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计》 ☆、楔子 这,这是怎么了? 安玲珑无措地看着自己透明的十指,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玲珑!”男子痛苦地吼声响起,难掩悲痛。 大哥? 安玲珑骤然抬头,才发现竟是在自己闺房之中,可是……她怎么飘起来了?她又看看那痛哭的男子,浑身浴血,怀里好像还抱着什么,一片模糊的红,只一处微微泛着银白的光泽。 她靠近瞧了瞧,才发现大哥怀中那一位大红衣裳的女子身后那一点银白,竟是一把穿过她身体的利剑的剑尖! 那……那是我? 安玲珑骤然变了脸色,她猛地扑过去,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碰安修旭,却骇然变了脸色——她竟穿过了大哥的身体! “大哥!大哥!”安玲珑尖叫着,却发现自家大哥一点都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她再看看那倒在大哥怀里的人,那女子脸色苍白,唇上用了艳红的口脂,双眼闭着,嘴角泛起一点笑意,一头青丝散落在地,与鲜血混杂着,黑与红诡异地交织,再配上那惨白的皮肤,被血染红的衣裳,真真让人会误以为躺着的是一个身着嫁衣的美艳的鬼新娘。 安玲珑顾不上这些闪现过脑海的想法,她只注意到这女子的脸,当真是她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安玲珑脑袋一阵轰鸣,她痛苦地锤打头,想要搜寻那可能存在的答案,却无力地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结果—— 她,已经死了! 她死了,可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她究竟为何而死,脑子里关于那一段的记忆一片空白,只要一想,胸口就隐隐作痛。饶她如今只不过一缕幽魂,却如此真实地感受得到那如烈火焚烧的痛,烧着、腐蚀着她全身。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猛然捂起脸,蜷缩在房间一角,幽幽呜咽。 吱呀—— 门被推开。 安玲珑抬首。 又是一名女子缓缓踏入,那女子一副丫鬟打扮,头却微仰着,刘海下清秀的面容,隐隐光华流转。 烟儿? 烟儿是她的贴身侍女,向来恬静本分,一张脸不能说丑,但也并非什么绝色,只能说是耐看。 她竟不知,烟儿是个这么美的姑娘!也许美的不是她的脸,而是她这通身的气度! “少爷。”烟儿随意福了福身,正欲开 口,却被安修旭的一阵咆哮打断:“你还敢来这里?你给我滚!” 烟儿掩嘴轻笑,眼睛眯成了月牙,看起来分外狡黠:“少爷,不要忘了,您命奴婢干的那些事儿哟!” 安修旭脸色一滞,随即更大的怒火涌上脸庞,眼里似有一点痛悔,刀削似的脸几近狰狞扭曲,他张口怒斥:“滚!” 烟儿却不理安修旭,转身朝着安玲珑,微微福身,展颜一笑,道:“奴婢,是来找小姐的呢。” 虽然烟儿相貌不算绝美,但那一笑,却有了一种让女人看了都得自惭形秽的绝代风华。 虽然在很漫长的一段时间过去后,安玲珑才猛然发现——那根本就是一种地痞流氓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在这里强推我的新文!!!书名《暴力少女撩夫记》,欢脱风古言,甜宠,求收藏求支持!!! 网页传送门: 手机传送门: 文案 当武力值爆表的傻白甜遇上又贱又腹黑的年轻京官 究竟是你坑了我,还是我爱上你? 答案是揍他揍他! 何晓晚: 如果有什么是动拳头不能解决的, 那就把脚也用上! 邰阮: 如果有什么是一张嘴不能解决的, 那就让何晓晚上! ☆、初回府上(一) 唔,又梦到洛云嫣混蛋了,还有……大哥。 安玲珑睁开眼,瞧瞧外面的天色,已是辰时,该起身了。她撑起身子,伸了一个懒腰,掀开被子便要下床,外面却传来声音。 “小姐可是要起身了?让奴婢来伺候您吧。”两名侍女打扮的女子掀开帘子进了内室,捧着准备好的衣物,恭谨道。 安玲珑面上露出一个温柔如水的笑,轻声道:“那便麻烦你们了,含蕊、含蕾。” “这是奴婢的本分。”说着,两人便上前,替安玲珑梳妆打扮。 不多时,安玲珑便坐在梳妆镜前,看着含蕊将最后一根步摇插进发间。她摸一摸那金色芍药缀着流苏的步摇,微微失神。 多像百年前,大哥送她那一枝牡丹金簪啊。 可惜那根簪子,想必早已随世间万事轮回,如那真正的牡丹枯萎,被踏碎在血与火里了吧。 自上一世死去至今,已有近百年。 跟洛云嫣那混蛋认识,真真正正的认识,也已有近百年。 她已是在世间游荡百年的存在了。 前世她是另一个大陆中洛国的侯府嫡小姐,不同于洛云嫣看得津津有味的话本子里女子那凄惨可怜的身世遭遇,她从小便是锦衣玉食地照料着,爹疼娘爱,众星捧月般地长大,及笄后求娶者几乎踏破门槛,她只等着爹娘为她择一位大家都看好的夫婿嫁了,从此相夫教子,一辈子都呆在深闺大院里,安静却风光地过一辈子就好。 可是她死了。 对于自己死去当日的记忆她已无比模糊,只隐隐约约记得梦境中的那一幕。而她唯一记得的,便是烟儿就是洛云嫣混蛋的事实,还有,哥哥也在当日死去了。 洛云嫣混蛋的来历她也实在说不清,只知道这混蛋的灵魂永远不会消散或堕入轮回,因此而不死不灭,可随意附在别人身体中,以他人肉体行走世间。而这混蛋也不知活了多少年,却大有玩心,生平最好有趣事物,所以她想了一个点子,以打发这无聊岁月。 那便是赐人以重生。 她在世间飘荡不知多少岁月,便四处寻找那些冤死之人,与他们达成契约,助他们重生以报上世之仇,相对的,他们报仇之后,便要为洛云嫣自己所用。 也不知道这混蛋脑子是怎么长得,竟真的研究出了一种不死之法。那便是通过蛊虫和药材的浸泡,自己生生造出不死不老的身体,再使那些冤 魂附于其上,便使他人重生,当然,他人灵魂不及洛云嫣之魂魄坚固,一旦进入那具身体,便不可再随意离开,即便寻了法子脱离这身体,不出七七四十九天,也将永远消失在世间,不入轮回。 是以这算上一场很不公平的交易,报得一世之仇,却将永生永世失去自由,只能奉洛云嫣为主。但很奇怪的是,绝大部分的冤魂,都同意了这个交易。 但是她和哥哥却不似这样,她一生平稳风光,未曾蒙受过冤屈仇恨,怎会同意这样的交易呢?她也曾询问过洛云嫣混蛋为何带走自己和哥哥魂魄,她却只是狡黠一笑,什么话也不说。 她在刚“重生”的五十多年里,被这混蛋限制了活动,只能在一间宅院里待着,哪里也不能去,这混蛋还美其名曰为了固魂,若真是固魂,那哥哥为何就能在外面行动自如?这五十年多里,她连哥哥都见不到几面,天天面对的,只有洛云嫣这混蛋,还被强迫着学这学那,又告之曰技多不压身,她看着这时间难打发,便也跟着学了。 然而五十年期满,自己被放了出来,满心欢喜地想要去找哥哥时,却又听到一个意外的消息——当年侯府,早已灰飞烟灭。 她的家……不过五十多年时间…怎的就毁了? 她找到哥哥,想要知道当年真相,可每每问起,却只听得见哥哥无奈的叹息声。 安玲珑一生所望不多,只愿家人平安美满,可如今,到底算什么?她想知道真相,想知道自己和大哥之死究竟是怎么回事,又与侯府之难是否有联系,还有那个凶手,究竟是谁? 这么多年来,她一遍又一遍思考着,却总得不到答案。 然而更坏的消息在她“重生”第一百零二年传来,哥哥他,逃了。 消息是洛云嫣告诉自己的,而那时,她已有近十年的时间未见到哥哥了。 洛云嫣混蛋说,哥哥是自己离开了那具身体的,也不知他是寻了怎样的方法离开,也没有消散世间,而是堕入轮回转世去了。 这确乎是个脱离洛云嫣混蛋的好办法,也是,哥哥当年也是洛国京中的第一公子,洒脱似清风,耀眼如烈日的人物,以他的傲骨,怎又肯处处受人限制呢?他逃了,也是在情在理的。 洛云嫣混蛋可不觉得生气,只觉得真好玩。为了让这场“游戏”再有趣些,她也用了几年时间寻了个法子,带了自己来到这月恒大陆,命自己寻到哥哥的转世,带他前往约定之地,便可知道当年所 有真相。 所以,为了哥哥,也为了真相,她必须找到哥哥,一步一步走下去。 只是,洛云嫣混蛋把自己踹进这小小弃婴的身体之前,并没有告诉自己约定之地到底在哪儿啊! 这个坑货! 如今,她真的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先是寻到哥哥,至于带他去哪里,可以再议。 这一世,她也叫安玲珑。 视线渐渐聚焦,她慢慢回过神来,听见身后侍女说话的声音。 “小姐,您生的真好看!”含蕊看着镜子里的佳人,忍不住感叹道。 安玲珑回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跟上一世近乎相同的样貌,一双杏眼中水光玲珑,鼻子挺翘,雪肤粉唇,只除了当年的柳叶眉变成了如今的两道粗眉,本来分外柔美的相貌却平添几分英气,仍是绝色。 她倏然一笑:“就你这丫头嘴甜。” “小姐,奴婢说的可是实话,如今小姐回府,那谭国公府的大小姐谭悠之,也该让出她京城第一美人的位置了!”含蕊大着胆子又是调笑了一句。 安玲珑但笑不语,心中却已有了计较。 她是半个月前被“认回”安府的,以尚书令安严在当年战乱中走失的女儿的身份。 月恒大陆始分七国,经数千年倾轧,中原唯有代、冒两国传承至今,而外域两支蛮族成立的戎狄、南疆两国始终在军事方面占优,另有北域十八部落长居永冻原,及新崛起的商贸大国穆国毗邻东海,六方势力,争斗不断,实力却都在伯仲之间,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 直至25年前,代冒两国突然联合,出击北域十八部落,硬生生将其打残,百年内都难有实力踏出永冻原。而当代冒两国召回军队准备攻打南疆时,却被以往军事力量薄弱的穆国突然袭击。还未等班师回朝,仅仅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一位名叫云岩的小将带领一支精锐队伍作为先锋连破数城,直取代国京都,而冒国则由穆皇率军进攻,破城进京的速度只比那云岩晚了两天,自此,代冒两国对穆国俯首称臣。 再过一年,即穆国元启二十年,南疆戎狄分别出军进攻穆国和中原两国,本该修养生息的三国军队再次出手,穆皇穆石再次御驾亲征亲取南疆王头颅,而那已经被封为开国侯的云岩将军,则前往中原带兵抵御戎狄,重伤可汗。元启二十七年,戎狄可汗卒,二十九年,戎狄破。南疆苟延残喘,与穆国签订条约,成为穆国附属国。 至此,穆国坐上了天下霸主之位。 而安玲珑,之前是作为被御厨林庆在元启二十八年夏天收养的孤女林珑长大的。林庆本是代国人,当年战乱,林庆携着妻子在逃难路上遇见了一个男人,那男人相貌粗犷,似是戎狄人,这人怀中便抱着个女婴,同林庆行了一段路,在林庆遭遇劫匪包围时救了他一命。 林庆为了报恩,便同意了替这戎狄人收养那女婴。 “这孩子也是我在路上救下来的,也不知是哪国人,我的身份实在不宜带个孩子,只怕是会连累了她。”那个戎狄人这么说着。 林庆接过那女婴,轻声哄着:“这孩子,就叫林珑吧。” 那个戎狄人微微一笑,眼中带了一点释然。 他转过身,从旁边的岔道离开。 从此,安玲珑便在林家落了脚。 而来到安家,是一件既出乎意料而又理所当然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已改 推荐基友文文:《嫡妻养成记(重生)》by溜溜猪 《君天下(秦)》by溜溜猪 ☆、初回府上(二) 来到安家,实在是不得不为之的事。 在林家虽然安稳,但地位太低,站不到高处。而她,需要权力。 若手中无权,又如何能在茫茫人海中,寻回大哥? 所以,她必须接近最高权力的中心!而安严夫妇,就是她——或者说,是洛云嫣为她埋下的那条线! 当年洛云嫣化身云岩,行遍天下以寻出一个能够接纳安玲珑魂魄的身体,偶然救了安严夫妇的性命。那安严原也是名震一方的才子,家里却突惹变故,害得家破人亡惨遭仇家追杀,被洛云嫣救起时安家上下也仅有安严夫妇存活,就连安严夫妇原本育有的一子,也在逃亡路上夭折。而洛云嫣救起他们后,唯一的条件,就是在未来适当的时候,认一位拿着信物来的姑娘为女儿。 “那个姑娘,叫……嗯,安玲珑。” 安严接受了这个条件,向恩人深深一拜,随即便携着夫人离开,拒绝了洛云嫣为他提供帮助的建议,他是男儿——这血海深仇,当由自己来报! 洛云嫣唇角的笑容,梭然扩大:“真是…呀。”她咕哝了几句,因为咬词太过模糊,只在喉咙里堆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转身,离开。 元启二十九年,穆国统治基本稳定,穆皇穆石开始大规模选拔人才,广招天下有识之士,而其中,倒确有几位才华突出,穆皇于殿上亲试才子十人,当场点出前三,为赵登、孔三木和安严,这三人被圣上钦点为尚书右丞、谏议大夫、云州赞务,皆是从四品的官职,已算是相当高的职位了,只那安严的云州赞务是个外放的,其余两人,皆在京都任职。 如今又过15年,穆石驾崩,皇室中仅有太子穆阳一位皇子,登基便是理所当然的事,次年,穆阳登位,改年号为天昭。这穆阳才能相貌皆不输其父,虽初登基,年纪不过二十又二,却仍将穆国治理得井井有条,虽无扩张性动作,但是已可看出,穆国的兴盛之势的不可抵挡,待穆阳彻底稳了自己的位子,下一步,必然是扩大穆国版图了。 而当年那十名殿试者,命运各自不同,或身死,或丢官,或高升,或安然。其中最具有传奇性的,自然是那名叫安严的。他是殿试前三中唯一一个外放官职的,也是唯一一个从云州刺史这正四品的官直接进为正三品的吏部尚书,而外放比起任职京都的同级者向来是算低一品的,如此一来,他便是直接升了三品,在整个穆国历史上都是少有的。随后的几年内,更是又连升两品,成了正二品 的尚书令,统管六部,风光无限呐! 且不说其进官的速度吧,单论其身世,也是颇富传奇。安家本是云州大户,安严本人更是名动一方的才子,却遭奸人陷害,家破人亡,整个安家上下,唯有安严与其夫人肖氏逃得了性命。而安严隐姓埋名数年,暗中搜集罪证,又于殿试上大放异彩,最终功成名就,也顺利除掉了仇家。 安严的名声在百姓中一直很好,不止因其性格刚直,还因其与夫人的伉俪情深,膝下几个孩子都乃嫡出,一房妾氏都未曾有过。不过可能是老天弄人,两人曾育有一子一女,儿子却在当年逃亡路上夭折,女儿也是失踪了去。 所幸如今,那个失踪的女儿却在十数年后的今天,被肖氏撞见,那肖氏只一眼,便认出当年孩子失踪时身上所带的信物,再一对时间,滴血试亲,一一都对的上号,当场便认了女儿,两人在街上便控制不住的痛哭,看得周围一众人等,皆是唏嘘叹喟。 由此,安玲珑正式入住安家。 安玲珑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目前已掌握到的讯息,起身笑道:“走吧,随我去母亲那里请安。” 安千泠是在游廊上碰见安玲珑的。 见到这个从小听说,但直到半月前才见到的姐姐,她其实是很好奇的,这姐姐,到底如何? 她福了福身,脸上微红,稍有些滞涩地开口:“大姐。” 安玲珑自然不会对这么个小姑娘,自己的“二妹”抱有什么敌意,反而略带一点亲热地迎上去:“二妹何必这般生疏?虽然我也不大习惯,但咱们毕竟是嫡亲的姐妹,不必太过规矩了。姐姐还有很多事要向妹妹请教呢。” 安千泠再不过只是一个十二出头的孩子,听见大姐的话,脸不禁更红了几分。 “走吧,咱们去向娘请安,三弟想必早已在娘那里候着了。” 安玲珑方才来到安府半月,明面上这半月时间是在学习一些礼仪,实际上,她却是恶补了一番朝堂上官员的资料,以此方便选择能为她所用之人。 在做女汉子的那些年里,安玲珑也是习过武使过毒的,因此来到月恒大陆的十几年里,她也是练过拳脚功夫,虽武艺不达顶尖,但也尚佳,撂倒几个大汉尚不成问题。毒理略通,称不上高手,但防身也算够用。 她知道,若要寻回大哥,必不会简单。因此,她需要发展起自己的势力,而光她一人是决计不够的,从前在林家没有机会,如今来到安家,必 是要加紧自己的步伐了。 她暗中观察了几日,含蕊、含蕾两个丫头暂可堪用,不过能力忠诚尚待评估,也罢,如今的情势,先把这两人用着,倒也够了。 心思流转之间,姐妹二人已转过游廊,来到了灵逍苑。 灵逍苑是安夫人肖问灵的居所,是府中最大的一座院子。安玲珑则是住在一早便留着的玲珑阁里,二小姐安千泠则是在佑绿斋中,三少爷安隆瀚是在承方居中,其中,以安玲珑的院子与灵逍苑最近,而承方居则离正房最近。 安玲珑携着安千泠步入灵逍苑正堂,果见肖氏已坐在主位,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旁边还坐了个小男孩,一脸的不安分,屁股左扭右扭的,早已是坐不住了。 那男孩一见两人,圆溜溜的一双眼立即绽出光芒,不顾自己两条小短腿,飞一样的冲下来扑入安千泠怀中,叫道:“阿姐,你可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小bug,改了一下 继续为基友推文咦嘻嘻嘻 《夫君总想撩我(穿越)》by梦画师 《反派男主他还在种田[穿书]》by乔锡 ☆、肖氏 安千泠被撞地往后退了两步,才吃力地接住自家三弟。 安隆瀚将脑袋埋进安千泠怀中好半晌,才想起了另一人。他有点羞赧地转过头,不甚流利地开口道:“大姐姐。” 安玲珑不在意地笑笑,往前踏了一步,微微福身:“娘。” 肖氏已放下手中茶盏,点头笑道:“好,好!你们两个皮猴子,就该多向你们大姐学学!” 安千泠撅撅嘴巴,也是上前行礼:“娘安。” 复又嘟囔了一句:“娘坏,就宠大姐,哼!” 安隆瀚也跟着撇嘴:“娘坏!” 姐弟俩这一举动可算逗坏了肖氏:“好好好!就我坏,你们都是顶好的!” 安玲珑站在旁边,看着这三人笑闹,微微失神。 大哥,你在哪里? 肖氏眼尖,注意到安玲珑的失神,再加之心中疑惑,方开口赶人:“行了行了,你们俩先回去吧,娘有事跟你们大姐说。” 安千泠和安隆瀚草草行了个礼,一溜烟便冲出正堂,不知去哪儿玩儿了。 肖氏敛眉,对着安玲珑道:“随我来吧。” 肖氏领着安玲珑行至内室,屏退了下人,再亲自闭了门窗,方转过头,温声道:“安姑娘,我想我可以叫你珑儿吧。” “自然。” 肖氏又拉了安玲珑坐下,柔声说:“珑儿,我知你绝非等闲之人,否则恩公不会向我们提出这样一个条件。当年恩公救我与夫君一命,按理说恩公的要求我们是断然不该拒绝,夫君他性子素来刚直,加之恩公又是我穆国的云侯爷,他定是不会怀疑你的身份的。但是——” 肖氏的目光骤然凌厉:“我希望你能保证,无论你做了什么事情,绝不会伤害到夫君!” 她眉眼微转:“否则……呵!”她没有将话说完,只是抿起的嘴角骤然划出一个冷艳的弧度,尽是杀气与威胁,全然不见了人前那温婉贤淑的风度。 安玲珑却是粲然一笑,大大的杏眼都给眯成了条缝:“夫人请放心,玲珑自是知道玳瑁肖家的威名。夫人且不必担忧,玲珑要做的事情自不会伤害到你们一家,不过是前来寻一故人而已。” 肖氏一惊,为何安玲珑会知她玳瑁肖家?! 是的,这代国和冒国曾经有过短暂的合并,人们称其为玳瑁,而统治玳瑁的那个家族,便是肖氏的本家。后来肖家家主去 世,几位嫡子为争夺家主之位不惜损耗肖家内部势力,从而导致肖家统治力减弱,玳瑁帝国一夕崩塌。然虽如此,肖家的实力仍不可小觑,待新一任家主继位,整个肖家的力量就开始由明转暗,直至隐世不再为世人所记。但这绝不表明,肖家已然没落,毕竟,暗处的根,能延伸到地下多长,无人能够想象。 这肖氏,就是肖家女儿。 当年劫难来得突然,她从肖家带来的势力一时与她失去了联系,肖家本家的力量太过遥远,是以纵然肖家势大,也未来得及营救,才轮到洛云嫣成了安氏夫妻的恩人。 虽已出嫁,不得随意动用本家力量,但她若拼着被族规惩处,想要杀一个人,绝对不成问题。 肖氏眯了眯眼,打量了安玲珑几下,仿佛在评估其可信度。终于,她幽幽叹了口气:“罢,我信你。” 她突然又笑了一下,眼睛中隐有一丝怀念:“当年我初遇夫君,他眼睛里面的光,和你的一样坚定而璀璨。” “那么,夫人,”安玲珑嘴咧得更大,“现在是我需要你的帮助的时候了。” 她们谁都没发现,窗外立了一位男子,中年模样,站得笔直刚毅,他背着手,一袭流云纹的蓝袍带了一份洒脱和豪迈,大步离去。 他轻笑自语:“这就够了。” …… “帮助?”肖氏蹙眉。 安玲珑露出一口白牙,颇有两分自得:“是的。想必夫人也很想我早日办完自己的事情离开,以减少我威胁到安大人的安全的可能,既然如此,您对我小小地帮助一下又未尝不可呢?” “况且,这桩交易里,您不一定会吃亏。”她笑得更甜。 “你要何种帮助?” “很简单,”安玲珑此时的笑到颇有几分当年洛云嫣诓人的味道,“一个效忠我的暗卫,一间属于我的铺子,另外,含蕾和含蕊。” 肖氏也笑了:“你是要一批属于自己的人吧。答应你也未尝不可,不过,你说的不吃亏,我可没看到啊。” “夫人到时便知。” 肖氏思忖半晌,终于颔首:“如你所愿。” “必不让夫人失望。” …… 午后。 天空颜色湛蓝,只一丝浮云悠悠拂过,余一点阴凉。阳光晒得正猛,几乎毫无保留地倾洒在大地上,热得蝉儿无精打采地叫,失了往 日的节奏。 女子卧在贵妃椅上,一方帕子半蒙了脸正小憩着,旁边站了两位侍女轻轻地给自家主子打扇。 女子懒懒开口:“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含蕾恭敬道:“主子,夫人的信已送出去了。想必不多时,人便会到了。” 安玲珑闻听此言,喉咙里咕哝了一个“嗯”字,又沉沉睡去。 不多时,一穿着流云纹蓝袍的中年男子大步进来,含蕊赶紧推了推安玲珑,低声道:“主子?老爷来了。” 安玲珑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安严正立在自己旁边,仰头咧嘴一笑:“爹。” 安严滞了滞,想来还不太习惯突然多了个女儿,纵然他一直对外是说自己失了个女儿的,但事实怎样,他最是清楚不过。他语气温和地开口:“珑儿,八月十五的中秋宴,皇上邀请了所有正四品及以上的大臣携家眷入皇宫赴宴,你意下如何?可是要去?” 安玲珑眯了眯眼,又绽开一个笑容:“自然是去了,爹。” 她轻声道:“谢谢了。” 安严反皱皱眉头:“珑儿,你是恩公托付给我们的人。如今恩公不在了,那你也算是我们家的恩人,只是认你为女儿罢了,实在不必你来言谢。” 他摸摸安玲珑的头,温声说:“况且你到我们家也已半月有余,我知你不是什么居心不良的人,是真的在把你当作女儿疼爱的。” “有什么需要,告诉爹娘,我们自当助你。” ☆、宫宴 八月十五,中秋。 皇宫,乾华殿内一片灯火交映,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众人皆是衣冠楚楚,觥筹交错,偶有说笑,端的是一个金碧辉煌、大气优雅。 安玲珑着一身浅绿色洒花暗纹的宫装,头上插了一只缀着流苏的银簪,脸上略施薄粉,打扮可谓已是素雅至极,此刻,她正坐在大殿略微靠后的位置,有一颗没一颗地剥着葡萄吃,眼睛却偷偷瞄向前面首座。 首座的位置已然坐了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正是当朝帝王穆阳。此人一双桃花眼,眼底有光芒吞吐,看似多情实无情,明明一张风流俊美无俦的脸,却硬是带了三分阳刚之气,看起来更加令人捉摸不透。 安玲珑暗自打量着座上皇帝,只觉得这张脸实在熟悉,却又想不起究竟在何处见过此人。 还来不及细细思索,殿外一声太监的唱报响起,骤然打断了思路:“宁亲王府世子到!” 随着这唱报声一响,便有男子嗒嗒的脚步声传来。 只见一眉目英挺的男子缓步而来,这人一张刀削似的脸庞,一双丹凤眼,剑眉斜插入鬓,脸部线条道道都是刚毅,端的是一副大气凛然的模样,然此人体态并不见雄壮,略微显瘦,个子极高,只那步子间自有一股贵公子的闲散气质,倒是削弱了这副相貌所带的肃杀之气。 这世子啊,乃先皇穆石的弟弟宁亲王穆山的嫡子,名唤穆简。 当年宁王妃王珂与宁亲王可称琴瑟相和,恩爱缱绻自是不必说了,这宁亲王更是一房妾室都没有,可谓是羡煞了京城的女子,两人成亲不过半年,宁王妃便有了身孕,然而好景不长,那王珂在生产之时难产,发生了大血崩,胎儿虽侥幸存活,但这王妃,到底是没熬过去。 自此之后,宁亲王始终没有续弦,至多不过听了当年太妃的劝告,纳了几房妾室,却没碰过几次。倒是这曾经也算风流潇洒的宁亲王,再不见了昔日光鲜亮丽,整日将自己关在王氏生前所居之处里,连那王氏用自己命换来的世子穆简,也不管不问。 直到太妃亲临亲王府,用几个巴掌狠狠打醒了自己的儿子,宁亲王才勉强振作起来,开始上朝,不过对待自己的世子穆简,宁亲王却显得格外冷漠,像是把王氏的死归因于自己亲生的儿子上,不仅不理,甚至有所恨意。 不过太后对这穆简很是喜爱,常将他召进宫里来,尤其在三年后皇后病逝,太子穆阳丧母后,太后更是常将穆简宣来,与太子堂哥玩耍。靠着 太后的庇护,穆简才完好的成长起来。 按理太后,如今的太皇太后,绝不应待这个不是嫡亲的孙子这般好的,可她偏对这穆简比亲孙穆阳还宠。曾有自认聪明的人道是太后高妙,拉近了穆简,日后宁亲王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举动,连亲儿子都反对,还能闹出什么风浪?又曾有人道是太后心慈,可怜这小世子才对他这么宠。还有一些传言称这小世子是妖孽转世,迷了太后的眼,才如此得宠。 昔年太后闻言,只淡淡一笑,拨弄了下指甲,道一声:“眼缘罢了。” 然这穆简长大,那模样虽有其父的影子,性子却是南辕北辙,非是说其整日不学无术,相反,这穆简文治武功样样都学得很好,只差如今帝王毫厘,若不是其没有称帝之心,只怕这穆阳登上皇位的路程,还不是这般顺利。令人无语的却是他这散漫的脾气,实在很难办好件事儿,令皇帝失望,令朝臣担忧啊。 显然,在场的众大臣和不少的夫人小姐都是见过这宁亲王府的世子这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早已见怪不怪。 只有安玲珑抬头一看,竟惊得愣住,手里捏的葡萄却滑了下来,掉在了裙子上,溅上几滴汁水,她却毫无所觉,只是眼睛死死盯着那朝内殿走来的男子,眼里已经溢出泪来。 哥、哥哥! 穆简的这张脸,正是哥哥的面容啊! 那穆简,是哥哥? 想想洛云嫣的性子,安玲珑便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恐怕她想要带走哥哥,还是件难事儿。 思绪翻转间,那穆简已行入内殿,恭恭敬敬地向穆阳行了个礼:“臣弟来迟了,还望表兄不要怪罪。” “你这小子!哪天若是准时来了朕的宫宴,朕才要惊讶呢!”穆阳笑骂了一句,才让穆简落座,“行了行了,你下去坐吧,今儿可是中秋团圆啊。” 穆简行了谢礼,转头便坐在了皇帝下面左二的位置,可见其身份之尊贵和与穆阳的兄弟感情之好了。 酒过半晌,众人皆是微醺。 安玲珑起身,佯称身体不适,便退到外面休息。 她倚在凉亭围栏上,驱退了随行的宫女太监,一手支着额头,弱柳扶风的模样,格外柔弱。 安玲珑思索着今日宫宴的发现,心下苦笑,且不说别的,就说这穆简若真是大哥,自己怎样才能带他离开?他日后必是要继承宁亲王的王位,带一位亲王不着痕迹地消失,简直就是异想天 开。 “唉,大哥。” 她轻叹一口气。 不过也不完全就是件坏事。 至少,大哥到底转世成了谁,穆简这一张脸,不说别的,就是最好的证据,或者说是线索。她不必在茫茫人海里,漫无目的地派人寻找。 那么下一步,便是要接近这位宁亲王府的世子爷了。 安玲珑拍拍自己的脸,努力振作起来。 凉亭一旁便有着一片湖,安玲珑不知此湖名字,只不过在这闷热干燥的夜里,见这一掬湖水,映着那天边高悬的满月,倒是颇有一份清凉,看着这沁凉的水荡一荡地散开波纹,安玲珑终于觉得平静下来。 她还有时间。 她不急。 …… 男子站在远处亭台之上,负手而立,清辉洒在他身上,平添一丝怅惘寂寥,中和了那略显凌厉的五官。一双眸子里湛然有神,足可见其内心透亮聪慧,按理说,这样的一双眼,是足以容纳整个天下的。然而他的眼,停在了那凉亭上那茕茕孑立的女子身上,凉薄而又探寻。 …… 作者有话要说:已修 ☆、云想楼 十月,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天空颜色湛蓝,无一丝浮云。枫叶刚刚开始变红,与或黄或绿的其他树叶一起混杂着落下,铺在地上。 这是一段繁华的街市,地上铺了青砖拼花的石板,街道两边满是高声叫卖的商家,好不红火热闹! 此刻,一辆乌木制的马车正缓缓驶过,这马车样子并不出挑,上面只饰了简单的云纹,漆了一层颜色,勉强能看得出是女儿家用的马车,但瞧其做工之利落,款式之大气,再配上那拉着马车的那匹马油亮的毛发,这马车主人的身份,必定不同于寻常商家。 虽然这长安街上不少店铺背后的主子身份都不低,但是如此样式的一辆马车却是所有人都未见过的,是以商家们在招揽顾客之余,都忍不住偷偷瞥向那马车。 那马车驶过大半条街,停在一家铺子面前,众人正好奇地凑了前,只见一个着粉衣的丫鬟模样的女子先跳了下来,又恭敬地行了个礼,伸出手,道:“小姐,请下马车。” 接着便是一慵懒的女子“嗯”声,随即,众人便见到一只手自帘子里伸出,只说这只手,肤如凝脂,五根葱指未染丹蔻,露出来的手腕上戴一只白玉镯子,却让人觉得这水头极足的玉,丝毫不如那女子之手的白皙透亮。只一只手,便让所有人相信,那马车里的小姐,必是一位绝色佳人。 安玲珑戴着头纱,便从马车上下来,她抬头望望这店铺的名字,云想楼,一家成衣铺,也正是肖氏送与她的那家铺子。 云想楼,名字源于“云想衣裳花想容”一句,乃是这京城数一数二的成衣铺,生意一直都很不错,每个月差不多都是几百两的收入,这绝对够得上一个普通家庭一年的花销。 安玲珑满意地点点头,心中暗道这肖氏还真够意思,抬步便进了这云想楼。 很快便有一掌柜打扮的人迅速走来,他凑近安玲珑,低声道:“想必您便是——” 不待他说完,安玲珑微微颔首,开口道:“找个僻静的地方去议事。” 孟掌柜一边连连点头,一边伸出一只手引着安玲珑上楼:“小姐,咱们去三楼说话。” 含蕾虚扶着安玲珑,三人便一起走了上去。 三楼,是孟掌柜孟金鑫平日办公议事的地方,如今安玲珑来,正好。三人一上了楼,孟金鑫便屁颠屁颠地去薅腾那盒早已被扔在角落里不知发了霉没有的君山银针。安玲珑挑了个座位坐下,含蕾恭敬本分地站在安玲珑身后, 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孟金鑫又屁颠屁颠地颠儿了回来,一脸谄媚地奉上了手里那盏乱七八糟的茶。 安玲珑接过茶盏,轻轻荡开浮在表面的碎末,姿态优雅地喝了一口,一脸和煦的微笑:“霉了。” “没了?什么怎么没了?这茶还在啊!”孟金鑫掌柜一脸的汗,显然没有明白安玲珑的意思。 “我是说,这茶,发霉了。” “哦,霉了,”孟金鑫点点头,却突然反应过来,“啊啊?!发霉了?” 完了完了!孟金鑫憋了一头的汗,平日里上这三楼的人压根没几个,夫人一年都难得来上一次,谈生意的人也大多一副谄媚讨好之相,他孟大掌柜更是作威作福,哪里有奉上这般好茶的机会?他实在没想到这盒备着的上好茶叶,竟会发了霉! 他扑通一声便趴在了地上,连连讨饶:“小姐恕罪!小姐恕罪!” “咳,孟掌柜不必如此大礼,”安玲珑将茶放在一边,并不过多怪罪,“玲珑知孟掌柜不过无心之失,咱云想楼的生意,可是得靠着您呐。” 孟金鑫这才慢慢起来,暗自瞥了眼安玲珑,心道这新主子应该是个心慈的,不过这般的宽容,日后生意场上,他们是免不得吃亏了。 正待这孟金鑫心思活络之际,安玲珑却突然重重地拍了下桌,眉目也刹时凌厉三分:“不过孟掌柜,夫人将铺子送与了我,是连着将你也送给了我的,你可千万不要再弄错了主子,玩些什么招数企图糊弄于我!” 话音将将落下,这好不容易爬起来的孟金鑫又一骨碌滚了下去,将头磕得蹦蹦响:“小姐恕罪!小姐恕罪!小人再也不敢了!” 安玲珑这次却没让他立即起来,只慢条斯理道:“孟掌柜,以后咱们可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还望您日后可千万别再错拿了这霉茶待客才是。毕竟客人们,可不会像我这半路认回来的小姐一样,耐得住这霉茶的味儿。” 孟金鑫更不敢说话,只一力磕着头,心下却是暗叹一声,这新主子这般一松一紧的给他来了两下,这驭人之道,已是炉火纯青了! “孟掌柜,玲珑想,您自是个明白人,应是不会拿这云想楼开什么玩笑的吧,”安玲珑轻笑一声,声音变得笃定,“孟掌柜,这云想楼,在我安玲珑的名下,只会越来越好!玲珑信您一次,也但望您能信玲珑一次!” 她这话说得 铿锵有力,让孟金鑫渐渐停止了磕头,只恭敬地跪在地上,不敢再有言语,只不过心下咀嚼着安玲珑的话,莫名在心里涌起一股热血。 他恭声道:“拜见主子!” 安玲珑满意一笑,心知这孟金鑫已然是服了她,方道一声:“起来吧,不必行此大礼。” 这孟掌柜方才爬起来,问安玲珑:“主子可需要查看账目?” “不必了,我信孟掌柜的能力和人品,账目也不急这一时,我今日还有别的事,关于云想楼的以后,我他日再来与孟掌柜详谈,如今且先维持着原状吧,不必太露锋芒。”安玲珑摆摆手,起身准备离开。 “恭送小姐!”孟金鑫连忙又行了一礼,引着安玲珑下楼去了。 含蕾扶着安玲珑,低声问道:“小姐,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安玲珑想想,说:“去凝露阁吧。” ☆、谭悠之 凝露阁,全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常有官家夫人小姐光临来挑选首饰,每年有固定的货物是进献于皇室,也算是皇商之一,生意不可谓不热闹红火。他们的首饰一向精致华美,当然,价格也不是一般人家担待的起的。 那辆乌木马车正载着安玲珑悠哉悠哉地行至此处。 安玲珑没戴头纱便下了马车,与含蕾一道进了这凝露阁。 一进去,便有热情的小厮迎上来:“小姐来看什么?可要小的带您去?咱这凝露阁可是各样的首饰都有的!只有您想不到,没有您找不到的!” “不必了,我自己看看就是。”安玲珑微微颔首,却是拒绝了这小厮。 那小厮听完这话,笑道:“好嘞!有需要您也可以随时找我!” 安玲珑转过头,对着含蕾道:“走吧,上楼。” 这凝露阁共四层,一层为最普通的一级,稍微富庶一点的人家咬咬牙也是能买得回去的,二层则是为一般的官家小姐或商人小姐准备,三层则是为那些算得上大人物的夫人和嫡女准备的,四层则是凝露阁私有,鲜少有人能进去,不过据传,里面还有一批珍藏,是某一年本该进贡皇宫的货物,当然,这话,无人能证实。 以安玲珑的身份,上这第三层也是没有问题的,毕竟是六部之首尚书令的嫡女,怎会没这资格? 可她却是在第二层逗留了一阵,四处逛了逛,期间也有偶然见过她的夫人小姐前来打招呼,或邀她一起,皆被安玲珑婉拒了。也是,人家可是能入第三层的贵客,哪里瞧得起他们这般的人家?有些夫人小姐暗自酸道,却也说不出什么,不过恭敬而谄媚地行上一礼,再一脸遗憾地退开。 “去三楼吧。”安玲珑待了半晌,语气里满是遗憾,原以为这二层的人虽有身份但皆不高,自然会对上层的地位满心渴望却不可得,想来是相当喜欢背后论人长短的,她听力不错,逛了这么几圈就是想听到一些关于皇室的消息,却不想,一点有用的都没听到。 也罢,是她想歪了。如此一群位置尴尬的存在,即使想要议论什么,也不会是她想听到的内容。更何况,妄议皇室可是大罪,怎的会有人敢呢? 安玲珑定了定神,举步走向三楼。 肖夫人的生辰要到了,她作为“女儿”,自然是要备上一份礼的,凝露阁的首饰,倒的确是不错的。 三楼,安玲珑刚刚转过几个柜台,便听见身后有娇笑声响起。 “哟,这不是尚书令家的大小姐吗?怎的今儿有空来逛这凝露阁?” 安玲珑回头,是两位女子,一人眉目雅静,恬淡温婉,一双秋水翦瞳眸里,似是道尽了万千情思,另一人穿着大红绣着飞鸟描花的裙子,微微仰着头,倒是一副很娇俏的模样。 “家母生辰将至,玲珑前来挑选礼物,”安玲珑回以一笑,礼数倒做得很足,“不知两位又为何而来呢?” 谭悠之本是不打算出门的,毕竟闺阁女子,实在不应过多抛头露面,即便穆国民风相对其他几国是开放得多,对于女子的束缚不算重,但她是谭国公府的小姐,应是矜着自己身份的。 若不是聂大将军家的嫡女聂冰依一向与她交好,这次又非要将她拉出来,说是要为姐姐挑选新婚礼物,地方又是在凝露阁,她是断然不会出府的。 谁知在此处碰见那失踪了十几年又在几个月前找回的那安家大小姐,她谭国公府身份虽高,但尚书令可是一个有实权的位置,统领六部,因此,两人身份其实基本是对等的,又思及其身世可怜,便不由得软了眸子,微微点头,道:“我是陪着冰依前来的。” 聂冰依却很是不满意,毕竟在安玲珑回归前,这谭悠之可是享誉京城的第一美人,结果安玲珑一来,立刻夺了这名号,身为谭悠之的好友,自然是有些不待见这安家小姐了。 是以,她又将下巴扬起一点,道:“不如安小姐与我们同行?我也是来挑礼物的,悠之姐姐的眼光一向是极好的,安小姐初回府,想来还有很多东西不懂,与我们一同,定是能选到更符合身份的首饰的。另外,既是母亲生辰之礼,当是亲手做的东西更好。”言下之意,便是讥讽安玲珑不过野鸡刚回凤凰窝,德行配不上她的身份了。 这话绵里藏针,表面上却又挑不出什么错来,可谓是阴险了,若答应,便是承认自己没有教养,不答应,却又拂了那两人的面子,更是下不了台。 安玲珑正欲开口,却被谭悠之的话打断:“冰依!道歉!” 聂冰依不满地撅了嘴,还欲反驳,却被谭悠之的目光摄住,不由得委屈起来:“悠之姐姐!我这不还是替你生气!” 谭悠之美目中嗪一丝冰寒,她自是知道这是为什么:“不过一个虚名的争夺,有什么好在意的?我还未说什么话,你倒是先替我生气?” 好吧,聂冰依软了一头,只得上去拉了谭悠之的手:“悠之姐姐,我认错还不行吗? ” 她又转过头去,颇不服气地道:“对不起!” 安玲珑维持着她的笑,一派的温和:“不必了,玲珑本也未生气,只不过还望聂小姐千万要管好自己的嘴,下次若是不小心将这话在家父家母面前说了,玲珑也只好有所表示了。” “至于这同行的邀请,玲珑想还是算了的好。” 安玲珑摆摆手,拒绝了她们相邀。 “真是抱歉啊安小姐,”谭悠之脸色渐好,“下次若有机会,悠之定邀安小姐来我国公府做客。” 安玲珑点点头,笑得温软。 谭悠之这才放下了心,也是微微颔首,颇有一份贵气,携着聂冰依离开。 安玲珑打量着两人的背影,一双漂亮的杏眼里,逐渐镀上一层阴霾。 这聂冰依性子冲动,成不了大气候。可这谭国公府的小姐,也不知是伪装还是真善,一时间还令人捉摸不透,不过那谭国公谭元丰房里妻妾成群,谭悠之这嫡小姐想要活得漂亮光彩,恐怕背地里算计的人,还不少。 罢了,一时之间她也不会与谭悠之起冲突,这段时间里她只安分守己地扮好安家大小姐即可。 安玲珑很快挑了一件金丝香木嵌蝉玉珠,便上了马车,准备回府。 ☆、惊马 马车里。 安玲珑敛了眉目,细细思索着她的计划。 含蕾一向安静本分,这次却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您……” “我如何?”安玲珑蹙了眉头,目光里有一丝探寻,“对了,暗卫何时会到?” 含蕾立即低头道:“想来不多时了,这两个月的时间,足够本家选好人送来了。” “是吗?” 安玲珑问道。 如今,这京城的圈子里水实在太深,她万万没想到哥哥的下落竟然与皇室联系在了一起,不过,这也的确符合洛云嫣那混蛋的尿性,越难啊,才越好玩。 那么如今,她便也只能再往这深水里再大踏一步,主动进坑了。 正思及此,外面却传来一声惊呼。 “啊——” 是车夫的声音! 安玲珑眼睛一定,还未来得及发话,便一下撞上了马车后壁。 砰! 定是这马儿发了狂! 那马高声厮叫着,像是受了极大的痛苦,全然不顾自己身后的马车,疯狂地冲了出去! 马车剧烈地颠簸着,外面还不时有路人的尖叫声响起,安玲珑虽有些防身武功,但她还要护着没有武功的含蕾,实在难有余力控制惊马,更何况,一个尚书令家的小姐会武功,她该作何解释?她颠簸地隐隐想吐,身体又不断撞上马车车壁,剧痛和恶心的感觉交织着,实在令人难受。 她艰难地向窗外瞥了一眼,梭然发现这马正朝着一家铺子撞去! 顾不了了! 即是拼着身份暴露的危险,她也定要将这马控制住,万万不能将性命断送在这里! 安玲珑嘱咐了含蕾一句:“尽量将身子蜷起来,保护好自己的内脏!”语毕,便足尖一点,欲要冲出去。 她本是打算假装受不住这马车颠簸摔了出来的样子飞出,却在出去的一瞬间瞥见一道影子闪过! 那马瞬间惨叫一声,倒地不起,可这车厢却一下给甩了出去! 定是那暗卫到了! 安玲珑眸子一凛,低声道:“去救含蕾。”以她的武功,在这样一甩中保全自己的本事还是有的,只不过顾着身份,恐怕断几根骨头是难免了。 她微微闭上眼,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剧痛。 却没想到,在 接近地面之时,到来的却不是断骨之痛,而是一个冰凉而又带点温和的怀抱—— 这人武功极高! 安玲珑一时摸不清对方身份,是以在睁眼的瞬间以手成爪向那人的咽喉而去! 却不曾想到—— 穆简! 安玲珑梭然瞪大了眼,慌忙将掌握紧成拳欲要收回,却被这个男人抓住了手腕,一时间进也不得退也不得,被抓了个现行。 她低低开口:“放手!” 此话一出,便是安玲珑自己也惊了惊——她怎能以这种语气对着这堂堂亲王世子说话? 却没想到,穆简听闻此言,愣了愣,随即便放了手。 安玲珑挣扎着翻了下来,立即向穆简行了个礼,垂首低声道:“多谢世子相救!玲珑方才失礼,还望世子谅解。” “不行。”穆简淡淡开口。 安玲珑一滞,傻了眼:“哈?” “我既与你有救命之恩,那便是你欠了我,如今又向我讨饶,那便是想再欠我一份了,是以,不行。” 所以,这算是解释吗? 安玲珑抽了抽嘴角,也是脱线地开口:“就不能欠两份吗?” “唔,”穆简歪着脑袋想了一想,狭长的丹凤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能啊。” ……安玲珑已不知该如何接话,无语地仰头,却一瞬间撞进了穆简的眸子里。 那双眼里浮着无数的冰暗阴凉,又夹杂着无尽的温柔与纯稚,似火光于水上起舞的矛盾,又似野草在暗夜里生长的疯狂,带了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美与惧,好像人面对深邃的宇宙眺望远处明星,却始终不敢踏步。 那……是大哥会有的眼神吗? 安玲珑正思索疑惑着,却见穆简唰地一下摇开手中折扇,笑容里一派风流,道:“所以我饶了你了。” “……谢世子!”安玲珑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世子,玲珑可否欠你…第三次?” “可以啊。” 看着这个一脸风骚的男人,安玲珑只觉得呆萌,她不断在内心拷问自己:他真的会是大哥吗,他,会是吗? “玲珑想问,世子……您是否听说过…安修旭这个名字?” 穆简眯了眯眼睛,咕哝着说道:“不曾,不过这个名字,倒是耳熟。” ……这算什么? 安玲珑干脆开口道:“既是如此,玲珑谢过世子了。世子,玲珑告辞。” 她转过身,此时那护卫打扮的暗卫也已从新驾了马车过来,安玲珑提着裙子,正准备上车,却又被拉住了手腕,只见穆简眸色澄澈,一字一句道:“你欠我三次。” “好,三次。”安玲珑回眸一笑,也认真地说道,旋即抽回手,钻进了马车里。 一阵风掠过,那载着安玲珑的马车也摇摇晃晃地驶回安府,穆简一副若有所失的模样,静静地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几秒,便朝着后面挥了挥手,示意身后官兵前来收拾眼前的惨烈场面。 他背过手,两道剑眉高高挑起,凤目里闪过一丝疑惑。 安修旭……到底是谁?而安玲珑……又为何看起来这般熟悉,竟令他屡屡放纵?他虽不是什么大恶之人,可说到底也不是一个软心肠的大好人,为何会对这个女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放纵? 安玲珑么,安家大小姐? 他恍惚地回忆起上次中秋宫宴,自己好像见过这张脸。 是因为这样,她才看起来眼熟吗?安严是位能臣,也一直都忠于皇室,他能找回失踪十数年的女儿,实在是件好事,对这刚回安家近三个月的大小姐有所宽容,似也是应该的。 罢了罢了。此事倒不必过分探究。他现在只需做好他的事即可,想想父王,想想自己的皇帝表哥,再加上那群宗室的老家伙们,他还有许多人要应付呢。 此时已近黄昏,凉凉的风吹过,带走了些许血腥的气味。眼前这“凶案现场”也已收拾的差不多,可以去下一个巡防地点了。 他脸上挂起风流笑意,悠悠然离开。 他和安玲珑都没发现的是,这街上一家茶馆铺子里,始终都坐着一位着普通布衣的男子,暗暗看着两人,脸上笑得灿烂而又……猥琐。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啊求收藏 ☆、忠心 安玲珑刚上马车,便见含蕾一脸泪的模样,甚是娇弱。 “哟,这是怎么啦,谁惹得小娘子如此不悦?可要姐姐替你教训一二?”安玲珑开口调笑道,想想洛云嫣混蛋耍流氓时的动作,又伸出手指去勾含蕾的下巴,如此,倒真与那地痞无异。 含蕾却并没有破涕为笑,而是哭得更凶。 她恭敬地向安玲珑行了礼,又流着泪哽咽道:“小姐您何苦护我?何苦?含蕾不过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倒是小姐您……竟让弘大人救我!” 安玲珑也是一滞,对呀,何苦?不管是这辈子作为尚书令小姐还是上辈子侯府小姐的身份,她所接受的教育也是十个下人的命也抵不上她自己的一星半点儿。按理说,她是应该在最关键的时刻放弃含蕾保护自己,但是……不知什么时候,她好像变了。 之前那一句“救含蕾”真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明明她可以让暗卫救下自己牺牲含蕾,说不定还能以含蕾之死为借口大面积搜索真凶,令她训练暗卫变得光明正大。可是,她没有。 含蕾却咬了咬嘴唇,又深深拜了下去:“主子如此待我,含蕾竟还做出了对不起主子的事!主子放心,含蕾日后再也不会替夫人监视小姐了!以后,主子就是含蕾永远的主子!” “原来,这就是肖夫人信任我的理由么?罢了,你不必如此,你到底是肖家出来的人,不必这样背弃自己原本的主子来跟我。”安玲珑笑了笑,却是婉拒了含蕾。 “主子!您是不要含蕾了吗?含蕾以后只是主子的人了,”含蕾煞白了脸色,梨花带雨,“肖夫人本就是将含蕾和含蕊交给了您的,是含蕾的错,不该如此!”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简单地就忠心自己?安玲珑不是傻子,她感觉得到含蕾的真挚。 含蕾跪行几步,一脸的冷嘲:“我们下人不过贱命,肖夫人已算是良善了,可主子您,是奴婢见到唯一的,会在危难之时吩咐暗卫救下人的人!含蕾万万不敢辜负了主子的心意,是以,含蕾全意效忠!”说到后面,又是忍不住地深拜下去。 就是……这一个理由吗? 安玲珑迷惑了,道行深如孟金鑫那滑头者,她想将之降服也要废好一番力气,今日之见,不过是彼此初步的试探,再加上肖家的命令,他才被她压了一头。若是想要彻底为她所用,恐怕还需些时日。 而含蕾这丫头,能被肖夫人委此“重任”,再 有这一副沉静的性子,她的绝对忠心,得到之难度,就算不如降服孟金鑫,想必差得也不远了,更何况,含蕾这丫头是肖氏陪嫁丫鬟之一的孩子,她手里握着的东西,恐怕不得小觑。 果不其然,含蕾又哭道:“还有…还有之前奴婢手上握着由母亲传下来的肖家的一小支情报线,在代国冒国。肖夫人将奴婢交给您,并没有收回它,而是告诉奴婢,若自己愿意,可将它交由您,今日,奴婢便将它交出来!” 果然! 安玲珑微微颔首,暗道这丫头果然忍得,倒也是个人物。只不过,就因为这样简单到她只是下意识的吩咐,便就交出了自己的所有! 是因为洛云嫣混蛋吗?是因为她,自己才有了这样的改变? 在那被关着的五十多年里,日子真的很无聊,除了被逼着学这学那,唯一的悠闲时光,也不过是洛云嫣偶尔来找她唠唠嗑。而洛云嫣混蛋提到最多的,不过是什么“人权平等”“宇宙虫洞”“平行世界”之类的词,她虽不太懂,但也明白一点,也许洛云嫣混蛋,是她存在了一百多年来,唯一一个跟她讲人生而平等的人了吧。 这一刻,她突然有点感谢洛云嫣混蛋。 谢谢她,教会了自己,什么叫平等与博爱。 她释然一笑,扶了含蕾起来,道:“可别这么说了,快些起来,你若要跟我我应了你便是,只不过不必以主仆的关系,你若看得起我,咱们便认个姐妹吧。我比你大上两岁,你以后就喊我姐姐吧。” “这、这……太委屈您了小姐!”含蕾有些犹豫,但在看到安玲珑刹时严肃的脸庞,就不自觉改了口,“是…姐、姐姐……” “这才对嘛!来,与我一同坐下吧,不必你服侍。” “这怎么能行!姐…姐姐,纵然含蕾与您认了姐妹,但身为奴婢的本分,也是断然不能丢了的,我、我服侍人惯了,若乍然改了这习惯,恐怕才会不适应了吧。”含蕾刚刚拭了拭脸上的泪,一听此言忙又跪下,坚持不坐下。 安玲珑见这含蕾脸上坚决,便也不好再开口,只道:“那好吧。你觉得怎样合适便就怎样做吧。” “谢主子…哦不…谢姐姐。”含蕾改了几次口,才又叫了声姐姐,规矩地候在一旁,以便随时满足安玲珑的要求。 马车摇摇晃晃回了府,安玲珑刚下了马车,便见府门前翘首以望了一排人。 先是安严一脸肃重地站在前面,再是肖 氏拉着安千泠和安隆瀚两个孩子满是担忧,最后甚至还站着脸上泪痕依稀的含蕊,这几人一见安玲珑,便呼啦一下子涌上来围着安玲珑家长里短的絮絮叨叨,就连平日里最是寡言的安严,此时也像个婆子妈似地啰里啰嗦。 “怎这的倒霉?”“好好的马怎么发了狂?”“是否是有奸人害你?”“可受伤了?”“是不是改日该去庙里求个平安了?”之类的话从五张嘴里不断吐出,听得安玲珑只觉得头大。 “停!”安玲珑大喊了一声,脸上表情也变得可怜巴巴,“爹娘,人家刚刚才受了惊吓,能不能…让我休息一下啊。” “咳,咳,也是,”安严一下子又严肃起来,“那你们便都散了吧,请个大夫过来,替珑儿看一看,珑儿,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 安玲珑回了玲珑阁,请了大夫来看,并无大碍,方才躺下准备歇息,又看见含蕊也正拉着含蕾的手,一脸关心地说着什么,想来也是些姐妹之间的体己话。 安玲珑想了想,冲着两人招招手。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求收藏。。。 ☆、姐妹 “含蕊?含蕾?” 含蕊含蕾急忙走来,福了福身子,道:“小姐可有什么事要吩咐?” “妹妹,我记得你与含蕊自小也是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对否?” 含蕾愣了半晌方才想起自己与安玲珑认了姐妹,问的是自己,她忙低头道:“是的,姐姐说的没错,但姐姐日后还是只唤含蕾的名字便好,您这样叫含蕾,实在太折煞含蕾了。” “好吧,那含蕊,你……”安玲珑笑了笑,话还没说完,含蕊便急急地跪下道:“主子,谢谢您救了含蕾,含蕾是我在府中最好的姐妹,奴婢愿意效忠您!” “效忠二字谈不上,不过你既与含蕾情同姐妹,如今她认了我为姐姐,那倒不如咱俩也认个姐妹,如何?” 含蕊一惊,又是一喜,随即磕了一个头,道:“姐姐!” “好了好了。你们都是自己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不必如此大礼,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就可以了,我先睡了,你们也可以下去休息了,含蕾今日受了不小的惊吓,也好好养养吧。”安玲珑笑道。 含蕾含蕊又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方才退下,待出了门,含蕊便对着含蕾道:“快去歇着吧,我来替小姐守夜就可以了。” “我跟你一起守夜吧!” 含蕊伸出手点了点含蕾眉心,笑道:“主子说的不错,你今日受了惊,便快去睡吧。我也是练过武的,一人替小姐守着也不成问题。”主子虽认了她们为姐妹,但身为下人,又怎能忘记自己的本分?所以该做的,她也不能落下。 “那……好吧。”含蕾一脸的不放心,但到底还是妥协,回了自己的房间睡觉。 第二日一早安玲珑便起了,正半瞌睡半思索着由含蕊来梳头,却听见含蕾问:“小姐,再过半个月便是夫人的生辰了,您……准备得如何?” ……生辰之礼! 安玲珑一头的冷汗,糟了,她方才回这安府,竟忘了这一茬! 她极速思索着,半月的时间,够她准备什么?昨日虽在凝露阁买了一件金丝香木嵌蝉玉珠,但这买来的东西,如何比得上亲手所做之物来的情真意切?肖夫人虽命含蕾监视自己,但到底不带恶意,对她也说得上很是不错,回她一件好的礼物,亦是情理之中。 “这……我确实忘了。你们有什么好主意吗?”安玲珑是个老实孩子,很诚实地坦白了一句。 “这个……奴婢 们一时也想不出来啊。”含蕾含蕊也傻了眼。 “罢了罢了,此事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嘛,实在不行,就将那玉珠送出去,对外就称我幼时被养在林御厨……等等!林御厨!”安玲珑美目一亮,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有主意了!” “好了,不谈这个,弘元呢?带他来见我。”安玲珑迅速压下之前的情绪,吩咐道。 却见黑影一闪,地上便跪了个一身护卫服的男子。 “主子。”弘元恭声道。 “你是自肖家派来的?他们给你的命令是什么?”安玲珑此时已打扮完毕,身子微微前倾,颇有些好奇。 “属下确是自本家而来,乃第四营教官,夫人给的命令是完全效忠于您,但本家只答应将属下借与夫人一年。一年之后,无论您与夫人约定是否完成,属下都将返回本家,”弘元冲着安玲珑一抱拳,“夫人将属下赠与您,那么接下来一年内,弘元便是您的贴身暗卫,全心为您办事。” “教官?怪不得你的功夫这般了得。”安玲珑满意点头,心道这肖氏当真是在全力助她,“贴身保护倒不用了,你也应该能看出来我自己也是有武功的,防身足够。” “那……小姐希望属下怎么做?” “替我训练一批人,”安玲珑磨了磨指甲,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我知你是肖家暂借出来的人,不必用你们肖家那一套训练人的法子,我这里自己有一套功法,你督促他们去练就行。” “另外,”安玲珑又端起一盏茶水润润喉,“我希望你能自己去寻些苗子,最好是孤身一人的,能保障他们的忠心,根骨好的你便教他们习武,不好的便送至含蕾这里,明白了吗?” 弘元再一抱拳,沉声道:“是!” …… 今日是十一月初七,正是肖氏四十的生辰,当朝正二品的诰命夫人四十的寿诞,也是有不少官员往府中送了礼物的,肖氏虽没有把这寿辰大办,但也还邀了几位交好的夫人在她这灵逍苑里小酌几杯。 十一月,天气渐冷,是以大家都穿了较厚一点的袄裙,正在苑里花园漫步,这苑里种了些枫树,枫叶正红火着,与周围种的星星点点的各色菊花倒是相映成趣,许多夫人小姐见了都很是欢喜,一时间都围在那里,时有娇笑声响起。 而安玲珑,此时却只穿了见素色布制的襦裙,满头大汗的在厨房里忙活着。 是的,在厨房里。 安玲珑做饭的手艺是相当不错的,不只因为之前在林御厨膝下长大颇得了些真传,更因为那被关的五十多年里,洛云嫣混蛋只叫她学三样:武功、毒理、做饭!做得好,全进了洛云嫣肚子里,做得坏,不管三七二十一全往自己肚子里倒,这么多年下来,她还能没手艺吗? 是以,为了给肖夫人一个惊喜,她决定,自己来做一桌菜!既能体现自己心意,又能解释的过去,还能稳妥不出错,实在是一箭三雕的好主意! 不多时,她便弄好了最后上桌的汤菜,亲自端去了用餐的前堂里。 差不多,该开饭了。安玲珑眼见肖氏正携着几位夫人走来,便飞快溜回了自己的玲珑阁,匆匆换了件百褶如意月裙,便又往灵逍苑赶去。 “问灵,你房里那几个小家伙呢?怎么还不见来?”一位着玉色绣百花飞鸟袄裙的夫人开口笑道,不是别人,正是现任礼部尚书王泓之妻傅梦蝶傅氏。 这傅氏乃是御史大夫傅智渊亲妹,与肖问灵一向感情犊厚,时常来府上与肖问灵聊天唠嗑,两人也算得上亲如姐妹了,是以,最先打趣肖氏的便是她。 ☆、酒楼 “千泠和隆瀚根本就是两个皮猴子,定是上哪儿疯去了,”肖氏蹙了蹙眉头,略有一些担心,“只是玲珑向来乖巧孝顺,怎的这般时辰还未到?” 这小祖宗该不会又惹出什么事儿了吧。毕竟安玲珑上次晚归,她的马车就散了架,还要多谢宁王世子相救,否则散架的可不只是马车了。 “娘,我这不就来了?”安玲珑含笑掀开珠帘步入,一身百褶月裙,脸上脂粉未施,一走进内室,便吸引了众人目光,好一个清纯的佳人! 在座的一位小姐抚掌赞道:“那一日宫宴瑶嘉对玲珑姐姐不过一瞥,便觉着姐姐是个美人,不曾想今日再见,姐姐仍是让人眼前一亮,这模样,看得女子也要为之心动了!” “就你这小蹄子会说话!我们可也是仰慕玲珑姐姐这第一美人很久了,今日总算是见着了。”旁边在座的几位小姐一起起哄道。 安玲珑微微一笑,挑了靠近那自称瑶嘉的女子的位子坐下,拉着她的手笑道:“原来你便是瑶嘉妹妹啊,我可也是听娘提起你好几次了。第一美人不过是一虚名,而妹妹这才学可是实打实的,玲珑初回安府,想来还有不少东西须向妹妹学呢。” 王瑶嘉是傅氏的女儿,自然要多亲近一些,再说那王家也是穆简的母家,其母虽早逝,但王家对穆简也是多有疼宠,身份虽不及宁王、太皇太后之流,但与穆简可也是相当亲厚。 当然,其他家的小姐也是能不为仇便尽量交好,是以安玲珑也是与在场诸位都寒暄了几句,大有八面玲珑的风范。三杯两盏酒下来,气氛也就活络许多了。 “今日这饭菜味道倒是较往日不错了许多,我记得府里并未换厨子啊,怎有这般变化?”几口饭菜吃下来,肖氏实在讶异今日的好味道。 安玲珑却是神秘一笑,放下了手中筷子起身,道:“呀,我好像忘了些东西!” 她匆匆行了一礼:“娘,珑儿去去就来。” “这丫头,怎的也这般冒冒失失了?”肖氏叹了一句,便又转过身与旁边夫人说笑去了。 不多时,安玲珑便端了一盘子的甜点回了内室。 肖氏见此,诧异地挑眉:“怎的,今儿换你来做咱的丫鬟了?” “非也非也,”安玲珑高深莫测地一笑,又道,“今儿我是来做厨子的。” 她将那盘子摆到桌上,对肖氏笑道:“娘,生辰快乐!” 肖氏手举着筷 子僵在了半空中,盯着那盘子上的不明物品,心里升起一点预感。 “其实今儿的菜都是我做的,喏,这盘子里的是蛋糕,听说是西域的一支外族的食品,是为了庆祝生辰的,我可是废了好大力气才弄着了这秘方,娘,你可得好好夸夸我!”安玲珑邀功一般皱皱鼻子,端的有一股俏皮得劲儿,眼睛里闪着光,倒很是期待肖氏说点儿什么。 其实这什么蛋糕就是洛云嫣混蛋扔给她的,每年都吵着要吃一次,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就把配方背的滚瓜烂熟。还不止这蛋糕,洛云嫣混蛋会好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不知从哪儿得来的,大部分都已教了她。她私下里也暗暗惊奇着,偶尔问起那混蛋,却总是用一副地痞流氓的笑来回答自己,久了,也就罢了。 肖氏却有点哽咽,对她来说,帮助安玲珑不过举手之劳,不提安玲珑为人如何,单是恩公的请求,她也一定会全力相助这个孩子,却没想到,安玲珑也会给她带来那么多温暖。 她问安玲珑:“你怎的还会做菜了?” 安玲珑一边发着用来承蛋糕的小碟和叉子,一边切开蛋糕,道:“娘你可别忘了,养父他可也是御厨呢,玲珑跟他学了几手,做饭而已,难不倒我。” “那你这孩子,还真有心了。”傅氏在一旁打趣道,“我就说这饭菜味道也是那般好,玲珑,若你不是个大家小姐,你的手艺倒真是可以当酒楼大厨了。” 她学着安玲珑的样子叉起一块,细品之后,更是赞道:“这味道很是不错呢!我从未吃到这样的甜点,样子讨喜,味道也不错。真不知别处是否有这蛋糕,若有的话,倒真要多买些回来品尝。” “谢谢傅姨的夸奖,谬赞谬赞,”安玲珑谦虚了几句,眸子闪闪发亮,“不过,谁说我只能当酒楼大厨了?玲珑正准备开一家酒楼呢,名字嘛,就叫珍味轩,到时候新奇的菜式可不止这一样哦,傅姨可要多多光临才是。” 傅氏诧异:“当真?若是的话,傅姨自然会常去。” “不假不假。” 其他夫人小姐品了一口,也都啧啧称奇,纷纷问这酒楼何时营业,倒是安玲珑一脸笑容,回答道:“这个嘛,还没有定,不过玲珑准备好后,定会给各位发邀请函的,希望大家都赏个脸给玲珑。” “一定一定!”众人都点着脑袋,表示一定会多帮忙宣传,虽不知真心假意何几,但这珍味轩的知名度倒是打起来了,正合了安玲珑的意。 如此下来,一顿饭倒是宾主尽欢的吃下来了。 一一将客人送走,肖氏拉着安玲珑想说上几句体己的话,却见安玲珑一脸的疲惫,想来是今儿这忙活一番,必是累了,便也打发了她回去休息。 “哈——”安玲珑打了个哈欠,回了自己的玲珑阁,草草梳洗一番便去睡了。 嗯,生辰过完,她准备的一场大戏也将开始了。 明日,倒是可以将含蕊含蕾召来了。 她思索着,也就迷迷蒙蒙睡着了。 后面几日,安玲珑先是见了弘元,第一批人手已搜集得差不多,基本全是孤儿,人数约在一百左右,其中有习武天赋的大约二十,不算很多,但也是她的班底了。 至于剩下那八十人,也专门交由了含蕾进行训练,待日后进入各个行业,为她传递消息。 再就是云想楼,她约了一次孟金鑫,交给他好些新的设计图纸,命他将这些时新的衣服每样只做上一件,再用特殊的绣法绣上云想楼的标志,做成独一无二的珍品售卖,定能卖上好价钱。 另外,她提了一批银子,将珍味轩开了起来,找养父林御厨推荐了一批厨子雇来撑门面,别的照普通酒楼的样子来,暂时只推出生日蛋糕这一样新食品,日后再慢慢将这些慢慢发展起来。 最后一件事,便是关于寻找那日惊马的真凶,好好的一匹马怎会突然发了疯,定是有人暗中出手才是,只可惜这一个月都快过去,始终都没有线索。 就是这般忙碌了半个多月,十二月就到了,京城里下了第一场雪。 ☆、踏雪赏梅 这第一场雪下得倒不大,只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些许凝在树梢上,亮晶晶的煞是好看。而这第一场雪下下来,也预示着一年一度的皇宫赏梅宴的到来了。 这皇宫赏梅宴是穆国传下来的规矩,当初穆国开国不久,偶然得了一批特殊的梅花树种,不说别的,单说这开花的时辰,必是在一年的初雪后的半个月内,那开起来的模样真真是胜了普通梅花不知多少,一朵朵地绽在枝头上,各色都有,隐隐带了点半透明不透明的样子,与那树上的冰晶交相辉映着,别提多美,若是等阳光一出来,晒在这梅花上更是流光溢彩、美丽非凡了。 恰逢当时皇帝最是宠爱的一位贵妃是一个爱花的,尤其喜爱这梅花,皇帝便把这树种种在了她的寝宫之内,以昭其宠爱。这贵妃更是年年都办上一场赏花宴,广邀宾客,好不热闹。只可惜红颜薄命,这贵妃不过短短几年后,二十六的年纪,竟死于一场风寒。从此皇帝闭了那贵妃生前所居之宫,只把那批梅树移植出来,栽在了御花园的雀初台边,每年都大办这赏梅宴,以此寄托其思念之苦,再加上这梅花的确好看,多年下来,也就成了定式。 皇家的赏梅宴,多在初雪过后的五日内,一方面是花儿开得正艳,另一方面是往往一场雪过后几日便是晴天,今年这雪来得迟,十二月了才等来了第一场,若放在往年,必是十一月中旬便已开了花。不过这也不耽误皇室准备这场宴会,不过第二日,便广发了邀请函,邀请各大臣携家眷在两日后参加宫宴。 安严自是收到了邀请函,除去两个未成年的孩子不便带入宫中怕惊扰圣驾,肖氏和安玲珑是要一起前去的。 当然,安玲珑是冲着穆简去的。 十二月初七,宫宴。 安玲珑一早便打扮妥当,一件铁锈红撒亮金缂丝飞花暗纹的宫装,外披了件织锦镶毛的斗篷,头上簪一支流苏金凤的步摇,脸上稍稍扑了些脂粉,用了一点口脂,看上去可真真像是那天妃下凡,绝色无双了。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按照规矩,不得驶入宫内,大臣们纷纷携着家眷下车,步入皇宫。 正是巳时,即将用午饭的时辰。 如今圣上尚未立后,其母早逝,因此主持午宴的人便是如今的太皇太后,所有年纪不过二十五的年轻男女便在雀初台用饭。至于那些资历颇高的老大臣和他们的夫人,则是与皇上一道在正殿用饭。 安玲珑独自坐在雀初台上比较靠前的位子,时辰还有些 早,来的人稀稀拉拉,是以安玲珑的左右都还没有人到。 虽然前几日下了雪,但今日天晴,再加上宫人们的精心布置,雀初台和周围步道上不见积雪,懒懒的阳光晒下来,倒是有几分暖融融的感觉。 四周的梅花开得正艳,各有各的姿态,那枯瘦苍虬的枝干弯折几次,不少还挂着冰霜,却意外的有种不屈的倔强,与那各色的梅花相衬,倒真是有一份傲骨斗雪的气魄,花瓣微微透明,又产生了一种冰清玉洁的通透之感来。 倒真是一赏景的好去处! 安玲珑心里赞道,总归穆简估计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来的,眼下人也少,倒不如好好赏赏这皇宫景致,陶冶陶冶自己被洛云嫣混蛋荼毒多年的情操。 心里这般想着,她便也站起来,准备四处走走,活动活动。却听见一声娇笑:“珑姐姐,你今儿来得真早,瑶嘉本想与你一路走的,马车到了安府,护卫却说你已经出发了。” 安玲珑闻言,也便迎了上去,亲热地拉着王瑶嘉的手道:“父亲一向都是早到的,我与他们一路,自然走得较平日早了。先不说这个,我头次参加这赏梅宴,不若你陪我先走走,赏赏这梅花?” 王瑶嘉今儿一身翠蓝宫装,头上缀了镂空的水晶琉璃簪,煞是活泼灵俏,闻言,她便也笑道:“赏梅自然是极好的,不过眼下时辰也近了,不若等用完饭,大家一起走走,到时候不止赏景,更有好些游戏比赛呢。” 说着,她便凑近安玲珑,咬着耳朵道:“珑姐姐你有所不知,这赏梅宴其实也是各家公子小姐相看的宴会,到了适婚年龄的,往往这赏梅宴一过,便订了七七八八,待到来年,便是过门的日子了。珑姐姐你已十七了,要说也是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说不定安伯父带你来这宴会,便是想为你订一门亲事了。” 安玲珑听了这话,不禁面色飞红,啐了一声:“你这小蹄子倒打趣起我来了,真是该打!” 王瑶嘉嬉笑一声,挽了安玲珑胳膊,拉着她往这雀初台上走:“姐姐这一身打扮可真是好看,可是为了哪位公子呀!” 安玲珑立即抽了手去打她,王瑶嘉却是一躲,笑道:“哎呀,姐姐可是被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 安玲珑见打不着王瑶嘉,便也不理她,装作生了气。王瑶嘉却是又腆着脸皮去拉她,一边又说上好些调戏她的话,两人便这样打打闹闹地上了雀初台,紧紧挨着在一起坐下。 不多时,其他 家的公子小姐也来得差不多,再等上半柱香,太皇太后也到了,没有过多的寒暄,大家便吃吃喝喝起来,一时间,雀初台上倒是一片祥和的气氛,很是热闹。 穆简这次倒是提前了半刻的时间到,步态间仍有一副闲散风流的韵味,他恭恭敬敬地向太皇太后行了礼,便直接坐上了太皇太后下首的位置,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王瑶嘉凑近安玲珑,促狭道:“珑姐姐,听说一个月前这宁王世子可是英雄救了一回美啊,当真?” 安玲珑专心用着饭:“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你的意思便是当真了?”王瑶嘉轻笑一声,一双美目里熠熠闪着光,“宁王世子怎么样啊,是否对你温柔体贴?珑姐姐,这宁王世子妃的位置,你有没有希望啊?” 安玲珑一咽,随即一筷子打在王瑶嘉手背上,道:“叫你话多,快些用饭!” “珑姐姐,你……”王瑶嘉摸摸手背,撅了嘴正准备回话,却听见雀初台下太监唱报的声音在空中拉长—— “皇上驾到!” ☆、你赔我腰 “皇上?皇上怎么来了?”听见太监那一声唱报,不少贵女便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各家的公子也是一脸的迷惑,就连太皇太后也是困惑了一瞬。 穆阳穿着一身龙袍,一双桃花眼里难得带了分笑意,薄唇紧紧抿起,又添了些许严肃,他大步走上前来,身后不说那些大臣,就连随侍的宫女太监也是一个没有。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拜见皇上。” 穆阳开口道:“免礼。今日是赏梅宴,各位不必如此拘束,尽管放开吃喝。” 待大家重新坐下用饭,太皇太后方才开口笑道:“今儿是什么风,倒把皇上吹到哀家这里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穆阳摆摆手,也是笑了笑:“没什么事儿孙儿就不能来看皇祖母了吗?那些老大臣满嘴巴的之乎者也,孙儿耐不住,便请了皇叔帮忙,自己溜来这里陪皇祖母了。” 太皇太后没有再过多追究,只是道:“那便留在这里用饭吧,这各家的公子小姐倒的确更跟你的年纪合些,难得今日是赏梅宴,你便也放松一下吧。” 她挥挥手,便有太监宫女抬了桌椅上来,穆简这边也起了身,给自家堂兄让座。 穆阳坐下来,环视了周围一圈,没说什么,只是也自顾自地倒了杯酒,慢慢品着。 王瑶嘉自穆阳一进来便立即端正了身子,不再与安玲珑玩笑,只专心地用饭。安玲珑暗自瞥过去,只见这姑娘端的是仪态万千,一小口一小口地用饭,别提多规矩自持了,她再仔细一瞧,才见王瑶嘉耳根子都红了,与那露出来的一小截雪白玉颈一对比,泾渭分明。 她喜欢穆阳? 这个念头自安玲珑脑海里一闪而过,却也没有过多深究,毕竟这谁喜欢谁的事儿她实在难以左右,况且也实在与她无关,她便也没有多管,只是专心用饭之余,多留了只眼睛,拼命地看着穆简与穆阳两兄弟。 奈何,就算眼睛都眨酸了,也看不出什么不可告人的□□……啊不,呸,什么□□,自己怎么看起这玩意儿了。不过这两位实在是兄友弟恭的典型代表啊,一顿饭下来也不过你敬我一杯,我还你一杯,礼仪也做的很足。 再看这兄弟俩眼睛都是含笑,便知是真有感情的,不似一般皇家里那种淡漠。 两位果然都是奇人啊奇人。 安玲珑这般想着,也不自觉地多喝了几杯。 一顿饭很快用完,太皇太后便让大家都散 了去,在这御花园内好好逛逛。安玲珑本是准备与王瑶嘉一道下去,两姐妹悄悄咬耳朵的,可待她俩刚刚下了这雀初台,便见着谭悠之一脸温婉的笑意,向着二人迎来。 她今日穿一身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眉目间温婉淡雅,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很有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她身后也是簇拥了好些贵族少女,一群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安小姐。”谭悠之笑得和婉有礼。 “谭小姐。”安玲珑微微点头致意,也是温和一笑。 “安小姐可得了空,与悠之一道走走如何?这御花园中还是有不少耐寒的树种和花种,虽是冬天,仍可一看,再者姐妹之间互相聊聊,也算是多个照应,如何?” “那便谢谢谭小姐了。”安玲珑实在找不到推拒的理由,便也应了谭悠之的话,挽了王瑶嘉的手,向谭悠之那边走去。 正好,也能多与这些贵女多接触接触,进一步了解一下各家的情况。 回到安府已差不多四个多月,各家的公子小姐也并非没有接触过,当然,最与她合得来的自是王瑶嘉,至于谭悠之么,倒的确是频频向她示好,这位谭国公府的小姐在自己的圈子里还是颇具地位,所以连带着自己也水涨船高。 只是她并没有与谭悠之走得过近。 不过面子上的事情,也没有必要挑破,这样若即若离,或许才是明哲保身的最好办法。 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一切都还在安玲珑的预计中,只是还有一样,她没有料到。 “那个…谭小姐,玲珑这儿有一些急事儿,恐怕得先离开一会儿。” 谭悠之还未说什么,王瑶嘉便在旁边插了一句嘴:“你有些什么事儿?我与你一同去可好?” “瑶嘉妹妹…不,不用了,我自己去,更好。” 天杀的!她憋红了脸,不过多喝几杯,千算万算,她没有算到的是——内急! 这也实在不好说出口,她只得随口一编,找个理由去寻茅厕了。 谭悠之看她急的脸色通红,也便不好挽留,让她去了。 安玲珑急急离开,好容易才寻了茅厕。 本也是想自己走走看看能不能撞上穆简,却没想到这脱身的理由如此让人尴尬。 是以,待她出来,便决定学上一回那无头苍蝇,四处乱撞了。总之,她只要在晚宴开始前回到乾华殿,便不会 有什么了。 然而半个时辰后,安玲珑仍然一无所获。 心下郁闷,她气得踹了旁边大树一脚,正准备去找王瑶嘉,却听见树叶簌簌的声音,还有男子气急败坏的骂声:“哎哟,哪个不长眼睛的,搅了爷的好梦?滚出来说话!” 安玲珑冷哼一声,心道活该,转身便走,谁料“咚”的一声巨响,她下意识回头一看,只见一坨形状不明的物体在草丛间挣扎,骂骂咧咧的声音也是不断。 安玲珑不禁呆了半晌,等回过神来那人已顶着一头夹杂着枯叶的乱发爬起,老远就指着安玲珑开骂。 “你!就是你!别走,给爷站住!哎哟喂,爷的腰!” 只见那人正向着安玲珑冲过来,却一脚踩在自己鞋上,又摔了个狗啃泥,当即便抱着自己的腿嚎哭起来。 安玲珑一头的黑线,声音有气无力:“这位…公子……你、你抱的是自己的脚,不是腰。” 那男人狠狠道:“怎么着,爷乐意!哎呦喂爷的老腰啊!赔钱!你必须赔钱!想当年爷那一枝梨花压海棠风流俊逸举世无双帅得炸天盈盈不堪一握的小蛮腰啊!你赔我腰,你赔我腰!” ☆、病发 听见男子如此哭泣痛诉,安玲珑默默抹了一把额上不存在的冷汗,只当眼前男子是得了失心疯,准备离去。 讲真,她第一次知道男子的腰也可以这样……风骚。 “…我还有事,先走了。” 那男子骤然停止了哭声,一下子又跳起来向着安玲珑的方向冲去:“别走!你是哪个宫的宫女,得罪了爷还想……想、想不到姑娘是如此貌美有个性啊!” 他冲到近前才看清安玲珑这一身打扮,慌慌忙忙改了口,脸上的表情从一脸的愤怒转为了一脸的痴汉,又伸出手来想要揩油,安玲珑身子一闪便躲开了,她冷声道:“这位公子,望您自重。” “自重!自重!嘿嘿……”男子重复了两遍方意识到安玲珑说的到底是什么,急忙退了两步,唰地一下打开之前别在腰间的折扇,自诩风流地行了一礼,实则风骚开口:“小生见过姑娘,小生乃鸿庆伯府世子文轩是也,敢问姑娘是哪家的小姐?” 文轩一边摇着折扇一边不断地眨眼睛,一脸的是不是被本公子迷住了快快拜倒在本公子的裤腰带下吧的表情。 安玲珑连退几步,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草窝般的乱发且先不提,但是这文轩一身的打扮,说句不客气点儿的那就是不知道胡乱裹的啥玩意儿。 世子?这家伙是世子?! 你见过一脸灰顶着鸟窝头,身上穿的不是用上好布料制成的锦袍而是疑似粗布制成的丑不拉几的棉衣,脚上再踩一双单鞋站在雪地里傻笑的世子吗? 不知道你见没见过,反正安玲珑是见过了。 眼前人不论是身份、打扮还是举止、言谈,都显得太过可疑,并且猥琐,是以安玲珑非常果断地转过身,踏步离开。 文轩一见美人要走,慌不迭一瘸一拐地想追上去,一边又伸着手喊道:“姑娘你别走啊,在下还不知你三围几何,啊不,在下还不知你芳名,以后好约你出来吃饭啊啊啊啊啊——” 可惜的是,这家伙不知是闪了腰还是崴了脚,怎么着也没追上疾步离开的安玲珑,三下两下便被甩掉了,他哀戚地叹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心疾首地自言自语:“爷长得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惨绝人寰,这丫头是眼瞎了不成,怎么就没发现爷的帅气逼人呢?” 他举手劈了根树枝,无可奈何地画着圈圈,一手又撑着下巴,骂骂咧咧几句,便直起身来,向着与安玲珑相反的方向 走去,步履稳健自如,丝毫不见腰闪了的痕迹,他将那树枝扔在身后步道上,再不去管。 这边,安玲珑还不知之前自己遇见的这个疯子纨绔到底是怎样一个情况,却先撞上了一人。 眼前石山里隐隐约约传来男人闷哼的声音,安玲珑远远望去,只见一点明黄色的衣角露出。 明黄色……今日穿明黄色衣服的…… 只有穆阳一人! 安玲珑心里一惊,立即转身准备离开,却听到身后一声怒喝:“谁!” 安玲珑一抖,心知是避不过了,只得揉红了眼睛,跪在地上,颤巍巍地开口答道:“臣……臣女安玲珑……不知…陛下……何事?” 石山里沉默了一晌,似是在判断安玲珑话中的可信度,男人隐忍着痛楚的声音再次响起:“原来是……安小姐…” 他仿佛还有话要说,但声音到了这里,却只剩下几声破碎在风里的低语。 安玲珑大着胆子,抽泣了几声:“陛下?陛下?” 然而再没有回音,这里安静得仿佛从未有人存在过一般,只是安玲珑知道,那石山里,躺着这个帝国里最尊贵的男人。 按理说,穆阳周身应时时都有暗卫贴身保护才是,但安玲珑细数这里呼吸的声音,唯有她和穆阳两人,也就是说——这里真的只有两人。 当然,也许他周身的暗卫武功若是极高,她也是察觉不出来的,然而穆阳的情况明显不对劲儿,若是有人,想必老早便唤来了太医,或是将他背回寝宫才对。 不对! 若穆阳只是受伤或是怎样,他决计不会连暗卫都屏退,独自躲入山石之中,而是应该立即召太医治疗。然而此刻,他独自一人,定是不想让周围人察觉他的情况,并且他连自己的暗卫都不信任,也就是说,他要隐瞒这件事,并且这个隐瞒的对象,必有皇室中人! 当朝帝王竟也有如此忌惮甚至害怕的对象么? 这是不是说明,这穆国皇室,根本不若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安玲珑伏在地上,想及此,一时间额上冷汗密密麻麻,这穆阳在发现自己的瞬间竟然没有立即出手杀了自己已是极幸运的了,但待他醒来,自己这里的旧账也定会被翻出来,到时候一个不小心便是掉脑袋的事,指不定还会牵连整个安家。 除非……除非他,再也不会醒来…… 此念头一出,便遏制不 住地生根发芽,直到充斥整个脑海。 安玲珑怔怔地抬起头,暗自咬了牙,心里道一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便大了胆子向着石山走去。 石山里穆阳倚在石壁上,眼睛紧闭,俨然是昏迷了过去,手上有着些微血迹,但看起来倒是自己的指甲扎进肉里出的血,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但他眉头紧皱,嘴里无意识地发出□□,想来就算昏了过去,仍是处于极大的痛苦之中,一时半会儿的怕是醒不来。 安玲珑这样判断着,轻手轻脚地上前,蹲在这个男人旁边。 其实很难想象,一个生杀与罚的帝王,竟有一张尽显风流的脸,明明气质阳刚中带了一分洒脱,但这张脸,的确与之不太符合,却又因为彼此迥异而又多了一丝神秘和魅力。 她伸出手描摹了一下这张脸,一时间竟失了神。 …… “大哥!大哥!你回来啦!” 小姑娘大大的杏眼弯成了一双月牙,头上扎两个小包,欢呼一声,蹦到少年怀里。那少年一身富贵人家的打扮,一双凤眼两道剑眉,虽然稚嫩却仍充满英气。 他有些吃力地接住自家小妹,踉跄两步,笑着摸摸安玲珑的头:“你今天又欺负人家世子了?” 女孩不满地噘嘴:“我才没有欺负他!” “好好好!我们玲珑没欺负人家!是世子自己哭花了脸到父亲那里告状的!” “哼!” …… ☆、信任 良久,安玲珑方才回过神来,她捶捶脑袋,这都关键时刻了怎的突然想起大哥来了?还有这欺负世子的事儿,怎么自己没有印象? 许是自己魔怔了吧。 “灵……灵…”穆阳突然喃喃了几句,却吓了安玲珑一跳,险些以为穆阳又清醒了过来,不过这灵什么灵的,到底是什么?什么灵? 安玲珑复又凑近了耳朵想要听个清楚,已经快忘了自己进来的本来目的。 “对…对不起……”穆阳又咕哝了一句,这次安玲珑可算是听清了,只是这两句话组合在一起,到底什么意思?灵,对不起?灵,是个人吗? 这一刻,安玲珑突然觉得这穆国皇室的水太深,皇室子嗣的稀薄,宁亲王穆山对儿子的莫名仇恨,世子穆简的那一张兄长的脸,皇帝穆阳又千防万防着暴露自己的身体情况,一一显露着不寻常的东西,仿佛一个由错杂交互的丝织成的茧,而茧下,便包裹着真相。 甚至,也许哥哥的下落,也能在这茧中抽出一条丝来,顺藤摸瓜地找到他。 安玲珑心中复杂至极,看着眼前的男人,已经生不出杀心,她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守着他,想办法活下来。 她必须博得穆阳的信任,才能有继续参加这个“游戏”的资格。 之前,那叫文轩的纨绔应该没有追上来,那么,这里应是没有别人的了。安玲珑不知穆阳昏迷时对外界的感知是否还存在,所以稳妥起见,她不能隐瞒进入了这石洞的事。 穆阳生性多疑且谨慎,因此待他醒后,自己的说辞定是要合逻辑的,稍有一点不妥,便可能是身死的结局。在高度紧张下,安玲珑大脑飞速运转,只期望能在他醒前,想出一个尽量完美的方案。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穆阳便醒了过来。 眼睛模模糊糊睁开,只见一个女子跪倒在自己面前,叩首请罪的模样。 他愣神了三秒,随即反应过来,眼神里有冷光吞吐,狐疑问道:“安小姐?” 安玲珑回道:“臣女在。” 穆阳打量安玲珑一会儿,眼里的冷光却藏了起来,他随之虚扶起安玲珑,温和道:“安小姐何必行如此大礼?快些起来吧。” “臣、臣女不敢。臣女有罪,望陛下责罚。” 穆阳眯起眼睛,“哦”了一声,却不再说话,显然是在等安玲珑的下文。 “臣女先前见陛下受伤,替您 包扎了一下,但仍算是冒犯了天颜,理应受罚。” 安玲珑伏在地上,声音些微颤抖,控制得恰到好处,扮演了一个什么都不知情,行为举止都有些古板的大家小姐,只求穆阳熄了杀心。 然而穆阳显然不是等闲之人,他慢慢坐直了身体,嘴角带了三分轻蔑笑意,他轻声开口:“你在撒谎。” 安玲珑颤抖得更加厉害,是了,一个古板的大家小姐怎么有那样的胆子去接近当朝帝王?应是跪伏在外面聆听圣上发话才对。 她咬咬牙,只能放大招了! “臣女……一、一直…仰慕圣上……还望陛下…陛下…”后面几个字堵在喉咙里,安玲珑脸上飞起一丝红晕,似是害羞极了的表现。或许这样一装,还能模糊视听,同时也为自己进来找了一个理由。 “呵,”穆阳的桃花眼里隐有光华,伸出手勾住安玲珑下巴,“抬起头来。” 安玲珑一张隐约着害怕和羞赧的脸便映进了穆阳的眼中。 果然是绝美的一副皮囊。 穆阳声音骤然带了丝冷厉:“安小姐,朕知道你是个聪明人。” 他的手由抬改捏,加紧了力道:“但望安小姐不要让朕失望才是。” 安玲珑下巴被捏得有些发红,她的眼里乍然有了泪花,水蒙蒙的,倒多了一份缱绻的美感,她慢慢说着:“臣女…自不会……对不起…陛下的…厚爱……还望陛下……能够给…臣女一个……机会……” 穆阳的手指离开,看着美人含泪梨花带雨的模样没有分毫怜惜,却莫名有些头疼,他摆摆手,示意安玲珑可以离开。安玲珑连忙站起行了一个礼,便匆匆忙忙想要走出去,却因跪得太久,脚下一软便是朝着地上摔去。 “小心!”穆阳一下子站起,挽住安玲珑的腰肢,倒是救了她一次,不过两人的姿势却显得格外暧昧起来。 安玲珑紧咬着唇,说不出一句话,身边萦绕着男人的气息,本应觉得陌生而排斥,但她意外地感到了些许安稳和放松,仿佛,仿佛是一个极熟悉的怀抱。 她立刻直起身,又向穆阳行了一礼:“臣女方才失礼了。” “无妨,”穆阳的话淡淡响起,却又好似多了一分压抑,“你走吧。” 安玲珑缓缓走出石山,立即选了一个方向离开。心里思忖着方才的一幕幕,心道穆阳果不是一般人,恐怕自己仍未得到他的信任,甚至他心中可能充斥着 忌惮,但无论如何,这第一关,自己算是过了。 不过,以后呢?她该继续装傻,还是成为一个真正的“聪明人”? 算啦,不管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她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又挂起一抹笑意,向前走去。 这边,穆阳在石山里运功调息,却忍不住想起适才女子的娇弱模样。这安玲珑的确是模样出众,但自己也并非没有见过美人,也不是□□熏心之辈,更何况他心知这安府大小姐不是一般人,为何自己却放过她,甚至在她将要摔倒时扶她? 再想想自己今天的昏迷,他的眼里有淡淡寒意闪过,如今这症状是越来越重了,是否意味着,那威胁更加强大了?他的时间……恐怕是不多了,必须尽快下手! 罢了,这安玲珑自己还需慢慢试探,若是能收为己用,必也是一员得力干将,想到自己要对付的人,他必须更加强大! 而安玲珑,也是一枚筹码啊。 这样想着,他便又觉得自己留下此女,也不是没有道理了。 穆阳心中不再矛盾,安下了心,静静运功。 虽然穆阳心中不再矛盾,但安玲珑心中很是纠结。 因为她慌不择路地选了一条道,又走回了原先的步道上,她怕极了再遇到先前那疯子文轩,却又不好再折回,只得硬着头皮向前走,心里暗暗祈祷别遇见那癞皮狗一般的角色,很浪费精力的好吗? 也许她的祈祷有了用,这步道上干净得别说人了,连一根树枝都没有,想来那文轩已经离开了。 思及此,她也放了心,看看时辰,已可以往乾华殿去了,想必王有人还在等着自己吧。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智商不够实在智商不够,斗智啥的我真的不会写啊啊啊啊 ☆、晚宴 安玲珑到乾华殿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王瑶嘉倒的确如自己意料中正焦急地候在殿前,四处张望着,显然是在等安玲珑。但还有她没有意料到的,便是谭悠之了。 谭悠之也是候在了殿前,身旁还有一脸不满意的聂冰依在讲着什么。 难不成这两人也是等自己的? 安玲珑先慢吞吞走了两步,后又提起裙子快步向着王瑶嘉的方向而去,王瑶嘉也眼尖,一下便见着了安玲珑,她匆忙迎了上来,姣美的面庞上处处诉说着焦急,一双大眼睛满是担忧,张口却斥道:“安玲珑!你到底哪儿野去了?害得我们四处寻你!” 平日里王瑶嘉喊安玲珑叫姐姐,现下却直接喊了名字,可见她真是吓着了,安玲珑有些不好意思,眼里挂了柔和的笑意,安抚地拍拍王瑶嘉的手,玩笑一句道:“别气了,以后我上哪儿一定给咱王廷尉报备啊!我不过是去逛了逛,回来的时辰晚了些,是我的不对,你就别气了。” 王瑶嘉赌气地一跺脚,转了脸背对了安玲珑,不去理她。 这边谭悠之却也迎了上来,仍是一脸的温婉,却暗含担忧:“安小姐,你确应该向我们说一声啊,我们等你可好些时候了,焦急得很呢。怎么样,没事儿吧。” 安玲珑正想回答,却一下被旁边的聂冰依插了嘴,她冷哼一声,道:“悠之姐,你干嘛这么关心这安玲珑?你看她自己玩得指不定多开心呢,根本不需要我们热脸去贴她那冷屁股!” “冰依!不可如此无礼!”谭悠之骤然轻喝一声,一双秋水翦瞳眸中散发了些许寒意,警告地看了一眼聂冰依,“我真不知你是怎么了,竟处处与安小姐过不去!” 聂冰依那边正是委屈着,安玲珑却开了口:“好了好了,悠之姐姐,多谢关心,若是不嫌弃玲珑,便唤我一声妹妹吧。聂小姐也不必气了,让你们等玲珑这么久,也的确是玲珑思虑不周,是玲珑的过错。眼下时间已晚了,不如我们先进去用饭吧。” “珑妹妹说的极是,罢了,我们便进去吧。”谭悠之答道,先携了聂冰依进去。 安玲珑盯着谭悠之袅娜的背影,眼里隐有暗色,这谭悠之对她如此好,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这一些时日下来,她也不是没有与谭悠之接触过,对方待她极其的友善亲密,行事间也不难看出她是一个极重规矩礼仪的人,倒不似那种勾心斗角之人,反而极为的正派。 难得她真是合谭悠之的眼缘 ? 罢了罢了,既然到了如今这谭悠之也没与她起冲突,那么也没必要太过树敌,心下留一丝警惕便是,不必太过防备。 思及此,安玲珑脸上也露出一抹笑,温柔地挽了王瑶嘉,也走了进去。 她一进去,便见到安严和肖氏冲着她微笑招手,而安家夫妇不远处,便坐了王泓夫妇。安玲珑与王瑶嘉相视一笑,都是朝着自家父母行去,待会儿开席,是一家一家的安排位子的。 安玲珑入了席,终于安静下来,坐在那里静静地等候。 不久的功夫,人已全到,只除了那高座上的帝王,仍然未来。 安玲珑细数着时辰,已经过了这么久,那穆阳还在调息?之前自己见他的模样并不似受伤,反而更像是中了毒,到底是怎样霸道的毒才能逼得一个内家高手如此狼狈? 穆阳不愿意别人知道自己的情况,再加上之前几眼看去并不似是外强中干,恐怕这毒是要不了穆阳性命,反似是专门用来折磨人的毒,甚至……是用来控制人的。 那么,这下毒之人是何等的强悍,能悄无声息地挟制当朝帝王,并且令他一个字也不愿声张? 这皇室的水,果然深呐。 那么,是不是到她变换套路的时候了? 安玲珑垂眸,眼睛里却燃烧了一点火焰,煞是迷人。 这样深的水,才符合洛云嫣混蛋的玩儿性,也就是说,哥哥的线索,定然是在这皇室之中! 那么来吧,不管前面是多大一个火坑,她也会一往无前地往里面跳,并且只能安稳地出来,而不是落成了灰烬,连个尸体也找不着。 哪怕前路茫茫,迷雾交织,纵是要叫她困在深宫里争斗一生,她也定能从这荆棘丛中劈出一条路来! 只要……哥哥安好。 她的眼里,又泛起一丝夹杂了希望的担忧。 怕只怕待她寻到哥哥时,哥哥却已成了这皇权斗争的牺牲品。 所以,她搜寻的速度越快越好!甚至……可以利用穆阳的怀疑,来更进一步拉近自己与皇室的关系。她不管了,为了哥哥,必要时,她也愿意牺牲她自己! “陛下驾到——”门外又传来太监唱报的声音,随之一起的,还有衣角与地面摩擦的沙沙的声音。 穆阳一身华丽的龙袍,外加一件黑色大氅,缓缓步入殿内,桃花眼里暗含威严之色,周身正泛着冷 厉的气息,他的眼扫视过来,让席上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跪伏下来,齐声高呼“陛下万岁”。此时的他,全然不像午宴时那温和少年的模样。 安玲珑却在叩首的前一秒微微抬起头来,正对着穆阳的眸子,眼里色彩明艳,似是挑衅又似是效忠,美丽得叫人移不开眼,随后马上又低下了头,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气质的转变倒是很快。 不再装了么。 穆阳勾唇一笑,也以眼神回应:朕等着。 帝王便这样一步一步踏过,登上阶梯,转身落座,眉宇间尽是霸气与阳刚。 他一挥袖,道:“免礼,平身!” 大臣们战战兢兢起来,却一个都不敢动筷,像是被其英气所摄。 穆阳陡然失笑,一瞬间又仿佛成了那温润无害的青年:“众位不必如此拘谨,朕既到了,那便开席吧。” 座下隐有喝酒夹菜的声音,但仍无人大声说话。 穆阳揉揉眉心,故意叹道:“是朕吓着你们了吗?还是你们不待见朕?” 这话,真是吓到了众多臣子,他们纷纷捋着胡须请罪道“不敢不敢”,便拿起筷子吃喝起来,隐隐还有聊天谈论的声音,一时间场面倒是热闹了起来。 安玲珑抬头,便见着王瑶嘉果然又斯文起来,端的是一副端庄模样,她向王瑶嘉挤挤眼睛,谁知王瑶嘉是没看到她的眼色,穆阳却是注意到她的大胆。 “安玲珑。”他淡淡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求支持啊求支持 ☆、试探 此声一出,殿里一瞬间万籁寂静,喝水的呛了,吃饭的噎了,聊天的停了,安玲珑的舌头险些被咬断了。 嘶—— 安玲珑倒吸一口凉气,很快由坐改跪,拜伏在地上道:“臣女在。” 高台上帝王倚在靠背上,一副闲散模样,薄唇抿起,正品着杯中美酒,他瞥一眼安玲珑,桃花眼中染上风流笑意,懒懒道:“抬起头来。” 又是抬起头来!姑奶奶这张脸你又不是没见过! 安玲珑腹诽道,倒是颇有些气愤,表面上却一点也不显露出来,只顺从的仰起脸,一脸懵懂纯真地望着穆阳。 “果然不愧这第一美人的名声啊,”穆阳眼睛似是一亮,不住赞道,他重新斟满酒,将酒杯递与身旁侍候的太监,又向着安玲珑的方向看去,“美酒嘛,自然要配美人。” 见到穆阳如此举动,安玲珑不禁暗自咬牙。帝王的酒杯,可不是那么好用的。先不说这帝王的的酒杯不是她一个小小臣女能用得起的,就只说这男女共用一杯,也太损女儿家名节。这一杯酒喝下去,事情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安玲珑此时脑子转得飞快,之前穆阳并未取她性命,想来这一次的做法也不见得就是想要置她于死地,更可能的,不过是一个试探罢了。 想要试探我有几分能耐是吧,安玲珑嘴角勾出一个深深的笑容。 那么来吧。 安严见此情况,张张嘴正欲站起,却被安玲珑以眼神暗示,便只得焦急坐下,倒很是担心安玲珑的情况。 内侍已走近,将酒杯递来。安玲珑整了整衣服,接过杯子,柔柔一笑,脸上烧红着,声线里泛着甜腻:“那玲珑便谢过陛下圣恩了。” 这话说得是极为不合礼的,更何况安玲珑又刻意一说,便显得两人格外暧昧。 她的眼神微微扫过前方一人,明明只是平平淡淡的一眼,却硬是带了两分得意与挑衅,再加三分惊喜。 她抬手,以袖遮挡着,便欲饮下此杯。 此时一声惊呼响起——“慢!” 扑通一声,前方那着二品官员服的中年男子跪了下来,声音中有几分颤抖:“望陛下切莫如此!这是坏了规矩啊!您用的杯子,怎能给安小姐一介臣女使用?更何况男女授受不亲,这实在有损您的名声啊!” 安玲珑自是不动了,只眼神瞥向高座上的穆阳,见他也是脸色一噎,显然是没 想到阻止他这试探的,竟不是安玲珑本人,而是曾为他太傅,一心为他的太子太师——赵登! 赵登便是当年先皇穆石于金銮殿上亲试的才子十人之一,也是被钦点的第一,这赵登的官路可称是无比的顺遂,自最初的尚书右丞,一路做到如今太子太师的位子,若不是年龄资历还差上一些,应早已升至一品的官位,再加上他是幼年穆阳的太傅,也是穆阳一直以来崇敬有加的对象,在官场上自是混得如鱼得水。 更难能可贵的便是此人行事极为正派,并未仗着皇帝的信任便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在朝上的口碑一向极好,是以他说话的分量,也是相当的重。 而此人一开口,穆阳也是要给三分面子的,再加上穆阳自己也还算得上一个光明磊落的人,本来做着这“诬陷”人的事儿已是极为的不自在了,那赵登话一出,他也便不好再行刁难。 没有想到,这安玲珑确乎是聪慧灵敏,自己不好直言拒绝,便装作一爱慕虚荣的草包小姐以激起赵登反感,用赵登之口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确实,有两把刷子。 穆阳洒脱一笑,那闲散却有点不自在的气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烈日清风的爽朗阳刚,他道:“哈哈,的确是朕思虑不周啊,也罢,那便将酒撤回来吧,如此,倒是唐突了安小姐了。” 安玲珑也是一笑,向穆阳福福身,便将酒递回。 穆阳看着她,微微眯了下眼。 这女子,当真是很有意思。 “不过,这酒给安小姐是朕疏忽,总要给点别的东西来补偿一下吧。” 安玲珑心里暗道,给钱就好,可显然,这话是说不出口的。 “有了!”穆阳忽然一击掌,像是想到了什么,“不若这样,朕送安小姐一个愿望,只要是不危害江山社稷、江湖道义,我便可以帮安小姐实现!” 这个愿望嘛,挺不错的。安玲珑暗自咂嘴,没想到这穆阳真是大方,这一会儿暴雨一会儿春风的,倒真是有些令人捉摸不透。她拜下身:“臣女谢陛下赏赐!” 这一场风波,总算是过去了。 很快宴席又热闹起来,安玲珑专心地用着饭,却没注意到王瑶嘉看她的目光,带了一点复杂。 大约再过了半个时辰,晚宴也进入了尾声。很快,宴席散尽,只留下洒扫的宫女太监清理这殿内,各家马车也候在了皇宫门口,只等众位大臣及其家眷出来。 安玲珑与王瑶嘉走在了一处,却各想着各的心事,一时间竟无话。 安玲珑想着,那今天碰见的文轩竟然并未出现,照他所说,身为鸿庆伯府的世子……鸿庆伯倒确是来了,只是鸿庆伯旁,只有一个高大的男子坐着,一身昂贵的雪花缎制成的锦袍,头发也梳的整齐,头上一顶玉冠束发,唇角抿起,眼神淡淡,周身气场都显得冰寒。 若说这男子是之前那个纨绔……咳咳,安玲珑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有点不稳定了。 此时两人已走出宫门,已是到该分手的地方,安玲珑正准备说些什么缓解下气氛,王瑶嘉却突然俏皮一笑,冲着安玲珑点点头,道:“珑姐姐,我家的马车就在那儿,就先走啦。” “嗯。”安玲珑扯出一个笑容,倒颇为贞静地立在那里,臻首微颌,目送王瑶嘉上了马车,方才转身离去。 啊,接下来的日子会不会稍微清闲一点呢?她仰头看了看天空,眼儿弯弯,仿佛很是期待。 不过,事实证明,她想得太多了。 翌日,临近午时,安玲珑带着含蕊含蕾出了府,准备去云想楼看账,顺便与孟金鑫商讨下一步的计划。 马车刚悠悠驶出,在青石板上敲出咔哒咔哒的响声,安玲珑一手支着下巴掀开一点帘子,从窗户中看着大街上行人匆匆,路边偶有一两棵梅树,正对着冬天那一点稀薄的阳光绽放。 她轻轻一笑,似是自言自语着:“啧啧,不知是谁那么大的谱,竟专门拨了一支暗卫相随‘护驾’。” 作者有话要说:求各位收藏啊求收藏! 以后周一至周五下午五点左右更新 周六和周日上午八点左右更新 ☆、公子翩翩 “小姐?”含蕊较之含蕾更为外向一些,是以更先开口问道。 安玲珑仍支着下巴,另一手却在窗棂处啪嗒啪嗒地敲着手指,难得显出一分女儿家的俏皮活泼,她呆了半晌,吩咐道:“转道吧,我们去珍味轩。” “小姐……”含蕊更是疑惑,刚开口却被含蕾打了一下手背,正竖着眉毛要质问,却见含蕾已掀了帘子让车夫转道去了。 安玲珑嘴角扯起一个散漫的弧度,她抬手看看自己的指甲,并不回答含蕊的话。她只一心看着窗外,天气晴朗,仿佛她的心情一般,一点一点明亮起来。 纵然前途漫漫,但至少,她已有了前进的方向。 不多时,马车拐过一处路口,便停了下来,照例是含蕊含蕾先下了车,扶着安玲珑一阶一阶下来,进了这珍味轩。 还没等里边儿的小厮迎上来,她们便已走向柜台,那掌柜的一见安玲珑,赶紧道:“小姐,您这是……” 安玲珑转头看他一眼,径直朝楼上走去,道:“一间雅座,去准备一桌酒菜,另外把账本带上去。” “对了,”安玲珑嘱咐了一句,“若是有男子过会来找我,直接带他上来便是。” 掌柜的忙不迭点着脑袋,听见最后一句却愣了神。男人?小姐怎么这么说? 