道:“喝酒就算了,孩子刚没事了。”他坐下来,把手放在我的肚皮上,轻轻抚摸着:“好像长大了些。”我顺势靠在他身上,手放在他的手上,遗憾的说:“这次好像只有一个了,感觉和上次不大一样。”他说:“你还是一个一个生吧,上次你差点没命了,吓死我了。”说完,趴下听了一会儿,问:“你觉得是儿子还是女儿?”我推开他的头,生气的说:“女儿怎么了?”他不好意思的笑着:“女儿也不坏,只是我不能只有如意一个儿子呀,我们周家还要开……” “开枝散叶。”我没好气的接话。 这边周斯年盼儿子的心虽盛,只怕也比不上李朝宗盼儿子的心之半分,可惜天不遂人愿,这年秋天,宫里的周婕妤还是给李朝宗生了一个女儿。听说皇上很不高兴,连看也没看一眼,就走了。一整天呆在宫里没出门。 而青青,终于熬完了她的苦难,香消玉殒了。青青走的那晚,我梦到了她,她还是那么漂亮,舞起漫天花雨。醒来,就听说,周婕妤生了一个女儿。 我对周斯年说了梦境,最后说到,周婕妤的女儿,会不会是青青投胎的?周斯年深叹一口气,说:“真要是这样,那她还是挺会投胎的。” 等周婕妤满月出了暗室,我进宫去看了周婕妤,她的精神很差,沮丧又难过的说:“皇上不喜欢这个女儿。”我说:“皇上是想要儿子,不是不喜欢女儿,你好好养着,等身子恢复了,”我悄悄在她耳边说,“好让皇上再宠幸你,生个皇子。” 悠悠的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摇了摇头:“皇上从不宠幸后宫嫔妃。”我试探说:“怎么会呢?张荣华不就有皇子吗?” 悠悠悄悄说:“听说,她的儿子是抱的”宫里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急忙做个噤声的手势,说:“这种事,心里知道就行,千万别提,皇上那里,更不能提。”悠悠点点头:“我明白。” 我说:“皇上为了子嗣,肯定会再宠幸嫔妃的,他喜欢你,你乖巧又懂事。”悠悠脸上露出难言之隐,我知道她的心病在哪里,开导她说:“上次,皇上没宠幸过女人,你又小,自己也不懂。我教你,”我拉着她的手,轻轻对她说,“你得生个儿子,在宫里才有好日子过。” 从宫里回来,我对周斯年说:“悠悠生了个女儿,你说,皇上会不会为了子嗣再进后宫呢?”周斯年看我一眼,说:“你常年不在后宫,很多事你都不了解,手还是别伸的太长,小心一点。” “不是的,”我说,“皇上总得有个儿子吧?有了继承人,国家才会稳定啊,听说,皇上总和玉玄机在一起,那还不如进后宫干点正事呢。”周斯年“扑哧”一笑,身子靠过来,坏笑:“不如咱俩先干点正事。” 我急忙推开他:“别闹啊,我说的是要紧事,悠悠得生个儿子,在后宫才能有好日子过。”然后,又低声说:“悠悠是我们周府出去的,对我们也忠心,要是她能生个儿子,说不定皇上会为了立亲儿子为太子,立悠悠为皇后的,那对咱们周家可是天大的喜事。” 周斯年淡然说:“任何事情都是祸福相依,历朝历代,过于显赫的外戚都没有好下场,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我不以为然:“顺其自然,也要事在人为,我主要觉得吧,他们不会做。” “那你教悠悠怎么媚上不就得了?”周斯年脸上笑开了花,“你做这个做的最好了。”我白了他一眼,说:“我家叔叔正经人,哪里像你,随便就被人勾引了。” “那你想怎么样?”周斯年并不介意我说他,感兴趣的看着我,笑着说。我打开一个精致的册子,给周斯年看,周斯年笑得合不上嘴:“你想干什么?教给皇上和娘娘怎么**?”我深吸一口气:“皇上我可不敢,我这是要拿给悠悠看的。” “你当真的呀,”周斯年收敛笑容说,“皇上不喜欢女人,你也知道的。”我说:“可他总要有子嗣嘛,为了子嗣他总要做些自己不想做的事,所以才要教给悠悠,让她好好伺候皇上。” 周斯年接过我手里的小册子,翻了翻,说:“画的真不错。”随手放在枕下,“留着咱们两个自己看吧。” “怎么了呀!”我一看他这是不同意,不解的问。“忘了青青的手镯了?”他点着我的脑袋。 他又提我的伤心事,我甩甩头,把悲伤甩走:“可是我这么做,也是为了青青,我相信悠悠的女儿是青青转世的。”周斯年眼睛瞪大:“你……”我不等他说完,“你别说你不信,悠悠的女儿身体比一般小婴儿软,青青就是身子特别软,跳舞才这么好看。” 周斯年不愿和我说这些,继续说刚才的话题:“皇上不进后宫,后宫女人念佛诵经才是正常,悠悠那里怎么能出现这种东西?”我说:“可他肯定要去后宫的呀,不然他的子嗣怎么办?”“不是还有胜安吗?”周斯年说。我惊讶的说:“可胜安不是他儿子呀。”“皇上的心思,现在很难猜测,”周斯年说,“他现在和玉玄机走的很近,在修长生不老之术。”我难以置信的说:“不会吧,皇上会信这种东西?” 周斯年皱眉说:“人心难测,不过,他是真的不喜欢女人,可能正是子嗣的事情,才让他想长生不老,这样,就没有继承人的问题了。”我撇撇嘴,说:“以前我说他喜欢男人,你还不承认,那他为什么要悠悠呢?” 周斯年叹息了一声,说:“别问了,悠悠在宫里,有女儿最好,不要再参与这种储位之争了。” 我不甘心的说:“可是皇上的心思,你猜不着的,说不定他哪天进后宫了呢?”“这个还是随缘吧。”他说完,又想了想,郑重的说:“别动心思去勾引他,他不是女人能勾引的人。不要动心思算计他,他最讨厌这个。” 第八十一章 告发玉玄机

我担心的说:“那他自己去找悠悠呢?总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吧?”周斯年说:“行了,皇上不是三岁小孩,他要是能主动去找悠悠,就不会发生上次的事。”说完坏笑,“你实在不放心,可以口传身授嘛。” “你这人真是的,孩子都能听到的啊。”我白了他一眼。“我听听,”他笑着弯下腰。 我把他拽起来:“又想转话题是不是?上次难道不是他自己说喜欢悠悠的?”“他夸赞了悠悠,所以是我主动把悠悠给他的。”周斯年说,“这样行了吧?”然后,要继续弯下腰。 “你把悠悠给他,他就会那样对悠悠”我再次把他拉起来,“为什么?后来他不是还催促悠悠进宫吗?”周斯年又烦躁了,皱着眉头说:“你烦不烦啊,车轱辘一样的,这事不要再追问下去了!” 我心里又泛起疑团,心里的别扭比他要纳妾还厉害:“我总追问是因为你总没有明确的话嘛,这种事情,还不如你要纳妾让我心里舒服呢,别扭死了!”周斯年眉头紧锁,脸色阴的能挤出水来,“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有必要一遍遍的问吗?我告诉过你我们是表兄弟。” 我嗤之以鼻:“表兄弟?要是表兄妹都能成亲了。”周斯年看起来已经是在忍耐怒火了,他越是反应这么大,我就心里越反感,“你从头至尾的理一理,他是不是很反常,可把他换成女人就很正常了。”我看着周斯年的眼睛,“他喜欢你对不对?” 周斯年终于忍不住怒了,站起来说:“我说过我不是邓通,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怎么总逼我。”是啊,我为什么总逼他,他又没做错什么。 只是这次,他总是阻止我撮合李朝宗与悠悠更近一些,让我对他都有怀疑了。我低声说:“我就是觉得你们关系太好了,不是兄弟之间的好,而是男人女人的那种好。” 周斯年长叹一口气,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睁开:“他是我的兄长,是我的恩人,他对我的情义,我是还不清的。我是什么人你最清楚,我绝不是为了皇家的恩宠做下作之事的人,皇上是个光明磊落之人,他从我一无所有就开始教养我,引领我,从来没有过一次龌蹉的举动。所以,我们之间,过去没有,将来也绝对不会有你担心的事情发生。” 我明白了,低声说:“对不起,年哥。我不该这么想你,只是,你怎么总那么肯定他不会喜欢悠悠呢?”周斯年说:“悠悠本不是会媚主的人,突然太主动了,皇上肯定能想到是我们怂恿的,不要为难他,就像上次那样,他会多心的,不一定会把火气发在谁身上,伤了谁都不好。” 我叹息说:“他是我亲叔叔,听悠悠说他总是自说自话,讲以前的事,讲端慈皇太后,就觉得他好孤单啊,我也不是单为了悠悠,我是想,他自己说过喜欢悠悠,要是他们能真的好好在一起该多好。” 周斯年又重新坐了下来,说:“人和人不一样,不能强求,他是真的不喜欢女人,就别再做这种尝试了。”我又有了个不好的想法,说:“年哥,你觉得,皇上有可能喜欢上玉玄机吗?”我还没有把话说完,周斯年阴沉的脸色让我闭了嘴。 周斯年说:“玉玄机是前朝丞相的后人,玉家一直都在为朱家谋求复国,他亏空公款,数额巨大,可没有一文钱是花在自己身上,虽然我不认可他的做法,可我尊敬他的为人。” 他感慨说:“如果说各为其主的话,他也真算是一个忠心护主的人了。坏人不一定龌龊,更何况他只是敌人,不是坏人。” 这时,周楠来报,夏公公来了,带来皇上口谕,让周斯年进宫,有事相商。“夏公公呢?”周斯年问周楠。 “夏公公在前边传完口谕,就走了,说有急事,不肯留下。” 夏公公一贯如此,这是李朝宗定的规矩,严禁宦官与朝臣来往密切。只是这一次,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因周斯年与玉玄机不合,皇上已经许久不召见周斯年了,他越来越多的和玉玄机呆在一起,听玉玄机讲那些玄之又玄的道理。 我边帮着周斯年换朝服,边说:“假如皇上希望长生不老,那就会服用丹药,”我越想越怕,说:“皇上和玉玄机走这么近太危险了,你这次进宫,要不要直接告发他呢?” 周斯年本想找机会直接除掉玉玄机,只是玉玄机很聪明,从不落单,他身边有人保护他,武功很高。周斯年也只能严密监视玉玄机的动向,找机会再下手。 周斯年已穿好衣服,在戴发冠,他边从镜子里看着我帮他把头发挽起,边迟疑的说:“木先生死了,监视玉玄机的人也没有发现他跟什么人来往。他们应该还没有找到另一个朱家人。没找到之前,他应该不会动手吧?他害死皇上,总要有继承人才算完成复国。我想还是有时间的,找机会直接除掉他,死人才不会乱说话。” 我已帮他戴好发冠,黑色发冠,紫色官服,周斯年显得高贵威严。我心里越来越酸楚,他身后跟着太阳城人数万条性命,没有理由为了我犯下的罪冒险。 我坐下来,尽量让声音平静安详:“可假如皇上死了,李家皇族的继承人,只有李胜安了。他才刚一岁呢。如果皇上挑选辅政大臣的话,年哥你肯定是第一人选,其他人没有力量担当起这个重任。 他说过,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着就可以。皇上如果出了事,年哥你可以成为第一辅政,我相信他们还会继续帮你成为皇帝。要么你什么也别做,等着做辅政,当皇帝。就算不成功也和你没关系。要么,现在去向皇上告发,这样,皇上就不会死。” 周斯年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我第一次看他这么沉不住气。过了一会儿,周斯年站住了。“我要进宫告发玉玄机,”他一只手搭在我肩上,“如果皇上真的有事,我不能饶了我自己。” 我跪下来,他惊讶的要扶我起来,我挣脱开,说:“如果,玉玄机真的供出了我,求你向皇上求情,等我生下孩子再死。”他硬把我拉起来坐下,说:“说什么傻话,下毒的人是玉玄机和你母亲,你什么都不知道。大火,那是意外。你一定坚持住,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 第八十二章 玉玄机之死

“我为了自己那点私心,累死双亲,早就该死了。”我泪流满面,心痛的不能自已。肚子里的孩子,也随着我的情绪不安的翻腾着。“胜蓝,”周斯年抱住我,说:“一切往前看看吧,你父母临死前,都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我泪眼婆娑的抬起头看着他,他点点头,说:“你坚持住,等我回来,你放心,你不会有事,不会有事。”他扶我起来,问:“现在你想让谁来陪着你?邱泽歌?” 我摇摇头,说:“惠儿。”他惊讶的看我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扶我躺下,打开手腕上的他一直带着的玉手镯,这个手镯是由金玉镶嵌而成,以前总觉得莹润的玉为何要与金相配,却原来是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一粒米粒大小的黑色药丸,散发着幽幽花香。放在茶杯里,倒了杯水,递给我:“喝了它,睡一觉,我就回来了。” 我看茶杯里的水无色透明,那枚药丸入水后已完全找寻不见,花香淡雅,只闻闻气息就觉得心情平定了不少。问:“这就是凝香丸吗?”他点头。我喝了下去,觉得心情更加安宁,他去把惠儿叫进来。我冲他笑笑:“你放心,我现在又不是一个人,别人想杀我我还要想法保命呢。”他也笑笑:“我知道,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接下来发生的事,多年以后,我们还都记忆犹新。周斯年进宫那天,门口的侍卫,破例没有收起周斯年的佩剑。大名宫里,只有李朝宗一人,连平时如影相随的夏公公都不见人影。李朝宗端坐在大殿之上,遥望着佩剑走入的周斯年。他的面前,也摆着一把剑,天子佩剑。 周斯年远远的跪在殿下,禀报了玉玄机的身世,毒杀先皇的罪行,特别提到先皇是中了丹毒而死,请皇上一定要远离此居心叵测之人。 平静的听周斯年说完,李朝宗走下台阶,扶起周斯年,眼睛里已有泪光:“斯年,你终于来跟朕禀报此事了,朕从来都没有看错过你。 回去告诉胜蓝,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好好在家闭门思过吧。 朕知道你重情重义,不是那种凉薄之人,由你监斩玉玄机,难为你了。不过,不这样做,就断不了宵小之徒的念想,还会有这样的人找上你。” 李朝宗什么都知道,帝国强大的情报网无孔不入,每个人都没有秘密。 周斯年的选择,后来才知道是命悬一线,李朝宗马上就要失去耐心动手了,假如这次周斯年进宫依然不肯说出实情,作为对皇权和帝国威胁最大的人,皇宫的照壁后面,已经埋伏了刀光剑影在等着他。李朝宗准他佩剑入宫,也只是想让周斯年有尊严的死去,用天子佩剑,作为自己一生挚爱最好的结局。 而在他死后,那些跟着他的人,都会死。 太阳城臣民只知道忠于周斯年,不知忠于皇帝,俨然国中之国。周斯年交出军队,商号,却交不出民心。他们都是流徒与海盗的后代,为人赤诚,民风彪悍,若知道城主死了,必然不能善罢甘休,反抗就意味着镇压,再加上那些蠢蠢欲动的暗流,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乱到什么样子。 而对我的赦免,是李朝宗对周斯年忠心的回报,也是对他迟疑不决的理解与宽恕。有他这一句话,所有的所有,都可以烟消云散,永远的成为过去。 秋风卷起落叶,大地,天空,仿佛全部都布满了阴霾。与我们纠缠数年的玉玄机,在这一天,终于踏上了不归路。 李朝宗下旨,公开凌迟处死玉玄机,由周斯年监斩。那一天,去观刑的人,把凡是能通往刑场的道路都堵住了,用周斯年的话说,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京城里住了这么多人。仙风道骨的玉玄机,平静的接受了周斯年的深深一揖。四目对望,两种抉择,一切都在不言中。 玉真人死后,尸体被挂在京城门外,大高观曾经请求领回去掩埋,被李朝宗拒绝。然而,在一个北风呼号的夜晚过后,玉真人的尸体,还是被人收走了。李朝宗下秘旨龙禁卫,全国搜捕和玉玄机有关系的人。 那年冬天雪下的格外的大,也格外的早。周斯年自从监刑回来,寒毒开始发作,怕冷,浑身酸痛,平时温热的手心,现在变得冰冷,脸色和嘴唇都苍白发青。我们搬去半城山庄,那里,比府里要温暖很多。也方便周斯年泡温泉,练功驱寒毒。 这日,他吃过温补的汤药,又把炉火拨旺,刚刚舒服些,木燕飞来了。自从搬到半城山庄,府里就来报,不见了木燕飞,周斯年精神不济,懒得去找,谁知,她今日回来了。木燕飞一进来,就让人吃了一惊,她穿了一身胡服,头发全部挽在帽子里。 她是来求周斯年交还当年的卖身契,下堂求去的。周斯年说:“进府时就说好了,你可以随时走,契书你不用担心,只是现在的时局,出去以后,你能活多久?”木燕飞轻蔑的说:“我宁肯去死,也不委身贪生怕死之辈。” 周斯年笑道:“贪生怕死,这四字周某可不敢当。”木燕飞悲愤的说:“臣子为主上呕心沥血,却没想到会被主上出卖,看着忠臣被千刀万剐,连尸体都不敢要回,不是贪生怕死,又是什么?” 周斯年说:“往事已矣,哪里有什么主上忠臣,你们逆天而行,不惜生灵涂炭也要倒行逆施,可我周斯年不是任人摆布的木偶。你要走,请便。出了这个门,不要说自己是周家人。”木燕飞冷冷的说:“我本来就不是周家人,我是朱家人。” 我听她提起朱家,问:“是玉玄机让你到周府来的吗?”木燕飞脸上露出悲痛之色:“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他连肉身都只剩下残躯。” 我看她伤心的样子,知道她在伤心玉玄机死的惨烈,想起过往的种种,心里也禁不住酸楚,只是周斯年在侧,不敢流露感情,只好温言软语的劝说:“外面天寒地冻,龙禁卫又在抓你们,你不愿为妾,就当是个朋友,住到风声不紧再走也不迟啊。” 。 第八十三章 超度亡灵

木燕飞冷笑:“你觉得周府是好地方,我却觉得不如外面的冰天雪地来的温暖。当初我进府,也无非是奉命,现在主人已去,我也终于不用呆在这里,看一群人的势利眼睛。” 我听她这么说,反感极了,周府下人,是最忠心耿耿的,却被她说成势利眼睛。因而反驳道:“你既然奉命进府,自己对周府就是冷漠的,又怎么能指望别人真心相待呢?你就算是奉命也不过就是奉命来侍奉家主,可你哪里有侍奉家主的样子?这命奉的也不怎样嘛。” 木燕飞冷笑:“侍奉家主?你错了,我只是奉家主之命,进周府来,让周斯年被家务事缠身,不要捣乱的。家主一心为他,他却处处掣肘,还要杀了家主。” 我被她气笑了:“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朱家人吗?你的家主,他姓朱吗?你们为了私利胡作非为,受到惩罚也是咎由自取,你忠于你的家主我不能说什么,但不要给自己戴上朱氏的帽子,连累我们朱氏。” 木燕飞走了,周斯年没有说话,只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冰凉,让人担忧。 周斯年好久不上朝,李朝宗派了太医来请脉,陈显仁来了,他清瘦了许多,原来白嫩的脸蛋,现在也多了许多沧桑。说起青青,依旧是泪洒衣襟。我劝慰说:“显仁哥,你不用太难过了,青青去世前给我托梦来着。”陈显仁急忙问:“她说了什么?”我把那日的梦境讲给他听,又说了青青一走,周婕妤就生了女儿。 周斯年不以为然:“怪力乱神不足信,陈院判不用管这些妇人拿来安慰自己的话,青青已去,陈院判不要过于执着。”边说着,边向我摇头。我自知失言,虽是好心宽慰,只怕又会节外生枝,待要说什么,陈显仁已经躬身行礼:“谢国公和公主诚言,显仁以前孟浪,惹老母挂怀,现在只想好生过活,不让母亲操心。” 他这么说,我们都放了心,周斯年这才伸出手,陈显仁给周斯年把了脉,奇怪的说:“国公身体看脉相应该是无碍的,为什么总说冷呢?”房间里炉火已生到最旺,我只穿了夹衣,周斯年却穿了裘衣,说:“老毛病了,一到冬天,就总觉得冷,今年冷的格外早,所以,发作的就越发的厉害。” 陈显仁说:“这如今也没什么好办法,下官能想到的法子,国公都已经想到并且在做了。”周斯年说:“还劳烦陈院判在圣上面前为周某解释则个。”陈显仁说:“这个自然,下官一定会向皇上奏明。国公最好还是能去温暖的地方静养保暖,保养元气,不宜过度操劳。” 陈显仁走后,周斯年对我说:“我已经上表回南养病,你觉得受得住吗?”我已经怀孕六个月,不过,比起上次怀了双胞胎,这次身子轻便多了,答道:“我没有事,这次只有一个孩子,这么轻,我都担心她会不会长的太小。” 周斯年拉着我的手,手心冰凉,让我心酸不已。他歉疚的说:“自从你怀了这个孩子,我不但没好好照顾你,还总是给你找麻烦,现在又病了,让你操心,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我笑着宽慰他说:“你放心,我很会照顾自己的,不过你平时照顾我我都习惯了,快点好起来呀。” 他看起来接受了我的宽慰,欣慰的笑着说:“好,我也是想快点好起来,才想回南养病,等我好了,咱们的儿子,”我指着他,他低头一笑,“咱们的女儿也该出生了,我还像以前那样陪着你生产。” 我双手合拢,把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暖着,回想第一次生产时的样子,幸福在心里荡漾着,心里又有些担心:“皇上会同意吗?”他说:“冬天还很长,我担心会越来越厉害,皇上应该会同意吧。” 我看着他发青的脸色,吩咐惠儿再往火龙里加点炭火,“怎么今年这么厉害呢?以前都没事了。”他长叹一声,说:“监刑那天风太大了,只穿了官服,受了风寒,加上今年冷的早。”他边说着,边从火炕上下来,去泡温泉。 如意和雪儿马上就一岁了,地下铺了厚厚的羊毛地毯,加上屋子里非常暖和,他们只穿了单衣,奶娘看着他们爬来爬去。炕太热,我坐不住,下来躺在矮塌上,被热气熏得昏昏欲睡。 半睡半醒间,眼前出现紫色的衣摆,缀满了精美的滚边和绣花,顺着衣摆看上去,竟然是皇上李朝宗。我急忙起来,看地下已跪了一地,都悄无声息,凝神屏气。正欲跪拜,李朝宗说:“你不方便,行礼就免了。斯年呢?” 我回说:“他在泡温泉,臣妾去喊他。”他摆摆手,说:“不要喊了,朕等等吧。”我说:“皇上有所不知,年哥泡完温泉要去练功,只怕会很久。”请他上坐,逢茶,他看两个孩子可爱,示意奶娘抱过来。 李朝宗很喜欢如意,笑嘻嘻的逗他乐。我往温泉池走去,心里不由叹息,如此倾国倾城的男人,又是皇帝,要是正常该多好,得多生多少美男美女出来呀。 周斯年正闭目养神,我绕到他躺着的地方,说:“年哥,皇上来了。”他睁开眼睛,轻轻叹息一声,走上岸来。我把浴袍给他穿好,然后又依次把里外衣服穿好,披上轻裘,才放下心。他说:“你身子重,以后这些事不要再做了,那么多人呢。”我说:“我得自己给你穿暖和了,才能放心啊。” 说话间,李朝宗已走了进来,制止了我和周斯年行礼,问:“斯年,病的很重吗?”我心里多少有点埋怨皇上让周斯年去监刑,又不便多说,就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自打监刑以后就病了。”周斯年急忙说:“臣这是老毛病又犯了,今年太冷。” 李朝宗沉吟良久,说:“朕让人给他起个墓,念经超度一下吧,让他早点去投胎,别缠着你。”周斯年拱手说:“皇上不用顾虑臣,臣也从来不信这些。”李朝宗说:“该信的还是要信。先这样养着,回南,胜蓝这样,你们恐怕也不方便,就先别提起了。” 然后对周斯年说:“你去练功吧,朕只是路过来看看你。”李朝宗回去,让人给玉真人立墓,念经,大张旗鼓的办了一通。正好那几日暖和,周斯年的病好了许多。 。 第八十四章冤孽

【, 只是离冬天过去还是太远,最冷的数九寒天还没有到来。如果照现在的样子发展下去,只怕他熬不过这个冬天。倒不如趁着现在回暖,周斯年的身体也有起色时,一路往南慢慢走,反正往南走一步,情况就会好一步。 因为周斯年这次是真的需要养病,李朝宗自己亲眼所见,对周斯年的病势发展也是担忧的很。没有强留,批了半年的假期,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们的生活养成了半年北方半年南方的迁徙习惯。 进宫辞别了皇上和周婕妤,我们只带了周楠和邱泽歌夫妇,惠儿和蓁儿两个大丫头,如意和雪儿的奶娘,如云与绿竹两个女护卫,她们两人与奶娘及孩子住在一起,专门负责两个孩子的安全。还有周杨与周桐两名侍卫,这两名侍卫武功与心思缜密程度不次于周楠,是周府数一数二的高手。 乘坐的船只是一艘太阳城自家船只,船只不打任何旗幡,从外表看平淡无奇,和运河上任何一艘大船都一模一样。只有里面房间用毛皮铺垫地面及四周来保暖,没有多余乘设,简洁舒适。船夫,厨师,杂役等所有人都是严格挑选的身怀武艺的家奴。 路上凡遇盘查,路凭都是大内开出的特别通行证,这种特别通行证不注明身份,所有人,包括地方最高长官见了,都不得多问。 船只吃水很深,如果不是窗外闪过的江景,就如同坐在平地上一样。 周斯年从离开京城,就一直眉头紧锁,对任何一艘试图靠近的船只,船上众武士都会严密监视。“年哥,为什么这么紧张?”当我看到如云和绿竹寸步不离如意与雪儿,仿佛危险随时随地会发生,紧张的声音都有些发抖。周斯年道:“我把朱家余党全得罪了,他们无处不在,咱们这边不是孩子,就是孕妇病夫,小心谨慎一点,总没有错。”然后笑道:“我贪生怕死。” 我揉揉他的脑袋,安慰他说:“别理她,我知道你不是,你只是不想让黎民百姓再次陷于动荡不安。”他笑笑,说:“我哪里有那么好,如果换做别人我可能就动心了,对当今圣上,我不可能背叛他。”他自嘲一笑:“再说,我就算想背叛他,也不是他的对手。这次都说是我出卖玉玄机,实际上皇上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他不说,就是在等我,等我的忠心。” 我不寒而栗,说:“那天龙禁卫是不是也听出了我口供的破绽?”周斯年说:“谁知道呢?那天皇上就在我身边,我能听出来,他应该也能。”他苦笑一声,“我是皇上养大教养成人的,我想什么他知道的一清二楚,我却永远猜不透他。” 入夜,四周静悄悄的,武士们轮班隐藏在各个暗岗上,能隐隐听见外面船桨划过水面的声音。这时,外面传来小孩子的啼哭声,兜兜转转,“雪儿!”我大惊失色,一下子坐起。周斯年按住我:“不是雪儿,是大人学的。” 看他这么肯定,我犹犹豫豫的又躺了下来。哭声渐渐远去,却越来越凄厉。大有再也见不到的势头。我的心快要碎了,可周斯年按住我,就是不让我起来看。哭声渐行渐远,最后终于听不见了。“你确定不是雪儿?”我声音打颤,“我想去看看。”“真的不是,我女儿天天哭给我听,我还能听错?”周斯年不满的说。 天终于亮了,我第一时间冲进孩子们的房间,看到如意和雪儿好好的在抢玩具,两腿一软,摔在地上。幸亏地上铺了厚厚的皮毛,才没有摔坏。如云走过来扶起我,说:“昨夜我也听到哭声了,不论贼人玩什么花样,我和绿竹一定会保护好公子和小姐,请城主和夫人保重身体。”我感激的点点头。 那边周斯年穿好衣服,走了过来,我问他:“他们干嘛要学雪儿哭泣?有什么目的吗?”“吓你呀。”周斯年慢慢地说,“你听我的,别这么紧张,肚子里那个,也是孩子。”他说着,扶着我,慢慢走回房去,边走边说:“你对你肚里这个,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啊,这么多人守卫,他们根本不敢上船,上了船也会被发现的。” 我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心跳才慢慢平复。疑问道:“雪儿除了满月时抱去皇宫一趟,就没有离开过府门,谁能把她的声音学的那么像?”周斯年叹气苦笑:“冤孽呗。”“什么?”我不解的问。“府里不是刚出去一个吗?”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了:“木燕飞?”“木燕飞除了会唱歌,还会口技。”周斯年说,“她在吓你,你得小心,从现在开始跟着我,她在报复。不要说她伤不了如意和雪儿,就算是伤了,你也帮不上忙。”“我,”我哭着说,“我没伤她什么呀,她干嘛要害我和孩子。” 周斯年叹气,“不是你,是我,你忘了凉药的事情了?我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说:“药是她自己喝下去的,没有谁灌她吧?是她自己拼命也要进府,后来,也是她自己要走,她心怀不轨进入周家,反倒是把仇记我这里了。” 过了一会儿,我心里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了:“木燕飞也挺可怜的,怪我,我要是不提那么苛刻的条件就好了,我没想到她是身不由己的。”我低声说,“我躲着她就是。”“可她不能害我的孩子,小孩子又没有害她。”我哭着说。心里难过极了,手下意识的抱住肚子,好像这样就能保护孩子似的。 周斯年拍着我的背:“别哭了,孩子在你肚子里,你好好的,她才能好。”“过两天过了北地,我就能好多了,现在身上都已经不那么疼了,单凭我自己,就够保护一家大小了,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的好手。”周斯年说,“你好好照顾自己,别自己把自己弄垮了就行。” “年哥,你好多了吗?”我听他一说,心里大觉宽慰。“好多了。”他笑道,“一时还以为要过不了这个冬天了。” 第八十五章 背叛

他这么一说,正说中心事。从他生病以后,积压了这么多天的担忧,害怕,惶恐,都涌上心头,现在看他慢慢好转,悲喜交加,不由抱住他,哭了出来。他用下巴蹭着我的脸,用手帕帮我擦泪,轻轻的说:“没事,都能过去的。” 他让奶娘把如意和雪儿抱进来,雪儿一进来,就张着手让爹爹抱,周斯年很轻松的就接过来,嘴里念念有词,逗雪儿开心。看着他们三个在我面前这样开心的玩耍,周斯年的手也不像原来那样冰冷无力,想来慢慢的就会没事了,心里一松,沉沉睡去。 等一觉醒来,已到了掌灯时分,船在运河上又全速前进了整整一个白天。周斯年正在蒲团上静静的打坐,烛光下他原来发青的脸色,苍白的嘴唇现在好像都恢复了正常。我眼里流下泪来,他终于好了,又回来了。 虽然肚子饿的要命,可不敢出声,怕打扰他,生怕一不小心,就把他碰碎了。良久,他睁开眼睛,看我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问:“饿了吗?”我点点头:“快饿死了。” 起身让惠儿去端上饭来,心里没了重重叠叠的心事,觉得饿的快要虚脱,看什么东西都那么好吃,不多会儿,风卷残云,一桌子饭菜,都倒进肚子里。 周斯年在旁边,吃惊的看着我吃,不停地说:“慢点,慢点,小心噎着,没人和你抢。”我才不理他,直到最后一口汤下肚,才满意的揉揉肚子,打了一个饱嗝。 等我漱过口,用青盐刷过牙,洗过澡回来,看周斯年正慢条斯理的吃东西,回想刚才吃相,有点不好意思,坐在他旁边,慢慢的端起茶杯,品茶。他笑道:“饿死鬼走了?”声音已恢复成以前的低沉悦耳。 周斯年病了以后,脸色越来越青,嘴唇苍白干裂,原来温暖的手总是冰凉,连声音都嘶哑了。看着他慢慢恢复,心里甭提多开心了,现在被他调侃,也没觉得怎样,说:“人家好多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了,快饿死了。” 他没有说话,许久才说:“让你担心了。”我摇摇头,趴在桌子上,看着他说:“你快吃啊,这么慢。”他笑说:“我又不是猪婆。”我说:“那你就是猪公。”他“呵呵”笑起来。 这时,船好像震动了一下。他皱眉说:“这些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河水这么凉,也不怕冻死。”然后对我说:“别坐在窗边,到床上去坐吧。”又让把如意和雪儿抱进来。如意和雪儿已经睡着了,周斯年走过来,捏了捏雪儿粉团般的脸,雪儿“咿呀”了一声。 他温柔的笑笑,吹灭窗前蜡烛,掀开窗上的帘子一角,只见点点的黑影鬼魅般的从四周向大船靠拢,离近以后可以看到是一艘艘小船。大船没有减速,继续向前航行。静穆的夜里,我仿佛听到了小船被撞碎的声音。 小船继续往这边赶来,越来越多。“别怕,”周斯年说,“这船是用战船改装的,这些小鱼鳖,不知死活。”果然,又有“吱咯吱咯”数声,靠近的几条小船被撞碎。有几个人影翻身上船,周斯年把剑放在了手边,我紧张的抓住他的手。 他轻松的笑道:“别担心,不会轮到我出手的,我太阳城的武士,比他们那些乌合之众不知强了多少,我只是有点手痒痒了。” 说话间,只见船上的武士动了起来,拦住那些人去路。那几个人影武功不弱,身形也快,转眼砍翻几人,往舱内方向而来。周杨和周桐出现,挡住对方去路,厮杀在一起。又有几个身影上了船。我的眼力在黑暗里极好,看到如云和绿竹也加入了进去。 能上船来的虽然武功好,但毕竟人数太少,而船上的武士好几百,终于,这些人都被重新逼退回河中。大船仍在以最大速度航行,不多时,甩掉小船的围追堵截。“奇怪,周楠和泽歌怎么不见?”我问。 周斯年说:“他们不在里面吗?你能看清楚?这黑压压的一片人。”我得意的说:“我被你关在地牢里那么多天,就靠数岩洞壁上有多少水珠滴下来过日子了。黑暗里辨物最厉害了。”他回头看我半天,说:“我家娘子真是旺夫啊。” “怎么?”我奇怪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他却不答,神色凝重。 第二天,清理甲板,周楠进来禀报:“我们这一边兄弟,死了十六人,重伤四人。”周斯年看着周楠,说:“阿楠,就由你来善后吧。这些,也都是我们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我第一次听周斯年喊周楠为“阿楠”,以前他都是喊“周楠”的。周楠似乎也吃了一惊,抬头看看周斯年,又迅速低下,答应一声“是”。 “敌方有死在船上的吗?”周斯年看他不走,问。“死了三个。”周楠答。周斯年说:“到了前方集镇,你上岸买几口好棺材,把他们安葬了吧。”周楠答应着。“明知不敌,又何苦做无谓的牺牲,”周斯年说,“阿楠,你怎么看?” 周楠思考了很久,说:“城主从小教育阿楠,做人要忠诚,要有气节。我想,他们也是忠于旧主,为了气节。”周斯年神色很认真的问:“旧主?他们的旧主是谁?”周楠答:“是前朝朱家。”周斯年继续问:“那我又是谁呢?”周楠被问住不说话了。 周斯年继续说:“朝代更迭,你知道得死多少人吗?为了一己私利,不惜让这么多人白白送命,有没有想过,这些人也有妻儿老小?这种事,我周斯年不会做。” 周楠沉默不语,周斯年端起眼前的姜茶,喝了一口,盯着周楠,缓缓的问:“阿楠,你和邱泽歌是不是觉得,跟着我没有前程?” 我虽然察觉事情不对,可周斯年这样问出来,还是吃了一惊,刚想说话,周楠已拜伏在地,惶恐的说:“城主,阿楠是一时糊涂,受了他人蛊惑,以后不会这样了。” 周斯年严厉的说:“以后?那些死了的人,再也没有以后了。他们是你的兄弟!我不能冒险,让剩下的人继续枉死。” 。 第八十六章 休离邱泽歌

我心里的不安在扩大,想起周斯年说要拿反叛者做法的话,急忙拉住周斯年:“年哥,周楠和泽歌是我们身边最忠诚的人,总要给他们机会让他们说清楚。” 周斯年默不作声,我连忙转头问周楠:“周楠,你做了什么?泽歌去哪里了?”周楠跪地不起,只回答了我的后半句:“没有,她在房间好好的。”然后就不再说话。 周斯年看了他一眼,慢慢说道:“阿楠,夫人说你忠诚,你惭愧吗?”周楠张张嘴,想说什么,但周斯年没有停下来,继续用低缓的语调说:“我把你从那个孤岛上带回来,又把你养大,能算你的主子吗?”“是。”周楠哽咽了。 周斯年又抬眼看看我,问周楠:“夫人把邱泽歌带出太阳城,推荐她做官,她无官可做了,又让她在府里,以小姐之礼待之,能算她主子吗?”“是。”周楠的声音更小了。 周斯年冷笑了,用不屑的语气问:“那你们的忠诚,又是忠于谁呢?”周楠抬起头,激动的说:“我们都是忠于城主与夫人的。”“呵呵,”周斯年笑起来,“昨晚上” 周楠激动的打断周斯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周楠打断周斯年的话头,好在周斯年并没有计较,听他说下去:“他们不是来杀城主的,是想请城主一起举事,杀了那个暴虐的皇帝,复朱家天下。”周斯年淡淡的笑说道:“我以前好像已经和你说过了,这种事我不会做。” “可是”周楠还要再辩,周斯年打断他的话头:“可是你却觉得我这样不对,然后就想伙同这群乌合之众,把我推向不归路,也把黎民百姓推上不归路,是吗?” 周斯年说着,慢慢走到门口,猛的打开门,邱泽歌的身影迅速闪过,我急忙喊:“泽歌!”邱泽歌却已不见人影。 周斯年没有穿外衣,被一阵寒风顶了回来。我急忙给他倒了杯姜茶,他接过喝了,懊恼的把茶杯摔在地下。 “周楠,快去把泽歌追回来。”我看周斯年生了这么大气,急忙说。周楠答应一声,站起来要走。“站住!”周斯年喝道,“不用追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邱泽歌家是太阳城土著人。当年,周斯年在打败土著人后,曾经想招抚土著人,结果没有达到目的,没过一年,土著人就反水了,虽然最后被剿灭,周斯年这边也死了不少人。 尽管如此,还是有一小部分土著人诚心归顺,在太阳城安居乐业,太阳城对他们也一视同仁,这两年经过通婚,已经分不出谁是土著人了。现在,作为太阳城城主,周斯年这句话可是不合适的很。我急忙制止说:“年哥你这话重了。” 周斯年摆摆手,说:“我说错了,”他转头对着又重新跪好的周楠:“你准备走吗?”周楠连连叩头:“周楠生是周家人,死是周家鬼,求城主不要赶周楠走。”周斯年说:“既然这样,写份休书,休离邱泽歌。” 我失声说:“这怎么行?”周斯年怒道:“闭嘴!”我吓了一跳,悻悻的坐在一旁。周斯年接着平静的对周楠说:“你可以不写,我也可以放你去找她。”我看着周楠,真希望他站起来去找邱泽歌。谁知,周楠说:“我不走,我写。” 周斯年说:“那好,从此以后,不许藕断丝连,如有违背,只怕我太阳城的家法,也够得上你的暴虐二字了。”周楠说:“那怎么能比?青青姑娘什么也没做,被害的那么惨,城主何曾害过人?” 周斯年说:“青青是龙禁卫刑讯所致,与皇上何干?问什么都说不知道,换你准备怎么审?”周楠沉默了。 “你既然不打算走,我就给你讲讲,为什么我不和那帮人同流合污。”周斯年说,“这条水道,你我进京时走过,现在出京再走,有什么不一样?”周楠说:“船只多了许多,还有庄稼长的好。” “这就对了。皇上即位以来,清积弊,肃贪腐,改税制,一桩桩一件件的积累,才有了这太平盛世。你说暴虐,”周斯年冷笑一声,“凌迟都挡不住这些人的狼子野心。对枉法者暴虐,才是对守法者的仁慈。” 这时,周杨来报,邱泽歌抢了小船,往岸边逃走,路上船却不知怎的,就翻了。“不单是邱泽歌,”周杨说,“从上游飘下很多尸体,像是昨晚那些人,可我们昨晚只是撞翻他们的船,这些人都是水鬼,死不了的,他们是后来被人杀死的。” 我看周斯年脸上有惊诧之色,知道他不知此事,急忙帮他穿好大衣,走到甲板上来。周楠也是焦急万分,跟着一起出来,不知道他是担心邱泽歌,还是担心同伴。 只见水里横七竖八飘满昨晚被撞烂的小船残骸,在这些残骸之间,赫然可见一具具尸体,都穿着黑色夜行服,裸露的皮肤被水泡的发白浮肿。四周船只皆仓皇躲避,有人停船往岸上跑去,大概是去报官。 周斯年说:“捞一个上来看看怎么死的。”周杨得命而去。过了一会儿,抬了一具尸体过来,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一身黑衣,眼珠突出,脸色却很平静,似乎没有预知到死亡的到来。 周楠把尸体衣服扒开,周斯年蹲下细看,说:“他还没落水之前就死了,”他用手帕垫住手,抬起尸体的下巴,看了看,长叹一声:“扔下去吧,连同昨晚那三具。” 周楠惊诧看了看他,欲言又止,周斯年说:“很快就会有人来打捞他们,让他们葬在一起吧!”周楠没再说话,叫了几个人来,把尸体抛下河。 周斯年嫌恶的把手里的手帕扔下河,走回船舱,周楠紧跟着他走进来,吩咐丫头拿水过来,周斯年又仔细的洗过两遍手,这才罢休。 我小心翼翼的问:“邱泽歌,不会也……”他看看我,说:“邱泽歌的水性比鱼都好,她不会死的。”我想想也是,他们是海岛上的人,大海都不怕,这么平静的河水算什么?放下心不去想邱泽歌,问:“这些人是怎么死的能看得出来吗?” 周斯年说:“龙禁卫干的,我们在前面当诱饵,他们在后面抓人,抓不住的或者没必要抓的就杀。”他长舒一口气,说:“这些都是没必要抓的,他们都是被控制的傀儡,什么也不会知道,知道也不会说。酷刑对他们没有用,因为他们不怕疼,也不怕死。” 。 第八十七章 江南会馆

“药物控制?”我试探着问。 他点点头,说:“好像是一种种植在脑部的尸虫,他们死了以后,这种虫子就会从他们脑袋里爬出来。”我听了,一阵恶心,说:“这些人可真是狠毒。” 周斯年没有接话,沉思了一会儿,兀自说:“皇上这是逼着我得罪所有的朱家后裔啊,这些人的死,肯定也会算在我账上。” 周楠愤愤不平的说:“这个皇帝这样对城主,城主您还……”,话没说完,周斯年瞪了他一眼,他这才住了口。周斯年冷笑说:“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控制人成为他们的杀人机器,我是看不上的。”周楠低头不语。周斯年厉声问道:“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你还要包庇他们吗?”周楠急忙说:“我也不知道,平时都是泽歌和他们联络。” 我严厉的对周楠说:“你是看泽歌走了,把事都推她身上吗?泽歌天天在周府后院跟随于我,我可不曾看见她与谁联络!”周楠跪伏在地,声音坚定的说:“真的是泽歌,不是我,周楠若有半句虚言,情愿受家法处置。” 周斯年皱眉看了他半天,最后挥挥手:“你先下去吧,这后半段路程,到下面划桨去。”周楠答应着,又拜了拜,走出去了。 我看着周楠离开,对周斯年说:“他们夫妻犯错,你把他们都赶走就是了,为什么要让周楠休了泽歌?现在都是周楠的一面之词,不足为信。”周斯年说:“周楠是我养大的,我知道他。我一直很奇怪周楠突然要娶邱泽歌,不是好事,所以才会让他写休书。” 我奇怪的说:“可是他们两个都说是从小就要好。”周斯年笑起来:“要好不假,可惜不是男女要好。周楠还真是被邱泽歌带坏了,学会撒谎了。”我嗤之以鼻:“为什么不说是周楠带坏邱泽歌。” “当年打仗,是邱泽歌的父亲给军队带的路。”周斯年说,“为了让我给邱泽歌的母亲看病。”我说:“那怎么了?那你应该感谢邱伯啊。”周斯年脸上又露出不屑之色:“为了私利出卖全族,我是看不上。” 我指指他的脑门:“你又转话题是吧,说你不该让周楠休了泽歌,你说人家爹干什么?”周斯年把我指着他的手拿下来,“我可没转话题,我是觉得这种出卖行为会代代相传的。” “都没有听泽歌说什么,就这样。”我不以为然的说。周斯年认真的对我说:“你和邱泽歌不是一类人,你不会明白她。她因为女官被清理一直心有不甘,她出卖我们必定有她的好处,你往后看就是了。不过,下次见了她,别幻想什么情分,她眼里的人,就两种,有用的和没用的。 我不愿相信他说的话,可自从邱泽歌后,就没再出过事,一路顺风顺水。我心里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好在到达江南地界时,周斯年已经恢复正常,我心里高兴极了,也就暂时把邱泽歌的事丟到一旁。 我本就不想去太阳城,这一路坐船也劳累的很,身子也重了许多。现在看周斯年走到这里,寒毒就不再发作,就想不走了。周斯年欣然同意,我们弃舟登岸,住进太阳城江南会馆。 会馆是所有太阳城人在江南的一个总落脚点,只是基本上常来常往的人都有自己的住所别院,真正来住的人并不多,后来就成了有要事相商时,各头头脑脑开会的地方了。 城主驾临估计是会馆今年最大的事了,从周斯年一上路,这边就得到消息,开始准备。所以,我们到的时候,会馆已经按照京城周府的样子修缮一新,闲杂人等也都清理出去。安保也完全按照京城周府的标准配置。 上岸那天,会馆的杨总管早早的候在码头,他着一袭青衣,标杆般笔挺的修长身材,小麦肤色,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薄薄却紧抿的唇,漆黑的眼珠深不见底,身上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凉薄气息。 “杨翕见过城主与夫人。”不卑不亢的度让人舒适,自然而然的对他产生好感。 我们上了一辆黑楠木车身,看起来沉静优雅的马车,里面安放好暖龙,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毛皮所装裹,我执意要带着如意和雪儿,没想到车里居然有小孩子专用的座椅,两个,一看就是后来专门加上的,固定牢靠,位置正好能让我不用弯腰,舒适的照料他们。 “这个杨总管好细心呀,”我舒展了一下有点发肿的腿脚,“他居然能想到,我会和孩子们坐在一辆马车里。” 周斯年笑道:“出城第一天就有人打孩子的主意,他怎么能想不到我们是不会放心让孩子离开视线的。”我撇嘴:“人家为你操这么多心,你就不能夸夸人家吗?” 他斜着眼睛看着我,一边嘴角微微翘起:“你色迷迷的样子已经是对他最好的夸赞了。” “我哪有啊,我挺着这么大肚子,累都累死了,哪里会这样。”我心虚的说,然后笑着拍拍他的脸,“能把这么猥琐的表情做的这么帅,也就我家相公了。” 周斯年笑而不语的看着我,他的眼睛总那么清澈透明,我咧嘴笑笑,忍不住亲了亲:“我家相公是最美的美男子。”雪儿在旁边“咯咯”的笑,我回头问:“是不是啊?雪儿?” 雪儿已经会说话,“爹爹”是她会说的第一个词,周斯年第一次听雪儿含混不清的喊出“爹爹”,正是寒毒发作最厉害时,依然开心的笑着抱女儿转了一圈又一圈。 现在,我这么无心的一问,没想到雪儿接了一句:“爹爹最美。”周斯年高兴的把雪儿从座位上抱出来,放在自己腿上。 如意沉静的抬头看看爹爹和妹妹,又淡定的低下头,继续玩面前的拨浪鼓。他的拨浪鼓从来都不是拿来晃的,现在他正试图把这个拨浪鼓拆散,只是方法简单粗暴了点,拨浪鼓完好无损,执拗的躺在他的手里。 “我们如意真像你。”我说,也想抱抱他,周斯年说:“你不要抱他,他是男孩子,不能这么娇气,等他再大一些,我还要教他读书练武,他可是周家下一代继承人。”这时,如意终于把他的拨浪鼓拆掉了半边,开心的拿着冲我大笑。 。 第八十八章 周斯年的女儿

到了会馆,杨翕说:“现在各堂口的总管都在外面候着,城主可要召见?”周斯年说:“我这次到江南来,是来养病的,江南的一切生意,还是照旧吧,不用事事来问。”杨翕答应着:“是。” 周斯年又说:“你帮我在这里建一处宅院,不用很大,要清净,以后,每年冬天我都会来养病。”杨翕再次答应着去了。我高兴的说:“年哥,以后我们每年都会住这里吗?” 原想今年是我怀孕了,有理由不回太阳城,以后再不能说不回了,没想到周斯年要在这里建宅院。他笑着说:“是啊,你怕热,我怕冷,走到这里,两人都舒服了,对不对?” 我高兴的答应着,我对江南一点都不陌生,算故地重游了,去年夏天,我和杜凌君一起,在这个城市开绸缎铺子,我们在河边谈论我们的爱恨情仇,他帮我解开束胸,让我以后不要再穿男装了。每件事都像是发生在昨天。 我们一起慢慢从小河走到他当年的住处,他的住处就在我和杜凌君的绸缎铺子对面,从二楼就能看见铺子里面的院子。 我们又租下那个房间,往下看去,发现那个铺子店面扩大了许多,旁边又开一家成衣铺,我居然看到了杜凌君,他完全是个商人模样了,我激动的对周斯年说:“我表哥啊!我表哥,也不知道他成亲了没有。” 周斯年却心不在焉的敷衍着,我想他莫不是不高兴我这么激动的说表哥,就没再说话,继续搜寻着,看看里面有没有女人的痕迹。 这一搜,真的搜到了,并且是两个,长的很像,细致乌黑的长发,披于双肩之上,略显柔美,肤色白皙,肤质非常好,犹如刚剥壳的鸡蛋,大大的眼睛一闪一闪仿佛会说话,小小的红唇,可爱极了。 我开心的对周斯年说:“哇!真的有美女呀,不知道哪个是我表嫂。”“你瞎说什么?”没想到周斯年发怒,然后转身就下楼去了。不多时,看他已走到院子里头,那两个女孩子,惊慌失措的跪倒在地。 我急忙跟出去,进门后杜凌君已经在院子里了。“表哥!”我喊道。杜凌君看见我,像看见了救星,周斯年的脸阴的快滴水了,那两个女孩子吓得浑身发抖,一动也不敢动。 “怎么了?表哥,这两个女孩子是谁呀?”我悄悄的问杜凌君。杜凌君焦急的解释说:“她们说是来投亲的,可找不到人了,正好我又盘下一间店,缺人手,就让她们姐妹俩住这边,我在那边铺子里住,绝对没有亵渎小姐的意思。” “小姐?”我一头雾水,“谁家小姐?”杜凌君看看我,又看看周斯年,悄悄拉着我到旁边:“好像是周斯年的女儿。”我脑袋一疼,周斯年居然有这么大的女儿,而且还不告诉我。 “跟我回去。”只听周斯年冷冷的对那两个女孩子说。那两个女孩子却一动不动。杜凌君说:“你们快回去吧,你们怎么不早说自己是谁呢?我送你们去会馆就是了。” 其中一个大一点的女孩子却说:“我不回去,”她瞥了我一眼,对周斯年说:“怪不得你不回家,原来早另外娶了女人了。” 这个“另外娶了女人了”,怎么听怎么刺耳,我脑袋更疼了,看来周斯年不仅是有个女儿,而且还有个非常难缠的女儿。附带着,这样的女儿,往往会有一个格外会挑唆的母亲。本来看周斯年怒气冲冲,还想劝一劝,现在也不想多说,站在一旁,看着周斯年。 周斯年也有些尴尬,说:“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在别人家里吵吵,成什么体统?”还是那个女孩子,说:“我们要回,就要带爹爹一起回,爹爹这么多年不回去,娘亲很思念。” 周斯年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正看着他,看他如何处理。他不知如何是好,怒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我走了,你们要是不跟着走,以后也别回去了!”说完,也不看我,转身走了。 杜凌君对两个女孩子说:“你们真不懂事,不知道妻妾有别,尊卑有序吗?这里站着的,是主母,明白吗?” 那女孩子翻翻眼睛,撇嘴说:“我只知道先进门的是大,后面的都是小老婆。”杜凌君被噎住,过了一会儿才说:“自古就没这个说法。”女孩子扭头不理他,他只好回头对我说:“表妹,你别离小孩子,我送你回去吧。” 我随着杜凌君走出门,看到周斯年没有走,在门口等着我。杜凌君说:“国公没走,那我就不送了,等我劝劝小姐,改天送到会馆去。”周斯年看着杜凌君进门,低头说:“胜蓝,我” 我说:“你女儿?” 周斯年尴尬的笑笑,过来拉我的手,我心里叹气,怎么总这么多事呢?“她们被惯坏了,你别生气。”周斯年柔声细语的说,“我们去其他地方转转吧。”我的兴致全无,说:“我走不动了,你让周桐回去叫辆车来吧。” 邱泽歌走后,周斯年也不再用周楠,而是让更年长一些的周桐跟在身边。我们一起来到旁边的茶楼,等着周桐。 这时,听到茶楼包厢里有人在唱歌,声音清丽,琴音飘渺,竟然是木燕飞。我觉得自己快崩溃了:“她怎么也在这里?”周斯年说:“她本来就是卖唱的嘛,在茶楼酒肆出现很正常啊。” 我恨恨的说:“龙禁卫不抓他们了?”周斯年说:“给她一条活路吧,毕竟,是咱们对不住她。”我盯着他,说:“你倒是做了好人了,那她吓唬我的事呢?她以后说不定还会害我。” “我也没想到后来她这么嚣张,出京之前求皇上特别开的恩。”周斯年叹气,“现在龙禁卫又不听我的,我总不能再回京一趟。你放心,我已经让所有人注意她,只要她有靠近你和孩子的意思,格杀勿论。” 说着,周桐到了,包厢里的人一直没有出来。 过了几天,杜凌君自己来了。他诉苦道:“两位小姐都不肯走,我也没办法了。”周斯年眉头又皱起来,说:“那就劳烦你看顾她们几天,费用我会让人拿给你。” 。 第八十九章大姨娘

【, 杜凌君连连称是,然后往外走。 我心一动,追上他问:“表哥,那天,我在茶楼里碰到木姑娘了,你见到她了吗?”杜凌君停下脚步,回头撇了一眼周斯年,简短的说了两个字:“没有。”我还想再说什么,可他却加快脚步,头也不回的走了。 杜凌君走后,周斯年说:“不如我写封信,让她们的娘亲来带她们回去吧。” 这两个女孩子都是最大的,也就是最早进门的那个姨娘生的。所以那女孩子才洋洋自得说什么“先入门为大”。我嗤之以鼻,现在的王孙公子,哪个成亲之前不是都有好几个姬妾了。却没听说什么“先入门为大”。 “你再把那几个叫来,可真是妻妾成群了。”我没好气的说。周斯年无奈的说:“那怎么办呢?我也管不了这两个丫头,这么多年不管她们,现在拉不下脸来。” “等她们娘亲来了,你又得觉得是你对不住她,然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周斯年说:“只是让她来领回孩子,不让她到这里来。”我说:“腿长他身上,谁知道会怎么样啊,她不会自己找来呀。” 正说着话,杨翕走了进来,看看我,趴在周斯年耳朵根上,要说事。我怒道:“你大声说就是了,我走了。”站起来怒冲冲的往外走。心说,整天这么多秘密,擦干净也行啊。 周斯年急忙喊住:“胜蓝!一起听。”我待要不听,可脚不听使唤的停了下来,重新坐了回去。 杨翕说:“大姨娘来了。”他看看我,又看看周斯年,说,“大姨娘托我向城主,”顿了顿,“和夫人请罪,说没看好孩子,打扰到城主了。她这就带孩子回去。” 这话说的,让人真是够心酸的,我斜眼看周斯年,果然,他一脸的不忍心:“哪里就说到这些了,孩子们来找我,也是孝心,只是不该打扰亲戚。让她们母女三人过来吧。” 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杨翕说:“是,请城主示下,是常住,还是只是稍坐片刻?”“这”我想周斯年压根就没想这事,他沉吟片刻,说:“住一晚再回吧,现在天色也不早了。” 杨翕答应着要走,周斯年喊住:“慢着,她们现在落脚的绸缎庄,是夫人的亲戚,以后,有什么需要,都照顾他吧。”杨翕一听,急忙转向我:“杨翕竟然一直不知,请夫人莫怪,咱们自家买卖,照顾是应该的。” 我也不好再绷着脸,我都没想到的事,周斯年替我想到了,可去年他怎么没想过照顾杜凌君生意,今年自己有短了才想到,这份心意,打的折扣太大了。 又一思量,想起他去年是秘密来的,毕竟,夫人跑了,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没有惊动会馆,更不用说让会馆照顾杜凌君生意了。这么想了,也就从心里接受了他的好意,对杨翕说:“哪里是杨总管的事,我们这也是刚知道他在这里,他本少店小,又孤身一人,以后,还请杨总管多关照。” 杨翕说:“自家人,都是应该的。”说着,就去接她们母子三人了。 大姨娘大概三十五六岁光景,虽然穿着中土的绸衫,却身材高大,肤色白皙,高鼻深目,而且眼睛的颜色是蓝色的,竟是一个波斯美女。面容和两个小女孩儿差不多,只是眼角有了些许的鱼尾纹,眼神平静端庄,步态安详。 她们三人进来,就朝周斯年拜了拜,并没有拜我,我看向周斯年,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大姨娘说:“听说城主病了,她们两个很着急,要去看爹爹,我说京城太远去不了,没想到她们自己跑出来,都是妾身之过。” “妾身”,应该是妻子在丈夫面前的自谦,虽然我从来没有用过,可不代表她就能拿去用吧?我看着周斯年,他居然一脸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只是说:“回去以后,女孩子要看紧了,这次若不是碰到胜蓝的表哥,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大姨娘转头对我微微低头:“多谢妹妹照顾。”“妹妹?”我终于忍不住了,“年哥,我累了,不影响你们叙旧了。”站起来,走回自己卧房去生气。 晚饭时分,惠儿进来说:“城主请夫人去吃饭。”我正躺床上生闷气,听见这话,赌气说:“不吃了。”惠儿说:“夫人这眼看没几天要生了,咱们何苦跟他们乡下人生气,她们不知礼。” 惠儿这话,让我想起周斯年也不懂这些个中原礼节,也就气消了,想,她喊我妹妹就是看我比她小吧。 跟着惠儿一起到饭厅,看到席位竟然是周斯年自己在上,我和大姨娘并排,当即翻脸,对刚刚进来的杨翕怒道:“杨总管,你什么意思?这是平妻吗?” 杨翕过来一看,急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刚刚过来,下人们不懂,排错了。”急忙招呼人来重新排过。 这次是把大姨娘的席位排在我之后,周斯年依旧一人在上。在上就在上吧,太阳城把他们城主奉为天神,我也就入乡随俗吧。 只是心中疑虑,下人们怎么会排错? 席间,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似乎有什么不满。我笑着问:“还不知你们两个叫什么呢?有什么不合心意的,跟我说就是了。” 周斯年说:“她们大的叫云馨,小的叫云宁,你叫她们阿馨,阿宁就可以。”大姨娘说:“乡下丫头,不懂事,妹妹别见怪。” 虽然不喜欢被称“妹妹”,不过既然她自己都说自己是乡下丫头了,我也就不计较了。“妹妹的龙凤胎,叫什么名字?”大姨娘接着问。 看她一脸的谦卑,好像真不是故意叫我“妹妹”的,就放宽了心,且提到的是我最心爱的双胞胎,就笑着说:“男孩子叫云逍,女孩子叫云遙。是皇上赐的名字。” 这时,只听那个大的叫云馨的说了一句:“显摆什么?”我真的没有显摆之心,从小,被御赐的东西太多,也就没觉得有多么了不起,只是说明一下名字来历罢了。 第九十章总管杨翕

【, 大姨娘接着训斥:“小孩子说话怎么这么没规矩!”我连忙说:“没事的,她小孩子不懂事。”没想到,云馨却发难了:“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凭什么把我娘的位置安在你后面!” 周斯年怒道:“这孩子怎么现在这么没大没小?” “先入门为大,我娘喊妹妹她不是也答应了吗?”云馨一点都不怯周斯年,顶撞道。 大姨娘急忙赔不是:“是我的错,我喊错了,公主,不,夫,夫人别介意。” “你为什么喊她夫人?你才是夫人,城里的人都知道!”云馨哭着,“她是公主就了不起了?” 我怒目盯着周斯年,周斯年无言以对,站起来,拉着我说:“走,我单独跟你说。”我真想甩开他的手,可甩了两下没有甩开,也下不了狠心。 被他拉到卧房,我甩开他的手,气呼呼的说:“你松开呀!都快被你拉断了。”我的手臂被他攥出两道红印子,他说:“都是我不对,对不起。” 我瞪着他,如果他是为了拉疼我的手臂道歉,大可不必,如果是为了他隐瞒了已有妻室的真相再娶,只怕只有道歉是不行的。遂问道:“什么对不起?” 周斯年低声说:“我,我当时很年轻,她有了云馨,再加上我家里外面一大堆事情,就想有个人来打理内外事务,也没觉得娶亲有什么重要的,就娶了她。” 我盯着他,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是最坏的结果呢?闭上眼睛,连哭都不想哭了。好大一会儿,才有勇气睁开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也就是说,她不是妾,是妻,对不对?” 周斯年急忙说:“当时是这样,后来,家里出了点事,我想休了她。可她不想离家,提出自愿为妾留在周家,我为了两个女儿,只好同意。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我愤愤然的问:“家里出了什么事要休妻?”听到他说“休妻”,我又想起邱泽歌,想这个人怎么随便就要休妻? “她是波斯人,”周斯年黯然神伤,摇头说,“她跟我不是一条心,她把整个太阳城出卖给波斯人。” 我无话可说,怪不得他一定要周楠休了邱泽歌,原来很早以前,就有人这样伤害过他。 “可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停了好久,我才说出这一句话。周斯年松了一口气,说:“原来你的意思,只是想所有人知道,对吗?” 他的话让我反感极了,吼道:“当然了,要不都以为你是两个妻,甚至觉得她是妻,我是”我气的说不下去了。他说:“那好,我们现在就回去,让所有的人都听好,你是妻,她是妾。” 他拉着我回来,刚走进门,云馨就迎了过来,像是一只好斗的小公鸡,挡在那里。 “躲开。”周斯年说。 云馨不理会他,掐着腰说:“你喜新厌旧,停妻再娶,今天我们在这里,让太阳城的人做个主。”我隐隐觉得,云馨这话不像她能说出来的,好像有人教她。 大姨娘过来,要拉开女儿,被云馨躲开。周斯年瞪了大姨娘一眼,说:“云馨,这些话谁教你的?”云馨神色闪过一丝慌乱,又恢复镇定:“这还要人教?难道不是真的?” 周斯年压住怒火,温和的对云馨说:“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你躲开,我有话要对你娘说。” 大姨娘走到女儿前面来,对周斯年说:“我没有教她说这些话。”周斯年严厉的说:“很多年前我就要休了你,你是不是忘了当年的事了?” 大姨娘跪下:“妾不敢忘。”周斯年厉声说:“你不愿离家,自愿为妾。我为了两个女儿,一直没有公开此事,现在你挑唆孩子打上门来,想干什么?” 大姨娘哭着说:“妾决没有此意。如有半点城主说的心肠,让我不得好死。”云馨上前拉起母亲:“娘,你起来!你干嘛要跪他!” 大姨娘不肯起,周斯年说:“你起来吧,既然不是你做的,今天也把事情都说明白了,你心里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明天带着孩子回去,以后不许再来找我。” 云馨指着周斯年说:“你为了这个女人,抛弃妻女,我要进京找皇帝,让他评评理,是不是皇帝的女儿就可以这样不要脸!” 我都被她说懵了,关我什么事?我什么也不知道。周斯年懒得理云馨,对大姨娘说:“你带着孩子下去。”大姨娘起来,拉着云馨和云宁,说:“咱们走吧。” 云馨哭着搂着母亲,突然间跑过去跪倒在杨翕脚下,杨翕不知所措,急忙也跪下,说:“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杨叔,要怎么样才算成亲?” 杨翕说:“这个,就是拜天地” “够了!”周斯年生气的对大姨娘说,“把她带下去!你不动手我找人动手了!” 大姨娘急忙过去拉云馨,我知道云馨要说什么了,本来就要被这场变故搞崩溃的我,众目睽睽之下,更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我和周斯年没拜天地的事实,只想逃离,阻止她说出来。趁着周斯年手上拉我的劲减小,飞快的跑了出去。 可身体实在太笨重,还没跑出门,就气喘吁吁,被周斯年赶上。他低声说:“你这个笨女人,忘了有人要害你了。” 我打了个激灵,脑袋也开始清醒起来。在船上时也是这样被人吓得乱跑,差点把孩子跌坏。云馨怎么知道这种宫廷里面的事的,肯定都是别人教她的。 大婚礼成没成,我自己都稀里糊涂的,我说成了,就是成了。我们不仅成了,还是在皇宫大婚礼成的,今天,我就是要显摆了。 想到这里,我沉下心来,和周斯年并排站在一起,看云馨如何继续表演。我们是御赐婚姻,按礼制讲,周斯年都要矮我几分,我怕什么? 那边云馨也被杨翕制止住了,杨翕说:“名分早就确定,太阳城夫人,是尊贵的长公主殿下,这是整个太阳城的骄傲,小姐现在这样闹,把皇家颜面放在哪里?又让姨娘如何做人?” 几句话说的云馨哑口无言,杨翕又说:“您是城主长女,是当朝国公的千金小姐,身份如此尊贵,亦当自重,这样方能为弟妹之表率。” 大姨娘走过去,扶起云馨,走过来,对着我和周斯年跪拜:“都是我教女不严,给城主和夫人增添烦恼了。” 周斯年说:“你带两个女儿回去,好好管教,不要任由她们成了野丫头。” 大姨娘答:“是。” 第九十一章 灯节

第二天,大姨娘带着女儿,离开会所,回去了。看着马车绝尘而去,我总觉得周斯年太拖泥带水了,一个叛徒,内奸,有什么面子可维护的?可我又不好说起,怎么说都让人觉得有私心在里面。我感叹,上天是最公平的,关键时刻,李朝宗就能杀伐决断,这才是真正的帝王做派。 “想什么呢?”周斯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被吓了一跳。急忙掩饰说:“没什么,昨晚多亏杨总管。”周斯年笑着说:“老杨和京城里那个老许,都是一等一的人尖子。”“那个总也睡不醒的老许?”我撇嘴,“和杨总管并列?” “是,人不可貌相,老许不是睡不醒,而是睡着了都会醒着。” “你说,会不会是木燕飞教云馨闹这么一场的?她好好的干嘛要在绸缎庄对面唱歌?她看起来也没嫁表哥的意思。”我懒得谈论又丑又色的老许,问。 “是不是木燕飞很难说,她厌倦了歌女生活,现在恢复自由身,身上也有些积蓄,按说不会重操旧业。声音相似的人很多,何况是唱歌。” “你的意思不是木燕飞?” 周斯年笑道:“我只是猜想,是谁重要吗?主要还是你自己失了主意,”周斯年看着我摇头,“当年魏皇后的手段,你一点都不会。” “我笨嘛。”我失落的说,“所以才不想你纳妾,我是个被人卖了都帮着人家数钱的笨人。” 周斯年笑着说:“你就是个性情中人啊,以后就你自己了,不用斗了。”我撇他一眼,疲惫的说:“你的意思是,终于决定以后再不纳妾了?” 他叹了口气,说:“病了一场,又闹这么一场,还是简单清净一些吧。” 我听他这么老气横秋的说了这些话,笑起来,抬手拍拍他的脸,说:“年哥,自从知道你有那么大的女儿以后,我觉得你老了耶。” 周斯年低下头,在我耳边说:“怎么,怕我不行了呀?”我不解的抬头看他,他却边说边咬了我的耳唇一下,弄得我一下子连耳朵都红了,这才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脸一下子红起来,急忙看四周,会馆不在闹市区,周围的人很少,也没有人注意,这才放心,嗔道:“小心把耳环吃肚子里去呀。” 他“嘿嘿”的笑着。 这时,感觉芒刺在身,好像一道敌意的目光扫在我身上,再定睛看时,却找不到了。 周斯年问:“怎么了?”我说:“好像有什么坏人在周围,又找不到。”周斯年拉着我回会馆,说:“以后没事别在外面停留,现在不太平。” 我紧张的说:“龙禁卫是干嘛的呀,到咱们府抓我的时候挺威风,现在这几个毛贼就是抓不到。”“抓你的那个,可是龙禁卫最高指挥官,”周斯年调侃说,“皇上得派个配得上我们长公主的人才行啊。” 我撇嘴,“你的意思,龙禁卫也就这个指挥官有点真本领,剩下的都是酒囊饭袋?” 周斯年说:“龙禁卫毕竟是外乡人,他们不熟悉江南,这里和京城不一样。现在这样的成绩,已经是行动很快的了,我们出京时碰到那么多人,现在就剩下几个穷凶极恶的了。可往往是这些人,才最危险。” 我没精打采的说:“那我们就只能待在会馆里憋死啊,再说如意和雪儿不喜欢总待在会馆里。” 会馆毕竟是会馆,临街,深度浅,几乎走几步就到了门口,周杨在院内安了许多小孩子喜欢的秋千架,跷跷板,时间一长,如意和雪儿也玩够了,后来杨翕抱来了一只小狗,才算把如意和雪儿哄在会馆里。 周斯年说:“先忍忍吧,咱们的宅院已经在建了,差不多过两三个月就能搬过去住了。” 杨翕为我们选好的宅院地,依旧像以前京城周府,只是比京城周府略小。依山而建,山上有温泉,依旧是前边会客办公事,后院奇石林立,奇花异草,小小园林灵秀俊雅,单看图纸就心生向往。 “杨总管真是能干啊,人又帅。”我夸赞说,“不知道他家嫂子该怎么出色呢。”周斯年笑着取笑道:“你也是一品诰命,能不能矜持一点?怎么...” 我吐吐舌头:“你从来没把我当诰命夫人那样敬着,我当然不能那么矜持啊。昨天,你都想不出来那么多话吧?说明你没人家有心知道吗?” 我撒娇的拉着周斯年的手晃着:“你从来都没有说过娶我是你的骄傲,你看人家杨翕...”周斯年笑着打断我的话:“被你吵死了,你简直就是一口三舌啊。” 转眼之间到了年下,如意和雪儿看大人们挂红灯笼,贴春联,贴年画,放鞭炮,他们都长的像爹爹,两双酷似周斯年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好像到处看不够,所有人都喜欢他们,见了都要抱一抱。 到了灯节,街面上又来了踩高跷的,他们两个在楼上看到,更是闹着要去玩。周斯年不在,我让周杨跟着,又带了如云和绿竹,想这么多人跟着,就在会馆门口看看,有什么不对劲就快点回来,应该没有问题的。 街面上人真多,人们仿佛一下子都从自己的家中挤了出来,老的,小的,花红柳绿,有说有笑,把踩高跷的围的水泄不通,踩高跷的翻跟斗、踩纲丝、跳圆舞......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如意兴奋的骑在周杨的脖子上,“啊啊”大叫着,一只手指着,一只手拍着周杨的脑袋,要周杨往前走。 我拉住周杨,说:“年哥说现在不太平,我们就在这里看看吧。”周杨自持武功高强,说:“没事,不就几个漏网毛贼吗?我带少爷往前一点,肯定护少爷周全就是。夫人您靠后一点,别让人撞了。”说着,往人群中挤去。 我本想喊住他,可是看看周围,如云架着雪儿,和绿竹在一旁又说又笑又闹,街面上看热闹的人群都是附近街坊,踩高跷的更是投入,好像除了表演,根本不注意别人。看着这太平盛世,朗朗乾坤,怎么也不像会出事的样子。遂作罢,让他们去玩了。 第九十二章 绑架

这时,一个踩高跷的人拿出一挂鞭炮点燃,我突然有种熟悉的芒刺感,那个踩高跷的人马上就要走到如意身边,我急忙大喊:“周杨,快回来,快回来!” 周杨反应很快,抓住如意急速后退,顷刻退到门口,那边如云和绿竹也急忙往会馆退去,我松了口气,却忘了自己还在外面,爆竹的烟气很大,呛的我喘不过气来,这时,一只手伸过来,盖住我的口鼻,手上带着甜腥的香气,转眼间,觉得天旋地转,失去了知觉。 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一张土床上,盖着很干净的棉被,外面的大衣服已经脱下来,挂在床头的衣架上。 这里像是一个石洞,很温暖,石质的地面,正中摆放着石桌石凳,石桌上,中间有一盏油灯,旁边摆着一个石碗,碗上又扣了一个碗,很明显是吃的东西。 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现在非常的饿。起床走到桌边,打开盖碗,里面居然是两个煮熟的猪蹄,还很热,香气扑鼻。 没有筷子,只好下手去抓,猪蹄煮的很烂,几乎到了入口即化的地步,我好像从来没有吃到过这么好吃的猪蹄。几口一个,很快,两个猪蹄只剩下森森白骨。 意犹未尽,可惜没有了,看旁边还有水盆,里面的水挺干净的,就着洗了手。门开了,一个戴着半截面具的人走进来,瘦削,高挑,露出的一点皮肤很白净。他开口了,是小伙子清脆的声音:“好吃吗?” 我说:“好吃。” 他说:“吃饱了吗?” 我不好意思的说:“没怎么饱,还有别的吃的吗?”虽然猪蹄好吃,可毕竟是很肥腻的食物,再吃只怕会恶心了。 他说:“只有猪蹄,还要不要吃?”我摇摇头,我实在不想再吃猪蹄了,“有没有粥?面汤也可以啊。”我不好意思的说,“我真的好饿。” 他说:“这很正常,你已经昏睡一天一夜了。”他这么一说,我想起自己是被麻晕了的,这么斯文的小伙子是绑匪?略微有些失望,不过,在见识了龙禁卫指挥使以后,也就见惯不怪了。 他走出去,端了一碗黑乎乎的东西进来,说:“除了猪蹄,就是这个了。”我端起来试着喝了一口,味道居然不错,就把汤喝掉了。 等我吃饱了,一抬头,看到那小伙子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看,面具下看不到表情,只看到眼眸深深,带着无限的哀思。心里不由一动:“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他笑了,声音婉转动人:“小民何德何能,有机缘能见到长公主殿下?”他的声音的确陌生的很,我暗自摇摇头,问:“你们把我抓到这里来,要做什么?” 他说:“我们需要点钱,国公富可敌国,我们只是要他的九牛一毛而已。” “你们要多少啊?” “这个我们已经和国公谈妥了,他很快就会送钱来,夫人不用操心了。” 说完,他蹲下,把随身携带的一个包袱打开,里面是一卷铺盖。他把铺盖卷打开铺在地面上,说:“在国公的钱到来之前这段时间,由我来陪着夫人。” 我又惊又气,说:“你?不太方便吧。”他很奇怪的反问:“为什么?”我惊讶他会这样问,回答:“你是男人啊。”对方“哈哈”笑起来,说:“谁说的我一定是男人呢?” 我仔细打量他,她的脖颈光滑柔软,没有喉结,胸部也微微隆起,的确是个女人,这才放心,说:“那就有劳你了。” “你什么时候生产?”她平静的问。 她一提醒,我心里不免焦虑起来,就在这两天了。暗暗期盼周斯年能快点来。 “你不用担心,国公付得钱里,也有这个孩子的份,我会照顾你的。” “你会接生?”我问。“会,”她说,“夫人这次放心了吧?” “那先多谢了。” “不用客气,夫人是我们的财神爷,我们敬财神是应该的。” 听她这么说,我才放下心,对方求财最好,只要不伤害我和孩儿的性命,怎么都好说。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么干坐着,气氛好尴尬,所以我随口问了一句。谁知她说:“夫人若想活的久些,不该问的问题,少问。”“我只是随口一问,不好意思。”我讪讪地说。 没有话题,我索性回到床上,重新躺了下来。这么一躺,想起一事:“你要睡在地下吗??”她说:“是的。”我惊讶的说,“现在这么冷,你真是女人吗?不能睡凉地,会生病的。” “凉不凉的,也没什么关系。”她冷冷的说。 “我们可以挤挤的。” “啰嗦。”她嘟囔了一句,翻身睡了。 我也只好躺下,可能睡的太久,现在翻来覆去睡不着。转头看那个姑娘,她背对着我,面具看起来也没有摘下,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过了一会儿,她又平躺过来,被子滑落地下。 我下床来走过去,轻轻的拉着被子,给她盖在身上。 她猛的醒转,抓住了我的手腕,恶狠狠的问:“干什么?”我吓了一跳,急忙说:“我看你被子掉了,帮你盖好,夜里冷,会着凉的。” 她“哼”了一声,不再言语,只是手松开了。我急忙抽出手来,她的手指细长瘦削,干枯无肉,手心也是冰凉的,被她抓着太难受了。 我说:“你的手好凉啊,是不是地下太冷,我反正也睡不着了,你去床上睡吧!”怕她还是不肯接受我的好意,又说,“你要是病了,谁帮我接生啊?” 她这次只是冷哼了一声,没再多言语,抱起被子,走到床边躺下。我看她蜷着身子,好像很冷,又把我的被子给她搭在身上。过了一会儿,就听她沉沉睡去,只是呼吸声重,似有鼻塞,伸手到她额头去试,才想起她是戴了面具的,只能作罢。 第二天早上,她起来了,说话带了鼻音,我说:“你是不是着凉了?我听你声音不对。”她说:“不要紧。”出去了。 等她回来时,又端回一碗猪蹄和一碗昨晚的那种面汤,我苦着脸说:“妹妹,虽然你煮的猪蹄很好吃,不能天天吃呀,再说,哪有早晨起来吃这个的。” 第九十三章 阿福出生

她不耐烦的说:“我今天不舒服,没劲给你煮饭,这是昨天的,你爱吃不吃。”说完,又回到床上去躺下。 她这么一说,我才看出,这猪蹄原来是凉的,四周还有冷凝的白油,怎么看也不是昨晚的美味,只好说:“这里还有别人吗?有个炉子也行,我会煮东西的,我煮给你吃好吗?” 她不说话,也不看我,看着天花板,幽幽的说:“是不是再好吃的猪蹄,吃多了也很腻味?”我听她似乎话里有话,问:“什么意思?”她冷笑了两声,不再搭理我。 我自己走到门口,敲了敲门,一个大汉打开门,问:“什么事?”我把猪蹄和面汤递给他,说:“这个冷了,能换点别的吗?窝头咸菜都可以的。” 那大汉看看我手里的猪蹄面汤,很奇怪的自言自语:“怎么把这个拿来了?”接过来走了,过了一会儿,又回来,打开门,将一盘子饭团,一碟咸菜和一盆米汤端进来,放在桌子上,看了看那个姑娘,欲言又止,走出去了。 从昨天到今天我都没吃过正经粮食了,看到饭团,吃的好香,边吃边说:“要给你留吗?真好吃。”她依旧看着天花板,嗤之以鼻的说:“猪吗?这么能吃。” 我没理她,可总觉得怪怪的,像“猪蹄”,“猪”,这些,都是我和周斯年之间私下打趣的词,这个姑娘却反复的提起。 等我吃饱了,那姑娘才起身,看着被我吃光的饭盆,皱了皱眉,收拾起来,走出去了。 我觉得有些累,重新躺回床上去,困意上来,又睡着了。睡梦中,慢慢肚子疼起来,刚开始朦朦胧胧半睡半醒,后来越来越疼,终于完全醒转,忍不住大叫起来。 那姑娘听到声音,急忙赶过来,三两下脱掉我的裤子,看了看,说:“你是死的呀,都看见头发了,使劲生,别叫。” 我急忙按她说的,腹痛如潮水般涌来,好像过了不多时,一阵剧痛,肚子一下子轻松,接着听到嘤嘤哭声,居然这么快就生出来了。“你是猪吗?生孩子这么容易。”她边挖苦着,边用一块棉被的一角,把孩子包起来。 “是女孩儿。”她说。我听了,微微叹息了一声,只怕周斯年要失望了。姑娘听了,不满的说:“这么可爱的妹子,你叹什么气?” 我听她这么说,心里惭愧,急忙说:“是我不对。”她撇嘴说:“是不是国公盼儿子啊?”又气狠狠的说:“这种男人最可恨,女儿不是人吗?”我急忙解释说:“不是的,她爹爹也很疼女儿,只是希望儿子多些好传宗接代。” 她把孩子包好了,递给我:“喂喂她。”我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喂。她嚷嚷起来:“你不要告诉我你不会啊!你不会我把孩子抱走了!” 我急忙说:“我会的,我喂过孩子的。”解开衣服,努力回想上次喂雪儿的样子,没想到,孩子一下子就含住了,大口吃起来,过了一会儿,真的有乳白色的乳汁流了出来。 我看着乳白色的奶汁进入孩子的嘴巴,不敢相信的说:“我真的能喂奶呀。” “母猪都会喂孩子,很了不起吗?”她再次挖苦道。 我抱着孩子,看她吃奶,心情特别好,也不计较她的挖苦,反而说:“我家相公也总笑我是猪婆的。” 她没说话,走开了。我也没理她,低头自顾自的看自己的孩子。发现她的眉眼长的很像我的母亲。我心里又是酸楚,又是温暖,眼眶湿润了。她是母亲投胎来的,从她来到我这里,就风波不断,她却一直安安静静的待在我的肚子里,不像如意和雪儿那样折腾,最后生产也是很乖的就出生了。母后,还是这么疼我。 亲了亲她,轻轻对她说:“这辈子,我一定要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你说,我叫她阿福好吗?”我问那个姑娘。 那个姑娘说:“真够俗气的。” “俗气怕什么?我只想她有福气,将来有人爱她就可以了。”我说。 姑娘走过来,看看孩子,说:“她蛮可爱的,我抱抱吧。” 我递给她,她抱在怀里,轻轻的晃着。 “这孩子,多亏了我给她接生,要不,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我心说你们不绑架我的话,她现在没准在她爹爹怀里呢。又想,母亲投胎的孩子,会不会和爹爹不合呢?像云馨那样? 为自己的想法惶恐不安起来,为什么要这么想,我的孩子们,哪一个都不能和云馨一样,我才不要像大姨娘那样卑微的活着,遇到那样的事,大不了一死而已。想起云馨的话:“你干嘛要跪着他!”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心里不由得疼惜起云馨来,只是也明白,她是不会接受我这份疼惜的。 正这么天马行空的想着,有人在外面敲门,那姑娘前去开门,依稀听到有一个男人说:“孩子和女人,都还给他,你不要命了!” 我警惕起来,我女儿还在那姑娘手里。那姑娘回来,兀自抱着孩子,我小心翼翼的说:“把孩子给我吧?”那姑娘犹豫了一会儿,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好在最终她把孩子递给了我。 入夜,正睡得迷迷糊糊,那姑娘拍醒我,递给我一个包袱,说:“今天国公把钱运来了,现在就送你回去,你起来穿好衣服吧。” 我依言起来,打开包袱,看里面衣物一应俱全,说:“谢谢你。”她说:“不用这么客气,你家相公送来的。”我心里一阵温暖,为刚才的胡思乱想愧疚不已,我为什么总是把周斯年往坏处想呢?他不是绝情的人,大姨娘那样背叛她,他还在顾念她的面子,而且,他一直都是最疼我的人。 换下身上的脏衣服,又给女儿穿上新衣,用新被子重新包好,女儿越发显得漂亮可爱了。抱着孩子站起来,一阵头晕,肚子坠痛的很,姑娘伸手过来:“我帮你抱孩子。” 我不给她,她伸手撕扯着和我抢起来。我怕伤到孩子,只好说:“待会儿你就还给我啊。”她嫌弃的答应着:“我要你的孩子干什么?真是。”我半信半疑的松了手,把披风的风帽戴好,挣扎着走了出来。 第九十四章 阿福被抢

外面很黑,虽然我黑夜辨物能力不错,那天夜里还是很黑。四周景物一点都看不清楚,以至于都走到停靠的马车边上了,才看清楚,这里停了一辆黑色的马车。 我回头对姑娘说:“到地方了,把孩子给我。” 那姑娘说:“你上车,我递给你。” 我说:“不用了,我自己能行。”然后,就伸出手来到她怀里接孩子。 她不肯撒手,我又着急又奇怪的说:“你一个姑娘家,抢别人孩子做什么?你怎么养啊!” 她低声说:“你管我怎么养,你那么多孩子,把这个给我吧。” 我惊呆了,是木燕飞。 原来她的声音都是装出来的,怪不得她要戴面具,怪不得总觉得她怪怪的,心里又开始怨恨周斯年,假如他不纳木燕飞,怎么会有现在的麻烦,他还把我们平时的私密话告诉她,让她来取笑我。 我一听到木燕飞的声音,更不敢撒手了,使劲要抢,孩子开始哭泣。我着急喊着:“不行!你放手!” 开始有人向这边走来,一个嗡声嗡气的声音说:“分开她们,再不走来不及了。” 有人过来掰我的手,喊着:“松手!”我突然惊恐的想到,今天我是抢不到孩子了,这一松手,这么小的孩子,只怕再也找不回来了。一急之下,扑到孩子身上,对准她的肩头,狠了狠心,使劲咬了下去,孩子凄厉的哭起来。 然后就感觉被人重重一击。 醒来,毫无意外的是躺在我自己的床上的,周斯年坐在旁边。他一看我醒了,就走过来把我扶起,放了个大枕头在我背后,温和的说:“喝点粥,吃点东西,然后把药喝了。” 我急急的抓住他的手,语无伦次的说:“年哥,孩子被木燕飞你快去把孩子找回来。” 他平静的说:“你别担心,已经在找了。”说着,他端过粥,用汤匙来喂我。粥味很香甜,他的表情很平静,我心里安定许多。然后又吃过药,我问:“为什么要吃药啊?我病了吗?” 他说:“你肚子没觉得痛吗?”我这才想起肚子一直很痛,说:“一直都疼,都习惯了。” 他没有说话,用手在我肚子上缓慢的揉着。过了一会儿,好像有热热的东西从肚子里流出来,肚子痛的轻多了。 惠儿过来,帮我把身下的垫布换过,用热水擦洗过,我舒服的靠在周斯年身上,喃喃的说:“年哥,我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周斯年恼怒的说:“这帮混蛋,我说了让他们好好照顾你。” “他们”我想说他们没有虐待我,只是想着最后他们都帮木燕飞抢我的孩子,心里委屈,又担心孩子,就转了话头:“他们都帮木燕飞抢我的孩子。” 周斯年没有说话,右手攥紧,关节噼啪作响,左手拍拍我的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他帮我盖好被子,说:“你放心,孩子我一定会要回来的。” 我信任的点点头,说:“我在她肩膀上,咬了个牙印。”一想到孩子凄厉的哭声,我心疼的直掉眼泪。 周斯年说:“别哭,把眼睛哭瞎了,女儿要回来你也看不见了。”我笑道:“我从小就爱哭,母后也说会哭瞎,哪里就瞎了。” “那不一样,你现在不能哭。” 我听话的说:“我以后不哭了,年哥你给我要回女儿来。她叫阿福,你觉得这个名字俗气吗?” “不俗,好听。” 不知道他给我吃的什么,过了一会儿,我又睡着了。 那些天,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醒过来时就是吃东西,吃药,吃完药又睡了,昏昏沉沉的,直到完全康复,不再吃药,才不再睡觉。 可是,我的女儿一直没有回来。 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却不敢面对,一直等周斯年告诉我答案。可他每次都不提,好像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他也从来没有阿福这个女儿。 直到我出了暗房,我的女儿都没有来。 我甚至怀疑他把女儿给了木燕飞。又觉得不像,他怎么可能让女儿跟着一个居无定所的歌女。 想到这里,我害怕了,木燕飞会怎样对我的女儿?就算她好好待她,难道我的女儿要跟着她去做歌女? 我不能再逃避了。 晚上,等周斯年练完功,我问他:“年哥,阿福现在怎么样了?” 他好久没有说话。 “你不能把阿福给木燕飞,她是歌女,阿福不能当歌女。我们欠她的,我们自己还。” 他说:“你想哪去了,我怎么可能把女儿送给别人。”说完,他又沉默了。 “还没有找到阿福,是吗?” 他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前几天听人说,有反贼被正法了,是他们吗?” “有几个是。” “那,木燕飞呢?” 他沉默了很久,说:“木燕飞死了。在你回来的那个晚上,就死了。” “怎么死的?”我呆呆地问,“那阿福呢?” 周斯年走过来,搂着我,说:“那伙绑匪并不想留下孩子,木燕飞逃跑的时候,掉下山崖,摔死了。” 我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最终,阿福就这么死了吗?我的心疼的像针扎一样,我以为阿福是我母亲转世的,我本来想这一世让她有人疼有人爱。 周斯年的声音传来:“阿福没死,没死。”我终于喘上气来,看着他。 “我们这些天快把那座山翻过来了,也没找到阿福的尸体,真的,所有地方都找遍了,没有尸体,就说明没死。” 周斯年说:“阿福有可能被过路人救了带走了。咱们继续找,你不是留下记号了吗?你一定得撑住,除了你,别人都不知道记号在哪里。” 我不知所措的说:“我只是咬了一下,他们拉着我,我只知道在肩膀上,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 周斯年说:“我已经让各地太阳城医馆开设育婴堂,收留各地的孤儿,让他们特别留意肩膀上有牙印的女婴。” “可捡到阿福的人,不把阿福送育婴堂怎么办?” “能收留这么小的婴儿,那可能是真的喜欢阿福,只要他们肯好好待孩子,也没什么不行,”周斯年叹息说,“要是她和咱们缘分未尽,总能相见的。” m。 第九十五章 周婕妤又怀孕了

就这样,育婴堂以长公主的名义,在各地如火如荼的办起来,连皇上都下旨公开嘉奖,号召富商大贾拿出钱来,兴办公益,救助鳏寡孤独。一时间,刮起一阵慈善之风。可惜,办育婴堂的初衷目的,却一直没有达到。 我和周斯年走遍了南方各地的育婴堂,都没有找到肩膀上有牙印的女婴。 我们也只有焚香祷告,祈求上天,保佑我的孩子遇到一个好的家庭,平安健康。 唯一觉得欣慰的,是育婴堂救助了那么多原本有可能会饿毙街头的孩子们,看着和阿福差不多大的孩子们,能吃饱穿暖,我希望好心能传递,让我的阿福,也能这样,不受冻饿之苦。看着这些孩子,饥寒交迫,我才明白,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转眼间,春暖花开,周斯年的假期也到了,我们只能踏上归途。一切寄希望于上天,让阿福和我们,能在今生今世,有缘再见上一面。 回京后的第一个好消息,是周婕妤又怀孕了。并且是怀孕六个月了,也就是说,在我说要拿小册子给悠悠看的那段时间,皇上主动宠幸了悠悠。我的推断没错,皇上果然为了子嗣绵延,再进后宫。 这件喜事冲淡了我丢失孩子的阴影,我得意的对周斯年说:“你跟皇上相识二十年又怎样?还不是被我说中了?” 然后遗憾的说:“都是你挡着我,不然,我把册子拿给悠悠看,说不定她能服侍的更好,让皇上真心的喜欢女人。” 周斯年坏笑着说:“不如你多看看,好好服侍我多好。” 我打了他一下,撇嘴说:“你都这么色了,用不着。” 悠悠挺着大肚子,见了我,依然要拜,我急忙扶住她说:“你要折杀我了,”悄声说,“要是这一胎是男孩,说不定你能母仪天下呢。” 悠悠说:“悠悠永远都是太阳城的人,永远忠于城主与夫人。” 我的眼眶有点湿润,这是悠悠第二次这样说了,周斯年是怎么办到的呢?让太阳城的人这样忠心耿耿。而我自觉对邱泽歌已经很好了,她还是背叛了我。 邱泽歌一直没有消息,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我悄悄问过周楠,没想到他吓得急忙跪下:“夫人,周楠绝对没有和她有任何瓜葛。” 我说:“当年你们两情相悦,现在就这样离的干干净净?你别怕,我不会告诉城主的。” 周楠说:“真的没有瓜葛了,我不是没有打听过,而是根本找不到。” 看着周楠一脸的落寞,让人不由得不忍心。我说:“等有机会了,我跟年哥说说,要是泽歌找到了,你们再复合吧?” 周楠摇摇头,说:“不用了,我早就不想要她了,只是当时她和夫人好,我怕夫人骂我,没敢提。” 我诧异的问:“为什么?” 周楠黯然说:“她的心根本不在我这里。” 晚上,周斯年真的拿出那本册子,一张张的认真的看。看我走过来,又拉着我一起看。 我还真没仔细看过这个册子,现在一看,不由脸红心跳,急忙夺过来,塞回枕头底下。 周斯年笑道:“自己看都不好意思,还要拿去过悠悠看吗?”又粘腻腻贴过来,“在哪儿找到的?” 我咧嘴笑了笑,嘴唇迎上去,想堵住他的嘴巴,结果他不上当,躲开了,继续趴在我耳边说:“你可别告诉我,你是集市上买的。”说话的热气都扑到我的耳朵上。 “肯定不是买的啦,”我被他哈出的热气弄得耳朵痒死了,扭头嘻笑着的说,“你不生气我就告诉你。” 他也嘻笑着挠我披在肩上的头发,脸贴在我的脸上来回蹭着:“那不一定,得看什么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生气不生气的自己可控制不了。” 我嘿嘿笑着嗔道:“那我才不会不说,你肯定会生气的。” “干什么坏事了?”他停下动作,认真的看着我说。 他认真的看着人时,眼神挺吓人的,清澈明亮,有点咄咄逼人。 我被他一盯,有种热气腾腾之下被人浇了一盆冷水的感觉,心里懊恼,不耐烦地说:“我哪里做什么坏事了?是邱泽歌帮我在前边老许那里偷的。你不是不喜欢她吗?所以我才说不许生气的。” 周府前面办公的地方,女人一般是不能进去的,只是邱泽歌穿男装的话,就是个英俊小伙子,并且她身量高,骨架大,除非认识她,不然是不会认出她是女人的。 而周府武士很多,有的互相并不认识,只认服饰,邱泽歌穿上周楠的衣服,才顺利的混到老许办公的地方,偷来册子。 周斯年翻身坐起,沉吟了一下,转头对我说:“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我家娘子真是旺夫啊,连坏事做的都那么和我心意。” “嗯,”我心里烦躁,也没去想他这话什么意思,爱搭不理的说,“别瞪我就行了,牛眼睛。” 他又粘腻腻的贴过来,像小孩子一样一脸无辜的撅着嘴说:“你不是说我像梅花鹿吗?怎么成牛了?我哪里有那么丑啊?”最后一句话是学着我的口气说的,我没忍住笑出声来,他就势凑过来,我们两人又粘成一团。 自从阿福丢了以后,我就特别怕再次有孕,心里有了很深的阴影,怕我再有孩子周围的人就会把阿福给忘了。因此总是躲着这些事,周斯年好像也淡了不少,现在又都点燃了。 周斯年不那么严肃的时候,真的像一头梅花鹿,特别是现在,眼神迷离,睫毛低垂,头发凌乱的披了一背,有几绺滑到脸上,嘴唇微张,微微露出贝壳一样的牙齿,虽人到中年,但因为长期练武,肌肉结实,小腹平坦,腹肌清晰可见,两边两条斜线向下,指向最深的隐秘处。 不用做什么,单单这幅样子,就让人爱死了,更何况,他还在做着什么,还做得那么忘我,那么专注。 “你迷死人了你自己知道吗?”我轻轻地呢喃着。回答我的,是更深的缠绵,让人接着死掉都可以的缠绵悱恻,悱恻缠绵,除了他,什么都不想要。 m。 第九十六章 青蝉武院

“年哥,我们还会有孩子吗?”我说,手里玩着他垂到胸前的一绺头发,编成小辫,再解开,再编成小辫,再解开。 “肯定会呀,怎么会问这种问题?”他说,“你不会真的觉得我老了吧?” “没有,”我搂着他的脖子,“你哪里老了,我家相公迷死人了,招蜂引蝶,男女通吃。” “又来了啊,”他不悦的说,“你这是在夸我吗?我怎么越听越不对呢?” 我笑起来。 迷恋床榻的结果,毫不意外的,我又怀孕了。 完全没有做母亲的喜悦了,虽然所有人都很高兴。高兴的都没人提找阿福的事了,包括周斯年。 心里郁闷,就进宫去看周婕妤,她听说我又有身孕了,羡慕的说:“姐姐,你真是有福气的人,多子多福。” 我们现在姐妹相称,这样免得见面不好行礼。 “我这一有孕,年哥都不提找阿福的事了。”我落寞的说,“可能阿福是女孩子,他不觉得她重要,一心盼着我生儿子。” 悠悠笑道:“姐姐当初怎么劝我的?现在又说这话。姐姐不是说,男人不是不疼女儿,只是需要继承人。城主现在都四个女儿了,当然希望姐姐再生儿子啊。” 从周婕妤那里出来,正慢慢往宫外走,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穿着御林军的军装,修长瘦削,长身玉立。 “泽歌!”我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惊喜的喊道。对方闻声回头,不是邱泽歌,而是邱泽歌的哥哥,邱泽安。邱家兄妹长的很像,都是高鼻深目,显得目光深不见底。邱泽安肤色微黑,面部线条刚毅硬朗,一身戎装更显得英姿勃发。 他拱手行礼:“见过公主。” 我说:“原来是泽安呀,从后面看,和泽歌一模一样。”邱泽安笑道:“公主说笑了,泽歌怎么可能在宫中。”我说:“泽歌前段日子不辞而别,不知你是否知晓?” 邱泽安惊讶的说:“竟有此事?卑职一直没有见到舍妹,所以不知。”我奇怪的问:“她没有给家里写过信吗?” 邱泽安难为情的说:“舍妹一向与家里不睦,与拙荆更是水火不容,所以”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我却已经听明白了,说:“假如她回来了,你告诉她,有什么误会,委屈,尽管来对我说,周楠也在找她。” 邱泽安答应:“是。” 回到家,对周斯年说了见到邱泽安一事,心情很不好,说:“年哥,你说,邱泽安说的是真话吗?泽歌竟孤独至此吗?” 周斯年答非所问:“青蝉武院正在比武招徒,一起去看看?” 青蝉武院和崇文书院是我朝选拔文武举的地方,我朝做官曾以世家大族推荐为主,武院与书院也只招收贵族子弟,现在,皇上为了避免权力过多的集中在几个家族手中,在连根拔起魏杜两大家族之后,将书院与武院对寒门学子敞开,公开选拔人才。 青蝉武院的每年招徒,是本朝的大事,已办三届,每年都会有很多人前去观看。这是在除掉魏杜两家之后开始的热闹,并且时值夏日,我怕热,所以,从来不去。 周斯年知道我不爱看,一向不会相约,现在主动提出,我狐疑的说:“里面有什么特殊人物吗?” 他说:“没有,皇上让我去看看,你陪我吧,很多贵妇都会去,应酬一下嘛。” 我笑着拍拍他的脸:“贵妇嘛!你去应酬正好啊,大热天的,我就不去碍事了,没得让她们挑我的刺。” 他笑着说:“知道为什么贵妇会去吗?”我心不在焉的说:“能为何?去显摆衣饰,消遣呗。” 他慢悠悠的说:“是啊,那么多青葱似的小伙子,看着就舒服啊。” “啊”我一下子来了好奇心,怎么以前没有想到呢?武院比赛,我到底错过了多少热闹看呀。 抬头正对上周斯年坏笑的脸,佯装没看见:“好吧,我总不陪你,只怕会被人说闲话了,就去看看吧!” 换了一身淡蓝色纱裙,外披同色透明纱衣,头发挽了个很简单的发髻,随意插了一支蓝色发簪,我在镜子前晃动了一下身体,耳朵上的两朵兰花俏皮的晃动着,唇红齿白,双目似有流光溢彩,颊边微现梨涡,肤色晶莹,眉宇间流露着高贵与骄傲,我得意的冲自己眨眨眼。周斯年走过来,嘴唇在我额头上印了印,拉着我的手,我戴上帏帽,手拿团扇,我们一起坐上马车,往青蝉武院而来。 青蝉武院里的教场上,已经为每年一次的盛会搭好了台子,台子的斜上方,是一个个华丽的棚子,正中的那个,照例是空置的,皇上现在不会来。 皇族凋零,外戚没有显赫氏族,我和周斯年的到来,为这次盛会增色不少,青蝉武院的首席亲自迎上,要把国公安置在为皇亲国戚的席棚,被周斯年摆手拒绝,我们一起向几位老王爷和王妃行过礼,坐进了为国家重臣准备的席棚里。 今天已经是盛会第三天了,周斯年问首席:“今年可有格外出色的?” 首席说:“今年蒙皇上天恩,四海升平,远至安西和都灵,都有人来报名,其中还真有几个练武的好苗子。” 周斯年点点头,下面比赛已经开始,站在台上的,是一个瘦削高挑,长身玉立的年轻人。看背影,我又心一跳:“泽歌!”我在心里轻呼。 至那人走到台子中央,转过脸来,我失望的叹气,看来身材像邱泽歌的太多了。 失望外却是惊艳,这趟果然没有白来,只见那人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他穿了一件冰蓝色对襟窄袖衫,靛蓝色的长裤扎在靴子里,手里拿着一柄长刀,静静的站在那里。 “这人是谁?”我问。 首席在旁边说:“这是来自都灵的金素衣,武功不弱,是可造之才。” m。 第九十七章 金素衣

说话间,一青衣男子持剑上台,顷刻间,两人已拆了几招,金素衣刀锋一转,横里劈,竖里刺,越来越快,大刀发出呼呼的声音,忽然他抓住一个破绽,将刀一竖,胳膊一展,那把刀直直刺了过来!青衣男子急转身体,腰上还是被擦伤了。他眼神一暗,抬剑将大刀格开,手腕忽地一抖,快若寒光地一剑,直点金素衣握刀的手腕。 金素衣身体一纵,翻了几个跟头,腰肢柔软得不可思议,猛然向后倾倒下去,那一剑擦着他的鼻尖刺了出去,他用大刀挡住转刺为劈的剑,只听“喀喀”几声,火花直蹦。他招式忽变,方才规矩中正的姿势猛然变得潇洒轻快,青衣男子见他变了招式,动作忽然加快,竟渐渐有些跟不上。眼看金素衣动作越来越快,他抬手用剑去挡,谁知金素衣的刀忽然向上用力一挑,青衣男子手里的剑脱手而出,飞了老远落去地上。 “好!”周斯年喝了声彩,金素衣好像听到了周斯年这声好,抬起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首席说:“既然国公欣赏,金素衣就录取了。”周斯年笑道:“不必,我只是来观战的,哪里能影响武院的录取呢?一切按规矩办就是。” 首席连连称是。 金素衣朝着四周拱手,行礼至我们的方向时,停下来,深深一揖。随后那一抹冰蓝就走下台,消失不见。我的眼睛随着金素衣的身影移动,直到他消失,心神荡漾,竟生出一种“相逢相思不相见”的缠绵来。 看过金素衣后,后面上来的人就显得平淡乏味了,应付着几个贵妇人的寒暄,我连打了几个哈欠,向周斯年打眼色想走了。 周斯年凑近我,低声说:“金素衣待会儿会过来的。”我一听,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装的淡淡的,继续打起精神,看下面千篇一律的比赛。 终于,那一抹冰蓝再次出现,由远而近,金素衣出现在我的视野里。金素衣离近了看,更是显得美而不娘,轻盈飘逸。他款款下拜:“素衣拜见国公与公主。” 我正欣赏着他的国色天香,没成想他的声音居然如裂帛,嘶哑干裂,吓得我一口茶差点儿喷出来。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听周斯年说:“你这嗓子,是中过毒?” 金素衣说:“素衣误服药物,烧坏了嗓子,唐突国公和公主了。” 周斯年说:“你立志学武报效国家,只要有颗忠君爱民的心,声音怎样,倒没什么打紧。” 晚上回来,我还是有些心神不宁,金素衣的身影在眼前晃来晃去。却不知道他中了何毒,声音居然这么难听。 周斯年在旁边笑道:“想念就画下来嘛。”我脸红了,着急分辨说:“我哪里有想谁。”周斯年“呵呵”笑:“我们一起画,看谁画的像,如何?” 看他声音温和愉快,并没有愠色,而且难得兴致这么高,我虽心中狐疑,还是同意了他的提议。 等我大体勾勒出金素衣的像,周斯年也画好了,我一看,他居然画的是邱泽歌,心中疑惑,口里却说:“你输了,你画的是邱泽歌。” 他没有说话,把我的画拿过去,在五官和下颌处重新添改,再拿给我看时,我惊呆了,这样一改,正是邱泽歌的样子。 他笑着说:“还记得云旗易容的事吗?” “你是说”我惊讶的说,“泽歌她” 周斯年点点头:“样貌好改,只是,声音,身形,还有武功套路,短期内很难改。” “所以她就把嗓子弄成那样了。”我心里不忍,“这是何苦呢?对自己这么狠。” 周斯年叹息说:“她费尽心机,还是想出仕做官。她出卖我们,大概就是为了这个以男人身份重来的机会。” 我不以为然:“做官那么重要吗?朋友,相公,都可以不要?还把自己药哑,他这辈子,岂不是再也不能做回女人了?” 周斯年笑道:“不一定每个女人都像你那样,喜欢养孩子生孩子做女人。”我委屈的说:“谁说我喜欢生孩子养孩子了?” 周斯年笑道:“你明明很喜欢啊,干嘛不承认。你是不是真正开心,我还是能觉察的。”我看他一眼,承认道:“我是很喜欢孩子,但是现在,我又有了孩子,阿福都没有人管她了。” “谁说不管阿福了?”周斯年不悦的说,“那也是我女儿,只是现在还没找到嘛。” “邱泽歌把脸都换了,你都找着了。”我嚷嚷着,“你找邱泽歌做什么呀?她喜欢做官就让她做好了,我们阿福还不知道在哪里受苦呢!” 说完,我心里“咯噔”一下,好像真的看到阿福在受苦,心痛的不行,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周斯年烦躁的说,“怎么就一定受苦了?你就不能遇事往好处想?” “我生下来的孩子,现在过的好不好我能觉察的,她现在不好,真的不好!”我痛哭失声,一下子跪在周斯年身前,“年哥,你一定要把阿福找回来,她是女孩子,不能流落在外面的,会有人欺负她的!” 周斯年把我扶起来,说:“我心里也很着急,那也是我女儿,一直都在找阿福,就是因为找阿福,才把邱泽歌翻出来的。” “和邱泽歌什么关系?” “现在还不好说,你别闹了,你一闹我心就会乱,很多事情就想不明白了。” 我小声说:“对不起,我就是怕你不管她了。” “你还能把我想的更坏一点吗?我怎么可能不管自己女儿。”周斯年无奈的说。 他不明白,他没有见过阿福。阿福长得太像我母亲了,我在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他们父女间,还会发生点什么。 找到邱泽歌,完全是巧合。 我出事那日,周杨的反应是最快的,但回转身之际,就看不到我了。一边让人去报告周斯年,一边急忙带人在四处寻找,却没有一点的蛛丝马迹。后来就接到了绑匪索要赎金的信。 m。 第九十八章 找不到阿福

周斯年看到对方只是求财,放下心,让杨翕来办此事,讲明钱一定会给,也不会惊动官府,只要母子平安,事后也不会秋后算账。 杨翕也算是当地地头蛇之一了,在他的周旋下,讲定了价钱,说明必须母子平安,一起送回来。对方答应的很痛快,也很谦卑,一再强调只是求财。 匪首一直没有露面,只隔着帘子听到声音,声音也肯定是伪装了的,嗡声嗡气。 但是,钱交了,只有我一个人回来,还是昏迷的。也没有送到约定地点,而是被直接从马车上抬下来,扔到了太阳城会馆门口。 对方敲了敲门,听到里面有人应声,就跑了。开门的人乍一看,还以为我死了,都吓坏了。周斯年这时候还在约定地点等着领人,他完全没有想过,以太阳城的势力,对方竟然敢在拿到两个人的赎金之后,只送了半个人回来。 这帮匪徒很快在江南无所遁形,一天之内,大部分被抓,只有从未露过面的匪首逃脱。经过审讯被抓之人,才知道了木燕飞抱着孩子摔下山崖,他们觉得见了周斯年也无法交待,才抱着侥幸心理,出此下策。 经过搜山,找到了木燕飞的尸体,孩子却像人间蒸发,再也没有音讯。 在这帮匪徒的巢穴,找到一些文字,写着地名和名字,“都灵金素衣”就是其中一条。 匪徒供称,这是他们为人办的假凭。 周斯年当时也没当回事,这样的事很多,犯了事的,有什么隐情的,办个假凭,换个身份。 所以,他只是把这些东西,和那些匪徒一起,移交给地方官府。 官府却很认真仔细的逐个调查,其他人都有了眉目,只有“都灵金素衣”的凭,却是真的。都灵官府回信称,金素衣是一个退休县令的老生子,一向守法,现在正在备考青蝉武院。 凭是假的很正常,现在是真的,却是反常了。太阳城的势力,集中在东南,都灵没有太阳城势力渗入。既然金素衣要考青蝉武院,周斯年就在京城等着他。 虽然金素衣刻意改了武功套路,在遇到劲敌时,还是会恢复以前的套路。由于格外关注,周斯年很快认出,金素衣就是邱泽歌。 “那你准备怎么处置邱泽歌呢?”我担心的问。 周斯年叹气说:“她总是跟我们一场,如果她只是想做官,只要她一直走正道,我也不想难为她。”他看着我,问,“你说呢?” 我松口气说:“这样最好了,而且,除了她让那伙人给她换了个身份,好像和绑票也没什么关系。” “那伙绑匪本来就不打算留下孩子,邱泽歌跟绑票有没有关系,有什么打紧。”周斯年喃喃自语,“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呢?” “会不会捡到她的人家去了西北?”我猜测着问。 周斯年看了我一眼,无可奈何的说:“也找过了,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挨家挨户排查过,没有。” 周斯年搂住我,吞吞吐吐的说:“也有可能,我是说,极有可能,孩子那么小,从那么高摔下来,我们又是过了一天才找的,可能,阿福她,真的,真的不在了。” 我的心又痛了起来,像针扎一样。胃里翻腾的厉害,一直吐,一直哭,泪如雨下,鼻涕和眼泪和着呕吐物,难闻的气息又刺激着我,再次吐,再次哭。还不如一开始就告诉我阿福死了,被钝刀子割了那么久,到头来还得挨这一刀。 以后每天,我都在吐,只要吃东西就会吐,这是以前没有过的。我都觉得自己要死了,不想吃东西,呕吐的滋味太痛苦了,想直接饿死算了。可又觉得周斯年也只是推测,说不定哪天,他会走进来告诉我,阿福找到了。万一阿福回来,我死了,谁还好好对她呢? 想到这里,又会挣扎着起来吃东西,然后又吐,我都快被呕吐物的刺鼻气味折磨死了。 我对周斯年说:“你搬到书房住吧,这里气味太难闻了。” 他说:“没有很大的气味呀,是不是你吐的嘴里发苦了,现在杏子熟了,你起来走一走,我们一起去叨扰一下杏林翁吧,让他摘杏子给你吃。” 我都快忘记杏林翁了,现在听周斯年提到他,也来了兴致,暂时忘了难受,起来换了一身宽松的胡服,我们一起往半城山庄而来。 “杏林翁到底和你什么关系呀?”我边走边问。 周斯年笑道:“他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我不屑的说:“把我当小孩子骗呢?一看你们就很亲密。” 周斯年笑笑,然后认真的对我说:“他是我的义父。” “杏林翁的父亲是前朝将军,他本人是我家的侍卫,当年我们全家流放,他本来不在流放的名单里,却执意跟着护送我们全家。父亲当年也只有十五岁,若不是靠着义父,只怕半路上全家就死光了。他没有家,父亲让我拜他为父,义父姓周,形势所逼,我必须换个姓氏才能存活,也就随了他的姓。” 我一听,心里紧张起来,说:“原来是公爹呀,你不早说,我穿成这样,不够恭敬吧。” 周斯年笑道:“你这丑媳妇,不是早就见过公爹了吗?又不是第一次去。” “你才丑,”我白了周斯年一眼,“怪不得那年你欺负我,我不知不觉就去了杏林,原来我是早有知觉,要去公爹那里告你,可惜没有找到他。” 说着笑着,一阵风吹来,送来一阵阵杏子的甜香,内里的酸苦,果然好了许多。 又见到了杏林翁的小木屋,这次不敢直接登堂入室了,在门口敲了半天门,没有人开。 “年哥,是不是义父出去了?” 周斯年正忙着把摘下来的杏子用井水洗干净,听到我说话,笑道:“你不用这么郑重的喊义父,他说笑惯了的人,没这么多礼节。” 我慢慢的打开门,看里面整整齐齐,和上次来时一模一样,桌子上,摆着一筐杏子。 m。 第九十九章 义父的情人

“他准是从那个地道出去了,”我说,“上次,我就是从桌子那里漏下去的,回不来了。” 周斯年洗好杏子,说:“过来吃。” 我走过去,坐在石凳上,拿起杏子,咬了一口,说:“真好吃。” 周斯年笑着,不解的问:“你怎么这么爱吃杏子呢?不熟的酸杏都能吃。” 我说:“我从小就爱吃,我母后说,她最喜欢吃杏子,怀我的时候,呕吐的特别厉害,是我奶奶让人给她摘了很多杏子吃,她就好了很多。她怀胎十月,一直都在吃,所以我生下来以后也爱吃酸杏。” “斯年给你买下这么片杏林,你以后爱吃多少有多少啊。”杏林翁的洪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看到杏林翁,不知怎的就有一种亲近感,急忙走过去,拉着他的胳膊,喊了声:“爹爹。” 杏林翁有点吃惊,不过,更多的是惊喜,高兴地说:“斯年,比你懂事啊!” 周斯年好脾气的笑着:“她一直都很乖巧懂事,比我强很多。” 我摇晃着杏林翁的胳膊,撒娇说:“爹爹,上次他欺负我,我想让你给我作主,可没有找到你,还从桌子那里漏下去了,回不了家了。” 杏林翁笑着说:“以后他再欺负你,你来告诉我,我替你作主。” 我们一起围着石桌坐下来,我说:“爹爹,为什么你要住在杏林里呢?我们一起住府里去吧。” 杏林翁说:“不用了,我喜欢住在这里,喜欢这杏子的甜香。” 周斯年笑道:“义父年轻时,爱过一个姑娘,跟着她从南边跑到京城,那姑娘的闺名,好像有一个杏字。” 不知为何,我心里一动,母亲的闺名,叫“杏让”。不过,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这么巧合。我摇摇头,地位这么悬殊,再说母亲好像十七岁就入宫了。 杏林翁神色一下子黯然,我见状急忙冲周斯年使了个眼色,周斯年应该也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义父仍对姑娘念念不忘,急忙转话题说:“胜蓝一直奇怪,你是怎么从地道回到上面来,你给她讲讲。” 杏林翁来了兴致,说:“那凳子上有个开关,你一按,它就能弹回去。我那日回来,看见凳子在底下放着,就怀疑有人掉下来了,可没想到是你。” “我每次下来,都会把凳子送上去,这样,如果有人误入洞口,也不会经过杏林进入周府了。另有一处机窍开关,可以把凳子再放下来。” 我说:“从地道出去,就是村镇,从府里出去,就是京城,好玩。要是走大路,还不得走好几天呀。” 杏林翁“呵呵”笑起来,说:“我老头子倒不是图好玩,这半城山庄没有朝外开的门,我总不能买个盐巴也要从你园子里穿过去吧。” 杏林翁虽然自称“老头子”,可除了头发与胡子花白了,其他的一点也显不出老态来,五官看起来俊朗秀逸,年轻时必定是大帅哥一个。 不由得起了好奇心,回去以后,问周斯年:“义父喜欢的那个姑娘,是个什么样子的?” 周斯年说:“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也就五六岁光景,义父到中土来卖药材,没有回去,听同去的人说,喜欢上一个姑娘,京城人士,跟着进京了,过了两年才回去,说姑娘嫁人了,我父母也没敢问。” 我听到这里,心里凄凄,说:“义父当真是个情深义厚的人,不知道他现在还能见到那位姑娘吗?” 周斯年叹息道:“见不见的又能怎样?这几十年过去,那姑娘现在也已经四五十岁,只怕现在已经儿孙满堂,哪里还能想着他呢?可惜义父,蹉跎一生。” 我不以为然的说:“义父那叫做用情专一,像你这样娶那么多女人的人怎么会明白呢?” 周斯年无奈的苦笑:“你怎么又来了,我现在身边不就你一个女人吗?” “你要是不招惹木燕飞该有多好,阿福就不会死。”我没有理睬他的话,却越想越伤心,“明明是你发的誓,为什么最后是阿福来承担后果呢?” 周斯年“啪”的一声,把手里的书重重摔在桌子上,书的连线摔断了,散落一地。他一下子站起来,声音嘶哑的说:“以后不许再提这些!” 我被他暴怒的样子吓坏了,不敢再说,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就这样僵在那里。 半天,他缓和下来,低声说:“我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可已经这样了,总提有什么意思?你是想让我给阿福偿命才行吗?” 看他伤心的样子,我既心疼又愧疚,抱住他,哭着说:“对不起,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我以后不提这事了。” 他搂着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出声,但眼泪却滴在我的脸上。我抬头看他眼圈都红了,心里明白他的痛苦不比我少,强笑了笑,说:“年哥,我们以后天天去看义父吧,我现在觉得好多了,都不想吐了。” 他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说:“你喜欢义父,那再好没有了,他看起来喜欢你比喜欢我还要多一些。” 我逗他说:“因为我比你好看。” 他终于笑了,说:“是的,是的,我家娘子最美。” 从那以后,阿福不再被所有人提起,她的嘤嘤哭泣,偶尔会出现在我的梦里。随着我的小腹又渐渐隆起,阿福,更刻意的被所有人遗忘,好像从来没有到这个世上来过。 夏天快结束时,又一件天大的好消息传来,周婕妤生了一个皇子。作为周婕妤的娘家,这件喜事,终于把阿福留下的最后一点阴霾,吹的无影无踪。 李朝宗非常高兴,给皇子起名胜弘,大赦天下。 然后,传召了我与周斯年。 李朝宗问:“胜蓝,朕听说,你与周婕妤姐妹相称?” 我急忙说:“蒙娘娘错爱,臣妾惶恐。” 李朝宗笑了,说:“有什么惶恐的?只是,你是朕的侄女,这辈分上” 我明白了,他觉得我与周婕妤称姐妹,辈分不对。只是,我也不是第一天与周婕妤称姐妹了,他现在才提起,恐怕是想干点什么吧。 m。 第一百章 雪儿订婚

周斯年说:“皇上说的是,这件事是胜蓝唐突了,不过,她是已经外嫁的公主,辈分上是随着夫家的,周婕妤与臣,倒是平辈。” 听周斯年这么一本正经的说话,我心里暗笑,他们能论辈分吗?家奴和家主,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李朝宗说:“既如此,还是你与她叙了兄妹吧,不要把秩序搞乱了。” 周斯年答应着领旨谢恩,从此,周婕妤就是定国公周斯年的妹妹,身份提高了很多。 李胜弘满月后,周婕妤被册封为皇后。李胜弘以嫡长子的身份,理所当然的,被封为太子。 所有人都以为,太子是因为子凭母贵,只有少数知道真相的人,沉默着,眼看着,一切归入滚滚红尘。 当然也有不想沉默的人,譬如张荣华。 我相信,李朝宗让周斯年认周婕妤为妹妹,封周婕妤为皇后,目的,都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把自己的儿子,变为嫡长子,凌驾于皇长子李胜安之上。 皇长子李胜安,在胜弘册封太子时,同时被册封为郡王,封号为顺安王。 册封完太子,我和周斯年又奉旨带如意与雪儿进宫,李朝宗格外中意如意,有意将来要如意做东宫伴读,和胜弘一起教养。又拉着雪儿,久久不肯放手,最后说:“此女颇有福相,和胜弘还有几分相似。” 周皇后听到李朝宗这么说,接口道:“听说,相似就是夫妻相呢!” 李朝宗听了,呵呵一笑,转头问周斯年:“斯年,那咱们君臣,就做个儿女亲家,如何?” 我心里打翻五味瓶,这样的话,雪儿就是太子妃,将来就是皇后了。这样的荣宠,别人恐怕求都求不来,但是,我只希望我的女儿有人疼,有人爱,现在胜弘那么小,谁能保证将来会长成什么样子呢? 周斯年跪下说:“圣上的荣宠,臣感激涕零,内心也着实惶恐不安,皇上已经给斯年太多太多了。” 李朝宗扶起周斯年,说:“斯年,没有外人在场时,不用这么多礼。” 周斯年低头说:“是。” 李朝宗说:“朕心里明白,该信任谁,该给谁荣宠。朕愿意给你的,你就心安理得接着就是,不愿给的,也会直接对你说明。” “是。” “那朕问你一句心里话,愿不愿意,做朕的儿女亲家?” 周斯年看看我,又看看正拉着胜弘的小手,对着周皇后咯咯笑的雪儿,最后说:“臣遵旨。” 告辞出来,我们带着如意和雪儿,慢慢往往宫外走,周斯年问:“你是不是不同意雪儿的婚事?” 我说:“也不是,就是觉得还有那么多年,也不知道将来胜弘喜不喜欢雪儿,心里着实没底呀。” 周斯年笑道:“经常让他们一起玩耍吧,青梅竹马,也是一件美事。” 我点点头:“那样当然好了。” 这时,远远看到张荣华,正领着刚刚被封为顺安王的李胜安,在花园里玩耍。 周斯年笑着低声对我说:“这么巧啊。” 我心里烦躁极了,对张荣华更是厌弃,真想把胜安接过来自己抚养,当然也明白那是不可能的,只能忧心忡忡的说:“白捡了个儿子,这么小就封了王,还不知足,她自己死不足惜,只怕会连累死胜安啊。” 说话间,已走到跟前,互相见了礼,我说:“给娘娘和王爷贺喜了。” 张荣华笑着说:“多谢公主,胜安,”她把胜安拉到身边,说:“来,见过皇姐与国公。” 张荣华是李朝宗在南疆时纳入府中的,是当地一位富绅的女儿,李朝宗初到南疆,需要大量的银钱来扩充军队,收买人心,张乡绅富甲一方,也颇有眼力,拿出了大量的金钱来支援李朝宗。 在一次宴会上,待字闺中的张小姐,爱上了英俊的郡王李朝宗,张乡绅托人求亲,可惜他虽然有钱,毕竟与皇家不够匹配,张小姐的姿色又是平平。不过,最后李朝宗还是纳张小姐做了侧妃。至于成婚以后才明白的酸甜苦辣,只有张小姐自己明白了。 现在的张荣华,却看不出任何的喜与忧,她温婉的领着胜安,眼里满是爱意,莫非,她是真的很爱胜安?漫长的宫廷生活,这个孩子,也是她唯一的寄托。 这么想着,心里对张荣华的厌烦也就减少了许多,再看胜安,现在居然长成了个小美男子,五官精致如画,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水汪汪的,两岁的孩子,落落大方向我和周斯年一拱手:“皇姐好,国公好。” “王爷好,”周斯年很郑重的向胜安拱手,又对张荣华施了一礼。 张荣华笑道:“都说国公最是礼数周全,果然如此。” 周斯年说:“娘娘谬赞了,这都是臣子该有的礼数。” 说话间,雪儿走过来,拉着我的衣襟,笑嘻嘻地看着胜安。 “这是龙凤胎里的那个女孩儿吧?真漂亮啊!”张荣华蹲下来,拉着雪儿的手,夸赞道。 “是的,”我说,“她叫周云遥。” 张荣华说:“这姑娘将来长大了,肯定是个大美人。” 她所言不虚,雪儿长得像个粉团一样,大眼睛亮晶晶的,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圆润的鹅蛋脸上,樱桃小口一笑,两颊就露出一对小酒窝。 胜安也被雪儿吸引,走过来,摸了摸雪儿的脸颊,语气温柔的说:“云遥妹妹好。” “胜安也很喜欢雪儿呢,”张荣华一脸遗憾的说,“本宫原也想为胜安向公主求娶云遥小姐,想着他们还小,谁知竟然晚了。” “顺安王一表人才,又贵为王爷,我朝那么多名门淑媛,娘娘又何必只认云遥一个。” 张荣华说:“公主说的是。” 又说了会儿闲话,互相告辞。我气愤的对周斯年说:“这个张荣华没得是疯了吗?胜安是云遥亲舅舅,她竟然说那样的话。” “她无非就是试探,看你究竟知道多少,你何必跟她生气。” 我叹气,忧心忡忡的说:“其实胜弘也是雪儿舅舅,这真是有点乱。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 m。 第一百零一章 人质

“认真论起辈分来,我还是你的表叔呢,世家大族,盘根错节,谁能理得清?你既然已嫁到周家,就按照我的辈分来排吧。雪儿与胜安,胜弘,都是表兄妹。” “胜安不行啊,他是亲舅舅,这血亲” 周斯年打断我的话,点了点我的脑袋:“以后别提这件事,胜安是不是雪儿亲舅舅有关系吗?我已答应皇上,雪儿以后就是胜弘的,你想什么呢?” “我哪里有想什么,”我不服气的说,“我只是看胜安今天那么喜欢雪儿,不知道胜弘” 周斯年说:“还说你没想什么?雪儿已经定给胜弘,不能反悔,你记住了。” 我看着和如意拉着手走在前面的雪儿,穿了一身粉色的纱裙,娇滴滴的和如意说着话,心疼的要命,说:“什么叫不能反悔?你定的也太快了,就不能过几年看看再说?谁知道胜弘怎么样?” “能怎样啊?皇上英明神武,皇后当初也是你最中意的人,单看父母也不会差。胜弘也是一表人才,当朝太子你都看不上?” “太子什么稀罕的,我就看谁对我女儿好。你是流徒我不也嫁给你了?” 周斯年不以为然的说:“我要真是普通的流徒,只怕靠近你一点你都会嫌脏。” 我无言以对,想了想说:“我的意思是说,雪儿要找一个疼她爱她的人,”我挽住他的胳膊,低声说,“就像,就像你对我一样。” 周斯年笑了,温柔的说:“你总算说了句良心话。” “胜弘才刚出生,咱们多照拂,多培养,再让雪儿多亲近他,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别总遇事就忧心忡忡。”周斯年轻声说,“我的女儿,我怎么会不疼呢?” “年哥,我主要是担心,”我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我记得你说邱泽歌时,就说出卖是代代相传的。那胜弘会不会在某些方面,像皇上呢?” 周斯年出乎意料的没有发脾气,而 是认真的,低声对我说:“如果你担心这个,那我可以现在就说,不会。” “为什么这么肯定?” “皇上从小就不是被母亲养大的,带他的那几个女官,”周斯年摇头叹气,“让他落下了一些隐疾。我这些年这么认真学医,有一部分是因为母亲,还有一部分,就是想帮皇上治病。” “治好了吗?”想想我又问了个傻问题,说,“孩子都两个了,肯定好了。” 没想到他继续认真的说:“身上的病是治好了,只是,他真的不想再靠近女人了。” “那悠悠”我心里难过极了,花朵一样的悠悠啊。 “胜弘不会有这个问题的,”周斯年没有接我的话茬,继续说,“我心里明白,所以才答应的,我不会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虽然忐忑不安,但雪儿的婚事还是就这样定下来了,对周家来说,至少在外人眼里,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了。 我们一家再次来到江南时,江南的周府也早已建成了,依山傍水,占了整整半条街。比原来的预期,整整大了一倍。朱红色的大门上方匾额上,“敕造定国公府”几个大字格外显眼。 今年的冬天不算冷,京城也太平无事。皇上本不想放周斯年回南,只是他一再请行,陈显仁也奏报称,定国公的病会随时复发。李朝宗对他去年发病的样子心有余悸,终于放行让他回到江南。 我一点都不想回南,江南对我来说,是个伤心地,我在这里,永远失去了我的女儿阿福。并且,南方是太阳城势力最大的地方,在这里,我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一种压力,那就是皇权势微的压力。去年,龙禁卫总也抓不到的反贼,因为得罪了太阳城,一天之内,除匪首外,全部伏法。 太阳城以前只是让人觉得财势大,从来没有露过武力,周斯年也从来没有向李朝宗禀报过自己豢养武士。这次为找女儿,周斯年也顾不上许多。 龙禁卫肯定会报告李朝宗的,但我们回京城后,李朝宗却只字未提,也没有问到阿福,还是周斯年自己轻描淡写的禀报一句:因遇到劫匪,孩子丢了。 李朝宗安抚了几句,最后说:“你找孩子,还用得到朕帮忙吗?龙禁卫也不如你呀。” 周斯年急忙说:“江南那边,靠着人头熟,侥幸抓到几个劫匪。哪里能和龙禁卫相提并论了。” 李朝宗呵呵一笑,沉吟片刻说:“南边朝廷离的远,有你坐镇,也是社稷之福。” 然后下诏,准定国公周斯年,在江南建府。同时作为巡查使,代表皇帝,监察江南各地官员,了解各地情况。 我们临行前,照例要去宫中,向李朝宗辞行。李朝宗特别派夏公公来,嘱咐带上如意和雪儿一起进宫。 李朝宗摆家宴为我们送行,一起赴宴的有皇后带着太子胜弘,还有皇后的女儿胜媛公主,胜安与张荣华一向是被排除在外的。 四个小孩子在一起非常开心,除了太子胜弘,其余三个孩子都能跑能说话了,一时间,庄严肃穆的皇宫,增添了许多欢乐的气氛。 雪儿与胜弘果然很好,胜弘看到雪儿就会笑,雪儿也总是用小玩具逗胜弘开心。 李朝宗看着雪儿,也难得的露出微笑,对周斯年说:“此女真不错。”我听他这话有些别扭,想起他夸赞悠悠:“此婢不错。” 然后自己在内心里给了自己一嘴巴,只怕告诉周斯年,他也会骂我吧,哪有母亲这么想自己女儿的。 临走时,李朝宗说:“你这一对儿女,带着多有不便,留在宫中,与太子公主一起教习吧。” 不要说我,周斯年也吃惊不小:“皇上,这两个孩子太小,平时顽劣的很,只怕” 李朝宗笑道:“怎么?朕诺大皇宫,还怕不够他们玩闹不成?朕会让皇后亲自照料他们,比你们带去江南要强很多。” “明年你们回来,就让他们回去和你们团聚,朕也是看他们和睦,让他们下一代多相处的意思。”他笑着说,“特别是云遥和胜弘。” 我不知道李朝宗哪句话打动了周斯年,他居然答应了,还说:“那就有劳皇后娘娘了。” m。 第一百零二章 再回江南

悠悠大概也没想到,李朝宗会留下我的一对孩子,她诧异的看着李朝宗,终究什么也不敢说,又不知所措的看着我,我忍不住眼泪哗哗的掉下来,就近抱住如意,雪儿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又不敢说李朝宗什么,没好气的对周斯年说:“你自己回南吧,我要留下来照顾我的孩子。” 周斯年没有吭声,李朝宗不满的说:“胜蓝,你这是不相信朕了?斯年身体有病才回南养病的,你不跟着去服侍,算是尽妇道了吗?” 这个李朝宗,一贯这样,遇事就拿大帽子扣人。 悠悠这时说:“姐姐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姐姐自己身子不方便,又要照顾哥哥,带着孩子,却是辛苦的很,皇上也是体恤姐姐的意思。” 说着,把如意抱过来,又不知她从哪里叫来的雪儿,对他们两个说:“爹爹和娘亲要回南养病,你们跟着姑姑,和胜媛胜弘玩,好吗?” 没想到他们两个接着点头同意了,如意还说:“如意不想回南,不好玩。”他这么一说,雪儿也跟着说不回南。 我哑口无言,也不怪如意,去年回南,总要躲在会馆里,偶尔出去在门口看了回踩高跷,娘亲就出事了,被爹爹骂了一顿,真是难为孩子了。 李朝宗笑起来,说:“好,就这么定了,”转头对我说,“管好自己,别总是惹事,让斯年还要为你操心劳神。” 我只好告别孩子,想抱抱他们,只是他们太大了,悠悠说:“姐姐,别抱了,小心他们踢到你。多保重啊,别挂念他们,我一定好好照顾他们。” 我感激的对悠悠点点头,说:“那就有劳娘娘了。” 跟在周斯年后面,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皇宫,回到家里,我终于哭了出来:“为什么一定要回南,你以前都没事的,就去年发作一次。” 周斯年说:“只要发作了,每年都会发作的,发作一次,就会伤一次元气,你想我早死吗?” 我不哭了,惊愕的看着他,他以前不愿提起自己体内寒毒,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 “皇上只是对我回南不放心,我又不会做什么,有悠悠在,他们会生活的很好。再说,我们本来就想让雪儿和胜弘多交往,这多好的机会呀。” “我舍不得,我没有离开过他们”我难过的又哭起来。 周斯年拍拍我的头,说:“好了,你带着他们,确实不如在宫里生活的好,这次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啊。” 我明白他们几个的意思了,他们总说让我保重自己,就是说他们都觉得,阿福丢了,是我没有照顾好自己的缘故。 我不说话了,其实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不敢面对。要是我听周斯年的话,好好的在会馆里藏着,那些绑匪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断不能跑到会馆来。 阿福,那个什么也没留下的孩子呀。真的就这样死去了吗? 现在,我又有点想回南了,有机会的话,我想去阿福丢失的地方走一走,说不定我们母女,会有心灵感应呢? 我们按原定计划前往江南,这次回去,我们依旧乘坐上次的船,只是,这次人少了许多。 没有周楠夫妻,没有如意兄妹。 只带了周桐和周杨两个侍卫,周楠现在被周斯年调去半城山庄,对周楠,周斯年心里很矛盾,信任一旦失去,就很难再次建立。但从小养大的孩子,又不舍得让他远离。这次又去江南,只怕也是两个人心里的旧伤,还是不要去戳的好,让时间来医治一切吧。 所以我让他留在了京城,心里也是希望他能和泽歌心有灵犀,再次相见,就算不成夫妻,做个好朋友,也能慰彼此之心吧。 如云和绿竹依旧跟着我们,这样的女武士很少,她们可以很方便的出入内堂。因为周斯年没有发病,所以这次也没像上次那样如临大敌,带那么多武士上船。 入夜,划水声。 “今年不会有事了吧?”我问。 周斯年笑着拍拍我的手,说:“有事没事的,有我在。” 我满足的点点头,靠在他身上,拿过他的手,放在我的肚皮上,小家伙正在手舞足蹈。 周斯年“呵呵”笑着,说:“这次能给我生个儿子了吧?看这劲头,像个小子。” 我抓着他的手臂摇晃着,撅着嘴撒娇嗔怪道:“要是还是女儿呢?” 他揽住我的肩膀,用下巴蹭蹭我的额头,笑着说:“女儿我也喜欢,只是” 我打断他的话,撇嘴说:“我知道啊,你都四个女儿了,只有如意一个儿子,太单了,是不是呀!”他说:“那只好辛苦你了,别人生你又不愿意。” 我听他这么说,好像又是话里有话,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的脑袋,说:“你不会又有什么事了吧!我一怀孕你就乱七八糟的事,这次你说下天来也不行!” 他被我吼了这么一通,一直不说话,直等到我吼完了,才咧嘴嘴,怕烫着似的说:“吼完了?” 我不理他。谁说我吼完了,如果他真的有事我还要继续吼。他皱着眉头,一脸苦相的说:“我去年不就说过了吗?不再纳妾,你吼什么呀?吵死了。” 我气呼呼的说:“可你刚才说,说别人生孩子。”他苦笑不得:“我说过吗?” 我想了半天,自己也想不起他到底是怎么说的了,无可奈何的说:“你说没说过就没说过吧,反正我以后不会再同意像木燕飞这样的事了,谁说也不行。就算你在外面生了孩子,”我盯着他说,“除非我死了,不然,你休想把她们弄回来。” 如果没有木燕飞,就算我没照顾好自己被绑票了,阿福也不会死。 他拍拍我的背,说:“像我这样一年有半年在养病的人,你紧张什么呀,我得先保命,让自己活得长久一些。” “你又说这种话,”我伤心的说,“今天晚上你就不想让我活了是吗?我死之前你不能死。” “所以我才让自己活的长久一些,不能扔下你这个笨女人啊。” m。 第一百零三章 最爱的人

“你才笨,”我随口反驳着他,靠在他胸前,听他的心在强有力的跳着,觉得心安了很多,心有余悸的说:“最早听清扬说到你的寒毒,还以为只是小毛病,没成想这么厉害,都快吓死我了。” 他揉着我的头发,慢慢的说:“当时我已经算冻死了吧,浑身发黑,多亏了义父,他背着我,找到那伙会奇特医术的人,才把我救回来。” “你为了皇上,差点把命搭上,现在就是去南方养养病,他还拿咱们的孩子做人质,他怎么这么不相信人呢?”我叹气说。 “不怪他,谁在他那个位置都会这样,我想,换了我也一样。”周斯年淡然的笑笑,“所有的事,都是我心甘情愿去做的,他又没要求我怎样。” 我不愿提到李朝宗,继续接着义父的话题说:“义父和那些江湖异士为什么这么熟呢?你那时候应该很凶险了吧?义父看来知道去哪里找他们。” “义父自己就是异能之士,他是机关术的行家老大,也是锻造兵器的能手。和那些人都是有渊源的。” “怪不得他连出去买盐巴都要挖个地道设个机关。”我笑道,“真是委屈他了,干嘛要藏在杏林。” “当初半城山庄的地址就是他选的,半城山庄修建的时候,他已经在那片杏林待了很多年了。” 我听他这么说,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又想不明白。 “那你当初找人封存我的记忆,也是这些人了?那时候是在哪里找到他们的?” “不知道,都是蒙上眼睛进去的,那个地牢,是脏臭了一些。” “而且还很热。”我说。 “胜蓝,”周斯年认真的看着我说,“在这个世上,我最爱的人有三个,义父,皇上,还有你。” “我能容忍皇上猜疑我,也能容忍你做坏事,对义父,他拿我做挡箭牌,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我也能容忍。” “你也明白那座地牢,就在半城山庄里?” “应该是吧,和那个地道有关,虽然我也学了点机关术,但都是皮毛,没有义父的同意,我不敢去碰他做的东西。” 我叹息说:“算了,他可能就是帮朋友找个落脚点,那些朋友可是救过你的命。” 周斯年笑道:“很高兴听你这么说,你一直对那个又脏又臭的地牢耿耿于怀。” “那是因为你说我也是你最爱的人,我一开心才这么说的。”我开心的说,“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我不说你也知道。” “你不说我哪里知道,”我幽怨的说,“你整天想着找别的女人。” 他捏着我的鼻子,笑道:“瞎说。” “其实,皇上对你也不错啊,虽然猜忌你,但还是把能给的恩宠都给你了。”当我看到江南周府气派的出现在眼前时,这样对周斯年感慨着。 当朝国公,皇后母族,当今皇上最信任的人。江南巡查使周斯年青衣小帽的跨上码头,地上已跪满了前来迎接的江南各衙门官员。 “多谢各位,斯年唐突了,快快请起。”周斯年本就是来养病的,没想过什么“巡查地方”,所以,也没换官服,现在,在一群地方高官的包围下,颇有些不自在。 好在江南总督武修能,是昔日李朝宗辰王府旧臣,和周斯年很熟,也了解周斯年一贯的洒脱不羁,对周围的官员说:“国公初到江南,肯定有很多事需要处理,等国公有空闲了,鄙人将亲自置酒,我们一起为国公接风洗尘。” 众人答应着渐渐散去。 送走一干官员,杨翕露面了。杨翕依旧和去年一样,我办好我的事,周到,细心,但这世上,没有什么事,可以走进我的心。杨翕没有夫人,为什么没有,和杏林翁一样,有一段伤心的往事。 我又要感慨,周斯年已经替我说了,他用调侃的语气,说:“又是一个专情的男人,对不对?”“本来就是,”我白他一眼,“像你这样的人,断不会有伤心往事的。” “那当然,”周斯年笑道,“干嘛要让伤心事发生,喜欢谁,狂追强娶可以,不能留下遗憾。”说着,凑近我:“你说对不对?” “狂追强娶?”我不解,周斯年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这是什么话,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知道了,我不就真成土匪了,”他得意的笑起来,“笨女人啊,当初我那么一劝,你就跟我走了,孤男寡女一起出去好几年,你总不能见谁都解释我们清白。不然,你父母怎么可能把女儿嫁我。” “我懒得和你说,不安好心。”我心里原也有点怀疑他的用心,现在听他说出来,也只剩下哭笑不得,白他一眼。不接他的话题,继续说杨总管和义父:“也不知道义父和杨总管喜欢的姑娘什么样子,就算他们这样守着,也无济于对方的幸福啊。” “对呀,”周斯年眉头微颦,嘴角扬起:喜欢呢,就要想办法在一起,人心都是肉长的,多捂一捂才会热。像他们这样,有什么用处?” 我不以为然的说:“你那一套也得差不多才行,当时你们岛上大概是没有办法娶岛外的姑娘的吧?差距太大。” “义父不是罪犯,他一直都是岛外安家的,年轻时在江湖上也是排得上的,除非那姑娘地位非常高,是高官显贵家的小姐。” 我心里又是一颤。 下了马车,杨翕一边陪着城主参观新居,一边禀报,云馨又跑了。 周斯年的好兴致,一下子没了,皱眉问:“找到了吗?” 杨翕看看我,为难的说:“找到了,在窦先生那里,住了好几天了,不回来,我也不能强拉。”窦先生,就是杜凌君。 我控制不住自己“扑哧”笑起来,想周斯年刚说了拐跑人家的女儿,现在他女儿就被男人拐跑了,我看着周斯年,看他怎么办。 “笑什么?”他不耐烦的说。看他烦恼,我也觉得自己这样幸灾乐祸有点过分,不笑了,问杨翕:“表哥呢?你找他来见城主。” m。 第一百零四章 表哥的情缘

杨翕答:“窦先生听说城主与夫人回来了,带着云馨小姐一直在外面等着。” 我看向周斯年,试探着询问:“年哥,让他们进来吧?”周斯年点点头,杨翕出去,把他们让了进来。 “参见国公。”杜凌君走进来,落落大方的向周斯年行礼,没有丝毫的畏缩困顿之意。一年不见,杜凌君更增添了许多成熟儒雅,风度翩翩。 他虽是我表哥,却是和我同岁,今年二十三岁,与魏云旗这样的庶生小儿子不同,作为曾经显赫的杜小侯爷,武成候继承人,杜凌君从小就是作为家族的顶梁柱培养起来,说话做事,落落大方,少年老成。 这一年,因有了杨翕的关照,加上他自己善于经营,生意又扩大了许多,现在也是这城里数得着的大商人了。配云馨,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可。 云馨见了我,比上次客气多了,直接喊了一声:“姐姐。” 周斯年被她这个称呼惹恼了:“没大没小,喊什么?” 云馨翻翻眼睛,顶撞说:“她是窦哥的表妹,当然我要喊姐姐。” 然后笑嘻嘻的转头问我:“姐姐,你又有孩子了,去年那个宝宝呢?” 好久没有人问我阿福的事了,现在听她问起,心里反而觉得安慰,总算还有人问起阿福。 我据实回答:“被一个歌女抢走了,现在不知道去哪里了。” 云馨和杜凌君都吃了一惊,云馨待要说什么,周斯年接口说:“云馨,你这次跑出来,又是为了什么?” 云馨眼睛四处飘着,就是不看周斯年:“我不想总在家里待着了,没意思,我喜欢窦哥,就来找他了。” 我偷眼看杜凌君,看他是什么意思。结果,他一脸茫然,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不开口,周斯年总不能自己提出嫁女儿。 结果,周斯年说:“你想出来走走,也不是不可,只是总这样偷跑,想过你母亲担心了吗?你搬回来住吧。” 云馨大概被“母亲担心”四字打动,没有继续顶嘴,但也没说搬回来,就这么僵着。杜凌君不知为何,就是不开口。 我说:“云馨,你回来住吧,”走进她,悄悄的说,“咱们是千金小姐,得等着他们窦家来提亲才行啊。” 云馨这才答应了,杨翕急忙让人去窦家搬云馨的行李,杜凌君说:“那我告辞了。”就怔怔的走了。 我这才想起,他从听到我说“歌女”,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心里戚戚,表哥也是痴情之人啊。 第二日,我带了如云和惠儿,来看表哥。 表哥新买了一处园子,跟着管家走进去,只见里面简洁古朴,落落大方,以水为主,池广树茂,临水布置了形体不一,高低错落的建筑,主次分明。 我心里不禁凄凄然,这分明就是当年杜府的缩小版。 正看着水面发呆,听到杜凌君的声音:“表妹!”抬头看时,他坐在不远处的凉亭。走过去,看他面前放着一面古筝,手里,拿着琴谱。 我笑道:“表哥好雅兴。” 他笑笑,低垂下眼脸,修长而优美的手指拨动琴弦,曲调却是那样的悲怅,托出幽怨的心情,声声充满无限的愁思,好像在倾诉平生的不得意。 “又是木燕飞!”我在心里厌烦的叫着。 这个曲子,正是木燕飞在进周府第二天,身穿紫色纱衫,坐在荷花池的游廊里,弹奏的曲子。 “表哥有什么心事吗?弹奏这么悲怅的曲子。”我问。 他笑道:“没有,这是别人留在我这里的琴谱,这几年只忙着为五斗米折腰了,今天拿出来试弹一下。” 我在他对面坐下来,被他的琴声弄得伤心欲绝,急忙说:“表哥,别弹了。” 杜凌君停了下来,眼睛幽幽的看着远方,有泪水流下来,滴在衣襟上。 “表哥,有伤心事,就和我说一说吧。这如今,也就你我两兄妹了。” 杜凌君笑笑,说:“只是想到一些往事,缅怀几个故人罢了。” “还是木燕飞吗?” 杜凌君脸上,有更大颗的泪水滴下来:“我本欲接她进门,家里却有了变故,现在,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她到这里来唱歌,是找你吗?” 杜凌君没有回答我,继续自顾自的拨琴。琴声哀婉,如泣如诉。 “是她自己要进周府的,没有人强迫她。”我想说木燕飞和反贼有联系,可杜凌君家又何尝不是被说成反贼呢? “她原本一孤女,总要活下去。”杜凌君边说,手上抚琴不止,琴声变得悲沧,无奈。 “表哥,别弹了。”我伸手压在他的手,终于,整个世界安静下来,我长吁了一口气。 他抽出手来,捂住了脸,泪水顺着指缝流出来。 我不知说什么好,就这样陪他坐着。许久,他放下手,说:“我没事了,表妹你今天来有事吗?” 我来原本还想问问他对云馨是怎么想的,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 “没事,只是许久不见,来看看你。” “多谢。也多谢国公对在下的照顾。” 我看着他经历风霜以后,依然很清秀的脸,说:“表哥,什么时候这么生分,需要说谢了?” 我,杜凌君,魏云旗,小时候曾经是那么要好的姊妹,就像现在的如意,雪儿和胜弘胜媛一样,天天在母后的太和宫里,嬉笑打闹。 如果不是后来碰到周斯年,我知道母后心属的女婿,就是杜凌君。如果我听母亲的话,或者不会碰到周斯年呢?一切会怎样呢? 命运多舛,但愿胜弘和雪儿能一切得偿所愿。 “表哥,以后你会怎么样呢?”我痛惜的问,“木燕飞已经去世一年了,过去的,总归是要过去的。” “我没事,我一直以为她走了,你提起她抢了你的孩子,”杜凌君惨然一笑,“我就知道,她肯定是死了。周斯年,怎么可能放过她!” 我听他语气里充满对周斯年的怨愤,急忙解释说:“不关年哥的事,是她抢走我的孩子,被同伙追杀,自己掉山崖下摔死的,连尸骨都是年哥埋的。” “她好好的,干嘛抢你的孩子?”杜凌君冷笑。 m。 第一百零五章 云馨失踪

我无言以对。良久,痛苦的说:“表哥,我们真的要因为一个歌女,闹成这样吗?我的孩子也丢了呀,我的女儿没了,够偿命了吗?” 想起阿福,我泣不成声。 杜凌君被我感染了,也开始落泪,他走到我身边,手放在我的背上:“表妹,我们失去的亲人太多了!所有人都死了,都死了!” 是的,那些曾经的过往,那些慈爱的长辈们,那些友善的,充满了爱意的年轻的脸,一夜之间,都没了,都烟消云散了。 我们就这样相互依偎着,一起哭逝去的岁月,哭那些美好的日子。 直到听到一声“啊!”的叫声,一抬头,正看到云馨的身影飞快的跑了出去。 我们这才回到现实,才觉得这样互相依偎着有点太亲密了。我们不再是两小无猜的小兄妹,而是有男女大防的成年人了。 心里一下子惊慌失措,云馨会怎样对周斯年说?急忙站起,擦干净脸,对杜凌君说:“表哥,我回去了。”杜凌君说:“我送你吧,只怕会有些误会。” 我摇摇头:“不用了,你一起回去,误会不就更深了吗?年哥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是个好人,你放心吧。”杜凌君犹豫着点点头:“有事一定告诉我。”我笑笑,坐车回府。 云馨还没有回来,我洗了脸,重新用粉和胭脂匀过,画好眉,换上一件居家的淡黄色碎花的丝棉锦缎宽袍,袍子的领口和袖口,镶嵌了白色的狐狸皮毛,闪着柔和的亮光,皮毛柔和的贴着皮肤,让人心安又温暖,袍子的宽度正好遮住隆起的小腹。看镜子里的自己,又恢复了以往的光彩,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派去探听消息的惠儿回来说,城主还在前厅,和几个官员在议事,云馨小姐还没回来。 心里不安起来,云馨会去哪里呢?让惠儿悄悄回杜凌君家看看,是不是还在那里? 等了不多久,惠儿回来,摇头,然后说:“窦先生问要不要他出去找找。” 我对惠儿说:“你去跟窦先生说,让他别再管这件事了,这边府里丢了人,让杨总管去找吧。” 惠儿去了,我让人去把杨翕请来。 可杨翕过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来,惠儿第二次去窦家都已经回来了,说:“窦先生不在家里,管家也没看见去哪里了。” 我说:“他可能不放心去寻了吧,也好。”心想,假如表哥寻着,说不定哄哄云馨,她就不会乱说话了。 杜凌君从小就会哄女孩子的。小时候,我爱哭鼻子,他总是有办法哄我开心,会讲笑话,还会变小魔术,我想着想着,忍不住笑起来。 正思量间,杨翕姗姗来迟,赔罪说:“会馆有事忙着,怠慢夫人了。” 我说:“我知道总管很忙,等闲事不会劳驾您的,只是,云馨又不见了。” 杨翕听了,也没当回事的样子,说:“云馨经常自己跑出去,夫人不必挂怀。可能又去窦先生那里了,我让人去问问。” 我说:“我刚刚去探望表哥回来,没见她在那里。” 杨翕说:“云馨在本地,除了会馆,就是和窦先生相厚,兴许和夫人前后脚呢?我这就去问问。” 我心里不悦,不以为然的想,你非要多跑一趟,那就随便你了,说:“也好。”杨翕匆匆告辞出去了。 一直到了晚饭时分,杨翕没有来报,云馨也没有回来。 周斯年从前厅过来了,我边帮他换衣服,边说:“我今天去探望表哥,回来不见云馨,请杨总管去找了。” 周斯年无奈的说:“这个丫头,野惯了,没人能管得了。你也不用总担着心,自己身子要紧。不要总出门。” 我答应着,说:“我是想问问表哥,他对云馨是什么意思,我怕他不敢说。” 周斯年停下正在整理衣袖的手,沉默了一会儿,说:“别问了,云馨这样,人家想娶的话,早开口了,你一问,弄得多尴尬。” 我一边帮他把衣服捋平,一边说:“我没问,他跟木燕飞一直要好,听说木燕飞去世了,正难过呢。” 周斯年听了,微微一笑,调侃道:“是不是又是一个专情的男人?” “专情又怎样?”我撇了周斯年一眼,恨恨的说,“有眼无珠,为了那种女人,一点都不值得。” 周斯年看看我,没有接话,换好衣服,惠儿让人端上饭来。 这时,杨翕来了。面色沉重的说:“云馨小姐还没有找到。” “天这么晚了,会去哪里呢?”我心里焦虑起来,云馨失踪,总是因我而起,她是周斯年的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心里怎么过得去。 杨翕看看我,说:“我今天去了窦先生那里,管家说看见小姐进去了,没看见出来。” 我一听来了气:“表哥家就那么大,你搜一搜不就得了?难道表哥会窝藏云馨?” 杨翕平静的低着眼帘说:“搜过了,没有。” 他竟然真的搜表哥家,我正要发作,周斯年说:“杨翕,你怎么能对窦先生这么无礼。” 杨翕说:“不敢,我们去时,窦先生受了点风寒,正在泡澡,他自己说家里树多,石洞多,让我带人找找,怕云馨进来了顽皮藏在里面,我这才带人搜了窦宅,绝对无心冒犯。” 我这才消了气,说:“表哥家新买的园子,曲径通幽,还真的挺容易藏人的。” 只是暗自奇怪,他不是出去找云馨了吗?怎么一转眼就回来泡澡了? 周斯年平静的吩咐说:“多派些人去找,大小路口,特别是回家的路上,也报个信排查,别是自己又跑回去了。” 杨翕答应着,下去布置了。可直到夜深,杨翕还没有传回消息。 周斯年平静的对我说:“你先睡吧,别担着心,没事。” 虽然他看起来没事,但我还是能感觉出他的不安,说:“年哥,你别出去找啊,夜深了,你别出去受了寒。” 他说:“放心就是了,又不是我出去找就一定能找着,我不会出去的,你放心睡吧。” m。 第一百零六章 惠儿受刑

我虽然很困,可周斯年看着越来越焦虑不安,我总担心我一睡着他就会待不住出去找,死熬着前仰后合的打着哈欠不睡。 周斯年见状,无奈的上床睡觉,说:“这样你是不是就安心睡了?”我执拗的点点头,紧紧抱着他,直到他发出鼾声,才放心睡着。 第二天醒来,天已近午,周斯年已经出去了。蓁儿和另一个小丫头叫陶陶的,端水走进来。 我奇怪的问:“惠儿呢?”蓁儿说:“刚才杨总管派人来叫去了,看夫人睡着,不让打扰。” 等我梳洗完,吃过早饭,惠儿还是没有回来。心里有了一点不安,披上一件斗篷,慢慢的往前厅走来。 和后院的花间小径不同,越往前走,道路越是宽阔笔直,建筑也越来越高大庄严,路上遇到的武士和小吏也越来越多。在自己家里,我竟然生出一种畏惧心来。又觉得奇怪,我在怕什么? 这时,远远看到杨翕带着一队人,匆匆走来。看见我,施了一礼,就要离开。 我拦住他,问:“云馨小姐找到了吗?” “正在找。”杨翕说完,又要走。 “你等一等!”我不悦的问,“惠儿呢?” 杨翕站住,说:“城主在问话,”他向前走了几步,又回头说,“夫人还是回后面去吧,前面照规矩,女人不能来。” 我正想发作,他却接着说:“城主心情不好。”我急忙问:“是云馨出什么事了吗?” “还不确定,正在找。”杨翕说,“这两天府里来往的人比较多,夫人身子不便,还是好好在后院养着比较好,不宜太操劳。” “可是,惠儿怎么了?” “没什么,城主只是询问一下云馨小姐失踪前后的事,下午就能回了吧,若是夫人缺人手,杨某再给夫人送几个过来。” 我说:“不用了,我习惯惠儿照顾我了,别人不舒服。你去跟年哥说,没事让她回去吧。” 杨翕答应了一声,我就转身回去了。一路上思量着,云馨怎么了?她离开杜凌君家,去了哪里?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云馨,离开杜凌君家了吗? 一直到了晚上,惠儿也没有回来。周斯年却回来了,看起来心情很抑郁,一进门,就坐在躺椅上,按着眉心。 我倒了杯姜茶,放在他手边,试探着拉了一下他的手臂,说:“喝杯茶吧?” 他长出一口气,默默的接过茶杯,一口一口的喝着,直到一杯茶喝完,也没有说话。他把空茶杯又递给我,继续闭目养神。 “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小心翼翼的问,“惠儿” “还活着。”他懒洋洋的说了一句。 我看他困倦的不行了,只好说:“到床上去睡吧,这样睡会受风寒的。” “受风寒?”他重复了一句,睁开眼睛,自言自语道:“对呀,为什么会受了风寒呢?” 我问:“谁受了风寒呀?” 他站起来,说:“今晚我有事,你自己睡吧。” 我看他这是一定要出去,说:“等一等啊!”急忙让蓁儿拿出他的大衣,帮他穿上,说:“外面冷,穿暖和一些啊。”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笑了一下,温柔的说:“自己在家好好睡觉啊。”就走出去了。 我心里忐忑不安,想着他刚才的自言自语,“风寒?” 我心狂跳了一下。 昨天,杨翕不是说,杜凌君受了风寒在泡澡吗? 杜凌君究竟做了什么?云馨去哪里了? 这时,一旁的小丫头陶陶跪下来,哭着说:“夫人救救惠儿姐姐吧,她会死在牢里的。” 我吃惊的说:“惠儿?为什么?” 陶陶说:“如云姐姐也被关了,不过,如云姐姐没有挨打。” “挨打?”我震惊了,“你带我去看看。” “夫人一定要救惠儿姐姐呀,”陶陶哭着说,“奴婢只有这一个亲人了。”陶陶,是惠儿的表妹。 我心里一阵酸楚,她只有惠儿一个表姐,我只有杜凌君一个表哥,她还有人可求,我又去求谁呢? “好的,无论如何,我都会救出惠儿。”我说。 陶陶带着我,还有绿竹,我们一起来到前厅,我知道府里到处都是暗哨,索性正大光明的往前走,就想看看到底我在自己家里,能不能自由的行走。 府里的私牢,在前厅高大巍峨的会客室下面,微微露出头来的天窗,就是整个牢房唯一的光线来源。 现在,这里一片黑压压的。 “有人吗?”我喊了一声,没人应声。“绿竹,把锁砸了。”我说。既然不肯出来开门,我就自己动手。 绿竹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手起刀落,牢门上的锁掉了下来。 惠儿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只穿了一层单衣,奄奄一息。这就是周斯年的“活着”,在他看来,还在喘气,就是活着。 我心里难受的不行了,惠儿做了什么?如云又做了什么?表哥到底做了什么? 如云却不肯走,她说:“我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看见,城主是因为女儿丢了,才迁怒于我,我要等他还我清白。你们带惠儿出去吧,她扛不住。” 我看着她倔强的脸,那神情,和邱泽歌有几分相似,遂不再强求,让绿竹背着惠儿,走出门来。 一路没有人阻止我们,我们顺利回到后宅,看着陶陶给惠儿清洗伤口。 惠儿渐渐清醒过来,看见自己躺在床上,哭着说:“我没死啊。” 我也流下泪,说:“你这个姑娘,怎么这么傻,问你什么,你说什么好了,我们难道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惠儿哭着说:“城主怀疑是窦先生杀了小姐,他问我两次去窦家干什么,我说了是夫人让我去看看小姐是不是去了窦先生家,他不信。” 我内心深处的猜疑终于变成现实,杜凌君当时那么激动,云馨要是再闹起来,杜凌君也是练过武的人,只怕新仇旧恨我闭上眼睛,为什么所有的恩怨,最后偿命的,总是手无寸铁的无辜的人。云馨,阿福。 m。 第一百零七章 云馨之死

我又睁开眼睛,既然这个世界弱肉强食,那么,最弱的,恐怕就是我肚子里这个没生下来的孩子了。 我为自己这个决定感到害怕,感到伤心,心如刀绞,虎毒不食子啊。可那些年轻的脸,那些被一刀砍下头颅的无辜孩童,又在我眼前闪过。 魏杜两家,接近千口人啊。现在,杜家只剩杜凌君自己了。 既然决定了,就不能再多想了,我走回卧房,找出母后留给我的那柄短剑,把剑从剑鞘慢慢抽出,凛冽的寒光随着剑身透出,削铁如泥的好剑。削皮削骨只怕更不在话下。 我迟疑不决的看着剑,我不会使剑,周斯年却是剑术高手,带着这样的凶器,真的有用?我是不是该好好苦求他?就像当年端慈太后求高祖爷放过周斯年一家那样? 最后,我还是把剑藏在袖中,披上斗篷,走出来,平静的对绿竹说:“我想去窦先生家看看,你跟我去。” 绿竹说:“夜深了,您身子不方便,别去了吧。” 我说:“我肯定是要去的,你如果不去,我就自己去,不难为你。” 绿竹顿足叹息说道:“罢了,横竖您有事我们都有事,走吧。” 我们乘坐马车,从后门出去,门口的武士想要阻拦,我拉开车门,说:“让开。” 武士犹豫了片刻,退到一边。 外面一片寂静,宵禁在京城以外的地方,并不严格遵守,但是大街上还是没有人了。绿竹把马的四蹄都用布裹了起来,马嘴里也塞了东西。就这样,马车悄无声息的停在了窦宅的门口。 窦家大门没有上锁,推开门,里面静悄悄的,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我让绿竹停好马车,呆在门房,不要跟着我进去。以免她也被牵连进去。 我自己慢慢往里面走去,一个人也没有。四周黑压压的,路过的地面上,全都是水。我提起裙子,踩着高出地面的石子往前走,还要小心不能滑倒,因为路边没有栏杆,滑倒了有可能会掉进去,虽然水面看起来不深,但大冬天掉进水里会冻死的。终于,走到了那日我们弹琴的凉亭,凉亭里,停着一具尸体。 尸体以白布遮盖,严严实实的。 我蹲下来,内心狂跳不止,会是谁呢?盖尸白布上也布满了水迹,好像下面的尸身,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我长舒一口气,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盖布。 下面,是云馨。 那张脸那么可怖,虽然明显经过了整理,但眼珠外凸,仿佛是吃了很大的惊吓,又像是觉得不可思议,想不到对方会真的想要她的命。 我一阵恶心,趴在凉亭的栏杆上吐了起来,不断的反胃,直到胃里什么东西也吐不出了,酸水还在不停的往上冒。不知道周斯年现在怎么样了,更不知道杜凌君是不是还活着。 袖中的短剑硌着我的手臂,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后退的余地,难道杜家从此就要在这个世上灰飞烟灭? 有人走近我,我侧了侧头,看到银裘的衣摆,是周斯年。 “你来做什么?”他冷冷的问。 我竟说不出我来做什么。 周斯年女儿死了,我却想来以他未出世的孩子做要挟,让他放了杀他女儿的人。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其心可诛。 “你知道我要来,才把云馨摆在这里的,是吗?”我低声问。 周斯年声音嘶哑的问:“你们为什么要杀云馨?”我惊讶的看着他:“我没有杀云馨,我走的时候她还活着。” 周斯年冷笑:“你不是说没在这里见到她吗?” 我哑口无言,为了掩盖一个谎言,总需要说更多的谎言来遮盖,八个坛子七个盖,一不小心就会穿帮。 “我表哥呢?” “还没死。” 我瞪着他,“还没死”听起来比“还活着”更严重了。 “我要见他。” “不行。” “你想怎么样啊?”我哭着说。 “胜蓝,”他哽咽着说,“我女儿死了。我倒想问问,你想怎么样?” “年哥,”我哭着跪倒在地,说,“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求求你,给我表哥一条活路吧!” 周斯年走到云馨尸体旁,蹲下来,静静地看着。许久,伸出手,把云馨一绺粘在脸上的头发整理到耳后,手掌合在云馨的眼睛上,把她的双眼闭上了。 他重新盖好白布,慢慢的对我说:“我以为,你看过云馨的惨状,就不会开口让我为难。”声音低沉,干哑,悲苦。 我无言以对,就这么跪着,地下的水浸透衣服,腿都被冰水泡的麻木了。他走到我身边,想拉我起来,说:“别这么跪在水里,起来吧。” 我也想起来,水太冰凉,可我也知道,起来了,就意味着表哥死了。“求求你放了表哥,”我抱住他的腿,哭着说,“杜家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杜家本来就不该有剩下的人,”周斯年怨毒的说,“你只看到杜家,你知道有多少人被杜家害得家破人亡?我们朱家,包括你的几个皇叔,杜家血债累累,灭他满门也不够偿命的。” “表哥和这些事没有关系,他又没害过人,朱家被灭门的时候,他还没有出生,”我低声说,“这些事,与表哥不相干。” “那云馨呢?云馨不算人吗?”周斯年悲痛的质问,“他为什么要杀云馨?”他冷笑一声,说,“是不是云馨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我又惊慌又气恼的抬头:“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是不该看的?” 他蹲下来,盯着我的眼睛:“你为什么不承认在这里见过云馨?”我无言以对,沉默不语,最后小声说:“年哥,你要这样想我吗?” “为什么这么护着他?”周斯年伤心的说,“你要我怎么想?他杀了我的女儿,我女儿没了,你却大半夜跑来,让我放了他?” “我和表哥从小就要好,要是真像你想的那样,我又怎么会嫁你呢?”我哭着说,“他是我哥哥,就是这样,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我到这里来,就是不想让他死。” m。 第一百零八章 儿子云簸

“他犯的是命案,明天我会把他移交给地方官,”他的声音听起来缓和了一些,“你放心,我又不是豺狼,他现在好好的,一点伤也没有。” 说着,他又要伸手把我拉起来。“你放了他不行吗?移交地方官,还不是得死?”我挣脱了他的拉扯,抱着他的腿不肯松开。 “你不起来你就跪着,我走了!”周斯年怒了,要挣脱开我的手,我死命的抱着他,不让他走。 他突然一下子抓住我的胳膊,把我从地上拽起来。他用力太大,我的胳膊像是快被他拉断了,疼的倒吸一口气:“你干什么?很疼啊!” 他的手已经伸进我的袖子,我这才想起来,我是带着剑来的,刚才太紧张给忘了。 他拿出剑,放在石桌上,问:“拿这样的凶器做什么?”我甩开他的手,恨恨的说:“你不会想着我要杀你吧。” 他笑起来,说:“你当然不会那么傻,你也就是想拿自己和孩子要挟我罢了。” 被他说穿让我觉得自己很傻很笨,自己下了那么大的决心想做的事,在他那里就像小孩子的家家酒。无力感袭来,我大声吼起来:“是又怎么样?我现在除了杀我自己,还能做什么?我不管!只要我表哥死了,我也不活了!” 我只顾着吼,没曾想周斯年“啪!”的一耳光打过来,虽然用的力度不大,但这份羞辱已经让我崩溃:“你又打我!”我哭着捂着脸,声音颤抖:“你又打我!你说过以后再也不动手了!”我抽抽噎噎,“你说过的话从来没有算过数!” 我伤心欲绝,内心的无力感一点点的扩大,周斯年就那么冷冷的看着,不劝也不道歉。我恨急,要是让我灰溜溜的这么跟他回去,我还不如死了干净。这么一想,眼一闭,转身跳进了旁边的水池。 没想到这个水池这么深,我好像听到背后周斯年的叫声,可已经来不及了,我正疑惑杜凌君家里怎么会有这么深不见底的水池,冰冷的水转眼没过了我的脖子,嘴巴,和鼻子。我不会游水,穿的衣服又厚重,迅速往池底沉去。 模糊中有人从后面抓住我,往上游去。我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模糊不清,明白当时身边没有别人,只有周斯年。内心的焦虑不安到了极点,水这么冰冷,他怎么受得了? 终于头露出水面,有很多人过来,七手八脚的抓住了我,把我抬上岸。我觉得全身都快冻僵了,上下牙齿不住的打战,哆哆嗦嗦的喊着:“年哥,年哥!” 没有人回答我,声音嘈杂,我好像听到杨翕的声音:“谁和夫人一起来的?快找个女人来伺候!” 很多脚步声,接着有绿竹的声音,我抓住她的手,牙齿不停的打战,模糊不清的喊着:“年哥,年哥,去看看。” 杨翕的声音再次传来,声音冷冷的:“给夫人换衣服,然后送回去。” 绿竹挣脱我的手,我被放在担架上,抬到房间里,房间里的嘈杂声小了,有人在给我换衣服,应该是绿竹,她的动作很生硬,带着很深的怨气。 我明白她的怨气,我也后悔极了,不知道周斯年怎么样了。再次问:“绿竹,年哥怎么样了?” 绿竹冷冷的说:“夫人要是心里真有城主,就不该把他往这么冷的地方引。现在这样假惺惺的有意思吗?” 我的眼泪掉下来,心里难过极了,我把周斯年给害了吗?绿竹生硬的给我擦干头发和身体,换上干衣服。 我渐渐缓过劲儿来,看到自己应该是在杜凌君的房间里,房间里充斥着单身男子寡淡的气息,干干净净,冷冷清清。我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不知道表哥怎么样了。 绿竹端过姜茶来,我喝了一口,茶水里有淡淡的花香,是属于周斯年的香味。我的眼泪掉的更多了,牵挂的人太多,都不知道该牵挂谁了。 “绿竹,年哥怎么样了?他跳进水里了?” 绿竹撇了我一眼,说:“我是杨总管派人叫进来的,只看见这边一片忙乱,没看见城主。” 我试探着下床,绿竹想要过来拦我,我心里焦躁,用力推开她。一下地,就觉得有热热的液体流出来。 我心里一惊,孩子提前来了。 急忙叫绿竹:“快出去找杨总管!让他把接生婆请到这里来!赶快!”然后,一阵撕心裂肺的疼,让我又坐回床上去。 绿竹吓坏了,急匆匆的跑出去报信。 我一个人待在杜凌君的房间里,房间里满是熟悉的气息。静下心躺下来,回想着我们兄妹以前的快乐种种,默默的忍受着一阵接着一阵的疼痛,任泪水一滴滴流下。 救杜凌君不可能,周斯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好像一转眼,我什么都没有了。 过了一会儿,绿竹进来,带来的却不是接生婆,而是几个武士。我惊讶的问:“你要干什么?”绿竹面无表情的说:“城主让你回府生产。” 我的心里燃起希望:“城主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呀?”可是没有人回答我。 几个武士过来,把我又抬上担架,我的肚子被他们折腾的更疼了,忍不住的呻吟出声。可身边没有人安慰我,只好咬牙坚持着。 好在车马在门口等着,绿竹和我一起上了车子。车子跑的飞快,我觉得腰快被颠簸断了,肚子一阵一阵的疼,觉得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绿竹看我的样子,吓坏了,攥着我的手,一个劲的催促车夫快一点。马车像是要飞起来,颠簸的更厉害了。 马车终于到了目的地,可我已经不能动了,血流了差不多快有一车,我觉得自己的下半身都被血浸透了。 府里的管家急忙把等在那里的接生婆喊到车上来。接生婆一看,吓了一跳,说:“这马上就要出来了,就在这里生吧!” 就这样,我的第四个孩子,在颠簸中降生在马车里,他也是周斯年的第二个儿子。我给孩子起了个小名叫做阿簸。想着阿福,起名为福,却是最没有福气的。现在这个儿子在颠簸里出生,我希望他一生顺利,那就反着起名,叫阿簸吧。 m。 第一百零九章 奶娘如意

周斯年没有来看他的儿子,我担心极了,可周围没有人告诉我,他怎么样了。惠儿好了以后,也没有再回来服侍,不仅惠儿,连蓁儿和小丫头陶陶都不知道去哪里了,陪着我的人,都是新调换的,我像是活在一个孤岛上。 杨翕亲自送来了奶娘,奶娘长的圆圆的小脸,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一团和气的样子,她本是太阳城在江南的一个伙计的遗孀,现在刚生的儿子又丢了,还有一个女儿,可婆家觉得她命硬,克夫克子,她不愿受气,婆家也不想养她,这才出来做奶娘,养活自己和女儿。 我听到杨翕来,隔着帘子,激动的问:“杨总管,年哥没事吧?”他站在门外,用一种冰冷但斯文有礼的语气简短的回答着我的问话:“城主很好。” 我听说周斯年没有事,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又不放心的问:“他那天没跳进水里是吗?”杨翕说:“没有,当时水下有人。”听他这么说,我这才彻底放心了,怪不得救我的人这么快就到了,原来他本来就在水里。就是不知道杜凌君家为什么水塘这么深。 因而问:“那人在水里做什么?”杨翕答:“夫人现在好好静养,等夫人出了暗房,城主就来探望。” 我失落的很,他以前何曾在意过暗房什么的呢?问:“他何时来看看儿子?总要起个名字吧?” 杨翕答:“城主说了,名字就按夫人的意思,叫周云簸。” 他没有说周斯年什么时候来,我心里酸楚极了,他讨厌我了吗?生我气了吗? 我挣扎着下床,原以为新来的丫头们会拦我,没成想她们只是恭顺的过来搀扶,根本就是几截会动的木头。我走到门口,隔着纱帘看着外面的杨翕,落泪了,轻声说:“杨总管,我知道我错了,求你说句实话,年哥真的没事吗?” 杨翕急忙说:“城主没事,若是城主有事,这么大的事,杨翕怎敢欺瞒夫人?”旁边新来的奶娘插嘴说:“夫人问的是城主吗?奴婢进来的时候见到了,好好的没事。” 这么半天,我身边终于有能说话的人了,感兴趣的回头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她回答说:“奴婢名叫如意。”我心里一乐,笑道:“怎么和我的大儿子一个名字呀?” 杨翕在外面答:“奶娘的名字,杨某实在不知,冒犯公子了。还请夫人劳心起个名字,杨翕好着人登记。” 我说:“不用改了,如意和雪儿也大了,以后就叫云逍和云遥吧,这是皇上御赐的名字,都叫起来吧。”我停了停,又说,“还有阿福,族谱上不要忘了,周云福。”提起阿福,再次泪眼婆娑。 如意在边上说:“夫人有孩子叫阿福吗?”杨翕在外面斥责道:“怎么这么多话?”我没有理杨翕,身边的人谁也不提阿福,现在,谁提到阿福我都觉得好亲切。因而转身对如意说:“是啊!我有个女儿叫阿福。”阿福曾经吃过我两天的奶,那种幸福,到现在我还记得。 想起阿福,就难过的想去死,可现在我终于明白,我已经死不起。牵挂的人太多,舍不得的人也越来越多。 如意高兴的说:“奴婢的女儿也叫阿福,然后不安的问,“是不是犯了忌讳?怎么能跟小姐重名呢?” 我酸楚的苦笑道:“没事,我的阿福已经不在了。” 如意愣住,杨翕在外面说:“夫人回去歇着吧,城主这两天确实事忙不能分身,城主请夫人好好将养身子,带好小公子,过两天城主就来探望。” 听了杨翕这番话,我心里宽松了许多,说:“你帮我带个话,就说我知道错了,他没事我就放心了,让他别累着,有空闲了,来看看云簸。”杨翕答应着:“是,杨某一定把夫人的话带到。”我点点头,回到床上躺下,刚才站了这么久,真的很乏,加上心情好了许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醒来时,已到了掌灯时分,看到如意正抱着云簸坐在床下的矮榻上喂奶,边喂还边把嘴嘬起来,“咂咂”出声哄孩子。我不禁笑起来。 她看我醒了,笑着说:“这小公子,真的好能吃啊!”我笑着看着她喂奶,想起阿福当年,问道:“你出来做奶娘,你的阿福怎么办?谁照看她?” 如意说:“阿福一岁多了,能吃饭了,不吃奶,她阿婆看着她,不用我管了。”我说:“一岁多就能不用娘亲管吗?我的两个大的,现在都快三岁了,还离不开奶娘呢。” 如意说:“夫人这小公子,是第四个?”我说:“是,两个大的,是龙凤胎。第三个女儿,丢了。” 如意念了声“阿弥陀佛”,说:“那说不定哪天啊,小姐就回来了。”我黯然说:“怎么会呢?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如意说:“这找人呢,和找东西一样,你越是着急找,越找不到,这不找了呢?反而会自己出来了。” 我心里觉得更宽松了,笑着对如意说:“等有空闲了,把你的阿福带来我瞧瞧如何?”如意咧开嘴笑起来:“那敢情好,夫人是大福之人,只盼着奴婢那闺女能沾点夫人福气。” 我苦笑道:“我有何福啊?” 如意神秘兮兮的笑道:“夫人多子多福,这也是城主来夫人这里次数多才有啊。” 我笑笑没说什么,虽然她这话很多嘴,可我真是从心里喜欢她的这句话,也因此喜欢上她的快人快语,只是不知道周斯年会不会喜欢,嘱咐她道:“城主脾气不好,也不喜欢下人多话,他来的时候,你做好你的事,别说话别惹他,记住了吗?” 如意愣了愣,才说:“奴婢记下了,怪不得一屋子的妹妹都不说话,原来是这个缘故。” 正说着,一屋子的树桩妹妹都忙着躬下身行礼,还有忙着打帘子的,周斯年走了进来。 我亲眼看到他好好的走进来,坐在我的床边,笑盈盈的看着我,开心极了。又不放心的拉住他的手,手心温热,更是喜极而泣,语无伦次的说:“你真的没事,杨翕没有骗我。” m。 第一百一十章 丫头换了

又急忙对傻呆呆的站在一旁的如意说:“把云簸抱过来呀。”如意这才怯怯的把孩子抱过来,周斯年接过,对如意说:“你们都下去吧!”如意大气不敢出的跟着一班丫头走出去。 云簸长的大头大脸,一点都不像早生了一个月的样子,因刚刚吃饱,这会儿睡得正香。周斯年捏了捏他露在包裹外的小手,笑着说:“这小子,将来只怕是练武的好材料。” 我看着周斯年阳光明媚的笑脸,满足极了,笑着说:“那你好好教他呀!”周斯年笑道:“学武很苦,我当年是被义父打着学的,我教他,你这个当娘的不要护着才行。” 我知道他怪我喜欢护着身边人,心里不由真的牵挂惠儿她们,还有表哥。可是怕周斯年再生气,没敢问,只是靠在他身上撒娇道:“我哪里有护着谁呀!” 周斯年笑着,不反驳,但也不提惠儿和表哥怎么样了,只是抱着云簸轻轻晃着,看云簸没有醒来陪他玩的意思,把云簸放在旁边的摇篮里,上了床躺下,深吸一口气,伸了个懒腰,说:“咱们睡吧,我快困死了,好几天没睡了。” 看他真的很困倦,我说:“不如你去书房睡,晚上云簸要闹的。”他摇摇头,“不去,”嘟囔着:“我守不得空房。”我被他逗笑了,帮他盖好被子。转眼间,他已经发出鼾声。 过了一会儿,如意进来,想说什么,我怕她吵醒周斯年,我急忙打手势不让她说,下床来,和她走到外面的房间。 如意惊讶的说:“城主怎么睡在暗房里了?”我心里叹气,这如意好像真的话多了一些,因而说:“你不要管,找几个人把摇篮抬到你的房间去,不要惊醒了云簸,更不能惊醒了城主。明天看城主醒了,再把云簸抱过来。” 过了一会儿,如意带几个身强力壮的女人进来,如意轻轻抱起云簸,几个女人把摇篮搬走了。我坐在床边,看着周斯年,他看起来真是困坏了,一直均匀的轻轻打着鼾。看他的手习惯的到处找,我心里笑了笑,上床躺下,他摸到了我,往自己身边搂了搂,头靠在我身边,梦呓了几句听不清楚的话,又睡着了。 看着他的睡相,我不打算问杜凌君的事了,从以为他落水到现在,就算生云簸的痛都比不过以为要失去他的痛来得深切。想他说过要移交地方官,就算被判处决也要报朝廷批准,一来二去的我们就回京城了,在京城,我有认识的许多高官阔太,事情就比在江南好办得多。 第二天,周斯年很晚才起身,如意把云簸抱过来,站在一旁偷眼打量周斯年,不敢出声。新来的木桩们更是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出。我吩咐那些木桩:“去打水给城主梳洗呀!”这才有人去打水。水很快打来了,周斯年伸手去洗,却又很快缩了回来,皱起眉头,“怎么是凉的?”木桩吓得急忙跪下:“奴婢知错了,这就去换。” 我本来躺在床上看热闹,却被这句话惊得坐了起来。当年我初到周府,青青刚伺候时说过同样的话。只是,那次是茶水。 只是木桩就是木桩,不是青青。这个姑娘长的真像个老树桩,腰粗腿胖,皮肤暗沉,眼小口大,鼻头朝天,脸上好像还凹凸不平。这杨翕,是故意开我的玩笑么?我失望的又重新躺下,周斯年斜了她一眼,一脸嫌弃,眉头皱得更紧了。 木桩出去换水了,周斯年问:“这从哪里找来的又笨又丑的姑娘?”我说:“我哪里知道?都是杨总管换的。”我叹气,“以后出门应酬,这样的丫头怎么带得出去,”我嘟囔着,偷看周斯年的脸色,撅着嘴说:“我还想要惠儿。”看他没有不高兴,又加了一个:“还有陶陶。” 没想到他接着回绝了:“她们两个不行。”“为什么?”我愤怒又不解,又不愿提到云馨的事,“我的丫头,说换就换了,总要和我商量一下嘛。” 周斯年抬头,看见如意还在旁边,挥挥手,可如意看不懂他的手势,我叹气说:“你下去吧!”如意这才走了。 那边木桩们打了水进来,这次做的不错,水温适中,香胰子,青盐都预备好了,我们各自洗了脸,木桩又分别给我们把头发梳起来,不出门的时候,我们都不盘发,木桩们显然是经过训练的,也了解主子的脾气,一会儿就弄好了我们两人的头发,看起来随意而整齐,心里也满意了许多。 外面早饭已经摆好,我和周斯年吃早饭时,一屋子姑娘都凝神屏气,有添饭的,有布菜的,吃过饭,接着有人捧上漱口水,递过手巾。除了没有可餐的秀色,婉转的逢迎,不得不说,比起上一班姑娘,她们做事麻利又让人舒服。 吃过早饭回来,更是看到床上的东西都换好了,一个木桩过来,扶我在床上躺好,然后,一干人就默默的退到外面去了。虽然承认杨翕换的这班姑娘知进退,守礼节。可还是不甘心的继续问惠儿她们的下落。 周斯年说:“这些不是也挺好吗?她们训练的还是不错的,只是刚开始有点紧张罢了。” 我心里疑惑起来:“惠儿她们是你要换掉的吗?她们做什么了?惠儿真的是我让她回去看看,”我迟疑了一下,心里万般不愿提到云馨,还是不得不说提出来,“看看云馨是不是在表哥家没回来,只因表哥问要不要他也出去找,我不想牵连他,又让惠儿回去跟他说不用他找,惠儿才回去两趟。陶陶更是什么也不知道。” 周斯年冷笑一声,说:“我不是不相信你说的话,只是,惠儿回去的这两趟,都没有做你吩咐的事。”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他说:“你现在身子弱,我原本不想让你操心那么多事,”他顿了顿,“朱家遗臣你以为都抓干净了吗?他们的眼睛,可是日夜不停的盯着周府。” m。 第一百一十一章 杜家的水池

我眼睛瞪的更大了,听他继续说下去:“惠儿有个情郎,你知道吗?”我不知所措的摇头,周斯年说,“她的这个情人,让她到江南来以后,和杜凌君联络,她第一次去杜家,联络了杜凌君,第二次去,碰到云馨和杜凌君争吵,他们一起,杀了云馨。” 我落泪了,终究是我害了惠儿。后悔的说:“这原是我的错,惠儿都十九岁了,是我不舍得她走,早该给她正经定一门亲事的。现在让她上了别人的当。是我害了她。” 周斯年冷笑说:“怎么是你害了她?你以为他们是为了云馨看见你和杜凌君抱头痛哭杀了云馨吗?” 我没想到他什么都知道,又惊又羞愧,原来杜凌君已经什么都招了。 “那云馨为了什么和杜凌君吵?以至于他们要杀人灭口?” 周斯年问:“你跳下那个水塘,觉得有什么异常吗?”我迟疑的说:“水太深了,一般人家里的园子,不会挖这么深的水塘。” 他点点头,说:“就是这样了,云馨无论冬夏都喜欢玩水,”他声音嘶哑,“这害了她,她发现了水下的秘密。” 我明白了,说:“他们杀了她,表哥把云馨藏在水里,所以受了风寒。” 周斯年笑起来:“胜蓝,你做女子可惜了,如果是男子,我保举你当大理寺卿。” 我心里说,假如我是男子,我就做了皇帝,杜凌君不会落到现在的地步,周斯年也不会觉得自己纳妾是件没什么大不了的小事,阿福也不会死……稀罕做你什么大理寺卿。我天马行空的想着,悲伤在心里乱窜。 我定定神,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走,不理睬他这句话,继续刚才的问题:“那水下应该有个洞穴之类的吧?那天救我那个人,也不可能是一直待在水里的,水里那么冷。” 周斯年说:“水里当然呆不住,那下面的确有个地洞,”他停了一会儿,才说:“云馨的尸体,就是在那里被发现的。” “地洞里应该还有别的东西吧?” “地洞里藏着大量的武器,金银,我没有下洞,只是猜想,那个洞应该不是独立的。” “地道?” “是的,你想,这么多武器,怎么可能通过水塘运进去?更何况,杜凌君家的管家,是我们的人。” 我明白了:“你一直在监视表哥?” 他冷哼一声,说:“曾经那么显赫的杜小侯爷,怎么可能甘心自己的失败呢?” 我沉默,表哥不甘心自己的失败有什么奇怪的?无论是谁,都没有办法这般豁达吧!心里又担心起一个人来:“那云旗呢?” “云旗在太阳城,”周斯年眉头紧皱,让我揪心,“现在天天围着云宁转,不知道是真喜欢云宁,还是别有居心。” “把他们分开吧,”我幽幽的说,“就算云旗是真喜欢云宁,他也不是良配。”心里,是不希望那么单纯的云旗,再卷入纷争里面,看大姨娘就知道,太阳城现在也不是世外桃源。 周斯年点点头:“好在云宁尚小,还没有对云旗动心。”他看看我,迟疑了一下,说:“我想把云宁接到身边来,她和云馨不一样,云宁脾气好,从小就听话。” 我对云宁没有恶感,至少去年在云馨攻击我的时候,她一直都是沉默的。就是怕大姨娘,这个波斯女人好像不是外表看起来的那样软弱。因而说:“只是那么一来,大姨娘身边一个孩子都没有了。” 周斯年摆摆手,激动的说:“她管的好孩子,云馨若不是这么孟浪,怎么可能有今天的祸患?我不能让云宁也葬送在她手里。” 他眼眶发红,眼泪都快要滴下来了,我心疼极了,安慰他说:“你放心,云宁来了,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他欣慰的笑了,感激的说:“有你这句话就行了,你刚刚生产完,又亏了身子,先把自己和云簸照顾好,云宁,我会另找个年长的女人跟着她。” “亏了身子?”我惊讶的问,“我没觉得呀?我觉得很好。”周斯年急忙说:“也没怎么,你跳到水里,受了寒,孩子早生出来了,不要紧,好好养养,过段时间就没事了,咱们孩子已经够多的了。” 我又难过又后悔又担心,问:“是不是我以后不能再生育了?”他说:“没事,孩子真的够多了,太操心了。” 我伤心的流下泪来:“可我还想再给你生几个儿子呢。”他笑着摸摸睡着的云簸:“有云逍和云簸就可以了,还有雪儿与云宁,”他拍拍我的手,“够了。” 我失落的说:“你安慰我吧,你羡慕老许有四个儿子,”我抬眼瞟了一他眼,“还有四个老婆。” 他笑着说:“他还羡慕我有这么好的夫人呢,你还记得你让邱泽歌偷他的画册吗?” 我不好意思的笑起来:“记得,他没有找吧?那画册应该是名家画的。” 周斯年刮我鼻子:“蛮识货啊,老许是谁呀?贼精啊,邱泽歌做的事,能瞒得过他的法眼?早发现了,知道是你要,没吭声。” 我脸红了:“他不会以为是我要看吧?” 周斯年不说话哈哈笑起来。我明白了,羞臊的不行,急忙把身子转向里面,把自己藏被子里,埋怨说:“泽歌还说没有人看见她呢,真是的,这么粗心。” 周斯年不屑的说:“邱泽歌?她就是自以为是罢了,把自己弄成那样,拼着命要做官,就是不服气啊。” 我急忙转过头来:“她现在怎么样了?” 周斯年说:“没怎样,在青蝉武院学武呢。”我这才放下心来。周斯年叹气说:“你对身边的人太娇纵,青青,邱泽歌,还有现在的惠儿。” 我不服气的说:“可我喜欢她们嘛!”又担忧的问:“惠儿和表哥,还活着吗?” 周斯年叹气说:“不知道。”我吃惊的看着他,他看着我说:“那天救你上岸的人,是龙禁卫指挥使。” 我明白了,心里难过的要死,他们没有活路了。 周斯年继续说:“我不让你在杜家生产,实在是没有办法,龙禁卫马上就要封杜家。” m。 第一百一十二章 惠儿之死

