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獒》 第1章 命中注定 对于傅杨河来说,班觉贡布就是一头年轻力壮的藏獒,从他闷声不响地盯住自己的时候,他就有一种要被吃了的恐惧感。为了不被吃,他有心把这头野生藏獒驯养成萌宠,驯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发现,藏獒到底是藏獒,喂不熟,想要脱身,已经晚了。 对于班觉贡布来说,傅杨河是什么样还真不好描绘,他本就不善言辞,但是他觉得傅杨河身上有一股味,浑身荡漾着一个讯息:你有本事来吃我呀来吃我。 既然对方整天给自己发射这个讯息,好像不吃一下也说不过去,于是他便连皮带骨地把傅杨河给吃了。 傅杨河原来给班觉贡布的定位是小鲜肉。依着他的理解,班觉贡布在他眼里就是一块小鲜肉,殊不知在班觉贡布的眼里,他才是一块鲜肉,而且是能叫人食髓知味的美滋滋的一块好肉。 傅杨河是一块好肉,人人都这么觉得。 可是这么一块好肉,眼看着要变成老腊肉也没人吃,不是没人想吃,想吃这块肉的如果排排站,大概从头望不见尾。之所以没人吃,是因为每个人都觉得:“这块肉应该很多人吃吧?” “这么好的肉应该轮不到我吃吧?” “这么好的肉应该很多人吃过了吧?” 傅杨河心想,他成了一个老处男,他也很绝望啊,真的没有人要吃他! 还好他碰见了班觉贡布,这年轻汉子想的少,心里想吃,直接张嘴就吃了。 谢天谢地,他终于被吃了。傅杨河长吁一口气……虽然这藏獒吃肉能力太惊人,吓到了他这个都市来的小泰迪。 傅杨河身上最大的两个标签是唱戏和跳舞,小时候学过戏,长大了是个舞蹈家,跳起舞来要人命。 班觉贡布会颇有些不要脸地说:“真不愧是唱过戏的,嗓子那个能叫啊……” 或者:“真不愧是跳舞的,身体这个能折腾啊,什么姿势都……” 而关于班觉贡布身上的关键词,是小鲜肉和康巴汉子。 傅杨河常常要面对这样的对话: “你男人多大了?” “……二十三四吧。” “哎呦,养了个小狼狗啊。” “……” “哪里人啊?” “……康巴……” 对方这一回反应更夸张,捂住嘴,瞪大眼睛,两眼放光地看着他:“康巴汉子 啊,你受得了么?” “……” 傅杨河颇有些不满又害臊地想,我也是练家子,怎么就受不了,真是小瞧人。 —— 这世上总存在这么一个人,不分国家,也不分民族,更不分性别和年龄,他与你身体契合,灵魂熨帖,是你命中注定的爱人。 这是最美好的一年,所爱之人,都会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藏獒》正式开更啦。 本文除了班觉和傅杨河二人的感情线之外,还希望向大家展示康藏地区的民俗文化和风景名胜,为了更集中地展示我国康藏地区的美景和文化,本文将采用半架空的方式,有虚有实。如有可能,会介绍当地的民歌,舞蹈,乐器,婚俗,礼仪和历史文化等,希望最后的成果不止有动人细腻的小情爱,还能向大家展示一点点民族文化,看我中华大好河山,人美情美风景美,民族团结一家亲! 真实的大型实景演出肯定有规范流程,本文所有涉及演出和舞蹈的部分均为杜撰,一切设计均为谈恋爱服务,如有不合理之处,请不要较真。 本文依然走细火慢炖路线,真实细腻风,略慢热。每日早8点,不见不散。 友情提示:不管是三观文风还是剧情或人设,不喜勿入!不喜勿入!不喜勿入!生活不容易,不要为难自己。 愿喜欢的长相伴,不喜欢的相渐远。 追文辛苦,谢谢大家。 第2章 康巴汉子 《风花雪月》。 傅杨河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很是喜欢。所以当这个名为《风花雪月》的大型实景演出的邀请函交到他手里的时候,他几乎不假思索就接了下来。 《风花雪月》不是国内第一个大型实景演出,却是投资最大的一个,又是国家“民族团结一家亲”的重点扶持项目,所以在参与人员的选拔上也是慎之又慎,能参与到团队里的都是各领域的顶级人才,傅杨河作为国内舞蹈界的拔尖人物,成了《风花雪月》的编导。 从接到邀请到准备出发,中间也就短短的一周时间。在这短短一周里,傅杨河迅速完结了手头的工作,然后给自己放了一天假,睡了个昏天暗地,一直到助理小唐找上门来。 五月初的天气不冷不热,正是贪睡的好时候。傅杨河还没完全从困意中醒过来,开完门就又扑倒在床上。小唐在旁边椅子上坐着,时不时地拿眼去瞟傅杨河屁股上叫人无法忽视的两团肉。 趴着也这么翘……练舞练的? “都安排好了么?”傅杨河终于过了起床气,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爬起来,睡眼惺忪地问小唐。 “都安排好了,负责人说了,从拉萨下了飞机就有人来接,地方有点偏远,得坐大巴过去……刚才黄静晨他们打电话过来,说他们都已经准备妥当了,我让他们明天在机场集合。” 黄静晨是傅杨河最得意的学生,今年刚得了桃李杯青少年组的金奖,可说后生可畏,这一次过去,他要带着自己的团队,黄静晨就是其中之一。傅杨河“嗯”了一声,就又趴了下来。 跳舞的男人很多头发都有点长,傅杨河还扎了个时下流行的丸子头。小唐看着他白白的脸蛋,红润润的嘴唇,略上扬的眼尾,心里很是嫉妒。这人明明是个老古董,偏偏长了一张妖艳贱货的脸,年纪不轻,奈何生的嫩,看着像桌子上那盘五月的樱桃,鲜嫩多汁。 “咱们要去的是西藏昌都哪儿来着?” “……康乌。” 傅杨河觉得这地名陌生,小唐补了一句:“属于康巴藏区。” 说到这里,小唐明显兴奋起来了,挤眉弄眼地唱道:“康巴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傅杨河一看小唐这个小基佬春心荡漾的模样,就知道此事不简单。 小唐见他满脸疑惑,打量了他一会问:“你竟然不知道?!我就说呢,你怎么一点都不兴奋!康巴汉子没听说过么,你搜搜 看!” 傅杨河摸到手机,拿了枕头垫在下巴上,用手机搜了搜“康巴汉子”四个字,结果就看到了诸如类似的标题: 《为什么康巴汉子在全世界都很受女性欢迎?》 《缺氧——我和康巴汉子的癫狂岁月!》 《为什么都说男不入川,女不入藏?》 再看下面的相关搜索,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少儿不宜的小黄文。 傅杨河便随便点开了一个,读到:“在西藏,凡是见到长相英武、肩宽步阔、目光深沉、头发里盘着红丝穗、古铜的肤色健康而凝重的藏族人,不用问便知道他们准是康巴汉子。他们那独特的气质常常吸引着很多游客的目光,迷倒了无数女生的心。这里的爷们,如同所有的康巴汉子一样,粗犷而豪放,浪漫而炽热,有驴友这样评价:康巴汉子是一座挺拔的山峰。 这就是藏族男人,让女人一见就会动心、再见就会动情的男人,男不入川怕醉在四川美女的温柔乡,女不入藏怕陷在藏族男人的热胸膛。曾听一个摩梭人以前说过,村子里哪家姑娘要是腰疼,只要藏区的藏族哥哥来,一夜就治好。康巴男人的名声在欧洲女人的嘴里是一说起来就会流口水的,更有很多日本女人,专程去康巴借……” 傅杨河抬起头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小唐:“这确定不是小黄文?这种你也信?” 小唐道:“虽然都是传言,但也未必全是假的,你想啊,康巴地区属于西藏高原,地广人稀环境苦,加上生活和医疗条件差,婴儿存活率都很低,长久以往下来,优胜劣汰,就导致藏族地区能存活的都是体质、基因的优胜者,康巴汉子不也就越来越强壮了?不光康巴,但凡是环境艰苦不容易存活的地方,能活下来的肯定都是强者。” 这个……貌似也是有些道理。 “可是我去过拉萨,我觉得还好吧。” “拉萨又不是康巴,藏人按地区分,有博巴,堆巴,藏巴,卫巴,康巴,还有安多哇,个个粗犷强健,民风淳朴,可若论长相,还属康巴的汉子最英俊。五官深邃,鼻梁高挺,一般的就一般了,可要帅,就不是一般帅,是巨帅!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人鱼线,公狗腰,器大活好够狂野。” 小唐心里显然已经春水横流,光靠想象已经心花怒放。 小唐全名唐昊,是他恩师的堂侄,做他的助理也有三年了,人很机灵活泼,爱好男。 他 这个爱好男,可不只是说他性取向是男人,而是他把男人当做自己的爱好。年纪轻轻,尝过的男人却如过江之鲫,眼光也因此越来越挑,他说帅,那估计是真帅。 傅杨河心里隐约有些小激动。 因为傅杨河,性别男,爱好也是男。 “对了,痴情种说打你电话打不通,打到我那去了。”小唐说,“他让你给他回个电话。” 小唐口中的痴情种,说的是张跃。 张跃到底追了自己几年,傅杨河也不记得了,其实有那么几回,他都想,算了,大概也找不到比张跃对自己更好的人了,从了他得了,但每次都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他就是不喜欢张跃,能怎么办呢。前段时间张跃喝醉酒,居然要啃他,被他一脚给踹倒了,自那以后就再没见过面。 傅杨河说:“不管他,我要去西藏了,他有本事就追过去。” 提到康巴,很多人以为就是在西藏,其实它在四省的交界处,包括四川的甘孜、阿坝、木里,西藏的昌都,云南的迪庆,青海的玉树等地区。而昌都作为“藏东明珠”,是康巴文化的发源地。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是九宿县康乌乡。 大巴车行驶在颠簸的山间小路上,傅杨河拿帽子遮住半边脸,如今太阳西斜,红艳艳的阳光却依旧晒得人睁不开眼。 也不知道行驶了多久,只听到了一阵喧闹声,周围终于不再是高低起伏的草地山峦,出现了零零散散的人家。傅杨河将帽子移开,就看见一排排的厂房,看来是到地方了。 “就这啊?”车子停在了厂子的一块空地上,小唐伸着脖子往外看了一眼,回头对傅杨河说,“比我想的艰苦一点。” 傅杨河从行李架上拿了包。小唐忙伸过手来,他却已经将包背在了身上:“你拿你自己的吧,我自己来就行。” 外头乱哄哄的,前面率先下了车的黄静晨喊道:“傅老师,你快看,藏戏。” 藏戏,藏语名叫“阿吉拉姆”,取源于宗教艺术,多以神话故事为表现内容,戴着面具演出,早被列为国家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傅杨河看过藏戏《文成公主》,印象很深刻,只是没看过这样原生态的藏戏,听到之后便朝窗外看了一眼,就看见不远处一群藏民在跳藏戏,旁边围着黑压压一群人不断欢呼。因为隔着玻璃,又逆着光,看不大清楚。 早有一个叫张望的官员带着几个人出来迎接他们,拎了他们的行李箱。傅杨河下车与 他们一一握手寒暄了几句,然后顺便介绍了一下他带的黄静晨,肖央,孙雷和赵小军他们,大概这一溜的帅哥站一排,个个出挑有气质,傅杨河自己看了也觉得老怀安慰,他这些弟子的确给他长排场,跳舞的,别的不说,个个盘亮条顺,说白了就是有气质! 介绍完之后,张望便跟着他们往住的地方走。路过那群跳藏戏的人的时候,因为大家都好奇,所以都扭头看着。这藏戏的乐器简单,只有一鼓一钹,但鼓点和钹声密急,让人听了就觉得振奋,傅杨河只觉得这一路的劳乏都散了,跟着热血沸腾,便立在人群外头看了一会。 夕阳已经快要落下,金色余晖照着那些人脸上戴着的藏戏面具,更显得那面具色彩鲜艳,凌冽狰狞。那些藏人都很高,目测大都180以上,有几个甚至可能超过190,个个体格健壮,像一座雄伟的山,动作热情而奔放,英姿勃发。 张望笑着,在密集的鼓点和钹声中靠近了傅杨河的耳朵,大声说:“你看,那是西文的班总。” 大型实景演出,需要雄厚的财力作为支撑,而这次《风花雪月》的出品方和投资方,就是西南文化旅游公司,也就是张望口中的西文。 张望不指,傅杨河也注意到那个班总了,他大概有一米九,戴着蓝色面具,脚蹬藏靴,身穿斜襟右衽棕灰藏袍,和藏民普遍的穿着习惯一样,外袍只穿左袖,露着右半边臂膀,里头穿的是镶金边的白色对襟内衫,但却是短发,干净爽利,在一群盘发的藏族男人里十分显眼,一看就是上层领导和底层员工搞联欢呢。 傅杨河是跳舞的人,大概是职业习惯,看人喜欢先看身材再看脸,对他来说,男人的形体远比长相更重要,而这个班总形体挺拔,骨架匀称,虽然戴着面具,可有这样的仪态,即便不看脸,也必然是个帅哥。这倒有点出乎他的预料,他原以为这个老总会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已经有围观的群众看到了他们这群人,那群跳藏戏的也停了下来。张望赶紧笑着朝人群里招了招手,那个班总便伸手摘掉了脸上的面具,朝他们走了过来。 尽管傅杨河自己也算长相出众,也见多了各式各样的帅哥,但看到那个班总长相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 就像小唐说的,“不是一般的帅,是巨帅”啊。 对方看着大概跟他同龄,躯干高挺,和这边大部分男人一样,五官深邃,脸庞的线条冷峻硬朗,但却是个极英俊的男人,皮肤黝黑却光洁,是他和其他看起来 略有些粗粝沧桑的藏族男人最大的区别。脖子里挂着的是日月星天珠,最引人注意的是那一双眸子,是他从没有见过的亮。 傅杨河第一眼看到班觉贡布,就觉得这男人纯粹,质朴,可眼睛里的精光能灼伤人。 第3章 男人味 从外表上看起来,班觉贡布绝对是无公害的那一类,他的帅气属于周正大气的那一卦,寡言少语反倒显得他这个人稳重成熟。但他骨子里流淌着康巴汉子的血,自有他狂野不羁的一面,甚至有些偏执和野蛮,容易走极端,就好像他打算要把傅杨河吃了的时候,盯着傅杨河直勾勾的饥饿眼神,傅杨河刚和那眼神对上,就知道自己要完蛋。 可在此之前,他就是被班觉贡布外表的沉闷寡言所蒙骗,导致一时疏忽大意。 班觉贡布和傅杨河想象中的康巴汉子又不一样。傅杨河自从知道了康巴汉子的那些香艳传闻之后,来的路上便搜了不少这方面的信息,也看到过许多康巴汉子的照片,清一色的黑红皮肤,盘着头发,穿着厚重,好像只看照片就能闻见他们身上的酥油茶和牦牛味。可是班觉贡布这样的大老板,除了五官和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已经和普通汉人无异,人家也是一个讲卫生,看着干净爽利的男人。 这年头有钱的都是大爷,何况是他们这个项目的金主,算是他的老板,以后少不得要打交道的,傅杨河赶紧伸出手去,笑着打招呼说:“班总你好,我是傅杨河。” “久仰。”班觉贡布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手。 很修长的一只手,肤色黝黑,指腹却比他想的要粗糙一点,衬得傅杨河的手愈发显得白嫩。 “还以为你们天黑之前到不了了,一路辛苦了。”班觉贡布说,“等你们一天了。” “班总,咱们别再外头站着了,里面请吧。”张望开口笑道。 班觉贡布这才松开了傅杨河的手,看见傅杨河背着的那个大包,伸手道:“给我吧。” “不用不用……”傅杨河推脱了一下,可包已经被班觉贡布拎在了手里。高原不比平地,稍微拎点东西就容易累的气喘吁吁。傅杨河背起来累的气喘吁吁的包,班觉贡布却像是拎小鸡似的,仿佛浑身的力气用不完。 果然他们这群城里人和康巴汉子没法比。这班总看样子也是出身富贵,没干过什么活,但基因和生长环境摆在那里,就是甩他们几千里。班觉贡布很快就走到前面去了,傅杨河扭头看了小唐一眼,果不其然,看见小唐的眼睛盯着班觉贡布,恨不得能在他背后烧出两个洞来。这样的同志天菜,小唐自然不会放过。 “班总很爱跳舞么?”小唐偷偷问身旁的一个接待人员。 “这不是休息么,班总见员工在那跳藏戏,就过去看了一眼,结果被他 们撺掇着跳了一会。我们班总难得跳这个,不过他跳的好着呢。” 这班总人生的英武帅气,话却不多,刚送他们上了楼,就被人叫下去了。傅杨河站在二楼的走廊里往下看,看到他在跟一个身形高挑,扎着大辫子的藏族姑娘说话,那姑娘头上戴着的头饰在夕阳下泛着光彩,充满了异域风情。而班觉贡布在她对面站着,夕阳下更显得高大挺拔,英俊绝伦。 小唐却没注意到那姑娘,而是注意到了旁边的一辆黑色越野车:“好车啊。” 孙雷是个车迷,不忘炫耀说:“路虎揽胜巅峰创世加长版,三百三。” 三百三,对于班总这样的人来说,只能算还可以。 《风花雪月》的演出场所初步定在附近不远处的景区里面。可是那景区是刚开发的,住宿的地方还没完全建好,他们要在这厂子里住上一段时间。不过这厂子大,房间也多,条件虽然简陋,却也干净。张望笑着说:“那傅老师,你们一路上也辛苦了,先休息一会,等会晚饭的时候我来叫你们。” 结果张望刚一走,小唐就关上门凑了上来:“那个班总……” 傅杨河看见小唐那满脸春心荡漾的模样,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往床上一瘫道:“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小唐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花痴,是个花痴的小基佬。 “我就饱饱眼福,我又没想要怎么样。哎,傅老师,你说他结婚了么,是直的么?” “你要死啊,少数民族的同胞你也敢沾,去去去,去背一百遍八荣八耻。” 小唐笑嘻嘻地掏出手机:“……我搜搜看,叫什么来着,班觉贡布是吧?这名字应该不会有重名吧……” 小唐搜了一下,忽然放下手机,呆呆地看向傅杨河。 傅杨河:“怎么了?” “你猜这个班总多大?” 傅杨河眯着眼不怀好意地一笑:“你不是说康巴汉子有名的器大活好么,我猜20。” “一言不合又开车……我说正经的,年龄年龄!” 傅杨河这才收敛了笑容,问:“多大,三十?” 小唐以一种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的表情:“他才二十三!跟我同龄!” “……”傅杨河张了张嘴,“那……那他长的有点着急啊……” 他还以为班觉贡布至少要跟他一般年纪,看着怎么也有二十七八岁了 。不过他也知道高原上紫外线强,风也大,这儿的人皮肤黑,又生的魁梧雄壮,年纪不好分辨也属正常:“二十三就做老总了,富二代吧?” “我原来觉得刘汉是明星里最有男人味的帅哥了,可是跟这里的帅哥一比,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是一群行走的荷尔蒙啊,傅老师,你注意到他们的眼睛了么?尤其那个班总的,我靠,我看了腿都快软了,怎么那么亮,又淳朴又男人的那种精亮。我们真是来对地方了!”小唐还在叹息,“很多男人以为爷们就是不文明,霸道粗鲁爆粗话,看人家班总,这么文明,可就是雄性特质特别浓,肯定是至纯至阳,才二十三,你说他……” “好了好了,别发春了,你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傅杨河踢了踢说,“回你屋里浪去。” 小唐歪在沙发上不肯动:“你一点都不心动?我的傅老师,傅哥哥,你是性冷淡呢还是无性恋啊,你难道要做一辈子童男子?” “二十三……”傅杨河讪讪地说,“对我来说太嫩了点吧?” “啧,”小唐爬起来,“怎么一点不懂年轻汉子的好。” “年轻汉子肉体鲜美,皮紧肉嫩,一夜七次郎,这些我都知道,”傅杨河说,“可是我这人重思想,轻肉体呀!” “那那个张跃,懂你了解你,年纪比你大,对你又痴心,追你那么久,你怎么也没答应?” “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啊,太白。” “那你还是爱班总这一型的啊,”小唐说,“康巴汉子不止班总一个,你既然觉得他年轻,再瞅瞅别的,争取把你的处男之身贡献给可爱的少数民族同胞!……你别踢我啊,我说真的,来之前我叔还跟我说呢,说我三天两头地换对象,认识那么多男人,怎么也没给你介绍一个。” “我们是来这工作的,不是来谈恋爱的。行了,你别荡漾了,回你屋收拾收拾去,别老欺负黄静晨他们,什么活都让他们干。” “好不容易见到这么多康巴汉子,我一定帮你好好物色一个,争取不要再让你做老处男。”小唐一边往外走,一边哼道,“康巴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傅杨河把房门关上,才总算清净了一会,他不知道是他跟不上时代,还是他和小唐的性观念相差太大,对于性这件事,他一直跟小唐合不来。 他觉得性只是一时的,作为一个搞艺术的,他比较追求精神层面的满足。他要找的是灵魂伴侣,如果只是想追求器 大活好的强壮男人,他其实并非找不到。 可是,人如果没有爱,反而被性所俘虏,又和动物有什么区别呢,他不想做那样的人。他想要的是爱欲,爱和欲交融,灵肉合一,肉体的交融来自于灵魂的极度渴望,能死去亦能活来,才是他所求的。 第4章 六美图 对于性这件事,除了中规中矩的那一拨,大概还有两个极端。 第一个就是享受当下的那一款,潇洒随意,喜欢就去睡,享受睡男人,而且享受睡很多男人,不追求天长地久,只追求曾经拥有。譬如小唐:“真的,我觉得我即便现在就死了,可我睡过这么多帅哥猛男,这辈子也值了!” 还有一个就是矜持老封建的那一款,坚持非真爱不打炮,寻寻觅觅,兜兜转转,蹉跎了岁月也不后悔,而且年岁越长越矜持,比如老处男傅杨河:“我都守了这么多年了,你让我现在去睡人,那我这么多年不是白守了?不行不行,我不能前功尽弃!” 傅杨河不后悔,但有遗憾,偶尔会羡慕小唐。他觉得就是他的性教育不完整,导致他青少年时期有了一个不健全的封建贞操观,导致后来虽然想开了,可已经放不开了,白白蹉跎了青春。 不过这还不是他最后悔的事,他最后悔的是他把他是老处男这件事告诉了小唐,小唐又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的恩师,也就是小唐的叔叔唐宇。要知道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尤其是一个快要三十岁的男人而言,处男绝对不是一件光荣的事,需要一块遮羞布来时刻遮掩。 傅杨河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小唐交待一句。小唐跟他感情很好,手脚虽然勤快,但是嘴巴更勤快,经常口无遮拦,而且他这人爱开黄腔,动不动就开车,不分场合。以前就他们两个,老处男老处男地叫他也就算了,如今和他那些学生住在一块,可不能让他乱说话。不然一传十十传百,回到团里可怎么办! 傅杨河打算吃完饭跟小唐说一声。 他们住的地方在厂子的员工宿舍旁边,是一栋两层的楼,上面有七八间房子,楼下有五六间,中间是大厅和餐厅。 这是他们到这的第一天,自然要办个接风宴给他们。傅杨河一进门,就见班觉贡布和张望他们坐在里头了,还有几个略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他都不认识。 傅杨河觉得压力有点大,他这人很不爱应酬,而且三杯倒。 好在他带的人里头有几个能说会道,比如孙雷,别看年纪不大,酒桌上以一当百不是问题。赵小军不能喝,但特别会来事,能说会道的,替他挡了不少酒。 傅杨河在酒桌上也有自己的一套,就是装高冷。搞艺术的嘛,又有名气,酒桌上人人尊称一声傅老师。这个傅老师长的俊,脾气却不大好,和气但透着生分,张望他们敬了几回酒就识趣了,转而和赵小军 他们打交道。人嘛,谁不爱当老大,既然有赵小军这些小辈拍着他们的马屁,他们自然也不愿意拿热脸去贴傅杨河的冷屁股。 倒是小唐很热情,一直给班觉贡布敬酒。班觉贡布话不多,给人的感觉就是个寡言的人,做的最多的就是让烟和喝酒。他虽然是个金主,但是年龄和资历在那里摆着,姿态放的很低,在座的傅杨河他要喊一声傅老师,其他几个中年男人也都是这叔那叔地叫着。傅杨河在一旁听了一会,才知道《风花雪月》这个项目筹备已久,原来是班觉贡布的父亲投的,后来才交到了班觉贡布的手里。那些人都是本地的官员,常和他父亲打交道,都是熟人。那些熟人很识趣,一直夸班觉贡布年轻有为,这些场面话傅杨河最不爱听,就去看他的几个爱徒。 傅杨河这次带来的这四个学生,黄静晨人如其名,生的俊秀不说,性格也单纯安静,是那种一看出身就很好的人,只有跳舞的时候很有爆发力,都说他“遇舞则活”,在北舞的时候就是他的得意弟子,灵气足。他酒量是最差的,喝了两杯整个脸都红了,一直低着头听别人说话,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乌黑的头发几乎遮住了眼睛。 孙雷和赵小军都是干净利索的短发,孙雷比较粗条一点,长相帅气精神,个性爽快,生的是四个里头最健壮的,东北人,也是北舞出来的。赵小军是从地方提拔到他们舞蹈团的,人活泛,好胜,长了一张不服输的脸,舞技也极为出众,刚到他们团里的时候,一言不合就尬舞,说话带点口音,z和zh分不清楚。 还有一个没有来,说是身体不舒服,不吃饭了,在楼上睡觉。这人叫肖央,孤傲不合群,但天分极高,瘦高白净的帅哥一个,有一双很迷人的细长眉眼,傅杨河一直觉得他那身材和高冷气质不去做模特很可惜。 和肖央形成巨大反差的,就是小唐。 小唐机灵活泼,话也多,最大的缺点是花痴,眼睛都没离开过班觉贡布。他本就心里痒痒的,听了那些溢美之词,两只眼睛简直能放光,只恨不得坐到班觉贡布身边去。班觉贡布的秘书进来递了个电话,班觉贡布便出去了,小唐就继续跟其他几个人敬酒,傅杨河见他喝的有点多,要开始说胡话,找了个由头就把他叫出去了。 “你喝多了?”他问。 刚还晕乎乎走路不稳的小唐立马精神了,朝傅杨河笑了笑,低声说:“我的酒量你还不知道。” “你今天喝的可不少,我看你都开始说胡话了。” “ 我装醉呢,不过你拽我出来也好,缓一缓,刚喝的有点急,那个班总可真能喝,不比我差。这外头太冷了,咱们进去吧,你放心,不会喝醉了给你丢人的。” “你先别进去,我有话嘱咐你,”傅杨河拉住他问,“你跟谁一个屋?” “黄静晨。” “我告诉你,你跟黄静晨一起住的时候,可千万不要乱说话,尤其是关于我的话。”傅杨河本来打算点到即止,可又怕小唐听不懂,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说的更具体一点,“我是处男这件事,你更不能乱提,知道么?” 小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怎么了,你不是常说你是处男你自豪么?现在知道老处男可耻啦?不是我说你,到你这个年纪还是处男的真不多了,农村都不多了,何况你还是搞艺术的,你……” “你看看你,又一口一个老处男。”傅杨河大怒:“你再说我拿胶布封住你的嘴,滚滚滚。” 小唐笑嘻嘻地走了,傅杨河犹不放心,压着嗓子喊:“你记住我说的话,别到处嚷嚷!” 小唐摆摆手,钻进了屋里面。外头还真的挺冷,傅杨河抱着膀子站了一会,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天,天上繁星闪烁,夜空纯净冷冽,西藏的夜空,果然很美。 他吁了一口气,也钻进屋里面去了。班觉贡布叼着烟从屋子拐角处出来,吸了一口,然后捏着剩下的半截烟,弹了弹烟灰,嘴角似乎咧开了,抽了抽,又忍住了。 傅杨河是处男这件事,他真不是有意听见,以至于后来傅杨河一直在他跟前充种马小钢炮,扬言自己万花丛中天天天溜,他只好装作不知道,也是很辛苦。后来两人关系进到某一阶段的时候,他看着傅杨河凶猛急切的爱欲,颇不要脸地躺在那里,说:“傅老师有经验,请多指教。” 第5章 羞耻的事 因为今日一路劳顿,接风宴吃完那些人便都回去了,傅杨河他们回到宿舍,也准备睡了。 来的时候他们都查过入藏注意事项,其中有一条就是进藏第一天最好不要洗澡。原因无他,只因为藏区地处高原,昼夜温差大,刚去的时候还不适应,极容易感冒,而在高原地区感冒不容易好,如果拖下来,就有发生脑肺水肿的可能。 可是他们这些人都极爱干净,又都仗着年轻身体壮,并不在乎这些事,都嚷着要去洗澡。 只是这边只有员工住宿区有个公共澡堂。小唐说:“早就听说他们这的人十天半月洗不了一次澡,看来传言非虚。” 黄静晨说:“这边不属于都市,卫生条件肯定跟不上,不过这边人口集中,又有个工厂,条件已经算好的了,我以前曾跟着学校的社团入藏支援,那条件才叫艰苦呢。” “有得洗就不错了,”傅杨河说,“你们赶紧去洗吧,可注意保暖,洗完穿厚点再出来。” 黄静晨他们都应了一声,然后就去洗澡了。小唐问:“你不去?” 傅杨河说:“我年纪大啦,不比你们小年轻身体壮,我就不洗啦。” 傅杨河没去洗,待在房间里把床单被罩都给换了。他这人不算有洁癖,但就是对床特别讲究,出门都自带床上用品,才能睡的踏实。等到把床收拾好,小唐他们还没回来,他就坐在窗边看地图。 《风花雪月》的举办地,就在离这十公里外的康乌湖风景区,是康藏地区最新开发的一个风景区,尚未对旅客开放,里头的饭店和民宿等都在规划建设之中,据说会在两个月之内完工。 作为编导,傅杨河是《风花雪月》这个项目第二批到达的人,他的首要任务就是先将康藏地区走一遍,了解一下当地的民俗和文化,毕竟《风花雪月》的主旨,就是通过实景演出将康藏地区的特色文化和风景尽可能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从而吸引更多的人到康藏地区来旅游,促进当地的经济发展。正式演出定在半年以后,也就是十一黄金周期间,看起来时间很充裕,其实仔细算起来,时间很紧巴,先是走访和考察当地的民俗民情和风景名胜,然后和相关学者一起研究康藏文化,策划出一整套的演出方案,编舞,练习彩排,中间哪个环节拖延一点,都可能影响最后的演出。 他们现在所在的康乌乡,也是康巴文化和历史名胜最集中的一个地方,有山有湖有寺,还有个著名的康巴文化遗址。这个地方的古迹和风景 不缺实力,缺的就是名声,而《风花雪月》就是把它们介绍给世人的一张名片。 这张名片的制造者,就是康乌的班觉家。 他在地图上看到了一个他很感兴趣的地方:班贡庄园。 在土改之前,藏区还一直是封建奴隶社会,因为地处高原,和外界交流不多,所以阶级极为稳固,因此也形成了数百年不衰的世家贵族,这些世家贵族除了金银财宝和诸如差巴、朗生、堆穷等农奴之外,还有贵族庄园,据说光整个九宿县就有贵族庄园32个,而班贡庄园是其中最大,也是保存最完整的私家庄园,依旧属于班觉家族,就在九宿县康乌乡的班觉伦布村。在如今这个年代,还能有这样的私家庄园,这才是真富。 他正趴在桌子上看着图片,外头就传来了敲门声,他转过身,说了声请进,就见小唐擦着头发哆嗦着开门进来:“真冷,真冷。” “洗完了?” “洗完了。” “黄静晨他们也都回来了么?” “嗯,一块回来了。”小唐说着往沙发上一跪,一边搓头发一边问:“我们去洗的时候,碰见一群康巴汉子,也在里头洗呢。” 傅杨河:“看见啦?” 小唐竖起大拇指:“名不虚传,个顶个的大!” 傅杨河笑道:“我还以为你跟黄静晨他们在一块会收敛点呢。” “就是他们在,那洗澡堂也没个隔间,我都没好意思细看。不过真的是,啧啧。” “那你赶紧回屋吹吹头发睡觉去,说不定还能梦见呢。” “正有此意!”小唐笑着说,“我来就是跟你说一声,我们都洗完了,而且我们回来的时候澡堂已经没人了,你可以去洗了……你别看我了,我跟你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是不想跟你的学生一起洗,不好意思在你学生面前赤条条吧?哈哈哈哈。” 小唐说着就关上门跑了,傅杨河讪讪的,倒有些不好意思。 他之所以说不洗,就是想等黄静晨他们都洗完了自己再偷偷去,他这人要面子,觉得为人师表就该有个为人师表的样子,怎么能跟学生一起光溜溜地洗澡呢。 何况他还是个同性恋,对于和男人一起洗澡这件事,他一直有些排斥,觉得怪尴尬的。 他又在房间里呆了一会,估摸着他们都睡了,这才抱了洗脸盆,盛着洗漱用品往公共浴室去。 这公共浴室分为里外间,外间有一排柜子用来放衣服。他将衣服脱光了,抱着盆子挡着下半身往里走。 浴室里没什么人,水雾缭绕的很潮湿。 他原来上大学的时候学校的公共浴室也是没有隔间的这种,只分为三大间,他洗澡都是尽量往里走。 公共浴室在直男看来根本不算什么,越是基佬越是心虚,反而想的比较多。有的基佬胆子大,比如小唐,他在浴室里会尽可能挨着帅哥洗,多看一眼是一眼,有的胆子就比较小,尴尬又害臊,比如傅杨河,洗澡喜欢在最里头。 傅杨河走了两步,就听见里头传来的哗哗啦啦的水声了,隐约还有说话声。他赶紧停下脚步,就看见一个刚洗完澡的男人从里头走出来。 不过还好那人他并不认识,是个藏人,身材极高,虽然穿了内衫,可遮掩不住的肌肉健壮,唇边有少许髭须,看了他一眼,冲着他笑了笑。 傅杨河赶紧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他抱着盆子又往里走了两步,里头水雾更浓,模糊看到一个高大剽悍的身影在站着冲澡,看身材,不像是他们的人。 傅杨河趁着那人在冲头上的泡沫,赶紧抱着盆子从他背后走了过去,谁知道那人冲下来的泡沫流了一地,他走到那人背后的时候心跳加速,赶紧加快了步伐,结果脚下一滑,他打了个趔趄,情急之下去扶那人的身体,结果还是晚了,扑腾一声,摔倒在地上! 这一下摔的不轻,他怀里的盆子都甩出好远。那正在冲澡的男人被他撞到,显然也吓了一跳,立即抹了一把脸扭过头来,就看到白花花一个肉体趴在地上。 傅杨河大窘,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傅老师?” 傅杨河这才看清对方是班觉贡布,这下更窘,赶紧爬起来,捡起地上的盆子,盆子里的肥皂和洗发水早散出来了,他赶紧弯腰去拾,突然想起捡肥皂这个典故,赶紧又退了回来。 因为他的那块肥皂,滑到了班觉贡布脚下。他没捡到肥皂不说,刚才往前一蹲,倒是被热水溅了一身。 这一下真是狼狈透顶,狼狈到姥姥家去了!傅杨河心想算了,反正不能更丢人,于是一咬牙猛地弯腰将那肥皂捡了起来,谁知道那肥皂沾了水,滑溜的很,他捡了两次,都又脱手了! 光溜溜地捡肥皂,还没捡起来,傅杨河脸色通红地想,他真的不要活了,让他死了算了!班觉贡布 的大长腿就在他眼前,他还看见了那被水打湿之后贴在小腿上的腿毛,小腿矫健而有力量,一双脚修长,脚趾也长,脚背上的青筋挂着水珠。 就在那短短的几秒钟里,傅杨河遇到了人生最困难的选择:要不要继续捡? 第6章 邀请 不继续捡的话,都捡了好几次了,班觉贡布也都看到了,不捡岂不是很尴尬?! 可是继续撅着屁股在那捡肥皂,还不如让他直接钻到下水道里面去! 热水又一直往他头上溅,越发浇得他身上跟心里一样湿热,连班觉贡布什么时候帮他捡起来的他都不知道,慌忙道了谢,端着盆子站了起来。 他佯装镇定,红着一张脸看了班觉贡布一眼,说:“谢谢。” “你没事吧?”班觉贡布问。 怎么可能没事,地板砖那么硬,他那一下摔的结结实实,半边屁股都红了,疼的他哆嗦好嘛。 “没事。你洗澡呢,呵呵……” 他干笑了两声,赶紧抱着盆子走到了最里头,越想越尴尬,满脑子都在想,他要如何化解这个尴尬,至少让对方知道他并不尴尬! 于是他就吹着口哨放下了盆子,打开了水龙头,因为觉得太丢人,气血上涌,所以气息很不稳,口哨时断时续的,他却故意摆出流氓的姿势,两只手抓了毛巾两头在后背上划动。 这么冲了一会,终于忍不住扭头去看班觉贡布,却见班觉贡布已经关了水,正扭头看着他。 他赶紧低下头,佯装没看到,伸手将水开的更大,身体更是偷偷地转过去,只留了个后背给对方。 这个班觉贡布,应该不至于这么没有眼色,要跟他聊天吧? 然后他就听见班觉贡布说:“傅老师,我洗完了,你慢慢洗……” 傅杨河也不回头,也没说话,他本来是要回一句的,可不知道说什么,他现在已经被羞耻俘虏,没有应酬的理智了。 好在这个班觉贡布话也不多,等他回头看的时候,班觉贡布已经走了。 傅杨河关了水,水龙头的水没有立即停下来,而是淅淅沥沥又流了一会,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他抹了一把脸,这才觉得身上摔的疼,别过身子看了看右半边身体,又站了好一会,那股羞耻劲才散了一些。 脑子里却突然浮现出刚才他匆忙间看到的班觉贡布的身体。他其实并没有看清,不过是瞬间一瞥,只有大概印象,一是腿毛多,二是身材高大,二十出头的躯体,不用想也知道充满了鲜活的气血和筋肉,正是一个男人最鼎盛的时期。 傅杨河洗完澡,抱着盆子到了外间,却见班觉贡布坐在一个长凳子上抽烟。 他吓得赶紧缩了回去,但是班觉 贡布已经听见他脚步声了,回头看见了他。 傅杨河觉得很是害臊,觉得自己躲躲藏藏的只会更羞耻,于是便抱着盆子走了出来:“班总还没走啊。” 班觉贡布“嗯”了一声,摁灭了手里的烟,站了起来叫了一声傅老师。 自从在班觉贡布跟前光溜溜地捡了肥皂之后,傅杨河就觉得自己没办法再直视“傅老师”这个称呼。 “班总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傅杨河就行,呵呵呵呵呵。”他干笑了两下,放下手里的盆子,伸手去开柜子。因为从小就注重形体训练的关系,他的身体细长而柔韧,骨肉极为匀称紧实,背肌轻薄,脖子纤细修长,后腰有两个浅浅的腰窝,显得臀部更圆润挺拔。高挑,比例好,纤瘦而健美,男人的身体班觉贡布见过不少,但是可以用好看来形容的,这却还是头一遭。傅杨河大概很是羞耻,一直背对着他,他就看着傅杨河弯腰穿裤衩,穿裤子,等到穿上衬衫的时候,傅杨河才转过身来面向他,拿了一条蓝色头带绑在额上,整个人冒着潮湿的热气,却分外精神,脸蛋白里透红。 然后傅杨河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低头穿鞋。 班觉贡布又忍不住看了看他的脚。 傅杨河受不了这种沉默,而且他觉得班觉贡布一直在偷偷打量他。他还沉浸在捡肥皂的羞耻里,心想自己赶紧穿好鞋离开这里才是正经。 结果他刚站起来,便见班觉贡布也站了起来。 两个人一起出了澡堂,一出来就是一阵冷风,傅杨河穿的算厚实了,可还是打了个哆嗦,就听班觉贡布说:“这边昼夜温差大。” “是啊,好冷。我们那边已经热得穿t恤了。班总,你一直在厂子里住么?” 班觉贡布摇摇头,说:“我也是今天才来。” “那你住哪?” 班觉贡布指了指远处的一排房子:“最边上那个。” 傅杨河想了个话题,接着问:“这边会说汉语的多么,尤其是当地的老乡?” “上过学的基本上都会一点,如果是比较偏僻的地方,可能会的不多。你要下乡?” 傅杨河点点头:“嗯,我想先把康巴走一遍,了解了解你们当地的文化。” “那正好,我正有个不情之请,”班觉贡布说:“是这样,我母亲很喜欢你,听说你要来,很想请你到我们家里坐坐,不知道傅老师有没有时间。” 原来等着他是要说这个。傅杨河觉得这个要求很难拒绝,毕竟要见他的是金主的妈:“你们家离这远么?” “就在康乌乡,我母亲跟我奶奶她们还住在我们家的老宅子里。” “班贡庄园?”傅杨河以为像班觉家这样的有钱人家,都已经搬到城市里去住了呢,不过仔细一想也是,越是这样的人家越是守旧,何况班贡庄园可不是想住就能住的。 班觉贡布点点头,傅杨河说:“行啊,我早就听说过你们家的庄园,正好去看看,能拍照么,我想把相机带上。” “能。”班觉贡布突然笑了出来,“那我明天一早来找傅老师,时间不早了,傅老师早点休息。” 傅杨河客套地说:“班总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就行。” “那你也别跟我客气,在你面前,我不敢称一声班总。” 傅杨河不大习惯跟班觉贡布打交道,因为不自然。对方如果是个年纪跟他相当或者年纪比他大的人,又算他的老板,他就可以用对待上司的方式对待他,偏偏班觉贡布又太年轻,但他又不能像跟小唐他们说话的方式对待班觉贡布,因为对方是《风花雪月》的幕后老板。 不上不下,所以尴尬。 其实关于称呼,班觉贡布一开始也有些不自在。傅杨河是著名的舞蹈家,他是知道的,成就和资历摆在那里,一声傅老师绝对不过分,可这个傅老师,偏偏生就了这么一副外表。 嫩。 看着哪像是快三十的男人,感觉比他都要年轻,混在一群学生堆里,顶着一张白净漂亮的脸蛋。 还有他身上…… 班觉贡布想了想刚才在澡堂里看到的身体,不由地感叹一声。 真他娘的白。 第7章 喝醉 虽然社会主义社会,人不分三六九等,职业不分高低贵贱,可这世上就是有一种人,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含着金汤匙,比别人起点高,比别人运气好,比如班觉贡布。 班觉家族是当地望族,五六十年代土改之前还是世家“格巴贵族”。他父亲人称班觉先生,属于当时为数不多的接受过西方教育的藏人,回来靠着祖荫创业,如今家族产业遍布各个领域。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他儿子班觉贡布也是天生的生意头脑,年纪轻轻就便创立了西南文化旅游公司,成为了《风花雪月》的出品人。 出身好还肯努力,如何不成功。 傅杨河睡着的时候模模糊糊想起自己蹲在班觉贡布身下捡肥皂的情景,只觉得脸上热的厉害,一张老脸真是没法要。 大概是刚到藏区还不习惯,这一夜睡的并不好,索性一大早就爬起来了。傅杨河本来想到处走走逛逛,可一出门就看见了班觉贡布的车,他只好跟小唐他们交代了几句,就上了车。上了车他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他这人在舞蹈上很有造诣,但也仅限于舞蹈,在生活和社交方面,他却有着惊人的愚笨。小的时候是他爷爷奶奶带着他到处演出,后来换成他爸妈,再然后他就有了小唐,大概从小就被保护的太好,除了舞蹈其他的用不着他操心,所以在待人接物上,他即便这几年有心要加强,奈何能力依然有限。 现在他就在思考一件事,等会到了班觉家里,他要怎么称呼班觉贡布的长辈呢。 “你不用紧张,我们家跟寻常汉人家里没什么区别,我母亲她们都会汉语。”班觉贡布看了他一眼说。 “那我要怎么称呼你家里人?我是叫你妈班觉太太,大姐……还是阿姨?”傅杨河觉得挺尴尬。 班觉贡布不假思索地说:“阿姨。” 傅杨河松了一口气。确定了平辈关系,以后称呼和相处都方便多了。 结果班觉贡布又来了一句:“咱们俩大小也差不多。” 差了六七岁,按三年一个代沟算,也有两个代沟了。傅杨河心想他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年纪,本来想讲明,又不想班觉贡布觉得他端长者的架子,就扭头朝窗外看。 太阳还没有出来,但满天的朝霞波澜壮阔,像要挥洒下满天的彩。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本,看上头的笔记。 接到邀请函之后他就有自学一些常见藏语,并做了笔记。 班觉贡布 就听见傅杨河在小声嘟囔,“扎西德勒”、“突及其”、“阿佳啦”个没完。 班觉贡布很想纠正一下傅杨河的发音,但他看傅杨河认真的模样,想到对方是颇有造诣的傅老师,忍住了。 大概不到一个小时,傅杨河就看到了一片村庄,房屋都是白灰抹墙,上有红黑两道色带,粗粝而庄重鲜艳。 又过了几分钟,他们就到了班贡庄园。车子缓缓驶入大门,傅杨河看见大门上用三种语言篆刻的匾额,香布打成褶悬挂在门檐上,风一吹飘荡起来,露出小椽上他每次看见都要惊叹的鲜艳彩画,端的是藏族富家大户的气派。 车子刚停稳,他就看到了五六个穿着盛装的藏族妇女,倒是把他吓了一跳。 他最担心的果然还是发生了,班觉家里隆重接待。 大概车上听他嘟囔过一些常用藏语,班觉贡布直接介绍说:“这是我阿莫啦。” 阿莫啦,藏语里是“奶奶”的意思。 班觉贡布的奶奶是个异常庄重的老太太,和班觉贡布截然不同的是,感觉她从里到外都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藏族人,符合汉人对藏人穿金戴银的一贯印象,身上的蜜蜡,绿松石和银器镶嵌的配饰挂满了衣袍,手里拿着一条哈达,冲着他笑了笑,傅杨河赶紧弯腰低下头,老太太就把哈达搭在了他的脖子上,傅杨河赶忙双手合十道了谢,并跟着喊了一声“阿莫啦”。 “这是我阿妈啦。” 傅杨河刚才就一眼看见了班觉贡布的母亲,说真的,她完全打破了他对藏族妇女的刻板印象,班觉的母亲生的极为白皙高挑,年纪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穿了一身鲜艳绸缎做的长袍,身上的配饰很少,只脖子里挂了一串极美的珊瑚珠,手上戴着一枚藏式嵌宝石三色银戒。 “阿姨好。” 班觉的母亲笑着说:“贵客到来,本该盛装迎接的,可是我也是今天刚回到家,没来及收拾,傅老师多见谅。” “我阿佳啦央金。” “你叫我央金就行了。”班觉央金笑靥如花,和她母亲一样的白皙美貌,最吸引的是那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编成了一条粗辫子垂到腰际。她穿的要比她母亲隆重一些,更显得贵气明艳。这一家人的基因也是绝了,怪不得班觉贡布生的那么英俊。 班觉又指着旁边一瘦一胖两个中年男女说:“这是帮我们家照顾庄园的扎西阿古拉,曲珍阿姨。” 已经是午饭时 间,傅杨河进门才发现饭菜都已经准备妥当。他原本压力还有些大,怕吃不惯当地的食物,因为他在网上看到说,当地的糌粑和酥油茶可不是人人都吃得惯的。结果扫了一眼饭桌,才发现大部分都是平常他吃过的菜色,显然班觉家充分考虑了客人的饮食习惯。不过一些当地的特色食物还是有的,放在了桌子一角。 傅杨河学着他们盘腿而坐。央金已经斟了一杯酒上来,傅杨河刚接到手里,就听班觉贡布说:“青稞酒,度数不高,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 傅杨河有心要展示自己对于藏族习俗的了解,便笑着接了过来,然后用无名指蘸了酒往空中弹了一下,如此重复三次,这才抿了一口,竟然感觉还不错,如果不是遵循“三口一杯”的习俗,他都要一饮而尽了。 央金立即又给他重新斟满,也是如此三次,最后他才一饮而尽,看了看手中的银制酒杯,十分精致。 “这是我们自己家酿的酒,”班觉的母亲说:“比一般的青稞酒要甜一点,更适合内地人的口味。” “很好喝。”傅杨河笑着说。 “那你就多喝点。”央金说着,便又给他斟满了。他觉得自己不能在藏族同胞面前失了礼数丢了人,所以处处表现的很得体。 他对于藏族做客的这些礼仪,都是昨天晚上在网上搜的,模糊记得上面说藏族对喝酒这件事很是重视,主人端过来的酒都要一饮而尽,不然便是对主人家的不尊重。青稞酒不如寻常白酒辛辣,央金每次给他斟满,他都一干而尽,他出了名的三杯倒,青稞酒不容易醉,但是喝多了到底也会上头。三杯下肚,感觉已经差不多了,那个央金还在给他倒酒。他拘谨地拦了一下,可刚喝完,央金又给他倒上了。 若是在家,亲戚们给他倒酒,他不想喝,就会把酒杯藏起来,或者攥在手里不给对方倒酒的机会。但是在班觉家,他却不敢,怕失了礼数。扭头看班觉贡布,见班觉贡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班觉家的老太太用不大标准的汉语说:“傅老师既然喜欢喝,走的时候多带点,我们家别的没有,就酒多。” 这这这,这哪里看出他是爱喝了。若不是礼数如此,他抿一口也就算了,这一喝就是一杯,还真吃不消。他用窘迫地笑着示意央金不要再给他倒酒,可央金只笑眯眯地说:“主人家怎么能让客人的酒杯空着呢。” 傅杨河恍然发现自己可能记错了,不是应该一干而尽,而是应该小抿一口,央金就是看见他每次都喝光,这才给他续 上了。 相比较失了礼数,喝醉酒才更丢人。傅杨河权衡了利弊,决定不再喝。 央金果然再也没有给他斟酒。酒劲慢慢地上来,只觉得浑身暖融融的,甚至有些热。来的时候正是清晨,天还冷,他穿的有些厚,耳后便出了汗。 席间和她们说话,越发觉得这个家庭比他想的要现代化。班觉贡布的父亲前两年去世了,留下一堆家族产业,全交给了年轻的儿子来掌管。还好班觉的母亲颇有见识文化,她是富家小姐出身,丈夫在世的时候便经常跟着世界各地到处跑,如今和班觉的舅舅一起帮忙打理着家族产业,别看人长的温柔和善,却是个垂帘听政的太后娘娘。央金是在国外上的大学,因为今年要结婚,所以回来了。结婚对象也是康藏地区的富裕人家,可以说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听她们说话,都是很有见识的女人。 贵族到底是贵族,即便如今改朝换代,贵族没了,也还是比寻常人家的人生强百倍,而且越是条件好的家庭,子女从小到大都接触的是优秀的圈子,长大了也会成为优秀的人,穷人和富人各有循环,有形的阶级可以消除,无形的阶级总也打不破。 吃完饭之后,曲珍又端了一个银制的的大碗过来,傅杨河暗道不好。 这是“饭后银碗酒”,必喝的。 央金果真给他斟满了一大碗,傅杨河端起来一饮而尽。 吃完饭,他终于有机会好好的逛逛这个当地最为知名的贵族庄园。班觉贡布问:“你没事吧?” 傅杨河摇摇头,只觉得一出门就有些冷:“没事。” “我还以为你滴酒不沾。”班觉贡布说:“昨天接风宴,你一滴都没喝。” 傅杨河说:“这不是到了你家么,还是按照你们家的习俗来。我很少喝酒是真的。” 班觉贡布领着他逛,也不给他讲解,只有他问了,班觉贡布才会回答一句。话少,可不代表人就冷漠。 傅杨河发现班觉贡布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有东西。 他在班觉贡布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崇拜的光。这种光他见过太多,他从小就沐浴在这样的光里,然后在这样的光里面长大。他想,大概班觉贡布打心眼里把他当做老师,舞蹈大家。 不得不说,他心里很受用。 他拿着相机拍了几张图,就觉得有些头晕。 那最后一碗酒的酒劲,到底还是上来了。最开始的症状就是结 巴。 “这……这个庄园总共……共有多少间?” “三十六间。刚才咱们出来的地方是会客厅,这边是经堂。” “这……这……这么大。”说完这句话,傅杨河自己就先笑了起来,略有些窘迫地说:“喝……喝多了,我……我一喝多,就……就结巴……” 班觉贡布说:“外头风有些大,要不你去我房里歇歇再逛,我书房也有不少东西,可能你会感兴趣。” 傅杨河打定主意少说话,只点点头,跟着班觉贡布转过几个弯,进了班觉贡布的房间。 那房间书房和卧室是通的,只中间隔了屏风。晕而不醉正是喝酒最舒服的时候,傅杨河只觉得脚下软软的,身体却轻飘飘,从里到外都是暖融融的,像是整个人都在酒里面浸泡过。他本就长了张妖艳贱货的脸,如今添了酒色,眉眼略有些醉意,嘴唇红润,又是长头发,班觉贡布有一瞬间觉得,就是康巴最漂亮的姑娘,也没这么…… 这么什么,班觉贡布却觉得堵在喉咙里,说不上来,只看到傅杨河一双眼睛,如一池清潭水。 第8章 婆家的夸奖 傅杨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传统藏式家庭并没有凳子椅子这些东西,因此实木的藏柜便通常代替了沙发椅子的功能,上面铺着色彩斑斓的毛毯,靠墙放着靠枕,躺上去异常暖和舒服。他原本只是半躺在那里看唐卡,看着看着,竟然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披着一件袍子,袍子是半旧的,灰色,却带着淡淡的香味。 他睁着眼睛,视线几乎被袍子全部遮住,隐约看到一个人影。他轻轻将袍子往下拉了一下,露出一双眼睛来。 然后他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衣裳的班觉贡布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内衫,坐在透过木窗透进来的光影里看书,大概是光线的关系,他立体的五官更显的俊美,鼻梁那么高那么挺,英挺的眉毛浮上了一层光的彩。藏式的房子总是充满了色彩,黄色的墙壁,红色的窗棱上画着斑斓的画,一切都很艳丽,唯独班觉贡布这个人显得很素净。 傅杨河突然想起他少年时候看过的一个日本电影,《情书》,里头的柏原崇就是在白色的窗帘里惊鸿一瞥。 食色性也,帅哥在眼前,不看白不看。傅杨河就趴在那看了一会,恍然意识到自己流了口水,赶紧擦了。 这一动,就惊动了班觉贡布。班觉贡布扭过头来,看向他。他的目光跟班觉贡布对视,心里就是一阵砰砰直跳,好像被抓了包,很尴尬。 “醒了?” “不该喝酒,我酒量很差。”傅杨河坐起来,将身上盖着的袍子掀开,“让你笑话了,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班觉贡布放下书,起身走到里间,问:“你喝什么?” 傅杨河见他要倒茶,便说:“白水就行。” 他说着便往前倾过身体,拿起班觉贡布刚才看过的书,竟然是一本财经杂志。 大概是这房子太古老,一切现代的东西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把那本杂志放下,发现旁边放着一摞杂志。 班觉贡布端了茶水过来,递给了他一杯。 “谢谢。”傅杨河接过来,喝了一口,将茶杯放下,继续看唐卡。 “你很喜欢?” “以前我有个朋友来西藏玩,送过我一幅千手观音,是勉唐画派的。我听说好一点的唐卡都要好几年才能完成,每一幅唐卡都凝结了很多人的心血。不过我原来以为唐卡表现的都是宗教内容,这是第一次看到非佛像的唐卡。 ” 班觉贡布说:“唐卡有两种,宗教类的比较多,非宗教类的相对少一些。你若喜欢,挑几幅带回去。这些都是我爸啦留下的,我是门外汉,懂得不多。” “你这些都太贵重了,我看看就行了。刚我看的时候突然想,等我编舞的时候,或许可以利用一下唐卡的元素,或者用一个大的唐卡作为背景,或者把唐卡编到舞蹈里面去。唐卡是藏族很重要的文化,对于来旅游的游客来说也新鲜,充满异域颜色。” “你等一下。”班觉贡布说着便起身,不一会托了一个盒子过来,在他面前打开。 “哇。”傅杨河看了一眼便赞叹不已。 他见过绘画的唐卡,也见过缂丝的,织锦的,却从来没有见过用珍珠做的唐卡,那珍珠唐卡并不大,珍珠大概有百余颗,组成了一幅佛像,蓝宝石镶冠,只消一看,就知道是稀世珍品。 傅杨河少年成名,也算见过很多世面,没想到到了这边,活脱脱成了一个刚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光在书房里看唐卡,就看了整整一上午,等到曲珍来唤他们吃午饭的时候,傅杨河才意识到自己呆的太久了。 他本来打算逛逛就回去的,这下好了,呆到现在,人家不留他吃午饭都不好意思了。 不过班觉这小伙子很贴心,也不知道怎么看出来他懒怠社交的,竟然让曲珍把饭菜端到了他房间来:“跟妈啦她们说,我跟傅老师要谈工作,就不去前头吃了。” 不一会曲珍端了饭菜过来,要走的时候说:“老太太还想见傅老师一面呢,叫我嘱咐你,等傅老师走之前,记得去前头一趟。” 傅杨河从小就容易讨长辈欢心,尤其讨女人喜欢,闻言便对曲珍笑道:“我一定去。” 曲珍笑道:“傅老师带的茶叶,老太太很喜欢,说比家里原喝的好呢。” 傅杨河愣了一下,曲珍却已经出去了,他回过头来看向对面的班觉贡布:“茶叶?” 班觉贡布也略有些局促,说:“是我冒昧请你来的,知道你来的匆忙,便替你捎了份藏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老太太喜欢喝茶。” 傅杨河一听,臊的不行。他竟然忘了带份礼物了,初次登门空手而来,的确失礼。 不过班觉这个小伙子倒是贴心,在他心里怒刷好感。 午饭菜式和早饭又不一样,菜色几乎全换了,只有一道和早晨的菜重复了,而那道菜正是他早晨的时候吃的 最多的。他记得当时他眼看着快要把那盘菜吃光了,就没有再动筷子,不曾想班觉家里的人也发现了。都说真正的富裕人家,不是富裕在有几栋房子多少家产,而是富在内心,有教养,贴心细致,细微之处也叫人如沐春风,果然不假。 再次怒刷好感! “吃饭吧。”班觉贡布说着就伸手将桌上的菜盘子调了一下,看似不着痕迹,可他爱吃的那道菜却挪到了离他很近的地方。 看来他的饮食爱好,不光其他人发现了,班觉贡布也留意了。 可怕,可怕,再次怒刷好感度! 吃完饭他们刚出来,曲珍就过来了,说家里来客人了。 “谁来了?” 曲珍笑道:“还能有谁,孟韬小姐啊。” 小姐?那就是个姑娘咯,女孩子取了一个男孩子的名字,果然特别英气。班觉贡布脸上却有些不寻常的神色:“她来了,不是有小妹陪着么?” “她来咱们家是为了见谁,你还不知道?去吧,孟书记也来了。” 班觉贡布这才对傅杨河说:“那你自己先逛着,我去招待下客人。” 傅杨河巴不得一个人逛呢:“你只管去,不用管我。” 班觉贡布走了之后,他就没有再待在书房里了。班贡庄园他还没逛完,又去看了农奴所住的朗生院,逛了一圈,他只能感慨社会主义好,奴隶真不是人当的,房间简陋狭小,比蜗居族更甚,又低矮又阴暗潮湿,很难想象当时的农奴一家人都要挤在这么小的一个房间里。他拍了几张照片,突然听到了一阵窸窣声。 他吓了一跳,偷偷朝前走了几步,忽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就从一个房间里蹿了出来,铁链子哗啦作响,他才看清是一头藏獒。 吓得他拔腿就跑了,他从小怕狗,更不用提藏獒这东西了,腿都软了。 从班贡庄园出来,他又绕着村庄走了一圈。这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只看环境,依山傍水,仿佛世外桃源,村口有一条河,河水清澈见底,有一群牦牛在河边饮水,他拍了几张照,只觉得太阳太晒了,就回到了庄园里面。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了说话声。他见客人还没走,就在门口犹豫了一下,结果就听见里头班觉贡布他奶奶说:“这个傅老师到底是个舞蹈家,仪态真好。” 虽然这不是头一回有人夸他,傅杨河听了心里还是喜滋滋,又有些难为情。 接着听班觉贡布他妈说:“就是比我想的年轻些,人是真好看,气质也独特,怪不得受欢迎。” 作为习舞之人,傅杨河最让人羡慕的不是相貌,而是仪态。他有着和名气相当的好仪态,骨架匀称,不瘦不胖,肌肉轻薄,脖颈和肩背的弧度极美,男人中少见的天鹅颈。这也是他那妖艳贱货的长相却从不会让人觉得轻浮的原因。 班觉家的人第一次见到傅杨河的印象,都是“盘亮条顺”,也会穿衣服,叫人看着很舒服,一看就有种特别的味道在身上。大概是因为他跳舞的人,有气质,偏偏长了张妖艳贱货的脸,中和一下,有点纯情吧,又有点骚气。 傅杨河属于把他往人堆里一丢,也能在人山人海里一眼看见的那种人。 第9章 太嫩 “他是真白,”央金的声音传出来:“听我哥说他也快三十了,怎么保养的?” 然后就是一个清脆的女声说:“你们都这么说,那我真要见见。班觉,你快去把傅老师请过来。” 然后就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普通话略带一点口音道:“我也正好见见他。” 傅杨河闻言赶紧朝外跑,跑的太快,单反相机碰到了石墙上,他赶紧抓起看了一眼,还好盖着前盖,没磕碰到镜头。 “傅老师?”班觉贡布果真看到了他,叫了一声。 傅杨河就一副迷蒙高冷地转过头去,应了一声,却看到一个身穿藏装,长相颇为英气的女孩子,眼睛亮堂堂地看着他,看着极为面熟。傅杨河再看她头上明晃晃的玛瑙头饰,忽然想起来了,不就是他昨天看到的在楼下跟班觉贡布说话的那个“藏族姑娘”嘛。 “这个就是傅老师啊?”不等班觉贡布开口,他身后就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汉族男人来,“久仰,久仰,果然年少有为。” “这是我孟平叔,九宿县委书记。” “孟书记好。”傅杨河微笑着伸出手来,跟孟平握了握手。孟平笑着说:“我母亲是个戏迷,最爱听令尊和令堂的戏,我跟着母亲一起还看过你的演出,一门三虎将,我是久仰你的大名啊。” “孟书记过奖了,我在戏曲上不过是年少轻狂,小打小闹了一场。” “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娃娃,不曾想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 “孟平叔,咱们还是进屋说吧。”班觉贡布转而看向傅杨河,“正好,孟平叔过来,就是说咱们这个项目的事。” 《风花雪月》是国家“民族团结一家亲”重点扶持项目,为了当地旅游业的发展,当地政府是鼎力支持的。他们三个谈了谈关于这个项目的一些事,孟平忽然问:“听说你要在我们这采风,可有当地的人陪同,如果没有,我给你推荐一个。” “班总应该会给我们派人吧?”傅杨河笑着看向班觉贡布。 结果孟平笑着说:“何必找他派人呢,他最近除了你们这个项目,也没别的事。何况这个项目投资这么大,他身为老板不多参与怎么行,依我看,就让他带着你,做你的专职向导,他藏语汉语都精通,又有车有人,没比他更合适的了。” 班觉的母亲也说:“他太年轻,我们家这么的产业,我就怕他管不了,如今趁家里长辈还能替他管着一点,得让他多 积攒些经验,从底层做起来。我早就跟他说了,别当自己是个老总,这不去那不去,身边跟着秘书司机的一群人,那可不行,我把他身边人能撤的都撤了,就当下放了,跟着各位老师多学学!” 傅杨河笑道:“真要是班总亲自出马,那我们肯定求之不得,就是……” “那行。” 傅杨河一愣。 他真的只是顺着孟平的话客套一下,拍一拍班觉贡布的马屁。 没想到班觉贡布居然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下来,看来是真重视这个项目。 “这个项目说起来也是他父亲的心血,从一开始和县政府领导班子准备做这个康乌湖风景区,到现在真正开始实施,也有三四年的时间了。可惜我那老朋友没亲眼见到,如今这小子接了这个项目,也算是为了完成他父亲的遗愿。希望你们合作愉快,做出一个好项目,有什么需要政府支持的,你们也尽管说,我们县政府肯定是全力支持的。” 傅杨河点头说:“孟书记放心,我既然接了这个项目,肯定会和张宏亮导演一起全力以赴。” “你的艺术造诣我是相信的,”孟平笑着说,“我也相信班贡的眼光,他亲自挑的人,错不了。” 傅杨河愣了一下,班觉贡布挑的他? 他是后来才知道,当时张宏亮他们选择团队成员的时候,编导的另一个候选人是一个资历比他更老的舞蹈家,而且那个舞蹈家已经参与过几场大型实景演出的制作,颇有经验。不过和他相比,那个舞蹈家差了点名气,作为为数不多的明星舞蹈家,傅杨河的名气是团队考虑的重要因素之一。当时他正在一档卫视的舞蹈大赛里做评委,因为不输于当红小鲜肉的相貌成了网红,可以说是国内舞蹈家里面受众面最大的一个。当时团队难以抉择,关键时刻还是班觉贡布的意见起了作用,最后选定了他。 那个叫孟韬的美女一直盯着他看,有时候他抬眼看过去,孟韬也不会回避,而是冲着他微笑,一双眼睛和班觉贡布的一样亮。看她的五官肤色,倒很像藏族人,生的很明媚,穿的也是一身藏装。孟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道:“这是我女儿,孟韬。” “你好。”傅杨河架不住她直勾勾的眼神,跟她打了个招呼。 “傅老师长的可真好看。”孟韬说,“我一看就喜欢。” 孟平训斥:“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害臊。” “我说喜 欢,又不是那种喜欢。”孟韬说,“以后你们的节目开演了,我一定去看。” “那到时候请多指教。”傅杨河没见过这么直接爽快的女孩子,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招架。 班觉老太太笑着说:“韬韬的舞蹈也跳的很好呢。” 孟韬听了,竟然兴高采烈地在他们面前跳了一段,还唱了一首曲子,的确是个能歌善舞的姑娘,浑身都透着淳朴和明亮的感觉。 这个村子因为景色优美,又有班贡庄园这个大庄园,原来政府有意把这个村子打造成一个旅游村,所以傅杨河又跟着孟平和班觉贡布在村子里溜达了一遍,听他们说了些对于这个村子的规划,孟韬也一直在身后跟着,傅杨河几次回头,都看见她盯着班觉贡布的背影看,于是他便也看向班觉贡布的背影,只觉得这背影高大,挺拔,说不出的刚直,雄浑,他觉得他能体会到孟韬的春心了。 “那个孟韬,是不是喜欢你?”回去的路上,傅杨河忍不住问。 班觉贡布说:“她跟我妹妹一样。” 傅杨河笑道:“我看她拿你也当哥哥,不过是情哥哥。” 傅杨河发现班觉贡布似乎有些害臊了,黝黑的面庞略有些泛红。若不是对方身份特别,傅杨河真想接着逗他几句。 “孟书记说那个,让你做向导的事,你别放心上,你挑两个员工过来就行了。” “孟平叔说的没错,我们公司如今全部的人力物力都在做《风花雪月》这个项目,即便不做你的专职向导,我也是要全程跟进的。我是新手,也需要积累实战经验。” 傅杨河就不好多说什么了,老板不端架子,来和他们同甘共苦,他这个做员工的,总不好拒绝。 车子行驶在村外的公路上,傅杨河靠在副驾驶座上,看到班觉贡布黝黑而结实的小臂。不知道是不是骨架的关系,这个人浑身都给人一种青壮年血气方刚的剽悍健壮感,好像这个青年的身体里蕴藏着无尽的能量还没有喷发,这种气质像是春药一般吸引着同志。 傅杨河抿了抿嘴唇,扭头看向窗外,天地那么开阔苍凉。 他想他如果再年轻几岁,大概会心猿意马。同志和一个充满性魅力的男人相处,大概和直男和性感尤物相处一样,难免会心痒一下。 可他已经二十九岁,虚岁已经三十。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是肖央。 接通电 话,就是肖央那高冷范儿十足的声音:“还不回来?要留那儿过夜?” “……” 傅杨河几乎以为他们俩身份对调了,肖央一副领导的语气:“赶紧回来吧。” “哦,”傅杨河说,“就回来了。” 然后那边就把电话给挂了。 这个肖央,尊师重教这个词大概不存在他的人生里。可他看肖央平时对其他老师挺尊敬的,难道看穿了他是个软柿子,所以才捏他? 他叹了一口气,将头发松开重新扎了一下,三下两下,又扎了个丸子头。 他是从二十四岁开始把头发留长的,男人留长头发一不留神就容易不伦不类,好在他有一张脸撑着,气质挺拔,什么发型都能hold住。 他坐起来伸了个懒腰,伸手捏了捏脖子。 这一捏,却“哎呦”叫了一声。 “怎么了?” “有点疼,你帮我看看怎么回事。”他说着就低下头来,把脖颈给班觉贡布看。 班觉贡布却突然停下了车子,仔细看了看他的脖子,说:“好像晒伤了。” “啊?” 他知道自己细皮嫩肉,却没想到这么不经晒。 “来的时候我们都带了防晒霜,就是忘了抹脖子了。”他说着直起身体朝后视镜里看了看,发现自己的脸似乎也有些红,黑了一个色号不止。 西藏高原的紫外线强度他总算是领略到了。他这个大学军训都能晒脱一层皮的,才来第一天,就被晒伤了。 “不过不严重,回去冰敷一下。” 傅杨河手指头却还尝试着按压脖颈上的皮肤,一摸就一阵刺痛。 “你皮太嫩了。”班觉贡布说了一句。 傅杨河讪讪的。 第10章 送药 等到回到厂子里,他就立即去找小唐,说他晒伤了。 “来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说出门就要擦防晒么?”小唐说,“咱们来的时候准备得这么充分,你怎么想不起来用。” “光记得抹脸,脖子给忘了。” 小唐去行李箱里拿了一管芦荟胶:“坐着。” 傅杨河就将外套脱了下来,将衣领拉下来。小唐说:“我靠,都晒红了。” “嘶……你轻一点,真有点疼。” 小唐白皙的手指头轻轻地按摩着他的脖子,问:“怎么样,跟班总相处了一天?” “不怎么样,你想怎么样。” “他这人怎么样?” “挺好的。” “喜欢么?” “比我小那么多……” “你管他年纪小多少呢,那儿大不就行了。” 傅杨河就懒得搭理他了。 小唐笑了笑:“开个玩笑。性别都不是问题,年龄更不是问题,何况男人嘛,年龄更不重要。” “我有个朋友跟我说,不能跟年纪小的谈恋爱,像养儿子,太累。” “可我看班总挺成熟的。” “你觉得这边的人家,做基佬会有好果子吃么,尤其是班觉这种家庭出来的,家里那一关首先就过不去。再说了,你都不知道对方是直的弯的,别说这些废话了。” “也是,直男是千万不能碰的,没好结果。”小唐语气黯淡了一下,显然又回想起自己的初恋。他的初恋是个直男,直到现在傅杨河都觉得匪夷所思。可见小唐这人是生就的妖孽,小小年纪就本事颇大。 “你们今天都干嘛了?”傅杨河问。 “我跟他们几个随便转了转,也晒黑了不少,我刚敷了个面膜,你要敷么?在这里一年,你要是不保养,回去保准你亲妈都认不出你是谁。” “不敷,太娘了。” “你懂什么,男明星哪有不敷面膜的,更不用说同志了,你不知道男色时代,男人最重要的就是一张脸么?而且现在有些讲究的直男也开始敷面膜了,你这陈旧腐朽的思想,早该摒弃了。” “直男也敷面膜么?”傅杨河说,“接受不了。” “你这种人啊,最可气。” “哪种人?” “天生丽质,站着说话不腰疼,饱 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恃美而骄。” 傅杨河觉得这马屁拍的好:“感谢我妈,我妈你也见过吧,她经常化妆的人,皮肤到现在还那么白细。我外婆皮肤也比同龄人好,所以我基因好。” “你等着吧,你这个年纪,你还不保养,在西藏呆一年,保准变大叔,又黑又糙。” “说到皮肤,你说班觉贡布也是土生土长的康巴人,他虽然黑一点,但皮肤看着很光滑,也是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是大老板,你让他学藏民风里来雨里去,也会又黑又糙……抹好了,看看明天能不能消下去,以后出门千万要擦防晒,你说你出名就靠一张小白脸,要是黑了,我发微博还得给你美颜。” 说到微博,傅杨河才想起看看自己的微博。 他是上了电视之后才开的微博,如今粉丝已经快一千万了。他没事就在微博上发个自拍,大概年纪真的不小了,就爱听那些夸他年轻的话。 结果他一搜,却搜到了一个关于他的负面新闻。 前些天他接受了一家网络媒体的采访,对方特意提到了另一位在国内舞蹈界也很有名的舞蹈家黄松,黄松和他是江湖传言王不见王的一对,两人都专攻古典舞,且今年都参加了一档卫视的舞蹈类节目做评委,结果又都以不输当红小生的俊秀相貌成为舞蹈圈为数不多的明星人物。最近关于他们俩的新闻可不少。 当时记者让他评论一下他和黄松的各自特点,他当时就觉得是个套,所以在说的时候已经尽量说黄松的好话了,也自认为算很谦逊,比如对方提问的时候说他包揽了近年来所有古典舞舞蹈大赛的金奖,他就赶紧更正说,去年的有个舞蹈大赛他并没有参加,得金奖的是黄松。结果这句话反倒成了新闻。 那条新闻的标题是:《傅黄大战一触即发:谁是中国古典舞第一人?傅杨河:如果没我在,他就是第一》 “我当时可不是这个意思。”他对小唐说,然后刷了刷下头的评论。 “他的意思是既生瑜,何生亮,他是诸葛亮,黄松是周瑜。” “上次我看到他的一个采访,记者也是让他评价自己和黄松。他居然说他的舞蹈比较讲究思想性和美感,哪来那么大的脸。那他的意思就是说,黄松的舞蹈没深度没美感咯?” “我还真没看出他的舞蹈有多美,一个男人跳的那是什么舞……好啦他的舞蹈是很美啦,可是思想在哪儿?我只看到空有形式。 你去看看黄松的成名作《武魂》,那才是爷们该跳的舞呢,满满都是我大中华男人的精魂!” 傅杨河赶紧趴下来,登了小号,回复说:“应该是记者曲解了傅老师的意思吧?傅老师这人很谦虚啊……ps:傅老师和黄老师风格本来就不一样,黄老师的舞蹈一向阳刚,傅老师的舞比较有名的几个都结合了戏曲成分,所以看起来就比较柔美,其实他也有很雄浑狂放的舞蹈,只是大众知道的,都是比较柔美的。” 结果他才刚回复了不到半分钟,就收到一条回复:“他舞蹈是柔美,可惜人不柔美。” 配了一张他在某综艺节目上点评选手的时候狰狞表情图。 我靠,怎么把他拍这么丑?! 傅杨河赶紧拿起手机照了照,确定这是恶意截图来丑化他。 “你别看了,看了心里又堵。”小唐说,“又不是头一天看到人说你了。” 傅杨河把手机一扔,盘腿坐在沙发上发呆。小唐说:“早知道这么多喷子,当初咱们就不该上电视节目。上节目之前你是德艺双馨的舞蹈大家,没听过一个人说你不好。” “虽然讨厌我的人多了,可喜欢我的人也多了啊。”傅杨河笑了笑,躺下来继续刷微博,说,“怎么又看到闹伴娘的新闻,这都是猥亵了吧?” 他说着就把手机给小唐看,小唐看了一眼,说:“我记得李安导演的《喜宴》关于婚闹有这么一句,说,你正见识到五千年性压抑的结果。这就是性压抑的结果啊。你看有些gay也是,喜欢在网上买原味的内裤袜子,口味重的很,外人可能觉得匪夷所思,我觉得就是压抑的结果。国内的同性恋在性成熟的过程中都会经历一个痛苦和压抑的过程。我觉得压抑的结果就是,不在压抑中爆发,就在压抑中灭亡。极度性压抑带来的可能就是极度性饥渴,最后不是变态就是爆发!” 小唐说着看向傅杨河:“你压抑了几十年,我等着看你爆发哦。” “你还真是什么事都能扯到我身上。”傅杨河笑了笑,忽然听见有人敲门。 “我去。”小唐小跑过去,“谁呀?” “傅老师,是我。” 小唐立即停了下来,朝傅杨河挤眉弄眼。 是班觉贡布。 傅杨河赶紧从沙发上溜了下来,刚穿上鞋,班觉贡布就进来了。 “班总好。”小唐笑嘻嘻地打招呼。 “ 傅老师不在么?” “在,在,我是他的助理小唐,您忘啦?” “傅老师不是晒伤了么,我……拿了点药……” “您自己给他吧。傅老师,班总来啦。” 小唐的声音里藏不住的春意,一边朝里走,一边朝傅杨河挑了一下眉毛。 傅杨河接过班觉贡布手里的药,说:“谢谢了。” “以前也有朋友来西藏玩被晒伤的,他们都说这个药膏最管用。” “谢谢。”傅杨河说:“坐,房间比较乱,行李箱都打开了。” 他说着赶紧招呼小唐一起把行李箱都收拾了,突然想起来人来了茶都没倒一杯,赶紧又站起来问:“班总喝什么,我们这有矿泉水和咖啡。” “不用忙了,我就来给你送药的,这就回去了。” 班觉贡布说:“那药一天抹一次就行。” 傅杨河赶紧起身去送他,一直送到楼下才又回来。 小唐笑着说:“班总很贴心哦。” 傅杨河看了看手里的小药瓶,指甲盖那么大,打开是近肤色的药膏,散着一点香。 “要不要给你抹上试试?” “算了,都抹了芦荟胶了,留着以后用吧,估计是好东西。” “这个班总,有时候看着很有大老板的气势,不苟言笑的,有时候又觉得他憨憨的,挺老实。”小唐说。 傅杨河把那瓶药膏放在了床头柜上,想起刚才送班觉贡布下楼,走到楼下的时候班觉贡布忽然搭上他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身前一搂,朝他脖子上看了一眼,问:“抹过药了?” 他的气息喷在傅杨河的耳朵上,傅杨河讪讪地点点头。 “我那药更管用。”班觉贡布说。 第11章 社会主义好 同志很容易基三错,傅杨河不止一次觉得班觉贡布对自己很不错,看自己的眼光虽说不上是爱慕,可是仰慕多少是有一点的。 他倚老卖老地想,大概就像是学生看待德艺双馨的老师那样。他是很自信的人,虽然一直单身,但也知道自己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家世好,长的也不赖,事业也算成功,名利都有,基佬那么多,他也是拔尖的那一批。 所以他觉得班觉贡布对他的好,也很说得过去。除了部分攻击他的网友,本来就是人人都对他不错,他不至于会认为对他不错就是爱他。 他去了隔壁才知道,小唐和黄静晨住一个屋,孙雷和赵小军住一个屋,肖央单独住一个屋。 “他那人宰得不行,洁癖又纵,没人喜欢跟他一起租。”赵小军说。 “他哪儿宰,怎么纵,谁不跟他租?”小唐打趣道。 赵小军一听就涨红了脸,立马捋直了舌头强调了一遍:“zh-u-ai拽,zh-ong重,zh-u住!” 傅杨河拍了一下小唐的头,笑道:“你们这样可不好,都是一家人,可不要搞小团体。” “他们几个关系好着呢,”小唐说,“你别看肖央爱答不理的,他们全都爱往他身上凑。” “肖央就是不爱说话,人很好。”黄静晨说。 正说着,就见肖央插着兜进来了,一看见傅杨河就说:“傅老师没住那儿啊。” 他生就一副高冷的样子,细长的眉眼常让人觉得蔑视别人,声音很有磁性,就是冷冷的。傅杨河笑了笑说:“知道你想老师,老师就回来啦。” 肖央对他的调侃向来没反应,只皱着眉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倾过身朝他脖子上看了一眼。 “傅老师今天就是一个惨痛教训,你们出门,可千万记得涂防晒,不涂的话就包裹严实点,反正这边也不热。你们一个个细皮嫩肉的,要是晒伤了,我可是要心疼的。” “班贡庄园怎么样,好玩么?”黄静晨问。 “还行,值得一看,什么时候有机会,带你们一块去瞅瞅。” “不就是个奴隶主家,”肖央说,“他们家以前是贵族吧,家里养了一群奴隶。” “今天肖央跟我一说,我一查,还真是,以前西藏百分之九十五都是奴隶,只有百分之五是贵族。”黄静晨细声细语地说,“多亏后来解放了,大部分的西藏同胞才过上了好日子。” 傅杨河看到自己的学生三观都这么正,老怀安慰,说:“现在知道社会主义好了吧,虽然不能人人平等,但起码大部分的人的生活条件都提高了,社会在进步,人民在受利。” 一番很符合为人师表这个身份的话之后,傅杨河做总结:“我们这趟来,也是希望大家能多深入到藏族同胞中去,争取做出来的节目能多体现康巴文化,特色,把康巴这个美丽的地方介绍给更多的人,为藏族同胞做贡献!” 小唐说:“鼓掌!” 黄静晨就偷笑着跟着鼓了鼓掌。孙雷和赵小军笑了笑,倒是肖央,一副嫌弃的表情,只嘴角抽了一下。 傅杨河感觉自己主旋律唱的差不多了,就从学生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赵小军却跟了上来,说:“傅老师,我昨天看到他们跳的藏戏,突然有了点灵感,今天编了一小段舞,能不能给你看看?” 赵小军就是努力的不像话! “好啊。”傅杨河就把赵小军领到自己屋里,看他跳了一段。傅杨河看他跳的气喘吁吁的,就说:“好了好了,刚到高原上,要适应几天,可千万别跳缺氧了。” “老师,我跳的怎么样?!” “不错不错,你们几个,就属你最上进!” 赵小军心满意足地去了。傅杨河往床上一躺,心想,真是命啊,赵小军最努力,可偏偏是这里头几个人中天资最差的一个,舞技好,就是差点灵气。 今天在班觉家吃的有些饱,晚上吃了点面包就没有再吃了。天色还没黑,估摸着这会洗澡的人还很少,趁着小唐他们去吃晚饭的功夫,他就端着水盆一路进了澡堂。 澡堂里果然还没人。他看了看门口的时间,这澡堂每天晚上才开,这时候估计刚开,里头还凉飕飕的,没有一点水汽。 他哆嗦着脱光了衣服,抱着水盆走到了最里头。 里头果然一个人都没有,也因此有些冷。他打开热水,站在热水底下冲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结果他刚洗了大概十分钟,正在弯着腰往私密部位打肥皂,忽然听见察觉有人进来,吓得他一哆嗦,手里的肥皂便掉在了地上。 他赶紧弯腰将肥皂捡了起来,扭头朝外看,就看见不着一缕的班觉贡布。 修长雄浑,肌肉健壮,毛发浓密,还有就是……他终于理解为何传言欧洲和日本的女人会这么痴迷康巴的男人。 当然还有班觉贡 布那张雕刻般英俊硬朗的脸。 大概是身材和肤色都比较粗犷的缘故,班觉贡布显得要远比实际年龄成熟很多,有那么一瞬间,傅杨河都冒出一个念头:这人跟我应该还挺搭的。 不过他很快就只顾得害臊了,呵呵笑了两声,说:“哎呦,好巧。” “是啊,真巧。”班觉贡布说着就走到他身边,在他右边的水龙头底下站定。 这……这也太近了吧,有必要挨这么近么?不知道彼此光溜溜地很尴尬么?正常人不应该隔几米么? 傅杨河觉得上面流下的热水都没班觉贡布身体传来的热度烫人。 没有什么比让一个同志跟一个帅哥一起洗澡更煎熬的事,傅杨河一直紧张地担心自己会不会起反应。 要真是那样,那他可比捡肥皂丢人多了! 傅杨河站在热水底下,试图让热水掩饰自己的窘迫。也不知道冲了多久,发觉班觉贡布已经也冲了起来,这才赶紧关了水龙头,赶紧拿了毛巾擦自己的身体。 但是班觉贡布的水开的大,热水冲击到那宽广结实的脊背上,碎成无数水花四散开来,溅湿了他刚擦干的身体,可他本就站在最角落里,左边已经躲无可躲,他身上的水似乎擦不完,顺着他的背往下流。他抹了一把脸,在氤氲的水雾中扭头看向班觉贡布。 这一看不行了,他觉得自己要流鼻血。 热水下的班觉贡布,那身体,也太极品了。 傅杨河赶紧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抱着盆子就跑了。班觉贡布准备抹洗发水的时候才发现左边已经没人了。 他赶紧朝门口看了一眼,就看见了傅杨河落荒而逃的背影。 傅杨河大概是害臊了,他想。傅杨河大概是是脸皮很薄的人,大概洗不惯公共澡堂,不习惯在外人面前露太多。 他倒还好,本来想问一下傅杨河脖子上的晒伤能不能沾水,疼不疼。 第12章 情敌来了 傅杨河有点失眠,心情很燥热。 脑海里总是不断地浮现出一些该有不该有的画面,好像那澡堂的热水还在往他身上溅,溅湿了他的心。 他打开台灯,把枕头靠在背后,拿了一本书出来。 小说的名字叫《放肆》,这是小唐推荐给他的一本小说,小唐说他看的时候几度落泪,大概很虐心,正适合现在拿出来看看,浇灭心中火焰。 他看了半小时,结果看的爱欲汩汩而出,这他妈哪是虐心,分明都是恋爱的酸臭味! 傅杨河关了灯继续睡,翻来覆去的,然后开始想,他是下半身思考的男人么? 很明显不是! 何况人家又不是对他表白了,他在这春心荡漾地干什么。且不说班觉贡布喜不喜欢男人,即便喜欢,是个好对象么? 不是! 一米九的康巴汉子,捷豹大,身家不菲,贵族后裔,长相英俊绝伦,二十三岁。 这种几乎完美的男人,哪里适合他。 大概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缘故,傅杨河的恋爱观还很稚嫩,依然追求一生一世一个人的爱情。可他见惯了同志圈里的分分合合,他觉得他想要的爱情,好像没有人可以给他。他对爱情既充满渴望,又充满悲观。 他想,他还是找一个各方面都比自己差一些的才好,差一些,但又没差太多,他心里才踏实。 傅杨河到后半夜才睡着,第二天早饭都没有吃,起来已经快到中午了。 小唐进来说:“早晨的时候班总来敲门,你没应。” “昨天睡的晚,可能睡得太熟了,没听见。” 小唐看了看他的黑眼圈,然后又往他脖子上看了看,说:“昨天洗完澡你是不是忘了抹药了,脖子还是红肿的,好像比昨天更厉害了。” 傅杨河说:“怕蹭到被子上,就没抹。” “起来吃点东西吧,吃完了咱们好商量商量看接下来都要做什么。” “他们都没什么高原反应吧?” 小唐点点头:“都适应的很好……对了,音乐总监张跃来了,就住二楼。” 傅杨河愣了一下,扭头看向小唐:“张跃?哪个张跃?” “还能哪个张跃,就那个痴情种,追过来了呗。”小唐笑道,“我听说原定的音乐总监谭峰到了这就发生了严重的高原反应,作为好友,张跃就来 江湖救急了。” 大型实景演出,歌舞占据主要部分,因此音乐和舞蹈一样重要,作曲家张跃,也算国内顶级音乐人了,得过很多配乐奖项。配乐要和演出相搭配,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一般来说,先有曲后有舞,编舞要按照曲子的节奏和旋律来。他们要紧密配合,最好做到互相成全。 而这个可能跟他打交道最多的人,居然是张跃。 傅杨河到了楼下大厅,就看见一个瘦高白皙的青年男人,不是张跃,还能是谁。 张跃一眼就看见了他,冲着他挥了挥手。 “好久不见。”张跃说。 傅杨河又摆出一贯的官方笑容,伸出手来说:“张哥,好久不见。” 他说着便抓住张跃的手握了一下,搞得像第一次见似的。小唐他们在旁边看得要起鸡皮疙瘩。 班觉贡布问:“你们俩认识?” “老相识了,”张跃说,“我跟他差点还指腹为婚呢。” 班觉贡布和张望他们果然露出几分惊异的神情来。 傅杨河淡淡地说:“听他胡说。” “我爸妈跟他爸妈原来是一个剧团的,两家关系很好,不过我比他早生两年,他还没出生的时候,两家就约好,若是生得女孩,给我做老婆呢。” “我们来商量一下接下来几天的行程吧,”傅杨河打断了他,白皙的脸上略带了一些红晕,“张导说,担任舞美总设计师的是青年视觉艺术家毛青,他们上个月就已经在做舞台设计了,现在已经有了雏形,我打算今天去景区看看,好心中有数。” “那我跟你一起去。”班觉贡布说。 “我也去。”张跃说。 “那也好,我正想带着几个小家伙一起去,班总一辆车也坐不下。肖央,黄静晨,你们坐张老师的车。” 傅杨河说着就去看班觉贡布,张跃也不恼,说:“行。” 小唐说:“我要坐班总的车。” 他早就惦记着坐坐这辆豪车了。 康乌湖真不比其他风景区差,湖光山色都有,少有人为破坏,保持了最原始的美。一路过去,小唐他们拿着相机拍个不停。小唐趴在窗户上,问:“那群人是在干嘛?” 傅杨河跟着看了过去,就看见远处草原上有一群人在搭帐篷,看那阵势,倒像是要举办什么隆重的晚会。 “过几天就是转 山会了,”班觉贡布说,“是我们藏族的传统节日,到时候很热闹,你们也可以看看,说不定会给你们创作灵感。” 转山会。傅杨河闻言就想起仓央嘉措的一首诗。 “那一世,我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若真能在途中遇到命中注定之人,大概这世上所有人都愿意转山磕长头吧。花几个月虔诚祷告,得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们到了露天剧场,发现那里正忙的热火朝天。毛青戴着个钢盔帽,正在那里指挥工人挪一个巨型石像。傅杨河跟着班觉贡布过去和他打了招呼,初步了解了一下整体的剧场构造。 “和原来给我那张设计图好像不一样。”傅杨河说。 “不一样,又改了几稿了,班总他们希望舞台能多一些科技化的东西,所以我们决定尝试一下穿透式全息影像,我们现在用的是国内目前面积最大的全息膜幻影成像载体,到时候就可以让演员们更好地融入到康巴的山水影像里,出来的效果会更唯美。” 傅杨河很是惊喜:“那是好事啊,我在桂林看过一个演出,用的就是这个技术,舞台表现力很强,如果配合好的话,会非常惊艳。” 只是如此一来,一笔银子又水流似的花出去了,西文倒也真是舍得下血本,据说截止到目前,投资已经过亿了,而这个项目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后续投入也不会比这个少。 小唐他们感兴趣的不是舞台,而是这后面的如画山水。实景演出,最大的特色便是以天地为大背景,这里可以说是康乌湖景区最美的地方了,背后是康乌三峰,中间是湖心岛,湖水澄净如玉,四五月里,湖心岛全是野花,映着碧波倒影,真恍如人间仙境。最叫人啧啧称赞的是舞台左上方,康乌三峰中的仙女峰上,垂着一条高达四十米的瀑布,当地人取名“拥香瀑布”,溅起的水花随风飘洒,在阳光的照耀下弥漫着彩虹。 傅杨河绕到剧场后面,看着那水波浩渺的康乌湖,忽然察觉有人在拍他,扭头一看,就看见张跃拿着相机,身体半蹲,正对着他拍。 赵小军跟着起哄,说:“傅老师,笑一个啊。” 傅杨河便把双手插入裤兜里,酷酷地拍了一张。结果赵小军却撺掇张跃说:“张老师,你过去跟傅老师合拍一张呗,这儿这么美,拍出的照片比p出来的还要美。” 张跃闻言立即把相机给了他,自己走到了傅杨河身边。傅杨河招手喊:“班 总!” 班觉贡布正跟毛青说话,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就见傅杨河热情地说:“快来,咱们一起合个影,毛老师,你也来。” 张跃嘴角抽了抽,笑了,只往傅杨河右边一站。 不能两人合照,离近一点也是好的呀,中间千万不能隔着人。 班觉贡布和毛青过来,就站在了傅杨河另外一边。班总把中间留给毛青,毛青谦逊,不肯,只站在最边上,班觉贡布就站在了傅杨河的左边。 “一,二,三!” “咔嚓”一声响,班觉贡布就明显感觉到傅杨河瞬间朝自己这边歪了一点,他还感觉到傅杨河试图从身后搭他的肩膀。 张跃心想,妈的,被避嫌避这么彻底,老脸都快挂不住了,还要露出标准微笑,好气! 傅杨河心想,哎呀妈呀,好尴尬。他刚才本来想搂住班觉贡布的肩膀来着,结果胳膊扬起来划拉两下,都没能够到,这个班觉贡布,没事长那么高干嘛呀。不知道镜头拍到他想够又没够着的窘况没有。 班觉贡布想,傅老师想搭他的肩膀,早点表示啊,非在拍照的瞬间才搭过来,不然他可以稍微下蹲配合一下。 他正这么想着,便听赵小军说:“再来一张,一,二,三!” “咔嚓”一声,班觉贡布便长胳膊一抬,大手抓住了傅杨河的肩膀,往自己这边一带。 张跃:妈的,搞事情啊! 傅杨河:哎呀,我怎么感觉那一下好霸道好男人! 班觉贡布:搂起来感觉……好奇怪好舒服。 毛青:发生了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13章 你追我赶 小唐心想,其实班总跟他们家傅老师还是很配的。 张跃其实也配,奈何傅杨河不喜欢。 其实就小唐自己的经验来说,张跃也算是很不错的一个对象了,虽然是搞音乐的,但是人很正经,长的不算帅,但顺眼,虽然很白吧,不过白净的男生才是审美的主流啊,他相信傅杨河说嫌弃对方太白肯定只是个借口而已,重点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没什么感觉。 这个张跃也是个死脑筋,据说高中的时候就开始追傅杨河了,满打满算下来,十几年了。 人生几个十几年呢。小唐想,要是换做他,有人这样追他,他肯定会答应的。爱或不爱,都是很容易的事,人生唯有痴情最难得。 傅杨河看见他对自己笑,就知道他有悄悄话要说,便挑了挑眉毛。 “抹防晒了么?”小唐问。 傅杨河摇头:“没有,脖子上晒伤没好,不敢乱抹。” 小唐见他裹得严实,估计也晒不到,便道:“刚才被班总搂那一下,有没有春心荡漾小鹿乱撞?” 他声音很大,吓得傅杨河赶紧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你找死啊。” “张跃脸都绿了。”小唐说,“你也太伤人了。” “对人家没意思还吊着人家,那才叫真的伤人呢,我一直对他都这样啊,他硬厚着脸皮往上蹭,我有什么办法。” “真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所有歌词里面,我最服这一句。” “你们俩说什么呢?”张跃笑着走了过来。 “说张老师心里在骚动呢。”小唐笑。 张跃当年追傅杨河的时候,也没少跟当时傅杨河的恩师唐宇打交道,对于唐宇这个口无遮拦的侄子,他也算是老相识了:“小唐,现在的对象是谁啊?” “单身,张老师有好男人,记得给我介绍啊。” “我认识的都是老古董,吃不下你这盘菜。” “老古董好啊,我们傅老师就是老古董,不给我介绍,给他介绍一个也行啊。” “你们傅老师眼光高,我介绍的他都看不上。” 张跃还真给他介绍过对象,就在他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张跃看他不接受自己的追求,便要介绍对象给他:“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傅杨河不说话,他就换着类型的男人介绍给傅杨河。傅杨河家世好 ,人长的好看又有气质有才华,介绍的男人十个有九个都看上的,奈何傅杨河一一都没反应。 张跃就说:“你看,这么多你都不喜欢,还不是喜欢我?” 然而事实上是,傅杨河看着他一个男人一个男人地往自己面前领,心里却想,张跃竟然认识这么多同道之人,交际圈这么广,更要pass掉了。 不过最可气的是,他找不出一个令人信服的拒绝张跃的理由,这也是张跃这么多年依然不气不馁的原因之一。 张跃的出身跟他差不多,两家算是世交了,彼此家庭都很开明,父母都早早接受了儿子是基佬这件事,大后方安定。而且双方父母也都很希望他们俩走到一块,毕竟知根知底,孩子又都优秀。张跃身高一米八,长相也不赖,才华不用说,性格也不错,圈子虽然广,但洁身自好。有段时间傅杨河拒绝他的时候说自己喜欢有肌肉的,他就去天天去健身,不可谓诚意不足。有时候傅杨河都想,怎么自己就是不喜欢呢? 他除了一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喜欢你”,一个有实锤的理由都说不出来。加上双方父母那层关系,他也不好拒绝的太难看,拖拖拉拉,就到了今天。 他们这已经几个月没见了,久别重逢,张跃的眼睛自然都离不开他。傅杨河怕他再逮着人少对自己动手动脚加言语诱惑,眯着眼在那蹭着脚底的草皮想了一会,打定主意要借用班觉贡布一下。张跃在外人面前还是很收敛的。 “班总,这是做什么的?” “班总,那边是什么地方?” “班总,要喝水么?” 班觉贡布觉得今天傅老师对自己特别热情,几乎跟自己寸步不离。而且他莫名其妙地感觉张老师对他颇有些敌意。 “你要干什么,直男你也要招惹,你看上他什么了,帅,壮,还是有钱?”张跃趁着没人的时候低声对傅杨河说。 傅杨河扭头看他,帽檐在他下巴处留下一道阴影和阳光的分界线,那嘴唇还沾着刚喝的纯净水:“都有啊,帅,壮,还有钱,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他是直男?” 张跃:“……” “你这样真的叫我很为难呀,我们俩以后还要不要在一起工作了?” “你拒绝你的,我追我的,两不相干啊。” 傅杨河心里很是无奈,就看向班觉贡布,甜滋滋地说:“班总,我看地图康巴文化遗址就在这附近,能不能带我到 那边看看呀?” “好啊。”班觉贡布说。 “也不远,咱们步行过去吧,顺便看看这附近的风景,祖国风景美如画。”傅杨河又去交代了黄静晨他们自己去逛,只是别跑远了,但没叫他们跟着。他觉得有必要做做戏,挫挫张跃的锐气,最好以假乱真。 张跃看着傅杨河和班觉贡布的背影,觉得自己大概真的遇到了劲敌,一个比自己高,比自己帅,比自己有钱,重要的是比自己年轻的男人。他知道这种类型的直男对于同志的杀伤力有多强,即便知道傅杨河有心要做戏给他看,他也不能不担忧,他怕傅杨河这个蠢货做着戏做着戏把自己陷进去。 于是他便也在后头跟着,打死不肯给这两个人独处的时间!他离得并不远,傅杨河也看到了,所以变本加厉,对班觉贡布说话,会故意低八度声音,然后笑的那叫一个花枝乱颤,都近乎谄媚了。 张跃是在很后来,才恍然察觉到自己做了神助攻。 康巴文化遗址发现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是康巴文化的重要历史佐证之一。 这片遗址在绿洲之外,光秃秃的一座风化的石头山,乍一看有些像龙门石窟,凿开许多洞,离近了才发现是房屋遗迹。而在那奇形怪状的石峰上,零散坐落着几户人家。 “这一块目前还在规划中,我们准备在六七月的时候把这里的人都迁到别处去,目前还在做安置工作。” 傅杨河用手压着帽檐抬头看去:“我看这边风景很多,配套设施却有些跟不上,要是有酒店或者民宿,对游客来说会更方便。” “咱们来的路上不是路过一片施工区么,那儿在建酒店和停车场,另外我们公司在康乌湖的最西面在建康乌风情园,也是兼有住宿功能的特色饭店,已经建好了,哪天你想去,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你们开发的很充分啊。” 班觉贡布道:“其实是我阿爸生前跟政府谈的项目,规划也早就做好了,我能做的就是让这些项目顺利竣工。我们康乌乡雪山,马场,湖光山色都有,缺少的就是名气。” “的确是个很美的地方,跟我原来想的西藏很不一样,很美。” “你以前没来过西藏么?” “只去过拉萨,还是因为工作。”傅杨河笑道,“我平时很忙,经常全世界到处飞,偶尔闲暇下来,也喜欢宅在家里,不爱到处走,这次也是借着工作的机会,体会体会不一样的风土民情 。” 那遗址并无阶梯,要沿着乱石往上爬,班觉贡布走在前头,见他爬的吃力,便伸手拉他。 傅杨河抓住班觉贡布那只修长的大手,班觉贡布轻轻一提,他整个人就被提上去了,他身体晃了一下,另一只手赶紧抓住班觉贡布的胳膊,却发现班觉贡布的手臂太粗壮,肌肉也因为提着他而绷紧,硬邦邦的,他只能抓住他的藏袍。因为身体瞬间的轻盈,叫傅杨河有一种身体失去自己控制,只能任由人摆布的念头,他想如果班觉贡布如果有心要欺负他,大概他毫无招架之力,要死在他手上。 可这样的感觉,对于一个渴望被雄性征服的零号而言,具有叫人心动的力量。他抬头看了一眼,却只看见班觉贡布棱角分明的下巴,和微微张开,略有些干燥的嘴唇,内衫的衣领微开,露着蜜色的脖颈。 第14章 好兄弟 “谢谢。”等落了地,傅杨河说。 班觉贡布笑了笑,也没说话,继续往上走。傅杨河回头,就看见远处的张跃。 他突然又来了劲头,紧跟着班觉贡布往上爬。上面风大,突然一股大风,差点把他的帽子吹掉,多亏了班觉贡布手快,一把给按住了。大风吹的傅杨河的头发狂乱飞舞,拂着他干燥的手掌心,他微微用力,便按压到一片柔软的头发。 藏族男人多蓄发,如今时代变了,盘发的男人虽然少了,可大部分藏族男人还是会留长头发。只是藏族男人的长头发看起来狂放不羁,傅杨河的长头发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觉,飘逸潇洒。 “你头发真好。”他说。 对于一些跳舞的人来说,头发也是肢体语言的一部分,譬如被汗水沾湿的头发随着舞蹈飘洒,傅杨河就觉得很爽,会让他有酣畅淋漓之感。因为上次不小心晒伤了,他就没再扎头发,放下来的时候正好遮住脖子。如今被风一吹,脖颈就露出来了,班觉贡布就看到了他略有些红肿的脖子。 “我有特意养护头发,”傅杨河说,“第一次见你,戴着面具,看你一头短发,还以为你是汉族人,因为我当时印象里藏族男人一般都是长头发。” “我是觉得短发省事,好打理,以前也留过长头发。” 傅杨河想长头发的班觉贡布,英俊里肯定带着野性,像一头年轻力壮的狮子。 “我给你的药膏,你没抹?”班觉贡布问。 “怕蹭到衣领上,就没抹。” 那些房屋遗迹已经做了保护栏杆,傅杨河就在外头看了看,回头看见张跃气喘吁吁地爬上来,便笑道:“张老师,累不累?” 张跃尴尬地说:“还行。” 其实真的累,他有一点点高原反应,虽然不严重,但身体有些不舒服,稍微爬个坡就累的气喘吁吁,有个坡太陡峭,他试了几次都没爬上去。班觉贡布人倒老实,下去拉了他一把。 上头风太大了,这遗迹似乎在一个风口上,头顶那么大的太阳,站在上头也觉得冷,他们在上头站了一会就下去了。张跃佯称扭了一下脚,非要搭着傅杨河的肩膀,傅杨河无奈,只好扶着他,偷偷掐了一下他的腰。 张跃胆子比他大,故意叫了一声,叫的极为暧昧。前头的班觉贡布果然回头看了一眼,傅杨河就老实了。 张跃似乎心满意足,说:“你还得高二的时候咱们学校搞春 季运动会,我跑3000米,最后一圈的时候摔倒了,扭了脚,就是你扶着我走过终点的。” 傅杨河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我早忘了。” “你都忘了,我却还记着。我就是那时候觉得,有你在身边,真好。” 张跃就是运动会结束的那个暑假,给他写了第一封情书。 那时候手机都才刚刚开始流行,校园恋情还是被情书主宰的年代。后来张跃给他写的情书越来越多,再后来张跃出了柜,被家里人撵出去,没地方住,还曾跟他挤过一张床。睡觉的时候张跃试图摸他,手刚摸到他的耳朵,就被他按住了。 傅杨河说:“对啊,好兄弟,一辈子。” 张跃嘴角笑容略有些苦涩,但很快那苦涩就消失不见了。高原上稍微出点力就容易吃不消,他看见傅杨河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心下到底不忍心,松开他说:“好多了,我能自己走了。” 傅杨河既然决定这一回彻底断了他的念想,觉得自己不能心软,立即快走了两步,走到班觉贡布身边去了。 班觉贡布原本就要扶张跃一把,奈何张跃当时硬往傅杨河的身上蹭,如今见傅杨河走到自己身边来,便回头看张跃,问:“张老师的脚没事吧?” “没事,好多了,自己走就行。” 小唐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就对傅杨河说:“不是我说的难听,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张老师追你这么多年都没追到手,和他自己心太软也有关系,如果我是他,直接推倒就上了。他倒好,这舍不得那舍不得,结果倒拖拖拉拉,把仅有的一点可能也给拖没有了。” 回去的时候坐车,傅杨河依然是和张跃分开的,不过小唐坐过去了,说是要发挥他助理的余热,给自己的老板挽回一下关系,毕竟以后都是要长久合作的。 赵小军却突然开口,问说:“傅老师,你怎么不坐张老师的车?” 这话一出,车里一时气氛有些微妙。不等傅杨河开口,肖央就说:“都随便坐的车,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傅杨河便笑了笑,透过后视镜看了肖央一眼,就看见肖央白白净净的一张高冷的脸,依旧面无表情,却在与他对视的时候,提了提嘴角。 到底是肖央这小子贴心啊,面冷心热。 