但时间已容不得他发问,一见安玲珑步入雅间,他来不及跟进去就匆匆下了楼,吩咐小厮赶紧备好酒菜,同时又抱了一摞账本给送进去,擦了擦这一头汗,又下楼去招呼别的客人,却没想到,一位身着祥云暗纹的蓝色锦袍的翩翩佳公子正立在柜台处,白色腰带上系了一块同色玉佩,头上一顶玉冠束发。 端的那股仙人般遗世而独立的气息,却因为脸上那一抹笑容,反倒多了一点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却并不使这男子不够俊美,而是有了一种阳刚的气概。 男人彬彬有礼问道:“请问,安小姐是在这里对吧。” 掌柜的方才回了神,连连点头道:“您便是小姐说的那位公子吧,还请随我来。” 穆阳听见这掌柜回话,眼中闪过一抹诧异,随后又多一分兴趣,笑道:“那便多谢了。” 一张八仙桌后有美人如许,一头青丝微微挽起,只斜钗了一只赤金凤尾玛瑙流苏,有一缕散发坠在脸旁,平添一份妩媚。少女皮肤白皙,泛了一点粉红的颜色,脸垂着是以五官有些不清楚,但只看那通身的气度和坐姿,便知定是绝色。 穆阳进来时,便是见了这么一副如画的美色。 安玲珑抬首便见着穆阳,她抬手捋了捋头发,将那一缕青丝撇之而后,笑道:“陛下请恕臣女忙碌,无法起身向陛下行礼了。” “不必了,”穆阳看着安玲珑,眸色深深,却又有不可遏制的欣赏,“安小姐想必也是知道朕今天会来找你的吧。” 安玲珑微微颔首,并不接话,倒是将手中的账本放置一旁,显然是等着穆阳的下文。 穆阳也坐在了安玲珑对面,颇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帝王的霸气却是显露无疑,一时间,雅间内压迫感极强。安玲珑却我自巍然不动着,仿佛不受其影响,背脊挺得笔直,眼睛甚至直视着穆阳的眼睛,眼底一片澄澈,毫无畏惧。 一时间,寂静无声。 咚咚咚。 房门敲响的声音传来,方才打破了这氛围。 “何事?” 含蕊小心翼翼地开门伸头进来,脸上具是不安,她轻声问道:“小姐,传菜的来了,可否让他们进来?” 安玲珑点点头,丝毫不问穆阳意见。 过一会儿,一桌酒菜便上了齐全,安玲珑伸手示意穆阳,道:“陛下,请吧。” 穆阳却是一脸的似笑非笑,哂道:“这便是安小姐的待客之道?” “何谓待客?” “来者即客。” “若来者不善,待之何?” 安玲珑面上突然浮起一抹明艳笑意,她自顾自地斟了杯茶,慢悠悠品着,道:“臣女便将话挑明了讲吧,臣女自是知皇上之意,也不曾打算搅进这浑水里来。” 穆阳也不恼安玲珑的举动,只自己也斟一杯茶,捧着茶盏不说话。 安玲珑也没管穆阳举动,仍是自顾自道:“臣女不是蠢笨之人,昨日一切,臣女是什么都没看到的,只是一时迷了路,在御花园里多转了几圈罢了。” 穆阳轻抿一口茶水,桃花眸里尽是坦荡:“昨日也是朕不周了,不过,”他眼睛眯起,眸光里闪着狐疑,“希望安小姐也能让朕信任。” 如果我未能成功把那一杯酒拒绝,恐怕今日也不会有人坐在你面前与你谈判了吧。至于信任,呵。安玲珑长长睫毛垂下,掩住眼里流光幽幽,抬了头又是一副娇俏模样。 “自然,”她笑道,“如果皇上愿意,臣女愿为陛下效劳。”个屁。最 后俩字儿,安玲珑咽进了肚里。 “哦?那朕就拭目以待安小姐的表现了。”穆阳终于开始动筷,眼里冷意一闪而逝。 安玲珑暗自松了口气,第二关算是过了去。帝王最是多疑之人,穆阳亦不会例外。 若穆阳信她,她将话挑明了讲,装得自作聪明,甚至表示效忠,以进为退,至少会让穆阳放松些警惕,不会觉得她构成了威胁,反而认为又多了一个炮灰。因此,在她这炮灰没发挥作用之前,自己这条小命,暂时无虞。 若穆阳不信,她一席话便是以退为进,表明了自己与他无意为敌,甚至还有合作的可能,如此,也算是打消了怀疑。 穆阳看着眼前的“小女子”,心里闪过一点忌惮和兴趣,身为帝王,安玲珑这样的人物自然是值得招揽的,可惜她身为女子,入官场是不可能了,若是娶了作为后妃,又不得干政,只能被埋没在寂寂深宫里,同别的女子一样,沦为红颜枯骨。 不过……若是以她的婚姻作为筹码,是否能换取这女子的忠心呢? 男子薄唇勾起一丝笑意,不为人所察觉。 有趣。 虽然前途危险,但他,定是最后的赢家。 作者有话要说:再不收藏就把安玲珑给嫁出去啦~ ☆、堂兄 这边安玲珑丝毫未料到穆阳心中已经开始算计起她的婚姻,不过就算知道估计她也不见得就会动容,毕竟这身体从某种方面来说就是一个容器,坏了还可以再换一个,而且为了寻到哥哥,只是牺牲婚姻罢了,算不了什么。 因此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不过私底下自然是各怀鬼胎,谋算隐隐。 穆阳先是起身离去,毕竟他是皇帝,日机万里,这偷溜的半日闲暇下来,也是积攒了不少事务等待处理。 安玲珑则是坐着看了会儿帐,又递了一张方子给珍味轩的厨子,嘱咐他好生钻研,不日后就将推出,这次是一道小点,称作面包,这面包长得倒颇像馒头,只是这做法和口感却完全不同,也是洛云嫣丢过来的,味道虽怪,但吃起来的确不错。 想必那些追求新奇的公子小姐,定是会吹捧的。 说到猎奇,她便不由想到谭悠之。看得出来,谭悠之算不上一个猎奇之人,甚至还有些墨守成规。曾经虽被誉为第一美人,却常年足不出户,端的是大家闺秀的架子,是以名声在外,却鲜有人见得真颜。 明明如今民风渐渐开放,尤其是本来便以商贸起家的穆国,且穆国濒海,常有西洋船队至此,受着西洋人的影响,穆国女子地位还算不上低微,至少出个门逛逛街之类的,是不会如千年前那几个中原大国般受人非议的。 可谭悠之却一直遵循着古制,做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虽说她也颇具才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心地也善良,可就这性子,实在古怪。 尤其对安玲珑这样莫名的好,确实让人疑虑。 不过,思及谭悠之一再的示好和她眼里的真诚,安玲珑觉得,还是可以拜访下她的。当然,她的本来目的也不能因着穆阳的突然造访而忘掉。 是以,待见了厨子之后,她在含蕊的搀扶下一步步上了马车,对着车夫道:“先去云想楼一趟吧,待会儿再带我去谭国公府。” 她似是想起什么,又对着含蕊道:“对了,含蕊,你先去趟国公府递了我的帖子,看看悠之姐姐在吗。” 含蕊恭谨地点了头称是,待安玲珑和含蕾上了车,便离开了。 且再说穆阳那一头,此时他已回了皇宫,换了那一身贵公子的行头,又重新穿了龙袍往御书房去,今日没批的折子可都堆在那里了。 路上一个太监过来,冲着穆阳行了一礼,便凑到穆阳耳边道:“世子爷在御书房内。” “哦,”穆阳眉头一皱,很快又展开,吩咐了那太监,“正好,我借他那一身行头你也给抱来送他,免得忘了。” 他加紧了步伐,莫约半柱香的功夫,已到了御书房门口。 守着门口的太监高声唱报道:“皇上驾到——” 书房里隐有簌簌的声音,似是男子衣角拂过木头发出的声响。紧接着又是咚的一声,脚步声才渐渐响起。 随侍的一位太监赶紧上去推门。 门被打开,里面正站了个男人,只穿一身中衣,手上还拿着一把折扇,仍是自诩风流地摇着,脚上踩一双赤金丝缠的靴子,却与男人周身气度不太吻合。男人眉目刚毅,眼神里却隐有温柔。 “皇兄。”穆简一拱手,随意行了个礼,便转回了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脚高高翘起搭在桌上,嚣张得比皇帝还要嚣张,“皇兄可把我的衣服带了回来?” “喏。”穆阳自身后赶来的太监手里接过衣服,手一抬便往穆简脸上扔去,笑骂了一句,“一天到晚这样没个正行,被外人看到了你怎么给说过去?” 穆简接过衣服,将折扇扔在桌上,抖一抖衣服,把脚给放下,又把足上那一双靴子给脱了,嬉皮笑脸道:“这不是有皇兄给我撑腰吗?” 两人自小便玩在了一处,感情自然是很好的,他们私底下称呼也就是“皇兄”“皇弟”地叫着,只在有外人时,才说作“堂兄”“堂弟”。 穆阳哼了一声,也是坐在一旁的榻上,将靴子脱了向着穆简甩去:“瞧你这德行。” 穆简麻利地穿上衣服换了靴子,凑近了穆阳,好奇道:“皇兄,今日你是怎么了,突然与我换了衣服出宫?怎的,宫外有什么好玩的?” “你自己不就一天到晚在穆京乱逛吗?你还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穆阳斜睨了一眼自家表弟,反问起穆简来了。 穆简却乍然挺起胸膛,一脸的浩然正气:“臣弟那是在帮陛下维护京城治安,替陛下分忧解劳!” “得了,”穆阳暗自一翻白眼,奚落一句,“你就是带了官兵跟在你后头给你惹的乱子擦屁股罢了,解劳,你不添劳为兄就感到很满足了。” 穆简悲愤反驳,连刚拿回的扇子都激动得给甩飞:“臣弟还是做了几件事儿好不?譬如两个月前,浩阳街上凝露阁前有一起惊马事故,可是臣弟给处理了下来!” “你也就两个月才难得做 件好事儿。”穆阳哂道,又换了副略显忧心的表情,“你没给弄砸吧。” “马被斩杀,人安家大小姐也被我给救下来,你说我弄砸没?” “安家大小姐?!”穆阳颇有一份诧异,“那马受惊的原因呢?你可查到?” “未曾。” 穆简遗憾地摇头,却有意隐瞒了安玲珑向他出手的事,毕竟当时猝不及防,他差点也没反应过来,还好最后抓住了安玲珑的手腕,不然这脸可是丢到了皇奶奶家了。可能是因为讲出来她差点得手也很丢脸吧,他才没讲。 不过神奇的是惊马的原因他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只吩咐了人注意着,索性没有其他类似事件发生,便只能当做一场纯粹的意外。 意外吗? 穆简的眼睛冷了冷,复又想起安玲珑问的那个问题,不禁提了出来:“皇兄,你听过安修旭这个名字吗?” “怎么了?没听过,”穆阳诧异地看看穆简,眉头又皱起来,“只是这个名字……好耳熟。你为何问我这个问题?” 穆简颇有些不自在地摆头:“没什么,随便问问。” 他直起身子,正儿八经地向着穆阳行了一礼:“堂兄,那臣弟便告退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二更哟 已改 ☆、利用 穆阳摇摇手,一副疲累的样子:“快滚快滚。”复又叹了句:“珍爱生命,远离堂弟啊。” 穆简愤恨地一瞪眼,宛若受气的小媳妇儿,哼了一声,故意扭着身子离开。 穆阳望着穆简远去的背影,眼神渐冷,镀上一层暗影。 他抬头看看那渐渐阴沉的天空,轻轻道:“要下雨了呀。” 话音未落,天空便劈下一道闪电,雨淅沥沥地下了下来。 远处突然听见穆简“哎哟”一声,好似摔了一跤,又见他扶着屁股跳了起来,一蹦一蹦地远了。 穆阳听见自己这孩子心性的表弟,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 本是寒冬腊月的时候,空气本就干燥,下雨也算得一件稀奇事儿,是以,这场雨倒不是很大,只是绵绵密密的,倒是下了很久。 那边穆简惨叫,这边安玲珑叹息。 本已来了国公府,正准备告辞呢,天公却不作美,竟下了场雨下来,看这雨密密麻麻缠缠绵绵之势,一时半会儿的恐怕停不下来,这地上溅了雨水,滑的很,一时间恐怕是走不了了。 谭悠之本欲出来相送,见这雨势,又不禁劝了一句:“珑妹妹,不如先在我这儿歇会儿,待雨停了再走?” “如此,便按着悠之姐姐的话吧。”安玲珑微微苦笑,却是答应了下来。 谭悠之面上些许喜色,忙道:“前些日子我正得了两条锦鲤,看着讨喜的很,不若妹妹随我去看看?” “那便麻烦了。” 谭悠之领着安玲珑七弯八拐转过游廊,才来到自己屋里的前厅。一进来,便见一口青花纹的陶瓷大缸,上面一飘荷叶作着装饰,凑近了看却见两尾金色锦鲤在水中嬉戏游荡着,好不美丽。 谭悠之走进屋内,出来时手里正捧了鱼食,笑问安玲珑:“珑妹妹可要给这锦鲤喂食?” 安玲珑颇有兴趣地伸出手指,在水里搅了搅,逗一逗那鱼儿,道:“我不知这鱼儿能吃多少,不如还是悠之姐姐来吧。” 谭悠之温婉一笑,却是将那鱼食强塞了进安玲珑手里:“只要往那缸里随手撒上一两把便是,不用珑妹妹费心。” 安玲珑有些无奈,却又不好推却,只得接了这鱼食,谭悠之又似想起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道:“珑妹妹且好生坐着,如今临近用饭的时间,待我去换身衣裳便与你一道用饭去。” 她又瞥 了眼身后婢女,吩咐了一句,大致便是什么令小厨房好生备菜之类的话语,复又歉意地看看安玲珑,回自己的闺房换衣服去了。 安玲珑回首,随意挑了一个位子坐下,含蕊含蕾立在身后,以便服侍自家小姐,只是含蕊眼里隐带忧色,她俯了身子在安玲珑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却见安玲珑眼里已有了然之色,便又站直了身体。 安玲珑端起一旁茶盏,慢条斯理地抿着,似是自言自语道:“出来吧,我知道还有人在这儿。” 无人应答。前厅里只有寂寂的雨声回荡。 安玲珑未听见回答,也不恼,只是说着:“还要我亲自来找人吗?” 这次却有了回话,还伴了幽幽的脚步声:“安小姐。” 一旁的屏风后有女子踱步而出,一身紫纱襦裙,并没有过多装饰,只一只白银缠丝双扣镯戴在腕上,发间插了只点翠银簪。年龄看起来不大,脸上还有尚未褪去的婴儿肥,可一双酷似谭悠之的眸里闪烁着清冷的光,不若谭悠之的温婉柔弱天成,但却多了一股别样的美丽。 女孩福了福身,嗓音里掺杂了一丝糯软:“蔚然见过安小姐。” 谭蔚然? 安玲珑颇感兴趣,倒是放下茶盏,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谭蔚然,见此女年龄不大,但周身萦绕了一种清寒的氛围,貌虽不及谭悠之的国色天香,可长大后必然也是颠倒众生的美人。 啧啧,这谭国公运气不错,生出的女儿个个都是美若天仙下凡。 安玲珑腹诽了一句,却很是好奇谭蔚然来的目的,据她了解,这谭蔚然应是国公府上庶出的三女,年纪不过十四,智谋却是过人。 不若其嫡姐的温婉才情,这谭蔚然自有其犀利之风,虽不善琴棋书画之类女儿家应学的技艺,但论其才学智慧,却是女子里首屈一指的,她论的不是家宅安宁,却是朝堂社稷。 民间密言,好几次皇帝交由谭国公办的事务,均是有着这谭蔚然的指点方才出色完成,是以谭国公对这个女儿也宠爱得紧,吃穿用度毫不逊于谭悠之这嫡出的大小姐,不过碍于面子,表面的功夫,可是做的很足。 这样一个女子,为何前来找她? 是的,安玲珑很确定,谭蔚然前来,必是为了自己,而非是来寻她的长姐谭悠之,原因么,也许是因为这姑娘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吧。 不过,观其表情,倒不像是来找茬的。 怎么,自己这是成了谭国公府府上的红人了?这姐姐妹妹的一个个都来找自己,还无比主动? “怎么,你来找我?所为何事?”安玲珑问道,不过很快又哂笑一句,“谭三小姐可千万别说与你大姐的目的一样才是。” 她与这谭悠之一番相处下来,也算明了了谭悠之的性情。先前几次为她出口驳斥聂冰依不过是认为聂冰依表现太不合规矩礼法,而频频向她示好,估计有三分同情心和一分功利心作祟,剩下的么,恐怕是全然的善心。 而谭蔚然则不然,作为一个能在官场上挥斥方遒的女子,她应最是明白善心的愚蠢无用,怎么可能同其嫡姐一般,对着她一个“毫无用处”的闺阁小姐无故示好?若真说是来找自己,恐怕还是利用之心居多。 而自己的可用之处么,安玲珑无言轻笑,这谭蔚然消息可谓灵通,想必昨日晚宴上发生的事情,已然传进她的耳朵里了吧。 也罢,如今她也需要别人的帮助,互相合作一下,也未尝不可。 谭蔚然笑容幽幽,也寻了个位子坐下,丝毫不觉得这是自家长姐的地方,宛若在她自己的居所一般闲适悠然。她道:“玲珑姐姐是一个聪明人,蔚然的目的,玲珑姐姐应该猜到一二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已到啦啦啦 已修 ☆、达成 “利用?合作?”安玲珑表情逐渐冷峻讥诮,“我能得到什么利益?” “一个……活命的机会,”谭蔚然伸出舌头舔舔唇,眼睛里乍然闪过一种混合了权欲的幽光,“这样,玲珑姐姐满意了么?” “呵。”安玲珑眯眯眼睛,“真是诱人啊。不过,谭三小姐的目的呢?” 谭蔚然却避过了安玲珑的问题,四两拨千斤道:“如此,玲珑姐姐可是答应蔚然了?” 安玲珑又抿一口茶,眼里仍是讥诮的神色:“且先不说这活命的机会你是否能替我得到,单说只这一点好处,于我,可是不够。” “再者,我想谭三小姐的要求,恐怕也不会简单吧。” 外面雨声沥沥,谭蔚然眼里幽光吞吐,再加上这一袭紫纱的襦裙,衬得她面色苍白如纸,似夜里夺命的妖姬般,渗人而诡异。她脸上扯出一个笑来:“其实玲珑姐姐心里是再清楚蔚然的心思不过了,何必装傻呢?” 她站起来,慢慢朝安玲珑的方向踱步而去。 “蔚然虽不知玲珑姐姐与皇上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陛下对玲珑姐姐的试探和杀机,连蔚然这个未曾参加晚宴的人,可都看出来了呢。” “若是玲珑姐姐嫌这个不够,蔚然可以再给姐姐一点的,唔……谭国公府的支持怎么样呀?” “蔚然的目的嘛,”说到这里,谭蔚然已然走至安玲珑身前,她弯腰将脸慢慢凑近安玲珑,脸上笑容变得阴凉至极,“就先当做一个小秘密吧。” 她将嘴凑近安玲珑耳边,吐气如兰。 安玲珑皱皱眉头,将茶盏放置一边。 “谭三小姐,大白天的,不用你来装鬼,真的。”她语重心长地教育着。 谭蔚然愣了一秒,倏地直起身,掩着嘴噗嗤一笑,“好吧,玲珑姐姐,”她脸上多了一丝少女的娇俏活泼,眼底幽光也刹那变得灵动,“不过蔚然刚刚说的可是很认真哦,千万要认真考虑哦。” “不用考虑,”安玲珑也是一笑,“我答应你。” 她没有再问谭蔚然的目的,也没有问如何合作,仿佛对于谭蔚然有与生俱来的信任一般。当然,事实并不是如此,刚刚两人一番对话动作,实则暗中都在较劲试探,她没有胆怯,谭蔚然也没有露出破绽。 无声交锋中两人其实都已经彼此摸了底,信任虽还没建立起来,但自信却是两人都有的。尽管各自谋算心机不尽 相同,可彼此合作,并不妨碍。 谭蔚然却并没有惊喜的模样,仿佛一切如她意料,她只是眼睛里露出一点喜色和笑意,点点头道:“那么,合作愉快咯。” “什么愉快?”远处有一女子笑问道,随之而来的,还有哒哒的脚步声。 哗啦啦的声音响起,谭悠之换了一身暗绿绣牡丹图样的袄裙,掀开堂前珠帘,款款而来,她见谭蔚然,有些疑惑道:“三妹怎的来了我这儿?这雨天地上湿滑,可摔着了?鞋袜和裙子有没有被打湿?” 谭蔚然一霎时像是变了个人,不若之前的鬼魅,反而向着谭悠之福了福身,沉静笑道:“见过大姐。多谢了大姐的关心,我一路过来并没有什么。只是听说安姐姐来了,前来看看罢了。刚刚与安姐姐说笑呢,方才提到愉快二字。” 安玲珑颇具兴致地看着这两姐妹,心里暗叹这谭蔚然的变脸神功,一会儿一个样子,当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她也开口道:“是了,悠之姐姐,我刚刚等你有些无聊,谁想竟碰见了蔚然妹妹,与她聊了一会儿,这时间倒是不怎么难捱了。” 谭悠之了然,方道:“原来如此,我也正准备让你认识认识蔚然呢。” 她怜爱地看了谭蔚然一眼,笑说:“这丫头两个月后便要行及笄之礼了,我也有心想带着她多认识些姐妹,免得日后都不知如何接物待人呢。” 安玲珑也是笑道:“那可好,我家千泠再隔上一年也要及笄了,她们两人可刚好能做个伴。” “是了是了,这倒是很不错,”谭悠之抬头看看这天色,又转了头看这两人,“也差不多该是用膳的时辰了,你俩不如都在我这里用了饭再走?” 安玲珑早已打发了小厮回府禀告,自然是点点头应了下来,谭蔚然这边自是不用再吩咐什么,也是留了下来。是以两人均是笑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顿饭用完,这雨也渐渐小了,再加之这渐晚的天色,安玲珑便告了辞,坐上了自家马车离开。 目送安玲珑离开,谭蔚然转身向谭悠之行礼,乖巧道:“大姐,那我便先回去了。” “啊……” 安玲珑打了个哈欠,整个身子都垮了下来,仿佛浑身的骨头都散了架。她困倦地揉揉眼睛,闭了眼养神,却忍不住开始思索今天发生的事情。 与穆阳的一番交锋不必再想,当朝帝王的局,并非自己三言两语可破,如今 再仔细思考,也是毫无用处。不过谭蔚然嘛,倒是可以重新在脑子里面给捋一遍。 谭蔚然想干什么,无非是争权夺利的事情,帮她未尝不可。另外,此女聪明过人,若是有她的帮助,自己与穆阳之间的周旋将会更加对自己有利,对找到哥哥也是很有好处的。 只是她说,谭国公府的支持…… 究竟是谭国公对于谭蔚然已经差不多言听计从,还是……谭蔚然已经掌控了整个谭国公府? 不,不对,谭国公妻妾众多,膝下并不是没有儿子,例如他庶出的二公子谭英周便是其中最出色的一个,若论起国公府的继承资格或是掌控程度,都应远远超过这庶出三女谭蔚然才是。 那么她的目标,定是有谭国公府了。 安玲珑嘴角勾勒出一个深深的笑容,仍是闭着眼睛,蜷着身子昏昏欲睡。 今天这一天都与人斗智斗勇下来,体力和精力都大幅度下降,是该多休息休息,这几天都不出门好了。 打定了这个主意,她昏倦地靠在椅背上,到了地儿便径直回了自己的玲珑阁,草草梳洗一番,便睡去了。 此时天已渐渐晴朗,乌云渐渐散去,露出皎洁的月光来,银辉淡淡洒在安玲珑睡颜上,显得格外宁静悠然,仿佛天上的仙子般高贵而圣洁。 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更 ☆、危机乍现 接下来几天里,安玲珑过得还算清闲,整日的窝在府里,也没有出门,只命人送来珍味轩和云想楼的帐送来看看,或是在院子里溜达几圈,偶尔再上肖氏那里一趟,基本上就是她最近生活的全部。 不过想想穆阳的威胁试探,再想想谭蔚然的暴力合作,她便觉得,这京城里怕是已经山雨欲来风满楼了。上有年轻帝王皇位不稳,下有心机女子处处谋算,中间还夹了个疑似是哥哥的世子穆简不知道在干嘛,皇室内斗,朝堂倾轧,表面上大家都还过得去,都还是一副盛世王朝的繁花似锦,但这江山,怕已是不稳了。 这日子啊,也是越来越难过了。 所以当珍味轩被人砸了场子的消息传来,安玲珑不仅没惊,反而一颗提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毕竟最可怕的不是什么麻烦,而是未知。 当然,该处理的还是要处理,这消息一传来,她便换了一身衣服,带上含蕊含蕾,往珍味轩而去。 虽然她是这酒楼的东家一事在上流社会里早已隐隐传开,但百姓们终究是不太清楚的,且如今女子地位有所提高,可这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的还是很少,何况如今这珍味轩恐怕是乱哄哄的,她一个闺阁女子,实在不宜在这样的场合下出现,太容易引人非议。 所以她思索片刻,命车夫将马车停在珍味轩后院,悄悄进去到三楼,看看现在情势如何,再做打算。 此时,珍味轩大门已是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堂内也聚了不少人,众人议论纷纷,吵闹声不断,其中还隐隐夹杂着哭骂的声音。 “当家的?当家的你醒醒啊!不是说这珍味轩好么,怎么你们的饭菜能把人给吃出事儿来!你们珍味轩吃死了人,你们就那么没良心吗?你们赔我夫君的命来!” 女人哭嚎的声音尖利刺耳,刺得安玲珑直皱着眉,一旁的小厮连忙凑上来把事儿给说了个七七八八,大致是之前他们接待了一支商队,正忙着做菜招待着,谁料这席上一个男人刚刚动筷才吃不过两三口,便突然倒在了地上昏迷过去,也不知到底死没死,如今掌柜的正在楼下忙得焦头烂额,一时也失了主意,不知该怎么办。 昏迷么。 安玲珑眼神冷静,从容地看了看大堂,隐约可见人头攒动里的确倒了个男人,旁边跪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个下人打扮的女子扑倒在男人身上,哭嚎不止,想必是那男人的妻子,总之,情况一片混乱。 “请大夫了吗?”安玲珑问道,手指无意搭 在桌上轻敲。 小厮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一拍脑袋,懊恼道:“糟了,掌柜出去得急,这、这并未嘱咐我们呀。” 安玲珑表情渐暗,是了,这掌柜姓莫名远文,算是她前些年偶然收服的人,是她的心腹,但此人忠心虽可保证,能力较之孟金鑫之流却还差了些许,遇上这样的紧急事件,处理能力不足是必然的,看样子还需要磨炼。 那小厮急欲奔走下楼,却又被安玲珑拉住,小厮一脸疑惑地看向安玲珑,又听安玲珑吩咐一句:“找些人来,尽量把场面控制住。” 小厮狠力一点头便急急冲了下去。 安玲珑倚在窗边,静静望着楼下混乱的场面,嘴边一抹无言的笑。她思索片刻,又唤了含蕾过来,细细嘱咐了一番,方才让人离去。 很快,便有人涌入了大堂,尝试着控制秩序,却始终效果不大,该骂人的骂人,该哭泣的哭泣,该看热闹的看热闹,见此情景,安玲珑又低声吩咐含蕊两句。 含蕊听后,很快找了一方面纱,从侧门溜了出去。 场面仍是未稳定下来,但没过多大功夫,便有一丫鬟打扮的女子出现在二楼楼梯口的位置,一张面纱蒙面,露出来的眼睛却自有一分高傲,她清清嗓子开口,声音清朗而笃定:“请大家都先安静一下,我们东家已是到了,她定会秉公处理这件事,若真是我们的饭菜出了问题,我们自会道歉并给出赔偿。” 听闻此言,骚动的人群略略安静下来,只是那先前哭号的仆妇的声音仿佛要撕裂这片天空般刺来:“你们说得好听!我当家的命,是你们的钱就能替代的吗!定是你们的饭菜出了问题,否则当家的怎么才吃了几口便倒在了地上?你们赔我当家的命来!” 含蕊露在外面的眸子里多了一丝嘲讽,想到小姐的吩咐,只忍着怒意道:“这位夫人您这话可不对,您如何知道您的夫君的性命定是没了?再者,您怎么知道这定跟我们的饭菜有关?您若是真想找出害了您夫君的真凶,大可不必如此吵闹,我们已请了大夫赶过来,另外您那桌的菜肴,大家都先别动了,免得丢了‘证据’!” 此话一出,便是那仆妇也安静下来,大家都不动着,只等那大夫来了,一切便见了分晓,只是这窃窃私语的声音,还是隐隐响起。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原本在楼上伺候的小厮便已拉了大夫过来,高声嚷着:“请让让请让让!大夫已经到了!” 男人的妻子却似 想起了什么,恶狠狠抬起头瞪着这小厮,又对着含蕊骂道:“我怎知这是个怎样的大夫,有没有跟你们这帮人勾结起来害我当家的!” “哟,这位夫人您可是所言差矣,”有好事者冒了头,“我看这大夫可是在整个京城都小有名气的白寿白老爷子,为人最是刚直不阿,不可能做那些腌渍事儿来,您大可放心。” 这下那女人再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悻悻地闭了嘴,不再说话,让那白大夫为自己的丈夫诊脉。 那白大夫捋着胡须半阖上眼,细细诊着脉,只是诊了半天,却似一无所获,他叹口气,道:“老朽也算是行医一生,倒很少见到这样奇怪的脉。” 那仆妇一下张大了嘴,眼里怔怔掉下泪来,又扑上去抓住白寿,几乎是哀求道:“白先生,我当家到底如何了?” 白寿又沉心诊了片刻,又翻开那男人的眼睑,试了试鼻息,打开男人的嘴巴瞧了瞧,终是叹道:“似是吃了什么相克的东西,中毒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已到 ☆、自作自受 此话一出,周围哗然!果真是这珍味轩有问题!竟上了相克的食物,让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倒在那里! 女人却仍是抓着白寿不放,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那……可还有救?” “他方才吃了些什么?” “不过一道茄子和少许青菜,”仆妇说到这里,又开始哽咽起来,“肉菜他几乎没动,就是想留下来……给大伙儿吃……” 白寿查看了桌上菜肴,着重注意了那两道菜,又是看又是闻的,最后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沾上一点尝了尝,叹道:“是那盘茄子,这菜里有毒。” 哗—— 这珍味轩的菜里,竟然真的有毒!一时间整个酒楼上下哗然,那吵闹的声音几乎掀翻了屋顶,任凭楼上含蕊怎样说都无法控制下来。 那仆妇更是红着眼恶狠狠瞪着含蕊,似淬了毒一般,她嘶吼着向楼上冲去,连扑带爬地上了楼梯,却又因太过急切踩着了自己的衣服而狠狠摔倒,仍是不甘心地向着含蕊伸出手,青筋暴出,嗓音已经沙哑还仍自吼着:“你还我当家的命来!你还!” 含蕊一时也受了惊,愣了三五秒钟才回过神来,她冲着白寿的方向问:“可还有救?” 白寿却是摇摇头,道:“老朽无能,只知这茄子里有毒,却不知如何能解。” 这下连含蕊也束手无策了起来,但是她知道,小姐还在后面等她,是以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运足了体内真气大声道:“还望各位先安静下来,若真是我家饭菜自己出了问题,我们定会重赔!毕竟谁会在自家饭菜里下毒来谋害自己的客人?请大家先安静下来可以吗?” 此言一出,倒还是有几分道理,大堂里稍稍安静了下来,只那仆妇犹自哭骂着叫人偿命,含蕊眉头一皱,道:“这位夫人,您若心急自己的丈夫,就不该抓着我们不放索要赔偿,应该守着你丈夫才对。” 见那仆妇一噎,才想起什么似的连滚带爬又扑回男人身边,含蕊招手唤来一个小厮,命他上楼询问小姐的意思,方道:“各位,我已请了人去找我们的东家,想必过不了多久便会有结果的。” 那小厮急匆匆上了楼,却见安玲珑一脸的闲适悠然,仿佛看猴子打架一样看着楼下那场闹剧,一点也不急迫。 他连忙将下面的事情说明了一番,请示安玲珑该怎么办。 安玲珑仍是一副悠哉模样,只等了片刻含蕾便走了回来,她向安玲珑低声说道:“ 小姐,果然如您所料。” 安玲珑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站了起来,瞥了一眼楼下,正欲走出房门,却突然停住,她凝神细看了楼下一会儿,嘴角笑意骤然扩大,拉住含蕾,吩咐了她下楼去,自己却又坐回椅子上,优哉游哉地看戏。 不一会儿,含蕾也蒙了面纱出现在大堂里,她径直向那中了毒的男人走去,蹲下身,细细检查了一番,那仆妇却又扑了回来,尖叫着:“你想做什么?你不要碰我当家的!” 然而此时含蕊也下了楼,一把拉住那婆娘,不让她打搅了含蕾。 含蕾拿起那男人的手细细查看了一遍,便胸有成竹地站了起来。 她转了头看向那婆娘,问道:“你们可是这商队的随从?” 仆妇狠狠点了点头,眼珠子瞪得鼓了出来。 含蕾又道:“我猜想你们应是自西域而来吧,因为你们所运的货物,是西域的一种独特香料,名为风灵散。这香料很是神奇,是一种白色的粉末,平日里无味,但与不同的东西调用后的味道便也不一样了,且拥有一定的健体效果,既可食用,也可以调在女子所用的脂粉里,因此在我们这里很是畅销,我说的可对?” 那仆妇面上却出现了些许犹豫之色,但还是跟着点点头,气势却渐渐落了下去,尖叫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无力:“你问这个干什么!我家主人运了什么东西和我当家的吃了你们带毒的饭菜有什么关系!” 听了这仆妇的回话,含蕾眼神渐渐冰凉,她冷笑一声:“怎的没有关系?你男人中了毒,全是他自作自受!” “你这是什么混账话!”仆妇疯狂地挣扎着,却始终没有摆脱含蕊的桎梏,因而她的一番动作,显得尤为可笑。 此时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忽然挤出来一个中年男子,一身玄衣如墨,他向着含蕾拱拱手道:“这位姑娘,我乃这商队的管事,敢问这自作自受,是什么意思?” 含蕾淡淡一笑,道:“我方才去查看了一下你家的货物,发现你们所运的风灵散皆是用一盅小罐所装,因而分量不易把控,对否?” 那管事点点头道:“的确如此,可这跟大虎中了毒,有何关系?” “这风灵散产量不多,加之又是西域生产,是以哪怕指甲缝大的一点都会引起抢购,对否?” 管事再次点点头,眼睛里已慢慢产生了怀疑之色。 含蕾一拂袖,讥讽一笑,道:“你便看看他的 指甲缝吧!” 管事一听,连忙凑近了大虎,举起他一只手仔细看了看,竟一下甩开,怒斥道:“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当真偷了不少风灵散!” 含蕾再道:“我家这茄子与寻常做法不同,是用秘制的器具做成的,材料也跟一般锅子不同,而制这茄子的秘器与这风灵散一碰,便会产生毒素,这大虎偷了风灵散,夹菜时撒了一点下来,纵下面不是我们秘制器具,却仍产生了反应,是以他才会只吃了几口,便倒地不起。” 这下连那仆妇也没有再惊叫,只是软了身体趴在地面上,嘴里的咒骂也变成了讨饶,可见含蕾的话的确不假。 “在座诸位若是不信,可叫白老爷子入我们厨房一观,另外我再向管事您出钱买上一点这风灵散,做个实验如何?白老爷子的声誉,大家都相信吧。” 这样客观的条件,大家自然选择了接受。 管事羞愧一拱手道:“哪里用买,是我们的人自己犯的错,却污了你们的声誉,就用大虎指甲缝里那一点吧。” 含蕾点点头,自大虎指甲缝里取了一点风灵散,便领着白寿入了厨房。不过片刻,白寿便已出来,摇着脑袋叹道:“的确是老夫医术不精,毒素的确就是这样产生的,那位姑娘没有说错。” 原来一切都是这倒地的家伙自作自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得有点晚,抱歉。 另外喜欢的亲麻烦收藏一下吧~ ☆、冷家 人群哗的一下炸开,这情节果真是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这一波三折的,最后又实现了一个大反转,啧啧,果然精彩。 那管事的脸都快气绿了,他忍耐着再一拱手,道:“姑娘,这的确是我冷家商队用人之错,大虎这混账东西,便交由您处置吧。” 含蕾却是一笑:“这位管事您不必如此客气,这大虎虽偷了东西,不过罪不至死,况且他也中了毒,算是受了惩罚了,人命关天,我们还是先把人救了吧。” “这……这解毒……”管事怔怔然了半天,却有些不明白含蕾的意思。 白寿却在一旁捋捋胡须,笑道:“方才老夫一观那毒素产生过程,依症下药应已是不难了,救回这人命来,应该不成问题。”语毕,便有人送了纸笔来,白寿思忖片刻便龙飞凤舞写下药方,又着人去抓药,眼下混乱的情景才刚刚止住。 含蕾含蕊相视一笑,正准备上楼去回复自家小姐,却听见啪啪啪的掌声传来,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个粉衣女子,她未蒙面纱,一张脸上挂着笑意,也是美得不可方物的佳人。 那女子笑道:“小女子姓冷名唤筠竹,算是这只商队的主事者,今天大虎的事实在非常抱歉,为了亲表歉意,小女子想见见你们东家,当面道歉。” 含蕾迟疑了一瞬,却听见楼上小厮的声音响起:“东家说让她上来吧,天下巨富冷朔宏的独女,应以礼相待才是。” 听闻此言,含蕾含蕊才放下心来,向着冷筠竹行了一礼,道:“冷小姐请随我们来。” 冷筠竹亦是娇媚一笑,随着二人上了楼。 安玲珑屏退了小厮,只自己一人,泡了两杯玫瑰花茶,一左一右地摆放着,显然是在等着冷筠竹。 冷筠竹一进来便见有美人如斯,容貌丝毫不逊于她,且更多几分英气。 安玲珑慢条斯理地用着花茶,笑道:“冷小姐也尝尝吧,这是我们厨子自制的玫瑰花茶,很是滋补呢。” 冷筠竹闻言,颇有些惊讶地看着安玲珑,此时含蕾含蕊守在门外,屋里只有她们两人。 安玲珑失笑:“怎么?很惊讶?” 冷筠竹这才收起眼里惊艳,缓步走向安玲珑,故作一副妖娆模样,委屈道:“是挺惊讶的,没想到你不是男子,害得人家想勾引一下你都不行。” “咳咳,冷小姐快坐吧,”安玲珑被呛了一口,终于切入正题,“我便是珍味轩的东家,安府 玲珑,敢问冷小姐来意为何?” “人家来意为何,您应知道才是。”冷筠竹一扭一捏地坐下,语气刻意腻人,摆明了就是想恶心恶心安玲珑。 “冷小姐,您再这样扭扭捏捏下去,我们的生意也就谈不下去了。” “好吧好吧,最后一句啊,”冷筠竹犹自觉得不够过瘾,“想必人家的身份行事,安小姐早已知晓了吧。” 这句话倒是没错,毕竟身为天下巨富冷朔宏的独女,冷筠竹也是这大陆上名气相当惊人的奇女子。虽是女儿身,但并不代表她就是那笼中的金丝雀,受不得一点委屈,相反,她自满了周岁起便随父亲走南闯北,打下一片商业帝国。长大后更是独当一面,带着自家商队游走于各国之间,且此女人脉极广,上到各国皇室下至街头乞丐,都与其有过接触。 如今这冷氏的商号,已是遍布六国,而打出这一片江山,冷筠竹绝对是功不可没,相传冷朔宏早已定下自己这女儿是自己未来财富的唯一继承者,而不是如同其他人家般,没有儿子就拼命生孩子,或是凭着天价的嫁妆将女儿给送进达官贵人的府里。 不过这其中,除了冷筠竹自个儿能力出众外,还有一点世人相传却从没有经过其本人确认的原因。 有人言,这冷筠竹,早已不是处子之身! 这冷筠竹相貌本就是千娇百媚,再加上其处事的风格,外人皆言,其人脉关系雄厚不过因其床上功夫了得,再难缠的人,只要这冷筠竹出马,最后必能化干戈为玉帛。如此算来,其入幕之宾恐怕已是数不胜数了。况且若不是这原因,这女子怎的已是二十有一的年纪却还未嫁出去? 当然,传言归传言,至少在正主面前,可无人敢提起此事。 而冷筠竹一贯长袖善舞,世人私底下唾弃其者无数,可明面上,却甚少有人与其为敌。 当然,所谓三人成虎,谣言有多可怕安玲珑自是知道,不过这冷筠竹的私事她没有兴趣去查探,她更在乎的是这个人的手段确乎不凡,若是与之合作,必能有所斩获! 是以,她微微颔首。 冷筠竹捧起杯子细细抿了一口这玫瑰花茶,惊喜道:“这茶竟是甜的!” “自然是甜的,而且这花茶若是喝得多,还有养颜滋补的功效呢。” 冷筠竹眼里刹时发光:“安小姐,若我将这花茶秘方买断,多少钱?” 啧,不愧是生意人呢,不过抿一口 花茶,听一句介绍,便已看出其商业价值,不过嘛——“不好意思冷小姐,这些秘方,我通通不卖。” 冷筠竹皱皱眉,道:“真的不可以吗,我们的出价,也许能超过你的预计。” “真是抱歉啊,不过我真的不会卖。” “那你见我来谈什么?” 安玲珑笑吟吟看着冷筠竹:“冷小姐别急,玲珑请你上来,自是有生意要谈,秘方虽不可以给,但是不代表这珍味轩不可以卖啊。” “什么意思?”冷筠竹不再见之前那妖媚模样,她将茶盏放下,身体微微前倾,是标准的商人谈生意的姿势。 “简单来说,便是我出秘方你出力,咱们联合将这珍味轩开遍大陆!赚的钱五五分,如何?” “听起来倒是很不错啊,”冷筠竹粉唇微微翘起,眉眼间皆是风情,“但我有个要求,我们前期发展的重点必须在中原的代、冒两国里!作为交换,我愿意把分成改作你四我六。” 听起来这是对安玲珑绝对有益的条件,毕竟一个重点之争,安玲珑不过是出了一个技术和名字,便换得足足一成的利润,实在是难得的好事。当然,这并不代表冷家的利益就受到了损失。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到! 已修 ☆、元宵 冷家商号虽遍布天下,然而作为商业大国的穆国才是冷家的大本营,别国的生意虽有,但却远远不及在穆国的利润。 而冷筠竹对于珍味轩的水平有着绝对的自信,若前期将重点放在代、冒两国,必能以此为基点发展到各行各业,再者前些年代、冒两国因战事不断,国力日渐下滑,如今近三十年过去,他们已有足够的时间休养生息,其经济水平必会有爆发性的增长,现在把生意做过去,正好能分上一杯羹,到时候赚的,可不是这一点半点了。 所以这正是双赢的事,安玲珑所求可不只是那银钱,更是为了拓展自己的情报线,冷筠竹的要求她自然是答应的。 是以她也扬唇而笑,道:“那么,合作愉快。” 接下来的事就有些琐碎了,大堂里那一场闹剧过后众人自是该吃饭的吃饭,该回家的回家,至于那偷了东西又中毒的大虎,在解毒之后便被辞退了。待众人吃完,冷筠竹立即组织了商队先回到冷家商号的库房里卸货。 至于她本人么,自然是兴冲冲地立了一份契约来找安玲珑,两人一番唇枪舌剑下来,终于都争取到自己想要的利益,彼此也对对方多了一份欣赏。 两人在契约上分别签了字按了手印,冷筠竹便立马回去安排人手银钱,另外传信至代、冒两国的分号令他们速速盘下房产以作酒楼之用,待一切准备得差不多后,便可出发前往中原,设立珍味轩的分号。 而安玲珑这边就闲多了,她只需要将想到的创意写在纸上整理一番便可。是以她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都整日窝在安府里,想起来的时候看看帐,想不起来的时候就算了,如今她对于孟金鑫和莫远文两人基本上都还放心,不必看管太严,反而叫人生了二心。 转眼年关便过了,今年的除夕宫中无宴,官员们都是各自在府上吃宴,安严给府上大多下人也放了假,只几个孤身的和家生子留在府上服侍,安家人倒是好好聚了一番,毕竟,这可是安玲珑自“走失”归来的第一个年啊。 今日乃正月十五,元宵节。 本来宫中应是宴请了百官大臣欢聚一堂的,但前些日子太皇太后大病了一场,穆阳穆简皆是守在病榻前侍疾,后宫中尚无妃嫔可以操持这等大事,只得作罢。 但是对于大多官家的小姐公子这可说不上一件坏事儿,毕竟自小便是在宫中过元宵,年复一年的早就有些腻歪,正好今年宫中无宴,可以上街去闹闹元宵,好生玩耍一场。再者在街上玩耍 嘛,自然不必有这样多的规矩,放开身心去玩儿就是了。 所以安千泠和安隆瀚两个贪耍的,兴冲冲拉了自家长姐便出了门去闹元宵。 “大姐你看你看!那里有买面具的!”安隆瀚年纪最小,又是男孩,自然是最活泼的那一个,一见远处有一铺子挂了各式的面具,自然是见猎心喜,想买得不行。 安玲珑唇边挂一抹柔和笑意,扮演着自己长姐的角色,看起来很是沉稳。她见安隆瀚如此激动,便也牵了他过去,打算看看。 “老板,你这面具怎么卖?” 那摊贩热情答道:“四文钱一个,十文钱三个!” 听闻此言,安隆瀚倒是颇为渴求地望着自家大姐,没办法,出门前爹把钱全给了大姐,此时若是不求人的话,那是不行的。 安玲珑思忖片刻便是一笑,道:“那买三个吧,千泠也拿一个。”说罢,便示意含蕾把钱递给那摊贩,自己率先挑选了一个白狐面具。 安千泠和安隆瀚自然也是很开心地选了自己心仪的面具,迫不及待地戴了起来,安千泠戴好后还转头问了安玲珑一句:“大姐,我戴着这个好看吗?” 安玲珑自然是点点头,道:“当然是好看的,我妹妹可是一个小美人呢。” 安千泠羞红了脸,不再说话。 “珑姐姐!”远处忽然传来少女唤人的声音,安玲珑顺着声音来的方向看去,远远地便见着王瑶嘉一身翠绿的衣裙,正冲着自己打招呼,后面跟一个戴了面具的小人儿,看起来肉呼呼的,但个头却比安隆瀚高了不少。 安玲珑见王瑶嘉,心里自然是念着这个多日不见的好友,也赶紧迎了上去,打着招呼道:“瑶嘉,可是许久没见着你了。” “那可不是?”王瑶嘉笑得爽朗,又牵了跟在自己身后的那小胖子,冲着安玲珑努努嘴,“奕儿,快些见过你珑姐姐。” 那小胖子奶声奶气地上前,抱了一拳,也不怎么说话,缩回到王瑶嘉身后去,倒是两个眼睛亮得吓人,直盯着安千泠和安隆瀚两人。 安玲珑微微有些疑惑,还未开口,王瑶嘉便先解释道:“这是我幼弟,冉奕,比隆瀚长上两岁。你才回来不久,是不知道,他和你们家千泠隆瀚玩儿得可好,如今初初见你,倒是害羞了。”话音才落,王冉奕便有些不忿地瞪了自己长姊,谁让她说自己害羞来着。 安玲珑这边也见安千泠和安隆瀚似也是很开心见 到了平时的玩伴,便摸摸他们的头嘱咐道:“千泠你也不小了,要管着两个弟弟,别玩得太疯啊,我让含蕾他们跟着你。”便放了他们玩耍去,倒是含蕾颇有一点为难地开口:“小姐…这银子……” “我身上自是有的,倒是你,含蕾,你素日里最是沉稳,要盯着他们别出什么事才是。” 含蕾闻言福了福身,转头便提起裙子快步离去。 王瑶嘉那边的丫鬟随从也跟着王冉奕离开,这下只有王瑶嘉和安玲珑两人了,在这热闹喧天的街上,气氛却是沉默了一瞬。 但也不过一瞬王瑶嘉便开心地搂住了安玲珑的胳膊,亲昵道:“珑姐姐,咱们去看灯会去吧,听说今年的花灯格外漂亮呢,还有灯谜,说是有好些是当朝大儒赵登赵太子太师亲自拟的题!” 王瑶嘉素有才女之称,自然对这些诗词歌赋格外的有兴趣,见她一张脸兴奋地通红,安玲珑只得由了她往着灯会方向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绣球 “大庚岭上暮天低——打一字。” “岁。” “明月半依云脚下,残花双落马蹄前——仍是字谜。” “熊。” “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和狐狼狸狗仿佛,既非家禽,也非野兽;诗也有,词也有,论语上也有,对东西南北模糊,虽为短品,也是妙文——打一词语。” “猜谜。” “白蛇渡江,头顶一轮红日;乌龙卧壁,身披万点金星——打两物。” “油灯,杆秤。” “吴下门风户户尽吹单孔箫,云间胜景家家皆鼓独弦琴——打两动作。” “吹火筒,弹棉花。” 王瑶嘉一口气答了好些灯谜,喜滋滋提了奖品花灯一盏,复又转头问安玲珑:“珑姐姐,你不去试试吗?他们送的花灯很是漂亮呢。” 安玲珑淡淡道:“我本就不精于此道,再说,这花灯再漂亮也不过糊成一个模样,咱们拿一盏也便是够了。” 王瑶嘉这才想起安玲珑回到府上不久,自小不若他们般受着贵族教育,文采的确不会太高,只得歉意地笑笑,想转移下话题,破了这略有些尴尬的氛围。她见安玲珑眼神朦朦胧胧望向远处,便径直拉了她过去,却没想到竟是有人在那里抛绣球。 虽说自古有抛绣球招婿的说法,可今日这场月老庙前的抛绣球,似乎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仍是女子来抛男子来接,却不再有那么重的意味,只当是玩耍般。女子可自行排队进入幕后抛出绣球,男子要来接之前需交上二十文钱的香火钱,接住了绣球便可获赠一份小礼品,商业化倒是颇重。 安玲珑看过来的原因倒是很简单,因为她隐约见这边有两个似有争执的男子身形高大,脸上都蒙了面具,却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是以想探个究竟,却没想到王瑶嘉误会了自己,径直拉了人过来,她也只得赶紧戴上拿在手中的面具,遮住了容颜才罢。 两人刚上近前,便见一个绣球落入一长相还算得上俊朗的男子手中,响起一片起哄的声音。 “嘿呀,王兄,这可是你第几次接住姑娘们的绣球了?艳福不浅呐你。” 那俊秀男子拱拱手,笑言:“多谢各位兄台承让,承让啊。小弟这边还有要紧的事,就不在这里叨扰大家了。” 说罢,又有起哄声响起:“紧急的事儿?该不会是要见哪位姑娘啊?” 这王公子却唰地打开手中折扇,颇为风流地扇着,却是不语,故作高深的模样,徐徐走出去,大步离开。 王瑶嘉看着这场面,不禁脸红,忍不住啐了一口:“这些人未免轻浮过头了!” 她又转了头想去拉安玲珑的手,道:“珑姐姐,我们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安玲珑却是不急,悠哉看着场内,眼见那两个戴面具男人已拉拉扯扯地进了场地,是已认出两人身份,不禁笑得高深莫测:“不急不急,大家也不过玩乐,毕竟元宵节可是一年才一度啊。” 王瑶嘉又是有些羞涩地跺脚:“珑姐姐!” “下一位姑娘可是要抛了啊!” “安静安静,可不要惊扰了人家!” 静默不过片刻,一枚绣球便从幕帘后抛出,这一次这绣球倒是飞得有些远,而就在这间隙里不知哪里有人叫道:“我刚隐隐看到幕后女子,似是个美人呐!” 此言一出,本来就跃跃欲试场中人群已开始骚动起来,各自手段都给使了出来,我偷偷绊你一脚,你强行把我的头给摁了下去,一时间好不热闹,这绣球已在好几人手中转过,却都在没拿稳之时被人给扔走。 此时安玲珑眼见那两男子不知说了些什么,便都加入了绣球之争,但却出乎意料的没有用武功只是单凭手脚上的功夫。不多久的时间,这争夺已是进入了白热化,眼见着这绣球已要被那两位男子中穿着紫色锦衣的那位抢到,却凭空一片衣袖扫过将绣球击飞,原来是另一位的蓝衣公子拂开。 然而不知是不是力道没有控制好的原因,这绣球一下便飞出场外,好死不死地落在了安玲珑怀里。 他是故意的? 他一定是故意的! 咚—— 那守在幕前的人一下敲响旁边铜锣,高声道:“恭喜这位姑娘得到绣球!还请交上二十文钱,可以获得我们的礼品!”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聚焦在那人身上,眼神中带着无声的询问:兄台,敢问你是来搞笑的吗? 安玲珑一擦额上冷汗,心道如今这些人为了赚钱是不择手段了,只得交了绣球回去,道:“礼品便不必了,我路过而已。” 待那人颇为失望地收回绣球,安玲珑赶紧拉了王瑶嘉离开,却没有看见那两位蒙面公子也是跟了上来。 好容易离开一定距离,王瑶嘉一停下便笑得不行:“哈哈,珑姐姐,没想到你 也接住了这绣球!”她学着那调侃人的男子说道:“这位兄台,艳福不浅呐啊哈哈哈哈。” 安玲珑恼羞地作势要打她,道:“谁教你拿我作笑话!” 两人笑闹一阵,最终以王瑶嘉累得气喘吁吁为结果,她呼呼地扇着风,通红着脸道:“唉,累死我了,珑姐姐,我现在好想吃冰糖葫芦呀。” 安玲珑一点她的眉心,颇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行,我给你买去,你在这儿等等啊,吹吹风凉快一会儿。”说罢,便朝着闹市走去。 安玲珑自小贩手里拿过两串冰糖葫芦,就往回走。 王瑶嘉已是等候了相当一段时间,拿了冰糖葫芦仍是一副不满意的样子:“哼,怎么来的这么慢?” “这不是要排队吗?买这家冰糖葫芦的人可多!”安玲珑撇撇嘴,将视线挪开,突然见远处树后隐有衣摆一角被风吹动,不禁浑身一震。 “怎么了?” “没什么。”安玲珑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又转头想把王瑶嘉支开,“我想自己在这儿休息一会儿,你先去逛吧。” 王瑶嘉狐疑地看着安玲珑,见她眼神中隐有波光浮动,只道她或许在这里有一段回忆,触景伤情,想独自安静一会儿。她努努嘴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就在对面那街上随意逛逛,有事儿就来找我吧。” 见王瑶嘉虽然有所怀疑,但仍是相信了她走远了一点,安玲珑便将眼中哀思收起,倒是对着那树的方向行了一礼,道:“玲珑见过皇上和世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临时有事儿出去了,现在才发二更。不好意思~ ☆、你又欠我一次 见自己行踪已是暴露,穆阳和穆简倒也没再隐藏,直接走出,穆阳更是沉声道:“安小姐果真是耳聪目明。” 安玲珑轻笑:“若是玲珑不能耳聪目明,估计也活不到今天了。” 她眼波流转:“倒是二位……这回做了不够君子的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安小姐这般的美人,令君子动心也不算奇怪吧。”穆阳朗声回答,话虽有些暧昧,桃花眼中却清明无比。 “多谢陛下称赞了。敢问陛下和世子深夜前来寻玲珑,所为何事?” “安小姐不会忘了方才的事吧。” “方才?”安玲珑略微疑惑,方才……她不过去买了两串冰糖葫芦,这个有问题吗,“您也想吃冰糖葫芦?” “咳,”穆阳表情一噎,“朕说的事……是在月老庙前……” “不过接了一次绣球,有问题吗?” 这次换成了穆简回话:“自然是有问题的,你欠我和皇兄一人一颗绣球。” “咳!咳咳!”这下被噎住的换成了安玲珑,她差点把冰糖葫芦给嚼进气管里。 “安小姐不必如此着急,这重新回赠绣球的事,我们不急。” 你们不急我急!安玲珑暗自翻了一个白眼,又不是她自己抢着去接的绣球,是穆阳自己给拍飞到她怀里的,现在倒好,她不过无意路过接了个从天上掉下来的绣球,却要还这两兄弟一人一颗!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那陛下希望玲珑怎么还呢?” “自然是让朕和堂弟再接上一次。” “可玲珑手上哪来的绣球?” “这个时间上嘛……倒是不急,”穆阳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你只需记得你可是欠了我们东西的便可。” 安玲珑保持微笑:“自然。” 穆阳正要继续说话,却突来一道暗影跪在身前,想来是皇家的暗卫。 安玲珑见此自然不好再待在这里,告辞道:“想必瑶嘉妹妹正等着臣女,臣女便先行告退了。”说完,便转身向着那闹市的方向走去。 穆阳自然不再挽留。 安玲珑走了几步,不料有人自后拉住自己的手,她转头一看,竟是穆简追了上来。她心下暗疑怎的穆简也不能留在那里,后又想到帝王家的事,纵然两人为堂兄弟却也是不可逾越的,穆简没再跟着也是应该的,只是…… “还望世子自重。”她淡淡抽出手,对着穆简一福身。 穆简却未觉得有丝毫不妥,只开口道:“你又欠我一次。” ……安玲珑算是看出来了,这穆简一副刚毅冷峻的容貌下根本不是什么闲散风流,其实就像小孩子一样白纸一张的人,但与小孩子不同的是,他该懂的其实都懂,只不过强拉了一层布想要装作纯稚的模样罢了。若非如此,他应该就把自己懂武的事告诉了自家堂兄,若真如此,想必穆阳早已知道自己的“真实面目”了吧。 但是她知道他没有。 她道:“为何又欠你一次?” “绣球啊。”他的眸子里满是认真。 安玲珑无力扶额:“世子,我们今晚不谈这个好吗?” 想来已是不能再去找王瑶嘉了,否则她和穆简这样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她指指远处,道:“喏,散散步看看风景,多好。” 她先迈出步子,倒是颇为闲适,转移下话题散步聊天的,多好。一来不用再讨论那所谓的绣球不绣球,二来还可以再行试探穆简一番,看看有没有关于哥哥的线索。 穆简立在原地没动,正歪着脑袋思索,可是乍然见远处一只鸟飞过,想想,还是跟着安玲珑走了过去。 那鸟是皇兄与自己联络用的,皇兄放了它出来却没有信件,便是已独自离开的意思。 既然如此,倒不如跟着安玲珑走走,至少,这姑娘让他起了些兴趣。 夜色已深。 远处灯火辉煌,好一片热闹繁华,却不抵这夜色如水,冷淡冰凉。此时喧嚣之声已远,只剩下寂静蜷在街口,隐有忧愁。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 安玲珑同穆简并肩走着,仍是无话。 也许是嫌气氛太无聊,也许是心中确有疑惑,是以穆简随便找了个问题,开口问道:“……安修旭是谁?” 可能是被这种寂静感染了吧,安玲珑突然想起被洛云嫣带走的那第一个夜晚,也是这样一个安静却黑暗的夜呀,她轻声道:“是一个对我而言,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非常、非常重要? 穆简看着安玲珑脸上的怀念和温柔,突然觉得羡慕起那个名字叫安修旭的人,安修旭……是一个男子的名字吧,会不会是她那个早夭的哥哥? 那个男子的运气可比他好,遇见了能够对他温柔以待的人。 而他呢? 他的父王,却从没把他当作儿子来看。 从小便对他不闻不问,后来若不是皇奶奶她们,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后来被她们逼着来教养自己,却动辄就拳打脚踢,他本来觉得,也许父亲是望子成龙,所以才对他苛刻了些。可当他抬起头,看见父王混杂着恨意与杀气的眼神时,收获的,是一次又一次的绝望。 虽说是父子,但他们却更像仇人。 他不是没有恨过父王,可到头来,父王已经没了母妃,要是自己也不管他了,他还怎么办,所以他们父子的关系在这些年里,也就僵持起来。 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回答:“哦。” 眸中却闪过一抹疼痛。 安玲珑此时已注意到了穆简的不自然,有些疑惑,却没有出声。 毕竟自己的事,还是自己管比较好。 只是穆简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却已不大像大哥了,好像是一个脱离于大哥外表的一个独立的灵魂,一个有血有肉,有自己感情的人。 一阵风呼啸而过。 安玲珑不禁又将披风拉紧了些,虽说已是元宵,但天气并没有丝毫暖和。她哈了一口白气,又跺跺脚,看见远处的灯火一点点散尽,心知该是回家的时候了,指不定王瑶嘉还在等着她呢。 是以她行了一礼道:“世子,这夜色已经深了,臣女便先行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更已到~ 各位亲们求收藏呀 已修 ☆、及笄 穆简点点头,目送安玲珑离去。 啧…真是……羡慕啊…… 他低下头,低低笑出声来。 转身,也向着王府的方向离去,背脊挺得笔直,丝毫不见方才那有些颓丧的模样。 其实,他也并不是没有可依赖的人的,因此不必羡慕,更……不能羡慕。 影子在远处灯火的映射下越来越长,直至突然消失。 此夜灯火喧嚣,繁华热闹,好一幅锦绣江山图,勾勒那太平的盛世之景,谁都笑得眉眼弯弯,歌颂那帝王英明,前途好似一片坦荡,却不知几人欢喜是真,几人哀愁非假? 这元宵节便这般过去了。转眼,便到了二月。 谭国公府那三小姐谭蔚然的及笄之礼,也该是办了。 这一日正是谭三小姐及笄之日,虽是庶出的姑娘,但这谭国公对其的重视可是丝毫不亚于嫡出的孩子,是以前来观礼的人,很是不少。 安玲珑自然是要随肖氏前来的,不说面子上的问题,只说她们之间的合作,便让她有了足够的兴趣来瞧这小丫头,虽然这合作两人并未挑明合作的到底是什么,但彼此却是心知肚明的。 安玲珑要的无非是活命,在帝王手下生存下来,而谭蔚然嘛,想要的和权力少不了关系,若她猜得不错,这谭蔚然恐怕是想将这谭国公府给掌控在手里,自是需要别人的支持,男子是助力,而同样聪明的女子,却可以是联盟。 不过说起来,这谭蔚然的嫡姐谭悠之是一个生活循规蹈矩得不行的女子,怎的这妹妹,想法却如此离经叛道?这谭国公府,倒也真是有趣得紧。 收敛了心思,安玲珑淡淡一笑,很快又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肖氏携了她下马车,又冲着门房的人微微点头,便踏了进去。 按规矩,及笄礼应在家庙举行,而谭国公夫妇正立于东面台阶位等候宾客,前来观礼者也到的七七八八,正在场地外等候,赞者自然是谭蔚然的嫡姐谭悠之,有司却是一个安玲珑不认识的女子娴静立在那里,如今只剩这正宾未到了。 听说这正宾身份倒很是不小,是皇室宗族里的一位老夫人,德高望重,由她来当这正宾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不多时这老夫人便到了,谭国公夫妇亲自给迎了进来,相互行了揖礼,大家便落了座。那谭国公也站了起来,高声感谢了所有宾客的到来,复又请了谭蔚然出来。 走出来 的先是担当赞者的谭悠之,她先是以盥洗手,再走到西阶就位。接着走出来的便是谭蔚然了,她一身深色的采衣采履,看起来格外沉静,走至场地中,面向南,向观礼宾客行了揖礼,然后面向西跪坐在笄者席上。 谭悠之为她梳了头,然后把梳子放到席子南边。 那老夫人先起了身,于东阶下盥洗手,拭干,谭国公夫妇随后起身相陪,相互揖让后三人各自归位就坐。 之后便是初加,一拜,二加,二拜,三加,三拜,置醴,醮子,期间换了三次衣服,从襦裙到曲裾再到上衣下裳的长裙大袖礼服,少女的美丽也若花朵绽放一般,一次比一次更令人惊艳。 接着又是取字,聆训,揖谢,礼成。时间都不久,很快就走完了流程。 笈礼已毕,宾客们也纷纷散去,只留下几人,皆是谭蔚然的闺中好友,帮着整理打扫笈礼场地,安玲珑作为谭家姐妹的共同好友,自然也是留了下来。 一番收拾后,却已到了用午膳的时候,谭蔚然便邀了留下来的人一起用了饭,席间大家也是说说笑笑的,气氛很是融洽。只是这饭后,大家也各回了家,只有安玲珑被谭蔚然叫住,留了下来。 此时谭蔚然已梳了成年人的发式,看起来格外娟秀娴静,当然,这张美丽温婉的美人皮下面究竟是一颗怎样的心,安玲珑一时间觉得很玩味。 谭蔚然眼神幽幽,冲安玲珑笑道:“玲珑姐姐,能否陪蔚然在这府苑中走走?” 安玲珑亦回之一笑,心知怕是两人谈具体合作的时候了:“自然。” 二月的天气依然很冷,但也并不是没有开花的植物,在这府苑中转着,虽谈不上郁郁葱葱,但也不至于只一片光秃秃的枝丫,冷清无依。 当然,现下并无一人真的只是在专心看花。 到底是安玲珑先开了口:“谭三小姐,你邀我一同走走,当真是为了赏花?” “自然不是,”谭蔚然轻笑,姿态闲然淡定,随意伸手折一枝三色堇,又插在发间,转头问安玲珑,“玲珑姐姐,好看吗?” 这三色堇颜色幽幽,恰与谭蔚然相配,安玲珑笑笑:“自然是好看的。”却也没再开口,不去追问她什么。 两人继续前行着,却模模糊糊见对面有一人影正向着自己过来。 待那人近了,方才看出是一白衣的男子,面容清隽温润,身材也不显壮硕,倒是格外修长,那男子一脸的笑 意含了些微惊讶,倒是很有礼貌地点点头:“三妹,安小姐。” 这男子认识自己? 安玲珑也是讶异了一瞬,忽又想起今日来时也见他在门口迎了几位宾客,应是国公府的人吧。 她又看看谭蔚然仍是一副淡定模样,脸上惊讶却似伪装,心里便知,恐怕遇见这公子也是在谭蔚然意料之中了吧。 还有他对谭蔚然的称呼。 那么,不出意外,眼前的,便是谭国公府的庶二子,谭英周了。 谭国公生性风流,家中妻妾不在少数,其原妻即谭悠之生母早在多年前去世,如今的夫人却一直没有子嗣,是以除了谭悠之这嫡长女,其余公子小姐皆为庶出。而庶出的公子小姐中,最有能力的便是这谭英周,最受宠爱的,正是谭蔚然。 更巧的是,这二人,乃一母所出。 其母罗氏生的颇有姿色,为人也算聪明,算是谭国公最宠的几位之一,再加上又有如此一双儿女,更是活得如鱼得水,若不是其出身低微,恐怕这继室的位子,还容不得现在的夫人来做。 当然,即便如此,其为人也甚是低调,并不与人闹矛盾,也没有过恃宠而骄。当然总有些人就是看她不顺眼,想尽了办法要扳倒她,最后的结局,却是再也没了踪影,是以,这罗氏应当也是手段了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啦今天更得有点晚,见谅~ ☆、世人笑我太疯癫 安玲珑脑中回忆着这些资料,心下里暗叹这一对兄妹真是得了其母的真传,表面看着都沉稳内敛,可私下里手段可是不少,在这儿女众多的谭国公府里,想要从一众兄弟姐妹们脱颖而出,可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二哥。”谭蔚然回礼道。 “谭二公子。”安玲珑也道。 “今天天气不错,出来多走走也是好的,”谭英周很温和道,转了头又叮嘱自己的妹妹,“蔚然,你可要好好招待招待安小姐。” 谭蔚然噗嗤笑了一声,少见地娇蛮道:“哥,你连我都不放心吗?我自然会把玲珑姐姐照顾好的。” “如此,”谭英周点点头,“父亲找我还有事,我便先走了。” 说罢,便抬腿离开。 谭蔚然也恢复了沉静的模样,继续走着。 安玲珑却是心下暗揣,这谭蔚然心思深沉,小小年纪却智谋过人,难得见其娇蛮模样,倒似是真对这个哥哥很是依赖,所以,她的目的,与她的哥哥有关吗? 其实总这么猜度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大家都挑明了说,到时候合作得愉快与否,就各凭本事了。 是以,她便开了口:“谭三小姐,既然大家都各有所需,那不妨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彼此需要什么,都说个明白,免得相互不够了解,犯了个难堪。” 见谭蔚然不知什么时候已将那发间的三色堇取下,细细再手里捻着,低头只幽幽两个字:“行啊。” 她的声音又染上一点笑意与讥讽的意味:“只是蔚然所要谋取的东西,恐怕玲珑姐姐会被吓一大跳啊。” 安玲珑蹙眉:“何意?” 谭蔚然转了身,定定地看向远处,手上乍然使力,将那花瓣片片零落成泥,手上染了些许汁水,一字一句却又极轻地说:“若我说,我想要的,是这国公之位呢?” 国公之位?! 其音虽轻可这分量之重却是不敢想象!试问哪朝哪代曾有女子问鼎过这国公的位子?莫说这国公之位了,就算是能踏入朝堂的女子,也是屈指可数啊!这谭蔚然何来的胆魄,竟然妄想得到这国公的位子? 安玲珑惊得差点咬着了舌头,却还有些未反应过来。古往今来,谁曾遇到过这样的女子? “什么?!” 谭蔚然一笑,说:“瞧吧,我就说了玲珑姐姐会被吓一跳呢。” 她抬 头望着天空,看那一丝云卷云舒,悠悠然道:“这天下大得很呢,我身为女子,难道就没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吗?” 她骤然看向安玲珑,肃声道:“玲珑姐姐,这古往今来,观遍六国,又有哪一时哪一国曾明文写过——女子不能入朝?又有谁说过,女子,就不能独自撑起一家甚至一国?身为女子,难道就真的不如男儿吗?” 安玲珑被这一连串的话震得有些发晕,谭蔚然却凑近了过来,踮起脚,几乎是贴着安玲珑的耳朵幽声道:“今日我谭蔚然,便要做这开国第一。” “你……”安玲珑张张嘴,一时间却想不到说什么。 “你?玲珑姐姐你?你要做什么,不妨让蔚然猜猜?”谭蔚然嘴角勾起三分笑意七分幽冷,“依蔚然之见,玲珑姐姐恐怕是知道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要被灭口,所以,你需要活命,你也需要权力,玲珑姐姐,蔚然猜的,可对否?” 安玲珑额上有一丝冷汗:“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谭蔚然猜得倒是七七八八,只是她不知,自己面临的,是更大的困难。不过做人嘛,干嘛又要这么透彻?再说,哥哥的事,怎能让外人知道? 她想想,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便不怕我说出去……” 话音还没落,谭蔚然便笑出声来,状若癫狂:“呵,说出去,说出去又能怎样,难道这话说了便要杀头吗?再说你我都是为了权力在奋争,我们,才是一条线上的。更何况……” 她婉转了音调,声音颇为温柔:“这样,也更有趣了呀。” 疯子。 这是安玲珑想到的第一个词。 混蛋洛云嫣。 这是安玲珑想到的第二个词。 同道中人。 这是安玲珑想到的第三个词,也是最后停留在她脑海里的词。 是的,这是她想到的最后一个词。 虽然有些惊悚,但的的确确就是如此。也许是跟洛云嫣混蛋混得多了,学到点这家伙的套路好像也不稀奇。 但更重要的是,她已经活了一百多年了。 一百年的时间,足以沧海变桑田,足以一个花季少女沦为红颜枯骨,却不足以让他们这一帮人老去一丝一毫,如今,百年后的自己,依然是二八年华,但是,灵魂却一直在改变。 这世上最惊世骇俗的事情可不是女人当权, 而是在洛云嫣混蛋的“努力”下,有了他们一帮拥有不朽身体的老怪。既然这最离经叛道、违背生死自然的事她都经历了,她还有何可惧? 一个不过刚及笄的小丫头都能有如此雄心,她怎么就不可以做到凭自己的力量带着兄长活着离开? 笑容,一点一点绽开。 安玲珑脸上勾勒出一抹绝美的笑意,也是玩味地轻声开口:“你这个游戏……很和我胃口,蔚然妹妹。” 称呼自谭三小姐变为了蔚然妹妹,也代表了她对她信任的伊始。 安玲珑眼神中多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似是权欲之焰,却烧得澄澈透亮;似是忌惮防备,却又惺惺相惜。 谭蔚然也笑,还是那种阴凉里带了一份讽刺的笑,仿佛她就是一柄绝世的剑,与这个世界的气息格格不入,却仍孤傲地立在那里俯视着众生。 大概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说的便是如她一般的女子吧。 安玲珑如是想到。 直到这一刻,她才彻底将谭蔚然当做了可合作的盟友,而不是一个随随便便自作聪明的小丫头。 “这也很合我的胃口呢,玲珑姐姐。”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却并不显得稚嫩。 “要不然我们比比,看谁速度更快?”谭蔚然歪歪头,脸上还有些尚未完全褪去的婴儿肥,煞是可爱。 安玲珑却拒绝道:“比一比倒是不必了,不过我想我近期是帮不了你了。” “何出此言?”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存稿啊。。一点点没了 ☆、出发 安玲珑长谭蔚然两岁,论起个头来还是比谭蔚然高上些许,是以她揉揉谭蔚然的头,笑道:“我有事儿,要出去一趟,想来没个把月的时间,是回不来穆京的了。” “是去中原那一带对吧,”谭蔚然颇有些不满地整整自己的头发,“真讨厌,我今天及笄梳的第一个成人发式!” 小孩子到底还是有一点小孩子的个性呢。 “你怎么知道?”安玲珑颇有些惊讶。 “我知道你要去才有点惊讶好吧。”谭蔚然抱怨了一句,却没有了下文。 安玲珑仍是讶异,却见谭蔚然一副守口如瓶的模样,也不好再追问,难道这小妮子当真智多近妖,连这个都猜得出来? 虽然答案显然是不。 安玲珑要去中原的代、冒两国,不为别的,就为了与冷筠竹的合作。 两人之前定下了契约,说好首先发展的地方不是穆国,而是中原。是以纵然安玲珑颇为心痛不能先在穆国开设更多分店多设些情报线,但是想想那四六分成,又觉得好受了些许。 安玲珑这便是要准备上路了。 其实安玲珑本是不必亲自去的,只是那秘方在自己这里,不好全都交给了冷家。再者,能出去避避风头,免得穆阳对着她穷追不舍地试探,那也是极好的。而且,含蕾手里早先就握了一只中原的情报线,自己这一出去,正好看看情况到底如何,之后的安排也能方便些。 另外,早先物色的那一批人也交由弘元和含蕾含蕊训练了四月有余,想必有不少都已可以外放出去,独当一面了。是以她这次会把这批人带出去,一路走过便一路给放出去,为自己日后带走哥哥时做下准备。 所以,这中原之行,倒是势在必行的了。 冷家的队伍早已出发,人手也随时候在代国冒国,而自己的这批人,若是同行难免招人怀疑,是以也安排在不久之后,先于自己一两天出发。 也该是回去准备准备了。 安玲珑笑笑,向谭蔚然告了辞,便回了安府,禀明了安严夫妇。安严自然是有些担心的,但见安玲珑态度坚决,便也不好阻止,只能由着自己的“大女儿”去了。 而肖氏呢?肖氏却是一副截然相反的态度,非常支持安玲珑前去中原一带,直接甩给安玲珑一张令牌,直言有困难就去找自己的本家肖家。当然,安玲珑还是明白肖氏的另一层意味的,明面上说是在帮自己,私下里 的意思却是让安玲珑代自己回娘家去看看。毕竟肖氏已前来穆京多年,回娘家的次数实在太少,自然是希望能得到更多关于娘家的消息,以寥解思念之情。 安玲珑当然也爽快地接下了令牌,回了玲珑阁命丫鬟给自己收拾准备行囊,自个儿却又出了府,天天在云想楼和珍味轩那里转,当然,也不是什么游手好闲自己在外面乱逛乱花钱,而是天天跑去那里看账,顺便定下了未来一年的计划。 毕竟此去路远,回到这穆京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时候。虽说她对外皆是表示不过个把月的时间,但一旦中途出了点状况,那回来的时间,恐怕会无限延后了。 安玲珑准备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已是二月末三月初了。 春天也来了。 安玲珑出发时,正是这满城□□正好时。 枝桠抽出新叶,百花纷纷绽放,远处隐有鸟雀叽叽喳喳的声音,倒是颇为悦耳。河水解了冻,有叮铃铃地流淌下去,鱼儿也自巢穴而出,欢腾在水里,恣意畅游。 太阳还很温和,照射在青石板上,显得格外温暖。 咕噜噜的滚动声响起,还夹了笃笃的马蹄声,柳树抽了新条,长长地缀下来,拂过马车车厢,发出飒飒的声响。 安玲珑便是在这个时候到了穆京的城门。 此时行人匆匆,来往熙攘,两辆规制低调却不低劣的马车缓缓驶出城门,没有丝毫的引人注意,任谁也没想到,这有一辆马车中间,坐的竟是尚书令家的小姐。 安玲珑就这样出城了。 她倚在马车里假寐了一阵,这些日子实在是累着了,现在马车上了路,她也终于可以休息休息了。这路上她带的东西不多,不过银钱倒是准备了不少,随行人员也是一切从简,驾着她马车的正是弘元,含蕊含蕾坐在另一辆马车上,赶车的车夫也是日前弘元训练出来的人,都有武功防身,倒也不惧什么。 一路上基本都打点好了,休息就在冷家的客栈里,吃的也有供应着,现在她只要安心等在车里,也不用太过操心别人,等上约莫十几天的日子,便能到达归城。 归城的位置十分特殊,是穆国、代国、冒国三国的接壤之处,正好位于月恒大陆的中心,在千年前便只是一个三不管地带,到了百年前肖家一统玳瑁时,也将归城纳入了管辖的范围,又用了数年时间整治,方才使其臣服。 然而待肖家家主薨,玳瑁消散,归城又迅速脱离 了代冒两国统治,以一种全新的姿态独立起来,在城主的带领下迅速崛起为商贸大城,加上前些年属于玳瑁之时累积的人脉,又花重金打造了一支强悍无匹的军队,归城顿时变成了一个独立于所有国家的城市。 倒也不是说归城真的能胜过各国的百万雄师,只是没有一个国家愿意付出兵力来夺取这么一个小城,况且前些年大陆分裂,每个国家都在彼此暗中较劲,谁还能抽得出手收拾一块好吃但啃起来太费力的骨头?是以,最近这二十多年来,自穆国称霸以后,归城倒是频频向穆国示好,在这做足了表面功夫,弄得穆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倒是个难缠的主。 而安玲珑此行的目标,正是这归城。 这是她与冷筠竹一早就商量好的,不管怎么说,这归城现在是大陆上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又因独立于各国,里面的人也是三教九流皆有,若能在此站稳了脚跟,且不说那滚滚而来的银钱,就说对于情报的获取来说,也方便了太多。 是以,归城之行,安玲珑势在必得。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卷就到此结束啦,今天周五,早点更新~ ☆、强盗 马车摇摇晃晃行了五六天,行程已经快要过半,已是有些靠近边疆了,正是要走山路的时候了。 安玲珑依然懒在车里睡觉,这车厢一晃一晃的,倒的确令人容易打瞌睡。 她歪着身子躺在里面,如今已近三月中旬,这天气也算是慢慢暖和起来了,再加之他们一直是向着偏南的方向走,自然是越来越暖。这午后的太阳分外和煦,晒了之后让人愈发的困倦,他们又赶了几天路,各个都有些疲惫。 这样的午后,最是让人舒服。 也最是让人放松警惕。 吱—— 马车因为骤然停下,车轮发出刺耳的嘎吱声,煞是难听。 安玲珑便是被这声音吓醒的。 她揉揉惺忪的睡眼,拍拍自己的脸颊,皱皱眉,强迫着自己迅速清醒过来,还没来得及发问,便听弘元的声音传来:“小姐,似乎是劫匪。” 听闻此言,安玲珑撩了撩帘子,向外瞥了一眼,果见数十人已将马车围了起来。这帮人大多身材彪悍壮硕,衣服的颜色都灰扑扑的,手里都拿着这样或那样的武器,为首的那一个更是面目狰狞凶狠,手提一柄九环大刀。 他见只有两辆马车,本还有些失望,怕是带的金银财宝不够他们兄弟几个分的,却在安玲珑露了一面后眼神大亮,没想到这车上居然坐了一个如斯美人,即使财劫不到,劫个色或者抢回去当个压寨夫人也是不错的啊。再说他观这女子气度穿着皆是不凡,恐怕还是一个大家小姐,身上带的银钱,定是少不到哪儿去的。 思及此,那为首的男人竟大笑几声,以为今儿老天爷眷顾他,又送钱又送人的,却丝毫不想想若那女子真是大家小姐,怎么身边都没几个护卫? “给你们一炷香时间,乖乖交出你们的钱财来,再让车上这妞儿跟了我,说不定我就大发一下慈悲,或许还能留你们一命。”那大汉冷笑道,表情邪佞无比。 安玲珑叹口气,稳坐于车厢内:“真是麻烦啊。”出个门还遇到一群强盗,说好的穆国繁盛昌隆,百姓都安居乐业、夜不闭户呢?这不还有人以打劫为生吗?就差没喊出“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的口号了。 收回略有些飘忽的神思,她打起精神,思索着怎么解决眼前这帮土匪,为穆国安全做一份贡献。 “弘元,”她唤道,“这些人,你们能解决吗。” 弘元 皱皱眉头,仍然很老实地回答:“这些人看起来个个都有些拳脚功夫,若是一对一甚至一对几我们也应该不成问题,只是他们有数十人,人多势众的,纵然不败,但恐怕也没办法护您的周全。” “这样吗?那就很难办了啊。”安玲珑语气里颇带了些郁闷,她想了一想,终于从怀里掏出一纸包,拿在手里把玩,“要是过会儿实在不行,就只能用这个了。”毕竟,她虽有武功,却轻易不能动用,哪怕这荒郊野岭的没人,若是有几个贼人跑了,保不齐会暴露,若是用毒虽然也有些牵强,却也算说得过去。 不如破财消灾? 算了,她只一看那首领,便知这人不是善茬,恐怕给了银子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离开,毕竟,自己这张脸,可是最招人眼。 唉,下次还是戴面纱吧。 她暗自翻一个白眼,对着弘元道:“去吧。” 弘元闻言,也便弓起了身,寻找着扑出去的最佳角度,以随时准备出手。 正巧,那首领也大声威胁道:“你们,倒是商量好没,老子倒数三声,你们要是不答应,老子就送你们去见阎王爷!” “三!” “二!” “一!” 那首领脸上已然挂上一抹嗜血的笑意,这帮人,倒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兄弟们上啊!” 那大汉一挥手里大刀,便当先冲了出去,身后几十号人也跟着冲了过来。然而弘元和身后那另一位车夫本就蓄势已久,加上本身功夫上佳,足尖轻点,几个呼吸间便冲至劫匪身前,出刀抽刀,很是利落地干掉了两人,又转身与别人交手,其他劫匪方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这两个冲入群中的两个男人身手厉害得很。 弘元杀掉几人,便对上了那首领。这人功夫不弱,与弘元倒是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但仍是落入了下风,恐怕过不了多久便要落败,然此人能做这几十人的头儿,除了手脚上的功夫,脑子亦很是灵活,很快,他便趁着一次武器相击的空档大吼道:“靠近那马车!劫持车上的人!” 弘元和车夫一惊,想要脱离这混战,却被人拦住,一时抽不开身,只能眼睁睁见着十数个腿脚灵活的大汉狞笑着冲向马车,看得目呲欲裂,却什么都做不了。 安玲珑此时还比较镇定,毕竟以她的身手,保命还是无虞,大不了没法打赢这劫匪,她弃车逃跑也行。可问题是……若她真的出手,那可能引发 的,是更大的危机。 其实她也觉得自己会不会过于谨慎了,不管怎么说,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里能有外人看见?再说,就算这些劫匪中有人活了下来,见她有功夫,总不能跑到穆京里大肆宣扬安家小姐有武功这事儿吧,是以,她应该是可以放心的。 可是,她捂住胸口,只觉得一颗心脏蹦蹦跳得厉害,她的直觉告诉她,不能出手! 再者,她后面那车厢里,可也是有人会武的。 既然情况还未到绝境,那她便可以隐忍不发,再等上一等也不会迟。 眼见那土匪越冲越近,后面车厢里突然飞出一人,正是含蕊!含蕊眼神冰寒,看那几人的目光恍若在看死人,却又暗含了焦急。她是知道的,自己的身手,迎上一两人尚还没事,但这冲来的有十数人,恐怕,自己也拦不住他们。尽管如此,她还是出来准备迎敌,既然这样能为小姐拖上一点时间,那她便要拼尽全力拖上一点时间! 她一出来便一脚踢向一人的头颅,将其撂倒后又是一个铁板桥躲过一柄长剑,顺势一个翻身又踢倒一人才站了起来,转身便抽出腰间匕首,又是攻向其余人,一身功夫硬是从十分用到了十二分,只望能再多打倒一人。 她知自己功夫不算太好,若是杀掉眼前土匪恐怕要很费一番气力,但只是将他们撂倒击伤,为那边苦战的弘元两人多争取一点时间,倒是容易很多。 然而纵是如此,含蕊也并未支撑多久,不过数个回合下来,体力便有些透支,剩下气力仅供自保,却再未能打倒一人。 那先前倒下的几人也已挣扎着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前冲着,速度虽然不快,但仍然是往前走着。眼瞧着最前面的那个人慢慢过来了。 十米,八米,五米。 越来越近了。 安玲珑一手捏紧了衣襟,另一只手捏着纸包,犹豫着是否出手,一滴冷汗也随之流下。 啪嗒,滴在了地上。 真的该出手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啊,今天更晚了一点,今天还有第二更哟 已经改过啦,多加了一点字数~ ☆、这算得救了吗 那最靠近的土匪已只有两米之遥。只再一步,便是伸手可及之地。 真的已经无回转之地了吗? 安玲珑暗咬银牙,一手抖开纸包便欲撒毒。 却听“噗”的一声,一柄短刃破空而来直刺入那悍匪的身体里,他“啊”的惨叫一声,便倒在了地上,挣扎不过几下,却再没了声息。 安玲珑一惊,正要掀开门帘一探究竟,却听远处有人怒喝:“大胆狂徒!竟然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打劫伤人!” 那声音有些熟悉,熟悉到安玲珑不禁毛骨悚然地一抖。她暗自掀开一点帘子,见那距离最近的土匪果然已经死掉,胸前插了一把匕首,刀刃部分深深没入身体里,只那雕饰着繁复花纹的暗金刀柄□□在外,尚未被鲜血染红。 啧,这锋利程度,这做工,这颜色,这雕花…… 果然是他! 随之而来的便是惨叫的声音。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惨叫声停了下来,安玲珑透过那帘子的缝隙,见地上已躺满了那帮土匪的尸体,便知这帮人定是死全了,那声音的主人不可能放这些人一条生路。 她快速把纸包折好贴身放着,暗自再用内力一逼,脸上霎时出了许多汗,脸色也是一片的苍白,呼吸声更是急促起来,仿佛受到莫大惊吓一般。 很快,她便听到弘元与那车夫道谢的声音:“多谢诸位相救。” 那熟悉的声音又响起来:“不必多谢。” 接着是一阵停顿。却不过一次呼吸的时间,便又响起来:“……那位,可还安好?” “我家小姐安好,多谢了诸位公子。”这次回答的是含蕊,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大概是脱了力,所以才这样罢。 “诶……你……”却又有一道熟悉声音响起。 “小女多谢众位相救。”安玲珑终于出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她故意捏着嗓子,细声细气地慢慢说道,以期能混淆他人视听,免得再被认出。 “长得真眼熟。”那声音还是继续了下去。 “向公子,这你就觉得眼熟了?”最起先的声音又响起,“你若是见到这车厢里的这位,恐怕会更觉得眼熟吧。” 完了!怕还是被认出来了! 那向公子却不解问道:“可这声音,我并未听过啊。” “那可是你不够用心了,”一阵笑声响起,“安小姐, 出来吧。” 唉。 安玲珑心中哀嚎,却又不得不站了起来准备下车。 她再次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衣饰,绝对像一个饱受惊吓的大家小姐,便虚弱地一步一摇地走了出来,拜倒在地上,道:“臣女安玲珑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该死的穆阳! 自己本就是为了躲他才要去中原,怎么这穆阳拖着京城一堆年轻公子哥儿还撞上自己了?不可能是为了追她来的吧。 “安小姐免礼,起身吧。”穆阳笑了笑,心知这女子绝对是装的,却并不戳破。 “谢陛下。”安玲珑故意将话说得一语三颤,又作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小脸儿一片苍白。 一旁向申良却是颇为关心地插了句话进来:“安小姐如何,可是受了惊?” 安玲珑低垂着脸答道:“还好,多谢向公子关心。” 却又有人过来搂了向申良的肩膀,调笑道:“原来这便是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的安小姐啊,今日一见,果真是美,怪不得某人……”后半句话那人并没有说完,却是笑得一脸暧昧,一副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神采。 向申良却是脸一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你你我我的支吾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一副白面书生遭受恶女调戏的娇羞样子。 这向申良乃吏部尚书向傅义长子,曾随其父登门拜访过,与安玲珑见过几面。这向良申也算是少年英才,不仅样貌生得好,文采也是斐然,只是年纪不大够,尚未入朝。其为人处世也是相当的聪明,不过嘛……坊间传闻,这向公子可是对安府的大小姐一见钟情、一往情深啊那什么……那什么咱们都不知道啊…… 至于这传言是真是假,安玲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纵使这向申良对自己有些别样的情愫,她对这向公子可是一向的“发乎情止乎礼”,那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是以她皱了皱眉头,只能开口谦虚道:“这位公子谬赞,玲珑不过蒲柳之姿,担不起这样的美名。” “哪里哪里,安小姐的姿容,可是让我向兄一见……”那公子却仍继续侃道。 这次可轮到这向申良说话了,他终于反应过来,这再说下去可就有辱安玲珑女儿家的闺誉了,他脸上已隐有了微薄怒意,轻叱一声:“罗兄!” “好好好,我不说便是,不说便是!”那罗公子连连摆手,这才罢休,却又一副好奇的神色,“安 小姐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啊?” “玲珑也很好奇为何皇上和你们会出现于此处?”安玲珑却是反问道,眼下这地方满地的尸体外,还是有不少公子哥儿和护卫打扮的人,她实在有些不明白。 “哦,这个安小姐不知,也确在情理之中。”穆阳一击手上折扇,作恍然大悟状,“归城城主邀天下各国派出使团代表,前去归城一聚。” 这倒不是什么机密,所以讲讲也无妨。 “所以朕将国事拜托给了皇叔,带着使臣不就出来了么。”他一笑,风流俊逸的脸庞上顿时生动了许多,仿佛富贵公子不知愁的模样。 “那也不必皇上您亲自出马吧。” “朕却觉得,”穆阳眯了眯眼睛,透出一股危险的光芒,“恐怕是又到了夺取归尘令的时候了。” 归尘令?什么东西? 不对不对!这段对话的重点,其实是去归城三个字啊! 所以说……他们会跟她一直走一!条!道! 所以,自己本是有出穆国躲躲穆阳的意思,可这下倒好,不仅没躲过,还亲密接触了一次,说不定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自己可能都得与之同行了。 不不不,她必须得先离这穆阳远点,必须避上一阵,仔细思索一下接下来一步才是! 安玲珑眼珠一转,正想推辞离开这里,关心美人的向申良却抢先开了口:“安小姐你瞧,这眼下也不太平,再者你的马车也有些损毁,不若先与我们同行,到了下一个城池,便再去安排车马,如何?” 不如何! 安玲珑狠狠瞪一眼向申良,眼睛一瞥却见穆阳注意着这边,马上便换了一副温良娇羞的笑:“这主意是不错,可是皇上的队伍里都是男子,是不是……有些不方便?” 向申良被瞪得莫名其妙,听见安玲珑这话来不及思考就顺口答下:“我们不全是男子的,只是各位小姐正在另一边的马车上休憩呢。” 他又指了个方向给安玲珑:“我们是听到这边的动静,才骑了快马过来,喏,马就留在那儿呢。” ……是吗? 安玲珑颇有些痛苦地将僵硬的脖颈一点一点扭过去,果然见远处草绿水清天蓝,一副如画的美景里站的有好些戴着马鞍的马匹,似乎一点都不为着血腥的场面感到震惊或害怕,只优哉游哉地吃着草,在原地打着旋儿,看起来分外驯顺。 看样子这些 马也是练过的。 安玲珑真想一个白眼儿一翻,什么都不知道了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送上~ ☆、这不算 完了完了,至少得同行一段路了。 不过想想也并不是没有女子,她也就好受了不少。大不了过会就往女人堆里躲,总是行的。 安玲珑这才强迫自己露出微笑道:“那便多谢向公子美意了,只是皇上……” 穆阳戏谑道:“朕自然是不会拦的,正巧,我们要夺那归尘令,还缺上一个人,安小姐聪慧过人,不如一起?” “这个……臣女愚钝,恐误了陛下大事。” “不打紧不打紧,尽力就好,尽力就好。” 这算是没理由了,行吧,同行就同行! 安玲珑暗自一咬牙,这穆阳又不是什么凶禽猛兽,虽贵为天子,却仍是肉体凡胎,自己怎么,还怕他不成? “那便多谢了。”她微微福身,笑答。 安玲珑便回了马车,在一众“驾前侍卫”的簇拥下,向着他们原本落脚休息的地方而去。 这一去啊,才发现,熟人真不是一般的多。 “珑姐姐,你怎么在这里?”王瑶嘉第一个看见下了马车的安玲珑,忙冲了过来,很是好奇地问道,“本来我们这次出来,便是打算叫上你的,谁知你走得早,陛下圣旨下来时,你已不在安府了。” “是吗,那我算是倒霉,连陛下圣旨都是错过了,实在不幸。”安玲珑笑吟吟地开口。 “不过这不打紧,你看,现在你可是在这儿了,跑也跑不掉,哈哈。” “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此时又有几人从马车上下来,前两位位倒都是熟人,谭悠之、谭蔚然姐妹,倒是后面还跟了一个女子,举手之间都是大家风范,一身素白衣裳,看起来颇有风骨。 王瑶嘉见安玲珑略略疑惑,便低声解释道:“这位是赵太师的次女,赵静婉。” 安玲珑点点头,笑道:“赵小姐。” 赵静婉也贞静点头,道:“安小姐。” 再与谭家姐妹打了招呼后,安玲珑又环视一圈,见在场男子倒是不少,认识的有穆阳、穆简、向公子向申良、方才那罗公子罗毅辰,谭英周,倒还有两位不认识的,一位看起来英武不凡,另一位看起来温润如玉,但都不似等闲之辈。 王瑶嘉知安玲珑还是有许多人不认识,便又低声一一介绍了给安玲珑,原来那位英武不凡的乃上大将军嫡次子舒平坤,那位温润如玉的乃太子太师嫡长子赵康俊 ,也是赵静婉的长兄。 安玲珑一一见了礼,又被王瑶嘉拉着准备说些悄悄话,却见穆阳大步走来,笑道:“安小姐恐怕不知我们这夺归尘令是怎么一回事吧,朕既诚心邀请安小姐,便应是有义务向安小姐解说的,但眼下朕有其他事,恐怕一时脱不开身,就劳烦王小姐替朕讲解一二了。” 王瑶嘉急得脸通红,连连摆手道:“不劳烦不劳烦,能为陛下解忧是臣女的荣幸!”便拉了安玲珑走向一旁。 穆阳见此,满意笑笑,几个跃身便消失了踪影。 王瑶嘉一时看着穆阳远去的背影,眼中露出几分痴色,突又觉得不妥,忙规规矩矩站好,端了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亭亭玉立。 安玲珑颇为好笑地在王瑶嘉脸前晃晃手:“喂,回魂啦。” 王瑶嘉一愣神,随即脸变得通红,一跺脚,小女儿姿态尽显:“珑姐姐,你还这么作弄我!” “哪里哪里,咱们皇上如此玉树临风的男子,瑶嘉妹妹动心,也很正常的是不是?” 王瑶嘉羞恼不已:“珑姐姐你就取笑我!” “嗄,我可没取笑你!咱们瑶嘉妹妹才貌双全,看上的男子可也不一般!说不定你努力努力,还真能入了皇上的法眼!” “珑姐姐你……”王瑶嘉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只支吾半天,最后才憋出一句,“我看皇上可是更关心珑姐姐呢。”说及此句,王瑶嘉不禁眼神黯淡了几分,长长睫毛垂下,企图遮住眼底泛起的一丝伤怀。 安玲珑这边却有苦说不出,与其说穆阳是在关心她,不如说是监视她。毕竟自己可是还在“考察期”的人呐。 “好了瑶嘉,你可别郁闷,皇上可不见得就不喜欢你了,不然怎能委你解说这如此重任呢?快给我讲讲吧,到底这归尘令是怎么一回事儿?” 王瑶嘉垂眼,低落了一瞬,又很快笑笑说:“你应是知道这归城的重要□□,尤其是对于中原两国和我穆国而言,毕竟,它处于我们三国的交界处。” “归城独立于各个国家之间,又是一个商贸大城,其军事地位也不可小觑,可想而知,各国君王可都对这归城垂涎不已了。” “也不知是哪一代开始,归城有了这归尘令,得令之国国人不必交入城费,商队可享受税率的优惠,更惊人的是,还有一次号令归城军队的机会。” “因此这归尘令一出,便是天下争夺,此令十年换一次主,按 时间来算,今年便又是归尘令出的时间了,只是尚未明说。加之我穆国此前称霸,上一个十年便没有出现,可如今陛下登基不久,才需这归尘令以巩固势力。” “每次夺归尘令便是一国派出十人的队伍,且女子之数不得少于四人,相互比试,胜利次数最多的一国便能夺得这归尘令,然而每年比试的题目都是千奇百怪,除了正常的如作诗作画比武等,还有很多……很为难人的题目。” “怎么一个为难法?”安玲珑忍不住有些好奇。 “嗯……此事我也不好细细描述,你到时候就能知道了。” “到时候?” “对呀,珑姐姐,你不是也要参加吗?” “我……参加?没有啊。再说,你们这可不止十个人了。” 王瑶嘉促狭笑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再说,珑姐姐你可是皇上钦点的人呢。” “我一个女子……”安玲珑有些推脱。 “女子如何?”却是一旁谭蔚然转了头来,眼里笑意充盈,然安玲珑看见的只有威胁,还有威胁。 “对呀对呀,再说我们本就缺了一人,皇室是不能够参赛的,若不是蔚然妹妹一口咬定你会来,我们就会再带一人了。” 原来……是组织上出了叛徒!安玲珑阴森森望向那边,大有磨刀霍霍向蔚然之意,谭蔚然却是一笑,丝毫不惧。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有点水,过个渡嘿嘿 ☆、你个土包子 “可我性子鲁钝,恐担不起诸位厚望呐。”安玲珑仍是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地脱身。 “不打紧不打紧,大不了你就选那些变态题目,反正这最近几十年可都没几个人对的上来,主要是凑个人头,”一旁罗毅辰也笑嘻嘻地凑了上来,“再说安小姐这美貌,说不定一上场,立即惊艳四方,惹得裁判立即判我们一个胜利也说不定呢。” “去,”王瑶嘉啐一口,“少说些浑话。” 安玲珑只有苦笑应承,只是心里却更坚定了偷溜的决心,让她上?赢了还好,输了,她可怕穆阳上来就扒她一层皮! 她紧了紧袖中的令牌,心中有了定计,不再与几人纠缠分辨,只以手支着额头叹道:“我……我有些头晕……”说着便欲往地上倒去。 王瑶嘉骇得一把抓住安玲珑的胳膊:“珑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可别吓我!” 含蕾自是懂自家小姐的意思,赶忙上了前扶住安玲珑,担心道:“我们方才遇了劫匪,多亏了皇上几人相助才逃出生天,小姐恐是受了惊吓,正需要好好歇着呢。” “劫匪?!”王瑶嘉惊呼了一声,又拍拍胸口道,“万幸珑姐姐没有事儿,来吧,我把她扶回车上去。” 安玲珑在几人搀扶下回了自己的马车,不多时便使了含蕾便进来。 “小姐可有什么事吩咐?” 安玲珑神色坚定认真:“我或许得避开这归尘令之争。” 她继续道:“后日便是下一个城池,到时我们收拾些银钱偷偷离开,直接去肖家隐世之地。” 肖家隐世之地离归城不远,快马加鞭又抄近路的话大约两个时辰即可,到了后日也的确该是岔路的地方。去肖家,一来了却肖夫人夙愿,二来可以试探一下这个家族,看看是否有合作的可能,三来可以就近传递归城消息,若归城有什么变故她可第一时间得知,如此一来,便是一举数得了。 含蕾低声应道:“是,小姐,我过会儿便去通知含蕊和弘大人他们。” 待含蕾出了马车之后,安玲珑也疲惫地揉揉眼,小憩了一会儿,毕竟遭遇劫匪,她的神经还很是紧绷了一阵,再加上旅途劳顿,眼下的确有些累了,是以她阖了眼,竟睡沉了过去。 叫醒她的是一阵吵闹的声音。 “香蕉你个巴拉的穆阳!爷不干,爷就要这么穿一身!你是不是嫉妒爷长得比你帅,打扮的也比你好看,姑娘们更喜欢爷这样 的爷们儿,是不!是不?!” 好熟悉的语音和语调……不过这人胆子忒大,居然敢当着穆阳的面直呼其名?! “文轩!你给朕听好了,现下你这么穿朕可以暂时不管,可若是到了归城你还给我这么一身打扮,朕回去就剥了你一层皮!”穆阳的声音却是难得的狂暴。 文轩? 那个鸿庆伯府世子文轩? 那个疯子文轩? 安玲珑回忆着那天文轩惊世骇俗的打扮,也不由打了个寒颤。 她又偷偷掀了帘子往外偷看,先看到的是穆阳一身贵公子的打扮很是风流俊逸,只那额头跳动的青筋和略显抓狂的面容有些破坏这美感,不过有一身皮囊在远远看上去倒还是很赏心悦目的。 而他对面,站了……应该是一位公子吧。 这位说是公子,倒更不如说是个乞丐。一头长发并不若其他人般以玉冠束起,而是编成了几十条细小的麻花辫,头上带了一条抹额,颜色老气堪给七八十的老太一用,身上穿的……依稀是一件一普通布料裁剪的一件袍子,只是已被撕得零零碎碎,补丁破洞皆有,脚上连靴子都没有,只一双大趾同样漏风的雪白袜子,脸上那是沟壑纵横,一脸的灰,涂抹得还不甚均匀,堪称是一张……旷世奇脸…… 安玲珑不忍猝看地默默放下了帘子,捂住了自己的眸子。 辣眼睛,实在是辣眼睛。 怪不得穆阳不许他穿这一身去归城,这……实在有损国家形象啊这。 还没等她缓冲过来,便又听见文轩跳脚闹腾的声音:“这一身怎么了?这一身有问题吗这一身!这叫潮流,这叫时尚!破洞装!没见过吗?!你个土包子!” 土包子…… 安玲珑只觉得过不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便能听见文轩人头落地的声音。 可是一次呼吸,两次呼吸,三次呼吸……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正准备继续偷看,却听见穆阳压抑着怒气的声音:“文轩,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是个聪明人。”