“杜凌君被龙禁卫带走,都会供出什么呢?惠儿的情郎又是谁?”我幽幽的问。 “他们要是舍得像木先生那样死了也就罢了,不然的话,又会带出一大堆人一大堆事。”周斯年说。 我狐疑的看着他:“杜凌君,真的是活着交给龙禁卫了?”周斯年看着我的眼睛,最后说:“胜蓝,你希望杜凌君去龙禁卫受苦吗?受完苦,还是会死。” 我没有说话,周斯年继续说:“杜凌君会把所有人都连累了,你,我,杨翕,朝凤公主,还有当初所有帮他活命的人,还有云旗。杜凌君知道云旗活着,也知道云旗在哪里。” 我点点头,流着泪说:“我明白,他杀了云馨,你杀他也是应该的。”停了停,又问:“惠儿,是不是也死了?” 周斯年摇头:“没有,出了这样的事,不能案犯都死了,再说,我也想知道惠儿的情郎是谁。” 我难以置信的摇头:“你怎么确定惠儿有情人?她平时都不离开我的,连府门都不出。”周斯年苦笑:“你没有看出来吗?惠儿怀孕了。” 我吃惊的看着他:“真的?我没有看出来。”周斯年说:“也难怪,她的月份不大,我也是偶尔看见她害喜,才知道她怀孕了。” 我懊恼的说:“你怎么不告诉我?”周斯年不以为然的说:“我没闲工夫管这些闲事,要不是杜家老管家发现她反常,我理一个丫头片子的这些烂事。” 我伤心的说:“她怀孕了你还把她交龙禁卫。”周斯年苦笑:“你的脑袋又不够用了,她做这样的事,连命都保不住,谁还管她是不是怀孕。” 又鄙夷的说:“一个姑娘,不知自爱,没有拜堂成亲就怀孕,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死就死了,什么可惜的?” 他说到我的痛处,我伤心的说:“我与你还没有拜堂呢,你不是说你不懂中土礼仪吗?”谁知他说:“你是不是生孩子生傻了?谁说我们没有拜堂?” 我懒得理他,这个人说谎话像喝凉水,翻来覆去。这时,云簸醒了,想着这是我最后一个孩子了,心里的怜惜一点点的弥漫,疼的不得了。 他可能饿了,直接回头,小嘴在我身上找来找去,我掀开衣服,他一下子咬住吸起来,我疼的轻轻惊叫一声:“他好有力气呀!”慢慢的适应了,他软软的小身子靠着我,小手抓着我的衣服,契而不舍的吸吮着,最后,真的有白色的乳汁进入他的嘴里,他半睁开眼,一副非常满意的样子。 周斯年趴在旁边,笑嘻嘻的看着他的小儿子,手指头戳着儿子的小脸,儿子不理他,专心的吃奶。 “虽然有个缺心眼儿的娘亲,我儿子还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周斯年边亲着儿子的耳朵,边说。 我推开他:“走开别捣乱。”又不甘心的加一句:“你才缺心眼儿。” 他笑道:“你这都生了四个孩子了,还说自己没拜堂,你自己不觉得难看,我这几个孩儿还不乐意呢,不是缺心眼儿是什么?以后不许瞎说了。” 我恨恨的瞪他一眼,他若无其事的继续逗云簸,我无可奈何的骂了一句:“流徒,强盗。” 谁知从那以后,云簸就坚决不肯吃如意的奶了,我想这是最后一个孩子了,就由着他,只是他饭量太大,不够吃时,才肯委委屈屈的吃如意的奶。 这样一来,如意觉得自己在周家无用,加上挂念阿福,要辞工不干,我喜欢她的实诚,对如意说:“不如你把阿福带来一起养啊。”如意犹豫着说:“不知道城主愿意不愿意。”我想了想,还是问问周斯年吧,省得又说我娇纵下人。 晚上,等周斯年回来,我把如意的事情对他讲了,有意无意的,特别提到如意的女儿,叫阿福。 他愣了一下,叹了口气,说:“好吧!想这个奶娘,也是和咱们有缘分,多照看她们吧。” 我看出他的悲伤,摸摸他的脸颊,说:“如意说,找人和找东西一样,越找越找不到,不找的时候她就自己回来了。” 他沉默良久,最后笑了笑,说:“我信。” 他带回一个坏消息,惠儿死了。虽然知道惠儿肯定会死,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依然是很悲痛:“知道她的情人是谁了吗?”我问。 “不知道,”周斯年沉重的说,“死也不肯说。”我说:“说了也是死,索性不说了。龙禁卫是不是太臭名昭著了?” 周斯年看我一眼,说:“严刑峻法还是有必要的,对绝大多数人都有约束力。你一味娇纵,最后又怎么样呢?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我恨恨的说:“惠儿心太实了,她一直在府里,能认识的男人有限,看我回去,不把这个人翻出来抽筋剥皮,我就枉姓李了。” 周斯年捏捏我的脸:“别恨别人了,你既然要自己奶孩子,就多吃点东西,都这么憔悴了,还瞎操心。” 我照照镜子,真的是瘦了很多,没精打采的说:“真的要在暗室里呆一个月吗?不活动根本不想吃东西,也没有人陪说话。” 周斯年笑笑,说:“不安于室。”我不服气的说:“关你一个月你试试。”他笑着说:“好了,知道你辛苦,满月以后带你出去玩。你想去哪里?” 我心里一动,说:“我想去阿福丟的那座山看看。”他眉头皱起来:“去那里干什么?”我说:“没什么,就是去看看。” 周斯年叹息一声,说:“好,我陪你去。不过,那座山当年被我们都快翻过来了,什么也没发现。你现在去,心里还是不要存着希望才好。” 我默默点头:“你放心,我只是去看看。”他过来,拍拍我的肩膀,没再说什么。 如意的阿福已经一岁多了,出人意料的,长相普通的如意,居然女儿这么漂亮,唇红齿白,眼睛大而明亮,白白嫩嫩的,性子很安静,很爱笑,特别讨人喜欢。 我专门在府内另给如意找了个小院子居住,还拨给她一个粗老婆婆,在她带云簸的时候,帮她看顾阿福。 如意非常感恩,待云簸更加小心仔细,唯恐有什么闪失。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失踪婴儿

周斯年也非常喜欢阿福,他看看阿福,又看看如意,疑惑的问:“你女儿?”如意不仅不介意周斯年的态度,反而很得意的说:“奴婢相公长的很帅的,奴婢的儿子也很像他爹爹。”声音里充满了自豪,和对相公与儿子的爱与怀念。 周斯年看着她抱女儿出去,摇头叹息:“又一个失踪的。每年都会有婴儿失踪,最近特别多,大多数是男孩子。”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为什么?”他神色凝重的说:“现在还不知道,失踪的孩子一个都没有找回来。” 我说:“你觉得这些孩子还能找回来?”周斯年叹气说:“还记得去年在运河上,那些被龙禁卫杀死的人吗?那些人就是被从小种植了尸虫,被人控制,成为杀人机器。” 我不寒而栗,想起在杜凌君家里找到的大批武器,大有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并且,这是多长的线啊,有人为了造反,可以准备二十年。 “表哥生前不是都招了吗?”想起杜凌君,心里还是着实感伤,伤心的泪水不住往下流:“招了有什么用?不要说龙禁卫不会放过他,连你也不会放过他。” 周斯年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才说:“杜凌君知道的应该不算多,他只是提供了一个仓库,他应该甚至不知道水下的仓库另外有门。” 周斯年停了一会儿,才说:“我们的人在水下仓库找到云馨尸体,他要是知道仓库另有暗门,何不把尸体藏到门里边去,这样找不到尸体,就不会判定他杀了云馨。”周斯年握住我的手,“假如他没有杀云馨,就冲着他是你表哥,在我这里,所有的事都好商量,根本不用你要死要活的苦求。” 我心里充满对周斯年和云簸的歉疚,低声问:“我原不该那样去求你,特别是看到云馨……他怎么这么傻,云馨喜欢他,怎么可能出卖他。”想起表哥,我伤心极了,“我那天去找他,是希望他能跟云馨成亲,能有一个家,他太可怜了。” 周斯年不以为然的笑着,我知道他又要说杜家如何如何,急忙抢在他前面:“他一定不会是故意杀云馨的,他们在吵架,可能不小心误杀了云馨。” 周斯年连冷笑都没有了:“你太感情用事了,他不是自己动的手,是和惠儿一起,你觉得云馨不会出卖他,可他们不会冒这个险。” 我难以置信的说:“是表哥亲口招认的?他和惠儿因为云馨发现了水下的仓库,所以他们一起杀云馨?那他还提,”我咽了口唾液,斟词酌句的说,“提我们哭阿福和木燕飞做什么?” 周斯年脸上略过奇怪的表情,一侧嘴角微微翘起,轻蔑的笑道:“他和惠儿杀云馨的原因,这是我猜的,你的好表哥,可没说你们在哭什么,他说是云馨撞破了你们的奸情,你们两个一起把云馨杀了的。” 我张大嘴巴,无法相信周斯年的话:“你又骗我,他干嘛要这么说。”周斯年笑道:“他想把水搅混,也想保护惠儿。”他拍拍我的肩膀:“别生气,他是杜家小侯爷,心中有仇恨,眼中也就没了姊妹,我也不会信他的话。” 我心里却难过死了,原以为父母都没有了,舅舅家的一起长大的表兄弟就是最亲近的了,所以才这么拼着命去救他,他却这样轻薄于我。心里觉得好孤单,好没有意思。 不由靠在周斯年身上,轻轻说:“年哥,谢谢你相信我。谢谢你不离不弃的陪着我。” 他坐下来揽着我,用下巴轻轻蹭我的脸:“说什么傻话呢?我脾气不好,以后再犯浑你打我,别再自己伤自己了。” 我都把他犯浑打我的事忘记了,他这么一说,我又想起,生气推开他,说:“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我才不打你,给你记下来,回去告诉义父,让义父打你。” 他装作害怕的样子,说:“哎呀!告状啊!我好怕怕!”我被他逗笑了,拿起床上的一柄木如意轻轻敲了他一下。他笑道:“舍不得狠打了?”我想起当年打他之事,细看他的右眉,依稀可见疤痕,幸亏眉毛浓密,看不出来。 伸手摸了摸,心疼起来,嘴里兀自强道:“你是木头吗?不知道躲吗?”他搂住我,轻声说:“我要是知道打我让你这般心疼,我肯定会躲的。” 我心里暖暖的,嘴上却不肯软:“少哄我,肯定要给你记账,让义父打你,横竖我不看就不心疼了。” 说起义父,让我想起义父不是机关术的高手吗?急忙说:“咱们接义父到江南来吧!义父是机关术的高手,说不定能看出表哥家的地洞是怎么回事。” 周斯年笑着说:“好啊,现在派人去接,等他来了,你也可以出门了,咱们三人一起出去玩。”我高兴的直拍手叫好:“好啊好啊!明天就去接呀!” 声音太大,把云簸吵醒了,他只“吭哧”两声,看到爹娘这么开心,瞪大眼睛瞧了一会儿,居然笑起来。 我开心的说:“云簸看起来不像是早产的呢,要是再过一个月,准是更胖的了。” 周斯年没有说话,只是更紧的搂住我:“总是照顾不好你,生了这些个孩子,只有一次陪着你。”我随口说:“下次……”又想起没有下次了,不由黯然神伤,不再说下去。 周斯年说:“我试试,说不定能给你治好。”我刚要开心的答应,想起他为李朝宗找药的事,淡淡的说:“尽力吧,你也说了,我们孩子够多了。”我看着他,认真的说:“我也不需要你肝脑涂地。” 他温柔的看着我,好久没有说话,最后拍拍我的手,温柔的笑着说:“你放心,我会保重自己,陪着你和孩子们。” 我出了暗房半个月的光景,义父终于接来了,一进门就声若洪钟:“我的小孙子呢?抱过来我看看。” 如意急忙要捂住云簸的耳朵,我说:“不用了,男娃娃,哪里就那么娇气了?”从如意手中接过云簸,走到外面。(未完待续。) ... 第一百一十四章 义父来了

义父不再是短衣打扮,他穿着一身质地很好的月牙色的长衫,衣服上用青丝绣着华丽的图案,他本身就长的下颌方正,目光清朗,剑眉斜飞,花白的头发和胡子梳的整整齐齐,整张脸看上去十分俊朗,背脊挺直,好像在这白杨树一样挺秀的身材中,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我开心的笑着奔过去,喊了声:“爹爹!”他答应着,就势接过云簸,用下巴蹭着云簸的脸蛋儿,高兴的说:“这个孩儿很像斯年小时候。” 我说:“义父你没有见过云逍,他才是最像年哥的。”心下惭愧,云逍都两岁多了,还没有带给爷爷看,因而抱歉的拉着义父的手:“对不起啊义父,等回京,就带云逍去拜见义父。” 周斯年在旁边笑道:“义父不计较这些虚礼的。”我反驳说:“这不是虚礼。”义父笑道:“蓝儿说的对,这不是虚礼。” 义父的“蓝儿”,让我心里一阵潮热,除了父母和奶娘,没有人这样称呼过我。 我不由拉着义父的胳膊,看义父正在端详云簸,撒娇说:“爹爹,本来云簸可以长的更大些的,都是年哥,他打我,云簸早生出来了。” 没想到义父听了我这话,脸色大变,眼神也凌厉起来,瞪了周斯年一眼。周斯年吃了一惊,急忙跪下:“年儿知错了。” 我有点不知所措,忙陪笑脸:“爹爹,他后来道歉了,也知错了。”义父这才脸色缓和了一些,对周斯年说:“看在蓝儿为你说情,这次原谅你,不能有下次。” 周斯年恭敬的回答:“年儿记下了。”这才站起身来。 我心里有点奇怪,偷眼看周斯年,他好像也有点茫然。义父对我说的原本半开玩笑的话,反应好像大了一点。 晚上,当房里只有我和周斯年两个人时,我问:“带义父去看过地洞了吗?”周斯年摇摇头:“义父年纪大了,那里得下水,我也不能下去,还是算了吧,反正龙禁卫已经接手,我们还是少管。” 他提到龙禁卫,我想起是龙禁卫指挥使把我从水里救出来的,说:“上次多亏了那位指挥使呢,你说我要不要谢谢他?” 周斯年笑道:“你准备到哪里谢他?谁知道他在哪里?不过真得好好谢谢他,要不是他及时把你捞出来,鬼知道会出什么事?”他说着不禁埋怨道,“你简直是疯了,带着孩子跳水塘。” 我委屈的说:“你才疯了,我那个样子,你动手打我,你也不是第一次动手打我了,难怪义父生气,我还觉得他奇怪,想是我被你打习惯了都不知道怪你了。” 周斯年不以为然的说:“我脾气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忍你也是忍了很久了才动手的。” 我懒得再跟他理论,直接说:“下次你再敢动手让义父打你。”气呼呼的上床睡觉了。 他笑嘻嘻的贴上来,熟悉,温热,香气迷人。不想理他,抓紧被子。他用孩子气的声音撒着娇:“好冷啊,冻死了!”我回头看时,他已脱了外面的厚衣服,只穿了一件丝质的睡袍。 我急忙把被子给他盖好,他一把搂住我:“还是娘子疼我。”看他小鹿一样纯真的眼神,真是没有办法生他的气。一番温存,对他的怨愤都跑到了九霄云外。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艳阳高照,天空湛蓝湛蓝的。一丝风都没有,仿佛春天已经提前到来了。 行走在铺满青石的小路上,依山傍水之间,小桥流水,田园村舍,弯延的小路九曲回肠;绵绵丝竹随风飘荡。 义父笑着对周斯年说:“不如你辞了京城那官,咱们一家子搬到这里来住,也省得看那皇帝老儿的脸子。”周斯年笑而不答。我说:“皇上不准。” 说话间,我们三人一起来到当年阿福丟了的天石山,据说该山是上古时期的一块从天而降的天石,山上光秃秃的,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疙瘩,不要说像样的树一棵没有,连石缝中长的杂草,都数得出来有几根。和山下缠绵悱恻的江南水乡一比,眼前的山显得粗犷而冷峻。 我们沿着山路往上走,沿路满是秃露的乱石,在阳光下面更加显得苍老丑陋,仿佛一些生癞疤的秃头似的。走到山顶,应该就是当年我和木燕飞一起住过的地方了。奇怪的是,山顶很平,四周一览无余。可除了几块丑陋的大石,我看不到任何的洞穴。 我走到那几块大石旁,端详着。每块石头都有接近两个人高,可每一块的大小都不像是我曾经住过的石洞。要知道,那个洞里曾经住着我和木燕飞两个人,有一架床,还有桌椅。 我说:“义父,您看这石头是不是也有机关呢?” 义父摆摆手:“我老了,不想再费那些神,让斯年给你看看吧。” 周斯年笑着走过来,用手指丈量着石块,又从另一端量起,最后停留在一处,手掌按住,发力。 只听“咔,咔,咔”数声,那几块明明是单独存在的大石,居然开始转动,我的脚都被震的麻麻的。过了一会儿,大石合拢,成了一座石头屋。 我激动的拍手道:“太棒了!年哥,这要从哪里进去?我想进去看看。” 周斯年摇头说:“不行,我只能做到这一步,再说,就算是找到了入口,也不能冒冒失失的往里闯,这些机关做就的东西,可不认识你这旧房客。” 义父走过来说:“是啊,自古多少行家里手,都死在这些东西上,我也很多年不碰了。”他看看周斯年:“斯年,我不教你这个,就是这个原因。” 他的表情沉重:“我得替你的父亲,祖父,替朱家列祖列宗,看好你。” 周斯年认真的说:“年儿明白义父的苦心,会好好珍重自己的。” 义父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周斯年再次发动机关,把石头转回原处。我们继续往前走。来到悬崖边上,这个地方,按当时落网的绑匪交待,木燕飞就是从这里跌落山崖的。(未完待续。)m。 第一百一十五章 少年阿沾

木燕飞落崖的地方并不远,她按说应该是熟悉这一带的,知道悬崖在什么地方,大概那晚月黑风高,她慌不择路,跑错了方向。站在悬崖上往下看,陡峻的岩石耸立着,仿佛在无声地述说着什么,让人眩晕。 周斯年领着我们,从另一侧顺着一条石子路往山崖下走,慢慢进入了山崖下的峡谷。往上看时,一座光秃秃的石头山直插云霄,一条条小瀑布飞奔而下。山谷里长着一棵棵茂盛的树木,一条汹涌澎湃的地下河深不可测。 再往深处走,就见一根根结实茂盛的野藤从山上垂下来,时不时地从山间坚硬的巨石中长出茂盛粗壮的树。周斯年停下来,拉了拉外面的裘衣,山谷里阳光照射不到,凛冽的寒意袭来,我也打了个喷嚏。 周斯年说:“这里就是发现木燕飞尸体的地方,从这里往上,就是我们刚才到过的悬崖,当初也是从那里垂下绳索,人从顶上下来,可沿途都是石头,什么也没发现。” 山路崎岖不平,如同一条巨蛇,弯弯曲曲。走着走着,传来吵闹声,却是到了山下的集市,零零落落的山民,在这里用打猎得来的山货,交换着盐巴和布匹等物。他们都是以物换物,一头很大的山猪,只能换一匹麻布和一小罐盐。 我惊奇的说:“这也太贵了吧,早知道我们也带几匹布来卖。”周斯年笑道:“一品诰命与小民争利,小心被打死。”义父说:“这些都是逃户的山民,若是被抓,会被流放的,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我心里一动,问周斯年:“年哥,你当初找阿福的时候,问过这些山民吗?”周斯年说:“这些山民散住在山里,当初只要能找到的山民,都问过,没有。”他看看我,猜到我的心思,说:“这些山民自己都吃不饱,不会养个来历不明的孩子的。” 我又不甘心的回头看那些山民,却见一个穿着兽皮的高大少年,抱着一张完整的豹子皮往这边走来。于是站定了等着他。 少年走近了,白皙的皮肤看上去如同鸡蛋膜一样吹弹可破,在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迷人,又长又密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黑玉般的眼睛散发着浓浓的暖意,如樱花般怒放的双唇勾出半月形的弧度,温柔如流水,美的让人惊心。 看着我呆呆的样子,美少年开口了:“夫人,能看看我的豹子皮吗?这是一箭射在眼睛里射死的,保证没有一个洞眼。”他把豹皮摊开,我伸手抚摸了一下,触手柔软而温暖,仿佛有生命般。 我问:“这山里有豹子?”心里一阵难过,阿福会不会被这猛兽吃掉了?少年答:“这里没有,要到那边更深的山里才有,这边人多。豹子很少,平时没有这好东西,夫人要了吧。” 义父看了看,说:“不错啊,这是冬天的豹子皮。”他转头对周斯年说:“你怕冷,这是个好东西,收了吧。” 周斯年微笑着看阿沾,说:“身手不错,这山里的?”那少年憨憨的答:“是的,老爷,”看神情有些拘束,很老实的样子,“这豹皮只要十两银子,他们都买不起。”周斯年掏出二十两一锭银子,递给少年。 少年为难的说:“我没有银子找……”周斯年说:“不用找。”义父摇摇头,“你是当老爷当惯了?这么大的钱,他哪里花的出去。”从身上掏出散碎银两来,凑出二十两,交到少年手里。 少年高兴的千恩万谢,说:“要不要小的给老爷送家里去?小的能干很多活计。”周斯年说:“不用了,陪我们说说话吧。”少年连忙答:“是,老爷想说什么?” 集市旁有一条宽阔的大河,我们走进了水上凉亭,这里山清水秀,群山环绕;远处一条细如白线的瀑布从郁郁苍苍的山上流下,十分富有诗意。和刚才荒凉的天石山一比,简直就是人间仙境。我说:“住在这里,简直赛神仙了。”回头看少年一身兽皮,笑道:“你的衣服真好看。” 少年说:“山里很潮湿,还有野兽。麻布太贵,穿不起。”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问:“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少年说:“小的叫阿沾,今年十九岁。” “你是怎么到这山里的?”周斯年问。阿沾说:“小的是生在山里的,我爹以前是给京城武成候家干活的,得罪了管事的,先是跑到船上当船工,顺着河跑到这里,还是藏不住,只好进了山。” 我又默然,过了一会儿,问:“你们村子大吗?周围的人都认识吗?”阿沾说:“小的都认识。”我说:“那一年前,你有没有见过有人抱来一个刚生下来的女婴?”阿沾茫然的摇头:“我们村子里的人连自己的孩子都养不起,不会抱小孩的。” 我失望的低头不语,阿沾说:“不过,有到我们村子买女孩儿的,有养不起的,就卖给他们了。”周斯年问:“都是什么人?”阿沾说:“小的不知道。他们不说。” 我们边走边说,不知不觉中来到了瀑布前。瀑布气势恢宏,水从万丈高的山上飞奔而下,激起的小水珠如雨而下,周围似有薄雾升腾而起。 这时,不知是我眼花还是怎的,有一个人影,转眼间消失在瀑布后面。“上面有人!”我惊叫了一声。 谁知却没有人回应,周斯年茫然的看了我一眼,阿沾也傻傻看着我,义父看我转头看他,打着哈哈,笑着说:“这太阳有点太亮,照的到处都是影子啊。” 我疑惑的再回头看那瀑布,好像真的很安静没有人。莫非真的是我眼花吗? 阿沾说:“各位老爷,夫人,小的家就在前面,要是没别的事,小的这就别过了。”说着,将扛着的豹子皮递过来,却不知递给谁。 周斯年笑道:“看来,还真的要劳烦你送回去,这样吧!我看你身手不错,这次去认认门,以后再有好东西,直接给我送家去。”他戏虐的看着我,笑着说:“夫人有重赏。”(未完待续。)m。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人口买卖

我白了他一眼,这猎户长的漂亮,我多看几眼又被他看见了。不理他的戏虐,继续和阿沾说话:“你有这二十两银子,都能进城去做个小生意了,还要进山吗?” 阿沾说:“小的没有户凭,没法出山,出来会被抓的。”我说:“武成候府前年就没有了,你们家的事也算过去了吧?为什么不想办法办个凭呢?”阿沾苦着脸说:“没有门路啊,官老爷们不听我们这些山户说话,看见就抓。” 我看了一眼周斯年,他像没有听到我们说话,自顾自和义父说:“这山里真是奇怪,这边山清水秀,怎的那天石山却光秃秃的。” 义父说:“那天石山是一块整石落下,当然什么也长不出来。”我不耐烦听他们说这些有的没的,插嘴说:“年哥,你帮阿沾办个凭如何?” 周斯年这才回过头来,说:“办个凭啊,阿沾你是想进城做生意,不想做猎户了?”阿沾老实的回答:“小的其他营生也不会,只会打猎,要是有了凭,官老爷不抓,小的就能到城里集市上去卖东西了。” 周斯年说:“那就办个猎户的凭吧,有了凭,你可就要缴纳钱粮,服劳役兵役,这都想好了?” 阿沾一听,先愣了一下,然后急忙跪下了,激动的说:“小的做梦都想有个身份,今天遇到贵人了,老爷大恩大德,小的这辈子都不会忘。” 周斯年摆摆手,说:“我只是说愿意帮你办,还不知道能不能办成,你且起来,先不要这样谢。” 阿沾说:“小的碰到的官老爷,除了老爷,都没有这样好好的和小的说话的。”又拜了拜,这才起来。 周斯年笑道:“你不用谢我,这都是因为夫人为你求情,我是最不喜欢管闲事的。”阿沾急忙又要冲我跪下,我忙止住他:“不要这么多礼,你以后在山里打了好的野味多拿给我,我喜欢吃。” 阿沾高兴的连连答应,以后的路程,他更加殷勤,遇到很崎岖和泥泞的地方,阿沾都背我过去,让我觉得有这么个小跟班还真不错。 到了山口,阿沾从背上的包袱里,拿出一身麻布裤褂,套在他的兽皮外面。说如果被官差看见他穿了兽皮,会有麻烦。 等到了周府,阿沾呆呆的看着府门,不敢往里走,看见门房出来,更是吓的连头也不敢抬。直到看见门房都恭敬的行礼,才傻愣愣的跟着我们进府,把豹皮交给府里的管事,看他偷偷的问了管事什么,匆匆的跑过来跪下了,说:“小的不知道老爷原来是国公爷,能让小的遇见国公爷这样的大人物,真是老天开了眼了。” 义父打刚才就看不上他畏首畏尾的样子,现在看他这样,更不耐烦,直接回房歇息去了。 周斯年随便坐在路旁的石凳上,说:“我只是到江南来养病的闲散臣子,不是什么大人物,国公,也无非虚衔而已。以后不要这样大惊小怪,有什么好东西只管送来,你起来吧。”阿沾答应着站起,躬身站在一旁。 周斯年看看我,看起来随口说一问的样子,对阿沾说:“你们村子里,都是把多大的女孩儿卖掉?”阿沾说:“以前都是卖十几岁的到人家里当丫头,后来来的那群人,他们只要不会走的小女孩儿,反正山里人也嫌养小女孩儿费劲儿,就卖了,说是卖,几十钱就抱走,就跟白送一样。” 我奇怪的说:“虽然是白送,只是要养大这些孩子,也是很麻烦的。”周斯年又用戏虐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只听阿沾说:“给口吃的,能活就养,不能活随她,山里人都是这样养娃娃的。” 周斯年问:“这些买女孩儿的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到你们村子里买人的?”阿沾说:“从小的记事起,就有买的。” 周斯年笑道:“都这么多年了?你们把女孩子都卖了,村里的男人还讨媳妇吗?”阿沾说:“他们也买不多,得挑爹娘都好看的,女娃娃也得长的正的才要。” 我隐约猜出这些人买女孩子要做什么了,心里更加担心阿福,等阿沾走后,我急不可待的对周斯年说:“怎么办啊!到哪里去找这伙人啊?阿福会不会在他们手里?” 周斯年沉吟不语,良久才说:“从去年到现在,派了那么多人找阿福,都没打听出这个消息,现在却一下子来个阿沾,好像什么都有了那么一点眉目似的。” 我说:“你觉得阿沾有问题?”他撇了我一眼,说:“你这个色心不改的,看他长的漂亮,眼睛都拔不出来了。你当然看不出什么问题,小心点,色字头上一把刀。” 我被他说急了,气急败坏的说:“我哪里有啊,你又冤枉我。”看他还在悻悻然,拉着他的手撒娇的摇晃着:“我家夫君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那些庸脂俗粉,怎么比得上?”他又好气又好笑的说:“我是提醒你别总是以貌取人,想哪里去了?我会和这种人比?笑话。” 我急忙说:“就是就是,夫君教训的是。”连忙趁此机会转话题,“你看这人有什么问题?”他说:“我已经让人跟着他了,有没有问题,明天就知道了。” “年哥你说,木燕飞是不是就是这样的女孩子呢?”说到阿福,就绕不过木燕飞。周斯年一笑,说:“美色不当前时,我妻的脑袋就恢复正常了。” 我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大吃一惊:“难道又和朱家遗臣有关?” 周斯年皱起眉头,不满的说:“哪里有那么多朱家遗臣,这些人买女孩子,是为了从小培养,这样长大了才能卖个高价。京城妓馆里很多这样的女孩子。” 他一说“妓馆”,我心里绞痛起来,眼泪也收不住了,哭着说:“那还不如是被朱家遗臣藏起来了呢!至少他们不会伤害阿福。” 他急忙说:“我只是打个比方,又不是就一定被这些人带走了。”我沉默了,不被这些人带走,就有可能死了。(未完待续。)m。 第一百一十七章 郑雨娟

心里想着阿福,酸楚的不行,头一次躺在周斯年身边依旧睡不安稳,不停的做噩梦。梦见阿福被人打着练歌,练舞,吃不饱饭。最后成了木燕飞那样,冷漠,一切都与己无关。 周斯年什么也没说,只是搂着我,轻轻的拍着。一直到天蒙蒙亮,我们才算迷迷糊糊的睡去。 醒来时天已过午,天空灰蒙蒙的,像极了我现在的心情。我们正在吃饭,杨翕来了。他依旧青衣长衫打扮,清冷,孤傲,却又斯文有礼。 他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云宁不肯离开母亲来爹爹这里。 我和周斯年面面相嘘,我问:“可有魏云旗的消息?”杨翕沉吟了一会儿,才简短的说:“魏公子在帮着姨娘们管理太阳城内务。” “那他和云宁呢?来往密切吗?”我看他不肯说,只好自己问出来。 周斯年不悦的说:“为什么要让魏云旗插手太阳城的事?这些女人越来越糊涂了。” 杨翕看周斯年开口问,这才说:“魏公子一到太阳城,就跟云宁小姐非常和睦,对大姨娘也是尊敬有加,几个姨娘都很信任他。” 我看周斯年脸色不好,急忙说:“云旗以前在魏府,虽然是庶出,就因为他格外会讨好老夫人与国公夫人,所以特别得宠。姨娘们喜欢他,也很正常。” 周斯年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最后对杨翕说:“把魏云旗从太阳城调出来吧,你在这边给他找个合适的位置,一起把云宁接这边来。”他停了停,又加了一句,“一起接,分头走。” 杨翕会意,答应着下去。 我看他依旧不快,劝道:“没事的,等云宁来了,我多陪着她,教她些她喜欢的玩意儿,让她尽量不出府,再让杨总管多安排云旗外出,时间长了,就淡了。再过几个月,咱们就回京了。说不定云宁能碰到更好的人呢。” 周斯年叹气说:“但愿如此吧。”然后又解释说:“我不是看不上云旗,只是……”我打断他的话说,“我明白,这样的恩怨,最好不要结亲。” 周斯年说:“皇上是铁腕治国,顺之则昌,逆之则亡,谁都不例外,包括你我。除了退让,没有更好的办法。可现在,无论是云旗还是杜凌君,都看不清形势,他们能保命就不错了,还总想翻盘,”他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听周斯年提到杜凌君,我想起杜凌君的尸体还没有下落,急忙问:“表哥的尸体埋在哪里了?”他看看我,不悦的说:“不知道。” 我看他不快,想要不再开口,可终究杜凌君的亲人,也就只剩下我和云旗了。只能再次小心翼翼的说:“人已经死了,总要让他入土为安吧?他又没别人帮他收尸,我总是不能装看不见。” 周斯年叹气说:“这要问龙禁卫,他们去了以后,说要查验,把杜凌君带走了。” 我心里悲痛极了,想不到,表哥竟是这样的结局。想那龙禁卫连活人都不管不顾,又岂会管死人?十有**扔到乱葬岗子草草掩埋了。心有不甘,难道真让表哥做那孤魂野鬼? 吃过饭,换上男装,带着新来的两个丫鬟,一个叫木青,一个叫木容,还有如云,绿竹,俱做小厮打扮,一起前往杜凌君家。 如云是周斯年那日一回去就放出来的,周斯年很大方的承认是自己冤枉了如云:“是我的错,看在我心情不好的份上,你就不要生气了。”如云被他说的很羞愧,连叩了几个头,才从牢里出来,至此,更加忠心不二。 木青和木容则是我在杨翕送来的十个女孩子里挑出来,看起来稍微有些姿色的女孩子。至少还是白净的,细致的。为什么都以木起名,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莫非是对木燕飞命运的惋惜与嗟叹? 周斯年却很满意杨翕这次换人,这原本就是他的意思,要“呆一点,笨一点,姿色普通一点,手脚勤快就可以”。只因杨翕理解的“姿色普通”,与周斯年所说的“姿色普通”之间的差距有点大,才会有了最初的那个周斯年嫌弃的“又丑又笨”的丫头出现。 现在,木青和木容就恭敬的跟在我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我也不甚喜欢她们。这让我觉得孤独,再也没有昔日与青青,悠悠,邱泽歌,惠儿那样的亲密无间的姐妹朋友之情。用周斯年的话来说,这样不容易因下人惹事生非。 杜家大门紧闭,却没有贴封条,但我不敢靠近,这里既然被龙禁卫接管,那他们肯定藏在一个人所不知的地方,用鹰一样的眼睛,注视着这扇黑漆大门,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杜凌君的死发生在夜里,没几个人知道。他死了以后,他的店铺也由龙禁卫不动声色的派人掌管。 上了对面的心月茶楼,坐在临街的座位上,要了一壶茶,慢斟细饮,看着对面静静的杜家大门。我也不是想做什么,就想这么看看,凭吊一下表哥。也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那个人。虽然我知道,碰到他,多半也是无用的,他什么都不会告诉我。 这时,耳边传来婉转清丽的歌声,琴声悦耳。我心一动,这像极了木燕飞的歌声。转头寻找时,见声音来自茶楼的一个包间,却正是去年我与周斯年一起,听到木燕飞唱歌的那个房间。 不露声色的唤过小二,指指那个房间,问:“你这茶楼里还有唱歌这般婉转动听的姑娘?叫出来给爷唱两首。” 小二满脸堆笑道:“这位爷,这位姑娘是咱们这里雨娟歌坊的头牌歌女郑雨娟,小的这茶楼可请不起,是客人自己叫到这里来的。” 这个茶楼虽清幽雅致,却并不高档。并且这个地方也稍嫌僻静,不是最繁华之地。我好奇的问:“不知是哪里的客人,要带上这样的头牌姑娘,到这里来喝茶?” 小二“嘿嘿”笑着,却不说话。如云上前,看样子是要给钱,我急忙使了个眼色制止了如云。笑着说:“我只是好奇问问,倒是为难小二哥了。”(未完待续。)m。 第一百一十八章 义父的波斯情人

小二讪讪离去,我们继续无事悠闲的喝茶,过了一个时辰,包房里的歌声断断续续,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进出包间的客人倒是有几波,都是看起来极为普通的客商,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我站起身,走下茶楼,在杜家门口的街道上闲庭信步,马上就要过年了,街道上有卖各种年货的,吆喝声不绝于耳,一派繁华景象。 这时,一个纤长消瘦的身影映入眼帘,我在心里笑了笑,若无其事的走过去:“好久不见了,指挥使。” 龙禁卫指挥使一身青衣小帽,如女子般姣好的容颜正微微的笑着,他斯斯文文的躬身行礼:“公主好。” 我笑着说:“前段时间不慎落水,多亏了指挥使相救,这份恩情,真是没齿难忘。” 指挥使淡淡的说:“公主客气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只是,卑职奇怪,深更半夜的,公主为什么要跑到那所宅子去?” 我料他会问,笑着说:“国公去料理家门里的一点小事情,因他身体不好,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不曾想为了点家务,吵了几句,惹国公生气,他推了我一下,我自己不小心滑下水去。没想到指挥使在水下,让指挥使见笑了。” 指挥使笑笑,不置可否,问:“公主这是从哪里来?”我说:“马上过年了,随便逛逛街景。方才,在心月茶楼里,听到郑雨娟姑娘唱歌,很像当年我家妹子木燕飞的歌声,一时听久了,耽搁了时辰,这也该回去了,晚了,国公又要怪了。” 说完,我就要转身离开,指挥使说:“公主好走,这马上就要年下了,卑职过两天,去给国公和公主请安拜年。” 我想说不用了,又一想,这指挥使不是会虚言应酬之人,今天故意露这个消息给他,也是希望龙禁卫能尽早查出这伙贼人,救出阿福,当然,前提是阿福在他们手里。 强龙不压地头蛇,龙禁卫出了京城,威力大减,他现在主动说要上门请安,莫非是想合作之意? 无论是对付魏杜两家,还是现在的朱家,周斯年都是李朝宗手里的刀,得罪人无数,阿福,云馨,都是牺牲品。 现在阿福有可能还活着,落在一伙可怕的人手里,这伙人一定要抓住,指挥使找上门来,李朝宗可以找把刀,为什么我不能?我看着指挥使温暖的笑容,恶意的想,这个人反正生来就是做刀的。何况,还有表哥,适当的时候,适当的机会,我要找到他的尸体,让他入土为安。无论他怎么对我,我总要对得起我们的兄妹情谊。 想到这里,我笑盈盈的说:“那我们夫妇在家恭候指挥使大驾。” 回到府里,周斯年去了温泉,云簸在摇篮里睡的正香。如意坐在旁边,边纳着一双男人的鞋子,边看着云簸。她只要一有空闲,就会忙着给她男人做鞋,虽然她的男人已经去世半年了。 我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做鞋,她头颈低垂,一针一线都那么仔细,寄托着女人的无尽相思。 眼看到了年下,因义父在,我们总算有个长辈在侧,觉得也像个家了,江南这边的太阳城部众,也都要来拜节,因而张灯结彩起来,贴春联,剪窗花,扫屋,祭灶,一个也不能少。这时候才发现木青和木容这么手巧,剪出来的窗花活灵活现,漂亮极了。 大姨娘来信请求携云宁来拜见爹爹和爷爷,义父不高兴的说:“来干什么?让人把云宁带来就可以了。” 看到义父不喜欢大姨娘,我心里暗暗欣慰,可这样一来,云宁就没有办法送过来,因而劝道:“爹爹,让她来吧,不然云宁也不会听话过来。” 义父认真的说:“这个女人你们都离她远一点,云馨就是被她带坏了,才有今日之祸,当初斯年娶她,我就劝过他,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他不肯听。” 周斯年在旁边有点尴尬的笑着,我酸溜溜的说:“原来当初是不顾爹爹反对娶的亲,想是爱她爱的深了。” 义父不以为然的要说什么,周斯年打断他的话,对杨翕说:“让她派人把云宁送来,她就不要来了,义父不想见她。” 杨翕答应着要去,周斯年又说:“让她必须把云宁送来,不要再想着拿女儿做文章。”他声音严厉起来:“你告诉她,这么多年我容她在周家,全是为了两个女儿,云馨已死,如果云宁再出事,她就必须马上离开周家。” 义父气愤的对周斯年说:“你也太拖泥带水了,这个女人是波斯人,当年她随波斯商队来到太阳城,看你年小勾引你,我就觉得她心怀不轨,你不听,非得娶她。” 周斯年说:“不是有了云馨嘛,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了,有了女儿,我怎能不管。” 义父嗤之以鼻说:“这也罢了,可后来这个女人却伙同她的兄弟,出卖太阳城,假扮商队,想来个假途灭虢,若不是被我无意得知,只怕现在,太阳城归了那帮波斯海盗了。” 我担心的说:“不知她和娘家兄弟还有勾结吗?这样太危险了。” 周斯年说:“一直为着两个女儿,她又一直不承认自己知情,她哥哥也是全力承担下来,现在太阳城的海防已经给了皇上,更不用担心了。”又神秘兮兮的笑起来,问:“义父当年是怎么无意得知消息的?”又对我说:“你知道吗?义父当年可是有个蓝眼睛的波斯情人呢!” 义父脸居然红了,很不好意思的偷看了我一眼,掩饰说:“怎么这么没大没小?”站起身来,径自扬长而去。 我不屑的对周斯年说:“你少拿义父的事来掩盖自己,背叛太阳城的人都能被宽恕,你的家法只是惩办孙嬷嬷这样的老奴婢的吗?” 周斯年淡淡的说:“形势比人强,你们一口一个规矩,可要是把她赶走,云馨和云宁就没了亲娘,我也没有空闲陪她们。现在她也不管事,都是下边两个小的管,她一个外来户,能做什么?”(未完待续。)m。 第一百一十九章 指挥使来访

我撇嘴说:“大的是人家勾引你,这两个小的不知又是怎么来的?” 周斯年不耐烦的说:“能怎么来?怎么我纳个妾也要向你交待?” 我懒得和他吵架,站起来,走到外面去。木青和木容已经摆好了午饭,其中一大碗雁肉汤冒着热气,香味让人胃口大开。 “好香啊!”我边吃边夸赞着。周斯年笑道:“这是阿沾送来的。”说着,亲自端起碗,给我盛了一大碗汤,放在我面前:“夫人整天这么辛苦,多吃点。” 我看了他一眼:“有丫头呢,怎敢劳驾您。” 他陪着笑,轻声说:“车轱辘一样的问,换了你不烦吗?这些年我连回都没有回去过。” 我不以为然的说:“没回去就是对得起人了?她们两个只怕也是青春妙龄吧?要这样到白头吗?皇上的宫女年龄大了还要放出去呢。” “放出去那边谁管?”周斯年不以为然的说,“现在只能是两个小的制衡大的,这些年虽然我不在,一切都是相安无事,还是不要打破的好。” “怨气是一点点的滋生的,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在为你守活寡,换了我会恨死你的。” 周斯年笑道:“你是你,她们是她们,不一样。”他看我不解,解释说:“她们本身就是周家家奴,你说要放她们出去?他调侃的说,“会出人命的,殿下。” 我摇摇头,太阳城这种忠心,我可能永远不会懂。不去想这些事,专心喝面前的雁肉汤。 木青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漂亮的匣盒,周斯年笑道:“这个阿沾,倒是很有眼力劲,给夫人送了一只白狐做围脖,看看?”说着,打开盒子。 竟然是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狐狸,两颗乌黑滴溜溜的眼睛弯了弯,毛茸茸的尾巴高高地翘起,身子娇小可爱。 我心里柔软的不得了,伸出双手接过来抱着,抚摸着小狐狸雪白光滑的身躯。 “阿沾送来的?”我最近忙着年下灯节,晕头转向,想了许久,才想起那个有点羞涩的少年猎户,问周斯年:“你帮阿沾办好凭了?” 周斯年笑道:“大年下,都忙着过年呢,谁有空办这个,过完灯节再说吧。”我看他的样子,是准备给阿沾办凭了,得意的笑道:“你不是说阿沾有问题吗?可查出什么来?” 周斯年撇了我一眼,说:“你不要这么高兴,他的问题就是他太没有问题了。”我夸张的叹息说:“有问题的不行,没有问题的也不行。” 他撇嘴看我抱着小狐狸玩耍,不屑的说:“一只狐狸就把你买住了?” 我“嘿嘿”笑着,把小狐狸的脑袋对着他:“这可不是一般的狐狸,瞧这神情,这样子,和我家相公一模一样。” 他差点一口汤喷出来,我哈哈大笑起来,把狐狸递给木青,吩咐她抱下去好生养着,说:“做狐狸有什么不好,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做狐狸可以不守寡,更不用守活寡。” 他不高兴了:“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我不再说话,默不作声的吃饭。周斯年看了我几次,最后说:“这样吧,等有空闲了,我们一起回去看看她们,要是她们愿走,我不拦着,行了吧?” 我这才笑起来,点点头。 吃过午饭,喝完茶正要去歇息,周杨进来,报说龙禁卫指挥使来了。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由自主的看了看他的身后,还好,这次指挥使大人没有跟着就进来了。 龙禁卫指挥使这次没有戴面具穿软甲,也不再是青衣小帽的打扮,他穿一身浅绿锦衣,外面罩着黑色的毛毡斗篷,头发以竹簪束起,身上一股不同于兰麝的木头的香味。脸如桃杏,姿态闲雅,瞳仁灵动,水晶珠一样的吸引人。 他对着周斯年款款躬身:“卑职给国公和公主殿下请安。”看着他楚楚动人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心里惋惜,假如我不知道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龙禁卫指挥使该有多好。 龙禁卫这几年臭名昭著,坊间更是把指挥使传成了一个青面獠牙的魔鬼。民间艺人的故事里面,龙禁卫从来都是迫害大臣,蛊惑皇上的恶魔,很多妇人更是拿他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子。 周斯年笑道:“多谢,指挥使请坐。”指挥使谢了座,优雅的脱掉斗篷,递给同来的小厮,撩起衣摆,坐在周斯年的下面椅子上,木青给他端上茶水,木青不像其他丫头那样,上完茶后,偷眼看客人,而是目不斜视的走了出去。 周斯年说:“指挥使是大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指挥使笑着说:“国公真是爽快人,那卑职就直接禀明国公了。”他笑起来很好看,细长的桃花眼弯弯的,这杀人魔王,竟有几分女子的娇艳。我心里一动,那少年阿沾,在某些地方,似乎和指挥使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听指挥使说:“多亏公主提供的线索,龙禁卫抓获了一个绑架贩卖少女的团伙,为首的正是郑雨娟。”我失望极了:“你确定他们只贩卖少女吗?” 指挥使说:“在雨娟歌坊找到的人,只有少女。那郑雨娟招认,心月茶楼是她的联络点,买进和卖出都是同一伙人,在茶楼谈妥,另找地方交易。联络暗号,就是郑雨娟唱出不同的歌谣。木姑娘,”他说着,看了周斯年一眼:“和这个郑雨娟是同一个师父,多亏公主好耳力,竟能听出她们的歌声同出一辙。” 周斯年一直在不动声色的品茶,听到指挥使提到木燕飞,放下茶杯,插嘴说:“木燕飞是木先生的徒弟,指挥使的意思,是这个郑雨娟也是木先生的徒弟?木先生还真是桃李满天下。” 指挥使说:“卑职惭愧,当年让木先生早早的死了,很多事都没有查清楚,这个木燕飞,又在国公羽翼之下,不好冒犯。” 我暗自懊恼,这个木燕飞,害我女儿现在生死不明,现在又被龙禁卫以此要挟周斯年。真是个天煞孤星。只是不知道,这龙禁卫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未完待续。)m。 第一百二十章 江南势力

因而一脸无辜的笑着说:“是我因为喜欢听木家妹子唱歌,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她纳进府里,指挥使有所不知,我那妹子行走世家大族,很多公子王孙都想接她进府呢,可没听着谁说她是钦犯呀。” 周斯年不露声色的笑道:“公主平时喜欢听曲,也喜欢和伶人来往,这些皇上都知道,申斥过也不改,现在都懒得管她了,没想到这坏习气还能帮龙禁卫查案子,还真是意外收获。” 指挥使依旧是一脸如春天般温暖的笑容,声音如小桥流水:“公主想是牵挂幼女,才让龙禁卫有了亲近的机会,不仅公主牵挂,皇上不久前提起,也是嗟叹,责成卑职,一定帮助国公与公主找到小姐。” 周斯年说:“既然有皇上的恩旨,那就有劳指挥使了。”指挥使谦卑的笑道:“能为国公与公主效劳,是卑职的荣幸。” 周斯年摆摆手,笑道:“指挥使需要周某做什么,尽管说。”指挥使说:“听说国公前些日子进山了?”周斯年的笑意更浓:“果然周某做什么都瞒不了指挥使的眼睛。”又话锋一转,“这山里的山户渐成气候,和去年比起来,似乎又增加了不少。他们啸居山林,终究会尾大不掉。” 指挥使说:“国公的意思,是要清剿?” 周斯年撇了他一眼:“不是只有杀人才能解决问题。这些山户,做梦都想过正常人的生活。逼良为盗,逼良为娼,杀了盗和娼,难道就没事了?” 指挥使收敛笑意,认真的说:“国公教训的是,必须从根子上整顿才行。现在,江南势力有三股,黑白两道和太阳城的灰色势力。而且,江南的黑白两道,都会卖国公一个面子。卑职说的没有错吧?” 周斯年“呵呵”一笑,“指挥使这么说,可是抬举斯年了。”他收敛笑容,认真的说,“指挥使把江南分成黑色,白色和灰色,听起来好像这三股势力各玩各的似的,指挥使是这样看江南的吗?” 指挥使身体微微前倾,头微微低垂,以一种谦卑的姿态,对着周斯年:“卑职实在愚笨的很,还请国公指教。” 周斯年说:“指挥使抓了郑雨娟,可知这郑雨娟是什么人?” 指挥使说:“卑职不知。” 周斯年不满的说:“指挥使既然是皇上派来整肃江南的,就要认真的履行职责,现在说话拐弯抹角,是搪塞皇上吗?” 指挥使谦卑的说:“卑职不敢,只是郑雨娟所供实在牵连过广,这郑雨娟,俨然是江南官员共同包养的女人,难道这江南的官员,都如此不堪?” 周斯年冷笑道:“这些年,指挥使的人渗入各个衙门口,江南的官场是不是不堪,指挥使应该是第一个知道才对,而不是要来问我这个在家养病的闲人。” 指挥使垂下眼睑,抱拳躬身说:“国公教训的是,卑职唐突了。”周斯年轻松一笑:“指挥使不用这么客气,周某还是能担点事的。” 指挥使说:“国公是大度的人,那卑职就有话直说了,冒犯之处还望国公多海涵。” 周斯年扬起眉毛笑了笑:“请讲。” 指挥使说:“这魏杜两家,树大根深,现如今,虽然主干被除,枝枝蔓蔓,却蜿蜒不绝。特别是江南这片富庶之地,鱼龙混杂,离京又远,”说着,他低下声,“皇上希望国公能在寻找小姐的同时,把这些枝枝杈杈,一起打扫干净。” 周斯年不露声色的问:“小女失踪,与魏杜余党有关?”指挥使说:“这江南的班底,都是当年魏杜时期的,他们盘根错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上一直想动他们,又顾虑江南离京太远,不好把控。”他顿了顿,又问,“这郑雨娟的歌坊,国公可知后台老板是谁吗?” 周斯年不露声色的说:“这江南的歌坊舞社,都有官家背景,雨娟歌坊是龙头老大,后台老板,自然是这江南总督了。” 指挥使笑起来:“国公心里明白,又何必总是考卑职呢?卑职惶恐不安啊。这俗语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江南总督武修能,是半年前才赴任的,这里一窝子的地头蛇,像一团麻,大有架空武修能的势头。” 我在旁边听着他们谈话,渐渐的脊背发凉,冷汗一点点渗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皇上这是要对江南下手了。 周斯年说:“这歌坊舞社,本是民间的玩意儿,江南这里,却要官办,说到底,还是钱财惹得祸。” 指挥使一笑,说:“国公真是明白人。这江南人口绑架买卖这么猖獗,与这班贪官污吏有很大的关系。卑职相信,打击了这群硕鼠,与雨娟歌坊来往的那批人口贩子,就会浮出水面,”他说着,脸转向我:“到时候能找到的,就不会只有少女了,那些失踪的婴儿,只怕会都有了去向。” 不得不承认,他这话的诱惑力太大了,无法抗拒。我不由咽了一口唾液,热切的看着周斯年。 周斯年说:“肃贪腐是必须的,无论牵涉多少人。江南这样的富庶之地,却有大批百姓亡逃山林,卖儿卖女,这不正常。”他自嘲一笑:“看来我这江南巡查使,是不能只拿俸禄不干活了。” 指挥使嫣然一笑:“国公忧国忧民,实乃社稷之福,黎民之福。” 周斯年笑道:“指挥使不要只忙着给我带高帽,该查的案子,继续查就是,这郑雨娟,知道的很多。顺藤摸瓜,一层层往上捋,有什么困难,只管来找我。这回,不要让犯人再早早的死了。酷刑需有度,对付女人,蛮力是不行的。” 指挥使继续用他谦卑的态度答应着:“是,”犹豫了一下,又问:“太阳城在江南也是树大根深,不知有什么禁忌?” 周斯年笑道:“太阳城与官家来往,一向有度,不该赚的钱,从来不赚。没有什么禁忌,指挥使不用顾忌太多。”说着,他的眼神凌厉起来,“若是真有违反城规,见利忘义者,也请指挥使告知,我也一定会清理门户,以儆效尤。”(未完待续。)m。 第一百二十一章 江南总督

指挥使恭敬的回答:“是,卑职这就去办,卑职告辞。”站起来拱手一揖,就要离去。 周斯年喊住他,“且慢!”笑着说:“阿沾好身手啊,送来的大雁很好吃,狐狸也很漂亮,公主很喜欢。过两日,让他来给公主磕头领赏钱吧。” 指挥使不好意思的笑起来:“雕虫小技,让国公见笑了,国公这前后也赏了他不少了。”又对我说,“公主喜欢野味,改日让他再打一些送来,这阿沾,打猎是一把好手,爬山钻洞也是一绝,公主有需要,尽管差遣。” 他说“爬山钻洞”,让我的心里一动,想起瀑布后面的人影,那个瀑布,是阿沾看似无意的带我们去的。指挥使笑意盈盈的深深一揖,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周斯年:“那瀑布后面,真的有人。” 周斯年“嘘”的一声,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走到门口,拉开房门。我也紧跟过去,外面空无一人。 他轻轻叹息一声,拉着我走出来,关上门,我们一起慢慢向后院走去。边走,他还回头又看了一眼前厅。 我也回头看了一眼,高大巍峨的前厅在江南湿雾朦胧的冬日里静静的矗立着,这里戒备森严,暗哨林立,我不明白他在担心什么?不解的问:“年哥,你担心谁偷听?” 他揽住我的肩,轻轻说:“这件事涉及面太广,只怕皇上的意思,是要把江南这班本地官员统统换掉,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必须慢慢来,一个一个吃掉,所以,绝对不能走露风声,不能让人知道皇上的真实意图,以免生变。” 我点点头:“我明白,我谁也不会说。”周斯年严肃的说:“包括义父。” 我不由瞪大眼睛,他看我瞪他,笑道:“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这才放心,问他:“那你还给阿沾办凭吗?”他笑着说,“办,当然要办,不仅给他办,他的那些乡亲,谁想办,查明真实身份,只要能办的,一律给办。” “你是想把山里的良民筛选出来,剩下的就是穷凶极恶之徒,对吗?” “对。” “那个瀑布后面,确实有人,对吗?” “现在可能没有了。”周斯年心事重重,深深叹息。 “为什么?”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迅速把那天发生的事过滤了一遍,心里又开始痛起来,“不会吧?义父怎么可能做这些事?我们去看看,好吗?”我恳求着。 周斯年停下脚步,摸了摸我的脸颊,眼睛里充满了怜爱:“你别去了,山高地陡,你不会武功,万一有什么事,跑都跑不了。” 他说的是实情,我去了也做不了什么,反而是别人的累赘。点点头,说:“你也别上去,水冷。” 他笑了一下,点点头,眼睛像繁星一样闪着光芒。继续揽着我的肩膀向前走:“江南总督武修能请我们明天去赴宴,我本来不想去,现在看,不去不行了,赴宴就要回请,你辛苦操持一下吧,好在外面有杨翕。”我答应着。 我们走回房,云簸睡的正香。周斯年捏捏他的小脸,说:“别总惯着他,让奶娘带他吧,你身子不好,别太劳累。” 我看着云簸平躺在摇篮里,心都被他的胖脸暖化了:“我不累,如意也没有不带云簸。” 周斯年摇头,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说:“你还是改不了的老毛病。别娇纵下人,每个人都有他们该呆着的位置,你把她们捧的找不着北了,最后吃亏的还是她们自己。” 我反驳说:“要是你安分的待在自己的位置上,现在只怕命都没有了。皇上还不是一路娇纵你?要不然你哪里有今日。” “你说错了,胜蓝。”周斯年认真的说,“我每走一步,都是踏实的踩在自己的位置上,飘在云端,是最危险的。只有确定脚下的台阶是落在实处的,我才会踏上去。” 我抬头看着他:“所以,无论别人开出多么优厚的条件,都不能诱惑你背叛皇上。” “是,前路不明,不如退守。” 江南总督武修能,让我想起四句诗,“为人洁白皙,鬑鬑颇有须。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他是武将出身,也是李朝宗一手提拔的心腹。 江南总督府这日前厅和后厅一起开席,宴请在江南的所有王公贵戚,高官权臣。周斯年集公爵,驸马和权臣的身份于一身,我们刚到总督府,周斯年就被武修能亲自上前,接到前厅正席。 我也被武夫人接到后厅落座。眼睛余光一撇间,看到指挥使如阳光一般温暖的笑容,仿佛要把天地暖化。 后厅里莺莺燕燕,热闹非常,看到我们过来,纷纷过来见礼。武夫人挨个介绍着:“这位是户部侍郎夫人……这位是江南别驾夫人……这位是江南将军夫人……这位是……” 然后是小姐们过来行礼,不得不说,江南美女如云,这些公侯小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色,其中,以总督府的表小姐,户部侍郎孙博宁之女孙望舒,最为出色,风流婉转,姿容清丽,仪态万方。 孙小姐是武夫人的娘家侄女,武夫人听到我夸赞孙小姐,遗憾的说:“本来该到了选妃的年龄,可皇上这些年都不选妃,让适龄少女自行婚配,望舒眼看年纪见长,老太太有意让她配犬子,若不是婚约未定,今年她就不能来我这里了。” 我想,这只怕是这位孙小姐的福分呢。因而说:“武公子才来江南半年,就成了江南四公子之首,想必是文韬武略的俊秀人物,孙小姐能嫁武公子,又能经常和亲人团聚,这是福气。” 武夫人笑着说:“公主所言甚是,等开了春,犬子完婚后就要随他岳父去崇文书院读书,还要烦请公主与国公多多照看他们小夫妻。” 我说:“夫人客气了,哪里说到照顾了?如果他们小夫妻不嫌弃,经常到弊处小坐,在一起说说话解解闷才好。”武夫人高兴的答应着,又叫过孙小姐来重新行过礼,让她陪着我说话,安排妥当,这才去忙着招呼其他女客。(未完待续。)m。 第一百二十二 情缘

孙望舒的风流婉转似乎来自内心的愁肠郁结,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总有一种深深的忧郁在里面。 她看四周没有人注意我们,怯生生的问:“公主殿下能经常遇到皇上吗?”我听她这么问,似乎话里有话,反问:“孙小姐见过皇上?” 孙望舒的眼神迷离起来,仿佛陷入回忆,很快又恢复正常:“小女子只是在三年前偶尔见过还是辰王的陛下。” 她掩藏不住的少女相思:“他当时到我家里去做客,有一面之缘。后来,他就登基做了皇上。” 后面的故事可以猜想了,孙望舒不忘李朝宗,等了三年希望能进京选妃,长伴君侧,可谁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孙望舒不得进宫,李朝宗的身边人,又有几个幸福的呢?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宴会完毕后回府,讲起武孙两家的联姻,周斯年摇摇头:“孙家是这江南的大族,子侄辈在江南做官的也不少,武修能有他夫人是孙家人已经够麻烦了,现在又要娶孙家的姑娘,这不太妙。” 我不以为然的说:“武修能本来就是孙家女婿呀。” “因为他是孙家女婿,皇上才让他来江南打开局面,现在他来了半年,一团乱麻,还要和孙家再次缔结婚约,皇上知道了,不知会怎么想。” 我黯然,这孙望舒小姐,走到哪里,婚姻都脱不了的和政治挂钩,这也是人的命运不是? 我走到周斯年面前,把手攀上他的脖颈,烛光下他的眼睛如水,皮肤上闪耀着温柔的光芒。 他看着我,微微一笑,眼睛里闪耀着小鹿一般快乐的光,依然倾国倾城:“想说什么?”他薄唇轻启,吐气如兰。 “你俯下身来,我告诉你。”我看着他的眼睛,醉倒在他的眼波里。 他俯下身,却没有听我说话,柔软的唇吻住了我的唇,好久好久,直到我喘息不止,才放开。 我终于有机会说话了,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年哥,我想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和你在一起。”心里祈祷着上天,再给我们几世情缘。 周斯年眼里有晶莹的泪光闪过,他轻轻的说到:“傻瓜,我真的有这么好吗?” 第二天一早,周斯年就进山了,他临走前再次嘱咐我,不要对义父讲他进山的事,没事的话,陪着义父说说话。我从他的眼神里理解了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看着义父。 这让我心情很坏,今天很冷,又担心周斯年的身体是不是吃得消。 义父来到江南,还保持着以往的生活习惯,他不和我们一起吃饭,喜欢独来独往。可我今天想和义父说说话,不是为了看着他,而是单纯的就是想跟他说话。 我来到义父独居的小院,他和邱泽歌一样,不喜欢被人服侍,所以院子里除了义父,没有其他人。 “义父,义父!”我边往里走,边喊着。 “在这里。”院子里传来义父沉静的声音。我循声望去,义父正坐在院子中央的阳光下闭目养神。 他的眉毛和胡子被阳光染上一层光晕,雪白的袍服上亦有斑驳的树影,神色宁静而安详。 不知为什么,只要看到义父,就会有非常强烈的安全感,来自父辈的安全感。“爹爹!”我充满感情的呼唤了一声,坐在了他的旁边。 他睁开眼睛,冲我温和的笑了笑,问:“斯年不在家?”我点点头,说:“他有公事,出去了。”心里在琢磨,假如义父问我周斯年去哪里了,我要怎么回答。 可义父没有问,只是笑着说:“我就知道,斯年要是在家,你也不舍得来陪爹爹。” 听他这样说话,那一瞬间,我有了一个错觉,他是我的爹爹。在父皇那里,我也没有体会到这样的爱意。 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解释着,知道他不是真的埋怨我:“知道爹爹喜欢清净嘛!爹爹要是不嫌弃我絮叨,我天天来陪爹爹说话好不好?” 他宠溺的笑着说:“好,别人啰嗦我烦,你啰嗦我爱听。” 我说:“爹爹你给我讲讲你年轻时候的故事吧,比如,你的两个情人,你最喜欢谁?” 义父笑道:“是不是斯年背地里又编排我?我一个孤老头子,哪来的两个情人?” 我说:“不是有个波斯情人,还有一个京城女子吗?爹爹,为什么你不成个家呢?” 义父看着我,眼神落寞:“因为我没有斯年好福气啊。”义父的眼睛里,有着那么深深的哀思,让人心痛。 “爹爹,你是觉得年哥哪里比你有福气呢?您也曾经碰到过两个好女孩子啊,只是您没有努力娶她们回家就是了。” “她们都死了,死了。”义父喃喃的说,他的眼睛里有晶莹剔透的光在打转,这是深深的爱与思念凝成的泪珠。 男人的泪,特别是刚硬的男人的泪,是最能让人心痛,最直接扎在人心里的东西。我的喉头哽咽了:“爹爹,你最爱的女人是谁?是那个闺名里有个杏字的女孩儿吗?” 义父回过头来,直直的盯着我。 “我知道有一个叫作杏的女人,她一生凄清,一生孤独。她死了,因为给自己的爱人生了一个世人无法接受的孩子,为了不连累她的另一个女儿,她心甘情愿的死了。” 义父看着我,巨大的悲哀笼罩着他。良久,他伸手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剑,抽出剑身,刹时只觉寒光逼人。 “莫邪,干将,是用莫邪的血来祭剑才造成的,我这两把剑,虽然不是莫邪干将,可也凝聚了先人们的血呀。”义父声音低沉,凝重。 看到这把剑,我的眼泪终于落下来,“这是那把雄剑吗?雌剑在年哥那里。” 义父看了我一眼,眼神严厉:“剑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自杀的。只有懦夫,才会想到杀自己。” 我说:“爹爹,蓝儿记下了,以后不会做傻事了。” 他的眼神又恢复慈爱,笑着说:“这才是爹爹的好蓝儿。” 他的话还有神态,让我心里有隐隐的高兴。我觉得自己就是他的蓝儿,而不是父皇的蓝儿。我爱这个老人,把他当成父亲那样的去爱。(未完待续。)m。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义父与母后

我很快回过神来,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成什么了?我怎么能这样污蔑自己的母后,她一向是敢做敢当的,她的小儿子不是父皇的,她从来没有否认过。而我是父皇的女儿,却是母后亲口说的。 定了定心神,我问:“年哥知道你们的事吗?母后最后的那个孩子是你的吗?”我一连串的发问,“可你们是怎么相见的?母后没有出过宫。为什么年哥要认定孩子是玉玄机的?” “玄机,玄机……”义父的声音更沉重了,沉甸甸的痛苦让他的声音都嘶哑了,“斯年是在死人堆里长大的孩子,他有他自己的立场,他已经看不得身边的人死去。玄机太心急了,他不明白斯年,不明白那种睡一觉起来,身边的亲人朋友就有可能死了是什么样的心情。” “爹爹!”我心痛的喊了一声,“年哥知道这些事吗?”我不由自主的跪在他的身边,拉着他的手,“爹爹,不要伤害年哥。” 义父微微叹息一声,拍拍我的手:“蓝儿,我对斯年的爱,不比你少。” 我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低声问:“爹爹,您知道阿福在哪里吗?” 义父简短的回答:“不知道。”说完,他就闭上眼睛,不肯再和我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的表情舒缓开来,呼吸平静,仿佛睡着了。 我叹了一口气,把他搭在旁边的披风取下来,盖在他的身上。他一把抓住我的手:“阿杏!”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没有抽回手,任由他这么握着。 义父醒转来,看到是我,松开手,说:“蓝儿,你不用担心,连你都能理解斯年,我不会怨他的。” 我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轻轻的抽泣着。义父的手搭上我的头发,轻轻的抚摸着。 “爹爹,别再做那些危险的事了,好吗?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找到阿福,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 我这样说着,心里没有抱任何希望,想义父肯定会说,国仇家恨云云。没有想到,义父轻轻的叹息说:“我知道你和斯年都不赞成我做这些事,我也不想再做了。蓝儿,爹爹听你的,以后,就跟着你们颐养天年了。” 我喜极而泣,抬起头,正对上义父清澈的眼神,和周斯年很像。我开心的说:“嗯嗯,我和年哥会好好孝顺您。” 义父笑了,难得温柔的说:“蓝儿,你真是个好孩子。” 我看着冷清的院子,试探着说:“我让杨总管给您送几个侍女来如何?”我以为义父会拒绝,没想到他笑着说:“行。” 我开心的笑道:“咱们要漂亮的!”又撒娇说:“年哥不让我用漂亮的丫头,都给我换了!” 义父“呵呵”笑着:“不用漂亮的,细心脾气好的就行。”我连连答应着。 等周斯年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安排杨翕挑选几个性子温和的,年龄偏大的,没有成亲的,长的漂亮的侍女,给义父送过去。虽然他说不要漂亮的,可我希望这些女孩子里面,有义父喜欢的,可以留在房里做妾侍的人。 周斯年现在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先泡温泉,练功,然后再回房里来,这次虽然比以前晚,但因为进山更冷,所以也不例外。等他做完这些回到房里,已经很晚了。 他看起来想和我说什么,可我不想听。我说:“你饿了吗?”他说:“不饿。”我又问:“你困吗?困就睡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他很疑惑的看着我,我不由分说的帮他打开头发,换上睡袍。不理他想说话的表示,抢着说:“你先睡吧,我想洗洗澡。”就扭头走了,把他的疑惑留在身后。 谁知,等我洗完澡回来,周斯年还没有睡,躺在床上,就着床头上的灯在看书。我走过去,把他手里的书拿过来,嗔道:“累了一天,也不知道好好休息。” 他笑了笑,伸手把我抱上床,翻身就压在身下:“我在等你呀,我想吃猪蹄。”他这么一说,我又想起木燕飞调侃我的话,指着他的脑袋,“你把咱们这样私密的话告诉过谁?让人笑话我。” 他嬉皮笑脸的把我的手拿开,嘟囔着:“我饿死了,别捣乱。”我只好无可奈何的由着他做怪,也由着自己慢慢掉进云里雾里,直到最后两人都满意的腾云驾雾而去。 意犹未尽的继续吻着他的唇,在他身上蹭着,他笑道:“你家相公不是出去爬趟山回来就只能软趴下睡觉吧?” 我趴在他的怀里,软绵绵的说:“是,我家相公一向做什么都是最好的。”他笑起来。 然后,他认真的说:“你知道今天我们进山找到什么了吗?” 我心里叹气,绕了一圈,我还是得听他说进山的事,只好问:“找到什么了?” 他疑惑的说:“你好像不关心此事。” 我答非所问的说:“今天我去找义父说话了,我让杨翕给他送了几个侍女过去。” 他笑道:“义父收下了?” 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义父也有一把短剑,和母后的一模一样,是雄剑。” 周斯年不笑了:“什么意思?” 我一字一句的说:“母后的闺名,叫魏杏让,乳名阿杏。” 周斯年吃惊的支起脑袋,从上而下的看着我:“你怎么从来没有说起过?”我说:“我好好的,说这个做什么?今天义父亲口承认了,我才说的。”我伸手帮他把一绺头发放到脑后,他的眼睛里透出吃惊与不知所措。 我安慰他说:“你不知道,义父没有怪你,我和义父说好了,以后不做那些危险的事了,都成为过去吧,咱们以后一起好好孝顺义父。” 周斯年瘫倒在枕头上:“这怎么可能?魏皇后没有出过宫,义父也不可能进宫,那个孩子,不可能是义父的,就算义父喜欢的女孩子是魏皇后,那个孩子……” 我生气的打断他的话:“义父自己都默认了,你什么意思?非得把玉玄机和母后拉扯到一起才可以是吗?” 他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亲眼看见魏皇后多次进入玉玄机的房间……”说到这里,他不说话了。(未完待续。)m。 第一百二十四章 旁门左道

我也明白了,母后是通过玉玄机房间里的秘道出宫的。我心里再次不安起来,小声喃喃自语:“为什么我会对义父有这样的亲近感?他们不会一直都这样在幽会吧?” 周斯年斥责道:“你胡思乱想什么?你出生的时候玉玄机才是个孩童,他皇宫房间里的地道肯定是他进宫以后才挖的。” 我心里有些许的失落,可最终还是轻松了,看着他皱眉绷脸的样子,小声撒娇说:“我说过我笨嘛!”他这才笑了,刮我的鼻子:“你不是笨,是缺心眼儿。” 我捶了他一下,说:“我们以后好好对义父,他之前做过什么,都不能再提,你查山洞里的东西,无论查出什么,是不是和义父有关系,都是没有关系。” 他点点头,说:“山洞里肯定是住过人的,只是我们去的时候,已经搬走了,我不知道龙禁卫怎么看这件事,那个阿沾,心细如发,很难说他没有发现什么。 并且,那个山洞,肯定不是独立的,我们只进入了外洞,那个洞很奇怪。只是,义父的机关,都是结合奇门遁甲的阵法来的,我不敢动。” 我不满的说:“你还是到瀑布后面去了?说了不要去,水那么冷。” 他又笑起来:“我说你脑袋又不够用了,你以为我们是穿过瀑布进去的?那不是水冷不冷的问题,那么大的冲力,怎么可能过得去?我们是从崖壁上吊索车下去的。” 我羡慕的问:“那是不是很好玩?”怕他又笑我,急忙接着问,“你们进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在里面找到了什么?” 他沉重的说:“我们找到了许多人的尸骨。”他看着我,补充说,“小孩子的。” 我眼睛都直了:“小孩子的?那阿福……”他急忙说:“没有,都是男孩子,那种尸虫,不是每个人都适用,有的孩子适应不了,就死去了。” 我又是一阵难过恶心,强忍着问:“那活着的呢?”他沉痛的摇头:“不知道,洞里机关重重,这些死去的孩子,是因为有人误碰了机关,这唯一的发现,也是在死了两个人的前提下,才找到的。 洞里机关太多,龙禁卫已经去请他们的机关术高手来参详,结果如何,你我已经不能控制了。” 我沉默了,他的意思我明白,往事不是你想一笔勾销就能一笔勾销的。 “那些活着的人,会怎样活着呢?永远待在山洞里吗?尸虫之毒,也永远解不了吗?”良久,我想着如意的儿子,沉痛的问。 “他们肯定不会永远待在山洞里,而是以各种方式藏匿在山里,这些被种了尸虫的人,平时与常人无异,根本看不出来。所以,”他说,“我要清理山户,查明无异常的都给他们办凭,组成村落,分田分地,成为良民。和这些人隔离,以免被他们蛊惑造反。这些人必须消灭。” 我不寒而栗:“不能给他们解毒吗?” “那不是毒,是一种**尸虫,就算给他们取出尸虫,时间这么久,也来不及了,他们的大脑已经被侵蚀了。”周斯年说,又补充了一句,“很小的婴儿可能取出后能复原,不过,很冒险,万一不能清理干净,碰到控制之物,他们还会受到驱使。” 我说:“这也太邪性了。” 周斯年叹气说:“义父的所作所为,我不是没有察觉,只是没想到他们的手段这么邪恶,靠这种旁门左道,我还真是不屑为伍。如果他真的打算从此收手不做,那是最好不过。这些人假如不收手的话,不能手软。 还有这江南各级官吏,杨翕在江南经营已久,知道所有人的底细,这些人,巧取豪夺,与地方豪强沆瀣一气,逼着越来越多的人逃亡山里,这就给造反者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他们都该死。” 周斯年声音里的冷酷让我害怕,大规模的杀戮又要开始了吗? “年哥你又要出头为皇上做刀了吗?魏家,杜家,还有你们朱家那些人,你得罪人还不够吗?” 周斯年摇摇头:“不了,武修能才是皇上选中的刀,我们只是因为地头熟,配合一下龙禁卫罢了。只怕这武修能聪明的很,早早的要儿子娶孙家小姐,然后上京,他知道血雨腥风马上就要来了。” 周斯年看了看我,笑道:“瞧把你吓的,这些人只要聪明,诚心诚意的拥护皇上新政,皇上不会大开杀戒的。这些世家大族,也是皇权必须倚重的力量。孙博宁不是刚刚提拔为户部侍郎吗?皇上还赞他有才华有远见。” 他犹豫了一下,才说:“你刚才说皇上以我为刀,杀了朱,魏,杜三家,可皇上不以我为刀以谁为刀呢?换个人来办这些个案子,你我还能保住今日富贵吗?” 我无话可说了,当初周斯年在李朝宗没有进京时就要杀了两个舅舅,目的何尝不是在保护我。后来又虚与委蛇,稳住舅舅们,才算没有把我牵连进去。李朝宗洞察人心,真是个让人又敬又怕的人物。 我笑道:“怪不得你对皇上这么俯首帖耳,皇上真是让人又敬服又害怕的人物。” 周斯年笑起来,摇摇头说:“你总算对自己的叔叔有了正确的评价了,当初还怀疑他和我有那种龌蹉关系。” 我反驳说:“我还是觉得他喜欢你,”看他眉头皱起来,急忙加了一句,“但没有龌蹉的关系。” 周斯年无可奈何的摇头,拍了一下我的脑门:“被你绕晕了,不理你了,我要睡觉了,困死了。” 说完,转身向里,把背冲向我。 我不理他,自己睡自己的,过了一会儿,他又回过身来,手搭在我身上,脑袋拱了拱,拱到我身边来,这才发出心满意足的梦呓,撅着嘴,一脸无辜小孩子的样子,甜甜睡去。 我暗暗窃笑,也搂住他,又亲了亲他的脸颊,闻着他身上的幽幽花香,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就听木青说,回事的管家太太已经有好几个在外面走廊里等着了。(未完待续。)m。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宴请宾客

想起今天要回请那些江南的官吏们,周斯年还浓睡未醒,我蹑手蹑脚起来,用冷水洗了脸,梳了梳头,出来到花厅,那些太太们也都跟到花厅,把各自要回的事都呈了上来。 我一看,松了一口气,所有的事都已经备齐,还有谁管茶水,谁管接待,谁管器皿,写的一清二楚,根本不用我操心。 我又把身边的木青,木容以及那那个丫头分好工,做头领,腰牌都分发下去,谁做错了处罚谁,反正我对她们说不上喜欢还是讨厌,也就能绷住脸公事公办了。 没想到这几个姑娘这么能干,我再也没有人仰马翻的感觉,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开始,我反而没有事做了。 回到卧房,看周斯年刚起,他看我回来,问:“预备的怎么样了?”我伸了个懒腰:“她们都好能干啊,不用我做什么了,我要补个觉。”躺回床上去。 周斯年笑道:“这些人都是杨翕给你预备的,怎么样?比你从京城带来的那几个小丫头强多了吧?”他嫌弃的说,“你太不会识人了,养一屋子漂亮丫头,天天不是这个闯祸了,就是那个惹事了。” 我转头冲他做了个鬼脸,又担心的说:“你说杨翕知道那些官员的底细,可一定要保护好他呀。” 他郑重的点点头,认真的说:“这你放心,杨翕无家无业,平时就住在府里,他身边也有得力的人在保护他。” 我奇怪的说:“平时他都是独来独往,没见谁跟着他呀?”周斯年笑道:“要是连你都看见了,那还有什么用?” 我撇撇嘴,不理他,转过头去,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宴席快开始时,木青才叫醒我,帮我装扮。穿了一身粉紫色长裙,外披白色裘绒大衣,腰间玉佩璎珞,清脆悦耳,头发随意地挽了一个发髻,斜插着一根紫玉发簪,薄施一层脂粉,因为刚睡过一觉,眼睛显得晶亮有神。晃晃脑袋,环佩叮当,我不由得笑起来。 周斯年走进来,他已经换好衣服,居然也是粉紫色的衣袍,他穿这个颜色,居然能美而不娘。外披银裘大衣,一头长发用紫玉发冠别住。看了我的装束,笑意盈满脸颊,我站起来,拉着他的胳膊,一起走出来。 冬日的阳光灿烂,温暖和煦。山茶花开了,粉紫粉紫的,煞是喜人。周斯年走过去,摘下两朵,把一朵戴在我的发髻上,说:“过年要戴花才喜庆。”我也帮他把花戴好,戏虐道:“这样才好招蜂引蝶啊!”他无可奈何的笑起来。虽然我朝有男子戴花风俗,但周斯年这是第一次戴花。 宾客大体都是原来的那些人,互相之间也不需要我来引见,大家在一起聊天聊的甚欢,夫人们凑在一起,无外乎是聊些婚丧嫁娶之类,这些江南的官员,很多都是江南的世家大族出身,互相通婚,盘根错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些人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被清理掉的,只要他们听话,皇上就不会下毒手。当年魏家和杜家,皇上不也一样给了很多机会吗?只是人容易被表面的荣华富贵弄花眼睛,搞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了。 这时,一张久违的面孔进入视线,我的堂姑母朝月郡主,带着她的女儿岳芳华款款走来。 朝月郡主是高祖爷的小弟弟沅王爷李回沁的女儿。李回沁年轻时,曾经跟随高祖南征北战,立下赫赫之功,只因酷爱音律,师从当时的宫廷乐师梅先生,爱上了梅先生的女儿,不顾地位悬殊,迎娶这位梅姑娘为沅王正妃。从此退出政坛,隐居江南,不见外客。 朝月郡主是沅王爷唯一的女儿,十几年后嫁与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致远山庄的少庄主岳晨光,致远山庄是有名的太湖一霸,山庄里高手如云,财雄势大,向来都是游离于朝廷管辖区内外。 朝月郡主着了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乌黑的发髻上插了一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岳姑娘身着淡粉衣裙,长及曳地,双眸似水,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淡淡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 我迎上前去,屈膝行礼:“姑母好,这么多年不见,姑母依然风华绝代。” 朝月郡主还礼笑道:“早听说你们夫妻到了江南,只是我们久不与官家打交道,闲散惯了,一直未尽地主之谊。反倒让公主主动邀约,还送了那样一份厚礼,真是失礼了。” 我明白这是周斯年所为,忙说:“按理我们夫妇应该登门给姑母姑爹请安才是。”又问候了沅王爷与王妃,姑母也是一一作答。说着,岳姑娘也过来见礼。 岳姑娘没有封号,已经是完全的江湖儿女做派,听说小小年纪武功高强。她也是朝月郡主唯一的女儿,岳庄主拿她当继承人培养,这位岳姑娘,相当于是致远山庄少庄主了。 现在,岳晨光倒不怎么管事,全是这位岳姑娘,操持庄中大小事务。岳晨光更不舍得让女儿出嫁,一心招婿入赘,是以这位岳姑娘,年过二十仍未婚配。 我自然明白周斯年的用意,朝月郡主地位高贵,又是长辈,自然做了主位,我又拉着岳姑娘在身边坐下。席间颇多野味,岳姑娘很是喜欢,我会心一笑,这应该都是阿沾送过来的。 龙禁卫都是孤儿,是从小在育婴堂这样的地方精心挑选出来的,阿沾是指挥使亲自相中的,是新一代里的佼佼者,也是指挥使最得意的下属,现在是指挥使副使。 因而对岳姑娘说:“这是山里一位少年猎户送来的,他身手很好,要是你喜欢吃,让他也给致远山庄送些如何?他们那个村子,都是猎户,这也是照顾他们生意了。” 岳姑娘说:“公主看上的,当然是好的,让他送来就是。”我笑道:“咱们是表姐妹,以后称姐妹吧,可不要生份了。”岳姑娘说:“这可不敢当,公主殿下身份高贵,这样说可是让民女惶恐了。”(未完待续。)m。 第一百二十六章 整顿江南

我笑着说:“岳姑娘真是过谦了,你是郡主之女,按我朝礼法,只要有功于社稷,最少可以封县主的,岳姑娘巾帼英才不让须眉,封爵是迟早的事。” 岳芳华的眼睛亮了一下,又恢复正常,平静的说:“为朝廷效力,是致远山庄的责任,若公主肯提携致远山庄,那就是致远山庄的福分了。” 致远山庄是江湖大庄,素来与朝廷井不犯河水,无论是朱家也罢,李家也罢,都互不相干。只是现在娶了李家郡主,才有了微妙的关系,岳芳华不甘心这样流落江湖,这才肯赴今日之约。 李朝宗对江湖人物,一向的主张,都是能消融的慢慢消融,不能消融的,借力打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致远山庄的选择,应该是得到了沅王爷的指点,投靠朝廷,方有出路。 而对于世家大族,李朝宗则是步步为营,先是接连召见孙博宁,恩威并施,孙博宁终于顶不住这样的高压,孙家交出多占土地,作为没有明言的交换,孙博宁的三个儿子,其中两个儿子被提拔做官,派往关中地区,小儿子入崇文书院读书,充作帝国后备人才。 有孙家的例子在先,江南的大族豪强陆续交地,他们的子弟,要么被提拔,要么进崇文书院读书。这样的交换可以说是双赢,毕竟,现在能读书够资格做官的,寒门子弟能有几个?就算有,也是凤毛麟角,无法撑起整个朝廷。就算这些世家大族不交地,他们的子弟也会通过其他途径,慢慢入朝为官。 而对于官场的整顿,因为明面上有龙禁卫顺着郑雨娟的线索查到的证据,暗地里有杨翕抓住的各级官员贪赃受贿的小辫子,这些官员很快扛不住,乖乖就范。 首先是官员异地为官,籍贯江南的官员,全部调离,服从者官升一级,不服者以他们无法抵赖的罪名被贬,被抓,被杀。在杀了两个出头鸟之后,其他人虽然暗地里腹诽,却不敢再出头了。 籍贯不是江南的官吏,则实行轮岗制,凡是在一个地方待够三年的官吏,一律和其他地方换岗,依然是服从者升官,这里面有不服从的,被贬,被抓也是不计其数。最后,江南官府重要岗位全部换血。 收回的土地,分给农民,大山里的山户,全部造册,以往所犯的罪行,无论大小,一律赦免,愿意种地的,分给土地,仍旧留在山中以打猎为生的,或者在山中开荒种田种树的,成立村落,设立里长,建立户籍,一家犯罪,周围的人都要连坐。 户籍一经建立,不允许流动,无凭证在外流串者,抓住后格杀勿论。 杨翕给义父送来十个侍女,他果然明白我的用意,送来的侍女都年龄偏大,并且粗通文墨,有两个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皆会,义父在家里,听歌下棋,其乐无穷。与侍女一起送来的,是侍卫。周斯年相当于软禁了义父。 最后,黑白两道各方势力一起出动,对大山,大河,市井实行了地毯式扫尾,让那股反朝廷的邪恶势力无处藏身。 经过一系列的举措后,江南被抓获的反贼监狱里已经装不下了,龙禁卫大开杀戒,把没有留下价值的人,全部就地正法,埋入乱葬岗。 瀑布后面的山洞被龙禁卫最终解开,那看起来是一个通道,由那里,可以直接通往更深的山里,一大群盗匪藏匿在那里,依靠地形优势,做最后的挣扎。 事情做到这里,只剩下剿匪,这是军队的任务。可阿福仍旧没有踪影,龙禁卫审问了所有被抓的人,没有人见过这样一个女婴。 这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天,云簸在江南度过了他的一岁生日,现在已经满地乱跑,会淘气的抓如意的阿福姐姐的辫子了。 我们要回京了,阿沾最后一次送来野味。阿沾要入赘岳家,李朝宗很痛快的同意他离开龙禁卫,派去剿匪军中,做了先锋大将,的确没有人比阿沾更胜任这个职位。 阿沾见到我,倒头就拜:“多谢公主大恩大德。”我急忙扶起他,说:“你的一切都是自己拼命挣来的,谢我什么?只是这入赘,你不要觉得委屈才好。”阿沾说:“阿沾是个孤儿,本来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岳家待我如亲子,我现在姓了岳,也有家了。”他眼中含泪,“阿沾知道,这都是公主特意安排的。” 我汗颜的很,我这样安排,也是遵照李朝宗的旨意,给岳姑娘找个朝廷的人做女婿,无知无觉中,致远山庄变了味道,看起来什么也没变,但实际上,江湖上那个致远山庄,已经没有了。继承人岳芳华,现在是朝廷的县主,她的丈夫,是朝廷的大将。 看着阿沾清澈的眼神,我心里感动的很,谁说龙禁卫都是没有感情的人呢?他们的感情,只是埋的很深罢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说:“阿沾,要剿匪了,那些人很邪恶,你遇事不要感情用事,不要手软,要记得你是有家之人。” 阿沾笑了,我也觉得自己好笑,我在叮嘱曾经的龙禁卫副使不要感情用事,只怕如果有人知道会被人笑死。 阿沾收起笑容,认真的说:“公主,阿沾一定帮您把小姐找回来。” 我感动的热泪盈眶,说不出话来,只是连连点头。 指挥使来告辞,他要回京了。我看着他英俊的侧脸,正仰头看着天边的一朵白云,好奇的问:“指挥使从来都没有想过离开龙禁卫,像阿沾那样,成家立业吗?” 他继续看着天边的云,淡淡的说:“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处,”他笑起来,露出白的仿佛透亮的牙齿,“比如现在,假如我有一个女人,她肯定会问我,为什么要看着天?”他一摊手:“我哪里知道?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看天。” 我被他逗笑了,自嘲的说:“指挥使这是嫌弃我啰嗦了,我只是不能理解指挥使才有此一问的,别见怪。” 他扭头看着我,温柔的笑着说:“公主多心了,公主肯陪卑职说话,卑职感激不尽。”他停了停,用充满感情的语调,幽幽的说:“只要能常伴君侧,卑职就不觉得寂寞。” 我再次被龙禁卫正使感动的要掉下眼泪。(未完待续。)m。 第一百二十七章 金素衣来访

剿匪的军队开进江南,在这支队伍里,有一个来自青蝉武院的下级军官,他就是金素衣。 金素衣来拜访的时候,正赶上云宁给周斯年送来一封信。我们在江南呆了一年多,云宁始终没有到江南来,只在这最后我们要走的时候,送来这封信,说是不愿离开娘亲。周斯年看着女儿的来信,一整天没有说话,也没有出门。看他这么难过,我默默的陪他坐着。 金素衣没有被接见,一个剿匪部队的下级军官来访,理由是一年前的青蝉武院比武,因国公赏识而被录取…… 这样的人,每天来的人太多了,现在国公心情不好,没有人替他通报此事。他围着国公府转了一圈,由前门走到后门,都是一个结果,最后无奈的走了。 我们要回京了,码头,熙熙攘攘的送行队伍总算散去,所有人都离开后,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我的面前。 邱泽歌,或者说,是金素衣。 他静静的站着,江南温暖的春光洒在他的身上,一身月白色的长衫显得他儒雅沉静,一年的行伍生活在他身上更多的留下了英气,他完全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少年了。 我向他走去,他犹豫了一下,也向我走来。我想喊“泽歌!”却最终没有喊出口。 终于,他走到我的面前,款款下拜:“金素衣见过公主。”嗓音比两年前好了很多,却还是粗哑。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泽……”我又改口,“素衣,刀剑无眼,万事小心。”金素衣抬起头,眼里已含泪,他又低下头:“多谢公主,但愿后会有期,素衣好有机会报答公主。” 我说:“好,不要忘了你这句话,我等着你报答我。” 他以头触地,长跪不起。 我转身离开上船,回头再看金素衣,他依然跪在原地。周斯年什么也没有说,他因为云宁的事一直心情不好,现在看到金素衣这样跪着,不以为然的说:“别忘了我对你说的话,不要相信这个人有什么情分。” 我知他心情不好,也不和他理论,拉着他走进船舱,哄着他说:“外面风大,你进来歇着。” 他皱起眉头:“我跟你说实话,你不要鬼迷心窍。”他看看渐行渐远的金素衣,“你怎么就确定他跪的一定是你呢?” 他边说着,边扬起下巴,指了指对面的船舱。 “什么意思?”我不安的小声问,“义父这一年连府门都没有出过,你怎么还是这么说他?” 义父纳了其中一个侍女做妾,给这个侍女改名“阿杏”。 从那以后,周斯年再也没有踏进过义父居住的院子,他们父子突然就冷淡下来,形同陌路。 “他只是给自己的妾起了个自己怀念的名字罢了,”我不满的说,“谁都有自己怀念的人或者事。” 周斯年叹息说:“你太感情用事了,这样容易被人利用。”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说,“你不是他女儿,你是父皇的女儿,父皇对你的好,我是看在眼里的,他也不是一开始就对你母后不好的。凡事都有因果。” 我低下头:“我知道父皇对我好,我只是在为自己犯的罪找理由,不这样做,我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周斯年说:“你看,你因为自己不择手段都不能原谅自己,是因为你心中有良知。” 我沉默了,良久才说:“你不再爱义父了吗?” 他沉默了,最后说:“一个不择手段的人是可怕的,无论他为了什么。留他在府里我很害怕,可又不敢放他出去。”他激动起来,“稚子何辜?如果你见了那些孩子的惨状,你也不会再爱他。” 我说:“他终归是自己承认的,不是谁把他查出来的。”周斯年冷笑起来,“那是他知道我见了瀑布后面的山洞,就能猜出是谁的手笔。”我心里不安起来,问:“回府以后,还让他住半城山庄吗?” 周斯年摇头:“不了,让他和阿杏住在前边吧,把二门锁了,让他离孩子们远一点。半城山庄的地下通道,必须堵死。我现在正在参详他的其他机关。” 我紧张的抓住他的胳膊:“太危险了,让龙禁卫来参详不行吗?”说完,我自己沉默了,如果这么做的话,义父就完了。 周斯年笑着拍拍我的手:“你我都不是绝情绝义之人,你放心,我会小心的,实在不行,再找龙禁卫帮忙。”他站起来,看向窗外,大船正高速行驶着,把河面上忙碌的人们甩在身后,阳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 他感慨万千:“这样的太平盛世,正是我梦想中的家园。” 我站在他身边,心中充满自豪感,得意的说:“我家叔叔是一代明君。” 周斯年笑了。 “假如金素衣真的是你说的那种人,他应该不会再跟着义父才对。”我说,“义父现在算是大势已去吗?” 周斯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继续欣赏着河面上的景色,最后说:“这一仗,我已经让人盯住金素衣,如果他图谋不轨,就地拿下。” 他回头看我:“谁也不能破坏这样的美景,不是吗?” 我不以为然的说:“你说过的,金素衣想做官,人家这次来剿匪,没准就是来建功立业的呢?” 周斯年笑道:“那最好啊,你也高兴,我也不用担心你怪我。” 虽然路上景致迷人,但因为挂念云逍和云遥,我们没有停下来游览,而是全速前进,终于在半个月后,回到阔别的京城。 回到久违的京城,看着熟悉而又有点陌生的京城周府,我心里酸楚的厉害,对周斯年说:“年哥,我们去把云逍和云遥接回来,以后我们不能再分开了。我们还要把阿福找回来……”话未说完,我的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可是,当我和周斯年进宫看望已经一年多不见的云逍和云遥时,却发现三岁的云逍和云遥不认识我和周斯年了。 李朝宗哈哈笑起来,对周斯年说:“斯年,朕当初说要把雪儿过继给朕,你不同意,现在还是要给朕了。”(未完待续。)m。 第一百二十八章 约定

周斯年笑道:“雪儿是陛下的未来儿媳,陛下不会忘了吧?” 李朝宗笑着说:“怎么会呢?”他冲着雪儿招招手,我和周斯年面面相嘘的看着对我们不理不睬的雪儿,看着李朝宗招手就飞快的跑过去。 李朝宗拉着雪儿的手,眼波如水,温柔的笑着问:“雪儿,告诉朕,你喜欢做公主,还是喜欢做皇后?” 雪儿问:“陛下,什么样子是公主,什么样子是皇后?”我看不见雪儿的脸,只能看见她的脑袋一晃一晃的,声音娇滴滴的,像是能掐出水。 李朝宗想了一会儿,说:“你娘亲是公主,你姑姑是皇后。你喜欢做哪个?” 雪儿回头看看我,又看看正微微倾斜身子,满脸笑意的坐在李朝宗身边的悠悠,说:“陛下,雪儿想当皇后,陛下能不能封雪儿为皇后?” 雪儿的话让我心里不舒服,我的不舒服来自李朝宗如水的眼波。这眼波,几年前他用来看周斯年,接着发生了虐待悠悠的事,现在,他又拿来看我的女儿。 我急忙笑着说:“雪儿,等太子殿下长大了,你……”话没说完,周斯年瞪了我一眼。我急忙止住,真是顾此失彼,我想说胜弘长大了,雪儿就是皇后了,这话不是在咒李朝宗死么? 好在李朝宗根本没有注意我在说什么他依旧眼波如水的看着雪儿,对周斯年说:“斯年,雪儿越长越像你了。” 好容易忍到告辞,我们想带着云逍与云遥回府,可他们两个与胜弘和胜媛玩的正欢,根本不肯回去。 我又急又气又伤心,辛辛苦苦的生育四个子女,一个生死未卜,这两个这么生疏冷漠。 生气呵斥道:“云逍!云遥!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没规矩?” 云逍与云遥扭过头来,怯生生的不解的看着我,像是看一个陌生人。我伤心欲绝,眼圈不由得红了。 悠悠急忙走到云逍与云遥身边,拉着他们的手,说:“娘亲来接咱们回家,咱们跟娘亲回家,家里有个很好玩的小弟弟呢!” 云遥摇着身子,执拗的说:“雪儿天天住在这里,为什么娘亲和爹爹回来就要回家?” 李朝宗不满的说:“胜蓝,你要接走孩儿朕没什么话说,可说他们不懂规矩,是说朕和皇后没把他们教好吗?” 我无言以对,这大帽子砸得我有点懵,云逍和云遥看到有皇帝撑腰,胆子也大了,云逍走到李朝宗身边,拉着李朝宗的衣袖,说:“云逍现在不想回家,陛下答应教云逍和太子一起舞剑的。” 李朝宗笑着摸摸云逍的脸:“是,君戏言,朕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他转身对周斯年笑道:“斯年,你的这一对孩儿,太可爱了,”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周斯年,“你常年在外,能经常见到这两个孩子,如见卿面,也算聊慰朕心了。” 他说完这些话,目光如炬,盯着周斯年。周斯年躲开了李朝宗的目光,低头躬身道:“陛下这样看重他们,是他们的福分,只是臣担心这会让皇后娘娘过于劳累。” 李朝宗没有说话,他走到周斯年的身边,缓缓的说:“斯年,朕强你所难了吗?当年你答应过朕,要过继一个女儿给朕。” 周斯年躬身低下头,说:“雪儿已经许配太子,已经是陛下的孩子了。” 李朝宗久久的凝视着周斯年,笑起来:“斯年,当年的约定,你可以当作戏言。”周斯年一直低着头,听到李朝宗这句话,抬头看了李朝宗一眼,又急忙低下,跪伏在地:“臣永远忠于陛下,愿为陛下做任何事。” 李朝宗久久的看着他,长叹一声。 转头对悠悠说:“皇后,朕继位三年了,是不是该选几个妃子充实一下后宫了?” 他的声音不大,带着疲惫与失望。却如同惊雷,在我们头上炸响。 悠悠愣了愣,接着回过神来,躬身说:“一切全凭陛下做主,妾定竭尽全力,为陛下操持,请陛下放心。” 李朝宗转向周斯年:“你起来吧。这一年多,你在江南劳苦功高,朕该褒奖你才是。” 周斯年刚要说话,李朝宗不耐烦的打断他:“别说那些废话,朕说褒奖就褒奖。你起来坐好说话!以后再这样生份就不要来见朕!” 周斯年没有说话,依言起来坐回自己的位置,依旧低着头,似有愧色。 他坐了一会儿,才想起我们是要告辞的,尴尬的站起身,云逍和云遥早就趁着乱和胜弘胜媛一起,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只好和有点魂不守舍的周斯年一起告辞出来。 周斯年想牵我的手,被我避开了。 “你们当初什么约定?为什么你要过继女儿给他?既然有这个约定,为什么云馨和云宁两个女儿他都不要,偏偏要我的雪儿?”我伤心至极,绝望至极,把气都撒在他身上,连珠炮的发问。 他执拗的牵住我的手,一言不发,也不看我,低着头,心事重重的往前走。看他这样,心里不忍,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由他牵着,直到坐上马车,他依旧不肯松开。 “年哥,我不问你了,横竖就那点事,他放不下就是了。”我双手合拢,把他的手换了个姿势,我被他攥住的手已经被他手心里的汗糯湿,他的手心第一次出这么多汗。 他低声说:“胜蓝,你相信我,我什么下作事都没有做过。”他的声音里都是无助,“他的心思,我不是不知道,可我除了装糊涂,还能做什么呢?” 我拉住他的手,安慰他说:“我明白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堵的难受,伤心的说,“只是,为什么要留下孩子?他们只是很长时间不见我们了,过两天就好了。” 周斯年无奈的说:“我当初是说,我一定帮他把病治好,如果治不好,我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他现在这么说,只是想说明他的病没好。” 我撇嘴说:“他都生了两个孩子了,还说自己的病没好?敢情你拼命到吐蕃给他找药什么也不是?我看他是有病,”我指指脑子,“这里有病,你看看他看着雪儿的表情,雪儿是他未来儿媳好不好?他为什么就不能喜欢自己能喜欢的人呢?”(未完待续。)m。 第一百二十九章 孙望舒进宫

我只顾自己说,没有注意到周斯年的脸色已经阴的能出水了,“够了!”他发怒了,“有你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吗?雪儿才三岁!是不是皇上喜欢谁你都能往不堪上想?” 我急忙闭嘴,可事关雪儿,我不甘心小声的说:“我以前怀疑他的事,不都是事实吗?雪儿越来越大,越来越漂亮,我们还是把雪儿接回来才好。” 周斯年沉默了,最后说:“皇上不是要选妃吗?我会督促礼部快些把旨意颁布下去,会有大批的官员送女儿来的,等皇上后宫充盈,一切都好了。” 果然,皇上要选妃的旨意一经颁布,家里有适龄女儿的,都开始往皇宫送女儿,这让李朝宗不胜其烦,干脆放权给皇后,只要皇后娘娘相中,就可以先留在宫里。 结果很多人找上门来,其中就有户部侍郎孙博宁。孙望舒本来已经定了武家公子,谁知天不遂人愿,在成亲前,武夫人却中风去世了,按照礼制,武公子需要守孝三年。 这就苦了孙望舒,本来她就因为想选妃耽搁了婚姻,结果现在还要再等三年。孙小姐本人倒是没什么,她本来就不想嫁,现在有了借口,可以在娘家再待三年了。 谁知她刚刚定亲,这边李朝宗就要选妃,孙小姐苦求了父母,寻死觅活,这才退掉武家婚事,孙博宁来找周斯年,希望周斯年能向皇后推荐,让孙小姐进宫候选。 周斯年为难的说:“现在江南正在打仗,孙家和武家的亲事闹得这么不愉快,现在孙小姐退婚进宫,不知道武总督那里会怎么想,影响了前线的军心,只怕不妙。” 谁知他这话说出来,李朝宗那边就听说了,本来说一切放权给皇后的李朝宗,却偏偏发话,让孙望舒进宫。像是赌气一般,当天就封孙望舒为贵人。 周斯年除了苦笑,就只有凡是和选妃有关的拜访,一律托辞不见。 好在武修能性子恬淡,又一切以李朝宗马首是瞻,武公子是江南名公子,想与武家结亲的名媛望族多的是,孙小姐这边也无非是母亲一手撮合,故而武家对孙小姐并不在意,孙小姐进了宫,反而让孙家与武家的亲戚关系就此完结,官员与大族之间的千丝万缕又少了一缕。 我感慨:“我家叔叔连赌气都赌的这么漂亮。”周斯年毫无表情的看看我,不以为然的一笑。 我拍拍他的脸颊,酸溜溜的笑着:“失宠了……滋味不好受吧?”周斯年没有笑,反而有些没精打采,他推开我的手,说:“谁说他是赌气?他可能早看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了。”他失落又困惑,“为什么我比他差那么多呢?” 他看起来好委屈,好不甘心,我心疼极了,想一般的安慰话也入不了他的心,坐在他的旁边陪着他。 如意的阿福和云簸一起拉着手进来,周斯年抱起云簸,放在自己腿上。长叹一声:“看来,以后能跟我们一心的孩子,就只有云簸了。” 我不安的看着他,周斯年无可奈何的说:“皇上把云逍云遥弄进宫,也是为了给胜弘培养另一个我出来,死心塌地,想翻盘都翻不了。” 我冲他笑笑:“那就不翻盘嘛,现在这样也挺好。府里也不是铁板一块,义父那边防不胜防,跟着皇上,总比跟着义父强。” 周斯年表情复杂的看看我,苦笑着说:“好啊,那就成全我这忠义之名吧。” 江南的战争打了好几个月,集合了地方武装,正规军和龙禁卫的力量,这伙贼人失去了山户的支持,下山抢劫的路也被封死,最后大部分被消灭在他们盘踞了多年的在大山,只有极少数人逃走。 皇上下令嘉奖所有江南事件中的有功者,官员和将军们都官升一级,周斯年这次被加封食邑一万户。 还有一个好消息,青蝉武院的金素衣,智勇双全,在最后的战斗中,力战匪首,并斩之。青蝉武院因此大为露脸,在首席的保荐下,金素衣提前离开青蝉武院,到御林军任职。 周斯年听到这个消息,只是狐疑的一笑:“杀了?真是可惜。又不知道有多少秘密随风而去了。”我知道他说的是匪首,不以为然的说:“战场那么凶险的地方,对方又是穷凶极恶之徒,能杀了就不错了,有本事你去呀!” 周斯年不置可否,说:“我还是坚持我自己的看法,对金素衣,不要太相信。” 阿沾回京述职,岳芳华陪着他一起,来到周府拜望。阿沾身穿软甲,白皙的皮肤依旧,英姿飒爽,和岳芳华站在一起,真正是珠联璧合,天生一对。 看到自己撮合成了这么美满的夫妻,我心里也被幸福弥漫着。 只是,阿沾带来的消息却令人沮丧,他审遍所有落网的匪徒,却没有人知道这样一个女孩儿。 岳芳华说:“公主一定要找有牙印的女孩子吗?会不会随着时间加长,印记会逐渐消失那?” 听了岳芳华的话,我心里黯然,的确,那天晚上那么黑,我又是那样一种状况,咬到什么程度我自己也不知道。 还能不能找到阿福?悲伤,失望,夹杂着对云逍云遥的思念,我无法控制的泪流成河。 周斯年默默的走到我身边,把我揽在怀里,我就这样默默的靠着他,把脸埋在他衣服的褶皱里,默默的流着泪。 许久,才想起阿沾夫妇还在旁边,很不好意思的坐正身体,周斯年的衣襟已被我湿了一大片。 周斯年对阿沾说:“阿福长的很像公主,料想那牙印也不会完全长平滑了,总会有些痕迹的。” 阿沾说:“是,卑职一定尽全力去寻找,请国公放心。” 我愣愣的看着他,等阿沾他们走了以后,我奇怪的问:“你是怎么知道阿福长的像我的?我不记得自己说起过。” 他说:“你对义父说过吧?我听阿杏说的。” 我傻呆呆的摇摇头,仔细的回忆:“没有。”然后想到了什么,睁大眼睛,盯着周斯年。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也盯着我,虽然以前就有所怀疑,但现在坐实了,还是觉得悲伤与愤怒。(未完待续。)m。 第一百三十章 义父与阿福

我猛的站起来,往门外走去。周斯年一把拉住我:“干什么去?” 我使劲甩他的手,要把他甩开,哭着喊着:“我要去问问他,把我女儿藏到哪里去了?我要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想干什么?!” 周斯年使劲把我拉到怀里,低声但严厉的说:“你冷静点!你这样跑去质问他,会害死阿杏的!” 我才不稀罕什么阿杏,我只想着我的女儿。他口口声声说爱着母后,这么快就找了现在的女人,还起一个和母亲一模一样的名字来装模作样。 我吼道:“你放开我!我才不管什么阿杏!男人都一样,喜新厌旧,见异思迁!要不是你,阿福不会丟!现在,你义父又把阿福藏起来!还有皇上,你们都要抢走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不是你们手里的工具!” 周斯年把我紧紧搂在怀里,不停的拍着我的背,说:“我明白,我明白,对不起,对不起。”我挣脱不开他,只能趴在他怀里,“呜呜”的哭着。 他说:“你现在去问他,他也不会说出来,现在知道在他手里,是好事,他不会伤害阿福的,那个阿杏,只是有一点点像母后,他就对阿杏那么好那么信任,你相信我,义父对母后的感情是真的。” 我平静了一些,抽泣着看着他,他勒的我快喘不过气来,鼻子又被塞住,张开嘴,大口的喘息着。 他的手劲松了下来,平静的说:“我们慢慢找,阿福肯定是藏在某个地方,她肯定生活过的不错,你说是不是?” 我黯然神伤,悲伤的说:“云逍云遥也过的很好,不是吗?时间久了,他们都会离我们越来越远。” 周斯年没有说什么,只是不停的拍着我的背,我却知道,他不仅是在安慰我,也在安慰他自己。 我们身处高位,在外人眼里权倾朝野,实际上却步步惊心动魄,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保全。 我们相携走出门去,外面骄阳似火,夏天又来了。各种花儿绽放笑脸,香气四溢。木容走过来,手里拿了把油纸伞,遮在我的头顶上。 远处的树荫下,如意的阿福和云簸坐在秋千架上,如意在旁边轻轻推着。阿福越来越漂亮,云簸虽然越来越淘气,却跟阿福很好,抓着阿福的胳膊不放手。 我心情好了许多,对周斯年说:“云簸和阿福看起来真好。”周斯年笑笑:“是啊,周府还是有很多可爱的孩子的。” 我幽幽的说:“年哥,你再纳几个妾吧,让她们给你多生几个孩子。”周斯年摇摇头:“别说这些没有用的了,我现在不想要那么多孩子。” 我笑着掐他的胳膊:“你就不能说你除了我谁都不爱!”他笑着不说话。我加了点劲,他还是不肯说。我又加劲,他笑意更深了。 我泄气了,再加劲我自己都舍不得了。只好松手,忍不住掀开他的衣服,看看是不是把他掐伤了。 他按住我的手,笑着说:“我就喜欢看你现在这样没有办法又心疼的样子。”看我要撅嘴生气,他揽着我,轻轻的说:“除了你,我已经没有办法再爱别人。” 我靠在他身上,为刚才埋怨他害阿福失踪后悔不已,怎么总是这样伤他的心呢?想说对不起,又怕他刚好了又招他难过,只能加倍温存让他开心。 “我们去半城山庄看看吧?”周斯年说,“看看杏子熟了没有。” 我点点头,对木容说:“你不要跟着了,帮着奶娘照顾云簸,不要让这个院子以外的人靠近他们。” 木容答应一声,把伞递过来,周斯年接住,我们一同打一把伞,往半城山庄而来。 杏林甜香依旧,可物是人非。 我们在杏林边上站了一会儿,一起往杏林走去。突然,青光一闪,剑气袭人,天地间一下子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一个纤长消瘦的身影随着青光,飘然落下,他的手上握着一把剑,一把没有出鞘的剑。没有出鞘的剑,剑气却让我这不懂剑术的人觉得寒气森森。 “指挥使!”我惊叫,“这是为何?”随着我的这声惊叫,周府武士迅速赶到,挡在周斯年的面前。 “退后!”周斯年喝道,“护着夫人退后!”武士依言扶着我后退,我依旧喊着:“指挥使,发生了什么!这是为什么!” 指挥使说:“国公心里有数,不用卑职多说。”他手上寒光一闪,剑已出鞘。这炎炎夏日,仿佛瞬间变了季节,我觉得浑身发冷,上下牙齿不停的打着寒战。 周斯年反手拔剑,平举当胸,目光始终不离指挥使的手。那是一双可怕的手。 周斯年软剑迎风挥出,一道银色的寒光如蛇一般直取指挥使咽喉。剑还未到,逼人的剑气已笼罩指挥使全身。 我哭喊着:“不要打!停下来!”脑袋急速的思索着,周府这么多武士保护半城山庄,指挥使从哪里进来的?心念一动,周斯年分明也知道指挥使来找谁,可这次与上次不同,指挥使已经拔剑,这样打下去,难道周斯年要和指挥使同归于尽吗? 我心里一沉,首先想到的是宫里的云逍云遥,大喊着:“指挥使!我知道洞是谁挖的,你停下来!停下来!” 指挥使听到我的话,脚步一溜,后退了七尺,背脊已贴上了一棵树干。可周斯年步步紧逼,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剑笔直刺出。指挥使退无可退,身子忽然沿着树干滑了上去。 周斯年冲天飞起,他的软剑很长,现在仿佛化作一道银蛇,与他的人合而为一,只看到半空中一大一小两条银蛇,向指挥使逼去,摧得枝头的树叶与红杏飘飘落下。 指挥使双臂一振,已掠过了剑气,随着树叶飘落。周斯年凌空倒翻,软剑突然化做了无数蛇影,向指挥使当头扑了下来。 指挥使的周身,都已在剑气笼罩之下,无论任何方向闪避,都似已闪避不开,并且,现在他周身都被蛇影裹挟,我眼花缭乱,不知道哪一道才真正能发出致命一击。(未完待续。)m。 第一百三十一章 地下城

只听“叮”的一声,火星四溅。指挥使手里的剑,不偏不倚迎上了周斯年的剑锋。就在这一瞬间,满天蛇影突然消失无影,周斯年的剑仍平举当胸。指挥所的剑也还在手中,剑锋却已被周斯年的剑折断。 他静静地望着周斯年,周斯年也静静地望着他。两个人面上都全无丝毫表情。但连我这不懂武功的人都知道,指挥使已无法再出手。指挥使的剑法急如闪电,就因为剑锋破风,其势方急,此刻剑锋既已折,速度便要大受影响。只怕再打下去,他也是无法再伤人给剑喂血的了。这破了指挥使的规矩,在他那里,就是输了。指挥使的手缓缓垂下,他沮丧的把剑扔在地上。 周斯年亦收了剑,两人平静的拱手见礼。指挥使遗憾的说:“看来还是国公技高一筹,卑职不如。” 周斯年笑道:“哪里,我只是沾了兵器的光。”他慢慢的拔出剑,寒光四溢。我心里一阵抽搐,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周斯年的剑,却原来和母后留下的那把差不多的品格。母后那把是义父的手笔,那看来周斯年的这把也是,义父不愧是兵器大家。 指挥使赞叹不已:“好剑!”周斯年深情的看着剑,眼神痛苦,最后他“铮”的一声,决绝的把剑合上,仿佛要把什么人,什么事都合在这把剑里。 周斯年对指挥使说:“指挥使能从那石阵里出来,这才是真本事,斯年自愧不如,我输了。” 我喘息了片刻,把砰砰直跳的心安抚好,这才走过来,站在周斯年身边,埋怨道:“原来你们是在比武,白让我担心了。” 指挥使好像刚看见我似的,微笑着说:“吓着公主了。”我如释重负,心下轻松,笑着问:“你们在说什么石头阵?” 周斯年说:“咱们府里,哪里还有别的石头阵?就是你刚才说的洞啊,就是这个洞大了一点。” 我正后悔刚才的莽撞,现在周斯年的话,当真是洞心骇耳。我不知所措的看着他:“我刚才说洞的事了吗?” 指挥使笑道:“说了,卑职听见了,卑职再次感谢公主,大义灭亲,又一次给卑职提供消息。” 我气急:“什么大义灭亲?我方才什么也没说,更没提到什么人。”说完,转身就走,周斯年拉住我:“不是你说的,指挥使是我找来的。” 我停下来,不解的看着他。他心痛的轻声说:“去看看,你就明白了。”我看着他痛苦的双眼蒙上一层雾气,不由自主的跟着他们,往杏林深处走去。 “义父建了一座地下城,里面机关密布,我只能找龙禁卫帮忙,”他边走,边低声对我说,“知道地牢为什么那么臭吗?”他没等我回答,愤怒的说,“因为里面死了很多人,为了建这个城,他抓了很多苦力,从那个通道运进来,城修好了以后,这些人都被杀了。” “地下城?那阿福被藏在里面吗?”我听他说的心惊肉跳,一边走着,一边焦急的问着。 周斯年望向指挥使,指挥使说:“地下城里的人都跑光了,只有你发现的那些尸骨,”他转向周斯年,“消息泄露了。” 周斯年脸上现出吃惊的表情,皱着眉头,瞪了指挥使一眼,没说什么。指挥使说:“国公,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吗?周府不是铁板一块,任何有机会的人都有嫌疑。” 周斯年不搭理他,这时也走到了杏林翁的木屋旁边,木屋出乎意料的完好无损,静静的矗立在那里。 走进去才发现并没有完好无损,昔日放桌椅的位置,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大洞,一架梯子竖在那里,方便人的上下。 我皱起眉头,对指挥使说:“这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么?以前坐那个凳子我能下去,现在这个梯子,我是下不去的。” 指挥使笑起来,嘴角咧出好看的弧度:“如果公主与国公不介意,卑职愿意为公主效犬马之劳。”说完,修长白皙的手伸过来,“卑职抱公主下去。” 不由想起当初他用木棍引领我前行的日子,如果,那次我没有坚持住,会死在这双好看的手之下吗? 周斯年没有说话,看我发呆,抱起我跳下去,放在地上,在我耳边不满的低声说:“色心不改,别犯傻。” 我瞪他一眼:“胡思乱想什么呀?” 指挥使这时也跟了下来,他是云淡风轻的从梯子上下来的,边走边说:“瞧,这就是无用功,能下来的不需要,下不来的也用不了,这帮人做事,真是不过脑子。” 我没有理他的这些自言自语,观察着眼前的一切。往右走无疑是当初我离家的方向,现在那个方向已经没有亮光,看来已经堵死了。 我惊奇的是左边,居然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通道,可当初我掉下来时,这里是一块完整的石壁。 通道狭长而干净,可越往里走,越是气闷溽热,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再也走不动了。 指挥使笑道:“里面还长着呢,要不怎么说是地下城呢?卑职送公主上去吧?” 他分明是有话要和周斯年说,可周斯年看起来不想和他说话,我擦了一把汗,说:“不用了,我能坚持住。” 周斯年说:“这么大的城,指挥使不会是靠脚走完的吧?这里可以通马车了。” 指挥使意味深长的“呵呵”一笑,说:“国公看来不是第一次来啊。”他说着,嘴里发出一种很轻微的“呜呜”声,不一会儿,一个人影飘然而至,这人一身黑色劲装,脸上戴着面具,身材瘦长纤细,从面具露出的些微皮肤看,他是白皙的,应该也是秀气的。 不禁感叹,这李朝宗,连挑选龙禁卫都那么任性,全是一个模样的。 指挥使对那人说:“准备一辆大车给公主,不要慢待了贵人。” 那人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功夫,一阵“嘚啵嘚”的马蹄声响,一辆大车出现在眼前。由一批小小的枣红马拉着,大车上铺着半旧的织锦缎坐垫。 指挥使笑着说:“公主请。”(未完待续。)m。 第一百三十二章 说错话的指挥使

我坐上大车,指挥使摒退左右,亲自牵马,他们两个在前面走,我坐在大车上边看着四周,边听他们说话。 地下城以青砖铺路,两边的墙壁上新插满了火把。我们这样一车外加两个人走在路上,一点都不觉得拥挤。走不多时,面前渐渐开阔,可是却越来越热,恶臭味越来越大,想到这是腐尸的气味,就觉得恶心。 渐渐的,路边开始出现一个个的铁笼,每个笼子里都垂挂着铁链,铁链的尽头,深深的嵌入石壁里,地下铺着潮湿的稻草,有的稻草腐烂了,黑乎乎的粘在地下,不时有老鼠出没在地笼中。 我看着这些可怕的笼子,不敢想象自己曾经在里面住过十几天。看着前面周斯年的背影,心里掠过一丝寒意。 地笼的对面,是一间间的小屋,站在门口,就能闻到一股冲鼻的药味,辛辣,呛得人想掉眼泪。 再往前走,居然出现一条地下河,河里有几条独木舟,舟里,居然还有吃了一半的大饼,在这么热的地方,大饼的颜色很新鲜,一看就是不久前丟在这里的。饼的主人肯定走的很急,好像事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突然得到消息,扔下正吃着的饼就跑了。 地下河上空,吊着不知什么树木的老根,晃晃悠悠,一看就是曾经很多人抓住它荡来荡去的渡河,才把它们拉的这样柔软。 看来,这个地下城曾经很热闹,人很多,只靠几个独木舟,不能满足地下城人们的出行需要,还要走上空。 地下河上现在被新架起了木桥,新鲜木料的气味很大,多少压住了冲天的臭气。马车咯吱咯吱的走在桥上,时不时有水滴,从上面的山崖上滴下来。 过了地下河,再往前走,地面又干爽起来,恶臭气也淡了许多,指挥使回过头来,笑着对我说:“前面有个出口,可以上去透透气。” 果然,行不多时,前方出现天光,推开门口遮蔽的树枝,我们终于出了地下城,感觉就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一样。眼前郁郁葱葱,山风习习,让人心旷神怡。 指挥使指指前方一处高大威严,错落有致的建筑,说:“公主认出那是什么地方了吗?” 我的心疼了一下,那里是皇家道观大高观。 曾经,只要玉玄机不在宫里,我都会去大高观,看那个身穿白色道袍的,似仙似魔的玉玄机,高坐讲台之上,衣炔飘飘。用他空灵的声音,为下面的三千弟子,宣讲各种道家典籍。 这样一个不染尘埃的人,是被凌迟处死的。曾经非常的恍惚,奇怪李朝宗会这样处死玉玄机。要把他一片片的肉切下来?他是肉身组成的吗? 指挥使依旧在继续他们刚才的话题,他软磨硬泡,想派人进入周府,查找叛徒。周斯年不以为然:“谁说这个人一定是叛徒?我太阳城没有叛徒。” 指挥使无奈的笑起来,指指脚下:“国公,您府里发现这样一个直通皇宫的地下城,若不是皇上的爱宠,一般人只怕刚才不会只是比武而已。” 周斯年停下来,眼睛炯炯发光,像是一堆火,要把对面的指挥使烧死,咬牙说道:“地下城是你发现的吗?皇宫的地道,是通向这皇家道观大高观的,它通向周府吗?”他用手指戳着指挥使的肩膀,“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发现地道,这样的失职,是谁仗了皇上的爱宠还能在这里胡说八道?”他冷冷的笑着,“不是比武?好啊,我们再打过,指挥使的剑还没有喂血呢。” 然后又讥讽的一笑,扬起眉毛,右侧嘴角微微上扬:“我忘了,指挥使的剑被我弄坏了,回去以后,我赔你一把好的。” 指挥使躬身:“卑职孟浪了,国公息怒。国公一向是国之栋梁,中流砥柱,是皇上倚重的国家重臣。” 周斯年冷哼一声:“今天太热了,”他看看不停的扇扇子擦汗的我,“公主怕热,今天到此为止。”说完,一把抓过指挥使手里的马缰绳,把我坐的车子转了个头,气呼呼的钻回地下城,往回走。 这里实在太热,空气中的臭味传来,我觉得恶心难受,硬撑着坚持,刚才也没仔细听他们说了什么,指挥使跟在车子后面,一言不发,脸上有难得的愧色。 一直走到通道变窄,大车不能上前,周斯年才站住脚,把我扶下来,也不理睬身后的指挥使,又从地道口的梯子走上来,出了木屋,天色已近黄昏,有凉风习习吹来,夹杂着杏子的甜香,我深呼一口气,总算把那股恶臭从胸中挤出,内里的烦恶也少了不少。 指挥使跟在身后走过来,不甘心的拦住周斯年,跪下说:“刚才是卑职说错话,亵渎了国公,还请国公责罚。” 周斯年冷笑道:“责罚谁?你?不敢当,你起来吧!” 指挥使不肯起,周斯年绕过他就要走,我看他们僵在那里,又不知道他们是怎样闹僵的,急忙拉住周斯年,又对指挥使说:“指挥使,天色已晚,在敝府用过晚饭再回去吧?” 我这是一句谦让之词,原想指挥使会一番推辞后告辞离开,没想到指挥使却说:“卑职遵命。” 指挥使站起来,周斯年依旧向前走,只是不走的那么快了,看指挥使跟的不那么紧密时,我拉着他的胳膊,悄悄问:“怎么了?”周斯年叹气,无奈的苦笑。 周斯年不想带指挥使回府,晚饭定在半城山庄,席间指挥使一直都在看周斯年的脸色,没敢多说话。 我打圆场说:“想指挥使无论说了什么,总也不会有恶意,刚才都已经道过歉了,年哥不会记在心里的。” 指挥使感激的对我一笑:“公主说的是,卑职一介武夫,不会说话,说错了什么,国公责罚就是。” 周斯年脸色有所缓和:“指挥使言重了,指挥使是皇上近臣,岂是我可以责罚的?可正因为是皇上近臣,”他声音严厉起来,“一言一行都关乎陛下尊严,还请自重。”(未完待续。)m。 第一百三十三章 放走义父

指挥使一脸惭愧,拱手一揖到底:“国公教训的是,卑职记住了。”他抬起头,试探着说:“国公,卑职刚才的提议……” 周斯年的眉头又微微皱起,不搭理他,闷头吃饭,指挥使不敢多言,也低下头去,食不甘味的吃着自己面前的菜肴。等到菜上完,侍仆又端上两客冰粥,是用奶,糖,时令水果,果酒加冰制成,清甜甘洌,甚是解暑爽口。 周斯年是不吃冰的,我对指挥使笑着说:“指挥使,天这么热,吃点冰粥解解暑,公事慢慢说。” 指挥使心事重重,可还是接受我的建议,用勺子舀起一勺,放在嘴里。连连称赞:“好清爽的味道,不错。”他的嘴唇很薄,一看就是喜欢美食之人。 我也觉得好吃,听到指挥使称赞,不等吃完面前这碗,就吩咐旁边的侍仆说:“再送两份过来。” 侍者答应着要走,周斯年喊住他:“给指挥使上一份就可以了。”我闻言正要抗议,他关切的说,“女人吃太多冰不好,你要是热,让他们端一盆冰来放你旁边就是。” 他目光里的关切和宠溺把我暖化了,我听话的答应着,依言照做。指挥使笑道:“都说国公与公主伉俪情深,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卑职真是羡慕啊。”然后低下头认真吃冰,看似无意的说:“伉俪情深,儿女绕膝,神仙日子啊。” 虽然知道他的用意,可这话还是刺心很。云逍云遥在宫里,皇上一时半会儿不会还给我们,云福找不到了。我儿女是不少,绕膝可就说不上了。 我想到这里,心念一转,不对,云福是被义父藏起来了。不由气恨,皇上至少没有藏起云逍云遥,虽然我们不能把他们领回来,却能随时去看他们,而云福,却一点音讯都没有,哪怕他暗示点什么,让我们知道她好好的活着也行啊。 指挥使接着说:“老太爷真是当世人杰,这么大的地下城,是怎么建成的呢?”他疑惑的转头问周斯年,“连国公自己都解不开地下城么?要寻求龙禁卫的支持?” 周斯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义父与皇上是故旧,皇上的旨意,是让斯年看管好义父,只要他不再继续惹事,准他颐养天年。” 指挥使笑道:“皇上的旨意,不是国公这么说的吧?”周斯年不搭理他,一副且听你下面说什么的样子。指挥使继续笑着说,“国公以身家性命担保老太爷不会继续作案,皇上却不想要国公的身家性命啊。” 周斯年冷冷的说:“斯年也没打算为难皇上,我说能担保,就一定能压住他,不让他继续犯案。” “被抓住的那些人,无不对他们的头领发自内心的佩服,这样的人杰,在国公府中,也就国公能压得住。现在国公不在府中,这……”他抬头看我,笑意盈盈,“好几次来,都没看见小公子,他现在可好?” 他把“现在”二字说的很重,我听他们的谈话,动不动就是身家性命,本就心惊肉跳,现在又听他提到云簸,更是坚持不住,一下子站了起来,不理周斯年的呼喊,往府里跑去。云逍,云遥,云福,一个个离我而去,再失去云簸,只怕我也活不下去了。 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回府,看到云簸与福睡在一个床上,胖胖的小手搭在床边,小嘴紧抿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鼻翼随着呼吸微微的一张一合,这才放下心来,两腿发软,这才发现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一下子虚脱,跪倒在地。 周斯年慢慢的走进来,蹲在我身边,我趴在他身上,“呜呜”的哭起来。他长叹一声,把我揽在怀里。拿出手帕,帮我擦掉眼泪,又去擦我满头满脸的汗。 “他故意吓你呢,你又上当,这么跑,会中暑气的。”周斯年把冰盆移到我身边,又用扇子给我扇风,“去洗个澡吧,衣服湿透了。” 我无力的点点头,他把我抱到后面洗浴室,看着人放好洗澡水,我问:“指挥使呢?”他烦躁的说:“不肯走,让他外面等着去。” 我躺在大浴桶里,四周都是花香,侍女的手不轻不重的为我按摩着头,头痛消失了,周斯年坐在浴桶的边沿上。 这个情景让我回想起我们洞房花烛夜的情景,转眼之间,已经四年过去了。 我拉住他的手,他和四年前一模一样,穿着宽大的长袍,长发如瀑。唯一不同的,是眉宇之间增添了许多威严,眼神里多了说一不二的霸气和说不清楚的忧郁。 我靠在他的身上,低声说:“年哥,我好害怕。” 这时,木容进来,周斯年斜了她一眼,问:“走了吗?”木容低着头,轻轻回禀:“没有,在门外坐着呢。”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他:“年哥,我知道他救过你的命,可是,他太危险了,”我哭着说,“年哥,把他交给指挥使吧,他不能待在府里了。我害怕,我不能再失去云簸了。” 他沉思了一会儿,喃喃的重复道:“不能待在府里了,对,他不能待在府里。” 我看着他,听着他的喃喃自语,明白了他的意思,声音颤抖的说:“你要偷偷放他走?可指挥使就在外面盯着。只怕外面已经被龙禁卫包围了。” 周斯年笑道:“周府哪里能围得起来,后面的半城山庄,就是逃跑的好地方。只要有人接应,他就能逃出生天。” “那个给地下城通风报信的人?是谁?” 周斯年看向我,微微一笑,我们同时想到了一个人,也同时说出:“周楠。” 他站起来,依旧像当年那样弯下腰来,嘴唇在距离我三寸之地停下,用低低的,带有磁性的声音:“我会把义父交给指挥使,可能不能抓住义父,就得看这小子的能耐了。你放心去睡吧!这里由我亲自把守,”他伸手摸摸我的脸颊,“守着你和云簸,谁也不会靠近这个院子。” 我信任的点点头,他笑了笑,走了出去。(未完待续。)m。 第一百三十四章 蛙声虫鸣

这一夜,我守在云簸身边,在黑暗中,听着外面传来兵器的碰撞声,低沉的龙禁卫之间联络的像风声一样的“呜呜”声,还有一声接一声的蛙鸣声,虫鸣声。这些声音交汇在一起,忽远忽近,忽大忽小,有一段时间,声音仿佛就在外面,可我一直没有听到周斯年的声音。 如意也没有睡,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我不睡,她也不睡陪着我。听到蛙鸣声,她奇怪的说:“今晚上这青蛙和虫子都叫的紧了些。” 一直到后半夜,声音渐渐地小了,最后好像是渐渐往半城山庄方向而去。我知道,这是周楠接应到了义父。 周府的前门是空旷的大街,因为宵禁,外面恐怕一个人也没有。龙禁卫很容易就严密的控制了这里大大小小的道路,周府是占了整条街的,没有邻居。就算有邻居,也不敢随便帮助龙禁卫要捉拿的人。 所以,虽然义父住在前面,但他往前门跑是死路一条。就算他武功再高强,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门外是能上天遁地的龙禁卫。 义父岂是凡品,他肯定会从二门杀到后院,走半城山庄。半城山庄是义父自己修建的,狡兔三窟,山庄里肯定有逃跑的地方,并且周楠就在半城山庄。 虽然周斯年当初把周楠夫妇背叛的责任推到邱泽歌身上,可这时,我们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周楠肯定会接应义父。 可怜的泽歌,所托非人。 想想周楠那时候斩钉截铁的说一切都是泽歌做的,我心里就恨的要命。 这时周斯年悄无声息的进来,他身穿黑色夜行衣,满眼血丝,脸上写满了阴郁和痛苦。如意惊奇的看他进来,周斯年看到如意也在,吃了一惊,眼神里凶光一闪。我急忙让如意出去,迎上前去,关切的看着他:“怎样了?” 他疲惫的说:“走了。” 我心里说不出的纠结,义父总算没有落在龙禁卫手里。无论他做了什么事,他都是我的亲人。可他在外面,如放虎归山,这一走,不知道又会惹出多少麻烦来。可他做的那些坏事,又都是为了恢复朱家旧主的天下,为了周斯年。 周斯年看起来和我同样的心情,他疲惫的坐在那里,阴郁的看着镜中的自己。问我:“胜蓝,为了我的一己之私,放走这么邪恶的人,我做的对吗?” 我帮他把夜行衣的领口袖口解开,我还是头一次见周斯年穿黑衣,觉得不舒服,有点陌生。拿了他的白色睡袍,帮他换掉夜行衣,说:“什么对错呀,放都放了,就别想那么多了。” 拍拍他阴郁的脸,笑着说:“你穿黑色不好看,显得阴测测的,一点都不好看。” 他听了,勉强笑了笑,说:“是吗?可能我更适合穿紫色衣服吧。”我明白他的意思,黑色盘龙,那是皇帝穿的,国公的官服,是深紫色。 他的心思,我又怎会不懂,尽管他总是强调自己对皇位没有野心,终其原因,也无非是没有必胜的把握,承担不起后果罢了。 也就不再多言,只是关切的说:“累了吧?我们一起睡吧,我也一夜没睡。”他无声息的走到床边,看了看睡得正香的云簸,抱起来放到下面的矮榻上。 我心疼的看着孤零零躺在矮榻上的云簸,轻声埋怨着:“他那么小,不碍事的。” “睡吧!”周斯年不为所动的说,“你现在没有下人可娇纵了,又开始娇纵孩子了。男孩子不能这么惯着。” 我不以为然,可看他疲惫的样子,不忍心和他争论,依言躺下。后半夜已经很凉爽了,微风从淡粉色的纱窗透进,觉得又舒适又困倦,趴在他怀里,昏昏欲睡。 正要睡着,周斯年轻轻的说:“胜蓝,如果有人问今晚我在家吗,你就说自己中了暑气,我一直陪着你,在家睡觉,知道了吗?” 我答应着:“好的,”想起了什么,“明天我跟如意交待一声,她一直都在,刚才还看见你穿夜行衣回来。” 周斯年长舒一口气:“不用了,死人不会说话。” 我一惊坐起,从上往下俯视周斯年。他平静的看着我:“没办法,我也不想这样,好好照顾她女儿吧。” 我怀着最后一线希望:“你还没动手呢对吗?放过她吧,我们……”可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妥帖的办法安置如意,沮丧的闭了嘴。 周斯年坐起来:“别费心了,我已经动手了,她会没有任何痛苦的死去,最专业的仵作,也只能验出她是中风而死。” 我瞪大眼睛,听他平静的述说死亡,就像在述说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虽然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可每次都不能适应。 “你昨晚做什么去了?” 他拉着我躺下,我枕着他的胳膊,困倦已极,他身上的幽幽花香催我入眠,可我还是硬撑着,听他的解释。 他没有抗拒我的问题:“既然放他走,总要告诉他怎么跑,还要通知周楠接应,那么多龙禁卫在府里,这些人都有狗鼻子鹰眼睛,别人去做我不放心。” “可连如意都说,昨晚的蛙声虫鸣多了些。” 他笑起来,脸上有了点孩子气:“那看来我们学的都很香,至少她没有说,怎么今夜这么多人学青蛙叫。” 我看着他笑起来时清澈的眼神,幽幽的说:“要是她没有听到昨晚的蛙声虫鸣就好了。” 他一脸孩子气的无辜,委屈的说:“我也不想啊,可万一我被查出来,说不定会和玉玄机一样,你愿意这样吗?看着我像玉玄机那样,被一刀刀切成肉片,最后残躯挂在城墙上示众?” 我的心被他平静的话语切成了碎片,疼得不能自已,一下子搂住他,哭道:“瞎说什么?我先死了算了!” 他温柔的吻着我的脸颊,抚摸着我的头发:“对不起,对不起。”我气恨的打着他的胸膛:“哪有这样咒自己的!”鼻子一酸,眼泪又掉下来。 他长叹一声:“我不这样说,你怎么会这样心疼我,”他一脸怨妇相,“只知道想着别人,我也需要你疼我。”(未完待续。)m。 第一百三十五章 指挥使又来了

我捧着他的脸,久久凝视着:“年哥,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你得为了你的娘子和你的孩子们好好活着。”我把“你的”二字咬得很重。 他听话的点点头,笑了笑。 然后粘粘的贴过来,我想推开他,又不舍得让他失望,宠溺的说:“不是累了吗?快睡一会儿吧!” 他撒娇的呢喃着:“不累,饿了。”他温热的身体贴过来,鲜活,热烈,充满着血气与活力。他是这个世上,和我最亲的人,是最爱我的人,也是最需要我的人。他是我的全部。 第二天醒来时,已到正午,木容来报,如意昨晚突然死了,管家已经报官,京兆伊衙门派人来验过,是中风死亡。 我看周斯年还没有醒,起来走到外面,安排着让人去如意江南的家里报信,吩咐传话给杨翕,多赏些银钱给她的家人,阿福暂时寄养在周府,他的家人想接可以随时接走。 做完这些事,前面的周杨又来报,龙禁卫指挥使大人在前厅恭候多时。 “他怎么又来了?”虽然知道指挥使没有抓住义父,肯定会再来,可他真的来了,还是让人烦躁的很。“我们去吃饭,”周斯年懒懒的洗过脸,看着我把他的头发全部拢起,塞进一个羊脂玉的发冠里,知道我是让他先去见客,撒娇的说,“我饿。” 他的样子好可爱,想起他昨晚说这话以后做的事情,我浑身热热的,从后面趴在他身上,环抱住他,幸福的贴住他的脸,来回蹭着。周斯年开心的笑起来。 我轻轻的说:“别怠慢他,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也有他的难处。” 周斯年宠溺的回身拍拍我的脸颊:“好,听你的,不怠慢他,叫他过来一起吃午饭好不好?”我开心的点点头。 我们走进饭厅时,筵席已布好,指挥使坐在他的座位上静静的等待。经历了昨晚的指挥使虽然眸子有点充血,却依旧云淡风轻,看见我们走进来,站起来躬身道:“再次叨扰公主与国公,卑职真是惶恐。” 周斯年打量着他,揣度着他的心思,笑道:“指挥使是贵客,哪里说到叨扰二字。” 指挥使说:“听说府上新来了一个齐州的厨子,恰巧卑职在齐州待过几年,就点了几道齐州的小菜,反客为主,国公勿怪。” 周斯年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来,呵呵笑着说:“指挥使又不是外人,如果喜欢这个厨子,带回去便是。”又说,“我想指挥使上次来这个院子,也没有仔细参观过,所以特别邀约在此就餐,不知有没有怠慢指挥使?” 指挥使笑道:“哪里哪里,国公在开卑职玩笑呢,这里是公主居住的地方,不要说这么漂亮的厅堂,就算是在猪圈马厩,只要是国公招待的,都是卑职莫大的荣光。” 周斯年笑起来,没说什么,端起酒杯:“请。”指挥使修长的手指掂起酒杯,放在唇边,轻酌慢饮,告罪说:“卑职不善饮酒,又有公务在身,实在失礼的很,国公自便就是。” 周斯年说:“不妨,我也不善饮,我们小饮怡情就是。” 我笑着说:“指挥使喜欢歌舞吗?最近我闲来无事,买了一班歌舞伎,她们新排了一出舞蹈,和外面的舞社不同的。” 周斯年笑着对指挥使说:“养歌姬伶人,是公主一贯爱做的,指挥使不要客气,里面有几个很有趣的小女孩子,看上哪一个,只管带走,我送给你。” 指挥使说:“多谢公主的美意,只是卑职刚才进来的时候,听说小公子的奶娘新丧,只怕多有不便。” 我嗟叹道:“是啊,她一向待云簸很细心的,谁想突然撇下自己的女儿就走了!”内心伤悲,垂下泪来。 周斯年对我说:“指挥使在这里,不要为了下人扫了指挥使的兴。” 指挥使说:“不打紧,听说奶娘中风而死,想是昨晚龙禁卫的行动,惊动了奶娘,卑职实在惶恐。”他一边说,一边眼眸轻转,分别观察着我和周斯年的脸色。 周斯年笑道:“生老病死,皆有定数,指挥使不必挂怀。只是这样忙乱了一个晚上,人抓住了吗?” 指挥使凝重的说:“没有,人犯消失在半城山庄。卑职就是来向国公汇报此事的。” 周斯年笑道:“指挥使千万不要这么说,指挥使是上达天听的。有什么需要斯年帮忙的,尽管说。” 指挥使又笑起来,说:“国公真是爽快人,怪不得连皇上都这么……”他抬头看看周斯年,周斯年听他又这么说,眉头紧皱,一脸不耐。指挥使笑着接下去,“倚重国公。” 他从昨天就不断的这样阴阳怪气,现在又这么说,让我大为反感,冷冷的说:“指挥使想说什么,直接说就是,我们夫妇都是直肠子,听不懂你这些拐弯抹角含沙射影的东西。” 指挥使拱手道:“卑职惹公主心烦了,真是该死,”他转头对周斯年说,“半城山庄卑职检查过了,人犯是从崖壁上攀爬逃走的。”他又不说话了,看着周斯年。 周斯年说:“这也不是没有可能,虽然崖壁很陡,但真正轻功卓绝的人,还是能上去的,以义父的功力,他能做到。” 指挥使道:“从前厅跑到半城山庄,这一路他还是受了点伤的,我龙禁卫如果这么多人连让对方挂彩的能力都没有,岂不是枉费皇上诸般心血的栽培了。 恰恰相反,这个人不仅受了伤,而且受了很重的内伤,没有人接应的话,他根本跑不了。” 周斯年不动声色的说:“指挥使的意思,是这府里有人接应他。” 指挥使说:“正是,上次地下城里的人都跑光了,这次,人犯受了这么重的伤还逃跑了,国公还要说太阳城没有叛徒吗?” 周斯年没有说话,认真的在吃一盘兔子头。他吃的很认真,修长的手指,像掰开一块点心那样掰开头骨,优雅的用小勺子取食里面的脑浆。 他看我盯着他,笑道:“你的那盘是打开的,直接吃就可以。”我摇摇头,示意旁边的木容把我那份端给他吃,“太辣。”(未完待续。)m。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半山机关

实际上,我看着他吃脑浆,就想到了从死者脑袋里爬出的尸虫。 指挥使也打开兔子头吃起来,边吃边对我说:“不辣,挺好吃的。”我笑着摇头,视线从他的嘴上移开。 正想着,冷不防指挥使低声惊呼:“这脑子里怎么有虫?”我的胃里顿时翻江倒海,木容急忙扶起我,刚走到外面,就大口吐了起来。 吐过漱了口,坐在院内树荫下的石凳上休息了一会儿,木青端上茶来,喝了一口,内里的烦恶才算好转。回头看周斯年和指挥使都走出来,周斯年坐在我旁边的石凳上,问:“好些了吗?” 指挥使走过来,坐在对面。他许久不说话,最后说:“国公,您说,为了一个看起来高尚的目的,就可以没有底线的做事吗?” 周斯年听了他的话,有所动容,他认真的看着他,认真的说:“目的是不是高尚,都是两可之间的事,对于斯年来说,忠君爱国才是高尚。这做事没有底线,”他顿了顿,声音严厉起来:“无论为了什么,都人人得而诛之。” 指挥使躬身抱拳道:“国公深明大义,卑职佩服。”停了一会儿,说:“刚才在恭候国公这段时间,卑职查点了半城山庄的守卫,”他看着周斯年,“少了国公义子周楠。” 周斯年斜了他一眼:“周楠是我养大的不假,可我从来不收螟蛉假子。”他回头看我一眼,“他勾引公主身边的侍女惠儿,利用她与贼人勾结,还险些搭上公主母子性命,我本来就打算把他交给指挥使,既然这件事又牵连到他,那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吃了一惊,惠儿死的时候我曾经说过回京要找出惠儿的这个男人来,只是回京后烦心事一桩接一桩,把这件事反而给忘了。没想到居然是周楠。 指挥使笑道:“国公的话,卑职可以理解为周楠不再受周府庇护了吗?” 周斯年倒了一杯茶递给指挥使,指挥使连忙站起,双手接过:“折煞卑职了,多谢国公。”周斯年摆摆手,说:“指挥使是陛下亲近的臣子,这么客气就外道了。”他话锋一转,“周楠受不受周府庇护,指挥使会在意吗?” 指挥使笑笑,说:“如果是国公要庇护的人,只要不是陛下点过名的,卑职都会遵命。” 周斯年脸色和缓了,绽开温暖的笑容:“多谢。”然后长叹一声:“这周楠总是我养大的,这个孩子我还是知道的,他性格纯良,容易冲动,我看,”他回头看着指挥使,“多半是受了奸人蛊惑,若是指挥使能找到他,对年轻人,能开导的还是多开导为好。” 指挥使说:“国公的人,卑职如果能住,还是交给国公开导为妥。”他顿了顿,“这些都是小角色,卑职想,还是抓住匪首,找到小姐才是重中之重。” 听他把抓住义父和找到阿福联系在一起,还真是如雷贯耳,我一下子被他吸引,周斯年也转头看向他:“指挥使的意思,是说小女丢失这件事和这伙贼人的谋反有关?他们要小女能做什么?” 指挥使笑道:“一个有魅力的女人,能抵得过雄兵百万。” 我心里一阵气恼,正欲发作,周斯年已经怒了,满脸愠色:“小女还是个孩子,指挥使嘴下积点德。” 指挥使并未生气,只微微一笑:“卑职一介武夫,说话口不择言,得罪。” 天空远远的飘过一片乌云,远处隐隐传来雷声,一阵狂风卷起树叶,肆虐着。指挥使走后不久,大颗大颗的冰雹落下,晶莹剔透,砸在院子里正开放着的白色玉兰花上,花儿落下来,掉在地上。 所有的人都忙着往房里跑,不知是谁的脚,踩在那几朵花上,刚才还是纯洁无暇,娇艳欲滴的花朵,接着变成了几朵褐色花泥,透着一股残花败柳的气息。 周斯年拉着我跑回走廊,我站在回廊里,不停的哭着,看着那几朵玉兰,在地上可怜兮兮的躺着,偶尔还会被落下的冰雹砸中,最后完全看不出曾经花的模样。 周斯年不停的拍着我的背:“他只是猜想,他又不是第一次吓你,你别听风就是雨的。他们如果非要挑选一个女人来做妲己,何必非得阿福?这说不通。咱们也找,跟着他们,阿福今年才两岁多,不要紧。”他过了一会儿,又喃喃自语,“义父不会伤害阿福,不会。” 他这句话里的迟疑,让我更加担忧绝望。 雨过天晴是第二天的事了,我们来到半城山庄。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走到山庄的尽头。陡峭的山崖像是一面天然的墙,直直的插入云霄。崖壁上寸草不生,触目可及的,是一片灰黑。 我实在想象不出,除了杏林里的通道,这半城山庄,还能从哪里出去。 周斯年在崖壁上观察着,敲着。许久,他的手停住,开始加力。过了一会儿,我惊奇的发现,崖壁上现出一个个凹槽,在最下面的凹槽里,甚至还有已经发黑的血迹。 “这里?”我惊讶的问。 周斯年俯下身,认真的看着石壁上的血迹,点点头:“对来说,这些凹槽,已经足够他背着一个人逃走。那晚月黑风高,正好掩护他们逃走。”他说着跃起,踩着凹槽,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半空中。 那些凹槽,随着他的脚步离开,也都自动合上了,严丝合缝,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破绽。 我看着半空周斯年消失的地方,仰得脖子都酸了,还不见周斯年回来。 一直到我的担心快要崩溃,才看见周斯年的身影从悬崖上缓缓飘落。“怎么去了那么久?”我松了一口气,开口埋怨着。 周斯年无奈的看着我:“上面还有山洞,不知通向哪里。”他摇头,“原来这么多年,我周府就是这么大敞着门过日子的,太可怕了。” 我身上出了一层冷汗:“洞里有什么?” “山洞太深了,我不敢进去。义父的机关太凶残了,”周斯年回答,“破解地下城龙禁卫死了很多人,他们也算死出经验了,这次还是让龙禁卫来处理吧。”(未完待续。)m。 第一百三十七章 绣庄

半城山庄和周府之间的围墙,依着外墙的标准被加高加厚,门也换成了厚重的铜门,由专人把守。半城山庄里也增加了一倍的守卫。 周斯年眯起眼睛看着这片杏林,神色阴郁。杏子已经全部都熟了,红艳艳香喷喷的。一群小厮围着摘果子,竟有一番丰收的景象。 龙禁卫对半山的山洞进行了探查,和地下城一样,经过了几批人的努力,后人踏着前人的脚印与尸骨,终于再次成功破解这个山腰上的通道。 让人惊奇的是,这个山腰上的通道,最后的目的地竟然是当年我遇到杜凌君的那个镇子。 那是个小而精致的镇子,里面有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铺子,但是人不多,彼此之间都是认识的,走在路上,人们互相打着招呼,所有人看起来都那么纯朴可亲。 事隔多年,我再次穿上男装,漫步在这个小镇的马路上,身边是青衣小帽的龙禁卫指挥使和差不多装束的周斯年。身后是如云和周桐。如云帮我牵着白雪,指挥使听说我曾经到过这里,一定要带我来故地重游。他特地安排了十多个龙禁卫暗中跟随,以确保万无一失。 这个镇子假如量地图上的距离的话,可以说是京城的近邻。可我们从大路上过来,骑了快马还走了好几天。由于大山的阻隔,这个镇子和京城,就算是咫尺天涯了,没有人注意这里,可山上的路一旦打通,京城就如同周府,这些年竟然是敞开着大门过日子。 我疑惑道:“为什么有这么好的通道,这伙贼人却没有造反?” 指挥使说:“从卑职接管龙禁卫开始,陛下就专门责成卑职,监视周鹰扬。那时候,龙禁卫还不叫龙禁卫,陛下也只是郡王。所以,”指挥使得意的看了一眼周斯年,笑着对我说,“不是周鹰扬不肯造反,而是他每次都不成功。” 我说:“指挥使一直都在监视周府?” 指挥使说:“公主言重了,卑职怎敢监视国公与公主,卑职只是奉皇命监视周鹰扬,皇上这也是为了公主与国公的安全。” 我笑道:“原来如此。”指挥使说:“有卑职在,公主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卑职会保护公主周全。”周斯年不屑的一笑,说:“公主的心本来就在肚子里,只要指挥使别总是一惊一乍的故弄玄虚就好。” 指挥使笑起来,对我说:“都是卑职的错,等抓住贼人,救出小姐,只要那时卑职还活着,任凭公主责罚。” 他的话令我心里一阵伤悲,急忙指着前方:“看那里!我和表哥在那里卖过米。” 我和表哥当年的米店,现在成了一处绣庄,远远的就能看到一个美丽的绣女,坐在窗台下,聚精会神的在绣一副山水画。她穿着一件淡绿的裙衫,隐约可见雪白的手臂,头发用木簪挽起,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看到我们走近绣庄,女子款款站起,从窗前消失,不一会儿就迎出门来,笑意盈盈,瘦削的漫长脸上,一双黑亮的眸子闪着温润的光:“诸位客人,不知需要绣什么样的花式?” 指挥使笑道:“咱们掉进美人窟了,这里的绣女真漂亮。” 女子粲然一笑:“多谢公子夸赞。” 指挥使笑笑,不再理她,而是围着房里摆了一圈的绣品挨个欣赏。女子含笑冲我和周斯年微微福身算做招呼,又坐回她原来的座位,继续绣她的山水,不再抬头。 指挥使走到我们身边,微微点头,趁女子不备,如鬼魅般往院子里飘去。女子抬头看时,周斯年已笑着走过去,站在她的身边,眉毛微挑,嘴角含笑:“姑娘,这绣庄可是蜀绣?姑娘是从蜀地来的吗?” 女子笑起来:“只有蜀地才有蜀绣吗?” 周斯年笑着摇头:“在下实在孤陋寡闻的很,只是听闻蜀地出美女,才会这么猜测。” 那女子抿嘴一笑,想站起来,但周斯年半俯下身站在她的旁边,挡住了她站起来的方向。她想看房间里发生了什么,周斯年的大半个身子又正好挡住了她的视线。 周斯年仿佛没看见女子想越过他张望,笑着问:“姑娘芳名可否告知在下?”神色暧昧,嘴角微微扬起,闪过一个勾引的笑,眼睛里满是邪魅的爱慕。 虽然知道他是故意拖住女子,我还是被他恶心到了,离开他远远的,走到屋子的另一头。 可女子的声音仍旧传来,温润软糯:“小女子名叫依娘。”周斯年笑起来:“姨娘?这是要跟着我做姨娘的意思?”我快被他气死了,想瞪他,偏偏他故意不肯看我,我又横了那女子一眼,没想到那女子居然眼底露出羞涩的爱慕来,娇笑道:“公子说笑了,小女子的依,是寻找依靠的依。” 快被他两个恶心着了,生气往院内走去,看到指挥使越过井台的栅栏,趴在井台上往下张望着。听见脚步声迅速抬起头,那一瞬间眼里精光一闪,看见是我,又柔和下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转身,如同老鹰捉小鸡一般,把我捉进栅栏,指指井下。 我狐疑的趴上去,往井里看去,只有一汪清澈见底的井水,波澜不惊的静止在那里,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我茫然的抬头看他,他回头看了看依娘的方向,只能看见周斯年的背影。他莞尔一笑,给我指了指井壁,悄声说:“仔细看,上面有凹槽。” 这时,里面的房间传来脚步声,他急忙站起,拉着我急速远离井台,等里面的人出来时,我们已经站在井台的相反方向,一起欣赏一株刚开的牡丹。 从里面院子里出来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手里抱着一幅绣品,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眼珠子黑漆漆的,两颊晕红,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甚是清秀绝丽。 指挥使笑着在我耳边低声说:“现在做绣女是女子时兴的吗?又一个美女。” 我转头去看周斯年,他总算从依娘那里抬起头,又饶有兴味的看着刚刚走过来的小美女。(未完待续。)m。 第一百三十八章 神秘小镇

我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去,冷笑道:“这里的美女真多呀,刚才那个是依娘,这个该是二娘了。” 那少女转头看我,用银铃一般的声音“咯咯”娇笑着:“夫人真是神人啊,小女子名叫洱娘。” 一下子被她揭穿女子身份,我心里既惊又气,那洱娘又接着说:“夫人仪态万方,丰姿冶丽,穿上男装都遮不住国色天香,小女子这里正巧有一匹刚刚绣好的牡丹图,也只有夫人的雍容华贵,才能配的起这牡丹呀。” 被人这么夸赞,不由心中的气大半都已经消了,洱娘那边已经摊开绣品,请我们观赏,只见这幅牡丹图严谨细腻、光亮平整、构图疏朗、浑厚圆润、色彩明快。周斯年赞道:“蜀绣穷工极巧,这位绣女的针法又是极妙,深得其中精髓,”他靠近我,讨好的笑道,“洱娘说得对,也就我家夫人能配这牡丹图。”我又气又笑的白了他一眼,他笑着回头对洱娘说:“我要了。” 出得绣庄,把绣品放在如云牵着的马上,指挥使边走边笑道:“国公的美男计当真有用的很,卑职可是有大发现。” 我嗤之以鼻道:“指挥使,为了一个看起来高尚的目的,就可以做事没有底线吗?” 指挥使“呵呵”笑起来:“公主国公伉俪情深,卑职听说,再聪明的女人,在情字面前,都是愚笨的。”我被他说的又羞又恼,正欲发作,他眼中的笑意更浓,微微低头:“不过,在卑职看来,女人这样的愚笨,正是最可爱的地方。” 周斯年板脸对指挥使说:“不要拿公主说笑。”然后拉住我的手,“胜蓝,依娘手中的绣品,与洱娘手中的,还有房里摆设的绣品是不一样的。” 我当时只顾生气,没有仔细看依娘手中的绣品,现在听他说起,恍然大悟:“依娘和那些绣女不是一路人。” 指挥使说:“我们只看到依娘和洱娘,何曾见过其他绣女?这些蜀绣,虽然难得,也不是买不到之物。”他又笑起来,“若是经常碰到国公这样一掷千金讨夫人一笑的贵公子,这个买卖只赚不赔。” 我听他这么说,心里很高兴,想这指挥使虽然话多,当真不让人讨厌,所以回头问道:“指挥使,你当时趴在井台上,都有什么发现?” 他神色凝重起来,对周斯年说:“国公,那口井有问题,如果卑职猜的不错,挖开,里面又是机关密布。” 周斯年也不笑了,说:“那个依娘,是把风的。” 他们都不再说话,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龙禁卫为了破获义父的机关,已经死了很多人。可每次都只剩空城,要不要继续挖这口井,是个很棘手的问题。 我说:“这口井我看不要挖了吧,多半也是空的,说不定是义父故意引龙禁卫来挖,是故意害人的。” 指挥使说:“他受了重伤,现在走不了,总要有个地方躲起来养着,这个地方又是离周府最近最合适的。”他看向周斯年,“国公,事不宜迟,拣日不如撞日,咱们不能坐等贼人逃脱啊。” 周斯年冷冷的看他一眼:“莫不是指挥使要动手了?你是不是心急了点?义父在此地经营多年,他的手段不是龙禁卫可以小觑的。” 指挥使说:“卑职明白,卑职想找到井下机关的出口,把出口堵死,我看他在地下能待多久。” 周斯年冷笑道:“你指望依娘和洱娘像郑雨娟那样,供出出口?她们莫说不一定知道,就算知道,只怕也不会说。” 我大吃一惊:“你抓了依娘和洱娘?” 指挥使笑起来:“公主莫非又不忍了?”他的笑意未减,“不仅依娘和洱娘,只要是那个绣庄里的,都会被秘密逮捕,一只老鼠都不会放过。” 我心里又是一凛,郑雨娟听说和青青一样,已经废了。现在又是依娘和洱娘。我看着指挥使如春天的阳光一样温暖的笑容,唏嘘不已:“指挥使,我能问一个私人问题吗?” 周斯年急忙制止:“胜蓝,指挥使没有私人问题。” 我不甘心的继续说:“那指挥使有名字吗?阿沾就有名字。” 指挥使笑道:“阿沾?阿沾只是个符号而已。无父无母之人,名字只是符号。” 周斯年在旁边神色郑重的暗暗冲我使了个阻止的眼色,转移话题:“胜蓝,你几年前不是在那个绣庄住过吗?那口井看起来不是新挖的。” 我明白周斯年阻止我问下去的意图,且又听指挥使说的悲凉,不想再刺激他,转头回答周斯年:“的确是原来那口井,可是我住的时间不长,表哥也不让我打水。” 周斯年嘴角又歪起来,不屑一顾的笑道:“杜小侯爷这么知道怜香惜玉?” 虽然周斯年现在的样子让我有揍他的冲动,但他的话也提醒了我,我沉吟道:“表哥其他什么活都不干,可总是提前把水打的满满的,这个栅栏,我也不记得自己进去过。” 指挥使说:“这些凹槽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就算公主当时看到了,只怕也不会往别处想。” 我说:“凹槽又怎样呢?说不定是挖井的人留下的。” 指挥使点头道:“卑职刚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那些凹槽都很光滑,那是经常有人上下的痕迹。后来,”他笑着说,“卑职吊了一个火种下去,到了近水面的地方,火苗偏向一旁,说明那里有洞穴。” 我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说:“指挥使,假如井底有人,看到火光就会警觉了。” 指挥使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环顾四周,好像周围很平静,人们来来往往,一派安定祥和。没有人注意我们。周斯年问指挥使:“你觉得这个小镇正常吗?” 指挥使摇摇头:“我觉得不正常,这里一切都太正常了。”周斯年点点头:“这里人口不多,我们几个这样走在大街上,居然没有人对我们好奇。 还有,杜凌君在这里躲了一年多,还办了凭。”他冷笑,“当年如此显赫的杜小侯爷,不该这么不出名。”(未完待续。)m。 第一百三十九章 小镇遇险

我回忆那段日子,也有了这样的感觉:“不错,我当初住在这里时,也觉得这里的人太纯朴了,一点都不觉得我是生人,好像我一直都住在这里似的。” 指挥使说:“咱们这位小侯爷,把自己的这段脱逃,全部赖给了朝凤公主,皇上很尊重这位姐姐,卑职也是投鼠忌器。” 我听他这么说,惊愕的瞪大眼睛,看着周斯年,问指挥使:“指挥使,杜凌君还活着?” 周斯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指挥使有点迷惑不解的听我这样问,刚要说话,周斯年开口了:“不用问他了,这当地的大小官吏,都有问题。不然,不会有这个奇怪的小镇,得好好查查小镇的历届官员。” 指挥使说:“卑职遵命,那杜凌君……”刚说到这里,周斯年打断他的话,接着说:“龙禁卫怎么处理人犯,不用告诉我,我现在之所以和指挥使在一起,一是为了洗刷周府的嫌疑,二是为了找回女儿。”他看着我,“我已经死了一个大女儿了,这个小女儿,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寻找。” 他盯着我,把“死了一个大女儿”咬的很重,眼神晶亮,咄咄逼人。硬生生的把我的疑问,逼回肚子里。我张了张嘴,终究没什么可以说出口的,默默的闭嘴。 可心里还是为杜凌君没死这个消息激动不已,我偷眼看指挥使,没想到他也在看我。眼神里透着好奇的探究与笑意。 往回走的路一如来时,平静无波。所有人在我们身边来来往往,就好像我们压根不存在,或者是我们本来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当我们再次折返至绣庄时,绣庄也一切如常,那个美丽的绣女依娘,并没有被抓,而是坐在原处,悠闲的绣花。看到我们回来,她甚至抬头,温柔的冲着我们一笑。 我们停下脚步,在这个平静无风的炎炎夏日,在这个所有人都安静的来来往往的小镇上,感觉到了一股冷飕飕的杀意,从四周聚过来。 指挥使眉头皱起,发出“呜呜”的声音,衣袂飘飘。他的嘴唇没有动,声音完全出自丹田,浑厚而有穿透力。周斯年急招周桐和如云上前:“你们两个,送夫人回去。” 话音未落,一阵呜咽的惨笑,从四周向我们这边包围过来,阴风测测。周斯年一凛:“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邪魔歪道就敢出动?”他制止了如云和周桐,“别走了,你们两个,护住夫人,紧跟着我。” 如云和周桐神色肃穆,郑重的点头。 周围的鬼哭狼嚎更多了,天空仿佛也一下子暗淡下来,昏暗中,银光星星点点,扑面而来。 “小心!”我急呼。 “蹲下!”周斯年喊道。 我急忙蹲下,他们四人围成圆圈,以剑格挡,只听一声声“叮叮”之声,银光四散。 紧接着银光而至的,是十几个面色惨白的不知是人还是木偶的僵尸,伸着长舌,扑了过来。 我的目力极好,一眼看到僵尸的身上是有提线的,喊道:“僵尸后面有提线!” 周斯年喝到:“别出声!蹲好!”僵尸已到眼前,我从他们四人的缝隙中,惊骇的发现,这些“僵尸”不是戴了面具,而是真人,并且,似乎还是活的。他们脸色惨白,目光呆滞,张着大嘴,吐着黑紫色的舌头,牙齿上闪着绿盈盈的光,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身上散发着一股腥臭味。 说时迟那时快,四人不及细想,挥剑抵挡,十几个“僵尸”有的被拦腰斩断,有的被削掉半个脑袋,还有的被从肩膀到另一侧腰际斜劈成两半。黑紫色的血液四处飞溅,腥臭难闻。 好在四人反应皆快,也都早看出那些“僵尸”是中了毒的,都刻意避开了这些飞溅的血柱。一时间嗷嗷的惨叫声连连传来,几个半截人还没有死去,在地上悲惨的蠕动着。 随即,天空亮了起来,地上的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都露出了真面目,外面的黑色斗篷已被提线揭掉,露出了里面龙禁卫银色的软甲。龙禁卫无论便装与否,都会贴身穿软甲的。 指挥使眼睛血红,手起剑落,把几个还在蠕动的半截人杀死,腾空跃起,就要往绣庄而去。 周斯年硬生生把他拉回来:“他们这是故意引你进去,咱们快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指挥使终究是理智的,他恨恨的看了绣庄一眼,马匹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们只能顺着来时的路急速飞奔。 周桐和如云轮流背着我,可无论谁背,都会落在后面,周斯年不耐,抓住我夹在肋下,边跑边调侃:“我第一次觉得你有点胖。” 终于,前方出现一匹马,竟然是我的白雪,周斯年抓紧我,一跃而上,勒住马回头看时,只见背后袭来滚滚烟尘,烟尘中,寒光闪闪,一张大网从后面向指挥使扑来,这大网竟是由无数的利刃编结而成。 “小心!”他大喊,“周桐,如云,保护指挥使!” 周桐与如云同时抛出手中的剑,“叮!”的一声,大网被剑挡的停滞片刻,又向前扑去。 指挥使也感觉到了背后的杀意波动,在大网停滞的片刻,如鬼魅般,瞬移到一侧,腾空而起,眼看大网像长了眼睛,要转弯向他扑去。指挥使杀红了眼睛,随手抓过两个路人,扔进这张利刃织就的大网。 顷刻间,大网收紧,无数利刃刺进那两人身体。脑浆,血浆加上内脏肠子,一起涌了出来,二人被割成肉酱。血腥弥漫,红的白的绿的黑的,都混合在了一起。 看着这悲惨的一幕,我心惊肉跳,又恶心难受,不由得趴在马上吐了出来。周斯年失声叹道:“好毒的手段,好狠的心肠!” 指挥使拿出火镰,把手里一枚长条状的东西点燃,只听“嗦嗦”数声,一颗响雷在天空炸开。 这应该是龙禁卫的求救信号,指挥使声音嘶哑的对周斯年说:“国公带公主先走吧,这群人是冲我龙禁卫来的,卑职要在这里与他们决一死战,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未完待续。)m。 第一百四十章 小镇历史

周斯年沉声道:“指挥使,你太冲动了,今天他们张网以待,你把大批龙禁卫调来,是想报仇,还是想死更多的人?” 指挥使脸色苍白,周斯年用剑指着他,声音严厉:“龙禁卫是皇上的!不是你个人泄愤的武器!命令龙禁卫赶来接应,严密监视小镇,小镇只许进,不许出,小镇居民,有敢出城者,一律格杀。龙禁卫不许进入小镇,不许落单。加急禀报皇上,派北军前来平叛,敢光天化日屠杀龙禁卫,这是谋反!”说着,策马飞奔而去。 我着急说:“怎么就走了,指挥使听你的话了吗?” 周斯年不屑的说:“他又不是云簸,你管他听不听话。这次是他轻敌了,死了大批弟兄,”他冷笑,“他还没输这么惨过,也好,杀杀他的骄气。” 我不以为然:“哪里有你这么做朋友的。”周斯年“呵呵”笑着:“我这么做朋友才是帮他,他目中无人,得罪人无数,除非,”他摇头,“除非他这一生甘愿不做人,只做刀,不然的话,会死的很惨。” 我想起那天指挥使看着白云悠悠,说出的那番话,感叹道:“他可能真的会甘愿一生做刀,直到砍不动为止。” 正说着,前方开始有龙禁卫现身,他们看见我们,倒头拜倒,称是得指挥使命令,前来接应。我松了口气,指挥使的理智,永远都是占了上风的。 我们到了周府山崖上的那个山洞。这个小镇地势很高,和打开的山洞几乎是水平的,我上次从村寨过来,一路向上,走的很辛苦。 我和周斯年带着如云从山崖上的山洞进入周府,白雪由周桐骑着从大路带回。这个山洞里面现在装了厚厚的石门,石门闭合时就是一块巨大的山石,就算有不知情者进入山洞,也绝不会想到,这里可以通往半城山庄。 进了半城山庄,周斯年让人封闭了石门,将石门钥匙拿在手里,又毁了山崖上的机关。杏林里面的小木屋已经拆掉,只要在周府范围内的地下城和地下通道,全部用整块的大石填充,压实。 周斯年又带着人去了义父居住的院落,转了一圈,认真的检查了地面,水塘,水井,假山,花园等。最后,还是吩咐老许,平掉院落,填井,填水塘,深挖土。最后看着一大片空旷的土地,他深深叹息说:“明年春天,在这里种上一片杏林吧。” 阿杏和那几个侍女被迁出府外一处僻静的宅院居住,以前负责这个院落的侍卫,也被不显山不露水的调离周府,升职去了外地。 在周府这边忙着做这些事的同时,北军开进小镇,再厉害的江湖人,在正规军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强弩,弓箭,火攻,烟熏,纵然他们有邪术护身,双拳难敌四手,一个没有任何天险的小镇,四面皆可攻入,大军铁蹄之下,小镇被夷为平地。 小镇上的居民,不肯投降,除了几个头人被提前秘密逮捕,其他人全部与小镇一起,灰飞烟灭。 没有抓住义父,依娘和洱娘也不知去向。那口井龙禁卫试着想挖开里面的洞穴,最后终究还是放弃了。他们把井填平,小镇像义父的院子一样,填井,深挖土,成了一片非常大的皇庄。 这一天,我和周斯年正饶有兴致的带着云簸和如意留下的阿福,看匠人们种花,指挥使来了,带来了小镇的历史。 小镇隶属京郊的云山县,以前是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自然村落,二十几年前,一个南诏商人带领家人来到京城,因听说国内生变,滞留在云山县,商人不久就去世了,留下的人大部分都是奴隶,这些人的祖上,大多数是被南诏人掳去的蜀地战俘,不愿再回南诏,就在这个村落定居下来,才有了这个小镇。 周斯年说:“是了,那些蜀绣,南诏也有,并且不次于蜀地。把这些蜀绣带去南诏的,就是蜀地当年被掳的大批工匠。” 指挥使又说:“小镇的官吏,其实就是这伙人的头领,云山县衙离小镇很远,且小镇一直风平浪静,能按时缴纳税赋,按时足量服差役,县衙也就放心由他们自治。” 周斯年沉吟道:“二十几年前?二十几年前正是武成候杜家把持朝政之时,这些外事,都是杜家负责的。” 他提到杜家,总有一种怨毒流露出来。我不敢说话,怕他想起杜凌君。虽然知道现在的杜凌君只怕生不如死,可还是希望,他能活下来。活着,才有希望。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周斯年没有提到杜凌君,指挥使却没有放过他,他听到周斯年说到杜家,接口说:“当年武成候庇护了他们,让他们居住在小镇,给他们身份。这样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杜凌君能躲在小镇。他们这是为了报恩。” 周斯年冷笑:“报恩?恐怕还有报仇吧!他们与反贼勾结,行下作邪术,就为了报当年武成候的那点滴水之恩,举手之劳吗?大军压境都不肯投降,这是多大的仇恨呢?是不是还想替武成候报仇?” 我不以为然的说:“在武成候是举手之劳,却让这群人有了家,他们当然会感恩。武成候一向都是仁慈的,体恤下情的。” 周斯年嗤之以鼻:“沽名钓誉,收买人心罢了。你只看到他慷国家之慨,给了这伙人一块地,让他们在这里生活安家,让他们感恩戴德的想为他去死,可你看不见的是杜家为了中饱私囊,侵占大片土地,又害了多少人流离失所呢?” 我无言以对,只能默认不语。 指挥使说:“那这个杜凌君,以国公之见,还有留下的必要吗?” 周斯年这次没有说不关他的事了,而是叹息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杜凌君不死,总有杜家的死忠分子蠢蠢欲动,他自己又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 我心里一阵疼痛,表哥完了。不想再听他们说话,要带着云簸回去,可云簸不肯走,还煞有介事的拿个小铲子帮忙。(未完待续。)m。 第一百四十一章 杜凌君逃走

周斯年察觉到我的异常,严肃的说:“这关乎朝廷的安危,任何私人恩怨都要让位。”他转头对指挥使说,“当然我只是建议,指挥使还是按照自己的章程来做就是。” 指挥使笑道:“卑职明白。皇上的意思,与国公相同。只是让卑职来问问国公的意见。” 周斯年沉默片刻,低声说:“这杜凌君,本来就不该活着,斯年虽早发现他逃脱,都是斯年一时心软,才惹今日之祸……” 指挥使说:“国公也不必这样愧疚,是毒瘤,总要发作,早发作更好。只是可惜这次还是没有抓住匪首。又让他跑了。” 周斯年这才笑道:“义父年轻时号称钻地鼠,在地上怎么可能抓住他?早从地下逃跑了。”他收敛笑容,严肃的说,“这次我建议派兵镇压,是想告诉天下人,谁敢支持叛乱,谁就会被亡族灭种。” “好!”指挥使笑起来,“皇上真是了解国公,皇上说,国公在没有感情牵绊之时,杀伐决断,远胜于他。” 周斯年勉强一笑,说:“皇上这是折煞微臣了,斯年所做一切,都是以陛下利益为先,一切与之相悖的人和事,都不是斯年能容得下的。” 指挥使笑道:“国公这番话,还有刚才的自责,以卑职愚见,何不亲自进宫,对皇上言明?” 周斯年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最后说:“指挥使说的有理,我会上表,向皇上请罪的。” 指挥使告辞离开,周斯年去书房写奏表,我追上指挥使:“指挥使留步!” 他仿佛知道我要来追他,走得很慢,听到声音,很快回过头来,温暖的笑着,悲悯,宽容,理解。我被他感动的内心潮热,想说什么,又觉得对方都知道。 “他必须死。”指挥使悲悯的看着我,“国公说得对。” 我心里难受,但不奇怪他会这么说,安静的等他说下去。 “公主等我消息吧,”他平静的说,“我来替他收尸,我们一起让他入土为安可好?” 我点点头,眼睛湿润了,喉头更是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谁知指挥使再次登门时,右手臂是缠着绷带来的,他的手臂被人砍伤。他在给杜凌君收尸的时候,遭遇了很多神秘人的围攻,尸体也被抢走。 杜凌君早就只剩半条命,每天躺在龙禁卫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奄奄一息。 当执行秘密处死杜凌君命令的人赶到监狱,发现他已经死了。龙禁卫监狱死人太正常了,谁也不觉得奇怪,按照龙禁卫的惯例,死了的犯人,往乱葬岗子一丢了事,有收尸的收走,没有收尸的,最后都会喂了豺狗与秃鹫。 龙禁卫丢尸的乱葬岗,并不是真正的乱葬岗,而是各种死刑犯的弃尸之地,这些死刑犯,无论有没有人收尸,都要去乱葬岗走一遭。 时间一久,就有大批的豺狗与秃鹫在那里扎下窝,若死刑犯有家人收尸的,就必须紧跟丢尸人去乱葬岗,以免亲人尸骨成为这些畜牲的口中餐。 指挥使不愿被人知道自己替要犯收尸,就暗中跟在丟尸的人后面,等这些人走了以后,去乱葬岗子给杜凌君收尸,谁知和一伙神秘的黑衣人撞了个正着。 这伙人武功很高,路数也不像中原本地人,他们也不恋战,抢了杜凌君尸体就跑了,不然指挥使说不定会回不来。 我歉疚的说:“都是因为我,为了一具尸体,差点害了你的性命。” 周斯年皱眉说:“对呀,一具尸体而已,有必要这么抢吗?” 指挥使疑惑的说:“国公的意思是……” 周斯年摇摇头:“我只是猜测,这杜凌君也不是第一次死了。上次盯杜府盯的那么紧,都让他逃了。” “可这次的确是看着他死了,才丟尸的。” 周斯年在室内走来走去,沉吟着,最后问:“谁验的尸?怎么验的?” 指挥使说:“国公怀疑他假死?这不太可能,他一直关在龙禁卫监狱,不要说假死,他就是想真死,都死不了。” 他迟疑了一会儿,看了看我,才说:“我赶到的时候,他的尸体正被豺狗围着,腿已经被豺狗咬下来了。” 我裂了咧嘴,压住恶心:“那不可能是活人了,若不是指挥使,岂不是要被狗吃掉。” 周斯年却问:“腿呢?” 指挥使笑道:“卑职知道国公会要看,让人看住了那片乱葬岗,腿在原处没有动。” 周斯年说:“去看看。” 我说:“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又臭又脏。”周斯年不以为然,“说不定会有秽物。” 我想起地下城那些笼子,怨尤的看着他:“比这更臭更脏的地方你横竖也曾经把我丟在那里过。” 周斯年不再说话,只轻轻拍了拍我的背。 在这秋高气爽的日子,连乱葬岗都少了阴寒肃杀之气,若不是半遮半露的尸体,没有人会想到这个郁郁葱葱的地方,是做什么用的。 在龙禁卫画出圈圈的“杜凌君弃尸处”,最显眼的就是那条断腿,周斯年俯下身去,仔细看那条腿,然后用安慰的口气对我说:“不要紧,这条腿被豺狗咬掉之前,就已经坏死了,被咬也不会疼的。” 我听了他的话,不知道是该高兴呢,还是应该伤心。已经坏死的腿,难道一开始就是坏死的吗? 周斯年象是读懂了我的内心,解释说:“这条腿不是用刑打残的,而是一种药,假死药。” 他转过头,笑着对指挥使说:“怎么样?龙禁卫也不是铁板一块。这假死药,你不要告诉我,是杜凌君自己带进大牢的。” 指挥使说:“当然不是,”他想了想,说,“几天前,在龙禁卫大牢负责送饭的女人死了,死于中风。这个女人是个寡妇,没有任何亲人。从龙禁卫组建开始,就负责给龙禁卫做饭。” 周斯年嘲弄的看着他:“这么快就想结案?说不定只是巧合呢?这个女人要是想弄死你们,弄点药给你们下锅里,几个月就能让你们因各种病而死。” 指挥使脸色苍白:“卑职会继续追查下去,绝不会随便结案。”他眼睛里杀意一闪,“如果龙禁卫真的出现内奸,我不会饶了他。”(未完待续。)m。 第一百四十二章 李朝宗的爱情

这件事就这样蹊跷的好像没有了下文,可我知道,龙禁卫不会放弃寻找杜凌君。我的好心不知道是不是反而害了杜凌君,他明显是假死,然后救他的人躲在乱葬岗救他,那条腿摆在那里,如果指挥使不去收尸,会让人以为杜凌君的尸体被豺狗吃了,这样他就彻底逃脱了。 小镇事件平息后,周斯年上了一份长长的奏折,事无巨细的如实禀报了杜凌君与义父事件的始末,当然隐去了放走义父这一段。向皇上请罪。 作为对他的奏表的回答,李朝宗赐给周斯年一块差不多有两人高的太湖石,上面有李朝宗御笔亲提的四个大字:中流砥柱。 我和周斯年站在大门口,看着工匠们把这块太湖石竖立好,作为影壁。周斯年面无表情,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情,我的心里是非常开心激动的。 因为有了李朝宗的赐字,我就有理由让周斯年和我一起进宫谢恩,这样就能见到云逍和云遥了。 自从上次云逍云遥不肯跟着我们回家,周斯年就没有再次进宫,而且长期称病不上朝。可只要是李朝宗交待的事,他都会不遗余力的去完成。我知道他是躲着李朝宗,也就不敢提进宫看望云逍云遥的事。 “年哥,那个,”我看着李朝宗这四个铿锵有力的大字,抑制住激动的心情,用淡的不能再淡的语气说,“我们什么时候去谢恩呀?” 周斯年轻叹一口气:“胜蓝,你要是想念孩子们,可以自己进宫去,我,”他迟疑道,“不想进宫。” 我为难的说:“你总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呀。”我看着已经立好的太湖石,这块青黑色的太湖石奇特竣削,峻拔巍巍,重峦迭嶂,如李朝宗本人,压迫,威严,说一不二。 周斯年仰头看着这四个字,秋日温洵的阳光让他的眼睛眯起,长长的睫毛上似有金点在闪烁。仔细看,却是他眼睛里升腾起的雾气。 “年哥……”我惊诧的拉着他的胳膊,担心的喊着他的名字。 他冲我笑笑,叹息一声:“好吧,就听你的,我们一起进宫。” 当年十六岁的李朝宗第一次见到十一岁的周斯年,眼眸里瞬间满是爱意。在那一刻,周斯年不再是母亲的嘱托与兄长的责任,花季的李朝宗第一次体会到爱情的滋味。 可当自己过于亲密的动作被表弟惶惑不解的躲开,他才想起,不是每个人的情感都和自己一样。 四年以后,表弟有了第一个女人,李朝宗自己也开始被女孩子爱慕。随着表弟第一个女儿降生,他明白一切都是不可能随心的,遂纳了自己第一个侧妃。 这时候李朝宗才发现自己的隐疾。他并没有苦恼,他把自己的病告诉周斯年,告诉他自己不可能有女人。只是在试探,看周斯年对自己,是不是有哪怕一点点的动心。 结果周斯年却信誓旦旦,一定帮自己最尊敬的大哥、师长治好病,并且说如果他治不好大哥的病,就把自己最心爱的孩子过继给大哥,大哥喜欢谁就可以带谁走。 李朝宗问:“假如我要带走的人,是你呢?”他眼眸深深,带着巨大的痛苦,爱而不得的痛苦。 周斯年不与他对视,深深的叩头:“阿年的命是大哥救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大哥给的,今生今世,愿以性命报答兄长。” 李朝宗失望至极,痛苦的说:“我不图你报答,既然你说你的命是我的,就好好珍重,今生今世,好好陪着哥哥。” 但周斯年还是冒着生命危险,去吐蕃找药,为李朝宗医治隐疾。李朝宗又燃起希望,问:“你怎么这么傻,这是为什么?” 周斯年还是躲避着他炽热的目光,低头说:“为了报答兄长的恩情。” 李朝宗勃然大怒:“你再提报答就别来见我。我不想治病,除非,”他咬牙说,“除非你承认你我之间,是情义,你要给我治病,是情义,不是恩情,就是……”周斯年惶恐不安的看着他,仿佛李朝宗只要再说下去,他就会落荒而逃。 李朝宗终于不敢说出口,说出来,他们就完了。他低声说:“我们是兄弟,不是吗?哪有那么多恩要报?我们之间,是兄弟情义,对吗?” 周斯年松了一口气,笑着答:“是的是的,都是阿年不会说话,惹大哥生气了,其实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从那以后,李朝宗没再提这些事,周斯年放下心,当所有的事都没有发生过,安心帮李朝宗做事,两人相处融洽。 只是感情事又哪里是完全克制得了的?在合适的时间,适当的土壤,就会再次暴长。爱而不得,反而让这份情义更深,更不能释怀。 我们换好衣服,周斯年却坐在琴桌前,轻抚琴弦,每个音符都带着一种苍凉的回忆。悲凉,凄清。童年的经历在他心里留下无尽的伤痛,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那么的忧郁,沧桑,让人心疼。 我坐到他的旁边,轻轻的按住他的手。他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紧锁,带着深深的无奈。 “胜蓝,你相信我吗?我对皇上,只有兄弟情义。”我想说什么,被他摇头制止,再一次重复他说了无数遍的话,“我绝对不会利用他对我的这份情意,他光明磊落,我亦如此。我们,都不是那种龌蹉之辈。” 我看着他,听他说“龌蹉”二字,心里替李朝宗难过,更替他不值。二十多年,就算是男女爱情,又有几个能支撑二十多年呢?二十多年的爱而不得,这份煎熬,这份执着,并不能因为没有发生在男女之间,就是龌蹉的,不能提起的。 可我总不能劝自己的夫君,去爱一个男人。 我在心里暗暗长出一口气,轻松的笑起来,拍拍他的脸:“好了,这都过去几十年的事了,兴许皇上当年只是年轻一时冲动呢?” 周斯年回头看我,眼睛里飘过一丝受伤,这让我心里不爽,更残忍的说下去:“你看,他现在接连立了孙贵人,薛才人还有王美人,个个都是公侯家小姐,年轻貌美的。”(未完待续。)m。 第一百四十三章 后宫佳丽

他依旧呆呆的看着我,我又拍拍他的脸,心里有点恨恨的,这么强调自己只是兄弟情义,怎么当兄长的娶几个妾就这么失魂落魄?更残忍起来,笑道:“你就算是狐狸精转世,现在也年老色衰,色衰而爱驰,君王之爱,自古如此。” 他愣愣的听我说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终于有不那么好看的笑容从那张好看的脸上挤出来:“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嘴脸,只怕那最狡猾的现世狐狸精,也比不过你。我看,你才是那千万年的狐狸精转世投胎。” 我被他说的不由摸了摸脸,尴尬的笑起来,刚才只顾着嘴上过瘾,忘了藏起一脸的得意了。 好在周斯年没有计较,只是又好气又好笑的点了点我的额头,站起身来,边走边说:“还愣着干什么?要进宫就早一点。” 我急忙站起来,乐滋滋的跟着他进宫,一路上,周斯年谈笑风生,像是真的释怀,我也就放心了许多。 一进宫,就碰上了陈显仁,他明显的老了,以前白皙光亮的皮肤,现在开始有了核桃皮一样的细纹,清亮的眼睛也变的混浊。 他自己提着药箱,没有用药童,身后却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女孩子竟是胜媛公主,男孩子应该是陈显仁的儿子了,白白嫩嫩的,和陈显仁小时候很像。 陈显仁看我很惊讶的看着胜媛,忙解释说:“微臣要去给孙贵人请脉,小公主要和微臣一起去玩,所以……” 我暗暗摇头,这显仁哥,在宫里服侍这么久,还是这么随意。问:“孙贵人不舒服吗?为什么要传太医?” 以我朝规矩,除非有重病或者重大事件,譬如怀孕,不然,五品以下嫔妃,没有资格让太医请平安脉,更何况陈显仁这样的高阶太医。 “孙贵人可能有喜了,她点名让微臣去诊脉,皇上准了。” 陈显仁的话真是平地一声雷,不过,也没什么奇怪的,这李朝宗,现在纳的妃嫔,全是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总不能像以前那样,弄进宫来做壁花。 孙望舒自不必说,那薛才人薛益柔是当朝礼部尚书薛琼宇之女,王美人王淑君是三朝元老,从高祖时期就跟随高祖爷打天下的安乐候王青山孙女。这薛氏与王氏又是亲戚,她们两个是姑舅表姐妹。 我说:“那你快去吧,”我转身拉住胜媛,“胜媛公主就不要跟去了。” 胜媛怯生生的说:“舅母,胜媛想和雅淳弟弟玩。”陈雅淳,陈显仁的儿子。 我对陈显仁说:“显仁哥,雅淳我一起领走了,胜媛公主最好不要到各宫娘娘那里行走,更何况孙娘娘有孕。” 陈显仁明白过来,懊悔的说:“显仁怎么这么糊涂,”他躬身道:“那就有劳公主把公主带回皇后娘娘那里了。” 我点点头,陈显仁对周斯年又施一礼,匆匆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意味深长的冲周斯年笑道:“皇上做什么都那么漂亮,不知道孙贵人这一胎是儿是女?” 周斯年不以为然的说:“这才入宫几天?是不是胎还很难说呢,先搅的宫里人仰马翻。一个六品贵人,敢点名让陈院判诊脉。这些个女人,就缺魏皇后这样的狠角色教训。” 说着,他又笑起来,调侃的说:“也不一定,谁又是天生的狠角色呢?这薛氏与王氏是亲戚,这孙望舒势单力薄,仗着有几分姿色,被皇上宠爱,就敢行这种僭越之事,岂知君王之爱,”他说到这里,看着我笑了笑,“色衰而爱驰,哪里是长久的依靠呢?” 我听他学着我的语气说出这番话来,不觉莞尔,又担心的说:“年哥,你说悠悠能坐稳皇后位置吗?以前皇上只有胜弘一个儿子,现在眼看着妃嫔多起来。这以后儿子说不定也会多起来,胜弘不就成了众矢之的吗?”说到这里,不由得又低声埋怨周斯年,“我说不要太早定雪儿婚事……” 周斯年没有理我的抱怨,沉思着,最后说:“皇上是个明白人,这皇后能不能坐稳后位,与皇后无关,关乎前朝。这孙贵人能这般骄矜,还不是因为皇上最近对孙博宁的倚重?” 我们都沉默了,两人心里都明白,随着大批妃嫔充实后宫,皇上又格外挑选了世家大族的女儿,外戚之争,在所难免。 “皇上有他自己的考虑,想政局平稳,就必须依靠这些人,依靠一群人,比依靠一个人,要容易的多。” 周斯年平静的说着,我明白,他说的一个人,是指他自己。现在,朝中周斯年一枝独大的局面已经扭转。 “你说的对,”他对我说,“我不能总为了几十年前的事躲着皇上,为了如意和雪儿,我必须打起精神来。” 我们都没有再说话,没什么好说的,假如如意和雪儿能离开皇宫,假如雪儿没有和胜弘定婚,我们大可以以各种理由留在江南不回来,就像沅王爷那样。 现在倒好,不要说留在江南,看周斯年的意思,只怕今年只要不是太冷,他会不会回南都很难说。 前面胜媛和雅淳手拉手走着,看小儿女单纯如白玉的情谊,总是让人那么舒服,让人暂时忘记现实的不如意。 “胜媛公主真的有点像青青,”我悄声对周斯年说,“你看呢?”我等着他反驳,他一向不喜欢这样的论调。 周斯年却没有反驳,而是看着胜媛,若有所思:“你说的对,陈院判对胜媛公主格外的好,看来他和你想法一样。” 我们先去了大名宫,夏公公等在那里,带我们去见李朝宗。 李朝宗看我们带着胜媛与雅淳一起进来,笑道:“朕还以为,几个月不见,你们又有了一对龙凤胎,却原来是这两个孩子。” 我听出他话里有话,是埋怨周斯年这么长时间不进宫看望他,打趣说:“皇上取笑胜蓝了,年哥一直忙着清剿叛匪,为皇上办差,不要说只有几个月,就是几年,也不会有龙凤胎啊。” 李朝宗笑起来,说:“斯年,你夫人埋怨你了,你要小心啊。”(未完待续。)m。 第一百四十四章 琴师蔺澄泓