赵小军却接着说:“我看张老师很受伤啊。” 傅杨河一口老血没喷出来,就见肖央用膝盖顶了赵小军一 下。班觉贡布面无表情地开他的车,好像根本没听他们师生在说些什么。傅杨河却有些讪讪的。 不过他也觉得赵小军和肖央的反应都怪怪的,等到回到厂里,他就问小唐:“我怎么觉得大家好像都知道我喜欢男人似的,好像张跃喜欢我这件事,他们几个小子也知道。” 小唐:“……” 傅杨河跪在沙发上,盯着敷面膜的小唐看。 小唐咳了一声,说:“大家本来就都知道,就你以为大家不知道吧?” “啊?”这一下傅杨河受惊不小,“他们怎么知道的?你告诉他们的?” “他们眼睛又不瞎,跟你那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的性取向。至于张老师喜欢你,瞎子都能看出来吧?说起来你今天晚饭的时候做的戏是不是有点过啊,你还给班总夹菜?我看张跃脸都绿了吧?” 傅杨河正在那里害臊,忽然听到了敲门声,开门一看,是张跃,张跃问:“一个人?” 傅杨河立即说:“还有小唐。” “你能不能出来一下,我想跟你谈谈。” “我都准备睡了……” “谈谈吧,不谈一下我睡不着。” “那好吧。”傅杨河回去拿了外套穿上,冲着小唐撇撇嘴,小唐坐起来,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 “你们张老师好像要跟你们傅老师表白啦。”小唐立即把这个八卦告诉了黄静晨他们。他们几个正在一个房间里排舞,听见这事立即就朝走廊跑,黄静晨看见肖央在沙发上窝着,问:“你不看?” 肖央淡淡的不置可否,黄静晨也不管他了,赶紧跑了出去,几个人趴在走廊的最右边,探着头往墙角看。 “说吧说吧,外头冷死了。”傅杨河裹着外套,作出一副哆嗦的样子。 张跃在月光底下看着他,也不说话,傅杨河被他看的心里发毛,便道:“你不说我可走了。” 结果他刚转身要走,就被张跃给拽住了胳膊,一把就给按到墙上去了。傅杨河吓了一跳,本能地别过头去,就被张跃亲住了脸。 “张跃!”傅杨河憋着嗓子用力推,可惜撼动不了张跃分毫,张跃要扳过他的脸,他就死死别着头,心想打死也要守住自己的初吻,不能便宜了这个王八蛋! 张跃见他不听话,就往他脖子上亲。一团乌云过来,遮住了天上的月亮。风也大了,吹的楼上的几个年轻人瑟瑟发 抖。黄静晨小声说:“张老师不会在用强吧?” “咱们是不是要下去帮帮傅老师?”赵小军问。 结果他话音刚落,就听身后有人吼了一声:“张老师!” 月亮又从乌云里出来,张跃被傅杨河推开,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二楼,就看见肖央恶狠狠地看着他。 好险好险,傅杨河抹了抹脸,赶紧离张跃远了几步,然后道:“卧槽,你再这样,别怪我跟你翻脸!你这么喜欢我,我很感激你,但当兄弟当朋友都可以,当恋人,不行!这是你第二次啃我脸了,再一再二不再三,再敢这样,我他妈的阉了你!” 傅杨河说完就气呼呼地往楼梯处走。楼上的几个人鸦雀无声,黄静晨突然指着楼下一个黑影:“那是不是班总?” 赵小军低呼:“哎呀,糟啦,张老师啃傅老师的脸,被班总看见啦!” 第15章 将计就计 班觉贡布忽然想起在康巴文化遗址的时候看见傅杨河红肿的脖子,心想晒伤这件事不能麻痹大意,在感染恶化之前,得好好抹药才行,看看表时间还早,就过来看傅杨河。 结果还没走到楼下,就看到了一出好戏。 班觉贡布感觉自己被刷新了认知。同性恋他是知道的,但是知道和亲眼见到不是一回事,亲眼见到还是觉得相当震撼! 这是一个男人在强吻另一个男人么?还是张老师和傅老师? 那楼上挤着头围观的是傅老师的学生么?所以这是两个老师在亲嘴,学生在围观? 班觉贡布石化在原地,然后听到傅杨河在那里骂人。 他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于是转头又回去了,半宿都没睡着,心跳的厉害。 傅杨河也没睡着,气呼呼地坐在床上说:“这个张跃,胆子越来越肥了。怎么着,难道他以为跟我一块长大,我就不敢撕破脸?” “确实不像话。”小唐说。 傅杨河立即扑过来往他头上敲了一下,又坐回去说:“你也是没良心,带着他们在楼上偷看,看见我被欺负,还在那看好戏?!” 小唐讪讪地说:“这不是怕你知道我们看见了,心里会尴尬么?” “你少来,怕我尴尬,你就该拦着别让他们看。” “要是我拦着他们,那也就没有肖央那一嗓子,那你现在可能已经晚节不保。” “说起来还是肖央靠谱,比你们几个都强。他吼那一嗓子,吓得张跃一个趔趄,不然我还真推不开他。” 小唐说:“我觉得底下这些小辈你就别想了,反正你和张老师的事他们多少也都知道一点,见怪不怪了,你该担心的是班总,他可也看见了。” 傅杨河一惊:“你说啥,班总看见了?在哪,什么时候?” “就张跃啃你的那会啊,他好像就在不远的地方,不知道看见多少……不过他转身就走了,大概也是被吓到了。” “我靠,”傅杨河傻眼了,“那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这是不是没内地开放啊,他们这逮着同性恋不会跟中东似的要枪毙吧?” “你的脑洞不要那么大,都是中国人,对待同性恋的态度应该不会差那么大,即便不支持,大概也不会有太严厉的惩罚吧?何况你是他们请来的客人,你的私生活,他们应该不会干预吧?要真无法接受,大不了咱们就打道回府 啊。” 傅杨河点点头:“也是。大不了我回北京。你快帮我查查,他们这边对待同性恋是个什么态度。” 小唐就帮他百度了一下,说:“好像还行,我搜到一个关于藏传佛教如何看待同性恋的帖子,这个是不是比较有用,毕竟这是他们的信仰,如果他们的信仰都不反对,他们自然也不会很抗拒吧?” “那你读读看。” “至于藏传佛教对同性恋的看法,何法缘生则不生,诸法不生皆空性,众生皆因缘所生,皆是空性,对于爱情的贪恋都是执著,同性恋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执著,同性恋与异性恋并没有什么分别,藏传佛教不反对世界上的同性恋……宗萨仁波切有一段对同性恋的开示,说同性恋性行为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执着,它不应该被视做比有些人喜欢吃披萨,有些人喜欢柠檬饭糟糕。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喜好。只要在一起自在欢喜何必纠结于性别……” “那就是不会逮住枪毙或者惩罚了吧?” “应该是。” “那藏传佛教还挺有大爱的。仁波切不就是活佛么,他都这么说,那大概这边的同性恋环境还可以。” 傅杨河稍微心安一些,可一想到被班觉贡布看到,他还是觉得有些窘迫。他只对家里人出柜过,其实对家里人出柜,他都有些后悔,因为他一不找男人,二没谈恋爱,白白让家人痛苦了几年,出柜与否其实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至少在他找到爱人之前。 所以他还不习惯被工作伙伴知道自己的性取向这件事。 “都是张跃,”傅杨河说,“他现在都敢用强了,上次他喝多了,我没跟他计较,这次清醒他也敢啃我了。” “估计是你今天跟班总做戏刺激到他了。” “不行,不能再拖了,得让他彻底死心才行。不然对我是个困扰,也耽误他。以前他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我也就装聋作哑,如今看反倒是害了我们两个。” “你跟他说有用么?我跟你说,这种十几年都不变心的很可怕,不是一点苦头就能让他死心的。” 傅杨河仔细想了想,说:“那就一不做二不休,班总不是已经看见了么?我也不想被其他人知道我的事,就找他,我看他似乎也在被一个女的追,他应该懂我的感受。” 小唐问:“找他干嘛?” “演戏呀。你不是说张跃被我和班总给刺激了,那我就好好刺激刺激他,叫他知难 而退。何况都到这份上了,我也不怕在班总面前继续丢脸了。” 就算丢脸,那也只在班觉贡布面前丢脸,且不说等这个项目做完他拍拍屁股回城,十有八九不会和班觉贡布再有什么来往,如果能由此解决他和张跃长达十几年的恩怨纠缠,那也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啊! 傅杨河说做就做,穿上外套就去找班觉贡布了。 小唐几次欲言又止,看着傅杨河出了门。 作为舞蹈家,他们家傅老师取得的成就有目共睹,也算为国争光的人。可大概从小就被保护的太好,有些地方实在算不得聪明人,情商也不算高。 现在都凌晨啦,还去找人家班总,不能明天一早再去么? 说风就是雨,这性子真是改不了。 外头起了风,天色不大好,黑漆漆的。班觉贡布还在床上辗转反侧。 两个男人亲嘴…… 两个男人搞对象…… “咚咚咚。” 班觉贡布坐了起来,就听傅杨河在外头掐着嗓子问:“班总,我是杨河呀,您睡了么?” 声音很是谄媚。 第16章 请求 “来了。”班觉贡布打开床头灯,起身去开了门。 傅杨河本来笑嘻嘻地堆了一脸笑容,在看见班觉贡布上半身结实的腱子肉的时候,凝固了。 “有事?”班觉贡布问。 “嗯,有事,那个……” “外头冷,进来说吧。” 班觉贡布回去披了一件衣服。傅杨河进去才发现那房间不大,摆了一张床一个桌子一个椅子,至于其他的,也看不清。 “坐。”班觉贡布拉了椅子过来。 “不了,我来就是……那个,我跟张老师,你……看见了吧?” 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班觉贡布脸上倒是有些过不去,“嗯”了一声。 “唉,冤孽啊,”傅杨河发挥了此生最佳演技,“那你肯定也知道,张老师他对我……” “嗯,我看见你们亲嘴了……” “不不不,没有没有,他是想亲我来着,不过没亲到,我跟他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傅杨河忙说,“不过班总可能不知道,他今天之所以发疯,是因为误会我跟你……他真的是误会了,我跟班总当然什么事都没有……就是……” 傅杨河有些后悔自己冲动过来了,一路上组织了半天,也没组织好语言:“跟班总说实话,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从高中开始就喜欢我,两家关系好,我也不好拒绝的太冷酷,但是如今你也看到了,这个实在叫我很困扰。况且以后我跟他还是要一起工作的,不想因为私人的事影响以后的合作,所以……” 他抬起头,看向班觉贡布。 昏黄台灯下的班觉贡布,坐在床头看着他,古铜色的脸庞多了一分柔和的光,那原本精亮的眸子也黯淡了几分,没有了犀利的眼神。傅杨河好像一下子被那张脸所蛊惑,心中燥热消散了一些,直接说:“班总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既然他认为我和你有些暧昧,班总能不能配合我一下,让他完全死心?” “假装情侣?”班觉贡布一针见血。 “倒也不用到假装情侣那个地步,就是做做样子,分寸我会把握好的。” 班觉贡布发出一声几乎不易察觉的叹息。 傅杨河立即窘迫起来,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请求有多冒失,便站起来说:“那个,班总,我……” “你不喜欢他?” 傅杨河一愣,说:“不喜欢。” “为什么?” “这哪有为什么啊,我对他就是没有爱的感觉啊。” “喜欢你这么多年的人,断了他的心,你不后悔?” “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傅杨河说,“但我其实是希望他好的,不想他浪费时间在我身上。说实在的,他挺优秀的,如果不是因为我,不会单身到现在。有个这么优秀的人喜欢我,我其实也很高兴,所以万一他死心了,不再追我,没有人再爱我,我或许哪一天夜深人静了想起来,确实会后悔。但是我虽然不爱他,却拿他当亲哥一样,希望他能过的好。我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他好,不想他浪费时间在一个不会给他爱的人身上。” 班觉贡布沉默了一会,说:“这个事……” 城里人太会玩,这个事他真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班总要是觉得为难,就……” “行吧。”班觉贡布说,“也是善事一件,对两位老师都好。” 傅杨河激动万分,一下子冲过去要抱一下,察觉到不合适,改为握了握班觉贡布的手:“谢谢谢谢。” “只是……” “嗯,你有条件尽管说。” “这个度我可能把握不好,如果这中间有什么话或者什么举动冒犯了你,你不要生气。” “哪能!”傅杨河信誓旦旦地说,“你肯帮我这个忙我就很感激了,不管你做什么说什么,我都无条件支持,我相信咱们都是有分寸的人,可以彼此信任!” “那张老师那边呢,你确定他会知难而退?万一他受了刺激,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不会,他今天是比较反常,平时不会这样。”傅杨河突然意识到今天说的这些可能会影响张跃在班觉贡布心中的印象,进而影响到张跃的工作,于是便说,“我这个发小,其实人特别好,他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再说了,都不是小孩子了,他比我还大两岁呢,心里也知道轻重,他今天对我用强,那是心里有指望。如果他知道我的对象是你,会死心的。毕竟班总这么优秀的人,他肯定清楚自己比不了。”末了拍了一下班觉贡布的马屁。 “以后不好再喊我班总了吧?” 傅杨河一愣,讪讪地笑了笑。 “我也不喊你傅老师了,喊你杨河吧。” 傅杨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随你。” 外头起了风,月光一点都没有了。班觉贡布拿 了手电筒,说:“我送你。” 傅杨河也没反对,他来的时候绊倒了两回。 外头风很大,淅淅沥沥的竟然开始下起雨来了。班觉贡布说:“这边天气就这样,爱晚上下雨。” “你回去吧,还有两步路,我跑一会就到了。” 班觉贡布却没停下脚步,只一边走一边说:“我给你的药,抹了么?” “回去就抹。” “别怕蹭到被单上,还是身体要紧。” “嗯。” 他们到了楼下,楼梯里有灯光照着,班觉贡布就停了下来。风更大了,傅杨河伸手捂住了乱舞的头发。 “我回去了。”班觉贡布说。 “小心点路。” “嗯。” 傅杨河看着班觉贡布走远,四处漆黑一片,只有他手里的手电筒照出的一道光,风很大,也很寒冷,他心想,这桥段多像大学生谈恋爱啊,送到宿舍楼下,依依不舍告别。 傅杨河回到房间,小唐说:“你可回来了,怎么样啊?” “能怎么样,我老脸都舍了,他肯定不好拒绝我啊……哎,明儿再说吧,你赶紧回去睡觉。” 小唐看了看他,说:“也行。” 小唐走了之后,傅杨河关上门,往床上一坐,坐了好一会,拿起床头柜上的那盒药膏,手指头挑了一点,淡淡的药味,抹在脖子上有些凉,过了一会,又有点热。 第17章 暧昧 在没见傅杨河之前,傅杨河在班觉贡布心目中就是大艺术家。 班觉贡布第一次看到傅杨河的样子,是看一个视频。 《风花雪月》的投资很大,作为这个项目的金主,参与人员自然也都要征询他的意见,几个主要负责人他都见过。项目刚开始筹备的时候傅杨河还在国外,总导演张宏亮就给了他一份傅杨河的资料,上面密密麻麻的一堆奖,虽然他对国内的舞蹈不算熟悉,但看到一溜的金奖,也知道对方是个大人物。 上网搜了一下傅杨河,看到他的代表作是《秦楚之约》,于是就搜了视频来看。不看则以,一看惊为天人。 傅杨河出生于戏曲名家,父亲傅年,母亲杨慧娜,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当今国内戏曲界响当当的名角。耳濡目染之下,傅杨河四岁登台,十岁便已成为知名童星,被称赞是天籁之音。十五岁变声,声音不复清脆,靠着扎实的形体基本功转学舞蹈。二十四岁蜚声国际,把中国戏曲同舞蹈结合起来,独创“杨河舞”,后成为中国古典舞第一人,包揽了近年来国内外所有古典舞大赛金奖。他的成名作《秦楚之约》,被国内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经典,秦国雄浑潇洒,楚国婉约风流,傅杨河难辨雌雄。 好的舞蹈总是有这种魔力,叫人看的心肝发颤,一身轻薄白衣的傅杨河,肌肉轻薄,身形矫健,柔韧而有爆发力,班觉贡布看完,只觉得浑身要起鸡皮疙瘩,心跳如鼓,简直想骂娘。 可如今这位大神要下凡,相中了他这个凡夫俗子,要跟他搞对象。 班觉贡布第二天早晨醒来,躺在床上想了半天。 雨还没有停,但下的也不大,淅淅沥沥的雨声透过窗户传过来,空气因此显得湿冷。 傅杨河趴在窗户上,看着玻璃上的水珠。水珠在玻璃上滑下来,留下一道湿痕。他朝窗户上哈了一口气,玻璃便模糊了一片,他白皙的手指头在玻璃上画了几笔,便画了两个心。 然后中间一道划过去,一箭穿心。 “找我?” 简单的两个字,利索干净。 傅老师回头一看,就看见肖央嘴里噙着牙刷,头巾绑着头发,端的是唇红齿白少年郎。 “央央啊,”傅杨河笑眯眯地说,“傅老师要感谢你啊。” 肖央撇撇嘴,蹭了嘴角的牙膏沫:“现在才想起来?” “昨天不是头昏脑涨不清醒嘛,”傅杨河笑眯眯地说, “你们几个,关键时刻还是你有良心,说吧,让老师怎么谢你。” “以身相许吧。” “换一个换一个。” 肖央想了想:“一时想不起来,欠着吧,等我想起来再说。” 说完人就走了。傅杨河看着他背影消失,扭头对小唐说:“其实这小伙子不错,如果再年长几岁,我也就收了。” “原来你是少女心,”小唐说,“肖央在学校里的时候可是万人迷呢,到了咱们团里,底下好多小姑娘喜欢他。” “只有小姑娘喜欢?那老姑娘呢?” “成熟点的都会喜欢张老师啊,再不然就是孙雷啊,阳光健壮傻直男类型的。” 傅杨河心想,原来他是少女心,可是电视上那些小鲜肉明星,他都无感啊。他仔细想了想,觉得他喜欢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那一类,简单的,真实的,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浸淫和特意的包装。 小唐看见他枕头上淡褐色的药膏,便问:“班总给的药,你抹了?” 傅杨河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洗漱完下楼吃饭,就碰见了张跃。傅杨河看见张跃扭头便走,张跃却拽住了他,说:“别走啊,我给你道歉的。给点面子,你也不想人人知道咱们俩吵架了吧?” “我跟你吵不起来。”傅杨河把托盘放下,就近坐了下来。张跃就端着盘子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无奈地说:“是啊,你连架都不跟我吵。” 小唐他们在隔壁桌子上吃饭,眼睛却都盯着他们看。旁边有几个厂里的干部,也在这个小食堂吃饭。傅杨河看见班觉贡布进来,本来要风骚地招他过来的,人都站起来了,突然害臊了一下,又坐下了。 张跃抬头看了一眼,就看见班觉贡布走进来。 不止他看到了,小唐他们也看到了,小唐筷子夹的包子都掉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班觉贡布没穿藏袍的样子,他穿了件黑色运动外套,藏青色的牛仔裤,黑色运动鞋,虽然一身黑颜色,人却显得年轻了许多,硬朗冷峻,眼睛显得更亮,一副精血旺盛的相貌。 “好帅。”小唐哈喇子都要流出来,偷偷说了一句。 班觉贡布直接去了点菜区点了饭菜,这才端着托盘朝他们走了过来,直接坐在了傅杨河的对面。 “早上好。” “早上好。”傅杨河有一点不自然,张跃也说了声“ 好”。 班觉贡布早餐吃的是糌粑和一碗奶茶,却看了傅杨河一眼,问:“包子好吃么?” 说着不等傅杨河说话,便伸手拿了一个。 “有点烫。”傅杨河讪讪地说。 班觉贡布笑了笑,张嘴咬了一口,说:“你也尝尝糌粑,以后少不了要吃我们这的食物,也该早点习惯。” 傅杨河便用筷子去夹,班觉贡布说:“直接用手。” 傅杨河很不习惯藏族直接用手抓的习惯,可闻言还是放下了筷子,拿了一块糌粑放进嘴里,刚吃了两口,班觉贡布忽然伸出手来,抹了一下他嘴角的碎屑。这一摸,傅杨河明显颤了一下,眼皮耷拉下来,脸就烧了起来。 老司机啊。他心想。 旁边张跃和小唐他们也都目瞪口呆。只是班觉贡布的手很快就收了回来,刚才摸嘴角的那一下,你说暧昧就暧昧的不行,可说只是无心之举好像也说得过去。 班觉贡布心想,幸亏他长的黑一些,脸红也看不出来。既然要装情侣,那不就要装的像一点么?电视上都这么演的。可傅杨河那受宠若惊的纯情样,倒不像是装的。 他蹭了一下手指,继续吃早餐,傅杨河抬起头来,轻咳了一声,面无表情。 看来是找对人了,班总果然很热心,业务能力也不错。不过他头一回隐隐觉得这个班总或许并没有像他想的那么稳重老实,到底是生意人,总是会耍变色龙,就像后来这男人捂着他的嘴巴,嘴里说着甜言蜜语,下半身却毫不留情地要取他的命。 今天下雨,哪都不能去。《风花雪月》的总导演张宏亮的新电影马上就要上映,一直忙宣传,没空过来,他们就和张导开了个电话会议,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大致行程。张宏亮别的意见倒没有,只问说:“你带的人都是男的,到时候女演员谁来指导示范?” “黄静晨,”傅杨河说,“我们团里很多舞都是他来反串。” 说起来虽然有些奇怪,但黄静晨在他们舞蹈团几乎包揽了一半的女性角色。男性角色他也可以跳的很好,但是阴柔的舞蹈他会跳的更好。当时他们团里把他的成名作《秦楚之约》由独舞改编成群舞的时候,负责秦国部分的主要是男舞者,跳的最好的是肖央,楚国本来是由女舞者主导,跳的最好的却是黄静晨,最后是他拍板,定下了黄静晨来做楚国部分的领舞。黄静晨极有灵气,举一反三,给了他许多惊喜。 “咿, 团里刚下通知的时候,不是选了邹媛么,是邹媛突然怀孕才取消来藏计划的,傅老师也没找别人补上。”孙雷小声说。 “咱们团里,资历老的,谁愿意在傅老师手下干活?资历浅的,除了咱们几个,其他又不够格。”赵小军说。 “那可以从别的地方调啊,咱们团虽然是全国第一的舞蹈团,但别的团也不是没有女干将啊。” “这你就不懂了。一来,这外调的人跟大家不熟,不好磨合,二来,这么好的机会,傅老师想多带几个自己的弟子,虽然有点私心,不过也无可厚非啊。” 孙雷很识趣地没有问那顶替邹媛上来的是谁。 “团里领导也常说,咱们也该多历练历练,傅老师大概是想带着咱们多长见识吧。”黄静晨说。 其实最主要还是大型实景演出基本每日演出,属于常年表演的项目,一般都要找当地的舞蹈演员,资质都不会太高,标准就行,并不像舞蹈大赛那样要求多出彩,他们这些国内顶级舞蹈团的团员,过来指导排练也够用了。 “那咱们今天没什么事干么?没的话我想回去睡一会。” “傅老师不是说叫了当地的舞蹈演员过来么,跟咱们见见面,顺便也看看他们当地的舞蹈。” 过了没多大会,就有十几个当地的舞蹈演员过来了。《风花雪月》的演出人员预计达到六百人之多,排舞将是一个非常浩大的工程,这次来的十几个,也只是代表而已。 他们花了一上午的时间看了当地比较有特色的几种舞蹈,比如锅庄,热巴舞和古庆。赵小军和孙雷是相对活泼些的,便在旁边跟着学着一会,他们都是国内顶尖的舞者,学起来极快,不过十来分钟,便已经跳的有模有样了。 虽然都是一样的舞蹈,但是他们俩跳起来和当地那些舞者跳起来又不一样,多了一分灵动优美,却少了一分原汁原味,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傅杨河带着他们几个过来,要他们参与倒在其次,其实最想让他们趁机多接触接触不同民族风格的舞蹈,也算开阔眼界,对于他们以后的创作都是大有裨益的。孙雷和赵小军跳的时候,他也会开口指导两句,班觉贡布发现他每次都能说到点子上,心里便很想让傅杨河也站起来露两手。 他至今还记得当初看《秦楚之约》的时候心里的震撼。 只是傅杨河并没有要跳的意思,只看到孙雷步伐不对的时候,坐在板凳上示范了一下跺脚的节拍 。 少数民族的舞蹈大多数极其欢快的,不但跳的人会心情愉悦,看的人也会受到感染,房间里气氛十分融洽。最后张跃也站起来学了两下,他的肢体却出奇地不协调,逗得傅杨河哈哈大笑。班觉贡布也觉得有意思,扭头去看傅杨河哈哈大笑的样子,又去看张跃,看见张跃更卖力地逗傅杨河开心。 一个男人竟然这么卖力地追求另一个男人,百折不挠,他心里其实是很佩服这种人的,是条汉子。 不过怎么说呢,傅杨河这样的人,也确实配得上被这样对待。样貌家世才华,都是不输人的。这些人里头,他不是最年轻的,却是长的最白嫩的,也是最好看的一个。 因为气候和环境的关系,他们康巴的男女皮肤都不白,尤其是男人们,大都有些糙,即便他这种不用日晒雨淋的,皮肤也有些黑。 当地那些舞者在这里和他们一起吃了午饭便回去了,送他们走了之后,班觉贡布站在走廊外头抽了根烟。 傅杨河在他身边站定,说:“常见你抽烟。” 班觉贡布笑了笑,也没说话,抽了几口,见傅杨河在看他,便吐出嘴里的烟雾来,问:“你抽么?” 没想到傅杨河竟然伸出手来,他便把手里的烟递给了他。 傅杨河吸了一口,但是没有咽下去,而是缓缓地尝试着用鼻子呼了出来,他在缭绕的烟雾里看到门口站着的张跃,便又吸了一口,然后把那支烟还给了班觉贡布。 班觉贡布也不知道怎么了,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这是傅杨河刚刚噙过的香烟,烟嘴上可能还留着傅杨河些许唾液,而刚才傅杨河吸的那两口,可能也沾染了他的。 他并不嫌弃,长这么大,也不是头一回和别人共抽一根烟。关系好的男人们,有时候会同抽一根烟。 他将烟噙在嘴里,悠悠地吸了一口,试图从口中尝出不属于自己的味道,然后吐出来,在烟雾中微微侧头,便看见了傅杨河耳后些许脖颈。 班觉贡布后来回想,傅杨河给他的第一个性的诱因,竟然是因为生的白。 男人哪有不爱白嫩的,即便他们土生土长的康巴汉子,也喜欢白嫩的婆娘。 除了白嫩,他当然也看见了别的,他看到了傅杨河脖颈上的药膏,沾染在了衣领上。不过那药膏很管用,脖子上的红肿果然消退了很多。 他心里没来由觉得很高兴,因为傅杨河听了他的话。 第18章 情侣关系 “一下雨就显得好冷。”傅杨河说。 “再过一两个月就暖和了,只是昼夜温差会比较大。”班觉贡布说,“我看你们穿的都挺厚的。” 傅杨河就笑了,说:“我们肯定没你们耐冻。” “是啊,”小唐突然从背后冒出来,笑嘻嘻地伸手接了一滴雨水说,“要是这时候我们傅老师被窝里能有个康巴汉子,那肯定就不怕冷了。” “小唐……”傅杨河勾勾手,“你来。” 小唐便朝他走了两步,被他一把给推到雨里去了。小唐脚上踩了水,说:“我为你好,你还不识好人心。” 谁知道班觉贡布居然接了一句:“我是火力壮。” 他说完去看傅杨河,却见傅杨河装作没听见。离得这么近,他说的声音也不小,小唐都听见了,傅杨河没道理没听见。就是他听见了却装没听见,班觉贡布觉得很是有意思。 “你怎么为我好了?”等回到房间,傅杨河便说,“别当着班总的面乱说,怪尴尬的。” “我帮你试探试探啊,”小唐说,“你说要跟他假装情侣让张老师死心,他竟然会同意,根据我多年经验,我严重怀疑他不是直男,至少没那么直。” “现在一个张跃就够让我头疼了,你别给我添乱。”傅杨河说着就坐了下来,在小册子上写工作报告,然后把肖央他们喊了过来,说:“张老师已经根据主题出了一首曲子。我跟班总商量了一下,班总给我们腾出了一间厂房做练舞房,正在装壁镜,以后咱们就在那排舞。既然是为了宣传当地的文化特色,正式演出的舞蹈肯定也都以当地特色舞蹈为主,咱们编舞的时候也要考虑到,老师相信你们来之前都做过功课,今天又亲自跟他们交流了一下,心里肯定也都有些想法了。你们这两天就各自尝试着编一段舞给我看看,怎么感染人有意思怎么来,不用想跳的好不好。” “要比赛么?”赵小军摩拳擦掌。 孙雷笑了笑,说:“可是静晨跟肖央当时没学啊。” “我在脑子里记着呢。”黄静晨小声说。 傅杨河又看向肖央:“你呢?” 肖央拽拽地比了个ok的手势。 到底都是有两把刷子在身上的,这些难不倒他们。傅杨河就把曲子播放了一遍给他们听。 张跃的专业性不容置疑,曲子节奏和旋律都非常好,一听就让人热血沸腾。作为开场曲,确实 有迅速点燃观众热情的力量。 任何作品都是开头最重要,才能镇住场子。等到数百人随着这音乐一起起舞,那场面一定很燃。 晚饭的时候,班觉贡布竟然不在,张跃便又凑过来了,只是这一回收敛了不少,只跟他谈工作上的事,傅杨河故意做出四处寻找班觉贡布的样子,张跃也没生气。 半夜的时候,傅杨河出门去上厕所,哆哆嗦嗦地披着衣服关上门,却看见走廊里有个人。 他仔细一看,才看清是赵小军,似乎在练舞。 “小军。”傅杨河叫了一声。 赵小军立即站直了,说:“傅老师。” “你干嘛呢?不睡觉。” “我在编舞呢,在屋里怕吵到人。” “穿这么少,冷不冷?给你们留了足够的时间,别着急,回去睡觉吧。” 傅杨河上了厕所回来,见赵小军还在走廊里压腿,便说:“明天早点起是一样的。” “傅老师先睡,我等会就睡。” 傅杨河只好回了自己房间,关门的时候叹了口气。 其实不管各行各业都有个圈子,他们舞蹈团作为国内顶级舞蹈人才聚集地,大多来自于同一个舞蹈学院,即便不是同一个学校,也多少沾亲带故,比如老师是毕业于一个学校的同门师弟妹……但是赵小军却是他们团为数不多的“非嫡系人才”。 这个野路子出身的赵小军,在地方的时候一枝独秀,养成了不服输的性格,但是在他们人才济济的舞蹈团,却不算出彩,有几场重要的舞蹈演出,他竞选领舞或者独舞资格的时候,都落败了。 但他不服输,因此练舞异常刻苦。 他还记得去年的某一个夏夜,他加班到很晚,准备回去的时候见练舞房还亮着灯,便推门进去看了一眼,也是看到赵小军一个人在练舞,大汗淋漓,脸色通红。 赵小军眼眶通红,说:“傅老师,我怎么总是输。” 即便两年多过去了,傅杨河依然记得那时候汗湿的的赵小军无奈又有些不甘心的样子。大概就是赵小军这句话,让他在傅杨河心里留下一席之地。努力和天分一样重要,且更值得被珍惜。 出去一趟,反倒没有睡意了,他便靠在床头,枕着胳膊放空了一会,又拿了小唐给他的那本书出来看了一会。 大概他比较感性的缘故,小说里描写的校园恋情又很让 人感慨,他叹息了一声,心里却浮出对爱情的极大渴望,想要爱人,也想要被人爱。 单身久了的人通常都会这样,有时候觉得一个人也很好,有时候刹那之间突然很渴爱,男人对爱的渴望没办法像女人那样只发自灵魂,男人对爱的渴望总是伴随着情欲,在血液里汩汩流动。 不过还好他习惯了,知道自己过一会就好,于是便合上了书,放在了床头柜上,却看到了班觉贡布送他的那盒药膏。 他关了灯躺了下来,眯了一会,果然就睡着了。 只是睡着之后,竟然梦见了张跃,梦里的他们还在上高中,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故事,大概是看的小说里描绘的场景都让他似曾相识,所以想起了他的高中岁月。 不过这都还好,但是早晨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把他给震醒了,他摸到手机,勉强睁开眼滑开手机,短信就出现在屏幕上。 “琛,刚做梦,梦见你了。” 吓得傅杨河一个激灵,完全清醒了过来,裹着被子坐起来,再三确定不是他眼花。 琛,是他小名,在上学之前他叫傅小琛,后来入学才改叫傅杨河,不过他家里人依然叫他小名,张跃跟他打小认识,私下里偶尔也是这么叫他。 这难道是心有灵犀,两个人同时梦到了对方? 傅杨河不觉得甜蜜,反而觉得……妈呀! 因为这个梦,傅杨河一早上都觉得讪讪的,进餐厅看见张跃,也有意要回避,不想张跃却主动凑了上来,说:“我昨晚上梦见你了,你猜我梦见什么了?” “春梦?”傅杨河问。 张跃大吃一惊,然后脸色竟然微微有些红了:“你怎么知道?!” 傅杨河心想,这又不是张跃第一次说梦见他,十次有八次都说做春梦,如果再聊下去,张跃大概要说这个春梦具体是什么样的。 “高原不比平原,你也悠着点,身体别垮了。”傅杨河刚说完,就看见班觉贡布提着一个保温杯一样的东西进来了,直奔他这边来。 “曲珍煲的松茸高汤,我阿莫拉让我给你带一点。” 松茸高汤香气喷喷,好喝的很。傅杨河盛了一勺,扭头问张跃:“你也来点?这个很补。” 张跃呵呵一笑,傅杨河略有些夸张地说:“真好喝。” 不想班觉贡布却当了真,说:“你要喜欢,以后我让曲珍给 你做,她做的其他汤也不错。” 傅杨河忍着羞耻心,做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来,说:“谢谢。” “咱们俩这关系,还用说这个。” “你们俩什么关系?”张跃把筷子一放,看向他们俩。 傅杨河暗想不好,他们俩做的戏有点过了。 不曾想班觉贡布却说:“情侣关系啊,张老师没看出来?” 第19章 转山会 这一下把傅杨河都惊到了,心想自己到底对班觉贡布不了解,因为班觉贡布一副汉人样,他就忘了班觉贡布是土生土长的康巴汉子,年轻力壮的一头纯种藏獒。 康巴汉子最大的特点是什么,狂野不羁。即便家庭氛围和工作环境让班觉贡布披上了一层文明绅士的外衣,依然改变不了他血液里流淌的康巴之魂。他既然能答应自己有些荒唐的请求,就该知道这个人直接利索,不拘小节。何况康巴人在男女关系这件事上一向开化。 他抹了抹嘴,紧张地看向张跃,张跃果然也扭头看向他,冷笑:“情侣?” “昨天……他跟我表白来着,我接受了。”傅杨河说。 “多亏了张老师,”班觉贡布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让我早日认清了自己的心意。” 张跃的表情就是:他妈的,真好笑,你们接着演。 看着他端着盘子走远,傅杨河才说了一声:“你可真敢说。” “我是发现他对你用情很深,觉得小打小闹的没用,得快刀斩乱麻,稳准狠。你没生气就行。” “不生气。” “不过张老师未必会信。” 张跃当然不会信,就在傅杨河房门口等着呢。 “你这人真是有意思,你做这些给谁看呢,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我会不知道?突然跟那毛头小子谈起恋爱来了,你以为我会信?” 傅杨河说:“感情这种事,不是说一直怎么样就不能变,就是他让我变得跟以前不一样,才说明他在我心里特殊啊。” 张跃愣了一下,问说:“你喜欢他什么?年轻?长得帅?我告诉你,你别傻了,他跟你就不是一类人,你们俩就说不到一块去!” 这一点傅杨河还是很认同的,两个人要想长久,灵魂共通很重要。 “你别这样了,张跃,干嘛弄这么难看。” “我他妈就是犯贱,你以为我没想过放下你,但我就是放不下怎么办,你他妈就老在我眼前晃悠,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也看不起自己。可都这么多年了,我怎么可能放得下?你他妈对我心就这么狠!” 喜欢成了执念,也是很可怕的,不甘心,已习惯。 傅杨河不爱张跃,不代表他对张跃没有感情,小唐说张跃就是关键时刻容易心软,所以这么多年没结果,但傅杨河何尝不心软,不然也不会拖拖拉拉这么多年。俩心软的碰到一块, 偏偏没缘分,真是冤孽。傅杨河张了张嘴,说:“你别激动。” 张跃抹了一把脸,扭头就走了。下楼的时候碰到小唐,问:“张老师这是怎么啦?” “问你们家傅杨河去。” 小唐见怪不怪,上楼冲着傅杨河笑了笑。 他们都了解张跃,也不是头一回见他发飙了,毕竟单相思十几年,偶尔爆发一下很正常,尤其最近几年,大概人快到三十岁的时候都会有焦虑和急迫感,张跃最近几年失控的频率明显高了起来。过一会他自己就会来求和了。 果不其然,中午的时候傅杨河就收到了他的道歉短信。 傅杨河叹了一口气,张跃的痴缠有时候会让他迷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是正确的。小唐给他捏肩膀,说:“你脖子已经全好了。” 傅杨河闭着眼睛,也不说话。 “我听他们说,后天就是农历四月初八,康定藏族地区的转山会就要开始了。” 转山会,又叫沐佛节,据说这一日释迦牟尼诞生,九龙喷圣水为其沐浴。每到这一日,佛寺里的僧人都会带着信众绕山一圈,转山礼佛,庆祝佛祖的诞生。这是当地极为盛大的节日,可说全民庆祝,只是庆祝的地点各有不同,以赛马山最为集中,当地人焚香烟祭,转山礼佛之后,便会举办各种文化活动进行踏春郊游。近年来当地政府已经将这个节日定为九宿县的传统节日,放假三天,并举办一系列商业活动,招商引资,推动文化交流,他们作为《风花雪月》项目的代表,也要参加转山会开幕仪式。 因为去的人多,班觉贡布把他的司机也叫过来了,孙雷一看,立马又对赵小军说:“知道这是什么车么?” “肯定是好车。”赵小军笑。男孩子都爱车就像爱女人,看到那车他的眼睛都放光了:“比那辆路虎贵么?” “宾利添越啊大哥,肯定贵。” 然后黄静晨就说:“添越mulliner啊,我家也有一辆。” 孙雷和赵小军面面相觑,问:“多少钱?” “得六七百万吧。”肖央从他们身边走过去,“这车颜色真丑。” “……” 他们提前一天驱车到达赛马山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人山人海,到处都是经幡和旗布,念佛的,唱藏歌藏戏的,跳舞的,草地上更是搭了很多帐篷,还有很多人骑马而来,扑面而来的全是雄浑潇洒的康巴汉子和美丽洒脱的 康巴姑娘。 “好热闹。”小唐说。 “比我们老家的庙会还要热闹。”赵小军说,“我家乡有个特别有名的龙王庙,每年二月二庙会,十里八乡都会去,也是人山人海。” 赛马山已经被打造成九宿县的重点旅游景点,尤其是一年一度的转山会,游客和商人齐聚,相应配套的酒店和商店也一应俱全,在山脚下有一条长达一公里的商业街。经过多年发展,转山会已经不仅仅是祈福消灾的祈祷活动了,赛马,射箭,歌舞等比赛也一应俱全,极为隆重。 他们入住的酒店是附近最好的酒店了,可是条件实在一般,不过毕竟不是城镇,也住不了几天。他们进了酒店,准备入住的时候遇见了毛青。毛青的女朋友带了她姐姐一起过来,正愁没地方住,在找空房间。酒店已经满了,班觉贡布的秘书订酒店的时候是按照人头数订的,没料到毛青他女朋友还会带人来。他们在走廊里看着毛青急着到处打电话,班觉贡布便道:“这儿老板我认识,我问问这附近还有没有空房间。” “别啊,”张跃因为来的路上憋了一肚子的气,说,“咱们几个腾腾位置不就够了,他们几个小的都是两三个人一间,咱们几个也可以,如今你单独一间,我单独一间,傅老师也是单独一间,我觉得很浪费啊,你们俩情侣,还分开住?腾出来一间不就行了?” 傅杨河心想,张跃这个老狐狸,这是故意的啊! 不想班觉贡布想了想说:“那行,把我那间房腾出来,我这就跟毛设计师说一声。” 班觉贡布说完就去跟毛青说了,傅杨河看了张跃一眼,冷哼了一声,提着包就进了自己房间去了,结果进门一看,就傻眼了。 好小的一间房啊,他知道在这里的酒店条件不会很好,但是没想到房间也这么小,尤其是那张床,真的算得上双人床么?这他妈哪里是豪华单人房啊,不就是个小单间多了个洗手间而已。 “毛青他们住隔壁了,”班觉贡布进来,关上门,便脱掉了外套,说,“挺暖和。” “就是房间有点小。”傅杨河略有些窘迫地说。 班觉贡布说:“挤一挤睡得下。” 傅杨河没说话,打开包,将床上的床单和被罩撤了,然后拿自己背过来的床单被罩拿出来。 他不是歧视,他真觉得这房间包括床单都有一股怪怪的味,不是不好闻,是当地特色气息浓厚,应该是房客留下来的。 班觉贡布帮他将床铺上,说:“真好闻。” “什么?” “你的床单被罩,闻着就干净。” “是洗衣液的味道吧……我没喷香水。” “我知道,不过很好闻,跟你身上的味一样。” 傅杨河抿着嘴唇,没说话。 第20章 转山会 傅杨河突然想起自己以前看过一个分析。 分析说恋人之间最撩人的,是气味,每个人都不一样的,独属于一个人的味道。气味这个东西,闻久了会上瘾,比色相更迷人。味道不像相貌分三六九等,只要不难闻,就无谓高低好坏,大家都在一条水平线上,人人都普通而独特。因此爱上一个人的气味,大多是因为真心喜欢对方这个人。 酒店外头就是一溜的餐馆,还有很多卖当地特产的小商店。他们出来逛了一遍,黄静晨他们显然很兴奋,一直拍个不停。傅杨河倒觉得有点累,羡慕他们年轻人精力旺盛。 这边开店的藏民多少都会一点中文,只是普通话说的都不算标准。吃晚饭的时候班觉贡布遇到了一个生意场上的朋友,便被叫过去了。傅杨河很担心他们提到自己,然后把自己也叫过去喝酒,所以赶紧开溜了。 肖央陪着他逛那些卖藏区纪念品的小店,他便对肖央说:“你要是看见喜欢的就买,回去给你亲戚朋友当礼物。” “你帮我挑挑。” 傅杨河便很认真为他挑了几个小玩意,精致好看,又好携带。 “你跟班总是怎么回事?”肖央忽然问。 他竟然也会关心这些八卦,傅杨河真是吃惊,回头看了肖央一眼。店里的黄色灯光照在肖央白皙俊秀的脸庞上,越发显得这孩子嘴是嘴鼻子是鼻子的。他笑了笑,晃了肖央的眼。 肖央说:“你不是不找比你小的么?那个班总,也就比我们大一两岁吧?他就是长的成熟。” “怎么跟老师讨论这么尴尬的话题呢?”傅杨河说,“是不是我这两年没训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肖央挑挑眉,帅气的一逼。 “不准色诱你老师。” 肖央就笑了,说:“色诱你,我够格么?” 他是极少笑的人,比班觉贡布笑的时候还少,仗着自己长的好看,整天一副死人脸,如今突然一笑,真是春花灿烂百鸟朝凤惊天动地。团里的人都说黄静晨是小杨河,其实要论一张脸,还是肖央比较像他啊。 啧啧啧,自己这个老不要脸的。 大概是身边没有第三个人在,肖央话突然特别多,出了店在他身后继续说:“我也不是不准你谈恋爱,你是我们的老师,我们都盼望你好,也无权过问你的感情,”难得肖央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我就是担心你受骗。你不比小唐,千疮百孔都不怕 ,你伤一回,也就完了。” 这话倒是说不出的…… 傅杨河皮笑肉不笑地挥手拍了一下肖央的头:“在你心里,傅老师我是有多傻。” “你不是傻,是期待太高了,登高容易跌重。” 对感情期待得越高,爱起来却奋不顾身,跌下来也就粉身碎骨。 傅杨河说:“知道了知道了。” 肖央也就不再说话。 他们又逛了几家店,碰到了黄静晨他们。黄静晨说:“肖央,你说回去睡觉,原来是去找傅老师了。” “你们都买了什么?”赵小军去看肖央手里的纸袋子,“买这么多。” “正好也提醒你们一句,这难得来西藏一趟,你们碰见好玩的好看的好用的,都可以买一点,等回去的时候给你们的亲戚朋友,也算来了这边一趟。”傅杨河说,“钱不够的来找我,算我的算我的。” “多贵的都行?”孙雷问。 “只要别把我抵在这里做苦工就行。” 小唐说:“傅老师,你这种消费观念可不行,一把年纪了,不攒钱买套大房子?赚得不少,怎么就没存住一点钱呢。” “我存钱干嘛呢,我又不结婚。” “你不是要代……”小唐把话又咽了回去,说,“既然你这么大方,那我就多买点,替你多孝敬孝敬我叔叔。” 结果一路逛下来,他们几个倒是每人都给他买了一件小礼物,傅杨河老怀安慰,说:“真是没白疼你们几个。” 回到房间之后,小唐说:“肖央这小子家里是做什么的,这才刚毕业,开的车是宝马x6吧?我发现上次你过生日,他送的也是最贵的,他是不是买礼物不挑最好,只选最贵?” “你看他那性格就知道不是个会挑东西的人。” “是啊,他们几个还是黄静晨比较细心。他连我的生日都记得,而且送我的生日礼物还是我无意间跟他说过但没舍得买的一款香水,心真细。”小唐坐在小沙发上,把今天买的东西都归置了,“不过倒是难为了赵小军,他们几个,家庭条件最不好的就是他了吧,还得跟着一起给你这个老财主送礼。” “学跳舞的,家庭条件应该都差不到哪里去吧?” “我听黄静晨有次说起赵小军,说他家里是小县城的,好像他父亲是个哑巴还是怎么的,反正家里条件一般。” 傅杨河听了愣了一下,说:“我记得我以前问过他家里的情况,他说挺好的啊。” “不好意思吧估计,你也是够够的,还问人家这个。” 傅杨河也坐下来,看了看赵小军送他的礼物,说:“那以后得多照顾他一点了,你这么一说,我还觉得他挺不容易的。” “所以他刻苦还真可以理解,我倒是不能理解肖央和黄静晨,出身那么好,还吃这个苦。” “他们俩有天分,命也好,不用为生计发愁,一心做自己喜欢的。” “你这房间怎么还不如我们那个房间大,我们那好歹两张床呢。”小唐和肖央睡了一个两人间,剩下他们三个睡了个三人间,都比这个房间大。 “我跟你说,都怪那个张跃他故意欺负我,挤兑着让我跟班总一起睡。” 小唐笑眯眯地问:“怎么样,激动不激动?” “我激动毛线?” “班觉贡布诶,”小唐说,“你凭良心说,他是不是个挑不出一点缺点的好男人?你跟他一起睡,就一点不激动?基佬跟帅哥一起睡心里会没一点浪花?谁信!” “可我没跟别人一块睡过啊,我怕我睡不着,想起来还挺尴尬的。” 他其实想对小唐说,他都光溜溜地在班觉贡布面前撅着屁股捡过肥皂,也算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啦,何况班觉贡布的身体,他又不是没看过! “对了,趁着他没回来,我赶紧洗个澡。” “你洗吧,我也回去睡了,累死了今天,面膜没带,我这几天肯定要黑一圈。” 小唐走了之后,傅杨河就脱光了跑浴室去了。班觉贡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他打算速战速决。 结果他刚洗好,正在擦身体的时候,突然听到洗手间的门被人拉开了。他吓得一哆嗦,就见班觉贡布进来了。 “你在洗澡?怎么房门没关?”班觉贡布问。 “我正想问你没钥匙怎么进来的……可能刚才小唐走的时候没带上门。” “这门是插销的,得从里头插上……喝了好多啤酒,憋死了,我上个厕所。” “……哦,你随便……” 傅杨河心砰砰直跳,隔着毛玻璃听见拉链拉开的声音,然后就是有力的水声,哗哗啦啦作响。 他听说性能力强的男人就像喷水枪,班觉贡布的听起来却像是……高压水枪,或者消防 炮…… 大概真是憋久了,班觉贡布尿了好长时间,等他尿完,傅杨河身上却出了一层汗,绷的紧紧的。 他脑子里却还莫名其妙地想,看来也没有憋那么狠,男人真要憋过了头,尿起来其实是很慢很细的。不过这是好事,他高中的时候上生物课,老师讲说人憋尿很不好,憋一分钟就相当于抽了多少多少烟,危害是很大的。 第21章 转山会 为了化解尴尬,他出来之后就把这个故事给班觉贡布讲了。 班觉贡布说:“送人的时候真没觉得尿急,回来的时候才觉得自己该去上个厕所。” “喝了多少?” “没多少,应酬而已。” “你去洗澡吧。”傅杨河说,他裹着浴巾,还没穿衣服。 班觉贡布应了一声,就开始脱衣服,脱了一半忽然扭头问:“可以么?” “啊?” “我脱衣服。” “你脱啊……”傅杨河讪讪地说。 没想到班觉贡布竟然当着他的面脱光了。他只看到班觉贡布修长宽阔的脊背,结实而挺拔的臀,还有两条大长腿,就觉得自己要流鼻血,赶紧装作收拾背包的样子,背过身去了。 不要觉得他是个正经人,就这样诱惑他好么。他又不是柳下惠! 浴室里传来了哗哗啦啦的水声,傅杨河赶紧穿好衣服爬上床,钻进了被窝里。 班觉贡布刚进去没多久,傅杨河就听见外头传来了敲门声。他立即下床去开门,房门打开之后,却发现是张跃。 张跃显然也喝了酒,带着微微酒气,脸色是不正常的红,眼神却是潮湿的,看着他。 “要睡了?” 傅杨河点点头:“喝了不少吧?” 张跃却没说话,只笑了笑,步履蹒跚地闯进来了,进来没看到班觉贡布,便往沙发上一躺:“班总呢?” “洗澡呢。”傅杨河说。 张跃朝洗手间看了一眼,便不说话了,只躺在沙发上,望着傅杨河,沉默了好一会,才说:“你要不要睡我那屋去?” “不去。”傅杨河拒绝的很果断。 张跃的脸都是酒色,看着有几分迷人。他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一点基佬气都没有,外表看起来很直男,一个喝多了的情场失意的男人,眉眼略有些伤感,神色却有些混不吝,说:“那行,我走了。” “睡觉的时候床头放杯水,”傅杨河叮嘱说,“你也年纪不小了,不能少喝点?明天你脸肯定又要浮肿。” “你要看着我,我就一滴都不喝,也不抽烟。”张跃扭头说。 傅杨河直接把他推出去,把门给关上了,听到洗手间的水声停了,赶紧跳上床,钻进了被窝里。 不多会班觉贡布就出来了,腰间系了个浴 巾,却遮挡不住他的人鱼线和优美腹肌,以及肚脐之下蜿蜒一片的湿漉漉的毛发。他的肤色真的是很好看,蜜色的,热水淋过的俊脸散着热气,真是性感的不像话。 年轻力壮的身体,实在是诱人。傅杨河默念了几句空空空,赶紧闭上了眼睛。 “睡着了?”班觉贡布走过来,看了他一眼问。 傅杨河没说话,一动不动的侧躺着,听见一阵窸窣声,对方大概是在穿衣服,紧接着他就感觉到床榻微微一陷,班觉贡布便躺到了床上。 他要跟大帅哥睡一张床啦! 傅杨河激动的抓紧了被子,人啊人啊,到底都是视觉动物,他这从来不愿意跟人同床的人,如今除了小鹿乱撞,哪有一点排斥?! 傅杨河正在暗恨自己不争气,突然就感觉到班觉贡布朝他欺身压了过来!他只感觉到一个山一样火热的身躯覆盖到他上方,猛地抓住了班觉贡布的衣领,睁开眼睛问:“你……你干什么?!” 班觉贡布的脸近在眼前,低头看着他,忽然笑了。 这种帅哥这么近距离地对着人笑,简直就是在引诱人犯罪啊。 “你干嘛……” “关灯。”班觉贡布说,“你不是睡着了么?” 傅杨河这才意识到床头灯在自己这边,赶紧松开手。 班觉贡布却没急着关灯,而是侧躺着看向他:“你刚才吓成那样,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我睡着了,你把我碰醒了。”他说着就翻身将灯关了。 房间里一下子陷入黑暗里面,他却听见班觉贡布笑了两声,心下有些燥热,便问:“你笑什么?” “笑你的反应有意思。”班觉贡布说,“你还怕我非礼你么?” “我是不习惯跟人合睡一张床。” “我也不习惯。”班觉贡布说,“这个张老师,也是有意思,喜欢你,还把你往我身上推,我要是另找个房间,反倒对不住他这份心。” 傅杨河就笑了,翻过身笑道:“他这人别看年纪不小,其实很孩子气……嗯,是书生意气。” “他人不错,就是有点傻。”班觉贡布说,“感情上实在不聪明。” 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男人追了心上人十几年却还拿不下,换做是他,傅杨河早就老老实实在他身下喊老公了。 想到傅杨河喊老公,他心里浮上一股热气来,脑 子里竟然有一瞬间想了一下傅杨河喊老公的样子。 这么好看个男人,喊老公的时候大概也是很好看的。 他正这么想着,隔壁突然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喊老公的声音。 傅杨河也听见了,愣了一下,随即就听见了女人的叫声。 “老公,老公……”毛青的女朋友声音穿透了墙壁传过来,紧接着便是一阵不可描述。 傅杨河满脸通红,原来是隔壁毛青和他女朋友搞起来了。 搞就搞吧,他女朋友还是爱喊的那一种,喊的那叫一个春情荡漾天崩地裂。 “这酒店隔音好差啊……”他清了清嗓子,小声说了一句。 “是差,”班觉贡布说,“不过这女的也是真能叫。” 他说着便坐起来捶了几下墙。 傅杨河吓得坐了起来,却忍不住笑出来,问:“你干什么呀。” 不过他捶那几下还真有用,毛青他们俩还真收敛了不少。班觉贡布说:“睡吧。” 傅杨河这才又钻进了被窝里,身体尽可能贴着床沿,那么小的一张床,他们俩一起睡,居然中间还隔着一段,显然班觉贡布也睡在了床沿上。 只是隔壁不过消停了一会,便又听到了毛青女朋友的叫声。 傅杨河忍了半天,终于失声笑了出来,拉住要坐起来的班觉贡布:“算啦算啦,人家也是小别胜新婚。” 他这一抓,却抓到了班觉贡布的手腕,只觉得这手腕也是粗壮的,皮肉温热贴着他的手掌心,他便撒了手。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诡异,他们两个各自平躺着一动不动。 毛青的女朋友叫到了后半夜才消停下来,傅杨河暗暗吁了一口气,身上已经出了一层汗,被窝里全被汗气笼罩,想必班觉贡布那边也没比他好多少。他屏住呼吸,偷偷将被子掀开一角,透了透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的燥热才退了下去,这样又躺了半天,眼瞅着都快要睡着了,忽然感觉到班觉贡布坐了起来,又把他惊醒了。 他伸手打开了灯,就见已经下了床的班觉贡布扭头看向他,说:“你也没睡着?” “你不睡了?” “口渴,喝杯水,你喝么?” 傅杨河摇摇头,看着班觉贡布拿了一瓶水拧开了盖子,仰头咕咚咕咚几口下去。 班觉贡布喝完水,又上了一趟厕所,这才回 来。傅杨河等他上了床,才又关了灯,这一回总算是睡着了。 班觉贡布却没有睡着,年轻人,到底气血旺盛,听了那么久活春宫,心里只觉得憋着一团火。煎熬之间,忽然听到了傅杨河梦呓一声,接着便转了一下身,面向了他,身体也不再贴着床沿了,贴着他。 他觉得傅杨河身上真好闻,淡淡的香气,干净且柔软。他倒不是没想到男人也会有这个味道,谁洗干净了都会有香味。只是以前没有想过,也从没跟男人一张床上睡过,没有闻过这种夹杂了肉体味道的淡淡香气。 不讨厌。 其实不是不讨厌,而是很喜欢,觉得怎么那么好闻,心里热热的。 第22章 转山会 傅杨河这一觉没有睡多长时候,天快亮的时候,他又被隔壁给吵醒了。 这对小情侣,看来真是久旱逢甘霖。他坐起来,听见隔壁咿咿呀呀地叫着,扭头看了班觉贡布一眼。 “天也亮了,我看咱们还是起床吧。” 班觉贡布熬了一夜的眼依然很亮,很是赞同地点点头。傅杨河下了床,他却还在床上坐着,拿被子盖住了下半身。 傅杨河上了个厕所,然后去洗漱,刚挤了牙膏,班觉贡布就进来了,问:“行么?” 傅杨河知道他是问能不能一起,心想这也实在太客气了,便把牙膏递给了他。 班觉贡布便接在手里,拿了牙刷,挤了牙膏,站在他身边刷起牙来。傅杨河抬头看到镜子里的两个人,有些尴尬,便微微沉下眼皮,看着面前的水池。 藏族人喜欢盯着人看,不爱闪躲,班觉贡布一直直勾勾地盯着镜子里的傅杨河看。傅杨河的头发有些乱,倒显得整个人更年轻了,他甚至觉得有点萌,牙刷在他口腔里肆虐,有时候会在腮帮上撑起一道凸起,他看着看着,发现傅杨河的脸色竟然一点一点的变了,红晕浮上他白皙的脸庞。 天色还非常早,天刚刚亮,所以外头有些冷。昨天晚上还十分热闹的街道,如今却有些冷清,有些商店才刚刚开门,但远处昨夜搭帐篷而眠的藏民很多却已经起来了,很多小商贩已经搭建起货摊,曾经只为祈福消灾的转山会,已经逐渐变成了商业贸易活动,焕发出新的生机来。 昨天晚上他们看到广场上一群工人在搭建舞台,如今舞台已经搭建完毕,九宿县的招商会要在这里举办,到时候他们也要参加。 “你看,那个是张老师么?”班觉贡布问。 傅杨河望了过去,果然看到了张跃,一个人在山坡上溜达。 张跃嘴里叼着一根烟,看见傅杨河,就把烟扔在了地上,用脚碾了,双手插在了裤兜里面。 不过他们没有过去,张跃也没有过来,只远远地打了个招呼。有几个长发飘飘的粗犷汉子骑着高头大马在山坡上奔跑,爽朗的笑声隔着晨曦传过来。太阳升起来,人也越来越多,有开着车来的,有骑着马来的,货摊也越来越多,既有卖金银首饰的,也有卖土特产品的,吃的喝的穿的用的,种类繁多,不亚于内地的庙会和年市。 “我昨天看了个新闻,”吃早饭的时候,小唐凑过来说,“关于武则天的男宠的。” 傅杨河知道他又要开车,扭头看了看周围的人,问:“什么?” “上面说武则天选男宠,最看重的三点。” “哪三点?” “年轻,貌美,体壮。” 傅杨河听了,就直勾勾地盯着小唐看。小唐俊俏的脸蛋笑成了一朵花:“你猜我看到这三个词,想到谁了?” “谁?” “班总啊!他不就是……” “我怎么了?”小唐的话没说完,就见班觉贡布出现在他们身后,把盘子往桌子上一放,便坐了下来。 “我跟傅老师说呢,说班总这么帅,怎么也没个女朋友。” 班觉贡布说:“傅老师这么好看,不也是单身么?” 傅杨河接了一句:“对啊小唐,你不也是单身么?” “一群单身狗,”小唐说,“倒是羡慕毛老师,他女朋友身材真是火辣。” 班觉贡布和傅杨河听了这话,都想起昨天晚上的情景,便都低着头吃饭,小唐见他们俩都不接话,愣了一下,正看到毛青和他女朋友一起进餐厅来,便补了一句:“春光满面啊。” 傅杨河正在喝奶茶,听到这句话猛地呛了一下,小唐回头看他,只见傅杨河呛得满脸通红,身旁的班觉贡布却笑了,扭头看了傅杨河一眼。 有猫腻。 小唐心想,莫不是睡了一夜,睡出什么火来了? 说实在的,班觉贡布在同志眼里也算是天菜了,这么年轻体壮的帅哥,浑身的力气像是使不完似的,是那种一看就天赋异禀活又好的汉子,眼睛里冒着光,藏的是野性,穿着严谨待人有礼,却又让人觉得脱了衣服就是个禽兽。即便傅杨河是个挑剔禁欲的人,和这样的男人同睡一张床,只要不是性冷淡,多少都会有点波动。 当然了,他们家傅老师也是很优秀的,他小唐自己也算是同志里的好菜了,可是跟傅杨河还是没法比。傅杨河身条顺,模样俊,有名有利有家世,性格也简单,又洁身自好,虽说平日里很正经,处男身守得很严实吧,不过一切可都瞒不过他。作为傅杨河的贴身助理,跟了他这么多年,傅杨河内里是怎么样一团火,他比谁都清楚。他就等着傅杨河燃大火,发大水呢。 若这两个人都喜欢男人,模样性格家世,各方面还真都是般配的一对。就是不知道这个班总好哪一口,年纪轻轻竟藏那么深。要不是对方是顶头上司,以后少不了 要来往,他早就出手去试试他了。 毛青的女朋友叫苏倩,专程过来看毛青的,还带了好姐妹夏利一起。那夏利却是和她截然不同的风格,苏倩美艳,身材火辣,夏利却是娇滴滴很白净的姑娘一个。 “听毛青说,昨天是班总给我们找的房间,谢谢班总。”苏倩笑的灿烂明艳,“给您添麻烦了。” “昨晚上睡的好么?”班觉贡布笑着问。 傅杨河一听就乐了,却听苏倩面不红气不喘地说:“挺好的。” 倒是她身边的毛青,神色有些不大自然,估计要不是他在西藏这段时间晒黑了,估计能看到他脸上的红晕。 “你可真坏啊,”等到毛青他们离开的时候,傅杨河忍不住笑道,“问人家姑娘睡的好不好。” “人家春光满面,是睡的很好啊,不比我们两个。”他说着便站了起来,“我阿妈她们来了,我去接她们一下,等会见。” 傅杨河又不是没见过,都去过人家家里一趟了,还吃过两顿饭,不去寒暄一下不合适,便也跟着站起来了,说:“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跟她们打个招呼。” 班觉老太太看见他果然很高兴的样子,拉住他的手问了好一会,住的怎么样,吃的怎么样,还有就是上次给他带的高汤好不好喝。 “我看傅老师气色还好,”班觉的母亲说,“习惯就好,很多人刚到这边来,觉得海拔高,不习惯……这就是你带来的人么,果然个个都很很优秀。” “肖央,黄静晨,赵小军,孙雷,小唐。”傅杨河把他的人一一介绍了一遍,大概是不熟,对方又是班觉的家人,他们表现的都很礼貌,没说什么话。 太阳早已经出来了,广场的人也越来越多,广场四周都是横幅和氢气球,也不知道放的什么歌,旋律喜庆欢快,招商会马上就要开始了。班觉贡布接了一个电话,说:“是孟叔叔,叫我过去一趟。” “你该忙你的忙你的,不用管我们。” 傅杨河也得回去换衣服了,便又和她们说了几句话,便回酒店了。 “他们家跟我想的不一样啊,”小唐偷偷说,“我看他奶奶一副藏族老太太的样子,一开口竟然说的是普通话,可真要吓坏我了。” 傅杨河笑道:“他们家都会说普通话,估计是祖上就跟汉人做生意的缘故。” “那他们家其实还可以,”小唐说,“我原来还担心藏族人家,尤 其他们这种历史比较悠久的家族,会很难打交道,嫁过去的媳妇肯定不适应,如今看还行。” “你还惦记着这件事,你不是喜欢上班觉了吧?” “我不行,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要配对也是你,各方面都搭得上……哎呀呀,我真为你操碎了心啊。”他对傅杨河说。 傅杨河道:“你还是少操点心吧,我还真怕你乱来,有个张跃就已经很尴尬了,再多我可受不了。” “我其实不是催着你赶紧找到一起过一辈子的,”小唐说,“我是想让你早点破个处,不管结果好不好,先谈一谈,难道真要等过了三十岁?我跟你说,千万不要,人年纪越大,顾虑越多,想爱的欲望就越低,真的,不骗你,爱情说不分年纪,可人的心会跟着身体一起老,想要深刻浓烈的恋爱,还是要趁早。我就怕你还没爱过,就爱不动了,还没啪过,就啪不动了。” 傅杨河拍了拍小唐的肩膀,笑了笑,没说话。 “你看你,一认真说这个,你就给我假笑敷衍。你心里孤独寂寞,我都知道,在我面前装什么呢,真是。” 傅杨河叹了一口气。 他孤独寂寞么? 其实是孤独的,偶尔也会很寂寞,大概真是年纪大了,有时候想到爱情,会有点急。 “我还会遇到相爱的人么?这世上的爱情还值得信任么,我看过那么多熊熊烈火终还是熄灭。我想要的爱情是不是太老派,太矫情,太不切实际,没有人能给我?” 他其实内心深处是有些悲观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确保自己一直在进步的路上,让自己在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的时候,是最优秀的自己。 第23章 转山会 傅杨河很少穿正装,他是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唯独穿正装的时候,怎么看怎么别扭。只是参加政府组织的商会,还是不能太随便了,所以挑了一件休闲西服。 小唐帮他前后检查了一遍,说:“很好看。” 县委书记孟平也来了,还来了几位市里的领导,除此之外便是一些知名企业家和相关电视台的记者,众人在后台寒暄了一会便上台了。 班觉贡布见傅杨河性格不爱热闹,性子也略有些内向,还以为他会应付不了这样的场合,不曾想傅杨河表现得异常得体,发言的时候声音清脆,神态从容,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最好的是仪态,傅杨河属于把他往人堆里一丢,也能在人山人海里一眼看见的那种人。他往那一坐,气质就和别人不一样。尤其是在座的各层官员中间,他的年轻俊美和白皙高挑便显得更出众了。 班觉贡布是如今才意识到傅杨河到了舞台上是会发光的。 其实除了傅杨河,早就面对惯镜头的张跃表现也很好,他是和傅杨河截然不同的气质,随意洒脱,谈笑风生。每当傅杨河发言的时候,他都会面带微笑看着,目光异常专注柔和。显然舞台上的傅杨河也很信任他,有时候说到哪一句,两人还会相视而笑,这是青梅竹马的默契,并没有因为二人尴尬的关系而有任何改变。 班觉贡布看在眼里,拿起桌子上的瓶装水喝了一口,觉得这水也太凉了。 活动结束之后,转山便开始了。他们都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声势浩大的转山活动,都分外激动。只见熙熙攘攘望不到头的人,携带着嘛尼旗布、经幡,手拿转经轮和佛珠,拜完佛之后,开始了浩浩荡荡的转山活动,一时之间经纶声,念佛声不绝于耳,既神圣又喜庆。 “班觉,你家里人呢?”傅杨河问。 班觉说:“她们不转山,只转庙。” “怎么不见张老师?”傅杨河问黄静晨,“看见他了么?” 身后的孙雷说:“张老师去庙里拜佛去了。刚才在后台,他听一个藏商说,这边有个说法,如果在转山会期间颂佛一声,可得十万倍功德,他就说他要去做功德。” 傅杨河看着浩浩荡荡的转山队伍,说:“咱们也跟着他们转山去吧。” “转山很辛苦,大转小转都可以,要不你去转庙吧,我阿莫啦她们都在。” “不了,我们去转山。”傅杨河显然没有看到班觉的眼神,带着自己的一帮徒 弟兴冲冲地加入了转山大军。 那些藏族同胞们,无论男女老幼,全都都身着盛装,不过里头的汉人也不少,穿插在其中,倒真是一副民族团结一家亲的盛况。 他们跟着人群转山,一开始还兴致高昂,但是转了一半就蔫下来了,只是默默地跟着人群往前走。小唐累的不行,说:“咱们要跟着转完么?” “还有多远?”傅杨河问。 “我刚问了人,说还有一大半呢。” “这么远。那不得转一天么?”傅杨河想了想,还是不要逞强,这太耗体力了。转山这种事,不是当地人真要慎行,吃不消。 他们就在路边休息了一会,然后往回走。黄静晨喘着气说:“咱们这转山转一半,会不会还不如不转,佛祖会不会生气啊?” “那我们也不能把命丢在这儿啊,”小唐说,“意思意思就行了,重在参与。” 除了转山的队伍,山脚下还有很多歌舞和藏戏表演,这才是他们这群人最感兴趣的。这些表演团队有些是专业的,有些是业余的,可都跳的极好。藏族舞蹈尤其适合男人跳,雄浑狂野,丝毫不扭捏,只可惜唱念的什么,他们都听不懂。 “要是班觉在就好了。”傅杨河说,“不然也给我们配个翻译啊。” “班总他们不是在九宿寺么,那寺庙是这附近最有名气的,来参加转山会的,十有八九都会去九宿寺祈福,咱们也去吧,听说今天许愿特别灵,张老师不就去颂佛了么,颂佛一声,顶平时十万倍呢。”小唐说,“咱们也去做做功德,以求演出能顺利!” 他要说求姻缘什么的也就算了,一说求演出顺利,傅杨河就心动了,本着求总比不求好的原则,立即带着小唐他们去了九宿寺。 谁知道到了九宿寺之后,却不见班觉贡布,也没见到班觉家的人。庙里人很多,想要进殿内都不容易。傅杨河就找了个阴凉处坐了下来,谁知道屁股刚挨着地,就听一个清脆的女声喊道:“傅老师!” 他扭头一看,就看到一个蜜色皮肤的美女笑容灿烂地看着他。 是孟韬。 傅杨河立即站了起来,孟韬今日穿了一身鲜艳的藏装,头饰比原来多了一些,整个人更显得明艳不可方物,走过来的时候身上环佩作响:“我只看到你背影就知道是你。我听班觉说你们去转山了,怎么回来了?” 傅杨河讪讪地说:“太累了,撑不住,就回来了。” “你们回来的正好,我正说呢,班觉要赛马,你们怎么能不看呢,要不是我阿妈非要拽着我在寺里听喇嘛讲经,我早就过去了。” “赛马?” “对啊,你不知道么,班觉年年都要参加转山会的赛马比赛,他可是连续五年夺得第一名呢,是我们这里有名的赛马高手!傅老师你一定要看,因为他今年如果再赢了,就破了多杰布的记录了!” “我听说大部分赛马都是十一二岁的小孩子参加,你们这不是么?” “我们这原来老传统也是,不过土改之后所有都焕然一新,赛马也分了成人组和少年组,成人组的才是真有意思,参加的全是我们康巴最骁勇剽悍的男人,个顶个都是赛马高手,可精彩了!” 孟韬说的这么兴高采烈,不止傅杨河,黄静晨他们也心动了,小唐更是激动万分:“那咱们一定要去给班总捧场啊!” “我就不去了,”肖央说,“我回去。” “回去干吗,这么热闹。”傅杨河说,“累了?” 肖央说:“回去睡觉。” 傅杨河忽然想起来,毛青和他女朋友睡的那个房间隔壁一边是他的房间,而另一边,是肖央和小唐的! 他立即疑惑地看向小唐,因为按照他对小唐的了解,如果昨夜听了一夜的活春宫,他绝对没道理今天起来还那么正常! 难道说小唐昨夜听了活春宫之后饥渴难耐把魔抓伸向了纯洁无暇的肖央? 他正想着,忽然听赵小军有些犹豫地说:“傅老师,我也累了,想回去休息。” 傅杨河只好点点头说:“那吃饭的时候我再叫你们。” 等肖央和赵小军走了之后,他就在往赛马场走的路上问小唐:“唐唐,昨夜是不是没睡好呀?” 小唐说:“没有,我一沾床就睡着了,一觉睡到大天亮。而且起来的时候肖央那小子跟我说,说我半夜打呼了,我靠,你能相信么,我一个娇美受,居然打呼!” “真睡那么死,就没听到点什么?” 小唐问:“听到什么?” 傅杨河仔细看了看小唐的神情,觉得小唐不像是在说谎话。 “听到什么啊?” “听到你自己的呼噜声啊。”傅杨河笑道。 “我真的以前都不打呼,肯定是高原上氧气不够,这几天又太累的缘故!真是 可怕,我拒绝相信这件事!” 他们说着话便已经到了赛马场上,那里已经围满了人,全都是身着盛装的藏族同胞,还有一家电视台架了机器在那拍。傅杨河身高178,并不算矮了,可是和当地的康巴汉子比起来,那真是踮着脚尖也看不到里面。孟韬笑着说:“咱们别在这看,去那。” 傅杨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就看见远处一个遮阳棚,棚下面坐着的,可不就是班觉一家人。 他跟着孟韬往里走,小唐却忽然拽了一下他的手,他回头,看到小唐笑嘻嘻的一张脸,看着旁边一群群雄浑的康巴汉子:“好高好壮好黑,我要被雄性荷尔蒙淹没了。” 黄静晨扭头看了一眼。傅杨河立马伸手警告了他一下:“你收敛点啊。” 他们跨过一条木栅栏,往里走就没什么围观的群众了,只有几个遮阳棚,下头坐着的人大概非富即贵。他刚要跟班觉的家人打招呼,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孟韬笑靥如花,喊道:“班觉!” 傅杨河扭过头来,因为正对着太阳,太阳光异常刺眼,风又大,他便赶紧压下了帽檐看过去,就看见一个身着藏袍的英俊汉子骑着骏马而来,他身上还披着参加赛马的人都会披的五彩条纹的披风,在他跟前停下,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他,那叫一个威风凛凛,雄浑潇洒。 第24章 转山会 “你来了。”班觉贡布黝黑的脸上带了一点笑容,勒住缰绳说,“看我赛马的么?” “是啊,来看看班总赛马场上的雄姿。”傅杨河笑道。 “那你等着,我赢个好彩头给你。” 班觉贡布说着便两腿轻轻夹了夹胯下的骏马,便又回到了比赛场地上。傅杨河和孟韬到了遮阳棚底下,央金兴奋地站起来,叫道:“傅老师!” “傅老师来了,我正说呢,你不来看,实在可惜。”老太太笑着说,“快请坐下。” 傅杨河道了谢,在旁边盘腿坐下。藏族盘腿而坐的姿势其实是很舒服的,人也会显得端庄雍容。他们这些人也就算了,班觉老太太那盘腿而坐的姿势,慵懒端庄,真是极有富贵态。 “我听班觉说你们去转山了,要不是我身子骨不行,也跟着你们去了。”老太太笑着说,“老了,只围着九宿寺转了一圈。” 傅杨河笑道:“我们也不行,体力跟不上,所以半路就回来了。正好碰见孟韬,说班觉赛马呢,就赶紧过来凑热闹了,他要参加赛马,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过来给他加把油,差点就错过了。” “不过是年年跟着大家一起热闹热闹,”班觉的母亲笑着说,“图个乐子,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他是怕耽误傅老师工作呢。” “我们今天的工作已经完了,今天也跟着大家一起乐。” “班觉赛马可厉害了,你等会就知道了。”孟韬说,那神色,倒好像在炫耀自己的男人。 央金和她一比也文静了不少,只温婉地笑着给傅杨河他们斟了茶。傅杨河察觉她一直朝不远处另一个遮阳棚底下看,就顺着看了过去。孟韬靠近了他,小声说:“她看她心上人呢。” “谁啊?” “那个穿藏青袍子的,叫次仁,是央金的未婚夫。” 那个叫次仁的倒不像土生土长的康巴汉子,人不算魁梧,身形瘦削,皮肤和班觉一样,和普通藏民比不算黑,相貌虽比不上班觉,可也是个帅哥。他上次去班觉家里做客的时候听过一些他的事,好像是在读的大四学生。 赛马场周围围了很多人,雪峰一样的康巴姑娘漂亮又大方,山一般的康巴小伙健壮潇洒,傅杨河最佩服少数民族的就是这一点,即便有些地方物质条件比不上大都市,可总是显得知足常乐一般,人的精神总是格外蓬勃,仿佛热情是在血脉里流淌着的一样。 参加 赛马的都是剽悍的青壮年汉子,不过赛马的那群成年男人里头,班觉贡布还是最显眼的一个,不光是发型的关系,他藏袍里穿的是白色内衫,内衫是对襟镶了金边的,上头有云纹,端的是周正贵气,他本来黝黑的脸庞和那些骑手比起来,竟然显得有点白皙了。 赛马开始之前,场地里来了一群身着盛装的藏族姑娘,跳了一曲气势如虹的锅庄舞。傅杨河一边看,一边轻声给黄静晨和孙雷讲解。 锅庄舞有大锅庄舞和小锅庄舞之分,小锅庄舞比较随意,大锅庄舞则有严格的顺序,这次她们跳的是小锅庄舞,显然只是为了赛马热场。 其实真正民间常跳的民族舞都很简单,以一些基本动作为主,比如“悠颤跨腿”、“趋步辗转”、“跨腿踏步蹲”等等,手臂的动作也以撩、甩、晃为主,大部分学舞蹈的只要认真看都能会。 一场锅庄舞成功让赛场热闹了起来,赛马终于要开始了。傅杨河见有人上前给赛手们送上了弓箭,愣了一下,便问孟韬:“他们还要射箭么?” 孟韬点头,兴奋地说:“不然只是赛马又有什么趣儿,这比赛最大的看点就在快马射箭和拣哈达!” 孟韬来不及说更多,音乐突然响起来,众人全都站了起来,傅杨河他们也紧跟着站了起来,只见赛马场中央的焚香台上坐了十几个红衣喇嘛,骑手们高踞马上,在喇嘛的念经声中绕着焚香台走了一圈,最后排成一条线站毕。 这祝祷的形式让赛马平添了一分神圣感,傅杨河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看到班觉贡布扭头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班觉加油!”孟韬兴奋地招手。 傅杨河忍不住也握起拳头,讪讪地小声说:“加油!” 咚咚咚的鼓声响了起来,傅杨河激动的晃动着拳头,眼睛直盯着那手举发令枪的裁判看,只听“砰”地一声发令枪响起,群马竞发,人群里一下子沸腾起来了! 傅杨河他们重新坐了下来,可也顾不得别的人在喊什么了,只一个地呼喊加油,只见骏马飞驰而出,马背上的康巴儿郎那般潇洒狂野,风吹动骏马和赛手身上的五彩绸缎,飘飘洒洒,哒哒的马蹄声都淹没在围观群众的呼喊声中,傅杨河的眼睛却只盯着班觉贡布看,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天生的马背上的英雄。孟韬激动地抓住他的胳膊:“到射箭区了!” 射箭区大概有一百米长,中间竖立着几个红色的箭靶,早在班觉贡布之前就已经有一个脸庞黝黑的青年小伙 子率先射出了第一箭,箭头直入靶心,引来围观群众的一阵欢呼,傅杨河见班觉贡布拿起弓箭,双手脱离了缰绳,从背后箭筒里抽出两只支箭来,长腿夹着马身,上半身几乎凌空而起,拉起弓箭,那般意气风发,矫健有力,身旁的小唐骂了一声:“妈的,真帅!” 傅杨河心想他妈的,他也想喊这么一句!班觉贡布双箭齐发,两支箭瞬间射了出去,却在空中分离了方向,直入前后两个箭靶!傅杨河都来不及惊叹,班觉手里便又是几支箭射了出去,他都脑补到了箭头刺入靶心的撕裂声。 “妈的!”他不由得骂了一句,浑身血液都要沸腾了,也太他妈帅了吧!!! 显然班觉贡布也是围观群众最关注的赛手,他的六支箭射出去,人群也跟着沸腾了。孟韬说:“稳了稳了!” 赛道共长两公里,分来回,为方便围观群众观看,跑马射箭和捡哈达都设置在前半段,去时射箭,回程捡哈达。 过了射箭区便看不清选手的脸了,傅杨河跪坐着探头朝远处看,只看见班觉贡布淹没在人群里,便问:“所以刚才是比谁射中的箭多么?” 孟韬点头,说:“射箭区的长度是一定的,追求的是快准狠,有限时。如果只是一味地为了多射中几个箭耙子而耽误了时间,成绩就作废了,等会的捡哈达也是。最好的骑手,是箭射中的最多,哈达捡的最多,可也最先到达终点。” “你说班觉已经得了好几届的冠军了?他这么厉害,岂不是别人出不了头了?” 孟韬笑道:“所以这一届他如果再得冠军,明年就不会参加了。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像以前的多杰布,在他之前最长的记录保持者是四连冠,所以他得了第五次冠军之后便没有再参加过了。如今班觉只要再赢一场,夺得新的赛马王,就破了多杰布的记录了。” 康巴儿郎各个骁勇剽悍,要想连冠可不是易事,加上时代的发展,精通马上功夫只会越来越少,记录也越来越难打破了,说不定班觉贡布创造的这个记录,再也难有人打破了。 “来了来了。”小唐也跪着直起身体,探头喊道:“你们猜第一个冲出来的会是谁?” 他这话音一落,众人全都屏气凝神地看过去,只看到一群花花绿绿的影子,那是赛马和选手身上的彩绸。马蹄声越来越大,傅杨河甚至能感受到膝下传来的震动。班觉老太太她们显然也很紧张,都一动不动地盯着远处看。赛手们越来越近,面目也逐渐清晰,刚平息下来 的人群再度喧闹起来,人头攒动着往远处看。 “是班觉!”孟韬大喊一声! 只见一群康巴男儿骑着骏马飞驰而来,骑手矫健,赛马剽悍,加上那飞舞的彩绸,竟有气吞山河的气势一般,而班觉贡布一马当先,率先闯入了哈达区。那地上铺着白色的哈达,班觉贡布的身体突然猛地从马背上倾倒下来,吓得傅杨河惊呼了一声,几乎以为班觉贡布从马背上摔倒下来了,只见班觉贡布双腿勾着马背,身体几乎完全从马背上倾倒下来,长臂一捞,便捡起了一条哈达,而他胯下的赛马却依然在急奔,情形之激烈,让人几乎不能呼吸。就在他捡起那条哈达的瞬间,身后一个小伙子一跃超过了他,正是刚才率先班觉射出第一箭的年轻汉子。那小伙子意气风发,一拍马背纵身而起,只一只手抓着缰绳,整个身体却都凌空了,伸手便抓了两条哈达在手,他似乎却还没有打算回到马背上,准备去捡第三条哈达。为了增加捡哈达的难度,每一条哈达之间都有一段距离,眼看着那小伙子几乎捡到第三条哈达的时候,身体忽然猛地摇摆了一下,整个人几乎都被甩入马蹄之下,人群里一阵惊呼,那小伙子便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直滚落到班觉的马蹄之下去了,吓得身边的央金也惊呼了一声:“呀!” 班觉猛地拽住了缰绳,身下赛马本来已经跳了起来,硬生生在空中转了方向,斜向了另一边,只是突然改向,赛马落地却整个倾斜下来,眼看着就要倒地,马蹄在地上激溅起无数沙泥! 妈的,傅杨河心想他再也不要看赛马了,看得他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班觉和身下的赛马几乎都贴到了地面,班觉左手用力撑了一下地面,长臂用力一撑,连人带马整个瞬间又翻转了过来,赛马依旧没停下,班觉在身体起来的瞬间,又捞了一条哈达在手里! 而刚才滚落下马的那个年轻人,竟然也再次攀爬到了马背上,身手之敏捷,叫人称叹。人群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来和喝彩声,傅杨河大叫一声“好”,跟着啪啪啪鼓起掌来。 后面那些身轻如燕的汉子他已经没心思去看了,只一路看着班觉贡布第一个连人带马蹿过终点,拎起一个裹着红布的锤子,敲响了终点的锣声。央金和孟韬都已经按耐不住朝终点跑了过去,他也忍不住一跃而起,跟着跑了过去。 班觉贡布在他们眼里,那就是凯旋而归的马背英雄啊! 班觉贡布喘着气亲吻了一下胯下的马,脸庞因为兴奋略有些红,喘得气也有粗,低头接受了作 为奖励的哈达。 “班觉!” 孟韬和央金拉着手率先跑到他跟前向他表示祝贺,一向有些克制的班觉贡布这一回笑的极为灿烂,眼神透过他们看过去,看到傅杨河激动地跑过来,便直起身来。 班觉贡布实在太迷人,他精光闪闪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你,热烈而淳朴,他就像那匹矫健的马,让人想要把他骑在胯下,又像最英武的骑手,让人心甘情愿想做他胯下那匹马。 “祝贺你。”傅杨河的声音激动的都有些抖了,比自己比赛得了第一名还要高兴。 班觉贡布将自己脖子上的哈达取了下来,双手朝他举了过来,他愣了一下,头便微微朝前伸了一下,班觉便把那条哈达搭在了他的脖子上。雪白的哈达,象征着藏族最纯洁美好的祝福,在他胸前随风飘动。傅杨河此刻的眼睛比班觉贡布的还要亮,抬头看着马上这位刚刚凯旋的英雄。 第25章 转山会 傅杨河也算得到过许多荣誉的人,可当初被往脖子里挂金奖章的时候都没现在激动。 班觉贡布并没有下马,按照惯例,赢了的人要骑马绕着场子走一圈,接受围观群众的祝贺。傅杨河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哈达,只觉得这哈达珍贵异常。 上次去班觉家,班觉老太太给他的那条哈达他回去放起来了,这一条哈达不知道班觉贡布会不会再要回去,如果不要回去的话他回去一定要珍藏起来,太有意义了,简直见证了班觉贡布在赛场上的英姿! 小唐发现接下来的时间里,傅杨河再看班觉贡布,眼里就放光啦。 “我原来觉得他虽然算沉稳,年纪轻轻便参与这么大的一个项目,也算有为,可他在我心里,也就是个中规中矩的富二代而已。今天忽然觉得他好厉害!” 小唐说:“他再厉害,也没你厉害,你也算见过大世面的面,干嘛在他面前一副迷弟的样子!” 傅杨河脸一红,说:“什么迷弟,去你的。” “是不是觉得班总英勇潇洒,很有男子雄风!” 傅杨河说:“我就觉得他骑马很厉害,射箭也很牛逼!” “然后长的也很帅,很有钱,又年轻,身材也很棒。”小唐说,“极品男人。” 傅杨河一听,就叹了一口气。 “哎,你看央金姐,”小唐说,“她长的可真美。” 傅杨河顺着看过去,就看见央金站在终点那儿,在和一个年轻的康巴小伙说话。 那小伙子生的黝黑,相貌却极帅气,身形也挺拔,一米八多的个头,生的精悍瘦削。他看到他身后那匹马,就认出来了,这就是刚才从马上摔下来的那小伙子。 这小伙子看着年纪很轻,刚才在赛场上一直带着桀骜不羁气,可是如今看央金的眼神却分外害羞。年轻气盛的男孩子看到美女也害羞啦。 看刚才比赛的情形,这小伙子大概能锁定明年的冠军了,即便摔下马过,也得了第二。 比赛的人很多,有名次和奖赏的却只有前面十三名。 基佬对13这个数字都很敏感。小唐问说:“为啥是前十三名,听到这个规则的我流下130滴眼泪!” 傅杨河心想怎么就选了这么个蹦蹦哒哒的小基佬做了助理呢。 孟韬介绍说:“这也是有典故的。相传当年文成公主进藏的时候,为了庆祝汉藏联姻,松 赞干布举办了大型的庆祝活动,其中有一项就是赛马,但是松赞干布只得了第十三名。因为是松赞干布,名人效应,藏人都认为十三是个很吉利的数字了。所以得了第十三名,比十二名还叫人高兴呢。再则就是藏文史籍记有一句话,王子能骑马时,父王即逝归天界。十三岁历来被认为是藏族王子马术成熟的年纪,下普民间,所以十三这个数字对藏人来说就像咱们看六八一样。” 小唐拍马屁说:“你对藏文化懂很多啊。” 孟韬笑眯眯地说:“我也算半个藏族人啊,当然也学祖宗的文化。” 班觉贡布回来,早有人牵了他手里的马出去了。班觉贡布把奖品给了班觉老太太,说:“我去跟他们一起吃个饭。” “去吧。”班觉老太太高兴的很,“好好乐乐。” 班觉贡布又过来跟傅杨河他们说:“傅老师,那我去了。” 傅杨河笑道:“去吧去吧,刚忘了祝贺你了。” 他说着就要把脖子里的哈达取下来给他,班觉贡布愣了一下,说:“给你的。” 傅杨河立马又戴到脖子上去了,毫不客气:“多谢。” 班觉贡布便去参加赛手的聚会了。傅杨河他们和班觉家里人一起吃了午饭,就准备回去午睡一会。孟韬拉住他说:“傅老师,你再呆一会呗。” 傅杨河愣了一下,就听孟韬说:“不然等会班觉回来,我一个人在这里,多尴尬。” 哎呦,这么豪爽的妹子竟然也会尴尬。傅杨河说:“我真困了,想回去睡一会。” “那好吧……” 傅杨河吁了一口气,带着小唐他们回了酒店。路上见赵小军蔫蔫的,便问:“怎么,刚回去没睡好?” “他没睡,”肖央说,“在酒店练舞呢。” 赵小军红了脸,说:“我睡不着。” “也别太累了。”傅杨河说着搭上他的肩膀,“今天好好乐一乐,回去舞蹈室装好了,你们去里头练。” 赵小军点点头。 今天一天真是累坏了,傅杨河回去之后便把班觉贡布给他的哈达放了起来,然后去浴室洗了个澡。洗完澡之后浑身舒畅了不少,往床上一趴就睡着了。 睡着之后,就做了个梦。 梦里他还在床上睡着,但是班觉贡布不知道怎么进来了,喝了酒的班觉贡布醉眼朦胧,眼神带一点侵略的意味,坐在床 沿上盯着他屁股上的两团肉看。 作为基佬,傅杨河有专门锻炼过身体的某些部位,男人到了他这个年纪最怕胖,还好他不是易胖体质,虽然没有刻意控制过饮食,但身材依然很好,他的屁股他很是满意,觉得有一天他谈恋爱了,会成为大杀器。 他从睡梦里醒来,就看见班觉贡布坐在床沿上看着他。 梦都是没有逻辑的,下一刻竟然换了个场景,梦见他脖子晒伤了,班觉贡布给他抹药。 班觉贡布修长的手指带了薄薄的茧,轻轻摩挲着他的脖子。药膏的味道是淡淡的香,迷惑了他的神志。 然后傅杨河就醒了,竟然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脖子是潮湿的,被子盖着的地方也是潮湿的,他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身上的热气便在房间里消散。但梦境却这么真实,活跃在他脑海里。 他下了床走到窗口,将窗户打开,吹了一会风,觉得自己刚才那个梦怪叫人害臊的。 他想是马上的班觉贡布太有神采,惊动了他的心。 第26章 转山会 下午的时候,市里电视台说要采访他们。 “采访咱们?” 小唐点头:“今天转山会,电视台肯定都要报道这种盛会的,然后他们想重点介绍一下风花雪月这个项目,所以想采访一下主创团队代表。” 傅杨河问:“那我要换衣服么?” “换一下吧……我去问问他们能不能帮你借一套藏族服装,这样更入乡随俗一点。” 小唐说着就真去借衣服了,不一会回来,竟然借了好几套过来:“给肖央他们也换上。” 傅杨河把他找来的藏装穿上,问:“怎么样?” 小唐满不以为意地说:“脸和身材在那里摆着,你穿什么都好看。” 不过话虽这么说,他说完还是多看了两眼。 真是气死人!所谓天之骄子,上天眷顾,大概就是傅老处男这种人了吧! 不过想到他这么优秀不还是处男么?小唐想到这里心里又平衡了一点,帮着傅杨河系上斜襟上的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内衫便完美地包裹住他纤细的脖颈。 傅杨河跑到洗手间去照了照镜子,觉得还可以,觉得腰身有点臃肿,又收了收腰带。 不过等肖央他们换好衣服出来,他就觉得不止还可以了,一个个瞬间都变成了俊美的康巴儿郎,虽然不如康巴汉子魁梧剽悍,却别有一种玉树临风的美感。孙雷因为身形壮实,最有康巴汉子的感觉。 电视台在酒店外头的一块绿地上设置了几把椅子和一顶遮阳伞,他们就在那里接受了采访。 傅杨河把自己能想到的好话都说了一遍,把康巴夸了个天上少有地上无双,最后还特地提到了上午看的那场赛马。 “真有那么好看么?”事后肖央冷冷地问黄静晨。 黄静晨点头,说:“班总真的超厉害!” 肖央冷哼了一声,说:“他本来就是藏族人,会骑马不是很正常。” 傅杨河一把搂过他的肩膀,踮着脚尖靠到他耳朵边上笑道:“小伙子怎么对班总有敌意。” 谁知道肖央竟然一下子僵直了身体,手插在裤兜里,无动于衷一般,说:“撒手。” 傅杨河大窘。赵小军笑道:“肖央最不喜欢别人搂搂抱抱的了。” 傅杨河只好讪讪地松开手,改去搂黄静晨,黄静晨就老老实实地叫他搂,身上还有股淡淡的奶香。都二十 多岁了还有奶香,真是很难得,回头看肖央,却见肖央仿佛被调戏了一般,竟然红了脸。 这反射弧是不是也太慢了一点?只是他害臊还强装冷酷的模样也实在有趣。 转山会要举办三天的时间,除了赛马,还有各种庆祝活动。如今农历四月初,正是花开时节,赛马山上尤以杜鹃花开的最好,漫山遍野,灿烂无比,映着白塔和香炉,别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九宿寺的人终于没上午那么多了,傅杨河便带着他们进了殿里面祈愿。 傅杨河除了许愿《风花雪月》这个项目能顺利完工之外,还动了一下心,想着自己要不要许一个爱情方面的愿望。 眼瞅着就要三十岁了,他又是很相信爱情的人,多少还是偶尔会有点急,觉得三十岁是一道岭,难道真要做一个三十岁还没啪啪啪过也没谈过恋爱的男人?他又不是性冷淡,也不是爱无能。 结果他还在犹豫要不要许,就听身边的小唐默念说:“……保佑我和傅杨河都能在今年找个好男人……” 傅杨河臊了一下,就替小唐许了个愿,希望小唐能找个好男人,远离渣男。 从大殿里出来,他问其他人都许了什么愿。黄静晨正要说,就听肖央说:“说出来还灵?” 小唐忙说:“不能说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傅杨河就冲着肖央皱了皱眉头,肖央却笑了,檐下一缕阳光正好照在他细长的眉眼上,看在这么赏心悦目的份上,傅杨河也就没他计较。 他们上午来的时候,因为太累,就只在殿外坐了一会,如今人少了,便认真逛了逛。九宿寺是九宿县最大的寺庙了,依山而建,已经有五百多年的历史,极有藏族特色的一座庙。寺庙外有一座佛塔,是昌都境内最高的佛塔,旁边便是赛马山,青山绿水,环境极佳。寺庙里杨树参天,他们到了一处院落,见有高僧大德在诵经,许多信徒都在座下聆听,便没敢打扰,到了后院。 那后院有几个游客在拍照。小唐也带了相机,对傅杨河说:“你也上去,我给你拍几张。” “你给他们拍吧。”傅杨河说,“一个个都穿着藏装,留个纪念。” “我给你们拍。”肖央说。 小唐巴不得有人给他拍照呢,便赶紧把相机给了肖央,自己跑到阶梯上去了,和黄静晨他们开始凹造型。 肖央拍了一会,转头却不见傅杨河的身影了,便拿着相机四处看了看。小唐问:“ 你看什么呢?” “傅老师呢?” 众人都开始找傅杨河,孙雷往上指了指:“傅老师爬到楼上去了。” 肖央抬头看去,就看见傅杨河趴在二楼的窗口那远眺呢。他身上藏装的颜色和红白黄三色的庙墙正相称,太阳光照着他,衣服的颜色却要比粗粝的庙墙鲜艳一些。头顶香布打成褶悬挂在窗檐上,风一吹飘荡起来,露出小椽上的鲜艳彩画,像一幅画。肖央赶紧举起相机拍了两张。 小唐一看,也太美了:“咱们也上去拍!” 确实很美,像油画,又浑然天成。黄静晨他们见了,也都跑上去了。肖央趁着傅杨河没注意,便又啪啪啪拍了几张。傅杨河终于发现有人在拍他,愣了一下,就笑了,也没扭捏,所幸往窗口一倚,摆出个自觉得很威武的姿势来叫肖央拍。 班觉贡布本来陪着班觉老太太在内室里听一个喇嘛讲经,呆的久就有些乏了,于是便从内室的一侧出来,到外头的走廊里透气。走到长廊里,隔着中间的庭院和飞檐走壁的屋角,看到对面窗口站着的傅杨河,一身藏装,长身玉立,俊逸潇洒。 他素来知道傅杨河好看,可是傅杨河穿藏装的样子,还是头一回让他意识到,竟是这般秀美潇洒。 第27章 男儿今出塞 班觉贡布看了好一会,然后看见小唐他们也出现在窗口处。傅杨河混在他们其中,有一种亦师亦友的模糊感。 模糊感,就像他第一次在视频里看到跳《秦楚之约》的傅杨河,时而婉约柔美,时而雄浑潇洒,又像上午开幕式舞台上成熟稳重的傅杨河,早晨一起洗漱的时候却都不敢看他的眼。很优秀,又很稚嫩,可以很白嫩俊秀,也可以很凌厉飒爽,身上总是模糊了很多矛盾的特质。 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班觉贡布回头,却看到孟韬走了过来:“班觉。” 孟韬走到他身边站定,问:“你怎么出来了?” “出来透透气。” 孟韬抿嘴笑:“我还以为你出来抽烟呢。年纪轻轻,就老抽烟,小心以后变成老烟鬼,看哪个姑娘肯嫁你。” 班觉贡布也没说话。孟韬已经习惯他的寡言了,自顾自地说道:“我刚听老太太跟喇嘛说话,说就等着你结婚抱孙子呢。” 班觉贡布还是没说话,这一下孟韬就有些略微的尴尬,说:“不过你还年轻,也不着急。” “孟韬……” “哎你看,那不是傅老师么?”孟韬忽然兴奋地挥了挥手,叫了一声,“傅老师!” 正在和小唐他们拍照的傅杨河闻言便看了过来。班觉贡布便也招了一下手。 “那个孟韬,是不是喜欢班总啊?”下去的时候小唐小声问傅杨河。 “你才看出来啊,”傅杨河淡淡地说,“现在知道正主在哪里了吧,以后别有的没的乱说了。” “他们俩倒是很般配。” “是啊,一对璧人,佳偶天成。”傅杨河说着拍了拍小唐的肩膀。小唐看起来很是失落,半天才说:“我刚还在庙里求说希望他是个gay来着……” “噗……”傅杨河忍不住笑了出来,扭头看了小唐一眼,“你这不是咒人家么?” 小唐讪讪地笑了出来,依旧有几分失落的样子。傅杨河安慰他说:“不要看到个帅哥都希望人家是gay,自己知道这条路的苦,看到喜欢的,更应该希望人家是个好好的直男才对。” 傅杨河觉得这番话很有为人师表的高尚情操。 “张老师不是在九宿寺颂佛么,怎么没见他。”黄静晨回头说。 傅杨河这才想起张跃来,仔细一想也一上午没见了。想到张跃诵经念佛的样子他就觉得有意思,便道 :“今天颂佛一声可得千万倍功德,那他应该颂了很多功德了。” “那他所求会不会都会得到?”黄静晨问。 肖央冷笑一声,说:“如果想要的只要颂佛就能得,这世上的人都去颂佛了。” 傅杨河说:“对,颂佛不能太有功利心!” 他们穿过院门,就又看到那些在院子里坐着听高僧讲经的信徒,这一回黄静晨眼尖,指着小声说:“那不是张老师么?” 傅杨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张跃盘坐在地上,神色虔诚。 傅杨河心想,张跃来颂佛,应该不单纯是为了追求自己吧,如果他觉得多做点功德就能和所爱的人在一起,那也太幼稚了。世上这么多痴儿女,又怎么是佛祖能管的了的。不过他又觉得就是这念头幼稚,才是张跃会有的,从骨子里来说,张跃就是和他一样幼稚的人,空有一把年纪,却都不理智。 偏偏他不喜欢这样的人,他想找一个和他完全不一样的,除了爱情观,其他都可以与他互补的男人。 他们逛了一下午,傍晚吃晚饭的时候,电视台的人又来了。 “他们想多拍点素材,所以希望等会咱们能去参加一下藏民同胞的篝火晚会。”小唐对傅杨河说,“累不累,累的话我就推了。” “别了吧,能多为这个项目宣传一把就宣传一把,跟他们说我吃了饭就去。” 等到吃罢晚饭,他就带着黄静晨他们去参加篝火晚会了。 赛马山下篝火成堆,露营的帐篷此起彼伏。有一处火堆最大,围了一圈的人,几盏大灯照着,架着拍摄的机器。他们到了那,发现班觉贡布也在。傅杨河便和班觉贡布打了招呼。 “他们希望拍摄出藏汉一家亲的素材,所以希望咱们能跟着他们一起围着跳跳舞什么的。”小唐说。 旁边的记者听了便笑了,说:“你们就当玩呢,别太刻意了。” 跳舞对他们来说不是难事,赵小军打头炮,孙雷殿后,黄静晨拽了肖央,一起加入了藏族同胞的队伍里面。傅杨河以为这种事派上几个弟子上去也就算了,谁知道那电视台的人却撺掇着他也过去:“就靠您这张脸呢。” 好歹傅杨河如今也是很当红的舞蹈明星,镜头里有他没他,差别可大了。 傅杨河耐不住盛情,又见肖央皮笑肉不笑的,便加入了队伍里面,一手抓住了一个藏族姑娘,一手抓住了肖央的手 。肖央缩了一下,却被他拽紧了,笑着说:“你也笑一个啊。” 肖央就皮笑肉不笑地冲着他咧咧嘴。 围着篝火边歌边舞,很容易被他们的热情感染。傅杨河他们虽然听不懂他们在唱些什么,可是能跟着一起跳。这样跳了几圈之后,众人便围着篝火坐了下来,一边吃着当地特色的食物,一边喝着酥油茶,看那些能歌善舞的藏族小伙姑娘三三两两地在篝火旁跳舞。大概他们都是电视台特别挑选出来的,舞跳的极好,歌声更是嘹亮,尤其是最后出场的两个青年男女,舞跳的极佳,让傅杨河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傅老师,你给我们来一个吧。“那姑娘笑着去邀请傅杨河。 班觉贡布一听来了劲头,他一直想亲眼看看傅杨河跳舞,于是便撺掇说:“傅老师来一个,也让我们看看你们的舞蹈。” 不曾想傅杨河却笑着拍了拍身边的肖央:“去。” 肖央便站起来舞了一段,他身形瘦削矫健,舞跳的极为阳刚,篝火之下他的身形更见灵动潇洒,傅杨河忍不住拍着手叫了一句好。那个藏族姑娘见状竟然上来跟肖央尬舞,大概是那姑娘太热情奔放,素来冷淡的肖央竟然有些怯了,傅杨河大笑着拍了拍孙雷他们,赵小军他们早就按捺不住了,都爬起来加入了尬舞的队伍里,一时之间热闹纷繁。傅杨河笑着双手往背后一撑,拍了拍到他身旁坐下的肖央。 正在这时候,那刚和肖央尬舞的姑娘忽然又笑着上来拉傅杨河,傅杨河接连摆手,却听电视台的一个工作人员说:“傅老师可是国内最有名气的舞蹈家了,大家伙鼓鼓掌,让傅老师给大家表演一段!” 他这么一说,众人便都跟着起哄。傅杨河笑着在篝火旁站了一会,想了想说:“那我就跳一段。” 黄静晨他们见他要跳,纷纷都坐了回去。傅杨河在篝火里看了看旁边的人,又看了看对着他拍的摄像头,心想可不能随便跳丢了人,怎么着也得拿出点看家的本事出来了。 他正想跳什么,音乐忽然变了,他一听那旋律就笑着看向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这放的是他以前跳的《出塞》,看来电视台是早有准备要他跳一曲了。不过此情此景此地,这个舞倒也应景。 这首出塞,取自李娜演唱的《出塞》,曲调雄浑大气,有别于一般通俗歌曲,艺术性和演唱难度都极高,非常适合舞蹈创作的一首歌,他又在原曲的基础上做了一定程度的改编,开头和结尾都加入了鼓点。当初他在推出“杨河舞 ”之后,曾一度陷入“只擅阴柔”的尴尬里,便创作了这个舞,当时演出之后,被评为有“气吞山河”之势。 他将袍角撩起来扎进了腰带里,迎风而立。小唐靠着孙雷说:“傅老师要来真的了要来真的了。” 班觉贡布立马坐直了身体,目不转睛地盯着傅杨河看。 唢呐声过后,便是一声鼓声,先是极轻微的,而后逐渐密集响亮,傅杨河脚下连转,飒爽的舞姿便展开了。 “出雁门,越雄关。别父老,出长安。 骑骏马,跨雕鞍,为国家,求平安。 男儿今出塞,男儿今出塞。” 熊熊燃烧的篝火不时蹦出火花来,在明暗不定的篝火照耀下,傅杨河身如狂风之柳,他的头发没有扎,随着动作飘洒,雄浑酣畅,燿如羿射九日,矫如骖龙翔舞,来如雷霆收怒,罢如江海凝光,不疯魔不成活,完全没有半点平日里为人师表的影子。班觉贡布终于懂得什么叫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男儿今出塞,男儿今出塞。 真他妈带感,看得人身上都是麻的。 “好!”人群里有人大喊一声,众人纷纷喝彩鼓掌,傅杨河直起身来,头发还乱糟糟地贴着他的脸,他伸手拨开,脑子这才从刚才的舞蹈里回过神来,喘着气朝众人鞠了一躬,笑着朝自己刚才的位置走去。 班觉贡布头还是懵的,呆呆地看着傅杨河。傅杨河本来塞在腰间的袍角脱落下来,他人在篝火下,仿佛从燃烧的大火里朝他走来。 第28章 傅杨河和班觉贡布 大概是篝火和夜色的交汇让氛围更有感觉,即便是小唐他们看过不止一次的也都热血沸腾的,小唐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扭头去看班觉贡布,只看到班觉贡布目不转睛的一张脸。 他一直都觉得但凡看过傅杨河跳舞的同志,都没有办法不爱上他。而这还只是一曲《出塞》,傅杨河曾在家里编过一曲《狐狸精》,那才真是验证了一句话,会跳舞的男人骚起来还有女人什么事!眼下大庭广众,傅杨河显然跳不了那种舞,不过这种带劲的舞也够了。 傅杨河在班觉贡布身边坐下,喘着气说:“好久不跳,有点生疏了。” 班觉贡布低下头来,一句话也没有说。倒是旁边的小唐说:“老当益壮!” 傅杨河便笑了起来,拍了一下小唐的头。他本来想问一下班觉贡布,却见班觉贡布一直低着头,也没看他,便没有问。 等到电视台拍个差不多要收工的时候,他们也站起来送了一下。班觉贡布这才跟他说话,道:“你也累了吧,早点回去休息。” “不累,我还打算随便逛逛呢,这里这么热闹!” 因为是转山会的第一天,所以这一晚也是最热闹的一个晚上。除了他们这里,还有很多藏民在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对于黄静晨这些年轻人来说,正是学习的好时机,康巴各色各样的舞蹈都可以在今晚看到。 傅杨河便带着他们一个一个看过去,一边看一边给他们讲解。班觉贡布在他身边站着,只觉得今天的傅杨河和从前的傅杨河不一样了。 简直全身都在发光。听他一边观看表演一边给黄静晨他们讲解,才知道傅老师对藏族舞蹈了解的要远超过他这个当地人。篝火照着一张张年轻俊秀的脸,黄静晨他们也听的很认真,从他们的脸上能感受到他们对傅杨河的敬慕之情。班觉贡布又想起火光下傅杨河柔韧而有力的腰身,蓬勃而肆意的舞姿,忽然觉得有股热气涌上来。而篝火的烟火气随着风拂着他的脸,更让他心里燥热难耐。 这世上一切酣畅淋漓的运动和艺术都会激发人的爱欲,他是头一回意识到,只因自己沉醉其中,深受感染,也有了疯狂的热血。 傅杨河,傅杨河。他不再是白皙文静的文化人形象,他是有侵略性的,锋芒无法掩盖的,会激发人征服欲的男人,可这锋芒被白嫩的外表遮掩,这侵略性也不会叫人不适,像一匹温顺的,可偶尔会撒野疯狂的马。 “傅老师,你们来这边看,这个精彩!”小唐 忽然在远处喊他们。 那是一个民间艺人团队,在那里表演热巴舞。 热巴舞是集合了舞蹈,说唱,杂技和戏剧为一体的综合艺术,全套演下来耗时非常长,但是可看性极佳,因为不同于简单基础的锅庄舞,热巴舞极其讲究美感和难度,舞蹈设计基本上都以观赏性强,动作难度大为准则,非常适合大型实景演出。傅杨河原来就有想过,如果在演出中加入热巴舞,不但会减少编舞的工作量,而且可以最大限度地呈现出康巴原汁原味的文化,但是全套的热巴舞演下来要五个多小时,显然是不适合用在实景演出中的,他现在要找的就是最适合演出的段子,再稍加编排,争取在较短的时间里能展现出热巴舞最吸引人的一部分,从而吸引观众去关注热巴舞。 