随即便是他甩袖离去的声音。 文轩却还犹自高呼着:“你害怕了?你认输了?你服气了?爷就知道你吵不赢爷!” 却是嗖的一声,一柄匕首射来,斩去文轩鬓边一根麻花辫,稳稳钉在树上。 这下可好,文轩也不说话了。 安玲珑实在忍不住,暗想,其 实这穆阳还挺宽宏大量嘛,若是寻常君主对于这等货色早就是拉了出去大卸八块,穆阳却只取一缕发丝,算得上仁慈。或许,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腹诽间却听见一阵脚步声。 “咦,这里怎么多了两辆马车?”文轩见斗不过穆阳,心思一转便又使起了性子朝着这边想要发难,“里面是何人,见到你文轩文大爷竟不出来打个招呼?” 这厮! 安玲珑一掀帘子便踏了出来,一双美目里平和下暗藏无奈:“敢问文世子有何指教?”她想起那日宫宴上坐在鸿庆伯身边的那个冰雪男子,终于觉得自己应该是记错了。 “好你个…个如斯美人呐!”文轩一时未收住自己狰狞的表情,说出的话也是生生转了个弯,他认出安玲珑来,当即就涎着一副脸凑上去就要摸美人的小手,姿态猥琐无比,“姑娘…嘿嘿……咱们真是有缘啊。” 安玲珑一闪身避过文轩,脸上隐有不适,冷声道:“请世子自重。” 一旁谭悠之见了,上来便想解围。 “文轩!”她皱皱眉,语气里不乏厌恶,“这是安尚书家的大小姐,不得无礼。” “哦哦!原来是安小姐啊!”文轩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转了脸却又对安玲珑殷勤地笑开,“安小姐,咱们真有缘!”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今天有点晚 小天使们在哪里,快出来冒个泡收个藏呗 ☆、忘记带钱 “……”这是安玲珑。 “……”这是谭悠之。 “嘿嘿嘿……”这是文轩。 “啪!”这是王瑶嘉一巴掌拍开了文轩。 “文轩你给我少来这一套!除了安姐姐回来不久,咱们谁不知道你就是个泼皮!”王瑶嘉竖了眉毛斥了一声。 文轩也瞪着眼反驳一句:“泼皮?爷是泼皮?你丫就是个泼妇!” “你!”王瑶嘉一噎,却是一时词穷,找不到话来反驳。 文轩见王瑶嘉说不出话来,方又得意洋洋转了身继续讨好安玲珑,才发现美人早已不见了踪影,看样子是溜之大吉了。 失落地叹口气,文轩潇洒一甩头上的一把麻花辫,风骚开口:“我看你们就是嫉妒安小姐得了爷的青睐,心里醋着吧。”随即不等两人回骂,屁股一扭一扭也向着远处而去。 “登徒子!”谭悠之骂了一句,要知道她一直自矜为大家小姐,尽管看不起这文轩,但若让她开口骂人却是鲜之又鲜的,如今她会这么说,想来也是被文轩气得有些糊涂了。 安玲珑也没去哪儿,只是她见穆简正怀抱了一把剑,倚在一棵树上,眼睛却看着他们这边微微失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略显懵懂。 说起穆简这个人啊,她觉得实在古怪。 努力想要营造出一种自己风流纨绔的模样,却总在不经意间显得自己纯稚如一张白纸,但也并不让人觉得蠢笨,反倒自有一股灵气。 她不禁走上前去,想要仔细打量这个人。 你是大哥吗? 她福一福身子:“见过世子。” 没有回音。 安玲珑也没管,径自站直身子。 她轻声开口:“世子有心事” 穆简此时才微微回神,他转头打量了一下安玲珑,见她稍微侧着一点头,眼睛直对向他的目光,全然一副懵懂无辜的模样。 其实他早知这个女子不简单,比如说,她的武功。 但是不知为何,见她这样纯然无辜却又暗含一点关心的样子,心里面有个地方,突然就软了一下。所以,他一直未曾告诉过皇兄,关于她的秘密。他隐约觉得,他应该是帮着她的。 他稍微定定神,脸上又挂起他标准式的风流笑容:“安小姐多虑了。” “那么,”安玲珑脸上多了一点坚定,“既已说 皇室成员不得参加这归尘令之夺,皇上和世子怎的都要来呢?” “这是,”他刚张嘴想要辩解,却又想起什么,话到嘴边就突然改了口,“安小姐不必知道缘由。” 安玲珑心知这其中一定有秘密,却也知道不管是穆阳还是穆简定不会轻易告诉自己,毕竟,知道的越多,死得越早。然而穆简此举却让她有些摸不清,这究竟是一种保护,还是一种防备? 看到穆简脸上笑容渐渐沉寂下去,安玲珑知道,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至少这证明着,他所要隐瞒的秘密,远远胜过了一直以来保持的伪装。 又想想当日穆阳的发作,还有穆简隐瞒自己会武的事实,这两兄弟,看来也不若表面上的亲密无间吧。而他们的背后,定有一个巨大的、可以颠覆整个皇室的秘密,而这个秘密里,一定隐藏着哥哥的线索。 她看得出来,能让一国之君和亲王之子忌惮若此,这背后所牵扯的力量必定极为强大,而现在表面上的风平浪静,恐怕不过是一个脆弱的平衡,一旦打破,便是天翻地覆。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她想,也许哥哥也深藏在这网的下面,而他若一动,整个繁华盛世的局面,恐怕会支离破碎。 所以若要明哲保身,最好的办法便是远远逃离皇室,一辈子只安安分分如上一世般做一个闺阁小姐,沉溺在自己的富贵梦里。 然而她要带走哥哥,要知道前世真相,甚至为当年侯府覆灭报仇,她就必须得接近这个局,以身试险,进入这个局,才有机会做到这一切,毕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而她的选择呢? 前一世她便安安分分了一辈子,可最后迎接她的,却是年少而亡。谁知这一世她再安分下去,便能不做一颗棋子,逃离悲惨死亡的命运吗? 所以她甘愿入局,看看自己是被执棋人一军将死,还是身份对调,自己成为那个执棋人,谈笑间便能一定他人生死! 这皇室的水再深,她也要往里跳! 而她的突破口,便是这穆简! “的确是臣女失言了,”她露出一个微笑,又款款行了一礼,“臣女告退。” 不能急,她不能急。 眼下显然不是她与穆简交涉的大好时机,是以倒不如以进为退,先放松放松对方,在寻到薄弱点之后,一举突破来得好。 她又回到马车上,闭眼养神,只有保持充足的精力,才能保证她接下来的逃跑大计 ,才有精力去加固自己的精神堡垒,顺便寻找突破的机会。 她只有一次机会,绝不能输! 两日时间如流水般而过。 距离归城已然是不远了,而眼下他们停留的这一个临城,便是穆国边城之一。 眼下已是到归城之前的最后一站,做了那么多天的马车,身上也颠得很不舒服,所以众人都决定这一日便停在临城,好好放松一下。 是以在入住驿馆后,众人都各自散了开,三三两两地去逛了。 与安玲珑同行的,自然是王瑶嘉。 安玲珑倒是不太愿意去逛,奈何王瑶嘉却是兴致勃勃,她实在不愿意拂了好友的意,才勉勉强强跟了去,只不过暗自吩咐了含蕾含蕊他们再去偷租一辆马车,随时准备启程。 “珑姐姐!没想到这临城虽是我国边城,但繁华程度却丝毫不啻于穆京!” “临城紧靠归城,自然会分上些许油水,再者,穆京也并非我穆国商贸最发达的城市啊。”最发达的城么,自然是临海的几座城池。 王瑶嘉了然点头,笑得却有些勉强,她又拉起安玲珑的手,遥遥指向远处一块招牌:“逛了许久,珑姐姐想必也累了,不如我们去那酒楼吃些东西,歇一歇?” 安玲珑远远看向那招牌,隐隐约约见到有冷氏两个小字,便知定是冷家的酒楼了,如此一来,倒也很是方便她行事,是以她点点头,笑说:“那便依瑶嘉妹妹所言吧。”说罢,便朝着那边行去。 两人要了一间雅座,吃吃喝喝一阵子,便觉得有七八分饱了,是以两人纷纷放下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珑姐姐,你可还记得那文轩?”王瑶嘉吃吃而笑,一双美目间顾盼生辉。 听王瑶嘉提起,安玲珑也被勾起了兴趣,是以答道:“当然,这文轩,怎么了?” “他可是我们穆京最有名的公子哥儿了,”王瑶嘉饮下一杯酒,又把杯子掷开,“当然,不是什么好名声。” “他当真是鸿庆伯府世子?为何往日宫宴从未见过他?” “这不就是他的有名之处了呀,珑姐姐。” 安玲珑一笑,正准备继续听王瑶嘉讲,眼睛随意往窗外一瞥,却突见一邋遢模样男子正大步迈入酒楼,小厮上前想要说些什么,那男子却从怀中掷出一个金元宝,大着嗓门道:“给爷来一个雅间,最好的那种!” 此人不是别的,正是“第一公子哥儿”文轩。 小厮看着那手中的金元宝,本想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话头,满脸堆笑地送着他上楼。 安玲珑赶紧截住了话头:“瑶嘉妹妹,咱先不提这文轩,以后你再慢慢说与我听。” 王瑶嘉不知文轩已然上楼,闻言乍然蹙了蹙眉,却没再说什么,只道:“那咱们聊些什么呀?” “聊些——”安玲珑笑得促狭,“不如咱们聊聊皇上吧。比如,咱们瑶嘉妹妹对于皇上这般丰神俊朗的人物的看法?” 王瑶嘉脸色通红,急忙啐了一口道:“珑姐姐你总是这样取笑我。” “怎么,难道你不喜欢皇上?是讨厌他?” “这…这……”王瑶嘉却是一时口吃,找不出话来回敬安玲珑,一张小脸都快憋紫了,犹自还想着怎么辩解,“那日元宵,我可见着你和皇上他们站了一处,要说谁对皇上有意,珑姐姐你可也不差。” 安玲珑颇为惊讶:“那日你都看到了?” 王瑶嘉却是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好了好了,”还是安玲珑开了口,打破了眼下的静滞,“我们把账结了吧。” 她朝王瑶嘉挤挤眼睛,笑道:“今儿可是你该请客了,掏钱吧。” 王瑶嘉也抬起头来,伸手便去摸自己系在腰间的钱袋。“你不说我可都快忘了,”却突地惊呼了一声,“我的钱袋呢?” “怎么?”安玲珑也凑了前来,问道。 王瑶嘉翻找了一番,郁郁垂下头来:“我的钱袋不见了。” 她想了想,又咬牙切齿道:“我今早出门明明是带了钱的,怎的这逛了一会儿就不见了?定是叫哪个贼子给偷去了!” “早知你我就不该不带侍女出来,说好的你请客,我这身上也是分文没有的。如今怎么结账呢?” 王瑶嘉咬了咬唇,一跺脚,道:“这里离驿馆也不是很远,我要是速度快些,取了银子赶回来也是来得及的。只是要委屈珑姐姐你,要多等一会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就早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哦 小天使们求收藏啊 ☆、不如私奔 安玲珑眼中闪着无奈,却还是道:“那你便快去快回吧。”她苦笑一声:“要是今儿咱俩没钱给扣在了这酒楼里,那脸可丢大了。” 王瑶嘉唰地站起来,道:“珑姐姐,那我便去了。”说罢,转身便出了门要去取钱。 安玲珑倚在门口,见王瑶嘉已出了酒楼,抬手便招呼了伙计道:“结账吧。” 很快便有小厮拿着账单上来,笑道:“这位小姐,一共是十八两银子又三十二文钱。” 安玲珑直接丢出二十两,吩咐道:“不用找了,待会儿若有一位小姐来说是要结账,你便将这字条和着这绣囊给她,说是我先走了便是。”又将字条和绣囊递到小厮手里,字条上只写着四个字:安好,勿念。 其实王瑶嘉的钱袋,便在她的手上。 之前进酒楼之时,她趁其不备,悄悄扯下了王瑶嘉的钱袋,目的便在此时,能够引开王瑶嘉回一趟驿馆,给她一点时间离开,如今王瑶嘉已走,自然该替她付钱,又留下一张保平安的纸条,也避免了误会。如此,很好。 小厮接了东西收好,便送了安玲珑出去。 安玲珑出了门,七弯八拐了几条路,到了一家离城门不远的茶肆处,茶肆旁正停了一辆通身藏蓝色的马车,看着甚是低调。马车前还站了一位黑衣的男子,像是在等人的模样,马车里好像还坐了两位女子,不时伸出头来看看,脸上一副焦急的神色。 安玲珑一见他们,眼前一亮,低着头小步快走走到马车前,弘元正要拦着,一看便马上让开,恭谨道:“小姐。” 安玲珑“嗯”了一声,几步上了马车,便道:“走吧。” 弘元点点头,坐在了车厢前,一挥马鞭便要出发。 “梆”的一声,像是一个人的手掌拍在车厢上。 安玲珑眉心一跳,便听见外面有男人似笑非笑的声音:“安小姐,你这是怎么回事?” 安玲珑稳稳心神,一边思忖着自己要以怎样的角度出手才能把他拍晕,一边又沉静地开口:“怎么,文世子要拦吗?” “不拦不拦!”文轩一脸灿烂的笑容,一蹬脚上了马车,直接伸了手要去掀门帘,“在下怎会拦着安小姐做事儿呢?” “那既然这样,世子又是要做甚?”安玲珑声音渐渐冰寒。 “爷说,”文轩又凑近了一点,笑得颇为暧昧,“安小姐一人路上该多寂寞,不如……” 他顿了顿,恶趣味地笑着:“不如咱们私奔吧。” …… “世子真爱说笑。”安玲珑这下真的动了些怒意,却强忍着没有发作。 “本世子可没有说笑,”文轩直接倚在马车旁,懒洋洋开口,“毕竟,一路从冷家的酒楼追来,还是颇废了爷一番功夫呢。” 他是从酒楼追来的?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安玲珑不禁额上逼出了一滴冷汗下来,原想这文世子不过一纨绔公子,平日里也是不修边幅,只当是一个跳梁小丑一般的人物,可没想到,这人哪,也是不简单! 以后是断断不能轻视任何人了,她想。再者,既然这文轩头脑不错,不是那等草包人物,而且还能跟着自己一路来到这里,恐怕武功也是有些的,想一巴掌拍晕他应该是不能了,若打起来把事惹大了,只会给她自己惹上一身骚。而他出现在这里,想来也是想溜的,否则怎会这样絮絮叨叨得说要与自己私奔? 眼下之计,唯有安抚才是上道。 “文世子真想与我同路?”安玲珑淡淡开口。 文轩点头如捣蒜:“自然自然,与美人同行,爷可是求之不得。” “若世子真心,也并非不可,只是……少不得要委屈委屈世子了。” “无妨无妨。什么委屈爷都受得了!” “那好,那便委屈世子爷当一当咱们车夫了,弘元!”安玲珑喊了一声。 “属下在。” “好好教教咱世子爷,出发吧。” “是!”弘元一马鞭抽在马的身上,马儿便往前行去,全然不顾文轩只一只脚踩在马车上,硬是扯着拖着世子爷往前走了好一段路,世子爷才算在马车上站稳了脚跟。 他抽一抽鼻子,欲哭无泪道:“难怪娘说越美丽的女子心肠越是狠毒,爷今儿是见识到了。” 安玲珑不动如山:“多谢世子爷称赞小女子貌美。” “爷要画个圈圈诅咒你!” “文世子要去哪儿,小女子或许可送世子一程。” “你去哪儿,爷去哪儿。”文轩故作深情。 “弘元,把世子丢下马车。”如今已然出城,人烟稀少,也不怕把事儿闹大,到时候文轩就一张嘴,自己不认,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诶,别、别呀!咱有话好好说不是?” “那世子要去哪儿?” “嗯,那便去玉陵吧。” “玉陵?!” 玉陵乃代国边城之一,是一座以风景美丽而闻名大陆的城市,只是地处边界,前些年更是因着战火连绵,冷清了不少,不过,这并不太影响生活在这里的百姓,更不影响栖息于此城之邻的肖氏家族。 可以说,玉陵已算得上肖家的大本营了。虽然肖家本家并不在这玉陵城中,但其势力在此盘根错节深深扎下,雄厚无比,若真以血缘关系来计较的话,这城里八成的百姓,身体里都留着肖家的血脉,只是真正的肖家族人,却是少之又少。 而安玲珑此行的目的,也正是这玉陵。 她实在太过讶异为何这文轩会去玉陵,难道……只是因为风景好吗? “为何是玉陵?”安玲珑装作无意问道。 “风景好嘛,再说有安小姐这等美人相随,景美,人也美,多好!” ……你为何知我要去玉陵? 安玲珑这话几乎要脱口而出,然而她犹豫再三,还是深深按捺下了。 “世子爷可真是说笑,我此行的目的,可非这玉陵了。” “是吗?”文轩皱皱鼻子,又大喇喇挥挥手,“那陪爷去玉陵都不可吗?” ……鬼才陪你去! “文世子,玲珑此行,是有要事在身的。”言下之意,便是我日机万里,你有什么要紧事需要我陪吗?已是明确的拒绝了。 “这要事嘛,去玉陵解决也未尝不可啊。” ……不可! 安玲珑攥着手,几乎要爆出青筋来。看样子这牛皮膏药是甩不下了,也罢,大不了到了玉陵再想办法把这厮给甩掉,总归是不能暴露了肖家势力。 罢了。“那我们便启程吧,去玉陵。听说那里可是以花卉出名,如今已近四月,正是花开的好时节啊。” 语毕,也不再言语,只是掀了窗帘往外看去。 此时已是春天了,午后阳光暖暖的洒下来,远处枯瘦的枝丫已冒出一点新绿,正是万物蓬勃生长的时候,让人看着很是舒服。当然,这得除了前面那聒噪不断,一身烂布条的文世子才行。 马车就这样悠悠晃晃地向玉陵驶去。 又是过去了两日,远远地已可看见玉陵高高的城门一角,这途中他们并没有休息,吃住都是在车上,因此不止是文 轩灰头土脸,安玲珑几人都很是疲惫,赶着快些到客栈里休息。 安玲珑此时有点头疼,不知道是用左脚把文世子踹下车呢还是用右脚把文世子踹下车,眼看着城门已近了。 不过越靠近却越是有些古怪,隐隐约约便听得见人群里有些骚动,本来这玉陵小城此时不应该有这么多入城的百姓的,可这城门口硬是围了好一圈人,不知发生了什么。 却有清越微寒的声音响起:“你来了。” 接着,人群散开,只见一位白衣公子,风姿绰约无双,缓步上前来。此人一双丹凤眼里隐有光影濯濯,一张刀削似的俊脸平添一份冷峭,笑得却是一脸风流公子像,不是别人,正是宁世子穆简。 安玲珑心头一跳,不知穆简是如何到此的,其目的又为何,是文轩,还是自己? 文轩一见穆简,心头也是一跳,连忙翻出一张毛巾,仔仔细细把自己的脸擦了个干净,一脸浩然正气地对上穆简,雄赳赳气昂昂:“爷就不信爷打扮得这么丑还能被认出来!”却完全忽略掉了一旁弘元复杂的目光。 穆简道:“文轩,皇兄等着你呢,速速同我去归城。”说着上了前来,提溜着文轩的衣领便离开,全然不顾周围人群围观,拖着文轩一步一步向着来的方向离去。 原来不是来找我的。安玲珑如此想到,一颗心也算是放了下来,连甩掉这狗皮膏药的事儿都有人帮自己给做了,人生不可谓不舒畅啊。是以,她微掀了一点窗帘,想看看外头的情景。 适值穆简也正将文轩拖行至此,他恰好也是一回头打量这马车,不知里面是什么人,却对上一双清冽的眸子。 安玲珑也是一惊,连忙放下窗帘,心道可千万别被穆简发现了,否则那个被拖回去的人,指不定还能加一个自己。 索性,外面没再传来什么一样的声音,只有文轩那堆烂布条与地面的摩擦声和那悲愤的控诉还在回荡。安玲珑才算放了心。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留言收藏什么的不要停啊qaq ☆、寻槐山庄 其实穆简是看见了安玲珑的。只是他手上还拖了一个文轩,心里又想着皇兄的吩咐,一时间竟未认出她来,是以只自顾自拉了文轩就走。 只是她那一双眼睛,水润下含着清冽的杏眸,似乎格外熟悉。 算了,自己也管不了这么多,先把文轩带走才是正事儿。 不过这双眸子的主人,他倒是真起了些兴趣,他想要知道……她是谁。 思及此,穆简那丹凤眼中也不自觉含了一丝笑意。 且不说穆简这边,安玲珑这里可是大大松了口气,总算送走了瘟神,也不必再过多隐藏自己,别提有多轻松。 入城后,她开口道:“弘元,走吧,我们去寻槐山庄。” 寻槐山庄其实不在玉陵城内,是肖家本家所在地,在西城门之外的一处谷底,隐蔽性非常之好,等闲之人不可入。而安玲珑,也只是听说,若非肖氏给了她入谷之法,她定是会不得其门而入的。 他们自东城门而入,一路要穿过整座玉陵城,才能从西城门而出前去寻找寻槐山庄。 玉陵城旁有一条大河途经,其名为金河,自蛮荒十八部中的一座永冻高原上由雪水化开下淌而形成的一条河,几乎贯穿整个大陆,而此河也是支流无数,而其中恰有一条流入那寻槐山庄所在的山谷,这支流河便名为玉河。 玉河有一段为地下暗河,是以世人皆不知此河尽头乃一片湖泊,而寻槐山庄正坐落于此湖之上,肖家弟子便为其命名,作寻玉湖。 玉陵较之归城位置偏北,是以稍微还带了些凉意,尤其这金玉两河流经玉陵,这三月底的天气终究还是有一分湿冷。尤其是自西城门而出时,这郊外更比这城内还要凉上三分。 安玲珑刚出了西城门不久,便掀开了帘子,相较于城内人来人往的景象,这郊外却是人烟稀少,且如今已近了黄昏,天色微暗,行人更是极少,只远远见着几处地方隐有炊烟袅袅,像是在呼唤着游子归家,平添一份忧愁。 又行了一段路,这下是人影都没有了,马车静静在树林里行驶,只有车轮压过树枝的吱哑声,还有稀稀拉拉的鸟鸣。此时天又暗了不少,只看见林外似乎有残阳如血,一点一点没入地平线,更是有一番似有若无的凉意袭来。 安玲珑吸入一口湿润的空气,见这样一幅景象,不自觉升起一番凄凉寂寞之感,她再次深深地认识到了,这里不是洛国,也不是穆国,此时不是百年前,也不是 五十年前,没有哥哥,没有昔日好友的陪伴。她现在只有自己一人,须忍受内心孤苦煎熬,独自披荆斩棘,寻出一条路来,才能把事情扳回正轨,才能寻到哥哥,才能为昔日的家——报仇! 思及此,不免觉得有些冷了。 含蕾见安玲珑身子微微发颤,便翻找了一件披风出来,亲自给安玲珑系上,轻声问:“小姐,可是凉了?” 安玲珑先是点头,又略微哂怪地看含蕾一眼:“我倒是没什么,只是现在也没有别的人,你与含蕊唤我姐姐便是了,不必再讲那么多规矩。” 含蕾点点头:“姐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走?” “弘元自是知道的,”安玲珑笑笑,“大约再隔半个时辰便到。” 半个时辰,在这样安静的黄昏中其实挺难熬的,只有远处几声鸦叫声陪伴,所幸他们还不只是一人,互相聊聊天说说话,这半个时辰还是过去了。 弘元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小姐,到了。” 安玲珑听闻此言,笑说:“瞧,这不就到了?”她系了披风跳下车,手里正握着那块令牌,摸索着一旁的山石,终于摸到了一个凹槽,便将令牌狠狠往上一摁,又使劲儿拍了几下,确认放好之后又是一拧,转动了一下令牌之后便不再动作,像是在等着什么一般。 果然不出三次呼吸的时间,山石悄然挪开,露出一条黑黝黝的暗道来。那暗道幽深且长,隐隐约约又有水流的声音奔腾,想必这密道必是依着那地下暗河而建的了,顺着此路走下去,出来便应是寻槐山庄了。 “下去吧。”安玲珑取下令牌,说道。 弘元当先便跳了进去,其次是安玲珑,再者便是含蕾和含蕊,几人只带上了必要的和值钱的物品,马车便停在了外面,这里一向人烟稀少,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几人沿着密道又走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方才看到前面那一点儿光亮。 待得出来时,天色已全黑了,天边挂了几颗星子微微闪烁,却完全不及眼前建筑来得灯火辉煌。 眼前山庄依湖而建,亭台楼阁数十座,透过窗户看去,大半都是点了蜡烛的,隐约还可见有童子侍女来往,说说笑笑,看起来热闹极了,正对着他们的是一扇大门,上书四个字——寻槐山庄,字个个都是遒劲有力,想来是请的书法名家所写。门旁站了侍卫若干,见到安玲珑一行人,一个看起来为首的上来拱拱手,问道:“敢问客人姓名家门?” 安玲珑却没回答,只是摊开手掌,里面正是那肖氏给的令牌,这令牌墨蓝为底,饰有银纹,看着倒很是精致。 那侍卫一见这令牌,又打量了眼前四人,看到弘元时,便知这几人不可能是敌人,于是立马躬身道:“见过几位贵客。”同时又招呼了一人,说:“阿吉,你去引这几位贵客去见家主他们。” 那名叫阿吉的小侍卫立即殷勤的上前来,手往前一伸,便引着几人往庄内走去:“几位贵客,请。” 安玲珑含笑点点头:“有劳了。” 进了这庄子,便更见其辉煌大气,其间倒并未用什么奢华之物,只是简单的黑瓦白墙,但处处都精致无比,连那石阶上的一点小小雕花都栩栩如生;再论其布局,错落有致,简雅大方,无论在哪儿看这山庄,角度不同,景色亦有不同;最后再是其建造之巧妙,不说其结构,单论其心思之巧妙,如那飞檐脚下塞入的小小香包,下雨天能除湿气,遇水后又能散发清香,还不会妨碍其美观,就已经可见一斑了。 约莫半柱香时间,安玲珑几人便被引入山庄正堂。 阿吉道:“家主他们过会儿就应该到了,请几位贵客稍等一番。”说着,便引了他们入座,又有形貌清丽的侍女上前,一个一个地奉上茶水,服侍得很是周到。 安玲珑抿了口茶水,并没有任何急躁的模样,只是弘元三人面上皆有些不安忐忑,毕竟他们其实算得作肖家下人,哪里有那个资格坐在这堂上享受着别人的服侍呢? 不多时,便有爽朗笑声传来:“我的外甥女在哪里?我这个做舅舅的可是想见得很呐。”随着笑声,有两位模样年纪尽皆相仿的男子大步踏来,一位着玄色勾金边的袍子,看起来很是尊贵大气,那说话的人也正是他,另一位则穿的褐色金丝花纹的袍子,微微落后半步,脸上也尽是笑容。 安玲珑站起来,几步迎出去,惊喜道:“您便是大舅舅吧!” 肖问明也是迎了上来,摸摸安玲珑的头笑道:“你便是玲珑吧。”又打量了几眼,开怀大笑:“是个好丫头!” 安玲珑也是一脸驯顺的微笑:“舅舅,咱们不如在屋里说。” “是啊大哥,”那褐袍男子,也就是肖问松道,“想来玲珑也赶了很久的路了,咱们有事也在屋里说啊。” “也是也是,走吧,咱们进去,”肖问明点头,又吩咐了下人,“你们都先退下吧。” 他转头 看了弘元一眼:“弘元,是你啊。” 弘元难掩激动,却仍单膝跪下恭声道:“家主。” “你也下去吧,第四营的兄弟们可也想你的紧呢,去见见他们去。” “是!”弘元抱拳退下。 安玲珑也转头叮嘱含蕊含蕾:“你们也先在这外面候着,我进去同舅舅他们说会儿话,很快便出来。” 含蕊含蕾也点头称是,很快便退了下去。 肖问明、肖问松便携着安玲珑进了内堂。 内堂里,肖问明坐在首位,肖问松和安玲珑则分坐在左右两侧。肖问明饮一口热茶,旋即开口道:“多少年了,多少年了三妹才带了消息回来啊。”他怜爱地看着安玲珑,说:“玲珑,自打半年前三妹写了这十几年来第一封家书来,舅舅可就盼你盼得紧了。” “舅舅实在言重了,”安玲珑笑着谦虚道,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与肖问明,“这是母亲的亲笔书信,想来她还是惦念你们的。” 肖问明接过信件,眼眶里隐隐有湿润之色:“是吗,三妹啊,三妹她……” 肖问松也是一脸的感慨:“不知三妹是否还怨父亲当时……”却被肖问明打断:“好了,过去的事都不要提,已经都过去了。” 安玲珑也从旁安抚道:“是啊,娘也是嘱咐了我一定要来的,否则,我怎么会坐在这里呢?”只是比她预料的要早些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记得收藏哦~ ☆、暂歇 “真是灵儿嘱咐你来的?”肖问明眼里隐有惊喜。 安玲珑颔首:“自然。” “她可是原谅我们了?” 安玲珑含笑:“我想,再大的错也是抵不过嫡亲的血脉亲情的,娘对于当年的事也是隐隐向我提过的,若她还那么在意,想必也不会同我讲这事的。更何况娘还亲口告诉我了,当初她是怨,可如今那么多年过去,一切都可随风散了,这么多年不联系本家,不过是想着路途遥远,怕舅舅你们操心罢了。” “问灵她……”肖问松也有些惊喜,只是喉咙里仿佛有万千言语想要倾诉,最后却只堆砌成几个模糊的字眼,便吞了下去。 当年的事其实说来也简单,无外乎便是男女间的事。寻槐山庄位置隐蔽,但也不是完全脱离了世俗,本家的子弟也是可以出入的,更有些玩心重的公子小姐,常年居于玉陵。肖问灵也是之一,尤其她身为家主嫡系一脉的小姐,极少有人管束她。 适值当年安严还未家道中落,有一年也是同三两知己好友来到这玉陵城赏山玩水,巧遇了这肖问灵。之后便就是些话本子里公子佳人的邂逅,墙头马上的浪漫了,两人相爱,肖问灵更是铁了心要嫁到穆国去。当时安家虽未没落,但真要比的话显然不如肖家势大,加之又不在肖家所能控制的范围内,所以此事很遭肖家内部的反对。其中突出者,便是肖问灵的父亲,当年的家主。 虽身为肖问灵的父亲,这家主却是想尽了方法阻挠两人,更曾当着肖问灵的面来痛斥了安严,最狠毒的一次,险些对安严下了杀手,使两人因此产生了极大的隔阂,虽说后来两人还是在一起了,但肖父却放了狠话,扬言不再认这个女儿。从此,肖问灵便算与寻槐山庄断了联系。当年安家变故,甚至也有寻槐山庄的影子,即使如此,肖问灵仍是咬了牙不求助于本家,当时仍是肖父当权,纵使肖问灵两位哥哥想要帮忙,也是有心无力。 事情过后,肖问灵却告诉安严,是本家势力不及才未来营救。 安严其实知道怎么回事,但他也一直隐秘不发,毕竟无论如何,对于肖家的仇恨还是存在的。他也曾以为,在自己夫人的心中,仍是家族更加重要。只是那日听到肖氏与安玲珑的对话,才彻底放下了心中疑惑。 后来肖父去世,肖问明当家,与安家的关系才略有缓和,可肖问灵仍是甚少联系本家,直到这一次替安玲珑铺路,才第一次动用了家族给自己的令牌,以肖家三小姐的身份,联系了本家。 安玲珑是隐约知道的,因此,才更加感念肖氏的用心。而此事,于如今的肖家家主更是一种欢欣鼓舞,自己嫡亲的妹妹终于有了原谅家族的意思,能不开心吗? 当然,说这些就扯得有些远了。 “我其实没打算那么早来的,只是路上生了些变故,我才转了道往玉陵而来,”安玲珑开口,说起了正事,“如果可以,我希望大舅舅你们能帮帮我。” “要我们如何?” “是关于归城的事情,听说最近归尘令将要出世,可是真的?”安玲珑侧头问道。 肖问明沉吟片刻道:“此事暂且还无法确定,不过据我们的探子所报,应该是真的。更详细的信息稍后我可着人送来。” “那便谢谢舅舅了,”安玲珑微笑,“只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 “玲珑想暂住于此一段时间。可否?” “自然是没问题的,来人,给表小姐收拾一套房间出来,待遇按着府上小姐的份例来。” 很快便有下人应声而去。 肖问明慈爱道:“接下来这段日子便在我们寻槐山庄安心住下吧,玲珑。” “那便谢过大舅舅了。” 肖问松却想起了什么事,道:“对了,你是乘马车前来的吧。” 安玲珑微疑,颔首道:“是的,那马车正停在密道入口处,我瞧那里很是隐蔽,索性就放在那里了。” “这样终归还不是很安全,这样,我现在便遣人去那里,把马车安顿好,我们这寻槐山庄除了那一条密道以外,在山谷的另一处也还有专门供车马停留歇息的地方。” “那是再好不过了。”安玲珑微笑告退,随即便领了含蕾含蕊两人,跟着侍女去了住处。这几天赶路也是舟车劳顿,简单的洗漱后都各自睡下了。 翌日清晨,安玲珑起床洗漱一番,便径自去了饭厅,昨日已与肖问明说好了,今早早些过去,认识一下肖家嫡系的族人。 肖家嫡系一脉的人倒还不少,至少安玲珑眼前的,就已有七人。肖问明一一介绍了,光是他这一辈的便有六人,除了他自己是大哥,还有肖问灵以外,剩下的分别是老二肖问松,老四肖问达,老五肖问雅,老六肖问德。剩下还有两人,分别是肖问明的长子肖承岩和肖问松的长子肖承川。 这好大一家子的人呐。 安玲珑心下腹诽。 或许是肖家已死的老太爷生性过于风流了,一生便是六个孩子,前面三个还好,如今也都是四五十的人了,可自老四肖问达开始,年龄那是一个赛一个的小,不说别人,就从肖问达说起,这人可比如今二十有三的肖承岩还要小上那么一两岁,剩下的也就可见一斑了。 其实肖家的人这还不止这些呢,肖问明和肖问松可不止自己长子这一个孩子,只不过剩下的都还小,玩儿心重,如今都在玉陵城内居住。 安玲珑一一见过,也问了礼。众人对她倒都还友善,只不过是否口蜜腹剑还有待考察。肖问明更是再次重申了安玲珑的待遇,更加强调了她的地位,虽是表小姐,但其珍稀程度却丝毫不亚于真正的嫡系小姐。也怪肖家基因,生下来的孩子大多都是男童,如肖问灵那一辈,只她和肖问雅是女子,到了安玲珑这一代,女孩可是更加的稀有,也就导致了肖家完全不似当今重男轻女,反而是重女轻男,女子在家更受到宠爱一些。 所以,这就直接让安玲珑的地位直线上升。 这一顿饭吃过去,安玲珑也算勉强记清了人,肖问德年纪最小,玩儿心也较之其兄姊更大,虽没有居于玉陵城内,但也是常常过去玩耍的。是以一下席,他便拉着这个比自己还大的侄女儿,要去玉陵。 然而安玲珑考虑再三,还是推脱掉了,理由是自己刚回肖家,对于这里还有些陌生,想要多待在这里,熟悉下环境,到时候再去玉陵城游玩也不迟。当然,真正的原因是她还有些顾虑穆简,若他回来捉她,现在出去简直无异于送死,再加上自己需要肖家的情报,显然留在山庄是更好的选择。 肖问德败兴而归,郁郁叹了口气,袖子一挥,还是独自去了玉陵。 接下来住在庄子上的几日都还算平静,没有了后顾之忧的安玲珑也彻彻底底休息了一番,每天也就自己散散步,研究研究关于归尘令的信息,日子很是清闲。且在肖问明的命令下,很少有人来打扰自己的清幽,只肖问松过来一次询问自己还有没有什么缺的,还有与她年纪相仿的肖问雅前来与她聊天,除此之外,再没有人来找过她。剩下的也就是每日的晚膳,是一大家子人要聚在一起吃的,吃完彼此也聊聊,交流一下感情,渐渐地,安玲珑总算与肖家众人熟悉了起来。 这一日,安玲珑正在庄子里散步。 不得不说这寻槐山庄占地之大,她光是在庄内走走,这些天下来仍然没有转遍,她就一座 一座阁楼的转下来,今日所走的地方,倒是有些偏僻,一般人倒不太常来,不过也有侍女童子什么的悄悄来到这里说些时事八卦,安玲珑前两日便在这里听到过,很是有趣。是以,她今天又溜达了过去,准备看看又有些什么有趣的消息。 是的,她就是来听墙脚的。 慢慢地也近了,果然有窸窸窣窣的讲话声传来。 “听说你们四房的老爷又从家主那儿领了一支情报的队伍去?” “哎哟,可不是吗!要我说,咱家老爷可真是英明神武,把家主交代的事儿都办得妥妥帖帖的,那可是屡屡得赏啊!” “瞧你这得意的模样,说得好像是你自己似的!” “嘿,还真就是我了。老爷他这次又领了家主的赏,可是比大房的少爷还要得老爷信任的多。不仅如此,他还看起了我家那口子,带了他出去,说是要做随侍呢,这说出去,多涨面子!” “哟!我还以为你们房里那位都快成老爷了!领了那么多差事,都快成咱当家的了。” 之后还隐有妇人絮语,安玲珑却没再管,只撇撇嘴转了身离去。 今天的八卦一点都不新鲜。 她数着步子顺着墙根拐过去,心下却是细细回味着刚刚的那一番妇人之语。 作者有话要说:肖氏:为什么不让我们在一起! 肖父:才这些收藏,让我怎么放心把你交给他?! 肖氏:…… 安严:……这个有关系吗? ☆、有阴谋 那两位说话的人听起来还很是年轻,应该是府上的家生子,刚刚婚配不久。也因为年轻,嘴巴还有些不加遮拦,才会从嘴里透出些许消息出来。 安玲珑琢磨一番,总觉得刚刚一番话里看似普通平凡,却藏了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她出神地想着事情,一时间脚步也轻飘飘的,有些不知所以然,不知不觉就拐了弯,转到一廊水榭上来。 “玲珑。”却听有人喊她。 安玲珑这才收回神,瞳孔逐渐聚焦,才看见十步之外肖问达一身银灰袍子,笑容亲切舒适,后面还立了十数位劲装打扮的男子,正垂着头跟在他身后。 安玲珑也回以一笑:“四舅。” 她又好奇问道:“四舅你这是干什么呀?” 肖问达答道:“家族里在代国、冒国有些任务,我带他们去找大哥复命。” 话已至此,肖问达明显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安玲珑也不好再问,毕竟事涉肖家,她一个“表小姐”的身份,显然是不能多嘴多舌的。 “四舅你一定很得大舅舅的喜欢吧!大舅舅把那么多任务都交给你了,他一定是很信任你了。” 肖问达一滞,有些不自然地微笑道:“这个我可不敢当,不是还有你二表哥吗?他可是大哥的亲生儿子,是我们肖家第一顺位继承人。对了,你听谁说大哥把很多任务交给我了?” 安玲珑故作调皮的样子道:“我偷听几个丫鬟说的,嘿嘿。” 肖问达皱眉,过了一会儿又舒展开来,不再提偷听的事儿,只是微微颔首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得带他们去大哥那里呢。” “那四舅你便快去吧,我就不打扰四舅了。” 肖问达带着队伍很快离去。 安玲珑却皱深了眉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来。或者这么说吧,她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她悄悄提了气,远远跟在肖问达后头。 只见肖问达在正堂不远的地方停下来,见四处没人,吩咐了一句什么,身后队伍便有一大半的人散了开,各自神情都轻松下来,有说有笑地离开。 不是要带他们去见肖问明吗? 安玲珑暗自奇怪。只模模糊糊听见似有人在说“四房的那位”“主子”“代国的队伍”“冒国的倒霉”“归城”之类的字眼,却听不到一句完整的话。 为什么肖问达非要避过自己和 他人的视线再解散队伍呢? 心下思忖着,她转了身就离开,快步回了房。毕竟肖家内部的事情她还不大管得了,最首要的还是把自己手头的东西给捋捋清楚,或许,有意外的惊喜也不一定。 “含蕾!”她叫了一声。 “小姐?” “我问你,你是不是说过自己手上有肖家的一条情报线?” “是的,不过那支情报线已靠近代国的都城,距离穆京太过遥远,恐怕也无大用啊。” “肖家对于代、冒两国的情报的掌控程度,哪边最大?” “代国,”含蕾毫不犹豫答道,“也正是如此,母亲手上才能残留一支情报线,因为如我手上这一条一般的情报线数量不少,否则,肖家的当家人是绝不会放出这样一条情报线的。” “代国……”安玲珑呢喃一句,复又问道,“你确定……如今…还是代国?” “这个……”含蕾僵了僵,道,“奴婢无法确定。” “代国…冒国……无法确定……”如此一来,事情好像就有些难办了。 “我去找大舅舅!”安玲珑唰地站起来,带着含蕾含蕊径直去见了肖问明。可刚到门口,却被侍卫给拦住。 “表小姐,家主正在内堂议事,现在不方便见您。” “我在这里等着,也不行吗?” “这个……”侍卫有些为难,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吧!”他又叫了人给安玲珑侍奉了茶水,安玲珑便坐在正堂里,有一口没一口地轻啜着手里香茗。 约莫两柱香的时间,安玲珑手里的茶杯见了底,正待她要着人替换时,却有几人自内堂步出。 “问达啊,你这几项任务可都完成的很不错呀,”肖问明爽朗的声音响起,他拍一拍肖问达的肩膀,眼中大有赞赏之意,“只是代国那支队伍……他们的队长弘廿怎么没来?还让你来代报?” 肖问达笑答:“我体恤他们辛苦,便叫他们下去先休息了。大哥您不是让我管一管代国这边的情报线吗,我就擅自做了这个主,自己前来向您汇报,还望您不要怪罪弘廿他们。”只是脸色中还藏了一丝不适在里面。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冒国的情报线可是您亲自一手搭建的,直属于您,又坚持了先向您汇报,我又想着您应该是要他们当面汇报的,就没有让他们离开。” “哦,是这样啊。如此……倒 也不是不行。”肖问明一副很信任肖问达的模样。 他再次拍了拍肖问达的肩膀,爽朗笑道:“问达你心思一向细腻,这点上承岩他们就不如你了,尤其是承岩,他一向的死脑筋,日后我要跟他说说,多向你这个做叔叔的学学!” “大哥谬赞了。”肖问达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很谦虚地道。 “你们,”肖问明指指剩下几个人,“一路赶回来想必也是累了,你们也下去休息休息吧。”那几人恭声应了是,各自散开。 “大舅。”安玲珑把茶杯往桌上一搁,站起来行了一个晚辈礼,起身后又冲肖问达甜甜笑道,“四舅。” “玲珑?你怎么过来了?”肖问明看见安玲珑,一时有些惊讶。 “大舅,我不能过来了么?”安玲珑撅起嘴,一副小女孩儿天真不知世事的娇俏模样,格外可爱。 “哟,你这丫头,还跟我撒起娇来了。”肖问明一指头点上安玲珑额头,忍不住笑起来。 “想来看看您都不行吗?” “行,行!我看你这丫头,恐怕不是来看我这老头子来的,是来看归尘令的情报吧!喏,正好,你四舅这不就把情报送来了么?我已看过了,你可以拿去了。”说着肖问明就从自己身后仆人的手上抽出一份资料来,递给安玲珑。 那仆人有一丝焦急,低声说道:“老爷,这份资料,属于绝密啊,表小姐她”没这个权限查看这样的情报啊。 还未说完,肖问明就责备道:“玲珑怎么就没资格了?啊!问达你来说说,玲珑她有没有这个资格!她虽是表小姐,但是我说过,一切待遇地位,都跟府上小姐相同!” “这个……”肖问达脸上隐有尴尬,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安玲珑给打断了。 “太好了,谢谢大舅舅!”安玲珑颇有些惊喜地接过肖问明手中资料,心下却是更多了一层怀疑,为何这肖问达要隐瞒他手上有的归城的消息?这消息,见不得人吗? 心里这般想着,脸上也变得充满疑惑,她问道:“怎么刚刚我碰见四舅时,四舅不告诉我啊?” 肖问达脸色微微僵硬,正想说点什么时安玲珑又惊呼道:“嗄,我知道了,四舅你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对不对!四舅你对我真好!”又是一笑,抱着手里的资料转身便回了自己的居处,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这肖问达的水,深得很呐。 故意不告诉自己关于归尘令的消息,是为了什么?若自己今天不去找肖问明,恰巧碰见他,是不是这份资料永远也到不了自己手上?这资料里面有什么东西,让他这么防着自己? 她知道,肖问达绝不是因为疏忽或者惊喜而隐瞒下此事,当时他对自己说代国冒国时,身后便有人的表情不大自然,再加之自己偷偷跟去听到的几个字眼,她更加确定这肖问达是真的不愿意让自己知道。还有他出来时脸色的不正常,以及那个仆人推脱时隐隐瞥向肖承川的眼神,恐怕——他连肖问明都不想告诉吧。 这人……究竟有什么阴谋?要瞒着几乎所有人进行? 不过当务之急呀,还是自己手上这份情报,以及含蕾手上那条线。思及此,她又加快了脚步,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又吩咐道:“含蕾,明天你就出这寻槐山庄,去把那支情报线都联系起来,活动活动!把我们手上那些人全都安排进去,先完成一条从代国至归城的线出来!” 含蕾沉着答道:“是,小姐。” 安玲珑步入房间,沉吟片刻又开口说:“含蕊……你随含蕾一起出去吧,若遇到危险,你们两个也可以互相照应一番。” “可是小姐……您……” “我就待在这寻槐山庄,不会有事的。” 含蕊犹豫再三,咬咬牙,跪下道:“小姐这么说,那我便去就是了,只是无论如何,还望您保重自己,姐姐!”最后“姐姐”两个字时,她已深深拜服在地。 安玲珑正准备细看手里情报,见含蕊如此动作,赶忙把她扶了起来,说:“含蕊你何必行如此大礼呢,既然叫我一声姐姐,就要相信我,我不会出事儿的,放心。” 含蕾咬唇,道:“既是如此,那我便与含蕊收拾行李去了。只是我们走了,谁服侍您呢?” “我去向大舅要一个丫鬟来就是了。”一个丫鬟多简单的事呢,可不如肖承川来的复杂。 她还得留下来,看看这肖问达玩的什么花样。 作者有话要说:安玲珑:四舅,你要干啥? 肖问达:嘿嘿嘿,要是今天涨了收藏我就告诉你 ☆、斗智 不知为何,这肖问达玩的花样,总让她觉得心里隐有不安。 翌日清晨,含蕾和含蕊便乘了马车离开。 肖问明又给她配了几个丫头,其中近身服侍的那个,叫做婉月。婉月这丫头还算机灵,把她服侍得很好,是以她也没有多说什么,不再换人。 只是那日手上的情报啊,总让她猜疑不定。 毕竟,里面的内容……真的太过机密。机密到……肖问明也应是不可能拿到这份情报的,可偏偏,还真就被肖家拿到了。 是肖问达做到的吗? 还是说,这一份,根本就是假的? 不,不会的。 如果是假的,肖问达大可不必如此对自己遮掩,再说自己拿走那份情报时他脸上的些微恼怒的神色不似作假,若说他是装的,故意做了此态把假的情报给了自己,可能性却是太小,毕竟,谁能预料得到她会突然出现在议事堂的门口,肖问明还愿意把如此机密的资料给她? 按肖问明所说,肖问达做事一向谨慎细心,想来并不会做如此冒险的事,那么这一份情报的真实程度,应该还是可信的。 但是,肖问明也当真对她这般好?如此的一份情报也愿意给自己? 可是肖问明这些日子对自己的好也不似作假,若不愿意给她大可以自己瞒下来,何必再给她以多生变故呢?所以,肖问明,暂且也可以信任。 只是自己手上有这样一份情报,她可以用来干什么呢? 想起那张纸上的内容,她悠悠望向窗外,此时正值日落,残阳如血挂在山头,迟迟不肯落下去,山谷里一草一树、一花一叶都镀上了一层红色,看起来却不显得凄凉,甚至……有了一种异样的温暖。 她的眼睛冷了冷。 她定要将这张纸背后的东西,一一挖出来。 “婉月。”她喊道。 婉月低首垂眉,躬身道:“表小姐有何事需要吩咐?” “弘元可回来了?” “弘大人并未回来,想来仍在训练营那边待着。” 安玲珑烦躁地一拂袖,站起,便要往外走去:“走,你跟我去找他。” “是。” 肖家的暗卫训练营距离寻槐山庄不远,但仍须走上半个时辰。这训练营位于另一片小山谷中,与寻槐山庄所处的这个山谷,由一条山中石穴打穿后的密道连 接,且较之后者更为隐蔽,山谷上方常年云雾缭绕,从山上往谷底看去,恍然间仿佛有万丈之高,无人敢闯。而连接两地的密道出入口极为狭窄,仅容一人可过,马车根本无法进去。 安玲珑带着婉月到了隧道入口前,正准备进去,却有几个淡青色的人影一闪便站在她的面前,淡淡道:“家族重地,不得随意进入。” 安玲珑又掏出那块令牌,墨蓝为底饰有银纹,是肖氏的家族令牌,当然,作为她的“女儿”,使用这块令牌还是可以的。 “我不进去,只劳烦你们替我叫个人来。” 那几个侍卫见了令牌,态度也恭敬了不少:“敢问小姐要找何人。” “弘元,第四营教官。” “是。”其中一个青衣侍卫一拱手,转眼便消失了人影,想来是去寻弘元了。 不多时,那青衣侍卫便与弘元出了隧道,站在安玲珑面前。弘元一见安玲珑,便单膝跪下,沉声道:“见过小姐。” 安玲珑颔首,问道:“一年之期未满,对否?” “弘元自然还是小姐的人。” 安玲珑转身,清亮的声音响起:“那便走吧。” 弘元婉月连忙跟了上去。 这边,肖问达在自己的房间里,却是焦躁无比,来回着转圈,房间里,站着的还有几个他的心腹,皆是一脸的凝重之色。 “该死的!那份情报给大哥看了也罢,怎的又落在那安玲珑手里!她可是穆国人!” 肖问达恼怒得很,愤愤指着自己手下的人骂道。 “你们一群饭桶!怎么做事儿的?” 那几个心腹脸上不是羞愧就是恼怒,其中一个倒是站出来,拱拱手,小心翼翼提醒道:“主子,当务之急并不是表小姐拿走了那份情报,更重要的是我们应该更快地行动,抢在表小姐之前下手啊!” 肖问达脸上的怒意一僵,随即便成了狠辣,他冷冷看了眼那心腹,却又包含一点赞赏之意:“致一,你提醒得不错,虽不知我这外甥女行事作风到底如何,但我们确实得加快步伐了,你与他们先下去准备着吧,如今时间虽然略显仓促,却不是调整不过来。” “另外,”他抬手又指一人,眼中已有了些微杀意,“吴冬,你带人,想办法让我那外甥女,开不了这个口。必要的时候,可以让她永远都开不了口。”他把手横在颈前,做出一个灭口的动作。 致一、吴冬分别拱拱手,领了命下去。肖问达抬手揉揉自己的太阳穴,颇为烦躁地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不知这安玲珑段数几何,总之依他的感觉,这“外甥女”恐怕不是个好糊弄的主,相反,还棘手得很。 此时,安玲珑也很是烦躁得很,她总觉得,自己这个四舅,恐怕也不是个善茬。眼下弘元已随她回到了自己的居所,正站在她旁边,等待她的发问。 “弘元,”她摩挲了下自己的下巴,“你可认识……弘廿?”她想想那日听到的对话,那个代国的什么队长,就是叫弘廿来着吧。 弘元点点头,道:“我认识,弘廿也是从我们第四营出去的。我跟他曾是同一届的暗卫,只是后来我留在了第四营担任教官,他被外放了出去,成为代国一支情报线兼暗卫队队长。之后,我们就没什么联系了。” “这个弘廿跟我那四舅关系如何?”安玲珑慢条斯理。 “这个,”弘元有些答不出来,“他与我同在第四营里时,到很少与四老爷见面,那时候关系应该说不上多好,只是他外放后……我也不知道了。” “如此,”安玲珑叹口气,“得隐蔽一些才行了。”那弘廿与肖问达应是上下级的关系,但那日肖问达为何要将他屏退?还是一副那般的说辞?单纯地体恤下属?那为何冒国的队长未被屏退? 还是说……肖问达不愿意让弘廿出现在肖问明面前? “弘元,”她眼波流转,“能替我安排一次见面吗,跟弘廿。” 弘元领命:“是!” 与弘廿的见面是在第二天的清晨,安玲珑洗漱完毕后便听见弘元的汇报。 “小姐,人到了。” “带他去正堂候着,我随后就到。”安玲珑淡淡吩咐道。 她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婉月呢?” “依小姐的吩咐,已将她引走了。” “那便好。”安玲珑颔首。 如今不知这婉月背后之人究竟是谁,保险起见,还是不要让她在场的好。 正堂里,弘廿站得笔直,见弘元自内室出来,忍不住疑惑问道:“元哥,表小姐寻我究竟所为何事?” 弘元摇摇头,道:“我也不甚知详,只知道是要问你点事儿,放心吧,总归表小姐她是不会害你的。” “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放心多了。” 弘廿 话音刚落,便见安玲珑自内室款款步出,一身缂丝绣芍药图样的褙子,头上只一只素银簪子,打扮得很简单,没有那种寻常小姐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多了一丝亲和。 安玲珑笑道:“劳弘侍卫久等了。” 弘廿连忙摆手:“不敢不敢,表小姐若有什么问题想问尽管说吧,属下一定知无不言。” “好,有你这句话我也就安心许多了。” 她一扶头上簪子,眸子漫不经心扫过弘廿:“那日,四舅他为何不让你们负责代国这边的队伍见大舅?” “这个……属下也不知。只是那日四老爷坚持说我们一路辛苦了,应该早些下去休息,又有人来劝我,我看下面的兄弟们也一个个都疲累得很,便应了四老爷的话,带着兄弟们下去了,把代国内要汇报的内容给了四老爷。”弘廿如此回答道,眼中隐有一丝疑惑。 “如今这寻槐山庄,除了由大舅当家,四舅的地位如何?” “很高,算是咱们在代国这边的所有线的二当家了,同时在冒国那边的权力也算是不小。” “归城那边呢?” 弘廿思索片刻,摇摇头道:“这个属下就不大清楚了。归城地位特殊,以属下的级别,还不太能接触得到,归城的消息,向来是有专人负责的。” “那么,如今肖家对于代冒两国的掌控力度,哪边更高?” “原来自是代国,不过家主自十年前亲自前去了冒国,一手构建起了如今我们在冒国的组织系统,是以如今两边基本可以平分秋色。只是家主对于冒国的掌控力度更强,家族却是比较均衡的。” 安玲珑沉吟一瞬,了然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做你自己的事吧。” 她走上前,塞了一锭金子在弘廿的手里:“我知你只是短暂留在肖家,不日之后将再度启程代国,这里是我的一点心意,出门在外总是需要打点的。” “另外,”她补充一句,“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今天问你了这些话。” 弘廿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犹豫着收下了,点头称了是,抱了拳便退下。 看着弘廿出了她的院子,安玲珑的眼神一点一点冷下去。此时正是清晨日出,和煦的微光洒在庭院中,花朵也正迎着朝阳盛放,颜色看上去鲜艳的很,瑰丽无比。远远一树柳条垂下,碧色的叶子微微蜷曲着,自有一番小家碧玉的娇羞,当真是万条垂下碧丝绦,阳光而鲜嫩,颇有一 番源自新生命的蓬勃朝气。 她缓步上前,远望弘廿背影,不知不觉间手指用力,咔的一声轻响,她摊开手,才发现一枝柳条已被她捏断在手里,带了一点汁液,晕染在她雪白的手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安玲珑:四舅,昨天的收藏涨了~ 肖问达:靠!我就随口那么一说!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安玲珑:骗子!我要拿小拳拳捶你胸口! 男主(你们猜是谁):你要锤谁的胸口,嗯? 安玲珑:收藏涨了就捶你胸口! ☆、斗勇 “把今早的粥,倒掉。”她冷冷道。 此时婉月并不在院子里,是以过了半天才有个负责洒扫的丫鬟战战兢兢问道:“小姐……为何……”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安玲珑打断:“我没什么胃口,把那些菜都给撤下去。” 见她如此吩咐,那小丫鬟只得和另几个侍女将早饭给撤了,又去做自己本来的工作。 安玲珑皱皱眉,她想,或许她已陷进一个局里了。 早上的饭菜里有毒。她虽不是什么神医般的人物,但在洛云嫣混蛋那里学到的毒术也不差,吃下去两口,便觉得味道有异,再细细观察一番,便见着这粥表面泛了一层微黄的光泽,不是很明显,若是大意者决计是瞧不出来的。 据她所知,此毒应是一种慢性的微量毒素,不会死人,但只要连吃上几天,中毒者就会病倒,形似风寒,若继续吃下去,便会慢慢使病情严重,最终会烧坏人的脑子,从此疯疯傻傻度日,直至死亡。 此毒其实不算很厉害,因为其破绽很是明显,味道有一点微酸,颜色也有异,并且少量的服食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想来下毒之人也并非想伤到安玲珑性命,无非是想拖上一段时间,让她不能开口罢了。 她也不知是该庆幸所下的毒不是烈性引人暴毙的,还是该郁闷已经有人向她下了手。总之,没有出事是最好的,只是若他人见今日没有得逞,日后再用更厉害的毒,自己防不胜防啊。看样子,她是不得不出手了。 她手上这份情报,就是引她入局的诱饵。这肖问达,肯定有问题,只是,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暂且还不甚清楚。只不过,人的欲望,无非就是钱和权,肖家从来不缺钱,作为四当家,肖问达不可能还缺钱。若硬是说他缺钱,只能说他一定在做一些很耗费金钱的事儿,比如,招兵买马。 他不缺钱,那他所求者,便是权,而什么权对他来说是近在咫尺却恍若天涯之远?肖家的家主之位! 思及此,安玲珑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这肖问达所求,是肖问明的位子?!那么,为何自己也被迫入局?她一个“表小姐”的身份,能干些什么?甚至,能影响肖家的权力结构? 一张归城的情报,并不牵涉至肖家,它究竟决定了什么? 安玲珑敛眉细思,或许,肖问达改变的不只是肖家,可能,还会牵涉到代冒两国才是。 而她现在该站在哪一方呢?其实答案很明显了,肖问明这 一方。不管是肖问明对自己如此之好,甚至将如此重要的情报给了自己,还是肖问达已隐隐约约的敌意,还有今日早膳里面的毒,不管她愿意与否,早已与肖问明绑在了一条船上。她,也已成了别人所要攻击的对象,而且很明显,对方现在要做的,是让自己开不了口把归城的情报泄露出去,但又不好做得明显,只能下一些让人痴傻之毒让自己闭嘴。 不过,若自己一次又一次避过了,或许他,就真的该对自己下杀手了。 “走吧,去找大舅舅。” 安玲珑的居处离肖问明所居之处不多远,走路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一会儿的功夫也就到了,此时弘元已隐在暗处,婉月还没有回来,是以只有安玲珑一人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便走了进去。 “表小姐,您这是……”有仆人认出安玲珑,恭谨地弯了弯腰,小心翼翼地询问。 “我来找大舅舅,他在吗?” “哟,那可是不巧了,主子他半个时辰前就离开了,似乎有些事儿。” “如此吗?那我就不打扰了。” 安玲珑有些失望,转身准备离去,却听见身后有人喊:“表妹!” 一看竟是肖承岩,肖问明的长子,她笑一笑:“二表哥。”肖家小一辈中,只有肖承岩和肖问松的长子肖承川最为出色,肖承岩今年二十有三,尚未婚配,肖承川还要长肖承岩几岁,曾娶过一房妻室,只不过他的妻子却在婚后不过一年便得了急病身亡,此后肖承川未再续弦,成了个“鳏夫”。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没有姑娘愿意嫁了,毕竟身世容貌才华都摆在那里,怎会有人嫌弃?不过是肖承川说自己还在三年丧期,自己不愿意再续弦罢了。 肖承岩有些冒冒失失地冲了过来,挠挠头问道:“表妹来这里干嘛?是找父亲有事吗?” “确实是有事找大舅,不过大舅舅若是忙的话,我这里也不急,等以后再说也不迟。” “不若表妹将事情告诉我,由我代为转达给父亲如何?” 安玲珑摇摇头:“不了,多谢二表哥了,到时候我亲自找大舅舅就是,免得麻烦了你。” “玲珑的居处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走了。”她说。 “那便算了吧,我本还想邀表妹今日去玉陵逛上一逛,听说城里的桃花开得很是漂亮,这几日又有庙会,可热闹得很。表妹今日不去,明日如何?” 安玲珑略微思索了一瞬 ,含笑点头道:“那便如此了,多谢二表哥。”言罢,离去。 去玉陵?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如今已有人敢在她的饭菜里下毒,难保之后还会用更狠毒的手段,她来肖家不久,此处也无她的亲信,想要凭一己之力斗过肖问达这条地头蛇,显然是不现实的,唯一的办法,便是取得其他肖家人的信任和庇护,借力打力罢了。而去玉陵,一可想办法博取她两位“表哥”的信任,二来么,自己一去这玉陵,可是给了肖问达灭口的机会,毕竟在玉陵死掉一个人和在寻槐山庄死掉一个人可完全是两码事儿,肖问达极可能会大意出手,而这就是她借力反击的时候,顺藤摸瓜,只要摸到肖问达这里,他就是百口莫辩! 至于找肖问明的事,就暂且先放一放罢了。 “弘元,明天上玉陵,你便不用跟着我去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把事情做绝一点,方能引蛇出洞啊。 …… 此时已至四月,正是漫山桃花盛开的时候。 碧波荡漾,可见各色莲舟画舫泛于湖上,隐有妖童媛女嬉笑玩闹的声音回荡,再往外,便是一片的桃林,漫野的深深浅浅的红粉颜色,一层又一层地铺开了去。这一池春水映着桃花浅深,煞是好看。桃林中所中桃树大多是撒金碧桃,花有五瓣,纷纷繁繁了一层又一层,粉白相间,花蕊羞羞答答半露半掩在中间,迟迟不肯一展身姿,恰似二八年华的少女面对情郎,害羞之余还夹杂了青春盛放的香气,引得游人驻足,歌咏吟叹。 早开的桃花却已谢了,偶有飘下的花瓣被风一拂,零落在玉陵湖水中,星星点点的粉色点缀在碧色的湖水之上,端的一副桃花流水窅然去的图景,又为这尘世美景增了一份诗意和仙气。 玉陵城的居民最喜欢在这个时候来到玉陵湖游玩。 十里桃花的仙景不提,还有一年一度的桃花节在此举办,人们赏桃花,吃桃花糕,孩童在林里嬉戏,青年男女在湖中泛舟游玩,摊贩也聚集此处高声叫卖自家的商品,热闹不已。 桃花林里只一条不宽的官道,仅容一辆马车通过,名为桃花街,自桃花林外直引向桃花湖的小码头,是以摊贩皆聚在此处,兼有老人顽童,最是热闹不过。 安玲珑下马车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幅光景。 肖承岩与肖承川已在外面等她。 她今日一袭桃粉色的洒花烟罗衫,发髻挽得松松散散,斜插一只同色的珊瑚雕花簪子,脸上脂粉未施,好像 是误入凡尘的仙子,有一种纯净而慵懒的美。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肖承川性子比肖承岩来得圆滑许多,一见安玲珑这一身的装扮,笑着赞叹了一句,“表妹,你今日可美得像桃花仙子了。” “表哥过誉了。”安玲珑浅浅一笑,谦虚道。 她远远望向玉陵湖,隐隐约约看见碧色湖水温柔地拍打岸边,晕开一圈又一圈的波浪,两旁桃花正开得绚烂,天空晴朗无云,好一副碧波桃花图。 “这桃花林的景致真美!”她感叹道。 “是啊,玉陵的春日桃花,可是一绝呢。大伯他们可都不曾有空前来一观呢,只我们一些小辈尚还能偷得闲暇,一睹美景。”肖承川笑着开口道。 安玲珑微微侧头,将鬓边一缕发捋向耳后,问道:“对了,说起大舅舅他们,怎么最近都不再有归城的消息传来了?我可等了很久了。” “你这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肖承川促狭地挤挤眼睛,拍了一下安玲珑的头,“最重要的情报大伯都给你了,怎么,还不够啊?” 肖承岩却是很老实地说道:“这些日子可没有来自归城的情报了,毕竟咱们家也不是专门弄情报的,最重要的还是家族各地的生意,情报只是副业。” 副业?安玲珑暗自生疑。若是副业,又怎么能弄到自己手上那一份东西?这一份东西,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估计天下也只有自己手上这唯一的一份了。也不知,肖问达是怎样弄到的,居然还舍得交出来,实在是为自己做贡献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风骚敞开怀抱):昨天说好的锤谁胸口? 安玲珑(一记重拳轰上男主胸口):你! 男主(吐血):你这……谋杀亲夫啊 安玲珑:说好的捶你胸口啊 男主:各位小天使们,现在只有涨收藏能缓解我身心的痛苦了……望援手…… 谢谢小天使们的点击、收藏、留言和地雷!!! ☆、再遇 她昂昂头,声音里带了一丝掺着伪装的暖糯的不服气:“大表哥怎就知道那是最重要的一份?说不定还有更重要的呢?” 肖承川却是陡然失笑:“再重要?再重要一点你还想要什么?我可都没见过你手上那一份情报,又是家族最高机密之一,你能看见可都是不错了!” “是吗,表妹?你见过那份情报?!”肖承岩也来帮腔,声音中有一丝惊叹,“若是真的,我可真没见父亲对谁这么信任过!啧啧,真是偏心啊。” 安玲珑撇嘴:“那我不说就是了。” 肖承川连忙转了话题,指着远处道:“表妹,这可是你第一次来我们这儿,我们还是得带你去试试新鲜吧。今天就不谈什么归尘令不归尘令的了。” 他指的那一方人头攒动,人群中间时不时爆发着喝彩的声音,人也围了一圈又一圈,实在看不清里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安玲珑不由好奇地瞧了过去,拉了肖承岩和肖承川走去,想要一探究竟。 慢慢近了些,渐渐听见有女子笑声,婉转妩媚。安玲珑又往里面挤了挤,才见一女子婷然立于人群中间,身后是一颗极为粗壮高大的桃树,那女子长相极美,一身上下皆以粉白二色为主,头顶并无发钗,而是以一枝桃花为簪子挽了一个髻,额上也用朱砂点了一朵五瓣的桃花,更显其娇美,只是手腕上却带了一串绿色的桃花手链,安玲珑不禁奇怪。 肖承川笑着解释:“这是玉陵城百姓选出来的桃花娘娘,是这城里最美的少女所扮,大家会把她视作桃花仙子的化身,每年桃花节降临此地送给前来的百姓祝福。” “怎么这桃花娘娘手上还带一串绿色桃花?有这种颜色的桃花?” “这是玉陵独有的绿花桃,颜色是碧绿的,只能在我们这儿才能见到,花期晚,存活几率也不太大,很是娇贵,只有这玉陵湖的桃林里才能见到一些,大家都觉得这是桃花仙子给玉陵百姓的庇护,因此也只有每年选出的桃花娘娘才能摘上一串做手链,这是极高的荣耀了。” 安玲珑了然点头,却见那桃花娘娘身旁不远处还站了几个人,似是杂耍班子的,正表演着节目,人群的喝彩声正是为着他们演到的精彩之处发出。 肖承川又道:“至于这桃花娘娘旁边的杂耍班子,也算一个不成文的惯例。桃花节时玉陵居民会集体出钱请上一个不错的杂耍班子来表演,与桃花娘娘配合演出些节目,也算是多一些娱乐性,用来吸引观众,这些年一直是这么 一回事儿。” “哦。”安玲珑正看着这桃花娘娘和那杂耍班子,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 人是真真美,节目也是真真的精彩。但是,她的心思却不在这儿。看着这桃花盛放,她的神思渐渐飘向远处,隐隐约约似有一个人影,也曾立于如这绚烂桃花般的漫天繁华中,含笑看她。 半晌,收回神来,转头对着自己两位表哥一笑,有些敷衍:“确实,挺好看的。” 肖承岩、肖承川自是看出了自家表妹的心不在焉。肖承岩虽一向都不善言辞,但见安玲珑深思飘忽,便还是关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安玲珑摇摇头,随口答了一句:“有些想家了。” 她说的家其实并不是安府,而是百年前的侯府,如今虽然安严夫妇对她很好,可终究没有血缘关系,再说相处的时间也不是太长,那种亲密,自然是不如对原来侯府的。可如今百年过去,原来的侯府早就灰飞烟灭了,只剩她和哥哥两人,现在哥哥也不在身边了,偌大天地之间,或许只有她一人还记得昔年荣耀繁华,并执着地想要守住那份温暖。 想到这里,她再次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定要找到哥哥! 当然,安玲珑在心里起誓的这样一堆心理活动,肖承岩却是没有看出来,只当自己已经明白表妹实在是想念穆京的安府,又想起自己还邀了一人,便以为自己猜透了安玲珑,故作惊喜地开口:“没事儿,咱们寻槐山庄也是你的家。今天我还邀了一人,说起来也应是你的故交了,你若见了,保证高兴!” “真的?”安玲珑狐疑看着肖承岩,只是身为女子的直觉告诉自己,她应该不会太高兴。 “真的!”肖承岩保证道,“看看时间,他也应是到了。” 安玲珑环视周围一圈人,并未看到什么眼熟的影子。她正哂怪地看了一眼肖承岩,准备开口,却一下子被肖承岩捉住了手腕,往着人群外走去。 肖承川也有一丝疑惑,见安玲珑已被表弟拉走,他也赶紧跟了上去。 一出人群,安玲珑便眼尖地瞥到桃花街街口处的人,心里哀嚎一声,只祈求着这所谓故人,可千万别是她所想的那个人。 奈何,天不遂人愿,肖承岩也是看见了那人,还招招手,颇有一分兴奋喊道:“穆兄!这里!” 那白衣人影闻声转过身来。 丹凤眼微微挑起,两道剑眉斜插入鬓,两瓣薄唇抿起,眉宇 间隐有一丝清冷之意,倒不似平日伪装那般的风流富贵相,此时的他眼神清澈,不若往日帝王身边的闲散姿态,好像这样的他,才是真实的。 穆简。 他转过来,唇边模模糊糊含了一点笑意,见到肖承岩,正欲开口,却又看见旁边站着的女子,一身的桃粉色,恍若下凡的桃花仙子,不禁又多了淡淡惊讶,有些奇怪,转而又想起肖氏,终于明白过来。 他走近,拱拱手,行的是江湖人的礼节,依次问候道:“肖兄,川公子,安小姐。” 见此,安玲珑也没有向穆简屈身行礼,只点头示意道:“穆公子。” 肖承川却是眉头紧皱,认出了穆简,对着肖承岩略显责备问道:“你如何与这穆国世子认识的?大伯不是说了我们肖家不得与他国贵族有过度来往吗?” 肖承岩人虽然木了点,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这个时候还是有所解释:“我不当穆兄是一国亲王世子,就像穆兄也不当我是肖家少族长一样,大家只是江湖上的朋友,不存在利益之间的往来,堂哥你就放心吧,我知道家族的底线。” 肖承川紧锁眉头,脸色有一丝难看,还是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穆简点头开口:“的确如此,我虽不常行走江湖,但要说朋友,还是有上一些的。” 他又玩味看了安玲珑一会儿,笑道:“倒是不知道安小姐躲到自己的母家来了,害得皇兄好找。” 安玲珑额上一滴冷汗:“穆公子这是何意?咱们现在都是江湖人的身份,便不要再说国中之事了。” “对于肖兄和川公子两位自然是不说的,可对你嘛,安小姐,”穆简似笑非笑,“算了,现在便不谈这些了。” 他转头看向肖承岩:“肖兄,这桃花节可有什么好吃好玩儿的?我百忙中从归城那边抽出身来,你可要好好招待我这‘贵客’才是。” “自然自然。” 说着,几人便沿着桃花街往玉陵湖畔走去,一边走,肖承岩略作着解释:“这玉陵城的桃花节,与寻常节日差别倒是不大,只这桃花开得艳丽无比,是一定要赏的景。” 他顿了一下,继续补充道:“尤其是在这湖上赏景,碧波泛舟,桃花漫天,可谓美之极矣。正好,我今天来时预订了一艘画舫,现在咱们上去,时间正好。” “那便听从肖兄的了。”穆简微微颔首,安玲珑和肖承川也没有说什么,只当是默认了。 四人朝着湖畔的小码头走去,果见一艘不太大的画舫停在那里,旁边还站了一个中年人,见肖承岩、肖承川一行人走来,忙迎了上去,笑容和气:“少族长,大少爷,表小姐来啦。” 他不认得穆简,是以微微疑惑,偏头扫了肖承岩几人一眼,不知该说什么。 肖承川开口解围:“你便唤他简公子即可,是少族长的朋友,你可要好好伺候着。” 那中年人点头笑道:“原来是简公子,大少爷放心,既是少族长的朋友,也就是我们肖家的朋友了,我定是好好招待。”他又一甩袖子,向前一引:“还请上船吧。” 安玲珑几人微微点头,随即便上了画舫。 这画舫中等大小,两层,长约五丈,只是装饰得极为精致,画舫外用红色漆木,饰以鎏金,内里铺了雪貂皮制的毯子,桌椅皆是以沉香木为木料,一应用具也大多是银制,就连只是作为装饰的一个瓷瓶,也是贡品等级的青花白釉。如此堪称奢华的一艘画舫,却并不显得俗气,反而是因其巧妙的摆放布局,多了一分清雅。 安玲珑和穆简虽是第一次来,但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之人,并不若那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模样,只是微微有些惊叹,也并未表现在神色上。 “坐吧。”肖承川此时好像又回过了神,主动担当起东道主的职责,让自己那不善言辞的表弟,不必为了想出一句话而绞尽脑汁。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咳咳,收藏啊……我要收藏…只有收藏可以治好我…… 众人:你昨天不是才求了收藏吗? 男主(吐血):不够…玲珑那一拳打得太重了……收藏…… 安玲珑:怪我咯? ☆、我要和你一起住 众人坐下后,有侍女上前为四人分别斟茶,肖承川大手一挥,直接替弟弟做了主:“下去吧,别扰了客人看风景。” 侍女们应了一声“是”,便躬着身子退下了。 此时画舫已缓缓驶离码头。 穆简手托茶盏,细细抿了一口,不禁赞道:“好茶!” 他又环视了周围一圈,笑道:“这在湖上赏这桃林美景,果然是别有一番味道啊。” 安玲珑也是淡淡的笑容,附和了穆简一句:“的确,我虽已在肖家住了一段时日,可从没来看过这玉陵湖的景致呢!当真是堪比仙境,令人忘掉尘世忧劳。” “是啊。”穆简懒洋洋接话,“说起这尘世忧劳,安小姐,皇兄可还等着你呢。” “陛下?等我?”安玲珑有些惊讶。 “可不是,毕竟你可是皇兄钦点的归城使团成员嘛。” 安玲珑真没想到,这穆阳还真是把她挂上了心,一个归尘令之争,怎么就非要叫上自己?他就不怕自己给搞砸? “怎么?表妹,你要去参加这归尘令的争夺?”肖承川却是惊讶的很。 安玲珑无奈解释了几句,将事情大致讲了一遍,算作答复。 “我们到归城不久,已确定了归尘令出世的消息为实,眼下可只有不到十天的时间,文轩回去就把你的行踪给招了,皇兄可是下了铁令。所以我这次到玉陵,一是为了肖兄盛情相邀,二便是要将你给带到归城去。”穆简补充道。 看样子是躲不过了。安玲珑垂下长长睫羽,手微晃着茶杯,思索片刻,低声问道:“能再等上几天吗?我可能还有些事儿要处理。”肖问达的恶意明晃晃摆在那里,要是不处理就走,她心里可瘆得慌。再说还有那份情报在…… 自己去真的合适吗? 是的,肖问明给她的那一份情报,便是归城城主的行踪以及为此次归尘令之争所拟定的题目,不是全部,但哪怕只有一两个题目是真的,也足够震惊世人了。可想而知,这份情报,当真是烫手山芋,谁拿了,都是痛并快乐着。 不说她自己,就说肖问达不想让自己看到这情报,如今他肯放自己走出他的地盘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因此,她只有先扳倒了肖问达,才好离开。 穆简略一思索,还是很爽快地点点头,答应了安玲珑,只是他还有一个附加条件。 “我要和你一起住。” “咳、咳咳!”安玲珑一下呛了好几口茶水,脸上的表情已经崩坏,只断断续续道,“世子您、您别开这种玩笑……玲珑、玲珑承受不起……” 穆简轻轻皱了下眉头,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安玲珑的意思,却见肖承岩有些生气地看他:“世子何意?为何出言辱我表妹?”称呼已变成了世子,显然已对穆简有了些生疏。 这话说出来,穆简一下子反应过来,也是涨红了脸,连连摆手道:“肖兄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希望能一同住在肖家,或者不行的话,让安小姐搬来驿馆住也是可以的。” 他有些无奈地开口:“毕竟我皇兄下了铁令,要是我还把安小姐给丢了,我上哪儿伸冤去?不如住得近些,一来安小姐不容易甩掉我,二来若是有什么事,我也能帮衬一二。” 如此,安玲珑几人才算明白过来。 安玲珑沉吟片刻,想到或许穆简还不知寻槐山庄,自己也不宜暴露,便颔首道:“那我便搬去驿馆住吧。”只是肖问达的事……算了,若他真要拦自己,即使自己在城中也定会出手,住在驿馆里,旁边好歹还有个高手在,安全是不成问题的。 肖承岩两人见此,均是张张口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只肖承川顿了顿,问道:“你身边原来那两个侍女如今不在,可要我请大伯把婉月派过来?” 安玲珑摇摇头,道:“不必了,含蕾含蕊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如今我要搬去驿馆,也不必再麻烦婉月,从世子那里要两个丫鬟来暂时服侍着也是可以的。” 她转头看向穆简,粲然一笑,问道:“对吧,世子?” 穆简点点头,也不知是真愿意借,还是看懂了安玲珑眼中的暗示。 既是如此,肖承川也不好再多言,只得由了安玲珑。 又过了几刻钟的时间,几人你来我往几句,画舫也靠了岸,天色见着晚了,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载着安玲珑的马车直接跟着穆简轱辘轱辘转进了驿馆,肖承岩和肖承川两人回了肖家在玉陵城的别府,又有消息传回寻槐山庄,吩咐了弘元带着安玲珑的一应用品,明日送至驿馆。 驿馆里的布局倒是颇有穆国的风格,不似代国原本的住宅结构,安玲珑毕竟也在穆国京都生活了十几年,住在驿馆里,竟然比住在寻槐山庄里还要来得舒适几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应之处。穆简也真给她派了两个丫头过来,也不知道从哪儿找 来的,服侍着她简单地梳洗了一番,算是整一整精神。 天色已经暗下去了,安玲珑提了一盏灯笼,穿了件披风,带了那两个丫头便向着穆简所居之处行去。 笃、笃笃。 安玲珑一敲门,又觉得有些犹豫,但随即又敲了两下。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进来吧。” 安玲珑推开门就走了进去,她微微福身:“世子。” 穆简一身便衣,正坐于厅中,面前摆了一套茶具,上好的黑釉盏,温火烹茶,动作行云流水,尽显优雅。他抬头看去,见是安玲珑,便随意一伸手,道:“坐吧。” 安玲珑坐下以后,并未开口,而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穆简一扫安玲珑的模样,只又加了一句:“你们都退下吧,到门口守着。” 见厅内伺候的人都缓缓退了出去,安玲珑便也吩咐了自己带的那两个丫鬟出去。 “请。”穆简将一杯茶置于安玲珑面前。 安玲珑捧起茶杯,细细品了一番,方放下,微笑道:“想不到世子竟还精于茶道。” “一些讨人欢心的小玩意罢了,”穆简语气淡淡,抬了眸子看向安玲珑,眼底清澈不似往日伪装风流,“安小姐夜晚来访,所为何事?” “所为的么,自然是正事,”安玲珑放下茶盏,端坐于桌案一侧,眼波流转间,隐有妩媚之感,“不知此次世子出行,可否带足了人手?” “不曾。我出发时皇兄催的急,倒没思虑过很多,”穆阳也停下了手上动作,直视着安玲珑,“毕竟归尘令之争即将开启,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一定要我去吗?” “不然呢?” “好吧,”安玲珑叹口气,看样子她得加紧速度,冒个险了,“那么还请世子陪我演一场戏了。” 穆简颔首,安玲珑随即便凑过身来,对着他耳语一番。眼下这个情况,她必须尽快引肖问达出手,才能最快地抓住他的把柄,那么,少不得要铤而走险一番了。 她细细将计划道出,穆简听了,免不得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和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欣赏,虽然不太清楚安玲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他愿意帮这个忙,总归这安玲珑已欠了自己那么多次,好像再多一次,也是无妨。 之后便是一阵静默。 少顷,有男子激动的声音传来:“行!那我们明天便出发!” 复又有女子婉和道:“是,我们早一分回去,便也可多一丝胜算了。”这话别人听不懂,可肖问达就不见得了,他八成会以为是安玲珑拿了情报献予了穆国皇室,才“多一分胜算”,而安玲珑故意这么模棱两可地说了一番话,便是想引他尽快出手。毕竟明天就启程,他若不早些拦着,还怎么能达到目的呢? 其实这番话并没有多高明,很容易被人识破其中真意,但是她知道的是,肖问达他赌不起!正因为赌不起,所以明日,他必会出手,到时候,便是见仁见智的时候了。 随后安玲珑和穆简又絮语片刻,少顷,安玲珑便站了起来向着穆简一福身:“夜已经深了,臣女便先告退了,世子也早些休息吧,明日可起得早呢。” 穆简点点头,也站起来,送了安玲珑至门口,道:“安小姐请回吧,穆简就不再送了。”安玲珑又是一福身,方才提了灯笼,带着那两个丫鬟离开。 望着安玲珑袅袅婷婷的背影,穆简的眼睛暗了暗,随后关上房门,也准备去睡了。 也不知道刚才那一番话,究竟能不能传到肖问达耳朵里。 翌日一早,肖家的马车便晃晃悠悠地来了,驾车来的便是弘元,马车里东西倒装得齐全,正好安玲珑说今日便走,也不用再收拾什么了。 只近临走时,又匆匆来了一个肖府的小厮,脸色甚急,一见安玲珑,便似找到了救世主,扑通一声跪下,慌张道:“表小姐留步!” 安玲珑见这小厮一身风尘仆仆,又这般慌忙,原准备抬起脚上马车的动作停下,疑惑问:“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收藏,男主的伤已经痊愈啦~ 众人皆松了口气之余,却看见又有一男捂着胸口倒下 哥哥:我……我也受伤了…求……求收藏…… 安玲珑:刚走一个男主,哥哥你这又是咋了? 哥哥:我家…好好的大白菜居然……居然被一头猪拱走了……气得…… 安玲珑:又怪我咯? ☆、刺杀 那小厮连忙又跪行了几步,离安玲珑又近了些,颤声道:“大……大少爷他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同表小姐商量,还请表小姐随我去一趟……” “什么事,不能现在讲吗?” “这个……大少爷说只能您一人过去,他同您谈。” 安玲珑皱眉,最后还是颇有犹疑地点头:“那……好吧。你带路。” 那小厮听闻此言,大喜,点点头,一骨碌爬起来便带路往前走。安玲珑身边有些仆人,见此本想跟去,却被安玲珑拦住,只能再三叮嘱了安玲珑小心,又准备进驿馆去通报穆简。安玲珑没再多说,只提了裙角,跟着那小厮离开了。 那小厮领着安玲珑七弯八拐了一阵,绕到一偏僻处,正是一家府苑的后门,那小厮推了门带着安玲珑进去,正是一片花园,却荒凉的很,杂草丛生,似是很多年都没有打理过的样子。 “这是什么地方?表哥约我,也不至于偏僻到这个地步吧。”安玲珑仍是一副很犹疑的模样。 那小厮仍是躬着身,只低眉垂眼着,声音却有些阴阳怪气:“主子只吩咐我将小姐带至此处,不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奴才可就不知道了。”说着便转了身抬起头来,露出一抹多少有些诡谲的笑来。 四方隐有人影闪动。 安玲珑一扫周围,便知此处已埋伏了不少人,个个都应有些功夫,自己一人恐怕应付不过来。不过她倒也没有显露紧张之色,白玉般的面颊有讥讽的表情闪过:“这般拙劣的演技,原来这就是四舅对付我的招数吗?” 那小厮面色一惊,却是没想到安玲珑一早便知道了此行是个陷阱,但随即他的表情便回归正常,露出一丝冷笑来:“方法不在乎是否低劣,有用就行。” 他扬手一击掌,道:“出来吧,想来咱们表小姐也已知道你们在此处了。”复又状似抱歉对着安玲珑一笑:“看样子今儿是少不得要委屈您了。” 角落里的人慢慢围过来,那小厮一拱手,俨然一派主人的气质:“表小姐若是识相的话,便乖乖跟我们走,待到归尘令之争结束,我们自然会将表小姐放出来,绝不为难!若是不嘛,兄弟们也只有动粗了。表小姐,人多势众的是哪一边您是知道的,敢问您,意下如何?” 安玲珑却是站在那里,只浅声道:“你们又如何知道,我真的只有一个人?” 那小厮面色一变:“看样子表小姐是不吃奴才这杯敬酒了。” “你说,若是家族里知道四舅这么对我,会怎么样?”安玲珑闲闲拨弄了一下指甲,表面上端的是风轻云淡,但心里仍有一丝紧张,毕竟她为了此次引蛇出洞,身后是真没跟几个人,若是一个不小心,恐怕吃大亏的就是自己。如今之计,唯有拖延时间,等到弘元带着人跟过来,她才有些胜算。 “家主是不会知道的,再说……”那小厮却是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所以……她这个四舅,是真的有□□的心思了? 眼看着已经没什么可以闲聊的东西,安玲珑心知,眼前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很快就要变成真刀实枪了,所以,比起自己被逼出手,倒不如抢得先机,反而更有胜算,再说,外面可还有一位高手等着接应她呢。 心下这般想着,她的手也借着宽大袖袍的掩护向里面摸索着,抓住了一把淬了毒的银针,默默观察着角度,只等时机成熟,便全部使出。 此时,那小厮也显然察觉到了安玲珑似乎是在故意拖延,眼里冷意闪过,大声道:“好了,表小姐,咱们也不磨磨唧唧了,兄弟们,替我把表小姐请去主子的别院吧。” 那些护卫闻言,低吼一声,一步一步欺上来,便欲三拳两脚打昏安玲珑将其带走。安玲珑眸光骤然一冷,春日已到,衣衫轻薄了许多,袖子里实在不宜多装东西,是以她手里便只有手上这一把银针做武器,定要一次性击倒更多的敌人才是。见那些护卫近了,她的脑中急速地计算着射出银针的角度和力道,心里只想着,再等一等,再近一些。 不过几次呼吸,这些护卫已与安玲珑距离仅仅一丈,有些人脸上已出现了狞笑的表情,却没发现安玲珑手指间夹了一排银针,只等他们再踏一步,便用力甩出! 噗噗噗! 护卫们防备不及,顿时应声倒下了近一半,安玲珑所用的毒不算剧烈,这一击之下的护卫已无再战之力,只是要死不活地恹恹躺着哀嚎,一时半会儿却是无性命之虞。 那小厮侥幸没被射中,却见安玲珑使了这么一手,登时明白过来这表小姐是有些功夫的,却不知安玲珑手上是否还有银针,一时间也不敢再开口,如此,情形倒是僵滞了一下。却又不到十个呼吸的功夫,未见到安玲珑再射出银针,估摸着应是用完了,方才大吼着下令:“她手上没银针了!兄弟们把功夫都使出来!” 那些护卫听命,原本还退了几步,现在又以更快的速度围上前来便欲出手,却还没来得及近身,安 玲珑一个轻跃便逃出了包围圈,却又不趁着护卫们没反应过来的空档赶紧逃到有人的主街之上,而是待站稳之后,背靠着紧闭着的大门,眸光冷然,梭然发出一声长啸。 那些护卫一惊,虽不知是何意,但恐是安玲珑的帮手到了,是以情急之下便想要速战速决,竟有人不再顾着安玲珑表小姐的身份,直接自剑鞘里拔了剑出来就要向安玲珑刺去。安玲珑一个偏身躲过,让开了大门的位置,只等弘元带了人突破进来,便可得救。 然而那小厮却已猜出安玲珑心思,想着自家主子的吩咐,必要时也可以让表小姐永远都开不了口,便定下了心,只阴测测地笑道:“我们这表小姐还真是女中英豪,为了配得上咱表小姐的功夫,拔剑吧。” 护卫们一听,纷纷都拔出剑来逼向安玲珑,此时的安玲珑背靠院墙,身后虽然安全,却已无可退之路,眼见着护卫们手中持剑走来,也是暗自紧咬了牙关,只在心里面祈祷着弘元能快些过来,手上已拔下一根发簪,权作武器之用。 只是……穆简怎么还不进来? 原本昨日找他商议之时,讲好今日是要暗中跟着自己的,而那小厮原本引着自己一路来到这座府苑,她也是隐隐有些感觉到周围有不同寻常的呼吸的声音,应就是穆简才对。可是现在,他怎么还不进来?真想把自己坑死在这里? 混蛋! 安玲珑心头怒骂一声,已是要气急了。 而此时已有持剑人向她逼来!她暗骂一声,举手便要用簪子去挡挑一下,然而两者还未相交,门外忽响起金铁交击之声! 铮—— 随即便是刀子没入肉体的噗声,还有人闷哼的声音响起。 什么情况?! 安玲珑和那帮护卫都惊诧地望了门外一眼,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安玲珑回神得快,一个箭步往前冲,用簪子在一个持剑人手腕上一打一挑,那人的手中的剑登时就拿不稳了,安玲珑又飞快伸了手去,竟顺势就将那人的剑给夺在了自己手中。如此安玲珑也不算得赤手空拳了,她将发簪随手一插,便握了剑一步一步退向大门。 虽不知外面是怎么一回事,但可以肯定的是有两方人马已在门外交火,而其中,必定有她的人!如今的场面她还能抗衡一时,但必定不能久撑,倒不如开了这门,大家汇合在一起,说不定还能多一分胜算。 思及此,她一手持剑,另一只手悄然向后,将那门一点一点撑开,最 开始缝隙还不显,可后来渐渐大了起来,忽然有人高叫一声:“不好!她要逃跑!” 顿时,护卫一窝蜂地冲了过来,安玲珑背着一只手,不方便与他们交手,可眼看着这些人连命都不要地冲来,只得抽回手反身便杀了过去。 …… 穆简以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体力已渐渐不支,他喘着粗气,眼神却仍冷静,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先前他一路跟随安玲珑来到此地,听见安玲珑的啸声,正欲进去相助,可没想到的是正值这个档口,却忽然冲出一队黑衣人来,个个都是顶尖的内家高手,出手也极为狠辣阴毒,远非安玲珑在院子里面对的护卫所能比较,纵是他武功也不弱,可敌众我寡,如此相拼一番最后也恐只能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这些……是什么人?招招都要置他于死地,而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之前一到这后门,弘元便已往了回走去叫帮手,如今也应是有了一定的时间了,应该也是赶回来了才对,怎么如今……没人? 弘元是安玲珑的人,而也是安玲珑与他商议,他才会来此,而如今已遇到了如此一个死局,莫不是……安玲珑与那人联了手,以自己为饵,故意诱他入局? 思及此,他不禁周身都寒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哥哥:谢……谢谢大家的收藏……我感觉好多了…… 男主:谁!谁昨天骂我猪?! 哥哥:我昨天骂你猪!你这头猪敢拐跑我妹妹!? 男主:谁是猪了?我看你是嫉妒我魅力大玲珑喜欢我! 哥哥:就你这魅力?嗤 男主:要不咱们比赛?看谁吸引的收藏多? 哥哥:比就比,哼! 所以小天使们一定要收藏哦~ ☆、跑路 所以安玲珑要他跟随,所以弘元去了这么久却依然没有带人回来,所以今天这个局……其实是为他而设的? 一时间他感到自己的血液都冰冷了许多。 他背靠大门,眼神寒凉一扫周围黑衣人,鲜血顺着剑锋一滴滴往下落,一时间敌人竟不敢来犯。他如若一头孤狼,全身带着背叛的痛楚,可心里竟还有一丝希望,希望这并不是安玲珑为他设的局。 他隐隐想起那个桃花下笑靥如花的姑娘,她骗了他吗?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微微摇了下头,迫使自己专心面对眼前的局面,要怎样才能破解这样一个危局?是认定了安玲珑的欺骗,独自杀出重围,还是坚信她,冲进去和她一起想法子化解此次危难? 脑子里还没得出结论,那一群黑衣人却是不给他再思考的机会,提了剑便冲了上来。他也来不及多想,勉力支撑着自己也是举剑就挡! 铮—— 金铁交击之声响起!穆简挡了那人的剑,又是一脚踢出,踹开了另一人,手上暗暗使了内劲,狠狠往下一压,一剑横扫过去便割断了那提剑的黑衣人的喉咙,此时斜前的位置又冲来一人,他没有挪动步子,仍是紧靠着大门,只是甩袖飞出一把匕首,噗的插入那人胸膛,刀子上淬了毒,那人闷哼一声,也是去见了先前那被割喉的兄弟去了。 然而黑衣人仍是有着不少,仅仅又杀掉了两个也难以挽回局面,穆简此时已定了心神准备找机会突围,却忽然觉得身后有所异动。 身后那扇门,好像被里面的什么人抵开了一下。 他心头一动,悄然往前一步,稍稍让了些距离。 随即有淡淡的血腥味儿传来。 其实这外面已死了不少人,血腥的气息还是很重,只是那门的缝隙里,传来的也不是什么干净的空气味道,相反,隐隐约约有着些铁锈味,应该便是血了。 里面也打起来了?还见了血! 穆简登时犹豫了一瞬。 然而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里面便传来一声怒喝:“不好,她要逃跑!” 这个句子他听得模糊,但也大约知道里面的人定是起了不小的冲突,如此……安玲珑其实并没有参与到眼下针对他的一个局?心思翻转之间还未来得及做下决定,那门上些微的缝隙,忽然小了,轻微的一声砰,这座府苑的后门,再度关上。 到底怎么了?穆简心里一紧 ,听见门后隐约也有了人的哀嚎之声,心知恐怕安玲珑所面对的局面并不比自己好多少,只是自己这边也难以腾出手来看顾她。不过……弘元怎么还没来? 难道是遇见了什么阻碍? 自己与安玲珑这边遇袭,恐怕还不是一方的人马,那么弘元那边……莫不是也被人绊住了手脚? 若真是如此,自己恐怕就得先带着安玲珑突围了,当然,这是优雅的说法,往通俗里说,他们得跑路了。 心里下定了这样的决定,他便不再拖延,趁着自己还有些力气,尽快带着安玲珑跑才是。可是……怎么去通知安玲珑呢? 不过片刻,心里已有定计。 他先朝旁边空隙挪了一步,让出大门正中的位置,又一个箭步上前伏地身子躲过一刺,顺势扑在先前他以匕首杀死的黑衣人身上,用力一拔那插在黑衣人心口位置的匕首,再是一滚躲开敌人砍下的刀剑便站回了原先的位置,最后看准角度再次掷出手中匕首,杀伤了周围最近那几人。又趁着后面黑衣人还没有补上的空档,狠力一拉那大门便寻了个空隙钻进去,关上门后直接捡了旁边木板将门给锁上了。 穆简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儿,就回身打量院内情况,只见一群护卫打扮的人,倒下了七七八八,大多是受了伤没了行动能力,死去的寥寥无几,剩下了莫约五六人和着那小厮围住了安玲珑,那几人生得高大,遮住了安玲珑,他只隐约看见中间有桃红的布料上掺杂了血红的颜色,顿时心头一紧,见那几个护卫听见开门的声音转过头来看他,一下便飞身上了前,举剑便刺。 这些人明显武功不如门外那群黑衣人,穆简三下两下便将他们都撂倒在地上,没有死者,只是为了节约时间,他来不及回头看那些黑衣人是否已经追了过来,只一把拉起安玲珑,选择了一个方向奔去。 安玲珑与这些护卫奋力拼杀一阵,体力早已跟不上,后来还剩着最壮实的几个护卫和那小厮围着她时,她已是强弩之末,无丝毫反击之力。 难道今天真会栽在这里吗? 安玲珑愤愤地想着,怎么外面那场厮杀还没有结束?这群护卫有些功夫,但都远远及不上弘元和穆简二人,再加上弘元应还是带了人过来,按理说就算外面安排了人阻拦,也断断不可能这么久了还没出个结果不是? 难道……外面的事情有变? 她还来不及细想,只单膝跪倒在地,以手中之剑勉强支撑着平衡,眼睛冷 冷看着周围这一圈人,见他们狞笑着上前来,她正要站起奋力一拼之时,忽然听见肉体被利器穿透的声音! 他们下手这么快? 安玲珑最先还以为是哪个护卫功力突增,以极快的速度上了前一剑刺进了自己的身体,可等了半天吧,却又没感受到丝毫痛楚,再抬眼一扫全场,只见一个护卫的胸口处,多了一截剑尖。 什么情况? 她脑子当机了几秒,再反应过来时只见周围几人纷纷倒下哀嚎,而自己的手腕已被一人拉住,她顺着方向看去,赫然是穆简。 穆简此时已是一身血污,想来外面的厮杀恐怕比自己想象中要艰难很多,她来不及去问,穆简已经一攥她的手腕,拉着她便跌跌撞撞向前奔去,只厉声说了一个字:“走!” 安玲珑眼睛眨了一下,再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已经踉踉跄跄随着穆简跑了一段距离。此时她一回过神来,才开始打量起穆简来。 穆简一身干练的短打,想来是早为今天这般情形做了准备,只是一身的衣服早已被血污所染,只隐隐约约可以看清之前的颜色。他的眼睛里隐隐爆着血丝,额上隐有青筋凸起,不过大约是这张脸的好底子吧,看着还是颇有那种冷峻的气息。一手提着剑一手拉着她,直往着前方奔去。 她喘着气开口问道:“怎…怎么了?”弘元呢?怎么只有他一人?而且一上来就拉着她好像要逃跑似的? 穆简只紧握着她的手,心知情况略微有些复杂,此时也不好开口一一细细解释给她听,当务之急,还是先摆脱了那一队黑衣人再说,是以,他只简短地说了两句:“有人追杀,你我恐不敌。” 安玲珑一听,心里登时警觉起来:“是一队人?”若真都是冲着她来的,那她也太连累了穆简这位世子大爷不是? “两方。” 安玲珑算是明白过来了,两方人马,恐怕一队是冲着自己,另一队嘛,就是冲着穆简来的了,并且很明显的,追杀世子爷的这一队武功可是要高得多,所以……这次,是自己被连累了? 不过就算是自己被连累了,她也不能不管这世子爷不是?且不说他身份尊贵又与穆阳关系亲厚,若是皇帝陛下知道了面对危险之时,自己丢下了他最亲的堂弟独自逃跑,会有一个怎样凄惨的结局,就说先前穆简冲了进来救了自己,冲着这份恩情,她也得顾着他不是? 神思飞忽之间,穆简已带她冲进这废弃府邸的前院。 果然也是荒凉得很,只是……这大门已是被封掉了。显然,想从大门离开,已不太现实。 穆简一时间也急了,脑子里竟空白了一瞬,只是,身后已经可以模糊听见黑衣人逼近的声音。 安玲珑却是好容易才缓了口气儿过来,见前路已无,后路也快要被堵死,只说道:“方才、方才我见不远处有个小侧门,应该…能走……” 话音方落,她就觉得身体顿时一轻,已被穆简背到了背上,听见前面这人道:“你带路!” 安玲珑羞恼了一瞬,毕竟,这可是她第一次被一个并无关系的男人背起来,就算是大哥,也没有这么背过自己。可是很快,她就回过神来,明白如今的情形已是刻不容缓,是以她立即调整了心神,开始替穆简指路。 很快,穆简就顺着安玲珑的指路找到了那个小侧门,眼见追兵已近,也不好再多做犹豫,径直推了门就要出去。 说实话,他们今天的运气真的不太好。 因为自那小侧门出来,竟是一处小城门。而此时时间还早,加之位置可能还有些偏僻,这路上,还真没什么行人,只那小城门处靠了一个士兵打扮的人,脑袋一点一点的,显然是在打瞌睡。 穆简抬头望望太阳,很快知道了自己所在的大概方向:“我们现在离东城门比较近。” 作者有话要说:然而并没有几个收藏。 男主和哥哥都表示很不满意。 遂再比一次。 求小天使们来收藏啊来收藏!!! ☆、意外 安玲珑跟着看看两边,这路上周围没什么建筑,显然不是一个隐蔽的好地方,倒是城门外是一片荒郊,别的不说,树木什么的还是很充裕,倒是适合人躲避的一个位置。加上一般人的惯常思维,遇到追杀定是要往人多的地方去方容易溜走,所以他们倒不如走一条反常的路,往城外走。 “出城!” 两人异口同声道。 又互相对视一眼,显然时间是不够他们惊讶的,穆简背着安玲珑便向着城外而去。 …… 此时,那队黑衣人也已聚集到这小侧门的门口。 其中有一个似是领头的,正在问下属:“你确定他们是从这道门出去的?” 那下属模样的点点头,声音里透着笃定:“属下确定。” “那好,我们就从此门出去!”那领头的当先出了这侧门,看见这荒凉的街道,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咱们世子爷运气可不好,竟又逃到了这样荒凉无人的街上。” 他略一思忖,指着街道的方向道:“走吧,这边。” 那黑衣属下此时也出了侧门,听见领头的吩咐,急忙拉一拉首领的袖子道:“首领,万一他们走的是出城的道呢?” 黑衣首领眉头一皱:“有这个可能吗?” “首领,毕竟世子爷可是咱们不能小觑的人物啊,若是他不按寻常路子走,偏反其道而行之,怎么办?” 那首领思索片刻,算是肯定地点点头,分拨了一小队人,令他们留在城里寻找,自己则是带领着大量的人马出城去搜寻穆简两人。 …… 穆简带着安玲珑躲进山林中已有近一个时辰的时间。 最开始约莫两炷香的时间还比较好过,只是隐匿在一处树丛之中,用树汁草汁涂在周身掩盖血腥的气味,屏住呼吸察看外面是否有黑衣人追来,还算幸运的是,这段时间内只有一个黑衣人经过了附近,并没有发现他们。但是,这代表着,那群黑衣人,是真的追了来。 两炷香时间过去,安玲珑和穆简都恢复了一定的体力,然而黑衣人却是越来越多,恐怕再过不久,他们就会被发现了。 躲在这里,恐不是长久之计。天知道那群黑衣人会坚持找他们多久,还是再换一个更加隐蔽的藏身之所更为稳妥。 穆简武功较之安玲珑要高得多,自然也耳聪目明许多。是以他趁着周围没有黑衣人的一个空 档迅速上了树察看了一番周围,再下来时脸上已有了忧色。安玲珑戳一戳他,目光中探寻意味颇浓。 