周斯年笑着说:“臣在路上碰到陈院判,看他带着两个小娃去给孙贵人请脉,怕他不便,就带了过来。恭喜皇上又要添皇子了。” 李朝宗“哈哈”一笑:“有卿这句吉言,朕就很欣慰了。” 说着,让夏公公去把如意与雪儿带来。 他的这个安排让我很别扭,以前,都是悠悠带着胜弘胜媛还有如意雪儿一起的,现在怎么只带如意和雪儿过来? 甚至往好处想,皇上是不是被他们两个不胜其扰,现在又有了孩子,不想让他们待在宫里? 如果那样,今年冬天,我就带着全家回南。这样,周斯年可以养病,还可以少操劳,我们也就用不着介入这皇家步步陷阱的争斗里去。 可惜,好梦总是容易醒,李朝宗只是把如意和雪儿带来,让我们见了一面,就让人和胜媛雅淳一起,带回皇后宫里了。 李朝宗没有提出留我们用膳,也没有让我去看悠悠。 他在刻意与周斯年保持距离,我想,也可能二十多年深受其苦,想刻意忘记点什么吧。 待我们告辞离开,快走出门时,李朝宗突然喊了一声:“周卿!”夏公公急忙疾步赶过来:“国公留步!”我们回来,李朝宗却欲言又止。周斯年问:“陛下有何吩咐?” 李朝宗问:“快回南了吧?还有一个月?今年好像很暖和。” 周斯年犹豫了一下,说:“陛下若是不准,斯年就不回去了。” 李朝宗摆摆手:“朕不是这个意思,你保重身体要紧。”他犹豫了很久,眼睛盯着周斯年发冠上的蓝色宝石,却又像是越过这块宝石,看向了以前的某个地方,最后声音嘶哑的说,“推迟一两个月走吧,过了天寿节。” 周斯年答:“是。” 李朝宗想了想,又说:“这冬天说冷就冷的很,若是到时冷下来,你不用勉强非得过来。”他深情地痛苦的看着周斯年,眼睛里竟闪过一丝卑微的乞求,温柔的说,“你还记得吗?你自己说过的,你的命是朕的。” 周斯年抬头看向李朝宗,眼眶一下子潮红,跪下声音哽咽的说:“臣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 李朝宗上前弯腰,双手扶起他,一叠声的说:“记得就好,记得就好,你好好珍重吧。” 一天天的,树叶慢慢变黄,天空越来越灰,风吹在脸上也越来越凉,直到如刀割。地上的水,也渐渐由一层毛茸茸的薄冰,慢慢变硬,变厚。 周斯年站在荷花池边,捡了块石头,扔进荷花池,冰面发出很沉闷的“扑”的一声,石头滑向前方,冰面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色痕迹。冬天的荷花池,一片萧瑟。 不远处的秋千架上,阿福与云簸正在木青的照看下荡着秋千。三岁不到的阿福,俨然是个小美女了。在我的心里,不自觉的把她替代了我的女儿阿福,让她喊我娘亲,周斯年也默许了阿福“爹爹”的称谓。府里的下人,都称呼她为“福小姐”。阿福确实很有福相,面如满月,鹅脂凝腮,性情温厚,小小年纪就能知进退,知礼仪。 只是,在最深的梦里,云福,我可怜的女儿,总是不断的出现。每每醒来,摸摸脸颊,都会摸到泪痕。周斯年这个时候,都会什么也不说,只会默默的拍着我的背。无奈,无力。 陈显仁背着药箱走进来,他最近每天都要来一次,奉皇命。周斯年吩咐了门房,陈院判来的时候,不用通传,更不用引路,如同在自己家里一样。 他看到我们在院子里玩,劝道:“国公还是进屋养着比较好,这院子里还是凉了一些。”他奇怪的问:“国公为什么不去半城山庄住?那里更暖和一些。” 虽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发生在小镇的清剿,但没有人能把这场清剿与周府联系在一起。 周斯年顺从的和陈显仁一起走进房里,房里四周都烧着地龙,火光从镂空处透出,周斯年脱掉裘衣,和陈显仁相向而坐,把手臂伸了过去。 陈显仁笑道:“国公自己就能诊脉,下官每次来都战战兢兢。”说着,把手搭在周斯年的手腕处。过了一会儿,他笑道:“国公自己觉得怎样?” 周斯年说:“我想,只要不受寒,今年冬天还是能在京城挨过去。可要养元气,还是回南。” 陈显仁点点头:“陛下希望国公过完天寿节再走,也没几天了。今年的天寿节,听说大长和国也派了使臣前来,想是挺热闹。” “大长和国?”周斯年不以为然的一笑,“就是那个弑君篡位之人?” 陈显仁笑道:“国公忠义,自然看不上他们的所作所为,下官却只听说,他们带来了一队儿童杂耍,领头的,就是这大长和国主的孙女,今年只有三岁。” 我笑道:“显仁哥还是这么爱歌舞杂耍。”说过之后,又想起青青,虽已经不如青青刚去时那么难过伤心,可心里还是一阵落寞,看陈显仁,也更显得憔悴了。 急忙摇摇头,不去想这些伤心事,笑着问陈显仁:“我买了几个歌舞伎,琴师也是一流的,让他们给显仁哥表演吧?” 周斯年笑道:“你可不要说不看,公主会失望的。” 陈显仁笑着说:“怎么会不想看?有好的下官还想讨呢,公主可别舍不得。” 这班歌舞伎,很多是青青舞社的女孩子,当初青青舞社被查封,这些女孩子也被官卖。还有几个漂亮的男孩子参杂其中,虽然周斯年颇有微词,但看他们舞姿矫健与女子不同,有几个颇通音律,被琴师蔺澄泓收为弟子。几次宴请,比女孩子反而更受欢迎,也就留下来,另院居住。 琴师蔺澄泓,却是外聘的,第一次见蔺澄泓,是在杜家的堂会上,他是朝凤公主带进杜家的,算是杜家的家养琴师,杜家出事的时候,他被朝凤公主一同带出,因朝凤公主要静修,这才离开公主府。 蔺澄泓有一双夺人心魄的眼睛,眸子里泛着点点狐媚,肌肤若脂,红唇如樱,却不失阳刚,他坐在那里,一身红衣,一身风华,一头墨发迎风飞舞,不知不觉让人沉溺其中。(未完待续。)m。 第一百四十五章 孙望舒怀孕

虽然知道他与杜家的渊源极深,但还是忍不住把他聘来,再说,这出来做事的琴师,多少都和没落的世家关系密切,蔺澄泓也可以说是朝凤公主府里出来的。 蔺澄泓席地而坐,低垂着眼脸,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人随音而动,偶尔抬起头,双眼中忽闪而逝的某中东西,让人抓不住,却想窥视,不知不觉间人已经被吸引,与音与人,一同沉醉。 一时乐声清泠于耳畔,委婉却又刚毅,券券而来,又似高尚流水,汩汩韵味,一种情韵却令人回肠荡气。 琴声如诉,是在过尽千帆之后,看岁月把心迹澄清,是在身隔沧海之时,沉淀所有的波澜壮阔。每一个音符下,都埋藏一颗平静而柔韧的心灵。 曼妙女子,随乐声翩翩起舞,白纱衣随风飘动,这一身的白及她优美的舞姿使这女子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那样神秘,纯洁,让人不想去打扰,也不想去玷污。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清颜白衫,青丝墨染,彩扇飘逸,手中折扇如妙笔如丝弦,转、甩、开、合、拧、圆、曲,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 一曲终了,陈显仁连连叫好,脸上放出光彩,仿佛恢复了生机一般。少男少女一起上前行礼,男子名比翼,女子唤连理。陈显仁笑道:“这名字好,让人听了,都不忍心拆散了。” 蔺澄泓自从木先生去后,就成了当之无愧的京城第一琴师,为人清冷,比木先生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演奏完后,只是略略的冲着周斯年和我微微一躬身,就淡淡的离开。 陈显仁待三人离去,微微叹息:“自从青青离世,好久不听曲观舞了。” 看又惹起他的伤悲,我急忙转变话题说:“显仁哥现在也是着实的忙碌,宫里孙贵人的胎,听说孙贵人也要显仁哥为她照管?” 陈显仁说:“孙贵人是有此意,只是皇上没有准,皇上责成下官,专门照管好国公的身体。”他不好意思的笑着,“下官惭愧的很,国公才是医术精湛,哪里用得着下官?” 周斯年眉毛轻抬,一侧嘴角微微翘起,笑道:“陈院判过谦了,陈家是太医世家,被历朝历代的皇家倚重,放着那怀了龙胎的红人不管,现在却要来照顾我这个赋闲在家的病人,真是委屈你了。” 我不满的撇了周斯年一眼:“你这样说话,却让显仁哥怎么回答?好酸气。”回头对陈显仁说,“显仁哥,别理他,他在家闷着不能出门,怄出这等酸相。” 陈显仁不在意的说:“病人难免心中焦躁,何况国公这样的人杰?被疾病困在家里,心烦是难免的。”他停了停,又说,“若论这尖酸刻薄,只怕谁也比不过这孙贵人。” 周斯年仿佛很感兴趣,问:“此话怎讲?” 我奇怪的说:“这孙贵人未进宫时,我在江南总督府和她有一面之缘,没觉得她是尖酸之人啊?” 陈显仁不以为然的说:“她那时当然不敢酸公主,听说在家就是刻薄下人惯了的,现在进宫得宠,不要说一般的妃嫔宫人,就连皇后娘娘,那也是待答不理的,只一味的痴缠皇上。幸亏皇后贤惠,看在她怀着龙胎的份上,不与她计较。” 我对陈显仁的话倒是不以为然,孙望舒我见过,这种心思细腻,多愁善感,又七窍玲珑心的女子,原本就不属于宫廷。李朝宗之所以喜欢她,除了她背后的孙博宁,只怕也是因为孙望舒的这份痴缠和真性情。 因而问道:“那现在是谁在照顾孙望舒的龙胎呢?” 陈显仁说:“是孙家自己荐来的一个医女,听说医术很高,在妇科上更是行家里手,现在日夜陪侍在孙贵人身边,”他说到这里,摇头笑笑,“听说现在天天开出各种大补食单,皇后娘娘也是好性,吩咐司膳房务必按孙贵人的食单好生伺候,不得有误。” 我说:“那孙贵人纤弱的很,怀了龙胎吃点大补的东西也是应该的。” 陈显仁说:“公主有所不知,那孙家,好多人都是死于中风,孙贵人虽然纤弱,也不适于这样大补。” 不知怎的,我心里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却不敢想,更不敢说。 周斯年说:“很多人死于中风,不见得孙贵人也会如此,她这么瘦弱,能怀上龙胎已属不易,补养是必须的。” 陈显仁还想说什么,周斯年打断他的话,笑着问:“陈院判刚才说,大长和国的郡主会歌舞杂耍?” 陈显仁一听到“歌舞杂耍”四个字,兴致一下子再次高涨:“是啊!听说他们已经来了,现在就住在驿馆,前几日那小郡主水土不服生病,太医院派人去给她诊病,去的人回来说那位小郡主,姿容清丽,身段格外柔软,是跳舞的好苗子。” 周斯年笑道:“这跳舞的好苗子,有谁能比得过陛下的胜媛公主呢?” 他一提胜媛公主跳舞,我心里酸楚起来,这胜媛公主,长的和青青颇有几分相似,连那顾盼神飞的风采,都仿佛是一个人。 我看看陈显仁,他竟似有相同的看法,呆愣愣的,陷入一种茫然之中 周斯年奇怪的问:“你们两个人怎么了?跟傻了似的。” 陈显仁回过神来,双手揉脸,笑道:“下官失态了,恕罪。” 周斯年呵呵一笑道:“这没什么,陈院判是重情之人,这周皇后和当年的青青姑娘,本身就是堂姐妹,胜媛公主长的像青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还是第一次听周斯年提到青青和悠悠的关系,他以前从来不会说起下人,因为他“没有时间理会这些丫头片子的破事”。 我疑惑的偷眼看周斯年,他若无其事的翻着手炉里的炭火,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犀利的眼神,这眼神,是飘向陈显仁的脸的。 陈显仁浑然不觉,神色黯然:“国公,下官想去祭拜一下青青姑娘。”(未完待续。)m。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大长和国的小郡主

周斯年温和的说:“没问题,陈院判什么时候想去,斯年让人带你去。皇后娘娘责成斯年,每年都对青青的陵墓修葺整理,让爱青青的人有个怀念她的地方,也好有所宽慰。” 他继续感慨说:“想这青青,虽然去世多年,却还有这么多人怀念她,必定是有她的过人之处。” 陈显仁点点头,悲伤的说:“是啊,是个让人一眼万年的女人,无法忘记她。” 周斯年淡淡一笑:“斯年是个俗人,只知道悲伤无济于爱人的幸福。青青去了,好好照顾她活着的亲人,若她上天有灵,必定能体察陈院判的这份爱心。” 陈显仁热泪盈眶,对周斯年一揖,激动的说:“下官明白。” 我瞪着周斯年,利用别人的感情达到自己的目的,孰对孰错?他不肯与我对视,我也不想让陈显仁发现异常,对陈显仁说:“显仁哥,宫中娘娘不好伺候,正好皇上让你来照顾年哥,你就别入宫了,闲了,多陪陪妈妈才是。” 陈显仁说:“公主说的是,母亲最近身体欠佳,显仁以后恐怕还要多在家侍奉母亲,国公若有事,着人唤显仁前来就是。” 我已经很久没见到陈夫人了,现在听他这么说,关切的问:“妈妈怎么了?” 陈显仁说:“还是因为那位大长和国的小郡主生病,只因牵涉两国外事,恐有不妥,母亲擅长儿科,就让人去看病时带着母亲一起去了,回来就生病了,睡梦里总是喊着,”他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看看周斯年,说:“喊着皇后娘娘。” 我奇怪的说:“妈妈见过皇后娘娘吗?” 陈显仁摇摇头,看看周斯年,又看看我,欲言又止。 我说:“显仁哥,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陈显仁说:“没什么,我只是猜的。” 周斯年对我说:“皇后娘娘,可不止当今皇后,对妈妈来说,最亲的皇后娘娘,当然是母后了。” 陈夫人是魏府一位医女的女儿,后来做了母后的侍女,从小和母亲一起长大,后来跟随母后一起进宫,由母后做主,嫁给了陈显仁的父亲。陈夫人在生陈显仁的第二年,又生了个女儿,可惜夭折了,于是她进宫做了我的奶娘。她和母后虽然是主仆,却情同姐妹。 陈显仁听了周斯年的话,说:“下官也是这么猜的,母亲醒来后,下官问起母亲,母亲说是因为思念过度,才会在夜里梦见。” 我心里疑惑不解,怎么去给大长和国的小郡主看了场病,回来就总是梦到母后? 第二天,我来到陈府看望陈夫人。很久不来陈府,这里仿佛还是原来的样子,方方正正的院子,里面种着各种花草和药材,陈家永远都浸润在一股药香里。每次到陈家,我都会深深的吸气,让药香游走全身。 老管家犹在,依旧是原来的样子,陈显仁不在,说是被薛尚书请走了。 陈家少奶奶是陈夫人相中的,太医院一位老太医的女儿,温柔和顺,贤惠端庄。她奉上茶,默默的行过礼,就带着雅淳出去了。 陈夫人对儿媳很满意,儿子也回心转意不再留恋歌坊舞社,对生活的满意让陈夫人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只是清瘦了许多。 我问:“妈妈身上可大好了?听显仁哥说,妈妈最近病了?” 陈夫人叹了口气:“老了,不中用了,出去给人看了看病,回来就病了。” 我问:“妈妈是去给大长和国的小郡主看病吗?” 陈夫人点点头,感叹道:“是的,一个不到三岁的女孩子,孤苦伶仃的,也是可怜。” 我奇怪的问:“她不是郡主吗?” 陈夫人摇头苦笑:“郡主又怎样呢?她的母妃,听说还是咱们魏家一门的,只是早早的死了,一个庶出的女孩子,那些仆役,也不拿她当主子,教习嬷嬷个个都凶巴巴的。” 我笑道:“妈妈这样的事还见得少吗?怎么对这个异国的郡主这般怜惜?” 陈夫人悲悯的看了我一眼,说:“这也是奇了,这位小郡主,”她的眼圈红了,“长的和皇后娘娘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难以置信的说:“太像了,不仅仅是样貌,连动作,神态,都很像。我一见她,就被惊着了,”她喃喃的说,“蓝儿,你说,这小郡主,会不会是皇后娘娘投胎转世来的?” 奶娘的话如同炸雷,我曾经认为云福是母后转世,现在,又来了一个异国郡主。 “妈妈,那小郡主现在病好了吗?” “听说是好了,昨天还听显仁说,去请脉的太医回来说,已经开始练舞了。” 魂不守舍的回到家,向周斯年说起此事,他不以为然的说:“投胎一说,本就是虚无缥缈的,长得像的人多的是,何况这个小郡主的母亲是魏家人。妈妈也是过于思念旧主,才会有这样的错觉,她老人家这样多思虑,本不是好事,你该多劝解,怎么自己也迷进去了?” 我斜了他一眼:“我是相信投胎一说的,比如胜媛公主,她分明像青青比像皇后多一些,况且皇后也没有那么柔软的腰身。”我疑惑的看着他,“青青和悠悠真的是堂姐妹?” 周斯年笑起来,说:“对呀,她们都姓周,不该是堂姐妹吗?” 我明白了,瞪着他:“你当我傻呀,照你这么说,周楠,周杨,周桐这些都是亲兄弟?”我担心的望着他,“年哥,为什么要骗显仁哥?他心思那么单纯,你想做什么?” 周斯年不笑了,认真的说:“我每天都躲在府里养病,能做什么?我只是提醒陈显仁,他应该做什么。” 我紧张极了,问:“你想让他做什么?” 周斯年又笑了:“我想让他做的事,你都已经告诉他了呀。”他拍了一下我的头:“我还以为是我们夫妻心有灵犀,你知道我想让他做什么呢。” “你想让他什么也别管。” 他盯着我看了一眼:“不错,我提到青青与皇后的关系,就是给他提个醒,做什么事之前,先想想皇后与胜媛。”他嘴角微微上翘,“横竖这件事最坏的结果,是牵连到皇后,我本来就不稀罕这个国舅爷的位置。”(未完待续。)m。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天寿节

我心里一阵惊悚,难以置信他会做这种事,摇头颤声说:“年哥,是不是那个医女,还有孙望舒的龙胎……” 周斯年瞪我一眼:“她自己自作孽,关别人什么事?她要这样大补,你难道要皇后娘娘阻止她吗?那孙望舒还不得撒泼打滚的大闹?医女是他们孙家自己的,就算陈显仁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孙家自己的医女?”我嗤之以鼻,“是江南孙家,还是京城孙家?” 太阳城在江南的势力,到处渗透,如果医女来自江南孙家,就很难说不是太阳城的细作。 周斯年皱起眉头,低声说:“胜蓝,孙家是江南最大的望族,子侄辈在朝中做官甚多,孙博宁权势很大,孙望舒有圣宠,如果再生了男孩儿,风头就会盖过皇后。 我们周家与孙家不同,周家只有我自己,太阳城的势力在江湖不在官场。你明白吗?不要妇人之仁,那孙望舒得了势,对胜弘也绝对不会手软。” 他停了停,一字一句的说:“到了那个时候,云逍,云遥,乃至整个周家,太阳城的所有人,都会给胜弘陪葬。所以无论怎么算,现在动手都是最划算的买卖。” 我身上泛起阵阵的凉意,从小见惯的不见血的杀戮,又回来了。不由靠向周斯年,只有在他的花香包围下,我才觉得心安。以前是,现在也是。 “年哥,难为你了,我知道,你并不喜欢做这些事。” 周斯年拍拍我的头,轻轻的说:“没有人会喜欢做这些事,谁不想清清白白的活着?你,我,还有母后。” “那个医女可靠吗?” 周斯年安慰我说:“别担心,医女可靠,她全家性命都在我手里,父母,姊妹,丈夫,儿女。除非她都不想要了。” 他的声音平静温和,说出来的话却这么让人战栗。 天寿节终于到来,这次天寿节三日为庆,第一天宴请皇亲国戚,第二天宴请文武百官,第三天与民同乐,举行盛大的游行活动。 我和周斯年是作为皇亲国戚,参加了第一天的天寿节。大长和国小郡主的舞蹈杂耍,与胜媛公主的舞蹈,都在这一天献上。 沅王爷李回沁因为在平定江南时有特殊功劳,李朝宗特下旨正式册封李回沁之妻梅氏为沅王妃。所以,已经隐姓埋名多年的李回沁,再次携王妃进京谢恩,为李朝宗贺寿。 皇族真是凋零,高祖爷一辈,只剩李回沁,父皇一辈,只有李朝宗自己,倒是第三代,有胜安,胜弘,还有孙贵人肚子里那个,不知道男女却已经倍受瞩目的孩子。 李朝宗与周悠悠的位置自然是高坐在上,下面的妃嫔席位却有些微妙。品秩在孙贵人之上的张荣华,却被安放在孙贵人之后。这样,不仅张荣华,连带着五品的薛才人和王美人,也落到了最后。 现在,张荣华着一身略显简单的淡蓝色宫装,正平静的坐在那里,脸上挂着一贯的温和的微笑,腰间悬挂的青玉玉佩格外显眼,那是新婚时李朝宗所赐,二十多年了张荣华从未离身。 孙贵人明显发福了,穿着绣满大朵牡丹花的宽大袍服,在金丝薄烟翠绿纱的遮掩下,小腹的隆起反而不明显,眼神里透出的志得意满,已经远远超过了情场得意的范畴。 薛才人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颜色,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 王美人身穿淡白色宫装,外披粉色纱衣,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 这会儿,薛才人与王美人远远的坐在一起,好像怕被战火烧到,互相低声述说着什么。她们是表姐妹,长的颇有几分相似。 我和周斯年交换了一下眼神,又偷眼看看在我们上首的沅王爷李回沁。李回沁眯着眼睛,像是要睡着了。 帝后最后一起出来,所有的人都起立欢迎。悠悠这天特别美丽,雍容华贵,仪态万方。和倾国倾城的李朝宗站在一起,虽威仪上有所逊色,但刚柔并济,相得益彰。 李朝宗环顾四周,我仔细的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在经过周斯年时,亮了一下,唇角微微上扬,问:“周卿,身体可好?” 周斯年躬身答:“托陛下的福,有陈院判悉心照料,臣身体很好。” 李朝宗点点头,眼神继续环顾众人,在看到张荣华与孙贵人时,双眉皱起,不悦的对悠悠说:“皇后,这筵席的席位,似乎定的不对啊,任何时候,秩序,尊卑,都不能废驰。”他说着,看向张荣华与孙贵人,“坐错了的,自己换过来吧。” 悠悠急忙躬身赔罪:“都是臣妾失察,”然后对下面站着的人说,“好生扶着贵人。” 仿佛故意和她这句话作对般,孙贵人眼睛似乎有点问题,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却滑了一脚,差点跌倒。幸亏两个宫女及时扶住,坐在张荣华和薛,王二人让出的位置上,气喘吁吁。眼神里的懊恼和伤心,却是不加掩饰的。 宴会在这个时候开始了,大长和国进献的儿童舞蹈,第一个登场。这大长和国素来不与我朝来往,今年却派郡主亲自前来献舞,虽然反常,可上场的都是三四岁的小孩子,似乎也没什么异常的地方。 大长和国使臣说,是大长和国的国主,听说我朝皇帝寿诞,公主将亲自献舞,是以令同龄的大长和国的郡主皇孙们,也赶排这么一出儿童舞蹈,与上国同庆。 大长和国的舞蹈,充满着喜庆欢乐的气氛。他们的小脸上,都戴着各种面具,手拿一根小小的扁形木条,木条上有四个孔,每孔内装二组铜钱,每组用二至三枚。(未完待续。)m。 第一百四十八章 懂事的佳慧

随着喜庆的音乐响起,孩子们用铜钱碰击身体,发出有韵律的声音,舞姿男孩子刚毅矫健,女孩子婀娜多姿。舞蹈热情、开朗、豪放、潇洒,情绪高昂时,舞蹈随着音乐节奏变快,动作亦更加奔放热烈。 一曲终了,所有孩子摘下面具,领头的小女孩深深鞠了一躬,清脆的童音响彻大殿:“大长和国佳慧郡主祝福上国皇帝陛下寿与天齐。” 在小女孩摘下面具的同时,我的心停跳了一下。坐在我左边上首的沅王爷李回沁,更是停止了打拍子的手,瞪大眼睛,看着佳慧郡主。 我明白为什么陈夫人为这个小郡主诊病以后,会在夜里总是梦到母后了。 我回头看右边的周斯年,他也是一脸疑惑的回头看我。 当然在座最吃惊的,还是沅王爷李回沁,只有他见过母后三岁时的模样。 李回沁在李朝宗发表完他的亢长的欢迎致辞后,吃惊的说:“这小郡主,长得可真像先皇的魏皇后。” 他的这句话在别人那里没有引起任何波澜,甚至于很多人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在座见过魏皇后的人,除了沅王爷李回沁,只有周斯年和我。连李朝宗都没有见过魏皇后。 当年的人,都死绝了。现在的人,只会盯着眼前的权贵,有谁会记得曾经那么显赫的魏皇后?所谓富贵如浮云,大体如此吧? 下面的节目,就是胜媛公主领着胜弘、胜安和云遥一起表演的剑舞。云逍不善此道,没有上场,坐在旁边,笑嘻嘻的看着他们。 我急忙让身后的宫女领过云逍,让他坐在我身边。搂着多日不见的云逍,摸着他毛茸茸的脑袋,我的鼻子都酸涩了,想帮他布菜,又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好在他也不关注吃食,只是看着场中胜媛舞剑。他们跳的是四人剑舞,两两对舞,云遥自然是与胜弘,胜媛与胜安。 “娘,胜媛姐姐真好看。”云逍稚气的说,“我长大了能娶胜媛妹妹吗?” 我笑了:“能,你多关心胜媛妹妹,她喜欢你才行。” 云逍高兴的笑起来。他们四人用的是特制的小木剑,身穿胡装,虽然舞姿略显稚嫩,却动作英武,韵律优美。双双击剑对舞,红色的剑穗翻飞,与木色的小剑刚柔并济,煞是喜人。 一曲终了,坐在另一边的佳慧郡主看的呆住了,大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对旁边的使臣耳语了几句。 使臣站起来说:“陛下,上国公主与皇子的舞蹈,真是绚丽多彩。敝国佳慧郡主,多有仰慕,郡主恳请陛下,能容留郡主在宫中学习音律舞蹈,请陛下恩准。” 这个请求出乎李朝宗意外,他说:“郡主想留下来学习,原是好事,只是郡主看起来形容尚小,多有不便,过两年再来吧。” 使臣回到座位,对佳慧郡主小声说了什么,佳慧郡主满脸失望至极的表情,我突然心里有了许多的疼惜,站起来对李朝宗说:“陛下,臣妾家里,倒是有一班歌舞伎,她们的水平虽不比宫里,可还算能拿的出手。若是佳慧郡主不嫌弃,可以住在臣妾府里,由臣妾照看,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李朝宗笑道:“朕看这佳慧郡主,倒是与胜蓝长公主有几分相似,这也是缘分,不知佳慧郡主意下如何?” 佳慧郡主的小脸,怯生生的看着我,一脸茫然。我想到,这佳慧郡主年龄这么小,想留在宫里这话不该是她能想到的,应该是大长和国国主的意思,现在突然改为留在国公府,倒是难为这个小孩子了。 因而笑着对她说:“若郡主不同意,也没有什么,或者需要回去和什么人商议,也是情理之中。若是想再来,我这里是随时欢迎小郡主的。” 使臣小声对佳慧说了什么,佳慧咧开小嘴笑笑,脸颊上的梨涡现出来,亮晶晶的大眼睛闪着愉快的光:“是,多谢长公主殿下。” 云逍这时突然说:“这小郡主,长的和娘好像啊!” 云逍声音不大,旁边跳完舞过来依偎着哥哥的云遥却听见了,一直跟我不亲的云遥,却跑到我的右侧,拉着我的胳膊,不满的撅着嘴,越过我看着云逍,大声说:“这是我的娘亲,只有我是娘的女儿。”又白了佳慧一眼。 云遥和云逍不同,她一直不怎么和我亲近,现在一个异国的郡主,却让她这么失体统,我心里不喜,拉下脸来,待要说什么,右手边的周斯年已经把云遥抱走,轻轻的小声笑着对我说:“云遥小,别发火。失了体统不好。” 看着他满脸宠溺的搂着云遥,我无可奈何,因为有李朝宗的宠溺,这宫里所有的人都宠着云遥。现在,她的亲爹爹也是如此,不知道云遥将来会被娇宠成什么样子。 回头看佳慧郡主,想说点什么表达一下歉意,没成想这小郡主自己开口了:“这位姐姐不用害怕,佳慧不抢你的娘亲,佳慧有自己的母妃和父王的。” 我想起奶娘说过的,佳慧郡主母妃早就去世了,心里对这小郡主的心疼,又增加了许多。 李朝宗笑着对使臣说:“这佳慧郡主,真是聪慧懂事,大长和国有这样的郡主,想来皇子皇孙更是英武才俊,这可真是贵国之福啊。” 他这么说夸赞着,却还是没有提让佳慧留下来学习的话,看来他的决定,是不会改变了。 我站在宫门外,远远的看着佳慧的小身影上了轿子,消失在暮色里。周斯年站在一旁,说:“你不觉得这佳慧太懂事了吗?不像个孩子。她是三岁吗?十三岁差不多。” 我说:“听说她母妃去世了,佳慧说起来是郡主,其实那些宫人总欺负她。” 周斯年摇头说:“这大长和国的国主,我以前见过,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怎么有这么漂亮的孙女儿。” 我奇怪的问:“怎么你好像什么人都见过一样?大长和国国主,不是汉人吧?你什么时候见过?”(未完待续。)m。 第一百四十九章 孙望舒死了

周斯年笑道:“你恰好猜对了,这国主,是汉人,以前做清平官的时候,经常到这边来。三教九流,能认识的,他都会去结识。现在做了国主,反而不与这边来往了,现在又派这么个人精一样的孙女儿来学习歌舞,”他摇摇头,“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不满的说:“人家只是孙女儿教的好,哪里就说到人精什么的了,你太娇惯女儿了,一点体统都没有。”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从小就娇惯她,迟早让胜弘讨厌了她,你就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了。” 周斯年叹气:“我倒是希望胜弘现在就讨厌了她,让她们兄妹离开这个皇宫。看看宫里那群女人,表面上都是大家闺秀,背地里一个个的人精狐媚子,”他不屑的说,“那个孙贵人,连身边的宫女都害她,离死不远了。” 我说:“那孙望舒,就是被爹娘宠坏了,脾气坏没心机,还不知道进退,在这皇宫里,她能活得久才怪。” 我警告他说:“雪儿是注定了属于宫廷的,你这么娇纵他,当真胜弘讨厌了她不要她倒是幸事了。只怕进了宫出不来,会像孙望舒这样,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周斯年不满的瞪着我,“你也别咒我女儿,大不了想办法接她出宫,我养她一辈子。” 我还要再说什么,他已经径自走了,上了马车。我只好跟过去,他伸出手来,冲我一笑:“别生气了,我知道你说的对,有机会我们好好教导女儿。” 我心里的气都被他的笑融化了,把手递给他,他把我拉上马车,马车向前跑去,我掀开后面的车窗帘,看着暮色中金碧辉煌的皇宫,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天寿节第三日,是李朝宗与民同乐的日子。我和周斯年坐在大安街太阳城一家酒楼的包间,往外看热闹。 外面的街道已经用五颜六色的帷幔围起,街道上有三三两两的人出现,指挥使漂亮的面孔,不出意外的出现在人群中。 皇家的仪仗队终于远远的走来,我看着周斯年轻松的笑脸,想他现在的心情,肯定与李朝宗的完全相反。 周斯年之所以这么有兴致跑到这里来看热闹,完全是昨天听到宫里传来消息,孙贵人晕厥了。太医院的说法,是孙贵人太虚弱,不适应怀胎。又着了气恼,才导致晕厥。 我斜了一眼平静的周斯年:“宫里这帮奴才,想巴结红人想疯了,居然把贵人排在荣华的前面,差着两级呢!这张荣华再不济,也是皇上第一个妃子,皇上怎么可能这么不顾张荣华。” 周斯年笑道:“奴才不懂事,主子也太张狂,排错了,你不会不坐吗?” 我拍拍他的脸,笑道:“那奴才不是你……” 他推开我的手,嗤之以鼻的说:“你以为我会把你对付木燕飞的那套搬过来用?这是天收,这种张狂的找不到自己位置的人,不在这里丢丑,就会在别处丢丑。又脸皮薄的很,被皇上当众这么斥责,自然会气恼于心。又被自己的宫女害的差点跌倒,不动胎气才怪。” 我疑惑的说:“那太医院?太医院看不出孙望舒的医女不该给孙望舒大补吗?显仁哥都看出来了。” 我惊愕的指着他说:“你终于还是让显仁哥做这种事了?他不行的,会露马脚的!” 他笑道:“我难道不了解陈显仁吗?他不多嘴就是帮忙了,那孙望舒已经晕厥了,没救了,太医院看出来又怎样?大不了是医女误诊。我犯不着去惊动太医院,为什么太医院会这么说,多半也是因为太医院为妃嫔诊脉,大多靠猜,她身边有心腹医女,自然听医女怎么说怎么是了。”他更深的笑起来,“这也是天收。”他开心的冲我眨眨眼:“我这是在顺乎天意。” 我沉默了,自从李朝宗继位,对男女大防要求越来越严格,太医院诊脉,从以前的垫着布诊脉,到现在的悬丝诊脉,他们不敢说自己诊不出来,大多是贿赂妃嫔身边的医女来得知妃嫔病情。 这孙望舒一向瘦弱,虽然孕期吃的过多长胖了些,还是看起来像个病西施,风一吹就会倒的样子。所以医女说是因为虚弱,众人也就信了。 外面的李朝宗坐在威严的龙辇里,倾国倾城的微笑着,向他的臣民们挥手致意。万民欢呼的人群中,龙禁卫的影子时隐时现。不远处,他最信任的兄弟,亲手杀死了他的儿子以后,正微笑着看着他的仪仗走过。 孙望舒再也没有醒过来,孩子也胎死腹中。医女因为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贵人,上吊自杀。 这些事结束以后,天寿节的余音也已完全彻底的消失,所有的人进入正常的状态,大长和国的佳慧郡主回国了。周斯年进宫向李朝宗辞行回南。 李朝宗并没有因孙望舒的死受到太大的影响,孙家也只能怪自己女儿无福消受圣宠。众人该忙什么忙什么去,过不了多久,孙望舒的名字,就被彻底遗忘。可能,在这个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死的人太多太多,已经引不起什么悲伤与波澜了。 倒是周斯年要走这件事,让李朝宗看起来有了许多不舍,但他没有说什么,照例叫了皇后,还有胜弘胜媛、云逍云遥,最后想了想,对夏公公说:“把胜安也带来吧。” 六岁的胜安比小时候更加漂亮了,以前有点婴儿肥的脸,现在拉长了,细长的丹凤眼里,射出的却是清冷坚定的光。我看着胜安,他一点都不像父皇。因为他不像父皇,我也就为我自己不像父皇更加心安理得了。 胜弘和胜安都围着云遥转,云逍则像个小跟班,胜媛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这班小儿女的两小无猜,让我总是想起小时候的太和宫。云旗,杜凌君,还有我。所有的人都以为,我的夫君,会在云旗与杜凌君里面产生。武成候的继承人杜凌君,当然比庶出的小儿子魏云旗胜算更大。只是母后疼我,不肯轻易许人,假如我说要嫁云旗,也不是不可以。地位,恩宠,还不是皇家抬举的?(未完待续。)m。 第一百五十章 回太阳城

看着面前的五个孩子,我心里酸酸涩涩的,前路漫漫,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只听李朝宗问:“斯年,今年一定要回南吗?朕听陈院判说,挨也是能挨过去的,把府里弄的暖和一些不行吗?” 周斯年苦笑道:“可能臣就是属于南边的人吧,南边不仅是温暖,最主要的是气候温润。”他看了李朝宗一眼,对方正不舍的看着他,他急忙低下头,避开李朝宗的目光,“若是皇上不允,斯年就不回去了。” 李朝宗无可奈何的摆摆手:“回吧!好好珍重,”他走到周斯年面前,低声说,“把身体养好,好好陪着哥哥。” 周斯年抬起头,看着李朝宗,那一刻,两人眼中,皆有泪光。李朝宗拍拍周斯年的肩膀,温和的说:“你放心回南吧,不要总是惴惴不安,朕留你的一对儿女,是朕真的喜欢他们,不是要留他们做人质。” 周斯年羞愧的跪下,声音哽咽:“臣有罪,臣不该以小人之心枉自揣度陛下。” 李朝宗亦眼含热泪,说:“朕不会怪你,这原本就是朕的错。”他转向我,“胜蓝,你不会怪朕这个叔叔不近人情吧。” 我被他们两个这种说不清楚的情义感动,第一次心甘情愿的给叔叔行了大礼:“陛下待两个孩儿如珍宝,胜蓝怎么会怪陛下呢?” 我们第一次没有依依不舍的离开云逍云遥,好像他们两个,本来就属于这座皇宫。 这次到江南时,已经到了家家户户贴春联的时候了。又一个新年到了。这次带来江南的,依旧是原来的周杨和周桐,如云和绿竹分别嫁给了周杨和周桐。想想杳无音信的周楠和义父,还有孤零零的在御林军打拼的金素衣,心里又是一种悲凉。 身边只有云簸与阿福在玩耍,我没精打采的对周斯年说:“你纳几个妾吧,咱们府里,太冷清了。” 周斯年笑道:“你说真的?” 我一愣,抬头看他,他急忙说:“我就知道你口是心非。” 我白了他一眼,又没精打采的歪在榻上。他说:“要说妾,家里有啊,你不是还说要回去看看她们吗?” 我看着他:“你到底对那两个小姨娘怎么想的?若是不能忘情,接过来也无妨啊,想她们在太阳城帮你守家,一点怨言也没有,应该不会像木燕飞那样多事吧。” 周斯年坐到我的身边来,拍拍我的手,感慨说:“胜蓝,你终究是个善良的人,我没有看错你。” 我嗤之以鼻,酸溜溜的说:“别顺杆爬了,我只是现在随便说说,已经改主意了,”我咬着牙,恨声说,“一说让你可以找别的女人,就高兴成这个样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斯年低声说,“我也很牵挂她们两个,她们是姐妹俩,是陪着我长大的,她们是永远不会背叛我的人。” 我不悦的说:“你的意思,是我会背叛你了?” 周斯年笑起来,拍拍我的头:“你现在当然不会了,”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摇头叹息,“以前也不叫背叛,是你的心不在我这里。” 他说的一点都不错,我们初相识时,周斯年对我来说,是一个不属于我们这个群体的外来者。 他有钱,太阳城得天独厚的资源,做海盗的积累,让他比京城这些大族更有钱。但这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很长时间,我都不知道钱是做什么用的。 当父皇理所当然的说“尽早把你和斯年的婚事办了”时,我说我没想过嫁周斯年。父皇这样温和的人,第一次暴跳如雷,指着我的鼻子问:“不想嫁?不喜欢?那你跟着他跑什么?不嫁就去死吧!” 在“死”和“嫁”之间选择,肯定要选择“嫁”,嫁给周斯年,可是比“死”好不知道多少倍的事情,想想就充满了新鲜与刺激,他在我心里,就是个想到什么马上去做的人,他鼓励我“想出走咱们现在就走啊,等你凡事都想的周全了你说不定已经老了”。 我答应了“嫁”,却越来越发现他不是那个带我出走的自由洒脱的周斯年。阴郁,狠毒,不择手段。这样的词被我越来越多的用在周斯年身上。 然后出现了玉玄机。他仙风道骨,超凡脱俗。我想退婚,我想嫁给玉玄机。“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这是周斯年教我的。 “父皇不会答应你的,玉玄机是出家人,他会杀了玉玄机。”周斯年听我说完,平静的劝我,“这样吧,我先帮你给玉玄机还俗,你再提退婚的事。” 结果,我发现玉玄机也是不择手段的人,杜凌君亦如此,现在云旗好像也是。在权力面前,每个人都是。我也是。我忘不了父皇的死,我不相信我是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可偏偏我就是。 而周斯年却不是。他看起来阴郁狠毒不择手段的背后,是爱是美好。他让我安心,他也是对我最好的人,无论在任何境遇,也无论我做了什么,都不离不弃。小到一粥一饭,因我生云簸亏了身子,我的日常食谱,都是周斯年为我制定的;大到性命攸关,没有他,我早就死了。他一心一意为我谋划,他是上苍对我最大的厚待。 想到这里,我坐起来,认真的说:“年哥,你是记我的仇吗?怎么这么说呢?我们又不是从小认识的,你总得给我一点时间嘛!” 他笑起来,捏捏我的脸,温柔的说:“瞎想什么?不是从小认识的又怎么了?我说的不会背叛,不是你想的那个。” 两个小姨娘是在太阳城出生的,当然那个时候不叫太阳城。他们住在树洞里,是周斯年的母亲为她们的母亲接生,她们才来到人间。 她们是孪生姐妹,一出生,母亲就死了。是周斯年的母亲养大了她们。她们长大以后,就直接嫁给了周斯年,在她们的眼里,没有别人,只有周斯年一个人。 听完他的叙述,我笑道:“你凭着哪一条相信,在她们眼里,没有别人?再说了,就算是孪生姐妹,也是两个人,听你这么讲,好像是个合体似的。”(未完待续。)m。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世外桃源太阳城

他没有答我这句话,而是直接说:“我们明天就回去吧,这么多年,你这个主母,还没有回去看看呢。” 他的这个“主母”,让我心里很舒服,十年前我去过太阳城,那时我是客人,现在再回去,我已经是主人了。 虽然十年前我在太阳城盘庚数日,但当我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时,我的内心还是澎湃的。我看到冰冷的海水拍打在山脚的巨石上,惊起滔天大浪,响声如雷。清冽的北风吹来,淡淡吹送,送来清彻的凉爽。 远处传来豪放悦耳的山歌,水井边、山坳处、上山打柴的人、出海捕捞的人,他们都用声音来表达快乐的心情,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两位小姨娘大的叫如梦,小的叫梦如。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她们都长着一双灵动的眼睛,眼睛里闪烁着热情的光,不仅仅是对人的热情,还有对生命,对爱都充满希望。 她们两人的头、手、脖子,都装饰着各色链子,由各种颜色的贝壳串成。走起路来发出如流水般悦耳动听的声音。 看我喜欢,她们给我拿来很多,转眼之间,我也变得和她们一样,在叮咚悦耳的声音里,走在林间的小路,林中的小溪,清水流碧,水底墨绿色的水草,软软地向下弯,丝丝攘攘,团团簇簇与潺潺流水悠然自乐。溪畔的小花,张举着坚硬清晰的经络,在挟着寒意的林风吹拂下,吐尽了最后一缕香魂。 在这里,云旗,云宁,还有大姨娘,好像都与城外不是一个人,连陪同一起来的杨翕,也一改往日的清冷,在这碧海蓝天下,显得格外的清朗。 周斯年满怀深情的看着远方:“胜蓝,这就是我们为之奋斗的家园,”他指着远方鲜活的太阳,“太阳永远都那么亮,天空永远那么蓝。” 我心里满是潮热,激动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明白,青青和悠悠都对我说过,太阳城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地方。” 周斯年点点头:“是的,我记得你问过我,太阳城人的忠诚来自哪里,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来自他们对自己家园的爱,他们不是忠于我,而是忠于自己的家。” 夜晚,冬日圆月照着大地,撒了一层薄薄的霜。静谧的冬夜,月色似很冰冷,但还是有三三两两的年轻男女,轻轻偎依着,我和周斯年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们也浑然不觉。 我笑着拉周斯年离他们远一点,不要他打扰了情侣们玫瑰色的梦。 这里的夜晚,只能用凉爽来形容,不再冰冷。我心里轻松自在极了,再不用为周斯年的身体担惊受怕。 “年哥,我们不回京城了好不好?我想一生一世住在这里。”我靠在周斯年怀里,聆听着海浪拍击礁石,轻轻的说着这不能实现的愿望。 果然,周斯年说:“不行啊,云逍云遥在京城,太阳城部众也需要更宽的天地。”周斯年搂紧我,遗憾的说,“胜蓝,谁让我们不是普通人呢?” 周斯年的话在我的意料之中,也没觉得太过失望。笑着对他说:“没关系呀,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行。” 他更紧的搂紧我,嘴唇在我脸上游走,我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自己也随着全身发热,急忙收敛心神,依依不舍的推开他,轻轻说:“别呀,这里冷。” 他一把把我抱起,笑道:“我们回去。”我急坏了:“别这样啊!一路上会碰到多少人啊!” 他哈哈大笑说:“没事,这里的人不管那么多。” 他说什么都不放我下来,我只好由他,把脸埋进他的衣袍里,双手紧紧扣住他的脖颈。一路上,好像有其他人的脚步声,但没有人说话,想是都不好意思说话吧。 正脸红心跳的时候,突然周斯年把我放下来,我没有心理准备,差点跌倒,拽着他的胳膊才算站稳。 正待发作,却见周斯年阴着脸看着前方。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我也吃了一惊,只见云旗和云宁紧紧相拥,靠在一棵大树上,他们的衣带,分明是解开的。两人那么忘我,周斯年站了很久,他们都没有察觉。 我急忙向周斯年打手势,拉着他悄悄跑掉,他虽然有抗拒,可还是按我的意思,离开了那里。 终于到了无人处,他甩开我的手,低吼道:“你拉我干什么?怕我杀了那个畜牲?” 我听他这么骂云旗,心头火起,暗说谁是畜牲啊,你家女儿自己愿意的,云旗又没逼她……还好理智犹在,我压下心中怒火,好声好气的说:“你这样冲过去,就算杀了云旗,云宁怎么办啊?她那么害羞的姑娘,出点什么事你后悔莫及啊!” 周斯年不答话,怒气冲冲而去,我三步并两步的气喘吁吁的跟着他,喊着:“你去哪里呀?等等我!” 他头也不回:“别跟着我!自己先回去睡觉吧!” 我怎么可能不跟着他,他万一要是去杀云旗怎么办?我已经跑的喘不过气来,在后面喊着:“你冷静点!咱们从长计议!” 他不理我了,继续往前走。 我看他走的方向,竟然是和云旗与云宁约会地的相反方向,再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发现他是往大姨娘的住处去的。放下心,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汗湿了,一屁股坐在路边,用手帕不停的打着扇。 等我歇息好了,要往回走时,却发现回去的方向有两条路,我因为跑的急,根本不记得自己是从哪条路跑来的。虽然我知道大姨娘的住处,可我现在要是找过去,大姨娘还不得吃掉我。 只好凭记忆摸索着往前走,横竖海边一大片地,都是太阳城主的领地,有暗哨把守,外面的人不会进来。不用担心碰到坏人,要是能碰到人才是最好,让他带我回去。 这么想着,心定下来,夜色撩人,风也凉丝丝的很舒服,索性不那么心急,慢慢的踏着石阶往前走。 走着走着,前面真的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杨翕。我高兴极了,大喊起来:“杨总管!杨总管!”(未完待续。)m。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云宁与云旗

杨翕好像吃了一惊,又从容的向我这边走来。等他走到我身边时,我看到他衣服上水迹斑驳,奇怪的问:“杨总管这是去哪里了?” 杨翕依旧沉静冷淡,躬身道:“杨某刚刚到海边转了一圈,衣衫不整,唐突夫人了,这就回去换过。” 我说:“你要是不觉得冷,先送我回住处吧,我找不到路了。” 杨翕迟疑了一下,说:“是。”他指指我身后的路,“夫人请这边走。” 我果然走错路了,不好意思的笑着对杨翕说:“我发现只要是有两条路不知道怎么走时,我准会走错。” 杨翕笑笑,说:“这岛上的路本就九曲十八弯,走错是正常的。杨某第一次来时,也是这样。” 我心里不由埋怨起周斯年,路这么难走,不就是云旗和云宁好了吗?难不成云旗辱没了你家女儿什么吗?就这么丢下我去找大姨娘兴师问罪。难道你去问罪了,云旗就没和云宁好,问题就解决了? 悻悻然的往前走,杨翕发现我情绪低落,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的在前边领路。走着走着,我发现很快就要到云宁与云旗约会的地方,万一他们还没有走,被杨翕看见,也是很麻烦的事。 所以就开始大声和杨翕说话:“杨总管,你经常回太阳城吗?” 杨翕答:“是的。” 他的声音有点鼻塞,我奇怪的看他一眼,月光下,他身上的水迹没有越来越干,反而越来越大片,倒像是从里面渗出来的。 “杨总管,你是不是冷啊?”我虽然觉得他把湿衣服穿在里面很奇怪,却不方便问,待要让他回去,又怕自己找不到路。 杨翕说:“不要紧。”他说着,打了个喷嚏。 我说:“我们走快一点吧,你好回去换衣服。” 夜更深了,原来凉爽的风有了一丝冷意,好在我们已经走到了住处,周杨在门口等着,看到我与杨翕回来,奇怪的问:“城主没有回来吗?” 我不悦的说:“他有事,”然后又说,“你领杨总管进去换衣服吧,他衣服湿了。” 杨翕急忙说:“不用了,我回去换。” 周杨看了看他,奇怪的说:“杨总管这是怎么弄的一身水?你不要看咱们这岛上暖和,这冬天的海风,也是很冷的,这不,马上就要起风了,走,先进去换衣服。”说着,拉着杨翕往里走。杨翕被他拉着,挣脱不开,只好随着走进院门。 很晚了,周斯年才回来,气闷的坐在那里不说话。我也不敢问他,怕触霉头。只好拉着他坐在妆台前,给他解开头发,轻轻的揉着。 “早该听你的话把云宁接走,”周斯年看着镜中的自己,气闷的开口说道,“这个女人不知道整天在干什么?竟然不知道她女儿干这种事!” 我劝说着:“年哥,你别着急,不如我们私下问问他们两个,云宁都十八岁了,该嫁人了。” 周斯年眉头皱起来,我说:“云旗生性恬淡,和表哥不一样,要是你不放心,等他们成了亲,把他们带在身边,天天看着,这样总行了吧?” 周斯年叹气说:“事到如今,不让他们成亲也不行啊!”他难过低沉的说,“没想到最后,我还要赔上两个女儿给魏杜两家。” 我不想他把云宁和云旗的事与云馨和杜凌君的事放在一起,太不吉利了。轻轻的说:“瞧你这话说的,难道我嫁给你,也是李家赔给朱家一个女儿吗?我们云遥将来嫁给胜弘,又是朱家赔李家一个女儿?” 周斯年呵呵笑起来,转身抱起我,把我的身子平放在他的腿上,头枕着他的胳膊,靠在他身上太舒服了,一阵慵懒袭来,想闭上眼睛睡觉。 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没听到周斯年的动静,睁开眼睛,看他正从上向下打量着我,长长的睫毛翕动着,毛茸茸的。我拿手里的玉梳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睫毛,他眨了眨眼睛。我笑着懒懒的问:“看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那么看着。最后说:“没什么,就想仔细看看你。”我拿手中的青玉梳子遮住脸,娇嗔道:“这样打量人家做什么?”又把梳子拿开,把脸凑到他的眼前:“看吧看吧!我刚刚梳洗过,仔细看了,没有皱纹,你要是想说我老了什么的我不会信。” 他笑着说:“你当然不老,是我老,”他拍着我的头,“害的你年纪轻轻就要操心这些儿女婚事。” 我拍拍他的脸,笑道:“好了,你不是老了,你只是风流成性,人小鬼大,那么点人就知道成精作怪要女人。早早的有了这两个女儿,就是老天看不下去了,派来惩治你的,这么想,是不是舒服多了?” 他无可奈何的笑着:“我看你才是老天派来惩治我的。” 第二天,我先让人把云旗找来。 云旗虽然易了容,不再是原来那样的一脸笑模样,可人还是那个温暖的,没有正型的云旗。他笑嘻嘻的走进来,喊了一声:“胜蓝姐姐!”那笑容,那声音,就把我心里的气恼都融化了。 “你和云宁昨晚是怎么回事?”我使了使劲,才把脸板起来,严肃的问他。 他惊讶的问:“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正在喝茶,被他这句话气的差点呛到,把茶杯重重一放:“我怎么知道的?我想不知道呢!你们挑的那好地方,那么多人来来往往的大路,你们怕人知道吗?” 云旗表情很奇怪,嚅嗫着说:“那里是云宁带我去的,她说有话和我说,我说不去那里,她非得去那里。” 我心里疑惑,那个地方是我和周斯年回房的必经之路,云宁为什么非要在那里和云旗幽会? “那你打算怎么办呀?” 云旗却问:“什么怎么办?” 我又差点被他呛到:“当然是你和云宁啊!你们都亲密到那种地步了,昨天我和云宁爹爹可是都看到了,”我点点他的脑门,“你快点去提亲吧,他骂你你就好好听着。不然,他火气上来,我也没有办法救你。”(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事有蹊跷

云旗听我这么说,惊愕的睁大眼睛:“提亲?亲密?”他急了,赌咒发誓:“姐姐,你信我吗?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晚,云宁来找我,说有话跟我说,把我叫到那棵大树下,吞吞吐吐的不说什么事,后来,她突然就……就把我的衣服撕开,死劲抱着我,很长时间才松开,我都快被她吓死了。”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喃喃的说:“云旗,这是一门好亲事,做了就做了,年哥顶多说你几句,没什么的。” 云旗一下子跪倒:“姐姐!云旗虽然不成器,却绝不是轻薄孟浪之辈,我要是做了不认,天打雷劈!” 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一直得到的消息,是云旗纠缠云宁,现在,却变得像是云宁设了个圈套非得嫁给云旗不可。 可这个结果不要说周斯年,连我都不信。那么漂亮的云宁,又是国公小姐,家财万贯,有必要这样做吗?不要说云旗落魄了,就算现在魏家是全盛时期,云宁也没必要这么做。反过来却可信的多,一个落魄公子,太需要这样的岳家做靠山了。 想到这里,我拉起云旗,慢慢的对他说:“云旗,我信你说的都是真的,会不会是云宁喜欢你呢?她们化外女子,和中土不太一样,可能咱们看起来乖张了些,可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云旗疑惑的摇摇头:“喜欢我?没有吧!云宁基本不和外人说话,平常只看见她和她娘一起,”他想了想,说:“不过她好像有一个相好,我也是不经意见到的,面生的很,不像是岛上的人,好像连中土人都不是,有点像大姨娘那边的波斯人。” 我心里开始有不好的感觉,问:“云旗,你在这里,是帮几个姨娘打理太阳城内务吗?” 云旗说:“我只是帮忙写点东西,记记账,具体事情她们没有让我管。” 我认真的对云旗说:“云旗,这件事很古怪,你得罪过总管杨翕吗?” 他摇摇头,脸上露出疑惧:“总管杨翕?没有,我又不管事,所以没什么来往,他来岛上,都是去找两个小姨娘。”说着,他低声吞吞吐吐的说,“我总觉得,杨翕和这两个姨娘,好像不大清白,我也说不好,我分不清这两个小姨娘,”说到这里,他警醒过来的看着我:“姐,我说的都是真的,不是造谣。” 我怜惜的点点头,云旗虽顽劣,但从小不说谎,我安慰他说:“别怕,有姐姐呢,今天咱们说的话,你什么都不要对别人说,特别是云宁有相好,还有杨翕与两个小姨娘的事,记住了吗?” 云旗惶惶然的点点头,说:“一切全凭姐姐做主。”我给他打气:“你别怕,咱们魏家人什么没见过?这么点弹丸之地,还想反了天不成?” 云旗走了以后,我在心里琢磨这件事。杨翕为什么说谎?昨晚杨翕为什么穿了里外全湿的衣服?他从哪里来? 我叫了木青来,让她陪着我出去走走。 沿着昨晚的路,我慢慢往前走,走到昨晚那个岔路口,我装着无意的样子,问木青:“那边是谁住的地方?” 木青答:“两位小姨娘住在那里。” 我对木青说:“那该去看看她们,上次她们送我的链子很漂亮,你回去帮我拿点什么首饰来,我好回谢她们。” 木青答应着去了。 我慢慢沿着路往里走去,这边离海很近了,走在路上,能听到大海的波涛声。此起彼伏,撞击着岩石,然后又退回去。 路走到尽头,看到一座有庭有院的砖房,进到院里,主屋很高,屋顶四角筑有柱头,屋子前面的走廊上,立着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美女。 依旧是环佩叮当,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因为在这阳光之城呆久了,皮肤微黑,但瑕不掩瑜,一对姐妹花站在一起,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本身就是一幅美丽的图画。 我心里叹息,这么漂亮的女人,怪不得周斯年不舍得她们走,可他又常年不回来,这样一对水灵灵的姑娘,就这样渐渐凋零,她们自己心里会心甘情愿吗?出事是早晚的事。 她们这时也看到了我,急忙迎上前来,姐姐如梦笑着说:“夫人有什么吩咐,尽管让奴婢们来传唤我们姊妹就是,怎好劳驾亲自前来?” 我笑着说:“咱们自家姊妹,哪里就有那么多礼节了?昨个我走错了路,走到妹妹们屋子的这条路上来了,若不是遇见杨总管,只怕昨晚上就来和妹妹们叙话了。” 梦如的脸上露出惊恐心虚的神情,大眼睛瞬间水汪汪的。如梦不露声色的挡在她的前面,笑着解释说:“杨总管是来找我们姐妹对账的。” 正说着,木青到了,手里捧着两个精美的雕花镂空的檀香木盒,打开来,却是一对牙雕手链。个头挺大,象牙厚实,雕功细腻流畅,十分少见。松枝苍劲有力,雄厚老道。人物开脸生动,神情温婉。 我竟有点心疼,不过已经拿来了,还是笑着说:“这是姐姐送二位妹妹的见面礼,希望二位妹妹喜欢。” 梦如一直魂不守舍,如梦说:“多谢姐姐。”又悄悄推推梦如,梦如回过神来,也说了一句:“谢谢姐姐。” 我笑着说:“这几年城主公事繁忙,都没有空闲回家来看看,前段时间又病了,这才刚刚好些,就急急的向皇上告假,回家过年。前几日还跟我说,虽然一直没有回家,却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两位妹妹呢。” 梦如面露惭色,头埋的更低了,如梦说:“城主在外,多亏有姐姐照顾,我们姐妹也没尽到什么力,还让城主牵挂着,真是羞愧。” 我说:“哪里,这太阳城这么大的家业,琐事这么多,这些年多亏了你们姐妹照管的这么好,城主是明白人,心里明镜一样。” 如梦听了,眼波流转,杏眼含情,低声说:“城主明白我们姐妹就好。”再看梦如,却魂不守舍,不知道在想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杨翕与梦如

正说着,一个小丫头端上了茶,我喝了一口,只觉甘冽爽口,并有好闻的药香,赞道:“好茶!”如梦笑道:“这是咱们这边山里的野茶,城主也非常喜欢喝,像一般的风寒,喝这茶就能喝好了,不用吃药。” 我笑着说:“那赶紧让人给杨总管送点过去,昨个他浑身都湿透了,又不肯说,风地里领着我走那么久,只怕会着了凉。” 梦如听到“杨总管”三个字,这才抬起头,急切的问:“杨翕病了吗?”如梦回头瞪她一眼,梦如又急忙低下头去。 我察言观色,明白了杨翕与梦如的关系,也有点明白为什么杨翕会帮着云宁和大姨娘说谎,这多半是因为大姨娘发现了什么,杨翕被她要挟,情非得已。只是不明白大姨娘为什么要这么做?云宁的那个相好,多半是她娘家人,她为什么不帮自己家的人?要知道,娶云宁,单单一份嫁妆就够普通人用几辈子的了。 因而对梦如叹气说:“我看多半是病了,也怪我,大黑夜的,没有看清楚他是浑身湿透了,还让他在风地里走那么久。他孤身一人,也没个女人照顾他。” 梦如的眼圈红了,我说:“要不,咱们一起去瞧瞧他?他是太阳城江南道大总管,城主非常倚重他,他又那么忠心耿耿,一心为城主做事。咱们理应多关心他。” 梦如想都没有想,就点头答应了,如梦心事重重,担忧的看着梦如。梦如却没有犹豫,站起身,就往外走去。 杨翕住在靠山近海的一处独立院落内,在郁郁葱葱的大树掩映下,几栋青瓦白墙的砖瓦房时隐时现。脚下依旧是青石小路,蜿蜒曲折。 刚刚走进院落,就看见杨翕身边的一个名叫文怡的小厮,端着药锅往卧房方向走。看到我们进来,站定了低着头行礼。 我问:“杨总管病了吗?” 文怡答:“是,受了寒。” 梦如眼里的关切快要溢出来了,若不是如梦拉住她,只怕她已经奔进去了。 太阳城并不在意男女大防,是以我们也没有在意那些虚礼,跟着文怡走进杨翕的卧房,看到杨翕躺在床上,额头上覆盖着汗巾,正昏昏沉沉的睡着。 我有点奇怪,杨翕虽然不像周杨这些人武艺高强,也是练过几下子的,怎么因为穿了湿衣服,就病成这样? 梦如绷不住了,跑过去,以手触额,惊道:“怎么发这么高的热?” 文怡听到梦如发问,欲言又止,看看我,似有难言之隐。我对如梦说:“这小厮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梦如妹子说?不如我们先出去好了。” 如梦眼睛里透出深深的忧虑,她看看梦如,梦如却不看她,只一味泪眼婆娑的看着杨翕。 我伸手去拉如梦:“妹子,我们出去吧,”我低声说,“杨总管看起来病的很厉害,不像是只受了风寒。” 如梦呆了一下,顺从的和我一起走到院子里。她的眼睛里满是恳求:“姐姐,梦如她……”说到一半,又不知如何说下去,低着头,手里不停的搓着衣襟。 我拉住她的手,笑着说:“咱们走远一点吧,让他们两个叙叙话,”如梦惊惶的抬起头,我继续说,“这么多年,他们不容易,不是吗?” 如梦眼圈红了,我们一起走出院落,顺着院外的山路走到半山,坐在一块岩石上,远处碧海银沙,一只帆船正越走越远。 我好奇的问:“这条船去哪里?” 如梦说:“这是军船,前面的岛上,有军队。” “军队?”虽然听周斯年说起岛上有军队,但这世外桃源,军队用来做什么? 如梦听出我的疑问,说:“姐姐不要看现在没什么事,以前经常有海盗来偷袭,这支军队驻扎在这里,就是防海盗的。”她停了停,又说,“城主把家安在海边,其实是第二道防线,平时武士都埋伏各个岗哨,防止陌生人上岛。”她看着我笑了笑,“城主心细,从第一道防线到咱们这里,层层设卡,咱们别看在海边,很安全的,一点都不用担心。” 城主亲自守城门,我再一次明白太阳城人的忠诚来自哪里。 我的疑问又增加了一个,云宁的相好虽然是大姨娘的娘家人,却是岛外人,并且大姨娘的娘家人与太阳城是有过结的。这重重关卡,这个岛外人是怎么来的?于是问如梦:“那岛外人是不能进太阳城的了?” 如梦看了我一眼,迟疑了一下,才说:“岛外人进岛,必须有我们姐妹还有杨总管签发的路牌。” 然后她笑道:“现在城主和姐姐总算回来了,就要由城主和姐姐亲自签发才行。” 我看着她快乐的侧颜,在蓝天下就像是和煦的阳光,不由说道:“如梦,我能理解梦如,这么多年,城主把你们放在岛上,是不是有点不通情理。” 如梦笑着说:“没有啊!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难处。”她平静的笑着说,“只要他是开心的,高兴的,我就开心高兴。”说到这里,她不安的看着我,“梦如和杨翕,姐姐会告诉城主吗?” 我反问她:“梦如和杨翕,难道就打算一辈子这样苟且下去?一辈子欺骗城主?” 如梦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远方。远方的海面上,各种船只穿梭往来,海鸥飞翔。她又高兴起来,指着海面,给我讲每一种船细微的差别,还有它们的用途。 我看她手上戴的环佩叮当,笑道:“下面沙滩上有贝壳吗?”她开心的笑着说:“有啊,咱们下去捡,各种颜色都有,可漂亮了。捡回来我再给姐姐串一个链子。” 我们一起跑下沙滩,挖开沙子,拾起一粒粒仿佛透亮的五彩贝壳,用手帕包了,准备带回去做各种首饰。 这时,又一条船驶过,越来越大,是驶向着我们这个方向。 “城主的船,他回来了。”如梦惊慌的站起来,往杨翕家跑去。我疑惑的看着那条船,怎么看都没有看出与其他船只的不同。可如梦已经跑远,我只好跟着如梦跑回杨翕家。(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杨翕受伤昏迷

我们进了杨翕的屋子,杨翕已经醒了,他上身没有穿衣服,腹部缠着一圈绷带,绷带上有血渗出来。梦如坐在他的旁边,在喂他吃药。 我惊道:“杨总管,你这是受伤了?” 杨翕听到我的声音,吃了一惊,飞快的回过头,看着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这么呆愣愣的看着。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羞愧难当的低下头:“夫人,我……” 我走到他身边,伸手试试他的额头,他的额头好烫。惊慌的说:“杨总管,你的伤口是不是昨个又见了水?” 杨翕点点头,说:“不要紧,现在好多了。”如梦着急的说:“快走吧!城主快回来了!” 杨翕听到如梦的话,眼睛里流露惊恐,突然抓住我的手:“夫人,不关梦如的事,是我的错……” 我眼睛潮热,点点头:“杨总管,你好好养伤,其他的不用管。这些年你对太阳城对城主都是忠心耿耿,我和城主一定不会负了你。” 唤过文怡,让他好生看护:“你好生看着,我去找城主过来再给杨总管看看伤。” 杨翕着急的说:“夫人,不用了,杨某也会看伤,求您不要告诉城主,不要……”话未说完,头已经耷拉下去,整个人晕倒在床上。 梦如哭着晃着杨翕:“杨翕!杨翕!你醒醒!” 我不耐烦的说:“你别哭了,好人都被你哭坏了。我们去找城主,先请他来给杨翕治伤,”我看了一眼哭的梨花带雨的梦如,心里嫌弃,就这点本事还敢做红杏出墙的事,“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你就不要去了,让城主看出什么来,影响给杨翕治伤。” 梦如点点头,哭着说:“一切都靠着姐姐了。”站起来,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如梦看着妹妹的背影,又看看昏迷的杨翕,摇了摇头,咬着嘴唇说:“姐姐,咱们去见城主吗?” 我点点头,指指杨翕:“不管怎样,咱们都得先给他治伤。”说着,又叮嘱了心怡几句,这才和如梦一起往正厅走过来。 我们到的时候,周斯年也刚好到。他看到我和如梦很亲密的走进来,很高兴的问:“你们这是从哪里来?”他分辨了一下,问如梦,“你妹妹呢?” 如梦回答:“梦如今天不舒服,在家躺着呢。” 我怕他下面开始长篇大论的关心起梦如,急忙插嘴说:“年哥,杨总管不知怎么回事,受伤昏迷了,你去看看吧!” 周斯年皱起眉头,急忙随我们一起去看杨翕,边走边问:“怎么回事?” 他这么问,我还真的被问住了,杨翕为什么会受伤?受伤了为什么不敢说?只怕又和他与梦如的事有关。怪不得他这么多年不成亲,和主人的小妾有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这实在是好说不好听,除了放手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不愿放手那就只有这样耗着了。 只好含糊的回答:“我们也不知道他是怎的受了伤,肚子那里被砍了一刀,发着热,昏迷了。” “被砍了一刀?”周斯年狐疑的重复了一句,没再接着问,我和如梦也不敢多说,三人就这样沉默着走到杨翕家里。 杨翕依旧昏迷,心怡坐在旁边的榻上,正用冷水洗了手巾,给他换下额头上搭着的那块。看见我们三人进来,急忙站起,周斯年走过去,试了试杨翕的额头,又掀开被子,打开绷带,看他腹部的伤口。腹部的伤口看起来是刀伤,很整齐的切口,向外翻着,红肿着,还有些渗血。 周斯年扶起他的手腕给他切脉,没有说什么,又重新给他包扎好,盖上被子。走到桌旁,拿起笔,对心怡说:“我给他开些外敷的药粉,你去药房支领,用些盐水把伤口洗一洗,撒上药粉扎绷带时把外翻的伤口向里挤。还有内服的药,等他醒了,熬给他喝。”心怡一一答应着,拿着药方出去了。 我担心的问:“年哥,杨总管不要紧吧?怎么就昏迷了呢?”周斯年没有接话,只是狐疑的看着杨翕。 如梦被他的眼神吓的六神无主,求助的看着我,我冲她摇摇头,她这才站定不说话了。 “他的伤不要紧,刀上没有毒。”周斯年走到杨翕身边,又用手试了试他的额头,回头问我和如梦:“他受寒了?” 我说:“昨天晚上我回房时走错了路,遇到杨总管,不知道他浑身都湿透了,让他送我回去,想是那时候风正冷,让杨总管受了风寒。” 如梦接着说:“昨天杨总管是到我们姐妹那里对今年的粮食账的,可他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周斯年叹了一口气,对如梦说:“平时这南边都是你们姐妹和杨翕操劳,他又没个家,多照顾他吧。” 如梦答应着,我们都不敢多言,过了一会儿,心怡回来,拿着一包包的药,周斯年一一检视过了,点点头。又看着心怡给杨翕清理伤口,撒上药粉,扎好绷带。 心怡出去给杨翕煎药去了,周斯年走到杨翕的床前,再次试他的额头,探他的脉象。 等心怡煎好药端进来,杨翕没有醒,周斯年说:“把他扶起来,试着喂药吧。” 心怡扶起杨翕,我走过去用一个大靠背放在他背后,扶住他,心怡用了一把大木勺喂他吃药,可是喂不进去,药液顺着嘴角流下来。 我一边帮他擦拭,一边着急说:“年哥,得靠你了。” 周斯年皱着眉头,一脸狐疑的走到杨翕身边,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就把他的嘴捏开了,我分明听到杨翕微哼了一声。 总算把药喂完,眼看着杨翕的脸色慢慢转为正常,我试了试他的额头,已经由烫转为温热,可他还是昏迷不醒。 我疑惑不解和周斯年交换了一下眼神,周斯年对心怡说:“去药房拿银针包来。”心怡去了,如梦担忧的问:“要给杨总管用针吗?” 周斯年坐在床边,看着杨翕,看起来是对如梦说话,却看着杨翕:“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总要先醒过来才行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成全杨翕与梦如

我心里有隐隐的疑惑,瞪着周斯年:“让杨总管歇息一天吧,刚吃过药,不要施针了。”对如梦说:“妹子,你照看一下。”拉着周斯年向外走。 我一直拉着他走到院外,丢开他的手,愤愤的说:“你要给杨总管上刑吗?他要是想害你,想害太阳城,还用得着等到今天?” “你也知道他已经醒了?”周斯年冷笑起来,“都骗我一个人是吗?他的伤不重,根本到不了昏迷的程度,有什么事不能直接对我说,要这样装神弄鬼?” 我心里想,杨翕恐怕是因为羞愧无法面对,才这样装成昏迷的样子,只是,这么装能装多久呢?可这件事要怎么对周斯年说呢?他能成全梦如与杨翕吗? 我看他气呼呼的,知道他很受伤,心疼的挽着他慢慢走到沙滩上,海水满盈盈的,照在夕阳之下,浪涛像顽皮的小孩子似的跳跃不定,水面上一片金光。清爽的潮湿的带着淡淡的海腥味的海风,吹拂着头发、面颊还有身体的每一处。 这风,这浪涛,是周斯年的生命力,是他生长的摇篮啊。 “大海真美。”我由衷的说。 “是的,”他深情地说,“好久不见了,都快耗光了。” “什么快耗光了?” “所有一切,死气沉沉,没有生命力,天天不知道在忙什么,不知道活着为了什么。” 我笑着说:“天天忙着算计,累坏了吧?现在回来了,就不要算计了。” 他不满的看向我:“我算计?”我说:“是啊!你觉得杨翕装着昏迷是有什么不好的目的,我觉得他是有难言之隐,觉得自己愧对于你。” 他笑道:“你觉得?我看你是本来就知道,拿了如梦和梦如什么好处?拐弯抹角的来当说客。” 我白了他一眼:“我能拿她们姐妹什么好处?你可是答应过的,她们姐妹的去留,得听她们自己的。” 周斯年脸上露出我熟悉的怨毒之色,我的脊背已经不由自主的开始发凉,不敢再说话,只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他冷冷一笑:“是如梦还是梦如?” 我低声说:“你答应过的,你又不回家……” 他打断我的话:“那你说是谁砍了杨翕一刀?” 我一时愣住,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来得及问这个问题。 “今天我去了驻军,监军武修成提起,我不在家的这几年,波斯人没有断了与岛上的来往。他们手里,有杨翕的路凭。” 我沉默了,波斯人曾经想占领太阳城,杨翕这样做,等同内奸。现在,军队是皇上的,监军武修成,是武修能的弟弟,李朝宗的心腹家臣。他提出的事情,总要有个交待。 周斯年沉重的坐在一块礁石上,看着夕阳慢慢坠入西边海。明月亮了,象弓箭一般悬挂在天。夜悄悄地来了。天空变成深紫色,像一颗紫宝石。 我坐在他的身边,搂住他。他是个重情之人,越是在乎的人,越在乎他们的忠诚。可是现在,他最信任的兄弟,还有他的家人,合起伙来骗他。 我老老实实的说:“年哥,你别生气,我原是想慢慢告诉你。是,是梦如和杨翕。他们是不对,可也不是十恶不赦,对吧?” 周斯年苦笑一声,笑的让人悲伤。我原想他会勃然大怒,没有想到,他只是这么笑了一声。我心疼的搂紧他,把他的头放在我的胸前,轻轻的抚摸他的头发。 “如梦对你一点怨言都没有,她说只要你高兴开心就行。”我轻轻的安慰他。 周斯年长叹一声:“当年我只想娶如梦,可梦如非要跟着她姐姐,我想如梦一个人不一定能牵制大的,就把她一起接来,没想到现在成这个样子。” 我听他的语气松动,脸色也不那么阴沉,放心一半。劝道:“想梦如也是知道你并不在意她,心里没有着落,才和杨翕好的,”我抓着他的胳膊:“杨翕这么多年忠心耿耿,虽然他给大姨娘开了路凭,肯定有他的难言之隐,咱们还是问清楚再说啊。” 我说“大姨娘”,而不是“波斯人”,是希望这件事能最终成为家务事。而不是现在,把杨翕化为内奸。 他不情愿的撅起嘴:“让他给我管家,他可好,偷我的女人,勾结我的仇人,你还说他忠心耿耿?” 他撅嘴的样子像个小孩子般委屈,我不由笑起来,抚摸着他的头发:“好了,别这么委屈了,你自己都说没想娶梦如嘛。你当自己是人家男人了?这么多年连你人都不知道在哪里,现在有人跟你抢了,就说人家是你女人了?” 周斯年还是悻悻的,只是没什么话说,想了半天,最后才说:“杨翕现在给我玩装死,我说要扎醒他你也拦着,他有事总要给我说清楚不是吗?” 他这么一说我也心惊起来,想那云宁另有相好,为什么还要赖上云旗?我只顾着操心别人的事,把自己介入这事的初衷都给忘了。 拉起周斯年,急急的说:“那咱们回去吧,你跟杨翕说你答应他和梦如的婚事了,我保证杨翕就能醒过来了。” 周斯年甩开我,生气的嚷嚷着:“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我也生气了,这人口口声声不在乎家里的小妾,现在人家都不要他了,他还这么不肯放手。我使劲忍下一口气说:“梦如只是你不喜欢的一个小妾,杨翕可是你的得力干将,你自己想清楚孰轻孰重。” 周斯年拉长了脸瞪着我看了半天,我也不甘示弱的瞪着他,最后他扑哧笑起来:“行,都听你的。” 等我们走回杨翕的卧房,杨翕已经半坐起来,正就着如梦的手喝水。看到周斯年进来,羞愧的低下头,要挣扎着从床上下来。 周斯年上前按住他:“杨翕,咱们兄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什么事你我开诚布公才好,这样躲着不对吧?” 杨翕更深的低下头去,周斯年对如梦说:“去把梦如叫来。”如梦惊惧的看着他,我说:“如梦,你去吧,城主有恩典给梦如和杨总管。” 如梦明白了,激动的连连点头,飞快的跑出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处罚杨翕

杨翕的眼里泛起泪光,不知道说什么好。周斯年说:“杨翕,你我兄弟,有什么事不能明说?如果不是夫人告诉我,我到现在也不能明白,”他顿了顿,声音严厉,“为什么你会给波斯人开路凭。” 杨翕抬起头,羞愧的看了看周斯年,从床上下来,跪在地上:“杨翕有罪,请城主责罚。” 周斯年严肃的说:“任何时候,任何原因,都不能损害太阳城的利益,这是我太阳城的家法,你不记得了吗?” 杨翕深深的俯下身,以头触地:“杨翕情愿接受任何处罚。” 周斯年坐下来,没有说话。等了一会儿,如梦带着梦如进来,看到杨翕跪在地上,姐妹俩也都惊恐的一起跪下。 杨翕说:“路凭是属下开的,和她们姐妹没有关系。” 梦如待要说话,周斯年那里发话了:“杨翕,你喜欢梦如,该早一些来告诉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授人以柄。现在一力承担责任,”他不屑的笑起来,“也就是看起来很爷们罢了。” “你要是真爷们,就该看到,依靠我们过活的这些太阳城老少,他们信任我们,倚仗我们,这么一点把柄,你就出卖他们?” 杨翕羞愧的说:“属下知罪。” “你明天就交接吧,把江南道的生意都交给芮副管。”周斯年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着,他看了我一眼,继续说,“大长和国与蜀地的商道,太阳城一直没有打开,如果你能带商队走通这条商道,为太阳城带来更大的利润,你对太阳城所犯的罪,就算抵消了。” 杨翕说:“属下一定竭尽所能,赎自己的罪过。”他抬头看了周斯年一眼,正对上周斯年晶亮的眼神,不由一凛:“如若再犯罪,属下情愿三刀六眼,不得好死。” 周斯年淡淡的说:“好,我等你的好消息。”他看向梦如,“你以后,就是杨翕的女人了,随他一起去吧。” 梦如流下泪来,泣不成声。如梦抱着她,姐妹俩说不清是心愿达成的高兴,还是姐妹离别的伤心,头抱着头,哭成一团。 周斯年不耐,烦躁的说:“你们姐妹俩出去哭,我这里还要说话。” 如梦和梦如相拥着出去了,周斯年对杨翕说:“你起来到床上躺着吧,不用这么拘礼。” 杨翕又拜了拜,这才上床躺下,微微的喘息着。周斯年看着他,问:“怎么受的伤?波斯人来了几个人?” 杨翕轻轻的叹气,缓缓的开口说:“属下只开了一个人的路凭,当年大姨娘找到我,说她的一个娘家侄子,是她没嫁过来时一直带着的,从小没了亲娘,爹也不管他,怪可怜的,想上岛来看她,让属下给她开一个路凭。 每次的确是她娘家侄子,就是那个叫穆沙的过来,那个孩子每次都是自己来,都是大姨娘接到自己的住处,天黑来,天亮走。也不夹带什么东西,空手来空手走。我暗中监视了好几次,都没什么问题,想他一个小孩子,不会有什么事,就放心让他来往。 可这一次,他却找到我,要一大笔钱,我想,只怕这是他长大了,学会勒索了,就假意答应了他,约他在海边见面,想结果了他,没想到这小子武功那么高,不仅让他逃了,还被他捅了一刀。” 周斯年皱眉听他说完,沉吟了一会儿,说:“一个波斯小子,先不去管他。再敢来让人抓住杀了他。你养伤吧,好了以后就走。” 杨翕答:“是。”周斯年说:“此去肯定会吃些苦头,这么多年,你一直忠心,只是我必须处罚你,你明白吗?” 杨翕说:“属下明白,属下做了这样的事,城主还能委以重任,属下定肝脑涂地,报答城主。” 周斯年摆摆手,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迷离:“不要说什么肝脑涂地,把差事办好,好好活着回来。” 他很快就回过神来,问杨翕:“要带什么人走吗?” 杨翕想了一会儿,说:“我的堂兄杨利贞,和芮副使有些过节,留下他只怕多有不便,他心思缜密,足智多谋,不如让他跟着我一起走吧。” 周斯年沉吟:“杨利贞?”他的嘴角浮现一个不屑的笑,旋即又消失了,说:“也好,带着他吧。” 等他们把事情说完,我接着问杨翕:“杨总管,您还有没说的事吧?大姨娘或者云宁,让你说什么瞎话骗城主?” 周斯年皱起眉头:“什么?和云宁什么关系?” 杨翕抬头看着我:“夫人,这是一门好亲事啊。” 我一时无话可说了,杨翕看起来是为了云宁,云宁与穆沙,多半是没有结果的,周斯年不可能同意女儿嫁给波斯人。 可云宁为什么要用那种方法呢?她如果想嫁云旗,一点暗示就足够了。云旗不可能不动心,可现在云宁明显是想赖云旗什么。 我心念一转,莫非…… 我盯着杨翕:“我只知道光明正大的事才是好亲事。” 周斯年问:“什么意思?什么亲事?云宁与云旗?” 杨翕看我一眼,回答周斯年:“是的,属下觉得,云宁与云公子,是一门好亲事。”云公子,就是魏云旗,他现在改名云绮,户籍划入太阳城。 周斯年看了他一眼,又狐疑的看着我,对杨翕说:“这些事,你就不要管了,好好养伤吧。”杨翕答应着,看看我,疲惫的说:“属下想方便一下,夫人能帮属下叫一下心怡吗?” 我只好叫来心怡,和周斯年一起走出杨翕的院门,慢慢的踱步到海边。天空的那一轮新月,现在已经躲在云层的后面,暗夜,静悄悄。 突然,周斯年飞起一脚,把沙滩上的沙子踢起一片沙雨,笔直的向一个暗影飞去。 只听暗影“啊!”的一声惨叫,缩成一团,竟然是一个年轻少年的声音。周斯年冷笑一声,慢慢的走到那人身旁,那少年抱着肚子,不停的呻吟着。 那少年看着周斯年走近,突然腕中闪出刀光,霹雳一般疾飞刺向周斯年。周斯年一转手臂,那刀竟然在他的指间旋转起来,几乎把少年的手搅进去。少年急忙松开手,刀落入周斯年的手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少年穆沙

少年惊恐的看着他,声音悲凄,颤抖:“您是城主?” 周斯年仔细打量着他,天太黑了,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只能看到他高大的身躯团成一团,手痛苦的捂在肚子上。 周斯年冷笑说:“胆子挺大啊,行了凶还不快点逃走?你扎了杨翕一刀,我算是替他报仇了,回去,用针一粒粒挑出来就可以,要不了命。” 他冰冷的说:“看在你姑母的面子,我今天不杀你,再敢来,我剥了你的皮。” 这少年,竟是大姨娘的侄子穆沙。 可穆沙听了他的话,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忍着疼痛,把身子跪正了,认认真真的磕了一个头,喊道:“姑父!城主!” 周斯年冷冷的说:“不要喊姑父,你走吧。”他停了一会儿,看穆沙没有要走的意思,好奇的看着他,“你需要很多钱?” 穆沙低下头去,羞愧的说:“是的。” “要干什么?” 穆沙抬起头,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周斯年:“城主,我想娶云宁为妻,我们两个好了很多年了,”他咬着嘴唇,像是忍着很大的痛苦,“我不想回家了,想带着云宁走,才去找杨叔叔要钱。穆沙愿意任姑父责打,但求姑父答应我和云宁。” 周斯年不屑一顾的笑了笑,丝毫不掩饰对穆沙的轻视:“你连带女人私奔的钱都没有,就想让我把女儿给你?你再不走,我让人来把你扔海里去。” 少年不依不饶的继续纠缠着,声音里满是焦急:“城主,求您了,把云宁嫁给我,只要您同意我和云宁的婚事,我全部都听您的。” 我心里不由对这个穆沙很有好感,虽然他还是个孩子,却很勇敢,也很有担当。我拉了拉周斯年的衣袖,说:“先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嘛!”周斯年不以为然的看我一眼,对那少年说:“穆沙,你回去吧。上一辈的恩怨我不想牵连你,联姻,就不要了。” 说完,不再管穆沙,往回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到穆沙仍旧失魂落魄的跪在那里,指着他,严厉的说:“快滚!明天别再让我看到你。” 我小心翼翼说:“这个穆沙,看起来是真的喜欢云宁。” “喜欢我女儿的多了,我怎么可能把女儿嫁给穆沙?”周斯年余怒未消,“当年我对穆沙的父亲亲如兄弟,他却想要侵吞太阳城,若不是义父,我就是整个太阳城的罪人。” “可那个时候,穆沙还是个孩子吧?他什么也不知道。” 周斯年停下脚步,看向穆沙跪着的方向,叹气说:“我对穆沙,倒是没什么恶感,这个孩子母亲死的早,是他姑母把他养大,他小时候经常上岛来玩,云宁小时候特别不爱说话,就只和穆沙玩。” 他看着我,突然不屑的笑了:“这么想把云宁嫁给穆沙,莫非是魏云旗那小子不认帐?” 他冷笑道:“我周家的女儿哪里配不上他?先是杜凌君,后是魏云旗,怎么,觉得自己是永远的贵族吗?” 我急忙说:“这说到出身,他们哪里有你的出身高贵?”我落寞的看着夜色,“再说,他们都是昨日黄花,还提什么出身?大汉朝的刘家,还不敢说自己是永远的贵族呢。” 周斯年苦笑道:“是啊,我这朱家遗孤,连朱姓都不敢用。” 他的声音里,有着说不尽的悲凉与无奈。我挽住他的胳膊,轻抚着他的后背,陪着他在沙滩上慢慢走着。 海浪一声声的拍打着沙滩,又一次次的退回去。海风轻抚着我们的头发与身体,发丝扬起,衣袂飞扬。 周斯年深吸一口气,轻轻笑道:“家族不幸,让我阴差阳错的生活在这里,也是大幸了。在大海面前,我们太渺小了,遇到的事更是不足挂齿。都是小事。” 我点点头,答应着:“嗯嗯,年哥,”我把头靠在他身上,说不尽的爱意绵绵:“除了你,都是小事。” 他宠溺的拍拍我的手:“让你累了一天了,你回去睡吧,我再走走。”我拉着他,“你去哪里呀?一起去睡,”酸酸的说,“你是不是想如梦了,要去陪她呀!肯定是了,前几天你还说想她呢。” 他“呵呵”笑着,不置可否,只说:“我当然陪着你,这么多年,我哪一晚不是陪着你的?” 我简直是无言以对,每晚都回来,越来越成了他一个理直气壮的理由,也成了我自己骗自己的借口,装着看不见外面的那些莺莺燕燕,露水情缘。 可现在家里的如梦,是他正经的妾侍,他要去陪她,连晚上回我这里来都成了恩惠。我心里委屈极了,可他这种强人,除了柔情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一时泪眼婆娑:“我不管,你是我相公嘛!我不管你想谁,你只能陪着我。” 他揉了一下我的脑袋,宠溺的笑着,拉着我的手往前走,转变话题问:“魏云旗是不是不想娶云宁?” 我看他没有再提让我自己回去的话,心下轻松,说:“如果他们两个真的亲密到我们所看见的关系,就像杨总管说的,这多好的一门亲事啊,云旗怎么可能不答应?” “什么意思?” “云宁反常的很,我看,明天你去给云宁诊诊脉吧,你平时对云宁也不关心,现在该补偿一下她了。” 他站住了,盯着我:“诊脉?云宁出什么事了?” 我看他生气,斟酌着说:“云旗从小是顽劣,可他从来不撒谎。他说,是云宁故意做出那种样子给咱们看的,我想,云宁可能有难处吧,她知道你不会答应她和穆沙,可有些事,是很急的。” 说到这里,周斯年站住脚,看着我,眼神里像是有火,在暗夜里闪闪发亮。很长时间以后,怒气冲天的问:“穆沙?”也不等我回答,转身就往回走。 我急忙跟在他身后,喊着:“你别冲动!别冲动!”他不理我,越走越快,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跟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回到发现穆沙的地方,没有看见穆沙的影子,我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沙滩上一只倒扣的小船旁边,倚着船帮,大口大口的喘气。(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云宁,梦如,木容

周斯年恨恨的骂了一句:“混蛋!”不甘心的开始在四周寻找。 看他现在和疯了一样,我怕他真的找到了穆沙,就不停的和他说话分他的心,也是为了劝说他:“年哥,你找穆沙出来,想怎样啊?成全他们吧,你看你把云宁逼成什么样子了呀!” 周斯年不理我,继续寻找。 这时,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戳我的腰,回头一看,吓得头皮发麻,穆沙正躲在这条船的下面,捂着肚子,咬着嘴唇不说话,一双清澈的蓝眼睛,感激涕零的看着我。 我心里一阵感动,我并没有为他做什么,只是一句好话,他就这样感激我。急忙悄悄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急忙点点头,继续使劲咬着嘴唇。 他看起来受伤不轻,那么多沙粒子嵌在肚皮上,这滋味不是好受的,想取出又要受一番罪。 我站起来,走到周斯年面前,拉住他说:“别找了年哥,你都说了要他走,他小孩子家,哪里敢留下?咱们回去吧,明天再问问云宁,这也不是靠着打打杀杀就能解决的事不是吗?” 这时,一个黑影从暗夜里跑来,四脚动物,像猫或者狗,短短的四蹄速度很快,尾巴在身后不停的摇着。 等到看清楚来客是条小狗,而且明显是家养的小狗,我心里暗叫不好,急忙乞求上天保佑,这可不要是认识穆沙的小狗,可上天仿佛听反了我的乞求,那小狗径直向着倒扣的小船跑去。 正当我的心快要跳出来的时候,只听一个少女的声音:“花花回来!” 那小狗中途改变了方向,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跑去。 “出来!”周斯年喝道。 他这一声呼喝,把我吓得半死,不知道他究竟是呼喝的谁。 少女应声而出,怯怯的喊了一声:“爹爹。”从暗影里走出,却是云宁。 云宁和这岛上的女子装扮不同,穿了一件淡粉色的长裙,头发分股拧盘,交叠于顶,几缕碎发散于耳边,十足的汉家女子装扮。 大姨娘也是汉家装扮,虽然她是地道的波斯人。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周斯年皱着眉头,打量着云宁。 云宁把花花抱起,抚摸着它的背:“睡不着,出来走走。”她淡淡的回答周斯年。 周斯年走到她的身边,审视着她。我心里为云宁担心,周斯年的眼睛,在暗夜里都能看到晶亮的闪光,像一头野狼。 想云宁肯定是来找穆沙的,穆沙只怕快撑不住了,他也需要云宁帮他医治。于是我走到他们面前,对他们二人说:“天色不早了,都回去歇息吧,都是小事,明天再说。” 周斯年听我说“都是小事”,不由会心一笑,对云宁说:“明天来见我。”云宁低头答应着,那样子分明是盼着周斯年快点离开。 周斯年也注意到了女儿的不耐烦,想说什么,我急忙拉着他走,轻声劝道:“云宁好性,你就这样压她,换了云馨你敢吗?” 提到云馨,周斯年一阵悲伤,轻声叹气,随着我离开了海滩。 第二天早上,云宁还没有过来,我收拾了一大匣各类首饰,准备拿给梦如。周斯年看见,问我:“收拾这些做什么用的?” 我说:“难道让梦如空手离开周家吗?嫁个丫头还要给陪嫁呢。” 周斯年不屑的冷哼一声:“按岛上的规矩,偷人是要沉海的!我不过是不舍杨翕罢了!嫁妆?她倒是想当人正头妻,可干的都是这种下作事!我就看杨翕敢把她带来告诉我这是他的正室太太?” 我被他几句话噎住,无话可说,最后说:“你就当我也是为着杨翕吧,既然答应把梦如给他了,就干脆给的大方些。”我想起了什么,瞪着他,“梦如现在是杨翕的女人,人家杨翕愿给什么名分就给什么名分,你干嘛酸溜溜的?是不舍得吗?” 周斯年悻悻然,“这种女人,我有什么舍不得的?”然后没好气的说:“周家穷的给丫头置不起嫁妆了?还要你拿出自己的私房东西来?” 我看着他嘴硬心软的样子,笑起来:“好了,就当我借着这件事徇私,这些首饰都不是我爱的,等回京,你再重新给我买好的。” 说着,唤过木容来,让她把首饰给梦如送过去。 少顷,木容回来回说:“奴婢已经把东西给梦如姑娘送过去了,说是城主与夫人给的陪嫁,梦如姑娘要来给城主与夫人磕头,”她停了一下,有点怯生生的说:“奴婢回说城主与夫人今儿有事,恐怕没有空闲见梦如姑娘。” 周斯年笑道:“这丫头倒是伶牙俐齿,也知道我们不想见梦如,很有当年悠悠的样子。” 木容听了他这句话,怯怯的冲他妩媚的一笑,退到一边。 我心里火起,周斯年自打回了太阳城,这太阳城的姑娘们见了他都一脸丝毫不遮掩的献媚,丝毫不把我当回事。想他们这南地女子,性情豪放,也就罢了,没想到这木容竟然也敢当着我的面勾引我男人,当我是主母吗? 我冷笑着对周斯年说:“悠悠?差的远吧!无论是姿色还是人品,都不是一个台面上的,你以为这皇后是人不是人的都能当吗?” 然后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木容说:“你下去吧,自己去告诉管家,让她在浣衣房给你找个地方。” 木容哭起来,跪下说:“奴婢知错了,知错了!” 我不为所动,冷冷的说:“你知道什么错了?你无非是知道浣衣房比这里辛苦还没有脸罢了!须知脸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走吧,再不走,浣衣房的位置也没有了!” 周斯年不以为然的要说什么,被我瞪了一眼,他悻悻然的站起来要走,我拉住他,把他又按了回去:“你去哪里?一会儿云宁还要来呢。” 周斯年只好又坐回去,木容抽抽搭搭的还是不走,边哭边拿眼偷看周斯年,想来是希望周斯年替她说话。 我更加生气,顺手抄起手边的茶杯扔了过去,正砸在她的脸上,把她的脸划开一道口子。看着血流出,才算解恨。(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云宁的婚事

我对木青和另一个名叫嫣儿的丫头说:“你们带她下去,”然后环顾四周,对一屋子的丫头说,“以前我房里的丫头,都是姿容秀丽的美人,却没有一个这种妖媚惑主的人,以后,再有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搞不清自己位置的,我的浣衣房也不需要那么多人!只能自求多福吧。” 所有人都跪倒,木青和嫣儿把捂着脸哭泣的木容拖走了。“你们也下去吧,”周斯年开口了,“别跪在这里,碍了夫人的眼。”我瞪他一眼,他急忙无辜的摊开手:“不关我事啊,我什么也没做。” 我笑着拍拍他的脸:“你把丫头换了,她们就不惹事了?只要是人,只要有心,都不会安分守己,差别只是有没有自知之明,”我瞪着他,怨愤的继续说,“再就是有没有可乘之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周斯年摇头笑道:“好了,好了,你那点小心思,当我不知道?这里的人不是有意冒犯你,是这周边的酋长首领,大多都百十个女人,她们只是觉得我也会如此。”他拍了拍我的脑袋,“我当然不会了,你放心。你昨晚说那些,也没意思的很,梦如做下这种事,”他一提到梦如就愤恨难平,“简直是在恶心我,我不可能再对如梦有兴趣,她们姐妹长那么像,我现在不想看见她那张脸。” “可如梦又不会离开,你还是要这样让她孤零零一个人待在岛上吗?”说出这句话,我心里在骂自己,周斯年自己都说对如梦没兴趣了,我劝什么?我希望什么?难道希望周斯年对如梦有兴趣? 果然,周斯年皱眉说:“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办啊?要不,我今晚去陪陪她?”我听他这么说,虽然知道他是气话,但也明白这件事迟早会发生,鼻子一酸,眼圈红了。 他急忙拉我坐在他腿上,拍拍我的背:“我不会去的,我就陪着你。还不是你,非逼我说这种话。如梦就随她去吧!她愿意在周家呆着就呆着,不愿呆着就走吧,我不拦着,这样总可以了吧?” 正说着,看见云宁悄悄的走进来,站在一架屏风的边上,偷偷往这边看。她的怀里,还抱着花花。我急忙从周斯年腿上站起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云宁在门边不敢出声,花花却不耐烦的“汪!汪!”叫了两声,把在外面玩耍的云簸与阿福吸引了过来。 云宁很喜欢云簸,看云簸要逗弄花花,就把花花放在地上,扶着云簸的手去摸花花。 我看着他们姐弟情深的样子,冲周斯年笑了笑。周斯年的脸色,也不再像刚看到云宁时那么阴沉,温和的唤着云宁:“阿宁,你过来,爹爹有话问你。” 云宁正兴高采烈的和云簸逗狗,听到周斯年呼唤,一张小脸立刻愁苦起来,磨磨蹭蹭的交待看护云簸与阿福的嬷嬷,让她仔细点不要让花花伤了云簸,然后慢吞吞的转过身,一步步挪进房里来。 我走过去,拉她在身边坐下,她期期艾艾的不肯坐,最后也只坐了半边身子。 他们父女就这样别扭的相对着,我冲周斯年使了个眼色,周斯年终于开口了:“阿宁,穆沙说想娶你为妻,你怎么想?” 我听周斯年的口气松动,居然是要答应了,心里替云宁和穆沙高兴,云宁怯生生的说:“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云宁不敢说。” 周斯年笑道:“和爹爹就不用这样了,你喜欢谁就嫁给谁,咱们太阳城不比中土,这是你的终身大事,爹爹按你的心意来。” 云宁这时小声的,却石破天惊的说了一句:“我想嫁给云绮。” 我瞬间石化。 周斯年狐疑的看着我,我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我能说什么?再次说云旗不认?说云旗从来不说谎? 我一急之下想起穆沙,要把这个敢做敢当的少年找来对峙,说了一句:“我出去一下,”不理周斯年的询问,径自跑了出去,来到杨翕家前面的沙滩上,想找到那条翻了的小船,找到穆沙,却没有。海水冲刷着沙滩,什么痕迹也没有,就像穆沙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看起来是驾着那条船走了,他的路凭已经被收,以后只怕他再也不会来了。 我心里莫名的伤感,为了这个我连他的样貌都没有看清楚的少年。更重要的,他走了,云旗怎么办? 我回去的时候,碰到云旗被周杨带进房门。他看见我,求助的喊了一声:“姐!”我安慰的看了他一眼,问周杨:“带云公子来做什么?”周杨说:“城主说请云公子来坐坐,说点家常话。”我暗暗松口气,让他们在外面稍等,我自己走进房里。 周斯年看见我进来,问:“干什么去了?” 我瞥了云宁一眼,说:“找穆沙。” 云宁没有任何表情,好像穆沙与她不认识。我对这个女孩子充满了轻视,这个一心想亲近父亲,把自己完全变成汉人的女孩子,却不懂作为汉家女子最起码的操守。 周斯年问:“找他干什么?” 我盯着云宁说:“他是个勇敢的人,我相信他不会乘人之危,把自己做的事赖给别人,所以想找他问问。” “他人呢?” 我继续盯着云宁:“不知道。” 周斯年看我总盯着云宁,不高兴的说:“你总盯着她干什么?她一个姑娘家,既然说出口想嫁云旗,我这个当爹的,总要让云旗过来问问。” 我冷笑道:“云旗现在寄人篱下,他人又胆小,你让他说什么?他的话我已经转告过你了,难道我会骗你不成?” 周斯年皱着眉头,盯着我:“云旗又不是小孩子,他的婚事,我总要当面问问他本人的意思,轮得到你这个表姐做主吗?” 我听他的意思,是要让云旗自己拿主意了,让木青把云旗带了进来。云旗进来后对周斯年行了一礼,然后就低着头,垂手而立,站在一旁。紧张的脸上的肌肉都在颤动。 我对云旗说:“你坐下吧,咱们有话慢慢说。”然后吩咐木青,“给魏公子上茶。”(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义父之死

我把“魏公子”三个字咬的很重,说完,不屑的看着云宁。我们魏家人,是落魄了,却还没有落魄到替人顶缸做乌龟的地步。没有永远的贵族,但有永远的傲骨,我心里暗暗的为云旗鼓劲,云旗,不要让我们魏家蒙羞。 云宁的手,不停的搓着衣角,她感觉到了来自我的目光,脸色虽然平静,坐立不安的身体却暴露了她。 “云旗,”我开口了,“云宁想嫁给你,适才她爹爹说了,你的婚事轮不到我这个表姐来管,那就只好你自己做主了,那你怎么想呢?” 云旗茫然的看着我,又茫然的看着云宁,最后迎上周斯年晶亮的目光,身体打了个激灵,无措的说:“我……” 我和颜悦色的说:“云旗,成亲是人生大事,你有什么就说什么,咱们魏家先祖,个个都是英雄好汉,他们的英灵在天,可都是有耳朵有眼睛的。” 云旗一下子受到了激励,不再畏畏缩缩,他坐直了身体,声音清亮的说:“云旗谢谢云宁小姐的厚爱,只是云旗现在屋无片瓦,地无一倾,实在配不上小姐。” 周斯年冷眼看着云旗和云宁,最后温和的对云旗说:“云旗,你先回去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担心。” 云旗惊讶的看着周斯年,站起来躬身一揖到底,又感激的看了我一眼,离开了。 周斯年严肃的看着云宁,走到她的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云宁的眼泪都快掉下来,像一只楚楚可怜的小白兔。“孩子是谁的?”周斯年冷冷的问,压不住的怒火,“这种事是可以混赖的吗?你还有没有廉耻?”云宁的眼泪终于掉下来,轻声的啜泣着,不肯说话。 我对周斯年摇了摇头,轻轻的对云宁说:“云宁,你还喜欢穆沙吗?” 云宁听到我的问话,伤心的点头,哭的更伤心了。 周斯年不耐烦的看着她,压下火气,让声音尽量温和:“有什么事对爹爹说,爹爹给你做主,这样哭有什么用?穆沙呢?离岛了吗?” “我不要嫁穆沙,我不要离开我娘。”云宁抽抽噎噎的说着。 周斯年的怒火终于在听到大姨娘时爆发:“是这个无耻的女人教你干这种下贱之事的吗?”他吼完,就往外走去。 云宁跌跌撞撞的撵上去,一下子扑到在周斯年的脚下,抱住周斯年的腿,哭着:“你别去骂我娘,以前的事她根本不知道,都是舅舅做下的,你不想要她了就混赖人!” 周斯年长叹一声,停下脚步,蹲下来,温柔的抚摸着云宁的头发:“阿宁,大人的这些恩怨,时间太久了,都说不清楚谁对谁错了,这与你无关。你现在怀着孩子,多保重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要紧的。” 云宁被父亲难得的温情感动,扑入周斯年的怀里,哭着说:“云宁让爹爹丢脸了,云宁该死。” 周斯年抱着云宁,轻轻的拍着:“别傻了,什么脸不脸的,有什么要紧?爹爹现在只希望你们都好好的活着,别学云馨。” 提到云馨,周斯年的眼眶红了,紧紧搂住云宁,把脸埋进女儿的头发,无声,无泪,只有身体在轻轻的颤抖。 等他们父女慢慢平静下来,我扶起云宁,让人打水来给她洗过满是泪痕的脸,帮她梳理凌乱的秀发,看着镜中花儿一样的少女,问道:“云宁,这女儿家嫁人呢,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别听别人怎么说,你自己怎么想?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 云宁声如蚊蝇,怯生生的说:“我不知道,我就是不想离开娘。” “穆沙走了吗?” 云宁摇摇头,又伤心起来:“我不知道,我骂他了,他还受着伤……” 我无奈的看云宁哭泣,转向周斯年:“沙滩上的船没有了,”我看着他的脸色,试探着说,“要不,让人给他家里送信问问?” 周斯年懊恼的一擂桌子:“不可能,我不可能第二次引狼入室,穆沙如果想娶云宁,除非入赘,不然,”他走近云宁,语气坚决的说:“阿宁,如果穆沙不同意入赘,爹爹照顾你。” 他这种话不是第一次说,云宁,云馨,还有云福,周斯年的女儿,个个命运多舛,这不会是天意弄人吧?我牵挂着皇宫里的云遥,这个未来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看起来尊贵无比的女孩儿,心里沉甸甸的。 我叫了周杨来,让他安排人在近海寻找穆沙,他受了伤,不一定能靠那么一条小船回到家,说不定会在近海某个小岛上休息。 过了几日,出去寻找穆沙的周杨回来了,却没有找到穆沙,但带回一个惊人的消息,在一个小岛上,发现了义父的陵墓。 我和周斯年急忙前去查看,这是一个荒岛,但荒岛不荒,全岛都被树林覆盖,从远处看,郁郁苍苍,重重叠叠.望不到头。 树林里阴暗而寂静,神秘莫测,树木的交错的枝梢,繁盛地伸展,颤动的叶子织成的不工整的穹门和碧绿的云,停在清朗的蔚蓝的天空下。 义父的陵墓就在这片美丽的森林里,很明显是新墓,规模宏大,构造壮丽。前面立有石碑,上写先严周鹰扬,先考丽丝绮合葬之墓,立碑人:子,周楠。 周楠竟然是义父的儿子。 周斯年怅然:“当年,我就是在这个岛上捡到的周楠,没想到,竟然把义父的儿子捡回家。” 他自言自语道:“也好,我杀了他的一个儿子,又帮他养大一个儿子,也不欠他什么了。” 我听了他的话,明白他一直为杀了义父的那个孩子心怀愧疚,劝慰道:“不知者不怪,你不要太难过了。” 他苦笑:“我以前总觉得自己做的事都正确无比,我要杀的人都有必死的理由,”他摇头叹息,“稚子何辜呢?我质问过义父,他却没有质问我。” “义父就这么没了吗?”我心里有不真实的感觉,“他那么厉害……” “他中毒了,”周斯年伤心的说,“还记得山崖凹槽里的血吗?在小镇,只怕想杀光龙禁卫的人,已经不是义父,而是周楠。”(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温暖的武修成

我心下戚戚,周楠,那个有着湖水一样蓝的眼眸,曾经那么让人心安的男孩子,终于被逼成了一个邪恶的,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所有的快乐都敌不过岁月,杏林里的笑声,那个坐在我前面驾车的瘦长背影,马背上的英气女孩儿…… 太和宫里的笑声,母后慈爱的笑容,温暖的怀抱,还有舅舅们。小时候,每当看到我,舅舅就会伸开双臂迎向我,宽大的袍袖是我永远的羽翼…… 我理所当然的以为,所有这些都是我理所应当会拥有一生的,现在,一切烟消云散了。抑制不住的伤悲,索性不去忍耐,任由悲伤逆流成河,痛快淋漓的大哭一场。 周斯年没有劝我,他在陵墓前站了一会儿,走了。等我哭完,心里舒服了,他还没有回来。 周桐随在周斯年身边,周杨和如云在我旁边。陵墓的四周树木参天,一阵风吹来,树林里似有呜咽之声,让人毛骨悚然。 我不安的对如云说:“年哥怎么还不回来?我们要不要去找找他?” 如云却说:“城主一向心细,不会有什么事的。咱们这样走了,等城主回来找不到咱们,岂不是也要去找?不如就在这里等着。” 她说的话听起来也有道理,于是我就在义父坟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等着周斯年。 如云和周杨在周围一圈圈的巡视,渐渐的越走越远。我心里觉得不安,刚想出声让他们离我近一些,突然,义父的陵墓打开了一个小门,一个巨型铁手从里面伸出,直直的扑向我! 我惊悚的看着这一切突然发生,眼睛都直了,连喊都忘了喊,傻呆呆的看着突如其来的变故。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铁锤从天而降,从陵墓那个打开的铁门直直的飞了进去,里面“啊!”的一声惨叫,那个可怕的铁手也停在了我的面前。 我已经吓得浑身瘫软,坐在地上,不停的打着哆嗦,全身都是冷汗,好像要虚脱了一般。 再看四周,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大批的武士,成队的从陵墓的小门进入。 周斯年走到我面前,关切的问:“你没事吧?” 我这才明白,原来他上岛来拜义父的墓,是唱了一出大戏,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诱饵。 这与上次的小镇遇险不同,上次四个高手在我身边,特别是周斯年在我身边,我没有觉得特别害怕,这次却是我独自一人,而且到处都阴森森的。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愤恨的看了周斯年一眼,也没有办法站起来,刚才惊吓过度,我尿在裤子里了。现在站起来,只怕下半身的衣服上全是尿渍。 周斯年却没有想到这个,一个劲的要拉我起来:“别坐地下,这里阴气重。” 身边的男人越聚越多,我气急败坏的推开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这时,一个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的男子出现在周斯年身后,平静的说:“公主受了惊吓,幸好卑职准备了滑杆和伺候的女人。”他的声音让人着迷,很有磁性。 两个壮硕的女人上前,想抬起我,我局促着怕人看到我尿了裤子,又不好说明,挣扎着不让她们抬,周斯年有点着急,皱着眉头说:“别怄气了,这里这么多人,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那男人脱了自己的披风,披在我身上,正好遮住了让我尴尬的湿衣服,温和的说:“这个岛上阴冷,公主不要着凉。” 他这么细心还这么体恤,我心里又感激又温暖,冲他笑了笑,这才让两个女人把我抬上滑杆。 回头看他身着军服,问道:“请问将军怎么称呼?”他躬身行了一礼:“卑职武修成,见过公主殿下。” 原来他就是武修能的弟弟,皇上派到岛上驻军里的监军。我点了点头算作回礼:“多谢武将军。” 他笑了笑,这是个英武的男人,却肤色白皙,五官清秀,加上儒雅的气质,显得空灵而俊美。 回到家里,洗过澡换掉脏衣服,看着衣架上武修成的披风,拿过来嗅了嗅,有一股好闻的似竹木的香味。心里一阵暖流流过,嘴角也不由自主的弯了起来。叫过木青来,本想让她拿去给本院的小丫头洗涤,又莫名的心虚起来,还是吩咐拿去浣衣房浆洗,准备有机会还给武修成。 我的衣服都是让自家的小丫头单独浆洗,洗完薰上各种香味。其他人,连周斯年的衣服,都是送去浣衣房由浣衣女工清洗的。 很晚了,周斯年还没有回来,我已经习惯每天这样等着他,换了睡袍,把头发解开,正躺在床上看书,他终于回来了,看起来心情不错,看我在读书,笑问:“读什么书呢?” 我读出声来:“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濡以沫,相掬以湿,不如相忘于江湖。” 他笑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他身上除了花香,还有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这香气,是属于如梦房间的熏香。在我受了那么大的惊吓之后,他回来去了如梦房中。 我不由心如刀绞,“啪”的合上书,冷笑道:“我不是鱼,当然不知道鱼之乐。”把书恨恨的砸在地上,咬牙说,“以后在谁房里风过了就在那里歇着吧,用得着这么半夜三更的跑回来装模作样吗?” 他有点尴尬的笑道:“这不是今天杨翕和梦如走了嘛,我回来正碰上如梦在海边哭,总不能不管她。”他停了停,又加了一句,“我要是不管她,你准又不乐意,又得说我。” 我被他气的笑起来,把他推的远远的:“离我远一点,这狐臭熏死个人了。” 他“呵呵”笑起来,拨开我的手,凑近我亲了亲,很乖的样子说:“我去洗白白。”然后又用鼻子闻了闻,“好大的醋味儿啊。” 我待要发作,他突然一脸的坏笑:“今天又看上武修成了?”没想到他会忽然这么说,我竟然一下子脸红了,掩饰的着急说:“你胡说什么?自己不着调,还要糟践别人。” “我有什么不着调?”没想到他反驳起来,“如梦是我的妾,我去看看她怎么了?你就是这么做正室的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吵架

我被他说的无言以对,伤心欲绝,他今天竟然拿我做诱饵,一点怜惜之心都没有,别人对我好一点,我表示一下谢意就引来他这样的污蔑。还说我没有正室的肚量,我是没有这份肚量,也不觉得自己应该有这样的肚量。 不由恨声说:“你当我是夫人吗?拿我做诱饵,横竖不稀罕我就是了,真把我吓死了,把你那有肚量的扶正,你也好纳百十个女人去。” 越想越气,冷笑道:“还什么海边遇见的,这么长的海边,怎么单单让你遇见了!你怎么对着我的时候就明白的不得了,见着她,就是个傻的了!” 周斯年被我闹的心烦,说了一句:“我去洗澡。”站起来走了。我看他跑了,赌气自己下床,把灯都吹灭了,关起房门睡觉。 原以为他会回来敲门,却等了很久没有来。伤心,委屈,一夜未眠,他也一夜没有回来。 我后悔极了,如果他是转身就去了如梦那里,那我想死的心都有了。虽然一夜没睡,可却觉得内心澄明的很,看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异常的明亮,像只母狼。 周围一圈侍女不敢出声,房间里只有轻微的走路声。“城主去哪里了?”我尽量让声音温和平静,以免吓到周围的人。 木青答道:“城主昨晚回来,看夫人关了门,怕打扰夫人休息,去前面书房睡去了。” 我吁了一口气,放下心,笑着对木青说:“你倒是有心。”木青说:“为主子分忧,是奴婢的本分。” 我看了看她,从首饰盒里挑出四个金戒指和一对金耳环递给她,她推辞不受:“替夫人做事,是奴婢分内之事,怎么好领夫人的赏。” 我说:“拿着吧,也不值什么,就是我的一点心意。” 她这才收了,替我梳头打理。 梳洗完毕,看镜子里的自己,画着清淡的梅花妆,清丽的脸,透着成熟女人的丝丝妩媚,粲然的星光水眸勾魂慑魄,两颊的梨涡时隐时现。 一身浅蓝色长裙,上面绣有点点玫瑰,勾勒出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材,对镜又觉得太惹眼了些,怕他不高兴,又在外面罩上玫瑰红柔纱,若隐若现。挽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发簪,插一支碧玉银琅簪,垂下的玉吊饰随着步态微微的摇晃着。 又对镜前后反复照过,看着一切都满意了,这才款款往前面书房来。还没有走到门口,就看见周杨引着武修成向这边走来。 于是站定了等着他们,武修成仍然身穿军服,迈着军人步伐,器宇轩昂。看到我,严肃的脸上露出温柔和煦的微笑,拱手道:“公主好。” 我微微叹息,我算什么公主,驸马一言不合就甩脸子。定定神,收起这一抹幽怨之色,笑盈盈的回礼:“武将军真是辛苦啊,这一大早的就要忙公务吗?” 武修成笑着说:“是啊,公主在卑职身后,卑职当然要打起精神来,处理好军务,保护公主。” 他的话让我觉得很温暖,不觉眉梢眼角都随心动,顾盼生辉。再看武修成,颇有惊艳之色,竟有几分失魂落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虽然有些失礼,但这对昨天刚刚被如梦打击的我来说,颇为受用,就佯装没有看见。 周斯年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身后,叫了一声:“武将军。”武修成这才回过神来,很羞愧的对我说:“卑职无礼了。”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转向周斯年,拉他到一边,笑着低声撒娇道:“年哥你怎么到这里来睡了?害我一夜没睡等着你。” 周斯年不悦的看着我说:“原来夫人等人都是锁了房门等,我竟不知。”又瞟了一眼武修成,酸溜溜的低声笑道,“一夜没睡还这么有精神?眉来眼去的,他不上岛你也不打扮这么漂亮。” 我被他这句半真半假的话说的又气又急,生气说:“你怎么这样啊,就是看你不高兴了才打扮给你看的嘛。”心里酸酸的,小声怨道:“明明是你不对,你去找别的女人……”这么说了,怕他又生气,偷偷抬头瞟了他一眼。不成想他也在看着我,笑嘻嘻的。 我不由得也跟着他笑了,问他:“你吃过早饭了吗?”不曾想他也问:“你吃过早饭了吗?” 我们不由相视一笑,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到他心里一定也记起了半城山庄,为了曾经美好的过往,为了现在的彼此牵挂,好像面前的这点小过节都不算什么了。这时想起武修成还在近旁,急忙回头来招呼:“武将军吃过饭了吗?没有的话和我们一起吃吧。” 武修成戏虐的笑着,看看我们两个,又低下头:“那卑职就叨扰了。” 早饭设在花厅,无论是花厅还是早饭,都颇有这阳光之城的风格,一路上,凡是能栽种鲜花的地方,都繁花似锦,浓香扑鼻。早饭端进来,又是一阵花香。 我关切的问武修成:“太阳城有以鲜花做食材的习惯,武将军能吃的惯吗?” 武修成笑道:“鲜花为食?太阳城真是如国公一般风雅,修成愿意一试。” 他不再说“卑职”,而是“修成”,眼波流转,虽身穿军服,却更多了许多飘逸倜傥。我笑道:“武将军真是儒将风范。” 武修成自嘲一笑:“公主取笑了,儒字修成就收下了,哪里敢自称为将。修成一直跟随陛下,早年在辰王府,也就是个参事,当真是酸儒一名。” 周斯年笑道:“武将军就不要自谦了,”他转头看着我,“昨天的铁锤,就是武将军的杰作。” 他提起昨天,我却不记得什么铁锤,只记得那个张牙舞爪的伸向我的铁手。幽怨的看了周斯年一眼,对武修成说:“是吗?可惜我胆子太小,被吓傻了,没有看到武将军的精彩表演。” 在座的两个男人都有些不安,周斯年歉意的说:“昨天我也是迫不得已,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他们不会敢绑我,其他人又不值得他们冒险。” 我低头喝汤,又被花香味呛到恶心,放下汤匙,叫侍仆过来把饭端走,生气说:“我不是早就说过不吃花吗?以后不要给我吃这种东西。”(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匪首周楠

武修成见状,急忙说:“都是卑职的错,是卑职提议诱敌出洞的,冒犯了公主,请公主责罚。” 我冷笑:“是吗?武将军诱到什么敌人了?” 武修成惭愧的说:“原是想抓匪首周楠,却还是让他跑了。” “匪首周楠?”我大吃一惊,激动的说:“周楠算什么匪首?他只是有义父这样一个爹,这个怪他吗?义父都没有养过他!” 周斯年制止我说:“胜蓝,义父这些年和玉玄机一起,在民间创立了朱圣教,跟从者甚多,这个教为了吸引教徒,妄称自己是神,给教徒施舍粮食等物,所以他们需要钱,各地的绑票案基本都是他们所为。 现在,义父与玉玄机都死了,周楠接替了义父的位置,他在这片海长大,也知道太阳城有钱……” 我打断他的话:“所以,你就假装上当,让我去当诱饵,让我重复几年前的痛苦,”我伤心的说,“我的女儿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这时,侍仆重新端上饭来,我低下头吃饭,任眼泪流进碗里,和着肉粥,一口口的吃下肚去。 周斯年急忙转变话题,看起来非常开心的说:“这次倒是有个意外收获,你不是让周杨去找穆沙吗?穆沙找到了,怪不得一直找不到他,原来是被这伙贼人抓走了。” “可我现在对除了我自己的孩子以外的人不感兴趣,”我心里想着,嘴上却淡淡的接上周斯年的话头:“是吗?穆沙伤好了吗?” “皮外伤,已经好了,没事。”周斯年语调轻松的笑着对我说,“他愿意入赘周家,这样,云宁那边就没事了。” “他爹爹会同意儿子入赘?穆沙知道什么是入赘吗?”我奇怪的问。 周斯年笑道:“穆沙被绑票,他爹爹都不肯拿钱赎他,知道不知道什么是入赘有什么要紧。他爹爹有上百个女人,儿子不计其数,穆沙的亲娘早死,他根本不在乎穆沙,不然这孩子也不会总跑到这边来找姑母。” “是啊,”我说,“孩子没了娘,也差不多就没了爹,这一点都不奇怪。做爹爹的,牵挂孩子的有几个?像我那个苦命的女儿,只因有我这个没什么本事又不会讨相公欢心的娘亲,现在已经没什么人挂念她了。” 周斯年终于无法再强作欢颜,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武修成急忙说:“公主此言差矣,国公已经是尽最大努力在寻找小姐了。”他说,“据修成所知,小姐是被这伙贼人绑架控制的,就算是为了救小姐,也要尽快把这帮人清理干净。这次虽然没有抓住周楠,却抓住了他们其中的重要人物,公主为了救女儿,虽然受了惊吓,恐怕也是觉得很欣慰,很值得的吧。” 听了他的话,我一肚子的怨尤之气少了许多,想我这个做娘的,虽然一心牵挂女儿,却为找女儿做过什么呢?还不是周斯年在操办这些事?这次让杨翕去大长和国,也是因为看到佳慧小郡主这么像母后,心有疑惑,让杨翕去解开这个迷。 我为适才故意揭他的旧伤过意不去,偷偷撇了一眼周斯年,看他还是不快,急忙顺着武修成的话往下说:“武将军说的是,这些年都是年哥在努力找阿福,他一向都是最疼小孩子的了,我还总提醒他别娇惯孩子呢。” 周斯年的脸色松动了一些,抬头看我,眼神里满是委屈怪怨,我看他这样,心里一疼,低声细语的说:“我就是昨天吓坏了嘛,你总要和先我说一下。” 武修成歉意的说:“是,公主说的对,这原是修成的错,修成只顾着设局设的逼真,忘了顾念公主。昨天那个阵势,不要说公主是女流,换个男人也会吓得尿裤子。” 说完,自知失言,急忙补了一句:“修成一直听闻长公主比男人都要有胆量,果然如此。” 饶是他这般补救,我也明白他看出了我昨天的窘迫,一下子脸红了。站起来说:“你们两个议事吧,我有些困倦,回去歇息了。” 周斯年在听到武修成说“吓得尿裤子”时,脸上就现出惊讶疼惜来,现在又听我说困倦,一脸关切的说:“你回去多歇息,岛上的事,我让如……”他肯定是想说“让如梦多操心”,知道我现在不爱听如梦的名字,又换成“我让云旗多打理。” 我听他总算顾念到我,又有照顾云旗的意思,并没有因云宁的婚事对云旗心有芥蒂,心下宽慰,点点头,回去了。 等我一觉醒来,看到周斯年坐在床前的摇椅上,手里拿着我扔在地上的那部《庄子》,边看边笑。 我看着他的侧颜,他还是老样子,这么多年,就像是一个不老的妖精,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鼻梁笔直,嘴角弯弯带着笑意,修长的手指在下巴上摩擦着。 他回过头来,笑着问:“你醒了,睡得可好?”声音依旧低沉,悦耳。 这句话他在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也说过,那时把我吓得半死。 “年哥,还记得我们大婚那天吗?” 他看了我一会儿,笑了笑,放下书,走到床前,在我身边坐下,把我搂进怀里,抚摸着我的头发,嘴唇在我脸颊上来回游走着,深情款款的说:“胜蓝,你最美的时候就是现在,不施粉黛,头发凌乱,穿着睡袍,”他的嘴唇滑上我的嘴唇,声音更低下去,“不穿更美,只有我能看见你最美的样子。” 被他说的脸红耳赤,心跳加速。意乱情迷的听他继续说下去:“所以,我不记得大婚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我们洞房花烛夜发生了什么。” 我本来想问他,大婚那晚,他究竟把多少人埋在了皇宫的地下,我总觉得,阿福的苦命,都是他杀戮过重的报应。现在也不想问了。不论为了什么,我成为他的妻子,阿福成为他的女儿,都是上天安排好了的,他的命运,就是我们的命运,那又为什么非得什么都知道呢?只要他一直爱我就可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芮总管上岛

可他会一直爱我吗?他那么怨愤梦如,说再也不想看见如梦的那张脸,可看到她在哭就心软了。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他们有太多的相似,他们之间有一种情意,很像我和云旗,和杜凌君,我明白,但因为明白,才不能去想,更无法坦然接受。 “你要永远爱我才行,就算是老了,丑了,都不许变心。”我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一点信心,无力的说着。他答应着,承诺着,而我已经听了太多这样的承诺,只能在心里微微叹息。 周斯年的声音继续传来:“过几天新任江南道总管的芮伊鸣要上岛来,他会带着江南道一干有头有脸的大掌柜来,办一个欢迎宴吧,他的妻子你认识,”他拍拍我的脸,“在听我说话吗?” 我回过神,问:“你说芮总管的妻子?是谁呀?” “清扬,”他问,“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清扬,回答:“记得,那是我进周府以后,一直陪着我的侍婢。”又问:“婉兮去哪里了?” 周斯年笑道:“太阳城那么多人,我哪里能每个人都记得清楚,她应该是在京城的某个歌坊做掌柜吧。” 这个以前就听说过,婉兮没有家,当年与青青一起离开周府以后,去了一家很大的歌坊做掌柜。只是一直没有再与她见过面。 “清扬是芮总管的妻子?这么多年在江南,我们竟然没有见过面。杨翕带走的那个杨利贞,是清扬的表哥吗?” 周斯年笑起来:“胜蓝,你怎么总是这样冰雪聪明,”他理着我的头发,“傻一点吧,傻一点活的开心。” 我叹息一声:“真傻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当然开心了。像我这样,知道自己会怎么死,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怎么可能开心。下辈子,我想当个傻姑娘。” 他笑道:“别这么忧愁,人世无常的很,谁也无法知道自己会怎么死。不过你要是下辈子真成了个傻妞,我们还会不会相遇?我还是更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 我拍拍他的脸,笑着说:“这可就是命了,我这辈子最讨厌花心的男人,结果却偏偏遇见你。” 周斯年不满的摇摇头:“真是永不满足的女人啊,我什么都听你的,现在一个妾侍都不纳,我都做到这样了,你还要说我花心?是因为如梦吗?” 我微微叹息,知道和他继续讨论何为花心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两个标准不同的人而已。转变话题问:“芮总管上岛,只是拜见一下吗?” “不是,还有云宁与穆沙的婚事,”周斯年叹息说,“穆沙是波斯人,家族又和太阳城有仇,好在这十几年前的旧案,现在记得的人也不多了。只是云宁嫁给穆沙,”他遗憾的摇了摇头,“可惜了,不过只要她觉得开心就好。趁着我们在这里,把她们的婚事风风光光的办了吧。” 我惋惜的说:“是可惜了,这么花朵一样的女儿,要是带到京城,再加上定国公女儿的身份,什么样的好人家找不着啊,云宁她娘只怕也是不甘心,才会出此下策。” 周斯年点点头:“是啊,她倒是有计较,云旗虽然落魄了,这贵家公子的风范还在,云宁如果嫁给云旗,那云旗早晚会出岛做官,她们母女都能跟着出去,嫁给穆沙,就没这个机会了。” 他的话让我心里竟生出许多后悔来,我不让云旗娶云宁,是不是挡住了云旗进身之路?可如果云旗娶云宁的话,她将来如果生下个波斯人来,没得恶心了魏家列祖列宗。 还有那个大姨娘,要是云旗身边围着这样的女人,云旗性子又懦弱,只怕会被这个女人控制,这可真是很可怕的事。 过了几天,芮总管夫妇带着江南道一干有头脸的大掌柜上岛。这芮总管表面看起来是个浓眉大眼的粗豪汉子,一举一动都带有江湖儿女的粗放与不拘小节,只有在沉静下来时,才能看出他一双眸子精光四射,大到这江南道的黑白两道,小到太阳城里的一针一线,都在他的脑袋里装着。 我特地带来了云旗,云旗现在对外宣称是我认的干弟弟。我在带他来见芮总管时,问他:“云旗,想不想活的像个人样,不用看这两个大小姨娘的脸?”云旗点点头。 “那就好,跟着芮总管好好学习,他和杨翕多有不和,看来与这两个女人没什么瓜葛,”我冷笑,“这两个女人,不知道自己的斤两,敢算计到我头上,我要是让她们得了逞,死了都不好意思去见母后。” 云旗说:“姐,她们两个守在这个岛上,也着实不易,您是公主,是正室国公夫人,与她们不一样,就别跟她们一般见识了。” 我苦笑着问云旗:“云旗,你觉得姐姐哪里与她们不一样?我是公主又怎样?是正室夫人又怎样?我和她们一样,都是女人,我希望夫君的心完全在我身上。年哥不会因为我是公主就多爱我几分。他要是不爱我了,我要这个正室夫人的名分也无趣的很。 说到公主,也是不同的,你看姑母朝凤公主,虽然杜家遭遇这样的大难,因为有个皇帝弟弟,没人敢不尊不敬她。可我有什么呢?昔日的靠山魏杜两家已倒,我虽是李家公主,可皇上只是并不亲近的皇叔,皇族里,也没个亲兄弟扶持。 现在兄弟姐妹也就剩下咱们两个,你得争气,姐姐靠得住的娘家人,只有你了。” 云旗羞愧的说:“姐,我这个兄弟,现在连自立都做不到,还要靠你。” 我看着他,心里戚戚,如果不是魏家遭此大难,云旗这样的小公子,是最幸福的,可以与世无争,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 我安慰他说:“不要紧,姐姐不怪你,家族遭此大难,你能像现在这样平安度过难关,已经是万幸了。以后好好努力吧。” 云旗点点头,说:“姐姐,你也不用总是委屈自个,你再不济,也是封邑三千的长公主,身份比他周斯年高贵。虽然皇上与你不亲近,可如果他周斯年做的太不合规矩,只怕皇上为了皇家尊严,就算再宠信他,也不会任由他胡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穆沙反悔

我讶异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过也不奇怪,云旗是我魏家子孙,就算他顽劣不肯上进,单靠熏陶也够普通人家的孩子学上个十年八载。我帮他捋平衣服上的褶皱,给了他一个明媚的笑。 等见到芮总管时,云旗已经恢复了魏家公子的风范,高贵,文雅,不卑不亢,彬彬有礼。不要说芮总管,就连周斯年,也对他多了几分尊重。 清扬依旧是老样子,比以前略微发福,虽人到中年,却风韵犹存。见到我,先跪下磕了个头,含泪说:“夫人,这么多年不见,您一切安好?” 我心里真是又高兴又难过,扶起她:“清扬,能看见你生活的这么好,我比什么都高兴。” 清扬脸上略过一丝落寞,旋即又高兴起来,我拉着她坐下,闲话分开以后的生活,把云簸叫来给她看,她激动的搂着云簸,摸着他的脑袋:“这孩子,真像城主。” 我笑着说:“我还有一对龙凤胎呢,他们长得和年哥才像呢,现在在皇宫里,皇上喜欢他们,要让他们伴驾。云遥许给太子爷了。” 清扬的眼睛都亮了,羡慕的说:“夫人真是大富大贵,以后,若我们尤宁能随侍公子,真是莫大的荣光了。” 我笑道:“你说哪里话?咱们难道是外人吗?从我进周府,就是你照顾我。记得我进府第一天,尤宁就病了,你为了照顾我,都没有回家。将来若是有尤宁跟着云逍,我心里也安。” 清扬高兴的连连点头。 这时,云宁抱着花花,悄悄走进来,宴会是在前面的大厅里进行的,太阳城没有男女大防,所以这里人很多,她就找了个角落坐下来,紧紧的抱着花花。脸在花花身上蹭着。 我让木青把她领过来,让她在我身边坐下,清扬站起身,福了福,说了一声:“恭喜二小姐。”云宁怯怯的站起还礼,依旧抱着花花。 清扬笑着对云宁说:“小姐这马上成亲了,依奴婢说,这猫啊狗啊的还是不要太亲近的好。” 云宁却抱着花花不肯撒手。我扶她坐下,问:“穆沙伤好了吗?”她点点头。我说:“芮总管来了,还带来江南道这么多大掌柜的,让他来见见嘛。” 云宁摇摇头:“他不来,”她环视一圈,落寞的说,“他来了也没用,这里的人不会理睬他的。” 太阳城与穆沙家有仇,连带大姨娘,都不受待见。现在云宁要嫁给穆沙,这几天太阳城部众也是颇多微词,十几年前的故事被翻了出来,讲的绘声绘色,连刚刚上岛的清扬都听说了。 我问:“大家都怎么说?” 清扬说:“还能怎么说呢?就是当年那些事呗,波斯人上了岛,烧杀抢掠,死了那么多人。他们是要把我们这些人赶尽杀绝呀。” 清扬提起当年的事,依然心有余悸。 云宁听了清扬的话,脸色苍白,清扬这才想起云宁,急忙告罪:“二小姐,对不住您啊,这都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您当故事听着玩玩就行。” 云宁哽咽着说:“没什么,反正这两天我娘整天说这件事。” 我和清扬对望了一眼,这几天,太阳城人出于对城主的尊敬,并没有对穆沙有什么不敬的举动。想是大姨娘失去了最后的翻身机会,才会这样一遍又一遍的埋怨穆沙和云宁。 我抬眼看看云旗,他正恭敬的站在周斯年身边,听周斯年和芮总管说话。边听还边问着什么,周斯年正回过头来耐心的解答。 清扬问:“那个年轻人是谁?倒是一表人才。” 我说:“那是我的干弟弟,云绮。” 清扬笑道:“夫人连干弟弟都不是凡品。” 我笑着说:“年轻着呢,得请芮总管多带带他。” 正说着,周斯年仿佛感受到我们在看着他们,回过头来,看云宁坐在这边,抱着花花,皱了皱眉头,走过来,对云宁说:“不要和狗这么亲热,放下来。” 云宁看起来很不乐意,可也没说什么,听话的把花花放下。 “你娘和穆沙呢?不是一早就通知他们过来见客吗?”周斯年问。 云宁咬着嘴唇,不肯说话。周斯年怒道:“这个女人,女儿要成亲了,她又闹什么?” 云宁看起来快要哭了,下意识的又想去抱花花,又怯怯的看了周斯年一眼,把手缩回去了。 我拉了拉周斯年的袖子,使了个阻止的眼色,说:“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穆沙,也看看云宁她娘,听听她怎么说嘛,你不要总是横眉竖目的,看吓着云宁。” 周斯年吩咐云旗招呼芮总管,我们一起往大姨娘这边来。 路上,我试探问周斯年:“看你今天好像很喜欢云旗的样子啊,以前对他没那么亲的。” 周斯年呵呵笑着说:“以前我总觉得他是个纨绔子弟,现在有这么好的进身之阶不要,还是有几分骨气,我喜欢这样的人。” 我很高兴的说:“那你推荐他进崇文书院读书怎样?或者继续去做个郎官什么的?” 周斯年摇摇头:“你总希望云旗出来做官,岂知不是人人都适合做官的,让他跟着芮总管先打磨几年再说吧。” 听他这么说,只得先作罢。 进了大姨娘的院子,先看见穆沙垂头丧气的坐在石凳上,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笑道:“怎么要做新郎官的人,这样一脸子的愁眉苦脸?” 穆沙这才抬起头,看见我和周斯年走进来,急忙要拜倒行礼,周斯年拉住他:“家里人就不用这么多礼了,只是芮总管第一次上岛,你作为周家的女婿,不是让人告诉你要去见客了吗?” 穆沙还是跪倒,看了一眼跟在周斯年身后的云宁,问:“姑父,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就是入赘?他们告诉我,入赘的话,孩子要姓周,是这样吗?” 周斯年用毋庸置疑的口气说:“是。”又冷冷的扫了穆沙一眼:“你这是要反悔?” 穆沙说:“我不懂这些才答应姑父的,不是反悔,我想娶云宁,不要入赘。” 周斯年不屑的说:“就凭你也配?要么入赘,要么滚蛋,我不稀罕背信弃义,出尔反尔之徒。”(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大姨娘之死

穆沙抬起头:“姑父,以前的事我不知道,我也不会干出我父亲干的那些事。” 周斯年冷笑:“那又怎样?几天前刚刚答应入赘,现在又反悔,出尔反尔,背信弃义,和你父亲有什么不同?”他摇摇头,“我懒得与你多费唇舌,我现在进去看你姑母,出来的时候,如果你还是不愿意,就自己消失,不许再回来。” 穆沙满脸受伤的样子,待要分辨,周斯年再次重复说:“要么入赘,要么滚蛋,再敢出幺蛾子,小心我剥你的皮。” 说着,不再理睬他,往房里走去。云宁悄悄的后退,想落在后面,我想她这是要和穆沙一起跑吗?急忙说:“云宁,一起去看看你娘,她肯定牵挂着你。” 周斯年这才发现女儿要溜,气恼的一把抓过来,“你娘把你养这么大,你要丢下她跟这个小子跑?知道什么是孝,什么是耻吗?平常读那么多书都读哪里去了?” 云宁拼命的挣扎,我急忙去拉周斯年,劝道:“年哥,你不要这么用力,云宁是有身子的,小心一点。” 周斯年盛怒之下,咬着牙打断我的话:“伤风败俗,你还好意思提。” 云宁听他这么说,伤心的哭起来,挣扎的更厉害,边挣扎边哭喊着:“我知道你嫌弃我!你从我一生下来就嫌弃我!你嫌弃我不是儿子!我不想留在周家,我就是要跟穆沙走!” 周斯年气的抬手要打,我拉住他的手,劝说着:“你消消气,消消气……”云宁那边看周斯年要打她,哭闹的更狠,更大力气的要摆脱周斯年的钳制,周斯年恼的一丢手,云宁立足不住,一下子摔在地上。 大姨娘这时才从房里出来去扶云宁,穆沙也过来,悲愤的看了周斯年一眼,转身去看云宁。云宁脸色苍白,冷汗落下,虚弱的说:“别拉我,我肚子好疼……” 周斯年大惊,急忙去抱云宁,云宁激动的推他,弄的自己更疼了,捂着肚子,呻吟着。 我拉住周斯年:“你别这样啊,”又吩咐穆沙,“快把云宁抱到里面去。” 穆沙抱起云宁,向房内走去,经过大姨娘时,不知怎的,竟被大姨娘的裙子绊了一脚,摔倒在地。幸亏他一心护着云宁,云宁才没有摔到,只是裙下的鲜血终于流成了串。 穆沙又惊又恨的瞪了大姨娘一眼,大姨娘伸手去扶他:“这孩子,走稳一些呀。” 穆沙凶狠的瞪着她,想说什么,可云宁大声的呻吟着,他没再理大姨娘,抱起云宁,走到房里去,云宁流下的血洒了一路,触目惊心。 周斯年狐疑的看着大姨娘,大姨娘一下子跪在地上,哭道:“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她突然转身,看向身后,可她身后空无一人。 “方才是有人推我!”她哭着对周斯年说。可谁也没有看见方才谁和她站在一起。 周斯年冷冷的开口:“别哭了,快点去看看云宁吧!” 大姨娘这才站起来,跟在我们后面,走到房里。房间的地上,也满是血迹。周斯年走到云宁身边,穆沙站起来,乞求的望着周斯年:“姑父,救救云宁!” 周斯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坐下来把手搭在云宁的脉搏上。又掀开被子看了看,颓然摇了摇头:“穆沙,闹够了吗?孩子没了。” 穆沙茫然的看着周斯年,如精灵一般的蓝眼睛里慢慢的满是泪水,他慢慢的走到大姨娘面前,大姨娘有点害怕的看着他,慢慢的往后退着,边冲他摆手:“穆沙!不是我!” 周斯年不耐烦的对我说:“让人把他们两个赶出去,云宁需要静养。去通知芮总管,婚事先不办了。” 我对大姨娘说:“你领着穆沙出去吧,你们一个是亲娘,一个是相公,不要影响了云宁养病啊。” 穆沙听了我的话,先点点头,鞠了一躬:“劳烦夫人多照顾云宁。”就出去了。大姨娘待想说什么,如云和绿竹已经一左一右架住了她,不由分说,把她架出去了。 我看着他们二人出去,然后对木青说:“你去告诉芮总管,就说二小姐突发急症,婚事要等二小姐病好了再说。” 办完这些,看周斯年仍呆呆的坐在云宁身边,看着已经昏迷的云宁,知道他心里难过,走到他身边,把他拉到外面的太师椅上坐下,好让大姨娘身边的两个个年长的女人给云宁收拾干净,熬药喂药。 周斯年看着来来回回穿梭的女人,端着一盆盆的血水出来,心疼的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不停的对我说:“我只是不想让她跟着穆沙去受苦,她没出过门,什么都不懂。”我拍着他的背,轻声劝慰着:“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我知道你心里很疼云宁的。” 周斯年苦笑,眼里流下泪来:“只怕从今往后,更恨上我了。” 看他这样,我的身子也控制不住的发抖,紧紧搂住他:“不会的,云宁小呢,咱们把她接走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好好补偿她,时间久了她就会明白你有多疼她。” 周斯年摇头叹息说:“有她娘在,她不会跟我们走的。”又咬牙恨声说,“这个女人不知道整天都在教孩子什么?两个女儿,都被她教的这样孟浪。” 周桐端上汤药来,我迎上去问:“怎么你自己端上来了?”他说:“属下想还是不要让外面的下人看见这里闹才好。” 我点点头,周桐下去了,我把汤药拿进来,递给那两个嬷嬷,让她们喂云宁喝药。 这时,听到院子里突然人声嘈杂,夹杂着女人的惨叫声和男人的斥责声。周斯年烦躁的站起来,我们一起走出房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仿佛老天听到了周斯年刚才的抱怨,现在,大姨娘正躺在院子正中的地上,满身是血,眼睛瞪得大大的,双手还举在胸前,已经死了。 周杨和如云已经制住了穆沙,穆沙没有反抗,只是悲伤绝望的看着大姨娘。(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谁害了云宁(一)

看见我们出来,如云上前,呈上一把短刀,刀上的血迹斑驳,看着让人恶心。说:“穆沙刚才和大姨娘发生口角,不知怎的,眼错不见,举刀杀了大姨娘,他出手太快,属下没有想到,未及阻止,请城主责罚。” 周斯年冷冷的看了地上的大姨娘一眼,疲惫的说:“也好,这么多年,她总算是有个了结,死在自己家人的手里,也怨不得别人。买口棺材,找个地方埋了吧。” 然后看向穆沙,平静的说:“你胆子不小啊,敢在我这里行凶杀人?” 穆沙哭着跪倒:“姑父,你杀了我吧,我知道我有罪,”他边哭边用膝盖走着向前,直到周杨过来把他制住,他看着躺在血泊里的大姨娘,更是哭的肝肠寸断,“姑母!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周斯年不耐烦的打断他:“你要是愧疚就跟着你姑母的灵柩去送灵吧,”他对周杨说,“放开他,等他送完灵,给他条小船,看着他滚出太阳城范围,再敢回来,谁都可以杀,提头来有重赏。” 说完,他就要转身进屋。 穆沙在后面喊着:“姑父!我要再见见云宁!这个岛上,有人要害她!” 周斯年闻言,站定回头:“谁要害她?” “我,我不知道,”穆沙吞吞吐吐的说,“方才,我闻着侍卫端来的汤味好熟悉,和云宁这几天喝的汤味道很像,可侍卫说,这个汤是活血化瘀用的。” 周斯年脸色变了,他的脸抽搐了几下,怨毒的问:“云宁以前喝的汤,是谁给她喝的?” 穆沙悲愤的指着大姨娘,哭着说:“是她!” 所有人虽然都很惊骇,却好像都不奇怪,打掉云宁的孩子,云宁和穆沙的婚事就泡汤了,大姨娘是最反对这门婚事的人。只是手段用得太残忍了,虎毒不食子啊。 周斯年惨然一笑:“我以前为了两个女儿留下这个女人,没想到却是害了女儿。”他挥挥手,“穆沙,先去把你姑母埋了吧,等云宁好了,也好有个地方看看她娘。你和云宁的亲事,既然她娘拼命也要反对,就算了吧。” “可是姑父!”穆沙看他又要进屋,着急的大喊:“姑父!姑母不通医理,这个法子肯定是别人教她的!” “谁?”周斯年看起来很疲惫,勉强的问了一句。 穆沙又卡壳了,他看到周斯年不耐烦的要走,急忙喊道:“这几天来过的人都有嫌疑!” 周斯年被气的笑起来:“穆沙,你要是有怀疑,就找出那个人来,要有确凿证据。你姑母虽然不通医理,可一些常用药是做什么的,她还是知道的。你杀了她,也算为你的孩子报仇了,你走吧,再回来,”他的脸色一凛,“我刚才不是说着玩玩的!” 穆沙还想再说什么,周斯年对周杨说:“让他安静,病人需要静养。”然后走到我面前,低声对我说,“我累了,你安排一下吧。”看了我一眼,眼神晶亮,似有穿透人心的力量。 我不禁觉得好冷,打了个寒战。强撑着站直了,转开脸,躲开他的视线,笑着对他说:“你累了,就去歇息吧!穆沙和云宁的婚事……”他摆摆手,“你看着办。”转身回房。 周杨正一拳打在穆沙的后颈,穆沙没有提防,一下子被打晕在地。周杨要带着他离开,我说:“等等!”环视了一下这个院子,还好,除了大姨娘身边的两个女人在房里服侍云宁,剩下的都是自己人。 周杨站定了,等着我开口。所有人也都望向我这边。我说:“咱们大家都是跟随城主的老人了,都是明白人,现如今这件事,这样对部众们说,大姨娘被穆沙杀死,起因是他们波斯人自己的家务事。穆沙杀人被处死,云宁小姐与穆沙的婚事取消。以后,我们与波斯人没有任何瓜葛,只要敢来侵犯者,依城主刚才的命令,杀了有重赏。” 我看向周杨:“出了太阳城海面,把穆沙弄醒,告诉他,城主命令不会更改,让他走吧。” 周杨躬身行礼,带着穆沙和大姨娘的尸体离开。我又吩咐在场的众人把院内打扫收拾停当,回到房里,看到云宁已经吃过药醒了。抬头看爹爹坐在旁边,怯怯的问:“我娘呢?” 周斯年看着女儿,一时无言以对。云宁又问:“穆沙呢?”周斯年还是没有办法回答她。最后,云宁终于记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流下泪来:“我的孩子没了,是吗?” 周斯年拉着云宁的手安慰她说:“别难过,你还年轻,好好补养身体,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我原以为云宁会大哭一场,没想到她却只是默默的流泪,最后说:“也罢了!这本是不该有的!女儿让爹爹蒙羞了,女儿本不该活着的!” 周斯年把云宁搂在怀里,轻轻拍着:“阿宁,别这么傻,你要是不该活着,这世上还有几人该活着?谁又比谁清白呢?” 云宁似懂非懂的听着,周斯年看看我,笑着对云宁说:“阿宁,等你身体养好了,爹爹带你去京城看看如何?整天待在这岛上,闷坏了吧?” 云宁脸上露出一丝欣喜,又犹豫了,怯生生的问:“我娘能去吗?”她又想起什么,急急的扭头对我说:“夫人,我娘以前不懂中原的事,现在不会再说错做错了。” 我心里不由酸楚,坐下来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告诉她,她的娘已经死了。瞟了一眼周斯年,他正温暖的笑着,对女儿说:“不用担心,夫人不会记仇的。按照中原风俗,你是要喊夫人为母亲才对。” 云宁回头,怯怯的看着我。我看着这个只比我小六岁的女孩子,急忙说:“不用这么着急改口,叫夫人还是叫母亲,在我这里都是一样的。” 云宁听了我的话,看了我一眼,又旋即低下。我明白这一眼的意思,说了半天,没有人回答她最关心的两个人去哪里了,娘,穆沙。 我扶她躺下来,说:“阿宁,你现在把身子养好是最重要的,小产后要按月子来调理才成,咱们虽然不明说,可以后这里就是暗房了,知道暗房的规矩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谁害了云宁(二)

她羞怯的低下头,我看了一眼周斯年,说:“就是除了伺候的人,其他人不能进来,尤其男人。以后这一个月,我白天没事的时候就会来陪着你,她们两个,”我指指旁边大姨娘留下的两个嬷嬷,“都是波斯人,不懂这些月子调理的事,待会儿我会派几个得力的人来日夜服侍你。” “那我娘呢?”云宁问,又觉得自己叫错了,偷偷的看了一眼周斯年。 周斯年还是一脸慈父的微笑看着女儿,“她也是波斯人啊,她不懂这些。”云宁小声说:“那是不是要等一个月?”我点点头,“是啊,一个月以后就能出门了。”云宁这才听话的躺下来。 总算暂时哄住了云宁,我把那两个嬷嬷带出来,又重新挑选了四个嬷嬷去服侍云宁。 我对那两个波斯嬷嬷说:“大姨娘被穆沙杀死了,城主处死了穆沙,他们的家务事你们也是知道的,现在云宁身体要养好,不能让她知道这些事,你们先去我那里,等她好了,慢慢说与她听。” 那两个嬷嬷一听到这个消息,惊的跪在地上,她们都是穆沙家的奴隶,自从跟了大姨娘上岛,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没想到现在主子没有了。 听完她们的哭诉,我说:“你们放心,你们既然把太阳城当自己的家,太阳城就不会亏待你,现在,先把云宁小姐照顾好,她娘和穆沙的死也要想想怎么慢慢和她说。”她们连连点头称是。 回到房中,周斯年正皱着眉头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我以为他睡着了,悄悄的进门,换上宽大的袍服。冷不丁他在我身后慢慢的开口:“你说,穆沙为什么要说这岛上有人要害云宁呢?除了她娘,还有谁希望她和穆沙的婚事泡汤呢?” 我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他一眼,远远的坐下,说:“年哥,我虽然来的日子不多,可已经听很多人说起当年波斯人上岛的事,要说谁希望他们婚事泡汤,恐怕没有人希望她们的婚事不泡汤,我也要算一个。” 周斯年紧紧盯着我,幽幽的说:“是啊!你说的对,我也算一个。”停了停,又难过的说,“只是苦了云宁,还有那未出世的孩子。” 我躲避着他咄咄逼人的眼睛,眼前浮现的全是云宁撒满院子的鲜血,腥臭味似乎还在,我起身在香炉里又丢了一块安息香。心里暗暗念着佛号,乞求云宁的孩子早入轮回。这时,听到周斯年说:“你过来。” 我听话的走过去,跪坐在他身边,像很久以前那样,很乖的趴在他腿上。他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发,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我感觉他的手伸进我的头发,落在我的后颈处,开始慢慢加力。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不由打了个哆嗦。他却松手了,只是在我的脸颊与脖颈处轻轻的抚摸。 “这段时间,议论当年波斯人进岛的人怎么这么多呢?”他平静的开口了。 我想按事先想好的托辞说:“大概是你要让一个波斯人做女婿的缘故吧。” 可他的手刚才的加力,又何尝不是警告呢?我不敢也不想再骗他,想说实话却又不敢说实话,就没有吭声,继续趴在他身上,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他的手游走在我的头颈处,虽然知道他不会真的动手杀我,可我还是忍不住的发抖。 他的手游走至我的下颌,抬起我的脸,我被迫的抬起头来,正对上他洞穿一切的眼睛。 我最后的心理防线骤然崩塌,一下子瘫倒在他的脚边,汗如雨下,泪如雨下。哭着跪倒在地,不停的说:“对不起,年哥,我知道错了。” 周斯年伸手来拉我,可我身子已经吓软了站不起来,挣脱了他的拉扯,靠在摇椅的边上嘤嘤哭泣。 他笑道:“你不会是又吓得尿裤子了吧?” 我被他这句话激的恼羞成怒,悲伤一下子跑到九霄云外,他这样惯常的猫捉老鼠最让我恨,我做了就是做了,砍头不过一下子的事,犯得着这样吓我吗? 我站起来,坐到摇椅旁的妆台前,把发髻上的簪子狠狠的一一取下,打开发髻,任长发倾泻而下,对着镜子没好气的梳理被他揉的乱七八糟的头发,也从镜子里偷偷看他在做什么。 “轻点,轻点,这么漂亮的头发,”他边讥诮的笑着,边伸出手来,把我梳的脱落掉的头发从衣服上捏起,在手指间绕来绕去,叹道:“这么美的头发,这么漂亮的女人,为什么总是在动这种害人的心呢?你身子很虚你知道吗?总这么思虑过重,撑不久的。” 他的话又让我动了自怨自怜之情,鼻子一酸,又忍不住哭泣。他站起来,把我的脑袋揽在怀里,轻轻的揉着我的头发。 “那两个表兄弟就那么重要吗?为了他们两个,你闹过多少场了?”他痛惜的说,“他们比我,比云簸都重要吗?当年你宁肯伤害云簸也要救出杜凌君,可他又是怎么对你的? 这次又是为了云旗对不对?看我不肯推荐他做官,就想着打掉云宁的孩子,拆散云宁和穆沙,好让云旗当我女婿,对不对?” 我只惊愕的看了他一眼,就无话可说了。他总是能猜到我的心思,从我们认识开始,他总是游刃有余,想讨好我知道怎么办,想打击我知道怎么办,就像李朝宗对他一样,总是被拿得死死的。 他继续说:“云旗是你弟弟,那就是我的妻弟了,如果你想让他有个好靠山,这些还不够吗?我不是一直都在替他谋划吗?早早的出来做官,对他没好处,你应该是懂得这个道理的。” “年哥,”我听到他不停的提到云旗,不由心中害怕,打断他的话,“都是我不对,云旗什么也没有做。” 周斯年愣了愣,然后不屑的笑道:“他当然什么也没有做,他有你这个好姐姐事事替他冲在前面,他还用得着做什么?”我心中不忿,打断他的话:“云旗不是这样的人!”(未完待续。)m。 第一百七十章 谁害了云宁(三)

他嘲弄的笑道:“你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呢?当年你也曾经说过,表哥不是这样的人!”他最后一句话又是学着我的口吻说的,然后讥诮的冷笑道:“贵族又怎样?虚伪,奸诈,躲在女人背后的无耻之徒。” 我无言以对,气急败坏的推开他的手:“哎呀又被你揉乱了!砍头也得让人梳洗好才行吧!” 他又愣了一下,惊讶的重复道:“砍头?”然后呵呵笑起来,“胜蓝,你怎么说话总让我出乎意料呢?”倚在妆台上,挡住镜子,把我手里的梳子接过来,认真的说:“别梳了,砍头多麻烦呀,一会儿就沉海了,头发会被海藻缠住,不如我现在帮你剪掉吧。” 我瞪了他一眼,嗤之以鼻:“你少吓唬我了,你敢把当朝公主沉海?想造反呀。” 他嘲讽的一笑:“公主不小心落水了,怪我吗?你又不是第一次落水。”他低下头,凑近我,低声笑着说:“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也知道我是怎么做事的吧?” 我惊愕的看着他,待要不信他会忍心杀我,可他一脸的怨毒,一脸的认真。这次伤的是云宁,而他又是最疼女儿的。我可怜兮兮的辩解说:“我做什么了?你这么对我?我只不过是让人重提当年波斯人的事,”我紧张的喉头都抽搐了,声音嘶哑,“难道我不提醒,这件事就没有发生吗?是云宁她娘自己有这个心,不关我事。”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原来波斯人的故事,还真的是你散布的,我还以为,是因为穆沙要入赘才有这么多人议论。却原来始作俑者在我枕边。” “你!”我被他气傻眼了,原来他在引我招供。我激动的推开他,拉开抽屉,又委屈又气愤,抽抽搭搭的说着:“我自己剪头发,你今天要是不把我沉海里你就不姓周……”却怎么翻都翻不到我的小剪子,气恨的嚷嚷着这个木青又没把我的剪子放好。 “找这个吗?”他变戏法般的从袖中拿出我的精致的小剪子,脸上露出戏虐的神情,把剪刀递给我。 这把剪刀只有我的手掌那么大,我定做这把剪刀是为了跟着木青学剪花纸,只因云簸和阿福都要玩,特地让工匠把两个尖头打磨出一朵花的样子。这把漂亮的玩具剪刀,用来剪我又厚又韧的头发,实在差强人意的很。 看着他不屑的笑,我恨得要命,没有去接剪子,而是对着他的手臂使劲咬下去。原以为他会推开我,谁知他竟似毫无知觉,任由我咬着。直到舌尖舔到血腥味,才惊觉,急忙放开。 从牙印处有血流出,我急忙用手帕帮他包扎,殷红的血从手帕里透出来,像一朵刚刚开放的海棠花。 他一脸戏虐:“扎紧一点嘛,看了那么多医书,连包扎都不会?” 我瞪着他,他一点点的揭开我的谎言,在他讥讽的笑意里,我屈辱的想自己去投海了,站起来激动的冲他吼着:“你不用这样,都是我做的,我承认就是了,波斯人上岛的往事是我让人到处讲的,大姨娘的打胎药方,是我让人给她的,告诉穆沙什么是入赘的也是我。我说完了,现在我自己去死行了吗?”然后气冲冲的往外走去。 他一把拉住我,又生气又讶异:“是不是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别闹了!我怎么可能把你沉海,当然砍头就更不会了。”他深吸一口气,温言软语的说,“你生气了就可以这样大闹,差点把我的手咬下来,我说两句气话你就这么当真?” 原来他又吓唬我,我甩开他的手,生气的说:“气话?你那个样子,能是气话吗?你虽然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可你有多狠心我是知道,云宁她娘死都死了,你都不肯把她埋到祖坟里去。她不就是想回周家吗?” 周斯年听我提到大姨娘,轻声叹息:“这岛上和波斯人的恩怨你不明白,岛上的人恨死了她哥哥,好容易现在人们不记得这件事了,你又让人翻出这件旧事来。她必须死。人都死了,埋在哪里重要吗?她要是进了周家祖坟,那周家在这太阳城还能服众吗?” 我有些混乱,打住他说:“你停一下,大姨娘不是穆沙杀死的吗?不是意外吗?什么叫她必须死?” 他说:“当年波斯人的偷袭,是我的错,是我错信了人。现在我又要让穆沙入赘,太阳城里的大小头目,已经明里暗里反对了,他们的婚事不能成,云宁的孩子更不能留,这些都是后患。我也想像你那么做,可我自己下不了手。”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惊讶的说:“是你?怪不得我找那个药方找的那么顺利。” “我没有故意要利用你,我只是发现了你在看医书,这不是你喜欢看的东西。你连你找到的药方是我帮你找到的都没有发现,以后就别总是在我眼皮底下玩花样。” 我生气的说:“原来都是你做的,”我气不忿的看着他,“我不做你也会做的对不对?现在又心疼女儿受了苦,就来拿我出气。” 他听我这么说,苦笑一声:“如果不是你让人重提当年波斯人上岛一事,这些事情会发生吗?我也不是拿你出气,我是气你一听见云旗的名字就这么紧张。我提提他的名字就会吃了他吗?” 我插嘴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周斯年不以为然的说,“从小一起长大的怎么了?我从认识你开始,就听你不停的提到这两个表兄弟,让我替他们做这做那。现在十年过去了,你都已经是我的人了,依然为了他们,不停的在算计我。” “我没有算计你,我就是想让你帮帮我弟弟,可你总嫌弃他。他是不会做事,你教他嘛。” 周斯年无可奈何的摊了摊手,笑道:“魏皇后的侄儿,需要我教他做事吗?云宁和穆沙,杨翕和梦如,在这个岛上多年的老人都没有察觉,偏偏他就知道,他用得着我教吗?他需要的是修身养性,把骨子里魏家的那点小阴谋小算计统统忘记,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他好好活着。”(未完待续。)m。 第一百七十一章 玉玄机的妹妹

“魏家不是你说的那样!如果魏家真的会阴谋会算计,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死的那么惨!”我被他对魏家人的不屑气的要死,气愤的吼叫着,“魏家的权倾朝野,是魏家先祖用命用血打出来的!是高祖爷给的!朱家输了就是输了!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魏家!” 周斯年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我大吼,说:“胜蓝,你太感情用事了,我承认,魏杜两家的先祖,都是英雄,朱家的祖辈们不如他们。可祖上是英雄,儿孙就一定是英雄吗?你舅舅们权倾朝野的时候,这个国家是什么样子,我带着你出来看过,现在,你叔叔继位,国家又是什么样子的,你心里一定是有比较。” 我的火气早就吼出来了,现在,听他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只是面子上还是觉得过不去,就仍然铁青着脸不说话。他拍拍我的脸,笑着说:“好了,咱们不说这些,是我说错话了行不行?你说的都对,我哪里资格瞧不起魏家人?这魏家女儿生的女儿生气都那么漂亮。” 我被他这个“魏家女儿生的女儿”给绕的一下子笑起来,作势打了他一下:“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就势抓住我的手,把妆台上的坛子盒子往一边推了推,坐在妆台上,笑道:“刚才你不在的时候,浣衣房送武修成的披风来了。” 我白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又要说什么,不理他。 他也不生气,笑嘻嘻的说:“那几个丫头叽叽喳喳的在议论一件事,我呢,就听了一会儿,才知道是木容当了浣衣房主管了。我猜想,这些坏事都是木容干的对不对?” 我撇嘴说:“你能不能猜的像样一点,木容是我赶出去的,她不恨我就谢天谢地了,怎么可能帮我做事。” 他哈哈大笑:“夫人的用人之道,叫做反其道而行之,木容如果失了手,她再怎么说是你做的,别人也不信。再说,木容的倒霉身份,更容易让云宁她娘相信她,是不是?” 我讥诮的笑道:“国公真是聪明人啊,走一步看好几步,我说穆沙的鼻子怎么那么灵啊,一下子就闻出药汤是同一种药汤,是那药方里有特殊的香料吧?周桐还端着药从穆沙身边过,生怕他闻不见那药味。还专门告诉他,这药是做什么的。还有,推了云宁她娘的,也是周桐吧!这分明就是挑唆穆沙杀人嘛!是谁指使的周桐呢?莫不是木容又买通了周桐?” 他笑起来,当真皱着眉头琢磨,我笑着看他演戏,不屑一顾:“好好演戏,演好了本公主有赏。” 他看看我,兴致索然,重新躺回摇椅,眼睛望着天花板,声音里满是失落与伤感:“胜蓝,我们是不是都快没个人样子了?总想算计点什么,算来算去,把自己的亲人都算计进去。” 我的心里一酸,坐到他的身边,拉住他的手,他往旁边让了让,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这张宽大的摇椅可以躺下两个人,我顺从的躺在他的旁边,抱着他,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 他轻轻的摸着我的脸颊和头发,碰到我的脖子时,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往后缩了缩。他察觉了,温柔的问:“刚才吓着你了?” 我觉得有些委屈,把脑袋更深的埋在他的胸前,“以后不许吓我了,我很伤心的。你看见如梦哭就能好好哄她,对我从来都那么凶。” 他说:“我脾气不好,你别总激我的火气。还有,你别总和如梦比,你和她不一样。你是我的夫人,她只是妾侍。” 我嗤之以鼻:“原来你们周家妻是可以随便骂的,妾却是要好好哄着的。” 我以为他会反驳,没想到他只是轻微的叹息一声。最后说:“你知道如梦姓什么吗?”我茫然的看着他,“你不是说她是周家家奴吗?那必定是姓周的了?” 他摇摇头,对我说:“她们姐妹姓玉,是玉玄机的堂妹妹。” 我愕然的看着他,他拍了我一下,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如梦的爷爷,是玉家嫡传,只是这个嫡传没什么好处,跟着我们一起流放了。他的大儿子当时是大高观的寄名俗家弟子,就留了下来,这个是玉玄机的父亲,一起流放的小儿子,就是如梦的父亲。 上岛以后,没有吃的,没有药,玉家老爷子为了省口吃的,省点药,生病了就自己投海死了。然后是如梦的父亲,”周斯年说到这里,声音都嘶哑了,“也是这样,觉得自己生病了,不能干活了,就投海了。留下如梦怀着孕的母亲。后来的事,我都讲过了,如梦的母亲,也难产死了。” 我看他难过,急忙拍着他的手:“好了,好了,咱们不讲这些了。” 他摇摇头,笑道:“没什么,当年天天都在死人,都习惯了,反倒是现在,年纪大了,想起来就觉得伤心。” 我好奇的问:“那你当年为什么不娶她们姐妹为妻,偏偏娶了个波斯人?” 他被我逗笑了:“我娶云宁她娘的时候只有十四岁,如梦姐妹那年才十岁,还是小孩子呢。” “那你后来不是休了大姨娘了吗?那时候她们姐妹应该长大了吧。”我不依不饶的问。 他笑道:“她们长大了,我也长大了呀,知道妻的位置很重要,不能随便给人了。” 他的话让我心里很舒服,得意的抬手拍拍他的脑袋,夸张的啧啧有声的咂着嘴:“就是嘛!不碰到我这么好的女人,你怎么能够娶妻呢?” 他呵呵的笑着:“对呀,你是正妻嘛!平时大度一点,别总跟那些女人比来比去,多掉价。” 原来绕了一圈,在这里等着我。我心里腹诽,什么“那些女人”,他拐弯抹角的,分明就是让我不要和如梦攀比,还专门告诉我如梦是玉玄机的妹妹,想当年因为玉玄机闹出来多少事,现如今为了如梦,把这死的连肉身都没有了的人又拉出来了。能不打扰这可怜人吗?他恐怕都不知道有这个妹妹。(未完待续。)m。 第一百七十二章 深夜海边听琴饮酒

他看我没有反驳他,是不是以为我被他的故事打动了呢?很温存的摸着我的脸,亲了亲,继续说下去:“我也不想吓你,我想直接对你说,别这样算计家人,想要什么直接告诉我,可是,我见过你下手的狠心,才出此下策。是我错了,把你吓坏了吧?”他怜惜的亲吻着我,“你真就是个小女人啊,以后别干那些自己不爱干的事了。” 虽然他的身体越来越热,可我却越来越冷。原来,他费尽心机,都是为了那个女人。他怕我伤了他心爱的女人。委屈,伤心,嫉妒,最后是恨,弥漫全身。 “我见过你下手的狠心”,是了,我自己都忘了,我是个狠毒的女人,是个亲手杀死父亲的人。在他眼里,我永远都是这样的人,一生一世,不得翻身。 这是我心底最深的痛,我每天刻意的去忘记的痛,他却这样不经意的又提起来。 他感觉到我的冷漠,停下来,关切的问:“还在生我气吗?哪里不舒服吗?” 我的声音仿佛从天际传来,好像是另一个我在说话:“我没事,你放心好了。”我讶异自己居然绽开了一个微笑给他。 他看我笑了,也好看的笑起来,粘粘的说:“知道这把摇椅叫什么名字吗?叫子孙椅。试试看吧?” 我没明白他的话,喃喃的说:“子孙椅?可我不能生育了。” 他无可奈何的笑着:“只有生育才能用子孙椅吗?”我这才明白他的意思,脸羞红了,加之心情也没有办法配合他,坐起来要走。 他却又把我拉回来,压住我,声音开始迷离:“别走啊。别总是那么害羞好不好?”我只好努力配合他,可越是想努力,却越是不行。 第一次觉得他的动作让我心烦,他的手已经伸到我的衣服里面,这让我更加恶心难受。我也不敢去推开他的手,怕他察觉我现在的心思。只能强作欢颜迎合他。直到最后装无可装,退无可退,才开始推他:“别,我不行……我今天不方便。” 情急之下终于编出这么个理由,心里虚的很,果然,他有点气急败坏的停下来,埋怨:“怎么不早说?” 我嚅嗫着说:“人家方才要走开你不愿意嘛!” 他无奈的笑笑:“好,都怪我。”还不肯罢休,继续在我身上蹭着。 我只好从摇椅上下来,抬眼看见挂衣架上搭着武修成的披风,随意的问:“什么时候能再见到武将军?我把他的披风还给他。” “你要是想见他,明天请他来就是,横竖明天他也没什么事,”他的声音也渐渐平静下来,“他马上就要回京述职,就当是给他饯行了。” 我心里竟对武修成生出许多不舍,对这阳光之城生出许多厌恶。 我踱步到衣架前,披风上的竹子清香已经洗掉了,只留下干爽的气息。 我摇摇头,这不是武修成的味道。 把披风拿下来,走到外面,对木青说:“武将军的披风,让人薰的香一些。” 木青问:“薰什么香味?” 我想了一会儿,说:“竹叶香。” 交待完这些,知道回去周斯年会问,心里很烦,不想回房,不想回答他半真半假满是机心的盘问,对小丫头交待了几句,自己一个人往海滩而来。 深夜的海静静的睡在暮色里。无风、无浪,与天默默相对。苍茫的天与浩瀚的海,不知道彼此会与对方诉说什么。我走在海边的沙地上,清楚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特别想碰到一个有趣的人,聊诗,聊海。远离现实的生活。就像当年初遇玉玄机,初遇周斯年。 这么想着,真的听到琴声。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叶孤舟上,琴师蔺澄泓正在抚琴。琴声叮咚,妙音天成。 我站住静静聆听,随着琴音袅袅,心里的烦闷也渐渐消失,嘴角不由微微上翘,开心的微笑起来。 我没有打扰他,又自己悄悄的离开,回了房,周斯年不在房里。出来问木青,木青先是吞吞吐吐的不肯说,后来才说,城主去如梦那里了。 感觉刚刚被琴音赶走的怨尤与烦闷又一点点的回来,失望与恨笼罩着我。让木青给拿来一碟山药糕,四碟小菜与一壶桂花酒,就这么看着,很想找个人一起吃,一起喝。 用食盒提了,仍旧走回海滩,蔺澄泓的琴声犹在。 静静的登舟,他没有抬头,继续沉浸在琴声里。我在他对面坐下来,把酒菜摆好,为他斟满酒。 他没有停下来,缕缕琴声,悠悠扬扬。 我为自己也斟满酒,和他的碰了一下,轻轻的放在唇边,轻酌慢饮。 渐渐的这样饮了五六杯,想起周斯年大概这时要回去了。刚要起身,蔺澄泓琴声慢慢止住,端起面前的酒杯,放在唇边品了品,微笑着说:“这酒不错。”声音清冽,空灵,与昔年的玉玄机竟有几分相似。 “先生的琴音,真是让人闻之忘俗。” “这美丽的阳光之城,本就不是俗世之地呀!”蔺澄泓依旧挂着平静而柔韧的微笑,轻轻回答。 他的声音有让人愉快的力量,加之已有一些醉意,心里觉得轻松自在的很,问道:“先生饿了吗?吃点东西吧。”说着,把面前的山药糕递了过去。 他道过谢,拿起一块,小口小口的慢慢品尝。 “好吃吗?” “好吃。” 我笑了,又给他斟满酒。他也没有谦让,只微微颌首致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先生弹的什么曲子?” “这是小可到这阳光之城后,兴之所至,新做的曲子。若公主喜欢,就送与公主了。” 他说着,把旁边放着的琴谱,双手递给我。 我笑了笑,接过来放于袖中,继续帮他斟酒。海面微微起风,微波荡漾,沙沙声由小变大,小舟开始有了微微的波动。 沙滩上有灯光由远及近,是木青找来了。她看到我,在岸边站定了等着。 我站起来登岸,走出数十步,没有再听到琴音,回头看时,小舟已经隐于夜色之中,看不见了。 竟有恍惚如做梦之感,把手伸进袖子里,摸到了琴谱,才相信今晚的事是真实发生过的。(未完待续。)m。 第一百七十三章 离开太阳城

回到房里,周斯年还是原来的样子,头发随意的披散着,宽袍大袖,赤着脚,躺在摇椅上看书。我微微叹息,要是我一直待在海边,中间没有回来多好。 这样我就不知道他曾经出去过,去找如梦。我会想和他一起喝酒,一起重温我们过去的美好,忘记发生过的不愉快,哪怕是装着忘记发生过的不愉快,也要修补好我们的关系,重归于好。可是现在,我们之间隔着一个人,心,如隔着一座山。“不要算计家人,想要什么直接和我要。”我叹息,我想要的,你不会给我。觉得好疲惫,去洗澡,换衣服。 等我洗过澡回来,周斯年的姿势还是没有变。我想他是生气了,气我没有在家等着他,等着他去看另一个女人回来。 他不认为自己有错,那个女人,是他的妾,也是他心爱的女人。在他心里,我和她,是一样的人。或者,如梦是更重要的人,那是陪伴他走过苦难的人,这一点,我就算做的再好,也不能比。 甚至,我做的再多,再好,也是个“爱做坏事”的女人,一个连自己父亲都下得了手的狠毒的女人,我的这个痛,在他那里,却永远是个污点,只怕我无论怎么做,他也不会忘记。 桂花酒后劲很足,洗澡更加剧了酒劲的发作,我没有力气去哄他,也不想哄。自己躺在床上,竟然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虽然不停的做梦,可依旧醒不过来,睡得亢长又理所当然。 第二天醒来时,天依旧是已经到中午了,睡了这么久,还是头晕,昏昏沉沉。周斯年不在房里,木青端着水进来,说城主在陪着武修成,临走把披风拿走了,留下话说如果夫人想见见武将军,就过去吧。 “披风既然还了,我就不去了。”我腹诽着,我什么时候说过,想“见见武将军”?自己是这种人,把别人都想成这样,岂不知在他不算什么,在我这里却事关名节。 下床梳洗,简单吃了些东西,想拿出蔺澄泓的琴谱,自己研习一下。却发现琴谱不见了。 以为是木青又放错了地方,可她说:“是城主今早拿着看,比着弹琴来着,后来城主出去了,奴婢就没再看见。” 我心中一下子升腾起无名火,拿我的东西难道不需要先问问我吗?只怕又是想歪了。可我的琴师写了曲子献给我,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也没有换衣服,梳头,只是用发带把头发随便结绑了一下,就气冲冲的往正厅而来。 刚刚走到正厅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琴声,正是昨晚蔺澄泓弹奏的曲子。推开门,只见周斯年与武修成分坐两边,蔺澄泓坐在正中,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修长的双手拨动琴弦,神情温文,风采潇洒,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 听到门响,三人齐齐的抬起头来,琴声也嘎然而止。武修成站起来,丝毫没有掩饰惊喜的神情:“参见公主殿下。” 我微微一笑,点头致意。慢慢走进去,早有侍仆摆好案几,放在周斯年的旁边。 周斯年笑着对蔺澄泓道:“蔺先生请继续。”我看蔺澄泓的琴桌上放着那本琴谱,装作不知,问道:“我记得先生昨晚把这本琴谱送给我了,怎么会在这里?” 周斯年说:“我今早看到琴谱,觉得有一些生僻的地方,所以拿来请教蔺先生。” “原来是这样啊,害我好找。” “你酒醉未醒,我总不能叫醒你。” 武修成听到我们两人的对话似有吵架的势头,急忙打圆场说:“原是修成来的太早了。” 我不再理周斯年,对武修成笑道:“武将军这是要急着回京述职吗?” 武修成说:“是的,修成对这海岛的气候总不能适应,陛下体恤,另有差遣,”他遗憾的说,“只怕等公主回到京城,修成就已经离京了。” 我看了看周斯年,对武修成说:“可巧,我对这海岛的气候也不能适应,这次,就劳烦将军带我们娘几个一起回京吧。” 武修成愣了愣,看向周斯年:“国公要回京吗?” 周斯年正诧异的看着我,刚要回答,我抢先说:“不,只有我和云簸回去。”我看向蔺澄泓,“还有我带来的人,也一起走,蔺先生,回去叫那几个孩子收拾收拾吧。” 蔺澄泓淡淡的答应一声,对在座的人行礼后,站起身离开,走的时候,拿走了琴谱。 我没有看周斯年,我知道他很震惊,可能也会委屈,伤心。可我心里的伤心委屈也已浓到化不开。 我对武修成说:“武将军自便,我要回去准备一下,武将军什么时候走?” 周斯年插嘴,冷冷的说:“武将军答应你了吗?” 我看向武修成,武修成有点茫然,笑道:“公主这是真的要走吗?若是真的要走,修成很荣幸能为公主护驾。” 我说:“这阳光之城,太亮了。海边,又太潮湿了。” 武修成深有同感的连连点头:“是啊,在京城呆久的人,都不能适应这海岛的湿热。” 我笑道:“这海岛也有好处啊,姑娘们都那么热情豪放,武将军这么英俊潇洒,难道在本地没有什么艳遇吗?” 武修成哈哈笑起来,“可惜了,修成更喜欢中原女子,知书达礼,温柔贤惠。”他摇摇头,“在京城,连歌坊舞社的女子都有羞态,这海岛女子的热情……”他没有说完,就呵呵笑起来。 我也笑起来,武修成的话让我觉得大为解气。 武修成说:“明天,修成路经太阳城回京,到时来接公主可好?” 我点点头,告辞走出正厅,外面阳光明媚,繁花似锦。我被阳光照的眯起眼睛,院子里花太多了,引来一些小虫子,看不见虫子在哪里,只觉得瘙痒难忍。 是啊,是该离开了。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转眼间就又掌上灯了,我懒懒的坐在摇椅上,云簸和阿福在一旁玩耍,木青边看着丫头们收拾东西,一边教两个小孩子剪纸玩。小剪子在他们的小手里大小正合适,剪子头部的小花可以防止他们的手被扎伤。 我流下眼泪,这剪子,本就该是小孩子的玩意儿啊。(未完待续。)m。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争子

一只手搭在我肩上,幽幽花香传来,我只顾着看孩子们剪纸,居然没有留意周斯年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真的想走?” 我低着头,把涌出来的泪水悄悄擦去,淡淡的点了点头。 “你要是觉得不喜欢这里,等过两天云宁好些了,咱们一起走吧。”他温声细语的说。 我没有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心里难过的已经无法斟词酌句,不经思索的话说出来都是伤人的。 周斯年走到云簸身边,用手帕叠了一只小老鼠,用这只小老鼠左穿右突,忽而不见,忽而又从想不到的地方冒出,逗的云簸“嘎嘎”的笑着,阿福也咧着嘴“格格”的笑个不停。 我不禁莞尔一笑,要是我们之间,不多那个人该有多好。 周斯年抬起头,笑着对我说:“如果你在这里住不惯,就自己先回去吧,云簸,等我回京时带回去。” 我呆呆的听他说完,以为自己是幻听了,从摇椅上坐起来,“你说什么?” “云宁这些天自己躺着,很寂寞,她想让云簸多去看看她。等云宁好些了,我带着他们姐弟回京,你放心先走吧。” 我看着他平静的脸,听他平静的像是在说家务事的语气,却一时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像是穿回过往,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从我怀中抢走了云逍和云遥。 我站起来,像梦游一样走到云簸面前,笑着对云簸说:“天太晚了,阿簸和阿福姐姐一起去睡觉吧?”云簸犹豫着,想听我的话又想和爹爹玩。 周斯年笑着对云簸说:“去睡吧,听娘的话,明天再玩。” 云簸还要说什么,我抱起他,嬷嬷过来说:“让奴婢抱吧。”我点点头,把云簸递给她。我牵着阿福的手走在前面,云簸看阿福走了,也就没有哭闹的由着嬷嬷把他抱了出来。 看着云簸的睡颜,我的眼泪终于流出来,云逍云遥留在宫里,云福不见了,我不能再生育了。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呢?要把我唯一的孩儿抢走?他想要孩子,让如梦给他生就是了。 嬷嬷坐在一旁,说:“天色不早了,夫人回房歇息吧,公子有老身看着,夫人放心就是了。” 我摇摇头,像梦游一样的说:“不了,你去歇着吧。” 嬷嬷还要说什么,我摆摆手,低声但坚定的说:“出去!” 嬷嬷走了,四周一片寂静。这寂静让我安心。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坚持一会儿吧,过了今晚,就安全了。” 身后却传来脚步声,是周斯年。我烦躁的闭上眼睛,该来的总是要来。我恨恨的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握在手中,他要是硬要抢走云簸,我就跟他拼命。 周斯年在我身后站定,温和的说:“胜蓝,你是不是误会我什么了?” “我没误会你,我只是想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你还会有自己的孩子,我不会再有了。” 周斯年走到我旁边,我站起来,坐在云簸的床边,紧紧的抓住手里的发簪。 “你又想干什么?”他打量着我,伸手要把我手里的发簪拿过来。 我躲开他的手,忍住欲喷薄而出的眼泪:“年哥,我觉得很累,我想回京单独呆着。” “什么意思?” “我做不了你的妻子,我受不了你这样。”说完这句话,我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出来。 他也坐下来,抱住我,我哭倒在他的怀里,不停的发抖。 “我哪里做的不好啊?究竟怎么了?你说出来嘛。”他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发,声音里满是无奈,着急。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我没有任何可以摆上台面的理由。“我不喜欢这里!”最后,我憋出这样一句话。 “因为这里阳光太亮,海水太潮湿?”他有点受伤,难以置信的问,“我们上岛的时候,你说你想在这里住一辈子,不回京城了。” “我改主意了,我本来就是京城的人。” 他沉默许久,手在我的头发上揉着,搓着,呼吸声重。最后,迟疑着,声音里满是受伤:“因为武修成?” 我气急,他怎么可以这样呢?明明是他自己变心了,我只是为了安全找个同行者,他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我说的这么不堪。是想为不要我了找借口吗?就像他对大姨娘那样。 不,我才不会活的像大姨娘那样憋屈,这样屈辱的守着他,牺牲女儿与侄子的幸福,最后还是被他设局让侄子杀死,随便的埋在了荒郊野地。这个人真是狠心到了决绝。 想到这里,我坐直身子,声音颤抖的吼道:“你胡说什么?你自己朝三暮四,却把脏水往别人身上泼!你放心,我才不会缠着你!” 我的声音太大,吵醒了旁边的云簸与阿福,他们两个坐起来,缩到一角。阿福搂着云簸,云簸看着我们两个在吵架,咧咧嘴,大眼睛里满是泪水。 周斯年欲伸手去抱云簸,我抢先一步把云簸抱过来,瞪着他。 他无奈的看着我,一边安抚着同样眼泪汪汪的阿福,一边说:“把你手里的簪子放下吧,仔细伤了云簸。” 我不理他,轻轻拍打着云簸,他的身子软软的,暖暖的。亲着孩子胖胖的小脸,心里暖的仿佛都要化了。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心里住着一头野兽,谁要是跟我抢云簸,那头野兽就会跳出来咬死谁。 周斯年伸手过来,我的手腕一麻,手指一下子打开,手里的发簪落到他的手中。我抬起头瞪着他,他摊开手,把发簪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又摊开手,说:“别吼……云簸快睡着了,那东西太尖了,对着我儿子的脑袋,我看着心惊……” 我白了他一眼,抱着云簸把身子扭到一边,继续轻轻的拍着,直到他又闭上眼睛,抓着我衣服的小手慢慢垂下,甜甜的睡着了。 转过身看周斯年已经安顿阿福睡下,又想伸手来接云簸。我紧张的又觉得有些恍惚,又看到他从我怀里抢走云逍和云遥的情景。 我急忙后退,搂紧云簸。喃喃的说:“别抢我的孩子,他们是我的孩子。”怀里的孩子变成了云逍,我着急的说,“雪儿呢?”他看出我的异样,担心的小心翼翼的问:“胜蓝,你没事吧?”(未完待续。)m。 第一百七十五章 污蔑

我的神志又恢复过来,看到了云簸,也听到周斯年在问我,怕他说我疯了,急忙深吸一口气,平静的回答说:“我没事,我好好的,我能照顾云簸。” 周斯年还是明白过来,他的眼眶红了,愧疚的说:“对不起,当年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他又说:“你别多心,适才我说的是真的,云宁特别喜欢云簸,她也挺寂寞,挺可怜的。我是觉得少则十几天,多则一个月,我也回京了,就把云簸带回去,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听了他的话,似乎是真的,云宁确实非常喜欢云簸。我的心情平静下来,他试探着走到我身边,看我没有躲避,又伸手把云簸接过来放在床上,把守夜的嬷嬷叫进来。 看着云簸安顿好,我们才回房。他看着我,再次问:“明天还走吗?” 我看着他,心里叹息,他好像永远都不会明白,只要有如梦在这里,我是不会留下来的呀。 我点点头,“回去。” 他百思不解的看着我,最后苦笑起来,“和武修成一起走?” 我气的懒得理他,事已至此,没有什么兜兜转转,反而心里很轻松,这时才觉得困倦已极,躺在床上,没再听周斯年又说了什么,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谁知第二天醒来,又到了中午了,我急忙喊木青,她急急的跑进来,像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问:“夫人要起来吗?” 我不满的说:“我们今天要回京的,你怎么没有早点叫我?武将军来了吗?” 木青说:“武将军刚来,听说夫人没有起身,不让打扰,现在正在前厅等候,他说,早点晚点走都不打紧的。” 我边洗脸边问:“城主在陪着他吗?” 木青说:“没有,芮总管今天要回去,城主一早去送别,让云公子也跟着去了,云公子适才来辞夫人,看夫人睡着,没敢打扰。” 我心里总算有些欣慰,无论如何,周斯年都没有不管云旗。随便吃了点东西,记挂武修成没有人陪客,急急往前厅而来。 好在蔺澄泓听说武修成来了,也到了前厅,我进来时,他们两人正在前厅下棋,看到我,都站了起来,蔺澄泓退到一边。 我笑道:“蔺先生不必拘礼,你们继续下,我喜欢看别人下棋。想不到你们只见了一面,就这么投缘。” 蔺澄泓没有说话,依言又走过来,三人继续围坐桌边,他们两人继续对弈,我在旁边观看。 武修成边下棋边笑道:“公主有所不知,修成与蔺先生以前在京城薛尚书府里见过面,也算是老相识了。” “薛尚书?”我心里一动,“薛才人的娘家?” “是的,”武修成说,“薛家是西北贵族,三代镇守北方,抗拒契丹。薛尚书的两个儿子,都在边关为将,公主应该也知道,契丹是我朝最大的敌人,是以皇上极为重视薛才人。” “那王美人呢?” “王家与薛家都是西北贵族,他们是互相联姻的亲戚,王家有钱,薛家有军,这两家的势力,比昔年魏杜两家,更加可怕。” 正说着,周斯年走进门来,看到我们三人在边下棋边说话,走过来看了看棋局,呵呵笑道:“修成,这一心不可二用啊,”他摇摇头,“这一盘臭棋呦。” 方才我进来时,武修成的黑子已经占了上风,现在却被蔺澄泓的白子在不知不觉中吃掉了两个大角,败局已定。 我歉意的说:“都是我总跟武将军说话,害你分心了。”蔺澄泓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开始收棋盘上的子。 蔺澄泓的这副棋,应该是朝凤公主所赠,棋子由青玉和白玉组成,触手温润,声音清脆。 武修成哈哈一笑:“你个蔺澄泓,怕我再摔你棋子么?不妨事,反正这一路还长,我会扳回来的。”他转向我,“到时还请公主做见证。” 想不到他们还有这样一段故事,我不由莞尔,开心的笑着,随口答应:“没问题呀,不过到时武将军不要再和我说话了,好好下几场,分出个高下来。” 武修成哈哈笑着说:“那是自然,既然请公主观战,总要不扫了公主的雅兴才是。” 周斯年表情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对武修成说:“已经午后了,现在走只怕到晚上没有合适的地方宿歇,不如明天早一点走,下午就能走到繁华的番城,太阳城在那边有会馆,你们可以住在那里。这一路所需花费,都记在我账上。” 武修成欣然答允:“国公真是周详,修成就不客套了。”转头看我,“公主意下如何?” 我却一刻都不能忍受这份煎熬,我不知道大姨娘是怎么度过这漫长的十多年的。微微叹息,想着如果还能抽出空闲,我要不要去看看这个可怜的女人。 问:“芮总管他们不是也刚走吗?他们这么一大群人,晚上不是也能找到住处吗?他们住在哪里?” 周斯年撇了我一眼:“他们本来就是各个地方汇集过来的,出了太阳城就分开了,这是一群走商的汉子,晚上有的是地方接待他们。”他似笑非笑的讥诮的看着我,“公主殿下要和他们一路吗?” 我愣了一愣,知道他说的不是好话,不由羞红了脸,悻悻的瞪他一眼,说:“那都依着你就是了,你们议事吧,我去看看云簸和云宁。”说完,离开前厅,往云宁的住处走来。 周斯年跟了出来,拦住我,脸上阴郁的像是能拧出水,他冷冷的看着我,嘴角慢慢露出讥讽的笑:“公主殿下怪不得当年想做女皇,本事比不得则天大帝,这找面首的能耐,可是一点都不输于她。” 我气的浑身发抖,眼前一片模糊,看不真切他的样子。他把这样的罪名安在我身上,是想让我下堂下的无话可说吗?这个人,怎么一点情分都没有呢? “你不想要我了就直说,别弄这种汚名来恶心我,”我的嘴唇直打哆嗦,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么爱如梦,当年直接娶她做妻多好?非拐这么大的弯。”(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大红如意香瓶

他惊愕的看着我,想说什么,我害怕他说出什么我听不了的话,索性自己把能想到的难听话都说出来。死在自己手里,总比死在别人的刀下,要舒服很多。 截住他的话头,我继续说下去:“是了,那时候你什么也不是,你需要娶一个公主来抬高门楣,走进政坛。现在,你已经不需要我了,我碍着你心爱的人了。 你想休公主,总需要个连皇上都不会说什么的理由的,是吧?所以你就把这种脏水往我身上泼。可你别忘了,还有四个孩子呢,你这样羞辱他们的母亲,让他们怎么活下去?你别多心,我说这个不是想像大姨娘那样,倚仗着孩子赖着你。” 这些话说出来,我自己也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就觉得眼前好多小星星在闪,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以免让他觉得我装可怜。 他伸手扶住我,把一粒药丸塞进我嘴里,是凝香丸。我气急,他什么意思?我没有病,我好的很。想把药吐出来,可凝香丸入口即化,只觉花香满口,直冲心脾。激烈跳动的心平静了许多,眼前的星星也渐渐没有了。 我无力的想推开他,“我没有病,我好的很。我要去看云簸。”周斯年不由分说的扶我在路边的廊子里坐下,温柔的说:“休息一会儿,别乱动。”他把我脖子上的纽子解开,拿过我手中的扇子,为我轻轻的扇风。 “先别走了,你现在身子很虚,只怕到了半路就撑不住,会耽搁武修成的行程。” “我没病。”我现在只想离开太阳城,离那个抢走我爱人的心的女人远一点,离面前这个变心的男人远一点,“离开这里就没事了。” 他说:“你没病,可你身子虚,这样思虑过重可不行,你刚才说的都是什么话?你真是这么想的还是想气我?”他停了停,低声下气的说:“我知道是我说错话了,才引出你刚才的话的,你别生气了,咱们都把这些气话忘了吧。” 我也不想继续争吵下去,可也不敢心软,想想那些等他到半夜的日子,想想他处心积虑的保护如梦,想想可怜的大姨娘,我横下一条心说:“好啊,反正也不差这半日。” 他懊恼又不解的说:“你就这么横了一条心要走?” “我不想再夜夜等着你回来,我看不得你对别的女人这么关心。现在武修成可以护送我离开这里回京城,我当然要走。” “说到底,还是为了如梦。我以后不去她那里总成吧?” “这种话我听了几百遍了,”我恨恨的看着他,吼道:“别再说自己做不到的事了,我们头顶是有天的!你现在对天说,以后你打诳语老天要报应你自己接着,别再害我的孩子了!” 这么说着,各种爱恨涌上心头,趁着眼前还没有出现星星闪烁,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慢慢的试探着往回走。 终于回到房里,全身大汗淋漓,躺在摇椅上,可椅子一晃头就晕的厉害,又躺回床上。吩咐木青找人来,把这架摇椅抬出去。 木青小声劝道:“这个摇椅是老城主亲手给太夫人打制的,城主最爱这个,这抬出去,只怕城主……” 我心里苦笑,是啊,摇椅是太夫人留下来的,如梦也是太夫人留下来的。如梦一直都在他的生命里,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不是我和他之间多了如梦,而是我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算了,”我看着床顶如梦幻般的帷幔,幽幽的说,“该抬出去的是我呀。” 木青没有听清楚我的话,又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夫人,奴婢给您端一杯参茶吧,您脸色好白啊。” 我点点头,对她笑了笑。问:“明天动身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就你和嫣儿吧,带太多人也不方便,我脾气不好,别人可能也不愿跟我走。加上云簸和阿福,蔺先生他自己打理自己那边的几个孩子。” 木青跪下哭着说:“姐妹们方才还说呢,我们都想跟着夫人走。她们,她们都害怕落入小姨娘手里呀!” 我听她这么说,心里戚戚,让木青把她们都叫进来,一帮姑娘都在外面等着,听到通传,都跑进来,红红绿绿的跪了一地。有人在小声哭,木青喝道:“哭什么!夫人是回京城,是回家,有什么好哭的?” 我止住她,让她帮我靠上大枕头,半坐起来,和颜悦色的说:“这次我回去,是跟着一位将军的队伍走,里面很多军士,不方便带太多女人,你们要是不愿意留在这里,我让人把你们另一路带到芮总管那里,让芮总管给你们另安排差事。还想跟着我的,有合适的人,让他们带你们去京城找我。” 一帮姑娘乱着谢恩,有一个姑娘说:“夫人别和城主闹别扭,仔细着了人的道。”可我觉得很累很乏,虽然对如梦的为人时有耳闻,但想着周斯年难道是傻的么?我的错事他就能记得那么清楚,想出各种办法来对付我,现在,我要是和如梦有什么过结,他还不是会先想着我是个狠毒的女人?难过的不想再听,就着木青的手喝了口参茶,挥了挥手,她们这才听话的退去。 等木青叫醒我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我的身边没有人,可房里却有他熟悉的花香。不知道他是否回来。我不安的问:“城主昨晚在吗?” 木青笑着说:“很早就回来了,看夫人睡的不安稳,给夫人做了一个香瓶。”说着,拿过镜子来照给我看。我这才看到,我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大红色的如意琉璃瓶,里面似有颗粒,暗香浮动,有让人心安的力量。 木青继续说着:“昨个夫人睡着了以后,城主就在给咱们整理马车,今天一早又去了。奴婢听家里老人说,城主现在有了夫人,话比以前多很多了,以前,更不会说话,可太阳城部众都知道他是个好人……” 她小心翼翼的说着,看我只顾着看镜子里的香瓶,笑道:“看城主多会选,这颜色,这如意,只有咱们正室夫人才能够用。”(未完待续。)m。 第一百七十七章 惜别,启程