相比于锅庄舞,肖央他们显然对热情奔放、粗犷有力的热巴舞更感兴趣。他们在人群里看了一会,肖央低声说:“这个舞蹈有些地方动作太危险了,可能不够老少皆宜。” 傅杨河点点头。热巴舞有一部分结合了气功的成分,“尖刀刺腹”、“夹刀旋转”、“滚牛角尖”等动作,虽然可看性很强,但确实不如其他部分更适合实景演出。热巴舞是分段的,每跳一段都会有一段词,只是念的什么词他们听不懂,傅杨河便回头要问班觉贡布,一回头却发现围观的人太多,班觉贡布紧贴在他身后站着,他这一回头,正撞在班觉贡布的下巴上。 “对不起。”他忙不迭地道歉,略有些尴尬。班觉贡布摸了摸下巴说:“没事。” “你能给翻译一下那老汉在说什么吗?” 班觉贡布表情略微迟疑了一下,好像没听清。傅杨河便又说了一遍。 因为太嘈杂,班觉贡布怕他听不清,所以微微低头靠近了他耳朵给他翻译,但这样一来就贴的太近,一说话,热气就全喷到了他耳朵上。他的耳朵异常敏感,只觉得很痒很痒,缩了一下头,班觉贡布却没注意,还在靠着他翻译给他听。最后傅杨河实在受不了了,装作挠痒一样,伸手抓了一下耳朵。 班觉贡布愣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靠的更近了。 热巴舞先轻后急,越到后面越是激流奔涌,随着鼓声越来越急,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周围喝彩声不绝于耳,人群也开始拥挤起来,有些人甚至情不自禁地跟着手舞足蹈,他们本来站在最外围,后面人越来越多,各个都是伸着脖子往里看,开始有了点人挤人的意思。 然后傅杨河就被挤到了 班觉贡布的怀里。 他一直都知道班觉贡布个头高,却从没有如此具体又强烈地感受到班觉贡布的高大魁梧,他整个人都靠在了班觉贡布的怀里面,他的后背磨着班觉贡布的身体,耳朵上的酥麻感更强了,班觉贡布都不用说话,只是呼吸就让他有些受不了,心里燥热的很,偏偏又挤不动。鼓声越来越急,越来越急,那些跳舞的藏族小伙子开始翻腾飞跃,姑娘们的裙子因为旋转都飘了起来,周围的欢呼声更是如烈火浇油一般,一切都在扑向最后的高潮。傅杨河觉得自己几乎不能呼吸,身体里的一根弦越绷越紧,脖颈和后背都出了一层薄汗,他试图摆脱这种燥热和紧绷,可是却找不到出路,没有缝隙给他挪动身体,他动了几下,班觉贡布的两只大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臂膀,力道那么大,充满了控制欲,他身体的那根线“砰”地一声,断了。 第29章 手 傅杨河久久不能平静,以至于小唐跟他说话的时候,他都感觉有一点懵。 “什么?”他问。 小唐看着他一张潮红的脸,扭头看了看旁边的班觉贡布。人群已经四散开去,小唐便把傅杨河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说:“我问你还看么,要回去了么?” “坐一会吧,”傅杨河说,“坐一会。” 他说着便盘腿坐了下来,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黄静晨他们也坐了下来。孙雷说:“他们跳的可真好。” “这热巴舞没有点童子功还真跳不下来,难度挺高的。”黄静晨说,“尤其那个男领舞,跳的真好,我看着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们都没看出来?”小唐笑着用胳膊肘碰了碰傅杨河,傅杨河问:“什么?” “你怎么又在出神……刚才领舞那个男的,你看出来是谁了么?” “谁?” 小唐得意地说:“就是赛马得了第二那个小伙子!” “哦哦哦,对,就是他,我说怎么看着有点面熟。他换了身打扮,我就没认出来。”黄静晨说着回头又去看那藏族小伙子,“他可真厉害,赛马那么厉害,跳舞也那么厉害。” “你就认男人认的准。”傅杨河看了小唐一眼道。 小唐嘻嘻笑了两声,说:“你们想认识认识他么,我去把他叫来。” 他说着就爬起来去勾搭那小伙子去了。傅杨河的眼睛却朝前方看去,班觉贡布正站在昏暗处抽烟,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模糊在黑夜里,只有香烟的火光忽明忽暗。 月色这么好,因为有了篝火,反倒显得暗淡了。 他看到班觉贡布吸完了烟朝这边走来,便赶紧收回了目光。小唐已经拉了那藏族小伙子过来,笑着说:“我给你们介绍啊……” “蒙克。”班觉贡布却先叫了一声。 “你们认识啊?”小唐问。 “中午还一起吃饭。”班觉贡布说,“你跳的很好。” 蒙克笑了笑,因为面庞黝黑,牙齿愈发显得白了:“我本职就是干这个的。” 原来蒙克本身就是昌都一个热巴舞蹈团的,今日随团来赛马山参加转山会。交谈了一会才知道,他们这个舞蹈团如今很不景气,傅杨河听蒙克言语里有要跳槽的意思,心里实在为他感到惋惜,于是回去的路上便对班觉贡布说:“上次跟你们演出团队的人 见了一面,觉得那些人的资质都还不如这个蒙克,他是康乌乡人,如果能在老家谋一份薪水不错的差事,他应该不会拒绝。” 班觉贡布略有些心不在焉,问:“你是让我把他挖过来?” “他的舞蹈感染力很强,这是天资,很难得的,让我教教他,以后可以成为你们演出团队的台柱子。而且实景演出每日几场都是固定的,比他如今旱涝不保收的好,想必他也不会拒绝。这么好的人才,不要浪费了。” 班觉贡布点头说:“他的父母我都认识,那我明日找他谈谈。” 他话音刚落,手机就响起来了。班觉贡布一接电话脸色就变了,电话那头越说,班觉贡布的脸色越难看。不等挂了电话,班觉贡布就朝后跑。傅杨河以为出了大事,赶紧也跟了上去。小唐他们几个小辈随后,个个面面相觑。 他们跟进了帐篷区,帐篷一个连着一个,傅杨河远远地就看见了央金和孟韬两个,央金也立即跑了过来,跟班觉贡布说了几句话,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班觉贡布就朝后面走,央金却一把拉住他,姐弟俩竟然争执了起来,央金哪能拉的住班觉贡布,随即就脱了手。傅杨河赶紧跑了过去,央金看见他好像看见了救星似的,一把拉住他道:“傅老师,你快去拉住他,别让他乱来!” 傅杨河看了一眼旁边无动于衷的孟韬,赶紧追了上去,后面就比较黑了,隔老远才有一片篝火,帐篷也少了起来。傅杨河喘着气跑过去,就看到远处山坡上有两个人搂作一团。借着薄薄的月光,他看到那两个人都从草地上爬了起来,是一男一女。那男人似乎颇有些慌乱的样子,叫了一声什么,但班觉贡布上去一拳头就将他打倒在地上了。 旁边的女人一声惊呼,傅杨河也吓了一跳,班觉贡布却还没有罢手,对着那人就又是一脚。那人吃痛,嘴里骂骂咧咧,说的却是藏语,他也听不懂,只赶紧跑过去拉住了班觉贡布。 央金也跑过来了,慌张地说了几句话,班觉贡布回了几句,说的却也是藏语,语气却极为愤怒。傅杨河听不懂,一时觉得自己成了局外人,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拉着班觉贡布一只胳膊,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松开。 不过他倒是看清倒在地上那个人了,是央金的未婚夫,次仁。 他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惊慌的女人,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也琢磨出了个大概。很有可能是央金这个未婚夫不老实,带着姑娘来花前月下,结果被央金给捉奸了。 原来这是捉奸现场啊! 他脸色一沉,立即就松开了班觉贡布的胳膊,站到了一边。 班觉贡布没了挟制,对着次仁便又是一脚。央金要上去拦着,却被孟韬给拉住了,道:“央金姐,这种负心汉,打死都不为过!” 说的是汉语,显然是故意要给傅杨河听的。傅杨河见小唐他们也追过来了,便跑过去拦住了他们。到底是家丑,班觉他们未必想这么多人围着。 “怎么了,怎么打起来了?”小唐好奇地伸着脖子问。 “人家自己家里的事,我们别跟着掺和了,走走走,都回去睡觉。” 傅杨河觉得这种事到底是有些丢人的,他们这些外人,还是不要跟着掺和,况且这种事,大概班觉贡布也不想外人知道。 他带着小唐他们走了几步,便道:“小唐,你带着他们几个先回酒店。” “那行吧,你一个人多注意安全。”小唐不是傻子,立即带着黄静晨他们几个走了。傅杨河回头见肖央没动,便说:“你怎么不走呢?” “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安全么?” “我一个男人,有什么不安全的,我去班总那边看看,你先回去吧。” 肖央这才走了。傅杨河笑了笑,又往回走,那边孟韬却已经拉了班觉贡布回来,一边走一边说:“算了,把他揍了一脸血,也算给他教训了。” 班觉贡布看到傅杨河,嘴唇动了动,转头对央金说:“明天我去他们家把婚事退了,你先回去休息。” 孟韬便挽住了央金的胳膊,说:“你放心,今晚我陪着央金姐姐。” 央金似乎很是窘迫,看了傅杨河一眼,便被孟韬拉着离开了。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孟韬朝他使了个眼色,傅杨河点了点头。 央金和孟韬都已经走远,剩下傅杨河沉默着站在班觉贡布身边,不远处的篝火照着他们的脸,忽明忽暗。 “好样的,”他说,“那个次仁,是该揍。” 班觉贡布冷哼了一声,说:“……还有几个月就要跟我阿姐成婚了……真他妈不是东西。” 傅杨河平生最恨这种背叛之徒,便说:“早知道你是揍这种渣男,我就不拦着你了。” 班觉贡布看了看他,没有再说什么。傅杨河便说:“走吧,我看你手流血了。” 班觉贡布抬手看了看,他手背的确流血了,刚才揍次 仁的时候,有一拳头打在了石头上,破了一块皮。大概太气愤了,自己竟然没觉得疼。 傅杨河却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抬起来仔细看了看。傅杨河的手很热,手指头白皙而修长,托着他的手掌心。班觉贡布说:“没事,小伤。” 傅杨河便松开了手,两个人沉默了一会,也不知道是谁先迈开步子的,便一起往酒店的方向走。 班觉贡布显然依旧没有释怀,脸色一直都很难看。酒店斜对面有个小药店,傅杨河跑进去买了一份碘酒,一份创可贴。 回到酒店房间,傅杨河便说:“坐下。” 班觉贡布便坐了下来,见他拧开了碘酒的盖子,伸手说:“我自己来。” “我来吧,你左手也不方便。” 傅杨河说着便在班觉贡布跟前蹲了下来,一手拿着蘸了碘酒的棉签,一手托住了班觉贡布的手腕。为了方便他涂抹,班觉贡布便将手掌完全伸展开。 他的手非常好看,手指修长匀称,指甲修剪的极为整齐,月牙饱满,和他的人一样,手指看起来也是修长有力的,在食指靠下部分,有一块小小的疤痕,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留下来的。 傅杨河说:“可能有点疼。” 他尽可能轻地清理了一下伤口,班觉贡布的手纹丝不动,也不见有任何的颤动,傅杨河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就看见班觉贡布深邃的一双眼,映着灯光,注视着他。 藏族汉子都喜欢直勾勾地盯着人看,坦荡而热情,对于都市里出来的人来说有时候总是太过直白。傅杨河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低下头来,撕了一个创可贴,小心翼翼地贴在了班觉贡布的手上。 “谢谢。”班觉贡布的声音略有些嘶哑,说完轻咳了一声。 傅杨河站起来准备收东西,问:“还有别的地方受伤么?” 班觉贡布看了他一眼,说:“有。” 傅杨河愣了一下,就见班觉贡布将袖子卷了起来,一直卷到腋窝下面,傅杨河蹲下来一看,才发现他胳膊肘和上臂也各有一处擦伤,只是伤没有手背上的重,只是擦破了皮,沁出了一点血渍。 “这种伤最疼了。”傅杨河靠近了说。 他的呼吸喷到班觉贡布的胳膊上,很轻微,但是异常酥痒。这种酥痒和伤口轻微的疼痛杂糅在一起,有一种叫人难耐的感觉顺着胳膊往上爬。班觉贡布的喉头动了动,沉默着没有说话。 傅杨河这一次动作更轻微,他以前也磕破过,知道这种擦破皮又有点沁水的伤口其实是最疼的:“我以前学跳舞的时候也摔伤过,就左腿膝盖一大块,擦破了皮,但是没流血,也就没怎么管,结果半夜疼的睡不着觉,第二天起来,发现结了痂,黑黑的一大块,半个月才好。” “你以前学跳舞的时候,经常受伤么?” 傅杨河就笑了,眼睛却异常专注地看着伤口:“学跳舞的哪有没受过伤的,腰,腿,关节,都是最容易受伤的地方,不过也看人,我就是初学的时候心里憋着一股气,爱用蛮力,所以受伤就是家常便饭,受了伤就不能再练,其实得不偿失。” 他说着就又笑了,放下棉签,转身去拿了创可贴过来:“后来自己慢慢就悟出来了,更注意保护自己,也就很少再受伤了……好了,胳膊肘也贴了,你要少弯胳膊。” 班觉贡布将袖子放下来,忽然莫名其妙地说:“你这身衣服很好看。” “嗯?”傅杨河愣了一下,说,“随便找的一件,不是很合身,穿的也不伦不类。” “你要喜欢,我让人给你量身定做几件,你穿藏装很好看。” 大概是被班觉贡布夸奖了,他心里有点美,竟也没拒绝,含糊地应了一声。外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他过去开了门,见张跃在门口站着。 傅杨河心里五味杂陈,说:“我还以为你要睡在庙里呢。” “庙里面求了个东西,”张跃说着递了个东西给他,“给你的。” 傅杨河还没伸出手来,不知道班觉贡布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替他接到了手里。 “嘎乌。”班觉贡布说。 是个银盒子,上头刻着寓意吉祥的花纹,雕刻繁琐,做工极为精美。张跃的眼睛扫了他们两个一眼说:“保平安的,没别的意思。” 班觉贡布看了看,交到了傅杨河手里。傅杨河看了看,握在手里说:“谢谢。” 张跃神色似乎很疲惫,摆了摆手便走了。傅杨河关上门,回头却看见班觉贡布直勾勾地看着他。 傅杨河挑了挑眉毛,问:“怎么?” “他的东西,你也敢收,你不是要断了他的念想?” 傅杨河就笑了,说:“他在寺庙里呆了一天,送我个东西,自己先说了没别的意思,我如果不收,也太不近人情,我们俩虽然不是情侣,却是亲如兄弟啊,我有分寸……咦,你这 话听着怎么像是在吃醋?” 他说罢自己就先笑了。班觉贡布说:“傅老师真会开玩笑,我是你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吃醋。” 傅杨河听他语气似乎有些不高兴,便抬头去看班觉贡布,班觉贡布却已经转身去了洗手间,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嘴角动了动,到底没说话,把这个嘎乌也放进了包里面,顺便把桌子上的碘酒和棉签收拾了。刚收拾好,就听见洗手间里传出了哗哗啦啦的水声。 他往沙发上一坐,忽然觉得有些百无聊赖,拿出手机刷了刷微博。 今天接受电视台采访的时候,小唐顺便给他拍了几张照片发在了微博上。大半天没登微博,一打开就有上千条的评论了,点开一看,无一例外,全是“好帅”、“好好看”、“美男”之类的夸奖。傅杨河正看得心花怒放,手机忽然响了。 是他妈杨慧娜打过来的电话。 “你到西藏这么久,怎么连个电话也没打一个,我不给你打,你是不是就不知道主动给我打一个。” “到的时候不是给你发过短信么,我在这边一切都挺好的。” “你就还是这个老样子,”杨慧娜语气有些不悦,“你爸打电话到我这边来了,说给你打电话一直关机是怎么回事?” 傅杨河抿了抿嘴唇,说:“我把他拉黑了。” 电话那头就沉默了一会才说:“偶尔也跟他通个电话,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父亲,心里还是爱你的。” “哦。” “你又哦,”杨慧娜说,“傻儿子呀,你想想,你不理他,难道以后他老了不能动了你就能逃避赡养他的义务?只会把你爸爸的财产便宜了那个狐狸精!” “我不贪他那点钱,也不打算要,他爱给谁给谁。” 杨慧娜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声调却依然柔和,说:“你就傻吧。他就你一个儿子,财产不给你给谁?难道全给那个郑玲红?你不为自己,就为了我着想,也不能便宜了那个女人。你爸爸跟我结婚的时候有什么?要不是我们杨家帮衬着他,他要不是我杨慧娜的丈夫,他能有今时今日的名利和地位?我当年捉奸在床的伤痛,难道你都忘了?” 杨慧娜身为戏曲大家,气质是一等一的好,也养就了她五十多岁依旧清丽柔和的腔调,即便生气,那声调也是温柔的,却透着倔强和执拗:“他如今年纪也大了,身体不好,开始想儿子了。就不说傅家的财产,就光论你们父子亲情, 你也不该对他太狠心。他对不起的人是我不是你,他虽然不是个好丈夫,却是个好父亲。” “那我给他回个电话。” 傅杨河挂了电话之后,沉默良久,翻出他父亲傅年的电话,从黑名单里删除之后,都拨出去了,又挂断了,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才发现浴室里的水声已经停了。他往洗手间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见班觉贡布拉开门出来,腰间系着浴巾,又露着他一身结实雄浑的腱子肉。 傅杨河却没心思欣赏帅哥的身体,只担心刚才他说的话班觉贡布听到了多少。班觉贡布拿了瓶矿泉水喝了几口,问说:“你不洗么?” 傅杨河从包里拿了一套替换的衣服出来,说:“这就洗。” 他说完就抱着衣服进了洗手间,洗手间里一团雾气,是水湿的,到处都是班觉贡布刚才洗澡留下的气息。他一边刷牙一边伸手擦去了镜子上的白雾。刷完牙他脱了衣服,要往架子上放衣服的时候,却看见班觉贡布的衣服搭在上面,最下面是外袍和裤子,再往上是内衫,而最上面搭着的,是一条对他来说十分宽松的大号内裤,黑色的。因为是纯黑色,所以一点点的污渍也十分明显。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架子不大,也就一层可以放衣物,已经完全被班觉贡布脱下的衣服占领。他犹豫了几秒钟,终于还是把自己脱下来的衣服搭在了班觉贡布的内裤上。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心虚的很,拉开门便进浴室里面去了。浴室里水汽更重,架子上摆着一整套的沐浴品。酒店提供的是小袋的香皂,那香皂的香气却很浓郁,充斥了整个浴室。热水从他的头顶浇灌而下,身体因为热水的突然刺激而颤抖,他抹了一把脸,伸手拿过一袋香皂,不知道是手滑还是什么原因,接连撕了几次都没能撕开一条口子。浴室顶上的光因为水雾变得朦胧,他盯着那包装袋看了半天也没能找到可以撕开的地方,最后只好放弃了,将那袋香皂又放回了架子上,却在那架子的一角,发现了用剩下的半块香皂。 半块香皂,还是水湿的,是班觉贡布用剩下的。 傅杨河在热水中垂下头来,热水浇在他的头顶上,然后顺着他湿漉漉的头发往下淌,流过他的脖颈,脊背和胸膛,他伸手拿起了那半块香皂,从脖子开始涂起,涂过他的胳膊,脖颈,一直到全身各处,那香皂的香味迷惑了他,热汽熏着他的脸庞,热水笼罩着他的身体,香味迷惑着他的心神,他感到从未有过的燥热和悸动,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喊道:“杨河。” 傅杨河愣了一下,立即关了水,静下来朝外头听了一会,听到班觉贡布又说:“你电话响了,是你家里人打过来的。” “哦,知道了,不用管。” “打了三次了,好像很急,你要不要接一下,或者我替你跟对方说一声。” “那你替我接一下吧,”傅杨河说,“就说我洗澡呢,等会回电话。” 然后他就隔着门听到班觉贡布说:“伯父,您好。” 原来是他爸爸傅年打的。 “……杨河他洗澡呢,我让他等会给您回吧……我是他朋友……嗯,好的,伯父再见。” 傅杨河赶紧擦干了身体穿好衣服出来,问说:“我爸爸打的么?” 班觉贡布人已经在床上躺着,见他出来便坐了起来,说:“我觉得令尊好像有点误会我们的关系了。” “……” “他好像迟疑了一下,问说普通朋友还是……” 傅杨河一下子红了脸,强装镇定,弯腰将手机拿了起来,点开了看了一下,然后就出门给他父亲回了个电话。 不过也就两分钟的时间,傅杨河就回来了。班觉贡布说了一句:“这么快。” 傅杨河“嗯”了一声,在床沿上坐下,说:“我跟我爸聊不来。” 大概是他家里的事,班觉贡布也没有过问,掀开被子躺到了被窝里,说:“今天也累了,早点睡吧。” 是要早点睡,趁着隔壁搞起来之前。 傅杨河赶紧拿吹风机吹头发。班觉贡布躺在床上,看着傅杨河背对着他,吹风机开到最大了,嗡嗡地响,吹的傅杨河的头发狂乱飞舞,让他又想起傅杨河跳舞的时候甩动的头发。傅杨河对着桌子上的台灯,整个人都笼罩在光晕里,头发渐渐地变干,柔顺而有光泽,让人很想摸一摸。傅杨河微微侧过头,他的侧脸逆着光,显得更加俊秀润泽。 真是个美男子,班觉贡布如此想着便闭上了眼睛。傅杨河在此时关上了吹风机,扭头朝班觉贡布看了一眼。 这一天如此漫长,激动人心过,也春心萌动过,终于等到这万籁俱寂的时刻,心中激情平缓下来,只剩下说不明的情绪弥漫在心头上。傅杨河躺进了被窝里,伸手关了灯。 房间一下子变得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过了一会等眼睛适应了这黑暗,窗口透过来的光线才渐渐清晰。身边是班觉贡布似乎刻意压制 得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傅杨河睁着眼睛,在黑暗里侧身躺着,一动不动。 等到躺下来之后,困意很快就浮上来了。他听到了班觉贡布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显然已经睡着了,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终于也松了下来。 班觉贡布是被隔壁的声响给吵醒的,醒来的瞬间便要起身,却突然被掌心的温热吸引了注意力。 趴着睡的傅杨河,一只胳膊搭过来,右手正好放在了他的掌心上。 五根手指头,有四根都搭在他的掌心上,只有大拇指贴着他的手腕。 人的手掌心其实是很敏感的部位,每一根手指头的触感都很清晰,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耳边是隔壁比昨天还要激烈的声响,可是傅杨河却睡的那么沉。 班觉贡布的掌心出了汗,他微微地蜷缩起手指,就轻轻握住了傅杨河的手。可能是身体出了汗,嗓子异常干渴,后半夜他饱受煎熬,再也没有睡着。 第30章 脸 大概是白日里太累了,傅杨河这一觉睡的特别沉。第二日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手机在床头震动个不停,他伸手捞了过来,眯着看了一眼,是他妈杨慧娜打过来的。 “起了么?” “没有。”傅杨河裹着被子,声音还有些喑哑,问:“这么早打电话,有事?” “昨天你爸给我打电话了,我忍了一晚上,还是想亲自问问你。” “什么?”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老头子跟你说的?” “你就说是不是吧,你爸可不是随口胡诌的人。” 傅杨河冷笑一声,说:“他不是胡诌的人,你不是骂他是影帝,最会扯谎么?” 杨慧娜被噎了一口,说:“到底谈没谈,我不是要干涉你,我这个做妈的,还不能关心一下自己儿子的感情生活了?” “你听他胡说,没谈。你不是经常跟小唐聊微信么,我要是谈了,他能不告诉你?” 结果杨慧娜露出十分失望的语气:“也是……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你也抓紧点啊,都三十了,隔壁汪鹏比你还小一岁,儿子今年就该上幼儿园了!” “我就算谈了我也生不了儿子啊。”傅杨河说。 “有个人照顾你也好啊,妈是担心你以后老了可怎么办,难道一直都是一个人?” “会找的……” “会找的会找的,说了多少年了,我……” “好了妈,没事我挂了啊。” 傅杨河挂了电话,人也完全清醒过来了。他坐起来揉了揉头发,发现班觉贡布已经不在床上,正在发愣的时候,他妈便又打过来了,傅杨河有些无奈,说:“妈,我知道啦。” “小琛啊,你别嫌妈妈啰嗦,这世上谁最疼你最爱你……” “是我亲妈,我知道。”傅杨河无奈地笑了笑,“我都知道,我会找的,可我也不能大街上随便拉个男人吧,我们还是顺其自然,再说了,我最近也没心思找,忙工作呢,找也得回去再说。” “我听小唐说,张跃也跟过去了?” 傅杨河就收敛了笑容:“这么多年了,你不会还要撮合我们两个吧?”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不过这孩子心眼实诚,对你好,我跟他爸妈也是至交好友,你可别做的太过分知道么?” “我 有分寸。” “我听小唐说,你们有个什么班总……” 傅杨河立即警觉起来了:“他是我老板。” “昨天接你爸电话的,是他么?” “不是。” “我听小唐说,那个班总条件很好,就是……” “你到底听小唐说了多少话,”傅杨河说,“他的话都不着调,别说什么你都信。” 看来他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小唐了。 说起来也是他自己作孽。小唐刚做他助理的时候,有次跟他一起回家,因为人美嘴甜,很快就讨得他妈杨慧娜的欢心,两人当下就交换了微信。后来小唐就对他说:“伯母整天找我聊天,还说要认我当干儿子,你说怎么办,她还老是打听你今天几点睡的啊,午饭吃的什么啊,今天都见了谁啊……” 他妈原来可不这样,年轻的时候一心扑在艺术上,和他爸一样,都很少管他的事,后来闹出了离婚这件事,傅杨河大爆发,有次就冲着他妈发了个火,大概就是说他爸妈从小不关心他什么的,火头上的话,难免夸大其词重了些,他妈当下就哭了,从此以后,就表现的特别关心他,当然这份关心除了想要弥补他,还有就是一个年近五十离了婚的女人心无所依的缘故,因为遭到了丈夫的背叛,所以更想要抓紧自己的儿子。傅杨河心里也一直后悔,于是对小唐说:“她问什么你就回什么,反正我也没什么要瞒她的。” 结果小唐和他妈越聊越投机,还真聊出深厚感情来了。他有时候工作忙,陪他妈的时间不多,小唐就会代替他。小唐又比他话多,能说,也会说,经常陪他妈聊天,或者替他往家里送东西。久而久之,小唐真就成他妈的干儿子了。他一直觉得小唐如此关心他的终身大事,和他妈的撺掇鼓动也脱不了干系。 他下了床,走到洗手间门口敲了两下:“班觉?” 却没有人应。他推开门看了看,发现里头并没有人。 班觉贡布已经出去了。 外头传来了敲门声,他出去开了门,见孟韬笑盈盈地站在外头。 “能进来么?” “请进。”傅杨河一边说着一边赶紧回去收拾了一下房间,然后将几乎掉在地上的被子收起来:“坐。” 孟韬却没有坐下,而是打量了一下房间,然后将手里拎着的纸袋子放在了桌子上:“班觉让我给你带的。” “什么?” “早餐。” 傅杨河打开袋子看了一眼,笑着说:“谢谢,他去干嘛了?” “还能干嘛,去找次仁那个王八蛋了呗。” 傅杨河听她提到次仁,便说:“央金的婚事,这回要退了吧?” “当然要退,不过你知道搞笑的是什么么?他昨天还说跟那姑娘是真爱呢,今天早晨居然主动打电话给央金,要求央金原谅他。央金没理他,他直接打到老太太那边去了,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我正想问呢,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你和央金无意撞见的?” “还真不是,这不是转山会么,两家都在赛马山上扎了帐篷,昨晚上央金让我陪着她去找次仁,我就陪着她去了,结果到了他们家帐篷里,却没见次仁的影子,打电话也没人接。我和央金就随便逛了逛,结果就在那山坡上听见了次仁的说话声,我一听还有女的,就知道要坏事,果不其然,竟然见他跟一个女的在山坡上打滚玩闹呢,一看就全明白了。央金也是,气的直哭,却拉着不让我去,我心里实在替她眼不下这口气,所以打电话叫了班觉过来,给那混蛋一点颜色看看!” 她神情和语气都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傅杨河便笑了,朝她竖起了大拇指。孟韬笑说:“我跟央金说了,不管那渣男怎么求情,千万不要原谅他。你能相信么,我昨晚上跟央金谈心才知道,这不是她头一回撞见次仁跟那女的在一块了。她也忍得下这口气!这样的男人留着干什么,偷了腥的男人哪有能浪子回头的,有第一次铁定会有第二次,天下男人多了去了,条件又不差,干嘛吊死在一棵歪把子树上!” “我看就算央金愿意,班觉也不肯,这下婚事肯定会退了。也算因祸得福了。” “我只是觉得只是退婚也太便宜了他。他和央金的婚事,可是当地但凡有点头脸的都知道的,又眼瞅着结婚在即,突然退婚了,对于班觉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肯定会影响央金以后的婚事的。” 傅杨河愣了一下,问:“现在这边结婚还讲究这些么?” “你不知道,如今虽然说是新社会了,但是当地有财富名望的,还多是班觉他们这样祖上根基就不差的家庭。虽然是自由恋爱的年代,可婚姻到底还是讲究门当户对多一点,要是条件太差,班觉他们家肯定也是不愿意的,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家谁不知道央金和次仁从初中的时候就开始谈恋爱了,基本上都是默认是次仁家的儿媳妇了。可是 如果去外头找,到底不如当地的,彼此风俗习惯都是一路的,婚后也好磨合。何况班觉他们家还有个老太太呢,老太太是个守旧的人,一定不会让孙女远嫁的。” “那也没办法,次仁那个样子,总不能明知道他混蛋,还要嫁过去吧?” 孟韬叹了一口气,说:“如今的好男人是越来越少了,但凡有点家底长的又不赖的男人,一个个都靠不住。” 傅杨河心里忽然动了个念头,笑道:“也不是都不靠谱,我看班觉这小伙子就不错,相貌堂堂,品性也好。” “那是,”孟韬很得意地说,“不是我夸他,我见过那么多男人,没有比他更好的了,他一点都不花心。” “你们俩……” 孟韬抬头看了傅杨河一眼,本来很爽快的一个人,脸色突然红了,摇头说:“没有,我们俩不是那种关系。” 傅杨河抿了抿嘴唇,瞬间老狐狸上身,笑着问:“啊?你们不是啊?我一直以为你们俩是一对呢。” 孟韬说:“他是个木头人,谁跟他谈恋爱啊,都不懂女孩子的心。” 傅杨河竟然从她语气里听出了一点娇嗔的意思,便道:“按理说班总这样的高富帅,应该很多女孩子喜欢,他不追别人,应该也有很多人追他吧?怎么还是单身啊。” “追他的人是不少,以前上初中的时候,就有好多姑娘给他递纸条。你不知道我们这边民风淳朴大胆,姑娘要是看上哪个小伙子,都不藏着掖着。可他都不理会,也很少跟女孩子说话,除了我和央金两个。” 孟韬说到这里显然有些得意:“他这人不大爱跟人说话,对谁都冷冷淡淡的,后来辍学工作了慢慢性格才变了……不过他大一的时候谈过一个,汉族的,还带回家给老太太她们看过呢,老太太没同意,听说那女孩家庭条件一般,没看上。班觉的婚事,肯定要老太太点头才行的。” 看来这个老太太不止守旧,在班觉他们家也很有权威。傅杨河笑说:“老太太不是嫌那姑娘家庭条件不好,是她心里已经有了孙媳妇的人选了吧?” 孟韬红着脸一笑,语气又爽快起来,说:“不怕傅老师笑话,班觉他肯定是我的!” 傅杨河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便笑了笑没说话。孟韬说:“他们家的人都喜欢我,就是班觉这个闷葫芦,总也不说话。” “可能他不善表达呢?” “可能吧,他从小就是个闷葫 芦,小学的时候还看过两年的心理医生呢,你别看他一身腱子肉,性格一点不像康巴的男人,特别内敛,我有时候很心疼他。虽然班叔叔去世以后,他开始帮着家里打理生意,性格开朗了很多,可我反而心疼他,觉得他这么年轻,身上担子就挺重的。就你们现在在做的这个项目,一下子就一两个亿,要是做不好,损失肯定是难以估计的,对于他们家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何况这项目又是班叔叔的遗愿,他肯定憋着一股劲在做的,傅老师,你可一定要帮他,这是他经手的第一个大项目了。” 孟韬的言辞异常恳切,傅杨河点点头,说:“那是一定的,我肯定尽我所能做好它。” “那你吃饭吧,我先走了。央金还在外头等我呢,她不好意思上来见你。” 傅杨河送孟韬出了门,这才回来打开了饭盒,心里忽然想,班觉对自己这么好,或许正像孟韬刚才说的一样,很重视这个项目,所以付出了全部的心血在上面,因此对于自己这个团队骨干也格外照顾。男人总是不如女人敏感细腻,有时候照顾过了头,可能本人也没有察觉。班觉贡布并没有说过什么,也没有做过什么,自己还是先不要自作多情的好,免得基三错,那就尴尬了。 他前几天也提醒过自己不要基三错,对于班觉贡布的那点幻想,更多的是一笑了之,如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有一点惆怅,好像觉得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和自己无缘,是一件很遗憾的事。他又想起自己昨天中午做的那场春梦,心想自己可能是又饥渴了。 说起来很是奇怪,他的饥渴跟女人的大姨妈似的,每个月会来那么一两天。在这一两天里,他突然特别渴望爱,也特别渴望性,而因为这些渴望得不到满足,会让他陷入一种无法明说的消沉情绪里,直到工作再次占据他的全部注意力,这饥渴才渐渐消退。 吃完了早饭,他便将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收了起来,本来想全都洗了,可是没地晾晒,只好全都塞进了包里面。收拾完自己的衣服,就看见班觉贡布的衣服依旧搭在架子上,最上头搭着的依然是那条黑色的内裤。准备出去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冒出个特别肮脏和羞耻的念头:昨日里班觉贡布奔波劳累了一天,打过架,赛过马,流过血,淌过汗,也不知道这康巴汉子脱下的内裤,会不会有味道。 其实他是很爱干净的人,如果换一个男人,穿过的内裤这种东西他大概会觉得很恶心,但是对方如果是班觉贡布,他却不觉得脏。这微妙的认知让他略感羞愧,男人对于具有性吸引 力之人味道的喜爱,大概只有男人自己才能理解。 这一整天都没有再见过班觉贡布,傅杨河带着小唐他们又逛了一上午,下午的时候开了个会,商量了一下和《风花雪月》有关的事,傍晚的时候小唐告诉他说,张跃生病了。 也不是大病,感冒而已,只是因为在高原上,也不敢大意。傅杨河让他去医院看看,张跃打死都不肯去,撑着一张苍白的脸。 “张老师怎么这么排斥去医院?”黄静晨问。 “他怕打针,”小唐说,“他晕针。” “大人也怕打针啊?”孙雷惊讶地问。 张跃毫不脸红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怕的东西,你们傅老师还怕狗呢。” 傅杨河立即“啧”了一声:“我是小时候被狗咬过!这么高的狗……”他比划了一下,“站起来比我还高。” “你左腿上那个疤就是狗咬的么?”肖央问。 “对啊,都十几年了疤还在,你们就知道咬的有多狠。” “那傅老师你看见藏獒岂不是要腿软。”赵小军说。 傅杨河正要开口,就听张跃说:“他不是腿软,应该直接就吓哭了,你们不知道初中的时候,有一次……” “你刚才不还病恹恹的说需要人照顾你么,我看你这会挺精神的啊。”傅杨河打断了他,“看来没事了,你好好休息吧,走走走,我们别在这打扰张老师休息。” 谁知道他刚站起来,张跃就又哼哼起来了。装的太夸张,黄静晨他们都笑了。傅杨河略有些尴尬,说:“别哼哼。” 张跃立即就不哼哼了。黄静晨他们从房间里出来,小声说:“我觉得张老师挺可爱的啊,爷们的时候很爷们,撒娇的时候又很会撒娇,多有情趣,不会闷,长的也帅。” 小唐说:“可惜啊,你们傅老师不好这口。” “那傅老师喜欢什么样的?” 小唐想了想,这他还真不知道:“没见他喜欢过什么人。” 黄静晨他们都露出一副“我不相信”的表情。小唐说:“你们傅老师矜持,不喜欢谁可能表现的很明显,但是喜欢谁藏的很深。” 孙雷笑着看向肖央:“那跟肖央有点像啊,那不就是闷骚。” 肖央酷酷的也不说话,黄静晨他们却都笑了。小唐想了想还真是,肖央真是年轻版的傅杨河,只是比傅杨河冷一点,没有傅杨河圆融 好相处。 “你以后能不能在他们几个小的跟前收敛一点?”房间里,傅杨河对张跃说,“亏他们一口一个张老师地喊你,你也不害臊。” “他们都知道我的心思,”张跃说,“我也不在乎他们怎么想。” 傅杨河叹了一口气,说:“时间差不多了,体温计拿出来我看看。” 张跃便把腋下的体温计拿给了他,傅杨河看了看,说:“还好,没发烧。” “可我觉得有点冷,像发烧的样子。” “所以让你去医院看看啊,这可不比在内地,发烧也是能要人命的,你别不当回事。” “我不去。”张跃说。 傅杨河有些无奈,将体温计放下,然后走到窗口那将窗户给打开透气。又是个好天气,外头夕阳将落未落,很美,他整个人都立在窗口的夕阳里,金黄的光晕笼罩着他,在张跃看来,更美。 傅杨河长了一张特别好看的脸,俊秀不失柔和,最好的是身条和气质,说不出的好。张跃越看越喜欢,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都放不下,就是因为再没有遇见比傅杨河更入他眼的人,现下生了病,心里便有些伤感,觉得傅杨河太优秀了,他抓不住。 如果差一点就好了,他也不至于这么无奈疲惫。他如此想着,便闭上了眼睛。 傅杨河回过头来看他,悄无声息地叹息了一声。斩不断,理还乱,所谓孽缘。 等到张跃睡着之后傅杨河才从他房间里出来。黄静晨问:“张老师一个人可以么?” “还是有人看着他点比较好,”孙雷说,“要不咱俩去张老师房里吧,省的他醒来找不到人。” 傅杨河深感安慰:“好孩子好孩子。” “你赶紧去吃饭吧,我们刚才都吃过了。”小唐说,“我陪你去。” 傅杨河吃饭有个怪癖,在家里怎么吃都行,一个人泡面都可以应付一星期,但是如果出门下馆子,必要人陪,非常抗拒自己一个人去外头吃饭。两个人找了一个餐馆坐下,小唐给他点了饭菜:“我们刚吃过的,合你口味。” 好不容易两个人终于能单独相处,小唐便开始八卦,问了他不少昨晚上的事。傅杨河也没瞒他,一五一十都跟他讲了。小唐是深受渣男之害的人,听了比他还生气:“妈的,这个次仁我看长的人五人六的,怎么这么不是个东西!” “这年头,有点资本的男人就那个样,”傅 杨河说着放下筷子,“我现在对感情越来越灰心了,以后我要是被人背叛,不死也得扒层皮。” “你放心,谁要敢欺负你,我唐昊第一个不放过他!” 傅杨河就笑了,小唐说:“真的,要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给你出气,不搞得他身败名裂不回来见你!” “那你碰见的那些渣男,怎么没见你收拾他们?” 小唐听了一愣,咧了咧嘴角,俊俏的脸蛋云淡风轻,说:“唉,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呗。” 说起小唐的恋爱史,那简直就是一部渣男集邮史,也不知道是他口味问题还是运气问题,他碰到的男人一律渣的不行。小唐平日里要强,是个不吃亏的人,但是一碰到男人就成了个糊涂蛋,颇有几分叫人恨铁不成钢的愚蠢,这倒是很像如今的央金。 爱情会使人盲目,能让人甜如蜜,也能让人成一个大傻逼,杀伤力的确很大。 他们吃完饭从饭馆出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夜市比白天还要热闹一些,街道两旁有许多摆摊的小商贩,傅杨河看到有个卖面具的摊子,便在那摊子跟前站住了,拿了一个面具看上头的花纹。 “艺术品啊。”傅杨河说,“你看,多有特色。” 小唐却不喜欢,觉得那些面具都太吓人了,夜晚看着更吓人,见傅杨河看的认真,便说:“我去前头看看小玩意。” 傅杨河点点头,将那架子上挂着的面具都看了一遍。藏面具多带有神话或宗教意味,色彩用的极为热烈浓重,构图也十分大胆,有皮质的,也有瓷和纸的,大小各异,颜色纷繁。他挑了一个最简单的纸做的蓝色藏戏面具,他头一次见班觉贡布,对方戴的就是这样的面具,摘掉面具露出的,是一张英俊绝伦的脸。 他将那面具戴在脸上,准备去吓一吓小唐,付了钱便蹑手蹑脚地朝小唐走了过去,临走近了,便做出张牙舞爪的模样,朝小唐扑了过去,谁知道小唐不知道看见个什么好东西,竟然挤进人群里去了。他停在原地,忽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回头一看,却见班觉贡布站在他跟前。他愣了一下,但立即低吼了一声,张牙舞爪地装作去挠班觉贡布的脸。谁知道班觉贡布却突然笑了,这一笑不得了,眼睛精亮,迷的傅杨河七荤八素,也忘记要吓人了。 班觉贡布便伸手摘掉了他脸上的面具,面具摘掉之后露出的,是一张祸国殃民的脸。 第31章 三角关系 没有了面具的遮挡,傅杨河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只傻傻地笑了笑。班觉贡布问:“吓人呢?” “可惜没吓到你。” 班觉贡布将手里的面具还给他,笑着说:“从小见惯了这个,你这个算好看的。” “我戴面具你也能认出来是我?” “一眼就看出来了,跟别人不一样。” 一天不见,乍然相见,傅杨河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两个人面对面站了一会,竟都没有说话,气氛略有些诡异。班觉贡布便开了口,说:“回去吧。” “嗯。” 傅杨河把小唐喊了回来,和班觉贡布一起回了酒店,进了房间才问:“你姐姐的事情解决了么?” 班觉贡布点点头,说:“婚已经退了。” “你姐姐人品才貌俱佳,家庭条件又好,不愁找不到更好的。”他宽慰说。 谁料班觉贡布却叹了一口气:“只可惜她不这么想,心里还念着旧情呢。” “女孩子嘛,总是重感情的,时间久了就好了,你们这段时间多陪陪她。” 班觉贡布点点头,说:“孟韬一直陪着她呢。” 提到孟韬,傅杨河便说:“今天你让孟小姐带的早餐,很好吃。” 班觉贡布往沙发上衣坐,仿佛很疲惫的样子,捏了捏眉头说:“你喜欢就行,我听阿妈她们说很好吃,想着你也尝尝,就让孟韬给你送过来了。” “孟小姐人真不错,”傅杨河觉得自己再次老狐狸上身,装作不经意地一边将面具放进包里一边说,“看得出很喜欢你。” 班觉贡布说:“她跟你说什么了?” 傅杨河便笑了,回头说:“一提起你,她就夸个没完,是个直爽简单的好姑娘。” 班觉贡布躺在沙发上,笑了笑,也没说话。傅杨河便接着说:“她说你以前比现在内向,不大爱说话,我看着还好。” “你是没见过我以前,我小时候我阿妈她们都不喜欢我,觉得我呆呆的。” 傅杨河听了,想了一下班觉贡布小时候漂亮又不爱说话的样子,倒觉得十分可爱。班觉贡布问:“她还说我什么了?” “没什么,一直在夸你……你说你长的这么帅,条件又好,怎么还是单身呢,追你的女孩子,应该不止孟韬一个吧,你是不是有女朋友藏着呢?” 班觉贡布 便扭过头来,看向傅杨河,然后坐直了身体。 “我长的帅么?” “啊?”傅杨河没想到班觉贡布会突然说这个,倒尴尬了一下,说,“你还不帅啊……你不要告诉我,你从小到大都不觉得自己帅。” “每个人的审美不一样,有些内地人会不喜欢我这种有些异域特色的五官,我不清楚你……你觉得帅?” 傅杨河背着他,“嗯”了一声,虽然不甚清楚,班觉贡布还是听见了,嘴唇抿了抿,说:“没你好看。” 傅杨河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外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他立即站起来跑去开门。还好有人来敲门,刚才他和班觉贡布的对话实在是有点…… 打开门,见孙雷在外头站着,说:“傅老师,张老师好像有点发烧了。” 傅杨河一听,赶紧去了张跃的房间。黄静晨正拿了湿毛巾擦他的额头,见他进来便站直了身体,“傅老师。” 傅杨河点点头,见张跃睁着眼睛看着他,咧着嘴对他笑。傅杨河也没看他,直接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有些烫。 “我见张老师有些打哆嗦,一摸,才知道他发烧了。”黄静晨说。 傅杨河阴沉着一张脸看着张跃,张跃说:“不碍事。” “你知道在高原上发烧会有什么后果么,严重的话会引发肺水肿甚至脑水肿,小命都保不住。起来,去医院。” “那你陪我去。” “起来起来。”傅杨河有些不耐烦地说。 张跃立即喜笑颜开,起床穿了衣服。班觉贡布进来,问:“张老师病了?” “发烧了。”傅杨河有些急,转身催促张跃,“磨磨蹭蹭,你倒是快点啊!” 被傅杨河数落了,张跃显然依旧很高兴,趔趄着穿上鞋子,傅杨河指了指床上的外套,他便把外套也穿上了。班觉贡布说:“我开车送你们。” “最近的医院在哪?” “镇上,开车十几分钟就到了。”班觉贡布说。 张跃显然要挑衅,所以故意往傅杨河身上歪,不想班觉贡布却拉住他一条胳膊,朝傅杨河看了一眼。傅杨河便撒了手。 张跃撇撇嘴,也没说话。黄静晨和孙雷看着班觉贡布跟架小鸡似的一只手拎着张跃的胳膊往前走。黄静晨靠在门上,小声说:“平时不觉得班总壮,每次跟别人一对比就觉得他跟山似的。” 又高又壮,虎虎生风。一米八的张跃在他跟前一点气势都没有了,更不用提他们傅老师了,简直弱不禁风。 “我听小唐说他还想撺掇班总跟傅老师呢,我看还是算了,傅老师那身子骨,真要跟了班总,得散架吧,我觉得他一只手就能把傅老师的腰捏断了。” 黄静晨微微红了脸,伸腿踢了孙雷一脚,孙雷闷笑着两只胳膊做环抱状,然后拱了拱腰胯,做了个抱操的动作,然后又伸着舌头摊开手抖个不停,模仿傅杨河风中柳絮一般晃荡的样子。他们这群年轻人在一块,小唐没少开黄腔,黄静晨自然之道他模仿的是什么姿势,红着脸说:“我要告诉傅老师。” 孙雷作势要抱他,被黄静晨一脚踢出去了。 今晚的天色并不好,出了街道就变得黑漆漆的。班觉贡布在前头开着车,透过后视镜看见后面坐着的张跃一直往傅杨河身上靠。 傅杨河推了他两下,但是张跃锲而不舍,他也就由着他靠了,抬头看到后视镜里班觉贡布一直盯着他们看的眼睛,讪讪的,又推了一下张跃一下。 张跃却说:“浑身没劲。” 傅杨河便把窗户打开了一点,风一涌进来,张跃又说:“冷。” 傅杨河便把窗户又关上了。 班觉贡布实在佩服张跃,张跃明明在撒娇,动作和语气都在向傅杨河撒娇,却不会让人觉得有半分娘气,只让人觉得是一个成熟的男人在向自己心爱的人耍孩子气。傅杨河显然已经不忍心,便任由他靠着,只一只手微微推着他的头,不让他的脸往自己肩膀上蹭。 班觉贡布沉着一张脸,一路上都没说话,只把车子开的更快了。 到了镇医院,班觉贡布立即下车去扶了张跃,捞着他一只胳膊对傅杨河说:“我来。” 傅杨河便跑进去挂号。张跃发烧三十九度,要输液,扎针的时候反应特别夸张,捂着眼不敢看。 “要不你先回去吧,不用都在医院里。”傅杨河对班觉贡布说,“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陪着就行,等会我们打车回去。” “这儿打不到车……我去问问护士要多久。” 班觉贡布去问了护士,护士说两三个小时。班觉贡布看了看手表,说:“那也不晚。” 傅杨河进去看张跃,班觉贡布却没跟进去,站在门外头抽了支烟,结果护士看见了,说:“先生,我们这不能抽烟。” 班觉贡布便出去抽烟了,不一会傅杨河也出来了,说:“给我一支。” 班觉贡布便把手里的烟给了他。傅杨河接在手里,夹着抽了一口。 “你也抽烟?” “偶尔,一年也抽不了几根。”傅杨河又抽了一口,把烟还给了班觉贡布,双手往裤兜里一插,缩起了肩膀。 西藏的昼夜温差特别大,白天穿这一身还有些热,如今入夜了,风一吹冻得人发抖。班觉贡布嘴里叼着烟,伸手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傅杨河见他要披在自己身上,赶紧后退了一步,说:“没那么娇气,又不是女人。脱了你穿什么,不冷?” 班觉贡布用手指夹了烟,然后蹭了一下鼻子说:“我是本地人,习惯了。你披着吧。” 傅杨河便伸手接了过来,往身上一穿,然后就笑了,支着两只胳膊看向班觉贡布。 太大了,本来只是件上衣,他穿着都快垂到膝盖了。其实只论身高,他们俩的悬殊并没有这么大,只是班觉贡布更宽厚健壮,比他撑衣服,所以同样一件衣服穿在他身上,就显得松垮了。 “暖和就行。” “嗯,很暖和。”傅杨河说。 衣服带着班觉贡布的体温,还有属于他的淡淡的味道。怪不得很多电影里都有这样的桥段,亲身经历了才觉得很暖心。他仰起头看了看天上,乌云被风推着,一片一片从月亮上飘过去。傅杨河吸了一口气说:“你赶紧抽,抽完咱们进去,别在外头了,冷。” 班觉贡布便又吸了最后一口。他们俩往回走,傅杨河问:“经常见你抽烟,你抽烟很厉害么?” 班觉贡布点点头,说:“高中就抽了,戒不掉了。” “还是要少抽,抽烟不如喝酒,一点好处都没有。” 他说完停下来扭头看班觉贡布,班觉贡布说:“嗯,少抽。” 大概也只是敷衍他,抽烟成瘾的人很难真的戒掉。傅杨河觉得他也没立场要求太多,便推门进了病房里面。 病房里有一排病床,里头除了病人,还有许多病人的家属,乱哄哄的。张跃闭着眼睛在病床上躺着,他走过去看了看输液瓶,然后在床沿坐了下来。 “真是好多年没输液过了,”张跃忽然说,“你还记得我上次输液是什么时候么?” 傅杨河回头看了一眼,张跃已经睁开了眼睛,看着他。 他当然记得,怎么 会不记得。 那一年,张跃为了向他表明衷心,非常突然地向家里人出了柜。张家人当然接受不了,家里闹的鸡犬不宁,最后把张跃给赶出来了。 大概那时候年轻的张跃没有料到会有那么大的压力,就在被赶出来的那几天生了病,发高烧,家里人也没人管,医院里躺那几天,都是他在旁边照顾。可病得面色苍白的张跃躺在病床上,咧嘴笑着说:“值。” 那时候也不是不感动的,张跃出柜,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是认真的,将来可以负责任,不会辜负他,他却偏偏就是不动心,或许世上真有所谓的缘分,不然人心怎么会这么奇怪。 “这衣裳真丑。”张跃见他不回话,便又说了一句。 傅杨河说:“班觉的,看我冷,脱了给我了。” “他以为在拍偶像剧么?”张跃哼了一声。 傅杨河就笑了,回头看班觉贡布,幸好他站在门口,离得远,没听见。 等到张跃两瓶输完,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外头一片漆黑,风也很大,车子走到半路的时候天就开始下雨,还好下的不大。到了酒店,班觉贡布直接回了房间,傅杨河则看着张跃睡到了床上,准备回去睡觉的时候,张跃叫住他说:“你就这么扔下我不管了么?” “你已经退烧了。” “可是谁知道半夜会不会再烧起来。”张跃说,“我孤孤单单一个人睡,万一半夜烧起来,身边也没个人,跟煤气中毒似的一觉睡过去……算了,我不该跟你说这些,死活都跟你没有关系。” 傅杨河啧了一声,道:“行了,别演戏了,祸害遗千年,你哪儿那么容易就死了呢。” 话虽这么说,回去睡到后半夜的时候,傅杨河还是爬起来了。他一动,班觉贡布也醒了,坐起来问:“你干什么去?” “吵到你啦?”傅杨河小声说,“我去看看张跃,别半夜再烧起来。” 班觉贡布这一下一点睡意都没有了,把枕头往上挪了挪,靠在床头等傅杨河回来。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傅杨河才回来,他出去的时候只穿了睡衣睡裤,估计走廊里很冷,他一进门就直哆嗦,飞快地跳上床,钻进了被窝里:“外头下了好大的雨。”他说。 班觉贡布没说话,他便伸手关了灯,房间里一片黑暗,隐约能听到外头的雨声敲打着窗户。有些湿冷的雨夜是最适合睡觉的时候了,傅杨河裹着被子,翻身向外,忽然感 到后面一动,班觉贡布忽然倾过身来,紧靠着他的背。 “傅杨河。”班觉贡布在黑夜里叫他。 傅杨河只觉得后背出奇的敏感,被班觉贡布结实而雄浑的热气熏着,一动不动地“啊?”了一声。 “我单身。”班觉贡布说。 这莫名其妙的一句,一时让傅杨河摸不着头脑,听班觉贡布继续说:“去张老师房里之前,你不是说追我的女孩子应该很多,问我是不是有女朋友藏着么?没女朋友,单身。” 大半夜的突然想起来说这个,实在是够诡异。傅杨河脑补着班觉贡布那张冷峻硬朗的脸,心里涟漪一圈一圈,简直荡漾到天际去,而外头雨声沙沙作响,是个很幸福安静的夜晚。 第32章 照片 转山会的第三天,也是当地公共假期的最后一天。晚上的雨天亮就停了,赛马山上依然热闹。 张跃已经退了烧,睡了一夜气色也好多了,但是傅杨河让他卧床休息,小唐带着黄静晨和孙雷过去陪张跃打牌。张跃问:“你们傅老师呢?” “他去拍照啦,好像是做前期宣传。”小唐说,“有班总作陪,我也没跟着。” 傅杨河算是他们创作团队除了张宏亮导演之外唯一一个知名人士了。他如今在娱乐圈正火,微博粉丝多,长的也帅,张宏亮打算找他拍几张前期宣传图。张宏亮导演找了一个当地知名摄影师过来,打电话说:“傅老师啊,咱们这个演出的前期宣传就靠你啦。” 摄影师叫江措,从昌都市赶过来的,是藏区人,留了一头比傅杨河还要长的头发,穿衣打扮也很有艺术家的范儿。人家是正经摄影师,来的时候带了一整个团队过来,服化道都有,加上助理等,整整坐了一辆车。 傅杨河坐了班觉贡布的车,笑着说:“如今你真成我的专职司机了。” 班觉贡布说:“乐意之至。” 要走的时候孟韬却找过来了,还带了央金,嚷着要一块去。她也聪明,不去求班觉贡布,转而去求傅杨河:“你们要去来古村吧,带上我们吧,我要带着央金去散心。” 央金刚退了婚,精神状态是不大好,何况这是人家弟弟的车,傅杨河哪有说不的权利。孟韬兴致冲冲地带着央金上了车。 “来古村我去过几次,特别美,如今那里也是个著名的旅游景点了,很多人去那里看冰川。” “冰川?” “对啊,来古村就在冰川脚下,你们那个演出不就是设置在康乌湖么,康乌湖就是来古冰川融化形成的湖泊。” 孟韬这么一说傅杨河就想起来了。当初他们去康乌湖考察,确实看到远处有雪山。 “来古,”傅杨河默念了一声说,“这名字真美。” “地方更美,来古在藏语里是世外桃源的意思,如果再晚几个月,那里的油菜花开了,更好看,像画一样。” 车里多了孟韬,显然就像多了小唐一样热闹的很,只是到了后半段,下了公路之后,孟韬的脸色就因为颠簸变得越来越难看了。 “又晕车了?”央金小声问。 傅杨河闻言回头看去,见孟韬笑了笑,脸色却很难看:“没事,一点点。” 但事实上她可不是一点点,刚下车就吐了。傅杨河递了一瓶水给她,问:“你没事吧?” 孟韬摇摇头,便又去吐了。傅杨河拉了班觉贡布一下:“姑娘吐了,你也不安慰一把。” 班觉贡布就问说:“没事吧?” 孟韬立即擦了嘴巴,回头笑道:“没事没事!” 为了追帅哥也是精神可嘉。 来古村周围有许多冰川,因此在来古村前形成了好几个冰湖,最惊艳的是那些冰湖颜色都不一样,上头漂着大小不一的冰山。 “别看都在一个地方,可是每个湖的水质和土壤不同,折射出来的颜色就不一样。”班觉贡布解释说。 这地方风光绝佳,远处雪山起伏,近处冰川和冰湖连接处散发着幽幽蓝光,有一处山坡上开满了杜鹃花,简直如花海一般。摄影师显然也相中了这个地方,当下就让傅杨河去换衣服。 这一回给他准备的除了灰白色内衫,外头是灰色羊皮袍,异常厚重,藏靴却是黑色的,腰间别了一把藏刀,地域特色十足。傅杨河不是头一回拍工作性质的照片,但却是头一回在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原上拍照,拍下来简直要累趴。 不过辛苦也很值得,到底是专业摄影师,拍出来的照片都非常美,傅杨河只看一眼就知道成片出来肯定美炸天,特别是在冰川古牌坊底下拍的那一张,姿态角度光线都正正好,简直属于可遇不可求的运气照。 班觉贡布他们就舒服多了。央金和孟韬挽着胳膊在湖边散步谈心,不知道在说什么,两个人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班觉贡布。而班觉贡布也带了个小的相机过来,在那拍着玩,看见央金和孟韬回头,便对着她们拍了一张。 冰湖旁拍了一个多小时,他们便进了村子,村子里头又是一番模样,田园阡陌,佛塔桑烟,上头是蓝天白云,远处是巍峨雪山,果真是世外桃源仙境一般,冷冽清美。 如果刚才在村外拍的是风光大片,村内拍的就是人文大片,背景多是村社房屋,化妆师还专门给他画了一个脏脏的妆容,脸颊上扑了一点高原红,头发也弄乱了一点,以更贴近当地人的模样。不过后半段傅杨河显然有些力不从心了,只盼着赶紧拍完,让他坐下来休息休息。 摄影师见他状态不好,便让他先休息,然后叫助理把央金和孟韬喊了过来。 “两位美女能不能做一下我们的模特拍几张照片?” 孟韬当然愿 意,只是央金略有些羞涩。孟韬便说:“他们也是给班觉他们这个项目做宣传的,咱们帮一把责无旁贷。” 既然是帮自己的弟弟,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央金便点了点头。 央金和孟韬都是藏族美女,穿的也是藏装,摄影师大概早就想拍她们了,特别兴奋。傅杨河见他这么兴奋激动,心里实在佩服他的精力。 班觉贡布递了一瓶水给他,在他旁边的石头上坐下,说:“辛苦了。” “让我歇一会。”他说着低头闻了闻身上的羊皮袍,“你知道么,我没来这里以前,电视上见到穿这种厚重皮袍子的,都以为这皮袍子肯定一股膻味什么的,结果竟然是香的。” 班觉贡布就笑了,说:“要是当地藏民的衣袍,确实会有味道,毕竟吃肉喝油茶,免不了的,他们这是道具服,肯定是香的。” “那你的袍子身上怎么也是香的?” 班觉贡布一愣,傅杨河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说:“我记得我去你家做客,不是睡着了么,你给我披的家常的袍子,也是淡淡的香味。” “我也有有味道的,只是换洗的勤一点。” 傅杨河就觉得自己这问题问的很蠢,倒有点献殷勤的嫌疑。班觉贡布自然不能跟普通藏民比,到底是超级富裕的贵公子。 他们正说着话,就见摄影师的小助理跑过来了,颇有些害羞地问班觉贡布能不能也去拍一张。 傅杨河心想,他就说嘛,班觉贡布这身材相貌,摄影师看见第一眼估计就惊艳了,这种地地道道的康巴汉子,拍出来肯定魅力四射。 不想班觉贡布却拒绝了,说:“我不爱拍照。” 助理跑回去跟摄影师说了,隔好远傅杨河都能感受到那摄影师的遗憾,便对班觉贡布说:“你长这么帅,怎么拍都是帅的,这个摄影师又很会拍。” “私下合个照还行,这种要求摆姿势的,我弄不来。”班觉贡布说。 最后傅杨河他们三个拍了一组合照,孟韬的镜头表现力特别好,笑的爽朗灿烂,倒是土生土长的央金很腼腆,整个人都显得极为温柔。他们从村民那里借来了一匹马,最可惜的就是傅杨河不会骑。 “我要是有班觉十分之一的本事就好了。”傅杨河被助理推着非常吃力地往上爬,结果那马突然一动,吓得他又滑落下来了。 “这马太烈了。”助理对摄影师说,“要不换一匹。” “看了几匹,这匹最上镜,其他毛色都不好看,跟衣服也不搭。” 孟韬看了看,忽然回头把远处的班觉贡布喊了过来:“他很会驯马。” 班觉贡布将手里的相机放下,便牵住了那匹马,然后长臂一捞,便将傅杨河抓了起来,力气之大,让旁边的小助理都惊呼了一声。 班觉贡布身高体壮,一只手拎着他跟拎小鸡似的把他放到了马背上。那马性子倔,立即又不安分起来,奈何被班觉贡布紧紧捞着缰绳,半分也动弹不得。傅杨河赶紧站稳了,班觉贡布见摄影师要拍,便要松手,谁知道他刚撒了手,那匹马便尥蹶子了,直接把傅杨河给摔下来了。 众人都惊呼一声,班觉贡布脸色都白了,慌忙把傅杨河捞了起来,一只手牵住了那匹马,只用力一扯,那匹马便安分下来了,看来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 “没事吧?”央金她们都围上来问。 “没事没事。”傅杨河忍着疼痛说,“赶紧拍了,班觉,把我弄上去。” 班觉贡布便伸手将他抱到了马背上,傅杨河吁了口气,说:“你抓紧缰绳,别松手。” 班觉贡布点点头,便牵着马立在原地。 摄影师当然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笑眯眯地小声说:“班总能稍微往前一点么……嗯,对,再往前走一小步……侧过脸来好么……左手这么放,这样,好,就这样,脚尖的方向是这样……” 摄影师对细节要求都很严格,班觉贡布果然表现的极不自然。傅杨河骑在马上看他突然露出的笨拙的一面,只觉得很逗,忍不住笑了起来。班觉贡布听见他笑,便扭头看他,两个人对视,班觉贡布便也跟着笑了一下,原本英武的眉宇和棱角分明的脸庞仿佛都瞬间柔和了,帅得简直没法用语言形容。 就是这一瞬间被摄影师抓住了,傅杨河骑在马上,高大挺拔的班觉贡布在前头牵着马,笑着回头看他。 —— 等到拍完了那组照片,班觉贡布才发现他有点一瘸一拐的。 “伤着了?” “有点疼,可能摔下来的时候扭了一下,没事。” “脱了靴子看看。” “没事没事,不是很疼,缓缓就好了。” 小唐打了电话过来,交代他防晒要抹足:“别又晒伤了。” 傅杨河就赶紧又抹了一遍防晒霜,结果这一抹,竟然跟央 金和孟韬聊上了,关于防晒护肤,他们三个各有心得。 “你洗面奶都不用?”孟韬十分吃惊的样子,“那你怎么保养的,皮肤那么细那么白。” 傅杨河不像在小唐面前大言不惭说自己天生丽质,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知道,一直这样。” “真是羡慕。”孟韬看了央金一眼,她们俩都还不如傅杨河白。 接下来摄影师要去拍冰川,班觉贡布带着他们去找最好的拍摄地点去了。傅杨河看见班觉贡布的相机在旁边摆着,就顺手拿过来看看他的拍照水平。 打开看了几张,还真不错,构图取光一看就是学过的,他用手指头一张一张滑过去,然后就看到了一张自己的照片,迎着风,拍的还挺好看的,时机抓的也很准。 他笑了笑,又滑了几张,慢慢的笑容就凝固了。 因为他翻了几十张,光他的个人照就占了一大半,各式各样的,严肃的,大笑的,走着的,坐着的,有些还是连拍。 第33章 情歌 孟韬忽然拍了他一下,笑着说:“傅老师,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傅杨河心虚的很,唯恐孟韬也凑过来看,便说:“我在想,这里可真美,那边都是杜鹃花,咱们去看看?“ 正是杜鹃花盛开的时间,赛马山上也有许多杜鹃花,只是没这里的这么密,整个如花海一般,老远就能闻到花香,又因为在冰湖旁,这花香便格外冷冽。孟韬竟也没怀疑,拉着央金一起站了起来。班觉贡布不在,他的相机自然也要带着的,但是傅杨河想了想,还是偷偷将相机放在了地上,自己跟着央金和孟韬去看杜鹃花了,走远了回头看了一眼,却想不起自己把相机关了没有。 孟韬却发现了他的异样,问:“你脚怎么了?” “可能磕到了。”傅杨河说。 “那你还走,坐下来歇着吧。” 央金也问:“要紧么?” “不要紧,我歇歇,你们去玩吧。” 等到孟韬和央金走了之后,他便又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原来坐的地方,拿起相机看了看,原来已经关机了。 他便把相机挪远了一点,自己背过身去坐,越想心里越激动。 这个班觉贡布拍那么多他的照片,是要做什么,难道真的暗恋他? 小唐常说同志都有基达,遇到同道中人都会有所感应,可他却一点都没有,除非对方对他眉来眼去,或者娘的很明显,不然他实在分辨不出同样是男人,同志和直男到底有哪些外观上的差别,至少在他看来,班觉贡布是很直男的。 或许是见他难得穿这么地道的藏装,想要替他多拍几张留作纪念? 傅杨河忍不住心猿意马,感觉自己春心泛滥。一想到自己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撩成这样,又觉得有些羞愧。年龄,一直都是他在遇到班觉贡布之后最在意的因素之一。差三岁以内的还可以考虑,差的太多,实在有种老牛吃嫩草的嫌疑,而且根据他身边朋友的经验,找男人找比自己小太多的,十有八九不会有好结果。他都慎重了几十年,不应该为了一点爱欲就变得冲动了。 做了这么多心里预设之后,傅杨河果然觉得自己内心平静了很多,心想就当没看见,不知道。 他是古井水,等闲不起波澜。傅老师的脸面还是要的。 回去的路上,孟韬又提到他的脚伤。班觉贡布皱着眉头问:“不是说没事么?” “回去歇歇就好了。 ” “你是跳舞的,脚上的伤怎么能大意。”班觉贡布说,“去医院拍个片子吧。” 结果不管傅杨河怎么推脱,班觉贡布还是把车开到了镇医院,倒也没拍片子,只给医生看了看,说没事,开了两瓶云南白药气雾剂。 班觉贡布打电话叫来他的司机送孟韬和央金回去,自己则带着傅杨河回到了酒店。傅杨河回来的第一件事却是去看张跃,班觉贡布拉住他说:“先看看你的脚吧,一瘸一拐的还乱跑什么。” 这是头一回班觉贡布跟他说话语气带了点命令的意思,傅杨河竟觉得很受用,没说话,便抓着班觉贡布的胳膊回到了房间里面。 “你坐下。” 傅杨河老老实实地坐下。 班觉贡布又说:“把鞋脱了。” 傅杨河就把鞋给脱了。 不过当他看到班觉贡布伸出手来的时候还是立即挡了一把:“我……我洗一下再喷药,洗一下。” 他说着便弯腰捡了拖鞋过来穿上,一瘸一拐地去浴室冲了一下脚,回来重新坐好,然后抬起受伤的那只脚看了看。 伤的脚趾头,伤处比在医院的时候明显了很多,指甲盖处略有青紫,好像有淤血。班觉贡布把喷雾剂打开递给他,他往伤处喷了,只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灼热感。不过更灼热的是,他察觉班觉贡布一直盯着他的脚看。 大概常年不见阳光的缘故,他的脚非常白。跳舞的人,多年跳舞导致脚部变形是寻常事。在这一点上,傅杨河终于占了身为基佬为数不多的一个便宜:虽然他并没有谈过恋爱,但一直要比一般人更注重形体上的保养和塑造。 跳舞的人有时候演出需要把脚伸出去,暴露在观众面前,因此脚背是一定要练的,他从一开始跳舞就注重绷脚和勾脚的练习,因此脚背生的特别好看。他又特别注意脚的养护,每次演出回来,都会泡脚,泡完了还会抹一堆有的没的,脚趾甲也修的很齐整干净。不过他的脚也有不好看的地方,就是再怎么保养,跳舞太频繁,脚多少都有点变形,他的大脚拇指微微向里弯曲,靠着第二根脚趾头,不够自然。所以当初在澡堂察觉班觉贡布盯着他的脚看的时候他就有些不自在,如今心里有了点不清不楚,就觉得更不自在了,于是自我解嘲说:“我的脚是不是有点畸形?” 他说着还勾了勾大脚拇指,倒是极为灵活。 “不会,挺好看的。”班觉贡布说,“一看就知道 吃过不少苦。” “跳舞的人都没有一双好脚,我算还行的了。” “你是跳舞的人,脚是命根子,千万要养好。”班觉贡布说。 傅杨河点点头。他的脚真是个大功臣,刚练舞那会出血是常事,后来越来越争气,才有了如今的傅老师。 喷完药之后他就要去看张跃,班觉贡布要扶着他,他有些不好意思,说:“不用,只是脚趾头受伤,我可以用脚后跟走路啊。”他说着就做了示范给班觉贡布看,一瘸一拐的。班觉贡布说:“还是少走动,看完就回来躺着,我出去一趟,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回来给你带上。” 傅杨河说:“你随便买吧,我不挑食。” 班觉贡布看着傅杨河一瘸一拐地出去,脸色不是很好看。 张跃的房间里却十分热闹,他还没敲门就听见里头乱哄哄的,等到黄静晨跑过来给他开了门,他才发现他们几个在斗地主。 张跃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他的脚,问:“你脚怎么了?!” “磕碰了一下,没事,你没再发烧吧?” “你看看他春光满面生龙活虎的样,就知道张老师现在有多健康!”小唐说,“他都赢了我六百多了!” 张跃心情大好,说:“祸兮福所倚,我这生了病,手头运气却特别好,你赶紧过来,看我怎么赢他们的!” 傅杨河往床沿上一坐,揽着小唐的肩膀问:“怎么就你们几个,肖央和赵小军呢?” “肖央睡觉呢,赵小军估计又在练舞。” “肖央怎么老睡觉,”傅杨河问小唐,“他晚上没睡好么?” “他整天半夜不睡打游戏,夜猫子一个。” “你去把他们俩叫过来,”傅杨河说,“咱们一块说说正事。” 黄静晨就去把肖央和赵小军喊过来了。肖央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显然刚刚睡醒,问:“你怎么一瘸一瘸的?” 他说着便弯下腰看了一下,傅杨河穿的是拖鞋,光着脚丫子还挺不习惯,就缩了一下,说:“没事。我们来谈谈工作。” 今天谈论的是关于《风花雪月》的表现内容,傅杨河在转山会期间接触了很多原始的康巴歌舞文化之后,原来的一些观点反倒有所改变了。他原来觉得既然做的是康巴文化,那就要尽可能体现异域特色,讲究原汁原味,但是这几天的经历让他发现,当地原始的歌舞和内地人 第39章 坐车 傅杨河其实不是吃不胖的体质,男人过了二十五,再难吃胖的体质只要吃的多不运动都会发福,只是程度不同而已,尤其是到了三十岁,身材走形的非常多。他是运动量大,所以体态一直保持的很年轻。 “你不知道,我们跳舞的人对体重要求很严苛,不能胖,我现在这样正正好。”他对自己的身材是很满意的,肌肉匀称轻薄,瘦削但柔韧有力量,是很标准的舞者身材。来了康巴之后他吃的就有点多,运动量也少,他其实很怕会长膘。 外头突然响起了一声响雷,傅杨河扭头朝外头看,隔着玻璃门看到有个白色的塑料袋被风卷着飞起来,好像起了很大的风。班觉贡布去结账,他推开玻璃门,还没出来,冷风就扑到了他的脸上,天空已经被黑色的云彩笼罩,看来是真的要下大雨了。 班觉贡布问:“你还需要买什么?” “买人参,刚来的路上我看到一家店,好像有卖。” “买人参?”班觉贡布有些疑惑,“你是自己吃还是做什么,自己吃的话我家里有不少,你别买了,我回去拿些给你。” “你去把车开过来吧,我去买,一会就出来,你在前面街口等我。” 他说着就跑进了店里。那家店外头也摆了很多货,眼瞅着要下雨了店主一家正在往里头搬,他进去问:“老板,有人参么?” “没有,有党参,要么?”店主擦了擦额头问。 “党参是人参么?”傅杨河讪讪地问。 “党参不是人参,”店主也实诚,“你看看要不要买别的,我们店的冬虫夏草最有名气,来西藏肯定要买冬虫夏草啊,这边最名贵的草药就是这个。” 好像也可以。傅杨河看了看那上头摆着的冬虫夏草礼盒,上面标的价钱不算高,他摸不准是真是假。店主好像看出了他的疑虑,爽朗地笑道:“你放心,我们是几十年的老店了,祖上就是靠卖冬虫夏草起家的,我们店里的冬虫夏草绝对是九宿县最好的,最高海拔地产的。我们这边不产人参,不好买,买也未必能买到好的。” “西藏没人参么?” “人参属东北长白山那边的才是上佳,我们这党参什么的比较多。”店主说,“您来的正巧,我这刚收上来一批冬虫夏草,您先看看品相。” 店家说着就打开一盒冬虫夏草:“还没包装呢,您要买,给您算零卖价。您看看这冬虫夏草的品相,个头大,您闻闻这气味,保存的也好 。” 傅杨河见过冬虫夏草,他以前也买过,这些的确比他以前见过的冬虫夏草要大很多:“这个是越大越好么?” “那当然了。您看这子座,是不是比虫体短很多?这是头期草,刚从土里冒出来就被采挖了,功效是最好的了,价钱也公道。您是买了送人还是自己吃?” 傅杨河生平最怕这种阵势,略有些窘迫,说:“送人,给人做寿礼的。” “做寿礼?那没比这个更合适的了!”老板热情地说,“看你肯定是内地来的吧?咱们国家冬虫夏草最好的地方就是昌都西部和那曲东部,而我们这的冬虫夏草,不敢说是昌都西部最好的,那品质也是数得着的了。这又是今年五月份第一批收购上来的。” “那价钱怎么样?” “我看您也是痛快人,给你算个优惠价,四百一克,这一盒是10克,给您算三千六怎么样?” 傅杨河是富裕人家长大的,花钱一向大手大脚,不是特别贵的东西很少在意价钱,点点头:“那给我包起来吧。” “好嘞,您还需要别的么?” 傅杨河摇摇头,店家说:“我们这假一赔十,如果您买了不满意,只管来找我们,也可以打这个电话,您放心,送礼的东西,我们也不敢欺瞒顾客。” 店家说着就给了他一张宣传单。傅杨河拎着礼盒从店里出来,顶着风跑进车里面。班觉贡布问:“买到了么?” “老板说没有人参,我就买了冬虫夏草。” 班觉贡布点点头说:“我们这冬虫夏草是不错,算特产了。” 班觉贡布这种大富之家出来的贵公子,自然也不会问他多少钱买的。傅杨河把东西放到后座上,说:“咱们快点回去吧,下大雨了。” 他听说下大雨的时候西藏的公路是很危险的,尤其是盘山公路,路况频发。车子开出了县城,雨就开始下起来了,不到十分钟就下大了,举目望去一片水帘,天色也变得更黑,大概是因为高原的缘故,那些黑云看着很低,如烟似雾一般盘旋在上面,很多车辆都开了灯,世界反倒显得更黑。他们走到半路的时候果然遇到了堵车,说是前头有段路出了点故障。 等了一会,雨也不见停,已经有越来越多的车辆绕道,班觉贡布也绕了道,走了另一条公路,这条公路是以前通往康乌乡的老公路了,绕的远一点,部分路面已经毁了,后来新公路修好,就很少有人再走这条老路了。车子 快到康乌乡的时候公路就变的泥泞了起来,雨却小了很多,傅杨河指着前面说:“你看,好神奇。” 半边风雨半边晴。头顶的天是黑的,前面的天却是亮的,甚至能看到阳光,完全就像是处在两个世界里一样。傅杨河赶紧拿相机拍了几张图,车子前头却突然蹿出来一个东西,随即车子猛地躲闪了一下,轮子整个就掉落到公路旁的浅沟里去了,车身也瞬间歪了下去,他吓得手机都掉落下去了,一把抓住了门把手,惊慌地看向班觉贡布。 班觉贡布踩了急刹车,车子又滑行了一下,这才停稳。班觉贡布脸色也有些白,问:“没事吧?” 傅杨河摇摇头,打开他那边的车门,却发现外头都是泥水,连个下脚的空都没有。一只藏羊跳跃着钻进了旁边的草丛里,再也没有了踪影。 “你在车上呆着。”班觉贡布说着便从他那一侧下了车,绕到车前看了一眼,然后重新回到了车里,身上却已经被雨淋湿了。他重新发动了车子,傅杨河那边的窗户一下子就黑了,溅上了许多泥水,车轮在打转,车子动了几下,却都没能从沟渠里开出来。 班觉贡布又下了车,傅杨河爬过去也跟着下了车,雨水淋到脸上特别冷,野外的风也要大很多,吹的人瑟瑟发抖。傅杨河说:“我下来了,你再上车试试。” 班觉贡布又试了一次,还是不行,两个人都淋湿了,重新回到了车里面。 班觉贡布拿了纸巾给他,傅杨河擦了擦脸,嘴唇有点哆嗦说:“等一会吧,看有没有车路过,拉一下。” 但是他们在车里等了半小时也没见有车路过。班觉贡布试了一次,还是不行,就给他的司机打了个电话。 他的司机叫胡彪,是个汉人,但是娶了康巴当地的姑娘做了个倒插门女婿,家就在这不远的一个镇子上。自从班觉贡布接了《风花雪月》这个项目之后,班觉贡布的母亲有心锻炼他,就给他身边的司机秘书这些人放了假。胡彪只偶尔过来接送一下,平日都闲着没事干,这两天正帮他老丈人拉木材,不在本地。 “我小舅子在县城跑三轮的,我刚给他打了电话,他说他正往镇上去呢,我让他绕个路过去,班总你们等一会。” 老板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竟然在忙私事,这个胡彪估计也是紧张,隔几分钟就打个电话过来汇报他那小舅子到了哪儿:“说是马上就到了。” 等了大概二十多分钟,还真有个电动三轮过来了。西南地区的拉客三轮 要比北方的小很多,一般都是两人坐正宽敞,多一个都会有点挤。胡彪这个小舅子的三轮就是个小三轮。 “班总么?”他扯着嗓子喊,“我是胡彪他弟弟。” 班觉贡布大概没想到他的三轮车是个这么小的三轮车,别说把他的车拉出来了,估计还能被反过来拉进水沟里去。傅杨河也从车上下来了,用手挡着雨问:“行么?” 班觉贡布摇摇头。 胡彪又打了电话过来,他小舅子跟他说了一会,挂了电话说:“班总,要不这样,你们先坐我的车到镇上,我再找人过来弄。” “那你去镇上找车过来拉一下,我们就在车里等吧?”傅杨河说。 “别别别,这前头到到镇上这一段公路全坏了,下了雨很难走,我找的车还不一定能开过来呢。” 傅杨河听了就看向班觉贡布,班觉贡布看了看他说:“走吧。” 傅杨河问:“车放这没事么?” 班觉贡布说:“没事。” 三轮车里头空间小的很,放着两袋面粉。 “回程路,顺道给邻居拉点货。”胡彪的小舅子说着就把那两袋面粉拎起来放到了一侧的座位上。 外头雨不大,可也把他们身上都淋湿了,傅杨河说:“你先上。” 班觉贡布一进去里头就没空间了,他个头大,坐进去就塞满了,有些伸展不开。傅杨河随即进去,和班觉贡布并肩而坐,勉强挤下了。 “你身上都湿透了,冷不冷?”班觉贡布问。 傅杨河摇摇头,对前头说:“师傅,能走了。” 走了不过十来分钟,路上果然就开始颠簸起来了。胡彪的小舅子说:“这条路马上就废了,晴天的时候还好,一到下雨天,小车根本没法过,坑坑洼洼的。我们都很少走这条路了。” 傅杨河被颠得差点扑倒,手都没地方抓,两个人一起坐本来就挤,再加上两个人身上都湿了,挤着黏糊糊又摇摇晃晃的特别不舒服,他正想怎么能舒服一点,人就被班觉贡布捞起来了,说:“你坐我腿上吧。” 傅杨河只觉得自己立马从拥挤的感觉中释放出来了,屁股已经坐到了班觉贡布的大腿上。班觉贡布一只胳膊搂着他,一只胳膊扶着里头的把手,这一下果然两个人都轻松了很多。车内空间小,他又坐在班觉贡布的腿上,就离对面那面袋子特别近,他就稍微侧了下身子,看到了班觉贡布被雨 水打湿的上半身,白衬衫湿了之后紧贴着身躯,露出里头的臂膀和胸膛。班觉贡布也扭头看向窗外,侧脸挂着水珠,下巴的轮廓棱角分明,十分刚毅,他看到班觉贡布的喉头动了一下,便感觉到两个人接触的地方渐渐变得湿热起来。 车子又是一个颠簸,对面摞起来的面袋子差点掉落下来,傅杨河忙伸手去挡了一下,车子又一晃,他的身体就往班觉贡布的怀里更靠近了一步,后背贴着班觉贡布的胸膛,班觉贡布以为他要歪下去,两只手都抱住了他。 他的后背突然变得特别敏感,湿热一片,甚至能感觉出那胸肌的轮廓,让他燥热的是班觉贡布的心跳,跳的实在太有力,砰砰,砰砰,砰砰,鼓动着他的脊背。他有心要挪开一点,却听班觉贡布靠着他的肩膀说:“别乱扭……” …… 他哪有乱扭。 他正要分辨,身体忽然像是触了电似的动了一下,满脸通红地看向班觉贡布。班觉贡布本就黝黑的脸上竟然也有了几分潮红,嘴上却依旧说:“叫你别动。” 傅杨河不敢再动,可是他不动,车子却颠簸的厉害,上上下下地摇晃,直摇晃得他心里一股热气翻涌,几乎要叫出来,班觉贡布却将他抱的更紧,好像两个人贴的紧了,就不会再碰撞。淋湿的衣服似乎要冒热气,熏得傅杨河的耳朵都红透了。 第40章 联姻 班觉贡布就抱着他,闻着他耳后的热气,热气带着傅杨河的味道,引诱着他。 “前头过了桥就到镇上了。”胡彪他小舅子这时候开了口,说,“镇上就全是好路了。” 傅杨河挣了一下,没挣脱开去,只觉得身上一直冒汗,还好胡彪他小舅子没回头。好不容易到了地方,车子一停,班觉贡布就松了手,他立即从车上跳下来了,落到地上。 胡彪家是个地地道道的藏式院子,地理位置也好,就在镇上的十字口上,是个两层的小楼,楼下开了一家百货店。 “阿佳啦。” 他朝里头喊了一声,就有一个非常漂亮的藏族女人撑着伞从百货店里跑了出来。姐弟俩用藏语说了两句,那女人便笑着跟傅杨河打了招呼,说:“我是胡彪的爱人,叫仓拉。” 汉语很是标准。 “你好。”傅杨河跟她打了招呼,却见胡彪他小舅子摸着头笑了笑,说:“你看我都忘了介绍我自己了,我叫格桑。” 格桑说完便往车里看了一眼,喊道:“班总?” 傅杨河也回头看去,却见班觉贡布坐在车里,脸色有些异样说:“不好意思……我腿麻了。” 傅杨河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一样,便红了脸说:“咱们先进去吧,让他缓一会,估计是压着腿了。” “趁着天没黑,我去找朋友把班总的车开过来。” “杨河。”班觉贡布叫了他一声。 傅杨河便走了过去,却见班觉贡布递了车钥匙给他,他便给了格桑,格桑拿着车钥匙便去了,傅杨河跟着仓拉进了百货店。 仓拉的母亲正在店里哄孩子。傅杨河进去打了招呼,仓拉便倒了一碗热腾腾的酥油茶给他。傅杨河刚喝了两口,就见班觉贡布进来了。 两个人对视,简直能起火星子。仓拉给班觉贡布也倒了一碗,说:“胡彪都跟我说了,这下雨天,路上是不好走。班总坐下来吧,坐着等。” 天色却已经有些黑了,夜幕低垂的时候,雨哗哗啦啦的又下大了。仓拉有些担心她弟弟,一直在门口等着。傅杨河扭头看了班觉贡布一眼,有心缓解一下彼此的尴尬,便说:“班总年轻气盛啊,呵呵呵呵呵呵。” 他笑的尴尬,班觉贡布也不搭腔。傅杨河觉得很窘迫,便也不说话了。大概是在车里的时候两个人身体都很热,原本潮湿的衣服一路上竟然都干了个差不多,只裤腿处还有些 潮湿,傅杨河便将裤管卷了起来,抬头见班觉贡布正盯着他的脚踝看,讪讪的,又把裤腿放下来了。 格桑这一去就去了好几个小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下了雨的镇上没什么人,只有零星灯火映着水光。仓拉已经准备了很丰盛的晚饭,挽留说:“你们一定得在我们家吃了晚饭再走,不然的话胡彪回来肯定饶不了我,他自己都急的什么似的,可是下雨天路况不好,他去的地方又远,一时回不来,托我跟班总请罪呢。” 从他们到店开始,仓拉的母亲就去准备晚饭了,摆了满满一桌子。主人家还准备了青稞酒,给他们每个人都斟了一碗。班觉贡布说:“我等会要开车,不能喝。” 他不能喝,傅杨河觉得自己再不喝就有些不好看了,于是便喝了一碗。仓拉见他喝完了,便又要给他斟酒,他拦住说:“我把班总这碗喝了也就够了,我酒量不行。” 吃饭的时候他顺便跟这家人聊了聊家常,惊喜地发现仓拉和胡彪,这对藏族姑娘和汉族男人的结合,竟是一段很美的爱情故事。 胡彪原是一个支藏的兵,因为爱好摄影,有一次部队和当地小学搞联谊,他去做摄影,镜头里遇到了正给小姑娘化妆的仓拉,胡彪因此对仓拉一见钟情,当下就要了她的电话,从此以后找各种理由上门拜访,仓拉也很喜欢他,但是因为两人身份差异,心里一直很犹豫。胡彪最后想了个高招,经常去跟她父母套近乎,没事就过来拜访。 “他那时候刚来这边没多久,藏语都还不会说,我爸妈为了为难他,故意说等他学会了藏语再来谈和我的事。没想到他竟真开始学了,我弟弟他们一开始都故意只跟他用藏语交流,他一开始只会用手脚比划,别提多搞笑了,后来慢慢的他藏语说的越来越好,家里人也越来越喜欢他,我们俩也就在一起了。所以他走的是高层路线。” 胡彪家里是沿海做生意的,家庭条件很好,可为了仓拉,退伍之后还是留在了康巴,如今两个人生活的很幸福。 “现在藏汉联姻的越来越多了,我们镇子上就有四五对了。”格桑说。 傅杨河突然扭头对班觉贡布说:“班总,你是不是还没有女朋友,我认识几个不错的汉族女孩,介绍给你?” 一桌子的都笑盈盈地看向班觉贡布,班觉贡布嘴角抽了抽,说:“不劳傅老师费心。” 傅杨河端起酒碗来掩住自己的笑容,一口将那一银碗青稞酒干了。 吃完 饭他们就告辞了,傅杨河醉醺醺地坐上车,看着班觉贡布在车外跟胡彪的家里人话别。雨已经停了,雨夜却格外湿冷,地上泛着水光。 班觉贡布也上了车,说:“系上安全带。” 傅杨河一边系上了安全带,一边跟窗外的仓拉他们挥别,车子发动,他借着酒意笑着看向班觉贡布说:“这下好了,你的腿不会麻了。” 班觉贡布问:“你真当我腿麻了?” 傅杨河“哼”一声笑了出来,笑声粘糯慵懒,脸上带着酒色:“你不是腿麻了么?”傅杨河装不知情。 “我是腿麻么?” 傅杨河只是眯着眼笑,显然是要取笑他。班觉贡布恨恨地说:“还不都是你大屁股扭的。” 傅杨河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坐直了扭头问:“什么?” 傅杨河缓过神来,又气又羞简直要爆炸。 他哪里扭了,是车自己晃的!而且他的屁股哪里大,他浑身上下肉都很紧实! 班觉贡布见他满脸通红,自己却突然笑了,看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路:“你老实点吧……不然有你受的。” 他眼睛冒着精光,扭头看了傅杨河一眼。 第41章 自知之明 傅杨河渐渐没了气,只剩下臊,竟开始怀疑自己了。 他的屁股真的很大么?小唐并没有说过他大屁股啊,只说过他身上肉都长屁股上了,翘。 车里很暖和,而外头是凄冷的雨后的夜,除了车灯照到的地方其他都是一片漆黑。傅杨河看了一会,困意就袭上来了,很快就眯起了眼睛,车子晃了一下,他又醒了过来。班觉贡布说:“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傅杨河“嗯”了一声,便安心闭上了眼睛。车里暖和,困意借着酒气而来,他很快便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模模糊糊中忽然醒了,睁开眼却是一片漆黑,吓得他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车里一下子亮了,班觉贡布说:“醒了?” “到了么?” “到了。”班觉贡布说,“看你睡得熟,没叫你。” “……”傅杨河看了看班觉贡布,也没说什么,伸手拿了自己买的冬虫夏草,说,“那我上去了,明天见。” 傅杨河下了车,跟班觉贡布挥了挥手,一边走一边想,他如果不醒过来,难道班觉贡布一晚上不叫醒他?真不知道该说他古怪还是该说他体贴。 他想着便回头看了车子一眼,班觉贡布这才发动了车子,车灯照亮了傅杨河,在地上投出一条很长的影子。傅杨河走到楼梯口,突然有个声音说:“怎么现在才回来?” 傅杨河吓得倒退了一步,借着灯光才看清是张跃。 “你吓死我了。”他说。 “做什么亏心事,让你这么害怕。” 傅杨河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我能做什么亏心事。” “买了什么?” “就买了……”傅杨河突然想起来后备箱里还有很多他帮小唐他们捎的日用品呢,忘了拿下来了。 他站在二楼的走廊里往下看,车子已经开远了,心想算了,明天早晨再说。 张跃接过他手里的礼盒看了一眼,又还给了他。傅杨河问:“还行么?” 张跃点点头,说:“怎么现在才回来。” “下雨,路不好走。”傅杨河说着就打了个喷嚏,张跃说:“去的时候就跟你说了,可能会下雨,淋着了吧。” 傅杨河点点头,借着楼道的灯光,才看到张跃脸上有道血痕,吃惊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张跃讪讪地说:“没事,一点擦伤。” 傅杨 河回到房间之后就把小唐给叫过来了。小唐进门也是一样的话:“怎么才回来?” 傅杨河就把今天下午遇到的事跟小唐讲了一遍,然后问说:“我走了之后,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发生什么事?” “我刚才看到张跃脸上挂了彩是怎么回事。” “他啊,”小唐闷声笑说,“今天蒙克不是骑马来的么,他那马特别听话,也没拴,就在舞蹈教室后面的草地上自己溜达。张老师见那马毛色油亮,不知道哪来的兴致,突然想骑马,趁着我们不注意就自己往马背上爬,结果还没爬上去呢,那马尥了个蹶子,就把他摔下来了,马蹄子刮到他脸了,还好他躲得快,不然说不定人都要废了。” “啊?”傅杨河吃了一惊,说,“他怎么这么大意。” “也不能全怪他大意。蒙克那匹马平时看着确实温顺,你没见过有多听话,蒙克吹个口哨它都知道要干什么。谁知道这马认主人,只跟蒙克亲,别的谁都不让骑。不过可怜了蒙克,看见自己的马踩伤了张老师,吓得脸色都变了,拉着张老师就去附近的诊所了。” 傅杨河笑着说:“还好没事,他老胳膊老腿的,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你给班老太太买了什么寿礼?”小唐拿起礼盒看了看,“不是人参?” 傅杨河摇头:“不是,没买到人参,西藏这边好像不产人参……我今天也算长见识了,我原来一直以为全国各地都有人参呢,只是个头不一样,今天才知道东北那片才是主产区。店主说昌都的冬虫夏草全国有名,我就买了这个。” “多少钱?” “三千六。”傅杨河有些心虚,问,“买贵了么?” “班总陪你一块买的么?” 傅杨河摇摇头,说:“我自己买的。” “这种东西价钱不好说,高的低的都有,只要别是假的就行。我以为你会跟班总一块去买呢,想着有他在,店家大概也不敢骗太多,你自己去买,我就怕你不识货。”小唐说着打开看了看,“看着还行,个头挺大的。” “老板说这是最好的了。” 小唐笑说:“商人的话可别全信。三千六可不便宜了,这才一百克。” “不管了,反正就它了。” 小唐点点头:“反正班总知道你不差这点钱,即便是便宜货,他应该也知道是你受了骗,不会认为你故意买便宜货 。” “对呀,”傅杨河说,“我又不是小气的人。” 他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一下,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班觉贡布发过来的微信。 幸好这次发的是文字,不是语音。 班觉贡布问:“洗澡么?” …… …… 小唐见他石化在当地,问:“怎么了?” 傅杨河吸了吸鼻子,说:“累了,想睡了。” “那你早点休息,明天要去班贡庄园,估计又得一天忙活。你给我捎带的东西呢?” “还在班觉车上呢,忘了卸下来了,明天拿。” 等小唐走了之后,傅杨河就拿着手机歪在了床上,盯着微信上那个信息看了老半天,然后爬了起来,收拾收拾,抱着脸盆出门了。 他还是不告诉班觉贡布他要不要去洗澡,自己去洗自己的,至于能不能碰见班觉贡布,全看天意。 时间已经比较晚了,澡堂子早就没人了,里头的雾气都快没了,只有淅淅沥沥的水声响着。他抱着脸盆走到最里面,发现一个人都没有,班觉贡布并没有来。 大概是没有收到他的回复,所以一个人懒得过来洗了。 他脱光了衣服,哆嗦索索地走到最里面打开了水龙头,热水刚刚浇灌下来的时候感觉烫得人受不了。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就听见外头传来了轻微的响声,他立即关上了水龙头,哗哗啦啦的水声戛然而止,就听见外头柜子翻动的声音。 热水一停,身上就特别冷,他打了个哆嗦,就看见班觉贡布不着一缕,大喇喇地走了过来。 傅杨河立即扭过头去,伸手打开了水龙头。热水又重新浇灌了下来,傅杨河抹了一把脸说:“班总,又见面啦。” 班觉贡布脸上挂着笑,却也只“嗯”了一声,一直走到他身边停下来。傅杨河眼睛不敢乱看,就专心致志地洗自己的。他洗澡很快,不过十来分钟便洗完了,正准备擦干的时候,班觉贡布却突然问:“能帮我搓个背么?” “啊?”傅杨河愣了一下,眼睛不小心瞄到班觉贡布肌肉雄浑的身体,瞬间后悔自己冲动之下来澡堂的行为了。 班觉贡布却已经将手里的毛巾递给了他。傅杨河接在手里,班觉贡布便双手抓着前面的管道微微前倾,露着宽阔的脊背,上面隐约露出肌肉的轮廓,看起来极为雄浑。 傅杨河紧紧抿着嘴唇,说:“我帮小唐他们买的东西,落在你车上了。” 班觉贡布“嗯”了一声。 “……明天我拿回来。” “嗯。” 傅杨河抓着毛巾使劲地擦着班觉贡布的脊背,原本小麦色的脊背被擦出了一道道红痕,手掌偶尔接触到皮肤,只觉得很烫,比热水还要烫。 “我发的信息,你看到了么?” 傅杨河“嗯”了一声。 “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发么?” 傅杨河感觉自己呼吸有点急促。 他不该来,他真不该来。 “……不知道……差不多了吧,你身上不脏……” 他说着便要把手里的湿毛巾还给班觉贡布,班觉贡布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傅杨河吓得一哆嗦,抬头对上班觉贡布精亮的一双眼:“不知道你还敢来?” “班总……”傅杨河咧开嘴笑了一下,“你手劲真大……” 班觉贡布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松开了他。傅杨河的手腕都被捏红了,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刚要开口,就看到了叫他瞬间血液上涌的一幕。 男人身上有些部位平时是一个样,兴奋的时候又是另外一个样。而他如今看到了兴奋的班觉贡布。这位年轻的康巴汉子,要远比他想的雄浑,刚猛,具有侵略性。 多大的萝卜下多大的坑,他觉得他没那个能耐。他觉得他这个坑栽不了这么大的萝卜。 此时的班觉贡布太具有侵略性,让他心生恐慌畏惧。热气氤氲围绕着他,傅杨河觉得自己头脑昏胀。他慌里慌张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抱着脸盆就从浴室里出来,然后慌里慌张地穿上了衣服,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在现实里看到一个因爱欲而兴奋的男人是什么样子,他兴奋,却也心慌畏惧,这情景注定一生难以忘记。 外头很黑,他抱着脸盆往住处走。头发忘了擦,到了外头瞬间变得冰凉。他浑身都从一个温热潮湿的地方进入了一个湿冷的世界,他的身体是冷的,可他的心是热的。 班觉贡布喜欢男人,喜欢他。他终于明确地知道了。 第42章 藏獒 这世上的男人都爱养狗,有的养的是小型犬,有的养的是大型犬。 班觉贡布养了一头藏獒。 傅杨河经常见人养狗,这还是头一回见人养藏獒。 这头藏獒是纯种的,体型巨大,毛发浓密,雄赳赳,气昂昂,威风凛凛,他虽然前面已经见过几次,但那几次这藏獒表现的都很温顺老实,软绵绵地垂着头。如今乍然看到它剑拔弩张的模样,才知道这藏獒体型恐怖,气势凶猛。好像随时都能把人扑倒,然后要了他的命。 吓人。 晕头晕脑地回到房间里,傅杨河立即就爬上床钻进了被窝里,哆哆嗦嗦一直打冷颤,脑子里却全是他看到的景象,心下跟火燎似的,惊慌过后便只剩下兴奋,男人都是渴望征服的动物,他想要征服班觉贡布的这头藏獒,把这头藏獒骑在身下。 傅杨河这一夜都没有睡好,想了这藏獒一夜,早晨起来的时候眼下乌青,困恹恹的。 小唐问说:“昨晚上熬夜了么,黑眼圈那么重。” “嗯。”傅杨河的嗓子竟然有些哑,说,“没睡好。” “不会又失眠了吧?”小唐紧张地问。 傅杨河有几年失眠特别严重,找了很多方法才治好的。他那几年状态特别差。 “没有失眠,就是没睡好。”傅杨河噙着牙刷忽然扭过头来问,“对了,你觉得我屁股大么?” “啊?” 小唐惊讶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傅杨河讪讪地笑了笑,说:“没什么。” 傅杨河扭着头看了看自己的屁股,他觉得他屁股很完美,一点都不大,正正好,又结实又有肉。笑话,他一个舞蹈家,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大屁股,班觉贡布胡说八道取笑他,他竟然也信了,真傻。 今天的天气依然不好,虽然雨已经停了,可天色阴沉,乌云仿佛浓雾一样笼罩在头顶,风吹着云雾飘散移动,好像再站的高一点就能够得着。小唐过去把窗户关上,说:“夜里那么冷,下了雨就更冷了,你还开窗,小心感冒了。” “半夜睡不着,心里燥火,就把窗户给打开了。” “那你得注意了,别上火了。” 傅杨河点点头,小唐又问说:“你想好穿什么衣服了么?” 傅杨河就把他准备穿的那套衣服拿了出来:“还是穿的舒服一点,你说的那身藏袍我觉得有点不合身 。我是汉人嘛,还是该什么样就什么样。” 傅杨河换好衣服给小唐看了看,小唐说:“你最近好像黑了一点,你要不要抹一点护肤品。” “抹了还是会黑,还好我身上没晒到。”他说着就卷起裤腿和袖子给小唐看,张跃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门口,靠着门说:“好白啊。” 傅杨河说:“没你白。” “我腿毛多。”张跃知道他不爱跟他说这些话,便直接说了正事,“新编的曲子出来了,我发你邮箱里了。” “纯音乐么,还是配人声?” “找孟河唱了demo。” 傅杨河咂舌。 孟河可是如今正当红的小鲜肉,选秀歌手出道,他唱的《少年时》就是张跃作词作曲,去年作为大爆古装偶像剧《盛唐》的主题曲传遍街头巷尾,如今风头正劲,能找到他唱demo,可见张跃的人脉。傅杨河很喜欢孟河,他是如今男歌手里很难得的火山音,深情和粗犷都信手拈来,找他唱《仓央嘉措情歌》,没找错人。 张跃走了之后,小唐小声说:“有关孟河和张老师,有个传闻,你听过没有?” 傅杨河问:“什么传闻?” “传闻孟河也是圈里人,喜欢张老师。” 傅杨河笑着问:“你哪来的小道消息。” “传闻嘛,你知道咱们这个圈子其实特别小。” “那你这次真是搞错了,孟河是直男,隐婚,他老婆我还见过一次呢。” 小唐露出很可惜的神情来,傅杨河说:“你是不是看到个帅哥就希望人家是基佬。” 小唐说:“不是,我是替我一姐妹可惜,他很喜欢孟河呢。”他见傅杨河撇嘴,就说,“真的,你看我喜欢班总和蒙克,就知道孟河不是我的菜。” 傅杨河就问:“那班觉和蒙克,你更喜欢哪一个?” “蒙克。” “为什么,我觉得班觉要比蒙克优秀很多啊。” “因为我知道班总我够不着啊,蒙克我蹦一蹦还是够得着的。” “那你蹦一蹦试试看,”傅杨河说,“要是试出来他是同道中人,又不喜欢你,我就把他介绍给张跃,我觉得张跃就是身边没人,所以眼睛一直盯在我身上。我真怕要是我哪天恋爱了,他会发疯。” 小唐噗嗤一声就笑了:“我说你啊,别乱点鸳鸯谱了。张老 师喜欢你,你就知道他的口味是什么样的。蒙克哪是他的菜,他们俩肯定属性相克!” “不是你跟我说的,两攻相遇,必有一受么?” 小唐指着他说:“哎呀哎呀,你这人好恶毒啊,为了把张老师支出去,竟然让张老师做受!果真是最毒妇人心!” “他要是不喜欢,我肯定也不会强迫他,就介绍,介绍,成不成的看他自己。” “你总算承认你是个受了。” “什么?” 小唐闷笑:“我说你总算承认自己是个受了。我刚说蒙克和张老师肯定属性相克,你就说他们俩是两攻相遇,张老师既然是攻,他喜欢你,你就默认自己是受了……啧啧啧,以前我每次问你是一还是零啊,你总说,哎呀呀,我不知道呀,我又没做过,不知道自己是哪个……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姐妹!” 傅杨河红了脸:“不知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看你是缺男人了。” 小唐笑嘻嘻地说:“对啊,我都大半年没开张了,唉。” 傅杨河忍不住笑出声来,和没羞没臊的小唐说这些,他一直都甘拜下风。 “你们昨天有再排仓央嘉措那首歌么?”吃早饭的时候他问黄静晨他们。 黄静晨点点头,说:“都按照你说的大致方向调了一下。” “这场演出的独舞很少,可能这首曲子就是唯一的一场独舞,你们要花心思编排,争取出来的效果亮眼一点。” 黄静晨点点头,傅杨河说:“晚上回来的时候看看你们的成果。刚我把张老师新编的版本发到群里了,你们听一下,加了几个拍,最后一节前面加了一段鼓点音乐,给你们多一点自由发挥的机会。”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班觉贡布进来了。傅杨河和他对视了一眼,立即躲闪了过去。班觉贡布却和平常一样端了早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班总早上好。”黄静晨他们跟他打了招呼。 班觉贡布点点头,看向傅杨河说:“傅老师吃这么少。” 傅老师…… 傅杨河反倒觉得这么客气的称呼反倒有种说不出的暧昧,低着头“嗯”了一声。 还好班觉贡布也没跟他说太多话,他的秘书加措来了,跟他谈论工作上的事。傅杨河草草吃完早饭就回去了,正准备上楼呢,看到前面走着的小唐一直在朝后看。 “看什么呢?”他问。 小唐便脸色微微一红,冲着他笑。 傅杨河还不了解他,一看他那花痴般的笑容便什么都明白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蒙克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马从远处走过。 傅杨河就笑了,拍了拍小唐的肩膀。他们走到二楼的时候,正好看见肖央用头巾绑着头发出门。傅杨河立即指着他喊道:“你,又被我抓到不吃早饭!” 肖央细长的眉眼还带着困意,要睁不睁地看了他一眼。