他只摇摇头,往着树林深处一指,表示只有走这边。那些黑衣人已在外围汇集,每个人各自看管一定的面积,正一步一步向着林中逼来,眼看着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安玲珑嗔怪地看穆简一眼,不知该感谢他帮自己撂倒那些护卫,还是该怪罪他将自己拖入一个或可逃避的杀局。 当然,现在并不是发牢骚的时候,安玲珑看懂了穆简的意思,如今三十六计中,唯有逃为上策。 虽然听起来有点窝囊。 两人很快捡了些叶子树枝之类的贴在身上作掩护,趁着黑衣人没注意时悄悄地爬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匍匐着前行。 四月的天气已经和暖了,地上落叶不多,只稀稀拉拉长了些小草和灌木,树枝也抽了新芽,倒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当然,美中不足的是这林中,有两道身影,屁股一扭一扭地在地上爬行,有些煞风景。 那群黑衣人自然是有些急躁的,毕竟这么久了连穆简的影子都没见着,能不心里慌吗?再加上这遍地绿色迷人眼的风景,实在看得人眼睛疼,久了看啥都是晃悠悠的,更别提在这树林中找两个人了。也算穆简两人运气好,虽然动作狼狈了些,可这招数还是管用的,他们也渐渐与黑衣人拉开了些距离。 眼瞧着一切都还顺利,两人总算有望逃出了生天,穆简的真气也慢慢缓过来,只要再等上一会儿,便足够他使出轻功了,只要不被黑衣人发现,两人就可以逃脱。安玲珑暗自高兴了一瞬,心道总算是风水轮流转了,手脚上的动作却越发小心了起来。 不过有一段话说的很对,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如此才能有大的作为。而安玲珑两人,似乎就被老天爷强行降了大任。 啪! 一只鸟儿悠然地飞过。 看得出来,这只鸟儿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只是安玲珑的心情就没那么美妙了——那鸟一坨鸟屎落下来,正好砸在安玲珑身上,不偏不倚。 “什么人!”那边有耳朵好的黑衣人,在这略显静谧的山林里,瞬间捕捉到了这一声不同寻常的“啪”,他立即转了头,向着那方向看去。 此声一出,安玲珑和穆简登时就不敢动了,两个人僵在那里,心里只祈祷着不要被发现。 那黑衣人狐疑 地盯了一会儿,并没有看见两人,正要转过头去,却见那坨白色的鸟屎顺着安玲珑贴在身上的叶子,一点点滑了下去,并且由于相触面不够光滑,导致两者摩擦力过大,使叶子发生了直线变速运动,且在此过程中与其他枝叶摩擦,因鸟屎所受重力比较大,而纷纷发生了变速运动。 说人话。 那鸟屎带着安玲珑贴着的叶子滑了下去,又顺便把别的叶子都带了下来,使得安玲珑半身的伪装都脱落掉,好死不死的是,她今天穿的仍是昨日那身桃粉色的洒花烟罗衫,这颜色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里可谓是显眼至极了,想要装作看不见都难。 那黑衣人一见这桃粉色的裙子,立刻反应过来,高吼道:“在那边!在那边!”说着,便向着安玲珑的方向冲了过去。 安玲珑真是郁闷极了,怎么运气就那么不好,自己的小命,难道真的得赔在这一坨鸟屎身上? 此时她的体力仍然不多,穆简却是已经恢复了不少真气,虽说使出轻功甩开黑衣人还不行,但提几口气带着安玲珑跑还是够的。是以在那黑衣人吼声刚刚出口之时,他已飞快爬了起来,一把背起安玲珑便向着深处冲去。 如此,倒是又坚持了一刻钟。 安玲珑人已从穆简背上下来,勉强提了口真气跟上。两人身上也都是挂了彩,倒不是黑衣人伤的他们,而是因速度太快来不及躲避被树枝刮擦到,衣服已是被划了好几道口子,形容颇为狼狈,所幸的是并无什么大碍,仍有余力,甚至还能时不时反击一下,打伤了近十个黑衣人。 追着他们的人本也不过十五六个,这伤了近一半的人,也算是渐渐扭转了些局面,毕竟这些人虽然伤得不重,但对于速度和攻击方面终究是有影响的。 眼看着这场面渐渐僵持下来,那领头的人心里也是起了火气,穆简好容易出一次穆国,如此绝佳的机会,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他逃掉吗?不!想起主上的吩咐,他不能轻易收手! 如此,倒不如做得更狠些! 他抽出腰间佩剑,心里略一做计算,当即往前激射出去。 嗖! 一把剑破空飞来,直指穆简前进的方向。穆简只顾着辨认方向,还没来得及反应,安玲珑却已是感觉到,她紧张地攥了衣角,喘着气道:“小……小心!”然而这一声提醒出口后,他们又能做什么呢?之前恢复的气力在这场逃跑中几乎消耗一空,穆简是否还能用内力与这飞剑一拼? 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不过一两个呼吸的时间,那柄飞剑已近在咫尺,穆简却仍未动作,只是在又一步踏出时强行脚步一顿—— 他要做什么? 如此高速度的情况下,想要在极短时间内强行停止自己的步子,无疑会对脚上筋骨造成极大的伤害,尤其是穆简在这一顿之后脚尖又强行一扭,若不是他自幼习武的话,必定会使骨头断裂,脚筋错扭,饶是如此,他的脚所受冲击也定是不小。 再加上如此一顿一扭,让安玲珑一下超过了穆简,本也没什么,只是在安玲珑将要超过那一瞬间,穆简突然抓住了安玲珑的手腕,向后一扯。 安玲珑本也是在急速奔跑的,她看见穆简这忽然一顿本就惊讶十足了,再加上穆简这一扯,她却因为惯性而一时收不住脚,仍往前冲去,穆简抓得紧,不说她自己身体已感觉到撕裂般的痛楚,就说穆简他自己,原本好歹也算要停住了,却被她这惯性一带,身体又往前倾了几分,眼看着又要冲了出去。 说起来这一系列的动作好像很多很复杂,但其实也不过在一个呼吸的时间内便都已完成。而因为这强行的一顿,那飞剑已瞄不准穆简的胸膛,但是穆简却仍在飞剑的行经路线之中,并且这次对着的,是他的脖颈,以及安玲珑的头颅。 情况似又危急了些。 穆简为何如此? 下一秒,他便给出了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累,就不写小段子啦 见谅~ ☆、霉神在上 扑通一声。 ——穆简摔了个狗吃屎。 又扑通一声。 ——安玲珑摔了个四脚朝天。 飞剑唰地划过,险些挑断穆简的腰带,却堪堪擦过安玲珑鼻尖,最后一声闷响,牢牢钉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 险死还生啊。 安玲珑后怕之余登时明白了穆简那一系列动作的用意,不禁有些佩服起穆简的计策,虽然样子狼狈了些,但摔一跤却算不得什么,比起那把剑的威力,几乎等于零。 穆简当时故意一顿一扭,虽说有些伤脚,但总比命都没了来的要好,且也正是因为伤了脚,他站立不稳方才可能摔倒。然而往后倒下显然不够明智,那简直就是自杀,毕竟当时飞剑已近,若仰倒下去定被刺个透心凉。因此,他拉住了往前飞奔的安玲珑,利用安玲珑的惯性又将自己往前一扯,那往前摔个跤还不容易? 而当自己避过了飞剑之时,安玲珑却是空门大开,陷入了危险境地,而他自然不会让安玲珑死了,是以在自己倒下的同时,手腕一发力,将安玲珑也扯摔了去,也正是因此,两人才得以保全性命。虽然……有些不利于维护形象。 那黑衣人也不禁愣住,竟完全没想到穆简会用这样的方式来避开他的剑,惊诧之余,心里不免更加警惕,也懂了自家主子非要除掉这穆简的理由。 不过嘛,这两人摔了一跤,想要站起来继续跑,很是有些浪费时间,这已经足够他再拉近与他们的距离,再给他们一剑,足以。他就不信了,这两人还能再经得起几次摔? 安玲珑脑子里想的也是这个问题。她想赶紧爬起来,却因为太过匆忙而一脚踩了自己的裙子,又一个狗吃屎摔了下去,正巧砸在也准备起来的穆简身上,穆简闷哼一声,脚下一打滑,眼看着又要摔上一跤了。 这次,他们却错了。 事后安玲珑回忆起来,总是一副不忍猝看的表情,并且深深地认为,那天她估计是招霉神了,出门前忘了好好拜拜他老人家,结果那一整天完全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 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穆简脚下一滑,脚又才刚刚受了伤,一时间竟使不出什么力来站稳,又被地上的树枝一绊,背后还有个安玲珑趴着,顿时重心不稳——这次没摔。 他只是轱辘轱辘,滚下去了。 而且非常之巧合,此处是一面极陡的斜坡,或者可以称为 ,悬崖。 是以所有在场的黑衣人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两个人,以一种极扭曲的姿势抱着,滚落下这一处山崖。 良久,一个黑衣人小心翼翼上前:“首领,”咱们还追不? 话没说完,那首领抬手示意他闭嘴,黑巾蒙着的脸上有一抹冷笑:“算算日子,世子他也该……我估计不用咱们追,他也没法活着走出来了。” 他转身便走,道:“令几个兄弟去边境盯着,把玉陵的人都撤回来。其他人都跟着我追下去,你先向主子复命去。” “是!” …… 穆简醒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他费力地撑开眼皮,只依稀觉得应跟摔下来的时候还是一天。眼前林木深深,所幸开春不久,长出的新叶间还隐隐约约有些缝隙,能看到天空。他想想,如今太阳已落,星子未出的,不好辨认方向,倒不如再等等,现在先熟悉熟悉周围的情况,再做打算。 他推一推压在自己身上的安玲珑,勉强爬了起来,他拍拍安玲珑的脸,道:“喂,醒了。” 安玲珑只觉得浑身酸疼得很,模模糊糊睁开眼,一张放大的俊脸就在自己的眼前,那眉目如此熟悉,她一时间已忘了身处何种境地,只迷迷蒙蒙伸了手想去摸那张脸,嘴里咕哝了一句:“……哥哥……” 穆简被安玲珑的手突然袭击,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这姑娘呢喃的字句。 哥哥?什么哥哥? 穆简一时间想不明白,安玲珑的哥哥?那个……安修旭?可是,自己又不是她哥哥,她这样,是把他当做自己的哥哥了? 女子的手掌很柔软,带着一点冰凉,这样的触感竟让他一时舍不得将脸移开,他愣了几秒,才又拍一拍安玲珑,道:“醒醒,醒醒。” 安玲珑脑子迷糊了一阵才反应过来。 “世子!”她惊呼一声,立刻翻身坐了起来,“玲珑方才失礼了。” 穆简挥挥手道:“这种时候,还讲什么失礼不失礼?当务之急,还是想法子逃出去才是。” “我们这是在哪儿?” 穆简站起来,伸展了一下筋骨:“我们是从东城门附近的山林里摔下来了,应该是处于代国与穆国的交界处。” “那我们便是该往东走了,”安玲珑接过话,“往穆国去,想来那帮人可不敢在你的地界儿上动你。” 穆简闻言,唇角 忽闪过一抹苦笑,真的不敢吗? 此时天空已全暗了下来,月亮弯而明亮,天边星星闪烁着,穆简抬头看看,确认了北极星的位置,随即指了一个方向,道:“这边是东边了。” 他又走了几步,扯了几根还算粗的树枝来,又在地上磨了磨,将其中一端磨尖,递了一根给安玲珑:“这个,拿着吧。虽然咱们知道了方向,这想走出去,恐怕还是要费上个几天时间,再说山林中野兽恐怕有不少,拿这个,一来防身,二来捕猎,都是可以的。” 安玲珑接过树枝,脸上却有些疑惑:“怎么还要走几天?你先休”息休息,再用轻功便是了,这出去要不了这么久吧? 话还没问完,穆简突然跌坐在地上,身体蜷缩着,抖得很厉害,手握成拳,捏得死紧,隐有青筋爆出。他脸色也一下子变得刷白,随着身上的颤抖,头上渐渐有豆大的汗珠滚下,神色看起来,很是痛苦。 “你…你……你这是怎么了?”安玲珑却是被吓了一跳,穆简这一跌真可谓是猝不及防,没有任何预兆。 “老…老毛病了,每个月都会发作。”穆简勉强撑起眼皮,尽量温和地解释,只是由于太过的痛苦,声音里还是染上了一丝狰狞之意,见安玲珑目光里暗藏担忧,他顿时觉得心头疏松了一分,好似知道了安玲珑担心在意自己,自己都觉得不那么痛苦了,“不用……不用担心,还…还要不了我的命。” “那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不……”不用了。 穆简话未出口,突然就倒了下去。 他晕过去了。 即便如此,穆简的身体仍在无意识地痉挛着,手上指甲深深陷入肉里,有鲜红的液体渗出来。安玲珑费了老大劲儿才一一掰开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给包扎上。毕竟如今身处山林之中,难保会有野兽闻着血腥的味道寻了过来。 安玲珑将两人身上受伤的地方都简单处理了一下,又顾忌着穆简的身体不敢走远,只在周围寻了些木柴,想办法生了火,一来防止野兽袭击,二来取暖,四月的晚上,还是有些凉的。 这些做好了之后,她便也没有探寻四周,而是一边靠着火堆取暖,一边盯着穆简发呆。 她看着这个有着哥哥容颜的男子,却忽然想起年前那场梅花宫宴。那时,也有一个男子,和他一样,蜷缩着身子,状似痛苦地昏迷过去。 等等! 这俩兄弟几 乎一模一样的症状,穆阳的防备忌惮,世人的皆不知情,一切好像都陷入了一个阴谋里,一个自己已经入局的阴谋。 穆阳当初如此防备忌惮,可见这并不是什么病。而不是病,那就只可能是蛊毒! 是蛊是毒她暂且还不清楚。可究竟是什么人给他们下的?他或者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安玲珑细细思索一番,一时间却得不出答案。穆阳当初对谁都是一副隐瞒态度,恐怕连穆简都不知道自己的皇帝堂兄也跟自己一样,但很明显的,这俩兄弟都是受害者,怎么,穆阳连这个都要瞒?又或者,自己知道的东西不够,事情并不完全是这样的? 她用树枝拨弄了一下木柴,让火烧得更旺些,又捡了一点枯枝,作备用的燃料。她抱腿坐在火边,静静地看着穆简,等待他醒来。上次穆阳恐怕缓了好几个时辰才勉强恢复,想来穆简也是一样,需要好几个时辰吧。 思及此,她也不敢睡觉,替穆简看着些,免得一觉还没醒来,自己和穆简都成了野兽的腹中餐。然而长夜难熬,若只是看着穆简的话,她恐怕看着看着就自己睡着了,若是打探情况的话,如此深夜必定危险,索性又盘了腿闭眼,恢复一下真气。 天渐渐放亮。 安玲珑也睁开了眼睛,却见穆简仍处于昏迷之中,眉头紧皱着,但手却渐渐放松了,想来已好了许多,大概很快就会醒来吧。 她站起身,打量了一下四周。 眼前树林郁郁葱葱,西北两面环山,想来自己和穆简正是从这边掉下来的。现在时辰还早,却已有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起来,不少的动物已开始活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限制一下字数,之后会减少日更的字数,请小天使们理解~ ☆、野外生存 周围有一口泉眼,她就着泉水喝了些,补充了一点水分,便微微阖眼,将真气缓缓输送至耳骨附近,开始细细分辨这些声音,判断周围有些什么样的动物,以便自己捕猎。这一天一夜都没吃什么东西,还真是饿得慌。 穆简仍处于昏迷之中,她不敢走远。 幸运的是,周围倒没什么凶禽野兽,至少两人性命暂时无虞。然而在她所听到的声音中,有一点古怪而轻微的响声,不像是动物活动,反倒像风拂过叶子,发出哗啦啦的声音。算了,暂且不管这个,当务之急可是弄点儿吃的,补充□□力,才好走接下来的路。 至于这食物怎么弄…… 她倏然睁开眼,瞄准一个方向,当即便将内力贯入手上削尖的树枝射出。只听见噗的一声响,有动物挣扎的声音持续了一两秒,一切便归于寂静。安玲珑站起身来走过去,弯腰捡起一只死兔子。 “这下早饭算是有着落了。”她掂一掂兔子,满意笑道。 烤兔子也算是个极不错的主意,只是……眼下可没什么调料,吃起来味道恐怕有些难以下咽。索性她想了想,又在周围薅腾了些野菜,用簪子将兔子的肚皮划开,把脏器之类的都弄出来,又填了些野菜进去算是香料。最后又找些黏土叶子什么的包一包,便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古有叫花鸡,今儿她就弄个叫花兔! 见完成了一切,这兔子烤好还要一阵的时间,她打量一下周围,便又去寻了些药草之类的东西把之前的血腥味道盖掉,如此,也算是万无一失了。 现在可做的事情已经都差不多了,她翻了翻火中的“叫花兔”,使之受热更均匀一些,便百无聊赖地坐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磨着刚捡的几根木枝,一边又盯着穆简,看他何时会醒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其间安玲珑用叶子喂了穆简一口水,免得他□□死,可他人却迟迟不醒,眼看着这日头见高了,仍没动静。 就在安玲珑已经开始怀疑穆简是不是已经死了的时候,他才动一动眼皮,勉强睁开了眼。 他感觉人中处一阵温热,睁开眼一看,只见一根雪白却带了些泥土灰尘的手指正横在鼻前,还隐有女子嘀咕的声音:“还没死啊,怎么这么久都不醒?” 他轻咳了一声,沙哑着道:“安小姐真是幽默。” 安玲珑吓了一跳,很快有反应过来,凑上去惊喜道:“你醒了?” “没想到我还 能惹得安小姐如此担心,可真是有艳福了。”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安玲珑啐了一口,“恢复得如何?” “还好,”穆简支撑着坐了起来,伸一个懒腰,“只是不能用内力了。” “为何?” “都说了我这是老毛病,每个月都会发作一次,发作之后内力会被封上一段时间,最久可达三天,虽可吐息纳气,可就是用不出来。”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穆简摇摇头,道:“不知。自我六岁时起,就是这样。太医也瞧不出端倪来。” 那穆阳他知道吗? 安玲珑张张嘴,想要去问,却又觉得这样问未免突兀而易引人怀疑,想了半天,最后还是闭了嘴没给说出口。 “这是什么?”穆简突然指了指火旁的一个土块儿,“怎么有股香味儿?” 安玲珑这才想起来她刚烤好不久的“叫花兔”来,将那土层给敲开,又剥去叶子,正好露出香喷喷的兔肉来。 她用簪子将兔肉撕开,与穆简一人分了对半,道:“吃点东西吧,你才醒来不久,正需要补充□□力。” 穆简也不矫情,接了兔肉道了句谢,便直接吃起来,毫不含糊。 风卷残云般清扫了食物,两人又各自休息了一会儿,讨论了一下现在所处境地和如何走的路线,最后决定了听从穆简的主意,由他来带队,走出这片山林。 只是安玲珑奇怪的有两点,第一,穆简坚持不走看上去最近最安全的临城,反而执意要去归城,理由虽是要她去争夺归尘令,但如此生死攸关的时候还惦记着一张令牌却是太过古怪;第二,便是他对这里的地形好似挺清楚的,虽不很详尽全面,但大概的描述还是有的,他一个穆国的闲散世子,怎么还对玉陵和临城之间的这段地方还有所熟悉? 不过眼下活着最重要,这些问题,都可以押后再谈。 最后,两人决定先摸索着向东边走,慢慢探索周围,早些找到出路才是。因为不确定路上是否会遇到水源,是以两人都喝足了水再出发。 他们走得还比较快,因为始终不确定那些黑衣人会否追来,安玲珑有武功傍身,虽不说有多高强,但是气力总还是有的。 而穆简虽一时失了内力,但到底是武人体魄,恢复得很快,并没有说过一个累字。一个下午很快就走了过去。当然,如今身处深林之中,速度 自然不是很快,路上藤蔓野兽纠缠,两人还是很费了一番力气才走过,总算在天黑之前找了个还算干燥安全的地方,以供歇息。 但是途中他们并没有发现别的水源,只不过穆简表示有些树的汁液是可以喝的,并且向安玲珑借了簪子在其中一棵上一划,果真有汁液渗出,证明了自己的说法。只是安玲珑心下却存了疑,怎么穆简知道这些? 如今夜色已深。 安玲珑之前为了穆简熬了个通宵,虽是打坐恢复内力,可终究是代替不了睡觉的,是以等到生了火之后她就一头倒在地上——睡着了。 穆简坐在一旁,正准备给刚捉到的野鸡拔了毛烤一烤,转了身就看见安玲珑倒在地上睡得可香,不由笑了两声。只自顾自退到了一边烤鸡去了。 穆简把这野鸡烤熟之后,自己吃了一些,剩下的他寻了几片还算干净的叶子给包起来放着,等安玲珑醒后给她吃。如今两人倒还不至于担心食物的问题,可是水源嘛,只有等到他们找到那条支流之后才能获得补给了。 只是这吃喝问题不大,问题大的却是这丛林之中潜在的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字数缩短了,抱歉啦 ☆、动心 如今四月转暖,很多冬眠的动物已经开始活动,而其中也不乏危险之物,比如,蛇。今天他们可是遇到了一条,所幸那蛇并不带毒,在偷袭两人未果后被穆简收拾了个干净。就算不说蛇吧,这树林里最不缺的可就是虫鼠蚁,若是运气不好碰到什么带毒的,那他们可就别想竖着走出这森林了。 所以他们必须加紧了步伐,快些走出去。早一天离开,就能少一分危险。 而还好的是,安玲珑懂毒,不说绝对的安全,但是也不至于无知,所以走出去,也并非没有希望。 想到安玲珑懂毒一事,穆简眼底颜色突然就沉了沉。一个自小养在御厨家里的女子,怎么不仅懂武,还会使毒呢?而且气度涵养,看上去并不像是小门小户里养出来的孩子,反而比那些大家闺秀看起来更有气魄。 望着安玲珑安静的睡颜,穆简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她时,是在中秋宫宴那日的晚上。那晚在乾华殿中,他其实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女子,而是在一番宴饮之后,他觉得殿内空气有些闷,便向皇兄提前告了退,准备先离开,可谁知,路过宫外太液池一角,却发现湖边凉亭上有一女子慵懒倚着,看打扮并不似寻常宫女,应该是哪位大人家的小姐。 他本也没有想驻足多看,只是那女子一会儿唉声叹气又一会儿拍脸的,看起来倒不似寻常闺秀那般总端着身为女子的矜持。其实不矜持的吧,也有,只不过都还在殿内,翻着花样儿想怎么能讨皇兄的喜欢。毕竟皇兄继承皇位不久,宫中无妃无后的,谁都想得了他的青睐,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 不过安玲珑好似不是这样。 而且,他瞧着这女子,总是有一种熟悉感。 到底是在哪儿见过她呢? 他当时想了一会儿,终究又觉得自己跟这个女子没什么关系,干什么要多想?最后到底还是一拂袖,离开了。而那时的自己,也决想不到两人会产生现在这样的交集,以致如今不慎滚落山崖,两人也算是共患过一回难了。 最开始跟她的接触便是那次惊马事件,他无理取闹让她欠了三个条件,凶手至今不知,然而那一次,他知道了这个女子会武。后来的几次交集中,其实是皇兄对这个女子起了兴趣,拉着自己见过她几次,不过就算如此,他与她也算是熟稔了不少。再后来,穆京的贵族圈子里也有过几次不大不小的聚会,他偶尔会去,也碰见过安玲珑几次,与她聊过几句,不过安玲珑却似乎对他和皇族的事比较感兴趣,每次都会提 起这个。 然后么,就是归城之行了。 其实与她关系真正好起来,应该也不过这两天的事儿。毕竟也是过命的交情不是?想来在安玲珑眼中,两人至少也已是君子之交了,淡如水,同样韧如水。 而在他眼中呢? 关于他对她的心思…… 他偏头又看向安玲珑,原是个绝色无双、身娇玉贵的大家小姐,如今脸上却灰一道白一道的,身上还有好些伤痕,原本光鲜亮丽的衣饰也变得脏兮兮,还有不少损坏。如今这样毫无形象地倒在这里睡着,可见是真的累坏了。 他看着这个已经变成“灰姑娘”的女子,心底里泛起一点异样的温柔。 一旁火焰滋滋地吞吐火舌,光映在两人身上,虽然都形容不整,但漫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来,别样柔和。 穆简找了棵树倚着,一腿曲起一腿平放着,怀中抱着一根削尖过的木枝,半垂下头,打了一阵盹儿。 …… 唤醒他的是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 这里一片深山老林,地上常常就是这里横一根藤蔓哪里斜一根树枝的,还长了不少野草,若是踏足其中,实在很难不发出一点声响,加之穆简本就睡得浅,自然很快便被这动静吵醒。 他倾耳去听,隐隐约约有人在低声交谈,只可惜他内力被封,实在没办法听得清楚,只不过现在在这山林里的人,除了他们,多半就是那群黑衣人了。 还是追来了。 穆简睁开眼睛,借助火光看了看四周,还没有看见什么人,不过他知道,敌人一定已经发现了他们,毕竟这火光实在明显,在替他们照清四周时,也向敌人显示了他们的方位。 他努力保持着呼吸的平稳,仿佛自己已陷入了熟睡,并未醒来一样。一边又悄悄地向安玲珑挪过去,想法子把她给弄醒。安玲珑之前过于疲惫睡得倒熟,只是现在已是后半夜了,她也得到了休息,所以睡得也没那么深,很快就醒了过来。 刚刚醒来的她显然还有些起床懵,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这种时候穆简叫醒她,不是有野兽就是敌袭。是以她也很快把状态调整过来,不敢乱动,便给了穆简一个疑问的眼神。 穆简思考了几秒,心中已大概有了定计。他轻咳了一声,拍一拍安玲珑,也向她回了个眼色,示意她要配合,声音里掺杂了三分虚弱道:“安小姐。” 见穆简出了声 ,安玲珑也就没有很顾忌,只是装成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回答:“怎么了,这大半夜的叫我?困死了……” “我……我腿麻了…动不了……安小姐能帮忙……帮我……吗?” 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安玲珑趁机慢慢爬起来,声音里带着困倦,嘟囔着:“好吧好吧。” 穆简却趁着这阵动静赶紧抱了些树枝,大概堆成一个人形的模样,安玲珑见了,终于明白穆简的意思,也赶紧依样画葫芦,速度比穆简还要快上一分。 过了一会儿,又有穆简的声音传来:“多谢了……安小姐。” “行了,睡吧。”安玲珑好像已有些不耐烦了。 又是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寂静,只有火星在半空中爆开的声音响起。 那一队黑衣人本是已顺着火光找到了穆简两人的所在,正小心翼翼靠近,却突然听到穆简醒来的声音,着实是吓了一跳,出于本能的都给躲了起来,毕竟穆简武功高强,想要发现他们再容易不过,过了好一阵才想起穆简现在的状况,可也不敢有轻举妄动。而他们躲起来,穆简是看不见他们的,至于他们,也看不见穆简。 这就给了人可趁之机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小天使们,出于各种情况的考虑,之前的日更将会变成两至三天一更,一更4000-6000字不等,但明天是照常更的,望能理解,谢谢。 ☆、动脑 他们静静地听着穆简那边的动静,判断着自己是否应该出手,但出于谨慎和对穆简的忌惮,他们始终犹豫着,不敢有所动。直到那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空气又恢复了安静之后,才继续前行,只是碍于方位,他们始终看不到人,只看得见地上有两个影子,一坐一卧。 所以他们是在大约二十次呼吸之后到达的。当然,他们没抓到人。火堆旁只有两捆树枝静静地一竖一横,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们的愚蠢。 那黑衣人首领倒不在其中,当时为了追踪方便,他将队伍分成了好几队来搜寻,而他自己领导的那一支,并不是现在追踪穆简他们的这一支。这也算得一点不幸中的万幸了吧,毕竟,其他人可没这首领了解穆简的手段和情况。 至于现在安玲珑和穆简?他们自然已趁着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和夜色的掩护,远遁去了。 场景静了三秒,随即便是这支小队队长的一声怒喝:“追!” 地上杂草有一点被踩过的痕迹,只是现在并不是白天,看得要稍微吃力一点,不过他们还是顺着那方向冲了出去,队形稍稍散开了一些,因为方向不甚明确,免得走了岔道,追错了方向。 因为心里带了被耍的怒意,这些黑衣人速度个个都很快,只一眨眼便掠过周围树影,跟着自己的队长去了。 大概十次呼吸过后,黑衣人已远去。 而那火光附近的一棵大树上面,滑下两个人来。 “提个大男人上树,确实有点费劲儿,”安玲珑微微喘口气,旋即又有两分自得模样,“我说吧,留在原地等着,他们一气,肯定不会管树上。” 穆简看着安玲珑娇俏样子,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赞赏:“确实,你这招挺管用。光是跑的恐怕还真被他们给追上了。” “所以,走吧。”安玲珑回首一笑,取了自己那一根削尖的树枝,抬腿便走,“估计他们的领头人也不蠢,过不了多久就会觉得不对劲儿回来的。” 穆简微微颔首,算是同意安玲珑的说法,随即跟上。 如今东边恐怕是有些难走了,因为那一群黑衣人追出去的方向,便是东,为了不与可能去而复返的他们给撞上,自然不能走这边了。 安玲珑微微阖眼,听了听周围动静,颇有些疑惑地说:“奇怪了,我们这一路走,我凝神去听的时候,总是能隐隐约约听见一种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 “嗯,”安玲珑沉吟了一下,有些不太确定,“有些像哗啦啦的声音,但仔细听去又觉得掺杂了轰轰的怒声。” 穆简思忖片刻,道:“据我所知,这片森林里可能……会有一条金河的支流,且此地地势起伏极大,若说这里有一道瀑布,也不是不可能……” 随即他苦笑了一下道:“我也不知咱们运气有没有那么好,真能撞上一条河,不过如今死马当活马医,去那边看看吧,总归没有更坏的局面了。” 安玲珑颔首,同意了穆简的说法,接着便由她指路,两人去寻找那不知是不是真正存在的瀑布去了。 正当两人动身不久之后,那黑衣人队伍的队长终于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以他的速度,那两人如今的情况,追了这么久不可能连个人影都没看到,是他追错方向了吗?不对。他明明看了那杂草有被踩过的痕迹……等等!那杂草被踩过的痕迹……其实并不长,会不会是那两人故意踩出来,引他们向着这边追来的? 定是这样! 这么说,两人很可能还在原来那一处地方! 他突然刹住脚,举手示意别人也停下,仔细思考了一番,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可能是真的,当即道:“我们被耍了!他们定还在原处!追回去!” 其实这么久的高强度追踪,大家都很累了,不过碍于上级命令才要杀死穆简,听见自家队长这么一讲,虽不会违背,可终究憋了些火气出来,动作上也故意慢了一两步,待他们赶回去时,自然还是没看到穆简和安玲珑的影子,不禁都以怀疑的目光审视自家队长一番。那队长其实也恼火的很,见兄弟们都有些累了,也只有道:“先在原地稍微休息一会儿吧,吃点儿干粮喝点儿水,想想他们会往哪边走。” 听见这一个命令,大家都稍微放松了一点,纷纷坐下休息,终究没了抱怨的声音。 那队长却苦恼的很,这发现穆简的,他们是第一队,结果还让人给溜了,实在是有些丢份儿。而且再说那杀掉穆简的机会,可是少得很呐,如此一个大好的趁着他身体虚弱的空儿,却让他给钻没了,这还不让人郁郁吗? 过了半晌,终于有下属凑个头过来,询问他:“队长……你说他们会不会逃到瀑布那边去了?” 那队长思索一会儿,有些不懂:“为何?” 那人想想,小心翼翼地说了:“这里离瀑布不远,再说他们在这里很难找到别的水源,为了活下去,顺着河道走, 是最可行的方案。” “说得有理,”那队长点点头,“兄弟们,休息好了咱们就走瀑布那边!” “是!” 这边,安玲珑和穆简急速行走着。只是到底天还没亮,视物不清的,加上担心有猛兽在附近,速度还是拖慢了许多。 不过即使如此,他们也已走了相当一段距离。 “他们会追上来吗?”安玲珑问了一句。 穆简答道:“如果他们中间还有个聪明人的话,我想会追过来的。毕竟如今,顺着河道走是我们唯一的生路了。” 他想了想,又继续补充道:“而且我们得加快速度了,四月十五,归尘令之争就开启了。我们得赶回去。” “好吧。”安玲珑叹口气,还真是躲不开了。不过想想自己那四舅为了那张宝贝的跟个什么似的情报,就专门设了一个死局给她,自己就算不争馒头争口气,也要狠狠一挫他的锐气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安玲珑、穆简:为什么追杀我们?! 黑衣人:收藏不够!作者说了,要是再不涨的话你们在下一章就死定了! 安玲珑:……我是女主! 穆简:……我是……我也不知道…… 两人:后妈作者! ☆、动手 下半夜过去的很快。天渐渐亮了起来。 穆简、安玲珑两人也算是走了好一段距离,穆简失了内力,五感已不那么灵敏,不过身体的底子在,耳边隐隐约约已可听见远处有水声响动。 “应该不远了,”安玲珑擦擦头上的汗,“加把劲吧,直接过去。”穆简点点头,表示同意。因此两人并没有休息,而是直接向着瀑布出发。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总算是到了。 眼前瀑布说不上多高多大,只是一个低矮的小型瀑布,流水并不算很急,只缓缓流动着,且此处少有人涉足,是以水也显得格外清澈,透明如水晶,在熹微浅薄的阳光下凝出淡淡的光泽。 河岸两边一高一矮,高的一边森林幽深,矮的一边芳草萋萋,而此刻安玲珑他们正站在草地这一边,虽然地势开阔,路也要好走许多,但对于他们现在后有追兵的情况,视野开阔了并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过河吧!”两人开口,异口同声。 时间紧急,容不得磨蹭,两人很快选了一处不深又较窄的河面,趟着水过河,躲进了森林里。 月恒大陆地势西高东低,河水也大多是自西向东流,再加上他们本也想往东走,是以只要顺着此河走,定是能走出去的。 现在的问题么,就是要怎么跟时间赛跑了。 安玲珑略一思索,心知两人速度是拼不过那些黑衣人的,是以若现在就顺着河岸走的话恐怕很快就会被追上,只有再想些办法,以智取胜才有可能逃出生天。 目前她唯一想到的,就是混淆视听,引导那些黑衣人走错误的路线。说实话,追击他们的黑衣人不算很多,一队也不过三四个,算算最开始前来追击的那些黑衣人,最多分成五个队伍从不同方向来寻找他们。虽然如此大一片山林,搜索起来极其困难,恐怕如今发现他们二人的也只有那一队。但以如今两人的武力,恐怕仍是有所不敌。 心中有了方向,计划的构成是很快的。她弯腰脱下了鞋子,甩手便是要一掷,却被穆简拉住了手腕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安玲珑扬扬手中那只绣鞋:“骗下那群黑衣人啊。”她想把鞋子扔进河里,顺着水流而下,好隐瞒自己两人的方位,穆简拦着她,是要干嘛? 穆简顺着安玲珑的裙子往下看去,只见她赤着一只玉足,俏生生地站在那里,脚上沾了些泥土,大脚趾不安分地乱蹭,看起来颇有少女俏皮的味道, 只是……女子的足是不能随便给外人看的,她这…又是什么意思? 穆简收回视线,沉默了一两秒,拿过那只鞋,单膝跪下,替安玲珑穿好,动作虔诚如女皇的骑士,穿好后他又慢慢站起来,看着安玲珑的眼睛道:“女子的脚是不能叫外人看见的。你不用这样,一定有更好的办法。” 听完穆简的话,安玲珑才突然想起来似的,脸上腾地晕开一抹殷红,活得久了,连这都忘记了,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是把话题转移开了:“那你有什么办法?” “与其混淆视听,倒不如杀人灭口来得痛快,那些人知道你我来这里,说不定会在出口设阻,我们剩下的时间很可能不足以让我的内力恢复,所以我们还不如从此处便开始下手,为之后减轻一点负担。”穆简分析得倒很是。 安玲珑点点头,明白过来,只是……“他们武功很高,以你我二人如今状况,若只对敌一人应该还有胜算,可他们一队人虽少,却还是有三、四个啊。” 穆简皱皱眉,其实嘛……办法他是有的,只是有些冒险,而此刻他并不愿意再牵连安玲珑,只自己一个人面对便罢,是以他顿了顿,终究没有将自己想到的法子说出口,只慢吞吞吐了口气:“这些人只是针对我的,我有六成的把握,他们不会杀你,所以……”你可以自己离开。 他的话还未全部出口,就被安玲珑兴奋地打断:“若是这样,那我倒是有些办法!” 穆简看看安玲珑,剩下还未出口的话,只能沉默在肚子里。虽然不大希望安玲珑冒险,但是看到她甘愿为他受此牵连,他并不是没有触动的。再说……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必以命护她! 他静静听着安玲珑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并不插嘴,只是在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其实你可以不用将自己牵扯进来的,他们要杀的不是你。” “你也救了我的命啊,再说了,看见朋友遇险,我怎能袖手旁观?”安玲珑有些奇怪地瞥了穆简一眼,理所当然地说着,最后自己一拍板,“就这么定了!” 只是这样吗?穆简心里有一丝失落,却很快释然。谁说了他喜欢谁,谁就一定要喜欢他?如今安玲珑已将两人关系定义为交情过命的朋友,他已知足。若是能逃过这一劫,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去得到她的心,完全不必急于现在。是以他也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安玲珑的计划。 计划商定了,那就该开始准备了。穆简倒不必做什么,最多也就打打下手,只 是安玲珑很兴奋地一头冲进森林深处,薅腾起了那些毒草,准备送给黑衣人们一个大惊喜。 ……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 “队长,看情况这附近好像没人啊。”一黑衣人疑惑道。 那队长也是满肚子的疑惑和火气,这找人找了半天又给溜了,能不叫他不爽吗?他转了身便想责骂那给他出主意的黑衣人,却听见这小子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首领……前面……好像有人?” 队长一听,嘴边的粗话也赶紧的给咽下去,提了口气往前摸去,果然听见一女子似有若无的哭声。 他挑了个隐蔽的位置,往那边看去。 安玲珑正蹲在河边嘤嘤哭泣着,一边又拿了一株不知名的植物悄悄挤了汁液揩在眼角处,嘴里还小声地骂着什么,距离有点远,暂时还听不清。这队长是不知安玲珑会武的,毕竟安玲珑用武功的时候这些黑衣人可都不在场,是以倒也没有过多掩饰自己,只提了口气猫到更近一些的位置以便听清她到底在说什么,顺便看看穆简是否就在附近。 周围好像没别的动静。 队长一招手,示意其他黑衣人跟上。 正当这四人小队刚刚重新隐蔽好后,安玲珑突然一下站了起来,转个身,正好看到一个趴在草丛之下的黑衣人。 两人四目相对良久—— “啊!” 一声尖叫划破天空。 那声音,振聋发聩。那被发现的黑衣人心里其实也挺无奈的,因为此行的目标也不是她,她也不知道主子的身份,再加上那天晚上安玲珑与穆简那一番言谈中透露出来的信息,这姑娘就更不该杀了。可是放过她吧,这穆简的下落恐怕就彻底没了。 所以,还是先把这个姑娘给抓住了,问出了穆简所在,再好吃好喝地供着讨其欢心,才是上策。 黑衣人想了半天,脸上努力挤了个笑出来,却忘了自己这一身标准的杀手打扮,黑巾还盖在脸上呢,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上前一步,还想好声好气讲上两句,却见安玲珑惊恐地退了几步,转了身就想逃跑。 一时情急,这一支小队四个人全都给扑了出来想要抓住安玲珑,这可能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怎么可能放过? 说到底,安玲珑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小姐”,怎么可能敌得过这四个练家子的速度呢?所以不出意外的,她被四个人包围了。 安玲珑蹬蹬退了几步,却发现怎么都逃不出去,受惊之下终于忍不住一个腿软,扑通一声就给坐到了地上,眼中泪水也是簌簌留下,再也维持不住自己大家闺秀的表象,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在说着什么,无外乎就是一些“我不逃了”“你们杀了我吧”“都怪穆简牵连了我”之类的话,四人小队勉强听了个懂。 那队长使了个眼色给其他三人,自己先走了上去,有些想安抚下她的情绪吧,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支支吾吾说了句:“你若是告诉我们世子在哪里,可以饶你不死。” 安玲珑泪眼朦胧抬头,抽抽搭搭问:“真……真的吗?你不要……不要骗我……”心下却暗自怀疑,世子?那黑衣人称穆简为世子?这敬称,不像是杀手对自己目标的称呼啊。不过心思百转千回之下,还是明白眼前事最重要,这些东西,大不了事后问问穆简也行。 “真的,我们可以带你出去。”队长尽量把声音放柔,免得这姑娘惊吓过度给晕了过去,顺便又走近了些。 眼中防备稍微褪去了些,安玲珑试探地伸出手:“……那你…拉我起来……我蹲久了……腿麻了……” 这话听着有点熟悉,不过那队长还没有多想,只也伸了手要拉她。 女子掌心的触感柔嫩,那队长拉住安玲珑手时还很心猿意马了一阵,不过很快就感觉到了不对,因为掌心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刺痛,还来不及松手一看,他眼睛一翻就要倒了下去。 就是现在! 安玲珑眼中精光一闪,这边使劲攥着队长的手,那边手里又飞快射出三枚针状物。因为距离实在太近,加上之前全无防备,那剩下三人无一例外,全都被射中,等他们想起来拔剑时,已经太晚,不出三次呼吸的时间,这四人都已去极乐世界见佛祖了。 她松开手,任由那队长身体软软地倒下。 呼出一口起来,安玲珑随意擦擦脸上泪水,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道总算过了这一劫,可以安心离开了。 她射出的针状物其实就是用较为硬实的木头磨成的木刺,锋利程度能勉强划破人的皮肤,不过只要这样就够了,因为她很巧合的在这丛林里,发现了一株箭毒木。箭毒木多生于热带潮湿的雨林地区,他们所处的位置其实说不上是热带雨林,所以她觉得这一株箭毒木可能是一个变种,不过经过试验,毒性是丝毫不比正儿八经的箭毒木弱的。 见 血封喉。 她想办法采集了一点这株箭毒木的汁液,用木刺浸泡了一阵,三枚藏在袖子里,一枚藏在手指缝隙之间,正好对付这四个黑衣人。效果果然很好,他们还来不及反应,便已被“封了喉”。 安玲珑见四人已死,赶紧的招呼了躲在旁边看这一出戏的穆简来检查这些黑衣人的遗体。换种说法,他们就是想摸摸这些黑衣人,看他们身上还有没有什么自己用得到的东西。 结果一般,他们找到了烟花弹一枚,佩剑四把,淬毒匕首四把,以及两个火折子和少许干粮。也算是小有收获。 那武器显然是不能全拿的,是以安玲珑拿了匕首,穆简拿了佩剑,烟花弹和火折子倒是收了起来,干粮嘛,揣着恐怕不太方便,所以他们就干脆在原地吃了几口,没有带走。稍微休息了一阵后,他们也顾不上收拾现场,只又遁入森林,沿着河岸走了。 现在装备齐全了许多,莫名有了一种农民翻身做主人的快感,安玲珑突然想起以前听洛云嫣混蛋提起的一句歌词: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眼下他们解决了一队黑衣人,又找到了出去的方法,好像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是以两人心情都还不错,并没有太急着赶路。 穆简看着脸上笑容灿烂的安玲珑,心下柔软几分,心里又是高兴又是不舍的,高兴两人终于有望逃出,不舍却是等到之后出了这森林,两人便很难有如今这样相处的时光。出去之后,她还是尚书令的大小姐,端庄优雅,他也还是宁亲王府的嫡出世子,风流纨绔,难以再有如此……真实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黑衣人队长:嘿嘿嘿,姑娘的小手真滑~(突然吐血)噗! 安玲珑(斜眼睨):吃我豆腐是要付出代价的 男主(状似憧憬):我呢? 安玲珑:你?你谁? 男主(吐血):噗! 作者:涨收藏了就说男主是谁啊 ☆、绝地 不过说实话,可能他们俩出门可能真的是没拜菩萨。 所以倒霉的事,一桩接着一桩。 “队长!三队他们……都死了……”一黑衣人抱了拳恭声道。 “都死了么……”一个黑衣男子立在最前方,眼神中有着忍不住的悸动,“他的内力是恢复了吗?” 另一个黑衣人却有些怀疑地道:“或许……不是的。我看他们身上几乎没有伤口,只有一处地方似是被什么不甚尖锐的东西刺破了皮肤,血都没有几滴,而且以死状来看,他们倒像是中了什么剧毒。” 这附近并没有什么毒物,是以这四人若是中毒而亡,那多半便是人为,思及此,这二队的队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据我所知世子他并不懂毒,所以并非他下手。那么,这森林里,还有别的什么高人不成?” 他眼神慢慢变得阴冷,手掌攥成了拳头:“算了,我们小心一些便是,若是遇到什么别的人,万万不可与之冲突。总之,只要世子的内力还未恢复,我们就仍有胜算。” “是!”二队另外两人应道。 “走吧,我们沿这河道下去,说不定能看到人。” 而此时,安玲珑和穆简并没有走得很远,也没想到追兵会来的如此之快。他们俩还一边闲适地走着,一边唠着嗑。 安玲珑犹豫半晌,还是决定问出自己想问的话:“世子,有一个问题我不知你能否为我解惑?” “不用叫我世子,直接喊我的名字就行,”穆简摆摆手,神情中有一丝故作的轻松,“你问吧。” “这些黑衣人,为什么要来杀你?” 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问题,穆简停顿了几秒,方才回答:“其实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安玲珑暗暗吃惊,还没来得及再问,穆简已经开始解释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群人总追着我不放,还在国内时有好几次我出门去游玩就被他们追杀,一旦我出了穆国国境,他们更是穷追不舍,平时我的武功勉强应付得来,这次不知怎么,他们居然知道我会有这么一段虚弱期,专门挑了这个时候来下手,还派了如此多的人手。” 他的唇边漫出一抹苦笑:“可是我都快死了,都不知道他们的目的。” “那幕后黑手呢,你难道就没有查过?” 穆简摇摇头,却没有说话。也不知他的意思是没查过,还是查不出来。 安玲珑见穆简不愿再回答,自然也不逼迫,却又没想到能说什么话来转移一下话题,只能看着前方的路,寻找较为安全的线路。一时间场面有些沉默,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衣袍与周围树木摩擦的窸窣声在响动。 穆简盯着安玲珑的侧颜看了良久,喉头滚动,也忍不住要问安玲珑:“你呢?” 安玲珑稍稍先于穆简一点,听见穆简的问话不由停下了脚步,疑惑地转了身看他:“我?什么我?” 你的秘密,我有没有资格知道一点呢? 穆简张张嘴,刚想问这句话,却听见安玲珑惊呼一声:“小心!”说着便一下往着穆简的方向扑来。 穆简被安玲珑扑了个猝不及防,脚下自然是站不稳的,整个人登时就顺着安玲珑扑来的方向倒了下去。 ——唰!一把通身漆黑的匕首飞过,显然是涂了毒,目标直指穆简,却因为安玲珑这一扑,并没有伤到人,只是深深扎入一旁的一棵树里,刀身都刺了进去。 那第二小队追来了。 他们见穆简并没有察觉这把匕首,反而是那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姑娘先反应过来,转身便扑倒了穆简,有些惊异,却是确定了穆简的内力还没有恢复,信心一下子就充足起来。只是看这姑娘速度极快,恐怕也还有些功夫,或者,那位懂毒的高人……就是她? 二队队长暗声吩咐另外两人一句:“对上安小姐时小心点,她可能懂毒。记住,不要伤了她的性命。” 那两人点点头,表示自己会注意。 而安玲珑这边扑倒穆简躲开匕首后,两人就迅速站了起来,低声商量着对策。 “我的手上只有一枚毒刺了,就我们两人,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先出这树林,到外面去,视野开阔一些,不利于他们的躲藏。”穆简尽量保持着自己的冷静,迅速判断着眼前形势,想办法要找出一个突破口来。 听见穆简这话,安玲珑反应过来,趁着那三人还未出招,迅速拉着穆简退出树林,来到河边较为宽阔一点的地带。 见此,三人也不好再隐藏,纷纷踏了出来。 安玲珑手中木刺不够,加上先前这三人似是已经看出自己懂武,心中已有防备,已经不敢轻易出手,至于穆简,已经失了内力的他显然也不是对面任何一人的对手。 虽然这五人只是僵持着还未出手,可眼前境况已似绝地。 而二队呢? 虽然知道如今占优的人是他们,可面对穆简,他们还是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二队的队长轻轻向着穆简的方向踏出一步,显然是准备亲自出手了结了他的性命,另外两位则是面对安玲珑这边握紧了手中的剑,看着是要以二敌一。 虽然有点失了风度,不过他们只是一些死士,自然不在乎这个。 安玲珑见眼前情况不利,悄悄将最后一枚木刺塞进穆简手中,道:“我看他们对我防备更胜,这个给你,你用出来恐怕才是他们想不到的,你把那人解决了,再过来帮我。” 穆简担忧道:“你能行吗?” “如果我这一瞬间忽然功力大涨的话,可以。”安玲珑面无表情,好像是在说一个冷笑话,只是她眼神坚定,看似不可动摇,“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这些微的希望。” 话音刚落,她便当先冲了出去,企图以动制静,打乱那两人的节奏。 那两个黑衣人确实没料到最先出手的反而是安玲珑,是以动作和心神都乱了一瞬,再加上不能伤及安玲珑性命,忌惮之下,竟然被安玲珑压制了下来。而穆简见安玲珑这边形势还好,心知如此场面必不可能维持太久,自己必须要加紧时间,将这个领头的给干掉才能去帮安玲珑,所以也很快就迎上了二队队长的攻势。 最开始的几次交手还僵持着。但很快,安玲珑已落了下风,毕竟她的武力尚且不能打败一人,又遑论对敌两人呢?是以面对着两人的步步紧逼,她已往后退了数步。 再观穆简这边,显得比安玲珑还要狼狈些,他身上挂了彩,喘着粗气吃力地用剑去挡二队队长的进攻,不过一时间也还不至于落败而亡。那二队队长心里吃惊,也算是知晓了穆简的武力究竟如何强大,哪怕失了内力,光凭手脚上的功夫也能暂时抗衡于他,心下不由明白了几分自家主子为何非要把他给除掉的原因,一边想着,手上的攻击越发凌厉起来。 然而并没有过多久,战况最不好的已然变成了安玲珑这边。那两人虽然没想伤及安玲珑性命,可却步步紧逼着安玲珑,其中一人一剑横扫过来,安玲珑侧身一挡,又往后一退方才躲过,她又一腿踢出,却被另一黑衣人一剑挡住。眼看着再这样下去,她就要落入河中了。 穆简这一瞬却是突然转过头来瞧安玲珑,见她力殆不敌,心下顿时焦急犹如火烧,却一下被二队的队长抓住了破绽,长剑一挑便要刺来! 见此情况 ,穆简当即一个铁板桥躲过这一剑,却没料到这队长手腕突然一转一沉,由横刺改为竖劈,眼看着就要将穆简劈成两半!穆简一见当即脚上一蹬便躺到了地上,就地一滚,躲过那一劈,却向着安玲珑的方向又靠近一分。 那队长失了手,并不懊恼,安玲珑这边却觉得自己的压力陡然轻松几分,原来那对付她的两人中有一个已经抽了身向着穆简而去,力图一击毙命。 穆简狼狈地躲开,手上却中了一刀,血流如注。 那黑衣人想要靠近再给穆简补上一剑,一时得意间却露出了空当,穆简看准了时机便是一刺! 噗! 极轻微的一声,木刺入肉,那黑衣人瞬间肌肉僵硬,倒在了地上,手中的剑也拿不住,哐当一声掉了下来。 现在是二对二了。但是,实力的差距仍然悬殊。 眼下二队队长已经冲了过来,而穆简还没有来得及站起。眼看着只要再补上一剑,穆简必然会死,安玲珑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是不怕死地冲过去替穆简挡一档?还是赌黑衣人不会杀她趁机逃跑不再管穆简?好像都不是最好的办法。安玲珑神思混乱之余眼神瞥向穆简,突然看到血污之下他那一张冷峻的脸庞,脑子轰然一热——哥哥! 身体比思维更快。她一脚反蹬在那黑衣人身上,飞身就扑了过去。 二队的队长见安玲珑这一扑,登时不敢再向穆简出剑,毕竟安玲珑的命,对主子还有用。可说放容易收却难了,哪怕他尽力改变了出剑的角度,可仍然还是一剑刺在了安玲珑的肩膀上。 队长一惊,伤安玲珑并非他的本意,是以还怔怔站着愣了一秒,却见穆简已然爬起举剑就往他这边刺来,他本能地将手中佩剑举起一挡,两人又开始纠缠起来。 安玲珑却捂住流血的伤处,往后跌退了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回头瞥一眼身后,看见这算是一处高地,陡陡的坡底下是汹涌翻腾的河流,距离安玲珑所站的位置有近两丈的高低差。 她转过头来,却看见另一边那原本来拖住自己的黑衣人也迎上了穆简,心知不妙,连忙想爬起来去帮忙,谁料身上力气尽失,眼前晕眩,脚下一个打滑,便摔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可怜):现在可以说我是谁了吗? 作者:给一点线索 男主(激动):是什么?? 作者:你姓穆 男主(吐血三千):噗! 安玲珑:噗!23333333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何厚铧哈哈哈哈哈 好啦,收藏破200的时候告诉大家男主是谁啊 ☆、反击 安玲珑一头栽进了河里,溅起水花数朵,隐约看得见她在水里沉浮几下,便顺着流水飘下,再也没了踪迹。 还在岸上纠缠的三人都愣了愣。 二队剩下两人很快反应过来,举了剑就往穆简刺去,正对着他的心脏! 其实他们两人是不大愿意杀了安玲珑的,但如今这个情况,想来主子也不会多怪他们,更何况,最主要的任务是杀了穆简才是。是以他们倒没有过多的反应,只一心盯着这个最大的目标。 嗖! 利剑破空之声传来! 而穆简呢?他只怔怔盯着安玲珑消失的那一处河面,眼睛有些发红,面对袭来的剑风仿佛毫无所觉,也毫无抵抗。 他几乎已经感受到了冰冷的剑尖已经抵在他的皮肤之上,下一秒就要刺破他的心脏穿胸而出。其实冰冷的已经不只是剑锋,而是他的身体。在看见安玲珑沉下去的瞬间,他就感觉自己的心脏处已是一片冰凉。 要死了吗? 他在内心自嘲地苦笑一声。 却就在这一刻,他感到自己小腹处腾升起一点异样的热度。 随之,这一点热度又变成了一股热流,自丹田处而起,逐渐蔓延至全身经脉,说着好像很慢,其实也不过一瞬间的事。他的内力,现在恢复了。 千钧一发。 噗嗤。噗嗤。血肉被利器刺穿。 穆简抽出剑,身边,是剩下那两个黑衣人的尸体。 此刻,只有河流滔滔还在响动,天地万物之间,仿佛已然死寂。 他哐当一声丢开手中剑,几乎笑出声来。 为什么不能早一点?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让他恢复内力?老天这是在嘲笑他吗?嘲笑他救得了自己,却救不了无辜的安玲珑? 他往前迈了一步,脚下却直发软,竟一下子跪坐在了地上,他想哭,又想笑,一时间脸上表情怪异,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起不来了,他索性一点一点往前爬,爬到陡坡边缘,想去看看那河水汹涌。他多希望自己往下看去的时候,那里有一个杏眼清亮的女子,笑得眉眼弯弯,调侃道:“喂,你这个表情是做什么?”希望她那在这片绿林中有些扎眼的桃红色裙子依然能随风清扬,娇美如桃花仙子,笑靥如花。 那一抹桃红色…… 依稀河流远处,有一抹桃红。 是她!? 穆简定心凝神看去,果真见到有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好似伏在什么东西上,动也不动,只一抹红色和黑色在水中显得有些突兀。 顾不了那么多,他兴奋得险些自己也一头扎进了水里面,慌慌张张爬起,全然不似亲王世子闲散,亦或是之前的稳重,像是一个毛头小子一样,一头冲了过去,显得有些毛毛躁躁。 安玲珑果然在那里。 此时她一身衣裙已然湿透,肩膀上的伤仍然在流血,小脸惨白,整个人都已经晕迷过去。她无力地攀伏在一根浮木之上,恰好这浮木卡在了两块石头之间,险而又险地没有继续往下漂去。这才让穆简看到。 他的内力沿着经脉行走一圈,已经感觉好了许多,当下也顾不得自己身上也有不少伤口,几个轻跃就已站在一块石头之上,小心翼翼抱起安玲珑,便往着河岸而去。 穆简对草药认识不深,也不敢贸然去寻找那些可以疗伤的药草,是以他只有撕下自己的一截袍子,简单给安玲珑和自己包扎一下。自己倒是没什么,只是安玲珑伤在肩膀上,必须把外衣脱了才行,事出从权,他只得暂时顾不得这些男女大防了。几下利落地替安玲珑包扎好,用内力把两人的衣服烘干,他又去寻了些干柴,想办法生了些火。 捉了一只山鸡来,他处理好后便放在火上烤着,接下来,便是冗长的等待。 安玲珑伤的不轻,又从高处摔下,还溺了水,情况实在是非常的不好,她的伤口极有可能感染,是以穆简也不敢保证安玲珑还会再醒来,只能焦灼的干看着。 距离四月十五,日子是越来越近了。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时不时查看一下安玲珑的情况,给她喂些水,就这样消磨着,到了夜里,安玲珑果真发起烧来,人是迷糊着的,身体却不安分地扭来扭去,嘴里还喃喃着热,就是穆简拿了好几次用水浸过的布料搁在她额头上,仍然没有多少作用。 原本怕安玲珑睡得不好,穆简便将她的头搁在自己的腿上,让她枕着舒服些。却没想到她如此不安分地蹭来蹭去,美人在怀,还是自己心悦的那位,这时间久了,说没有丝毫反应那是不可能的。安玲珑本身发着烧,体温很高,现在又蹭得他心痒难耐,穆简的呼吸也逐渐灼热起来。 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穆简暗自苦笑一声,终于还是轻轻抽开自己的腿,悄悄站起来,往河水中间而去。 泡下冷水,清醒清醒。 不过他也不敢泡太久,毕竟岸边还有一个伤患正躺在那里晕着,是以当他稍稍平复一下后,就直接上了岸。 现在是四月,天气虽回暖了,可夜里到底寒凉,更何况是泡在冷冰冰的河水里,是以现在穆简皮肤的温度要稍稍低上一些。待他坐回去,正热得难受的安玲珑一下感觉到有个冰冰凉凉的物体靠在自己旁边,便迷迷糊糊地抱了上去,直接蹭进穆简怀里,像个八爪鱼似的缠在他身上,怎么也不放手。 这可真难为了穆简,他可好容易才让体温降下来,这一抱,他的体温又开始往上升。没多久的工夫,他的身体也被捂得热了,安玲珑似是若有所觉,眉头皱一皱,嘴里哼哼唧唧的似奶猫叫,却死皮赖脸地抱着穆简不撒手,难得的没了平日那端庄大方的闺秀模样。 穆简虽然也有些难受,但犹豫半天,终究还是没有放手,反而紧了紧手,把人又往怀里搂了一点。 可能,这是他们最后如此相处的时光了吧,等到安玲珑烧退,他就该带着她出去,前往归城,她仍是那个尚书令家的大小姐,冠盖京华,他仍是那个宁亲王府的世子,潇洒不羁,这样亲密相处的时光必定一去而不复返。 更何况……他能娶她吗?先不说安玲珑是否也心悦于他,就说自己如今的危险处境,他是否能护住安玲珑的安危?还有自己这定期发作的身体,若是哪一天垮了,安玲珑怎么办? 他不能娶她。 所以,或许今夜之后,他们便会分道扬镳,再也不复如此境地。 想到这里,穆简心里面涌出一阵无力的感觉。世人都说自己命好,可如今,娶一个自己心悦的女子都办不到,他……到底算什么? 怀里安玲珑稍稍蹭一蹭,将脑袋埋进他的肩窝,总算觉得舒服了些,不再扭动。 他看看怀里的女子,睫羽长长垂下,雪白的肌肤上泛着一点病态的潮红,嘴唇微抿,一头鸦发散乱着,却仍美得不可方物。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他突然想到这首诗,用来形容安玲珑是再合适不过,只是……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这最后两句,当真是贴切。 罢了,或许是他没这个福分吧。他想着,却更加珍惜这一晚的时光,他看看安玲珑光洁的额头,轻轻一吻,如蜻蜓点水般,动作虽柔,情意却真。 人有□□三千,他也终究没有躲过这最重的情之一字。 …… 安玲珑醒来的时候,正趴在穆简怀里。 此时天光大亮,她睁开眼,身上有些汗,黏腻得难受,想要起身,却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缚住了手脚,再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正在穆简的怀里,而且手脚都缠在穆简身上,动作看起来暧昧至极。 她脸色一红,慌忙放了自己的手脚,却仍被穆简抱着,爬不起身来。 她抬头看看穆简的脸,还是哥哥的五官,眼下倦色深深,看样子昨晚已经忙坏了。 其实昨天她落水后,虽然人也晕迷过去了,但对外界发生的事还是隐隐有感觉的。所以她大概知道穆简的内力应该已经恢复了,也是他把自己救起来的。只是昨晚……自己怎么就抱上他了? 她只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东西很凉快,自己又热得很,就直接抱上去了,怎么这个“东西”,就是穆简? 怎么如今又是穆简抱着她? 她轻轻挣开穆简的怀抱,爬了起来,穆简却仍在熟睡中,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的那张脸,却头一次觉得这张脸让自己感到陌生,而当她注意到穆简微勾的唇角之时,心里忍不住一颤。 那样一张隐忍着温柔的脸。 明明是和哥哥一样的容貌,却多了一种别样的情绪。 时至今日,她终于发现穆简隐秘的感情。 可是,他是哥哥……吗? 安玲珑忍不住怀疑,却又想起自己肩膀上的伤处,如今已经是包扎过了,显然这个包扎的人不是自己,那就是穆简无疑了。女子的脚叫男人看去了都是有些孟浪的行为,而穆简想要为她包扎,定是会脱下自己的外衣,所以…… 想到这里,安玲珑的思绪已经混乱,她只得摇摇头,像要把那些烦乱的东西都甩出自己的脑袋。终于,她咬咬唇,冷声道:“既已经醒了,便不要装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还有1个收藏到200~ 端午节会每天更的 ☆、到达 听闻安玲珑的声音,穆简忍不住耳朵一动,睫毛轻轻颤动一下,终于还是睁开了眼,苦笑一声:“果然还是瞒不过你。”也不知这个瞒不过,究竟是什么。 “臣女不笨。”安玲珑直视穆简双眼,眼底清澈透亮,不含□□,却显得有些疏离,“昨天的事……多谢。” “不用谢,”穆简坐了起来,“你我间不必如此客气。” “世子言重了。” 听安玲珑连称呼都换了,穆简只得心中懊恼。也是,安玲珑是何等聪慧玲珑的女子,自己的心思在她面前其实并没有过多的掩饰,被她发现是早晚的事,只是她知道后……如此刻意疏远自己,还是免不得让他心里难过,纵然知道自己不可娶她,但是如此直白的拒绝,怎能让他不觉得苦涩? 也罢,不能相守一生,他也会护她一世。 他终于站起来,道:“我的内力已经恢复了,按之前我们走的路程,想必今天就可以出这片森林了。” “是么,那太好了。”安玲珑微笑,又恢复了曾经知书达理的小姐模样。 “先休整休整吧,你受了伤,过会休息好了我带你出去,”穆简拿来昨晚烤好的山鸡,递给安玲珑,“已经冷了,条件有限,抱歉。” 安玲珑犹豫半晌,接过鸡肉,微笑道:“没什么,多谢了。” 两人简单吃了一些肉,喝了水,休息了一会儿,便上了路。不得不说穆简内力恢复后一切都方便了许多,不像安玲珑,功夫不深,没办法提着穆简一个大男人使轻功,穆简很轻松将安玲珑背着,几个轻跃便已往前行了不少路。 其实他原是想抱着安玲珑的,毕竟安玲珑肩膀有伤,但是安玲珑百般推却,终于还是妥协。如此行进的速度,约莫两个时辰的功夫,已远远可以看见远处城市喧嚣,现在要到这座森林的边缘了。 到了此处,穆简停下来暂歇一会儿,恢复内力,而安玲珑则是四处打转,颇有些紧张地扯了扯自己这一身已经很有些破烂,还沾着血污的衣服,不安道:“我们这一身,出去怎么跟人说?” 穆简盘腿坐着,双眼阖上,听闻此言又睁开眼睛,思索一会儿,表面上平淡若水:“我们离归城不远了,这附近还是有些小村落的,大不了我们去这附近人家买些衣服来换上,总归不会太引人注目。” ……“问题是,你身上有钱吗?” 穆简脸上掠过淡淡赧然:“没有。” 得,世子大爷也没带钱,安玲珑无奈摊摊双手,以表示自己也没带银子。最后,两人还是选择摸去附近农家,从人家晾着的衣服中一人“借”了一件,穿上后速度地想法子进了城。 “现在……我们先去驿馆吧,”穆简瞥一眼安玲珑,语气中颇多歉意,“只是我们遭到追杀的事恐怕瞒不住了,可能会对你的名声有些影响……” 安玲珑心知这已是不可避免的了,也没有多怪他,往前走着,却又似想起了什么,抬手摁住穆简肩膀道:“等等!” 穆简疑惑转头望她:“怎么了?” 安玲珑有些迟疑:“或许……我有办法。”说着便领了穆简向着西处城门而去。 西城门城墙内,安玲珑默默数着城墙上的砖石,终于寻找到了一个刀刻的似是什么标记的标志。她摸一摸那标志,心里颇为的高兴,知道是含蕾含蕊她们已经来到了归城。想来那条情报线已经建立了起来,如此,自己行事就方便多了。 穆简见她如此高兴,虽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也能猜到大概,她定是找到方法来掩盖两人之前的行踪了,只是……真的有必要瞒吗?他问自己,却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不必”二字告诉安玲珑。 安玲珑是摸不清穆简心里的犹疑的,她只顾着拉了一个路人问珍味轩在哪里,没想到还真得到了消息,当下心里便大赞冷筠竹的速度之快,竟真的在归城里建起了珍味轩,不过自己手里的秘方她只给了蛋糕一个,也不知够还是不够。 心里面如此半担忧半欣喜的,她还是带着穆简找到了归城中珍味轩的位置。一进门便有小厮迎上来,热情地问候着,倒并未因他们两人打扮得极其朴素而有半分轻视。安玲珑停顿片刻,故意压低了嗓子哑声道:“我要找你们掌柜的。” 这次那小厮却是迟疑了片刻,但很快又笑开了领着他们去,又远远地冲着掌柜喊了一声:“掌柜的,有人找!” 那掌柜正站在柜台处,手里把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样子看着倒还年轻,他抬了眼皮瞅了安玲珑两人一眼,颇为疑惑,不过还是放下算盘在账簿上又写了几笔便走了过去,小心翼翼问道:“两位客人有何贵干?” 安玲珑一笑,只伸手撩起了自己的头发,又把脸上刻意粘的灰给擦掉,露出自己一张脸来。那掌柜一看,便是无比的惊喜,差点给喊出声来,却看安玲珑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嘴前,当下便捂了自己的嘴巴不再说话。消化片刻后他又恢 复了之前的镇定模样,低声对着安玲珑道:“小姐请随我来。”说着便引了安玲珑往楼上走去,穆简看这架势,也算是知道了这珍味轩恐怕是安玲珑的产业,颇有兴致地也跟了上去。 那年轻掌柜带着安玲珑两人进了三楼最大的一间屋子,转了身便拜下,激动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安玲珑摆手,示意他不必行如此大礼,只让他快些去找含蕾含蕊她们,自己失踪这么些天,想来她们已得到了消息,恐怕是急坏了。 掌柜一听,也是忙不迭点头,爬起来便一溜烟离开去寻含蕾含蕊两人。 片刻的功夫,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两个模样娇俏的女子推了门进来,看见安玲珑当即便忍不住有泪珠从脸上滑下。 “小姐!你……你可算回来了!” 安玲珑微笑,轻轻抱住两个丫鬟,安抚道:“好啦,别哭了,我不是没事儿吗?” “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这位是?”含蕾素来沉静,先一个止住眼泪,关心问道。 “嘶,疼死我了。”安玲珑松动一下筋骨,一屁股坐在一旁的美人榻上,忍不住呼痛道,她又指一指穆简,“这是宁王世子穆简。你们先着人去买两件适合我和他穿的衣服,再带些金疮药膏和纱布来,另外,准备些吃食。剩下的等我先洗一洗,再同你们说,哦,对了,也带世子去沐浴吧。” 一连串的吩咐下来,含蕾听了恭声说是,转了身就命令下去,一切有条不紊。 安玲珑除了肩膀上的伤口没有浸水以外,浑身上下都狠狠搓了个遍,有条件的话,她还是很讲究的,只含蕊想服侍她沐浴,却被她肩上的伤口吓红了眼圈,无比的心疼自家小姐,是以服侍的越发小心起来。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两人都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又吃了东西,在安玲珑打发人将他们“借来”的两件衣服给送了回去之后,终于有空说明现在的情况。 今日是四月十三,后日便是归尘令之争的开始。 安玲珑草草讲了一遍自己与穆简如何遭到了追杀,略过了原因和今日早晨自己醒来被穆简抱着的这一段,大体讲明了现在的情况,又问含蕾两人在自己和穆简逃亡这一段时间内玉陵那边的事情。 含蕾也向安玲珑解释一遍,大概说了归城这边发生了的事,却在提到两件事时有些犹豫地看向了穆简。一是关于归尘令,二是玉陵那边发生的事。 安玲珑却并未犹豫,只道穆简其实对这些都知道的七七八八,没有必要瞒着。 穆简欣喜,暗瞧了一眼安玲珑,只觉得自己至少还算个安玲珑的朋友,如此,已经足矣。是以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自己听着,想要多了解一些关于她的事。 “关于归尘令一事,恐怕我还得向世子请教了,”含蕾有些犹疑地开口,“按理说归尘令之争是十年一次的盛事,只是上一个十年并没有出世,而我们查到的内容,就是上一个十年里,归城城主主动把归尘令献给了……穆国。” 安玲珑心里暗暗一惊,却又觉得好像也不出奇,上一个十年,穆国独大,有威势压倒归城也不奇怪,只是这消息真假,还得看穆简。 穆简沉吟片刻,有些为难道:“事关我皇家秘辛,本是不应说的,但是……实话说吧,我知道的跟你们知道的是一样的。只是……”他没有再说下去,看样子是有些话实在出不了口。 安玲珑也没有再开口多问,毕竟都说了这是皇家秘辛,她一个外人,实在不好多嘴,再说这对她也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情报,知道一点已经足够。是以她只示意含蕾继续说玉陵那边的事。 含蕾稍微思索了一下,整理了自己的思绪,方缓缓道来。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我终于可以知道自己是谁了哈哈哈哈哈 安玲珑(斜睨一眼):大家不都猜到了吗,穆简,有啥好得意的? 男主穆简(可怜状):你不爱我了吗 安玲珑:我什么时候爱过你了,看过章节了吗? 穆简:…… 嘿嘿,小天使们务必要收藏啊,如果可以顺便也收藏下人家的专栏哟 ☆、皇上,约吗 “当时小姐还在那荒废宅子内时,弘元大人的确是回去带了人想要过来,路上却被人给绊住,他们人数少,武功却精,大人他迟迟脱不开身,是以没能及时营救小姐,后来我们的人有去查探,发现当时那宅院里和宅院外有两波人马,而拦住弘元大人那一拨人,正是追杀世子的这一支。” 安玲珑有一瞬间的奇怪,怎么那些人追杀穆简便罢,连弘元也要阻拦?她问含蕾,含蕾却也是摇摇头,表示那群黑衣人的动机至今不明。 “那……肖家那边如何?”安玲珑沉声问道,自己都这么大牺牲了,要是不让她的“四舅”也出点儿血,怎么肯干呢? 含蕾笑道:“肖家这边的事情倒还算顺利,弘元大人脱身后来到宅子察看,在一个死去的小厮模样的人身上寻到了四老爷的一枚令牌,当即回去禀报了家主,家主一怒之下软禁了四老爷,并开始彻查四老爷之前做的那些腌渍事儿,没想到顺藤摸瓜竟找了一连串出来,甚至还有他想要借助代国之力想要铲除家主的罪证。” 一连串?安玲珑垂眸,算是懂了肖问明,恐怕他早已在手中握了不少证据,只等着一个契机将事情引发。而对她的亲近和拉拢,或许是真的有些甥舅情谊,但肯定还有的,就是利用自己这样一个备受宠爱的表小姐,去做那一根导火索。 如今自己出事,他眼都不眨就信了弘元的“一面之词”,还不能说明这么? “然后呢?”她呷一口清茶。 含蕾的神情有些暗淡:“只可惜,本是要对四老爷施以族规处置的,没想到的是,他在家族内竟然还有人,帮着他连夜逃了。暂时,便没了四老爷的消息。” 那真是遗憾啊,安玲珑暗自叹了一声。又问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眨巴眨巴眼睛,含蕾细细思虑一遍,又道:“如今弘元大人顺着您和世子消失的踪迹去寻您了,家主也派出了大量的人手,不过却没想到,您居然先到了归城。” 那为什么自己和穆简碰到了两波来杀自己的黑衣人,却一个来寻自己的人都没遇见?安玲珑锁眉,只能将事情归结于自己前几天的霉运,又问道:“那归城这边呢?有没有人得到我和穆简失踪的消息?” 含蕾摇摇头,道:“没有,我们把事情瞒得很死,只是今日已是四月十三,若是您再不出现,错过了归尘令之争,恐怕便是纸包不住火了。” 没有发现便好。 安玲珑凝神思索一 番,吩咐道:“你们且去寻一辆马车和一匹马来,拉到城外去,我和世子想法子先出城,到时候假装成我和世子刚刚进城的样子,我们直接去驿馆。另外,把弘元快些调来。” 含蕾点头称是,随即便下去准备了。 …… 安玲珑坐着马车一悠一晃地进了归城的时候,已是日暮时分。 天边一卷火烧云,低沉沉地压来,颜色红的似血。苍山远黛间一轮落日橘黄,散发着光,连带着将这座城也染得金黄,又多了一分古朴大气。 穆简在一旁骑着马,也是晃悠晃悠的走着,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有些走神。 到了下榻的驿馆后,得到消息的穆阳亲自迎了出来,模样看着惊讶里面又带了欣喜,道:“我还以为你们俩干什么去了,这都临近比赛关头了才来,存心让我担心不是。” 穆简也是面上带笑冲着堂兄一拱手,告了声罪,就径直去了自己的房间洗漱休息。至于安玲珑,碍于身份,她只与穆阳攀谈几句就迎上了王瑶嘉,等她开解了自己的好姐妹,安玲珑便也去了为自己准备的房间休息。 这几日着实疲累,吃不好睡不好的,难得到了安全的地方,安玲珑简单梳洗一番后,便一头倒在了床上,一夜无梦到天亮。 今日是四月十四了,明天就是归尘令之争。 阳光还好,隐有清风吹拂而过,安玲珑起身之后便唤了含蕾含蕊进来,服侍她梳洗打扮。肩上的伤仍隐隐作疼,含蕾替她从新包扎一遍,又刻意穿了一件缂丝褙子遮掩着,方才瞧不出有什么问题来。 到时候比赛,可千万别让她上去比武啊。她无奈一笑,只梳了个简单的发髻,随意钗了一根簪子,便清清爽爽地出了门。 昨日的情报里说了她的四舅可是勾结了代国的力量,那么他将这一纸归尘令的情报看得那么重也算是有理由了,就是为了与代国交换。而现在嘛,肖问达逃脱,估计短时间内也不会再出现捣乱,那么就到她打击报复的时候了。 将关于比赛部分的情报交给穆阳,一来可以博得皇帝陛下的信任,二来也算为国出份力,三来能报复差点把自己干掉的四舅,可谓是一箭三雕,只是……明日便是比赛了,自己现在交出来……还有用吗? 算了不管那么多了,她只要把自己这一份做好便是。 心里这样想着,也便逐渐松开了。 她转过驿馆的院子,径直往穆阳 所住的地方而去。 “安小姐前来所为何事?”刚刚到门口,便有护卫拦住安玲珑,沉声问道。 安玲珑微笑一福礼,神情温和浅淡:“臣女有要事须禀陛下,事关归尘令,还请这位大哥通报一声。” 那护卫听了,也只一抱拳歉意道:“陛下已经离开了,不知何时回来,我们兄弟几个也不知陛下去了哪里,还请安小姐海涵。” “如此,那打扰了。”安玲珑心中有些失望,不过还是行了一礼,再缓缓离开。 她又往回走向自己的住所,却在院子里碰见了王瑶嘉。 “珑姐姐!珑姐姐!”王瑶嘉颇为兴奋地招手,今日她一身翠绿的锦纱裙,看起来格外清新有活力。 安玲珑微笑着打了招呼迎上去,问道:“怎么,又有什么事儿?” 王瑶嘉嘿嘿笑着,却不说什么,而是悄悄凑近安玲珑,神秘兮兮地说:“珑姐姐,你怎么从皇上那边的住处过来呀?” 原来是问这,安玲珑也没有隐瞒:“是有些事儿想找皇上,结果皇上不在,怎么,你知道他在哪儿?” 王瑶嘉得意一扬脑袋:“珑姐姐你算是问对人了。”说着又好似突然觉得羞恼,复又腼腆地垂下头道:“我瞧着皇上同着世子他们几个去了珍味轩,说是好歹也要支持一下咱们穆国人的生意……” 原来他们去了珍味轩?安玲珑不禁有一些愕然,没想到穆阳还这般好心替她拉生意?不过随即她又想起了穆简。他……昨日回来之后,她倒也没见过他了。虽然觉得有些尴尬,因为她也不知道……万一穆简真的是哥哥,他们该如何自处?但无论如何,他俩也算是过了命的交情,见见自己的朋友,又有什么不应该吗? 心思百转千回,安玲珑终于惊喜一笑,连声向王瑶嘉道了谢,便领了含蕾两个坐上马车便直往珍味轩而去,丝毫都没注意到王瑶嘉在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时,那复杂的目光。 不过即使注意到了,安玲珑估计也没空去管。此时她只兴冲冲往着珍味轩而去,脑子里思索着要用怎样的说辞打动穆阳。 一刻钟的功夫,马车便在珍味轩门口停下。 此时时辰还早,远没到用饭的时候,不过珍味轩也有了不少客人,大多都是来喝茶听说书的,或唠嗑或静观的,倒也有些热闹。安玲珑只环视一圈,也大概懂了冷家做生意的能耐,果然名不虚传。 她径直找到了掌柜,问道 :“陛下是不是领了一群公子哥儿来了?” 掌柜的愣了两秒,忙不迭点了头:“是,不久前才到,包了一间上房,请了乐师,正喝着茶听曲儿呢。” 安玲珑立即吩咐掌柜也替她准备一个邻近的包房,以便大概听听里面的动静,顺便思索着要怎样出现才显得不太突兀。 最后她想了半天,还是吩咐厨房的人做了一个蛋糕,亲自给端了进去。 雅房里果然坐了好几个人,除了穆简、穆阳外,还有向申良、赵康俊几个,其中安玲珑算得上还熟悉的,也就穆阳、穆简、向申良三个,但她还是冲着几人都行了礼。 穆阳有些疑惑,却笑着打趣道:“今儿什么风将我们穆京的第一美人给吹来了?” 安玲珑估摸着穆阳应是知道珍味轩是自己的产业,也就没有过多隐瞒,笑着将蛋糕搁在了桌上:“皇上大驾光临,臣女怎敢不迎?” 说着,便取了刀子将蛋糕分好,一个一个碟子的发下去,一边又说着:“这蛋糕可不止是庆祝生辰时才吃,就当咱们为了赢得归尘令提前庆功吃的,如何?”却在将蛋糕摆放至穆阳桌前时暗暗塞了一张小纸条在他手上。 蛋糕发完,众公子纷纷开口挽留安玲珑,安玲珑却以王瑶嘉正等着自己逛街为由推辞,出了门便绕进珍味轩后院,坐在一间房里等候穆阳到达。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双更~ ☆、密谈 这边穆阳手里被塞了一张小纸条,忍不住有些疑惑。他趁着众人谈笑的空隙间悄悄展开纸条,上面只写了四个字。 要事,后院。 穆阳阅后,将纸条揉碎,手上再一使内力,字条顿时成灰,他借着开窗的动作,那纸灰便纷纷扬扬洒在街道上,无人察觉。 只是穆简却看见了安玲珑向穆阳递纸条的小动作,又见皇兄一脸神秘的微笑,心头忍不住一黯,脑子里也免不了开始胡思乱想。他怔楞了一会儿,方才苦笑回神,安玲珑是安玲珑,并不是他的所有物,他在这儿再怎么想七想八也没用,倒是再看周围一圈,发现穆阳早已找了借口脱身。 想必是去寻安玲珑了吧。 穆简指间用力,险些捏碎了茶杯,却又不得不伪装成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高高翘着两条腿,就着手中的杯子一点一点抿着,只是本甘冽清淳的茶,入了喉,却化作苦水,一点一点腐蚀着他的内脏。 且说珍味轩的后院里,穆阳正坐着把玩手里茶杯,脸上却是属于君王的严肃,他道:“什么事,直说吧。” 安玲珑慢腾腾喝一口茶,一脸胸有成竹的微笑:“关于,归尘令之争的题目。” 啪! 穆阳手中茶杯瞬间爆裂。 他霎时严肃了动作,连背都更挺直了些。穆阳死死盯着安玲珑,仿佛要将她看出一个洞来:“你说什么?”语气中却满是不可置信。只是作为一个国家的君王来说,事关家国利益,他不得大意。 安玲珑表情也肃重几分,言语间却有些自讽:“是啊,臣女也知道不大可能,如此重大的东西,又怎么会落在臣女手中呢?请陛下恕臣女不可告之消息来源,臣女只能说,臣女相信给臣女情报的这个人,也相信他的情报。”肖问达都为了这一张纸要杀她了,怎么可能有假? 穆阳凝神思索了一会儿,最终也觉得安玲珑没必要告诉他一份假消息,虽然还是很不可置信,但他却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说吧。”他倏然又放松了身体,将背靠在靠背上,只是目光如炬,仿佛容不得安玲珑有一字的错漏。 “臣女得到的也只是不全面的东西,但是臣女想哪怕只有这么一点,也足以给我们一些帮助了,”说着,安玲珑便取了纸笔,细细写了起来,“原件臣女看过之后立即便烧了,是以只能现在重新抄一遍给陛下,望陛下谅解。” 穆阳点头。 差不多半刻钟的时间 ,安玲珑将纸递给穆阳。 穆阳细细看了一遍。 “这份,也烧了吧。”他抬头,将纸递给安玲珑。 安玲珑接过纸,擎了一炬烛火来,将纸给烧了。复又笑道:“陛下已有办法了吗?” 穆阳淡淡一笑,却是透出帝王的霸气与磊落:“想法是有了些许,我已有了对策。”说着他看向安玲珑的目光里隐有赞许:“不管如何还是谢谢你,辛苦了。” 这话似是有些古怪,安玲珑却明白穆阳的意思,即他相信哪怕没有这纸信息,也一样相信自己会赢,但无论如何还是感谢安玲珑所做的“贡献”。安玲珑也没有过多在意这话里藏着的意思,毕竟她献上信息也不是单纯地为国家做贡献,更多的只是为了报复打击自己的四舅,顺便再博取些穆阳的信任而已。 暂且可以撇开这个话题不谈。 安玲珑见穆阳心中已有了定计,便没有再多言,准备起了身告辞,却又被穆阳的话止住:“你跟穆简这几天的经历我大概知道了。你的伤,没事儿吧?” 她惊讶地回望,又突然想起眼前人是当朝的帝王,也是穆简的堂兄,知道这些并不奇怪,是以也回答道:“已无大碍了,只是需多将养几天,多谢陛下关心。” 穆阳也站起来,想拍一拍安玲珑的肩膀,又忽然想起她的伤,便收回了手,只玩味笑道:“你实在是个很有意思的女子。”说罢,当先抬了脚出门去,珍味轩内的茶会还未散,他还不能独自离去。 安玲珑却是颇为的奇怪,不知穆阳是发了什么疯突然冒了这么一句话出来,但也不好多问,只得也出了门,去了穆阳包间的隔壁,与含蕾含蕊两人用了些小食,又顺道看看帐,便又坐了马车回到驿馆。 回驿馆不久,就是午饭的时辰。安玲珑的午膳是与王瑶嘉一起用的,只是王瑶嘉的神色看起来却是心不在焉,不知发生了什么,总是一副魂飞天外的模样。安玲珑问了几次,可王瑶嘉只是摇头不说,也就歇了心思不再过问。 等她午后小寐了一会儿起来,弘元便也到了。 一见安玲珑,弘元便单膝跪下,抱着拳沉声道:“属下失职,还请小姐责罚。” 安玲珑扶了弘元起来:“什么责罚不责罚的,那日事出突然,你没能及时赶到也不怪你,尽力就好。” “谢小姐。”弘元一板一眼答道。 “行了,我们也不说虚的了,”安玲珑回到榻 上坐着,一手支着脑袋,“你刚从玉陵那边回来,说吧,那边的具体情况如何。”毕竟她只听了含蕾汇报的大概,并不是全部,是以更多详细的,也就只有等弘元来说了。 弘元又是一抱拳,回了一声诺,便细细叙述起来。 他说的大致与含蕾所叙差的不多,只一样,说是肖承川。安玲珑记得那日那个小厮骗自己过去时说的便是“大公子找您有要事相商。”她原以为这不过是个借口,不过没想到肖承川当真还与自己被刺一事有关。只是肖问明手上并没有确凿证据可将自己的大侄子定罪,再加上自己出事后的第二天,代国便有紧急消息传来,为了方便处理,肖承川当即便带了人去代国,至今未归,就是想去捉拿他,也不是这一时半会儿的事。 安玲珑沉吟片刻,的确没想到表面上温和如玉的大表哥竟然参与到了对自己的刺杀当中,不过她也就惊讶一会儿,便过去了。毕竟眼下最紧急的倒不是再打击报复肖承川,而是明日开始的归尘令之争。 她被赶鸭子上架地拉着去参加,心里虽不情愿,但既然一定要做,那就要好好地去做。是以,她也稍稍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看过的情报。 归尘令之争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大约持续十到十五日,最开始的几天比赛还算正常,无外乎是女儿家比琴棋书画,男儿则是文武三斗,同台竞技,还请了大家来评判,按照排名依次积分,最后一名者无分,之后才是古怪的项目,难度也大,几乎没有人能够圆满完成,之后同样计分,最后分数高的国家得胜,赢取归尘令。 这样来讲,其实也不是多复杂的事情,她就是不懂,琴棋书画需要常年的练习积累,自己这半路找回来的尚书令小姐,按理说是不通此道的,这穆阳为什么就非让她参加呢?就不怕她得个最后一名,为穆国“蒙羞”吗? 算了,不管这些,穆阳他既然不怕丢脸,那她也无所谓,反正这辈子她虽未怎么学习过琴棋书画,不过上一辈子,她练这些可是练了一辈子,就算拿不到第一,垫底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自己肩膀的伤……若是轮到她去弹琴什么的,可能会有些不便。 所以想来想去,安玲珑决定还是好好养伤吧。 这样想着,她便吩咐了含蕊去寻些药材来,自己研磨好了敷在伤口上,有帮助伤愈,减轻疼痛的作用,又用白纱包了,懒懒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不知不觉便有了倦意,睡着了。 再醒来时,便是用晚膳的时间。含 蕾轻轻叫醒她,说:“小姐,皇上请咱们所有人去前厅用饭。现在已经到时辰了。” 安玲珑慢腾腾起来,又整理了衣饰,便领着含蕾含蕊去了前厅。 明天就是比赛,今晚做个赛前动员,也很正常。 等她到大厅时,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只有两个位子还空着。安玲珑一数,得,没到的两位都是世子大爷。 穆阳显然也是很无奈的,可是吧,不等人到齐便开饭,显然不够礼貌,所以所有人都足足多等了一刻钟,才等到两位的姗姗来迟。 穆简是一贯人前的风骚笑容,人虽然迟到了,可依然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论风姿,那叫一个俊逸无双。他向穆阳随意行了个礼,连罪也不告一声,就直接坐在了最靠近穆阳的那一个位子上。穆阳也不在意,毕竟自己这个堂弟一贯都是这样散漫的,也不多加理会。 文轩却破天荒地穿了件干净袍子,可惜,脑袋上依然顶的一个鸟窝头,遮了半边脸,看不清他的容貌,不过他显然很不自在地左扯扯右拉拉着身上衣服,看起来不舒服极了。 穆阳显然不在意文轩的不自在,只举了杯子敬了众人一次,说了些很鼓励的话。 众人显然也很受用,纷纷举了酒杯回敬。 这一轮敬酒过去了,也就开始吃菜,按照贵族家庭的习惯,是食不言寝不语的,是以吃得倒是很安静。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也~下面是小剧场 穆简(吃醋):你们在一起谈了什么? 安玲珑(粉饰太平):没什么 穆阳(意味深长):嘿嘿嘿 穆简:你……你们……我可是男主! 穆阳:男主又如何?我可是皇上! 穆简(可怜):作者亲妈,他们谈了什么?是不是些见不得人的事? 作者:这个……其实嘛……我也没想好…… ☆、争端初启 一顿饭用完,穆阳又大致重复了一遍比赛的形式和规则,并且反复叮嘱明天就要开始比赛的四女一些注意事项,最后直接给她们分了组。 结果基本如安玲珑所料。 赵静婉,赵太师的次女,家教良好为人贞静,是抚琴的高手,自然是比试古琴。谭蔚然,精于谋算,胸有大志,表面上沉静如水,实际城府颇深,如此女子,为棋之道想必也是精通,是以明日赛棋。王瑶嘉,礼部尚书之女,出生于书香世家,才学也是实打实的,曾也被好事者誉为京城第一才女,字也是一等一的好,这书法一样,便是她明日的项目了。 而安玲珑自己嘛……其实她真不知道穆阳为什么坚持要她来比赛,但来都来了,那剩下一样绘画,便是她的了。不过她也实在懒得练习什么,对她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尚书令小姐,不垫底已经很不错了,是以她只草草应付穆阳几句,回了自己的房间,梳洗一下,给伤处换了药,便蒙了头睡觉,只等明日开赛。 四月十五这天,天气不错,日光和煦,有清风拂过树枝,隐隐还带了花香。 早上起来,这归尘令之争还会有一个开始的仪式,各国使臣须到场,百姓可来观礼,再说今天应该就是自己的比赛,是以安玲珑想想,还是选了件桃红妆花锦缎的褙子,下配白色罗裙,梳了个朝云近香髻,头上坠着一只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衬得她整个人娇美非凡,又不失一身灵气。 简单地用了早膳,出了门便乘上马车,悠悠地往归城城中心的广场上而去,场上有专门为这十年一度的归尘令之争打造的擂台,看起来甚是大气华丽。 安玲珑同其他几人到后,便上了最靠近擂台的比赛席,等候仪式开始。 几个女孩子是坐在一起的。赵静婉性情喜静,是以只端庄坐着并不说话;谭蔚然平日里话也不多,只在涉及女权之时显得比较激动,所以也只恹恹看着,偶尔与自己二哥交流几句。王瑶嘉和安玲珑是挨着一起坐的,两人关系又最好,就悄悄咬着耳朵。 “珑姐姐,今天比赛你有信心没?”王瑶嘉偷偷笑道。 安玲珑瞥一眼王瑶嘉,反问一句:“你呢?” “呃……”王瑶嘉倒是愣住了,这答有信心吧,显得太自满,答没信心吧,又显得自己气势太弱。还真是很难给出一个答案来。 远远见到两个姑娘家打扮得漂亮光鲜,相互玩笑着,别有一番美丽,着实赏心悦目。穆阳坐在稍远一些、 专门为各国皇室成员准备的观看席上,偶然瞥见了这一幕,只觉得这两个姑娘当真有趣,尤其是安玲珑,看她旁边那女子的脸色,想必是在安玲珑这里吃了鳖,正生着闷气吧。 旁边却有别国皇室的人好奇凑了脑袋来:“穆皇,您在笑些什么?” 穆阳这才惊觉自己嘴角已扯起的弧度。他摸摸下巴,没有说话,心里却自省了一通。自己最近总是想起安玲珑这人,看见她和姐妹玩闹,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这是怎么了?眼睛却又不由自主瞟向安玲珑,一时间有些失神。 那人见穆阳没有回答,以为他不愿说,便也止住了话头,免得触怒了穆阳,毕竟现在几国中穆国国力最为强盛,并非他们可比,若是惹恼了他,自己回去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是以他也没注意到穆阳的眼神。 只有不远处高楼上立着一人,注意到了穆阳的失神。 此人正是穆简。 穆简作为宁王世子的外在形象一向是风流不羁,虽才气与能力兼具,却不大守规矩,甚至可以说嚣张。 所以,作为一个风流浪荡子,他定是“不屑”这第一日的开场和比赛的,反正穆国皇上都亲自上了,他又何必去凑那一份脸?只是,今日的比赛里,有安玲珑。 他没有前去观众席上,而是在附近的酒楼里提前订了一间雅房,一个人站在窗前,静静看着。 他注意到了穆阳的失神,却不明白为什么。毕竟穆阳瞥安玲珑那一眼实在隐秘,又隔了相当一段距离,自然是看不到的。只是两人从小便一起长大,要好的互相皇兄皇弟的叫,哪能不了解对方呢? 所以他很肯定穆阳那短暂的一会儿失神。 一时间得不到答案,他也便不去想了。眼下时辰还没到,并没有什么看头,他便回了位子上坐着,静静等待比赛开始。 过了一会儿,原本还有些喧闹的观众席也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等着时辰。 所以马蹄声混着车轮滚动的声音传来时,所有人都往那边看去,略有些疑惑。 那马车停在了擂台的一侧,随后,走下来了一位公子。 那公子身影颀长,皮肤白得似雪,一头青丝只简单束着,松松散散垂下来,别有一番惑人的风情。他眉眼狭长,眼角处微微向上挑起,正是一双勾人的狐狸眼,鼻子挺直,两瓣薄唇颜色殷红,着一身冰蓝色轻纱笼着的白袍,缓步轻移往观众席而来。 然而此人长相虽魅,但那脸上严肃冰寒的神情,还有挺直的背脊,又让人不敢生出半分亵渎之心来。 冰雪作骨玉为魂,说得正是这样的人。 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他迤逦而来,仿佛高高在上的天神般,俊美而圣洁,从容冷峻地穿过人群,准确无比地走向比赛席—— 这个神仙似的公子,也是来比赛的?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往他走的方向看去。 安玲珑也跟着在自己这边扫一圈,现下几国前来参赛的人都已入座,只剩一个席位尚未坐人。 而那个席位,正属于穆国。 这公子是穆国人? 安玲珑暗暗数了一圈自己这边的人,见王瑶嘉等人并未有多少惊艳之色,反而脸上具是无奈,不由心下奇怪,而最奇怪的,就是两件事,第一,这个公子有点眼熟,第二,剩下那个没来的人,只有文轩。 所以……这个公子……是文轩? 安玲珑感觉自己的三观有点碎裂。 但看看周围人,唯有穆国人的反应最淡定,也便知道了,这冰肌玉骨仙人似的男子,当真就是那个文轩! 待文轩入座后,这归尘令之争的序幕,便算拉开了。开幕式倒也没什么好看,也就是一些寻常歌舞,不足入眼,唯一还有些令人诧异的是城主的出场,安玲珑本以为应是一个干练精壮的中年人,却没想到是一个年轻得有些过分地男子,带着半副面具,唇角噙着一抹微笑,颇为神秘。 只是这开幕式一般归一般,出于尊重,安玲珑他们也是没有说话的,更遑论评价了,是以安玲珑的疑惑憋在心里半天,也找不到一个人去问。 开幕式完了之后,便直接是比赛,此次到场的有四国,分别是穆国、代国、冒国、南疆。戎狄在近二十年前就已灭国,蛮荒十八部严格意义上算不上是一个国家,再加上其人口稀少、生活环境残酷,以及二十多年前那场大战,几乎也要灭国了,是以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有蛮荒十八部的人行走世间。 所以这次便是四国间的比赛。 今日的项目便是女子间的才艺比拼,即琴棋书画,按顺序上场,有归城专门请来的大师级人物作评计分,内容不算新颖,但因着参加的人也都是精于此道之人,所以精彩之处也还是有的,可勉强一观。 首先开始的便是琴曲的比赛,估计是城主 的恶趣味吧,规定了曲子,为《凤求凰》。 《凤求凰》算是一首缠绵悱恻的关于爱情的曲子,对于赵静婉这种未出闺阁的女子来说实在有难度,纵然琴声清冽手法高妙,却敌不过曲子里的情之一字,是以她的表现并不算很好,不过还是拿了个第二,仅次于另一位已盘起妇人头的女子。 接着是棋,四人分别两两对决,以胜出场次多者为第一,但棋局繁琐,一盘下下来往往需要一个时辰,是以今天只有两场,后面几日再行比赛,今天的比赛谭蔚然已轻松取胜,想必拿个第一对她而言并不算难。 而与此同时,便是书画的对决。 先是书法,这次题目还算正常,只是让参赛者写上一篇《兰亭集序》,最后由裁判评分,可到了这里,不知王瑶嘉是不是太紧张,发挥有些失常,只得了个第三,在台上虽然还秉持着礼仪风度,下了台却已是两眼泪汪汪,强忍着没有哭出来罢了。 安玲珑好生安慰一番,便也上台去了。 这次作画的主题只有两字,春、色。 安玲珑略作思索,便挥笔作画,画的正是那一日在玉陵湖畔桃花林中,有少女巧笑嫣然,手带一串绿花桃的手链,正在桃树下翩然起舞的模样。 作画一是看画工,二是看画意。安玲珑所画之图,两者都还算过得了关,应该是不至于垫底的。待时辰过去之后,名次便公布出来,安玲珑排名第二。 等到这场比赛结束,便是太阳将落的时候了。是以众人纷纷起身,准备乘了轿子回驿馆。 只有文轩,还坐在那里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2333333没人想到文轩其实很帅对吧!还是禁欲系的那种美男~ 打扮文轩完毕 文轩:哎呀这造型丑不拉几的,你们有没有审美啊! 众人:我们看是你没有审美吧。 回到驿馆后 文轩:卧槽终于可以恢复我美美的样子了!(瞬间撕烂自己的袍子,又往地上滚了一身灰,接着开始哼着小曲儿给自己编辫子~) 众人(捂脸):啊!我的眼睛!好辣!丑瞎了我24k的钛合金狗眼! 穆阳:朕的龙眼也快瞎了…… ☆、胡刀 安玲珑有些好奇,却又觉得不该凑过去看。正有些纠结时,看见穆阳已从远处过来,上去就给文轩脑袋来了个爆栗:“醒了!” 文轩发直的眼神终于回了过来,他有些懵懂地抬头看穆阳:“啊?完了?” 穆阳的额上隐有青筋暴起,还好此时观众走得已经差不多了,才没被人看见这有些失态的样子。文轩又举起袖子擦擦险些滴下来的口水,愣了几秒,突然兴奋地跳起来:“完了!