我心里因为木青的话又纠结起来,这大红色,这如意,难道是他又在提醒我,我是正室夫人?应该大度才行?“你是正室夫人,与她们争什么?好没意思。”他却不明白,我在乎的,是他的心变了,变得不像以前,完全记挂着我一个人了。或者,就像他说的,他一直牵挂着如梦,只是我傻呆呆的,一直没有看出来。 “你方才说,他去哪里了?”我轻轻的抚摸着如意瓶,问道。 “去检看给咱们出门准备的马车了。” 我默默起身,收拾停当,从昨天就没怎么吃东西,现在也不怎么饿,随便吃了些粥,换了一身出门穿的胡服,把头发挽起,塞进帽子里,戴好面纱。 走出门,看到车队已经在等候,蔺澄泓和他带来的几个孩子,已经上了后面的两辆马车。车队的最前面和最后面,是一队戎装军官与士兵。武修成骑在一匹黑色的毛色晶亮的高头大马上,在前面远远的往这边看着。周斯年站在我的马车旁,怀里抱着云簸。 木青和嫣儿上了前面的一辆马车,四辆马车都是一模一样的靛蓝色,帷幔低垂,朴实无华。里面却用具一应俱全,中间的车上,有固定住的带栏杆的小儿睡床,大小正够两个小孩子游戏,睡觉。 周斯年说:“本来想让你和木青坐一辆车,让她照顾你路上好好休息,可又怕你不放心云簸,云簸又不肯与阿福分开,只能挤一挤了。路上不要露出脸来,我让如云,绿竹,还有周杨,周桐都跟着你们,有事和他们说,有他们保护,你不要遇事就紧张。” 我听他絮絮叨叨,又抱紧云簸不肯撒手,直待扑入他的怀里说不走了,可看到不远处的大门口,如梦露出半个身子。心里一阵抽搐,掉下泪来,打湿了面纱。 周斯年把云簸和阿福交给嬷嬷,嬷嬷名叫美淑,是一个有着一张圆脸蛋的,不笑也看起来笑意盈盈的中年女子,虽然已经三十多岁,看起来却似乎只有二十出头,明里身份是个医女,实际上身手敏捷,不次于如云。是周斯年从一群女护卫里专门挑出来的,既能照看孩子,又能做护卫。 周斯年让嬷嬷带两个孩子先上了车,看着我,突然在那么多人面前拥我入怀。他趴在我耳边,轻轻的叹息:“怎么这么任性呢?一定要走吗?” 我哽咽着说:“年哥,我在京城等着你。就你和云宁来。你可一定要回来呀!” 我摸着脖子上的如意瓶,“这个,时间久了,就不香了。你一定要回来给我换香料。” 他无奈的笑笑:“好。我肯定会回京城给你换香料啊,这还用说吗?你喜欢这个瓶子吗?大红色好配你。” 我撅嘴说:“你做这个瓶子,是不是又想说正室什么的啊!” 他惊讶的看着我,笑起来,又担心的说:“你身子虚,思虑这么重不行啊,我每天有那么多事要想,要是给心爱的女人做个香瓶也要想这些寓意,还不得累死。我只是觉得这个瓶子你会喜欢而已。” 我心里释然,开心的点点头:“我喜欢。”又问,“我真的是你心爱的女人吗?我想做你唯一心爱的女人。” 他伸手帮我擦掉眼泪,深情地看着我,认真的说:“唯一的,唯一心爱的女人。如果我打诳语,老天要惩罚,我……”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他想说“我自己接着”,急忙捂住他的嘴。 “我在京城等着你,你早点来呀。” 他笑了笑,看了看前面远处的武修成:“别自己闷着胡思乱想,没事的时候,和武修成他们多说说话,下下棋,我明白,他是个能让人很开心的人,我也很喜欢和他说说话。” 我惊讶他会这么说,委屈着说:“你昨天说……”他说:“我昨天说的话太难听了,别生气,你总说要走,我就多心了。你昨天说的那些话,也收回好吗?我怎么可能对你有那种心。” 我难为情的低下头,“对不起,我就是……”我想说“我就是不喜欢你对如梦好”,最终没有说出来。 武修成打马走到跟前,跳下马笑道:“国公牵匹马来一起走吧,这么难分难舍的。” 周斯年回答他:“我女儿病了,她生母新丧,没人照顾她。过段日子等她好了,我就带她一起回京。公主不适应太阳城的气候,只能先走一步。如果皇上问起,请武将军替我解释。” 说着,扶我上了车,又叮嘱了周桐几句,看我掀起了窗上的帘子,又对我说:“路上没事不要打开帘子,有事你也不要露脸,让美淑出面。” 武修成戏虐的看着他,笑道:“国公放心,卑职不会把公主丢了的。” 周斯年浑不在意武修成的戏虐,认真的说:“武将军既然答应护卫公主,就多长点心,不能有半点差池。不要忘了,上次你并没有抓住匪首。公主身子不好,不能再受惊吓,你要是觉得自己不行,就尽早说,我们不走了。” 武修成收敛笑容,认真的躬身行礼:“国公放心,卑职一定安全护送公主到京。我这三百健儿,个顶个都是好手。” 放下车帘,马车缓缓向前,心里空落落的,仿佛被掏空了一般。有那么一刻,想跳下车去,说我不走了。可我知道,周斯年只要人在岛上,就还是会一切故我,不会改变。 我深深的叹息一声。好在有云簸在身边,他和阿福一起坐在小床里面,一起玩一个带机窍的小车。这个小车千变万化,可以组成不同的形状,够两个孩子玩上一路不厌倦。 我不禁莞尔,这个小玩具,是武修成做的。武修成的机关术,虽比不过义父,可是比周斯年高明许多。 在宽大柔软的座位上躺下来,才发现上面铺着的,是当年阿沾打的豹子皮。我抚摸了一下,这皮子依然温软舒适,毛色亮丽。我伸手抚摸了一下,触手柔软而温暖,像是有生命一般。(未完待续。)m。 第一百七十八章 李朝宗的钱袋子

美淑对我说:“夫人歇息吧,公子和小姐奴婢会照顾好的。”她不笑时也非常可亲,而且她是周斯年亲自挑选的,这也让我安心的很,躺下来,盖上被子,随着马车有节律的摆动,又闻了闻如意瓶子的香味,听着云簸与阿福娇滴滴的童音,很香甜的睡着了。 傍晚十分,我们到达番城,这里是李朝宗做辰王时屯垦戍边之地。李朝宗来到番城,就开始扩建番城,这里靠海,是东南最大的海港。渐渐的,就成为各路商人聚集的地方,商铺林立,人头攒动,各种蓝眼睛,黄头发的人从人群里走过。 只要有钱赚的地方,就少不了太阳城的身影。太阳城番城会馆,座落在城西最热闹的地方,看起来不起眼的会馆,掌管着番城太阳城的所有生意,酒楼茶肆,歌坊舞社,还有码头上的仓储运输等等,事无大小,都在这个三进的院子里做出决策,也是太阳城的起家与看家生意。是周斯年在李朝宗的支持下发家致富的地方,更是李朝宗的钱袋子之一。 我们到达番城会馆时,会馆早就接到消息,一早就开始准备上房,清退闲杂人等,为军士和马匹准备休息的地方,还有吃食。会馆的宁主事,是一个看起来平平常常的汉子,白白净净的面皮,细长的丹凤眼,瘦削的身材,穿一身青色的长衫,看起来不像商人,更像是一个文弱的读书人。 可武修成看看会馆准备的菜肴,连连摇头,对宁主事说:“太阳城会馆在番城这许多年,你们就学会了做这个?” 不等宁主事回答,就对我说:“公主可知这番城人,不问鸟兽蛇虫,无不食之。听闻公主爱食野味,要不要随修成去试一试?” 我虽心向往之,可出门总是不便,说:“只怕多有不便……”转身问宁主事,“会馆会做什么样的野味?做来给武将军吃。” 宁主事答:“小可接到的信,说夫人与诸位贵客都是京城人士,且夫人脾胃虚弱,城主特别嘱咐不要吃这些野味,所以未曾预备,今日天色已晚,明天可好?” 武修成说:“不用你预备,我在番城也呆了好几年,知道哪家店做这些吃食最正宗。” 蔺澄泓对武修成说:“我不吃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指了指身边的歌伎,“她们要爱惜嗓子,也不吃,你还是不要外出了,横竖住一晚我们就走了。” 武修成不以为然的说:“来到番城,怎么可以不吃番城的吃食呢?太可惜了。” 我被他说的心痒痒的,蠢蠢欲动的问如云和绿竹:“你们去不去?”她们二人也有些心动,如云回答说:“公主去的话我们肯定会跟着的,不过,咱们都得换了男装才好行动方便。” 然后对周杨说:“你就不用去了,在家里帮美淑照顾公子和小姐。” 周杨张大嘴:“啊,”拐出一个悠长的弧度,一脸沮丧。可看到如云拉长了脸,急忙挤出笑容,点头如捣蒜般的答应。 看他们夫妻这么可爱,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一时众人嘻笑着换上男装,如云拿出几撇胡子,给我和绿竹分别贴上,自己却不肯贴,我和绿竹把她按倒,硬是挑了两撇最粗的贴在她的唇上,然后叽叽喳喳的跑出来,随着武修成出了会馆大门,往城南而来。 城南是外国商铺聚集区,各种颜色的眼睛,头发的人在街头走来走去,酒肆茶楼也比比皆是。武修成走到一家幌子上写着“张记”的酒楼前停下来,说:“就是这里了!” 我看着“张记”二字,觉得哪里不对劲,前后左右看看,发现所有铺子,绸缎、茶叶、酒楼甚至还有药铺,在各种式样的幌子下面,都有两个字:“张记”。 我惊讶的问武修成:“这一片的铺子都是这个张老板的?” 武修成见惯不怪的笑着,没有回答,只是招呼我们跟随小二上楼。那小二长得清秀的像个姑娘,倒是个能说话的,他笑容可掬的回答:“这位公子爷好眼力,这一条街的铺子,都是我们张员外的。” 我说:“你们员外好有钱啊。” 小二得意洋洋,说:“我们员外可不是一般人,是皇上的岳父,我们小姐,是宫里的娘娘,那可是皇长子顺安王爷的亲娘。” 我明白了,我们居然来到了张荣华的娘家。 小二领我们到包房,拉开窗帘,整个商业街的全貌尽收眼底。他依旧一脸能把冰山暖化的笑脸:“各位爷,这间房看着可好?”周桐掏出五两银子,递给小二:“快点上菜,吃食要干净,不许闲杂人等靠近!”小二高兴的眼睛都眯起来,一口一个爷的叫着,千恩万谢的走了。 武修成笑道:“国公就是阔绰,连护卫都这么有钱,这饭还没吃呢,五两银子先扔出去了。我也不当兵了,去给国公端盘子洗地去。” 我笑起来:“武将军可真会说笑,周桐谨慎,这班护卫里面,数周桐最大,担的干系也最重。出门在外,他也是花钱买平安的意思。这些花费,回去都要报帐的。” 武修成不以为然的说:“公主放心,修成既然向国公保证了,就不会让公主出事,这家酒楼,原是自己人。” 我听他说“自己人”,好奇的问:“武将军是不是以前经常到这里来吃东西?” 武修成感慨说:“是啊!当年我随兄长来到辰王府,就经常到这里来吃东西。张员外是个好人啊。” 我感兴趣的望着他,想听他说下去。谁知他感慨完毕,就停下来,望着外面的商铺出神。 我只好自己试探着说:“我听说张员外高义,倾家荡产也要支持陛下匡复皇室。” 武修成笑起来:“是的,不过陛下登基以后,也没有忘记张家,可张员外只想带着儿子做生意,不想子孙入朝为官。皇上就把这一条街给了张员外。” 看我要张嘴咋舌,他接着说:“不多,张员外以前就这么富,皇上只是把他拿出来的又还给了他。”(未完待续。)m。 第一百七十九章 番城晚餐

武修成又说:“明日修成带公主在这里逛逛可好?这条街是免税的,各国的稀罕玩意儿都有。【全文字阅读】” “免税?”我这次真的张口结舌了,内地的土地税,拿着布条,犄角旮旯都不放过的丈量土地啊!谁说皇上不宠爱张荣华?那些以为自己受宠的嫔妃们,你娘家敢少交一文钱吗? 武修成看我傻乎乎长大嘴巴的样子,解释说:“皇上让这条街免税,也并不只是冲着张员外,公主可以回去问问会馆的那位主事,自从有了这条免税街,太阳城在番城的酒楼客店,歌坊舞社,还有码头,多进账多少?太阳城的生意,可是不免税的。还有,商船过境,也是要缴税的。” 我明白了,有免税街,就有各地客商,这些客商,人要吃饭住店,货要搬运储藏。番城,就这样繁荣起来,再也不是一个军队屯垦戍边的荒凉南疆。 而当年李朝宗不声不响的在番城做大,扩充军队,建龙禁卫,收买官员,培植自己的势力,二十年魏家和杜家都没有察觉,除了几个当家人,大多数子孙都像魏云旗那样,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睡大觉,享富贵。盛极必衰啊,焉有不败之理。 武修成继续劝着:“公主回京,总要给京城的姊妹还有娘娘带点稀罕物件吧?离开番城,前边可就没有这么好的买东西的地方了。” 我不禁笑了:“武将军,你可别跟我说,你在这里没有股。那我可不买了。” 武修成哈哈笑起来:“是,卑职如实交代,整个旧辰王府的人,包括国公,哈哈哈。公主买吧,不吃亏。” 我也笑起来,欣然答允说:“好,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要是一不小心买多了,武将军要负责给我扛着。” 武修成笑道:“没问题,包在卑职身上,这三百个人如果不够给公主扛东西的,我去番城府衙,再调三百人来。” 谁说张荣华出身低微,没有外援呢?辰王府旧部啊,现在可是个个显赫。再加上皇长子顺安王李胜安,他虽然不是李朝宗亲子,可这对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还真的是不一定。 说着话,菜开始上桌,我看了看,拿筷子夹起每道菜尝了尝说:“好像也没有甚奇怪的吃食,只是做的精致,味道和中原不太一样而已。”武修成笑着指着其中一道菜,“公主尝尝这个?” 我看着这一节一节的东西,左看右看不知道这是什么食材做的,问:“这是什么?” 武修成抿嘴笑而不答,如云说:“不知道的东西还是不吃吧,小心吃了又呕吐。” 武修成不悦:“什么意思?难道我会毒害公主?” 看他一脸不忿,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我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细细品味:“很鲜美的呢,好吃,这是什么?” 武修成这才又高兴起来,说:“这是蛇肉。”然后担心的看着我。我虽然第一次吃蛇,但觉得入口鲜美,没什么不能吃的,对武修成说:“很好吃。” 武修成这才放心的笑起来,又不满的撇了一眼如云,“怎么没有呕吐?” 我解释说:“武将军不要误会,如云不是针对你的,我这些日子,确实是吃不了什么,稍稍不合适就呕吐,不然,年哥也不会对会馆那边说,不要乱做东西吃。不过,今天吃这些,都很美味,很开胃。” 武修成笑道:“国公太仔细了,这么费心劳神,快成了诸葛孔明了。” 我的心一沉,诸葛孔明,不就是操心太多累死的么?我偷眼看众人,只有周桐脸色阴郁,和我对望了一下,如云和绿竹,平时不怎么关心这些书中故事,大概只知道诸葛孔明是个大智者,没有听出他话里不好的意思。 菜吃的差不多,酒也到半酣,如云,绿竹和周桐不敢饮酒,只在旁边边投骰子边吃菜,武修成遗憾的说:“五个人出来,三个人不喝酒。国公谨慎,弄得身边人也个个小心翼翼,活得多没趣。” 我听他第二次说周斯年谨慎,心里不悦,反驳说:“人得先活着,然后才能说活得有趣没趣,小心点没错的。” 武修成摇摇头笑道:“修成就知道,只要涉及国公,公主就一定会反驳。” 周桐一下子站起来说:“天色不早了,武将军喝多了,我们要走了!” 说完,不由分说,拖起武修成就往楼下走。可武修成并没有喝醉,他一把推开周桐,狠狠的瞪了周桐一眼。 我明白周桐气恼什么,可人家这么说一是并无恶意,再者也没有说错,于是打圆场笑着说:“确实不早了,明天咱们不是还要买东西吗?喝多了起不来可就不能买了。” 武修成这才作罢,悻悻的喊小二结账。我笑道:“武将军这么风雅的人,这是要学着算账吗?年哥说了,路上的一应花费,都记在他的账上,明天让宁主事来结就是了。”说着,给周桐递了个眼色,周桐这才对武修成躬了躬身,退到一旁。 武修成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反而有些过意不去,笑着解释说:“修成与国公,早年在辰王府玩笑惯了的,公主不要生修成的气才好。” 我笑道:“哪里有人生气了?好像只有武将军生我们周桐的气了,也是,周桐你不陪着将军喝酒就算了,还不许将军自己喝足么?” 武修成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拍了拍周桐的肩膀:“好汉子,有忠心。我与你家主子,不是外人,当面我也这么说过他。” 绿竹过来,拉了一把周桐,笑着对武修成说:“他就是个练武的粗豪汉子,武将军不要生气。” 周桐那边听他这么讲,也就把事放下,五人说笑着走下楼去,街上的行人少了许多,不少铺面开始打烊。武修成倒是个没有城府的,现在已经走在前面,和周桐绿竹哈哈大笑着边聊边走。 这时,一张熟悉的面孔一晃而过,又不见了。蓝色的,像精灵一样的眼眸。“穆沙!”我惊呼了一声。可回头看时,却没有了踪影。(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牙雕手链

如云听到我的呼喊,也四处张望,最后说:“应该是看错了,这里蓝眼睛的人很多,在我看来都长的一模一样。穆沙不可能在这里,他入不了境。” 周桐听到如云的话,警觉的回过头来,走到我身边:“还是小心一点吧,这里波斯人很多,弄个凭进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好在一路上风平浪静,想那穆沙,只怕到现在也不知道是谁算计了他和云宁。就算他入境了遇到了,也不会想到加害于我。心里暗自惭愧,想如果穆沙真的在番城做生意,要好好补偿一下这个波斯少年。 回到会馆,云簸与阿福已经睡下了,如云提过给周杨带的吃食,好大的一盒,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吩咐店家给装上的,够我们两三个人的份量了,周杨乐的合不拢嘴。 武修成作势要抢,对周杨说:“你家娘子说了,这菜要少吃,会呕吐的。她给你拿这么多,要谋害亲夫吗?”周杨才不会上他的当,笑嘻嘻的说:“娘子拿来的,别说是好吃的,就真是毒药,我也吃。”说完,提着食盒,走到里面去独享了。 武修成感慨:“有个娘子就是好啊,知疼知热的。” 我看他年纪怎么也有三十岁上下,奇怪的问:“武将军没有夫人吗?” 他脸色暗淡下来,过了一会儿,长叹一声:“死了!”声音悲怆,暗哑,充满着对死者的怀念与无奈。 我被他感染的一阵悲伤,歉意的说:“对不住,我……” 武修成摇摇头,打断我的话:“没事,没事。好几年前的事了,快十年了。” 他没再继续说,我也没有继续问下去,总觉得气氛一下子沉闷下来,各自回房睡觉不提。 第二天,武修成看起来恢复了原来神采奕奕的样子,带我们去番城的免税街的商铺,这里店堂富丽堂皇,象牙、珊瑚、玛瑙、珍珠、**、没药、安息香、胡椒、琉璃、玳瑁、金银器皿、珠宝玉器、还有地毯,织锦等,摆满整个货柜。 波斯商人也很多,这些波斯商人都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蓝眼睛水波流转,热情洋溢的招揽着客人。 我摇摇头,这些人和穆沙真的很像。想昨天可能是真的看错了。心里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想来穆沙是回家了吗?回去了又能怎样呢?姑母给他的温暖,云宁给他的爱情,现在都没有了。 又觉得自己这么想很可笑,是谁毁掉了穆沙的一切?继而又安慰自己,不是我。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们在一起,他们就算强行成了亲,恐怕也不会幸福。 正兜兜转转的失落叹息,突然看到一条牙雕手链,居然跟我送给如梦姐妹的那一对一模一样。不由擦了擦眼睛,真的是有这样的一条手链。掩饰的拿了许多首饰,然后把这条手链的盒子也拿过来,放在中间,参杂其中。 然后,又按着武修成的建议,专门挑细巧的东西买,种类繁多,数量却极少。最后,列物品清单时,我偷眼看了看店员埋头认真的写下条目,心里暗暗放下心。因为东西太多,太小,无法一一列举,清单是按大类列出的,首饰,器皿,香料、药材、地毯,织锦…… 我欣然签章,让店家去找宁主事结账。 这些东西运回来,在最后打包时,我假装打开首饰盒子挨个欣赏,趁着陪在身边的宁主事转身的空档,把那条手链藏于袖内。 武修成看着兵士装好车,回头看到我正在对着阳光欣赏一对玉镯子。他看了看我买的这堆首饰,笑道:“美人如玉,公子如玉,公主与国公倒是爱好相同。” 我笑起来,拿出其中的墨玉缕金镶紫色蓝宝石发簪,递给身边的宁主事:“这个替我给年哥。”又挑出一对金铃铛:“这个给云宁,是系在花花脖子上的。”又拿出一串绿松石项链:“这个也给云宁戴。” 宁主事答应着,一一接过,我吐吐舌头,笑着问:“我是不是买的有点多?不知怎的,就挑了这么些。”宁主事笑了起来:“夫人说笑了。属下想夫人这些东西大多不是给自己买的,是要拿去这一路替城主送人的吧。夫人一心为着城主,城主平时常常提起,这是太阳城人人都知道的。” 我不知他是随口一说还是实话,但非常高兴,拿出一对小金象,又拿出一对金镶玉嵌红宝石手镯,递给宁主事:“要让你多跑一趟了!金象留着给小孩子玩,手镯给夫人赏人用吧!” 宁主事急忙再三推辞不受,直到我说,“宁主事莫不是嫌我挑的东西不好看?”宁主事这才勉强拿着,不安的道谢。 武修成在旁边调侃:“顺路回去替修成给国公禀报,公主自打离开他的太阳城,就不再病恹恹的了,女人还是要经常出来买东西,身子才会硬朗,精神才会愉快,整天就知道让歇着,人的病都是这么歇出来的,这哪里能成呢?” 我笑起来:“武将军说的极是,在太阳城,总觉得恶心难受,走几步路就提不起气来,现在全好了。以前吃的稍微多一些,就会肚子难受,昨个去吃那么多东西,还喝了酒,原还有些担心,可早晨起来也没有事。” 我暗自想,只怕这是看不见如梦心不烦的缘故吧。 那条手链还藏在我的袖中,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用,我只知道,所有的人,包括周斯年,都知道我把一对牙雕手链送给了如梦姐妹。 武修成听我这么说,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的说:“这倒是邪性的很。”又笑起来,“看来公主还是和修成八字更合一些。” 虽然他的戏虐多少有些无礼,但他的话却是很有意味的,我记住了他的话,也就没有计较他的无礼。笑着对宁主事说:“武将军的话都记下了?不要忘了给城主传话,等城主进了京,武将军这么细致缜密的人,可是要查考的。” 宁主事看了我一眼,郑重的说:“属下记住了。”武修成哈哈笑起来:“以后可是不能对公主说国公的一点点不是,这细致缜密四个字,怎么听都不像是说我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冷妻宠妾

收拾好东西,继续往北走,青绿越来越多的被枯黄取代,熟悉的干冷气息蒸干了体内的湿浊,渐渐的以前那个策马扬鞭的我又回到了身体里,也不愿再坐在马车里受憋闷,索性换上男装,和如云绿竹一起,一路骑马,一路游山玩水,追逐嬉戏,比预期行程晚了一个月到达江南。 再一次走在熟悉的江南,这南国的繁华之地,就像是渐渐长大的孩儿,一年一个样子。一排排的红砖青瓦的房屋整齐排列,檐角向上轻轻翘起,似乎是一个绝美的笑容。街道两旁的店肆更是比去年增加了不少,车马粼粼,人流如织。不时传来小商贩具有穿透力的吆喝声。 我与周斯年曾经一起谈论我们的爱恨情仇的河埠头,却依旧是几年前的样子,三两妇女拿着木槌捶打着衣服。当年的光滑的青石板,小小的黑鱼儿都依然还在,水很清,河床上的大卵石依旧清晰可见。 武修成要去拜见兄长,而我在半路上,就接到了致远山庄岳芳华的信,请我回来以后务必去致远山庄一趟,有要事禀报。 阿沾现在改名岳霖沾,一年前去西南戍边,因这件事专门告假回来。 什么事岳芳华却没有在信中说,这样在信中不能说的事,阿沾又因此告假回来,我想必定不是什么等闲之事。 致远山庄在太湖九曲十八弯的深处,岸边柳树如烟,湖面更是如云雾般朦胧飘渺。没有路标,大船却能在宽阔的,泛起银光的,雾蒙蒙的湖面上毫不迟疑的拐来拐去。 我笑着对身边来接我的岳芳华说:“你的这个庄子,我就算再走十次,也不能进出自如。” 岳芳华大腹便便,移动了一下笨重的身子,笑着说:“这是有歌诀的,如果公主愿意常来,芳华教于公主便是。” 我急忙制止她:“这怎么行呢?像这样的歌诀,肯定是不许传于外人的。这可是家门的密匙,多少人的性命在里面呢。” 她笑了笑,没再坚持,说:“这次公主回来,按理应该我们两夫妇去府里拜见才对,只是这次阿沾带回来的这个孩子,身份特殊,不好带着她到处走动。” 她一说到孩子,我心里像是明白了什么,阿沾去西南戍边,在大长和国边境,什么样的孩子值得他告假回来?感觉大船又在浩淼的湖面上拐了个弯,问:“佳慧?” 她点点头,“大长和国发生叛乱,佳慧的父王被杀了。宫中一个内监带着她跑到阿沾那里,说天寿节时,长公主殿下答应过她,随时欢迎她来做客。阿沾本不愿意接待,可这佳慧长的,太像公主了。” 我疑虑很多,西南将领那么多,佳慧为什么会偏巧找到阿沾? 岳芳华倒了一杯茶递给我:“公主品尝一下,这是本地的新茶,很香。” 我闻了闻,茶香清冽,深吸了一口气,意犹未尽的说:“好香啊,可年哥说我的身体现在不宜饮茶。” 岳芳华疑惑的看着我:“公主当真身体不适?看起来很好啊?” 我说:“不算生病,只是生云簸时发生了一点小意外,身子亏了。若不是在太阳城身子太差住不惯,我怎么可能丢下年哥自己回来。” 岳芳华笑道:“国公听了会怎么想,他的太阳城,夫人需要身子很强健才能住么?国公回去可是养病的,怎么公主反倒生病了。” 我苦笑说:“正是说呢,回去不多久,就觉得走路都飘了起来,眼前总是有星星一样,稍一累着就发晕。离开那里的头一天就没事了,我可是一路骑马到江南的。” 我摇摇头,叹道:“幸亏年哥在家里有个妾侍,不然我这么一走,都没有人照顾他了。” 岳芳华惊讶的说:“没听说国公有妾侍呀?” 我说:“以前没有娶亲的时候纳的,一直放在家里。”我凑近她低声说,“咱们姐妹私房话我才说,以前是纳了两个,还有一个是她的孪生妹妹,因年哥一直没有回家,她这个妹妹,就和家里的管家好了。我们这次回去才发现,好了好多年了,年哥把她们撵出去了。” 岳芳华啧啧称奇:“国公原来这么好性,这小妾私仆,撵出去就算完了?” “年哥念旧,不忍心伤她,他回去也是养病的,也不想为这些事太伤神。再加上她姐姐会服侍,年哥宠姐姐,就不能太伤妹妹。” 岳芳华更是啧啧称奇了:“公主,你原来也是这般好性的,国公原来是这样宠妾的,公主不舒服,妾难道不该在跟前服侍吗?现在不要说服侍,还让公主自己回来,国公为什么不一起回来?若是没有武将军回京述职,他是要公主一个病人自己回来么? 再说了,这事也是邪,为什么公主一离开太阳城身子接着就好了?姐姐在太阳城的饮食,都是谁照管的?” “太阳城一直都是那个妾在管理,所以,饮食也是她打理的。” 岳芳华脸色沉下来:“公主一点都不觉得这件事蹊跷吗?” 我看着她,迟疑的说:“不会吧?我待她不薄啊,她妹妹的事,也是我帮着说好话,年哥才放过她妹妹的” 岳芳华摇摇头:“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世上有的是恩将仇报的人,想是看着国公与公主亲厚,她嫉妒也说不定,这女人嫉妒起来,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你看现在,至少她把公主挤跑了,国公是她一个人的了。” 我长叹一声:“她何苦这么做,年哥已经很宠她了,还要怎样?难道毒死了我,她就能扶正了?由她去吧,我也不是会讨相公欢心的人,没得一句话不合,惹年哥生气。现在躲开了,他们双栖双飞去吧!” 岳芳华气愤的说:“公主的刚强都哪里去了?不要说您是尊贵的长公主,还给国公生了两个儿子,就算是普通人家,这冷妻宠妾,也是忌讳。公主要是都这样,让我们这些普通女人还活不活?这件事,我要写份奏折,奏报皇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佳慧来了

我大惊失色:“不要啊,这都是我们姐妹私房话,要是知道你这样,我可是万万不敢告诉你,这万一皇上申斥,年哥还不得恨死我呀!” 岳芳华无奈的摇头:“公主,那个女人想害你呀!我就不信国公会没发现。公主主要还是太看重国公了,这女人为了心爱的男人,真是什么样的委屈都能受。” 我听了她的话,心里酸楚的流下泪来,感激的拉了拉她的手,拿手帕擦擦眼泪:“妹子,咱们不说这事了好吗?我这次给你带了许多好东西。”说着,让木青拿过来,一一指给她看,这是香料,可以安神,最适合生产后用,女人生产后会很烦燥那是产后大补的药材 岳芳华止住我,眼里含泪说:“公主身子不好,怎么还要为我伤神费力,这让芳华怎么过意的去?” 我让木青把东西交给致远山庄的人,对岳芳华说:“我这都是顺路买的,哪里伤神了呀!”说着扑哧笑出声来,“这些事以前我也不懂,都是武将军讲给我听的,他那么大个的男人,讲这些女人生产后用的东西,一点都不羞怯呢,反倒是我,看他当着那么多人讲,都不知道该怎样了!” 岳芳华也笑起来了,感慨的说:“公主,您真的是个大心胸的女人,要是其他女人碰到您这些事,早哭哭啼啼的到处诉苦了。” 我叹气说:“我哪里不苦呢?可是到处诉苦,那岂不是要伤了年哥的心?不过,他也答应我了,过些日子就会回京,不带那个女人。” 岳芳华苦笑着看着我,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过些日子当然要回京,不然假期到了,不回京,皇上也饶不了他。” 正说着,大船又拐了个弯,苍茫的湖面终于有了其他的颜色,眼前出现了大片的白墙青瓦,几条小船向我们靠拢,船上的人清一色的穿着青色劲装,致远山庄到了。 远远看到一抹修长的红影站在这烟雨迷雾里,大船向红影靠近,原来是英俊潇洒的阿沾站在岸边,身穿一身深红色长袍,眉目如画,唇红齿白,几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多了许多英武之气,配上身后烟雨朦胧里的致远山庄,就像是一幅水墨画。 他清澈的眼睛温和的微笑着,曾经的指挥使副使温柔的扶妻子上岸,又恭敬的以袍袖遮挡手掌,把手伸给我。我微笑的接住他的手,扶着他上了岸。 阿沾恭敬的要向我行礼,我急忙扶住他:“不必了,阿沾,我和芳华是表姐妹,你是我妹夫,你这么多礼,难道我在家里还要尊称一声岳将军吗?” 岳芳华听我这么说,开心的搂着我:“那芳华以后就叫公主姐姐了!一直盼着有个好姐姐,现在终于有了!” 这句话好耳熟,是了,这是青青说过的。我暗暗甩头,把青青甩走,还是不要像青青吧。转身看岳芳华,只见她端庄的瓜子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眼眸里闪着的,是睿智和坚定的光。 我把心放回去,岳芳华不是青青,不是任人宰割的柔若无骨的小舞伎。她是江湖第一大庄的少庄主,游离于皇权内外,是各方势力拉拢的目标。岳芳华游刃有余的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致远山庄在她的手里,虽不说发扬光大,但稳稳的立在那里,任谁也不敢小觑。 阿沾这几年一直都在军中,军职也是稳步提升。他本身就是以龙禁卫副使的军阶进入军中的,现在是岭南经略使帐下右将军。他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随时留意长的很像我,年龄又合适的女孩子,现在,他边走边对我说着见到佳慧的经过。 阿沾是在一次例行巡视的时候发现佳慧的,当时,她和那个大长和国的内监躲在一个破庙里,那内监化妆成女人,看阿沾和一队人巡视路过,就上前讨饭,说孙女快饿死了。 阿沾说:“我因看那内监不像女子,心中起疑,跟着他到了破庙,这才看见了佳慧郡主,觉得她长得很像公主,年龄也对,所以,就把她们带了回来。 佳慧到了我的营中,我问起她的名字,还有想去哪里,她不说自己是谁,只说和公主认识,要来投靠公主,一直到了致远山庄,兴许是看出我们的关系不一般,这才说出全部原委。公主,您看” 我说:“等我见到佳慧,先看看她的身上有没有牙印再说吧,总要先确认她是不是我的女儿,再说下一步怎么办。” 阿沾迟疑了一下,说:“公主,佳慧无论是不是阿福小姐,恐怕都很麻烦。现在北边我朝与契丹已经势成水火,大战一触即发。皇上特别下了严旨,不能与大长和国有任何冲突,佳慧是大长和国前太子的女儿,大长和国现皇帝是杀了前太子做了皇帝的,如果被他们知道,佳慧郡主被我救走,只怕会引起大长和国国主的误会,以为我朝要干涉大长和国内政,支持前太子。” 说到这里,阿沾后悔的说:“也怪我,没有问清楚就往回领,我实在没有想到,郡主会跑到边境上来。” 我安慰他说:“你也是一番好意,是为我找孩子。好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想她一个女孩子,大长和国国主不一定就非得找她。过段日子没有消息,也就当她是死的了。” 阿沾点点头,说:“要是她不是阿福小姐,我们就找个地方把她藏起来,隐姓埋名就算了,可她是阿福小姐的话,连皇上都知道,阿福是被朱圣教的人给掳走的,而我朝内忧,就是这朱圣教,皇上更是下严旨,凡是和朱圣教有关的人一律格杀。国公与朱圣教匪首关系特殊,总要避嫌,阿福小姐虽是小孩子,可朱圣教是有邪术,可以控制人心的” 我的心往下沉,那些被朱圣教植入尸虫的婴儿,为了以防万一,全部都杀了。做这个决定的人,正是周斯年。他这么多年苦找阿福,真的找到了,他会怎么做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杀人灭口

半年不见,佳慧又长高了许多,大大的眼睛似有紫光闪烁,宛若两颗黑紫葡萄,似梦幻又似精灵。家破人亡的苦难在小女孩儿身上的踪迹并不深刻,她依然是半年前那个快乐懂事的小郡主。 她看到我,很乖的站起来:“民女拜见长公主殿下。” 她没有自称“佳慧”,而是“民女”,我惊异的看着她,想来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敏感,特意隐去了这一段? 我摇摇头,这不可能是一个三岁小孩子该有的心智,只能是别人教她的。而她的身边,只有那个内监。 那是个平常无奇的内监,这个内监怪不得要化妆成女人,他看起来真的像是一个年老妇女,老眼昏花,头脑迟钝。 可就是他,带着佳慧找到了阿沾。乞丐向军人乞讨,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分明就是预谋好了的,而且,他一个异国他乡的内监,是怎么知道阿沾与我的关系的? 是夜,我走进佳慧的房间,那个内监在帮她洗澡。我坐在浴桶的旁边,深吸了一口气,就着灯光,看向她的肩膀。 在她的右肩上,前后两个牙齿印,模模糊糊,但又确实存在着。 我抚摸着她的肩,若无其事的问:“这是什么?” 内监替她回答:“从生下来就有,也是奇了。” “佳慧是什么生辰?”我问道。 又是那个内监回答:“郡主是二月初二的生辰。” 我心里算着,比阿福实际的生辰,晚了半个月,这不奇怪,从江南到南诏,半个月,已经很快了。 我的袖中放着一瓶大内密制的凝肤霜。我摸了摸,对内监说:“这位公公,和我一起去拿些给佳慧的东西吧。我从番城来,恰巧带了许多小孩子的玩意儿。” 内监说:“这怎么好呢?公主肯收留我们,已经很好了。” 佳慧在旁边高兴的说:“公公去帮我拿来吧,我想玩呢!” 那内监似乎很惊讶佳慧会开口这么说,有些不知所措,又平静下来,刚想开口对佳慧说什么,我说:“公公,既然你主子都开口了,就不要磨蹭了,走吧。” 说着,站起身来,往外走去。边走边偷眼看那内监,那内监盯着佳慧看了看,似有什么话要说,但佳慧却没有看他,正嘻笑着的和旁边致远山庄的侍女吹泡泡玩。 我若无其事的说:“快点啊,公公,拿了东西快点回来,你还要服侍小郡主上床睡觉呢。” 内监只得随我走出房门,如云,绿竹,周杨和周桐在外面等候。内监没想到外面有这么多人,紧张的看着他们,眼睛里满是惊恐与警觉。 我笑着说:“这是我国公府侍卫,以后公公少不得要打交道,他们都很和气,公公不用害怕。” 门口两辆马车在等候,我和如云上了第一辆车,绿竹,周杨和周桐挟着内监上了第二辆车。我打开车帘,不远处,阿沾的身影晃了晃。 马车飞速向湖边驶去。 到了湖边,周杨和周桐把已经死了的内监拖出来,周杨失望的说:“还以为这大长和国的奸细有多厉害,让我们出动了这么多人,被我一拳就打死了。” 阿沾也跑过来,仔细的翻看着内监:“死了。”又吩咐跟来的人,“扔湖里去吧。” “慢着!”我看着两个庄丁抬着内监要往水里扔,灵光一闪,想起杜凌君假死一事。 “放下来!”两个庄丁听到呼喊,茫然不解的放下内监,我对旁边的周杨说,“砍掉他的头,然后扔进湖里。” 周杨看着我,有点迟疑,阿沾那边已经手起刀落,把内监人头砍下。他不满的看了一眼周杨,问我:“公主,人头是留下来,还是扔了?” 内监的人头正在汨汩冒血,血腥味直冲鼻腔,我很怕里面会有尸虫或者更恶心的东西爬出来,急忙说:“都扔掉吧。” 阿沾没有多问,让人连人头,带尸身,一起装进一个大布袋,绑上一块大石头,扔进了太湖。 周杨这时明白过来,也明白阿沾那一眼不满来自哪里,知道自己不该质疑主子的决定,现在急于表现,说:“夫人,让属下下水吧!下面肯定有水鬼在等着接应。” 阿沾狐疑的看看周杨:“怎么可能?外人进不了这片湖面,他们难道从水底潜进来?什么人有这么好的水性?” 周杨看我一眼,伤心的说:“阿楠就可以。”我知道周杨是对的,他们这群跟着周斯年在海上讨生活的人,说他们是鱼,一点都不为过。可周楠现在就算是鱼,也是一条有毒的鱼。 我向周杨摇摇头,周楠虽是周斯年义子,和周杨他们一起长大,但他现在是朱圣教教首。这个朱圣教太过邪恶,如果这个内监真的是他们的人,被他们发现自己要接应的假死人真死了,虽不敢上岸到致远山庄捣乱,可下水去捉他们的人,必定会受到匪夷所思的报复。 脑中被植入尸虫的人,近旁一定要有控制她的人才会有用,现在内监死了,佳慧,也就是云福,她的身边就没有人了。退一步说,假如这个内监只是一个普通内监,他也必须死,他死了,就没有人知道佳慧的身份了。 等了很久,夜幕下的太湖,风平浪静,像朦胧欲睡似的。在平静的深黯的湖面上,月光辟开了一条狭长的明亮的银河,闪闪地颤动着,银鳞一般。空气中的血腥味也渐渐淡去。 阿沾留下几个庄丁在这里看守,然后,陪着我一起默默的走回去,脚下的鹅卵石硌的人脚疼。阿沾一直没有问我,为什么要砍下死人的头颅再扔掉。杜凌君假死一事,周杨知道,阿沾却不知道。 阿沾打破静寂,问:“公主验看过没有?那佳慧身上,可有印记?” 我想了想,既然佳慧是云福的事连周斯年我都想瞒着,又何必让阿沾为我守着这份秘密,徒增烦恼呢? 于是,我歉意的看了看阿沾,说:“就像芳华说的,小孩子的疤痕消失的很快,现在我也看不清楚是不是有疤痕了。那佳慧的亲娘也是大长和国有名有姓的,想是凑巧长的像罢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云福回家

阿沾听我这么说,只是笑了笑,说:“不是也没关系,再找就是,阿沾一定能为公主找回孩儿的。” 我感激的看了一眼阿沾,说:“谢谢你,阿沾,你现在军务繁忙,芳华也要生了,孩子一事,都是缘分,该相见时总会相见,我已经不那么伤心了,你和芳华都放心好了。” 阿沾听我这么说,似松了一口气,放下心中大石,说:“公主能看开,阿沾就放心了,那佳慧郡主怎么办?” 我按照想好的回答他:“佳慧也是与我有缘的,在天寿节,当着陛下的面,我也曾经答应过佳慧,随时欢迎她来国公府,现在她遭此大难,成了孤儿,我想带着佳慧回京,给她改个名字,收她做养女,把她藏在国公府,跟着蔺先生学她喜欢学的东西吧。” 阿沾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才说:“阿沾假期短,明天一早必须要走了,沅王爷和王妃明天要来见公主,他想和公主说说家常话。” 我惊讶的说:“这怎么好啊!理应我去拜会叔公才是……”但看阿沾的眼神,似乎沅王爷来不是“说说家常话”那么简单,又改口说,“既然他们二老明天过来,我就在此恭候大驾了。” 阿沾看着我,眼睛里似乎有晶莹的光闪过。最后只是笑了笑:“阿沾明天走的早,就不来向公主辞行了,公主多保重。”我点点头:“好的,你也要万事谨慎啊。” 阿沾走后,我来到佳慧的住处,看到佳慧已经洗过澡,换上了泡泡袖的粉色睡袍,坐在床上与侍女翻花玩。她的脸上满是稚气的笑容,看到我进来,急忙放下手中的花绳要行礼,我急忙止住她,这孩子是云遥的妹妹呀,只比云簸大一岁而已。却懂事的让人这般心疼。 我让侍女出去,搂过佳慧,真想使劲儿的抱抱她,亲亲她,又怕吓坏她,顺手拿了她丢下的花绳和她一起翻花玩。她软软的,糯糯的,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香气。 “公主,公公呢?他给我拿好东西了吗?”佳慧稚嫩的声音响起。 我把她的睡袍解开,拿出凝肤霜,替她细细的擦在肩膀上的牙印处。凝肤霜有清除疤痕的功效,相信这个已经有些模糊的牙印,可以清除掉。这样,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佳慧就是云福,也就没有人把她与朱圣教联系在一起。 细细的为佳慧按摩着肩膀,让凝肤霜吸收的更多,更好。周斯年最快也得十几天以后才来,到那个时候,就算他怀疑,也没有证据。而佳慧是阿沾为了给我们找女儿才带回来的,就算送回去,和大长和国的梁子也是结下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她藏起来。想为了阿沾,周斯年也只能同意我藏起佳慧。 我心里感到深深的无奈,这么多年,我们不停的在找阿福,现在阿福找到了,我却不敢让她的亲爹爹知道这件事。 我回答着佳慧的问话:“好东西太多,公公拿不动,他老了,走不动了,想留在这里养老,以后,佳慧……” 我想到了不能再用佳慧这个名字,就想了想,说:“咱们另起个中原名字吧,你想叫什么?”佳慧想了想,问:“我可以叫云杏吗?”我大吃一惊,问:“为什么要叫云杏呢?” 她咧嘴害羞的笑了:“我喜欢吃。” 她的眼睛清澈迷人,温暖而让人信任。透过这双眼睛,我仿佛看到了母后,那个给我人世间最多温暖的女人。那个最后给自己唯一的爱人生下孩子,心甘情愿死在女儿夫君手里的女人。 她临死前还不忘嘱咐那个要杀她的人:“好好照顾胜蓝。” 我的眼眶湿润了,温柔的看着佳慧:“好的,阿杏,你到家了,以后,由我来做你的母亲。” 云福,佳慧,以后就是阿杏了,阿杏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惊喜的问:“阿杏可以做公主的女儿吗?真的可以吗?阿杏以后有娘亲了是吗?这是真的吗?” 我心里酸涩的说不出话来,我可怜的女儿啊!我紧紧的搂住她,说:“是的,我现在就是你的娘亲,你想要什么,喜欢做什么,受了什么委屈,都来告诉娘亲,好不好?” 阿杏用她小小的手臂环抱着我,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娘……” 我激动的泣不成声,连连答应着。 我终于能够拥抱我魂牵梦绕的阿福,我的女儿,终于开口叫娘了。管你什么国,什么家,我只要我的女儿。 晚上,我搂着阿杏,一夜睡的好舒服,醒来时也没有那种晕沉沉的感觉了,看身边的阿杏,却没有了人影。 “娘,你醒了?”听到清脆的童音,转过身,却看到阿杏坐在妆台前,正忙着把自己的头发编成两个小辫。 我又开心又心疼,这是个才三岁多一点的孩子啊!怎么这么懂事呢?不吭不声的起床,自己梳好头发,还能梳的那么好。 木青进来,帮我把头发盘起高高的发髻,久不见客的沅王爷和王妃专门来见我,给了我这么大的面子,我怎么说也要打扮的隆重一些。 阿杏托着腮帮,看着我把一支墨玉垂扇步摇插在头上,羡慕的说:“好漂亮呀!” 我问:“你喜欢这支步摇?” 她说:“我喜欢这样走起路来会来回晃的东西,好漂亮呀。” 我笑了笑,把她重新放在妆台旁,将她的头发打开,平分两股,对称系结成两大椎,分置于头顶两侧,并在髻中引出一小绺头发。使其自然垂下。然后拿出一支蝴蝶步摇,插在她的发髻上。 她开心极了,不停的甩着脑袋,开心的笑着。然后回头对我说:“娘,你教我梳这个发髻好不好?这样我就可以天天梳了。” 我宠溺的说:“娘天天给你梳各种各样的发髻,只要你喜欢。” 哪知阿杏却说:“不如自己会做呀,喜欢什么得自己学着做才行。” 我又吃了一惊,这句话是母后曾经教过我的。我摸摸她的脑袋,笑着说:“阿杏真懂事,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她却说:“阿杏也不记得是谁教的了。” 我看着她纯真的小脸,没有再问什么,带了她来见沅王爷李回沁。(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云福的去留

沅王爷李回沁年轻时是个大帅哥,现在老了,黑亮的头发变得花白,锐利的细长黑眸现在柔软而清冷。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安静的坐在那里,冷傲孤清。只有在望向王妃梅氏时,眼眸里才会有了些许温度。 他安静的等着我和阿杏行过礼,微微点头致意,旁边的王妃梅氏走了过来,微笑着拉着我和阿杏坐在了她的身边。 “胜蓝啊,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斯年呢?”李回沁开口了。 我答道:“孙女在太阳城水土不服,住不下去,可年哥的女儿病了,她的生母新丧,没有人照顾她,所以,年哥要晚一些回来。” 李回沁呵呵笑了:“你们可真热闹啊,又是病了,又是新丧。家里几口人啊?把我老头子都听糊涂了。” 我被他问的也有些糊涂,家里几口人?这个要怎么算?含糊的回答:“回叔公,太阳城这边,年哥原有两个妾侍,新丧的这个是大的,生病的女儿,也是这个大姨娘所生。” “那不是还有一个小的吗?怎么能说无人照顾女儿,让你自己回来了呢?” 听着李回沁的话,好像还是向着我说话的,现在李家皇族,也没什么人了,虽然沅王爷表面上不管事,但是他发句话,只要有道理,李朝宗还是要认真考虑的。 因而斟酌着回答:“年哥想着,女儿还是要放在我们身边好好教养才是,所以想等女儿病好了,带她一起上京的。” 李回沁点点头,看向阿杏,招招手,让阿杏过去。 我原本担心阿杏会害怕,想要陪着她过去,可没想到阿杏很大方的走过去,向李回沁行了一礼,大方的说:“阿杏见过沅王爷。” 李回沁一愣,很快就明白过来:“名字都改好了,这女儿看来也认过了?” 我温和但坚定的回答:“是的,叔公。她现在叫周云杏,是孙女的养女了。” 李回沁没说什么,仔细看着阿杏,叹息说:“胜蓝啊,这个孩子太像你母后了,特别是这双眼睛。当年你母后也是这般大小,也像她这般懂事。物是人非了!物是人非了。” 听着李回沁的叹息,王妃梅氏竟然落下泪来。我不解的看着她,她叹息说:“当年战乱,我父亲带着全家流落街头,衣食无着,若不是遇到卫国公,只怕现在……” 我明白了,不由心酸,也掉下泪来。外公一向如此,怜老惜贫,体恤下情。不仅仅是外公,舅舅亦如此,母后也是心地善良的。周斯年怎么可以那样嘲笑魏家呢?对自己的敌人,就要这样诋毁吗?在他们全都死了的情况下,还要再踏上一只脚?这心胸是不是不要太小? 李回沁默默的看着我和王妃一起哭泣,过了一会儿,咳嗽一声。我和王妃都停了下来,阿杏走过来,偎依在我身边,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我,充满了同情与怜惜。我心里又感动又温暖,伸手把她揽进怀里。 李回沁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慢慢的说:“佳慧,也就是云杏的事,阿沾从西南回来时就已经告诉我了。” 我心里一紧,怪不得李回沁会专门跑来见我这个晚辈。 李回沁轻微的叹息一声:“我原想,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让阿沾给你讲讲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会知道,怎么样做才是真的对孩子好。这才让阿沾把阿杏领给你看。却不料……”他停了停,抬眼看着我,“胜蓝,收异国的皇室之女为养女,要三思啊,斯年是皇上近臣,一举一动都会引人注意,要谨慎。” 我说:“孙女明白,只是天寿节时,孙女在大殿当着陛下的面,答应阿杏可以随时来国公府学习音乐,所以……” 李回沁笑起来:“阿杏想进国公府学音乐?要师从蔺澄泓吗?那不如留在我这里,王妃可以亲自教她。” 我说:“叔公,孙女已经收阿杏为女儿了,她也叫过娘了,孙女不能言而无信。” 李回沁说:“收过女儿,难道就不能留在叔公这里了吗?现在,北方契丹虎视眈眈,皇上把所有的人与物资,都用在北方,这西南,千万不能生事。有我这个叔公替你看着女儿,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他不经意的喝着茶,不经意的说着话,面带微笑的说出“替你看着女儿”,又不经意的看着我,目光如炬。 我明白过来,像阿沾这么心细的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把孩子带回来,验看牙印这么简单的事,又怎么可能非得等我回来。李回沁知道所有的事,他也猜出了我的全部心思。 我心里对李回沁充满了感激,阿杏留在沅王府,是最好的选择了。可我舍不得,我的女儿,刚刚回到我怀里来一个晚上啊。 我平静的笑着说:“叔公的好意,胜蓝明白,”李回沁听到我这么说,以为我要拒绝他,目光一下子变得更加犀利。 我迎着他的目光,接着说下去,“只是胜蓝认了阿杏,年哥还没有见过她呢,这样吧,云宁的身子应该也差不多好了,年哥也该动身回京了,等胜蓝带着阿杏回京拜见了爹爹,胜蓝再把阿杏给叔公送回来可好?” 我暗打的小算盘,是想这样慢吞吞的拖几个月,说不定所有的事,就会变成昨夜黄花,没人记得了。可也不敢一下子回绝李回沁,万一阿杏的回归真的是个陷阱,有人想陷害周斯年,挑起我国与大长和国纷争,那样的话,周府就再也藏不住阿杏,李回沁的沅王府,也算是阿杏的一个好去处吧。 李回沁宽容的笑了,轻微的叹息一声:“也好,叔公也知道做不了你的主,已经让人给斯年送信了,相信回信马上就能到你府里,你回去等着吧,有了斯年的答复,你再回京不迟。”他停了停,又说,“假如斯年和你想的一样,我该操的心,就操完了,你们夫妻好自为之吧。” 心里那点小九九被眼前这位好心的老人识破,我羞愧难当,眼眶红了,站起来给李回沁行了大礼:“是,孙女知道叔公是为了我们夫妻好,胜蓝一切都按叔公说的办。”(未完待续。)m。 第一百八十六章 如梦怀孕进京

告辞沅王爷,我带着阿杏,一路上把江南所有的好吃的,好玩的,都辗转吃了个遍,玩了个遍。【无弹窗小说网】但再慢的行程也有到达目的地的那一天,六天以后,我们还是站在了江南周府的朱漆大门前。 来到后院,一进正屋的门,就看见芮伊鸣和清扬在厅里等候,我心里忐忑不安,周斯年的信如预料般,这么快就到了。我哆哆嗦嗦的打开信,信里说,北方战事吃紧,皇上急召他速回京城,他已经启程,为了赶时间,他直接从海上走水路去京城,让我也即刻启程。信最后说,云福的事,按沅王爷说的办。 我黯然神伤,呆呆的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开的正艳丽的山茶花。想起那年冬天,周斯年亲手帮我戴上鲜花。不由长叹一声,我的生活被我搞坏了多少了?阿福明明是我的亲生女儿,现在却不能留在身边。我和周斯年曾经那么好,一言不合就负气走了,白让别人占了便宜。 转过念头,又安慰自己,不要紧,阿福留在沅王爷这里,说不定比跟着我们生活更安定,现在周斯年已经启程回京了,终于没有如梦横在我们中间,一切都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都会好起来的。 却不知这北方战事吃紧到什么程度,皇上急召周斯年进京,想让他做什么?周斯年急急忙忙的要走海上回京,风高浪大,很是辛苦,也没有人照顾他,不要累坏了才好…… 就这样想着心事,脸上阴晴圆缺,如过四季。芮伊鸣担心的看着我,说:“夫人也别太当真了,夫人不说别的,单儿子就有两个,还怕那个女人?” 我有点恍惚,回过头,问:“你说什么?哪个女人?如梦吗?和我儿子什么关系?” 芮伊鸣惊讶的看着我:“信里不是说的这个吗?这……没事了,属下告退。” 他转身就走,我喊住他:“回来!” 清扬拉住他,白了他一眼:“有什么事直说,夫人早晚得知道,那个女人一向如此,这次城主回去,她要是不抓住了反而不是她了。” “出什么事了?”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傻呵呵的看着他们夫妻。 芮伊鸣看了看我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其实呢,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听岛上送信的人说,如梦那个女人,怀孕了。” 我虽然吃了一惊,不过也没觉得奇怪,周斯年三天两头的往她那里去,不怀孕才是怪事。 我黯然道:“怀就怀吧,她怀孕了也不见得就这么不能告诉我,我哪里是这么不能容人的了?” 芮伊鸣与清扬对望了一眼,欲言又止。 我心里烦,想等着他们说完,我好去忙阿杏的事,就不耐烦的催问:“又怎么了?快点说吧,天塌了还是地陷了?” 最后还是清扬说:“岛上送信的人说,那女人怀了孩子,就拿起乔来,自己有丫头不用,专门使唤城主身边的人。还总问夫人当年怎么调理的,弄得人见人烦。大家都说夫人生了四个,只看见夫人挺着大肚子服侍城主了,哪里像她这样那般的过?总算城主要走了,以为终于不用伺候她了,没想到她硬说不敢自己留在岛上,死乞白赖的让城主带着她。” 她停下来不说了,我撇了她一眼,继续她的话:“所以,那个耳朵根子软的就把她带往京城了是吗?” 芮伊鸣嘿嘿的干笑着:“夫人,要不我把来送信的人叫进来,让他说,我们都是听他说的,这万一我们有说学错的地方呢?兴许城主有什么难处呢?” 我说:“算了,甭管为什么,反正就是如梦怀孕了,还被带京城去了。我连躲都躲不开她,对不对?” 芮伊鸣看我话头不对,急忙说:“城主说,夫人你上京时,别忘了带上云公子,说看云公子最近读书很用功,要带他去参加今年崇文书院的考试。” 我跟他说了那么多次,让云旗进崇文书院读书,他都说云旗不适合做官。现在,为了如梦,云旗也适合做官了。 清扬在旁边说:“既然城主回京了,咱们还等什么?船都是现成的,老芮你快些去预备东西,好在这边夫人的东西都没怎么拆开,让那帮妹妹们赶紧给夫人收拾,清扬这就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快的话十多天就能到京。咱们比他们快。” 我听她这话里话外的,竟是要一起走的意思。不由为难的看着芮伊鸣,想是不是他们夫妻吵架了,清扬想和我一样,来个赌气出走?我暗自叹息,有什么好闹的?如我这般负气出走,现在正后悔莫及呢。 芮伊鸣看我拿眼看他,急忙说:“清扬思念旧主,总是向属下提及当年随侍夫人的往事。若夫人肯念旧再次收留她,伊鸣感激不尽。” 我说:“清扬肯回来当然最好不过,只是这样他就不能侍奉夫君与翁姑,我岂能为了自己有得力的人行这样的事?再说,尤宁怎么办?” 芮伊鸣拉着清扬一起跪下说:“不敢再欺瞒夫人,敝夫妻商量走这一步,实是为了尤宁能在城主与夫人身边长大,能受到最好的陶冶与教化,恳请夫人能恩准她们母子一起进府,属下感恩不尽。” 原来是这样,这芮伊鸣竟是想把妻子永久留在周府的意思。可也不能怪他,想当年清扬因为与杨利贞的私情才离开周府,杨翕又说芮伊鸣与杨利贞不睦,想是对他们两个的私情有所耳闻,那他们的夫妻情分也就可想而知了。 看着清扬恳求的脸,我心里戚戚,杨利贞远走南诏,芮伊鸣家里还有两房妾侍,清扬有那样不光彩的往事,也不见得就见容于翁姑…… 我扶起清扬和芮伊鸣,说:“好,既然芮总管信任我,把儿子都托付于我,那我就答应了。清扬,你回去带尤宁来吧。” 清扬满眼含泪,感激的不住点头,和芮伊鸣一起回去了。 让嫣儿和木青去收拾行装,我出去吩咐周桐,让他们也做准备,给武修成送信。再去把云旗找来,和我们一起进京。然后,往云福房中而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皇后的姐姐子衿

云福正跟着美淑,云簸和阿福一起编彩绳玩。小孩子的友谊总是那么好建立,三个孩子已经玩的很好了,美淑也非常喜欢云福。三个孩子围着美淑,叽叽喳喳。 我的眼眶又有些湿润,假如当年我不那么任性要出来看灯节,那些绑匪也只能看我两眼罢了。那样的话,云福又怎么会丟呢?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女儿在面前而不能认呢? 以后,再也不能任性了。我这么想着,上前叫过云福:“阿杏,娘有急事要去京城,你还记得沅王爷吗?他家的王妃,弹唱舞蹈,都是没人能比的,王妃喜欢你,想让你去陪着她,你先去他家里陪伴王妃可好?等娘忙完了,带着爹爹去看你。” 云福像是预料到什么,巴巴的看着我,紫黑色的大眼睛里,泪眼婆娑,又竭力忍住,嘴唇依旧笑着,说:“阿杏明白,阿杏听娘的话。” 她说完,转身跑到云簸和阿福的身边,把手腕上带着的,用丝线编的五颜六色的彩绳摘下来,一个送给云簸,一个送给阿福,连美淑都有一个。 她开心的笑着说:“云簸阿福,美淑姑姑,我要去跟着沅王妃学音律了,娘说沅王妃的音律是最好的,没有人比得上。” 然后,她转过身来,走到我面前,说:“娘,咱们走吧。” 我看着她强忍着的眼泪,宁肯她大哭一场,大闹一场才好。可她什么也没做,就这样跟着我上了车,只是一路上紧紧抓住我的手,不肯松开。我们母女各自忍耐着自己的眼泪,一路又是说话又是欢笑,来到建在一条僻静巷子里的沅王府。 沅王府占了这条巷子的一半,按王府的规制来讲,占地不算大。从外表看,也没有半分王府的样子,和这当地的大宅院没什么两样。 走进巷子,首先看到的是青瓦白墙和高大的门楼,门楼墙壁有精致的雕花,屋顶的雕花更为精致。小桥流水,绿树成荫,让人有置身仙境之感。 我心里又羡慕又欣慰。有这样一所大宅院隐居,是我的梦想啊。 所幸云福因祸得福,可以在这里不问世事,过完神仙般的一生了。跟着我们,难免命运起伏,祸福难料。想到这里,心情愉悦了许多,转头看云福,她也不再眼泪汪汪,而是不住的前后左右细细的观察,以至于我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听见。 想她是不是也是太喜欢这里了,才观察的这么细致?我心里稍感宽慰,不再打扰她,只是牵着她的手,跟随着王府管家,来到正厅。 沅王爷李回沁和王妃梅氏正等在那里。 话不多说,也没什么依依惜别,把云福交给王妃梅氏,我只说了一句:“一切有劳王爷王妃了。”李回沁点点头:“去吧!别总让家里的琐事让斯年分心,现在,北方战事吃紧,你作为皇家公主,总要做点什么,才对得起自己的身份。” 我暗暗惭愧的答应着,叹息着退出,家里的琐事太多了,如梦又跟来了,不知此去京城,又会发生什么。而我,又能不能压住阵脚,让周家在正常的秩序上有序的运转。 回来时,清扬已经带着尤宁来了。尤宁今年七岁,长得浓眉大眼,说话也粗声粗气。他比云逍云遥大两岁,虽是男孩子最调皮的年龄,却很是老成稳重。 清扬是芮伊鸣的续弦,二十七岁才嫁给芮伊鸣,六年以后才生了尤宁,是清扬的命根子。芮伊鸣有五子三女,尤宁在兄弟里排行第四,前边三个哥哥,都是芮伊鸣原配夫人生的,第五子和三个女儿,分别由两个妾侍所生。 听清扬叹息着说完自己的家事,我奇怪的问:“为什么你到了二十七岁才成亲呢?我记得当年,我与城主外出游历时就是你和婉兮跟着,那时候还以为你们已经成过亲的呢。” 清扬微微叹息:“时至今日,也没什么可瞒夫人的,夫人从太阳城回来,也知道太阳城的一些旧俗。”她笑了笑,“也没什么,那周遭的部落酋长,都是这样,这也是为了家族的子嗣绵延。 奴婢与婉兮,是最早服侍城主的女人,那时候城主不过有十三四岁吧,他大多日子都在辰王府,不怎么回岛,就算回来,岛上也不像现在这般安逸,能伺候他过夜的日子有数的很,我们也就没给他生下个一男半女。 后来岛上和波斯人有了往来,城主娶了波斯人的一个大首领的妹妹为妻,也就是后来下堂的大姨娘,这大姨娘,说起来不坏,她和我们算是相安无事。 城主平定全岛以后,又收了几个家生女儿,这些女人里边,子衿,也就是当今皇后的姐姐,是最得宠的,还怀了孩子。这个时候,就发生了波斯人上岛的事。大姨娘下堂,那小姨娘姐妹就娶进门了……” 她的眼神迷离起来,声音也变得悲凄:“因子衿怀了孩子,城主就纳子衿成了正式的姨娘。子衿念着我们这些旧姐妹,就劝着城主连带着给我们这些女人一个名分,可小姨娘就是不同意。” 说着,她羞愧的说:“说起来,是我连累了一帮姐妹,奴婢与表哥的事,夫人也是知道的……那如梦姐妹不知怎么打听着,借着这个事挑唆城主把我们都撵出去。” 我说:“你与表哥好,是你的错,关别人什么事啊?” 清扬笑道:“要是都像夫人这样分断的明白,这世上哪里还有冤狱呢?” 她这话我爱听,遂笑起来,好奇的问:“那后来呢?你怎么没嫁表哥,嫁了芮总管?婉兮好像也没有嫁人,还有那个子衿,那个孩子……” 清扬的眼眶红了,说:“子衿被那玉家姐妹害得滑了胎,死了。” 我惊的张大嘴巴,子衿现在是当今皇后的姐姐。就算不是,滑掉的孩子也是周斯年的。他总是碎碎念自己的家族传承,可这件事却从来没有提起过。我失落的叹息:“看来这如梦姐妹,真是甚得年哥的心了,这么大的事,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未完待续。)m。 第一百八十八章 启程回京

“也不是悄无声息的过去的,也查了很久,虽然都知道是她们姐妹下的手,可就是没有证据。结果,”她苦笑一声,“她反而挑唆城主,说是我们害死的子衿,这是要置我们几个于死地呀。 多亏城主不听她的,只是把我们这些女人都放出去嫁人。因奴婢与婉兮是最早跟着城主的,她越发看不得我们好,先是硬让婉兮嫁给老许为妾,又说奴婢伤风败俗,不能嫁给表哥,此例不可开……” 清扬擦了擦眼泪,“恰好这老芮死了老婆,就这么胡乱的嫁了。她又让人把奴婢与表哥的事告诉婆母,让奴婢在芮家待不下去。老芮只好把奴婢送回来,直到婆母去世。婉兮性烈,抵死不从她的安排,宁肯为婢,也要跟着城主。多亏老许是晓得事理的,见婉兮不肯,不愿相强。就这样,我和婉兮就留在城主身边,跟着城主离开太阳城到了京城,总算离了她的眼。后来的事,夫人也都知道了。” 我叹息说:“想你们与如梦姐妹也没什么仇冤,得饶人处且饶人,要说怕你们抢男人,男人都说随你们自去嫁人了,非得拆散你们有情人不说,还要让你在婆家待不下去。这可真的是见不得别人的好了。” 清扬抹泪不止。我接着冷笑说:“早知道她们姐妹有这个规矩,我就不该劝着城主成全杨翕和梦如,她们自己说的,此例不可开嘛!” 清扬惊讶的看着我:“她们姐妹,有这事?怪不得那杨翕总也不娶亲。” 我说:“那个梦如,看着倒是还好,有个真性情,那个如梦,”我摇摇头,“还记得青青吗?她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越是装着正经的,越是那狐媚子。虽然不见得都是这样,可道理还是有那么几分。” 清扬摇头叹息说:“以后,我们家老芮,少不得与她打交道,这个女人,可是个面善心恶的人。” 我苦笑道:“是啊!看看我,这不是都被人赶到这里来了?” 清扬奇道:“这不是反了天么?一个妾侍,这么猖狂,不要说夫人您是正经的皇家公主,就算是普通人家,也没这个道理。” 我无奈的说:“有什么办法呢?年哥信她,还觉得她可怜,我这还没有说什么呢,天天教训我,说我是正室夫人,应该大度什么的,可我在岛上那么久,也没见她来给我请个安递个茶。年哥看人下标准,我还有什么好说?只好躲开了。” 清扬不以为然的说:“夫人不要怪奴婢多嘴,夫人这一走,不就把城主让给那个贱人了吗?城主对夫人的好,我们这些下人们可是看得清呢,那如梦又算得了什么?多半是那个小贱人会小意体贴,男人也爱听个体己话。依着奴婢说,夫人以后啊,对城主也要软一点,绵一点,多顺着他点,这样,城主就不会想着那小贱人了。到时候还怕收拾不了她?” 我看了清扬一眼,想这清扬真是恨毒了如梦。清扬也察觉了,“夫人别怪奴婢这样,当年被她这样害的还少吗?夫人与城主的别扭,说不得也与她有关。” 她这么一说,我心里也是一动,以前,像武修成这样的人都是常有来往的,可周斯年从来不会在意阻拦,更不会提面首之类的重话。那天说的那么难听,说不定就是被人挑唆的。不由拿起那个如意瓶闻了闻,里面的香味淡了许多。 清扬又说:“夫人,您是正室,城主是很讲究尊卑次序的,那女人竟然不知死活,还敢进京,皇城根上,天子脚下,守着皇后,她的歪心思,也该有报应了。咱还就怕她躲着不敢出来够不着呢。真是抢男人抢的不要命了。别为这种蠢女人生气。” 我笑起来,“好了,我才不生气呢,以后,咱们只让别人生气,咱们自己不生气。” 下午,看着芮伊鸣开始忙着让人打包,装船,把新鲜的蔬菜,水果,粮食等搬入底舱。时值早春,越往北走越是天寒地冻,底舱在地下二层,是个天然的大冰窖,可以储存很多东西。 我们连夜上船,武修成和云旗都赶过来,武修成带来的三百军士和我们船上护船的武士,住在一起,编成班次,轮流巡逻。住在底舱上面的地下一层的船舱里。 上面的最外围,只有三个舱室,云旗的妾侍阿桃,在上岛不久,就得病死了。现在,他孑然一身,本想安排他与蔺澄泓同住一室,周杨和周桐占一间,让武修成单独居住。可蔺澄泓与云旗不睦,只好让武修成与蔺澄泓住在一起。 再往里面走的四间舱房,分别住着如云和绿竹,清扬和尤宁,以及其他女孩子们。 最里面的舱室,就是主舱室了,里面还是保持着我们从京城来江南时的样子,另外又加了个小儿睡床,我和美淑,还有云簸阿福住在里面。 我歉意的对武修成说:“船上总是窄小,武将军凑合一下吧。” 他笑道:“不打紧,和蔺先生住在一起,方便我们下棋。” 他话是这么说,可深夜我还是透过窗棂,看到他在甲板上走来走去。想来是不习惯与人同寝吧。 甲板上每隔一会儿,就会有武士来回巡视的身影,每次看到他,他都要被盘问。终于,当他被同一拨人第二次询问时,他不耐烦的问:“要不要我写块牌匾,挂在脑门子上?看个夜景也总是被打搅。” 我偷偷笑起来,武士的尽职尽责让我安心,回头看对面床上的云簸和阿福,已是睡得熟了,美淑也在旁边沉沉睡去。 我又趴在窗户上看了一会儿,回想着当年我和周斯年一起趴在这里看入侵者时的情景,暗自感伤,连窗棂都是同一个,人却少了一个。 我暗暗下决心,这次回京,见了周斯年,一定不再离开他,再也不离开。 正想着心事,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在两队武士巡视的空档,悄无声息的往船舱而来。 甲板上的武修成,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没有察觉。(未完待续。)m。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尤宁

我心里一惊,这个身影,像极了云福,难道竟是她悄悄的跟过来?我急忙穿上衣服,走了出来。 周桐在船舱门口当值,看到我,躬身行礼,低声道:“夫人要出去吗?待属下把绿竹叫起来跟从。” 我犹豫了一下,如果那个小身影是云福,那她就是从沅王府偷跑出来的,如果我带着绿竹出去,怕她会害怕不敢现身。 正犹豫间,门外传来武士的低喝:“什么人?出来!” 周桐听到,对我说:“夫人请回吧,外面只怕有事。”说完,拔出佩刀,就往外走。 我被他拔刀的声音吓得心颤抖了一下,急忙喊住周桐:“你别去!就守在这里!”周桐只当我是害怕,只得站住,半开了舱门往外看。 只听到很霸道的一声“喵……”,一只很肥壮的黑猫,从暗影里跑出来,一双眼睛如绿宝石般,闪闪发光。 一个孩子突然从我身后冲出来,尤宁只穿着睡衣,瑟瑟发抖的跑到门口,焦急的喊着:“肥仔,过来!” 清扬从后面撵过来,手里拿着尤宁的棉衣,着急的给尤宁披上,想把尤宁拉回来。尤宁挣扎着,嘴里还是焦急的喊着,“肥仔!肥仔!” 武修成总算听到声音跑过来,一把抓住黑猫,递给尤宁,把他从门口拉进来,责怪的说:“怎么带猫上船?还是只黑猫!” 尤宁不吭声,抱着猫,怯怯的看着我,欲言又止。清扬歉意的说:“这只猫从小跟着尤宁,他舍不得……奴婢把它放在底舱的,想是夜里底舱太冷,才跑出来。” 我不能相信我刚才看到的只是一只猫,想再出去看看,就打发眼前的这群人说:“算了,一只猫罢了,我没这么多忌讳的,让尤宁抱进来吧,底舱太冷了。你们都去睡吧,我出去透透气。” 武修成说:“正巧,我这里正看江景呢,总是被打扰。”他回头对周桐说,“我来陪着公主,你们不用跟着了。” 周桐看看我,我点点头,和武修成一起走出门,寒风萧瑟,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把身上的银裘披风拢了拢,戴上风帽。 这份寒冷让我更加担心我看到的那个小小人影,就在甲板上四处寻找起来。 武修成狐疑的问:“你找什么?” 我也说不好我在找什么,甲板上一览无余,除了隔一会儿就会经过的巡逻武士,什么也没有。那个小小人影只是闪了闪,我想是不是真的是我看花眼了,真的只是一只猫? 只能含糊的解释:“我好像看见一个小孩子跑到船上来了,天这么冷,可不要冻坏了,得找到她。” “那让军士们都去找找吧。” 我急忙说:“不用了,军士们去找的话,一个小孩子,会吓坏了的,藏起来就不好找了。” 武修成疑惑的看着我,说:“既然这样,那只猫是底舱跑出来的,我陪着你去底舱看看吧。” 我却犹豫了,去底舱要经过下面军士住的地方,不方便。而且,深更半夜,我与武修成孤男寡女的去一个人也没有的底舱,要是有心人想编什么故事,只怕能编得很难听。我不想再有什么事让周斯年误会。 “算了,明儿个天亮了再看吧,十有**是我看错了。那么小的孩子,她哪里会有这个本事呢?” 武修成笑道:“这倒也是,有人从我身边经过我会听不见?”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一乐,不由好奇的问:“武将军这么晚了不睡,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他听我这么问,表情凝重起来,说:“北方战事吃紧,契丹眼看着就要打来,我可能要上战场了。” 我心情一紧,巴巴的看着他:“皇上急召年哥回京,不是也想让年哥去打仗吧?他身子不好……” 武修成笑起来,善意的安慰说:“公主不用担心,国公不是武将。” 我将信将疑的点点头,“他不是怕打仗,是去不了,对吧?”武修成很有力的点点头:“你说的对,他去不了。” 我知道他这是在安慰我,他连自己的去处都不知道,又如何知道周斯年?皇帝的心意是最难猜的。 因而冲他感激的笑笑,宽慰他说:“契丹人也不一定就能打过来,薛家兄弟的威策军那么厉害,一定能挡住契丹人的。这样就都不用去打仗了。” 谁知他脸上露出怨毒的神色:“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契丹人了。无论他们能不能打过来,我都会请求陛下,把我放在能杀契丹人的地方,我要杀光这群没有人心的恶魔。” 他咬牙说完这些话,身子在微微颤抖。 我不知道他和契丹人是怎样的恩怨,不敢再说,怕更加刺激他,笑着说:“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他没有说话,默默回房。 第二天一早,我把清扬支走,暗中留意着尤宁,果然,这小家伙抱着他的肥仔,披了两件棉衣,怀里还揣着什么,四下里张望着,若无其事的往下一层舱走去。我悄悄的跟上他。 他很机灵,很快就发现了我,就只在下一层舱领着他的黑猫转圈,这里是军士与普通武士,杂役住的地方,除了几个舱门关着门,大概是值夜的人在睡觉,其他舱室都是空的,走廊里也没有人。 他转了几圈就要往回走,看到我,很恭敬的行礼,然后,就想轻手轻脚的从我身边绕过去。 我抓住他,他挣扎着想跑,我叹息说:“尤宁啊,小孩子在底舱里太冷了,会冻死的。” 尤宁像撒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瘫倒,坐在地上,抱着他的肥仔,愁眉苦脸的说:“我知道,可是妹妹不让说,她说怕船上的人不让她在船上呆着,她想搭船去找她娘。” “搭船找她娘?”我心里疑惑起来,莫非那个孩子不是云福?放下一半的心,问,“她娘是谁?” “她说她娘在京城,她和她娘走散了。”尤宁央求的看着我,“夫人,您不会不让妹妹在船上吧?她可小了,要是把她撵走她去哪儿啊?她说她只有娘一个亲人了。”(未完待续。)m。 第一百九十章 晓雲

我蹲下来,肥仔的眼睛在白天成了一条细线,依旧绿盈盈的,正歪着头打量着我。尤宁爱怜的抚摸着它:“我想把棉衣还有吃的都给她拿过去,还有肥仔。妹妹喜欢肥仔。” 我看着尤宁,为清扬有这么善良的孩子感到欣慰,上天是最慈悲的,他不会总是让你失望,总会给你一件让你觉得活着有意义的东西的。我温和的对他说:“谁说我不让妹妹在船上呆着了?你领着我去把妹妹找回来,我让她跟你住一个舱室,你们一起跟肥仔玩,好吗?” 尤宁狐疑的看着我,“真的吗?”大概又觉得这样不礼貌,不好意思的解释说:“我知道我说了不算,可我答应过妹妹,让她坐咱们的船去京城。” 我笑着说:“真的,你娘知道,这条船我说了算。我同意妹妹坐咱们的船去京城。不过不能在底舱,会冻死的。” 尤宁的小脸一下子绽开了笑容,他把肥仔一把塞到我怀里,站起来,往底舱跑去。我在后面紧紧跟着他,可他跑的太快了,等我到底舱时,他已经完全不见了人影。望着堆积如山的粮食蔬菜,我只好放弃寻找他,在舱门口等着。怀里的肥仔伸长脖子四处张望,可它不是狗,除了长的威风,一点用处也没有。 不多时,听到一阵忙乱的脚步声,然后是尤宁的声音:“夫人!夫人!不好了!” 我急忙循声奔过去,远远看到尤宁吃力的抱着一个小孩子跑过来,那孩子衣衫单薄,还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刮破了,一只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用手帕包着,脸脏的已经看不清楚模样,头发上,却分明别着一支小小的蝴蝶步摇。 我心里疼得要命,犹如万箭穿心,这个孩子,竟然真的不知不觉中随我们上了船。昨夜这么冷,她是在底舱度过的吗?这底舱我只是在门口站了这一会儿,就觉得寒意刺骨,她昨夜说不定是在底舱太冷熬不住才跑上去找我的。要是昨夜我没有那么多顾虑就好了,假如我跟着武修成下来寻找,哪怕让别人来找也好啊!这样昨晚就能找到她,她就不用受这么多罪了。 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现在得想想怎么安置云福。所幸孩子已经脏的看不出模样,船上也没有人知道云福的真实身份。他们就算见过云福的,也只知道云福是我从致远山庄带回来的养女,名字叫作云杏,并且已经送到沅王府去了。 尤宁已经跑到我身边,小脸涨的通红,急急的说:“她身上好烫……”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别怕,把妹妹抱到我舱室里去。” 云福发着高热,不停的咳嗽。美淑给云福号过脉,又翻看了她的眼皮和舌苔,说:“是冻着了,性命没大碍,不过,她不能睡在这间舱房里,会过病气给公子的。” 尤宁急忙说:“让她睡我房里吧,我睡地下就行。” 清扬在旁边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对尤宁说:“你也是孩子,过了病气也不行。” 最后盘算了一圈,还是由如云和绿竹空出她们的舱房,搬到我这里来,让美淑和云福住进她们的舱房,由美淑来照顾云福。 美淑给云福洗了脸,吃了一惊,回头想对我说什么,我对清扬说:“这个孩子是尤宁发现的呢,尤宁喊她妹妹,就让他们认个义兄妹吧,这也是缘分。” 清扬笑着说:“一切由夫人做主,不知这孩子叫什么?” 我看着尤宁,尤宁说:“她只知道自己叫晓雲,姓什么,家住哪里她都不知道,只知道娘在京城。” 我看着尤宁担心的小脸,笑着对他说:“不要紧,先在咱家住着,慢慢的替她找家里人,真找不到的话,不是还有你这个哥哥吗?” 尤宁高兴的连连点头。 美淑在旁边听我们这一问一答,没有再说什么,默默的熬了药,喂云福,现在又成了晓雲了,美淑喂晓雲喝过药,照顾她睡下。 看着女儿的睡颜,明白了这孩子的苦心,她不想留在沅王府,云杏这个名字就不能再叫,她就重新给自己起名为晓。晓,是晨曦微亮,是希望,是一切的开始。我暗自叹息,云福,云杏,晓雲,还是晓雲这个名字好啊。 我私心里不想叫女儿为阿杏,母后生前看似风光,实则命运多舛。义父的那个名字也叫阿杏的妾侍,听说怀了义父的孩子,莫名其妙的滑胎死了。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滑胎,却没有人去深究。 我琢磨着要不要给沅王爷写封信,以免老人家担心。最后决定对不起沅王爷一次了。小孩子的样貌变得很快,在府里藏上个几年,就不是原来模样。让我把拼了性命跑回来的晓雲再送回沅王府,这太伤晓雲的心,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不要说沅王爷,我准备连周斯年都暂时瞒着,这半年晓雲的样貌变化了许多,他不一定能认出这是那个大长和国的小郡主。我叹息,如果告诉了他真相,无论是佳慧还是云福,只怕都不见容于他。还是等朱圣教和契丹的事都完结了,再让他们父女相认吧。 我把面前的三个人都打发走,轻轻掀开晓雲的上衣,却发现以前万试万灵的凝肤霜,对晓雲身上的牙印没有任何效果。我惊讶极了,想可能是没有连续使用的缘故,就又拿出凝肤霜,在晓雲的肩上轻轻的按摩着。 晓雲在睡梦里,不停的呓语,我仔细听了听,她说的,竟然是“蓝儿,蓝儿!”我的心停跳了一下,诧异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这个世上,只有最亲的亲人这样称呼过我,父母,奶娘,还有义父。 晓雲昏昏沉沉的睡着,睡梦里还在不停的咳嗽。我想,是不是我听错了?还是凑巧了? 再往北走,虽然天气是一天天转暖的,可奈何北地寒冷,渐渐的,窗棂上开始有细小的冰凌花。又是这倒春寒的天气,挂念周斯年的身子是不是能撑得住,也担心着,万一他认出了晓雲,会怎么对待自己的女儿。(未完待续。)m。 第一百九十一章 北方战事吃紧

还有不到两天的路程就到京城了,晓雲在美淑的照料下,高热已经退了,只是还是咳嗽不止。她的乖巧懂事到了让我吃惊的地步,只要身边还有其他人,就不会喊我“娘”,只有在我们两个人单独相对时,才会喊“娘”。 她忐忑不安的问:“娘,晓雲舍不得你走,才会偷偷的跟着,晓雲是不是给娘惹事了?你不生晓雲的气吧?”看着孩子迅速消瘦的小脸,因为咳嗽涨的通红,我心疼极了,也没有任何责怪她的理由。这孩子冰雪聪明,大概已经感知到谁是她的亲生母亲,拼了命也要跟来。 我安慰她说:“既然跟来了,就安心的在这里呆着,现在还有一些麻烦事,你听娘的安排,等这些事都过去了,咱们一家就可以团圆了,好吗?” 晓雲懂事的点点头。 我走到蔺澄泓的舱室,他和武修成正在下棋。他们下了一路的棋,恐怕心情是不一样的。蔺澄泓对一切都是云淡风轻,无可无不可。而武修成,则分明是把对方当成了契丹,每一场棋,他都拿来做一次战前的演练。 他们看起来一时半刻下不完这盘棋,我只好坐在旁边等候。武修成说:“公主是来观战的吗?” 我哪里有心情观战,正暗暗着急,听他开口询问,急忙抓住机会,说:“我找蔺先生有点事要商量。” 蔺澄泓听说,把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把身子转向我问:“公主有何吩咐?” “蔺先生再收个徒弟可以吗?” 蔺澄泓笑道:“这样的小事不用商量,公主吩咐就是。” “这个孩子不能让国公看见,她是尤宁的义妹。” “好。” “先生不问为什么吗?” “不用,等下船的时候,让她和我的弟子们一起走就可以。” 我感激的向他微微鞠躬,想要站起身来告辞,武修成笑着说:“别着急走嘛,多大的事值得这么整天操心忙碌?我陪公主下盘棋如何?” 我明白,这两天忙着照顾晓雲,思前想后的纠结撕缠,已经很久没有笑脸了。歉意的对武修成说:“马上就要下船了,我去看看各处是不是都妥帖了,武将军也收拾一下吧,将军上岸后到敝府小坐片刻如何?” 武修成说:“不了,修成下船后要直接去皇宫见驾,如果军情紧急,就要马上走了。”他看着我,平静的笑笑,拱手道:“公主多保重。” 我心里很难过,这么温暖的,让人开心的武修成,可惜契丹人不会为了这个,就对他手下留情。 “去了哪里,总要给个信呀。”我依依不舍的说。 他迟疑了一下,温和的说:“好,修成遵命。” 终于到达京城,远远的,就看见老许带着一帮人在码头相迎。 和武修成道别,看着晓雲的小身影戴着面纱,不显山不露水的和一群女孩子一起,跟着蔺澄泓,坐上了后面的马车,这才回过头,听老许的絮絮叨叨。 因周斯年不甚喜欢歌舞,所以府里的人对这些女孩子并不在意,甚至记不清她们的模样。她们只有在采文院才能自由走动,需要离开采文院时,要有府里发的临时腰牌。 果然如清扬所说,周斯年还没有回来。他已经在渔阳下船,轻车简从,沿途换马,一路往京城飞奔而来。 “为什么这么着急呢?北方战事吃紧到什么程度?威策军挡不住契丹人吗?” 老许沉重的说:“这也是属下要禀报公主的,薛家,正在办丧事。二公子薛存策,战死了。” 我惊愕的张大嘴巴。薛家兄弟每次回京城,都会引起少女的骚动。那是如战神一般的人物啊。 “那薛存威呢?” “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城主大概明天就能回来,只是还要去见驾。夫人是自己去薛府吊丧,还是等城主回来?” 我想,薛存策死,周斯年再忙也要去看看的,因而说:“等城主回来一起去吧,咱们先回府准备好迎接他。城主自己先回来了?他带来的人呢?” 老许含糊的说:“这个属下不知道,城主带了什么人回来吗?是云宁小姐吗?她不会骑马,大概得在后面慢慢走着吧。” 我看看他,他低眉顺眼的一脸无辜的样子,我在心里嗤之以鼻。装着没看出他的装模作样,把云旗叫到面前说:“这是云公子,他是府里的客人,你在前边给他找个合适的地方住。”老许恭顺的答应着。 上了马车,车队一路往周府而来,一队军容严整的骑兵迎面奔来,激起一片尘土飞扬,也激起一片鸡飞狗叫。最前面的那位将军,一袭军装勃然英姿,如琼枝一树,栽于黑山白水间,终身流露着琉璃般的光彩,漆黑不见底的眼眸,如一潭深水直淹没得人无处喘息。 看到国公府的车队,骑兵速度稍缓,那位将军一扬手,所有骑兵整齐的停下,那将军也没有下马,直接在马上拱手道:“卑职镇安军李俊茂见过国公。” 周桐也在马上拱手道:“见过李将军,这里是长公主殿下车驾。” “国公还没有回来吗?”李俊茂失望而焦急的问。 周桐答:“国公正沿路换马,日夜赶路,相信今明两天,就能到京。” 李俊茂微微点头,侧过一边,后面的军队也随之整齐的向右靠拢,让出一条道路。待车队通过以后,又绝尘而去。 镇安军是朝廷为了与彪悍的契丹骑兵对抗,在北军骑兵的基础上,重新训练组建的一支骑兵部队,这是一支至上而下都非常傲慢的军队,由李朝宗的义子李俊茂统领。被万千少女爱慕的英俊的李将军与龙禁卫指挥使如出一辙,除了李朝宗,谁的账也不买。 车队正行走间,却见前面一处大宅院,门口有戎装的羽林军士兵在把守。接着从大门里,陆陆续续的押出一众人犯,有老人,有女人,还有孩子。俱被上了手铐脚镣,被人推搡着蹒跚而行。 看到我们的车队过来,士兵与人犯都站住了,让车队先行。我悄悄看了看大门上的匾额,上面写着“时宅”。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北方的叛徒

这时,从大门里面走出一个少年军官,长身玉立,英俊潇洒,竟然是金素衣。他看到我的车队,也是吃了一惊,疾步向前,走到我的车驾前,躬身行礼。 “公主回来了?”他惊喜的问。 我点点头,疑惑的问:“你怎么管起捉拿人犯的事了?” 金素衣说:“这里不方便说,素衣能去府里拜见公主吗?” 我迟疑了一下,我今天要安顿好众人,周斯年明天就要回来了,还要准备迎接…… 我歉意的对金素衣说:“今天刚刚回来,很多事情要做,明天吧。” 金素衣却失望的说:“明天国公很可能就回来了,”他想了想说,“今天晚些如何?素衣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公主。” 他看来是要躲着周斯年,作为一个想有所作为的年轻人,躲着现在是皇帝近臣的昔日旧主,他让我不由得有些惊讶。就算是有误会,正常做法难道不是消除误会,重新投奔吗?不过还是点点头:“好的,从后面的门直接进来吧。”我看看他,“还能找到门吗?” 他一脸羞惭:“国公府的一草一木,都在素衣心里,永远都不会忘记。” 我合上车帘,车队又缓缓而行。周斯年看不上金素衣,可我忘不了当年陪着我一起骑马,一起救云旗的邱泽歌。 我们从后面的门进入周府,前边的那些家臣武士,都已经回府,正在前面聚集着,等着周斯年回来。 各处房屋都已经打扫干净,包括蔺先生带着他的弟子们住的采文院。 周府以前是不养歌舞伎的,那时的采文院是一处很偏僻荒凉的所在,单纯是为了把外墙和里面的园子更好的隔开,才修建了这个院子。 采文院也是青青最后香消玉殒的地方。青青的灵柩,被她的父亲带回太阳城,葬在了那片蓝色的大海里。 青青去后,我让人把采文院重新翻盖,清理,整修,采文院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白墙青瓦的雅致院落,龙吟细细,凤尾森森,一片翠竹环绕,那就是现在的采文院了。琴师蔺澄泓,带着他的几个徒弟住在这里。 一进采文院的圆拱门,就见一条石子小路上面苔藓成斑,藤萝掩映,其中微露羊肠小径。 这里与外面繁花似锦的样子完全不同,除了竹,还是竹。青石路上,房门台阶,绿色的青苔时淡时浓。 在这个幽静的院落里的一处更幽静的小偏院里,我挖开卧房里的一块砖石,把那个羊脂玉的手镯放了进去。而我的女儿晓雲,居然喜欢这个小院,我赶到采文院时,她已经搬了进去。 我没有说什么,万事都是缘分,准备让人在这处院落里种上了各色花卉。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我的女儿,生活过于凄清冷静。她的生活里,该有各种颜色,各种各样的花朵。 晓雲的咳嗽依旧未好,她现在正穿着家常的裤褂,头上挽着总角髻,还带着那支蝴蝶步摇。在认真的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 她看到我来,高兴极了,然后献宝一样的从床头我挖的那个砖洞里,拿出我藏在她房里的羊脂玉手镯,对我说:“娘,你看我在这里捡到了这个。” 我惊讶极了,问:“你是怎么找到这个的?” 她抬头看我,眼睛亮晶晶的,又把头靠近我的耳朵:“我以前住的宫里,也有这样一个小格子。我把我喜欢的东西藏在里面,这样她们就不能给我抢走了。” 她银铃一般的声音,却讲了一个受人欺凌的故事。我心疼的搂住她:“以后娘再也不会让人抢你的东西。” 我从袖子里拿出那条牙雕手链,对她说:“这个手链呢,娘也放在这里,你不能拿出来,因为咱们家里,你爹爹还有一个妾,她有一条一模一样的手链。” 我以为她会问“为什么她有咱们就不能有”这样的问题,谁知她点点头:“阿晓知道,她会说咱们偷她的,对吗?” 我再次心疼的望着她,她一定是经历过这样的事,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明天周斯年就要带着如梦回来,我不敢保证这条手链不会被他看见,被他看见了,多半他就能猜出我的心思。我不能再让他觉得,我是狠毒的,满是机心的女人。 从采文院回来,清扬正到处找我,说今早遇见的那位年轻军官来访。她疑惑的说:“后身影里,我还以为是从前那位邱姑娘……”金素衣来了。 金素衣青衣皂靴,腰挎佩刀,头上带着大红抹额,背影里,依旧是以往羽林军中邱泽歌的样子。 他正在聚精会神的看正厅里悬挂的一幅王羲之的兰亭序,专注的我走进去他都没有听见。 “这幅字不是一直挂在这里吗?” 金素衣听到我的声音,急速回头,就要拜倒,我拉住他,“泽歌,你以前何曾这么多礼过?” 金素衣眼眶红了,“素衣已经羞于再做邱泽歌了。” 我不由得眼眶也发热了,拉着他坐下,说“素衣,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都过去了。你心里有建功立业的志向,就在羽林军好好干吧,国公心里还是有你的。” 金素衣叹息说:“时至今日,素衣哪里还有脸请求国公为我做什么呢?素衣此来,是想向公主禀报今早发生的事。” “那些罪犯?羽林军为什么要抓他们?” “他们是原新州刺史时文进的家人,皇上下旨,将时文进全家满门抄斩,无论老幼妇孺。”他停了停,问,“公主还记得时文进吗?” “名字耳熟的很,他做了什么?” “薛存策奉命到新州募兵,这个时文进竟然策动新兵哗变,趁薛存策不备,杀了薛存策。薛存威遣兵追讨,时文进就率众投奔了契丹。” 金素衣停了停,看了我一眼:“这个时文进,现在经查实,是杜家的远亲,当年是杜侯爷资助他读书,他才做了官。这个时文进性子清冷的很,不怎么和杜家来往,是以皇上多次清洗杜家余孽,都没有清洗到他。” 我不以为然的说:“是杜家资助又如何?杜家早就没有了。”(未完待续。)m。 第一百九十三章 尊卑纲常

金素衣摇摇头道:“时文进本是一个胆小懦弱的人,这次能做这么大的案子,连父母妻儿都不顾了,是因为他的身边,有一个军师,据说是契丹的奸细,那是个少了一条腿的瘸子。尽管他的脸已经变得狰狞恐怖,但薛存威还是一口咬定,这个人就是杜凌君。” 我吃了一惊,表哥丢了一条腿,竟然还能跑到西北,还投了契丹人。 “现在,杜家旧案被翻出,听说,皇上责成龙禁卫,重新调查当年杜凌君逃脱一案。”金素衣说着,关心的看着我。 我笑了笑,说:“杜凌君逃脱一案,与我无关。不过,还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金素衣说:“与公主无关,素衣就放心了,素衣的消息,都是来自羽林军内部,绝不是以讹传讹的街头小道消息。” 我说:“我知道。” 金素衣点点头,起身告辞。 一直到第二天的晚上,周斯年才回到周府。周府里,到处打着灯笼,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早早的,我带着云簸和阿福在二门里相迎。站在二门里面,就能听见前边府里欢笑声如雷,随着周斯年的回归,周府又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远远的,看见他笑着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从前边往这边走来。旅途的劳顿,北方的战事,都被他消散在云淡风轻的笑颜里。仿佛一道耀眼的光芒,照亮这阴霾的天地。 他的身材并不比身边的这群汉子高大,甚至略显瘦削。只是随便披了一件银色轻裘,里面露出深紫色的官袍,却没有戴官帽,头发用我送给他的墨玉簪束起,几缕发丝散落下来,微微飘拂。 他的肌肤在灯光下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这种风仪,根本就已经超越了一切俗世的美丽。 他一看见我,就飞快的跑过来,一把把我抱起,哈哈大笑着原地转圈。我小声惊呼:“快放下来呀!这么多人!”他却充耳不闻。 很多人的脸在眼前晃过,这些都是太阳城跟随周斯年出生入死过的大小头目,还有云旗。 他们脸上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慢慢的众人都悄悄的散去。看到他们对城主的热情理所当然,我才放下心,搂着他的脖子,贪婪的吸着气,让自己醉倒在他的幽幽花香里。不知转了多少圈,直到我晕头转向的告饶,他才把我放下,我飘飘然如在云里雾里,只能靠在他身上,抓住他的胳膊微微喘息。 周斯年呵呵坏笑着待我终于能够站稳,这才放开我,转身抱起眼巴巴等着的云簸,也甩了他好几圈,云簸高兴的“嘎嘎”大笑。周斯年又亲了亲云簸的脸蛋,得意的对我说:“你看我儿子,比你强多了。” 他把云簸交给美淑,又拍了拍在旁边咧着嘴羞涩的笑着的阿福的小脸,对张着手又要让他抱的云簸说:“阿簸先跟着美淑姑姑和阿福姐姐玩,爹爹和娘说说话。” 美淑抿嘴笑着哄着云簸走了,其他跟着的人也都散去。我被所有人临走时心照不宣的样子给羞红了脸,忸怩不安起来。 他把我的一绺乱发理在耳后,趴在我耳边问:“想我了吗?” 我拿出衣服里面的香瓶,小声娇嗔道:“这么久才回来,这个都不香了。” 他拥着我往前走,咬着我的耳朵说:“我回来了,还用得着它香吗?” “要得嘛!” “好,”他宠溺的说,“我再给你把它弄香。” 然后,他有些难为情的说:“这个,如梦她……” 我说:“我都知道了,添丁是好事嘛!你这样,让人看了,还以为我真是个不能容人的呢。我那时只是气她不懂规矩,你不说她只说我。” 他如释重负的笑了:“原来是这样啊,你怎么不早说,她不懂这些,原来也没打算带她出来,我也就懒得跟她说。这点事就值得哭哭啼啼的走了?知道我多憋屈多难过吗?” 我酸酸的说:“你那么疼惜她,我怕说了惹你生气嘛。” 他拍了我的脑袋一下,笑道:“不跟我说,倒是跟岳芳华说,那小妮子上表说我冷妻宠妾,弄得今天皇上和皇后都骂我,说我不懂尊卑,不顾纲常,大帽子差点冤死我啊。” 我嘿嘿笑起来,得意的赞道:“我家叔叔真的是个明白人啊。” 他也笑起来:“等她来了安顿好了,过来给你磕头献茶。 我说:“不用了,她有身子,好好养着吧。” 他不以为然的说:“哪里就那么娇贵了,你当初那么笨重的身子,陪着我跑来跑去,她这算什么?” 我撇嘴说:“这话肯定是别人说与你听,你才明白的吧?要是一开始就能想到,就不会被她那套撒娇拿乔给糊弄了,也就不会带着她出来,在太阳城,难不成生不了孩子吗?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我都躲到这里来了,还不行,还要把我撵去哪里?” 他笑道:“你这个小心眼儿,这话说的,想冤屈死我吗?”他不笑了,认真的说,“你这些年待我怎样,还用得着别人来跟我说吗?我心里明白的很。我带如梦出来,是不想她把孩子生在太阳城,重蹈云馨和云宁的覆辙。” 他这么说,我也算明白他的苦心:“我明白的,云宁也和她在一起的吗?” 他黯然神伤:“云宁不肯来,要给她娘和穆沙守灵。” 我也黯然,小声说:“要不,把穆沙没死的事告诉她吧,这样还有个念想……” 他摇摇头:“没有希望的事,又何必这么煎熬着呢?长痛不如短痛。”他笑笑:“你送给她的铃铛和项链,她很喜欢。” 我欣慰的说:“她喜欢就好啊,她还喜欢什么?我再让人给她送些。” 周斯年叹息:“她没出过门,哪里见过什么好东西?这才会对穆沙那个愣小子这么痴情。你看着有什么稀罕物件,让云旗给她送过去吧。” 我明白他的意思,心里的愧疚更深,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毁了一个女孩子的幸福。现在,兜兜转转,眼看目的达到了,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周斯年拍拍我的手,笑道:“不开心的事,就别做,做了,就别想那么多了。”(未完待续。)m。 第一百九十四章 皇后质询

我明白他的意思,揽住他的胳膊向前走,把头靠在他的身上,偷看着他的脸色。他看起来是真的很开心的样子。进了房门,周斯年环顾四周,感慨:“还是家里好啊!”他揽住我,像小孩子一样撒娇的说:“因为家里有娘子。” 我愧疚不安的问:“云宁的事,你真的不怪我了吗?我真的不是你说的那种狠心的女人。” 他笑起来,做出哀怨的样子:“你可不就是个狠心的人吗?扔下我一个人,哭哭啼啼的跑了,我又走不了。” 虽然知道他是顽笑话,我还是又心疼,又心酸,又后悔,一边帮他换好衣服,一边像哄孩子一样,保证以后不会再丢下他一个人,他这才高兴起来,一屁股坐在了窗前的矮榻上,放松的伸了个懒腰,全身的关节都在噼啪作响。 我心疼的跪坐在他旁边,帮他揉着腿,问:“坐了那么久的船,又连着赶旱路,回来也不歇歇就去见驾,累坏了吧?”他微眯着眼睛,慵懒的胡乱答应着,像是要睡着了。 我给他把被子盖上,想站起来去忙别的事,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懒懒的说:“别走啊,我没睡着。”他说,“咱俩说说话。” 我依着他的话在矮榻边坐下,身子依在矮榻上,把头靠在他身上。 他拉着我的手,缓缓的开口说:“武修成让宁主事带给我的口信,他都带到了。皇后今天也提到同样的事。” 他把手指搭在我的脉搏上,困惑的摇头:“为什么会一样呢?” 我问:“什么一样?” 他困惑的说:“你在太阳城时为什么会那么虚弱呢?可脉象却是与现在一样。若不是为着你越来越虚弱,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走。” 我说:“可能是不适应那里吧,”我黯然神伤,“心情也不好。” 我看看他:“算了,别管为什么了,好在我现在好了。过去的事就过去吧。” 周斯年无奈的摊手:“我也觉得你是水土不服,再加上那段时间确实发生的事情也多。可皇后娘娘不同意我这么说,她已经认定了是如梦害你,说如梦妄图毒害公主,她这个皇后不能不管。再加上武修成添油加醋,到最后,连皇上都不信我了。” 我看他一脸不以为然,一副觉得皇后和武修成没事找事的样子,生气的说:“我只是说不想再追究,没有说就一定不是她做的,你不用这样烦恼,大不了我去跟皇后娘娘解释就是了。” 他看了我一眼,说:“胜蓝,你相信我吗?我的医术,不会连中毒与水土不服都分不清楚,”他顿了顿,“我也决不会偏袒想害你的人,如果她真有这样的心,我第一个不饶她。” 我看他一眼,说:“其实呢,你大可以不用管我为什么会一下子病了又一下子好了,可皇后娘娘的姐姐为什么滑胎又死了,这个你最好问清楚。把这件事替皇后查清楚了,她自然就不怪罪你了。” 他并没有奇怪我是怎么知道这些往事的,只是为难的说:“这么久了,查不清楚了。” 我嗤之以鼻:“所有人都清楚的事情,偏偏你不清楚。好像滑掉的不是你的孩子似的。偏袒不要太明显啊。” 他拍了拍我的脑袋,“这些乱七八糟的谣言你还是少听为好,那个时候家里不止如梦姐妹,还有好几个女人,谁有身孕了另外几个就一起对付这一个,不是只有子衿滑胎。” 他摇摇头叹气道:“那段日子真是乱糟糟的,总出这样的事,也说不清楚谁干的,烦死了。直到子衿死了,我算是死心,让她们都出去了。” “让人出去也是她挑唆你的吧?”我冷笑,“她的挑唆功夫,可真不小。想让人出去,就好好的打发,让人嫁个称心如意的,也算自己积德了。” 他笑道:“我就知道是清扬乱嚼舌根,当年她和杨利贞的事,如梦处罚了她,事后又没有成全他们,清扬恨毒了如梦。” “假如所有的人都说某一个人不好,那这个人就准有不检点的地方,”我不以为然的说,“清扬说她不好,你说是因为清扬和她有私仇,可我脾气那么坏,走的时候一群丫头都要跟着,怕落在她手里。难道这些姑娘们也和她有私仇?” 周斯年沉默了一会儿,说:“胜蓝,我不是偏袒她,我刚才说过了,假如她真的有害你之心,我不会饶她。让她住的离这里远一点,无论如何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再说,行吗?” 我也知道他心里更看重的是孩子,无奈的点点头。他很高兴,拍了拍我的脑袋,又对我说:“以前木燕飞住过的小院,比较安静,让如梦来了以后,住在那里吧。” 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懒懒的靠在榻上,随口说出这么一句话,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很。 周府是前府后院的结构,后院,共有三重院落,从二门进来,第一重与第二重皆为花园,第三重才是居住的院落,以现在我们住的正屋为中心,参差连曲陌的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六七个园子。 木燕飞在周府,先后住过两个园子,刚进府时住的离正屋很近,顺着门口的石子路向西不远,走过一座小桥,就到了。这个园子粉墙环护,绿柳周垂,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后院满架蔷薇,花团锦簇,剔透玲珑。虽华丽却不似正屋中规中矩,富贵雍容。园子本没有名字,木燕飞进来后,她起了个名字,叫陌上花落。 等到发觉木燕飞的身份不明,就把她搬到离正屋很远的一个叫作依云的小院子去了。那里,几乎到了周府的外围,却没有墙与外面相结,真正到了外墙的,是依云院旁边的采文院,依云院原与采文院相通,是采文院里的一个小别院。木燕飞搬进去以后,通往采文院的门就被锁死,另外向里开了一个小门作为依云院大门。 我现在不知道他说的是哪里,依云院本就简陋,木燕飞走后,出于一些让人心照不宣的原因,这个院子就没有人再管理,处于任由它自生自灭的状态,是不是漏风漏雨难说的很。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谁是真凶

我想如今这如梦有身孕,金贵的很,周斯年该是不会让她住在那里。我私心里也不想她住依云,离采文院太近了,不方便我去看晓雲。 于是对周斯年说:“那好吧,我让人把陌上花落收拾收拾,等如梦来了,让她到那里住着吧。” 谁知周斯年打断我的话:“不是那里,是那个什么云来着?” 我疑惑的问:“依云?可是那里许久没有住人……” 周斯年却说:“正是那里,让人打扫打扫,看看有坏了的地方修一修,这个家里,除了正屋,其他园子不是都没有住人吗?许久没有住人有什么要紧?” 我不忍的说:“你也知道家里的园子都无人居住,要是觉得陌上花落太近了,或者名字不好听,就让她住到其他园子里去嘛。别让她住依云了,她怀着孩子,刚进来就打发到那种地方去了,让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还以为是我苛待她呢。以后,只要她离我远一点,我与她相安无事就是了。晨昏定省那些事,依我看就算了,她别扭,我也是个爱清净的,还是别让她来了。” 周斯年笑道:“你还真的是不用担心别人说你苛待她。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你有病离开太阳城,一天之内就好了。连皇上和皇后都说她有毒害皇家公主的嫌疑,把她放在依云,已经算是善待她了。” 我听他这话里有话,说:“你这是怪我呢?我原不该对别人说这些事,让你难堪了。” 周斯年说:“你这是哪里的话,你说的也都是实情。就依我说的,把她放在依云院,那里地方偏远,不引人注意。我也好向皇后禀报说,因她有孕,暂囚别院。皇后娘娘,可是知道周府的格局的,不能糊弄。” 看来如梦是必定要住进依云院了,我暗自担心,万一被她发现了晓雲,岂不是要坏事。因而说:“既然是囚,就得有囚的样子,把门落锁,着人看守,这才是囚。”我撇了周斯年一眼,截住他要说出来的话,“不会短了她的吃喝用度的,她怀着咱们周家的孩子,我会照顾好她。你要是不放心,天天去查探就是。” 周斯年拍拍我的头,笑道:“你呀!总是这样牙尖嘴利的,像你这样今天怜惜这个,明天顾念那个的人,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撇了他一眼,说:“我下面说的话,你可不要怪我心狠,皇后娘娘以前从不多管事,只怕这次是想起了她姐姐。你对皇后说如梦有孕需要照顾,她姐姐滑掉的孩子,难道不是你周家的吗?你是一定要有交待的。” 周斯年苦笑:“当年那些女人,很多我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就算把她们都找齐了,这陈年老帐,怎么翻?” 我嗤之以鼻,嘲讽的看着他:“国公是云簸吗?需要我教你吗?你就算翻出真凶,皇后能信吗?她说谁是,谁就是。” 他沉默不语,最后认真的看着我说:“胜蓝,我懂你的意思,可是我知道,子衿那件事不是如梦做的,也不是那些女人做的。如梦的确不讨人喜欢,可绝对没有杀人害人的心。你让我硬说是她做的,用她当替罪羊,我死了都没有脸去见她爹娘,见我爹娘。” 我明白了他的心思,如梦是他爹娘的嘱托,是玉家现在唯一留在世上的人。当年他无奈眼看着玉玄机被凌迟处死,导致已经痊愈多年的寒毒再次发作。现在,他已经不能再看着他认为什么恶事都没有做的如梦冤屈至死。 “你这么肯定如梦和那些女人都不是真凶,看来你知道谁是真凶了?” 他叹息一声,声音里满是伤悲:“真凶已经死了。她当年太小,不懂事。不要打扰她了。万事横竖是我的错就是了。你说的对,老天要降罪,自己接着。” 我惊愕的看着他,试探着问:“云馨?” 周斯年的眼泪流了出来:“是我的错,别再打扰云馨了。” 我不敢再问,用手帕帮他擦掉眼泪。他察觉了,不好意思的笑笑:“当真是老了,开始掉眼泪,开始回忆往事了。” 我讥笑道:“那么多的女人,那么多的风流债,当然喜欢回忆了。”说着,心里的恨意上来,酸溜溜的说,“你这么爱回忆,可还记得你我初相识,你是怎么说的吗?这些年,我就是在不停的发现自己被骗中度过的。” 夜色开始深了,我感觉到寒意,习惯的担心周斯年是不是冷,摸了摸他的手,似乎比刚才凉了,往火龙里又加了些炭,说:“别在窗户跟前躺着了,冷。” 又警醒了什么,心里酸溜溜的,走到窗前,外面春寒料峭,院子里的玉兰花却开了,迎风摇曳,清新可人。我看着那大盘的白色花朵,竟有些恍惚。 他走过来,站在我身后,搂住我:“对不起,我隐瞒的事情太多了。可你那时总说你不喜欢男人三妻四妾,我要是不瞒着这些过往,你怎么会嫁给我呢?” 我没有吭声,我们相识的时候,他已经二十五岁了,我原不该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他只有我一个女人的。这么想着,觉得脸上凉凉的,用手一摸,竟不知不觉中有眼泪滚下来。我心里轻叹一声,用手帕轻轻的擦掉了。 他的手交叠在我的手上,我把身子往后倚,完全的依偎在他身上。他的身体温热,有力,仿佛是我的整个天地。 “我知道委屈你了,真的对不起。”他轻轻的抚摸着我的手,“相信我,我真的是只爱你一个人。” 我转过身来,看着他,轻轻叹息:“你不用这样的,你无论爱多少人,也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呀。” 他满脸的惭愧,“我真的是只爱你一个人,只是……”他不好意思的笑笑,“从小,我身边的长老就告诉我,长大了要多找女人,多生孩子,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我十三岁他们就把清扬和婉兮塞到我房里,说我天天和人争强斗狠,得留下点什么,说这是为了家族的繁衍……”(未完待续。)m。 第一百九十六章 薛府吊丧

他一脸无辜的苦相,“他们总怕我哪天不小心死了周家绝后,我十三岁时的确长的很高大了,可真的没想过这些事,吓得我天天跑到辰王府藏着,可藏在那里就会被辰王逼着读书,学琴棋书画……天知道我有多不爱学这些东西,快把我给逼疯了。” 我终于忍不住扑哧笑起来,“你可真会变着法子的夸自己,是想说自己这么不爱学这些东西,还能学的很好是吗?” 他苦着脸摇头说:“你根本不知道被人逼着学这个做那个有多辛苦。我只喜欢学习医术,可我义父觉得我必须学武,不然会被土著人打死,辰王觉得我必须读书,必须会琴棋书画,不然不像姑母的侄儿……天天都有做不完的功课,只要偷个小懒,必定会被发现,接着就会挨揍。” 我揶揄的看着他:“又骗我,你家辰王哥哥舍得揍你?” 他气恨的指指我的脑门:“想什么呢?他是我哥哥。没有他揍我,我哪里能学会这么多东西?” 我撇嘴:“学会了又怎样?在我看来,你就是只树林子里的公猴子,马群里的公马,鸡群里的大公鸡……如此而已。” 他听我这么说,张口结舌,愣怔了好大一会儿,又气又好笑的拍了我的脑袋一下:“和你说点真心话,你就这般取笑我。我是这些东西,那你是母猴子,母马还是母鸡?” 我作势要打,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眼睛里水波荡漾,声音也开始粘粘糊糊,低声在耳边磨蹭着:“你这个母猴子,今天没有不方便吧?” 心里讨厌着他喊我“母猴子”,待要挣扎着把手抽出来,却没有力气。任由他握着。除了心在急促的跳着,身子其他地方已经动弹不得了。无力的靠在他身上,嗔道:“哪里有那么多不方便啊。” 他笑着埋怨:“我得先问好了,省得被你这个母猴子折磨死。”依着墙,就要俯身下来。 我推开他:“不行。” 他受伤的看着我:“又怎么了?” “这里没有子孙椅。” 他大笑起来:“我给你当子孙椅。” 马车刚刚拐进薛家街门,就看见铺天盖地的白,大门口,树枝上,大门口的石狮子上,都挂满了白幡。从很远的地方就可以听到哭声震天。 时文进投了契丹,引契丹兵把新州又打下来,薛存威攻打新州连打多日却打不下来。契丹王亲自率军三十万来救新州,薛存威寡不敌众,退守幽州,契丹王又乘胜围攻幽州,薛存威派人突围回来向朝廷告急。 薛家祖籍就是新州,如今,家园沦丧敌手,薛存策横死,薛存威被围,仗着幽州坚固的城池和充裕的粮食储备坚守不出,等待救援。他将弟弟的棺柩运送回京,全军缟素,誓报此仇。数十威策军高级将领联名上表朝廷,要求严惩凶手,重新调查杜凌君逃脱一案。 薛府的一应管家侍仆们,全身缟素,腰间扣着老大厚重又长又阔整段白布做成的一根腰带,穿梭似的接引吊客,在大门口到灵堂之间来回穿梭,吊客象潮水一般涌到,大门口以及灵堂前的两班鼓乐手不换气似的吹着打着,各路马车挤满了道路。 国公府的马车到达薛府时,我们看到的就是这样一派忙乱的景象,马车被挤在了里面,进不去也出不来。 周斯年扶我下了车,那些管家不知是没有看到我们,还是别的原由,竟然没有人过来引路,更没有人通报。 周斯年拉着我站到一旁,周桐要自己前去通报,被周斯年制止了。 他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一切,低声对我说:“拥兵自重,挟制朝廷,这薛家可是够骄狂。”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绰约多姿的越过这些乱七八糟的车马还有仆从,笑盈盈的走到我们面前,躬身行礼:“公主好,国公好。” 竟然是龙禁卫指挥使。 他穿了一袭青衣长衫,书生打扮,一双灵动的眼眸,打量着我们,也打量着面前的一切。 终于,有薛家管家向我们走来,却又拐了个弯,走了。指挥使轻声慢语的说:“如果我是公主,就不会在这种时候,到这种人家里去,好汉不吃眼前亏。” 我惊讶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指挥使说:“公主以为,是国公府的车马徽号不够醒目,还是薛府的人都该治治眼疾了?据卑职所知,薛存策的亲兵卫队,就在薛府里。这群西北汉子,只认薛家。” “可是……” 周斯年制止我说:“别说了,”他吩咐周桐,“把马车掉头,带夫人回去。” 如云过来,扶着我重新越过那些乱七八糟的障碍物,走出街门,回头看时,只见周斯年带着周杨,正缓步走向薛府大门,有薛府管事经过他的身边,却依旧像不认识他一般,熟视无睹的从他身边经过。龙禁卫指挥使已经不见人影。 我心里有了暗暗的隐忧,为什么会这样?指挥使的话也蹊跷的很,薛存策的亲兵卫队在薛府,与我何干? 眼看周桐走到跟前,我急忙对他说:“你去保护城主,我这里没有事。” 周桐点点头,宽慰我说:“夫人不用担心,他们不敢,也没这个本事。” 前思后想,回府换了衣服,往皇宫而来。 悠悠听到我来,很高兴的出来见我,把云逍云遥和胜弘胜媛都叫出来相见。 我笑着说:“云逍和云遥在这里,养的这么白白胖胖的,真是有劳娘娘费心了。” 悠悠打量了我一番,说:“姐姐真是清减了不少,现在没事了吧?昨个哥哥回来,这么劳顿,按说我不该说他的,只是实在牵挂姐姐。” 又无奈的摇头笑道:“姐姐一准儿是替哥哥来解释的。若是哥哥觉得委屈,我这里先陪不是,若是为了如梦,姐姐可就太贤惠了些,须知好心不见得有好报的。” 我笑道:“娘娘是最知道我的,一遇到这样争宠献媚的女人就没主意。若不是娘娘提醒,年哥也想不到那如梦会做这种事,昨儿个回去就交待我,等如梦来了,把她先囚在依云院,等契丹战事结束,就发落她。”(未完待续。)m。 第一百九十七章 替罪羊

悠悠说:“哥哥能这么明事理,我就放心了。我一直都在担心,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的重了些呢。哥哥怎么没有来?昨个一众将军议事,也没有让他见见孩子。” 我说:“去薛府吊丧了,本来我也一起去的,没想到薛府吊丧的人那么多,马车都挤在里面,进不去也出不来。想里面也是这样忙乱,年哥就打我回来,他自己进去了。” 悠悠摇摇头:“这薛家,也是太嚣张跋扈了,连哥哥姐姐去吊丧也这般无礼。” 我说:“我们也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吊丧的,不然的话,早去片刻等着,就不会这样了。可娘娘您知道,年哥这几天实在太累太忙了,今个一早,就忙着到府里办皇上交的差事,就为了挤个时间去吊丧。这早晨出门的时候,家里还等着一群人呢。都说打仗要粮草先行,这镇安军眼看就要开拔,年哥忙着给李将军准备给养,实在不是故意怠慢他们薛家的。” 悠悠叹气说:“现在西北那边,皇上倚仗着他们哥俩打仗,威策军除了薛家,谁也不认。这薛才人和王美人,在宫里也是跋扈的很。小小才人,比贵妃的派头还要大。也就是这宫里人少,要是和当年哥哥那样,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呢。” 说完,神色黯然,眼睛红了。 我默默的看着她流泪,帮她倒了杯茶,放在她的手边。她笑了笑,说:“谢谢姐姐。”接了过来。 “悠悠不能让两个姐姐都受这个人的害,不知道哥哥能不能明白。”悠悠擦了擦眼泪,“姐姐要帮我给哥哥解释啊。” “娘娘放心就是了,年哥心里什么都明白的。他年轻时的状况,娘娘也知道,很难万事周全,他自己也稀里糊涂的,现在娘娘质询他,也是正该的。” 悠悠拉着我的手,说:“姐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最怕哥哥误会我。” 在悠悠的太和宫用过午膳,走时已经到了未时,没有碰到李朝宗,原也没有这个奢望。李朝宗本来就几乎不进后宫,现在,前方战事吃紧,他更不会来了。 正慢慢的往宫门踱步行走,看到前面张荣华领着胜安,这次没有做出偶遇的样子,而是安静的站在路边,微笑的看着我。 我也冲她笑了笑,她的穿戴打扮,在花枝招展的宫妃里面,过于简单了。再加上人到中年,怎么看都觉得她像这群美人的一个老妈妈。 “荣华娘娘好。”我行礼道。 张荣华默默还礼,照例对胜安说:“胜安,问皇姐好。” 胜安看起来比半年前更加沉静了许多,脸上开始有了父皇的影子。他恭敬但是不带感情的问候了一句:“皇姐好。”然后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张荣华笑道:“这孩子,越大越沉稳了。”满眼都是赞许,“刚刚碰到朝凤公主,她也这么夸赞呢。” “朝凤公主?”我心里惊奇极了,继而笑着说,“姑母肯出来走动走动,皇上一定很高兴。” 张荣华依旧温柔的笑着:“是啊,听夏公公说,朝凤公主最近经常进宫来看皇上呢。” 夏公公是李朝宗从南疆带来的,以张荣华和辰王府旧部的关系,与张荣华互通消息再正常不过了。 张荣华继续柔声细语的说:“想是朝凤公主听说儿子还活着,一高兴,就出来走动了吧。听夏公公说,朝凤公主还提到了公主您,说您与她儿子从小亲厚,差点就订了亲呢。” 我惊愕的张大嘴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恼怒的说:“娘娘想是听错了吧?我何曾与杜凌君有过婚约?胜蓝虽然成亲晚,但很早父皇就把我赐婚给了年哥。姑母不会是老糊涂了吧!” 张荣华却依旧平静的笑着说:“这些皇家的婚姻,咱们自己个知道,他们那些在外打仗的人不知道啊。” 我明白了,怪不得今天在薛家受了那样的待遇,怪不得指挥使会不让我进薛家。现在,薛家一定要一个放走杜凌君的罪魁祸,朝凤公主这么做,是想把我拿来做替罪羊。她这隐居之人,为什么要找替罪羊?我冷笑,这跳出来的是不是有点太快。 我感激的看看张荣华,屈膝行了一礼:“多谢荣华娘娘。” 张荣华笑着说:“公主是胜安的皇姐,说谢就见外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听武将军说,公主在番城,照顾了家父很多生意,多谢。” 我也笑起来:“娘娘刚说了,一家人说谢就见外了,怎么自己说起来了?” 张荣华笑道:“谁说不是呢?本宫还要带胜安去拜见皇后娘娘,这就告辞了。” 彼此笑着见礼,告辞。我心里想着:“拜见皇后娘娘?假如她说的是真话,这宫里,开始结党了。” 我现在顾不得这些,朝凤公主是皇帝的姐姐。她现在想陷害我,让我做她的替罪羊。并且,看起来她已经行动很多天了,至少,薛府已经相信这件事了。 “回府,走大安街,慢些走。”我对车夫说。朝凤公主府,坐落在大安街。回周府,大安街也是道路的其中之一。 马车从朝凤公主府慢慢走过,公主府门前,比以往门庭冷落的样子,似乎多了那么一点繁华。这点繁华,是因为对面茶楼上换了英俊潇洒的小二哥。门前蹲着晒太阳的几个乞丐里面,似乎也有一个英俊的小乞丐,不显山不露水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虽然没有碰到我想找的人,但是我知道他在这里,已经心安了一半。 回到家,周斯年不在,老许说城主去镇安军了。我松口气,总算没有在薛家出什么事。 老许这才说:“城主今天一早,安排属下收拾依云院,说等小姨娘来了,要住进去,现在已经收拾好了,夫人要去验看吗?” 清扬饶是不喜欢如梦,听到老许的话也有些吃惊,她没有露出幸灾乐祸的嘴脸来,这让我松了口气,还算是有涵养,不然迟早会被周斯年看在眼里,只怕她不要说管家做不长,连人都在这里待不住。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罪魁祸首

依云院已经清理干净,正在修缮,以前齐腰深的杂草被清除,换上了由黄、红、橙黄、紫、白组成的小小盆栽,摆满院落。依云院显得生气勃勃,只是这些花卉的气味不知是香还是臭,过于浓烈,熏的我头晕恶心。 我皱眉问老许:“这些花是从哪里搬来的?气味好难闻啊。如梦是有身子的人,这么难闻的气味” 老许奇怪的问:“夫人不认识这种花吗?它叫太阳花,这是太阳城里漫山遍野到处都是的一种野花,京城寒冷,才用盆栽。小姨娘喜欢这种花,这是她专门送信来让准备的。” 我点点头,捂着鼻子踉踉跄跄的退出依云院,忍不住恶心的大吐特吐,大口大口的喘气,急忙拿起脖子上的如意瓶使劲儿嗅着,那种满眼都是星星的感觉再次袭来。 我明白了,我在太阳城那么虚弱,是闻不得这种花的气味,只是在太阳城这种花只是散落的野花,气味没有这么强烈,才勉强支撑了这么久。现在这样集中的摆放,却是一刻也受不得。 木青扶着我勉强回到房里,全身已经被汗湿透了,喘气都喘不过来,直到把如意瓶放在鼻子上,幽幽花香才让我急促跳动的心平静下来。 手里捏着如意瓶,在让人心安的花香里,烦恶之感渐渐减轻,昏昏沉沉的睡过去。睡梦中觉得有人拿走了我的如意瓶,一下子惊醒,却是周斯年拿开我的手,在帮我号脉。 我松了一口气,无力的说:“不用看了,是那些花呀。” 他说:“我已经让人把花拿出去了,不要紧了。” 我说:“算了,离的这么远。她心爱的东西,本来关起来就很委屈了,几盆花还不让摆么?” 周斯年说:“这种花除了冬天,会一直开着,风大的时候花粉到处都是,和在太阳城一样,你会越来越虚弱,虽然没毒,也会要命。她喜欢花,这园子里有的是,换一种摆上就是了。” 我失落的说:“那我以后岂不是不能回太阳城了?我好喜欢那里的大海呀。” 他笑道:“总不能为了几朵花就不回去了,你放心,我已经让人传信给那边,把这种花从太阳城完全铲除,必须保证在你下次回去之前,这种花在太阳城绝迹,这样放心了吧?” 我开心的点点头,又不安的说:“我也不怎么回去的,就这么把花都铲掉吗?听老许说,漫山遍野都是” 他拍拍我的手:“不要紧,你知道你说你不喜欢那片阳光之城,我心里有多难过吗?现在罪魁祸首总算找到了。” 他又释然的笑了:“我说不是如梦害你,现在信了吧?” 我撇撇嘴,酸溜溜的说:“把你心爱的女人撇清白了,好开心是不是?” 他笑着拍了拍我的头,“又小心眼儿了不是?现在觉得好些了吗?听声音,这中气还是不足,是不是饿了?” 我摇摇头,“不想吃东西,我心口这里似有烦恶的东西堵着上不来。” “难受就先躺躺。”他看着我,慢慢的说,“今天在薛府多亏你走了,不然会出事。” 我紧张的看着他:“出什么事?年哥你知道,杜凌君逃跑,和我没有关系,是朝凤公主她陷害我。” 周斯年冷笑:“这对母子,真是坏到家了,朝凤公主在皇上面前陷害你,杜凌君就在军前陷害你。” 他看了看睁大眼睛,张着嘴巴看着他的我,一字一句的说:“他在西北,对所有的人说,你曾经和他私奔过,丢了的云福,因为是他的女儿,才被扔掉了。” 我觉得眼前发黑,一口恶气从胸中喷涌而出,那口烦恶之气,被带动着向前,嘴里一阵腥臭,似有什么东西从喉咙里涌出,吐出一口发黑的血块,内里的烦恶彻底没有了,轻松无比,趴在床上不停的喘息着。 周斯年递给我一杯茶:“漱漱口。”我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吐出,他又拿香片放在我嘴里,把木青唤进来,把地上的痰盒端走。 “现在好些了吗?”他平静的问,“想吃东西了吗?” 我顾不上这些,焦急的语无伦次的哭着对他说:“年哥,他瞎说你知道的,云福” 他拍着我的背,声音温和平静:“我知道,我知道。今天我在薛府,都替你澄清了,以后没有人敢胡说八道了。” “已经有人在乱说了吗?”我羞愧的想死的心都有了,把脸埋在枕头里,真想闷死算了。 他依旧抚着我的背,安慰着:“别哭了,我一点都不信这些,杜凌君被假死药毒害,心智有点癫狂了,大多数人不信他说的,你放心就是了。他恨我杀了他全家,为了报复我,心里早就把你们那点兄妹情义忘记了。” 我听他这么说,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又不放心的问:“真的没有人再说这些事了吗?” 他点点头:“真的。” 我感激的拉着他的手,放在脸上,抽泣着说:“谢谢你,年哥。谢谢你信我,谢谢你帮我。” 他怜惜的抚摸着我的脸颊,温柔的说:“我原本不想告诉你这些,可不这样,你那口血痰就上不来,现在好多了吧。” 我失神的点点头,有气无力的说:“好多了,可浑身没力气的很我怎么会吐血啊?是不是我快要死了呀!”说着,自己被自己的话难过的要死,又哭起来。 周斯年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我,一脸无奈:“你当然没力气的很,你看猪栏里的猪,少喂一顿比你现在还哼哼的紧呢,你至少还有力气哭” 不待他说完,我一下子坐起来,抬手就打过去。他笑着抓住我的手,把我从床上拖起来:“瞧瞧打相公的时候多有劲啊,起来吧!去吃饭。” “年哥,他们母子是想赖我放走杜凌君呢,想拿我当替罪羊。”待我吃饱喝足,坐在妆台前梳理头发时,终于想起了另一件让我忧心的事。 “这些闲篇子往事我早就禀报皇上了,他心里明镜似的。”周斯年嗤之以鼻的笑着,“正找不到这个放走杜凌君的人,你姑母就跳出来认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如梦被囚

“可她是皇上亲姐姐呀,薛家现在要皇上找出那个救杜凌君的人,他总不会把自己亲姐姐交出来吧?” 周斯年冷笑:“薛家?天下是皇上的,还是薛家的?他薛存威想是疯了,看不清自己的处境。他被围幽州,眼巴巴的等着朝廷救援,还敢这么嚣张。” 我傻傻的看着他:“皇上肯定是要救幽州的,不然契丹人就会打过来了。” “那是当然,不过,得让薛存威多顶一段时间,最好威策军和契丹人都差不多完蛋的时候,再让镇安军顶上去。”他小声笑着说,“让李俊茂建功立业,是皇上的心意。” “等着吧,先让他们蹦哒几天。” 几天以后,天蒙蒙亮,还没有起身,木青就过来报说,如梦来了。 “这么早?”我惊讶的问,急忙起来,“现在在哪里歇着?” 木青看了看周斯年,回答说:“在前边府里。” 周斯年皱眉问:“怎么从前边进来了?不是说过女眷走后面的门吗?谁领她进来的?”周府的家臣武士,都是从太阳城来的,很多没有成亲的家臣武士,为了方便,都在前边府里宿歇,所以女眷不走前门,是不成文的规矩。 “姨娘来的早,也没有给这边报信,她是自己来的。” “兴许是找不到后门呢?从哪个门进来不是一样的?”我对周斯年说完,又对木青说,“让人给她们安排饭,歇息好了来见城主。” 周斯年笑道:“见不见我倒也罢了,主要是来给夫人献茶。咱们家里,得有尊卑纲常。不然,小姨妹不答应,夫人的叔叔婶婶也会骂的。”他夸张的叹息一声,“夫人的娘家太厉害,我这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扶持之人,只能仰夫人鼻息,看夫人脸色过日子了。” 我忍不住笑起来,知道他这话是学我素日爱叨叨的,现在又出了杜凌君的事,他这是在宽我的心呢,心里温暖,取笑他说:“明明是你家哥哥不依你,看你不知礼,教训你罢了,赖我头上。” 如梦过来,笨拙的献茶,她没做过这种小意的事,兴许心里还很委屈。我心里叹息,放着太阳城里的土女皇不做,非得跑到京城里来做这委委屈屈的妾侍,难道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和皇后结仇了吗?以为倚仗孩子,就能一步登天吗? 我心里原本打算,我在京城她在太阳城,相安无事,可她又跟着周斯年到京城。我心里想着,要是我躲你躲到京城你还不放开嘴,我就让你这个不给人留退路的女人想回头都不能够。 我接过茶,对清扬说:“清扬,让人把姨娘扶起来,她有身子,凡事都要小心些。” 如梦这才看见清扬,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清扬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没有作答,而是让人搬了把椅子,吩咐如梦的小丫头六儿:“六儿,把姨娘扶起来坐好。” 我笑着对周斯年说:“清扬是我刚到周府,年哥你给我配的侍婢呢,用了一圈人,最后还是觉得清扬仔细。我就让清扬做了咱们府里这后边的管家了,你看行吗?” 如梦大概也知道自己得罪清扬得罪的惨了,这时插嘴说:“城主” 刚一张口,周斯年横了她一眼,回头对我说:“府里后边的事,你做主就是。” 如梦讪讪的坐着,周斯年对清扬说:“夫人说让你管家,那你就管起来吧,夫人刚才也说了,姨娘有身子,凡事小心点。” 等清扬答应着,周斯年又对如梦说:“让清扬领你去依云院歇着吧,你身子有孕,不要外出,特别是不能去前面,京城规矩多,和太阳城不一样。你不懂,以后就在依云院呆着,不要出来。” 我插嘴说:“你院子里的花,年哥说我闻了会有性命之忧,所以,给你都换了,你去看看,如果不喜欢,让他们再重新给你换过。” 如梦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看向周斯年,好像要说什么,周斯年却抢在她的前面说:“花是我让人拿走的,这种花不是北地之花,你既然来了,理应多适应京城才是。你去歇着吧。” 我瞪着周斯年,他没有提依云院将要落锁的事,是要将这恶人让我来做吗?做恶人也就罢了,可这如梦能心甘情愿被我锁起来?我咳嗽一声,对周斯年说:“年哥,还有你上次提到的,皇后娘娘要你做的事” 周斯年却依旧含糊的说:“一切都由你来安排吧,”他对如梦说,“夫人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以后你有事找夫人就可以,我很忙,没有空理家里的事。” 如梦答应着走了,脸上始终挂着温柔的笑容,她可能压根就不知道,我和周斯年在说什么,也没有询问的意思。我不由叹息,只怕在她心里,周斯年是不会害她的,是一心为了她好的。所有的坏事,所有的恶,都是周斯年身边这些女人在和她过不去。 周斯年看着如梦离开,起身要到前边府里办公事去了,他现在公事很忙,大仗在即,李俊茂将军的镇安军,粮草物资,全部由周斯年来筹措调运。后续还有大批的军队要开赴前线,粮草物资的调运,现在是重中之重。皇上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急召周斯年回京,让他这个挂名宰相,重新拾起实责,协调四方。 我听他说完,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北方战事吃紧,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坊间的传言更是可怕,说那些契丹人都是魔鬼,见人就杀。但传说归传说,战事在遥远的幽州,除了负责镇守西北的薛家与王家,其他人都觉得战争离自己很远。 于是我轻松的说:“我说嘛,战场在西北,皇上召你回来做什么?你身子怕冷,又不能去西北,再说西北是他们薛家和王家守着的,和咱们没关系” 他不满的说:“契丹人要是打进来,他会先问你姓什么吗?亏你还是李家公主,值此国难,说出什么西北是归薛家镇守,与自己无关的话来,寒了前线将士的心,小心皇上治你的罪。”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长老的预言,太阳花

我被他说的羞愧难当,小声说:“人家是担心你嘛,你身子不好,不能去西北。&;” 他又气又好笑的拍着我的脑袋:“我想去打仗也没有哪个将军要我呀,那里那么冷,我只怕一去就趴下了,去了能干什么?没得成了别人累赘。还是好好的在京城,做好后援,为皇上看着这京畿重地吧。” 我连连答应着,打了周斯年出门去,这才转过山坡,穿花度柳,抚石依泉,往依云院而来。 这一路都是曲径通幽,怪石林立,曲折游廊。饶是我走的这么慢,可等我到了依云院时,这里的吵闹还没有结束,老远听到如梦的哭闹声:“为什么把我锁起来?走开!走开!” 我走近了看,不由摇了摇头,清扬背地里嘴上恨如梦恨的紧,现在却像个没脚蟹一样,张皇无措的看着坐在门槛上的如梦。一大群人围着张牙舞爪的如梦,却都不敢近前。清扬看见我来了,如逢大赦一般:“夫人,奴婢和她说了,这是城主的意思,她不听她有身子,奴婢不敢硬来” 我不屑的看了坐在门槛上的如梦一眼,说:“怎么,怀了孩子,就以为自己一步登天了吗?连城主的话都不听了?你跟了城主这么些年,见过他被人挟制吗?小小庶生子,你要是不想要这孩子,好说,一帖红花就没了。” 如梦一下子转过脸来,恨恨的看着我:“什么城主的话,都是你的主意吧?你敢” 我笑道:“我不是不敢,而是不屑为之。这周家,有脸的没脸的,死掉的孩子,死掉的女人,撵出去的,留下来的,热热闹闹,也不过乱一场。” 我转动着自己手里的戒指,瞥见如梦的手臂上,戴着那条牙雕手链,继续慢悠悠的说:“这大内皇宫里,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看多了这些事,累。做事情干脆利落一些,才是最省心的,比如现在,你不听城主的话,我只要把你抬进去,锁上门,就万事大吉了。” 然后,对左右的两个武士说:“把她抬进去。” 两个武士上前,就要来拉扯如梦,如梦说:“慢着!我怎么不听城主的话了?城主只是说让我不要去前面,没有说要锁我。我要去问他。” 我笑道:“他在京城不仅仅是城主,还是我李朝国公,是宰相。国家大事那么多,哪里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想见他,等你生孩子的时候,我帮你说两句好话,兴许他会来看看孩子,顺带着看看你。要是孩子没了呢”我叹息一声,“我也没什么由头让他来了不是吗?” 然后又对左右武士说:“怎么这么久了还在站着?还要等城主来话吗?” 那两个武士急忙去架如梦,如梦急忙站起,站在了院门里面。她指着我,恨恨的笑起来:“你别得意,长老说了,经不住太阳花的女人,是会给太阳城带来厄运的,你不会有好结果的,长老早看出你经不住太阳花了,城主也知道,他没告诉你这些吧?”她冷笑着,“那是他防着你呢,不要以为花搬走了就没事了,他最听长老的话了,他无非是忌惮你娘家就是了,看着吧,他迟早会不要你的。” 我心里寒战了一下,笑道:“无稽之谈。” 看着依云院的房门落锁,门口有了武士看守,我放下心,又微微有了不安,问清扬:“我怎么没见过太阳城长老?做什么的?” 清扬说:“夫人别把她的话放心里,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人真在意长老说什么了,城主更是不信这些。几个一百多岁的人,早就是老糊涂了。她也就是心坏,看你经不住那花,故意这么说吓唬你。” 我点点头,想周斯年确实最不信鬼神的,忌惮娘家之说,也不过就是乍一听我公主头衔的想当然罢了。我苦笑,这个女人,又哪里知道这前朝后宫的大戏了?因而说:“好好看着她,别短了她的吃喝用度,她再坏,肚子里的孩子都是周家的,这是年哥最看重的,千万不要出了事。” 清扬答应着:“是,奴婢明白。” 隔壁传来琴音袅袅,婉转清丽,闻之忘俗。我笑道:“我们这番吵闹,扰了蔺先生的清净了。”从木青手里接过给晓雲的妆盒,打跟从的人回去,往采文院而来。 在这样的翠竹深处,梵香缭绕,琴师蔺澄泓一袭红衣,正低头轻抚琴弦,绕梁余音思醉影,仙子飘炫荡箴言。 这翠绿深深里,这么一抹大红,让人眼前一亮,仿佛不在人间。 我站住倾听了一会儿,在袅袅琴音里,拢紧外面的银裘外袍,长裙轻提,缓步走下台阶,头上的金海棠珠花步摇随着步子轻轻摇摆。 自从晓雲说最爱步摇,我的头上就开始有了各式各样的步摇。 在他的对面不远处的秋千架上,有一个粉色的小小人影,却是晓雲。她依旧穿着家常的粉色裤褂,头上挽着双髻,还带着那支蝴蝶步摇。正跟着采文院的女先,小声读着“萧何定律,叔孙制礼” 采文院有专门教女孩子的女先,谁喜欢学,可以随时请女先来教。没有固定的功课,她们是学歌舞的女孩子,不是她们必须要做的。 看到我走过来,她们停下,女先施了一礼,走了。我笑着对晓雲说:“病还没有好,过段日子再吧,你还小呢。” 晓雲开心的笑着说:“躺着怪没意思的,阿晓就出来了,听着先生弹琴,跟着女先,太有意思了。尤宁哥哥也经常过来给我讲书呢。我能不能跟着尤宁哥哥去上学呀。” 我听了她的话,既开心又讶异,说:“你喜欢?那太好了,你是女孩子,等你再长大些,我给你请最好的女先来教你吧。” 晓雲指指围墙,悄声问:“那边住的就是爹爹的妾吗?她来的时候,我看见她戴着和咱们一样的手链了。” 我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偷眼看向蔺澄泓,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我们的谈话充耳不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谣言

我笑着对晓雲说:“咱们去你房里吧,我给你拿来了好东西。” 在晓雲的小小卧房,我打开拿来的妆盒,帮她重新梳头,把原来那支蝴蝶步摇拿下来,打开盒子,里面有各式各样的步摇和耳坠。宠溺的对阿晓说:“阿晓,这些都是走起路来会晃的呢,都给你。今天咱们戴哪一个?” 云晓惊喜的问:“都是给我的?这么多?” 我笑道:“这哪里就多了?等有更漂亮的,我再给你拿过来,你喜欢什么,都跟娘要,好吗?” 她说:“阿晓想让娘多来看看我,能行吗?” 我心想,横竖如梦被关起来了,不用担心她使坏,于是点点头说:“能行,娘有空就来看你。” 我又拿出凝肤霜,看她挑选了一支珊瑚珠海棠步摇,插在发髻上。脑袋晃来晃去,小脸兴奋的满是红晕,嘴角微微翘着,却不露齿。 我笑着解开她的上衣,露出肩膀,凝肤霜的效果却不尽如人意,那两个牙印,依然清晰的印在她的肩膀上,不要说完全去除痕迹,连边缘的线条都一点没有模糊。 心里暗自懊恼,凝肤霜是天寿节时,李朝宗作为对众人寿礼的答谢,给每个皇亲国戚都赏赐了两瓶。 凝肤霜的功效应该是很强的,里面的药材都很难找,有几味更是要在极寒之地的雪窟里才能找到。为了配这匹天寿节需要的凝肤霜,太医院死了好几个人。 我腹诽着,不会是正巧我的这一瓶不是这一匹新配的,而是放了很久的东西吧?要么就是因为配的太多太医院偷工减料?为什么没有效果呢? 想着还是没有坚持使用的缘故吧,因我不方便天天往采文院跑,所以凝肤霜也就没有坚持给晓雲用。 想到这里,释然了些,又挑出些凝肤霜来,给她轻轻按摩着。只听她说:“娘,什么是私奔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动作也停止了,问:“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个话的?” 晓雲看我严肃的样子,有点怯生生的,说:“就是那边那个女人,她嚷嚷的好大声,晓雲不是有意听到的。” “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要嚷嚷这些个?” “阿晓也不知道,后来听清扬姑姑说,城主有话,这些都是造谣,有传谣者割舌头。那个女人说大街上人人都在传,难道都割了舌头?清扬姑姑说,城主只管太阳城,你要是再提一个字,我现在就割你舌头。那女人就没再说。” 我失魂落魄的听她说着,背后的冷汗一点点渗出,这原是我想简单了。或者是我不敢去想罢了。我与杜凌君外出这段日子,都发生了什么,只要杜凌君想污蔑我,我百口莫辩。 这样的消息是坊间最津津乐道的,李朝宗宠爱娈童的故事,那般镇压都没有用,依旧被添油加醋讲得不堪入目。直到李朝宗渐渐开始往后宫塞人,这样的故事才渐渐的不那么多了。 我越想越绝望,他是皇帝呀,都堵不住悠悠众口。 不由得垂下眼泪,当年的任性,不仅仅是我自己自食其果,还会连累整个周家,整个皇族蒙羞。果真我这个经不住太阳花的女人,会给太阳城带来厄运吗? 晓雲看我流泪哭泣,瞪大眼睛,小眉头皱起来,像极了周斯年,问:“娘亲,这些都不是好话对吗?那个女人欺负你对吗?” 我拍拍她的脑袋,擦了擦眼泪,勉强笑道:“娘没有事,你离那个院子远一点,别招惹那个女人,明白吗?” 晓雲点点头:“阿晓明白,阿晓不给娘惹事,”她的小眉头又皱起来,“不过阿晓不怕她!”语气坚决,像周斯年,更像母后。 我笑了,是的,母后统治后宫那么多年,我们母女怕过谁? “阿晓说得对,我们怕过谁?” 离开阿晓的房门,走到门口时,蔺先生已经不在了,一直大黑猫却耀武扬威的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更加神气的小身影。 我不由莞尔,听清扬说,尤宁天天来看妹妹。 那小身影看到我,还有几分羞怯,他背上背着一个小布包,我笑道:“尤宁跑到采文院来温书了?” 尤宁害羞的说:“晓妹妹喜欢读书,让我把书拿来和她一起温习。”他迟疑着问我,“晓妹妹能到学堂念书吗?她学的可快了。” 尤宁今年六岁,在江南时已经开蒙,来京城后,就直接入了京城太阳城义学。为方便太阳城子弟读书,太阳城在各地都有义学。 我犹豫了一下,阿晓这么爱读书,单是女先哪里能教的好她?迟疑的说:“可阿晓是女孩子呀!” 尤宁看出我的迟疑,连忙献计说:“可以装扮成男孩子嘛!” 我拍拍他的脑袋,没有说行还是不行:“你可要保护好妹妹呀。”他大概是以为这样就算答应了吧,欢呼雀跃着抱起肥仔,跑进院门。 回到房里,周斯年已经回来了,躺在矮榻上,呆呆的看着窗外,连我走进去都没有听见。我看他心事重重,走到他身边,轻轻的喊着:“年哥!” 他这才回过神来,看见是我,笑了笑:“回来了。”我点点头,看他不开心,试探着说:“如梦安顿好了,我特别交待清扬,一定要照顾好她,你放心就是了。” 他却心不在焉的答应着,好像对这件事一点都不关心,依旧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坐在他的旁边看着他,心里的依恋一点点扩大,当这么难听的谣言满天飞时,他问都不问,坚决的站在我身边。如果不是我吐不出血痰,只怕他连提都不会提一下。 看着他眉毛这么皱着,被我用洗衣棒打破的旧疤,就显露了出来。真想为他理平这紧皱的双眉,还有这疤痕。想想当初他生生的受我这一棒,血流了满身满脸的样子,就心疼不已。 心里一动,想那么传神的凝肤霜,却对阿晓身上的牙印无效,不知道对他的这旧伤效果如何?掏出凝肤霜,从里面挑出一些,替他抹在旧疤上。 他不以为意的说:“不用了,看不出来的。粘糊糊的,味道还这么怪,别给我擦这个。”(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瓜田李下

我心里惭愧,我拿你试试我的凝肤霜呢,哥哥。嘴里却哄着他说:“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今天我看了一本相书,里面说断眉是凶相,主夫妻不和,你一定得让我给你消掉它才行。” 他笑起来:“什么相书啊?乱看这些东西,”又嗔道,“能和得了吗?拿那么粗的棒子打相公,古今你可是第一人。” 我不理他的嗔怪,认真的把他的眉毛扒开,让疤痕完全露出,轻轻的按摩着。随着按摩,那疤痕颜色就淡了许多似的。 “会这么神奇吗?真的是这么神奇吗?”我自言自语着。看着这瓶让那么多人丢了性命的凝肤霜,疑惑不解,为什么阿晓身上的牙印就是去不掉呢? 周斯年笑道:“你别小看了这个药膏,关键时候能救命的,”他指指自己的眉毛:“像我这样的旧伤,今天明天你再给我上几次药,后天就差不多全好了。” 我惊讶的张大嘴巴,阿晓身上的牙印,比周斯年眉毛上的疤痕,要晚了一年多。 “要是新伤呢?是不是你这样的老伤本来就快长好了,所以好的快一些?” 他笑起来:“没听说过你这种说法,越老的疤痕好的越慢好不好?”他戏虐道,“为什么急着给我治疤?怕留下你打相公的罪证?晚了吧?时间这么久了,所有人都知道这道疤是你打的。” 我打了他一下,嗔道:“还不是你?到处跟人说我打你。现在连清扬都拐弯抹角的让我对你绵软一些。” 他笑道:“我哪里说得过你,好好的被人说冷妻宠妾,我才是真的很冤枉。怪不得沅王妃说,咱俩的故事可真多。你说,要是有人编戏本子,咱俩这戏,会怎么编?” 我听不得他说“编戏本子”,现在坊间各种戏本子只怕已经满天飞了。更不敢提沅王妃。默不做声,又挑出一点药膏来,继续给他按摩。看着他的疤痕在我的按摩下真的是颜色越来越淡,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阿晓身上的牙印都用药这么久了,却没有好转的迹象。 “这个霜什么疤痕都治吗?没有例外?比如,”我想着最不会引起他怀疑的说法,“比如被咬了什么的?” “谁被咬了?”他还是怀疑了,狐疑的看着我问。 我笑着说:“你呀!”然后拿起他的手臂,露出前段时间被我咬伤的地方,又挑起一点凝肤霜,给他涂抹上。 果真,这用性命换来的药膏,太神奇了,他手上的疤痕,随着我的按摩,几乎以看得见的速度愈合着,等我按摩完,就几乎没有了。 我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被疑惑撑得快跳起来了。“你身上还有伤疤吗?” 他制止了我:“你别拿着这个当玩意了,把另一瓶没有开封的拿给武修成吧,”他声音低沉,“武修成马上就要上战场了。” 我奇道:“不是镇安军先走吗?武修成好像不是骑兵,是步兵吧?” 周斯年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你知道的还挺多的嘛。”不待我回答,接着说,“皇上封他为易州将军,让他去接管整顿易州兵马,他得了圣旨,天天催我给他发粮草,镇安军也催,这两年天公不作美,粮食收成不好,现在又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他摇摇头,“打仗啊,耗费民力过甚,能不打还是不要打。” 我不以为然的说:“该打的仗还是要打,当年高祖建功立业,是何等英雄。现在周边也是烽烟四起,多少英雄辈出,像李俊茂,薛家兄弟这样的少年英雄,多少少女幻想着嫁给他们呢。” 他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是啊,我等老朽,自然是不入少女们的青眼了。”又叹道,“打吧,打吧!将军们建功立业,我朝也能有更多谈判的筹码。不能战何以言和?” 我不解的说:“言和?还没有开打,你就在想着和?” 他不耐烦的说:“好了!朝堂上的事,女人少插嘴。武修成明天走,他说要来向你辞行。”他不悦的看我一眼,“我说不用了,他说是和你约好的。” 他站起来:“我还有事,出去一下。”我点点头,他接着又说,“我不在家的时候,不许接待男客,特别是不能在后院接待男客,听清楚了吗?” 我愣愣的看着他,小声辩解说:“我没有在后院接待男客……上次是金素衣……” 他打断我的话,焦躁的说:“金素衣在外人眼里就是男人!瓜田李下,你不懂避嫌吗?你不为我想,可总要替你李家想一想!”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看着他往外走,跑过去抱住他,哭着说:“对不起……” 他僵硬的身子慢慢变软,回过身来,拍拍我的头,轻轻说:“我知道,我知道,这些事不怪你。是我有些焦躁,这两天事太多了。” 我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搂着他的腰,委屈的轻轻的抽泣着。 他温柔的说:“是我连累你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不过,你以后也注意一下言行,现在风气不是从前那样了,别再像以前那样随意的交往。还有,别穿男装往外跑了,出门老老实实坐车,戴上面纱,让人跟着,没事也不要外出。”他打量着我,笑起来:“你这珠圆玉润的,穿上男装更像女人了。” 我本来被他一席话说的很委屈很沮丧,现在听他说“珠圆玉润”,忍不住又笑起来,打了他一下,嗔道:“你笑我胖……” 他也笑起来,满眼都是宠溺:“胖瘦我都喜欢。我最喜欢你听话的样子,好乖,好可爱。” 我无奈的点点头,他笑了笑,转身要走。 他又转头对我说:“既然你约了武修成,晚上我带他回来吃晚饭,你准备准备,让蔺先生和他那帮弟子,都出来陪陪他吧。” 我索然寡味的摇摇头:“不了,我哪里有那么多要见他的心?既然你这么不高兴,那就算了吧。”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我知道你没有那么多要见他的心,可他未必如此。他马上就要上战场了,带着赴死的心。见见他吧。” 我惊愕的抬头:“为什么?他是一军统帅……”(未完待续。)m。 第二百零三章 胡无人

武修成当年在蔚州节度使帐下调用,蔚州被契丹打败,武修成的妻子被俘。武修成当时不在蔚州,在蔚州旁边的一个小城固守待援。他不肯投降,契丹人就在城门前用马拖死了他的妻子。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四个月大的胎儿。她是死在武修成面前的,死状之惨难以描述,据说连孩子都被拖出来了。 我只觉得似有万箭穿心,想大哭一场,却哭不出来,也说不出话来。原来,战争的惨烈离我真的是这么近,而不是成就战神的遥远故事。渐渐的,眼泪流出来,鼻子也酸的喘不过气来。 “战场上的故事,哪一个不是这么血腥残酷的?战场上多如沙砾的死尸,每一个背后,都有一个家破人亡的故事。将军们只看到建功立业,哪管他们的功勋下面,多少生灵涂炭?我不是军人,我和他们的理想不一样。” 在这么血腥的故事面前,我不愿去想什么他们的理想,只是被这个故事难受的说不出话来,趴在周斯年的肩膀上,呆呆的问他:“换了你,我被契丹人抓了,你会开城门投降吗?” “会。”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让我吓了一跳,他继而笑了:“换了我,才不会把你带到前线去,打仗,带什么女人?” “可能他是在边关待的太久,不带夫人会彼此思念吧。” 他讥诮的笑起来,不以为然的说:“所以他不配为将,只是个酸儒。” 我撇撇嘴:“好了,人家这不配为将的去打仗,你这配为将却又不上战场的就别说风凉话了,好好去办给养吧。” 他哈哈笑起来:“好,我去办给养,让你的武将军养的白白胖胖的回来。” 他拍拍我的脑袋,说:“行了,等他来了,别哭哭啼啼的,他好好的,你这哭的什么?长点自己人的志气。给他找两个女人消消火,”他坏笑着,“要芊芊细腰的那一种。” 晚上随周斯年前来的,除了武修成,还有镇安军的李俊茂。李俊茂将军是李朝宗义兄的孩子,义兄去世后,李朝宗收养了李俊茂。 英俊的李将军未着戎装,而是着一袭冰蓝色的长袍,欣长的身躯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煞是惑人。 武修成则穿了红色将袍,胸前的老虎眼睛凶狠,牙齿尖利,一幅作势欲扑的样子。他的眼睛微微发红,嘴唇也不自然的发抖。和身上的老虎却有几分相似。他边走边激动的和周斯年说着什么,周斯年只是不停的微微点头。 大厅里已是布置一新,蔺澄泓与一班舞伎在另室随时等候召唤。待他们两人落座,两个精心挑选的侍女上前把盏,坐在武修成身边的美女,腮边两缕发丝,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一身淡绿长裙,腰不盈一握,美得无瑕,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武修成果然被这美女吸引去了大半目光,不再和周斯年争论,眼神也有些魂不守舍,变得温柔而迷离。 李俊茂不由扑哧一笑。看向自己身边这位同样娇艳若滴的美人,穿一袭大红丝裙,领口开的很低,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十分勾人心弦。 李俊茂黑不见底的眼眸多了几分灵动,拿起姑娘的手捏了捏,问道:“叫什么名字?”姑娘倾慕的看着他,情意绵绵的答道:“但凭将军起名。” 李俊茂略略诧异的看着我,我笑道:“姑娘倾慕将军已久,姐姐只是替她圆了这个心愿,俊茂不会伤了姑娘的心吧?” 李俊茂如沐春风的笑了起来,很干脆的说:“那俊茂就多谢皇姐了。”转头旁若无人的对姑娘打量着,“叫楼兰如何?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周斯年笑道:“好名字,”又转向武修成,“修成,你呢?要辜负这美人心吗?”美人轻抬芊芊玉手,为武修成倒了一杯酒,柔情似水的双手奉上。 武修成犹豫着,迟疑着。我明白,爱妻惨死眼前,现在自己却温玉满怀,过意不去啊。可作为将军,心魔不除,又如何能沉着冷静的面对战场呢?多少生灵系于彼身啊。 这时,珠帘内响起气势豪迈,慷慨不凡的筝声,配唱李太白《胡无人》: 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 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 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 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 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 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 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 胡无人,汉道昌。 陛下之寿三千霜。但歌大风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想不到蔺先生平时低沉空灵的声音如今这般高亢,武修成与李俊茂击打桌面,随声附和,美女把盏,歌声落下,酒矣半酣。 武修成已有五分酒意,从姑娘手里拿过酒壶酒杯,走到珠帘后面,给蔺先生倒了一杯酒:“老蔺,还是你知道我!谁说胡人勇决习战?” 此言一出,周斯年微微变色,蔺澄泓要唱此曲,我事先并不知道。可虽然周斯年一向认为打仗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可现在却也是积极备战,“不可战何以言和”嘛。 我走到珠帘旁边,笑道:“武将军此言差矣,李太白这首诗,分明是写胡人兵强马壮,汉军兵多将勇,特别讲汉军人多势众,将谋兵勇,汉军必定克敌制胜。拙夫请蔺先生唱这首歌,是希望将军能大败契丹,进而彻底消灭契丹。也是为两位将军壮行之意。” 武修成这时也自知自己出言莽撞,急忙以醉态掩饰,哈哈笑着对我说:“公主送的美女太**,修成才喝了这么点就醉了。” 我笑道:“你只顾自己肚子里悄悄**,把人家姑娘冷落一边,不知要怎样的伤心呢!看看人家俊茂,多么怜香惜玉。武将军这般的倜傥人物,怎么是个不解风情的?爱上你的女子,都要这样的为情所伤么?”(未完待续。)m。 第二百零四章 女扮男装

我伸手招呼那姑娘,“把将军扶回去,爱慕将军,就要多上点心嘛,只知道伤心有什么用?” 姑娘委委屈屈的过来搀扶武修成,我已经分不清楚,她这般哀怨的楚楚可怜的样子,是不是真的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爱上了武修成。武修成半醉半醒之间,作为一个对自己魅力颇有信心的男人,他必定是信了的。 武修成握着姑娘的芊芊玉手,拥着姑娘芊芊细腰,调笑着美女:“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武修成又不是瞎子。这么细的腰,这么细的手指,就叫芊芊可好?” 姑娘福了福身,娇羞的笑着:“单凭将军做主。”扶着武修成坐到了位置上。 周斯年不悦的看了一眼蔺澄泓,可琴师是可以决定自己在宴席上弹唱什么的,除非主人有特别的要求。这诗在这样的宴席上唱是完全随景的,武修成偏要那样说,也不是蔺澄泓的罪过。 一旁的李俊茂嘲讽武修成道:“何意百炼刚,突化绕指柔?武将军今个白天,不是还在陛下面前,痛陈契丹的杀妻之恨吗?这变脸的本事,可不要用在打仗上。国公没有说错,契丹虽不是不可战胜,却也决不容你我小觑。别吃了败仗,又说国公宴席上的歌唱的不好,不该夸大自己实力,轻视契丹了。”他哂笑着看向周斯年,“横竖都是不好,国公就不要责怪蔺先生了。” 武修成瞪了一眼李俊茂,正色对周斯年说:“原是修成说错话了,修成向国公道歉。” 周斯年摆摆手,不以为意的说:“你我同僚,无非意见不同,都是一心尽忠陛下,有什么对错可言?只是,”他看了我一眼,“公主方才所言,打败契丹不错,彻底消灭契丹,就是妇人之见了。” 我原是无心之言,现在冷不丁被他这么直白的抢白,差点被一口汤呛着,气的抬头瞪他。 他却没有看我,继续说:“我朝没有实力彻底消灭契丹,皇上这次派重兵救幽州,只为在幽州打败契丹,让其不敢南顾。另外,朱圣教已转身北向,极有可能会联络契丹,必须坚决消灭。只有这样,才不会打破我朝与契丹的力量平衡。两位将军切记圣意,不得有违。” 李俊茂与武修成也没有在意他刚才对我那么无礼的一句话,皆认真的听他说话,然后恭敬的躬身称“是”。我只好自我解嘲,我本妇人,我的见解,可不就是妇人之见嘛。 我眼看着武修成带着芊芊离开,眼睛里少了许多戾气,多了不少柔情。奇道:“这人十年不忘妻子,怎么才见着这个芊芊就变了?当真是缘分吗?” 周斯年不屑的笑起来:“十年?这十年只怕他床榻上芊芊,柔柔,或者其他的什么莺莺燕燕的没有断过吧。仇恨是有一些,情分也有那么一点,更多的是丢不起这个脸,一心想扳回来吧。”他笑着看我一眼,“你以为,李俊茂的话是空穴来风吗?” 虽然我承认我也觉得他说得对,但心里还是很失落,为了我心中曾经那么美好的武修成。 这些事却让我下决心送晓雲扮成男孩子去。那两个姑娘,只因大战前夕,需要给武修成平复一下被仇恨烧灼的心,被当成礼物送出去,虽然是很风雅的事情,这一生却似飘萍,结果如何,自己完全把握不住,谁又会在意她们呢?。 还有我,公主又如何?周斯年一句话,我便被关在了这所大宅里,不比被关在依云院里的如梦强多少。 虽然周斯年一直看不上金素衣,可我却羡慕她,欣赏她这种敢于惊世骇俗,想到什么就干什么的冲劲。晓雲,上天也给了她选择的机会,我要为她好好把握住。 一大早,尤宁就带着晓雲来辞行,要上学去。晓雲像男孩子那样梳了个两角髻,穿着小男孩的衣服,和尤宁拉着手走进来。我本来嘱咐清扬,不要带孩子们来辞行,可她不明就里,觉得礼不可废,还是带他们来了。 他们上学走的早,这时候周斯年还没有出去,好在他并没有在意两个小孩子,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晓雲却知道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爹爹,总是偷偷看他,眸子亮晶晶的,好像眼泪都快滴下来了。 我心里又担心又心疼,既怕周斯年现,又心疼晓雲想认父亲而不得的心情。可现在父女相认,实在不是时候啊。我叹息,这阴魂不散的朱圣教,什么时候才能灭亡? 周斯年敏锐的扑捉到了那总是飘在他身上的目光,抬起头,正对上晓雲晶晶亮的双眸。他狐疑的看着晓雲,招手让他过来,端详着:“这孩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是谁家孩子?” 晓雲的样子,比在船上时又有了些变化,脸上有了周斯年的影子,一双紫黑色的眼眸,越的紫了,不再是半年前的模样。 我笑着接腔道:“他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回京的时候,他一个人想进京投亲,跑咱们船上底舱躲着,差点就冻死了。幸好尤宁现了他,也找不到他的亲人,只能先放咱家养着,等着他家人来找。他和尤宁亲厚,又喜,我干脆让他和尤宁一起上学去。” 周斯年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晓雲:“叫什么名字?” 晓雲回答说:“我叫阿晓。” “没有大名吗?姓什么?” 晓雲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周斯年叹声气:“去吧,好好。” 尤宁和晓雲鞠了个躬,走了。 周斯年看着他们走出去,声音低沉的说:“这两年年景不好,现在青黄不接,朝廷又在准备打仗,很多家无余粮的人家,养不起孩子,就扔了。这个孩子,多半也是如此。” 我听他的意思,总算没有认出晓雲,松了一口气。不由牵挂起沅王爷来,很奇怪他一直没有信来,晓雲丢了,他难道是一直自己在找吗?那老人家得多担心啊。 周斯年继续说:“这孩子我看着亲切的很,好好照顾他吧,看起来很聪明,又喜,我太阳城,也算是后继有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黑猫

我很欣慰他喜欢晓雲,心里却又有了隐忧。原本只是上学才做男装打扮的阿晓,以后是男是女呢? 又觉得自己思虑过重了,周斯年哪里会注意到家里的这些小孩子们,更不会知道采文院有几个孩子。等朱圣教覆灭,再把实情对他讲明,这期间我的苦衷,他自会明白。 这天义学的先生家中有事,学堂休息一天,我照例又找了一些细巧玩意儿,到采文院来看晓雲。 刚走到采文院门口,就听到依云院里鸡飞狗跳,守卫看到我来,急忙跑过来,这个守卫一嘴唇的绒毛,脸上带着稚气。是太阳城在京城一位老伙计的老生子,爹娘娇惯的很,干不了什么,却一心的要给儿子在府里找个差事。这看守如梦的活,没什么危险和难度,只因他从未回过太阳城,想他和如梦不认识,这才调他来看守如梦。 小伙子满头大汗,着急的说:“夫人,这里面姨娘的六儿不停的砸门,说是跑进去一只猫,怕吓着姨娘,要赶出来。已经让人去问清扬姐姐了。” 我细听了一会儿,果然有猫的凄厉声音传来,想是被撵的急了。这猫的叫声好生耳熟,竟有些像是肥仔。 我急忙对守卫说:“快些开门,莫让猫惊吓了姨娘,动了胎气。” 守卫一听,更加紧张,哆哆嗦嗦的打开门,以前神气活现的肥仔,被打的好像失了魂魄一般,凄厉的叫着从门里跑出来,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 清扬这时候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肥仔经过她时略停了停,被她一跺脚又吓跑了。 我对她说:“进去看看,问问是怎么回事。哪里进来的野猫?” 清扬会意,定下心来,走进院门。 里面倒是没有吵闹声,只有六儿急急的受了惊吓的声音,我仔细听着,她说的太快,听到最多的词是带着哭音的“吓死了”,然后断断续续的听到“大树”,“采文院”。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站的远些看向依云院,果然,影影绰绰的看到采文院的一棵高大树木,遮天蔽日的伸向依云院。想那肥仔,定是从树上跳进依云院的。 我不以为然的想,一只猫而已,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吗?每天这府里的野猫到处跑,下人见了,连往外赶的兴趣都没有。 不多时,清扬出来,也是如我想的这般说了一通。我说:“话虽如此,可她要是知道猫是尤宁的,只怕会节外生枝。她既然不喜欢院中有树,把采文院那棵树砍了吧,肥仔不回来就算了,回来了也别留在家里,再给尤宁买只新的吧。” 清扬连连答应,沮丧的说:“奴婢也不喜欢他养这么一只大黑猫,看着就渗人得慌。都说黑猫是不祥之物” 我寒战了一下,自从有了太阳花一说,我已听不得这“不祥”,“厄运”之类的话。心里对肥仔,竟多了许多同病相怜之感。 不耐烦的打清扬离开,我自己走进采文院,第一眼,就看见大红色的蔺澄泓在那棵大树底下坐着,依旧梵香缭绕,琴音袅袅。 我走到他的身边,笑道:“先生那天唱的歌,好慷慨。” 他不置可否,只抬头看了看我,说道:“公主是来告诉我,从明天开始,澄泓就不能坐在这棵树下弹琴了吗?” “蔺先生是听到方才对面的对话了吗?” “我不想听麻烦,奈何麻烦总是自己来,”他冷冷的说,“我只是觉得,人犯的错误,不该由树来承担。” “没有谁的错,只是这棵树长的位置不好,让野猫从这里跳进依云院,吓着有身子的人了。” 他站起来,看向刚才坐的地方。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在他的身下,有一些细小的粉末状的东西。 “这是什么?” “不知道,澄泓只知道这些东西,是那只猫身上掉下来的。” 我惊愕的抬头看着他。他苦笑了一下:“澄泓只是个琴师,却置身这样翻手为云覆手雨的地方,现在,连三岁小孩子都看不懂了。” 我上前捻了一些粉末,这看起来像是某种植物的种子,“三岁小孩子?你是说晓雲?” 他点点头:“别锯这棵树了,没有树,猫照样可以爬墙,狗可以钻洞”他摇摇头,冷冷的说,“实在不行了,不是还可以借刀杀人吗?” 我抬起头,蔺澄泓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我直起身,正色说:“先生,朝堂之事,你我不懂。请谨听慎言,以免给别有用心者利用。” 他没有说话,我掏出手帕,把地下的粉末细心的拾起来包好,站直身子,对他笑了笑:“先生如果不想锯这棵树,我答应了。三岁小孩子不懂事,先生也请多包涵。” 蔺澄泓默默的鞠了一躬,继续坐下来,琴音继续如天籁般响起。清冷清冷的,不带一丝的情感。 晓雲和尤宁正在房里,我轻声叹息,走了进去,把手帕丢在晓雲面前。 “这是什么?” 晓雲看了看手帕,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是要流眼泪,她愧疚的说:“娘,对不起。这个你别动,沾身上痒痒。”说着,连手帕带粉末一起收起来。 看她这样,我心里的气都消了,搂着她说:“小孩子不要管大人事,这些小把戏,恶作剧一点用处都没有,知道吗?” 她点点头。我继续说:“多亏是被蔺先生现了,他是个不管事的人,若是换了好事之徒,你在这里就呆不住了,也不能了,明白吗?” 她又点了点头。尤宁在旁边怯生生的问:“肥仔没事吧?”我叹息:“你说呢?” 晓雲又转身对尤宁道歉:“尤宁哥哥,对不起。我一定把肥仔找回来,你放心吧。”说着,眼泪都流出来了。 尤宁虽然难过,可看她哭了,还是接受了她的道歉,拉着她的手说:“没事,肥仔说不定就在这院子里藏着,它会回来的,你别哭了。” 我安慰的拍拍晓雲的手,让尤宁回家去,解开她的衣服,仔细看她肩膀上的牙印,那的确是牙印啊,可凝肤霜为什么不管用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幽州危矣

这孩子紫色的大眼睛,充满了神秘的诱惑力。这个三岁孩子竟然能想出用黑猫来带这些粉末过院,这心智想起周斯年的话,“她三岁?我看十三岁差不多。” 我心里犹豫起来,总觉得晓雲的事不像看到的那么简单,心下犹豫,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周斯年,或者先探探他的口风? 心事重重的想着心事,慢慢的朝房里走,远远的看见清扬从对面走过来,她已经从黑猫事件中走了出来,脸上挂着她特有的温柔的招牌式微笑:“夫人,前几日来过的那位少年将军又来了,门房不让他进,他写了封信送进来。” 我接过信,大吃一惊,羽林军抽调部分人进镇安军,充实李俊茂将军的亲兵卫队,金素衣名列其中。他在信中说,他是自愿进镇安军的,他会万事小心,不要挂念。 在经过两个多月的准备以后,镇安军终于要开拔了,薛存威的紧急军报,这时恐怕已经堆满了李朝宗的案几,措辞也再没有以前的嚣张。更不会生数十高级将领联名上表的事情,因为已经没有这么多的高级将领了。威策军与契丹在幽州展开血战,双方均伤亡惨重。薛存威的军报,只有四个字“幽州危矣!” 武修成已经赶往易州,听说南边的岳霖沾也接到圣旨,往京城赶来,京城附近的军队正在集结,等着由岳霖沾带领,充作后援。李朝宗这次除了坐镇中军的武修成,全部启用年轻将领。金素衣正是看到这大好时机,准备孤注一掷,建立军功。 可军队里是不允许有女人的,就像太阳花和黑猫,军队里出现女人,会被人以为是不祥之兆,如果金素衣身份暴露,只怕军前正法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知道就算我见到她也不可能劝她回头。羽林军大多是官宦子弟,金素衣没有后台。没有军功,就没有进身之阶。所以我去找李俊茂,让他给我这皇姐一个面子,照顾一下金素衣,至少能保证她在行军宿营时不被识破身份。 镇安军现在全军处于战时状态,无论军官与士兵,自李俊茂将军起,不允许外出。 我依着周斯年的话,坐上车,戴上面纱,带着云旗。之所以带云旗,是因为云旗是个很了解军队的人。特别是了解北军。以前,北军是由魏家掌管的。我让云旗带了国公府的腰牌,只是在这支傲慢的军队面前,我不知道这个身份他们是否能够通融,给他们的将军送个信。 镇安军大营门前在平时不打仗时,是很热闹的,三三两两不当值的军官士兵,会在军营前闲逛,镇安军的军饷很高,军官们更是出手阔绰。军营旁边专门接待这些军官们的茶肆酒楼,歌坊妓馆就越来越多。 可现在远远看到的镇安军大营,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营门前拉起半人高的栅栏,门口几百米之内干干净净,卫兵驱逐着行人,不许任何人靠近。因这里地处偏僻,没有军官们照顾生意,周围竟是一派萧条景象。 我在旁边的一家茶楼,很容易的就找到一个能看到大营的包房坐了下来,让云旗去大营。 我能够看到云旗拿出国公府腰牌,递给守卫,和门口的守卫说着什么。门口的守卫看起来很恭敬,但是姿态却是拒绝的。 我有点沮丧,云旗很礼貌的收起腰牌,站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卫兵说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离开卫兵,向我这边走来。 他走到我的桌旁坐下,我给他倒了一杯茶,他端起来抿了一口,说:“姐,李将军是不会出来见你的,卫兵也不敢通传,会挨军棍。不过,那个卫兵看起来对国公府很敬畏,我跟他说国公想给李将军传个信,他说可以帮忙送信进去。” “他一个卫兵,怎么送?”我疑惑的问。 云旗说:“军营里面,最讲同乡,这个卫兵的一个同乡,是李将军的亲兵。” 事至如今,也只有试试了,我让小二拿来笔墨,为了防止信笺落入他人之手,给金素衣惹麻烦,我没敢写金素衣是女人,只是请李俊茂多关心照顾金素衣,最好把她带在身边。为了防止他不知道金素衣是哪一个,给他画了金素衣的头像。 写完以后从头看了看,还是担心这粗豪的汉子能不能看懂我的意思,在信的末尾,又加了一句:“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拿出四个银锭,把信用蜡封好,交给云旗。又说:“问问那个卫兵,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告诉他,他去打仗肯定不能照顾家,国公府会给他的家人送些银钱过去。” 云旗心领神会,接过钱和信,走下茶楼。 一天以后,镇安军开拔。军队天不亮就走了,我还没有起身,随李朝宗为大军送行的周斯年就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我睡眼惺忪的被他吵醒,看外面天还灰蒙蒙的还没有完全亮起,知道起这么早对他来说是很痛苦的事,因而关切的说,“再睡一会儿吧。” 他面无表情的换掉官服,摘下冠,却一不小心头被冠勾住,我看他不耐烦的拽自己的头,知道他心中焦躁,急忙从床上起来帮他把冠摘下来,把他的头解开。 他从镜子里看着我,皱着眉头说:“是你给李俊茂写信,让他关照金素衣吗?” 他这个样子,看起来是反对我这么做的,我解释说:“是的,可我没有让俊茂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因为金素衣是女人,她在镇安军无论行军还是住宿,总是不方便的。所以我想让俊茂关照一下她。是俊茂告诉你我给他写信的事吗?” “今天李俊茂专门找到我,问我写给他的信什么意思,”他说着,拿出那封信,“我被他给问住了,直到他拿出信,才知道是你在作怪。” 我一看,正是我写给李俊茂的信,一下子紧张起来:“他没看懂吗?我都写得这么明白了,他怎么这么笨”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大获全胜

“不是他笨,而是金素衣做的事太过惊世骇俗。任李俊茂怎么想都想不到。皇上专门下过旨,不允许女人进入军队。她在羽林军差不多也就算了,镇安军是要去和契丹人打仗的,她这是想升官想疯了。” 我不满的说:“她想建功立业怎么就是疯了呢?她真的很能干。我不知道,你这么看不上她是因为她出卖过你,还是因为她是女人还想做官?” 周斯年不再说话,我帮他把头梳理顺滑,偷眼看他的神色恢复了轻松,试探着问:“那你怎么给俊茂解释的?对他讲金素衣是女人了吗?” 他看看我,说:“那金素衣不要命的挤进镇安军,你以为她是为了躲在李俊茂的背后,让李俊茂关照她?那她待在羽林军不就行了?我和他说,金素衣是你的朋友,想来镇安军寻找进身之阶,信是你写的,让他看着办。他把画像拿走了,也记住了金素衣的名字。 我不由得一笑:“你说,会不会这场仗打下来,他们两个好了呢?” 他戏虐的笑了:“金素衣?我相信这场仗打下来,李俊茂还是看不懂你的信。不单是李俊茂,金素衣身边的那些羽林军,没有一个人怀疑金素衣是女人。你的担心,真的是多余的。” 我叹息说:“做女人真的是不容易,素衣无非就是想做点事罢了。” 周斯年不以为然的说:“她不是想做点事,而是总想做男人该做的事。女人嘛,就好好的在家里相夫教子,”他拍拍我正帮他重新挽头的手,笑道,“像你这样轻松自在,不好吗?” 我帮他把额前和两侧的头别在脑后,恭维他说:“那是因为我找了一个好相公啊,素衣也算是遇人不淑吧。” 他不悦的看了看我,伤心的叹息道:“是啊,阿楠走到今天,人人都可以说他是个坏蛋。可我知道,这孩子,不是坏人。这孩子命苦啊。我名义上收他为义子,可实际上也没怎么关心他。” 我心里腹诽,周楠这样算命苦吗?那谁又命好呢?不愿和他争论,也打消了告诉他晓雲身世的想法,就算他不会因为朱圣教的事对晓雲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只怕晓雲这样女扮男装去,他是不会同意的。 镇安军前脚走,阿沾就进京了。高大俊朗的阿沾一进府,就吸引了一干小丫头的目光。周斯年笑道:“这一干美女,倒是心仪你的紧,可惜你已名花有主,若是送你两个做妾,没得让芳华又骂我。不然,英雄美人,多好的一段佳话。” 阿沾也笑起来,他说:“这哪里敢要,阿沾这次来,是来给国公找麻烦的,本想带两个江南美女献于国公,又怕惹公主生气。” 我听着他们两人这一唱一和,撇嘴笑骂:“两个连襟,倒是臭味相投的很。” 阿沾急忙正色说:“这些都是顽笑话,只是为了逗公主一笑。阿沾此次有紧急军务,哪里有心情做这些风花雪月的事呢?国公也是操劳许久了吧。” 周斯年只是淡淡的一笑,叹道:“是啊,不过几个月,幽州的威策军,恐怕也就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吧。” 阿沾感叹:“是啊,契丹势大,薛将军硬是以五万人拖死契丹王三十万人,誓与幽州共存亡,这是我等军人的骄傲与楷模。” 这一年六月,李朝宗命李俊茂率领镇安军先行进兵,武修成率易州军继而跟进,又命岳霖沾带兵接援。李俊茂、武修成、岳霖沾三将会于易州,自易州北循山而行,李俊茂率三千骑为前锋。至幽州六十里,与契丹兵遇,大败契丹。契丹王率不足百人仓皇北逃,从此不敢南顾。 这一仗,成就了李俊茂,也总算让金素衣得偿所愿。她在战场上表现不俗,还救了李俊茂的命。战后,她被提为镇安军校尉,成为李俊茂身边的高级将领,也成为李俊茂的心腹。从此以后,金素衣攀上了李俊茂这棵大树,再也不是在底层默默打拼的小军官。 薛存威战死,威策军全军覆没。薛家第二次办丧事,李朝宗赐薛家“一门忠烈”四字,追赐薛存威为忠烈侯,薛存策为忠义候,分别由薛存威与薛存策的长子袭爵。封薛才人为贤德妃。薛尚书连失两子,悲伤过度,上表请辞退休,李朝宗准。 周府却是往常的样子,此战以后,周斯年又恢复了挂名宰相的位置,悠哉悠哉。他本无做官的心思,在他的心里,太阳城,也就是他的家是高于一切的,做官,封侯,一切都是为了庇护太阳城。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的阿沾,还没有上战场,正在周府的后花园里,喝茶饮酒。 我装作无意的样子,问阿沾道:“沅王爷可好?” 阿沾很随意的答:“还是老样子,不怎么出门。他让我转告公主,阿杏小姐一切安好,请放心。” 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问阿沾:“你亲眼看到我的阿杏了?” 阿沾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很宽容的笑了:“公主此话怎讲?” 我无从解释,再想不到沅王爷丢了阿杏,会这样遮遮掩掩,可这又不像是沅王爷的做派。 周斯年疑惑的看着我,最后对阿沾说:“沅王爷带着孩子,我们夫妻都放心的很,请沅王爷和王妃放心就是。” 我看着周斯年,想自己这是明白了沅王爷的苦心,怕影响了周斯年的心情,让他分心吧。心里对沅王爷的愧疚,又增加了几分。 晓雲以来,和周斯年的相见机会反而多了,周斯年只要有空,都会仔细的考教晓雲的书。还会把他揽在怀里,拿着他的手,教他把字写好。 “阿晓的父母找到了吗?”看着晓雲和尤宁手牵手的去上学,周斯年问。 “没有”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晓雲越长越有些像周斯年了,难道他现了什么?心里藏着秘密的感觉太难受了,我现在已经没有勇气说出真相,真希望周斯年自己能现,大不了被骂一顿,也好过现在这样。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玉婆婆

听他这么问,我又得搜肠刮肚的编谎话,还得回想自己以前说过什么谎话,省得穿帮。“他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往哪里去找啊。” “这倒也是,”他叹息说,“不如,我们收阿晓做养子吧,我现在越来越喜欢他了。” 这真的是个好消息,可惜是养子,不是养女。我不由叹息一声,这样可怎么收场呢?可如果说实话,晓雲就不能了。 他听我叹息,拉着我的手,“是不是想云福了?再过几个月,我们就可以回江南,我带你去看她。沅王妃来信说,云福学音乐学的很好。”他看我呆呆的看着他,笑道,“对了,她现在叫阿杏,周云杏。”他也叹息一声,“如果她真的是母后投胎转世,也是上天给我一个机会补偿她吧。” 我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难道晓雲不是阿杏?可她们一模一样啊,连牙印都一模一样。可晓雲没有说过自己叫阿杏,她也从来不爱学音乐可她确实是喊我“娘”,还说自己是舍不得娘才会跟着还有那个蝴蝶步摇 早秋的太阳还是很厉害的,阳光顺着窗棂照进来,照在我的身上,我只顾着想晓雲的事,等注意到自己被这炙热的阳光直照很久时,脸上已有汗珠滚下来,眼睛有些晕。想换个地方坐着,却一站起就一头栽倒在地。 等我醒来,天空已有暮色,我竟然昏睡了几乎一整天。周斯年没有出门,坐在我的旁边,我轻轻的吐了一口气,虽然昏倒,却是睡了个好觉。 周斯年问:“觉得怎么样?饿了吗?” 我摇摇头:“睡了一天,饿什么?这天真的是很怪了,都这会子了,还这么热,竟被晒晕了。” 周斯年却说:“怎么热也不会热过夏去吧?你不会又有什么事瞒着我吧,心事重重的。”他担心的说,“你身子是亏的,不能整天这么多心事,有什么事和我说,天大的事我不是都替你担下了?” 如果以前他这么说,我可以张口就告诉他晓雲的事,但现在我自己都被搞糊涂了,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可能是思念阿福吧,我现在特别想见到阿福。” 他扶起我,说:“再过段时间,天凉了,咱们就去江南。” 我撇了他一眼,说:“哪里那么轻松了?总要等那边生了,出了暗房,再说走的事吧。” 如梦还有几个月就要生了,周斯年听我提起她,说:“自打她去了依云院,还没有去看看她呢,她现在怎样了?” 我撇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你说能怎么样?说了你可以天天去查探嘛!看看短了她的吃喝没有?我可是先跟你说好,她要是瘦了或者没有养好可不关我事,没事找事的折腾,现在都是把她该吃的想吃的给她送进去,用什么人伺候也是随她挑,我们这些不入她眼的断是不敢靠前的前段时间,一只野猫进去都鸡飞狗跳的” 猫的事我得先和周斯年说,看他的意思,这是要去看如梦了,不知道她会说出什么挑唆的话来。好在她也没有嚷嚷身上痒痒之类的话。这晓雲,也是孩子心性,弄这种恶作剧。却不想满院子的丫头仆妇,都担着干系呢,怎么可能让一只猫靠近如梦? 他笑着安抚着我:“你大人大量,和她计较什么?横竖孩子生下来是喊你母亲的嘛!咱们就为着她肚子里那个,不和她计较,等她生了再这么骄狂,那就把她送回去得了。” 我白他一眼,“送回去?那孩子呢?你说的轻巧,害别人母子离散,这种恶人,不要再让我替你做。” 他腆着脸笑着,扶着我走出门,暮色里的周府显得温洵又平静。沁人心脾的花香袭来,让人精神一振。远处,半城山庄静静的立在那里,仿佛是一个遥远的回忆。 周斯年也看着远处只有青色暗影的半城山庄,叹道:“也不知道阿楠怎么样了,这孩子算是彻底走偏了。养子说到底不如亲子啊。” 听他的话音,只怕收晓雲为养子的事也不会继续,我反而松了口气,如果真的正正经经的收了养子,过不几年,养子突然变养女了,却是要如何收场。 绕过一重重的大花园,在一片芬香扑鼻里,走到依云院的门口。打开门,里面的花香更是浓郁,如梦可以说是爱花成痴,短短几个月,其他的陈设一盖不要,只是要花。她平时也没有别的事做,就不停的种花养花。以至于依云小院,除了半露出脸的羊肠石阶小路,剩下的地方全是各种各样的花。 我被她院子里的花香顶的直打喷嚏,喘不上气来,对周斯年摇摇头,说:“你自己进去看她吧,这一院子的花香太浓烈了,我受不了。” 周斯年笑道:“鲜花之城的主母,受不了花香吗?不去就算了,我也不去了。咱们去半城山庄看看吧。” 他的话让我心头的不舒服又加深了一些。又想起什么太阳花,长老的预言,不由横了他一眼,不满的说:“瞎说什么?我只是不喜欢这么浓烈的花香,哪里说自己经不住了?”推开他,愤愤的走进依云院。 院子里的丫头看见我们进来,急忙过来行礼,一个丫头说:“玉婆婆最近腿疼,六儿姐姐和姨娘都在楼上看着玉婆婆呢,奴婢去通报。”周斯年一听,阻止她说:“别通报了,又不是外人来了,你们各忙各的,我们也随便看看这小院子。” 依云院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正面一栋二层小楼,是以白石砌造的,从二楼窗上垂下翠绿攀藤爬伏,红蕾碧萼缀满枝头。在梅树间,一条铺以白石的花径蜿蜒通向楼前,各种奇花异草扑面而来。 侍女们把院子里的灯笼点亮,如梦一直没有露面。我奇怪的问周斯年:“玉家不是只剩如梦姐妹了吗?这玉婆婆是谁?”周斯年说:“玉婆婆是如梦的堂姑,一个老姑娘,没什么亲人,年轻时在番城医馆做事,老了就一直跟着如梦,很通情达理的一位老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查无实据