傅杨河就说:“早饭得吃啊,说了你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总是两天吃两天不吃的。” “没起来。”肖央懒懒地说。 “快去食堂看看吧,还不晚,”傅杨河说着就作势踹了肖央一下,肖央可能还在犯困,竟然也没躲闪,好在他及时收住了,那一脚才没真的踢上去,就伸手拍了一下肖央的屁股。 肖央登时石化在当地,眼里的困意也没有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睛乌溜溜的。 傅杨河打完却自顾自地走了,一边走一边跟小唐说:“你们怎么也都没人喊他起来吃早饭。” “不敢喊,他起床气特别吓人。”小唐说。 肖央恹恹的下去了。太阳从云彩里一下子跳了出来,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明亮起来了。楼上正准备进门的傅杨河“喔”了一声,扭头看外头的天空,澄净的阳光照亮了他的脸。 “杨河,”楼下忽然有人喊他,傅杨河走到走到栏杆处看了一眼,是班觉贡布,“收拾好了么?” “现在就出发么?” 班觉贡布问:“你还有别的事么?” “……那你等我一下。” 傅杨河看了小唐一眼,小唐笑着问:“杨河?” 傅杨河讪讪地说:“人家是大老板,他不叫傅老师,我也没办法……” “看你的样子,不想去?” “不是不想去,是不想去这么早。你说我是客人,这大清早的就去了,在那待一天多累啊,估计来个客人我都得客套两句,不如快开饭的时候再去,省事。” “可是班总不能晚去啊,他得迎接招待客人。” “所以真不该跟他一起去。”傅杨河进门说。 “我倒是想去,可是他们家没请我。黄静晨他们也很想去班贡庄园看看呢。他们家怎么就只请了你一个人,我们也就算了,张老师居然也没请。” “因为班太太喜欢我吧……当初我去他们家,不就是因为她想见我。” 傅杨河把他买的那盒冬虫夏草拿出来,这才想起他帮小唐他们买的日常用品还在班觉贡布车里呢,就让小唐下去拿。结果小唐去了好一会也没回来,他拎了礼盒出门,结果看到小唐提着一袋子东西正在跟蒙克说话呢。 “傅老师。”蒙克看到他就打了个招呼。 “蒙克来了。”傅杨河笑着看了看他们俩说,“小唐昨天还跟我说呢,说你那马真漂亮,想跟你学骑马,说你骑马威风。” 小唐竟然有些害臊了,说:“……哪有。” “我那马性子烈,昨天还把张老师给摔下来了,小唐要想学骑马,下次我把我们家另一匹马带过来,那匹马个头小,性子也老实。” 班觉贡布的车子就在不远处停着,傅杨河挥手上了车,又坐到了后面去。 “你想学骑马?”班觉贡布问。 “你听岔了,不是我,是小唐想骑马呢。” “哦。”班觉贡布发动了车子,然后问,“那你呢,你想骑马么?” “你忘了上次在来古骑马拍照,我被摔了,不敢骑。” “我可以教你,我的马不摔人。” 傅杨河不置可否,没有接话,抬头看到后视镜里班觉贡布的眼睛,赶紧又躲闪过去了。 “我怎么觉得从刚才吃饭的时候开始你就一直在躲我,”班觉贡布问,“你怕我做什么?” 昨夜被傅杨河看到他下半身失控的样子,他其实也是有些尴尬的,但当时情难自已,男人的下半身有时候并不能由意志力来控制。他以为傅杨河会害臊,或者会生气,自己也担心了一整夜。吃饭的时候故作镇静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地坐到了傅杨河的对面,其实心里也在打鼓,想着傅杨河要是生气了,他要怎么解释。 结果他却错愕地发现傅杨河好像不是害臊,也不是生气,而是眼神热热的,又带着点畏惧。 班觉贡布真的不知道傅杨河为什么会有畏惧的神色。傅杨河觉得他身藏一柄血肉做成的能杀人的利器,他自己却不觉得。 “我不是怕你……”傅杨河说。 他又想起昨夜在澡堂看到的景象。傅杨河觉得自己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各方面。他虽然没交过男朋友,但是他身边有小唐这个小妖精在,哪个国家的片子没看过。 但他还是被 自己看到的景象所震惊。 “那你是怕什么?” 傅杨河脸色通红,把车窗给打开了。 这个问题他不能回答。 幸好班觉贡布也没有再问。班觉贡布自己也有些忐忑不安,昨天在澡堂一时冲动,事后他也是有些窘迫懊恼。他还太年轻了,二十出头气血旺盛的年纪,轻易就被冲动控制了头脑。事后想他行事鲁莽荒唐,情未先行,欲却已暴露。他很担心傅杨河会认为他是个急进的男人。 到了班贡庄园大门口,就发现里头热闹的很。班觉家请了许多人过来帮忙,一溜的藏人,全都身着盛装。傅杨河跟着班觉贡布先去见了老寿星。老太太今日打扮的格外隆重,隆重到傅杨河都担心她那一身的金银珠宝会不会太重了。老太太气色极佳,笑着说:“我们原还担心傅老师工作忙,脱不开身呢,冒昧邀请,实在是打扰你了。” “阿莫啦过大寿,我也来沾沾您的福气,祝您身体健康,事事顺心。” 班觉贡布说:“我跟傅老师还有事要谈,我先带他去书房。” 老太太说:“去吧去吧,你也顺便去换件衣服。” 藏族很重待客礼仪,这么隆重的场合是一定要着盛装的。 傅杨河跟着班觉贡布出来,这才吁了一口气。他还真担心自己一直在前厅呆着,等会要跟陆续来的客人一一寒暄客套,都不认识,想想也是头大。好在班觉贡布贴心,把他带出来了。 “等开饭还有些时候,你不喜欢人多,就在书房里呆着,等会孟韬来了,我让她过来陪你说话,我得去前面招待客人,不能陪你了。” “你只管忙你的,不用管我。” 班觉贡布书房里藏品丰富,上次看了唐卡,其实还有很多其他书籍画作和藏族器具玩意,都是在内地很少能看到的。书房和卧室相连,班觉贡布也没关门,他在书架处找书的时候,不小心看到卧室里换衣服的班觉贡布,才只看到他脱了上半身,就赶紧背过身去了。 那么宽广修长的脊背,因为扬起胳膊脱衣服的动作,肌肉偾起,看起来那么雄浑刚猛。 班觉贡布换了一身藏装,端的是富贵英武,俊美潇洒。他去了前厅之后,傅杨河就在书房里看书,班觉贡布大概是不放心,隔半个小时就过来看一看,每次来都带了点吃食过来。 就这样到了十一点多,傅杨河看的眼睛都累了,便出了门到后院去溜达,却见曲珍在 后院喂藏獒。 那头藏獒正在吃食,听见动静立即抬起头来看向他。他吓得赶紧后退了一步,曲珍便回头看到了他。 “傅老师。”曲珍笑道,“别怕,拴着呢。” “它很凶的。”傅杨河颇有些畏惧。 “它是野生的,性子烈,也就班觉能驯服得了,只要他不在,我们都不敢放它出来,只好用链子拴着。” “你整天给它喂食,它也不听你的么?” 曲珍笑着说:“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传言,关于藏獒的,说藏獒这东西天性忠诚,一生只认一主。” 傅杨河摇摇头,却因为这话对藏獒平添许多敬畏。 曲珍走了之后,他也不敢进院子了,就站在后院门口看着那头藏獒。那头藏獒也盯着他看,目露凶光。 这东西真是一生只认一主么? 傅杨河往回走,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叫他羞耻的念头来。 不知道班觉贡布的另外一头藏獒,他昨夜看到的那一头,是不是若属于他,便也一生只属于他一个人。 第43章 一生一世 傅杨河把眼前的这头真真实实的藏獒和昨夜吓到他的那个相比,觉得还是昨夜的那个更吓人。 眼前的这头藏獒被铁链拴着,最多对着他凶一凶,叫一叫,咬不到他,伤不着他。可是昨天的那个不一样,剑拔弩张气势汹汹,摆明了是要攻击他。 他正胡思乱想着,身后的藏獒突然狂吠了一声,吓得他一下腿软,差点扑倒在地上,回头看,那头藏獒却已经回到里头去了,只隐约听到它身上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前厅已经热闹起来了,他隔着墙头看过去,只看到外头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子,都停在路边,几乎蔓延到村口了。 班贡庄园从大门口开始修了一条很宽的马路,一直连接到村外那条公路上。如今那条路上都是人,可见今日班老太太的寿辰会多么隆重,估计当地有头有脸的人全都来了。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到前头去,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叫道:“傅老师。” 傅杨河回头一看,是孟韬。 孟韬今天穿的极为隆重,一身红艳艳的藏装,挂着玛瑙松石等配饰,手腕上的金镯银钏叮当作响,十足十一个漂亮的藏族姑娘。 “你来啦。”傅杨河高兴地说,“今天穿的真好看。” “听央金说你一大早就来了,怎么来那么早,是不是闷坏了。” “我坐班觉的车来的,他是主人,得早点回来。” “班觉也是,你们那么多人要工作,也不说给你们配几辆车,他们旅游类公司,最不缺的就是车子……不说这些了,你别一个人在这憋着了,我带你去央金那里。” “她那都有谁?”傅杨河心想要是都是女眷,他还是不要去了,混在里头算什么呀。 “班觉专门找到我说你一个人在这边呢,怕你闷,叫我来找你,可是我正要帮央金相女婿呢,你也过来看看。” 傅杨河很吃惊地问说:“相女婿?央金?” 孟韬点点头,然后笑道:“其实也不算相亲啦。” “她刚跟次仁退婚,就开始物色新对象了么,会不会太早了?”他觉得依照央金的个性,这事十有七八不是她自己的主意,应该是家里人的意思。可是他觉得央金的性格那么柔顺,两段感情可以无缝对接这件事,应该不是她能做到的。她对次仁还是很有感情的,此时怕仍然没有完全断了情思。 “我也是到了这才刚知道的,刚才我去找央金的 时候,一进她房间,就看到里头坐着个青年男人,后来才知道原来这男的昨天找人来上门说亲呢,今天老太太过生日,他也来了,送了好厚的礼。” “央金刚退婚他就找上门了,恐怕不是偶然吧?” 孟韬笑着点头:“他跟央金是初中同学呢,他自己说喜欢央金好多年了,因为央金已经有了默认的未婚夫,所以他一直没敢开口,如今听说央金退婚了,他就赶紧上门提亲了,就怕央金被别人抢跑了。” 傅杨河难免好奇,还真想看看那男人长什么样。 央金的住所在班贡庄园的另一边,等他们到了那边之后,房间里已经有好几个姑娘在那里了。傅杨河一看就想打退堂鼓,孟韬说:“就是因为除了那个人没有别的男的,才带你过来呢,你说如果你不进去,满屋子女的围着他一个男的,他多尴尬啊,你进去了,他指定感激你。” 傅杨河耐不住孟韬的劝说,便跟着孟韬进了房间。 “傅老师……”央金红着脸站起来,给他打了个招呼。其他人也都站了起来,孟韬豪爽地说:“你们站起来干嘛,都坐,这是傅老师,班觉的工作伙伴。” 那一溜的藏族姑娘直勾勾地打量他,傅杨河跟他们一一打了招呼。央金红着脸介绍说:“这是平措。” 傅杨河跟平措握了握手,然后迅速打量了对方一眼。 平措是路人长相,不算帅,但也不丑,个头却高,少说也有一米九了,肤色黝黑,看得出是个老实人。交谈了几句之后,傅杨河发现他谈吐得体,目光诚恳热情,看起来还算不错。只是央金内敛,看不出她到底对平措是个什么意思。 他没进来之前,这个平措显然是房间里的焦点,他一进来之后,那些姑娘们便全都看向他了。一个俊秀的青年男人,对于她们来说显然是极具魅力的。傅杨河被那些姑娘们直白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便趁机从房间里出来了。 “央金对这个平措是什么意思?”出来之后他偷偷问孟韬。 孟韬说:“她觉得还可以。不过我倒是吃惊的是,平措家庭条件不算特别好,老太太她们竟也都同意了。” 平措的家庭条件跟央金她们这样的大富大贵之家自然没法比,但也算小富人家了。要是搁在从前,班觉家大概也看不上,到底家底相差有些大,如今的富二代官二代的,有几个会和一般家庭的人家结亲呢。但是央金突然跟次仁退了婚,而两家在当地都有盛名,和当地有头 有脸的人家都有来往。这些人家即便对央金很满意,也多少要考虑到和次仁家的来往关系,更何况央金和次仁已经是多年默认的情侣了,往年他们这些人聚会,谁没开过这两家的玩笑,不是把央金叫做次仁的媳妇,就是调侃他们两家的亲家关系,如今如果让自己的儿子去娶央金,多少都有些介意,所以央金要在当地找一个门当户对的还真不容易。平措家里虽然比不上次仁,但平措人品好,性格也老实,且也算是老相识了,知根知底。 到了前厅就见到了待客的班觉贡布,他便跟班觉贡布说了平措的事:“我看着他人还不错,跟你姐姐定下来了么?” “这一切都要看阿佳啦的意思。”班觉贡布说,“我阿妈她们也是希望她早点从情伤中走出来。虽然是我们跟次仁家主动退了婚,但那个次仁是个混蛋,退婚之后造了不少谣,反说我阿佳啦对不起他,如今外头有些流言,家里人都不大高兴。平措这件事也是昨天突然发生的,阿佳啦不表态,我们也不好说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吧。” 傅杨河听了却气愤的不行:“这个次仁,也太渣了,你姐跟他这么多年,怎么就没发现呢。” 这话说出来他就有些后悔了。凭借央金的性格,大概发现了也不会说什么。他一直以为藏族姑娘都是活泼豪爽的,如今才知道是刻板印象,不能以偏概全。班觉贡布没说话,只叹了口气,过了一会才说:“不过还好我找了那混蛋一趟,他如今也不敢说什么了。” “好好揍他一顿。这种都不是负心汉的问题了,十足十的渣男。” 快到开饭的时候,傅杨河才出来跟众人应酬。今天来的多是当地人,要么就是班觉家的亲戚,他们都不大认识傅杨河。吃饭的时候男女是分桌的,班觉家也贴心,怕他一个人面对一群陌生人,所以把他安排在了班觉贡布身边。 班觉贡布显然是年轻一辈最出众的儿郎,他又长的英俊绝伦,自然是人群的焦点。大家都注意到了他,自然也都注意到了他身边的傅杨河,一个唇红齿白的青年男人,坐在一桌子藏族男人里头分外显眼。就连老太太那一桌子的女眷也都纷纷打听。 “他身边坐着的那个是谁呀,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 班太太笑着说:“他不是在做康乌湖那个项目么,那是他们项目上的一个负责人,姓傅,很有名的一个舞蹈家。” “怪不得看着那么有气质,原来是个舞蹈家。” “长的真是清秀,我刚来的时候 看到他,还以为是个女娃呢。我还想,班觉什么时候跟韬韬分了,换了个女朋友。” 孟韬在一旁听到了,居然有些害羞了,说:“我跟班觉什么关系都不是,我不是他女朋友。” 一桌子的人听了却都是笑,央金还笑着挽了一下她的胳膊。 孟韬和班觉贡布,就和当初的央金与次仁一样,都是大家默认的情侣了。孟家和班觉家一直交好,一个从商之家,一个从政之家,男富女贵,郎才女貌,在他们这一拨年轻人里头,没有比他们俩更般配的人了。 “说到这个,我听说你们家有人上门提亲了?是哪家啊?” 这下轮到央金红脸了,垂着头没有说话。老太太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说他。” 倒是班太太大大方方地说:“是有人来提亲,你也知道前些时候我们家发生的这些事,再找女婿可得慎重了。那小伙子家境还算可以,我看着人还老实,年龄跟央金相当,以前两人还是同学呢,他打小就喜欢央金,一听说央金退了婚,立马就找人来说和了。” 她这么说无非是想让人知道班觉家的女儿依然抢手,次仁那混账不珍惜,自有男人喜欢着她们家央金呢。亲戚们听了也都跟着附和:“依我说,央金退了婚是好事,好在没结婚之前就发现了。你们知道孙家那女儿么,就我家楼上住的孙主任他们一家。他家的女儿嫁给了康乌啤酒厂老板的独生儿子,可算是跳进火坑里去了,那小子游手好闲不说,还爱动手,上周孙家那女儿哭着跑回娘家,眼睛都被打肿了,如今正闹离婚呢。咱们女人啊,一辈子最要紧的事就是找个靠谱的男人,不然后半辈子还不如一个人过呢。” “说起来还是韬韬有福气啊,将来是个享福的命!” “可不是,你说咱们这几家的男孩子,哪个像班觉从小这么老实的,我们家那个,女朋友换了好几个了,我昨天还跟他说呢,你别学如今社会上那些坏习气,有点臭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一个一个地换,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 班太太笑说:“我们家班觉从小就呆,如今还是呆,我倒是想让他早点领个儿媳妇进门呢,可他就是不开窍。” 有人推了孟韬一下:“你们家的儿媳妇还用领,这不自己就跑你们家来了么?” 一桌子女人又笑,孟韬红着脸也不说话。她母亲有事没来,这些女人就爱笑话她。 傅杨河听到隔壁桌笑成这样,就扭头看了一眼,等到再回 过头来,却见他对面坐着的男人敬了一杯酒给他:“傅老师,我敬你。” 傅杨河不好拒绝,只好将那杯酒喝了,结果这一喝刹不住车了。在座的大都是班觉家的客人,可对于这些客人来说,陌生的新人傅杨河更像是客人的客人,他们知道傅杨河的身份,都对他十分客气,老老少少的一桌子敬下来,傅杨河已经喝的头晕了。青稞酒度数虽然不高,可这边喝酒都用银碗,一碗一碗喝下去,他实在有些受不了了,就借着上厕所的功夫在外头躲了一会。 外头日头很毒,晒的人身上热腾腾的。和里头的热闹相比,外头就安静多了。他沿着墙根走了一会,觉得外头的风有些大,便准备回去了,走到前厅门口,看到那一桌子男人在玩行酒令,便站住了。 他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过去凑热闹,这群人这辈子大概也就跟他见这一面,他就托口说自己喝多了,在外头睡了一会,大概这些人也没人会质疑他的真假。 于是他就往外头走。班贡庄园很大,只是逛着玩也很有意思。他沿着长廊走,弯弯转转,就到了一处阁楼上。站在阁楼上往下看,整个班贡庄园既工整又恢弘,白墙映着日光,远处是蓝天白云和皑皑雪山,充满了异域之美。 “到处找你找不到,我还以为你喝多了呢,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傅杨河往下面一看,是孟韬。 “你上来,这能看到整个庄园的全景。” 孟韬便爬了上来,笑着问:“喝了不少吧?” 傅杨河笑了笑,说:“本来不想喝的,可是都拒绝不了。” “班觉家的亲戚全都是做生意的,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酒桌上的常客,他们想要敬酒,怎么可能躲得过。你在这多呆一会,他们喝开了,没人顾得上你的。” 傅杨河点点头,孟韬看了看他说:“你酒量怎么这么差,看你喝的跟煮熟的虾子一样。” 傅杨河摸了摸发热的脸庞,说:“我很少喝酒。” “不过你喝酒上了脸之后红扑扑的更好看。” “……你怎么也出来了?” 孟韬说:“别提了,我阿妈有事上午没能过来,她们那些人便欺负我,老是拿我取乐。”她说着脸色一红,道,“正好我看见你出来了好一会也没回去,便跟着出来了。是不是很不习惯这里的宴会?” “主要是认识的人太少了。”傅杨河说着忽然看到了后院的那头藏獒,便指 着说道,“你看,他们家的那头藏獒。” 那头藏獒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在晒太阳。 “我最怕它了,”孟韬有些嫌弃地说,“它见了我就叫,特别凶,怎么都喂不熟。” “我听曲珍说,藏獒有一生只认一主的说法,是真的么?” “倒是有这个传言,不过毕竟人不是藏獒,不好说真假。有人说是因为藏獒蠢,认人慢,有人说是它性子烈,不好驯服。”孟韬说着转头看向他,问说,“你有没有觉得一生只认一主这种话,听起来很让人心动?要是每个人也能一生只爱一个人,该有多好。” 一生只认一主,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在说一个畜生,而是在说一段情话。大概所有向往爱情的人听到这句话,都会联想到爱情的一生一世上。 傅杨河三十岁了,也还在憧憬一生一世的爱情,对于爱情还怀抱着少年时期一般无二的美好幻想。只是他不求轰轰烈烈,也不求有多刻骨铭心,他求的是一生忠贞,只爱他一个人,只和他一个人上床,陪他一个人终老。 他对于一个人一辈子只独属于另一个人这件事有着异乎寻常的敏感反应,会带给他极大的心理刺激。一个只属于他的男人,远比英俊的脸蛋或者所向披靡的性能力更能激发他的爱欲。即便是很普通的一个男人,只要只属于他一个人,便是他的珍宝。 日头那么烈,风却是凉的,吹在他有些发热的脸庞上。傅杨河迎着风默默地想,班觉贡布的那头藏獒,会只给他一个人骑么? 一生只认他这一个主人。 第44章 吃醋 傅杨河有了想要占有班觉贡布的念头。 爱情的萌芽,其实都是从占有欲的产生开始的。如果一个人只是觉得另一个人优秀,有好感,像傅杨河对班觉贡布那样,其实并不是爱。对那个人有关的东西产生占有之心,才是爱情的开始。 “你在这等着我!”孟韬说着便跑下楼去,不一会就又回来了,端了个托盘,里头有两碗茶。 “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酥油茶,所以你这一碗是白水。” “谢谢。” “坐下来吧,坐下来咱们说说话。” 两个人便并肩坐了下来,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孟韬问:“傅老师有女朋友了么?” 傅杨河愣了一下,说:“没有。” “不应该啊,傅老师你长这么帅,应该很多女孩子喜欢。刚才在央金房里见到的那几个,都偷偷打听你呢。不过我跟她们说,傅老师这么优秀,肯定早就有对象了。” 傅杨河笑了笑,说:“那也要看合不合适。” “也是,”孟韬捋了捋头发说,“还要看有没有缘分。你这么优秀,不用急,肯定会找到特别好的姑娘。” 傅杨河笑了笑,没说话。孟韬扭头看着他白皙俊挺的侧脸,还有头上挽起来的丸子头,惊讶于他的少年感。明明是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了,身上却充满了少年气,也让她从来没有把傅杨河当成真正的老师,觉得他更像一个同龄人。 这人真叫人喜欢。她想大概很少能有人不喜欢傅杨河。 傅杨河借着酒意小心翼翼地问:“别说我了,那你呢,你跟班觉贡布,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呢?” 孟韬抿了一口热茶,笑了笑说:“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啊,神女有意,襄王无意。” 傅杨河不是傻子,其实都可以看的出来,听了这话便有些沉默。孟韬说:“其实他不喜欢我这样的,小时候经常说我像个男孩子。我想他大概喜欢温柔的女孩子。不过他喜不喜欢我没那么要紧,我喜欢他就行了啊。又不是要互相喜欢才能结婚。” 班觉贡布和孟韬,就是那种大家都觉得很般配,理所当然应该在一起的男女。只是傅杨河没想到孟韬那么年轻,看待爱情和婚姻却这么冷静成熟。他以为只有成熟的有经历的男女才能懂得爱情和婚姻是两码事这个道理。 “那如果他喜欢上别人了呢?” “不会的,他那榆木脑袋,这些年追 他的女孩子那么多,要喜欢早喜欢上了。你不了解他,他这人从小就没有什么浪漫情怀,即便喜欢也都是淡淡的,我就是觉得他这人就这样,不喜欢我,大概也不会喜欢别人,所以才不放弃啊。” 班觉贡布确实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说到底确实是木木的,有些老成。黄静晨他们都和他大概同龄,可一个一个都比他鲜活多了,即便是高冷不爱说话的肖央,个性也比班觉贡布要鲜明很多。也只有在赛马场上的那一瞬,他看到过班觉贡布张扬的青春光彩。 可也转瞬即逝,大多时候他都像是那远处的雪山,映着太阳的光,却是冷的。这是少年老成者的通病,个性不突出,爪牙都掩藏起来了。 可是他看到过班觉贡布偶尔迸发的光和热,那具冰冷如雪山的身体,好像在等待有个人去点燃,然后冰山融化,化成一湖一海的春水。 孟韬见他有些出神,便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女孩子很不矜持?” “啊?”傅杨河摇头说,“没有,我反而很佩服你这样勇敢追求自己幸福的人。” “我也没有那么勇敢……”孟韬说,“不怕你笑话,我还从来没有亲口对他说过我喜欢他。因为我怕一开口被他拒绝,哈哈哈哈,你说如果我告白了,被他拒绝掉,那我以后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见他了。前年我有次模棱两可地告白了一次,从那以后他就疏远我了……但是我真的好喜欢他啊,想了好多办法都放不下他,如果有一天他肯回头看我一眼就好了。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知道,但我不在乎。” 孟韬说的十分让人叹息,傅杨河听了却冒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他想,孟韬家世好,是名副其实的白富美,身材火辣,能歌善舞又一腔痴心都没能拿下班觉贡布,看来班觉贡布可能真的是不喜欢女人。 这也是很重要的。小唐在他身边这几年一直言传身教地警告他,直男有毒,不能碰。 傅杨河忍不住问说:“可是如果,如果他喜欢上了别人,你怎么办?” 孟韬想了想说:“他如果真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对方也很喜欢他,那我就祝福他们啊。” “真的么?” “我自己知道爱而不得的苦,希望别人都不要尝。最爱的人也最爱自己,这是很难得的事。我虽然爱他,厚脸皮地追着他,那是因为他单身,不追我不甘心。可他如果有了心爱的人,我是绝不会做破坏者的。” 傅杨河心下吃惊,只觉 得这姑娘直爽洒脱,班觉贡布跟她没缘分,实在可惜。 “你们俩在这呢。”央金在下面喊,“韬韬,你阿妈来了,叫你呢。” 孟韬这才和傅杨河站起来下了楼。孟韬端着托盘笑道:“前头是不是该散场了,平措走了么?” “不知道,没看他。”央金说。 孟韬便笑了,回头看了傅杨河一眼。 他们到了前厅,果然生日宴已经接近散场,已经有客人陆续离开,女眷基本都离席到后面说话去了,只剩下几桌男客还在把酒言欢。傅杨河看了一圈都没看到班觉贡布,便问央金:“班觉呢?” “他被灌醉了,估计这会在睡觉呢。” “那我去看看。” “傅老师,”孟韬喊道,“我也去,你等我一会。” 她说着便先跑过去跟她母亲说了几句话。 这是傅杨河第一次见到孟韬的母亲,她是个地地道道的藏族女人,却一身汉族打扮,大概是结婚久了,和自己的丈夫有了夫妻相的缘故,她的眉眼和孟平有几分相似。 这母女俩也是有意思。母亲明明是藏人,却一副汉人打扮。女儿明明是汉人,却一身藏族打扮。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不过都是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 “走吧,”孟韬回来说,“咱们去看看他。” 傅杨河和孟韬到了班觉贡布房里,见曲珍端着个托盘从里头出来:“刚喝了点水,已经睡下了。” “吐了么?”孟韬问。 “没有。”曲珍说着笑着对傅杨河说,“傅老师你原来在这里,刚班觉一直找你呢。” 傅杨河心里一动,看了孟韬一眼。孟韬显然没有想多,小声对曲珍说:“我们进去看看。” 他们俩进了房间,见班觉贡布躺在床上,果真已经睡熟了。 “肯定是他表弟那帮人灌他,”孟韬恨恨地说,“那帮人最坏了。” 班觉贡布的那帮亲戚的确是酒场好手,很会劝酒,他当时在座的时候,班觉贡布就替他喝过几杯,后来被那群人巧舌如簧说了几句,竟让班觉贡布没有替他喝酒的理由了,不得已傅杨河只好自己喝。班觉家这帮亲戚他也算见识过厉害了。 他看到孟韬坐在床边,似乎颇为心疼的样子,心下有几分异样,便默默地出来到了书房里,听见孟韬小声问:“班觉,你渴不渴?” 傅杨河心下烦躁,心跳的厉害,就走到书架旁随便拿了一个本书打开。 但是孟韬好一会都没出来,他看了一会书就看不下去了,放下书走到卧室门口看了一眼,看到孟韬坐在床沿上,痴痴地看着熟睡的班觉贡布。 他竟然在那突然的一瞬间,感受到自己心里涌出的醋意和妒忌。 他为自己这突然而来的妒意感到震惊,随即而来就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羞耻感。他竟有这样荒唐的占有欲,即便是别人爱班觉贡布,他都觉得不能忍受。 可他如今还什么都不是。 他想起以前小唐说他的话:“我觉得你这人占有欲好强。” “为什么这么说?我又没有对象,你见我想占有过谁?” “就是一些生活的小细节,和平时跟你谈到感情上的时候你的一些表现……”小唐想了想说,“比如你觉得一辈子只吃一根几把就很好这件事,就能看出你变态的占有欲!” 他有占有欲,还有嫉妒心。嫉妒一个什么都没有做错的优秀的姑娘,好像第一次把她视为了自己的情敌。他从前从来没有觉得孟韬是他的情敌。 傅杨河突然觉得特别烦躁,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去了前厅。 宾客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他觉得有些口渴,便去厅里倒水喝,却听到老太太在跟几个女人说话,正在说班觉贡布和孟韬的事。 “……我这年纪渐渐地大了,还真想早点抱上重孙子。” “说起来韬韬也都大学毕业了,班觉也都开始工作了,俩人也该把关系定下来了。早点结了婚生了孩子,以后就可以心无旁骛地创事业了。” 班觉贡布的母亲的声音传过来说:“我是最希望他们俩能成的了,只是这种事还要看他们俩的意思,我们着急没有用。” “咱们都是自己人我才说掏心窝的话,我其实不大愿意我家韬韬跟班觉在一起。我是疼班觉才说句实在话,他那性子冷冷的又不爱说话,韬韬从小到大都宠着他,女人嫁人不能嫁自己喜欢的,得嫁喜欢自己的才好,我和老孟就这一个女儿,不想她以后后悔。” “瞧你说的,她嫁到这家来,只会有享不尽的福,能有什么好后悔的。” 央金也替班觉说话:“他如今历练了两年,性子没那么冷淡了,也爱说话了。” 接着就是一阵轻微的笑声:“说起来你们家班觉这两年真是变了不少,我还记得我头一回 来你们家做客,那时候他上小学了吧,见了我也不知道叫人,后来你们数落了他几次,才开口说了几句藏语,可我也听不懂呀,就问他能不能说汉语,结果他看了我一会,跑了!倒把我吓了一跳!这两年他常往市里跑,我跟他饭局上倒是见了两次,发现他为人处世懂事了不少,分寸也掌握的不错,见了我也知道虹姨虹姨地叫了。今天进门看到他在门口迎客,握手寒暄什么的,很像他父亲年轻时候的模样了呢。” “以后结了婚,责任意识会更强,男人都是结了婚有了老婆孩子才越来越懂事的。” 傅杨河茶都没有喝,就走出去了。 他一个人在村庄里溜达了一圈,眼看着天色已经西沉,才回到了庄园里。 “傅老师,我以为你走了呢,四处找不到你。”央金笑道。 “班觉醒了么?” “还没有呢。你要回去了么,我打电话叫司机送你。” 傅杨河点点头,说:“有劳了。” 他去跟老太太话别,央金在旁边给司机打了个电话。班太太说:“天都快黑了,要不傅老师在我们园子里住一天再走。” “不了,”傅杨河笑道,“回去还有事,谢谢您的好意。” “班觉醒了么?”班太太问央金,“一直没见他出来。” “我去看看。” “有孟韬在身边照顾着他呢,”傅杨河说,“让他睡吧,别去叫他了。” 班太太她们又跟他说了几句话,无非就是工作上让他多帮助班觉贡布之类的话,傅杨河一一应了下来,司机就过来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再次恭祝老太太事事如意,福泰安康。”傅杨河说。 “傅老师路上多小心。” 老太太没出来,是班太太和央金出来送他。傅杨河抬头看了一眼恢弘庄重的班贡庄园,然后上了车。夕阳已经西落,走到半路上的时候便完全落下去了,夜幕低垂,笼罩着茫茫四野。傅杨河靠在座椅上看着远处雾色,嘴角咧开,哂笑了一声。 他觉得自己有点丢人,尽管别人不知道,可他知道自己今天都想了些什么。他三十岁了,还那么天真。 “傅老师好像有点不高兴,”央金挽着班太太的胳膊,一边往里走一边说,“精神看着也不好。” “可能是喝多了,我看你表哥他们灌了他很多酒,他们也是……好在傅老师脾气好。” “我原来以为作为国内最有名的舞蹈家,他肯定架子很大呢,结果这几次接触下来,发现他这人跟我想的一点都不一样,如果不是看过他跳舞,真不敢相信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傅杨河。” “那也是你弟弟在他跟前做的好,所以他不拿架子。”班太太笑着说,“你去看看他怎么还没起来。还有韬韬,你问问她今天还走不走,不走的话我就让曲珍去给她收拾房间。” 她话音刚落,就见那边孟韬和班觉贡布走了过来。班觉贡布显然刚醒,神色不大好。班太太说:“你没事吧?” 班觉贡布摇摇头,看看了前厅:“都走了么?” “还指望你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丁送客呢,结果你倒好,全睡过去了。” 班觉贡布往四周看了看,又问:“傅老师呢?怎么没看见他。” “早走了,还等你呀,”央金说,“我们已经让司机送走了。” 班觉贡布愣了一下,就掏出手机给傅杨河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打通了。班觉贡布问:“我竟给睡过去了,没能送你,你到了么?” “快了。” “嗯,那你早点休息,明天见。” “好。” 班觉贡布挂了电话,抬头却看见班太太笑着看他,道:“这就对了,傅老师是贵客,你千万不可怠慢。他是享誉国内外的艺术家,你可不要因为他给你工作,就真把他当成员工对待。” “我知道。”班觉贡布说。 “那你呢,韬韬,你今儿还回去么?”班太太问孟韬。 孟韬说:“我阿妈走了么?” 班太太笑道:“早走了。天都黑了,你今天就别走了吧,留下来吃晚饭,明天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孟韬笑着看了班觉贡布一眼,央金却已经笑着挽住了她的胳膊,说:“你来我房里,我有话跟你说。” 班觉贡布见她们俩走远了,才对班太太说:“阿妈,你怎么还把她留下。” “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喝醉了,人家守了你一下午,如今天黑了留她住一宿,你不愿意了?” 班觉贡布说:“她从小便经常在咱们家住,如果只是单纯地在这里住,她就是住上一年我也没意见,只是……我不是跟您说过了她……” “我知道你说过什么,”班太太说,“可你又没什么喜欢的人,将 来总是要结婚的,韬韬模样家庭都对得起你了,你别挑花了眼。” “我有喜欢的人了。” 班太太一愣,随即笑道:“我倒真不是独断专行的人,你要真有喜欢的人,我一定支持你。可你去哪弄喜欢的姑娘来,一天到晚地见着的姑娘都不多吧?” 班觉贡布说:“时候到了会告诉您的。” 班太太笑了笑,说:“我还是那句话,孟家可不止你孟叔叔一个当官的,咱们家与他们家一向交好,韬韬这件事你千万要处理好。如今政商都是一体的,尤其是咱们这种家族生意做到了一定规模的,和当地政府的关系更要慎重。我们家当然不是说依靠孟家,可是若真能联姻,好处肯定是很多的,对你将来也很有帮助。”末了了,班太太又补了一句,“我虽然不干预你的婚事,但说句良心话,韬韬对你也是够真心了,这孩子心很好,不要伤了她的心。这两年你总躲着她,每次她来咱们家,名义上是看我们,哪一回不是一直往你身上瞅。” “说到这个,你跟阿莫啦说一声,以后别总托孟韬去给我送东西,厂子那么远,她也不顺路。” “老太太是多聪明的人,还不是知道韬韬的心思才让她去送东西。她喜欢韬韬。”班太太笑着说,“好了,你就顺其自然吧,没人会逼你的。阿妈也希望你能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你让曲珍帮我打包点吃的,我等会带走。” 班太太愣了一下,问:“天都黑了,你还要走?” “工作忙,不在家里睡了。” 班太太于是就吩咐曲珍去给他打包了一个饭盒和几样藏式糕点。孟韬听说他要走,脸就红了。央金小声说:“你别多想,他是工作忙呢。” 孟韬眼圈一红,抬起头笑了笑,爽朗地说:“我知道。” 班觉贡布坐车回到了厂子里,便直接去了傅杨河那里。开门的却是小唐,出来小声笑道:“班总。” “嗯,”班觉贡布说,“我带了点吃的,你把张老师他们叫过来一起吃吧。” “傅老师已经睡下了。”小唐说。 班觉贡布愣了一下,问:“睡下了?” 他看了看手表说:“怎么这个点就睡了?” “好像心情不大好,可能是累了。” 班觉贡布沉默了一会,说:“那你把这些拿去分给他们吃吧,我进去看看。” 小唐接在手 里,想开口说谢谢,班觉贡布却已经推门进去了,他便拎着盒子去了隔壁。 傅杨河房间里黑胧胧的,班觉贡布走到床边停下,看了看床上睡着的傅杨河。 怎么心情不好了呢,难道是白日里他那些亲戚灌他酒,生气了? 还是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是累了。 班觉贡布觉得自己心里很沉,竟有些着急了。他在恋爱上也没比傅杨河多懂多少,也不知道遇到这种情况要怎么办。人生头一次像毛头小伙子一样,有了陷入爱情里面的局促和笨拙。 第45章 舞蹈 小唐把班觉贡布带回来的吃的分了,送了一份给张跃。 张跃问说:“他们回来了?” 小唐点头说:“傅老师早就回来了,班总刚回来。” “他们俩不是一起回来的?” 小唐摇摇头:“不是。” 糕点异常精美,张跃吃了几个,味道也很好。他从房间里出来,准备去问巴桑的事,结果却看见班觉贡布从傅杨河房间里出来。 等到班觉贡布下了楼之后,张跃这才进了傅杨河的房间。让他吃惊的是房间里竟然是黑的。 张跃心里警钟大响,这俩人共处一室,黑灯瞎火的这是要干嘛! 他立即喊道:“傅杨河。” 房间里的灯亮了,傅杨河坐起来看着他。 “你刚才跟班觉贡布干嘛呢?” “他来了么?”傅杨河说,“我刚睡着了,不知道。” 张跃盯了他一会,问说:“你睡着了,他还来你房里干嘛。” 傅杨河摇头:“不知道。” “你睡觉也锁上门,不然有人进来猥亵你你也不知道,你今天怎么睡那么早。” “今天喝了不少酒。”傅杨河说,“头疼。” 张跃便去倒了一杯水给他。傅杨河接在手里说:“你来干嘛?” “我托你去看洛堆的巴桑,你去看了么?” 傅杨河这才想起来昨天张跃跟他说的去找唱歌的巴桑的事:“忘了……主要是原本以为很早就能回来的,没想到天黑了才回来,只能明天再去了。” 张跃点点头,把茶壶放到床头:“晚上渴了就多喝点水,睡觉的时候把房门从里头拴上。” 傅杨河点点头。这一夜做了许多梦,最清晰的却是他坐车从班贡庄园回来看到的暮色。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头疼的很。 他对班觉贡布的好感,可能要比他以为的多一些。快要三十岁的傅杨河,喜欢上了不到二十三岁的班觉贡布。 他是在这个晴天的早起时候意识到这件事。在此之前,他其实一直觉得自己不会跟班觉贡布真的有什么,两个人相隔岂止北京到昌都那么远。 对于同性恋而言,只有甜滋滋小悸动的暧昧其实未必和爱有关,更多只是两个出色男人的互相吸引,只是荷尔蒙的碰撞,肉体的渴望。当暧昧不再只有甜蜜这一种滋味 ,有了酸甜苦辣,感受到悲喜得失,懂得妒忌,想要占有,爱情才算真正觉醒。 班觉贡布觉得傅杨河好像真的生气了,早饭都没有见他,他问了小唐,小唐说:“他还在睡觉呢,说不吃早饭了。” 他上楼去敲了敲门,却没人应。 班觉贡布真的不知道傅杨河是怎么了,他想不到是他和孟韬的流言传到了傅杨河的耳朵里。即便他知道傅杨河听到了这些传言,也不会想到傅杨河会因此这么不高兴。因为傅杨河喜不喜欢他,他都还看不出来。 傅杨河在他心里太美好了,美好且优秀,放在哪里都是拔尖的,即便他这样家庭身份的人,也未必有信心说自己配得上。这倒不是他妄自菲薄,他这样的富二代全中国不知道有多少个,可是舞蹈家傅杨河,全中国也找不到第二个。 何况他们是两个男人。两个男人的初恋。 傅杨河躺在床上,躺了一上午。人陷入爱情里之后,天真烂漫的时代就结束了,酸甜苦辣都要经历。 大概是上午躺了太久,起来的时候头昏脑涨的。他把房门和窗户打开透气,这边门刚开,那边小唐就进来了,进来就关上了门,坐到他床边问:“说,你怎么啦?” 傅杨河揉了揉头发,眯着眼说:“能怎么。” “我觉得你不正常,昨天看你就蔫蔫的,你去班总家吃饭,怎么回来就不开心了?” 傅杨河摇摇头说:“你想多了。我没有不开心。肚子好饿,有吃的么?” “等会就吃午饭了,”小唐说,“我屋里有零食,还是上次你去县里买的,要么?” 傅杨河点点头。 小唐就回屋拿了零食过来,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肖央,进来看着他,也不说话。 傅杨河狼吞虎咽,很快把一袋子零食全都吃光了。小唐说:“行了行了,就吃这么多吧,空着肚子等午饭再吃。” 肖央递了一杯水给他,傅杨河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然后擦擦嘴说:“爽!” 今天天气特别好,小唐把他的床单什么的全都洗了,晾晒在了楼下的空地上。青草地,白床单,看得人神清气爽。傅杨河用手机放了一首歌,自己在走廊里伴着歌声舞了一段。他穿的很单薄,身形因此更显得高挑敏捷,几个动作做下来行云流水一般,看的肖央都呆了。 傅杨河到底是傅杨河,他们几个再出色,傅杨河一出手,他们全都逊色 了。 小唐将床单搭好,抬头看见傅杨河在二楼的楼道里跳舞,就笑着说:“哎呦,傅老师出招啦。” 傅杨河笑着说:“活动活动筋骨。” 他穿了一身白衬衫,西藏清朗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整个人精神鲜艳。小唐觉得如果拍个短视频发微博上,肯定很吸粉。他这么想着就一溜小跑跑上楼,说:“你好好跳一段,你看蓝天白云皑皑雪山,我给你拍一段发你微博上,就当是给你的粉丝发福利啦。” 傅杨河听了,就笑着把手腕的皮筋退下来,将头发扎了起来,认认真真地跳了一段。身上松垮的白衬衫随风飘动,动作轻盈潇洒,小唐一会看手机里的傅杨河,一会看傅杨河本人,自己都因为他的这一段舞蹈开心起来,只觉得如今都说男神,这才真是男神呢。黄静晨他们也都听到动静了,都跑出来看,张跃更是看的呆呆的了。傅杨河似乎跳的很入神,舞蹈不算优美,反而激情壮烈,跳完的时候他的头发都散了,刚才没有扎好,额前的头发变散落了下来。他喘了一会气,然后抬起头来冲着小唐比了个yes。 这段舞蹈是自由发挥,但是意外潇洒好看。孟韬和央金在楼下都看呆了。她们在楼下,从她们的角度看上去,傅杨河简直动人魂魄。 班觉家给每个客人都准备了一份回礼,昨天傅杨河走的时候忘了带给他,所以老太太就让孟韬回家的时候顺便送过来。可是因为昨夜班觉贡布都没在家里睡,孟韬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心下窘迫,所以拉了央金一起过来,结果刚下了车子,就看到了这么一出。 央金和孟韬都很激动,孟韬抓着央金的胳膊说:“好好看!” 她说着就蹦着招手道:“傅老师,傅老师!” 傅杨河下了楼,跟她们打了招呼。央金说:“这是给傅老师的。” “是他们家给客人的伴手礼。”孟韬说,“昨天你走的时候忘了给你了。” “谢谢。” “傅老师,你刚才跳的好好看。” 傅杨河笑了笑说:“随便跳的。” “啊,班觉!”孟韬笑着朝远处挥了一下手,“班觉!” 傅杨河回头看去,正看到班觉贡布走了过来,他便对央金和孟韬说:“我还有事,先上去了,你们跟班总聊。” 班觉贡布看着傅杨河上楼的背影,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班觉贡布小时候经常摆着一张臭脸 ,不爱笑,后来长大才慢慢好起来了。如今央金又在他脸上看到那一瞬而逝的阴翳,便说道:“我们来给傅老师送回礼,昨天晚上他走的匆忙,忘了给他带了。” 班觉贡布点点头,说:“知道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孟韬便道:“刚才傅老师在二楼跳舞你看到了么,跳的特别好,我这还是头一回亲眼看到他跳呢,要是他正儿八经跳一个,肯定更好看!” “他如今很少跳了。”班觉贡布说着仰头又朝二楼看过去,再没有说别的。 孟韬讪讪的,便说:“好啦,我们也送到了,就先回去啦。” 班觉贡布点点头说:“路上当心点。” 央金撇了撇嘴角,伸手挽住了孟韬的胳膊,看着班觉贡布上了楼,才说:“这都中午了,也不说留我们吃个饭。” 孟韬说:“你想吃,到了我家请你吃大餐!” 她们俩上了车,孟韬扭头透过车窗看到班觉贡布站在二楼的走廊里往下看,鼻子略微一酸,她其实不是玻璃心的姑娘,受得起冷漠,但怕被厌烦。不过这酸意只是刹那而过,自己选的,再自怨自艾,也太矫情。 车子从大门开出去,央金就把头伏在她的膝盖上,握着她的手。 人人生而不平等,只有在爱情里,只分被爱与不被爱,泾渭分明,众生都是平等的。 “班总来啦。”小唐正拎着垃圾袋出来,正好碰见了班觉贡布。 班觉贡布点点头,问:“傅老师人呢?” “在里头。” 班觉贡布就进了房间,看见傅杨河正趴在桌子上写东西,轻咳了一声,问说:“写什么呢?” 傅杨河回头看了他一眼,两个人目光相对,班觉贡布的心忽然剧烈跳动了起来,紧张的很,就怕傅杨河不理他。 谁知道傅杨河却笑了,说:“工作上的材料。坐。” 班觉贡布很是吃惊。 傅杨河像个没事人一样,班觉贡布都怀疑今天早晨是自己想多了。 “孟韬和你姐姐走啦?” 班觉贡布点头说:“她们来就是给你送东西,送完就走了。” “怎么没留人家多说会话,人家那么老远才跑一趟。” “没……” “那孟韬肯定要伤心了,她给我送东西是假,来看你才是真吧?” “……没有……” “怎么没有,她喜欢你喜欢的要死,你不知道么?” “……也没到那个程度。” 虽然在外人眼里,孟韬追求的十分热烈,但她在班觉贡布的面前表现的都是十分得体的,再活泼的女孩子,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也是腼腆的,害羞的,孟韬从来没有真的越线过,她甚至都很少和班觉贡布直视。班觉贡布知道她喜欢自己,但有多喜欢,还真没去注意。 而关于他和孟韬的那些传言,他从来只在男人堆里混,男人们从来不会八卦这些,爱开他和孟韬玩笑的都是女人们,这些话很少传到他耳朵里。偶尔听到了,他虽会冷冷地说一句“没有的事”,可是你喊不醒装睡的人,他这话在那些女人听起来大概和孟韬羞涩地说“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一样不可信。身为男人,他也不可能让孟韬在众人面前难堪。何况孟韬又没有直截了当地说喜欢他,他就是想拒绝,也没机会,能做的只有尽量疏远,明确地通过行动表达自己的态度。他觉得这种传言解释是没有用的,将来他和孟韬一方有了恋人,传言也就自动烟消云散了。 但他听傅杨河话里的意思,好像以为他和孟韬有什么。 这可就得解释清楚了。 “我跟孟韬从小就认识了,她常在我们家住,跟我妹妹一样……是真的跟我妹妹一样。自从知道她对我的心意之后,这几年我就很少跟她独处了,平时见面也不多,她跟我家里人来往比较多一点。她性子倔强,有些话说了也不肯听,我也没办法。但我对她没有半分男女情意,我确信我是有明确让她知道的。” 傅杨河其实完全理解,他只是有点妒忌孟韬身为女人的潇洒肆意,但并没有怪班觉贡布的意思。这世上对待自己不喜欢的追求者,大概有两种方式,第一种是明确地告诉对方“我不喜欢你”,但日常生活中却暧昧不断纠缠不清,第二种是什么都不说,而能让对方打心底意识到“我不喜欢你”这件事。 班觉贡布显然是第二种,因为连孟韬都很清楚地知道他不喜欢她。在如何对待自己不喜欢的追求者上,班觉贡布显然已经做到了最好。要知道这个度其实很难把握,轻了就会变成第一种藕断丝连型,但是一旦重了,那比第一种还可怕。俗话说的好,看一个男人值不值得托付终生,就去看他如何对待自己的亲人,如何对待身边的朋友,甚至如何对待他的前女友。对世上其他人都冷血无情,只把一生温柔给自己最爱的人这种所谓的痴情男是老套言情小说 里骗小姑娘的,事实上,一个男人如果对待他人冷血无情,大概也很难对自己的爱人一生温柔,是为本性。 这个班觉贡布,目前看来,都很好。 “其实孟韬是个好姑娘,之所以一直等着我,是因为我单身。如果我有了对象,她也就自动放手了。”班觉贡布说。 傅杨河“哦”了一声,说:“那你不赶紧找一个。” “我……” “小琛,我要去洛堆一趟,你要一起去么?” 外头传来张跃的声音,打断了班觉贡布要开口的话。张跃进来看见班觉贡布,愣了一下,打了招呼说:“班总。” 班觉贡布心中警钟大作:“你们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去了也帮不了。”傅杨河说。 班觉贡布这才松了口气,对张跃说:“洛堆在山坳里,比较偏僻,那边的人可能说汉语的不多,需不需要我帮张老师找个翻译?” 张跃说:“那我叫上蒙克吧。” “路上小心点。”傅杨河说。 张跃挥了一下手便去找蒙克了。班觉贡布却追了出来,说:“去那有一段山路,开我的越野车吧。” 他说着就把车钥匙给了他。张跃道了谢就下楼去了,班觉贡布回到房间里,问:“小琛?” “什么?” “刚张老师叫你小琛?” “那是我小名,”傅杨河笑着说,“以前我叫傅小琛,后来上学改了名字。” “哪个琛?” “深字把三点水换成王字旁。” 大概是这个字不常见,班觉贡布就拿出手机搜了一下,看了看读音和字形,却被百度解释吸引去了目光。 “宝贝的意思?”他抬头看向傅杨河,“小琛,小宝贝?” 傅杨河大窘,他爹妈给他取这个名字,的确是这个意思! 他张了张嘴,只好自己解嘲说:“……都这么大年纪了,哪里还小,老宝贝了,呵呵呵呵……” 结果班觉贡布说:“这和年龄有什么关系,觉得你是小宝贝的,就是七老八十,也是小宝贝。” 然后他默念了一声:“小琛……” 他念完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又冒着傅杨河熟悉的光:“这名字好,只是不该让张老师叫。” 傅杨河说:“他也就是私下里叫 叫,不让他叫,他又不听……” 班觉贡布扯了扯嘴角,好像有些不大高兴,但是也不敢说什么,两个人就那么沉默了一会,傅杨河说:“……那,那我跟他说说,不让他叫了……” 班觉贡布一愣,看见傅杨河趴在桌子上背对着他,也不回头,声音轻轻的,好像只是随口一说。 他就咧开嘴笑了,心里甜丝丝的。 书上说雄性动物都对伴侣有着强烈的占有欲,想要标记上自己的气味,驱逐所有潜在的竞争者。男人的占有欲,情到浓时,恨不能将他整个人都搓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连他的名字都不放过。 “傅老师,发微博上的那段视频这么快转发就过一千啦。”小唐拿着手机进来。 “什么视频?”班觉贡布问。 “刚他跳了段舞,我拍下来发微博上了。”小唐说着就给班觉贡布看了一下。 视频加了滤镜,傅杨河看着男神范十足,真的可以用惊艳来形容,尤其他的舞蹈动作,有一种流畅的张力,异常俊逸飒爽。班觉贡布看的心脏扑通扑通。 他觉得傅杨河是真好,怎么那么好。让人想要征服他,标记他,让这个世人眼里的男神,成为他怀中宝,身下人。 第46章 有小惊喜的一章 这条视频微博发布还没有半小时,转发就超过了一千,评论就更多了。 相比较于转发量,傅杨河更关心评论的好坏。 “都是好评么?”傅杨河问。 小唐说:“凡是火的,不管人还是事,评价都不可能只有一个声音。” 班觉贡布问:“还有差评?” 他觉得傅杨河还有差评,简直不可思议。在他眼里,傅杨河简直是个完美的男人啊。 “不但有,还不少呢,不过如今好多了,刚火的时候他没少挨骂呢。”小唐说。 傅杨河立即对班觉贡布说:“不准上网看差评,他们说的很难听。” 他不好意思让班觉贡布看。 班觉贡布点点头,说:“你也别忘心里去。他们指定是嫉妒你。” 小唐立即笑着冲着班觉贡布竖起了大拇指,觉得班总真是会说话。这马屁拍的正好,傅杨河异常受用。 上午的时候毛青来了。根据当初大致策划搭建的舞台已经大体完成,接下来就是细节的最终敲定,但是这需要依照具体的演出需求来拟定。 “目前演出的流程还是原来设定的那些,最后的拍板定稿需要张导他们来了之后商议才能定。”傅杨河说,“那边的员工宿舍能住了么?” “还需要再过几天,”毛青说,“管道用水部分还在等环评做最后的检验,先前有关部门检测说员工区生活用水有可能会污染康乌湖,所以管道设计重新做了修改。等一切都收拾好,房间也都通风晾晒个差不多,咱们就可以入住了。” “虽然演出场地在康乌湖畔,但是如果演出人员往来有车接送,其实不必在那里建造员工宿舍。可我看那儿的房屋规模,显然不只是为了制作团队建造的。这个是……” “这是西文的主意,”毛青说,“他们建造的其实不是员工宿舍,而是旅游度假民宿,先给我们住,等我们撤走了之后便改造成民宿,投入到经营当中去。” 这个班觉贡布,倒是有想法,一举两得。 “我看你比前几天又黑了一圈了,”傅杨河说,“如今告一段落,你也歇息几天,等张导来了咱们再继续干。” 毛青笑了,说:“我已经跟张导说了,今天就准备回北京一趟,过几天和他们一块过来。” 毛青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吃了午饭,午饭傅杨河大快朵颐吃了个撑,却让小唐觉得 他有些不正常。 “你是不是有情况了?” 一个人情绪突然失魂落魄一样,一会又忍不住的小雀跃,显然是恋爱的征兆啊。 傅杨河扭头看他:“什么情况?”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你整天跟我在一块,我恋爱不恋爱你不知道么,”傅杨河笑着摇头,“no!” 小唐觉得无缘无故拽了一句英文,显然是春情泛滥的征兆。 于是他就细心考察了一下身边这些人,一一排除之后,就把目标锁定在班觉贡布身上。 因为要说相处时间,傅杨河这段时间和班觉贡布相处是最多的了。不过班觉贡布去昌都市了,不在厂子里,没办法观察。 黄静晨他们按照改编后的曲子重新编了一次舞,总体上跳下来,肖央跳的最好,他的舞姿介于蒙克和黄静晨之间,柔韧而有爆发力。不过小唐显然心思不在他们身上,问傅杨河说:“蒙克和张老师去的地方很远么,怎么快一整天了还没回来。” 傅杨河笑着说:“怎么,担心张老师把他抢跑了?” 小唐“切”了一声说:“张老师?他是有我帅还是有我骚?” 傅杨河点头笑说:“那倒是,比不了。” 小唐说:“本来说好的他要教我学骑马的,结果临时被张老师叫走做翻译了。我看这边的人都会汉语啊,他去的什么地方,汉语都不会说,那个歌手也不会汉语么?” “听说洛堆是个很偏僻的地方,那里的人会说汉语的不多。他们要找的巴桑,是个藏族小伙子,才十五岁,据说唱歌特别好,只是没人挖掘他,好像不大会说汉语,我也没见过,等他们回来就知道了。”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张跃和蒙克回来了。傅杨河问:“怎么样?” 张跃摇摇头,说:“传的太虚了,真人嗓音一般,也不通汉语,最主要才十四岁,太小了。” 奔波了一场,张跃十分疲惫,倒是蒙克精神奕奕,说:“张老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傅杨河这才注意到张跃裤腿上一滩泥。 “怎么了这是?” “别提了,洛堆村没通公路,车子开不进去,我们徒步进去的,一不小心滑了一跤,胳膊都摔破皮了。” 张跃说着就卷起袖子给傅杨河看。伤的很严重,掉了一块皮。傅杨河见了心中极为不忍,说: “怎么伤这么厉害。” “得抹点药,”小唐说,“起码得消消毒。” “我那有药,”傅杨河说,“你跟我来吧。” 张跃就跟着他往楼上去,蒙克和小唐跟在后面。小唐笑眯眯地问蒙克:“你还好吧,没伤着吧?” 蒙克摇头,然后对前面的傅杨河他们说:“也怪我,当初该拉张老师一把的。” 张跃笑着对傅杨河说:“蒙克这小子有力气,洛堆村前面有条河,很浅,踩着石头就能过去,可是那地方特别冷,有些石头上都结了冰,我就是在那滑倒的,当时那一会疼的站不起来,后来这小子竟然给我来了个公主抱,把我给抱过去了。” 张跃心胸坦荡,说起来毫不羞愧,反而当笑话谈。傅杨河笑着回头看了蒙克一眼,蒙克大喇喇地说:“张老师轻的很!” “我都一百四了,还轻?” 傅杨河笑着说:“年轻人嘛,使不完的力,你老啦。” 他们进了房间,傅杨河就打开抽屉把碘酒和创可贴还有喷雾剂等拿了出来,再加上来藏的时候带的各种感冒发烧药,满满一抽屉都是。张跃说:“你准备的倒是齐全。” “这些是碘酒和创可贴是上次班总受伤买的,没用完,你坐下。” 张跃兴高采烈地坐了下来:“很疼,你轻点。” 傅杨河蹲下来说:“我知道。” 他说着就蘸了点碘酒给张跃清理伤口,张跃就一直疼的抽气,时不时地“哎呦”一声。蒙克说:“傅老师,你轻点……” 小唐笑道:“你别被张老师骗了,看他装呢。” “谁装了?”张跃做了个凶狠的表情,作势要踹小唐,傅杨河“啧”了一声:“老实坐着别动。” 张跃就老老实实坐了下来,傅杨河见不了这种伤,抹药的时候自己比张跃还紧张,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动作也轻到不能再轻了。 小唐朝蒙克使了个眼色,就朝外头走。蒙克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于是就跟着走了出去,小声问:“怎么了?” 小唐说:“咱们给张老师他们一个独处的机会啊。” “……”蒙克黝黑的脸上一脸不解看着他。 小唐这才意识到蒙克是新来的,不知道张跃和傅杨河之间的那些事。 但他脑子飞速旋转了一下,就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不能错过更不能放过,于是便 把他拉到了一边,小声说:“张老师喜欢傅老师,你不知道么?” 蒙克果然露出很吃惊的神色。 他还真不知道。 小唐说:“张老师对傅老师有意思,咱们给张老师一点机会,让他和傅老师多单独相处相处。” 他说着就拉着蒙克走了,蒙克似乎十分吃惊,一直回头看。 小唐把他拉到楼下,说:“男人喜欢男人,你是不是很吃惊?” 蒙克摇了摇头,说:“我只是不知道张老师和傅老师……” 小唐说:“这世上的爱情是不分性别,年龄和民族的,咱们要支持他们。” 蒙克没有说话,只挠了挠头,然后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小唐觉得蒙克笑起来真好看,阳光又帅气,黝黑的脸庞透着勃勃荷尔蒙,跟班觉贡布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你能教我学骑马么,昨天说好的。”小唐兴奋地看着蒙克。 蒙克点头说:“我去把马牵过来,你在这等着。” 他说着就去牵马了。小唐兴奋地跳了两下,就看到傅杨河和张跃从房间里出来了。 傅杨河可不打算跟张跃单独待在房间里,所以给张跃处理好伤口之后立马找了个理由出来了。张跃说:“你看你,小唐的良苦用心你都没看出来么?” 傅杨河看了看楼下的小唐,说:“他哪有空把良苦用心用在我们身上,你看楼下。” 张跃朝楼下看去,就看见蒙克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雄赳赳气昂昂而来,那马背上的雄姿英武潇洒。小唐兴奋地跑了过去,仰起头看着马背上的蒙克。 蒙克下了马,将小唐扶了上去。张跃说:“小唐这是……” 傅杨河就笑了,说:“他看上蒙克啦。” “蒙克那小子是圈里人?” “小唐说他有基达,觉得蒙克十有六七是,我是看不出来,你呢?” 张跃说:“不好说。” 傅杨河一听立即就扭头看向他,张跃说:“我有时候觉得他是不太直,你没发现他看人很热情么?” “康巴汉子看人都直勾勾的,这个不准吧?” “不一样,他跟其他康巴男人看男人的眼神又有点不一样,不过有时候我又觉得他很直男,可能康巴汉子到底不是城市里生活的,身上没那种精致的都市气息,比较原始雄浑,所以不好分辨。” 傅杨河抿了抿嘴角,一边看着楼下一边装作无意地问:“那班觉贡布呢,你觉得他是直的还是弯的?他看男人的眼神热情么?” 结果张跃嗤之以鼻说:“他一直绷着张死人脸,就算偶尔笑笑也很官方,他的人生里有热情这俩字么?” 傅杨河就笑了,说:“还真是。” 班觉贡布的眼睛里没有热情,但是有光。康巴汉子的眼睛都很亮,仿佛积攒了许多能量,班觉贡布的眼睛尤其亮,偶尔温柔的时候很迷人,可惜张跃没有看到过。 不过这样也很好,那么精亮的眸子,还是轻易不要让人看到它们温柔的样子。他觉得没有女人和同志能抵挡那样的一双眼。 他们两个下了楼,站在楼下看小唐骑马。蒙克牵着马,小唐在上头骑,兴奋的不得了,一直挥手喊:“傅老师,你快用手机帮我拍几张照片!” 傅杨河就笑着掏出手机帮他拍了几张,小唐从马背上下来的时候还是蒙克抱下来的,傅杨河都好久没见过他那害臊的模样了,赶紧用手机拍了几张。 “谢谢。”小唐臊臊地说,然后跑到傅杨河那里看他拍的图片。傅杨河故意给他看了看蒙克抱着他下马的图片,然后冲着他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小唐小声说:“发给我,发给我。” 张跃问说:“这马今天怎么这么老实,上次我骑的时候怎么把我摔下来了?” “有我在,它就老实。张老师要不要上马来试试看?” 张跃摆摆手:“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摔,还是算了。” “我牵着,肯定摔不到你。你要实在担心,我跟你一块骑,护着你!” “蒙克骑术特别好,”傅杨河抬头看了一眼,笑着说,“你没看见他赛马,特别带劲!” 张跃把袖子卷起来,说:“那我试试。” 他往马背上爬的时候蒙克托了一把他的屁股,张跃立即回头看了一眼,坐到了马背上。 由蒙克牵着,那匹马果然老实安分。男人对于骑马都有一种本能的欲望,张跃骑在马上之后意气风发,问傅杨河:“怎么样,帅么?” 傅杨河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说:“你有本事骑着跑两步试试。” 张跃说:“你等着,等到离开这的时候,我一定能骑着马满山跑。” 一辆车子缓缓从大门开进来,是班觉贡布。车子在不远处停了下来,班觉贡布下了车,就 看见他们几个站在那看张跃骑马。 “回来啦。”傅杨河跟他招了招手。 “嗯。”班觉贡布在傅杨河身边停下,看着马背上的张跃。张跃看见他来了,立马把腰背挺的笔直。 蒙克牵着马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跟马背上的张跃说话,渐渐地越走越远了,小唐就有些吃醋了,其实他还没骑够呢,于是他就盯着蒙克和张跃看,看了老半天,突然觉得自己身边冷冷清清的,扭头一看,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傅杨河和班觉贡布已经离开了。 他看了看四周都没有看到两个人的影子,便上楼去看了看,发现傅杨河并没有回来。夕阳西斜,他站在二楼的走廊里看着远处的蒙克和张跃,还在大门外看到了傅杨河和班觉贡布。 厂子外头有条河,傅杨河和班觉贡布正在河边散步。夕阳西下,金黄色的阳光笼罩着他们,天被晚霞完全染红,青草地也蒙上了一层金黄,像油画一样。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班觉贡布的手插在裤兜里,显得有几分拘束,但是距离暧昧,似近似远,若即若离。也不知道班觉贡布说了什么,傅杨河忽然回过头笑了起来。 小唐八卦心陡起,简直想变成只飞虫飞过去监听一番。 这条河并不宽,河水也很浅,清可见底。傅杨河说:“这边环境真好,地广人稀,真正的山清水秀。”他说着抬头看向天边的夕阳,红彤彤的像一团火,“内地少有这么美的夕阳。” “等工程全都竣工了,可以在风景最好的地方给你留一个房子,你可以在这长住。”班觉贡布说。 傅杨河没有说话,只笑了笑。 大概夕阳太美了,班觉贡布将手从裤兜里伸了出来,然后走到和傅杨河并肩的位置,再放缓了步子,和傅杨河一起走。 他紧紧抿着唇,在金黄色的夕阳的彩里,伸出了微微颤抖的手,轻轻触碰到了傅杨河的手。 轻微的触碰也叫人心颤,傅杨河的手动了一下,便微微弯曲了起来。因为走动,两个人的手分开,又磨蹭到,有意无意地触碰,班觉贡布在再一次触碰到傅杨河的时候,勾住了他的手指头,这一下傅杨河终于有了轻微的躲避,但是班觉没有给他机会,直接捉住了他的手。 傅杨河的手一动也不敢动,只微微低着头,继续慢悠悠地往前走。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牵手,他不知道要怎么办。 而班觉贡布的眼睛映着夕阳,显得那么明亮,喜悦。 第47章 腿 两个人的手就那么牵了一会又分开了。傅杨河的手掌却都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大概因为兴奋紧张,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去看班觉贡布,而是用眼睛的余光去看班觉贡布的手,结果却看到班觉贡布袖子编起来之后露出的古铜色小臂,和他手腕处的一颗痣。 他心下有些吃惊,因为他手腕也有一颗痣,不过是在右手腕内侧上,要比班觉贡布的淡一些。 班觉贡布忽然指了指远处说:“你看那朵云,像什么。” 傅杨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一团红色的云霞,可是像什么,他真没看出来。 “像一颗心。”班觉贡布说,“你不觉得么?” 傅杨河很认真地看了看,也没有看出来怎么就像一颗心了,明明就是不规则的一朵云彩。 小唐没看到班觉贡布和傅杨河牵手,他一门心思地盯着蒙克和张跃看。 他倒不觉得张跃和蒙克会走到一块,毕竟张跃那种可以喜欢一个人十几年的死脑筋,显然不会一下子移情别恋。而且张跃和蒙克在一起,谁做受? 但他依然有点吃醋,下了楼坐在一个木桩子上,看着远处的蒙克和张跃,踢着脚下的草,不一会就踢出一小撮土来,沾染上了他的鞋子。 张跃显然很高兴,下马的时候春光满面的,问小唐说:“你家傅老师呢?” “不知道。”小唐没好气地说。 张跃想起傅杨河在楼上跟他说的小唐喜欢蒙克的事,便笑了,他刚才试探了一下蒙克,还真越来越觉得小唐看人准。 他不由得对小唐有几分佩服,看人看的这么准,那么多男朋友没白换。 张跃和傅杨河一样,都是性观念比较保守的人,但是他们对小唐比较开放的性观念也都没有什么微词,反而觉得小唐活的敞亮。这个时代,该有他们这样保守的人,也该有小唐这样洒脱的人。 张跃四处不见傅杨河,便上楼去看,结果走到二楼走廊里,就看到河边一对身影。傅杨河和班觉贡布并肩坐在河边说话,河流反射着夕阳的光,刺痛了他的眼。张跃微微伸手挡住光,看了好一会。 他想,是不是他最近追的有点紧,行为有点过度,所以傅杨河才和班觉贡布走的那么近,又来假装情侣那一套来气他? 这俩人可别弄假成真,真搞到一块去了。 “他们俩是不是谈恋爱了。”小唐在他身后说了一句,语气轻快, “我家傅老师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老处男要开张啦。” 他这话说完张跃的脸色就变得更难看了。小唐却觉得解气,谁让他刚才干扰他和蒙克骑马来着。 傅杨河和班觉贡布一直在外头坐到夕阳完全落下,夜风起来之后就变得越来越冷了,两个人这才往回走。刚走到大门口,就看见张跃站在那里。 傅杨河讪讪的,有点心虚:“你怎么在这站着。” “你们俩干嘛去了,才回来。” “沿着河边走了走。”傅杨河说。 “很浪漫啊。”张跃看了看班觉贡布。 大家都是成年人,尤其张跃,自诩比班觉贡布年长那么多,也不好意思吃醋吃的太明显。毕竟傅杨河和班觉贡布只是出去散了个步,又不是真的谈恋爱。他就对傅杨河说:“有些工作上的事,要跟你谈谈。” “那你们谈。”班觉贡布说。 傅杨河点点头,跟着张跃上了楼。张跃回头看了一眼远去的班觉贡布,便问傅杨河:“你跟他散步?” 傅杨河“唔”了一声,因为心虚,所以什么都没说。张跃一边走一边说:“你别瞎搞,我最近不是挺老实的么,也没怎么着你。你别绕老绕去把自己绕进去了,最后吃亏的不还是你自己。” 傅杨河开了门说:“你就是要跟我说这个?不是要谈工作?” “这个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啊,”张跃跟着他进门,说,“你想啊,他是谁,他是风花雪月的投资人,说的难听点,我们就是他雇来打工的。你跟他牵扯太多,万一你玩大了,以后咱们还怎么工作。他一个毛头小伙子,年轻气盛的,且不管他直的弯的,你要诚心勾搭他,他十有八九会上钩,可是接下来呢,怎么收场?” 傅杨河说:“你也太高估我了。” “反正在我心里,没有你拿不下的人,男女通吃。有些男的会爱你这一套,有些女的也会爱你这一款。” “我要真有你说的这么受欢迎,也不会单身到现在了。” “你是眼光高,太挑了。” 傅杨河不想跟他谈论这些,于是便问说:“你真没有工作要谈么?” “有。” 傅杨河便示意他说。张跃说:“刚才骑马的时候,我问蒙克会不会唱歌,他给我唱了两句,我觉得他嗓音条件还可以。咱们要不要让他试试?” “我培养他是要 做领舞的,你让他唱歌?” “你可不要小瞧了他,我发现这小子能歌善舞的,有两把刷子。” “唱歌方面你是专家,你要觉得他可以,那就让他试试也没什么。”傅杨河不由得感慨了一下,“真的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不管内地也好,西藏也好,有点文艺才能的,还能脱颖而出的,真是和家庭条件脱不了干系。你说少数民族大都能歌善舞吧,但是像蒙克这样唱歌跳舞赛马射箭样样在行的,还是家底厚的人家才能培养出来。” 张跃问说:“蒙克家里很有钱么?” “在当地算有钱的人家了,听说他们家祖上以前也是小贵族。” 张跃说:“也是意料之中,你说普通老百姓都忙着生计了,谁没事还练骑马射箭,就算会点歌舞,那也是逢年过节娱乐一下,又有几个能把这个作为正经职业的。不过这小子不错,热情豪爽,有股子淳朴劲。” “那小唐没看走眼,这次看上了一个靠谱的。” 要知道小唐眼光素来不怎么样,历任男友都不算靠谱。 张跃说:“你可别跟着他掺和。我们来这是工作的,班总也好,蒙克也好,都只是过客,等项目完工了,咱们也就收拾收拾回北京了,他们跟不到北京去,我们也不会留下来。你让小唐搞一段注定不长久的露水姻缘,有什么意思。” 傅杨河听了心里微微一动,嘴巴张了张,最后说:“也是。” 牵手的那股兴奋劲一下子都没有了。 三十岁的恋爱和二十岁最大的区别就是会冷静一些,现实一些,想的也多一点。二十岁的时候爱人,大概可以为了爱不顾一切,不去想结果会怎么样,只享受爱情的花团锦簇。可是三十岁的傅杨河却不能那么任性肆意,他希望感情不开始则以,一开始便能有始有终。他没有小唐那样翻来覆去也不会气馁的勇气,也缺少小唐那样折腾的资本。 他和班觉贡布其实很多地方都不合适,这些不合适他其实都知道,但爱不受人控制,还是发生了。 张跃出去之后,傅杨河便躺在沙发上思考这个问题,但是也想不出什么来。他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被班觉贡布握到的手指头,回味着那种触电一般的颤动。 那感觉真的无比奇妙。他的心跳的那么快,脑海里一片空白。想要拒绝,却没有力气,他试图抽回手的时候,班觉贡布突然用了力,那种强硬的感觉让他不知所措,但他心里却极喜欢。 说句害臊的话,他真的也是饥渴太久了。别人都当他是男神,即便是小唐和张跃,认识他那么久,也把他当成德艺双馨的艺术家傅老师。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内里是怎样饥渴的一个人。 他渴望肉体的温度,男人的气息,荷尔蒙的侵袭,和强势的占有。他有着不知羞耻的本能渴望,而班觉贡布的触摸开启了他爱欲的门。 或许他该学学小唐,享受当下,能和班觉贡布这样优秀的年轻男人爱一场,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不亏。 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性观念和恋爱观念这些东西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傅杨河心里还是有点消沉,所以晚饭和班觉贡布碰面的时候,他又不吭气了。 班觉贡布却没发现,在他对面坐下。 今天餐厅伙食特别好,食堂的厨子换了,班觉贡布从昌都市请来了一个地道的北方厨子,做的一手鲁菜。今日是他首秀,做了鲁菜中最著名的几道菜,尤其的糖醋鲤鱼和德州扒鸡,风味非常赞。 “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班觉贡布问傅杨河。 傅杨河点点头,说:“好吃。” “跟你们老家的比呢?” 傅杨河愣了一下,问说:“你怎么知道我老家是山东的?” “看过你一个杂志访谈,有说过你少年时代的一些事。” 傅杨河在青少年时代都是在青岛过的,后来才去了北京。 “比我们老家寻常厨师做的还好,”傅杨河说,“想不到在康巴还能吃上这么正宗的鲁菜。” 班觉贡布听了便笑了笑,说:“那就行,这边找好的北方菜的厨师不好找,这是我一个朋友介绍过来的,以后让他负责你们的饮食。” 傅杨河想说他们这些人除了他和张跃都不是山东人,赵小军和黄静晨,肖央他们三个都是南方的,反而吃不惯北方菜。但是班觉贡布为什么请了一个鲁菜师傅过来,他心知肚明,心里除了甜丝丝的,还能说什么呢。 这一下刚才的那些阴霾一扫而光,满心只有爱情的甜蜜,觉得班觉贡布实在是个贴心的人。他正这么想着,忽然感觉到桌子底下一条腿伸过来,贴着了他的小腿。他立即抬头看向班觉贡布。 班觉贡布其实并不是有意的,桌子底下蹭小腿这种事他干不出来。他们厂子的餐厅其实非常简单,桌子是那种细长型的,很像学校餐厅的那一种,排了一排,两 个人对坐,蜷着腿还好,如果有一方把腿伸直,就会碰到对方。他只是腿长,稍微换了个姿势,腿就伸过去了,碰到傅杨河的时候他自己也愣了一下。傅杨河却以为他是要搞色眯眯的那一套,当着那么多人,尤其张跃就坐在他身边,他瞬间脸色通红。 班觉贡布看到他脸红,心里痒痒,就不想挪开了。两个人的腿挨着,傅杨河吃完一顿饭比跑了一千米还要累。 暧昧到浓时,即便是小腿的触碰也像大战了三百回合,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欲望轻易便能出笼,一旦出笼就是来势凶猛,班觉贡布本来只是想占便宜,没想到后来竟变成了折磨自己,太刺激。 就好像不穿衣服的身体是艺术,半遮半掩就成了诱惑。这种似有若无的触碰,反而像隔靴搔痒,解不了痒不说,反而让人越来越痒,而这种痒一旦起来,越堆积越多,最后就耐不住了,本能地想要更多,恨不得狠狠挠下去才痛快。 班觉贡布自己先受不了,把腿给收回来了。到底年轻气盛,受不了刺激。 第48章 又做梦啦 “你怎么了?”小唐问傅杨河,“脸这么红。” 他说着就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 傅杨河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热。” 班觉贡布就在他对面抿起了嘴角,傅杨河觉得自己好没有出息,竟然让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撩拨成这样。 于是他就从餐厅出来了,站在外头透气。谁知道班觉贡布也跟了出来,在他身边站定。 傅杨河说:“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的?” 没想到班觉贡布竟然点点头,说:“我也没落多少好处。” “班总有烟么?” 张跃从身后走了过来,在他们中间站定。 班觉贡布将烟掏出来递给了他。傅杨河说:“也给我一根。” “你别抽。”张跃说。 “你们都能抽,我怎么不能?” “你不抽烟的人,凑这个热闹干嘛。”张跃点了一支,然后将烟还给了班觉贡布。 “不是谁曾经说过要为我戒烟,”傅杨河看着张跃说,“怎么没戒掉?” “你不抽烟的人不知道戒烟对男人有多难,不信你问班总,”张跃吸了一口说,“你没发现我现在很少抽了么,身上烟都很少带。” “戒烟很难么?”傅杨河看向班总,眼里透着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暧昧。 班觉贡布在夜色里笑着看他,眼睛映着灯火的光,说:“没戒过,不知道。” “那班总要不要以身作则,戒给张老师看看。” 张跃吸了一口烟,笑着吐了出来。班觉贡布本来想抽一支的,烟都夹在手里了,又放了回去,装回了兜里面。 这些细微的琐碎的小事也让人心里荡漾着爱情的甜,爱情的酸臭味弥漫在空气里,只可惜张跃被烟气缭绕,没能闻到。 晚上睡觉前杨慧娜打了电话过来,原来她感冒了,所以比较想儿子。 说起来也是命运循环,杨慧娜和傅年年轻的时候都是一心扑在事业上的人,对亲生儿子的照顾并不算多,他们都很忙,属于钱比关心给的多的人。但是上了年纪之后反倒依恋起儿子来了,尤其杨慧娜,有点头痛脑热的就会给傅杨河打电话,撒个娇。 傅杨河嘱咐她吃药,多喝水:“你让虹姐这两天做饭清淡一点,你不要老吃的那么重,油盐都少放一点。” 傅杨河翻来 覆去就是这些话,什么都是多喝水,这些也都是小唐教给他,平时他如果有点不舒服,小唐就是这么对他。杨慧娜说:“你什么时候回北京一趟,总不能在开演之前一直待在那里吧,中间也不放假休息几天?” “再等段时间看看吧,最近是不会回去了,这也来了没几天,过两天张导他们一到,就真的开始忙起来了。” 挂了电话,傅杨河便去了小唐房间里。小唐开了门问:“有事?” 小唐脸上敷了张黑色的面膜,乍一见把他吓了一跳。 “能进来么?” 小唐就拍着脸往里走,傅杨河进来之后,看见赵小军正在床上劈着叉看手机。 “傅老师。” 傅杨河点点头,说:“还没睡呢。” 小唐说:“你看小军是不是很努力,玩着手机都不忘练功。” 赵小军坐了起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说吧,你来什么事?”小唐问。 傅杨河问说:“你不是有一款睡眠面膜么,说是免洗的,能美白?” 小唐将脸上的面膜揭开,笑着问:“哎呦呦,你不是自恃美貌天生丽质不用这些东西么?” “我发现到了西藏不注意保养真是不行,你看我是不是都黑了一圈了,抹了防晒也没用。” 小唐就去找了睡眠面膜出来,递给他说:“你先用用试试,不行的话用我现在敷的这种。” 傅杨河也没急着离开,而是在他们房间里多呆了一会。这个房间跟他那个房间一般无二,只不过是大床换成了两张单人床。傅杨河问:“你们俩一起住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小唐一边按着脸蛋一边说:“你放心,我对赵小军一点想法都没有!” 赵小军就笑了,歪在床头上看小唐照镜子。傅杨河扒着小唐的肩膀,看着小唐镜子里那张泛着光的脸说:“你说你,才二十出头就抹这么多东西,这保养的是不是有点早啊。” “你懂什么,保养就得早一点,等真老了再保养就来不及了……哎对了,慧姨感冒了,你知道么?” 傅杨河说:“你消息真灵啊,她刚跟我打过电话。” 小唐说:“我也是刚知道,她刚在微信里跟我说的。” “你们俩真是无话不谈。”傅杨河说,“我看你过年拜我妈当干儿子得了,真的。” “我是 比你知道的多,慧姨恋爱了,你知道么?” 傅杨河愣了一下,看向小唐:“我妈恋爱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愿意?” 傅杨河看了看床上躺着的赵小军,有些不好意思,说:“我为什么不愿意,我整天不在家,也希望有人能替我照顾她。什么人,做什么的,多大了,有照片么?” “你等等,”小唐说着就去拿了手机,翻找了一会,然后给他看了一个朋友圈,“就是他。” 照片里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个头很魁梧,看着年纪倒不大,大概也就四十来岁。傅杨河觉得这人看着有些面熟,便问:“我是不是认识?” “他是慧姨他们院里的副院长啊,邓明。” 小唐一说,傅杨河就想起来了,他见过,只是现在好像胖了一些。他把手机还给小唐,问:“他们俩什么时候开始谈的?” “其实还没开始谈,不过有那么点意思。这个邓院长也是刚离婚。” “靠谱么?” 小唐说:“不知道呢。不过慧姨最近是挺开心的。” 杨慧娜其实是个非常热情和浪漫的女人,五十多岁的人了,却依然有天真之态,她保养的很好,看着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离了婚之后追她的人一直不少,甚至有个三十出头的富二代追过她,可见她的魅力。但是这几年她一直没再接受任何男人的追求,说是被傅杨河他爸傅年伤透了心。 她要是能找到好归宿,傅杨河也高兴。都是戏剧院的,也有共同语言。 傅杨河回到自己房间里就把睡眠面膜给抹上了,和晚霜差不多,抹上也不费事。他把《仓央嘉措情歌》用手机放了几遍,闭着眼想了一会编舞,困意就浮上来了,手机在这时候震动了一下,音乐有瞬间的中断。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是班觉贡布发过来的一条信息。 “睡了么?” 傅杨河的困意一下子全都消散了,心里甜滋滋的,回了一句:“正准备睡了,你呢?” “马上就睡。晚安。” “晚安。” 发完信息,傅杨河就躺了下来,躺在被窝里想了一会,然后轻轻笑出声来,又爬起来多抹了一点睡眠面膜,心想一白遮百丑,他不能晒黑了。 这么一折腾,困意反而没有那么浓了。手机屏幕的光照着他的眉眼,他刷了一会微博,看了看上面几千条评论,惊讶地发现他的差 评少了。 他以前有一些黑粉,会专门来他微博底下骂他,不管他发什么,他们总能找出他的错处和从前说过的不恰当的话,然后逐条来批判他。他一开始气的不行,后来就尽量不看,不知道从哪天开始,那些人居然消停了。 他往下拉了拉,又看了最近几条微博的评论,然后就看到了他们在来古村拍的宣传照。 最后他把目光定格在牵着马对他微笑的班觉贡布身上,点开了那张照片,放大了看。 因为是高清图片,即便把脸放大到充满整个屏幕也是清晰的,他甚至可以看到班觉贡布让他意外的长长的睫毛,还有微笑的时候,嘴角的细微肌肉的线条。 那么英俊,阳刚。 他看着班觉贡布的那张脸,看了很长时间,眼睛开始涩了,他便闭上了眼睛。 这个男人或许会属于他。班觉贡布或许会成为傅杨河的爱人。 傅杨河人生中做过的春梦不算多,其中有跟女人的,也有跟男人的,但对方都是模糊的一张脸,很少有具体的哪个人。而且大概因为他没有性经验的缘故,他做的春梦也都是到了关键时刻就没有了。可能是因为自己没有经历过,不知道啪啪啪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所以做梦做到前戏就已经是他的极限。 但是这一回傅杨河做的春梦却十分具体。梦里有一双手在他的脖颈和和肩背上游走,那双手宽大修长,手腕上还有细茸茸的汗毛和隐约的青筋。对方亲密地噙着他的耳朵,呢喃着他的名字。 是班觉贡布。 傅杨河在睡梦中因为强烈的快感惊醒,躺了好一会心情还不能平静,被窝里一片潮湿,他爬起来去换内裤。 这一次比在酒店里的那一次感觉还要强烈,印象还要深刻。房间里依稀散布着不可描述的气味,傅杨河的脸很烫,身体也很热,他蜷缩着身体,脑海里不可抑制地想着班觉贡布那张英俊非凡的脸,和他浑身散发的雄性魅力。 他渴望被征服,对于他这样的基佬而言这原是很平常的事,他也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是个零号的心理而感到羞愧过。但是作为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却渴望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侵占,这让他感到羞耻,而他的欲望因为羞耻心而变得愈发激烈,汹涌。 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性,本来就是一件肮脏又羞耻的事。越羞耻,越深刻,越脏脏,越兴奋。在最污浊的地方,迸发最炙热的爱。 第49章 看电影 大概是这场梦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傅杨河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醒来之后又在床上懒了好一会才爬起来。 今天是周末,全体放假一天,所以大家都起的晚一些。小唐敲了敲他的门,说:“该吃早饭啦。” 傅杨河应了一声,爬起来开了门。小唐说:“你又起这么晚。” “不想吃早饭了。”傅杨河说着就又倒在了床上。 小唐说:“你怎么整天睡不够似的,人都说年纪大了觉会越来越少,你倒好,睡的越来越多。” 小唐话刚说完,眼睛就瞄到了他搭在沙发上的内裤,他平时照顾傅杨河照顾惯了,看到脱下来的内裤也不嫌脏,竟然直接拿起来看了一眼。傅杨河本来在床上眯着眼,看见他拿起自己的内裤顿时坐了起来,脸色通红地说:“你……” “你这是……” 小唐狗鼻子,立马闻到了不寻常的味道,立马嫌弃地往沙发上一扔:“咦……” 傅杨河跪在床上说:“咦什么咦。” “怪不得起不来呢,你这是自己打的,还是做春梦了?” 傅杨河立即红着脸说:“当然是做梦!” “你看你,这么大的反应干嘛,单身男人不打个飞机还不正常呢。你做了什么梦,梦见谁了?” “不知道。”傅杨河说,“你放那,我等会洗。” 小唐故意吸了吸鼻子,到处嗅了嗅说:“不注意没发现,一注意就觉得满屋子的腥臊味。” 傅杨河立即爬到窗口把窗户打开了,说:“你去,把房门也打开,通通风。” 小唐笑歪在沙发上:“这话你也信,你以为你是黄鼠狼啊,放点料就一屋子味!” 傅杨河还是不放心:“去去去,把房门给我打开。” 小唐笑眯眯地跑去开门,结果刚一开门,就看见班觉贡布站在外头。 “班总?” 傅杨河听见小唐叫班总,立马回头看了过去。班觉贡布应了一声,问说:“我来看看你们怎么还不下去吃早饭。” 小唐坏心眼地说:“傅老师刚起来,班总进来坐呀。” “…………”傅杨河立即从床上跳了下来,飞扑到沙发上,然后一把将内裤抓在手里。班觉贡布和小唐进来,就看见他手里抓着个内裤要往沙发后面扔,小唐立马喊道:“哎呀,你别乱扔啊,地上脏不脏啊。” 傅杨河满脸通红,说:“我的内裤,要你管!” 小唐笑嘻嘻地对班觉贡布说:“班总,坐。” “怎么把窗户打开了。”班觉贡布说,“晚上也没关么?这边昼夜温差比较大,床头对着窗,别冻着了。” “傅老师这是要散味呢。”小唐说。 班觉贡布问:“散什么味?” “你没闻出来么?你再仔细闻闻看。” 班觉贡布大概没想那么多,他人正经,还真就仔细闻了闻,抬头却看见傅杨河一张脸都已经红透了,心下疑惑。 傅杨河脸红成这样,那肯定是很害臊的事,可他还真没闻出什么来,因此更好奇,于是看向小唐。 小唐说:“我不敢说,说了傅老师会开除我。” “你已经被开除了,滚滚滚。” 小唐听了立即朝外头走:“在这种气味的烘托下很适合你和班总好好谈工作,哈哈哈哈。” 他说着就把房门也给带上了。班觉贡布觉得小唐有意思,一直等他关上门,才笑着回头去看傅杨河,不想傅杨河和他对视一眼,脸上神色更窘迫了,他便问道:“到底什么味?” “还能什么味,小唐的骚味!” 这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果然,班觉贡布听了脸上一愣,随即就笑的嘴都咧开了,说:“没想到你也会说这种话。” 傅杨河背过身去穿上裤子,拿了牙刷牙膏说:“我去洗漱。” 他打开房门走了出去,留班觉贡布一个人在房间里。班觉贡布环顾了房间一周,心里还在想着小唐说的所谓味道。 傅杨河以为他出来之后班觉贡布也会跟出来,他挤了牙膏刷了一会牙就出来看,却没见班觉贡布从房间里出来,他心里冒出一个不好的预感,赶紧一溜小跑跑到了房门口。 然后他就看见班觉贡布正直起身来,手里拿着他扔掉的那条内裤。 …… …… 两个人面面相觑,傅杨河尴尬的都忘记刷牙了,张着嘴巴,牙膏沫子都从嘴角流出来了。 班觉贡布也有些尴尬,手里摸到的内裤有一块还是潮湿的,带着身为男人都熟悉的腥味。 他轻咳了一声,装作淡定地将那条内裤放在了沙发上,然后看了看傅杨河。 傅杨河满脸通红地说:“我……我要洗的。” 他立即跑进来,抓了那条内裤跑了,一直跑到洗手间里,打开水龙头,水哗哗啦啦地流出来,傅杨河垂着头,心想他真是丢死人了。 “小唐,把洗衣液给我拿过来!”他冲着小唐喊。 不一会小唐就拎着洗衣液过来了,看见他噙着牙刷在洗内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问说:“班总走了么,你就拿出来洗。” “你还说!”傅杨河伸手就甩了一手水过去,“脸都被你丢尽了。” 傅杨河把内裤洗完,回到房间的时候班觉贡布已经不在了。他吁了一口气,在房间里又臊了好一会才下楼来。到了餐厅,看到班觉贡布在和张跃一起吃饭,自己默默地坐到了角落里。 他今天一天都不要跟班觉贡布说话。 小唐他们陆续也都下来了,今天休息,他们都起的比较晚。 “其实平时也没有多忙,这突然放假一天,竟然不知道该干什么,”小唐说,“咱们去干吗呀?” “我早就计划好了,”傅杨河说,“张导的新电影咱们得去支持一把,去市里看电影,顺便购购物。” 这一下得到了全体的一致欢迎。他们都是在大北京生活惯了的,乍然到了有钱都花不出去的地方,早就想念城市的繁华了。昌都虽然跟北京没法比,但到底是城市啊,不像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一个小超市,还简单的很,很多该有的东西都没有。 大概是难得去市里一趟,所以他们都回去打扮了一番。这一回傅杨河主动坐上了张跃的车子。张跃受宠若惊,问说:“你不是爱坐班总的车么?” “少废话。” 小唐紧跟着要坐上来,傅杨河把住车门说:“走开,我今天不想看见你。” 小唐就笑嘻嘻地坐到班觉贡布的车上去了。大概彼此心知肚明,班觉贡布也没主动找傅杨河说话,两个人隔着车窗对视了一眼,傅杨河立即把头扭过去了,班觉贡布觉得他神情可爱,低下头笑了笑。 可爱。 他是真的头一次觉得傅杨河可爱。不是万众仰慕的男神,不是德艺双馨的傅老师,而是让他心里痒痒的可爱,想要搂过来亲一口,或者狠狠欺负一下。他的傅老师也是食人间烟火,有七情六欲的平凡人。这个认知让傅杨河在他心里更真实,丰满。 张宏亮的新电影《三国》,取材自三国故事,那么大气磅礴的名字,但却是小人物的故事,讲述了一 个普通农家在三国争霸年代的悲欢离合。电影上映以后口碑两极,票房也遭遇了滑铁卢。不过过几天张宏亮就要来了,作为合作伙伴,新电影没支持一下怎么说的过去。 虽然是周末,电影院里的人却不多。为了支持张导的电影,班觉贡布早早就包了场。 因为是包场,大家进去都是随便坐的。傅杨河以前和张跃一起看过电影,灯一黑下来张跃就开始不老实,所以他这一次长了心眼,借着上厕所的理由比张跃晚入场了一会,等到他们都落座之后他才进去。 进去一看,黄静晨他们都坐在了最佳观影区,不前不后正中间的几个位置。而张跃单独坐在了后面一排,再往后,班觉贡布一个人坐在了最后面。 大家都不傻,班觉贡布坐到最后一排,显然不是为了看电影方便。在明明有很多空位的情况下,电影院的最后一排永远都是一个很咸湿的所在。真是看不出来,班觉贡布平日里那么正经,心里还有这点花花肠子。 张跃心想,这个班总坐到最后一排,他是想干嘛? 于是他就异常警觉地看着傅杨河,就看傅杨河要坐哪里。 班觉贡布伸手蹭了蹭鼻子,仗着最后一排没人能看见,朝傅杨河挥了一下手。 傅杨河抿着唇,停下来思考了一小会他要往哪里坐。 然后他直接坐到了前面,第三排,跟黄静晨他们还隔了三四排。坐下的时候他异常得意,心想估计班觉贡布和张跃都要傻眼。 电影开始之前没放预告片,而是一直在放广告,而且是当地的一些小广告。傅杨河觉得挺没意思的,就掏出手机划拉了两下,然后手机上就冒出一条微信,是班觉贡布发过来的,是个问号。 傅杨河没回复,看了一会手机,电影就开始了,灯一下子暗了下来,他把手机放进兜里,正准备戴上3d眼镜,就看见有人猫着腰坐到了自己身边。大荧幕的光照亮了他的脸,是班觉贡布。 班觉贡布端着了一杯喝的,说:“你的。” 傅杨河接过来,心里有些紧张,因为班觉贡布直接在他身边坐下来了。 他心想他们俩坐在前头,身后不远就是黄静晨他们,这个班觉贡布胆子应该没那么大,应该不至于做什么吧? 他在看电影的时候就一直在想这些,结果正想着想着,班觉贡布就捉住了他的手,握在了手里。 卧槽卧槽。傅杨河吓得魂飞魄散,挣了一 下,班觉贡布反而抓的更紧了,力道太大,都捏疼他了。 班觉贡布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他从看见傅杨河湿了的内裤开始,就心痒了一路了,虽然觉得有点冒失,但真的是憋不住了,就想做点什么,他刚才坐在最后一排的时候就焦急得一直在抖腿,觉得无视他招手的傅杨河又可恨,又可爱。 第50章 危险的藏獒 傅杨河就怕班觉贡布再做出别的过分举动来,也不敢动了,就那么让他抓着手。 他全程紧张,所以电影都没能好好看。不过单从观众的角度来说,这电影确实有些云里雾里,剧本显然是有问题的。不过好在色彩和镜头依然很美,很多地方都像是风光大片。 等到电影看完,灯光一亮起来,班觉贡布就自觉松开了他的手。 但是傅杨河的手已经汗湿了。其实在电影院里牵手,两个人都很紧张激动,班觉贡布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但这种紧张是刺激的,兴奋的,让人心里荡漾。 大家站起来往外头走,顺便讨论了一下剧情。 “午饭我请。”傅杨河说,“但是我不知道这里哪儿有好吃的。” “问班总啊,他肯定知道。” 班觉贡布说:“有价钱要求么?” 不等傅杨河开口,小唐就说:“没有没有,他每年赚那么多,咱们就想吃什么吃什么,班总你也别给他省。” 班觉贡布就带他们去了一个菜馆,那菜馆坐落在昌都郊区,专门做藏菜的,外观就是传统的藏式楼阁,非常古朴庄严。 “这是家藏菜馆,”班觉贡布说,“我想着你们都是内地来的,吃过的藏菜肯定不多,所以就叫人预定了这里。不管合不合各位的胃口,不过到我们这里一趟,也算都尝尝了。” 菜馆里饮食习惯都是藏式的,只有矮桌而没有椅子。众人席地而坐,服务员就上了菜单上来。张跃说:“请客的先点。” 傅杨河也没客气,接过菜单看了看,果然一溜的全是藏菜。 “上次跟班总去县里,班总请我吃了一道菜叫藏香猪,很好吃,特别香。还有我们喝的糌粑肉粥也不错,我就点这两个吧。” 他说着就把菜单递给了张跃。张跃看了看,说:“我不懂藏菜,班总点吧。” “少客套,每个人都至少点一道。”傅杨河说,“我有的是钱!” 张跃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又看了一会,说:“那我点血肠吧,不知道跟内地的血肠一样不一样。” “可能调料不如内地放的多,”班觉贡布说,“这边的血肠放的作料比较少,就加了糌粑,野葱和盐巴。” 黄静晨他们点菜都比较快,依次点了爆焖羊羔肉,学果馍馍,酸萝卜炒牛肉,炒羊肺,凉拌牦牛肚和蒸牛舌。 “都是肉菜啊,” 傅杨河说,“要不要加个素?” 班觉贡布就点了个咖喱西兰花。刚点完手机响了,他就出去接了个电话。 他一走,张跃就说:“这边饮食还是不如内地丰富,除了肉就是糌粑,想吃个青菜反而不容易。” “我知道藏菜粗略就分两类,红食和白食,红指的是肉,白指的就是奶,他们冬天多吃红食,夏天多吃白食。”赵小军说。 “吃白食……”张跃笑了笑,然后看向傅杨河,“看到了吧,你要是留在这,就等着吃白食吧。” “这个学果馍馍是什么?”傅杨河问。 这道菜是孙雷点的,他正要说,张跃就拦住他说:“先别说,让我猜猜。”他想了一会,问说,“是荤菜吧?” 孙雷点点头:“我也是看图片点的,看着像是半荤半素。” “要是加素的话,那肯定不是萝卜就是土豆。”张跃说。 他话音刚落,班觉贡布就打完电话进来了,有他在,张跃就收敛了一些,没再继续说下去。班觉贡布毕竟是当地人,当着他的面吐槽说藏菜也不合适。 藏区因为地理环境的关系,蔬菜种类很少,肉也以牛羊肉为主。不过藏菜对于内地人来说,除了尝鲜之外,还有最大的一个卖点是无公害。譬如他们来的这个藏菜馆,所有食材都取自当地,牛是高原牛,猪是野生猪,羊是草原上吃草长大的绵羊,做菜用的汤汁也是牛骨髓熬制的高汤,没饲料没激素,菜色不精致,却也正好体现了纯天然的原汁原味。 作为跳舞的人,他们对于吃肉都十分节制,尤其是肖央,不爱吃羊肉不说,牛舌血肠什么的他也没动一筷子。傅杨河就单独给他点了一份藏面,结果面端上来实在是色香味俱全,他就又点了一份。 肖央问:“你吃这么多回去肯定又要闹肚子。” 傅杨河肠胃一般,爱吃肉,却偏偏吃了容易不消化。他听肖央这么说,就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吃。但是刚点的一份面才吃了两口,剩下实在有些可惜。他正犹豫着,班觉贡布就说:“你要不吃给我吧。” 傅杨河很是吃惊于班觉贡布的胃口。 其实平时吃饭的时候他就注意到班觉贡布很能吃,今天点了这么多肉菜,他吃的依旧比谁都多。傅杨河把面端给他,班觉贡布伸手接的时候,他看见班觉贡布那粗壮的手臂,心想怪不得这人长的这么壮实,能吃肉。他听说能吃肉的人那方面需求旺,也不知道是不 是真的。但是班觉贡布作为钱多到花不完的富二代,肯吃他吃剩下的一碗面,他心里又觉得喜悦,也真是莫名其妙。 眼瞅着快吃完了,傅杨河去了趟洗手间,顺便去结账。结果对方笑着说:“先生,您的账已经结了。” 对方看他面露惊讶的神色,解释说:“是班总结的。” 傅杨河进去就问说:“班总,你怎么瞒着我把账给结了?” 班觉贡布笑着说:“经常带客户来这吃饭,习惯趁客户不注意就把账给结了,所以刚出去打电话的时候顺手就勾了,不是有意要跟你抢单。” 带客户去吃饭,提前悄无声息地就把账单给结了是最明智的事,不然等到散场大家都出来的时候再结账,难免会抢着买单,可对方拉扯一番只是客套,该结账还是得结账,反倒彼此尴尬。傅杨河工作这么多年,大概也懂得的这些,便说:“说我请就我请,等我回去转给你。” 班觉贡布也没客气,说:“随便你。” 众人又说了一会话便起身从餐馆里走了出来。外头太阳很毒,市里好像要热很多。傅杨河便将外套脱了,问说:“你们接下来还都想去哪?” “我看大家想干的事可能不一样,也别一直都集体行动了,”张跃说,“谁想干嘛就去干嘛,然后咱们定一个集合的时间和地点。” 傅杨河点点头,说:“行,那你们想干嘛就去干嘛。” “那正好,上次在来古村给咱们拍照的摄影师江措说想见你,我带你过去。”班觉贡布说。 “见我?”傅杨河有些愣,“见我干什么?” “大概是宣传照的事,我没问,反正也不远,我开车送你去,十几分钟也就到了。” “那好吧。”傅杨河说着看向张跃,张跃说:“真不巧,我本来还打算带你去见我昌都的一个朋友呢,那你跟班总去吧,工作要紧。” 黄静晨他们要去逛街买衣服,傅杨河说:“那咱们五点钟在电影院前的广场那集合,你们看着点时间,随时保持电话联系,一定要注意安全。” “你别管我们了,”小唐说,“你小心自己别被班总给拐跑啦。” 众人便都笑了,傅杨河上了班觉贡布的车,说:“你不提,我都忘了这个摄影师的名字了。” 班觉贡布笑着隔着窗跟张跃挥了挥手,车子开到路上,他才说:“摄影师没找你,我刚撒了个谎。” 傅杨河立即扭头看向他:“……你不会真要把我拐了吧?” “带你去个地方。” “哪儿?” “我家。”班觉贡布强调了一下,“我自己的家。” 班觉贡布其实如今在班贡庄园住的不多了,因为生意的缘故,这两年大多都在昌都市里住。房子是他自己买的,挑的也是他喜欢的地段,装修设计也大多出自他的手。既然带着傅杨河来昌都市里了,他觉得就应该带他来自己家里看看。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带傅杨河来看什么,房子再好,也只是个房子而已,里头没有什么必须要给傅杨河看的东西。但心里就是有一种想法,想带他来自己家里坐坐,哪怕看一眼就走呢,好像也是有意义的。 但是傅杨河却想,班觉贡布肯定不是一时兴起,恐怕早就有这个念头了,要带他去他家里坐坐。去坐坐没什么,但是孤男寡男的共处一室,感觉有点危险。 其实他已经渐渐察觉到班觉贡布的危险性了。 