哎呦喂太好了终于完了这破比赛真是……” 结果还没等他骂完,听见有人喊:“文轩。” 穆阳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听起来极为的平静,但是很显然,文轩要是再不收敛一些,下场估计会极为的可观。 所以文轩立即静了下来,又恢复了那谪仙的姿态,一脸的严肃冰寒,随着穆阳上了马车,那身姿,还颇有两分仙风道骨。 如果忽略掉那已被他脱了一半的袍子下露出来的破烂布条的话。 回去的时候,安玲珑与王瑶嘉同乘一辆马车。 王瑶嘉眼里水润润的,好不容易才把眼泪给憋了回去,却见安玲珑也怔楞楞地出神,显然是受了文轩的惊吓,还没缓过神来。 “珑姐姐?”王瑶嘉喊了一声,解释道,“不要大惊小怪了珑姐姐,文轩那家伙就是这样子,空有一副谪仙样貌,人却是个酒囊饭袋,喜好也有问题,就是喜欢把自己打扮成一个丑八怪,还觉得自己俊美无双。” ……安玲珑沉默着。 “而且他每次被皇上逼着换了一身正常的打扮,就摆着一副臭脸,看起来不自在极了。要我说,也是皇上关心他,不然才没有人会理他。”王瑶嘉不满地哼哼,言语间倒是极为维护穆阳。 安玲珑实在没话说了,也终于想起来那日梅花宫宴,她看见坐在鸿庆伯文郯身边的那个冰雪公子,还真就是今日文轩的模样。 马车停下,已是到达了驿馆。后面两天都只是棋赛,看头不大,也只有谭蔚然还要继续参加。而今天大家都端着架子坐了整一天,也就用膳时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是以都累得很,简单地用了晚膳,便都回去蒙头睡了。 第二天安玲珑并没有准备出门,只打算安心在驿馆里养伤。 她正躺在院子里懒洋洋晒太阳,脑子里又胡思乱想到那份情报里面写的城主行踪,却听见不远处有两个侍女路过。 “你们家小姐怎么样了?” 另一个摇摇头,唉声叹气:“还生着闷气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怎么都不出来。” “唉,要我说,王小姐她……” 后面的话渐渐远了,安玲珑也没再仔细听,扭头看过去却认出唉声叹气的那一个是王瑶嘉的侍女,不由拧了眉。 昨天比赛时王瑶嘉的发挥是有些失常,心情不好也可以理解,不过老一个人生闷气也不好,左右她今天没事儿,干脆陪陪王瑶嘉,开解开解。 这般想着,她也就起了身,往王瑶嘉所住阁楼而去。 今天王瑶嘉穿的正是那日的翠绿锦纱裙,显得美丽灵动,可她一双美目却有些飘忽,贝齿轻咬嘴唇,显然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安玲珑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她笑一笑,冲着王瑶嘉打了一声招呼:“瑶嘉。” “珑姐姐,今儿怎么来找我了?”看见安玲珑,王瑶嘉有些惊喜问道,却很快又闷闷不乐起来,情绪显得很低沉。 安玲珑直接就迎了上去,挽着王瑶嘉的胳膊就想拉她往外走,没提昨天比赛的事,一边又道:“我才到归城没几天,都还没有好好出去逛过,不如你陪我出去走走?” 王瑶嘉显得兴致缺缺,但也不好拒绝,是以还是在安玲珑的生拉硬拽下答应了。两人简单整理打扮一番,用面纱蒙了脸,便乘了马车出门去。 归城城中心,即城中广场旁的一条路上,热闹非凡。这正是归城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道,再者现在正是归尘令之争的时候,各国百姓都涌入归城,生意更是火爆。安玲珑和王瑶嘉此行的目的地之一,就是这条街。 归城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加之其位置也处于大陆中心,是以归城里鱼龙混杂,各个国家民族的人都有,商业空前发达,货品种类也是繁多,所以这条街上的商铺里,有不少都是在穆京很难见到的新鲜玩意儿,很是吸引人。安玲珑想着王瑶嘉这闷闷不乐的样子,或许多逛逛,买些喜欢的东西,心情应该会好不少。 果然,逛了几个店以后,王瑶嘉也慢慢忘掉了昨天的不快,渐渐又开朗起来,跟安玲珑聊起之前在归城发生的一些趣事,安玲珑一边听着,偶尔应和两声,一边随意看着周围的铺子。 走了一阵,她们正准备进一家首饰铺子的时候,背后突然“铮”地响了一声。 王瑶嘉骇了一大跳,惊得差点跳起来。安玲珑没有王瑶嘉那么害怕,只疑 惑转了头看去。 只见首饰铺子对面的那一家商户门口,站了两个男子,一个手中持一把胡刀,另一个手中持一柄断刃,断掉的剑尖正躺在他们不远的地方。 拿着那把胡刀的豪爽笑道:“哈哈,没想到这样一间小铺子里也卖得有这样好的胡刀!确实坚硬又锋利!” 另一个也是笑嘻嘻的,只是表情中还带了一丝无赖。“是啊,连我这把剑你都给砍断了。”说着,又来了一句,“这把剑可也是名家打造的啊,你可得赔我。嗯,我也不要多了,就把你这胡刀送我吧。” “你这把剑是名家打造的没错,可是我记得,这只是一件残次品吧,可抵不了我这一把胡刀。”那个拿着胡刀的男子毫不留情地戳穿前头这个无赖男子,“我看你就是故意带了把次品剑来敲诈我的。” “这说的什么话?平坤,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还不了解我是什么人?” “我当然了解,你确实就是这种人。” 眼前这两个相互打击的男子,还说得上是安玲珑、王瑶嘉两个的熟人。不是别人,正是穆简和上大将军舒泰彭的嫡次子舒平坤。 其实安玲珑跟舒平坤倒不太熟,不过穆简嘛……想到上一次的尴尬,她顿时就有种转身便走的冲动。 “珑姐姐?”王瑶嘉有些不解的喊了一声,又冲着穆简两人打招呼,“见过世子、舒公子。” 穆简本想再跟舒泰彭争辩两句,却在听到王瑶嘉那一声珑姐姐时,脸上的表情僵了一僵。他的眼神瞥过去,就见到王瑶嘉拉了安玲珑的手腕,而安玲珑,却是一个转身想走的姿势。 就……这么不喜欢我吗? 穆简的睫羽低垂了一瞬,却很快恢复了自己一贯伪装的吊儿郎当,冲着安玲珑两人笑笑:“安小姐,王小姐。”又简短地解释一句:“我和平坤一起来这儿逛逛,没想到还找到这么一个卖胡刀的铺子,品质还都很不错。” 胡刀原本是戎狄那一带的蛮夷所用的刀,既是生活所用,也是他们的战刀,十分锋利坚硬,也是戎狄那一带才有的,但是近二十年前戎狄灭国后,胡刀就变得格外稀有,市面上很少有胡刀可买卖,即使有,质量也都不算高。而这个铺子里的这把胡刀能一刀劈断穆简手里的剑,虽然是残次品,但仍然十分坚硬,要将其砍断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所以穆简和舒平坤见这里有品质不错的胡刀卖,都显得很惊喜。 尤其是舒平坤,出身武将 世家,更是对各式兵器都感兴趣,见到这里有这样好的胡刀,自然是见猎心喜,兴冲冲地进去就准备付钱。安玲珑和王瑶嘉没有走,只在这外面看那些摆放出来用于装饰的胡刀,别说,还挺漂亮。 片刻后传来舒平坤不满地声音:“什么?不卖!?” 穆简三人在外面听了,均是觉得奇怪,怎么不卖了? 是以三人均进了店里,看见柜台处是一个六旬老者,正跟舒平坤解释着:“这位公子,这把刀是我们的镇店之宝,不卖的,您刚刚一进来便拿了它跟人比试,老朽还没来得及拦您呢。” 舒平坤皱眉,片刻后掏出自己的钱袋:“你开个价,不行吗?” 那老者连连摆手拒绝道:“公子,使不得使不得!这是我们店里唯几的战刀,战刀用来伤人,都是不卖的。” 穆简看着两人争论了半天,又看看店内摆放的制作精美的胡刀,突然抛出一个问题来:“那老人家,您这些胡刀都是自家做的吗?” 那老者一愣,转了脸才看见又进来三个不速之客,他正点着头:“当然都是我自家做的,品质都有保证的……”说到这里,他好像瞧见了什么似的,不由惊讶地张大了嘴,一时间连话都忘了说。 他颤巍巍指向穆简三人,突然跌退了一步,转了身就冲进后堂,连句话也不留下。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在这里做个保证,周五周六和周日是一定有更的,时间差不多是中午。 至于剩下四天……就看心情了 各位小天使们,这三天的章节一定要记得来看哦。 另外,文字功底不足,这个内容提要写得不太好,请大家见谅~ ☆、阿斯兰 片刻的功夫,那老者又疾步走了回来,脸上又恢复了镇静,只恭声道:“几位公子小姐,我们当家的来了,说是要亲自来谈,请稍等片刻。” 舒平坤本还奇怪着那老者是怎么一回事儿,却听到事情有了转机,当下不由大喜,连连说了好几声谢谢,边等待着他们的当家。穆简三人却都还暗自奇怪着,毕竟不是他们要买胡刀,是以他们的注意力并不在胡刀上面,而是放在了那老者走时的震惊之上。 然而他们谁都没有得到结果。这老者的震惊来得太快又莫名其妙,实在无法给人想象的空间,所以他们也都只将这疑惑暗暗揣在心里,谁都没有发问。 很快,那个当家的便来了。 这当家的是一个中年的男人,五官深邃,一头黑中带了一点棕色的头发,眼睛也是偏棕色,看起来倒不似中原人。 那男人气质看上去还是挺温和,见到舒平坤四人,有单独看了一眼穆简三人的方向,微微一笑,道:“尊敬的四位客人你们好,我是这家铺子的所有者,你们可以叫我阿斯兰。” 舒平坤四人点点头,穆简先抢了一步开口,脸上挂着一抹笑:“阿斯兰?很奇特的名字,您是归城的人吗?” 阿斯兰却是很直接地回答道:“这位公子不必试探我了,我原本是戎狄人,只是戎狄已经灭国,我早在二十年前便来到了归城在这里做起了生意,所以现在算是个归城人了。” 他温和道:“看你们的装束,应该是穆国的贵族小姐和公子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阿斯兰陡然失笑:“各位不必紧张,虽然是穆国灭了戎狄,我也有些不喜欢穆国人,但是还不至于深仇大恨,你们都是我的客人,对于我的客人,我是会像尊敬腾格里一样来对待的。”腾格里是戎狄最信奉的天神,阿斯兰如此说来,倒也是可信。 舒平坤终于想起要把话题给掰回来,连忙道:“这位……阿斯兰…您不是说愿意和我们谈谈这把胡刀的事吗?您给个价,只要别太过分,我都可以接受。” “这……”阿斯兰犹豫了一会儿,“这把我们的镇店之宝是真的不能卖,不过我们这里还有几把别的战刀,品质都还不错,我可以做主,您试试,有喜欢的,自然可以买下。” “真的?”听见阿斯兰这话,舒平坤已经算是满意了,当即便拉着那老者要看剩下几柄胡刀,跟到库房里去了。 总算可以好好谈 谈了。阿斯兰微笑望着穆简,仿佛知道他还有东西要问一般。 穆简此时心头一片凝重,他平时虽表现得如同一个风流浪荡子,但胸中并非没有大志,只是碍于他的身份还有些别的原因,空有一番抱负却无处施展才华罢了。而这家铺子能有这样好品质的胡刀,说明了什么? 戎狄近二十年前已灭,戎狄人死伤无数,人口锐减,当年制造胡刀的大师也死去大半,剩下的踪影全无,是以现在才很难见到品质不错的胡刀,而这家小店里竟然还有不少好品质的胡刀,看样子也是新造的,那么,是不是说明……世上仍残留着一支隐藏起来的戎狄人?若真有,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而最可能的答案,便是复国,或者,灭穆。 思及此,他不禁留下一滴冷汗。 穆简抬起头,直视阿斯兰的眼睛,好容易扯出一个笑来,又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阿斯兰,你是从哪里找来的工匠啊,做出来的胡刀品质如此之好?” 阿斯兰笑笑,声音中透出一种近似于书生的儒雅:“其实,造这些胡刀的人是我的一个挚友,他们家祖上就是专造胡刀的,那时战火纷乱,也是在我那朋友的帮助下,我才逃到了归城。” “哦,”穆简皱皱眉,看起来极为的好奇,“敢问是哪位大师?能否让我听听他的名讳?” 阿斯兰想想,轻声念出一个名字:“孛儿吉德·乃颜。” 其实穆简对于制造胡刀的大师并不怎么了解,这么一问,其实是想炸一炸阿斯兰,却没想到他如此从容淡定地答了下来,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破绽,只暗暗决定了以后要多多注意这阿斯兰,便也不再问了。他道了一声谢,便转头做出一副认真欣赏这些做装饰品的胡刀。 这些胡刀的刀柄和刀鞘很讲究,有钢制、木制、银质、牛角制、骨头制等多种,有的还镶嵌银质、铜质和铝制的花纹图案,有的甚至镶嵌宝石,也有的还配有一双兽骨或象牙筷子,都十分精美。 “珑姐姐,你觉得这柄刀如何?漂不漂亮?”王瑶嘉算是来了兴致,看上了一柄银制的镶有一颗鸽子血红宝石的胡刀,上面还饰有淡淡的花纹,格外的好看。 安玲珑瞧了,也点点头,颇为的赞同。 “掌柜的,”王瑶嘉喊了一声,指着那柄胡刀,“这个多少钱?” 阿斯兰看了一眼胡刀,又看了一眼王瑶嘉两人,笑道:“这位小姐看起来倒是面善,这柄刀,我便赠与你 们了,权当交个朋友。” 王瑶嘉没想到自己能捡这么大的便宜,又推拒了两次,最后还是收下了。而安玲珑却敏锐地注意到了阿斯兰的话,“你们”?这柄刀他是要赠与王瑶嘉的,却用了“你们”这个词,实在古怪。 不过她也没有质疑,心里却觉得阿斯兰有些古怪的言行举止,恐怕得和那老者之前的震惊联系在一起。可信息太少,一时间她也得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王瑶嘉兴奋地拿起那柄胡刀,在手里把玩着。很快,舒平坤也挑了一把心仪的胡刀,付了银子,又谢过了阿斯兰,才走出了店铺。穆简是跟着舒平坤一起出去的,走之前又深深看了一眼阿斯兰,发现对方脸上仍是那种儒雅的微笑,温和有礼。 王瑶嘉见穆简二人出去了,安玲珑也并没有买一柄胡刀的打算,便也同阿斯兰说了告辞离开。 望着四人的背影,阿斯兰仍是维持着那个浅淡间隐隐带着深不可测的微笑,他起身,转了方向往着后堂去,那老者见了,连忙跟上。 过了好一会儿,那老者小心翼翼问道:“大人……是不是……” 阿斯兰停下步子,顿住,语气轻飘飘中却又透着笃定:“是!”那眉眼,纵然蒙着面纱,他也可以肯定。 说着他又叹了一声:“是又如何?我们,难道还能……” 老者却是说道:“可是,巴尔士大人那边……” 阿斯兰沉默,随后承认:“是啊,他那个人,就是这么执着。不过……”谁又不是呢? 他一甩袖子,讥讽一笑:“便由着去吧。”说罢,便进了内室。 那老者看了半晌,终究没有再说话,只叹了口气,回了店里,继续看着店。 这边王瑶嘉出来,因为淘到了宝,是以显得格外开心。安玲珑见姐妹心情好了,自然也轻松了几分,眼下时辰还早,她们没有再逛,而是去看了谭蔚然今日的棋赛,这小姑娘棋艺确实高超,又一次毫无悬念地取得了胜利。看完比赛,找了家酒楼用了午饭,就又逛了一会儿,买了些女子用的脂粉首饰,图个新奇,之后她们便回到了驿馆,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第三日的比赛,谭蔚然依旧胜出,总算给穆国得了个第一回来,几个姑娘见了,便订了一家酒楼好好吃喝了一顿,权当做庆祝。之后嘛,就要看那些男子的了。 而按照计分的方法来算,第一名便是得三分,以此推类,第二名得两分,第三名得一分 ,第四名无分。此时,穆国总共是得了八分,还算是领先,剩下便是代国八分,冒国四分,南疆四分。 分数的差距都不是很大,毕竟后面还有六轮比试,想要反转局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而接下来,就是男子的文武三斗。 一队共有六名男子,三人斗文三人斗武,斗文规则与之前比赛相似,给出既定题目,自由发挥,有大家评判,斗武则是四人擂台混战,按跌下擂台或者认输的先后次序计算排名,最后计分。 文斗安排在四月十八,即明日,武斗则是四月十九,都只有一天的时间,所以今天姑娘们都轻松了,对于剩下的一群公子哥儿们,挑战才刚刚来临,哦,文轩除外。 安玲珑怎么想就怎么奇怪,为什么穆阳会选文轩?论才华实力,比文轩这个纨绔子要厉害的人应该不少才是,怎么偏就是他?说起来她想到了那一日罗毅辰的戏语,难道长得好看真的可以直接取胜吗?不可能。 不管她再怎么疑惑,四月十八还是如期而至,今天前来观看比赛的人还不少,且大多都是些书生,想来这文斗恐怕在文人眼中也是一件盛事吧。 穆国准备参加文试的三人分别是赵康俊、向申良和谭英周。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注明一下,这些戎狄人的名字我是取自蒙古族的姓名,再加以改编的 今天就不放小剧场啦 ☆、文武三斗 文试三场分别考的是诗词、时论和对联,分别由向申良、赵康俊、谭英周上场。 说起来也无甚趣事,三人都得了第二名,唯一可圈可点的倒是对联一赛,上联为“风吹牛皮千层雪”,谭英周倒是对了出来,为“雨打羊毛一片毡”,本已是极好的对子了,只可惜被南疆的人爆了冷门,对出来个“日照龙鳞万点金”,被对方抢了个头名。 而此时,四国比分仍是穆国领先,为十四分;代国却失利只得一分,为九分;冒国趁势赶上,为十一分;南疆垫底,为八分。 而明日便是武试,其中最占优势的,反而是南疆。南疆人擅蛊毒,一手蛊术毒术变幻莫测,最难预料,在混战里也是最有优势,所以虽然现在的比分垫底,但极有可能在明日反超,是以现在最危险的,反而是代国。 穆国现在比分占优,倒也不太畏惧明日比试,只是穆阳却希望能够继续保持,甚至扩大自己的优势,毕竟之后便是最后一场,而这最后的一场历来都是些千奇百怪的题目,纵然自己这里已有了信息,可是在结果未出来前,谁也不敢言胜,是以武试也不能有丝毫的放松。 今日文试完结,大家便都回了驿馆,尤其是明日比赛的罗毅辰和舒平坤,在简单练习一番后便早早睡下,免得影响了明日的精力。而同样是明日比赛的文轩嘛,却被穆阳单独提溜到一个角落,千叮咛万嘱咐顺便还百般地威胁,勒令其不准在明日比试上恢复他“美美的装扮”,文轩虽十分地不情愿,但还是勉强着答应了。 而安玲珑在用完晚膳之后,正独自在院子里溜达着消食,却意外碰上了穆简。看见穆简的第一瞬间,她仍是觉得有些尴尬,但出于礼节,还是道了一声世子,便准备离开。 穆简却拉住她的手腕。 安玲珑忍不住心头一颤,回望穆简,却并不说话。 穆简张了张口,却没说什么,也没什么可说。 “世子请自重。”安玲珑最终冷声道,挣开穆简,离去,步子却有些紊乱,一如她现在的心乱如麻。 穆简只站在原地苦笑,他又何尝不是心乱呢? 罢了,现在安玲珑如此不愿接近他,他又何必自讨个没趣呢?倒不如先想想正事,比如说……那个阿斯兰。 他抖开折扇,脸上重新有了一贯的风流笑容,闲散离去。 只是,谁有看得出来他的苦涩? 四月 十九已至。 不出意外地,前两场的头筹均由南疆人拔得,而前面上场的舒平坤和罗毅辰分别取得第二名和第三名,另外代国得一分,冒国得两分。现在场上比分分别为穆国的十七分,代国的十分,冒国的十三分和南疆的十四分。 如果南疆再次取胜,那么与穆国的计分将有可能扳平,毕竟文轩那纨绔子的武力值,看起来真的不怎么样。 最后一场,擂台上站着的分别为一身仙风道骨的文轩,代国的一个大汉,冒国一个干瘦的男子,还有南疆一位也是一身富贵打扮的公子。四人分别站在擂台一角,彼此对峙。 那南疆男子一脸笑容,看上去颇为自在轻松,可已经见识了之前南疆人用蛊毒之术的手段,代冒两国的人皆是不敢小觑,还有文轩那一脸世外高人的模样,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好对付的主儿。 一时间,场面有些僵持。 到底还是代冒两国的人有些沉不住气,他们见另外两边的人看起来都不像是好对付的,便将目标放在了彼此身上,低吼一声,便向着对方冲了过去。 而文轩和那个南疆人,都还站着不动。 半晌,还是文轩有些不耐烦地开口:“喂!你到底出不出手?” 南疆人听了,嘴角莫名扯开一个诡异的弧度:“你怎么知道,我没出手?” 话音刚落,他便抬起自己修长的手掌,横在颈前,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嘶——” 嘭!嘭!嘭! 突然,擂台上爆出三团血雾。 看台上观众惊呼一声,而穆国、代国、冒国的参赛者和皇室却是紧锁眉头,因为前两场比赛,他们就是这么输掉的。 过了一会儿,血雾消散,露出三个倒在地上和一个站着的人影来。其中有两个已经看得清晰,正是原本纠缠在一起的代冒两国的人。代国和冒国的领队叹了一声,又是同前面一样的结局吗? 南疆的人已然笑开,觉得自己已然把比分扳平,甚至有大胆者已挑衅地看向穆国这一方看台,俨然一番胜利者的姿态。而穆国这一方,大多也隐隐带了丝不快,可穆阳,却似一片平静。 血雾已散的差不多了,而那一站一躺的人影,终于露了出来。 众人看去,却发现站着的人,正是文轩! 他身上仍是那一尘不染的冰蓝色袍子,遗世而独立地站着,眉却微微蹙着,倒是一副很奇怪的神情。 而那倒在地上的南疆人却是满目的震惊和不可置信,不同于代冒两国的参赛者已经晕死过去,他还有些气力,只断断续续问道:“怎么…可能……我的……蛊……” 文轩却是几个步子上前,蹲下,也挺奇怪地道:“我也不知道啊,我还没出招呢,你怎么就自己爆了?” “噗,”那南疆人一口鲜血吐出,彻底晕过去之前只说了一个字,“你……”放屁! “第三场,穆国胜!”已有裁判高声宣布。 安玲珑等人皆是奇怪得很,怎么,难道那南疆人的蛊真的认人不成?他自己搞了一个乌龙,结果把唾手可得的胜利让给了他们穆国? 虽然有些不可能,但事实好像就是如此,而他们,也再一次领先了其他国家。又有裁判讨论了一会儿,商定了名次,第一为文轩无疑,第二为最后晕过去的南疆人,第三给了代国,第四则是冒国。此时,四国的分数分别是穆国二十分,代国十一分,冒国十三分,南疆十六分。穆国依然遥遥领先。 不过,最后的胜负却仍未完全定下来。毕竟,最后一场,最艰难、最古怪,就算是最落后的代国也有可能在此局实现反转,再说,代国手上是极有可能也拥有安玲珑所有的那一份情报的,而且他们的准备,定会更周详。是以,鹿死谁手,尚不可知。 武试过了会休息一天,等到四月二十一开始才进行最后一场。而这休息的一天,倒是给了人放松的时间。 而安玲珑,也要开始分析自己得到的线索了。 先撇去城主行踪不谈,只说当初那张情报上,关于比赛的内容,只写了一段话。 其实这句话本身并不奇怪,只是说作为比赛的一题来说,很古怪。 上面记载了一段话: 始皇初继位,穿治郦山,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诣七十万人,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满之。令匠作机弩矢,有所穿近者,辄射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讲的是千年前最强大的晋国皇帝为自己建造的墓穴。此时竟将这句话放在比赛的最后一题,实在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意思。 也不知穆阳是如何想的这句话。 她拧眉,最后还是只将这话牢牢记在心里,有了个隐约的猜测,只是是否正确,就要看明天到底是怎么个比法了。不过其实这比赛的事嘛,也轮不到她操 心,真正为此心焦的,估计还是穆阳。 如此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早些洗漱,直接睡了。 若真有她的份,大不了见招拆招。 四月二十一,清晨,所有参赛者汇集在城心广场,等待着城主的到来,宣布今日比试的题目。 片刻的功夫,城主便乘着轿子到了此处,仍是那半副黑色面具,嘴角一抹神秘的笑容,当然,依今日参赛者的眼光来看,倒更像是狐狸般狡诈的笑。 他下了轿子,却又换了一匹马骑着,来到广场中心,对着所有参赛者右手一引,道:“今日是最后一场比试了,场地不在城内,还请各位换马先行。” 此言一出,纷纷哗然。别的不说,就说这参赛者里的女子,大多都是不懂骑马的,这还没开始比呢,自己人就少了将近一半,到时候比赛怎么办? 城主却是一拍脑袋,道:“哎呀,我差点忘了宣布此次的规则了。” 周围稍微静了一些,等待这半遮着脸的城主的下文。 “此次规则有三,”城主道,“一,只需两人;二,可请帮手;三,须一皇族。” 两人参赛,其中一名必须是领队的皇室成员,另一位可以是参赛者也可以是临时请来的外援,这人参赛的规则是说明白了,可这比赛的规则还是一个字儿都没提呀。 “各位有半个时辰的时间选人,至于比赛的规则,现在就不说了,这样才更有趣味一点不是?”城主恶趣味地一笑,却着实叫人苦不堪言。 不得不说,这最后一场的比法,的确奇葩。 穆国这边选人的话,出场的皇族自然是他无疑,毕竟穆简本事不弱,却无心此道,至于另一人嘛,他环视穆国所有参赛者一圈,最后目光停在一人身上,道:“你来。” 作者有话要说:南疆人:你……放屁…… 文轩:哎呀好开心比完这场我就可以回到自己原来美美的样子了~ 南疆人(吐血):你……听到我说的吗…… 文轩(才注意到):说啥?夸我长得帅吗? 南疆人:你……(卒)【放屁!】 记载的那一段话是用的司马迁《史记》里的话,我在这里改成了晋国哈,小天使们请勿介意~ ☆、地宫 安玲珑看看自己左右,发现大家都在看自己,终于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道:“我?” 穆阳一笑:“就是你。” 好吧,安玲珑耸耸肩,自觉地站到了穆阳的旁边,所幸她还会骑马,倒不怕什么。 只是……穆阳他真的心里有数吗?他真的知道今天会比什么? “皇上您……” 安玲珑有些担心地问道,却被穆阳接了茬:“‘始皇初继位,穿治郦山,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诣七十万人,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满之。令匠作机弩矢,有所穿近者,辄射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这段话写的是当年晋国皇帝为自己修建墓室,归城这城主写了这么一段话,必有其用意。” 穆阳微微停顿了一下,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而我觉得,或许这次的比试,应该是在一座地宫或者密室里进行,而上面这些描写的话,我认为,我们比试的场所的构造,应该是与当年晋帝为自己所造的墓室有些相似。” 安玲珑点点头,算是认可了穆阳的分析,只是……“为何是我?” “你是女子,可引来他人轻视,是为其一;你会武功,不会拖后腿,是为其二;另外……”穆阳唇畔浮起一丝笑,转头看向安玲珑,“我觉得你一定会给我带来惊喜。” 惊喜……是吗? 安玲珑却问道:“皇上知道我会武功?” 穆阳这才惊觉一时说漏了嘴,只道:“……你能和皇弟他被人追杀,若是连武功都没有,怎么能活得下去?” 这个理由还算过得去,安玲珑听了,也只点点头,没有再问。 很快,另外三个国家的皇室也都选好了队员。安玲珑首先就向着代国看去,见代国的领队,即太子陆明锡,找的并不是参赛者,而是一位外援,巧得很,此人一袭书生打扮,嘴角的笑温和儒雅,正是阿斯兰。 阿斯兰显然也看见了安玲珑,目光里透出些许惊讶,但仍是笑着对她点头致意。安玲珑亦回之一笑,之后便看向冒国和南疆的人选。 冒国也是由其太子韩威离带领,选了一个精壮的男子,此人也参加了武试,只是略输南疆的参赛者一筹,武功很是不错。而南疆却是由大皇子达久和罗带队,选择的是一个长相妖媚的女子,却并不是此次的参赛者,很有可能是他 的随侍,总之也是不可小觑的。 辨认完了人,安玲珑发现除了阿斯兰的底细不明外,其他队伍选择的都是偏向于武功不错的队员,但是剩下两人看起来应该是自己很难匹敌的,所以她又不禁无语起了穆阳的选择,自己真的能给他带来惊喜吗? 见人都选齐了,城主又吩咐大家带上些水和干粮,当先策马而去。 跟着城主快马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几人已来到郊外,而眼前,他们已在一座山的半山腰上,周围郁郁葱葱,人迹罕至。将马停在这里,城主又带着人改步行,走了大概一刻钟,眼前有一个山洞出现。 城主停了下来,指着里面道:“这便是我们此次的考题。” 安玲珑惊愕地看了一眼山洞,难道穆阳真说对了?穆阳却是一脸胸有成竹的微笑。而同样神情相对轻松的,则是代国那一方。城主转过身来,凉幽幽扫过在场其他人,重点关注了陆明锡和穆阳两人,才道:“从这个山洞进去,会有好几条路,每队各选一条出发,最先从出口出来的人,为胜者。” “分数按出来的顺序依次递减,为三十分、二十分、十分和零分,”城主又道,随即脸上浮现一丝略显古怪的笑,“当然,我也会根据你们在里面的表现,增减分数。” “好了,出发吧。”城主转身,拂袖离去,只剩下这八人面面相觑,不知是该动还是不该动。 到底是在场这唯一的帝王先发了话:“走吧,进去。”说着当先带着安玲珑进了山洞,选择了最中间一条路。 剩下三队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咬咬牙,跟着进去了。 这地宫果然是内有乾坤,不提别的,只说这墙上嵌着的夜明珠,个大如拳,整齐地排列着,为地宫照明,已经足见这建造地宫之人的财大气粗了。若说起那一段记载,“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满之”,这地宫能做到这一点,倒非真的不可能。 穆阳同安玲珑行了一段距离,确定附近已经没人了,方才低声开口道:“这地宫不可能毫无陷阱,否则这最后一题也太过简单,所以,还记得那一段话吗,里面提到的命工匠造机弩矢,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或许这座地宫真的能仿制出当年晋帝陵寝的机关。” 安玲珑却摇摇头,也给出了自己的想法:“若说机弩矢,臣女是信的,只是水银不可能,陛下切莫忘了,水银有剧毒,且极易蒸发于空气之中,若此处真有大量水银,咱们都不可能活着出去。” 如此也是,归城是不可能犯众怒害死各国的皇室的,除非他们自找死路。穆阳点头,道:“是我疏忽了,不过在这地宫里,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安玲珑只跟在穆阳身后,算是默认。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阵,这地宫里的道路是有分岔的,常让人不知道该走哪条,现在还没有什么线索,是以两人都是凭感觉随意选的道路,躲过了几个小机关,一切看起来都还顺利。 只是又走了一会儿,眼前的路突然开阔起来。 安玲珑两人心中越发的疑惑,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谨慎。却在一处转角后看见前方隐隐有一点光亮。这在地宫里可说得上是十分奇怪的了,之前他们每一步走来,墙上虽有夜明珠,但光线仍是十分黯淡,根本不可能有那一点光亮透出。是以,那光亮处,定有古怪。 穆阳同安玲珑小心翼翼走去,发现那光亮处隐隐是一间卧房的模样,有床,还有简易的桌椅等物品,均是由石头和泥土做成的,看着模样倒并不怎么出彩,不像是有人住过的样子。 只一样东西,格外显眼。 在那地上,有一堆破碎的瓷片。 安玲珑同穆阳对视一眼,先观察了周围,确定应该是没什么机关,方才上前检查这些东西,安玲珑一开始,就奔向了那一堆瓷片。 这里有光亮是因为在这顶上欠了一颗几近人头大小的夜明珠,是以光亮也要多些,安玲珑举起一块碎瓷,就着夜明珠的光看着,发现这瓷薄而透明,是上好的玲珑青花瓷,非富贵人家不可得。再者,这青花玲珑瓷是这几十年来才出现的新的瓷种,不可能是久远年代的产物,是以,这座地宫,很有可能是近年里建成的。 她又翻看了别的碎片,大致拼了一拼,发现这碎瓷原应是花瓶的形状,只是显然没有插花,也不知为何会碎在此处,别的参赛者想来也没有兴趣专门带个玲珑青花的花瓶进来摔吧。 她拿起最后一块碎片,看得出来是花瓶底座的部分,底子略厚,倒不同于玲珑青花的通透之薄,但除了这个,好像也没别的异常。 她将瓷片放下,手指一松,却听见有一点沉闷的“叮”声。 这声音不对! 她赶紧拾起瓷片,又仔仔细细就着光看着,瞧了老半天才终于发现了端倪,这底座,透的光并不均匀! 那么便是里面有东西了。 安玲珑想想,最终还是将这块碎瓷在地上重重 一磕!“啪”的一声,瓷片应声碎裂,而碎片中,有一块露出了方方正正的一角,看起来似是一张叠好的纸。 安玲珑取出这纸,展开来看,发现上面是一副画,画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正举着一个小男孩玩乐的场景,画工也很好。看得出来,这画上两人应是一对父子,两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男孩看起来也粉粉嫩嫩的格外可爱。只是那年轻的男子脸上,却戴了半副黑色面具。 正是归城城主的面具! 所以,这画的是归城城主和他的儿子?可是,又为什么会被神神秘秘藏在花瓶底座的夹层之下?而且这花瓶还碎了? 安玲珑蹙眉,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将这画又重新折好塞进自己的袖子里再站起来,毕竟谁也说不准之后有没有可能用上它。 她这边看得差不多了,便转身去看穆阳那边是否有什么收获。 “皇上,臣女这里……”安玲珑刚刚开口,却被穆阳一下子捂住了嘴巴。 她被吓了一跳,却强行按捺住了尖叫的冲动,只惊疑地看向穆阳。却见穆阳额上隐有冷汗,眼神锐利带着一定的攻击性,安玲珑知道,定是有什么异常。此刻,她也努力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比赛,不可能会有性命之危。 然而,周围的寂静和黑暗,还是忍不住叫人发颤。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周三无更新,周四如果有的话大约在下午六点时掉落更新 周五周六周日都有更新~ ☆、木头人 穆阳将嘴巴凑近安玲珑,小声道:“那石床是温的。” 温的?! 安玲珑一惊,如此说来,在他们到达的不久前,有人在此处待过,甚至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一时间两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暗处有人偷袭。 穆阳屏住呼吸闭上眼,仔仔细细地感知着周围是否有人,终于确定应该是没什么人在附近之后睁开眼睛,对着安玲珑说:“走。” 说着他便飞快离开,安玲珑见了,也赶紧跟上。 走出一点距离,穆阳同安玲珑的步子才慢了下来,开始交流起了彼此情报信息。穆阳这里没什么收获,只是这房间其实并没有住人的痕迹,但石床的微温着实古怪,安玲珑又拿出那一幅画给了穆阳看,却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是大概猜测此处恐怕跟归城城主有很大关联,多的就没了。 眼下仍是没有什么线索,是以两人只得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地宫里乱撞。 咚、咚、咚。 前方隐有沉重的脚步声。安玲珑同穆阳对视一眼,随即分散开躲在道路两侧,暗中观察着。却听见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他们看见了一道影子,顺着夜明珠的光,斜斜映在地上。 看着形状似是一个披着甲胄的人。 这地宫里,还有别人?! 安玲珑和穆阳皆是惊讶不已,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附近,只有两个人呼吸的声音。 那个影子,到底是什么? 突然,那个影子顿住,没有再往前走。等了大概一次呼吸的时间,那个影子再次踏出步子,却是往着相反的方向而去。咚、咚、咚,声音逐渐远去。 这就走了? 安玲珑不可置信,悄悄伸了头去看,却只看见一个极为雄壮魁梧的背影,每踏出的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僵硬,而本该露在甲胄之外的“皮肤”,却是几节木头组成的! 木头?安玲珑一愣,霎时明白过来,这大块头,不是别的,正是一个机关人! 只是不知道怎样才会触发这个机关人的攻击,是以安玲珑并没有动作,只是冲着穆阳打手势。穆阳见了,略微思索一会儿,随手捡起一块石子,往前面地上一扔。 轰、轰、轰。 那机关人立即向着石子的方向而去,脚步轰在地上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猛烈 ,他手持一把巨锤,抡起就往地上一砸! 轰! 剧烈的一声震颤后,那机关人便当敌人已经解决,转身,又开始走起他那机械的步伐。 看样子并不是按视觉和听觉来感知的。那么,便只能是…… 穆阳的视线落在了地上。恐怕是这地下埋了什么东西,只要脚踩上去触动了机关,那机关人便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并赶到,解决这里的敌人。而他们想要过去,就必须得通过这机关人的巨锤。 但想要打倒这机关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且不说它身披着甲胄。就说这制成其身体的木材,就其色泽纹理等方面便可知这是上等的黄檀木,最是坚硬密实,刀砍不断,而自己身上只有一柄防身用的匕首,哪里可能拼得过这机关人?为今之计,只有靠身法来躲过这机关人的攻击了。 穆阳看向那机关人,心中默默计算着彼此差距,是否能带着安玲珑通过。过了半晌,他咬咬牙,示意安玲珑过来,随即一把揽起她的腰,足尖一点便欲飞身过去,他计算得很好,在速度比较快的情况下,是有可能顺利躲开机关人的攻击的,只要,这机关人负责的攻击范围不是太大。 轰!轰! 那机关人紧追不舍,连轰了两锤,却都落了个空。 穆阳再往前一窜,那机关人突然就停了下来,又恢复了自己机械的走姿。看样子,他们终于落到了安全地带。穆阳同安玲珑终于松了口气,往前看去,却发现前方这一条甬道,站了至少五尊机关人,个个都很魁梧,手里拿着这样或者那样的武器,却僵硬着,没有动作,但穆阳却很肯定,只要他们再往前走一步,迎接他们的,定是这些机关人的雷霆一击! 那么,退回去,再另寻一条道? 看起来是唯一可行的办法。穆阳速度虽快,可这条甬道里站了不知多少机关人,还要带一个安玲珑,想要突破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或者又强行一拼?这只是个考验,死伤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万一呢? 他们不能随意冒这个险。 穆阳咬咬牙,决定带着安玲珑先退回去,再另找一条路。然而,两人沿着四处乱走一通后,却发现每走过一定的路程,定然会有机关人在路口处堵住,想来不通过这一关是走不下去了,他们必须想办法通过这些机关人的防守才行。 眼下,可真是进退维谷。 安玲珑沉吟片刻,道:“若皇上愿意冒险的话,臣女倒有 一策。” 穆阳深深看安玲珑一眼:“说。” “不如我们二人分开走,或许,能够分散那些机关人的注意力,能够侥幸过去。”其实这个计划中最冒险的应是安玲珑,因为她的武功是相对弱的,又是女子,只要那机关人击中她,几乎毫无活路可走。 “为什么?”穆阳其实并非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只是他也深知太过冒险,而且,不到万不得已,他也并不愿意去拿一个无辜女子的命去填,毕竟说到底,这只是一场比赛。所以,他想知道,安玲珑为什么明知自己有险,却还会提出这个想法。 安玲珑摇摇头,只说:“既然我们一定要过去,这就是眼下最好的办法。臣女觉得这地方渗人得很,若是停留在此处,也很难保证事情会有不变。再者,这只是一次比赛,城主他若还想归城存在于世间,就不可能给我们一条死路来走。” 穆阳点点头,安玲珑所想也正是他所想,他为人一向磊落,甚少用阴损的法子对付别人,也不愿意安玲珑在不知危险的情况下让她冒险,既然安玲珑提了出来,自己也愿意承担风险,他也就没什么不乐意或者说担心的了。只不过出发之前,他将自己防身用的那把匕首拿出来交给了安玲珑,毕竟安玲珑武力不足,这匕首虽然不一定有用处,但总比赤手空拳来得好。 两人稍微活动了一番,便准备设法冲过这有机关人阻挡的路。 为了先吸引机关人的注意力给安玲珑制造空隙,再加上他武功更为高强,穆阳自然是当先冲了出去。安玲珑也是紧随其后,只比穆阳稍稍慢了一拍。两人如此一左一右地前进,当真还是起了效,那机关人应对不足,真让他们连钻了好几个空子给跃了过去。 然而当他们连续躲过两个机关人之后,已发现此处并无安全地带,甚至越往后,出现了两个机关人同时围攻的地带! 在尽力又躲过几次攻击后,安玲珑稍稍停了一下,却就是这一停,引来了两个机关人的攻击!她一跃躲开一个,却没能躲开第二个。 眼看着那机关人手中巨锤就要轰下,安玲珑暗自咬牙自知是躲不过去,而穆阳此时并没有趁着这个空档赶紧逃跑,却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看着着急。明明出口就在不远前方,只要再通过一个机关人,他们便成功了! 安玲珑微微阖眼,心里胡思乱想着这样就要结束了吗?却在巨锤离自己不足三寸之时听见有人大喊。 “左脚关节!”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轰然巨响。 安玲珑条件反射睁开眼,只见穆阳飞身扑向这机关人的左脚,手握成拳狠狠击下! 就是这个时候! 安玲珑眼神一凝,当即一个滚地逃脱。而那机关人,却是一顿,随后,重重朝前倒下。然而,就是这一顿,才救了安玲珑一命。 安玲珑爬起时,见周围这三尊机关人已纷纷倒下,身旁站着的是穆阳,手上沾染的些许鲜血,想来是之前那一击之下反倒伤了自己,她有些赧然对着穆阳道:“谢谢了。” 穆阳只玩笑道:“怎么,不说‘臣女谢皇上’了?” 安玲珑没说话,看见了对面站了两个人,一个人一身白袍头顶金冠,脸上又隐隐带了倨傲神情,另一个书生打扮目光温和中又泛着一丝凌厉,正是代国太子陆明锡和阿斯兰。 而刚刚大喊的人,正是阿斯兰。 安玲珑看了一会儿,当先开口:“见过代国太子。”又转了转身面向阿斯兰道:“多谢阿斯兰先生的救命之恩。” 阿斯兰温和笑笑,道:“举手之劳罢了,不必客气。” 穆阳扫视对面两人,缓缓道:“没想到陆太子身边还确有奇人,这位……阿斯兰先生,还真是精通机关术啊,朕可从没听说过先生的名讳。” 阿斯兰答道:“穆皇言重了,在下只是小有所得而已,是以名声不显。” 陆明锡则是一笑:“能在这里遇到穆皇可真是巧得很,本宫看这地宫也是邪门得很,不若大家一起,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作者有话要说:周五周六和周日都有更哟 啊,小天使们热情点吧!一定要收藏哟! 明天再写小剧场~ 脑细胞死完,放弃文艺总结法 ☆、小心 穆阳也笑了,却并不回答,反而直接将话题抛给安玲珑:“安小姐,你觉得呢?” 呃,安玲珑有些傻眼,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她张了张嘴吧,正要说话,突然听见一声尖叫—— “啊!” 听着声音,像是一个女子。 可能是距离远的关系,这一声尖叫听起来声音不是很大,却足以让每一个人都心上一紧,但又摸不到一点头绪。 现在也不是彼此勾心斗角的时候了,四人互相看了一眼,当即都决定要过去看看,这地宫里的女子,除了安玲珑,就只有那个南疆皇子带进来的那一个了。南疆人性诡谲,擅蛊毒,若是连他们也出了什么事,那所有人能够完整走出来的几率,可见一斑。 所有人都慢慢意识到,这个地宫,可真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一个不慎,丢了命也是有可能的。不管归城城主是不是不要自己连同归城数十万百姓的性命,自己的命,才是现下最紧要的。 他们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索而去,一路倒也没遇见多少阻碍,终于在一个拐角后发现一个巨大的洞穴,里面隐约有战斗过的痕迹,洞穴的墙壁上隐有焦黑的痕迹,想来是被什么毒腐蚀了,而地上还有一些虫尸,正是南疆人所用的蛊毒。 然而,这里并没有人。 没有人? 安玲珑皱皱眉。不应该啊,就算他们遇见了机关人,也应该是活能见人死能见尸的啊,怎么会,只留下一点战斗的痕迹? “找找这周围,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穆阳果断道。眼下情况越来越诡异,他们必须得快些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而显然,在场其他三人也都赞同这个提议。 阿斯兰没什么武功,于是就和安玲珑一起,在洞穴内察看,穆阳和陆明锡则在外围寻找,也方便应对敌人。 安玲珑小心翼翼避开那些焦黑痕迹和虫尸检查着墙壁,阿斯兰也跟着有一眼没一眼地看起了另一边墙,又状似无意道:“……安…安小姐是吗?” 安玲珑应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阿斯兰笑一笑,说:“没什么问题,只是觉得两次偶遇安小姐,觉得有些缘分而已。” “缘分?”安玲珑哂笑一声,“我倒是觉得阿斯兰先生身上有许多秘密呢,一个卖胡刀的商人,竟然是机关术的高手。” “我好歹也是救了安小姐一命,对我 说话的语气,用不着这么冲吧。”阿斯兰没有生气,仍是很温和的语气,带了一点长辈的包容。 “不是阿斯兰先生自己说的,让玲珑不必客气吗?”安玲珑直接顶了回去,眼下情况紧急,她不想去聊这些有的没的。 阿斯兰笑了笑,终究没有说话了,认认真真地察看着这些痕迹,只是心中暗暗记下了,玲珑,这个孩子是叫安玲珑吗?倒是一个很不错的名字。 墙壁上并没有什么线索,只是有几处略有破损,可能是机关人撞在了石壁上留下的痕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那么,地上会不会有些什么? 安玲珑一扫地面,却只见得到几处地方虫尸密集,除此之外也是别无他物了。 等等,虫尸密集? 一般南疆人用蛊,不过一两只蛊虫即可,这次若他们遇见的是机关人,蛊术根本不可能起作用,那他们还会那么傻用这么多蛊虫?还损失了这么一大片,他们不是傻子,所以这种行为背后,必有其用意!是这些虫尸下面,掩盖了什么? 安玲珑眯起眼睛,走近去瞧一片虫尸,又掏出穆阳给她的那把匕首,小心翼翼地拨开,看看下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果然,见下面似乎是写了一个字,隐隐约约是“上”字的模样,不是很清晰。她又寻了一片虫尸密集的地方,小心翼翼拨开观察。阿斯兰见了,也依样画葫芦,在周围寻了块碎石,跟着扒了起来。 最后两人一对自己找到的东西,只有三个字,除去之前那个“上”字形状的以外,还有两个字,是“心”和“小”,组合起来,就应该是“小心上”,可是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实在是叫人看不懂。可能是他们想写的还没有写完,就已经主动或被迫停止了。 可是这些,又有什么用? 安玲珑和阿斯兰又搜索了几遍,还是没能查到有用的信息。 最后四人汇集到一起,穆阳和陆明锡也没查到什么,几乎是一无所获,而安玲珑两人,也只有一点微乎其微的线索而已。 只得先暂时搁置这件事了。 四人同行了一段路,来到了一个岔路口。犹豫了一会儿,穆阳还是决定和陆明锡两边分开走,毕竟南疆的人消失了,很有可能就是被带走,而除了他们来时的路以外,唯一可走的,就是眼前这两条。而追查事情真相的线索,就摆在眼前,分开走,定有一边能碰上。 安玲珑和穆简选择了右边这一条。 看着安玲珑和穆简两人的背影逐渐远去直至消失,陆明锡方才开口:“刚刚为什么要救他们?” 阿斯兰一怔,方道:“之前那情形,就算死了人也不过是死一个女子,而不是穆皇,穆皇不死,对你我并无大益,倒不如顺手救人,还能卖他们一个人情,岂不是更划算?再者,这地宫邪门的很,少一个潜在的帮手,对我们并无益处。” 陆明锡点点头,认可了阿斯兰的说法。他哂笑一声,已自顾往前走去:“走吧,我倒要看看,这归城城主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阿斯兰看见陆明锡仍旧光鲜的锦袍,眼里渐渐涌上一点阴暗的颜色,他喃喃道:“呵,愚蠢自大的中原人。” 随即,又跟了上去。 而这边安玲珑同穆简则是兀自走着,没有再遇到机关人,只是碰到了些小麻烦,很快就解决了。而一路上却也见到石壁上似乎有摩擦剐蹭的痕迹,可能南疆来的那两人,正是顺着这条道被带走的。甚者,在其中的一段路上,可以在地上发现几只虫尸,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当然,这些痕迹,在往里走上一阵之后,也渐渐浅淡消失了,想来是那两人的挣扎已经被止住,也不知是否还活着。但无论如何,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想来已没有退路。 走了一阵子,他们发现脚下的路越来越宽,上面的石壁也越来越高,逐渐拱成了一个穹顶的形状,夜明珠的个头也更大了些,看着倒像是在一座宫殿里面,让这“地宫”之名更坐实了些。 “这是什么?” 感觉这条甬道已走到尽头,安玲珑突然发现地上有一片光,延伸至前方。 稍微走近了些,才发现这一片光,其实是一层鎏金映了夜明珠的光,反射而已。再踏几步,是一扇大门,推开门,便出了这条甬道。 然而映入眼帘的并不是清朗天光。 而是一个看起来更加宏伟的世界。 穹顶高高,上面似是雕琢着漫天的星光,虽不璀璨,却更具了一种朦胧雾感,四周是汉白玉砌的墙,简单中又带了一种低调的奢华,而地上,则是一层浅浅的浮雕,兼具山河形状,亭台楼阁,大气宛然,更叫人瞠目结舌的是那一道蜿蜒出去的金光,远远地延伸出去,直至消失在横立中间的汉白玉墙之下,却是看得人意犹未尽。 安玲珑小心翼翼伸出脚踩了上去,说不清是害怕误触了什么机关,还是害怕搅碎了这看起来无比奢华美丽的 梦。 不过看起来,应该没什么陷阱。 “走吧。”简单地试探了一番,确定了这些浮雕石板并不是什么圈套,穆阳便直接大步踩上,往前行去。 安玲珑却是皱皱眉,总觉得这鎏金铺就的形状,似乎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想停下来研究研究,见穆阳已经大步流星走开,也不好在此地多留,只得匆匆跟上。 这汉白玉砌出来的,似乎不是单纯的墙,而是一座谜宫。穆阳和安玲珑两人已经在这迷宫里转了两刻钟的时间,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该死的!”穆阳忍不住骂了一声,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回到了原点,脚下那片鎏金丝带一般缠绵远去,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们怎么也走不出这方寸土地一般。 鬼打墙吗?安玲珑想想,还是觉得此处恐怕另有玄机。而现在他们手上只掌握了一条线索,还是那段话。 她将每个字都重新拆开细细咀嚼一遍,想要得出答案来。前面的一些都只是前言,而真正描述墓室的,其实是从“令匠作机弩矢”开始的,而机弩矢他们已经遇到过了,水银不可能存在,那么剩下的,只有两句话。 “上具天文,下具地理”和“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两句,而这两句里,可能就有她想要的答案! 人鱼膏,烛火。似乎并不与眼前景象相关。 那么前一句里,或许便有玄机! 作者有话要说:记者:别人家的男女主都浓情蜜意,敢问你家的如何? 作者:我家的啊……女主和男二正在培养感情呢 记者:…… 穆简:放我出来!我才是男主! ☆、陷阱(已修) 作者有话要说:啊,城主下落的那句话是用的《滕王阁序》里的,原谅作者的文采不够,写不出那么漂亮的句子!! 安玲珑:还要关我们多久…… 穆阳:继续关吧,反正没有穆简那小子捣乱~ 穆简:放我出去!我才是男主!我不要被关小黑屋! 之前的章节被我替换了亲们请从这里开始阅读~ “上具天文,下具地理”此一句…… 安玲珑仰头,却见之前看起来朦朦胧胧的穹顶在此刻竟显得格外清晰,却也更加震撼。 穹顶上镶满各色宝石,在黑暗中微微发亮,各自组成不同的图案,看着倒是颇有一分玄机,安玲珑眯起眼睛仔细瞧了瞧,才看清这些宝石组成的,分别是日月以及星象图! 她赶紧扯扯穆阳的袖子,指着上面道:“皇上,您看!” 穆阳抬头,很快也分辨出那穹顶上所镶嵌宝石代表的内容。 安玲珑赶紧讲出自己的想法:“臣女记得那一段文字中有‘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一句,而如今我们呆的地方,这穹顶上绘制有日、月及二十八星宿的星象图,是不是说明,这地上,也有着什么特殊的地方?” “说得有理。”穆阳颇为同意地道。而若说这地上有玄机,那么,定然是出于这浮雕上了。安玲珑立即蹲下身来,仔仔细细地察看这些浮雕。 他们看了半晌,却没看出什么特殊的来,唯一看起来不太一样的,可能就是那一道鎏金铺就的弧线,还有其周围镶嵌的一些行走毫无规律的银丝,可是,这代表了什么? 上具天文,下具地理…… 天文即为那用宝石镶嵌而成的日月的形象以及二十八星宿的星象图,而这地理嘛……莫不是跟月恒大陆有关?安玲珑这般想着,觉得这地上的布局很是眼熟,却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来这是什么。 她手指犹疑,指着几处浮雕喃喃道:“这是……青鸾阁?还有鸿雁塔?这个又是……”怎么都是一些地方有名的建筑?再加上这排列…… “这是月恒大陆的舆图!”穆阳一击拳,恍然道。 舆图? 安玲珑再细眼看去,果真是一副舆图的模样,而这地上的浮雕若雕的是舆图,那么这鎏金铺住的一条路,也就是贯穿大陆的金河的走向,那些蜿蜒伸出去的银丝,便是金河的支流! 可是,即使知道这是一副舆图,他们又怎样才能走出去? 穆阳沉思片刻,皱眉问道:“你得到的情报里,真的只有那样一段话?” 安玲珑点头:“是啊,除了有这一段话和城主的行踪之外,没有……”等等,城主的行踪?城主明明就在归城啊,怎么会还有所谓城主的行踪泄露出来? 她回忆着那句话,说了出来:“‘吾所处,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于南地也。’这是我得到的另外一句话,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若说这话不一般,那能用的,也不过在于此地宫之行了。 蛮荆、瓯越分别指的是古时楚地越地,而又有三江五湖之地,唯有一个——江城! 所以,是否关键之地即在此舆图中江城的位置? 可是此处甚为诡异,他们已经走了很久,却仍只能在原地打转,如何能走到江城所在位置? 安玲珑颓废坐下,想要靠在汉白玉墙上,却不料身后一空,便直挺挺地躺了下去!穆阳想要去抓安玲珑,手上却落了空,只看见安玲珑上半身都没入了玉墙之后,下半身却还在他眼前,不由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堵玉墙是假的! 他不禁伸手去摸摸自己旁边那一堵,却发现入手温凉,是一堵真墙。 所以此处汉白玉墙真真假假,是个迷惑人的把戏? 此时安玲珑也爬了起来,冲着穆阳招手,显然也是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 “所以这里有些路是可以走的,只是我们看不见?”安玲珑问了一句,顺手揉揉自己受伤的肩膀,刚刚躺下去撞到了,有些疼。 穆阳颔首,道:“我们可以依据地上的浮雕判断我们的位置,应该能走到江城那里去。” “此处极有可能是一个阵法,若江城位置关键,那么就很有可能是阵眼,若是我们能破掉阵眼,就有可能走出去!”他补充了一句。 安玲珑想想,觉得有道理,看看地上浮雕辨认了方向,便向着那边走去,摸摸索索的试探着哪堵墙真,哪堵墙假,也算是走出了一点距离。穆阳见了,也跟着上去摸索,免得两人走散,相互迷失了方向。 可走了一会儿,安玲珑却觉得不太对劲儿了。 眼前有一层蒙蒙雾气。 她轻轻吸一口,顿时觉得五脏肺腑都产生了一种刺痛之感,并不强烈,但也足够明显。 “退!”她轻喝一声,足尖 一点,当即就拉着穆阳往后走了数十步,方才觉得好受了一些,这才松开了牵着穆阳的手。 穆阳脑袋一歪,瞧着安玲珑,用鼻音轻轻“嗯”了一声,对安玲珑的举动表示了询问和不解。安玲珑轻声解释道:“方才那雾气不对劲。” “有毒?” 安玲珑犹豫一会儿,点头道:“我想差不多。我的体质稍微敏感一些,能感觉到这东西的不对劲。想来,这雾气有一定的腐蚀性。” 腐蚀?那就不好办了。眼下谁也不知道这雾气是怎么来的,是否会扩散,也没有带什么能防腐蚀的东西,根本就不知道如何破解。安玲珑观察一会儿,道:“这雾气恐怕已经弥漫到整个地宫了,而且会越来越多,只是越靠近外围这雾越淡,对人的伤害不明显罢了。” 所以……这雾气会越来越浓? 也就是说,达到一定时限之后,整个地宫将会被这雾气充满,甚至地宫也会被腐蚀掉? 说出自己的想法后,穆阳当即寒声道:“这方承仁,是设了一个死局给我们啊。”方承仁,即归城城主的名字。 安玲珑慎重点头:“恐怕是的。只是若说腐蚀地宫,可能性不大,不过要我们几人死,却是再容易不过。” 虽然不知道方承仁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肯定知道自己若真是杀死了四国的皇室,迎来的必是灭顶之灾,甚至归城也会不复存在,若是情况再严重些,掀起一场大陆几国的混战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他不惜拿自己的命,归城的数十万百姓,甚至是天下的安稳来冒险,设给他们如此一个死局,他到底图什么? 不过此时再怎么咬牙怒骂他,显然也是于事无补的,是以穆阳稍稍平复心情之后,转头问安玲珑:“你有没有什么看法。” 沉思片刻,安玲珑道:“虽说情况危急,但我觉得我们或许还有机会。现在雾气还不算太浓,我们可以趁着现在先冲进去找到雾气源头,将它封死,再去寻找出口,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但是如何才能保证我们的安全?还有如何才能最快地冲进去呢?”穆阳眼里隐有笑意,安玲珑跟他想得一样。 “安全的话我们可以拿衣服遮住自己暴露在外的皮肤,应该会好很多。而之前我们推测江城的位置是最关键的,是以我认为这雾气源头恐怕也与这个阵法脱不了关系,所以我们还是向着江城出发最稳妥。怎样最快嘛……”安玲珑的视线移向不远处映着夜明 珠光芒的“金河”,“我们就沿着金河走好了,方才来时我注意过了,横在金河上的墙壁几乎都是假的,再者,江城正在金河边上。” 穆阳点头,跟他所想相差不多,是以他也是同意的。如此决定好了,便开始行动了。 两人拿衣裳掩住暴露在外的皮肤,趴在地上匍匐前进,因为据安玲珑推测,此种腐蚀□□的化成雾珠后大多往高处涌去,是以较低的位置相对而言最为安全。他们沿着金河向前爬去,当真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约莫一刻钟后,眼前的雾更浓,但还可以看清前方亘在“金河”上的玉墙是越来越少,视野也更加的开阔,想来是已快到阵眼处了。 近了,更近了! 眼前的雾已浓得成了一道乳白色的屏障,即使身上盖着衣服,却仍感觉得到一阵剧痛,他们实在不知道再往前爬去到底还能不能坚持,只是眼前只剩往前这一条路,是以即使再疼,也只能咬咬牙忍下,继续往前爬去。 安玲珑的状态是相对而言较差的,尤其她身上有伤,此时已觉得痛得难以承受,身上雪白的肌肤已有好几处呈现焦黑之色,都是被这雾气腐蚀的,穆阳虽好一些,但也很是狼狈。 而就在安玲珑感觉自己快坚持不下去之时,似是有了幻听,耳边已响起曲调悲慨的琴音,她再奋力往前爬去一步,却骤然觉得浑身一松,除了伤处隐隐作痛之外,其他地方霎时恢复,再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一片清晰,不再是之前的浓浓的乳白。 她捏捏自己的手,确认不是在做梦或者已经死了,方才抬眼望去。 面前是一片空旷的地带,只在中间坐了个一身素缟的男子,正专心抚琴,一串串声音隐含着悲伤地琴音倾泻而出,听得人如痴如醉,若是心里稍有一点脆弱,都忍不住伤心抹泪。 原来刚刚听见的琴音,不是幻觉? ☆、死局(已修) 安玲珑慢慢爬起来,随后看见穆阳也爬了出来,正惊异地看着那抚琴的男子:“方承仁?” 这个男子,方承仁,不是归城城主吗? 安玲珑向着这男子瞧去,果然见他旁边,正摆着一副黑色面具,正是之前他们看到的那一副。 这方承仁到底搞得什么鬼?他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是要杀他们吗? 一时间安玲珑想问的东西太多,张张嘴巴竟不知道到底怎么出口,如此,倒是方承仁先抬了眼看他们。 他的眼里已盛满了悲伤,却又隐有阴郁诡谲流动,黑色的眼珠看起来深不见底,又像是有一把火在他的眼底烧着,那是仇恨与愤怒。 “来了啊。”他轻轻开口,声音淡漠的不似人,与先前见到的那个显得有些跳脱的形象明显不符。 虽是说着话,看着安玲珑两人,但他手下琴音不停,好像是已经弹奏了很多遍,熟练得不需要再注意琴弦。 他骤然大力一拨琴弦。 “小心!那是音攻!”穆阳喝了一声,向着安玲珑的方向扑倒而去,安玲珑却是一个侧身闪开,险而又险地避开了那一把无形的利刃。 “倒是没想到安姑娘还有些功夫。”方承仁一笑,又冲着穆阳一哂,“还有穆皇,居然如此在意这个姑娘。” 穆阳爬起来,听见方承仁的话心里一个咯噔,只严肃道:“她是我穆国人,我身为穆国之皇,自然应该护住我的臣民。” “哦,如此吗?”方承仁又垂下眼,专心拨弄着琴弦,力道却是一道比一道强,攻击也是猛烈了起来。 好在两人武功都不错,基本没有被攻击到,只有安玲珑一个不慎划伤了自己的胳膊,剩下的却都给躲过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穆阳忍不住一声怒喝:“方承仁!你到底想干什么?就算你不怜惜自己这条命,你就不能想想你归城的百姓吗?” “你不是知道我想干什么吗?”方承仁讥讽开口,脸上划过一个冷笑,“好了,我武功确实不算顶尖,今天练武就到这里吧,下面,才是真正的好戏呢。” 什么好戏? 安玲珑实在来不及反应,却见方承仁手掌轻拍于地面,一个转身便站起来,手里还抱着那把琴,微笑道:“剩下的就交给你们吧。” 话音刚落,安玲珑和穆阳两人便听见有什么东西咔咔作响,还没弄明白 究竟怎么一回事,却陡然听见有破空声传来,她回头一看,竟是两支巨矢正向着她与穆阳方向而来! 机弩矢! “躲!”她喝一声,随即拉着穆阳就是就地一滚,险而又险地避开这两支箭。她想站起来,却又发现自己的衣裳被其中一支巨矢给钉在了地上,一时半会儿地起不来,索性就准备将那一角给撕掉,然而方承仁是不会给他们什么时间的。 他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是视他人为玩物的表情:“来不及了哟。” 说着,又是两支巨矢,自另一个方向而来—— 噗! 这是箭矢入肉的声音。 安玲珑的脸顿时失去了血色。 “穆阳!”惊恐之下已忘了称呼他为皇上。 她摸摸自己手臂上温热的血,完全没想到原本可以避开的穆阳竟然一个翻身,顶在自己上面,生生替自己受了一箭! 方承仁一脸的惊讶:“原来你真的这么爱护自己的臣民啊,真是让我没想到呢,穆皇。”随即他的表情再次转为阴狠:“所以对待别人就冷血多了是吧。” 穆阳翻身勉强坐起,若有所指地笑道:“是啊,怎么办呢?”心里却有些震惊自己刚刚条件反射地去保护安玲珑的行为。 “那你便去地下保佑你穆国之人吧!”方承仁突然一刮弦,登时数道无形之气向穆阳方向袭来,眼看着穆阳受伤是避无可避了,安玲珑突然一拉穆阳,自己一个鹞子翻身给躲了过去,却没料到方承仁又向旁边跨了一步,脚下的石砖骤然一空,她只来得及看见方承仁用口型说了句再见,便和穆阳一起掉了下去。 她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地牢之中,旁边是身上还插着半支断箭的穆阳。而对面,正是之前那两位南疆的人——大皇子达久和罗和那位长相妖媚的女子。 达久和罗看见安玲珑一脸懵懂地看过来,不由冷笑了声:“你们也进来了。”说着,又指指旁边:“喏,那是冒国的两位,现在只有代国那个陆明锡和……和那个谁还在外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被抓进来。” 安玲珑揉揉脑门,问道:“我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可不是?这里只有那一个出口,我们都找过了。”那妖媚女子惨白着脸色一笑,“看样子,咱们都得死在一起了。” 安玲珑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旁边还在昏迷之中的穆阳,他受伤的位置在肩膀,不确定 有没有伤到骨头,但是总不能让断箭一直这样留在他身上,必须得赶快把箭拔了治伤才是。 “有没有谁能来帮帮忙的?”安玲珑看看,自知一个人恐怕是搞不定的,虽然眼前之人都不可信任,可如此情况下她不得不向周围求助。 沉默了一阵,最终还是那南疆的女子站了出来:“我来吧。” “谢谢,该怎么称呼……”安玲珑开口欲问,上方却有了动静。 只听见齿轮咔咔转动的声音,上方陡然打开了一个豁口,随即便有两个人掉了下来。 正是陆明锡和阿斯兰。 两人皮肤上有多处焦黑,看起来狼狈不已,想来是先前那毒雾所伤,陆明锡稍微好一点,毕竟是有武功底子的,而阿斯兰却没什么武功,伤得最重,整个人都昏死过去。 “现在好了,大家都在这里了。”那南疆女子道,又转过头去看安玲珑,“你还要救你们的皇帝吗?” 安玲珑紧锁着眉头却还是点点头:“救。” “那好吧,”南疆女子耸耸肩,上前,“我叫柳卡吉。” 安玲珑点点头,随即跪坐在穆阳旁边,小心翼翼将他的衣服撕开,却发现他的亵衣之下,还穿了一层软甲,怪不得先前那巨矢并没有贯穿他的肩膀,而有了这层软甲,她对他伤势的严重程度的估计或许要好很多,只是……这个人怎么来比个赛都还穿着软甲,未卜先知了? 管不了这么多,她转头看向柳卡吉,问道:“你身上带着什么能够保人命的东西吗?”言下之意,已是在讨要蛊虫了。 柳卡吉回答:“虽然我很惊讶你这么信任我不怕我做手脚,但是还是很遗憾地告诉你,我这里已经没有更多的蛊虫了。” 好吧,安玲珑无奈,只能来硬的了,她对着柳卡吉道:“那你帮我控制住他,我来拔箭。” 柳卡吉闻言,立即控制住了穆阳的手脚。安玲珑手抚上那断箭,先前在落下的过程中这箭的箭杆已是断了大半,剩下的正好是拔箭比较好的长度,是以她只手握上箭杆,狠力一拔,再立即撕下自己一圈裙角,帮他包扎好,直到伤口不再出血为止。 她擦擦额头的汗,冲着柳卡吉道了一声谢,才发现穆阳已经痛醒了过来。 他额上有豆大的汗珠滚下,惨白着脸问:“现下是什么情况?” 安玲珑大概说了说她所知道的部分,只是:“现在谁都不知道方承仁的目的 。” 穆阳抬起没受伤那一侧的胳膊,揉揉眉心,似是有了什么想法,却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开口,末了,他还是放下手,只说:“他肯定会过来的,若是可以,我们跟他谈判,若是不行的话,我们也要准备应对之法才是。” 他环视四周,在安玲珑的搀扶下终于坐直了身体,帝王威严陡然显露:“各位,现在是我们一起想办法逃出困境的时候了,能不能暂且先放下之前的恩怨,先离开这个地宫?”他深知如今大陆上看似还是穆国称霸,然而历经多年,不论是代国冒国还是南疆,都已经恢复了不少元气,更何况现在不是他摆谱的时候,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此,才能合作。 冒国太子韩威离当先说了句“好”便同意下来,毕竟他们现在也是狼狈得很,不借助别人力量根本不会有逃脱的可能。南疆这边稍微犹豫了一会儿也答应了,只剩代国,陆明锡还是需要再考虑的态度,正想拿乔摆谱时,却听见有一道虚弱的男声:“代国也同意。” “阿斯兰!”陆明锡恼怒一喝。 阿斯兰却是坐了起来,看上去人已经清醒,只是因为受伤看起来格外虚弱,他静静看向陆明锡:“陆太子,我不是你的奴仆。” 陆明锡不由一噎,登时想起了他们的关系,也想起此时是性命攸关的时候,只得僵硬地道:“你……罢了,我代国也同意。”只是心下对阿斯兰起了一层恼怒,暗暗地给他记上了一笔。 “如此,”穆阳微微颔首,虽说名义上是合作,但他无形之中也担起了一个领袖的责任,做了这个暂时的团队的领导者,“先查看一下这周围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已被替换,亲们不好意思哈 送上(下一章的)小剧场~ 穆简(癫狂):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堂哥都要封我cp当皇后了! 穆阳:感觉我可以逆袭上位了2333333 安玲珑(懵逼):果然是没人注意我的白眼吗? ☆、当年(已修) 作者有话要说:请小天使们热情一点吧!! 以后更新将会固定在18:00,然后不出意外的话会是周四至周一有更 本章已经替换,请没读过替换章的小天使回到第64章阅读~ 阿斯兰当即站起来,道:“我来吧,正好我通些机关之术,说不定能找到点什么。” “那便麻烦你了。”穆阳点点头道。 “接下来呢?” “静观其变。” 所有人都吃了点干粮喝了些水,闭目养着神,恢复一下精力与体力,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阿斯兰的声音。 “这里是有出口,”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只能从外面开启。另外,这里还有些机关和箭孔,不过解决起来倒是不困难。” 如此,可不好解决了。 “那先把箭孔都堵上,把机关都破坏掉。”穆阳开口,为今之计,只能把可以做的都先做了,剩下的,只有看方承仁要怎么做了。 “另外,”他的表情有些犹豫,“能不能想办法在此处开一个小洞?一个可以供人呼吸的洞即可。” 阿斯兰沉吟片刻,点头道:“我可以试试。” 在阿斯兰的指挥下,那些陷阱机关已纷纷被拆掉或破坏,而对于穆阳所要求的一个小洞,阿斯兰则向穆阳借了那把匕首,又向柳卡吉要了几只蛊虫,将虫子捏碎,把液体滴在石壁的一处上,再用匕首狠力一挖,终于倒腾出了一个极小的洞来,小到只能塞一根女子的小指进去,不过既是如此,穆阳也表示已经够了,不必再挖。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并没有人来。 而他们带的干粮和水,也几乎消耗一空。 “他们是想把我们饿死渴死在这里吗?”安玲珑坐在地上,摸摸自己的肚子,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行了,”穆阳失笑,只是脸色却不好看,他指指自己受伤的肩膀,“要死也是我先死,有一个皇帝给你做陪葬,不错了。” 安玲珑有些讶异地转头看向穆阳,惊于他没有再自称朕。穆阳说完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摸摸自己的脸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及那些敬称不敬称的东西?” 安玲珑凑过去,打趣道:“那以后我可以不用敬称吗?” 穆阳斜睨一眼,道:“可以啊,我觉得咱们挺有缘分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笑道:“对了,你先前不是说仰慕我已久吗?正好,生虽未同寝,死却是同葬,我就勉勉强强封你一个皇后之位吧。”虽是带了几分调侃,但穆阳说出这话时,心里竟然生出了几分欢喜之意来。 安玲珑暗自翻了一个白眼,没给穆阳看见:“那话你也信?小女子受不起如此大礼,还请您另请高明。” 这话还没说完,却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哒哒传来。 想是方承仁来了。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重了几分,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带了怎样的意图而来,只有穆阳,似乎猜到了什么似的,只不过他也没有再开口,而是紧盯着阿斯兰所指的那一扇门,等待着它打开的那一刻。 进来的男子一身素缟,怀里已不见了那一把琴。 方承仁一身衣饰皆是简朴到极点,神色冷肃,在看见他们八人后又不由扯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来:“都还活着啊。” 这简直是让人最无奈的一句问候语之一。 没有人轻易尝试逃跑,毕竟谁也不知道外面还有什么,贸然冲出去是一件愚蠢得遥不可及的事。 方承仁随意挑了一处坐下,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看起来比其他八人不知好看了多少,却并不开口说话,闭上眼似是在调息。 到底是冒国的人先沉不住气,那精壮的汉子最先忍不住上前,语气却是一股藏不住的虚弱:“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没有睁眼,说话的口吻却十分平常,仿佛在讨论今晚吃什么一样:“跟你们一起死啊。” 什么意思? 在场的人都是一愣。 方承仁睁开眼睛,仿佛自言自语般问道:“你们知道我的名字中带了什么样的寓意吗?” 问这个问题干嘛?那汉子有些不耐烦了,举步就上去:“喂……”话音未落,就闷哼一声,直接倒了下去,再看去,却见他胸膛上插了一根银针,眼睛瞪得大大的,人却是没了声息。 就这么死了? 这下所有人都不敢再随意吭声了,方承仁才缓缓说道:“承仁,传承和仁德,就是我名字的寓意,不过它还有另一个意思。”他睁开眼,一字一顿道:“承仁,健康成人。” 这和把他们关起来有什么关系? 他倏地笑开:“你们很好奇我为什么不惜拿归城和自己的性命做你们的陪葬吧。” 说到这里 ,他又停顿了一下,旋即自顾说道:“不对,是拿你们做我的陪葬。” 他的眼里瞬间淌下两行泪来,这眼泪来得莫名其妙,却又带了一点悲伤之意。此刻,方承仁只觉得自己胸膛里有一把火在燃烧,烧得他浑身发颤,烧起了他心中所有的悲愤。他不想再忍了! 他不要自己带着这个没有出口的秘密死去,他要这些人知道他们的罪孽! 方承仁只感觉现在整个人都轻飘飘的,灵魂好像都飘出了身体,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僵硬,却有条不紊地将自己憋在心里多年的东西一一说了出来。 其实事情并不是很复杂,二十年前,方承仁还只是个孩童的时候,他的父亲方明颂是当时归城的城主,那年虽战火纷乱,归尘令之争还是如期举行,除了戎狄战争艰难并没有过来以及十八蛮部以外,就连死了爹的南疆新帝都来到了归城。 当年战争打响,代国冒国已臣服穆国却并不甘心,南疆新帝暗暗记恨着穆国皇帝穆石的杀父之仇,三方人皆是想要夺得归尘令助己方翻盘成为最后赢家,而穆国穆石也担心方明颂会暗地投靠他方,是以一共四方人马,虽都派出了自己能派出的最强队伍,可最后皆是捉摸不准方明颂的心思,竟都起了歹心,从而确保归城的大军能够投靠自己。 当然,代国冒国和南疆算得上同仇敌忾,将目标瞄准了方明颂,而占优的穆国,却是打起了动年纪尚小的方承仁身上。 为了隐蔽,两边用的皆是毒,只不过对方明颂用的是一种烈性□□,对方承仁却是较为慢性的一种药,只不过更加折磨人。 可机缘巧合的,两杯下了毒的茶水,都进了年幼的方承仁的肚子里。 喝下茶水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方承仁就哇的吐了一口血,当场就厥了过去。 不幸中的万幸,两种药的药性有些相克,是以相互作用之下他并没有立即死去,只是昏迷了过去,父亲广招天下名医为他诊治,多日后他终于醒来,只是当他再睁开眼时,父亲仿佛已老了十岁。 方承仁醒虽醒了过来,可体内两种毒并未除去,是以他缠绵病榻了整整十年,十年的时间,他从一个稚子幼童变成了一个少年,身子骨却弱的可以,常常只能呆在房里,连门都难出,父亲搜罗天下名医为他看病,得到的却都是他活不过二十的结论。 直到上一个十年的归尘令之争。 穆国来了一个言行举止颇为古怪的少年,自称是早已失踪的 穆国名将云岩的弟子。这少年向父亲表明他有办法使方承仁恢复健康,而条件,就是归尘令。 父亲答应了,所以那年并没有归尘令之争,因为归尘令,早已交到了穆国手里,这也算是只有各国皇室成员知道的秘密了,不过穆国势大,他们也不敢说什么罢了。 可方明颂没想到的是那个少年所提出来的办法,换血。 是的,就是全身换血。而换血的唯一人选,就是方明颂自己。 方承仁当然是不肯的,他幼年丧母,最亲的人就是自己的父亲,自己这一身毒血,换到父亲身上,父亲肯定是受不住的。可当那个少年向父亲保证整个换血的过程中方承仁绝不会有事后,父亲便抛开了最后一点顾虑,决定用自己的血去换方承仁身上的血。 “承仁,记住,将咱们的家族传承下去,做一个仁德的城主。我只能陪你到这儿了。” 这是父亲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换血前,他被父亲打晕了,再醒来时,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躺在他与父亲的“秘密基地”——一个山洞里,而旁边,就是父亲的尸体,那个古怪的少年却不见了踪影。 他哭了很久。 哭到手脚发麻、浑身瘫软,直到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来。 他爬起来,轻轻摘下父亲脸上的那半副黑色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从今以后,他就是归城城主。 往后的十年时间,他励精图治,使归城发展越来越好,但是他能给归城百姓的,也只有这么多,因为他要复仇。这十年里,他暗自命人将那个山洞扩建、改造,终于,成了如今这地宫的模样,而这,就是他父亲长眠之处,同时,也是他为自己和四国皇室准备的坟冢。 他知道,趁着此次的归尘令之争害死四国皇室成员,他绝无可能逃出生天,甚至归城也可能被四国的铁骑踏平,但是他不觉得后悔。 曾经这些人的父辈对自己父子所做的事,他要还回来。 ☆、生机一线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前面三章内容是被我替换掉了,所以发现接不上的小天使请从六十四章开始阅读哦 “疯子。”安玲珑听完后只叹道。 可不是一个疯子吗,为了这样一个执念,竟然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和归城的命运来完成这样的计划,只为使仇者痛,却不曾想到亲者也未必快,如此一来,谁又比谁好受? 方承仁却毫不理会安玲珑这一叹,只静静坐在里面,等待着既定的死亡。 所有人对视一眼,终于是没了辙,毕竟此人连死都不怕,也不在乎归城几十万百姓,他们又有什么东西能逼他让步? 只有穆阳叹息一声,悄悄往他们之前挖的那个洞移动,扯下一点染有他血液的布料,轻轻塞了进去。 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他手里紧握着一个玉哨子,趁着方承仁闭眼的时候,狠力一吹! 而此时,归城内。 “奇怪,我今天一出门,发现有好多官兵在驱赶归城百姓,似乎是要他们迁出城外去。”驿馆的议事厅内,罗毅辰满腹疑惑地道,他性子活络,是很喜欢出门逛的,只是今天出去所见到的一切,太不寻常。 王瑶嘉撑着自己的下巴,嘟囔着:“说不定只是些暴民之类的,危害了归城的安全,所以才被强行迁出去。”她趴在桌上,仰天感叹一句:“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怎么皇上和珑姐姐还没回来?” 穆简照旧是吊儿郎当的模样,两条腿跷在桌上,只是面色却严肃了许多。是的,皇兄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虽说这最后一场比试的时间可能会长一些,但是也不至于拖到现在吧,更何况……他们离开的时候所携带的干粮和水,顶多也只能撑到今天了! 该不会…… 他的心头突然一跳,唰地一下站起来,快步走到外面,从怀里也掏出一个跟穆阳手上那个一模一样的玉哨子,吹了一声。随即,一手捂住了心口,感受着心脏不寻常的跳动。 这玉哨子他和皇兄都有一个,吹起来发出的声音是他们听不到的,但是他们相互传递书信用的信鸽却听得见,并且会在听到哨声后立即飞来。 而且他和皇兄从小就有类似心灵感应一样的联系,一方若有巨大的危机,另一方是有所感应的,而此时他的心脏狂跳,是不是意味着,皇兄遇到了什么危险? 他抬头望向天空,希望能看见那只 鸽子能够快些赶来,这样,他才能跟着鸽子找到皇兄。 过了莫约一刻钟,那鸽子才不疾不徐地飞来,嘴里衔了一块染血布料,停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穆简接过布料,发现正是皇兄那日走时所穿的衣服,而上面那一滩血迹…… 他骤然捏紧那块衣料,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它揉碎。他快步返回议事厅,对着所有人严肃道:“我得到消息,皇上他可能遇险了。” “什么?”王瑶嘉唰地站起来,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合规矩,忙又红着脸坐下,只是眼睛里的关切和震惊一点都不比其他人少。 “而且,”穆简攥着拳头,“下手之人极有可能是归城城主——方承仁!” “为何?”赵康俊发问。 穆简只反问道:“若是其他三国皇室所害,方承仁他有可能坐视不理吗?” “再者,先前命归城百姓迁出归城,本身就是既不合理的一个要求,但若说是方承仁他自知将面临灭顶之灾,这个迁移令也就显得不奇怪了。”谭蔚然淡淡补充道。 “所以我要去找皇兄,”穆简点头,又递给舒平坤一枚玉佩,冲着他道,“你们拿着这玉佩,去最近的军营调兵来,围城!另外,到时候你自己带一支精锐的小队,跟着我一起去救皇兄!” “是!”舒平坤点头,随即便出了门快马向着东城门而去。 穆简又将视线转向几位姑娘:“我这就去安排马车,你们今天就出城回京。” 王瑶嘉几人虽然同样心焦,却还是点点头答应,毕竟她们不会武功,留下来只能做累赘。 “至于你们,”穆简望向几个男儿,犹豫了一阵,“向公子、赵公子还有谭公子,你们便随几个姑娘一起回去吧,护卫我可能要全部带走,她们的安全便劳烦你们了。”向良申几个人不精于武道,但是多少是有底子的,去营救穆阳或许不够,但护送几个姑娘却还是行的,是以他们也没有矫情,直接答应下来,去安排车马了。 罗毅辰武功不错,穆简没有安排他去带兵,显然是要和他一起先行去寻穆阳,只是…… 穆简揉揉眉心,问道:“文轩呢?” “文轩?”在场的人均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玩儿了。只是正在沉默的时候,头顶上传来一阵怪笑的声音:“我在啊!” 原来是在屋顶上。 穆简此时却犯了愁,说文轩 一起去救人吧,这小子疯疯癫癫连皇兄看了都发愁,说让他回去吧,他又是唯一一个赢了武试的人,虽然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赢的,但是他是皇兄亲自挑出来的人,他信任皇兄,所以或许此人有别的本事也说不定。 “你是回去还是去救人?”索性将问题抛给文轩自己来可能会比较好。 上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又是“咚”的一声巨响——他掉下来了。揉揉自己摔疼的屁股,文轩兴冲冲地跑过来,道:“当然是救人了!听起来多拉风!” 好吧。虽然不知道这样好不好,但既然文轩要一起去救人,那还是随他吧。 穆简扫视周围一圈,沉声道:“那就这么定了,所有人,出发!” “是!” 待准备好后,穆简当即将鸽子放开,追着它便往着穆阳的方向而去。 希望皇兄能坚持住! 而地牢这边,仍是沉默。 穆阳此时已收好手中玉哨,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担心若是那个小洞通往的若不是外界,那么信鸽是绝对找不到那块布料的,只能心里希望阿斯兰所言是真,那个小洞是直接通往了外界。 阿斯兰现在的情况不算好,他身上有多处被毒雾腐蚀,武功不强,身体的抵抗力实在不如他们这些武者,身上有点发烫,可能伤口有一点发炎。 按理说这种时候应该拿帕子浸了水给他物理降温的,但是他们在这地牢中关了许久,水是最紧缺的资源,自然不能全用去给阿斯兰治疗,所以安玲珑只得找几处地方,换来换去地给阿斯兰躺着,勉强也起一个降温的作用,只是能不能熬过来,就看阿斯兰自己的了。 但所有人都没有露出惊慌或是害怕的神情,原本最坐不住的就是冒国那精壮汉子和代国太子陆明锡,但都被其他人给安抚了下来。 许久,方承仁却是第一个开口:“怎么,你们都没什么想问的吗?” 柳卡吉冷哼一声:“没有人愿意跟一个疯子说话。” “好吧,”方承仁失笑,顿了顿,脸上又多了一丝愤怒和冷凝,“或许你们有些无辜,但你们却都在为这些肮脏的皇族做事。” “难道你们方家的祖祖辈辈就一定干净不成?”柳卡吉不屑嘲讽。 “至少我父亲是。” “行吧,疯子。”柳卡吉冷漠回答,将头转过去,不再与他说话。 现在是应该 保存体力的时刻,多说一句话都会耗费一定的体力,所以除了方承仁外的所有人,都尽量没有动作,也不说话,等待着穆阳所说的“最后的希望”,毕竟谁都不想死。 穆阳也是攥了拳头出神,希望穆简能够为他博得一线生机。 而此时,穆简正快马加鞭带着人赶过来。 也是大概半个时辰,穆简便已到了这座山,只是仍不知道穆阳的具体位置。他手一挥,令跟来的人四散开来,免得突然遇到了敌人反应不过来,自己就只带了少数几人,跟着鸽子一路小心翼翼地走着,寻找穆阳所处。 等他们摸到地牢门口时,又过了半个时辰。 “就是这里?”穆简稍稍有些疑惑,他眼前就是一片坡地啊,皇兄怎么可能在这里? “哎呦累死小爷了!”文轩伸了一个懒腰,脚下却不小心一踢马肚,马儿得了指令就往前走去,文轩身体一个不平衡,登时就摔了下去,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揉揉被摔到的背和屁股:“疼死了……”穆简和罗毅辰却立即翻身下马,蹲在了这片坡地前,敲了敲地面。 声音果然不太对。 “难不成,皇上他们……在地下?”罗毅辰小心翼翼说道。 穆简点点头:“应该是了,只是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个情况,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进去。” 他转头又吩咐罗毅辰:“将人都叫过来围住这里,我想想法子能不能将这里打破。” 罗毅辰道了一声“是”,便过去叫人了。 穆简眉头紧锁,只心道穆阳和安玲珑都要撑住才是。 他举起拳头,凝内力于上,稍稍举着蓄了一会儿势,随即狠狠砸下。 轰! 地面都是跟着一颤,然而这石坡并没有应声而碎。 ☆、得救(已修) 打不开吗?穆简咬咬牙,又是轰了一拳。 然而还是没有很大用处,只是有了一些裂缝而已。 看样子光凭武力是不行了,罗毅辰已叫了人来,穆简又将他叫过来,道:“去想法子准备些火药,用最快速度带来。” 罗毅辰领了命令,当即快马加鞭地赶了回去。 至于穆简和剩下人等,皆是围在石坡前,免得出现什么意外。 且说地牢内九人。 先前穆简连轰了两拳,地牢内也并非毫无感觉,不知道外面情况的几人脸色惊异,不知外面到底发生了何事,不过他们反应都很快,第一时间就去看方承仁。而显然,此时方承仁的脸色有些难看:“没想到你们还来了帮手。” 穆阳一笑:“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不是吗?” 方承仁咬牙,没想到还是让穆阳给钻了空子,不过很显然的,外面的人一时半会儿绝对打不开这地牢的门,他完全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做点儿什么。 他目光一扫四周,很快就确定了此时威胁最大而又最易得手的人。 他转回头看穆阳,脚步却是悄悄向后移:“不过我想你们还是出不去的不是吗?”话音未落,立刻转身便扑向阿斯兰的方向。 阿斯兰是机关高手,若有他在里面作指导,外面的人很可能不用炸药就能打开这门;再者,阿斯兰现在发着烧,整个人都迷糊着,最容易抓住,此时不拿他开刀,又找谁最好? 穆阳也是深知阿斯兰一人的重要性,是以早早就防备着方承仁出手,他见方承仁向着阿斯兰而去,自己也一个箭步冲上去,也顾不得自己此时也是受了不轻的伤,只道要拦住方承仁,避免他杀掉阿斯兰。 然而千算万算,穆阳却算漏了一点——方承仁最恨的不是阿斯兰,而是四国的皇室! 所以他扑向阿斯兰只是一个假动作,他真正的目标,是穆阳! 是以当穆阳向着自己这边冲来时,他只微微让了一步,随即一个伸手再反剪,便制住了穆阳。诚然穆阳武功更高,却耐不住肩上的伤口和多日来体力的消耗,想要反抗,却最终还是没能挣脱方承仁。 方承仁控制住了穆阳,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刀来,横在他的脖子前,一手又将穆阳抱在身前,缓缓往石壁处褪去,一边说道:“来的帮手应该是你的人吧,尤其……像是你的堂弟的声音呢。” 随即他又压低了声音,在穆阳耳边一字一句似是呢喃:“你说,若我拿你的性命去威胁你的堂弟,他会不会愿意……对我做出一些退让呢?”话音却还是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到。 退让? 这个词就显得耐人寻味了。因为退让可以有很多的意思,比如,让穆简离开,或者让穆简进来代替穆阳,更或者有一种让众人发寒的猜测,让穆简杀了在场的其他人。 穆阳咬紧了牙关一个字也不说,但很明显他现在是愤怒的,堂堂一国帝王竟被区区一个归城城主所挟制,甚至被他决定命运,这对他来说无疑是极为耻辱的,然而他现在却做不出任何有力的反抗。 这边穆简却是隐约听见了方承仁的话,虽不大清楚,但室内的场景他却能猜到七八分,此时也不由焦急起来,害怕自个儿皇兄真出了什么事,恨不得在里面受罪的人是自己才好,但他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其他三国的人见到这样一个场景也是不敢有所动作,生怕激怒了方承仁,真要让穆简屠尽自己这些人才是。 只有安玲珑,还勉强保持着冷静,大脑飞速运转,想着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穆阳脱离危险。 为今之计,任何攻击方承仁让他被迫放开手的计策都是不可行的,毕竟谁也不能保证是他们攻击的速度快还是方承仁手上的刀更快。所以,只能让方承仁主动地放手才是。 什么东西或事情能让方承仁主动放手呢? 安玲珑将到达归城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发现方承仁这个疯子,恐怕既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也不在意归城百姓的命运,拿这些去威胁他无疑是行不通的,而他现在脑子里只剩下了仇恨,所以唯一能勾起他内心情绪波动的,唯有方承仁自己的父亲。 他的父亲…… 这样想着,她却突见有一只蝎子正在地上缓缓向着方承仁的方向爬行,个头不小,足有人两个拳头大,颜色看着很鲜艳,让人一眼便知是有毒的。 她顺着蝎子爬来的地方望去,只见柳卡吉神色严峻地冲她点点头,额上有冷汗簌簌,看得出来,她控制得十分吃力。恐怕这也是她最后的杀手锏了。 不过这蝎子爬的慢,颜色也在这地牢中藏不住,若是不转移方承仁的注意力,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发现。 安玲珑想了想,清了清嗓子便开口道:“方城主,想必您很是敬仰您的父亲吧。” 方 承仁只警惕地盯着她,没有说话。 安玲珑也不在意,只是嗤笑一声:“但是你的父亲若还在世,恐怕会很不齿你这个儿子。” 方承仁冷笑,眼中却带了一丝怒火和恐惧:“怎么会。” “怎么不会?谁要是有个像你一样如此愚蠢而毒辣至此的儿子,谁不会觉得羞耻?” “不要试图激怒我,安小姐。”方承仁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看着很是可怖。 “激怒你?不,”安玲珑摇摇头,“我只是在说实话而已。”蝎子距离方承仁还有一定的距离。 她往前逼上一步,目光里满是质问:“我只问几个问题。一,毒害你和令尊的人在是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吗?二,你杀掉我们的方式就光明正大了吗?三,最后救下你性命的那个少年是逼着令尊自杀的吗?” 每问一个问题,方承仁就忍不住往后退一点,见那蝎子越来越近了,安玲珑突然站定,冷笑一声:“你只须回答是,或不是!” “你……”方承仁一时胶着回答不出来,很明显,三个问题的答案都是否,可他从不觉得自己做错,难道只听几个问题,他就要忏悔求饶吗?可是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却叫嚣着:你就是错了! “不回答是吗?”安玲珑依然笑着,只是眼神里全是蔑视,“说到底,你不过就是一个不敢面对父亲死亡的懦夫!” 方承仁被她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却又像被戳中了痛处,突然激动得挥舞起手臂,忘了要控制着穆阳,而是举起匕首直直向安玲珑刺来——“我,我不是!” 安玲珑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见方承仁惨叫了一声——“啊!” 再望去,那只蝎子的尾巴已经狠狠蛰在方承仁脚上。是以他才有了那一声惨叫,一时间感到全身剧痛,偏又动弹不得。 穆阳看准机会趁机脱身夺过那匕首,直接往方承仁脖子前一横,情形瞬间反转过来。 “你……你们要干什么?”方承仁颤着声问,此时的他心理防线已然开始崩溃,全然没有了他最初的淡定和从容。 穆阳一笑:“你说呢?方城主不是不怕死吗?”说着便又将匕首往里送了一送。 方承仁咬紧了牙不再说话,生怕自己一开口,先前的大义凛然全然变为了哀声求饶。可他真的觉得有些怕了,原来他还是畏惧死亡的,与他们同归于尽的心思在冰凉的匕首紧贴自己皮肤的时候已经完全消散。 穆阳却再没有将匕首往里送,反倒向安玲珑递了个眼色。安玲珑会意,向着阿斯兰的方向而去,守在阿斯兰旁边,免得再让方承仁钻了空子。 之前穆简轰的那两拳动静挺大,安玲珑同方承仁的一番争辩声音也不小,是以阿斯兰已迷迷糊糊清醒过来,只是虚的厉害,没办法动弹,此时安玲珑守在他身边,他眼中闪过一抹暖意,随即低声道:“劳烦安小姐扶我起来,这门上的机关,或许我能提供些帮助。” 是么?安玲珑闻言,也不矫情,直接扶着阿斯兰坐了起来,柳卡吉见了,也去帮着阿斯兰站起来,走到地牢门前。 阿斯兰将耳朵贴在门上,细细听了一会儿,随即给出了一个大致的破解方案,又托安玲珑用内力大声与外面的人交谈说话,了解了外面的情况后也给出了指示。在外面的穆简也不想随意启用火药,毕竟这玩意儿不好控制,能不用就尽量不用。 他依着阿斯兰的指示很快就找到了机关,又按着阿斯兰的话将机关一一解开,大约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终于,地牢的门轰然打开。 外面敞亮的天光洒进来,竟刺目得让人流下眼泪。 此时方承仁依旧被穆阳控制着,不得动弹。 穆简进来,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安玲珑,他眼神上下一扫安玲珑,见她只是身上有些脏兮兮的,伤口倒是不多,看起来问题不大,方才算放了心,只是见安玲珑眼神与他触碰,随即又立即转开时,心里一僵。 不过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是以他立即转向了穆阳,才发现他身上的上还挺严重的,立即快步过去,先是一掌劈晕了方承仁,随即又扶起已没有多少气力的穆阳,想要带着他走出地牢。 作者有话要说:穆简(激动):我终于出来了! 穆阳(得意笑):这又如何,玲珑不还是避着你? 穆简(强词夺理):那是羞涩!是羞涩你懂不懂? 