他的话让我心里一层隐忧,一直跟着如梦的“通情达理”的老人往往意味着一双看透人心的眼睛,一副玩弄世人于股掌之间的手腕我疲惫的叹息,陪着周斯年在这让人不舒服的香味里四处转圈。周斯年没有上楼,而是不经意的顺着满园花色欣赏着。突然,他冷不丁的回头:“走吧!” 他说完这句话,不待我问,拉着我急急的往外走,我诧异的问:“怎么了?你不看她了?” 他回过头,严肃而简短的说了一句:“别说话,捂上口鼻,屏住气。” 我被他严肃的样子吓坏了,急忙用手帕盖在鼻子上,直到离开依云院,才放下手来,大口的喘气。 “你没事吧?”他焦急的问。 秋日清冽的夜风袭来,我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来,才把在依云院吸进去的花香完全的吐出,内心的烦恶也减轻了不少。“为什么要这样?”我疑惑的问。 他很平静的说:“没什么,我也觉得她院子里的花香太凶狠了,你一向是怕这些东西的,只怕会对你有不利。” 我拍拍胸口,拉着他的胳膊往回走,感慨道:“想是再好的东西,也不能太多,就算在太阳城,我也没有闻到过这么浓烈的花香。这如梦还真的是不一般啊,她有孕,这么浓烈的香味都不怕。”我酸溜溜的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她才更像是鲜花之城的主母?” 没想到周斯年说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乾坤,花儿本是蓬勃生命的象征,鲜花之城的主母,应该是像花儿一样美丽绽放的女子,而不是经得住还是经不住某种花朵。” 我听他这么说,似乎是不在乎长老之说,开心的笑着摇他的手臂:“就是的嘛,你怎么不早说,让别人吓唬我。” “谁吓唬你?” 我不高兴的白了他一眼,说:“还能有谁呀?她说是长老说的,我经不住太阳花,所以”我终究不想说下去,就停了下来。 周斯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说法了,你也知道,太阳城以前就是一个荒蛮之地,一群流徒聚在一起,谁也不比谁强。总要有点什么让他们害怕,可酷刑不能吓住所有人。父亲就挑了几个年纪稍长的人,充当长老,以鬼神之力来震慑这群什么人也不怕的亡命之徒。每年初上岛的人里面,总有人会因为经不住岛上的各种事由病死,为了让活着的人相信自己只要能坚持下来,就能在这个岛上活的好,才有了太阳花之说。” “怪不得你不信鬼神” “是的,所以,太阳花之说,你别放在心里,这只是一种南边的野花,恰好太阳城这种花多了一些,铲掉就没事了。长老的预言,更是无稽之谈。” 我刮着他的脸皮笑道:“好像有人说长老让他多找女人的好没羞没臊” 他呵呵笑起来,拿掉我的手:“我年轻时,的确很听长老的话,他们是长辈嘛。我那时候太小就没了爹娘,总想依赖一下什么人才觉得放心。” 第二天,周斯年把老许叫进来吩咐,让他找几个人,把依云院里所有的花都换成和采文院相同的翠竹。“你告诉她,花香太浓郁,对她对孩子都不好。竹子清贫却干净,不容易让人有非分之想。” 我疑惑极了,他却没有解释,继续很平静的教晓雲写字。 晓雲静静的坐在周斯年的旁边,时而会抬起头,用仰慕的眼神,看着周斯年。大眼睛一闪一闪,就像两颗紫色的蓝宝石,和周斯年头上的紫色宝石簪一样,闪着幽幽的,神秘的光芒。 沅王府里还有一个女孩儿,和晓雲一模一样。我不知道哪个才是我的女儿,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这样的事。沅王府的阿杏无疑是我送过去的那个孩子,她无疑是佳慧。可晓雲是谁呢?为什么会长的和佳慧一模一样?身上的牙印是怎么回事呢? 还有那支蝴蝶步摇,是我亲手给阿杏戴上的。现在却在晓雲手里,那么阿杏和晓雲是认识的了,晓雲到我这里,也就绝非巧合 我混乱极了,走到院子里,看花匠修理花园。外面有很多的花匠在修理花园,周斯年也是爱花之人,花园经常整理修葺。 不过,这一次的修理很奇怪,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在大簇的花枝下面,仔细的翻找着。我疑惑顿起,想到早晨周斯年的安排,向依云院走来。 依云院里正按照周斯年的要求往外搬花,盆栽的直接搬走,栽在土里的要刨出来搬走。老许在旁边来回踱步监工。 他看见我过来,走过来行礼。我问:“清理的如何了?”老许说:“花太多,想还得有个两三天才能清理完。” 我摇摇头,盯着他:“我不是问这个,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老许不动声色的说:“夫人,有的花是不需要人来栽种的,您看那些山坡上的野花,谁又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里是京城,不是太阳城,在京城,这种花不是野花。”我恨恨的瞪着老许,“并且,它能要我的命。” 老许深深一揖,低声说:“夫人,城主能再添新丁,是整个太阳城都希望看到的。那将会是夫人第三个儿子,或者第三个女儿。”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声音更低了下去:“不是主母,是夫人的亲生子。城主心中明镜一般,已有裁决,夫人多多体谅,不要多事。”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他低垂着眼睑,或者他的眼睑本来就抬不起来,很平静的对我说:“夫人,请回去歇息吧,在花园没有整修好之前,夫人保重身体,不要到这边来。” 我看着老许,终于还是问出来:“如梦,是会被送回太阳城吗?” 老许摇摇头:“属下不知道城主想怎么处置小姨娘,毕竟查无实据,这些花,都长于砖石的缝隙处,实在不像是有人专门栽种,倒是有可能是上次大量摆放时落下的花种城主与小姨娘有兄妹之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嫡生第三子

我点点头,瞪了老许一眼:“你不用这么个解释,难道你觉得我是希望城主处置她的吗?我倒是希望她能安分守己不要总是闹事,我们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城主能平平安安的,如此而已。” 老许急忙说:“是,夫人一向宽宏大量,体恤下情。城主心里明白,我们这些下属,也是看在眼里。” 我嗤之以鼻的笑骂:“你这个老家伙……” 树叶渐渐由绿转黄,风也渐渐的萧瑟。天地变得灰蒙蒙的。今年夏天格外的热,到了冬天无意外的也格外的冷。所有人都在忐忑不安中等得心急如焚时,如梦终于生了。 如梦在一个有时隐时现的雪珠飞舞的夜晚,生下一个男婴。孩子生下来,就被抱走,送到周斯年的怀里。周斯年给孩子起名云释。他没有解释这个名字的含义,我也没有问。解释?释怀?释放? “如梦怎么样了?”我问把孩子抱过来的清扬。清扬看看周斯年,谨慎的说:“姨娘一切安好,她问把孩子抱去哪里,奴婢回说是抱给城主,她没再问什么。” 周斯年轻轻叹息一声,挥手让清扬下去,把孩子抱到我怀里,对我说:“胜蓝,这是你的儿子,”他盯着我的眼睛,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嫡生第三子,看护好他。” 他的眼神让我有巨大的压迫感,我没敢多说什么,点点头接过来,孩子软软的,刚刚喂过奶,睡的正沉。娇嫩的小手露在外面,小嘴柔顺的抿着,楚楚可怜。 “他好可爱,”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笑着对周斯年说,“我第一次见到这么乖的孩子。” 周斯年也笑了,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小手,若无其事的说:“明天我们就准备走吧,去江南,外面已经开始下雪了。” 我惊讶的抬头,他正温暖的笑着,看着我怀中的孩子。我咽下想说的话,也若无其事的说:“清扬母子要带着,还有晓雲,也带着吧,他还要和尤宁一起读书呢。” 自从蔺澄泓发现了晓雲的恶作剧,就不再理睬晓雲,晓雲也不热衷学习歌舞。他要读书,就把他搬到清扬的住处,和尤宁住在一起。 《胡无人》事件以后,周斯年对蔺澄泓就敬而远之,宴席不再用他。可也没想让他走,蔺澄泓自己也不提离开的事,就一直稀里糊涂在采文院住着,教习一班小孩子。 周斯年点点头,“这些你安排就是。”又说,“把蔺先生和那班孩子也带着吧。” 他始终不提如梦,好像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我忍不住问:“那如梦呢?她坐月子,只怕经不得一路的寒气,你的身子又等不得了。”他好像终于给自己找到了理由,如释重负的说:“对呀,你说得对,确实没有办法带她,让她在这里吧。” 我微微叹息,横竖我是不用死了以后去见如梦爹娘的,这恶人就由我当到底吧。 第二天,老许就开始准备上船的事,用不了两天,我们就可以启程去江南了。 谁知这当口晓雲出了事,他从一个假山洞里跌下来,好在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腿跌伤了,动弹不得。 “他是为了救肥仔!”尤宁哭着,怀里抱着他的大黑猫,“肥仔丢了以后,阿晓一直在找……今天好容易找着了,可肥仔在那个洞子里不肯下来,阿晓就上去抱,就……”说着,嚷嚷着,“都怪你!”把肥仔扔在地上。肥仔“喵……”的一声惨叫,就要往外跑。 晓雲着急的喊着:“快抓住它!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外面这么冷,看冻死了!” 尤宁这才回过神,着急去抓,恰好周斯年进来,抓住肥仔,放进尤宁怀里。我惊讶的迎过去,他以前从来不进下人的家,特别是清扬,她是独居的少妇,以前还有那么一层关系。“你怎么来了?” 他说:“我闲着没事,也找不到你,这才听人说阿晓摔了,过来给他看看。” 我笑道:“哪里就劳驾到你了?陈院判正巧过来给你送药,请他来看过了。已经给敷了药,说小孩子摔了不打紧的,这两天先别搬动就是了。这种鬼天,连皇上都不敢劳动你这瓷人!快回去歇着吧,没事做的话逗阿释玩玩也好啊。” 他看看晓雲,说:“陈院判看过了?那就好,这两天天不好也走不了。”他心事重重的看看我,“反正也无事,一起去看看如梦吧,上次去也没见着她本人。” 我明白他是牵挂如梦,心里叹息,说:“等天好些吧,今天又是风又是雪的,你的身子经不得冷。你要是挂着她,让人给她带个口信,说你天好了就去看她,让她好好养着,想她也是明白的,如何?” 他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我扶着他往回走,他轻轻说:“你不怪她,就最好了。那些花,也不一定就是她故意养的……” 没想到这风雪交加的天气,一直持续了十多天,运河冻住了,不能通航。好在晓雲有了充足的时间养伤,十多天以后,他就能下地慢慢行走了。 晓雲很喜欢阿释,能走路以后,他就跑到这边来逗弄阿释。还会去周斯年的书房,翻看周斯年的书籍。周斯年很喜欢他,也就任由他看,晓雲不懂的地方,还会给他讲解。 现在,晓雲又抱着一本医书看的不亦乐乎。我奇怪他是不是看得懂,周斯年笑道:“医书只要爱看,还是能看懂一二的,我像他这么大时,没别的书看,就看母亲的医书。” 周斯年边给晓雲讲解着书,一边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叹道:“这是天意吗?上天不让我抛下她。” 晓雲看着周斯年,眼睛亮晶晶的,“城主说的是谁?”周斯年笑笑,拍拍他的脑袋,“好好看书吧,我只是随口一说。”晓雲不解的看看他,又回过头来,继续看他的书。 我看了一眼周斯年,说:“你这么牵挂她,让人给她送些补品过去吧,这女人月子里,总要有些念想才能不烦躁啊。”他感激的冲我笑了笑,伸出胳膊揽住我:“胜蓝,你是明白我的,对不对?”(未完待续。)m。 第二百一十一章 又一只猫

第二天清晨,雪停了,我和周斯年正围着暖龙观赏雪景,听嫣儿用清脆的声音娇憨的讲她在家时兄弟姐妹之间的趣事,众人都笑得哈哈的,这时就看见六儿在那个满嘴唇绒毛的小护卫的陪伴下,提着提盒走进来。六儿的身上满是雪沫子,好像是路上滑倒过。 “这是怎么了?滑倒了吗?”我笑着问六儿,吩咐旁边的清扬,“给你这妹子拿个手巾擦一擦。”六儿局促不安的说:“奴婢原走的好好的,不知怎的,一只野猫窜出来,吓奴婢一跳……” 又是猫。我心里略过一丝不安,“这府里的野猫真是太多了一些,也不避着人,这大冬天的也不安分。我转向周斯年问道:“是不是该让人往外撵一撵?” 周斯年摇头说:“算了,天地万物,都是生灵,这些猫已经以周府为家了,不避人也是因为府里人不伤害它们,现在,已经把它们的脾性惯出来了,又要撵,当初何必要捧它们呢?不是害了它们吗?”又笑着问六儿:“你主子让你这么一大早的跑来,送来什么好东西?” 六儿打开食盒,里面是两盒茯苓膏,她说:“姨娘昨个收到城主和夫人送来的补品,很是感激。这是玉婆婆亲手做的茯苓膏,有益脾合胃的功效,是养颜佳品。婆婆一大早就起来忙活着做好了,让奴婢快些给城主和夫人送来,说早晨吃最有效果。婆婆说要是城主和夫人吃着合胃口,以后会经常做了送来。” 周斯年听到六儿说这膏是玉婆婆做的,过意不去的问:“玉姑姑这段时间身体可好?腿好了吗?怎么好劳驾她给我们小辈做这些呢?” 六儿说:“婆婆经常劝姨娘,说夫人一看就是善心之人,城主更是有情义的。婆婆吩咐奴婢帮她传话,说姨娘是个不会说话行事的人,可没有坏心,以前做错说错的地方,请城主与夫人多包涵。婆婆本想自己过来给城主和夫人请安,只是腿脚不好,怕摔了给城主添麻烦……” 周斯年听不下去了,面有惭色:“这是哪里话……”他打开一盒茯苓膏,放在鼻子前仔细闻了闻,“还是以前的老味道,玉姑姑的手艺不减当年。”他把茯苓膏递给我看,“你脾胃不好,又容易咳嗽,吃些挺有益处的,玉姑姑做这些东西,是整个太阳城数一数二的。年轻时在太阳城番城医馆,很多人慕名去买玉姑姑的茯苓膏。现在年纪大了,才退下来歇着。” 说着,他吩咐木青,取牛乳和蜂蜜过来,调制两碗。又打发六儿回去,对她说:“你回去对玉姑姑讲,好好在家里养老就是,不要思前想后,姨娘刚生了孩子,我也是想让她好好休息,才把孩子抱过来。妾侍的孩子以正室夫人为母,这是京里的规矩,夫人也不会亏待了如梦和释儿的。”六儿一一答应着。临走,我让嫣儿在钱盒子里抓了一把铜钱给她,看她的棉衣跌脏了,吩咐清扬给她另做一件。小丫头高兴的连连道谢去了。 这个当口,木青从后门出去,取来新鲜牛乳,又从房间后面墙上的矮柜里拿出一罐蜂蜜,把茯苓膏拿过去,调制好两碗端过来。周斯年先端起一碗尝了尝,脸色接着变了。看我端起另一碗要吃,急忙制止,对我说:“你先不要吃了。” 他叫过木青:“这是你亲手调制的?”木青不明就里,惶惑的点点头。“有其他人经手吗?”木青又是惶惑的摇头。 我好像想到了什么,不由心里恼火,问:“发生什么事了?木青就在这屋里调制的茯苓膏,你看不见吗?不要这样吓唬一个小姑娘。她要是想害我,我早就死了。” 周斯年却不理睬我,对木青说:“你用的蜂蜜还有吗?”木青急忙走过去从矮柜里取过来递给周斯年:“就是这个,一直在吃……” 周斯年接过来闻了闻,疑惑的摇了摇头。“不对,”他对我说,“茯苓膏送来的时候,我专门闻过,气味很正。太阳花的气味很怪,我不可能闻不出来。” 我吓得一下子把手里的碗扔下,太阳花的气味我闻了都会被薰个半死,这要是吃下去,我可就没命了。 周斯年撇了我一眼,说:“你不用害怕,就算是你刚才吃了也不要紧,蜂蜜可以中和太阳花的花粉,你不会有事,最多会不舒服,多喝水冲下来就好了。”他看了木青一眼,“下这个手的人,不想要你的命,就是想让你难受,好嫁祸于人。” 木青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吓得一下子跪倒,激动的哭着说:“我没有!我没有!” 我气愤的说:“你不用这么吓唬她,你是想说我吗?我会为了害她药死自己?就算蜂蜜能中和,那也是你要加的。再说我哪里知道如梦要送茯苓膏?” “玉姑姑不会害人的,”周斯年也激动了,“我说过是你吗?真是奇了怪了,这府里又出来一只猫!” “出来猫又怎么了?你不是都验过了吗?”我更生气了,“我说把野猫撵出去你又不同意……” 他深吸了一口气,“蔺先生是不允许自己居住的地方有野猫的,他怕脏。他的徒弟,也不养猫。”他看着我,“从采文院跳进依云院的猫,是有人放进去的。在北地,太阳花从撒种到长大,日子也对的上。” 我心惊了一下。那些黑色的粉末,是太阳花的花种?那就不是恶作剧了,而是栽赃嫁祸。这虽然一点都不稀奇,可如果一个孩子想到这个,就太稀奇了。 可也不对,至少第二只猫不是晓雲放的,假如他放猫的目的是利用六儿手忙脚乱的时候,给茯苓膏动手脚,继续栽赃嫁祸,六儿拿来的茯苓膏,周斯年是专门验过的,里面没有太阳花花粉。 “这可不一定,采文院每天都是大敞着门,院子里猫那么多,进去也不是没可能。”我看着周斯年晶亮的眼神,他才是像极了一只欲扑的大花猫。反而镇定下来,心里冷笑,“好呀!哥哥,又来了是吗?我才不怕你。”(未完待续。)m。 第二百一十二章 栽赃嫁祸

“一只猫进了院子,多大点事,满院子鸡飞狗跳的打猫,不知道的还以为进去狼了呢。”我冷笑着,“我说呢,这么懂事胆大的小姨娘这是怎么了?却原来是为了应你这个太阳花的花期呢,你们倒是心有灵犀。这么一来,出了事,就好赖在猫身上。或者,赖在什么人身上。” “打猫是因为如梦从小害怕这些小东西。”周斯年说,“你着什么急?你又不养猫”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什么,凶狠的看了我一眼,穿上外衣,从后门出去,朝清扬住的屋子走去。我知道他想起了什么,也知道他去找什么,急忙也穿上外衣,跟着他一起进了清扬的屋子。 清扬的屋子就在后院,从后门出去,抬腿就到。进了门,周斯年就停下来,脸上的凶气也完全消解。云簸,阿福,尤宁都在这里,他们正在美淑的看护下,看着阿福给肥仔做衣服。阿福手里的衣服,看起来得做了很久了。肥仔更胖了,它正半眯着眼睛,乖乖的趴在地上的厚毯子上,享受着美淑为它挠痒痒这么会享福的猫,怎么看都不是会在冰天雪地时,离开这么温暖舒适的所在,出去干坏事的猫。 美淑和尤宁看见我们进来,站起身,周斯年走过去,抱抱低着头全神贯注的云簸:“在这里玩很久了?” 云簸点点头说:“阿福姐姐给肥仔做了一件衣服,肥仔不肯穿,我和尤宁哥哥帮她按着肥仔呢。” 我松了口气,对美淑说:“肥仔这么大,你看着点,别抓伤了他们。”美淑笑着说:“夫人放心,这肥仔太老了,它就是吃的胖,看起来凶巴巴的,实际上懒死了,它才懒得抓人呢!” 我不由莞尔,抬眼扫视了一圈,却见晓雲躺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拿着一本书在看。 “阿晓怎么没过来玩?”我笑着走到他的身边,她躺在一张矮榻上,脚上穿着厚厚的棉袜,正在看申子 “你看得懂吗?”我奇怪的问,这种书,怎么都不是一个不到四岁的小孩子该看的书。 他咧嘴笑起来,“尤宁哥哥不让我,把我的书藏起来,我这是在城主的书房里找到的。” 周斯年走过来,笑着收走晓雲的书,顺便用书轻轻的拍打了他的脑袋一下,问尤宁:“为什么不让弟弟啊?” 尤宁说:“他太用功了,伤了脚还不歇息” 周斯年的笑意更深了:“喜欢做的事就不会觉得辛苦,你看阿福,从我进来就勾着脑袋做衣服,她不是也没说辛苦吗?” 还真的是这样,阿福勾着脑袋,认真的在给肥仔做衣服,时而拿过来认真的缝着,时而又认真的在肥仔身上比着。云簸则很乖的蹲在她的身边,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从清扬房里出来,周斯年慢慢的踱步在后院扫出来的青砖路上,路旁堆了两个大雪人。两个雪人中间,一枝红梅寒霜傲雪独自开放。他伸手弹着花枝上的雪粒,困惑的对我说:“你说,你们做这些烦心事都是为什么呢?逗逗孩子,看看梅花,不好么?” 我本来心情已经从刚才的愤愤不平中平复了,雪地与红梅的芬芳气息更是让人心旷神怡。谁知现在他这话竟像是坐实了我自己药自己嫁祸如梦似的。在亲眼看到肥仔不是那只猫以后,他还是这么想,我不由气往上涌,深深的无力感袭来。如梦不会害人,玉姑姑不会害人只有我会害人? 我气馁极了,也对周斯年失望至极。再也没有了和如梦争胜的心。我可以说服皇帝替我说话,甚至把如梦都关起来了,可是挡不住周斯年的心。 冷冷的说:“别问我,我什么也没做。说到底就是我经不住太阳花,才会出这样的事。给你做夫人,原本就该有金刚之身,金刚之心才行。我是不合格的,你看着谁合适让谁当就是,我正好也不愿每年都这么折腾着回南。阿释还给你,我也没有要做他亲娘的意思。告诉她,我不要她的孩子,别再折腾出个金婆婆玉姑姑来害我。” 周斯年诧异的说:“你想哪里去了?我没有这个意思。玉姑姑真的不会害人你相信我” 我一句话也不想多说了,只有伤心:“那茯苓膏里的太阳花是谁放的?是我让木青放的?是我自己害自己嫁祸于她?”我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我真的是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我以前就不想嫁给你,可父皇根本就不懂我!他不明白!我和你出去游历那两年,让我知道,你只信你们自己家里人,我永远都是外人。我也奇怪,你既然连信都不信我,为什么非要娶我,我才不要你可怜,大不了死了算了!” 我伤心的回到自己房间,看到阿释,觉得很讨厌,自己再也没有了母性和气力来照管他,不耐烦的让奶娘给如梦抱回去。 周斯年跟着我走进来,吩咐不知所措的奶娘抱阿释去隔壁的育儿房。我不愿和他说话,合衣躺在床上,用被子盖住脑袋。 “我没说你自己害自己嫁祸于人,你这一通话都是从何说起啊?”他委屈的说,“你要是不想回南,今年我觉得也没什么大碍,咱们不回去了。我陪你在京城过年,可好?” 我一下子坐起:“别介你要是放心不下你那心尖上的人,你就尽管说出来。你回不回南我不管,可别说是为了我。我担不起。” 他很深的叹了一口气,懊丧的把手里的书丟在妆台上,看着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没有不信你我要是不信你信她,怎么会把云释交给你嘛!” 我才不上他的当,“那茯苓膏的事怎么说?”他刚要说话,我瞪他一眼,咬牙说:“你要是再说玉姑姑不会害人这种话,就别影响我睡觉。”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沉思了一会儿,慢慢的说:“胜蓝,咱们慢慢理一理今天的事好不好?”我懒得理他,躺在床上,把脸朝向墙壁,恨恨的说,“你理就是了,反正我什么都没有做,你爱信不信。”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被调包的蜂蜜

周斯年好脾气的笑着,在我身边躺了下来,伸了个懒腰,感慨道:“一大早的就不清净,累死了。”他翻过身来趴着,懒洋洋的说:“给我烤烤背吧,怎么突然又痛又酸的。”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急忙坐起下床,唤嫣儿把火山石烤热,隔着衣服,给他铺在背上,着急的问:“有觉得不好吗?不会是跑来跑去又冻着了吧?”我又气又恨,挖苦道,“为了抓我栽赃你心尖爱人的证据,连命都不要了。” 他舒服的哼哼着,一边指东指西的指挥着我又是给他倒茶,又是给他捏腿,一边嬉皮笑脸的说:“我太闲了嘛,这冰天雪地的,出门就觉得骨头缝疼,只能在家里破案子玩了。今年冬天我看是真的走不了了,准备准备,咱们搬去半城山庄吧,带上几个孩子。” 听他说“破案子玩”,我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在他屁股上拧了一把,听着他夸张的“哎呀”怪叫,心里的芥蒂也消除了大半,问:“那你破案子破的怎么样了?” 他颇有兴味的说起来:“先是那只猫,当然这只猫肯定不是肥仔……无论是不是巧合,如果没有那只猫,我是不会验看茯苓膏的。我验看了,就证明玉姑姑送来的茯苓膏里没有放不好的东西。我现在想,那只猫不是巧合,很有可能是玉姑姑安排的,因为上次依云院也进了一只猫,这样能引起我的注意,让我验看茯苓膏,先证明清白,这样也是为了防止有人栽赃,玉姑姑一向心细,这很像是她做的事。” 我讨厌他这个“栽赃”,狠狠的拍了他脑袋一下子,插了句嘴:“你要是想说是我栽赃,就拿出证据来,这样理出来的不算。” 他抱着脑袋,不满的说:“不许再动手了啊。”我不理睬他,反正他现在动不了。又狠狠的拧了他抱着脑袋的手一下,“快点说呀!不高兴我还打你。” 他苦着脸继续说:“这么看呢,茯苓膏里的太阳花粉,只能是调制的时候放进去的,花粉被碾成了很细的粉末,放进茯苓膏。木青……”他停了停,“这丫头平时虽然也可以说手脚麻利,可遇事爱紧张,当时房里那么多人,她做不来这些。” 我听他说不是木青做的,心里的那份不平总算放下,帮他把茶杯添满水。不由被他的分析吸引,好像听着也有几分道理…… “那就只能是另一个人做的,这个人得知道玉姑姑送来了茯苓膏,得提前把太阳花粉碾成粉末,也不可能是直接撒进去,黑色的茯苓膏里撒这些花花绿绿的粉末一下子就被发现了。牛乳是新鲜的,也不可能。只能是蜂蜜被人调换了,等木青调制完端上来的空隙,那人又把原瓶换回去。” 我被他的话吓得有点森森的凉意,不由得挨着他坐在床边,尽力的靠近他:“这个人是谁?当时谁在屋子里?” 周斯年把手里的药茶喝光,递给我:“加点糖啊,太苦了。”我暗自撇撇嘴,拿了黑糖来放在茶里,又倒了一杯递给他。他总算继续认真回答我的问题:“你,我,木青,清扬,嫣儿,六儿。”他无奈的摊摊手,“除了木青,其他人都在我们眼跟前。” 我恼了:“你刚才说不是木青……” “事实上,木青调制茯苓膏时,我们的确没有看见……”他迟疑的说,“叫她来慢慢问问?” 这个人刚才说不是木青,现在看又是个吸引我听他说话的谎言。我一阵心灰意冷,无精打采的说:“随便你吧。”重新坐回妆台旁的椅子,脸朝向妆台的镜子。 他看我不理他,就自己把还在外面跪着哭泣的木青喊进来。这个丫头太老实了,没人让她起来,她就在外面一直这么跪着。 只听周斯年平静的对木青说:“你不要这么害怕,现在还没有查清楚,没有人说这件事是你做的。你仔细想想调制茯苓膏的前后经过,遇见过谁,和谁说过话,越细越好。” 木青抽抽搭搭的说:“没遇见谁,就是美淑领着他们一群小孩子在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簸少爷让我和他们一起玩,我说我要去拿牛乳调茯苓膏。厨房里没有人,我自己取了牛乳就回来了。” “美淑?她后来进前边的屋子了吗?” “我没看见。我调着茯苓膏时,阿晓推门露了露头,看里面人多,就走了。” 周斯年翻来覆去的看着那罐蜂蜜,又打开闻了闻,递给木青:“你看清楚一点,这罐蜂蜜,是你用来调茯苓膏的蜂蜜吗?” 木青战战兢兢的接过去,恨不得一双眼睛盯在罐子上,仔细的看着。突然,她不知道发出一声是哭还是笑的声音,有惊讶,有悲伤,还有如释重负,声音哆哆嗦嗦的:“这个不是!不是!这个罐子上有眼睛!” 我被她扭曲了的声音嚷嚷的坐不住了,扭过头担心的问:“木青,你没事吧?你别怕……” 木青却激动用膝盖往前疾步走到我面前,举着那罐蜂蜜给我看:“夫人,夫人,这真的不是奴婢调茯苓膏的蜂蜜,奴婢记得清楚,当时不小心撒在外面一些,奴婢随手用手帕沾水擦,把罐子上的美人眼睛擦掉了,这个还有!” 我惊讶的接过罐子,果然,上面的美人栩栩如生。木青又哆哆嗦嗦的从衣袖里掏出一块脏了的帕子,捧着给我看:“这帕子还在这里,奴婢没有说谎!” 我看向周斯年,气恨的问:“你怎么说?还怀疑我吗?明明是有人想害我,你却还要怀疑我……” 周斯年无辜的摊摊手:“我根本没有这么说,是你硬说我怀疑你。” 我恨恨的盯着他,他凶狠的往清扬屋子里去的样子还在我眼前浮现,“要是肥仔没在屋子里和孩子们一起玩耍呢?要是它不是一只快掉牙的老猫呢?”我气的眼泪鼻涕不停的往下流,这个人脸皮厚的堪比城墙…… 他挥手让木青下去,又嘱咐说:“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小孩子,如有主动询问这件事的,来告诉我。”木青如遇大赦,大冬天的不停的擦汗,强忍着泪水退出去了。(未完待续。)m。 第二百一十四章 治病的花粉蜜

等木青退出房门,他对我说:“你过来帮我把外面衣服脱了,火石不热了。”我心里气归气,可对周斯年的病却一点不敢大意,过去摸了摸火石还烫的很,背上却不是很热了,想是他穿的多了些,就帮他脱掉了一件衣服,重新帮他铺好火石。 他就势拉我坐在他的旁边,拍着我的腿,歉意的说:“是我不好,不过你相信我,你才是我心尖上的女人。你说的没错,在我心里,家里人很重要,如梦对我来说,和妹妹差不多,你伤了她我心里不好受,她要是想伤你,我更不会答应。这些家务事真的是让我头痛的很” 我嗤之以鼻:“什么妹妹?没见过和妹妹生孩子的!你还总是向着她!”心里酸楚上来,待再要狠狠的掐他,又想这人根本不怕疼,龇牙咧嘴的样子都是装出来骗人的,只好无可奈何的又狠打了他的脑袋几下。他由着我打,只是拍着我的腿,什么也没有说。 “阿释还是你照看吧,”等我打完平静下来,周斯年这才抓紧我的手,说,“我知道你生气我说话不算数,我真的是很过意不去。过两天,我就送她回去,孩子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好女人。” 他停了停,又说:“别整天生这种小气,你的身子本来就不好。听听你刚才说的什么话嘛,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他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我虽然做慈善,可还没做同情心泛滥到那个份上,不会只因同情你,就会娶你做我太阳城的主母。” 我被他逗笑了,知道他取笑我以前种种呢,故意气他说:“我可不一样,我就是个同情心泛滥的傻女人,我就是看你可怜,才同意嫁给你的。” 他呵呵笑起来,“以为你这句话能惹我生气?我和你不一样,我只看最后成功了没有,怎么成功的就不重要了。当年我一心的要把你这个傲娇的小女人娶到手,现在,”他得意的坏笑,“不仅仅是娶到了,还整天拈酸吃醋的怕我喜欢别人,这总不是可怜我了吧?” 我生气的又想打他,他这次不愿意了,直接抓住我的手:“有完没完啊?忍你很久了,我最讨厌别人打我脑袋。”我赌气说:“知道你不喜欢才打。”就要下死劲的把手抽出来。周斯年只好放开手,由着我又打了几下,看着我解恨的笑了,才无奈的苦笑道:“你就是小孩子脾气,刚才还说不想在这里呆着了,想去哪里?你能去哪里?” 我眼泪又流下来,把心中怨气全部发作出来:“去没有太阳花的地方!我讨厌太阳花!她说我会给太阳城带来厄运!还有长老的话!还有你!你说我不能做鲜花之城的主母” 他张了张嘴,最后又无可奈何的闭上。等我发泄完了,说:“要是你真的这么介意这件事,有一种办法可以解决,不过,可能有些不舒服。” 我满眼希翼的看着他:“什么?” “用蜂蜜拌上太阳花的花粉,每天吃少量,时间久了,就习惯了。” 他说到这里,好像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我奇怪的问:“怎么了?” 他抬起身子,一下子掀开火石站了起来,透过雕花窗棂向外看去。我不知道他怎么了,急忙拿棉衣服给他披在身上,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他的视线正落在斜进的清扬家,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正落在晓雲住的那间屋子的窗户上。 他的眉头紧皱,声音阴郁:“阿晓这个孩子,有点太聪明了。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他做什么了?”我心里的不安在扩大。 他没有说话,而是快步走了出去。我听着他的脚步声,是去了书房。然后是一阵烦躁的哗啦啦的翻找声,他拿着一本书走回卧房,把翻开的书放到我面前。 那一页书,记录的正是他刚才说的方子。我不解的问:“这个有什么问题吗?”他说:“阿晓很多天之前就在看这个方子,他问了我很多细节上的问题。” 他顿了顿,“他不是只问了这一个问题,而是把这个方子的问题和其他问题揉在一起,若不是刚才咱们专门说起,我根本就没有想到,他是想知道这个花粉蜜的制法。” 我不由得落泪了,这孩子,终究是一片好意,想帮我治病,因为我收留他,对他好,他就全心的报答我。想到这里,我缓缓的说:“你说的这些,只能说明他想制花粉蜜,不能说明他想嫁祸谁。” 周斯年听了我的话,不由冷笑:“要不要我让人好好搜搜那小家伙的住处,看看有没有他换掉的那瓶蜜?或者把那小家伙带过来,好好审审他?要是坐实了,我可就不客气了!” 我一下子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炸起来,狠狠的瞪着他,声音不由尖利刺耳:“周斯年!你敢!你别做后悔事!为了那个女人,你连自己的亲”说到这里,又想起晓雲不一定就是云福,先自软了,颓然坐下,不知道该怎么办,捂着脸哭起来。 他转过身子,正对着我,无奈的说:“你总说我不相信你,你让我怎么相信你?阿晓是怎么来的?他到底什么身世?你告诉我了,我难道会把他杀了不成?” 我难过的不能自已,他对晓雲一会儿说杀,一会儿说不客气的,哪里有亲爹爹的样子?他昨天还对晓雲那么好还以为他觉察了什么,原来都是我的想象罢了。 堆积在心里的,对云福的思念,终于找到云福的欢喜,现在又弄不清楚谁是云福,调包蜂蜜十有**是晓雲做的,周斯年这么不依不饶,万一晓雲就是云福呢?纠纠结结,烦躁的无以复加。一挥胳膊,把妆台上的坛子盒子全部扫到地下。听到破碎的声音,闻到香粉香精油渗出来的香味,才觉得心里的郁闷好了一些。 这些妆台上的坛坛罐罐,本都是我的心爱之物,每当我难过时,就喜欢坐在妆台前,看看闻闻那些可爱的坛子盒子。那里面的很多香粉香膏,都是周斯年亲手调制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阴诡之术

周斯年看我真的生气了,声音这才软了下来,耐心的劝说着:“那孩子有问题,三岁小孩子,不可能有这样的心智……他到底是怎么来的?现在有一种人,长着孩子的脸,其实是长成的人……你不要一味的看着他是孩子……” “那你觉得他是怎么来的呢?”我无力的说,“他的确是尤宁捡回来的,他也的确是藏在船上底舱里的,我也真的不知道他的爹娘是谁,说不定真的过两天就有人来把他接回家去了……他真的是小孩子,他的身体就是小孩子身体……你信吗?” 我抬头看了看周斯年,他正认真的听我说话,听到我最后的问话,他急忙点点头。我这才继续说下去,从阿沾的来信说起,一直说到现在。 周斯年眼睛睁得大大的,惊愕的看着我。阿晓是女孩子他没有太多惊讶,他惊讶的,是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云福。而且两人身上的牙印一模一样。 “沅王府里的阿杏,凝肤霜对她身上的牙印有效吗?” 我摇摇头:“我哪里知道?本来是想这次回江南去沅王府看看,弄清楚了再告诉你,”我伤心的看着他,“没想到这也成了你不信任我的理由。” 他拍拍我的脑袋,温柔的说:“还不是怪你?有事说出来一起想办法嘛!你可是倒好,连她是男是女都不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反对她读书?” 我听他这么说,急忙抓住他的胳膊:“这可是你说的……晓雲还是要照常去读书……” 他无奈的拍拍我的肩膀:“你说了算。”我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天心中的大石总算是放下了。这猛的松懈下来,竟有些眩晕。挣扎着站起来,想躺回床上歇一歇,却腿上发软,一站起来,差点摔倒。 他摇摇头,把我扶到床上,说:“现在知道自己的身子有多弱了吧?别事事要强,又那么好面子……你得多保重自己,这么多孩子,你是想全留给我自己带吗?我可带不了,我脾气坏,看看云馨云宁就知道了……你要是愿意让孩子们受苦,那你就下死劲儿的折腾自己就是。” 他不停的唠叨让我觉得温暖感动又想笑,嗔道:“哪里有这么严重了?我只是一时的没站稳罢了。怎么这样咒我?把我咒死了,好让你心尖上的人随心是不是?” 看他面有愠色,这才住嘴。靠在他身上,轻轻的摇晃着他的胳膊。他无可奈何的拍了拍我的脑袋:“晓雲和阿杏的事,我会给杨翕传信,让他去查。他现在已经在大长和国站住脚,通过大长和国的清平官,和宫廷也搭上了关系,查查佳慧小郡主,应该不是难事。” 我点点头,又问:“杨利贞现在怎么样了?清扬心里,一直都在记挂他。当初你为什么不能成全她呢?由着如梦把她嫁给芮伊鸣。弄的三个人都别别扭扭。” 他笑了笑,拉拉我的鼻子,戏虐的说:“谁让你晚来这么多年呢?你给清扬说,别记挂杨利贞了,他在大长和国很好,又娶了一个大长和国的大族女子为妻,现在风生水起,势头很猛。人啊,都是往前走的。老芮,人不错。等着再回江南,想留的话,把尤宁留下,她回去芮家吧。” 我拍拍他的脸,笑道:“那也得能回去才行啊,不是某人说了吗?老天都不让抛下她呀!合着让她留在京城周府就是不要她了?走到哪里都要拴着带着才合天意?以前怎么也没见这么怕老天……” 周斯年没有理睬我的话,而是难以置信的摇摇头,“她是怎么做到的呢?这脚上还有伤,屋子里这么多人,谁也没有看见她。” “你是说阿晓吗?”我问。 “是啊!”他说,“这孩子调制花蜜,一心要帮你治病,难得小小年纪能有这一片孝心。你试着吃吃看吧,没准好了呢?这种花到处都是,很难彻底的铲除干净。” 我听他的语气里已有了慈爱,心里宽慰许多,看他想不明白,笑道:“把阿晓叫进来,你问问她呗。也让她给你解解闷。” 他说:“算了,知道是小孩子干的,也就放心了。别问她了,没得吓着了她。总不过是小孩子,个子小,不受人注意罢了。”他叹气,“她要是云福的话,从生下来就受惊吓,咱们以后还是多护着她一些吧,小孩子嘛,特别是这种聪明孩子,淘气总是有的。” “叫她来你们说说话吧,”我轻声说,“她给我配的花粉蜜,我总是要吃的嘛。我女儿从小就能给我治病,不舒服我也会吃的……”我心里还有另一句没说出来的话,“从小就有保护娘亲的心。”若不是玉婆婆棋高一着事先有防备,阿晓就成功了。 我们似乎都认定了身边的晓雲是云福,大概是因为我们夫妻都不喜欢学习音乐的缘故吧。 宫里的云逍更是对音乐不感兴趣,要不是为了陪伴胜媛,连听琴都嫌烦的很。云遥跳舞更多的是为了美丽的舞裙,五岁的云遥深受李朝宗的宠溺,舞跳的不怎么样,舞裙却是每场必换,一向崇尚节俭的李朝宗,却笑呵呵的准了国公小姐对衣裙的特别偏好,连胜媛公主都没有这份殊荣。真的不知道这对云遥是好还是坏。 于是让木青去把晓雲领过来,晓雲怯怯的看着我们两个,又看了一眼哭的双眼红肿的木青,一下子跪倒在地,哭着说:“阿晓是一时糊涂才犯了错,不要把阿晓赶出去,我没有地方去……” 我心里疼极了,急忙过去把她扶起来:“你当然没有别处可去,这里就是你的家呀。以后不要再唤城主了,他以后是你爹爹。” 说着把她领到周斯年面前,周斯年坐起来,仔细的看着晓雲。晓雲也睁着一双大眼睛,怯怯的,探询的,看着周斯年。紫色的眼珠如同两颗晶莹剔透的紫葡萄。 良久,周斯年轻微的叹息一声,认真的对晓雲说:“你回来了就好,你原本就是明白人,想必不用我多说什么,阴诡之术,不得已而为之,终究不是正道。”(未完待续。)m。 第二百一十六章 双生子

他这番话不像是对孩子说的,这么郑重,又像是在解释什么。我知道他的心魔,心里一悲,急忙摄住心神,对茫然不解的晓雲说:“爹爹的意思,是以后不要做今天早晨做的事了,差点把木青姐姐吓死了知道吗?” 木青这时才听明白了事情的起末,又喜又悲,不由得忍不住抽泣起来。我对她说:“是晓雲恶作剧,你就别跟孩子计较了,这件事出去不能乱说,特别是不能让姨娘那边知道,玉姑姑好心做点吃食,若是让老人家知道惹了这么一出戏,心里得多过意不去。” 晓雲激动的说:“那个婆婆才不会过意不去!她对那个女人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晓雲在采文院的时候,都听的清清楚楚的!” 晓雲的话令在场的人都闻之动容。周斯年的眉头皱起来,闭上眼睛,似乎想把外界隔绝在自己长长的睫毛后面。 我轻轻挥手让木青出去,对晓雲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扶周斯年轻轻躺下,给他盖好被子,想领着晓雲出去,他开口了:“别走,大白天的睡也睡不着,你们陪着我说说话吧。” 他捶了捶额头,说:“给我揉揉,头疼死了。”我依言过去,坐在他头顶的位置,把他的脑袋放在腿上,在他头上的穴位上轻轻的揉着,抚慰说:“想来只是一句气话,或者是安抚如梦的话,你别把孩子听了那么一耳朵的话当真。没得气着自己。” 晓雲却不管不顾的说:“不是只有一耳朵,晓雲惯常去玩的秋千架,就在那个婆婆的屋子下面,屋子里有个窗子冲着采文院,她们不知道我在下面,常在那个屋子里说事。尽说些怎么用太阳花来害娘亲的事,晓雲这才想着找医书给娘治病。” 她说着,飞快的跑出去,我从窗子里看到她飞快的跑回房里,抱出一个罐子来,看样子,应该就是木青用来调制茯苓膏的蜂蜜。 转眼间她已经跑进屋子,把那个罐子放在妆台上,妆台上因为我把东西全扔地下摔了,现在空空如也,只有这个漂亮的蜂蜜罐子摆在上面。 “娘,你每天吃一点点,日子久了你就没事了,她们就不能害你了!” 周斯年招手让晓雲过来,拉着她的手,看着她,表情复杂。过了一会儿,才对我说:“胜蓝,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你呀。” 晓雲茫然的看着他,只是按自己的理解说下去:“晓雲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娘亲了,谁也别想害我娘!” “以前家里还有什么人啊?”周斯年听到她这句话,慢悠悠的,随意的,问了出来。 我听周斯年的意思,这是要盘问晓雲的来历了,生怕晓雲这个时候说谎,被周斯年听出端倪来,那她刚才说的如梦与玉姑姑的对话,也就变成假的了,刚才周斯年是被自己的心魔迷惑,如果发现了晓雲说谎,只怕马上就会恢复以往,多疑,犀利,紧咬猎物不松口。 我若无其事的说:“是啊,晓雲,我记得你说你以前在宫里,什么国家的宫里?” 晓雲的神情恍惚起来,大眼睛里都是泪水,与其说是伤心,不如说是惊恐。 周斯年从我腿上抬起头坐起来,把晓雲抱到床上,我们三人就这样并排坐着。周斯年说:“别怕,有什么事和爹爹说。” 晓雲看看他,又回头看看我,我点点头,算是赞同周斯年的话。晓雲这才开始说:“晓雲以前的名字叫佳雲,还有个双生的妹妹叫佳慧。我们住在同一个宫殿里。我们没有娘,父王说是我们两个克死娘的,他不喜欢我们姐妹两个。后来,他被人杀了,赵公公和周公公就带着我们跑出来,跑散了。 我只记得妹妹说过要去国公府投奔胜蓝公主,周公公就带着我一路打听着到了江南城,找到国公府,却正好碰见妹妹要被送走了。我偷听着说要送妹妹去沅王府,就又一路打听着找到沅王府。妹妹出来见我……” 她说到这里,周斯年奇怪的问了一句:“你让人通报佳慧的?” 晓雲摇摇头:“我们姐妹从小就能互相觉察到的,我现在天天心情好的不得了,肯定是妹妹在沅王府很开心呀!”她说的,咧着小嘴,愉快的笑起来。 “后来呢?”周斯年看她这么开心的笑,也愉快的笑了一下,问道。 “后来,妹妹给了我那支步摇,说让我拿着这个,公主就能收留我了。不过周公公不能去……”她黯然的低下头。 我和周斯年对视了一眼,觉得好羞惭,从几何时,我的眼里已经没有好人了? “周公公呢?”我问。 晓雲伤心的说:“我们到江南的时候他就病了,他说没办法照顾我了,让我一定想办法装可怜,让公主殿下收留我……然后,我就在船边上看到了尤宁哥哥,骗他说我是投亲的,他就帮着我上船了,藏在底舱里面。” 虽然晓雲说的听起来都是实情,可我心里却绝望极了。既然晓雲和佳慧是双生子,那她们都不是云福……我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流了出来。 周斯年看看我,看似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那你们肩膀上的牙印是怎么回事?” 晓雲不知所措的看着我,回答周斯年的问话:“周公公说,这个印子打生下来就有了。” 周斯年打开晓雲衣服,看她肩膀上的印子,自言自语:“真是奇怪了……”我听他这么说,内心又燃起希望,“哪里奇怪?” 周斯年却没有回答我,对晓雲说:“你妹妹肩上的印子,和你的一样?” 晓雲再次不知所措的点点头。 周斯年拍拍晓雲的手,温和的说:“你先回去休息吧,你做的蜂蜜,爹会看着娘吃下去的,你是个好孩子,只是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以后,别再干那些事了。等回了江南,爹带你去看妹妹。” 晓雲开心的点点头,又想对我说什么,周斯年拍拍她的头,想让她下去,却又想起来什么,让晓雲上床来,他和晓雲对面盘腿坐着,一双手钳制住了晓雲的脑袋。(未完待续。)m。 第二百一十七章 周楠,朱圣男

我奇道:“你做什么?”他满怀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淡淡的说:“尸虫。” 听到周斯年说出这两个字,我心惊肉跳,好久不去想这个可怕又恶心的东西了。我不由得两眼发直的看着周斯年的动作,听着他温和的对晓雲说:“不要动,一会儿就好,动了会疼的。” 晓雲一动不动的坐在他对面,我僵直不动的坐在晓雲后面,假如周斯年查出晓雲脑袋里有尸虫,我想我会第一时间扑上去,谁敢伤害她我就和谁拼命。 他屏住呼吸,手指在慢慢加力,修长的手指滑过晓雲头颅的每一寸,可以看到他的骨节是发白的,他用的力气够大。 好像是过了一千年,他终于长舒一口气,放开了晓雲,冲我摇摇头:“没有。” 我的心一下子重新开始跳动,身子软下来,瘫在床头的大靠背上,这时才发觉全身出了一层冷汗,仿佛是要虚脱一般。 可也接着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傻呆呆的看着周斯年打发晓雲离开。看着她快步的跑出房门,出现在窗前的视野,欢天喜地的加入云簸阿福和尤宁,我眼巴巴的看着,目光呆滞的落在妆台上的蜂蜜罐子上。 我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他,“脑袋里没有尸虫能说明什么?义父哪里有你想的那么无情,他舍不得给云福弄那种东西的。他把她送皇宫里去了,这些年虽然过的不开心,可也不会吃什么苦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能送两个”我想了想,说,“是了,他们会易容术。造一个一模一样的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的。这两个孩子里面,有一个是真的云福。不要紧啊,我们当双生子都养着就是了她肩膀上有牙印。”我看着他,希望他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那就是个牙印,对吗?” 他满是悲悯的看着我,说:“晓雲肩膀上的那个印子,看起来的确是牙咬的,”他说到这里笑起来,调侃道:“一看就是你咬的,牙那么尖。你上辈子是狼吗?” 我不满的撇了他一眼,现在,我实在没有心情调侃说笑。 他拍拍我的肩膀,“你说的也有道理,晓雲长的太像母后了,那双眼睛,”他喃喃的说,“母后活着的时候,我就很怕和她对视,那双眼睛,这天下没有第二双。” 我听他这么说,心里又燃起希望,开心的逗他说:“你和我对视一下下试试看?” 他笑起来,把脸凑近我,亮晶晶的眼睛就在眼前,我装出很凶的样子和他对视,惹得他笑起来:“你不行,你的眼睛像父皇,再瞪也是温婉的。”他看我撅嘴,拍拍我的脸,“我就喜欢你这双温婉的眼睛,你无论怎么凶都像一个小女人,和母后不一样。” 由于运河上冻,我们的这个冬天是在京城的半城山庄度过的。半城山庄温泉池的周围,是没有雪的,只有绕过半山,到了山的背面,才觉得寒气森森,虽然积雪已被铲掉,地面上还是结了硬硬的一层冰。 冬日的半城山庄一片萧瑟,寒风从耳边擦过,天上偶然有几绺浮云,聚聚散散的,四周围一片安静,干涸的野蒿、白草散乱一地,色彩灰白的树叶在脚下死气沉沉的躺着。 杏林里光秃秃的树杈上挂着雪珠,我用手拨了拨,冻的**的。想往里面走,想起杏林翁的木屋已经平掉了,心里酸楚,不愿平添伤悲,只是在杏林边上看了看就回来了。 又一阵风吹来,刺的脸生疼,周斯年更是拢紧了大衣。云簸却对这片杏林感兴趣的很,拉着阿福的手就要往里走,在他的后面,阿晓与尤宁兴致勃勃的跟着。 我突然有不祥的预感,急忙喊着:“回来!”云簸虽然站住脚,但是一脸的不高兴。只因阿福往回走,他也只好跟着。“不要让孩子们靠近杏林。”我对美淑交待着。 周斯年疑惑的看着我,我解释说:“我这心里不知怎的,七上八下的。”他没有说话,却用警惕的目光四处打量着。虽然他没有发病,但是冬天对周斯年来说,还是最薄弱的时候。 我对周桐说:“这里一定要加强警戒,确保每个人出门都有妥当的人跟着,杏林里面更要仔细巡视,日夜不能停,人手不够就把府里的人抽些过来。” 周桐答应着去了。周斯年观察了一圈,对美淑说:“你再挑几个人,加强这几个孩子的警戒,还有阿释那里。”美淑认真的答应着,带着几个孩子在如云和绿竹的簇拥下走回半山温泉。 看着他们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半山温泉,周斯年的手才从剑柄上拿了下来,慢慢的向前走着。周杨在我们身后倒退着往前走,警惕的看着身后白茫茫的一片。 “真的有坏人吗?”虽然是我第一个觉得有危险的,现在他们真的这么紧张却快把我吓死了,紧拉着周斯年的胳膊不敢松手。 周斯年眉头紧皱,沉声道:“冤孽总会找上门来的。”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身后周杨大喊:“阿楠!”我和周斯年急忙回头,眼前青影一闪,踪迹全无。 周斯年微微叹息:“既然回来了,就出来见见吧。”声音低哑,满是思念,伤心,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后悔。 四周却没有声音,安静的仿佛连这北风都停住了呼啸,在等待着什么。周斯年失望的再次叹息一声,没有说话,慢慢的扭头欲走。 这时却见远处的杏林里,慢慢转出一个瘦长的青色人影,和这灰蒙蒙的天似乎有些边界不清晰,仿佛是一幅墨迹未干的画,这灰蒙蒙流下来,凝聚成小点一般。 周斯年站定了,沉静的看着他。他们就这样互相对望着,谁也没有说话。对面的身影终于动了,周楠缓缓的跪伏于地,深深的磕了个头。 “城主!义父!”他终于开口了,哽咽着喊着。声音嘶哑,同样的满是思念,伤心,却没有后悔。 周斯年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低沉而悦耳动听,带着一丝丝的压迫:“你这次回来,是以周楠的身份回来,还是以朱圣男的身份回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妇人之仁

“阿楠只想看看义父,原想看一眼就走,没想到惊动了义父。” “打着我朱家旗号,行勾结外族的苟且之事,我没你这样的儿子。我太阳城也没有你这一号人物,以后,这两个称呼,周某都当不起。这是你最后一次到我周府里来,你可以走了。胆敢再来,人人得而诛之。” 周楠缓缓站起:“义父,假如阿楠以朱圣男的身份回来呢?” 周斯年轻蔑的说:“朱圣男?那个反贼,勾结契丹的无耻叛徒?那你现在就不能走了。” 周斯年此言一出,四周开始有人影移动,周府的武士,在已经赶到多时的周桐的带领下,无声息的向周楠靠了过去。 周斯年面无表情的说:“阿楠,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也是咱们的最后一点情分,你走吧。” “义父!您才是朱家正统” 周斯年摇摇头,叹息都:“孺子不可教也。”不再理睬他,转身快步离开。 眼看越来越多的人向周楠包抄过去,我大急,不要说以前的情分,周楠现在是朱圣教教首,如果他死在周家,只怕以后永无宁日!周楠孤身前来,只为见周斯年一面,却死在周家,只怕周斯年心中,会留下永远的心病了。 急忙大喊:“先住手!周楠,城主许你这次安全离开,你快走吧!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后不要来了。” 周楠听说,转身隐入杏林,消失在杏林深处。杏林的尽头,是高高的围墙,围墙的外面,就是延绵不绝的山脉。人一旦逃入,基本上就找不到了。 所有的人严阵以待,随着周楠一起进入杏林,两方隔着视野可见的距离,直到周楠翻过围墙离开,周桐又带人仔细的检查了杏林,留下看守的武士,方才离开。 等我来到半山温泉,周斯年已经去泡温泉了。我走到温泉池,烟雾缭绕中,看见他正在池水里闭目养神。大概是听到脚步声,他睁开眼睛,冲我招了招手。 上次泡温泉是几年以前了,依旧是清扬,帮我脱掉外面一层层的衣服,只留下繁花似锦抹胸和玉色的丝绸底衣,又把长长的头发打开,重新用发网盘在脑后,用玉钗固定。 站在镜子前欣赏着自己,肤如凝脂,风姿绰约。看清扬笑嘻嘻的打量着我,掩饰的问清扬:“我是不是比上次胖了不少?” 清扬笑了:“夫人还是现在这样好看,以前刚进府的时候,太瘦了,看着让人担心。”我笑起来:“担心什么?怕我被风吹走?” 清扬掩嘴一笑:“担心抱着会不会硌手。”我扑哧一笑,想起周斯年那个词,“珠圆玉润”,自我解嘲的在镜子上用手指蘸水画了个胖胖的小猪,然后走下温泉池。 我一爬上石床,周斯年就把我拉到怀里。我趴在他的身上,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深吸了一口气,他花香依旧,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刚才画的什么?”他倒了一杯茶给我。我坐起来,接过茶喝了一口,靠在他怀里,笑嘻嘻的用手指在他肚皮上,又把那只小猪画了一遍。 他哈哈大笑,“画你自己呢?” “我把周楠放走了,你说了让他这次安全离开的”我解释着。虽然我知道,周桐不会违逆周斯年,他在周斯年走后就开始包抄周楠,必定是得到了周斯年的某些示意。 他笑道:“我知道啊,我明白你的心意,他也不是全无良心,对吗?” 我点点头。他爱怜的拍拍我的脸,叹息说:“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他现在不是周楠,不会随随便便入京。更不会因为和我的那点情分,冒险跑到这里来。” 我再次点点头:“可咱们不一定能抓得住他,你现在身子又不好。这些人太邪恶了。就算能杀了他,他来看你,要是真的死在这里,那咱们也太不仗义了。” 他叹息一声:“这是咱们自己的立场,皇上明白,却不会同意的。”周斯年认真的说,“他是朱圣教头号反贼,不会悄无声息的进京。他到这里来,必定是想把龙禁卫的注意力引到这里来。我不能放走他,不然我倒台丟命是小事,我身后的这么多人都没有活路了。” “你不用担心,人是我放走的,有事我兜着。”我坐直了身子,他说的这些话,怎么听都有让我顶缸的意思,一时真想拿手里的茶杯砸他。周斯年好像看到了我的心思,伸手把我手里的茶杯拿走,放在旁边的石桌上。 “我不是要让你顶罪,你我夫妻一体,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做的还是我做的,有什么区别吗?咱们想想该怎么办。” 我不禁有些惭愧,掩饰的又上前趴在他身上,闭上眼睛,池水温热,他身上的香味幽幽,舒服的想睡。我懒懒的说:“你自己想吧,想好了告诉我,我先睡会儿。”然后真的闭上了眼睛。 他抚摸着我的背,轻轻的拍着,无奈的笑道:“好吧,我得好好想想,不然被茶杯砸了脑袋,不知道还有多少凝肤霜可用。” 过了一会儿,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他的声音:“后天就是天寿节了,今年皇上不准备大办,只想在大安宫宴请皇室家族。我身子不好,原打算上表向皇上请假,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我还是上表请罪吧。你找机会向皇上解释清楚,也替我解释一下我的病。不能让他心有芥蒂。 今天的事所有人都看到了,是你顾念旧情放走周楠,皇上最多会训斥你一顿,骂你一句妇人之仁,”他停顿了一下,迟疑的说,“你能有妇人之仁,却是皇上希望看到的。” 我的睡意全无,坐起身子来看着他。张了张嘴,最终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像我这样连自己父亲都能下手的女人,就算是李朝宗,也不可能会见惯不怪。我想说,“我不是一个狠心的女人”,可这声音太微弱了,微弱到连我自己都听不见。 我自嘲的想,周斯年说的对,越是让皇上以为我是个有妇人之仁的笨女人,皇上才能越来越快的忘记一些事情。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武修成与朝凤公主

他拍拍我的脑袋,安慰我说:“别想那么多了,谁没有年轻糊涂过呢?皇上有过,我也有过,区别只是有没有作恶的机会罢了。” 今年的天寿节在大安宫举行,参加的人也不一样了。原以为所谓皇室家族,除了几个公主,就没有其他人了。却不想以前被废的皇叔李朝旭也来了,李朝宗为他平了反,恢复了郡王封号,他的儿子李胜贤,在这次对契丹的战争中,跟随李俊茂一起,立了大功。 李俊茂与李胜贤都在被邀之列,李胜贤继承了李家盛产美男子的传统,高高瘦瘦,穿着一袭紫长袍,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黑的很纯的眼眸,雪白的脸上泛着点点红,还有那樱桃红的小嘴。精致的五官,相配得刚刚好,简直是一件完美得杰作。如果不是听到他的声音,真的会误认为他是个姑娘。 李胜贤与李俊茂亲密的挨在一起,不知在谈论什么,一对璧人,眉飞色舞,画面甚是好看。 我的几位姑母,朝仪公主,朝文公主和朝华公主以及她们的驸马,平安伯,益阳候以及英国公也来了。她们三位,都是李朝宗的妹妹,最小的朝仪公主,当年高祖爷驾崩时,她还在襁褓之中。百度搜索x书?阅屋target=”bnk”>"target="bnk">平安伯杨家成与益阳候延宝都是武将世家,世代公卿。 几位叔公照例是不来凑这个热闹,他们的孙辈却来了几个,其中有淳王爷之孙李胜基,供职于羽林军,宇王爷之孙李胜孝。供职于镇安军,他们二人正是弱冠之年,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如两只小公鸡一般出现在大殿内。一看到李胜贤与李俊茂,就嘻嘻哈哈的凑了过去。 朝凤公主意外的出现在宾客之中,朝凤公主曾被誉为皇室第一公主,这个第一,指的是美丽。如今已是四十几岁妇人,眼角有了些许细纹,却依然风姿不减当年,一出场,就让她周遭一圈小花黯然失色。 她身穿淡白色宫装,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 陪伴她前来的,竟然是儒雅倜傥的武修成。两人看起来颇为亲密,虽然相差十多岁,在一起却莫名的般配。能一起参加天寿节,看来皇上已经默许了。我心里有些许的不舒服,竭力掩饰自己的尴尬表情,和武修成与朝凤公主分别见礼。 心里却在腹诽,比自己大了不到十岁的武修成如果真的成了我的姑父,可要如何称呼。 我转过头去,看着李胜贤与李俊茂,还是这一对更养眼一些。李胜贤感觉到了我的目光,转过头,温文儒雅的行礼:“皇姐好,听说姐夫最近身体欠佳,现在可大安了?” 我刚要回答,众人皆肃穆,身穿明黄色龙袍的李朝宗,安静的出现在大安宫的大殿上,虽然倾国倾城的微笑着,却让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压迫。他的身边,是温柔贤惠,国色天香的周皇后。 薛贤妃却不知为何,没有出席这次天寿节。张荣华,现在的张德妃,依旧平静雍容的坐在她的位置上,向所有眼神飘向她的人微微颌首致意。想起去年红极一时的孙贵人,不过如昙花一现,再也无人记得了。 李朝宗微笑着接受所有人的大礼,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不必这般拘礼。”说着,目光慢慢环视一周,面无表情的从武修成与朝凤公主的脸上滑过,目光走到我这里时,重复了一遍李胜贤的问题:“胜蓝,今年没有回南,周卿身体可好?” 我斟酌着回答:“今年天太冷,年哥在外面呆久了就会觉得骨头缝里疼,随时担心会犯病,天天都要泡温泉才能缓解。他本想来为陛下贺寿,却心有余而力不足,近在咫尺却不能觐见龙颜,每每想起,都叹息懊恼不已。” 李朝宗脸上略过一丝的担忧,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周卿是国之栋梁,你作为皇家公主,要为天下表率,谨记夫为妻纲,在夫家要听从夫命,而不是自作主张,为夫添祸。” 正想着是不是要等宴会结束,才能有机会到皇后那里探听一下皇上对放周楠走一事的看法,想不到李朝宗当众斥责起来,我急忙跪地叩首:“皇上教训的是,胜蓝记住了。都是胜蓝心软糊涂,年哥也因此事着实的懊恼,特上表向皇上请罪。” 李朝宗轻轻叹息:“今天都是咱们自己家里人,朕就无所顾忌的说点家里话。明明是胜蓝行事糊涂,周卿这个请罪表,只字未提胜蓝的错处,周卿尚且如此,其他人更不用提,想是做咱们皇家的女婿,难啊。” 李朝宗这一席话,让下面几位驸马坐不住了,纷纷起身,盛赞皇家教女有方,妻子贤良淑德。武修成和朝凤公主却有些不上不下,他们在等着皇上宣布什么,却不料李朝宗借着我这件事,先说了这样一番话。 李朝宗略略颌首示意,众驸马谢恩后回到位置上,李朝宗又说:“皇家说到底与百姓家也没什么不同,夫为天,妻为地,不能因为是皇家之女,就把这天地倒过来,那样岂不让人耻笑?以后,皇家外嫁之女要在夫家执妇之礼,不得仗持身份,做僭越之事。” 他又对我说:“胜蓝,周卿族大,鱼龙混杂,像你这般妇人之仁,是要不得的。以后,不要再让朕听到你放纵家人胡作非为的消息。如果你做不得这个国公夫人,朕可要替周卿做主换人了!你明白了吗?” 我一直很恭敬的听着,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眼泪一下子止不住了,强忍着不哭出声,委委屈屈的答应着,默默的回自己的座位上流泪。他后面说了什么,我也没有认真去听。只影影绰绰的听到宣布了一件早就预料到的喜事,武修成娶了朝凤公主。 v1 第二百二十章 又要打仗了

食不甘味的等着宴席结束,期间李俊茂和李胜贤都投来同情的目光,让我觉得自己更加委屈,宴席完毕,也没有心情再去见皇后,无精打采的坐上车回府。 因天已有暮色,即便是大安街,路上行人也是稀少的很。行至朝凤公主府门时,在拐角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是龙禁卫指挥使。 想那周楠失算了,冒着被抓的危险,也没把这指挥使从朝凤公主府引开。却让我白白的在众人面前被李朝宗奚落。正懊恼间,李胜贤追了上来。 听到李胜贤的呼喊,我擦了擦眼泪,吩咐车夫停下马车,等着他赶过来。 李胜贤打马跑到我的马车跟前,笑着低声对我说:“皇姐不必这般懊恼,其实大家都是明白人,皇上这是要说朝凤姑母呢,只是姑母是皇上姐姐,皇上只好借皇姐的事来敲打姑母了。” 我又何尝不明白李朝宗的意思,只是李朝宗说让周斯年换人的话让我心里疼的如万剑穿心,无法再去体会他的话里深意了。不好意思的笑着对李胜贤说:“原是我自己做了糊涂事,皇上教训也是应该的。” 李胜贤温暖的笑着,柔声细语的说:“皇上也是觉得皇姐和国公是自己人,才会这般。” 我听他这么柔声细语的说话,心里的愁闷也渐渐没有了,不觉对他展演一笑:“胜贤这是要去哪里?” 李胜贤看来就是等我一问呢,急忙说:“胜贤听说国公最近身体欠佳,想去府里探望国公,不知” 我看了一眼远处的龙禁卫指挥使,感觉他的目光,正往这边飘来,因而叹息说:“今个儿皇上刚教训了,姐姐可不敢不当回事,万万做不了他的主的。不过,想胜贤你去探病,他哪里会有不准之理?他现在天天在府里半城山庄那边养病,闲的很,胜贤你正好去陪他聊聊天吧。” 李胜贤很高兴的拱手行李:“多谢皇姐,胜贤明日就去拜望。”说完,打马离去。 这么一说话,在朝凤公主府门口停留时间就很长了,我刚要对车夫示意,让他赶紧离开,就看见武修成与朝凤公主的车驾到了府门口。 想他们是在宫里又逗留了一段时间吧,我心里想着,看着他们的车马进了府,又看看在府门口晃荡的龙禁卫指挥使,没想到他也正看着我,不显山不露水的做了一个“走”的手势,表情凝重。 我这时才察觉天阴了下来,灰蒙蒙的,像极了周楠那日在周府出现时的天色,心里一凛,急忙吩咐车夫快走。马车外面随行的如云和绿竹,也觉察到了什么,如临大敌。 马车跑出大安街,天空又放晴了,一切恢复了正常。如云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小声对我说:“夫人的好心,总算没有用在狗身上。” 我也松了一口气,一阵后怕,这么可怕的朱圣教,周楠这是成魔了吗?只怕那日在周府,如果不说让他走,周府就会血流成河。 “只怕是障眼法而已,”周斯年听我讲完,不屑的说,“这些邪魔歪道,就是靠这些云山雾罩的东西吓唬人。不过,他们的实力还是有一些的,你做的很对,咱们府里这么多孩子,总不能把他们圈在家里。” 又问:“皇上把所有皇室家族的人都请了吗?” 我掰着手指头把所有人数了个遍,发现一个问题:“好像除了英国公,其他人都是武将皇上这是又要打仗吗?” 周斯年叹气说:“这种乱世,怎么可能不打仗呢?北方契丹虎视眈眈,那些亲契丹势力蠢蠢欲动,不打掉他们,只怕永无宁日。这次周楠进京,就看他来干什么了。”他指指西边,厌恶的说,“那个女人,仗持皇上宠信,已经不是第一次和儿子联络了。” 他摇了摇头,“我是越来越看不懂皇上了,为什么不治她的罪?就算是姐姐,连一个娘生的都不是。当年的端慈太后,多半是死在杜太后手里的。” 武修成与朝凤公主被赐婚后,李朝宗准其建驸马府。因武修成在幽州镇守,武修成父母年事已高,随哥哥武修能在江南,建府的事情,渐渐的就落在朝凤公主的身上。 因武修成本人已是正三品武官,他的府邸,选在了周府所处的永华街旁边。这里相比大安街,已经算是地处偏僻,背靠京城外的万阴山,是建府的好地方。 武府一直修到第二年的三月才算修好,这中间,春节和灯节都过去了。武府一直修到了周府的旁边,与周府毗邻。武府和京城所有的府邸样式大体相同,前府后院,倒像是比着周府又重新建了一所宅邸似的。 好在他们修府期间,没有灰蒙蒙的天出现在附近,龙禁卫指挥使的身影,也没有出现过。想他是盯上了朝凤公主,管你天大的热闹,都不理睬。 这期间玉姑姑一直做茯苓膏送过来,和着晓雲做的花粉蜜,确实如周斯年所说,刚开始吃会觉得有憋气恶心的感觉,可日子久了,就没有了不好的感觉,甚至思量着要做点什么回送给玉姑姑才好。 这天,六儿又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提着裙子,一路上和小护卫眉来眼去的送来茯苓膏。 我过意不去的说:“怎么好意思总让玉姑姑这么辛苦呢?”我让木青拿出一盒长白山人参,“这是一盒老山参,老年人吃了最是大补的,玉姑姑既然在医馆做过,应该是比我更懂得的。” 六儿道过谢,又看看旁边的周斯年说:“姨娘请城主与夫人示下,姨娘已经出了暗房,能否到山庄来给城主与夫人请安?” 周斯年面无表情的说:“不用了,让她好好休息,再过段日子,天暖和了,就回南吧。你回去对姨娘说,就说是我说的,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给自己招灾惹祸。” 六儿失色的看着周斯年,好像是不明白周斯年的话从何而来。她张了张嘴,我以为她是要给如梦辩解什么,她却说:“是,奴婢回去就对姨娘说。” v1 第二百二十一章 周府的猫

她偷偷的看了一眼周斯年,又迟疑的说:“还有一件事,姨娘没让奴婢说,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周斯年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她说:“这段日子,依云院总是有猫跳进去,城主知道的,姨娘怕猫” 我奇怪的问:“猫很温顺的,为什么要怕呢?不过,既然她害怕,还是让人把府里的野猫往外赶赶吧。” 周斯年却沉吟不语,半晌说:“算了,还是把采文院的那棵树锯了吧,不要伤害那些猫。” 我看着周斯年,觉得他也是够奇怪,不禁笑道:“你们两个,真是奇怪到一家去了,猫咪而已,一个这么害怕,一个又这么执拗的护着。” 采文院里的竹林发出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十分的幽静。随着太阳慢慢地升起,大雾渐渐退去了。竹叶上的露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一阵微风吹来,竹叶上的露珠落在我的脸蛋上,冰冰的,好舒服。 通往依云院的那棵遮天蔽日的大树,大概需要好几个人才能环抱过来,现在却要砍掉了。 不知何时,蔺澄泓站在我的身后。说:“这棵树终于要替人受过了吗?” 我回过头,正色说:“先生,以前的事和现在没有关系,晓雲今年不过刚满四岁而已。这么不依不饶,可不是先生一贯的做派。” 他一双微微上翘的凤眼高深莫测。“这孩子,如果真的只有四岁”他摇头,“妖孽啊!”他看着我怒火中烧的脸,平静的说,“好在,她想对付的不是你。” 我惊愕的看着他,他说:“算了!”他莫名其妙的感慨一句,然后平静的对我说:“不是只有采文院可以通往依云院,砍了这棵树,也不一定就一切万事大吉了。”他嘲讽的笑起来,“有些债总是要还的,猫咪这么温顺的东西都害怕成这样公主不好奇吗?我可是很好奇。” “砍树是年哥的意思,他不愿把周府里的猫赶出去,可如梦这里又怕的紧。” 依云院的西邻是采文院,这里是周府的西北角,北边,当然就是半城山庄。只是,半城山庄和周府之间的围墙很高,是按照外墙标准修建的,不要说猫咪和孩子,就算是个大汉,除非是周楠这样的高手,不然也是翻不过这高墙的。 依云院的东边是一大片大片的荷花池,这片荷花池一直蔓延至东边的院落墙,到了夏日,荷叶一望无际颜色碧绿,朝日映照的荷花显的特别艳红。 荷花池与依云院的院墙之间,是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小径沿着依云院与北墙蜿蜒而走,因紧邻采文院门前的大路,随时都会有人巡查,不可能有猫能从这里爬进来而不被武士发现。 我观察了一圈,摇摇头:“除了这里,确实没有别的地方能进来呀!北边太高,东边是水塘,还有人看守” “其实,不是只有狗才会钻洞,猫也会。只要有足够的理由,人也会。” 我好奇的看着他:“先生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他淡淡的笑着:“蔺某从小跟着师父,行走在世家大族,见惯了这些阴诡之术,正巧国公怜惜澄泓,不肯相累。闲来无事,就把琢磨琢磨这身边总是想起的猫叫声,想这可爱的小生灵,背后藏着怎样的故事呢?” 尽管蔺澄泓不肯,可采文院里的树还是被砍掉了,六儿再来送茯苓膏时,我问:“姨娘最近可好?院子里还有猫进去吗?” 六儿看了周斯年一眼,迟疑的说:“院子里没有猫进去了,可姨娘却非说有,奴婢只好领着人到处找,可院子里真的是没有猫了。后来,连小叶子都进来帮着找,也没找着。姨娘说,她说” 她不敢再说下去,周斯年皱眉问:“小叶子是谁?如梦说什么了?” 我看着六儿一脸的绯红,笑道:“小叶子就是叶伙计的老儿子呀,天天陪着六儿的那小伙子,”我指指门外边,“想不到老叶的儿子长的这么俊呢,怪不得连咱们的六儿都看上了!” 六儿的脸红的更厉害了,急忙跪下:“夫人奴婢”我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春暖花开,不要说人,连咱们的肥仔这么大年纪都生了一窝小猫仔,个个比它漂亮,还挺会挑相公的呢,我一直以为它是公的” 六儿听说,惊讶的说:“原来这山庄里真的有很多猫呀,怪不得姨娘说听着北墙根上有猫叫可奴婢和小叶子顺着北墙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也没听见有猫叫。” 我和身旁的清扬面面相嘘,清扬说:“肥仔这才刚生了小猫仔,这还没出过屋呢,那几个孩子天天守着,怎么这叫声能传依云院去?” 我想起蔺澄泓的话,不高兴的说:“就算能传过去,几声猫叫罢了,又到不了她跟前。前几日还因为这个砍了采文院的树,惹得蔺先生老大不高兴,说头一次见着怕猫怕的这么紧的人。” 周斯年烦躁的对六儿说:“你先回去吧,她既然这么怕猫,可又巧了这府里到处都是猫,明天让老许准备准备,回南吧。” 六儿一听回南,满脸悲凄,咬着嘴唇,答应着要走。我看她的样子,知道她的心思,说:“小叶子那里,让他爹娘来提亲吧,咱们府里,可不做棒打鸳鸯的事。”六儿一听,喜极而泣,连连叩首,又觉得自己这样太不矜持,羞红了脸,跑出去了。 清扬脸上露出悲色,又强自忍住,想是我那句“棒打鸳鸯”,又戳了她的痛处了。我无从安慰她,只能暗自叹息。 “肥仔生小猫了?”周斯年却有了兴致,“带我去看看。” 我疑惑的不满的看着他:“你是不是又闲着没事破案子玩了?就算是有野猫跑到半城山庄,又怎样?这府里到处都是猫,这春天又是猫咪们生小猫的时节,你又不让撵,那到底怎么办?给猫们都戴上笼头?” 他无奈的笑:“你想哪里去了?明天就让她回去了,有猫没猫的又怎样?我是真的喜欢猫。不然能容忍这么多猫在府里乱跑?” v1 第二百二十二章 皇上来了

清扬那边已经转好,听见周斯年这么说,笑道:“夫人,这奴婢可要给城主做个证见,城主年轻的时候,最爱养猫,当年的子衿姨娘,身边也有一只和肥仔长的很像的猫,说起来,还是肥仔的阿婆呢!生了好几窝小猫仔奴婢讨了一只,剩下的那些,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自顾自说着,却没有注意到周斯年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我急忙打断清扬的话,对周斯年说:“既然是喜欢,那我带你去看猫。” 肥仔窝在自己的家里,身边躺着三只小猫,一只花色的,一只黑色与白色相间的,还有一只黄色的,都吃饱了,咕噜咕噜的躺在肥仔身边睡的很香。云簸和阿福,尤宁和晓雲,蹲在旁边,聚精会神的看着。 周斯年在他们身后蹲下来,看着这几个孩子,幽幽的对我说:“当年子衿的猫生仔,云馨也是这么领着云宁,这么认真的看着。” 他的话音未落,阿福回过头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云簸紧跟着回过头来,和阿福一样,也把小手放在嘴巴边上:“嘘” 周斯年愣愣的看着他俩的后脑勺,想说什么,我急忙把他拉出来,他摇摇头,指着云簸:“这小子,怕婆娘” 我扑哧一笑,感慨道:“我儿子比你强多了。”看他真的老大不乐意,安慰他说,“多大点的孩子呀,什么婆娘不婆娘的,兴许云簸就是把阿福当姐姐呢?” “最好如此,以后,得慢慢分开他们,”周斯年说,“他们不合适。” 我心里一阵难过,以为他是嫌弃阿福出身不高,说:“做妾也不行吗?云簸现在离不开阿福。” “不行,不是做妻还是做妾的问题,”他没有丝毫的商量余地,小声对我说,“别忘了她娘怎么死的。” “没有人知道”我小声说。 周斯年打断我的话:“天知地知,老天谁也放不过,她总有一天会知道。” 我心里一凛,紧张的声音都颤抖了:“既然如此,那你养她做什么?” 他笑着拍拍我的脸,道:“我这辈子杀的人多了,有什么好怕的?可她得离我儿子远一点。” 我望着他镇定的脸,心里的惶惑放下一些,安定了许多。可想想现实,又为难起来:“可要怎么分啊?难道突然不让他们一起玩了吗?” 他想了想,“让云簸和尤宁阿晓一起去读书吧,阿晓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去读书的吧。我准备再办个武院,让孩子们学习武术。如今不太平啊,只读书是远远不够的。” 我有点紧张的看着他:“你准备在哪里建武院?”周斯年在江南以保护商路的名义,豢养了大批的武士,太阳城的军队名义上归朝廷所有,可钱粮,武将均出自太阳城。武修成做过几年监军,又回来了。南方无战事,武修成放在那里,纯属浪费人才,况且这样的北地人去了太阳城,如虎落平阳,还不如一个十夫长的战斗力强。没办法,太阳城人的水性,是从小打磨出来的。 现在,周斯年又要建武院,不知李朝宗知道了,作何感想。周斯年想了想,笑道:“在家里啊,我闲来无事,教自己的小孩子耍耍拳脚而已嘛!这几个孩子都要练习水性才是。把前边空着的园子平掉几个,修个大点的水池,不然,云簸以后,怎么敢说自己是太阳城城主呢?” 我笑道:“不想金屋藏娇了?” “不了,我也怕婆娘。”他也笑起来,“我看云逍和云簸这点倒是像我的很。” 我撇嘴说:“这话家里说说就算了,出去不要讲,没得又给我挣恶妇的名声,皇上知道了,会骂死我呀!” 他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正说着皇上,周桐飞奔过来:“城主!快!陛下驾到!” 这次轮到我和周斯年面面相嘘了,我捂住嘴巴,以后我不想见谁,一定不能再提到他。 李朝宗是被朝凤公主请来看武府,顺便走到周府来的。早春三月,正是春寒料峭时,武府却已经修建完成了。这几个月,走到采文院位置,就能听到只隔了一条街的武府,热火朝天盖房子声音。蔺澄泓被扰的好苦。 我们急急忙忙的回房,换衣服,挽头发。上次被李朝宗教训衣冠不整仿佛就在昨天,更何况还有我朝第一公主陪侍在侧,不穿的漂亮一点,我哪里好意思和她站在一起。 等我们做好这一切出来,李朝宗和朝凤公主已经到了二门里面,看见我们,站定了等着。 朝凤公主依旧是风华绝代,大红色斗篷在阳光下亮眼夺目。她站在倾国倾城的李朝宗身边,这姐弟俩,简直是把世间所有的日月精华都吸走了。 李朝宗眼波如水的扶起周斯年,嗔道:“朕只是随便走到你家里来,还用得着费心去换衣服吗?太见外了。” 我眼巴巴的跪着看他们话家常,暗暗叫苦,难道又得和上次那样一直跪着?并且,李朝宗的老毛病一点没改,和上次一样,拉着周斯年的手臂不放开。 正烦躁间,朝凤公主上前把我扶起,笑道:“瞧瞧我们胜蓝这小模样,越来越可人疼了。上次天寿节见着,姑母天天盼着能再见着你呢,现在好了,咱们以后是邻居了。” 说着话,把他们让进正厅,让木青和嫣儿上茶过来。李朝宗看着木青的身影,笑道:“此婢比悠悠差的太远了。” 我笑着说:“皇后娘娘天人之姿,哪里是这些婢女可比的?当年娘娘在府里,是因娘娘的姐姐子衿曾是年哥的侧夫人,娘娘本是年哥的姨妹,胜蓝哪里敢用婢女亵渎陛下?” 朝凤公主笑道:“陛下,听着他们小夫妻这哥哥妹妹的叫着,真是羡煞旁人了。只怕陛下所言,要为周卿做主换人一说,这一得罪就是把小夫妻都得罪了呢。” 她这话好生刺耳,竟让我的笑意僵在脸上,李朝宗这句话回家后我没有告诉周斯年,不为别的,这句话实在刺耳刺心的很。 v1 第二百二十三章 她怎么还活着

周斯年平静的笑着说:“胜蓝这样称呼臣习惯了,陛下想必也听惯了胜蓝这么叫,没有斥责臣夫妇,今蒙大长公主殿下提起,臣夫妇以后注意分寸就是。” 他这话绵里藏针,分明是说朝凤公主多管闲事,说得朝凤公主尴尬一笑,皱着眉头把脸转向一旁。 李朝宗笑道:“斯年啊,朕与皇姐此来,只是随便走走,你不用为了皇姐一两句话就这般惶恐不安,你这园子朕上次也差不多都看过了,你带着朕往西边走走,让朕看看你的府邸和皇姐家有多远。” 听到皇上要去西边,我首先想到的是依云院,那里有武士站岗,让皇上看见了,还以为我们私设牢狱,总归不妥,急忙出来,对周桐说:“皇上要巡幸西边与西平候府邸毗邻的地方,你去看看,是不是打扫的干净了,收拾整齐了,不要污了陛下与姑母的眼睛。”又小声说,“把依云院的守卫放到院里面去。”西平候,是武修成新封的爵位。 周桐会意而去。李朝宗皱眉,不悦的对我说:“怎么朕如果不来,你这个主妇就要躲懒,任由着下人连这些每天都要做好的事都不做吗?你就是这样持家的?” 周斯年陪笑回禀说:“臣身子一直不好,胜蓝整天都要忙着照顾臣,这些小事就管的少了,陛下是最知道臣的,一向邋遢的很,向来不讲究这些,现在这样,已经多亏了胜蓝照管了。” 李朝宗呵呵笑起来,把手放在周斯年的胳膊上:“好,这是你自己护着她,就不要怪朕没有管好公主了。那你就带朕去看看,娶了我李家公主,都有哪些长进?” 周斯年在前边引路,我在旁边陪着朝凤公主,可以看出,朝凤公主在皇上面前很受宠,李朝宗非常尊重这位姐姐。虽然有杜家的事,现在又有杜凌君的事,还有那诬陷我的谣言……李朝宗均装聋作哑。最多就像天寿节时,指桑骂槐的旁敲侧击一番,有没有用处,就只有天知道了。 “斯年,”李朝宗扶着周斯年的手臂,我心里腹诽着,周斯年又不是你的内监夏公公……夏公公就在旁边好不好?为什么总扶着周斯年的手臂?再说李朝宗是有名的尚武皇帝,需要扶着别人才能走稳么?那夏公公更是可气,心安理得的跟在一旁,就好像周斯年理所当然该做这些似的。 可是也只能是腹诽,李朝宗照样理所当然的扶着周斯年的手臂,周斯年也很坦然的让他扶着,两人云淡风轻的话着家常:“斯年,你这府里,好像猫多了许多啊。朕记得,你年轻时最爱养猫,那个子衿,朕略略记得些,她长的就特别像猫。悠悠却不像。” 周斯年笑着回答:“陛下还记得这些往事?臣最爱猫,现在不愿费心去养,这有些野猫进来,臣不让下人伤它们,谁知越来越多,最后慢慢的就在府里安家了。胜蓝原想往外撵一撵,臣没有同意。” 李朝宗呵呵笑道:“你还是以前那个心软的阿年啊。” 朝凤公主看着他们在前边亲密的走着,拿扇子半掩着嘴,笑道:“胜蓝,陛下与国公,真是堪称我朝第一美男子啊。” 我心里不以为然,什么意思?这分明是两个人,哪个第一?干嘛说的像一个人似的?也装糊涂的笑着说:“姑母真会说笑,西平侯爷才是我朝第一美男子呢。” 朝凤公主竟有些羞涩的笑起来,看来她是真的喜欢武修成。她一高兴,就拉住我的手,并肩走着。 转眼间走过荷花池上的石拱桥,这个季节的荷花池还在沉睡,几个散落的园子也略显沉闷。西边也就没有什么好的景致。我怕李朝宗又要骂我不会持家,想着领他们去采文院看看,那里的小竹笋开始从地心爆出来,大点的竹子也慢慢的变绿了,竹叶明亮,碧绿。更何况,采文院里的那个人,恐怕是朝凤姑母非常想见到的。 到了采文院,我试探着问:“蔺先生在里面住着呢,让他给陛下和姑母弹奏一曲如何?” 李朝宗不置可否,面无表情的看向自己的姐姐,朝凤公主则是掩不住的思念与爱慕,意味深长的看着采文院的圆拱门,幽幽的问:“他还好吗?” 我偷偷审视着李朝宗和朝凤公主的表情,暗暗揣度着他们二人的心事,正待回答,依云院的门突然被撞开了,如梦头发凌乱着,衣衫不整的冲了出来,边跑边凄厉的喊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所有人都惊诧莫名的看着眼前的变故,周斯年愣了愣,朝周桐说:“快拦住她,不要惊了圣驾!”我气急败坏的瞪着周桐,周桐也有些发愣的看着我,听到周斯年吩咐,才醒转神,急忙上前,欲截住冲过来的如梦。 如梦身后,依云院的大门保持着如梦冲出来时的模样,却没有出来抓住她的人,想是所有人都看到了圣驾在此,自知承担不起冲撞圣驾的罪责,干脆躲在门里面看着。 周桐已经跑到如梦身边,如梦已经疯魔,抓住周桐哭喊着:“子衿!子衿!不要来找我啊!不是我!是……” 她还没有说完,周桐用胳膊肘打在她的颈后,如梦接着昏了过去。 依云院里终于有人出来,是那个小叶子和六儿,和周桐一起,把如梦搬进了依云院。 李朝宗啧啧道:“斯年,大好春光,你这么漂亮的府邸,怎么还有囚禁的女子?”我和周斯年急忙跪下请罪,正待解释,朝凤公主却先乐了,径自把我拉起来:“胜蓝,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戏啊?” 我讪讪的不知说什么好,偷眼看李朝宗,李朝宗却没有让周斯年起来的意思,而是似在回忆什么,周斯年想说话,却被李朝宗阻止。 过了一会儿,李朝宗声音严厉的说:“斯年,这个女人是谁?那个想害胜蓝的如梦?她怎么还活着?” 周斯年额头上已有冷汗渗出,用央求的语气说:“陛下……”(未完待续。)m。 第二百二十四章 如梦之死

“你的家事,朕原不想过问太多,只是,朕不仅仅是皇帝,还是李家的大族长,嫁出去的公主若不守妇道,朕不会姑息偏袒,可如果公主的夫家有人想害公主,朕也决不能不管。不然,皇家颜面何存?以后,皇家还敢不敢嫁公主?就算是普通百姓人家,嫁出去的女儿若是差点被夫家小妾毒死,这女儿的娘家也会告官吧。” 我听李朝宗的口气不对,急忙复又跪下说:“陛下,年哥原不知那如梦害我,后幸得皇后娘娘提点,才明了此事。只因那时这如梦身怀有孕,所以禀过皇后娘娘,将她暂且囚禁此处,等生下孩子再做计较。现如今这如梦刚刚生产完毕,正要去请皇后娘娘的旨意呢。” 朝凤公主在旁边怜惜的说:“你这孩子,也不能这么一味的护着夫君,该劝谏的时候也要敢说话才行,我看这女子方才跑的那么快,可不是刚生产完的样子。”她摇头道,“你这懦弱的样子,比起当年你的母后来,真是差得太远了。” 李朝宗听到朝凤公主提起母后,脸色一沉,皱眉说:“斯年,此女好像与那个子衿的死也有关系吧,有些女人,貌美如花却心如蛇蝎。当年前朝往事,你要在自己家里再重演一遍吗?”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心里难过,掉下泪来,急忙用帕子去擦,李朝宗嫌弃的说:“就知道哭,真是皇兄教的好女儿!” 转身吩咐夏公公:“传朕旨意,赐那如梦白绫三尺。”说完,拂袖而去。朝凤公主与夏公公以及一众侍卫忙疾步跟上。 我看着周斯年,看他会不会为了如梦撵上李朝宗求情,他总算没有失去理智,依旧跪在原地不动,只是微微摇头叹息。声音嘶哑,难掩悲凄:“谢陛下。” 李朝宗本来已经走出几步,听到他谢恩,又停了下来,缓缓转过身来说:“你们夫妻二人准备在自己府里一直跪着吗?快起来吧。” 他说着,向前走了几步,想上前扶起周斯年,又停下来,示意夏公公上前扶起周斯年。朝凤公主抿嘴一笑,亲自过来搀扶起我,拍拍我的手,向我会心一笑。我微微蹲身:“谢姑母。” 聪明人不用多说话,她自然知道我谢她什么。 只听李朝宗问:“刚才游到哪里了?”声音平静,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不曾赐死某一个人,也没有差点从一个臣子的府里怒冲冲而去。 周斯年有些魂不守舍,没有回答李朝宗的问话,我急忙笑着说:“前面是采文院,采文院在周府的最西边,外面隔着一条街,就到了姑母的府上了,那位誉满京城的琴师蔺先生,就住在里面。” 李朝宗点点头:“唱《胡无人》的那位?俊茂可是很喜欢他。”他回头看看我,笑道,“也很喜欢你这个姐姐。给他吃了什么**药了?” 我有些羞愧,不好意思的说:“俊茂去打仗嘛,正巧姑娘爱慕他爱慕的不得了……陛下可知,俊茂可是众多姑娘心中的梦中人呢!” 李朝宗呵呵笑起来,点头称赞:“俊茂啊,呵呵。英雄美人,倒是一段佳话。” 翠竹环绕的采文院的大厅,亦是竹木结构,大厅里铺着竹木地板,地板上设竹木矮几,几个浅棕色的皮毛垫子铺在地上。旁边设有香案,木香缭绕。 当蔺先生悠扬的琴声响起时,夏公公的身影在采文院的大厅外面晃了晃。李朝宗眼睛余波扫了一眼夏公公,一个眼神交流,就明白了夏公公的意思。他看了看周斯年,轻轻挥了挥手,让夏公公下去了。 周斯年安静的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在木香的雾气里显得朦胧而遥远。仿佛人在这里,心已经走了。 歌女仿佛应景般,唱起“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蔺先生的筝声犹如潮水拍打着心弦,渐渐地音乐由激动转为平静,音调委婉而柔和,深情地倾诉着思念亲人的悲切心情,如泣如诉,扣人心弦。忽而音乐急骤转化,情绪激昂,节奏变紧,思念变得的急切。 每个人都流露出不同的表情,朝凤公主深为悲凄,武修成自从天寿节以后,就回到幽州,再没有回来。 如梦死了,这个消息对我来说,也是如梦一场。想不到一切那么顺利,如梦看来和子衿的死是有很大的关联的,不然,怎么这么容易就被吓疯了? 依云院的北墙外,的确有一窝野猫,是我让清扬抓到那里去的。六儿和小叶子想成亲,如梦却非得带六儿回南,清扬更是恨死了如梦。女儿家的心事,不就是终身大事吗?棒打鸳鸯,一定会招人记恨的。 清扬只是给六儿送去了和子衿一模一样的嫁衣,帮她梳了一个和子衿一模一样的发髻,如此而已。这样都能吓疯,说子衿的死与她无关,除了周斯年,根本没有人相信。可怜云馨替人受过。 老天何曾放过了谁?这话一点没有错。今天,就给如梦送来了索命之人。 周斯年依旧魂飞天外。对周斯年来说,这首曲子就像是如梦的表白吧。一直到李朝宗走,周斯年的这种状态也没有变过来。李朝宗眉头紧皱,深为不满的看着他。他也没有察觉。 我急忙拉拉他的袖子,他这才回过神来,看到李朝宗在看自己,急忙说:“臣刚才在想一些事情,怠慢陛下了。” 李朝宗无奈的笑道:“朕明白,你从小死个猫都要伤心半天,更何况是个人呢?”他的脸色严肃起来,“斯年,皇家无小事,也无家事。更不要说这个女人本非善类。做了什么样的亏心事,才会被吓疯呢?” 周斯年抬头看他,又急忙低下头去,躬身说:“谢陛下教导。”李朝宗拍拍他的肩,对我说:“好好照顾斯年。” 待李朝宗离去的尾声散尽,看着失魂落魄的周斯年,我竟有些心虚,试探着拉拉他的胳膊:“你没有事吧?”(未完待续。)m。 第二百二十五章 侍卫阿宾

他叹了声气,推开我的胳膊,没有说话,没精打采的往回走。我只能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从府门走进二门,走进半城山庄。 可他没有回半山温泉,而是径直往西去了。我知道他去干什么,默默地在后面跟着他。 半城山庄的东边是半山温泉,西边是一座小山坡,山坡上是大片大片的树林。山坡由南至北渐渐低洼,最北边的杏林是由人工栽种在一片平地上,往南的树林,都是这万阴山原有,到了南边围墙,树木参天,遮天蔽日,里面更是藤蔓相结,杂草丛生。围墙的后面,就是依云院。依云院在周府修建时,由人工铲平山势,地势低了很多。由于围墙建在山上,所以,虽然依云院里的房屋是二层小楼,在半城山庄这一边,却是完全看不到依云院的。 我尾随着周斯年,费劲的绕过这些相互缠绕的树干,一不小心却被树枝挂住了裙子,怎么拿都拿不下来。不由着急的大喊:“年哥!你等我一下!过来帮帮我!”周斯年却没有慢下来的意思,继续往深处走去。 我突然觉得很委屈,顺势一撕扯,衣服接着被撕烂,衣帛的碎裂声让我抓狂,赌气不再跟随他,想顺着来路回去,却发现想回去也不容易,来时是上坡,回去是下坡,我根本就下不去。回头找寻周斯年,他却已不见踪影,不由愣在那里。 后悔自己干嘛要跟着他跑这里来?大不了他在那西墙根子上哭哭他那心尖上的人,了不起他摔死那里的一窝猫。 “有人吗?下来一个。”我喊着,这树林子里有的是暗岗子,都是豆蔻年华的少年。我喜欢哪一个,就让哪个背我下山。我恨恨的想着。 一少年武士应声而下。他身穿青衣皂靴,头上勒着大红抹额,看起来不到二十岁,容长脸面,方下巴,上挑的眉毛,大大的眼睛。浅小麦色的皮肤看起来阳刚气十足。 看惯了本朝男子白皙的面皮,这少年带着阳光的味道,看起来舒服的很。他躬身行礼:“夫人有何吩咐?”声音还略带着男孩子的稚嫩。 “你把我背下去吧,”我微笑着说,“我下不去了。”我知道自己笑起来时是最漂亮的,梨涡浅笑,秋波如水。 果然那少年武士有些魂不守舍,晕晕的愣了愣,竟走过来向我伸出手,大概又意识到这样不是背,是抱,脸红了,急忙转过身来半蹲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让我有点不敢趴上他的背,怕他在这样的山路上会走不稳把我摔了。 这时,周杨却不知从哪里出来,对那少年说:“阿宾,你忙你的吧,这笨手笨脚的,小心摔了夫人。”说完,又对我说:“这里不好走,属下搀扶夫人下去。” 他的眼神里有让人不舒服的东西,好像我和这阿宾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我不由心头火起,斜了周杨一眼,对阿宾说:“我就让你背我下去了,怎么着?谁要是因为这个为难你,你来找我。” 阿宾本来已经直起身,听我这么说,又背转过身半蹲下,我趴上他的背,感觉阿宾更紧张了,手不知往哪里放,最后放在了我的腿弯处,隔着厚厚的衣服都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发抖。 虽然我被他吓死了,总担心他这么紧张会不会摔了,可还是若无其事的说:“走吧。”周杨沉默不语,走上前来扶住有些发抖的阿宾,说:“小心些走。” 如果周杨只是担心阿宾会摔了我,真是多虑了,这少年背很宽,手劲很大,下盘功夫也很稳,走在这么原始的山路上如履平地。我用手臂环绕住他的脖子,脑袋放在他的右耳侧,只听得他的呼吸声慢慢的加粗,满是克制住的急促。 周杨在旁边一直拉着脸,我不悦的说:“周杨,你要是不高兴就自己一边玩去,别在这里给我脸子看,阿宾走的很稳嘛,你在旁边跟监军似的,算什么意思?” “属下不敢,”他急忙说,“属下只是有些紧张,怕阿宾毛手毛脚的摔了夫人。哪里敢给夫人脸子看。” 我嗤之以鼻,斜了他一眼:“我觉得他很稳,摔不了我,你走吧。” 周杨撅着嘴,想继续跟着,我拿眼瞪着他:“你这么跟着算什么?监视我?还是吓唬他?想让他摔倒把我摔死遂你主子的心意?” 周杨急忙说:“夫人这是哪里的气话……属下不跟着就是……”不情不愿的停下脚步。我眼看着周杨消失在身后,不由解恨的笑出声来。 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阿宾说着话:“你归谁管啊?周杨?怕他不怕?他要是欺负你,来告诉我。” 阿宾边走边回答:“杨哥和桐哥是我们的侍卫总管,属下归十夫长石哥管。” 我不由对周斯年这支周府卫队有了兴趣:“十夫长?那你们也有五夫长,百夫长喽!府里侍卫有多少人?” 阿宾笑道:“属下就是五夫长。府里侍卫有多少,属下也不知道。属下只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是谁,再往上就只知道杨哥和桐哥,这也是因为他们天天跟着城主的缘故。” 这么闲聊着,不多时到了山下,阿宾放下我,我掏出一锭二十两的银子给他,他不肯收,“不用了,属下吃住都在府里,俸禄也很高了,用不到这么多银钱,为夫人做事,是属下应该的。” 我笑道:“拿着吧,用不着的话当玩意儿玩。”他这才迟疑的收了,不是别在腰里,而是藏进了最里面的怀里。一抬头,看我正看着他做这些,竟有一抹羞涩从他脸上掠过,又把头低下,“夫人,还有什么吩咐阿宾做的吗?”声音里竟有了几分依依不舍。 “没有了,”察觉了少年人的情愫,我为自己感到了羞愧,“你忙你的吧。”我温柔的说道。他站在原地,看着我离开。被如梦打击了这么久,今天她死了。她死了依旧还是打击我,我这么做只怕就是想试试,看看自己对男人究竟还有多少吸引力。直到我走上半山温泉,才敢回头,阿宾依旧站在原地,向这边看着,站成了一个小小的青色影子。(未完待续。)m。 第二百二十六章 溺水,来世

周斯年一直到夜里还没有回来。我让木青带着人去依云院北墙外找寻,如果在的话看看他在做什么,不要打扰他。 木青回来说,城主在北墙外烧纸。 我叹息一声,让清扬拿周斯年的裘衣来给绿竹,好让周桐给他拿过去。他喜欢守着,就守着好了。他这是心疼的连依云院的门都不敢进,躲在依云院的北墙守着,想会会如梦的魂魄,再给她说说自己的苦衷吗?假如没有李朝宗,假如我不是李家女儿…… 伤心与失望撕咬着我的心,漫无目的的在半山温泉的长廊里穿行,清扬劝道:“夫人去睡吧,城主兴许有别的事需要处理呢?别等了。”她又悄声说,“那窝猫今天一早我就把它们都撵跑了,那里现在什么也没有,夫人不用担心。” 我伤心的摇摇头,看着清扬,生出许多依恋来,趴在她的肩上,泪水打湿了她的衣服,委屈极了:“我什么也不担心!他看到了又怎样?他杀了我呀,我反正不想活了。他只爱那个女人!他不爱我了。他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我呀!” 清扬把我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安慰我说:“夫人这是哪里的话呢?那如梦哪里能跟夫人比?城主一贯这样,年轻时一只猫死了还守了半夜呢,何况这是个人呢?哪里说到爱不爱了?” 她的话一点都没有安慰到我,想周斯年杀了那么多人,他是那种多愁善感的小男生吗?猫肯定也是极爱的猫,人更是极爱的人。 对清扬说:“我知道了,你去睡吧。我想去泡温泉。”清扬不放心的说:“奴婢陪着您去吧!”我摇摇头:“不用了,温泉池里有女侍,你去睡吧,看看尤宁和晓雲睡好了没有,不要让他们总熬夜。我想自己待会儿。” 清扬犹犹豫豫的答应着去了,我来到温泉池,这么久的日子,我竟然是第一次自己走进温泉池,石床上也是第一次空空如也,没有周斯年温暖的怀抱。 我暗自流泪,拒绝了女侍帮我脱衣服,让她去给我倒茶来。昏黄的灯光下,我站在巨大的铜镜前,慢慢的一件件脱下衣服,挽起头发,盼着周斯年能突然走进来。可直到我脱到只剩下抹胸和底衣,他也没有进来。 温泉池的侍女帮我放好茶,就走了。我像周斯年那样躺在石床上闭目养神,池水很热,竟有些眩晕,水面朦胧的看不清楚,慢慢的白茫茫一片。 睡梦里有很多人出现,四周都是白茫茫的,身边很多穿白色半袍的人出现,其中竟然有陈显仁,他也穿着白色的半袍,头上戴着白帽子。 还有清扬,她正坐在床上抹眼泪,问陈显仁:“陈医生,我女儿究竟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呀?” 陈显仁挠头困惑的说:“按说应该没事了呀?怎么就是醒不来呢?不过阿姨您放心,您女儿各项指标都正常,医药费听说华先生也都包揽了。” 过了一会儿,他们都不见了,阿宾竟然来了,他头上戴了一顶奇怪的绿色帽子,身上穿着同色的衣服,肩膀上的装饰倒是很漂亮,人看起来也英姿飒爽。 他看起来和我很熟的样子,坐在我的床头,拉住我的手。我吃惊不小,却没有挣脱开的意图,任由他握着,听他和我说话。 “你认识我现在的肩章吗?这是尉官的肩章。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升上尉了,也调防回来了,咱们以后可以经常见面了。该说的话,我也能说了,你醒不醒我都会说,反正睡觉嘛,就总有醒的那一天嘛!” 正想开口回答阿宾的话,突然,我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在胸口上,疼痛难忍,人也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般,面前一团黑雾,什么都看不见了。我着急的喊:“阿宾!阿宾!” 这一喊,把我自己喊醒了,可是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清楚,好像蒙了一层水雾,感觉真的有人在使劲儿的砸我的前胸,疼的我眼泪都流出来了。“好疼啊!”我呻吟着。 没命的砸我的人听到我发出声音,一下子抱住我,喜极而泣。“你这个疯女人!疯女人!我妹子死了,我去哭会儿你就死给我看!你这个疯子!你想干什么!想干什么!”是周斯年,他没命的抱着我,竟然呜呜的哭着。 我眼前的水雾终于没有了,想咳嗽可他抱的太紧。只好用力推他,才用力咳出很多水,这些水又进入鼻子,酸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周斯年这才缓过神,把我翻过来,使劲拍着我的背,让我把胸中的水都咳了出来,这才好受些。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抹胸和底衣躺在温泉池的地板上,又冷又硌得全身骨头像散了架。胸前被周斯年击打过的地方,更是疼的不能碰。 旁边好多人啊,有清扬,木青……想起梦里的情景,却好像记不真切了,只记得那里很亮,让人心情很轻松,很愉快,回到现实,觉得到处都很暗,昏黄一片,雾蒙蒙的。 心情也回到现实,觉得心好累,特别是周斯年因为如梦的死那般难过,我父母双亡,其他皇族中人就像是隔着什么,我那般对周斯年,他也是如此不真心……竟真的不如梦境里那样美好。 这是哪里呢?来世?只有结束现世,才能拥有的来世? “我冷,”我浑身无力,声音也是气若游丝,“我想洗澡……” 泡在大木桶里,几只火把照得房屋里昏黄昏黄的,烟雾缭绕。屋顶在暗影里,看不真切,好怀念梦境里的明亮。 周斯年坐在我的木桶旁边的椅子上,他的脸看起来好憔悴,仿佛老了许多。我闭上眼睛,不想看他,如梦没了,他好像很多的精气神也没有了。还有,他让人觉得好累。 侍女不轻不重的按摩让人舒服的想睡,我对周斯年说:“你去休息吧,我没想死,更不会死给你看,就是不知道怎么在温泉池里睡着了,想是白天太累了吧。” 他微微叹息一声,疲惫的说:“今天的事太突然了,我心里难过,不是故意不理你。”(未完待续。)m。 第二百二十七章 茶里有迷药

我听他这话,流下泪来,笑道:“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这么周到,今天是个意外,耽搁你给她守灵了。我不会再死了,你放心去吧。” 他烦躁的回过头来看着我:“胜蓝,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会想歪?皇上在我的家里,赐死了一个没有犯错的人,我说我难过有错吗?” 我被他这个“没有过错”给气笑了,不想再理睬他,对侍女说:“给我穿衣服,擦干头发,我困了。” 第二天一早,就被一个人的声音吵醒了:“城主,陈院判求见夫人,他想看看夫人怎么样了。”想不起来是谁的声音了,一个女人在说话。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是木青,觉得好奇怪,我当真的要去来世了吗?脑袋晕沉沉的,连木青的声音都不记得了。 只听周斯年烦躁的问:“他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木青迟疑的说:“是,是清扬姐姐,她第一个发现夫人落水了,怕去找城主找不到,就让人连夜悄悄去找陈院判,陈院判昨晚就来了,听说城主和夫人都睡了,宵禁没敢再让他走,就在客房歇息了一夜。” 周斯年不耐烦的说:“知道了,让他在客厅等等,我马上就过去。跟他说夫人没事了。我的医术比他差吗?要他管。”木青答应着去了。 谁知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争吵声,是陈显仁的声音:“躲开!我要进去看看公主是不是真的没事了,我是大夫,不听局外人传话!” 我依旧浑身乏力的很,艰难的开口说:“给我换换衣服,我想见见显仁哥。”我的梦境里,有陈显仁,还有清扬。陈显仁好像还是做医生,清扬是我娘吗?阿宾,这个萍水相逢的小护卫,居然来世也有渊源。那周斯年呢?总觉得梦境里有他的踪影,却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 嫣儿帮我穿上衣服,拢了拢头发,重新躺回床上,拉好帐子,陈显仁才被放进来。他一进门,就直扑内室,不顾大防,一把拉开床账,把手放在我的脉搏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长舒了一口气,横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周斯年,说:“还好没事,不然,逼死公主,国公可真是古今驸马第一人了。” 我看了一眼周斯年,解释说:“显仁哥,你误会了,我在泡温泉,也不知道怎的就掉水里了,年哥没有逼我。” 陈显仁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我:“公主,你现在怎么成这个样子了?连句话都不敢说了?那温泉池我又不是没见过,怎么可能不小心掉水里嘛!那么多的侍者做什么去了?都不管你吗?” 周斯年在旁边不满的说:“陈院判,公主是怎么落水的,我是一定要查清楚的,这是我的家事,你不要凭着臆测横加干涉,挑拨离间我们夫妻。” 陈显仁一下子站起来:“国公,周相!不要以为你可以一手遮天!皇上昨个白天刚刚赐死你那个想毒死公主的宠妾,晚上公主就溺水差点身亡,你对皇上去说这些都是你的家事去吧!” 周斯年冷冷的看着陈显仁,他看起来阴郁而危险。我着急的伸手去拉陈显仁:“显仁哥,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没有人逼我,我也没想要死,真的是我在温泉池里睡着了,醒过来就是现在的样子了。” “睡着了?”陈显仁疑惑的问,“就算是睡着了,落水时应该也能醒过来,除非,是睡迷了。公主在这之前吃喝过什么没有?” 周斯年听了我们的对话,飞快的走出去。陈显仁见状,急忙跟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周斯年拿着一个茶壶进来,问:“之前喝过这壶茶吗?” 我点点头,心里充满了疑惑和恐惧:“这是昨晚上温泉池里的那个小侍女端上来的,怎么还在那里吗?” 周斯年转身对木青说:“把如云和绿竹叫进来,去带人!” 木青答应着去了,周斯年不搭理他旁边的陈显仁,坐在我旁边,怜惜的抚摸着我的头发和脸颊,趴在我面前,喃喃的在我耳边说:“原来真的不是你自己要死的,那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你怪我了,我真的只是受不了亲人死去不是故意不理你你对清扬说的那是什么话,什么叫我没爱过你?我对你的心意,整个太阳城都知道,只有你不知道。怎么连下人都明白的事,你却总是不明白呢?” 陈显仁还在近旁,虽听不见他说什么,可看他动作亲密,不免有些尴尬,我急忙推周斯年,轻声说:“我知道了,显仁哥在这里呢,你招呼显仁哥啊。”周斯年好像刚刚想起身边还有个陈显仁,回头不咸不淡的说:“这里是我们夫妻卧房,陈院判硬闯进来,现在病人也看过了,是不是该出去了。请去客厅喝茶如何?” 陈显仁却不肯走,自己绕出屏风,找了个稍远一点的位置坐下,问:“怎么提个小丫头需要这么久的时间?这可不像周府办事的样子。” 周斯年正待说话,如云面色苍白的闯进来,对周斯年说:“那个侍女,死了。”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陈显仁睁大眼睛,我呆呆的看着如云,连周斯年也是一愣,随即又缓过劲来:“怎么死的?尸体呢?” 如云说:“看起来是勒死的,尸体属下让周杨看着,就急忙过来禀报了。” 周斯年跟着如云往外走,陈显仁也跟着他。周斯年不耐烦的看他一眼,他不示弱的说:“我是大夫,也会验尸。这个小丫头关系着公主差点被溺死的案子,我是一定要去看看的。日后,也好为国公做个见证。” 周斯年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笑了,拍拍他的肩膀:“也好。”三人一起快步离开。 我急忙坐起来,一阵晕眩,那迷药的药力好大,一个晚上仍然还有药效。木青端过饭来,说:“天大的事咱吃了饭再去吧,这身子本来就不好。” 我看她不由分说的样子,笑了笑,是啊,天大的事也没有吃饭重要。吩咐让人给周斯年和陈显仁也送过饭去。这才依着木青所言吃过早饭,让木青帮我穿好外面的衣服,用发带绑住头发。木青扶着我,慢慢的走到那个小侍女的住处。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章 第三条手链

小侍女住在半城山庄的一排下房的最外面的一间小房子里。下房位于半山温泉的南面,依着周府北外墙建起的一排房屋,出了周府在半城山庄的大门,顺着大路往东一拐就到了。 小侍女的房间,在这排下房的最外面一间,最多算是半间吧,其他侍女都是合居的,只有这个小侍女,性情孤僻,跟人合不来,才被安排自己住了这间以前用来堆杂物的小屋。 现在,这间只有一床,一几,一橱的小屋里外都站满了人。房里是周斯年,陈显仁和如云,外面是一众侍卫,还有半城山庄的管事。没有报京兆伊,周斯年不想家丑外扬。 尸体周斯年与陈显仁一起验过,现在正盖着白布,安静的躺在床上。这小侍女的家人远在太阳城,准备等一切尘埃落定,跟随如梦的灵柩,一起运送回去。 这间屋子里,最显眼的不是尸体,却是案几上的那条牙雕手链。手链只剩下一半,因其独特的花纹,我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可如梦已经死了呀。我浑身发冷,看着这条手链,觉得莫名的鬼气。“这条手链,怎么会在这里?” 如云说:“这是这个死了的姑娘手里攥着的,像是从杀她的人身上拽下来的。” 我心里的阴寒之气更重,不由得开始发抖,木青搂住我,说:“夫人不必这么害怕,当初咱们送了一对手链给那小姨娘姐妹,如梦姨娘是戴着的,可梦如就不一定了,兴许给了什么人也不一定。” 周斯年点点头,安慰我说:“木青说的对,就算是梦如的那串戴走了,现在这串手链,也是如梦给了人的。让人去带六儿了,她应该知道如梦这些东西的下落。” 可我还是心惊肉跳,因为我知道,这样的手链,有三条。 不多时,六儿带到,她已经知道让她来的目的,进来以后,看到案几上的牙雕手链,就哭了起来。 周斯年听不得这些哭声,不耐烦的打断她:“别哭哭啼啼的,说说当年夫人给姨娘的两条手链,现在都去了哪里?” 六儿勉强的忍住哭泣,说:“梦如的那条,她自己戴走了,还有一条,姨娘一直戴着,后来姨娘被锁在依云院,她就不想要这个手链了,想扔掉,是玉婆婆不让扔。让姨娘遇事多忍耐。今早,皇上要赐死姨娘,姨娘临去前,把这条手链摘下来,给了婆婆,说,你让我忍,现在终于忍出结果了!这手链,奴婢最后见时,是在婆婆手里,后来婆婆是不是给了人,或者扔了,奴婢就不知道了。” 周斯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左顾而言他是问陈显仁:“饿了吗?方才公主就吩咐让人给你送饭,我让他们在饭厅摆上了,一起去吃饭吧,我饿了。” 陈显仁却问:“玉婆婆是谁?为什么一提到她,国公就饿了?” 周斯年走到陈显仁面前,不由分说的拉住他的胳膊,说:“边吃边聊,我饿的受不了了,”他转头对我说,“你一起来陪陈院判吧。” 我暗自叹息,昨天如梦死了,今天看周斯年的样子,是无论如何不肯牵连玉婆婆了。这个腿脚不好的老太太,也的确不像是能勒死这个青春妙龄少女的人。 想到这里,我也不想再查下去了,手链,不是只有如梦有,我也有一条,那条手链,在我的女儿晓雲那里。那个被蔺澄泓称为“妖孽”的晓雲。可这个四岁大的小孩子,更不可能勒死比自己大十岁,高这么多的小侍女了,她甚至连人家的脖子都够不着…… 我对陈显仁说:“玉婆婆是位腿脚不方便的老人,显仁哥你别太紧张了,年哥身子不好,咱们去吃饭吧。” 周斯年听我这么说,感激的冲我笑笑,对陈显仁说:“陈院判,不用你这么盯着,公主是我夫人,我五个孩子的亲娘,谁想害她,我肯定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陈显仁这才随着我们,一起走到饭厅里来。半城山庄的饭厅,质朴而简单,无论是摆设还是饭食,都很合陈显仁的胃口。我已经吃过饭,所以吩咐木青,把我惯常吃的蜂蜜拿过来,随便吃着陪他们说话。 陈显仁听我说起蜂蜜是由我四岁养女配制,大为惊奇,连呼神童,要见见晓雲。我笑道:“哪里有什么神童,是年哥教她的,孩子配给我吃,我才能感她孝心吃下去呀,开始时吃起来很不舒服的,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陈显仁有些歉意的看着周斯年:“下官今天有些唐突了,还望国公不要见怪。下官与公主,从小到大都很亲厚,咋一听说公主溺水……昨夜那位小哥,下官看他是真的着急,一路背下官绕过巡夜的过来,功夫不错。方才下官看见他被罚跪,他一片忠心,国公不要怪他。” 我惊奇的问:“谁?为什么要罚他跪?” 周斯年说:“我不知道,侍卫都归周桐管,让他来问问好了。” 我冷笑道:“不用问了,是阿宾吧。罚他跪的是周杨吧。我昨个才说了不许欺负他,今天就罚他跪,是你想罚我跪吗?直接说得了。” 周斯年苦笑的对陈显仁说:“陈院判,现在你明白你家公主是怎么给我加罪的吗?一个小侍卫被罚跪,也能这么算在我头上。” 陈显仁居然很同情很同病相怜的笑起来:“呵呵……女人啊,都这样……不这样不就成男人了吗?” 周斯年笑道:“胜蓝,你说说是怎么回事,我一定替你出气。” 我看他的样子,心里先软了,嗔道:“还不是怪你,你知道我在你后面,也不等我,路那么难走,我差点就下不来了,多亏了那个叫阿宾的小护卫,把我背下来了。” 周斯年笑着插嘴道:“周府有这么好的护卫?不错,这个一定要好好重用。” 我看他的表情,一脸糊弄人的样子,认真的说:“显仁哥也说了,他功夫不错,那么陡的路,他背着我走的好稳啊,而且看起来年龄很小的样子。是个五夫长,周杨认识他。”(未完待续。)m。 第二百二十九章 公主近侍

说到这里,我不满的说:“那个周杨,跟你一样坏,我说让阿宾背我,他那个样子,好像我要做什么坏事一样。难道不让人背我下来,让我在那山地里摔死不成?现在又好好的罚阿宾跪,什么意思?欺负阿宾给我看吗?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周斯年笑起来:“说得对,这个周杨,太不懂事,让如云罚他跪洗衣板。阿宾嘛,”他停了停,沉吟片刻,“让周杨领他来见你,你要是喜欢,出门的时候,让他跟着你就是了。” 我以为他在说笑,笑着撇嘴:“我才不上你当,怎么听都是给我下套呢!显仁哥给我做个见证,是他要弄个年轻少年放在我身边,没得让人以为我和朝凤姑母一样呢!” 朝凤姑母孀居后的生活,一直是坊间津津乐道的,她喜欢比自己年轻的男人,表面上在公主府闭门谢客,实际上公主府早就是文人雅士的聚会所在,据说李朝宗曾经下过密旨给朝凤公主,令她要么嫁人,要么正经守寡。 朝凤姑母却看上了比自己小十几岁的英俊潇洒的将军武修成,声称“要嫁就嫁武将军”。所有人都觉得她虽然是第一公主,这胃口还是不免太大。没想到,武修成居然同意了这门婚事,朝凤姑母的心愿达成,李朝宗也算松了一口气。 周斯年不以为意的笑着:“你的为人我还不知道吗?外面喜欢编排皇家公主的生活,我是一句也不会听的。” 说着,叫周杨把阿宾领进来。 阿宾一走进来,先看到我好好的坐在那里,脸上不由得露出欣喜放心的表情,让我心头一热。周杨横了阿宾一眼,他才低下头,下跪行礼。周斯年也不由得多看他两眼:“你就是阿宾?今年多大了?” 阿宾回答:“属下今年十六岁。”声音和态度都不卑不亢,和昨天背我下山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十六岁?”周斯年沉吟着,“到周府来几年了?从什么地方选上来的?父母是谁?你叫什么名字?”他这连珠炮的问话,听着可真让人眼花缭乱。 阿宾却逐条回答:“属下是今年年初从江南城由芮总管挑选,护卫夫人的船进京的。属下名叫芮尤宾,是芮总管的侄儿。” 听说是芮伊鸣的侄儿,周斯年笑了,温和的说:“原来是老芮的侄儿啊,起来吧。”接着转向周杨,“阿杨,为什么要罚他跪?” 周杨却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看我,有些吞吞吐吐,最后憋出一句话:“城主还是问他自己吧!” 我心里火气一下子起来,冷笑道:“怎么?还是为了昨个的事?昨个是我让他背我的,你有不满冲我来,欺负他一个小孩子算什么?” 周杨也急了,着急分辨说:“不是为了昨个的事……” 陈显仁插嘴说:“周副管,难道是为了他不该夜里违反宵禁?那也是情有可原,再说也是贵府管家让他去的,他完成的很好嘛。” 周杨脸红脖子粗的分辨:“也不是……他自己知道!”他转向阿宾:“我为什么罚你跪,你好好想想,从你为什么从江南来这里开始想,现在当着城主的面,我谅你也说不出口!说不出口不要紧,只要你服气,就自己再去跪着,要是不服气,只管说不服气,我什么也不会说。” 阿宾复又跪下,说:“属下服气。”他磕了一个头,站起身来,真的往外走,想是要再去跪着。 “慢着!”周斯年喊住他,打量了一番,笑道,“这年轻人不错,夫人很欣赏你,你挑几个得力的人,组成公主近侍,以后夫人出门,你们负责外围保护。” 阿宾惊讶的看着他,周杨更是着急的说:“城主,这不合适……” 周斯年打断他的话:“阿杨,你现在越来越放肆了,回去到如云那里领处罚去吧!”又对阿宾说:“你也去吧,以后,你就是十夫长了,也是公主近侍的卫队长。” 毕竟是小孩子,阿宾喜形于色,竟有些羞涩的看了我一眼,又急忙收敛眼神,给众人行礼后和周杨一起快步离开。 饭后,陈显仁要去宫中当值,说宫里的薛贤妃病重,他要赶回去。我惊讶的说:“怪不得天寿节没有见到她,不知是什么病?” 陈显仁说:“从她两位兄长战死,就一直这样,忧思过重啊。好在过了冬天了,只要不再整天烦闷,总能好转一些。” 我没有说话,想想李朝宗看周斯年的那如水的眼波……做他的后宫嫔妃,就算没有哥哥战死沙场,稍稍修行不够,不能清心寡欲的人,都会郁闷而死吧。 送走陈显仁,我们一起慢慢散步回半城山庄,我挽着他的胳膊,问:“为什么要给我组卫队呀?” 周斯年叹道:“现在不太平啊!以后在府里你也不要落单,我让如云和绿竹贴身跟着你。那个想害死你的人,我一定会找出来。等如梦的灵柩走了,我再慢慢问问玉姑姑,把手链丟哪里去了。她现在肯定很难受,先别惹她伤心了。她真的不会害你……最多说两句狠话过过嘴瘾……我小时候她还说要把我丟海里呢。” 我腹诽着,那能一样吗?懒得和他辩论,说:“那也不一定要让阿宾给我当护卫呀!你看周杨,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其实周杨很忠心的,他的话总要听……” 他笑起来,嗫喻的看着我:“你真的没有看出来?那个阿宾,他喜欢你,他那么机灵,在江南老芮手底下,做点生意不好吗?巴巴的跟着你的船跑这里来。这样的人好啊,忠心耿耿,为你死都可以啊。” 我不由脸红耳赤,嗔道:“你瞎说什么呀!我在江南,就是个弃妇。哪里还会有人喜欢我……” “又来了,若不是云宁身体不好,我怎么可能让你自己回来?这些话真的很伤我心,别再说了。” 虽然他是怪我,可我还是很开心,于是很乖的偎依着他,轻轻的答应着以后不说这种话了。他这才转嗔为喜。(未完待续。)m。 第二百三十章 玉姑姑之死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还有个事,云旗去崇文书院的事,恐怕现在不行了。杜凌君和时文进的事一出,朝廷现在对魏杜两家盘查的很紧,云旗虽然模样变了,身形和声音没变,先别露面了,被查出来,命都没有了。让他送如梦的灵柩回南吧,在岛上,陪陪云宁,也打理一下岛上的事。” 我点点头:“我明白,我现在也想明白了,什么官不官的,只要他能平安就好。” 他拍拍我的手,笑了笑。 回到半城山庄,周斯年就吩咐人把小侍女的尸体与如梦的尸体一起装殓,暂时停放在依云院,明天就让云旗护送回南,把依云院的人都搬出来另院居住,不举哀,不许哭。如梦是被皇上赐死的,允许她的尸体好好回南,已经是李朝宗给周斯年天大的面子了。 说到不许哭,周斯年特地吩咐:“让六儿去劝劝玉姑姑,就说现在不能哭,等今年冬天,我带她回太阳城,她喜欢哭多久,哭多大声都没有事。” 谁知到了下午,六儿脸色苍白的跑过来,哭着禀报说:“玉婆婆不见了,奴婢也没想到,她的腿脚不好,怎么还跑出去了呢?” 周斯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去找找吧,她一个腿脚不好的老婆婆,能去哪里?”他的声音疲惫不堪,让人害怕。今年没有回南,整个冬天小心翼翼,总算是平安无事。先是玉玄机在前,后是如梦,这又是玉婆婆,玉家的人,一个个的排着队来煎熬他的心。他们到底是来护卫周斯年的,还是他的魔咒呢? 外面夕阳马上落下,从窗棂斜射过来,房里的一切都罩在一片模糊的玫瑰色之中。我们相互搀扶着,一起坐在门前的庭院里,看着夕阳西下。太阳红通通的,像个被煮熟的螃蟹。周斯年突然凄凄然的苦笑起来:“咱们这个样子,像不像一对老夫妻?都病恹恹的,相互搀扶着,然后一起看日头落下去。” 我拉住他的手,“不,咱们还是壮年夫妻呢,病也只是暂时的,我们还有五个孩子,他们都很小,需要咱们……” 暮色苍茫,笼罩着半城山庄。灯笼点起来,还是昏黄昏黄的。 玉婆婆却没有找到。依云院门口的守卫,在李朝宗赐死如梦以后就撤掉了,所有的人都在忙着装殓如梦,谁也没有留意玉婆婆去了哪里。可所有的门卫都没有看到她出去,巡视的侍卫也没有看到她的踪影。 这时,看到尤宁独自走过来,我想问他晓雲去哪里了,但想起那条牙雕手链,看看身边的周斯年,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想,尤宁却心事重重的走了过来,对我和周斯年说:“城主,夫人,我觉得晓雲妹妹最近有些奇怪。” 我的心突突的跳,周斯年则来了精神,很感兴趣的看着尤宁:“哪里奇怪?” “她经常自己和自己说话,我问她在说什么,她说在背书。” 我松了一口气,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阿晓本来就很用功嘛,尤宁你可要多学着点才是。” 周斯年却问:“你听到她说什么了吗?” 尤宁摇摇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一脸的忧郁状:“我听不清楚,我听着也不像是背书,倒像是念经。方才我去晓雲房里,她看起来更不好了,念叨着什么荷花池,还有婆婆杀人了……” 周斯年的眼睛一下子变得很亮,嘴巴微微颤抖着:“叫周桐!派人打捞荷花池!”然后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走了。 我顾不得周斯年,拉住尤宁,一叠声的问:“晓雲呢?晓雲呢?” 尤宁被我们两人吓坏了,期期艾艾的说:“晓雲在她自己房里。” 我随着尤宁来到晓雲的房间时,她却不在房里。外面的人影却越来越多的随着自己上峰的口令,跑向荷花池。我也只好随着大队人流前往荷花池。 荷花池边打起灯笼,周斯年坐在岸边。在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脸如刀刻一般,嘴唇在微微的颤抖。 更深露重,寒意渐渐上来,我吩咐清扬去给周斯年拿裘衣,询问的看着她的脸。她茫然的摇摇头。 这时,哆哆嗦嗦的,一个小身影凑了过来,是晓雲。她嘴唇也在哆嗦,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我急忙把她揽在怀里。 “别怕,爹爹和娘都在这里呢,”我安慰着她,“你看哥哥们都在里面找寻你看到的呢,你能说说看,荷花池里有什么?在哪个位置看到的?好让哥哥们快些找到,少受些冷。” 晓雲却浑身发抖的看着我,像一只受惊的小猫,蜷在我怀里。什么也不说。我只好不再问,抱紧她,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 荷花池里,水显得很平静,水面没有一丝波纹,河岸上的树、房子,都在水里形成一个青色的剪影,水面不时的会晃动一下,冒上几个小气泡,然后立即恢复了平静,那是水中的水鬼。池里已没有荷花,荷叶变成了深的枯黄色,全部折断了一动不动地埋在水中。 夜色越来越深,冷风阵阵的袭来。清扬给我们两人都拿来裘衣,晓雲的眼睛已经半开半合,哈欠一个接着一个。我想让清扬抱她去睡觉,她却紧紧的抱着我,不肯松开。 荷花池里的水鬼已经换上第二波,一直搜寻到石拱桥附近时,终于有人冒出头来,喊道:“找到了!” 周斯年站了起来,所有的人随着他一起向前走,只有如云和绿竹站在我旁边。我抱着晓雲,她抖的更厉害了,不知道是冷,还是害怕。我只好继续坐在椅子上,用斗篷把她裹起来,轻轻的拍打着。 玉婆婆的尸体被人抬上岸,所有的人都围在四周,随着一声口令,荷花池里的水鬼们上岸了。他们在同伴的帮助下,脱掉身上的水鬼服,穿上棉衣,然后集结成队。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阿宾不在此列,他不是太阳城长大的,想必水性不如太阳城子弟好,所以不会出现在水鬼行列里吧。(未完待续。)m。 第二百三十一章 谁杀了人

晓雲没有再抖,我以为她是睡着了,谁知打开斗篷一看,她只是不再抖,可两只大眼睛还是惊恐呆滞的睁着。 我急坏了,周斯年还在人墙后面,我使劲拍晓雲的脸,又掐她的屁股,她的眼珠这才动了动。她看着我,大声惊恐的叫着:“婆婆杀人了!婆婆杀人!” 荷花池旁人虽然多,却没有声音,晓雲的这声尖叫,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这边来。 周斯年走过来,久久的用探询的目光看着晓雲,晓雲却没有看他,而是深深的把头埋进我的怀里。周斯年郑重的,认真的,完全用问大人的语气问她:“婆婆杀谁了?” 怀里的晓雲却没有吭声,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我的怀里。脑袋更是深深的埋在我的衣服褶皱里。 所有的人都看向这边,周斯年看看众人,把手伸到我怀里,要把晓雲拉出来。 晓雲吓得拼命往我怀里钻,周斯年不依不饶,一定要把她抓出来,边抓还边向我吼道:“你松手!” 突然一股骚臭味传来,我急忙查看怀中的晓雲,她竟然吓得便溺在裤子里了。这时她也终于“哇”的哭出声来,边哭边喊着:“别拉我!别抓我!” 我忍无可忍,扬起手来,“啪”的一耳光打在周斯年的脸上。他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我,好像不相信自己刚才挨了我一个耳光。 所有的人都呆呆的看着这一边,几个近侍甚至摆出了要拉架的姿态。我把晓雲交给清扬:“去给她换衣服。”清扬不知所措的接过晓雲,晓雲害怕的不敢离开我的怀抱。 我说:“你怕什么?别人能做,为什么你就不能看见?看见了就有罪?我们母女,怕过谁?” 我最后一句话,是冲着周斯年说的,晓雲听了我的话,不再哭泣,乖乖的被清扬抱着走了。 周斯年冷冷的看着我,我也冷冷的看着他。他受不了亲人离开。这亲人里面,包括我吗?包括晓雲吗?我母后上一世被他杀死,这一世投胎做他女儿他也不怜惜她。 他揪住我的胳膊,拖拽着我往前走,一直走到岸边玉姑姑的尸体旁,恨声道:“你自己看看!自己看看!这个老人,杀得了人吗?她杀的了人吗?” 我这是第一次见到玉姑姑,也是最后一次。玉姑姑虽然是溺水而死,但还是能看得出,这是个瘦的只有皮包着骨头的老太太,不仅瘦,而且她的身量看起来最多只有那个小侍女的一半高,腿更是一条长,一条短。 “你让我看这个做什么?我也觉得她杀不了人,那又怎样?我还觉得兔子不咬人呢!我觉得有什么用!有人看见了!”我吼完这些话,径自离去。 他在后面喊:“你去哪里?”我懒得理他,继续朝前走。过了一会儿,他撵上来,气冲冲的说:“你去哪里?问你怎么不说话!” “我去换衣服啊!我能去哪里?”我怒气冲天,悲愤的说:“你把自己女儿吓得拉裤子里了!就因为她看见你的亲人杀了人!她不是你的亲人吗?我不是吗?”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脚下走的更快了,再也不想看见他的脸。 他在后面一直尾随着我走进半城山庄,这才一把拉住我。“走,咱们再去那个小屋看看。” 我待要不去,使劲挣脱:“我要换衣服啊,我身上好臭”他冷冷的说:“你不去是因为你自己心里没底,不能确定晓雲说的是真是假。” 我被他说中心事,仿佛受了重重一击,身子一软,被他抓着往前,连拖带拽的进入那间小屋。 小屋里干干净净,我心里的大石落了地,嘲讽道:“你是不是来晚了?早先收拾尸体,那么多人进来过,现在早不是当初杀人时的样子了。” 他笑着说:“你错了,我和陈显仁进来的时候,这间屋子就是这个样子,我只是让人抬走尸体后恢复现场罢了。不信我的话,你可以找陈显仁问问。反正,除了我,别人都是不骗人的。要不要再去把他叫来?” 我一屁股坐在案几旁,托着腮帮子,瞪着他:“别没事找事了,我信你得了,那你说吧,在这间这么干净的屋子里,你现了什么?” 他笑道:“你别动,你坐的位置,就是那小姑娘死于非命的地方。她和你一样,就这么托着腮,只是脖子上多了一道勒痕而已。” 我被他吓得一下子站起来,想想床上停过尸也坐不得,烦躁起来:“你快点说行不行?” 他摇摇头:“你这么聪明的人,还要我说那么多吗?她坐在那里,托着腮就被人勒死了,这几乎就是一转眼生的事,玉姑姑能做到吗?这分明就是个武林高手做的案子。” 我半信半疑的看着他,不以为然:“武林高手?你不会说你自己吧。这府里武士虽多,能做到这么快杀人的,只怕也就是你和周桐、周杨这班侍卫头了。” 他笑起来:“哪里,哪里,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能背着一个男人,横穿大半个京城,躲开宵禁的巡夜,这功夫,做这件事绰绰有余了。” 我听他这是把矛头直指阿宾,不由气笑了:“我说你没那么好心,要给我组什么卫队,原来是给阿宾设套呢?他想害我的话,不用拐那么大的弯。你要是看他不顺眼,让他回江南就是了。” 我疲惫的看着他说:“你说不是玉姑姑杀人,那就不是好了。别再为这件事伤害无辜。你放心,我不会再出去谈论这些事,不会有皇上或者皇后找你的麻烦了。你是皇上的宠臣,只要做的差不多,他也不会总为了我找你麻烦。说到底,我和他的情分,哪里敌得过你和他的情分呢?只要晓雲平安,阿宾不死,你我相安无事。” 我说完这些话,眼底湿润,鼻子酸,不能再说话,转头走出门去。不理他在后面的呼唤,也没有办法回头看他,我不想被他看到我因为这些话泪流满面的样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两条手链不一样

回去换掉脏衣服,又洗浴过,走到清扬那里,看到周斯年居然也在,我警惕的看了他一眼,走到晓雲房里,看看晓雲已经睡熟了,这才放心。“她回来以后没有事了吧?”我问。 清扬说:“一开始哭着找娘,洗过澡就困了,歪床上就睡着了。总是小孩子,能多少心眼啊,这才四岁”她不忍心的说着,又怯怯的看了周斯年一眼。 我点点头,歉意的对清扬说:“害你熬这么晚,明天还有很多事呢。你歇着吧。”说完,撇了周斯年一眼,走了出来。 周斯年在后面默默的跟着,我们谁也不搭理谁,就这么一路走回卧房。我换上睡袍,一声不吭的上床睡觉,把脸转向里面。感觉到他在我身后躺下来,拉起我的被子盖在他自己身上。 他看我没有反对,更紧的贴上来,我想推开他,却总是身不随心。真是奇怪的很,再也找不到在太阳城那个子孙椅上的厌倦之感,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让他贴的那么紧。 直到心里的那头不安分的小鹿终于平静下来,浑身的烦闷焦躁之气也没有了。他心满意足的摸着我的头发,柔腻的说:“怪不得最近总是脾气那么大,动不动就不理我,今天还打人,原来是这些个不满意了。我冬天只是怕冷,又没有别的什么事,你想要就说嘛,有什么好害臊的” “根本不是这个嘛”我气急败坏,又羞又恼,想要狠骂他一通,谁知说出口的语气却完全不是我想要的,反倒像是欲拒还迎,承认了似的。 他温柔的笑起来:“你现在这个样子,真是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妖精,比刚才那凶巴巴的样子不知道漂亮多少倍。”他看我又要着急,急忙说,“当然了,这都怪我,以后就好了。” 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羞恼起来,红了脸,心里却又有另一种欣喜,不由得微笑起来,动作也温柔了许多。他很开心,把我抱在怀里:“我搂着你睡。”我们闹了这么大一场矛盾的两个人,原以为会很久不说话,没想到却能这样相拥而眠。 第二天再次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周斯年不在,问了木青才知道,他去打发云旗扶灵回南了。 我急忙收拾了,随便吃了些东西,穿了一身家常的胡服,往依云院而来。经过那小侍女的下房时,却见老许领着一波人,往里面抬了许多箱笼等物,奇道:“谁让你把东西放在这里面的?” 老许笑道:“这里本就是放东西的小仓房啊,现在没有人住了,当然要继续放东西了。” 我看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这“没有人住了”,只是住在里面的人搬走了,而不是死于非命。 依云院这边,则是另一番光景了,除了三具棺材摆在堂屋里,里面空空如也,所有的活物,包括竹林,都被铲平。周斯年准备在棺椁走了以后,平掉依云院,把这里改成演武场。 云旗已经准备好出发,我让他带了很多礼物送给云宁,想着又要很长时间不见云旗,心里戚戚然。 “好好照顾自己,”我嘱咐道,“还有云宁,最好能把她接到京里来。”云旗点点头。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明白我说的话,还是只是胡乱答应着,像他小时候那样。 这时,周杨气冲冲的跑过来,对周斯年说:“阿宾那个混小子,说什么也不肯跟船,说宁肯领军棍关禁闭也不去。打也好骂也好,这犟种就一句话,可以死不可以走。” 我一愣,恼怒的插嘴说:“不是说了阿宾是我的护卫吗?怎么又让他跟船?你们想干什么?什么军棍禁闭?他是我的人,我看你们谁敢打他关他!” 周斯年走到我身边,拉着我走出依云院,来到外面的空地上。他慢慢从袖子里掏出了半段牙雕手链。从花纹看,正是被小侍女拽断的另一半手链。 我瞪着他,想看他要说什么。谁知,他变戏法一样,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条完整的手链。他把一条半手链都放在我手里,又从袖子里拿出半段手链。 “还有吗?”我讽刺道。 他不理我,从我手里拿过那半段手链,和他手里的接在一起,然后,把两条手链并排放在手心里,拿给我看。 “有什么不一样吗?”他问。我心里发虚,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可两条手链一模一样,我冲他茫然的摇摇头。 他指了指手链上的观音雕像,把两条手链上的观音头并在一起:“再仔细看看。” 我眯起眼睛仔细看着这两个观音头,惊讶的发现,其中一条手链上的观音,是有胡子的!可因为雕像里的观音太小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我给你的那两条手链,是天竺国使臣带来的,所以观音是有胡子的,这条没胡子的,是在番城买的吧。” 我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把两条手链都扔还给他,生气道:“是又怎么样?我初上岛时,那般与她们姐妹修好,把我的心爱之物送给她们,她们又是怎么对我的?路过番城,有一模一样的,我重新买回来不行吗?” 他拍拍我的肩:“你着什么急嘛,主要是你重新买回来的这一条,才是被小侍女拿在手里的那条。你的这条手链,给谁了?” 我以前想过万一出现三条手链,我要怎么应答,方才回答他的,就是事先想好的措辞。现在更是如此,因而轻松的说:“丢了。” 周斯年坏笑起来:“好巧啊,阿宾捡走了你的手链,如果说他是喜欢你才捡的杀了人却用这条手链嫁祸于你所以,”他收敛笑意,阴郁的说,“我不能让他继续跟着你。他杀玉姑姑的事,我不想继续追究下去了,但他必须跟船去太阳城,为他杀害的这两人守墓。” “你瞎说什么!小侍女是不是阿宾杀的还不一定呢,怎么又有玉姑姑?你看他不顺眼,让他回江南就是了,他这么年轻,你让他去守墓” 第二百三十三章 晓雲类妖

“今天一早,我让周杨搜查了阿宾的住处,剩下的半条手链,在阿宾那里。小侍女的死,他是洗不脱嫌疑的。知道小侍女真实死因的人不多,我也不想让人知道我们周家出了这种自相残杀的事,不过,如果你硬说不是他杀的,咱们审一审又如何? 杀小侍女,是为了用那条手链嫁祸玉姑姑,所以,杀玉姑姑的人和杀小侍女是同一拨人,要么是阿宾,要么,就是诬陷玉姑姑的晓雲。” 我被他气疯了:“你瞎说什么!你怀疑我女儿杀人!她才四岁!她只是看见别人杀人了,什么叫诬陷” 嚷嚷到这里,我自己也愣住了,假如小侍女不是玉姑姑杀的,那晓雲“看见别人杀人”,的确是故意诬陷。 我抱住他的胳膊,堆起一脸的媚笑,换了甜死人的腔调:“我说不过你,不跟你说了,反正我就是认为阿宾没有杀人,晓雲更不可能杀人了,阿宾是先前说好了给我当护卫的,他也不能去守墓。你是国公,又不是大理寺卿,整天审什么案子呀,这都审到自己女儿头上了,算什么呀!就这么着了,说定了嘛。”我半撒娇半耍赖皮的结束了我们的对话,贴在他身上,拉着他的胳膊使劲晃着。 周斯年的脸色也软下来,宠溺的把我揽在怀里,笑道:“别晃了,胳膊让你晃断了。我哪里是非要审出个结果,还不是先前以为府里有人想害你。现在看,是有人假借害你的名义,硬是不放过那快入土的人啊。杀了她还不行,还得给她安上个意图加害主母,畏罪自杀的罪名。” 他拿起那两条手链,全部扔进了荷花池。“今天早晨,我自己下水,才找到了淤泥里的那条手链。玉姑姑是听说了小侍女手握手链而死,要把先前扔掉的那条找出来,以证清白啊。她却不知道,人家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这个趁着玉婆婆打捞手链时下黑手的人,不是阿宾,就是晓雲。晓雲的可能性不大,那就是阿宾。阿宾的手链肯定是晓雲给他的。阿宾是尤宁的哥哥,晓雲认识阿宾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她知道阿宾的感情,还知道如何利用,我的女儿,丝毫不逊色母后。只是,只是,不逊色母后又如何呢。 我只能左顾而言他,埋怨周斯年:“你怎么下水了?现在水里还很冷,你身子这么不好” 谁知他接着生气了,皱着眉头发脾气:“我身子哪里不好了?我只是冬天有些怕冷你夏天不是还怕热的吗?” 我不明白为什么说了一冬天的“身子不好”,现在突然就不能说了,悄悄吐吐舌头,补救说:“我不就是说你怕冷的事嘛,你怕冷还往凉水里钻不过,看起来没有事哈。” 他这才转嗔为喜。这时,只见周杨又从依云院出来,惹人讨厌的凑过来问:“云公子要走了,阿宾” 我抢在周斯年前边说:“怎么?少了阿宾,你家那船开不走是怎么滴?他不愿去,就不去了呗!” 周杨咧着嘴皮笑肉不笑的打着哈哈:“夫人又说笑话呢!”拿眼看周斯年,大概是想等周斯年给他个指示,可周斯年却背朝着他,一言不发。 周杨是个聪明人,一看周斯年这个样子,就是默许,躬身道:“是,属下按夫人说的办。”又不甘心的等了一会儿周斯年,没有结果,只好转身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掩口笑着对周斯年说:“这个周杨,看我不在如云那里给他使点坏,让他再跪洗衣板” 他却没有笑,而是认真的对我说:“咱们去看看晓雲吧,这个女孩儿,”他摇摇头,“有点类妖啊!” 我被他说的毛骨悚然,迟疑的说:“你说,咱们的女儿,是不是被什么狐狸精之类的附体了?要不要找个会法术的师父给她看看?” 他摇摇头说:“本身,她丢失的那个天石山就透着古怪”他沉重的说,“杨翕那边来信了,晓雲和阿杏确实是她们的母亲亲生,生完这两个孩子,她们的母亲就死了。连接生婆都找到了。不会有假,接生婆也说,她们两个生下来,肩膀上就有印子。” 我失魂落魄的一下子坐在地上,喃喃的说:“不可能,我觉得晓雲就是云福,就是云福!杨翕是不是弄错了?晓雲就是我女儿” 周斯年蹲下来,慢慢的说:“胜蓝,那天石山,是个很古怪的山,听说,很多人在那座山里不见了,又从其他地方出来了云福和晓雲,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是不是在这个过程中,有些类妖的偏转阿杏有这么奇怪吗?” 我失神的看看他,“阿杏不就是佳慧吗?你见过的”周斯年沉默了,在他那里,佳慧早就是个异类孩子了。 等我们来到清扬房中时,晓雲正和尤宁一起讲书,她看起来就是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子,托着腮帮子,一脸崇拜的看着尤宁,听他讲李靖大将军的故事,两只眼睛闪闪发光。 我轻拉着周斯年,离开他们,央求说:“这些事别再问了,行吗?兴许她什么也不知道,睡觉做了个梦也未可知她小,分不清楚是梦还是真的” 周斯年轻轻叹气,说:“好吧,我也觉得她是云福,无论好坏,都是咱们的女儿,有事咱们兜着就是。好在,她不会对付咱们,她说到底是为了你我也不想再纳妾什么的了,她也该老实了。” 我听他这么说,拉着他的胳膊,开心又担心的说:“这次不会是骗我的了吧?就是不纳妾这个?” 他不以为然的说:“我骗过你吗?” 我偷偷撇撇嘴,冲他笑笑:“当然没有啦!我们国公向来一言九鼎,童叟无欺。” 他呵呵笑起来。感慨说:“女人多了,累啊。” 我心里一高兴,嘴上就开始收不住了:“那当然是累的了,又是烧纸,又是守灵的,大半夜的不回来。”说完,又后悔莫及,偏提他这伤心事做什么? 第二百三十四章 西平候府里的熟人

他却没有在意,看看天空,拉着我往外走,讥笑道:“那天你穿着那么长的裙子就想钻老林子,当自己是九天玄女吗?还怪我不等你,等你只怕到天黑也走不到地方今天看着还好,我带你去西边看风景。” 我边被他拉着快步走,一边气喘吁吁的回答:“朝凤姑母那么漂亮,我当然要穿漂亮裙子了,不然就被她比下去了。你觉得我和她谁漂亮?今天没有人来看,就穿胡服了,那样的襦裙太不方便走路了。” 他乐的哈哈大笑:“原来我不算人啊?不过,你穿什么都不如昨晚漂亮。” 我正要回想昨晚穿了什么,却见他一脸邪恶的坏笑,明白了他的意思,一下子红了脸,冲他做了个鬼脸,不再搭理他。 他笑着拉着我穿山越林一路向西,边走边讲荤笑话,我从红着脸不肯听,到捂着嘴偷偷笑,最后干脆放开嗓子大笑起来。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半城山庄的西围墙。 南边就是依云院和采文院,在这个角落里,还残留着周斯年烧纸的痕迹。我撇嘴刚要说什么,他冲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我趴在他的背上,找了一棵很粗壮的大树,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坐上一根粗树杈,顺着他的手所指的位置,前方近在咫尺的地方,正是西平候府。我们这一路走过来,日头已偏西,暮色上来,很快天就黑了。 西平候府已经完工,李朝宗来看过后,候府就锁门了,只留下几个看守的家人住在前面门房里,等着过几个月武修成回来,和朝凤公主完婚用。 可现在,这武府的后院,却有星星点点的灯光。确切的说,是后院紧邻这北墙跟的地方,有星星点点的灯光。而且是移动的,是活人拿着灯笼或者火把在走动。 我惊奇的小声问周斯年:“他们是什么人,在做什么?” 周斯年小声趴在我耳朵旁说:“还记得义父修的地下城吗?这座地下城只是被封闭了各个入口,并没有被毁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这是在重新开凿地下城的入口。这也是他们把候府修的离我们这么近的原因。” 我明白了,嗔道:“原来你那天晚上是来看这个的?怎么不早说?害我伤心死了。” 他叹气说:“总也要送送她,烧点纸。跟着我,她也没过什么好日子,这人都死了,就让她高高兴兴去投胎,别总有怨气不散,于她于你,都不好。” 我嗤之以鼻:“我才不信,那为什么不进依云院去烧?是不是心疼的都不敢看她了?” 他拍了一下我的脑袋,笑骂:“你的脑袋又不够使了,我进依云院去烧纸?你怎么不说大办丧事呢?她是获罪死的” 他说到这里,再次长叹一声:“要说不难过那是假的,不要说刚刚给我生下孩子,单说这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你应该明白才对你今天不是才跟云旗依依惜别吗?还有杜凌君,你可是下死劲的护着他们” 正说着杜凌君,突然,西平候府里,一个熟悉的人影闪过。“杜凌君!”我小声惊呼道,“我看见他了。” 我的夜视能力,是超过周斯年的,他一点也没有怀疑,兴奋的问:“再仔细看看,还有谁?” 我屏住呼吸,眯起眼睛,仔细的看着,“还有周楠。剩下的那些,我就不认识了。” 周斯年点点头说:“这就是了,朱圣教准备在京城来个遍地开花,这些人都是朱圣教的匪首。” 我喃喃的说:“这太吓人了,皇上居然还去巡幸这个府邸,也不怕被这些朱圣教的人暗杀。” 周斯年笑道:“皇上既然敢去,就有万全的把握。他是有名的武皇帝,当年我义父和师父都不是他的对手,我更是打不过他。他那天带来的侍卫,包括夏公公,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再加上周府就在旁边,转眼就到。 再说你那姑母才不舍得杀皇上,她弟弟对她这么好。皇上死了的话,继位的胜弘年幼,权柄就落到我手里了,她可是很怕我要她的命。杀了皇上没有用,他们掌不了权,反而打草惊蛇,为他人做嫁衣裳。朱圣教在没有准备好全歼我们这些人的时候,是不会动手的。” 我想起周楠说的,周斯年是“朱家正统”的话,摇摇头笑道:“你算什么朱家正统啊,朱圣教害怕你当权呢。” 他呵呵笑起来:“朱家正统很了不起吗?朱家当政的时候,政局不稳,人心也不见得就在朱家。我是傻子吗?没得让他们拿我出来做幌子。”他摇摇头,“周楠就是个傻子啊,鬼迷心窍。” 前边府里,周楠与杜凌君在争论着什么。表哥应该是装了假腿,走路稍稍有些跛足。脸上带着皮质的面具,看起来更加清瘦了。 “你说,表哥这是做什么呢?在江南把生意做好,当个富家翁,不好吗?” 周斯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说:“天黑了,我带你从这里翻墙,从采文院回去吧。” 我听他云淡风轻的说的好轻巧,再看看旁边那么高的围墙,咧咧嘴:“能行吗?” 他不满的撇了我一眼:“怎么,不相信我?难道我还不如阿宾那个毛孩子?” 我嘻嘻笑着拍拍他的脸:“怎么和阿宾比呀?你这不是自降身份,将天比地么?” 他笑起来,拍拍我的脑袋,用命令的语气道:“过来趴我身上,我带你飞。抓紧点啊,仔细摔了屁股。” 我嘻嘻笑着,趴上他的背,手和脚像蔓藤一样缠绕着他,闭上眼睛。他的背温厚宽阔,让我觉得安心的很。 感觉他从树上直接飞上墙头,又稳稳的落在采文院的院内。耳边呼呼风声,仿佛腾云驾雾一般。然后听到他说:“到啦!”这才睁开眼睛,意犹未尽的松开他。 现在已经是深夜,采文院里到处关灯闭火,连竹林仿佛都沉睡了。 周斯年却并不着急离开,悄悄的在掩映在青翠欲滴的翠竹丛中的小竹楼间穿梭着,仔细的查看,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走到蔺先生独居的偏院时,透过绿盈盈的竹林,在一间小偏房的窗棂里,透出微弱的灯光。 第二百三十五章 做贼声高

蔺先生居住的小院,处于采文院的最里面,也就是最靠外墙的地方。里面亦是翠竹环绕下,三间白墙青瓦的房舍。中间是堂屋,两边是两个小偏房。从石拱门进去,一路青砖路上布满青苔,直直的通到堂屋门前。 周斯年看到这抹亮光,微微一笑,轻轻的对我说:“咱们的老朋友到了。” “谁?”我惊讶的看着他,他看起来早就知道这人在这里,看来他说走采文院回去,只是来会这个人就是了。 他笑而不答,拉着我径直往里走,直接来到亮光处,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油灯的昏黄亮光下,是武修成满面春风的脸。看到我们进去,高兴的站了起来见礼。 我同情的看着他:“武侯爷这是有家归不得啊。” 武修成哈哈笑起来:“原是我这主人回来的太早,不好意思回去打扰客人就是了。” 周斯年笑道:“修成,这回你麻烦大了,真的准备娶那老女人?皇上可是赐了婚,你小心欺君之罪。” 我惊讶的看着武修成,他不想娶朝凤姑母吗?他想干什么? 武修成没有笑,他陷入回忆当中,脸上的怨毒也在慢慢聚集。他幽幽的说:“欺君之罪?重要吗?斯年,你可还记得?仪薇,死了十年了。” 仪薇,余仪薇。武修成的妻子。我心里腹诽:“仪薇,是死于你之手,还是契丹之手?” 周斯年则同情的拍拍他的胳膊,沉重的说:“修成,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朝廷真的没有实力消灭契丹。这个,令兄身居右相,掌管户部,最清楚我朝的底子。和这样的居无定所的契丹打仗,会把我朝拖垮……强敌环伺,契丹,能像现在这样保持对峙,就不错了。现在,皇上的意思,是保持住这样的对峙,所以,一定要把国内倾向契丹的势力消灭干净。” 武修成点点头,声音低沉,带着微微的抽泣:“我明白。当年,若不是朝中有人暗通契丹,我们又怎么会败的这么惨?杜家,为了打击自己的政敌,竟然暗通敌国,真是死有余辜。” 我心里的恐惧也在扩大,十年前发生了这么多事吗?我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我不安的看着周斯年,希望他能给我解释一下。周斯年却没有理我,继续和武修成说:“何止杜家,看现在的态势,西北那些蕃镇,都在观望,只怕朝廷一旦控制不住局势,这些人就会倒戈。 现在,西北的时文进在契丹的扶持下日见坐大,延宝与杨家成两位将军,不知这次能不能一举拿下时文进。不打掉他,后患无穷。修成,皇上在这种时候让令兄写信把你秘密召回来,主要还是因为朝廷里有人和朱圣教一起通敌卖国。你打起精神,先把京里藏匿的这帮狂徒全部一网打尽,让地下城成为他们的葬身之地。” 武修成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说:“当年岳父的机关术与周鹰扬旗鼓相当,现在,就由他们的传人来较量较量吧。” 周斯年点点头,说道:“龙禁卫的两位机关术大家就在半城山庄,这地下城,当年是他们破获的,周楠有没有见过地下城,我不敢说,不过,从半城山庄打开地下城,要比西平候府近很多。事实上,这个通道,已经打开了。” 武修成一听,激动的说:“咱们现在就去看看。” 周斯年笑道:“你这刚回来,不用休息一晚吗?今天太晚了,明天这院里的歌舞伎,喜欢哪个,带走就是。” 武修成呵呵笑起来:“不了,上次那个芊芊,就很好,多谢公主。女人多了,也是累赘。” 周斯年深有同感的同病相怜的笑着,拍拍武修成的肩膀:“你比我强多了,至少没有母老虎在旁边盯着……” 他话音未落,脑袋上已经挨了一巴掌,我笑骂道:“当着我的面就敢胡说八道!说我是老虎,我要是不发威是不是对不起你……” 武修成一脸哀怨的说:“你们两个能不能不当着我这鳏夫的面打情骂俏?” 轻轻说笑着,悄悄的出了采文院的大门,蔺澄泓的房里一直没有动静。我悄悄问武修成:“蔺先生是睡了吗?” 武修成说:“公主放心,他睡不睡的都不会管这些事。从小见惯不怪,厌倦了。他也是不事权贵的,当年朝凤公主那么喜欢他,可他一句,我是爱男风的,就这么算了。” “爱男风?他真的爱男风?”我神秘兮兮的笑起来,悄悄对武修成说:“送他入宫如何?皇上,会很喜欢他吧?” 武修成笑起来,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周斯年,意味深长的说:“皇上,是专情之人,也是长情之人。可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些事,原本也强求不得。” 周斯年在前面不急不缓的走着,听到武修成的这句话,好像身躯微微的震了一下,不过,也极有可能是路边的灯笼,被风吹起后的灯影一闪。 我不悦的说:“侯爷说笑了。皇上有后有妃有子,年哥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这些谣传坊间说说也就罢了。有道是谣言止于智者,侯爷位极人臣,这么传谣不免有失身份。” 武修成打了个哈哈:“原是说笑,咱们熟不拘礼,修成孟浪了,公主莫怪。” 我笑着说:“我哪里是怪侯爷,侯爷也说了,咱们熟不拘礼嘛。再说,以后侯爷就是胜蓝的姑父,胜蓝要敬着侯爷才是。” 武修成闭了嘴,我也不再说话,静夜里,只有三个人走路的脚步声。这年头,做贼的往往声高,靠着朝凤姑母才封侯的武修成,居然笑话起血雨腥风里拼杀出的周斯年了。 杏林里黑压压的,没有灯光。一直走到义父曾经的木屋旁,才看见灯光从地下隐隐传来。 周斯年能从半城山庄查看西平候府的动静,就难保对方会不会从万阴山的某个地方监视周府。 进入地下城,里面是另一番光景。灯火通明,以前的恶臭之气虽然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散发,依然扑鼻。当年,义父为了工程的保密,将工匠全部杀死在这座地下城,恶臭经久不散,魂灵怨气冲天。(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自证清白

龙禁卫为了工程的保密,全部都用自己人,若不是方才听周斯年说起,我这天天住在半城山庄的人,都不知道龙禁卫已经在这里开工多时了。 龙禁卫们都穿着同色的月白色麻布长袍软甲,带着面具。在两个穿红色长袍软甲的人的指挥下,正忙着装一些机括和齿轮状的东西,这应该就是机关了。 当年龙禁卫破获地下城以后,毁掉了里面的机关,现在他们想在里面重新安装新的机关,好让这个地下城,成为杀人的利器,成为这帮朱圣教反贼的坟墓。 龙禁卫指挥使大人亲自出马监视朝凤公主,截获往来信笺无数,几乎对每个大臣都有监视的龙禁卫,也渐渐查出了朱圣教在京城的关系网。现在隐而不发,就是为了这西平候府里正在进行的惊天大案。 这让龙禁卫下决心,重新打开被封住的地下城,埋伏机关。为防止周楠曾经到过地下城,全部恢复义父所设的机关,由这两个当年毁坏机关的人来做,再把武修成秘密召回监制,确保这一次全歼朱圣教。 我感慨道:“义父简直太厉害了,这座地下城,就算被发现也不能毁掉,不然,整个京城都塌了。” 这时,一个穿黑袍软甲,戴着面具的人走过来,躬身行礼:“卑职拜见公主与国公。”我笑了,这么低沉悦耳的声音,当然是属于我们的龙禁卫指挥使大人了。 周斯年递了个眼神给我,嗫喻的看着他,静静的等他说话。果然,指挥使大人隔着面具都能看出一脸做作的谦卑,他看了看不远处的武修成,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国公与公主借一步说话。” 周斯年默默的跟着他,走出地下城,一直走到杏林里来,指挥使才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笑着说:“国公还记得六年前吗?六年前,正是国公杀伐决断,才迅速稳定了京城局势,皇上现在每每提起,都会说国公才是我朝脊梁,当得起中流砥柱四个字。” 周斯年看了我一眼,轻哼一声:“指挥使有话直说,不用拐到六年前。要知道此时非彼时。” 指挥使丝毫没有介意他的态度,笑道:“卑职明白,卑职还知道,六年前和六年后的国公,改变了许多,唯一不变的,是对皇上的忠心。” 周斯年冷冷的看着他,指挥使说:“记得当年,国公曾经说过,要多开导周楠,不知这么多年过去,国公的开导,怎样了?有什么用处吗?” 周斯年冷冷的说:“周某已经全力配合,还要怎么样?地下城的出口一开,我阖府上下都在朱圣教的刀口之下。” 指挥使温和的笑着说:“卑职明白,皇上也明白,皇上还知道,他赐死的那个女人,是当年玉逆的妹妹。听说,她留下了一个男孩儿?就是府上的那位小公子吗?” 听到这个杀人魔王提到云释,周斯年的眼睛顿时杀意波动,脸上的肌肉跳了跳,嘴唇微微的颤抖。 我急忙说:“没有,云释是我的儿子,如梦的孩子生下来就死了。指挥使在说什么?年哥当然对皇上一片忠心,这个皇上是最明白的。” 指挥使转向我,笑着说:“原来是这样,怪卑职情报有误,有公主这句话,卑职会去对皇上解释,小公子是公主所出,与玉逆没有关系。就算是有关系,小公子也是国公亲子,自然尊贵无比。可周楠……”指挥使笑了笑,“卑职记得,国公曾经说过,从来不收螟蛉假子。周楠,无非是周府叛奴。皇上的意思,是希望国公不要手软,最好能亲自清理门户,手刃此獠。” 周斯年仍旧一言不发,冷冷的看着指挥使,怒意让他的衣袂微微飘起。指挥使戴了面具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一双黑不见底的眼睛平静如斯,甚至带着微微的笑意看着周斯年。 杏林笼罩在夜幕里,枝枝杈杈,张牙舞爪。杏林里的这两个人,只怕心里的牙和爪子,已经抓咬上了吧。 我说:“指挥使,这周楠现在是朱圣教教首,武功与手段都不是以前的周楠,要年哥手刃周楠,只怕年哥有心无力。” 指挥使笑起来:“这个不劳国公费心。国公是皇上最爱重信任的重臣,皇上怎么会让国公深陷险地?抓人的事,自然有龙禁卫为国公效死。皇上无非是希望国公关键时刻,不要手软,让天下人误以为,国公与朱圣教有什么瓜葛。最好,能亲自杀了此贼,以证清白。” 周斯年冷冷一笑:“那好啊,等指挥使抓住人再说吧。”说完,不再理睬指挥使,拉着我扬长而去。 育儿房里,云释乖乖的躺在摇篮里,睡得好香。这是个不哭不闹的孩子,乖得经常让人忘记他的存在。 周斯年坐在摇篮边上,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他吐了吐舌头,一抹口水流了出来。微微睁开眼睛,睡眼惺忪里把小拳头放在嘴边,“呱唧呱唧”的咂咂有声。 周斯年冲他怜惜的笑了笑,眼底湿润了。他对我说:“你方才说,云释是你儿子,可云簸你是放在咱们卧房里养到会走的。”说完,孩子般任性的看了我一眼,又觉得不妥,补充说,“这样可以加深母子感情嘛,行吗?” 我无奈的看着他像小孩子争糖一样,替云释吃着云簸的干醋。“你是忘不了他娘,还是心疼孩子?” “他的娘是你,”他站起来,眼底有泪水在打转,虽然我知道这泪水不是为我而流,却依然动容。“胜蓝,别总是怀疑我对你的心意,这与爱哪个女人没什么关系。你不明白,从小,我每天早晨醒来,就是先看看身边有没有人死去……活着的,只要有一口气,我拼了命也想保护他们……为了这个心愿,我从小学医,学武,给他们寻找出路。我努力上到高位,希望凭自己的力量保护他们,可他们依然会随时离我而去。”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既心疼又惭愧,搂着他,轻轻的拍着:“这不怪你,他们是自作自受。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原是不必这样做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反噬

他叹息一声,声音哽咽的说:“阿楠无论是不是我的义子,总是我养大的,为什么总逼我呢?我怎么可能会有谋反的心?我要证什么清白?为什么这么逼我?” 我知道他这话是问李朝宗的,李朝宗的心思,哪里有人猜得透?只好劝慰说:“皇上只是想让你对天下人证明清白罢了,他们总是打着朱家旗号现在,知道你是朱家遗孤的人,还是很多的。皇上,也是用心良苦” 从那天开始,周斯年对在周府进行的地下城改造不再热心,他看起来有些心灰意冷,除了晚上偶尔会带我再去西边“看风景”之外,平时就在由依云院改造的演武场上教几个孩子练武,尤宁,云簸,连晓雲都被他加入练武的行列。 周斯年的武功,部分师承义父周鹰扬,部分师承当年的辰王府武术教官,江湖上有名的少林派武师阮秉文,还有一部分,师承李朝宗。李朝宗更是武术杂家,他酷爱练武,师承百家而独树一帜。在武术界,他也是当之无愧的皇帝。周斯年聪明过人,再加上天生适合练武,是以在各派武功中取长补短,再有所发扬,渐渐形成了自己刚柔并济,套路诡异的武术风格。 周杨、周桐都是周斯年的徒弟,周楠更不用说。他两个看周斯年整日忙着教习小孩子武功,自然也过来帮忙。 自从知道了周府有阿宾这个人,觉得每日所见,到处都有阿宾的身影。悄悄的问清扬,她掩口笑道:“他本来就是这样天天在夫人眼前晃啊,只是夫人不拿正眼看他就是了。” 周斯年也注意到了阿宾的存在,刚开始不以为意,终于有一天忍不住了,招手把他叫过来。让周杨和阿宾比试比试。 周杨和阿宾向周斯年行过礼,又互相抱拳行礼,他们站在演武场的中央,同时抽出腰间佩刀,阳光下,两把刀上的光芒交相辉映,晃的人睁不开眼睛,也晃的人心头一寒。 “慢着!”我急忙喝止,“你们都是周府武士,都是太阳城的兄弟,既然是比武,就点到为止,这样的凶器,是杀敌用的,不是用来对着兄弟的!以后,被我发现太阳城里有自相残杀的,无论是来阳的还是来阴的,都家法伺候!” 虽然我不知道太阳城的家法都是有哪些,但同室操戈,必在其列吧。 看来我猜想的不错,那两个武士很心服的答应了一声,依言把佩刀解下,重新抱拳行礼。 周杨毕竟是阿宾上司,又比阿宾大这么许多,平时以大哥自居的人,怎好先出手,是以他做了一个“请”字手势,示意阿宾先出手。 “得罪了!”话未落地,阿宾身形已经突然冲起,右手直击周杨面门,周杨身形依旧立在原地,以不变应万变。 阿宾拳风先至,周杨身形陡然右转,阿宾一击落空,人仍在前冲的势中,周杨在侧腾起一脚“彭!”阿宾整个飞出。 阿宾落下,身形急速倒退,一脚踩在演武场的砖石边缘,用力稳住身形,脚下砖石碎成尘末。 周斯年微微一笑,周杨看了他一眼,会意一笑,又向阿宾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冷眼看二人眼神,明白了,周斯年这哪里是让他们二人比武,分明就是让周杨赢了阿宾。 心中不忿,白了周斯年一眼,嘲讽道:“年哥你不如自己下场去打,赢了多光彩。” 这时候突然听到晓雲大喊:“宾哥加油!”她这一喊,几个小孩子都跟着喊起来,一时间,“宾哥加油”的稚嫩童音此起彼伏。 阿宾调匀呼吸,站稳身形,走到周斯年面前,躬身道:“城主,属下能不能用自己的兵器比武?” 周斯年点点头,对周杨说:“你也挑一件趁手的兵器吧。”周杨转身,从尤宁那里拿了一件桃木剑,“我用这个。”阿宾的脸色不由一变。 周斯年看看阿宾,对周杨说:“阿宾武功不弱,方才能站住脚不倒,实属不易,你这样,是轻视他吗?十年之后,他必定超过你。” 周杨面带愧色,把桃木剑还给尤宁,拾起佩刀。我刚要说话,周斯年不满的说:“演武场,不用真刀实枪,能比出什么东西来,你看不得,就说明这里不是你这样的女人该呆着的地方,你女儿比你强多了。” 我本气不忿他前面的话,听到最后一句,看向晓雲,果然,她睁大眼睛,兴奋的看着演武场上即将发生的真刀实枪的大战,嘴巴微微张开,只差喊叫出声了。 阿宾身形跃起,呼的一声,风声激荡,不知何时,右手上多了一条细细的黑色长鞭,他手腕轻抖,软鞭如蛇一般,扑向周杨。 周杨使佩刀横闪电般的捶打在阿宾扑来的鞭子上,把阿宾震退了好几步。阿宾极力稳住身形,怒意在他脸上已隐隐流露,他将鞭子卷成一个旋涡,要将周杨连人带刀吸入进去。周杨将刀一旋,虽将阿宾的攻势化去,却长刀差点脱手,衣袖也被长鞭割破。 阿宾趁周杨刀锋略滞,长鞭横挥,去势凌厉,缠向周杨脖颈。忽听“噗”的一声,那长鞭竟然在半空中绕了个弯,向阿宾脖颈缠来。 阿宾惊怒交加,却因软鞭是固定在手腕上的,一时竟丢不下,只能急忙躬身后退躲避。 我冷眼看周斯年手里抓了一把小核桃,虽没有看到他是怎么做的,可也知道是他捣鬼。果然,他手中的核桃不断掷出,阿宾手里的软鞭犹如一条蛇,不断反扑向他自己,好像随时要缠上他的脖颈。 阿宾想解开手腕上的软鞭搭扣,无奈还要躲避软鞭对他的进攻,竟首尾不能相顾。周斯年手中的核桃越掷越快,阿宾终于躲闪不及,软鞭绞上他的脖颈,越勒越紧。 众人都看的目瞪口呆,周斯年扔完手里最后一个核桃,仿佛手上沾了灰尘般拍打着双手。阿宾这时才得空解下手腕上的搭扣,挣扎着解开脖颈上缠绕的软鞭,伏在地上,咳嗽不止。 周斯年冷冷的走到他身边,问:“方才夫人说的话,都忘了?敢残害同门者,家法伺候。”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章 小惩大戒

清扬本来已经看傻,一直只当是他们切磋武艺,现在听周斯年这么说,吓得急忙跑上前来跪倒:“城主,他小孩子不懂事,原是家里惯坏了,求您千万看着老芮的面子,可怜大伯家里只此一子” 晓雲,尤宁和云簸几个孩子也跑过来,尤宁抱着阿宾,呜呜的哭着。连周杨都呆不住了,走过来跪下,嗫嚅的说:“城主,阿宾没有要害属下,他方才那一下,属下躲得过就算躲不过,这是比武” 死去的小侍女的手里有半段手链的事情,除了当时在室内的三人,连周杨也不知道。如云看来也没有告诉他。 阿宾却明白周斯年说的是什么,虽然小侍女只是一个仆人,但只要是太阳城的子民,都在周斯年的庇护之下。 他咳嗽完了,推开尤宁,跪倒在地,伏在周斯年身下,“属下知罪,甘愿受罚。” 晓雲见状,也明白了发生什么事,冲过去,抱住周斯年的腿:“城主,是晓雲不好,不关宾哥哥的事,你饶了他吧。”晓雲一直不习惯叫周斯年为“爹爹”,平时都要鼓起勇气,现在着急之下,又喊成了“城主”。 周斯年看着身边跪倒的这一片人,正色说道:“我们这一群人,本是流放的囚徒,靠着相互扶持,能在这乱世苟活,本是上天的厚待,为了私利,恩怨,罔顾这些好容易活下来的性命,违背天意,是会遭天谴的!” 他看了看阿宾与晓雲,他们二人都低着头,不敢出声。我悄悄的走到他身边,拉了拉他的胳膊,央求的看着他。 他叹了一口气,对阿宾说:“夫人一直都在替你说好话,原本我也不想再提,可今天看你虽然年岁不大,戾气不所以小惩大诫。都起来吧。” 所有的人都站起来,周斯年又问阿宾:“我让你组建公主卫队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阿宾答:“正想要禀报城主,属下找了几个身手了得,人品忠厚的同僚,想请城主与夫人过过目。” 周斯年点点头,从地上拾起阿宾的软鞭,看了看,问:“你这套鞭法跟谁学的?” 阿宾答:“家师是少林派的许巍然。” 周斯年不由多看他两眼,笑道:“许巍然?想不到你和我,倒可算得上是师兄弟了。许师叔擅用鞭,可好像和你这细鞭不太一样,倒是有相通之处。” 阿宾不好意思的回答:“本来属下的长鞭不是这样,只是到这里来,普通长鞭不方便携带,周府侍卫又是惯常使刀,可属下还是喜欢用鞭,所以就找人专门制了这细鞭,缠在手腕上,平时也看不出来。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周斯年赞赏的拍拍他的肩:“不错,脑袋瓜子够使。要用在正途。以后,跟在夫人身边,要尽心尽力,不要有不该有的想法。明白吗?” 几句话说的阿宾红了脸,忙躬身道:“属下明白。” 这时,周桐匆匆赶来,在周斯年耳边耳语了一阵,周斯年心烦的点点头,周桐又匆忙离开。 自从春暖花开,我们搬出了半城山庄,全部周府的人撤出半城山庄,留下足够的供给,把半城山庄让给了龙禁卫。然后,半城山庄通往周府的大门就被封闭,由周桐和周杨轮换亲自带人把守,不允许任何人无缘无故通过。 周斯年兴味索然的对几个小孩子说:“你们跟着周杨哥哥和宾哥哥学吧,我有事。”几个孩子一听,反而非常高兴,围着阿宾,“哥哥”长,“哥哥”短的叫个不停。没有人理周杨,周杨站在一旁,看着阿宾,只有哭笑不得的份。 特别是晓雲,更是一脸的献媚,“宾哥哥长,宾哥哥短”的缠着阿宾教给她怎样甩鞭子我咧咧嘴,悄悄问周斯年:“真的要让晓雲学武吗?她一个女孩子” 周斯年回头看看晓雲,叹息说:“这种乱世,谁能靠得住呢?宫里的云遥,过的倒是贵女的生活晓雲多智,将来难免会卷入到一些纷争里去。假如能习武,总是能自保不是吗?” 我默然的点点头,跟着他往山庄走去。 方才周桐来报,西平候府的暗道,终于被朱圣教打通了。看来,今天就要进入最后对决。 前方战事不顺,屡屡有坏消息传来,延宝被时文进部将刘处锦战败被杀,杨家成前去救援时,中了埋伏战死。李朝宗接着命李俊茂和李胜贤率镇安军前往,汇合幽州军,继续进攻时文进盘踞的新州。 这段时间,龙禁卫与朱圣教都在开足马力,朱圣教总是需要遮遮掩掩,这在大山里的开凿也不是多么容易的工作,尽管他们重金在万阴山里找了许多劳力来开山,龙禁卫还是赶在朱圣教的前面,完成了所有的机关恢复和改装。 龙禁卫撤出地下城,改在西平候府四周监视,这几日西平候府里的朱圣教匪首,有越聚越多的态势,匪众更是成十成百的陆续进入西平候府。只后期聚集的人数,已达数千人众。如果这些人最后全部进入地下城,这地下城里的恶臭与冤魂,只怕会经久不散了。 站在杏林小木屋原址,已经能隐约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这是顺着暗藏的通道传来的声音。为了把一切做的逼真,地下城通往周府的通道,是另开的,以前用大石封住的出入口,还保持着以往的模样。 我担心的说:“如果这些匪徒用普通人走在前面,会不会触发机关,这样后面的人不就逃跑了吗?” 武修成明白我的心思,说:“机关都是可以控制的,务必得等着咱们的朋友们都进来了,才能用大餐招待他们,把他们一网打尽。” 脚下似有微微的震动,脚底板有点微微的发痒。他们在横穿被巨石填充的,义父开凿的通道。大石的旁边,就是后来又开凿的现有通道,龙禁卫与武修成共同修建的这个新暗道,是不是能瞒天过海,是两方第一次面对面的较量,也关系着这次行动的成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杀妻

在半城山庄的地下城出口处,龙禁卫正严阵以待。如何控制西平候府,龙禁卫也有了严密的部署,上万羽林军分批悄悄潜入周府,分散在周府各处。弓弩,羽箭夹杂在各种车辆里悄悄运进来。假如机关不成功,也要扎紧两端口,把这些人全部消灭在这短短的通道里,无论机关能不能困死他们,都是一个结果,用武修成的话说,“包一个人肉馅的大包子”。 发生在半城山庄的事,看起来轰轰烈烈,却只有事件的局内人知道。龙禁卫吃住都在半城山庄,任何人不得外出。就连羽林军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接到命令,一切听候龙禁卫的调遣。 平静的杏林又开始了一年一度的结果季,青青的杏子挂满枝头,空气里弥漫着杏子的甜香。远山苍翠,枝繁叶茂。一簇簇的野花开了,红黄蓝紫白,点缀在山间,草间,石缝间。 没有几个人知道,这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即将发生的惨剧。 正思量间,只听前面的周斯年对指挥使轻松的说:“看来一切顺利,他们这是准备今天就动手了。阿楠和杜凌君都在下面,他们如果死于地下,只怕皇上的指令周某就无法从命了。” 指挥使心情轻松,他马上就可以包人肉馅的大包子,消灭这个纠缠了好多年的对手了。隔着面具,听着声音,都能感觉到他的心花怒放。他笑着说:“国公放心,皇上只是说假如此獠不死,国公不要一时心软放他离开,再误大事。他若死于地下,难道还要国公下去擒他不成?就算国公肯,皇上也不会答允的。” “再误大事”,也就是说之前误过了。周斯年转头看了指挥使一眼,指挥使察觉到了周斯年的目光,也转头冲他一笑,没有说话。 这时,一个龙禁卫匆匆跑过来,对指挥使耳语了一番。同时,脚下的震动停止了。 指挥使懊恼的轻轻一挥拳头,打在面前的杏树上,杏树上的杏应声而落,在快要砸在他脑门上时,他随手一拨,杏子飞向一旁,砸在另一棵杏树上,炸成一堆杏泥,杏泥顺着树干,缓缓流下。 他沉声对周斯年说:“朝凤公主回来了,她知道了什么?地下的工程停了,难道我们的计划败露了?” 周斯年冷哼道:“事到如今,却是不能收手了,也不能再等。让羽林军和龙禁卫布下天罗地网,西平候府,只能进不能出,我们来个打草惊蛇,逼着他们进入地下城。” 指挥使点点头,躬身道:“是,卑职一切按照国公的命令办。”周斯年笑着拍拍他的肩:“你不要搞错,我只是配合你而已……” 指挥使无可奈何的笑起来,答:“是。” 随着指挥使的指令发出,平静的天地仿佛一下子动了起来,早已准备好的一部分羽林军开赴西平候府前门,称“奉命搜查乱匪”,把门敲得震天响。 半城山庄密林里,负责监视西平候府的龙禁卫们,严密注视着府内每一个人的动向,用龙禁卫特有的密语,互相传递着消息。这种密语外人不懂,只能听见让人想要发狂的嗡嗡作响,惹人心生烦燥,心生恐惧。 朱圣教众人却不肯进入地下城,而是想聚集起来,分批分别从前门,后门,特别是后山逃走。 弓弩手在西平候府的围墙上架起云梯,手中利箭对准了这些要逃走的人。半城山庄和后山的密林里,都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弓弩手。朱圣教虽然不是正规军,在强弩的威胁下却没有乱,而是有序的撤进各个房内。 我和周斯年这个时候就在半城山庄,骑在一棵高高大大粗壮有力的树上,藏在遮天蔽日的树叶子里,惊心动魄的看着下面的这场大戏。 突然,周斯年拍拍我的胳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我们前面那棵大树。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只见武修成背了一把大弓,这把弓比前面弓弩手的弓还要大一辈。爬上了前面那棵树,把自己掩藏在深深的树叶子里。 “他要干什么?”我悄声问周斯年。 周斯年冷笑道:“拿这么大一张弓,当然不会和咱们一样,是看热闹的了。这里,也没兔子可打。”他看看我,“朝凤公主,活着没有用了。” 话说朝凤公主在听到羽林军砸门的第一时间,就跑去挡住如潮水般涌入的羽林军进入后院。羽林军只接到命令搜查西平候府,抓住潜藏在候府里的朱圣教叛贼,却没有人告诉羽林军的将军们,拿眼前这位尊贵的大长公主怎么办。 所以没有人理她,但也没有人敢抓她,弓弩手更不敢射她。连龙禁卫也没有接到皇上明确的态度,究竟要把这位姐姐摆在哪里。 周斯年看着羽林军统领在朝凤公主一个女人的阻挡下,东躲西闪,无法正常指挥部队搜查各个房间,笑着对我说:“胜蓝,你的这个姑母,以血肉之躯阻挡千军万马,不亏是我朝第一公主,武修成这个驸马爷,怎么还不动手?准备和她一起名垂青史吗?” 这时,后山已有人开始想要逃入密林,龙禁卫竖起大网,趴伏在半城山庄墙头的弓弩手射出一排排的羽箭。领头的朱圣教匪首领着匪众架起盾牌,用手中暗器反击,射向墙上的弓弩手,可羽林军全军出动,人太多了。一排弓弩手倒下去,接着又有一排人补充上来。众匪首掷出一排排的烟雾,喝令后面的匪众,趁着弓弩手换人的空档,杀死大网上防守的人,强行从大网上跳出去。 羽林军从半城山庄跳入后山密林,对架起盾牌的人一阵砍杀,密林里穿着羽林军战袍的人和穿着朱圣教青衣的人,尸体混在一起。越来越密集的羽箭将试图翻越大网的人射成刺猬。 前方的武修成,仿佛听到了周斯年的话,拿下背上的弓,取箭,搭弓,瞄准。 我脸上的肉不受控制的跳动,前面那个美丽的女人,曾经为了这个男人高兴,伤心,幸福,流泪。(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 不能……不行

破空之声,在我前方四处同时响起,武修成选择了一个最佳时机。当前面的弓弩手射出排箭之时,谁也没有发现,有一支箭,是专门射向大长公主的。这看起来更像是不知是谁,一不小心射偏了,射出了这支所有人都想射,却没有人敢射的一箭。 朝凤公主被一箭穿心。想射死她,太容易了,她那么显眼,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只是想为儿子逃走,多争取一点时间而已。 可她所有的努力注定都是徒劳的,杜凌君疯了似的,从房里冲出来,扑向母亲。在看到他冲出来的身影那一瞬间,我把脸埋进周斯年的衣袂里,捂上了耳朵。就像小时候听了鬼的故事,把脸埋进杜凌君的衣袂里,捂上耳朵。 “表哥,那个鬼走了吗?” 杜凌君清澈的笑着,声音如涓涓细流一般动听。 可这一次,这笑声却再也没有响起。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房中的,只知道自己有了知觉时,就在自己房中了。可我的的确确没有晕倒。 当我问木青,我是怎么回来的时候,木青奇怪的看着我,说:“夫人是自己走回来的呀,回来还和释少爷玩的很开心呢,要不是城主劝着,还不能睡这么一觉。” 晚上,周斯年回来了。他看起来很疲惫,很伤心。我抱着他,他无声的流着眼泪,我说:“想哭就大哭一场吧,反正我也想哭,你不哭,让我怎么办?” 于是,我们一起抱头痛哭,虽然我们哭的不是同一个人。 朝凤公主赶到候府,是她无意中得知羽林军全部都不知去哪里了,觉得有异,毕竟,他们的行动太顺利了,那么多的匪首,匪众,不受盘查的进入京城,聚集进西平候府。在西平候府地下的工程,从开始到现在快要成功,也没有任何的困难。怎么想都不对劲,怎么想那地下城就像是一个大的饺子皮,都是要被人包了饺子的势头。她来报信,希望能至少把儿子救出去。 可一切都太晚了,当初为了尽可能离半城山庄里的地下城近一些,把府邸修到了周府的旁边,凡事有一利就有一敝,现在她才觉得,武府离周府太近了。 朱圣教匪众最后还是被逼入地下城,后山的防守他们无法突破,墙头的羽箭无法躲避。比起地上无处不在的危险,地下城的危险却是未知的。况且他们本来就是要进地下城的,按原定计划,说不定还能火中取栗。 周楠在经过半城山庄段地下城时,特意仔细的看了看。他发现了地下城到半城山庄的新通路,虽然有不好的预感,可现实是他们回不了头。 当发现机关总开关被换时,他试图找到新的总开关。他的机关术现在几乎独步武林,就算不能控制总开关,破坏掉还是可以的。可眼看着眼前同伙大片大片的死去,他一下子精神崩溃,觉得这么多年支撑他走下去的东西,突然没有了。绝望伤心之下,不假思索的返回半城山庄段的地下城。 他非常顺利的就打开了地下城通往半城山庄的通路,当半城山庄上空的阳光透过树叶斑驳的照在他的脸上时,他闻到了熟悉的杏子的甜香。 周楠流泪了,这熟悉的杏林,熟悉的阳光。这里有他短短人生最幸福的时光。这里,有他最亲的亲人,他的父亲。 一袭熟悉的白影,长身玉立,沉静如水。他的父亲就在出口处等着他。 “阿楠,我说过,再出现在半城山庄,人人得而诛之。” 他和他,互相对视着,周楠的蓝眼睛里,满是悲哀。周斯年沉静如水,除了衣袂飘飘,整个人一动不动。 两人手中的剑几乎同时闪出,腕中的剑光霹雳一般疾飞向对方,只看得那破冰一样的寒光闪过他们的面前。 两人同时跃起,那快得只能听见的战斗,两人相同的剑花飞舞着,剑光,蛇影。这一幕在他们的生活里曾经无数次的出现,却只有这一次,是以命相搏的。 他们那闪电般的速度,只能看见一道青影与一道白影在上下翻飞。终于,青影突的一震,飘落下来,跪倒在地,唇角涌出鲜血蜿蜒。 白影也随即飘落。周斯年定定地站着,惆怅与冷漠交织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周楠。 “义父,义父,义父”周楠不停的喊着,匍匐着向前,手无力的伸向周斯年。他的嘴里,大口大口的鲜血如涌泉,终于,他连爬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翻过身来,仰望天空,喃喃的说:“好蓝好蓝啊天空大海” “义父,我死了以后,能把我送回太阳城吗?我想死在大海里。” “不能。” “我想和我父亲葬在一起。” “不行。” 周楠挣扎着跪坐起来,怔怔的看着周斯年:“为什么?” “人,有所为,有所不为。周鹰扬,生前何等英雄,怎能与勾结敌国的叛贼埋在一起?” 周楠眼中流出泪来,看着指向自己的剑尖,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把自己送了上去。 周斯年感觉到他的剑尖,穿透了一颗年轻鲜活的心。那年轻人看着他,心满意足的,解脱的笑了。 消灭了朱圣教,龙禁卫开始了大清洗。李朝宗对国内的亲契丹势力毫不手软,凡是被查出与契丹有首尾者,全部被诛九族。一时之间,多少大族被灭,京城的刽子手,不知道砍坏了多少把大刀。 城门上,每天都有新的头颅挂上去,京城,俨然成了一座屠宰场。无论青壮年,还是老弱妇孺,都被斩草除根。 这其中,还包括曾经与薛家一起在西北对抗契丹的王家。王家的根基在新州,新州被时文进占领后,王家举家随薛存威迁往幽州。 在幽州,王家亲眼目睹了薛家兄弟惨死,威策军全军覆没。对中原皇帝的阴险狡诈失望至极,王家本是沙陀人,于是选择了暗中投向契丹。延宝与杨建成的战死,是王家在新州的势力联合出卖的结果,无论他们为了什么,都难辞其咎,死有余辜。 第二百四十一章 实力为王

王家被诛九族,王美人被赐死。薛家兄弟与薛贤妃的母亲是王美人的姑母,为了不连累薛家,自缢身亡。重病中的薛贤妃,终于迎来了致命一击,在这一年病死了。李朝宗的后宫,又恢复了一后一妃。那三位美人,如过眼云烟,仿佛只是为了证明,李朝宗在世人眼中的完美无缺,才在这世上走了一遭。 同年,李朝宗任命李俊茂与李胜贤分别为北面讨召使与讨召副使,攻打新州,李胜贤以一只眼睛为代价,斩时文进于马下。至此,国内亲契丹势力全部肃清。那些墙头草的蕃镇节度使们,纷纷以各种方式,向中央表示他们的臣服与忠诚。大批的契丹信使的人头被送到李朝宗的案几,所有蕃镇的枪口,一律向北。 李俊茂与李胜贤再次建功立业。分别被封镇郡王与新郡王,镇安军上下犒赏有功人员,其中少不了金素衣。追封延宝与杨建成为益阳公与平安候,由其子袭爵。 李朝宗一后一妃的清净日子注定过不了多久,朝中请皇上选妃的声音越来越大。街头巷尾又出现了关于李朝宗爱情的杂耍戏剧,这次,不是宠爱娈童了,而是大臣。并且矛头直指周斯年。 周斯年再次上表,请求辞丞相职回江南城。 李朝宗压下了周斯年的请辞表,准了为他选妃的所有折子,唯恐天下不乱般,下诏书要在全国范围之内,广选美女。由宫中派女官赴各处初选。要求四品以上官员,凡家中有十四岁到十八岁的妙龄少女者,一律候选。 根据坊间的传说,选妃条件格外苛刻,容貌自不必说,还要去衣验看,身上有疤者不要,体毛浓密者不要,身上有气味者不要 这桩热闹事被坊间津津乐道,杂耍艺人们迎合看客们的需要,编了各种各样的关于选妃的故事来上演。渐渐的压住了李朝宗与周斯年千奇百怪,各种各样的爱情故事。 杏林里的地下城出口再次被封闭,封闭口压上了镇邪石。只怕这个地下城是不能再打开了,里面白骨累累,几千怨魂,死状千奇百怪。 半城山庄里的杏林成熟了,骄阳下,饱含汁水的杏儿,泛着金黄色的光。软软的,甜甜的,略有点酸味儿。咬一口,直沁人五脏六腑,使人陶醉,直叫人吃不够。 一大早,天气还算凉爽,阿宾这个孩子王,被几个小家伙缠着去杏林摘杏子吃,周斯年正被外面的各种传言弄的恹恹的,又不愿对人提起,也不愿出门,我拉着他和我们一起去杏林看阿宾收杏子解闷。 我特意打扮起来,穿上白色的薄纱衫纱裙,细腻的肌肤时隐时现。又把长发挽起,用白玉簪别在头顶,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正没精打采的周斯年不由眼前一亮,露出许久不见的笑意,调侃道:“穿这么漂亮?你确定是去看阿宾?不要招惹他好不好?勾起少年人的火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灭的。” 我笑着白了他一眼:“我难道不是天天这么漂亮?再说了,你以为阿宾像你这么好色?” 周斯年听我说他“好色”,反而呵呵笑起来,“行啊,我好色。反正我也习惯你这么说我了横竖除了我,别人都是好人!” 杏林里阿宾已经领着人劈出一片绿草平齐,又在上面铺上绣花薄毯,上面放上各式卧具,坐具,长几,矮凳,还有各式器皿。薄毯四周插着铁头的立杆,上面搭起顶棚,四周用花缎围起镂空的幔墙,以各色鲜花装饰。 看着薄毯中央放着的镂空雕花冰柜,还有冰柜里的各色水果。我不由悄悄对周斯年夸赞,阿宾真是心细如发。周斯年不置可否的在薄毯上的软毛垫上躺下来,舒适的靠在大靠背上,他不睡凉垫,不吃冰拔的水果,这些阿宾都想到了,矮几上有专门为他摆上的常温的水果,他捻起一颗,放在嘴里慢慢的品着。 嫣儿的父亲是个说书的先生,嫣儿口齿伶俐,也是一肚子的话本,周斯年平时最喜听她讲故事。我示意她讲几个现在坊间流传最多的故事。 小歌伎的琵琶声若有若无,冰拔的果酒入口香醇,嫣儿看了周斯年一眼,开始绘声绘色的讲现在坊间的各种时新故事,最多的就是李朝宗选妃的各种轶事。 周斯年蔫蔫的听着,虽然周围的人都笑的前仰后合,他却连一点笑意都没有。我哈哈大笑着对周斯年说:“这些杂耍艺人的想象力真是让人叹服,原来皇上不喜欢身上有毛有体味的编这个故事的人是不是见过你?要真的是这样,你不用担心了,你身上气味这么大,腿毛那么长选妃选不上的。” 周斯年正吃了一颗杏子吐出核,听我这么一说,直接用杏核往我的脑袋上扔来,郁闷不解的瞪着我笑骂道:“此等大辱,你怎么会有心思拿出来说笑!你以为说的不是你,你就可以站在一旁看笑话?” 我侧身躲过他的杏核,嘻嘻笑着说:“你着什么急嘛,有整天这么郁闷的,不如把那些唱大戏的请家里来,好好唱两出,赏他们几块银子,看看那些烂人还有什么样的舌根子可嚼谷。” 周斯年无奈的挥手让嫣儿和小歌伎退出,这才悄声说:“京中有人嫌我碍事,想逼我走,我岂能不知?值此乱世,实力为王,竟然还有人稀罕这空头宰相的位置,他却不知我这空头宰相是皇上的意思我让给他们兄弟就是。让他们也和皇上斗斗法,知道点厉害。我是犯不着为了个虚衔和他们兄弟撕破脸皮原想正好借此回去,好好经营江南,做点正事,不想皇上又折腾着选妃” 我悄声叹息说:“皇上一片苦心对你,把火从你这里引开,烧他自己身上去。却没有想到他这次却没做到你心里去。经营江南你想做什么?” 周斯年悄声说:“你想哪里去了?我说过,只要皇上在,我一定是忠臣。我身后几万人跟着,没有把握的事,我是不能做的。只是,现在的局势,皇上一旦没了,这帮狼子野心的人,胜弘不可能压得住。我们必须早做准备,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章 出痘,试药