他不信班觉贡布只是单纯地要带他去他家里看看,因为这想法实在突兀又莫名其妙。大老远地带他去家里,又故意撇开其他人,显然是想做点什么。他把车窗打开了一点,心跳的厉害。这和在厂里的时候共处一室不一样,甚至和在赛马山下的酒店同睡一张床都不一样。他要去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只属于班觉贡布的私人领地,是真真正正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他们两个都是成年男人,且是正在暧昧中的成年男人,在这个完全由班觉贡布掌控的地方,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班觉贡布带他过去,有着鲜明的目的。他没有想到班觉贡布骨子里是侵略感这么强的人。 他扭过头说:“……对了,饭钱还没给你,我微信转账给你吧,你微信开账户了么?” “没开。”班觉贡布说,“我下微信就是为了方便跟你日常联系,其他的都没有。” 傅杨河身体微微倾斜,胳膊搭在车窗上,手指摸了摸下巴,幽幽地说:“说的好像是为了我专门下的微信一样。” 班觉贡布笑了笑,好一会才说:“我是怕你觉得我老土,微信都不会用。又见你和他们都是微信联系。我微信就加了你一个,没别人。” 只加了他一个人么? 傅杨河默默地想,那去他家就去吧,看在他微信只有他一个好友的份上。但是他很紧张,兴奋又隐约有点害怕。他想起自己在饭桌上注意到的班觉贡布粗壮的胳膊,那么有力,剽悍,仿 佛生来就是用来支配和摧残的。这个康巴汉子如果想要做什么,他定无力反抗。傅杨河紧紧抿着嘴唇扭头去看窗外,窗外的风带着热气,吹拂着他的脸。 第51章 初吻 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傅杨河拿起来一看,是张跃打过来的。 难道张跃有神奇的第六感,终于预感到他和班觉贡布有猫腻? 傅杨河犹豫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到了么?”张跃问。 “嗯……”傅杨河不想撒谎,所以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问说,“有事?” “我是想问问你,看你在摄影师那边要呆多久,如果很快就能完事的话,你就到我朋友这边来一趟,他挺想见你的。” 傅杨河看了班觉贡布一眼。 这其实是一个好机会,一个从班觉贡布手中逃脱的机会。他甚至可以撒谎说张跃那边急需他去一趟,班觉贡布只是下了个套等着他进去,却不会强迫他。清白能否保住在此一刻,他却犹豫了,眼睛的余光看着班觉贡布搭在方向盘上的修长手指。 他被这色相所迷,对于班觉贡布他既畏惧又期待。 班觉贡布想要做什么,会做什么,敢做什么。 “恐怕去不了了,这边估计得大半天。”他微微垂下头,心里觉得很羞耻,不是因为对张跃撒了谎,而是因为这谎是当着班觉贡布的面撒的,这无异于是在暧昧地告诉班觉贡布,他上了他的车,知道他要做什么,却心甘情愿。他的行为是在助长班觉贡布的野心。 张跃有些失望,说:“那行吧,挂了啊。” “嗯,拜拜。” 傅杨河将手机握在手里,看到车子转过弯从主干道上下来,前面的路一下子变得郁郁葱葱,车辆也少了。 车子进入了一个高档小区,这是一个别墅区,大概得益于地理环境的缘故,有山有水,环境绝佳,进入里面以后,傅杨河看着外面说:“这小区环境不错。” “当初这个楼盘的卖点就是环境,绿化很好。” 车子在一栋别墅跟前停了下来。傅杨河下了车,仰头看,面前是一栋很现代化的别墅,外头环境优美。他跟着班觉贡布往里走,班觉贡布开了门,说:“进来坐。” 进来的一瞬间反而没有那么紧张了,傅杨河进门换了拖鞋,打量了一下四周,收拾的很干净。 “一周请保洁过来打扫一次,这周还没来,可能有点乱。”他说着就弯腰捡起沙发上一条乱放的领带和西装外套,“坐。” 客厅非常宽敞,只是窗帘全都拉了起来,房间里有些暗。班觉贡布拿了遥控把窗帘 打开了一半,房间里一下子明亮了好多,看的就更清楚了。让傅杨河吃惊的是,这房子的设计竟然非常艺术流,包括客厅里挂的画,还有灯饰,衣架等,尤其那些小摆件,几乎全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他是后来才知道这些小细节都是班觉贡布那爱好艺术的母亲布置的,一看就是很会享受生活的人。 “我能参观参观么?”傅杨河问。他觉得默不作声坐着太紧张了。 “随便参观。”班觉贡布将外套脱了,问:“你有什么想喝的么?” “白水就行。”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去看墙上挂着的画,其中有一幅骏马图竟然是黄明玉所作。黄明玉是目前国内较为有国际影响力的画家之一,目前国内画作拍卖超过一个亿的现存画家当中,他是其中之一。因为他的创作内容很得国家领导人的喜爱,因此社会地位很高,这也是他的画作能拍卖出这么高的价钱的原因之一。他同时也是个著名的慈善家,傅杨河也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这位黄大师,如今也才刚过四十,可以说是年少成名的典范。 黄明玉擅长画动物,他个人拍卖价最高的画作就是《猛虎图》,这幅骏马图画的也极好,只是不知道这幅画是不是真迹,他不太懂绘画。 班觉贡布端了一杯水走过来递给了他。傅杨河接在手里,望着那幅图说:“黄明玉。” “你认识他?” 傅杨河点点头:“在人民大会堂见过一次,他是大师,擅长民族点画。” “他如今的画可了不得了,”班觉贡布说,“这幅骏马图是他当年刚有些名气的时候赠送给我阿爸的。若是晚十年,这幅画可能就不会挂在这里了。” “他如今也爱赠画,不过他赠画看人,奥运冠军,科学最高奖获得者,文学最高奖获得者等等,他还专门列了一个单子,常免费赠画给这些人。在我前两年的一个舞蹈大赛金奖的获胜者白英,也曾获他免费赠画。” 说来这是极慷慨的一件事,但也因此在业内颇有微词,认为黄明玉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黄明玉能有如此高的名气,其实和他的社会地位是分不开的,他的社交圈全是上层人物,又热衷于做慈善,无意中进一步提高了他的身价。而且他是当今画家当中最重视营销的一个,据说他在全国各地每个城市都有经纪人,他有一个流传很广的“卖画论”,这些和他艺术家的身份有些相悖,却又也因此造就了他的盛名。 傅杨河一张画一张画地看过去,班觉 贡布在一旁陪着也没说话。傅杨河其实对这些画并不是十分感兴趣,远不如唐卡更让他好奇。这房子面积很大,除了宽敞明亮的客厅,旁边的厨房也很大,只是厨房里一应的做饭器具都没有,台子上光溜溜的,只摆着一个空的玻璃盘。他只在厨房门口看了一眼,就被落地窗和走廊的中间的一个落地大花瓶吸引住了,那花瓶有半人高,深碧色古陶瓷的,瓶口的花纹特别好看,里头种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花,只开了两朵,香气却极为浓郁。 “前头是主卧室。”班觉贡布说着就走过去将卧室的房门给推开了。 傅杨河很是窘迫,他其实并没有想要进卧室去看的意思。但是班觉贡布已经打开了门,他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结果刚走进去,班觉贡布就将卧室的门给关上了。 傅杨河听见关门声,却不敢回头看,紧张地耳朵都红了,仰头将杯子里的水喝了个干干净净。他这下是真的羊入虎口了。 班觉贡布平日里对他那么恭敬,礼貌,克制,但好像今天这些统统都没有了。男人都是得寸进尺的动物,他的一再默许助长了班觉贡布的野心,滋生了或许一开始班觉贡布自己也都没有打算的欲望。 卧室却和客厅的精致不一样,简洁到出乎意料,一张床,一把椅子,一个床头柜,一个衣柜,门后有个衣架,床对面有个电视,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就连床被的颜色也是黑灰白三种而已。因为房间的布置极为简单,里头的灯饰就更显得出彩。床头灯造型典雅,最惊艳的是房顶的吊灯,和一般那种璀璨华丽的大吊灯不一样,灯柱很像是古装剧里常见的那种落地灯的样子,擎着六个极小的白灯,白灯的形状很像含苞的花朵,外头罩着一个灯笼形状的灯罩,实在是很美。 傅杨河说:“这灯真好看。” 他本来是仰着头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吊灯看。班觉贡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胳膊搂住他,将他拢在了怀里。他的头抵着班觉贡布的下巴,班觉贡布伸手将他手里的杯子拿了过来,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双臂合拢,将他抱住。 傅杨河紧张的一动不敢动,只嘴里说:“你……你想要干嘛……” 班觉贡布一只手微微上移,按住了他的脖子,头微微低下来说:“我想干什么,你能不知道。” “我不知道!” 他赶紧翻过身去,班觉贡布却一把抓住他,将他用力一推,便将他推倒在床上。傅杨河的身体摇晃了 两下便陷进了被子里,班觉贡布将他压在身下,粗重的呼吸喷到他的脸上,眼睛里的精光仿佛出笼的藏獒,盯着他,好像能吃人。 “我想亲你。”班觉贡布说,语气仿佛不容拒绝。 “你敢。”傅杨河浑身发麻,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班觉贡布看着他,忽然猛地一低头,傅杨河立即偏过头去,却又被班觉贡布捧着脸扳了过来,逼迫他与他对视。傅杨河几乎不能喘气,惊慌地看着眼前的班觉贡布,一种被强占的感觉袭上心头,他觉得班觉贡布的脸不再是英俊的,因为那一双眼睛冒着欲望的光,太骇人。班觉贡布又是猛地一低头靠近,他又偏过头去躲,头却被班觉贡布禁锢中不能移动分毫,但是班觉贡布并没有继续,而是又回到了原来的高度,居高临下看着他。他的脸越来越红,班觉贡布这是在逗他,这两次都不是真的要亲他,而是像一条蛇吐着信子,嘶嘶地折磨他。 他几乎要受不了了,心里害怕,怂的要命。班觉贡布却突然笑了,叫道:“小琛。” 从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嘴里叫出这个名字,傅杨河只觉得身上要起鸡皮疙瘩。他看着班觉贡布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精光笼罩着浓情,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亲个嘴也怕?”班觉贡布问。 “不怕。”傅杨河羞愧地说,“就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这一回班觉贡布真的亲下来了,捧着他的脸,温热柔软的嘴唇抵上了他的,他三十年的初吻就这样没了。 第52章 侵袭 班觉贡布的嘴唇那么软,气息那么香甜。傅杨河心想,原来接吻是这个感觉的,妙不可言。可他又很羞耻,紧紧抿着嘴巴,班觉贡布的舌尖妄图攻破它,可是没有成功。 班觉贡布又亲了一会便松开了他,然后在他身边躺了下来,傅杨河微微喘着气,嘴角湿润。 他想,两个人这样算怎么回事呢,都还没有表白,就亲上了。按照他从前对于爱情规划的流程来说,不是这样的啊。 可他也没办法腆着老脸对班觉贡布说:“你亲了我,得对我负责任,要跟我说爱我。” 他正这么胡思乱想着,班觉贡布忽然又翻身压了上来。傅杨河紧紧闭着眼睛,表现的纯情的不像话。他不张嘴,班觉贡布就噙着他的嘴唇亲,手也开始胡乱揉搓,从他的后腰要往下去。这一下傅杨河真的害怕了,他想亲一亲就算了,这真要脱衣服来真的,进展也太快了吧,完全不在他对谈恋爱的认知里。 于是他一把抓住了班觉贡布的手。其实他并不是班觉贡布的对手,刚抓住班觉贡布的手,就反被一把按在了床上。 傅杨河猛地睁开了眼睛:“班……班觉……” 班觉贡布盯了他好一会,终于没有强迫他,双手又捧住他的头。 傅杨河脑子里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被亲了多久,班觉贡布才松开了他。 傅杨河躺了好一会才爬起来,说:“我……我尿急,要去洗手间。” 班觉贡布抹了一把脸,忽然笑出声来,看着傅杨河落荒而逃。 傅杨河进了洗手间就关上了门,回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嘴唇红的很不正常。 他打开水龙头,自己趴在盥洗台上,伸手撩了一些水湿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激情褪去之后便是无尽后悔。他不是后悔被班觉贡布亲,他再保守也是男人,并不觉得自己吃了亏,他后悔的是自己表现的太笨拙了,而且木木的一动不动,一点情趣都没有,活像一个呆雏。 自己作为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被一个比自己小七岁的男人欺负也就算了,还表现的比对方都菜,实在是丢人。 他们的第一个吻其实是很小清新的,彼此也都很克制。他有些紧张,班觉贡布也没敢太放肆,舌吻都算不上,只是嘴巴对嘴巴而已。可是后来班觉贡布用力摸他的时候力气好大,他都感受到了疼痛。 他掀开衣服看了看自己的腰,本来白皙的皮肤上果然一片红 痕,显然克制的班觉贡布并没有克制他的力道。傅杨河又侧过头去看自己的脖子和而后,也是一片一片的红痕,尤其脸颊和耳朵中间的部分,因为班觉贡布一直捧着他的脸,红痕更明显。 他在洗手间里呆了好一会,外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班觉贡布问:“你没事吧?” “没事。”他说着便关上水龙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这才走了出去。打开门就看见班觉贡布看着他,又恢复了衣冠禽兽的样子,问说:“你生气了?” “没有。” 班觉贡布觉得傅杨河有些冷淡,心里也有一些后悔。但是他带傅杨河到自己家里来,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显然是想做点什么的,傅杨河明明知道还跟着他来了,不是默许的意思么? “二楼你还要不要上去看?” 他问。 傅杨河摇摇头,说:“张跃还有事找我,我想去他那边了……你送我过去吧。” 傅杨河觉得亲了嘴之后好尴尬,反而不如暧昧的时候自在了。他拉不下脸来,他觉得很羞耻。可能是当老师当的太久了,习惯了被众人都捧在高处,班觉贡布的侵略感让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真有事……”他说着就朝外头走,却被班觉贡布抓住了手,一把就拽到怀里去了。傅杨河的身体撞到班觉贡布的胸膛,一下子急了,红着脸说:“你干什么啊。” 班觉贡布拢着他,低头又要去亲他,傅杨河伸手去堵他的嘴,班觉贡布就亲他的手掌心。湿润柔软的嘴唇接触掌心的感觉异常酥麻,傅杨河只觉得浑身血气上涌,用力就踹了班觉贡布一脚,班觉贡布吃痛后退一步,傅杨河逮着机会立马朝外头跑去,鞋都没来得及换,穿着拖鞋就跑出去了。 班觉贡布大概没想到他反应这么激烈,愣了好一会才想起追,等到出来的时候,傅杨河早就跑远了。他看着傅杨河手里提着拖鞋撒着脚丫子跑,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喊道:“傅杨河!” 傅杨河听见跑的更快了,哼哧哼哧的跑到主干道上,看见一辆出租车过来,立马就伸手招了过来。 班觉贡布看见他要上车才意识到事情严重了,赶紧跑了过来,但是已经晚了,傅杨河已经坐着出租车跑了。班觉贡布站在路口,看着出租车越走越远,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人一着急就开始后悔,他觉得自己表现的太猴急了。 可是两人共处一室,他心里又痒了那么久,怎么忍得住呢,康巴人 在男女之事上一向直爽,他虽略有些老成,可骨子里流淌的还是康巴汉子的血。他从两人进门血液就开始沸腾起来了。递水的时候,他看着傅杨河的纤细脖颈,都想咬上一口。 他赶紧回到家里,翻出手机给傅杨河打了过去。 傅杨河坐在出租车上,一直到后面再也看不到班觉贡布,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到班觉贡布打了电话过来,他也立即拒接了。 前头的司机好奇地看着他,傅杨河略有些窘迫,想要打开车窗,却发现车窗被司机锁死了,便问道:“师傅,能开个窗么?” 窗户一开,立即有风涌了进来,吹乱了他的头发。他压了一下额头,触手却是一片温热,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出了一头汗。 傅杨河在广场附近下了车,也不知道到哪里去,寻着一个咖啡店坐了下来,点了杯咖啡却没有喝,自己在那儿盯着手机看。 班觉贡布的来电有七八条,他都没有接,后来班觉贡布就没有再打过来,而是发了几条微信过来。 “你怎么跑了?” “生气了?” “你现在在哪?” “你要是生气,我给你道歉。” “傅老师……” 都那么欺负他了,还叫他傅老师! 傅杨河气的把手机给关机了。 “傅老师!” 这一回不是手机里发出的声音,他抬起头朝外头看,就看见肖央和小唐隔着玻璃看着他,小唐还敲了敲玻璃。 傅杨河立即坐直了身体,朝他们笑了笑。 小唐和肖央进来,在他对面坐下。肖央买了一身新衣服,戴了个棒球帽,看上去更显得帅气了,只是这小子眼尖,一眼就看到他脸上的红痕了,问说:“你脸怎么了?” 傅杨河伸手遮了一下,有些尴尬,说:“没什么,刚有点痒,挠了两下。” 小唐问说:“你怎么在这坐着,你跟班总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人呢?” “我自己一个人回来的,他还有别的事,去忙了。你们俩都买了什么?” 小唐果然被他转移了注意力,兴奋地把购物袋拎过来给他看,傅杨河一看傻眼了,问说:“你怎么买了个玩具熊啊?” “搂着睡啊,”小唐说,“我最爱这些东西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唐是毛绒玩具爱好者,家里买了一堆 ,他还买过一个男明星的定制抱枕,有段时间天天搂着睡。 除了玩具熊,小唐还买了一打内裤:“这是给你买的,你内裤换的勤,多备几条有备无患。你能相信么,肖央来这带了二十多条内裤!” 傅杨河听了果然很吃惊,问肖央:“你带这么多内裤干什么?” “来的时候不知道这边洗衣服方不方便,多带点有备无患。” 傅杨河见肖央眼睛还在往自己脸颊上瞅,便装作无意地将胳膊肘撑在桌子上,用手遮了一下:“这边人真少。” 小唐说:“不光人少,商场里东西也少,很多牌子都没有。黄静晨他们还在逛呢。” “你买的什么牌子的衣服?”傅杨河顺着把话题引到了肖央身上,“我看着还挺好看的。” “杂牌,以前没听过。”肖央说。 他说完见傅杨河在朝外头看,神情似乎有些紧张,便扭头朝外看了一眼,就看到班觉贡布在广场上站着,似乎在找人。 小唐也看见了,站起来就要挥手,却被傅杨河一把给拉住了。小唐低头说:“你不是说他有事呢,那不是在广场上站着的么。” “谁知道……你别喊他,咱们三个聊天,你把一个外人喊过来干嘛。” 小唐笑着说:“班总算哪门子外人啊。” “叫你坐下你就坐下,哪那么多话,我不想跟他呆一块,你要跟他说话出去说啊。” 小唐这才坐了下来,狐疑地看着傅杨河:“怎么了这是,他怎么你了?” “他能怎么我……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傅杨河说着叫来服务生,给小唐和肖央各点了一份咖啡。 肖央和小唐都不傻,自然知道这里头肯定是有缘故的。碍于肖央在场,小唐也不好问,只好老老实实地在那喝咖啡,却见傅杨河一直盯着外头,他便扭头看了一眼,见班觉贡布站在水池旁边打电话,好像打了几次都没打通,就朝远处走了。这个班总,眼神怎么那么差呢,竟然没看见他们。 他转过头来,说:“这咖啡好香。” 傅杨河回过神来,“唔”了一声,西斜的太阳透过玻璃照在他脸上,给他脸上染上了一层不正常的红。肖央忽然站起来出去了。小唐见他一走,立即拉了拉椅子,靠近了傅杨河问:“快快快,快告诉我,你跟班总怎么了。你不是跟他去摄影师那里了么,怎么吵架了?” “没吵架,”傅杨 河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诉小唐,可想到小唐和他母亲杨慧娜的关系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我就是觉得他这人没我想的老实……不是说他动手动脚的,我是说他性格,说他这个人,这个人不老实。” 小唐说:“那肯定啊,他年纪这么轻管那么大个公司,要是老实人还奇怪了呢。” 傅杨河听了垂着眼沉默了一会,说:“也是。” 小唐接着说:“不过班总好歹也不是老油条,聪明,挺会来事。” 傅杨河撇了撇嘴角:“会来事?” “他要不会来事,你对他印象会这么好么?” “我哪有对他印象好……” “我觉得你挺喜欢他的啊……你别恼,我又不是说那种喜欢,我说的是长辈对晚辈的喜欢,同事之间的喜欢。” 小唐本来只是嘴贫,但是却说的傅杨河臊红了脸,说:“什么长辈对晚辈……不也就差了六七岁……” 小唐微微一愣,瞅着傅杨河不再说话。傅杨河看到他狄仁杰一样精明的眼神,心下有几分慌张,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就在这时候,肖央拎着个纸盒子进来了。 “我刚才没注意,以为你上厕所去了呢。”傅杨河说,“又去买什么了?” 肖央把纸盒子递给他,说:“穿上吧,不知道码数准不准。” 傅杨河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双运动鞋。 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旁边的小唐也愣了一下,低头朝傅杨河的脚上看过去,就看到他穿的一双拖鞋。 “你怎么穿的拖鞋啊,”小唐这下真的惊呆了,声音也大,“你自己的鞋呢,怎么是拖鞋呀?” 傅杨河绷着一张脸也不说话,把纸盒子放在膝盖上,开始沉默着穿鞋带,穿了老半天才穿好。 鞋子大小正好,他抬起头对肖央说:“谢谢。” 如今肖央给他买了一双鞋,那么贴心。简直像是受了欺负的媳妇回到娘家,在感受到娘家人的温暖之后,一下子变得脆弱了。还是肖央这小子体贴啊。对比着他甚至觉得张跃也不错,他这样性格地位的人,更适合张跃他们这样的人。班觉贡布对他来说还是有些陌生了,他不知道如何招架。 鞋子的事情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感觉奸情就要败露,有些羞愧紧张。 怎么不羞愧呢,他来这是工作的,来了没几天,就和老板搞上了,对方还是比他 小那么多的小鲜肉,跟他这些学生差不多大,叫他们以后怎么看他。 老不羞。 还有张跃,想想他都臊到地缝里去了。 其他人陆续走回来了。黄静晨和孙雷买了很多东西,只有赵小军,竟然什么都没买。 张跃也回来了,傅杨河他们从咖啡厅里出来。张跃问说:“班总呢,你都回来了,怎么没见他?” “班总在那儿呢。”黄静晨指着说。 他们几个人在广场站着目标很明显,班觉贡布也看到了他们,便朝他们走了过来。夕阳已经西斜,将地上的影子拉的很长,傅杨河看到班觉贡布的目光,紧紧抿着嘴唇,把脸给别过去了。 年轻男人不管不行,他得给班觉贡布点颜色看看。 第53章 小狼狗 在遇见班觉贡布之前,傅杨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年级比自己小的人,他一直觉得他应该找一个比他大的,哪怕只大一天呢。 他更没有想到他会找一个少数民族的,一个大学都没有毕业的男人。除了性别,什么都跟他差了十万八千里,不同的性格,不同的爱好,不同的生活环境,如果不是《风花雪月》这个工作,他们俩属于一辈子也不会有交集的那种人。班觉贡布和他预想的爱人相差的那么远。如果在没有认识班觉贡布的时候,有人把班觉贡布的所有条件跟他一提,他大概不会考虑,不合适的地方太多。 年纪最大的坏处,或许就是让人想的比较多,走一步已经想十步,并且活了那么多年,已经自有一套生活和恋爱规则,不想被打破,更想要安稳平静的爱情。希望生活中的所有事情,爱情,事业,家庭,都按照自己的规划一步步来。 他不是不喜欢班觉贡布在家里做的事,他只是觉得有些突然,他当时如果不拒绝,班觉贡布会做的绝不是亲嘴那么简单。可如果真的一发不可收拾,啪啪啪了,那然后呢? 这和他想象的爱情不一样,原来爱情是没有章法的,甚至让人来不及去想未来就已经深陷其中。班觉贡布那么炙热,灼烧着他的最后一分理智,想要拉他共沉沦。可是在沉沦之前,他还是要垂死挣扎一番。 他在想一些很现实的问题。比如班觉贡布比他小这么多,以后在一起了,他怎么好意思跟班觉贡布撒娇?总觉得怪怪的。可他内心其实住了个小公主啊,渴望被疼爱,保护,虽然他并不需要别人的保护。他希望他的对象像山一样高大,给他心灵的依靠,他愿意做他爱人的“贤妻良母”和“淫娃荡妇”……可是他无法想象自己在班觉贡布面前发浪是个什么样子,想一想他都觉得老脸没地方放。 “咱们吃了晚饭再回去吧。”张跃说,“这次我来请。” 他们就在附近吃了饭。班觉贡布有心要和傅杨河套近乎,便坐到了他身边去。他也没多说什么,他自己也不是孟浪的人,很注重爱情方面的隐私。他只是很殷勤地给傅杨河倒水,递纸巾,走润物细无声的路线。傅杨河也没拒绝他,但是也没有先前那么热情,席上都没怎么说话。 小唐就静悄悄地观察这两个人。 他们的傅老师恋爱了,看那种矫情和傲娇的劲头,摆明是恋爱了。他就知道傅杨河恋爱了会是这个样子。这种老处男都是有些矫情的,而傅杨河这种出身和地位的人,总是有 几分傲娇的。傅杨河这种人谈恋爱的好处就在于,他们自有一种骄矜在,不可能像他一样为了爱情卑躬屈膝,他们不会爱上比自己地位高的人,不会让自己变的卑微,所以他们通常都会被捧在手心里。 看如今情形,果真是这样。这段爱情里傅杨河的地位比班觉贡布高。对于受来说这点其实很重要,事关终生幸福与否。看来他们家傅老师命不错。 就是要把班总吃的死死的才好呢。小唐暗暗给傅杨河加油。 于是小唐就笑了笑说:“傅老师好像不开心啊,是不是谁得罪你了?” 他说着看向班觉贡布说:“我们家傅老师从小就被娇惯坏了,别看他平日里笑哈哈的很平易近人,其实骨子里有些古怪脾气。” “是班总得罪傅老师了么?”肖央语气平淡,脸上表情更平淡。 班觉贡布一时有些讪讪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确实得罪了傅杨河。 “你们别没大没小的,怎么跟班总说话呢。”傅杨河说,“赶紧吃,吃完就回去了,下次出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吃完饭出来,班觉贡布和张跃都把车开了过来。傅杨河二话不说就上了张跃的车。小唐见状便上了班觉贡布的车子,结果刚打开门,就看见傅杨河的一双鞋摆在副驾驶座上。 他把那双鞋放下,班觉贡布还在扶着车门朝傅杨河看。小唐说:“别看啦。” 张跃的车子已经开动,班觉贡布这才坐进车子里。小唐笑着说:“还是班总的车坐着舒服。” 黄静晨和孙雷坐到了后面,两个人挤在一起看手机。小唐朝后头看了一眼,见他们俩也不知道在玩什么游戏玩的那么入神,便对班觉贡布说:“班总,你觉得我们家傅老师怎么样?” “好。” 小唐便笑了,问说:“不觉得他难伺候么?” 班觉贡布问:“他难伺候么?” “看情况,在不喜欢的人面前他是比较拿乔,但是在喜欢的人面前,他其实很容易满足。要看你能不能找到他的g点。” 他这话刚落,后面的孙雷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头问小唐:“什么g点?” “想歪了想歪了,我说的不是那个g点,我说的是你们傅老师心理上的那个点。” 班觉贡布虚心求教:“比如?” 小唐说:“比如他这人吃硬不吃软。你看张老师,追了他那么多年 ,为啥没追到?就是太软了,对傅老师太心软了,所以拿不下来。你看,傅老师这个年纪的男人,那顾虑肯定是非常多的,肯定怕这怕那的,想的比较多,这时候就需要推他一把。还有就是艺术和人是分不开的,你看傅老师杨河舞跳的那么好,就知道他这人虽然装作一副为人师表的模样,内里其实很是少女心,是一个有少女心的大叔。少女都喜欢大男人,他心里的g点就不用我具体说了吧?” 他这滔滔不绝说了这么多,把后面的孙雷和黄静晨都吸引住了。小唐立即回头说:“我这些话你们可不许传给傅老师!” 黄静晨点头:“肯定不会的。” “你们说喜欢傅老师的人那么多,怎么一直没人把他攻下来啊?”孙雷问。 班觉贡布问:“喜欢你们傅老师的人很多么?” “那当然了,而且男的女的都有,我有段时间跟着他下去演出,经常在酒店门口看到有人送花请吃饭什么的。在马来西亚的时候,当地有个富二代,跟着我们走,我们去哪里演出,他就追去哪里,天天送花,可惜最后不了了之了。” 小唐觉得孙雷这小子真是神助攻,这话说的特别好,正好到他想要的点上。于是补充了一句:“我们家傅老师别看都三十了,可是抢手货。” “因为傅老师条件好啊。”黄静晨说,“长的好看,又有才华,人也好。” 小唐适时补了最后一句:“对啊,这么好的人,有点小脾气也是可以理解的,驯服了就好了,他这人特乖,从来不乱来,跟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 小唐觉得自己真的是费尽苦心。 对于傅杨河的终身大事,他是真的很上心。倒不只是杨慧娜一直在耳边唠叨的缘故,他觉得傅杨河的感情生活到三十岁还是个空白,其实是失败的,可惜的。 人不能在最好的年纪爱最爱的人,其实非常遗憾,这世上钱没有了可以再赚,工作没有了可以再找,只有时间一去不回头。 二十岁的时候可以爱的花团锦簇烈火烹油,三十岁爱的小心翼翼瞻前顾后,四十岁恐怕就已经爱不动,人生最宝贵的永远是时间。最美最好的永远是年轻时候的爱情。 他想让傅杨河好好爱一场,哪怕没有结果呢,也算尝到了爱情的滋味。尤其是傅杨河这样的老处男,和新鞋子的故事是一个道理。一双新鞋,刚穿上的时候总是怕沾水沾泥巴,所以走路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甚至双脚不沾地。但是一旦 沾了泥水,也就无所谓了。傅杨河需要沾一次泥水,才能放开去寻爱。 班觉贡布很优秀,人品也不错,傅杨河跟他好,大概也不会吃亏。 他用眼睛的余光去看班觉贡布,侧脸硬朗冷峻,手臂粗壮,手指修长。这些年形形色色的男人去进攻傅杨河这个堡垒,最后都无功而返。这个班觉贡布是一个完全新的类型,以前进攻的男人里没有过这样的,或许班觉贡布真是傅杨河等的那道菜。 雄浑,刚猛,质朴热情又不乏内敛,如西藏的高原大川。 而他们的傅老师,清瘦柔韧,有一颗艺术家的敏感而细腻的心,骨子里自有骄矜,外热内冷。 唯一不搭的就是年纪。小唐也觉得傅杨河这样的人,需要一个年长的能包容他,比他成熟的男人。如果两个人的年纪能调换一下,那简直是天赐良配。 不过世上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情呢。何况年轻也好,小狼狗自有小狼狗的好处。 第54章 跆拳道 傅杨河从市里回来,自己痛定思痛想了一夜,第二天就要跟小唐学习跆拳道。 “你要学跆拳道?”小唐很吃惊,虽然他对傅杨河说风就是雨的性格习以为常,不过他还是很好奇,怎么好端端地学起跆拳道来了? “你不是学了七八年的跆拳道么,还是黑带?” “黑带跟黑带也是不一样的,四段以上才敢说好,我才两段。” “那也够用了,总比没学过的强吧,你快教我。” “你怎么想起来练这个?” “强身健体啊,我也算有很多年的舞蹈功底,练跆拳道应该上手也快。” 小唐瞅了傅杨河一会,傅杨河问:“你怎么这么看我?” “我在想你为什么突然要练跆拳道,你要揍谁?” 傅杨河说:“我谁也不揍。” 他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还是知道的。班觉贡布的大腿比他腰还粗,他想要揍班觉贡布,那是异想天开。他练跆拳道不为攻击,只为防守。 “跆拳道这些东西,作用都是有限的,实用性不强,你如果妄图学这个来揍班总,那我要提前给你说一声,基本不可能,班总那身子骨多高大啊……你昨天是不是跟他开房去了?” 小唐这话题转的这么快,叫傅杨河愣了一下:“开什么房,你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那你们去哪还要换拖鞋……” “我们去他家啦,”傅杨河说,“到他家坐了一会。” “这么快就把你带到家里去了,他家都有什么人,就你们两个么?” 傅杨河点点头。他其实一直有些困惑,昨天晚上想了大半夜都没睡着,他在想自己当时的反应是不是过度了,所以想问问小唐的意见,因此一五一十跟他讲了一遍。 小唐听的又兴奋又吃惊:“真的,亲啦?” 傅杨河有些害臊,点点头。不过如果这世上在谁面前他可以不顾形象,那也只有小唐了:“嗯,亲了好久。” “舌吻么,还是……” “第一次怎么能舌吻啊,”傅杨河说,“就嘴巴对嘴巴。” “你看你真是不争气。第一次怎么就不能舌吻了,这都什么年代了,看对眼十分钟就能去开房的年代。不舌吻那你亲嘴有什么意思啊。还有你跑什么,不就亲个嘴你还跑,搞得好像人家强上你一样!” “我当时真的太紧张了,”傅杨河老老实实地剖析了一下自己的心理:“其实如果在这边,或者在外头,我肯定不会跑的,但是是在他家里啊……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觉得第一次接吻是他在家里,让我心里压力特别大,就觉得那是他的领地,门一关他可以为所欲为,他力气又大,那种无力感特别强,我脑子又懵,我也是男人,知道男人为了下半身会变得多不像自己,万一我们俩独处处出火来,不是他想控制就能控制住的。可我肯定不是这么快就能上床的人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傅杨河停顿了一下,又说:“而且我突然想到我们俩的关系……你说万一谈了不合适,以后还怎么在一起工作啊,和工作伙伴发生情感纠葛,是最麻烦的事了。我也不是毛头小子了,这些事都不能不考虑啊。而且……”他的脸又是一红,“当时他都……感觉特别明显。” 小唐两眼放光:“我靠!” 看不出来啊。 “这是真的么?我看班总平日里特别绅士啊,我昨天还跟肖央说,说班总一点不像康巴汉子那么粗犷呢,反而很内敛。” “是吧?!”傅杨河很认真地说,“你也是这么觉得吧?!我也是!我原来觉得他这人很靠谱,也很老实,不像我以前认识的那些富二代有些坏习惯。所以说啊,真的是日久见人心。你没看到他在床上压着我的时候眼睛那个凶,好像要吃了我一样,手也在我身上乱揉,我身上红了好几块。” 小唐听了却很兴奋,一双眼睛冒着光:“还有呢,请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要遗漏地描述给我!” “你滚。”傅杨河说,“我现在很认真地问你,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小唐笑了笑,然后想了一会,问:“你喜欢他么?” “喜欢。可喜欢跟爱不一样啊,”傅杨河说,“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想谈无疾而终的恋爱。我都这个年纪了,还是觉得不谈就不谈了,要谈就奔着能长久去谈。可是我目前觉得我对他,好像肉体的喜欢更多一点。” “没有突然就产生的爱,所有的爱都是在喜欢的基础上慢慢加深才产生的。” 傅杨河觉得这话很有道理,沉默着想了老半天。 小唐爬到床上去,在他身边趴下,伸手摸了摸傅杨河的头发,说:“我的意见,你如果喜欢他,就尝试着跟他相处看看,反正你也不吃亏。” 傅杨河就翻过身来,看着小唐说:“你也觉得他很优秀吧?” 语气隐隐有些得意。 小唐说:“嗯。就是比你小的有点多。” 傅杨河有些窘迫:“……也没有小多少啊,你看娱乐圈里,很多都是老少配,差十几二十几岁的也一大堆。” “你现在知道说这种话了。我怎么记得刚认识班总的时候有人说七岁可是几个代沟呢。” 傅杨河讪讪的,平躺下来,双手扣着枕在脑后,说:“我自己也觉得很奇怪。” “班总跟我们几个差不多大。” “啊啊啊啊,”傅杨河坐起来指着小唐说,“不准再说这个。” 小唐就乐了。 其实不对比还好,一拿黄静晨他们对比,傅杨河就觉得自己老牛吃嫩草的嫌疑非常大。好在都在二十岁以后了,不然如果是二十岁对十三岁,差异感就更明显了,他在上大学的时候,班觉贡布可能还在上小学。 “性别都不是问题,何况年龄。”小唐有心促成他们两个,因此只挑好的说,“你不要自卑,你也就年龄比他大几岁,其他都不比他差。当然他也很好,你们两个很相配。” 傅杨河又躺了下来,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云朵那么大,那么白。 “下次我要把面子挣回来,”他说,“落荒而逃实在叫我羞愧。其实仔细想一想,他也知道我们是工作伙伴,我不愿意,他也不敢用强。” “对头。”小唐很认真地说,“你要化被动为主动,但是不要学我倒贴,不平等的爱不会有好下场。” 傅杨河听了扭头去看小唐,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你适合当军师,不适合冲锋陷阵。” 小唐爬起来说:“你要学跆拳道,我在舞蹈室教你。好啦,该起床了。” 傅杨河说:“我等你们都吃完早饭再下去。” 小唐一愣,问:“为什么?” “你说的啊,我要化被动为主动。” “啧啧啧,老狐狸,还玩欲擒故纵这一招。” 昨天回来已经天黑,晚饭已经在市里吃过,所以傅杨河直接回房睡觉去了。今天早晨班觉贡布就来敲门了,傅杨河没听见,他昨夜辗转反侧一整夜,快天亮才睡着,早晨那会睡的正沉。 早饭的时候没见着傅杨河,班觉贡布心里就有些急,问小唐:“傅老师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小唐就把班觉贡布给拉了出来。连个一点恋爱经 验都没有的傅杨河都搞不定,他也是替班觉贡布着急。 “你跟我们家傅老师的事,我都知道了。”小唐开门见山地说,“班总,我们家傅老师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你要只是想想玩玩,我劝你别引火烧身,他这种死脑筋,不动心则以,真要动了心,你不扒层皮是摆脱不掉他的,老处男,最可怕了。” 班觉贡布说:“他跟你说的,我只是想玩玩?” “他哪儿能看出来这些,”小唐说,“我只是给你提个醒,他这人,别的地方还行,感情上,不好惹。” “我是认真的,”班觉贡布说,“我就是看中他这点。” 小唐说:“我就知道班总不是那种爱玩的人,我家傅老师也不是,他纯情着呢。”小唐一边说一边想着措辞,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班觉贡布这种生意人,形形色色的男女都见过,反而会喜欢简单干净的,他认识许多有钱的公子哥,年轻的时候花样百出地玩,女的越骚他们越喜欢,可是到头来的所谓真爱无一例外都是身家清白的女孩子,这是男人的劣根性,“你要是想跟他谈,就正儿八经地跟他谈。说起来你们也是工作伙伴,万一因为感情纠葛闹的不愉快,以后合作也不方便,所以你真的要考虑好,如果诚心要谈呢,我就给你支个招,要是有犹豫呢,你就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你只说吧,什么招?” 这个班总,心倒是急。 小唐笑着说:“傅老师是个艺术家……你知道他们这种人,最在意什么么?” “什么?” “心。” 小唐看着班觉贡布说:“他们这些人啊,追求灵魂伴侣,就是精神层次的需求远胜过肉体的需求。你如果在精神上满足他,他就会在肉体上满足你。” 你如果在精神上满足他,他就会在肉体上满足你。这句话精辟入里,简直给班觉贡布打了一针强心剂。 傅杨河这一招欲擒故纵玩了好几天,他天天在舞蹈室跟小唐学跆拳道,单腿独立的时候把另一条腿扳起来,可以扳到一百八十度。班觉贡布在旁边看得触目惊心。 但是他觉得这个动作很诱惑,两条腿分的那么开,这个姿势既惊人又那什么。这是童子功才能完成的动作,要求身体要有极高的柔韧性。傅杨河做起来他忍不住想,如果不是裤子挡着,他看到的情景会是什么样的。他想起那次进傅杨河房间,无意间听见小唐说的话,他说傅杨河身子软,花样多。 这个姿势呢。 班觉贡布拿着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口,眼睛却没离开过傅杨河身上。 傅杨河知道时间短任务紧,所以这几天训练强度非常大,练习出了一身汗。 气喘吁吁地拿毛巾擦了一把脸,就有一瓶矿泉水递了过来,他接在手里扭头一看,是班觉贡布。 “谢谢。”他说,脸是潮红的,下巴上挂着汗珠,拧开瓶盖喝了两口,班觉贡布就又接了过去放在一边。 “你也歇一会,”班觉贡布说,“你现在每天的训练强度会不会太大了?” “你站着别动,”傅杨河擦了擦嘴角的水,然后提了提裤管,“别动啊。” 他像拳击手那样在地上踮了两下,然后长腿一抬,脚就抵在了班觉贡布的胸口处。他其实是想搭到班觉贡布的肩膀上的,可是即便他能把腿抬到一百八十度,碍于身高,也没办法够到班觉贡布的肩膀,只抵到他的胸口。脚下的支撑不够,他又使出了全部的力气,身体便踉跄了两下。班觉贡布赶紧抱住了他的腿。 “放……放开。”傅杨河尴尬地说。 班觉贡布却没有松手,而是抱着他的腿使了一下力。傅杨河是跳舞的人,灵活性和敏捷性极佳,见状另一只脚用力一蹬,整个身体便凌空而起,班觉贡布顺势托住了他的臀,他的双腿便勾住了班觉贡布的脖子。班觉贡布的大手忽然用力抓了一下他的两团肉,傅杨河臀肌一下子绷紧,脸上都带了狠劲,死死夹住了班觉贡布的脖子。班觉贡布的手滑到他的腋下,他便松了腿,被班觉贡布托着落在了地上。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倒像是舞蹈动作中常见的托举。傅杨河喘着气看着班觉贡布,脸色潮红,神色倨傲。 第55章 受伤 舞蹈室里其他人都各忙各的,没有人看到班觉贡布刚才的咸猪手。 因为只是那么一下,如果不是那一下太狠,他屁股上还有些火辣辣的疼,傅杨河都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他练习了那么久,身上的衣服本就轻薄,如今出了汗早就是潮湿的,在班觉贡布的手掌心留下了两手的潮湿。 那手感,真是…… 班觉贡布咽了口唾沫,笑了笑说:“还得再练。” 傅杨河不好发作,双腿竟然有些发虚。 小唐走过来说:“跆拳道是用技巧来弥补力量的不足,你刚才那样蛮干是不行的。” “我知道够不着他肩膀,我只是试一下。”傅杨河说。 小唐觉得傅杨河妄图通过练跆拳道来对抗班觉贡布,实在有些异想天开了。胳膊怎么拧得过大腿呢,而且他看班觉贡布不止力气大而已,反应也很敏捷,显然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大概傅杨河也意识到了,所以神情有些泄气,在旁边喘着气坐了下来。 小唐说:“你总算坐下来了,我也能休息休息了,可累死我了。” 他不比傅杨河,傅杨河是经常跳舞的人,身体素质要比他好很多。他练跆拳道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傅杨河偏偏又是那种不做则以,一认准就不回头的主,这几天可把他这个教练累坏了。 他喝了两口水,眼睛就去寻蒙克,但是看了一圈也没看到蒙克的影子,便问黄静晨:“蒙克呢?” 黄静晨他们正围坐在一起商讨编舞的事,听见他说话就回头说:“张老师要骑马,他怕再把张老师给摔了,过去看着了。” 张跃比他们几个都要闲。音乐创作最讲究灵感,不靠努力靠灵光一现。 傅杨河就爬起来拍了拍小唐的肩膀:“走,咱们去看看。” 小唐最近为他出力不少,关键时刻他也得替小唐出出力是不是。 两个人出了门往后面去,后面是一大片空旷的草地,张跃果然在那骑马。这一回蒙克没在前头给他牵马,他一个人慢悠悠地骑着,那马竟然也听话了。 张跃看见傅杨河出来,立马挥手喊了一下:“看我!” 他说罢双腿轻轻夹了一下马肚子,那匹马就驮着他朝这边跑了过来,一直跑到他们跟前停下。张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情十分得意:“怎么样?” “你什么时候骑这么好了?”傅杨河笑着问 ,“昨天还都只敢骑着慢慢走呢。” “其实也没那么难,这马认了人就好了。”张跃问说,“你也来试试?” “算了,我看见这马就犯怯。” “我要骑我要骑。”小唐跳跃着说。 张跃就翻身下了马,然后对蒙克说:“你看着他点。” 蒙克点点头,小唐紧紧抓着缰绳,看来是真的有点害怕,说:“好紧张。” 蒙克便笑了,说:“有我在呢,不用怕。” 傅杨河在草地上坐下,张跃便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见他一身汗津津的,便道:“你这样出来,风一吹不冷么?” “这时候还好,昨晚上我从舞蹈室出来,风一吹还真冻得打哆嗦。这边的夏天怎么来的这么晚。” “夏天多雨,白天还好,到了晚上一样冷。”班觉贡布说着从他们身后走过来,递了两瓶水给他们。张跃接在手里说:“多谢。” 傅杨河也接了,却没喝,放在了腿上。班觉贡布说:“你又坐地上,也不怕受凉。” “哪有那么娇贵……小唐害怕成这样子,还非要骑马。” 小唐刚陪着傅杨河练了那么久的跆拳道,体力早就跟不上了,骑马别看不用走路,却很耗力气,而且费精神。那马有些不听话的时候,小唐拉缰绳都拉的颤颤巍巍的。还好蒙克在旁边陪着,那匹马还算老实。 “傅老师!” 后头忽然有人叫了一声,傅杨河回头去看,就看见黄静晨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赵小军受伤了,你看看要不要送他去医院啊。” 傅杨河一听立即爬了起来,大概是起来的有些急,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张跃抓住了他的胳膊,说:“你慢点!” 傅杨河揉了一下眼睛,赶紧朝舞蹈室跑,一边跑一边问:“说清楚点,怎么受伤了?” “他和肖央排舞,有个托举的动作出了点差错,直接摔下来了。” “伤在哪儿了?” “手,他落地的时候用手撑了一下,可能力道太大,手崴了。” 傅杨河心下吁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伤在腿和脚上。他们跳舞的人,最害怕下半身受伤,一时的伤痛不碍事,最怕的是留下后遗症,以后旧伤复发就是家常便饭。 他赶到舞蹈室,看到赵小军坐在地板上,疼的脸色通红,孙雷和肖央在他身边蹲着。傅杨河立即跑过去问:“ 怎么样了?” “疼,”赵小军脸色通红,语气却还镇静,“可能崴了手指头。” 傅杨河走近了才发现他眼角处也有一块擦伤,于是蹲下来问:“脚没事吧,腿呢?” 赵小军摇头:“没事。” “起来,去医院。” “我去把车开过来。”班觉贡布说。 孙雷把赵小军扶了起来,顺手拿了一件外套给他披上。傅杨河回头问肖央:“你呢,没事吧?” 肖央神色略有些慌张,说:“没事。是我不小心,没接住他。” 傅杨河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也没时间跟他多说什么,便带着赵小军出来了。小唐已经从马上下来了,跑过来问:“怎么了?” “受了点伤,没事,你让他们都休息休息,我带小军去一趟医院。” 班觉贡布的车子已经开了过来,傅杨河和赵小军上了车,肖央却跑了过来,趴在车窗处叫道:“傅老师……” “上来吧。”傅杨河说,“你坐副驾驶。” 肖央便打开车门坐了进来。傅杨河安慰赵小军说:“很快就到了,咱们先去镇医院看看。” 赵小军大概很疼,脸色一直涨得通红,咧开嘴笑了两下,笑的也十分难看:“没事。幸好没伤到脚。” 傅杨河低头看了看他的手,发现手指和中指已经肿了起来,好像已经不听使唤了,都说十指连心,他看一眼就觉得心痛。跳舞的人,对受伤这件事都非常惧怕。 到了医院拍了个片子,赵小军的右手有两个手指骨折。肖央十分自责,赵小军安慰他说:“也是我自己不注意,下意识地用手去扶地面,不全怪你。” 傅杨河把肖央叫了出去,问说:“你很少出错,赵小军又是老手,你们两个排舞,怎么还出了这种意外?” 肖央说:“怪我分了一下心。” “以后千万要注意了,还好这次伤的是手指,如果他是头部接了地,或者崴了脚,麻烦就大了。我听黄静晨说,你这几天老是犯懒走神,可是有什么心事?” 肖央摇头:“没有。” 肖央素来不大爱说话,傅杨河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便拍了拍肖央的肩膀,说:“还有你自己,跳舞的时候分神,更容易伤着自己。你要是觉得自己不在状态,就休息两天,不急,我带你们来也是想你们多磨练,不是要求你们干多少活。你们都还 年轻,身体一定要照顾好了,你那么有天分,前程大着呢。” 肖央点点头,傅杨河说:“进去吧。” 肖央进去之后,傅杨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肖央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话少,人冷,喜怒不形于色。但凡这种人,常常是外冷内热,心思细腻,这样的人苦的总是自己。 骨折一般有两种治疗办法,一个是石膏固定,一个是绷带固定,用来防止骨折部位的磨损。赵小军的手缠上了厚厚的绷带,整个右手几乎都不能动了。医生说养一段日子再来复查。 傅杨河仔细问了饮食和生活中需要注意的问题,这才从医院里出来。班觉贡布说:“你对学生倒贴心。” 傅杨河说:“换做别的老师也一样,你不知道,他们几个都是我们团将来的顶梁柱,你看他们平日里跟普通学生没什么区别,那是他们低调,其实都是国内年轻一辈的顶尖舞蹈人才,那真的比大熊猫都珍贵,我把他们带了来,得好好地带回去。” 他以前没想到过这些,这次见小军受了伤,才意识到自己责任重大。 赵小军素来努力,半天不肯荒废,如今受了伤总算听话了,卧床休息了两天。小唐和他同住,傅杨河便让小唐多照顾他一点。 “不用我照顾,肖央一直端茶倒水的守着呢。” 傅杨河问:“你和他们几个走的近,有没有察觉最近肖央有什么异常?” 小唐愣了一下,说:“他还是那个样啊,一张冰山脸,跟谁都欠了他钱似的。” “连黄静晨都看出他最近有点心不在焉的,你就没发现?” 小唐摇了摇头说:“我跟肖央来往不多,我不大喜欢他那性子,我看他好像也不大喜欢我。” 小唐和肖央,的确是两个极端。 自己的孩子还没办法做到一碗水端平呢,人总有个私人倾向。这几个学生里头,傅杨河心底最喜欢的就是肖央了,团里那么多老师,肖央也跟他最亲。所以傅杨河担心肖央的心理问题,比担心赵小军的伤势还多。 “我们肖央年纪大啦,有什么心事也不跟老师说啦。”他感慨说。 肖央嘴角抽了抽,说:“我没什么心事,你放心,我会自己调节好的。” 不过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肖央的心事到底还是被黄静晨他们发现了。 “原来肖央的父母闹离婚呢。”黄静晨说, “他早晨打电话给他爸爸吵了一架,我在旁边就听到了。” 傅杨河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想到他爹傅年和他妈杨慧娜离婚那一会。他那时候也就肖央这个年纪,虽然说已经成年,但离婚对他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晚上洗完澡回来,傅杨河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发现楼下拐角有人在打电话,他听到是肖央的声音就停了下来,走过去看了一眼,就在昏黄的路灯底下看到了肖央。 肖央打电话也和平时一样话少,只是“嗯嗯”的应着,嘴里叼着一根烟。 这是他第二次看见肖央抽烟,以前在北京的时候从来没见过,还以为肖央不抽烟也不喝酒。 肖央也看见了他,打完电话之后就跟他打了个招呼。傅杨河过去跟他聊了两句,犹豫了一会,还是打算开门见山开解开解他。 “其实是好事,”他对肖央说,“父母感情破裂了,为了孩子还强行在一起,对孩子的伤害更大。你也独立了,不需要依靠他们,他们想过什么生活就让他们去过吧。” 肖央愣了一下,然后说:“我父母离婚,我是支持的,老早就想让他们离了,在一起生活彼此都痛苦,何必呢,我从小到大听够了他们吵吵合合的。” “那你这几天还心事重重的。”傅杨河有些疑惑。 肖央笑了笑,说:“不是因为这个,只是赶巧了。” 傅杨河觉得他多少还是有些逞强,家庭破裂不管对谁来说都是大事,自己便多说了几句:“别的不说,单说感情,父母为了孩子委屈自己,或者孩子为了父母委屈自己,我觉得都是不对的,人活在世上,不要为了任何人勉强和不爱的人在一起,更不要为了任何人抛弃自己爱的人。不然等到老了都会后悔的。人生只此一世,要善待自己。” “那如果你喜欢的人,你知道他不会喜欢你,你还会为了不让自己后悔,去追求他么?” 傅杨河一愣,笑道:“你不追,怎么知道追不上。” “我就是知道。”肖央扭头冲着他笑了笑,清秀白皙的脸庞在路灯下看起来唇红齿白,实在是有灵气的一张脸,他手里的烟已经燃烧到最后,他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扔在地上,用鞋底碾了,接着一团烟雾从他鼻子里呼出来,弥漫在灯色里。 原来是为情所困,不是为了他父母离婚的事。 傅杨河吸了吸鼻子,湿漉漉的头发在路灯下泛着光,有点冷。 “ 班觉贡布欺负你了么?”肖央忽然问。 傅杨河愣了一下,有些尴尬,说:“没有。” 要是换了黄静晨他们,他大概是要矢口否认的,但是对方是肖央,他就觉得肖央是洞若观火的,瞒不住:“他不敢。” “他要是欺负你,告诉我们,我们替你教训他。真的。” 肖央的眼睛那么诚恳,看着他。 傅杨河有点尴尬,又很欣慰,说:“揍得他满地找牙。” “揍得谁满地找牙?” 黑暗处突然有人说了一句话,他和肖央都惊了一下,扭头看,是班觉贡布,手里还拎着一个纸盒。 傅杨河讪讪的,正要说话,却听肖央郎朗地说:“你。” 傅杨河赶紧扯住他的胳膊,笑着对班觉贡布说:“说着玩呢,你怎么又不吭不响地偷听人说话。” “我可没偷听,是你们聊的入神,没看见我。” 傅杨河问:“找我?” 班觉贡布点点头。 “那回房说吧,冻死我了。”傅杨河故意哆嗦了一下,转身就往楼上走。班觉贡布跟了上来,肖央却依旧站在原地没动。等上了楼,傅杨河又朝楼下看了一眼,然后小声对班觉贡布说:“小伙子谈恋爱啦,正为情所困呢。” 班觉贡布“哦”了一声,反应很是冷淡:“我给你带了点水果,我自己切的。” 进门开了灯,傅杨河就裹了个薄毯子坐下来。班觉贡布将盒子打开,里头果然是切好的水果,红绿蓝紫,搭配的煞是好看,还有两个水果叉,这显然是要跟他一起吃,不然怎么会放两个呢。 傅杨河说:“撒一点蜂蜜吃更好吃,对身体也好。” 他说着就起身,蜂蜜在床头桌子上放着,他懒得绕过床去拿,就趴在床上伸手够了过来。 班觉贡布就看到了他很圆的屁股。他还记得当时抓那一下的手感。刚抓到手里的时候两团肉很软,被抓紧的刹那猛地绷紧,他的心都跟着紧了一下。 就那一瞬间好像浑身过了电流。很多时候他明明是在占便宜,但是震颤到的都是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感觉又很美好,很能激发男人的热情。大概傅杨河对他而言一直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地位,有着不肯屈服于他的倔强,让他更想征服。就像他小时候学骑马,那马不听话,他就用鞭子抽,用轻抚哄。刀子和蜜一起用,才是男人在征服的时候该有的手段 。 第56章 喜欢你 班觉贡布看的太认真,以至于被傅杨河回头的时候抓了包。傅杨河立即扯了扯衣服,坐了下来。 水果拌了蜜,吃起来果然酸酸甜甜的很可口。班觉贡布没吃多少,全让傅杨河给吃了。 “好吃么?”班觉贡布问。 傅杨河点点头:“好吃。” 班觉贡布看了看他,忽然起身,然后绕过桌子,坐到他身边来了。 傅杨河想到隔壁就住着人,班觉贡布也不敢把他怎么样,于是便扭头看着班觉贡布说:“水果也吃完啦,你还不赶紧回去睡觉。” 班觉贡布说:“你身上抹了什么,怎么这么香。” “什么都没抹。”傅杨河说。 “不可能。”班觉贡布说着就往他脖子处闻,然后对着他的脸就啄了一口。 被突然袭击,傅杨河怪不好意思的,正要说什么,就听班觉贡布说:“别生我气了,我跟你道歉。” “你干嘛跟我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 “上次是我太唐突了,是不是吓着你了?” 傅杨河本来就有些后悔那天的举动,被班觉贡布这么一说,更觉得羞愧,于是说:“没有。我这个年纪的人了,什么场面没见过,亲个嘴,还能把我吓着了?” 班觉贡布就问:“你见过什么场面?” 傅杨河也不说话,班觉贡布就站了起来,说:“那你早点睡吧,我回去了。” 也不能逼的太急了。 傅杨河把班觉贡布送出来,站在楼道里朝下看了一眼,肖央已经不在了。 外头有些冷,傅杨河赶紧回了屋,披了外套出来刷牙,回去的时候却看到楼下有两辆车子开了过来,最前头是张跃的车子。他便扶着栏杆往下看,看到张跃从他车里出来,一同出来的还有蒙克。而后面那辆车上的人也下来了,却没能看清是谁,只是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张跃和他们说了几句话,蒙克和那人就上了车,等到那辆车走远了,张跃这才缓缓地上楼来。傅杨河就在门口站着等他,张跃显然是喝了酒,身上还带着青稞酒的味道:“你怎么在这站着,等我?” “你干嘛去了,一晚上没见你。” 张跃笑着问:“想我了?” 傅杨河也不说话,他就接着说:“我去蒙克家做客了,他们家的人非要留我吃晚饭,我是吃了饭才回来 的。” “喝了不少吧?”傅杨河说。 “还行,他们家都是老爷们,一个比一个能喝,我也不好推辞。” “睡觉的时候床头放杯水,早点休息吧。”傅杨河说。 张跃点点头,他有点晕乎乎的,身子很飘,满是困意,想睡觉了。 傅杨河又去看了一眼赵小军。赵小军这两天睡的都不好,他原本睡眠就少,如今夜里手指头疼,得靠安眠药才能入眠。傅杨河去的时候他已经吃了药睡下了,只有小唐还在玩手机。 “你也早点睡,明天早晨咱们接着练。”傅杨河小声说。 “还练?”小唐说,“说真的,我不是想打击你,你再练,也不是班总的对手。” “都练了几天了,荒废实在可惜,而且我觉得跆拳道很威风,打心底喜欢。说好了啊,你定个闹钟。”就是现在压根就不是班觉贡布的对手,所以才要接着练呢,练好了起码还有个反抗的可能性,不然在床上做一个任由人欺凌的,那也太没丢人了。 第二天一大早傅杨河就爬起来了,和小唐晨练完才去吃早饭。自从班觉贡布把那个鲁菜大厨请过来之后,顿顿饭菜不重样地做,傅杨河如今每天运动量大,所以吃的也多。正吃着的时候,央金和孟韬来了。 不过是几天不见,孟韬却已经剪短了头发,看着更明艳了。 “我想换个新发型,怎么样,有没有焕然一新?” 傅杨河见了孟韬,竟不复当初的心情,只觉得有些尴尬窘迫,心想孟韬要是知道他和班觉贡布如今的关系,不知道会不会给他一巴掌。 小唐也这么想,趁着孟韬她们不在身边的功夫说:“这个孟小姐要是知道你和班总在谈恋爱,估计要撕烂你吧?” 傅杨河讪讪地说:“我可不是第三者。她跟班觉贡布什么都不是。” “可她未必这么想啊,我看她说是来看你的,八成是来看班总的吧。你看她那眼神。” 央金在和班觉贡布说话,孟韬在一旁陪着,那一双眼睛,分明是少女怀春的一双眼,满眼的情意快要溢出来了。 傅杨河心里不是个滋味,可又不知道该跟孟韬说什么。小姑娘暗恋的那么苦,还能忍住不表白,也是不容易。 吃了饭他和黄静晨他们去聊工作上的事了。孟韬和央金就去了班觉贡布那里。因为一直想着这件事,傅杨河没办法专心工作,不一会就从舞 蹈室出来了,在厂子里溜达。 小唐又在骑马,这一回没有蒙克陪着,陪着他的人是张跃。 可能是那马跟他们两个都熟悉了,表现的异常温顺。张跃见傅杨河出来,就走了过来。傅杨河说:“你也不看着点。” “没事,他已经能自己骑了。你有空也试试,骑马真的很爽。” 傅杨河看着小唐骑马,忽然看见远处的拐角站着一对男女,竟然是蒙克和央金,两个人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记得当初转山会的时候,赛马过后,他也曾看到蒙克和央金这样说话,其实那时候心里还冒出个想法,觉得这两人很相配。 如今看,这两个人依然很相配,男的帅女的美,相较而言,蒙克倒是比那个平措更合适。也不知道央金和平措的关系如今怎么样了,成了没有。 不过他脑子里忽然又冒出另外一个念头,央金在这里,却不见班觉贡布和孟韬,这岂不是意味着那两个人如今正在独处? 他这么想着,便看到央金和蒙克一边说着话一边朝这边走了过来。小唐骑着马迎了上去,蒙克笑着拍了拍那马的头,小唐很兴奋的样子,也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 张跃说:“小唐对蒙克是真上心,他是已经摸清了蒙克是圈里人了么?” “没问他。”傅杨河说,“不过我不是很希望他和蒙克发展。他感情上受过的创伤太多了,跟蒙克在一起,不稳定的因素太多,未必能长久。” 小唐和蒙克,跟他和班觉贡布又不一样。 张跃就笑了,说:“你还担心他?他是打不死的小强,从哪跌倒就能从哪爬起来。” “你是没见他每次分手脱一层皮的样子,伤心也是真的伤心。他就是不长记性,看见个帅哥就能爱上。” 蒙克和央金已经走了过来,傅杨河便笑着问央金:“孟韬呢,怎么没看见她?” “她有话要跟班觉说,”央金笑着说,“两人在河边散步呢。” 傅杨河“哦”了一声,勉强挤出了一抹笑。他其实不担心班觉贡布和孟韬会发生什么,只是觉得这关系不好理清,想一想就让人觉得烦躁。尤其是看央金的神情语气,显然是想极力促成班觉贡布和孟韬的,恐怕这也是班觉全家甚至他所有亲朋好友喜闻乐见的事情,这种待遇,他肯定不会有。 作为一个同志,从出柜那天开始傅杨河就看清了形势。他也是三十岁的男人了, 同性恋在中国是个什么环境,他比谁都清楚,也知道这些都是他要面对的事情,所以倒也不会为此伤感。班觉贡布家欢天喜地地接纳他那才叫他不安心呢。不过如果这辈子能得一个人的真爱,其他人怎么对他,又有什么要紧。 “蒙克在你们这边表现还好么?”央金问。 傅杨河看了蒙克一眼,笑着说:“他学的比我想的还要快,本来舞蹈功底就在,又有天分。” “我也是前两天听平措说起来,才知道他也到你们这来了。他真的是我们这一片最有舞蹈天分的人,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能歌善舞,你们招了他算是招对人了。” 傅杨河心下讶异,看来他们早就相识了。傅杨河听她主动提起平措,便笑着问道:“你跟平措如今怎么样了?” “央金姐已经跟我阿哥订婚啦。”蒙克高兴地说。 央金有些害羞,红着脸笑了笑。傅杨河则有些吃惊,一是吃惊央金和平措的速度之快,二是吃惊蒙克和平措竟然还有亲属关系:“你和平措是……” “平措是我大哥。”蒙克说。 昨夜看到的和蒙克一起送张跃回来的那个人的模样好像一下子变的明朗起来。他就说呢,怎么当时觉得莫名有些熟悉,原来就是平措。 “啊,那可真是有缘分。班总也没告诉我,我真是刚知道这事。” 这样算起来,蒙克和班觉贡布不就成了兄弟了么。 “婚礼定在八月份,到时候傅老师一定要来。”央金说。 八月份《风花雪月》还没上映,他应该还在康巴。傅杨河点头:“我一定去。” 他话刚说完,就看见孟韬从大门处跑进来了,大概是没料到这么多人站在这里,孟韬猛地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朝央金招了招手。 央金便跑了过去。两个女孩子站在门口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见央金轻轻拍了拍孟韬的背,然后朝外头走,结果刚走了没几步,就看见班觉贡布也进来了。姐弟俩就在门口说起话来。 傅杨河心里突突直跳,一直瞅着那边看。张跃说:“这孟小姐,喜欢班总吧?” 结果傅杨河还没说话,蒙克就说:“他们俩不是情侣么?” “不是,”傅杨河说,“都是外头瞎传的,他们俩不是情侣。” 蒙克还有些纳闷,说:“以前在上中学的时候我跟孟韬同班,见她经常往班总班里跑……我昨天还听我 哥说起他们两个,说他们是一对啊,都好多年了……” 也不知道央金和班觉贡布都说了什么,央金返回来拉着孟韬的手就走。孟韬似乎不大愿意走,可到底还是被央金给拉走了。两个人上了车,当下就离开了这里。 班觉贡布手插在兜里,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脸色不大好看。 傅杨河装作去看小唐骑马,听蒙克问班觉贡布:“央金姐她们怎么走了?” “她们有别的事,”班觉贡布说,“傅老师,我有话要跟你说,你能跟我来么?” 傅杨河心里突突直跳,转过头看了班觉贡布一眼:“哦。” 他跟着班觉贡布朝前走,一直走到没人的地方才停了下来,班觉贡布说:“孟韬跟我表白了。” 傅杨河刚才就有料到,所以听到也没有过分惊讶。 班觉贡布又说:“她是听我阿妈说我已经有了心上人的事,才找我表白的。” “你阿妈知道你跟我……” “她不知道是跟你。”班觉贡布说,“我只是跟她说我有心上人了。” 傅杨河这才吁了一口气。他跟班觉贡布这才到哪一步,没稳定之前,他可不希望双方的家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不然芽还没冒出来就要面临刀风血雨,怎么想都不是好事。 “那你拒绝她了?”傅杨河问。 班觉贡布点点头:“本来就不可能,如今更不可能答应她了。” 傅杨河吁了一口气,说:“她肯定很伤心。” “长痛不如短痛,其实我早就想有这个机会了,以前明里暗里地说,她都不肯听。” “你没告诉她你喜欢的人是我吧?”傅杨河看着班觉贡布问。 谁知道班觉贡布却微微一笑,注视着他,走近了两步,说:“我喜欢你,你也知道。” 这不是废话么,都亲他了,不是喜欢他,那不就是纯粹地耍流氓么? 只是没明说。班觉贡布都还没说喜欢他,就先亲了。 傅杨河说:“我又不傻……” 班觉贡布低着头问他:“那你呢,你喜欢我么。我傻,你不说,我看不出来。” 傅杨河脸上发热,心脏突突直跳,想,哎呀呀,这个老司机啊,套路好深! 第57章 第一道坎 “嗯?”班觉贡布这个“嗯”特别像总裁文里霸道总裁常见的狗血语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带感,傅杨河听了只觉得热血上涌,说了一句话。 “什么?”班觉贡布问说,“我没听清。” 傅杨河陡然变聪明起来了,说:“傻子才上你的套,都说了我不傻。” 这第一次表白,他就是憋死了也得等班觉贡布先开口! 张跃大概心里犯疑,所以一直朝他们这边看。傅杨河往回走,班觉贡布叫道:“小琛。” 这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被张跃给听见了,当下就变了脸色,冷嘲热讽又带着气质问傅杨河:“你不让我再喊你小名,怎么叫他喊上了。他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也好意思喊你小琛?” 傅杨河尴尬的很,说:“还不是你乱叫,被他听见了。他才拿来逗我,他叫着玩呢,你别乱喊什么臭小子,叫班总听见多不好。” 傅杨河说着就拉着张跃进屋里去了。张跃心里犹不自在:“他到底是想干嘛,我怎么总觉得他怪怪的。我都跟你说了,当时你找他假装什么情侣骗我就有点蠢,他本来还敬重你,这倒好,都敢开你玩笑了。” “都是工作伙伴,本来我还觉得他年龄小,相处起来不方便呢。这样没大没小的也好,做平辈相处起来更舒服。” “你倒是舒服了。”张跃说。可他心里不舒服啊。 傅杨河想着自己和班觉贡布的关系,受伤的人里头首当其冲就是孟韬和张跃。如今孟韬不知道在怎么伤心呢,恐怕张跃也没几天高兴日子了,总有一天要跟他坦白才好,便安慰说:“他敬重不敬重我不要紧,只要敬重你不就得了,一口一个张老师,可没见他喊你小跃跃。” 张跃气得发笑:“他敢!” 出来混,身份地位固然重要,但资历同样重要。班觉贡布哪怕是老总,面对他们这些人的时候也得客客气气的。傅杨河心想他有空得跟班觉贡布好好说说,不能叫他乱喊。这还只是被张跃听见了,要是被其他人听见,他脸还要不要了。 车子里,央金正在安慰孟韬。 “他这人从小说话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懂得考虑别人的感受,说的时候肯定没想那么多。他整天做什么我们都知道,哪来的什么心上人。你昨天不也说,估计他一时半会不会接受你么?慢慢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不信他还能找到比你更好的姑娘。” 孟韬 摇了摇头,说:“他这人你是知道的,话不多,但一向有一说一,他既然说有心上人,大概是真的有了。他既然已经明白拒绝了我,又有自己的心上人,我如果还上赶着,那成什么人了,以后恐怕见面都尴尬。我只是不服气,想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其实我也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也不过是垂死挣扎一番罢了。” 她神情落寞,十分伤感。 央金是很喜欢孟韬的,不说两人闺蜜一般亲密无间的感情,她也喜欢孟韬的性格。她自己弟弟她是知道的,班觉贡布小时候心理有些问题,长大了依然话不多,有些内向。这样的男人就该娶一个活泼大方的姑娘,两人互补,日子才不会无聊。何况孟韬长的漂亮,家世又好,没有比她更合适的对象了。 奈何她那个弟弟,也不知道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心真是海底针,就像那个次仁,她对他那么好,一心一意,结果他还是喜欢一个在外人眼里处处不如他的女人。 孟韬为了这次见面,特地剪了头发,就是想给班觉贡布一个和以前不一样的印象,打扮的这么明艳,依旧无功而返。她除了说几句安慰的话,也不能做什么,心里又担心孟韬以后和她生分了,又为自己的这段闺蜜情感到伤感。 男人,男人和女人。她想着这些事,又想到了次仁和平措,轻轻叹了一口气。 傅杨河除了担心孟韬,也很好奇央金和平措的婚事,所以吃饭的时候问班觉贡布:“你姐姐和平措这么快就订婚了?” 虽然他隐约听说这边民风淳朴热情,男女之事比较开放,甚至有走婚和兄弟共妻的老传统,但想必都是解放以前的事情了。何况九宿县也不算偏远贫瘠,看这边的教育程度就能看出来是比较现代化的。平措上门提亲还没几天,就订下了婚期,他觉得还是很急促的,莫非这里头有什么隐情? 依着他现在和班觉贡布的关系,说不定央金就是他的大姑子了,问一声也不算过分。 班觉贡布说:“我本来不同意他们这么快就订婚的,可是阿姐同意了,家里人也都同意。平措那边更是巴不得早点娶我阿姐过门,所以商量了两天也就订下来了。不过婚期还有几个月时间,两人也未必真的会结婚。” 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不太满意这桩婚事。班觉贡布看到他脸上的疑问,便道:“我只是觉得太急了,虽然婚事是我阿姐亲口答应的,但我总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跟次仁退婚的事,她不会答应的这么仓促。我不想她为了别的原因嫁人。” 央金脸皮薄,退婚大概对她影响很大,班觉贡布的忧虑也不无道理。傅杨河觉得班觉贡布还是很成熟的,虽然年轻,却很稳重,很有顶梁柱的风范:“我记得当时去找蒙克的时候,你说跟他父母都认识。平措和你姐以前又是同学,那你们对平措的为人和他们家里的情况应该也都了解吧。平措这人怎么样?” 班觉贡布说:“他人倒还好,是个老实人。就是未必有大出息。” “男人太有出息了未必是好事,你姐姐性子温柔和顺,有出息的男人她拿捏不住,老实人才好呢,如果真心爱你姐姐,会把她捧在手心里的。” 班觉贡布点点头说:“我就这一个姐姐,她如果婚后过的不好,我肯定会让她离婚的,大不了我养着她。” 傅杨河听了这话竟然有些羡慕央金,说:“做女人啊有个你这样的娘家兄弟是最有福气的了。” “你还用羡慕我阿姐?她有弟弟靠,你有男人靠。”班觉贡布语气铮铮,“我也养你。” 傅杨河记得以前看周星驰的一个电影,里头周星驰对张柏芝说“我养你啊”,张柏芝在出租车上感动的崩溃大哭,是为一个经典桥段。“我养你”三个字那么俗气,但是每一个女人在听到自己心爱的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管这话有几分真心,大概心里都是满足的。他是男人,不需要班觉贡布养,甚至可以反过来养着班觉贡布。但他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如果一方都愿意养着另一方,养的人不会计较,被养的人也不会介意,才是真的不分你我。 他和班觉贡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外头突然闯进来一个女孩子,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孟韬。 央金也紧跟着追了过来。食堂里人不少,孟韬却也不在意,直接朝他们走了过来。班觉贡布站了起来,傅杨河也站了起来,有些惊慌地看着孟韬,还以为孟韬发现他和班觉贡布的关系了呢。 孟韬双眼通红,显然是哭过的,问班觉贡布:“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我是真心爱你的,这么多年来只爱你一个,我想跟你在一起,你到底愿不愿意。” 不等班觉贡布开口,她便眼泪盈眶了,说:“我除了你,不会再爱别人的。你跟我在一起,我一定会让你很幸福的,一辈子一心一意。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这样大胆的表白,傅杨河也只在电视里看过了。他觉得有些尴尬,觉得孟韬既热烈又悲壮。 “你的情意我都知道,”班觉贡布大概 有些窘迫,他这样的性子,大概注定对这种当众表白的事情有些不习惯,“谢谢你,但是我们俩真的不合适。” 孟韬几乎要绷不住了,嘴角都在抽搐着,眼泪掉了出来,说:“一点可能都没有么?” 班觉贡布很无情地摇了摇头。 孟韬伸手抹了脸颊的眼泪,低着头沉默了一会,低声说:“我……我知道了,我能知道你爱的那个人是谁么?” “以后会介绍给你的。”班觉贡布说着走到她身边,看了看央金。央金上前来挽住了孟韬的胳膊,三个人一起朝外头走。 餐厅里却被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八卦完全给吸引住了。张跃看着他们三个走出餐厅,走到傅杨河身边啧啧称叹了两声,说:“这女孩子真有勇气。班总也是够冷漠的。” 扭头却看到傅杨河面色通红,好像刚才的当事人是他一样。 他看了傅杨河一会,傅杨河扭头看向他,张了张嘴,说:“是啊,很有勇气。” 这样的勇气,很多男人也未必有。 他伸手将班觉贡布留下的盘子收了,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等到他们从餐厅里出来,看到孟韬和班觉贡布还在大门口站着,而央金则站在远处的车子旁边看着他们。 傅杨河想,如果没有他,不知道班觉贡布会不会接受孟韬的告白。孟韬被拒绝之后再次折返,倒很像他会做的事情。换做他,大概也会不甘心,不死心。就像张跃,那么多年的感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 但是张跃不会做当众告白这种事,他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傅杨河告白,屡败屡战,但他只会私下里,不会让太多外人知道。他比孟韬懦弱,却也比孟韬仁慈。任何不是两情相悦的当众告白都是毒和蜜各一半,是毒是蜜,全看被告白的那个人是否有意。 不过人生一世,为所爱拼尽全力试一次,无谓对错,应该的。孟韬这样,他反倒心中舒了一口气。闹的越大,做的越决绝,分隔的越彻底。孟韬这道坎,算是跨过去了。 而孟韬最让他意外和敬服的,就是她后来竟然真的再也没有对班觉贡布有过半分纠缠,爱恋来的时候可以那么多年痴心不改,爱恋断的时候也可以那么洒脱果断,身为一个女孩子,孟韬也算是女中巾帼。 第58章 比赛 孟韬又在外头哭了很久,班觉贡布最后亲自送她们离开。 傅杨河和张跃站在餐厅门口看着车子远走,张跃说:“可惜了啊,破釜沉舟下那么大赌注,结果还是没有成功。你说跟她一比,我是不是贴心很多?” “怎么讲?” 张跃说:“如果我学她搞当众表白的这一套,你应该会骑虎难下吧?”他笑道,“我以前还真想过,有次咱们两家人一块吃饭,我就想过,最后还是忍住了,不想强迫你。” 当众表白毒蜜各一半,其中的毒就是指这个。要知道很多被当众表白的人,都是迫于压力和路人热烈的怂恿才答应的。傅杨河性格和班觉贡布不一样,遇到这种情况,十有八九会勉强答应下来。张跃了解他的性格,因为爱他,所以没有拿他这个弱点做文章。 张跃也算是真君子。他和傅杨河都是搞艺术的人,真性情,对爱情的追求都很纯粹。 傅杨河笑了笑,没说话。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傅杨河从班觉贡布和孟韬身上反思自己,觉得他和张跃纠纠缠缠这么多年,就是因为性格问题。两个人都不够果断。 不过还好是两个人一起不果断,不然另外一个人肯定要受委屈。他觉得他跟张跃还真是配,生来就注定是好兄弟。 班觉贡布这一走就晚上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傅杨河他们都在舞蹈室。傅杨河又在跟小唐比拳脚。因为本身就有功底在,跆拳道所要求的体能,爆发力和身体的协调性他都具备,所以他的跆拳道功夫算是进步快的了,今晚上几个回合都制住了小唐。 小唐被他压的死死的,便说:“行了行了,青出于蓝,你可以出师了。” 傅杨河这才放开了他,两个人躺在地板上喘气,就看见班觉贡布进来。 傅杨河立马坐了起来,身上的汗水在地板上留下一片湿痕,他盘着腿坐在地上,问班觉贡布说:“都搞定了?” 班觉贡布点点头,问他们:“你们都吃了么?” 这个点了,肯定都吃过了。 “你还没吃?” 班觉贡布点点头,说:“事多,没顾上吃。” “那你去餐厅看看,让师傅给你做几个菜。” 大厨是班觉贡布花钱请过来的,就住在餐厅后头。班觉贡布出去吃饭,傅杨河在地上坐了一会就忍不住了,今天他很想和班觉贡布在一起。 于 是他就爬了起来,拿了外套出了门。餐厅的灯都关了,黑漆漆的一个人都没有。他就朝班觉贡布的住处去,到了门口敲了两下门,班觉贡布就把房门给开了。 门一开就闻到一股香味:“泡面?” 班觉贡布点点头:“不是很饿,随便吃点。” 大概是很久没吃泡面了,闻着那个味道倒是很诱人。班觉贡布的房间很简陋,傅杨河见没地坐,就问:“床上能坐么?” 班觉贡布点头:“随便坐。” 傅杨河就坐下来,笑着说:“你继续吃你的,闻着好香。” 班觉贡布就坐下来继续吃面,面已经吃个差不多了,呲溜几口就吃光了,班觉贡布又端起来喝了两口汤。大概那泡面有些辣,他额头上全是汗。 傅杨河越闻越觉得泡面的味道好闻。这东西经常吃就会腻,但隔一段时间不吃,闻着比山珍海味还叫人有食欲。食欲被勾上来,他又浮起一些花花肠子,便开口问:“给我喝口汤,闻着我都馋了。” “你要吃,我给你煮一包。” “不用,我就喝口汤就成。”他说着在班觉贡布面前蹲了下来,捧起面桶喝了一口,不曾想那泡面那么辣,差点呛到他,他眼泪都飙出来了,想吐又不知道往哪吐,只好咽了进去,张着嘴说:“我靠,怎么这么辣!” 班觉贡布就递了一瓶水给他,傅杨河赶紧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眼眶噙着热泪说:“你怎么吃这么辣,不怕上火么?” 班觉贡布说:“泡面我只爱吃辣的。” 傅杨河喝了几口水,还觉得喉咙和舌头火辣辣的疼,拿纸巾擦了嘴说:“我爱吃豚骨面,汤又浓又不辣,这个太辣了,我吃太辣的会上火。” 吃了泡面,满屋子都是泡面味,班觉贡布就将门窗都打开了。傅杨河往床沿上一坐,问:“孟韬怎么样了?” “也没说什么,得给她些时间吧。”班觉贡布说,“我阿姐陪着她呢。” 傅杨河点点头,说:“得慢慢来,那么多年了,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你是说张老师么?” 傅杨河一愣,说:“张老师跟孟韬不一样,他是打不死的小强。” “是你不舍得打,”班觉贡布说,“不过张老师自己也挺会拿捏分寸。” 班觉贡布说着就也在床上坐了下来,然后朝他靠了靠。傅杨河双手撑着床,晃着脚扭头看他 。 “你上次还在吃孟韬的醋,如今心放肚子里了吧?” 傅杨河一愣,不肯承认:“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吃她醋了。” “就上次从我家回来,你情绪就有点不对,后来突然问我和孟韬的事,可不就是吃醋了,你不说,我也看出来了。” 傅杨河有些发臊,说:“白天还说自己傻呢,你哪儿傻了,猴精猴精的。” 班觉贡布就笑了,又朝他靠近了一点,这下胳膊都挨着他了。傅杨河说:“门都开着呢。” “不会有人。”班觉贡布轻声说。 他声音放的很轻,听起来格外温柔,手指抚上傅杨河的一只手,说:“如果我还想亲你,你会不会像上次一样跑了,很久不理我?” 傅杨河垂着头,说:“我上次跑可不是因为你亲我。” 那是因为班觉贡布乱摸乱揉,他怕情况收不住,这才吓跑的。所谓经一事长一智,他有了经验,自然不会再跑了。 于是他忽然转过头来,对着班觉贡布的嘴巴就亲了一下。大概是没料到,班觉贡布神情有些吃惊。傅杨河唇角微微提起来,站起来说:“我回去了。” 班觉贡布却拉住了他的手,坐在床上仰头看着他,说:“再陪我一会。” 傅杨河没答应,还是从房间里出来了。出来之后心情大好,一边哼着歌一边朝舞蹈室走,到了舞蹈室里面,正碰上小唐出来上厕所,看见他便停了下来,笑着问:“去找班总啦?” 傅杨河说:“去问问孟韬的情况。” 小唐笑了笑,便跑厕所去了。傅杨河进了门,看到赵小军正在舞蹈把杆上压腿,赶紧过去说:“你怎么又练上了,不是叫你多休息么?” “我压压腿,活动活动筋骨。”赵小军说。 “手千万要注意,”傅杨河说,“还是尽量少运动。” 赵小军点点头,姿势没有那么夸张了。 根据《仓央嘉措情歌》这个曲子编成的舞蹈已经基本完成,就差最后张导的拍板。但张导管控的是大局,实际工作参与量非常有限,他明天过来之后最多在这里呆上一周便又要回去忙他的事情,这个曲子他基本上是不会有意见的。但是演出舞台那么大,即便是独舞为主,也要有其他演员来配合完成,不然舞台太空了。毛青给了他们一个参考意见,《风花雪月》的演出舞台采用了穿透式全息影像,他建议这段独舞可以用现 代科技来代替群众演员,通过影像和舞者的结合,表现出来的效果更加如梦似幻。现在就是和毛青讨论如何将舞蹈和舞美结合起来,这一切要等明天毛青来了才能商讨。 傅杨河今天心情很好,等小唐回来之后就又跟他切磋了一番跆拳道。正在比试的时候班觉贡布过来了,傅杨河跟打了鸡血似的,小唐又败给了他,心下十分泄气,说:“以后别找我陪练了。” 傅杨河抹了抹额头的汗珠,扭头看向班觉贡布,下巴一抬:“班总,再来比划一下?” 语气挑衅,眼神里却满是暧昧情意。班觉贡布闻言脱了外套,将袖子编了起来,然后将鞋子脱了,说:“我可不会留情。” 黄静晨他们都围坐在一旁看着,上次傅杨河轻易就输了,他们都看在眼里,两者体型相差就很悬殊,所以他们要给傅杨河加油。 双方大概互相致礼了一下就开始了比拼。傅杨河平日里温和,但一到舞台上就像变了一个人,如今也是,一开始比赛脸上立即没有了笑容,眉眼带着一股狠劲。跆拳道带了一个拳字,但主要功夫都在腿脚上,动作讲究速度和力量。他得益于常年练舞,身体异常灵活,每个动作都伴随着洪亮的喊声,喊声凌厉,动作干脆。相比较班觉贡布就沉稳了许多,不如傅杨河敏捷,但是他动作有力量,肌肉健壮,爆发力强,傅杨河几个侧踢都被他挟制住了,好几次直接将傅杨河掀翻在地。两人一个是进攻性选手,一个是防守型选手,班觉贡布显然是藏了几分功力,所以和傅杨河来了几个回合,谁都没分出胜负来。 进攻性选手性子相对来说都比较容易冲动,傅杨河几个回合下来之后,好胜心就上来了,只想着赢了班觉贡布一次,所以慢慢地就开始不按常理出牌,手脚一起用上,拳击和格斗的那一套都用上了,他趁着班觉贡布不注意,直接窜上去用胳膊夹住了班觉贡布的脖子,但是班觉贡布力气太大了,站起来用力一甩,他整个人都飞了起来,然后噗通一声被摔在了地上。 两个人是一起倒下的,班觉贡布怕摔疼了他,所以用自己的胳膊垫了一下,傅杨河趁机反攻,挣脱了班觉贡布的挟制翻身骑在了他的身上。这一下已经完全从跆拳道变成了大混战,傅杨河也管不了那么多,他学跆拳道本来就是为了对付班觉贡布,能压制住对方就行了,哪还管用的是哪一套功法,只死死用胳膊夹住班觉贡布的脖子,身体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劲来压制着对方。但是这动作形似摔跤,高原上长大的班觉贡布别的不说,摔跤那是从小摔到 大的,他想压制住班觉贡布谈何容易,力气已经用尽,班觉贡布的身体却渐渐地起来了,脖子和脸涨得通红,隐隐露出青筋,然后班觉贡布猛地低吼一声,一把将傅杨河掀翻在地,反身将他压在身下,死死按住傅杨河的双手。傅杨河试图起身,几次都被班觉贡布重新按在地上,他憋的满脸通红,脸都有些扭曲了,却也撼动不了班觉贡布分毫,两个人四目对视,竟不像是在比赛,而是在互相征服对方,班觉贡布的眼睛里冒着精光,傅杨河只觉得自己几乎喘不过起来,身上力气渐渐耗尽,他的后背咚的一声落在地板上,一口气猛地喷了出来,气一泄,整个人都软了。 旁边的人看的鸦雀无声,只有傅杨河大口大口的呼吸声异常粗重,班觉贡布依然抵着他的身体,暴力和征服欲最容易让男人兴奋,藏獒再次出笼,比从前更为凶猛。傅杨河忽觉羞耻,又怕其他人看出来。他觉得两个人只是比了一场跆拳道,他却从身体到心理,都被班觉贡布征服了。 班觉贡布粗声问:“服不服?” 小唐他们都在旁边看着,傅杨河满脸通红,汗珠子从两鬓滑落下来,没入头发里,他不想在学生的面前说“服”,可是此时被激发出血性的班觉贡布那么强势,他看着班觉贡布汗涔涔的脸颊,犀利的眼睛,充满了年轻男人的侵略感,而班觉贡布的手还按着他的胳膊,抓的那么用力,他张了张嘴,还没说话,一滴汗珠子便从班觉贡布的下巴上滑落下来,滴在了他的嘴唇上。 第59章 迷人的你 其实持续的时间也不长,因为刚才两个人比试跆拳道的时候对峙激烈,现下身体都还随着喘息伏动着,这短短几秒钟,大家都以为他们在歇息喘气。 傅杨河的舌尖有些颤抖地伸出来,舔了舔唇上的汗珠,是咸的。可又不只是咸。他用力一推,就把班觉贡布从他身上推开了。 因为两个人都是坐着的,众人都没有发现他们的异样。小唐笑着说:“傅老师,你行啊,差点就赢了。” 傅杨河笑了笑,红通通的一张脸挂着汗水。他是真的想赢了班觉贡布么?好像也不是,心里有一种猫抓一样的情绪鼓动着他,他看了班觉贡布一眼,又很快把眼神转了过去,只伸手拿了一瓶水,然后抛给了班觉贡布。自己又拧开一瓶,咕咚咕咚几口咽下去,心里这才算平息了一些。 班觉贡布没想到傅杨河劲那么大,大概真是拼尽全力了。男人狠起来就忘了分寸,他有几下是放开膀子来的,还好傅杨河没伤着。 “哎呀,班总,你挂彩啦!” 小唐忽然喊了一声。 班觉贡布顺着他指的地方伸手抹了一把,脖子上果然挂彩了。 估计是刚才傅杨河的指甲刮到他了,脖子上有一道短短的血痕。傅杨河靠近看了一眼,果然流血了。 他拿了外套装作随意往班觉贡布腿上一扔,盖住了他大腿上。年轻男人兴奋起来半天消不下去,他怕小唐看出异样来。班觉贡布大概察觉出了他的意图,一张脸微微透着些尴尬。 “还好,一点小伤。”傅杨河说。 “你技巧比班总好,就是输在力量上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班总人高马大,你不是他的对手。要是蒙克,估计可以跟班总比试比试。” 小唐说着就看向了蒙克,蒙克笑了笑,说:“我也不是班总的对手。” 小唐问班觉贡布:“班总,你是不是学过跆拳道啊?”他看班觉贡布刚才挺像那么回事,不像是随便比划的。 班觉贡布点头说:“学过一点,会个基本功。” 这个班总的确很优秀,和他们家傅老师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虽然年纪小了那么一点,不过外表看起来老成,性格也算沉稳。年轻汉子也好,年轻人都冲劲有热血,他们家傅老师是一口古井,快要枯了,需要年轻人来滋润一下。希望这个班总别叫他失望了。 两个人休息的差不多了,傅杨河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时候不早了 ,该去休息了,明天张导他们一来,有的忙了。 “怎么没见张老师?”他问。 “张老师有事去市里了。”蒙克说。 黄静晨他们都累了一天,自然都要去洗澡的,傅杨河还是老样子,等他们都洗完了才去洗。去的路上他很怕碰见班觉贡布,现在两人的关系不一样啦,再一起洗澡保不齐会发生什么,但是他不想进展的太快了。他是奔着长久去的。 还好他都洗完了也没碰见班觉贡布,等到班觉贡布来的时候,他都在穿衣服了。班觉贡布似乎有些不高兴,说:“我给你发信息,你也不回。” “我出来洗澡呢,没看到。” “我早就发了,你能洗大半个小时?” 班觉贡布语气不再像从前那么恭敬,傅杨河也不恼,笑嘻嘻说:“赶紧去洗吧,趁着热气还在。” 这个点了,越等澡堂里越凉。班觉贡布便伸手脱衣服,结果才脱到内裤,傅杨河已经红着脸走了。 班觉贡布心里这才舒服了一点,把内裤脱了,往长椅上一搭,大喇喇地去洗澡了。 傅杨河提着澡篮子往住处走,刚上了楼就看见小唐在门口站着,好像在等他。他就叫了小唐一声,小唐赶紧跑过来说:“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澡堂找你了,出事啦,张老师出事啦。” 傅杨河赶紧问:“出什么事了?” “张老师被抓啦!” “你说清楚点,被谁抓了,为什么呀?” 小唐就把事情的经过大致给他讲了一遍。 原来张跃今天去市里参加朋友的一个饭局,席间喝了不少酒,出来的时候在饭店门口和几个醉汉发生了争执,最后双方竟然打起来了,那些人也不是一般人,结果报警了,警察来了之后,把他们都带到局子里去了。 一群人里头,就属张跃拳头最狠,对方有个人一口咬定他故意伤人,要告他。 傅杨河赶紧回房换了衣服,又去澡堂找了班觉贡布。 班觉贡布还在冲澡,傅杨河没进去,直接站外头把他喊出来了,看见班觉贡布光溜溜的一身水,也没害臊,而是看着他的脸说:“你赶紧穿上衣服送我去一趟市里,张老师跟人打架,被拘起来了,你赶紧穿衣服,我在外头等你。” 班觉贡布赶紧回去把身上的沫子冲干净,穿了衣服就出来了。已经是深夜,外头很冷。傅杨河穿了很厚的外套,站在楼 下等他,神色十分焦急。 到了市里他们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对方伤的很重,真要告起来,恐怕得判刑。张跃心里也后悔,可又觉得委屈:“是他们先骂的人,也是他们先动的手,打架的时候手上没轻重,我不也挂了彩么?” 打架斗殴这件事,说起来双方都有责任,真要走法律程序,除了看伤情,主要还是看关系。对方有个人家里有些关系,且是不差钱的,想要私了对方不答应,可真要告起来,官司输赢暂且不说,张跃好歹是娱乐圈里有些名气的作曲家,如今网友对娱乐圈的人盯得最紧,新闻爆出来,恐怕张跃的前途都要受影响,更不用说万一败诉,坐牢都有可能。 傅杨河从小生活优渥,一直都被保护的很好,这些人情关系他哪会。而张导他们都还没有到,其他人也未必比他有办法。 班觉贡布说:“先让对方去做伤情鉴定,我这边也认识些人,看看有没有别的解决办法。” 傅杨河点点头,看着班觉贡布说:“那全都拜托你了。” “这是什么话。”班觉贡布说,“那我去找找朋友。” 傅杨河心里是真着急,他一直生活太平,这种事对他来说真是天大的事了,他从来没想到有天会发生在自己身边。他对张跃虽然没有爱情,但从小一起长大,和亲兄弟一样了,张跃对他是真心好,他对张跃也没的说。 班觉贡布的人脉在昌都自然没的说,第二日中午的时候,张跃终于被放出来了,对方同意私了,要赔钱。 赔的虽然不是一笔小数目,但好歹人没事,破财消灾。这笔钱自然不能让班觉贡布出,傅杨河让他把钱给班觉贡布补上。张跃在里头一夜没睡,精神压力也大,人都憔悴了,说:“这是自然的,班总人呢?” “因为你欠了人情,请人吃饭呢。” 他本来打算跟着班觉贡布一起去的,人情是因为张跃欠下的,但却是他让班觉贡布帮的忙。他和班觉贡布虽然在谈恋爱,但一切都才刚刚开始,班觉贡布肯帮他,那是对他的情分。他觉得他跟着班觉贡布过去还人情理所应当。但是班觉贡布没让他去。 张跃也受了轻伤,傅杨河先带着他去了一趟诊所,别的都还好,手上有道伤口比较深,可能要留疤。 傅杨河还是心疼的,他们这些人喝了酒,打架的时候酒瓶板凳的都用上了,下手没个轻重,还好受伤的不是张跃。 “你也年纪不小了,都三十多岁 的人了,还这么沉不住气。” “不是沉住气不沉住气的事,是他们这群地头蛇找茬,不是我们想躲就能躲过去的,我这人最是讲义气的,我朋友被打,我不能袖手旁观。” “就你讲义气,咱们在这边又没有认识的人,这次要不是班觉帮忙,这事能这么容易解决么?你要是进去了,看你怎么办。” 他说起来犹还有些激动。张跃知道他担心,嘴角便咧开笑了,说:“知道你关心我。”他说着就伸出手来要搂傅杨河,傅杨河把他推开,说:“你就是长不大。” “叫你担心了,给你道歉。”张跃说,白白的脸上还挂着彩。 傅杨河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伤感,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到了康巴没多久,张跃就瘦了这么多,下巴都便尖了。 他们两个回到厂子里之后,原以为张导他们已经到了,结果小唐说:“没有,他们的飞机延误了,北边天气不好。夏天到了,这几天国内好多地方天气反常的很。” 傅杨河让张跃回去休息。黄静晨问:“张老师脸上怎么挂彩了?” “不止脸上挂了,手上也挂了,走路也有点一瘸一拐的。”赵小军说。 “我去看看张老师。”蒙克说着便追了上去,小唐说:“我也去。” 傅杨河见黄静晨他们也要去,拦住说:“去两个就行了,你们午饭都吃了么?” 都下午两点多了,自然是吃过了。 傅杨河回到房里便躺了下来,一夜没睡,他真的有点累了。过了25岁之后他就发现自己熬不了夜了,一夜不睡得好几天才能缓过来。这一睡就睡了好几个小时,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在敲门,他捂着被子问:“谁呀?” “我。” 他听见班觉贡布的声音,这才爬了起来去开了门。班觉贡布身上还带着酒气,他问:“你怎么回来的?” “没开车,叫司机送的。” 班觉贡布进了门,将外套脱了,然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傅杨河清醒了过来,问:“喝水么?” 班觉贡布摇摇头,说:“困死了,我在这眯一会。” 傅杨河说:“你回你自己那里去睡啊。” 但是班觉贡布已经不动了,好像是睡着了。 再困也不可能睡那么快,显然是装的,不想走而已。傅杨河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来,踢了踢他的腿说:“那你也别在沙发 上窝着睡,去床上躺着吧。” 班觉贡布立即就站起来了,直接往他床上一躺,拉起被子盖住了半个身体,脸却朝向他,带着慵懒的笑。 实在是很英俊,很迷人。 第60章 酒店 “你要不要也睡一会?”班觉贡布说着身体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一部分位置。 傅杨河说:“我睡饱了。” 班觉贡布就躺在床上看着他,眼里还有红血丝。 “你辛苦了。”傅杨河说。 “应该的。” 傅杨河笑了笑,坐在沙发上,身体却往前倾,趴到了床沿上,抓住了班觉贡布的手:“睡吧。” 一夜没睡,又喝了那么多酒,松散下来之后肯定很疲惫了。 因为张跃的事,傅杨河心里很是感激班觉贡布,等他睡着之后,便把他的鞋给脱了,然后托着他的腿放到床上,替他盖好了被子。 班觉贡布睡的很沉,却也很老实安静,不乱动,也不打鼾。傅杨河掩上门出去,便去看张跃。 张跃也睡了一觉,刚起来。 听说今天国内很多地方都下了雨,但是这边却很晴朗,夕阳已经快要落下,美的像一幅画。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他和张跃下来吃饭,看见肖央拿了相机在河边拍夕阳,黄静晨和孙雷,赵小军他们三个则在河边坐着。他出去把他们喊了回来,说:“不吃饭了么?” 他们几个这才往回走,傅杨河伸手说:“我看看你拍的照片。” 肖央就把相机给了他,拍的很专业,很美。只是里头只有风景照,没有人。他就想起上次和班觉贡布去来古村拍照,班觉贡布的相机里存了很多他的照片。想到这件事他心里觉得很甜蜜,笑着把相机换给了肖央。 张跃的胃口却依然不好,情绪也不高,晚饭只吃了几口。傅杨河发现蒙克对张跃非常关心,一直跟在张跃身边陪他说话。小唐大概也察觉出来了,脸上非常失落。 傅杨河隐隐嗅到了三角恋的气息,于是在吃完饭之后借着散步的时间把小唐单独拉了出去,问他怎么了。 “我觉得蒙克好像不喜欢我,喜欢张老师。”小唐说。 “你是看到了什么了,还是胡乱猜的?” 小唐就说:“今天张老师回来之后,我和蒙克不是去陪着他了么。蒙克表现的可心疼了,他跟张老师才认识几天啊,这么亲,一看就不对劲。” 傅杨河隐隐也能察觉出一点异样来,心想小唐可能没看错,只问:“确定蒙克是弯的么?” 小唐说:“怎么才叫确定?” “你没暗示过他么?” 小唐摇了摇头。 傅杨河有些吃惊,小唐其实是个很容易坠入情网的人,而且胆子大,见着直男也敢表白,而且很少搞暗恋那一套,喜欢就会出手。 小唐大概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说:“他如今不是西文的人了么?我怕搞砸了,影响你们工作。” 蒙克是他重点培养的舞者,将来会在《风花雪月》当中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小唐以前遇到满意的男人就直接出手了,因为他不怕,大不了对方不喜欢他,在不在一起都是他个人的事。但是蒙克不一样,和他们的关系复杂。如今又看到张跃也掺和进来,小唐大概就更不会出手了。 小唐别看年纪不大,经历的事多,知道什么事能干什么事不能干。傅杨河笑了笑,安慰他说:“也未必看到的都是真的,或许是我们想错了呢。就算是真的,他喜欢张跃,张跃也不喜欢他啊。” 张跃喜欢的是傅杨河,一个人的审美其实大多相差不多,不会一下子改变那么大。蒙克和傅杨河,显然是两种类型的极端。 小唐叹了口气,又笑了,说:“随缘。” 傅杨河就搂住了他的脖子,两个人沿着河边走:“这边的星星真多,又亮。”他抬头说。 小唐闻言抬头往上看,天上星河璀璨,只是有点冷,河边的风更冷。远处公路上忽然出现一束亮光,那亮光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是几辆汽车。 原来是张导他们来了。 张宏亮来了,他们的工作也就算正式展开了。 傅杨河没去叫班觉贡布,除了他们以外,自有张望他们接待。张导他们已经在市里吃过饭,如今都很疲惫了,张望带着他们去休息。