做了一些改动,不过大致剧情是不变的~ ☆、归城,灭 穆阳站起来,却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让穆简扶着他做好,方才对着地牢内剩下几人笑道:“现在是咱们谈条件的时候了。” 剩下三国之人一听,立刻警觉地后退一步,不过想想,现在地牢外全是穆国的人,唯一还算有攻击能力的柳卡吉在之前对付方承仁时已用出了自己最后的底牌,是以他们根本无力反抗,只有听话的份儿。 穆阳也不矫情,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要归城。” 所以?众人看向穆阳。 “还望各位也能帮帮忙。” “凭什么?”韩威离没沉住气,当先问了出来。 也是,任由穆国打下归城,自己这完全就是吃力不讨好,他又不是皇帝,若是做出此举,严重点,可能他的太子之位都保不住,更遑论其他? 穆阳微笑:“凭你们的命呀。不过我穆国也不会让各位白出一份力的,自有交换条件。” 他一一走过每个人身前,最后停留在达久和罗的面前,思忖半晌后方说:“南疆与归城并不接壤,所以大皇子若愿意旁观,我愿将桂阳让出。”桂阳毗邻南疆,在金河南岸,若是将桂阳让出,则金河下游以南的部分则全部归为南疆,算是极重要的一处地方了。 达久和罗一听,当即便有些动心,犹豫了一会儿,咬咬牙道:“若穆皇真的愿意让出桂阳,此事我便答应了。” “很好,”穆阳点点头,又经过了陆明锡身边,状似无意道,“陆太子,朕听说你在代国国内情况不是很好啊。” 陆明锡梭然铁青了一张脸,明显是被戳中了痛处的模样。 代国人皆知,他们的皇帝其实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太子,反而更宠爱二皇子陆靖炜,要不是碍于祖制须封嫡长子为太子,恐怕陆明锡早就被废黜了位子失势了。不过即便他现在还坐在这个位子上,皇帝一样看他不顺眼,向来是偏着陆靖炜的,估计再没多久,他也要自动下台了。 他那个兄弟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儿,这次这么狼狈回去,若归城再归了穆国,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说不定此时已经派了杀手在边境等着了。 穆阳却意味深长道:“若说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太子,恐怕制止插手不太容易,但如果是一国之君呢?” 陆明锡一愣,霎时间懂了穆阳的话,这个不就是说他愿意助自己一臂之力,帮自己登上皇位吗? 几乎没有犹豫,陆明锡赶紧点了头。 最后就是冒国了,现在大陆几国里,冒国实在算不上一个强国,至少和其毗邻的代国就比它强不少倍,所以受欺负最多的,就是冒国。 而现在穆阳能许诺的都许诺出去了,只是冒国又该怎么办呢? 穆阳沉思片刻,方才对冒国开口:“如此,此次针对归城的战争中,冒国若不插手,我们也定当送上一笔价值不菲的礼物。” 这条件其实不算丰厚,再是贵重的金银珠宝,也抵不了归城一座城的价值,但奈何穆国势强,自己的命还捏在穆阳手中,是以韩威离不情不愿地点了头,心中只暗暗期盼着穆阳别给的太少。 所以这临时的联盟也算是达成了。 在送走了地牢内最后一人时,穆阳方才心满意足地命人带上方承仁,往着归城方向而去,安玲珑也随行。 此时安玲珑的心思有些复杂,就这么见证了一场战争的开端,她还有些不适应,是以一路上她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穆简在旁边看着安玲珑的静默,心下微疼,忍不住想要将她拥进怀里,可是,他不是打定了主意只护着她吗?现在他越来越感觉到,自己那种不顾一切想要去拥抱她的欲望,在日渐强烈,即使不见她,心里面对她的喜欢也在与日俱增,或许有一天,他会真的忍不住? 穆阳身上有伤,又多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是以现在阖了眸子养养神,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一行人就在沉默的无音中往着归城而去。 …… 代国、冒国还有南疆的人都先行回去了,而穆国一行人却还滞留在驿馆不走。而近日里来,归城的气氛却越发诡异。 先是令城里居民大面积迁走,再是城主失踪,新一届归尘令的拥有者也没有公布,还有穆国队伍的滞留,使城内人心惶惶,各式的谣言肆意流窜在归城的大街小巷。 经过了几日的休养,穆阳和安玲珑都已恢复大半,而从临城及其周围几座城调来的军队也差不多该到了,是以他们也该行动了。而第一步,就是利用方承仁将城主府给控制住。 他们行动得很快,在手里握着方承仁这个人质的情况下,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有力的阻拦,在除掉了一些死力顽抗的方承仁的心腹之后,不过用了个把时辰,便将城主府接管在了自己手里。 穆阳迅速安排好了一应事务,便将方承仁捆了丢在他原本的寝房之 内,命了护卫看守住方承仁,又留下穆简,就快马加鞭地回了临城,准备坐镇后方,部署军队。 所有事情都被穆阳安排得差不多了,也没别的事要穆简去多操心,是以他只在用了饭后在城主府随意溜达几圈,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疏忽的地方,需要他去处理或帮忙的,不过这一圈逛下来,还没有发现什么。 但就在经过方承仁的寝房对面的游廊转角时,他突然见到原本该守在方承仁寝房四周的护卫纷纷倒在了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穆简一惊,条件反射地往后一躲,却见到有一盘妇人头的女子正低着头疾步走入方承仁的寝房,临了关门时还警惕地四处看了一遍,所幸有那一躲,穆简才没被她看见。 直到那女子进去之后,他方才踏了出来。 护卫已经被放倒了,但穆简也没有立即冲进去捉住那妇人质问,而是小心翼翼走到窗子旁边,屏住呼吸,悄悄将窗纸戳了一个洞,往里面看去。 那妇人容貌娇美,原本沉静的眼在进去看到被绑住的方承仁后竟簌簌掉下泪来,她捂住嘴巴,当即便扑了上去,哭道:“承仁!” 而原本奋力挣扎着的方承仁看到这女子之后竟也是红了眼眶:“茹涵!” 萧茹涵抱着方承仁哽咽道:“承仁……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不能为父亲报仇……便罢了……咱们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方承仁张张嘴,正疑惑原本很支持自己去报仇甚至愿与自己共生死的妻子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却又在霎时间反应过来:“茹涵,你是怎么进来的,外面不是有护卫吗?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么斗得过那些侍卫?” “我……我用了迷香……趁他们不注意……将他们给迷晕了……”萧茹涵嗫嚅道。 “是吗?”方承仁问,眼底满是探寻。 萧茹涵却在方承仁的下一个问题出口之前忙转向他的后背:“承仁你先别说了,我替你解绳。”她手下动作不停,一边解一边道:“我们趁着护卫不在赶快走,等到了代国,咱们就安全了,快呀,再等等就没时间了!” 绳索慢慢解开,萧茹涵拉起自己的丈夫便想着如何寻路逃走,却发现怎么都拉不动方承仁,她疑惑回头,却见方承仁眼中有淡淡凉意。萧茹涵浑身一僵,心底也有一股寒意蔓延开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茹涵。”方承仁定定看着萧茹涵。 萧茹涵 勉强笑道:“你说什么呢……我……我怎么可能有事瞒着你呢?快走吧,来不及了!” 有一阵沉默。 萧茹涵感觉越来越不好,就当她的心理防线即将崩溃之时,却又听见方承仁的眼逐渐柔和下来,慢慢地握紧了她的手,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说的话,最后只温柔地变成了一个字:“好。” ……好? 萧茹涵慢慢地瞪大了眼睛,她也不是蠢人,自是知道之前方承仁是真的怀疑自己了,而且恐怕现在已经是肯定了她有问题了,可是在不知道她对他是否有恶意的情况下,他还愿意全身心的信任自己? 她之前那颗摇摆不定的心,刹那间平稳。 萧茹涵拿袖子抹抹眼角的泪,眼睛里是试探却真诚的光:“即使前路艰难,随时都有着生命危险?” 他扬扬头,脸色有一点迷茫。 “这两天我想了很多,发现我原来的想法,或许是错的,想来父亲也不愿意我用如此方式报仇。而你,却一向很支持我这样做,现在看来,其实这样的选择并不符合你的性格。但是,”方承仁倏地笑了,“你和父亲,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和你一起,哪怕是堕入十八重地狱,我亦无悔。” 萧茹涵的眼泪又唰地掉下来:“我也是。” “好了,”方承仁紧了紧萧茹涵的手,“咱们快离开这里吧。”说着,就摸索到一个摆在床头的花瓶,使劲一扭,便显出一条密道来,两人当即往里面走去,很快,密道的门又再次合上,房间变得空荡荡,仿佛从没有人待在这里过。 穆简在外面看着,却因为心头的震动,并没有出手阻拦他们,而是在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这对夫妇最后的两句话——我亦无悔。 难道真的就因为自己的前路艰险,而要放弃自己爱的人吗? 你只道自己步步艰危,前路上虎豹豺狼无数,却焉知那人是想独享荣华,还是与你风雨同担? 他摩挲着下巴,一扫前些日子的苦闷,露出一个笑容来。 他记得,这两人是要逃去代国是吧。正巧,之前安玲珑说,她也要去代国。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今天更新晚了很久!所以字数稍微多了一点点~ 咱们穆简终于要正式展开追妻之路啦! 关于归城还剩下一些交代,下一章会写 ☆、路漫漫 天昭二年五月初,穆国皇帝穆阳出兵归城,以五万精兵对战归城铁骑,大胜,不过短短三天的时间,归城城防崩溃,归城投降,归属穆国。 然归城城主趁乱出逃,无所踪,穆皇遂命宁亲王世子穆简前往代国寻找归城城主踪迹,务必将其捉拿。 所以安玲珑坐在马车里看到外面那个骑着马的身影时,不禁发出了自出发的两天以来第五百三十八声叹息。 怎么这人就跟上来了呢? 还美其名曰是表面上前往代国寻找方承仁夫妇,为了低调就跟着自己的队伍走? 哄谁呢? 正当安玲珑决定眼不见心不烦,放下帘子规规矩矩坐着之时,却有人飞马而来,不过片刻,那人已拦在马车之前,恭声道:“表小姐,有老爷的信。” 表小姐?老爷的信?安玲珑一听便知是肖家那边有事情了,虽然有些疑惑什么事儿能找到自己这儿,但还是接了信过来,细细读了一遍。 看完后,她发出了第五百三十九声叹息,怎么到哪儿哪儿都有麻烦? 信上肖问明告诉她,有探子回报,说是在代国都城发现了肖承川和肖问达的踪迹,但对方很警觉,并没有让人跟踪至其匿藏之处,所以特此来提醒安玲珑小心两人,免得对方使什么绊子,安玲珑这边还蒙在鼓里。还有一事便是请求安玲珑,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帮助肖家对付这两人。 安玲珑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心道自己是来拓展珍味轩生意的,怎么现在就好像劳工一样,还要操心这么多事儿? 她唤来含蕾,扬扬手中的信,吩咐道:“去查一下,看看是不是这样。” 先前含蕾和含蕊两人已在代国建立起了自己的情报线,又因着在之前掌握代国情报的肖承川叛逃之后,肖家在代国的情报线基本已瘫痪,所以得来的消息恐怕还不如安玲珑自己的情报来的详细,是以安玲珑决定先动用自己的情报网,以确定下一步的行动。 这时,穆简信步打马凑过来,状似无意问道:“怎么了?” “我母家的事,怎么,世子也要打探?”安玲珑淡淡回道。 穆简撇撇嘴,不满说:“我们好歹也是过命的交情吧。” “交情归交情,但也不必劳烦世子操心我家的私事。”安玲珑的态度还是有些冷淡,她不是不知道穆简对自己的感情,只是一想到这就觉得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 何对待他,毕竟在她心里,穆简其实是一个可以信任的存在。 穆简却是一笑:“不劳烦不劳烦,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吗?”这话说得有些暧昧,虽然穆简本性并非一个轻浮的男子,但毕竟伪装成风流纨绔多年,几句浑话还是手到擒来的。 安玲珑听到这话却有些恼了:“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说着便举手欲要打人,却又想起两人隔着帘子,穆简压根就看不到自己的动作,方才颓颓放下自己的手。 “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啊,”穆简咧咧嘴,赶紧又恢复自己正人君子的脸孔,还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好了,说正事,皇兄命你与我一道,相助陆明锡,帮他得到皇位,表面上你还可以继续处理自己的生意,不过私底下该做的事还是别落下。”说完这话,立即又一脸自己占了便宜的模样,大摇大摆地笑着离开。 听见这所谓“正事”,安玲珑先是一惊,后又是一叹。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穆简原来还有些避着自己,现在又这么大摇大摆地跟过来,感情就是为了这个? 她一垂脑袋,又觉得自己该感叹的不应该是穆简跟来的问题,而是这个任务。怪不得他那么直接地让她看到与陆明锡谈条件的场面,原来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让自己也去,所幸她本来也要去一趟代国,不然若是把她原本的事儿给耽误了,她找谁哭去? 行吧,反正不耽误她的事儿就可以。现下她还是安心处理自己的生意吧。 马车轱辘轱辘,往前悠闲而行,不远处就是他们今天准备停留的城市,云梁。 云梁是代国的一座中小型城市,与玉陵离的很近,但远不如玉陵发达,人口也不算很多,却是安玲珑在代国的情报线的一个据点,不过这里并没有珍味轩,安玲珑暂时也不准备在这里开设。在云梁停留一天,一是为了整理情报,方便做下一步的打算,二则是为了能好好休养一番,为之后的“大战”做一做准备。 所以他们到达云梁的时间还早,在寻了客栈安顿好了之后,安玲珑便打发了含蕾含蕊两人去拿情报,自己则是在客栈里歇了一会儿。 不过没多久,穆简就敲了敲安玲珑的房门。 安玲珑无奈站起,简单整理一下自己之后就去开门,一边抱怨了一句:“穆简,你这样进我房间,考虑过男女授受不亲吗?” “哦,那我下次翻窗。” 安玲珑被穆简这话说得一愣,随即淡定伸出手,摸到他腰间软肉,狠 狠一拧,直到穆简的脸都开始扭曲变形之后才放手,一边又做作笑道:“敢问世子为什么变得这么不要脸?”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所做出的动作到底有多亲密。 穆简吃痛,揉揉自己的腰,嘴上却还不服输:“追媳妇儿还能要脸吗?” “你,你……”这次却轮到安玲珑脸红结巴了,她实在没想到穆简竟然会把话挑得这么明,一时间也失了言语,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羞恼之余她一推穆简,又伸手把门咚地关上,呼吸急促地往房间里面走,拍拍自己的脸,努力想要平复下来。 好大功夫之后,安玲珑才恢复了正常,她努力想要做到从容冷静,可她还是知道,也许在穆简将话挑明之后,她对他,终究是再难平静。不是说她就喜欢他了,而是难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此时,又有人敲门。 安玲珑又去开门,心里面暗道可千万不是穆简了才好。所幸,敲门的是含蕾。 她一进屋,当即从袖中掏出一小沓纸,道:“小姐,这是这段时间以来我们所搜集到的情报,都在这里了。此外,肖问达两人确实现身于汴临,似乎还是代国大将郑昊的门客,郑昊很重用他们。” 安玲珑点点头,道:“你先下去和含蕊好好休息吧,我自己来看这些东西。” 含蕾点头称是,转了头便去了自己同含蕊的房间,休息去了。 安玲珑大致浏览了一下这些情报,剔除一些无用的或无关的信息,所得大致的确如含蕾所说,还有就是关于代国太子陆明锡和二皇子陆靖炜的消息。 陆明锡虽贵为太子,但其处境实在不好,朝堂上支持者虽与二皇子陆靖炜相当,但多为文臣,少数投靠他的武将也只有一个郑昊还算拿得出手,是以手上兵权薄弱,完全不是他那好战阴险的二弟的对手,偏生的代国皇帝还就宠自己的二儿子,对陆明锡几乎是不管不问。此次陆明锡带着使团来到归城算是其做得最后一搏,若是赢了,就算皇帝依然不喜,但至少他可以赢得大臣和百姓的好感,若是输了,则可能耗尽皇帝对他的最后一点父子情份,甚至还不等他回汴临,陆靖炜都可能出手把他给杀了。 这不,陆靖炜还真在边境出手了,不过陆明锡运气还不错,在损失了不少手下后成功逃脱,没有被杀死,又刻意隐去了自己的踪迹,才得以免除后面的麻烦。不过即使他完好无损回到汴临,估计也有一场硬仗要打。 安玲珑看完资料后,脑袋又忍不住疼了起 来。肖问达和肖承川投靠在郑昊手下,郑昊又是陆明锡手下一员大将,要想扳倒这两人,难啊。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既帮了陆明锡,又能除掉肖问达两人呢? 她想想,又亲自去了含蕾含蕊那边,吩咐了要多注意郑昊这人的动向,想从其本身下手,或许能找到什么漏洞。 目前只能先如此了。 离开含蕾这边的房间,已到了晚膳的时间。安玲珑是女子,不宜在外面大庭广众地吃东西,再加上想要躲避穆简,她是吩咐了小厮将晚饭送到自己房间去的。不过她还是在回房的路上,不幸地被穆简给截住了。 “什么事?”安玲珑强装淡定,“你不会又来耍流氓吧。” 穆简无力扶额:“我看着像那种只会耍流氓的人吗?我找你来是来谈正事的。” “正事?”安玲珑瞬间想起穆简所说的帮助陆明锡夺得皇位,脸色也终于正常起来,“正好,我这儿有一些情报,你可以看看。另外我希望你能帮我多注意一下郑昊这个人。” “他跟你有仇?”穆简点点头,又有些疑惑。 “不是。”安玲珑否认,却又不想说到底为何,只说,“找个地方吧,咱们谈谈。” “我已经订了一间雅房。”穆简指指方向,安玲珑立即转身过去。 看着安玲珑急促的步子和慢慢远去的背影,穆简不由脸色发苦,无奈一笑。 这追妻之路,果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微甜~ 不过男主想要追到玲珑还是要有得磨~ ☆、投靠二皇子 “我所得的情报,大致就是如此。”在简短地叙述了一下自己所知道的东西之后,安玲珑如是说道。 穆简手指无意地敲着桌面,想了片刻后道:“我所知道的内容与你差不多,甚至有些还不如你来的详尽。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关于这方面的情报,你能与我共享。” 安玲珑颔首,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答应的,只是…… “你准备怎么做?” “陆靖炜此人武功很高,恐怕我与他也不过只在伯仲之间,所以要直接杀掉恐怕并不容易。所以我们可以先从他手下的官员入手,逐个击破,另外,还要帮帮陆明锡手下的人。现在我们只在云梁,暂时不用想别的,但等到进入汴临的时候,就要打起精神了。” 安玲珑有些迟疑:“话是如此说,可是你的身体……” “大概会在到达汴临后发作吧,到时候你可要保护好我。”穆简玩笑道,心下却泛起一丝隐忧。 这话着实让安玲珑想起他们一起躲避黑衣人追杀的那段时间,她的眼神不禁柔和几分:“好吧,我会去着重搜集一下关于代国朝堂上的事,你自己可多加小心。”说完,她便起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穆简就这么目送着安玲珑离开,直到完全看不见她的影子之后,才起身,转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样休息了一晚,众人才踏上了路程,他们预备从云梁这出发,途经几个城市,大概再走两天便可到达汴临,中途会在贵津和高豫各停留一晚。 第二天倒没发生什么,安玲珑只吩咐下去了多盯着点儿代国朝堂上的事,便没了什么。马车在日暮时分,晃晃悠悠地驶进了贵津城。 …… 贵津一集市内。 “方娘子,你相公的病还没有好吗?”老人和善笑道,一边手脚麻利地抓了药一一包好,递给了站在柜台外的女子。 这小妇人一身红裙,虽是布衣,但仍衬得人格外娇美,可就是这么娇美的人儿,脸上却涂了几层灰,表情也是愁眉苦眼的,听见这老者的话,她勉强笑了一下:“是啊,还拖着呢,不过已经有些起色了。” 她接过药包,零零碎碎掏出些钱递给那老者,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便急匆匆地走了。 “唉。”老者看着这方娘子远去的背影,不禁缕缕胡子,叹了口气。这多美的女子啊,竟然有一个病痨鬼似的丈夫,实 在是不容易。 方娘子急急提着药包离开,左右环顾了一圈,见没有人跟踪,才谨慎地拐进一个小巷子里,又连着穿过好几家屋子间的缝隙,方才来到一座小院前,她疾步走向正屋,进门后又刻意上了锁,就入了里间,正躺了一个男子,额上冷汗簌簌,脸色也不大好看。 这方娘子一见这男子,立即上了前关切问道:“承仁,怎么样?你好点了吗?” 方承仁见到萧茹涵,马上撑着就想坐起来,他虚弱道:“茹……茹涵……” 萧茹涵的泪断断续续落下来,哽咽着说:“都是我不好,竟中了那辛藏的计,让你现在……现在……” 努力地伸手够住萧茹涵,方承仁握着妻子的手,无声地告诉她,他不怪她,萧茹涵却哭得更凶。稍稍过了一会儿,萧茹涵的情绪平稳一些后,她才又抓起药包,红着眼圈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来:“我……我去给你熬药……”说着就转身去了小厨房,准备给方承仁熬药。 方承仁看着妻子的背影,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其实萧茹涵换着法给自己熬过好几次药了,对他所中的毒并没有什么帮助,而这次给他抓的药,也不见得有用。 他与萧茹涵逃到代国已经有好些时候了,却不知怎么的给暴露了踪迹,竟让这贵津的知府辛藏钻了空子,给他下了毒,逼着自己夫妻二人投靠二皇子那一方的阵营。城内的大夫对此毒都是束手无策,而萧茹涵也算粗通医术,试着给他抓了好几次药,可都并无作用。 其实他不怕死,他只怕自己走后萧茹涵会撑不下去。 如今这世上,他爱的,爱他的,也唯有这个女子了吧。 纵使,他知道是她算计了他。 这几天躺在床上,他也没别的事可以做,只有不断地回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他继任城主多年,虽然对四国皇室都不抱好感,却也并没有深仇大恨到愿以归城数十万百姓的性命共作陪葬。是谁,让他不惜至此也要杀掉穆阳等人? 答案,便是唯一清楚当年真相的妻子。 是她,煽动了他心中残存的仇恨的火焰。是她,鼓动了他去报复。是她,害得自己到了如此地步。 可也是她,对自己不离不弃。也是她,纵使心中绝望却仍对他强装微笑。也是她,爱他胜过爱自己的性命。 他知道她其实不是一个普通女子,若是论其手段来自己恐怕远不如她。 但他也知道她爱他,一如他爱她一般。 或许最开始他还想不通萧茹涵为何要唆使他这么做,但是现在,他却不再怀疑妻子对他的爱。或许她是有什么苦衷,但他知道,她的本意并不是害他。 说起来好像很矛盾,但他其实一点都不觉得别扭。因为彼此深爱,所以一切足矣。 但是到了现在,或许他们真的不能再走下去了。他命垂垂危矣,她却正风华正茂,实在不该牵连她。他微微阖眼,却听到有脚步声,女子伶俜而来,递过手里的药,温柔道:“承仁,喝了吧。” 碗递至唇边,方承仁就着萧茹涵的手大口喝了起来,虽然心中已存了死志,但在妻子面前,他不想显得这么颓废。很快药碗就见了底,他抬头,却见妻子的眼泪又簌簌滚了下来,忙要抬手去擦,萧茹涵又止住了他,只是摇摇头,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方承仁脑子里满是疑惑,却并没有觉得妻子是在自己的药里下毒。如果萧茹涵要害他,根本不用将他从城主府里救出来,自己逃了就是,根本不用如此处心积虑在药里下毒。所以……她的意思是…… 就在此时,方承仁突觉浑身上下漫出一股热流,原本无力地身体骤然变得轻快起来,弥漫浑身的疼痛也不再出现。 这……这是……解药? 他诧异地抬头望着萧茹涵,若说是药方子起了作用,她绝不会说那一句对不起,所以,这药……是真的解药? 所以,萧茹涵答应二皇子的条件了? “你……你怎么?” 他话还没问完,萧茹涵便回答了他,样子委屈的仿佛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我……我不能没有你,所以……”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 “可……可是……”你知道你到底答应了什么吗? 他想这么问。那陆靖炜,想要的可不止是他这个城主,更重要的,还要萧茹涵的这一身本事。自己若效命于陆靖炜,也便算了,可是怎么还能搭上萧茹涵呢?陆靖炜虽颇有谋略,但为人阴险狠辣,不是个好应付的主儿,若是得到了萧茹涵,不知会怎么把她死命地使唤,弄不好,一条命或许就没了。 萧茹涵却点点头,道:“我知道……只是……我真的舍不得你……” 方承仁的眼睛也一下子红了,泪水唰地流了下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张了几次嘴,一个音 节都没发出去。 此时,门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萧茹涵一愣,擦擦脸上的泪,过去开了门,却见是两个仆役打扮的人,冲着她一拱手,道:“方夫人,老爷可等着你们夫妻过去呢。” 原来是人找上门来了。 萧茹涵冷着脸回答:“等等就来。” 那两个仆役笑道:“那我们便在此候着了。” 这边萧茹涵刚收拾好,与方承仁一路被迎着进了辛府。不远处的一间茶楼上,安玲珑与穆简正在谈着事儿。 安玲珑轻呷一口茶,便听穆简问道:“怎么样,这间茶楼不错吧,我可是连着打听了好几家才找到这么一家,味道不错,隐蔽性也好,关键是视野还很开阔,可以直接看到那辛藏的府邸呢。”说着,他便往着辛府看去。 这一看可正好撞上了萧茹涵和方承仁进府,穆简眉头一拧,凝神看去,果真是那两人,不由大感意外,怎么这两人进了辛府?他们与辛藏,又是什么关系? 还有,据他所知,这辛藏可是陆明锡的人,与安玲珑说要重点关注的郑昊也是交情不错,贵津不像是云梁那种小城,知府的权力算是很大了,要不是因为离汴临还有些距离,不能直接支援,辛藏也可算是陆明锡这方的一将了。 难道方承仁主动站在了陆明锡这一边? 这样想着,她却听到安玲珑淡淡问道:“怎么?我们不是来谈正事的吗?你说的怎么那么像幽会?” 穆简这边正想着方承仁的事呢,听见安玲珑的问话,不过脑子直接答道:“如果你喜欢,也可以当成咱们是在幽会。” 作者有话要说:陆明锡这里不是写错了哈,所以大家懂得~ 另外从明天起到本周周六(或周五)没有更,因为作者菌也要考试啦,需要复习,之后会恢复正常更新~ 今天卡文,所以现在才写好,抱歉 ☆、夜探(已修) 此时连空气都安静了一瞬。 穆简却是霎时反应过来自己到底作了什么死,在安玲珑反应过来之前连忙手往那边一指:“我好像看见方承仁他们了。” 嗯?安玲珑一愣,脑子里却还回想着穆简那一句话。真是登徒子!她虽活了很久,但到底是个女子,对很多事情的看法虽变了,但穆简这近乎调戏的话还是让她有些生气。但看见他好像是挺认真地说着正事,也就没有再看口抱怨,而是顺着穆简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真是方承仁,旁边还跟了个身姿婀娜的女子,应该是他的夫人,萧茹涵。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安玲珑下意识地蹙眉。 莫不是他们已经站队到陆明锡这边了? 可是,陆明锡需要他们做什么?方承仁这个人,其实最大的价值就在他的归城之上,可现在归城已经归属了穆国,要陆明锡这个人又有何用?难道是为了他一身精妙的机关术?可是阿斯兰在机关上的造诣不比方承仁低,说到底,其实这一对夫妇对陆明锡已无用处。 又或者,陆明锡其实也觊觎归城这块肥肉,准备跟他们毁约? 不应该啊,若是跟穆国撕破脸皮,陆明锡在国内本就不受宠,失去了穆阳的支持,他被废黜的结局是逃不了的。陆明锡这个人,应该还不至于孤注一掷想以归城去挽回他已失的帝心。 辛藏这人到底是想干嘛? 两人对视一眼,不禁都疑惑地向着辛府的方向凑了一点,见有仆人引着方承仁夫妇前行至一间建造精致的房屋,带了两人进去,随后又退了出来,状似恭敬地关上了房门。 看样子,的确不像是抓来的模样,倒很像是招待贵客的样子。所以,辛藏真的是在招揽他们? 究竟怎么回事? 有那么一阵子是沉默的,最后,安玲珑眯了眯眼,笑道:“不知世子可有兴趣同我前往辛府夜游?”她武功不大够,有穆简在,安全隐秘得多。 穆简不笨,知道这既是查探的机会,也是向美人献殷勤的时候,自然是颔首答道:“愿意效劳。” 他们是在子时从辛府的侧门不远处翻墙进去的,响动很小,并没有惊动护卫,是以溜进去得很顺利,完全没有被发现。 辛府算不上很大,加上先前在那茶楼已大概看过了辛府的布局,是以两人很顺利地向着方承仁和萧茹涵住的客房摸去。 此时,躺在床上休息的夫妻俩却并没有睡着。 方承仁咳嗽了两声,萧茹涵听见了,连忙翻身起来照看丈夫,问:“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咳嗽两声罢了。”方承仁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萧茹涵却仍然有些紧张:“莫不是余毒未清?” “怎么会,我哪有那么弱?”方承仁笑笑,“快睡吧。” “哦。”萧茹涵颇不放心地躺下,片刻后却在黑暗中乍然厉喝,“谁!” 门外传来一声怪笑:“没想到方夫人五感如此灵敏。” 原来是辛藏。 “你又来干什么?”方承仁立即翻身坐起,警惕问道。 辛藏只说:“自然是有事劳请城主夫妇了。先请两位起身穿衣吧。” 方承仁两人心中虽然不解这辛藏又搞了什么幺蛾子,可仍旧还是照做了,毕竟现在他们受制于人,不得不低头。将外衣穿好后,方承仁上去开门,皱皱眉,原本清朗的眉目染上一层阴翳:“到底要做什么,说吧。” “还请两位随我来。”辛藏略微垂着脑袋,保持了适度的尊重。 萧茹涵却丝毫不买账,再也沉不住气道:“辛大人究竟有什么事情请直说,大家都是自己人。”说到“自己人”三个字时,她的唇角不禁掀起一抹嘲讽的微笑,毕竟靠着在她丈夫体内下毒,定时给解药来控制他们的这种行为,着实让人瞧不起,也让她对这些人欠奉一丝好感,却又不得不听从。 她这话说得在理,再加上的确没什么好瞒的,辛藏也就直说了:“还请方城主及夫人赶往汴临,二皇子想见你们,车马我已备好了,就在侧门,此时夜深,掩人耳目些。” “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二皇子啊。”萧茹涵冷笑,顿了顿,但终究没有表现出什么违抗的动作,辛藏也就不把她的行为当做一回事儿,毕竟人已经在他的控制之中了,一时间逞点口舌之快罢了,算不了什么。 他提着灯笼一路引着,便带着两人去了侧门。亲眼见着萧茹涵同方承仁上了车,又给车夫吩咐了一番,目送了马车消失在黑暗中,方才回了自己的房间睡觉,心里也算是松了口气,总算是应付完了这夫妻俩,要不是他运气好,先控制住了方承仁,凭萧茹涵的本事,直接弄死他或许也不是不行。 虽然这萧茹涵的本事,他也只是偶然听见二皇子说的,并没有见识过。 这边,夜探辛府 的两人却悄悄从院子里的草丛中探出头来,互相对视一眼,满是奇怪。怎么这辛藏带着方承仁他们出府了呢?看辛藏回来的时候,估摸着是送他们出去,也不知道究竟是要干什么,毕竟先前那一番对话,他们并没有听到。 现在的问题,是追出去找或许还没走远的方承仁夫妇,还是留在辛府继续查探。 几乎不用商讨,两人便决定了选前者。 辛府不难进,大不了他们明晚再来,可方承仁这一走,却不是明天就能找到的。 所以他们又摸回了墙边,一个纵身跃起便出了辛府。 此时道路空旷,没有一个人影。 怎么办?安玲珑递给穆简一个眼神,神色里充满凝重。穆简却蹲下身来,细细打量起地上。 前几天刚下过雨,这侧门出来也不是主要的街道,并没有铺上石板,是以地上还有些泥泞。而这泥地上,有两道车辙印,混杂着马蹄印,向着远方延伸出去。 想来便是一辆马车载着方承仁和萧茹涵走的。 “现在就追上去么?”安玲珑低声问到,现在夜深,只有这两道车辙印最是清晰,很好分辨,若是等到天明再用马车顺着这条道走的话,很有可能根本找不到这痕迹。可他们现在只有两人,这追上去了吧,好像也没什么用处。 穆简想想,回答:“先去看看他们走的什么方向吧。你就不用去了,我一个人就好,天明之前我会回到客栈的。” 安玲珑点头表示同意,她的武功可不如穆简,若用轻功追赶,一是怕她速度不够,二是知道她体力不济,若是有什么突发事件,她去了,只会更麻烦。倒不如穆简一人去,速度还会更快一些。 所以两人便在这里分了道,安玲珑回到客栈,梳洗一番入睡。穆简却是顺着车辙追了一路,终于在离下一座城不远的地方停下,基本确定了他们要走的路线。 很好,是汴临。 这也意味着,他不必再劳心费力地跑到别的城市去寻找他们,只要一路跟着安玲珑的队伍走就可以了。不过,这个时候去代国的都城,又是辛藏叫他们去的,别的不说,但这夺嫡之争,恐怕方承仁夫妻俩是避不过了。 若他们投靠的是陆明锡这边,事情恐怕就不好办了。 他蹙眉想了一阵,最后还是决定先不做动作,到时候见招拆招就好。 当他回到客栈时,恰好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下。 他敲敲安玲珑的房门,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进来。”方才开了门,大步地踏进去。 安玲珑正在用早膳,也是托小厮送到她房间里来的。她听见敲门声,原以为是客栈的小厮有什么事,才道了一声进来,却没想到大步流星进了她房间的,是穆简。 穆简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端起桌上的一碗粥便一饮而尽,叹道:“味道不错。” “那是我喝过的。”安玲珑声音淡淡,以此想来掩饰自己心中的尴尬和羞恼,这穆简,可真是越来越不知分寸了。 “是吗?”穆简有些惊奇,随后笑得眼睛都弯了,颇有一番公子俊逸风流无双的风骨,“怪不得那么好喝。” 只可惜说出的话却恼得安玲珑抬手想打。她举着手僵了半天,想打吧,又觉得这一打恐怕不太对味儿,不打吧,自己又被这登徒子占了便宜,真是谈不了两句正事自己就要被他调戏。 果不其然,穆简见她作势要打,竟嬉皮笑脸道:“打是亲骂是爱,急了一脚踹。来吧,亲爱的。”说着,就将自己的脸凑了过去。 这是什么话!安玲珑气急了,又甚深知自己不能发火,否则就是正中了这人下怀。只得愤愤收了手,问道:“说正事,查探的如何了?” 好吧,见安玲珑有些急了,穆简撇撇嘴,收起了自己逗弄的心思,一本正经道:“他们是往着汴临方向去的。这个节骨眼,又是辛藏送的人,还不是离开代国的方向,我基本可以断定,他们的目的地,是汴临无疑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终于更新了,今天晚上应该还有一章,不过时间不定,小天使们明早来刷会比较稳妥~ 抱歉,让大家等了那么久~ 对最后做了一点改动,要甜一点了有木有?? ☆、汴临 “汴临?”安玲珑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掀起一个微冷的笑,“正好啊,一网打尽。”大家都方便了不是?肖承川和肖问达好像也在汴临不是,来个仇家目标一锅端,再舒服不过。 “是啊,一网打尽。”穆简双手枕在脑后,也笑了一笑。 安玲珑站起来,推了一下穆简,眼里微微嫌弃:“行了,快回你的房间把衣服给换了,咱们今天早些出发,就不在高豫停了,争取明天一早就能到汴临。”高豫是靠近汴临的一座城,若按照正常的速度行驶的话,今晚他们便应在高豫落脚,不过为了早些到汴临,安玲珑便决定连夜赶路了。 穆简也起身出了门,准备换衣服去了。 按照安玲珑原本的计划,她其实是可以慢慢悠悠地一路游山玩水到达汴临的,却因路上多了个穆简,才稍微加快了一点速度。谁知道如今又闹了这么一出来,更是只有加快行程了。 要不然以她原定的速度,可能现在还在玉陵玩儿呢。等过上那么十天半个月的,到汴临的珍味轩开业之后,自己再去视察一番,确认没什么纰漏就行。可是现在嘛,手头的事儿全都堆到了一块儿,她能不早点到,多处理些? 心中怀着些微的愤懑之情,安玲珑的队伍,终于在五月十六的清晨驶进了汴临。 客栈离珍味轩的选址处不远,也方便安玲珑去察看进度。 现在还没有方承仁夫妇的消息,自己和穆简到达汴临这事儿也还没向陆明锡传达,所以她一时半会儿倒找不到事儿干,干脆戴了人皮面具就带着改了装的含蕾含蕊两个丫头去看看珍味轩的进度。 如今行走在外,加上又是在别国的政治中心处,她这个穆国的尚书令小姐还是不要现身的好。而且原本在穆京,知道她就是珍味轩东家的人本就不多,想来汴临的人还不至于神通广大到知道这回事,所以她倒不如化名林珑,以珍味轩东家的身份出现,来得更为稳妥。 可惜,当她再转下楼梯时,却看见门口靠着一个男人。 当阳光洒在他脸颊上的时候,她恍惚间觉得那就是哥哥,可是,他唇角那一抹笑,足够打破所有的幻想。那不是哥哥在冲她笑,是穆简。 不知何时,她几乎能将两人分清。 “你这又是要干嘛?”安玲珑皱眉,心中已经升起不祥的预感。 “跟你一起出去啊。”穆简耸耸肩,对于安玲珑皱眉的行为已经见怪不 怪,仍旧死皮赖脸地缠上去,丝毫不担心安玲珑会厌烦。 看着穆简一脸灿烂的笑容,安玲珑只能勉强想了一个借口:“不行……你这样子,太打眼了,我傻了才跟你一起出去引来别人注意。” 是吗?穆简看看戴上人皮面具后的安玲珑,看起来的确普通平凡了许多,而自己嘛:“还有多的人皮面具没?” “没。”安玲珑这样回答道,心说有也不给。不过这次她手上确实没有多余的面具,没看见含蕾两人也只是改装了吗,这人皮面具是她之前特意跟冷筠竹买的,冷家的商业帝国庞大,整两张人皮面具来问题不大,不过也贵得很,所以她也只购入了一张,给自己需要掩饰行踪时用。所以穆简想要,一时半会儿也是弄不到的。 “这样啊?那你等等。”穆简这样说了一句,便立即从客栈大堂的侧门走了出去。 安玲珑一见这样,心道还等?她应该趁此机会溜之大吉才是,等着再拖个人出去多招人耳目?是以赶紧趁着穆简离开,带着含蕾含蕊就出了客栈,径直向着珍味轩的地址,飞也似地去了。 等到了珍味轩,她才发现这盘下的店面已经装修得差不多了。本来这铺子的构造装饰就很不错,是以冷筠竹盘下来之后也没有全部重修,而是在原本的基础上再多了一些修饰就好,所以装修得倒是很快。 厨子之类的也是冷筠竹负责招的,说起来她还是挺省事儿的,只用出菜方就好。不过眼下店里冷筠竹不在,冷家的管事又不认识她现在这样子,所以当那管事上来恭声问她前来是做什么的时候,她并没有亮明自己的身份,只简单地转了转,说自己是对这店感兴趣的一个客人便作了罢。 等她转完出去,发现门口正是“守株待兔”的穆简。 现在穆简好歹换了身普通布料制的袍子,脸上也乱七八糟抹了灰,若是再编几个辫子,衣服再破烂些,那就是妥妥的文轩的装扮,不过眼下这样子,还算正常。 “你这是干什么?” “掩饰自己啊。”穆简又笑了一下,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与灰不溜秋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下实在找不到推脱的理由了,安玲珑招招手,出了店门,无奈道:“走吧。”实在是摆脱不了了,还是跟他上街逛逛吧。 穆简赶紧跟了上去。 …… 陆靖炜这几天心情真的不太好。 因为他的皇兄,也就是 代国的太子陆明锡,这几天总是跟他对着干,态度还相当强硬激烈。 平时他仗着父皇宠他,一向都是很嚣张跋扈的,陆明锡虽是太子,但没有父皇的支持,想要反驳他却是有心无力,态度也是温和许多。全然不像这几天,逮着什么咬什么,要他说,就像疯狗一样。 这不,今天在早朝上,对于他赞成推行的一项政令,陆明锡可是往死里反对。字字句句都是这项政令的坏处,别说他自己快被气炸了,就连坐在龙椅上的父皇脸都快青了。原因无他,这项政令父皇原也是赞成的。现在被陆明锡说得一无是处,能不被气着么。 所以被父皇当成撒气筒痛批了一番的自己,现在也只有灰头土脸地出了宫,随意寻了家酒楼,坐在里面喝闷酒,看看街上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儿,能调节调节他堂堂二皇子的心情。 这不,还真给他遇见了。 那个经过楼下,隐隐落后前面女子半步的男人,长得倒是挺好看的。 不瞧瞧,这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看得眼睛都直了,虽然碍于矜持,没做出什么直接的动作,不过一个个眼睛都似黏在了那男人的身上,转移不开。 不过关键可不是这男人长得好看,毕竟他没有那龙阳之好,只是这男人的模样,远远瞧过去,多少有些让他眼熟。 这是谁? 他细细搜索了一遍脑子中自己见过的人,却不觉得有此人,可为何这张脸隐隐约约有着熟悉?他不是代国人? 陆靖炜自小到大行事张扬惯了,是以此时心头有着疑惑,他便直接大步地下了楼,他可要去看看这让自己眼熟的男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所以当陆靖炜拦在安玲珑几人面前时,就不免显得突兀了些。 “几位向来不是我汴临人士吧。”他笑道,还是挑选了个不太引人怀疑的切口切入。 安玲珑却是已经认出了陆靖炜,心下一惊,却又忍不住疑惑,看样子陆靖炜并不似是已经认出了他们的身份目的,这样突兀地拦住他们又是干嘛?不过她嘴上还是答道:“是的,我们不是代国人,只是客居此地的商人罢了。” 陆靖炜脸上的笑容加深,却是慢慢想起了眼前的男子是谁:“是吗?那怎么我见着了穆国的亲王世子呢?穆简?”当今穆皇的堂弟,穆简,此人虽没有什么功绩,却是那人向自己重点提醒过的,自是将他的容貌记了一遍又一遍,怎敢轻忘? 只是此人 来他汴临,目的为何? 一听此言,安玲珑心里登时警惕起来,面上却是滴水不漏,满是讶异:“什么?世子大人?这位公子,您可不要乱说话,我们虽的确是穆国人,可没看见咱们的世子。” 陆靖炜手指轻点:“这不是吗?”指着穆简如此说道。 安玲珑心下一个咯噔,暗骂穆简这伪装做得实在不够到位,却又不能在此处就被陆靖炜认出,也不能爆发冲突,否则事情闹大了,吃不了兜着走的恐怕就是他们自己了。 正当她脑子急转想想出个解决的办法来时,穆简却是满脸的惊恐,一个劲儿摇着自己的手,抢先开了口:“不不不,这位公子,我真的不是世子大人呐。我只是我们家小姐的护卫,怎么可能是世子大人?” “哦?”陆靖炜眯了眯眼睛,却又摆出了一副相信的样子,“那没有人说你和你们的宁王世子很像?” “很像?”穆简也想了想,又是一个劲儿地摇头,“没有人,我只是一个护卫,身边人哪有资格能见到世子大人?就更别说能认识世子了。”说着又嘿嘿笑了两声:“不过,他们都说我长得挺俊,挺惹人喜欢的。” 穆简擦擦脸,沾了一手的灰给陆靖炜看:“小姐说在外面别乱招蜂惹蝶的,所以我这不才涂了灰,没想到汴临的姑娘们眼睛都还挺尖,嘿嘿。对了,公子,您认识咱们穆国的世子?”又挠挠头。这下算是把所有事情都给圆了过去。 居然没有试探出来。 陆靖炜原是想着他那一问,若是穆简本人的话是很有可能答不像的,可若真只是个商家的护卫,又怎么有机会见到穆简本人?却没想到对面那人的回答竟是滴水不漏,让人不敢确定。可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此人不是穆简,天底下哪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人? 不过他此时也只能先微笑着:“有缘见过几次。”说着仍想再问几句,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错我是罪人现在才更!!!请小天使们原谅!! 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章咱们就要开车了~ 作者有点傻逼那啥……把章节给贴错了,现在已经改回来了,请谅解!! ☆、密会 “见过二皇子。”有女子娉婷而来,声音娇媚婉转如黄莺初啼。 “冷小姐。”陆靖炜也是还了一礼,态度稍许柔和。 原来是冷筠竹。 差不多两个多月没见,冷筠竹的样子却没多少变化,一身鹅黄绢裙,眼角微微上挑,勾起无限惑人风情。 “林珑,你怎么才来!”她远远瞧见安玲珑,美目一亮,便招呼了一声,不过还是很谨慎地没有报出安玲珑的真名,而是以之前安玲珑与她说好的假名相称。 安玲珑一愣,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才来?不过见有人能帮他们脱身,她还是很配合地应和了一声:“这不,有事儿吗?” “怎么,二皇子有事找你们?”冷筠竹一愣。 “这是二皇子?”安玲珑惊呼一声,连忙行了个礼,又对着冷筠竹道,“可能是有些误会吧,二皇子把鸣子,就是我身边这个护卫,认成了宁王世子,不过这怎么可能呢?” “哦,鸣子啊,我看看,”冷筠竹凑上去,仔细打量了一番,“还果真像是宁王世子,不过二皇子,你应该是认错了吧。鸣子这人,我早听林珑讲过了。林珑是我冷家的合作伙伴之一,与我一同开了这珍味轩,我可认识她许久了,她可不会撒这种谎来骗你。” 安玲珑也连连附和着点头,至于旁边被强行安了“鸣子”这个名字的穆简,也只有摸摸鼻子,低眉垂首地当着自己的侍卫了。 不过怎么“鸣子”这个名字,他还觉得多少有些熟悉?好像是很多年前,也有人曾这样唤他。 他仔细想想,却觉得有点头疼,只好继续好好扮演他的侍卫的角色,惊呼一声冲着陆靖炜行了个礼,还连连告着罪,道是自己有眼无珠,竟与二皇子于街上相争,求二皇子恕罪云云。 见穆简如此惊惶,再加上先前安玲珑与冷筠竹的配合,陆靖炜心中虽仍留有怀疑,却只能先做了罢,饶过了这个小护卫,郁郁离开,却暗暗记下了“林珑”和“鸣子”这两个人,打定主意要好好查探一番。 见陆靖炜离开,安玲珑几人方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勉强把陆靖炜给糊弄过去了。 冷筠竹先是叹了口气,后又对着安玲珑道:“跟我来吧。” 安玲珑稍微有些奇怪,但也知道冷筠竹不会害她,也便跟着去了,走了半天,竟然又回到了珍味轩,只是这次,冷筠竹带着她直接穿过了大堂,从后门 径直出去,来到了一间比较隐秘的房间内,请她和穆简坐下,又倒了茶水,方才稍稍放松下来,表示大家都可以说话了。 “说吧,小珑珑,”冷筠竹抿了一口茶水,喊出了那个让安玲珑有些无奈的称呼,眼角微挑,“你自己过来便罢,怎么,还把情郎给带上了?” 穆简闻言唇角霎时展开他一贯的风骚笑容,正想夸赞一下冷筠竹的眼光,安玲珑却着急摇头反驳:“得了吧,什么情郎?你说我带了个拖油瓶来还差不多。他一来啊,我就多了一堆事儿。忙着处理还来不及呢。” 听见安玲珑这话,本来想笑的穆简霎时一僵,心中算是对安玲珑这行为暗暗记上了一笔。他原以为这些日子以来,自己这语言加上行为上的攻势算是挺强烈的了,却没想到丝毫没有打动这妮子,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希望? 想到这里,他的心一时有些冷沉。算是懂了追妻之难。 “原来咱们堂堂的亲王世子在你的心里只有这么点地位?”冷筠竹自是有些讶异,她当然是认出了穆简的,至于为什么帮着他们糊弄陆靖炜,原因有二,一是安玲珑是自己的合作伙伴,她冷家自然是能护着就护着,二来嘛,虽说冷家商号遍布天下,可她和父亲终究是穆国的人,出门行走在外,哪里有不帮着自己人的道理? 安玲珑喝了一大口茶,又问道:“行了,带我来这儿是干嘛?” 冷筠竹闻言睁大眼,一脸的不可置信:“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明儿个就是珍味轩开业了!” “……是吗?” “怎么不是?你是不是忘了我之前给你写了信,十天前装修得差不多了,所以准备提前开业。我就说你怎么还不到呢,差点给我急死。” 安玲珑懵懂地睁大眼睛,狐疑地望着冷筠竹,却觉得并不是自己忘了:“我……确实没收到你的信件啊,你是不是记错了?”怪不得自己先前去看的时候没亮出自己“东家”的身份也没人拦着,原来是早就装修好了都准备开业了。 冷筠竹也愣了一愣:“是吗?难道真是我给你送漏了?不对啊,我记得明明有给你发信件的,难道还能在路上丢了不成?” 其实因路途遥远,加上科技的不发达,信件的偶尔丢失在月恒大陆上是正常的情况。不过安玲珑的第一反应却并不是自己中了奖,真碰上了这么小概率的事,而是怀疑,会不会是被人截走了信件。 若是有心人注意,大陆巨富冷家的继承人有什么 事需要给穆国的一个尚书令小姐信件?若说有人截走了这封信,也不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纵使心中有这种疑惑,她也并没有直接说出来,毕竟再讲也是无用,倒不如私下留心再查,她只希望不要影响大局就好。所以她只笑道:“好了,左右我还是到了,总归是来得及的吧。” “这倒是,”冷筠竹接话道,“对了,为了庆祝开业,今晚珍味轩会办一个晚宴,请了不少人来呢,你作为幕后老板之一,好歹也出个场?” “这个没问题,我正需要有个拿得出手的身份行事呢。”安玲珑眨眨眼,会心笑道。 听了安玲珑这话,冷筠竹心中还是多少疑惑,不过见安玲珑并没有避着穆简讲话,便也知道,穆简恐怕多少知情,或者说,安玲珑所说的“行事”,正是有着穆简的参与,而且,多半与国家政治有关。她一介商女,最好还是不要参与到这些事情里来,所以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心中暗道恐怕这代国的天快是要变了,自己手下的生意,这些天还是稍微收敛些的好。 所以与安玲珑敲定了之后珍味轩生意的一些细节之后,冷筠竹先说了告辞,就回去琢磨着该怎么应对可能发生的变故了。 安玲珑与穆简留在了房间内,先把午膳用了。 这顿饭吃得很沉默,两人都是各怀心事。安玲珑是想着冷筠竹的那封信的事,穆简则是想着先前安玲珑对于“情郎”这两个字的剧烈反应,一时间实在想不出来该说点什么调节一下气氛。 或许,他是不是该给安玲珑一点自己的空间? 用完午膳之后,也就没再乱逛,而是回了客栈准备收拾收拾自己。而当他们几个回到客栈的时候,陆明锡也已经收到了消息,遣了人过来请穆简与安玲珑进宫。 方便起见,安玲珑索性继续带着自己那人|皮|面|具,没有再取下来,免得日后自己以“林珑”身份行动时,遇见陆明锡来阻挠。 他们到的时候,太子宫里倒还有一个熟人。 “阿斯兰?”安玲珑显得颇为惊讶,没有想到在这儿也会遇见他。 阿斯兰稍微疑惑地看了一下她,又听见安玲珑道:“我是安玲珑啊,不过现在是林珑。”随即懂了她的意思,又温和地一笑:“我还没认出来呢,原来是你。” 安玲珑也笑了一下,说实话,她对这个阿斯兰的印象倒很是不错,不过他为陆明锡做事却让人觉得有些可惜,不过现在大家都是一 条船上的人,她也不便多说什么。 没有多久的功夫,陆明锡便过来了。他穿着一身便服,倒不似往日太子那一身的金贵,看着让人觉得顺眼了许多。此刻,陆明锡也没有摆出什么高人一等的架子,看见安玲珑三人,态度也颇为不错,很有礼地一一打了招呼,在安玲珑这里顿了一顿,也随即就认了出来——毕竟之前的信件里是有提到的。 “请几位过来倒不是为别的,就是让大家先交流交流,磨合一下,免了日后再生出什么不合来,大家都难看不是?”陆明锡坐在主位上,大方笑道,先敬了一杯酒,话中八分恭敬两分警告,既全了人的面子也不让自己掉份儿,力度拿捏得倒是很好,不似先前在地宫陷阱里安玲珑所见到的那样自负孤傲。 也是,能坐在太子的位子上这么多年,要是没两把刷子那也不可能。这般想着,安玲珑的态度也端正了些许,含笑饮下杯中佳酿。 这席上最主要的三位客人自是安玲珑、穆简和阿斯兰,不过还有几位谋士打扮的人,就不大熟悉了。陆明锡请了三人过来,自是要自己手下这几位谋士认得这三人,并以安玲珑三人为主导,商讨这夺位之争。 不过安玲珑顾忌着晚上还有酒宴,听说陆靖炜是有手下要出席的,保不齐是要再看看穆简这个“侍卫”,是以两人都得出席,在陆明锡这边自是不能停留太久,是以也只草草聊了几句,商定了大致的计划,便告辞了。 作者有话要说:如内容提要,下章绝对有车开!! 都不敢说下章什么时候更新了……反正这两天是一定会把二更兑现的! ☆、怒吻 酒宴么?陆明锡送了两人离开,心中思忖片刻,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抿了一口酒,方缓缓开口:“郑昊手下不是新来了两个门客么?让他们也去瞧瞧吧。” 立即有下人听了命,转去将军府,转达了他的意思。 郑昊也很爽快地同意了。 不多时,将军府内驶出一辆马车,看着装饰并不甚华丽,只是比较普通的制式,向着珍味轩的方向悠悠而去。 且说珍味轩这边,安玲珑带着脸上那面具,拒绝了含蕾两人想要一同出席的要求,决定只带穆简一人,免得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别又白白赔上这两个丫头。她又央了冷筠竹找了人来,对穆简的样子细细修饰一番,尽力做到不像,这才满意罢手,拉了他出去。 其实这么个酒宴意思不大,安玲珑转了一圈下来,也不过多认识了几个代国的达官贵人,攀了几句交情而已。可要做生意的人,能不跟这些个人周旋吗?是以她也说了好些漂亮话,恭维奉承了许久。不过这也难不倒她,作为一个活了一百多年的老油条,她就算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 真正有些麻烦的是怎么应付陆靖炜。 没错,这人竟然亲自过来了。 而且一来便是目标明确,直指穆简。 “这位小兄弟看起来真是很面善呢,”陆靖炜一脸的笑,举起酒杯对着穆简,眼睛里却全是挑衅和冷漠的光,“怎么,不愿意给本皇子一个面子?”明显一副确信穆简身份的样子,却又因见着穆简经过精心修饰后的面容,又开始产生了一点怀疑。 安玲珑暗叹口气,就知道糊弄不过去。还没想好怎么回敬呢,穆简就先慢慢笑了,声音中夹杂了一丝惶恐:“承蒙二皇子殿下看得起,我不过一个小小护卫,怎么担待得起?”说着,便一口饮下杯中好酒。 “好!”陆靖炜不禁喝了一声。却因着穆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咬重的“护卫”二字,又想起来即使自己确认了穆简的身份又能如何,严格来说代国其实还是穆国的附属国,只是因着时间的推移,代国国力的恢复,主臣的地位才被逐渐弱化。但现在来说,穆简是主国的亲王世子,来附属国一游,好像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他并不能以此来弹劾穆简。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僵了一僵,嘴里的话却没停。他又转向安玲珑,道:“林小姐,先前在街上是本皇子鲁莽了,可否赏我一个面子,干了这杯,咱们就算化干戈为玉帛了? ” 安玲珑唇边淡笑,却是准备拒绝,毕竟这场合,人多,若是她干了第一杯,那就会有第二杯第三杯,现在她可仍需保持警惕,不能轻易的醉了:“殿下,小女实在不擅……”话还没说完,便被穆简拦下:“不如由属下代小姐喝?愿以三杯自罚。”话说得很简明,行动得也很快速,安玲珑和陆靖炜完全来不及反应,穆简便迅速地喝了三杯,这下,陆靖炜想说点什么也不好再为难人家了,只得尴尬地笑笑,又说了两句场面话,便举步离开。 这会儿就又有别的人凑上来了。 还是熟人。 “林小姐。”那两人微微笑道,彬彬有礼,长相也都不俗。 只可惜,跟安玲珑有仇。 “两位是?”安玲珑有些好奇地问道,心里却早就认出了眼前两人。可不就是肖问达和肖承川吗?这两个人如今看上去也是神采奕奕的,看样子在代国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倒不像是逃亡的两人。 “肖问达,这是我的侄子,肖承川。不过说起来倒是我还要小一些,让林小姐见笑了。”说话的是肖问达,一脸的笑,看起来一时半会儿还没有认出安玲珑来,态度很是不错。 安玲珑也笑笑,一一问了好,心里却想着怎么才能把这两个人给算计到,面上还是滴水不漏。只是没过多久,她也将这两人交给了穆简来应付。左右这两人应该清楚穆简的身份,也不敢造次,穆简也乐得替她挡麻烦,这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也落得清闲,在代国贵人的圈子里转悠了一圈之后,便说是乏了,要回客栈休息,倒是把穆简留在了那里。 冷筠竹人脉果然广,不说这陆靖炜是亲自来了,就算是一数珍味轩里官员品级,一个两个都很是不低,不少都是陆明锡或是陆靖炜的心腹级别,倒很有一查的价值。 所以安玲珑的马车刚驶出去没多久,便下来个人,悄悄前往了珍味轩后院,又径直上了楼,在高处看着下面这群人们之间你来我往地打太极拳,莫名有趣。 肖问达两人与穆简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也主动说了离开,与属于陆明锡这边阵营的将作寺少卿聊了一会儿,便也乘上马车离开。 好像没什么破绽。 他们是真心在为陆明锡做事?那自己一时半会儿恐怕是动不了他们了。安玲珑揉揉眉心,心里多少觉得遗憾,又有些不信。据她所得情报来看,这郑昊与他们的交情其实算不上多深,怎么就跑到他手下去当一个门客?要 她说,肖问达便算了,肖承川的城府可谓极深,不像是能如此安分做事的人,如今真是收了心? 这边安玲珑还糟着心看其他官员的动向之时,在她目所不及的一个窄深小巷中,那载着肖问达两人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随即,肖承川的声音传了出来。 “已确定是穆简本人,至于这林珑,是安玲珑应该也没错,殿下所截取得信件上的内容不假。而这两人来汴临的目的,应当是相助陆明锡,只是暂时还不知道陆明锡许了他们什么好处。就是这样。” 话音刚落,车夫喝了一声,马车又开始前行。 而周围,诡异的空无一人,只有几只虫子乱飞。 夜色渐深。 赏脸来吃席的官员们也大都回了府,个别醉的神志不清的也都被扶上了楼在客房里歇了,之前觥筹交错,灯火相映的热闹也些归于平静。下人们收拾着酒宴之后的残羹剩饭,明日一早便要开门营业了,是以他们打扫地很是精心。 这一顿晚宴下来大家是宾主尽欢,唯一的插曲便是冷筠竹在扶了一位喝醉的客人上楼时,有一个不长眼睛为人却很嚣张的官员语出狂言,调戏了一番冷筠竹。最后的下场就是被冷家的护卫乱棍打出了珍味轩,并且也被冷筠竹放了话,想来是在汴临混不了几天了。 安玲珑在酒宴接近尾声之时,已先回了客栈休息。至于穆简,作为这“神秘林家小姐”的贴身护卫,又因着其英俊的面孔,倒是在人群中周旋了许久,是以让久等不耐的安玲珑抛弃在大堂不管,最后喝了一通闷酒,方才禹禹独归。 安玲珑半卧在榻上,已经洗漱完毕,微湿的发垂在胸前,颇有一副美人出浴的美感。她正翻着含蕾搜集的汴临官员的资料,准备看完就睡。 此刻烛火微晃,有清风拂过窗棂,穿堂而过,外面是漫天的繁星,隐有鸟啼。如今是五月中旬了,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不过夜晚的温度还是微凉,却恰到好处。余光隐隐瞥见窗外枝繁叶茂,新长出不久的嫩叶和枝丫还在微微晃荡。一切都静谧而美好。 等等,微微晃荡? 安玲珑突然意识到了不对。 这风轻柔的很,怎么可能吹得枝桠都开始晃荡了?鸟也没这个体重吧? 所以……有人! 她目光霎时凌厉,一个翻身便要坐起躲避,却还是快不过窗外那人速度,还没来得及撑起身体,便有人缚住她手腕,整个人都快压在她身上,困 得她动弹不得。 此刻那人灼热的呼吸就喷洒在她耳边,她努力侧头看去,却看见在烛光的映照下那人的轮廓,赫然是穆简! “穆简?”她动一动手腕,试图推开他,“你怎么……” 穆简突然打断她的话:“上次你不是说从门进来不好吗?这次我就走窗子了。” 男人的语气听起来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蛮不讲道理,隐隐有不满和愤怒,气息吞吐之间带着浓浓的酒味,安玲珑算是懂了,穆简这肯定是喝醉了。 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企图安抚下穆简让他先从自己身上下来,却只来得及喊出“穆简”两个字,便觉得唇上一重,有湿热的气息传来。 穆简在吻她! 安玲珑一惊,微微张开嘴,却被穆简正好寻了个空子,舌头顺势就顶开她的贝齿,滑了进来,灵活地寻找捕捉着她的小舌。这是一个带有怒火的吻。 她的脑子轰的一下炸开。登时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觉得自己的唇被反复碾压着,被吻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只有眼睛微微睁大,盯着穆简的眼睛,却觉得好似看见了浩瀚无垠的星空。 她突然想起来那一次惊马事件时,自己看着的穆简的眼睛。 当时的那双眼睛里装了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阴暗而冰凉的,沉浮在深深的暗夜里,让人捉摸不透。而现在呢?她看向这双眼睛,穆简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朦朦醉雾,眼底却意外地清明,只有滚烫而灼人的温柔在沸腾,在微微烛火照映下,显得虔诚而圣洁。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开了一次婴儿车…… 今晚还有一更!绝对会更!立g! ☆、玲珑骰子安红豆 穆简其实没醉。虽然他的确喝了很多,但此刻他的头脑依旧还算得上清醒。 他只是,很想安玲珑。 实在是恼怒于这丫头的不作为,还将他一个人丢在珍味轩里应付那些人精,自己却溜掉。他从窗户爬进来原只是想吓一吓她,却在看见安玲珑一身纱裙头发半湿,卧在榻上的慵懒模样之时,忍不住动了动喉头。 吻上她时,他的心里是带了点火气的,气她将他丢下,更气她对他从来都是回避,不肯往前迈出一步,他们一起经历过生死,难道,她对他一点触动也无吗? “别再躲避自己了。”两人唇齿交缠间,他隐约呢喃道。 安玲珑听见他说话,不由眼睛又瞪大了一点。一时间竟忘了抵抗,呆呆地任由穆简予取予夺。穆简感受到身下人儿逐渐变得柔软,自己的动作也不由轻柔了很多,越发怜惜起来。 就当穆简已经忍不住手开始不安分地游移起来时,安玲珑才终于反应过来狠狠一推。虽没有推开穆简,但终究将他从意乱情迷中唤了起来,他抬头再看安玲珑时,才发现眼前的人儿双唇已经红肿,大大的杏眼里水光朦胧,已是如兔儿一般红了眼睛,泫然欲泣的娇弱模样,才意识到自己先前的轻薄与唐突。他慌乱中翻身起来,嘴里支支吾吾说不清话,只道:“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便飞也似地离去。 安玲珑惊魂未定地捂住自己半被挑开的衣襟,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显然还没有平复下来。看着穆简离去之后了好半晌,方才回过神来,说不清是恼怒还是羞涩,只觉得心口有一个地方,被人投下了石块,搅起圈圈涟漪,再难平静。 别再……躲避自己了? 她在躲避吗?她……喜欢他吗? 好像她从来都没有想过。 她知道穆简喜欢自己,也感觉到过来自穆阳的隐约情感,不掩藏的也有如向申良者对她一见钟情,上辈子自己的追求者也如过江之鲫,她都知道。也不是没考虑过嫁给谁谁,能为自己或者家族带来利益,只是,好像从没想过,自己喜欢谁。 或者说,对于穆简,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是不是也有喜欢。 如今,她要去想吗? 可是,她又不敢。 虽然如今好像她已可以把两人分得越来越清楚,可是,万一呢?万一,穆简真的是哥哥呢?如果穆简真的是哥哥,那若有一天他恢复了 记忆后,他们该怎么办?又该如何自处?兄妹,是他们永远不可能跨过的一道障碍。 这么想着,她不禁浑身一颤。 这一刻,她无比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有多么的不希望穆简是哥哥。也无比清楚地明白了,自己,或许是喜欢穆简的。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早在两人被追杀伊始,她就曾为这个拼尽全力想保护自己的男子而动过心。所以她从不曾放弃他,所以她才会下意识地逃避穆简的喜欢。 但是,她也明白了自己的软弱。若穆简真是大哥,自己与他,绝无可能。 眼角有一滴泪滑下。 安玲珑慢慢站起来,回到榻上捡起资料,想要继续看下去,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集中不了注意力,脑子里全是穆简方才的话,心中不免更加哀戚。 纵使我心动又如何呢,终归是难以在一起的。 …… 是日。 天阴蒙蒙的,空气里泛起一丝潮热,似是要下雨的样子。安玲珑几乎一整晚都没有睡着,此刻顶着两个黑眼圈,正坐在桌子边打瞌睡,脑袋不住地点着。 “小姐,昨晚没有睡好吗?”含蕾绞了帕子,正准备为安玲珑敷一敷,消掉黑眼圈。 “嗯,”安玲珑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又打了个哈欠,“做了个噩梦。” 含蕊也走了过来,手上拿着梳子,准备替安玲珑绾发:“小姐不如再睡一会儿?反正这天还早,咱们又不急。” “算了,”安玲珑挥挥手,道,“查到方承仁他们的踪迹了么?” 含蕾摇摇头,道:“没有,不过我们的人手已经查过了陆太子的别院,并没有住人的痕迹,只要方承仁他们没有住在东宫里,那陆太子的手里肯定没人。” 东宫?安玲珑细心回忆了一下,皇宫中戒备森严,任何马车进去都必须记录在案,当时她与穆简进去也是如此,只是想法子把身份掩盖了而已。而近些日子她与阿斯兰联系过,知道没有类似的马车再晋国东宫。再加上之前方承仁对他们是想要下杀手的,陆明锡不大可能还会用他。 如此,便算是心知八成方承仁是不在陆明锡手中了,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以后有机会也可以再去查探一下。 但是,若不是在陆明锡手上,那么,就是陆靖炜?这代国的皇帝只有这两个儿子,除非有人想造反,否则根本没必要去取得方承仁的支持。再说,除了方承仁有过的城 主名头,这对夫妻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让对方这么急于得到? 还有这个辛藏,估计也有问题。 “去查查辛藏,跟什么人来往密切,他可能不是陆明锡阵营的。还有,肖承川那两人有消息了吗?” 提起这个,含蕾的面色不禁古怪了几分:“小姐,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呢,据我们查探,肖承川和肖问达两人行踪果有古怪,每日傍晚都会消失一段时间,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干嘛去了。但是,他们前段时日里书信来往最频繁的,正是这个辛藏。” 正是辛藏? “那可真是有意思了。”有男子闲庭信步而来,直接推门而入。所幸安玲珑已经梳妆完毕,也不算失了礼仪。倒是把含蕾含蕊给吓了一跳。 “穆世子大驾光临,还真是让小女子觉得蓬荜生辉。”安玲珑暗自一个白眼,经过了昨晚的惊吓之后她已经浑然不惧了。只是指尖的微微颤抖仍然出卖了她的紧张。 穆简浑然未觉,只是在看见安玲珑时耳根难得的一红,毕竟昨日他实在唐突了些,纵然自己平日里脸皮厚实,却又忍不住觉得不好意思。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随我去找找线索?”他甩掉脑子里那些个想法,伸出手笑着邀请道。 安玲珑一挑眉毛,没有把手搭上去,只是站起来问了一句:“去哪儿?” 穆简见安玲珑没有接受他献的殷勤,也不恼,只是含笑往外走去:“东宫啊。” 安玲珑一愣,穆简接着补充了一句:“快走吧,马车都在等我们了。”语罢,当先离去,安玲珑也赶紧跟了上去。 “所以说,是陆明锡又请我们过去?”安玲珑看着穆简,有些疑惑道,这陆明锡又请他们进东宫? “不是东宫,”穆简嘴角微扬,“是珍味轩。进出皇宫终究是不容易的事,这来来去去的检查起来也麻烦,索性就在珍味轩,既照顾了你的生意,又方便谈事情不是?” 这个倒是,安玲珑满意地点点头。沉默半晌,却听见穆简试探的问话:“昨天的事,你……”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问了,难道问“你还好吗?”之类的愚蠢问题吗?安玲珑却是主动接过了话茬:“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什么都没发生。是吗? 穆简看着对面的女子,仪容端庄大方,虽贴了人|皮|面|具遮覆了容颜,但气度仍在,眼角眉梢不似寻常女子在发生了这种事情后可能会有的 羞涩或恼怒,嘴角微微向上扬起,是最标准而公式化的笑容。 她是真的,很平静呢。 穆简微微垂下睫羽,心中失望浓浓,却没有如从前一般想过就此放弃,毕竟尘埃尚未落地,他怎能轻易言败?是以他也是大方一笑:“是吗?我知道了。”却没有发现,安玲珑掩在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 不多时,马车已停在珍味轩楼下。 安玲珑同穆简上了楼,发现雅房内只有陆明锡和阿斯兰两人。 看样子这次的聚会,应该只属于他们四人之间。看得出来,阿斯兰很得陆明锡的信任,不然不会在此次应该是独属于他们穆国与陆明锡之间的密会,仍然出现。 很明显,陆明锡对于穆简要热络得多。穆简也不客气,直接了当地问出了自己一直好奇的问题,即方承仁夫妇是否在陆明锡手上。其实他敢问出这个问题,也基本代表了他确定方承仁夫妇不在陆明锡的手上。果不其然,听完穆简发问后的陆明锡,眉头一皱,明显是有些不满:“世子何出此言?若那方承仁落在了我的手上,我怎么可能会让他安稳活到现在?” 穆简颔首,笑道:“若是如此的话,那么我们就很好奇了。”他把身体微微前倾,语调稍稍高了一些,语气也带上了两分严肃:“上一次我发现方承仁夫妇的时,他们可正在贵津的辛知府的府上做客呢。”说完之后,身子又向后仰了仰,大有一副你给我看着办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到啦哈哈哈哈哈 送上小剧场~ 穆简(霸道总裁):你们给我看着办吧。 陆明锡(委屈下属):是是是!都是我们的错,我们一定改正!总裁大人有大量,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穆简(颔首):嗯,下去吧。 安玲珑(偷笑) 穆简(眼睛一瞪):笑什么笑!你不是小秘哦不是小蜜吗?过来! ☆、八卦 “什么?”陆明锡听了穆简的问话,也很是惊讶,“怎么可能!”他并没有让辛藏做这样的事,也并不知道近日辛藏的动静。 “之后,辛知府更是送了方承仁夫妇往汴临方向而来,没想到,竟不在太子这里。”穆简又补充道,语气里多少带了嗤笑的意思。 听了这话陆明锡的脸也黑了,他的手重重拍在桌上,声音颇为阴森:“这辛藏,真是好得很呐。”穆简却摆摆手道:“还不用动他。” 见陆明锡多少有些疑惑的样子,穆简遂出声解释:“既然知道这个人坏了,那么不用就是,为什么还要给二皇子打草惊蛇的机会呢?”语落陆明锡当即恍然,表示自己一定会做好此事。 接下来么,就是正题了。 “不知穆皇派遣两位过来,到底能为本宫做些什么呢?”陆明锡眼睛微眯,一副很精明的样子。昨日的短暂会议其实谈到关于皇位的部分不多,大多数都是座上人互相熟悉攀交情,加上安玲珑和穆简离开得也早,自然还来不及谈好具体的东西。他这话问得还算温和,没有很尖锐地直接讽刺说只派两个人,什么也做不了之类的话。 穆简一挑眉头,嘴角笑容风骚惑人:“谁说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此话一出,连安玲珑都诧异地望了穆简一眼,毕竟她是一早就走了,还是穆简追了上来后才知道还要她参与到其中来,谁知不止他们两人?不是诓人的吧。 “哦?”陆明锡不由好奇起来,“何意?” “大概再过两天,我穆国的来访使团该差不多到了,而领队的使臣么,正是本世子。” 且说此时代国的皇宫里,御书房。 皇帝陆云青放下最后一本奏折,揉揉眉心,冲着旁边的老太监叹了一声:“可算把今天的折子批完了。”又站起来看看外面道:“今天看着倒还早。” 那老太监躬着腰细声细气道:“也该是用午膳的时候了,陛下,是直接在这儿用吗?” 陆云青想了片刻摆摆手:“算了,去贵妃那儿吧,说起来今天炜儿是进了宫来的吧。” 老太监恭声笑道:“可不是吗?二皇子孝顺着呢。”说着又赶紧往前走了几步跟上陆云青,掐着嗓子喊道:“起驾,云乐宫!”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听了不疾不徐打开门,动作礼仪拿捏得恰到好处,两人便走了出去。 陆云青摆驾云乐宫的消息传到时,萱贵妃正和陆靖炜说着话。 “你说,穆国的宁亲王世子到汴临这儿来了?”萱贵妃惊讶得很,但多年的经历还让她保持着表面的镇定,不过眼底却尽是疑惑的光,实在想不明白穆简到这儿来是做什么。 陆靖炜脸上一片凝重,他点点头,道:“儿臣也想不明白是为什么,不过他一副拒不承认的样子,估计是敌非友啊。” “如此。”萱贵妃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见殿外匆匆忙忙进来个宫女,见了她又疾跑了几步,凑到她跟前来,低声说道:“娘娘,陛下来了。” 闻言,萱贵妃立即站起来,一张风韵犹存的脸上摆出了最标准的笑容,又冲着陆靖炜道:“你父皇来了,快随我去迎迎。”陆靖炜听了,也站了起来,赶紧跟上了萱贵妃的脚步。 “父皇。” “哈哈,炜儿啊,今日又来看你母妃?”陆云青大步走过来,看着自己的二儿子,眼中隐隐带了欣赏,“我看这两年你真是长大了不少,来看你母妃的次数都比往日勤了,也省得她日日叨念你。” 听见此话,陆靖炜和萱贵妃的笑容却都是一僵,萱贵妃更是狠狠剜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随即又不动声色笑道:“可不是吗?炜儿可真是比以前孝顺多了。”又上前扶了陆云青,轻声问道:“陛下可是饿了,咱们现在就传膳?” “好,”陆云青点点头,“恰巧今天奏折不多,已经批完了,想着好久都没有陪你们母子用过午膳了,就特地来看看。也差不多是用膳的时候了,叫他们传上来吧。” 跟着陆云青的老太监立即高声吩咐着宫人传膳。 菜已上齐,三人纷纷坐好,开始用膳,其间说说笑笑,看着倒真是和乐融融的一家人。 吃得差不多了,陆云青倒是提了件事儿出来:“再过几天穆国出访的使团就要到汴临了,朕准备让你和你皇兄接待一下他们,听说领队的是穆国宁亲王的世子穆简,为人虽有些纨绔,但却深得穆阳的信任,所以也不要怠慢了。” 陆靖炜听了有些惊讶,但也赶紧道:“儿臣定不辱父皇使命。”接待一国使团,算得上不小的任务了,尤其来者还是穆国的皇室成员,更是不容小觑,这样的事情,应该是由身为太子的陆明锡来做,没想到父皇竟然将这个任务硬生生割了一半交给自己,实在是对他的看重。 只是,领队的是穆简?穆简明明已经到汴临了啊。 所以,穆简才会悄悄前往,并且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吗?不过如此的 话,自己也没办法以此下手揭穿他的身份了,只要穆国那边咬死穆简还跟着使团,自己是怎么都没有办法说清楚的。 陆云青满意点头,又陪着这对母子聊了一会儿天。萱贵妃见此,又开口让陆云青留下来午睡一会儿,陆云青想想也便答应了。陆靖炜见自己母妃要去陪父皇,便也极有眼色地开口告退,说是去御花园逛逛。陆云青大手一挥便让他去了,却没看见萱贵妃的脸色骤然难看。她脑筋急转,连忙叫了自己贴身的宫女,借口说有东西忘了让陆靖炜拿走,便让宫女追去。 那宫女疾步走了好一会儿,已是追到了御花园里。却见前方有一女子,身着莲青色夹金线绣百子榴花宫装,最显眼的是头上一只同色的琉璃步摇,脸上略施了薄粉,一副矜娇的神色,看着极是美丽贵气。而那女子的不远处,就是陆靖炜。 宫女神色一紧,赶紧又加快了步伐,想要快些挡上去,却还是没有陆靖炜的步子来得大,只往前大跨了两步,便拦在了那宫装女子面前,一笑:“婉妃娘娘。” 婉妃看见了陆靖炜,脸色也是一变,不过还是维持着自己的身份,略显倨傲道:“二皇子。按着规矩,你应该唤我婉母妃。” “婉妃娘娘。”陆靖炜却并不遵从,又往前逼了一步,笑容里面带了一丝邪气。婉妃纵然心中几百个不满,但仍不敢声张什么,反而被陆靖炜骇得退了一步:“你要干什么?” “婉妃娘娘难道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吗?”陆靖炜手抬了抬,似乎还想有所动作,余光却瞟到了萱贵妃的贴身宫女神色匆匆而来,又把手放下,笑容也变得彬彬有礼,“怎么,找婉妃娘娘讨教一些音律方面的知识都不行?” 显然也是看到了萱贵妃贴身的宫女,婉妃一颗心也算慢慢回到了原位,稍稍退了一步,松了一口气道:“自然是可以的。”说着又向陆靖炜福身:“还请二皇子稍等,本宫回去拿琴来。”说着转身便走,脚下步履匆匆。 陆靖炜见了,并没有跟上去,而是站在原地,冷着脸等萱贵妃的宫女过来。 那宫女到了,见二皇子脸色不好,心里咯噔一声,却仍是低声对着陆靖炜道:“二皇子,娘娘有东西忘了让您拿走了。”说着就递上了一个香囊。 陆靖炜接过香囊,问:“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要说的。”脸色仍然不好看。 宫女只道:“娘娘说,若二皇子已知晓奴婢要说的话,便不用再多嘴了,只是还须二皇子……注意着自己的身份。”说着 便又匆匆退去。 陆靖炜将香囊揣进怀中,思索了半晌,仍是冷笑一声,跟着婉妃便去了她的宫室,身边一个人都没带。等婉妃抱着琴出来时,他立即就拥上去,低声笑道:“婉婉。”婉妃又横了他一眼:“连婉妃娘娘都不叫了。”先前的倨傲仍在,不过却多了一分女儿家的小意。她又低声问道:“皇上呢?在贵妃娘娘那儿?” “若非如此,我又怎敢来找你?”陆靖炜道。 婉妃推了陆靖炜一把:“好了,别抱了,我要奏琴了。” 陆靖炜状似不满:“有我在你还要弹琴?”说着便俯下头去,想要亲吻她的发髻,却被婉妃躲开:“我可还是你父皇的妃子。” “父皇的又如何?他老人家总有一天要……”说到这里他闭了嘴,接着又漾开一个痞气的笑容,“到时候,你还不得依靠我?” “去你的,你现在可还不是太子呢,”婉妃轻啐一口,随即好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我们这么不明不白的,在人前还要装成那一副样子,连你母妃都不知道我们已经……这样的日子,可还要过多久?”说着她抚上了自己的心口,多少看起来有些担心,却又有了一种西子捧心的别样娇羞。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前面断更了两天…… 之后应该不会这样随意断更的,如果因故请假,我会挂在文案上向大家说明的 ☆、师兄 “先这样熬着吧。”听闻此言,陆靖炜也是叹了一口气。 婉妃靠进陆靖炜的怀里,却没有说话。 她其实不是很得圣宠的妃子,只是碍于身份,陆云青才给她一个妃位。婉妃全名韩婉儿,是冒国的一个庶出公主。在冒国她也不算很得自己的父亲喜欢,才被送来和亲,陆云青看在冒国的面子上收了她,却并不是很宠着,不过表面上的东西都还是维持着。韩婉儿不得宠,纵然仍是年轻貌美,但也是郁郁寡欢,常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面奏琴,有一次便碰见了陆靖炜,对方以讨教琴技为名认识了她,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就勾搭上了。 不过此事连萱贵妃也不是特别清楚,她只以为自己的儿子有那个心思,却没想到两人早背着她在一起了,否则非得被自家儿子气晕过去。 谁让陆靖炜从小就是被这么娇宠着长大?行事非但嚣张,连自个儿老子的妃子都给惦记上了。不过两人暂时还没有突破最后一步,非是陆靖炜不要,而是韩婉儿不给,她还不够相信陆靖炜,偏说是要等到他继承太子那一日才行。这把陆靖炜可给憋得,心想着迟早有一天得连本带利地给要回来。 眼下两人温存了一会儿,韩婉儿才红着脸退出了陆靖炜的怀抱:“你还不走吗?真要向我讨教琴技?” 陆靖炜这才回过神来,邪笑着拉过韩婉儿对着红唇就是一通深吻:“算了,近日事多,等我处理完了再来好好看你,到时候你可给爷准备好了。”说完便也大步离去。只剩韩婉儿一人在室内,为他那一通浑话羞红了脸。 皇宫内发生的事先不提,珍味轩里的一顿饭局也算是到了尾声。陆明锡得到了承诺,也知道了穆国的使团即将到达,心情终于明朗起来,是以倒是很愉快地离开。穆简这边也是酒足饭饱,见陆明锡已离开,才起了身回到客栈。 这边安玲珑仍是疑惑地很:“既然有使团,那为什么我们要先走?” 穆简咳嗽两声,掩饰尴尬道:“这个……侦查敌情嘛。”难道他要说这样他们才能多出些相处的时间? “那现在咱们干什么?” “让珍味轩的人多收集些情报吧,剩下的,就是等。” 当夜,穆简的身体就发作了,是以后面两天,安玲珑跟穆简都没有再出门,安安心心在客栈里等待着使团队伍的到来。 穆阳派过来的使团中,主要都是一些负责外交事宜的官员,都是用来应 付明面上的事情。而暗中嘛,除了少数暗卫伪装成普通侍卫一路随行,就还有一个谭蔚然充当一下智囊团。另外,还有个吵着要来凑热闹的文轩。 不过,安玲珑看见谭蔚然的时候,还是挺惊讶的:“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穆阳也太信任谭蔚然的能耐了吧? 谭蔚然努努嘴,阴测测笑道:“怎么,怀疑我的能力?” “哪有。”话是这么说,安玲珑心里倒也是这么想的。谭蔚然虽是女儿身,但天生有一种政治的敏锐度,又有野心,不会故步自封,充满了突破力,其实派她来是再合适不过的,只是没想到穆阳也有这个魄力,只让她一人来便足以。 “陛下说了,这件事要是办得好的话,他就许诺我,让我可以入朝为官!”谭蔚然原先是想要掌控整个国公府的,但若是穆阳允她入朝,她的满腔才华抱负有了更广阔的挥洒的天地的话,谁还在乎那么一个国公府?是以谭蔚然整个人都充满了干劲儿,拉着安玲珑就往里面走,“你们搜集的情报呢?在哪儿?给我看看。” 见谭蔚然整个人都似活了起来,不复初见时一股阴沉沉的味道,安玲珑也不由笑了,拉着谭蔚然便上楼去了自己的房间。只是上楼梯时,谭蔚然转过头来,给了穆简一个挑衅地笑容。 穆简见了,莫名奇怪。却不知谭蔚然到这儿,除了是要帮他,也还听了穆阳的话,要尽量拦着他跟安玲珑接触,这才是两人交换条件的全部。 负责外交事宜的官员还在忙,眼下来了的就是谭蔚然,还有一个文大爷。 文大爷依旧那一身奇葩打扮,脖子上还挂了一串贝壳链子,涂得花花绿绿,走起路来相互碰撞地叮当响。他一见穆简,当即大喝一声就往穆简身上跳,不知道是不是也收了穆阳的好处要多为难一下穆简。只是可怜了穆简内力尚未恢复,被扑得一个踉跄,差点给摔下去才接住了人。 总之,这四人是在客栈里面住下了。 晚上,穆简没了内力,精力也跟着有些不行,没再去骚扰安玲珑,早早就睡下了。安玲珑和谭蔚然在一起彻夜研究情报,只有文轩,还在外面花天酒地,说是一解秦楼楚馆姑娘们的寂寞去了。当然,这个说法得到了其他三人的不屑,不过文大爷确实是走了还没回来。 二皇子府的后院内,一处单独的小楼。 此处并无下人,只门口两盏灯笼幽幽映着光,照亮了周围一片空间。楼内第二层的房间里还有烛火光芒,里面的人似是还 没睡,有女子猫儿似的呜咽飘荡,又有男子的细语安慰轻响。 “没……什么,茹涵,不过一次失败罢了,就算……不能解开,我也没什么。”方承仁低声说到,只是额间有细密的冷汗冒出,看着很是一副痛苦隐忍的模样。 萧茹涵抽泣着不住摇头:“是我……太无能,没办法帮你解毒。我曾以为……师傅教我的东西已足够我行走天下,却没想到,连我的夫君都救不了……” “怎么,连师傅都开始怨起来了?”一道戏谑笑声自外面传来。 萧茹涵霎时抬起头来,一脸的泪痕未干,眼神中有着一丝不确定,她轻喝一声:“谁!”纤指一抬,便有飞虫起,急速往外面而去。 啪。 飞虫落下。又有叮叮当当似是珠玉碰撞的声音。 有男子嗓音如玉:“怎么,连师兄都不认识了?” 吱呀一声,原本紧闭的窗户缓缓打开,却半晌都没有动静。当方承仁都忍不住好奇想要上前去察看时,萧茹涵却摁住了自己夫君的手,摇摇头。果不其然,就在下一秒,窗子外的一片空无一物的黑暗中,缓缓垂下一个脑袋来,还晃晃荡荡的,看着很有些渗人。那脑袋上面的脖子好像还戴了什么东西也垂下来,跟着晃得让人看不清他的五官,只隐约可见那张脸上的灿烂笑容。 “惊喜!”那人怪声一笑,说是惊喜,其实惊吓还差不多。 不过萧茹涵显然是习惯了这种“惊喜”,所以没有什么反应,倒是旁边的方承仁被这个打扮给吓得险些捂住了胸口,有些接受无能。 “叛徒。”萧茹涵小声嘀咕道,语气有些恶狠狠,却难得露出一点少女的娇憨。 那人“嘿”了一声,用手攀住檐顶,一个翻身便跃了进来,一张脸倒是白白净净俊美如神祇,可惜那一身装扮实在是辣人眼睛,脖子上挂了一串贝壳项链,不知道涂了什么颜料,反射着烛火的光,一闪一闪的很是扎眼。 “我怎么就叫叛徒了?”男子颇不服气道。 “不尊师命,你不是叛徒是什么?” “师傅又没说我必须听他的,再说他老人家都驾鹤西去了,你就别往我头上扣这么个帽子,扰他老人家泉下安魂了行不?” 都是狡辩。 萧茹涵撇撇嘴,强忍着一个字都不说。只是白嫩的脸颊上泪痕未干,看得人一阵心疼。方承仁勉力下床,想要搂住妻子,又警惕地看向男子 ,觉得那张脸有些熟悉,片刻后终于想起来,惊声道:“你……你是穆国的那个武试参赛者!”只是名字叫什么却有些不记得了。 男子一挑眉毛,脸上笑嘻嘻的表情与方承仁印象中的冷面冰山并不相符,颇为嚣张地道:“诶,答对了,我正是你文轩文大爷是也!”语罢又自恋地摸摸自己的下巴:“本大爷果然英俊到了让人过眼难忘的地步啊。” 原来这萧茹涵的师兄竟然是文轩! “谁是你文大爷!”萧茹涵愤愤盯着文轩,手一抬,向着文轩的方向一指,四面八方登时有飞虫扑来,速度也都不慢,个头大得几乎能看见它们狰狞的表情,张着嘴似乎是想要狠狠从文轩身上撕下一块肉一般。可文轩只是几个闪退,便躲开了虫子的突袭,他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摇摆着,依旧是嬉皮笑脸地道:“师妹,一上来就要和你师兄亲密手谈?就不担心你的这些小可爱会被我一不小心咔嚓了?” 萧茹涵冷哼了一声,知道自己打不过文轩,也没有再逞强,一招手那些飞虫便隐匿而去,接着终于没有动手,只是寒声问道:“你来这儿干嘛?” 文轩赶紧凑上去,一甩自己一头的麻花辫,欠揍道:“你猜?”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准时更新啦 明天18:00正常更哈 ☆、以蛊攻毒 萧茹涵默默盯着文轩看了三秒钟,随即转开头,准备扶着方承仁先去睡了,显然是准备当自己这个师兄不存在的样子。 “喂喂,我好心来探望自己的妹夫,你就这么对待我?”文轩又上前两步,颇为不满地嚷嚷着。 萧茹涵转过头看他:“你有办法治好承仁?” “没有。” “那你可以走了。” “……” “好了说真的,”文轩继续凑上去,双手撑在一张桌子上,眼里终于有了一点认真的神色,“你真的决定了要帮二皇子?” “不然呢?”萧茹涵神色如常,继续服侍着方承仁,却显出些无奈与妥协。 “你就这么看重他?”文轩指指方承仁。 “是,”萧茹涵的神色看起来很平静,“我遵从师傅的想法,唆使他去对付云岩将军想要保护的人,反而惹来了杀身之祸,他没有放弃我,我又怎么能放弃他?”说到这里,她的眉目温柔起来:“我爱他。” 方承仁也不免动容,回握住妻子的手,看样子是很想说些什么,文轩却一个闪身,来到方承仁旁边,抬手一个劈掌,方承仁颈后一痛,便晕了过去。 “你干什么?”萧茹涵大惊,立即抓住文轩手腕,眼神凌厉而防备,像一只护犊的母狮一般,牢牢守在方承仁旁边。 文轩无奈动动手腕,耸耸肩道:“帮我这妹夫看看啊,说不定你亲爱而又伟大的师兄还能想些办法,嗯?” “你之前不是说没办法救他吗?” “逗你的不行啊?” 萧茹涵立即抬手狠狠打了一下文轩,眼神恶狠狠中又带了期盼:“那你快帮他看看。” “我得先问问你,”文轩一边将手搭上方承仁的腕脉上,一边转头看向萧茹涵,“要是我真有办法治好他,那之后你准备怎么办?还要帮着二皇子?” “听承仁的吧,”萧茹涵想想道,不过语调略显冰凉,“但是我想我和他都不愿意再帮着陆靖炜了。不过你若是真的能治好他,算我欠师兄一个人情!”她已许久没有叫文轩师兄了,是以讲起来多少显得有些别扭,但眼神认真,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那若是我让你站到陆明锡这边对付陆靖炜呢?” “未尝不可,”萧茹涵回答,又催促文轩道,“你……能救承仁吗?” 文轩把 脉半天,又仔细地察看了他的全身,最后抚一抚自己压根不存在的胡子,故作深沉道:“你师兄无所不能,怎么,救个妹夫都做不到?” 这话,就是有救了? 萧茹涵激动地捂住自己的嘴,也顾不上文轩这屌炸天的语气,只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出声,免得惹了动静反而不方便文轩行事。她小声地问:“师兄真有办法?” “你说呢?”文轩回给她一个白眼,接着又开始捋起不存在的胡子,“不过这毒,倒颇像是田风的手笔啊。”一边悄眼瞥向萧茹涵,观察着她的反应。 萧茹涵也顾不上许多,只咬牙切齿道:“正是他。” “没想到连他也参与进来了。”文轩神色凝重了些许,一边取下自己的项链,数着扯下一枚贝壳,命萧茹涵拿了一杯水来,将贝壳浸在水里,喂方承仁服下,又接连说了好几种药材的名字,要萧茹涵想办法取来。 “我对毒理只是粗通,所以若要为他解毒,还是用咱们的老本行来得妥当,以蛊攻毒。”文轩向着萧茹涵解释道,说是拿那几种药来炼成药蛊给方承仁种下,法子是刚烈了些,有可能伤到方承仁的身体。萧茹涵先前便是顾虑着自己能力不够,对毒理也是一窍不通,怕一个失手便前功尽弃,自己不敢施展,不过文轩功力可高过她不少,又有自己从旁辅助,应该没什么问题。 此时先给方承仁服下那一杯子他特意加了料的水,让情况暂时先稳定下来,也是为了日后种蛊之时,防止他的身体排异太过。 “诶,等妹夫毒解了,你有没有兴趣跟哥混?”等解释清楚之后,文轩随意找了一张椅子坐下,问了萧茹涵一句。 “这……我不知承仁他……”萧茹涵有些为难。她是知道文轩身在穆国,帮的也是皇室,可是方承仁跟四国的皇室都有一些恩怨,若是方承仁不同意的话…… “没关系,茹涵。”不知何时方承仁已醒了过来,他眼神平静温和,并不为文轩的邀请而有什么恼恨,“原先就是我错了。只要穆皇他不介意就好。现在重要的,是你自己的心意。”他是隐约知道了萧茹涵似乎有些针对穆国那些人,但原因从未深究过。 萧茹涵犹豫了一会儿。其实她与安玲珑等人并无恩怨,只是师傅他…… 当初师傅命令她唆使方承仁去对付四国的皇室,自己没办成便罢了,还与方承仁一起逃了,并且狠心断了与师傅的联系,已经是很大逆不道的事了。若是自己又去帮了穆国的人, 岂不是更对不起师傅? 师兄是个吊儿郎当的人,当年常被师傅吊打,师徒感情不甚好,他或许能枉顾礼法地去帮师傅不喜欢的人,可她呢?她是否该放下自己强行背上的担子,去帮师兄? 她看看丈夫,看见他眼中的淡淡温柔和支持,倏然下定了决心:“行,不过我不可能永远为他们效命,得有一个期限。” 啪!文轩一个响指:“成交。”他笑得眼睛都弯了道:“眼下就有一个需要你的机会,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什么?” “他们现在要对付陆靖炜。” …… 而此时同是二皇子的后院,距萧茹涵几人所在的不远处,有瓷器被摔碎的声音。 “娘娘您消消气。”有侍女哀声劝说的声音,还隐隐夹杂了女人的抽泣。 “滚!”啪!又是一个瓷器破碎。 众侍女见情况不好,只得纷纷说是,一个个退去,任由屋里人发泄。退出来的众人个个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难道真的就让里面的那位这样下去?若是过会嬷嬷回来,问起她们的责任,又该怎么办? 隐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远处过来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女人,一身打扮干练稳重,只是脸上表情暗含担心,她身后又领着几个手中端着东西的侍女,一见这院子里站了不少本该在里面伺候的人,心里咯噔一声就道不好。面上却板了脸蹙紧眉头,还没到便远远地骂了开去:“你们这些小蹄子,怎么伺候皇子妃的,一个个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进去?” 侍女们个个脸上局促,终于有一个站了出来支支吾吾说:“娘娘她……心情不好……”后面还想说些什么,却一下子被那嬷嬷打断:“行了你别说了,自己都回自己的位子上做事,我先进去看看娘娘怎么样了。”说着,那嬷嬷就赶紧进了屋,又把门锁上,才来得及回头看看这屋里的样子。 只见这地上满片的狼藉,溅了不少瓷器碎片和破碎的布料,而一个衣着华贵面容清丽的女子,正伏在桌案上痛哭。 这嬷嬷看了一下子迎上去,小心翼翼避开碎瓷,上前去拥住那女子,满面的心疼:“哎呦,我的娘娘哟,您这是怎么了,自己都不心疼您自己了?有什么事儿,您跟老奴说说,有什么还解决不了的?” 那女子,也就是二皇子妃,双眼红肿,抬起头来见是从小就照顾自己的嬷嬷,不由心中委屈更甚,一下便扑进嬷嬷怀 中,哭道:“淑嬷嬷,夫君他……他……咳咳!”因为心中的恼恨与急切,她竟急得呛住了,狠力咳嗽了两声,没将话给说完。淑嬷嬷看着自己照看大的主子如此痛苦,也一下子流下泪来:“二皇子他,是不是又给您气着了?” 二皇子妃奋力摇摇头,勉强道:“又是……又是宫里那个贱人……”说到这里,她只觉得浑身的气力都没有了,呼吸也一下子不顺畅起来,只得大口的吸气呼气,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淑嬷嬷见此更急,不由得也恼声骂道:“那狐媚子又使了什么手段?已经是皇上的人了,竟还不安分地勾搭皇子,她也不怕被砍了头!”声音有些大,不过在场的人都还算是可以相信,是以还没什么问题。淑嬷嬷又心疼地拥住了主子,像哄小孩子睡觉般哄着二皇子妃:“我的好娘娘,您就别哭了,说到底咱们好歹还有个正妃的位子,那贱人她迟早是不得好死的,您这样,要是哭坏了身子,不说老奴和皇子他心疼,要是让宫里那贱人得了势,才是得不偿失啊。”说着便扶着二皇子妃起来。 她又指指周围,厉声喝道:“还不快收拾收拾,再来人伺候皇子妃洗漱?”闻言,立即有侍女上前打扫这一片狼藉,又有人端了水盆上来伺候。 淑嬷嬷一边看着,一边又道:“一个个给我仔细了你们的皮!若是有谁将先前的事说了出去,我便让你们尝尝我的厉害!” 最后忙到了半夜里,二皇子妃才勉强给睡下。众侍女连同淑嬷嬷在内,一个一个也都累了,能回去睡觉的都回去了,不能的,也都在打着小盹儿。 是以谁也没有发现不远处有一个人影悄悄地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在这里啦,发现我这一章都没有放男女主出来,全都是别人的戏份…… 明后两天应该共有三到四更,就是说除了18:00的准时更外还有别的更,目测是在后天的深夜发出,请大家周四早上再来刷新,谢谢 ☆、前戏和开场 “小琳,你确定这些都是你听到的?”含蕾抓住一位丫鬟打扮的女子的手,仔细地确认到。 那被唤作“小琳”的女子肯定地点点头,道:“我的确听到皇子妃她这么说的。”说着又显得有一些害怕:“我是趁着她们都累了,才跑出来的。” “既是如此,我现在就去告诉小姐。”含蕾也冲她点点头,让小琳先回去,自己匆匆提起裙子便往楼上跑去。 