我疑惑的说:“你想太多了吧?皇上正是身体鼎盛时期,我看他再活二十年没有问题,二十年以后,胜弘就长大了你不是也说吗?他是当之无愧武皇帝” 周斯年把声音压到最低,贴在我耳朵上说:“我是大夫,最知道这养生之道,物极必反,他的武功这么高,是用非常之法练出来的,对身体影响很坏。大权独揽也是很耗费精力的事,再加上一些不好的嗜好他已经四十多岁,很多事都难说的很胜弘今年才四岁,再过十年,也才是个十四岁的小娃娃李俊茂,李胜贤,武修成这些军阀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咱们今年回了江南,趁着他们不注意我,好好经营,拿下江南总督和江南将军,把富庶的江南变成咱们的大本营,进可攻,退可守。能不回来就不回来了。” 我默认了他的话,又发愁说:“可云逍云遥怎么办?怎么把云逍云遥弄出来呢?虽然我们没有谋反的心,可方才你那番话,也不是能拿出来给皇上解释的。万一皇上起了疑心,他们在皇宫里,太危险了。” 晓雲在旁边,手里拿着一个小银碗,碗里放着阿宾为她摘下来洗干净的红杏,正吃的津津有味,听到我这么说,悄声说:“爹爹和娘是要接宫里的哥哥姐姐回来吗?这有什么难的。” 周斯年笑道:“你又有什么主意了?” 晓雲说:“阿晓知道,皇宫里的孩子,如果出了痘就会被迁出皇宫,哥哥姐姐如果出了痘,肯定是会让爹爹接出来的。” 周斯年看着她,摇摇头:“我不是没想过,用出过痘的病孩儿的衣物让他们也出痘,可是太危险,万一治不好,岂不害了他们性命?就算是能治好,出痘有可能会落疤,也不行。” 晓雲说:“我知道有一种药,吃了可以假出痘,和真的一模一样。爹爹如果不放心,晓雲可以试给爹爹看。” 周斯年心疼的摸了摸晓雲的脑袋:“不用了。”晓雲认真的说:“没事,晓雲这么说,就是因为有把握。” 这父女俩像两个成年的朋友那样交流着,可能在周斯年的心里,晓雲就是母后,是他势均力敌的对手,朋友。谁赢谁输,看的不是个人的智机,而是天时。 “只要娘亲的奶哥陈院判说哥哥姐姐是出痘了,哥哥姐姐就能回家。” 我想着心事,猛然听到晓雲说这句话,不由摇了摇头:“晓雲,陈院判不会这么做的,这是欺君之罪。陈家世代相传的太医职位也会不保,我们不能为了私利,把别人给坑害了。” 晓雲托着腮帮子,若有所思。我以为是我的话起了作用,谁知她接着说:“爹爹,我们能不能稍稍的做的像真的一样呢?就是在假出痘里掺一些真出痘的药,哥哥姐姐在太子身边,只要有一点点迹象,也会让他们迁出。不过那样的话,就有可能会留疤了。姐姐肯定不会愿意试的。” 云遥在宫里,得到了李朝宗的宠爱,或者说是过分的宠溺。从有求必应到不求也应。云遥喜欢漂亮的衣服,她的裙衫多的需要两间屋子去装。每年都有大量的衣服被清理出去,又有大量的衣服被补充进来。每条裙子最多穿一天。 李朝宗似乎很喜欢云遥每天穿着不同的裙子在面前晃来晃去,他的闲暇,都是在看云遥给他表演并不好看的舞蹈,手把手教云遥弹琴,写字,教她幸好他的闲暇不太多。 周斯年不以为然的说:“人的命,天注定。不愿意试,就让她留在宫里。不留下一个人,皇上不会放心让我走。接出云逍就可以了。” 我惊讶的看着他。从何时开始,云遥不再是周斯年的心头肉?莫非,连最不能割舍的亲情,都敌不过岁月? 虽然我从云遥出生就不太喜欢云遥,可她毕竟是我女儿。周斯年曾经那么疼爱她,现在却像是不是他的女儿一样。 “云遥,也要想办法接出来才好她不想试也得试,脸上有点疤,比在皇宫里丢了命强”晚上,等到房里只剩下我们夫妻二人时,我试探着对周斯年说。 周斯年摇头说:“如果只是云逍,皇上可能不在意,可如果云逍云遥同时病了,换你会怎么想?再说,”他吞吞吐吐的说,“皇上,太看重云遥了。如果她病了,皇上会找一堆的大夫来给云遥看病,而不是送她走。” 我心里那种不好的感觉又成了现实,这个李朝宗,他喜欢的人,永远都是他不能喜欢的。云遥还是个孩子,就算长大了也是他的儿媳。 我心里一酸,云遥,将来怎么办?攥拳捶打着周斯年,哭道:“都怪你!我说先不要定下亲太子什么稀罕的?要是按你今天说的,还不一定怎么样呢!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周斯年没有躲避我的捶打,无奈的说:“当年我们有的选吗?拒绝皇上的提亲?这才是找死这都是命。云遥横竖是属于皇宫的,最后是归了皇上还是归了胜弘,一切只能看天意了。也可能我们都是杞人忧天呢?”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从事情定下来开始,他们父女就开始着手寻找这些药所需的所有原材,试验药的最佳配比。当然不会用晓雲做试验,而是从京城太阳城的育婴堂找来一个小男孩儿因为只想给云逍用药。 小男孩儿今年五岁,自幼父母双亡,是在育婴堂长大的,不知道姓甚名谁,这样的孩子,一律取太阳城的“阳”字为姓,按照他们进入育婴堂的次序起名,这个男孩子,名叫阳十九。 周斯年和晓雲的能引起出痘的药,其实是一种来自苗疆的虫毒,发病症状极似出痘,脉象也极似,可如果解毒不干净,就会落下斑点,甚至死去。 还有一种药,是一种白色无味的药粉,吃了只会发热,出现像痘一样的红疙瘩,这种没有危险,药效一过,人就没事了。可脉象明显不对,不用很高明的大夫,就能查出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章 谶语

他们现在,就是试出这两种药的最佳配比,把虫毒慢慢的加入药粉,争取用最少的虫毒,假造出最佳的效果。 男孩儿是以一种很自然的方式带进周府的。长公主作为育婴堂的冠名开办者,会不定期的视察育婴堂,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秋天,天空照例是晴朗的,瓦蓝瓦蓝的。地上照例会铺了一层金黄色的落叶,人的脚走在上面,会有清脆的“咯吱咯吱”的声响。 我在这样的一个普通的秋天,头顶瓦蓝色天空,脚踩金黄色的落叶,来到育婴堂,随便带走了一个名叫阳十九的五岁小男孩儿,说想要给儿子云簸,找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侍从。 阳十九是个很斯文的小男孩儿,长的白净又漂亮。他羞涩的,与人无害的,怯生生的看着我。我不由心生怜悯,摸了摸他的脑袋,给他换了个名字,叫阳彬。 从找齐药材,到制出这种药,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可随着天空一天天的变灰,北风越来越紧,离我们回江南的日子也就越来越近。周斯年急于配出这种药来,这次他是一定要把云逍带出来……配好了药,还要找机会用呢。 为了找到最佳比例,把对云逍的伤害降到最小,来来回回调整比例,试验了不下十次,每次间隔不超过五天……三天发烧出痘,两天消退。最后,总算配出了周斯年满意的药。 这个试药的孩子阳斌,受了很大的伤害,在试完药后,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发黑,并且深深的陷了进去。走起路来像风摆杨柳,最后干脆不能动了。只好把他留在了周府,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解毒,休养,阳斌才勉强起床走动。 看着阳斌的痛苦,我犹豫了:“真是要给云逍用药吗?不会害了孩子吗?要是那样的话,我宁肯陪他在京城一起死……再说不一定会死……只要皇上一直都在位……” 周斯年解释说:“阳斌试药次数太多了,身体里的毒素出不来,积攒过多才会这样,云逍只有一次用药,不会有事。” 我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可他心意已决,不肯再和我这“妇人之仁”的人多说,继续和晓雲一起,研究怎样才能让云逍在无知觉的情况下,服下这又腥又臭的药。 寒风乍起的初冬,又一年的天寿节。我们还是误了正常的回江南的日子,由于天寿节可以见到云逍,于是,我们一起进宫为李朝宗祝寿。周斯年用特制的针囊携带用药水浸泡着的羊肠针,来到宫廷,迎面所见,正是以朝仪公主驸马的身份来参加天寿节的西平候武修成。 周斯年笑了笑,走过去,两人依旧像好朋友那样亲切见礼。武修成道:“今年国公看起来精神不错,想是不用回南了?” 周斯年叹道:“怎么会呢?我这病是好不了的,现如今年岁见长,更是好转无望,只能这样凑合着养着。” 朝仪公主今天穿了一身玄色襦裙,云鬓高耸,头上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流苏随着步态轻轻摇曳。一双丹凤眼水汪汪的,脉脉含情。脸如凝脂,身段婀娜。虽不及朝凤公主美的气势夺人,却也有别样的风流婉转姿态。 虽然杨家成死了不到一年,但李朝宗大概是担心这个妹妹成了朝凤公主第二,看妹妹对武修成有意思,早早赐婚,让她搬出杨府,住进了周府旁边的西平候府。李朝宗的亲兄弟在世的人不多,他和我一样,都是没有几个亲人的人,只要是不会对他有威胁的皇族,李朝宗都给予最大限度的照顾。这几个姐妹也不例外,虽然她们的私生活令他头痛不已,他还是采取了一种温和的方式,尽可能的让妹妹们过得舒心。 武修成久在幽州,朝仪公主一向深居简出,也知她与武修成的婚姻并不被人看好,是以虽然住在周府旁边,却从不来往。 看着朝仪公主的背影,周斯年不屑的叹气,悄悄对我说:“难怪坊间那么多关于皇家公主不堪的传闻……”他摇摇头,“杨家成尸骨未寒……”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好装着没听见,忙着和走过来的李俊茂寒暄。李俊茂是带了新婚夫人来的,镇王妃是两年前死了的孙望舒的亲妹,名叫孙望恬。 孙望恬虽与孙望舒是亲姐妹,长相却是大相径庭。 这位孙望恬身量娇小,仿佛有不足之症,瘦削的瓜子脸有点太尖了些,眼睛细长,小小的鼻头,薄薄的嘴唇,略显苍白的脸色,整个人像是一张轻飘飘的纸。 李俊茂看起来对这位王妃孙氏并不宠爱,完全是一副相敬如宾疏离的样子。他的宠妾,依旧是从国公府带走的那位楼兰姑娘。庶长子就是由这位楼兰姑娘所生,母因子贵,楼兰被封镇王侧妃。 朝文公主出现在大安宫,她是昔日的益阳候延宝的寡妻,现在的益阳公延成悦的母亲。我暗自庆幸,虽然她也是盛装丽人,却好在没有拖着个男人走进来,不然周斯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这时却听旁边人小声私语,原来朝文公主已经搬离延家,回到公主府居住。 说话人暧昧的语气让人浮想联翩。周斯年悄悄的对我笑道:“到明日我死了,你可会为我守上哪怕一年半载的?” 我心里正为他要做的事焦虑不安,他却有了这么晦气的一问,心中不由烦躁,没好气的回答:“哪个为你守?你好好的活着吧!”看他半张着嘴竟然当真,而且真的要伤心,我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哄他,脱口而出一句自己也没有想过的话:“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一起死了得了。” 他一愣,有点不知所措,随即轻轻的咧嘴笑了笑,做出一脸很乖的样子,说:“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别生气。我好好活着,不给你找麻烦。” 我笑着白了他一眼。却自己为自己冲口而出的话有点发愣。觉得这完全是冥冥之中的一句话,大有一语成谶之意。(未完待续。)—南开大学美女校花艾丽可爱护士装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美女(美女岛搜索invdao123按住3秒即可复制) 第二百四十四章 宫中传召

这次参加天寿节的,还有新近选妃选上来的温才人与刘美人。李朝宗雷声大雨点小的选了半天,最后只留下此二女,她们也不是选上来的,温才人是来自高丽国的美女,刘美人是蜀王送给李朝宗的天寿节礼物。 温才人一身粉色的拖地长裙,宽大的衣摆上绣着白色的花纹,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紫轻绡。芊芊细腰,用一条紫色镶着翡翠织锦腰带系上。乌黑的秀发全部盘在脑后,几丝秀发淘气的垂落双肩,将弹指可破的肌肤衬得更加湛白。脸上略施粉黛,清新动人。 刘美人身着淡紫色衣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发间一支七宝珊瑚簪,映得面若芙蓉。面容艳丽无比,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一头青丝梳成华髻,繁丽雍容。 不得不说,这两个美人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人尖子了。对比刚刚随李朝宗走进大殿的云遥,后者才是个小姑娘,虽一双杏眼眼波流转,终究是小女孩子娇憨的青涩模样。觉得自己和周斯年真的是有点杞人忧天,可能云遥长的有些像端慈太后,所以李朝宗才如此宠爱吧。 想到这里,放下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等到云逍出来,皇宫里的五个孩子,都随着他们的师傅,一起坐在了我们对面的席位上。 周斯年向我使了个眼色。云逍在对面,尽管羊肠针很细,有李朝宗在场,仿佛就有一道胶着的眼神,盯在周斯年身上,令他无论如何也是绝对不敢造次的。 于是我向他们招了招手,云遥照例是不会理我的,云逍却笑嘻嘻的从人群后面向我的席位绕过来。每次见到云逍他都会这样,所以众人都不以为意,厅上众人包括他们的师傅,都没有加以阻拦。 看着云遥的冷漠,周斯年费解又伤心的暗自摇了摇头,在座下轻轻的捏了捏我的手。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云遥会一直对我会这样,难道,这母子亲情里面,也有我不知道的纠葛?比如我和晓雲? 想到这里,我释然了,缘分天定,云遥有她的幸福。看着她与胜弘玩笑戏耍,我冲周斯年笑了笑。周斯年一直随着我的目光看着云遥,看到我笑,他明白了我的意思,也释然一笑。这一笑,恐怕连丢下云遥回南都找到了让自己心安的理由。 云逍跑了过来,坐在我和周斯年之间,六岁的云逍虎头虎脑,大眼睛,长睫毛,清澈见底的眼神像极了周斯年。 趁着云逍滔滔不绝的向我夸耀自己的书多么被师傅称赞,周斯年掏出羊肠针,轻轻的,快速的,扎进了云逍的屁股。 羊肠针极细,进入体内后就会慢慢被身体吸收,药力还需要一定时日才会发作,等药力发作时,羊肠针已经被完全吸收了,不会被人发现。 云逍对父亲毫无防备之心,依旧笑嘻嘻的和我们讲他在宫里的见闻。“娘,孩儿前两天和顺安王比武,我把他打败了。” 我心不在焉的回答:“是吗?皇上知道吗?” “知道,皇上看着我们比武,看孩儿打败了胜安,还给孩儿鼓掌呢!”云逍得意的说。 看着云逍高兴的样子,我不由得又是很犹豫,他在这里长大,他的朋友都在这里。他在这里能有最好的教育,大好的前程我们真的有必要让他受这么大的苦把他带走吗?要知道,那种虫毒很凶险,阳斌的痛苦样子又在我眼前浮现现在取出羊肠针,一切还来得及 恍惚间,一个明黄色的身影站在了面前,周斯年已经站起身来。我一紧张,差点打翻面前的酒杯。定了定神,我掩饰着尴尬站起来,云逍也站起来,姿势的改变让他察觉了屁股的不适,伸手抓挠了一下。 李朝宗不露声色的笑着,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妖孽至极,倾国倾城。我心里不由疑惑起周斯年的话,李朝宗哪里有老态? “胜蓝,为何魂不守舍?”李朝宗笑着问我,把手里的杯子向我举了举,“干了。”说着,自己先一饮而尽。 我蹲了蹲身,依言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虽觉甘甜,却终究不知其味。李朝宗问:“这酒如何?”我讪讪的答:“好,很好。”李朝宗笑了笑,又走向下一桌。 周斯年有些责怪的看着我,可李朝宗离他并不远,还不时回头看他一眼。是以周斯年什么也没有说。 因云逍的毒还要过几日才会发作,从皇宫回来,我们能做的就是在家里忧心忡忡的等结果。这几日天阴阴的又要下雪,老许问过好几次什么时候走 因周斯年吩咐过今年一定会回南,老许很早就做好了准备,连天气都向钦天监打听好,他话里话外好几次提醒,再不走今年又走不了了。 “你今天怎么了?魂不守舍。”周斯年轻轻的埋怨着,“皇上心细如发,这两天羊肠针吸收不了,被他发现就麻烦了。” “我怕云逍会出事嘛,你确定他不会有事吗?” 周斯年无奈的点点头。 第二天天更阴沉了,周斯年又去了半城山庄泡温泉。每当他觉得不适时,都会去泡温泉。这让我更加坐立不安,现在想走也没有办法走了,云逍的毒已经种下,我们走了,他一旦发病,宫中太医不明就里,治错了怎么办? 这个当口,宫中夏公公却来了。 我急忙一边让人去给周斯年报信,一边惴惴不安的到前面去迎接夏公公。疑惑云逍的毒应该不会这么快发作,他身上的羊肠针,以周斯年的手法,也不可能留下痕迹让人看出端倪。 等我前脚赶到前厅,周斯年后脚就到了。夏公公看到我们,笑着迎了上来,躬身行礼,用好听的,如山泉一般的声音说道:“皇上让奴才来接公主与国公进宫,马车在外面侯着,即刻就走。” 我急忙问:“夏公公,皇上召见,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不知需要费时多久?我想交待一下家中事务。” 夏公公说:“皇上有旨,即刻进宫,不得延误。”说完,径直向前走去。 第二百四十五章 事发

我和周斯年对望了一下,夏公公身后的两个大内侍卫,谦卑但是坚定的站在我们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外面还有四个,举起带着刀鞘的刀,把跟着我们前来的周府侍卫挡开。引来周府侍卫一片愤慨之声,没有人敢造次,双方都不拔刀,只听得不出鞘的刀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我的双腿只打哆嗦,心里砰砰直跳,手心里的汗把手帕都汗湿了,不由得靠近周斯年,拉扯住他的衣袖,手也忍不住的直哆嗦。 周桐制止了所有人的骚乱,目视周斯年。夏公公也转过头来看着他,笑着说:“皇上召见,何以国公如此紧张?看吓着公主了。”周斯年向周桐摆摆手,“下去!”伸手搀扶住我,周府上下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跟着夏公公婀娜多姿的身影,走出前厅,外面停放着一辆雕花檀木马车,夏公公亲自打开车帘,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周府侍卫远远看着,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凭着自己对危险的敏锐感觉,觉得有不好的事发生,他们不会管什么皇帝,周斯年就是他们的天。现在看夏公公很客气,接人的马车也很符合周斯年的身份,城主又坚决制止了他们的鲁莽就都刀枪入鞘,肃立着看我们离开。 马车里面的宽大座位上,铺着厚厚的皮毛垫子,四周居然还有烧的暖笼。我们一上了马车,厚厚的皮毛窗帘接着被放下,能听到外面六个侍卫上了马,三左三右,跟在我们的马车旁边。可以说他们是护卫,也可以说是押送。 看着马车里的陈设,感觉有一种细心的体贴在里面,也没有了刚才剑拔弩张的局面,我接着不紧张了,趴在周斯年耳朵旁问:“会不会皇上发现了什么?” 周斯年长叹一声,懊恼的拍着马车的靠垫。一脸的听天由命还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我们被领进了大安宫,直接被带到一间寝宫。这是一件很小的寝宫,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房间,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古琴立在角落,铜镜置在木制的梳妆台上,满屋子都是那么清新闲适。寝宫里的小宫女看见我们进去,蹲了蹲身,走了。 云逍身上盖着锦被,躺在一张雕花木床上,床上挂着藕色的纱帐,从窗棂里透进的微风吹拂着纱帐,朦朦胧胧的。我们急忙走过去,打开纱帐,周斯年试了试云逍的额头,还没有开始发热。可云逍却昏昏沉沉的睡着。 周斯年紧张的嘴唇微微颤抖,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轻声而焦急的呼唤着:“云逍!云逍!”可云逍没有丝毫反应。周斯年刚要给云逍切脉,就听见一个不怒自威的声音说:“不用了,他只是被点了睡穴而已。斯年,你这样的医术,不该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吧。” 李朝宗缓缓的从另一侧绣着花开富贵牡丹图的屏风后转出,他身着紫玉色轻袍便装,连腰带都没有扎,发髻梳得纹丝不乱,头发用紫玉发簪别起,手里,端着一个镂空银盘。看起来像是空的。 听他说云逍只是被点了穴,周斯年紧皱的眉头才稍稍的宽解。我们急忙走下台阶,遥遥跪下给李朝宗行礼。李朝宗依旧不紧不慢的无声无息的走过来,在周斯年身边站定,把手里的银盘递到周斯年面前。 银盘里空空如也,闪着刺眼的光芒。一根黑色的极细的羊肠针放在银盘里,仿佛能扎瞎人的双目。周斯年轻微的呻吟了一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我明白周斯年的心情,如果只是他自己,他认赌服输,大不了一死。可他身后的人太多了,他输不起。 “陛下!”周斯年深深的磕下头,趴伏于李朝宗脚边,艰难的开口乞求着,“所有的事,都是罪臣一人所为,罪臣愿接受一切刑罚,只求陛下开恩,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放过罪臣的家人。” 李朝宗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把银盘放在一旁。轻声说:“斯年,朕知道这样会吓着你,原本想像以前一样,由着你做,朕看看就行了。只是,钦天监说这几天会有大雪,朕怕你再耽搁下去,又走不了了。去年,身子骨差点熬坏了吧。” 周斯年闻言,难以置信的惊讶的抬头看着他,李朝宗也面无表情的看着周斯年。良久,李朝宗才说:“你想要江南,开口就是了,朕给你。何苦伤了云逍呢?” 周斯年呆呆的看着他,眼泪不知何时开始滴落。他羞愧的俯下身,泣不成声:“陛下,陛下的情义,臣不配” “朕已发下旨意,委任你做江南总督,主管江南一切军政要务。由岳霖沾任江南将军,掌管驻军。云逍,你带回去吧。” 李朝宗的眼眸里流露着压制不住的不舍,他痛苦的叹息一声,说:“斯年,你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再见面了,就别怪朕不把云遥也还给你了,给朕留个念想吧。在朕心里,她就是你呀。朕初见你时,你可是和云遥一样任性妄为啊。” 李朝宗弯下腰,伸出手,要把俯身于地的周斯年扶起来,看似不经意的,有些试探的,轻轻抚摸了一下周斯年的脸颊。周斯年却似被惊着了,急忙躲开。 李朝宗失望的微微叹息一声,疲惫的说:“你们夫妻都起来吧,跪着不累啊。” 周斯年却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是又一次魂飞天外了,我急忙答:“是。”站起来,又要把周斯年搀扶起来。 周斯年却不肯起来,他低声说:“陛下,臣走了以后,陛下多保重龙体,练功有度,多歇息,少烦心” “给朕倒杯茶来。”李朝宗突然吩咐了一句。可这里没有太监宫女,我急忙答应了一声:“是。”可环视了一圈,发现这间寝宫里没有茶壶茶碗,准备走出寝宫,吩咐门口的宫女来做。 “在屏风后面。”周斯年突然说了一句。 我惊讶他是怎么知道的,依言走到李朝宗方才走出来的那架绣着富贵牡丹图的屏风后面。 第二百四十六章 残茶依旧

屏风后是一个小书房。古朴而简单的书架,占了这间小书房一整面的墙,书架上的书,竟有一大半是医书。书架旁边,是一个小小书桌,书桌上面是文房四宝。书房的中央是张小几,上面放着棋盘与棋子。 靠着屏风的位置,有一个木色雕花花架,花架上面,放着一盆阔叶绿植。花架的旁边,也就是我正站立的地方,就是茶水桌。 我倒了一杯茶,茶香馥郁,好像某种花茶。用托盘端了,绕过屏风,把茶递给李朝宗。 周斯年依旧低头跪在那里,李朝宗接过茶,喝了一口,随手递给周斯年:“斯年,这还是你当年在辰王府时给朕配的安神茶,你试试,看看太医院配的可地道?” 周斯年为难的接过来,本来,皇上的一杯残茶,吃掉何妨?可今天这残茶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我默默走开,绕过屏风,坐在书桌旁,看着屏风上的富贵牡丹图发呆。 书桌上摆着一张写着字的纸,纸张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竟是一首孩童的启蒙诗:“汉高辛苦事干戈,帝业兴隆俊杰多。犹恨四方无壮士,还乡悲唱大风歌。”笔迹熟悉,竟像是周斯年所写,只是字迹显得很稚嫩了一些,应该是他孩童时初读书时所写。果然,落款处写的,是二十六年前的日期。 二十六年前,周斯年只有十一岁。十六岁的李朝宗,初遇十一岁的周斯年。从此,“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这满是医书的书架,这些字。屏风后的小茶桌这分明是周斯年的居室。这间寝宫,是按周斯年当年在辰王府的居所来布置的。 我悄悄的走到屏风边上,往外看去。那个茶杯已经放在旁边,和那个银盘放在一起。不知道那杯茶最后是被喝了,还是留在里面没有动。 周斯年仍跪在地上,李朝宗仍坐在他的旁边。紫玉色的袍服淡化了他冷硬的线条,这间居室本身的清雅闲适让他们看起来也不像是一对君臣,莫名的和谐,像极了一幅永恒的画。 李朝宗仿佛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注视,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胜蓝,过来。” 我依言走过去,想跪拜,被李朝宗制止。他挥挥手,说:“把斯年扶起来,云逍的穴位也快解开了。你们走吧!去江南也好,把那里看好了。有你们在,朕放心。” 我看着他压抑痛苦的神情,近距离看,他的眼睛真的有了疲态,他的鬓间真的有了丝丝白发,不由心里一酸,双膝跪倒,哭着说:“陛下!叔叔!您要多保重啊!” 李朝宗笑起来:“好了,你这丫头,让你把斯年扶起来,你自己倒跪下了。平时不要总顺着他,他做的不对要多劝谏,”他看着我,眼神威严,“云遥,等到了年纪,朕自会让她与胜弘完婚,你不用牵挂。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李氏皇族的长公主。有你在他身边,朕放心。” 我郑重的行礼,答应着:“是。”擦了擦眼泪,站起来走到周斯年身边,想要扶起周斯年。顺便看了一眼旁边放着的那杯茶。 残茶依旧。 我暗暗心里叹息,这狠心的人啊,这痴心的人啊。若是一对男女,得是多么感天动地的爱情呢?可若真的是一对男女,只怕早就在一起了,和大多数普通的幸福夫妻那样,泯然众人矣。 大概幸福都是普通的,只有这不幸,才是最感人,最让人落泪嘘嘘不已吧。 床上的云逍发出一声嘤咛。李朝宗对周斯年说:“快起来吧,别让你儿子看见你这副样子。朕最看不上你这个腻腻歪歪的样子,你没亏欠谁” 我手上加上了一些力,周斯年顺势站起来。床上的云逍坐了起来,揉揉眼睛,看了看站在他床头的我们,惊讶的说:“爹,娘你们怎么来了?”又打量着四周,“我在哪里?” 李朝宗在我们身后说:“云逍,你爹爹要去江南上任去了,他想带你一起走,你收拾收拾,去吧。” 云逍这才看见李朝宗,更惊讶了,从床上下来,要向李朝宗下跪行礼,李朝宗抚额急忙制止:“别跪”云逍听到李朝宗阻止,立住了,惶惑的问:“陛下,云逍还能见到胜媛公主吗?” 李朝宗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周斯年。周斯年低着头,装着没有看见李朝宗的目光,也没有听见云逍的问话。只是以冠冕堂皇的语言,向李朝宗道别。李朝宗平静的接受着我们的道别,最后,对周斯年说:“斯年,每年夏天,回京述职吧。”他拍拍云逍的头,“带上云逍。” 周斯年抬头看着他,又低下眼帘,答:“是。” 李朝宗的圣旨如期而至,周斯年作为新任江南道总督走马上任。而他的丞相职,李朝宗却没有说是去是留。 没有说免,那就是还留。周斯年手刃朱圣教匪首,这份功劳也足以撑起他再多得一个江南道总督的职衔。不然的话,岂不是立功的人反而被降职? 周斯年闷闷不乐的站在高速行驶的大船船尾,遥望着越来越远的京城。大船速度很快,京城渐渐浓缩成一道灰色的小点。沿河两岸,一片枯黄。偶尔可见破败的房屋与衣衫褴褛的农人。 我感慨说:“时隔一年,想不到这里这么荒凉了。北方战事频频,养军所耗巨大,皇上看来也是苦苦支撑啊。” 周斯年没有接话,他的手里拿着一枚淡黄色的猫眼石戒指,左手上,戴着一枚几乎一模一样的蜜黄色猫眼石戒指。只有两枚戒指放在一起时,才能看清楚那微微的差别。 “别怪胜蓝失态,不关她的事,你用针扎云逍时朕就看见了。”这是李朝宗昨天对周斯年说的话,“天寿节那天,你戴得不是现在这枚戒指吧,虽然看起来一模一样,但是那一枚是淡黄色的,这一枚是蜜黄色的。” 第二百四十七章 有得必有失

周斯年把两枚戒指举起,在阳光下仔细的看着。两枚戒指上发出一模一样的细窄明亮的反光,灵动活泼,随着周斯年的手的动作,波光流转,仿佛有生命一般。他幽幽的问我:“你能一眼看出他们不一样吗?” 我意味深长的说:“能啊!你是我夫君,我自然时时关注你,有什么细微的不一样,当然就能看清楚了。”我顿了顿,趴在船尾的栏杆上,俯视面前波光粼粼的运河水,水光荡漾,让我有些许晕眩的感觉,急忙抬起头来,冲他一笑,“皇上,只怕也是如此。你也不用这般懊恼了,你不是败给智机,而是败给皇上对你的情义。这实在是天意弄人。” 周斯年不满的撇了我一眼,一扬手,把手里拿着的那枚戒指,扔进了运河。那枚仿佛有生命的石头,在发出最后的流光溢彩后,被如他一般有生命的河水,永远卷入这滚滚运河。 我摇摇头,啧啧叹道:“不想要了,捐献给我也可以啊,这么贵重的东西,能再开个善堂,多养一些阳斌这样的孩子了。” 他听我提到阳斌,问:“那个孩子,没什么不妥吧?放在哪条船上了?” 我知道他并不喜欢阳斌,从京城走时,曾经想把他送回育婴堂,后来不知晓雲对他说了什么,这才把阳斌带上船来。 现在,他这么一问,我迟疑的说:“他身子还是不好,其他船上也没人能照顾他,阿福对他不错,我就把他留在这艘船上了。在下面一层和阿宾他们一起住着呢。” 不曾想周斯年并没有太多的反对,而是点点头,沉吟片刻说:“让他们上来住吧,终归是为了给云逍试药,才试出这么多的病来。下面冷,他那个样子只怕经不住。阿福一个姑娘家,也不方便。” 周斯年这次到江南,船不再只有一艘,而是一个船队,在京城的太阳城人,只要是在街面上露过脸的,这次除了老许,全部分批跟着到了江南。老许的家眷也随船队到江南,老许身边,只留下一个妾侍服侍。一有不妥,随时可以撤离。而以前没有人知道身份的人,则提前做好了在各个行业与衙门口的安插,留下来充作眼线。 “年哥你这是要放弃京城,全部退守江南吗?” “什么叫放弃京城?京城何时属于过我?虚高的位置没有用,我们没有地盘,没有正规的军队,家业越大,位置越高,越容易成为靶子。在京城这么呆着,我是如坐针毡啊。为了拿到江南,放弃朝廷里的这些虚名堂是值得的。” 我疑惑的看着他:“你是想在江南做土皇帝,和朝廷分庭抗礼,闹独立?” 他笑着看着我,“胜蓝,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是李家公主,还是周家夫人?” 我警惕的看着他:“为何这样问?我当然是李家公主,可我更是你的夫人,相公你不愿与我同甘,我是没有办法,可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胜蓝除了一起赴死,也别无选择。” 他拍拍我的肩膀,笑道:“瞧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当然不能把周家带入死地,把你带入死地。我是李家女婿,我女儿是未来的李家儿媳。江南,我是要建成你们李家后花园的。我有一碗饭,必分你半碗,这样算同甘吗?” 我轻轻打了他一拳,笑着嗔道:“偏偏就这话听见了!非和人家较真不可。” 他笑道:“被你误会怕了,话是一定要说清楚才行。我离开了朝廷,以后太阳城在朝廷里的势力就会渐衰。说不定时局真的会把我们逼到偏安江南的地步。” 我安慰他说:“有得必有失,你不可能样样占全的,就看老天如何安排了。” 他笑道:“你能想明白,那我就放心了,人算不如天算,如你这么聪明,可细数你一路走来,所拥有的哪一样东西是你算来的?都不是吧。 相公,孩子,自不必说,杜凌君你这么辛苦救他,最后他还是该怎么死怎么死,云旗也是如此,为了他,你那般算计云宁,无非希望他做官,现在,就算他娶了云宁,我也不一定能让他做官了。” 每年崇文书院与青蝉武院的考试名额,周斯年都会预留几个在自己手里,给太阳城里的出色子弟,这些人,也是自己人。只是他这一走,有武修能在,这样的名额,只怕就拿不到了。 “云旗看来是没有做官的命啊!”我失落的感慨。 他不以为然的说:“做官为什么?只为了虚名吗?为了别人说一句,魏家后继有人?在江南做事,比战战兢兢的在京里顶个虚名强的多。云旗善交际,做事有人情味儿。府里众人都很喜欢他。只要有能耐,在江南,也能做的很好。”他又加了一句,“他比杜凌君强,杜凌君戾气太重,总是不甘心啊,枉费了他母亲一次次的救他。” 杜凌君,终究是个沉重的话题。我没有接话,拉着他走到背风些的地方,说:“别在这风地里站着了,这次去江南,可是不能安心养病了,小心一点。” 他笑了笑,拍拍我的手,早有人搬过两把椅子,和一张小几,上面摆着几盘小点心,然后用厚厚的毛毡搭起遮风棚。我们坐在甲板上,看一群孩子做游戏。 云逍的羊肠针因李朝宗及时取出,又提前吃了解毒药,所以没有发病。现在正和另外几个孩子一起,在阿宾的带领下,在甲板上玩打仗游戏。离开胜媛只是让他难过失落了一小会儿,现在,又成了晓雲的跟屁虫。他把晓雲认成了佳慧,虽然晓雲一个劲儿的对他说,自己不会跳舞。可他依旧故我,做游戏时,也十分的护着晓雲。 我对周斯年笑道:“是不是人缺什么就特别看重什么呢?这云逍,不擅长这些歌舞的东西,所以,先是看重胜媛,现在又看重佳慧。” 周斯年不以为然的笑道:“小孩子不知所谓的游戏,偏偏你就能看出这么多的道理来。” 第二百四十八章 晓雲、云逍、阿福、阳斌

他捏开一粒小核桃,把仁取出来放在盘子里。看着他白皙的手指轻轻的磕开核桃,好像完全不经意般,我把他的手拿过来看,手背白皙修长,手掌上,却有一粒粒的黄茧,一看就是经年累月留下的,特别清晰。把一些手纹都遮得看不见了。 我抚摸着这些老茧,问:“这是练武留下来的吗?” 他却笑而不语,把手抽回来,继续剥核桃。等剥了一小盘了,才说:“吃啊,给你剥了皮,还要喂一喂吗?” 我笑着撒娇说:“喂呀。” 他笑起来,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起一粒核桃仁,送到我的嘴边。手指触到嘴唇,温润柔软。我不由轻轻咬住,用舌尖轻轻的舔了一下。 他的笑意更浓,满脸的爱意。蜷曲手掌,轻轻的抚摸着我的下巴。“你又招我去舱房吧?”他暧昧的说。 我愣了一下,看着他暧昧的眼神,明白了他的意思,急忙把他的手拿下来,只觉着热意顺着耳根子蔓延到脸上:“干嘛呀!大白天的,一群小孩子呢!丫鬟仆妇这么多人,让人笑死了。” 他坏坏的刚要说什么,云逍和云簸跑过来,云逍说:“呀!有没长皮的核桃!居然有这样的核桃呀!”他嚷嚷完了,端起来就跑回去,边跑边喊着:“晓雲妹妹!快来吃核桃!没皮的核桃!” 周斯年傻愣愣的看着他,摇头:“这孩子在宫里待傻了,竟然以为有没皮的核桃!” 那边晓雲听到他喊,也像周斯年一样摇摇头,耐心的对云逍说:“逍哥,这核桃是爹爹专门帮娘去过皮的,核桃都有皮,等到了江南,有空闲了,我带你去看核桃。” 云逍倒是不觉得尴尬,捻起一粒,直接塞进晓雲嘴里,问:“好吃吗?” 看他这样子,周斯年笑着对我说:“看起来咱们周家下一代的主母,已经有着落了,这晓雲多智,定能成为云逍的贤内助。” 我惊讶的看着他,嗔道:“怎么你也是傻的了?他们是亲兄妹” 周斯年看了看四周,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胜蓝,虽然晓雲的确是咱们的云福,可从血脉上来说,晓雲不是咱们的亲生骨肉。她是大长和国郑氏的后代。并且现在,郑氏已经没有了。” 我听了他这番绕口的话,虽然惊讶,可也没有觉得特别的意外。这样的乱世,又怎么会只出现在我朝?“大长和国,又有内乱了?” “是啊,郑氏被诛灭,清平官赵氏成为国主,大长和国已经没有了,现在是大天兴国。知道谁干的吗?” “谁?” 他的眼睛撇向一旁正忙着给孩子们切水果的清扬,故意扬了扬声:“杨利贞的妻族是大长和国大族,这次灭郑氏就是他们干的。” 清扬听到“杨利贞”这三个字,就回过头来,现在听到“妻族”,更是流露出凄惶之色。我没有对清扬说起杨利贞在大长和国成亲的事,现在看她这样,对周斯年说:“杨利贞这么多年也是不容易,现在在异国有了这样一段好姻缘,也算是上天眷顾他吧。” 周斯年没有接话,清扬默默的端起水果,走到玩耍的孩子们身边,一群孩子围过来,过了一会儿,如蝗虫般一哄而散,盘中空空。 正说着话,看见阳斌由阿福扶着,慢慢的从下一层船舱里走上来,阳斌穿着青色的棉袍,他抬起瘦的只剩下骨头的小手,在额头处撑起凉棚,抬起发青的脸,愣愣的看了看天空。他的眼神里,有一种不属于小孩子的东西,好像很沧桑。 周斯年皱了皱眉,冲他们招了招手,阿福急忙催促着阳斌过来,可阳斌好像有些呆愣愣的,眼睛直勾勾的,傻傻的往这边看着。我担心的问周斯年:“会不会被毒傻了?云逍真是多亏了皇上”周斯年抬头不满的撇了我一眼,“我说过了,云逍不会有事。” 旁边的清扬急忙走到他们身边,把阳斌和阿福领到我们面前。阿福行过礼,示意阳斌也行礼,可阳斌眼睛直直的,盯着我和周斯年中间的小茶几。 顺着阳斌的目光看过去,他竟然是盯着几上的几碟小点心。周斯年端过一盘桂花糖蒸栗糕递给他,问:“今天觉得好些了吗?” 阳斌怯怯的看着他,像是看着有生杀予夺大权的瘟神,点点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手里递过来的栗子糕,一把抓过来,抱着盘子,一块块的不间断的往嘴里塞着。点心沫子从他的嘴里掉出来,顺着他的脖子往下落,弄得青布棉袄上满是栗子粉。 周斯年给阳斌倒了杯热的木瓜汤饮,递给他。阳斌接过来,喝了一大口,直噎的伸长了脖子,“呃,呃,呃”的发出声音,眼泪都呛得流了出来。阿福在旁边替他轻轻的拍着。 周斯年不满的问清扬:“没给这孩子吃饱饭吗?这个吃相。” 阿福接口说:“不关清扬姑姑的事,他其实吃的很饱了。”说着,她对阳斌说,“你别再吃了,小心把肚皮撑破了。” 果然,仔细看这孩子,的确是肚子鼓鼓的像个球,厚厚的棉袍都遮不住。周斯年叹息一声,拍拍他的脑袋,对他说:“你不用担心没饭吃,这些东西,都是你的。可是要慢慢吃,不然吃吐了,岂不是浪费?” 他这话说的好奇怪,吃吐了难道不是很痛苦吗?可阳斌却认真的点点头,周斯年把他手里的栗子饼盘子轻轻的接过去,递给清扬,对阳斌说:“你看,这栗子饼,在清扬姑姑这里,饿了或者想吃了,你随时可以让她拿给你吃。” 阳斌听了他的话,又认真的点点头。 周斯年对阿福说:“你带他在甲板上走走,消消食,晒晒太阳。先不要和他们玩,和根灯草似的,小心让他们撞翻了。” 看着阿福搀扶着阳斌慢慢的走在甲板上,周斯年感慨说:“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样,总担心饿肚子,有东西就一定要吃到肚子里,吃吐了,不会去想是不是难受,而是觉得浪费了吃食。” 第二百四十九章 江南王

我看着他的侧影,他的鼻子英挺,眼睛深邃而明亮,长睫毛因为回忆,微微的颤抖着。皮肤上有一层光亮,在隐隐的流动。头发一丝不乱的在头顶盘成道髻,用紫色蓝宝石发簪固定。色泽光润的紫貂皮大衣披在他修长的身上,风度翩翩,雍容华贵。 这样一个人,是饿着肚子长大的。我的鼻子有点酸,眼底潮潮的。他发觉我盯着他看,也回头看着我,笑道:“怎么了,我脸上有花?”我拍拍他的脸,笑道:“你本来就是朵花,太阳花。” 越往南走,运河上的船只越多,尽管有前船开路,速度还是慢了许多,但周斯年的兴致却是因此高了许多,江南的繁华让他更加坚定了信心,觉得自己的选择无比的正确。 因为在路上的耽搁,我们的船只到达江南码头的时候,比预计的行程晚了半天。此时,天刚刚蒙蒙亮,轻烟样的晨雾还笼罩在运河的江面上,远远望去,穿梭似的行驶着的船,显得很模糊,只有一点一点的黑影子在移动。 早早的,一干官员着装整齐的在码头上等候,阿沾接到任命,即刻就从岭南道启程,赶在周斯年到达江南的早两天就上任了,现在正站在一干欢迎的官员里面,高大俊朗的身影显得他卓尔不群。 周斯年着深紫色官服,以国公的身份领江南总督,是以包括上任总督文聘在内的一干官员,全部按礼制行跪拜礼。文聘跪拜完毕,当场捧出印授奉上,周斯年没有伸手,而是示意紧跟在他后面的周桐接过。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和江南的官员寒暄,甚至没有让他们起来,而是目不斜视的通过欢迎的人群,坐上了带有国公徽号的马车。马车的四面丝绸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深紫色的绉纱遮挡。四周侍卫环绕,马蹄急踏,向国公府急奔而去。 我笑道:“国公好威风啊,只是这些都是同僚,何必这样端架子呢?这也不是你一向的做派呀!” 周斯年笑道:“我就是要端架子给这帮势利眼睛看。让他们明白,谁才是真正的江南王。” 江南道,富庶之地。 这两年朝廷虽然连年征战,战事却从来没有波及江南。这里西南与岭南道接壤,属于我朝管辖。东边是吴越之地,吴王偏安一隅,只求自保。是以江南百姓,在战乱里能休养生息。 太阳城正位于江南道与岭南道的夹缝间,当年是一片三不管的蛮荒之地,才堕落成流放犯人的小岛。现在,太阳城成了周斯年的封地,就一直顺其自然的处于一种自治状态,岛上不交税,不纳钱粮,不服劳役总之除了被纳入我朝版图,其他的任何作为我朝治下臣民该做的事,太阳城都不做。所有人,包括皇上,都遵守这个不成文的规矩,自动把太阳城继续化外掉。 我悄悄打开窗帘,看着外面的阳光一点点洒落在红砖青瓦的房屋,河面上开始有了勤快的妇人去洗刷。街面慢慢的苏醒了,商人们开始卸下门板,卖早点的铺子里坐满了人。车队经过,把铺子里的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人们端着碗,把我们当小菜,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就着手,吃下碗里的粥汤。 上一任的江南总督文聘,是武修能的同乡,自从三年前他上任以后,就开始了和太阳城与致远山庄这江南两大江湖势力,就谁是江南的真正主人,开始了拉锯战。 由于官员三年一换届与异地为官,官员与地方的联系是很松散的。征税,派差,地方安保,这些牵涉到官员政绩的关键,都是上头的官员发下条文,具体的执行还是需要那些里长保正这样的小吏完成。 官虽然是流水,吏却是铁打的。这些小吏,都是太阳城的人,是当地地头蛇,针扎不进,水泼不进。那些通过崇文书院与青蝉武院入仕的年轻人,周斯年出于控制江南的考虑,也大多数被安排在江南各个要害的职位上。 太阳城还控制着江南的手工业和陆上与海上贸易。江南地少人多,手工业和商业是江南的主要收入来源。太阳城十几年来严守不与官府发生直接冲突的戒律,生意上也一向是纳税大户,又经常拿出钱来做善事,是以官府的白道与太阳城的灰道,一直相处融洽,相安无事。 可文聘不甘心政府被太阳城掣肘,他撤换江南所有与太阳城有关系的官吏,查封太阳城在江南的生意后果就是,在他的治下,逃税的人越来越多,驿路,码头也屡屡发生问题,治安问题更是头痛 文聘认为这些都是太阳城与致远山庄在操控,不知死活的想剿灭太湖盗患和太阳城的匪患,也就是太阳城庞大的护商队。江南将军无可奈何的指着自己手里的兵,对他说:“大人看这些兵够对付谁?如果大人能向朝廷调来军队钱粮,卑职责无旁贷” 李朝宗那时正忙着对付西北的契丹及那些闹独立的军阀,钱粮物资都是由周斯年负责协调调运,岳霖沾更是直接去了西北战场。文聘却在这个时候,弹劾周斯年和岳霖沾,说他们纵奴行凶,豢养武士,架空官府,意图不轨,是江南最大的地方恶势力豪强。请朝廷能调拨军队,消灭这两股悍匪,永绝后患。 李朝宗对文聘是痛心疾首,武修能治江南,虽然无功,却没有捅出什么篓子,换了更加强势的文聘,却把已经理顺的江南又搞乱了。这么富庶的江南,不仅不能拿出钱粮支援中央,竟然还向他伸手要钱要粮要人,去“辑盗灭匪”李朝宗批驳:盗从何来?匪又是谁? 接着就有唯恐天下不乱者调侃:盗在西北剿灭契丹,匪在京城调运物资。更有人直接质问文聘,是不是暗中帮助契丹?文聘只能打落门牙肚里咽。 三年后,他终因惨淡的业绩,灰溜溜的交出了江南总督印授,回关中老家养老。因他至清,连身边这些官僚们,都恨不得他快点离开江南,以免带累自己。 第二百五十章 朝内局势变了

作为富庶江南的最高地方长官,文聘临走时,身上没有任何财帛,和荆钗布裙的老妻,一起坐上一辆骡车,悠哉悠哉往西北而去。这让来为他送行的周斯年心中不忍,有心赠他一些川资,亦被他婉言谢绝。 临别,文聘对周斯年躬身拱手行礼,用低沉嘶哑的嗓音对周斯年说:“下官对国公,绝无半点私人恩怨。下官一片公心,日月可鉴。对朝廷所言国公事,是真是假,国公自然心里明白。万望国公好自为之,保忠义之名,莫要辜负了皇上的信任才是。” 不仅文聘心里明白,作为我朝最英明的皇帝,李朝宗又岂会不知?他更不会为私情而废国事。只是他明白,文聘在江南打不开局面,换了其他人也打不开。李朝宗早就察觉了周斯年对江南的控制意图,可奈何朝廷内忧外患,已经没有能力下重手整治江南。 他觉得,与其江南这么别扭着,不如给了周斯年。反正,无论谁当江南总督,都得和太阳城打交道,最后,要么投靠周斯年,要么就像文聘那样,灰溜溜离开。李朝宗相信周斯年不会反叛朝廷,不会背叛他。有周斯年坐镇江南,还可以看住吴越,盯住岭南。这样,朝廷就可以腾出手来,专心平定北方。 送走文聘,回到周府,待一切安顿下来,阿沾的拜贴就到了。周斯年刚刚送走别扭的文聘,听说阿沾来了,顿时喜笑颜开,拉着我一起去迎接阿沾。 高大俊朗的阿沾如阳光,有让人心情愉悦之功效,红色将袍给他增添了许多威严,他不再是那个为我打狐狸的美少年,而是彻底修炼成一位儒雅英武的将军。 随同这位让无数少女魂牵梦绕的英俊将军一起前来的,是他的夫人岳芳华与他们的女儿岳虹英。 虹英小姐今年差不多快两岁了,岳芳华的肚子又在微微隆起。看着周斯年与阿沾在厅堂前的太师椅坐定,我把她们拉到离周斯年与阿沾稍远一点的椅子前坐下,让丫头另外送上茶饮和点心水果,羡慕的摸着她的肚子,想想自己才二十多岁就不能再生育,不由黯然神伤。 “英英,你说娘亲肚子里面是弟弟还是妹妹?”我把虹英抱在怀里,轻声的逗着虹英。 “当然是小弟弟呀!”虹英奶声奶气的回答。 我羡慕的对岳芳华说:“都说三岁之内的孩子是有天眼的,看来你这一胎是儿子没错了。你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人啊,儿女双全,相公还这么专情。” 岳芳华笑道:“姐姐可是取笑我了,我正发愁这一胎不知是儿是女呢,我可是一定要生个儿子的。一家老小都盯着我这肚子要说这专情,国公现在也是只有姐姐一人嘛。” 我撇撇嘴:“谁知道他能坚持多久总为这些事烦心我可是看不住他,正想向你讨个主意呢。” 周斯年在一旁听到我的话,扭头插嘴说:“你们嘀咕什么呢?”他坏笑着,“芳华,你姐姐在府里养着一群小歌舞伎,她可是看着谁顺眼,就要送他一个的。据我所知,你姐姐看着你家阿沾最顺眼” 岳芳华笑盈盈的扶着腰慢慢走过去,阿沾急忙站起相扶,把她安顿在自己的座位上,又吩咐丫头拿靠背来。 岳芳华坐的舒坦了,这才一本正经的开口:“姐夫想是上次被皇上骂的够舒坦,这么久不挨第二次了,有点着急了是吗?” 阿沾被她这一开口吓了一跳,急忙挤眉弄眼的冲她使眼色。周斯年先是讶异的长大嘴巴,后来哈哈笑起来:“芳华,你又想做什么?” 相比文聘的“豢养武士,意图不轨”的弹劾,岳芳华的“冷妻宠妾”,简直就像是一道开胃凉菜,不仅让皇上终于找到了出气口,狠狠的骂了周斯年一顿,最后终于赐死了如梦才解气。又把满朝文武的注意力吸引到了长公主与驸马爷的风流韵事和家务事上来,一下子淡化了文聘弹劾书的辣气与杀气。 这会子,岳芳华又开始一本正经的说:“姐夫,我家姐姐好性儿,我们这些娘家人,不能由着你捏来捏去的欺负她。在京里,自有姐姐的叔叔替她撑腰,在江南,皇上离的远,我这当妹子的可就不能袖手旁观。这依着妹子说呢,既然姐夫是个没准头经常宠妾宠过了头的,那以后就不要纳了。那什么歌舞伎,也别打着姐姐的旗号养了,都发出去配人吧。” 说完,她端起一碗茶,慢悠悠的喝起来。周斯年笑道:“是,一切都按县主的吩咐办。县主今天屈尊光临敝府,是专程替苦主姐姐撑腰出气,整顿家务的吗?” 岳芳华说:“是啊,姐夫要是不欢迎”她咯咯笑起来,“那也只好委屈姐夫了。” 我被她逗得莞尔一笑,领着虹英走过来,唤过木青,让她去把云逍和云簸带过来见礼。周斯年加了一句:“还有云释。” 我无奈的看着这个总怕小儿子吃了亏的爹,笑道:“阿释还不会说话呢,怎么见礼嘛。” 岳芳华自然明白这个阿释是谁,暗自撇撇嘴,对阿沾说:“你来不是要和姐夫商议练军的事吗?那我跟着姐姐去后院看看孩子们,不打扰你们了。” 阿沾像是送瘟神一样,恭敬的把这个漂亮的瘟神送出去了,我拉着岳芳华的手往后院走,对岳芳华笑着说:“芳华,你今天好厉害,年哥都被你说傻了。” 岳芳华笑起来,说:“哪里呀,姐姐你这是当局者迷,我们都看的清清的,国公哪里是被我说傻了,他分明就是心里爱重姐姐,所以不介意我这么说他嘛。皇上因姐姐骂他,他不介意,说不许他纳妾,他也是不介意的。至于那些歌舞伎本来就是姐姐养的,他更不放心里了。我也就是给他们两个爷们,找个乐子,让他们笑一笑放松一下罢了。” 她悄悄的对我说:“姐姐,妹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国公这次到江南,朝内局势就变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周岳联姻

我生怕从她嘴里说出类似谋反自立这类的话来,急忙抢在她前面说:“皇上有让年哥坐镇江南的意思,所以才会把阿沾派来做江南将军,皇上这是知道咱们两家亲厚,希望咱们两家能一起把这江南城,建成一座我朝的后花园呢。” 江南城在江湖上默认是太阳城与致远山庄的地盘。致远山庄在水道。长江,太湖,凡是和水路有关的买卖,都是致远山庄的。而除此之外的陆上生意,都是太阳城的。势力范围一经划定,两家人都是严格遵守,再加上两家本就交好,周斯年因而有了和岳家联姻的想法,是以方才说到让云逍云簸来见礼,他就加上了云释。他总怕别人还是以庶生子来看待云释,反而更多的去关照云释。 来到后院客厅,木青和美淑已经把他们三兄弟都领过来,岳芳华根本就没有理睬云释,她看起来喜欢性子平和的云簸,当然也是因为云簸与虹英年龄更相配,性子比云逍也平和的缘故。 谁知虹英待他们三兄弟一进门,就跑到云释的身边,一双亮晶晶的酷似阿沾的那双多情的大眼睛,温柔的注视着云释,娇滴滴的问:“你叫阿释吗?” 云释还不会说话,但能听懂虹英的话,他很乖很开心的冲虹英笑着,那笑容,不仅让虹英展颜开心的笑,连我和芳华都被感染了。 岳芳华走过去,把虹英领到云簸的身边,指着云簸,哄着虹英:“这是簸哥哥。他喜欢你。” 谁知云簸看虹英并不在意自己,大概有些气不忿,撇撇嘴:“我哪里喜欢她,小丫头片子。我喜欢晓雲和阿福姐姐。” 我听云簸这话说的鲁莽了,急忙拉着有些尴尬的岳芳华:“妹子,他们小孩子,今天打了明天合了,知道什么?咱们心里有数就是了。” 这边虹英却也是不甘示弱,推了云簸一把,声音似珍珠落玉盘:“谁是丫头片子?我才不要喜欢你,我就喜欢阿释,怎么样?” 岳芳华江湖儿女,为人豪爽,她本来对云释并无恶感,只是不喜欢他的出身。现在看几个小孩子斗嘴,不觉莞尔一笑。 我看着虹英掐着小腰瞪着云簸的样子,不由哈哈笑道:“这虹英,一点都不比她娘差瞧这小模样像不像一只小公鸡?” 岳芳华不好意思的笑着说:“姐姐取笑了,致远山庄是江湖山庄,原是对女儿家的管教不似姐姐家这么严格。” 我摆摆手笑道:“哪里,我家的女孩子是和男孩子一起读书的,没有这么多的清规戒律,年哥为了方便家中女孩子读书,要准备办家学,等虹英再大些,让她一起来读书如何?” 岳芳华很自然的答应了,我们彼此心照不宣,婚事心中有数,肯定虹英是要嫁入周家的,人选随他们自己做主,以后再定。孩子们的幸福,我们作为母亲,总是要放在第一位。不由更加牵挂宫中的云遥,不知道她将来的命运会怎样呢? 让虹英在后面由清扬和美淑照管,又吩咐木青去把晓雲叫来和他们三兄弟一起玩耍,我和岳芳华这才回转到前面正厅里,只见周杨和周桐远远的守在路口,看到我们走近,周桐上前拦住:“二位夫人,城主与岳将军在谈事情,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我与岳芳华对视了一眼,不满的对周桐说:“我们不是任何人,是他们的夫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是一体的,你懂不懂?你躲开,别挡着路。” 周桐犹豫了一下,还是忠实的挡在我们面前。这时,就见周斯年和阿沾一起从正厅里走了出来,到了江南温暖之地,周斯年换上了银色轻裘,和身穿红色将袍的阿沾走在一起,两人当真是赏心悦目的很。 我推开周桐,笑嘻嘻的迎了上去,拉着周斯年的胳膊,撒娇说:“我们姐妹只走出去一会子,回来就不让我们姐妹进来了!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不让我们姐妹知道的事情呢!” 周斯年呵呵笑着说:“我和阿沾正商量着在这江南城养几个外室,当然不能让你们这些喜欢妒忌又凶残的夫人们知道了。” 岳芳华当即就要拉长脸,阿沾吓得急忙说:“国公莫要开这种玩笑,会死人的。” 周斯年哈哈大笑起来,说:“芳华哪里有你说的这么沉不住气?她自然知道如果你真养了外室,我只会替你遮掩,怎么会主动说出呢?” 听他玩笑般的说着男人间的小技俩,我又好气又好笑,死劲的掐着他的胳膊,看他不喊疼,又捶打了一阵,笑骂道:“今天你必须把你说的那外室找出来,我们今天就是沉不住气了!” 他看看阿沾,笑着说:“看来咱们今天必须招了,不然会被上刑的。” 阿沾老老实实的说:“公主别误会,国公说的外室,是指太阳城这些年在江南练的武士,还是我们致远山庄的水鬼,没名没分的,可不就是外室嘛。” 因江南无战事,所以正规军驻军并不多。诺大的江南道,只有几千驻军,水军不到一千人。太阳城的商队远到蜀地与大长和国,周斯年的护商卫队,人数就远远大于驻军。周斯年准备把这支护商卫队,以正规军的训练模式训练,作为驻军的补充,继续扩军。 致远山庄的水鬼队有上千人,最擅长水战。太阳城的海上水军,也有几千人,周斯年想把这支军队调过来一部分,在长江驻防,和致远山庄一起,训练新兵。 我担心的说:“没有名分?为什么不报朝廷批准呢?这要是让皇上知道咱们私自练兵,只怕不妥。” “周围强敌环伺,咱们这富庶的江南,就像一块肥肉,军队是第一重要的,皇上顾不上江南,所以才会交给我让我全权想办法保全江南。报批?”周斯年不以为然的笑道,“你还指望朝廷能拿钱养军吗?他们不啃咱们,就是万幸了。” “可是” “好了,”周斯年有点不耐烦的打断我的话,“这些事女人不懂,别再说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阿杏、晓雲

说完这话,自己又觉得说得重了,又赔着笑脸补救了一句,“你还是准备一下办家学的事吧,这个你擅长。” 他说:“江南人杰地灵,我们可以选一批优秀的人出来,教孩子们读书,有实际的才学者,也可以委以重任。现在是乱世,还要找好的武师,教孩子们学武。这个可以让阿宾做,他在江南交游甚广,师兄弟很多。若是能把许师叔请来,就再好不过了。” 我一一答应着,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对周斯年说:“年哥,云遥还在宫里呢,那天,咱们从宫里出来时,皇上专门提到她……咱们做事还是别那么高调,我害怕……”周斯年悲悯的看着我,“胜蓝,如果咱们都好好的,这些孩子们都能好好的,如果咱们两个死了,或者出了事,云遥就算活着,又能活成什么样子呢?她和晓雲不一样,她一点自保的能耐都没有,由着性子胡来,人们也就是看皇上和咱们的面子让着她罢了。你要是想让她好好的活着,就得让自己一直有面子才行。” 又说:“我们去驻军看看,你们不方便去,你在家里陪芳华好好玩玩,别胡思乱想,云遥好好的,这会儿不定多开心呢。让老芮准备些礼物,明天带上晓雲,咱们去沅王府拜访沅王爷与王妃。” “晓雲?”岳芳华方才听到云簸和我提到晓雲,现在又听周斯年说起晓雲,自然是非常的在意,“就是方才云簸提到的晓雲姐姐?这姑娘干什么的?” 因岳芳华与阿沾都是知情的人,所以我就没有瞒他们,把晓雲的事一五一十的讲给了他们听。 岳芳华奇道:“这可是奇了,竟然两个都不是云福小姐吗?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生下来是带着牙印的……这座天石山,的确是透着古怪……” 阿沾点点头,说:“是的,那几年我在那大山里装猎户时,听一些老人家说起过和晓雲与佳慧差不多的故事,还以为都是讹传,现在看,竟然真的有这种事。那云福小姐,算是转世投胎,成了晓雲和佳慧吗?” 我被他的这个说法弄得很伤心,转世投胎,那是云福已死的意思了?我看着周斯年,小声说:“云福这样,不算投胎吧?她没死……” 周斯年看着阿沾,轻轻摇头,说:“这世上的事,咱们不知道的多了,那天石山,本就是从天外飞来的仙山……这么一想,云福有可能是在摔下悬崖的时候,被这仙山的神力,送到大长和国去了,通过他们的王妃重新生出来,还变成了两个。”他揽住我的肩,笑道,“老天对你多好,看你这么多年因找不到女儿伤心,一下子给你两个。” 我这才觉得心里好过些,头靠在他身上,揽住他的腰,开心的笑着说:“就是这样啊,年哥你说的对。” 转头撇见岳芳华对阿沾睁大眼睛,咂咂嘴悄声说:“这样也行?”阿沾偷眼看看我,急忙对岳芳华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又疑惑起来,看起来岳芳华和阿沾是不信的,这种说法真的是很离奇……是我想错了吗?“年哥,你真的这么想吗?云福就是晓雲?” 周斯年眼底的悲悯更深了,他轻轻的揽住我,拍着我的背,很坚定的回答:“当然,我不是说过吗?除了云福,谁也不可能有那样一双眼睛。咱们明天去沅王府,把阿杏也接回来,好不好?” 沅王府还是原来的老样子,照壁,花草。连家人都是原来的那些,老态龙钟,不知道沅王爷为什么还要继续用他们,他们还能干什么。 我们刚刚进门,阿杏就跑了出来,晓雲飞奔过去,姐妹见面,异常亲热。阿杏长高了许多,不怪当年我没有认出晓雲不是阿杏,他们姐妹两人一模一样,同样的紫色的双眸,灵动而神秘。 沅王爷和王妃梅氏除了多了许多白发,面容依旧清俊,特别是王妃梅氏,一双美目虽然有了些许皱纹,却依旧显得那么慈悲,那么淡然。我想,假如我是沅王爷,也会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抛却世俗的权势,带她去做神仙眷侣。 沅王爷李回沁清冷的目光审视着到了正堂依旧搂在一起的晓雲与阿杏。两个小女孩儿出奇一致的动作,语气,相貌……这些事实让李回沁接受了她们是双生子的事实。却让李回沁对阿杏的态度也冷淡了下来。 我们干坐在正堂,王妃梅氏坐在李回沁的旁边,四周站着几个老家人,却没有人给我们上茶。阿沾和岳芳华有些尴尬,却又不好吩咐外公的老家人,岳芳华想自己去倒茶,被王妃梅氏轻轻的拉住了。 李回沁开口了,声音清冷清冷的,“你们原来信誓旦旦的跟本王说,这是你们的女儿,本王当成曾外孙女照顾这么许久,现在又跑来说不是了,”他摇摇头,“你们有没有准数?这不是在戏耍本王吗?” 旁边站立的阿沾说:“外公,这个不怪公主和国公,是阿沾先把人带回来,是阿沾搞错了。” 李回沁却横了他一眼,教训道:“我让你说话了吗?你的话却是更没有准数的!当年你与芳华成亲,亲口答应,要帮芳华打理好致远山庄,现如今你却不知道在瞎忙什么!让她身怀六甲还要这般操劳,你没有父母,根本不明白子息延绵是多么重要的事……” 阿沾被他噎得羞惭满面,急忙补救般的把站在他旁边的岳芳华搀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好。幸好岳芳华是明白事理的,悄悄捏了捏阿沾的胳膊,阿沾这才恢复常态。 我听李回沁这么生气,却不像是为了晓雲和阿杏,依稀是对阿沾现在所作所为不赞同,可这些事又不能多说,就继续方才的话题说:“叔公,也不能说她们不是我的女儿,她们长的那么像母后,年哥也说,除了云福,没有人能长这么一双眼睛……”我说了半天,自己放弃了,这样谁能听得懂啊。果然,李回沁露出费解询问的眼神,我竟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件事解释清楚。(未完待续。)m。 第二百五十三章 恶奴

,精彩无弹窗免费!周斯年插嘴说:“王爷,胜蓝的意思,是她喜欢这两个女孩子,想把她们收为养女。现在,大长和国已经没有了,郑氏也没什么人了,当初咱们担心的事就没有了嘛。” “你喜欢她们,当成养女也没什么不可,可本王说的,是咱们李家血脉……虽然是女娃娃生的女娃娃,也强似没有啊。”李回沁听了周斯年的话,才算“明白”我的意思,可事实上他没有听明白…… 他摇头叹息:“李家,快没有人了……” 周斯年笑道:“王爷多虑了,李家皇族,皇上膝下就有两子,再加上新郡王……李家会繁盛起来的。” 李回沁颇有深意的看着周斯年,轻轻叹息道:“时不我待呀!这样的乱世,枭雄四起,局势瞬息万变……斯年,我朝像你这样的中流砥柱,太少了。这江南,皇上看来是托付给你了。你养兵千日,现在总算可以拿出来用用了。” 我不由得多看了李回沁几眼,什么叫“养兵千日”?精明的沅王爷这是话里有话呀。笑着说:“叔公所说乱世,太阳城经年跑商,真个是深受其害的。所以年哥才养了些武士做护商队,太阳城地少人多,全靠跑商养活这一大家子,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啊。” 周斯年不紧不慢的说:“王爷可是关心斯年与阿沾最近训练新兵的事?王爷当年何等英雄,若是能指点斯年一些,斯年感恩在心,皇上把斯年放在江南,也是看斯年小心,不会捅娄子瞎了这块好地。江南的四周也不太平,斯年与阿沾养兵,也是为震慑邻国,保一方太平。绝不会穷兵黩武,挑起战争。让这江南百姓,能在这乱世里,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也让皇上在北地,没有后顾之忧的平定北方。” 李回沁叹息一声,冷笑着摇摇头:“是啊,你说的对,这仗,打了太长时间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人吃人啊!吃完了外人再吃自己人!这些年朝堂之上断了吃人了吗!那么繁盛的李家,都不够人吃啊!就凭你们岳家这点子香火,不够别人塞牙缝的!” 他摆了摆手,对王妃梅氏说:“罢了!扶我去歇息吧,乏了!你们年轻人,折腾去吧!孩子,你们也带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打扰老朽清静了!” 我和周斯年互相对望了一下,都被他或多或少的说中心事,默不作声,看着他怒气冲冲的离开。被骂得讪讪的阿沾,乖乖的要跟在后面,王妃梅氏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跟来,留下来招待我和周斯年。阿沾待目送沅王爷离开后,才走到我们身边来,悄声对我们说:“二位别介意,王爷不是冲着二位的。实在是,实在是他老人家不希望致远山庄牵扯到朝堂……” 周斯年叹息说:“现在这个时候,还分什么朝堂江湖,我们是在保境安民,是在保家。阿沾,致远山庄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水域里,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阿沾点点头:“阿沾明白,何况这是皇上的旨意,阿沾只会效死,哪里还会想有得挑呢?” 这时,一个老嬷嬷出来,对堂上站立的一个老仆耳语了几句,那老仆也不理睬我们,吩咐堂上的几个老家人开始打扫客厅。 这是在撵我们走,周斯年膛目结舌的看着那几个老家人忙碌,苦笑着对阿沾说:“老王爷还是这么有性情……” 阿沾和岳芳华送我们出来,我们站在院子里,想等阿杏收拾完东西出来一起走,却不想有一个老家人却扛着扫帚出来,我们站在哪里,他们就扫哪里。 岳芳华终于忍不住了,呵斥那老家人道:“老赵头!你做什么?没看见有客人吗?” 那老家人却一脸的懵懂,大声喊道:“什么?小姐说什么?老奴听不见!客人?没有啊!老奴看不见……” 周桐已经走进门里来相迎,看到这种情形,走过去,一脚把那老仆踢倒在地:“这样看见了吧?” 没想到他这一脚惹了祸,那老赵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哭声把其他的老头老太吸引来,周桐虽然武功高强,可面对一群老人家终究不能真的动手,那群人就这么欺上身来,推搡起来。 阿沾怒急,“刷”的一声,抽出剑来,大喝一声:“都给我滚!想干什么?没有尊卑王法了?看不见人,看得见我的剑吗?” 那些人竟然不怕,有一个老头子,居然过来抓住我的胳膊,瘦骨嶙峋的手像是鸡爪,吓得我不由“啊!”的大叫一声。 阿沾手起剑落,把那个老仆抓住我胳膊的那只手一下子削掉,鲜血急喷出来,幸好周斯年拉着我一躲,才没有喷到我身上。那老仆“啊”的一声惨叫,捂着胳膊,瘫倒在地。 阿沾怒斥:“你是疯狗吗?敢侵犯公主!败坏我沅王府清誉,来人!把这老儿拖出去乱棍打死!”阿沾的随从,是他的亲兵卫队,都是跟着阿沾刀光血影里杀出来的,对主子忠心不二。早就看不惯李回沁对阿沾的态度,现在终于有了出气筒,几个人二话不说,拖住已经半死不活的老仆就往外走。 周斯年急忙制止:“阿沾!算了!他这么大年纪,没了这条手臂,流了这么多血,只怕也活不久了,这是沅王爷的仆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嘛!” 岳芳华说:“国公不用替这些人说话,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外公年轻时的打仗的俘虏,仇官仇富,没有一个是好人,他们这样对国公和姐姐无礼,不会是外公的主意,分明是打着外公旗号,泄自己私愤罢了。” 阿沾点点头,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老仆,对随从说:“\原来如此,我说呢,什么样的恶奴,连国公和公主都敢欺凌,原来是帮敌寇!我就做个恶人,替外公除了这几个祸害,省得将来反噬主子!” 他说完这些,对手下人说:“把他们一律打死,一个不留!” 一个老妇突然跑上前来,跪在周斯年面前,哭喊着:“你是定国公?小主子!你是我们小主子啊!”(。) 第二百五十四章 武院

这老妇这么一哭喊,我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这些人既然是李回沁的俘虏,那就是朱家旧人了。心里不由烦躁不安,怎么走到哪里都有这些朱家旧人牵绊周斯年呢?李回沁的态度,说不定就是因为周斯年的特殊身份 果然,周斯年的脸阴下来,对阿沾说:“你说的很对,沅王爷毕竟有了春秋,留这些人只怕会是祸害。还是替他除去为好。” 那老妇人却兀自在那里“小主人”长,“小主人”短的喊着,她这么一喊,其他老仆也都上前,给周斯年磕头。 我心里一动,回头望向身后的那栋花树掩映下的二层小楼,分明看见那雕花格子窗棂后,一双鹰一样的眼睛在盯着这边。 遂冷笑道:“你们瞎喊什么?我夫君从襁褓中就被家族连累流放,差点饿死荒岛,那时候你们这帮无赖在哪里?我夫君有今日,全部都是当今皇上的恩义!与你们何干?现在只不过是性命不保,才想起认主了,方才那副嘴脸呢?你们可不要说自己第一次听说,江南总督是定国公周斯年!” 阿沾点点头:“公主说得对!”他挥挥手,随从把所有人都拖了下去,一时鬼哭狼嚎,不过转眼间就安定了下来。 不一会儿,那随从回来,向阿沾点了点头。阿沾说:“让人埋到乱葬岗子去,打扫干净这里,再给王爷多送些好的得用的人来。” 这时,晓雲和阿杏从楼里走了出来,她们完全一模一样,我也不知道她们谁是晓雲,谁是阿杏。却见其中一个,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那就应该是不舍得与沅王妃分别的阿杏了。 果然,那哭过的女孩儿,走到楼前,跪下磕头不止,哭着说:“王妃见见阿杏呀!见见阿杏吧!” 我心里一酸,这必定是王妃梅氏不肯再见阿杏最后一面了。急忙走上前去蹲下,把阿杏抱在怀里。安慰她说:“都是大人之间的事,与阿杏无关的,你是好孩子,王妃心里必定是记得阿杏的。” 晓雲也走过来,抱住阿杏:“妹妹,跟姐姐回家吧,那里有好多好朋友。”她拿出手帕,替阿杏擦着眼泪,笑着说,“逍哥看见你准高兴,我告诉他我不会跳舞,他就天天问我那个会跳舞的去哪里了!” 我听了晓雲这话,向周斯年做了个鬼脸,悄声笑道:“看你以后还乱点鸳鸯谱吗?这么小的孩子”想起云遥,心里一阵难过,忍不住又想出言埋怨,终究身边人太多,不想扫了他的脸面,遂作罢。 周斯年却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轻轻叹息一声,走到阿杏身边,说:“阿杏,起来走吧,爹爹带你回家。回有爹娘,有兄弟姐妹的家。” 有晓雲领着,阿杏很快融入了周府的孩子群中,相处久了,就发现阿杏和晓雲很容易区分,阿杏腰肢绵软,多愁善感,晓雲则更像个男孩子。两人走过来,雄赳赳的说话很干脆的那个,准是晓雲,羞怯怯袅袅婷婷莺声燕语的,不用说就是阿杏了。 再就是在书房里碰到的准是晓雲,在蔺澄泓那里遇见的,准是阿杏。 由于江南周府是仿着京城周府建造的,所以,江南周府里面,也有一个采文院。只是江南周府开始建造时,依云院就用来软禁木燕飞了,所以,江南周府里没有依云院,而是采文院的面积大了一倍,院门外面没有大路,直接出门就是荷花池。 蔺澄泓很喜欢阿杏,阿杏也非常喜欢蔺澄泓。这对师徒,就这么定下来了。并且蔺澄泓厌倦了以往的生活,躲在采文院,除非府里有事由请他,不然他连采文院的门都不肯出。因听说他好男风,连给他找个伴的想法都没有了。阿杏,就算是蔺澄泓的关门弟子了。 把后院的荷花池旁边的四个花园改造,书院与武院就有了着落,武院由阿宾负责,他一如既往的,非常认真的请来了在江南的师兄刘思源,郭槐,石景阳来做教官,还到处打听师父许巍然的下落。 请许巍然来教小孩子当然大材小用了,周斯年的用意,还是希望许巍然能来做军队的总教头。周斯年的师父,也就是许巍然的师兄,就是现任羽林军总教头的阮秉文。 三个师兄弟所在的刘家,郭家与石家,都是江南的世家大族,除了这三家,还有现任礼部尚书孙博宁所在的孙家,是江南四大家族。 江南孙家,自从孙望舒死后,孙博宁由于与武修能不睦,在李朝宗面前渐渐失宠。又由于子孙都放在了外省,有心无力,渐渐失去了江南第一大族的位置。现在,孙博宁又把小女儿嫁给了新贵镇王李俊茂,希望通过姻亲关系,加深与皇族的联系,奈何孙望恬并不得宠。 除了这四家,新崛起的还有阿宾所在的芮家,芮伊鸣共有兄弟三人,大哥就是阿宾的父亲芮伊松,老二是芮伊鸣,老三名叫芮伊臣。芮家来自太阳城,十五年前周斯年在江南设江南会馆,总管杨翕,副管就是芮伊鸣。 杨翕因情事不顺,一直懒于置办自己的家业,而芮伊鸣却把大哥和三弟都带到江南,安家落户,置田置地。周斯年是鼓励太阳城部众在太阳城外置办家业的,太阳城太小了,没有那么多的地给那么多人种粮食吃,只能不断向外扩张。民以食为天,有了地就有粮食,有了粮食心中不慌。比如芮家在江南的田庄出产,多余的就一律首先供给太阳城。 刘思源,郭槐和石景阳,年龄就像他们站在一起时的个子,如台阶般整齐的分别是十七岁,十八岁和十九岁。青葱一样嫩的三个少年,再加上十六岁的阿宾,武院引来了众多小丫头的关注,特别是对面的采文院,小歌舞伎们有事没事总喜欢在院子门前露露脸,希望能碰到他们四个中的一个。 家学里面现有的学生,有云逍,云簸,晓雲,阿杏,还有尤宁和阳斌,再加上老许的小儿子许怀萌。阿沾的女儿虹英,偶尔也会来凑凑热闹。 第二百五十五章 怪人

,精彩无弹窗免费!在刘、郭、石、孙四个家族里面,唯有孙家是以读书为主业的,适逢乱世,重武轻文,就算是孙家,也有了让子孙习武的想法,看到周府内的武院,江南孙家的掌舵人,孙博宁的哥哥孙博文,托着侄女婿李俊茂的关系,要送孙儿孙齐光来学武。 孙齐光今年六岁,是孙博文的小儿子孙望鸢的二儿子。孙望鸢本人却是个读书人,其师何既明,是这江南有名的大儒。只是性子清冷,看淡了这乱世的朝代更迭,更嫌恶了世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嘴脸,隐居江南的山林之中,悠哉悠哉,自得其乐。 重新走进这座大山,青山依旧苍翠,天石山依旧光秃秃的。改变的只是上山游览的人不同,随着山民被改造为村民,也就没有了山民与村民的交易场。 在孙望鸢的陪同下,我带着云逍和云簸,还有晓雲与阿杏,在阿宾等一干侍卫的护卫下,远远的避开那座又丑陋又诡异的天石山,顺着另一条杂草丛生的石阶小路,去看望那位何既明。 这条怪石丛生的小路,是山上村民上下山的主要通路,我们现在乘坐的滑杆,是附近村民的主要生活来源之一。 走在最前面的是带路的孙望鸢,这人三十岁上下年纪,脸白黄须,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倒是和堂妹孙望恬有几分相似。孙家人大多数是这种长相,只有死去的孙望舒,完全随了孙博宁夫人刘氏的大眼睛。 刘氏是刘思源的姑母,江南四大家族,与其他地方的大家族一模一样,互相通婚,盘根错节。 孙望鸢的后面,是云逍和云簸两兄弟共乘一架滑杆,两人不停的打闹嬉戏着,云簸依旧是性情平和,云逍却不同,处处透着霸道与不讲道理,真不知道他这几年在皇宫,是怎么待下来的。旁边有美淑与另一个女护卫宝璐分在两边护卫,不停的为他们二人劝架,捡云逍掉下来的东西。 他们兄弟两个后面,是晓雲与阿杏,这姐妹俩就不同了,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两人穿着同样的绿色衫子,梳着相同的发髻,好在她们没有相同的首饰,那个头上戴着绿玉簪花步摇的,无疑是阿杏,另一个只用了一根竹钗别住头发的,自然就是晓雲了。绿竹和如云一左一右守在她们旁边,听她俩说话,不时发出来“咯咯”的笑声。 我是走在最后面的,不知从几何时,只要带着小孩子出行,我是一定要眼睛能看到他们,才能心安。 阿宾和清扬走在我旁边,阿宾组建的这支公主卫队,有二十个人,轮流当值。可我出门的次数实在有限的很,他们都是活泼好动的年轻人,想方设法的不愿待在府里,所以平时就编在周斯年卫队里面,只有我出门时才专门陪同我。 周斯年也非常喜欢阿宾,不仅指点他习武,还总是督促他读书,要推荐他与他的师兄一起,参加今年青蝉武院的比武。作为芮家的长房长子,阿宾也不可能局限于只做周府侍卫。 青蝉武院今年的比武,由镇王李俊茂亲自主持,听说李朝宗会到场观战。李朝宗对义子李俊茂,可算是寄予厚望。 现在,这二十人的公主卫队,分走在队伍两侧,作为警戒。石阶路很窄,滑杆从中间通过,已经把整个路面都占据了,好在石阶两旁还有青草地往外蔓延,那些侍卫们走在青草地上,发出“沙沙”的踩在砂石上的声音。还有滑杆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再加上前面孩童的嬉戏声音,美女的“咯咯”娇笑声,倒也是温馨悦耳。 行至一处低矮的小瀑布,只见瀑布下面的溪流清澈见底,一指长的鱼儿游来游去。 云逍大叫大嚷着要下去洗脸,小解……我皱起眉头,洗脸可以不让去,这小解……只好让人停住,吩咐美淑好生的看着云逍。 谁知云逍在小溪里洗过脸,直接撩起衣衫就要在小溪里小便,我急忙喝止,可云逍动作很快,还是尿了一半。 “谁呀!”随着一声怒喝,一个头发凌乱的脑袋从灌木丛后面冒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长着一双如孩童般滴溜溜的小眼睛,皱着稀疏的眉毛,从路边露出头来,他大概一直都在这里,只是路旁的灌木丛挡住了他的身影。 坐在前面的孙望鸢听到声音,惊喜的回过头来,“老师!” 我乍一听孙望鸢的喊声,没有回过神来,还是阿宾反应过来,说:“夫人,这位莫非就是何先生?” 前面孙望鸢已经下了滑杆,宝璐把云簸抱了下来,晓雲和阿杏也开始让人落杆。阿宾急忙吩咐轿夫落杆,把我搀扶下来,那何既明悻悻然的看着孙望鸢给自己行礼,云逍却跑了,美淑要抓住他,他气急败坏的吼着:“人有三急,要尿裤子了!” 众人只好由他去,孙望鸢给我们介绍介绍说:“这位是家师何先生,这位是胜蓝长公主殿下……” 何既明拱手行礼:“老朽见过公主殿下……” 看起来恭敬的何既明,却头发凌乱,一身布衣,赤着双足。我微微一笑说:“先生,现在天气正是寒冷,足部受冷,可是容易生病的。” 何既明如孩童般咧嘴笑了笑,说:“小老儿正在这里抓鱼,你家公子却在那里撒尿,这不,把鱼吓跑了!小老儿只顾着抓它们,这才没顾上穿鞋。” 阿宾听他“撒尿,撒尿”的说个没完,心中不忿,开口讥诮道:“久闻何先生一代大儒,今日一见,果然比我等粗人斯文啊。” 何既明不理睬阿宾,转过头去坐上一方大石,慢慢的去穿他的鞋袜。 孙望鸢很歉意的望着我说:“家师一向如此,学问却是极好的,公主莫要见怪。” 我说:“孙先生不用担心,胜蓝没有见怪,想何先生是有大才的人,岂是我们这些俗人的眼光可以衡量的?” 那边云逍从小树林里小便出来,手里提着一只灰色的小兔子,很得意的举给阿宾看。(。)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天石山腹地

阿宾不由赞叹的对我说:“夫人,逍少爷好生了得,这兔子别看可不是那么好抓的。” 云逍却说:“也不是,本来冬天兔子才好抓。这里一点都不好玩,在京城,下过了大雪,皇上会带我们去抓兔子,它们的小短腿会陷进去,放狗一咬,就抓住了!” 听他说江南一点都不好玩,我心里起了一丝丝的愧疚之意,可很快就没有了,小孩子懂什么?万一朝局发生变化,云遥是女孩子还好说,可云逍作为周斯年的长子,实在太惹眼了。 何既明已经穿好了鞋袜,转过头来认真听云逍说话,笑道:“这小公子说的有理,论打兔子,这江南不如京城,若是讲吃兔子,那江南就更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了。” 云逍一下子就把他手里的灰兔抱在怀里,嚷嚷着:“这次谁都不许吃我的兔子!” 云逍在皇宫里时曾经打到一只兔子,却被跟着去的侍卫给烤来吃了,结果云逍不依不饶,告到李朝宗那里,最后李朝宗让那些吃兔子的侍卫给兔子建坟,念经发送,云逍这才罢休。 我的心里不由又是一阵牵挂心酸,李朝宗真的很疼爱云逍云遥,可我却误会他对云遥有非分之想想他这样的正人君子,怎么会做那种不伦之事?更不要说云遥那么小 于是我吩咐阿宾,帮云逍抱好他的兔子,回去找笼子装起来,好生喂养。 谁知何既明在旁边笑道:“公主此言差矣,想这兔子,不是一般家中驯养的家兔,它本是属于这山野的,公主却让人把它关起来,与其这样生不如死,倒是真的不如一把火烧了吃来得痛快淋漓。” 云逍听了何既明的话,认真的考虑了一会儿,说:“先生说的是,那云逍现在把它放了就是了。”说完,他依依不舍的摸了摸兔子的头,松开手,那小兔子迟疑了一下,最终飞快的跑进了灌木丛中,那道灰色的小影子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云逍沮丧的看着兔子消失不见,心疼的快要哭了,我急忙拉着他来到何既明身边,对何既明说:“何先生,这是犬子周云逍,方才孩子顽劣,让先生见笑了。” 何既明却大大咧咧的笑道:“人有三急,撒个尿有什么顽劣的?” 云逍听说,哈哈大笑起来:“先生说的是,以前我在宫里,连皇上都不管我怎么说话,偏生回了家,娘亲总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我目瞪口呆,难道方才不是何既明气急败坏的跳出来指责云逍的吗?现在却成了我的不是了。 何既明从小溪旁边拎起水桶,水桶里有大大小小的鱼儿七八条的样子,对我说:“寒舍就在前边不远处,都跟着我回去喝鱼汤去!” 我为难的看着他手里的七八条鱼,又看看我们这一行好几十个人,想了想,笑着说:“不如我们先去,让这些年轻人再抓些回去如何?” 何既明呵呵笑起来:“公主这是怕小老儿管不起饭吗?等到了我那豪宅,公主就明白我们有多少饭了!” 这不一会儿的功夫,“寒舍”又变成了“豪宅”,我没有再说什么,孙望鸢更是一脸对老师俯首帖耳的样子,因他说家在附近,本想步行前往,可孙望鸢却悄声对我说:“公主和小姐们还是上滑杆吧,前面的路不那么好走。” 我依言上了滑杆,孙望鸢随侍在何既明身后,何既明领着云逍,其他人都重新上了滑杆,云簸想跟着哥哥走路,被何既明一把抱上了滑杆。 何既明和孙望鸢在前面带路,在前方路口一拐,脱离了大路和现在正行走的路相比,方才经过的石阶小路真的是大路 这里荆棘密布,怪石峥嵘,时不常会有一条小溪,或者只能算是小水流在脚下流过。并且越往前走,绿意越少,石头却越来越多。 我心中疑惑,这隐居之人,有那么多青山绿水不住,却住在这石头阵里? 想到石头,不由心中一惊,在这山里转了这么久,我早就不知道东南西北,急忙问身边的阿宾:“这可是往天石山走?” 阿宾点点头,答道:“是啊,前面不远,就是天石山。” “那天石山不是一块天外飞石吗?总不能何先生是住在这里的?” 空山静寂,我这句话被前面的何既明听见了,他转过头来笑道:“公主此言差矣,这天石山从外面看,确实是一块石头,可公主去过它的腹地吗?” “腹地?” “是啊,小老儿以前也像公主这么想,直到想找个不同寻常的地方归隐,以便时时向朋友炫耀哈哈,就找到了这天石山的腹地。” 我仔细的回想,当年我和周斯年来这天石山时,确确实实的只看到一块石头,太阳城那么多人搜查了天石山,却没有人提到天石山有什么腹地。 而我们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在天石山下的山谷里,上次和周斯年还有义父来的时候,却肯定没有来过这里。 悄声问阿宾:“这里是不是在江南城的西面?” 阿宾笑着说:“是啊!”他看我疑虑重重,笑着说,“夫人不用担心,属下是在江南城长大的,这天石山来过不是一次两次,只是这天石山腹地,不曾留意过就是了。再说,咱们这么多人呢,这些兄弟,和我一样,都是这土生土长的江南坐地户” 听他这么说,我心安不少,想想还是提醒他一句:“听不少人说在天石山透着古怪,你多注意一些。” 阿宾笑着点点头,说:“属下看还要再走一阵子,夫人靠一靠歇息一下吧,城主专门嘱咐过,不能让夫人累着。” 我听他这么说,不由心中温暖,依言躺下,阿宾脱下披风,盖在我身上。披风上有这大山里树叶的香气,和着一点少年人喜欢用的薄荷清香,不一会儿,竟然真的睡着了。 恍惚间,我好像又到了上次那个一片白色的世界,阿宾站在我的床前,把一束花插在花瓶里,仔细的整理好。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七章 奇异的洞口

,精彩无弹窗免费!旁边传来清扬的声音:“你这孩子,她现在又没有醒过来,总买这些花干什么?浪费钱。” 阿宾笑道:“伯母,虽然晓雲没有醒过来,却在喘气啊,喘气就能闻到花香了。” 晓雲?是在说谁?我吗? 这时,门口进来几个人,有一个小伙子说:“华先生来探望晓雲了。” 他说着向一旁躲开,周斯年竟然走到我床边来,他也留着和所有人一样的短头发,清扬站起来,把椅子让给他,他坐下来看了看,问:“这是一直都没有醒过来吗?” 阿宾回答:“是啊,不过,昨天眼珠动了动,应该是快了。” 周斯年点点头,说:“我过段时间要出去参加一个活动,不能经常过来探望了,一切都有劳各位了。” 清扬说:“华先生说哪里话,这已经多亏了华先生给找了条件这么好的医院,不然这么昏迷着,可有得罪受了。” 周斯年说:“晓雲一直都是我的影迷,她这次也是因为我受伤,我做这些也都是应该的。” 接着,一切归为白色。好像一道白光在我眼前闪过,梦里的情景,渐渐模模糊糊的记不清楚了。 我昏昏沉沉的醒过来,睁眼看时,只见土地平坦开阔,房屋整整齐齐,有肥沃的田地,美丽的池塘和桑树竹子之类。田间小路交错相通,村落间能听到鸡鸣狗叫的声音。人们来来往往耕田劳作,竟像是一个小村落。 我惊奇的问阿宾:“我们到了哪里?” 阿宾也正惊奇的看着这一切,何既明走过来,得意的说:“公主殿下,这里就是天石山腹地。” 我下了滑杆,惊奇的看着这一幕,何既明笑道:“三年前我找到这里时,这里是没有人烟的,这些人都是陆陆续续的搬到这里面来的,房舍也是后来修建的。” 三年前?我回想着,三年前正是朝廷派大军来剿灭这江南匪患之时。武修能因此官居右相,文聘接任江南总督。 到了一处青瓦红墙的两进宅院,这里就是何既明的家了,邻居们见何既明家有客人来,纷纷你送几只鸡,我送一篮鸡蛋,还有人拿来酒和鱼,这些人举止言谈都甚是清雅,民风之纯朴,真是让我都想留下来不走了。 何既明说:“公主不要以为我们这些人是在这里偷税漏税的,这些人都是我的朋友,是有功名在身的学者,不是普通乡民,是不用缴纳赋税,服劳役出工的。” 我点点头,这些文人找了这么一块宝地读书隐居,难道这何既明还担心周斯年会让人到这里来收税吗?只是不知道,这天石山腹地,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义父用人力所及? 因而问道:“先生来到这里时,是怎样的光景?” 何既明呵呵笑着:“小老儿方才见公主经过洞口时睡着了,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没有?” 我回想着方才的梦境,可只记得一片白色,其他什么都是模糊的,因而答道:“的确是做了很奇怪的梦,只是现在一点都记不清楚了。” 何既明点点头,“这就是了,那个洞口,小老儿也是无意中发现,在那里睡觉,会做奇怪的梦,只是醒来就记不得了。以小老儿愚见,这些梦,要么是前生,要么是来世,这天石山,当真的是古怪的很。” 说着,我们重新来到那个洞口,这是个很大的洞口,是以我们的滑杆进来一点都不局促,我仔细的看着这洞口的边缘,“这洞,是人力开凿的。” “人力开凿?”何既明惊奇的看着这个诺大的洞口,“公主看来是见过和这个洞口差不多的痕迹了。” 何既明真不愧是高人,他虽然没有见过京城的地下城,躲在这荒郊野外,却能凭着别人一点点的情绪变化猜到发生的事情。 这个洞口,大概是义父开凿,打开以后才知道别有洞天。 我幽幽的说:“我知道有机关术的高手,可以运用机关开山挖地,这个地方,大概也是如此。” 何既明点点头,说:“公主说的应该不错,老朽找到这里时,是无意碰触机关,才打开了这个洞口,里面却不是现在这般光景,而是一些方方正正的石匣子,像是住过人。后来,老朽找来村子里的民壮,他们过来,把这些石屋子敲碎,用来盖房子了。” 我默默的抚摸着洞口的石壁,地下城已经永久封闭,这个洞,就是义父留在世上给我们唯一的念想了,他自己恐怕也想不到,这里会成了这样一个避世的桃花源吧。 这时只见云簸拉着晓雲跑过来,躺在洞口,对晓雲说:“快些睡着啊,说不定能做梦梦见你是我媳妇呢。” 云逍在旁边,看着云簸与晓雲闭上眼睛,竟似真的睡着了。不以为然的说:“前生来世的,多么虚无缥缈,这连今生还没有活快活呢,怎么还去管什么前边后边的?这里虽好,可是太乏味了,江南城我还觉得不够热闹呢!我是不喜欢待在这里的。” 然后上前,捏住云簸与晓雲的鼻子,把他们提了起来。 我看他说得无礼,又担心他这样硬生生的打断云簸和晓雲会不会有碍,急忙喝止:“云逍!小孩子家瞎说什么?”刚想让他松开云簸与晓雲,他二人却悠悠醒转,迷迷糊糊的甩了甩脑袋,一起不满的埋怨云逍:“你做什么呀!刚要梦到那要紧处。” 云逍道:“我这是在救你们两个,迷迷瞪瞪的,也不怕入了邪魔外道,怪力乱神不足信,娘与何先生,那是年纪大了想的事情多,才会做梦,你二人有什么要紧梦可做?我快饿死了,不把你们叫起来,难道还要等着你二人醒转?岂不苦死。” 我听他说的无礼,又想出言喝止,何既明却摆摆手,赞许的对我说:“公子至情至性,有话直说,老朽真是喜欢的很。”他对坐在一旁的孙望鸢说,“不像你,闷葫芦一般,不爱说话。” 孙望鸢就坡下驴,接着他的话头说:“既然老师这么喜欢云逍,那就留下来给老师做个关门弟子如何?”(。) 第二百五十八章 云遥与李朝宗

,精彩无弹窗免费!何既明笑起来:“留下来?云逍方才说了,不喜欢这里的寂寞单调……不要说云逍这样的小孩子,就是我老头子,也不是天长日久的住在这里,隔上一段时日,就要出去走走的。” 我说:“既然这样,不如何先生隔段时日,就到国公府一行,那里绝对和老先生这里不一样。云逍也是如此,隔三差五的来拜会先生,聆听先生教诲,不知先生觉得我这个提议如何?” 何既明点头:“公主此说,甚合老朽心意,这尽信书不如无书,读书原也不用天天捧着书本死记硬背,多出去游历,增长见识,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有了这个约定,何既明就经常前往周府,我也时常带着四个孩子前往这天石山拜望,也找了几个秀才在书院教书答疑,武院,书院,就这么办了起来。 这年夏天,周斯年第一次回京述职。同行的有刘思源,郭槐,石景阳和芮尤宾。这四人是作为江南道选送的武举,到京城参加青蝉武院的招生的。 云逍,云簸,晓雲和尤宁都要跟着去看热闹,阿杏不喜欢练武,是以她没有跟随,而是在采文院跟着蔺澄泓学习。阿福陪着阳斌,阳斌现在身体恢复的看起来是正常的,个子也长高了些,可还是害怕会挨饿,有时候阿福能从他的床底下收拾出一大筐发霉的馒头,发臭的鸡蛋…… 到达京城第二天,李朝宗在自己平时批阅奏折的锦福阁接见了我们。时值夏季,锦福阁里安放着冷帘与冰柜。不知何处来风,一走进来,顿觉清凉无比。 李朝宗看起来却精神不佳,今年天灾不断,人祸更是不断。李朝宗看起来心力交瘁,叹息说:“斯年啊,人这一生,真的是很短,现如今朕要是突然去了阎王殿,若是阎王问我,在世上都做了什么,只怕朕真的是没什么好说的呀。” 周斯年笑着回答说:“陛下何出此言?陛下拥有四海,万民归心,再说,陛下现在春秋鼎盛,阎王怕是没有机会见到陛下。” 李朝宗笑了笑,没有说话,夏公公领着云遥进来,云遥看见李朝宗,飞快的跑过来,李朝宗的眉头舒展,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接住了扑到自己怀里的云遥,对周斯年说:“你女儿真是甚得朕心。只有和遥遥在一起,朕才觉得心情愉悦。” 云遥只和李朝宗说话,看都不看旁边坐着的我们。我和周斯年无奈的对望了一眼,只听李朝宗对云遥说:“你爹爹和娘来了,过去行个礼吧。” 云遥这才走过来,袅袅婷婷。仪态万方的向我们福了福身,声音婉转如黄鹂鸟:“云遥给爹爹和娘请安。” 说完,像是没有看见我向她伸出的手,又转身回到李朝宗身边。我的手一时僵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收回。 周斯年不露声色的把我的手拉回来,轻轻的捏了捏。我看着再次跟随夏公公离开的云遥,消失在宫殿深处。 听他们在谈论国事,我告辞出来,前去见悠悠。在悠悠那里,却只有胜弘和胜媛在里面,没有看见云遥。我疑惑的问:“娘娘,云遥她去哪里了?” 悠悠的脸上略过一抹烦忧,又随即没有了,淡淡的回答我的问题:“姐姐,云遥大了,妹妹也不能时时的看着她。” 我听她话中似有话,笑了笑,说:“娘娘,云遥的确不是让人省心的孩子,您多担待,多受些累,这么些年,多亏了您照顾她……” 悠悠却一把抓住我的手,眼中含泪道:“姐姐这是说哪里话呢?姐姐又不是自愿把云遥留在宫里的,妹妹实在是怕……”她竟然抽泣起来,“怕照顾不好她……” 我不知道她这是何意,试探着说:“若云遥实在顽劣,那胜蓝把她带回家去可好?反正,每年夏天我都会回来的,到时候,带她来看望娘娘。” 悠悠叹息说:“我知道这些年姐姐不易,可云遥能不能让姐姐带回家,哪里是我能说了算的呀。” 我沉默了,冷眼看她总是抹眼泪,站起来说:“那胜蓝去求陛下吧,求陛下准胜蓝把女儿带回去,等云遥满十五岁,再送回京与太子殿下完婚,如何?” 悠悠没有说话,点点头算是赞同。 我郁闷的从太和宫出来,鼓了鼓勇气,再次进入大安宫。虽然我不知道悠悠和云遥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可她的样子却让我觉得不舒服的很。 来到大安宫,还没有进入锦福阁的门,就惊讶的听见云遥银铃一般的笑声,这云遥,竟然是一直住在大安宫么?趁人还没有看见我,离了锦福阁,朝着大名殿走去。 我知道水公公在那里,他是李朝宗最喜欢的一个内监。水公公与夏公公不同,夏公公是内监里面少有的不爱财者,只忠于李朝宗,多少钱都打动不了他。水公公,就是一个普通的,有血有肉的,漂亮的小内监了。 我掏出一袋子小金叶子递给水公公,他接过掂了掂,白皙的脸蛋因喜悦显出一丝红晕,微微躬身道:“公主殿下每次都赏赐甚厚,奴才实在惶恐,不知有什么事是奴才能为殿下效劳的?” 我笑道:“公公真是客气了,公公是陛下爱重的人,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呢。我方才看到小女云遥在锦福阁,想着她这么顽劣,住在这里,必定给你们添了不少的麻烦,这点子东西,公公别笑话我们外省人寒酸就是了。” 水公公笑起来:“公主真是说笑了,云遥小姐深受陛下宠爱,我等奴才,供小姐驱使理所当然,若有不当之处,还要请小姐多多担待呢。” 我听了他这话,心里又气又苦,果然,云遥竟然是住在大安宫的。按说一个小孩子住在大安宫似乎也没有什么,可悠悠为什么是那副模样? 我返回锦福阁,云遥正坐在周斯年的旁边,他们三人,在欣赏歌舞。曼妙的舞娘,轻柔的音乐,和谐的君臣父女……回想一下,似乎除了悠悠的态度有些怪,其他的都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第二百五十九章 歹毒

,精彩无弹窗免费!我走进锦福阁,坐在云遥旁边,听她低声浅笑着与周斯年说着什么,李朝宗坐在座位上,低声咳嗽。夏公公端上茶,他皱着眉头慢慢的呷了一口,然后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周斯年关切的问:“陛下一直这么咳嗽吗?” 李朝宗微微的喘息,摆摆手,勉强的笑着说:“不要紧,只是觉得嗓子有些痒。已经让太医看过了。” 周斯年欲言又止。李朝宗看起来不想让他给诊脉,他也不好强求。这万一诊出与太医相反的结果来,岂不多事。 因而笑着说:“陛下,臣这两日走的急,今天见到陛下又过于激动,实在是乏了,陛下知道的,臣一向身子骨不好……” 李朝宗笑起来,指指他:“斯年,这如今,你也学的油滑了,明明是怕朕累了,却不说……朕的身体自己有数……”他叹息一声,冲云遥招招手,云遥走到李朝宗的身边,乖巧的坐了下来。 李朝宗爱怜的摸摸云遥的脑袋,继续对周斯年说:“朕只怕时日无多……遥遥,只因朕对她好了一些,就有人传播各种谣言……人言可畏呀。” 他转身对我说:“胜蓝,方才去见过皇后了?” 我急忙点点头,说:“是,胜蓝以为云遥还是住在太和宫,想去看看她。我们娘俩见面日子不多,胜蓝想多与女儿亲近亲近。” 李朝宗疲惫的点点头:“是啊,皇后,朕一直以为足够贤惠,可终究是个糊涂人啊。”他又咳嗽了两声,云遥在他背上轻轻的拍着,轻声细语说:“陛下不用顾念云遥,云遥原也不是爱听闲话的人。” 我趁机说:“陛下疼爱云遥,胜蓝一向都是感恩在心,若是这孩子在这里让陛下忧心,不如胜蓝带她回去如何?年哥身体所限,北归不便,胜蓝却是可以常来常往,以后,会经常带云遥回来探望陛下的。” 我的话刚一说出,云遥那边身体一凛,呆住不动。 李朝宗点点头,苦笑道:“朕正想说这件事,想不到你却与朕想到一块去了。” 云遥激动的小脸绯红,跑到李朝宗面前跪下,哭着说:“云遥不走!云遥不要离开陛下!” 我不知所措的看着云遥,轻轻喊着:“云遥……陛下日理万机,你在这里,不是增加陛下的烦忧吗?以后,娘亲会经常带你回宫来探望陛下的……” 云遥激动的哭喊着:“我不要跟你回去!我不要你这个娘!我只要跟着陛下!你们要是逼我,我就去死!” 我惊愕又伤心的看着云遥,仔细回想着我们曾经相处过的短暂的时光,除了撇下她只带着云逍离开,其他时候我没有伤害过她呀。 可这件事现在我也无从解释,留下云遥,是迫不得已,可之所以迫不得已,全是因为李朝宗。 我默默的流泪,看着发疯般的云遥。周斯年在身后拍拍我的背,开口对云遥说:“云遥,你这样吵到陛下了,小声点。” 云遥这才停止哭泣吵闹,可也不肯回到我们身边,李朝宗专门让人给她设的座位上,而是返回李朝宗的身边,坐在他的后面。 李朝宗说:“这件事先暂缓吧,过几天就是青蝉武院的比武,朕决定这次由俊茂来主持,你们江南推荐的人也不少,去看看吧。” 周斯年答应着:“是。” 李朝宗又说:“这几天,处理一些家务事吧,京城虽然离江南远,可只要打着你们旗号的,都要管好。开善堂本是好事,若被人趁机中饱私囊,岂不是花钱买恶名吗?” 周斯年正色回答:“是,斯年一定好好整顿家务,不让陛下忧心。” 李朝宗点点头:“你是明白人,不需要朕多说,去吧。朕是真的乏了。” 周斯年犹豫良久,走到李朝宗对面,小心翼翼的说:“陛下,让臣为您请个平安脉吧,这样臣才能安心啊。” 李朝宗愣了一下,呵呵的一笑,把手伸出来。周斯年的手轻轻搭上李朝宗的手腕,眉头轻微的皱着,过了一会儿,笑道:“陛下是吃的陈院判的药吧,这脉理走向,一看就是这位医痴的套路。” 李朝宗轻轻拉住了周斯年欲拿回的手,轻轻叹道:“斯年,多少年不给朕诊脉了?怎么今天却想起做这个?” 周斯年郑重的说:“陛下,以后,请让陈院判其他的事都放下,专心为陛下调理身子吧。同样的药,不同部位,效果就不一样,熬药更是关键,火候掌握不好,有时候反而会有相反的药效。除了陈院判,别人只怕掌握不好。” 李朝宗的脸色慢慢凝重,点了点头,失落的说:“斯年,为什么非要离朕而去?朕真的是很想把你再调回来。” 周斯年不知所措的看了看他,李朝宗笑起来,挥挥手:“去吧!朕说笑的,老虎岂能当猫养?以后朝局有变时,不要忘了你我的情义就好。” 我看了看云遥,她低着头,仿佛察觉到了我在看她,把她的小身子,完全藏在了李朝宗的身后。周斯年扯了扯我的衣袖,我只好失落的从皇宫出来,周斯年对正失魂落魄的我说:“咱们去看看陈院判吧,这么多年没见妈妈了,去探望探望吧。” 我以为他是要带我散心,无精打采的说:“不了,乏死了,回去睡一觉,明天再去吧。” 他却幽幽的说:“再不去,只怕陈显仁会有他担不了的干系呀。” 我听他这么说,猜到了什么,大惊失色的看着他,历史又要重演了吗?“是有人想毒死皇上吗?” 他神色凝重的摇摇头,“皇上的脉象,没有中毒的迹象。陈显仁是按肺痨来给皇上治病的,可他却不知道,有一种来自西域的虫,碾碎了以后,无色无味,这种虫本身无毒,人吃了以后,脉象极似肺痨,可如果真的按肺痨来治,却正好药理相冲,皇上原本有可能只是受寒,现在却越治越厉害。” 陈显仁却不在家,陈夫人听了我们的话,紧张的手直发抖,连连的说:“这也太歹毒了,这也太歹毒了!”(。) 第二百六十章 育婴堂里的小偷

,精彩无弹窗免费!我连忙搂住陈夫人,说:“妈妈不要着急,现在咱们不是已经察觉这事了吗?年哥有办法的。” 周斯年点点头,要了纸笔,写下一纸药方,递给陈夫人,说:“妈妈,这个药方,劳驾您老人家亲自跑一趟,一定要速速交给陈院判,把事情告诉他,要他必须放下所有的事,亲自拣选药材,亲自熬药,亲眼看着皇上吃下去。一应用具,必须他亲自检查。只要按这个方子吃上几天,就能解这种虫毒,这两天我会经常进宫给皇上诊脉,会来随时加减药物,切切。” 陈夫人也是在这杀人不见血的皇宫里长起来的,最初的惊慌失措过去以后,马上镇定下来,恨恨的说:“老身这些年天天在宫里,什么没见过?怕了这群小毛孩子?竟然把主意打到我陈家来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说完,收拾停当,吩咐车夫给自己套车,和我们一起走出门去,气定神闲上了马车,前往皇宫。今天,陈显仁在太医院当值。 看着她的马车绝尘而去,我啧啧叹道:“妈妈真是老当益壮。一点都看不出,是刚刚知道这么大事的人。” 周斯年呵呵笑起来,扶我上了马车,睨了我一眼,讥道:“你以为都像你,因为一个小女娃子的吵闹,就当着皇上的面哭天抹泪。” 我不服气的说:“你哪里知道啊,悠悠摆出一脸的嫌弃,这云遥还这么不懂事,多么好的机会啊,她要是不闹那么一场,咱们就把她接出来了。” 周斯年冷笑道:“嫌弃我女儿?想是忘了自己是谁了吧?喊她一声皇后娘娘,她还真以为自己麻雀变凤凰了?以为生了个男娃子,就有仗持了?胜弘那一点子毛孩子,想掐死他的有的是,没有我太阳城给她做后台,她在宫里一天也活不下去。以后,她再敢酸鼻子酸脸,我就给她点颜色看看,让她记住,谁是主,谁是奴。” 我听了他的话,觉得解气的很,气鼓鼓的说:“就是嘛!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给人说过好话……” 周斯年笑起来,揽住我,拍了拍我的肩膀:“好了,咱不生气。这不,接下来你就可以好好做主母耍威风了。” 我抬头看看车窗外,马车沿着大安街一路往西飞驰,却没有去往周府,而是继续一路向西而行。 虽然时值盛夏,可大安街上树木茂密,树冠如绿色的华盖般遮住了街道,形成一条林荫大道,异常的清凉。 再往西,就是太阳城的育婴堂了。“我们现在就去育婴堂吗?”我问,“不需要先查查?” 周斯年不以为然的说:“让谁查?贼喊做贼吗?等你查完,他们也藏完了。” 阳斌从小生活在育婴堂,他那样病态的怕受饿只能是挨过很大的饿,才会成了那副样子。育婴堂会把孩子饿成这个样子,这肯定是不正常的。 沿山路蜿蜒而上,进入密林深处,可以看到一大片的青瓦红墙的院落,这里就是育婴堂了,是一个很大的三进院落,最外面的院落,是会客与育婴堂管事们住的地方,第二进和第三进院落,分别住着男孩子与女孩子。 马车跑到育婴堂门口,前面的育婴堂安静的像是睡着了。大门里面,院子正中有棵银杏树,枝叶茂密,绿树成荫。微微的山风吹拂,树叶哗啦啦的响起。 四周的山谷也是树木参天,除了一片蝉鸣,什么声音也没有。“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一股山泉在林壑间淌过,浪花四溅,留下一串叮叮当当。 周斯年敲敲马车内壁,周桐过来,问:“城主,属下现在过去叫他们开门迎接。” 周斯年摆摆手,说:“去后院。” 马车悄无声息的掉头,顺着育婴堂的外墙,向后院跑去。 后院也没有人看门,大门紧闭,透过大门的栅栏,可以看到里面有一个瘦弱的男孩子,只穿了一件青色的粗布裤子,光着露出一排排肋骨的前胸,正用他细的像麻杆一样的胳膊,抡起一把斧子,在砸后院的大锁。 一个强壮的小厮跑过来,像拎鸡子一样,把那个孩子拎起来,就要往里面走。 周桐过去喝止:“站住!把门打开!” 那小厮这时才看见门口停着的车队,并未惊慌,急忙放下孩子,拿过腰上挂着的一串钥匙,把大门打开。 周桐用眼示意前面的侍卫,那侍卫接着拿带着刀鞘的刀,逼住了那个小厮。 我和周斯年下了车,我想去扶起趴在地上的那个小孩子,周斯年拉住我,对周桐说:“把他和那小厮捆在一起。” 说完,径自向院内走去。 我瞠目结舌的看着众侍卫把那小孩子捆起来,那孩子只低着头,不吭不声的由着众人摆布。疾步赶上周斯年,诧异的小声问:“那个孩子……” 周斯年说:“那孩子的手心里满是石灰,这院子里又没什么工程,他这手里的石灰从哪里来?这孩子不是育婴堂的孩子。” 我感慨说:“哇!年哥你可以再兼任一个大理寺卿的职位了。” 周斯年呵呵笑起来,说:“经的事多了,就知道任何事情,都不能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能看到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后院与前院不同,没有树木,只有三排红砖青瓦的房子。听到院子里的响动,一群穿着夏布短衫的男孩子从房里慢慢的走出来,迷迷瞪瞪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群孩子虽然说不上面色红润,唇红齿白,但也没有瘦的像方才那个孩子的模样。 这让我安心不少,吩咐周桐:“把方才那孩子带过来,让他们认认,看看是这院里的孩子吗?咱们不要冤枉他。” 那个孩子被带了过来,怯怯的不敢抬头,周斯年向周桐使了个眼色,周桐用带着刀鞘的刀,扬起了他的下巴。 我惊奇的发现,那根本不是一个孩子,他居然是有胡须的!他只是一个个子很矮的成年人! 那个小厮被松了绑带上来,他战战兢兢的向我跪倒:“公主殿下明鉴,这人是个偷儿,只因身形像个孩子,不是第一次来偷东西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育婴堂里的罪恶

我奇怪的问那小厮:“这里无非就是个育婴堂,有什么东西值得这偷儿一次次的来偷?” 小厮说:“小的也不知道,小的只知道,这后院的后两排房屋,是这育婴堂的仓库,里面有什么东西,小的也不知道。” 我问那那偷儿:“你到这里来,是想偷什么?”那偷儿却只低着头,不肯回答我的问题。 周斯年让周桐先把那什么话都不肯说的偷儿带走,然后对我说:“我记得你说过,那个阳斌,原本是叫阳十九?这名字怎么来的?” 我说:“阳十九的意思,就是阳斌是育婴堂收进来的第十九个男孩子” 周斯年笑道:“从五年前就收到第十九个男孩子了?”他对那小厮说,“所有男孩子都在这里吗?” 小厮看了看眼前的孩子,回答说:“是的。” 我惊愕的说:“不会吧?去年我到这里来接阳斌,看到有很多孩子,还有小婴孩” 小厮抬头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周斯年说:“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就是,你对面站着的,是长公主殿下,难道你还怕自己想说的事,连公主都不能庇护你?” 那小厮沉了沉,鼓足勇气,说:“不是小的不相信公主,而是这里的生意都是驸马爷的,公主并不怎么管,这里的管事,都是驸马爷的人” 周桐让人找了两把椅子搬过来,又烧水泡了茶,撑起凉棚。周斯年缓缓坐下,我看了他一眼,用扇子遮住脸,趴在他耳边悄声笑道:“原来坏人是你” 周斯年呵呵笑着,也趴在我的扇子后面,悄声回说:“我记得你昨晚在榻上喊的是\好人\啊?”我被他羞极,坐正身子,悄悄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狠狠的掐了他一把。他隐忍笑意,正襟危坐说:“公主殿下,这驸马打着长公主旗号开这育婴堂,问题不小啊,你可要好好审理一下,不要被他利用了才是。” 那小厮紧张的看看我,又看看周斯年,像是在猜我们的关系。我说:“你不用这么多顾忌,现在这育婴堂的问题已上达天听,任何人都无权包庇!隐瞒真相,就是欺君之罪!” 小厮紧张的满脸通红,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我对周桐说:“让人守住前门和二门,前边不许出去,这边不许过来,万一有人硬闯门,不管是谁,一律拿下!” 那小厮听到这里,终于天人交战完毕,说:“小的也是去年春天才来的,前边的事小人不知道,只知道从小人进来起,这里的孩子,长到十三四岁就不见了,前边院里的女孩子,更是如此。小人心里疑惑,却不得要领。后来,前边的一个管事,喝醉了酒,要糟蹋前边院里的一个女孩子,另一个管事拉住他,说,说这种雏儿,值钱着呢” 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当初开办育婴堂,只是想着要给这些孩子一个温饱,却忘了养大的孩子何去何从的问题。以至于让人钻了空子,居然干起这买卖人口的勾当来。 那小厮继续说:“去年秋天,长公主突然说要来育婴堂视察,管事的就让人到街面上搜罗小乞丐来充数。依小的愚见,他们这是虚报孩子数目,冒支冒领。其实那些乞丐,很容易看出和院里的孩子不同,可公主急匆匆的来走了一遭,又急匆匆的走了就连公主带走的那个孩子,都是来充数的孩子” 我再次傻眼,怪不得阳斌会有那种毛病,竟原来是个小乞丐。多亏晓雲看出这阳斌有问题,让周斯年留下他,不然,送回这育婴堂也是被撵出去的命运,他那身板,断是不会好起来了,岂不作孽。 那小厮又指着那个偷儿被带走的方向,说:“那个偷儿,就是从那时候起,总是来偷东西,可他的确不是那些冒充的孩子里的一个。” 周斯年这时候插嘴问:“那些小乞丐,后来去哪里了?” 小厮回答:“这个小的不知道,小的,只是个看门的” 周斯年点点头,问随行的周桐:“他说的,可都记下来了?让他看看,没有不妥的话,就签字画押吧。” 周桐答应着,把一份文书交给周斯年,周斯年看了看,笑着说:“周桐,这些年写字进步不小啊。拿给他看看。” 周桐把文书拿给小厮,小厮很仔细的从头至尾认真的读了一遍,指着一处,对周桐说:“这里,方才小的是说不知道那仓库里有什么小的只是个看门的” 周斯年笑道:“你这个看门的,识得字不少,能把这么长的文书看完,还能发现文书中的不妥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家住哪里?父母是干什么的?” 那小厮听到周斯年猛地一问,接着惶恐不安起来,怯怯的看看我,又看看周围的人,欲言又止。 我吩咐周桐:“把人都带到外面去吧。” 周桐明白的答应着,带着人走后,那小厮看周斯年还坐在那里,依旧犹豫不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话。 “你放心的说吧,有什么事告诉我与告诉他都是一样的。”我安慰那个小厮。 小厮这才答道:“是。”他定了定神,擦了擦脸上的汗,周斯年倒了一杯茶,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他惶恐不安的接住,忙不迭的道谢:“谢谢”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周斯年,连说了好几个谢,最后说:“谢大人!” 周斯年莞尔一笑,拍拍他的肩,慢慢的走回自己的座位,缓缓的对他说:“你放心,本官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你尽管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今天本官陪公主前来,是你说话的好机会,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小厮说:“是,小人省得。小人是,小人是,”他吞吞吐吐一阵,又看了看周桐的确带人走远,面前只有我们两个人,这才放心的,小声的说:“小人,小人名叫阿梨,以前是云旗公子的跟班。小人的姐姐,是云旗公子的妾侍阿桃。” 第二百六十二章 来得真巧

我和周斯年对望了一下,那小厮看看我们,继续说:“小人当年跟着姐姐过活,在云旗公子的书房里做跟班,所以读了一些书。魏府出事的时候,小人跟着云旗公子在外地,侥幸逃得一命。后来,就和公子失散了,这些年一直乞讨为生……去年,云旗公子回了京城,碰到小人,看小人可怜,把小人安排在这育婴堂,他当时对小人说,这育婴堂里有问题,让小人盯着点,有机会,单独回报公主……” 我有点尴尬的望了望周斯年,用扇子挡住脸,小声的替云旗解释说:“云旗不是不相信你……可能是觉得这里的管事都是太阳城的人,你又……”我灵光一闪,想出一句话来,“又那么护短。”不由想起以前如梦的种种,心中不忿起来,点点头,像是在肯定自己的话,“对,就是护短。云旗哪里敢告诉你这些事,他现在可是靠你生活,寄人篱下。” 周斯年笑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顺势用扇子打了他的脑袋一下。 这时想起阿梨在侧,而周斯年现在也没有亮出身份,急忙坐端庄了,再看那阿梨,果然,他应该是一直偷眼观察我们,现在看我看他,急忙低头,眼睛里闪过一丝鄙夷。 这让我脸红起来,他这是误会我们的关系了,我朝公主,在坊间不好的传闻颇多。正急着说明周斯年的身份,周斯年那里却开口了:“云公子啊,本官和他很熟。当年他在户部做郎官的时候,本官是他的上司。是本官把他派往江南的,那年夏天,天很热。他不知就理,还埋怨过本官。” 周斯年这些话倒是不算谎话,只是他这么一说,那阿梨却一下子热泪盈眶,激动的磕头:“原来大人就是恩公啊!当年,小人和云公子,多亏大人示警,才逃得生天……” 周斯年摆摆手,说:“这事以后不要再提。” 阿梨急忙说:“小人省得,小人省得……” 周斯年又问:“既然你到这里,已经一年多了,知道的事情,不会仅限于此吧?还有什么?你尽管说出来,公主方才也说过,这些事已经上达天听,皇上命本官彻查此事,你若是再隐瞒,可就是欺君之罪,比那些买卖少女逼良为娼的恶人,还要罪加一等。” 阿梨急忙答:“是。” 阿梨说:“方才那人,不是小偷,他是来找他的孩儿的……”他说着,站起身来,对周斯年说:“小人带大人去看一个地方。” 我们跟随着阿梨,来到第三排房子的最里面的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原本应该是挂着一把大锁的,现在却被人用斧子砸落在地上,窗户也都封了起来。 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鼻而来,这个房间里,堆满了破旧的家具,地上灰尘很厚,有许多杂乱无章的光着脚的脚印清晰的被印了下来,应该是方才那个偷儿留下来的。 屋角的一个大柜子已经被人推开,阿梨走过去,在墙面上摸索着。敲打着。我疑惑的看着他,这墙面是和着稻草做的土胚墙,墙面光滑,看不出什么特别的。不禁心累的很,难道我们被机关术高手包围了?连这个育婴堂的一个脏兮兮的仓库里,都有猫腻…… 正想着事情,那边阿梨似乎失去了耐心,抄起一把大镢头,一镢头砸在墙上,把墙凿了个大洞。房顶的灰呼啦啦的往下掉,我和周斯年急忙退出来,我拍打着身上的灰尘,生气的喊:“你做什么?不要命了!房子会塌的!” 里面阿梨也被呛得连连咳嗽,连连说:“好了,好了!小人只想把这个墙砸出一个眼来……好臭!” 不用他喊,我已经闻到了那股臭味,好熟悉的气味,这是地下城里的气味,是死人的臭味,是尸臭。 周斯年对我说:“你站远一些吧,我进去看看。”我拉住他,担心的说:“这里好吓人……房子好像也快塌了。” 周斯年想了想,对阿梨说:“你出来吧,既然是命案,让人通知大理寺来验尸吧。” 阿梨走了出来,到空地上拍打着满身满头满脸的灰,周斯年问:“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阿梨说:“这些人应该就是去年那些小乞丐。那个偷儿,一次次的来找,每次都是找不同的房间,刚开始小人也以为他是偷儿,后来听他呜呜咽咽的喊着\''儿子\'',这才开始有怀疑,是不是怕这群乞丐走露风声,所以全杀了。其他房间小人都查过,是实心砖墙,只有这个房间,墙是后垒的土胚墙,中间是空的。” 周斯年微微点头,“这个偷儿看起来有些呆傻,他能找到这里来,定是有人指点……他方才被人发现了吗?为什么要砸门口的锁?” 阿梨茫然,“这个院子里只有小人自己看着,小人是听见他砸锁的声音才出来的,他以前都是偷偷来偷偷走,谁知这次这么大胆……” 我们又回到前边空地,周桐过来,看看阿梨,给周斯年打了个眼色,周斯年走过去,周桐在他耳边耳语了一番,他冷笑起来。 “胜蓝,大理寺不用我们去找了,有人替我们找来了。那个偷儿砸锁,是给守在门外的高人报信,找到尸体了。” 正说着,前边二门打开了,大理寺卿韦光正出现在门口,看到我与周斯年在此,韦光正看起来吃了一惊,躬身拱手道:“参见公主,参见国公,卑职接到举报,说这里有命案发生……” 我笑道:“可是巧了,今个儿一早我们夫妇去见驾,皇上也说让我们夫妇趁着回京,好好理理家务,特别提到要好好整顿善堂,方才听说韦大人来了,还以为皇上嫌弃我们夫妻不善理家,特特的派大人来教导我们夫妇呢。” 韦光正笑道:“公主说笑了,实是卑职接到报案,说这里有重大杀人案件发生,牵涉到公主清誉,卑职不敢怠慢,这才急急的赶来。” 周斯年说:“韦大人来的正好,方才看门小厮发现有人进入善堂,以为是偷儿,想抓住此人时,发现了这么一场大案。斯年正准备派人去请大人来此勘查。不成想大人就来了。”(未完待续。)m。 第二百六十三章 家规国法

前边院里的育婴堂管事被大理寺的人押解过来,个个脸上露出不忿。看到周斯年,都吓白了脸,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韦光正呵呵一笑,对周斯年说:“不是下官来的巧,而是下官在此蹲点已久,国公开设这育婴堂本是一片善意,却被这帮宵小用来作恶久矣,圣上让国公夫妇整顿家务,可真是明察秋毫。” 阿梨这时才知道周斯年的真实身份,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不禁有点魂不守舍,直直的望着周斯年不出声。 周斯年看了阿梨一眼,对他说:“阿梨,你不用怕,把你方才对我说的那些,再对这位韦大人重复一遍就是。”他顿了顿,目光凌厉的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咬牙说道:“太阳城一向奉公守法,行善积德,却不想出了这么几个败类,败坏我太阳城的名声。只要查实,绝不姑息。” 阿梨听他这么说,这才松了一口气,把方才说的,又重新说了一遍,不用说,那个来找孩子的乞丐,是得了这位韦光正的指点,才一次次的进入育婴堂来寻找儿子,每次来都不忘拿点东西,伪造偷东西的假象来迷惑众人。这韦光正当真是心细的很。 阿梨引路,韦光正与周斯年一起去了后面的房屋。我本来也想一起去,周斯年按住我说:“你不要去了,死过人的地方,阴气太重,你身子不好,只怕会有妨碍。” 我依言坐在凉棚里等候,吩咐旁边的人再给我重新端上茶来。一个穿着大理寺公人服的人应声而去,我心里一动,觉得此人耳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 等那人端上茶来,微微一抬头,竟然是以前负责看守如梦,后来与六儿成亲的小叶子。他双手奉上了茶,低眉顺眼的又站过一旁。 我轻轻移开茶杯盖,他竟然给我泡了一杯菊花红枣茶,不由心中微暖,喝了一口,里面体贴的放了蜂蜜,压住了菊花的微苦。 这些口味上的事,需要喝什么茶,除了最亲近的人,其他人都是不关注不知道的,偏生小叶子这么细心。 我笑道:“小叶子,这是离开太阳城,在大理寺当差呢?” 小叶子低头躬身道:“是的,城主与夫人去了江南,小叶子家里父母年迈,不能跟从,许叔给小叶子帮忙,找的这份差事。” 我点点头,这小叶子虽文弱娇气,却心思细腻,会察言观色,这公门饭倒是适合他来吃。 “六儿可好?” 小叶子听到我问起六儿,神色不由更加温柔了几分,回禀道:“六儿很好,多谢夫人想着。她时常感念城主与夫人的恩德,听说城主与夫人返京,想去府里请安呢。就是不知夫人什么时候能有空闲……” 我叹息说:“你可是说呢,原是想到处都转转,看看老朋友们,这些老伙计也都想回来看看我,谁知摊上这晦气事,这在京的日子就这么几天,还得操心这些烦心事。” 小叶子听我这么说,看看周围没有人注意这边,悄声说:“小叶子这两天跟着韦大人,听了那么两耳朵,韦大人怀疑这些事的幕后人是许叔,还有婉兮姑姑……” 正说着,那边传来脚步声,韦光正与周斯年回来了,小叶子急忙退后,在韦光正到来之前,站到了凉棚之外再好几步的墙边,肃然垂手恭立。 周桐又让人去搬了椅子和小几来,安放在凉棚内。韦光正与周斯年坐下,又重新上了茶。 周斯年皱眉说:“这些奴才实在可恶,竟然为了一点孤儿的分例钱,就杀了这么多人。周某真是家门不幸,这些人,韦大人只管带回去,若有需要斯年承担的罪责,大人也不用顾忌……” 韦光正笑着说:“国公说笑了,国公是圣上倚重的国家重臣,若是奴才犯罪都要罪及家主,那下官这大理寺卿,岂不是也有治城不严之罪?” 周斯年笑了笑,叹息一声,摇摇头:“这些年也不知道整天都忙些什么,连自己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今个儿,连皇上都告诫斯年,不要花钱买了恶名。” 韦光正说:“国公这些年为国为民做了那么多事,这些奴才做下此等恶事,下官到今日方察觉,不能为国公分忧,是下官之罪。”他停了停,用探询的语气问:“那,下官就把这些恶奴都带回去?” 跪倒的一片听到韦光正这么说,齐齐的向周斯年叩首,为首那人,痛哭流涕的说:“城主!属下罪该万死,可属下是太阳城的人,城主!求城主开恩,让我们这些人,死在太阳城吧。” 周斯年微微叹息,慢慢走到那些人十步开外,站住。缓缓的开口:“你们应该感谢韦大人要把你们带走。朝廷的死法,无非砍头,落下一个碗大的疤,二十年后再重新活过。想回太阳城?”他冷笑,声音严厉,“出来时间久了,忘了我太阳城的家法了吗?为了几个孤儿的人头钱,就敢杀人?你们的所做所为,回了太阳城,可就不是只有你自己死了!你们真的准备好,要连累家人吗?” 那为首的管事,听了他的话,伏地不起,声音嘶哑的说:“是,属下明白,属下该死……家中老人孩童无辜,还求城主多多照应。” 周斯年冷冷的说:“这个我心中有数,不用你说。” 说完,他转身回转,痛心的对韦光正说:“人,斯年就交给大人了,家有家规,大不过国有国法,一切都有劳韦大人了。” 韦光正松了口气,能当着周斯年的面带走太阳城的人,这让他很有成就感,他对周斯年拱手道:“多谢国公深明大义,下官定然秉公执法,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 说着,一挥手,大理寺的人带着活人,拖着死人,一起离开育婴堂,如蝗虫般绝尘而去。 转眼之间,育婴堂空了,只剩下阿梨与一群茫然无措的男孩子与女孩子。 周斯年叹声气,对阿梨说:“关闭这个育婴堂,这些孩子你来照顾,长大后的去向由他们自愿,让他们写文书按手印。”(未完待续。)m。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不是拐卖

然后他又对周桐说:“把这件事传至所有太阳城部众,成立专门的监察队到各处监察,再有这样草菅人命,作奸犯科者,杀无赦。” 周桐看着他冷的像刀子的脸,急忙正色答应:“是!属下这就去办。” 回府的路上,我把小叶子的话对周斯年说了。周斯年冷笑:“这个老许,把小叶子安插在大理寺,费了不少功夫啊。这些年他也不少挣钱,还不够养活他那一家老小吗?竟然做这种阴损的事。” “你觉得许总管真的与此事有关?” 周斯年叹息一声:“老许这些年在京城打开这么大的局面,不贪不沾,一片忠心啊。我倒是希望他缺钱了来对我说,给他多增加些分红福利,却不希望他做这种拐卖人口的勾当。” 我紧张的说:“既然韦光正觉得老许是幕后人,那他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年哥你把那些人抛出去不管,是要保老许吗?” 周斯年冷笑道:“韦光正?你以为那是什么好东西吗?武修成的一条狗而已。这次我们自己出了这么大的事,这条狗果真闻着味儿就跑来了。” “他带走了我们那么多人,那些人知道的肯定很多” 周斯年安慰的拍拍我的手,“别着急,他们不敢说,除非他们不想要自己的父母妻儿了。” 我明白了,原来周斯年对育婴堂管事说的那些“家规国法”,实际上是在告诉他们,放心去死吧,你们的家人我会照顾。不然,就会累及家人,所有的人都得死。 果然,第二天就听到消息,昨天被韦光正带走的育婴堂管事五人,全部在狱中咬舌自尽。 韦光正自然暴跳如雷,可也无可奈何,人死于大理寺监狱,又是没有正式定罪之人,苦主没有找他闹事就不错了。 在这样的境况下,时隔这么多年,我再一次见到婉兮。婉兮现在是太阳城下属的一家很大的歌坊婉儿歌坊的鸨母,婉儿歌坊,最红的歌女自然是婉儿。 婉兮这次进府,就是带着这位婉儿姑娘来的。 这婉儿姑娘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娇嫩,美目流盼,桃腮带笑,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周斯年本不想见婉兮,我说:“还是见见吧,听听她怎么说。”这才让门上把她们领进来,及至他看到婉儿,脸色接着舒缓了许多。 婉兮自会察言观色,看到周斯年对婉儿多看了两眼,急忙催促她向前,让她给周斯年行礼。看着婉儿袅袅婷婷的下跪,周斯年语调温柔的让她起来,还让人给她们娘俩看座。 我心中不由火起,这么多年我白担着这个妒妇的恶名,居然还是挡不住这些人往府里送美女,也难怪,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看着这两个人要在我的厅堂里坐下,我心中的反感更是无以复加。喝止:“慢着!” 婉兮与婉儿屁股落到一半,听到我这么一喊,僵在那里,不知该坐还是不该坐。我一使眼色,一旁的木青会意,接着让小丫头搬走了她们身后的椅子。 周斯年有点脸上挂不住,回头一脸嗔怪,刚要开口,我截住他的话头,轻声怪道:“怎么什么人你都让在府里乱坐呢?年哥你医术精湛,有些事难道不懂么?咱们家里,女娃子可是不少” 婉兮大概这个时候才想起,她面前的这个夫人,可不是那种主动为夫君纳妾的贤惠女子,急忙补救,讪讪的笑着说:“夫人说笑呢,这婉儿,今年十六岁,是当年咱们育婴堂养大的姑娘,是卖艺不卖身的干净姑娘” 我冷笑着开口:“婉兮,这么多年不见,你倒是风韵犹存啊。当年,如梦妹妹想把你嫁给老许做妾,你不肯,现在,要这么没名没分的偷着才惬意吗?这可真真的应了那句话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只是这野趣,却是脏得很”说完,在下面狠狠的掐了周斯年一下子。 周斯年急忙收起自己那一脸的色迷迷,换上正襟危坐相:“这好好的,为什么非要来见我?昨日育婴堂发生的事,只怕你也知道了,我已经有言在先,作奸犯科者,出了事,无论家规还是国法,都饶不了他。那几个管事,还算懂事,没有惹出更大的乱子。回去告诉老许,好自为之,不要辜负了我对他的信任。” 婉兮这么多年只怕很久不被人这样抢白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可好容易见到周斯年,该说的话总是要说。她摆出一副笑脸,不敢再用媚声,换上一个低声细语的声调,说:“城主昨个让奴婢把歌坊里所有育婴堂的姑娘清退,奴婢今个儿这才带着婉儿姑娘来见城主 这些年,咱们歌坊的姑娘,很多都是从育婴堂来的,像这位婉儿姑娘,歌唱的好,客人们也都喜欢咱们婉儿歌坊,全指望婉儿姑娘挣钱呢,婉儿姑娘自己,也挣了不少体己钱这要是清退,咱们歌坊损失自不必说,让这些姑娘去哪里啊?她们只会唱歌现如今,外面的世道这么乱,出去了还不知道会落到什么人的手里呢。” 周斯年沉吟片刻,问:“那些男孩子都卖哪里去了?” 婉兮说:“城主明鉴,许总管的确不曾买卖人口。那育婴堂里的孩子渐渐长大,总不能继续养在那里吃闲饭就算是自己的娃,过了十四五岁,也总要出去赚钱不是?” 婉兮说到这里,偷偷打量了一下周斯年,看周斯年没有反对,这才继续说:“那育婴堂里的男娃,都送到各处去做学徒了,咱们都是开工钱的,他们学些手艺,将来可以养活自己,还能成家立业要说文书,咱太阳城自家娃子,也没签过文书” 周斯年不由点头称是:“老许这个想法还是不错的,只是育婴堂与太阳城自家子弟不同,他们是我们养大的孤儿,很容易被人误以为是拐卖人口。你回去对老许说,让他按照育婴堂名册,找齐所有的人,补办文书。一定做到每个人都是自愿,不能强迫。” 第二百六十五章 青葱少年们

,精彩无弹窗免费!我鄙夷的看着婉兮领着婉儿离开,恨恨的对周斯年说:“以后,能不能不要让这些个花街柳巷的人登门?看她们那个样子,没得教坏了府里的女孩子……” 周斯年托着腮,笑而不语的看着我。 我这才想起,是我让她们进来的,晦气的白了周斯年一眼,对木青说:“吩咐人把这厅堂里多擦几遍,以后,要是被我发现谁学这些狐媚子功夫,我就把她送到那花街柳巷里去!” 众人都低着头,想想自己终究是迁怒与人,显得小家子气,悻悻然的住了口,拉着周斯年出了厅堂,好让其他人能收拾屋子。 周斯年斜睨着我,笑道:“好了,你家相公也就你整天拿着当宝,瞧你生的这闲气……难不成以后碰到稍有姿色的女人,我就要把眼蒙起来?” 我生气又委屈的说:“你这话分明就是说我是妒妇。我是不希望你和烟花女子有什么瓜葛……对家风不好。我要是善妒的,能像对自己亲生儿子那样对云释吗?” 他连连点头,揽住我的肩膀轻轻拍着:“好了,为夫知道你一颗心都在我身上,怎么可能会与那种女人有什么瓜葛?只是多看几眼嘛。”他一脸的坏笑,“明天带你去看青蝉武院的比武,你多看几眼,那么多的帅哥等着长公主的垂青呢。” 我听他这话味道不对,作势要打时,看见阿宾领着一帮孩子走过来,只好偷偷的在他腋下狠狠的掐了一把,做出满脸的笑意看着阿宾。 阿宾是来回禀他们师兄弟四人今天青蝉武院的考试情况的,一进府,就被这帮小家伙缠住脱不得身。 我急忙对云逍说:“云逍,你带弟弟妹妹们去玩,乖乖的,明天带你们去看比武。” 云逍不以为然的说:“娘这是把我们当成秤砣了!我们有这么坠脚吗?我和晓雲一起陪着师父去拜镇王爷,在镇王爷的校场上表演了几套拳法,镇王爷和他手下的军官很欣赏我们呢!说一看我们这些徒弟,就知道师父差不了!” 我和周斯年相视一笑。周斯年吩咐老许为李俊茂预备的一份厚礼,回京当日就让老许送进去了。李俊茂话里话外,只要江南选送的武举不是酒囊饭袋,他一定会录取。周斯年让他们四个带着晓雲与云逍登门拜访李俊茂,就是想让他们不显山不露水的通过徒弟展示一下自己的本事。 到了第二天,一早起来,天就火辣辣的热上来。我换上一身天蓝色的纱衫和珍珠色的纱裙,把头发挽在头顶,简简单单的斜插了一根蓝玉珍珠步摇,拿上扇子,戴上天蓝色的面纱,和周斯年一起,带着四个孩子往青蝉武院而来。 阿宾他们四人,很早就赶到武院候着抽号,我们到时,他们已经万事俱备,等着比武了。看到我们的车队进来,四人赶忙过来拜见。 由于李俊茂的事先关照,他们四人的号分别抽到四个组,这样可以防止四人抽到相同的组,必须淘汰一人的局面。 周斯年听了阿宾的回禀,点点头,说了一些好好准备,以平时水平来打就可的话,就领着我往席棚走去。今年的这席棚,还是沿用以往的样式,中间有龙标志的,自然是李朝宗的位置,按照以往惯例,李朝宗只有最后决赛时才会出现。 李朝宗右边的席棚,就是镇王李俊茂的席棚,他还没有到场。左边,是为皇亲国戚预备的席棚区。一个个小小的席棚,前面挂着几乎透明的纱帘,不遮挡视线,还能挡住蚊蝇,从外面看,里面的人在做什么也看不真切。 李俊茂席棚的右边,是国家重臣与封疆大吏的席棚区。按照我与周斯年的身份,这两处都是可以的。 早有青蝉武院的管事,在旁边侯着,等围着周斯年的人一散开,就急忙过来,口称“公主殿下,国公爷”,引领我们往左边皇亲国戚的座位而来。 周斯年不再像上次那样推辞,笑了笑,对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笑着说:“公主请上坐。” 我一笑,坐在了他的上首,他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我悄声笑道:“国公今年不再要求坐在国家重臣的席棚里了?” 他呵呵小声笑道:“今时不同往日,你猜,武修成来了会坐在哪边?” 我明白了,武修成是不会坐在这一边的,来看热闹的公卿贵族这么多,他这个再樵驸马,怎可能坐在这里,任人指指点点。 因而鄙夷的说:“他不来坐这里,是他还有廉耻心。”我小声说,“射死妻子,这种人真是没有心肝,还好意思表演了那么多年的痴心人。” 周斯年摇头笑道:“你也不要这么一棍子打死,武修成对余仪薇,还是有真情的。他心里本就没有承认朝凤公主是他妻子,也就说不到狠不狠心。” 我不以为然,脑子里总是有朝凤姑母说到武修成时那含情脉脉的双眸。心里酸楚,不再继续和周斯年说话,摇着扇子,四处张望。很多青葱一样的少年站在场地中央,他们是在做最后的热身。 阿宾也在,他的年龄小,身手却是不弱,和师兄石景阳对了几招,旁边就有很多人露出惊诧之色。阿宾身穿一身青色的武士服,红色盘口,衣领与袖口处,有五彩色的滚边,头上带着大红色抹额,浅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得健康又野性。看到许多美妇人在指指点点阿宾,一脸爱慕时,我不由得自豪的咬着嘴唇笑起来。 这时,在席棚间跑来跑去探听消息的云逍与晓雲过来,对我们说:“镇王爷来了。” 周斯年笑着对我说:“咱们江南选送的人多,个个都是好手,淘汰谁都可惜了的。俊茂让他们分属不同的组,就保证了他们四人都被录取了。这好大的人情啊,咱们先去拜见一下镇王爷,回头没事了,你再这样口水直流的欣赏美少年如何?” 我被他说中,气恼的待打,他拉住我的手,调侃道:“走啦!阿宾那场比较早,再耽搁,可就打过去了,他要是看着你没在台上看着他,只怕有力气都使不出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 比武助兴

,精彩无弹窗免费!从龙棚的后面绕到右边李俊茂的席位,李俊茂一行已经来了,李胜贤,金素衣都在列。 李俊茂与李胜贤都是带着王妃一起来的,金素衣却孑然一身,坐在他们的身后。本朝很多有女儿的大族,开始打听他的身世,意欲把他收为女婿。可奈何就算是李俊茂出面,都被他拒绝,世人悄悄传言他是爱男风的,上门提亲者才渐渐的没有了。 李俊茂与李胜贤看到我们过来,急忙离座起身,和王妃一起迎上前来。招呼我们二人落座。孙望恬浅笑盈盈的说:“每日只听得父亲提起,说齐光的学武进步很快,连身子骨都好了许多,前几日见了他的几位师父,当真是了得的很呢。” 周斯年笑道:“若他们四人得知王妃这么夸赞,他们会打的更好。” 李胜贤笑道:“这有何难?咱们这次专门做了一个打赏台,专供王孙公子、名媛贵妇打赏出色的武士。”他说着,指着台子一侧的木栏上挂着的一溜篮子,每个篮子上面写着人名,很多里面已经有红的绿的大大小小的圆形钱币好几摞了。 孙望恬和李胜贤的王妃张氏,从自己的座位旁边,拿出一个精巧的小编篮,用芊芊玉手,从里面拿出一摞钱币,交于侍女,侍女拿着,不一会儿出现台子下面,在其中的四个篮子里,每个里面放上几枚钱币。 我奇道:“原来那些都是打赏的钱币呀?我正奇怪自己脚边的篮子是做什么用的呢!” 孙望恬笑着说:“这是他们哥俩在一起喝酒喝高兴了,想起的这么一个助兴的项目,原本公主想打赏,这里钱币多的是,只是我们的钱币,比不得长公主的钱币贵重,说不得没有办法给公主使用了。” 我听她这么说,仔细的看了看那些钱币,原来钱币的大小,颜色,都代表着打赏者本人的地位,不能混用。 我笑道:“是不是武士们可以凭着这些钱币去各家领赏?若是不能,他们哥俩岂不是画了个大饼,让人干看着解饿?我可不管,我亲眼看到二位王妃打赏了,事后我们家的那四个,都要去王府讨赏钱的。” 李胜贤听了,笑着对李俊茂说:“哥哥,公主的话听到没有,咱们只是想出了这么个热闹给大家伙助兴,姐姐可要带人吃咱们了。” 李俊茂哈哈大笑,说:“皇姐记住今天的话,可不要到时食言而肥,还要小弟拿帖子三催四请。” 等我们从李俊茂席棚告辞出来,往李俊茂旁边的席棚看了一眼,武修成与一班副将坐在里面,没有带朝仪公主。周斯年笑道:“胜蓝,现在全场只有你的打赏钱币是最尊贵的了。” 我嗤之以鼻,说:“虽然我不在乎谁尊谁卑,但也不是没有朝仪公主,才有我的。我虽比她矮着一辈,可我这长公主的封号,是因为我是嫡生公主……还不比她这更衣的女儿尊贵吗?” 周斯年摇摇头,说:“胜蓝,你觉得武修成会为了一个更衣的女儿,把自己的清誉搭上吗?以他的才学地位,娶一个家世显赫的贵女,是不成问题的。” 他把身子歪向我,悄悄说:“朝仪公主,是端慈太后亲女。只是那时她已经被圈禁,所以把女儿交给一个要好的宫女,太祖爷为了女儿,封这个宫女为更衣。” 我吸了一口气,鄙夷的撇撇嘴:“这个武修成……” 周斯年笑起来,“作为一个胸有大志的美男子,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也无可厚非。” 我斜了他一眼,嘲讽道:“那你为什么不这样做?娶我这个既不是皇上亲女,又不是皇上亲妹的挂名公主,又是为何呀?” 他很自然的说了一句:“因为我是想娶李胜蓝姑娘为妻啊。” 我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温暖甜蜜,把身子靠在他的怀里,软软糯糯的说:“年哥,我越来越觉得,你是我好几辈子才修来的福气呢。” 他温柔的笑着,揽着我的肩膀,嘴唇轻轻的在我的嘴唇上印了一下。 突然晓雲钻了进来,笑嘻嘻的说:“你们在羞羞呢?” 接着云逍也钻了进来,我和周斯年急忙分开一些,好在这附近的席棚都没有人,皇亲国戚本来就少,爱大热天的看这热闹的就少之又少。 云逍不管不顾的在我和周斯年中间坐下,一头一脸的汗水。我急忙帮他打扇擦汗,又让外面的人送进冰拔的水果来与他吃。 “云簸和尤宁呢?”我问。 云逍只顾着把身子探出去看下面的比赛,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晓雲说:“他们跑到台子下面去看了,尤宁要给他哥哥鼓劲呢。” 这时只听外面传来司仪的传报声:“幽州呼延兴,江南芮尤宾……” 这声传报让席棚内众人都停止了说话,云逍更是把纱帘都打起来,趴在栏杆上往外看。 这呼延兴是个标准的北方汉子,一脸浓密的卷曲的胡须,脸面倒是非常的白皙,高鼻深目,身材魁梧,身上的肌肉块高高的鼓起,一副要从衣服里跳出来的样子。阿宾并不是娇小的人,可站在这人面前,却显得如此单薄。 那呼延兴已经打败了本组好几个对手,乘着这股子气势,大有要把阿宾也一并拿下的意思。 阿宾却是第一次下场,他沉静如水的表情,倒是像极了周斯年,再没有那年与周杨比武时的浮躁之气。他手里拿着的,也不是日常用的那支细鞭,而是一根粗大的牛皮软鞭。 呼延兴使的兵器,却是一根齐眉棍。 两个人这么一亮兵器,众人都在暗自啧啧称奇,这二人看起来武术都来自少林。 只听云逍摇头说:“听说少林派以棍法见长,这人又这么刚猛,不知道宾哥哥能不能打赢他。一共四个组,每个组只能有一个人参加最后的决赛,宾哥哥第一个对手,就这么强……” 晓雲拉了拉他的袖子,轻声说:“青蝉武院的录取,并不是只考武术,主要的还是考兵法,考骑术箭术。这些宾哥都考的不错,比武只是为了助兴,上战场杀敌又不是靠的一人之力,你少说两句吧。”(。) 第二百六十七章 云簸被踩

,精彩无弹窗免费!周斯年赞许的点点头,轻声对我说:“晓雲真是个聪明姑娘,这个女孩子,可不能给了外人,一定要嫁给他们三兄弟中的一个。” 说着话,下面台子中间,呼延兴与阿宾已经动手了。阿宾使鞭,本就不如棍子的力量刚硬,他的人在呼延兴面前又显得太单薄,就一直仗着自己扎实的下盘功夫与上乘的轻功与呼延兴周旋,他的鞭子,也不再似以往争强斗狠,总是寻找机会,快准狠的扑向对手,一击不中,迅速抽回,绝不硬接呼延兴的长棍。 这么躲闪腾挪的缠斗良久,台上也未分出胜负,呼延兴开始着急,一根齐眉棍舞的虎虎生风,密集快速的如雨点般向阿宾攻去。 阿宾看似不慌不忙,但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呼延兴的棍势来路,手腕不停的抖动,长鞭缠着长棍曲折迂回,化解着长棍凌厉的攻势,终究力量不够,阿宾被逼着连连后退,终于退无可退时,他猛地跃起在半空,长鞭变线,直直的从上往下,扑向呼延兴的手腕。 呼延兴急忙抽棍回防,一矮身,身体几乎擦着地面出去,可棍子比长鞭短了一点点,阿宾的鞭稍还是轻轻划过他的肚皮,眼看就要把他的要害处划成两半,阿宾急忙提起长鞭,呼延兴就地一缩,躲过这一鞭站起,长棍打在长鞭的根部,阿宾顿时长鞭脱手。呼延兴一击得手,大为得意,看阿宾没有了武器,继续欺身向前。 冷不防阿宾右手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条细长的长鞭,如离弦之箭,蛇一样缠上呼延兴的脖颈。呼延兴淬不及防,惊觉颈上细鞭开始收紧,急忙丢棍,双手抓住脖颈上的细鞭,使劲往外拉拽。 场上裁判官急忙上前阻止,宣布这一局阿宾胜利。 谁知从右侧场上传来嘘声一片,武修成身边的一个黑脸的副将,站起来高声说:“暗器伤人,算什么本事!” 站在台子旁边的尤宁,不服气的高声回骂:“我家哥哥根本就不会使用暗器!要是在战场上,哥哥方才就打杀了他!你们输了就是输了!男子汉大丈夫,醉死不认半壶酒钱,丢不丢人?” 那黑脸的部将“蹭蹭蹭”下楼来,径直走上台去,伸手就要来抓阿宾。阿宾长鞭已经脱手,见他来抓,急忙跳开。听他说到暗器,不愿再把腕上细鞭示人,就顺手从旁边卫兵身上拔下腰刀,与那黑脸将军对峙。 且说那些卫兵就这么呆呆的在台子周围站着,既不去阻止黑脸将军靠近演武台,也不阻止阿宾拿走他们的武器。 周斯年示意周桐悄悄带人下去,暗中保护阿宾。我对周斯年说:“这李俊茂怎么不阻止,他也不怕出事毁了自己的差事?” 周斯年笑道:“他跟着那个独眼龙,早学成人精了,巴不得我与武修成打个你死我活,他好看戏。何况阿宾的细鞭,可以说是随身武器,也可以说是暗器,放谁那里都不好判。” 台上还在对峙,阿宾紧握钢刀,黑脸将军手里握着佩剑,他俩死死盯着对方,谁也不敢先动手。 突然我看到云簸的小身影居然从台下露出脑袋来,并且就在那黑脸将军的脚旁边。不由吓得大喊一声:“云簸!”从楼上直接往楼下跑来。 等我跑到台前时,发现云簸已经被周桐抱起,正在“哇哇”大哭,急忙把他抢过来,云簸举着小手,委屈的诉说着:“娘,那个黑脸的将军踩了我的手……” 那黑脸将军听到云簸这么说,也吃了一惊,急忙下得台来,为自己辩解着:“公主殿下,卑职没有看见小公子在身后……” 云簸白嫩的小手上有一块很明显的擦伤,中间的手指甲青紫青紫的。我心疼的心都碎了,不理那个黑脸将军,抱着云簸就往武修成的席棚走去,一路上所有人都傻了,急忙闪开道路,连武修成的亲兵卫队,也未敢阻拦。 武修成的席棚里,武修成站起相迎,一干部将和军士站在武修成身后,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这场变故。我哭着愤怒的指着他大吼道:“武修成!你想干什么?比个武都输不起,还让人来害我儿子!” 武修成也没有料到事情会成这样,连连道歉:“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修成绝不是故意的,是刘将军没有看见孩子,我这就把他叫上来给公主赔罪。” 说着,走上前来,要看看云簸的伤势。可他的手刚刚碰到云簸的手,云簸就大哭起来,我恨恨的推了他一把,愤愤的说:“武修成!你怎么能成这个样子?专门伤害妇孺是不是?你不觉得羞惭吗?” 武修成听我这么说,安静下来,他的眸子里竟然闪出一丝悲哀,幽幽的说了一句:“公主殿下,这样的乱世,几乎每个人都身不由己。不是所有人,都像公主这样,无忧无虑,可以在吃饱喝足之后,随意的责怪别人。”他走近我,把脸凑近我的耳边,小声急促的说,“我不杀她,她也活不了了。” 他的话音未落,那边周桐已经跟着上了楼,抢上一步,挡在我面前。有番城之谊,周桐很客气的说:“侯爷请退后!” 武修成退回原处,刘将军上了楼,看着依旧哭得满脸都是泪的云簸,歉意的说:“卑职真的没有看到小公子……卑职一介老粗,做事莽撞……公主打卑职一顿出出气如何?” 我觉得很泄气,抱着云簸,轻轻的安慰着,负责看顾云簸的美淑和宝璐这时也寻到这里,美淑从我手里接过云簸,宝璐过来搀扶着我。不理武修成与那刘副将的道歉,一起走下楼去。 只听得李俊茂在高声宣布:“本场比武,因不好判明芮尤宾所用细鞭为暗器还是随身武器,本王判决和局。以后,比武者提前登记所用武器,每人限登记一件武器,没有登记的统统以暗器论处……” 我悻悻然的走回席棚,美淑把云簸放下来,我心疼的搂着云簸,用手帕帮他擦拭手上的土。奇怪云簸从回到席棚,就一直没有哭泣。担心的拍拍他的脸蛋,他一脸诧异的看着我,看起来正常的很。(。) 第二百六十八章 教子如狼

,精彩无弹窗免费!周斯年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这会儿看我拍打云簸,调侃的笑道:“怎么,担心那老刘把你儿子踩傻了?” 我不满的说:“你在那里坐的那么老实做什么?还不快点过来看看云簸的手?” 周斯年摇头,无奈的说:“要是他的手真的有事,他会这样好好的傻开心吗?” 我不由愣住,看着一脸无辜的睁着大眼睛的云簸,用手帕沾了水擦拭他那青紫的手指甲,居然是拿桑椹子染的…… 我气坏了,恶狠狠的问云簸:“怎么回事?” 云簸看着我凶神恶煞的样子,大眼睛眨了眨,怯生生的说:“那个黑脸将军真的差点踩到我……” 我无语,这差点踩到和已经踩到了,可是两码事,再说,“你手上的青紫和擦伤哪里来的?” 云簸把手放在背后,瞪着大眼睛,抿着嘴看着我,看起来他是不准备告诉我了,想起我下去时,是周桐抱着他,遂不再理他,高声让帘外的人把周桐叫进来问问。 席棚的门帘被人掀起,进来的却是阿宾,他看起来有些沮丧,默默的领着尤宁进来。云簸一看见尤宁,着急的奔到他面前,说:“尤宁哥哥,你怎么来了?” 一看云簸的样子,我心里就明白了,这是尤宁教唆云簸说谎嫁祸老刘,好帮阿宾转移视线。我不由苦笑,怎么我们家的人,个个都成了人精了。小小孩童,把那老刘耍得团团转。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阿宾面有愧色的跪下:“城主,夫人,是阿宾没有管好弟弟,不关云簸的事。” 尤宁也急忙跪下:“不关哥哥的事,是尤宁看不惯,哥哥分明是怕伤了那呼延兴性命,那呼延兴却趁机打落哥哥武器。再说,哥哥的细鞭,是缠在手腕处,所有的人都能看见,怎么能算暗器?那刘将军怎么能那么嚣张,直接跑上演武台来抓哥哥?” 可我介意的是他不该教云簸说谎,而不是这些理不清的官司,刚要开口责怪,周斯年在旁边说:“都起来吧,尤宁也是怕阿宾吃了那老刘的亏,才想出这个主意,算了。” 又对阿宾说:“这次比武,对你来说,也是个教训,你的柔韧有余,力道不足,和你师父比,差的还是太远。我不擅用鞭,也不敢多指导你,有机会,你还是多寻找许师叔才是。” 阿宾答:“是,师父每年都会和阮师伯相会,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属下想明天去拜会阮师伯,打听一下师父的消息。” 周斯年看了他一眼,笑道:“明天?怎么,这边的比武准备放弃?” 阿宾默默不语,羞惭的低下头去。 周斯年说:“你们四个这次都被录取了,比武只是个切磋,这是个实战的好机会。怎么,只是打和了一局,就受不了要放弃?” 他看阿宾只低着头不说话,温和的说:“少年人不要年少气盛,你这些事,才到哪里?遇到比自己强的高手,是福气。以后,你与那呼延兴会一起在青蝉武院学武,将来还会一起为官,说不定明后天的比武还会遇到……我希望你好自为之。” 阿宾认真的点点头:“属下记住了,属下会牢记城主教诲。” 周斯年欣慰的点点头:“好,希望你是个听劝的,不要像当年阿楠……”他摇摇头,像是要摇掉不好的记忆,“去吧,把比武认真打下去,无论输赢,我都希望你能在对手那里,有所进益。” 阿宾深深的行了一礼,领着尤宁出去了,周斯年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息一声。他招手让云簸过来,揽住他,我以为他也会教训云簸一番,谁知他却没有说话。 我犹豫着对周斯年说:“你说,云簸这么小,怎么能做这样的事?那老刘,可是被他吓得够呛……你说他对不对?” 周斯年看看我,又看看云簸,叹息一声,说:“教子如羊,不如教子如狼啊。” 我还要再说,武修成却带着老刘走了进来,周斯年和我都起身相迎。武修成看云簸已经没有事,惊奇的说:“国公这医术想必是到了出神入化之境了,怎么小公子这么快就好了?” 周斯年不置可否的说:“小孩子嘛!都这样。要是武侯爷与刘将军是为了这件事专门过来的,真是大可不必。” 刘将军看到云簸没事,大松一口气,说道:“既然小公子无事,老刘这就放心了,可吓死老刘了,这点子小孩子,细皮嫩肉,看着都让人心疼啊。”说完,站起躬身行了一礼,“那末将就不打扰国公与侯爷了,先行告退。”说完,径自走了出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叹道:“这位刘将军倒是个耿直的汉子,现如今,这样的人不多了。” 武修成笑道:“公主这句话,修成一定带给刘将军,公主有所不知,这老刘,方才对公主可是一见倾心了呢。” 我不由笑起来:“侯爷又笑话我,难道刘将军是喜欢母老虎的?方才,是我这做母亲的心疼孩儿,多有失仪,武侯爷不要笑话胜蓝才是。” 想了想,又补充道:“说起来,侯爷可是胜蓝的姑父呢。好在侯爷先后娶的,都是胜蓝的姑母,胜蓝倒是不用费劲儿改口了。” 武修成有点讪讪的,干笑一声,对周斯年说:“这青蝉武院的武试过去,下一步就该是崇文书院的文试了吧,江南道历来都是文化璀璨,人才辈出之地,不知此次江南道会选送多少才子进京,让我等边陲小地的人开开眼界?” 周斯年呵呵一笑,说:“侯爷说笑了,选送多少才子入京,这可不是斯年说了算的。” 崇文书院的文试,由武修能主持。武修能打着“平衡各地教育水平”的旗号,把崇文书院的招生名额平均划拨,士人才子辈出的江南,竟然与几乎没有人读书的幽州,名额一样的多。 我嗤之以鼻的说:“是啊,侯爷总是喜欢明白人故意说糊涂话。不过,这名额要多了也没有用,这崇文书院,就算是进的来,那也得出的去才行。”(。) 第二百六十九章 交易

,精彩无弹窗免费!崇文书院是帝国最高的选拔人才的地方,从崇文书院出来的人做了官,就像镀了一层金边,青云直上。很多世家大族,高官勋戚,就以各种途径,将子女送入崇文书院,以至于崇文书院的人才质量,有了下滑的趋势。是以朝廷制定了崇文书院严进严出政策,读书期间,每年都会淘汰考核最末位的那个。想从崇文书院里出来去做官,更是必须能通过严格的考核。 因而我讥嘲的对武修成说:“滥竽充数的人,在崇文书院可是混不下去的。就算进来了,也得灰溜溜的再回去,平白的耽搁别人的前程不说,要是太离谱了,说不定举荐人都会有干系的。武侯爷手里那么多的名额,可要拿稳了!” 武修成哈哈笑起来,说:“多谢公主帮修成想到了,修成一直觉得心中惶恐却不得要领,却原来症结在这里。家兄原是希望边陲之地能像江南那样多些读书明理之人,却忽视了国家开设崇文书院的目的。修成想,既然如此,不如把修成手里的名额,让与江南道一半,公主以为如何?” 我疑惑的望着他,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周斯年插嘴笑着说:“武侯爷这般盛情,斯年如果推辞,那就显得矫情了,只是,来而不往非礼也,不知侯爷有什么需要我们夫妇效劳的地方吗?” 武修成笑道:“国公说哪里话?你我同在辰王府当差的情义,还不够修成这顺水人情吗?”他拍拍周斯年的胳膊,感慨说:“国公啊,可还记得当年咱们兄弟在辰王府时,到那张员外的酒楼吃蜜唧吗?修成到现在还怀念那个味道啊。” “蜜唧?”我奇怪的问,“什么东西?怎么咱们上次去张家酒楼,你没有点这个菜?” 武修成哈哈笑起来,说:“修成想点这个菜,又怕把公主真的吃的呕吐了,那岂不是修成的罪过?不过,国公当年,可是最喜欢吃这个……” 他看看周斯年,周斯年笑而不语。武修成接着说:“这蜜唧呢?也叫“三吱儿”,就是把刚出生的小老鼠一盘,要活的,配上调料一盘,用筷子夹住活老鼠,小老鼠会“吱儿”的叫一声,这是第一吱儿;收到调料里时,鼠又会“吱儿”一声,这是第二吱儿;当放入口中时,老鼠发出最后一“吱儿”,一共三吱儿。” 我咧咧嘴,心里发毛,装着看外面的比武,不再理他们。周斯年摆摆手笑道:“当年之事,侯爷还是不要再提,这个菜本身也没什么味道特别的,只是享受那种生杀予夺,弱肉强食的快乐而已,公主不会明白,倒是平白的让她嫌恶我们。” 武修成笑着说:“是啊,公主生来就是金枝玉叶,怎么会明白咱们这些曾为鱼肉之人的苦处呢?国公自然明白修成为何事有求国公与公主,还望国公能劝说公主,修成感激不尽。” 周斯年看看我,我知道他在看我,也明白武修成想说什么,却心中不忿,故意装着不知道,奇怪的问:“武侯爷想说什么,直接说与胜蓝听不好么?这么吞吞吐吐的,倒是让胜蓝费解了,胜蓝是个笨女人,听不懂你这哑迷的。” 我心里轻蔑的暗想,敢做却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吗?这心还是不够黑。 周斯年拍拍我的手,对武修成说:“修成,胜蓝虽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但事情的利害还是很明白的,你放心就是了。”他笑眯眯的看着武修成,“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有机会再去番城,我请你吃蜜唧。” 武修成哈哈大笑:“好!一言为定。” 我白了一眼周斯年,我本就没有向皇上告发武修成的意思,这两个人,一个做贼心虚,一个是趁机牟利。真是对他们这交易不齿的很。 武修成看看我,又关切的问:“听说公主的育婴堂发生了命案,里面还牵涉了人口拐卖,这就是胡闹了,人是公主养大的,公主让他们去哪里,做什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他们本就是公主的人,何来买卖一说?我与那大理寺卿还是有交情的,不知能否为公主效劳?” 我心道,看来这武修成担心几个考试名额筹码不够,又来再添筹码了。怕份量不够,还夹枪带棒的。也是,崇文书院的考试名额,说破天也是公事,少两个多两个对我们来说,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可他不一样,他杀了皇帝的姐姐,又若无其事的娶了皇帝的妹妹……若被李朝宗嫌恶,可是身家性命攸关。 周斯年说:“那几个管事,草菅人命,已经在大理寺监狱畏罪自杀。育婴堂先暂时关一段时间,好好整顿一下。至于人口买卖,却是一场误会。 这些孤儿,虽然由公主出钱抚养长大,公主做的是善事,不是豢养家奴。可做善事不是把他们养大扔出去就不管了,总要让他们学点养活自己的本事,让他们安居乐业,不然,这些人岂不成了国家的不安定分子?那样的话,可是好心办坏事了。我们安排这些孤儿去做学徒,有工钱,有文书,清清白白。” 武修成说:“既如此,那当然甚好。这个法子,倒是可以让各处的善堂都学习学习的。” 这样,在是接下来的崇文书院的考试里,江南道共六人被选入崇文书院,幽州两人。育婴堂的案子,也就此结案,不再提起。交换条件,是朝凤姑母的死因。武修成说的没有错,朝凤姑母做了那样的事,已经超出了李朝宗的忍耐范围,他不杀朝凤公主,她也活不了了。只是,如果李朝宗知道动手的人是武修成,他心中的那腔悲痛,总要有个出口。 “想不到,咱们无意中看到的秘密,能让武修成这么惊慌,”我说,“其实他要是死不认账,咱们还是没有办法对他怎样的。” 周斯年笑道:“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和你闹到那一步,他知道,以皇上对我们的信任,只要我们稍稍在皇上面前提起,他就万劫不复。”(。) 第二百七十章 偏安江南

转眼间八年过去,京中的局势越来越不那么乐观,上次周斯年发现有人暗中毒害李朝宗后,虽然及时调整了药方,但李朝宗的身体却是已经有亏了的,被这样来回的一折腾,虽然没有性命之忧,身体却垮了下来,锐气也大不如前。到如今大有控制不了局面的势头。 顺安王李胜安,在朝中以武修能兄弟为首的辰王府旧部的支持下,开始锋芒毕露的和太子李胜弘就皇位开始了角逐。武修成在北方,打着“抗拒契丹”的幌子,兼并了北方各路军阀;李俊茂和李胜贤哥俩则拥有镇安军与羽林军两支军队,坐镇京畿,以李朝宗代言人自居,站在了胜弘这一边。 本该成为李胜弘最坚强后盾的周斯年,自第一年回京述职,就再也没有回去过。朝中局面越来越乱,周斯年在江南则是轻徭薄税,鼓励农耕,发展手工业和商业,富国强兵,和周边邻居搞好关系。将江南牢不可破的掌握在手里,俨然成为南方的独立王国。也是因为如此,他就越是不能去京城。 他对武氏兄弟也是尽可能的避让,对京城的生意采取紧锁的政策,大力往外发展,发展海上贸易,东自高丽,西到大食,甚至通过海上与契丹也建立了贸易关系。更是在蜀地和大义宁国分别设立了会馆。 与岭南道接壤的大长和国,后来成为大天兴国,如今又成了大义宁国,现在由杨利贞的妻族控制着,大义宁国本身力量薄弱,现在有杨利贞与杨翕的关系,与岭南道一直保持着一种安全距离,井水不犯河水。 自从李朝宗身体欠佳,青蝉武院与崇文书院竟再也没有开科取士。政权掌握在大官僚大军阀手里,武院与书院在他们眼里,是他们任用自己人的一块绊脚石。是以江南最后选送的文武十人,是江南最后一批入朝为官者。 周斯年以朝廷不再公开取士为由,在江南自己开设文武试,不再接受朝廷委派官员。李朝宗虽然没有精力管理朝政,却对朝中局势心知肚明,对周斯年此举睁只眼闭只眼,其他朝廷大员,只要江南不插手朝政,不插手储君之争,每年还在缴纳钱粮,他们就暗自庆幸了。 周斯年并不管自己选送朝廷的这十人的去留,一切都是自愿,这十人的父母兄弟都在江南,有了这根线,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无论飞多远,跃多高,总归是要回来的。 此时的金素衣已经成为羽林军统领李胜贤帐下数得着的人物,阿宾从青蝉武院学成后,意欲返回江南。金素衣接到我的信,听说芮尤宾曾经是我的卫队长,就格外加以关照。不过,李俊茂与李胜贤对青蝉武院培养的这批武进士非常重视,北地连年打仗,军官越来越缺。他们需要这批训练有素的年轻人来充实自己的军队。 阿宾想回江南,是违背世家大族子弟不得回原籍做官的规定的,像刘思源,郭槐与石景阳,他们由于属于四大家族里的人,还是武进士,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回原籍的,所以,刘思源与郭槐,被分到羽林军,石景阳则去了镇安军就职。可芮家在江南虽然论实力算得上是大家族了,可毕竟不像另外四大家族那样惹眼,是以阿宾要回江南,就相对比较容易。 我在给金素衣的信里,不仅请她给阿宾帮忙回江南,还请她在合适的时候,托合适的人,把云遥从宫里接出来,让阿宾一并带回江南。 可金素衣传回的信里,却说现在帝后都不拦着云遥出宫回江南,但云遥自己不肯出宫,帝后也无计可施,总不能把她赶出皇宫。金素衣信里说,现在云遥处境很尴尬,她也很着急,可她作为羽林军将领,总不好把宫里的国公小姐打晕带走。 京城的生意回缩后,周斯年把老许调往蜀地,只留下一条专门的驿路,以供传递信息之用。自此,太阳城等于放弃了战乱中的北地,只剩下宫里的云遥。因为有李朝宗的宠溺,这个姑娘不知道危险将至,对周斯年屡次三番的致信告诫置若罔闻,派人去接也不肯回江南。 据京城的眼线报称,李朝宗现在基本不上朝,在公共场所的露面次数越来越少,不知道是病了,还是其他原因。宫中传来的消息,却是李朝宗身体欠佳不愿再操心前朝之事,每日只在后宫,与云遥厮守在一起。 云遥今年十六岁了,胜弘也有十五岁,可宫中却没有为太子大婚的消息。悠悠每年都会来信,可她的每一封来信,都透着对云遥的不满。并且说,因云遥太任性,所以胜弘不喜欢云遥,婚事不着急办。话里话外,竟有责怪周斯年不出手帮胜弘之意。 周斯年看了悠悠的信,嗤之以鼻:“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一个糊涂女人,外加一个纨绔儿子,他们配让我出手吗?如果不是因为云遥,我也支持胜安做皇帝。云遥一个女孩子,任性能任性到哪里去?胜弘不喜欢她,就一定是她的错吗?不喜欢就不喜欢吧,我们把女儿接回来就是。我们云遥,还真不稀罕嫁入皇家。” 他把悠悠在太阳城的哥哥找来,给悠悠写信。直接问她,云遥与胜弘的婚约还算不算数?如果不算数,就让人把云遥送回江南,我们自行为云遥另择婿婚配,总不能让我的女儿老死宫中吧! 这一手果然见效,悠悠的回信终于软了下来。我心里暗暗冷笑,只要是太阳城的人,无论你走到天边,爬上多么高的位置,只要你心里还有自己的亲人,就不能把太阳城城主不放在眼里。 悠悠的信里吞吞吐吐,说云遥和胜弘的婚约是不是算数,不是她能说了算的,没有给云遥和胜弘完婚,是因为云遥,早在一年以前,就已经是李朝宗的女人了。李朝宗本想封云遥为皇贵妃,只是碍于所有的人都知道云遥是和胜弘定过亲的,才没有这么做。 第二百七十一章 来讨债的双生子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我一时没有回过神来,李朝宗这么做,和禽兽有什么区别?他与我们八年前见过的那个李朝宗,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周斯年却没有陪着我一起骂李朝宗,他说:“皇上不是你想的那样,现在,宫中的事所有人都吞吞吐吐,遮遮掩掩,好像胜安也总是围着云遥转一些不好的流言蜚语早就传的满天飞。这些年我派了那么多人去宫里接云遥,皇上不仅没有阻拦过云遥出宫,他一直劝云遥离开,云遥要是想走,早就走了。现在不要说一切都不尽不实,只是皇后一面之词,就算是真的,也是两厢情愿,说谁是禽兽?” “什么叫两厢情愿?云遥只是自己在皇宫里,没有人关心她,皇上对她好,她就死心塌地了可皇上多大年纪?云遥多大年纪?云遥小不懂事,他也小吗?”我愤愤不平的说,“怎么悠悠也不拦着皇上?”又想了想,这么说不对,“可也是,悠悠哪里是能拦得住他的?我不是也拦不住你吗?你们兄弟,真的是一对好兄弟。一对禽兽” 周斯年听我连他一起骂了,黑下脸来要发脾气,我看他脸色那么难看,想这样的时候他还在计较我的一句气话,根本就不理解我作为母亲心里有多么着急。心里更加难过,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把脸埋入裙子里面,呜呜的哭着。 周斯年无奈的蹲下来,直接把我拉到他的怀里,拍着,叹息着。“其实,咱们八年前离开京城的时候,不是就已经想过会有这样的结局吗?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当时我们不离开,到了现如今这种局面,只能任人宰割了。” 我知道他说得对,“那云遥怎么办啊?”他沉吟了一会儿,说:“要不,我给皇上写封密折,看看他究竟想拿云遥怎么办?总要给云遥一个说法,把云遥与胜弘的婚约退到,然后封云遥为妃,这样总行了吧?” 我使劲摇摇头,绝望的嚷着:“不行!你这算什么法子啊?我才不想让云遥做他的妃子,他已经那么老了他为什么这么老了又开始喜欢女人了呢?他年轻时干嘛去了?” 周斯年无奈极了,只能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背,缓缓的说:“你别这么着急,事情总是能解决的,云遥也不是咱们能说动的人,要是你觉得皇上年纪太大,以我看来她现在要是还能嫁给胜弘,自然是最好的,他们是有婚约的嘛只是就算别人为她筹划了,她自己不肯也不行” 我又摇头,哭着说:“不行,谁说云遥嫁给胜弘是最好的,你不是说悠悠是个糊涂女人,胜弘是个纨绔子弟吗?他们现在争的那么厉害,我们云遥不给他们陪绑还有,悠悠不喜欢云遥,胜弘也不喜欢云遥他们都不喜欢她,我们接回来自己养着,有疼她爱她的再嫁,这么多年是我们对不起她。” 晓雲这时匆匆闯进来,看我们抱在一起,又急忙退了出去。 周斯年扶着我站起来,笑道:“别哭了,哭成这样也无济于事,不如把晓雲叫进来,看看她有没有好主意。” 听到周斯年呼唤,晓雲走了进来,冲我们吐了吐舌头,笑道:“你们羞羞完了没有?” 我被她逗得一乐,暗自叹息,要是云遥有晓雲一半的懂事和头脑,也不会有现在的局面。爱怜的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问:“你跑的这么急,有什么事吗?” 她说:“爹爹难道还不知道吗?我听阿宾哥哥说,我刘师父来信了,信里说到契丹小王子到京城,向胜媛公主求婚,想两国能缔结成盟国,永不攻伐。” 周斯年说:“我只知道契丹国内发生内乱,他们想整顿内政,怕我们趁机打他,只是,向胜媛公主求婚?好大的口气,皇上只此一女,能同意她远嫁吗?” 晓雲说:“我听说这次求婚的不止是契丹,周围邻国的小王子们都跑到京城求婚呢。”她脸上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岭南道的柳宜修来了,他也想去京城求婚,我云逍哥哥被他说动了也想去,所以我才跑这么快来告诉爹娘,再不拦住他,只怕他就会跑了。” 我简直快晕倒了,这一对双生子,敢情是投胎投到我这里来讨债的 “他不是整天围着你和阿杏吗?怎么” “没有啊!”晓雲连连摆手,矫揉造作的做出一副风摆杨柳状:“他喜欢那种柔柔媚媚娇娇怯怯的,怎么可能喜欢我?还是别拉上我吧。” 周斯年皱着眉头问:“云逍现在在哪里?”他喊来周桐,让他无论如何拦住云逍。 周桐问:“动手也行吗?” 我知道周桐对云逍的顽劣深恶痛绝,点点头说:“动手也行,只要别打死打残了就行。” 周斯年看着周桐走远,笑道:“你可不能骗周桐这老实人,真看见儿子被揍得鼻青脸肿,又要大发雌威了。” 我白了他一眼,恨恨的看着他说:“你儿子现在就缺个人把他揍得鼻青脸肿。我现在只可惜没人把你揍得鼻青脸肿,那才解恨呢。” 在这莺莺燕燕的江南,周斯年也不像在北地时天一冷就不舒服,又开始春心荡漾,只是不敢放在明面上,暗地里成精搞怪。我已经对他这些事懒得去管,装没有看见了事。现在云逍也成了这样,小小年纪学着别人捧歌舞伎,现在又对这种花边事这么感兴趣,难说不是受了他爹爹的影响。 不一会儿,听见外面院子里传来吵骂声:“周桐叔,你放我下来!我又不是干坏事!” 我和周斯年对望了一眼,一起走出去,看见周桐把云逍扛在肩上,走进院子,稳稳当当的把云逍放在地上。他的后面,跟着一个少年公子,就是现任岭南道经略使柳海勤的公子柳宜修。 这两个小子是从小到大的好友,两人结伴,把整个江南,岭南都逛遍了,美其名曰:“何师父让我们要多出去游历天下。” 第二百七十二章 进京

,精彩无弹窗免费!柳宜修长的好生漂亮,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英挺的鼻梁,像玫瑰花瓣一样粉嫩的嘴唇,还有白皙的皮肤…… 他是柳海勤的庶生子,母亲是名扬天下的名妓花惜间。当年花惜间与柳海勤之间的故事,一直被坊间津津乐道,编成了各种版本的故事传唱大江南北。真实的花惜间却是一个住在柳海勤后宫,与众多女子一起分享丈夫的普通女人,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因为周斯年的政策就是与岭南道与吴越国都缔结友好,所以三家私人关系都是不错的,特别是岭南道,阿沾以前就是柳海勤帐下大将,现在更是连内宅都是不避的,有他的斡旋,江南道与岭南道就更加亲密了。 是以江南无战事,偶尔与岭南道和吴越国有小的摩擦,权当给部队练手,三方保持着这样一种默契,打过就合,从不伤筋动骨。不然,军队懈怠久了,锐气就没有了。 再加上江南一系列的政策,在这乱世里,大量人口迁居江南,江南俨然成了普通百姓的避世港湾。现在去沅王府,老王爷已经让王妃亲自捧茶,还经常关心阿杏的音乐学习了。 这边云逍还在吵嚷:“胜媛从小就跟我好,我才不管,我不能让胜媛嫁给那个什么契丹王子。”他停了停,又梗着脖子说:“再说我还没到北边玩过呢。” 周斯年好气又好笑的说:“你到底是记挂着去京城玩,还是要去求婚?” 云逍撅着嘴说:“也去玩!也求婚!这两件事一点都不矛盾!” 我看云逍执意要去,把周斯年拉到房间里来,对周斯年说:“年哥,我也想去。”他皱着眉头说,“现在朝内局势很复杂,已经分不清楚敌我……” 我坚决的说:“我要去把云遥接回来。我不能不听她说什么,由着别人来给她加上这么难听的罪责。” “云遥和云逍从小被放在皇宫,众人只看到他们受宠,看到他们尊贵,可谁也没有问过他们愿意不愿意待在那里。咱们八年前离开京城,也没有问过她是否愿意跟着咱们回来。我们还把云逍带走了,云逍可是她的双生哥哥,连个道别都没有……她心里念着皇上也是正常的,在这皇宫里,除了皇上,谁真的关心她呢?我这个当娘的,只要能亲口听女儿说,她就是想跟着皇上,那样天塌地陷我都就认了,随她去。女人这辈子,总要为了爱做点什么才不后悔嘛。” 周斯年神色有些松动,可还是犹豫,我又说:“你放心,有你坐镇江南,朝中那些人不敢把我这李家公主怎么样。你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所以他们也不敢对云逍怎样。只要你人在江南,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顿了顿,冷笑道:“再说,皇上,还没死呢,他没死,我看哪个宵小敢有非分之想?” 我悄悄的对周斯年说:“我这次去,也准备去探望一下皇上,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还有,”我顿了顿,“悠悠说的是不是事实。” 说了那么多,不知道是哪句话打动了周斯年,他点点头:“好吧,你们可以在路上走的慢些,我再让京城那边打探一下消息,看看朝局如何。云遥闹这么一出也不是全无好处,这样两边都会觉得咱们是中立的,肯定都想争取咱们,反而无碍。带上阿宾,晓雲也要一起去。” 阿宾回江南后,在江南将军麾下,和吴越国打了几次漂亮的战役,虽然两边不是真打,却也是扬我江南军威。军队武官本就升职很快,更何况现在这种多事之秋。现在,阿宾已经是正五品的校尉了。 周斯年说完,急匆匆的就离开了,他现在再没有以前的闲散,很多事情都需要他处理,好在身在江南,虽然忙碌,身子倒是硬朗的很。 我让人把云逍和柳宜修叫过来,把我和周斯年商量的结果告诉他。云逍一听说我也去,做了一个晕倒的动作,对柳宜修抱怨说:“天呐!居然有人监视咱们!” 宜修笑着说:“逍哥说笑呢!有公主殿下跟着咱们,咱们省得为吃住车船的操心了。”他对我施了一礼,“殿下,宜修这里就不客气跟着吃喝住行了。” 云逍撇嘴笑骂:“就你会做人!知道我娘吃哪一口!” 我抬手打了他脑袋一下,笑骂道:“娘是去京城接你妹妹的,哪个稀罕管你了!比人家宜修差得远了!我只带着宜修,你别跟着我走,自己再去请示你爹去!出去吧!别打扰我了,我还要看着人收拾行装呢!” 云逍大概是在心里合计了一下,觉得自己没有能耐说动周斯年,又腆着脸凑过来:“娘,收拾行装的时候,准备把孩儿打到哪个包袱里头?” 我被他逗的“扑哧”一笑。 就这样,我们一行人坐船上路了,临走之前,京中传来消息,给李俊茂和李胜贤的礼物已经送进去,京中虽然暗潮汹涌,但表面上一派祥和。李俊茂现在正在促成云遥与胜弘的婚事,希望能把周斯年拉入自己的阵营。听说公主要进京,非常高兴,说要在京恭候皇姐大驾光临。 京中传递消息现在由阿梨负责,还有混在大理寺的小叶子。江南在京做官的,孙望鸢、刘思源、郭槐、石景阳,这些都是当年周斯年亲自选送的。他们虽然人在京城,却一切以江南马首是瞻,准备一旦朝局有变,随时撤回江南。 阿宾从亲兵卫队里挑选了二十人随船走,再加上护船卫队几百人,这一行,也是壮观的很。 坐在甲板上,看着风景依旧的运河,云逍大概觉得临行前得罪过我这个当娘的,怕他想到处去玩我不会同意,就极尽讨好之能事,现在,他又开始讨好,装模作样的对柳宜修说:“你还真的是说对了,跟着我娘出来真好,吃喝玩乐,衣食住行,这排场都不一样。”(。) 第二百七十三章 曹子恒

,精彩无弹窗免费!柳宜修一笑,淡淡的说了一句:“那当然,我朝自打高祖开国,公主的地位就是很高的。早的就不提了,就说现在,你看那武修成,两兄弟把持朝政,又有军队,前个听京里来人说,在朝仪公主面前,跟只猫似的。武修成常年在幽州,这朝仪公主府里养了两个面首,言官弹劾,皇上却不承认,这武家也只能装着看不见。” 他们说话,我未曾插言,公主地位很高吗?被高高的捧起,再重重的摔下来,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朝凤公主如此,现在,朝仪公主只怕也快了。还有那不是公主却被当公主宠着的云遥……假如李朝宗能一直康健还好,只是现在看来,他命不久矣…… 我甩甩头,不去想这些事,大船缓缓行走在运河上,以往在运河上来往,都是冬春两季,现在,却是差不多春夏之交,沿途绿树红花,好不热闹。只是,沿途的村寨城市,却是越往北越显出萧条之色,运河上的船只,更是少了许多。偶尔的,有一队衣衫褴褛的人,拄着拐棍,蹒跚向南。 这日行至济州,济州太阳城会馆的薛理事送过信来,说契丹小王子从幽州出发,这一路往京城必须走驿路,住驿站,关卡众多,各种检查也多,所以走的很慢,到京城还早。 云逍一听,觉得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在途中游玩,就要上岸去瞻仰孔圣人的家乡。我想这是向学的好事,遂换上胡装,弃舟登岸,一行人骑马缓缓而行。 云逍当然不是要去瞻仰孔圣人故里,虽然他的老师何既明本人就是当世大儒,但从何既明开始,就是个不拘一格之人,教云逍,也从来不教给他什么“圣人云”,“圣人曰”,而是总是问他本人:“你对此有何看法?”以至于云逍对这位儒家圣人,从来没有什么高山仰止的崇拜。 他心属意的,是历代帝王的封禅地的神山泰山。 我们雇了滑杆,看着脚夫们轻松的依山傍水,绵延而行的行走在这泰山九曲八折,忽上忽下的九曲十八弯,终于把我们送上了泰山绝顶,与圣人一起体会了一把“登泰山而小天下”,云逍摇着扇子,大声诵读着曹子健的《驱车篇》。 驱车挥驽马,东到奉高城。 神哉彼泰山,五岳专其名。 隆高黄云霓,嵯峨出太清。 周流二六侯,间置十二亭。 …… …… 封者七十帝,轩皇无独灵。 餐霞漱沆瀣,毛羽被身形。 发举蹈虚廓,径庭升窈冥。 同寿东父年,旷代永长生。 我笑道:“云逍可是喜欢曹子健?吟咏泰山的名句那么多,偏偏记得这篇?” 云逍叹气说:“娘亲差矣,曹子健虽大才,却文人气、才子气太浓,常常任性而行,不注意修饰约束自己,饮起酒来毫无节制,以至于最后失去父亲的宠爱,若是真的洒脱如何师父也就罢了,偏偏还悲苦郁闷,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曹孟德一世枭雄,识人上也是无人能比。若我是那曹孟德,也必选那曹子恒,代汉称帝,建立曹魏,大破羌胡,平定河西,复通西域……快哉快哉!” 我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之感,用手中扇在云逍的脑门上拍打了一下,看了看走在我们稍远一点的柳宜修,担心的问:“这种话,与外人说起过吗?” 云逍摸了摸脑门,莫名其妙的看着我说:“谈文论诗而已,为何不能说与外人听?” 我看着云逍单纯的眼睛,语塞。十六岁的孩子,讨论个诗还被这样上纲上线了,真是冤煞人也。是不是我的眼中无好人,心中无好事,才会这样?聪明人眼中的世界都是复杂的,我在心里自我解嘲着。 沿着与来时不同的路下山,听脚夫讲着泰山奶奶与泰山爷爷斗法,阿宾与一众侍卫都乐得哈哈的,我心里却又不自觉的拐到了佛道之争……我摇摇头,自嘲的笑起来。 遂摄住心神,专心致志的去看这山景。这条往后山的路与前山不同,少了许多碑林石刻,却峰岩重叠,涧壑湾环,层峦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一座座山峰中耸立着各种古槐,形态各异,树干盘虬卧龙,树枝纵横交错。 不由对身边的阿宾呵呵笑道:“假如你选隐居地,是选何先生那样的山村小舍,还是这样的奇山秀景?” 谁知阿宾一本正经的说:“阿宾哪里都不选,就喜欢跟着城主与夫人逛山村小舍,奇山秀景。” 不想阿宾这话被前面的云逍听到,他把半躺的身子坐直了,回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下,然后招招手说:“宾哥,你能离我近一些吗?我怕我说的话不能让别人听。” 云逍长相酷似周斯年,却没有周斯年那种岁月与经历锻造出的沉静优雅,总是显得有些坏,有些痞气。现在他就是这样,一脸痞气的眉毛一边挑起,右边嘴角微微上翘,一看就知道他不会说什么好话。 阿宾刚要上前,我用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要去,云逍这种没羞没臊的,说出来的话让你这种老实人听了,没得气死了。别理他。” 云逍气的恼恨的瞪着我,看我一副不屑一顾,懒得搭理他的样子,悻悻然的转身坐了回去。 下了山,天色已近黄昏,日落西山,余光横照。看到前面一群武士,原来是美淑带着人,从山前牵了马绕到山后,在山脚下等着。看到我们过来,说:“济州会馆的薛理事赶过来想在这里等着见夫人,被奴婢支应他回去了,会馆离这里很远,咱们又不能过去住,没得让他们在这里平白的等。薛理事说这一带不太平,让咱们直接回船,不要逗留。” 我点点头,对阿宾示意,准备直接赶往渡口。可云逍伸了个懒腰,说:“哎呀累死了!那薛理事来一趟也不说给送辆马车过来……即便有马,往渡口赶只怕是也来不及了,还不如在附近找个地方宿歇,等明日再走。”(。) 第二百七十五章 许巍然