张导他们也住这栋楼,房间是老早就收拾好的,傅杨河过去和他们寒暄了几句便出来了,这些人他们先前就在北京碰过头,都认识,不过张跃是后来加入的,有些人还是头一次见,众人在张导房间里聚了一下,说了会话便散了。 等到傅杨河回到房间的时候,班觉贡布睡的正熟,他叫了好几声才醒过来,刚醒过来的班觉贡布睡眼惺忪,人都是懵的,傅杨河觉得好有趣,就笑了。 班觉贡布坐起来,看了看窗外,天色已黑。 “睡这么久。”他说。 “你快起来吧,张导他们来了。” 班觉贡布说:“我老早就派人去接了。” “我跟张导说你有事不在,没说你在睡觉。”傅杨 河说,“他们都很疲惫了,现在都已经休息了。你也赶紧回去睡吧。” 没想到班觉贡布却没动弹,只坐在床上问:“身上懒的很,不想动,要不就在你这里睡?” “那我去哪睡?” “你也在这里睡啊,这床睡两个人没问题,比酒店那张还大。” 傅杨河说:“你赶紧起来吧,下去吃点夜宵。” 班觉贡布只好起来,惊讶地看了看自己的双脚,他记得他直接躺床上了,不记得自己有脱鞋。但因为当时有些微醺,记忆也不太清晰,自己低头穿上鞋站起来,说:“你的床比我的床舒服,睡得很香。” 还有属于傅杨河的味道。 傅杨河送他出了门,自己则拿了洗漱用品去公共卫生间刷牙洗漱,刚挤了牙膏,就看见张跃噙着一只烟走过来。 “他不是不在厂里么,怎么从你房间里出来?”张跃问。 傅杨河愣了一下,说:“他来找我有点事。明天见了他别忘了谢他,替你欠了不少人情。” 张跃点点头,说:“我知道。” “你又抽上了。” 张跃笑了笑,叼着烟去上厕所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大家伙一起吃了个饭。张宏亮要比他们上次见面的时候清瘦了很多,最近新电影上映忙着跑宣传,大概票房压力也是一方面原因,但人依然很精神,说起话来慢悠悠的,透着一股文人气息。餐桌上他们谈起张导的新电影,都很感慨。 电影票房不好是事实,太恭维也会尴尬,所以他们的话题围绕着如今观众的口味转,既安慰了张导,给了他面子,又把话题转到了《风花雪月》上。 “所以咱们做这个项目也得摸准如今观众的口味,”张导说,“想赚钱,他们喜欢什么,就给他们看什么。” “我跟张跃前几天还说呢,得摸准观众的口味,不能叫班总赔了。” 大家听了这话都笑,班觉贡布笑着去看傅杨河,却发现傅杨河压根不看他。 其实刚才落座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他本来都给傅杨河拉开自己座位旁边的椅子了,但是傅杨河看了他一眼,却坐到他对面去了。张导是爱喝酒的人,席间众人倒酒,除了酒精过敏的肖央,其他人的杯子都倒满了。他见傅杨河喝了两杯就有些微醺了,就要替他喝,结果傅杨河却挡住了。这些都是酒场上的事,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但是傅杨河明显和他交流很 少,跟他说话也非常客气,一口一个班总。 原因他大概也能猜到,傅杨河并不想被张导他们知道他们俩的关系。他们俩才刚开始,关系还没稳定下来,班觉贡布也没打算让众人都知道,《风花雪月》是大工程,他也知道不能被私人感情所影响,但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傅杨河说:“咱们俩的事还是先保密,工作才刚开始,被人知道我一来这就和老板勾搭上了,以后工作中不好跟团队相处。咱们一切都还是以工作为首。” 但是如今工作就要正式展开,他们俩能单独相处的时间还真的不多,只有晚上。对于班觉贡布来说,显然是不够的。这才刚开始,还有好几个月呢。既然机会不多,那就只能自己创造。 这一天非常忙碌,白天去了一趟康乌湖景区,晚上的时候去市里和有关领导吃饭,当夜就住在了市里。傅杨河拿了房卡,和张导他们道了晚安,进门却发现班觉贡布也跟了进来,以为他要跟自己谈事,就问:“怎么了?” 没想到班觉贡布却直接脱下了外套,说:“时候不早了,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傅杨河站在门内,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是你的房间么……这是我的房间吧?” 他用自己的房卡开的门啊。 班觉贡布说:“这是你的房间,也是我的。房间订满了,咱们俩只能挤一挤了。” 傅杨河当然不信这种鬼话,以为演电影呢,到了哪都正好只剩下一间房。 “你赶紧回你自己房间,张导他们都在呢,叫他们看见像什么话。” “订的时候就是按我们俩一间房订的,以前在赛马山我们不都一起睡了么,这房间更大,床也更大。”班觉贡布说着解开袖口说,“那我先去洗了。” 他说着就进了浴室。傅杨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61章 偷袭 傅杨河隔着毛玻璃看到班觉贡布在脱衣服,肉体的颜色模糊可辨,因为模糊,身形反而显得更加的高大挺拔。 正犹豫着,忽然听见了敲门声,他吓了一跳,谨慎地开了门,见是张导的助理蒋大鹏。 “傅老师,张导让你去他那一趟,说一起开个会。” 傅杨河点点头,回来拿了房卡便出去了。张跃他们都在,大家刚才在酒桌上都喝了不少,但彼此酒量都还可以。傅杨河刚进来就闻到一股酒气,张跃见他来了,倒了一杯茶给他。 喝了酒要多喝水,这是他一直跟张跃说的养生之道。 张宏亮能在这里呆的时间有限,所以他想尽快了解如今的进展和大致流程。傅杨河把他录的《仓央嘉措情歌》编舞给张宏亮看了一遍,张宏亮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做实景演出张宏亮不是第一次了,因此经验很足。他尤其擅长大场面的调控,提出了几点修改意见。这么一来大半个小时就过去了。众人散场,张跃说:“你来我房间一趟。” 傅杨河跟着张跃去了他的房间,张跃问说:“转山会的时候我不是给你求了个咯乌么,你怎么没戴着?开过光的,戴着才有用呢。” 他如果不提,傅杨河都忘了张跃曾经送过他这个东西。如今听张跃提起来,略有些尴尬,说:“我放起来了,戴着怕不方便。” “那么小的东西,有什么不方便的。” 傅杨河想把话题岔开,问:“你找我来就是说这个事?” 张跃摇头说:“你坐下。” 傅杨河见他笑容明媚,眼里噙着笑,便知是有好事告诉他,便坐了下来。 张跃打开网络电视,傅杨河看到他选到mv就知道是要他看什么了,笑着问:“你出新歌了?” 张跃点点头,说:“孟河唱的,上次不是找他唱了个demo么,为了感谢他,就把我写的一首歌给他了。” 傅杨河看歌名,叫《十三年》。 他只觉得这名字特别,也未多想,mv拍的很美,场景是在校园里取的,他一看那校园就觉得莫名熟悉,那是他们高中母校。 再一看歌词,就什么都明白了。 镜头里虽然是男女主,不过有些场景好像再现了他和张跃两个的一些往事,比如mv里男主赛跑扭伤了脚,就让他想起高二的时候他们学校搞春季运动会,张跃跑3000米,最后一圈的时候摔 倒了,扭了脚,就是他扶着张跃走过终点的,还比如镜头里男主喝醉的那个小酒馆,就是当年张跃出柜喝醉的小酒馆。还有男主告白的时候写的情书,情书用的竟然是作文本,绿色的方格纸,末尾画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十三年,张跃就是运动会结束的那个暑假,给他写了第一封情书,正式向他告白,距离如今也正好十三载了。 mv拍的非常伤感唯美,傅杨河看了难免想起自己的青春岁月,心里十分感慨,看完之后就扭头冲着张跃笑了笑。 张跃说:“这首歌是写给你的。” 这样浪漫的事,说不感动是假的。傅杨河问:“mv的剧本也是你写的么?” 张跃摇头说:“我只是给了他们几个点子,拍摄地提了几点自己的要求。” 傅杨河笑了笑,垂下头来,觉得时间过的那么快,转眼都十几年了,真是时间匆匆不回头。到了他这个年纪,想起校园时光,都会有点伤感。 “怎么样你觉得?”张跃问。 傅杨河点点头,说:“很好听,歌词写的也很好。” 张跃笑了笑,见他眼眶略有些湿润,便坐到他身边来了,静静地看着他,然后低头要亲他。 这下可把傅杨河给吓到了,整个身体往后一躺,张跃却不肯放弃,要压上来,傅杨河伸手挡在他胸前,说:“你干嘛?” “想亲你。”张跃脸色微微有些涨红。 “你一边去。”傅杨河说着就从沙发上爬了起来,要往外头走,谁知道张跃却飞快地挡在他前头,抵住门说:“你先别走。” 傅杨河倒不怕他强迫自己,脸上有些潮红,半是尴尬半是生气,看着张跃。 张跃说:“今天早晨小唐跟我说了些话,他虽然没有明说,可我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谁,班总,还是其他人?” 傅杨河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叫我想开点。” 傅杨河隐约猜到了小唐说这些话的意图,说:“你整天跟我在一块,我有没有人你还不清楚,少发神经了,你敢乱来,知道我会怎么做吧?” 张跃恨恨地看着他,说:“你老用绝交来威胁我,我不信!” 傅杨河看着他说:“那你就试试。” 张跃当然不敢试,他要是敢试早就试了,哪会拖十三年。 傅杨河 趁着他纠结就把他推开,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出来之后才吁了一口气,其实还是有点怕的,多年情谊,他又何尝想真的闹到绝交那一步。 等到《风花雪月》结束,他也该好好理一理他和张跃的关系了。只是他和班觉贡布的事暂时还不能告诉他,张跃不是孟韬,这件事对他的伤害会非常大,怎么告诉他,何时告诉他,都需要仔细考虑。 想到这里,他更坚定了要和班觉贡布在外人面前保持距离的决心,只是谈恋爱,一味的委屈自己也不是办法,白天人多,这么多眼睛盯着,不方便,想来想去也只有晚上的时候偷偷“约会”了。想到这里,便觉得班觉贡布要和他一起睡也还好,不算过分。 他回到房间里来,发现班觉贡布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这样正好,今时不同往日,两个人如果清醒着躺在床上,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他衣服也没脱就直接上了床。正如班觉贡布说的那样,床够大,躺两个人绰绰有余,只是班觉贡布躺的位置不够好,不像在赛马山酒店那样贴着床沿睡,而是睡的很靠里。傅杨河只好靠着床沿躺下,因为穿着衣服,也没钻进被窝里,只拿被子盖住了肚子,关了灯,想了很久张跃的事,手机却在黑暗里突然亮了一下,他拿过来看了一眼,是张跃发的一条语音信息。 因为班觉贡布就在身边,怕吵醒他,也怕他听见,傅杨河没有点开。可是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又忍不住想知道张跃都说了什么,于是便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小,点开听了一下。 结果声音调的太小了,没听清,他连续放了好几遍,才算听了个大概。 张跃又是老样子,让他原谅自己的一时冲动,还说他真的爱他。 张跃是个很有才华的人,表白的话不重样也可以说一箩筐,但是他对傅杨河的表白总是很简单,怕傅杨河说他花言巧语油腔滑调,翻来覆去不过简单的我爱你。 傅杨河听了心里沉沉的。因为刚看了mv,脑子里便想起高中时候的一些事,越想越觉得感慨。 不管是不是张跃自己愿意,他对张跃总是有愧疚的,因为自己青春不在,才比年轻人更知道时间的宝贵,十三年,他真是不敢想。那时候他才十六七岁,如今他已经不再年轻了。 他正这么想着,班觉贡布忽然翻过身来面朝他,一只胳膊搭在了他的身上。傅杨河心里一惊,黑暗里却看不清地方的脸。他见班觉贡布没有别的动作,耳边呼吸沉稳,才知 道班觉贡布只是在睡梦中翻了个身。 这一个翻身把他从对青春岁月的追怀中拉了回来,他想明日要早点起来才行,不能和班觉贡布大眼瞪小眼,早晨起来不好看,他一定要赶在班觉贡布前面醒过来。 因为心里记着事,第二日他醒来的非常早。班觉贡布还在睡梦中,只是靠的他更近了。昨夜怕吵到班觉贡布,所以没有洗澡,早晨起来身上不大清爽,头发更是乱糟糟的,他轻手轻脚地脱了衣服,进了浴室去洗澡,正冲澡呢,忽然察觉浴室的门被拉开了一条缝,他头上都是泡沫,赶紧用水冲了,抹了一把脸看过去,就看见班觉贡布隔着门缝正看他呢。 傅杨河一把就将房门给拉上了,训斥说:“你干嘛!” 班觉贡布也没说话,老半天都没动静。傅杨河把水关小了一些,仔细听了听外头的动静,浴室的玻璃门忽然”刷“地一声被人拉开了,班觉贡布不知道什么时候脱光了衣服,光溜溜地就闪进来了。傅杨河吓了一跳,身体本能地后退了两步,一张嘴,头顶的淋浴就淋了他一脸,热水洒在脸上的时候感觉会比身上还要烫,他双手抹了一把脸,人已经被班觉贡布抱住了,只觉得他的雄浑身躯,比热水还要烫。他要躲,背臀贴到冰冷的墙壁,又激得他吸了一口气,班觉贡布就亲上来了。 因为太吃惊,他嘴巴是张开的,班觉贡布的舌头这一回终于攻城略地,第一次侵占了他。那感觉非常难以形容,班觉贡布有力而狡猾,热水冲击着他们,有些流进了傅杨河的嘴里面,又顺着嘴角流下来。一切都那么突然,迷乱,热水更让人浑身躁动,傅杨河用力一推,班觉贡布就被他推到了浴室的玻璃门上,“咚”的一声撞在上面。 第62章 我爱你 “你爱我么?”班觉贡布问。 傅杨河愣了一下,班觉贡布伸手关了热水,问:“你爱我么?” 傅杨河还没有从刚才的挣扎中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班觉贡布。 “我爱你。”班觉贡布说,“我爱你。” 他说罢便又亲了上来,这一回傅杨河没有躲避,班觉贡布拖着他用力往上一抬,便拖着他的臀把他拖了起来,他怕重心不稳,就夹住了班觉贡布的腰。大概是这样的热情感染了他,他搂着班觉贡布的脖子开始回应他。 好在浴室的顶够高,班觉贡布抱着他从浴室里出来,两个人湿漉漉的就倒在床上了。 两个人都是赤身裸体,肉体摩擦着,早就都有了反应,胯下硬物抵碰到一起的时候,傅杨河忍不住呻吟出声,这对他来说实在太刺激了,他受不了。 班觉贡布上半身稍微远离了他,喘着气看着他。傅杨河心里紧张,觉得自己被这样注视着发情的模样太过羞耻,于是捞过班觉贡布的脖子,凶狠的亲了上去。勾引了老处男的饥渴情爱,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舌头纠缠的濡湿感叫他激动得浑身发抖,这就是舌吻,班觉贡布的舌头又长又厚实,那么灵活,狡猾,引诱着他,贪婪地想要吞食他的津液。 就是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了敲门声,张跃在门外问:“起了么?” 傅杨河和班觉贡布正亲着,想要起身,班觉贡布却噙着他的嘴唇说:“别管他。” 班觉贡布亲的更用力,吸着他的舌头吸出水声来,大手滑到他的臀肉上用力一抓,傅杨河“啊”一声就叫出来了,班觉贡布被他的反应刺激的笑了出来,大手抓得更用力,白皙的臀上留下几道红痕。傅杨河被他揉搓的意乱情迷,但门外的敲门声更响了一些,理智勉强回来,他忽然意识到他和班觉贡布在做什么,班觉贡布的巨物抵着他的臀缝,湿润和硕大的龟头那么热,他一想到他曾看到过的这巨物的尺寸,一下子完全苏醒了过来。 那一柄凶器,得多疼! 傅杨河就将班觉贡布推了一把,但是他撼动不了班觉贡布,年轻汉子的身躯雄浑刚猛,陷入欲望里的时候无人可让他回头。傅杨河看着班觉贡布脸红脖子粗的模样,脖子上的青筋隐隐都露出来了,略有些疯狂,这一下就真的怕了,怕他阻挡不了班觉贡布,于是推开他说:“你再不起来我就喊了。” 班觉贡布这才松开了,跪在床上说:“这时候去开门?” 傅杨河满脸通红,看着班觉贡布胯下那柄凶器,白日里这么近距离地看,更显得巨大狰狞。他心跳得厉害,捞起被子盖住他,自己则躺倒了另一边,留给班觉贡布一个背影。 班觉贡布看着他的腰背,红痕尤其明显,都是被他刚才抓的。班觉贡布不敢再看,就低下头来。 外头的张跃也走了,大概以为他不在房间里。傅杨河渐渐地冷静下来,翻身下了床,坐在床的另一边,两个人静默了半天,他说:“你赶紧穿上衣服出去,别被他们看见了。” 班觉贡布“嗯”了一声,欲求不满,心下有几分憋闷,可是他本来担心傅杨河会生气,眼下看并没有,又松了一口气。 傅杨河却不见他有动静,便转过身来问:“你还不……” 话说到一半他就咽回去了,班觉贡布此时确实没办法穿裤子。 他脸上火烧一样烫,心想他还是有理智的,幸亏刚才叫停了。这么快就亲热上了,有违他的初衷啊,而且他都还没有准备好,老处男,守了几十年,突然要交出去了,反而有些心理障碍。 不过渴望也是真渴望,老树开花,枯井逢春,原来这么春情荡漾。 等到班觉贡布也冷静下来,便穿了衣服出去了,临走的时候说:“你耳后还有些泡沫,你再冲一下。” 傅杨河“哦”了一声,直接去浴室冲第二遍了。这一进去才发现,浴室门上的滑轮掉了两个,门几乎倒下来了,肯定是他推班觉贡布那一下撞的。 不知道撞着班觉贡布没有。 他重新冲了一遍身体,嘴里还记着刚才的味道和感觉,又想也不知道班觉贡布订了自己的房间没有,不然大清早地去哪里呢。 他赶紧擦干身体穿了衣服就出来找人了。酒店走廊里空空荡荡的,也不知道班觉贡布去哪里了。他就给班觉贡布打了一个电话,班觉贡布说:“我在下面吃早饭呢,你也下来吧。” 傅杨河就下了楼,结果到了酒店的餐厅,却看到张跃和班觉贡布坐在一起吃早饭呢。 “你从楼上下来的?”张跃问,“我刚敲门呢,怎么没应?” “你敲门了么?”傅杨河脸有些红,基佬都是影帝,撒谎他很在行,他只是不好意思当着班觉贡布的面撒谎,“可能我当时在洗澡吧,没听见……” 他就看见班觉贡布露出一个促狭的笑,说:“想吃什么自己去点,在那边。” 傅杨河点点头,去点了早饭,然后端过来坐到了他们俩对面。 “昨晚的事对不起,你别放心上。” 傅杨河抬头看向张跃,又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看班觉贡布,见班觉贡布脸上无波,好像事不关己。 他笑了笑,略有些局促,说:“自家兄弟,不提了。” 张跃显然不大喜欢兄弟这个词,不过他这一夜一直担心傅杨河生了他的气,也不敢表示不满。 三个人吃饭的气氛非常诡异,好在其他人陆续下楼来吃东西,吃了早饭就要回九宿县了,傅杨河回到房间里收拾了一下,却见张跃跟了进来。 张跃把房门关上,却也没说话,傅杨河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便问说:“有事?” 张跃摇头,说:“没事就不能过来陪陪你了?” “我不需要你陪。” 张跃却自顾在沙发上坐下,说:“我不喜欢班总。” 这话有些莫名其妙,傅杨河就看向他,问:“为什么,他对你挺有礼貌的。” “今天在你下楼之前,我们俩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跟我说了一些话。” “什么话?”傅杨河有些紧张,问他。 “和小唐差不多,”张跃有些烦躁说,“小唐也就算了,老熟人,关心你还可以理解,他才跟咱们认识几天,就对我们的关系指手画脚,真以为自己是个老总,就能干预我的感情事了?” “我虽然不知道他具体说了什么,可听你话里的意思,大概也能猜到个七八,他和小唐都没有说错,也确实是为你好,你是当局者迷了。” “我爱谁不爱谁,是我自己的事,他凭什么断定我就一无所得,凭什么就说我是在为难你。我的真心他能知道多少?!”张跃声音有些高,大概自己也意识到了,阴沉着脸说,“不说了,我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很烦躁,走了。” 张跃说着就往外头走,傅杨河说:“他的话也没有说错,你知不知道你这样除了自己伤心,也叫我为难,别人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是我吊着你,我拒绝过你多少次,要是我再狠狠心,你我早就是陌路人了。” 张跃身形一顿,背着他说:“要不是我接替了谭峰过来和你一起工作,你还是会避着不见我吧?你现在还肯和我多说两句话,也是看在一起工作的份上吧?” 他扭过头来了,脸色异常难看:“那些说我纠缠不清的,先爱个 十年看看,心不是长在自己身上,剜出来当然不会觉得疼。我就是这样的人,管他们看不看得惯!你要是为了旁人的眼光伤我的心,你也不会是我爱的傅杨河!” 一句话拿住傅杨河的死穴。 他的确不是那样的人,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去伤张跃的心。 “其实你知道你跟张老师最大的问题在哪里么?”小唐在听他讲了心中所烦扰的事情之后认真地问说。 傅杨河说:“我不能狠心?……我真的不是优柔寡断,你也都看见了,我拒绝地已经不能再拒绝了,要不是这次来昌都,我们都多久没见过面了,他不听,我能怎么办。” 小唐摇摇头,说:“最根本的问题不在于你拒绝的彻底不彻底,也不在于张老师死缠烂打,而在于你一直单身。” 小唐一语中的。 “你看,他爱你,那是毋庸置疑的,你不爱他,他也清楚地知道。但是你这么多年一直单身,在张老师看来他就是有机会的,自己爱的人虽然拒绝了自己,但也没有和别人在一起,叫他怎么可能死心?就好比一个快要饿死的人,面前摆着一个馒头,这馒头虽然不是他的,但也没有别人来认领,他饿的饥肠辘辘,怎么会断了想要吃掉的心思?这简直就是灭人欲啊,所以张老师没办法放弃,一来二去,就成了恶性循环了,所以他没有错,你也没有错。” “可我单身也不是因为他啊。” “是不是因为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直单身,就不可能断绝他的心思。求而不得的东西,时间久了,就成执念了。不过你也不用太烦心,你如今既然已经跟班总谈上了,张老师这十几年的执念,也到了放下的时候了。” “就是这个麻烦,”傅杨河说,“正因为他为了我十几年青春蹉跎过去,又有这么深的情分,我才害怕伤了他的心。他是什么人你知道,性情中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我想慢慢地告诉他,又觉得长痛不如短痛,真是伤脑筋。” 小唐说:“我已经帮你敲打过他了,等到你和班总的事情暴露,他也不算全无准备。” 小唐这么一说,傅杨河就想到张跃说的话,眉头微微一挑,问:“你少来,你为什么敲打他,我可知道。” 小唐略有些心虚:“还能为什么。” “你是看蒙克喜欢他,有点耐不住了吧。” 小唐脸色微红,说:“有一点,不过主要还是为了你和张老师。张老师和 蒙克,我是不担心的,两个一,怎么搞?” “你怎么知道蒙克是一?” 小唐瞪大眼睛:“他那么高那么黑那么壮,总不会是受吧?” “那你看我呢,是攻还是受?” 小唐觉得傅杨河在跟他开玩笑,上上下下打量了傅杨河一眼,说:“看不出你哪里有做攻的潜质。” 傅杨河有些尴尬,大概他心里一直过不了自己比班觉贡布大很多岁这道坎,自己如果心甘情愿地被一个小自己那么多的男人干,那传出去真是丢人,于是便说:“你等着看吧,我非要反攻不可。” 小唐觉得傅杨河白日做梦,简直是在说笑话。他乐意看傅杨河吃瘪,于是就在饭后把这件事告诉了班觉贡布。班觉贡布对这些词语不大懂,他就解释了一通:“他说他要在上头。” 当然是当着傅杨河的面告诉他的,说完了就看向傅杨河。傅杨河没想到他会对班觉贡布说这些,但骑虎难下,于是便看着班觉贡布说:“这是肯定的,不然呢,难道让我在下头?” 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让小唐憋不住笑了,然后故作惊讶地说:“哎呀呀,这可是大问题,谈恋爱之前就要搞清楚属性,不然脱了衣服岂不是要尴尬?”他说着扭头问班觉贡布:“你怎么看?” 没想到班觉贡布淡淡的,说:“我没意见,只要他不怕辛苦。” 这真是意外之极,傅杨河问:“我也在上头也可以?” 班觉贡布点头,没再说别的。小唐啧啧称奇,不过他实在不信这种话,让傅杨河去干班觉贡布?那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等到小唐走了之后,傅杨河觉得班觉贡布给了自己极大的面子,笑眯眯地说:“你放心,我也不会每次都做上头那一个,偶尔就行。” 班觉贡布点头,说:“好,坐在上头自己摇估计也很累,偶尔在上头就行了,我也是比较传统的人。” 傅杨河一下子满脸通红,班觉贡布说这么露骨,他脑海里竟然浮现出这个体位,只觉得一股热血翻涌。 他这个不要脸的老男人。 第63章 再回婆 张宏亮在这的这一周,他们经过反复商讨,敲定了《风花雪月》的所有流程,除了原来策划案上的内容之外,又加上了一支歌舞,其他的改变不大,节目主要围绕九宿县特色文化,又加上了《仓央嘉措情歌》和藏族极负盛名的《格萨尔王传》。 《格萨尔王传》是藏族流传极广的且年代久远的民族史诗,堪称藏族文化中不可或缺的珍宝。它源于民间创作,由口头艺人代代相传,内容涵盖之广,非常有利于艺术创作。 张跃推了推眼镜说:“九宿县流传的民歌主要有情歌,酒歌,颂歌和劳动歌,我已经分别选了它们每个种类代表性歌曲,编曲要看傅老师他们的编舞有没有需要,可以根据他们的编舞进行调整,加上补上的仓央嘉措那首歌,总共五首歌,除此之外还有开场曲和结束曲,加起来就是七个曲子。” 傅杨河接着说:“我们目前的计划是尽可能地呈现给观众的都是当地的特色舞蹈,所以目前选定的是热巴舞,锅庄舞,古庆舞和弦子舞,其中古庆舞是神舞,正好可以配颂歌,都是祈祷祭祀类的,弦子舞是自乐性舞蹈,我觉得配劳动歌比较合适,格萨尔里头我们选取的段落有酒赞,可以配酒歌,舞蹈暂定是锅庄舞,不好配歌的是热巴舞,而且我们曾经在当地的转山会上看过热巴舞,这个舞蹈如果全套表演下来要五个多小时,而且包含了杂技和气功等元素,可看性很强,但是危险性比较高。” 张宏亮问:“我没有看过热巴舞,这个是整体危险性都比较强,还是部分?” 傅杨河说:“是部分,它还有朗诵,戏剧和舞蹈的部分。” 不曾想张宏亮一听却来了兴致;“这么听起来,热巴舞综合性很强,很适合舞台表演,我们的演出也不能全是歌舞,也该有点有张力的东西,它的朗诵和戏剧部分是特定的么,还是根据演出来定的?” 傅杨河说:“是固定的,有一整套的演出流程。” “这样吧,我这两天先找视频看一遍再决定,戏剧部分如果可以改编,我也可以请朋友来稍微改动一下,戏剧和朗诵不比歌舞,还是得让内地观众看的懂才行。” “西文新招来一个舞者,他原来就是热巴舞团的,您要想看,我可以让他帮着联系一下。” 张宏亮点点头,能看现场,自然比看视频感受更深切。 傅杨河当即就让蒙克去联系,蒙克也没耽搁,当天上午,张宏亮等人便又返回市里看热巴舞去了。 一连忙了那么多天,傅杨河总算能躺下来休息一会了。班觉贡布昨天被家里一通电话叫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这几天已经敲定了几个节目,黄静晨他们都已经开始正式编舞,赵小军也不甘落后。傅杨河见他这样卖力,心里有些担心,说:“你手还没好呢,注意点。” 赵小军说:“手上需要使劲的动作我都有小心避免。” 每种舞蹈都各有规范,《风花雪月》作为娱乐性演出节目,不需要很高深,也不需要很内涵,他们要做的是怎么在规定时间里尽量展现出舞蹈的观赏性,精彩好看最要紧。傅杨河躺在旁边看他们排舞,只觉得精彩非凡。要知道黄静晨他们四个,若不是这次他带出来,很少能见到他们在一个舞蹈室练舞。他们都是拔尖的人,经常到各地去演出,共同排演一个节目的情况,大概一年也就会有一次。那就是他们团每年的重点打造项目,会全团大腕出动,也是这个人才济济的舞蹈团,唯一一次不需要太计较主次的时候。否则搁在平时,都是有名的舞者,要跟别人做配,大概都不是十分乐意。 这几日他辛苦,黄静晨他们几个更辛苦。如今张导他们去了市里,傅杨河决定给黄静晨他们放个假,说要带着他们出去玩。 都是年轻人,到了康巴哪有不想出去玩的,只是碍于交通不便,没有车子。康巴风景秀丽,自和内地不同,即便是草原上遛遛马也是好的。傅杨河就给班觉贡布打了个电话,一车就过来任他调遣了。 他们这趟出去,并没有具体的目的地,傅杨河觉得这样才有意思,驾着车到处走,走到哪里是哪里,这样路上才会有惊喜。 年轻人更爱冒险,肖央他们几个也都很喜欢。傅杨河开车,但怕自己迷了路,便让肖央坐在副驾驶上帮他导航。一路上蓝天白云雪山草原,真是极晴朗的一个天气。 小唐有些失落,说:“可惜蒙克没跟着一块来。” “他是土生土长的康巴人,咱们觉得稀罕的景色,他恐怕早就见怪不怪了。”黄静晨说,“不过等他去了北京,肯定也会很想逛。” 小唐眼睛一亮,说:“对啊对啊,他可能还没去过北京呢。”他说着问傅杨河,“可是他会去北京么?” “你要是邀请他去,他怎么可能不去呢,中国人应该都想去北京看一看吧,长城,***,故宫,北京胡同。” 小唐高兴地说:“那等到回北京的时候,咱们一定要请他一起去。” 他们路过了 好几个村庄,还去了康乌湖转了几个风景秀美的地方,随时都可以停,车子开不过去的地方就下车步行过去。中午的时候他们在草地上吃了点零食,也算是野餐了。大家都觉得很有意思,嚷着下次有空了还要出来自驾游。 “下次就换个方向,东南西北,每个方向都转转。”肖央说。 肖央性子冷,除了打游戏没见他有别的爱好,如今这么高兴,看来是真喜欢。 “好啊,其实我也喜欢到处转,以前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就想着自己有机会一定要做一个背包客,天南地北地到处旅游,不过后来哪也没去成。” “为什么呀?”黄静晨问。 “他啊,忙的时候没时间,不忙的时候又懒得动。”小唐吐槽说。 傅杨河笑了笑,说:“我26岁生日的时候也曾一个人出来旅游过,但是我觉得自己太笨拙了,身边没个人,什么都得自己来,自己查机票车票,自己买票取票,看地图,做攻略,订酒店,觉得好麻烦。而且看到好看的景色,吃到好吃的东西,也没有人分享,觉得也没什么意思。” “你们傅老师生活中像个白痴,什么都不大会,他在舞台上有多闪亮,生活中就有多笨拙,得有人照顾他才行。” “那傅老师你赶紧谈个恋爱啊,”孙雷笑着说,“谈了恋爱,两个人一起,你的这些烦恼不全都没了么?” 傅杨河笑了笑,心想哪有那么容易,又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 已经到了下午,他们打算回去了。小唐说:“咱们出来是看风景的,回去的时候换条路,不然跟来的时候看的一样多没意思。” 傅杨河点头说:“那咱们就绕一下。” 这一绕就比来的时候多了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小唐他们一直都在看窗外的风景,远远地看到一个村庄,只觉得那村庄和别的村庄都不一样,有一片建筑甚是宏伟壮观。 “那个村子是什么地,看起来好像很特别,傅老师,咱们去看看?” 他们这趟出来秉承的就是随走随停,想去哪里去哪里,因此傅杨河就改了道往那村子去,只是渐渐走近了之后,越看越觉得那地方熟悉,等到快到村口的时候他看出来了。 “这是班觉伦布村。”肖央看着地图说。 “嗯,这是……班贡庄园。”傅杨河说。 “班总家?”小唐兴奋地问。 关于班贡庄园,车 里的人都是知道的。作为康巴著名的大庄园,又是班觉贡布的家,他们几个早就想来一观了。透过车窗看过去,只觉得比图片中的更气派威严。 “班总不是回家了么,他是不是在?”小唐兴奋地问说,“咱们可以进去看看么?” 傅杨河见众人一脸期待,犹豫了片刻,说:“应该……可以的吧,我打电话问问班总在不在。” 他就打了个电话过去,众人满含期待地看着他,倒让傅杨河有些紧张。结果电话一直没人接。然后就断了。 众人都有些失望,倒是肖央懒洋洋地坐在副驾驶上,说:“天意,那咱们就打道回府吧。” 小唐他们满眼期待地看向傅杨河。傅杨河觉得班觉贡布不在,不好贸然上门打扰,又不想让学生失望,正犹豫着呢,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他一看,是班觉贡布打过来的。 “喂,班总啊,”他这一出口,小唐他们立即两眼放光地围了上来,傅杨河笑了笑,说:“你在家还是……哦哦哦,你说巧不巧,我带着他们几个到处玩,结果跑到你家门口来了,呵呵呵呵呵呵……你不用出来,我们在村口呢,要等会才到门口……好的好的。” 挂了电话,傅杨河觉得自己身上略有些热。 他觉得班觉贡布肯定不信他们真的是误打误撞来到班贡庄园的。他来这两趟都是坐车来的,不认路。 “能进去么?”小唐问。 傅杨河点点头,也不管小唐他们的欢呼声,开着车子朝班贡庄园而去。 第64章 甜言蜜语 到了班贡庄园门口,果然看到一个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在大门外站着,傅杨河看到门外还停着两辆车子愣了一下,待把车子停下,班觉贡布已经走了过来,说:“我还以为你在说笑,还真来了。” 两人目光对视,空气里仿佛有火花,那么暧昧火热,却也只有小唐看出了端倪。傅杨河问说:“家里有客人?” 班觉贡布点点头,神色略有些异样,说:“是孟韬家里人来了。” 傅杨河听了微微一愣,班觉贡布已经去跟其他人打招呼:“进来吧。”班觉贡布说。 傅杨河说:“我们先去跟你家里人打声招呼。” 他们说着便到了前厅,果然看到里头坐着孟韬的母亲还有几个陌生女人,正在陪老太太她们说话,见傅杨河进来,都热情地招呼。傅杨河略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我带学生们出来玩,正好路过这里,他们都想来参观参观大名鼎鼎的班贡庄园,我就不请自来了,实在叨扰。” “傅老师真是客气了,”老太太说,“也好久没见你了,还想着哪天让班觉请你来家里吃个便饭呢。” 双方寒暄了几句,班觉贡布便说;“阿莫啦,我跟傅老师有事谈,就先出去了,你们聊。” 他们从屋里出来,傅杨河便问说:“孟韬来了么?” 班觉贡布摇摇头:“没有,来的是他们家的几个亲戚。” “说媒?” 傅杨河脱口而出,班觉贡布脸上淡淡的,说:“孟韬这几天情绪不好,大概她家里人也知道了。” 傅杨河一听就明白了,孟家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女儿为情所困,整日茶饭不思,当父母的即便觉得委屈,大概为了女儿也要尽力一把,所以孟韬的母亲过来了。 只是不知道班觉家里人是什么态度。 班觉贡布似乎看出他的疑虑,说:“我的事她们做不了主。” 傅杨河就换了个话题,说:“这庄园好像跟上次我来的时候有些不一样。” “上次平措家来订婚,庄园重新整修了一下。大概还是那样。” 小唐他们都在拿着手机拍照,庄园很大,他们避过老太太住的地方,到了其他地方去逛。班觉贡布拉住傅杨河说:“让他们自己逛,你别跟着了。” “我怕他们乱走……” “你到我房间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傅杨河 不放心小唐他们,交代说:“后院有头藏獒,你们小心点。” 话刚说完,人已经被班觉贡布拽走了。傅杨河觉得班觉贡布的手抓的有些紧,便拉了他一下,笑着说:“您这么急,跟要偷情似的。” 班觉贡布就直接把他压在墙上,对着他就亲了上来。 他上次就发现了,班觉贡布很喜欢亲他,仿佛亲不够似的。傅杨河怕有人过来,班觉贡布似乎洞悉了他的心思,说:“不会有人来。” 傅杨河便搂住了班觉贡布的脖子,两个人亲的难分难舍,傅杨河早就知道舌吻的魔力,只觉得浑身都软了。 班觉贡布问说:“想我了没有?” 傅杨河说:“才一天……” 才一天都不到就问他这些,他觉得好肉麻。 可是班觉贡布却说:“虽然才一天,却觉得好漫长,想时时刻刻都见到你。” “今天回去么?”傅杨河问。 班觉贡布又亲了亲他略有些红肿的嘴唇:“还不知道……回去了又怎么样,能跟你一起睡么?” 傅杨河单身那么多年,乍然尝到爱情的甜蜜,总是会被班觉贡布隐藏的热情吓到,说:“你能老老实实只睡觉么?” 班觉贡布点头:“能。” 年轻男人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什么甜言蜜语都能说出来:“你要不愿意,保证动都不动你,就想守着你。” 班觉贡布说完便又亲上来了,刚才那么久总算是释放了一些激情,所以这一次亲的很是温柔,傅杨河沉醉其中,觉得班觉贡布的味道都是甜的。 “班觉?” 不远处突然传来曲珍的声音,班觉贡布这才松开了傅杨河,应了一声,走出去拐角问:“什么事?” 曲珍见他只有他一个人,便说了几句藏语。等她走了傅杨河才问:“她说什么?” “阿莫啦说留你们吃晚饭,怕你们先走了,让曲珍过来说一声。” “很少听见你们家里人说藏语。” “祖上的规矩,若有汉人在,尽量说汉语。觉得当着客人的面说客人听不懂的语言,是对客人的不尊重。” 那倒是,听不懂,谁知道是夸人还是骂人呢。 班觉家在细节上做的确实非常好,不愧是世家贵族后裔,规矩即是礼节。 只是傅杨河考虑到孟韬的亲人在这,一起吃饭 怕不方便,便要推辞,班觉贡布说;“她们这就会走了,不会留下过夜。” 傅杨河刚要说话,就听见了一声惊叫,好像是小唐发出来的,这期间夹杂着藏獒的怒吼声。傅杨河和班觉贡布赶紧到后院去,就见小唐和黄静晨在朝外跑。傅杨河没看到肖央他们,吓得脸色都白了,问说:“他们几个呢?” 小唐和黄静晨看见他们松了一口气,抚着胸口说:“我靠,这藏獒太凶了。” 傅杨河见他答非所问,就朝关着藏獒的地方走,走到跟前才松了一口气,肖央他们并不在这里,只有那头藏獒气势汹汹,一直叫个不停,表情凶狠,十分吓人。 班觉贡布立即走了过去,用藏语训了两句,那藏獒立马老实了。班觉贡布还伸手摸了摸它的毛发,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藏獒温顺的不像话,低低地叫了两声,便卧了下来。 小唐和黄静晨又回来了,好奇地站在门口往里看,那头藏獒立即又精神抖擞地直起了脖子看着他们,目露凶光。 “你们俩怎么招惹它了,不是交代你们避着它走么?” “我们就好奇,想看看班总的藏獒是什么样,结果它突然蹿出来,吓死我们了。” 傅杨河问:“怎么就你们俩,肖央他们呢?” “他们到别的地方去逛了。”小唐慢慢走过来,打量着那头藏獒,“它个头真大,比我原来见过的都大。” 傅杨河觉得那藏獒一直盯着自己看,盯得他心里毛毛的,心里一毛,腿都跟着软了。小唐说:“你怕?” “你不怕?”傅杨河问。 旁边的班觉贡布就笑了,对傅杨河说:“你来。” 傅杨河果断摇头:“我不敢。” “有我在。”班觉贡布说,“我介绍你们俩认识,它以后见了你就不凶了。” 小唐听了嘻嘻一笑,推了傅杨河一把:“那得认识认识,以后少不了见面呢。” 傅杨河慢腾腾地走了过去,见那藏獒卧在地上瞅着他,似乎颇为温顺,胆子便慢慢地大了起来,结果眼瞅着快要走到跟前的时候,那藏獒突然站了起来,吓得他赶紧后退了两步:“算了算了,我小时候被狗咬过,很怕这个,再试我腿都要软了。” “别怕,相信我。”班觉贡布说。 傅杨河还是很相信他的,再次尝试着靠近了一点。班觉贡布发现他的手有些抖,便握住了他的手,牵引着放到了那 藏獒的身上,班觉贡布的手心压着他的手背,他的手心则触摸着那藏獒的毛发。他觉得很神奇,那么凶猛的动物竟然如此温顺地让他抚摸。 “它有名字么?” 班觉贡布说了一个藏语,然后说:“就是金刚的意思。” 傅杨河就笑了,说:“有个电影,里头的大猩猩就叫金刚。” 金刚忽然仰起了头,似乎想要舔他,吓得傅杨河立即收回了手来。班觉贡布说:“这是我父亲在世的时候养的,已经很老了。” “多大?” “十五岁了。” 十五岁的藏獒,相当于人类的七老八十了,反应还这么敏捷,凶猛。 “我家养了一只泰迪,我妈养的,年纪也很大了,十三,现在精力已经很不好了,视力和听力都不行了。” 傅杨河怕狗,对家里的那只小泰迪也不算亲。但是那只泰迪特别爱黏着他,只要他回家,就喜欢坐在他跟前巴巴地看着他。他上次从家里出来,杨慧娜还说,不知道他这一趟走了,等到回来的时候家里的“亲亲”还在不在。 “亲亲”就是他们家那个泰迪的名字。 快到吃饭的时候央金回来了,一眼就看到了班觉贡布身边的傅杨河,脸上有些惊讶,跟傅杨河打了招呼。 “今天孟家来家里说亲,你直接拒绝了?”央金开口问班觉贡布。 傅杨河愣了一下,有意要走远一点,央金窘迫地笑着说:“这些事傅老师都知道,不用避着,就班觉和孟韬的事。” 傅杨河笑了笑,没说话,只听班觉贡布说:“你都听说了?” “阿姨可气的不轻,不过又心疼孟韬,你也是,说话也不留几分情面。” “我拿捏着分寸说的,不过意思表示的很清楚了,这事早了结了也好,也省的阿妈她们不死心。孟韬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一时半会放不下来。希望我们两家不要因此生了嫌隙才好。”央金叹了一口气,笑着看了看傅杨河,便进屋去了。傅杨河和班觉贡布相视看了一眼班觉贡布邀功似的问:“我做的好么?” 傅杨河说:“给你九十九分,多一分怕你骄傲。” 班觉笑着说:“既然觉得我做得好,下次跟你讨个赏。” 他们在班贡庄园吃了晚饭,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傅杨河开了那么久的车,很是疲惫,随便洗漱一下就准备睡 了。第二天起来一切如旧,不过他却发现一个反常的现象。 他发现张跃和蒙克总是离得远远的。要知道最近几天蒙克都很殷勤,整天围着张跃转。 他就问张跃怎么了。 张跃脸色有些难看,又有些窘迫,对傅杨河说:“蒙克这小子,昨天竟然跟我表白了。” 第65章 打破他 傅杨河很吃惊:“表白了?” 张跃点点头。 张跃这么直白地告诉傅杨河,自然有自己的小九九。一来他的确烦恼,二来也是想让傅杨河知道,他也不是没人喜欢。 “那你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我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怎么可能突然接受一个认识没几天的年轻小伙子的求爱。” 傅杨河一听这话,心下觉得有几分尴尬,但是看张跃的样子,也不像知道了自己和班觉贡布的事,于是便说:“你也尝试着给别人一个机会,蒙克……还行啊。” 张跃说:“我什么审美,你知道。他就不是我喜欢的样子。” 那倒是真的。 其实傅杨河心里也觉得蒙克和小唐更合适。 “那你也别表现的太抵触了,都是一起工作的人。我看他刚才吃饭的时候想跟你套近乎来着,你都躲着他,别太明显了。” 张跃说:“不管,先晾他几天。” 私心上来说,如果蒙克能和张跃成就好事,对他来说当然是最好不过的。都说放下一段感情的最好方式就是开始另外一段感情,如果张跃能喜欢上蒙克,那就皆大欢喜了。 只是他也觉得蒙克不是张跃喜欢的类型,一个人喜欢的人都有个大致框架在,张跃虽然是个很早就认识到自己是个同性恋的人,但是人却有些大男子主义,大概做不了受。至于蒙克……不知道是不是刻板印象,他觉得康巴汉子做受的画面会太美,让人不敢看。 张跃说:“这事你别跟别人说,尤其是小唐,我可不想他恨我,很多事都还求着他呢。” 傅杨河点点头。 只是傅杨河难免为小唐感到伤心,不过好在小唐对蒙克目前也只是色相的迷恋,容易抽身。 张宏亮去市里看了一遍完整的热巴舞,回来大加赞赏,觉得这舞蹈极具藏族特色,看起来叫人印象深刻。单从观众的观感上来说,的确比单纯的歌舞场面更好看。但是他觉得部分内容需要改编,所以已经请他经常合作的编剧刘兴云来帮忙。热巴舞是蒙克的强项,但是演出只靠蒙克一个人是不行的,而热巴舞技巧性和难度都比较大,对专业基本功要求非常高,不是一般舞者就能胜任的,傅杨河便让西文去招能够跳热巴舞的舞者加入进来。 “我在北京还有工作,明天就要回去一趟,下个月再过来。咱们随时保持电话联系。”张宏亮说 。 傅杨河点点头。张导带的人里头,有两个高原反应越来越严重,准备和张导一块回去了。不过主力部队都到了,张宏亮只要把控好大框架,不会有什么问题。 “康乌湖那边已经马上可以入住了,那边的住宿条件更好,配套设施很齐全。我问了毛青,下周一就可以搬过去了。” 能搬到康乌湖风景区里面去,自然比住在厂子里好。那边风光秀美,有一个专门供数百人舞者休息和练舞的大厅,方便排演。等到去了那边之后,一切都真的步上正轨了。 傅杨河却还记挂着张跃和蒙克的事,想着要不要暗示小唐一下,免得小唐热脸贴了冷屁股,结果在走廊上看到小唐和蒙克在河边散步。 傅杨河愣了一下,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小唐个头不高,在蒙克跟前就显得更小只了。两个人都很沉静,一边走一边说话,也不知道都在聊些什么。 两个人一直到晚饭的时候才回来,等到回房间的时候,傅杨河就趁机问了小唐:“你跟蒙克……” “蒙克跟张老师表白了,你知道么?” 这倒是让傅杨河吃了一惊,问说:“谁跟你说的,蒙克?”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啊,不吃惊。” 傅杨河点点头,说:“张跃刚跟我讲了。蒙克怎么告诉你这个?” “他也不是主动讲的,被我套出来的,我看他跟张老师之间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就猜到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傅杨河仔细观察了一下小唐的神情,发现小唐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大刺激,情绪异常平稳。 “跟我们猜想的一样,他们俩走不到一块去,张跃不喜欢他。”他说。 小唐说:“对啊,我也跟他说了,张老师喜欢你这种类型的。他大概也会死心了吧。” 其实傅杨河不知道,爱情这东西太奇妙了,有时候未必受自己控制。 “班总怎么还没回来?”小唐问。 “不知道。”其实傅杨河也挺想班觉贡布的。可是才一天不见,他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小唐说,“想自己爱的人,又不丢人。” “那我给他打个电话?” 小唐说:“打吧打吧。我回去睡了,傍晚的时候在冷风里陪了蒙克那么久,冻死我了,他明明穿的比我薄,怎么就一点没觉得冷呢,还是他皮厚肉多 火力壮。” 小唐说着就嘻嘻笑了出来,傅杨河见他情绪这么好,心想他真是白担心了。 等到小唐走了之后,他就给班觉贡布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却没人接,他便放下手机去洗澡。结果抱着澡篮子走到楼下的时候,看到班觉贡布的车子停在楼下,他朝餐厅里看了一眼,看见班觉贡布正在和张宏亮聊天。 等到他洗澡回来的时候,班觉贡布的车子还停在楼下,但是餐厅已经关门了。刚洗了澡有点冷,他哆哆嗦嗦地跑上楼,就听见有人说:“穿那么少?” 他抬头一看,是班觉贡布,正居高临下看着他。 他就沿着台阶上去,说:“我跑的快。” 班觉贡布就伸出手来,摸了一下他的手:“手都凉了。” 傅杨河要把手抽回来,谁知道班觉贡布却拉住了他,将他搂进怀里,仗着身体优势亲了过来。两个人中间隔着个澡篮子,但亲的难舍难分。只不过走廊里实在不安全,那么多人都在这里住着,被人看见就尴尬了。傅杨河好不容易从班觉贡布的唇舌底下逃脱,说:“进屋,进屋。” 班觉贡布就笑了,跟着他朝门口走,傅杨河去摸钥匙的时候竟有些激动,因为他脑海里想的全都是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他都有这想法,何况班觉贡布呢。 班觉贡布都有些急了,低声问:“钥匙呢?” “我在找……”钥匙放在澡篮子里头了,走廊里有些暗,他找了好一会才找到,班觉贡布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猴急,在他身后抓了一下他的屁股。 傅杨河“嗯”一声就叫出来了,倒是把班觉贡布吓了一跳,随即就笑了,低声说:“这么敏感。” 他上次就发现了,傅杨河全身都是宝,敏感的很。 “班总?” 傅杨河正要去开门,听见这声音吓得手里的钥匙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两个人扭头看过去,就看见张跃在公共洗手间那边探出半个身体看着他们。 傅杨河赶紧拨开班觉贡布的手,笑着说:“张跃……还,还没睡呢?” 张跃嘴里噙着牙刷,满腹狐疑地走了过来。傅杨河心想,不知道他刚才情难自已的那一声,有没有被张跃听到。 张跃说:“班总回来了。” 班觉贡布点点头,说:“找傅老师谈点事。” 傅杨河弯腰捡起地上的钥匙,打开门说;“张老师要不要进来 坐坐?” 张跃说:“不了。” 见张跃往回走,傅杨河才吁了一口气。班觉贡布跟他进了房间,关上门说:“你还请他进来坐。” “刚才真的好险,差点就被他撞见了。” 班觉贡布说:“被他撞见就撞见了,反正早晚要告诉他。” 傅杨河放下钥匙和澡篮子说:“那也不一定,如果只是露水姻缘,没必要嚷得人人都知道,平添许多麻烦。” 班觉贡布一听,就问说:“露水姻缘?” 傅杨河点点头:“班总那么年轻,谁知道是跟我玩呢,还是认真的呢。” 他只是故意逗班觉贡布的一句话,不过是想听班觉贡布说几句情话,谁知道班觉贡布竟然当了真,说:“恋爱还能玩?你是会玩玩的人么?” “我当然不是。”傅杨河说。 “我也不是,”班觉贡布走上前来,搂住他,“真的,我很认真跟你处的。” 傅杨河抿起嘴角,抬头看着班觉贡布那张英俊绝伦的脸,说真的,他觉得没有哪个人能抵挡这张脸的魅力,尤其当那双眼睛这样看着你的时候,那么深邃,深情,又燃烧着爱情的火焰。他只需要看一眼那双眼睛,就知道班觉贡布是真的爱他。 “我爱你。”班觉贡布说。 “知道啦。”傅杨河心里有些痒。 “那你呢?”班觉贡布抵着他的额头,声音轻了许多,像呢喃,右手抚摸着他的脸。 傅杨河其实不想说,他太了解自己了,他就像是常年封存的火山,这么多年没爆发,只是因为压抑的好。但他内心深处是矫情的,热情的,他对爱情有着异常偏执的信仰,关于爱情的火热和渴望强烈到会让他羞耻,他知道一旦爆发起来就不可收拾。但是这爱情来的太突然,他一点准备都没有,而且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找一个比自己小六七岁的男人,他满腔想要释放的爱,他不好意思宣之于口,爱欲本就一体,他却还不好意思释放自己的渴望,和那些叫他羞耻的语言。他想抱着爱人的腰撒娇,说老公你爱不爱我,他想被狠狠占有,像个动物一样只追寻本能,他想脱去文明的衣裳,但这些,他都还做不出来。 “嗯?你爱我么?”班觉贡布诱惑着他,摸着他的嘴唇。 他怎么能不爱呢。他只是需要班觉贡布摧毁他,把他的羞耻心和所有顾忌都像身上的衣服一样撕破,扔在地上,让他赤条如同新生, 打破他所有堡垒禁锢,一切都随心所欲。 “你爱我么?”见他不回答,班觉贡布似乎有了些不满,嘴唇贴着他的耳朵,大手禁锢着他的脖子。他脖子很容易痒,被班觉贡布摸着的时候却仿佛有一阵一阵的电流刺激得他有些抖,气都喘不出来了。 “我很爱你,越来越爱你,你爱不爱我,傅杨河,你爱不爱我?”班觉贡布呢喃着,手上微微用力,语气却那么温柔。 傅杨河觉得自己受不了这种煎熬,班觉贡布忽然噙住了他的耳垂,傅杨河一口气猛地提了上去,只觉得整个身体都绷紧了,说:“爱,爱……我爱你。” 班觉贡布就笑了,说:“看出来了,你就是吃硬不吃软,那以后就只给你硬的吃。” 傅杨河却觉得这话一语双关,脸涨的更红了。他觉得好恨,明明他比班觉贡布多吃了那么多年的粮食,怎么比起来那么菜,丝毫不是对手。 第66章 快刀乱麻 班觉贡布就又亲了过来,大舌钻进他的嘴里,在他口腔里扫荡,或者吸着他的舌头,直到他浑身发软。但班觉贡布这一次显然不想只到亲嘴这个程度,大手揉捏着他的臀肉,说:“真软。” 结果他话音刚落,傅杨河的臀肌就绷紧了。班觉贡布把他往床上一推,压在他身上去舔他的耳朵。傅杨河的耳朵很敏感,湿热的舌头要往耳朵里钻的时候,傅杨河抖得不行,嘴里一直说着:“别……别……” 可他越说班觉贡布越兴奋,伸手摸住了他另一只耳朵,手指轻轻揉捏,傅杨河简直融化成一滩水,很快就硬起来了。 班觉贡布压在他身上,早就感觉到了,吻得越发凶狠,舌头从他脸颊扫过,留下两道湿痕,转而又亲上傅杨河的嘴巴。两个人吻得难舍难分,班觉贡布的手就滑落到他胸前随便抓了一把。 谁知道傅杨河“啊”的一声,身体猛地一颤,班觉贡布一下子被刺激得不行了,双手又去抓他的胸部,傅杨河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压抑不住的叫了起来。班觉贡布转而用嘴巴去攻击他的耳朵,两只手却寻到他的两点凸起,隔着衣服轻轻一捏。 傅杨河嗓子里发出一声无法抑制的呻吟,叫道:“班觉……” “舒服么?”班觉贡布压着嗓子问。 傅杨河羞耻的满脸通红,班觉贡布便用两手的食指和大拇指夹着他的乳头,轻轻揉捏起来,傅杨河似乎有些受不了,身体挣扎了起来,可是班觉贡布却压制着他,凶狠地啃着他的耳朵和脸颊,手上也用力扯了一下,傅杨河哪里受得了这么重的刺激,竟然直接高潮了,嘴里不可抑制的发出几声淫荡之极的叫声。 班觉贡布觉得傅杨河叫的太他妈带感了,只觉得浑身热血上涌。谁知道傅杨河射完之后,突然有了理智,要推开他。班觉贡布哪里能肯,挣扎间大手摸到傅杨河的双腿之间,触手摸到一片湿,愣了一下,问:“射了?” 他不问还好,他这一问,傅杨河臊得满脸通红,推开他翻身躲到一边,解释说:“我……我觉得太刺激了……” 班觉贡布两眼冒着光,说:“这才到哪,还有更刺激的……” 他说着就抓住傅杨河的腿要把他带过来,傅杨河却不肯,觉得太丢人,班觉贡布说:“那我怎么办?” 傅杨河看到班觉贡布胯下鼓起来的一个包,说:“我……我不管。” 班觉贡布一听,伸手就去抓住他的腿往自己身上捞,傅杨河反 抗起来,但是任凭他怎么踹,落到班觉贡布那雄浑的身躯上都仿佛不痛不痒,这样的反抗反倒成了情趣,班觉贡布笑了起来,一把将他翻了过来,然后往他身上一压,隔着裤子就在他臀上摩擦了起来。 傅杨河的臀很结实,肉却很软,顶胯的动作最能激发男人的性欲。班觉贡布越来越兴奋,最后控制不住了,索性拽下傅杨河的裤子,抓了两下那白花花的臀肉,便急不可耐的扯开自己的裤子,巨物弹跳而出,不等傅杨河反应过来,就又顶上去了,在傅杨河臀缝里摩擦起来,已经流水的龟头沾湿了臀缝里的些许软毛,跨上动作越来越急,这种体验对于两个人来说都太刺激了,班觉贡布凶狠地抓着傅杨河的脖子,堵住了他的呻吟声,脖子上隐隐露出青筋,低吼了两声,射了出来。 这快感平生未有,班觉贡布只觉得浑身酥麻,轻啄着傅杨河的脸颊,好久才平息了下来。但是年轻人精力壮,胯下竟不见疲软,一会便又开始磨蹭起来了。傅杨河趴在床上,出了一身汗,身体早就软了,哪还有力气。 …… 就在这时候,外头突然传来几声敲门声,敲门声有些用力,更像是在捶门。傅杨河吓得一哆嗦,班觉贡布也吓了一跳,外头是张跃的声音:“傅杨河!” 傅杨河赶紧推开班觉贡布,班觉贡布急忙提上裤子,傅杨河也赶紧穿上衣服,哆哆嗦嗦地说:“你……你等一下。” 他身上还是汗津津的,耳后的头发也不知道是自己的汗湿还是班觉贡布弄湿的。因为太惊慌,他从床上爬下来的时候绊了一跤,要不是班觉贡布拉了他一把,就摔了个狗啃地了。可是外头张跃门敲的更急,看架势要把整栋楼都吵醒了。傅杨河喊了一声:“来了来了!” 他匆忙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回头看了班觉贡布一眼,见班觉贡布已经在沙发上坐下,这才开了门。 结果一打开门,就是张跃一张通红的脸。 傅杨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张……张跃……” 张跃却不说话,直接朝屋里走,看到班觉贡布坐在沙发上,脸色涨的更红,回头看傅杨河。 那眼神极为可怖,傅杨河脸上的笑容凝固,大概是他呼吸到门口清新空气的缘故,转身往屋子里走的时候,就闻到了房间里弥漫的,不可描述的味道。 男人闻到这个味道,哪还有不明白的。 傅杨河的脸也涨的通红,倒是班觉贡布已经平复下来了,站起来跟张跃打 了招呼:“张老师,坐。” 张跃嘴唇抖了抖,忽地转身往外头走去,傅杨河伸手拉他,张跃一把甩开了他,力气之大,傅杨河的手被甩得撞在了门上。他却也顾不得疼,追出来喊道:“张跃!” 小唐他们大概已经听到了动静,都探出头来看。傅杨河站在走廊里,刚才的激情瞬间烟消云散,他抿了抿嘴唇,脑子里乱的很,只觉得这事不能张扬,所以又回到了房间里,关上了门。 事发突然,大概班觉贡布也没想到,安慰他说:“要不,我去跟他谈谈。” 傅杨河摇了摇头,说:“我来。” 他忽然感到身上的黏腻感,才想起刚才太惊慌,都没有擦身体。 “你先走,”傅杨河说,“我等会去找他。” “我在这呆着。”班觉贡布说。 “还是走吧,明天我会跟你说。” 班觉贡布见他脸色有些难看,心下也有些后悔。张跃是看着他们进来的,不放心过来看看也是可以预料的,都是他一时情难自己,这事才漏了陷。 不过他和傅杨河想的又有些不一样,他和张跃不过是泛泛之交,张跃对他来说更多的是一个情敌,即便傅杨河并不喜欢这个人,他心里也觉得有危机感,况且这个情敌又这么优秀,很多方面都比自己更适合傅杨河。面对一个这么强有力的竞争者,能打退他,对班觉贡布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 但是他也不想因为张跃影响到他和傅杨河的关系。张跃和傅杨河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不是他能比的。 等班觉贡布走了之后,傅杨河擦了擦身体,又换了一身衣服,这才去敲响了张跃的房门。 敲了好一会都没人应,傅杨河无奈,一个人在门口站了好一会。 小唐偷偷探出头来,小声问说:“出事啦?” 傅杨河笑了笑,说:“没什么。” 傅杨河回到自己房间里,一夜都没睡着,第二天一大早就爬起来了,又过去敲门。 可是依然没有人应。早晨的康巴很冷,一点不像夏天该有的样子。太阳刚刚露出来,清冽的清晨,阳光也是冷的,但极干净。他抱着膀子在门口站了一会,就看见河边有个人,在沿着河边跑步。 离得太远了,看不清人,但是那身上的衣服却很熟悉。是张跃。 傅杨河立即下了楼。大家都还没有起床,厂子里三三两两地有工人走过。 他出了大门,来到了河边,河面上映着晨曦的光,张跃离他那么远,只隐约看到一个人。 他便一路小跑着追上去,也不知道追了多久,厂子已经远远地被甩在身后了,看到张跃停了下来,可人还在继续往前走。 在高原上奔跑真的要累很多,傅杨河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额头都是汗,喊了一声:“张跃!” 张跃回头看他,终于停了下来。但两个人还是距离很远,傅杨河实在跑不动了,就慢慢地朝张跃走去,走到他跟前,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累死我了,你不要命了啊,跑这么远。” 张跃下巴上都是青色的胡茬,大概是汗流浃背的缘故,人显得更加憔悴,头发一缕一缕的贴着额头,眼睛里都是红血丝,显然也是一夜没睡。 “你追过来干嘛?”张跃问。 “我要不追你,你都要跳河了吧。” 两个人认识那么多年,太了解彼此了。张跃抿了抿嘴,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大概是太累了,声音疲惫且沙哑,说:“跳河不跳河,死不死的,你也不会关心,跟你也没有什么关系。” “张跃。” 张跃嘴角咧开,笑的却很难看:“你跟他,什么时候开始的?” 傅杨河略有些窘迫,说:“也没多久。” “我该早看出你们俩有些不寻常,”张跃沉默了一会,问,“若不是我自己发现,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不是有意要瞒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就怕你这样。” “我这样?哪样?”张跃激动了起来,眼睛里也有了光,看着他说,“你拿刀子剜我的心。” 傅杨河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见张跃继续往前走,爬起来喊道:“你要去哪?” 张跃也不回答他,傅杨河只好追了上去,抓住张跃的手说:“你能不能别这样,都多大的人了。” “那你还要我怎么样,我心里难受。”张跃说,“我不想停下来。” “你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我就是不想你这样,才没有告诉你。你问吧,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我什么也不想问,就想你跟他分手,行么?” “张跃……” 张跃苦笑说:“这要求很无语吧,我也觉得。你不要管我了,你没有错,你本来就有爱人的自由,是我的问题。” 傅杨河心里一激动,就抱住了张跃,两个人拥抱的感觉那么怪异,傅杨河想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说:“谢谢你。” 张跃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说:“我心里很慌,这些年我最怕的就是你突然有了人……我,我一直想这样抱着你,抱着你,我的怀里就满了,没有你,就是空的,那个班觉贡布有什么好的,你怎么会喜欢上他,你不是最保守的人了么,为什么才跟他认识几天就上了床,我脑子里乱的很,很多事都想不通。” 张跃忽然推开他,后退了一步,神色极为憔悴,脸色通红说:“不过这些都是我的问题,你没有做错什么,我也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让我静一静。” 他说着就又朝前走。已经里厂子很远了,傅杨河不放心他,便紧紧在后面跟着。太阳越升越高,阳光也越来越烈。傅杨河渐渐的有些跟不上了,就在河边坐了下来。 张跃似乎察觉了,回头看向他,也站住不再走了,沉默了一会,又折了回来,在他身边坐下来。 傅杨河喘着气,觉得有些缺氧,脑子里乱糟糟的,说:“你别走了。” “你跟他分了行么?”张跃的声音异常低沉,说,“你跟他在一起,我会受不了的,你跟谁在一起我都会受不了的。我……我爱你啊,我从来没有想过去爱别人,到了这个年纪,也没办法再去花那么多心血去爱别人。我觉得我已经爱不动了,你要是有了人,我可怎么办啊,我不知道以后怎么办。” 傅杨河见他这样失魂落魄,眼圈也有些湿润了,说:“不管我恋爱了也好,失恋了也好,我们都不会变啊,都是彼此最亲的人,像兄弟一样。” “去他妈的兄弟,我不要跟你做兄弟。”张跃又激动了起来,说:“我跟你做不成兄弟,从我爱上你的那个高二,我们俩就做不了兄弟了,兄弟会闻见你的气息就硬么,兄弟会想跟你上床么……”他脸色是不正常的红,低着头摇了摇,说,“我们不是兄弟。你选吧,他和我,你选一个。” “张跃……” “我就不信,即便你爱他,一个只认识几天的人,会比陪你一起长大的我重要。我就不信……”张跃说着忽然捂住了脸,肩膀抖动了起来,傅杨河这下真的有些吓到了,按住他的肩膀叫道:“张跃,你别这样。” “你跟他上床了么?发生过关系了么?”他问这两句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抖。 傅杨河 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想说没有,可又怕张跃听闻了会更不放弃,可说有,他又觉得刺了张跃的心。爱情里的占有欲和嫉妒心,他都懂得。 “我想到都受不了,想到他亲你,摸你,我就受不了,想发疯。我真可笑,我真可悲,我真贱。”张跃说。 傅杨河眼圈一红,踹了张跃一脚,张跃被他蹬倒在地上,又笑了,但是眼里夹杂着泪花,说:“我早就想这么说了,因为知道你不喜欢听我说这些,才一直忍着,我真的觉得自己很贱,十三年,来倒贴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还贴不上,我这个傻逼,我怎么那么蠢。” 这些话说出来心里反倒痛快了一些,张跃就开始骂自己,怎么难听怎么来,傅杨河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开始往回走。张跃恨恨地喊道:“我就是个傻逼!” 他见傅杨河不停脚,索性也爬了起来,一边跟在傅杨河身后走,一边说一些难听的话。 傅杨河也说话,只时不时地抬一下手,好像在擦眼泪。 张跃本来还在骂,看见他这个举动,心一下子又软了,终于沉默了下来。厂子渐渐的近了,他说:“我们都认识那么多年了,小学的时候你转到我们学校来,我替你揍那些欺负你的人,中学我们一起打架,逃课,做作业,上补习班,你练舞,我就在旁边看着你,等你下课了带你一起去渚河路的那个小餐馆吃饭……好的坏的,都是一起经历的,出柜的时候也都是对方陪着,你每次参加比赛,我也都亲眼见证着。我以为,除了我,你身边不会有别人了。班觉贡布他算什么东西,抢走了我的小琛。” 张跃搞不懂,为什么他心里头冰疙瘩一样的傅杨河,怎么就被班觉贡布融化了。 他嫉恨而无奈,停下来看着傅杨河的背影,最后问:“所以现在,我是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么?” 傅杨河回过头来,无情而决绝地说:“一直都没有。” 张跃看着他,眼里那么恨。 他们出去几个小时,大家伙都在找他们,只听见小唐在门口喊道:“傅老师和张老师在那儿呢。” 傅杨河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便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就看到了班觉贡布和蒙克等人。班觉贡布说:“到处找不到,我还以为……” 他说着就看见了后面的张跃大声叫道:“傅杨河!” 声音异常恼恨,无所顾忌。 张跃一夜没睡,又跑了那么远,浑身汗津津的 ,脸色却极难看,看着特别憔悴。傅杨河说:“都别管他。” 傅杨河也没比张跃好到哪去,他也累的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班觉贡布揽着他的肩膀说:“回去休息吧。” 两个人上了楼,班觉贡布说:“看得出来,他很爱你。” 傅杨河上楼的力气都没有了,胸口很疼,腿也很沉。班觉贡布就搀扶着他,似乎是能洞悉他的心,轻声说: “有个这么爱你的人,将你珍爱这么多年,我一定要比他对你更好才行。不能叫别人心头的珍宝,在我这里受了委屈。” 不知道为什么,傅杨河听了这话,心里又缠绵,又哀伤。 作者有话要说:张跃:宝宝心里苦,需要老公来安慰。 蒙克老公下章就来安慰你。 第67章 蒙克 张跃最近醉生梦死。 他就不明白了,他怎么就被班觉贡布给比下去了,班觉贡布不就比他高比他帅,比他有钱比他年轻…… “妈的。”张跃越想越自卑,心里竟然有一种“不爱班觉贡布爱谁”的感觉。 心里难受无处诉说,只好借酒浇愁,天天抱着个酒瓶子,唯恐人家不知道他在酗酒。可是傅杨河这一回是铁了心不理他了,搬去康乌湖的时候两个人的房间本来安排是挨着的,他们几个主创团员的住所单独在一个区,可傅杨河硬是和别人调换了,搬到离他最远的房间去了,走路要十几分钟才能到。这还不是最气人的,最气人的是,他搬过去住的房间就在班觉贡布隔壁。 张跃气的想骂娘,见色忘友,有了媳妇忘了娘,色欲熏心色令智昏这些形容词全从脑海里蹦出来了,他觉得傅杨河一下子变得好陌生,以前的傅杨河是做不到这么绝情的,不是爱情给了他勇气,就是班觉贡布那个小狼狗给他灌了迷魂汤。 气哭。 张跃的变化大家都看在眼里,不过他不是多嘴的人,除了小唐他们,外人也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张跃是性情中人,平日里很好相处,但是一旦别扭起来,谁的脸色都不看。大家一开始都还挺关心他,后来被他无视了几次,都不大理睬他了。 小唐从他身边走过,黄静晨张了张嘴,正要过去,被小唐给拉住了:“忘了你们傅老师说的话了,不要管他。” 话虽这么说,等到了傅杨河房间,小唐还是忍不住心疼张跃说:“最近张老师都瘦一圈啦,你真的打算不管不问。” “你理他了么?” 小唐赶紧摇头:“没有没有,黄静晨要去看他,我还拉住了呢。” 搬到康乌湖这边已经大半个月了,傅杨河自己不理张跃,也不让小唐多跟他说话。张跃整天借酒浇愁,大家都知道是他是做给傅杨河看的。傅杨河自然也知道,所以更不能理。 “你让其他人告诉他,拿了钱就得干活,成年人了,工作和感情要分清楚,要是再整天这样醉醺醺的耽误了工作,就让他找个人替换自己。” 小唐思来想去,觉得这话让别人说不合适,还是自己去,好好安慰一番,结果张跃拉着他倾诉了半天自己的十三年单恋血泪史,自作孽是自作孽,但情深也的确是情深。小唐是圈里的老人了,分分合合什么没见过,这种痴情种说真的还是他见过的人里头唯一的一个,又是无语又是钦佩, 所以陪着张跃喝了一回酒。 结果喝了酒,就开始给张跃讲他的经历。他本来是想通过自己多年经历来宽慰张跃,开导他,结果越说越伤心,竟然勾起自己的伤心往事来。两个人顿时惺惺相惜,你替我伤心,我替你惋惜,喝到最后,都喝倒了。 傅杨河本来要找小唐办个事,结果四处找不到,就到排练厅去找黄静晨他们。黄静晨说:“他不是去张老师房间了么,已经去了好久了。” 傅杨河不想去张跃那边,于是就没去找小唐。可是一直等到晚饭的时候,也没见小唐的身影,傅杨河就有些不放心了。 “张老师一天没出来了。”蒙克说,“不会出什么事吧?” “能出什么事,肯定是在房间里喝酒呢。我去看看。” 蒙克忙说:“我也去。” 他和张跃住的地方中间隔了一片康乌湖的水,一座木桥连接两岸。他从桥上穿过,又穿过一片树林,这才到了张跃住的地方,房门是关着的,他敲了半天门,才见张跃过来开门,醉醺醺地看着他,说:“你总算来了。” 话说完就要往他身上扑,还好被蒙克一把给抓住了胳膊,说:“张老师,你喝多了。” “你谁啊,走开。”张跃喝醉了酒,力气却大,发起酒疯来脸红脖子粗的很是吓人。傅杨河无比庆幸他是跟蒙克一起来的,蒙克力气比张跃大,却也费了好大劲才把张跃按住。房间里酒气很重,傅杨河看到张跃衣衫不整地样子,袒露着大半个胸膛,又看到乱糟糟的房间,心里一惊,心想,莫不是小唐和张跃酒后乱性,两个人…… 他讪讪的,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谁知道蒙克却已经挟制着张跃进了房间。傅杨河只好赶紧跟进去,就看见小唐醉倒在茶几旁边,背靠着沙发。 不过看小唐身上的衣服还好好的,他才算吁了一口气。 他赶紧过去拍了拍小唐,小唐醉醺醺地睁开眼睛,眼睛还是红肿的,脸上还挂着泪珠,看见他嘴巴一咧,叫道:“傅老师……” “你哭什么……”傅杨河赶紧将他扶了起来。小唐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可能……喝多了……” “你不是可能,是真的喝多了。一个酒鬼还不够,变成两个了。” 他想把小唐扶走,却又担心张跃。蒙克说:“这里有我,你先把小唐弄回去吧。” “那我等会再过来,你先照顾着。” 傅杨河其 实不太放心把张跃和蒙克放一块。张跃喝醉了,蒙克又喜欢他,虽然说他觉得蒙克不像是会趁着别人喝醉占便宜的人,但男人就是男人,同处一室孤男寡男一切都不好说。所以他扶着小唐走的极快,就怕时间耽搁久了张跃会被蒙克这样那样。 张跃并没有完全醉下去,看见傅杨河要走就扯着嗓子喊:“傅杨河,你,你给我站住。我喝醉了你,你不管我,你管小唐。” 蒙克蹲下来说:“张老师,张老师。” 张跃就蹙着眉头看向他。蒙克说:“你怎么喝这么多,身体是自己的,不要了?” “不用你管。”张跃说着又摸到酒瓶了,蒙克把酒从他手里夺出来:“别喝了。你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哦,你也瞧不上我了是不是?我他妈的……”张跃说着突然往前一蹿,又要去够酒瓶,被蒙克一把抓住了,压倒在沙发上。 蒙克压了他好一会,直到张跃安静下来了,才松开了他。然后在地上一坐,靠着沙发说:“别喝了。” “都不爱我。”张跃呢喃说,“我还不如一个小唐呢。” “我爱你啊,”蒙克说,“不是还有我。” “你算什么……我不要你,我要傅杨河。” “傅老师不爱你,他有班总了。” 张跃一听,双眼一瞪,伸腿就朝蒙克踹了一脚,只是没把蒙克踹歪,倒是自己从沙发上滚下来了。蒙克接住他,有点想笑,又有些心疼,说:“你别摔着了。” 张跃竟然呜呜哭了起来,却更像是假哭,说:“他就是个傻逼,他……他不知道这世上没人比我更爱他。他有本事让班觉贡布……等他十三年试试,看看班觉贡布,他爱的班觉贡布,会不会等。” “不会。”蒙克说。 “你看,你看,是个人都知道不会,就傅杨河这个傻逼……” “因为傅老师不会让他等十三年,不舍得。” 张跃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他说话,好一会才说:“人的心怎么这么复杂。” 蒙克闻言回头去看他,却看张跃的眼神里没有了醉意,只有无尽哀伤,黑漆漆的:“傅杨河真叫我失望,我们几十年的感情,因为一个班觉贡布,说放下就放下了……我放不下,我比他有良心。” 蒙克叹了一口气,说:“这么无情的人,别再想他,不值得。” 张跃却笑了,问说:“你 是想说,他不值得,你值得?” 蒙克重重地点头:“我不会伤你的心,我第一眼看上你就喜欢你,我不会让你伤心。” 张跃笑了笑,眼神哀伤,抚摸上他的脸颊。蒙克长的有些黑,皮肤却很光滑,是年轻人的皮肤。 “我爱了傅杨河十三年,已经三十二岁,你觉得我还会再爱上别人么……”他不等蒙克回答,便说,“不会了,爱不动了,再让我爱一年我都觉得累。” 蒙克仰头看着他,说:“你爱不动,就让我来爱你吧。” 张跃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酒色又上来了,眼睛有些薄雾,低头亲了他一下。大概是太过伤心,大概男人都是这样,受了伤,便想从另一个人身上活的慰藉,或许他想破罐子破摔,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亲了一下,看到蒙克目瞪口呆的表情,就又亲了一下,如此啄了几次,便凶狠地亲了上去。 蒙克呆了一会,等到察觉他试图把舌头伸进来的时候,眸子一黯,猛地抱住了他的头,反守为攻,抢先侵占了他的嘴巴。张跃试图挣扎,可是却被蒙克挟制住不能动弹了,只有任由他为所欲为。 第68章 对的人 傅杨河把小唐放下,就飞快跑了过来。结果一进门就看到蒙克压在张跃身上亲,吓得魂飞魄散,立马大吼一声:“蒙克,你干嘛!” 蒙克被惊得从张跃身上起来,傅杨河一把推开他,看向张跃。 张跃脸上带着酒红,双眼迷离,略有些潮湿。 傅杨河不明所以,只以为张跃被欺负了,心下一紧,站起来就给了蒙克一脚。蒙克被他踹了一脚,也有些慌,说:“是……是张老师先亲的我……” “他喝醉了,亲你你也该躲开。” 张跃估计是被亲傻了,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傅杨河对蒙克说:“你还不走?!” “我不是……没有……”蒙克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张跃不大清醒,他的确百口莫辩,却不肯走。傅杨河回头看他,平日里那么温和的人,此时眼神却异常凶狠,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可是蒙克也倔,觉得自己不能走,一走,就真成王八蛋了。 “张跃,张跃。”傅杨河叫了张跃两声,张跃仿佛才渐渐回过神来,脸上神情陡变,看了看他,又去看蒙克。 “妈的……”张跃忽然从沙发上爬起来,要去踹蒙克。傅杨河吓了一跳,就看见他一边踹蒙克一边说,“反了你了,反了你了。” 蒙克就站在那儿让他踹,张跃喝多了酒,身体都是软的,踹了几脚都没什么力气,倒是把蒙克给踹笑了,见张跃要倒,就要伸手扶他,却被张跃给推开了,踉跄着又倒在沙发上。 傅杨河对蒙克说:“你先出去,在外头等着。” 蒙克便走了出去,但是没有关门。傅杨河蹲下来,拍了拍张跃的脸:“喂。” “你怎么又回来。”张跃说。 “我再不回来,不知道你会做出什么事来呢。喝酒就算了,可别搞酒后乱性那一套。” “我搞不搞,关你什么事。” 傅杨河气笑:“我是不想你事后后悔,不然谁管你搞不搞。现在蒙克就是匹狼,你就是他嘴边的肉,你还自己往上送呢。” “他妈的……”提到蒙克,张跃便又骂了一声。 他的嘴唇有些红,上嘴唇竟然有牙印,可见蒙克心多狠。 傅杨河想起来还是后怕,最近班觉贡布常常晚上溜到他房间来,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欲望有多强,他是知道的。不过班觉贡布比蒙克绅士,不会强迫他。蒙克就不一定了,他那人活生生就是个野生的小 藏獒。 “你别喝了,我把酒都给你拿走,你好好睡一觉。” 傅杨河说着便将桌上的酒都收了起来,回头看了张跃一眼,张跃睁着无神的眼睛看着天花板,那情形,真像是一个受过虐待的人,又脆弱又迷茫。 这样的张跃让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所以出去之后把蒙克狠狠教育了一顿。 “真是张老师先亲的我,不然我哪有这个胆子。”蒙克辩解说。 “你少来这套,不管是他主动还是你主动,他喝多了酒,你要趁人之危么?”傅杨河说,“我还以为你是真心喜欢他。” “我却是真心喜欢他。”蒙克忙说。 “这就是你真心喜欢他会有的行为?”傅杨河冷冷地说,“真心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趁着他不清醒的时候做出这种事,这是一夜情才会有的行为,不是真心想和一个人谈恋爱该有的行为。你这样贪占一时的便宜,等到他清醒过来,你以为他就会爱上你?他只会更恨你。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那爱一个人该是什么样?难道爱一个人,就该是张老师对你那样么?” “对,就该是他那样。”傅杨河说,“你若只是想上床,那我告诉你,你跟张老师是不可能的。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该知道。” 张跃相比较于肉体,更追求精神上的爱。他是儒雅的,传统的,内敛的。傅杨河觉得蒙克和张跃差了好多,两个人根本是两类人。蒙克这样热血的年轻男人,根本给不了张跃想要的。 “再让我发现你做出类似的事,直接给我滚蛋!”傅杨河说,“好好做好你的工作,不要再和张老师来往了。” 蒙克有些倔,说:“我自己的感情事,傅老师也干预不了。” 这下把傅杨河气的,可又觉得蒙克说的没错,只冷冷道:“那你就试试看吧,我看着你撞的头破血流。” 因为这件事,傅杨河一整天情绪都非常低沉,班觉贡布问:“你怎么了?” 他就把今天的事跟班觉贡布说了一遍,班觉贡布说:“蒙克大概也是一时□□,他人不坏。” “我撂狠话,只是想给他个警醒。我真是有点后怕,要是我没赶回去,他们俩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呢,我太了解张跃了,要蒙克真趁着他酒醉跟他发生点什么,他杀了蒙克的心估计都有了。蒙克纵然情有可原,我也得敲打他一下,不能由着他随心所欲。” 班觉贡 布点点头,说:“也好。不过张老师最近老是酗酒,也不是个办法,要不我找他谈谈?” “别了,一扯起来他就会没玩没了,晾着他,晾几天就好了。”傅杨河说着捋了捋头发,然后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班觉贡布就翻身抱住他,说:“别想了。我还委屈呢。” 傅杨河松开手,问说:“你委屈什么?” “咱们两个刚开始谈恋爱,本来正是甜蜜的时候,结果都被这些破事给搅黄了,你连亲热都不肯了。” 班觉贡布说着声音便低了下来:“都半个月了……” 傅杨河赶紧坐了起来,抓住班觉贡布乱摸的手:“上次的事都给我留下阴影了,我心里怪怪的,不想……” 而且他觉得张跃如今这样,他不管张跃的死活也就算了,如果还和班觉贡布你侬我侬热情似火,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你可别跟蒙克一样。” “哪样?” “精虫上脑。” “我没上脑,都上这来了……”班觉贡布说着忽然抓住他的手往下面摸。傅杨河拗不过班觉贡布,手怎么都抽不回来,突然“哎呦”大叫一声,脸色就变了。 惊得班觉贡布立即松开了他的手,忙问说:“怎么了?” 傅杨河立即从床上跳了下来,跳到房间门口,叉着腰得意地笑。班觉贡布才知道傅杨河吓唬他呢,从床上蹿下来就去抓他,不过他速度快,傅杨河也是身手敏捷,直接开门跑出去了。 蒙克的事,班觉贡布其实是能够理解的。他自己也是男人,每次跟傅杨河待在一起心就跟猫抓似的,恨不能把傅杨河揉进身体里去,爱一个人,本就想占有他,做亲密的事,他憋了半个月,真是觉得快要炸了。 上次不该一时失控做过火的,被张跃发现闹出了这么多幺蛾子不说,他自己开了荤,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小亲小摸的已经不能满足了。 他昨天刚去了一趟市里,这才回来,有些累,于是就躺在傅杨河的床上睡起觉来,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和傅杨河同床。这片区域住的人很少,除了他和傅杨河,便是他们西文的几个骨干,没有外人。 傅杨河又去对面看了小唐和张跃。张跃还在睡觉,小唐却已经醒过来了,脸色很是难看。 傅杨河就把他当时去张跃房间看到的情景和担忧跟小唐说了一遍,小唐笑了出来,抓着头发窝在床上说:“你 可真能想,我和张老师……你以为我是蒙克那种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么,好歹我也认识张老师好几年了,他什么口味,我知道,才不会像蒙克那个傻逼似的,明知道不可能还要往上凑。” 傅杨河觉得这话流露出两个讯息,一是张跃可能是小唐的菜,只是小唐知道张跃不会喜欢他,所以没有去招惹,二就是…… “你也觉得张跃和蒙克不合适么,哪一点不合适?” “他们俩哪一点合适?”小唐反问。 傅杨河倒是被他问住了。 蒙克和张跃,哪里合适呢?年龄差得多,收入差得多,生活环境也不一样,属性甚至也是相斥的。 傅杨河沉默了一会,说:“可蒙克很喜欢他呢。” 小唐听了也没有说话,傅杨河察觉自己说错了话,便笑了笑,还没开口,小唐就说:“没事,我不吃张老师的醋了。” 傅杨河惊讶地问:“为什么?” “跟张老师喝了一场酒,听他说了那么多掏心窝子的话,觉得他也挺不容易的,比我惨,若有人能弥补他,也挺好的。” 傅杨河就往小唐身边一躺,枕着胳膊说:“好乱。” 剪不断,理还乱。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开弓没有回头箭啦,索性这次断干净,也是为了你们彼此好。千万不要再死灰复燃了,伤人。” 傅杨河“嗯”了一声,说:“我知道。我就是担心张跃,怕他有事。”他说着侧过身来,看着小唐说:“其实我还挺希望你和蒙克能成的,或者张跃也行啊。” “去去去去,少乱点鸳鸯谱。” “真的,我觉得你配他们都不差。你也该找个人安定下来了,别玩了。” “可能我要跟你一样,等到你这个岁数,才能遇到对的人呢。哎,我一直都还没问你呢,你现在是什么感受,有没有觉得遇上班总之后,前面那么多年都没白等?” 傅杨河笑了笑,点点头,声音带了点压制不住的小喜悦,侧躺着,一手撑着脸颊看着小唐,轻声说:“真的是,我真这么觉得,我前面那么多年空虚寂寞冷,自己一个人熬过来了,没白等。你说缘分奇妙不奇妙,以前特别渴爱的时候,却总是一场空,如今看淡了,爱情反倒来了。我来康巴之前,哪会想到自己会爱上一个比自己小的,跟自己隔了十万八千里的这么一个人,你要是那时候告诉我,我肯定觉得很荒唐,不可能。我跟 你说一件特别可笑的事,就是晚上我有时候看着班觉熟睡在我身边,看着他的脸,我都有点想哭,是谢天谢地那种感慨,你说可笑不可笑。”他说完自己就先笑起来了,没想到小唐却一下子爬起来,看着他说:“什么?你们俩现在都睡一起啦?!” 第69章 甜饼 傅杨河一愣,才意识到自己晒恩爱晒过了头。 “你行啊傅老师,进展神速啊。我以为你是很保守的那种人呢,还在想等工程完了,你们也未必能跨出那一步,如此看,倒是我低估你了。怎么样,他大么,持久么,活好么?” “我该去看看张跃了。”傅杨河起身,笑着看小唐。小唐说:“说说,我给你支支招,你在床上肯定死鱼一样。” “吼吼吼。”傅杨河说,“小瞧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他说着就从床上爬起来了,去看了张跃。张跃还在睡觉,他掩上门出来,回到自己房间,发现班觉贡布已经睡着了。 他就搬了椅子过来,趴在椅背上看着班觉贡布的睡着的脸。班觉贡布五官立体,棱角分明,睡着的时候看起来略有些严肃,但是怎么看怎么英俊。 其实他觉得班觉贡布太英俊了,他不是很喜欢太过英俊的男人,男人嘛,长相过得去就行了,主要是好用,脸其实不重要。 傅杨河臊臊地想。 他伸出手来,摸了摸班觉贡布的头发,心想他们这些人,如今他算是最幸福的了,如今只希望两个人能有个好结果。班觉贡布虽然年轻,但是个靠得住的男人,他年轻的时候或许太过幼稚,如今也刚刚好,也靠得住。他们两个也算是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 班觉贡布的睫毛动了动,然后睁开了眼睛。那一瞬间,傅杨河甚至能看出他眼里的精光苏醒的样子,从惺忪到精光熠熠,看到他,就笑了,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我吵到你啦?”傅杨河小声说。 “几点了?” “三点多,时间还早。”傅杨河说,“我不打扰你了,你再睡会。” “不能睡了,还有工作。”班觉贡布说着就把他拖到床上去了,亲了亲他的脸颊,抱着他一起躺着。 “就只抱着哈……”傅杨河讪讪地说。 班觉贡布就笑了,从他背后抱着他,问说:“去看他们了么,怎么样了?” “小唐已经醒了,张跃还在睡。我把他房间里的酒全都拿出来了。” “他要想喝,有的是办法弄到,由着他去吧。” 傅杨河“嗯”了一声,两个人就那么抱着躺了一会,班觉贡布就起来了。 如今他也开始忙起来了。 “下午你要干什么?”班觉贡布一边穿鞋 一边问。 “看看你们招来的热巴舞演员,我想帮你培训一下你们公司的舞者,让她们多会一点,这样就不用老是外聘了,外聘贵,也麻烦,不好协调。” 班觉贡布又过来亲了他一口:“辛苦了。我晚上来你这睡。” 傅杨河没说话,算是默认了。班觉贡布很高兴,说:“这周末我想带你出去玩,这半个月咱们都没什么时间在一块,晚上一在一块我又总想着干那事,都没好好说过话了。” 傅杨河立马坐起来说:“你也知道你一到晚上就发情。” 班觉贡布笑了笑,穿上外套说:“那怎么办,吃不到肉,喝点肉汤也是好的,不然你想憋死我。你该想,我如果和你一起睡还能发乎情止乎礼,那才该担心呢。” “你还知道发乎情止乎礼,成语会的不少。” 班觉贡布忽然上前来,抓住他的腰翻了个身,然后给了他屁股一巴掌,打的不轻不重,显然已经孰能生巧了。 第70章 愿你被温柔以待 最近也不知道班觉贡布哪里学来的这些招数,动不动就打他屁股,傅杨河三十岁的男人了,心里又颇为在意这个,所以每次被班觉贡布小孩子似的打屁股他都觉得很羞耻,嘴里骂着,身体却一下子就老实了。班觉贡布也是吃准这一点,动不动就来这一招。 “就知道这招能治你。”班觉贡布说着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就起来了,“晚上可别锁门,不然脱了裤子打。” 傅杨河跪在床上说:“到时候看!” 西文招上来的舞者条件参差不齐,本来会跳热巴舞的就不多,西文给出的薪资条件也不算诱人,除了老家是本地的那些,其他热巴舞演员大概都不愿意换来换去的折腾。 一个个面试下来,只挑了六个人。 《风花雪月》的舞台那么大,这样大规模的实景演出必须要人多才好看,不然舞台就太空了。 “要不我们自己培训吧,我看蒙克跳的很好,当老师也不是问题,而且时间上也来得及。” 傅杨河皱着眉头说:“让我再想想。” 傅杨河有自己的顾虑,《风花雪月》投资这么高,必须要有一个高品质的展现才行,临时培训热巴舞演员,恐怕几个月的时间只能学到皮毛,但热巴舞的精彩就在于高难度,不然泯然众人,能看是能看,但是距离惊艳差距太大。 张宏亮找刘兴云改编的剧本已经发过来了,用词典雅质朴,通俗易懂,虽然失去了原本的味道,可是应该可以吸引到更多的观众。傅杨河又认真看了看节目单,心里很是佩服张宏亮的主体把握。开场歌舞雄浑质朴,是原汁原味的康巴歌舞,足以震撼观众,也能满足观众的新鲜感,在中后段穿插热巴舞这样富有技巧和文学性的节目,显然可以丰富表现内容,杜绝视觉疲劳。最后以祈祷神舞古庆舞作为结尾,又回到了原汁原味上,可谓圆满。 “穿透式全息影像……”他默念了一句,问毛青,“张导的计划是在最后古庆舞的时候才用全息影像么?” 毛青摇头说:“不,还有仓央嘉措情歌,也有运用。” 不过这两个节目加起来也才二十分钟:“八十分钟的演出,只在最后二十分钟用,不会太短了么,我记得你说过,演出舞台为了配合全息影像的运用多花了很多费用啊。” “我也觉得有点短,不过张导的意思是说,如果全场下来都用,观众会腻,在六十分钟是观众容易观赏疲劳的时间,这时候用全息影像,会把观众 的注意力和新鲜感再提起来,而且出人预料地出现,也更震撼。我们目前在做仓央嘉措那一段,虚拟效果看起来很好。” “仓央嘉措情歌主题走的是唯美风,这时候用全息影像,我觉得意义不是很大,不如用在热巴舞上,正好可以一解我们热巴舞演员不够的问题……我再想想,看看要不要跟张导提。” 毛青点点头,他当然希望他设计的舞美能尽可能地展现出来,穿透式全息影像是第一次运用到实景演出中,他希望能取得最好的效果。 从会议室出来,傅杨河看见蒙克在张跃的房门口徘徊,他站在那里停了一会,到底什么都没有说。不过蒙克似乎有些怕他,看到他之后,立马悄无声息地走了。 其实只要张跃不是醉酒的状态,蒙克怎么做都随便他,他上次发火,是觉得蒙克不该趁人之危。 天色已经转暗,他和毛青一起去餐厅吃饭,毛青小心翼翼地问:“张老师最近是怎么了,在高原酗酒,可不是小事。” 其实张跃和他的关系如今在这里已经不是秘密,只是大家怕尴尬,都装不知道。傅杨河笑了笑,说:“管不了他了。” “张老师是性情中人,拐过弯来就好了。”毛青说。 要能那么容易,早几年就拐过弯来了。 蒙克见他们俩走远,这才又到了张跃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门就自己开了。 张跃现在是什么都不怕了,睡觉都开着门,方便任何人进来,包括傅杨河。他本来在床上躺着,原来还以为是傅杨河进来了,故意蒙住了头,结果听见蒙克叫了一声张老师。 他立即拉下被子,阴沉着一张脸说:“你来干什么,想挨揍了?” “我来跟你道歉。”蒙克说,“虽然当时事张老师主动亲的我,可……” “你放屁,我主动亲你?”张跃说,“你倒是会恶人先告状,你是不是就是这么跟傅老师说的,说我主动亲你?!” 蒙克略有些窘迫,说:“真是你主动先亲的我,后来才是我主动亲的你。” 张跃隐约记得一些,只是刻意回避,如今被蒙克又提起来,简直又气又臊:“我喝醉了酒,喝醉酒的人什么事干不出来。你……你滚滚滚,少在我面前晃悠,我看见你就头疼。” 蒙克颇有些倔脾气,说:“我反思了,我是不该趁你酒醉欺负你……” “欺负?”这个词对张跃来说简直是奇耻大 辱,“都是男人,不存在谁欺负谁,要说占便宜,也是我占便宜。” “那你占了我便宜,是不是要对我负责任?” 张跃两眼一瞪,抓起枕头就砸了过来,蒙克忍不住笑了,一边笑一边跑出去了。张跃觉得他哪是来道歉的,分明是来找茬的。他觉得他素来是个不要脸的人,如今算是碰到对手了。 张跃觉得有点饿。 他最近喝酒比较多,吃饭比较少,都是黄静晨他们偶尔拿点零食给他,饭他是不吃的,不然这么颓废就没有意义了,他本来就是颓废给傅杨河看的,所以坚决不会去餐厅吃饭。但是今天竟然一整天都没人送东西给他吃。 到底不是他的学生啊,这群白眼狼。 还有傅杨河,真是叫他伤透了心,外加刮目相看。这被爱情迷昏了头脑的人真是薄情的很,半个月了,不知道跟班觉贡布那臭小子发展到哪一步了。 他一想到那天晚上他趴在门上听到的动静,就觉得自己要爆炸。 他当时其实只是有些怀疑,班觉贡布和傅杨河在楼道里拥抱他并没有看清晰,他只是觉得大晚上来找傅杨河的班觉贡布有些奇怪,自己在洗手间里刷了一会牙,到底是不放心,在傅杨河的房门口站了半天,终于还是抵挡不住内心的担忧,厚着脸皮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起初他只是听到轻微的说话声,并不能分辨出里头在干什么,直到里头发出清晰无比的一声呻吟,他自己也是男人,也看过很多片子,如何不知道男人高潮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就是这样,当下整个人都炸了! 他那一刻浑身发麻,脑子里一片空白,想哭,又想叫,愤怒,震惊,伤心,无措,一时百感交集,这才冲动之下捶了门。 其实他不该捶门的,不捶门,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门一开,三个人对视一眼,事情就成了定局。 他守了十三年的傅杨河,不过短短几天,就成了别人的,他甚至觉得自己遭到了背叛。 不行,他还是不能原谅傅杨河他们,他还是过不了心理这一关。他要是认了,那他过去这十几年的意义在哪里?岂不是虚度了最好的光阴? “张老师?”外头突然又响起了蒙克的声音,他从床上坐起来,恶狠狠地说,“你敢再进来,我打断你的腿!” “我来给你送点吃的……”蒙克端着个托盘进来,“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肯定饿了吧?” “不吃,你端走 。” “我给你放这了。”蒙克说罢就把饭菜放在了床头,然后反身往外走。张跃忽然特别生气,拿起上面盖着的盘子就砸了过去,盘子直接砸中了蒙克的后脑勺,蒙克吃痛闷哼了一声。 倒是把张跃给吓到了,盘子落到地上,咔嚓一声碎成两半。他一下子跪坐了起来,见蒙克摸着后脑勺回头,又坐了回去,脸色很是难看。 蒙克也没说什么,低头将地上的盘子捡了起来,拿着出去了。 他这样,反倒叫张跃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蒙克又有什么错呢。 他看了看床头的饭菜,很清淡,色香味俱全。 他其实还是想吃的,但是又觉得自己吃了蒙克的,不太好,换个人就好了,如果是小唐送来的,他肯定吃。 外头夜色降临,落地窗外可以看到远处的排练大厅灯火通明。 这叫他生出一种很无力的感觉,觉得自己太过渺小,少了他,《风花雪月》照样可以进行,傅杨河也是,少了他,照样过他的人生。 只有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少不了傅杨河。没有比他更傻的人。 蒙克是在排舞的间隙过来的,房间里一片漆黑,他借着手机的光进来,见张跃已经睡着了。 他看了看床头柜,发现上面的饭菜,已经吃光了。 蒙克笑了笑,低头看了看床上的张跃,在微弱的手机屏幕的蓝光下,他的面容安详,睡的很沉稳,嘴角还带着一粒米。 蒙克自己无法想象等一个人十三年这件事,十三年对他来说太长了,比他活的一半还要长。张跃会喜欢傅杨河十三年,一个喜欢了别人十三年的人,大概很难再去爱别人。 可尽管如此,他却更喜欢张跃,觉得这人情深。 毕竟能花那么多光阴去爱别人的人,大概都是有几分赤子之心的傻瓜,这世道太冷酷,傻瓜都很值得被温柔对待。 十三年也没什么,可以花十三年爱傅杨河,或许也可以花三十年或者更多来爱他。这才是让蒙克心动的事。 专一,不悔,永远都是爱情中最宝贵的品质。每一个爱情中的傻逼贱货,都不应该被嘲笑。 第71章 丈母量来啦 等蒙克走了之后,张跃才睁开了眼睛,背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这个蒙克,大晚上的盯着他是要干嘛。 他有点后悔吃他送的饭了,不知道这个蒙克会不会因此多想。他想把门反锁,让外头的人进不来,可又怕锁了门傅杨河也进不来,人家给他送饭也进不来,那他可不是要饿死? 纠结! 他想跟蒙克说,不要对他抱太多希望,他怎么可能会像傅杨河那个蠢货一样去爱一个跟自己那么不搭调的年轻人。何况蒙克和他,比傅杨河和半截公布更不搭调。 蒙克端了托盘出来,路上碰见了准备回去休息的肖央他们。肖央问:“张老师吃了?” 蒙克去的时候是偷偷去的,没想到肖央发现了,脸上略有些不自在,说:“吃了。” 黄静晨说:“吃了就好,张老师最近瘦了一圈了。” 张跃本就瘦削,瘦了一圈看着让人有些担心。不过傅杨河都不管,他们也不敢管太多,怕傅杨河不高兴。 夜色下的康乌湖一片静谧,只有住宿区还有灯光映着湖水。傅杨河躺在床上,心想班觉贡布怎么还没有来。 嘴上说八百遍不要来,心里当然还是想班觉贡布来的,恨不能天天一起睡。 他正想着,房门就被人打开了,一个黑影走进来,他赶紧装睡着,一动不动。 “睡了?” 班觉贡布轻声问。 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然后察觉班觉贡布在脱衣服,然后掀开被子躺了进来,靠着他身后,抱住了他。 被拥抱的感觉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后背贴着那么雄浑结实的胸膛,只觉得很安定。班觉贡布趴在他肩头,嘴唇贴着他的耳朵。 傅杨河原来觉得有些难捱,心中气血翻涌,后来渐渐安静下来,班觉贡布大概有些累,很快就睡着了。 傅杨河听着班觉贡布的呼吸声,还有他身上传来的淡淡气息,心想他的人生到此也算圆满了,满心幸福安宁,进入了梦乡。 结果睡到半夜,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揉他。他睁开眼睛,正对着潮湿火热的舌头,又臊又惊,推了班觉贡布一下:“大晚上的,你要干嘛?” “刚做梦了。”班觉贡布说。 “什么……什么梦……” “梦见你了。” “梦见我怎么了?” “你说梦见你怎么了,你不知道,我演示给你看……” “都……都快天亮了……” “所以也都睡饱了,宝贝,我们……” 班觉贡布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全靠行动来说话了。这是他头一回喊傅杨河宝贝,能被爱的人喊宝贝,一直都是傅杨河心里一个隐秘羞耻的幻想,只是他比班觉贡布大,不好意思主动提,如今乍然得到满足,整颗心都荡漾起来了,嘴上说:“谁……谁是你宝贝……” “你是我宝贝,宝贝……” 年轻男人的情话火热而激情,欲望上来之后,什么肉麻的话都说得出口。傅杨河被叫的软成一团,再也不能拒绝了。 关于热巴舞者的事情,傅杨河考虑了一下,还是给张宏亮说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张宏亮问:“舞者不好找么?” “如今从事这个舞蹈的人比较少,大部分都更愿意在市里工作,西文给出的薪酬并没有比外头的高到让他们愿意跳槽过来,临时培训也无不可,就是怕学不到太高水平,影响演出质量。” 这事张宏亮要考虑,挂了电话,傅杨河就去排练厅看他们训练西文的舞者。 目前西文的专业舞者已经超过一百人了,还不包括几百人的群众演员,几百平的大厅里站满了人。肖央他们在最前头,身上都别着麦克风,排练厅里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张老师的曲子还差几首,没有曲子,舞怎么编?”黄静晨问傅杨河。 傅杨河说:“那你们就先排仓央嘉措情歌和开场舞,大概也得一个月时间了,剩下的过段时间再说。” 张跃这个确实是个问题,也不知道他还能颓废多长时间,再过几天要还这样,他就得找西文的人出面去和张跃谈了,拿了钱不办事可不行,都是签了合约的。 “傅老师,”小唐忽然喊他,“你出来接个电话。” 排练厅里很吵闹,傅杨河跑出去,问小唐:“谁?” “杨姐。” 傅杨河急忙接过电话:“喂?” “小琛……” 杨慧娜的声音带着一点撒娇:“在干什么?” “忙工作呢,你找我什么事?” “我还不能找你了?