此刻天边已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安玲珑同谭蔚然方才睡去不久,是以含蕾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等她们起了再说刚刚知道的事。所幸两人纵然是熬了夜,但是醒的还是比较早,所以含蕾在服侍安玲珑洗漱时便把此事给说了。 “二皇子妃真是这么说的?”安玲珑眼中思索,唇边暗含笑意,“那可真是有意思,一个皇子,一个宫妃……陆靖炜这是自掘坟墓么?” “可是……他们……我们没有证据啊,也不知道那个宫妃是谁。”含蕾犹自不解。 “笨,”却是谭蔚然推了门进来,“没有证据不会制造证据?”她亦是笑意浓浓,打扮得颇为正式,显然是为了今天的洗尘宴做准备。 “不过这倒的确跟我们推理出来的差不多,”安玲珑叹了一句,“可惜时间来不及了,不然我今天就给他加点好料。” “行了,今天也就是一个小序曲,好戏啊,还在后头呢。”谭蔚然无聊地拨弄了一下指甲,转身便走了出去。 安玲珑收拾打扮得也差不多了,也站起来走了出去:“走吧。” 今天的洗尘宴是由陆明锡和陆靖炜共同负责的,所以地点也没有在皇宫举行,索性直接将席面设在了珍味轩,只是一个简单的接待,过些时日,还会在宫中大宴迎接穆国来客,是以谭蔚然才说今日是个小序曲,大戏还在后面。 因为算得上是私宴,所以陆明锡和陆靖炜也只带了几个平时交好的官员,穿的也是私服,都坐在珍味轩的雅房里,等着安玲珑几个人到来,而作为珍味轩的东家之一,冷筠竹也在里面给陪着。 而前来赴宴的,也就只有穆简、安玲珑、谭蔚然和几位负责外交的官员,至于文轩嘛,昨天去“解人寂寞”后就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他是去还是不去,索性没有管他,其他人到齐,马车便出发了。 “太子,二皇子。”众人纷纷打招呼,又相互一一介绍了之后,方才落座。 而此时,就在这个包厢的旁边—— “来来来,大家干杯!干杯!”衣服穿得乱七八糟,一头油腻腻的麻花辫,一只脚蹬在桌上一只脚踩在椅上,脖颈间一串花花绿绿闪着光的贝壳项链,此人不是文轩,又是谁?他仰头就是一顿豪饮,啪地摔下杯子,大声道:“爽!” 周围一圈人有男有女,只是女子都是花楼里的妓子,男子都是些打扮得有些俗气的土豪公子哥,不过个个都喝得很是痛快,文轩更是左右逢源,一会左拥右抱的,又是敬酒又是你随意我干的,样子看上去十分豪爽。那些妓子公子见了,一个个也是笑得很欢,更是热络起来,看起来俨然已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欢乐场景。 不一会儿,文轩便率先倒下,说是实在喝不动了。众人想起先前他那豪爽样,也只当是个银样镴枪头,装着很能喝而已,是以也没人理会他,任由他自己退到墙边靠门处休息去,自己则是继续喝个痛快了。很快,众人也是都喝了个七荤八素,耍酒疯的耍酒疯,睡着的睡着,之前众乐乐的场景一下子变成了鬼哭狼嚎的现场,没有人再注意到已经喝趴在角落的文轩。 也就是这时,文轩的眼睛紧闭着,耳朵却凝神静听隔壁的动静。 昨晚半夜他从萧茹涵的屋里出来,没有回客栈,而是直接去了汴临这边的青楼一条街,甩了一袋银子说是想要包了场,结果和几个富家公子哥“不打不相识”,很快打成一片,最后干脆左边抱着姑娘右边抱着兄弟的,很是“和乐”。这不,第二天早晨,哥几个又约了出来喝酒,才有了眼前这么一幕。 说起来这几个公子哥背景也都不浅,家里多多少少都能和朝中扯上关系,是以文轩还通过这几个新交的哥们的嘴里知道了不少东西,这才摸到了珍味轩中陆明锡和陆靖炜所定包厢的隔壁。 眼下那边也是宾主尽欢。 陆靖炜正介绍着自己这边交好的官员,他指着一个着青衣的中年男人:“这是田风,在卫尉寺做事,不过官职不高,人倒是很踏实向上。”俨然是很看重的模样。 那田风也十分谨慎有礼道:“二皇子谬赞了。”又一一拜见了众人,态度倒还算不卑不亢,的确符合陆靖炜的这一番介绍。 只是文轩却冷笑了一下,果然来了。他又心有余悸拍拍胸口,暗道还好自己留了个心眼先去看了萧茹涵,否则要是不知道这人就在汴临,他又冒冒失失出现在这次洗尘宴上,那可就有些惨了。 这田风啊,与文轩 的师傅彼此算是亦师亦友了,善毒,倒是与善蛊的师傅相得益彰,两人的关系很好,或者说曾经很好,因为在很多年以前,他们便因各自的想法不合而分道扬镳,从此不再联系。却没想到,这田风跑到了代国的卫尉寺当起官来了。 要真说田风和文轩,他们之间其实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在文轩和萧茹涵都还小的时候曾与他们同住过一段时间,也向他们传授过一定的毒理知识,只是两人幼时贪玩调皮,死活都不想再学一门枯燥的毒理,田风碍于萧茹涵是女孩,不好下狠手,但对着文轩却是天天吊打,逼着怎么着都得学,是以性格奇葩并且小肚鸡肠的文轩从此对田风是恨到了骨子里。再加上田风与自己的师傅关系破裂,他虽是个不孝徒儿,但能为师傅出出气他也是不介意的,是以他已下了决心与这田风对着干,这才一心决定要救自己的妹夫,把师妹拉到自己这边来。 不过也正是因此,他才注意着没有出现在洗尘宴上,免得田风认出了自己,平添许多麻烦。 想来萧茹涵就是不小心暴露了自己,才让这田风告诉了二皇子,钻了空子,以至于被暗算。 如此,自己也要加紧解毒的过程了,一定要气死这个毒老头。 文轩在心里暗骂道,一边又装作酒量不行,已经沉沉睡去。只是他手指微弹,一只小甲虫已沿着地缝悄然向旁边的雅房爬去。 而安玲珑这边的雅房内,冷筠竹站起来,敬了在座众人一杯酒,两颊隐有熏红之色,仍是兀自冲陆靖炜笑道:“久闻二皇子精通音律,筠竹特意寻来了一位乐师,不知可否让她为大家弹奏一曲,算是为今日的洗尘宴助助兴?” 陆靖炜没有过多思考,也只笑着答道:“这自然是好的。”言罢,冷筠竹便拍拍手,有侍女带来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那女子袅袅娜娜向着众人行了一礼,便坐下抚琴,其音袅袅,很是动人好听。在场众人有痴迷音乐的,纷纷闭了嘴竖起耳朵静听,眼中不乏赞叹之色,这位女乐师的琴技果然高超。不过安玲珑和谭蔚然却趁机瞥向陆靖炜,发现他也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夹菜吃着,眼里没有痴迷之色,却是带了两分思索。安玲珑两人不由冷笑了一下,果然。 先前情报里说陆靖炜似乎很精通乐理,常向宫中婉妃讨教琴技,不过让谭蔚然觉得奇怪的事,这样不顾男女大防向婉妃讨教琴技的乐痴,怎么府中并未豢养多少乐师?也并不常奏琴,这就显得有些古怪了。再想到今早含蕾告诉她们的事,一下便把这两件事结合起来,答 案便呼之欲出了。 所以她们赶紧通知了冷筠竹,去寻一位精通乐理的琴师来,说是要为宴会助兴奏一曲。这可把冷筠竹给急的,毕竟这么短的时间,上哪儿去找琴技高超的乐师?最后急眼了干脆拉过一位名妓来充当乐师,反正这面纱一蒙谁能说这是个妓子? 不过还是有零星几位官员认出了这位名妓,毕竟其琴技在代国也是有名的,若真是痴迷音乐,总还是在哪里见过的。 不过传说是乐痴的二皇子,好像还没有认出来。 这下便算是十有□□了。谭蔚然安玲珑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看样子别的安排都可以不用上了,只要有私通宫妃这一条,就有的他苦头吃。不过陆明锡想要顺利荣登大宝,除了君心外,还得有民心才行,陆明锡倒还好,常在民间做些好事,如给穷人派粮等,百姓对其并没有恶感。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让陆靖炜失掉民心了。 其实也不难,让他多做几件嚣张的事,失掉民心也就是很快的事。 所以,在席宴上多说点话,挤兑挤兑他,让陆靖炜生点气,这嚣张跋扈的本性出来了,还怕他做不出点事儿来? “对了,皇弟,”陆明锡轻晃手中酒杯,让杯中佳酿荡出一层层涟漪来,声音漫不经心中又处处讽刺,“王大人那边的事,你解决了吗?” 他说的是大理寺少卿王建波的事,这人本是陆靖炜旗下一名大将,权力不小,对陆靖炜还算忠心,结果被一个御史大夫揭出来收受贿赂,判了不少冤案错案,都只为敛财,这可把陆云青气了个半死,立即将王建波下落大狱,又吩咐了大理寺卿去着重查此事,已经是揪出了不少证据来,把陆靖炜也是弄得焦头烂额的。 当然,那位御史大夫是陆明锡的人,情报嘛,则由冷筠竹和安玲珑提供。 所以最近几日来,陆靖炜一直在处理此事,东奔西跑的,却就是没办法把人给弄出来,已经是铁证如山的东西,任他再怎么从中擀旋,也搅不出多大的水花来。最后还是田风才将他劝了下来,毕竟他要是再插手,救不了王建波不说,还可能把自己给搭进去了,那才叫因小失大。 所以陆明锡这话一问,才叫做刺中了陆靖炜的痛处,不过他还是忍着心中怒意道:“劳烦大哥操心了,不过这怎么能叫什么‘我解决了吗’?这王建波自己干了伤天害理的事,被揪出来是迟早的事,我有什么需要解决的?毕竟此案并非是我主审不是?怎么会这么问我?再说 ,今天咱们是来迎接穆国来使的,在饭桌上讨论朝事未免显得不好吧。”这话说得干净漂亮,把自己给摘得干干净净,同时又不动声色指责陆明锡乱议政事,平白惹他国笑话,倒不是很符合他平日的性子。 陆明锡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二弟,只觉得最近这两年来陆靖炜的确改变了许多,行事之间也更稳重低调了一些,对自己的打压也是变本加厉,可私下里的接触又好似变化不是很多,想来是得了高人指点才做得好的,可这高人,又是谁? 他的眼神环视周围一圈人,估摸着此人就在在座官员中,毕竟陆靖炜这么听这位高人的,想来是非常信任的,那么,就有可能带来这宴席中。 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要将此事同穆简等人稍作商量,他表面上也是显山不露水地笑道:“既是如此便好,这王建波咎由自取,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恶果自然由自己尝。是大哥的不是,不该再讨论此事,大哥先敬你一杯。”说罢便仰头就是一杯酒,又满面笑意看向陆靖炜,话中咬死了见不得人四个字,也是暗指他与那位宫妃的事,却见陆靖炜面色如常,不知是听懂了没有。 陆靖炜没再说什么,只自顾自喝酒。 谭蔚然却是仗着自己脸嫩,故作天真问道:“敢问二皇子,你们说的这个王建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这话不是很礼貌,可谁让她年纪太小还“童言无忌”呢? 这下陆靖炜脸色是有一点难看了,陆明锡戳他痛处他还可以勉强忍忍,现在一个穆国的小丫头也这么问,简直是在他伤口上踩了一脚又狠狠碾了几下,他还不得不笑着被人这么踩,否则若是自己发了火吓着了穆国来的“贵客”,陆明锡肯定得抓着这点狠狠地宰一刀,自己已经损失了一个大理寺少卿,不能再惹了父皇不开心。是以他也只有耐下心思大概解释了一番,还好谭蔚然表现得很聪慧,一下就懂了个七七八八。 正当陆靖炜内心松了一口气时,谭蔚然却又故作懵懂地点点头,道:“就是说这个王建波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然后就被贵国的皇上惩罚了,是吧。”在座众人纷纷点头。 谁知谭蔚然突然一拍掌,气鼓鼓道:“那那个贵津的知府,我觉得也该被惩罚!” ……安静。 在座众人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又扯到辛藏那里去了? 唯有陆靖炜的心里,是真的咯噔一下。辛藏是他好不容易招揽到的人手,在陆明锡的阵营里地位不算很低,要是这 人真犯了什么事儿被穆国的人抓到了把柄,闹到父皇那里去,那这颗埋在陆明锡阵营里的棋子,就算是废了。 旁边的田风见他这模样,赶快抓紧他的手写了几个字。陆靖炜一僵,却随着田风写字慢慢放松下来。是呀,现在辛藏表面上还是陆明锡的人,只要自己鼓动陆明锡死保辛藏,到时候他再帮帮忙,任由事态发展,闹到父皇那里去,最后吃亏的,不还是自己这个皇兄吗? 想到这里,他镇静下来,笑问:“那辛藏做了什么?” “算了,不说了,气死我了,”谭蔚然气呼呼对着自己扇风,似乎是在强忍自己的怒气,“不是你们说的吗,饭桌上不谈政事?”这个时候她又显得很识时务起来,兀自咕哝着:“而且还是你们代国的政事。” “既是如此,还请谭小姐好好用饭吧。”陆靖炜道,心里却倏然一紧,或者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又或者,她不打算再提?那自己打压陆明锡的计划还怎么进行?干脆回去问问辛藏到底干了什么,以此估量? 谭蔚然闷头吃了两口,仍然有些不满,不过她刁蛮小姐的角色已经扮演的差不多了,成功的让陆靖炜起了疑心,干脆让他一直提心吊胆的好了,是以她又口齿不清说了几句,总之就是力求一副小女孩的做派,让陆靖炜觉得这事又似可行又似不行的才好。 安玲珑的话倒不用装什么,她只要维持低调别被人认出来她就是“林珑”就好,是以现在刁蛮嚣张以求刺激刺激陆靖炜的,便是穆简了。 他装了多年的纨绔,论嚣张还不容易?只是往身后一靠,摆出一副大爷像,又剔剔牙,头仰得很高,斜眼看人,便极为不满地说道:“怎么都还是咱们穆国的菜式?我都吃这个十几年了早就腻歪了,你们还给我整这个,是什么意思,想要腻歪死我?” 讲得极为蛮不讲道理,不过找人茬的时候,谁在乎理由靠不靠谱? 恰巧,这菜式的部分,是陆靖炜负责的。原本应该是陆明锡顾虑的部分,只是陆靖炜为了抢功,把这个部分搬来自己做。原以为得到夸奖是很容易的事,毕竟一般的一国来使,就算是看在表面的面子上也应该说几句好话的,却没想到来的这个使团,就是专门给他找茬来的,自然,不管他做什么,都难以得到好评。 已经被连续三次打击的陆靖炜脸色终于不行了,有点青。可他还是先忍着道了歉表示是自己的不是,要出去叫人重新准备一下。不过刚一出去他就发了火,冲着自己的下属还有珍味轩里 的小厮狠狠地骂了一顿,其间不乏难听的词汇,这听得隔壁的文轩几乎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即又赶紧装睡,暗道那穆简几人实在有才,能把好好一个皇子给气成这样。 人气着,声音就大,饶是珍味轩的隔音做得不错,可坐在包厢里的众人还是隐约听见了他的怒吼,谭蔚然几个还装着神色如常,倒是陆明锡手下那几个,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可许久没见到二皇子这般失态了。 安玲珑想了想,又唤了跟着自己的侍女去通知含蕾含蕊,去买通几个乞丐、说书人之类的,把陆靖炜这失态的样子多说出去宣传宣传,百姓们总不会想要有一个性情暴戾的君主吧。 当陆靖炜再进来表示新的菜式已经安排好马上就会传上来时,穆简却抚着肚皮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饱嗝,表示自己已经吃饱了。他烦躁地挥挥手,不耐烦道:“算了,下次宫宴时我可一定要吃你们代国的菜式,别再给我弄穆国菜了。连个鲜都不让我尝,什么意思嘛这。” 谭蔚然还在努力地吃着:“去年天旱雨少的,粮食收成不行,可不能太浪费了。”其实这些官家的公子小姐,谁吃东西不挑剔浪费?不过这找茬嘛,当然是另当别论。 再次被无形嘲讽的陆靖炜很努力地憋住了,真诚地道了歉并表示自己以后一定改进,在得到了穆国使团不计较的回应后方才放下了一颗心,好歹没有再发火。这场宴席也便就这么散了,接下来陪同使团参观玩耍的任务便由被找茬找怕了的陆靖炜转交给了陆明锡,正好几人可以商量下面的行动,白便宜了人。 不过等陆靖炜晚上回府时听见昨晚二皇子妃那一顿闹腾后,终于忍不住彻底地黑了脸,狠狠地发了一通脾气,吓得二皇子妃是大气也不敢出,之后更是病倒在了床上,连身都不能起了。当然,这么大的动静,作为后院里的一个丫鬟,小琳怎么会不知道?第二天一早便马不停蹄地赶来告诉了含蕾。安玲珑知道后直接一挥手把这个猛料立即放给那些被他们买通了的说书人和乞丐,一时间汴临里竟闹得沸沸扬扬,连带着多少人对陆靖炜起了恶感,御史台里也有不少人弹劾他。虽然最后在田风的提点下倒都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去,可终究还是惹了陆云青的不快,被罚禁足,直到举办宫宴欢迎穆国使团那一天才准出来。 “该死的,”他愤愤摔了手中的书卷,说什么闭门静思,看什么破书,真是气死他了,“肯定是陆明锡干的!把事儿捅到父皇那里去,害得我现在被关,什么事都干不了!” “殿下稍安勿躁,”田风捡起书卷,声音平静,“此一时彼一时,您现在虽然暂时失势,那是为了更好的复出做准备,别忘了,我们手里还有方承仁那一对夫妇,有他们在,我们就不愁没有筹码。毕竟太子现在虽然威风,可一旦成为过去,那便只是过去。”听起来有股特别的笃定,可话里的意思,却让人不寒而栗。 让太子成为过去? 陆靖炜咬牙道:“好,就让他先再风光两天,到时候,我看他还怎么笑得出来?” “还请殿下再忍耐一二,”田风目光深深,声音又带了一丝隐忍,“宫宴就是咱们的机会,到时候把方承仁带去即可。” “嗯。”陆靖炜点头。 而那日私宴后,安玲珑回去即吩咐了人去给她抓药,配置了给陆靖炜准备的“好料”,剩下的时间么,就偶尔跟着使团逛一逛,或者是扮成了“林珑”,去珍味轩视察生意,不过更多的时间还是窝在客栈里,或是在周围闲逛,小日子过得是十足的滋润。只除了对穆简的死缠烂打有些回避。 穆简是一直跟着安玲珑的,时不时说些浑话弄的人脸颊发烫,总之看样子是要吊死在安玲珑这一棵树上了,俗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他看得出来安玲珑心中有顾虑,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毕竟他怎么会知道安玲珑担心自己是她哥哥的事呢?不过心中还是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俘获美人芳心,却不知佳人心思难猜,不似郎君浅啊。 谭蔚然和文轩是两个极端,一个整天不出去,一个整天不回来,前者静心研究情报,后者则是天天纸醉金迷,跟那群新交的哥们儿厮混,晚上再去看看自己的师妹,半夜方才回到客栈。不过捣鼓了几天,总算是把药蛊给整了出来,种在了方承仁的身体里,从此方承仁夫妇也是不用再听命于陆靖炜了,不过他们也没有声张什么,只是说好在陆靖炜要用他们时反水即可——只有这样这场大戏才算精彩呀。 很快,宫宴的日子便已到了。 这次举办的是午宴,是以众人都起得很早,文轩也被逼着打扮一新便往皇宫而去,因为是正式的接待宴,所以有品级的大臣和其家眷,还有妃位及以上的妃子也都在场。负责接待的陆明锡和陆靖炜更是早早到了场精心准备了一番,尤其是陆靖炜,这次特别要求了给穆简的是他们代国最有特色的菜肴,免得这人再挑出什么刺来。 奇了的是这平时勾心斗角的兄弟二人在准备这场宴会时都是齐了心地准备得尽善尽美,没 有再闹出什么矛盾,看得陆云青很是欣慰,以为自己这两个儿子总算是不再闹腾了,却不知这兄弟俩是都在宫宴上准备了各自的大戏,等着给彼此好看,才暂时消停了一会儿。 马车缓缓驶进皇宫,里面坐的正是穆简四人,负责外交的官员则是乘着另一辆马车,事先进了宫,与陆明锡二人磋商了关于宫宴的一干事宜。 先下马车的自然是文轩和穆简两位,然后是谭蔚然,因着谭蔚然年龄还小,虽然也是个小美人,可脸上的婴儿肥尚未褪去,饶是她打扮得再正式不过想要减去自己的年龄感,看着还是很可爱。而安玲珑是最后一个,她下马车的时候则着实引起了一番注意,已经是将近十八的女子,五官已完全长开,一身打扮英气而美丽,与一般意义上的美人相比多了几分活力,确实吸人眼球。不过这可让走在前面的穆简心里狠狠多了两分醋意,只觉得她更美了,让他不想与别人分享。 “陛下,”四人行礼,“代我皇替您问好。” “哈哈,好,落座吧。”陆云青爽朗一笑,大手一挥,四人便也回了自己的位置,靠着两位皇子,是很前面的地方。 安玲珑正坐在靠着陆靖炜的位子上,正方便她给陆靖炜的酒中加料。她没有多说什么,也只优雅一笑,向着陆明锡和陆靖炜问好,对方也都还了一礼,看着气氛都还不错。 陆云青先是站起来,说了一番客套话后便宣布宴席开始,众人吃吃喝喝聊聊的,偶尔开开玩笑,同一般的宫宴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酒至半酣,歌舞间隙,谭蔚然往口中灌了一杯果酒,似是有了些醉意,兀自说道:“这宫宴吃着果然比那辛藏准备的好多了。”恰巧乐师刚奏完一曲,而下一曲还未开始,是以大厅内还算安静,这话也好巧不巧的给陆云青听见了。 听闻此言,陆云青好奇问道:“怎么,那辛藏没好好招待你们?”心下开始思索这辛藏何许人也,要是真做了什么惹恼了穆国的使团,恐怕他代国也没好果子吃。很快,他便想起此人乃是贵津的知府,说起来的确是负责招待他们的一员。 谭蔚然立即回答道:“可不是么陛下,我看那辛藏就是故意的,跟我们一起吃的那都是什么,虽说不是什么糟糠,但一看就知道东西都用的不怎么新鲜。这也就罢了,若说是他贵津穷苦,官府出不起钱吃什么好的也就算了,可我看他们的人倒都有钱的很嘛,动不动就送些千年人参百年灵芝的,就我们吃饭的间隙,我还见着有个商人叫胡什么来着,给他送 ☆、好戏 “二皇子误会了,”方承仁又行了一礼,冲着陆云青道,“草民没有这个意思,胜败乃兵家常事,穆国没有用卑鄙的手段,他们既以实力堂堂正正取胜,亦能使归城百姓过上好的生活,我方承仁便甘拜下风,让出归城,有何不可?”明明是败者,可他这一番话说得举手投足间尽是世外仙人风范,倒丝毫不显狼狈,优雅得如同一个出门赏乐的贵公子一般,闲适淡然。 但又怎能说他不失意呢?归城是他方家人的城,他没有守好祖宗的基业,被穆国抢了去,纵使穆国君主英明,能使百姓和乐,可他却没有做好一个城主,是他对不起先祖。虽然心中不悔,可愧意仍在。只是他掩饰的很好罢了。 不过他这一番话说下来,也没几个人在意他是不是失意了,因为如此直白的一番话,才真真正正地算是狠狠给了人一耳光,而这被扇耳光的,自然是陆云青和陆靖炜了。两人刚刚才义正言辞说了一番讨伐穆国的话,可怜身都还没转,方承仁就来了个大反水,简直是让人当场就懵了。 这边陆云青的话被打断,陆靖炜被倒打了一耙,两个人还愣在那里没有回过神呢,穆简就率先站起来怒声道:“二皇子这是什么意思?说我穆国手段卑鄙?我穆国如何卑鄙了?敢问连方承仁本人都说我穆国光明正大,你这卑鄙二字从何而来?又怎么说得出口?当着我穆国人说出此话,就不怕坏了我两国邦交吗?”他这话说得巧妙,紧紧抓住手段卑鄙这四个字不放,要将一个侮辱友国的帽子扣在陆靖炜头上,却绕过了陆云青。一来陆云青语焉不详,没有直接说出这样的话,二来陆云青是代国的皇帝,若是质问到他的头上难免会把事情闹得过大,若是出了什么事,穆简也不过一个世子,还真不一定担待得起。 所以现在陆靖炜已是被问得哑口无言,毕竟刚刚他的话还言犹在耳,毫无可以反驳的地方,只愤愤地盯着方承仁,脑子里却有些想不明白方承仁为何会反水,难道他真的不怕死? 方承仁却只是站在那里,身姿挺立如一棵白杨,自有风度。 “炜儿!”陆云青怒喝了一声,仿佛自己先前说过的话都不存在一般,“还不快向贵客道歉?” 穆简冷着脸没有说话,显然一副你们不道歉不作出赔偿的话我就不罢休的样子,等着陆靖炜的反应。 “对……对不起……”从小骄矜惯了的人怎么会常说对不起?此时的陆靖炜显得很不习惯,却还是得别扭地躬了腰告罪道:“先前是本皇… …是我失言了,还请各位原谅。” 穆简冷哼一声,却仍不接受陆靖炜的道歉:“今日二皇子带来一个方承仁,不知明日是否还会带来一个李承仁、王承仁呀?” “是……是我的错,以后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陆靖炜咬着牙道。 “诸位,子不教父之过,炜儿无礼,全是朕的教导无方,请放心,日后必定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今日宴会过后,我一定好好教训他!另外,也会给各位一定的赔偿。”陆云青也是满面的严肃,还向着众人拱手行了一礼,看着甚是真诚,不过几分真几分假,就不好说了。 穆简终于脸色缓和,方才坐了下来,不过仍是不很开心道:“还望代皇说到做到。” “这是自然。”见终于缓和了穆国来使,陆云青方才松了一口气,也坐下来,不由再次狠狠瞪了陆靖炜一眼,本来还想着这次洗尘宴过后就放了陆靖炜,不过看这小子不懂事的样子,还是再多关他一阵子再说。 他望了一眼仍站在殿上的方承仁一眼,心知现在就该处理方承仁这边了。于是面上换了温和的笑,道:“想必方先生一路过来也累了,我这就派人护送先生回落脚处,可好。” 方承仁也是笑道:“实在劳烦皇上了,草民知道来时的路,让二皇子的护卫送我出宫,我自己回去就好。”谁知道这对心情不好的父子会不会拿他开刀?陆靖炜他尚可对付,可陆云青可就麻烦了,是以还是推脱掉的好。 “既是如此,那便让护卫送先生出宫吧。”陆云青点点头,也没有再强求,只想着快些把这个麻烦送出去再说。 “草民告退。”语罢,方承仁也便随护卫转了身,潇洒离开。 这下气氛总算不那么凝重了,没过多久,大殿上又是言笑晏晏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仍然是觥筹交错,丝竹之声缕缕,每个人都笑得彬彬有礼,谈笑间无任何不快。 当然,陆靖炜并不显得高兴,而且大口大口地灌酒,明显是一副气闷的模样。也是,在前面连受了两次挫折,谁能看起来很开心? 而主子不快嘛,下属自然是要想办法开解的,是以站队陆靖炜这边的官员纷纷在敬他酒时想了不少的好话,想要让他放松点儿,心中郁愤的陆靖炜也是来者不拒,通通都接了下来,一杯杯酒灌进肚子里,人也渐渐有些醉了,是以在看见起立向着陆云青敬酒的安玲珑一拂袖子险些扫到他的桌子时,并没有注意到她宽大袖袍下的手,微微弹动了 一下,只是闻到一阵香风,馥郁醉人的处子香气,让他觉得小腹微热。 他唰地站起来,向着陆云青一拱手:“父皇,儿臣有些醉了,先出去醒醒酒。”语罢,也不管陆云青的回答,略微有些摇晃地走了出去。 他得去吹吹风。 陆云青见了也不做他想,只当这小子心中苦闷,又喝的有些多,看他直愣愣冲出去,也不由摇头一笑,没有多管。 见陆靖炜踉踉跄跄走出了大殿,安玲珑知道自己第一步成功了。接下来嘛,她的眼神扫向陆云青旁边的一众妃子们,最终落到了婉妃的身上。 此刻韩婉儿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坐在旁边听着别的妃子的娇笑声,有些心不在焉。她不受宠,位分在在座的妃子们也是最低的一级,坐的位置自然就要远些了,不过离陆靖炜反倒近了许多。她正心中暗喜呢,虽然她迟迟不肯与陆靖炜进行最后一步,但也相好了许久了,若说心中对他没有喜欢和期盼那是不可能的,是以能离陆靖炜近一点,她也高兴。不过没想到陆靖炜两次受挫,一个劲儿地喝闷酒,现在又不胜酒力走了出去,心自然开始牵挂起自己的男人来。 看着韩婉儿眼底无意泄露出来的情绪,安玲珑心道是时候了,便站起来向着陆云青又敬了一杯酒,温婉大气笑道:“陛下,久闻贵皇宫的御花园里的五色牡丹是一奇,不知我是否有幸可以前去一观?” “自然是可以的。”陆云青也回以一笑,转头便要叫一个宫女领她前去,却被安玲珑打断:“陛下,我还听闻您后宫中有一位女子颇为的精通乐理,似乎是冒国的公主,我也想向她讨教一下琴技,不知可否让这位妃子同我前去?两人赏花,情趣也比只我一人要多些。”其实她的要求有些无礼,不过决心“补偿”穆国使者的陆云青却还是在略一思索之后同意了,大手一挥,便让韩婉儿陪着安玲珑去后花园。 韩婉儿自然也是赶紧一行礼,便携着宫女与安玲珑出去了。 “不知玲珑此番是否有幸,能一闻娘娘的琴音呢?”安玲珑一边走,一边轻声道。 “自然是可以的。”婉妃点点头,眼神却在四处搜寻着,想看看陆靖炜是不是在这附近,一边又转头吩咐了自己身后跟着的宫女,去她的宫室抱琴来。 两人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向着那五色牡丹的方向而去。 陆靖炜其实就在不远处,他出来后只觉得原本还只是微热的小腹温度急剧升高,几乎烧得他失去了理智,又喝 了酒,此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他感到周身似乎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缭绕,似乎是在引着他前往某个地方。此刻他便跟着牵引,跌跌撞撞地前行。 而安玲珑同婉妃已至赏花处,不远处有个凉亭,蒙了一层轻纱,因着已是五月,天气渐热,蚊虫也多起来,是以才蒙上这一层,又撒上了驱虫的香料,免得前来赏花的人遭了蚊虫叮咬。 “安小姐请看,前面便是那五色牡丹了。”婉妃稍稍领先半步,指着前面道,是以并没有注意到安玲珑的手指在她的衣裙上稍稍蹭了一下。而安玲珑在做完这一切后,一下子弓了腰,捂住自己的肚子,声音状似痛苦道:“婉……婉妃娘娘,玲珑觉得自己肚子有些不舒服……”说到这里,她倏地红了脸,似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婉妃停下转身,皱眉打量她一会儿,突然懂得了安玲珑的意思,一下子也有些慌神:“可……可本宫这里……没有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是18:00准时更的,请放心啦,今天晚了,抱歉 ☆、正值精彩处 “没……没关系,”安玲珑咬着牙,悄悄用内力在额上逼出些许冷汗来,“玲珑……玲珑带了的……只是想问娘娘茅厕在何处?” 婉妃一下子恍悟过来,指着不远处道:“那边有。”随即又关心地扶住安玲珑,问道:“可须本宫陪你过去?” “不用了……待会儿宫女就要回来了……要是找不到娘娘怎么办?娘娘先去那凉亭坐着吧,玲珑去去就来。”安玲珑说罢,便向着婉妃指着的方向而去,仍是微微弓着腰捂住小腹,装的十足像。 婉妃见安玲珑尚能走路,又想到或许是她女儿家害羞,便也没有跟过去,正好她四处看看有没有陆靖炜,所以她虽是往凉亭那边走了几步,但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周围张望,却没想到还真看见陆靖炜正在不远处扶着一棵树,气喘吁吁的样子,不知是怎么了,脸色潮红,还在往着自己这边的方向勉强而来。 她瞧瞧四周没有宫女太监,便赶紧迎上去扶住了陆靖炜,心疼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可要我扶你去凉亭休息休息?”一边已往着凉亭挪动步子,一边在脑子里编着借口,想着过会儿怎么把安玲珑糊弄过去。 陆靖炜此时已觉得全身都要烧起来了,而他渐渐模糊的意识也似乎明白了自己定是中了什么东西才会这样,可他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只疯狂地要去寻找那一抹香气,他扶住一棵树,竭力控制自己不要这样,却没料到那抹香气自己靠了过来。 他睁开眼,却没想到这个人是韩婉儿。 他想推开韩婉儿,可当她冰凉的玉手贴上他的手臂时,他竟觉得有种止不住的快慰。两脚也不由自主地跟上了她的步伐,眼底的光逐渐被一簇火焰覆盖。 婉妃却没注意到什么,只觉得他的身上有些发烫,心里面却是着急着他的身体状况,并没有想到那一层意思上去,想着自己安顿好他后是不是该叫个太医来。 两人已行至凉亭前,婉妃好容易才推推搡搡将陆靖炜给安置在凉亭里,自己准备出去叫个太医来。而陆靖炜躺下后却不断回味着刚刚接触到的女子的柔软肌肤,又感到那一抹香气似乎即将离开,几乎是人类的本能反应,他抬手便拽住了婉妃的袖子,便是用力一扯。婉妃感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抓住,也回头去看陆靖炜,却没想到陆靖炜这么用力一扯,自己一个站不稳便往着他的怀里跌去。 今天就好好尝尝这女人的滋味! 在药物的煽动下,陆靖炜脑子 里只剩下了这样一句话。什么所谓男女大防,辈分伦理,早已被他忘得一干二净,左右这韩婉儿已相好于他,还死矜持着不肯给,今天他非得把这女人办了不可,也让她尝尝他的厉害! 这般想着,他一个翻身,便将韩婉儿压在自己身下,两眼猩红,一双大手撕扯着身下人的衣服。 婉妃却是脑子里轰的一声,一片空白,还来不及进行任何的挣扎便被完全控制住,只能呆呆地任由了陆靖炜的为所欲为,而很快,这样的空白变成了意乱情迷。 如此荒淫而又旖旎的一幕,正在蒙了轻纱的凉亭内上演。 而远处,安玲珑正蹲在茅厕里算着时间,暗暗祈祷自己专门为两人配的好料能起上作用。 差不多那几个去抱琴的宫女也快回来了吧。她这样想着,觉得自己的腿都快蹲麻了。一边又想起穆简他们几个,文轩就不说了,谭蔚然和穆简净做些耍嘴皮子的活,这真刀实枪的上阵吧,却都还是自己做,真是心累。 眼看着一炷香的时间都快过了,她终于站起来,捶捶酸麻的腿,捂着肚子又往外而去,做出一副不是很舒服但仍摆着架子的模样,一步一拖地往着凉亭走去,希望自己时间估的差不多,还能看上一场好戏。 此刻凉亭内两具肉体正抵死交缠着,丝毫感觉不到外物。 而那几名抱琴的宫女也正往着这赏花处而来,却并没有见到安玲珑和婉妃,不由心下微急,可四处并没有别人,她们也不知该问谁去。 “你们看,那凉亭里好像有人。”一个宫女突然听见了些响动,指着凉亭道。 另一个宫女怀中抱琴,脸上有些担忧:“可是能坐到凉亭里的,应该都是些主子吧,娘娘本就不受宠,若是我们大意得罪了人,娘娘也没办法替咱们出头,说不定自己也要吃苦头呢。” 那听见响动的宫女面色犹豫,可最终还是咬咬牙道:“万一就是娘娘呢?不管了,就算是别人,咱们守着礼,让他们挑不出错来不就行了,咱们贱命一条,主子们犯不着跟我们计较。”说着便向那边行去。 “诶你等等我。”剩下几名宫女赶紧跟上了那个带头的的步伐。 “敢问里面是哪位主子?碧芙宫的宫女向主子请安。”众宫女垂头福身,等着里面的人 里面没有回应,只有着轻微的响动。 她们又问了一遍,可见迟迟没有人回答,那领头的宫女终于大着胆子抬头望了那亭子 里面一眼,却只见轻纱浮动下似是有一团东西在地上蠕动,却明显是两个抱在一起的人影,在行着那羞人之事。 此刻皇帝还在殿内饮酒,怎么可能出现在此处,还是在凉亭里? 不过这次宴会,倒是有不少大臣及家眷来了宫中,会不会,是这些外男与什么人在此地苟合?而这后宫中,除了宫女,剩下的都是皇帝的妃子。 难道…… 领头的那位宫女倒吸了一口凉气,连连退了两步又被其他人扶住。有人低声问道:“怎么了?” 那领头的只垂着头快速道:“走吧,这里的事咱们管不了。”免得到时候惹祸上身。 其他宫女听了,也向里面望了一眼,立刻领会了这大宫女的意思,连忙要走,却听见远处一个女声冲着她们道:“你们来啦,婉妃娘娘呢?”向着声音来处看去,正是安玲珑。 这下是想离开都不行了。安玲珑是穆国来的贵客,怠慢不得,若是被她撞见……一时间宫女们只觉得头上冷汗簌簌,似乎自己的小命已然不保了。她们通通低着头,向安玲珑行了一礼。那大宫女颤着声答道:“娘娘……娘娘似乎不在这里,奴婢们也正在找呢。”希望安玲珑赶紧离开,她们才能逃过一劫。 “咦?怎么会呢?我刚刚才让娘娘在凉亭里等我呢?怎么可能不见?你们围在凉亭这里,难道里面不是娘娘?” 安玲珑这一番话真像是投下了一颗炸弹,炸在了几个宫女的脑子里,后面两个已然是软了腿站不住了。里面……里面若真是娘娘……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呀!那大宫女见这两个腿软的已经跪下,就知道恐怕此事是很难瞒过安玲珑了,只能也跟着跪下磕起头来:“奴婢有罪!还请安小姐多……多担待……”后面的话她实在不知该怎么说,毕竟安玲珑是个外人,似乎也不该在她面前求饶,可若是向皇上求饶吧,那她们的命恐怕才是真的保不住了,一时间舌头也打了结,再说不出一个字来。只希望安玲珑懂她们的意思,能发一发善念,别揭开里面那一幕。 不过安玲珑可才是一切的幕后主使,一见几个宫女的反应,便算是明白里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心下暗喜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如此知情识趣,还好心的走开? 是以她一皱眉,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娘娘不在里面吗?我倒要去看看里面是谁。”说着,便向着凉亭而来,举手便去掀开那层轻纱。 几个宫女早已跪下,心知是瞒不住了,怎敢再多加阻 拦?只能任由安玲珑掀开轻纱,一窥究竟。 “啊!”安玲珑掀开面纱,看见里面一双男女正紧紧缠在一起,脸上表情都已迷醉,时不时伴有低喘轻吟,简直是活色生香的一幕,她一个闺阁女子看了,自然是如受惊小鹿般一声惊叫,再往后跳了一步,蒙着脸便跑了。 而安玲珑这一声惊叫,也终于传进了这对男女的耳朵里。 一阵凉风拂过,吹入凉亭,也消散了些微的靡靡之气。 陆靖炜一个激灵,只觉得背后一阵凉意,再加上那一声惊叫,他终于有些清醒过来。低头却看见有女子不着寸缕,形容迷乱,再看那张脸,柔媚中隐有矜娇之意,不正是他“朝思暮想”许久的韩婉儿吗? 可这是在哪里? 他抬头看四周,只见轻纱浮动间隐有花香四溢,绿意葱翠间有斑斓色彩点缀,还有那隐隐约约五色的花朵,不正是五色牡丹处旁的那座凉亭吗? 而此时韩婉儿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眼神迷蒙间有水雾覆盖,正湿漉漉地盯着他,仿佛一条勾人的蛇一般缠绕着他的周身,直让他觉得自己小腹处又热了许多。 可现下绝不是他泄欲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准时更哟 另外看到有小天使给我浇灌了营养液,非常感谢!但是电脑抽风,看不了具体是谁给,所以抱歉没办法点名感谢了,不好意思。 ☆、惩罚 因为身后,凉亭入口处,正跪着几个冷汗涔涔的宫女,还有刚刚那个尖叫逃走的少女,都在告诉着他,他被发现了。 或者说,他被算计了。 他慌忙地想要将衣服穿起来,却发现在先前的那一场迷情里,自己的衣服早就被扯得破破烂烂,根本没办法掩饰之前发生的一切。 啪! 他一巴掌狠狠扇在韩婉儿的脸上,痛骂了一句“贱人!”,想要将自己的所有恐惧转化为愤怒全部宣泄出来,以展示自己的无辜。毕竟,自己是循着那香味找来的,不是韩婉儿对他耍了阴招,又是谁?却丝毫没有办法冷静下来想到,韩婉儿这样暗算了他,自己又能落个什么好? 韩婉儿脸上被狠狠扇了一巴掌,也终于有些清醒过来,终于回了魂,手无意识地抚上脸,眼神也不再迷蒙,却无措地看向陆靖炜:“我……我这是怎么了?”刚刚似乎有人在尖叫?现在是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事? 身体隐有酸痛,她往旁边看去,终于想起自己是在凉亭里面,而身下有一片冰凉,正是地面。她往自己身上看去,才发现自己已是身无寸缕。 “啊!”她也惊叫了一声,一下子坐了起来,手慌忙在四周乱舞,想要薅来衣服遮盖住自己,却发现先前自己的衣服早就被陆靖炜撕碎,找了半天,也不过寻了几片较大的碎衣料子,勉强遮住了关键部位而已。 而宫女们在看见这一幕后,也都已被吓傻,都跪着僵在那里,做不出一点动作。 而安玲珑在尖叫了一声后,如同兔子一般便向外逃去,以一个贵族小姐所能做到的最快速度往着大殿跑去,又在沿途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样子足够惊吓足够害羞之后,方一路尖叫着捂着脸进了大殿,回了自己的座位,才惊魂未定地拍拍自己的胸口,一副俨然忘了大殿上还有其他人的模样。 穆简几个心里清楚,暗暗赞叹了安玲珑的演技,随即一声不吭的吃菜喝酒,最终还是坐在高位上的陆云青皱眉发了问:“安小姐,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你如此惊吓?婉妃呢?她没有陪你一起吗?” 安玲珑一下子被问傻了,脸上支支吾吾的,羞红了颜色:“我……我……”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陆云青不傻,看得出安玲珑这样必然是受了极大地惊吓,不由哼了一声,拿出自己帝王的姿态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语气半询问半压迫,毕竟是他宫里的事,怎么可以不知道。 “我……我看到婉妃娘娘……”安玲珑犹豫半天,终于颤颤巍巍说道,一副很害怕又很害羞的模样,“和……在凉亭……凉亭里……我说不出来……”说着眼泪都已在眼眶里打转,着急得不得了。 这时突然有一名太监匆匆跑进大殿,直向着陆云青而来,冲着他耳语一番,之后便退到一旁。而陆云青听完这太监禀报之后唰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隐有怒意,道:“小吕子,随我一同去凉亭看看!”随即便大步下了高台,向着御花园而去,而身后一名老太监也赶紧跟了上去。只余在座众人留在殿里,面面相觑。 之前那来禀报的太监是宫中一个嫔位的妃子手下的掌事太监,因着这妃子恰在御花园处散步,偶然听了凉亭处有尖叫声,派了手下宫女前来查看,却发现是婉妃和陆靖炜,宫女赶紧回报了这位妃子。而急心斗倒婉妃的她却完全忘记了涉事的另一位是最受宠的皇子,立即派了自己手下的太监去大殿上寻来陆云青,一心等着韩婉儿的凄惨下场。 陆云青听后自然震怒无比,再结合安玲珑说的话他立即确定了此事的真实性,当下便要往凉亭而去,他倒要看看,敢秽乱宫闱,究竟是何许人也。 不过为了帝王的面子,他自然不能将此事闹得太大,所以也没带别人,只带了自己最信任的贴身的吕公公去,免得场景闹得太过难堪。 心里面怒火膨胀的陆云青脚步飞快,跟得后面的吕公公不得不小跑着才能不被落下。 而此刻凉亭内,韩婉儿是彻底被吓傻了,一张柔媚的脸蛋上还有着巴掌印,正呜呜地哭着,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一旁的陆靖炜则是慌慌张张地穿着衣服,眼神恶狠狠盯着周围一圈人,妄想着自己不会再被别人发现,嘴里还说着威胁的话,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有脚步局促,正向着这边靠近。 “你好大的胆子!”一声怒喝犹如惊雷一般炸响在空气中,是怒气冲冲的陆云青来了,他还没有行至凉亭,但已远远地看见轻纱下遮盖着的是两个人影,又有几个宫女正抱着琴跪下,便已完全确信了韩婉儿在背着他偷情。虽然自己并不怎么宠这个女人,但她毕竟是自己的妃子,做出这样的事无疑是给他戴了一顶巨大的绿帽,让他怎么能接受? 可恨先前有些着急,还未问清那男人是谁,不过也没关系,只要他再走近几步,便能看清,到时候他定然要将此人碎尸万段,方能一解心头之恨。 此声一出,凉亭内的两人才真的是彻底僵住了。 连跪在门口的宫女,都将头埋得更低,生怕自己一个错漏,便成了盛怒的帝王的剑下冤魂。 韩婉儿听见这一声吼,先是本能的一抖,又想要跳起来,却知道此刻自己应该跪着请求陆云青的宽恕,但已经来不及她再有这样的反应,只能僵硬地蜷缩在原地,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动作。 陆靖炜毕竟是陆云青的儿子,面对自己的父皇不如韩婉儿怕,是以在僵硬了一瞬之后还能有所动作。可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自己犯得可是秽乱宫闱的大罪,还被陆云青当场抓包,就算不死估计也得脱一层皮。不过自小的浑性还是让他当场跳起,掀开那一层纱就往外扑去:“父皇!” 陆云青正杀气腾腾地想要去看那个男人是谁呢,却没料到扑出来的那个衣衫不整的人是自己一直疼爱的二儿子,还痛哭流涕地说自己是遭了人暗算,是婉妃勾引了自己,全是她的错,不干自己的事云云。言辞间满是害怕而毫无逻辑,更加显现出了一切的荒唐和可笑。于是陆云青也沉默了一瞬:“老二,你说是有人陷害你,那你说,是谁?”曾经亲密的炜儿的称呼不在,仿佛两人的父子情份也在陆靖炜扑在陆云青脚下时如风一般离去消散。 “儿臣……儿臣……”陆靖炜犹豫半晌,却不知道到底是谁,说到底一切不过都是他的臆测,他根本就不知道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而此时他若不说一个人出来,等待他的下场,一定极为可观。 “是韩婉儿勾引的我!是她!”他只能胡乱攀咬,而毫不顾这根被他抓着不放的所谓“救命稻草”,便是曾经也相好过的婉妃。 韩婉儿却完全没有想到陆靖炜的倒打一耙。刚刚才与她欢好了一场的男人竟然在此刻咬定了是自己勾引算计了他,明明她才是受害者不是吗?是他先主动的!怎么过错反而变成了自己的? “不不!不!”她也不顾遮着自己的是些碎衣料子了,慌忙起来跪行了几步想要去到陆云青跟前,“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是无辜的!是陆靖炜……二皇子他对臣妾用了强!”却没有注意到,随着她跪地爬行,碎衣料子掩着的肌肤无意间露了出来,还有上面斑驳的吻痕,看了更刺人眼。 陆云青的怒火烧得越发旺盛,然而终究没有失去理智。他怎会不知道,若此事是婉妃一手策划,她又能落得什么好处,恐怕事情还真是婉妃说得那样,是他的好儿子做了这些事! 只是…… 陆靖炜毕竟是他最爱的儿子啊。若此事揭露 了个原本彻底,恐怕陆靖炜也是死罪难逃。想到这里,他一脚狠狠踹在了韩婉儿身上:“贱人!你还有脸提!”对陆靖炜却是置若罔闻。 韩婉儿猝不及防被踢了一脚,整个人都向后倒去,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皇上没有信她的话?她真的是冤枉的!不行,她要让皇上相信她!她顾不及身上的疼痛,爬起来便又要向陆云青扑去:“皇上!臣妾……”却倏地被陆云青的话打断。 “小吕子!”陆云青语气森寒,“传旨下去,婉妃触犯宫规,废黜其妃位,杖刑四十。”杖刑这种东西,可轻可重,不过再怎么说这四十下打下来,也是有人好受的,而此时陆云青对韩婉儿已经起了杀意,只要稍微示意一下行刑之人,恐怕打个十几下便能让她一命呜呼。韩婉儿又怎能不晓得?然而就算她再笨,也已经明白过来了陆云青的有意为之,知晓自己已经没有了反抗的余地,故而不由呆了半晌,忽又凄厉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入v第一更已经送上哈哈,第二三更会在今天之后陆续放上来,谢谢小天使的支持! ☆、昏厥 陆云青却丝毫不为所动,继续寒声说道:“皇二子陆靖炜,于宴席上出言不逊,得罪穆国贵客,杖十,另罚其禁闭三月,不得出府,及其俸禄一年,望其静思之,勿再犯。”这话说得却很维护陆靖炜了,只是杖刑十下,还有禁闭和俸禄,比起秽乱宫闱的大罪来说实在是轻巧过了。 陆靖炜听了这惩罚后也终于止住了自己歇斯底里地哭泣求饶,心道父皇果然还是疼爱自己的,正想开口说要理一理自己的衣裳再回宴会,又见陆云青闭了闭眼,声音中透露出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虚弱:“即刻执行。” “是。”吕公公捏着嗓子小声说道,随即往回而去,准备叫人过来行刑。 “给他们带件衣服过来,免得脏了人眼。另外,”陆云青又吩咐道,他顿了顿,继续说,“其余知情人,赐死。” 哭喊声顿时四起。 吕公公又应了一声,方匆忙去了。 陆云青没有理会那些哭喊求饶的宫人,只是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头痛,他转了身面对着陆靖炜,低声道:“老二,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在府里思过吧,好好想想,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把你大哥的位子给你。”说罢便等在了原地,用手扶住了凉亭的柱子,只感到今天的太阳格外灼热刺眼,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徒留陆靖炜僵在了原地。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他想不清楚。却清晰地感到了周身的寒冷,他的直觉告诉他,从此,他将与皇位无缘。 然而他此刻什么都不能做,父皇先前没要了他的命已经是法外施仁,怎可能还听得进去他的话? 一时间凉亭处,除了那些哭喊求饶的宫人们,只有三人伫在原地,一人站着手扶柱子,一人跪着僵在原地,一人蜷缩着凄厉而笑。 很快,吕公公带了人回来,分别将陆靖炜和韩婉儿一众人带走执了刑,只剩吕公公小心翼翼跟在了陆云青身后。 陆云青低声问道:“小吕子,你说朕这些年是不是不该这么宠着老二?”吕公公嘘声不敢回答,再抬头时竟见自己服侍了这么些年的主子身形晃了晃,随即倒下。 他尖声叫了一句:“陛下!”匆忙上前扶住了陆云青,又冲着还未走远的人喊:“快宣太医!”一面又死命地摁着陆云青的人中,可惜,陆云青只是动了动,却并没有醒来。 直到太医匆匆赶来,把陆云青搬回了其寝殿内,细细诊了一番脉,又一针扎 在了陆云青脑门上,陆云青方才悠悠睁开眼睛,眼露迷茫:“朕……这是怎么了?”又想起先前发生的事,不禁怒火攻心,险些一个白眼又晕了过去,艰难吐了两字:“孽……子!” 一旁太医连忙跪下急声道:“陛下请切勿再动怒!”随即才慢慢解释道:“方才陛下便是怒火上涌,激起了血气,冲击了大脑,方才晕过去了,还望陛下勿要动怒,臣先为陛下开一服平复气血的方子。” 陆云青不由苦笑,怎能叫他不怒,他这是怒子不争啊,想起了什么赶紧转向一旁候着的吕公公道:“小吕子,朕晕过去多久了,宴会如何了?”说着还想挣扎着爬起来。吕公公赶忙上前扶了自己的主子起来,低声说:“大约有半个时辰了。宴会上已经有些乱了,多亏了太子殿下施压,方才勉强稳住了局面。不过现在穆国使团的人还有少数大臣还是闹着要见您呢,您看是怎么办?”他想想,又问了一句:“还有,穆国的安小姐应是知情的,请陛下明示。” 陆云青一听便想站起来,却被太医摁着躺了下去,说是他现在身体虚弱,不宜起来多加走动,不得已只有又躺了下去。他想想,招手让吕公公贴耳过来,吩咐道:“你让太子把场景先稳住,去将穆国使团的人请过来,我要单独和他们谈谈。”吕公公赶紧应了一声是,便走了出去,吩咐了一个小太监前去大殿上宣人。 “好了,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陆云青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离开,又指指太医,“李立留下来。”李立便是这太医。 等到众人散去,陆云青的眸子里方才显出一种疲态来,他无力地望向李太医,问:“实话说吧,朕还有多久可活。” 太医慌忙跪下:“微臣……微臣……”他本想用话糊弄过去,却无意间瞥到了帝王的怒容,不由一软,道:“最多……最多不过三个月。” “呵,三个月,”陆云青冷笑了一声,脸上也显出了一种衰容来,“这人呐,果然是病来如山倒。”这几日他的确是觉得常常头痛,没想到今日竟然一怒之下昏了过去,醒来之后也是全身无力,连坐起来都很勉强。他已预料到,自己的日子或许不多了。 太医跪着不敢接话,陆云青索性闭上眼睛养神。寝殿里静默了一小会儿,吕公公在殿外细声询问道:“陛下,穆世子他们来了。”陆云青方才睁开眼睛,低声道:“李立你先退下,让他们进来。”太医听了,如蒙大赦,匆匆退了出去。 接着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然后便是四个人站在他 的榻前,行了礼问了好。他眯着眼打量四人,文轩冷若冰霜,穆简神色如常,还带了一点公式化的微笑,安玲珑神态端庄,不过脸上还有一抹晕红,谭蔚然脸上带了一点好奇,不过举止倒是落落大方。 陆云青心里暗叹一声,便先开口道:“安小姐。” “陛下。”安玲珑行了一礼,稍稍有些局促,毕竟之前被陆云青逼问的快要哭出来,此时稍有一点不适应也是正常的。 “安小姐先前看到的事,是朕管教不方,现在朕已惩处了炜儿,杖十,罚他禁闭三月,并扣去一年俸禄,”陆云青如此说道,将一件大案如此轻松地化作了小事,仿佛一切都不值一提一般,不过他所要强调的重点却在后头,“不过这终究是家丑,不宜外扬,所以朕希望安小姐能谨守此事不要外传,若能答应,朕自会奉上礼物以作赔偿。” 安玲珑略作思考以后回答道:“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心下却惊讶不已,事情都到这份儿上了,陆云青居然还是回护着陆靖炜,果然是当老子的疼儿子。不过,还有杖责十下,估计还是够陆靖炜苦头吃了。 她正想着还能再做点什么的时候,陆云青又转向了穆简:“这次没有好好招待世子等使者,朕也会另奉上一份礼物,还望世子在穆皇面前多美言一番。”这话的意思便是在暗示穆简,勿要在穆阳面前说些什么不好听的,尤其是此番陆靖炜闹出来的事儿,因为他也并不确定安玲珑是否告知了穆简等人,关于先前那一桩事情。 有人要送礼,穆简自然是不拒绝的,只是为了再向陆云青添点堵,他又开口多嘴了一句:“我穆国使团在汴临停留几日,倒是听说了不少关于二皇子的事,不过可不是什么好话,此番二皇子失言,我们可以暂不计较,不过下次可就没这么简单了,还望代皇告之。” 这孽子! 陆云青险些一口老血没吐出来,知晓这不成器的混账定是又干了什么,明明这两年也长进了不少,怎么这几天又开始不安分了? 然而有再多的话想骂,他也是不能在穆国使者面前丢份儿的,是以黑着脸点头:“多谢穆世子提醒,朕定会好好管教这孽障,不让他再闯出祸来。” “如此便行了。”穆简点点头,准备告辞离开。 陆云青却伸了手拦人,又问道:“且慢,敢问穆世子准备在我代国再停留多久?” 穆简想了想:“最多不过一月吧。” “如此。”陆云青若有所思点 头,方才请了穆简出去。一个月么?那还好,他还可以撑三个月。 最后这场宴会也便草草结束了。不过陆云青又召见了几名大臣,大致安排了朝政,交待了一些后事后便命太子监国,从此一病不起。而处置陆靖炜的诏书也下达的很快,并不与处置婉妃的放在一起,为免有心人注意到了之后又知道了什么,纵使萱贵妃再三地哀求,也毫不起作用,连累得萱贵妃也大病了一场,整个人消瘦了许多。 陆云青虽偏爱萱贵妃和自己的二儿子居多,但也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肩挑家国大事,这两年陆靖炜看着懂事了许多,他才起了废黜大儿子的太子之位的念头,却没想到这最近一个月来陆靖炜能干出这么多混蛋事,自己也被气得卧床不起,当下就打消了原本的念头,并且命令太子监国,免得陆靖炜再整出些幺蛾子。 这下陆靖炜算是彻底地失势了,陆明锡更是趁着自己得意,很快处理了一批陆靖炜阵营里的官员,却在想要拿掉田风的时候遇到了难题——分到此人身上的任务都被完成的尽善尽美,此人也从没有收受过贿赂,简直就是一颗无缝的蛋,连苍蝇都叮不到。 是以太子殿下近来很是忧心这田风的事,明知是对方手下一将,虽然官职不高,可能力却强,却找不到一点将其扳倒的办法。以至于他都忘了自己的旗下都还有好几颗老鼠屎来得及除出去,安玲珑也被穆简缠的死紧,根本就来不及提醒肖承川和肖问达两人的事儿。 明明自己是来拓展生意外加处理这两人的,怎么做着做着自己就参与到“夺嫡”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入v之后这篇文就是日更啦,每天三千,请假之类的会在文案上挂出来 第三更目测要18:00左右奉上,我这就去码! ☆、投诚 不知不觉,日子就到了六月初二。 按照代国的规矩,皇室会全数搬到避暑行宫里居住,在汴临郊外。而作为穆国的使者,穆简一行人也应受邀前往避暑行宫。不过陆云青的病越发重了,是以今年并没有,不过身为太子的陆明锡仍然邀请了穆国使者两天后前去行宫避暑游玩一日。 至于失势的二皇子则是被禁足在府里,跟他的皇子妃比赛起了谁摔的花瓶最多。不过现在的他也顾不上摔花瓶了,而是坐在书房里,同田风商量起了事。 此刻的他看起来很颓废,青青的胡茬也没有剃。整个人好像蜷进了座位里,没有多少生气。 田风看起来还是很干练沉稳的样子,但哪怕是他,此刻眼里也有了一抹着急:“殿下!请振作起来好吗?我们还没有输!” “没有输?呵,”陆靖炜哼了一声,满是自嘲和颓靡,“怎么叫我没有输?” “怎样才叫输了呢?”田风不动声色问道。 “如今父皇已经厌弃了我,难道还不叫输吗?” “可您要明白,陛下尚未……而他只有您和太子殿下两个儿子。”田风微微一笑,并没有把话讲得很明,不过提示也足够多了。 “你是说……”陆靖炜眼中升起一丝光芒,“只要陆明锡……” “那时陛下除了将皇位传给您,还能给别人不成?” “对啊!”陆靖炜腾地站起来,一手握拳激动一挥,“到那时,皇位定是我的!” 田风意味深长笑着,似乎有所指一般:“两日后,太子殿下便会单独出宫,与穆国使团去避暑行宫。而恰巧,最近京郊有几起杀人案发生,似乎是一帮劫匪。”当然,这几起杀人案,其实是他制造的,为的,就是给出一个契机。 “那到时候皇兄可怨不得命了。”陆靖炜也跟着狞笑起来。 他转头看向田风:“田大人,能否让我出府一天?”田风是卫尉寺的人,卫尉寺负责朝廷仪仗和守卫武库,正巧涉及了军队这一块,如今他的府邸外有禁卫军守卫,一是负责安全,二是监督监视,说不定在卫尉寺任职的田风能有办法。 田风略一思考:“我虽然没有办法,那大将军郑昊的两位客卿,也该发挥他们的作用了。” “说到这里,”陆靖炜静默了一下,眉目里已隐隐有了阴狠之色,“萧茹涵他们抓到没有?” “没有, 他们似乎已经逃出了汴临。”田风敛下眉目,低垂着头道。 “那为什么方承仁的毒已经解了?” “我没有诊过脉,是以暂且不知,不过应该不是用了解药,毕竟这毒我也研究了好些年,不可能有人这么快破解,我的解药也没少,”田风解释道,接着细细说,“殿下,现在的当务之急已经不是寻找他们了,将太子殿下给杀掉才是我们的头等大事!” 陆靖炜沉默半天,举目看向窗外,手指关节无意中屈起敲打着桌面,良久后方才说道:“那就用你养的药人吧。”田风精于药理,曾无意之中研究出来一种法子可养成药人,所谓药人,即以药养人,养成后此人百毒不侵,并且没有痛觉,也就是说只要受到的不是致命伤,对于药人来说几乎跟没受伤一样,简直是杀人之利器。所以在得到田风后,陆靖炜立刻让他着手制造药人,就用他自己的死士。 而此刻,便是动用药人的最好时机。 “是。”田风点点头,应声道,随即离开,准备将事情部署下去。 当然,东宫和穆简这边是毫不知情的,倒都是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这次避暑之行。 吱呀,房门被推开。 安玲珑看着手中书卷,头也没回:“穆简,你不用收拾东西的吗。” “有下人呢。再说,我带上你就够了呀。”穆简嬉皮笑脸,不要脸地道。 啪。 安玲珑手中的书打了个空:“有本事你别躲。” “那可不行,我怕把你的手给打疼了,我跟着心疼。” “我用的是书,”安玲珑终于抬头看了穆简一眼,眼中有羞恼之色闪过,“你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有,”穆简攥住安玲珑的手,“萧茹涵来了。” “她来了?”安玲珑惊讶转头,看向了穆简,不过随即眼神又回到了书卷上,“把她绑起来审问?不过那不是你该负责任的事吗,找我干嘛?” “她说她是来投诚的。” “嗯?”安玲珑终于将手中书卷放下,眼神中带了一丝笑,“那我倒是很有兴趣了。” 萧茹涵正坐在客栈雅座里,手里握着一杯茶,略有些不安地抿了一口,但当她见到安玲珑同穆简进来之后却是美目一亮,心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们并没有与她刀剑相向,这也就有了他们和谈的可能。 “我知道我夫君做过对你们不 好的事,”她抢先开了口,眼里染上一抹愧疚,“可那都是我煽动他做的,你们若是有记恨,对着我来便好。他刚刚才解毒不久,身体虚弱,这一趟我也是瞒着他过来的。” “解毒不久?”安玲珑同穆简不禁问道。 萧茹涵点点头:“这也是我向你们投诚的原因之一。辛藏是陆靖炜的人,他使了计在我夫君身上下了剧毒,为了让夫君活命,我不得已听了他们的命令为他们做事,不过现在他的毒已经解了,所以我同夫君逃了出来,并且决定投诚。”说着她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解释了一遍。 “可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暗中在帮助陆明锡?陆靖炜也知道吗?”安玲珑是女子,心思也要细一些,不由这么问。 “我自有我的办法,”这次萧茹涵却是模糊带了过去,毕竟文轩再三向她交代过,不要随意暴露他的身份,此时她也只能这么做,“不过放心,陆靖炜他们并不知道。” “但如今陆靖炜的气数差不多尽了,你就算投靠我们,也没什么可让你做的,”穆简却盯着萧茹涵,眼神幽深而探寻,“我也不打算养着一对曾经害过安玲珑和皇兄的夫妻。” 萧茹涵对此却显得胸有成竹,她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方将一切娓娓道来:“第一,有田风在,陆靖炜只要没死,事情就不可能这么罢休。田风是我师傅当年的挚友,虽是修毒,但与师傅斗起来却也只在伯仲之间,且此人狡诈如狐,野心极大,根本不可能善罢甘休。所以你们和陆靖炜还没有斗完,怎能说已无我的用武之地?” “可一切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穆简不为所动,“再说,你怎知我们一定要靠你?” “我还有第二,”萧茹涵微微一笑,看向穆简,“我能帮你。” “帮我?帮我什么?”穆简皱眉。 “你不是每个月月中时都会发作吗?浑身疼痛无比,并且还会失去内力,至多能有足足三天,难道,你就不想改变这样的现状吗?你就不想比以前更强大吗?” 全中。 穆简实在不知道萧茹涵是如何看出来自己的这些症状的,但是他清楚地了解自己,他知道自己其实无比想要改变这种现状,从前其实还好,他并不算珍惜自己的生命,如果抗争到最后是死亡,他会平静接受。可是如今不同,他看了一眼安玲珑,安玲珑是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若自己还有那三天的虚弱期,到时候只能是安玲珑来保护自己。他,还谈什么守护? 所以他很迫切想要改变。哪怕相信萧茹涵并不是没什么风险。不过此时他仍按捺着自己的激动,唇畔浮起一抹笑来,却莫名显得违和:“所以说?你能吗?” “我能,”萧茹涵笃定点头,“不过到时候你恐怕得吃点苦头。” 若是不吃点苦头恐怕穆简还不容易相信,不过听了萧茹涵的话,他决定相信她的能耐:“可以。”微微颔首:“你可以留下来了,明天和方承仁一起随我们去行宫吧,总比躲躲藏藏来得好。” “真的?”萧茹涵微微睁大眼睛,有些不确定地再问了一遍。 “明早辰时,在这里等我们。”穆简留下这句话,遂拉了安玲珑上楼,留下萧茹涵一人,坐在这里回味这句话。 “你干什么,这么拉拉拽拽的?”安玲珑上楼一转角就甩开了穆简的手,颇没有好气地道,“我怎么觉得这一场话说下来自己挺没存在感的?我为什么要答应你下来?” “不是你要陪我的?”穆简又开始欠揍了。 安玲珑一个反手便捏住了穆简身上的软肉,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旋转。 “哎哟!”穆简痛得险些跳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谋杀亲夫!” 安玲珑险些被气笑了:“你是我哪门子的亲夫?” “我已经给皇奶奶去了信,说是我有喜欢的姑娘了,”穆简揉揉自己身上被安玲珑拧地地方,一边嘀咕道,“说不定她看了便能懂我的意思,给咱们赐个婚之类的,到时候可不就是亲夫了?” 作者有话要说:全部更完啦! 明晚18:00再见! ☆、表白 “你!”安玲珑这下是真的急了,“赐婚?你怎么这样?” “我哪样了?”穆简颇不服气,“这不还没有旨意下来么?你急什么?迫不及待了?”话说到最后又变成了调戏。 安玲珑恼得想要打他:“你才是迫不及待了!”怎么丝毫都不考虑她的意愿? “我确实迫不及待了。”穆简嬉皮笑脸。 “你!”安玲珑是真的气急了眼,转过头去不再理会穆简,径自往自己房里走去。穆简赶紧跟了上去,差点被安玲珑一甩门给夹了脑袋。穆简连喊了好几声安玲珑,却都没得到回应。 他稍稍苦笑了一下,这下逗弄过头了,只得道:“好了我不逗你了,我不会逼你,在没有你同意的情况下是不会有赐婚的。对不起。”安玲珑这才斜眼一瞥他,但仍没有说什么。 心里叹了一口气,穆简的表情变得认真了许多,他双手放在安玲珑肩膀上,强行将安玲珑转过来面对自己,又盯着她的眼睛,深吸一口气,方一字一句道:“我想让你知道,我心悦你,不是想让你成为我的玩物,而是想让你成为我的爱人。我不会掌控你,但我会陪伴你,与你共担一切。或许你觉得我说得过分轻浮,可我知道自己此刻的诚挚。我不想说自己会爱你永生永世,但我想告诉你,上至九十九重天,下至阿鼻地狱,你目光所及之处,定有我在。” 表白。他在向自己表白。安玲珑脑子一片嗡鸣,无比混沌而又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可她此刻只觉得眼眶干涩,浑身僵硬,想说的话全都含在舌尖却无法表达出来,只是知道这誓言恍若一道道雷,重重地劈在了她的心上。 有那么一瞬间,她多么想不顾一切扑进穆简的怀里,肆意宣泄自己的情感。可是此刻的她却依旧不敢赌上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若他是哥哥……不!她不敢想象! 所以在一阵的沉默过后,她终于能操纵自己的身体,轻轻抓住穆简的手,将他的手挪开,之后回望穆简,用尽了全身力气只吐出了四个字:“我知道了。”只是知道,不是拒绝也不是接受。她竭尽全力保持了一个微笑,好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 穆简却始终凝视着她的眼睛,好像所有她不能说的秘密都藏在了里面,而他只要看下去就能将一切揭穿。可惜安玲珑此刻已做好了全副的武装,又怎能轻易让他看出自己的心思呢? 两人对视了一阵,穆简最终颓然放手。 他起身 ,往门外而去,唇角却忽然扬起笑意,不似之前的风流不羁,却如十里春风般温柔和煦:“我知道了。”说罢离去。 徒留安玲珑微微睁眼,他知道了?他知道什么了? 却得不到答案。 她起身去吹熄蜡烛,躺在床上,却睁着眼睛不睡,犹如那一晚那一吻之后一般,脑子里回荡着他的话。 今夜注定难眠。 第二天,众人便收拾收拾,前往避暑行宫一游了。这次安玲珑倒也没有过分地避着穆简,不过一路上还是跟谭蔚然混在一起的时间居多,文轩没有来,想必又是上了哪儿去和那一帮他交的纨绔兄弟们花天酒地了,穆简索性也没管,由得他去便是。 其实这避暑行宫好玩的地方也不多,比较出挑的也不过是它的园林景致,可来此处的人个个身份不低,谁没见过别致的园林?是以都只是简单走了一圈,也便都算是看过了。剩下的时间也变得有些难打发起来。 不过安玲珑还不算是很无聊,因为有个老熟人,就是阿斯兰,主动凑了上来,跟她聊着天,提到了昔日戎狄大漠风光云云,还有胡刀和机关术之类的,阿斯兰似乎很擅长讲故事,将这些东西一一都细致地说了出来,都很生动,安玲珑一时间倒还听得津津有味,两人说得上是相谈甚欢。 不过安玲珑并没有放下心中的那一丝戒备,毕竟阿斯兰定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否则又怎能辅佐陆明锡?不过此人对自己倒是很好,似乎并不抱有敌意。 而说到很好,就难免会想起那日与王瑶嘉一起买他的胡刀了,他当时说“这位小姐看起来倒是面善,这柄刀,我便赠与你们了,权当交个朋友”,现在回想起来,他说的面善,指的,或许是自己也说不定。 安玲珑这样一边想着,一边仍听着阿斯兰的讲话,却突然耳朵一动,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声音。 有同样反应的还有穆简和陆明锡两人,他们眉头一皱,正想派人去看看,却被萧茹涵给打断:“我去吧,我有蛊虫做眼睛,得到消息的速度比你们要快得多。”说罢便闭上了眼睛,手指轻轻舞动,不一会儿便有虫鸣嗡嗡响起,萧茹涵凝神听了一阵,睁开眼,面色严肃:“是一群刺客。” 陆明锡皱眉道:“刺客?那些护卫呢?”究竟是什么人派来的刺客? “田风来了,”萧茹涵继续说道,脸色越发地凝重,“那些刺客有古怪,先前那些护卫要拦他们,伤了不少刺客,可这些人似 乎毫无痛感一样,丝毫不受影响。” “他们会不会杀不死啊。”谭蔚然脸色有点发白,似乎有一点害怕。 “不会,有死亡的刺客,不过数量极少,”萧茹涵的神色逐渐变得有些紧张,“他们人多,仅仅靠护卫和我们自己恐怕是胜不了这些刺客的,最多再有一刻钟,他们定会找到我们这里来。” “那怎么办?”陆明锡一时有些无措,不知该怎么做还好。 阿斯兰此刻还保持着冷静,道:“这行宫里有不少的机关密道,离我们最近的有两处暗门,不过我不太清楚是通向哪里的。” “分成两组人吧,”安玲珑沉声说道,“走不同的通道,机会会更大一些。” 穆简接着道:“只要有一处能通向外面,我们就能有人去通知军队前来剿灭这些刺客。只是……被困在里面的人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没关系,只要出去的人够快,或许我们都不会出事,”谭蔚然也开了口,“而且说不定咱们都能出去呢?” “现在陆太子定然是陆靖炜最想杀的人,所以我们的保护重点应该放在陆太子身上,”安玲珑沉吟片刻,这样说道,她转头看向穆简,“穆简,你是我们这里武功最高的,你去陆太子身边保护他吧。阿斯兰懂机关术,也能帮忙找到出路,也跟着陆太子吧。” “不!”这一声喊出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家看去,本都以为要反驳的应该是穆简,毕竟这么久相处下来,谁不知道穆简喜欢安玲珑?可穆简并没有开口,说出这个“不”字的,却是一直辅佐帮助陆明锡的阿斯兰。 穆简本是想保护安玲珑,跟她一起走的,但他也明白,安玲珑说的就是最好的办法,所以张了张嘴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反对的话来。此刻阿斯兰这么喊了一声,他也不由惊讶向阿斯兰望去,当然,并没有以为阿斯兰也喜欢安玲珑。 阿斯兰被众人看着,不免有一丝赧然,有点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不精于武道……跟着太子走……怕是有些拖累吧。” 说得似乎有一些道理,可根本不足以否定安玲珑的观点,毕竟让他跟着,并不是因为他武功好啊,不过众人虽然知道这一点,但是也只当阿斯兰是关心则乱了,一时间没有分清情况罢了。 见众人都同意安玲珑的说法,阿斯兰最后还是没有坚持己见,还是跟着陆明锡,不过走前深深地看了安玲珑一眼,道:“还望各位都能 安全脱身。”便与陆明锡先走了。 穆简却还没有走,他也同样盯着安玲珑,眸子里翻滚着说不清的情绪。安玲珑正想催他怎么还不走时,他却突然上前来,一下子抱住了安玲珑,在她耳边轻轻道:“保护好自己,等我来找你。”说罢便如同闪电般消失离去。安玲珑则是愣在原地,好一阵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她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却见萧茹涵和谭蔚然两个都吃吃笑她,不由红了耳根,佯怒道:“笑什么?现在是笑的时候吗?还不快走?”随即便向着另一条密道而去,谭蔚然见了急急忙忙跟上,而萧茹涵却是又同方承仁停留了一会儿,她打了一个响指,见有一只小虫晃晃悠悠飞走,方才抬脚,心底里暗暗祈祷文轩能收到她给的讯息,脸上很快便隐起了担忧的神色。 在他们走后不过片刻,便有黑衣刺客寻到了他们原先所待的地方,将四周都寻了个遍,却始终没有见到人。 很快,田风同陆靖炜也来到了此处,又有一个黑衣人上前一拱手,冲着田风道:“主上,我们几乎找遍了整个行宫,似乎并没有人。” “没有人?”田风疑惑一捋胡子,随即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准时了哈哈哈,稍微放了点糖,不知道小天使们喜欢不?? ☆、暴露 陆靖炜也是一皱眉,随即吩咐道:“在仔细找找这周围,说不定是有密道什么的,他们躲进去了也说不定。” “是!”那黑衣人一拱手,随即便命令了下去。 “没想到还是被他们发现了。”陆靖炜凝重道,神色间颇为的不满意。 田风却是摇摇头:“也不奇怪,穆简武功不低,五感灵敏提前发现了我们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只要我们有药人在手,凭他们几个,不可能赢得了我们。现在怕的,就是有人能出去搬来援兵。” 陆靖炜眉间染上一层阴霾:“那我们得加快了。”他对机关造诣不精,身边也没有能人,是以只是知道这行宫里有密道,却从没有用过,也不知道在哪里,否则事情就好办多了。 不多时,原先那黑衣人又匆匆奔回来,一见陆靖炜和田风两人便急忙跪下恭声道:“大人,我们无意中碰到了一个机关,现在已发现了旁边宫室里有一条密道,属下已派了人进去查看,不知……” “我们也进去!”陆靖炜当即道,说着便要这黑衣人带路,田风却伸出一只手拦住了陆靖炜,道:“殿下,现在还不是时候,万一太子并不在里面呢?” 却又有一个黑衣人急速而来:“报!发现那条密道里有人才离开不久的痕迹。” 这下陆靖炜一下子甩开了田风道:“有人在里面!一定是陆明锡!我要亲自去会会他!”语罢便转向那两个黑衣人:“你们在前面带路!”黑衣人犹豫地看向了田风,见田风脸上也疑虑半晌后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才低头领着陆靖炜匆匆赶过去。而田风则是留在了原地,他总觉得,没那么简单能找到陆明锡。想着又道:“多拨点人再去周围察看。”若密道里真是陆明锡,也定不是陆靖炜的对手。 黑暗的密道里,安玲珑几人正摸索着往前走。由萧茹涵带头,方承仁断后,而萧茹涵本就是修蛊,在这样阴暗的环境里正是她发挥的场所,有虫子作为她的眼睛,她是最清楚周围情况的。所以当后面的黑衣刺客追上来时,她也是第一个发现的。 “小心!后面有人追来了。”她一边提升了些速度,一边小声地提醒道。 “人多吗?”安玲珑轻声问。 “我害怕田风也追过来了,所以没让它们凑得很近,不过陆靖炜在这些人的中间,速度很快,我们恐怕是避不过了。”萧茹涵主动停了下来。 “用你的蛊去攻击他们行吗?” “恐怕作用不大,他们身上似乎有什么药物在起作用,我的蛊至多只能起一个干扰的作用。”看样子是要硬拼了。 安玲珑几人也停了下来。安玲珑推了一把谭蔚然,冲她低声道:“你先走,我和方承仁留下来断后。”接着又转向萧茹涵:“你陪着谭蔚然先走吧,你们俩都没有练武,留下来也不方便。” 谭蔚然不是扭捏矫情的人,知道现在的情况她留下来只会添乱,是以她当机立断点点头,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倒是萧茹涵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方承仁哄劝了一句,方才犹豫不舍地离开,别了还说了一句:“你们小心。”转头离去。 安玲珑和方承仁对视一眼,都停在了原地,准备好了迎接敌人。 最先到的是陆靖炜,他看了一眼安玲珑和方承仁,脸色狰狞,痞笑着问:“我亲爱的大哥呢?怎么,只有一个叛徒和弱女子等着我吗?” “你大哥可不在这里。”安玲珑冷沉道,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很愿意陪陆靖炜多聊几句,多拖延一些时间,让谭蔚然两人能走得更远一些,而陆明锡那边若能走出去的话,也能多一些时间来等待救援。方承仁站在旁边没有说话,他自认从没有主动站在陆靖炜的阵营里过,叛徒二字也不过无稽之谈,一句多的话也不愿跟陆靖炜讲,只是默默摆出了迎敌的姿势,用自己的动作宣告了决心。 “哦,是吗?”陆靖炜不为所动,“不过也没关系,把你们杀掉我也算值了。”其实他还是不大相信陆明锡不在这里,但哪怕是真的,被禁足的这几天来田风发动了自己手下的其余势力,竟意外查出了穆国使团同陆明锡有合作的事,还有方承仁,也害得他功亏一篑,眼下他也是恨毒了这几人,对他来说,是早巴不得眼前人去死了,是以能杀掉几个便是几个,哪怕没有陆明锡也无所谓。 说罢,他唰地拔出剑来,直往着安玲珑的方向刺去。方承仁一个箭步上前,便挡在了安玲珑的身前,与陆靖炜缠斗起来。两人武功也只在伯仲之间,是以一时半会儿谁也奈何不了谁。不过方承仁这边还有一个安玲珑从旁辅助,一时间竟还占了上风,在陆靖炜身上留下了些许伤痕。 不过很快这样的情况便发生了改变。在安玲珑一个鹞子翻身脱离了陆靖炜的攻击范围后,陆靖炜后面的一群药人刺客追了过来,还有一个领头的黑衣人。 其实田风养的药人不是很多,约莫八十个左右,毕竟药材珍贵,时间也有所限制。而此次刺杀派出来了五十个 ,而追踪到密道里的只有六个,但也足够为安玲珑和方承仁造成威胁了。 安玲珑两人却是不知道这些刺客都是药人的,只知道事情有些古怪罢了。是以当剩下七个人围住安玲珑时,她的心中也不免有了一丝惧意。指间的银针都是淬了毒的,却不知道对这些人到底有没有用。 田风练出来的药人神志极低,只能靠着那些黑衣人的驱使行事,是以黑衣人稍稍后退了半步,嘴里含着一只哨子,通过它来控制这些药人的行动。而在安玲珑看来,这个黑衣人在一群刺客中的领导地位是很明显的,俗话说擒贼先擒王,自然是要对着那落后半步的黑衣人下手了。是以她先是左右两闪避过药人刺客的袭击,接着一脚反蹬在身后药人身上,借力在空中停留了一瞬,接着毒针便向着那嘴含哨子的黑衣人而去! 那黑衣人左躲右闪,可终究还是没有完全避过,肩膀上中了一针,毒性立即发作。不过安玲珑事先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场袭杀,是以银针淬的毒不算很烈,并没有使人速死。那黑衣人中毒后嘴里一声闷哼,脸色随即开始发青,没有办法再吹响哨子,一时间那些药人刺客也停了下来。安玲珑看准空挡便从一个刺客手里夺来一柄短刃,一刀向着那药人心脏处扎去! 噗嗤! 是利刃入肉的声音,但随即安玲珑便感受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因为这药人的肌肉组织似乎极为紧密结实,一刀下去还不能穿了个透,她正咬牙准备再往里面推送刀刃之时,却忽然听见一声尖利的哨响。 那本已脸色青黑眼看着就要倒下的黑衣人,此刻竟又完好无损地站了起来! 而那些药人刺客也有了动作,不得已,安玲珑只好抽出匕首,反身躲开身后刺客的袭击。她立即意识到恐怕是那个名字叫做田风的人在这些人身上做了手脚,才让他们不惧毒素,是以立刻放弃再射一轮银针的想法,改为用那柄短刃与人肉搏。 原先是六个人围杀她,可先前那被她抢了匕首的药人心脏处已经有了破损,是以动作渐渐缓慢下来,安玲珑看准时机再补上了一刀,那药人晃了一下,随即倒地。 终于解决了一个。 安玲珑擦一擦溅在自己脸上的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虽然她已经杀掉了一个药人,可她的体力已经消耗了大半,尤其是她已发现这些药人似乎不会觉得疲惫,受了伤也完全不影响他们的动作,而她想要在他们身上制造一个伤口都已是颇为的不易,又何来的以一敌 五? 难道真的要栽在这里了吗?不,她不能放弃。 为今之计,便是利用她体型的纤小灵活来与这些刺客缠斗,之后便是等待方承仁与陆靖炜那一战有了结果,便可知谁胜谁负。心中有了方案,她也不再摇摆不定,只一心照着自己的想法去做,与药人们周旋起来。 而另一边,谭蔚然与萧茹涵急速奔跑着,两人都跑了相当一段时间,体力消耗的厉害,额上有大滴大滴的汗珠滑下,可她们仍不敢停下。尤其是萧茹涵,她在奔跑之余还要动用蛊虫去探路及干扰那边正在战斗的刺客们,心力损耗过甚,是以嘴唇都已经开始泛白,整个人的脸色都十分的难看。 “萧茹涵,你还好吧?”谭蔚然有些紧张地抓了抓萧茹涵的手,颇有些担心地问道。 萧茹涵喘着气,勉强道:“没事,还死不了。”随即又多少有些担心地回望了一眼,虽然她什么都看不到:“也不知夫君他们如何了。” “现在你还有心思顾着后面的人?”谭蔚然语气冰凉而冷酷,“先顾着自己吧,我们早一点出去,才能为他们多带来一点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上了夹子,说真的不论是订阅还是收藏都有些不理想,但是还是非常感谢看了这章的小天使们!你们的订阅和评论都是对我最大的鼓励!虽然《玲珑计》的成绩不怎么好,也有许多的缺点,但是我会努力将它写得更好,也一定会好好把它写完的!鞠躬! ☆、走马灯 虽然知道谭蔚然说得有道理,可是萧茹涵还是忍不住地道:“你怎么忍得下来?”有人正在为了她们而拼死作战,她的心里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儿的担心吗? “别说话了,免得……浪费体力。”谭蔚然却转移开了话题,累得话也说不连贯了。 萧茹涵抿了抿唇,不知道谭蔚然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觉得她实在太过理智,已经不近人情。而就在此时,她突然觉得心头有一根弦崩开——她控制不了留在安玲珑处的蛊虫了! 当然,不是说安玲珑就一定是遇到了危险,导致那群蛊虫都死掉了,也有可能是因为她们已经跑出了一段的距离,所以她才对蛊虫失去了控制。不过不管怎么说,她此时已经完全无从得知安玲珑那边的情况了。此时她只能管好自己,埋头往前奔跑。 两人跌跌撞撞跑了一阵,萧茹涵突然开口:“等等!”然后立即停了下来,谭蔚然是知道萧茹涵有能耐的,是以还算是信赖她,此刻也停了下来,没有说话,只是捏了捏她的手,表示自己的问询。 萧茹涵突然在周围摸索起来:“似乎这里,就是出口。” 谭蔚然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前面并不是甬道尽头,而仍是漫长无边的深邃的黑暗,不由疑惑开口:“可是我们分明没有走完啊。” “我也不知道。”萧茹涵跳了起来,试图敲一敲甬道的顶部,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她感觉到了。 先说安玲珑这边吧,本来还有着蛊虫的干扰,她也只是闪避,躲起来倒还算是比较轻松,可是却没料到那些飞舞的遮盖敌人视线的蛊虫却似突然失去了控制,嗡嗡乱舞了几下,便纷纷落地成灰。她不由浑身一紧,只觉得压力顿时变大,躲闪顿时也显得吃力起来,可在短暂的紧张之后,心里面却蓦然轻松了许多,因为蛊虫的失去控制,或许正是说明着萧茹涵已经逃出了相当一段的距离,若是如此,那她们逃出升天的可能性就加大了许多,而只要自己支撑足够多的时间,或许也能捱到援军到来。 这般想着,她也骤然提升了许多力气,与药人刺客的周旋也越发灵活起来。 约莫如此躲闪了又半刻钟,安玲珑这边尚且没什么,却是方承仁一个不小心露了破绽,被陆靖炜抓住了机会,狠狠一掌拍了上去! 噗!轰! 方承仁吐了一口血,重重地往后摔在了地上,陆靖炜登时冲上前去,举剑便要刺在方承仁的身 上! “小心!”安玲珑惊叫一声,又是在一个刺客劈来的长剑上一蹬,反身便向着方承仁的方向飞来,捏紧了手中匕首便往陆靖炜后背露出的空档狠狠扎下! 方承仁也横剑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陆靖炜此时已是腹背受敌,不得已只能收回要刺向方承仁的长剑,回身一个横挡,又一脚踢开安玲珑,再转回方承仁这边时,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攻击时间,让方承仁一个打滚躲开,又站了起来与他继续打斗。 安玲珑受了一脚,又向回飞去,气息有些不稳,竟被那些药人抓住了空档,匕首狠狠地刺下来,她抵挡不及,左手手臂上顿时被划出了一个寸长的伤口,有鲜红的血液流了下来。虽然如此,她仍在调整好气息之后便又冲了上去,与那些药人纠缠在一起,只是略微不同的是,这次她刻意控制了自己的步伐,且战且退,慢慢往后面,即陆靖炜的方向逼去,这样对她来说也会更为的轻松一些。不过即便是如此,她的身上也添了不少的伤口。方承仁还要凄惨一些,已经连吐了好几口鲜血,模样格外的狼狈。 而正在两人节节败退之际,他们身后的甬道深处,突然有了一点亮光。 “不好!”陆靖炜叫了一声,这才意识到这安玲珑和方承仁两人只是留下来殿后的,而他们中早有人先逃跑,此时定是那前面的人找到了出口,是以才有了这一点光亮。这样的认知实在是让他恼恨极了,万一陆明锡就在前面先行跑了怎么办?是以他一脚踢在了方承仁的身上,飞身就想去追着那光亮而去,却被倒地的方承仁拖住了一只脚,死命地拽住不放。 方承仁哪里能放手?后面的人是萧茹涵,是他的妻子,他若放了手,岂不是让萧茹涵羊入虎口?更何况当他决定留下来殿后时,心中早已存了死志。“滚开!”陆靖炜又狠力踹了一脚,挣脱着便向着光亮飞身追去。 方承仁最终还是被一脚踹开。“不!”他凄厉喊了一声,翻身起来便想要顺着甬道追去,却被那由黑衣人控制着的药人刺客分出两个来瞬间缠住,已经受了伤的他实在是挣脱不开身,只能眼睁睁看着陆靖炜远去。 原先那黑衣人本来是没有看见陆明锡的,以为陆明锡并不在此,是以倒还不是很着急,游刃有余地与安玲珑缠斗,不急着将她杀死,可此时见到那一点光亮,知道后面还有人,登时也不敢再有所懈怠,全力控制着这些药人刺客攻击安玲珑和方承仁两人,同时又分了一人随陆靖炜离开。 如今安玲 珑和方承仁都是以一对二。方承仁还稍微好些,虽然受了伤,但到底还有高深的内功作底,虽说不是游刃有余,但还能勉强应付。但安玲珑面对算得上是全力爆发的两个药人,却是有些难以支撑,加上先前已经消耗了大半的体力,与两个药人交手不过片刻,便又添了几道新伤,人也是节节后退,眼看着已是败局注定。 而正在她心神不稳之际,不知踩到了什么,竟然脚下一滑,整个人顿时站不稳,准备抵挡药人砍下来的刀剑的匕首竟落了个空,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剑向自己劈来而无法躲闪。 噗嗤! 是刀剑劈入血肉的声音。 安玲珑微微瞪大眼,却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意料之中的疼痛。她微微低头,却看见有人横在自己身前,正是方承仁!刀剑劈入他的身体里,鲜血跟着涌了出来,却因为光线太暗而让人有些分辨不清,一时间安玲珑只觉得自己触到了一片极为粘稠的液体,却迟迟不敢肯定这是血。她有些想不明白,怎么方承仁跑来替自己挡了刀? 她只听见方承仁断断续续说:“就当……是我的……道歉吧。”说着便晕迷了过去,没了声息。 他的意思是……为那次地宫之行的道歉? 安玲珑脑子还来不及反应,却先看见了又有药人围了上来看见她就是一劈。她条件反射地一滚地站起来躲开,却忽略了原本对付方承仁的那两个药人此时已得了空,从她的斜后方突袭而来! 这次安玲珑却没有来得及躲开。只是轻巧的一声“噗嗤”,刀子没入皮肉,再是极为利落地一抽刀,便有汩汩鲜血冒出。随着一道血线划过,安玲珑也终于站不住脚,剧痛弥漫浑身,再也使不出力气来。扑通一声,她也便软倒在了地上。气息越来越弱,眼看着就要断气。 而那黑衣人也没有兴致再为她补上一刀,反正已经是要死不活的人了,何必浪费时间呢?是以他一声哨响,便与这些药人向着那甬道深处的光亮追去。 徒留安玲珑与方承仁在原地。 安玲珑眼睛还微微睁着,眼角处洇出一点水痕,只觉得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耳边却似乎听见自己身体里面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接着便是浑身的剧痛。痛得她想要喊叫,想要哭泣。可现在她连痛呼一声的力气也已经没有。她是要死了吗?可恶,她还没有找到哥哥,怎么能就这么死了?不过若是这么死了,她是不是也能够逃离洛云嫣混蛋的控制,重入六道轮回,开始新的一切? 可是,她不甘心呀。 眼下哥哥还没找到,家族的覆灭也还不知道原因,她已经是这世上唯一记得这一切的人了。若是就这么简单遗忘,她又怎么对得起父母和哥哥? 还有这一世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有关心疼爱自己的养父母,有如王瑶嘉谭蔚然这样的好友,还有含蕾含蕊这样忠心的丫鬟。她有自己的产业自己的势力,和前世如同其他大家闺秀一样枯燥无聊的生活截然不同,她也有了自己新的人生。这都叫她不想放弃,哪怕是最后一丁点儿希望,她也想抓住。 然而此刻她眼前回放起自己自前世而起的一百多年,终于相信了所谓人死之前,一生会如走马灯一样展现在自己的眼前。 有哥哥,有爹娘,他们在笑着向自己招手呢。好像是有什么好玩好吃的东西,要留给自己。还有洛云嫣混蛋,终于不再像从前那样总是痞里痞气,欠揍的很。而是盯着她,目光温柔而眷恋,微微笑着,终于有了人的柔情。 她好想要奔跑过去,扑入家人的怀抱。 她环视自己周围一圈,却发现,后面还有一个人影,在向着自己招手。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从小黑屋出来啦!今天更得好晚,抱歉 ☆、誓约 她看不清这个人,却直觉地感到,这个人对她很重要。 是谁? 她不自觉间,一步步向着这个人走去。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走,那个人始终都离自己那么远,她怎样都无法接近。 你是谁?她想要大喊,却怎样都发不出声音来。她奋力向那人跑去,却只觉得好像有一阵大风袭来,要把两人吹开。她跑了好像一个世纪那么久,又好像只是一个刹那间,只见那人向她挥挥手,转身,便消散在风里。 不要! 她无声地尖叫,伸出双手想要去抓那个人,手指间却觉得一片粘稠,抬手,才发现上面都是鲜血。这才让她想起来,之前都发生了什么。她是真的要死了吗?可她还有那么多留恋的东西,她舍不得离开,舍不得…… 穆简。 这个让她觉得心动,却迟迟不敢接受的人。 其实她最舍不得的,是和他所共同度过的一切啊。 如果要死,那么在她离去之前,能不能让她再看他一眼? 你说过的,上穷碧落下黄泉,只要我目光所及之处,定有你在。 安玲珑的眼里渐渐开始聚焦,她抬眼,却发现自己仍是在那个黑暗的甬道里,什么都看不清楚。却听得到有人急促的步伐声,是陆靖炜那一帮人在追杀谭蔚然和萧茹涵吗?她和方承仁已经尽力了,剩下的,便是靠运气了。至于穆简,是她想岔了,他已经随陆明锡走了另一条密道,怎么可能出现在此处呢?而她,她知道自己伤得太重了,已经没有力气再走。她只会躺在这不见天日的地道里,慢慢的腐烂发臭,化为一抔烂泥罢了。 而你,会记得我吗?安玲珑的眼睛微微睁着,却发现似乎远处有一个人似乎正在向自己奔来,那张脸……是哥哥吗? 是穆简。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能够清楚地分辨两个人,纵然,他们有着相同的一张脸。 是幻觉吗?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真还是假,只觉得自己死前还能看到他,此愿足矣。于是满足地阖上眼睛。 却听见耳边有人怒吼,在喊着她的名字,在叫她不要死。她觉得好吵,蹙了蹙眉头,想要抬手去打这个吵她的人,恍惚间却有冰凉的东西滴落在自己脸上。她无意识地尝了尝,又苦又涩,是眼泪吗?是有人还舍不得她吗?她也舍不得死啊。 她也舍不得死啊。她也 舍不得死。她舍不得死。 安玲珑默念着这句话,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手指间紧紧攥住了来人的衣角,努力动了动。 她要坚持,她不能死。 …… 不得不说陆明锡运气挺好的,所走的这一条地道正是通往外面的,走了不过半刻钟都不到,便顺利地除了地道,来到了行宫的前门。陆靖炜先前为了隐蔽,埋伏的人手都聚集在行宫的后门处,是以前门这里并没有刺客。陆明锡很安全地逃离了此处,还顺便遇上了几个公子哥儿,个个都是全副武装。 那些公子哥儿看到他们的太子殿下灰头土脸地从地道里爬出来时,还是挺惊讶的。当然,陆明锡看到这几个公子哥儿时不由比他们还要惊讶:“你们几个,打扮成这样来行宫干嘛?” 阿斯兰和穆简通通沉默着,早已魂飞天外。 几个公子哥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支支吾吾不说话,反而去问陆明锡:“太子殿下……您……您这是……” 陆明锡没好气看着这几个公子哥儿,心里的愤怒几乎就要爆发出来,不由加大了音量:“说不说!” 这时又有几个士兵打扮的人冲了过来,护卫在几个公子哥儿的身后,略带敌意地看着陆明锡三人,显然是不认识他们的模样,直接大声询问着其中一个领头者是不是要攻击眼前三人。那被询问的公子差点没被吓尿,劈手就狠狠打了一下那问话的士兵,哆嗦道:“打什么打?这是太子殿下!咱们是来剿匪的,又不是来造反的!”说着讨好看了看陆明锡,嘿嘿笑了一下。 “剿匪?剿哪门子的匪?” 那公子哥儿又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太子殿下您不知道?最近这京郊发生了好几起杀人案,似乎是一帮劫匪干的,咱们……这不就是剿匪来了吗?” 陆明锡嗤笑一声:“知道是知道,不过来剿匪用得着这么大阵仗?我有下过令让你们来剿匪吗?真是辛苦你们了。”就这几个纨绔子弟?他还不知道?这剿匪的任务怎么剿也轮不到他们头上。 “不辛苦不辛苦,为您和陛下服务!”那领头的公子哥儿立刻挺直了身体,条件反射般回答道,出了口,看见太子殿下的黑脸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什么瞎话,唉,真是跟文兄混久了,这说话也不经过脑袋了。他左右四顾了自己几个兄弟,随即苦着脸道:“殿下,这,这说来实在话长了,我们几个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您给个时间让 我们组织一下语言呗。” “哼。”陆明锡冷哼一声,多少有些不买账。正想将事情来龙去脉问个彻底的清楚再说,穆简却突然打断了他:“你们几个立即护送太子回宫。”说着便又想飞身回了密道,却被阿斯兰给拉住。陆明锡还蒙着不知道穆简这是干嘛,还是阿斯兰叹了口气:“想必世子是还不放心安小姐他们。太子,您先回宫吧,这里的事情由我来帮忙处置。”说着便让那几个公子哥儿让了一匹马出来,又拨了好些他们的府兵,护送陆明锡回宫。 而穆简皱眉看着阿斯兰,问:“你这是干什么?我要去找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跳得厉害,总觉得陆明锡这边一切虽然顺利,但是安玲珑那边呢?是不是会遭遇什么危险?陆靖炜一个人都没有找到难道会就此善罢甘休吗?不,不可能的! 阿斯兰温声道:“世子你一个人杀回去定然是不安全的,不如让这几位公子与其府兵与你一路,来得更安全一些,毕竟只你一个人,若是遇上一群刺客,恐怕也很难有所建树。” 阿斯兰的话说得在理,穆简略一沉吟便一点头,只是说道:“要快些。”阿斯兰点点头,立即着手安排了这一切,让那几个公子哥儿回去多带些人来,再一同出发。这几个被太子殿下当场抓包的公子哥儿想在太子殿下跟前的“红人”多露个脸,将功折罪,自然是十分的配合,不消片刻便集合了一批人马,随着穆简向里面攻去。 穆简自然是一马当先冲在了前面,同好几个药人刺客缠斗后终于发现对这些刺客须一刀毙命才行,下手也是稳准狠,不出一会儿,便率先脱离了包围圈向着安玲珑他们所走的那一条密道而去。待他杀至那一处时,发现这宫室里一切都显得乱糟糟的,而一个黑梭梭的洞口正敞开着,他心道一声不好,便知安玲珑他们果真是被发现了,当即就跳了进去,飞速地追了上去。 他追了一阵,闻着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儿,心头的不安感越来越重,尤其是在他见到已经不知死活的方承仁时,心里便知,安玲珑很有可能也遭到了毒手。 可是当他看见倒在血泊里的安玲珑时,心还是皱缩成了一团,痛得人难以呼吸。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看见她还微微睁着眼睛,心头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知道她还活着,就比一切都好。他轻轻地喊她的名字,却见她的眼睛里透出光芒,随即缓缓、缓缓地阖上,不由再次心慌。 此刻他已顾不上别的,只是胡乱点上了几个穴位为她止血,便已不敢 再做其他,连碰一碰都不敢,生怕触到了她不知名的伤处,对她二次伤害。 