云逍长叹一声,嗫喻的笑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百度搜索x书?阅屋target=”bnk”>"target="bnk">娘,这些事知道的人可不少,孩儿到如今都听到有人提起孩儿只是说宾哥心里有你,可没有说他做了不好的事情,他要是知道自己的一片痴心被娘说成是不好的想法,不知暗地里会怎么伤心呢。” 我听他越说越放肆,轻声正色斥道:“云逍!不要胡言乱语!小孩子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谣言止于智者,少一点人云亦云,多一点扪心自问。你还是管好自己吧,不要别人做什么你也做什么。”我拿马鞭捅了他一下,指指前面不远处的晓雲,“家里见放着这么好的女孩子,却偏偏从南到北千里迢迢的去向什么公主求婚,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云逍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我,摇头咂嘴道:“人的头脑可真的不是用年轻和老来衡量的,要不然怎么会有少年英雄和老糊涂呢?像这种从南到北的去求婚的话,你问问晓雲,她信过一句吗?她要是信了,才不会这样没事人一样跟着咱们来。我早不记得胜媛长什么模样了,就算记得,我也无意娶胜媛。就算是我有心,皇上也不见得答应,我只是这么多年不回京,去京城打探一下消息。” 我半信半疑的看着他,说:“你的意思,是你心属晓雲?既如此,可曾向她提起过?晓雲人漂亮,又聪明,可不是只有你自己喜欢她。我和你爹爹都是希望你能娶晓雲的。” 云逍嬉皮笑脸的说:“这小女孩儿家的心思,反倒是娘不明白。这小姑娘呢?你越是追的紧,她就会蹬鼻子上脸不好管束,你要是不理她了,她反而会贴上来,乖乖听话。” 我听他这话说的轻狂,不由得啐道:“瞎说八道,娘是从小姑娘长到现在这个年纪的,会不懂女孩儿家心理?女孩儿家都想嫁给疼自己爱自己的人,你要是喜欢晓雲,就多疼她对她好才是。” 云逍笑道:“娘,这些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娘当年难道是因为爹爹对娘好才嫁给爹爹的?虽然孩儿不知道当年爹和娘的事,可我爹自己都说,当年是形势比人强,娘也是不得已只是娘年纪大了自己不记得了罢了。” 我没有想到周斯年是这么认为我和他当年的事的,可当年为什么会嫁周斯年,好像真的不是因为爱我自己都想不明白了,竟有些恍惚起来。急忙摄住心神,嗔道:“你这是说娘是老糊涂了?果然小孩子是不懂得什么是爱的,”我摇头的看着他:“似你这般的轻狂孟浪,你怎么肯定晓雲心里有你?你这么肯定你懂晓雲?不过也可能是你没碰到那个能克住你的人吧。等你碰到了还能如此潇洒,再来说嘴。” 这么说着,不由想起自己像云逍这个年龄,不也是如此吗?做着这种爱情游戏,戏耍着云旗和杜凌君,喜欢看他们为了我斗的跟乌鸡眼似的,又如何呢?那时候的我,又怎么会想到,杜凌君后来会那样对我?我一直以为,他是我永远的哥哥,会永远守护着我 还有云旗,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过去,现在却是陪着云宁在太阳城,他们二人也不提成亲,却就是这么相互陪伴着。 想着心事,马儿却没有慢下来,一路跟着前面的人往前走,渐渐的,已经能看到渡口星星点点的灯光了。这时,前面的人却停了下来,阿宾的声音传来:“何人挡道?” 云逍听到声音,手接着按在了佩剑上,前面的晓雲也做好了准备。这时,听到一声爽朗的大笑:“阿宾,真的是你。” 阿宾一听到这个声音,飞快的翻身下马,声音激动的不知是哭还是笑:“师父,师父!徒儿找得你好苦啊!” 我和云逍对望了一眼,阿宾的师父,不就是周斯年一直想找的师叔许巍然吗?阿宾一直没有找到他的师父,周斯年的这个师叔,是个闲云野鹤惯了的人。只好另请了周斯年的师兄,同是少林派的钱桦来做周斯年亲兵卫队的总教头。 周斯年的亲兵卫队,由以前的周府武士发展起来,现在有好几千人。都是个顶个的好手。 我和云逍急忙打马上前,晓雲看我们过去了,也急忙跟了过去。 面前出现一对师徒抱头痛哭的场景,我和云逍下得马来,面面相嘘。难道正常场景不应该是最多只有阿宾一人哭泣吗?这么大年龄的许巍然,哭的像个孩子,又没有什么大喜大悲之事值得哭成这样。 云逍上前,抱拳对面前的这对师徒说:“师叔祖,小子周云逍,前面就是我家的船了,咱们上船慢慢叙旧如何?” 这对师徒这才抬起头来,面前的许巍然,四十岁上下年纪,短衣打扮,带个斗笠,火把掩映之下,感觉五官深邃,鼻梁高挺,却长着女孩子般的瓜子脸。 许巍然把阿宾扶起来,淡淡的回答云逍:“老夫知道,老夫是受师兄所托,专门在此地等着你们的。” 听到他提到阮秉文,我不由得关心起来,急忙下马走上前来。云逍介绍说:“这是家母,胜蓝长公主。” 许巍然只是略略抱拳致意:“草民许巍然,见过公主殿下。” 我笑着微微蹲身致意说:“师叔客气了,年哥这些年一直都在寻找您老人家,想不到今个儿竟然让胜蓝见着了,真是荣幸之至。” 云逍在旁边拿着扇子不停的来回扇着,现在看我们站在路边不停的寒暄起来,插嘴说:“师叔祖,这水边好多蚊虫飞蚁啊,咱们上船慢慢细聊如何?” 许巍然看看云逍,哈哈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说:“好。”又转头对我说:“公主这个儿子,是长子么?这长相,这做派,和当年斯年年轻时一模一样。” 我笑道:“小儿顽劣,让师叔见笑了。” 许巍然笑道:“不妨不妨,如此甚好。当年阮师兄的徒弟,老朽看着最顺眼的就是斯年,他脑袋瓜子最好使,心也是最善的。”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天平

许巍然随我们上得船来,说起这一路的见闻,当说到在山脚下的那个漂亮的村寨时,许巍然笑起来:“那个村寨,是老朽建起来的,里面有家飞鱼客栈,是小老儿用来吃饭的所在。” 晓雲听了,吐了吐舌头,悄悄的躲在云逍的背后。抓着云逍的肩膀,用脑袋顶着云逍的背。云逍讥笑道:“你害怕什么?难道害怕师叔祖会责罚你?” 晓雲着急的使劲儿掐了一把云逍,云逍夸张的哇哇大叫起来,许巍然不解的看着这个活宝,我笑着解释说:“原来那家客栈是师叔开的,今天险些就住进去了,晓雲这孩子心细,觉得那片村寨与别处不同,怕有什么不妥,我们这才星夜赶路回来,不如此,倒是让师叔在这里白等了。” 许巍然却笑起来,夸赞说:“不亏是斯年教出来的孩子,当真是心细的很,不瞒公主说,老朽干的,正是这剪道的营生,前面镇子里,还有一家客栈,也是老朽开的。” 我愣了愣,这许巍然倒是坦荡的很,因而笑道:“师叔这是在劫富济贫吗?如是这样,胜蓝倒是可以捐一些钱出来,以助孤寡。” 许巍然笑道:“公主这倒是给老朽贴金了,老朽济贫倒是有的,只是劫道嘛,主要还是求财,毕竟一大家子人要养” 阿宾在旁边忍不住说:“阿宾这些年一直都在寻找师父,师父既然要钱养家,为何还要躲着徒儿呢?” 许巍然叹道:“为师这些年收徒授业,别的没落下,就是人多,各个山头都有,北边的武修成,南边的你们和柳海勤,中间的李俊茂到处都着人来请,弄得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干脆哪里都不去了。只在这里逍遥自在这一片山,山里也有我的兄弟,我说了算谁的鸟气也不受。” 我笑道:“既如此,怎么师叔又在这里等胜蓝呢?还是受了阮师父的托?据胜蓝所知,阮师父可是羽林军总教头,那就是李胜贤的人了?” 许巍然说:“公主此言差矣。师兄在羽林军任职,看的是皇上的面子,那李胜贤也配?而且老朽不管师兄是谁的人,老朽谁的人都不是。此次在这里等公主,实是因为师兄有件事,想问问你们夫妇的意见,只是事情可能有些冒犯公主,还请公主不要介意。” 我说:“师叔但说无妨,只要胜蓝能做主的,一定给师叔一个满意的答复。” 许巍然说:“就是那云遥小姐的婚事不知斯年和公主什么意见?想把云遥小姐嫁给哪位皇子?亦或”他犹豫了一下,“陛下?” 我心里咯噔一下,云遥的婚事,已经到了这般重要的地步了吗?需要阮秉文让许巍然专门眼巴巴的等在这里相问? 因而说:“师叔,这件事情,胜蓝还真的是不好回答,我们夫妇,和云遥及两位皇子,已经七八年没有相见了。不知道阮师父这么问,用意是什么?” 许巍然说:“他哪里有什么用意,只是现在,京中局势,公主应该也有所耳闻,表面看是国公小姐心意属谁的闺阁情事,实际上却是武家兄弟和李家兄弟谁最后胜出的问题两家势均力敌,其他军阀不会参与,唯一有可能改变现在这种局面的人,只有斯年了。” 许巍然这话说的够直白,可我今天是第一次见许巍然,很多话我都觉得不好对他讲,只好说:“师叔,虽然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云遥是个有主意的孩子,这些事,总要等胜蓝见了云遥,问明白她的意思,再做定夺。” 许巍然不以为然的说:“公主,不是老朽莽撞无礼,听师兄的话语,令爱,的确是有主意,可实在不是个有明白主意的人,我听公主方才只提到两位皇子,却没有提到皇上,”他笑起来,“想必公主虽然说要听姑娘的主意,却没有把女儿嫁给皇上为妃的意思吧。” 我佯装不知,惊讶的说:“师叔这话可是有什么误会的地方?我们夫妇不在云遥身边,皇上对云遥,一直都像一个父亲一样关心她,我们夫妇是非常感激的,现在师叔这么说,可是不妥吧。” 许巍然说:“这就是了,所以说这婚姻大事,也不能全由儿女做主,云遥小姐,现在谁问她要嫁给谁,她都说是要嫁给皇上,岂不是太任性?还是你们做父母的为她做主才是。” 我听了许巍然的话,觉得有一件事却是让人放心了的,云遥现在并没有跟了李朝宗。悠悠的话,当真的是不尽不实。心里不由得对她的厌弃,又增加了几分。 因许巍然在船上,不知他要去哪里,所以船一直没有启航,这时,许巍然突然问:“你们的船,晚上不走吗?” 我惊讶的说:“因师叔在船上,不知道师叔是不是和我们一起进京,所以” 许巍然说:“老朽肯定要进京的,进京见见师兄。” 我笑着说:“那就好,咱们可以慢慢边走边聊,不必这么着急今晚就议出个结果了。”然后对阿宾说,“吩咐开船吧!” 阿宾答应着去了。云逍这时却突然“噗通”一声,从椅子上歪下来,这小子,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晓雲急忙把他扶起,撇嘴问:“没事吧你,虽然今天逛得累了,可师叔祖在这里,太失礼了!” 云逍睡眼惺忪的嚷嚷着:“人累了就会困,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么晚不困,才是不正常的。难道你逛了一天不困?” 许巍然听了,笑道:“老朽耽搁你们休息了,今天老朽也累了,不如明日再聊?” 屋子里没有下人,柳宜修也非常识时务的早就自己去睡觉了。我急忙吩咐云逍带许师叔去休息,转头看云逍,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呼呼的打着鼾。歉意的说:“这孩子,今天累坏了,胜蓝让下人带师叔去睡觉,有什么需要,师叔尽管说” 许巍然笑着摆摆手:“不妨事,年轻人觉多,老朽没有那么多的礼数的。” 第二百七十七章 未婚媳妇儿

送走许巍然,回头见云逍正反跨着椅子坐着,趴在椅子背上冲着我笑。我撇撇嘴,不以为然的说:“小伎俩而已,当人家看不出来?” 云逍满不在乎的说:“他看不出来还是看得出来有什么打紧,他以为他装着潇洒,谁请都不去,我们就看不出来?分明就是待价而沽罢了我江南人才济济,这样的墙头草,还真不稀罕。” “墙头草?”我奇怪的问,“何以见得?” 云逍说:“他说自己是得了师祖的信才在这里等我们,师祖不用说,是皇上的人。可他又分明劝着娘亲,不要把云遥嫁给皇上。这说明他并不心向皇上。别人都明确说自己支持谁,这个师叔祖,却在摇摆不定,在看哪一方的实力强。他现在不表态,是等着咱们表态呢,咱们倒向谁,他就倒向谁。按说也没什么不可以,只是,他对咱们用处不大,一个山大王而已,武功再高,力量也是有限的很。这样的人,有奶便是娘,能同甘不能共苦,又不能完全信任” 晓雲说:“逍哥也不用完全把他说的一无是处,咱们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就行了,这种乱世,谁又不是为了利益呢?什么样的人就什么样的用法,比如这位师叔祖,明天就能指点宾哥把他那套总也不顺手的鞭法用得顺手” 我说:“是啊,他也是想听咱们表态,这个态可不好表,咱们又何尝不是看谁的实力强,谁对咱们最有利,然后再选择跟着谁干呢?”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船到沧州,派人给周斯年送信,继续缓慢向北而行。许巍然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在甲板上指点阿宾与云逍练武。云逍的武功,出自许巍然的几个徒弟,更多的是出自周斯年,阿宾亦如此,只是云逍惯使剑,阿宾惯使鞭。 现在,一鞕一剑,走的又都是敏捷灵动一路,只见一白一黑,上下翻飞。软剑长鞭,互相纠缠着,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 晓雲在旁边看着,激动的鼓掌。我心里一动,让人唤过晓雲来,几上放着一盘小核桃,晓雲过来,随意的拿起一颗叩开,掏出桃仁,放在盘子里。 我笑着对晓雲道:“还记得那年那些没有皮的核桃吗?” 晓雲轻笑,在阳光下,只见少女的脸颊微微透出红晕,明眸皓齿,我见犹怜。 我试探着说:“那时候你爹爹就说了,你是我们周家下一代的主母。”看她只顾着低头剥核桃,我问,“你觉得云逍和云簸,谁更好一些?” 晓雲显露出少见的羞态来:“娘,你别问了,人家没有想过这个呀。云逍是我哥哥,再说他现在是要去京城求婚呢!” 我笑道:“这小子说了,晓雲妹妹冰雪聪明,不会相信他是真的去京城求婚,他说他与胜媛八年未见,哪里真的是去求婚,他只是去京城探听消息而已。” 晓雲脸上露出喜色:“真的?”又急忙掩饰说,“哪个要知道这些,他分明就是喜欢佳慧妹妹嘛,当然不是真的去求亲了。” 我看着晓雲笑着摇头,看来再大方的女孩子,在碰到情事的时候都会害羞啊。 云逍和阿宾打过一场,一头汗水的跑过来,看到几上晓雲剥好的核桃,一粒粒的捏起来往嘴里送。 我倒了一杯茶递到他手里,笑道:“这是没皮的核桃吗?” 云逍一怔,旋即明白,冲晓雲一笑,说:“谢谢晓雲妹妹,谢谢娘亲。”晓雲却没有理他,站起来走到一旁去了。 我悄悄嗔道:“你可是说嘴,晓雲以为你是真的去求亲,还以为你喜欢佳慧,你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尤宁也喜欢晓雲,我看,云簸也有这个意思,你不早下手,就没有了,到时候,别来找我哭!” 云逍把眼睛瞪得老大,嚷嚷道:“娘在说什么呀!我和晓雲,从小爹爹就定下来的亲什么尤宁,云簸的,他们难道不懂朋友妻不可欺吗?真是的,娘既然知道他们有非分之想,为什么不说他们?怎么这样啊,娘从小就偏心云簸” 我被这个无赖小子给噎住了,讥讽道:“原来你是定亲了的呀!那你去京城做什么?” 云逍看看周围的人都半信半疑的看向这边,一点都没有惊慌,镇定自若的说:“娘连这个都不知道吗?我当然是陪着宜修啊,晓雲也想去看热闹,我陪伴我的未婚媳妇儿去北地玩啊。” 他这些话生冷不忌,还故意拔高了音调,我怕晓雲会不高兴,偷眼看晓雲,谁知她好像没有听到一般,站在一旁,和柳宜修谈笑风生。云逍走到他们中间,装着和宜修开心交谈的样子,慢慢的把晓雲挡在了自己身后。 我不由莞尔一笑,心中又感慨又羡慕,年轻真好。 许巍然走过来坐下,呵呵笑着看着那群年轻人玩着属于他们的小伎俩,问道:“公主,再往前走,就是渔阳境地了,是继续往前走水路,还是弃舟登岸走旱路?”我奇怪为什么他要这么问,他接着说:“李俊茂将军知道公主来了,必定会去码头接公主啊,说不定他会请公主到自己府里去住,听说公主与王妃关系不错啊。” 我没有说话,周斯年还没有回信,云遥与胜弘的婚事难成,眼看胜弘难成大器,李俊茂和李胜贤也不见得就是真心帮着胜弘。 我笑着说:“还得过两天呢!看他们这么开心,到时候,就由着孩子们了,他们要是想去渔阳玩,咱们就走旱路直接进京,要是想快一些进京看看各路小王子的求婚盛典,咱们就走水路至于俊茂这孩子一向情多礼多,在码头见过,我还是要回府去住的。” 许巍然笑道:“好,那老朽就打扰公主到底了,到时候在国公府,给老朽找个地方睡觉就成。” 我笑道:“师叔真会开玩笑,您是长辈,肯去我们那里去住,是我们的荣幸,到时候,”我笑着转向阿宾,“你可要多向师叔请教一下,这么多年都找不到师父,这回可要好好服侍。” 第二百七十八章 指挥使再次来访

,精彩无弹窗免费!阿宾饶是老实,这时也明白了师父的来意,有些兴味索然,可还是听话的答应着:“是。” 我看他有些受伤,站起身来踱步到船尾栏杆,想着当年周斯年曾经在这里丢掉了那枚猫眼石的戒指,如今,水波依旧,却物是人非。 阿宾习惯的跟过来,站在我的身后。拿着一把油纸伞,撑在我的头顶,以遮挡这有些炽烈的阳光。我回过头,看他一脸落寞,笑道:“怎么不高兴了?” 阿宾说:“没有……只是师父这么多年原来是故意躲着我,我一直都那么担心他。” 我看着这个重情重义的大男孩儿,竟有些心疼,在这一切利益至上的乱世,谁来用一腔真情陪伴他呢? 因而问:“阿宾,这么多年,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阿宾低下头,看着运河里泛着光的水波纹。“阿宾不想成亲,”他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蔺先生不是也没有成亲吗?这个,勉强不来。” “蔺先生和你是不一样的,他就一个人,你有那么大的家业,不成亲,你爹娘愿意吗?” “我反正不想勉强。”阿宾梗着脖子,“也可能以后我会成亲,但现在没有这个想法。不想成亲胡乱娶个人回家,我又不会作假,岂不是害了人家。” 他这么说让我没有办法再劝他,心里对阿宾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这样的人,在如今这个世道,越来越稀少了。 是夜,不知为何,晴了一个白天的天突然阴了下来,黑的仿佛锅底一般,让人窒息。月亮只有在刚出来时,在云层里露了露脸,现在完全找不到了。 一队队的巡逻武士在甲板上走来走去,阿宾改变了巡逻队巡逻的时间,现在是交错巡逻,让两队巡逻队之间,没有缝隙,以避免让人钻空子。 舱室的门已经锁了,在一层舱房里,住着我,晓雲,云逍,宜修和许巍然,再加上美淑与宝璐两个女护卫,还有几个小丫头。阿宾住在一层舱房的最外面那间舱室,无论是想出去还是想进来,都会惊动他。 我依旧是住在最里面,以前的育儿床什么的都用不上了,舱室里只剩下一张雕花大床,上面挂着如梦幻一般的帷幔,馨香依旧。妆台上摆着周斯年调制的各种香膏,他的闲暇,几乎全用在了这些香膏上。 “你怕我没有了香膏会老吗?” “我希望你就算为了不老,也不会离开我。” 想着这些对话,笑意挂满嘴角,从心里一直甜到外面。这样的男人,当初我不是因为爱他才嫁的?真不明白当初是不是自己脑袋有问题。 掀起窗帘的一角,外面黑漆漆的,只有巡逻武士整齐的脚步声与衣袂相碰的沙沙声。 突然,一张脸贴上了窗棂!我被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大叫起来。幸亏这张脸面熟的很,且看起来没有恶意,我这才忍住害怕,打开窗户。 那是一张熟悉又俊俏的脸,可对大多数人来说,也的确是一张如同鬼魅的脸。而且,在这么密集的巡逻下,他是怎么上船的? 他向我招招手,我走了出去,所有的人都睡了,只有阿宾走出舱室门,问:“夫人要出去吗?要不要我跟着?” 我想了想,说:“好吧,你跟着一起来吧,”我凑近他,“一个老朋友,不知道怎么上了船。” 阿宾吃了一惊,但没说话,我们悄悄出了舱室门,拐角处,龙禁卫指挥使一身夜行衣,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我们身边。 他看看阿宾,我说:“没关系,阿宾没什么不能听的。” 我们三人走到船尾,黑漆漆的夜幕下,什么也看不见,江面上船只来往也是少的可怜。 指挥使开门见山的说:“皇上知道公主进京的事了,他让卑职来转告公主,到了渔阳,悄悄走旱路入京吧,不要被人利用了。” 我好久没有听到关于皇上的可靠消息了,现在看到龙禁卫指挥使,心里觉得好激动,不由拉住他的手问:“皇上他现在怎样了?还有云遥……” 指挥使拍拍我的手,安慰说:“公主稍安勿躁,陛下和小姐现在都很好,只是……” 我担心的看着他,一直死死地抓住他的手,以至于长指甲嵌进他的肉里也没有发觉,直到阿宾轻轻呼喊:“夫人,夫人……” 我急忙放开他的手,这时才发觉,这个屠夫的手温暖而柔软。让人抓着时心里安定,不舍得放开。我不好意思的笑着说:“我这些日子,太担心这些事了,以至于失态,指挥使莫怪。” 指挥使悲悯的笑着说:“公主不用这么客气,你我也算是多年老友,不然,皇上也不会让我来传信息。” “宫中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我问道,“现在,年哥也理不清楚状况了,一直不敢进京,又记挂皇上……” 指挥使又不放心的看看阿宾,我无奈的对阿宾说:“阿宾,你站的离这边远一点警戒吧,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我们。” 阿宾点点头,走开了。 指挥使一直等阿宾走到听不见他说话,才悄声说:“皇上身体无恙,只是这些年宫中一直有人毒害皇上,他的眼睛,看不见了。” 我惊呆的看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竟然泪如雨下。“是谁做的?一直没有查出来吗?从八年前年哥就察觉到了,有人给皇上吃了一种西域的虫毒,陈院判也没有发觉,当成肺痨治,幸亏年哥给调了药方……” 指挥使叹息一声:“可惜,这次连国公都被那个医痴给骗了。” 我瞪大眼睛,“陈显仁?你什么意思?” 指挥使说:“我们都被那个医痴给骗了,太子和顺安王的人互相怀疑,谁也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那个太医,把皇上给害了。” 我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感受,伤心,惊惧,担忧,无助……既然这个屠夫已经查出事情是陈显仁做的,那陈显仁现在不死也只能剩下半条命了。 “陈显仁,现在怎么样了?”我压住所有的情绪与颤抖的声音,强作镇定的问。 “没死。”指挥使咬着牙说出这两个字,“他要是敢死,我马上把他儿子的心肝挖出来喂狗。”(。) 第二百七十九章 大礼参拜

,精彩无弹窗免费!“你想让陈显仁再帮皇上解毒?”我惊愕的问,“可他要是再次谋害皇上怎么办?” 指挥使沮丧的说:“不这样又能怎么办?其他人都解不了皇上的毒。谁也不知道陈显仁究竟是怎么用毒的。” 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杀人屠夫,此刻却是一脸的无助,他是这个世上最忠于李朝宗的人。君父的生命在一天天的消耗,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太阳慢慢的熄灭。 “卑职已经派人给国公送信了,”指挥使沮丧的样子只保持了很短短的时间,很快又恢复了以往的运筹帷幄,“我想,国公会很快赶来与公主汇合的。公主如果给养充足,不如等国公两天。”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肯定周斯年会听他的话离开江南,但见他自信的一笑,“公主,后会有期。”说完,从甲板上翻下水面,我想起他还没有告诉我云遥怎么样了,沮丧的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在这黑漆漆的夜里,纵然有我这样的好视力,也只能看见一个黑影迅速下坠,消失在夜幕里。 我等不及天亮,急急忙忙的对赶过来的阿宾说:“先吩咐停船,再找个妥当的人送信给岸上驿馆,让他们打听城主现在在什么位置,是不是有书信来。” 阿宾看我说的很焦急,说:“属下亲自去。” “不要,”我不假思索的喊出来,不知几何时,只要我身边没有周斯年,阿宾就是我的主心骨,虽然主意都是我拿的,但是只要有阿宾在,我就会觉得心安。现在阿宾却要去送信,只要一想到要让我自己在这里漂上两天等消息,就像是那无根的浮萍一般,心里空荡荡的。 阿宾站住,回过头来看着我,我解释说:“只是让驿路留意而已,何必你去,另找个仔细可靠的人去就可以了。” 阿宾却看起来有些受伤,他有些委屈的说:“属下难道不是个仔细可靠的人了吗?” 我想他是因为这一路遇到这样那样的事,受了打击,以为我不信任他了,只好解释的更清楚一些,说:“你怎么这么想呢?咱们是要在这里等消息的,有你在船上,我才会安心嘛。” 阿宾听我这么说,很高兴的笑了笑,目光竟有些羞涩,掩饰的说:“那属下这就安排妥当人上岸。”说着,走下台阶。 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心事重重的往舱房走,冷不防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抬头一看,竟然是云逍。没好气的说:“你做什么?吓我一跳!” 云逍悄声坏笑道:“大半夜的,娘不在舱室里,宾哥也不在,我这做儿子的,当然要出来找一找。” 我被他这种语气和表情气坏了,大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再敢这样放肆,马上自己上岸回江南,不要跟着我!” 云逍看我生气了,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过了一会儿,船停了下来,阿宾也从下面上来,说:“已经安排好了,夫人放心就是了。” 云逍却说:“宾哥,为什么要停船?” 阿宾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云逍,云逍生气了,冲他嚷嚷道:“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我是定国公世子!爹爹不在,这条船我说了算!停船为什么不先问问我?” 我睨了他一眼,转脸对正犹豫着的阿宾说:“你去休息吧!不用理他。” 阿宾躬了躬身,看了一眼云逍,也躬了躬身,转身离去。 云逍气不忿的眼看着阿宾离开,一脚踢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我轻蔑的笑道:“好威风啊!不要说你只是定国公世子,你就算是定国公,也不敢说这条船上你说了算!” 云逍恨恨的看着我,我懒得理他,转身就往舱房走去,他急忙拉住我的手,换了种语气,低声下气的说:“娘,你这什么跟什么嘛!为什么要停船,难道孩儿是不能问的?总要告诉孩儿嘛!” 我看他软了下来,这才拉着他,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把方才发生的事对他讲了一遍。 云逍点点头,说:“对,指挥使说的没有错,爹爹肯定会来的。”他看我疑惑不解的看着他,得意的笑起来,“娘,说了算那得靠本事,不能靠别人让着你。” 我嗤之以鼻:“你不要告诉我,反正这两天就会有消息,他来也好,不来也好,我只看结果。” 第二天早上,当所有的人都发觉我们飘荡在运河上时,所有的人都想问,但是都没有问出口。我也没有向大家解释,指挥使带来的消息,应该是皇家秘而不宣的消息,人多口杂,还是不说的好,反正所有的人都能明白,这不能说出口的事,往往也是不能问的。 当船在水面上飘荡时,人才会觉得踏上陆地是多么心安的一件事。河面上有些微的风,不大,但足以让我们的船有了轻微的摆动。那种没有根的飘泊感特别强烈。 在忐忑不安中到了第三天晚上,河面上出现了许多比我们这艘船要小一些的小渔船,看似不经意的围在我们周围,却没有靠近的意思。 “这附近有很多鱼吗?”云逍摊手问晓雲。 晓雲没有理他,而是对我说:“娘,难道他们是来胁迫我们进京的?那我们可就更不能走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往前走,要去哪里?”我猛地一回头,激动的差点晕过去,不顾那么多人在跟前,一下子扑入这个人的怀抱。心里想着,嘴里就嚷嚷出来:“你这个坏人!终于来了!你来了我就什么也不用管了!人家什么都不想管了……” 边嚷嚷着,边“呜呜”的哭起来,把鼻涕眼泪抹了他一身。 周斯年穿了一身护船武士的衣服,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上的船,他呵呵笑着拍着我的背,抚摸着我的头发,轻声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 许巍然走过来,笑眯眯的看着周斯年。周斯年放开我,对着许巍然单膝下跪,抱拳道:“师叔!”许巍然急忙上前扶住,双膝跪倒,双手扶地,以额触手道:“国公这是要折煞老夫了。”(。) 第二百八十章 展览

,精彩无弹窗免费!周斯年接到指挥使的信以后,在亲兵卫队里挑选两千人,分成好几路秘密进京。成了这场角逐的第三股势力。许巍然到这时,才算是放心彻底的投靠周斯年。 船再次开启,清凉的河风徐徐吹来,吹走了这两日积攒下的溽热之气。船向着渔阳方向全速潜进,前面,两千亲兵已有半数以各种身份陆续进京,悄悄进入周府。没有进京的,分散在运河两岸,秘密的跟着船,往渔阳赶去。 我抿嘴偷笑看周斯年穿着武士服,笑道:“年哥你穿这身衣服,从后面看还真像一个青葱少年……” 周斯年很快找到我的语病,夸张的皱着眉头说:“什么叫作从后面看?难道在我娘子眼里,我已经老了丑了吗?” 我嘻嘻笑着看着他,越看越甜蜜,趴在他怀里,喃喃的说:“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半步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他紧紧抱住我,俯身过来,嘴唇压住了我的嘴唇,舌儿温软,用力而忘情的亲着,我也紧紧的拥抱住他的脖颈,忘情的回应着他。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可还是不舍得放开他。 他的身体依旧是那么迷人,四肢发达而修长,胸肌腹肌发达健壮,小腹平坦,腰肢纤细有力,一点都不输那些少年们。 “年哥,你不穿衣服时才是最好看的。”我色迷迷的盯着他看个没够,又色迷迷的抚摸着。 他趴在我耳边,轻轻的说:“那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都不穿衣服如何?我一直觉得,你穿什么衣服都不如现在这样漂亮。”他边说着,手轻轻的滑过肌肤。我无力的嗔道:“瞎说八道……” 我们这一干人,在渔阳上船,往京师而来。周斯年跟着船队进京的消息,被严密的封锁,除了我们几个人和随身的二十名亲兵,连护船卫队的人都不知道。 我们一行人看起来和周斯年不在时一个样子,大队亲兵护卫着公主和公子小姐们,边玩边走。周斯年戴上面具,装扮成亲兵,和阿宾一左一右,跟随着我的车子。阿宾干脆让所有亲兵都戴上一模一样的面具,很多军人都有戴软皮面具的习惯,也就没有人在意为什么我的亲兵卫队要戴面具。 公主自渔阳进京的消息,还是不可避免的泄露给了京城诸公,是以我们到达京城时,李俊茂骑在一匹膘肥神骏的枣红色名驹上的英武挺拔身躯,还是出现在我的面前。 八年不见,面前的李俊茂容颜未老,又增添了许多说一不二的王者之气。他看到我们的车队,并没有下马,而是打马径直走到我的车队前,头上的束发金冠与身上的金色软甲,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最前面的云逍下了马,他一下马,车队后面所有骑马的人都跟随着下了马。云逍单膝跪地,抱拳道:“定国公世子周云逍,叩见镇王殿下。” 在云逍下马时,李俊茂也已经下了马,他身后跟随的人也俱都下马。云逍跪地行礼时,李俊茂跨步向前,伸手虚扶住云逍,哈哈笑道:“贤侄不必行此大礼……一晃八年,贤侄都长成大人了,真是玉树临风,相貌堂堂啊。” 我戴好面纱下了车,李俊茂急忙上前,微微躬身:“皇姐一路辛苦了,小弟在王府略备薄酒,想烦请皇姐光临寒舍,为皇姐接风洗尘如何?” 我微微福身还礼道:“多谢王爷费心前来,胜蓝感激不尽,不生惶恐。只是这一路行来,舟车劳顿,胜蓝身子又一向不好,触发了一些旧疾,乏得很,实在不方便前往王府,还请王爷见谅。” “这……”李俊茂犹豫了一下,笑道,“既如此,那就等过几日皇姐病好了,小弟再前往府邸拜访。” 我说:“是,等胜蓝病好了,定然前往镇王府拜见王爷与王妃,现在只好烦请王爷为胜蓝带个问候给王妃了。”说完,我捂着口鼻,咳嗽了几声,旁边的小丫头很配合的过来,帮我拍打着背。 李俊茂见状,只好说:“这外面风大,皇姐请上车吧,皇姐还是要好好将养身体才是啊。” 我歉意的微微蹲身,上了车。 李俊茂并没有很快离开,而是和云逍两人骑马并排走着,很亲密的样子,云逍微微躬身,李俊茂好像在和云逍说着什么,云逍很谦卑的回答着。 李俊茂拉着云逍,像游行展览一般,几乎绕着京城走了一圈,专走高官贵戚,京城衙门聚集的地方。他显然是在向世人昭示展览着两家的友好关系。这一路熟人很多,周斯年骑马走在我的车子旁边,幸而八年未进京,又戴着面具,才没有人能认出他。 车队走到大安街的中心路口,往西去是国公府,往东去则是镇王府。云逍下得马来,站在路边恭送李俊茂。后面的武士也都随他下马。李俊茂也下马,在热闹的大安街,又上演了一场依依惜别,李俊茂这才与众军士上马回府。 我看着李俊茂的人走远,云逍上马,带着周府大队人马走向周府,直到周斯年安全进府,这才松了一口气。 府里已经悄悄的聚集了很多人,经过清点,带来的两千人已经全部到齐。 安置了所有人的住处,云逍过来见爹爹。周斯年笑道:“云逍的确长大了,今天见李俊茂,倒是做足了礼数,虽然我们没有赴他的宴,倒是让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云逍说:“镇王爷这拉着孩儿亲密的走这么一遭,只怕全京城都传遍了。”他指指西边,“武修成不在,不知道朝仪公主会不会管事,如果她管事,明儿个就该过来了。” 周斯年不屑的说:“和那个糊涂女人有什么好说的?来不来的,有什么打紧?真的来了,让你娘陪着她说说话,聊聊天解闷就行了。” 云逍有点小得意的看看我,又假惺惺的对周斯年说:“娘这一路上累坏了,朝仪公主若来,正好能陪着娘。” 我不以为然的撇了他一眼,这个小子,在爹爹面前当真是乖的很。(。) 第二百八十一章 前世

,精彩无弹窗免费!周斯年看着我们两个,呵呵笑起来,问云逍:“是不是我不在,又惹你娘生气了?” 云逍赌咒发誓的说:“没有,孩儿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要说顶撞娘,就只有一件事,孩儿也是不得已。晓雲妹妹是爹定给孩儿的媳妇儿,娘却说云簸也喜欢晓雲……孩儿一时着急,才说娘偏心云簸,不是故意的。” 周斯年笑道:“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没有定下来,爹后来是说晓雲要嫁给你们三兄弟中的一个,你娘最疼晓雲,你这么顽劣,你弟弟性子平和,当然不如嫁给你弟弟好了。” 云逍方才还是为自己开脱,现在真的急了,一下子跪倒:“爹爹,晓雲妹妹喜欢的人是我,你和娘不能因为自己喜欢谁就乱点鸳鸯谱……” 我不由“扑哧”一笑,周斯年也笑而不语的看着他。云逍看看我们两个,悻悻的站起来,不满的说:“我就知道你们在吓唬我,以后我可不敢得罪娘了,爹原来根本就不问我是怎么得罪了娘,就偏心的。” 我听他这话,只怕这就把阿宾扯进来了,生气的说:“怎么,你对阿宾那样呵斥,难道是对的?他不是你的奴才,是军队里的军官,只是念着我们的旧主之情,才陪我们走这一趟的。你是周家长子,爹爹不在,你是可以代表周家的……” 周斯年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温和的对云逍说:“如意,让阿宾跟来,是我的意思,我信得过他,更信得过你娘,你不要为这些没要紧的事烦恼,回去休息吧。” 周斯年很久不称呼云逍为如意了,只有他心里觉得怜爱云逍时,才会这么称呼。云逍也被这个“如意”的称呼感动,流露温情的说:“是,爹爹连日赶路,也累了,早些歇息吧。” 周斯年冲他微笑着点点头。待他离开后,才对我说:“云逍长大了,他是个很细心的孩子,这趟回去,让他和晓雲完婚吧。云簸,我看他还没定性呢,不急。” 我哭笑不得的说:“这孩子真是会告状啊,我何时反对他和晓雲的婚事了?提到云簸,也是为了激将他,不然,他还以为晓雲没人要只眼巴巴的等着他呢。” 周斯年笑道:“行了,你们这娘俩斗法,也不嫌累。我才懒得替你们打这种没味道的官司。”他顿了顿,正色说:“今晚上,说不定咱们的老朋友就会来访,我歇一歇,待会儿要进宫去。” 我听到他说“进宫”,急忙说:“我也去!我想去看看云遥……” 他笑了笑,拍拍我的肩:“放心,会让你见到云遥的,进宫你就算了,我是要和指挥使一起走秘道进宫,他不会带你去的。” 说完,倚在矮榻上,闭上眼睛。只一会儿工夫,就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我把榻上的薄被给他盖在身上,坐在旁边看着他。困意袭来,趴在他的身边睡着了。 夜半十分,我被周斯年推醒,他已经习惯了我这样趴在他身边睡着,只说了一句:“我去了,你到床上去睡吧。” 我看着他在更换夜行衣,心里不安起来,又不敢把这种不安让他看出来,只得掩饰的站起身来,坐到妆台前整理头发。 窗棂外一个黑影,我推开窗,果然是指挥使。他冲我笑了笑,亲昵的说:“公主殿下,卑职去把云遥小姐给你带出来。” 我也冲他笑了笑,鼻子竟有些酸溜溜的。周斯年换好衣服,过来拍拍我的肩,轻声说:“别胡思乱想,我们只是秘密进宫见驾,有机会的话,就把云遥带出来。” 我点点头,送他出门。眼看着两个瘦长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云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站在我的旁边。 我问:“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云逍说:“孩儿只是觉得,今夜会有大事儿发生,睡不着就过来了。看见那个黑衣人,没敢走近。他就是那个来报信的龙禁卫指挥使?” 我点点头,问:“你觉得会有什么样的大事发生?” 他不好意思的说:“不是我,是晓雲。她说,爹爹既然秘密进京,又是这样一个秘密人物送信,肯定是皇上的意思。今夜爹爹肯定要去见皇上。爹爹带这么多人,在水道上又藏了那么多船……”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怪不得指挥使说,要把云遥给我带回来。皇上,这是要离京吗? 云逍安慰的拍拍我的手,说:“娘,不会有事的,皇上自己要走,谁敢阻拦?你去睡一会儿吧,孩儿在这里盯着。” 我笑着冲他点点头,云逍现在的样子,很像他的爹爹。他应该会是一个合格的周家继承人。 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梦里,一只白狐,在拼命的跑着。身后传来马的嘶鸣声和狗的狂吠声,一队狩猎者追了过来。 白狐只顾看着后面,突然发觉自己被一只玉手提了起来,抱在怀里。那是一个美丽的少女,冰肌玉骨,粉妆玉琢。 狩猎者仿佛看不见眼前的少女,径直的从她们身边跑过。少女“咯咯”笑了起来,一挥手,她们进入了一个细腻温婉的少女闺房,一只小白兔跑过来,趴在少女的脚下,眼巴巴的看着少女手里的白狐。 少女将白狐放在地上,抱起白兔,轻轻说道:“还不快显出真身来?” 白狐轻轻旋转,一个少年慢慢站起身来,身影好生熟悉,竟然看不出是周斯年,还是云逍。 少年对少女说:“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只是姑娘修为远大于我,今生不敢妄称报答,只能等来生以一世相报了。” 那少女手中的白兔可怜巴巴的说:“你们都有修为,唯独欺负我吗?我原是在佛祖面前许下愿心,来世定要日夜陪伴姑娘一生。难道让我再等一世?” 忽然之间,天翻地覆,冥冥之中,一支硕大无比的拂尘扫来,一个声音喝道:“一群孽障!都下世还债去吧!” 只觉天旋地转起来,我不由惊呼一声,只听“噗通”一声,全身疼痛,忙睁眼看时,怪不得方才天旋地转,竟然是我从床上掉了下来。(。) 第二百八十二章 巡幸江南

,精彩无弹窗免费!云逍吓得从屏风后面转过来,一看到我在地上“哎呦,哎呦”的直叫唤,急忙过来,把我扶上床去,不安的问:“没事吧?动得了吗?有很痛的地方吗?” 我不好意思的说:“不要紧的,地上铺着地毯呢。” 地上铺着一块非常厚实的波斯地毯,图案是一大团一大团的牡丹花。我看着这牡丹花发起愣来,这花好熟悉。再看前面的屏风,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这屏风上绣得,是花开富贵牡丹图。 云逍疑惑的看着我,问:“怎么了?” 我摇摇头,仔细回想,是了,梦中的那个闺房,里面到处都是牡丹花。而周府里的这些摆设,都是按照周斯年的爱好布置的。 我把梦境对云逍讲了,问:“如意,你说,人总是做梦梦到前世来生,是不是这个人就快要死了?” 云逍差点跳起来,怒冲冲的说:“娘,孩儿不愿冲你发火,可你怎么这样啊!做梦而已……再说,你怎么知道这一定是你的前世?不一定少女转世投胎还是做女人,假如白狐真的是爹爹,那这个少女没准是皇上呢?爹爹对皇上忠心耿耿,那个兔子,没准是云遥呢?一生陪伴嘛。” 他说到这里,连着“呸呸”两声,埋怨道:“娘,我也跟着你走火入魔了,这什么跟什么呀!定是你整天想着云遥妹妹,才会这样神神叨叨。你还睡觉吗?不睡起来看星星,别躺在这里胡思乱想。” 我正在想着以前做过的那个有阿宾的梦,想着阿宾不正是属兔的吗?听到云逍这么埋怨,自嘲的笑了笑,下了床,方才摔到的地方还有些痛,云逍扶着我,试探着走出门来。 外面一轮明月挂在树梢,仿佛伸手就能够得到。我自嘲的想,是不是方才看月亮看久了,才会有现在这些关于少女与白兔的梦呢? 正想着,周斯年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简短的吩咐道:“带府里所有人立刻赶往码头,我们回江南。”说完,把一个腰牌递到云逍手里,“保护好你娘。”又匆匆离去。 我和云逍惊疑不定的对望了一眼,这是一块大内的腰牌,拿着它可以在夜晚随意出城。来不及多说什么,我飞快的换了男装,叫起晓雲,晓雲却好像早就准备好了,只等我们来叫。 宜修没有住在周府,而是去了岭南道在京城的会馆。现在却顾不得他了。一时,许巍然和阿宾带着二十名亲兵来到。好在行李没有破包,拿起就走。 马匹的脚上都缠了软布,马嘴里也塞了东西,一行人骑上马,不打灯笼,悄无声息的往码头跑去。 到了码头,有人在这里接应,我们来时的大船就停在这里。一行人上了船,船马上就开了,全速往下游驶去。 这时才惊魂稍定,查看了一下船只,周斯年却不在船上。我们这艘船上只有来时的这几个人,并且船上不能点灯,我们在黑暗中坐了一夜。 终于,天色朦胧的亮了起来,站在船头往前看去,只见在我们这艘船的前方后方,都有很多水军的船只,全部打起龙旗。 云逍幽幽的说:“皇上,要跟咱们回江南了。” 我心里突突直跳,看了看四周,云逍笑道:“娘怕什么?皇上巡幸江南,难道还有人敢袭击咱们不成?” 我左右看看那些水军,感慨:“不知道你爹爹到底带来多少人?这些水军,不是那两千亲兵卫队里面的人。” 云逍说:“这些都是那些渔船带来的呀,娘忘了那些渔船吗?” 天色终于完全放晴了,远远的,能够看到前面的龙船,我们前面的水军船只开始往两翼靠去,留下一条通路,我们的船飞快的撵上龙船。 两船都停住了,中间搭起了厚厚的木板,云逍扶着我从木板上过去,再次看到了周斯年沉静如水的微笑,心安了下来,悄声问:“皇上和云遥都在这条船上吗?” 周斯年点点头:“是的。我这就带你们去见皇上。” 八年未见,李朝宗竟然没有一丝的改变,依旧像一个大理石的雕像,威严而美丽。他的眼睛看不见,却显得更加深邃神秘,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他的身边,坐着一位白衣胜雪的少女,衣领微微敞开,露出曲线优美白皙修长的脖子,肌肤如雪,唇边习惯性的带着一丝笑容,美丽却不张扬,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显得主人的城府深不可测,让人觉得好一个绝美又不失温婉的女子。 我心里激动极了,八年未见,云遥已经出落的这般出尘动人。 “云逍?到朕面前来。”李朝宗的声音响起,云逍疾步走到李朝宗面前,虽然明知道他看不见,依旧规规矩矩的行过君臣大礼,谦卑的说:“云逍见过陛下。” 李朝宗抬起手,轻轻的抚摸着云逍的脸庞,对周斯年说:“斯年,朕什么时候能看到云逍?他一定长的很像你。” 我抬眼看周斯年,李朝宗的话,好像拿准了周斯年能够治好他的眼睛。周斯年看看我,轻松的回答:“陛下,臣没有办法保证具体的日子,但臣一定有办法治好陛下的眼睛。” 李朝宗呵呵一笑说:“不妨事,朕已经习惯了没有眼睛的日子。朕早就说过,不需要你肝脑涂地。”他回过头,准确的拍了拍云遥的手:“有遥遥在朕身边,朕就有了眼睛。” 他的动作让我好生别扭,又和周斯年交换了一下眼色,周斯年冲我摇摇头,对李朝宗说:“陛下误会了,臣方才给陛下号过脉,对陈显仁所用的毒,臣还是有把握解毒的,只是需要多少时日,臣不敢妄言。” 李朝宗点点头,“好,斯年,朕就把自己交给你了。”他对身旁的夏公公说,“传朕的旨意,巡幸江南,朝中一应事务,俱送江南。”他停了停,又说,“各国王子向公主求婚一事,由皇后与太子主持。” 夏公公领命退出,李朝宗这时终于想起我来,说:“胜蓝,听皇后说,你来书质问朕为何不为云遥与胜弘大婚,可有此事?”(。) 第二百八十三章 皇贵妃

,精彩无弹窗免费!我灰溜溜的向前,竟似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抓住。心里只是埋怨着周斯年,明明是他让悠悠的哥哥写的那封措辞很不客气的信,为什么赖到我头上?又一想,不对呀!我家女儿和你家儿子订了婚,到了成亲年龄你们不迎娶,凭什么我们做父母的不能问? 可面对李朝宗,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忐忑不安的小步上前,大礼参拜,嗫嚅的解释说:“实是胜蓝糊涂,云遥跟着皇上,自然一切但凭皇上做主,且皇上一直待云遥如亲生,又怎么会用得着胜蓝多事催促呢?” 李朝宗却没有顺着我的话往下说,他微微叹息道:“朕待云遥如亲生吗?”他呵呵一笑,对周斯年说,“斯年,记得当年,你也这么说过,说朕待你如父兄。你们夫妻,倒是真的挺有默契啊。” 我傻傻的看着周斯年,我知道自己听懂了李朝宗的话,可不愿意相信。李朝宗这是要摊牌了。 “朕已经封云遥为皇贵妃,圣旨很快就会昭告天下。她和胜弘当年,也只是那么一说,并没有真正换过庚贴,做不得数。”李朝宗平静的说着,微微一笑,“他们之所以没有换庚贴,不是全因为你这个做母亲的不同意吗?怎么现在又催促起来了。” 我哑口无言,当初的确是因为我心中不愿意,这些礼法就搁置了。只是,只是所有人都默认了云遥与胜弘的婚事了呀。 李朝宗宠溺的又拍了拍云遥的手,对我说:“回江南也好,胜蓝,好好照顾云遥,你要当外祖母了。” 我讶异的看着云遥,她依旧是方才的样子,淡淡的微笑着,只有李朝宗的手拍她的手时,脸上才会微微露出少女的娇羞。 她看起来的确很喜欢李朝宗,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虽然这真的有些混乱…… 周斯年看我有些呆傻,急忙跪地道:“臣恭喜皇上。”他停了停,有些迟疑的说了一句,“恭喜贵妃娘娘。” 云遥这时神情才有些松动,她轻轻的说:“多谢国公。”她看看我,虽然我没有恭喜她,她却依然说:“多谢公主。” 这么多年,云遥第一次开口对我说话,虽然没有喊娘,就足以让我泪如雨下了。我哽咽着说:“云遥,你能嫁给自己真心所爱,娘恭喜你。” 李朝宗听了我这句话,欣慰的对云遥说:“遥遥,当年是朕硬把你留在皇宫里的,不关你父母的事。到你母亲身边去吧,和母亲多亲近亲近,你不是一直都在思念母亲吗?” 李朝宗此言一出,云遥也泪如雨下,站起身来,我急忙迎上前去,接住了向我扑过来的女儿,我们一起抱头大哭,这么多年的隔阂,芥蒂,仿佛一下子都没有了。 周斯年也动情的走过来,拥抱了我们两个。他自己眼里满是泪水,却在安慰我们两个:“母女相见是好事,怎么哭个没完了?云遥怀着孩子,不宜这么激动的。” 我这才止住泪水,看到云遥的肚皮已经微微隆起,心里觉得好柔软,拉着她到旁边坐下,问:“几个月了?约摸什么时候生?胃口怎么样?” 云遥正要一一作答,云逍的脑袋从我们两人的缝隙间露了出来,看着云遥,等着云遥回答。 我托着他的脸把他推回去,嗔道:“我们说些女人间说的话,你这么伸过脑袋来,算怎么回事?” 云逍不乐意的说:“我快当舅舅了,关心一下外甥还不行吗?真是的,娘就是这样,妹妹,你不知道,娘想你想的总做奇奇怪怪的梦,现在神神叨叨的。” 云遥听了,脸上露出后悔的表情来,说:“当初娘和爹带着哥哥走了,云遥还以为爹娘不要云遥了呢!皇上说过很多次,是他留下云遥的,可云遥总以为是他在安慰我,总是不信他。所以后来爹娘让人来接,云遥才不走,再后来,皇上的眼睛就……” 她的眼泪止不住又落下来,很是心疼的样子,我安慰的拍着她的后背,说:“你不用担心,你爹爹医术精湛,一定能为皇上解毒,你好好养胎,等皇上眼睛好了,好让他第一眼就看见自己的皇儿。” 云遥羞涩的笑了,微微点头。 我心里说不上是不是高兴,李朝宗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云遥只有十六岁……他还能陪她几年呢?难道,云遥注定要在回忆里度过一生吗? 正想着,李朝宗在那边喊云遥,他身子乏了,想回去休息。云遥站起来,走过去扶住他。我不由叹息,虽然老夫少妻,却是看起来莫名的般配。 心里信了云逍对那个梦的解释,那道行比周斯年高的少女,怎么可能是我,只能是这个瞎了眼睛还能震慑所有人,让人战战兢兢的李朝宗啊。那个小白兔,只能是云遥了。 只是周斯年这样,算是以一世报答了吗?想到这里,我悄悄走到周斯年身边,拉住他的胳膊,唯恐一松手,他也被我这十八皇叔给拐跑了。 周斯年正与指挥使在说话,看到我走过来拉住他的胳膊,以为我因为云遥又走了伤心,笑着安慰道:“女儿大了总要嫁的嘛,要是养在家里嫁不掉你又要发愁了。” 指挥使笑道:“公主不用伤心,皇上到了江南,要住在离贵府不远的清和园,公主可以每天都去看望贵妃娘娘。” 清和园,是我们到江南后专门修建的,用以招待到江南的皇亲国戚的园子。这座园子以有聚有分的大池为主,四周布置高低错落的建筑,旱舟泊于渡口,廊桥架于河川,曲桥横跨水面,山丘环以水池。夏季天气溽热时,我们也喜欢去园中小住几日。 现在听周斯年对指挥使说:“先暂时在园中住着,斯年已经知会江南,马上开始为皇上修建行宫……” 指挥使叹息说:“国公啊,修建再漂亮的园林宫殿,皇上都看不见啊。我把陈显仁带来了,”他转向我,“公主殿下,听说这陈显仁是公主的奶哥,不知道公主殿下能否说服这陈显仁,说出自己用的是什么毒呢?”(。) 第二百八十四章 掩耳盗铃

,精彩无弹窗免费!周斯年看看我,对指挥使说:“公主与陈显仁并不亲厚,这些年到了江南,更是不相见了。” 我心里想去看看陈显仁,可周斯年看起来不想让我见他。我不明白他的意思,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是的,我与陈显仁并不相厚,只是陈夫人是我的奶娘,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 指挥使笑道:“是啊!卑职想,公主这么重情重义的人,怎么会不记得自己的奶娘。这是人之常情,国公也不用太过小心翼翼,难道咱们这么多年好友,国公还要担心卑职把公主坑了不成?要真是这样,贵妃娘娘也不会答应啊。” 我听他啰啰嗦嗦的说了这么多,心里反倒不安起来,不满的说:“指挥使,胜蓝的亲朋好友多了,难道他们有什么事都要让胜蓝被株连吗?胜蓝的奶哥犯法,胜蓝的罪过,就大到需要贵妃娘娘出面才能保命了是吗?” 周斯年制止了我,说:“指挥使不是这个意思,”他睨了一眼指挥使,笑道,“指挥使喜欢说反话,他论说你的罪过时,往往是他觉得自己做错事了。” 我不解的看着周斯年,他却没有再对我说什么,而是转过身对指挥使笑道:“你想让公主给你做说客,不如把你的犯人好好清理一下,换身干净的衣服,送到公主船上去。” 指挥使好看的笑起来,对周斯年摇头道:“国公真是太了解我了,公主对龙禁卫应该也知道,里面酷刑很多,所以,在龙禁卫里待过的人,不会全须全尾的出去,卑职是怕吓着公主。” 我担心的要命,问:“那今天胜蓝可以见到奶娘了吗?” “奶娘,奶哥,都能见。”指挥使笑着说,“正巧让奶娘劝劝奶哥,为了一个死了那么多年的舞伎,毒害皇上,致使朝局如此动荡,公主殿下,您这位奶哥,他娘既然管不好,卑职来管,就不会顾到他是不是血肉之躯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浑身发冷的看着这个屠夫,他不用解释那么多,对陈显仁的所作所为,有了杜凌君的前车之鉴,我本来就不打算替他求情。 饶是我有了这么多的心理准备,见到陈显仁时,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是被抬来的,手筋脚筋俱断,软软的躺在担架上,好像脊椎骨也是断的,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他的眼睛也瞎了,不是被药毒瞎的,他的瞳孔处只剩两个空洞,倒像是被人用手指活活戳瞎的。 我的两腿发软,若不是周斯年扶住我,只怕会直接摔倒在地上了。周斯年对那两个送人过来的龙禁卫喝道:“不是让你们把人清理干净再送来吗?把他的眼睛蒙起来!” 那两个龙禁卫懵懂了一下,明白过来,用手帕把陈显仁的眼睛蒙起来。询问的看着周斯年:“这样可以了吗?” 周斯年无奈的挥挥手,龙禁卫的“清理干净”和周斯年的“清理干净”,标准显然是不一样的。 他扶着我,轻声问:“还要让陈夫人来吗?”我急忙摇摇头,轻轻的说:“要是被陈夫人看到儿子的惨状,只怕会要了她的老命了。” 周斯年微微叹息:“她早就知道儿子的惨状,她还知道,陈显仁的眼睛,是他自己戳瞎的。” 我惊愕的看着他:“为什么?” 周斯年走到陈显仁的身边,看着他说:“因为,他宁肯老母幼儿遭受酷刑,也不肯说出自己是怎样毒害的皇上。干脆掩耳盗铃,自戳双目。难道,你看不见,他们就能不受罪了吗?” 我惊愕的看着他们两人,周斯年用一种无法理解的目光看着地上的这摊废人,轻蔑的说:“为了一个并没有被冤枉的舞伎,除了从你并不宽裕的口袋里往外掏钱,她为你做过什么?老母,妻儿,你都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受苦,只要你一句话,他们就能逃出生天。你却什么都不为他们做,你这种废人,也好意思说自己多情?只怕青青地下有知,也只能对你唾弃!” “我要杀了他!那个没有心肝的魔鬼!八年前若不是你阻止我,我就成功了!”地下的陈显仁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和脑袋看来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只是为了防止他再自残,被人把全身的筋脉都挑断了。 我哭着说:“显仁哥,八年前年哥既然阻止了你,你怎么不收手啊,非要弄成这样吗?你让青青在地下也不能心安啊!” 陈显仁说:“青青早就不在地下了,不是你告诉我的吗?胜媛公主,是青青投胎的呀!” 我怔住,没想到我的一句无心之言,自己都快忘记了,陈显仁却还记得。只听他继续怨毒的说:“这个魔鬼,竟然又要害她,要把她嫁给契丹人!契丹人都是吃人的魔鬼!” 我吃惊的看着他,嗫嚅着说:“你疯了!那是胜媛公主,不是青青!皇上还没有答应契丹王子的求婚呢,你搞错了,把解毒之法说出来吧,这样,妈妈和雅淳都能活命啊。” 陈显仁咧开嘴,惨笑起来:“雅淳?胜蓝,你不要再替这群屠夫做说客了,他们什么都不告诉你!雅淳没有了!雅淳没有了!” 我再次惊愕的抬头看周斯年。“这怎么可能?前几天,指挥使还提到雅淳……” 周斯年把我拉起来,走到一旁,说:“雅淳,擅闯大内宫禁,被皇宫禁卫杀死了。现在牢里的那个,是陈显仁的小儿子,今年只有五岁。” “他为什么要擅闯宫禁?” 周斯年看看陈显仁,无奈的说:“和他爹一样,为了女人。雅淳和胜媛公主有私情,听说胜媛要嫁契丹王子,要带胜媛逃走……就算胜媛不嫁契丹王子,也不会嫁给太医……” “怪不得……”我痛惜的看着陈显仁,“雅淳是显仁哥的命根子……” 周斯年不以为然的说:“雅淳死是最近发生的事,皇上眼睛早就看不见了。他处心积虑已久,八年前雅淳活的可是好好的……这是个疯子,为了一个从来没有真情的轻浮舞伎,不惜搭上一家人的性命。雅淳的事,又何尝不是他放任的结果?”(。) 第二百八十五章 神话

周斯年走近陈显仁,蹲下来,俯下身去,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什么。陈显仁的嘴唇翕动起来,愕然的问:“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周斯年说:“稚子何辜?陈夫人又何辜?你忍心,我不忍心。”他站起来,对旁边的两个龙禁卫说:“抬下去吧,对指挥使说,陈显仁已经招供,让他把陈夫人还有他的妻儿都放了吧。” 那两个龙禁卫答应了一声,抬起陈显仁欲走,陈显仁喊了一声:“慢着!”他的头转向我的方向,对我说:“公主,能给我弹首曲子听吗?” 我明白他想听哪首曲子,心里戚戚,他这样,算痴情?算多情?还是无情?想到被他连累的人,还有皇上,我冷冷的说:“你害了我的奶娘,害了我的叔叔,我不能弹曲子给你听。” 周斯年冲我笑了笑,挥挥手,那两个龙禁卫把陈显仁抬走了。周斯年说:“胜蓝,很高兴看到你不再滥好人了。” 我白了他一眼,沮丧的坐在地上:“那陈夫人怎么样了?” 他轻轻叹息说:“你觉得,陈夫人能好到哪里去?我想,龙禁卫也不会放他们出去了。” “为什么?” “皇上眼睛看不见这件事,现在还是秘密,除非皇上眼睛能好起来,不然的话,他们只能死在这龙禁卫监狱了。” 周斯年顿了顿,苦笑道:“说到底,我是个滥好人,看他这么难受,想让他心里好过些。” “皇上的毒,真的能解吗?” 周斯年看看我,走过来蹲下悄声说:“能解,只是,他中毒时间太久了,现在要么缩短寿命治眼睛,要么就这么看不见,但至少还能再多活十年。” 我心里难受极了,无论哪种结果,云遥都是最可怜的。怀着一线希望,我说:“你看的对吗?那年我们回去江南时,你那时就说他寿数不长了,现在,他中了毒,却还能再活十年?” 周斯年说:“那是因为我当年没有把云遥估计进去,有爱人陪伴,皇上不再那么多棱角,自然就会增加寿数。” “那要问问他本人吗?” 周斯年摇摇头,把脸贴在我的耳朵上,说:“不用问,解了毒,皇上也还能再活个七八年,换了你,你愿意自己看不见活十几年,还是看得见活七八年?再说,我把皇上带到江南,答应他把眼睛治好,只要治好了,我就大功一件,治不好,岂不是欺君之罪?至于寿数,人能活到六十岁,不算少了,他也不会知道解毒与寿数有关。” “可是云遥” “云遥若是能生个儿子,至少能封王,有什么好担心的?不仅仅是王,”他的眼睛眯起来,“以后的事,谁说的清楚呢?看着吧,皇上这一走,京里有好戏看了。” “可是,云遥会守寡啊!”我着急的低声说。 周斯年叹息说:“她不守寡,就要守着一个瞎眼的老人,还不如有短一点的好日子,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这个是命。你以为,她嫁给胜弘,就不用守寡了吗?” 我惶惶不安的看着他,他笑起来,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别总坐在地上,太凉了。” 我们一起走上甲板,阳光明媚。我们的船与龙船用铁索固定在一起,正在运河上飞速前进。沿途风景依旧,河山破败依旧。 周斯年的选择可能是对的,让皇上的眼睛好起来,至少对这两岸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人来说,能够看得见的皇上,才能给他们带来安定的生活。至于他个人的寿数,又算得了什么? 船队在几天后到达江南,在船上这几天,周斯年已经开始为李朝宗解毒,等到达目的地时,李朝宗已经能模糊看清楚人影了。 他登上龙辇,接受江南百姓的万民朝拜。李朝宗仿佛又恢复了以往的风采。皇上龙体康健,再纳新宠的消息,随着邸报,传遍大江南北,把那些身怀异心之人,又重新压了回去。 指挥使站在周斯年身边,感慨的说:“国公,你简直就是一个神话。卑职打心眼里佩服你。” 周斯年平静的笑而不语,沉静如水,波澜不惊。 周斯年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让李朝宗的眼睛恢复了正常。为了感激他护驾有功,李朝宗下旨,封周斯年为江南王。正式把江南划为周斯年的封地。周斯年成为我朝第一个异姓王,并且有大片的封地。 李朝宗巡视了清和园,赞不绝口,清和园前还有大量的空地,他说:“就把这清和园扩大,修成行宫吧,名字也不用改,就叫清和宫。”他笑着转头,心满意足的看着他的小贵妃,说:“一直修到江南王府旁边,这样,胜蓝过来看云遥,就方便多了。” 云遥的肚子已经高高隆起,李朝宗准备等云遥平安诞下皇子,再商议回京城的事。不知道为什么,他非常肯定,云遥腹中,是个皇子。 京中为胜媛公主选驸马的活动,随着契丹王子到京,正式拉开帷幕。 朝廷好久不开科取士,现在,就把现成的文试与武试规则拿出来,像选状元那样选驸马。契丹,党项,吴越,蜀国,北汉,再加上岭南道的柳宜修和国内各高官贵戚的公子王孙,有二十多人参加了这次驸马的选拔。 京中每天都要传来消息,回禀选驸马的状况。并有好事者描绘胜媛的画像传过来。周斯年笑道:“皇上只是不希望胜媛嫁给契丹王子,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来求婚,好久不见胜媛,却原来出落成这样的一个美人了。” 我笑道:“你少说两句吧,你儿子正肚子里后悔的直打鼓呢,说是已经到了京城,也没捞着去求婚,说要是他出马,准把那些人比的不敢露脸。” 周斯年却不悦的说:“这孩子疯了,要去淌那浑水,果然还是不定性。让他马上和晓雲完婚,喜欢漂亮女人,江南有的是,娶那难伺候的公主做什么?” 我一听这话,皱着眉头瞪着他。他扑哧一笑,勾了一下我的鼻子:“我妻除外。” 第二百八十六章 娥皇女英

我又好气又好笑,抬手打了他脑袋一下,嗔道:“反正好坏都是你在说嘴”他不躲不闪,挨了我这一巴掌,顺手抓住我的手,笑嘻嘻的说:“还不服气?哪个女人敢这么打相公?” 我想挣脱他的手,他却不肯松开,我正色说:“我敢打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宠爱我,不是因为我是公主。你要是因为我是公主才这么让着我,才是没必要。” 他把我拉到怀里来,笑道:“瞧你,说着说着就要恼,我让着你是因为你是我心爱的女人,这话说了二十多年了,还要一直说下去吗?”他的眼睛秋水盈盈,清澈透明,让人不仅没有办法生气,竟有些迷失,不由自主的把嘴唇送上去。 他配合的把嘴唇迎过来,手伸到衣服里面,一寸肌肤一寸肌肤的往下走,越搂越紧。 “你这个妖精”他微微喘息道。 我心里一动,“你才是妖精,你是万年狐狸精转世你知道吗?” “好啊,我是狐狸精,迷死你。” “真的被你迷死了,我们一起死,下辈子还在一起。” “好,下一世,再下一世,永远这么缠在一起。”他笑起来,“你一定是蛇精转世,缠得我都动不了了。” “就缠着你了,永远缠着你,你腻烦我我也缠。” 他嘿嘿轻笑:“我不腻烦,我就喜欢你这样。” 只觉得如梦幻一般,朦胧中真的看见一只美丽的白狐。白光一闪,一起升入天际。 心跳的好快,疲惫的趴在他的胸前,听到他的心跳加速,也是这般的快。他懒洋洋的抚摸着我的头发,奇怪的问:“胜蓝,你方才是说到腻烦吗?为什么真的二十年没有腻烦的感觉呢?我有过许多女人,有的一次过后就腻烦了。” 我抬起头瞪着他,他惊觉的看着我,举双手投降:“别咬我你的样子像大灰狼,我好怕怕” 我无奈的笑起来,扭了他的屁股一把,他夸张的大叫起来:“哎呦!哎呦!疼死了!” 我边穿衣服边嗤之以鼻的笑道:“你家儿子就是这点像你了,晓雲可不像我这么傻,被哄得团团转,他要是不改,有得苦头吃。” 周斯年不以为然的说:“男人好色算什么毛病?难道像陈显仁,像皇上,还有那个指挥使,这样就正常了?男人喜欢女人,上天就是这么定的” 我瞪他一眼,把他的衣服扔到他脸上。“快起来吧!把云逍和晓雲叫来,商量一下他们成亲的事。” 周斯年悻悻然的起身,一会儿让我帮他系带子,一会儿让我帮他梳头发,在镜子里看我乖乖的帮他梳头,托着腮,得意的笑着。 我从花瓶里摘下几朵紫薇花,戴在他的发髻上。 “漂亮吗?”我笑着问他。 “漂亮。”他笑着说。 我看着镜子里的他笑面如花,拍拍他的脸颊,“家里的花才是最漂亮的,知道了吗?外面的野花又是风又是尘,很脏的,以后不要再采了,知道了吗?” “知道了。”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很乖的说。 我不由被他逗笑了,说:“以后咱们天天都戴花,这样就能记住家里有花戴了,好不好?” 他笑起来:“你不是当真的吧,我不习惯戴花的。” 正说着,小丫头翠儿在外面禀道:“二少爷与雲小姐来了,在外面侯着呢。” 我奇道:“怎么是云簸?”走出屏风,问道:“怎么没把云逍叫来?” 翠儿答道:“是去叫世子了,只是没有找到,他房里的姐姐们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十六岁的云逍,房里已经有两个收房的丫头,分别叫作玉锵和璆鸣,个个长得袅袅婷婷,似杨柳依依,微风吹过,仿佛能随风轻轻摆动。 周斯年从屏风后转出,对翠儿说:“去采文院找,找到告诉他,云簸和晓雲在我这里,正在商议要紧事。” 翠儿走了,我奇道:“他去采文院做什么?又看上哪个舞伎了?他才多大?还没娶妻呢,不能再纳妾了” 周斯年摇摇头:“你这个儿子啊,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他这是想娥皇女英,左拥右抱呢。” “佳慧?”我吃了一惊,无奈的说,“那怎么行?如果是一般舞伎也就算了,佳慧和她姐姐,这怎么排大小啊?晓雲不会愿意的。” 周斯年笑了笑,说:“云簸也来凑热闹?好吧,咱们一起去看看。” 等我们来到厅里时,发现云逍居然已经到了,可能跑得太快,满头满脸的都是汗水,正在就着丫头手里的水盆洗脸。云簸与晓雲则安静的坐在座位上,看到我和周斯年进来,都站起来相迎。 云簸先看到了,笑着说:“父王,您戴着花看起来很精神。” 我这才看到周斯年头上的花没有摘,以为他忘了,笑道:“怎么忘了摘下来了?原是闹着玩的。” 周斯年却躲开了,笑道:“这是你母亲提醒我,家花比野花更漂亮,才给我戴上的,不能摘。” 我偷偷的狠狠瞪了他一眼,他装着没有看见,对云逍说:“如意,方才去哪里了?跑的这一头汗。” 云逍说:“孩儿去采文院看歌舞去了。” “听谁唱曲跳舞啊?” “佳慧妹妹新排的舞蹈,太漂亮了!”他说着,忍不住赞叹起来。 “是吗?正好,今天叫你们来,正是为了她们姐妹俩的婚事,”周斯年笑道,“咱们家里,一向没那么多规矩,佳慧和佳雲又都是没有父母的,晓雲,你一向懂事,又是做姐姐的,就做个主吧。” 晓雲站起来,答:“是,父王有什么吩咐,只管对晓雲说,我们姊妹,全凭父王与母亲做主。” “咱们家里不做乱点鸳鸯谱的事,我已经让人去叫佳慧了,一起来定一定。你们横竖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咱们太阳城,从化外而来,你们姊妹,也来自外邦,婚姻大事,自己做主。就不要扭扭捏捏,喜欢谁,就是谁。” 不多时,佳慧走了进来,她方才已经听到周斯年的话,进门怯生生的先问了一句:“只能选逍哥和云簸吗?” 第二百八十七章 君生我未生

所有的人都面面相嘘。佳慧却视而不见,无辜的看着我和周斯年:“逍哥和云簸都很好,可佳慧,不想嫁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我笑着说:“不要紧,佳慧,你若是不喜欢他们,爹娘不会强迫你,若是你有另外喜欢的人,只要是能嫁的,爹娘都答应。” 佳慧问:“什么样的人是能嫁的?” “这……”佳慧这话把我问住了,好像自打云遥嫁给了李朝宗,已经没有什么人是不能嫁的了。已有正室夫人,年龄比她爹还大,还是个喜怒无常的瞎子……可这人是李朝宗,是天子……没有这一条,这几条占哪一条都不能嫁。 想到这里,我笑着说:“咱们是有身份的人家,你们嫁的人,当然要门第不能太低,人才不能太差,还有,有夫人的肯定也不行。” 佳慧沉默了,站在那里不说话。晓雲走过来,扶住妹妹,拉她坐在身旁,像是在安慰她什么。 我和周斯年对望了一眼,这佳慧,大概是喜欢上什么人了。这满院子的青葱少年,难免会有什么机缘让人暗生情愫。我靠近周斯年,悄悄的说:“年哥,若是和当年阿宾那样的人,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你说呢?” 周斯年睨了我一眼,把嘴巴放到我的耳朵边,我以为他要说什么要紧事,急忙认真的听,谁知他酸溜溜的笑道:“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我不由勃然变色,恨恨的把他推开,怒视着他。他急忙赔笑脸道:“怎么这么开不得玩笑……我书读的少,忽然想到这么一句,并不知道什么意思,说错了也用不着这么生气嘛。” 那边云逍笑着开口道:“父王说的诗,可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他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眼睛望向他,特别是佳慧,一脸的愤恨。 周斯年一听,却顾不得众人眼光,只想着解自己的尴尬,急忙说:“对呀,如意你有顺风耳吗?听得这么真切。” 我却看到了佳慧的愤恨与晓雲的尴尬,白了一眼周斯年:“你没头没尾的说这句诗做什么?酸溜溜的不成体统!这不是读书多少的问题,有什么话不能正大光明的说出来,要这么半截腰的藏着掖着的酸出来?”说完,又狠狠的瞪了云逍一眼。 周斯年讪讪的,转向云逍,说:“你娘说得对,有什么话你就说出来,别这么藏头藏尾的。” 云逍却并不知道我与周斯年的对话,只当是自己的话惹了我不高兴,不服气的说:“我就知道,娘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的……孩儿说的也是实情……”他撇了一眼佳慧,懊恼的说:“佳慧妹妹,你整天学音律学傻了吗?那蔺澄泓房无半间,地无一倾,嫁于他,你要跟着他去流浪吗?你试试看吧,外面全是虎狼之辈,他一天也护不得你周全……” 云逍的话吓了我一跳,顾不得与周斯年生气,惊愕的看着佳慧:“佳慧,你逍哥说的是真的吗?” 佳慧气的杏眼圆睁,恨恨的又无奈的瞪着云逍,晓雲说:“妹子,你也别生气,这多亏逍哥替你说出来,不然,你藏着掖着也不是办法呀。” 佳慧苦着脸不肯说话,晓雲又说:“妹子,逍哥说的有道理,你要是嫁给了蔺先生,以后要怎么过呢?就算爹娘肯继续养你们,只怕蔺先生不会同意……” 周斯年冷眼看她们姊妹说话,突然笑起来,说:“佳慧,你在这里一脸非君不嫁的样子,可弄清楚人家的心意了吗?那蔺先生,虽然你一直跟着他学音律,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他可以住在这采文院后院,一住十几年呢?” 佳慧愣愣的看着周斯年,大眼睛里满是无助与茫然。我心里暗自叹息,这丫头,还没有搞清楚人家的心意呢,就要嫁给人家……不过,好像佳慧没说什么,都是云逍说的…… 想到这里,我对云逍怒目而视道:“云逍,你是做哥哥的,怎的妹妹有想不开的事,你一脸的挖苦打击相?还有没有做哥哥的样子?你看看人家晓雲……你这个样子,根本配不上我们晓雲……” 云逍看我生气了,刚开始还低着头在听我训斥,听到我说他配不上晓雲,跳了起来,嚷嚷道:“什么叫我配不上晓雲?晓雲早就定给我了,父王方才说了,让晓雲来是让晓雲给她妹妹的婚事做主,今个儿根本就不说晓雲配谁的问题,她是我的。” 他这话又说的生冷,我担心的看看晓雲,没想到晓雲却低头含笑不语,装着没听见云逍这么大声的嚷嚷。 周斯年笑道:“你瞎嚷嚷什么?你娘只是说你不如晓雲,让你以后多跟着晓雲学习,何时说到不同意你们的婚事了?你这世子当的,也太轻浮了,要快些完婚,让媳妇儿好好管管。” 周斯年边说着,边对云逍使眼色,我偷眼看着他们父子小动作,不屑一顾的咳嗽两声:“咳,咳,既然如此,那就快些奏明圣上大婚吧,云逍也该收收心,好好的干点正事了。”云逍乐得眉开眼笑,连连答应。 我暗自松了口气,有蔺澄泓这么一打岔,云逍总算死了娶她们两姐妹的心思,还好,事情总是有一利有一敝的。 可佳慧一脸失魂落魄,云簸也是一脸失落,却不知这个小孩子难道也是喜欢晓雲吗? 我和周斯年对望了一下,对云簸笑着说:“阿簸,今个儿是叫你的哥哥姐姐来说婚事的,你这是跟着来瞧热闹了?” 云簸正在想事,听到我问,急忙说:“是,孩儿好奇的很,想看看自己未来嫂子是谁。”他说到这里,对云逍说,“恭喜大哥。”云逍笑着还礼,说:“谢谢二弟,以后想吃什么玩什么,尽管告诉你嫂子。” 云簸听他这么说,回头对晓雲说:“那小弟先谢过嫂子了。”晓雲本有些害羞,但现在看云簸很认真,也就大方起来,站起来福了福身,“二弟不必客气。” 我扑哧一笑,说:“你们昨个还嘻笑怒骂,今天这么客气我看着都觉得奇怪,还是和原来一样的好。”(未完待续。)m。 第二百八十八章 拉偏架

他们四人看起来开开心心的走了,却不知道各人心里都是什么样的小九九。我轻轻叹了一口气,让翠儿拿了油纸伞,准备去采文院一趟。 周斯年拉住我,疼惜的说:“眼看晌午了,这秋老虎热的很,你一热容易不舒服,别去了。”他停了停,又说,“别管那么多了,那蔺澄泓哪里就有云逍说的那么穷?这些年他吃住在府里,每个月的月例银子,就算是他不拿来做什么,单是攒着,也够他盖房子置地成个家了,咱们多给佳慧些嫁妆就是了。” 我说:“不是这个,不是都说他好男风吗?我怕佳慧空负了一腔真情,想去看看蔺澄泓,看他是怎么想的。” 周斯年笑起来,说:“好男风?你见他跟谁好过?我看,多半是被朝凤公主逼得没有办法,想得托辞而已。” 他叹气说:“这个人有一身的傲骨,可惜生在这样的乱世,空有傲骨,只会死的很快。” 我担心的说:“那佳慧” 周斯年拍拍我的肩,说:“别发愁了,沅王妃经常问起佳慧,不如把佳慧送去沅王府,陪陪沅王妃,时间久了,如果他们就此淡下来,也就没事了。” 我松了一口气,笑着拉着他的胳膊嗔道:“不早说!让人担了这么久的心!” 周斯年笑着指指我的头道:“你越来越不讲理了,我们不是刚知道佳慧和蔺先生的事吗?” 我装没有听见他这句话,轻松的走到廊下,用食斗拿了些鸟食,掂起脚来,去喂挂在那里的一对画眉鸟。周斯年走过来,一只手从后面抱住我的腰,另一只手接过我手里的鸟食斗,轻轻的说:“掂着脚多累,我来。” 这时,却见周桐从外面匆匆跑进来,我急忙从周斯年手里接过食斗,他放开我,迎了过去。周桐对着周斯年就要耳语一番。我看着不舒服,咳嗽了两声,周桐有些不自在的躬了躬身,周斯年向他打了个手势,周桐会意,说:“都是外面一些烦心事,原是属下怕惊扰了夫人,还请夫人见谅。” 周斯年笑道:“你这么神神秘秘,只怕更惊扰了夫人,不如说出来,没准夫人听了一半,就会觉得不如逗鸟有趣,不听你啰嗦了。” 我笑着白了他一眼,说:“你们遮遮掩掩的,我有些担心就是了,你说出来,我听着要是不关咱家的事,可不就是懒得理?” 周桐说:“原是不关咱们的事,只是那柳宜修直接跑咱们这里来了,说要找皇上告御状,就跟咱们有关系了。” “柳宜修不是在京城选驸马吗?怎么跑来告御状?”我惊讶的笑道,“难不成几家争美女打起来了,有拉偏架的?” 周桐笑道:“夫人猜的没错,就是这偏架拉的狠了一点,柳宜修把契丹王子打死了。” 我和周斯年都吃了一惊,这契丹王子,是契丹王最得意的儿子,骁勇善战,武功了得,据说他被称为契丹第一勇士。不仅如此,此人还精通汉学,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学得一点都不比那些公子王孙们差,也正因为如此,契丹才同意了我朝这样公开选驸马,好让王子扬契丹国威,用以震慑中原。 柳宜修文采斐然,但若是论打,要是说他被契丹王子打死了,那一点不奇怪,倒过来就匪夷所思了。 “柳宜修现在在府里?把他带来问问。”周斯年皱着眉头说。 周桐答应着去了。周斯年来回踱步,这契丹王子死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不安的看着他走来走去,不敢打扰他的思绪。 不多时,柳宜修跟着周桐走过来,只见他还是原来那张姣好的脸蛋儿,只是脸颊边上似有一道刀伤,幸亏伤的不重,不然就破相了。 我笑道:“贤侄这是怎么了?这选驸马原来是这般危险的,早知道,就不留下贤侄在那里,凭白无故的受了这个气。” 柳宜修气呼呼的说:“他们使诈!那契丹王子不是我打死的!我早料到不会有好事,没有听他们的留在京城,跑到半道,契丹人来要凶手,他们果然就要把我交出去,多亏我马上就要过江了,正碰上咱们的水军,岳将军救了我。饶是这样,还是被他们划了一刀。” “他们是谁?”周斯年问。 “还能有谁呀,是太子下得令,沿途城镇,人人都在找我。”柳宜修愤恨的说,“人不是我杀的,我还没碰到他,他就往后倒过去,可镇王爷非得说我武功了得,用掌风就要了契丹王子的命,我哪里会什么掌风,原想着必定打不过这契丹人,想招架几招就弃权的 他们还要拉着我喝酒,说我杀了契丹王子,要把胜媛公主嫁给我,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就算是我杀了契丹王子,这按规矩还没有比完呢,怎么可能会把胜媛公主嫁给我?难道要宣布谁杀了契丹王子谁就是驸马?那不是与朝廷的与契丹议和的政策反着吗? 我就假托去方便跑了出来,多亏了云逍给我的那匹马跑的快,我一路跑回会馆,他们领着我去找了阿梨管事,是阿梨管事把我装扮成苦力,戴上大胡子,跟着太阳城的商队才一路跑到江边,以为没事了,刚把胡子摘了,就被人盯上了,要不是碰上岳将军,只怕这会子已经被押解回京了。” “阿梨?”周斯年摇头说,“阿梨有这么大的能耐把你送到江边?这一路走过来,可是要过很多城镇的。你是跟着江南的船队入京的,很多人都知道,太阳城的商队他们按常理应该严密盘查才对,怎么反让你跑到了江边?” 柳宜修摇摇头,“小侄也不知道,本来小侄想让岭南道会馆的人护送小侄走,结果他们很快就跑到我们会馆抓人,我们会馆的刘管事没有办法,才想起来送我去阿梨管事那里,也是奇了,阿梨管事那里按说没有岭南道会馆戒备严密,却没有人找上门。阿梨管事这才决定冒险试试,看能不能把我送回来。商队他们也查了,只是我戴着胡子,想是他们没有认出来。” 第二百九十章 谁又欠了谁

李沫儿站起身告辞离开,无声无息的又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感慨道:“这么好的人才,偏偏是做这个的。看着是个人,可所有的人一听他的名字,就会把他当成鬼。” 周斯年却没有听我说话,他慢慢的走到花藤边上,摘下一朵鲜艳的凌霄花,边看边想着。 我问:“你怎么肯定那契丹王子有隐疾?” 他长叹一声:“胜蓝,还记得当年云簸的奶娘如意是怎么死的吗?” 他拿着那朵凌霄花,慢慢的又走回石墩,感慨说:“一晃十多年过去了,连阿福都十五岁了。” 我小声说:“我记得,你不要总提,小心隔墙有耳。” 周斯年沉吟片刻,说:“过几天,把阿福和阳斌都送回太阳城吧,他们两个离云逍他们太近,有很多事我们又不方便对孩子们说,这样不安全。” 我点点头,小声问:“你觉得那个王子的死,与奶娘的死是一回事吗?” 周斯年点点头,低声说:“是的,这是一种真气凝固的气针,我当年是把这种气针打入了她的颈部经脉,这样,她当时没有感觉,可过后不久,就像中风那样死了。这小王子,却是当场就死了,气针极有可能是打在前胸心脏,直接毙命。可验尸却是验不出来的,最多就是心脉瘀阻、心气衰微,心痛而死。” 他沉重的看看我,说:“咱们家的这几个孩子,云逍是会用这个气针的。” 我不以为然的说:“可云逍早就回了江南了呀。你也不要一有什么事就往咱家里想,京城里卧虎藏龙,武功嘛,难道只有咱们家的人才会?” 周斯年却摇摇头说:“不是,这个气针是义父自创的武功,他没有传给其他人,连周楠都不会。这门武功的特点,是假如想教你的人偷偷教了你,有可能你会不知不觉中用上这门武功了还不自知。当年我便是如此,现在,只怕柳宜修也是。云逍天天和宜修在一起切磋武功,经常互相教授一招半式的,他若有心,偷偷教了宜修,在紧急时分,宜修就会用出来。方才我怕柳宜修一着急又对指挥使用出这一招,这才出手阻止指挥使继续逼宜修。” 我咂咂舌,惊讶的说:“难道方才宜修差点杀了指挥使?这功夫是不是也太神奇邪门了?练好这一招,岂不是就能独步武林?不如你也教教我吧。” 周斯年讥嘲的笑道:“美的你,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练武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武功练不好,是会反噬自身的。任何真气的流动,比你高明的对手都会察觉,如果对方只是躲开还好说,假如被他挡回来,死的就是你自己了。宜修和契丹王子对打时,大概那契丹王子太轻敌了,没把他放在眼里,再加上对中原气功不够明了,才让他得了手,指挥使怎么可能着这种道?多半是被他反噬,那宜修就有危险了。” 他摇摇头,说:“云逍此计,无论是契丹王子死,还是柳宜修死,都会让胜弘办不好给他姐姐选驸马的差事,只是这样利用朋友,也太歹毒了些。” “你是说,云逍要对付胜弘?为什么?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我惊讶不解的问。 “看现在的情形,云遥和皇后以及胜弘已经翻脸,胜弘已经不是我们周家这边的人了。”周斯年冷笑道,“这娘俩以为有镇王支持她们,就有持无恐。却不想想,谁又欠了谁?镇王虽不是皇上亲生儿子,可他也姓李各人心里的那些小九九,就差一个人来点破。” “那天,那李俊茂眼巴巴的等着接你,岂是你一句身体欠佳就能搪塞的?多半是云逍和他说了什么。我看,云逍哪里是单单想对付胜弘,”周斯年低声说,“我猜,他是想把局面搞乱,让那两边都没好结果。” 我不由想起云逍对曹子恒的评价,担心的说:“云逍特别喜欢曹子恒呢,他要是真的学曹子恒可怎么办呢?” 周斯年笑道:“他想学曹子恒,那也得有汉献帝呀,瞧你这心担的,多没意思。再说,”他顿了顿,脸色沉重起来,说:“这天下,难道从开天辟地起,就是李家的吗?云逍假如真的有这个心思,也是物归原主。” “你”我惊讶的看着他,“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这改朝换代,多危险啊,你已经位极人臣,将来云逍子承父业,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扑哧一笑,说:“瞧你这认真样,就好像真有这么一天似的。”他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把手里的凌霄花戴到我头上。 我趴在他的怀里,幽幽的说:“年哥,咱们别做危险的事好吗?我真的不是为了李家李家我哪里还有什么知心人啊,我只有你还有咱们的孩子们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横竖我眼一闭跟着你去了!”说完,鼻子一酸,哭了起来。 周斯年无奈的笑着拍打着我,担忧的说:“你再这样什么事都忧心忡忡,拿着自己瞎想出来的事当事实哭哭啼啼,咱们两个,还不一定谁丢下谁呢。” 他笑道:“到时候,没人管着我了,我可要多纳几个美人回来,我儿子现在都两个妾了,我一个都没有” 我傻呵呵的听他胡说八道,半天才醒过神来,气恼的大吼道:“你敢!”抬手欲打,却用力过猛,差点扭了腰,气急败坏的哭起来。 周斯年急忙扶住我,拉着我走回房里,趴在床上,他轻轻的给我推拿着,笑道:“好了,既然想永远管着我,就总得能活过我才行,看看,想打人都打不了” 我哭着说:“你们别那么让我担心不就是了?” 周斯年拍拍我的屁股,嗔道:“行了,行了,你这个样子,让外人看见了,没事也变有事了。整天瞎担心你是怎么在皇宫长大的?想是母后真的是把你保护的太好了。” 他这么一说提醒了我,龙禁卫无处不在,我们却在这里说这种话。急忙擦擦眼泪,不安的往窗棂处望了一眼,坐起身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一代不如一代

没过了两日,柳宜修的父亲柳海勤,在岳霖沾夫妇的陪同下,走进了江南王府。 和岳霖沾夫妇一起前来的,是二人的排成一串的四个女儿。想想柳海勤家的七朵金花,这四朵金花当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岳氏夫妇还有一对儿子,一个不到两岁,一个还在襁褓之中。 最大的女儿自然是十二岁的岳虹英,在岳芳华的循循善诱下,虹英现在每次过来,都会第一个去找云簸哥哥玩,不再关注比她小一岁的云释了。 阿沾的女儿自然是个美人胚子,长着和阿沾一样秋水盈盈的大眼睛。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云簸对十二岁身量尚小的虹英耐心的很,大有一副“我一心等着你长大”的痴情少年相。虽然动了动与哥哥争晓雲姐姐的念头,可看到晓雲心意不属他,又乖觉的回去继续等虹英了。 云逍边逗虹英的三个分别是十岁,七岁和四岁的妹妹,边打趣柳宜修道:“你看,我们江南这么多美女,别人家的不说,单单是岳将军家的这三位姑娘,长大了哪一个都是大美人,你这么费劲儿去京城求美女,倒不如学学云簸,看准了哪一个,等着她长大就是了。” 柳宜修怏怏不乐的看着他,不悦的说道:“你自己得偿所愿,马上就要抱得美人归了,就来打趣我。”他仰脸望天道:“要是镇王说话算话就好了,他说要把胜媛公主嫁于我的。” 柳海勤不听他这么说话则已,一听到他还在对胜媛公主念念不忘,怒道:“今番若不是岳将军和王爷搭救,你的小命只怕已经丢给契丹人了!还没忘了这个小妖”他看看周斯年和岳霖沾,特别是看看我这个李家公主,觉得自己竟然冲口而出,要骂公主为“小妖精”,这话实在不妥,急忙改口道:“还没忘了这些事?” 我心里不悦之极,虽然这个胜媛公主,在我心里,只剩下一个小女孩儿模糊的身影,但同为李家胜字辈的公主,柳海勤这么说,实在是物伤其类。再说,所有这些事,关胜媛公主什么事?这个女孩子,肯跟着雅淳逃走,那她必定是至情至性的,而我对至情至性之人,天生有一种同类的惺惺相惜。 李沫儿那边的验尸结果出来了,契丹王子是心痛病发作而死。尽管契丹王悲痛万分,可一是事实摆在那里,二是国内的反对派气焰嚣张,契丹王要全力整顿内务,没有精力也没有实力挑起对中原的战争。 李朝宗下旨申斥太子懦弱无能,他认为这件事出了以后,完全可以把选驸马继续下去,然后公开调查契丹王子的死因。契丹王子只是来求婚的公子王孙之一,有什么必要为了一次比武的意外就终止选驸马?就因为他是契丹人?怕死不要来比武我李家先祖吃人肉喝人血的血性哪里去了?一代不如一代 李朝宗召见了柳海勤父子,安抚了一番。柳宜修听说胜媛公主的公开选驸马因此停止了,大着胆子,对李朝宗表达了自己对胜媛公主的爱慕之情。 李朝宗看了看柳海勤,笑道:“皇后只有此一女,不忍心远嫁,这才有了公开选驸马一说。爱卿家在岭南,皇后不会同意的,胜媛也不会舍得离开母亲。婚事虽说是应该由父母做主,可还是你情我愿比较好。” 柳宜修只得连连答应,回来对云逍大发牢骚。他不肯跟着柳海勤回岭南,他家里七个姐姐,八个娘,这八个娘看他的眼神还怪怪的,他怕一不小心,哪天被这几个娘中的一个给害死。可惜,他的人生注定充满了危险,差点被朋友害死还不自知。 采文院的一个小偏院里,住着陈显仁。以前,青青住过京城的采文院,现在,陈显仁来了。他比青青强一些,他还能听,还能说。 我每天都会来这里看看他。他没有问到自己的家人,好像他从来没有过老母,妻子和孩子。他也没有因为周斯年救了他的家人,说过一句感谢的话。更不会因为现在我们照顾他,说一声谢谢。 这一天我照样来到采文院的这个偏僻的小院,来看望陈显仁。一进门,就看到一个黄杉少女坐在炕沿上,看着陈显仁,竟然是晓雲。照顾陈显仁的下人刚刚给他擦过身喂过饭,这会儿去休息了,屋子里只有晓雲和陈显仁两个人。我刚要问她来这里做什么,她自己却落落大方的站起来说:“娘,我来看看显仁叔。”她看了看躺着的陈显仁,说:“有一些事情,想告诉显仁叔。” 我问:“什么事?” 晓雲说:“自然是显仁叔关心的事,胜媛公主,不用嫁给契丹王子了,那人死了。” 我奇怪的望着她。晓雲与陈显仁几乎不认识,怎么现在突然关心起陈显仁了?更何况,胜媛公主嫁与不嫁,关陈显仁什么事?她要跑到这里来巴巴的告诉陈显仁? 晓雲看出了我的疑问,拉着我走出房门,悄悄的说:“娘,你不觉得奇怪吗?陈显仁毒害皇上所用的毒,都是很奇怪的毒,可没有一个人提出来要查一查陈显仁这些毒药从哪里来。” 我摇头说:“龙禁卫查案子,自然有他们的章程,他们查不查,也不会来告诉咱们,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查?这些事牵涉皇家的秘密,你还是不要管的好。”我看她沉默不语,那低头沉思的样子,竟有当年母后的样子,心里一酸,拉着她的手,轻轻的说:“回去准备一下自己的嫁妆,这马上就要大婚的新娘子了,你管他的毒从哪里来干什么?咱们这辈子不再操心这些喊打喊杀的事了,好吗?成了亲,好好的生几个孩子,好好的和云逍一起,过好这一辈子。” 晓雲有点茫然的看着我,我醒悟自己说的这番话,什么这辈子下辈子,晓雲根本就听不懂,自嘲的一笑,说:“娘这辈子,可能人比较笨吧,看不透这些打呀杀呀的,也不明白这样有什么好”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二章 孰是孰非

晓雲不以为然的说:“娘,不是这些喊打喊杀的事有什么好,而是你不喊打喊杀,别人就会打你杀你呀。咱们家是依附于皇上的,那些想毒害皇上的人,也是咱们的敌人呀。假如皇上没了,胜弘当了皇帝,他会处心积虑的对付咱们,这江南还是安乐窝吗?我和云逍,哪里还有好日子过?皮之不存,毛将安傅?” “胜弘?”我没有理她这通大道理,只听到了我感兴趣的名字,疑惑的说,“你们两个怀疑是胜弘想害死皇上?” 晓雲说:“我们只是猜测,你想,皇上死了,最受益的就是胜弘,他已经是太子了,皇上一死,他马上就能登基。他知道皇上不喜欢自己,皇上多活一天,他就多一分被废的危险。铤而走险,有何不可?” 我告诫她说:“这些都是推测,不是每个人都按照常理出牌的。你马上就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了,幸福的日子在后面,做事一定要拿稳了,不要自己毁了自己的幸福。” 晓雲撅着嘴点点头,我不知道她是否听明白了我的告诫,暗自摇头。母后是天生的权谋家吗?为什么每一世都要卷入这些纷争呢? 看着她走远,我走进屋子,陈显仁看起来正浓睡未醒。我叫了一声:“显仁哥!”他却没有任何醒过来的意思。 我心里暗自笑他,装都装不像,他必定是没有睡着的。都说瞎子的耳朵最灵敏,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我和晓雲在外面的对话。 “显仁哥,”我不管他醒没醒,继续和他说话,“你住的这间屋子,当年青青在京城,住过一模一样的。她当年,爱上了自己的老师木先生,为他做了很多事情。木先生,是朱圣教的。显仁哥你知道朱圣教吗?青青是因为帮朱圣教做事,被龙禁卫抓去了。” “那个木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陈显仁问。 我笑道:“显仁哥你不记得木先生了吗?就是琴师木先生啊,以前我们经常听他弹琴的。” 陈显仁幽幽的说:“我是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青青这么爱他,甘愿为他赴汤蹈火。”他的眼里,有眼泪浸湿了蒙眼的手帕。 我笑道:“我哪里知道啊。在我看来,木先生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除了琴弹的好之外,所以,我理解不了青青,可如果把木先生换成年哥,我就明白了。” 陈显仁也笑了,说:“是啊,像周斯年这样的杀人屠夫,在你眼里,还是个善良人呢。” 我不悦的说:“你这是什么话?年哥杀过什么人?他从来不滥杀无辜。” 陈显仁笑起来,嘴唇干裂。我倒了一杯水,喂他喝了下去,他微微喘息着,惨然一笑,说:“那是你没有见过他杀人不眨眼的时候,他与那个指挥使,是一丘之貉。”他停了停,说:“你知道他曾经害过胜媛公主吗?” 我心里反感极了,又是胜媛。冷冷的说:“他害胜媛做什么?” “因为他觉得皇后不听他的话了,所以让人给胜媛的舞鞋做了手脚,让胜媛把脚摔断了。若不是雅淳,胜媛只怕就会成了瘸子了。只是,从那以后,胜媛再也不敢跳舞了。 还有她女儿,在宫里仗着皇帝的宠爱,骄横跋扈,颠倒是非。明明是她在欺负胜媛,她却恶人先告状。”他想了想,笑起来,不好意思的说:“呃我忘了,他女儿,就是你女儿” 我冷笑道:“显仁哥,你这么说,是不是听了她们母女的一面之辞?云遥一个小孩子,孤苦伶仃的呆着宫里,原以为你会照顾她,没想到,在你眼里,她只是一个杀人屠夫的女儿。显仁哥,你在宫中多年,该是知道,宫里的事情,很难说谁对谁错。不是吗? 你说云遥仗着皇上的宠爱,那如果连皇上都不宠爱她了,皇后又讨厌她,那是不是人人都可以踩在她身上,随意的欺凌她?皇上保护了我的女儿,也只不过是怜惜弱女,你就要杀之而后快?那你岂不是更是屠夫?” “我不杀他,他就要废了胜弘!废了皇后!”陈显仁激动起来,“那样的话,胜媛岂不是更悲惨?” 我惊愕的问:“谁告诉你皇上要废后废太子的?那人在骗你!” 陈显仁问:“皇上为什么不能废后废太子?” 因为皇上只有这一个亲生儿子啊。我在心里默念,却没敢说出来。 “皇上心里,很疼爱胜弘的,只是他没有说出来,皇上的心思,怎么可能随意说给外人听呢?你看,胜弘把他姐姐的选驸马都搞砸了,皇上也只是教训了他几句,如果真的想废他,又怎么会这么容易让他过关?” “呵呵,”陈显仁冷笑道,“这个公开选驸马,也是你女儿的主意吧,让胜弘主持,再趁机捣乱,好让他们姐弟丢丑。”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照顾陈显仁的下人回来了。我想知道的事,其实早就知道了。陈显仁这几年在宫里,并不是我们想象的超脱世外,他一直都是胜弘一边的人,因为胜媛的关系,他虽然位卑,反而比李俊茂与李胜贤更忠实。 走出陈显仁居住的小偏院,龙吟细细,凤尾森森。一条青砖小路上满都是苔痕。竹林外面的阳光显得明媚的有些不真实,阳光从竹林缝隙里透过来,恰巧照进眼睛里,照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顺着青砖铺就的小路慢慢走着,小心的避开苔癣,以免滑倒。在陈显仁房里,一直以一种姿势坐着,腿都坐麻了,这样活动一下真的很舒服。 走出这条青砖路,终于拐上了石子铺就的大路。可以走的轻松一些了。只听得筝声如山涧泉鸣,似环佩铃响。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梵香缭绕。一片绿色里,一抹红色,让人眼前一亮。 好久不见蔺澄泓了,自从佳慧去了沅王府,好像府里再没有人提到他。这两日来的客人不少,可周斯年依旧只让那些漂亮的歌舞伎出场,仿佛蔺澄泓是不存在的人似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三章 别人的良辰美景

我走到蔺澄泓的对面坐了下来。他没有抬头,继续沉浸在他的音乐里。我闭上眼睛聆听,希望能在他的乐声里寻找他心中的波澜,却没有。乐声清雅动听,但是,只限于乐声。弹琴的人清冷出世,与当日高歌胡无人的蔺澄泓,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我心里暗自替佳慧不值,这哪里是个人,分明就是一块石头。站起来欲走,乐声却嘎然而止了。 “公主殿下,”蔺澄泓开口说话了,声音清清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澄泓要告辞了,感谢公主殿下这十余年的关照。” 我暗自吃了一惊,惊愕的看着他:“你要走?去哪里?现在到处都在打仗” 蔺澄泓波澜不惊的说:“西平候府派人送信来,请我过去。” 我看着他漂亮的脸蛋儿,不由一笑,讥嘲道:“西平候府?据我所知,西平侯爷常年驻守幽州,并不在府里呀?” 蔺澄泓没有接我这句话,连看都不看我,站起来躬身行了一礼,欲言又止,转身就走。 “站住!”我喝道,“怎么,有了新主子,就可以对旧主子无礼了?” 他听话的站住,恭敬的回过头来,只是这恭敬里,总有那么一点夸张的造作。他低着头,谦卑的回答:“澄泓无意冒犯公主,只是王爷看起来并不需要在下效劳,养在府里这样吃闲饭,澄泓心里惶恐的很。澄泓不走,难道还等人来撵吗?” 我听他这么说,一时语塞。周斯年是不是有故意冷落他,让他自行离去的意思我并不知道,以前也许没有,可现在因着佳慧的缘故,会不会有这个想法却难说的很。 故而不再挽留他,说:“先生准备什么时候走?” 蔺澄泓说:“西平候府说,只要在下答允了,他们会派船来接。” 我看着他,他长长的头发有些凌乱的披散着,有一绺从额前斜披下来,盖住了右边一半的细长的眸子,加上他清冷无依的清瘦面容,让人忍不住的想怜惜他。 我轻声说:“西平候府那里,现在只有朝仪公主,她是个能惹事,但怕事的女人武修成,在塞外曾经生噬人肉你知道吗?” 蔺澄泓微微一笑,道:“公主少见多怪了,公主难道不知道,生噬人肉,是李氏家族的一种传统吗?据在下所知,王爷呃,在下说过,这只是以前的一种传统不一定真的就大口吃下去震慑敌人而已。” 我听他把周斯年与武修成相提并论,不由想起陈显仁说的,周斯年与指挥使是一丘之貉的话来,心头火起,气急败坏的顿足皱眉道:“我好意提醒你,你提年哥做什么?他与那武修成,能是一样的吗?蔺先生,你好自为之”我斜睨着他,终究没有忍住心中的怨愤与蔑视,讥嘲道,“既然现在晚节不保,当初何不答应朝凤公主?平白的受了那许多年的奔波劳累。” 蔺澄泓盯着我看了许久,最后悲悯的说:“公主说得对,王爷与那武修成的确是不一样的。澄泓的确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答应朝凤公主,她是澄泓的恩人啊。” 我心里有了些许的不安,嗫嚅的说:“是啊,朝凤姑母命苦,先是夫家被抄家,再是儿子不争气,最后才死于乱军之中她爱慕先生,也是人之常情胜蓝不该这么说” 蔺澄泓笑了笑,说:“公主若是有空闲,再听澄泓弹奏一曲如何?” 我点点头,我们重新坐了下来,听他弹奏。他竟然弹起了当年在海边所做的那首曲子,难得安静的大海,静谧的夜,一叶扁舟,随着微波,轻轻荡漾。悠扬的,一派良辰美景的曲子响起,却与现在的气氛如此不和谐,让人觉得分裂,又想哭,又想笑。一如弹琴的这个人,心里永远藏起自己的苦楚,为宾客们弹奏着不属于他的良辰美景。 我不由得拉住他的手,泣不成声的说:“先生,别去那里!你的力量太弱小了,如流沙里的沙砾,改变不了流沙,却只会把自己吞没。”我看着他,抽泣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结果,佳慧问起来,让我怎么和她说?你总该为佳慧想一想” 蔺澄泓看着我,惨然一笑,说:“公主,你与佳慧一样一样的啊。在下虽然游走在高官贵戚中间,可何曾属于过这个群体?在下是贱籍公主知道什么是贱籍吗?澄泓怎么敢奢望佳慧姑娘的爱?可现在已经如此,公主觉得,在下还能在这里继续心安理得的住下去吗?佳慧,总不能一辈子呆在沅王府” 我仔细回忆周斯年的话,说:“先生不用担心,贱籍也是可以脱籍的,年哥自己都不是什么大族出身,他不是那么在意门第的人年哥还说,要多给佳慧嫁妆,他没有反对过你们,他会帮你脱籍的。” 蔺澄泓惊愕的看着我,“王爷是这么跟公主说的吗?”他轻轻的笑了:“不用了,澄泓心意已决。多谢王爷美意。”他顿了顿,又说:“也多谢公主这番的心意。”他把案几上的琴谱拿出来,双手递上:“公主殿下,这份琴谱,当年澄泓就已经献于殿下了。” 我接过来,放于袖中。用手帕擦擦眼泪,说:“那你自己保重,多留些心,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不知道怎么劝慰他,语无伦次的说,“你的命,还是有很多人在意的,不要轻负了!” 蔺澄泓点点头,笑着说:“在下明白,公主也多保重。”说着,他又继续弹奏,只是,这次没有弹奏良辰美景,曲子里充满了淡淡的哀愁,无奈,无助 我失魂落魄的走回房,路上很多人对着我行礼,我都机械的回答着,手里一直紧攥着那份琴谱。这份琴谱第一次拿回来,被周斯年拿走了。现在,蔺澄泓又把它拿了回来。 回到卧房,我打开衣橱,把琴谱放进我放自己私密衣物的小匣子里,那里,周斯年不会去翻动。又觉得不妥,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进去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四章 逗鸟图

放好琴谱,关上衣橱的门,翠儿走进来说:“夫人,城主请您过去呢。”翠儿依照旧日的习惯,依旧是喊“城主,夫人”,她是太阳城来的姑娘,太阳城里的人,可不管你是王爷还是平民百姓,他们眼里,只有城主。 我诧异的问:“怎么城主今天在家里吗?” 翠儿笑着说:“城主在书房。城主这几天一直都在书房,只是他不许我们告诉夫人,只让说他不在家。” 我看翠儿的表情,是一副替周斯年表功的样子,这才放下心,跟着翠儿一路来到书房。 这里是正房里单独的小书房,与卧房有曲廊相连接,走过那片荷花池,穿过一个圆形拱门,就到了。 这里是后宅的书房,显得格外的安静。墙壁是白的,沿着一整面墙摆设的书架是黑色的,只有暖榻旁边小几上的白玉广口瓶里,插着几枝橙红色的丹桂,飘散着幽幽的花香。 周斯年正站在书架前黑色的大书桌前,手里拿着笔,在聚精会神的画着什么。周斯年擅丹青,尤其擅长工笔。 我轻轻的走进去,站在他的身边,想看看他画了什么。他回头冲我笑了笑,说:“本想画好了再让你来看,只是我实在沉不住气,要拿出来给你献宝了。” 我低头看时,见他画的却是我踮着脚,手里拿着鸟食斗,正在给笼子里的画眉鸟喂食。 画中女子风姿绰约,因踮脚昂首的动作,从额头到脖颈,到胸到臀,一直到脚,玲珑圆润的曲线完全展露出来,有些凌乱的飘在肩头的头发,家常的紧身衣饰,逗鸟时撮起嘴来的表情,两只手臂一只伸向鸟笼,一只不由自主的轻抬的动作,都栩栩如生。 难为他看的这么细,我心里积压的对他的不满慢慢的全部没有了。我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笑道:“你在画我吗?没有故意把我画漂亮吧?” 周斯年笑起来,低头在我脸颊上亲了亲,亲昵的说:“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没进来时,我正忐忑不安,怕你一进来就大发雌威,埋怨我把你画丑了。” 我嗔怪的打了他一下,撅着嘴说:“我有那么凶吗?” 他呵呵笑起来,说:“别碰我,不然不小心在脸上点上一下,就成了大麻子了。王昭君可是因为这个才没捞着侍君的。” 我笑道:“瞎说什么呀,我又不是王昭君。再说我才不稀罕侍什么君。” 他笑道:“那是因为君是你亲叔叔,你没那个资格侍君,虽然现在那么多的宫廷怨女,不是还是有大批的人愿意入宫伴驾吗?像你女儿,太子妃都不想当,就想做皇妃宁做英雄妾,不做赖汉妻呀。” 他的话让我心里不太舒服,走到对面坐下,托腮望着他。他聚精会神的沉浸在画里,睫毛低垂,嘴角轻抿。 看着他的嘴唇,我竟有些恍惚,想这么好看的嘴唇是吃过人肉的吗?不由得有些反胃想吐,拿手背擦了擦他方才亲过的地方,摇了摇头,把血腥的画面甩出脑袋,说:“今天晓雲也去看陈显仁了呢。” 他抬起眉毛,看了我一眼,说:“是吗?她准是去问陈显仁,替谁下毒害皇上,是不是?” 我笑道:“你什么时候猜错过呀?当然是了,可惜她与陈显仁不熟,看起来她没问出什么东西来。” 他笑着说:“你这么轻松,想是你问出来了?我猜,他准是帮着胜弘对不对?” 我点点头,说:“应该说是帮着胜媛才对。”我看着他,迟疑了一下,问:“年哥,你让人把胜媛的舞鞋弄坏了,把她的脚摔断了是吗?” 周斯年看了我一眼,放下手中笔,正色说:“是。这只是警告,她要是不识趣,仗着自己是皇后的女儿,继续欺负云遥,我让她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我张口结舌的看着他,惊讶的说:“云遥在宫里受欺负吗?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他笑道:“告诉你你能怎么办?云遥又不肯回来,我这种办法,你要是再不忍心,难道让我看着你在家里哭,云遥在皇宫里哭?” 我语塞。心里却一阵温暖,连蔺澄泓说的什么吃人肉之类也懒得理了。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蔺澄泓要去西平候府了,我怎么觉得他知道朝凤姑母的死因了呢?他不会是想去替朝凤姑母报仇吧?” 周斯年又拿起笔,说:“是啊,老天不会放过了谁。说不定蔺澄泓真的能报了仇,只是,无论他成不成功,只怕他都回不来了。”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这样的乱世,他这样的人,活着也累。如果不是佳慧,我倒是很欣赏他,愿意给他提供这么一个避难隐居之所。可是佳慧不能嫁给他呀。” 我忍不住说:“可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可以多给佳慧一些嫁妆,贱籍你也能帮他脱籍” 他看看我,笑道:“蔺澄泓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他要是能高高兴兴的带着佳慧过他们的小日子,也没什么不可以,只要他们自己愿意就行。可蔺澄泓不愿意啊,一个不通时务的才子,还不如咱们府里当年的小叶子和阿宾。小叶子在大理寺混得不赖,加上家里有份家业可以继承,六儿也算是有眼光,知道自己该嫁什么男人,也不枉费她背叛主子一场。” 他说着,看看我又要着急,笑道:“你放心,为死了的报仇,我是不屑去做的。死都死了,报仇有个屁用?六儿横竖嫁给叶家了,好坏他们叶家自己兜着就是了,只要她别再出现在我的身边,我理她做什么?” 我这才放下心来,重新走到他的身边,看他题了一首小诗在画上,盖上了自己的印。趴在他的肩膀上,遗憾的娇嗔道:“你怎么没有把自己画上去呀!你再画一副咱们两个人一起的画吧。” 他暧昧的笑道:“好啊,下次我画一副春宵一刻值千金,挂在咱们床头上。”他边说着,已经做出一副要跑的样子来,我偏不打他,挑衅说:“好哇!你不要忘了画,画好了别忘了挂起来,知道吗?” 第二百九十五章 烈火烹油

,精彩无弹窗免费!周斯年举起双手,笑道:“怕了你了,你赢了。那几个孩子这么大了还像小孩子,动不动往咱们卧房里钻,被他们看到可真的是不好。” 又双手抱拳在胸,沉吟了一会儿,笑而不语的看着我。知道他不会有好话,我转身就走,却被他拉住。他笑着说:“既然你那么喜欢看,不如我也画一个小册子,这样也省得你去偷别人的。” 我作势要打,嚷嚷着:“我哪里是自己要看,我那是要拿给悠悠看,让她学着侍君的。” 这么说完,想着当年那么亲密的关系,如今却几乎要势成水火,不觉泄气,放下手来,颓唐的坐在椅子上。 周斯年喊人来把他新画的画拿去装裱,看我闷闷不乐,安慰道:“造化弄人,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不散的宴席……” 我白了他一眼,不悦的说:“你这是在劝慰我呢,还是在给我添堵?那咱们家的这宴席呢?” 他笑道:“咱们家这宴席,我保证在咱们有生之年不会散,至于咱们百年以后的事,咱们管不着。” 他说的话好像一点都没有错,由皇帝陛下亲自主婚的云逍与晓雲大婚刚刚落下帷幕,云遥在这一年的冬天,生了一个小皇子。李朝宗非常高兴,给这个皇子起名胜煜,襁褓之中就被封为承王。周家大有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 这一年,周府的大门槛快被祝贺的人们踩塌了。远在京城的镇王李俊茂和新王李胜贤,以及远在幽州的武修成,都派人送来礼品。 武修成一直呆在幽州,因契丹王子意外死亡的过节,我朝不可避免的与契丹的关系紧张起来,武修成灯节都是留在幽州没有回京,而朝仪公主,却是绝对不可能去幽州的,幽州寒冷的天气让朝仪公主望而却步,余仪薇的死更像一个噩梦,萦绕着朝仪公主。 是以两人天各一方,却谁也没有孑然一身,武修成在幽州,以前从周府接走的芊芊,已经被他送给了一个下属,现在得宠的是一个党项族的十五岁小美女。而朝仪公主这边,之前的那两个面首,因言官弹劾,李朝宗下了密旨申斥,都已被送走,现在她的身边只剩下最近刚刚赶到西平候府的蔺澄泓自己。 因皇贵妃周云遥生了皇子以后身体一直欠安,所以李朝宗并没有按原计划,在云遥生了皇子之后返京,而是留在了江南。可是,知道底细的人都明白,皇上之所以不肯返京,是因为太子胜弘妄图毒害皇上的罪行,终于被龙禁卫侦知。 上元佳节,宵禁开禁三天。富庶的江南到处欢声雷动,夜晚更是灯火辉煌,锣鼓喧天,热闹非凡。百姓通宵上街观灯游玩,全城竞相奔走,熙来攘往,通宵达旦,载歌载舞,纵情欢乐,热闹非常。 江南王府里张灯结彩,各处的游廊,树梢,俱挂满了用丝帛制成的各式彩灯。池塘中漂着浮灯,水面霞光回旋,空中成了飞霞的河,河水成了映霞的天,真是水天一色,光射彩掩。浮灯随波逐流,变成闪光星带,灯火点点,闪烁荡漾,犹如一颗颗光芒四射的珍珠。 云簸和云释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烟花,点燃了烟花筒,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一颗烟花弹升到了空中,在一瞬间爆炸了,那爆炸了的烟花仿佛是一朵美丽的莲花在空中展开了花瓣。 有他们兄弟二人带头,其他的少年们,也开始点燃各式烟花,一颗颗烟花又从烟花筒中喷发,像无数明亮而璀璨的流星,在天空中一闪而过……有的如一串串珍珠,有的如一颗颗流星,有的如一朵朵菊花,有的如一条条瀑布……让人目不暇接。 一声声响亮的爆竹声,一朵朵光芒四射、灿烂无比的烟花,在天空中飞舞,各式各样,五光十色,把天空点缀成一朵鲜花,夜空顿时变得光彩夺目。此时的场面,被笑声、鞭炮声、喊声、乐曲声合成的旋律包围着,真是热闹极了。 就是在这样热闹的场面里,李沫儿身披黑绿色的斗篷,默默的走进周府,门房虽然不知道他是谁,却知道这个人是王爷的朋友,准备为他通报,却被他谢绝了。 他此刻正站在荷花池暗处的小桥上,一声不吭的看着远处的热闹,把经过此处的丫头翠儿吓得惊呼了一声。 翠儿认得他,忙福身行礼,他却像是没有看到。翠儿只好自己走回来回禀。 我和周斯年对望了一下,对李沫儿这样神神秘秘的举动习以为常,周斯年笑道:“他可能不习惯这种热闹场面,咱们去看看他吧。” 上元节这一天还是很冷的,树上挂着小小的冰凌花。我们走到小桥边时,李沫儿已经从小桥上走下来,站在一棵树前,认认真真的把一朵朵的小冰凌花捏碎。 我笑道:“指挥使既然来了,和我们一起到前面玩玩吧,横竖都是府里的人,指挥使其实都认得的。” 李沫儿慵懒的笑着:“不用了,卑职来,只是想带走陈显仁,就不打扰王爷与公主过节了。”我听了他的话,微微一惊。“带他去做什么?他也就只剩半条命了,指挥使有什么要问的,在这里问问他不行吗?” 李沫儿又捏碎一只冰凌花,轻轻叹息:“像我这样的人,走到谁家,都会带来坏消息,这样的佳节,采文院里住的又都是美丽的女孩子,我这一去,又要引起大家的不安了。” 他说的是实情,说不定他已经去过采文院了。采文院的女孩子们,在蔺澄泓走了以后,由一个姓甄的教习嬷嬷带着,周斯年并不喜欢歌舞,是以府里虽然热闹,却只有两个弹琵琶的姑娘在轻弹浅唱,其他姑娘,特别是舞伎,并没有什么事做。 她们不能随便离开采文院,所以这会儿就在采文院里张灯结彩,排起字谜,燃放烟花爆竹,过属于她们自己的上元节。 躺在床上的陈显仁,因为眼不能看,耳朵就格外的灵敏。我心里暗自懊悔,竟然在忙乱里,忘了卧榻上的陈显仁。(。)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上元节吃汤圆

,精彩无弹窗免费!我和周斯年带着李沫儿来到采文院,正在玩耍的姑娘们几乎是第一次看到周斯年进入采文院,还带来了一个人才这么风流倜傥的公子,纷纷过来,一时之间耳边全是莺声燕语的请安声,如风摆杨柳的婀娜体态,在身边摇曳生姿。我好奇的偷看了他们两人的眼神,周斯年意料之中的一脸色迷迷,只是看到我在瞪他,这才不甘心不情愿的看着一干美女被郑嬷嬷带走。李沫儿却心不在焉,仿佛眼前这些美色都是一群柴火妞,不值得一看。 陈显仁静静的躺在床上。房间里生着火,下人还算是尽责,陈显仁盖着干干净净的被褥,头发很整齐的束在头顶,脸上身上都很干净。身上的外伤也早已经好了,看起来竟比没有进府前胖了一些。 周斯年和李沫儿静悄悄的停在门口,我从翠儿手里接过食盒,示意她退出房门,把门关好。这个偏院平时不许人靠近,照顾陈显仁的下人也被放假过灯节去了。我走到陈显仁的床前,“显仁哥,”我轻声细语的呼喊着陈显仁的名字,“今天是上元节,我给你带汤圆来了,你尝尝。” 我轻轻的扶起陈显仁,给他在背后垫好枕头,他微微的叹息一声,幽幽的说:“这日子,过得可真快。转眼就到上元节了。” 我笑道:“可不是,我给你带汤圆来了,这是咱们北地人爱吃的五仁馅的汤圆。你知道吗?他们南人竟然吃肉馅的汤圆呢,好难吃啊。” 我说着,用汤匙舀起一个汤圆,放到他的嘴边,说:“你尝尝,已经不烫了。” 陈显仁很听话的张开嘴巴,咬了一口汤圆,轻轻的嚼着。我笑着问:“好吃吗?” 他点点头,又吃了一口。 我看着他的嘴唇在动,眼泪无声的流着,怕自己会发出声音,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在遥远的京城,同一时间,上元节,皇宫里也是同样的火树银花不夜天。羽林军的李胜贤与金素衣,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奉旨带兵搜查了皇后寝宫与太子东宫。掘地三尺,找到了毒害皇上的毒药。 陈显仁吃掉一个汤圆,说:“很好吃,再给我一个吧。” 我忍住泪,点点头,又从碗里舀起一个汤圆,准备放进他的嘴里。周斯年无声无息的走过来,看着陈显仁。 我不解的看着他。我们提前说好了,今天是上元节,陈显仁最爱吃粘食,要让他吃些汤圆,好歹算是过了节,再由李沫儿的人把他抬走。 现在,皇后与太子毒害皇上一案已经证据确凿,他的口供已经不重要,龙禁卫已经不再需要他的供词。只是皇后与太子的忤逆案是何等大案,所有人犯必须齐全。 周斯年没有说话,我把汤匙送进陈显仁的嘴里。陈显仁突然哈哈大笑,脸色一下子发青,瘫倒在床上。 他竟然想用汤圆噎死自己,我被吓呆了,惊慌失措的喊着:“显仁哥!显仁哥!”急忙使劲儿的拍打他的后背,希望能把汤圆拍打出来。周斯年却一把揪住陈显仁的后衣领,把他提了起来,从后面抱住他,用拳头向着他咽喉方向,一下一下的猛捶他的肚子。 李沫儿过来,捏住陈显仁的下巴,把他的嘴捏开,伸手进去,抠他的嘴巴。陈显仁发出痛苦的“呜呜”声,我心里难过的要命,哭着冲过去,想从两个男人手里,把陈显仁抢出来。 周斯年厉声说:“胜蓝!住手!你疯了!我们这是在救他!” 我哭喊着:“你们救他做什么!你们救活他就是想继续折磨他!他好不容易死了,不用再受苦了!”一边哭喊着,一边继续不顾一切的抓挠李沫儿的手臂。他的手臂被我抓出了一道道的血印子,却没有抽回的意思,继续抠陈显仁的喉咙。 终于,陈显仁“哇”的一声,不停的呕吐着,也终于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呕吐的脏物溅了李沫儿一手。 听到陈显仁的喘息声,我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望,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周斯年却没有安慰我的意思,厉声说:“别哭了!快去叫人来把这里收拾干净,打水给指挥使洗手更衣!” 他竟然这么凶狠的和我说话,我伤心极了,不理他们,也不忍心看陈显仁怎么样了,恨恨的站起来走了。 一路出了到处都是花灯的采文院,到处都是人们的欢歌笑语。却没有人知道,近在咫尺的那个小偏院里,有个人不能动,看不见,现在连死的权力都没有。 我一路像李沫儿那样,慢慢的捏碎树上的冰凌花,慢慢的往回走。冷不防一个人挡住我的去路,我冷不丁的被那人吓了一跳,抬头看时,竟然是阿宾。 他穿着一身冰蓝色的长袍,外披大红猩猩毡斗篷,头发用银色发冠束起,笑意盈盈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属下在后面喊了那么多声都没有听见。”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阿宾这样打扮,笑道:“你这么穿,我差点认不出了,怎的今天穿便装了?” 阿宾笑着说:“属下升右将军了,不用值勤,就穿便装了。今天是上元节放假,家父让我进来给城主和夫人拜节,却不想城主不在啊。” 我心里替他高兴,也就冲淡了许多哀伤,笑着说:“升官了呀,那恭喜你啊。城主今晚上有要紧事,恐怕你见不着他了,不过不要紧,我会告诉他你来过了。回去给老爷子带个好,就说谢谢他想着。” 阿宾一一答应着,又关切的问:“夫人没什么事吧?属下方才看夫人好像哭了。” 我心里一酸,急忙忍住泪水,强笑着说:“我没事,你难得放假,去找他们玩去吧,不用陪着我呀。” 阿宾却笑着说:“属下找夫人一起玩好不好?他们在前边猜字谜,咱们一起去看看如何?猜中了有奖励。” 我心情低落的很,刚刚从陈显仁的凄惨里走过来,我哪里有心情去玩,说:“不了,我今个儿很累,想回去歇歇。” 阿宾关切的看了我一眼,笑着说:“那属下也不去了,就这么陪夫人走走,送夫人回去如何?”(。) 第二百九十七章 乖巧的云释

,精彩无弹窗免费!阿宾的脸在这漫天的烟火阑珊里如朝日的阳光,他的眼睛看起来清澈而善良。对我这个刚刚从两个屠夫身边走开的人来说,阿宾让我觉得轻松又愉快。 我欣然道:“好啊,只要你不觉得我闷,就陪我走一走吧。给我讲讲你们军队里好玩的事。” 他很开心的点点头,从身后跟从的小厮手里接过灯笼,对那小厮说:“你先回去吧,对老爷说我稍晚一些回去。” 小厮答应了一声,转身走了。阿宾在我旁边打起灯笼,笑着说:“夫人看这个灯笼漂亮吗?” 我听他这么一说,这才细细的去打量他手里的灯笼。那是一个用丝帛围成的小兔子彩灯,最可爱的是这兔子的红眼睛上,竟然用马鬃毛粘成了长长的睫毛,眼皮还是活动的,随着人的动作,一张一合的开闭,睫毛忽闪忽闪,格外传神。 我不由得夸赞:“这是你做的吗?这么精巧。” 阿宾看我喜欢,把小兔子灯递到我的手里,开心的笑着说:“夫人喜欢就好啊,这是阿宾刚刚跟着人学着做的。” 我接过灯笼,我们沿着蜿蜒曲折的小路往正房走,灯笼的光不是很强,却能照亮眼前的路,重量不轻不重,把手处贴心的缠了麻布,不会手滑。我笑道:“为什么要做小兔子灯呢?是因为你是属兔子的吗?” 阿宾脸色一红,羞涩的说:“阿宾现在军务繁忙,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陪着夫人,此番灯节,阿宾看夫人很是劳累,就想着送个什么小玩意儿让夫人开心,可惜手笨的很,也就这彩灯,还算是做得来……” 两人说说笑笑,我心情好了许多,看前面廊下和树木间穿起红色的丝带,丝带上挂着五颜六色的灯谜,却是云簸与云释布置的猜灯谜,几个小丫头坐在条几后面,凡是能猜出谜底的,就把灯谜拿下来交给小丫头,猜对了,就会有精美的小礼物相赠。 我和阿宾兴致盎然的走过去,一张张的翻看云簸和云释出的灯谜。其中一个写着“金箍桶,银箍桶,打开来,箍不拢”,摇摇头,想不出来。又去翻第二个:“小小一姑娘,坐在水中央,身穿粉红袄,阵阵放清香。”我高兴的一把扯下来,兴高采烈的对阿宾说:“这个我知道。”跑到条几旁,对那小丫头说:“这个是荷花。” 小丫头正低头把送到她这里来的灯谜一张张的叠起来,我的这张送过去,她头也不抬,接过去说:“这位姐姐,你猜对了,这条几上的东西,喜欢哪件拿哪件吧,只是不能多拿了,一个谜面对应着一个物件,咱家两位少爷仔细着呢。” 我偷偷的冲阿宾笑笑,悄声说:“你替我挑一件吧。” 阿宾往条几上看了看,只见上面有胭脂水粉、金银首饰、折扇把件这些随身的东西,再就是锦帕荷包等物。他仔细的一件件翻看,最后拿起一方嫩绿色的蜀绣手帕,摊在手掌心,只见在绣帕上,绣得正是花开富贵牡丹图。 阿宾笑道:“这方手帕的绣花,端庄华贵,国色天香,正配夫人。” 我微微的有些吃惊,魂不守舍的接过手帕,拿在手里细细的看着。 “娘也喜欢这方手帕?”云释的稚嫩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我回过头,看到梳着两角髻的云释,手里拿着一支长笛,斯斯文文的站在我身边。 云释依旧是小时候很乖巧的样子,大大的眼睛很像父亲,目光清澈见底,让人心生怜惜。他差不多和我一样高了,只是白白嫩嫩的脸蛋儿,还是一副孩童的样子。 听他的语气,还有依依不舍的盯着手帕的样子,我把手帕递过去,笑着说:“这方手帕是娘猜灯谜挣的呢,送给你。” 云释却没有接,认真的对我说:“阿福姐姐也喜欢牡丹花,可她回老家了,孩儿本想买了来让人给她捎回去,谁知丫头不知道这不是奖品,给拿到这里来了。现在既然是娘赢了去,虽然娘要送给孩儿,少不得还是要问清楚娘,孩儿能不能把这方手帕送给阿福姐姐?” 他的声音清脆,似泉水叮咚,让人听了心情愉悦,我笑道:“既然娘送你了,就是你的东西,你愿意送给谁,就送给谁。” 云释薄薄的小嘴唇咧开一个漂亮的弧度,露出里面贝壳般的小牙,他开心的说:“那孩儿替阿福姐姐谢谢娘。”然后接过手帕,欢快的跑开了去。 阿宾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我看他仿佛思虑颇重的样子,笑着问他:“怎么了?” 他笑了笑,说:“日子过的真快,释少爷都这么大了。” 他的眼中似有一层隐忧,我明白他的意思,当年的事仿佛就在眼前刚刚发生,如梦,还有玉姑姑。那时的阿宾,只有十六岁,青涩莽撞,全凭一时意气做事,现在,他已经年近而立,官居四品,也算是少年得志了。 我悄声安慰他说:“别担心,这些事,除了有心人,只怕没几个人记得了。他一个小孩子,能把你怎么样?” 他点点头,释然一笑:“我没事,当初知道这件事真相的人没有几个。只是,”他担忧的看着我说,“我是担心,会有有心人误导云释,让他把账记在夫人身上。” 我笑了笑,若论这欠帐,我和周斯年欠下的只怕不少。因而笑道:“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人死就死了,只要活着的时候,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活多久又有什么关系?” 阿宾若有所思,不再说话,默默的跟着我,我们一路无话,直至走到正房,却看到周斯年已经回来了,正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的腊梅发呆。 看到我和阿宾一起走进来,他笑着对阿宾说:“怎么今天进府来了?不需要和家人一起过节吗?” 阿宾急忙走上前几步,单膝下跪施礼道:“家父让属下进府来,给城主及夫人拜节,叔叔送阿福小姐与阳斌去太阳城,因要与二姑娘处理一些岛上的琐事,不能及时赶回,也让属下给城主及夫人带个好。”(。) 第二百九十八章 愚笨的翠儿

,精彩无弹窗免费!周斯年上前虚扶了一把阿宾,笑道:“你是朝廷命官,皇上钦点的四品右将军,不用这么逢年过节就来行此大礼。” 又不以为然的说:“岛上能有什么琐事需要处理?云宁自己不回来就罢了,还要拉上芮总管?自己冷清清的不过节,还要让别人也不能过节吗?云绮不能帮她处理吗?” 阿宾说:“这个属下不知,叔父是总管,料理太阳城的事务叔父也是责无旁贷,云公子原没有这个义务去管这些事。” 阿宾的话让我心里又多了一层忧虑,云旗现在地位超然,人人尊敬他,他却似闲云野鹤,读书,钓鱼,听说也练了一身的好水性,可就是什么事也不管,成了完全靠周斯年养着的闲人。最近听说又忙着修道…… “云旗……他是在忙着修道吗?”我担心的问阿宾。 阿宾看了我一眼,斟酌着回答:“云公子性子淡陌,爱读《庄子》之类的书是有的,可这修道又从何说起呢?岛上又没有道观……想是有那一知半解的人,看他闲云野鹤,自己瞎琢磨出来的吧,夫人不用过于忧心了。” 周斯年在旁边笑道:“阿宾,你回去吧,家里人只怕等着你过节等了很久了吧。”他看了阿宾好一会儿,又看了我一眼说,“阿宾,百善孝为先,你父亲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做事要多念着家里老父双亲,不要让他们总牵挂着你。” 阿宾急忙答道:“城主教训的是,阿宾记住了。阿宾着就回去侍奉双亲。”说完,对周斯年躬身行了一礼,又再次对我躬身行礼而去。 周斯年目送阿宾离开,看了看我手里的彩灯,讥嘲的笑道:“都说李家公主多情,还真是如此。” 我听他话里面的意思不好,不愿搭理他,提着彩灯,径自走上台阶,翠儿迎了出来,看看我,似有难言之隐。我把彩灯递给她,说:“挂到我的会客室去。” 我的会客室兼书房,与周斯年常用的那间书房完全不同。房间以雕空的博古架分成内外两间,天圆地方的博古架上错落的摆着书籍,花瓶,盆景等物,外面是会客室,里面是书房。 这间会客室只会见最亲密的客人,是以会客室里摆放着一张宽大的矮几,两旁也设了几张矮几,客人来了,可对面而坐,也可分坐两边,这就完全看人数和主客的熟悉程度了。 翠儿迟疑了一下,接过彩灯,顺着门前曲廊,往会客室走去。周斯年在我身后笑道:“夫人的姑母们都喜欢搜集仰慕者,夫人这是喜欢搜集仰慕者的定情信物吗?又是琴谱,又是彩灯的。” 我被他气笑了,也讥嘲道:“原来王爷是喜欢翻看别人东西的,妾身这嫁于王爷十余年,只知道王爷喜欢搜集女人,倒是不知王爷还有这样的嗜好。” 那边翠儿挂好彩灯走过来,正听到我这些话,急忙跑过来跪下,低着头哭着说:“夫人,不关城主的事,是奴婢给夫人收拾衣服,不小心把琴谱带出来了。” 我冷笑道:“是吗?这可巧的很。”我看了一眼周斯年,冷笑着对翠儿说,“我贴身的衣物,几时让你这样翻检了?你是头一天跟着我的吗?不小心?那好啊,既然这么粗心,我也不敢继续用你,想你也是攀了高枝的,原也不在乎我这没时运的主子。” 说完这些话,我又瞪了周斯年一眼,拂袖而去。回到房里,打开衣橱,看到琴谱好好的放在里面,这才松了一口气,只可能是蔺澄泓留在我手里最后一点念想了。想到这里,又想起只有半条命的陈显仁,不由悲从中来,真想大哭一场。 兀自伤心了许久,才惊觉周斯年没有跟进房里来,急忙出门去找,院中不见人影,只有翠儿仍旧跪在廊子里哭泣不止。 我不耐烦的问:“城主去哪里了?” 翠儿像是刚刚回过神来,嗫嚅的说:“奴婢没看见……” 我被这丫头的愚笨打败了,想想若不是她随便翻检我的私密衣物,周斯年也不会看到那本琴谱。原本一个琴谱也没有什么,只是放在那种地方,不要说周斯年,我自己都觉得不妥。 我咬牙看看这个愚笨又不老实的丫头,恨声对闻声赶来的另一个丫头叫作芡实的说:“明天,让清扬带翠儿走吧,我不要她了。” 说完,也不听错愕的芡实说什么,顺着曲廊,往书房赶过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书房里隐隐透出灯光,我暗自松口气,还好没有跑出去。急忙深吸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走进去,果然见周斯年躺在暖榻上看书。 我陪着小心,走到暖榻跟前,轻柔的笑着说:“怎么也不盖好被子?仔细又着凉了。”说着,拿过被子,盖在他的身上。 周斯年既不反对,也不赞成,仿佛没有看到我一样。继续看他的书。 我试探着把他手里的书抽出来,看他没有生气,这才小心翼翼的说:“怎么跑到这里来睡嘛!这里总是有些冷,你又是怕冷的……”我轻摇着他的衣袖,撒娇说:“别生气了,跟妾回去睡觉好不好?都是妾不好,给你赔罪还不行吗?” 他终于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嗔道:“跟你去哪里睡觉?到处都是男人的东西……”他又气恼了,赌气说,“我不去!我的卧房里,怎么能有其他男人的东西?” 我无奈的看着他,这人的小孩子气最吓人,叹气说:“哪里有什么其他男人?蔺先生去了西平候府,连你都说他不一定能回来了。他做了曲子献给我,这原是我们的主仆情义,什么男人女人的?” 他嗤之以鼻的讥嘲道:“是啊,好个主仆,那些衣服丫头动一动都要发脾气,既然这么干净讲究的去处,却藏着一本仆人的琴谱,却不见你嫌脏。” 我摇晃着他的手臂说:“我知道藏在那里不妥,只是一时不知道放在哪里嘛!上次都被你拿走了!我不管!这事都怪你!你就得和我一起回去!”(。) 第二百九十九章 好好辅佐胜煜

,精彩无弹窗免费!周斯年悻悻然的待要不理我,我把他按倒在床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去挠痒痒,他又气又笑的把我抱上榻去压住,报复似的使劲儿亲着我的嘴唇,直到我连连告饶,他才放开我。依旧不依不饶的说:“你要想让我回房,必得先把那个琴谱,放到你的那个书房里去,不能放在卧房里,更不能和你的那些衣服放在一起。那分明是只有我才能看到的东西。” 我捶了他一下,佯装生气的说:“你这算什么话,难道除了你,还有第二个人看到过吗?仔细被人听了去,不一定会被传的多难听呢。只要你保证不再给我拿走,放在哪里不是一样。” 他心满意足的笑起来,又俯下身,这次温柔了许多,空气里多了许多的柔情蜜意,这粉红色世界里的两个人,只想着把对方占为己有,其他的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 第二天清晨,卧榻上的两个人,心满意足的从睡梦里醒来,又缠绵了一会儿,才意犹未尽的起身。 回到房里,不见了翠儿,才想起昨天盛怒之下把她撵走了。心里有了些许后悔,想着再把她叫进来,可心里又着实不喜欢这个姑娘,就把这件事放下了。 过了正月,京里传来消息,太子胜弘在狱中自杀身亡。这个消息把早春二月的明媚阳光染上了浓浓的忧伤,那个记忆里漂亮的像瓷娃娃一样的小男孩儿,从此香消玉殒。 皇后却顽强的活了下来,昔日美丽的悠悠,在那个金碧辉煌的宫殿里的一个阴暗潮湿的角落,找到了一个位置,蛰伏下来,等待着东山再起的时机。因为,她还有一个女儿。 为了胜媛公主,李朝宗授意龙禁卫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太子身上,皇后悠悠并没有被废,而是像昔年的端慈皇太后那样,被幽禁西所。胜媛公主继续作为皇帝唯一的女儿,享受着作为李朝嫡长公主所有的荣光。 李朝宗因为胜弘的死看起来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他又一次推迟了回京的日期,想是不敢见到京城的一草一木,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吧。 在这个冬春交汇之际,契丹国内迎来了四十年最大的一场寒流。牧草冻死,牛羊大片大片的死亡。在去岁的那场内乱里胜出的新契丹王,为了全族的生存,带着他的骄兵悍将,号称五十万之众,直奔幽州而来。而幽州节度使武修成手里,只有不到十万人。仿佛历史在重演,武修成凭借坚固的城墙和充足的粮草储备,坚守不出。一时之间,边关战报,像雪片一样,飞到江南,落到因太子胜弘之死而心力交瘁的李朝宗案几上。 李朝宗令北方的卢龙、河中、河东、振武四镇率领本部兵马,驰援幽州。顺安王李胜安向李朝宗请战,李朝宗准,任命李胜安领朔方节度使,同时为连武修成的幽州在内的六镇兵马总指挥。 只比胜弘大两岁的李胜安,却是个与胜弘完全不同的人,相比之下,胜安才更像李朝宗的亲生子,相貌堂堂,素有鸿鹄之志的李胜安,已经不是第一次跟随部队出征,尤其在武修成的幽州军和北方的蕃镇中,有很高的威望。 现在,李胜弘命丧黄泉,李胜煜还在襁褓之中,李胜安又这般被提拔重用,这么看来,好像李胜安已经板上钉钉,是帝国的继承人了。 早春三月,江南的杨柳抽条,桃花绽放,江南的春天是那么的温暖,刚刚三月春头便是如此欣欣向荣之景。 快四个月的胜煜就像这三月春头,绽放着他顽强的生命力。像发了芽的小树,一天天的茁壮成长着。可周斯年还是面色沉重的看着被奶娘抱着在水边玩耍的胜煜,摇摇头,对我悄悄的说:“太小了,皇上虽然喜欢这小孩子,只怕终究不敢把皇位相传,胜煜就算再过二十年,也驾驭不了李胜安和李俊茂这些人。” 李朝宗却在胜弘死后,真正的步入风烛残年。并且京中有一个传闻,当年李胜贤与金素衣并没有在皇后和太子那里找到毒药,所谓的罪证,是李胜贤栽赃嫁祸。而胜弘也不是自杀身亡,而是被人害死的。 这个消息不可避免的传到了江南的清和宫,越来越怀疑胜弘之死是胜弘的政敌迫害儿子的李朝宗,终于在心痛与内疚中病倒了。 清和宫大安殿,李朝宗寑殿。自打出了陈显仁案件,李朝宗不再相信御医,周斯年在替他诊病,我和云遥在旁边侍奉。现在,他的床前地下,跪着龙禁卫指挥使李沫儿。 李沫儿依旧像初见时那么清秀,那么冰冷。他听着李朝宗虚弱但依然说一不二的话语,神色越来越凝重。 李朝宗说:“太子懦弱,皇后糊涂,可要说他们想毒死朕,假如换个人来对朕说,朕是不会相信的,可因为是卿说的,朕才信了。”李朝宗的眼睛里竟然流出了眼泪,他的头微微转向李沫儿,“朕还是信卿,往事已矣,胜煜,还要请卿与斯年,好好辅佐……” 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皇上,这是要立遗诏了吗?“好好辅佐胜煜”,他这是要立胜煜为太子? 在片刻的震惊后,周斯年跪了下来,禀道:“陛下,陛下的病只要好好调养,还会好起来的,时局风雨飘摇,还请陛下多多保重,早日康复主持大局啊。” 李朝宗微微叹息,轻声说道:“斯年啊,朕累了,想歇一歇。”说完,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李沫儿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周斯年,周斯年轻轻摇了摇头。所有的人都不敢发出声音,静静的等待着。李朝宗却挥挥手,说:“你们都下去吧,斯年,你可拟了药方,让夏安歌煎好药,给朕送来。”夏安歌,就是夏公公。 周斯年答应着,和众人一起退出,李朝宗身边只留下了云遥照顾。周斯年在外面厅堂里写好了药方,交于夏公公拿了,去太医房抓药。 李沫儿神色颓唐,他沉重的对周斯年说:“王爷,要是卑职说,毒害皇上的人就是太子,王爷相信卑职的判断吗?”(。) 第三百章 捧杀

周斯年微笑着看着他,温和的,悲悯的说:“我信,陛下也信。陛下只是心疼儿子,指挥使不用这么沮丧。” 李沫儿不解的看着他,问:“王爷说的是真心话吗?皇上,”他伤心的摇头,“分明是在埋怨卑职……” 周斯年笑道:“指挥使真该成个家,生几个儿子,就能明白皇上的心意了。” 李沫儿狐疑的看着他,继而呵呵笑起来,摇头说:“不了,卑职不喜欢被女人牵绊着。” 我暗自摇头叹息,这么好的人才,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简直就是暴珍天物……遗憾的说:“胜蓝还想替指挥使保媒呢,没想到指挥使是这么想的……女人,不一定都是牵绊呀。” 正说着,夏公公提着药包进来,递给周斯年,周斯年打开药包,认真的一样一样的检视,仔细的把每一味药,都放在鼻子低下闻着。 夏公公看他检查完所有的药,又把煎药用的药煲递过来,周斯年也是如此这般检查,连锅盖都没有放过。 夜里,我们没有离开清和宫,而是在大安殿内的偏殿住了下来,虽然李朝宗已吃过药睡下,可看起来一切都不稳定。李沫儿不敢放周斯年出宫。 守卫清和宫的任务,一向由龙禁卫负责,这些人都是两两结伴巡夜,且在暗处,虽然看不见人,却又让人觉得暗哨无处不在,真正体会一把什么是风声鹤唳。 唯一的好消息,是前方传来捷报,契丹人退走了。当然也有天气转暖的缘故。契丹国力衰微,并没有太多的余力用来打仗。契丹王新登基,稳定国内也远比对外扩张重要,更何况是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扩张。 李胜安留在朔方继续任节度使,由于契丹的威胁一直都在,所以李朝宗并没有解除李胜安的总指挥职务。 躺在大安殿偏殿的那张并不舒服的床上,我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快散了架。笑着对周斯年说:“想不到胜安这么能干,他今年还不满二十岁呢。”我悄悄的说,“你说皇上是怎么想的呢?为什么忽然这么重用胜安呢?” 周斯年往窗外看了一眼,上得床来,躺在我身边,在我耳边悄声问我:“要是你怀疑有人害死了云逍,你会重用他吗?” 他的话吓得我打了个哆嗦,不由愠怒的瞪了他一眼,懊恼的低声吼道:“瞎说八道什么!云逍在家好好的!有你这么做人爹爹的吗?要这般咒他!” 周斯年也后悔的自己打了自己一嘴巴,又自我安慰说:“没事,都说越咒越旺……我哪里咒他了?我是说胜弘,皇上现在怀疑胜安害死了胜弘。”他看我诧异的看着他,又下意识的看看窗户,趴在我耳边接着说,“那北方蕃镇的节度使,可不好做,胜安又不是在那边军队里土生土长提拔起来的,这样没有军功一下子官居高位,又是个小孩子,那些军人根本不会听他的。 皇上这是在捧杀,若是胜安真的能节制六镇,有这份能耐皇位不传给他别人也坐不稳,可现实是别说六镇,单单朔方一镇,单凭他一己之力的话,也早被那些军人整死了,胜安也是有脑子的,他现在就是紧抱武修成大腿不放松,有武修成在,北方六镇,谁也动不了李胜安。” 我缩了缩身子,整个人都缩进周斯年的怀里,没有办法,我虽然是皇宫里长大的人,可一听见皇宫里那久违的不见血的战争,还是会后背发冷。 周斯年以为我担心胜安,搂紧我,笑道:“你不用担心,看现在这态势,胜安还是很知道进退的。有武修成在,他现在至少不会成了那群豺狼虎豹的盘中餐。” 我摇摇头,把脸埋在他的怀里,他宽大的胸膛是我避风的港湾。“我哪里有心思去担心胜安,我是在想,皇上看来有意立胜煜为太子啊,咱们江南,只怕平静的日子到头了。”我悄悄的在他耳边问,“年哥,你看皇上这次能挺过去吗?” 周斯年摇摇头:“不知道,他太伤心了。胜弘死的很蹊跷,我想,李沫儿肯定是要去查的。”他冷冷一笑,“现在皇上如果死了,武修成那边肯定会拥立李胜安,李俊茂和李胜贤也不会闲着,还有咱们这一边。现在看起来,最有继承权的反而是李胜安,他是皇长子。除非皇上立胜煜为太子,由太后垂帘听政。” “太后?”我有点茫然,一时之间不能把不到二十岁的云遥与这么老的称呼联系在一起。失落的说,“想不到我女儿这么小就要守寡了,皇上,真的好不了了吗?” 周斯年没有说话,只是更紧的搂紧我,与其说是安慰我,不如说是在安慰他自己。 第二天,李朝宗看起来好了一些,脸色显出一些红润来,还吃了半碗粥。他怜惜的摸了摸云遥的脸蛋儿,说:“去睡一会儿吧,我和你爹娘说会儿话。” 云遥依赖而信任的看了看周斯年,对李朝宗说:“那陛下不要说话说的太久啊,累了就歇会儿。” 李朝宗冲她笑了笑,说:“去吧。你还要照顾胜煜,不要太劳累。” 云遥站起来,福了福身,走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李朝宗轻轻叹息一声,对周斯年说:“以后,遥遥就由你来照顾了。”他此话一出,连李沫儿那张冷冷的脸上都露出悲色。 周斯年急忙说:“陛下请放宽心,陛下的病本就是忧思过重引起的,现在已经略微见好,贵妃娘娘,自然是要仗赖陛下的庇护而活。” 李朝宗看着周斯年,他原本如大理石雕刻一般的脸颊,现如今由于过于消瘦而深深陷落,鼻子看起来更加高挺,眼窝深陷显得眼睛更加深邃明亮。 “斯年,”李朝宗缓缓开口,声音微弱但充满情感,伸出左手,“你过来,坐的离我近一些。” 周斯年看了看他,像是知道他想做什么,依言坐在李朝宗旁边他的手能伸手触及的地方,李朝宗冲他笑了笑,手慢慢的抚上周斯年的脸颊,依依不舍的顺着额头,眼睛,鼻子,下巴。最后轻轻的划过嘴唇,眼睛湿润,手轻轻落下。(未完待续。)m。 第三百零一章 不纳钱粮

周斯年冷不丁的看到李朝宗胳膊垂了下去,大惊失色,他失魂落魄的轻声呼喊:“陛下!陛下!”又想起了什么,急忙把手搭在李朝宗的鼻息处,神色稍稍轻松,微微喘息着,语气里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极而泣,对旁边同样惊慌失措的夏公公说:“快端参茶来!” 夏公公听了周斯年的话,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匆匆而去,又匆匆而回,手里端着一杯参茶。 周斯年接过来,闻了闻,夏公公不耐烦,接过来说:“咱家来替陛下试茶。”说着,用汤匙舀出一小口来,喝了下去。 周斯年静静的等待了片刻,看夏公公无恙,还是仔细的闻了闻,用汤匙一点点的把参茶喂进李朝宗的口中。 等一杯参茶下肚,又过了许久,李朝宗慢慢醒转,睁眼看见周斯年,幽幽叹道:“斯年啊,我知道就是你,非要把我拉回来。想歇息歇息都不行啊。” 周斯年暗自轻舒了一口气,笑着对他说:“陛下要睡觉歇息吗?臣不知道,都是臣不好,把陛下吵醒了。” 李朝宗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说:“是,让朕歇会儿,你在这里帮朕看着点,别有那猫儿狗儿打架吵到朕。” 周斯年笑着点点头,帮他把被子盖好。李朝宗慢慢的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竟然真的发出轻微的鼾声。 周斯年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凝神看着李朝宗的睡颜,其他人也都各自找位置坐好。彼此心照不宣,李朝宗看起来情况不妙,万一他有什么遗旨,也好互相有个证见。 李朝宗却没有如他们想的那样发生什么意外,他的呼吸平稳,鼾声如正常人一般有力而有节奏。所有人都看着他的睡颜,好像因为睡觉歇息让他慢慢的恢复元气,原来有些枯槁的脸色竟似有了许多的光泽。 所有的人都凝神静气,怕吵到了这个只是睡着了的人,是以寑殿里除了李朝宗的鼾声,静的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李朝宗这一觉足足睡了有三个时辰之久。所有的人也就在椅子上静坐了三个时辰。等到李朝宗悠悠醒转,我才想起活动一下已经麻木的双腿。 其他人也是如此,都松了一口气,悄悄的活动着身体,看着李朝宗。李朝宗看了看众人,笑道:“你们一直都在这里守着吗?很久没有睡这么大一觉了,倒是让你们受累了。” 周斯年欣慰的说:“陛下看起来精神非常好,这么久不吃东西,是不是饿了?可要进些吃食?” 李朝宗点点头,自己要坐起身,周斯年急忙过去,扶住他,给他背上垫上靠背,夏公公忙着去给李朝宗安排饮食。 李朝宗就这样又奇迹般地活过来,他吃了云遥亲手熬制的燕窝粥,觉得在床上躺的太久不舒服,下床来披上衣服,要到园子里走走活动筋骨。 周斯年和夏公公一左一右扶着李朝宗,我和云遥还有李沫儿跟在后面,外面正是四月艳阳天。鸟语花香,满园春色。阳光温暖的洒落大地,李朝宗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走上曲廊,在水中央的一座凉亭里停下脚步。宫女在凉亭的石墩上铺上坐垫,周斯年扶李朝宗坐好。众人侍立一旁。 李朝宗笑道:“都坐吧,这里也没有外人。”众人告了座,在你所看的原来真的是你呀的第三百零一章不纳钱粮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琦书屋进去后再搜原来真的是你呀观看 第三百零二章 谁的伤疤

,精彩无弹窗免费!周斯年点点头,说:“让人传信给云宁,凡超过百两以上用度,必须有购货清单与单据。她去番城,都干什么?和什么人来往?” 芮伊鸣犹豫不决的看看周斯年,说:“姑娘每次去番城,都会去免税街买东西,每次都会买大批的珠宝玉器,”他迟疑的看着周斯年,吞吞吐吐的说,“属下曾经跟着姑娘,看她买那么多珠宝玉器的干什么,这才发现姑娘组了一个商队,把这些东西,全部运往京城等地。这倒是一个赚钱的出路,只是,花主事那里的账,总要平一平,姑娘赚了钱,把番城的账还上,自家买卖,也无所谓利息了。” 我笑着对周斯年说道:“云宁不愧是你的女儿,她有这个赚钱的心,也不算是糟蹋钱,芮总管说的也有道理,自家的本钱用是可以的,可各人有各人的账,可以算番城会馆不要利息借给云宁的,事后还上,赚的钱就算是姑娘给自己赚零花钱了。” 周斯年沉吟道:“现在往北的商路并不太平,各个蕃镇再加上时常冒出来的造反的毛贼,都在忙着养军,却没有钱支应军饷,都在想着怎么打劫这些过往商客,她放着太阳城的商队不用,自己组商队却是为何?有护商队吗?” 芮伊鸣又吞吞吐吐起来,周斯年睨了他一眼,讥嘲的一笑,说:“老芮,想说什么,你就一股脑儿的说出来吧,这装模作样的,你不嫌累,我看着替你累。” 芮伊鸣嘿嘿笑着,诺大的男人,竟有些忸怩,说:“属下知道这样城主会看不上,可属下知道的,都是主子的私事,这搬弄是非,总是不妥。” 周斯年笑道:“你这个老芮,就是心眼儿多,有什么说什么,咱们是外人吗?云宁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她现在这个样子,你也知道我着急的很。” 他说上述一段话时,神色越来越沉重,说到最后,已经不停的按太阳穴,捶打额头了。 云宁自打穆沙和大姨娘走了以后,受了很大的刺激,性情大变,暴虐异常,动不动就打人骂人。云旗回岛以后,经常陪她聊天说话,云宁才渐渐的好了。原想着两人能成就一段姻缘,奈何二人跟商量好了似的,谁也不提成亲的事。周斯年主动问起,二人也是左顾而言他。就这样互相陪伴着十余年,转眼云宁已经年近而立之年,大有在家里做一辈子老姑娘的趋势。 芮伊鸣看到周斯年烦恼,不敢再遮遮掩掩,认真回禀道:“属下见姑娘竟然不声不吭的组建了商队,就留了心,按说那商队也不小,属下却费了好大劲,才打听着了,那个商队的头,竟是一个波斯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那年和武修成在番城,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难道是穆沙?” 芮伊鸣点头不语,算是默认。 周斯年听到我提这个名字时,就已经满脸怒意,看到芮伊鸣点头,“啪”的一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懊恼的说:“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该一刀结果了他,弄得现在尾大不掉。” 我没有理他,问芮伊鸣:“穆沙现在怎么样?成亲了没有?” 周斯年瞪着我,生气的说:“你管他成不成亲做什么?这种没出息的玩意儿,要靠骗女人的钱来过日子,我告诉你,云宁就算终身不嫁,也不能嫁给一个波斯人。” 芮伊鸣说:“二姑娘这样不停的要钱,是从年前开始的,想那穆沙,正是年前与姑娘又接上头的。姑娘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她说是过年给城主和夫人买礼物,要的也不多,几百两而已。还拿来了买货的清单,都是一些珠宝等物。花主事也就信了她说的话。因二姑娘以前从来不要钱花,现在要买东西孝敬爹娘,花主事觉得这是好事,才把钱给了姑娘。不成想姑娘越要越多,只要给的慢些,就动手打人……” 周斯年说:“我知道了,你知会一声花主事,让他不要再给云宁钱,这段时间云宁从番城会馆拿走了多少钱,你从我的账上拿钱补上。云宁那里,我会写封信给她,让她需要钱的话到江南来找我要。” 他站起来来回踱步,对芮伊鸣说:“让番城会馆查清楚穆沙的底细,看看有没有做不法的买卖。如果有,我会知会岭南道的柳节帅。” 芮伊鸣答应着去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担心的说:“你这样是成心对付穆沙了?这样好吗?这种时候,什么是不法什么是守法?你做的生意买卖,又有多少是完全合法的?特别是岭南,山高皇帝远,朝廷一套法,他自己地方又是一套法,有些条陈,意思都是相反的,你要是这样,至少得说明白了想让人家守哪套法,不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周斯年不满的打断我的话:“够了!忘了当初的始作俑者是谁了是吗?如果不是你让木容在太阳城重提波斯人上岛的事,云宁和穆沙早成亲了!他们的孩子,现在比云释还要大。现在穆沙与云宁退婚的事闹得人尽皆知,你再想做好人,那也得做得成才行!” 我被他生生的噎住,难过的眼泪差点流下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独自一人坐到一旁去生气抹眼泪。 周斯年看我这样,知道自己说的狠了,走过来拍拍我的肩,道歉说:“我心情不好,说的话不好听,你别往心里去。” 我摇摇头,心里难过的很,站起来拿掉他放在我肩膀上的手,走到花架上放置的鱼缸前,心事重重的往里面扔鱼食喂鱼。 周斯年走过来,端走了鱼缸,笑道:“夫人这是想撑死这些鱼吗?好了,都是为夫不好,不该这样戳你伤疤。” 我不满的说:“你怎么能说这是我的伤疤?难道当初我们不是都有份吗?你不是第一次把坏事都推到我身上来了,你老是这样,迟早我会扛不住的。” 周斯年笑道:“好,是咱俩的伤疤。现在纠结这个没什么意思,咱们一起想想怎么阻止他们吧。”(。) 第三百零三章 周家第三代

,精彩无弹窗免费!我讥嘲的笑道:“阻止?云宁刚开始只敢要小钱,现在这么着急的把花主事都打极了来告状了,这分明就是要跑的意思了。你觉得你还能阻止他们吗?要是把你女儿逼急了再出点什么事……到时候你就不是心情不好骂我两句这么简单了,我可不敢出什么主意。” 周斯年从后面抱住我,在我耳根处轻轻的吻着,温柔的说:“你看你,我只是说话重了些,怎么这般记仇了?咱们女儿老大不小的养在家里,心里总念着那个不能嫁的人,你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对不对?你说的对,当年是咱们两人都不想让她嫁给穆沙,现在看咱们想的没有错啊,过了这么多年,这穆沙竟然要云宁骗家里的钱来做生意,太没出息了。” 我没有说话,穆沙没有出息,那云旗似乎也好不到哪儿去,天天忙着修道成仙,完全靠周斯年养着,他还不如穆沙呢。 我心里不由有了许多心疼,每一个和周斯年沾上边的人,都在依赖他,好像他无所不能,可实际上他只是一个人,不是神仙。他同样会累会生气,会无助会哭泣,他也需要有人能为他承担。 想到这里,心里的气早就没有了,转过身去,抱抱他,这一抱又觉得他这段时间瘦了许多,更加心疼,怜惜的拍拍他的脸,说:“这段日子皇上身子不好,你一直担惊受怕的,都累瘦了。云宁的事,你也别着急,最坏的结果,大不了就是她跟着穆沙跑了,穆沙也只是今年才得了云宁的钱,这十几年人家不是好好的吗?人家也是有商队的,云宁拿的钱,说不定只是入股,不是给穆沙的呢?咱们查清楚了再说,他们两个,也算是天降的缘分……你说呢?” 周斯年无奈的摇摇头,说:“当年波斯人上岛的事,我原来也以为没什么人记得了,结果木容一捅这个马蜂窝,才知道这件事这么多人耿耿于怀。当年太阳城大小头目群起反对他们的婚事,很多人要求杀了穆沙祭祀死去的亲人。假如云宁真的嫁给了穆沙,会出事的。就算现在有我在压服住了,我没了以后,他们几个孩子能不能服众,都不好讲,我不能冒这个险。” 他叹息一声说:“这些年,太阳城的人越来越多的知道穆沙没死,也没有回国,很多人在寻找穆沙报仇。他的身份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那么多人见过他。要是云宁跟着他跑了,这些账怎么算呢?咱们总不能眼看着云宁跳火坑。” 我说:“要不,还是让云旗和她说说?云旗和她在一起十多年,难道真的还是让她放不下穆沙吗?云旗按说也是个会讨女人喜欢的人啊。” 周斯年放开我,走到窗边坐下,看着外面的枝繁叶茂,花红柳绿发呆。片刻后冷冷一笑,幽幽的说:“云旗心里,只怕是不愿意讨好云宁吧。云宁大概也是觉得自己已经是穆沙的人了,才这么死心眼。” 我一时愣住,这个问题我竟然从头至尾都没有想过。云旗虽然落魄了,可从小受的教育还在。他还没有娶妻呢,云宁娶过门,就是魏家正正经经的媳妇儿。云旗心里有疙瘩啊。我心里懊悔不已,当初的那一点点的私心,耽搁的不仅仅是云宁,还有云旗啊。 正思虑着,晓雲和云逍走了进来,云逍自成婚后,少了许多痞气,多了许多沉稳。晓雲也是如此,褪掉了少女青涩的晓雲,越发的妩媚动人,越来越多的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魅力。 看到他们,方才的那些愁思一下子全没了,看到他们要行礼,周斯年笑道:“自家人不用那么多礼,都自己找地方坐吧,说起来是儿媳妇,只是咱家不一样嘛,晓雲这才几天不往爹娘的床帐子里钻了?” 晓雲被他说的扭股儿糖似的,羞的脸红红的,越发显得格外的妩媚娇艳,她忸怩不安的跑到我身边,低眉螓首说:“娘,爹爹他取笑我呢!” 我爱怜的看着她,帮她把一绺碎发捋整齐了,拉她坐在身边。云逍凑过来,坐在晓雲的椅子扶手上,手自然的放在晓雲的背上。晓雲急忙悄悄的推开他,可云逍不愿意,继续执拗的坐在晓雲身边,半搂着自己的夫人。晓雲则继续红着脸推开他。 周斯年笑道:“云逍,爹爹这里虽然简陋,椅子还是够坐的,你不要挤着晓雲了。过来我这边坐,我有话对你说。” 云逍依依不舍的看看晓雲,想起来什么似的大声的说:“对了,我们今天过来,一是给爹娘行礼,二呢,是我们有一件大事需要宣布。” “你们有什么大事?”周斯年不以为然的笑着问。 我却有些猜出来了,惊喜的趴在晓雲耳朵边上,低声问:“是不是有了?” 晓雲羞红着脸,刚要回答,云逍却抢先一步说:“晓雲你不要说,说好了这事儿我来宣布的。” 晓雲听话的停住嘴,看着他。云逍却停下来卖着关子,不肯继续。我嗔道:“让你说,你又成了那没嘴的葫芦了!你们都不说话,我可就要来宣布了!” 云逍听了,急忙嚷嚷着:“等着!”然后他“咳咳”两声,清了清喉咙,说:“爹,娘,你们要有孙儿了!孩儿马上就要有儿子了!” 晓雲急忙插言说:“你不要话说的这么满,也有可能是女儿的。” 云逍不满的要说什么,周斯年打断他,哈哈笑着说:“女儿儿子都行啊!这可是咱们周家第三代第一个孩子。”他不满的招呼云逍:“你过来!坐在椅子扶手上像什么?别挤着晓雲,到这里来坐!” 云逍这才不情愿的离开晓雲,走到周斯年身边坐下,周斯年笑道:“不错,好小子很能干嘛!” 云逍哈哈笑着回说:“爹爹这话说着了,虎父无犬子嘛!” 我不以为然的看着父子二人旁若无人的说着这些生冷不忌的话,拉着晓雲的手,说:“这是晓雲争气,一过门就有了,你先前的那两个狐媚子,怎的到现在也没动静?”(。) 第三百零四章 何乐而不为

云逍愣了愣,嘿嘿的干笑两声,对周斯年说:“爹爹,方才孩儿到宾哥那里,看他和尤宁哥操练军队,觉得有些地方不大合适,可又拿不准,不好和宾哥说,我说与爹爹,爹爹听听孩儿说的对不对。” 我看他叉开话题,不满的说:“要讨论演操,你们爷俩到书房聊去,今个儿咱们只说家务。” 云逍苦着脸,看看周斯年,周斯年却不肯替他说项,在一旁看热闹般的笑嘻嘻的看着他愁苦的脸,说:“是,今个儿爹娘刚从宫里回来,这些个公事今个儿不说。”他转向我,笑着问:“要说什么家务?云逍是不是哪里又得罪你了?” 云逍撅着嘴说:“可不是又得罪娘了?谁让我说什么不好,偏偏说宾哥练兵练的不好?娘,我这是为他好,作战打仗,是要由他们兄弟带着这些兵上战场的。那可是真刀真枪的干,练兵很重要的!” 我嗤之以鼻的说:“你当我不知道你肚子里的那点儿小九九?方才娘是说你那两个狐媚子,这都收房多久了?一个有动静的也没有……不中用的话让她们出去吧,没得淘气让人看着心烦。” 云逍撅着嘴,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说:“娘,晓雲都没有说什么,你老人家能不能别管那么多?真是的,您老担了一辈子妒妇的名声,总不能让晓雲也担……” 他这话一出口,周斯年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在地上,急忙呵斥道:“这孩子,这是怎么和你娘说话呢?什么妒妇?是爹爹愿意让你娘管……爹爹不愿意的事,谁能多说了半分话去?” 云逍也知道自己话说的孟浪,急忙补救说:“娘,孩儿的意思,是娇妻美妾,本来再正常不过的事,晓雲现在身子不方便,有两个人在房里,也好服侍她不是?”说着,向晓雲直打眼色,让晓雲替他说话。 我冷笑道:“你不说这个,我倒是忘了,这自古以来,皇宫里多少孩子死的不明不白……晓雲从今个儿起,就住在娘这里了,我来服侍她。你屋子里,让人不放心的东西太多。这可是我的女儿和孙子,你不疼,我疼。” 云逍愤愤不平的瞪着我,我不屑一顾的转过脸去。他只好又看向周斯年,撒娇说:“爹爹!娘要让我们夫妻分离……” 周斯年像是被我的话触动了一些什么,没有替云逍说话,反而正色说:“你娘说的对,人心隔肚皮,你房里的那两个女孩子,不要说你娘,我也看不上。虽说纳妾只要个皮相,可那两个,连皮相都一般般的很……又没有规矩,对你也不甚关心,要那个做什么?又是从舞社里弄来的,别是吃过凉药的吧?给些钱,打发了算了。”他看云逍快哭出来了,又加上一句,“有更好的,干干净净的再纳。江南最不缺的就是漂亮女子。” 云逍像是被劝动了心思,可又不甘心的加上一句:“其实孩儿不是喜欢她们两个,只是他们两个跳舞的体态,真的是很像佳慧妹妹……所以孩儿才把她们弄回家里来的……要是佳慧妹妹肯嫁给孩儿,那孩儿就再也不要其他女人了。” 我和周斯年面面相嘘,想不到这个云逍还挺会找时机提条件的。我看看晓雲,她却一脸逆来顺受,完全由着别人为她做主的样子,只好开口道:“你说的这个,我们是没有办法给你开口的,你有办法让佳慧,”我又看看晓雲,觉得也不能不管晓雲的想法,“还有晓雲,都同意你的想法才行。还有名分的事,佳慧能同意做妾吗?” 周斯年说:“名分的事好说,将来云逍继承王爵,可以有一正二侧妃,侧妃虽不如正妃地位高,可也是妃,也是主子。佳慧本来就是妹妹嘛。只是,”他笑着看向云逍,“人家佳慧心里有人,不会愿意的。” 云逍不以为然的说:“什么叫心里有人?小丫头只是整天在家里跟着那蔺澄泓学琴,春心萌动罢了。现在蔺澄泓也走了,”他轻蔑的撇嘴,“这种吃软饭的人,也配与我争女人?” 我怒道:“小孩子家,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人?蔺先生是京城有名的乐师,他靠自己的才华养活自己,哪里比你差了?你说他吃软饭,你又是吃的谁的饭?是你自己的吗?” 云逍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待要反唇相讥,晓雲说话了:“逍哥,佳慧那里,我可以帮你劝劝她,可你自己也要多上些心。你既然心里有她,就别再说她的老师不好,这样她怎么可能会心里属意于你呢?” 云逍听了,眉开眼笑的说:“好的,云逍一切都听夫人的……”他挑衅的看了我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还是我家夫人贤惠……” 我心里心疼晓雲,嫁了这么一个浪荡子,不贤惠又能怎样?索性,坏人都让我当到底好了。我冷冷的说:“既然知道夫人贤惠,自己也要行的正才能配得上。别忘了先前说过的话,现在就把那两个上不了台面的打发了吧。不然,让佳慧看了,只怕也吓得不敢嫁给你了。” 云逍急忙笑着说:“是,孩儿都听娘安排。” 我不屑一顾的睨了他一眼,说:“还有,你可是自己说的,只要她们姐妹嫁给你,你就不再纳其他女人为妾,这个,你起个誓,立个字据吧。” 云逍苦着脸悄悄看周斯年,看他爹爹没有帮他的意思,只好自己说:“娘,爹爹方才说了,有王爵的话,可以一正二侧妃……” 我白了他一眼,讥嘲道:“你的意思是说,你还缺一个?”我拉着晓雲起身说:“晓雲,咱们不帮他,你这也有点太贤惠了,他说喜欢谁,你就帮着他说项?这个人连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认帐,将来佳慧嫁过来,谁知道他会不会辜负了你们姐妹俩?”我瞪了一眼云逍,“我养大的姑娘,谁也欺负不得!” 周斯年看我生气了,急忙劝道:“这娘俩怎么就说恼了?云逍,你说过的话要算数,写个字据,晓雲就帮你娶佳慧,何乐而不为?”(未完待续。)m。 第三百零五章 何必妇人之仁

周斯年边说边向云逍使了个眼色,这眼色不仅云逍会意,我也明白。这只是周斯年一贯的伎俩而已,就像当年他对母后发的那个誓言一样,都是他的权宜之计,事后做不得数。 云逍悻悻然的写了字据,又悻悻然的拿给我看。大概在他看来,这个字据纯属多余,他作为江南王世子,多找几个女人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看了看,虽然写的毫无诚意,但总算是聊胜于无。我把他的字据交给晓雲,说:“你拿着,他以后要是敢犯,你只管来找我。” 周斯年笑呵呵的看着云逍一脸的苦相,扭转话题道:“云逍,你方才说阿宾练兵有不妥的地方,说来听听?” 云逍偷偷的看了我一眼,不服气的撅着嘴说:“孩儿可不敢说宾哥不好,娘不定又想出什么法子来整孩儿,爹爹你又不替孩儿说话。” 我又好气又好笑的说:“你瞎嘀咕什么?你不要以为自己的后宅多几个女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岂不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小人物往往坏大事。你宾哥又不是神仙,他犯错难道不是正常的?只要你不是故意冤枉他,有什么不能说?端的是小人之心。” 云逍不服气的说:“那我说了,娘不能再生事。” 周斯年顺势踢了他一下,训斥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这没大没小惹人生气,你娘那是为你好,就算是纳妾,也不能什么样的人都往家领。你眼前的那两个,轻狂痴癫,我看着也烦。挑女人,你眼光真的是不行。” 云逍待要再说什么,晓雲说:“逍哥,你说的宾哥练兵的不妥的地方,我听着也有道理,快些和爹爹说说,让宾哥改过来,以免以后真的打起仗来,宾哥吃亏。” 云逍听了晓雲的话,这才没有继续讨论女人的问题,对周斯年说:“孩儿这两天观察宾哥练兵,看他演练阵法,都是长官带队,指挥士卒变换阵法,那些士卒像是长官的提线木偶一般,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孩儿就觉得宾哥虽然是战场上打起来的将军,可以往他做的都是校尉官,也就是管几百人,现在,他是将军了,管几千人,这兵就不能这个练法了。” 周斯年很感兴趣的笑道:“那依你之见,要怎么改呢?” 云逍说:“宾哥演练的步兵阵法,看起来是专门对付骑兵的,是由士兵紧密排列构成的一个方形编队,可以形成一道由盾牌和长矛组成的坚壁,挡住骑兵。 可孩儿问了一个士卒,假如旁边的人死了,你要做什么?假如长官没了,你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吗?那士卒却什么都不知道。 孩儿觉得应该让士卒明白阵法是做什么的,让每个人都能发挥作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死上几个人,这个步兵方阵就乱套,要是长官死了,哪怕这支军队还有成千上万人,却也相当于已经全军覆没了。” 他说完这些,戏虐的看了我一眼,笑道:“娘,这样的话,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将军不用身先士卒,只要在后面指挥就好了。本来嘛,将军就算武功再高,一人之力能杀伤的人也有限,再说刀剑无眼,要是在阵前冲锋被杀了,岂不是浪费人才?像宾哥,无论武艺还是指挥部队打仗的才能,都是顶尖人物,要是阵前冲锋被敌方一个小兵杀了,多可惜。” 我心里认可他的话,可他戏虐的表情却让人不舒服的很,讥笑道:“你不是刚说了阿宾只能指挥几百人吗?怎么这会子又成顶尖人物了?这转的也太快了一些” 云逍接着不服气的嚷嚷起来:“爹爹!我说了娘会跟我过不去的,你偏不信!我说宾哥不好娘生气,现在说宾哥好娘也不赞同” 周斯年笑着摆摆手,说:“你别扯那么多有的没的,你娘就不会说你什么了。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这样吧,你去阿宾军里,做个参军,你们一起参详参详。”他指指云逍的头,“你是参军,不是监军,敢以下犯上,军棍伺候。” 云逍嘿嘿笑道:“孩儿当然知道规矩,军法大于天。只是爹爹,孩儿听说咱们军队里的饷银是很高的,爹爹别忘了孩儿的军饷就成。”他又斜睨了我一眼,说,“省得娘总说孩儿吃软饭。” 周斯年笑骂道:“你今个儿是不是皮痒痒了?还是觉得晓雲怀了孩子,你娘心里高兴,就偏要惹你娘了?忍你到现在不容易了。别人都欺软怕硬,偏你要欺硬怕软。” 我嗤之以鼻的说:“那是因为你儿子觉得我才是那个最好欺负的。他整天与你在一起,早就把咱们谁软谁硬看的明明白白” 一直不吭声的晓雲这时插嘴说:“娘,方才我们进来时看爹和娘脸色很不好,可是有什么事吗?能不能说与我和云逍听听?说不定我们能出点主意。” 她的话一出口,那烦心事又被提了出来,我和周斯年对望了一眼,他说:“也罢,说与你们听听也无妨,你们亲姐姐的事。”他接着把事情按表面上的走向说了一遍,隐去了我和他做局之事。 云逍听了,不解的说:“爹,那穆沙虽然在太阳城因家务事杀的人是他的姑母,可他的姑母是爹爹的妾侍,那就不是他的家务事了,为何当初不一刀杀了他呢?完全说得过去嘛,也绝了后患。” 他的问题真的不好解释,当初我和周斯年是做局,本身就觉得有些对不住穆沙,怎么可能因此再杀人呢?可这么表面听起来,的确当初不杀穆沙,对他的处置就太轻了。 我说:“埋怨当初的事有什么意思?不杀他也是不想多造杀业的意思,希望他与云宁就这么断了也就算了,没成想现在他又回来了,你姐姐大概觉得自己已经是他的人了,就有些死心眼,被他利用了。” 云逍听了,呵呵冷笑道:“爹爹何必妇人之仁?想当初那波斯人上岛,烧杀抢掠时,却没有想过自己要少造杀业!” 第三百零六章 收拾好屋子

,精彩无弹窗免费!他说话时表情冷峻,已经完全不是方才撒娇赖皮时的云逍。周斯年也不再和他顽笑,正色问道:“那依你之见,却是想如何是好?”周斯年顿了顿,又认真的说,“说不想多造杀业是假的,不想伤你姐姐的心却是真的,虽然她不该做那孟浪的事,可这些事已经发生了,她已经把穆沙当成自己男人。所以,要是你想公开的去把穆沙抓回来杀死,就不必说出来了。” 云逍沉吟不语,来回踱步。看来,他本来想的主意,就是把穆沙抓回来杀掉。这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既消除了后患,又给了太阳城部众一个交待。 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没有说话,等着云逍拿出一个好主意。过了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云逍停住脚步,说:“现在兵荒马乱的,想做生意,大多与当地官府来往密切,现在,他敢这么一趟趟的跑京城,只怕在这条线上经营了许久了。如果他从当年杀了人就没回国,到现在也有十余年了。不知穆沙的父亲和中原联系紧密吗?” 周斯年说:“穆沙的父亲当年也是这海上一霸,只是后来,和太阳城交恶,被我们挤出了中原。加上中原战乱,他父亲,现在已经不跑这条线了。” 云逍点点头,说:“爹爹,孩儿觉得,这个人是一定要除掉的。这个穆沙的父亲,既然有百十个儿子,那穆沙不肯回国就更好解释了,因为他父亲根本不会给他留下太多的家产嘛。他不如留在国内,靠着父亲以前的经营,为自己挣个家业。现在有了姐姐,只怕他的算盘打的更响了,姐姐给他拿去的那些钱,对他来说,也就是毛毛雨……” 他这么一说,我不禁也后悔当初没有杀掉穆沙,因而不耐烦的说:“你就别分析那么多了,说说怎么做吧。” 云逍说:“那要等番城会馆查出穆沙的根底再说,既然是悄悄动手,还要让姐姐死心,就得好好谋划谋划才成。” 周斯年点头说:“云逍说的是,不仅番城要查,他的商队往京城这一路都要查,看看他的后台是谁,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周斯年说完,就走到门口,让人去把芮伊鸣传进府来。话音未落,就听见清扬笑嘻嘻的声音传来:“城主,奴婢这正要家去,就由奴婢去传老芮来吧。” 我听到清扬的声音,急忙叫住她:“清扬,你进来!让别人去传老芮,你现在有件要紧事要去办。” 只听外面答应了一声,紧接着走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清瘦矍铄的嬷嬷。清扬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盘成高髻,一支珠花翡翠步摇随着她的步态轻轻摇曳。她穿了一件紫红色的锦缎长裙,外罩紫红色的绣花大褂,进门后看到我,倒头就要拜倒。 我笑道:“好了,以往在府里住着时也没这么情多礼多的,怎的回家住了几日,却把自己当外人了?”我支使着云逍,“云逍,去给你清扬姑姑搬个椅子过来,她老胳膊老腿了,不要在咱们家闪着了,那你尤宁哥哥可要不依你了。” 云逍答应着,就要去搬椅子,清扬急忙自己找了把椅子,身子前倾着,坐了半个身子,笑道:“夫人让少爷给奴婢搬椅子,这可要折奴婢的寿呢,奴婢只好自己坐下了。” 我笑着说:“让他给你搬椅子,是因为他自己惹了麻烦事要让你给他抹干净,要不是有事,你以为这滑猴子能这么听我的话?” 清扬笑着对云逍说:“少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就是。” 我说:“这孩子头里纳的那两个姑娘,又淘气又不懂规矩,若是好人家的女儿呢,多给些银钱,让她爹娘家人来领出去也就罢了,只是她们以前是做那种生意的,从府里出去,难道要让她们挂着周府的名字重操旧业?却是难办的很。” 清扬听了,笑着说:“的确不好办,有那孟浪之人,还就喜欢用这个招揽客人……”她沉吟片刻,笑道,“夫人,咱们府里每天这么多人,今个儿早晨,还有两个生病的小丫头没了,奴婢看少爷房里那两个女孩子,也不生养,又那么瘦弱,很多人都议论,说指不定这两个人也有病,依奴婢之见,还是先挪到下房去,让郎中瞧瞧,有病尽快的治,别过了病气给少爷和少奶奶才是。” 我明白她的意思,点头说:“这是要紧事,晓雲这里有身子了,但凡有这个可能,咱们都不能掉以轻心。” 清扬一听,喜上眉梢,站起来对晓雲和云逍福身说:“奴婢恭喜少爷和少奶奶了!这天大的喜事,可是要把一些不好的东西清除了,夫人和少爷少奶奶放心就是了。” 等到清扬退出去,我对晓雲和云逍说:“你们在这里略坐坐吧,等清扬把你们屋子收拾好再回去。” 云逍嗫嚅的说:“娘,爹爹说多给些钱打发走就算了……您这是弄得这么复杂做什么?” 我白了他一眼,嗤之以鼻说:“穆沙的事你责怪爹娘妇人之仁,这件事怎么不如清扬明白了?那两个女孩子,表面上是舞伎,实际上她们早就卖身了吧?”我恨铁不成钢的戳了他的额头一下,“你从哪里找来的这种女人?要相貌没有,还这么不干不净的。你爹倒是明白的很,这两个女孩子,既然开门接客了,八成是吃了凉药的。” 云逍难为情的点点头:“她们姐妹俩自己开着舞社,看起来挺正经的,舞跳的也好,孩儿也没想到她们都不是处子了……倒是不如娘会看人……反正又不是正经夫人,孩儿也就没有追究。” 我说:“这就是了,她们就是那种不知廉耻的女孩子,你给她们再多的钱也没有用,她们还会重操旧业的,到时候挂出你江南王世子的名头,我看你怎么做人!只怕到那个时候,你反而不好杀她们了,不要说杀,只要她们死了,就是你的事!我话说到这里,你要是心疼,现在去阻止清扬还来得及。” 云逍摇了摇头,沮丧的说:“算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死了干净。”(。) 第三百零七章 村话俚语

,精彩无弹窗免费!云逍第二天就去阿宾军里报到,因晓雲有孕,阿宾特别批准他晚上回家来住。因他们的屋子需要清理,他们就暂时住在我这里。 一直到第三天掌灯时分,清扬才一脸的风尘仆仆过来,笑着对云逍与晓雲说:“那两间屋子,都清理干净了,奴婢自己做主,把屋子里的家具陈设都换了换,少爷和少奶奶回去看看,要是不满意,奴婢再换过。” 我笑着说:“自打那两个女孩子住进去,我就没进过云逍的屋子。云逍大婚的时候,这两个人躲了,也不知道哪个屋子是她们的。” 晓雲听了,挽着我的胳膊,笑着说:“那我和云逍陪着娘过去看看,娘也帮我们看看,都还需要添置什么。” 我欣然答应,由着他们两个陪着我一起到云逍的院子而来。 云逍的住的院子离正房院子是最远的,住的最近的是云释。一进云逍的院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刚至房门,便有一股细细的紫檀木香袭面而来,走进屋子,环往四周,明媚的阳光从紫檀木窗洒下来,环往四周,用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给人细腻温婉的感觉。桌子上也洒满了阳光,桌上摆着一张微黄的素绢,旁边放着一枚端砚,笔筒里插着几支毛笔。 晓雲笑着说:“再往里面去,那两间耳房,原就是她们二人的住处了,如今不知清扬姑姑收拾成什么样子了?” 清扬笑道:“那两间耳房,原本就是一间大屋隔开的,奴婢觉得每一间都太小了,就把隔断的橱柜让人搬走了,少奶奶和夫人看看,可还满意?” 晓雲笑道:“那得让云逍来看,我与娘都没有进去过里面,不知是什么样子的。” 轻轻推开门,初入房间,一方八仙桌稳稳的摆在屋子中央。横梁上雕琢着飞龙戏凤,凹凸有致,着实细致。一套青花瓷的茶碗静静的摆在桌子的中央,空气中似乎还余着点点茶香,乍一闻,清新的气息,让人耳鼻一震,瞬时神清气爽。 房间的东北角摆放着一架紫檀木的书柜,暖暖的阳光从紫檀木的雕花木窗透进来,零碎地撒在了一把支起的古琴上,粉色的纱帘随着风从窗外带进一些花瓣,轻轻的拂过琴弦,香炉离升起阵阵袅袅的香烟,卷裹着纱帘,弥漫着整间香闺。 西南角是一副绣着簪花仕女图的屏风。仕女们身着纱衣长裙,高髻上簪大牡丹,下插茉莉花,在黑发的衬托下,显得雅洁、明丽。薄纱轻软透明、皮肤光洁细润。 绕过屏风,是一座玳瑁彩贝镶嵌的梳妆台,甚是华美无朋,绚丽夺目。上面摆着一面用锦套套着的菱花铜镜和大红漆雕梅花的首饰盒。 墙上挂着用金银各色丝线绣着狩猎图的帐幔,绣工非常的精致。床上铺着一块同样富丽的绸罩单,四围挂着紫色的短幔。 云逍拍手笑道:“清扬姑姑费心了,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清扬抿嘴浅浅的微笑,轻轻的说道:“少爷满意就好,以后住进那精致雅洁的人物,有什么不满意的,只管来找奴婢就是。” 云逍感兴趣的看着她,拂掌笑道:“姑姑这话里有话呀,不知道是什么精致雅洁的人物?说与云逍听听?” 清扬含笑看了看晓雲,说:“这些事哪里是奴婢该说的,自有少奶奶为少爷张罗。想少奶奶也不希望由奴婢说出,那奴婢就不多嘴了。” 晓雲却没有多言,挽着我的胳膊,说:“娘逛了这么大一会子,只怕爹爹回来了,咱们回去吧,免得爹爹找不到娘又该着急了。” 所有人都含笑,云逍更是摇头轻笑不止,呵呵笑着说:“娘,孩儿以前竟然没有看出来,原来爹爹是这样的,只要抬眼看不到娘,就会魂不守舍的四处找寻,”他啧啧的咋着嘴,“当真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我听他这么说,心里的甜蜜快要满溢出来了,幸好外面虽已掌灯,可毕竟昏暗,才没有被人看出来。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夫妻难道不都是这样吗?你要是能离开晓雲,就不会与你宾哥说那么多好话,不住兵营回家来住了。” 一席话又戳了云逍的痛处,他深恶痛绝的说:“娘,宾哥自己不成亲,也不管别人成亲了的,明明几步就回家了,非得让我住军营……他为什么不成亲?芮伯父都快被他气死了,说他不知道被哪个狐狸精迷了心窍。”话音未落,自己发觉不妥,急忙腆着脸补救说,“这被谁迷了心窍,也是他自己被迷了心窍,和人家那位女子无关,对吧?娘。” 我心里被他这些话弄得心烦意乱,没好气的说:“这个你要问我吗?我这转眼就要当奶奶的人,不懂你这些村话俚语。” 晓雲打圆场说:“是啊,逍哥,你在军营里,难免会听到一些恶俗的话,回来学与我听也就罢了,这些话就不要说与娘听了。” 我心里烦恼,一路不再说话,云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也不敢吭声,就这么一行人默默的走回房,见周斯年已经回来,云逍与晓雲支吾了两句,转身就走。 周斯年喊住云逍,狐疑的说:“你又做什么事惹你娘生气了?” 我急忙说:“我没有生气,只是有些累了,今个儿去看了清扬给他们收拾的屋子,挺好的,让他们回去住吧,跟着咱们,他们也拘束。” 云逍嘿嘿干笑着说:“娘这是哪里话?云逍从小在宫里,以前都没有跟着娘住过,现在才住了这么两天,娘就要撵我出去。娘从小就是只疼云簸不疼我……连云释这不是娘生的都比我强……” 周斯年生气了,怒道:“你这是什么话?云释当然是你娘生的……他最小难道不该多疼他一些吗?这种胡说八道的话都对谁说过?” 云逍一向爱和周斯年逗笑,这是第一次看到爹爹发火,吓得不敢说话。可我听了云逍所说“从小在宫里,没有跟着娘住过”的话,不由心里一疼。(。) 第三百零八章 又来一只猫