打你电话那么多遍怎么都没人接。” 傅杨河说:“我没带手机,妈,我这真忙着呢,赶紧说什么事。” “我 来成都了,明天会去昌都,你开车来接我。” “什么?”傅杨河愣了一下,“你要来?” “不是要来,是已经来了,我已经下飞机了,明天去昌都,你记得啊,可别忘了接我,我听小唐说你们那地还挺偏僻的,是什么九宿县?” “你怎么没提前说一声就来了……” “我放假游戏,在家里呆着没事干,正好去你那探亲,不说了,我有点晕,要去躺一会。明天电话联系。” 杨慧娜说罢就挂了,根本不给他更多说话的机会。傅杨河放下手机,看向小唐,小唐接过手机,讪讪地笑了笑,说:“你怎么这么看我,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要来,她连我都没告诉。” “是不是你跟她说什么了?” “我能说什么,你别想多了,你不觉得她突然来这边看你很合情合理,就是她会做的事情么?” ……那倒也是,很是杨慧娜会做的事。 傅杨河有些头大:“明天……哎呀忘了问她要在这待几天了。” “她说要呆一周。”小唐说,“我帮你已经问了!” 傅杨河去给杨慧娜准备住宿的事情,他们这边已经没有空房间了,普通职工区还有,不过条件要差一点,也远一点,是和舞者们住一起的。 看来只能他把房间给空出来。傅杨河就把他的铺盖搬到职工区去了,路上碰见肖央,问说:“傅老师要搬宿舍?” “嗯,我妈要来,我给她腾房间。” 肖央接过他手里的被子,一边走一边问说:“老师的母亲,我该喊什么,师奶?” 傅杨河就笑了出来,说:“你那么喊她她可不高兴,你可以喊她杨姐,小唐都那么叫她,她喜欢别人喊她姐。” 肖央就笑了,脸上还挂着汗珠。傅杨河问说:“最近是不是很累?” “还行。”肖央说。 “辛苦你们了。” 班觉贡布和西文几个员工从职工区出来,看见他和肖央抱着那么多东西,班觉贡布就走了过来,问说:“这是谁要搬宿舍?” “我。”傅杨河说,“你先忙你的,吃饭的时候我再详细跟你说。” 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傅杨河就把杨慧娜要来的事跟班觉贡布说了,班觉贡布一听,半天没出声,傅杨河觉得他反应有些奇怪,就听班觉贡布紧张地说:“那我怎么办?” 傅杨河问说:“什么你怎么办?” “我要怎么表现?她会不会不喜欢我,我不是很会讨长辈欢心……”他的长辈缘非常差。 傅杨河笑着说:“该怎么表现就怎么表现,正好可以拿我妈来试试你这人怎么样。” 班觉贡布听了眉头锁的更紧,站起来徘徊了两趟:“怎么这么突然……” 傅杨河见他是真紧张,就笑了,拉着他的手说:“你放心,我妈肯定喜欢你。” 班觉贡布问:“真的?” 傅杨河点点头:“我妈最爱高个帅哥,再也没有比你更高更帅的了。” 不过他妈爱白净的,班觉贡布稍微有点黑……不过人是极品帅啊! 班觉贡布就笑了,说:“可我不大会跟长辈说话,你知道我一向嘴笨。” “你嘴还笨?”傅杨河说,“你最会油腔滑调了。” “我也就对你油腔滑调。”班觉贡布说。 “你看,”傅杨河撒开他的手,“刚还说你不会说话。” “真的,”班觉贡布看傅杨河这么高兴,自己也跟着高兴起来,看不够傅杨河笑起来的样子:“有些话真的只有对你才说的出口。” “我妈不知道我们俩的关系,你不用怕,就当是普通职工的亲属来探亲,你是老总,该怎么对待她就怎么对待她,不用刻意亲近,也不要太疏远,我会应付她的。” “那可不行,”班觉贡布说,“未来岳母大人,得好好巴结,留个好印象。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接她。” “婆婆,”傅杨河强调说,“是未来婆婆。” 班觉贡布看傅杨河眼角含笑,眉眼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心里便有些痒,说:“婆婆?我让你知道到底是婆婆还是岳母。” 他说着就把傅杨河压到床上去了,两个人滚作一团,班觉贡布说:“今天是不是该做点不一样的?” 傅杨河被他亲的略有些失神,问说:“什么……不一样……啊!” 班觉贡布一把扯掉他的裤子,傅杨河抓着他的头,整个上半身都陷进了被子里扭动起来。 第二日一大早,杨慧娜就打电话过来了,说大概上午十点到。他和班觉贡布清晨便出发了,到了约好的地点,就看到亭亭玉立一个女人,容貌姣好,皮肤白皙,戴着大墨镜,遮阳帽。 “我妈。”傅杨河说。 班觉贡布看了一眼,只想起一句话,叫有其子必有其母,俩人气质出类拔萃如出一辙,杨慧娜也属于人堆里一眼就能看到的那种人。 “小琛!”杨慧娜看到傅杨河,立即张开怀抱跟他拥抱了一下,然后就看到一个一米九的藏族帅哥朝她鞠了一躬,十分拘谨谦逊地说:“阿姨您好。” “好,好……”杨慧娜推开傅杨河,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班觉贡布一遍,班觉贡布本来肤色偏黑,竟然也脸红了,但是举止依然得体,面带微笑,拎起杨慧娜放在地上的行李。杨慧娜要拿,班觉贡布忙说:“阿姨放着我来吧,您跟傅老师先上车。” 傅杨河一看他妈那眼神,心里就把小唐骂了一千一万遍。他就说,他妈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突然过来,这是要相女婿啊! 第72章 考察 “这是班觉吧?”杨慧娜笑着问。 傅杨河立即说:“是班总。” “阿姨叫我班觉就行。”班觉贡布把行李放上车,杨慧娜的带了很多东西,箱子很沉,看班觉贡布拎的时候毫不费力,眼睛里满是赞许。 傅杨河见杨慧娜已经知道,也就不打算瞒着她了,可怕班觉贡布知道了会紧张,便没有明说,依旧称班觉贡布为班总。 “班总如今在跟我们这个项目,听说你要来,就专程过来接你了,怎么样,杨老师,够给面子了吧?” 杨慧娜笑着看了他一眼,母子俩对视,傅杨河竟有些难为情了。 杨慧娜可不管这些,只盯着班觉贡布看。傅杨河怕班觉贡布发现了,便偷偷扯了一下她的胳膊。 杨慧娜便问说:“班觉,今年多大啦?” “二十三。” “这么年轻,我还以为跟我们家小琛差不多大呢。” 班觉贡布便说:“我长的老成,傅老师长的年轻,看着就差不多。” “有女朋友了么?” “没有。” “喜欢什么样的?” “妈,你是要跟班总介绍对象么?搞的跟相亲似的,班总条件这么好,用不着你操心。” 杨慧娜说:“我就随便问问。” “刚见面你问这些做什么,多不合适。” 没想到班觉贡布却老实地说:“阿姨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你确定我妈什么都能问?” 班觉贡布便略有些局促地笑了出来。杨慧娜见傅杨河眉眼带笑,语气略有些强势,就知道这俩人的关系傅杨河是占了上风的,心下稍安。 说实在的,小唐刚告诉她的时候,她一听就急坏了,觉得这事太不靠谱。她虽然日盼夜盼,盼着傅杨河能快点找到相伴终生的人,可傅杨河真突然找到了,她心里反倒七上八下的。自己的儿子自己最了解,傅杨河年纪是不小了,可没经历过什么事,感情上尤其晚熟,比较理想主义,她很怕傅杨河栽跟头。三十岁的人了,不比二十来岁,一个跟头可能就爬不起来了。她担心,所以想趁着俩人感情未深,赶紧过来把把关。 看第一印象,倒不错,无论外形还是性格,都是她喜欢的类型,心里有些欣慰,觉得傅杨河这恋爱虽然谈的突然,但还算靠谱。 到了康乌湖之后,班 觉贡布负责拎行李,让傅杨河直接带着杨慧娜去休息。还没走到房间门口,就看见小唐跑过来了,杨姐杨姐叫的那叫一个欢。 结果人还没跑到杨慧娜跟前,就被傅杨河给揪住了:“你跟我来。” 傅杨河一直把他拉到屋后,这才松开了他,小唐一直哎哟哎呦叫个不停:“傅老师我错了,我错了傅老师!” “你还想骗我,你要是想骗我,倒是让我妈也装作不知情啊。老实交代,你都跟我妈说什么了?” “就说了你和班总谈恋爱的事,我本来是想让她高兴一下的,没想到她突然就来了,她要来是真的没告诉我,不然我肯定拦着她,她这不是出卖我么!” “具体点,都说了什么,是不是每天都有向她报备?”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我就跟她说你恋爱了,对方是班总,别的都没说,她也没问,直接人就过来了,估计是想替你把把关。”小唐说着便谄媚地说,“她来也是好事,咱们正好用她来试试班总,看看班总的心诚不诚。傅老师,谈恋爱啊不能光看对方对你怎么样,恋爱的时候肯定都挑好的说,肯定把你捧在手心里啊,你得看他对你身边的人怎么样,对你家人怎么样,这些最能看出心诚不诚了,真的!” “你少给我灌迷魂汤。我看你不是我的助理,你是我妈安排在我身边的间谍啊。” 小唐脸色通红,说:“我以为她会替你高兴,真没想到她会过来……” “我妈什么性格你还不知道……”傅杨河说,“我怕我妈乱来,再吓到班觉,你在旁边提点着点,就当将功补过了。” 小唐立正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等我妈走了再跟你算账!” 他和小唐进了房间,发现杨慧娜已经坐下了,班觉贡布正给她倒水。杨慧娜将帽子和帽子摘了之后,整个人又变了个样,除了眼角有些细纹,一点看不出是五十多的人,白皙又温柔。班觉贡布有些紧张,单留他一个人面对杨慧娜,他又有些尴尬,给了水之后也不知道说什么。杨慧娜笑着说:“你也坐啊,难道在这还需要我让你?” 班觉贡布笑了笑,正要坐下,就看见傅杨河带着小唐进来了,这才吁了一口气。 “杨姐。”小唐高兴地叫了一声。 “小琛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有,我们俩谈了谈工作上的事。” “那阿姨,你们聊,我还 有事,就先走了。” 没想到杨慧娜还没说话,小唐就笑道:“不对啊,我们都叫杨姐,班总怎么叫阿姨啊,杨姐不喜欢人家喊她阿姨,都把人喊老了,是不是啊杨姐?” 傅杨河赶紧对班觉贡布说:“班总你去忙吧,谢谢你啊。” 班觉贡布这才出去了,等他一走,傅杨河立即关上门,转身看向杨慧娜。 杨慧娜放下手里的杯子,说:“看着还行。” “这还叫还行?杨姐,你要求会不会太高了,这身高,长相,家世,人品……” “长的是不错,个头也高,就是有点黑……” 傅杨河立马说:“我不喜欢小白脸。” “所以才不喜欢张跃的?” 傅杨河愣了一下,说:“不是。” “要说真心话,我还是觉得张跃适合你,奈何你不喜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杨慧娜往椅子上一躺,说:“这几天让他多陪陪我,我来帮你把把关。” “妈你别吓到他了,我们俩才刚开始谈,你就让他被迫见家长……” “你放心,妈有分寸,不过……”杨慧娜问傅杨河,“你说这几天我装不知道你们的关系呢,还是大家敞开来说?” “装不知道,他胆子很小的,妈,你可千万别吓他,你要是把他吓跑了,我……” “呦呦呦,把他吓跑了怎么样,还跟我翻脸?真是俗话说有了媳妇忘了娘,一点都不假。” 傅杨河略有些害臊,说:“不是,班觉他很老实的,我看人不会错的,不然我不可能选他。” 杨慧娜笑了笑,说:“知道了,妈也为你高兴,不会搞砸的,放心。好啦,你们出去吧,赶了一路,我也累了,午饭就不吃了,我得睡一觉,睡醒之前别来烦我。” 傅杨河和小唐从房间里出来,小唐说:“这世上没有比杨姐更爱你的人啦。你放心,我觉得她会喜欢班总的。” 傅杨河就去了班觉贡布的房间,班觉贡布果然在等他,一看见他就紧张地问:“阿姨对我印象怎么样?” 傅杨河叹了一口气,脸色阴沉,说:“她不喜欢你,说你愣头愣脑的,不会说话。” 班觉贡布竟然信以为真,说:“那可怎么办。” “没办法了……我问你,要是我妈不同意我们俩在一起,你怎么办?” 班觉贡布说:“精 诚所至,金石为开。” “那要是我妈就是不同意呢?” “不会的,我有信心。” “你有什么信心?” “对自己有信心啊,”班觉贡布说,“她不可能一直不喜欢我,就算眼下看不上我,以后也会对我改观的。” “这么有信心?” 班觉贡布就认真跟他分析:“你固然是很优秀的,能配上你的人本来就不多。但是我条件也不差,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不然也不敢追你。阿姨如果不同意,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担心我靠不住,人品不行,这些都是日久见人心,以后时间长了,她就能看出我的真心了。” 傅杨河伸出手来,戳了戳他的胸膛:“你既然这么自信,那你还紧张什么,我看你当着我妈的面,嘴巴都不利索了。” 班觉贡布抓住他的手,按在胸膛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紧张,很希望她一开始就喜欢我,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我就希望她一开始就是喜欢我的,后面越来越喜欢,把我当另一个儿子。”他说着语气略有些激动,“你知道么,看见阿姨的那一刻,我才有一种切实的感受,觉得我们俩是真的在一起了,心里又紧张,又高兴。” “我妈肯定会很喜欢你的,”傅杨河搂住班觉贡布的腰,仰头说,“所以你都不用紧张。”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真的觉得……这世上没有比你更好的男人了,我就觉得你最好,才会爱你啊。” 第73章 关爱同志 杨慧娜这一睡竟然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晨,吃饭的时候看了一圈,问说:“张跃不是也在这儿么,怎么来了这么久也没见他。” 小唐就把张跃最近的状况跟她讲了,说:“傅老师和班总走到一块,他一时半会接受不了呢。” 杨慧娜叹了一口气。 杨慧娜是很喜欢张跃的,也暗地里使了很大劲来促成张跃和傅杨河,最后俩人到底是没成,她也很失望,有些心疼张跃,便要去看他。 进了门就听见张跃说:“不要给我送吃的了,我不吃,我要绝食!” 杨慧娜笑着说:“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躺在床上的张跃愣了一下,立即就坐了起来:“慧姨!” 杨慧娜笑着说:“听说你好久没吃饭了,所以带了点水果给你,在你们这弄这些水果可不容易。” 她把水果盘放在桌子上,看着张跃人都瘦了一圈了,头发乱糟糟的,整个人都憔悴了,便有些心疼,说:“起来吃点。” 张跃只穿了个内裤,躲在被窝里穿上衣服,一边穿一边问说:“慧姨,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和小琛,我来之前还跟你妈见了一面,她托我嘱咐你要照顾好自己,如果看到你这样,不知道会怎么样心疼呢。” 张跃停下动作,躺在被窝里问:“小琛的事,你都知道了么?” 杨慧娜点点头,然后叹了一口气。张跃却已经红了眼眶,说:“他跟班总好上了……我也不是想让慧姨帮我,我只是心里不甘心。” “你是个好孩子,是小琛没这个福气。” 张跃苦笑出声,说;“他是看不上我。” “你们俩都是很优秀的孩子,不存在谁看不上谁,是缘分没到。起来吃点东西吧,想得到就努力争取,尽力了,如果还争取不到就认命,你这样要死要活的,算怎么回事。” “我心里难受,”张跃说,“什么都不想干,觉得都没意义。” “那怎么办,难道你就一直这样消沉下去?” “我需要时间来消化,我没事。”张跃说着又笑了,看向杨慧娜说,“我就是身上没劲。” “身上没劲是没吃饱,快点起来吃,别叫我训你。” 张跃终于下了床,吃了点水果,杨慧娜便问他康乌湖的事,说:“你吃完了陪我出去逛逛,他们都忙,我看就你闲着。” 张跃点点头,让杨慧娜先回去,他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这才出门来。 好久没出门了,乍然走到太阳底下,只觉得这里的太阳刺眼。这时候大家都在忙,他便陪着杨慧娜沿着康乌湖转了转。走到排练厅的时候,远远地和傅杨河对视了一眼。傅杨河穿了黑裤子白衬衫,依旧玉树临风,人堆里一眼便瞧见了。 张跃心下一沉,一想到傅杨河属于别人了,心里还是有些痛。 杨慧娜说:“这边风景真美,不看演出,光看美景也够了。” “早半个月来,湖心岛上全是鲜花,更好看。” 不过花虽然比原来少了,康乌三峰中的仙女峰上垂着的“拥香瀑布”却更宽了一些,溅起的水花随风飘洒,在阳光的照耀下弥漫着彩虹。 “拥香瀑布?”杨慧娜说,“名字取的真好。” 他们上次来的时候湖里还没有船,如今湖边投放了十几只小船,他便和杨慧娜一起坐船去了湖心岛。张跃也是头一回上岛,心情这才好了一点,杨慧娜要给他拍照,一直让他笑,要求了几次,张跃终于算是笑了一回。 “这就对嘛,长那么帅,整天死气沉沉的,谁看了会喜欢。” 也不知道是张跃陪了杨慧娜一上午,还是杨慧娜陪了张跃一上午。中午吃饭的时候,傅杨河看见张跃和杨慧娜走近来,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就知道他妈的话比他的话要管用。这么多年来,张跃在他妈跟前都表现的很听话。 这是杨慧娜在这里吃的第一顿饭,班觉贡布自然不敢怠慢,叫鲁菜师傅做了满满一桌子,在座的人不多,就傅杨河和小唐,连黄静晨他们都没有叫。他原本也没想到张跃会来,所以在看到张跃的时候愣了一下。张跃也以为只是寻常在餐厅吃饭,看服务员引着杨慧娜和他往包间去,心下就有几分忐忑,以为杨慧娜要做和事佬,劝和他与傅杨河,结果进门一看,看到班觉贡布,掉头便要走,却被杨慧娜给拉住了。 “都别站着了,都坐。”杨慧娜说。 小唐立即站起来给她和张跃拉椅子:“张老师总算出来了。” 没想到张跃脸色通红,就是不肯,杨慧娜不好强拉他,只好松了手,张跃说:“慧姨你们吃,我还有点事要忙。” 杨慧娜看着张跃走远,叹了一口气,回头冲着傅杨河和班觉贡布笑了笑,说:“他和小琛置气呢,我本来想做个和事佬,没成。” “我们的事我自己解决,上午玩的还高兴么?” 杨慧娜坐下说:“张跃陪我在附近转了转,果然山清水秀,是个好地方……这是……鲁菜?” 小唐笑着说:“班总怕这边的饮食傅老师吃不习惯,专门去市里请的一个鲁菜师傅。” 杨慧娜听了自然高兴,男人嘴上说爱没什么用,还是要看他做了什么。 杨慧娜是不喝酒的人,但是大老远跑过来,傅杨河还是让她尝试了一下当地的青稞酒,杨慧娜喝不习惯,只喝了一杯就换成了茶水,却把酒都推给了班觉贡布。班觉贡布也是老实,让他喝他就喝。傅杨河怕他喝醉了,便想挡一下,结果杨慧娜瞪了他一眼说:“我跟班总喝酒,你拦什么,你跟我亲,还是跟班总亲,搞得你们像一家人似的。” 她眼神略带戏谑,显然是在暗里威胁傅杨河,傅杨河就不说话了,班觉贡布更是心虚,杨慧娜倒的酒他都喝了,只是他也不傻,慢慢就察觉杨慧娜可能已经知道了他和傅杨河的关系,这是故意在灌他酒呢。一想到杨慧娜如今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有可能在考验他这个准女婿,班觉贡布就表现的更老实了,一杯一杯灌进肚子里,哪敢有半点反抗。青稞酒度数虽然不高,喝多了却也上头。杨慧娜就开始家长里短地套他的话,班觉贡布一一老实回答,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喝多了酒,脸色透着红晕,竟显得有几分可爱。 杨慧娜三言两语就把班觉贡布的大致情况摸了个透,在听说他们家是个曾经是世家贵族之后,脸色便有些不大轻松了,瞟了傅杨河一眼。 傅杨河装没看见,他知道杨慧娜在担心什么。 果不其然,等到回到自己房间之后,杨慧娜就问说:“班觉他们这样的人家,接受得了你么?” 傅杨河说:“八字还没一撇呢,这些以后再说。” “他们这样的人家会不会比较守旧,接受不了?说句实在话,就是我和你爸,当年也都是接受不了的,我们两个也算是比较新潮和开明的了。班觉他们家这种历史悠久的藏族人家,恐怕……” “其实都一样,”傅杨河说,“如今国内关于同志的话题和新闻越来越多,腐女也多了不少,但家长这一辈,真正能接受的不多,有些根本不相信世上有不喜欢女人的男人,大部分事不关己便无所谓,真摊到自己儿子头上那一百一万个不愿意,能像你跟爸这样接受的,估计全中国也没几个家庭,概率太小了,我就算找的不是班 觉,对方父母大概也一样是个难关。” 他们母子俩其实很少谈论这个问题,甚至都避免说到同性恋这个词,会尴尬。杨慧娜和傅年的所谓“接受”,只是被迫的,没办法,就这么一个儿子,也不舍得因此断绝关系。要有选择,他们也希望傅杨河做回直男来。如今谈到对方家庭的问题,都觉得有些别扭和沉重,杨慧娜就叹了一口气。 傅杨河见她难受,便笑说:“这些都是我早就预见的事,既然走了这条路,我就有心理准备,大不了对方一直不认我,反正我也不跟他们过。” “得不到父母祝福的婚姻和爱情,能有几个能善终的?”杨慧娜就又念起张跃的好来,“其实你跟张跃多合适,起码他父母会拿你当自家儿子疼,单从这方面来说,就没有比他更合适你的人了。” 杨慧娜不大看好傅杨河和班觉贡布,觉得两个人差的有些多。 “单论个人条件,班觉自然是极好的,不管放在哪儿都算拔尖,可优秀不代表合适,他跟你年龄差的多,比你大也就算了,偏偏比你小,又是少数民族的,又是那样的家庭,你要不再多考虑考虑?” 傅杨河说:“这不是能考虑的事。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我们俩才刚开始谈,况且他还年轻,十年八年的也拖得了,中间慢慢来就行了。我知道你现在就想确定他的家庭能接受我,但这不现实。”傅杨河笑了笑,语气沉稳,听不出悲喜,“这些都是我们这些人注定会承受的,所以你也不用替我忧心。” 作为同性恋,没有受到家庭的压力和阻碍就不错了,还奢望家庭的支持?对于国内绝大部分同性恋来说,那是太奢求的事。 杨慧娜点点头,说:“你知道就好,总之保护好自己,别太委屈。” “我已经很幸运啦。”傅杨河挽住杨慧娜的胳膊,母子俩慢慢地朝住处走,“你和爸能接受这样的我,我就已经比百分之九十的人幸运了,我受的苦就已经注定比其他同志少千倍万倍,很知足了。” 同志的爱情都面临着双方家庭的几乎不可抗的阻力,每一道阻力都是鸡蛋碰石头一般,一个同志成功出柜的几率就小的可怜,再碰上一个成功出柜且彼此喜欢的几率,估计比中彩票还要低。其实傅杨河一直觉得,他的父母能接受这样的他,他这辈子就已经比大部分同志要幸福了,要知道能自由地没有婚恋压力的孤独终老,对很多同志来说都是奢求。异性恋的普通追求,对基佬来说都是奢侈追求,异性恋的奢侈追求,基佬想 都不要想。 所以身为同志就该有这个觉悟,爱的时候好好爱,一切尽人事,听天命。 第74章 天注定 杨慧娜在康乌湖呆了三四天,每天都是班觉贡布陪着,将整个风景区都走了一遍。班觉贡布话不多,心却很细,人体贴,也有礼貌,看得出心智也成熟,杨慧娜对他很是满意,每天回来都会向傅杨河夸一遍。 傅杨河就转述给班觉贡布听。班觉贡布听了心下稍安,说:“我话不多,还以为阿姨会不喜欢。” 对于班觉贡布来说,陪游杨慧娜比工作都累。他话本就不多,在杨慧娜跟前又诚惶诚恐,有时候俩人都沉默,他就绞尽脑汁地想话题来聊,很怕气氛冷掉。 “我妈不喜欢话多的男人,她审美很传统,觉得男人有本事最要紧,除非像小唐那样甜言蜜语一箩筐的。” 可能因为杨慧娜在的缘故,张跃也不再整天待在房间里了,开始了手头上的工作,只是他总是躲着傅杨河和班觉贡布,有时候一起开会,表现也淡淡的。傅杨河已经很满意了,他知道张跃的心结不是一天两天能够解开的。 又到了周末,傅杨河总算有了空闲,陪着杨慧娜哪都没有去。蒙克家在赛马山开了一个赛马场,过两天就要开业了,因此邀请傅杨河他们去玩。 傅杨河知道蒙克邀请他们,只是为了给张跃散心。张跃摆架子,不大肯去,傅杨河让杨慧娜出马。杨慧娜说:“我还没骑过马呢,也去过过瘾,你陪我一起去。” 张跃说:“让班总陪你去吧,他马骑的那么好。” 杨慧娜眉头一皱,问:“你到底陪不陪我去?” 张跃就老实了,说:“去,去。” 马场可不是随便就能开的,蒙克家看来不只是小富那么简单。康乌湖风景区等到入秋营业以后,旅客肯定会越来越多的,蒙克家此时搞了赛马场,既借了风景区的东风,又无形给风景区增加了许多卖点,可谓双赢。这估计和央金与平措的婚事脱不了干系。 周六一大早,众人便一起前往马场去了。 赛马场的老板果然就是平措,马场刚开始试营业,人并不多。平措知道他们要来,专门从当地请了几个人过来招待。傅杨河一下车,就看到了几个熟人,其中一个姑娘一头短发,俏丽潇洒骑在马上,不是孟韬还能是谁。 孟韬也看见了他,正要笑着跟他打招呼,看到他身后的班觉贡布,笑容便有些凝固了。傅杨河略有些尴尬,班觉贡布在他身后说:“我不知道她要来。” “孟韬是个好姑娘,你也别太不近人情了,该怎么对她就 怎么对她,我不会吃醋的。” 班觉贡布说:“她尴尬,我也觉得怪怪的,还是少来往的好。” 杨慧娜是坐了张跃的车子来的,来之前就嘱咐他们了,今天只管玩他们自己的,她跟着张跃。 张跃平日里有些孩子气,在杨慧娜跟前却十分沉稳懂事,照顾的分外周到。他们刚下了车,蒙克便已经迎了上去。 “他还没死心。”班觉贡布轻声说。 傅杨河说:“你是不是也不看好蒙克。” “我不是不看好蒙克,只是觉得张老师一根筋。” 对于张跃对傅杨河的感情,班觉贡布是有些抵触和反感的,即便能理解,但出于情敌的立场,班觉贡布还是保持着很大的私人感情在。好在最近傅杨河表现的很好,跟张跃之间没什么不清不楚的地方,不然他肯定是要吃醋的。 央金本来在凉棚底下坐着,看到他们便招了招手。傅杨河和班觉贡布走了过去,央金笑着说:“你们怎么才来,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你把孟韬带过来的?”班觉贡布问。 央金笑了笑,看着班觉贡布说:“你也太无情了,难道我和她也不能来往了?” 央金带了孟韬过来,显然是有心要撮合他们。傅杨河笑了笑,说:“孟韬骑的真好。” “骑马其实没什么难的,”班觉贡布说,“我教你,保你一天就能学会。” 央金却看到了和张跃一起走过来的杨慧娜,问说:“那位是……” 傅杨河回头看了一眼,笑着说:“是我妈。” 央金吃了一惊,赶紧恭谨地过去打了招呼。傅杨河和班觉贡布只好跟了过去,张跃看到他们俩,手往裤兜里一插,十分傲娇的模样,微微撇过头去。 “这是班觉的姐姐,央金。”傅杨河介绍说。 杨慧娜早就想见班觉贡布的家人了,听是班觉贡布的姐姐,立马亲热地拉住央金的手聊了起来。班觉贡布和蒙克过去挑马,张跃见傅杨河身边没人,就默默的走到他跟前站定,撇嘴说:“恭喜。” 傅杨河看了张跃一眼:“你是谁,我不认识。” 张跃说:“那是,你眼里除了班总,还能看见谁。” 蒙克和班觉贡布已经各自牵了马过来。傅杨河见状便迎了上去,说:“这马好漂亮。” 班觉贡布笑着对杨慧娜说:“阿姨要不要 上来试试?” 杨慧娜赶紧摆手:“你们玩吧,我在旁边看着就行。” “阿姨跟我来吧。”央金说着便带着杨慧娜去了凉棚底下。班觉贡布便笑着对傅杨河说:“上马试试。” 傅杨河说:“我怕摔下来。” “我在呢。” 张跃听到他们俩在跟前打情骂俏,鼻子都快气歪了,哼了一声。蒙克叫道:“张老师。” “干嘛?” “这是我的马,你骑过的,不认生,比较好骑,你试试,这么久不见,它都想你了。” “这马是成精了么,还想我……” 不过话虽这么说,傅杨河还是爬上了马,对蒙克说:“你别管,我要自己骑。” 他说着便骑着马缓缓朝远处走去,蒙克飞快地跑到马棚,又骑了一匹马出来,不远不近地跟在张跃后头。 傅杨河没张跃的技术,骑在马上便有些心惊胆战,班觉贡布帮他牵着马慢慢地朝马场走。平措跑了过来,说:“你们戴上这个。” 他说着便递了一套护甲和头盔过来,手套给了班觉贡布,说:“我有几个小马驹,等会你帮我看看成色。” 班觉贡布点点头,便带着傅杨河往前走,而张跃和蒙克早已经走远了。 杨慧娜看着他们的背影,笑着说:“年轻就是好啊。” “阿姨要想试试也可以试试的,他们有专门的骑手来保护和引导顾客。” 杨慧娜笑了笑,说:“不用了,我看看就行。” 孟韬不知道何时已经从马上下来,朝她们走了过来。央金介绍说:“这是傅老师的母亲。” 孟韬便跟杨慧娜打了招呼,然后对央金说:“我要回去了。” 央金说:“干嘛走啊,班觉才来。” “我要是知道他会来,就不会跟你过来。”孟韬苦笑了一声,回头看了远处正帮傅杨河牵马的班觉贡布,“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和班觉……” 央金又劝解了几句,孟韬却执意要走,两个女孩子完全没避着旁边的杨慧娜。 杨慧娜都傻眼了。 敢情央金在撮合面前这个美女和班觉贡布啊。 央金无法,只好让司机先送孟韬回去了,回来的时候冲着杨慧娜抱歉地笑了笑,杨慧娜便笑着问说:“刚才那个姑娘,是班觉的……女朋友?” 央金笑着摇摇头:“只是普通朋友,不过我们倒都很希望他们俩能走到一起。” “感情的事,还是要看个人的意愿。强扭的瓜不甜。”杨慧娜循序善诱地说,“我刚来这不清楚,你们这边,婚姻大事,是听父母的多一些,还是自己做主的多一些?” 央金笑着说:“当然是自己做主的多,班觉的婚事,我们也只是给建议,不会强迫他娶谁。” “要是他找了一个你们家接受不了的对象,可怎么办?” 央金笑着说:“他从小懂事,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他做事一向有分寸。” 杨慧娜也笑了,眉眼柔和,说:“有时候这人啊,不是说该爱谁就会爱谁,就像你们都觉得刚才那姑娘好,班觉却看不上,也不是说不该爱谁就不会爱谁,这姻缘啊,都是天注定的。班觉的姻缘,或许在你们想不到的地方呢。” 央金笑了笑,放眼看向班觉贡布。 班觉贡布牵着马,那马果然很温顺,他们已经走的很远了,傅杨河便说:“要不你也骑上来吧,带着我跑两圈,这样慢腾腾的好没意思。” 班觉贡布闻言便翻身上了马,把傅杨河抱了个满怀。傅杨河一直觉得战战兢兢,此时此刻才觉得心里踏实了,班觉贡布说:“坐稳了,我可放开了跑了。” 傅杨河点点头,班觉贡布双腿夹了一下马肚子,胯下的马便跑了起来,越跑越快,呼呼的风声从耳朵边上飘过,傅杨河又紧张又兴奋,便笑了起来,吼道:“驾驾驾!” 他们很快便赶上了前面的张跃和蒙克,张跃听见马蹄声回头看了过来,就看到班觉贡布和傅杨河共乘一马,从他身边一跃而过,傅杨河似乎格外兴奋,从班觉贡布怀里探出头来看他,长发被风吹着,遮不住他灿烂的笑容。 傅杨河是真的很幸福。他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笑的这么明媚,喜悦。傅杨河和他一样,都是精神至上的人,爱情对他来说比功名利禄都要紧,有人爱,被人爱,才是傅杨河终生的追求,其余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如今的傅杨河,有爱,有事业,人生最好的时候,终于姗姗来迟,好遗憾带给他这些的,不是他张跃,而是突然出现的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班觉贡布。 这姻缘啊,真是天注定。 第75章 藏不住 马越跑越快,很快就将张跃他们也甩在后头了。他们出了马场,沿着河流往前跑,傅杨河说:“跑的太远了吧。” 班觉贡布笑了笑,问:“害怕了?” 傅杨河一听班觉贡布的声音,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了。身下的马果然慢慢停了下来,班觉贡布噙住了他的耳朵,傅杨河就忍不住颤抖着哼了起来:“被……被人看见……” “哪有人……” 傅杨河一边忍耐着电流在身体里乱窜,一边偷偷回头看,远远地只看到张跃和蒙克的模糊影子,他们真的已经跑好远了。今天有些热,他穿的十分宽松,班觉贡布就捞起他上衣下摆,头就钻进去了。 张跃其实大概能猜到班觉贡布为什么突然带着傅杨河跑那么远的地方去,心里妒忌的很,可什么也做不了。这时候聪明的做法应该就是当做不知道,可他耐不住心里的不甘,就骑着马追了上来,远远地就看见傅杨河躺在马背上,班觉贡布的头在他身上起伏。蒙克也看到了,叫了一声:“张老师。” 张跃眼圈都红了,又是伤心又是嫉妒,他虽然知道班觉贡布那小子不会纯情到只拉拉傅杨河的小手,可想象归想象,亲眼看到那刺激还是叫他受不了。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在找虐,便停了下来。 蒙克说:“回去吧,别看了。” 张跃掉转过马头,一路往回飞奔,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心想他再也不要为傅杨河这个薄情人伤心了。蒙克怕他摔下来,紧张地跟在后面,张跃越骑跑的越快,好像要急着把十三年的青春都追回来。 杨慧娜和央金在那聊天,远远地就看见张跃骑着马跑了过来,骑的那么快,人在马背上颠簸,看着有些叫人害怕。杨慧娜立即就站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张跃。张跃的马慢慢地停了下来,趴在马背上喘气。蒙克追了上来,翻身跃下马,将张跃从马背上托了下来。 张跃双腿落到地上,说:“谢谢。” “你骑那么快,不要命啦?”杨慧娜喊。 张跃便笑了笑,朝她走了过来。杨慧娜这才行想起傅杨河来,问说:“怎么没看见他?” “他跟班总不知道跑哪亲热去了。” 一句话说的央金愣了一下,蒙克忙说:“张老师累了吧,我们去屋里坐,里头有吃的。” 央金回头看向远处,远处有些骑马的年轻人,但并没有班觉贡布和傅杨河。她想起刚才张跃说的那句话,也不知道是玩笑话 还是认真的,自己又觉得可笑,摇摇头,便跟着进去了。 傅杨河和班觉贡布半天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傅杨河表情怪怪的,倒是班觉贡布,依旧一副沉稳挺直的模样。杨慧娜问:“玩的怎么样?” 傅杨河说:“挺好的……” “你来学骑马,让班觉带着你怎么能学的会,你看看张跃。骑得多好。” 傅杨河便说了一句:“那是蒙克教得好。” 蒙克就笑了,看了张跃一眼,说:“是张老师聪明,一学就会。” 张跃并不领情,喝着果汁也没说话。班觉贡布去后面看平措的几个小马驹,傅杨河问央金:“孟韬呢?” “她有事回去了。” 傅杨河愣了一下,杨慧娜就笑了笑,眼睛看着傅杨河说:“那女孩子喜欢班觉呢。” 傅杨河讪讪地笑了笑,说:“班总人那么帅,喜欢他的人多着呢。” “我以为傅老师这种艺术家,会更注重灵魂呢,原来也看脸。”张跃冷冷地说。大概是他观察比较仔细的缘故,傅杨河刚进来的时候他就发现傅杨河衣领处有个吻痕,傅杨河后来就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才把衣领拉高了一点。 不知羞耻的两个人! 大家一起吃了午饭,但是这场午饭气氛微妙。张跃除了杨慧娜谁都不怎么搭理,蒙克就一直在跟他套近乎。没有了孟韬,央金也变得拘束起来了,只和傅杨河讲话。平措和班觉贡布这俩未来的姐夫和小舅子聊生意。傅杨河偶尔和张跃对眼,都觉得十分羞愧。 他觉得张跃十有八九看出他和班觉贡布去干嘛了。 吃了饭他们就打算回去了,央金想跟着他们去康乌湖看看,便坐上了班觉贡布的车子。傅杨河见她坐到了副驾驶,自己便坐到了后面来,蒙克则和杨慧娜坐上了张跃的车子。 央金说:“傅老师要想学骑马,可以让班觉带你去镇上学,我们家在镇上也养了几匹马,可比平措他们家的马好多了。” “等以后有时间了好好学,我觉得骑马还挺威风的,你们这男人是不是都会骑?” “有马的人家都会,”央金说,“你们觉得平措这个马场做的怎么样?” “才刚开始试运营,我看他很多设施都还没建完。”傅杨河说。 “他们决定的比较仓促,所以后续还在做。我是觉得这离康乌湖风景区有点远,也不知道以后生意 怎么样。” 央金话音刚落,傅杨河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杨慧娜打过来的:“我听张跃说这附近有个九宿寺,很灵验,我想进去拜一拜,你陪我一起去吧。” 傅杨河便跟班觉贡布说了,车子便朝九宿寺而来。过了转山会,九宿寺已经冷清了下来,人不多,傅杨河陪着杨慧娜进去拜了一下,出来的时候对傅杨河说:“我也没有别的愿望了,这辈子该有的都有了,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找到相伴一生的那一个,年纪不小了,也该定下来了。” “我听小唐说,有个邓院长,是怎么回事?” 杨慧娜一愣,便笑道:“你说邓明啊,你别听小唐瞎说,我都多大岁数了,还折腾什么。” “他不是离婚了么。如果你们两下有意,我是支持你的。”傅杨河说。 杨慧娜笑着叹了口气,说:“再看吧,顺其自然。” 母子俩从庙里出来,杨慧娜又说:“在马场人多,一直没机会跟你说,那个孟韬是怎么回事,我看央金好像很看好她和班觉。” 傅杨河便将班觉贡布和孟韬的关系讲了一遍,杨慧娜说:“这不是另一个张跃么?” 傅杨河大窘,说:“你这么说,感觉我和班觉贡布谈恋爱害了多少人似的。” “可不是多了两个伤心人么。你看你们俩的感情来的多不容易,是孟韬和张跃两个伤心人换来的,可真要珍惜,要是半途而废,怎么对得起他们两个。” “妈你放心,你知道我的,我和班觉贡布谈恋爱,就是奔着一辈子去的,不管多难走,都会一直尽我所能走下去,不会轻言放弃。” 杨慧娜拍了拍他的胳膊:“一定要让班觉和你一条心。别事事都顺着他,对待男人有时候也得有点手段。” 不过她觉得她说了也是白说,她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掉进爱情里就成傻子了。 他们俩从九宿寺出来,却见张跃和班觉贡布站在寺外的拐角处说话,俩人嘴里都叼着烟,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傅杨河上了车,央金说:“班觉和张老师刚才好像争吵起来了,我看张老师脸色很不好看的样子,他们工作出什么问题了么?” 傅杨河笑了笑,说:“张老师最近心情不大好吧,他们俩吵起来了?” “也不算吵,可我看俩人好像不大愉快。” 不一会班觉贡布便进了车子里面,傅杨河问说:“你跟张老师说什么呢? ” “随便聊了两句。”班觉贡布说。 央金在,傅杨河也不好多问,等到了康乌湖之后,趁着没人,便问班觉贡布和张跃说了什么。 “他阴阳怪气的,”班觉贡布提到张跃也没什么好脸色,“说我和你不注意影响什么的。” 傅杨河就笑了:“你就为这跟他吵?” “没吵,还让了支烟给他,”班觉贡布说,“我得了便宜,就听他说两句酸话也没什么。” 反正和傅杨河在一起的是他。 傅杨河说:“这就对了,他那人就那样,有些文人习气,爱逞嘴舌之快,你多让着他点。” “不过他说……”班觉贡布说着把傅杨河拉到怀里,撩起他的衣领看了看,“还真是,我什么时候给你亲的。” 傅杨河脸上一热:“我当时就知道肯定会留下吻痕,你为什么每次都亲那么用力……” “恨不得吃了你,没控制住力道,以后注意,只亲你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自从杨慧娜来了之后,可能有了“见家长”这种意识,两个人感情急剧升温,简直不能单独共处,一单独共处就要燃烧起来,班觉贡布又搂着他磨蹭了半天,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出了一身汗。傅杨河问:“央金呢?” “在我房里呢,说是帮我整理一下房间。” “你房间没什么不能看的东西吧?” 班觉贡布就笑了。 央金从小温柔沉静,爱给班觉贡布收拾房间。单身男人的房间总是有些杂乱无章,这一回进去之后她却发现班觉贡布的房间很整洁,东西摆放的也很整齐,显然是有人给他收拾过的。只有刚才班觉贡布被傅杨河叫走之前脱下来的外套放在椅子上,她伸手拿过来叠好,钱包却从兜里掉了出来,她赶紧捡了起来,却发现那钱包散开了,露出里头一叠钱,还有一张照片。 她愣了一下,将照片抽出来看了一眼,就看到当初在来古村拍的那一张,傅杨河骑在马上,班觉贡布回头笑着看他。 班觉贡布很帅,很迷人,看傅杨河的眼睛里仿佛有光,而傅杨河笑的那么灿烂,看班觉贡布的眼神仿佛有情。她笑了笑,将照片放回去,把衣服放好,掩门出去,正看到班觉贡布和傅杨河并肩走过来。 人生爱情和咳嗽一样藏不住。 第76章 明珠 班觉的家人里头,央金是头一个知道的。 只是这对她来说也是难以置信的,即便亲眼看见,没有听班觉贡布亲口告诉她,她还是难以相信。 不过作为曾在国外上学的年轻人,关于同性恋她也是知道的,以前她们班里就有一对,大家都很支持,她和那对男生关系也算可以。可能接受别人,不意味着发现自己的弟弟是的时候就那么容易接受。 她首先觉得自己这个怀疑有些荒唐的原因就是,傅杨河是谁啊,傅杨河是国内著名的舞蹈家,是傅老师,跟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代人。首先年龄上,她就觉得发生恋情的可能性不大,身份更是差的远。她对傅杨河是尊敬的,班觉贡布跟她是姐弟,在她的意识里傅杨河对于班觉贡布来说应该跟对于她是一样的,是应该尊敬的艺术家。 虽然这个傅老师生了一张年轻而好看的脸。 但是傅杨河三十岁都还是单身,又确实有可能是同性恋,而班觉贡布自从大学的时候交过一个女朋友之后,也再也未有过别的女人。家里人一直以为是因为工作忙的缘故,如今细想起来,的确值得推敲。 央金心里乱的很。 因为这个发现,导致接下来她也没有心情去看风景了,几乎全程都在偷偷观察班觉贡布和傅杨河。 黄静晨他们周末也没有闲着,大部分舞者都放了假,他们几个就在空旷的大厅里排舞,一溜的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孩,舞姿潇洒,青春肆意。傅杨河偶尔会上去指导一下,虽然没有放开跳,但身姿矫健。他身上就是有一种感觉,可能是岁月磨砺,一出手就觉得要比黄静晨他们厉害很多,举手投足都是大师风范。这是央金第二次见他跳舞了,依然觉得惊艳,即便她如今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也不得不承认傅杨河的优秀。而旁边的班觉贡布,眼睛几乎都没从傅杨河身上移开过。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你没发现的时候觉得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之后再去看,处处都是□□。 央金只花了一下午,几乎就确定班觉贡布和傅杨河的确在谈恋爱。 “你跟傅老师在谈恋爱?”回到房间里,她立即脱口而出。 班觉贡布愣了一下,央金着急地说:“你快告诉我是不是,你是不是在跟傅老师谈恋爱?” 班觉贡布可能没料到她会发现,所以脸色略有些慌张,但很快那抹慌张就消失不见了,他点点头,说:“你知道了?” 央金一时 不知道说什么,半天才问说:“什么时候开始的,有多久了?” “也没多久,刚开始谈。”班觉贡布拉了椅子过来,“阿姐,咱们坐下谈,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央金有些无措地坐了下来,语气更是着急:“我真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傅老师……你怎么会喜欢上傅老师,这就是你拒绝孟韬的原因么?” “是,也不是。我跟孟韬本来就是不可能的,我对她从来没有那个意思。不过也的确是为了杨河,我才……” “杨河……”央金觉得这名字从班觉贡布嘴里说出来有一种难言的诡异,“家里是不会同意的。” 班觉贡布便沉默了下来,央金便接着说:“你知道家里是不会同意你和傅老师在一起的,不说阿妈,就是阿莫啦也不会同意的……就算你站到阿莫啦的跟前说你喜欢傅老师,她也没办法理解。” “我不奢求阿莫啦能支持我们,”班觉贡布说,“我目前也没有告诉家里人的打算,如果不是你看出来了,我也没打算告诉你。” “那你是什么意思,只是玩玩?” “阿姐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那你的意思是认真的了?”央金有些着急地站了起来,“傅老师呢,你一时脑热也就算了,他那么有名的艺术家,也会跟着你胡闹么?” “我们俩都是认真的,”班觉贡布说,“我们两个都不是轻易会谈恋爱的人。” “那你是什么意思,一直瞒着家里,金屋藏娇?” “我跟杨河才刚开始谈,等我们的关系稳定下来之后,我会告诉阿妈,至于阿莫啦,我知道她理解不了,也不会接受,会瞒着她,不会让她受伤害的。阿姐,你会支持我吧?” “我支持你……”央金笑了一下,脸色却很难看,“我太震惊了……你竟然喜欢男人,那个人竟然是傅老师……” “其实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心动了,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好像我等的人就是他,阿姐,我现在真的很幸福。” “你不要跟我说这些,”央金说,“你给我时间让我缓一缓……” 班觉贡布原来的打算,也是先告诉央金。央金年轻,思想更为开明,最重要的是心地善良柔弱,只要坦诚相告,她肯定会支持他。只是他没想到央金会知道的那么早,一时也有些慌乱。但镇定下来之后,班觉贡布就觉得自己应该一鼓作气,缓冲的时间应该给,但是得 让央金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他的决心和诚意。 “我知道阿姐一向疼我,你该了解我的,我不是冲动的人,我和他都是很认真的对待这段感情,这次杨阿姨来,就是我邀请过来的,”他撒了个谎,说,“就是想表明我的真心,也想尽快获得杨阿姨的祝福,如今杨阿姨这一关已经过了,接下来就只剩下咱们家了,阿姐就算不疼我,也该替阿莫啦她们考虑,希望阿姐能够帮我一把。” 央金嘴唇动了动,道:“家里我不会说的,你自己也掌握好分寸,不要为了自己的爱,伤了家里人的心。” 班觉贡布说:“我知道。” “还有你,”央金交代说,“你也收敛着点,你们俩的关系还没公开吧?这里到处是你们公司的人,万一走漏了风声,阿妈那边就立马会知道了。你要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生出事端来,就多少收敛一点。” 班觉贡布微微一愣,说:“我怎么了……” “还怎么了,你看傅老师的眼神,都能把他盯出个洞来了,还说怎么了。也就是大家伙没往那方面想,稍微往那方面一想,谁看不出来你两眼放光的样儿?!” 班觉贡布大窘,说:“有么?” 他是年轻人,傅杨河又是那么出彩的一个,他陷进对傅杨河的爱里面之后,自然看什么都觉得爱意汹涌。这爱又夹杂了欲望在里面,不是他想克制就能克制的。正相反,就是因为他如今要和傅杨河偷偷摸摸的,必须要克制,反倒叫他心里难耐,更加躁动。 相比较而言,傅杨河就克制许多,央金都看在眼里,这段爱情,自己的弟弟陷得更深。她想起傅杨河的那张脸,又觉得情有可原。 傅杨河是优秀的,除非睁着眼说瞎话,否则没人能够否认。不得不说,优秀的人在面对这些阻碍的时候,拥有更大的胜算。至少央金可能会觉得两个人不合适,可能会觉得惊讶,可能接受不了,但不会觉得两个人谁配不上谁,不会觉得自己的弟弟吃亏。 诚如小唐说的那样,傅杨河是因为幸运而更幸运的人。 央金当天傍晚便离开了康乌湖,班觉贡布送她上车,回来便又去了排练厅,正碰上傅杨河脱了外套,黑裤白衣,赤着脚在给黄静晨他们示范舞蹈。 他在杨慧娜身边坐下,看傅杨河跳舞。 杨慧娜扭头问他:“跳的很好吧?” 班觉贡布笑的略有些腼腆,又很幸福,眼睛里带着光,点点头。 杨慧娜说:“他可是我的骄傲,以后都交给你了,你可不要辜负他,我自己的儿子我了解,不会叫你吃亏的,你给他的真心,他都会千倍万倍回报你的。” “他也是我的骄傲。”班觉贡布说,“我会尽我所能对他好的。” 傅杨河跳了个转身,动作潇洒,一气呵成,头发挥洒过去,微微喘息着停下来,小唐递了一瓶水给他,他拧开喝了一口,朝班觉贡布笑了笑。 杨慧娜心想,都算了,就算班觉贡布和傅杨河没能走到最后,最后傅杨河被伤透了心,至少现在是幸福的,都快三十岁了,也该好好爱一场了。她身为母亲,一直在傅杨河背后就行了。哪怕他爱的人让她有诸多忧虑,也无条件支持他。 恍惚间想起傅杨河出柜的那一年,哭着说:“这也不是我选的,我也不想做个同性恋。” 那时候的傅杨河,还是个为身为一个同性恋而羞耻和自卑的男人,心里无限痛苦。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终一步步退变,成了耀眼璀璨的明珠,自信而潇洒地爱着一个男人。 真好。 第77章 宝贝 央金回到家,一夜都没有睡好。吃饭的时候,又听班老太太提起孟韬:“这孩子可好久没来了,这是怎么了,以前可是三天两头地往这跑。莫不是谈男朋友了?” 班太太笑着说:“她心里只有咱们家这个,能跟谁谈朋友。” 班老太太问说:“你不是说班觉不同意么?” “我看俩人还有转圜的余地,男未婚女未嫁的。” 央金在旁边听了心里有些乱,忍不住插嘴说:“这次我们去平措的马场,我特意带上孟韬一起去的,本来想要撮合一下他们,但是孟韬一看到班觉,自己就先走了。孟韬是个有主意的姑娘,大概是已经放下了,他们俩没什么可能了。” “你傻啊,她要真是放下了,还会见着班觉就走?就是心里放不下,才不敢见呢。” 老太太笑着说:“是这个理。” 央金欲言又止,又怕说的太露骨,沉默了一会又说:“我这两天搜傅老师的新闻,看到几个关于他的传言……”她心跳如鼓,说,“傅老师这么大还没结婚,竟然是有原因的。” “他这年纪不算大,”班太太说,“大城市里三十岁没结婚的多得是,不像咱们这这么早。傅老师严格算起来还不到三十呢,这么有名望的艺术家,结婚晚很正常。” 央金便道:“可我搜到的八卦新闻说,他不结婚,是因为他是gay。” 班太太愣了一下,班老太太却不大懂,问:“什么意思?” 班太太笑着说:“就是有些男人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她见班老太太依然似懂非懂,也没有过多解释,只问央金,“你哪儿看到的消息?” “就网上,传的神乎其神,不像是假的。” 班太太便沉默了一会,央金仔细看她脸上的表情却很淡定:“阿妈,你不吃惊么?” “搞艺术的,同性恋是挺多的,以前也见过。”班太太说着便笑了,“将来也不知道哪个男人捡了便宜,能攀上傅老师。” 央金很是吃惊,说:“我以为你听了会对傅老师有看法……” “我又不是头一回听说。不说这些了,你阿莫啦要是听多了,又该担心这担心那了。” 央金觉得班太太这边,还是很有可能说动的,看样子似乎并不排斥。不过她也知道,别人是一回事,自家孩子又是一回事,不知道班太太知道她嘴里所谓的那个“捡了便宜”的男人是自己的儿子 的时候,又会怎么想。 央金在家里一筹莫展的时候,曲珍忽然来告诉她说,家里来客人了。 “谁啊?” “好像是傅老师的母亲,说来参观咱们庄园,太太和老太太正在客厅里接待呢。” 央金吓得也顾不得礼仪了,赶紧就去了前厅,一进门,就看到杨慧娜和老太太她们坐着说话。杨慧娜看到她便笑了笑,说:“又见面了。” “杨阿姨。”央金紧张的厉害,不知道杨慧娜是来干什么的,如果杨慧娜这趟来是来说傅杨河和班觉的事,那她们家今天可要闹翻天了。 “我早听说班贡庄园闻名遐迩,慕名已久,这次来探亲,正好在这附近住,实在忍不住就过来了。” 央金皮笑肉不笑地问:“傅老师呢,没跟您一起来?班觉也是,也不提前跟家里说一声,我们好招待。” “我没告诉他们,杨河不肯我来,说给府上叨扰,可我实在忍不住,就自己偷偷来了,你可别告诉他,不然我回去他肯定要不高兴了。” “杨老师说的是哪里话,您能来我们家里,我们求还求不得呢。”班太太对杨慧娜十分恭敬,她虽然不了解杨慧娜,但也知道傅杨河的父母都是戏曲大师,地位只会比傅杨河高,不会比傅杨河低。杨慧娜来的突然,她们都未能盛装迎接,她心里反倒有些过意不去。 老太太一向是有规矩和礼节的,立即让央金陪着杨慧娜去逛园子,那边已经吩咐了曲珍去做午饭。央金和杨慧娜从老太太那里出来,心下紧张的要命,手心都出汗了,悄声问说:“杨阿姨这趟来,真是为了看庄园?” 杨慧娜本正兴高采烈地看着庄园,闻言便扭头看了央金一眼,见央金神色紧张,脸色有些红,心下也有些疑虑。不过傅杨河告诉她他和班觉贡布的事班觉的家里人都还没人知道,她也不敢冒然说什么,只笑了笑说:“对啊,前两天就想来了,杨河不肯,说太唐突了,可我就要走了,下次来不知道何年何月呢,就自己过来了。” 央金笑了笑,一边陪杨慧娜逛庄园,一边偷偷给班觉贡布发了个短信。 班觉贡布正在开会,一收到短信立马就散会了。傅杨河见他神色略有些紧张,便问说:“怎么了?” “家里有点事,我得回去一趟。” 傅杨河见他神色有些不对,想多问一句,班觉贡布已经跑去开车了。他站在湖边看着班觉贡布开车走远,心下十分疑惑。 突然散了会,倒不知道该干什么。于是他便去看杨慧娜,结果杨慧娜并不在房间里,而刚才开会的时候张跃也在,小唐也在,没人陪着她,她能到哪去。 他就给杨慧娜打了一个电话,却没有人接,他便有些担心了,问小唐:“见我妈去哪了么?” 小唐讪讪的,说:“不知道,只早饭的时候见了一次。” 傅杨河找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找到人,电话也没人接,便有些害怕了。张跃说:“都找了么?” “都找了,没找到人。” “慧姨一个人跑不了多远,可能去周围玩了,再等等看。” 结果等到午饭时间也没见杨慧娜回来,这下傅杨河真急了,想报警。小唐见他要报警终于坐不住了,拉住说:“别别别,我知道她去哪了。” “你不早说,去哪了?” “她去班贡庄园了。” 众人听了都是一愣。张跃松了一口气,看了傅杨河一眼,笑了,颇为看好戏的样子。傅杨河紧张地问:“她怎么去那了?” “她说她走之前不去一趟不放心,”小唐说,“不过你放心,她说了,只装作是看庄园,杨姐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她会拿捏好分寸的,你别担心。” 怪不得班觉贡布接到信息神色那么凝重呢,肯定是他家里人告诉他了。傅杨河一想到杨慧娜可能会做的事头都大了,立即要赶往班贡庄园去。 “我妈没车,她怎么去的?” “班总不是给她配了个司机么,专门带她到处去玩的。” “你等着,回来我再跟你算账。” “这次真不关我的事,不是我撺掇的,地址也是她自己搜的,她只是让我别告诉你。” 傅杨河已经懒得听他解释了,赶紧坐上车,直接往班贡庄园而去。 车子到了班贡庄园的时候杨慧娜他们已经准备吃午饭了。杨慧娜看见傅杨河就笑了,说:“吃了么?” “傅老师来了。”班太太笑着说,“我刚才还说班觉呢,既然都回来了也不请你一块过来,正好,你还没吃饭的吧,曲珍,去添一双碗筷。” 傅杨河满面通红,看向班觉贡布,班觉贡布朝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装张。 看班觉家的人对他的态度,杨慧娜并没有说什么,不然的话恐怕早就把他撵出去了。 “怕你们工 作忙,所以都没敢告诉你们,结果还是把你们都招来了,可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杨慧娜笑着说。 “阿姨要来该告诉我一声,我开车送阿姨过来。”班觉贡布说。 傅杨河则没有说话,他还不清楚情况,不敢乱说话,只能尽可能表现的像往常一样。 这一顿饭吃的傅杨河胆战心惊,杨慧娜笑着看了看他,也示意他不要紧张。 杨慧娜此次过来,真的只是想见见班觉的家人,看看这家人是什么样子,心里好有个准备。班觉的母亲她是很满意的,年轻,有气质,是个有文化有见识的女人。她原以为班觉的母亲是个地地道道的藏族妇女呢。 倒是班老太太,和她想的一个样,看起来就很是威严端庄,大概思想是很老派的,这一关不好过。而且一顿饭吃下来,感觉这个老太太在家里就是老佛爷一样的存在,很有权威。 好坏各一半。 吃完饭杨慧娜留在那里和班太太她们说话,傅杨河便和班觉贡布去了他房里,一边走一边说:“对不起,我真不知道我妈会来,她没告诉我。” “刚知道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班觉贡布笑道,“以为阿姨过来和我阿妈她们摊牌,心想要是闹僵了可怎么办。不过看样子阿姨只是想来见见我家里人,如此也好,反正以后早晚是一家人,这也算丈母娘第一次进家门了,怎么样,我们家里人表现的还算可以吧。”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我都吓死了。你知道了也不告诉我,自己一个人跑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心想万一我阿妈和你妈吵起来,你在场再扯到你身上去,就没告诉你,还不是怕你受委屈。”班觉贡布说,“我看你刚才饭桌上都没吃几口,要不要吃点点心?” 傅杨河摇摇头,说:“我都紧张死了,我妈不走,我就放不下心来……你说她们都谈些什么,要不我把我妈叫出来?” “我看我阿妈跟阿姨很投机,让她们联络联络感情吧。”事到如今,班觉贡布就告诉了他央金已经知道他们俩关系的事。 “央金已经知道了?”傅杨河愣了一下,回想起刚才席间央金对他的样子,和平时也没什么区别,心下有些感慨。 这是支持他们的意思了么? 班觉贡布说:“有些话你虽然不说,我也都知道,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 傅杨河点点头:“你家里的事,我都不管,一 切都听你的。” “这就乖了。”班觉贡布笑着说。 傅杨河听他说“乖”,内心有几分羞耻,没想到班觉贡布又说了一句:“宝贝,我们俩一定会很幸福的。” 傅杨河每次听见班觉贡布喊宝贝,都有一种极其羞耻的幸福感。他明明比班觉贡布大,却是班觉贡布的心肝宝贝。班觉贡布说,宝贝就是宝贝,和年龄没有关系,七老八十了也是宝贝。 班觉贡布也是他的宝贝啊。傅杨河想,若真能和班觉贡布一起幸福的过日子,那就真的太好了。 第78章 母亲 杨慧娜在班贡庄园呆到傍晚才回去,等到上了车,她才笑着对傅杨河说:“你瞧你紧张的样子,我还能害了你不成。” “不说一声就一个人跑过来了,叫我怎么能不害怕。” “我就是来见见他们家的人,看看什么样。” “结果呢?” 杨慧娜想了想说:“比我想的要好一点。我看他母亲像是个比较开明的人。” 傅杨河便说:“这些事都交给班觉来做吧,我都不管,你也别管了。” “我明天就回去了,我不在跟前,你要记得随时跟我报备,我也好放心。”杨慧娜说。 “还用我报备,”傅杨河说,“小唐不就相当于你安排在我身边的奸细么?” 杨慧娜就笑了,说:“你可别怪他,你是什么都不爱往外说的性子,身边就该有一个小唐这样的平衡一下,不然我对你真是一无所知了。何况他也是真心为你好,以前你应酬多,自己又不愿意去,小唐不知道替你赔了多少人情,又替你跑了多少场子……” “我要是不记得这些,早就把他开了。”傅杨河说。 “你问问班觉,身边要还有合适的人选,也给小唐介绍一个,他也是个渴爱的人。” 傅杨河便说:“还真有一个,他如今正单相思呢,不过对方不喜欢他,喜欢张跃。” 他就将蒙克的事情讲了一遍。杨慧娜异常吃惊:“你们这是来工作的,还是来谈恋爱的?” 傅杨河说:“不过张跃无动于衷。” 杨慧娜笑了笑,又叹了一口气,说:“他喜欢你这么多年了,要是一下子移情别恋,那还不正常呢。不过我都替你觉得对不住他,希望这孩子将来能有一个好归宿,你也可以安心了。” 知子莫若母,傅杨河的性格,如果张跃一直孤零零的,他大概也会心里不是滋味。 “不过你也别逼他,”杨慧娜又说,“最好什么都别管,不然他心里肯定怨你,自己找到归宿了,就急着把他往外推。” “我知道。” “蒙克……”杨慧娜默念着想了一会,“是个头高高的,然后有点黑那个么?” 傅杨河点点头。 杨慧娜就撇撇嘴:“是不是太黑了?” “那你是不是也嫌班觉有点黑?” “刚见的时候是有点,看多了也不觉得黑了。这几 天看到这么多康巴汉子,班觉算是白的了呢。”杨慧娜说着便笑了起来。 “就是要黑一点才有男人味呢,我不喜欢白斩鸡。” 没想到听了这话,杨慧娜却叹了一口气。 杨慧娜之所以叹息,是因为她之前其实还抱着一点幻想,傅杨河没谈过恋爱,其实看不出攻受,她一直期望自己的儿子是个攻呢。 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傅杨河的身体考虑。当初知道傅杨河是gay之后,杨慧娜便去恶补了这方面的知识。她从前对同性恋所知甚少,又不好意思去问别人,便自己上网去查,知道同志之间有些不分男女,有些是分的,关于同性恋的性方式她也有所了解了,知道做受的要承受的远比做攻的多,首先就是身体健康问题。她担心长期做受对身体不好,还奢望着傅杨河做个攻呢。 第一眼看到班觉贡布,她就知道可能自己想多了,如今看傅杨河的偏好口味,受无疑了,弄不好还是纯的。 唉。 杨慧娜说:“你们俩发生关系了么?” 傅杨河刹那间满脸通红,装作没听懂,问:“什么?” “别装傻,我问你们俩到哪一步了?” 傅杨河很窘迫地说:“没到哪一步……” “那是哪一步,我就问做了么?” 傅杨河从来没跟杨慧娜聊过这些,杨慧娜语气虽然故作强硬,语气却也也透着些许尴尬,傅杨河老老实实说:“没有。” “进展慢一点也好,容易得到的男人都不懂得珍惜,你比他大这么多,可别被他玩在掌心里,得把他控制在掌心里才行。至于那些事,少做,男人喂六七分饱最好,太饱了容易腻。” 傅杨河满脸通红地笑了笑,没接话。 他只希望这个话题赶紧过去才好。 杨慧娜大概也有些尴尬,说完这些便打开了车窗吹了一下风。班贡庄园已经在极远处,几乎看不到了。 从傅杨河那里听说了蒙克的事情之后,回去杨慧娜便很认真地观察了一下蒙克,觉得蒙克还是跟小唐合适一点,更像是一对不说,年龄也相仿。她其实不大赞同年纪相差太多的在一起,容易有摩擦,还是同龄人在一起更有共同话题。 还有一个私心就是,她觉得班觉贡布配傅杨河也就罢了,各方面条件也算般配,但蒙克配张跃就差了一点。张跃模样和身高都不错,又有才华,是国内著名的音乐 人,蒙克家庭也就小富的样子,本人也只是个领舞而已,和张跃差的比较多,所以她觉得张跃看不上蒙克也在情理之中。 倒是和小唐,各方面都很搭。 小唐说:“你操心傅老师和班总的事就够了,我的事我会自己看着办,我可是老油条了。” 杨慧娜笑着说:“我不管你们的事,就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你要是有想法,或许我能让小琛帮你一把。他是蒙克的领导,说话估计还是有点用的。张跃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了解他像了解自己儿子一样,别说他一时半会放不下小琛,就是放下了,他喜欢的也不是蒙克这种男孩子。与其让蒙克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如撮合撮合你们。痴情种有张跃一个就够了,这种没有结果的单相思多浪费时间,我想想都觉得可惜,青春短暂,可不要把宝贵的光阴都浪费在等待上。” “要是早两年,我肯定想方设法把蒙克追到手,现在觉得强扭的瓜不甜。何况他单恋着张老师呢,不会理我的。” 杨慧娜问说:“蒙克在你心里能排第几呢,在你历任男朋友里?” 小唐笑哈哈地说:“他可不算我男朋友,还排不上号。” 杨慧娜叹了一口气,说:“你是个聪明人,感情上却总干糊涂事。我只告诉你一点,你要是觉得你们俩不会有结果,就不要付出太多感情,到时候又来找我哭诉,我可不理你。” “别说我了,你今天去班贡庄园见了班总的家人,怎么样?我觉得他们家排场不小,可能是大家族的缘故,待客有道,可又觉得难交心。” 看着亲切,其实骨子里是有距离的,他见过很多有钱或者有权势的人家,莫不如此,可能这就是所谓的阶层差异吧。 杨慧娜摇了摇头,说:“我正要交代你呢。小琛啊别看岁数不小了,人却很幼稚,我们这些年将他保护的也好,没受过什么委屈和挫折。但是走上这条路,哪有不流泪的呢。他凡事不爱跟我和他爸说,身边也没什么朋友,心里其实很孤独的,如今乍然爱上了班觉,肯定身心都交出去了,不会有保留的,虽然他表现好像淡淡的,内里是个感情至上的人。班觉年纪轻,却是个有主意和心机的人,比小琛成熟多了。万一他们俩出了问题,还得靠你在身边帮他呢。” 小唐笑了笑,说:“这些我都知道,班总要是敢欺负他,我肯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就怕你儿子不舍得,反过来要骂我。” “小琛不是好赖不分的人,你心里对他好, 他是知道的,不然整天嫌你嘴碎,怎么也没开了你。他是性子内敛不好意思说,心里很看重你呢,常说你好,你每次失恋哭的稀里哗啦的,他也都很心疼呢。你们俩都是一路上的人,有些只有你们才有的苦,也都能互相理解。普通男女一辈子都不容易呢,何况你们。他如果感情用事,有些时候不听劝,伤了你的心,你就想他也不容易,你不常说么,同性恋都不容易,要对你们多一点宽容和慈悲。” “你说你要是我妈该有多好,”小唐有些感动,说,“傅老师有你这个母亲,真好。这福气不是每个同志都有的。” 杨慧娜就笑了,看着小唐的眼神多了一分慈爱,说:“你妈也是爱你的,给她点时间,会接受你的。” “她觉得我给她丢脸,早不理我了。”小唐笑了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我现在靠自己活,管她怎么看我。” 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有时候爱的有多深,言语就有多恶毒。 杨慧娜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身为母亲,她其实能理解小唐的母亲。不能怪人,只能怪这世道,哪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呢,哪个孩子想伤父母的心呢。世道如此,不怪人心。不合世俗的幸福,都是眼泪浸泡出来的。 第二天杨慧娜走的时候,又是班觉贡布和傅杨河一起去送的。天色不好,有些阴沉。杨慧娜依旧来时的打扮,艳丽温柔。她跟傅杨河拥抱了一下,又跟班觉贡布拥抱了一下,离别伤感而温馨,班觉贡布和傅杨河站在一起送杨慧娜走远。班觉贡布突然很感慨,因为傅杨河有一个开明的母亲,连带着他也沾了光,得到了别的同志难以得到的祝福。 要是他的家人也和杨慧娜一样,接受他们,祝福他们,那他和傅杨河,该有多幸福,多幸运,只为感恩这种幸运,也足够一辈子互相珍惜和幸福地走下去。 第79章 倒计时 傅杨河和班觉贡布上了车,刚出昌都市的时候,傅杨河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他打开一看,是杨慧娜发的一条信息。 “儿子,大胆去爱吧,妈妈永远都在你身后。” 傅杨河心里一热,眼眶微微有些湿润。窗外乌云密布,车子刚走到九宿县的时候就开始飘起了小雨。这样的天气,他有母亲在心里,有爱人在身边,便再没有所求了。 杨慧娜走了之后,日子便又回到了正轨,时间却也陡然变的快了起来,眨眼就到了八月。七八月份康巴也开始热了起来,短暂的夏季开始了。 张跃也从颓废中恢复了不少,把《风花雪月》的曲子全都编好了。可能感情不如意,反倒很有灵感,他把原来的曲子也都做了修改,缠绵的更缠绵,高亢的更高亢。 他们又开了几次会,经过几次商定,节目的单子也出来了,大体上改变不大,只是细节上的调整。 《风花雪月》的演出时间定为一个半小时,这在实景演出当中算是比较长的了,演出时间从傍晚到晚上,为的是后半段能够更好地运用穿透式全息影像,也可以让观众看到康乌湖夕阳到夜幕这一时间段变幻的美景。七月底的时候他们进行了一次小规模的试演,出来的效果异常惊人。 康乌湖本来就很美,风光秀丽,未经任何污染的纯粹,这几个月经过了人为的设计和规划之后,美景更胜以往。夏日雨水充沛,康乌三峰中的仙女峰上那条瀑布更为波澜壮阔,湖水也涨了一些,看着碧波荡漾,本来是碧玉一般,夕阳西下的时候却变了颜色,美的不像人间景象。等到十月份的时候,山上树木也会变成金黄火红,到时候不知道又会美成什么样子。毛青设计的舞台美轮美奂,夜幕降临的时候光影一出,只让人如临仙境。此天此地此景,即便是随便舞上一段也会比平时看着惊艳,更何况开场舞声势浩大,美轮美奂,众人都很满意。 舞蹈设计方面,黄静晨他们显然都对《仓央嘉措情歌》部分更感兴趣,毕竟都是搞创作的人,更喜欢自由发挥。但整场演出难度最大的却是热巴舞,张宏亮已经同意了傅杨河的建议,将热巴舞作为了重点表演项目,他们有专门的热巴舞演员,舞蹈方面本来并不算难,但是这一段要配合全息影像,如何搭配的相得益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许多动作和剧情设计要考虑到全息影像的表达,他们还在一点一点地磨。 日子虽然忙碌,可看到努力的初步成效,大家都很兴奋,唯独有一个人,心里有些堵。这个 人就是班觉贡布。 班觉贡布最近有些上火。 他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欲望最强烈的时候,天天看着傅杨河,哪里能忍得住,只恨不得天天跟傅杨河一起睡。可是一起睡是一起睡了,傅杨河却拽着内裤不肯松开,班觉贡布已经不满足于小打小闹,他急需要更深层次的“交流”,但是傅杨河不肯,不肯的原因也简单,害怕。 说他太大了。 班觉贡布觉得非常委屈,天赋异禀又不是他的错! 他好言好语地哄骗了那么久也没什么用,傅杨河也不信他“只磨磨不进去”的鬼话。如今不比以往,亲热的程度越来越深入,每次同床都有啪啪啪的危险,傅杨河觉得自己自控能力不强,便不肯让班觉贡布过来睡了。 “我们现在这样不挺好的么?”傅杨河红着脸说,“除了那个,不也有其他的纾解方式,干嘛非要那个。” 班觉贡布板着脸说:“那照你这么说,世上为什么还会有形教这件事呢。肯定是不一样的。” 傅杨河其实也不想这样,他想他都憋了几十年,他也很想疯狂一把,但是他和班觉贡布试了一次,真的不行,疼死他了。 班觉贡布就去网上搜这方面的信息,买了润滑油什么的回来,傅杨河还是不肯,理由就是他太大。 最近工作这么忙,他万一受了伤可怎么是好,做一次躺半天,工作还做不做了? 跳舞的人,就怕身体受伤。 班觉贡布觉得也是有道理的,可他是个男人,且是个欲求不满的男人,觉得这种事只要注意,不会受伤的,再三保证他会小心翼翼,但傅杨河就是不肯,说要等到《风花雪月》上演才行。 算一算,还有两个月呢。 班觉贡布觉得自己等不了。这就好比一头藏獒,眼前给他一块肉,每日垂涎三尺口水都流到地上却吃不到,这种煎熬才是才是要命的。 他脸色阴沉地坐在地上,看着傅杨河那风流柔韧的身体在舞台上飞舞。到了后半段,基本上傅杨河就都是亲自上阵来指导了,班觉贡布看他身子灵活,那么矫健利索,觉得傅杨河身体素质那么好,哪会那么娇弱,好像他操一操就坏了似的。 可傅杨河不愿意,他也不好强求。 大概是长久地欲求不满,班觉贡布看傅杨河的时候偶尔出神,那眼神就特别饥渴,冒着光。虽然大部分时间他都会比较克制,可还是被心细如发 的小唐给发现了。 他一问傅杨河,才知道俩人性生活不算很和谐,原因就是傅杨河吃不消康巴汉子。 小唐心里热热的,问说:“真有那么大啊?” 傅杨河红着脸,不再搭话。 小唐说:“你真是暴殄天物,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 傅杨河心想,他哪是饱汉子,他也没吃过呢。 不过这一席话,将小唐的心思又勾起来了。 其实这几个月来他和蒙克的来往已经很少了,蒙克越来越忙,他和黄静晨他们不一样,是正经的西文的舞者,要承担演出所有的领舞角色,所以几乎没有什么闲暇的时间,偶尔有,他也是往张跃跟前凑。小唐慢慢的就歇了心思,随着演出越来越近,演出人员陆续到位,这其中既有专业舞者,又有群众演员,里头不乏英俊帅气的康巴小伙子,小唐每日看帅哥都看不过来了,美色分走了他大部分精力。 不过他也知道他和这些普通舞者不会有什么结果,群众演员就更不用提了。谈恋爱说是主要看人,但一些基本条件其实影响还是很大的,他是北京人,将来也不可能留在康巴,找一个康巴的普通人,对方也不可能为了他去北京。他和傅杨河不一样,他工作在哪就得去哪,不像傅杨河有名有利有时间,想去哪就去哪,距离对于傅杨河和班觉贡布这个层次的人来说根本就不是事,可是普通人,工作,房子,生计,无一不是限制因素。 小唐是真羡慕傅杨河,如今听傅杨河嫌弃班觉贡布天赋异禀,就更羡慕了。 这是多少小受梦寐以求的的老公啊,傅杨河真是暴殄天物,要是他,早扑上去吸干了。 不过虽然知道没结果,也不妨碍小唐看帅哥。他在性上一向看得开,并不觉得必须要谈恋爱才能啪啪啪,一夜情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这不但对同志来说是常态,就是对一般异性恋来说,在这个时代也属普遍。 像傅杨河这种,因为没对象就处男到快三十岁的行为,他是没有办法理解的。他是食肉动物。 傅杨河其实不是瞎担心,有一次他耐不住班觉贡布猴急加甜言蜜语,就跟班觉贡布试了一次,没成功不说,第二天他一整天走路都隐隐作痛,去厕所都心惊胆战,缓了两天才好点。这还是没成功呢,要是成功了,他不得躺好几天。 班觉贡布很后悔,那次没经验,油都没用,后来他买了油,傅杨河已经不肯了。 “等到演 出之后再说。”傅杨河红着脸,态度却很坚决。 等到演出过后,不用住在康乌湖,哪怕是他床上躺三天呢,也没人知道。 班觉贡布就拿了个挂历过来,挂在门后头,然后拿个红笔,过一天就勾一天。每次勾了还恶狠狠地盯着傅杨河:“还有六十三天。”“还有六十二天。”“还有六十天。” 傅杨河每次听到他的倒计时预报,都觉得心惊胆战。他觉得他拖这么久,把班觉贡布憋这么狠,到时候吃苦的可能还是他自己。 但是心里犯怯,气势上却不能输了。傅杨河表现的愈发高冷淡定,每次都“哦”一声,好像这种倒计时他根本看不在眼里。 班觉贡布看着傅杨河那张怎么看怎么好看的脸,咬牙切齿地想,就让傅杨河猖狂两天,总有一天把他操的服服帖帖的,就是他如今老是端着傅老师的款儿,以后哭着喊老公才刺激呢。 班觉贡布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心下舒畅了很多。 第80章 出柜 两个人的情意越来越绵长,情到浓时,几乎已经藏不住了,很多人都看出了他们的关系,尤其几个核心成员,每次开完会还会开他们两个的玩笑。 经过了几个月时间,张跃基本上已经死心了,只是听到这些话心里仍有些不舒服。他的工作已经全部完成,按道理也不必一直在康巴呆着了,便打算给自己放个假,回北京一趟,等到九月底的时候再过来。 因为知道他要走,蒙克心里便有些失落,大概是心里急,便又开始不安分起来了。 因为大家都知道,一旦这个项目完工,张跃就再不会回来了,两个人也不会再有交集。 但是除了醉酒那一次之外,张跃对蒙克一向很决绝,半点希望都不给蒙克。蒙克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又不是那种凑合的人,即便和傅杨河没有了可能,他也没有破罐子破摔的打算。 “你喜欢我,靠什么喜欢我,柜都没出,还要跟我谈恋爱?” 张跃对对象要求要比傅杨河更严苛,他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如果谈一场恋爱还要过五关斩六将,也太累了,而且根据他身边一堆同志朋友的经验来说,出柜能成功的屈指可数,时间久了基本都会向父母屈服,他不想谈这么累的恋爱,所以他一直对对象的要求就是跟他一样是出柜的,在一起能得到彼此父母的认可和祝福,才更容易长久。 蒙克这几天表现的有些急切,他有些疲于应对,所以拒绝的话不知道说了多少,这句话也不过随口一句,谁知道蒙克听了一愣,黝黑的脸庞看不出什么表情,最后却说:“那我如果出了柜,你能跟我在一起么?” 张跃笑的有几分敷衍,又觉得蒙克幼稚,便说:“你出了柜再说。” 他可不相信蒙克敢出柜。 全中国基佬几千万,敢出柜的能有几个。他反而因为这句话觉得蒙克这小子更显得幼稚了。 出柜不是儿戏,而且要讲究方法和时机,不然就是鸡蛋碰石头,粉身碎骨都有可能。即便是他和傅杨河那样的家庭,当年也都几乎扒了一层皮,何况蒙克这种土生土长的藏族家庭,他都怀疑蒙克的亲人知不知道同志这个物种的存在。 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两天之后,都晚上十点多了,蒙克突然敲响了他的门。他趿拉着拖鞋去开了门,却见蒙克激动地站在夜色里,对他说:“我跟我家里人说了。” 张跃甚至都忘了他跟蒙克说过的那些话,便问:“什么?” “我跟家里人出柜了,说我喜欢男人,喜欢你。” 张跃第一个反应不是感动,而是脱口说:“你他妈傻了吧。” 但是蒙克整个人显得那么激动,好像整个人都沉浸在出柜的痛苦和癫狂里,把张跃往门上一按,就啃了上来。张跃本来在自己房里穿的就少,被蒙克随意地揉搓着,只觉得惊骇无比,脚下的拖鞋都掉了,狠狠咬了一下蒙克的嘴唇,蒙克吃痛,这才猛地松开了他。 “你疯了!”张跃狠狠地擦了一下嘴,“滚!” “我出柜了,我出柜了!”蒙克激动地大喊,嘴角被张跃咬破了,血珠沁出来也不觉得疼,“我现在有资格跟你谈恋爱了。” 张跃要把房门给关上,谁知道蒙克却用胳膊挡住了,说:“张跃,张跃。” 这还是他头一回不叫张老师,张跃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黄静晨他们都从房间里出来偷看,张跃脸色涨的通红,说:“你再不走,我叫保安了。” “我……”蒙克眼睛有些红血丝,瞪着张跃说,“你要回北京么,我要跟你走。” 远处突然跑来了两个人,是平措和一个青年男人。张跃看见他们心里有些慌张,说:“平措你来的正好,赶紧把你弟弟拉走。” 蒙克看到平措他们两个却有些抵触,说:“你们来干什么?” “蒙克,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蒙克说着竟好像有些怕,又好像有些癫狂,要往张跃房间里去。张跃却死死拦住他,对平措说:“把他拉走!” “对不住了,张老师。”平措说着便和另一个男人架住了蒙克往外拖,蒙克力气大,也抵不过平措他们两个男人的力气。蒙克似乎用尽了力气,脸和脖子都隐隐露出青筋来了,几乎是被平措他们架着拖了出去。蒙克还在大喊:“张跃,我爱你,我爱你!” 只是这样的表白只给张跃带来无尽尴尬和窘迫,他一把就将房门给关上了,一张脸已经红透了,骂了一声“妈的”。 可蒙克刚才的样子又在他脑海里不断浮现,叫他想起他当年出柜的时候,蒙克此刻要经受的,恐怕是他当年的十倍百倍。 “妈的。”他只觉得心里堵了一口气,不知道在恼恨谁。 黄静晨他们都出来了,孙雷和赵小军还忍不住跟了上去,看着平措两个人把蒙克塞到了车里去,车子才开到公路上,车门忽然开了,从车上滚落下一个 人来。 “蒙克!” 车子一个不稳,差点开进湖里去。蒙克爬起来便跑,不一会便消失在黑夜里了。赵小军和孙雷全都心惊胆战的,孙雷说:“我去追蒙克,你赶紧打个电话告诉傅老师,快!” 蒙克可是《风花雪月》的台柱子,不能有事。 孙雷说罢就追了上去,康乌湖附近地形复杂,有光的地方还好,没光的地方跑几步都可能跌一跤。他隐约看到个黑影,就在后头喊道:“蒙克,是我,孙雷!” 可是他身后平措也追了上来,喊道:“蒙克,你回来!” 傅杨河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准备睡了,接了电话衣服都没穿就跑出来了。他住的地方正好和张跃他们隔了一座桥,等他跑到的时候,蒙克早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只有孙雷气喘吁吁地蹲在地上,膝盖上磕了好大一块,全是血。 傅杨河赶紧跑了过去,问说:“你怎么受伤了,蒙克呢?” “不知道跑哪去了,太黑了。”孙雷喘着气说。 “赵小军,先带孙雷回房间处理一下伤口。”他看到那伤口似乎很深,不是轻微擦伤那么简单。 “蒙克他……” “蒙克的家人呢,走了么?” “没有,还在找他呢。” 傅杨河赶紧把康乌湖的保安喊了过来,让他们陪着自己去找蒙克。 班觉贡布也听到动静出来了,问清楚了大概情况之后便问:“张老师呢?” “张老师刚拿着手电筒去找蒙克了。” 傅杨河急得不行,说:“蒙克不会想不开吧?” “你别自己吓自己,我陪你一起去找。” 肖央他们也都跟着出来了,一群人一起往蒙克逃走的地方找去,叫声此起彼伏,却一直不见蒙克答应。他们在树林里看到了坐在地上喘气的平措,班觉贡布问说:“知道人往哪边去了么?” “好像上山了。”平措垂着头说。 “你们做什么了,让他吓成这样?”傅杨河厉声问。 “傅老师你不知道,他……”平措似乎有些窘迫,说,“他跟家里人说他喜欢张老师,你说这多荒唐……阿爸揍了他一顿,让我看着他,不准他出门,他却自己跑出来了。” 傅杨河心下痛的厉害,大概他也出柜过,知道出柜的痛苦,脸色有些苍白,可又知道不能全怪平措他们,便 说:“他还年轻,抗压能力有限,估计是怕你们再把他关起来,所以跑了。我们这就去找他,找到了之后会让他留在康乌湖,你家里人如果想找他,先来跟我谈一谈。” 他说着便朝山上走,班觉贡布叫人给了平措他们一个手电筒:“你们先在康乌湖等着,别跟着去了,蒙克听到你的声音只会躲的更远。” 傅杨河远远地看到了前面有微弱的光,便喊道:“张跃,张跃!” 那束光便朝他照了过来,傅杨河赶紧爬了上去,看到张跃将手电筒放下,脸色异常难看。 傅杨河说:“看到他了么?” 张跃摇了摇头,说:“刚才我可能该让他进门的。” 傅杨河说:“谁都没想到会这样,当下还是先找到他要紧,别出事了。” 出柜的当下,人的精神都不会太正常,极端的事情也可能会发生。张跃又骂了一声“妈的”,不知道是在骂蒙克,还是在骂自己。傅杨河便抓住了他的胳膊,说:“只要人没事,都会过去的,你我都是过来人,该知道这是必经过程,熬过来就好了。” “我不是心疼他,不过是个傻逼,柜是想出就能出的么,傻逼。” 他说罢却转身继续往山上走,手电筒晃动着照亮了黑夜,他的声音沉稳,听不出悲喜,只喊道:“蒙克,是我,张跃,你出来见我。” 他们又走了很远,张跃时不时地就喊一声,傅杨河知道他的喊声比自己有用,便一直默默在身后跟着。 “张老师……”蒙克的声音在黑暗中传过来,张跃的手电筒照过去,就看见蒙克从一棵大树后头露了出来,裤腿被划出好大一个口子,挂着血。 第81章 绝不凑合 傅杨河和张跃赶紧走了过去,跨过一个倒下来的古树,来到了蒙克身边。 蒙克不止腿上挂了彩,额头上也有伤,估计是磕着了。张跃冷冷地说:“你跑什么?” “我……我大哥和二叔他们要抓我回去……” “那你就往山上跑,不怕死了?” 蒙克摇摇头,说:“不怕。” 他脑子都是懵的,哪会害怕。此刻他心里五味杂陈,什么滋味都有,就是没有害怕。 二十一岁的年轻男孩子,因为生的黝黑健壮,平日里看着总是比黄静晨他们要成熟很多,大概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脸上的脆弱和迷茫才那么真实。 “我家里人骂我是变态,你也不喜欢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说。 傅杨河和张跃听了都没有说话,只把蒙克扶了起来。蒙克却吃痛呻吟了一声。 大家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蒙克受了伤,摔断了腿。 “我是从上面滚下来的……没看清路。”蒙克有些窘迫地说。 “大晚上的往山上跑,活该。”张跃说。 蒙克神色有些痛苦,垂下头来说:“是我没用。” 他只是凭着一股冲动出柜的,冲动是因为心里有爱,又急,怕张跃一走不再回来。他不过是想向张跃表忠心,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他是家里的小儿子,一家人从小都很宠他,从小到大更是没挨过打,可如今他家里人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他,就连平措也觉得他很荒唐。 他们大概觉得他是生了病,变态且严重的精神疾病,急于在更多人知道之前扼杀掉,所以才想要把他关起来。 “我就知道不该让你去学什么跳舞,好好的一个男人,跳成什么样了,你还是不是男人?!”他阿爸一边打他一边骂,“老老实实给我在家呆着,以后不准去那边了,我明天就去跟班觉说,以后不准你再去!” 蒙克太激动了,都不记得自己当时都说了些什么,大概不计后果,急于为自己的性取向分辨。但是他的分辨只会招来他父亲更大的怒火,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用。他阿妈只是哭,也不拦着。 难道他是个同性恋,就不再是他们的儿子了么? “还是太幼稚了。”张跃对傅杨河说。 “他才多大,咱们当年也没比他强多少。” “但是我父母是大学教授,你父母也都是大名鼎 鼎的艺术家,他们当时已经能接受同性恋这个人群,只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蒙克能一样?他家里人恐怕连同性恋是什么都不知道,只会觉得他病的不轻。” 傅杨河叹了一口气,说:“你不是要走么,赶紧走吧,我怕他家里人找上门来,怨你。” 张跃冷笑:“说的好像他们的儿子是被我掰弯的一样,这锅我可不背。他们要来找我,尽管来,我还怕他们?” 张跃神情倨傲,看了房间里的蒙克一眼:“愚蠢的一家人,养出一个同样愚蠢的儿子。” 把蒙克带回来之后,傅杨河就去见了平措,对平措说:“你回去跟你家里人说一声,眼下蒙克受了伤,在哪都是养着,就在我们这住着,有医生看护,什么事都以后再说。” 蒙克的事情闹这么大,对于平措来说估计很是窘迫,他点点头,也没有说别的,就和他二叔一道回去了。傅杨河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蒙克这一家对同性恋的接受度为零,大概是由此想到班觉家,心里略有些沉。 这里到底是康巴,对同性恋文化的接受度太低了。出柜是把双刃剑,越是落后的地方越是容易两败俱伤。看蒙克这样,他更不想让班觉贡布出柜了。 他觉得班觉贡布出柜与否对他来说真的不重要,如果他年轻一些,或许会希望自己爱的人也能够出柜,给自己一颗定心丸,或者用出柜来证明对自己的爱。但是到了这个年纪,看过太多,也懂得很多,不舍得自己爱的人吃太多苦。 出柜太伤人,伤的还都是至亲骨肉。爱的越深伤的越狠,他自己也是亲历者。如果有可能,他希望班觉贡布尽可能晚地出柜,如果能拖一辈子不出,自然更好。 这件事闹的这么大,整个团队全都知道了。不管怎么说,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尤其对于张跃来说。傅杨河听到消息的时候太着急,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个衬衫和大裤衩,赤脚穿了双运动鞋,在山路上走的时候刮伤了腿,好在并不严重,都是轻微的破皮。班觉贡布给他上了药,说:“好在伤口不深,天热,要是伤口深,恐怕不好结痂。” “可惜蒙克的腿折了,还是去晚了。” “就算他的腿不折,恐怕他家里人也不会让他再跳了。”班觉贡布说,“他这一回是太冲动了。” “虽然冲动,但也算勇气可嘉。”傅杨河说,“只可惜张跃不买账。” 班觉贡布对傅杨河说:“你去安慰一下张老师吧,出了这事, 他估计也不好受。” “好在他明天就要回北京了,”傅杨河说,“那我去跟他聊聊,其实早该好好聊一聊的。” 傅杨河带了点青稞酒和两盘小菜,敲响了张跃的房间。 张跃却没在自己房里,他在蒙克的房间里。 蒙克在床上躺着,神情沮丧,腿上刚打了石膏,说:“我真是没出息,我配不上你。” “你何止是没出息,还蠢,身为一个舞者,你摔断了腿,要是留下后遗症,你这辈子都完了。” 蒙克听了神色更加沮丧,低着头,腿很疼,但心里事情多,头更疼。 张跃扭头看了他一眼,说:“你也不要想太多了,出了柜也好,早晚要走这一步,熬过这一段就好了,血浓于水,早晚有一天你父母会接受你的,你还年轻,时间多着呢。” 蒙克抬起头来看向张跃,说:“就是连累了你。” “你也连累不到我,我明天就走了。”大概是想到自己即将要走,张跃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往床沿上一坐,低声说:“你出柜我也有责任,不该口不择言,我真的只是一句气头上的话,没料到你真会出……痛苦才刚开始,你要忍得住,以后就柳暗花明了,既然已经出了,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坚持,不要轻易妥协,不然这番罪就白受了,以后也没个尽头。以后等你真的成熟了,才会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那时候你会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真的到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你的幸福就来了,我不过是你成长道路上的一个过路人,等过几年你再想这些事,只会觉得可爱又可笑……这条路不好走,希望你坚持的住,以后成为一个幸福的人。” 张跃除了对傅杨河,很少对其他人说这样真挚又诚恳的话,大概自己也觉得有些别扭,说完他便站了起来,蒙克却拉住了他的手,说:“那要是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一个呢?” 张跃回头笑了笑,说:“不可能的,所谓命中注定的那一个,都是彼此相爱的,我并不爱你,也不会爱你。” “你就爱傅杨河,”蒙克撒开他的手,垂着头恨恨地说,“他并不爱你,也不会爱你,难道他就是你命中注定的那一个?” 张跃也不生气,只是语气很伤感,沉默了一会说:“我以前以为他是,现在发现他不是……也不是人人都那么幸运,都能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一个……” 不知道是不是爱的缘故,蒙克总是很心疼张跃,所以想要补偿他, 照顾他,只是张跃总不肯给他机会:“如果你遇不到你喜欢的,就不能当是可怜我,和我凑合在一起么?” “你还是不了解我,”张跃回头笑着说,“如果我不能和我爱的人在一起,宁愿单身一辈子,也不会凑合。凑合这两个字,永远不会出现在我的爱情里。” 张跃不再停留,说完这些话便从蒙克房间里走了出来,出门就看到傅杨河,木木地看着他。 他咧了咧嘴,想说什么,又觉得心里很堵,便直接往前走,傅杨河就跟在他身后,说:“张跃,我带了点酒和菜,放在你房间里了,我们俩聊一聊吧。” “也好。”张跃说,“早该断一断了。” 即便是夏天,昼夜温差依然很大,晚上还是有些冷。两个人并肩朝张跃的房间走,风卷来傅杨河身上淡淡的药酒味道,和蒙克房间的味道一样带着一点苦,这点苦浸透了张跃的心。 来这几个月,张跃便瘦了一圈。他本就是清瘦的人,如今身形便瘦的有些过分,大概太累了,背也有些佝偻,张跃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了。 三十二岁的张跃,还没有谈过恋爱,只爱过一个人,被一个人爱过。 第82章 放下 两碟小菜,一壶青稞酒。 “咱们俩有几年没两个人吃过饭了?”张跃问。 傅杨河想了想,说:“不记得了。” “三年多了,上次还是我去你家里看你,你还睡着,我点了份外卖,在你家一起吃的。”张跃说。 他这么一说,傅杨河便有了点印象,其实高中的时候有段时间,两个人每顿饭都是一块吃的,学校打饭要排队,他们俩都是一个去排队买米饭,一个去排队买菜,买回来一起吃,吃完了再划拳来决定谁去洗饭缸。 “后来你就躲着我,不肯跟我单独见面了。”张跃又补了一句。 傅杨河心里有些愧疚,说:“还不是你,见了面就没有别的话。” 除了我爱你,还是我爱你,明里暗里都是爱。傅杨河不知道如何应对,他也是很感性的一个人,有时候甚至是厌烦的,他们两个都不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 傅杨河倒了两杯青稞酒,说:“来,咱们先碰一个。” 张跃端起酒杯,两个人便碰了一个。傅杨河喝了酒说:“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没什么收拾的,来的时候就一个包,走的时候什么都不想带了,想轻轻松松地走。” 傅杨河便沉默了一会,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吃了,然后放下筷子,胳膊搭在膝盖上,看着空空的酒杯出神。 张跃便给他满上了,说:“不要勉强,能喝多少喝多少。我们俩又不是要诀别,说不定过不了几天就又见面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别学蒙克那么傻逼。” 傅杨河笑了笑,说:“蒙克,真不考虑了么?” 张跃摇摇头:“太累了,最近工作也忙,我想好好休息休息。” “我好像该跟你说对不起,然后跟你说一声谢谢你。”傅杨河的笑容浅淡,略有些窘迫,这么多年来,张跃一直捧着他,两个人已经养成了一种固定的相处模式,乍然要这样跟张跃说话,他一时有些别扭,但情是真的,堵在心里,他抬起头,看向张跃说,“我是一个有很多缺点的人,这么多年来承蒙你不嫌弃,没有你,我也不会成为今天的傅杨河……你别笑,真的,我觉得我可能的确有一些才华,但也有很多性格上的缺点,很多人爱我,也有很多人骂我,有些爱来的汹涌,去的匆匆,只有你这么多年来一直陪在我身边。” “事到如今,说这些肉麻的话做什么,没什么用,咱们两个也不用说这些。 我有些话虽然说的难听,但我心里也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做不了情侣,我在你心里也有别的分量,我也是,你傅杨河在我心里,永远都有别人不能取代的位置,即便我将来有了相爱的人,你也是陪我最长久的那一个……朋友。” 张跃说着便笑了,但眼眶略有些潮湿,从桌子角落拿起一包烟,抽了一支点上。烟雾吐出来,张跃咳了一声,傅杨河便说:“你也少抽点烟,该到注意的年纪了。” “你有本事让班觉那小子戒戒看。”张跃说。 傅杨河就窘迫地笑了:“他没你抽的多。” 张跃是搞创作的人,有时候一天能抽好几包,烟不离手,洗过一次肺,然后告诉他洗出了多少脏东西,但就是不肯戒。 “不是我不肯戒,是真的戒不掉了。”张跃说。 他说着便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端起酒杯,又跟傅杨河碰了一个。 “该把班觉喊过来的,”张跃忽然说,“你给他打个电话,叫他过来一起聚一下吧,我有些话还想跟他说呢。” 傅杨河略有些犹豫,可还是听话地给班觉贡布打了一个电话。班觉贡布跟他一样吃惊,问:“喊我么?” “嗯,你过来吧。” “好。” 挂了电话之后,傅杨河冲着张跃笑了笑。张跃问:“他还算听话么?” 傅杨河微微红了脸,点点头说:“嗯。” “他还年轻,你别被他拿住了,得能拿住他才行。” 傅杨河不大习惯跟杨慧娜交流恋爱的这些事,自然更不习惯和张跃说如何要拿住班觉贡布这些话。张跃见他羞涩,便自顾自地说:“他不会像我这么一味依着你,所以该教训的还是要多教训,别吃了亏。我心尖尖上捧着的人,要是在他那里成了受气包,那我才怄气呢。” 傅杨河就笑了,说:“这些我都懂,不是三岁小孩子,我也是快三十的人了。” 张跃蹭了蹭鼻子,吸了口烟,问说:“你有没有觉得时间过的很快?转眼我们都是三十的人了,要是不长命,估计人生都走一半了。” 时间过得快,大概是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最常有的感慨。傅杨河说:“是啊,感觉时间过的真快。” 同样是感慨时间过的快,两个人的心境却又是截然不同的。张跃满怀遗憾,满满都是对青春的怀恋。傅杨河则因为有了班觉贡布,觉得时间虽然快,但很值得 。 外头传来了敲门声,张跃说:“门没锁,自己进来。” 班觉贡布便推门走了进来,傅杨河赶紧挪了挪,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杯子只有两个,张跃就把傅杨河的杯子拿了过来,说:“你就别喝了,给班总。” 张跃倒酒的时候,班觉贡布还用双手碰了一下杯子,他这样敬重,让张跃心情好了不少。张跃端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个,问说:“知道为什么把你叫过来么?” 班觉贡布说:“我跟张老师早该好好聊一聊了。” “说实在话,我跟你并没有什么好聊的,你,我,情敌。”张跃说,“不过最后你赢了,我不服气但也认了,今天叫你过来,是想当着他的面,跟你说几句话。” 班觉贡布点点头:“你说,我都听着。”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选择了你,在我看来,你也没比我强多少,可能我带了主观因素,这一辈子也看不到你好在哪里,但我也知道我怎么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爱你。他啊,是个好男人,我爱他不是没有原因的,我追了他十几年,即便现在什么也没得到,可也不后悔。你捡了个宝贝,要懂得珍惜,我会看着你的。” 班觉贡布点点头,说:“我也要谢谢张老师,在他身边陪伴了这么多年,他的人生我参与的晚,有些阶段我知道多亏了张老师在他身边。以后他的人生就由我来守护,张老师可以去过自己的人生了。” 张跃撇撇嘴,笑了笑:“你小子,倒是狂。” 班觉贡布笑了笑,给两个人倒满了酒,又碰了一杯。 “你要是以为追他的人就我一个,那可就小看他了。以前跟着他去国外演出,后台送花的男男女女不知道有多少,以前这些我看了就不爽的,以后轮到你了。” 班觉贡布听了就扭头问傅杨河:“真的么?” 傅杨河在一旁吃着菜说:“你听他夸张,偶尔才有。” “偶尔有,可有的都是竞争力强的,你要知道他这个身份条件的人,敢追求他的,非富即贵,没有差的。” 班觉贡布笑了笑,说:“好在我也不差,以后努力,争取更好。” 傅杨河在旁边静静听着,觉得张跃似乎都在替他说话,可隐隐约约又有些挑衅的意味,班觉贡布看似谦逊,话里话外却也有炸药味。这俩男人你一句我一句,全是围着他转的。 傅杨河原以为这场对话 会以伤感结尾,但没想到酒越喝越多,张跃整个人却也越来越嗨,最后落了个把酒言欢的结果。 他和班觉贡布出门,自己还觉得如在梦中。青稞酒度数低,班觉贡布只是带了一点酒气,扭头看他,忽然伸出胳膊来,搂着他的肩膀往前走。 傅杨河说道:“我以为他把你叫过来,是要给你颜色看的。” “他的确给了我颜色看,”班觉贡布说,“你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么。他的意思,他还不死心,要是我对你不好,他随时都会把你抢过去。” 班觉贡布说完就笑了,这个张老师,果真书生意气,爱人哪是想抢就能抢走的。 傅杨河笑了笑,想看看如今几点了,伸手掏了一下兜,却没摸到手机。 “我把手机落沙发上了。”傅杨河说,“你等我一会,我回去拿。” 他手机里存着些少儿不宜的照片,是他趁班觉贡布睡着的时候拍的,当时一时猥琐,偷偷把班觉贡布的内裤扒下来拍了几张照片。虽然手机锁了屏,不过傅杨河还是有些心虚,唯恐出一个艳照门。 他赶紧跑回到张跃房间,敲了一下门,却没听见张跃回应,他顺势开了一下,门依然没锁。 “你怎么总不锁门。”他一边进去一边说,进来却发现张跃不在房间里,他的手机则在沙发上放着。他就过去拿了手机,听见洗手间里传来哗哗啦啦的水声,张跃正洗澡呢。 他转身就要偷偷溜出去,却突然听到了水声以外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像是哽咽啜泣。 傅杨河愣了一下,走到浴室门口,那啜泣声就更明显了,他将浴室的门拉开,就发现张跃坐在浴室的地板上,热水浇了一身,正埋在膝上哭呢。 傅杨河心里猛地一紧,竟无来由地一阵心酸,他将浴室的门轻轻关上,默默地出了房间。 张跃既然不想让他看见,他就当没有看见好了,只当张跃还是那个已经可以和他们把酒言欢的张跃,对班觉贡布说:“希望你们长长久久,不要让我有机可乘,哈哈哈哈哈。” 对张跃来说,最美好的不过岁月情长,竹马成双。可人生总有些感情,是从甜蜜开始,以眼泪埋葬。