可她迟迟不再睁眼。 “安玲珑!”他嘶喊着,“你起来呀!”仿佛整个甬道都在回荡着他的吼声,可他一心盯着的人儿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一个已经破碎的瓷娃娃,所有的美丽都消失在她已经苍白的外表之下。 他不由滴下泪来。 说好的自己保护她呢?如今她重伤成如此,或许已经死了,而他却几乎完好无损,只是身上多了几个小小的口子,让他怎么能说是自己保护她?还有昨日对她说的话,只要她目光所及之处,定有他在。她可曾在面对敌人时,往四周看上一眼,渴求有他的存在?可是,他不在。 昨日才出口的誓约,今天就已飞散成灰。 “你……你醒醒啊……”他呢喃着,痛苦地将脸埋进自己的双掌之中,手指插进发间,无意识地搓揉着,剩下的话几乎破碎开来,“算我……求你……醒过来好不好……”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好吗?答应我,好不好?醒过来……”可安玲珑仍然闭着眼,神情似安详,却又有几分痛苦纠缠。 好像一切都在昭示着什么。可穆简不敢相信,亦不愿相信。 作者有话要说:懒癌作者这次在进小黑屋前已经设置好存稿箱! 突然想到了婉妃、陆靖炜和陆云青的一个段子~ 婉妃:皇上恕罪!臣妾是被强迫的! 陆靖炜:父皇!儿子错了,您就饶了儿子吧! 陆云青(沉默半晌):来人,去把二皇子给我拖走!秽乱宫闱的大罪,还敢求饶! 吕公公:陛下……这婉妃给您戴了绿帽子……您准备怎么办? 陆云青: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啊。 ☆、留仙 直到他感觉自己的袖角被人拉了拉。 顺着触感看去,是一只白嫩却沾满鲜血的手,紧紧拽住他的衣角不放。她还没死。这个认知撞入了穆简的脑海,喜得他几乎不敢相信,他慌乱地去碰她的手,又不敢用力过猛,一时间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也没有空隙去感到有另一阵脚步的接近。 他想抱起安玲珑带她去救治,却又害怕无意中再伤到她。若是去请人,他又不愿意离开她,害怕她再受到什么伤害。毕竟外面打斗正乱,万一有刺客闯入这里把她伤到又怎么办?正当他乱想之时,却听见另一声悲呼:“夫君!” 是萧茹涵和谭蔚然返回这里了! 萧茹涵有蛊虫做眼睛,又心系丈夫,自然是第一眼见到了同样倒在血泊里的方承仁,悲呼了一声之后当即扑了上去。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探他鼻下,却发现方承仁早已停了呼吸,眼看着已经是没救了。而谭蔚然要冷静得多,先是看到了穆简正跪在安玲珑面前,不由也是惊呼了一声,随即问道:“玲珑姐姐她怎么样了?”神情颇有些紧张。 穆简却并没有开口,一是他也不确定,二是此刻他不想理会别人。一时间,黑暗的甬道内只有萧茹涵抱着自己丈夫呜呜的哭声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萧茹涵的哭声终于停了下来。她伸手,将方承仁尚未合拢的眼睛给闭上,温柔地亲吻了一下自己丈夫的嘴唇,泪珠子却仍像是断了线一般地落下,怎么都停不下来。此刻的她又悔又痛,其实当方承仁决定留下断后时,她已大概有了预感,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之时,她却还是承受不了,既然要死,为何不是她夫妻二人共赴黄泉?而是……她转头看了一下安玲珑。 其实萧茹涵实在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她此刻也没有心情再顾别人。只是她一想到如果和方承仁一起走的人是安玲珑不是她,她的心中不由泛起一种嫉妒,她不允许是别人和自己的夫君共死!更何况……她又瞥了一眼自己旁边一只金色的蛊虫。 想到这里,她握了一下拳头,强行逼迫自己不要再哭,而是擦擦眼泪,走到了安玲珑旁边,问:“她还有气吗?” 穆简没有回答,无法,萧茹涵只能自己再上前,捏住了安玲珑的手腕。 “你干什么!”穆简转过头去,冷声质问道。 萧茹涵毫无表情地回看了穆简一眼,眼睛还红红的,却让人感觉到了一种冷厉:“别碰我,或许她还有救。”脉搏还在,只是 异常的微弱,那么,这蛊虫还有用!这般想着,她盘腿坐下,口中默念着什么东西,手指舞动,又向着安玲珑一指! 那金色的蛊虫缓缓蠕动着,爬入了安玲珑的口中,接着便消失。 那蛊虫一消失之后萧茹涵便睁开了眼睛,道:“这药蛊能暂时吊着她的命,不过只有三个时辰的时间,若这三个时辰过去,还没有救治之法或是别的续命物,她一样会没命。”声音不由也冷漠下来,师兄交代的事她已做到,安玲珑的命她也暂时保了下来,此刻她是真的什么都不想再管,她累了。 闻言穆简一把抱起安玲珑便要往回走,陆明锡是太子,他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最好的大夫为安玲珑治伤! 可走到一半却迎面撞上了寻过来的阿斯兰。阿斯兰一看见被穆简抱在怀里的安玲珑,不由大惊:“这是怎么了?” 穆简沉声道:“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她现在只有三个时辰的时间去寻大夫为她治伤,否则……”他沉了脸,没有再说下去,可是谁都懂他的意思。 阿斯兰即刻转身:“那我们现在就快马回汴临,陆明锡能请来太医。”说着一边走又一边道:“刺客差不多已经解决了,只可惜田风逃了,陆靖炜也是下落不明,估计也是逃跑了。” 谭蔚然道:“陆靖炜已经死了。就在这条甬道的出口处。” 阿斯兰惊讶回头:“怎么死的?”谭蔚然却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开口。 “正巧撞上士兵,围杀而死。”却是萧茹涵接了话,“你能派些人过来吗?我想把我夫君的尸体带走。”说到这里,她的眼里又有泪水积蓄。方承仁是归城城主,生于归城长于归城,若是可以,她想让他也葬在归城,然后守着他度日。 阿斯兰同情地看向了萧茹涵,颇为同情地点点头:“自然是没问题的,不过现在,救生者要紧。”萧茹涵也理解地点点头,却没有跟他们再一起走,而是留在了原地,守着方承仁。 只有穆简、阿斯兰和谭蔚然几人一起走了出去。而出去之后阿斯兰立即又安排了两匹马,同穆简一起往汴临而去,剩下的又交给了谭蔚然处理。谭蔚然不会骑马,知道自己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是以也同意留下来,处理善后事宜。 快马加鞭之下,只半个多时辰的功夫,两人便带着安玲珑回了汴临城内,之后又走了一会儿,统共近一个时辰的时间,终于在东宫找到了陆明锡。陆明锡也知道自己一条命算是穆国使团和阿斯兰帮自己 捡回来的,也深知穆国的使团不能在代国死人,是以非常爽快地宣来了太医院最会看伤的太医前来为安玲珑诊治。 而这太医查看一番之后,颇为凝重道:“这位小姐她伤的很重,尤其是身上的那一道刀伤,扎得很深,险些刺入五脏,而且……” “而且什么?”穆简直接问道。 “而且,她失血过多,老臣无能,怕是回天乏术了。”那老太医一拱手,当即便跪下请罪。 “若是用留仙果呢?”阿斯兰突然开口问道。 “留仙果?”穆简同陆明锡问道。 老太医一抬头:“若是有此神果的话,那老朽尚可一试。” 阿斯兰解释道:“留仙果是一种果子,生于西北,治伤有神效,尤其是补足气血方面。传言中此果上留有仙人法术故有此神效,所以才名为留仙果。” “你有此果?”穆简顿时急切看向阿斯兰。 阿斯兰遗憾摇头:“没有,不过我知道它在哪里,我有办法得到它。”说着他又转头看向老太医:“若是我亲自过去,半月内方可到达此果存留地,太医可有法子?” 老太医一捋胡须:“若是这位小姐其他还好的话,用千年人参吊着她的命,大约可支撑二十天的功夫,二十天以内,老臣都还有把她救回的办法。” “敢问陆太子可有千年人参?” 陆明锡多少有点难为情,毕竟千年人参是相当贵重的宝物,他怎能如此轻易地说给就给?可穆简当即表示若能拿出一支,便算是他穆国欠了代国一个人情之时,他还是点了点头,当即命内库取出一支来,交与穆简。穆简取来那一支千年人参,当即带着安玲珑与阿斯兰还有那老太医一同上了路,不过走到一半,被将将回城的谭蔚然拦住。 “你们是想到法子救玲珑姐姐了吗?”谭蔚然问。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当即一笑,道:“带上我吧,你们一帮糙老爷们,怎么照顾玲珑姐姐?” 穆简想了想,此言的确甚有道理,再加上时间已经不允许他们再回头去找含蕾含蕊,的确,带上谭蔚然是最好的选择,是以他点点头,允许了谭蔚然加入他们的队伍,接着,便向着西北,即原戎狄的方向而去。 而留在了这里的,便是文轩和一众的外交官员。陆明锡目送几人离开后,当即一甩袖子就回了东宫,声音阴沉无比:“去查,本宫在行宫遇刺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陆靖炜是怎么出的府?” 当即便有人应了声下去。没有多久的功夫,便有那几个公子哥儿被带了回来,一个两个脸臭的像苦瓜似的,耷拉着脸,忧愁地垂着头,也是你推我我拉你的,迟迟不肯开口。“说!”陆明锡怒声喊道,“本宫给你们时间了,语言组织好了没有?” 终于,几个大老爷们儿扭扭捏捏半天,那领头地又站了出来,开始讲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那天他们与文轩“不打不相识”,成了兄弟,又花天酒地了好一番之后,文轩竟装着醉酒带着真的醉酒的他们前去袭击了大将军府,顺便胖揍了一顿大将军座下两个姓肖的门客之后,拍拍屁股走人。酒醒后的他们都被吓得不行,天知道,大将军揍起人来有多凶,说是要他们哥儿几个去剿剿匪,过一帮大将军的瘾再说。 一是出于这几天的兄弟情谊,二是实在惧怕文轩将此事抖露出来,这几个公子哥儿还真就回了家准备好马匹盔甲佩剑等一应事务,武装到牙齿之后准备出发随文轩去京郊“剿匪”。结果每一个都被家里发现,这几个可都是娇生惯养到大的主,家里哪里放心他们这般出门?却个个都拗不过害怕被砍头的大少爷们,只好配了一堆府兵再护送他们出门,顺便又暗中派了好些高手前去保护自家的独丁,这才算勉强放了心。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玳瑁之行就此完结!下面是前往戎狄啦,故事的高潮部分算是开始了! 感谢 潇风白马投了1颗地雷 萌萌哒投了1颗地雷 ☆、上路 这才算是出了门的大少爷们就这么被文轩这个坑货给坑到了行宫门前,他们正准备找找到了地儿就溜走的文轩呢,结果一圈走下来就看见了从地道里面灰头土脸爬出来的陆明锡,之后发生的事情,陆明锡也都知道了。不过在这群大家少爷的嘴里,可没有他们干了杀头的事情后被威胁这一段,而是变成了他们心系家国,为民着想,才英勇地挺身而出带着哥们儿前去剿匪。 陆明锡自然是不信眼前一群人的鬼话的,不过看他们一个个憋得脸都红了,就差跪下来哭着赔罪的样子,也不由冷哼一声,算是“信了”他们的话,不过心下却多留了个心眼儿,准备好好查一查。不过想来他也查不到什么,因为没有人会很愿意把自己被人胖揍了一顿的事情抖出来。 不过陆靖炜那一帮人,尤其是帮他出府的人,也就是肖承川和肖问达几个,恐怕就要倒大霉了。 而到了地儿就不见的文轩呢,其实是收到了自家师妹的求救,前去救人去了。他早知道田风不是什么好货,肯定是要挑个时机下手的,所以刻意跟一堆公子哥儿厮混,不与所有人一起行动,免得到时候被一网打尽,而这次行宫之行,便是下手的一个大好机会,所以他才借着“剿匪”的名义,想办法趁机救了所有人。 而当他好不容易解决了追来的陆靖炜和药人,再给了师妹自己额外炼制的药蛊之后,便也自顾自地溜了,本来想去抓住田风的,不过耐不过那家伙老奸巨猾,一番交手后还是让人给跑了,不由又灰心丧气地回到了自己这群在他看来傻不拉几的哥们儿中间,教导了一番说辞之后,方才回了客栈,等着穆简等人回来。 不过他没料到的是,安玲珑会伤得如此之重,连药蛊也只能保她一时性命,穆简更是马不停蹄带着她就去了前戎狄,想来他是等不到人了。只能跟那群“无聊”的官员,一起回到穆国。 而安玲珑呢,小的伤口都已经被处理过了,只剩下大的致命伤还没有处理,据那老太医讲是因为不确定安玲珑的肺部到底有没有被刺伤,而为了防止因肺部受伤而引发的“气胸”,或许还须引流,所以才只是简单清理了一下,止住了血,没有包扎。而安玲珑早已失去了意识,没有再醒来。 不过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这才刚上路不久,就碰见了冷筠竹的队伍。冷筠竹本是见到代国汴临这边的珍味轩的生意已经逐渐地稳定了下来,而后面关于店铺扩张的事已经有了专人负责,这才带着自己的队伍上路,一路往西域而 去,倒是有一段和穆简他们同路。 前戎狄是在西域北部的,但随着戎狄的灭国,逐渐有各种势力在其中滋生,而穆国的势力在其中是最强大的,但整个戎狄仍然混乱无比,后面也有原本西域的一些部族搬迁扩张至此,所以如今的戎狄,也被同化成了西域的一部分,当然,还有一部分已被穆国占领。 不过冷筠竹去的,倒不是前戎狄所占的那一部分。不过当她看见安玲珑伤势时,不由还是惊讶愤恨了一番。毕竟在她眼里,安玲珑早就是自己的“姐们儿”,如今“姐们儿”受伤,哪里有坐视不管之理?当即拍着胸脯表示若有什么别的药短缺,尽管去找她,或者找冷家的商铺都可以,她一定包在自己身上。 几人同冷家的商队同行了一天之后,也便分开了,因为冷家的队伍大,休息得早,而穆简几人人少,准备连夜赶路,是以很快便超过了冷家的商队,独自往着西北而去了。 他们连夜赶了录制后,第二天的晚上方才住在了客栈,谭蔚然同安玲珑一间房,其余人是各自一间房的。不过在用过晚饭之后,穆简主动敲开了阿斯兰的房门。 “穆简?”阿斯兰显得十分的惊讶,“你找我干什么?” 此刻的穆简胡子拉碴,两天一夜没睡的他看起来分外疲惫,当然,阿斯兰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不过还是短暂休息过一会儿,状态比穆简好上太多。 “是有些事。”穆简道,说着又问,“我可以进来吗?”阿斯兰让开身,穆简便进了阿斯兰的房间。阿斯兰颇有些奇怪地看向穆简:“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我可以相信你吗?”穆简这样问道。 “什么意思?”阿斯兰更是奇怪了,心底里却是咯噔一声,知道穆简终究还是怀疑他了。 “你明白的,”穆简深深地盯着阿斯兰,眼睛中有着意味不明的光,“你和我们非亲非故,怎么会如此无私地帮着安玲珑,连留仙果这样的神药都愿意拿出来?” 阿斯兰叹口气,声音仍然很温和:“我知道你会怀疑我的,但我的确没有恶意。也是真的为安玲珑好。至于我的目的,抱歉,我现在不能说。不过我的本意绝不是伤害你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 “你和陆明锡是什么关系?” “合作伙伴。” 这个回答着实让穆简有些惊讶,毕竟之前看来,阿斯兰更像是陆明锡的手下,却没想到两人是合作的关系,不过这样 也就解释的通阿斯兰所展现出来的能耐了。虽然不确定阿斯兰是敌是友,但是就现在来看,阿斯兰的确没有向他们展示过敌意,相反,一直都在向他们示好。而这次安玲珑重伤,也是阿斯兰主动提到了留仙果,他们才决定出发前往西北的,确实不像是敌人。是以穆简只再坐了一会儿,同阿斯兰寒暄了几句,便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送走穆简后,阿斯兰坐在房间里,发了一会儿呆,随即冷声道:“出来吧。”话毕,从角落里走出一个黑衣人来,见到阿斯兰,立即单膝跪下:“大人。” 阿斯兰站起来,走到窗边眺望窗外,良久方道:“你先出发吧,去告诉巴尔士,准备好圣物和留仙果,就说,我找到人了。” “是!”那黑衣人应了一声,随即便翻身从窗子处跳了下去,看样子是准备离开了。 阿斯兰仍立在窗边,望向那夜空明月高悬,眉头微蹙,似是思索似是纠结半晌,终于轻叹了一口气,不知自己所为是对是错,只喃喃自语道:“便由着去吧。”语气却与他上次还在归城说这话时截然不同,不再有讥讽之意,有的只是无奈和动摇。 …… 汴临内。 “谁?”文轩不耐烦地翘脚问着。 “师兄。”却是萧茹涵的声音响起,只是话里冰凉,没有丝毫温度。 “哦,是你啊,”文轩一挥手,房间的门顿时打开,露出了站在外面一身孝衣的萧茹涵,“进来吧。” 萧茹涵点点头,轻飘飘走了进来,表情也是冷冰冰的,看起来都不似一个活人,没有一点人气。文轩瞧她这副要死不死的样子,语气多少也没有那么随意,却道:“在怪我没有救你夫君?” 萧茹涵摇头,平静地道:“我回去时,承仁已经断了气,不论师兄的药蛊再怎么神奇,也不可能救回来一个死人。”她没有再流泪,是因为今日她的泪已经流干了,再哭,或许只能是泣血了,而她现在还不能倒下,她还要报仇。陆靖炜已死,刺客也已全部伏法,剩下的,便是田风了。但话是这么说,她心中却不能说对文轩还有穆简一行人没有丝毫的怨,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介意着什么。 “我答应过穆简要帮他去除副作用,”萧茹涵看向文轩,语气平淡,却满是疲惫,“现在的我实在没有心思这样做了,不知师兄可否帮了我这个忙?” 文轩却想了想,道:“这副作用可不是那么简单就去的掉的。”表情却是兴致勃勃:“ 不过我倒是想试试,顺便再把老头子给下的蛊一起解掉好了。”他就是如此地爱好挑战疑难杂症! “你想背叛师门?”萧茹涵条件反射道,却在话问出口的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压根就是白问,文轩为人向来不羁,本来就不怎么遵从师命的一个人,去把师傅亲自给人下的蛊给解了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自己干嘛多嘴问上这么一句? 文轩摇摇头,脸上一本正经:“我这种尊师重道的好弟子怎么可能背叛师门?老头子他说了不准我把他下的蛊解开吗?没有!没有怎么能叫我背叛师门?师妹,你这话可就说错了啊!”见萧茹涵一脸的我说不过你你说啥都是对的的表情,突然停止了自卖自夸,一脸狐疑问道:“你准备继续听老头子的话行事?不守着方承仁过日子了?” “我已经为承仁违背过师傅的命令了,不打算再做出对不起师傅的事。我是想去找田风,为承仁报仇。报仇之后,我自会下去去找承仁,”萧茹涵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看向了文轩,“倒是你,别忘了,师傅说的时限可快到了。若是想替他们解蛊,就快些。” “我自是知道的。你且去吧,我知你是来告别的,”文轩两手枕在了脑后,闭上眼睛,又继续翘着脚打盹,末了又添了一句,“小心些。” 萧茹涵本已戴上兜帽走到了门口,听见文轩这一句难得的关心,不由稍稍扯了一下嘴角,随即转身,关门,离开。 ☆、醒来 十天的时间如行云流水一般悄然而过。穆简一行人已进入了原戎狄的地界儿,正向着阿斯兰所说的塔拉沙漠的边缘而去,也已经深入了原戎狄。而此地的原戎狄的势力也最为强大,其实穆简作为穆国的亲王之子,深入此地实在不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不过为了照看安玲珑,他也并没有犹豫。 穆简这边还算得上是一切都顺利,而无聊的文轩大爷,也跟着穆国出使的队伍回到了穆京。将事情的大概上报给了穆阳。 “安玲珑重伤?”穆阳不由狠狠一拍桌子,眼里满是吃惊地瞪着文轩,“你怎么不一起跟着去西域?” “我已经尽力了,”文轩耸耸肩,不可置否的模样,又兀自咕哝了一句,“西域能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倒不如回来来的有意思。”回了穆国他又可以作天作地,怎么就没意思了?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一点都不知道到底在戎狄那边发生了什么,不然,他估计得后悔。 “行了行了,”穆阳挥挥手,“你下去吧,朕头疼。”说着就扶住了自己的脑袋,看样子是真的有些不舒服。 文轩登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怕死地道:“皇上,您这时不时的发作可比世子还要来得猛。世子发作还是挺有规律的,就跟女人来月事差不多,您这……就跟那女人月事不……”调差不多! 砰! 穆阳扔出来的纸镇重重落在了地上,可惜并没有命中原本的目标。文轩嬉皮笑脸,装作心有余悸的样子狠狠拍了几下自己的胸口,又惹得穆阳黑了脸,不过文轩到底还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在穆阳下一次发火前赶紧告了退,随后脚底一抹油——溜之大吉。留穆阳坐在御书房里,真是气得哭不是笑也不是。 他撑着脑袋,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却觉得先前的疼痛丝毫都未得到缓解,反而大有严重之势。“太医!”穆阳叫道,却忘了自己是秘密召见的文轩,已经遣散了周围的宫人,是以根本就没人听得见他这一声。他撑着桌子想要站起来自己走出去,却已失了力气,只扑通一声便倒在了桌上,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而门外,文轩也并未走远。他听见了御书房里的动静,脸上一贯的嚣张表情之下暗含了一丝凝重。就像萧茹涵所说的那样,时限到了,穆阳恐怕是快想起来了,如此,他必须得加快才行。 “老子可是给你们创造过机会了啊。”文轩喃喃道,脑子里想起了大半年前那一出惊马事件,当时正是他控制了蛊虫悄悄飞 到那马的旁边,狠狠地给扎了一下,最后才搞出了那一起英雄救美。可惜,穆简同安玲珑两人实在是没擦出什么火花,白惹得在旁边的他看了一出笑话。 “能不能把这一出戏再演得精彩些,就看你们的了。” …… 风裹挟着沙,凶猛地咆哮着。远处种着一排树,黄沙随着风啪啪地打在树叶上,带起簌簌的声音,而在这一排树的后面,就是无边无际的沙漠。 脚下是一片戈壁。 穆简他们已到了塔拉沙漠的边缘,而远远的,就有一个用布料裹着自己的脑袋,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汉子骑着马迎了过来。这个汉子看见了阿斯兰,当即招了招手,狠狠一拍马屁股,加快了速度跑过来。 “巴尔士。”阿斯兰淡笑道。 巴尔士解开裹着自己脑袋的布料,露出自己的脸来。巴尔士的样貌粗犷,五官深邃,比起阿斯兰来说身为戎狄人的特点要更为的分明一些。只是巴尔士的眉目中还略带了一丝阴沉,此刻却依旧是笑道:“阿斯兰,你总算是舍得回来了。” 阿斯兰沉默了一下,没有接话。见是如此,巴尔士也没有过多地在意,转了头去审视着穆简等人,过了一会儿方才道:“诸位随我来吧,一路舟车劳顿的,先休息一下吧。” “多谢巴尔士先生的好意了,不过还是救人要紧。”穆简心急着安玲珑,不由这样开口说道。 巴尔士顿了一下,随即打马转身,一边走一边慢慢说道:“人自然是要救的,不过等大家到了落脚处,让我们的大夫先看看伤者再说,若是需要留仙果,我们也不会藏私。”他的语气有些奇怪,穆简不由探寻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却又实在感觉不出什么异常来,只能先跟着他走。阿斯兰经过穆简旁边,低声道:“放心吧,巴尔士没什么恶意的。”只是对穆国人没什么好感而已。 穆简了然,心下却更加怀疑起了阿斯兰的身份,不过还是跟上了巴尔士,往前走去。走了一阵子,便发现前面有一片帐篷营,想来那便是巴尔士等一干人的落脚处了。不过这片帐篷营的范围实在是很大,像是一个部族的所有人都聚居在此处,然而阿斯兰先前说过,自己是戎狄人,这,又是怎么回事?穆简心里再次提起了防备。 “这位小姐确实是伤的很重,失血过多,现在只是用千年人参吊着她那一口气而已,的确需要留仙果来救。”一名巫医打扮的人在查看了安玲珑的伤势后如是说道,与那老太医的诊断如出一 辙。 巴尔士略一思索之后当即点头:“那就拿出留仙果来,救这位小姐。” 穆简一拱拳,先道了谢,却是问道:“敢问先生需要我们付出何等的代价?”等价交换的道理,他向来是懂的,更何况是留仙果这样贵重的药物?巴尔士和阿斯兰看起来便知气度不凡,也定不是寻常人物,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便宜了外人? “我们需要,”巴尔士笑了一下,“这位小姐的,一滴血。”随即便与那巫医一道出了营帐。 “她颈后可有那痕迹?”巴尔士小声且急切地用戎狄话去问那巫医。 巫医微微点头:“虽然已经过去近二十年,痕迹已经淡了许多,不过的确存在。” 闻言,巴尔士的脸上出现了一种难以遏制的兴奋:“那就太好了!一定是腾格里显了灵,将她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送了回来!” “我这就去取来留仙果。”那巫医也笑了,向着巴尔士躬了躬身,匆匆离开。 安玲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见了自己的前世,有爹,有娘,有哥哥,她被宠着长大,从一个顽皮的女童长成了一个婷婷少女,十五岁及笄后求娶者几乎踏破门槛,可爹爹左挑右选,就是没找出一个令他满意、女儿也喜欢的夫婿,就这样拖啊拖,她已经十七岁了。寻常人家的姑娘在她这个年纪已经是孩子的娘了,不过洛国的贵族小姐出嫁都要比普通姑娘晚上一些,但十七这个年纪,也大多都订了亲了。 正是三月桃花艳丽的时节。 洛国气候温和,四季如春,是以三月初的时节,桃花已然盛开。 安玲珑无聊地打着秋千。身后落英缤纷,恍若一片粉色的幻梦。 有簌簌脚步声接近,安玲珑脚踢着花瓣,嘴里咕哝着一堆她自己也弄不懂的话,知道眼前出现一双皂靴,有男子失笑的声音:“玲珑,你能不能有点大家闺秀的风范?在这里踢花瓣是干什么?” “我无聊啊,大哥,”安玲珑不满地噘着嘴,一副小女儿的娇俏模样,“这日子千篇一律的,我都快烦死了。” “那你可得赶紧嫁出去了。或许这样日子就不无聊了。”安修旭这样说道,眼底里却隐隐约约有不舍,也是,谁家的哥哥能舍得自己从小宠着的妹妹叫外面那些男子给拐回家去? 安玲珑一下跳下秋千,向着安修旭走过去,脸上一片羞红,道:“大哥你老是这样打趣我!信不信我一辈子都不嫁出去, 就在家里当个老姑娘,让你养我一辈子?” 安修旭笑道:“好啊,大哥养你一辈子又如何?”他眼底划过一抹暗色,随即促狭道:“不过你真舍得……?” 一阵大风吹过,吹散了安修旭剩下的话,安玲珑听不清安修旭的话,有些着急想问:舍得什么?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她隐隐约约觉得,这句没听清的话里面,有对她很重要的东西。可惜这风吹得太猛烈,她还来不及再问,眼前这一切,大哥、秋千、桃花便被统统卷走,陷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最终统统消失。只剩下她一个人怔楞在原地,站在一片空白的空间内。 她伸着一只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一般,却发现手里空空,什么都没有。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大哥呢?爹呢?娘呢?安玲珑想问,却觉得脑袋好疼,她捂住头倒在地上,脑子里却涌出了好多记忆,是她这一世的,身为尚书令大小姐的记忆。 她想起来了,自己被药人重伤,已经要死了。现在,自己是死了吗?这里,就是阴曹地府? 不!不要!她不能死!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 “啊——” 安玲珑尖叫出声,却是一下就坐了起来:“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懒癌作者更新来迟,还望原谅,以后一定把写好的章通通放进存稿箱! ☆、心意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被什么人抱住,耳边是熟悉的声音:“你终于醒了。”穆简拥着安玲珑,语气却有两分哽咽。 我……终于醒了? 安玲珑的瞳孔逐渐聚焦,眼前的一片白色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的画面。自己似乎是在一个帐篷里面,而偌大的帐篷里只有自己和穆简两个人,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自己之前不是重伤之下倒在了地道里吗?是穆简救了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我在哪儿?”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觉得自己先前的伤处还在隐隐作痛,感觉却很真实,应该不是梦。 安玲珑却感到穆简将头埋在自己的肩窝里,有点点湿意。他……哭了?“答应我……别再让我这样担心了……好吗?”穆简断断续续说道,安玲珑服下留仙果后继续晕迷了两天,到现在才醒过来,着实让穆简担心极了,他也是跟着两天一夜都没有睡,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安玲珑,生怕错过了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的,安玲珑抬手反抱住穆简,柔声道:“不会了。” 穆简却被自己背上柔软的触感弄得一僵。安玲珑……这算是在回应他吗?这样想着,他感到安玲珑搂着他的力道又紧了一些,让他清晰地感觉到这一切的真实。他也想更紧地抱住安玲珑,却害怕碰到了她后面的伤口,一时抱也不是放也不是,只能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先放开吧……我怕碰到你的伤口了。”随即率先放开了搂着安玲珑的手。 “怎么,你之前不是还调戏我吗?抱一下都不敢了?”安玲珑吃吃笑了一声,倒不觉得自己背后的伤处是个大问题,不过还是松开了手。 她想通了。如今五国纷乱,倾轧四起,她又有着洛云嫣布置下来的任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遭遇不测,前路艰险如斯,若还不珍惜那片刻的欢愉时光,岂不太过可惜?同样,她不想再错过自己所喜欢的人。 哪怕这个人有可能是自己的兄长。当然,她更愿意相信他不是,尽管两人有相同的脸,她却越来越能分清两个人的差别。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退开一点,凝视着穆简的眼睛,轻声问道。 穆简想了想,也就把事情的大致告诉了安玲珑。 “所以,他们要我的一滴血?”安玲珑不由诧异,她的一滴血,能干什么?不过她也不是给不了就是了,如今事情走到这一步,他们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穆简点点头,抓住安玲珑的手,温柔笑道:“你安心养伤,别担心别的,一切有我。”说着便要站起来出去,去请大夫来为安玲珑诊治。 安玲珑顺从点点头,忽然倾身往前,轻啄了一下穆简的唇角,如蜻蜓点水一样一触即退。不过穆简还未来得及反应,她自己就先红了脸。其实她平日性子沉稳大方,做出这样小女儿的举动实在是不大符合她的性格,可那一瞬间的冲动到底战胜了理智,不过冲动过去,她自己也觉得有些羞。 正想说点什么转移下穆简的注意力,男人却一瞬间也倾身压了下来,一手揽着她的腰,免得碰到了她的伤处。两人唇齿相碰,穆简的舌头率先袭了过来,安玲珑本来正羞得厉害,有些想推开穆简,却见他脸上依稀还有一点未干的泪痕,是为自己而哭,不由也软了心,放松了自己的防备,也沉溺于这个吻之中。 “咳,咳咳。”还是一阵咳嗽的声音打断了两人。是谭蔚然抱着一堆瓶瓶罐罐和几卷纱布来了,见两人吻得难分难舍的,不由清了清嗓子,提醒道:“这个,还是注意一下场合吧。”心里却开始盘算起了穆简同穆阳关系好,穆简喜欢安玲珑,只要自己跟安玲珑多套套近乎,安玲珑说些自己的好话给穆简听,穆简再说给穆阳听,自己的官路岂不是更顺了吗?想到这里,当即讪笑道:“那个,你们继续,我不打扰了。”说着就想转身走了出去。 却听见穆简没好气的声音:“回来,替玲珑换药吧。”不知何时两人已停了下来,穆简是男子,脸皮也厚,是以出了声叫回了谭蔚然,而安玲珑早已羞得将脑袋埋在了穆简的怀里,一句话也不说,惹得穆简轻笑一声。 谭蔚然听了这话,想想也觉得安玲珑的伤势问题更为的重要,是以又抱着药和纱布走了回来,道:“那便请世子回避一下吧。” 穆简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谭蔚然走进来,帮安玲珑褪下了外裳,解开了纱布裹着的伤处,开始帮她换药。一时间,两人无言。 而穆简出去之后径直去寻了阿斯兰,颇为激动感激地道:“多谢阿斯兰先生相赠的留仙果,玲珑她已经醒了。” 阿斯兰敏锐地注意到了穆简对于安玲珑称呼的变化,心下也是猜到了什么,暗叹了一声,表面上却是温声笑道:“那便太好了。” 穆简点点头,不动声色试探道:“多谢阿斯兰先生这几日的招待,我们准备明日便启程回国了。” “不再等安小姐再养养伤吗?”阿斯兰颇为惊讶。 “我们离国太久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我与堂兄通了信,他也催我快些回去,”穆简笑道,状似有些为难,“玲珑虽没有完全好,但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已经可以上路了。” “还请安小姐再留些许时日吧。”巴尔士却突然走了出来,话说得还算客气,可模样看起来却没多少善意。 “多谢你们的美意了,可我们真的得动身出发了。”穆简摆手,仍是拒绝。 巴尔士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阿斯兰拉住,强行给扯到一边去,道:“那便这样吧,祝你们一路顺风。”阿斯兰点头对穆简笑笑,,随即拉着巴尔士离开。 穆简目送两人走远,脸上却换了一副担忧的神情,他知道,恐怕他们这一行人短时间想要离开恐怕是不容易了,这巴尔士说不定得想什么办法把他们给留下来,阿斯兰的态度却好像还是向着自己这边,也不知他们的目的到底为何,要安玲珑的一滴血?还说请安小姐再留些许时日? 或许安玲珑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穆简在心中打定了这样的主意,预备过会儿谭蔚然替安玲珑换完药之后去问问她,现在嘛,就去把代国的那个御医带过来,再替安玲珑诊治一番。打定了主意,穆简便去寻那代国的御医了。 而这边阿斯兰拉着巴尔士离开之后,巴尔士颇不满意地甩开阿斯兰的手,怒目直视,道:“阿斯兰,你这是干什么?不将她留下来,你是忘了王上的遗愿了吗?” “我没有忘,”阿斯兰沉着脸,“可干嘛一定要将她也拖进来呢?稚子无辜,为何要让她来承受这一切?再说了,难道我们一定能成功吗?” “这是她的责任!”巴尔士激动道。 “……”阿斯兰一时语塞,却知道自己的内心也是这样认可的,这是安玲珑的责任,可是当年的事情,却与安玲珑毫无关系。 “当初是你把她送走的,现在你又要将她找回来?”阿斯兰哂笑一声,“倒不如一开始就不将她送走,现在的她已经和穆国的宁王世子在一起了!”他看得出来。 巴尔士也是一噎,随即不可置信:“她和穆国的宁王世子?那是她的仇人!” “不要忘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在她只是个婴孩的时候,就被你送给那个叫林庆的厨子了!而她现在,是穆国尚书令家的大小姐!”阿斯兰冷笑。 虽然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让安玲珑成了穆国尚书令的“亲生女儿”,但他可以肯定,安玲 珑定然就是他们在找的人!只是还差最后一个验证的过程罢了。 “她会相信自己的真正身份的,我们这里,才是她的归宿!”巴尔士仍然要强地这样说着,只是语气却比之前虚了许多。 “随你去吧。”阿斯兰一甩袖子,随即离去。只是他的心中又何尝没有犹豫摇摆呢?如今几国纷乱,正是他们崛起的最好时机,若是有了安玲珑加入,一切都将变得更加言之有理,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如虎添翼,难道真的要轻易将她放跑吗?自己留在归城二十年,与陆明锡合作,为的不就是这样一天到来吗? 他这边仍兀自矛盾着,巴尔士却是眼光闪烁许久,终于握拳暗下了决心。 巴尔士往着最中心的大帐走去,掀开帘子一进去,便有人恭声问道:“大人,请问有什么吩咐?” 他冷笑一声:“前些日子你们不是救了一个自称是大陆第一毒师的人么?叫什么……田风?带他来见我,我有事情要吩咐他!告诉他,证明他自己的时候到了。若是这件事情他做得好的话,日后我戎狄复国,论功行赏之时定少不了他的那一份!” “是!”言罢,有人匆匆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有感觉到被发糖?? 感谢 潇风白马投了1颗地雷 ☆、身世 是夜。 安玲珑正坐在床上喝药,穆简与她谈起了先前发生的事,道:“这两日你多加小心一些,我害怕他们会在我们的食物里加些什么。” 安玲珑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其实有那老御医在,帮他们检查食物,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也是穆简自己关心则乱,她自己就不怎么担心。可是,阿斯兰他们还是没有说,取自己一滴血到底是为了什么,这让她觉得很是好奇。 不过既然需要,总还是会提的吧。 安玲珑将药碗递给穆简,擦了擦嘴道:“我自己会注意的,你也多加小心一点,天晚了,我要睡了,你也快些去睡吧。”她与谭蔚然合住一顶帐篷,穆简则是跟那老御医一起住,两顶帐篷是挨着的,在这片营帐中属于比较靠里的位置。 穆简点点头,准备离开,末了又忍不住回头叮嘱一句:“有什么情况就叫我。你受了伤,不宜动武。”这絮絮叨叨得宛如一个老妈子,可安玲珑却忍不住嘴角泛起一抹甜蜜的笑意,穆简这是担心自己啊。 穆简出了门,谭蔚然这才走了进来,没好气问一句:“打情骂俏结束了?” 安玲珑的脸又红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你怎么只关注这个?”她印象中的谭蔚然可不是个只关注男女情事的人,她可是说过“谁说女人就不能打天下”的话过的,怎么突然如此没了斗志? “现在咱们离穆国是千里万里的远,”谭蔚然翻了一个白眼,“我有再大的政治抱负也无处施展啊。”说着她便倒下在自己的床铺上,又加了一句“睡了”,便直接睡了过去。 安玲珑失笑摇摇头,也觉得自己是困意来袭,随即侧躺了下来,免得触到伤口,也睡了过去。 …… 他们的住处极其靠近塔拉沙漠,位置偏北,太阳出来的很早,而且日头也烈。大清早的便出了来,光芒灼人刺眼地很,偏生今日天气不错,万里无云的,连个遮挡也没有,开始晒晒还好,觉得伤口都长好了不少,可久了就让人觉得有些昏头昏脑了。 这是安玲珑迷迷糊糊醒过来时想到的东西。 不过很快,她就察觉到了不对,自己昨晚明明是睡在帐篷里的,怎么一睁眼就看到了那么大一太阳?她直接想要翻身起来看看四周,却发现提不起多少力气来。只能偏着脑袋左右四顾,发现穆简几人也全都晕迷在了地上,还没有醒过来。 而不 远处,则是站着一个样貌粗犷的戎狄人和阿斯兰。 中计了。安玲珑想到昨日穆简的话,突然恍悟,他们果然是在食物里加了料,才算计了自己几个人。可自己没有尝出来便罢了,反正自己也不过粗通医毒,知晓两门奇法而已,可那老御医却不应该毫无所觉吧,怎么连他也晕倒在旁边?这下毒的人到底是有多么高明,才能让他们几个无人察觉? 她脑子里闪过一个人,田风。可田风会跑来这里吗?或许是什么他们都没听说过的毒师也说不定。 思绪回到现实,她终于想起要顾着眼前的局面。她没见过那戎狄人,不过能这样站在阿斯兰旁边的,应该就是穆简口中所说的巴尔士了,不过她自然是跟阿斯兰更熟悉的,是以转头看向阿斯兰,眼里有淡淡寒意:“阿斯兰,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了。” 阿斯兰眼中有着微微歉意,不过并没有上前帮助安玲珑等人的意思,只是道:“我想我们很难做成朋友。不过我只能告诉你,我对你是真的没有任何敌意。” 那么有敌意的就是巴尔士了?安玲珑冷笑了一下:“你们这到底是要干什么?用留仙果这样的宝物救了我之后又要把我杀了吗?” “不,我们绝不会害你。”阿斯兰有些动容,率先开口道。而此时,穆简和谭蔚然也缓缓醒来,只剩下那老御医仍在昏睡。无一例外的,他们都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力气动弹。来不及问发生了什么,穆简向安玲珑使了个眼色,问她是否还安好。 安玲珑微微点头,随即又看向阿斯兰两人问道:“不害我?又向我下药,你们这实在有些言行不符啊。” “给你用软筋散,不是为了害你,而是怕你知道真相之后太激动,做出一些不应该的事而已,”巴尔士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冷硬,眼睛里闪过肃杀的光芒,“至于他们,倒的确是害怕对他们动手的时候会有人反抗。” “你是什么意思!”安玲珑厉声道,心里面却有一丝害怕,他们……要杀了穆简三人? 巴尔士冷声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殿下。” “殿下?”安玲珑这次却有些糊涂了,怎么这人莫名奇妙叫自己一声殿下? 阿斯兰叹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一步,温声道:“还是我来说吧。”随即转过头去,吩咐身后的人道:“将他们几人带回帐篷里,这日头大,免得晒昏了头。”全然不顾巴尔士不满地目光。 立即有人上前,将他们一一抬回了帐篷内 。阿斯兰跟进来,方道:“我知道你不习惯我们叫你殿下,所以姑且让我还是称你为安小姐吧,安小姐,敢问在你进入安府前,是否有一个叫作林庆的养父?” 安玲珑狐疑回答道:“的确。”心里却渐渐有些明白过来,恐怕他们要讲的,是关于自己这个身体的身世。 “而你那养父可曾告诉过你,他是在当年战乱逃亡途中,从一个救过他性命的戎狄人那里接过你的?”阿斯兰继续问道,“还有你的颈后,有一道极淡的红痕,是当年我们把你送走时在你身上用特殊的方法留下的。” 安玲珑仍是点头,只不过那红痕她原以为不过是胎记,是以从没有关注过。不过阿斯兰所说的东西也并非完全无从得知,是以他说的话,真假还不是很确定。 “当年那个戎狄人,正是巴尔士,”阿斯兰继续说道,“而你,就是我们戎狄的公主。” 轰! 这话真如一个惊雷炸响,狠狠劈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就连穆简也是震惊得张了嘴,忘了说话,但他也知道,这是安玲珑的事情。可如果说安玲珑是戎狄的公主,那么,自己与她岂不是有着世仇? 安玲珑还勉强保持着一点镇定,但仍是极为艰涩地开口问道:“何以见得?要知道我是尚书令家的大小姐!”可心下却差不多已经信了阿斯兰的话,她的心里现在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是以只能抓着什么问什么。 阿斯兰遗憾地摇头:“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变成安严的亲生女儿,可是你是我们戎狄的公主,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不说别的,单说你的样貌,和已经去世多年的王后的相貌几乎一样,尤其是眉眼。王后身上有汉人的血脉,或许正是这样,你才被错认成了安严的女儿。” “可笑。单凭你们的一面之词,我如何能够相信?”安玲珑此时终于找回了些微的理智,如此问道。 “我们也想验证,”阿斯兰平静回头,“只需要你的一滴鲜血,一切便可揭晓。”说着他便转向巴尔士,微微点头,一齐道:“请圣物!”然后巴尔士走到安玲珑面前,将她带出了营帐。 而此时营帐外,已经摆起了一个高台,下面围着一群戎狄人,而高台的上面放着一把剑,颜色黑黝黝的,似是平凡无奇,不过看样子很是厚重。阿斯兰向着安玲珑解释道:“这是我们戎狄的圣剑,只有皇室的血脉才能得到它的认可,你明白了吧。”说着便与巴尔士一起将她带上高台。随后阿斯兰取来一根银针, 在安玲珑的食指上轻轻扎了一下。 啪。有血珠滚落在剑上。 一滴、两滴。阿斯兰又掏出一张帕子包住安玲珑的食指为她止血,可直到安玲珑已经停止了流血,这圣剑也并无反应。 安玲珑讥笑一声,正想说话:“看吧,我不是……”你们的公主。 可话还没说完,眼前忽有光芒乍起,亮得人睁不开眼睛。接着,便是利剑的一声嗡鸣轻响,仿佛在空气中荡开了一圈圈的波纹,传得很远。周围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受到了影响,不自觉地跪拜下来,安静而虔诚。 而等到这一声嗡鸣过后,大家都睁开了眼睛,只见那原本有些笨重的黑黝黝的剑的外壳一层层消弭,露出轻灵而锋利的剑身来,剑锋微微透明,薄如蝉翼,看着的确是把绝世的好剑。 底下有议论四起。 “圣剑变化了!” “腾格里显灵了!” “神迹,这是神迹!” 最后台下的人们纷纷跪下来,参拜安玲珑:“拜见公主!” “如此,可信了?公主殿下,”巴尔士也跟着单膝跪下,右手叩在胸前,一个标准的骑士礼,眼里有一丝狂热,“不,或许,我们应该改称呼了,应该叫你为,女皇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高|潮部分算是来啦 ☆、抉择 公主?女皇? 安玲珑一时间哑口无言,毕竟自己变成尚书令的女儿一事的个中奥秘她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是以此时根本就无从反驳,这个身体定然就是戎狄的公主了。眼下,也只有先接受这样的真相。 良久,她叹了口气:“先别急着叫我女皇什么的,你们究竟是要做什么?” 巴尔士站起来,眼里狂热的颜色不散:“报仇,复国。” 阿斯兰先前也拜了下去,此时也站了起来,眼底神色复杂,却没有如巴尔士一般,只是盯着安玲珑,一字不发。 当年战事紧急,持续多年,尤其是安玲珑出生那一年,穆国节节取胜,戎狄的可汗更是之前在战场上就被云岩重伤,自知时日无多,戎狄恐败。是以当安玲珑出生之后,便命其心腹巴尔士将这唯一的小公主送出戎狄,以保其性命安稳。所以安玲珑才被送到林庆的手上,只有像林庆这样的普通百姓于战乱中收养一个弃婴,才不容易让人怀疑。 之后巴尔士返回戎狄一心迎战,然而可汗还是在这一年里去世,戎狄大败,兵线崩溃,穆国便趁势占了其相当一部分土地,剩下还有靠西的一部分领土则是逐渐被西域同化,而巴尔士,就是趁乱来到这剩下一部分领土的,用剩下一批还忠于可汗的势力,逐步起家,发展成了今日的规模。 阿斯兰也是戎狄可汗的心腹之一,精通机关术,擅于谋略,却不习武道,因此在战争开始几年之后,便也带了一部分手下悄然前往归城,一是慢慢积累钱财以应不备,二则是为了防止戎狄溃败百姓惨遭屠杀致使的民族灭亡,这边有一支戎狄的部族,戎狄的香火便不会灭绝。在戎狄灭国之后,阿斯兰便借用经商之名,一边为巴尔士的行动提供资金,一边暗地制造武器,表面上则以买卖胡刀为掩盖,是以他们的胡刀店几乎不卖战刀,只在碰见安玲珑时给了舒平坤一个面子,卖了一把。 然而在发现安玲珑现在的身份之后,阿斯兰便知道她不大可能为戎狄所用,是以心头起的心思并不浓重,反而因为其公主身份而频频向穆简等人示好。或许是他安逸日子过久了,反而不大愿意再掀战乱,只愿取得一块土地,供剩下的戎狄子民安养生息。当然,巴尔士不这么想,可能是环境缘故,他只心心念念着要复仇复国,连阿斯兰的劝也不大愿意听,也才有了今天这样一幕。 安玲珑继续发问:“哦,你想要怎样报仇复国?” 巴尔士坚定地一挥拳,道 :“公主殿下乃皇室正统血脉,只要拥殿下为帝,就可以号召我戎狄子民。咱们的人皆英勇善战,那些个汉人定不是对手,如此,便能复国。至于报仇么。”他不善的眼光看向帐子,勾起一个阴冷的笑来:“眼下便有一位仇人的后辈在此,咱们可以以此开刀,不说把其他几国都灭了,狠狠啃下他们一块肉却不是不可能的。” 仇人的后辈?安玲珑心里一紧,知道指的是穆简。但她不能让这些人杀掉他,也不能杀掉谭蔚然和那老御医。是以她沉默了一下,垂着眸子道:“这些东西你一下子都塞给了我,我还不太能接受,你能不能多给我些时间考虑,还有,也别杀他们,他们不仅是我的同伴,更救了我的命,于我有恩。”刻意强调了救命之恩,希望能激起巴尔士的恻隐之心,先不要杀人。 巴尔士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又将安玲珑带入主帐内,对着她道:“我给殿下半个月的时间考虑,还望殿下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不过在此期间,我是不会给殿下和那些人身上软筋散的解药的,还望殿下谅解。”说着便唤了人来,伺候安玲珑洗漱用饭,自己先走了出去。 安玲珑被那些人伺候着,只觉得自己已经是任人摆布的玩偶。巴尔士说了这么一通,也不过是想利用自己的身份,得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开战,明面上是尊敬着自己这个公主殿下,可若是自己直接当场拒绝了他,恐怕此时自己就该被强行摁着脑袋点头了。这个人心里装的全是他的复国大业,已经毫不在乎所谓皇室不皇室了。 其实若是没有她在穆国发生的一切的话,或许她会觉得无所谓,同意巴尔士的请求,当好自己的皇室公主,然而她已然在穆国有了羁绊,便不愿与他们刀剑相见,尤其是,穆简。若是两国开战,自己应当如何自处,他又该如何自处?更或许,巴尔士会直接拿穆简祭旗。 她不能明面上直接拒绝巴尔士,但又要想办法与众人逃离。最麻烦的就是自己身上这软筋散了。 她沉思良久,对着服侍她的侍女说道:“我想见穆国世子他们一面。” …… 巴尔士出了主帐之后,阿斯兰急忙跟了上来,问他:“你真要把安小姐……公主她扣在这里吗?” 巴尔士皱着眉头沉声道:“她已经忘了自己身为皇室公主的责任。忘了自己的父皇,自己的子民是如何悲惨地死去。这是她应该担下的!我只是在教她罢了。” “可是……”她先前什么都不知道!阿斯兰想要这么说,巴 尔士却是一摆手,表示他不要再说,他意已决,随即便快步离开。阿斯兰看着巴尔士远去的背影,不由唇角泛出一抹苦笑,他其实很犹豫,一开始就在犹豫。一开始虽然得知了安玲珑的身份,觉得很惊喜,原以为早已在人海中失去了踪迹的公主再度出现,让他们这些可汗的属下有了补偿的机会。却并没有如巴尔士一般,想到要利用公主来打着复国的旗号再掀战争。可若是要说的话,谁不希望自己的国家能够再次崛起?巴尔士也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安玲珑,可是……真的要利用她吗? 他也想不明白,只能信步往外,想去再看一看穆简等人。只是到时,却发现人已经被带往安玲珑的主帐去。 老御医还昏睡着,安玲珑也没有把人弄醒叫来,是以只有穆简同谭蔚然给带了过来。 场面仍有些沉默,不管是安玲珑还是穆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各自眼底里都有雾色酝酿,让人看不清其内心所想。最先开口的还是谭蔚然。 因为身上提不起力气来,是以她也只是歪着坐在地上,屁股下垫了一个垫子,样子看起来多少还是有些狼狈的。不过她的表情可不算很好,努力偏了偏脑袋,哼哼唧唧开了口:“真没想到你竟是戎狄皇室的后裔。你不是尚书令的女儿吗?” 安玲珑只有苦笑:“此事说来就麻烦了,不过看样子,我的确是戎狄的公主。” “所以呢?”穆简突然费力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看向安玲珑,眸子深处却噙着一抹苦涩,“你决定回到自己的母国,放弃自己在穆国的一切吗?”同时,也放弃我吗?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可看他的表情却已可以知晓他这样的想法。 安玲珑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道:“若我已经决定,我还能这样坐着同你们讲话吗?”说得有几分道理,穆简也知是自己关心则乱了,他微微晃了一下脑袋,想要把思路理得更清楚一些,眼下他们的前路如何,也便要看安玲珑的抉择了。她想了一下,低声说道:“巴尔士给了我十五天的时间考虑。”言下之意,便是他们若是可以,想办法在这段时间内逃出最好。至于她自己,她想巴尔士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自己杀了吧。 穆简皱了皱眉,想说要走一起走,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一阵脚步声,是以及时闭了口,垂着眼睛像在沉思什么一样。 主帐的帘子被人掀开,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去寻穆简他们的阿斯兰。他看着仍是很儒雅温和,表情却带着些微的歉意和犹豫。 “对不 起,我没想到巴尔士他……竟然会收留了田风,还让他制了毒来害你们。” 原来这软筋散果然是田风制的!他竟跑到了这里来。这确实是安玲珑等人没有想到的。谭蔚然却是冷笑了一声:“你说这些有什么用?难道你能放我们走吗?” 阿斯兰确实不能,所以他也只是一噎,最后也只能叹口气,甩袖离开了,脸色阴晴不定,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良久,安玲珑终于说了一句话:“没想到田风会在这里。” 谭蔚然的脸色却是由阴转晴,甚至还微微笑了出来,看得穆简和安玲珑两人甚是疑惑,不明白她这是在笑什么,谭蔚然瞅着这两人略微疑惑地模样,却不由笑得更厉害了些。 也是,安玲珑和穆简不同于她,两个人都没怎么在权谋中沉浮,饶是安玲珑活了一百多年,在算计人心上也还是不如谭蔚然,这也是为什么先前出使代国,穆阳还要派她过来。因为论起阴私的事儿来,在场人恐怕都不及她。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家里网络问题,现在才修好 之后整个文的节奏可能会加快了,因为想尽早地写完。但是我说过会好好写完,也一定不会烂尾,该有的情节不会少,不过可能会有一些bug,是因为动笔之前对于大纲构思的不完善,还请谅解,下一本动笔之前我一定会好好构思,不再出现现在这种情况! ☆、客人 笑了一会儿,谭蔚然也不再吊人的胃口,开口解释道:“咱们要有客人来了。” 客人?两人具是一愣。 “现在最想找到田风的人可不是我们。”谭蔚然又笑着提示了一句。 这下穆阳和安玲珑算是一下明白了过来。谁最想找到田风?谁最恨田风?必是与他有杀夫之仇的萧茹涵了。这一次萧茹涵没有跟上他们,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去追杀田风!而田风都出现在了这里,萧茹涵还会远吗? 或许她可以来帮忙。 三人都有了这样的想法。不过也不能老指望着别人来搭救,他们自己也得想想办法啊。 不过害怕周围人多耳杂的,他们总不可能如此大喇喇地讨论怎么离开此地,所以只再过了一会儿,安玲珑便唤来侍女,着人送了他们回原本的营帐。后面连着好几天,安玲珑也没有再见他们,毕竟见得太频繁,总容易引起巴尔士的怀疑。 而他们还没迎来萧茹涵呢,就先等来了另一个人。 “倒是没想到冷姑娘愿意亲自前来。”巴尔士爽朗笑道,看起来言谈甚欢的模样,不见丝毫的阴沉。 冷筠竹脸上也漾着笑容,不过相比而言要更加公式化一些:“既然我们愿意达成商业上的合作,那么阁下自然是我们的合作伙伴,有何不亲自到来之理?”说着又看了看一旁的阿斯兰,继续道:“更何况,我还有几位朋友不日前曾往这边而来,不知阿斯兰先生可愿带我去一见?” 巴尔士一滞,阿斯兰并没有告诉自己冷筠竹有什么朋友在这,是怎么一回事?阿斯兰的确没有把安玲珑认识冷筠竹的事告诉巴尔士,之前虽在路上短暂同行过一段时间,却并没有想到冷筠竹真的会来,还与自己的势力在商业上有所合作。而此时冷筠竹提出了想见安玲珑等人的要求,他也不能装傻,只得含含糊糊道:“冷姑娘的朋友是我们很尊贵的客人,若是想见,自然没有问题。” 冷筠竹不由笑道:“如此,再好不过。”随即阿斯兰便请了冷筠竹先稍等片刻,过后会为她引见安玲珑几人。 “这安玲珑,待遇还不错嘛。”冷筠竹一边喝着巴尔士用来招待她的羊奶,一边咕哝道,却不知安玲珑几人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阿斯兰这边正与巴尔士商量着,是否要把他们几人的软筋散给解了。巴尔士自然是千万个不同意,他还是认为汉人奸诈,若是给穆简他们解了软筋散,以其武功高强必 然能够逃走,更何况自己对其也的确没有怀过好意。而阿斯兰却是有些犹豫,在想自己等人是否应该再强行留下几人,毕竟二十年前的那场战乱,他不想再经历。 结果还是田风自己提出了解决的办法,他又拿出了曾经献予陆靖炜的毒药,表示只要用这样的药,照样可以牵制穆简等人。巴尔士稍微犹豫一会儿,也就用了,阿斯兰想要阻止,可仍旧没有改变巴尔士的想法。 最后只有安玲珑没有被喂下这样的药,只有穆简和谭蔚然服下了毒药。至于老御医,巴尔士念在其救了安玲珑一命,又与皇室关系不大,在阿斯兰的劝说和安玲珑的示意之下,便将他给放了。 冷筠竹等了不短的时间,也终于觉得事情似乎不太对劲。毕竟哪有请人都要这么久的,所以在安玲珑与穆简三人到来时,她的神色也开始有些凝重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害我等那么久!”她笑骂了一句,眼里却是问询而凝重的颜色。如今情况微妙,不知巴尔士和阿斯兰是敌是友,她又没有武功,不知是否隔墙有耳,又害怕直接问安玲珑发生了什么会被人听到,所以才这样谨慎地用眼色暗示。 安玲珑转头看向穆简,穆简微微点了点头,她方才叹了一口气道:“一言难尽呐。”冷筠竹是商人,利益至上,但在此时却又恰好是可以信任的朋友,毕竟她游走各国,对于自身的归属感并没有寻常百姓那般强烈。这样想着,她也便将一切都讲了个七七八八。 “你说,你是戎狄公主?”冷筠竹听了之后不由惊叹地瞪大了眼,她可没想到自己这好友竟然有这样的身份,但随即商人的本性立刻回归,“那我跟戎狄人做交易时,你能不能给我打个八折?” “去你的!”安玲珑一巴掌拍上冷筠竹的脑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想这些,瞧瞧这双眼睛里散发的金光! 冷筠竹被结结实实拍了一巴掌,终于回到了现实,只捂着头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继承女皇之位,然后老老实实待在戎狄一辈子?顺便还把穆世子他们干掉?要不要选个秀什么的,再收点报名费?”她指指安玲珑身后的穆简,说到最后又开起了玩笑,差点又挨了安玲珑的巴掌。 安玲珑苦笑一声:“要是我真这么决定,穆简他们早死了。”她睫毛轻闪,低声道:“至少,要让穆简他们平安离开。”至于自己,若能离开最好,不能离开的话,最少也要保证巴尔士不要再对他国宣战。月恒大陆受了数年战争洗礼,如今各国刚开始恢复元气,她 不想打破这珍贵的和平。 “放弃你身为公主的复国责任?” “戎狄已灭,穆国当初也没有用卑劣的手段来对付戎狄,他们是在正面的战争中胜利的,这是天道轮回,算不得什么应该不应该,我也不愿再掀战乱,毕竟最终苦的,还是百姓。” 安玲珑这样说道,唇边勾起了一丝微笑。而此时帐外有脚步匆匆,显示出了这“过路者”的思绪纷乱。冷筠竹惊叫一声,道:“外面有人?!”她见穆简先前点头,还以为说是外面并无护卫看守,也是她大意了,如今安玲珑和穆简身份敏感,这些戎狄人怎么能够不注意着呢? 谭蔚然却悄悄束起一根手指挡在唇前,向冷筠竹眨眨眼,表示他们都知道外面有人,甚至刚刚那一番话,也是安玲珑故意为之。 外面的人,正是阿斯兰。 这也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计策,谭蔚然看出了阿斯兰的犹豫和为难,相比起巴尔士的刚硬和倔强,阿斯兰显然是一个更容易攻克的人物。而刚刚安玲珑说的那一番话,也正对阿斯兰的胃口,只有先将他动摇了,他们逃出去的把握才能更大一些。 好吧,算你们厉害。冷筠竹悄无声息翻了一个白眼,随即又低声问道:“你们现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她这次专程追到这边,和阿斯兰手下的势力达成合作,也就是想问问他们有没有需要她的地方。 安玲珑几人愣了愣,一时间还真没想到。毕竟谁也不知道冷筠竹会否来,何时来,是以根本就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情。 正哑口无言间,帐外忽有一冷冰冰的女声响起:“我有。” “谁!”穆简立刻警觉站起。 此时那人正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来人身材娇小,一副丫鬟的打扮,那张脸却是让安玲珑几个无比的熟悉——萧茹涵。 总算等来了她。 谭蔚然长舒了一口气。她算是赌赢了,而现在要做的,就是要让萧茹涵能够帮助他们。她早已看出,萧茹涵不是一个古道热肠的人,甚至从某种方面来说,如果不是她在意的人,她对谁都是一般冷血,绝不会因为他们曾经站在一条线上而有多少动容,而要打动她让她帮忙,如今也唯有用利益交换。 是以她急急脱口而出:“萧姐姐!我们可以帮你杀田风!” 萧茹涵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我知道,所以我才来救人的。”随即快速地向冷筠竹报出了数种药材的名字,要求冷筠竹在 尽量短的时间内提供。所幸冷筠竹也知安玲珑重伤,此次前来探望也带了大量的药材,是以要凑齐萧茹涵所说的也并不是很麻烦。只不过:“你们以后是不是该多光顾一下我冷家的商铺?”事情有了解决的办法,她又开始嬉笑起来。 行啊。安玲珑点点头,很直接道:“珍味轩我多让你一成利就是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去准备了。”商定好了接头的方式,冷筠竹也就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不过萧茹涵显然是打扮成了侍女混进来的,此时自然是该跟着安玲珑等人,是以低眉垂眼地站在旁边,仿佛真是一个丫鬟一般。 这营帐本就位于靠外一点的位置,原本也有阿斯兰在,巴尔士觉得他们不会就这么轻易逃走,是以周围侍卫不是很多,这也给了萧茹涵钻空子的机会,待冷筠竹走后她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安玲珑旁边,扶起她往回走。安玲珑的软筋散虽然解了,可到底伤势没有好完全,现下不能动武,倒真是柔弱的似是一个普通的闺阁小姐,唤一个侍女来扶着,没什么可疑惑的,所以跟着安玲珑,萧茹涵也混进了相对靠里的营帐里。 ☆、逃走 在回去的路上,萧茹涵将事情大致解释了遍。 她一路追寻着田风的味道而来,终于在两天以前发现了田风已经混进了巴尔士的势力里面,她用蛊虫在里面小心地探寻,意外获得了巴尔士这里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小姐”,而照顾这位受伤小姐的,恰好有一个丫鬟跟她身形相仿,她便在今晚趁着这个丫鬟外出放倒了她,调换了一身衣饰,匆匆混进了营帐外围。 可她发现内部的防卫比她想象中的严得多。自己又不能真出现在那尊贵的小姐面前,否则自己的身份分分钟就会暴露,正在这外围转悠呢,便听见安玲珑这营帐里有熟悉的声音,悄悄派了蛊虫前来察看,确定了是安玲珑之后,她立马想法子弄晕了周围的人,自己好趁机混了进来。没想到这“尊贵的小姐”竟就是安玲珑本人,所以她立刻想到了借安玲珑的名义,杀掉田风! 而自己的交换,就是替他们解毒。如今时间仓促,田风若是要控制人,用的毒八成还是老样子,一时间根本弄不出什么新意,所以她完全可以把文轩当时炼药蛊的方法照搬过来,便能替穆简和谭蔚然解毒。 “田风为人狡猾,定不能乖乖赴死,所以我们一定要雷霆出击,不给他丝毫反噬的机会。”萧茹涵淡淡说道。 谭蔚然略微沉思,便问道:“萧姐姐你是否有办法暂时抵抗他的毒术?” “很难,”萧茹涵道,“不过我愿意一试。”如今的她也已今非昔比,她用了刚猛的法子,短时间内迅速地提升了自己的修为,不过相应的,她的阳寿也会大幅度的缩短,不过为了报仇,她完全可以致自己的性命于不顾。“还有穆简,我曾答应你帮你解除你的噬心症状,但是若替你解毒为你种下药蛊,短时间内恐不能帮你解除,还望谅解。” 穆简只说:“不必。”两者间若要取舍,他自是选自己的性命,至于这噬心的症状么,反正这么多年他也熬过来了,也不怕再熬一辈子。 “那么,或许我们得冒险些了。”谭蔚然思索片刻,面色有些凝重。 “冒险便冒险,”萧茹涵道,“只望各位愿意相助。” 安玲珑和穆简点了点头。 之后安玲珑让萧茹涵蒙了面纱,谎称说是自己的婢女不小心伤了脸,是以才带了面纱,至于那个真侍女,则是被冷筠竹给捡了回去养着,免得出来惹了乱子。两天之后,萧茹涵按着说好的地点时间出去了一趟,带回了药材,随即开始制蛊。再隔 了五天,药蛊制成,穆简同谭蔚然解了毒。剩下的,便是如何击杀田风和逃走了。 他们是预备了同一天做两件事的。 今天已经是第十天。离巴尔士和安玲珑约定好的日子已经不远了。而时间若是越接近底线,巴尔士就越会防备,所以,他们预备好了今天就先离开。 如今田风刚刚成为巴尔士的手下,眼线肯定不多,消息应该也很闭塞,而安玲珑他们就是要利用这一点,来完成对他的刺杀。当然,安玲珑尚未恢复完全,谭蔚然不懂武功,所以主力自然是穆简和萧茹涵,安玲珑两个么,就光在旁边看就是了。 这日夜晚,谭蔚然突觉身体不适,有可能是毒药引起的反应,旁人本不想理的,却奈何安玲珑坚持要让人来为谭蔚然诊治,而这个人选么,自然是下毒者田风本人来的好了。 阿斯兰是知道田风与安玲珑等人算得上有旧怨的,不过也没想过他们会就此下了杀手,所以也并没有提醒田风和巴尔士一声。而田风虽说原来不知自己“真正的主子”就是安玲珑,不过在他掀开主帐门帘进来时,第一眼看见那端坐于椅子上的女子时,也就知道了。 他对于安玲珑等人的想法挺复杂,因为是他们横插了一脚自己的计划,才导致陆靖炜皇位旁落,甚至于丢了性命,自己也狼狈逃窜了千里。不过他这个人向来有野心好高位,蓦然发现此处或许比陆靖炜那里更适合自己容身。而且他冷心冷肺,纵然辅佐了陆靖炜多年,但对他也并没有什么感情,死了也难以在他心中荡开丝毫涟漪。是以从某种程度上,也是他们给他指了一条明路。所以看到的第一眼,便难以抑制思绪在脑海中翻滚,不知是该冷漠以对还是热情相待。而这样的分心,也无意识地增加了谭蔚然刺杀计划的成功性。 所以,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地上有一只甲虫在缓缓爬动,正一路顺着他的衣袍而上。 田风也没什么武功,有的不过是那一身毒术而已。在不知这里有蛊师的情况下,对此等情形本就没有防备,加上自己的思绪被别的东西分散,只要不给他发挥毒术对付蛊虫的时间,让萧茹涵的蛊虫一击而毙命即可。 不过田风好歹也是一代毒术至尊,也不可能对此毫无感觉,以防他过于警惕防备,在那蛊虫即将攀上田风脖子上时,穆简突然站起来不知从哪儿唰地拔出一把软剑来,喝了一声:“田风!拿命来!”他自己的佩剑早已被巴尔士等人搜走,这把软剑还是萧茹涵同冷筠竹接头时特意托她带来的,不过质量就 不是很好了。但是穆简也只为吸引田风注意,不求剑的好与坏。 田风自是一惊,赶紧转过身面对着穆简,见他向着自己冲来,不由桀桀笑道:“小娃娃,想取老夫的命,你还嫩呢。”说着便是一弹指甲,散开自己的毒功,向着穆简而去,此毒性烈,沾染上丝毫,便都会被腐蚀全身。穆简只是轻喝一声,浑身一震,散发出一股气劲来,又赶紧往后一退,方才险而又险地躲过了毒功的扩散,不过那把劣质的软剑,算是报废了。 “怎么样,还要再来?”收敛一身毒功,田风笑道。他不习武,不过练的这一身毒功却可散布周身,保他性命安全无虞,同时也可离开体外,攻击他人,但是时限有效,动用一次后便要恢复相当一段时间,毕竟这是毒,保护自己的同时,也在腐蚀自己。 但他仍凭此躲过了穆简的攻击,是以略微得意,却没有注意到因着自己的毒功离体,那甲虫已攀上自己的脖子,正大张着自己有着锋利锯齿的嘴,狠狠地咬合! “啊!”田风惨叫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着了道,可惜那甲虫一口咬开他的皮肉之后便一下子钻进了他的血肉之中,顺着血管直抵大脑,便开始了大力的吞噬。田风登时就软倒在了地上,嘴里还无意识地发出痛苦的呻吟。眼下,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恐怕也救不了他了。 萧茹涵上前一步,看着他扭曲变形的脸,揭开了自己的面纱,在田风耳边呢喃着:“知道吗?此虫专食人血肉,就让它从你的大脑开始吞噬你的全身,也让它,帮助你体会一下我的痛!”说着就开始笑,笑着笑着,又开始哭,眼泪掉下来,她只喃喃着:“承仁,我帮你报仇了!” 谭蔚然却匆忙站起来攥住她的指尖,道:“快走吧,不然过会便要有人来了!” 安玲珑也站了起来,看着穆简,嘴唇嗡动,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不知是走还是留,毕竟她是戎狄的公主,虽然没有在戎狄长大,但是若真说要把这责任毫不犹豫地舍了,却没那么容易。穆简却直接地拉住安玲珑的手,握紧,一字一句似是承诺又似是誓言:“跟我走吧。” 安玲珑抬头看他,只在他的眼睛里读出了坚定,随即灿然一笑,点头。 谭蔚然此时匆匆取了火把进来,直接丢在了田风的尸体上,又连连扯了布料点着,准备制造一个火灾现场。而外面本站了几个侍卫,之前便已被萧茹涵的蛊虫给放倒。此时穆简又随意选了四个侍卫拖进来,扒了他们的衣服给自己四人换上,便又将他们丢到 一个隐蔽的角落。 其实谭蔚然提出了一个更狠的办法,便是让这四个侍卫,代替他们死在火中。可安玲珑到底不忍,他们也都是戎狄人,自己是戎狄的公主,纵使不能帮他们复国,也不愿意随意屠杀,是以只是将他们暂时藏起来,并没有杀掉。 换上衣服后,他们便走了出去,又四处沾点灰抹在脸上,整个人顿时看起来就灰头土脸,精神也是萎靡不振的,谭蔚然当先就冲了出去,扯着嗓子喊:“走水了!快来救火啊!公主他们还在里面啊!”剩下三人也是,稍微改变一下声音,便开始喊起来,惊得周围人登时都从睡梦中爬了起来,随意披了件衣衫便冲了出来,开始帮忙救火。 巴尔士听见那扯着嗓子喊救火的声音,第一时间就跳了起来往着主帐冲去,先不管火势如何,直接冲了进去寻找安玲珑等人是否还在里面。等自己被熏得直呛时才确定里面只有一具尸体,看体型也不似是女性,而原本,这个帐子里根本就不可能只有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三叶草投了1颗地雷 ☆、归家 所以,他们,这是逃了? 巴尔士愣了一会儿,陡然意识到自己被骗,也怪自己担心安玲珑的性命,反被他们将了一军,登时就冲了出来,先命令周围人去救火,自己又单独带了自己的手下,循着声音去找那先前呼喊的人。 第一时间发现起火的,若不是他们本人,便就是可能目睹了一切发生的人。 可惜,此时情形太乱,奔走呼喊的人太多,他根本无法分辨出哪个是安玲珑等人,哪个又是真正的侍卫。 他只得气恼得先派了人往穆国方向追去,希望能追上已经逃跑的安玲珑等人。一边又径直去了冷筠竹下榻的地方,深夜拜访。 若安玲珑没有往穆国方向而去,那么在这里她认识的便只有一个冷筠竹,只有可能往着这两个方向而去! “巴尔士先生,深夜为何来访?”冷筠竹脸上一阵困顿,衣服也没有穿的很整齐,她伸了一个懒腰,露出自己浑身的曲线来,声音慵懒而娇媚,直让人感叹是个人间尤物。 不过巴尔士此时可来不及欣赏这样的美人,只沉声讲了自己的请求,要求自己的人在她这里搜查。冷筠竹却不大乐意:“你要搜查下人便罢,还要查我这冷家私宅,这样做未免有些不合礼数吧。” 见冷筠竹如此作态,他更加笃定安玲珑他们便藏身其中,所以想了想,直接道:“冷小姐也不想咱们的合作就此终止吧。”阿斯兰的产业做得很大,对于冷家来说亦是一块肥肉。 冷筠竹突然冷下眼来:“先生是在威胁我冷家吗?” 巴尔士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强硬,是以稍微软了一点态度,道:“是我急功近利了,若是冷小姐愿意帮忙,咱们的第一批东西,我愿让利半成!” “给的条件很诱惑人,”冷筠竹哼唧了一声,终于放行,“搜吧,不过我的房间,你们弱要搜的话,得是女子。”女儿家的闺房怎能让男人看去? “这是自然。”巴尔士颔首。 接着他一挥手,便有属下散开搜寻,冷筠竹抱臂环胸,直接在大厅里打起了盹儿,等着他们的搜寻过去。 约莫半个时辰有余,有属下前来汇报:“大人,并没有找到公主他们。” 巴尔士惊讶不已:“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没有藏在这边!难道当真是直接往穆国而去了?可是过了一会儿便有人来报:“大人,我们一行人根本就没有发现他们的踪 迹。”也就是说,两边都没有人了! 冷筠竹哼了一声:“这下先生相信了吧。”说着便起了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补眠去了。 巴尔士坐在原地良久,知道自己也不好再如何停留,便起身离开,同时又皱了眉头思索,安玲珑他们到底去了哪儿。 其实安玲珑几个哪儿都没去,就在营帐内救火呢。谭蔚然料定了以巴尔士的性子定会出去追人,所以与其跟他玩儿生死时速,倒不如就藏在原地,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身为戎狄人的巴尔士可是不屑汉人的话的,自然不会想在救火的士兵里找人。那么,他们便藏身在救火人中,等将火扑灭,巴尔士遗憾归来之际,就是他们溜出去的最好时机! 而如此,也忙到了后半夜,所幸的是,没有人员伤亡,那几个被他们打晕的士兵也被救了起来。安玲珑看着微微放亮的天光,算是舒了一口气。她也知道自己待不了多久了,等那四个士兵彻底清醒,或是到了白天,自己等人被认出来的几率会大幅度增加,是以现在便差不多是该溜的时候了。 她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压低嗓子咳嗽了一声,说:“我们去找大人们禀报。”说着转身便跑开,旁边谭蔚然几人也是有样学样,一溜烟便跑了出去,小心地避开了巴尔士刚刚才赶回来的队伍,便往着冷筠竹下榻的方向而去。他们早已商定好,今日,也是冷筠竹的商队启程返回的日子,只要混在商队里,他们便可回去。 已是归家的日子了。 远处,阿斯兰望着几人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他不是巴尔士,在生意场上浸淫多年,论起心计,巴尔士远不是对手,对于安玲珑几人的心思也是揣摩得了几分的,所以他才会发现这几人的踪迹。他也知道巴尔士很快就会回来,若他派人去追安玲珑,绝对能将几人拖住,继而留下。可是,他真的应该把他们留下吗? 穆简和谭蔚然本就是穆国人,他也不赞成将两人杀了泄愤,免得激怒了穆国皇帝,让情势恶化。安玲珑呢?她是戎狄皇室,却长在穆国,穆国对她有养育之恩,他们戎狄却对她没有什么恩情,更何况她已与穆简在一起,若是留下,两人只能刀剑相向。他们,愿意吗? 所以他犹豫了,最后没有派人去追。只是转过头,慢慢地往回走,准备好好劝说巴尔士。 复国,可以,但干嘛要将安玲珑牵扯进来?可汗死前惟愿他的小公主平安快乐成长,不愿让她去担起这血海深仇,巴尔士的做法,是否违背了可汗的 遗愿? 于是任安玲珑一行人离开。 安玲珑虽然受了伤,但将养了这么久,已是好了大半,并不怎么影响了行动。他们走了很一阵,便见到了冷筠竹派来迎接他们的人,随即便跟着去了最近的城池,准备换身衣服离开,并没有碰到巴尔士,想来是已经错开了。 冷筠竹看到他们来了,打了一个哈欠,笑说了句:“可来了。”便上了马车,命队伍出发。虽然巴尔士大半夜已找过了她,但保不准他又杀了个回马枪,所以还是早走为妙。如此队伍便上了路。 等巴尔士反应过来时,早已追不上他们了。 “阿斯兰你,你为什么!”巴尔士听完阿斯兰的劝说,却是仍然不理解,甚至还在怪罪阿斯兰,既然找到了人,为什么不把他们留下来?安玲珑身为戎狄公主,她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就注定了她要担起这样的责任! 阿斯兰却是极其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好友兼同袍,这人就是个榆木疙瘩,怎么都劝不过来:“总之人是已经走了,你也追不上了,还能怎么办?” 巴尔士噎得哑口无言,原地转了几圈后突然一拍脑门子,道:“我要追到穆京去!”他一定要劝说公主回心转意!若是不行,他可以公布公主的身份,便是用强逼的方法,他也要公主站到正确的这一边来! 这般想着,他飞一般地跑出帐子,叮嘱了自己的几个心腹几句,当即草草收拾了包袱牵了马便离去。阿斯兰追出来时,也只看见马蹄飞扬时掀起的尘土落地,人却是已不见踪影了。顿时又头痛又着急,巴尔士的想法他还能不知道?他想过没有这事一旦揭露出来引起的轰动将会是怎样的?这人,果然做事儿不过脑子!可他骑术不精,加上巴尔士离开,他必须得留在这里坐阵,免得又惹出乱子来,最后只能派出一队人,去追巴尔士,实在不行,最后也能给他擦擦屁股,补救一下。免得事儿没办成,还害了公主! 吩咐完一连串的事,他心累地回到了副帐。先前主帐是腾出来给安玲珑住了,现在安玲珑几个也走了,还放了一把火把帐子烧得面目全非,幸好火势控制得及时,没有连累别的帐子,是以现在他也只住在副帐。 只能希望巴尔士别惹出大事儿来。 几日过去,安玲珑一行已经快要抵达穆国的边境,眼看着巴尔士是没办法追来的了,心下也都松了一口气。 而此时穆国皇宫里。 太皇太后正半眯着眼睛打盹儿,手上戴着金 质的护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旁边宫人小心地扇着风,确保太皇太后觉得舒适凉爽。 有宫女从门口进来,手上拿着一封信,旁边伺候太皇太后的嬷嬷赶紧下来,小声地问道:“可是世子传来的?”那宫女恭谨地点点头,将信交给了嬷嬷,便退了出去。那嬷嬷脸上也是挂了一副喜色,回到了太皇太后旁边,正琢磨着什么时候叫醒太皇太后,就听见有苍老女声道:“可是简哥儿又有信来了?”原来太皇太后已经睁开了眼,盯着嬷嬷,淡淡地问道。 “可不是么娘娘。”那嬷嬷笑开了道,说着,便将信给呈了上去。 太皇太后接过信打开,一边看一边道:“我瞧着你比我还高兴。”嬷嬷赶紧讨好地说:“那不是替娘娘开心呢么。”太皇太后没再接下去,只是说了句:“我倒是挺好奇简哥儿和那个……安小姐怎么样了,难得还有女子没一下着了简哥儿的道。”听起来颇有兴致。 她细细地看了下去,信的大致也便是穆简这一阵子在戎狄的见闻,不过隐去了安玲珑是公主这一段,只说为了给她治伤,多留了一阵子,现在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其间,倒是隐晦地提起了自己和安玲珑的事,言辞间亲昵了不少。 ☆、赐婚 太皇太后眼力老辣,怎看不出安玲珑多半是已经被穆简缠得受不住了,似乎已经接受了穆简。她不由轻笑了一下,这简哥儿虽说不是自己的亲孙子,可也是自己从小疼宠到大的,比对穆阳还要亲近三分,如今看到他有了自己喜欢的姑娘,不再像从前那样万花丛中过,自然是高兴的。 毕竟也是老了,太皇太后自然希望自己膝下儿孙满堂,这亲孙子穆阳连妃子也没纳一个,她早已经寄希望于穆简身上了,看见人家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已经巴不得赶紧拜堂洞房给她整个小曾孙出来。 是以,她抬了抬眸子,不见昔日凌厉果敢,倒是很慈祥愉悦地道:“宁亲王府世子穆简,年少有为,立朝正大重厚,治事经纬详明,怀才抱贤,为国之栋梁。尚书令府嫡长女安玲珑,温柔贤惠,品性贤良,二人良缘天作,今,懿旨赐婚。”声音似是随意,但身旁宫人听了,赶紧便退了下去,准备传这道旨意。 总算是给简哥儿娶了个媳妇儿回去,太皇太后颇为满意地想着,又命宫人写了回信,向穆简寄去,给他一个“惊喜”。 不过穆简还在路上,坐马车坐得屁股颠颠,还不知皇祖母已为他准备了这么个事儿,就已经有别的人先行得知了这个消息。 “什么?!”穆阳狠力一拍桌子,显得相当震惊。一双桃花眼里隐有阴鸷之色:“皇祖母给穆简和玲珑赐婚了?!”下面的太监颤颤巍巍跪着,却不知皇上为何发这样大的脾气,只战战兢兢地点头,心里面在想怎么皇上如此称呼安小姐,是否过于亲密了些,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生怕又触动了皇上的某根神经。 可恶!穆阳心里暗道,自己还是晚了一步。现在派人去阻止皇祖母宣布这条懿旨已经是来不及了,自己没有充分的理由,也不能去驳皇祖母的面子,取消了这道旨意。就是不知道他们两人现在如何,会不会已经……他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恢复前世的记忆,竟不去阻止安玲珑和穆简待在一起。 不,这已经不是上一世了!他能够阻止这一切! 现下,得分开他们两人,不能让他们真的成婚! 穆阳的心里逐渐冷静下来,他告诉自己,现在急不来,有过上一世的前车之鉴,他不会再把一切都毁掉。当务之急,是要找一个时机…… 想起前世的一切,他痛苦地闭眼,却觉得自己面前似乎站了那个绝美女子,巧笑倩兮地看着他,口中唤着他…… 他一定 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穆阳捂着头,痛苦地喘息着,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旁边一道拟好的旨意上,忽然想起自己答应了南疆大皇子达久和罗,赠他南疆一座桂阳小城。说实话桂阳对于他穆国远没有对于南疆重要,所以舍了一座桂阳,换来归城还是很值的。不过如今嘛……他的眸子闪了闪,随即将那卷皇诏撕裂。 …… 天昭二年八月,南疆斥穆国不守信约,未割让桂阳,出兵攻打穆国,来势汹汹。穆国立即派大将军聂荣康为主帅领兵支援边境,宁王世子穆简主动请缨随军,遂被命为监军,与聂荣康一同出征。 临出发前,一卷密诏抵达大将军府,聂荣康阅后神色阴沉地走出了书房,随即望向皇宫的方向,心中思绪翻涌。 穆简对此却是毫无所知,只是心喜终于有了报国的机会,虽说此去路远,可哪个男儿心中没有一番英雄豪情?纵使不能下场拼杀,但哪怕只是一睹热血洒战场,也足以一慰心中壮志。唯一让他觉得心中些许遗憾的是,与安玲珑的婚期或许得推迟。毕竟他如此一走,回来便不知是什么时候,快的话或许只要几个月,慢的话几年也说不定,谁知道安玲珑要等多久?是以心中极为的不舍,离开前的那几天,恨不得一直和她腻歪在一起,都快巴不得跟安玲珑住进尚书令府了。最后还是安玲珑颇为好笑地赶人,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大军开拨那日,他坐于马上,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酒楼上安玲珑凭栏而立,冲他远远地挥手,眼神含笑,很好的隐藏了那一抹舍不得。穆简原本肃穆的脸庞也逐渐柔和下来,也向着安玲珑笑了笑,无声地说了句话。安玲珑看懂了他的唇语,不由羞红了脸,不过还是没有躲回去,想来是因为此去不知何时再能相见,所以才大着胆子继续站在那里。 等我凯旋归来,娶你。 穆简是这么说的。 随即便听见聂荣康高吼了一声:“出发!”随即整个队伍就开始动了起来,一时间哭喊声和欢呼声交杂,吵闹不已,穆简也跟着一踢马肚,晃晃悠悠地跟着队伍前行。安玲珑目送穆简背影远去,纵是心中不舍,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领着含蕾含蕊下楼回府。 回府时方知王瑶嘉已在等她。 “珑姐姐。”王瑶嘉笑眯眯地开口道,今日她一身翠绿的薄纱裙,看起来格外灵动清新。 安玲珑也赶几步迎上去,神色间略有歉意:“瑶嘉妹妹,害你等久了吧。” “不打紧不打紧,”王瑶嘉摆摆手,不甚在意,反而挤了挤眼睛,“毕竟去送世子,我理解。” “你个小蹄子找打不是?”安玲珑羞恼万分。 王瑶嘉嬉笑着挨了一记,忽然见安玲珑也换了一副调笑的神色:“你呢?要是出征的人是皇上,我看你还笑得出来?”顿时也羞得王瑶嘉红了脸蛋,她忽然想起安玲珑和穆简回京那日,宫中举办了宴会,算是庆祝他们一行人平安归来。 席间安玲珑出去吹风,紧接着穆简便也跟了出去。大家也都只道这对未婚夫妻感情不错,当然,也有不喜欢安玲珑的,比如那个一直跟安玲珑不大对付的聂冰依,她的父亲就是这次出征的大将军。聂冰依酸溜溜地说安玲珑行为过于放浪,既是未婚夫妻,那就仍是闺阁小姐,不宜与男子接触过密。结果反被穆阳瞪了一眼,冷嘲热讽了两句,憋得聂冰依脸都快绿了,却连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之后穆阳的心情就不大好,不久后也甩袖离了殿,她直觉地不好,随即也称自己有些醉了,赶紧跟了出去。却不出意料地看见了穆阳站在一处凉亭不远处,脸色难看的不行,显然是起了火气,而凉亭内穆简轻拥安玲珑,时而有谈笑声传来,气氛颇为的甜蜜,看着是很和谐的一对。 穆阳却是看起来有些犹豫又有些愤怒,想要上前却又不敢迈步,最后也只冷哼一声,大步离去。不过安玲珑和穆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穆阳来过,更遑论是站在更远处的王瑶嘉? 王瑶嘉是女子,心思来得更为细腻,她知道安玲珑同穆简穆阳都共患过难,情感肯定都不一般,穆简喜欢安玲珑,那穆阳呢?是不是也喜欢?想到这里,她的心里泛起了一种强烈的羡慕和嫉妒,哪怕安玲珑已与穆简订婚。她不懂,为什么,那个被穆阳放进眼里的女子是安玲珑而不是她? 还有元宵那日,他们以为自己离开了,其实没有,她都看见了。她看见穆阳和穆简同开起了安玲珑的玩笑,说是欠了他们绣球,是不是从那时开始,这颗绣球,其实已经抛进了他的心里? 她咬了咬唇,最后还是压下心中汹涌翻腾的情绪,勉强扯了一个笑来:“珑姐姐你就别开我玩笑了。皇上他……他……”一副小女儿的娇羞,暗地里却险些把捏在手里的帕子给扯断。 “好了好了,不说了,你随我去我的玲珑阁吧,咱们姐妹俩好好叙叙话。”安玲珑却无所觉,只拉起王瑶嘉的手,兴致盎然往着自己的院子而去。王瑶嘉被拉着,也就跟着去了。 她们俩的确是有许久没有凑在一起了,前些日子安玲珑净被穆简霸着,王瑶嘉想凑到安玲珑跟前都没门儿,安玲珑想着穆简就要离开,也便专心地陪了他一阵子。直到现在才有机会与别人见面,而王瑶嘉也很好奇安玲珑这一路的见闻,安玲珑便把能说的都捡着给她说了,王瑶嘉听着听着也入了迷,之前那点子女儿家的小心思也慢慢淡了下去。临到走时,竟还有些舍不得了。弄得安玲珑也是哭笑不得:“你怎么跟前几天穆简一个样儿?” 王瑶嘉趁机又调戏了安玲珑一句:“我看你现在看到谁都能想到世子!这还没走多久呢,就开始想了?” 安玲珑推了一把:“你这真是一张巧嘴!” “过奖,过奖。”王瑶嘉谦虚一拱手。 “赶紧走吧你,不送!”安玲珑瞪大了眼,故意凶了王瑶嘉一句,随即推搡着王瑶嘉,好歹给送到了门口,才算是真正松了一口气。 看着王瑶嘉上了马车,安玲珑挥挥手,也算是道过别了,才往府里走。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非常不好意思,现在才从小黑屋出来,欠的两更送上!! ☆、偶遇 此时正值午后,王瑶嘉是用过了午饭之后才离开尚书令府的,但她也没有急着回府,而是命车夫载着她去了一趟长安街。 其实她也没什么要干的,只是突然想去了。下了马车,她想了想,便进了云想楼,想着不如挑两件衣裳,打发一下时间也好。却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同是来选衣服的聂冰依。聂冰依瞧见了她,不由倨傲地抬了抬下巴,毕竟聂荣康的官职比王瑶嘉的父亲王泓要高上一品,连带着聂冰依也多了一分底气,正要开口问:“这不是安玲珑身边的小跟班吗?”不过王瑶嘉却是理也不理聂冰依,径直过去了。 聂冰依气急,狠力一跺脚,便要追上去看王瑶嘉到底在干嘛。却发现王瑶嘉似乎是没挑到合心意的衣服,直接下了楼出了云想楼,不知是要回府还是去别处。但就在她要上马车的前一瞬,似乎发现了什么,没有上车,而是朝着外面的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出于好奇和愤怒,聂冰依也猫着腰偷偷跟了上去。她从小也跟着父亲练武,也不是为别的,主要就是想强身健体,功夫不是多高,不过比寻常女子好上些许,不过此刻她想要隐藏起来,王瑶嘉也没办法发现就是了。 只见王瑶嘉径直向着一家小铺子走去,那铺子里除了老板以外,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因为背对着聂冰依,所以看不见他的样貌。 王瑶嘉却是走了上去,并不是找老板,而是问了那个高大男子一句话。因为声音小,距离也有些远,所以聂冰依听不清,不过此时她也足够震惊了,毕竟作为一个闺阁小姐,如此直接地在大街上与一个外男攀谈,可是相当放肆的行为。所幸她身边还跟有一个侍女一个嬷嬷,才不算太过。 然后那男子便转了过来,露了一个侧面,声音比起王瑶嘉的小声问询要大了不少:“你能进安府?”语音有些涩,不像是穆国人,再看那轮廓,五官深邃英挺,容貌粗犷,应是西域那边的民族。聂冰依看着,心中暗暗生疑,怎么一个西域人,要去安府?穆京中提到安府,再又是王瑶嘉,必是安严的那个安府无疑了。再想想安玲珑前阵子去过西域,会不会,就是找安玲珑的? 王瑶嘉其实也不认识眼前这个西域人,不过她心中的猜测也与聂冰依大致。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上前主动与此人攀谈,但是在听到他在询问一些关于尚书令府和安玲珑的问题时,不由就走了上去,想知道此人到底是要干嘛。 而当那个西域人问出“你能进安府?”这个问题时 ,她自然地点点头:“不过我还不知道这位大哥要去安府干什么呢?” 巴尔士皱皱眉头,他好不容易追到了穆京里面,却不知安玲珑究竟住在哪里,他也只大概听阿斯兰提过安玲珑现在的父亲似乎是个尚书令,别的通通不清楚,这下可愁坏了他,早知道先调查清楚了再动身也不迟,总归他是没追上安玲珑的队伍,早走晚走不都一样?听见王瑶嘉的回话,他谨慎地知道还是别把安玲珑的真实身份如此轻易地出口,所以只是说了一句:“和姑娘有什么关系吗?”转了身想走,又觉得或许眼前人是他进安府的唯一方法,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王瑶嘉看出了巴尔士的为难,又实在想知道巴尔士去安府的目的是什么,想了想也便道:“我与珑姐姐是朋友,若是你想见她,或许我可以帮忙。” “真的?”巴尔士一下子又转了过来,声音低沉问道。眼前这个女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想来也并非是虚言,可若是关系极好,怎么又轻易允诺帮外人见自己的闺中密友呢?尤其是在他也听说了安玲珑与穆简已有了婚事的情况下。 “自然,不过我想知道你的目的,是否对珑姐姐有敌意。”王瑶嘉心中已有两分笃定,此人虽不说是不怀好意,但估计也不大得安玲珑的欢迎,否则直接上门,也应是能见到人的。而他问了自己这句话,应已有两分意动。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欢迎一个不受好友待见的人。 “目的无法告知,但我对安小姐并无敌意。若小姐一定要知道的话,请恕在下告辞。”巴尔士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王瑶嘉眼珠子一转,心道估计也问不出更多的话来,若自己想要知道,恐怕也得用别的法子,是以笑道:“若没有敌意,那我也是欢迎……公子的,还请先在我家歇息一晚,明日我去邀珑姐姐前来相见可好?”说到这里,她的脸颊上飞红些许,也不是很好意思跟一个不认识的男子聊这么多,脑子里却开始编起了理由要说服爹爹请巴尔士住下。 巴尔士虽然对于明日才能见到安玲珑有些不满,可毕竟能见到人就不容易了,对于别的也不好推三阻四,只是说:“住下便不必了,免得损了小姐名节,不如明日午时于珍味轩相见?” 珍味轩是安玲珑的产业。王瑶嘉想着自己的计划,觉得多少有些不方便,不过若是让人住进自己家里来的确也是不合适,不如换个地方。是以她开口说了另一座酒楼的名字,只道是离自家和安府都要近些,会更方便一点。巴尔 士想了想,知道这酒楼,便也点头同意了。 王瑶嘉松了一口气,与巴尔士又絮语了两句,便告辞上了马车,回了尚书府,又暗自吩咐了底下的人去准备着,她先前提的那家酒楼是自己家的产业,所以明日安插几个自己的人并不是问题,这样她才好“知道”巴尔士找安玲珑究竟所谓何事。 心中想着自己的计划,自然没有注意到旁边角落里猫着的聂冰依。巴尔士有了办法便也不再着急,只自顾走了,向着城外的方向而去,加上长安街上人多,也没有看见聂冰依。 而此刻聂冰依眼底有些复杂,心里也好奇着巴尔士是要干嘛。不过她与安玲珑关系向来不好,所以此时自然是将人往坏处想。她的父亲是将军,戎马半生,去过的地方不少,也教了她不少东西,是以王瑶嘉只道巴尔士是个西域人,可她多看多听一会儿,已从此人言行举止上猜出他是个戎狄人。一个戎狄人,找尚书令府的大小姐,还如此神神秘秘,又在南征大军出发后,莫不是在密谋什么?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她慢吞吞也上了自家的马车,下车的时候却发现到的并不是将军府,而是谭国公府,不禁眼神疑惑瞥向旁边的丫鬟,丫鬟赶紧提醒了一句:“小姐,不是说好了下午来谭小姐这里吗?” 聂冰依这才想起来,自己前些日子是和谭悠之说好了的,今日下午要来谭国公府做客,之前她想事情想得发神了,一时忘了这茬儿。 重新整理好思绪,她举步便进了国公府内。 恰好,谭悠之正在等着她,一旁还坐着来陪姐姐解闷儿的谭蔚然。谭悠之仍是老样子,眉目间恬淡温雅,一双秋水翦瞳眸中水雾朦胧,看着甚是婉静,见聂冰依疾步走了进来,不由笑道:“怎么,今儿个这么急?” 自以为发现了大秘密的聂冰依却顾不得很多,只想着要跟她一直要好着的谭悠之说说,问问自己该怎么办,见到谭蔚然也在,她也觉得不大需要隐瞒,再说,谭蔚然是谭悠之的妹妹,总得听着自己姐姐的话几分吧。至于会不会被说出去,她也不管了,总归说出去吃亏的可是她一直都看不惯的安玲珑。 她急急忙忙道:“悠之姐姐,我今日在长安街,见到有一个戎狄男子在四处打听安玲珑的事!王瑶嘉还与那个男子聊了几句。” 谭悠之美目中掠过一丝惊讶,不过随之归于平静:“此事又如何了?”有人打听安玲珑的事又代表了什么吗?不过打听者是个戎狄男子,倒的确有点奇怪,想到这里,她瞥了 旁边的谭蔚然一眼。 聂冰依却是咬牙跺脚,小声探寻地道:“悠之姐姐,你说,会不会是那个戎狄男子早就认识安玲珑,和她密谋了什么呀。”毕竟安玲珑前些日子是去过西域那边的。 “不可能!”却是谭蔚然乍然出声。 她声音笃定而铿锵有力,一时惊了聂冰依一跳。聂冰依拍拍胸口,却没想到谭蔚然一来就反驳了自己,不由没好气道:“你怎么就知道了?” 谭蔚然怎么就不知道了,她一听聂冰依的描述,就知道这戎狄人十有□□就是巴尔士给追了上来,但巴尔士跟安玲珑能密谋什么?顶多也就是逼着安玲珑回去当她的公主,完成他的复国大业。不过这话可不能跟别人说,是以她只冷笑一声道:“我怎么就不知道了?别忘了我也与她一同去了西域,她认识什么人,我能不知道?宁王世子能不知道?”言下之意便是如果安玲珑真的谋划了什么不利于穆国的事,难道他们这一行人一个都不知道? 谭蔚然话是说的这个理,但是谁知道她有没有包庇安玲珑?聂冰依哼哼两声,颇不服气地想着,不过终究没有把这话出口,除非她跟谭悠之的朋友是不想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