云逍像一只做错事的小老鼠,战战兢兢的站在周斯年面前,周斯年依旧瞪着眼睛不依不饶:“这些事怎么能乱说?你有当大哥的样子吗?将来你继承王爵,两个弟弟,是要靠你照顾的!” 我心疼的看着这一猫一鼠,对晓雲使了个眼色,拉着周斯年的胳膊,笑着说:“好了,别生气了,云逍这两天在军营,学的说话越来越不着调了,心还是好的。你也累一天了,快歇着吧。” 那边晓雲也拉着云逍要走,周斯年却继续不依不饶的说:“以后,不能再说这种话!知道吗?云释是你最小的弟弟!” 云逍嗫嗫嚅嚅的说:“爹爹说的是云逍哪句话说错了?说娘只疼弟弟不疼孩儿的话,是孩儿说着玩的,以前也说啊,爹爹都没有生气” 周斯年语塞,我疑惑的看了一眼晓雲,云释是在京城出生的,如梦去京城时知道她有身孕的人并不多。知道云释是如梦的孩子的人,更是没有几个跟到江南来。晓雲是知情人,她还曾经害过如梦。 晓雲见我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一下子跪倒在地:“晓雲发誓什么也没有告诉云逍”她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了,我急忙扶她起来,嗔道:“你肚子里有个小的呢!怎么这么用力的跪下去了!谁说你什么来?你爹爹这不是在训他儿子嘛。” 云逍看到晓雲这般委屈,也不依不饶起来,对周斯年说:“爹爹!孩儿究竟哪里说错了?关晓雲什么事?”他琢磨了一会儿,恨恨的说,“我明白了,就是云释不是娘生的那句话吗?孩儿是听云释亲口说的!关晓雲什么事?云释生下来的时候,晓雲还是个小孩子呢!” 我和周斯年面面相嘘,周斯年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我安慰晓雲说:“你带云逍回去歇着吧,这些家务事,陈年老帐了,不关你们的事。”又指着云逍的头说,“别再冒冒失失的!好好照顾晓雲!” 云逍还要再说什么,晓雲拉着他说:“逍哥,咱们回去吧,爹娘都累了,我也累了。”云逍这才不甘心的跟着晓雲走了。 看着他们互相搀扶离开的背影,我突然觉得好生的心疼,好想叫住云逍,好好的抱抱他。 云逍回到我身边时,都已经八岁了呀。一岁就离开母亲的云逍云遥,当年心里得有多害怕呢?这是我这个十多岁还睡在母后身边的人不能想像的。 周斯年正皱着眉头来回踱步,沉吟不语。我知道他在生气,在怀疑云逍的话。他肯定还在琢磨,是谁把这件事告诉了云释。不由得心里嗤之以鼻,当年他为了给云释一个嫡生的身份真是煞费心机,现在,人家云释根本没有当回事,自己就把身世说出去了。 默默不语的去后面洗澡,躺在浴桶里面,烟雾缭绕在浴室上空。牡丹花的香气迷人,倦意袭来,对旁边的侍女说:“给我洗洗头发,揉一揉吧,怪累的。” 侍女答应了一声,接着听到了倒水声,闻到了洗发香膏的淡淡香气。这些香膏都是周斯年专门为我调制的。这香味让我心里温暖,又有侍女柔软的小手,不轻不重的按摩着头皮,舒服的半睡半醒。 等侍女把我全身洗干净,躺在床上,涂上香膏,全身都按摩完了,又擦干头发,裹了一件丝袍回到房里,周斯年居然还穿着刚回来时的衣服,头发也没有打开,坐在窗边,呆呆的望着窗外,皱着眉头,看不出究竟是伤心还是生气。 我走到他身边,帮他把头发打开,轻轻的揉着,安慰他说:“你自己也说,老天何曾放过了谁?亲娘和养娘这么大的事,哪里可能瞒得住?反正云释是着落在我名下的,以后肯定会按嫡子来继承家业,你不用太担心了。” 没成想他却不满的说:“家业?我的家业我想怎么分就怎么分,嫡子庶子又怎样?我把云释托付给你,是希望你能多关心他,怎么竟然闹成这样?” 我错愕的看着他竟然说出这番话来,伤心不已,声音颤抖的冷笑道:“好哇!你把你方才的话,说与云逍和云簸听去!不要说给我听!你去告诉他们,他们这嫡子与云释这个庶子没什么区别!你说我不关心他,那以后别让他那么委屈的来喊我娘!过后再告诉别人,其实他不是我生的!从你把他抱来我就说了,我不稀罕她的孩子!” 周斯年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声音嘶哑的冲我低吼道:“你不稀罕她的孩子?她要是好好的活着,我会把她的孩子给你吗?她是怎么死的?要不要我把京城的六儿还有清扬都叫来问问!还有晓雲和阿宾!” 我被他吼得呆住,这么多年过去,这笔账终究他还是没有翻过去。他觉得是我逼死的如梦,我不知道在他的心里,如梦到底占了多大的份量,我又占了多大的份量。 我不由得心如刀绞,冷笑起来。什么夫妻恩爱,原来都是假的。人家心里,原来一直都是有人的。也难怪,我只是他富贵以后才遇到的小姑娘,如梦,却是陪伴着他,从一无所有走过来的红颜知己呀。如梦,只是缺一个好出身罢了。 想到这里,不由心灰意冷。不再理睬发完脾气看起来又有些懊悔的他,径直走出房门。 外面繁星满天,温暖的风吹在身上,吹起丝袍,才想起自己只穿了这么一件丝袍,脚上更是一双在卧房里穿的软底绣花鞋。我只好打消了往远处走走的念头,沿着曲廊,走向我的小书房。 小书房里黑洞洞的,因这里没有人,所以也就没有上夜的丫头。我自己摸索着找到火镰火石,把小书房的灯点上。 刚刚点上灯,一个黑影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扑过来,两只眼睛绿盈盈的发着光。我吓得“啊”的一声,捂着脸,趴在一张小几上,撕心裂肺的叫起来。 黑影“喵呜”的一声,扑到我身上。是只猫,我心定了定,周府里一直有猫。可这只猫并没有从我身上下来,而是伸出猫爪,挠向我的头发。我骇极,拼尽全力大叫着,使劲儿的捂着脸。 第三百零九章 谁的搞怪的猫

,精彩无弹窗免费!终于小书房里有了人声,只听“喵呜”一声惨叫,那个拉扯住我头发的猫爪子终于松开了。接着传来周斯年紧张的声音:“你没事吧?” 我捂着脸的手还是不敢放开,全身发抖的“呜呜”哭着。直到周斯年抱紧我,抚摸着我方才被猫抓疼的头发,安慰着:“没事了,真的没事了……”我这才慢慢的松开手,不敢往旁边看,闷着头趴进周斯年怀里,不断的呜呜哭泣着。 周斯年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打着我的背,直到我的哭泣声渐渐变小,最后只剩下偶尔的两声抽泣,才试探着把我从地上拉起来。 我只觉得腿肚子在不停的打战,也不敢抬头看周围,知道周围是有其他人在忙着什么,好像是把那只死掉的猫扔出去。却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默默的忙碌着。 周斯年看我站都站不稳,干脆把我打横抱起来,走回房里去。他把我放在床上,坐在我旁边,温柔的说:“现在好多了吗?”和方才凶巴巴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 我委屈靠在他身上,轻轻的埋怨道:“都怪你,若不是你凶我,我也不会去小书房,却不知道那里怎的会有野猫进去。” 他拍拍我的脑袋,又仔细看了看方才被猫抓了的地方,庆幸的说:“还好你的头发厚,没有被猫抓破头皮。睡觉吧,好好在家睡觉不就没事了?被自己男人凶两句就跑,你倒是占了理了?你看看晓雲成亲前多彪悍的女孩子,在云逍面前不是照样乖得跟只猫一样?都是我把你惯坏了。” 我听他说晓雲“彪悍”,扑哧一笑,嚷嚷着:“明天我就去告诉云逍!你说他媳妇儿彪悍!看他跟不跟你吵!” 周斯年看到我笑了,也笑起来,感慨说:“都说女大不中留,我看,这一对双生子都不中留的很。云逍知道疼晓雲,这你也放心了不是?” 他被自己这句“女大不中留”戳中痛处,叹息一声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云宁怎么办呢?” 又是一个庶生的孩子,想起他以前说过的“嫡生庶生”之类的话,原来在他心里,我的孩子与那些妾侍的孩子都是一样的,不由心里一阵失落,可看他烦恼,怕他再发脾气,只能自己忍了心里疙瘩,解开头发用手捋顺,没成想竟然捋掉了一把头发,想是那只猫抓下来的。 我边把掉的头发慢慢捋出来,边奇怪的说:“那只猫为什么要抓我头发呢?好脏啊,明天还要洗一洗才行。” 周斯年听到我说要洗头发,像是想起了什么,问:“你今天洗头发了?” 我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撅嘴说:“是啊!你竟然没有看出来?看你不高兴了,人家专门用了你做的那个香膏洗的,你却原来只想着老相好,只知道吼人家。” 他无奈的看了我一眼,指着我的脑袋说:“你除了吃醋,还能干点正事儿吗?今天差点被人划破脸,还在这里说这些有的没的。你的香膏,以前我可是不止一次的看见那个翠儿偷着拿了。明天让人把翠儿抓来,那只猫,多半是她搞得鬼。” 翠儿从我这里被撵走以后,并没有离开周府,被府里撵出去是很丢人的事,她也没有什么大错,只是手脚有些不干净,爱偷一些小物件,她在我房里时,像香膏之类的东西,用的就特别快。她不敢拿贵重的东西,所以也不算太大的毛病。因她的女红非常好,就留在了绣坊做针线。 听周斯年这么说,我惊愕的看着他说:“我也没把她怎么样啊,她手脚不干净,所以我不用她了呀。又没有真的把她撵走。” 周斯年不以为然的说:“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你把她撵到绣坊去,当然不如原来在这里有头有脸啊,”他笑道,“你难道没有听到这半年来,翠儿到处传你的坏话,说蔺澄泓是你的面首才被我赶走,你也早就失宠了吗?” 我这一次却没有吃惊,这种谣言何时停止过?听的人都不当真了。我失落的躺下,把脸朝向墙壁,幽怨的说:“她说的也不是全都不对,你根本就是心里没有我。她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我辛苦带大她的孩子,只因小孩子对人说他不是我生的,你就这么骂我。想来如果我和她出身相同,她要是还活着,只怕我只有伺候她的份,都到不得你跟前了,是吗?”说着,心酸不已,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周斯年嗔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只是心疼云释从小没有亲娘,和如梦有什么关系?这些年我对你怎样你都不知觉吗?只管着自己胡思乱想起来。”他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发,叹气说,“对我来说,几个孩子都是一样的,都是我的孩子。云释从小没亲娘,我多疼了他些,你话里话外说我偏心,今天又是嫡子庶子的……我疼云逍云簸少吗?他们都是我儿子。” 我被他说的一阵羞愧,转过身子,抱住他的脖子,嗔道:“还不是怪你!我哪里不疼云释了?你要那样冤枉我!我又哪里说错了?知道他不是我亲生的人那么多,他知道了也很正常啊!怎么你就说是我的错啊!” 他听我越来越生气的说完这些话,装出一脸懵懂的说:“我哪里说过这么混账的话?你该不会又是瞎想的吧?我这种有名的惧内的人,怎么敢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问问别人,看有人会信吗?你是不是吃醋吃坏脑子了?把你男人想的这么坏?” 我傻呵呵的张大嘴巴,看着他这样公然耍赖,无可奈何的笑着捶打着他,嚷嚷着:“你这个大赖皮!真是没羞没臊的!就知道欺负我!云逍都是被你教的那么坏!” 周斯年呵呵笑着欺身过来,一脸暧昧的笑着说:“你洗的这么白白,又抹的这么香香,我想不欺负你可也得忍得住啊……你这个妖精……”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已经被他堵住嘴巴,然后就觉得自己被一片粉红色的香气萦绕,被柔情蜜意包围了。(。) 第三百一十章 番城医馆

第二天,周斯年让人把翠儿和翠儿身边的人一起带了过来,把那只死猫扔在她们面前,铁青着脸问:“你们认识这只猫吗?说实话的可以领赏离开,敢说谎嫁祸的,就别怪太阳城的家法严苛了!一律钉到西城门外喂乌鸦!” 他这话一出,几个女孩子都吓得花容失色,其中一个跳出来,指着那只猫,带着哭腔嚷嚷着:“这是翠儿的猫!奴婢见过她喂这只猫!” 有她开了头,其他女孩子也都跑出来指认,一会儿功夫,院子里的女孩子分成两伙,一伙是翠儿,一伙是除了翠儿以外的女孩子们。 周斯年摆摆手,对这些女孩子说:“你们下去吧,到绣坊管事那里去领赏。”那些女孩子听了,都高兴的松了一口气,忙着叩头谢恩,一起开开心心的走了,没有人理睬翠儿,也没有人关心翠儿做了什么,会有什么结局。 院子里只剩下翠儿和押解她的一个婆子,周斯年目视翠儿,不说话。翠儿哭着跪倒:“奴婢以前是养过这只猫,只是它后来跑了呀!” 这时,木青带着人走进院里来,木青几年前嫁了个管田庄的外管事,现在,是府里的内管事,算是清扬的副手了。 她恨恨的扔下一包东西在翠儿眼前,翠儿的脸色接着一变。木青对周斯年说:“奴婢搜查了这个贱人的住处,她竟然用这种巫蛊的东西来诅咒夫人” 周斯年说:“把东西拿过来我看看。” 木青把那包东西从地下捡起来,拿给周斯年,我凑近了看,却是一个大布娃娃,做的还蛮精致,穿着宽大的红色襦裙,里面是绯色的低胸抹胸,露在外面的皮肤是用珍珠色的缎子做的,细腻光滑。头发竟像是用真人的头发缝上去的,梳着我惯常梳的那种家常的低髻。眉目栩栩如生,眼睛低垂着,小小的嘴巴浅浅的笑着,连梨涡都没有拉下。 我看了这个娃娃,觉得缺了点什么,巫蛊之术我是见过的,需要有很多针扎着娃娃,可这个娃娃身上什么也没有。却在脸上和身上有一些撕扯烂了的痕迹,像是被什么利器剐蹭留下来的。 我正疑惑这是什么剐蹭的,周斯年低声对我笑道:“做的很像你。”他凑近我耳边,“特别是这眉眼,春水荡漾,多勾魂。” 这么多下人在场,他竟然做这种亲密的举动,简直快把我羞死了,在他背后捶了他一下,悄悄嗔道:“正经点啊,那么多人看着。” 他这才收起那一脸的色迷迷,恢复了方才的严肃表情。谁知眼错不见,他又把那个娃娃放到鼻子处闻着,冲着他的鼻子的又正巧是娃娃的正脸部位,这个娃娃的胸做的特别高,他这样拿着,那高耸的前胸恰好在他嘴巴的位置。 我急忙提醒他这动作很难看,他把娃娃拿下来,悄声笑道,“我有真的吃,吃这假的做什么?你整天想什么呢?”我被他羞死了,索性坐在椅子上不吭声,看他要做什么。只听他对木青说:“你只搜到这个娃娃吗?还有东西,”他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拿出我的香膏,递给木青,“去找和这个相同的味道香膏来,别告诉我找不到。” 木青急忙带着人去了,周斯年看着翠儿,木无表情的说:“翠儿,夫人待你不薄,你要是自己招了,兴许夫人仁慈,能给你一个更舒服一点的死法。” 翠儿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只猫训练了不止半年吧,也就是说你在夫人房里的时候就筹划这件事了?你平时活计也不少,那点闲暇的工夫训不出那样一只猫的。”周斯年看着手里的娃娃,“用这么一个娃娃训练猫抓人,还得抓的这么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翠儿的脸也绷紧了,不似方才要给自己辩解的样子,她平静的说:“奴婢就是气不过夫人撵奴婢走才想着训猫抓人的,也没专门让它抓哪里,只是想吓唬夫人就是了,没有城主想的那般复杂。” 周斯年呵呵笑着对我说:“多亏你昨晚洗了头,洗头的香膏与你脸上的香膏是一种味道,不然,你的脸可就被抓花了。” 我吓得不由得再次捧住脸,顿觉脸上好疼那猫昨晚的确是直接冲着我的脸抓过来,要不是我使劲儿的捂着脸,那只猫又转去抓我的头发,恐怕脸就会被抓伤了。我又一次看看娃娃,没错,那大红裙昨晚上我穿了一条大红色丝袍 我恨得要命,这翠儿,怎么这么对我?要抓坏我的脸,还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命呢!气恼的说:“你这是为何?你偷东西,我把你从这里撵走,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服气的吗?” 周斯年笑着摇摇头道:“夫人,翠儿不偷其他东西,只偷香膏。”他看看那个娃娃,“香膏的香味儿保持不了多久,用的很快。” 我惊愕的看着翠儿,实在想不起除了我把她从房里撵走,又有什么地方得罪过眼前这个姑娘,她却要抓花我的脸是了,她服侍过我,知道我是最看重自己的脸的她这是想让我生不如死,这是多大的仇恨啊。 “她是谁家姑娘?”我呆愣了半天,终于想出了这个问题。 周斯年笑道:“很高兴你终于知道该问什么了,我还以为你被那只猫吓傻了。”他转头对身边的人说:“把清扬叫来,让她查查翠儿是怎么进府的,父母是谁。” 当听到周斯年说“父母是谁”时,翠儿哭起来:“我爹娘不知道我做这些事,是翠儿的错,求城主不要抓我爹娘。” “你爹娘是谁?”我说,“你要是自己说出来,就不会连累他们,要是被清扬查出来,就不好说了。” 翠儿犹豫了一会儿,大概觉得父母是谁这件事,是瞒不住的,期期艾艾的说:“奴婢父亲是番城医馆的一个伙计。” “番城医馆?”我总觉得这个名字与我有什么关联,却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转头问周斯年,“我去过番城,可番城医馆,我没有去过那里吧?” 周斯年笑道:“你当然没有去过那里,那里又没好吃的好玩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不能自相残杀

,精彩无弹窗免费!我疑惑的看着周斯年,他却不再看我。我仔细的回想,沉吟。芡实送上点心来,其中有一盘芡实茯苓糕,我心里一动,茯苓膏,玉姑姑。玉姑姑一辈子都在番城医馆做工,那里的人都是她的徒子徒孙。 只听周斯年对翠儿说:“既然你已经招认,夫人也说了,只要自己招出父母就不再累及家人。你以下犯上罪不容赦,”他吩咐左右,“把她杖毙。” 翠儿没有多言,给周斯年叩头道:“多谢城主。”左右就要把她拉出去。我心中激愤,喝道:“慢着!” 所有的人都看向我,我冷笑道:“年哥,你不是说要钉在西城门外喂乌鸦吗?怎么改杖毙了?你说的话,在我这里不算数也就罢了,怎么在下人面前也是这么不算数的?你以后要怎么服人?” 周斯年笑道:“我方才只是说谁说谎骗人把谁钉死,她们都没有说谎啊。好歹跟过你,给她个痛快吧。” 我讥嘲的看着他,冷冷的说:“既然跟过我,何不干脆连死罪都免了?钉死和棍子打死,还不都是个死?她既然害的是我,那就听我的,要么,就把她钉死,要么就免死。” 周斯年看了我好半天,笑道:“何必呢?你留着她,只怕她会再害你。”我嗤之以鼻道:“我可没说一定要留她不死。”周斯年终于绷不住不笑了,他恨恨的说:“把翠儿钉到西城门上去!有人问,就说她冒犯了长公主!” 我狠狠的盯了他一眼,他又在把恶事推到我身上来了。我把身子往后缩了缩,自我安慰的想,反正坏事已经够多,不多这一件了。 翠儿哭着,哀求着。她凄厉的声音让我心里难受至极,对她说:“我除了把你赶走,没有任何和你有过节的地方,你既然跟着我时就图谋害我,那也不是怪我赶走你了。只要你说出是谁指使你害我的,我就饶了你。” 翠儿看起来有些犹豫,拉她的人也停住了脚步,周斯年却喝道:“愣着干什么?谁让你们停下来了?把她带走!” 翠儿哭着不肯走,声声哀求着:“城主先是判翠儿杖毙的!求城主给奴婢一个痛快的吧!” 周斯年却不说话,行刑的人不敢怠慢,硬是把翠儿拉走了。我忍不住说:“既然她必须死,何不给她个恩典,杖毙了事?” 周斯年冷冷的说:“不是你说要钉死她吗?这种一吓唬就要出卖主子的人,钉死她我都嫌脏了我的城墙!” 他眼里的凶光让我不敢再多说话,时近正午,天气热了起来,我默默的走到他身边,试探着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说:“热起来了,咱们回房去吧?” 他挥手让所有人都下去,盯着我,眼里的凶光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不由低下头去。他却不依,伸手扶住我的下巴,把我的头抬起来。慢慢的一字一句的说了一句话:“玉家,是周家的恩人。谁要敢动云释,我饶不了他。如果那个人是你,”他停了停,眼里的凶光慢慢消失了,他痛苦的说,“你不会想要我的命的,对不对?” 我惊愕的看着他,想从他眼里看到威胁和恐吓,可是没有,他非常认真的看着我。他真的会因为我害云释用他自己的命来惩罚我。想想他会永远不在了,再也看不到他了,我心里疼痛极了,扑进他的怀里,呜呜的哭着。捶打着他的背,抽噎着说:“你能不能公平一点啊!是云释想害我,我哪里要害他了?我吓唬翠儿,也是觉得万一不是云释呢?我哪里就会想着害云释了?你怎么能把我想的这么坏?云释是我养大的孩子,你把我当坏人防着……你敢死你看着点!反正你去哪里我去哪里!黄泉路上你也要带着我!” 他僵硬的身子慢慢变软,手臂环了过来,轻轻的拍着。“今儿就把云释搬到前面去住,你们井水不犯河水,可以吗?还是云逍云簸,阿宾晓雲,你都让他们不要针对云释好吗?他们听你的。我受不了自家人自相残杀,你全当是为了我好吗?” 我边抽噎着,边嗔道:“这都是你自己胡思乱想出来的,他们几时针对云释了?特别是云簸,他那么乖,今年灯节还是他拉着云释一块办灯节呢!这么乖的孩子你把他也算进来?云逍也很乖,只是嘴巴坏些罢了,他哪里做过什么坏事?怎的他们不是你儿子?你就只有云释一个儿子?说到底,你就是心里念着他娘……” 一说到这里,我心如刀绞,刚止住的哭又忍不住继续起来,捶打着他的背,抽噎着说:“你说什么死呀死的,就是要抛弃我去找她!” 听了我这话,他不知是真的觉得好笑还是被我气笑了,竟然扑哧一笑,说:“好了,别哭了,我这就让云释搬家,这些事就算过去了。他也没想害死你,就是想抓你的脸……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孩子把戏……” 我不满的说:“什么小孩子把戏?我的脸要是被划花了,你准保不喜欢我了!皇上现在又不配凝肤霜了!” 周斯年苦笑道:“北方六镇差不多都要独立了,用什么配凝肤霜?这么好的东西,以后说不定就没有了。” “独立?他们想造反当皇帝?谁是头?” 周斯年说:“他们现在不敢明着来,皇上还在呢。不过,万一皇上有什么不测,只怕他们会立胜安当个傀儡。”他看了看我,说:“所以一定不要让他们三兄弟内斗,知道吗?管好云逍,这孩子太张狂,容易吃亏。他是三兄弟里最有头脑的人,云簸性子平和,知道进退,可以辅佐云逍。云释,”他摇摇头,“太多愁善感,诗词歌赋倒是不错,可那些都不是治国安邦的才能啊。若是能做个太平富家翁,在这乱世,也是个福气,我会好好开导他。” 我听他这么安排,心里舒服了些,福了福身,笑道:“是,王爷英明神武。”他刮了刮我的鼻子,笑道:“行了,装模作样。我去让阿释搬家,就说嫂子要生侄儿了,得住的离你近一些,好照看孩子。”(。) 第三百一十二章 顶缸

,精彩无弹窗免费!周斯年去安排云释搬家,晚上,云逍从军营里回来,就直接跑到我这里来了。看到我们在吃饭,他心急火燎的说:“爹,娘,你们竟然还能吃得下饭!”他看着我,迟疑的说,“那个翠儿姑娘,以前不是还跟过娘吗?她做了什么?真该死的话一刀杀了不就行了?为什么要把她钉在墙上?孩儿还是头一次见到把女人钉墙上!人来人往的都在围观,皇上还在江南呢!” 周斯年不满的说:“你又瞎嚷嚷什么!皇上在江南又怎么了?他就算是亲眼见了,也会明白我不会冤枉了谁!那丫头死了吗?” 云逍翕动着嘴唇,呆呆的看着他,好半天才说:“她没死,就因为她没死,所以她能说话,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孩儿想杀了她,守卫又不让,说是长公主要把她挂在这里的。” 我一时无语,看来这件事在我浓墨重彩的人生大戏里,又增加了一抹血腥的颜色,不知道坊间下一步要怎么编排我的大戏呢? 因而淡然一笑,对云逍说:“阿逍,你去歇着吧,这些事不要管。她说的再难听,有那些话本子难听吗?这么挂了半日,只怕明个儿也说不出什么了。” 云逍犹豫了一下,说:“孩儿今个儿还看见云释了,他想把翠儿放下来,守卫更不让了,差点和守卫打起来,我怕他吃亏,把他打晕带回来了,回来才知道,爹爹把他搬到前边去了,方才让人送他回去了。” 周斯年说:“把他搬走,是想着等晓雲生了,能让你娘更方便照顾她和孩子,你那里太远,你娘身子弱,冬夏季节不方便。” 云逍说:“既然如此,我们调换一下不就行了?都在后面住着,单单把他一个小孩子放在前面,多不好。” 周斯年看了看他,笑着说:“吃过饭没有?坐下来吃过饭再回去吧。在军营里可还顺利?练兵的事和阿宾参详的怎样了?” 我笑着对周斯年说:“让云逍回去吃吧,晓雲怕是等着他呢,云逍也要回去换换衣服洗洗什么的,在这里守着你如何吃得好。你要是有话对云逍说,让他吃过饭再过来。” 周斯年点点头,云逍冲我笑了笑,吐了吐舌头,迫不及待的走了。周斯年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摇摇头,说:“这孩子……倒是个好哥哥。” 我不满的睨了他一眼,嗤之以鼻的说:“也就是你,总觉得自己儿子不好,这也怪不得他,谁让他有我这个不得宠的娘呢?想是我今天死了,明个儿就进新人了吧?哪里有人家那好福气,死了那么多年,男人还心心念念的不忘。” 周斯年夹了一块鸭肉塞进我嘴里,笑骂道:“被你乱死了,懒得理你……你要是不得宠,还用得着死了再进新人吗?”他看我拿眼瞪他,正色说,“我不想再听到如梦的事,你要是再提,我可要生气了。” 我把嘴里的鸭肉吐出来,没敢再说下去,两人闷头吃过饭,他说:“我去看看云释,一会儿就回来。”说完,站起来走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云逍和晓雲进来,看到周斯年不在,云逍失望的说:“爹爹怎的不在?孩儿还想和他说说云释的事呢。” “云释有什么好说的?”我没好气的说,“以后,在你爹爹面前,不要提到云释,省得他以为你要害云释。” 晓雲向云逍使了个眼色,坐到我的旁边,轻声说:“翠儿的事,是云释让她干的吧?听云逍说,云释一个劲儿的说,是他害了翠儿。” 我点点头,拍拍晓雲的手说:“你别操心那么多,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才是要紧事,你爹爹可是还记得十几年前的事呢,离云释远一点,这孩子这么小就这么坏,以后谁知道会怎样呢?万一他出了事,咱们可不要瓜田李下的说不清楚。”我转头对云逍说,“你也一样,给云簸和阿宾都说一下。” 云逍这一次没有反对,也没有拿着阿宾说笑,他点点头,说:“今天孩儿也是看他在那么多人面前又哭又喊,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才把他打晕带回来的。爹爹也是,像这种恶事,娘哪里有能耐做?把太阳城的人钉在城墙上,除了爹爹,别人可做不来。可这些外人不知道啊,娘替他顶的缸还少吗?他还要把这么凶残的事赖在娘身上。这恶事堆多了,坏了娘的名声,将来不知道会怎样。” 我暗暗叹息一声,正色道:“云逍,那是你爹爹,是娘的夫君。不就是顶个缸吗?有什么?将来能怎样?对娘来说,将来只要有你爹爹,就够了。若是没了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就没有将来了。” 晓雲和云逍都默然不语,过了半晌,晓雲才说:“爹爹对娘的情意,晓雲都是看眼里的,有些事爹爹也是迫不得已。横竖娘是不出府的,名声不名声的,爹爹心里明白就是了。” 我欣慰的拍拍晓雲的手,笑着对云逍说:“阿逍,你可是上辈子修的好福气,有这么好的媳妇儿,可要多疼惜她。” 云逍笑道:“应该说我们父子两人,几辈子修的好福气,有娘和晓雲这么好的一对婆媳做伴。” 只听门外周斯年呵呵笑着走进来,对云逍说:“这话说的好讨巧,把媳妇儿和娘都哄得这么开心。” 晓雲和云逍都站起身来,周斯年笑道:“都坐下,不然你娘心里准在嘀咕,嫌弃我给你们立规矩。” 我笑道:“看你说的,晓雲身子慢慢的重起来,这些规矩当然是可省就省,云逍可不能少了礼数。” 云逍笑道:“是,孩儿谨遵娘的教诲。” 没有人问起云释,虽然他刚刚被云逍打晕带回来。云逍大概觉得这样不是太妥当,急忙提到他的另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爹爹,不知道穆沙的事,番城会馆有消息了吗?宁姐姐那里,可有书信什么的?” 周斯年笑道:“这事你算是问着了,这不查还真的是不知道,那个穆沙,搭上的竟然是花惜间这条道。”(。) 第三百一十三章 看不懂这世道

云逍愣住,“宜修的娘?”转而又问:“怎么搭上的?” 周斯年讥嘲的笑道:“你小子这话问的穆沙这样的美男子,想搭上一个深闺怨妇,这怨妇以前还是风月场中人,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云逍为难的说:“那咱们不能在岭南地界动他了,万一翻出了柳节帅家的家丑,那可是得不偿失的事。” 周斯年点点头说:“是的,京城那边,咱们太阳城势力虽然薄弱,可查个商队,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说:“金素衣和邱泽安说不定能帮上忙,他们都是太阳城的人,当年的波斯人上岛,他们家肯定也受害了吧?” 周斯年听我一说,却神情恍惚起来,他站起身,来回踱步,沉吟不语。所有人茫然的互相对望了一下,又都转过头去看着他走来走去,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站住了,眼睛里发着光,问:“邱伯现在还在公主府养着吗?” 我奇怪的看他一眼,说:“他一个老人家,不肯去投奔儿子,别人总不好过问这些家事,当然就留在公主府了,还能去哪里?” 自从当年的老付死后,公主府就没有新的管事,一直都是由老许来管,老许走了以后,就由阿梨来管。但府里的工匠下人,除了自己想走的,其余都留到了现在,邱伯虽然儿子在京城,却不知为何不肯去投奔邱泽安,留在了公主府。 周斯年冷笑道:“这个邱伯,有奶就是娘,当年邱泽安兄妹,也是为了躲开这个爹,才一起离岛。他们只怕比其他人更知道当年波斯人上岛是怎么一回事。” 我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骇然道:“你的意思,是当年出卖太阳城的人,不是大姨娘,而是邱伯?” 周斯年看了我一眼,说:“这也不一定,这只是我的猜想,十有**,他们二人都有份。你写封信,让阿梨派人盯着邱伯,金素衣和邱泽安那边,我也会安排人盯着。穆沙现正在赶往京城的路上,盯着他就可以,咱们不要打草惊蛇。” 他笑起来:“这件事只怕金素衣脱不了干系,那样正好,一起打掉她,让石景阳接替,这样,羽林军里就又多了咱们的人。” 原来他一直没有把金素衣当成自己人。 周斯年看我一脸的失落,安慰说:“你也不用不高兴,云遥的事,她可是没有打心里帮咱们,你把她的信拿出来看看,哪封信是出自真心?我早说过了,有其父必有其子,这种人有奶就是娘,和你不是一路人,你不要和她结交过深。她的上司是李胜贤,后台是李俊茂,这个你可要记住了。不过,”他嗤之以鼻的说,“只要时局有变,她还会背叛李俊茂的。这就要看上天容她到几时了。” 我摇摇头,站起来笑道:“我的脑子是不够用的了,我也越来越看不懂这世道了。今天好累,我还要洗头发呢,你们继续说话吧,我歇着去了。” 洗发香膏换了一种香味,眼前的屋顶照旧昏昏暗暗的。我暗自叹息一声,生在这样的乱世,何其不幸,上天又是厚待我的,让我有周斯年,有云逍和晓雲。 第二天就有人来报,翠儿死了。 我原想让人把她放下来安葬,但又一想,人都死了,是入土还是喂乌鸦还不都是一个死字?装着没有听见,也没有管周斯年怎么处置,转身回了内室。 心里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云旗要去修道,这样的世道,让人看不懂,谁不想逃离呢?可惜,我还不如云旗,云旗听说在太阳城旁边的一个小岛上,找到了一处修道之所,我要去哪里呢? 这么想着,想起一个地方,那就是天石山腹地。云逍的老师何既明前几年去世了,云逍也就好久不去天石山了。我不如去那里看看,记得那腹地的入口,可以知道前生来世。 这么想着就来了精神,喊芡实过来帮我换衣服,又一边琢磨着和谁一起去。云逍和晓雲是不行了,那就云簸吧。又让人去通知云簸。 正忙碌着,周斯年进来笑道:“这忙碌碌的,准备做什么去?” 我看到他,暗自拍了一下脑门,怎么把周斯年忘了呢?他最近好像清闲自在的很。笑道:“我想起一个地方,年哥你还没有去过呢!就是云逍的老师何既明隐居过的天石山腹地,你要是有空闲,陪着我和云簸走一趟?” 周斯年欣慰的说:“好啊,正好最近也没什么事。你高兴去最好,在家里闷着,又胡思乱想。” 说走就走,云簸那边也兴致勃勃的穿戴整齐过来,周斯年让周杨和周桐点了十几个卫兵,我们一行人往天石山而来。 天石山依旧是原来的模样,我心里感慨,世间万物,亘古不变。它们才是这世间的主人,人只是匆匆忙忙的过客,几十年转瞬即逝,再有新的人出来。周而复始。 天石山腹地我虽然来过多次,却不如云簸记得路径,只是在经过那个大石门时,却没有睡着,所以也就没有看到新奇的东西。 我们下得轿来,周斯年站在那个大石门旁,轻轻的抚摸着,眼里流露出伤感,暗自叹息。 我刚要给他讲这石门的妙处,却见云簸已经靠在石门上睡着了。周斯年奇道:“这孩子,睡得倒是快。”我暗笑,对周斯年说:“我们不要打搅他,他是想看看自己的前世来生。” 云簸却睁开眼睛,沮丧的说:“哪里睡得着呢?越想睡着就越精神,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根本睡不着。” 周斯年笑了笑,打开手上戴着的手镯,拿出一粒凝香丸递给云簸:“这是凝香丸,可以镇定安神,吃一粒试试。” 云簸接过来放在鼻子低下嗅了嗅,赞道:“爹爹的好东西就是多,这凝香丸不要说吃,单是闻一闻就觉得心里安定了不少。” 说着,他把凝香丸放进嘴里,让人在石门旁铺上毡子,他居然还带来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玉枕,也一并放在毡子上,躺下来,不一会儿,竟然真的睡着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天下能者居之

我和周斯年相对而笑,云簸心思纯良,是以吃得香睡得好。身材也有些圆润,脸蛋儿是标准的白里透红的鹅蛋脸,唇红齿白,再加上周家人标准的大眼睛长睫毛高鼻梁,一个活脱脱人见人爱的美少年。 过了一盏茶功夫,却听得里面传来人声,周斯年怕云簸的清梦被人打搅,急忙走上前去,却看见许巍然布衣短衫打扮,扛着锄头,从里面一条小道上走了过来。 周斯年迎了上去,笑道:“师叔,您老人家也在此隐居吗?云簸在那门里睡觉,想做黄粱一梦,师侄正在这里给他守关,不想这么巧碰到师叔。” 许巍然呵呵笑道:“既如此,咱们往里面去叙话。” 谁知这边云簸却醒了,打着哈欠,意犹未尽的揉揉眼睛。许巍然笑道:“是我们说话打扰了公子休息吗?” 云簸看到许巍然,上前行了一礼,口呼:“师叔祖。”周斯年在旁边笑着问道:“这一梦可是有些短,不知梦到了什么?” 云簸不好意思的笑着说:“孩儿说与娘听,爹爹必定是不会信的。”说完,拉着我走到一旁,边走边回头看向周斯年与许巍然。他们二人也觉察了,周斯年摇头微笑,我向他们摆摆手,许巍然拉着周斯年,往相反方向走去。就这样,两伙人很快拉开了距离。 我笑道:“云簸,差不多了,这会子你除非大声喊叫,不然他们是听不到的。想说什么,只管说就是了。” 谁知云簸还是趴在我耳边,正色说:“我梦见大哥当皇帝了,我做了亲王,还有,”他羞涩的笑起来,“我娶了虹英妹子,她给我生了好几个儿子。” 我刚开始骇极,往后听不由得也开心起来,不过前半段太过骇人听闻,急忙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这才低声说:“这个梦你只记得后半段就可以了,前面的忘了吧,就算忘不了,也要装作忘了,知道吗?” 他非常明了的点点头,说:“孩儿知道,所以方才师叔祖在才没有说出来,只是现在这世道这么乱,以咱们周家在江南的势力,不比他吴越国强一百倍?这些事也不是不可能孩儿反正是要跟着大哥干的。” 我点点头说:“娘知道,皇上现在身子不好,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薨了,到时候,那些军阀又岂会听那几个皇子的?咱们有胜煜在,进可攻,退可守,不怕他们胡来。不过,你们得记住云遥是你们的亲姊妹”说到这里,心里一阵悲凄。 云簸笑道:“娘,你可真是听风就是雨,这八字没一撇呢,先想到姐身上去了,她现在可是高高在上的皇贵妃,娘去看她时,记着为我们兄弟美言几句才是正经。” 我嗔道:“娘怎么可能忘了?这还用你这小孩子家嘱咐?”云簸嘿嘿的笑着,两腮梨涡微现,我怜爱的帮他整理了一下因睡觉有些乱的头发,说,“过会儿你爹爹要是问,你就把虹英给你生了好多儿子的事讲给他听,让他高兴高兴。” 云簸点点头,扶着我走了回来。只见周斯年和许巍然仍旧站在原处说话。只听许巍然说:“阮师兄也想回江南追随皇上,不想在那羽林军干了。那李胜贤任人唯亲,不是经他手提上来的军官,大都靠边站了,和金素衣二人,卖官鬻爵。阮师兄说这二人看起来关系不一般,这金素衣,和李俊茂走得也很近,这李家男子,怎的都好这口,怪不得人丁不旺不是个正相啊。” 周斯年笑道:“李家男子的床第,与咱们无关,阮师父既然想回来,就回来吧。毕竟,皇上在江南,除了皇上,谁配驭使师父与师叔?” 许巍然笑道:“如今天下,能者居之,斯年,你是除了陛下之外的天底下第一人了。” 许巍然此话一出,我和云簸不由对视一眼。周斯年急忙制止道:“师叔,祸从口出,一定要慎言。” 许巍然说:“是,我省得,只是这里现如今已经没有旁人,我才这么和你说话。”他看看我,笑道,“公主虽姓李,却是江南王妃,不知小可说的对不对?” 我笑着福了福身,说:“师叔说的当然是对的了,胜蓝是周家媳妇儿啊。” 周斯年笑了笑,说:“师叔,斯年只知道,顺乎天道,顺势而为,才能做到最好,很多事情,也不是你我能控制得了的。不要着急,慢慢来。” 许巍然深以为然的说:“是。” 我笑着对周斯年说:“方才,云簸做了一个自己儿孙满堂的美梦呢,还是虹英给他生的,他说要自己来告诉你,我可是忍不住先替他说出来了。” 许巍然笑道:“那个大石门做梦很灵的,簸公子一看就是满脸福相,这使得使得。” 周斯年听了,更是高兴的哈哈笑起来,说:“好啊,周家到我这一代,只剩下我一个人,第二代三个儿子,到了你们,哈哈,这是要开枝散叶了。” 云簸佯装着不高兴的样子,说:“娘,咱们说好了是由我来告诉爹爹,怎的娘抢着说了?” 周斯年笑着拍拍云簸的肩膀,说:“明年虹英十四岁,爹爹这就替你问问县主,现在先把婚事定下来。” 云簸喜的美滋滋的连连答应,许巍然呵呵笑着,引着我们往天石山腹地的小村子走去。周杨和周桐带着侍卫们也跟着走了进来。 果然如许巍然所言,这里的村子已经没有人了。我奇道:“何师父在时,这里还是个热闹的小村落,怎的他没了,人就都走光了?” 许巍然笑道:“当年何师父在时,江南不是现在的样子,现在这样的小村落山下有的是,何必要绕远到这里来隐居?大家无非是看何师父面子,何师父没了,这里住的人就把庄稼家什收拾收拾,下山去了。” 我心里充满了自豪,拉着周斯年的胳膊说:“年哥,许师叔这是在夸你会治理江南吗?以前的世外桃源,现在比比皆是,人们都不稀罕这原来的世外桃源了呢!”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五章 云逍住军营

,精彩无弹窗免费!跟着许巍然来到他的住处,只见竹篱小院,柴扉草棚,门前开着几块菜地,院角圈着鸡鸭,羊儿咩咩的叫着,门外的池塘里,不时有鱼儿探出头来。 我笑着:“师叔好悠闲啊。” 许巍然哈哈笑道:“王爷王妃自便,小可这就下厨做些吃食,请王妃品尝。” 周斯年笑着说:“哪里就能让师叔下厨?”他转头对周桐说,“周桐,今天由你们这些小子来杀羊宰鱼,自己做自己的吃食,会吗?” 周桐不好意思的笑着说:“属下把食物做熟还是行的,可要是做好吃,就没那本事了,只怕城主和夫人吃不得。” 周斯年呵呵笑起来:“你们做自己的!我们这里,由夫人亲自下厨,如何?不行就早说啊,我替你做。”他这个“如何”,是问我的,还带着挑衅与戏虐。 我撇撇嘴,笑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也不会做的傻子吗?今个儿我和芡实她们几个把那几个孩子的饭也做过。” 周斯年拂掌笑道:“好啊,我与夫人成亲快二十载,今个儿终于吃到夫人做的饭了,真是此生无憾了。” 想着他说的也是,我竟然没有为他做过饭,这寻常百姓人家的普通幸福,怎的就这么遥远呢? 周桐他们忙着把一头羊肢解剥皮,芡实叫来一个小侍卫名叫伊仁的,到外面水塘去抓鱼。我洗干净手,烧水和面。我从小到大,都要跟着母后做这些厨房里面的事的,虽然很多年不做了,现在再做起来却依然得心应手。 等我和好面,用笼布盖好,那芡实和伊仁已经端着一大盆鱼过来,两人脑袋对着脑袋,忙着对付盆里随时会蹦起的鱼儿,两个人正眉来眼去的一人抓住鱼,另一个去挖肚皮,冷不丁的伊仁被周杨一巴掌打在背上,笑道:“你小子最滑头,走到哪里都不吃亏,做顿饭都能拐个大闺女回家。” 芡实被他羞红了脸,啐了一口就待要跑。我笑道:“周杨你说对了,我正想着呢,这小孩子名叫伊仁,这可不是临时起的名字吧?他们还真的是有缘分的很。” 周杨又拍了伊仁一下,笑道:“夫人,这可不是个小孩子,他可是预谋好了的,他名叫伊扬波,自打知道夫人身边的这位姑娘叫芡实,他就把自己名字改为伊仁了!” 伊仁笑着把周杨拨到一旁,说:“杨哥,您高抬贵手,别耽搁我杀鱼,这可是芡实姐姐让我做的活计呢。” 我看着心里感动,有心帮他们一把,笑着对周杨说:“你这躲懒的,羊杀好了没?” “杀好了!”他拿手里的刀一指,只见周桐正忙着把羊肉切成小块儿,旁边一群人围着用竹签子把肉穿起来。周杨说,“桐哥最会做这种事,别说是已经杀死了的羊,就算是活羊,他也能分割的漂漂亮亮!” 我知道他说的什么,今天却不愿听,指指菜地,说:“去摘胡瓜,打水洗干净了。”他答应一声,往菜地跑去。我笑着对芡实说:“总算把他支走了!” 芡实羞涩又感激的看了我一眼,羞红了脸,不说话,也不再和伊仁,也就是伊扬波调笑,两人低着头,把一大盆鱼宰完,又一起端起盆子要去冲洗,不想手碰到一起,差点两人都松手,幸亏伊扬波是有功夫的,觉察到盆子要往地上落,一抄手,把盆子接到手里,深情款款的看了一眼芡实,转头端着盆子跑了。 不一会儿,院中支起一排烤炉和石板,烤羊肉,烤胡饼,烤鱼,一大盆清脆青翠欲滴的胡瓜摆上来。又把带骨头的羊肉扔进大锅,加入葱姜,炖了一大锅羊骨汤。 周斯年捏了一根胡瓜在嘴里嚼着,笑道:“这倒是个好办法,所有人都能吃上饭了。”我拿了几串羊肉和鱼,把肉撸下来,分别用两张胡饼包好塞给他,说:“什么叫吃上饭?明明很好吃的,你不要只啃胡瓜,吃些肉和鱼嘛,尝尝嘛。” 开开心心的把许巍然的肉和菜都饱餐一顿,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上来了,一进门,就看到晓雲陪着佳慧,在厅里坐着。 我高兴的过去拉着佳慧的手,惊喜的说:“你回来了佳慧,回来就好……”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说,“你姐姐有孕了,你们是双生子,平时觉察的更多些,不如你搬过去陪姐姐住着吧,云逍这段日子说是要住在军营里,晓雲自己住,我也不放心的很。” 晓雲开心的拉着佳慧的手说:“是啊佳慧,你过来住吧。”她看了看佳慧,又加上了一句,“云逍真的不在家,娘都说了,你还不信?” 佳慧犹豫了一下,羞怯的说:“那,好吧,等哪天逍哥回来,姐姐你可要提前告诉我,我好搬走。” 晓雲高兴的答应着。领着佳慧回房,碰到周斯年,佳慧福了福身。周斯年仔细的看着她们两个,笑道:“你们两姐妹真是越长越像,自己说说谁是晓雲,谁是佳慧吧。” 我笑道:“现在说给你,转个头还不是照样认不得?少不得等过些日子,晓雲就能显怀了。”我又对晓雲说,“你带着佳慧回去吧。” 周斯年欲言又止,看着她们离开,问:“佳慧同意嫁给云逍了?” 我说:“没有吧,晓雲有孕,云逍又住军营里了,佳慧这才跟着晓雲回去住。方才还说,要是云逍回来,佳慧就要搬走呢。” 周斯年惊讶的说:“谁说云逍一定不在家?你对你儿子当真是不够了解。他是一有机会准就往回跑,他本来就不愿意住军营,又不耐烦阿宾管他,阿宾说是他的上司,也不敢当真的去管他。说不定今晚他就跑回来。” 我不以为然的说:“跑回来就跑回来吧,只要白天去好好训练不就成了?我就不懂阿宾为什么非不让他回来,他哪里懂云逍这是在牵挂晓雲。真要是回来了,晓雲会送佳慧回去住的。” 周斯年笑道:“你这个当娘的,怎的这么包庇孩子?这样阿宾更不敢管他了。慈母多败儿知道吗?” 我白了他一眼,做了个鬼脸,不再理睬他,径自去洗澡换衣服。(。) 第三百一十六章 认错人了

第二天早上,晓雲和佳慧都没有到上房来,我暗暗奇怪,也没有听说昨晚云逍是不是跑回来。周斯年到前边府里做事去了,我就带着芡实往云逍的住处而来。 虽然说的是云释搬走让云逍住进来,可云释的住处是按一个小孩子的住处安排的,云逍和晓雲都不喜欢,就这么拖着没有搬。 一路上问着芡实她和那个伊扬波的事,芡实看起来欲拒还迎,看来是心里很愿意这门亲事了。那伊扬波也是太阳城一个殷实人家的孩子,人长的也清秀,他们也喜欢娶府里的姑娘们为妻,并不觉得是丫头就有所轻视。说起来,也是一门好亲事了。 我心里替芡实高兴,又有些失落,说:“这些年,我身边但凡有些得用的人,就很快被人抢走了!” 芡实听我这样讲,急忙说:“奴婢不想嫁人,奴婢要永远跟着夫人。” 我扑哧一笑,说:“好了,你跟着我这个老太太做什么?好好和情郎过日子去。现在这个世道,有个安生日子过比什么都强。再说等你成了亲,再进来府里做事,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芡实高兴的说:“夫人这是答应奴婢成亲以后再回来跟着夫人了?那奴婢先谢过夫人了。” 我笑了笑,前面就是云逍的院子,我转进院落,看见几个小丫头神色怪异的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交头接耳。我咳嗽了一声,所有丫头都惊慌的站起来行礼,我问:“怎么了?” 那几个丫头却只是哭着脸站在那里,谁也不开口。只听门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却像是佳慧的声音。我心里一沉,急忙往房里走去。一不小心,差点和急急忙忙往外跑的晓雲撞了个满怀。 我吓得急忙停住了脚步,扶住晓雲,被她惊的心砰砰直跳,不由得埋怨道:“你这是着什么急?要是撞了可怎生是好?” 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我疑惑的问:“方才是你在哭?”好像是为了回答我的问题,那嘤嘤哭泣声又传来了,不是晓雲,是佳慧。 “出什么事了?”我疑惑的问。 晓雲不说话,只是用手帕擦眼泪。 我有些着急了:“有什么事就说什么事,佳慧这么哭也就算了,怎么你也这个样子?” 晓雲却依旧低着头,我不耐烦的从她身边绕过去,往里面走,听哭声是从晓雲与云逍的卧房里传出来的,就径直走了进去。 只见佳慧坐在床上,还没有梳洗,乌黑发亮的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脸上背上,身上只穿了一件绯色亵衣,皓体呈露,弱骨丰肌。正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晓雲走进去,默默的给妹妹披上一件长袍。 我走的离床近了一些,这才看到在佳慧的脖子上,有一块铜钱大小的伤痕,那伤痕的样子,分明是被人咬伤的。心里开始有不祥的预感,问:“出什么事了?云逍,他昨晚没有回来吧?” 听我提到云逍,佳慧哭得更厉害了。我看着晓雲,声音严厉了一些:“究竟出什么事了?” 晓雲这才嗫嗫嚅嚅的说:“他们吵起来了,我,我怕碰着孩子,不敢拉” “只是吵架?”我说着猛地拉开佳慧身上的长袍,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佳慧露在外面的肌肤上全是各种伤痕,她身下坐着的床单上,赫然有暗红色的痕迹。 “云逍呢?”我怒气冲冲的问晓雲,“你就这么当姐姐?” 晓雲跪倒在地,哭着说:“这不能全怪云逍,我半夜去解手,谁知云逍回来,他是认错人了,都给佳慧解释道歉了,可佳慧还是骂他,把他骂急了他才” “骂急了就做这种畜牲不如的事?”我气愤的说,“晓雲,这是你妹妹,你怎么能由着人糟蹋她?你是不是贤惠的过了头了?云逍去哪里了?” 晓雲却只是跪在地上哭泣,我怒道:“好啊,你要是不说,我就让你爹爹满城发海捕文书捉拿他!” 晓雲这才期期艾艾的说:“他,他没跑,他回军营了。他说,以后就住在军营里不回来了。” 我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晓雲,原指望晓雲能管住这匹野马,没成想她这么懦弱。看她无助的跪在地上哭泣的样子,还真的不是我印象里的晓雲。 我无奈的又重新把长袍给佳慧披好,再把晓雲扶起来,把她扶到椅子上坐好,然后自己坐在床沿上,对晓雲说:“你怀着孩子,就不要再哭了,我这就让人捎信给阿宾,把那小畜牲押回来,他做了这种事,总要给佳慧一个说法,难道就这样没事人一样走了不成?” 晓雲点点头,看了我和佳慧一眼,说:“逍哥是真的喜欢佳慧,他昨晚发脾气,主要是气佳慧总忘不了蔺先生,不把他当回事。” 我有些奇怪的看着晓雲,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用心的撮合佳慧和云逍。想贤惠一些,最多帮着夫君找个你情我愿的妾,这样硬强妹妹的事都出了,她却一点都不生气,还在继续想撮合 我拉着晓雲走到一旁,疼惜的说:“你这是真心的吗?你这么喜欢云逍,能受得了他和别人双栖双飞?” 晓雲不解的点点头,说:“晓雲当然是真心的了,佳慧是我妹妹,逍哥是我最爱的人,那不如我们姐妹共侍一夫,这样我们姐妹也不用分开了。”她看了一眼佳慧,小声说:“娘,真的不怨逍哥,佳慧的话太刻毒了,我听着都快气死了,她还说什么自己已经是蔺先生的人了,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泼脏水吗?”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佳慧还在嘤嘤哭泣,我只好对晓雲说:“给佳慧收拾收拾,劝着她想开些,我这就让人把云逍叫回来。” 晓雲不放心的说:“娘,可别告诉宾哥这些事啊。真的不怪逍哥。” 我无奈的点点头,对她说:“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孩子,好好的安胎,别管他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晓雲点头答应着,看我要走,要送我出来,我止住她,悄悄用下巴点了点佳慧:“去陪陪佳慧,别让她想不开。”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七章 晓雲的精彩演出

一直到了掌灯时分,云逍才磨磨蹭蹭的进了门。周斯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他又回来了,嗔道:“怎么昨天在军营住了一个晚上,就想媳妇儿了?你媳妇儿现在由佳慧陪着呢,你不用总挂着。好好在军队里干,你得让人一提到周云逍,不是最先想起来他是我周斯年的儿子,而是一个出色的将军,是让人信服的领袖!不然的话,与胜安胜弘什么区别?当今乱世,大家伙服气的是能带着众人活的好的英雄!” 云逍站定了不说话,也不敢说是我让他回来的。周斯年看着我们娘俩,摇头道:“你们又怎么了?” 我心里犹豫不决,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周斯年。可想想周斯年那么偏向云释,还是不要再有什么事让他嫌弃云逍了,最好的办法,是让云逍娶了佳慧,一切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想到这里,我说:“哪里有什么事?晓雲今天有些不舒服,我想让云逍回来看看他。听你方才说的,原是我不懂事了,他又不懂医,以后不会再叫他回来了。” 周斯年关切的问:“晓雲哪里不舒服?”我看他大有自己过去看看的架势,急忙说:“没事了,害喜厉害了些。” 周斯年狐疑的看看我,没有多说什么。我拉着云逍出了房门,往他的院子走去。一路上,云逍低着头不说话。我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娶佳慧?” 他垂头丧气的说:“她心里没我,现在更不会理我了。虽然我喜欢她,可我不想要一个心里想着别的男人的女人。” 我停住脚,生气的说:“你的意思,是不准备娶她了?你既然知道她心里没你,还做这种畜牲事干什么?” 他低着头,委屈的说:“我一开始只是把她认成晓雲,我也没怎么,就是抱着亲了亲,后来晓雲从外面进来,我接着就放开她了。可娘你知道她骂的有多难听吗?那意思就是怀疑我和晓雲商量好了似的还说什么自己早就是蔺澄泓的女人了让我死了这份心” 云逍越说越气,声音越来越大,懊恼的嚷嚷说:“我周云逍什么时候缺过女人喜欢?她不愿意就算了,我犯得着和晓雲商量好干这下作事吗?我是那一棵树上吊死的人吗?她以为自己是谁呀!” 我捶了他一下,生气的说:“你小点声!怕别人听不见怎的!你坏了佳慧的贞洁,你让佳慧怎么办?快些娶了她吧,别呕气了。” 云逍嗤之以鼻的说:“娘这话错了,她的贞洁是我坏的吗?她自己说了,她是蔺澄泓的女人。只怕现在我想娶她,她也不会嫁。” 我叹了一口气,讥笑道:“你说了这么多话,就最后一句话说对了,佳慧可能真的不愿嫁给你。” 云逍摊手:“这不就得了?她不嫁,我也不想娶。不是正好吗?” “什么正好?”我生气的说,“你少装糊涂,你干了这样的事,却不肯娶她,要是被你爹知道了,小心你的皮。” 云逍翻翻眼皮,撇撇嘴,说:“那就随便她好了,她愿意嫁,我就娶,不愿意嫁,难道我要跪在地上求她不成?” 我生气的捶打着他,恼怒的说:“你这个样子,谁愿意嫁给你?待会儿回家了,好好的说几句好话,原是你对不起人。再说,不是还有晓雲吗?你总要看晓雲面子的吧?” 提到晓雲,云逍这才收起那副悻悻然的样子,很乖的随我走回他的院子去。 一进门,就听见里面摔东西碎裂的声音,晓雲狼狈的从屋子里出来,看见我和云逍进门,尴尬的走过来,福了福身。 我拉着晓雲的手,发现她的手被划伤了,生气的说:“这成何体统?怎么佳慧现在这般泼辣?她不愿意嫁云逍,让她搬回去住吧,这万一要是伤了胎,可就麻烦了。” 晓雲流着泪看着云逍,轻声细语的说:“先让佳慧搬回去,等着我慢慢劝他。她这些日子,心里不得劲她原不是这样的。” “心里不得劲?”云逍恨恨的冷笑,“赶紧的快些让她走,我要回军营了,爹爹方才都责怪我不该总回来。” 说完,转身就走了。 我心里却不舒服起来,晓雲是多聪明的人呀,怎么一句话就把云逍气走了?好像故意在惹着云逍发脾气似的。 外面闹成一锅粥,佳慧却自始自终没有出来。我不动声色的问:“佳慧怎么样了?咱们一起进去劝劝她,把她搬出去吧,免得又发脾气伤了你。” 晓雲说:“不用了,娘去劝劝云逍吧,他这么气呼呼的走了,晓雲担心他会乱发脾气,得罪同僚呢。” 我看了晓雲好一会儿,说:“晓雲,你爹爹最盼望的,就是你们能开枝散叶,你好好养胎才是正经,母以子贵啊。”转身走了。佳慧是她的双胞胎姐妹,争男人要争到这个份上吗?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出了云逍的院门,外面皓月当空,照的地面白昼一般,云逍却已经不见踪影。心里想着这孩子跑得好快,悻悻然的往回走。走不多时,听到周斯年的声音:“完事了?” 冷不丁的被他吓一跳,我环顾四周,看到周斯年从一棵树下转出,一脸戏虐的看着我。我懊恼的说:“做什么躲在这里?想吓死人呀!” 他呵呵笑着说:“我要是不躲好了,哪里能看到晓雲的出色表演呢?”他摇摇头说,“云逍和晓雲一比,直接成了人家手里的提线木偶,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啊。” 我说:“云逍和晓雲虽然是一起长大的,可是他们在一起时晓雲就没再惹过事,他对晓雲,还是知道的不够深。” 周斯年点点头,叹道:“亲姊妹啊,为什么呢?佳慧本就无意嫁云逍,这不是正好吗?却偏要使出这种毒计来害自己的妹妹?” 我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还是不够了解女人,女人要的是男人的心。这云逍得不着佳慧,必定心心念念,满心满脑子的都是佳慧的好。这样让他得着了,还惹这么大的过节,就不用担心云逍心里有佳慧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八章 佳慧不见了

周斯年笑道:“依着你对女人的了解,佳慧现在在做什么呢?” 我看了他一眼,把佳慧所有最坏的结果在心里过了一遍。被控制了,或者是死了。最好的结果,就是晓雲帮她逃走了。 我却不敢把所想的说出来,问周斯年:“云逍跑的好快啊,他去哪里了?回军营了吗?怎的我从他院子里出来就不见他了。”我笑道,“是不是和你一样,藏在哪棵树后面?” 周斯年却不笑了,说:“我方才在他院子外面截住他,看见你出来,让他带着周杨和周桐进院搜查了。”他顿了顿,“就怕佳慧已经死透了,我们已经来晚了。” 我听了他的话,毛骨悚然,转身就往回走,周斯年在后面跟着我。我又站住脚,回头站在周斯年面前,哀求说:“晓雲怀着云逍的孩子呢。” 周斯年轻轻的舒了一口气,认真的说:“妻贤夫祸少,云逍才多大?你希望周家的长孙,有一个连自己双生妹妹都这样残害的母亲吗?” “佳慧不一定就死了。”我小声的说。 周斯年叹了一口气,揽着我往前走。轻声说:“咱们去看看吧。先不要乱猜测了。不过,要是佳慧真的死了,杀人偿命,这种手足相残的事,在我们周家,必须禁绝。发现一个,严惩一个。不论他是谁。” 我忍不住的哽咽,佳慧和佳雲姐妹,我一直都是当成云福在养的,现在她们姐妹却为了云逍闹成这样。 周斯年一路没有说话,我依旧忍不住哽咽,一路上静悄悄的,只有我偶尔的一声抽噎的声音。 终于看见云逍的那个小巧的圆拱门了。第一次觉得这段路好近,怎么顷刻间就走到了地方。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得里面人声鼎沸,有云逍和周桐争吵的声音,还有小丫头们的哭泣声,却没有听见晓雲与佳慧的声音。 我疾走几步上前,只见云逍把晓雲护在身后,正怒气冲冲的对周桐说:“爹爹说如果找到佳慧的尸体,才能够带走晓雲,现在什么也没有找到,只找到个带血的刀,你就要带走晓雲?她还怀着身孕呢!你想干什么?” 我和随后赶到的周斯年走到他们身边,周桐呈上搜到的刀,我看了看那刀,只是一把普通的用来切水果的刀,上面沾上了零星血迹。 晓雲说:“这刀上的血迹,是我切香片时不小心切了手指污染的,娘方才见过的。”她伸出手,她的左手食指上用锦帕包裹,晓雲伸手把锦帕解开,食指上一道齐齐的刀伤。正是我方才进来时看到的那个伤口。 周桐为难的对周斯年说:“属下查看了内外院子和各处房屋,没有找到佳慧小姐,唯一能称为凶器的,也只有这把刀。” 周斯年微微颌首,问晓雲:“佳慧呢?” 晓雲非常镇定的说:“晓雲真的不知道,方才她在里间发脾气砸东西,我劝不得要躲了她,出了门正看见娘和逍哥回来。等娘走了以后,晓雲想进屋按娘说的把佳慧搬回我们原来住处,还没有进屋,逍哥和二位侍卫官就进来翻找佳慧,她去哪里了,晓雲实在不知道。” 周斯年皱着眉头看了她一会儿,向屋子里走去,我紧紧的跟在他后面。不消说找不到佳慧的尸体,就不能说佳慧死了,这样无论晓雲是不是说谎就都不重要,我们同时松了一口气,周斯年轻声笑道:“怎么,找不到佳慧尸体,放心了?” 我嗔怪的睨了他一眼,说:“当然,难道你不是这样想?” 他笑了笑,我们一起环顾四周,先去了最先看到佳慧的云逍与晓雲的卧房。这间卧房的外间摆着一张紫檀木八仙桌,陈设与清扬收拾出给佳慧预备的那个房间大致上相同。地下还保留着佳慧摔碎的茶壶,散落着一些香片和水渍,想来是摔碎茶壶时,从茶壶里掉落出来的。 转过屏风,里面一张挂着绯色帷幔的大床,床上的铺陈已经换过,干干净净,没有了我早上来时的萎靡之气。镶嵌着玳瑁与贝壳的妆台和衣橱,都是云逍与晓雲大婚时新换的,窗子半开着,床上的帷幔被风微微吹拂起来,在灯光的映衬下,满屋温柔的绯色光晕。 周斯年慢慢走到窗前,外面是一个花藤架子和几座小小的怪石嶙峋的假山。一览无余。假山洞很不可能藏人。 周斯年困惑的摇摇头,我不安的问:“你还是要找佳慧的尸体吗?你还是觉得她死了吗?” 周斯年说:“她不死会去哪里呢?就算是她不想嫁给云逍,也用不着逃跑啊。” 我们两人都默默的穿过外面的正厅,经过那个放着笔筒的长案时,周斯年困惑的看了我一眼,说:“云逍这么布置厅堂,我一直觉得奇怪的很。” 我心里一动,迟疑的说:“云逍的这个屋子,以前义父可是住过” 周斯年皱了皱眉,走到那个长案前,拿起那个笔筒细看。可案是普通的案,筒是普通的笔筒。他困惑的查看了半天,最后对我说:“把云逍叫进来吧。” 我依言把云逍叫进来,周斯年对他说:“你这个长案放在这里,让人看起来好不舒服,却是为何要这么摆?” 云逍说:“这不是孩儿摆在这里的,孩儿住进来时,这个长案就在这里了。本想让人搬走,可它太长了,搬动起来很费劲,且这桌椅上的雕花甚是漂亮,摆在这里也不算太难看,索性就算了。” 周斯年点点头,顺手把桌上铺着的素娟拿起来看,却看到素娟下面有一块烫坏的痕迹。问:“这块素娟,是放在这里遮挡底下的烫痕吗?” 云逍点点头,说:“是的,这案上原本摆着一个香炉,后面的墙上挂了一个人的画像,孩儿就让人收起来了。这幅画,”他指了指墙上挂着的牧马图说,“就是为了盖住当初那幅画的印子,才挂在这里的。” 周斯年困惑的掀开画看了看,奇怪的喃喃自语:“为什么我一直没有看到过你说的画与香炉呢?这个长案,倒是有些印象,可是好像也是用来做书桌用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章 假山下的大洞

周杨虽不明了事情的经过,可看到周斯年认真叮嘱的表情,郑重的点了点头,跑向云逍的院子。 云逍失魂落魄的看着周斯年,迟疑的叫了一声:“爹爹晓雲她” 周斯年愠怒的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云逍明白周斯年瞪他是为何,羞愧的不敢抬头,沮丧的低着头坐在路边石凳上,呆呆的看着脚下。 少顷,周杨拿着晓雲的一把剑飞快的跑过来,说:“这个,佳慧小姐估计不会碰。” 我问:“屋里那个,有什么动静吗?” 周杨摇摇头,我不放心的对周斯年说:“会不会把佳慧逼急了,她会不会自裁?” 周斯年不以为然的说:“她要是想死,早就死了。若是晓雲真的没了,她横竖是个死。” 我和云逍面面相嘘,周斯年看了看我们两个,严肃的说:“手足相残,在我们周家等同于大逆不道。你们记住了!” 云逍不服气的说:“这话爹爹应该等我们三兄弟聚在一起的时候说,为何单单说与我和娘?” 周斯年眼睛瞪起来,指着云逍说:“为什么单对你说?因为只有你干过下作事!” 云逍还要待说,我看周斯年面色不善,知道他马上就要大发雷霆了,忙拉了一把云逍,站在云逍的前面,偷偷把他藏在身后,对周斯年说:“好了,还是快点找晓雲吧,兴许晓雲没事呢?” 周斯年又瞪了我一眼:“你这个当娘的,云逍干出这种事你都能护着,慈母多败儿!你这样不是对他好,是在害他知道吗?”我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的低声答应着。 周斯年这才对周杨点点头,周杨让那狗儿嗅了嗅晓雲的剑,那狗儿开始在原地打转,过了一会儿,又绕到我的身后,围着云逍的腿转了一圈又一圈。 那狗儿个头很大,围着云逍转时张开的狗嘴正好处于云逍的要紧部位,红红的舌头伸在外面,长长的獠牙近看格外的尖利。把云逍吓得身子直往后弓,双手在前面挡住。 我不由好笑又担心,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狗儿围着云逍转多半也是因为他与晓雲密切,身上沾染了晓雲的气味,他却心虚的先护起惹祸的源头了。 那狗儿围着他转够了,又循序着往院门里面走去。 我悄悄的踢了云逍一脚,他苦着脸垂头丧气的看着前面趾高气昂带路的狗儿,小声说:“娘,它行不行啊?我们都找遍的地方了,不会耽搁了救晓雲吧。” 周杨在前面听见,笑道:“少爷放心,咱们家养的这狗儿,鼻子是最灵的,少爷身上只是沾染上一些,它都能发现,更何况是本人?” 我叹气道:“这佳慧这么娇娇怯怯的一个小姑娘,是怎么制住晓雲的呢?晓雲虽然有孕,可毕竟是练过武的人。” 周斯年说:“咱们从京城回来的时候,佳慧都已经八岁了,谁知道她究竟学过什么?看起来我们不在的时候,阿楠可是经常光顾周府。听沅王妃说,佳慧也经常回到这里来。只要周楠愿意教她个一招半式,就足够对付晓雲。”他嗤之以鼻的说,“晓雲学武功?也就是云逍回府之前认真读过书学过武,自打云逍回来,还不是天天围着云逍打转?”他看了我一眼,讥笑道,“没武功的人还喜欢玩刀玩剑,怕别人杀人时找不到武器吗?” 云逍听了,心里更难受了,他痛苦的说:“爹爹,你别说了。都是我不好,我要是不对佳慧有非分之想,晓雲就不会出事了。”他哭丧着脸,拉着我的胳膊,带着哭音又对我说,“娘,孩儿这辈子,只怕再也找不到晓雲这么好的女人了。” 我训斥道:“瞎说什么?你多大一点人?说什么这辈子那辈子的?不要说晓雲不一定是出事了,就算出事了,你小小的人儿,也不能说得这么绝。” 说着话,那狗儿走到门口,却没有进去,而是绕着院墙,一路往后面走去。我们只能一路跟着它,看着它神气活现的翘着尾巴,一点都不害羞的露着屁股,大刺刺的往前走。 终于,狗儿停住了,它的面前,是一个石墩。石墩放在一个花架子底下,正是晓雲和云逍卧房的窗户外面,我和周斯年第一次就看到的地方,可这里真的不像能藏人的地方。周杨伸手推开了石墩,那下面,却是压了一只绣花鞋。云逍惊道:“这鞋是晓雲的。” 我有点毛骨悚然,谁把晓雲的鞋压在石墩底下?这么沉的石墩,佳慧能搬得动吗? 周斯年说:“让狗继续找吧,别管这些了,快一些找着她,说不定能救她。” 他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有了精神,周杨拍了拍狗儿,那狗儿又撒开腿,转了一圈,往假山跑去。假山上的确有个洞,但那个洞连狗狗自己都钻进不去,却摇着尾巴,没命的叫着。 周杨上前把狗狗拽开,自己伸进脑袋去看那个假山洞,他也大叫起来:“城主,这下面有个大洞!” 周斯年来了精神,喊着:“快拿火把!下去看看!” 这时,从云逍房里传来“咕咚”一声,像是凳子倒地的声音。云逍大叫一声:“不好!”众人眼错不见,他已经破窗而入。 只听里面传来兵器破空之声,接着传来云逍的惊叫。周斯年大骇,对周杨喊道:“看着这里!”也接着从窗户里跳了进去。 我除了吓得傻呆呆的在外面看着黑洞洞的窗户,只能干着急。这时,周桐举着火把跑过来,我像抓住救命稻草,急忙喊道:“周桐,快进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周桐听说,刚要从窗户里往里跳,就听见扑通一声,竟是周斯年扛着云逍,从窗户里跳了出来。 我的心砰砰的快要跳出来了,捂着嘴,跌跌撞撞的跑到周斯年身边,却不敢去看他肩上扛着的云逍。 只听云逍喊着:“爹爹,放我下来!你晃的我头晕眼花的!”我心里一下子放下一块大石,待要抬手打他:“你做什么听风就是雨,不管不顾的往里跳!”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七十阳寿

却忽然看见云逍的衣服上满都是鲜血,身子看起来也软趴趴的,我大恸,泪水模糊了视线,心疼的快要晕倒了,双手颤抖着去擦云逍身上的血。s 周杨和周桐也吓坏了,都惊慌的围了过来,周斯年却毫不怜惜的把云逍扔下地,把云逍摔得“哎呦”一声大叫。 虽然惊怒于周斯年这么用力的摔云逍,可听到他中气十足的这一声“哎呦”,我心里着实安定下来,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 云逍却站了起来,伸手来扶我,我擦了擦落得满脸都是的眼泪,抽泣着问云逍:“你到底受伤了没有?别硬撑着……” 云逍说:“没有,才进去的时候差点被割到喉咙,佳慧好快的刀。这血,”他黯然道,“是她自己割破自己喉咙喷出来的。” 我难过的喃喃低语:“佳慧死了?” 云逍伤感的说:“我又害她了,若不是我进去,她也不会拿刀子割自己。” 周斯年斜睨了云逍一眼,训斥道:“只管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快点到假山洞下面找找晓雲!” 云逍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和周桐一起,拿火把照着,合力把那假山上部砸掉,慢慢的从假山洞进去,我和周斯年来到假山洞口,只见里面很深,云逍攀住墙壁手脚并用,飞快的不见人影,比拿着火把的周桐还要快了几分。 周斯年终于有点欣慰了,“这孩子功夫还是不弱的,佳慧的刀那么快,又在暗处等着他,他竟然还能毫发无损。” “佳慧的刀法,是跟着周楠学的吗?” “应该是的,这个洞也是周楠用来哄佳慧的应景杰作。”周斯年指指那只鞋,“只是这里土质松软,石墩在这里放久了,难免下落,触动了石墩下面的机关,让洞口露了出来。这只鞋应该是佳慧拖拽晓雲时掉下来的,被佳慧随手拿来把石墩垫起来。” 我心里悚然,问:“佳慧是死了吗?没救了吗?” 周斯年说:“救她干什么?这么狠毒的女人,留来何用?她恨死了云逍,她要是不死,云逍怕是永无宁日了。晓雲恐怕也没救了。这么高的山洞,摔也摔死了,更不要说她肚子里还有孩子。”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难过,我心里不平又不解,讥讽道:“王爷倒是淡定的很。好像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孙子似的。” 周斯年抬头看天,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空中。他微微叹息一声,说:“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七月十七,可不是什么特殊日子吧?” 周斯年看了我一眼,摇头笑道:“像你这样有事哭个稀里哗啦,过后又忘的一干二净的人真是有福气啊,你难道不记得今天是云福的半生日吗?”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他却非常认真的样子,我嗫嚅的说:“谁过半生日?你什么意思啊?” 他说:“晓雲和佳慧是两个人,她们二人合在一起,一共有三十一年,母后三十九岁去世的,合在一起,正好七十年。”他看了我一眼,“我记得母后曾经说过,有一位高僧曾经给她看过,说她这辈子的阳寿,是七十岁。她这是来凑这辈子的阳寿来了。” 我伤心的不能自已,趴在周斯年的身上呜呜哭起来。周斯年搂紧了我,把脸贴在我的脸上,在我耳边轻轻的说着:“对不起,是我害你那么年轻就没了娘。你本来可以一直有娘疼爱的。” 我说不出话来,摇摇头,把脸埋在他的胸前衣襟里。他的怀抱宽阔温暖,心脏有力的跳着。我抱紧他的腰,喃喃的说:“年哥,我只要有你就够了。”想了想,又说,“还有云逍和云簸,还有云遥。” 他点点头,抚摸着我的头发:“我会一直陪着你,你安心的好好活着。他们几个孩子,各人有各人的福分,别为他们太伤神了。” 我心里温暖极了,依赖的抱着他,想永远都不松开。 这时,洞底传来周桐的喊声:“城主,请把周杨叫下来!” 周斯年又拍拍我的头,说:“我去叫周杨,你在旁边坐一会儿。别再胡思乱想了,这都是命里注定。” 我点点头,也没有心思坐下来,继续趴在洞口往里面看。里面黑洞洞的,只有周桐拿着的火把泛着微弱的光。只能看到那里有些人影,却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周杨过来,从洞口往下走。 周杨很快到了火把处,他和周桐似在拉扯云逍,想把他从地上一堆东西上拉扯起来。我惊的捂住了嘴。虽然看不清楚晓雲的全貌,但假如不是因为云逍从她身上被拉扯起来,根本看不出那堆黑乎乎的东西是以前英姿飒爽的晓雲。 周桐制住了云逍,用绳子硬是把云逍捆绑在周杨身上,把周杨送上石壁,周桐在后面护持着,两人从假山洞里爬出来。 等他们爬得近了,才看清楚云逍已经哭成泪人,目光呆滞的趴在周杨的背上,仿佛成了一堆行尸走肉。 周斯年急忙上前,把周杨接了出来,云逍被从周杨背上放下来,他接着就瘫在地上。周桐已经从洞口爬出来,帮云逍解穴,又给他按摩活血,歉意的对我说:“夫人,不给他点穴,他不肯出来,揉一会儿就恢复了。” 周斯年不以为意的说:“点个穴而已,用得着这么多人伺候吗?”他对我说,“你带着他先回咱们院里去吧,这里就算清理干净了,也住不得人了。” 云逍傻呆呆的站起来,也不说话,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我忍着哽咽,走到他面前,扶着他的胳膊,说:“云逍,咱们回去吧。” 云逍点点头,伸手揽住了我,说:“晓雲,我不要佳慧了,就咱们两个,还有咱们的孩子。” 我呆住,伸手拍打着云逍的脸,喊着:“云逍!云逍!我是娘啊,不是晓雲!”云逍呆呆的看着我,拼命的摇头,又无助的跪倒在地,仰望着天空,大声的哀嚎着。 云逍的痛苦让我心如刀割,我跪倒在云逍旁边,抱住他,伏在他的肩头,索性和他一起,哭了个够。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二章 母后来了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我心里终于好受些了,再看云逍,虽然面露悲凄,却不再是方才傻呵呵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想母后终究是疼我的,不会带走我的云逍。 环顾四周,只有周斯年坐在一旁看着我们,其他人却不知道去哪里了。我也不敢再问,扶起云逍,对周斯年说:“我先带云逍过去了。”周斯年点点头。 我扶着云逍欲走,云逍却问周斯年:“晓雲,从洞里捞出来了吗?我想看看她。” 周斯年睨了他一眼,冷冷的说:“方才没看够吗?有什么可看的?你娘因为你累到半夜了,方才又陪着你哭了这么久,陪她回去歇息去吧,明天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我听周斯年这意思,是让云逍明天照常去军营,不由心疼不已,想说什么,周斯年用眼神制止了我。对云逍说:“愣着干嘛?还不快走?” 云逍只好扶着我慢慢走回上房,躺在床上,才觉得自己真的是累坏了,头晕恶心,心跳的厉害。挣扎着对芡实说:“你给少爷找个屋子歇息吧,”又对云逍说,“听你爹爹的,好好去睡一觉,明天搬到军营里,兴许忙起来,就心情好些了。” 云逍点点头,说:“娘,你脸色很不好,哪里不舒服吗?我叫爹爹回来给你看看。” 我看他这个时候还知道关心我这个娘亲,心里很是欣慰,摇摇头说:“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你爹爹也累了,别再让他烦心,你好好的听话,明天回军营去好好干,别让他忧心,好吗?” 云逍点点头,和芡实一起出去了。 我重新躺下来,只觉得眼前的灯光晃的人眼睛晕晕的,想叫人来把灯都吹熄了,却一点力气也没有。恶心的想吐,可又什么也吐不出来。 身上慢慢的冷起来,随手拉过一床被子盖在身上。可还是很冷,不知不觉的又拉过一床被子。汗水把衣服和被褥都汗湿了,全身像是泡在水里,却还是觉得冷。 朦胧中觉得有人进来,我昏沉沉的以为是周斯年回来了,急忙说:“年哥,你回来了,我好冷啊。” 那人却没有说话,我觉得有人坐在了我身旁,一双冰冷的手在抚摸我的头发,“蓝儿,”一个空灵的声音在喊我。我心里一震,这是母后的声音。我睁开眼睛,想看看和我说话的人。 可眼前一片模糊,我的视线已经被汗水侵蚀了。我想伸手擦擦眼睛,却没有力气把手举起来。 “母后,是你吗?”我只好出声询问。 “蓝儿,母后不想离开你呀,可母后阳寿尽了。” “母后啊,为什么要嫁给云逍啊,你半途甩他离去,让他那么难过。” “不这样惩戒他,他以后会吃更大的亏,会连累你,这个孩子,你要管的严一些。” 我心里一紧,手上也有了些力气,挣扎着擦了擦眼睛,睁开双眼,看向声音的来源处,却什么也看不见,但床铺上的凹痕却是清晰的摆在那里。 我哽咽了,伸手想去抚摸那块凹痕,却够不到。反而因为用力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只好重新躺回去。 “母后,你可要保佑云逍啊。”我虚弱的说。 “哎……”母后一声轻叹,“母后只是普通一鬼,马上就要去投胎了,有心无力,你好自为之。” “你要去哪里投胎啊?能告诉我吗?” “有缘自会再见,若是无缘,硬是逆天改命,也是枉然啊!”母后叹息一声,床上的凹痕慢慢消失。 “母后!”我大叫一声,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从沉睡中醒过来,还是照常睡在自己的床上,身下的床褥皆已换过,身上穿着干净的丝袍,盖着丝锦,头发和身体好像也被人清洗过,干净清爽。 周斯年却不在床上,我回忆睡着之前的事,想他难道还在忙着清理云逍的屋子,没有回来吗?不由得担心起来,想唤过芡实来,让她去找周斯年回来歇息,才发觉自己已经前胸贴了后背,饿的已经没有大声喊人的力气了。 可这么一出声,旁边的矮榻上传来声音,周斯年惊喜的走过来,说:“你总算醒了,饿了吧?想吃什么?” 我虚弱的点点头:“饿死了,我什么都想吃。” 他呵呵笑起来,说:“你要是不饿就成仙了,你睡了五天,天天只能喂汤,不饿才怪,先吃点粥。”说着,他走到门口,喊芡实端粥过来。 外面传来芡实又哭又笑的声音:“夫人醒了?夫人醒了!奴婢这就去端粥……” 周斯年笑着说:“别着急,仔细摔了。”好像为了应验他这句话,只听外面噗通一声,接着是芡实哎呦哎呦的声音。 周斯年笑着摇头走回来,我看他这么高兴,心里又别扭起来,我昏迷的时候,他们两人一起守着我吗?因而酸溜溜的对周斯年说:“芡实已经许给伊扬波了啊。” 周斯年说:“只要你觉得合适就行,我不管这些闲事。”我看他一脸若无其事,明白是自己多心了,悄悄收起自己的酸鼻子酸脸。却不想还是被周斯年察觉到了,他恨恨的指点着我的脑袋,说:“我看你一点都不饿,居然还有心思吃醋。” 我赔着笑脸,嘿嘿笑着说:“饭可以不吃,可不能不吃醋。我告诉你啊,我可以不吃饭饿死,也不能不吃醋看着你喜欢别的女人。” 他不笑了,说:“别死啊死的,多不吉利。知道这些天我有多害怕吗?快些吃点东西好起来,我让人给云逍捎个信,让他回来看看你。哭成泪人走的。” 我心疼极了,想埋怨他不该这么急的赶云逍去军营,可又记起母后说的话,想也可能他们是对的吧?没有再多说什么。等着芡实拿来肉粥,周斯年接过来,芡实扶起我,给我在身后垫好垫子,周斯年用汤匙喂我吃粥,边吃边听他唠叨着:“知道你是一定要有肉吃的,来,每一勺里都有肉啊。” 芡实在旁边抿着嘴,捂着嘴笑着走出去了,我轻轻埋怨周斯年道:“你别说了,丫头都笑呢!”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三章 李朝宗驾崩

周斯年又认真的盛起一勺粥,放在我的嘴里,叹息说:“你哪里明白我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啊,我梦见母后给我托梦说,因为我杀了她的儿子,她要带走一个我最爱的人来惩罚我。你睡梦里不停的喊着母后,把我的魂魄都快吓掉了。天天给母后烧纸,祭拜,求她不要把你带走。她看来是被我感动饶了我,把你留给我了。” 我调整了一下坐姿,把香喷喷的肉粥咽下去,笑道:“也可能你最爱的人不是我呢?谁知道你在外面有什么花花肠子,母后准是看不惯你的所作所为,在为我除害呢。” 周斯年哭笑不得,笑道:“你这晕了一场,除了吃醋本事见长,其他的都比原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他又把一勺子粥放进我嘴里,宠溺的笑道,“多吃点,补补脑子,就知道傻笑。” 很快,一碗粥见了底,我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我还要吃。”他却不给我吃了,还取笑说:“吃多了人容易傻。” 我只得说好话求他,拿话激他,可他就是不给,最后被我缠得没有办法了,才说:“不是不给你吃,你饿了那么久,这脾胃正弱,不能一次吃太多,过一会儿再吃。” 我只好作罢,他扶着我慢慢的站起来,问:“觉得怎么样?头晕吗?不舒服咱们就歇会儿。” 我摇摇头,说:“没有头晕,只是身上没有力气。”又不甘心的撒娇说,“人家没有吃饱饭怎么可能有力气。”原是指望着他能心软给我再拿些吃食过来,谁知他却讥嘲的笑道:“你是不是公主啊?怎么整天的吃相那么难看?” 我不服气的撅着嘴说:“要不你也饿几天试试?”他呵呵笑起来,嗤之以鼻的说,“不就是五天不吃饭吗?中间也没断了喂汤水,这哪里算挨饿了?你们这些没吃过苦的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挨饿。” 我悄悄的扮了个鬼脸,放弃了吃东西的企图,由他扶着,一路走到外面来。外面枝繁叶茂,知了藏在树叶子里拼命的叫着,阳光正炙热的煎烤着大地。现在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我用手挡了挡阳光,说:“外面好热啊。我们不出去了吧。” 周斯年点点头,我们在门前的门廊里坐了下来,周斯年说:“今夏格外的热,也难怪你会晕厥。你说,我们所思所想的那些事,是不是咱们自己想的太多,做贼心虚?再就是这鬼天实在太热,把人都热晕了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呢?可能母后早就去投胎了,可能佳慧佳雲姐妹只是大长和国的两个郡主……”他摇摇头,自嘲的笑道,“我也开始云山雾罩了,你不要听这些,再过会儿你再吃些东西,慢慢就将养过来,你这么怕热,暑天过去之前什么也不要做。” 又过了几日,我的食量恢复正常,元气也算是补了过来。周斯年这才给云逍送信,让他回来看看。 到了掌灯时分,云逍回来了,他看起来清减了许多,也不再笑嘻嘻的,一脸的沉静如水让人心疼,倒是有些像周斯年的模样了。 我默默的拉着他的手,又不能提晓雲,只能问一些在军营里是不是能吃好睡好之类的闲话,云逍都一一回答。最后竟然默默相对无言。 云逍突然拥抱了我,眼泪打湿了我的肩膀。他哽咽着说:“娘,都是孩儿不好,让娘担心了。孩儿是周家长子,以后会好好的带着两个弟弟,让周家越来越兴旺,再也不任性妄为。” 我欣慰的连连答应着,心里想对云逍说:“你不用这么懂事,想哭就哭一场吧。”可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拍打着他的背,柔声细语的说,“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知道你是好孩子……” 第二天早上,一大早就热将起来,我醒来时,云逍已经走了。我有些怅然若失,周斯年笑道:“好了,这么大的儿子,你还要和小时候那样天天腻着你吗?” 我伤心的说:“他小时候何曾有福气腻着娘亲?云遥还有皇上对她好,云逍这样孤零零的,你又总说他是长子之类的话。总要想着再给他张罗个媳妇儿疼他才是。” 周斯年叹息一声,说:“这个过段日子再说吧,等他把晓雲差不多忘了,看有合适的女孩子,让他见一见。”说完,又去泡温泉了。 这样的暑热天气,对周斯年却是好事,别人都在避暑,他却在泡温泉,意图趁着这样的热天,把体内寒毒尽量的逼出体外。 天还是很热,云簸和云释已经停止练武,因为军队里有几个士兵,大概是本身身子就弱,这样的热天,经不住训练的严酷,竟然突然倒地死了。民间也开始有人因热暴毙,大有瘟疫将至的迹象。 江南城开始大量的发放霍香等药材,医馆在各处支起大锅,熬制绿豆汤水给过路百姓。各处官府不再征集劳役,对民间的修房盖屋等屋外的活计也一律禁绝,让所有人都尽量昼伏夜行,以避免大规模的瘟疫发生。 然而,民间虽没有瘟疫发生,却有一个人,熬过了被人投毒,熬过了至亲离世,最后,终于没有熬过这场酷暑。 宫里的夏公公来到江南王府,说贵妃娘娘请周斯年即刻进宫,他的眼睛里有泪痕,脸上也是藏不住的悲凄。周斯年狐疑的看着他,这样的失态发生在夏安歌身上,真的是不得不令人有不好的想法。 夏公公看着周斯年关切的目光,看看四下没有外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皇上,皇上他……” 周斯年嘴唇翕动着,他哆哆嗦嗦的跪下,拉着夏公公的手,想问,又不敢问出来。 我捂住了嘴巴,忍不住的哽咽着。母后说要带走周斯年最爱的人,她并没有单指女人。 “怎么会这样?”周斯年声音嘶哑的说,“我昨天才见过皇上。怎么会这样?宫中有的是纳凉之物!怎么会这样!” 夏公公清秀的脸上满是绝望,他摇头说:“皇上,不听劝谏啊!这么热的天,还要坚持天天练功来保持精力……不听劝谏啊!”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三个太阳

夏安歌坐在地上哭着,他保养的比妇人还好的脸,今天看起来终于有了些许老态。周斯年却没有太多的闲情逸致哭泣,他站起来,看了看四周,问:“李沫儿呢?” “卑职在这里。”不知何时,李沫儿走了进来,一身黑色军衣,身穿黑色软甲。他冷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凝重的看着周斯年。 周斯年也凝重的看着李沫儿,在江南这块地界上,如果说谁在武力上能抗衡周斯年,那只能是不知有多少人,武力却是高深莫测的龙禁卫。可龙禁卫也是人,江南是周斯年的天下,龙禁卫吃的每一口饭,穿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周斯年给的。周斯年肯供养龙禁卫,是因为龙禁卫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龙禁卫让无数王公贵戚谈之色变的无上权力,是皇帝给的。现在,皇帝突然驾崩了,龙禁卫没有了靠山。可龙禁卫守卫皇宫,胜煜和云遥等于都在龙禁卫手里。如果这群嗜血之徒被逼急了,他们只怕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周斯年沉静的说:“指挥使,皇上对龙禁卫无论是什么样的安排,斯年都会谨遵皇命。江南,永远是龙禁卫的钱袋子。” 李沫儿知道,这是真话。可是当龙禁卫不再是龙禁卫,不要说钱袋子,只怕连装尸袋都没有一个。他缓缓的跪拜下去,双手呈上一套册子,说:“龙禁卫指挥使李沫儿,拜见摄政王殿下,这是龙禁卫在全国各地的名册,请摄政王御览。” “摄政王?”周斯年并没有接李沫儿手里的名册,而是看着李沫儿,问夏安歌,“夏公公,皇上有遗旨吗?” 夏安歌看了看周斯年,又看了看李沫儿,双膝跪倒,手伏于地,额头触手道:“皇上突然驾崩,只有口谕传下来,有咱家与指挥使,还有贵妃娘娘为证。陛下册封承王殿下李胜煜为储君,由江南王周斯年辅佐,封摄政王。” 周斯年吐了一口气,说:“既然如此,请夏公公替大行皇帝拟旨,昭告天下吧。”周斯年说着,走到李沫儿身边,接过李沫儿手里的名册,把李沫儿扶了起来。 就这样,一岁的承王李胜煜,由摄政王周斯年半抱半领,在李朝宗的灵柩前继皇帝位,坐上皇帝宝座。李胜煜的母亲周贵妃,被尊为皇太后,昭告天下。 与此同时,江南进入一级战备,水军与陆军全部严阵以待。看着对岸两个老对手作何动作。 第一个蹦出来的,自然是幽州的武修成。s可惜他离江南太远,有心和周斯年干一仗,看看到底谁才配称王称霸,却中间隔着李俊茂,有心无力。他干脆把胜安推了出来,声明江南的小皇帝纯属江南王周斯年的傀儡,他质疑李朝宗遗旨的真实性,怀疑这是周斯年、夏安歌、李沫儿假造出来的,因为有了这份遗旨,这三个人是最大的受益者。 李朝宗虽有立胜煜之意,却一直犹豫不决,没有付诸行动。直到最后暴病身亡,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李沫儿一向视龙禁卫为自己的私有财产。也难怪,从李朝宗为辰王时开始组建龙禁卫,李沫儿就是龙禁卫指挥使。这支强大的秘密部队是从一无所有发展起来的,是李沫儿一生的心血。 李朝宗驾崩,龙禁卫这近万人要吃要喝要更好的出路。可李沫儿和普通军阀不一样,他没有地盘。也就没有供养这些人的根据地。一直没有吃喝供给的军队是可怕的,战斗力越强,反噬力越强。 胆大妄为的李沫儿,岂是坐以待毙之徒?遗旨有没有,不是死去的人说了算,而是这遗旨对活着的人是不是有用,还有这活着的人够不够强大。 三人几乎不用商量,心照不宣的达成一致。夏安歌继续掌管内宫,龙禁卫继续发扬光大。而周斯年,终于成了无冕之皇,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注定了是半壁江山的皇帝。 跟从者加官进爵,从江南出去做官的人陆续回来,阮秉文,孙望鸢,刘思源,石景阳……江南正值用人之际,一份份委任状,就这样以皇帝李胜煜的名义发了出去。 武修成把身边的李胜安推了出来,立李胜安为帝,尊张荣华为太后。同样昭告天下。 留在京城的李俊茂,看到南北各一个皇帝,也不甘寂寞,他虽然手里有李胜贤这个李家正统后裔,却懒得绕这个弯,直接以大行皇帝干儿子的身份,自立为帝。 一时天空出现了三个太阳,把这本来就水深火热的人间,炙烤成了地狱。人心思后羿啊。 岭南道柳海勤,拿掉了番城张员外的免税街,由太阳城番城会馆接手管理,以实际行动表明态度,坚决拥护周斯年。周斯年投桃报李,以李胜煜的名义,封柳海勤为岭南王。太阳城番城会馆交给柳海勤的钱粮,更是远远大于张员外。可怜张员外几十年苦心经营,女儿的确当了太后,却是敌对国家的太后,不知父女二人,有何感想。 这么大的时局变动,甘苦自知的又岂是张荣华与李胜安母子。京城里还有一个龙子凤孙,此刻正在自己的新王府,慢慢的来回踱着步,想着下一步的对策。 李胜贤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李俊茂抛开,更没有想到李俊茂抛开自己,也能登位成功。原来只要是姓李就可以……可李俊茂本姓不姓李啊。 坏消息不止这一件,进入皇宫居住的李俊茂,大概是做贼心虚的缘故,竟要把羽林军与自己控制的镇安军换防。这让羽林军内部一片哗然。 羽林军里几乎都是京城里的官宦子弟,若不是拱卫皇宫大内,这些人才不会来当兵。现在要换防到镇安军的京城外围,这是羽林军的耻辱。 李胜贤正在府里苦思冥想,金素衣来了。李胜贤对自己这个昔日的心腹,现在却是提防的很。看到金素衣款款进入,皮笑肉不笑的问:“素衣,所来为何?” 可他马上笑不出来了,金素衣的背后,跟着鱼贯而入的,是羽林军的几个中级将领,可他们却没有跪拜,而是手按剑柄,看着自己。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六章 穆沙之死

金素衣迅速的盘算着,想着怎么把自己撇清,又能用李俊茂的力量,来对付太阳城。她斟酌着说道:“微臣认得那铁夹子上的树胶,是太阳城的特产,外人一般是拿不到的。微臣听说,有一群丧心病狂的太阳城人来了京城” 李俊茂撇了一眼金素衣,道:“丧心病狂?你说得是那个抓兔子用的铁夹子?依朕看来,这倒是真的有点像云逍小子的恶作剧。”他轻轻一笑,“他要是敢来,朕陪着他打兔子!” 李俊茂摆摆手,说:“这件事是谁做的都不重要,你下去立即派人,秘密搜查李胜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金素衣看着李俊茂阴郁的脸,肃然答道:“是!”退出殿外。到羽林军找到自己的人,全城秘密搜捕李胜贤,她想了想,说:“包括周斯年府,更要仔细搜查。” 金素衣出了宫,沿着大安街慢慢的走着。眼前的景象熟悉而无趣,昔日的朝凤公主府,胜蓝公主府,都在这条街上。曾经的青青舞社,就在不远处。现在是一处大的歌坊。 一个熟悉的面孔走过来,金素衣轻轻的吁了一口气,该来的终于来了。这个人,是穆沙在中土的代理人。 “金将军,”那人在经过她时,轻声唤了一声,站定了,好像是漫不经心的看前面朝凤公主府紧闭着的朱漆大门,轻声说:“今儿晚上粤华酒楼水云间。”金素衣轻轻点头同意。然后两人不经意的分开,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这两人方才说过话。 可在他们走后,这个消息还是被人一层层的传递下去:“今儿晚上,粤华酒楼,水云间。” 粤华酒楼是一个番城人在京城开了几十年的老字号了。以番菜为主,为了配合北地人的口味又加以改进,每天宾客盈门,南来北往的客商很多,像穆沙这样的蓝眼睛褐色头发的人也不少见。金素衣同意在这里见面,也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的。 可惜,她忘了一点,李朝宗是从番城起家的。从而周斯年,特别是李沫儿也是从番城起家的。这粤华酒楼的老板,是龙禁卫的秘密成员,官至五品的窦千户。 笑容可掬的窦老板站在二楼的包厢前招呼着客人,看见高大的穆沙,他连忙迎了上去,一双细长的眼睛笑得只剩下一条缝。窦老板是认识穆沙的,穆沙每年都要跑几次京城,每次来只要请客,谈生意,都会到这家酒楼。穆沙对番城人有老乡的亲切感。 窦老板亲自引领穆沙来到水云间,金素衣已经在那里等候。两人是老熟人了,当年波斯人上岛惨案的始作俑者的后代,真正的无辜被牵连者。如今,却要为了这件事,在这里决出你死我活。 这么说好像也不对,穆沙并不知道金素衣是邱伯的女儿,他当初被撵出太阳城,又不愿意回家,就飘荡在番城,凭着父亲以前在中土的经营,跑起了从番城到京城的珠宝生意。 可他发现,真正的贵妇是不会到店铺去买珠宝,而平民百姓人家又没有闲钱去经常的买珠宝。父亲告诉他,当年他的一个老朋友邱伯,是在公主府做事的,只要找到他,报上自己的名号,他不敢不帮忙。 在邱伯的介绍下,他搭上了金素衣,虽然金素衣要吃三成干股,可她却介绍了许多王妃贵妇给他,这样,他的生意就打开了,那三成干股,他给的也是心甘情愿,每次都是高于这个数给金素衣,两人合作愉快,穆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金素衣想杀了他。 云宁给他的珠宝,他只是帮云宁代卖,他知道云宁想跟着他跑,在拼命的赚钱。他明白云宁的心思,在中土待了这么久,知道拐带一个王府小姐逃跑是藏不住的,唯一的办法,是多赚钱,然后带着云宁回波斯。云宁与他心照不宣,云宁不断的拿钱购货,穆沙不断的跑京城,以至于动静闹得有些大,引起了太阳城的注意。 这些事穆沙却没有察觉,他依旧来粤华酒楼赴约,像老朋友那样和金素衣打了个招呼,坐下等金素衣点菜。 小二送上茶水,殷勤的为他们二人斟上茶,穆沙端起来喝了一口,茶香清冽。小二站在一旁等客人点菜。金素衣说:“也不用一样一样的点了,把特色菜送来一些吧。” 小二依言退下,金素衣拿起茶壶,往穆沙面前的茶碗里倒茶。边倒边说:“今年这夏天真是热啊,好在总算过来了,这夜风这么直吹,还真的是有些冷。” 穆沙听说,站起来去关窗户,他转身的功夫,金素衣手指一弹,然后说,“不必了,关上窗户,只怕还有些闷。”穆沙依言又转回头来,看着金素衣为自己斟好茶,又为她自己斟上。穆沙道过谢,大概太渴了,端起茶水,再一次一饮而尽。 突然穆沙表情惊愕的看着金素衣,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嘴里涌出,眼中,鼻子里,耳朵里都纷纷往外冒血。软软的倒在桌子上。 金素衣愣住了,虽然她的确想给穆沙下毒,可她下得毒足够穆沙撑到今夜回家再死。她明白穆沙不是自己毒死的,可现在她说不清楚了,想了想,从容的走到窗前,欲从窗子跳出去。 谁知门突然打开了,小二走进门来,一手端着一盘通体粉红色小老鼠,另一只手端着一碟蘸料。 小二看见桌子上七窍流血的穆沙,吓得大叫一声往外跑:“杀人了!杀人了!快来人啊!” 金素衣转身来抓小二,小二把手里的那盘小老鼠扔向金素衣,金素衣不以为意的躲开,谁知这盘子却像长了眼似的,竟会转弯,准确的砸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金素衣大骇,这小二功夫不在自己之下,今晚着了道了。可她明白的晚了一些,这一下砸的结结实实,金素衣一下子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眼睛被蒙上了,四周静悄悄的,非常的热。她试着喊了一声:“有人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喊什么?这屋子里全都是人。”把她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竟然是李胜贤的声音。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七章 兄弟二人同享

听云逍绘声绘色的讲着他悄悄入京,与龙禁卫合作杀死穆沙,救出李胜贤,抓住金素衣的故事,他却讲到这里嘎然而止。 我不由得问:“后来金素衣怎样?” 云逍笑道:“娘,孩儿进京,只是料理咱们太阳城的家事,哪里要管他们哥俩的闲事了?孩儿也没有想到那李俊茂要杀死李胜贤,只是当时灵机一动,觉得不能让李俊茂这么容易就把李胜贤除掉,才把他救出。之后的事,孩儿都交给龙禁卫来处理了。想那李胜贤,凭借着自己在羽林军中积攒的威望,再加上龙禁卫的暗中助力,够和李俊茂来一个旷日持久的大战了。金素衣如何,孩儿也不知道。反正,京兆伊在金素衣身上搜出毒药,证实穆沙死于金素衣之手,这就够了。” 周斯年看起来有些疲惫,可还是兴致很高的听云逍讲完这个故事,呵呵笑道:“这李胜贤与李俊茂打起来,却是一件意外收获。这也不能怪俊茂,李胜贤岂是可以拿来做傀儡的?李俊茂只能绕过李胜贤,他肯定是不能容留李胜贤的。” 我无奈的看着他们父子二人,说:“我就是问问金素衣怎样了,你们父子二人就扯出这么一堆话来,却一句我想听到的话都没有。” 云逍笑道:“孩儿实在不知道金素衣如何了,李胜贤孩儿也是白救的,哪里敢让他知道孩儿去了京城?眼看着穆沙死透了,孩儿就赶紧跑回来了,只知道窦千户随后报了官,而京兆伊衙门,是李胜贤的地盘,金素衣被京兆伊带走以后,直接交给了李胜贤。” 周斯年看了我一眼,道:“你就不要在这里妇人之仁了,那金素衣以下犯上,所作所为还不是为了自己想做羽林军统领?此人心术不正,为了穆沙的钱与穆沙合作,现在看到危险就想杀了穆沙。这种人眼里,朋友就是拿来出卖的。” 我无言以对。 李沫儿呵呵笑着从外面走了进来,带进一股寒气,今年冷的早。他对周斯年躬身拱手道:“小王爷这次深入虎穴,可真是让龙禁卫见识了何为少年英雄,连那老窦,都佩服的不得了。” 李沫儿第一次称呼云逍为“小王爷”。周斯年被他带进来的寒气激得打了个喷嚏,疲惫的笑道:“孩子长大了,父母就老了,指挥使,我准备今年冬天回乡休养,这里的事,就交给云逍了。” 李沫儿看起来一点都不吃惊,他点点头,说:“王爷能撑到现在,卑职已经觉得很意外了。s” 我吃惊的看着李沫儿和周斯年,他们心照不宣的互相笑了笑。我被他们笑得心里不安极了,走到周斯年身旁坐下来,拉住他的胳膊。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给这温暖的屋内带来阵阵寒意,我急忙对芡实说:“把窗子关严实些,今年暑天格外的热,现在好像又冷得早了些。” 芡实依言急忙去关窗子,饶是如此,周斯年还是又打了个喷嚏。我慌乱的取过一件披风盖在他身上,把他裹的严严实实,问:“怎么,今夏那般练功,还是怕冷吗?” 他无奈的摇头:“毒已入骨,无药可救。”李沫儿担忧的看着他,“王爷,有什么事尽早交待啊,江南不能再出三个太阳了。” 周斯年点点头,他看了看我,迟疑的说:“过两天陪着我回太阳城一趟吧,我想回去休养,也想看看云宁。” 我点点头,虽然他从来不提李朝宗,但他的身体自李朝宗死后,每况愈下,脸色苍白,嘴唇也发白,竟有以往寒毒发作的样子,让人害怕。 周斯年对云逍说:“云逍,这里的一切,以后都交给你了,我会在临走前,把王爵传给你,”他咳嗽了两声,失落的说:“爹爹这一走,只怕再也回不到这片土地上来了。” 他的话让我伤感极了,我担心的拉紧他的手,他的手好像真的有了些许的凉意。我徒劳的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热量传递给他,害怕的问:“年哥,你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寒毒还能控制得住?” 周斯年安慰的拍拍我的手:“不要紧,回了太阳城,就会好起来。” 我听了,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催促道:“那咱们明天就走,好吗?这里的事情,都交给云逍好了。” 周斯年对我笑了笑,对李沫儿说:“那就由你来做个见证,云逍以后,就是江南王了。”他对芡实说,“把云簸和云释叫来。” 云逍哭着跪倒在周斯年面前:“爹爹,真的要走吗?要把这么大的担子交给孩儿?” 周斯年抚摸着他的头,爱怜的说:“其实皇上去世时我就觉得不舒服了,多亏今夏比较热,撑到现在。你好好辅佐胜煜,爱护好你弟弟妹妹。” 李沫儿跪倒在云逍面前:“龙禁卫愿追随王爷,效忠王爷。” 周斯年满怀深意的看着李沫儿,龙禁卫是皇帝的,李沫儿却说要追随云逍,那不是在自降身份吗? 他不动声色的看着云逍,云逍沉静的站起来,走到李沫儿面前,虚扶了一下,说:“指挥使请起。” 周斯年暗自叹息一声,这时,云簸与云释走进来,周斯年笑着对云簸说:“你与虹英的婚事,明年就可以办了,只是,这个需要麻烦你的哥哥和岳父岳母为你主婚了,爹爹要回太阳城去养病,娘要陪爹爹一起走。”他拉着云簸的手,“希望那天你做的梦是真的,你一看就是有福之人,爹娘先祝你和虹英多子多福了。” 云簸说:“爹爹,孩儿等您和娘养病回来再成亲。” 周斯年笑道:“傻小子,你以为人家虹英没有人抢吗?那柳宜修天天往致远山庄跑……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他戏虐的笑着看向我,说,“当年你娘不想嫁我,我还要想办法把她折回家呢,更何况你们这有情人?等来等去,等到最后都是空。” 云逍在旁边说:“是啊,阿簸性情平和,将来必定多子多福,孩儿这里,却是近几年不想再娶,即是爹爹挣下的王爵,原该我兄弟二人同享才是。等哥哥没了,定将王爵传于云簸。”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八章 谁反悔,谁唱戏

他这话一出口,周斯年和云释同时脸上变色。这个云逍,依旧说话太过随意……这里明明站着兄弟三人…… 云簸笑着对云逍说:“大哥说哪里话?王爵自来由长子继承,怎么能传给兄弟呢?弟弟愿意跟随兄长,为兄长效犬马之劳。” 云逍也知自己方才失言,可要他说出兄弟三人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再则他觉得云簸与自己一母同胞,都是嫡出,自然可以共同拥有王爵,云释只是个庶出的小儿子,凭什么与他们平起平坐?可兄弟共享王爵的话已出,不好再收回,现在云簸这么一说,正好解了他的尴尬。 他高兴的一拍云簸的肩膀,说:“好兄弟!大哥毛毛糙糙,就缺你这心眼又好又细心的好弟弟辅佐。” 他这个“心眼好”几个字,让周斯年抬起头来,多看了他好几眼。云释当年训猫害我的事,所有人心知肚明。 云释这时跪下说:“爹爹,孩儿想跟着您……和娘回太阳城看看我娘的坟,可以吗?” 他这话说的好生绕口,李沫儿听出端倪,对周斯年拱手道:“王爷既然明日要走,不如今个儿向陛下请旨,将爵位传于小王爷,明日举行授爵典礼如何?” 周斯年道:“好,那就有劳指挥使回去向皇上与太后禀明了,斯年今天,就不外出了。” 李沫儿拱手退出,房里只剩下我们自己家里人。云释还是照常跪在地上,等着周斯年回答。 周斯年摸了摸他的头,暗暗叹息。说:“云释,你的娘不是好好的坐在这里吗?怎么说到你娘的坟了?”他笑了笑,“也是,也该修坟了,回去以后,就由你来为爹娘修一个合葬的墓吧。” 他这是答应要带着云释回太阳城,还要他来修我们的墓地,我不知为何心里有隐隐的不安,可也知道云逍的态度触到了周斯年的痛处,他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肯把云释留给云逍了。 云释抬起头来看了看我,眼里有着隐隐的怨愤一闪而过。我心里一惊,再看云释,已经换上了一脸的孝顺,看着周斯年:“是,爹爹。” 云逍与云簸对望了一眼,云逍对云释笑着说:“三弟,你是大好男儿,真的想回海岛呆着吗?跟着哥哥吧,哥哥教你武功,等你长大了,给你官做,好不好?” 云释睨了他一眼,笑道:“哥哥还是等以后再说这些事吧,说早了将来的事谁知道呢?” 他这话不仅是云逍勃然变色,连周斯年都变了脸。他看了看云释,冷冷的说:“你回去收拾行装吧。” 云释对周斯年行礼退出,众人默然,都看着周斯年的脸色。我看他神色不愉,劝道:“他们哥几个言差语错,你就别多想了,”我转头对云逍和云簸说,“你们出去吧,让你爹爹歇息。” 云逍和云簸黯然退出,我心里有些不安,跟着他们出来,说:“你爹爹身体这个样子,可是什么事都经不起了,你们都好好的听话,按爹爹说的来做,云释我们带走,你们哥俩,好好的治理江南,照顾好云遥和胜煜。” 云逍欲言又止,云簸说:“娘身子也不好,照顾爹爹自己也要多休息才是,多带几个得用的人去吧。像芡实和扬波,周杨和周桐,都带去吧。”他想了想,又说,“宾哥还说想来探望爹娘呢,让他也跟着娘去吧。” 我笑道:“我们是去退休养病,没得让他一个将军跟去做什么?亏你想得出来。” 云簸还想说什么,我止住他们哥俩:“好了,你们回去吧,你爹爹自己在屋里呢。”说完,没有理他们又说了什么,径自回了房。 他们方才的话,周斯年听了个正着,说:“阿宾想跟着,就让他跟着吧。横竖时间不会太久,你有个实心实意又能干事的人在身边,我也放心。” 我听了他的话,心惊肉跳,声音颤抖的嗔道:“什么时间不会太久?你夏天都会觉得不舒服,咱们哪里还会回江南?肯定是要在太阳城住下去了。阿宾全家都在江南,让他去太阳城做什么?” 说着,不由分说的把他从榻上扶起来,把他拉到大床上,盖好被子。这时候真的觉出他很虚弱了,以我之力,也能把他拖拽过来。我心里莫名的害怕,半辈子这么有力的靠山,好像突然之间,就要塌陷了。 周斯年也察觉到了,虚弱的说:“胜蓝,这段日子,别人看我把事情都交给云逍,是我在培养接班人,实际上,我是真的不行了。”他眼睛发直的瞪着上方的帷幔,喃喃的说,“皇上!陛下!我的好兄长!我躲了你一辈子,追随了你一辈子!终究是要下辈子也追随你吗?” 我泣不成声,紧紧的抱住他,吼道:“不许胡说八道!不许胡说八道!你是我的!你走了,我怎么办?” 周斯年抱住我,爱怜的用脸蹭着我的脸,“胜蓝,我舍不得你……可是,回去,只怕云释……会对你不好。我怕护不了你周全……要不,你……不要去了?跟着儿子们?” 我拼命的摇头,泣不成声:“不要!不要!你再说一句,我现在就碰死!” 周斯年拍着我的背,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发,爱怜的说:“好,死也死在一块,来世,咱们还做夫妻,你愿不愿意?” 我连连点头,哭着拉着他的小指说:“咱们拉勾,谁都不许反悔!谁反悔,谁来世唱一辈子戏!” 周斯年笑起来,认真的和我拉勾:“你说了算,谁反悔,谁唱戏,另一个去捧这个唱戏的。” 他轻轻的拿过手帕,擦干净我脸上的泪痕,抚摸着,端详着。笑道:“下辈子,会不会这样?你做了歌伎,我在台下扔上一贯钱给你,让你给爷再唱一个?那干脆再买回来做妾好了。” 我生气的捶了他一下,说:“你当我是说着玩玩的吗?都发过誓了,你死我也死,我才不要给你做妾,我要做妻,唯一的妻!” 他宠溺的把我揽在怀里,答应着:“好,咱们买回来做妻,或者不买回来,我就捧着你,给你买花,买好东西。下辈子我还要使劲儿挣钱,因为得捧你呀。”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九章 试探

我被他又气哭了,着急的说:“你总是打岔!我是认真的,”我伤心绝望的趴在他的怀里,哽咽的嘟囔着,“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他无奈的拍打着我,轻轻的安慰着:“什么死呀死的,兴许我回了太阳城,就死不了了,让你后半辈子只能伺候我。s” 我搂住他的腰,抽泣着,“我愿意伺候你。反正,你要是想死的时候,知道得带上我走,就算是到了阎王殿,你也得逃回来,不然我就会跟着你去了。” 第二天,圣旨就到了,李沫儿进房里来探望周斯年。他叹息说:“卑职只觉得王爷看起来不太妙,却没有想到这么厉害。皇上,真是有一双穿透人心的眼睛啊。” 他说的这个皇上,自然不是那个还在蹒跚学步的李胜煜。而是英明神武的李朝宗。 周斯年笑了笑,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下来,他对我说:“胜蓝,拿我的如意来。” 我依言从架子上取下那个莹润欲滴的如意,递到周斯年手里。周斯年抚摸着,对李沫儿说:“还记得这个如意吗?”李沫儿不语。 周斯年自顾自说下去:“当年为着这个如意,皇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那么严厉的训斥我。指挥使还抽了我一鞭子,呵呵。” 李沫儿调侃的说:“是,打那以后,卑职就知道,王爷是动不得的。为了这一鞭子,卑职被打了一顿军棍。” 周斯年呵呵笑起来:“瞎说,那是你自己违反军纪,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沫儿笑着摇头,也不辩解,玩笑让两人很亲密,李沫儿转身坐在了周斯年床上。笑道:“王爷现在拿出这个如意,是想向卑职炫耀吗?” 周斯年把如意递给李沫儿,亲热的笑着说:“老哥哥,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这个送给你,留个念想。” 李沫儿竟然比周斯年年龄大,这个却是我没有想到的。这个不老的妖精,不知道多大年岁。 李沫儿不笑了,说:“王爷想留念想,不该是这件东西。” 周斯年不解的望着他,把如意放在枕边,笑道:“好啊,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口,只要我有。” 李沫儿说:“王爷当然有,”他的目光一凛,手如闪电,插向周斯年双目:“留下眼珠子!” 我吓坏了,不顾一切扑上去,一边大喊着,“来人!”周斯年吓得大叫:“胜蓝!躲开!”说时迟那时快,我这一挡,指挥使的双手已到我胸前,他变指为掌,一巴掌打在我的肩头,把我扇到地上。 这一巴掌虽然不重,可肩膀上火辣辣的,摔在地上半边身子都动弹不得。我忧心如焚,恨自己跟着周斯年大半辈子,没有跟着他学个一招半式,现在他刚刚病倒,我们就只能这样任人宰割。 我着急的抬眼看李沫儿,他却没有继续进攻周斯年,周斯年有心无力的看着我被人打倒,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这时,听着外面的门“咣当”一声被撞开,周桐从屏风后转了进来。周桐吃惊的看着李沫儿,待要拔刀,但周斯年就在李沫儿的触手可及的地方,周桐只能沉声道:“指挥使,家主一向待你不薄,这是为何?” 李沫儿看起来竟有些像犯了错的孩子,不知所措的说:“王爷,我以为你这样又是和小时候那样做样子骗人,故意试探你的,真对不住……” 周斯年生气的说:“我拿你当朋友,念你孤苦伶仃没有家人,让你可以这样自由出入王府,没想到倒是方便你乘人之危下黑手……你殴打女人,也是试探武功吗?”他说的急了些,又不住的咳嗽起来。 我试探着站起来,地上铺了厚厚的毛皮地毯,我也没受很大的伤,走到周斯年面前,帮他拍着背,扶着他躺好,盖好被子,又让周桐把他方才闯进来时撞开的门关好。 我悲愤的说:“当真这个世道变成这样了吗?年哥刚刚病倒,你就这样打上门来,欺周家无人了吗?” 李沫儿说:“卑职方才解释过了,这些话王爷最是明白,昔日在辰王府,卑职没少吃王爷这装模作样的亏,我哪里知道王爷这次是真是假?”他不怀好意的笑着说,“王爷,王妃娘娘可是实诚多了,要是娘娘歪在地上愣是不起来,卑职方才给娘娘磕头的心都有了。” 周斯年无奈的苦笑道:“好吧,知道你小心眼儿,到现在记得那一顿军棍的仇,可胜蓝惹过你吗?殴打女人,真是让人不齿的很。” 李沫儿呵呵笑着,走到我面前跪下:“卑职孟浪,得罪王妃,求王妃责罚以安王爷之心。” 我懒得理他,虽然摔倒的半边身子隐隐作痛,可是怕周斯年担心,也不敢表露出来,只侧着身子不说话。 谁知李沫儿那里“刷”的一声抽出佩剑,周桐吓得抢上一步护在我和李沫儿之间,只听李沫儿手起剑落,左手上的小指掉了下来。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他自己给自己点穴止血,对我说:“王妃觉得这样可以抵方才卑职那一巴掌吗?这件事可不可以就此打住?” 我傻呆呆的抓住周斯年的手,手足无措的点头:“算了,算了。” 李沫儿一笑,说:“那请娘娘借卑职手帕一用,可好?” 我急忙把手帕递过去,希望这个瘟神快些离开,让周斯年歇息片刻。李沫儿接过手帕,把断指处包好,拾起地上的断指,站起来走了。 周桐歉意的说:“他经常来,属下就不曾留意,城主不要紧吧?” 我说:“不要紧,你留意了也会这样,他以前都不这样,没想到他今天突然发疯,这是欺负年哥生病了吗?” 周斯年摇头叹息:“这么大的动静,云逍和云簸去哪里了?”他微微的苦笑道,“这两个孩子啊,怕我是假生病,让李沫儿来试探我了。” 我嗫嚅的说:“不会吧?他们两个都很孝顺,怎么会让外人来打自己爹娘?年哥你别理那个疯子,准是他嫉妒你在皇上面前比他得宠,看你病了,来找后账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章 卸下重担

周斯年苦笑着叹息说:“胜蓝啊,你太惯着孩子了。那李沫儿若不是有他们哥儿俩的授意,怎么会昨个才说效忠,今个儿就敢为了几十年前陈谷子烂麻子的事发难?不过现如今他们翅膀都硬了,心中都是有大志向的人,不惯着也没有什么办法来管了。罢了!随他们去吧!都是该着的。”他拍拍我的手,“就是现在我不中用,眼看着让你受委屈了。” 我装着不在意的样子笑了笑,说:“那李沫儿不是都把手切了吗?我心里已经不委屈了。”走到门口,让芡实送过参汤,喂周斯年喝下。问:“授爵仪式必须你去吗?方才被那李沫儿气着了,现如今又要搬动。” “不妨事,”周斯年看我没有怨愤之色,心里也轻松了,“用软轿抬过去,给云逍戴上冠就可以了。只是为了给群臣看看,大小事务都托云逍,是我的意思,这样云逍做事也硬气。” 过不多时,云逍和云簸来了。二人皆面有愧色,也没有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藏着掖着,俱跪在周斯年床前请罪。 我生气的说:“你们对自己爹娘也这般不信任吗?你爹爹病了,这有什么好装模作样的?你爹爹什么时候不是全心全意的对你们?你们要让外人来气爹爹?忤逆不孝的东西!” 两人皆跪地求饶,周斯年叹息说:“算了,我知道你们想做的事,也不是筹划了一天两天了。你们也是情非得已,你们不做,那些跟着你们的人,又怎么加官进爵呢?防着我也是该有的,这不是小事,不能凭着感情用事。” 云逍惭愧的说道:“这都是孩儿的罪过,求爹娘打孩儿们一顿出出气,也让孩儿们心里好过些。” 周斯年呵呵笑道:“你娘只要不气你们,我没什么话好说,要想心里好过些,对你妹妹好一些,还有胜煜”周斯年不知不觉中流下眼泪,喃喃的说,“皇上,只有这一点点的骨血了不能亏待了李家,知道吗?” 云逍肃然答道:“是,孩儿遵命。” 云逍亲自服侍周斯年更衣梳头,镜子里的父子二人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默默的看着他们父子二人,云簸过来,拉着我的手。直到云逍为周斯年戴上发冠,披上紫貂大衣。 父子二人皆高贵庄严,周斯年道:“云逍,咱们朱家,是从荒蛮的小岛上一步一步走出来的,那么多人跟着我们一起走到今日。很多事情,为父本无心,可是有很多人逼我做。为了维护我的这个本心本意,死了好多我的至爱亲人。我虽难过,但不后悔,人活一世,但求无愧于己心,不要被他人胁迫就好。” 云逍点点头,说:“孩儿明白爹爹的意思,也知道爹爹最在意什么。爹爹在意的,也是云逍在意的。太阳城这几万人的身家性命,富贵荣华,孩儿任何时候,都会铭记于心,绝不辜负了他们。” 周斯年欣慰的拍拍他的肩:“你能这么想,我就安心了。还有这江南百姓,安心的过了这许多年的安生日子,让他们多安生几年吧,不要把战火引到江南。当然了,要是别人来作死,咱们也不怕他们。” 云逍都一一答应。陪着周斯年走出房门,坐上软轿。云逍骑上马,在一旁守卫护持。后面周桐和周杨也都上马,往前面大殿而去。 云簸对我说:“娘,孩儿也过去了。” 我点点头,说:“照顾好你爹爹。” 云簸点头,上马而去。 我远远的跟在他们后面,看着云逍和云簸的背影,心里难过的如万箭穿心。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越来越少,回了太阳城,不知道还有没有归期。 这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往这边走过来,竟然是阿宾。我站住了等他。阿宾面色沉静的走过来,看着我半晌没有说话。我待要冷冷的拒他于千里之外,又实在是心中不忍。 “夫人,阿宾已经向世子,”他笑了一下,“马上就是王爷了,阿宾已经向王爷请求,跟随城主和夫人一起去太阳城,王爷已经准了。” 我说:“阿宾,我不是不想带你,只是,你父母年事已高,你这样不管不顾的,对得起他们吗?他们只有你一个儿子啊。你别去了,还不一定要待多久呢。” 阿宾无奈的说:“夫人应该知道,我与云逍关系一直不好,留下来,真的无益。算阿宾求夫人给我一条活路,带我离开,这样总可以吧?” 我狐疑的看着他,云逍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可阿宾认真的看着我,我笑道:“你多想了,如果云逍计较一些事,又怎么可能同意你随我们一起去呢?” 阿宾也笑起来,说:“夫人明白儿子的心意,就更没理由拒绝了,”他认真的看着我,“云逍的意思,是让我在城主百年之后,平安的把夫人带回家里来。” 我不由悲从中来,失控的吼道:“什么百年以后?他不会死的!你没看见刚才他好好的吗?谁也不能说他会死!” 阿宾悲悯的看着我,想伸出手来安慰我,却又不知道怎么办,一脸惶惑无助的站在我对面。 我自知失态,可又控制不住自己,只好转身回房了。前面传来庄严的礼炮声,钟鼓声,号角声。所有人都在羡慕周氏父子的荣耀与权势,而我却揪心的担忧着周斯年会不会在这亢长的仪式里累坏了。 终于,前面恢复了平静,云逍和云簸兄弟送周斯年回来,我急忙接过他手里的衣服,摸了摸他的额头,稍微放下心,好在没有发烧。扶他躺下,又端参茶给他喝,看他神色如常,这才放心。 云逍站在一旁,轻声问:“爹爹觉得身体可好?”周斯年点点头,轻微的喘息着,说:“你去吧,我歇歇。” 云逍退出去,周斯年对我说:“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准备明天就走吧。”我点点头,“你觉得自己身体能撑得住这路上颠簸吗?” 周斯年笑道:“没事,咱们可以走的慢一些,这么多年,匆匆忙忙的走在这条路上,竟没有仔细的看看沿途风景。今天终于卸下这些重担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一章 出游回南

我点头答应着,给周斯年打开头发,轻轻的按摩,说:“你闭上眼睛歇息片刻,有精神了才好陪着我到处逛逛。” 周斯年拍拍我的手,舒服的轻轻呻吟,过了一会儿,真的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我看着他平静的睡颜,心里涌起一丝希望,李朝宗曾经就是这样睡了一觉,后来就活过来的。我想要不要也熬些燕窝粥等他醒来时喝呢?可又担心他会思念李朝宗,心里好纠结。 最后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让芡实去熬燕窝莲子羹,又让人在门外守着,无论是谁都不许打扰周斯年睡觉,有要紧事找云逍。 做完这些,我又蹑手蹑脚的回来,坐在他旁边,静静的看着他,希望他也能像李朝宗那样睡够三个时辰。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日头渐渐偏西,周斯年依旧平稳的睡着。我又有些担心,不知道他这样总是睡着会不会不妥。 终于,在天黑压压的上来时,他总算心满意足的醒来,一看外面都掌上了灯,笑道:“我睡了这么久吗?” 我看着他精神好了许多,高兴的让芡实快些把燕窝羹端上来,燕窝羹看起来香甜可口,我舀了一勺子,喂到周斯年的嘴里,他津津有味的吃着,我的肚子不由得咕噜咕噜响起来,才想起从早晨起来到现在,我一直没有吃东西。s 他嘿嘿笑起来,亲昵的笑着说:“你一勺我一勺。”我看他像是完全好起来似的,想是不是以前太累了?现在都交给云逍,心情轻松了,自然吃得好睡得好。 这么想着,心情大好,舀了一勺放进自己嘴里,觉得自己好饿,又让芡实送来一碗,你一勺我一勺的吃的好开心。 等两人都吃饱了,我回忆着当时李朝宗的情景,把周斯年慢慢的扶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可惜外面冷,不敢出去走,总是有些遗憾。 周斯年笑道:“怎么,现在就把我当成瓷娃娃来照顾了?我今个儿心情好,看着自己儿子长大能接班,我觉得心里像是卸下千斤重担,轻松自在的很。” 我笑着说:“既然如此,咱们明天就走,像你说的那样,慢慢的游山玩水,好好逛逛江南。再不管这些闲事。” 周斯年笑着点点头,说:“好,一切都听你的,明个儿咱们就走。” 我高兴的去通知芡实,芡实也高兴极了,她是太阳城的姑娘,伊扬波也是,这样,两个人就可以一起回家了。 我歉意的说:“城主身子骨弱,咱们会走的很慢,你们可不要着急。” 芡实却一点都不沮丧,她开心的说:“只要咱们是往南走的,总是在离家越来越近的路上啊!”说完,像小燕子一样,飞出去找伊扬波报信去了。 周斯年在后面开心的看着她说:“芡实是个让人开心的姑娘,看着就让人很舒服。” 我佯装不快的样子,说:“人家成亲了哈!不会看见你就开心舒服,人家芡实可是配薏仁的。” 周斯年更乐的笑起来,说:“你们主仆我都看着开心舒服……”他笑着把盒子里的钱掏出来一吊扔过来:“小妞儿,给爷再乐一个!” 我想起这是前些日子我们在一起要死要活时说下的,谁反悔谁唱戏的话,现在再听,仿佛非常遥远了。笑着把那一吊钱又扔回去,道:“这位先生,再给本夫人唱一段!” 芡实正好进来,看我们互相扔钱玩,不客气的拿走说:“城主和夫人是不是没地方搁这吊钱了?赏给奴婢吧!” 三人又哈哈笑了一回,因周斯年白天睡的多了,晚上反而不困,一直到三更天才又重新上床歇息。 第二天日上三竿,我们才起床,云逍已经去前面府里办公,云簸在外面等着请早安。 我笑道:“现在你爹爹没有那么多事烦心,睡得香了些,你平时可要好好的辅佐云逍,不要让爹爹操心。” 云簸点头答是。 外面的车驾已经准备好,最前面是一辆看起来很平常的大马车,里面用毛皮镶裹,很大很暖的床铺,里面已经升好了暖炉,暖炉是暗火,核炭在格子里面,有些微的烟亦从四角出去,格子的中间有烧水的小银壶。手炉摆在固定住的小几上,小几上摆着几枝腊梅和茶壶茶碗,几卷书堆在案头。在另一边的角落,则是隔开的小更衣室,特地薰上熏香,还有一个能伸进一手的小隔帘,上置铃铛,可唤人来做清洁之用。 云簸说:“爹爹看看还缺什么吗?孩儿好再预备。” 周斯年看了看,说:“不妨,路上就算缺什么东西,一路也可随时置办。”他抬头四处看了看,云释远远的站在后面的一辆马车旁,朝这边看着。 周斯年朝他招招手,云释接着跑过来,喊了一声:“爹爹。”周斯年拍了拍他的肩膀,“为什么不像哥哥们那样每早来上房请安?这是规矩,以后记住。” 云释不服气的说:“孩儿昨个儿去给爹爹请安,芡实不许我进去。”说完,又恨恨的白了芡实一眼。 周斯年不等芡实说话,对云释说:“昨个儿爹爹睡了一整天,是爹爹让芡实在门外守着不许人打扰的。” 云释这才哼了一声,不再出声。 云逍匆匆赶过来,说:“爹爹看着气色很好,何必这么着急回南呢?在江南不是一样能养老吗?孩儿有事也好随时请教爹爹。” 我笑道:“你这句话一出,你爹爹跑的更快了。他累了一辈子了,该歇息了。以后,你有什么事,多与大臣同僚商议就是。” 周斯年笑了笑,拍拍云逍的肩,说:“一切好自为之,爹爹想带着你娘到处转转,会走的很慢,你让人在番城给我买个宅院吧,说不定走到那里,我会舍不得往前走了。” 云释不满的说:“爹爹!咱们不回太阳城了?我还要给爹娘修坟呢!” 周斯年有些不悦云释插嘴,不满的说:“你要是不想跟着,可以自己先回去。”他转头对云逍说,“给阿福和阳斌写封信,让他们出来到番城等我们,好把云释带回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二章 归隐番城

阿福和阳斌今年已经成亲,因云宁和云旗都不理俗务,所以他们夫妇现在是太阳城实际上的管家。 跟随我们回南的,依旧是周桐和周杨夫妇,周桐为首,周杨次之。阿宾带领他亲自挑选的亲兵卫队三百人,伊扬波是其中的百夫长,另两个百夫长,分别由周桐和周杨之子担任。 车队缓缓的踏上回南之路,我悄悄的掀起轿帘,看着渐行渐远的云逍和云簸,心里着实的伤感。 周斯年说:“别伤心了,说不定我们只是出去转转,冬天过去了,咱们又回来了。”他拉过我来,“我想住在番城,把云释送回太阳城。你觉得呢?” 我叹息道:“当年你费了那么大的波折,把如梦弄到京城,为的不就是让云释留在繁华之地吗?怎么现在又要把他送回去?” 他苦笑说:“不把他送回去,难道把他留在江南等死不成?这怪不得别人,这孩子,性情……”他摇摇头,“留在江南,也给云逍和云簸增加烦恼。” 我讥笑道:“太阳城都快成了你的流放之地了,先是阿福和阳斌,现在又是云释。” 他嗤之以鼻的笑道:“你懂得什么叫流放?那里有吃有喝有好房子住,能算流放?”他想了想,说,“应该叫作感化地,阿福和阳斌,以前在咱们身边时,从来不理人,去了太阳城就不一样了,能说能笑能玩乐,人也变得聪明了。让云释回去住一段时日也好,说不定也能把心胸变大一些。” 我忧心忡忡的说:“你让他修坟,只怕他会把如梦的坟和你的合在一起。”我难过的撇了他一眼,“每次我和如梦有别扭的时候,你都是站在她一边的。” 他嗤之以鼻的说:“行了,你是看我又好些了看不过眼,又想来闹得我不好是吗?咱们高高兴兴的出来玩的,什么死啊坟啊的?”他笑道,“我知道你那箩筐里全是好吃的,拿出来煮点吃。” 一路向南,一路上风平浪静,大概一个月的时间,到达番城。云逍已知会岭南王柳海勤,又让番城会馆在番城买了一套多进的带有后花园的宅院。 我们一行到达番城时,番城虽然冷,但已经看不见冰凌了,风吹在脸上也没有了那种刺骨的寒意。从车窗里看出去,马路上人来人往很是闲适,人们都身穿薄薄的棉袍,像周斯年这样在车里还要身穿身穿紫貂的人几乎没有。 番城会馆的花管事,名叫花静闲,是柳宜修母亲花惜间的远房亲戚。继承了花家人的花容月貌,花静闲今年三十多岁,有着一双温柔的能滴出水的清澈眼眸,眉长入鬓,秀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身穿一件墨绿色带锦纹的长袍,静静的站在那里,身上没有长处市井的烟火气,倒是给人高贵清华的感觉。 看到我们的车队过来,花管事缓步上前,亲自打开车帘,放下脚蹋,以袖遮手,扶我们下车。他的身上有一股让人很舒服的竹木清香,好似府里采文院的气味。 我笑着说道:“想不到花管事这般清雅,藏在这里,真是委屈你了。” 花静闲微微笑道:“夫人说笑了,太阳城给了静闲这样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让静闲能够在这乱世苟全性命,静闲感激涕零。” 说着,领我们进院参观。绕过大门口的大理石影壁,花静闲为我们预备的这处宅院,处处小巧别致,随处可见树木郁郁葱葱,山石小巧可爱。除了通往垂花门的大路,其他各处,都是各式各色的鹅卵石铺就,路边开满鲜花,和北边一到冬天处处灰色相比,这满地的鲜花,让人心旷神怡的很。 待众人安顿下来,周斯年问花静闲:“云宁这段日子又来聒噪了吗?”花静闲回道:“自从城主给宁姑娘去了信,宁姑娘就没有再来过。属下前段日子去岛上,”他迟疑了一下,说,“看见宁姑娘在给人烧纸,属下就开导了一下她,姑娘倒是个听劝的。” 周斯年轻轻叹息,说:“好,我知道了,她既然听你的劝,你就多劝劝他,你去吧。你们的买卖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有什么事,能不找我就尽量不要来找我,到江南找云逍和云簸就可以。” 花静闲答应着:“是。”又问,“岭南王府那边老早就打过招呼,说等城主来了以后,给他们报个信,王爷和世子都想过来探望。不知城主意下如何?” 周斯年笑了笑,说:“好啊,到人家这一亩三分地上来了,本该我主动去拜访,只是我实在懒于应酬,哪里还能不让人来的道理?让他们来就是,宜修也是个好孩子。” 第二日,柳氏父子如约而至,柳海勤算是这岭南的土皇帝,前几年李朝宗在时还在缴纳钱粮,现如今李朝宗没了,柳海勤的钱粮也就断了,只是还是维护着与江南友好相处,是以周斯年要在番城常住,柳海勤倒是非常欢迎。 宜修还是原来漂亮的样子,见了周斯年还没有什么,及至见了我,开心的咧开嘴笑起来,露出一口小白牙,问:“公主殿下这一向可好?前几日小侄去江南,才知道公主殿下到岭南来了,听说宾哥也一起来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我笑着逗他:“你是说我来岭南真是太好了,还是宾哥来岭南真是太好了?” 宜修的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嘿嘿笑着说:“侄儿当然是听说公主殿下来了,才觉得高兴啊,想我岭南,山高路远,公主能来,令我岭南蓬荜生辉。小侄家里都是姐姐,宾哥能来番城,小侄也有时常切磋的人,当然也很高兴啊。” 我笑着对阿宾说:“那你们自去说话切磋去,不用在这里拘着了。”阿宾淡淡的答应着,和柳宜修出去了。 柳海勤看着宜修的背影,摇头叹道:“宜修总是这样长不大,不然,我也像王爷这样,退休休养,享享清福。” 周斯年苦笑着摇头道:“老兄说哪里话?斯年是因早年受伤,现在老了发作起来,没有办法才出来休养,柳兄,借你的地方归隐,你可要多多照应才是。”(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三章 武修成之死

柳海勤感叹道:“是啊,打起仗来,才知道这山高皇帝远的好处。现如今,京城乱成了一锅粥,”他转向我说,“公主可知,那武修成趁着乱,总算是把朝仪公主接走了。可幽州那个地方,离着契丹近,天寒地冻,哪里比我们岭南这样到处是鲜花呢?” 我心里一惊,装着不经意的说:“朝仪姑母去了幽州么?她府里的那位蔺琴师,还是从我们府上出去的呢,不知他去了哪里?” 柳海勤呵呵笑起来,看了看周斯年,看他没有异色,这才说:“这位蔺先生,论琴艺虽在上乘,可人清冷的很,却连得三位公主青眼,莫非公主们都被人捧惯了,是以才欣赏这般清高的男子?” 我有些尴尬,知道坊间传闻里,把我也算到蔺澄泓的恩主里面,解释说:“王爷喜欢听蔺先生的曲子,才请蔺先生来了我的府上,不过,蔺先生为人高洁,也是有的。他也去了幽州吗?” 柳海勤想了想,说:“朝仪公主好像真的把他带去幽州了,”他笑道,“可能西平王爷,也喜欢听这位蔺先生弹曲子吧。” 武修成被李胜安封为西平王,当然这最大可能是武修成自己要求的。可现在到处都是这样,周斯年传给云逍的王爵本身就没有先例,周斯年走后,云逍自动接过摄政王的位置,更是不和规矩。摄政王又不是王爵,不是可以继承的,云逍的处境尴尬。可他不做摄政王只继承王爵,跟随周斯年的人就会处境尴尬。 周斯年笑着道:“这些天发生了这许多事吗?不到柳兄这里来,斯年都快成睁眼瞎子了。” 柳海勤笑道:“王爷这是不想知道,假如想知道,那是丝毫不用借助外力,凭自己家的本事,就什么都能知道。” 周斯年呵呵一笑,不置可否,柳海勤接着说:“这提到公主,本朝还有一位待嫁公主,就是那位胜媛公主,在朝仪公主走了以后,就成了京城第一公主了,现在在宫里火得很,宜修这孩子,我看还是不死心啊,”他摇头说,“好在早早的给他纳下几房妾,不然,这孩子不娶亲,可如何是好。”他对我说,“若是公主有合适的贵女,给宜修说一个,收收他的心。” 我苦笑道:“什么样的贵女能贵过胜媛公主呢?更不要说胜媛公主那般的国色天香。只能顺其自然了,说不定过段日子,宜修就会回转呢?” 周斯年笑道:“柳兄,云簸的岳父家里,倒是有几个国色美女,县主的家教也是极好,只是要等两年。虹英的妹妹虹芳,不知柳兄有意吗?” 柳海勤奇道:“云簸的岳父家?虹英?王爷这就不对了,怎么云簸成亲这么大的事,在下都不知道呢?怎么岳将军也没有提起呢?” 周斯年笑道:“柳兄有所不知,云簸与虹英是从小定下的娃娃亲。孩子们都小,所以没有声张。若是柳兄介意,小弟先给柳兄赔个不是。” 柳海勤连连说:“王爷这么说让在下就汗颜了,现在说也是一样,他们成亲那天,可别再忘了老哥哥了。” 周斯年拱手笑道:“一定,一定。” 正说着,柳宜修激动的满脸通红,急急忙忙的跑进来,阿宾在后面紧紧跟随。柳海勤不满的说:“什么事这么慌张?”宜修激动的说:“王爷,公主,爹爹,武修成,武修成死了!”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我和周斯年对望了一眼,同时想到一个人。只听柳海勤问:“怎么死的?” 宜修说:“是被蔺澄泓一刀切断脖子死的,朝仪公主也死了,蔺澄泓,”他看了看我,犹豫不决的说,“蔺澄泓被武修成的手下砍死了。朝仪公主,也是被武修成的部下杀死的。” 阿宾担忧的说:“现在,北方六镇相当于群龙无首,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只怕契丹会趁虚而入啊。” 周斯年点点头,愤怒的说:“你说的对,这个蔺澄泓,只想着自己报私仇,置百姓于危难之中,真是死有余辜。”他说着,看了我一眼。 我急忙收起刚要露出的悲色,问柳宜修:“那胜安在做什么?” 柳宜修说:“胜安在幽州,那里离契丹人最近,听说他在整顿兵马,却不知道是要往南打,还是往北打。” 阿宾的脸色凝重起来,他看着周斯年说:“城主,属下以为,胜安现在虽节制不了六镇,在幽州军里倒是有些威望,他不会拼了自己的老本,和契丹打仗,做第二个薛存威的。只怕会有变啊。最好是幽州军里有人不愿意跟随李胜安,”他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这样说不定形势还能稳住。” 周斯年失落的轻轻叹息,无奈的苦笑道:“现在盼着英雄出来了?老天是有眼的。” 我知道这是阿宾的“薛存威”三个字,让他想起了当年的威策军。我也难过至极,这支死于非命的英雄的部队,几万怨魂在幽州城下,看着李朝走向灭亡。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周斯年轻轻的咳嗽了几声,我急忙把手炉放在他的怀里,歉意的对柳海勤说:“柳王爷,年哥他精神头不行,只怕不能再陪您坐着了。” 柳海勤很通情达理的站起来告辞说:“我们父子也坐了这一阵子了,这么久不见聊的多了些,都忘了王爷身上不太好了,那王爷歇息吧,等过两日老哥哥再来探望。” 我让阿宾去送客,我扶着周斯年站起来,走到里屋的床上躺下,轻轻的给他揉着头,希望他能像上次那样睡上一觉。 他拉住我的手,说:“过来抱我一会儿。”我依言走到他的身边,把他的头抱到我的腿上,依旧轻轻的揉着。他轻轻笑了一下,道:“我现在不困,今个儿也不累,睡不着,你可别心焦。我只是想起那薛存威兄弟,心里难过罢了。”他自嘲的笑了,“你不会觉得我这是假慈悲吧?害了人家,却又在这里假惺惺的伤心。可能在那蔺澄泓的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四章 红颜祸水

我抚摸着他的头发,他昔日乌黑发亮的长发,如今也添上了根根白发。我怜惜的安慰他说:“怎么会呢?当年薛存威一事,也是此一时彼一时,他们虽然是英雄,却功高盖主,目空一切,皇上当年也是要除掉他们,不那么做,说不定他们已经反了,说不定时局更加动荡。” 他笑了笑,说:“胜蓝,你可真会宽我的心。”我听他说自己宽了心,放下心来,佯怒道:“好了,说好的是出来玩的,偏偏又提这些事!” 他很乖的说:“嗯,你说的是,咱们不提这些朝中之事。”闭上眼睛,枕着我的腿,轻轻的哼唱着一首歌。我仔细一听,心里一酸,竟然是蔺澄泓曾经高歌过的《胡无人》。 物是人非,李朝宗死了,蔺澄泓死了,胜弘死了,佳慧佳雲姐妹死了,当年激昂请战的武修成也死了。死于他曾经当作好友的蔺澄泓之手,因为他亲手杀死的自己的妻子,是蔺澄泓的恩人。而蔺澄泓杀人的刀法,又多半是佳慧教给他的。 李胜安投降了契丹,带契丹人南下来对付北方五镇联军。京城李胜贤与李俊茂的大战终于爆发,羽林军与镇安军火拼两败俱伤。在契丹人马上就要攻破五镇联军防线时他们两方终于停下手来,和北方五镇一起,共同对付外来的敌人。 一时残破不堪的北地,再次陷入战乱。老百姓流离失所,土地荒芜,饿殍千里。 唇亡齿寒,江南王周云逍,分三匹支援李俊茂及北方五镇联军军粮马料共二十万石,江南开始厉兵秣马,磨利刀枪,随时准备和契丹一战。 契丹王现在发觉自己在中原不会占到太多的好处,由于中原对契丹实行坚壁清野,在中原打仗,不要说人的粮食,就算是马料,都要从遥远的契丹运过来,战线越长,补给越困难。契丹人再也不愿深陷中原,他们在劫掠了大量的财物之后,契丹王提出以胜媛公主为和亲公主,两方休兵罢战。 胜媛公主不愿嫁给契丹王,李俊茂仗持手中有兵有粮,也不愿用女人来换和平,双方在京城外的旷野上扎下联营,深挖壕沟,准备决一死战。 李胜安打心里不愿意契丹人议和退走,不打败李俊茂,自己何去何从?他私下与契丹王达成一致,若契丹战胜李俊茂让自己做了真正的皇帝,愿意将幽州割让契丹,将胜媛公主嫁于契丹王为妃。向契丹纳贡称臣。 李胜安渐渐成为众矢之的,北方五镇欲杀之而后快,投降契丹让幽州军受到越来越多的唾骂,特别是在契丹人霸住幽州不再退军,眼看家园被占,幽州军终于哗变,李胜安带着少数人逃回幽州,投奔契丹。张太后,也就是张荣华,在一个凄冷的冬夜,被哗变的幽州军杀死。 幽州军哗变后,胶着的局势开始倾斜,李俊茂开始反攻,幽州军面对占据自己家园的敌人,终于向世人证明了自己的骁勇善战不是浪得虚名。武修成泉下有知,也该闭眼了。 契丹人败走,李胜安自杀身亡,北方收复,这一战,算是成就了李俊茂,他在军中威信大增,李胜贤不得不甘拜下风。 作为对江南王周云逍雪中送炭的酬谢,李俊茂要将胜媛公主嫁给云逍。胜媛公主本人也同意李俊茂的安排,李俊茂将胜媛作为礼物送往江南。可云遥不许胜媛过江,称她为“祸水”。云逍为难,想把胜媛转送宜修,可柳海勤也不允许胜媛公主到岭南。 胜媛公主羞愤之下,要跳江自尽。被李沫儿所救。胜媛公主是李朝宗的女儿,他不想看到旧主的女儿受到欺辱。他将胜媛接进自己在江北的一处宅院,来找周斯年商议胜媛何去何从。从冬到夏,现在也正是周斯年精神最好的季节。 可周斯年也不同意云逍与胜媛的婚事,他觉得胜媛太漂亮了,不是良配。这让李沫儿百思不得其解,困惑的问:“王爷,太漂亮了,就不是良配?长得好看也不行吗?” 周斯年睨了他一眼,笑道:“漂亮也有很多种,有的女人漂亮但有福相,可胜媛虽然姿容妩媚,却一脸的孤寡相。”他看李沫儿一脸不忿的瞪着自己,笑道,“横竖你命硬,要不,你娶了她,试一试我说的对不对。” 李沫儿大笑着对我说:“看来王爷认为王妃是良配,所以才一直这么伉俪情深。” 我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指挥使就别再到处找盟友了。我看,指挥使这也是头一次怜香惜玉,莫不是动了真情?不如真的如年哥所说,你娶了胜媛公主吧。” 李沫儿悻悻然的站起来,说:“这种事怎可一厢情愿?再说我一生闲云野鹤的习惯了,受不了有个女人束手束脚。”气呼呼的走了。 我疑惑的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问周斯年:“李沫儿多大了?” 周斯年笑道:“不知道,我只知道,从我认识皇上那天起,他就跟在皇上身边做侍卫。” 我吐吐舌头,叹道:“那说不定比皇上还要老。胜媛当真的不会嫁给他。” 周斯年嗤之以鼻的笑道:“你们女人啊,以为长得好看点就天下无敌吗?这个女人,利用陈显仁父子对她的情义,毒害皇上。现在山穷水尽了,想嫁给云逍?真是痴人说梦。一个连自己的父亲都能下手的女人,把云逍交到她手里,一言不合我很担心她会毒死云逍啊,这李沫儿偏偏救她,救吧救吧!”他叹息说,“省得跳江脏了我的河!” 听他说到这里,我心里一惊,手里正在帮他搅拌过凉的粥碗差点落地。我掩饰的把碗放在小几上,安慰自己他是说胜媛,不是说我,可还是很沮丧的把手里的汤匙扔在碗里。 周斯年看我的样子,意识到什么,后悔莫及,走过来搂住我,解释说:“你又多心了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个女人无情无义,咱们云逍不能娶她。”又笑着拍着我的脸,“云逍说了,要娶个和娘亲一样美丽善良的女人为妻,生一窝像他一样聪明伶俐的好儿子。”(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五章 云宁与花静闲

我无奈的苦笑道:“是吗?儿子倒是聪明伶俐,妻子就不一定了,丑人有福相,还这么……”我说不下去了。 周斯年突然扶额皱眉道:“怎么突然头痛起来了?”我吓了一跳,急忙问:“哪里痛?要不要躺下歇歇?”犹犹豫豫的伸出手,想试探他的额头,却又不敢,怕试出什么让我受不了的结果来。 谁知他接着说:“怪不得那李沫儿不肯娶亲,原来是怕头痛啊,言差语错的都要解释,哄女人真的好累心累脑。” 我气得抬手打了他的脑袋一下,恼怒的说:“你怎么这样啊?知道人家多担心你吗?” 他嘿嘿的笑着,把我拉到他的怀里,他的怀抱依旧温暖,让我放心许多。喃喃的说:“以后你不要再这么吓人了还不行吗?不过,要是真的不舒服了再告诉我好不好?” 他沉默的点点头,说:“你放心就是了,这天这么热,我不会有事的。你自己身子也不好,我没有精神照顾你,你可要自己当心。” 我幽幽的说:“当心不当心的,有什么?只要够陪着你就行了。” 周斯年沉默了一会儿,笑道:“我怎么觉得自己还能再活个一二十年呢?你可要好好活,不然,你要是没了,我是不是也得陪着你啊?不陪你下辈子要去唱戏,我可是最不喜欢唱戏了。” 我好气又好笑的说:“你放心,只要你活着,我必定是活着的,不会让你唱戏的。” 正说着话,那边芡实来报,阿宾又回来了。阿宾是在江南备战时,被周斯年遣回的。现在,一切回归平稳,他又跑了回来。 看阿宾一头一脸的汗,周斯年笑道:“外面很热吗?”阿宾一边就着芡实手里的水盆洗脸,一边说:“比去年是好很多,大概今年不会太冷了。” 他的话所有人都明白,周斯年去年的凶险状况,让所有的人都以为他过不去冬天了,没想到他却挺了过来。番城的冬天最冷一般只有那么几天,可去年却足足冷了一个月。周斯年只要能挺过冬天,其他日子,除非碰上去年李朝宗驾崩这样的大悲事,一般都与常人无异。 周斯年看着阿宾在对面跪坐下,问道:“朝中有什么大的变化吗?”阿宾说:“大的变化倒是没有,在贡举上王爷做了一些调整。不再应循以前朝廷的旧例,改为举子们由官员察举进入贡院读书,边读书边进入各地衙门做些辅佐的差事,由衙门长官来评议此人的业绩,来决定此人是否能正式出仕。可太后娘娘不同意更改,觉得这样寒门子弟就很难有出头之日。” 周斯年沉吟片刻,问:“那大臣们怎么说?”阿宾回答:“大臣们都同意王爷的提议。” 周斯年无奈的苦笑道:“是啊,换了我也会同意云逍的提议,这样,我的孩子就可以由我自己来推荐进贡院,再由我自己来评议是否能做官……云逍这是看时局太平,想有所行动了。” 我向阿宾微微的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云逍想做什么,我们走的时候就知道,现在何苦再一次让周斯年伤神呢? 周斯年看到我的示意,笑了笑,说:“好了,我只是有些闷,让阿宾说些热闹事消遣消遣,哪里要管什么闲事惹人讨厌?”他说着站起身来,笑着对阿宾说,“你来番城这么久,吃过这里的特色菜吗?我带你们出去吃好吃的。” 我一听,先嚷嚷起来:“我不吃那个什么蜜唧……”周斯年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蜜唧?”他央求道,“陪我去吧,我想去看看那条免税街。” 我们再次来到番城的免税街,周斯年并没有去酒楼,而是沿着街道慢慢的走着。天气很热,现在是白天,日头晃的人睁不开眼睛,路上人很少,店铺里的伙计们正无精打采的靠着柜台打瞌睡。 这时,只见花管事从一家店铺里出来,看见周斯年,急忙上前来见礼,道:“城主怎么今个儿有兴致到这里来逛了?”周斯年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他,“方才在你身后一闪而过的,是云宁吧?她又找你做什么?” 花管事竟有些羞涩的一笑:“云宁小姐看上了这家店铺里的一对小孩子的龙凤镯子,让属下帮她付账。” 周斯年探询的看着他说:“她买小孩子戴的镯子做什么?” 花静闲急忙打包票的说:“姑娘这次买这对镯子是自用,为着阿福小姐快生了。这是送阿福小姐的贺礼,她们现在是好姐妹嘛。” 周斯年点点头叹息说:“我来了番城这么久,她也不来看我,原以为她在太阳城没有出来,却原来就在番城,怎么,和老父亲就这样不相往来吗?” 花静闲看了看周斯年,道:“城主多虑了,姑娘是今天刚到的,说是挑好了镯子,还要再给城主挑选礼物,去看望城主,晚一会子就过去。” 周斯年看起来总算有些欣慰,说:“好吧,我们再往前面走走,你替我也预备一份贺礼给阳斌和阿福送去,添丁,总是让人高兴的事。” 花静闲连连答应,侧过身子,躬身让我们离开。 走出一段路,再回头,正看见花静闲与一个秀丽苗条的绯色身影走在一起,正是云宁。我笑着对周斯年说:“我看着这花静闲与云宁好像有点意思。不打不相识,这花静闲,听说媳妇儿死了快十年了,一直孑然一身,没有再娶,家里也没有什么颠三倒四的女人,倒是个挺斯文正经的人。” 周斯年也回头看了看,拉着我快走:“别让他们发觉咱们在看他们,云宁从小害羞。” 晚上,花静闲果然带云宁来探望周斯年,云宁还是和以往一样,羞怯的在椅子上坐了半边身子。像是客人一样接过芡实送过来的茶水,问:“木青姐姐现在在做什么?” 我说:“木青在王府做管事,她在江南嫁人了,不方便跟着我过来,若是你想念她,可以让花管事带你去江南玩,她就可以给你请安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六章 十里红妆

云宁羞涩的看了看花静闲,花静闲有些语无伦次的说:“是,属下有机会去江南,一定带上姑娘一起去。” 我不由暗笑,这花静闲看起来精明能干,碰到这样的事也不会说了,平白的人家一个大姑娘,为什么要让你一个男人带着到处走? 花静闲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话不妥,局促不安的想解释什么,可越想解释越是局促,他总算下定决心站起来,走到周斯年面前跪下说:“城主,花静闲想娶云宁姑娘为妻,静闲知道自己高攀了,可静闲与云宁姑娘情投意合,还请城主能准许我们成亲。” 周斯年呵呵笑道:“好,咱们太阳城说起来一向不拘礼节,只是云宁是个喜欢汉家规矩的人,你家中虽无父母近亲,却有远亲长辈,找个媒人来正式提亲吧。” 第二日,一辆镶着玳瑁与珍珠的花车停在周家的大门前,走下来一位肌肤仿佛透明的香肌玉骨的美人。这位就是曾经名扬天下的花惜间。她头盘飞仙髻,几朵零碎的金花别于发髻之上,自头上垂下的两条缎带,在微风吹拂之下轻轻飘扬,眉如弯月,眼若明星,顾盼之间端的是娇艳动人,勾人心魄。胸前是一抹红缎裹胸,外披红色纱衣。透过那半透明的红色的纱衣隐约可见她如玉的肌肤和纤弱的双臂。 花惜间是花静闲的远房姑母,她自然是来为花静闲做保媒的。远远的,我就被这位美女的风姿绰约迷得有些神魂颠倒,她也是一脸一见如故的样子。想起周斯年所说的“既美又有福相”,想花惜间应该是属于这种美女吧?那柳海勤那么多妻妾,只有花惜间给他生了个儿子。柳海勤封为岭南王时,周斯年附带着把花惜间脱离贱籍,册封为岭南王侧妃。这样,柳宜修的岭南王世子身份,就名正言顺了。 我亲热的拉着这位美女的手走进内院,她身上透出的幽幽花香,让人沉醉。有这样的美女保媒,又是岭南王侧妃的身份,花静闲与云宁的婚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婚事在经过纳采,问名等以后,终于定下日子,这年初冬,云宁终于出嫁了。 云宁是从番城我和周斯年在番城的宅邸出嫁的,嫁妆由太阳城江南会馆的总管芮伊鸣亲自办理,云逍、云遥和云簸虽不能到场祝贺,却遣人送来丰厚的贺礼为姐姐添妆。特别是云遥,当朝太后的贺礼这一路送过来,周家的显赫再次的落入人们眼里,成为人们的谈资。每个人都在议论着这桩婚事,猜测着新娘子的嫁妆得有多么丰厚,羡慕着新郎官由此一步登天的幸运。 花静闲本人却是云淡风轻的很,照常去番城会馆做事,从来也没有因为自己马上就要有一个显赫的岳家显出喜忧之色。可坊间的议论让花惜间坐不住了,为了提过花静闲的地位,花惜间硬是让柳海勤认花静闲为干儿子,改花静闲为柳静闲。 婚礼前日,送嫁妆的队伍绵延千丈远,再加上陪送的田地宅院,当真是“良田千亩,十里红妆”。周斯年一生有四个女儿,云福云馨死于非命,云遥在宫中直接给了皇帝,唯一能让他这样风光嫁女的,只有云宁。云宁前因她母亲的缘故被父亲诸般冷落,后因与穆沙的婚事让太阳城部众多有微词,更是与父亲几乎到了不相往来的地步,现如今她要嫁给在太阳城颇有威望的花静闲,以往的所有疙瘩也就迎刃而解。周斯年放下心中大石,一心要为女儿操办一场风光的婚礼。芮伊鸣太明白主子心意,再加上他素日与花静闲交好,因而不遗余力的为花静闲与云宁风光大办婚事。 云释与阿福阳斌夫妇从太阳城赶到番城,参加姐姐的婚礼。阿福刚刚生了一个男孩子,她看起来颇为丰腴,透着成熟迷人的风情。明眸里透出的全都是幸福与满足的光,朱唇皓齿,腮凝新荔,鼻腻鹅脂。 阳斌再也看不出是十几年前那个吃东西差点吃吐了的小乞丐,在阿福的照料下,他现在颇有些过于圆润了,胖乎乎的包子脸,一双本来挺圆挺大的眼睛,因为爱笑,也因为脸上肉太多,硬是被挤成了细长的一条缝,幸而鼻子还是高挺的,才得以从那满脸的肉里面露出来。他依旧是非常的爱吃,除了吃相好看了些,饭量却是越来越大,又能干又勤快,能吃能干又能睡,真是羡煞旁人。 他们带来了穿着虎头衣虎头鞋戴着虎头帽,长得虎头虎脑的大胖儿子。周斯年一见就喜欢的什么似的,抱在怀里不肯撒手了,最后想出了一个可以名正言顺的占着人家孩儿的好办法。周斯年认阳斌为干儿子,改阳斌为周云斌,为这个孩子按照周家的辈分起名为周浩昌,乳名虎子。 到处都是热闹,都是欢乐,再加上时值初冬,番城的初冬是非常温暖的,周斯年的精神看起来很好,我怕扫他的兴,只是暗自的嘱咐让他多歇息,可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要过来与他寒暄见礼,他又是绝对不肯在云宁的婚礼上失了礼数的,也没有太多的空闲歇息。等云宁的婚礼过去,又是回门,着实的热闹了一阵子。天又慢慢的冷起来,周斯年那里终于撑不住了,渐渐的发起热来。 他发热是最让我害怕的一种症候,第一次寒毒发作时,就是发热,全身发冷,热一直到江南才退了下去。现如今又发热,是说我们连番城也住不得了吗?再往南走,就是太阳城,那里几乎没有冬天。 云斌说:“义父要是往暖和地方去就能好起来,那咱们回老家就是了,让云道长给做做法事,说不定就能好了。娘不用这么担心,担心没用,白白的把身子骨熬坏了。” 云释也说:“爹爹差遣孩儿修建陵墓的事,孩儿正做着呢,爹爹跟我们回老家吧,等爹爹好了,去看看孩儿修建的陵墓可好?孩儿把咱们周家的祖坟都修葺了一番呢。”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不回太阳城

云道长就是云旗,这些年他云游四海,游过的道观无数,回到太阳城后,在太阳城旁边的一个小岛上修了一座道观,起名“茕茕观”,开始了他的修行之路。只因他不知道在外面学会了什么样的神通,他做的法事,竟然是很灵的,以至于他的道观香火旺盛,又收了两个小徒,甚是成了个样子。 周斯年没有回答云释,他已经陷入神志不清的状况,不停的呓语着,可是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后来,我把耳朵凑到他的嘴边,听到他似乎在说:“胜蓝,不要去,云释……不行……我想死在番城,哥哥……” 我心里酸楚,他怕云释对我不好,他念着番城,这里有他与李朝宗最美好的回忆。他想了那么多,却独独没有想到他自己。可看着他这般凶险,我再也不敢耽搁,对云斌和云释说:“去做准备吧,咱们带你们的爹爹去太阳城。” 云斌和云释去做准备,我让芡实叫来阿宾,对他说:“城主这个样子,我看是凶多吉少。去了太阳城,无论他好与不好,我都不准备回来了。他好,我就在那里陪着他,他不好,我也要陪着他。你回去吧,你大好的前程,不要因为我再耽搁下去,我会过意不去的。” 阿宾沉默良久,说:“夫人想过没有,城主去了太阳城,如果好起来还好说,万一发生不测,夫人是没有机会陪着城主的,云释不会同意的。” 我冷笑道:“怎么,我要做什么,轮得到他一个小孩子同意?” 阿宾说:“阿宾这几日去问过从太阳城来的人,云释修的坟,果然不出夫人所料。他把他生母的遗骨,已经迁进给城主修的墓里面了,根本没有给夫人留出位置。他还到处对人说,他的生母才是城主夫人,说……” 我心里一凛,云释会说什么我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可还是问:“他说什么?” 阿宾犹豫着吞吞吐吐的说:“他说,夫人与城主没有拜过天地,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如果合葬,会遭天谴……夫人不要理他,夫人贵为公主,怎么会有这样的无稽之谈?” 我只觉得如万箭穿心,止不住泪流满面。周斯年的手不停的抖动,他的嘴唇也在翕动着。我惊觉他是听得见的,急忙给阿宾打手势让他不要再说下去,握住周斯年的手,笑道:“我没事年哥,这种混话,又不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胡说八道,我哪里在意过?” 周斯年好像在说什么,我趴过去认真的听,只听他说:“去医馆,找大夫……” 我心里泛起希望,难道周斯年这个样子,找大夫还有救?急忙对阿宾说:“快些去,城主说让给他找个大夫来。” 阿宾疑惑的看了看周斯年,迟疑道:“找大夫有用?” 我急躁的催促他:“年哥说让找,你就快去找,说不定有用呢?” 阿宾只好答应着跑了出去,少顷,领了一位番城医馆的坐堂大夫过来。我对周斯年说:“年哥,大夫来了,是让大夫诊脉吗?” 周斯年微微点头。这才让了大夫过来,坐在床前的椅子上,那大夫搭上周斯年的右手脉,调息了至数,凝神细诊了半刻工夫。换过左手,亦复如是。 然后对我说:“这位夫人,尊夫这两日是累着了吧?又感了风寒,才风寒郁闭,经络凝滞则肢体疼痛,正气奋起抗邪,以致发热恶寒。治宜辛温解表,宣肺散寒即可。” 我看了看阿宾,阿宾也茫然的看着我。我明白,周斯年的寒毒,普通的大夫是诊不出来的,这个大夫说的没有错,只是他不知道他诊出的这“恶寒”,是何种恶寒。 周斯年抓住我的手,微微的点头。我明白他的意思,对大夫说:“那就请先生拟一份药方子来吧。” 先生依言走到外面,写了一副药方,递给我,我拿着进屋,一一念给周斯年听。周斯年微微点头,我迟疑的问:“年哥,要吃这个药吗?”周斯年又点头。 我不再多问,让阿宾随了大夫去抓药,回来煎好,喂周斯年吃下去。没有想到的是,周斯年吃了这药,盖好被子睡了一觉,发出很多的汗来,竟然退热了! 我喜极而泣,急忙让芡实倒了汤水来喝,让人慢慢的给他换上干爽的衣服和被褥,他看起来除了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却好像好了许多。靠在大迎枕上,又吃了一些粥。 我开心又担心的说:“年哥,这个,真的好了吗?竟然不是寒毒,只是累着了?我早就嘱咐你好生歇着就是不肯听……” 他有些疲惫的笑着说:“我说了不去太阳城,你不是也偏偏不听?要让人折腾散了我这把老骨头吗?” 我高兴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拉着他的胳膊说:“咱们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你还说你和皇上没什么,你跑到番城来就是为了来想他的……” 周斯年哭笑不得的说:“是不是只要我能稍稍好受些,你就要这样来闹我?” 我吐吐舌头,扶着他躺回去,说:“好生歇息着,方才那大夫看来是不错的,他说要好生歇息,不能再累着了。” 他笑了笑,对我说:“好,我好好歇着,你去对云斌和云释说,让他们先回太阳城去吧,我不去了。” 我答应着,看着他睡着了,这才出来,让芡实去告知云斌和云释。过了一会儿,芡实回来,看到周斯年睡着了,没敢吭声,我看她面有悲凄之色,拉着她走到门外,小声问:“怎么了?” 芡实低声说:“没什么的,三少爷他生气了,还说要对付我和扬波的家人……” 我冷笑道:“只怕他没这个本事,城主还不敢说自己看谁不顺眼就对付谁呢,他一个小孩子家,就想着一手遮天?你不用担心,回头我给芮总管说,看着云释些,不要让他闯祸。” 芡实点点头说:“是,也多亏了福小姐和云斌少爷劝着,奴婢看那云斌少爷,说话做事又爽快又在情在理,真的比咱们这正经的云释少爷强多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八章 推举城主

我笑道:“是啊,有个好女人,就是好啊,以前的云斌,你也是见过的,比现在差的远了。扬波现在看起来也比以前强很多呀。” 芡实羞涩的笑起来,方才的不快也就云消雾散了。她神秘兮兮的说:“奴婢方才听云斌少爷在和福小姐说到城主推选的事,说云释少爷想做太阳城主……” 我不解的问:“什么城主推选?” 芡实说:“夫人有所不知,咱们太阳城的城主,当年是大家伙推选出来的,现在,不是都看着城主七灾八痛的嘛……” 我明白了,李家当年的大酋长,也是这样,由各个小头领推举出大酋长,想不到太阳城也是如此。我不由得哂笑起来,问芡实:“你也是太阳城里人,如果让你选,你选谁?” 芡实笑道:“夫人臊奴婢呢?这个是头领们的事,奴婢哪里有这个资格选城主?” 我说:“太阳城已经归入中原版图,地界是朝廷的无异。太阳城是周家的封地,无论谁做太阳城主,都必须给周家和朝廷纳贡交粮。只是这太阳城里人选谁做城主,只怕不是看谁顺眼就选谁这么简单吧?云释想做太阳城主,却不知道和他的哥哥们走得近些,就算是做了城主,能当得久吗?年哥当年为什么要离开太阳城到中土?又为什么献城?这些都不明白,以为自己是城主的儿子,就能当城主?太阳城人也不是傻子!” 芡实拍手说:“对的呀,奴婢听着云斌少爷和福小姐就是这个意思。s只是,听说云释少爷在太阳城借着给城主修墓,联络了一帮人,”她四下里望望,趴在我的耳朵边上说,“云斌少爷怀疑他想绑架城主,学习曹孟德。” 我心里一惊,怪不得周斯年不去太阳城,他说的“云释不行”,竟然不单指云释对我不好,这个孩子竟然连周斯年的主意都敢打。小小孩童,心狠至此,假以时日,不知会成什么样子。 我听到房里周斯年有了动静,急忙止住芡实说:“这些事不要告诉别人,云释说到底只是一个小孩子,当初劝着带城主回太阳城的人,可不止云释自己。那云斌,也有份。” 芡实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他们夫妻密谋能让我听了去,莫非他想害云释少爷失了城主的心,再……” 我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从来没有跟我提到过你听见的事,小心着些。” 我返回屋内,看到周斯年已经醒来,他看见我进来,轻声问道:“你们主仆在外面唧唧咕咕说什么呢?” 我坐在他身边,对他说:“年哥,你这看破人心的本事从哪里学来的?可你现在身子弱,不能再整天思虑这么多了。云释和云斌的事你为何不说与我?” 周斯年叹息一声,笑着说:“你又不傻,这些事我不说,你不是也明白的很吗?这些孩子,这是在瞎忙活什么呢?太阳城主,肯定不是云逍就是云簸,离开他们兄弟二人,这几万人吃什么喝什么?这样的乱世,他们两个能为这几万人做什么?以为做城主,就是威风八面,令出既行吗?穆沙的事,连我都不得不让自己的女儿受这么大的委屈……” 周斯年说到这里,眼眶湿润了。我抱住他轻轻的安慰着:“云宁嫁得多风光啊,静闲对她还这么好,要是当初按她的心意嫁了穆沙,现在还不一定怎样呢。” 周斯年笑了笑,拍拍我的手,说:“咱们别理云斌和云释,让他们回去吧。”他顿了顿,说,“我本来想把浩昌留下,现在心也淡了。他们在那个岛上能做什么?岛上的军队已经由江南那边派人接管,不再是太阳城的军队,剩下的人,都是些不中用的老弱病残,指着岛外的儿女们养活,他们翻不起大浪,何苦又连累无辜的孩子呢?” 我点点头,抚摸着他的头发,他的额头不再发热,让我心情好的很。我不经意的说:“太阳城咱们回不去的话,那咱们的坟墓修在哪里呀?”我想了想,“要不,让云逍在皇上的墓地旁边,给咱们两人修个坟?这样,你就不用这么思念他了。” 周斯年扑哧一笑,说:“你简直了……呵呵……上辈子是醋坛子吗?皇上的墓地旁边,早让云遥占了,我这个当爹的去讨什么嫌?”他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我们太阳城人,要什么墓地?我们是属于大海的……那一片蓝色的海……上面有海鸥在飞翔……”他的脸上露出向往的笑容,“等我死了,你把我丟进大海吧!还有阿楠……”他声音哽咽了,“这孩子,从小到大,就对我提了这一个要求,我竟然没有答应他……可他现在埋尸京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让他的遗骸回南了。” 周楠的尸首,被封闭在京城周府半城山庄里的地下城,与他的那些同伴们埋在一起。 我抱住他,像安慰小孩子似的拍着他的脸,替他擦掉眼泪:“别伤心了,阿楠不会怪你的,他和他的同伴们一起走了,他会很快乐的……” 晚上,又热了一碗药让他喝下去,我不放心的问:“年哥,真的不是寒毒吗?你不会为了安慰我,这样不会有害吧?” 他喝下药,把药碗递给我,拍拍我的脸,笑道:“瞎想什么呢?寒毒也是在受寒以后有引子时才会发作,按理来说,这番城足以让我寒毒不发作了,只是前些日子累着了受了风寒,才会有这发作的迹象。吃这些药治不了寒毒,但是可以退热,让我不那么难受。” 我听了,这才放心。又忙着安顿他睡下,不许他再不停的说话劳累。 第二日,周杨和阿宾按照周斯年的吩咐,来到云斌与阿福的住处,周杨上门找云斌商量周斯年如何启程,将云斌引至门外,房内只剩阿福看着浩昌。阿宾打晕了阿福,将浩昌带走。然后故意绕至云斌和周杨能看到的一棵树下,挑衅一般,把浩昌对着云斌晃了晃,抱走了。周杨不理错愕的云斌,随即告辞离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九章 无忧文士

云斌惊疑不定,急忙返回房内,却见阿福被人打晕在地上,浩昌不知去向。云斌连惊带吓,救醒阿福,急忙跑到云释房中,也没敢对云释说浩昌被劫走之事,只是说要和云释一起前去给爹爹请安。 他们到达上房时,看到的情景就是周斯年已经梳洗好了,正坐在廊前的椅子上逗弄浩昌。云斌惶恐的看着周斯年与浩昌逗乐,道:“给义父请安。义父看起来已无大碍了?” 周斯年抬起头看了看他,笑道:“只是偶感风寒,昨个儿请了大夫瞧过了,吃了药,睡了一觉,就全好了。”他说着,把浩昌递给了身边的如云,对云斌说:“你们夫妻自己回太阳城吧,我这里没什么事,就先不回去了。” 云斌看着如云手里的浩昌,没想到周斯年压根儿不提要把孩子如何处置的事情。他惶恐不安的看着周斯年,不知道周斯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周斯年看了看他,笑道:“浩昌是个好孩子,我准备把他送回江南,交给你哥哥好生培养,将来建功立业,也不枉他与我周家的缘分。”他阴郁的看了云斌一眼,冷笑道,“你们夫妻可要好好的修心养性,若是连自己都管不好,那就更说不上管教孩子了,你说对不对?” 云斌的脸上冒出汗来,他明白了周斯年的意思,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在如云怀里的浩昌,说道:“爹爹看起来无恙,孩儿就放心了,那孩儿先回太阳城去了。浩昌,浩昌就请义父多受累照顾……” 周斯年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说:“你们夫妻快些回去吧,你作为我的养子,在太阳城做个管事,把老家管好。你好自为之吧。” 云斌擦擦脸上的汗,答应着要拉着云释离开。周斯年说:“云斌你先走吧,云释留下。” 云斌躬身行礼离开,周斯年看着他的身影走远,招招手让云释坐在自己身边,亲热的问:“阿释,在太阳城过得好吗?” 云释低头说:“不好,阿释想爹爹。” 周斯年心疼的拍拍他的脑袋,说:“既然如此,以后你就住在番城,爹爹把免税街的收益都划给你,你先跟着你姐夫学习,等完全上手,就交到你手里,你看怎么样?” 云释没精打采的说:“可孩儿不喜欢做生意。” 周斯年笑道:“那你喜欢做什么?读书?写诗?还是练武?打仗?没关系,你说就是,这些你的两个哥哥都可以安排你去学习,将来可以出将入相。或者你这些都不想做,只想着读书做学问,也没什么不可……” 云释看着周斯年,迟疑的问:“爹爹,为什么你不说让我继承太阳城呢?”周斯年沉吟片刻,道:“那你觉得你云簸哥哥,为什么不说要继承王爵呢?你如果现在不明白,可以慢慢的去想。不过爹爹对你说,论起性情,你二哥是最像爹爹的。他知道适可而止,能看清楚什么是自己能够得到的,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去强求。” 云释摇摇头,茫然的说:“孩儿真的是不知道,孩儿只知道二哥和大哥都是嫡母生的,当今太后又是他们的姐妹,二哥就算不继承王爵,也会有其他的爵位,不像我,”他说到这里,又低下头,绞着自己的衣角,嘟囔了一句,“孩儿是庶生,自然比他们两个差很多。他们也不理我。” 周斯年笑道:“这些混账话都是从哪里听来的?你的生母是因为得罪当年的皇后被赐死的,为了保护你,你娘可是冒着犯欺君之罪的危险,把你归入自己的名下,现在,你在皇家的名册里,也是嫡母所生。就算是庶生,你哥哥姐姐哪里有不理你?小时候你们在一起那么亲密,后来都是这些混账东西挑拨离间。你可想想,是你不理哥哥姐姐们,还是他们不理你?要说这嫡庶,皇家的恩典的确不一样,只是皇家能给的恩惠,无非也就是一份供奉,爹爹也可以给你,比皇家给的还要多。” 云释看了我一眼,小声说:“这些都是阿福姐姐和我说的,说我娘是被我嫡母害死的,说这件事宾哥哥还有清扬姑姑也有份。” 周斯年摸摸云释的头,说:“当年爹爹因为一些缘故,杀死了阿福姐姐的娘,还有云斌,当年也是有一些缘故。他们心怀怨恨,也是在所难免。现在看你和爹娘有些误会,就拿话来激你,你莫要上当才是。” 我走过去坐在他们两个身旁,拉着云释的手说:“原是娘对你爱护不够,让你被外人蛊惑,以后,咱们跟着爹爹,一家人和和美美,你说可好?” 云释却有些拘谨的抽回自己的手,对周斯年说:“爹爹,孩儿想住后面的那个轩华园,可以吗?” 轩华园是这栋宅院最后面一进的花园,是一栋二层小楼加上花园的格局。有单独的门对着街开,是原主人用来招待亲戚的一个院子。 周斯年察言观色,歉意的暗自对我笑了笑,失落的对云释说:“好吧,你喜欢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吧。” 云释第二天就搬进轩华园,每天在家里读书,后来上了太阳城在番城的学堂,早出晚归,每天由周斯年的亲兵卫队跟随。跟着的人禀报说,云释没有再和云斌阿福有什么来往,而是结交了一些学堂里的文士,每日读书吟诗,看起来颇为快活。周斯年也就放下心来,把免税街的股份划到云释名下,让云释做一个快乐无忧的文人。 阿福和云斌又来请了几次安,话里话外的想把浩昌要回去。我私下不解的问周斯年:“你不是原说不留下浩昌吗?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周斯年叹道:“哪里放得下心呢?我不能让这两个满怀仇恨的人,把我的家业糟蹋了。又不忍心杀他们,只好如此了,希望他们看着儿子的面,好好的管理太阳城。” 浩昌被送往江南,云斌夫妇黯然回太阳城。周斯年的病情看起来也稳定了许多。虽然还是有些许的小不如意,可觉得在番城的日子终于可以踏实下心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章 冬天太长了

这样平淡如水的日子过了许久,云释每天去上学,都会晨昏定省,深慰周斯年的心。江南的消息也都是让人听了心里很愉悦的,李沫儿虽然没有娶胜媛,却也没有送她回去。 转眼之间半年过去,周斯年的病情虽然稳定,却渐渐的不能站起,好在上半身活动自如。云簸与虹英成亲,我们就没有办法回去,只能由云逍为云簸主婚。他们婚后,特地到番城来拜见父母双亲。 云簸帮周斯年揉着腿,疑惑的问周斯年:“爹爹的腿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为什么站不起来呢?” 周斯年无奈的说:“寒毒入骨,血脉不畅,能这样坐着就不错了。” 云簸没有说什么,过后却担忧的对我说:“娘,现在是夏天,番城这么热,爹爹的寒毒都能让血脉不畅,这要是到了冬日,不知道会怎么样。孩儿担心爹爹到时,会不会全身都不能动了。” 我说:“陪着你爹爹这么多年过来,我已经看开了,只要他好好的活着,我就无所求。他死了也不要紧,我们已经说好了,他死我也死,这样我们下辈子还能做夫妻。” 云簸着急的说道:“娘说哪里话!生死轮回由天注定,怎么可能由人来逆天改命?娘只知道陪着爹爹,连自己的命都不惜了吗?可想过我们兄弟也需要娘亲?” 我拍拍他的脸,笑道:“少巧嘴!看你与虹英如胶似漆,哪里还需要我这老娘?你大哥现在怎样了?可有喜欢的姑娘?我看柳王爷的这几个女儿,倒是国色天香……” 云簸着急的拉下我的手,嚷嚷着:“娘!孩儿给你说正经事呢!你可千万不要糊涂,你这样,如何让我和大哥尽孝心以慰我们作为人子之心?” 我看他这样着急,只好安慰他说:“瞧你,听风就是雨的!我们这只是平时说着玩玩的,哪里就当真了?倒是有一件正经事,你这次回去,把阿宾带回去吧,有周桐和周杨在就足够了,阿宾和他们二人不一样,他们二人有家有业,在这番城生活的也很好,可阿宾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这人……我看是有些中魔道了,只管在这里瞎耽搁着算什么!你把他带回江南,再让他爹爹给他寻个媳妇儿,情管就好了!” 云簸呵呵笑道:“娘,你当宾哥哥是小孩子吗?连他爹都管不了他,孩儿可没能耐让他回去。”他看着我,欲言又止,又吞吞吐吐的说,“娘,其实,要是,孩儿是说万一,反正人都有那么一天,爹爹有个什么事,宾哥哥人真的挺好……”他话没说完,汗已流了一脸。掩饰的擦着,“这番城,真的很热……” 虽然他这般吞吞吐吐,颠三倒四,我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当即气血上涌,涨红了脸怒道:“你胡说什么?你这是为人子说的话吗?若不是怕气着你爹爹,你现在就给他跪着去!” 云簸吓得急忙跪下:“娘!孩儿知罪,您别生气,孩儿以后不敢说了。您可千万别告诉爹爹。只是宾哥哥孩儿是万没有这个本事带走的,娘就留着他吧。” 我微微叹息,扶起云簸,帮他掸掉衣服上的灰,用手帕给他擦汗,怜惜的说:“你身子厚些,这番城太热,江南事情又多,没事就回吧。你爹爹不会怪你,他可是最夸你的,说你性情最像他,让云释向你学习呢。” 云簸大恸,抱住我哭起来,我只好慢慢的拍着他安慰他,等他终于哭够了,我笑着对他说:“你别难过,有娘照顾爹爹呢,云释现在也听话的很,你见过弟弟了吗?” 云簸点点头,说:“阿释现在懂事多了,说以往的事都是听了阿福的话,娘,阿福姐姐其实也不容易……您别生她的气。” 我笑道:“我生她什么气?老天谁也放不过,原是我们对不起她,现在这样,已经是很好了。你既然怜惜她,就好好的照顾浩昌吧。” 云簸笑道:“浩昌被大哥抢走了,他喜欢。娘,大哥收了一个丫头在房里,孩儿看着一般般,都懒得和爹娘说。怪不得爹爹说他不会挑女人,不过,对浩昌倒是极好。” 我哭笑不得的说:“好了,这些事都随他就是,他喜欢就好,横竖是陪着他过日子的,知道疼小孩子,人总不会太差。” 云簸和虹英走后,天又渐渐的凉下来,周斯年的身体,果然不幸被云簸说中,不仅仅是腿,连胳膊也开始僵硬起来,活动都需要有人搬动,已经片刻离不了人。 丫头已经照顾不了他,搬动周斯年的事就落到了阿宾、扬波、周桐和周杨四个侍卫官身上。照理找几个小厮也不是不可以,但周斯年骄傲了一辈子的人,没有人忍心让他被那些人摸来摸去。 好在他能说话,能听得见,眼睛也能看得见。云释每天都过来给他读书,讲书,清脆的童音慢慢的有些变粗,我欣慰的说:“阿释,多亏了你在这里,我可讲不了这么好。” 云释说:“哪里,孩儿给爹爹读的书,正是孩儿平时需要读的,以前静不下心来,现在必须要读了,反而很有进益呢。”他的眼睛又恢复了那个上元节,向我讨手帕时的清澈,“娘,孩儿前些日子,受了别人的蒙蔽,让人害娘,还想害爹爹,现在想来,都像失心疯了一般。” 周斯年笑道:“谁没犯过错呢?只怕再过些日子,云斌和阿福也能释怀。恨来恨去,有什么意思呢?”他仰望着床上空的帷幔,叹息说,“躺在这里这么久,有很多事才能想明白。可惜,想明白了也起不来了。” 我心里被他说的酸楚,对云释说:“你回去歇着吧,让你爹爹也歇着就是。”云释答应着站起来,对周斯年躬了躬身,出去了。 周斯年一直目视着我送云释出去,把门关好又回转来,眼睛里满是不舍,他轻轻的说:“你过来坐的离我近一些。” 我依言走到他旁边坐下,他说:“胜蓝啊,冬天还很长,这次,我是真的过不去这个坎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一章 海葬

未采集章节内容 第三百四十二章 来生缘

未采集章节内容 第三百四十三章 大结局

小船在大海上漂流了一个晚上,天空渐渐开始泛白,天水相接的地方出现一片红霞。终于可以看到一座小岛在不远处,岛不大,隐隐能看到一座像是道观一样的房屋坐落于半山腰。 我高兴极了,一晚上在海上这么漂泊无定,无根无依的不知道要飘向何方,现在不仅天亮了,亮了以后眼前还是一片陆地,简直有种从地狱回到人间之感。 阿宾嗫喻的望着我笑道:“夫人,活着是不是很好?” 我不满的看着他,深恶痛绝的说:“阿宾,要么死了要么活着,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被你弄得在海上飘着不死不活最不好了。” 阿宾却高兴的很,一点都不介意我的态度,忙着把船划着靠岸。这个小岛上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树林间有一条小溪欢快的流淌过来,树木掩映间露出白墙青瓦的一座道观,小溪从道观门口淙淙流过。 在海上漂泊了一夜,早已饥渴难耐了。我走到小溪边,捧起水来欲喝,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姐!” 竟然是云旗的声音,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白面道长站在道观门口,身穿八卦衣,头上梳着道髻,以竹簪固定头发,长衣飘飘,仙风道骨,颇有当年玉玄机的风采。 “云旗!”我惊喜的跑过去,今天的高兴事真的是一大早就一幢接着一幢。 阿宾跟着我跑了过去,看到云旗含笑看着我们两个,才觉得我们这样浑身湿漉漉的衣衫不整的,又是一个大早晨的在一起跑过来实在是难看的很。急忙解释说:“云旗,这个是芮尤宾,他是侍卫官……” 云旗摆摆手,笑着说:“姐,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们进来换换衣服,吃点东西吧,只是我这里只有粗布道袍遮寒,粗茶淡饭裹腹,比不得王府,姐姐和芮将军不要嫌弃才好。” 我疑惑的跟着他往里走,边走边小声试探着问:“云旗,你说你知道,知道什么?什么事都没有。” 云旗笑道:“姐,凡夫俗子的风花雪月,有没有的,与我何干?我指的是另外的事。等姐姐与芮将军沐浴换衣,你也该回去了。” 我和阿宾将信将疑的互相对望了一眼,随着小僮各自去换衣服。小僮为我们准备的,是每人一套白色道袍,而不是他们身上穿的青色衣衫,好像是专门为我们预备的一般。我又疑惑的和阿宾对视,他也茫然,一脸既来之则安之的样子,拿着衣服,走进旁边的一个屋子。 我也只好进內换衣,屋内早就预备好沐浴之物。等我们俱都换好衣服,一起吃了素餐,云旗走了进来,他也换了一身白色道袍,看起来更加出尘若仙。 我笑道:“云旗,你这做事可真像个仙人了,都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了。” 云旗笑道:“姐姐和将军请随我来。” 我和阿宾茫然的跟着云旗走进了一间屋子,这间屋子四面皆空荡荡的,只有屋子正中,立着一个石柱,石柱上面,有一个很大的紫色水晶球,闪着幽幽的光芒。 云旗微笑着领着我们走到水晶球前,挥动手中拂尘,念念有词。水晶球发出紫色温柔的光。渐渐只觉心思澄明,所有的悲伤纠结思念俱都随着紫光散去。 一道绯色的光束从水晶球里飞出,只觉通体温暖,昏昏欲睡,我被这道绯色的光吸了进去。 再睁眼时,周围一片白色,头顶的吸顶灯亮着,晃得人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有人在拉着我的手。所有记忆,涌上心头。我叫晓雲,周晓雲。 觉得好饿,手动了动,身边的人醒了,惊喜的说:“晓雲,你终于醒了!”竟是阿宾的声音。不,我现在的记忆告诉我,他叫朱芮年。我一直都叫他“年哥”,他是我的邻家哥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只是后来他考军校离开了。 “年哥,”我喃喃自语,竟有些想流泪,却模模糊糊,不知道为什么流泪。只知道,年哥,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朱芮年听到我叫他,急忙问:“晓雲,饿了吗?”。朦朦胧胧的,好像有一个人,也总是在我昏睡醒来之后,问:“饿了吗?”。 我点点头,他高兴的说:“你等着。”他说着,就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碗粥。 他歉意的说:“我已经给伯母打电话,说你醒了,她高兴的什么似的,正在家给你煲汤呢,我先给你买了一份粥,你先垫垫。” 说着,拿出汤匙,一勺一勺的舀给我吃。边吃边说:“华先生那边,说如果你醒了,让给他经纪人打电话,我已经打了,经纪人说他现在正在本市拍戏,说不定你能见到他呢。” “华先生?”我在记忆里搜寻这个名字。是了,那模样那样熟悉,那样亲切,竟然想不起来他叫什么了。 “华业贤啊,”芮年笑着,“你最喜欢的明星。这次你为了去看他才被人踩倒,多亏了华先生及时救你。” 我的记忆恢复了,是的,这辈子我是一个追星族,从很小就追,追的没了自己。是了,华业贤,就是周斯年。他没有骗我,他真的在这一世成了艺人,只是造化弄人,此艺人,非彼艺人了。 正说着,门口一阵骚动,一个戴墨镜口罩的人走了进来,后面还有两个人陪着。他一进来,就摘掉墨镜口罩,芮年站起来,把座位让给这个人,打招呼说:“华先生,这么快就来了。” 华业贤坐在我旁边,有些疑惑的看着我,对身边的经纪人说:“我以前和你说的,我总做梦梦见一个女孩子,在我身后不停的喊,等等我!真的是她呀。” 芮年笑道:“晓雲从十几岁就喜欢看华先生的戏,华先生去哪里她去哪里,是不是平时经常看见她,所以就做梦梦见了?” 华业贤笑起来,说:“你说的是,”他掏出一张照片递给我说:“我要结婚了,消息还没有公布,我先告诉你。这是我们的合影。” 我接过来看了看,不由得笑了。今世,他们终于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周斯年临终,什么也没有带,只带走了那柄玉如意。 “祝福你们,”我由衷的说,拉过芮年,“我也要结婚了,这是我的未婚夫,年哥。” 两个男人愉快的握手,经纪人掏出手机,拍下这一时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