但过去的总会过去,又何必在意那一点眼泪,哭后再见,又是新模样。 班觉贡布在外头等傅杨河出来,见傅杨河神色凄然,便问:“怎么了?” “没什么。”傅杨河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找到了。” 两个人穿过长桥,湖水中突然响起了轻微的水声,傅杨河朝桥下看了一眼,只看到一轮明月和万千星辰,倒映在湖水里。 “真美。”他说。 远处的瀑布声随着风声忽隐忽现,湖面上的风似乎也带了水汽,吹在脸上有些凉。班觉贡布轻声问:“难受么?” “只是有一点伤感,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又觉得自己错了很多。” “张老师以后会遇到真正属于他的人,”班觉贡布说,“你是我的,注定要跟我在一起。” 傅杨河闻言就笑了,看着湖里的月亮,说:“我突然想起一个典故,”他指着康乌湖里的那轮明月说,“有一句诗,湖中月是天上月,你知道下一句是什么么?” 班觉贡布摇了摇头,傅杨河便扭头望着他,眼睛在月光下隐隐有光,说:“眼前人是心上人。” 班觉贡布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融化了。 第83章 亲自出马 张跃走的时候,是班觉贡布去送的。傅杨河一整天都在忙着找人来替代蒙克。 这是个很头疼的问题,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要找个资质和蒙克差不多的舞者并不容易。如果单纯的热巴舞也就算了,可以从热巴舞演员里头挑一个来代替他。可是蒙克几乎承担了全场的领舞,要找的人就必须几个舞都会跳,且要跳的好才行。 傅杨河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他决定亲自来跳。 这么做吃亏的就只有傅杨河,其他人自然都巴不得。傅杨河是谁啊,大名鼎鼎的国内舞蹈大家,他能亲自出演,简直直接将《风花雪月》提高了何止一个档次。不止如此,对于《风花雪月》来说,也是最大的宣传卖点。 张宏亮说:“你要是时间上腾的出来,自然是好,我也可以跟班总谈谈,象征性地给你一些报酬。” 傅老师亲自上台,自然不能免费。 这个决定炸开了锅,知道他和班觉贡布关系的说:“傅老师为了自己对象真是不遗余力啊,这种中国好对象给我来一打!” 肖央他们则说:“傅老师,你做这个决定,是不是太冲动了?” 这是大型实景演出,每天至少一场,整场跳下来一个半小时,太累了,对于傅杨河这种级别的舞蹈家来说,这简直就是浪费啊。 傅杨河却有自己的想法,一来他的确有想为班觉贡布出力的念头。《风花雪月》是班觉贡布经手的第一个项目,但是如今大型实景演出很多都亏损了,如果他加入,对于《风花雪月》的裨益是巨大的,要知道他的演出素来都是供不应求;二来就是眼下确实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舞者来代替蒙克,蒙克已经专训几个月了,如今离正式演出还有不到两个月时间,如果培训新人,不能保证演出质量,而黄静晨他们也无不可,但是他们是团里的人,跟他过来是学习的,且不说他们是不是愿意,团里领导首先就会有意见。他站出来是为了自己的爱人,黄静晨他们则没有义务和理由来为西文出力。综合考虑,他是好的人选,一来能力足够,二来诚心诚意,他自己也想帮班觉贡布打好第一枪。 班觉贡布也明白他的心思,心下只有感动,只问说:“会不会太辛苦?” “这点苦对于我们舞蹈演员来说不算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我留在这顶替到蒙克康复就行了。而且换别人我也不放心,必要亲自上场才行。” 班觉贡布很聪明地将这件事及时告诉了家里人。班太太十分激动 ,说:“那这不是意味着我在你们那可以亲眼看到傅老师的演出了?” 她赶紧就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了当地的贵妇圈子,圈子里有些懂舞蹈的,听说傅杨河要亲自演出,个个激动的很,有些不懂的,但知道傅杨河是舞蹈大家,自然也不肯错过这个机会。也不知道新闻是谁爆出去的,第二天,傅杨河要挑大梁主演《风花雪月》的消息便登上了热搜。 央金听了这个消息心里也很钦佩傅杨河的救急之行。班老太太说:“傅老师如此重情重义,咱们得好好谢谢他才行。” 自此之后,班老太太便经常遣央金去给傅杨河送高汤。班觉家对傅杨河的印象直线上升,对他除了欣赏之外又多了几分感激。央金这几个月本就常来,如今要送高汤,来的就更勤了,和傅杨河接触多了,心里那点抵触也渐渐地没有了。这就是傅杨河身份的好处了,他本就是很优秀的人,央金一直对他敬慕有加,这样的人还待自己这么亲切,在央金看来自然是很值得欢喜的事。 傅杨河就变得更忙了,每天结束之后都累的起不来。班觉贡布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按摩手法,每天晚上都跑过来给他按摩,拿捏的特别好,让他给自己全身上下伺候一遍,简直说不出的舒爽,躺在床上动都不想动。就是因为按摩的太舒服,班觉贡布偶尔吃个豆腐他都可以容忍了。 不过班觉贡布也只是吃个豆腐而已,知道他累,并没有再对他流露出任何的性要求。门后的挂历红笔勾过的日子越来越多了,班觉贡布想着,傅杨河到时候要代替蒙克跳舞,到时候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班觉贡布就觉得要想早点成就好事,也把他们家傅杨河从繁忙的工作中解救出来的唯一办法,就是让蒙克早点好起来。 所以他就叫秘书专门找了个高级看护过来,饮食和日常生活中需要注意的地方全都严格按照医嘱来。但是蒙克的家人却撑不住了,要带蒙克回去。 碍于蒙克家和班觉贡布的关系,他家里人也不好表现的太强势,所以让平措找了央金,央金又找了班觉贡布,说:“蒙克如今腿断了,他们家里的人也不会难为他,而且他老在你们这躲着也不是个事,总要和自己家人一起处理这件事。” “这个终究还是要问蒙克自己的意思。”班觉贡布说,“我问问他再做决定。” 班觉贡布就去问了蒙克,蒙克说他不想回去。 年纪轻,容易冲动,也容易受伤害,当时他家里人的态度让他寒了心,他是不 想再回家去了,等他腿好了就努力工作,独立起来。 他家里人却很不放心,一来自己的儿子,听说他摔断了腿,心疼,二来他们也不死心,想着如果住在一起每天还能教育教育,或许还有回头路。平措还特地跑来了两趟,想接他回去,结果蒙克话都不说一句,就那么冷冷地躺在床上。 班觉贡布将这件事告诉了傅杨河,傅杨河说:“大家心里都有一道坎,蒙克有,他家里人也有,由着他吧,时间久了,慢慢就会彼此知道对方的难处,这些都需要时间。” 班觉贡布一边按捏着傅杨河的肩膀,一边轻声问:“你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么?” 傅杨河笑了笑,脸埋在枕头上,说:“差不多。” “可惜那时候我不在你身边,”班觉贡布说。这不是情话,他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想必当时傅杨河也很艰难,因此是打心眼里心疼。 “不过看到蒙克这样,我就不想你家里人知道了。”傅杨河躺在床上,眼睛看向班觉贡布。班觉贡布就松了手,坐在床上沉默着看着他。 他就坐了起来,趴在班觉贡布的膝盖上,说:“你还年轻,没必要急着出柜,等到你家里人催婚了,再出柜也不晚。我不是那种要求对方必须出柜的人,如果有可能,不出柜都行。我不想你伤心,也不想你家里人伤心。” 班觉贡布就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脸。他的脸光滑细腻,班觉贡布的手指头对比着仿佛很粗糙一样。 傅杨河笑了笑,说:“我也是出于私心,想安安静静地和你谈恋爱。” 班觉贡布就低下头来,亲了亲傅杨河的脸颊。 班觉贡布有自己的打算,眼下正是关键时刻,的确不是出柜的时候,但名分肯定是要给的,只是不知道到时候会遇到什么困难,万一事情到不可控的地步,越是知名的人受到的威胁和伤害就越大,他得替傅杨河考虑。他如今年轻尚轻,能力有限,还不能保证傅杨河不会受到伤害,出柜的事势必不是现在。他其实一直担心这一点会让傅杨河不高兴,傅杨河这么说,他听了心里只觉得感动,说:“谢谢。” 傅杨河其实原来并不是这样想的,他以前幻想自己的爱情,也和张跃一样,觉得没出柜的都没有未来,自己作为一个出了柜的,找没出柜的太吃亏了,所以出柜就是他找对象的首要条件。可是真等自己爱上了才知道,真心爱一个人,就不想他吃一点苦,受一点罪,会心疼。 “我爱 你。”班觉贡布亲了亲他的脸,低声说,“会比张老师更爱你。” 傅杨河却良久没有动静,竟那么快就睡着了。 他太累了。 张跃走了之后,却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蒙克给他打电话,也总是关机,他强烈怀疑自己被拉黑了。听小唐说张跃在北京整天睡大觉呢。 蒙克情绪非常低沉,如今家里闹成那样,他又受了伤,舞也跳不成了。张跃又不理他,大概以后也机会渺茫。他有好几次给张跃发短信,都暗暗下定决心,这是最后一条信息了,所以能说的话全都说上,最长的一条短信足足有八百多字,但是张跃都没有回。 倒是班觉贡布经常来看他,每次都要嘱咐说:“你得赶紧好起来啊。” 蒙克想,他也想赶紧好起来啊。他如今算是明白了,要想幸福,先得自己强大起来才行。看看傅杨河和班觉贡布,谁不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过八月份最重要的并不是《风花雪月》,而是央金的婚礼。 央金和平措,要结婚了。 第84章 下雨 央金和平措的婚事,定在八月底。 央金和平措都是土生土长的康巴人,婚礼自然也完全要走旧俗。央金又出身大家族,这场婚礼势必盛大隆重。傅杨河原来就听蒙克说过,自订婚以后他们家就已经开始预备起来了,至今已经准备几个月了。 解放之前,当地还多是旧婚俗,其实和内地差不多,也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男女结婚之前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相貌如何,更不用说人品了,赌的是一个命字。因为是农奴社会,所以等级更为森严,哪些人可以在一起,哪些不能,都有严格规定。解放以后康巴也开始提倡自由恋爱,但许多婚俗依然保留了下来。 傅杨河原来以为央金急着嫁人,平措急着娶妻,所以当时婚期应该定的匆忙而随意的。听班觉贡布说才知道,当时两个人也是经过了求婚和订婚两道程序的,且求婚之前就先卜合了属相,求婚之后便请了当地文人起草了婚约证书。婚期也不是随意定的,而是卜卦得来的良辰吉日,之所以匆忙,是因为这是今年最吉利的一天了。 央金结婚是大事,班觉家也郑重对待,所以班觉贡布便很少再到康乌湖来了。他身为家中唯一男丁,需要他忙的事情非常多。 平措要结婚,家里人的便来请了蒙克几次,想把他请回家里去。奈何蒙克就是不肯。央金便来找傅杨河,想请傅杨河帮个忙。 傅杨河就去劝了蒙克,蒙克说:“他们现在把我当一家人了,当初骂我打我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我是一家人。” “如今你大哥要结婚,你要是不回家,外头的人少不了要议论,怎么大哥结婚,当弟弟的宁肯受了伤住在外头也不回家呢?你要知道你出柜的时候家里人之所以打你骂你,为的就是怕人议论。你想,要是人人都能接受两个男人谈恋爱,你家里人又怎么会那么对你?两个男人在一起,最大的障碍就是人言可畏,你怕人言,你家里人也会怕。他们都来请了你好几次了,你要不回去,势必伤了彼此的情分,尤其你大哥,他的大喜事,少不了很多人会问他怎么不见你,他怎么回答不说,这对他来说,总是大喜事上蒙了一层阴影吧。你出柜的事,你家里人或许人人都接受不了,但如果有个人是能接受的,肯定是你大哥,不是你阿爸阿妈。血缘是断不了的,你今天给你哥哥一个人情,他以后才好帮你说两句。你要是觉得住在家里难受,等你哥哥婚礼过了,我再找人把你接回来,你说好不好?” 大概因为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又有点师徒的情分在,蒙 克最听傅杨河的话,只说:“那傅老师,等我哥的婚礼举办完之后,你一定要去接我回来。” 傅杨河点点头,顺便告诉蒙克说:“张老师也收到了请柬,到时候可能会回来一趟。” 蒙克一听,两只眼睛都要放光了,可瞬间又黯淡下来,说:“他回来也不会理我。” 不过这也足够让他高兴的了。人的期望降到最低之后,反倒稍微有点安慰就能满足。这一段时间他整天躺在床上,生活一团糟,也越来越觉得自己配不上张跃。他拿什么来爱张跃呢,也只有一颗真心,但就像爱傅杨河的不可能只有一个张跃一样,爱张跃的,自然也不可能只有他一个蒙克。他能再看到张跃就好了。 下午的时候平措便亲自过来将蒙克接走了。蒙克临走之前还央求傅杨河说:“要是张老师来了,你记得告诉我一声,我怕我在家里躺着,得不到消息。” 傅杨河笑了笑,说:“他要来,肯定要去你们家吃酒的,到时候我带他去见你。” 蒙克就笑了,这些天天天躺在床上,人却瘦了一圈,那双眼睛却依然很亮,只是显得人更憔悴了。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黄静晨他们都出来送他,小唐还过来搀扶着蒙克。 傅杨河为了让他放心,当着平措的面朗声说:“过几天我去接你回来。” 蒙克便笑了,黝黑的脸庞笑起来竟也十分好看,他本来就是个很帅的小伙子。比较之下平措虽然是他的亲兄弟,相貌上却远不如他。这些康巴男子里头,也就班觉贡布的长相比他出色一点。 八月份是康巴的雨季,三天两头便要下一场,不过这边的雨多是晚上下,白天就停了,今天白天却阴沉沉的,时不时地便下一会。他们看着车子走远,小唐回头对傅杨河说:“这几天怎么都没见班总?” “昨天晚上的时候回来了,早上又走了。” 提到这个,傅杨河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昨天班觉贡布回来,理由竟然是习惯和他一起睡了,两天不见他,便有点睡不着。 傅杨河以为他只是甜言蜜语,回来目的恐怕不单纯,谁知道班觉贡布往他身边一躺,竟然真的很快就睡着了,今天早晨一大早便起来走了,估计他家里人都不知道他有出来这一趟。走的时候亲了亲他的额头,他尚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看着班觉贡布开门出去,他揉着眼直起上半身,只看到微亮天色和随即关上的房门。 蒙克走了之后雨便下大了。傅杨河今天休息,因为平 时太累了,于是便睡了个懒觉,起来之后外头的雨下的更大了,天色也很暗,他就打开灯,看起小说来。 小唐推荐的这本小说,他已经放下很久了,前面的剧情都快要忘记了。小唐进来送东西的时候见他在看那本书,便笑着往他床上一趴,问说:“看到激情戏了么?” 傅杨河吃惊地问:“有激情戏么,我看这文写的很带感,可是到关键时刻都拉灯了。” “它是出版小说,肯定不能写的太露骨啊,你得去作者微博看,这年头看小说想看床戏还不知道关注微博,那不是笑话么?” 傅杨河笑了笑,他觉得看不看肉都无所谓。 “你得去看啊,不然这文就缺了点味道。而且这文里的攻家伙超级大,二十,超级man,行走的荷尔蒙,保你看湿裤子!” 傅杨河就行想起来上次俩人一起看这本小说的时候,小唐突然问他班觉贡布大不大的问题,难道是因为这个? “这文前面很克制,不过前头越克制,后头越放肆,跟脱缰的野马似的。” “别跟我剧透,我要自己慢慢看。” 小唐说:“那你看吧,看完我再跟你交流,这文三观和人物争议挺大的,可能你会很喜欢,也可能你会很讨厌,披着耽美的皮,讲了个同志的故事。” 傅杨河笑了笑,没说话。其实他觉得这就是一部耽美小说,里头有童话的核,一个不缺爱的天之骄子,一个极度渴爱的灰姑娘,和两个长腿叔叔。六叔是虎狼之态,但有怜子之心,梁先生被引诱入炼狱,依旧是温润君子。大概每一个受的心里,都渴望有这样一个男人味十足的,可以给自己依靠和保护的长腿叔叔,所以小唐会喜欢。 不过他看这文经常想起张跃,大概是年代的关系,和他幼年的一些经历很像。 想到张跃,他就问小唐:“央金婚礼,张跃会回来么?” 小唐问:“你不知道么?” “他没主动联系过我,我也不好主动联系他。你打听打听,蒙克走的时候还问到他呢。” “说到蒙克,刚才他走的时候,他哥的神色可不大好看,好像很尴尬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回到家会怎么样,他家里人会不会难为他。” “平措就要成婚,家里有喜事,大概也不会太难为他吧。”傅杨河将枕头拿高了一些,枕在背后,扭头看着窗外的雨,“等到平措举办完婚礼之后,我就去接他回来。” 央金来寻他,碍于和班觉贡布的关系,他不好拒绝,其实多少是有一点私心的。 “你还喜欢蒙克么?”他问小唐。 小唐冲着他笑了笑,说:“我看他那么惨,怕了。我要跟他在一起,他家里人会撕烂我吧,哈哈哈哈。” 小唐走了之后,傅杨河又看了一会小说,便把窗户给推开了。外头的雨更大了一些,他看到小唐撑着伞从桥上走过,湖面上荡起一圈一圈的微小涟漪,这样清冷的雨天,就适合和爱的人依偎在一起,只可惜,班觉贡布不在他身边。 就是那么巧,他正想着班觉贡布,班觉贡布的电话便打了过来。他笑着抓起手机,趴在窗上说:“我正想你呢。” 班觉贡布在电话那头笑着问:“想我什么?” 傅杨河手指头划着窗棂上的水珠子,低声说:“想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在想你。”班觉贡布说。 第85章 婚礼倒计时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雨声淅淅沥沥,一片清冷。班觉贡布忽然说:“对了,我们这边结婚风俗,男方家庭都要请一位有身份地位的人来做迎亲使,他们家不知道怎么想到了你,让我问问你的意思。” 傅杨河愣了一下,问说:“怎么会想到我?” “我也纳闷,不过你身份是够的,阿佳啦也同意,她已经事先跟我阿妈她们说了,她们也都很满意。” 如果大名鼎鼎的傅杨河做迎亲使,对于班觉家也是很长脸的一件事。班觉家如果满意,平措那边自然更满意,本来这些就是做给亲家看的。 “我只怕我做不好。” “其实也不难,真要请你,你需要做哪些肯定他们都会事先告诉你,身边也会有人提点。你再想想,要是觉得可行,我就告诉他们那边一声。他们家会来人请你过去。” 班觉贡布其实是想让傅杨河答应下来的,一则他阿妈她们的确很满意傅杨河这个人选,二则央金明知道他们俩的关系还点了头,也算变相地默认了他们的事情,三则从弟弟的角度出发,也希望自己的阿姐成婚的时候,迎亲使能够身份贵重,为阿姐长脸。傅杨河姿容和资历都是够的,肯定传为美谈,而且不流俗套,够特别。央金当初和次仁家退了婚而选择了家境差一些的平措,外头多少还是有些风言风语的,办一场史无前例的高标配婚礼,对央金的名声也大有助益。 傅杨河想了想,想着自己帮蒙克他们家一把,落个人情,以后说不定能还能为蒙克说上一句话,且又事关央金的婚事,他便答应了下来。 平措在婚礼前一天便亲自来接他去了家里。 这是傅杨河头一回进平措他们家,家宅恢弘,虽然比不上班贡庄园富丽堂皇,但看得出也是大户人家了,房屋是四层的碉房,挑楼轻巧,石墙厚重,有十几间屋子那么大。大概是为了喜事的缘故,看得出房屋重新刷了一遍,尤其是梯形窗洞的彩色出檐,虽只有红白黑几种主色,但外观看着极为艳丽。傅杨河对这种碉房也略有耳闻,最下面一层一般都是用来饲养牲畜的,二层以上才会住人,厨房卧室都在上面,而最上层一般都是经房,用来供神拜佛,因为人不能在神位之上。碉房在康巴不算少见,但也少有规模这么大的了。最重要的是,他们家有碉院。 碉房常见,碉院却不常见。平措家却比寻常的碉房多了两个院子,一个外院,一个内院,碉院在以前都是贵族才有的,看来平措家出身不低。 车子进门的时候,傅杨河看到有些人正在用彩布装点大门,装饰喜庆繁琐,一看就很喜庆,而在大院里头,早早就搭起了凉棚,底下摆满了桌椅,又在旁边支起几口大灶,一筐一筐的菜肉摆在架子上,只看架势就知道这场婚礼必定盛大无比。 傅杨河先去见了平措的父母,只第一眼见,他就知道为什么他们家对蒙克出柜的事情反应这么大了。平措的父母全都是地地道道的藏人,尤其是平措的父亲,汉语都说不大流利,一身藏人打扮,身上别了藏刀,肤色黝黑,眉目威严。他们的母亲则完全不会汉语,虽一身盛装金银满身,看起来却是个极其温顺的女人。 平措家将他作为最尊贵的客人来接待,这顿饭只为了款待贵客,并没有谈太多婚礼上的事。吃完饭平措要去班觉家送婚嫁的衣服首饰,傅杨河觉得新鲜,便在旁边看着他们将一排排的金银首饰和婚嫁衣裳清点好之后,用绸缎包好,放在一个红木柜子里,抬着走了。这些衣服首饰,都是央金明日要穿戴的,傅杨河心里却想,穿上这一身,就算不走路也够累的。 平措走了之后,他就去看了蒙克,蒙克住在三楼,见了他就问:“张老师来了么?” “我也不知道,他没告诉我。”他让小唐打听了一下,但是小唐也没打听出什么来。 蒙克神情有些落寞,说:“他回来估计也不会来我们家。” 傅杨河陪着蒙克聊了会天,才知道平措和央金的婚事真是大阵仗,要搞十八说。 十八说原本只是一个藏族特色说唱艺术,但因为多用在婚庆上,所以连带着便有了一系列规矩和排场。相传当年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婚宴进行了十八天,大臣献上的祝词也有十八道,后来这段祝词流传演变下来,就形成了十八说。 “那这么说,你们家的婚宴也要办十八天?” 蒙克笑着摇摇头,神色略有些憔悴,说:“没那么久,我阿爸他们说要办三天。” 三天也算久了,怪不得外头那么大的阵仗。 只是这十八说内容繁杂,有些会请善于此道的人来说,有些却必须要有参与的亲属宾客来说,比如十八说里开头的祭神说,梳辫说,梳子说,哭嫁说等等,就是新娘家里人需要完成的。班觉贡布这几天那么忙,不知道是不是也在忙这些。这些虽然都是即兴说唱,藏族人也多能歌善舞,但傅杨河也实在想不出班觉贡布说唱这些的情景,只觉得莫名好笑,于是便给班觉贡布打了个电 话,问了他。 “我不搞这些,”班觉贡布说,“你还不知道我,最不善言辞。” “可我听蒙克说,这次的婚礼要办十八说,你不说,找别人说么?” 班觉贡布嗯了一声,说:“大多是阿妈她们回说,也请了几个家族长辈过来,我只负责送嫁。” 傅杨河笑着说:“我本来还想看你说唱是什么样子呢。” “你还有心思看我笑话,你自己呢,词都记住了么?” 傅杨河一愣,问说:“我?” 班觉贡布就在电话那头笑了出来,说:“你赶紧去问问平措,你作为迎亲使,说词可不少。他们家好不容易请到你,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傅杨河挂了电话立即去问了平措,果不其然,平措对他说:“也不多,就一个马说,还有一个婚宴说,您随便说两句就行。” 傅杨河原以为自己领着队伍去迎亲就算了,没想到竟然还要做这些:“你还是给我一个范本,我看看,不然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他说着又问,“光说说就行了吧,不会要求我唱出来吧?” 平措笑着摇头,说:“不用,您不用紧张,到时候随便说两句就行,我们请了懂这个的,您说完了,他们会替您说唱两句。” 傅杨河松了一口气,然后又问:“要说藏语么,还是可以说汉语?” 平措说:“要是能就最好了,不过大部分宾客也都懂汉语,到时候随您。” 他们家不比班觉家,能请到的有头有脸的人物有限,傅杨河年纪和身份都合适,能来他就很感激了,何况央金喜欢,亲口向他提议。对平措来说,没有比央金的喜乐更重要的事情了。何况他们要的是傅杨河这个人的身份带给他们的荣光,傅杨河做的如何倒不是很要紧的事了。且他和央金的婚礼虽然是守旧的,但来宾都是现代人,大家对婚礼的要求也是好看美满为主,规矩没那么要紧。 只是说到语言,傅杨河就想起来一个疑惑,便问:“我看令堂好像不会说汉语,那她能听懂汉语么?” 平措点头:“我阿妈也不是完全不会,只是她怕说不好,所以不敢当着您的面说,她虽说的不好,却听得懂。” 傅杨河点点头,又问:“蒙克回家这两天怎么样,你们家……” 平措面上略有些异样,说:“都挺好的,劳您挂心。” 傅杨河还是怕蒙克会受委屈,所以晚饭 要和蒙克一起吃。傅杨河是贵客,自然没有让贵客去房间里头和蒙克吃的道理,平措便把蒙克叫了出来,只是这顿饭气氛略有些诡异,看得出来,蒙克的家里人都还接受不了自己儿子是同性恋这件事。 傅杨河心里多少有些沉,这世上有些事情,不管再有道理,不能理解的人就是理解不了,强求也没用。蒙克出柜之路任重而道远,眼下看,蒙克确实该尽早从这个家里独立出来,不然彼此都会痛苦,谁也说服不了谁。蒙克做不了直男,他家里人也想不透他为何会喜欢男人。 傅杨河便有些后悔,觉得还不如让蒙克自己吃饭呢,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反倒是受罪。好在他也在家里呆不了几天,等过两三日,婚礼结束之后,他便把蒙克接回去。 吃完饭他送蒙克回了房间,和平措商量好明日一大早就过来,人就先回去了。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可是宅院里却是灯火通明,有一桌年轻汉子在院子里喝酒,大门装饰一新,夜色也掩饰不住这家的喜气。车子开出宅院的时候,傅杨河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楼上蒙克的那间房亮着灯,蒙克站在窗前,朝他挥了挥手。那窗户的出檐挂着香布,随着夜风微微摇晃。 傅杨河忽然想,若不是有蒙克这一桩事,他们家此时此刻便全被喜悦所笼罩了吧。只愿婚礼的喜悦能冲淡这家人的哀愁,世上再无因为身为同志而产生的痛苦哀伤。 第86章 婚礼( 上) 回去的路上傅杨河都在想婚宴致辞的时候要说什么,又想学几句常用的藏语,便想让班觉贡布教他。但是想到班觉贡布如今正忙,便让小唐去找了一个康巴当地的舞者过来,跟他学了几句。傅杨河怕记不住,还简单做了个笔记。 小唐看着他的笔记问说:“婚宴致辞我知道,马说又是什么?” “就是夸一下他们的马,他们这次婚礼除了婚车,其他人都骑马去迎亲,送亲的人也都要骑马,互相遇到的时候要先夸赞一下对方的马。这个我觉得好别扭,已经跟平措说了,交给别人来说,我只在婚宴上致辞。” 让他对着几匹马夸一下那马有多雄壮威武,漂亮潇洒,他觉得这种事也太诡异了,坚决不能干。 小唐又问说:“那你婚宴致辞要说什么,你想好了么?” “无非就是夸他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什么的。我都上网查过啦。” 小唐笑着说:“你说你们俩是不是很有意思,班总带着人送亲,你领着人迎亲,还真是一对。” 临睡之前,班觉贡布给他打了电话,两个人都有点累,明天又要早起,所以聊了两句就挂了。傅杨河洗漱完正准备去睡呢,就听见小唐敲响了他门,他过去开了门,小唐披着外套说:“张老师回来了。” 傅杨河赶紧回去穿了衣服,跟着小唐过了桥。 “刚回来的么?” “好像有一会了,我是看见他房间亮着灯,就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他回来了。” “这么多天没有联系,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可能是为了参加婚礼吧?” 两个人到了张跃门前,傅杨河敲了敲门,叫道:“张跃?” “来了。” 张跃过来开了门,看到他,傅杨河和小唐都愣了一下。 张跃剪了个寸头,可能是不习惯,傅杨河和小唐一时都有些认不出来了。张跃笑了笑,略有些不自然,说:“怎么,头发短一点就认不出来了?” “张老师变帅啦。”小唐笑着说。 傅杨河和小唐进了房间,发现张跃的行李箱摆在地上,衣裳都拿了出来,摆在了床上,显然还在收拾。 又带这么多衣服过来,看样子是要长住了。 “你来的正好,这是给你的。”张跃说着便从箱子里拿了一瓶蜂蜜给傅杨河,“慧姨给你买的,说是托朋友在长白山买 的野生蜂蜜,叫你每天早晚喝一杯蜂蜜水。” 傅杨河接在手里看了看,发现那蜂蜜并没有商标等标识,显然是私下里托人买的:“康巴这边也有特产的蜂蜜,还劳烦你大老远带过来。” “是慧姨的心意,”张跃说,“你好好喝,别浪费了。” 傅杨河点点头,见张跃床头上也摆着一瓶一模一样的,不用说,杨慧娜也给张跃买了一瓶。 “你这个时候回来,是回来参加央金和平措的婚礼么?” 张跃点点头。小唐却说:“张老师,你要去平措他们家?他们家不是知道你和蒙克的事么,你不怕他们……” “我没事去他们家干嘛,找骂?”张跃说,“我接到的是班总的请柬,自然去班贡庄园。” 按风俗,一般婚宴都是男方来承办的,女方和男方的亲眷都应该去平措他们家参加婚宴。但班觉他们家是大家族,又是嫁女儿的大事,所请的人自然不仅仅包括他们家的亲戚朋友,还有平日里来往的商业伙伴和政府官员等等,所以班贡庄园那边也要办一场婚宴。《风花雪月》大部分的主创团员都接到了班觉贡布的邀请,包括小唐他们所有人在内,明天都要去班贡庄园。 班觉贡布这几天主要就是在忙这些,班觉他们家只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家产丰厚,因此班觉家的婚宴,恐怕办的比平措家还要好。 傅杨河本来想提一下蒙克的事,但是又觉得此时不方便跟张跃说这些,又聊了两句,便从张跃房间里出来了。小唐轻声说:“我看张老师好像放下了。” 傅杨河笑了笑,没说话。 “他剪短了头发,看着比以前更man了。”小唐说。 但是傅杨河看着却觉得张跃憔悴了,以前的张跃有种艺术家的自得和潇洒,如今看着却有几分内敛沉静了,原先整个人瘦了一圈,这半个多月也没能补回来,还是有些瘦。 哪能说放下就放下,不过张跃能做到这么坦然,已经很不容易了。 傅杨河因为常年参加演出,心理素质还算不错,压得住场子,所以即便明天要做迎亲使,也没太过紧张,早早地就睡下了,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平措的一个朋友就过来接他了。到了平措家,发现他们家已经来了好多人,里里外外都在忙活,有两个康巴小伙将一个装满了青稞,茶叶和麦子的麻袋放在大门口,又往上铺了一层五彩锦缎,锦缎上用麦子摆出寓意吉祥的图案。连接着锦缎的就是一条 红毯,一直铺到内院。这铺了五彩锦缎的麻袋傅杨河知道,叫垫子,用来迎接新娘下车的,寓意和美恩爱,幸福美满,十八说里其中一说,就是垫子说。 忙碌的人虽然多,但井然有序,且个个身着藏族盛装,不管男女身上都穿金戴银,甚至远胜过转山会的时候他们看到的隆重。天色还没有大亮,但院子里却灯火通明,除了大灯,廊下还摆满了金莲式样的油灯。院子里停着一辆轿车,四五个人正在忙着用哈达在车身上打金刚结,而车头和车尾则用鲜花和五彩绸缎装饰,整个婚车精致而华美。院子里的大锅已经煮上了牦牛肉,蒸上了包子,这两样都是藏式婚礼必备的藏餐之一,肉香和藏香混合在一起,整个院子都充斥着香味,入眼全是喜庆繁忙之色,比过年还要热闹呢。 “傅老师来了。”平措过来接他,说,“傅老师去换衣服吧,我们给您做了一身藏装,刚赶制出来的,昨天来的时候忘了让您试一试了。” 傅杨河就去换了衣服,那藏装却正合适,宽松型的,颜色是浅白和淡黄相混合的颜色,腰上系了一条大红腰带。平措也在旁边换了衣服,他的婚服华美之极,通体是金黄色的,绣满了花样图案,手腕上带着金手串,脖子里挂着几串珍珠,腰带上更是挂满了宝石,珊瑚,天珠等物,整个人看起来富贵而沉稳。 傅杨河觉得自己真是来对了。这样隆重而热闹的藏式婚礼,确实很值得见识见识。 “傅老师……”外头忽然有人喊他,傅杨河应了一声,就见一个年轻小伙子走了进来,笑着说,“你的马牵过来了,你要不要跟它熟悉熟悉。” 傅杨河点点头,便跟着那人出了房间,到了院子里。只见院子里有两匹马,其中一匹高大矫健,性子却很温顺,那小伙子说:“这是平措从马场挑的,性子最老实了,谁都能骑,您不用担心。” 傅杨河见旁边还有一匹白马,通身也是彩缎装饰,脖子上还挂着珠玉和哈达。他看到那马肚子圆滚滚的,并不像他的这一样矫健,小伙子便跟他解释说:“这是一匹怀了小马驹的母马,这也是规矩,原来没有轿车之前,新娘子都是骑马来的,这匹马必须是怀孕的母马,颜色也要与新娘子的属相相合才行。如今都是用婚车了,不过这规矩还是保留下来了。” “时辰快到了,该出发啦。”平措的父亲在里头一边交代一边走了出来,比昨日穿的还要隆重。平措的母亲也搀扶着蒙克出来了。蒙克今天也穿了一身盛装,整个人英俊逼人,大概是大哥的喜事也 感染了他,面上一扫憔悴和阴霾。傅杨河和他打了招呼,寒暄了两句,便有人给了他一把彩箭,上头缀着明镜、璁玉、珠饰等物,“到了班贡庄园交给新娘。” 傅杨河带领的迎亲队伍,全是二十出头的帅小伙子,有两个是平措的好兄弟,担负的大概是伴郎的角色,他们三个是骑马去的。还有一些人负责抬婆家的彩礼,彩礼的大部分先前就已经送过去了,这一次抬去的是最珍贵的几箱,上头一样缀着五彩绸缎。按规矩这些人是要抬着彩礼步行到班贡庄园的,所以箱子里的东西并不重,更多的是为了做样子。平措是坐婚车去的,跟着的还有一个司机。除此之外便是他们家请来的擅长十八说的艺人,如此加起来也有几十个人了。 班贡庄园距离平措家有一段距离,迎亲不能走太快,来回大概要三个多小时。太阳已经从天边升起来,五彩朝霞布满天空,一扫多日阴雨,傅杨河便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迎亲队伍往班贡庄园而去。 第87章 婚礼(中) 《风花雪月》的主创们也要去参加央金和平措的婚礼,一大早班觉贡布就派车过来接他们了。张跃他们一行人出发的晚一些,几乎和傅杨河他们同时到了班贡庄园。远远地便看到班贡庄的大门装饰一新,虽不像平措家装扮的那么繁琐,可也处处透着喜庆,庄园外头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子,院子里一片热闹景象。族中请来的最福寿双全,儿孙满堂的女人,正在为央金梳头,班太太则眼含热泪,每梳一下便在旁边念上一句吉祥如意的祝福,这是十八说里的梳辫说,梳好之后,那梳头的女人又说了几句祝福的话,便是梳子说了。 孟韬她们几个便七手八脚地给央金编小辫子,还剩下最后几个的时候,她母亲进来催说:“怎么还没编完,迎亲的队伍都到村口了!” 孟韬说:“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 旁边的人便急着给央金佩戴首饰,天珠,珊瑚,各色宝石,好不容易将小辫子都编完了,孟韬她们便急忙给央金戴上缀满宝石的帽子,帮她穿上嫁衣,孟韬拿了那嫁衣说:“平措他们家可真是下了本了,这嫁衣好沉啊。” 央金所穿的内衫和平措差不多,都是斜衽式样,金黄颜色,但她外罩了一件红色外袍,依旧是只穿一臂,但这件外袍繁琐精美的程度远胜过平措的婚服。尤其那镂金的的腰带,缀着明珠宝玉,精美的连周围的亲眷都赞叹不已。等到一切打扮妥当,央金耀眼的如同天上仙女,美貌让人不敢直视。 班觉贡布进来问说:“好了么,他们已经快到大门口了。” 孟韬和他对视了一眼,略别过脸去,笑着说:“好了,你快去迎吧。” 班觉贡布今日也是一身盛装,深红色外袍,镶金边,里头的内衫更是华美,看着简单,心思都在襟口上。他本就长的英俊绝伦,如今精心打扮,那俊秀之色反倒有些了逼人的气势。他带着人一路往大门口而去,大门口已经围了不少村民,太阳光刺眼夺目,照在迎亲的队伍上,更是鲜艳灿烂,只见傅杨河一身藏装骑在马上,气度出尘,风姿潇洒,班觉贡布便笑了起来,故意朝他拱手作揖。 傅杨河便也笑了起来,也朝他拱手作揖,班觉贡布见他要下马,赶紧走上去帮他拽住了缰绳,然后搭上一只手,扶着傅杨河下了马。 “辛苦了。” 平措也下了车。班贡庄园客人多,所以红毯事先并没有铺,眼见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这才赶紧铺上了,从大门口一直到央金的闺房,红毯上绣了图案,精美 的让人不舍得踩上一脚。小唐拉着张跃他们出来:“傅老师迎亲呢,咱们快去看看。” 肖央他们早就跑到前头去了,还拿了个摄像机在那录。赵小军笑着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傅老师来娶亲呢。” “你录上了么?”小唐问肖央。 肖央说:“录着呢。” “镜头别只顾着对着傅老师,把整个场面都拍下来,难得见到这么盛大的藏族婚礼!” “你们看傅老师那身衣服,穿上真帅。” 是很精神,整个人都洋溢着喜气。傅杨河牵着母马进了门,其他人则抬着彩礼往院子里走。院子里热闹的很,班觉贡布领着他们进门,走了好久,才到了央金闺房前。孟韬和几个藏族姑娘笑盈盈地站在门前,说道:“听说新郎官的歌声远近有名,如今要娶新娘子了,还不赶紧唱上一曲?” 平措也不羞涩,朗声就唱了一首,但他唱的并不算好,人群里发出阵阵笑声来。他那两个伴郎便也跟着唱了起来,年轻汉子的合唱声音高亢嘹亮,最后孟韬她们也跟着和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女声清丽,男声豪迈,一派喜气洋洋之色。唱完之后,伴郎们朗声笑道:“良辰吉时已到,新娘子该出门咯!” 他们声音落下,央金的房门便开了,两个上了年纪的藏族妇女搀扶着她从闺房里出来,那般绝色姿容,让平措他们都看呆了。傅杨河一看也惊艳了一把,央金本就生的漂亮,何况人靠衣裳马靠鞍,如今金玉宝石满身,一身贵不可言,艳丽夺目。傅杨河推了平措一把,笑道:“新郎官看傻了么,还不去接你的新娘子!” 人群里又是一阵笑声,平措羞涩地笑着走上前去,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盒子,从里头拿出一枚金戒指来给央金戴上。藏人尚金,金戒指寓意一生一世,情比金坚。孟韬把央金手里的红绸塞到了他的手里,他便牵着央金到了傅杨河跟前。傅杨河从马背上取下彩箭,然后插在央金背后的婚服上,说:“此身已付。” 他说着又将璞玉戴在了央金的帽子上,说:“此心已属。” 大概这婚礼守旧,却格外触动人心。傅杨河只觉得旧时婚俗虽然繁琐,仪式感却特别强。他将彩箭插在央金后背上,寓意是央金从此便是平措家的人了,而藏人一直将玉石作为灵魂的象征,他把璞玉戴在央金头上,则表示平措的灵魂从此便给了央金,这便是终生相付了。 这些做完之后,平措便牵着央金往前厅而去。班老太太和班太太她们都 已经端坐在正堂,班觉贡布则站在她们一侧。两个人下跪磕头,早有十八说的艺人唱起了哭嫁说,声音嘹亮和缠绵,直唱的央金母女泪光闪闪。班觉家今天来了许多汉人,因此今日送嫁本也都打算说汉语,但此时此刻大概动了情,老太太说了许多藏语,孙雷在人群里说:“说的什么,听不懂。” “听不懂也猜得出来啊,”小唐说,“肯定就是希望他们夫妻恩爱那一套。” 这是新娘子在娘家最重要的一个礼,中间除了有哭嫁,还有出路说和教诫说,前者大意是姑娘要出嫁了,娘家人要说一番分别之语,后者自然就是长辈对新婚夫妻的训诫。老太太说的动情,央金听的流泪,一时之间外头锣鼓声响起来,新娘子就要出门了。隐忍了多时的班太太忍不住眼泪一下子掉下来了。 外头迎亲的人喊了一声:“吉时到了,新娘子要出门咯!” 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了起来,班太太给央金擦了眼泪,又低声说了一句,平措便牵着央金从前厅出来了。外头阳光灿烂,满院子熙熙攘攘的都是人。四位伴郎伴娘走在后面,班觉贡布和傅杨河随后,剩下的便是迎亲的队伍,再然后便是送亲的队伍。班觉家的阁楼上忽然出现一个女人,那女人一手拿着彩箭,一手拿着一只羊腿,朝着人群高喊道:“不要把我家的福气带走啊,不要把我家的福气带走啊。”她声音嘹亮,在喧闹声中也听的分外清晰,反反复复只那一句,只让人觉得离别之伤感。央金闻言回头看了过去,眼中隐隐含泪,想要跟班太太她们说一句话,可是已经找不到人了。平措打开车门说:“上车吧。” 央金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低头进了婚车里面。傅杨河见班觉贡布的神情略有些伤感,便捏住他的手指,轻轻握了一下,然后松开。 班觉贡布便扭头看了他一眼,唇角露出一抹微笑,但眼神依然伤感,竟然湿了眼眶。 嫁人,在如今这个年代,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女儿嫁了人依然可以随时回来,但总有些东西变了,娶亲的人家觉得喜悦,嫁女的人家多了分不舍,时代再怎么变,这些也不会变。 婚车缓缓向村口驶去,傅杨河和班觉贡布也上了马,带着迎亲和送亲的人一起跟在婚车后面。 班觉家嫁女,嫁妆之多让人叹为观止,抬嫁妆的队伍足足有两里之长。黄静晨赞叹说:“他们这结婚好大的排场!” 黄静晨出身富裕人家,他们家是南方某城,当地婚嫁也是越隆 重越好,他见过的最隆重的婚礼是他表姐。他姑父是当地首富,嫁女的时候嫁妆也是极尽丰厚,但到底是内陆城市,比较现代化了,嫁妆不会有这么多,毕竟给车给房子才是大头,何况他姑父还给了几箱子百元大钞作为陪嫁,还上了当地的新闻呢。 但婚礼要讲排场,还是旧俗婚礼比较壮观喜庆。央金的嫁妆未必就比他表姐的多,但声势之浩大,景象之壮观,任谁看了也不免觉得震撼,这一辈子一次的婚礼,能做到这份上,可谓盛大了。 “平措是个好男人,”傅杨河对班觉贡布说,“你姐姐一定会很幸福的。” 班觉贡布点点头,傅杨河又说:“只要娘家兄弟有出息,嫁出去的女儿心里都不怕。” 班觉贡布也这么想,他一直想,他的姐姐不能受委屈,若是过的幸福也就罢了,过的如果不幸福,那就还回来,他养着。他昨夜也是这么跟央金说的。 他想让央金知道,他是她可以依靠信赖的兄弟。这是男人该有的担当。 他对傅杨河也有担当,于是他对傅杨河说:“我们也一定会很幸福的。” 傅杨河点点头,冲着班觉贡布笑了。他是信的,不是信班觉贡布,而是信自己。 第88章 婚礼(下) 平措家早有人在村口守着,有人一路喊着往平措家里跑:“来啦来啦,迎亲的队伍回来啦!” 不一会就看见一个长长的队伍出现在村口,村民们都围在路边看:“班觉家好看的排场!” “你看他们家的嫁妆,果然大手笔!” “他们请的迎亲使是谁啊,好俊俏的汉子。” “哪有他旁边那个班觉少爷英俊潇洒,小舅子都俊成这样,不知道新娘子会是多美呢!” 周围人议论着,看着迎亲和送亲的队伍在村口停了下来。按规矩,送亲的队伍里除了要去平措家吃喜宴的宾客,其他的就送到这里,要回去了。 十八说的艺人在这时候唱起了马说,班觉贡布对傅杨河说:“我就送到这里,剩下的便辛苦你了。” 傅杨河点点头,受了班觉贡布的礼,平措家的人出来也和班觉贡布回了礼。送亲和迎亲的队伍就此分道,班觉贡布领着送亲的队伍往回走,傅杨河便领着迎亲的队伍继续往里走。平措家的人早就出来了。婚车在平措家的大门口停了下来,平措最先下了车,然后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扶着央金下了车,踩在垫子上。旁边的十八说艺人唱起了垫子说,平措方一个三十出头的藏族女人笑盈盈地走上前来,摘掉了央金头上的帽子,然后又走出一个气度威严的长者,手捧着哈达领着一对新人往里走。 平措家婚礼程序都是藏语,傅杨河也听不懂,但是觉得很热闹。院子里点了一堆柏树枝,那长者手捧着哈达,领着新人绕着燃烧的柏树枝走了三圈,嘴里念着大概是祝福的吉祥语,再往前就是一个香案,案上放着一盆牛奶,一盆清水,还有一个托盘,盘子里放了松树枝。央金和平措各自拿了一枝,分别蘸了水和牛奶,然后抛向天空,这是敬天地,向天地祈福。 平措家请的活佛到了,藏族活佛身着红衣,端坐在一旁,新人向活佛叩拜,并接受了活佛的赐福,其中一个戴眼镜的活佛拿了一个精巧的水壶过来,只见央金和平措都伸出一只手来,那活佛便将水倒在他们手里,央金和平措一一拜谢,然后将清水抹在脸上,接着活佛便给两位新人戴上了哈达,那哈达不是寻常的白哈达,上头绣了许多精美图案,傅杨河还要再看,却有人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袍,说:“傅老师,请您到里头来一趟。” 傅杨河便跟着那小伙子到了内院,见平措的父亲先向他行了礼,然后献给了他一条哈达。傅杨河谢着接受了,紧接着对方又给了他一条哈达,蒙克在旁 边说:“这是等会要献给新人的。” 藏族婚礼最隆重的部分并不是内地那样拜天地入洞房,而是在婚礼的最后接受所有客人的哈达和祝福。外头唱起了颂歌,唱腔豪迈婉转,傅杨河手捧着哈达出去,只见外头一片欢歌笑语,有一群漂亮的藏族小伙和姑娘随着歌声舞蹈,平措和央金则笑着站在旁边观赏舞蹈。紧接着便是新人向南方父母叩拜献哈达,并接受父母的祝福。院子里依旧有人在唱颂歌,有人捧着一个册子在那也不知道在宣读什么,说的全是藏语,傅杨河问了旁边的人才知道,这实在宣读新娘的嫁妆清单,大概是嫁妆里有什么珍贵的东西,人群里时不时地发出一阵阵惊呼和赞叹声,平措的父母脸上简直乐开了花。 央金的嫁妆很多,所以嫁妆的清单也念了很久,念完之后那人将红册子放在一个高脚盘上,然后捧着交到了平措手里。 接下来便是最为隆重的献哈达了,宾客们一一向前献哈达,因为宾客太多,所以是以家为单位来献的,通常几个人走上前去,献上一条哈达,便送上自己的祝福。因为都是亲朋好友,说的也都各不相同,有些让央金和平措不好意思地笑,有些则让他们红了眼眶。有一对夫妇,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竟然让央金掉了眼泪,平措便贴心地抹去她眼角泪水,人群里响起一阵阵善意的笑声。 傅杨河是后面献上去的,他走到央金和平措跟前,说:“今日见证了你们的婚礼,实在替你们高兴。希望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我将我最真诚的祝福献给你们。” 傅杨河没有说太多,等会婚宴上他还要致辞,所以只挑大概的说了两句,献上了自己的哈达。平措和央金朝他致谢,他回了礼,笑了笑,便站到了一边。 献哈达的宾客里头汉人不多,说汉语的也很少。他一开口,便有不少人打量他。当地人并不知道傅杨河的大名,只知道迎亲使一向由当地德高望重的人来当,平措家和班觉家联姻,这迎亲使的选择肯定也非常谨慎,由此可知傅杨河是个人物,于是人群里便小声议论了一番。平措家也并不着急,等会婚宴致辞的时候自会向众人介绍傅杨河的身份,不急在这一时。 这个环节费时最久,等到所有人的祝福都献完之后,央金进了新房,婚宴便开始了。 傅杨河很少参加婚宴,一是因为他忙,二是因为他本人性格不爱凑热闹。上一次参加婚宴,还是他二十五六岁的时候表弟结婚。这边的婚礼和他以前参加的都不一样,大概是觉得新鲜,所以觉得婚宴上 的饭菜也很特别。他坐的是主桌,蒙克紧挨着他。 “你的腿怎么样了?” “老样子。”蒙克问,“张老师回来了么?” 傅杨河都忘了告诉蒙克张跃的事,点点头说:“回来了,在班贡庄园呢。” 他怕蒙克多想,便又加了一句:“咱们团队的人基本上都去班贡庄园了,那边都是熟人。” 蒙克点点头,傅杨河又说:“你想见他也容易,他这回回来是长住的,等我过两天接你回去,你就能见到他了。” 蒙克眼睛一亮,果然高兴起来了。 “蒙克,如今你哥哥结了婚了,下次就轮到你了,可有中意的人了?”桌上一个男人忽然问道。 蒙克一愣,傅杨河也觉得有些尴尬。蒙克的父亲说:“老二年纪还轻,不急。” “他大哥娶了班觉家的女儿,等蒙克结婚,老哥你可得替他好好挑一挑,如今条件好的女孩子少,能配得上你们家的女孩子更少,也该找了。” “我不结婚。”蒙克说。 他父亲的脸登时就变了,用藏语说了一句什么,傅杨河也没听懂,只是听那语气是含着怒气的。蒙克倔着头,也不说话。傅杨河便赶紧说:“这道菜是什么,可真好吃。” “这是羊腿,傅老师都没吃出来?”有人笑着说,“这是嫩羊羔,膻味不重。” 傅杨河说:“很好吃。” 话题便转到傅杨河身上了,结果有人居然问傅杨河多大了。 这就是傅杨河一向不喜欢参加婚礼的原因了。过了二十五岁之后单身男女再参加婚礼,就免不了会被问到这些,看着只是问年龄,但一旦回答,就立马会牵扯到婚姻大事上去。 果不其然,对方一听他说二十九岁,便说道:“傅老师结婚了么?” 傅杨河讪讪地摇摇头,说:“没有。” 对方便露出十分惊讶的样子,好像因为他没结婚,对方也尴尬了起来。有人便说:“傅老师条件这么好,肯定还在挑呢。” 傅杨河觉得自己可能可以趁机替蒙克说上两句,便道:“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不应该是到了年龄该做的事,遇到合适的自然是好,遇不到,也不能强求。也不是人人都像平措和央金这样有福气,郎才女貌。” 他这话说的有道理不说,还趁机夸了一句新人,桌子上的人便纷纷附和。这边的婚宴也是要新人敬 酒的,只是新娘没出场,平措在一桌子一桌子地敬酒。时候差不多了,便有人朗声说:“诸位静一静,下面我们有请傅杨河老师来为新人婚宴致辞!” 傅杨河便笑着站了起来,那人接着介绍他说:“傅杨河老师是国内最有名气的舞蹈家,在国际上也是大名鼎鼎,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他莅临现场,还担任了一对新人的迎亲使,大家掌声欢迎傅老师!” 傅杨河在掌声中走到大厅院子中间,笑着说:“大家好,我是傅杨河,今天很有幸来参加平措和央金小姐的婚礼,在这里,首先允许我代表新人和其家人来向参加婚礼的各位来宾表示衷心的感谢。” 他说着便鞠了一躬,开场话是他在网上搜的,说的略有些紧张,但他舞台经验丰富,大概在别人眼里看起来也是落落大方。他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也很荣幸能担任这对新人的迎亲使,并站在这里为这对佳偶天成的夫妇做婚宴致辞。我与新娘的弟弟班觉先生关系亲厚,并由此认识了央金小姐。央金美丽,大方,家世才貌俱有。我一直在想什么样的男儿才能配得上她,直到认识了平措先生。我与平措也很有缘分,他的弟弟蒙克算是我半个徒弟,机缘巧合之下,被我招到了班觉旗下的公司里面。所以说这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几个月之前,我还在国外,更早之前,我甚至都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来到康巴。但几个月之后我便深深爱上了这片土地,我为这里的文化倾倒,也爱上了这个土地上的人。我身为千里之外的人,尚且和新人有这样的缘分,而央金和平措的缘分,恐怕比海深,比山高,是命中注定的姻缘。我知道平措爱慕央金已久,我很为平措高兴。”他说着看向平措,平措则羞涩地笑着看他。 傅杨河看着他说:“我想对平措说,人这一辈子,不是人人都能求而得之,这世上婚姻虽多,命中注定的缘分却不是人人都有。你能娶到心爱之人做妻子,并在众人的见证之下缔结姻缘,收获祝福,这真是天赐的福气。希望你以后珍爱她,护她一生安康,也祝你们白头偕老,让在座的人不止见证你们的盛大婚礼,也见证你们一生幸福!” 平措眼眶微微闪动泪光,点了点头。 傅杨河举起手中酒杯说:“最后,让我们举起手中酒杯,共同祝福这对新人百年好合,白头到老,也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89章 终于来了 婚宴从中午一直进行到下午三点多才散场,傅杨河喝了不少酒,人都醉醺醺的,去蒙克房间睡了一会,醒来的时候外头的客人大都散个差不多了。 平措家的婚宴要办三天,晚上的时候宾客还会来。趁着这会人少,傅杨河就要回去了。 平措的父母赠了他一份厚礼,喜盒用五彩绸缎系着,交给了送他回去的司机。傅杨河再次道了谢,本想去婚房看看央金,但是见央金门口一堆人,便没有进去。平措和他父亲送他出了门,蒙克也拄着拐杖出来送他。 “过几天我来接你。”他对蒙克说。 蒙克点点头,这几天因为家里办喜事,他和父母的接触并不多,倒觉得家里没有那么可怕了。今日大婚,喜庆的气氛也影响到了他,脸上有了暌违已久的光彩。 傅杨河坐上车回到康乌湖,小唐他们竟然还都没有回来。他便洗了个澡,将那身藏装也洗了,准备放起来。正准备晾晒在外头的时候看到一辆车接着一辆车地回来了,是小唐他们。 傅杨河便甩干手,笑着站在路边看向他们。第一辆车下来的是毛青他们,冲着他笑了笑,打了招呼。紧接着便是张跃他们了。 “吃的怎么样?”他笑着问。 小唐开始滔滔不绝,讲他婚宴上都吃了什么。班觉贡布向来大方,如今央金成婚是大事,婚宴自然办的格外隆重,即便是他们这些见过世面的,也都对班觉家的婚宴赞不绝口。 “平措家的婚宴也很好。”他说。 “你的婚宴致辞还顺利么?”小唐笑着问。 傅杨河点点头,说:“一切顺利。” 大家都累了,说完便各自去休息了。张跃最后一个才走,走之前对傅杨河说:“你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对了,你去他们家,见着蒙克了么?” 傅杨河心想,张跃总算问到蒙克了。 “见到了,他一切都好,过几天我就去接他回来。” 张跃点点头,说:“他家里不会那么快就接受,你让他在家里也是煎熬,还是早点接回来的好。” 张跃说罢就回去休息了,这一天大家都累了,午饭又都吃的饱,晚饭大都没出来吃。傅杨河直接睡了一觉,晚上九点多的时候醒过来,摸起手机给班觉贡布打了个电话。 估计班觉贡布还在忙,电话没人接。不过班觉贡布看到未接来电应该会给他回一个,他便穿了衣服出来溜达。 夜晚的康乌湖总是很美,夜色静谧,清冽,因为前几日一直下雨,湖水涨了一些。他沿着堤岸走,忽然看到肖央在湖边抽烟。 “又被我逮到你抽烟了。”他笑着喊。 肖央扭头看了他一眼,叫了一声傅老师。 傅杨河问说:“还有么,给我一支。” 肖央便抽了一支给他,又帮他点着。傅杨河吸了一口,装模作样地吐了出来。肖央说:“这么晚了,傅老师怎么还没睡?” “睡了一觉,又醒了。”他扭头看向肖央,“你呢?” “我都睡得晚,早了也睡不着。” “还打游戏么?” 肖央点了点头:“只能玩些小游戏,大的玩不了,网不好。” 傅杨河便笑了笑说:“再等一个月,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傅老师不走么?” “蒙克的腿好之前,我都走不了。” “你一个人太辛苦了,要不我也留下来帮你吧。” 肖央声音平静,态度却很亲切:“真的,我愿意留下来帮你,我跳的不比蒙克差。” “我知道,”傅杨河笑着说,“何止是不比他差,你留下来,是大材小用了。你们如今正是拼搏的关键时候,不该为了一个实景演出耽误了大好时光。这次带你们出来,是让他们多见识见识,也算给你们放个假,回去之后看看能不能把这段经历利用起来,或许对你会有帮助。你是那么有天分的一个人,将来肯定比我还强。” 肖央说:“你一直都是我的目标和偶像。” 会跳舞的人那么多,傅杨河却只有一个,像傅杨河这样出名的也只有一个。黄松老师也很有名,常被人拿来和傅杨河做比较,但是在他眼里,还是傅杨河更成功。 “你们师徒俩竟然大晚上的跑到一起抽烟。” 傅杨河和肖央回头看了一眼,肖央叫道:“张老师。” 张跃叼着烟走到他们跟前,说:“老远就看见你们了,在说悄悄话?” “出来透透气。”傅杨河说,“你昨天才来,今天又参加了一天婚宴,不累么?” “眯了一会,刚去找你,发现你不在。” 傅杨河愣了一下,问:“有事?” “没什么事,就想找个聊聊天。” 肖央便说:“那两位老师聊,我 先回去了。” 傅杨河点点头,看着肖央走远,便对张跃说:“来我房间聊吧,喝点茶。今天去平措家做迎亲使,走的时候他们给了我一份大礼,里头有藏茶。” 张跃便跟着他回到房间里。傅杨河给他沏了一杯茶,张跃却拿了他床头的照片看了看,那是傅杨河和班觉贡布的合照,本来放在班觉贡布的钱夹子里头,后来被傅杨河要了过来,放在了自己床头。 他接过傅杨河给他倒的茶,说:“今天班贡庄园里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什么插曲?” “扎西你知道么,原来负责舞台搭建的。” 傅杨河点点头,这人他知道,因为搭建舞台的时候耍了点小心思,后来查账的时候被班觉贡布发现了,前两天说要开了他呢,跟他提过一次。傅杨河也很气愤,舞台搭建是大事,关系到舞者的人身安全,如果偷工减料以次充好,或许会出大事,所以他很支持班觉贡布的决定。 “他也去参加婚宴了,喝醉了酒,闹了点事。” 傅杨河就把班觉贡布要开他的事跟张跃说了。张跃抿了一口茶,茶有点烫,他摸了一下嘴唇说:“怪不得呢,看来是心情不好,多喝了两杯。” “后来呢?”大喜的日子,扎西要是闹起来,可不好看。 张跃说:“好在同事都在,按住他了,他估计也知道分寸,没闹大,就嘟囔了两句。班觉也是,既然都准备开了他了,干嘛还请他去呢。” “好歹共事一场,所以就顺便请了吧。”傅杨河问,“这茶怎么样?” 藏茶红,浓,陈,醇,喝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平措家给他的礼自然不会便宜,茶是上好的藏茶,张跃是爱茶之人,说:“你这是拿开水直接冲的,要是好好沏一壶,会更好喝。” “我不懂喝茶,你要喜欢,都拿走。” 张跃笑着说:“那行,我都要。” 两个人又随便聊了一会,傅杨河觉得他们两个之间的感觉果然不一样了,自在随意了很多。果然他和张跃如果能做回普通朋友,相处起来是最舒服的,毕竟有几十年的交情在。临走的时候,张跃回头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嘴巴张了张,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只笑了笑,摆摆手走了。傅杨河看着他走远,只觉得浑身喜气洋洋。 今天刚目睹了一场盛大的婚事,喜气也感染了他,如今他和张跃的心结也解开了,和班觉贡布也两情相悦,《风 花雪月》又到了收尾阶段,真是事事如意,再无所求了。 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他看了看手机,班觉贡布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回了一条信息,说:“今天太忙,你早点休息。” 傅杨河很想打个电话过去,可是也不知道班觉贡布累不累,还有没有在忙,便忍住了。这一夜好梦,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他迷迷糊糊醒过来,坐起来问:“谁呀?” “是我,班觉的母亲。” 傅杨河一个激灵,赶紧爬起来穿衣服,然后揉了揉头发,快速地下床开了门。 房门打开,就看见班太太一身家常装扮站在门外,人依旧是那个人,面目依然温柔美丽,眉眼却不大和善,看了他一眼,问说:“能进来么?” “请进,请进。”傅杨河赶紧将沙发收拾了一下,然后用被子盖住乱糟糟的床铺。班太太来的突然,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只压了压乱糟糟的头发,说:“您找我有事?” 班太太点点头,说:“我想了一夜,还是觉得应该先跟你谈一谈。” 傅杨河见她神色凝重,心下砰砰直跳,张了张嘴,却不敢乱说话,班太太看着他说:“你和班觉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他昨天也认了。” 傅杨河心里一颤,他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在盛大的喜悦过后,暴风雨终究还是提前来了。 第90章 婆婆 傅杨河一时紧张的有些不敢坐下,班太太说:“你坐。” “我站着就好。”傅杨河说。 班太太也没管他,直接问说:“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该问的我都已经问过他了,我来,是来要求你和分手的。” 傅杨河说:“他同意么?” 班太太说:“我是在跟你说话。” “他要是同意,我也绝不纠缠。” “他才多大,能知道什么,傅老师,我一向敬重你,你有阅历,讲道理,所以我今天才过来跟你谈。班觉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丁,他跟你是不可能长久的,他才二十二岁,都还未定性呢,傅老师何必把自己的名声压到他身上。你来这边是工作的,就算你跟班觉有情,也是露水姻缘,等你离开这里,你们自然也就断了。你不会为了他留在这里,他也不可能为了你离乡背井,他的根在这里,你的根在北京,你们就不是一路人。” 班太太略有些激动,但神情尚还镇静:“趁着现在还没闹大,分了吧。不然以后传出去,你们俩还怎么做人。” “我和班觉是自由恋爱,阿姨不同意,我也能理解,但这事你该找他谈。他如果不肯分手,我却先舍他而去,那我算什么人了。” “你知道你们俩的关系现在已经有多少人知道了么?”班太太说,“你不是这里的人,以后拍拍屁股就能走了,可是班觉,他却是要在这里一辈子的,你毁了他的名声,他这一辈子也就毁了,这里不是北京,不是人人都懂你们所谓的什么性取向,他如今被多少人称赞高捧,将来就有可能被多少人嘲笑讽刺。你若真心喜欢他,就该替他考虑。” “阿姨又怎么就认定我会拍拍屁股就走了呢。我和他都是真心的,我这个年纪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和他在一起,彼此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阿姨不用跟我谈了,只要他不负我,我是不会负他的。” 班太太看了看他,便站了起来,说:“我真是失望。” 她是真的失望,不管班觉贡布怎么跟她说他们之间是认真的,她都不信,她觉得傅杨河这种年纪和身份的人不会对班觉贡布认真,搞艺术的嘛,处处留情也很正常。可不管她跟班觉贡布怎么说,班觉贡布就是不信。她只好来找傅杨河,她以为傅杨河见到她,会立马和班觉贡布分开。 但是她没料到傅杨河像跟班觉贡布串好了口供似的,说法竟然如出一辙。 她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也是有身份地位的女人,学不来撒泼胡闹那一套,何况她得替自己的儿子保护声名。傅杨河可以不顾班觉贡布的名声,她不能。 班太太从房间里出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问:“你确定要这样?” 傅杨河说:“我不想这样。” 班太太的嘴角动了动,终于还是走了。傅杨河站在门口,看着她上了车,远处张跃有些纳闷地走了过来,和他一起目送着班太太的车子走远,这才走近了,问:“那不是班总的母亲么,她怎么来了?” 傅杨河叹了一口气,抬头苦笑着看了看张跃,张跃一惊,问:“她知道了?” 傅杨河点点头。 张跃吃惊地问:“她怎么知道的?” 傅杨河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他立马给班觉贡布打了一个电话,张跃在旁边抽了一支烟,一边抽一边看着他。傅杨河放下手机,说:“没人接。” “该不会是被软禁起来了吧?” 傅杨河看着张跃说:“应该不会吧。”班觉贡布不像是那种能被软禁的人,班太太也不像会软禁别人的人。 “我觉得这事啊十有八九是那个扎西告的密。”张跃说,“你和班总的关系,在咱们这边不是秘密,我原来就担心西文的那些人会管不住嘴,后来见你们俩还好好的,还想着班觉管人还真有一套。如今他要开了那个扎西,估计扎西有心报复,就把你们的事给捅破了。” 傅杨河脸色阴沉了半天,也没说话。张跃安慰他说:“算了,反正你们俩也是认真的,早晚要挨这一刀。” 傅杨河点点头,说:“我没事,这种事说到底,影响最大的是班觉。” “眼下他姐姐刚结婚,他们家应该也不敢闹大吧,你先联系上他再说。” 傅杨河就又给班觉贡布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 张跃说:“可能正忙呢。” “昨天他家里就知道这个事了,昨天晚上临睡前我给他打电话他没接,后来给我发了个短信,我就觉得有点奇怪。” 他话刚说完,手机就响了起来:“是班觉!”他对张跃说。 “喂?”他接了电话,直接问:“你在哪?” “我在回来的路上,你起这么早,我还以为你会多睡一会。” “阿姨刚才来过了,”傅杨河说,“跟我谈了几句,刚走。” 电话那头班觉贡布果然愣住了,问:“我妈?” “嗯,她要不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我现在回来就是打算要跟你说这件事,只是没想到我阿妈会抢在我前头回来……我看到我阿妈的车了,先不说了,等会见了再聊。” “你别跟她吵。”傅杨河赶紧说。 “我知道,挂了。” 班觉贡布挂了电话,立即对司机说:“停车。” 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班觉贡布下了车,往路中间一站,前面那辆车便也停了下来。班觉贡布快步走过去,透过车窗问:“阿妈,你这是干什么?” “找傅杨河聊了两句。”班太太看着班觉贡布说,“我跟他聊几句,过分么?” 班觉贡布说:“这事你跟他聊没用,你要谈,该跟我谈。” “我昨天没跟你谈么,可是你听了么?” 班太太不大想跟班觉贡布说话:“你姐姐昨天才结婚,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坏了咱们家的喜事。你等着,我以后慢慢跟你算账。” 她说罢就将车窗摇了上去。车子从班觉贡布身边开过去,班觉贡布看着车子走远,这才上了车,直往康乌湖而去。 傅杨河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他了。张跃不放心,也在旁边陪着,说:“出柜那么大的事都经历了,这点小事你可别怯了,等会见了班觉,也别着急,但是要让他摆正态度,和你站成一条线才行。他这人可靠不可靠,就看他如今的表现了。” 傅杨河笑了笑,说:“他要是表现不好怎么办?” “自己选的人,哭着也要一起走。” 傅杨河就笑了,抬眼看见班觉贡布的车子开了过来。他远远地招了招手,班觉贡布的车子开到他身边才停了下来。班觉贡布下了车说:“穿这么少?” “天不冷。”傅杨河说。 班觉贡布看了张跃一眼,张跃说:“你怎么搞得,让你阿妈跑到你前头了,刚才你阿妈来兴师问罪,好大的阵仗。我上次走的时候怎么说的,你又是怎么保证的,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把他给我,我还等着呢。” 傅杨河笑着说:“你别添乱了。” 班觉贡布有些愧意,说:“这事的确怪我,没跟我阿妈沟通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阿妈怎么知道了,你自己坦白的还是别人告诉她的?” “我就是想告诉她,也不会挑这个时候,是扎西喝多了酒,告诉我阿妈了。我阿妈也沉得住气,什么都没说。后来扎西清醒过来了,有点后悔,就找我坦白了这件事,我这才去找我阿妈谈了一下,但是没谈拢。” 果然是和扎西有关。 张跃说:“行了,已经这样了,枪林弹雨都不远了,你们俩好好商量商量吧,只一件事我要告诉你,别胳膊肘往那家里人那边拐,这事得跟小琛站一条线。” 班觉贡布点点头,说:“张老师放心,我心里清楚。” 张跃点点头,说:“那你们好好聊聊吧。” 他说罢就先走了。傅杨河看着他走远,撇开嘴角笑了笑,回头看班觉贡布正看着他。 他便对着班觉贡布撇撇嘴,笑的略有些伤感和撒娇的味道,班觉贡布便走上前来,将他抱在怀里。 “你还好么?”班觉贡布轻声问。 傅杨河点点头,说:“比我想的好多了,我还以为你妈会抓破我的脸,指着我的鼻子骂我。” 他这么一说,班觉贡布也笑了,轻声说:“我阿妈不是那样的人。” 傅杨河笑着说:“所以我没事,你不用替我担心,你呢,好不好,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昨天也不告诉我。” “想让你睡个安稳觉,以后恐怕没的睡了。”他的大手摸着傅杨河的头,因为身高原因,傅杨河的头正好靠在他肩膀上,“你放心,交给我来处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辜负你。” 辜负自己爱的人,就是辜负自己。 第91章 班总会变脸 班太太最近很生气。 她生气的不光是自己的儿子班觉贡布,还生央金的气。 央金回门的时候,她跟央金说了这件事,没想到央金听了竟然丝毫不惊讶,一问才知道,央金老早就知道了。 知道了不但不阻止,还帮班觉贡布瞒着家里。 “我以为你从小就懂事,怎么也跟他一样糊涂!”班太太很生气,“要是你早告诉我,或许现在又是另一个样子!” 如果央金早点告诉她,她或许能把傅杨河和班觉贡布的感情扼杀在萌芽状态,如今倒好,都长成参天大树了,要砍断,多费多少力气! “我那时候就试图阻止他们了,可是班觉的性子你能不知道,他从小早熟,打定主意的事,咱们再说也不管用。” 班太太问:“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是支持他了?他糊涂了,你也糊涂了?你知道了,还请那个傅杨河做迎亲使,你是什么意思?” 央金略有些为难,说:“阿妈,我们俩都不是封闭无知的人,对于……对于同性恋都有一定的了解,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班觉他……咱们就算阻止了他和傅杨河,难道他就会喜欢女人了?我原本还不懂他为什么不喜欢孟韬,知道他和傅老师之间的事情我就明白了。阿妈,我知道了也难过,我也不想班觉喜欢男人,可事实就是这样,也不是我们能改变的啊。” 这些道理班太太未必不明白,可是明白有什么用,她还是接受不了。 太突然了,一点征兆都看不出来。同性恋她见过,班觉贡布身上哪有一点同性恋的影子。或许是傅杨河勾引的呢,班觉贡布可能只是一时头昏脑热。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傅杨河长的那么妖,身段那么好,快三十岁的年纪,又正是成熟的时候,多的是手段。 班太太以前也见过同性恋,她是爱好艺术的人,搞艺术的同性恋比例要比寻常人高一些,她有段时间还觉得就是同性恋才更容易有艺术细胞呢,但是摊到自己儿子头上,却是截然不同的感受了。 央金也吞吞吐吐地说:“你忘了上次我试探着跟你说,傅老师是个同性恋,你怎么说的,你说他这么优秀的人,不知道谁有福气和他在一起呢……” 班太太气的拍了央金一下:“你诚心气我是不是!” 央金苦笑说:“阿妈也承认傅老师是个优秀的人,我也这么觉得。而且这几个月我常往康乌湖跑,跟他接触也比较多,我觉得他有才华,人也不错。 班觉喜欢男人,大概是改不了的了,我倒是庆幸他喜欢上的是傅老师,万一换了一个,恐怕还不如傅老师呢,你就愿意了?” 班太太当然不愿意。 但是她也接受不了傅杨河:“你就没想过,你弟弟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你看看傅杨河那个样子,长的就勾人,他要是借着工作机会诚心勾引你弟弟,你弟弟一时脑热,年轻男人爱尝试新鲜刺激,一时迷了心窍,也是可能的。” 央金叹了一口气,说:“可是如今他们两个爱的那么深,怎么斩得断呢。班觉从小性子闷,却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你要是管的太死,恐怕适得其反。我不是替他们俩说话,我也不觉得这是光彩的事。可是事已至此,恐怕咱们也做不了什么……说起来也是凑到一起了,那边平措的弟弟蒙克,也喜欢上了个男人,还是跟傅杨河一起来的,就是那个张老师……” 班太太一听吃惊不已,赶紧向央金打听了张跃和蒙克的事,听完脸色阴沉的厉害,说:“那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们两家真是造了孽了,摊上这种事,又是亲家……” 央金有些窘迫,说:“他们家如今也是头疼的很呢,蒙克想回康乌湖疗养,但是康乌湖有个张老师在,他们家的人怎么会肯呢,蒙克正在家里闹呢。” 班太太说:“这些事我倒不知道,真是同病相怜了。” 班太太有些伤感,蒙克出了这种事,家里有他阿爹管束,他们家班觉贡布,却没有人能管得住了。她也不是不能管,只是不想伤了母子情分,但心里堵着一口气,实在是难受。 她觉得自己平时也算当地比较开明的女人了,可她实在接受不了。她就是接受不了,怎么办呢。 班太太忧愁的很,又怕家里老太太知道。 “这事我想办法处理,你别告诉你阿莫啦。” 央金点点头:“阿莫啦是理解不了的,为着她身体考虑,我也不会跟她说的。” 说到这个班太太心里又是恨:“你弟弟他难道不知道老太太接受不了?有了媳妇忘了娘,也是个不孝的东西。” 央金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好言安慰她。她刚知道的时候也是接受不了,所以她阿妈的心情她完全能够理解。 她回娘家是班觉贡布来接的,路上特地求了她多替他们说话。央金在车上没少数落班觉贡布,可下了车还是决定替班觉贡布说两句。她觉得班觉贡布和傅杨河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除了慢慢 接受,别无他法,她能做的,就是把这段爱情对他们家的伤害降到最低。 他们班觉家一向顺风顺水,如今突然遇到这种事,真算一道大坎了。 但是小唐对他们这段关系却十分乐观,安慰傅杨河说:“你别担心了,你和班总社会地位就决定你们的路比一般基佬的容易走。家里那道难关早晚会过去的。” 基佬之所以难得到家人认同,除了社会压力之外,就是传宗接代的问题,可是依照班觉贡布和傅杨河的能力,这个根本就不是问题。最差的状况不过是两个人将来用孩子来换取家长的支持,孩子有了,时间久了,家里人也自然而然接受了。 他最羡慕傅杨河的就是这一点,自己优秀,然后找了一个同样优秀的爱人,这种幸运不是人人都有的。 傅杨河其实也不担心,他更担心的是出柜的过程中班觉贡布可能会遭受的伤害和痛苦。他是过来人,知道这段过程很难,所以这几天对班觉贡布特别好。班觉贡布察觉了他的心思,笑着说:“你不必为我担心,我既然敢追你,就有心理准备面对这一切。” 傅杨河觉得班觉贡布很厉害,他二十出头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心智和能力。班觉贡布搂着他,说:“你要真想安慰我,我教你一个办法。” 傅杨河问:“什么办法?” 班觉贡布就抓着他的臀肉说:“你知道。” 这段时间忙,两个人有段时间没亲热了。班觉贡布早憋了一肚子火,因为他有次哄傅杨河说自己只蹭蹭不进去,结果一时没忍住要强行干,没干成不说,傅杨河还受了点伤,从那以后傅杨河就不相信他了,他怎么哄骗都没有用。 这次趁着傅杨河有心讨好他,班觉贡布就再想试一试,这一回和上一回不一样,这一回他准备很充分。 傅杨河红着脸想了想,竟然答应了。 班觉贡布激动的很,把家里的烦心事忘了个一干二净。结果两个人折腾到后半夜,没成功。 傅杨河本来是抱着安慰他的心情答应的,一开始两个人天雷勾地火,关键时刻却不行了,班觉贡布太大了,折腾来折腾去,他的那点冲动和勇气就没有了,不肯做了。 班觉贡布懊恼的很,欲求不满的男人心情都非常差,甚至有点烦躁,班觉贡布一晚上都没睡着,倒是傅杨河累了,一会就睡着了。班觉贡布听着傅杨河沉稳的呼吸声,心里不忿,一会就把傅杨河给折腾醒了。 傅杨河迷迷糊糊就被班觉贡布折腾的没了力气,但这一回还是没成功。 这一回天都快亮了,班觉贡布说:“别睡了别睡了。” 傅杨河直接裹着被子跑到沙发上去了,一边跑一边说:“疼死我了!你不爱我!” 班觉贡布坐在床上说:“我怎么不爱你。” “你爱我你不心疼我,我都疼死了你还要试。” 班觉贡布很无奈,自己在床上坐到天亮。 天赋异禀也有天赋异禀的烦恼。 第二天傅杨河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小唐说:“你跟班总还好么?” 傅杨河迷迷糊糊坐在沙发上,沙发上睡的不舒服,他腰酸背疼的:“还好啊,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们俩吵架了,这个关键时刻,你可别跟他吵架,容易伤感情,他压力正大的时候。” “没吵架,我们俩挺好的。”傅杨河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脸上还挂了一丝红晕。 小唐说:“那我看班总今天脸色很难看,脾气也不好,好像人人都欠了他一百万似的。” 他话刚说完,就看见班觉贡布进来了,端了盘水果,脸上笑吟吟的,对傅杨河说:“起来吃点东西,别老睡,又要嚷着头疼。” 傅杨河看班觉贡布笑吟吟的模样,扭头看小唐:这不是好好的么,哪有脸色很难看? 小唐腹诽说,他也很奇怪啊,刚才在外头班觉贡布脸色真的很难看,谁知道见了傅杨河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第92章 长可不是软柿子 自从班太太找了他一次之后,傅杨河一直有些惴惴不安,他虽然不怕自己同志的身份暴露出去,却担心会给他的工作造成困扰。但是一连几天都相安无事,班太太再也没来找过他,他问班觉贡布,班觉贡布也觉得有些奇怪。 班太太是见过世面的女人,傅杨河心下多了一份侥幸,觉得班太太或许跟央金一样,就那么接受他了也说不定。 班觉家真正的难关,一直都是班老太太,但是他并没有要让班老太太知道的打算。不同年代的人有不同年代的思维,有些是不能强求的,他又不打算和班觉贡布结婚,两个人在一起相爱就够了,他可以瞒着班老太太一辈子。 “我看没这么简单,”张跃说,“越是这种大富大贵的人家,思想越是传统守旧,这就跟越是当官做生意的越是迷信是一个道理。她现在不动你,恐怕是憋着大招呢。” 傅杨河说:“那也没办法,只能等等看了。眼下当务之急,是把蒙克给接回来才行,也不知道他们家知不知道我和班觉的事情了,若是已经知道,恐怕我未必能把他接的回来了。” 不过他当时已经向蒙克承诺过,眼下怎么着都得去一趟才行。 张跃不放心,想陪他一起去,傅杨河说:“你要去了,那可就真接不回来了。” 他让小唐陪他一起去的。到了平措家,看到平措他们热情接待了他,心下才松了一口气。 平措家里应该还不知道他和班觉贡布的事。 只是等到傅杨河说明了来意之后,平措却很为难地说:“恐怕不行。” “当初你接他回来的时候说好的,等你和央金的婚礼过了之后,我就来接他回康乌湖。” “我听说那个张老师已经回来了,如今也在康乌湖住着?”平措问。 傅杨河多少有些尴尬,说:“他和张老师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他喜欢张老师,但张老师知道分寸,并没有给他回应。” “傅老师也知道蒙克喜欢张老师,就算张老师不喜欢他,我们家也没办法,也没有理由再让他们俩见面。傅老师,不是我们家不通情理,您该能理解我们家人的想法,尤其我阿爸阿妈的想法。这人就算我同意让您接走,我阿爸阿妈也不会同意的。我们家一向敬重您,我也很感激您在我和央金的婚礼上帮的那些忙,但这件事真没有商量的余地,您又何必做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人,您真接不走。” 傅杨河有些无奈,问说 :“那我能见见蒙克么?” 平措点点头。 傅杨河去楼上见蒙克,却见蒙克的阿爸阿妈都在楼下盯着,仿佛唯恐他把蒙克给带走了。看到蒙克的一刹那,傅杨河大吃一惊。 不过几天没见,蒙克竟然已经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脸色苍白,神情憔悴,下巴满是青色胡茬。 “蒙克!”小唐急忙走到床边,“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蒙克看到他们眼中一亮,叫道:“傅老师……你是来接我回去的么?” 傅杨河问:“前几天我走的时候你还精神奕奕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你家里人难为你了么?” 蒙克摇摇头,接着问说:“傅老师,你是要接我走的么?” 他说着便摸到拐杖要从床上下来,傅杨河按住他说:“你先别急。” 蒙克扭头看他,嘴巴张了张。傅杨河略有些为难地说:“这一趟我恐怕不能接你走,你家里人不愿意。” 小唐说:“你家里人态度很强硬,傅老师也不好强行带你走。” 蒙克坐在床沿上说:“他们就是想逼死我!” “这几天你家里是不是为难你了?” “他们说要给我相亲,要我早点结婚……我是不会同意的,他们就是把我当囚犯一样关起来,我也不会同意的。我不同意,他们还能逼着我去操女人?” 蒙克说话粗鄙,语气也有些癫狂:“傅老师,你去告诉他们,我没有病,这是天生的,是他们把我生成这样的!” “蒙克,你冷静点。”傅杨河说,“你不要冲动,好好跟他们说,他们一时接受不了是正常的,但早晚会接受的。我这次不能接你走,回去我再想想办法,你在家里一定要多忍耐,也别和你家里人起冲突,血浓于水,他们心底也是爱你的,只是理解不了,你也要体谅他们,压着点脾气。” 蒙克说:“他们每天都过来训我,骂我,说我变态,说我有病,再呆下去,我真要病了。” 蒙克的神情那么脆弱,憔悴,哪还有一点当初桀骜不驯的样子。傅杨河有些心痛,可也没有办法,他不能抢人。 “那我再去跟你阿爸说说,要还是不行,你再等两天,我想想办法。” “你就去跟他们说,他们不让我走,我就绝食!” 傅杨河见蒙克这么激进,心里也有些担忧,出来便又和平措商量了一下 ,但这种事事关蒙克终身,他们怎么可能让步呢。傅杨河最后还是无功而返。 小唐在回去的路上忧心忡忡,说:“这可怎么办,他们家肯定不会让我们接蒙克出去的了,蒙克性子又倔又冲,大概也没办法心平气和地跟家里人周旋,这样下来迟早要出事。” “我看平措还算开明的,主要是他们的父亲,估计怎么都接受不了。事到如今,只能让班觉去找央金,央金是新妇,他们家应该会给她几分面子。” 小唐却不乐观,说:“这可不是想小事,央金就算能张得开这个口,也未必管用。这已经不是让不让蒙克回康乌湖养伤的问题了,而是他爱男人的问题。即便他们家同意让蒙克回来养伤,那伤养好之后呢?他们家肯定就是想到这个问题,所以蒙克不妥协,他们恐怕不会放蒙克出来了。” “难道这么关蒙克一辈子?”傅杨河说,“国家真该放开性教育这一块,不然这种至亲骨肉却要以爱之名行伤害之实的事就不会断绝。” 这才是最叫人伤心的,蒙克难道不爱他的家人么?蒙克的阿爸阿妈,难道不爱自己的小儿子么?都是爱的,因为爱,才会去伤害,而伤害的根本原因,就是不理解。 蒙克的父亲或许一辈子都无法理解,男人怎么会爱男人呢,那么脏,那么变态。自己挚爱的小儿子,一向是家里骄傲的小儿子,怎么突然有了这么可耻的毛病,给家族蒙羞,令亲人痛苦。 这种事小唐和傅杨河都经历过,因此心里都有些沉,傅杨河把车窗打开,风吹着他的头发,拂过他的脸颊,远处是一片乌云正滚滚而来。 这是个多雨的季节。 他们俩回到康乌湖,雨滴正好落下来。小唐说:“还好没赶上下雨,下雨天开车我就容易紧张。” 傅杨河笑了笑,正要说话,却见黄静晨和肖央他们都站在他的房间外头。傅杨河下了车,黄静晨立马跑了过来,说:“傅老师,刚才西文的人去你房间,把你桌子上的所有文件资料都拿走了。” 傅杨河愣了一下,问说:“他们有说什么原因么?” “他们说是上头的命令。” 傅杨河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张宏亮导演不在,他现在几乎是团队里留驻康乌湖的最大的官了,但是张宏亮不会无缘无故动他的东西。他一边朝办公室走,一边问:“班总呢?” “班总不在。” 傅杨河立即去了办公室,到了办公室一 问才知道,他,被开了。做主把他开了的人,是班太太。 班太太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却是个聪明人,她跟着丈夫做了多年生意,手腕自然是有的,深知到了这个时候沟通已经没有用了,而且不能拖,必须一招致命,快准狠才能见成效。 所以她并没有和班觉贡布进行什么拉锯战,她直接召开了董事会,把傅杨河给开了。 西文只是他们家族事业底下的一个子公司,班觉贡布刚接手家族生意,还需要锻炼,所以只是西文的总经理,但是班太太才是上头那个大老板。这个大老板平时不管事,不代表她没有权力,事实上,如今班觉家的产业主要都是她和班觉的舅舅在打理,她有的是实权。 她觉得眼下唯一能做的,且管用的方法,就是把傅杨河给撵走。哪怕是毁了《风花雪月》这个项目,即便要赔几个亿,也比赔进去一个儿子要强的多。她这边开了傅杨河,那边就托人联系接替傅杨河的人,找了和傅杨河齐名的,甚至常常被人拿来和傅杨河比较的另一个知名舞蹈家,黄松。 第93章 母亲心 换人是大事,班太太自然要跟张宏亮说一声,张宏亮立马给傅杨河打了电话过来,问清了来龙去脉。 张宏亮不管傅杨河的个人私事,但因为私人感情影响到了《风花雪月》的工作,他却是有些不满的。考虑到已经快到尾声,这时候换人风险太大,所以张宏亮说:“你先在那呆着,我再去跟她聊聊,看看这事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班觉贡布的电话也打了过来,说:“你先别急,等我跟我阿妈谈一下。” 傅杨河却是不抱希望的,他虽然很困扰,但对班太太毫无恨意。这可能就是年纪的好处了,他这个年纪,很多东西都看的很透彻,也懂得设身处地,站在对方的立场上看待问题。班太太不是那种一次不行我来两次的人,她大概也知道成败在此一举的道理,身为母亲,身为班觉家的当家,她不可能做出任何让步。 小唐倒是对接替他的这个人选颇有微词:“怎么是黄松,他跟你最不对付,前段时间网友还因为他骂你呢。” 傅杨河说:“他那人我虽然算不上喜欢,但他的专业素养是很好的,班太太能想到找他,也算是下了功夫的,比随便找个人顶上好。你去把肖央他们叫过来,我要嘱咐他们几件事。” 小唐就去把肖央他们给叫了过来。傅杨河大概跟他们说了一下情况:“我估计是要走人了,等我走了之后,黄松老师会来接替我的工作,你们要好好配合他。” 肖央说:“你都走了,我们还留在这里?” 他语气颇有怒气。 傅杨河笑着说:“我不过是领个头,你们几个才是骨干,少了我一个不要紧,少了你们几个这项目可就不行了。这个时候了,就不要意气用事,你们都辛苦了这么久,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风花雪月是个大项目,做出来全国都会知道的,你们参与其中要做到有始有终,将来履历上也算有精彩的一笔,对于你们将来的发展都是很有帮助的。你们留下来帮黄松老师,也是不让我的心血白费了。” 黄静晨说:“我们听傅老师的。” 傅杨河点点头,说:“黄松老师跟你们没有共过事,他脾气有点爆,你们跟他合作的时候能忍就忍,不能忍也要做到不卑不亢,有什么意见就跟张导说,他会照顾你们。” “那傅老师呢?”赵小军问,“你这就要走了么?” 傅杨河说:“还是那句话,大局面前不要讲私人恩怨。我也不是不能留,但势必会影响到项目的 进展,我不想因为我的私人感情跟老板们闹的不愉快,这对演出不好,所以我可能会尽快离开这里。等十月份你们回京了,我们再聚,也就一个多月嘛,你们坚持坚持,辛苦你们了。” 大家心情都很沉重,尤其肖央有些脾气。不过他一向听傅杨河的话,所以也没说什么。小唐还惦记着蒙克的事,等肖央他们走了之后便对傅杨河说:“你走之前是不是想办法把蒙克的事情先解决了?” 傅杨河想了想,如今只能找班觉贡布和央金帮忙了。他给班觉贡布打了个电话,但是班觉贡布眼下急着他的事,蒙克的事只能先放一边。傅杨河只好联系了央金。 央金还在班贡庄园住着,听见班觉贡布在房里和班太太争吵,心下十分着急。班觉贡布一向早熟,沉稳,掉进爱情里却露出了这个年龄本来的面目,完全被爱情的热血冲昏了头脑,说话便不是很有分寸。班太太什么时候听他说过这些话,心里是又恨又伤心:“你既然舍不得他,你就跟他一起走好了!” 班觉贡布强忍着情绪,沉默了一会,终于冷静了一些,说:“阿妈,十月一号就要演出了,蒙克受伤之后,时间本来就有点紧张,这个时候换了人,肯定会影响最后的演出。这么多人费了这么多心血,不能因为我和他的私人感情影响了。能不能等到演出之后再说?” “你和他谈恋爱,就该知道你们的感情会影响到工作。我不想跟你吵,人是肯定要换了,傅杨河今天就得走。” 班觉贡布知道他母亲的性子,说:“他要走,我便跟他一起走。” 班太太冷笑:“那你可真是我们家的好儿子,我能找人替他,就能找人替你。我一向以为你沉稳,成熟,如今你竟然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来,实在叫我失望透顶。” “我对阿妈也很失望,”班觉贡布说,“我看到蒙克的家人那样,心里还想着我比他幸运,我的阿妈要比他的父母开明慈爱,如今看,阿妈也没有比他们强到哪里去。” 班太太气的脸色通红,说:“你走,跟着那个傅杨河走,你走了,就不是我儿子,这个家,你不要再回来了!” 班觉贡布听了扭头就走,央金冲进来拉住他:“你这是要干什么?” “阿妈让我走,我就走。” 央金听了,心下大失所望,立即撒手说:“你走吧。你不想伤傅老师的心,就要伤家里人的心么?我就不信,得不到家人祝福的爱情能多幸福?!” 班觉贡布回过头来,看了班太太一眼,眼眶有些湿润,说:“阿妈,我走了,等你气消了,我再回来。” 班太太说不出更绝情的话来了,只是觉得很伤心,眼泪都出来了。班觉贡布一狠心,就走了出去。班太太颓然坐下,看了央金一眼,自己伸手抹掉了眼角的泪珠,说:“你看看,你看看。” 央金苦笑说:“班觉聪明着呢,他知道血浓于水的道理,他今天即便跟傅杨河走了,跟这个家的亲情还真能断了?他知道断不了,所以敢走。可是他知道如果他不站到傅杨河那一边,傅杨河肯定会跟他断了,他也可以选择沉默不作为,但日后他怎么在傅杨河跟前抬得起头来?所以他会选傅杨河,一点都不意外。” 班太太看了央金一眼,说:“谁说亲情就不能断了,他都不要这个家了,这个家还会要他?这种儿子,不要也罢。” 央金笑着坐到了班太太身边,挽着班太太的胳膊说:“你哪舍得。” 班太太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央金说:“阿妈,此刻也没有外人,你跟我说句实话,这件事你的底线在哪里,班觉如果真一心要和傅杨河在一起,你真不要班觉了?” 班太太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圈一红,说:“自然不能,他再不好,也是我儿子。” 央金吁了一口气,说:“那就是说,实在没办法,你也会接受他们俩了?” “班觉太年轻了,”班太太默默地说,“他眼下沉迷情色,根本就不理智,你只看他刚才的言行就知道了,眼下他和傅杨河在一起自然是蜜里调油,可以后呢。如果对方是个女孩子,将来情分浅了,缘分尽了,分手就分手了,也没什么。可是咱们是什么人家,他又是什么人,如今喜欢的可是一个男人,一辈子的名声就注定了,想要回头也不能够。到时候怎么办?谁还肯嫁给他?或者他再找别的男人?” 班太太摇摇头:“不管哪条路,对我们家都不是好事,班觉家千百年的好名声,不能毁在他的手里。” “那阿妈的意思是……” “我的确接受不了他和傅杨河在一起,我也想试试他。”班太太说,“我不是不知道同性恋是怎么回事,但是我要让他知道,走上这条路有多苦,多难,他要是和傅杨河是真心相爱,自然不怕我设置的这点阻碍,如果连我这道难关都过不了,他们俩又怎么可能过以后的难关?同性恋,同性恋……”班太太默念几句,脸上无尽痛惜,“在国外尚且不好过 ,何况在国内,在我们这里?他要吃的苦,受的罪,多着呢,以后他就知道,和外头那些有形无形的歧视和异样眼光比起来,我这点,根本不算什么。” 央金依偎在她肩膀上,摸了摸她的手背。班太太叹了口气,突然哭了,说:“你说是不是我们家从前做了孽,怎么你阿爸早早去了,剩下一个儿子,竟然是个同性恋……” 央金轻声说:“他以后就知道阿妈的苦心了。和蒙克相比,我这个傻弟弟,算是很幸运的了。” 班太太听他提到蒙克,便问说:“平措家如今怎么样了?” 央金苦笑,说:“还能怎么样,他们家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连平措都觉得丢人,何况他阿爸阿妈,还有族里那些叔伯们。我听平措说,他们觉得蒙克是有病了,要想办法给他治呢。刚在外头傅杨河给我打电话,托我帮忙呢,说想把蒙克给接出来。” “这件事你别管,”班太太说,“你刚嫁过去,蒙克是你小叔子,另一边是你的丈夫和公婆,你要是夹在中间,恐怕以后难做人。这件事你就别插手了。” 央金很是纠结,只点点头说:“我再想想。” 其实她觉得傅杨河不该找她。她婆家那边不放人,她一个新妇能说什么,总不能把蒙克给偷出来。她在国外呆过的人都一时难以接受自己的弟弟是个同志,何况平措家里的人呢。接受不了就是接受不了,哪怕她说破嘴,也只是吃力不讨好。 但是她觉得蒙克一直在家里关着也不是个事,她刚嫁过去,对蒙克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但可能是她自己的弟弟也是,她就特别不忍心,试想如果是班觉贡布被关了起来,神情憔悴地被家人视为变态,她简直要心痛死了。她爱班觉贡布,从小就疼爱这个弟弟,这也是为什么她那么快就接受了班觉贡布和傅杨河的原因。由己及人,便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理。 班太太说:“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央金又安慰了几句,便从房间里出来了,走到前院的时候,看见班觉贡布拎了个行李箱放进了车里面,回头看了她一眼,便开着车走了。 她笑了笑,心下有些安慰,又有些怨恨,一时间百味杂陈浮上心头。夜色低垂,下着蒙蒙细雨。 第94章 爱情是这样的 爱情,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有些是好的改变,有些是坏的改变,但是对班觉贡布这样的当事人来说,爱情全是好的,可以让这个年轻的男人为此放弃一切。 央金想了想,给平措打了个电话。 家里虽然烦心事不少,可是平措却还是很想念自己的新婚妻子,电话里无尽缠绵爱恋,叫央金心里也好受了不少。 “多希望你今天就能回来。”平措说。 “等到后天就见了。”央金问说,“你家里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等你回来,我们出去度蜜月吧,家里这些烦心事,都不管了。” 平措觉得自己管不了了。身为长子,他其实是该为父母分忧的,他自己也理解不了蒙克的性取向,但是蒙克到底是他的弟弟,他看着蒙克受折磨,自己也难受,不想管了。 央金说:“蒙克现在腿伤还没好,人整天憋着,本来心情就容易不好,心情不好就容易有抵触情绪,你们说什么他就更不会听了。不如让他回康乌湖去,他自己想回去,到了那心情估计也会好很多,等他腿伤好了,再慢慢谈,不行么?” 平措叹了口气说:“别提了,等他腿伤好了,早就跑了。” 原来今天蒙克趁人不注意,自己用床单编了个绳子,从窗口直接吊下去跑了。那可是三楼,要是摔下来,不死也得残废,蒙克竟然成功了。多亏他腿断了一条,走不快,在他们家附近被逮住了。逮住了之后情绪太激烈,嚷着要自杀,直接往墙上撞,多亏平措他们给拉住了,家里乱成一团,他们的阿妈到现在还在哭呢。 央金听平措这么一说,心也提了起来,问说:“那现在呢,怎么样了?” “关起来了,我阿爸说谁都不许上去,正找人想办法呢。” 央金听到这里,就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了。他们家的事,她也没有跟平措提。 傅杨河一直在康乌湖等着班觉贡布,见班觉贡布带着行李回来,就知道没谈拢。 这也是意料中事。班觉贡布说:“我阿妈既然要撵走你,我就跟你一起走。” 傅杨河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只慢悠悠地收拾自己的行李,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班觉贡布怀里,才轻声说:“你能不能不要走?” 班觉贡布说:“我觉得我阿妈只是想看看我能为你付出什么,想知道我对这段感情是否认真,我走,是为你,也是为我自己,更是想 做给她看。” 两母子,谁还不懂得谁。 傅杨河说:“我走了,就已经很不放心了,你要是再走了,这个项目恐怕要泡汤,这是我们俩的心血,我不想白费。” “你放心,我的能力是有限的,我们公司比我有能力的大有人在。我舅舅就是个能人,烂摊子也能收拾起来,何况如今风花雪月一切平稳,不过是棘手一点,我阿妈既然敢赌,肯定也有办法收拾残局。” “可是你要是跟我走了,你阿妈肯定会更恨我。血缘亲情是分不开的,你跟她的母子情分断不了,但是却会伤。我想好了,咱们俩是奔着一辈子去的,不在这一时的聚散,你留下来,等演出成功之后,再去找我,好不好?” 班觉贡布就低头看向他,傅杨河忍着羞耻撒了个娇:“行不行啊?” 班觉贡布笑了出来,眼睛映着灯火的光,说:“那你也不许走,去市里住,我那房子不是空着的么,上次你去过。” 傅杨河问:“你阿妈不会知道吧?” “她又没在眼前,怎么会知道。” 傅杨河点点头,说:“也行,金屋藏娇。” 他说玩自己就先笑了出来。班觉贡布却逮住了他这句话,说:“你也承认你是娇了?” 同志圈里有1和0,大部分都是0.5,攻受轮着来。但是傅杨河和班觉贡布在一起,两个人的性角色是很分明的,但是傅杨河要长班觉贡布几岁,老脸在,人也有些矫情,拉不下脸承认这件事,一直嘴硬,不肯承认自己是受,身体虽然很听话,可嘴硬。班觉贡布说:“经过这件事,你会不会对我有些失望?” 傅杨河还在为刚才的话害臊,便问说:“为什么?” “身为男人,却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受了连累。” “这些都是意料中事,说真的,情况已经比我想的好很多了。阿姨这么做是因为她是你母亲,我完全能够理解她,不会怨恨她。” 班觉贡布亲了亲他的额头,说:“谢谢。” 傅杨河说:“还有一件事,我想让你想想办法……就是蒙克,我心里放心不下他,可是我跟他们家的关系到底不算亲厚,他们家不放人,我也不能强要。我打电话给央金,但央金不置可否,我知道她也很为难。眼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能不能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帮他。如今蒙克的手机都关机了,联系不到他了。” 班觉贡布 “嗯”了一声,手轻轻摩挲着傅杨河的肩膀,想了一会,说:“你明天去市里的时候,把张老师也叫上吧,让他陪你去市里住。可能对蒙克的事会有帮助。” 傅杨河说:“也好,平措也说张跃在这边,更不能让蒙克过来了。” “我叫人给他在那附近订个酒店,到时候司机直接带他过去。” 傅杨河问说:“你家那么大,不是很多房间么,还让他住酒店?” “我不放心。”班觉贡布说。 张跃到底死心没死心他可说不准,再说了,这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他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不能接受。 傅杨河笑着问:“你是不相信我啊,还是不放心张跃?” 班觉贡布说:“我是独占欲作祟。” 这回答又聪明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甜蜜。不爱之人的独占欲是痛苦烦扰,爱的人的独占欲却是甜蜜情话。傅杨河说:“都听你的。” 傅杨河骨子里是个温顺的人,渴望依附男人,有一点受虐欲,渴望被控制。班觉贡布就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两个人简直天生一对。班觉贡布亲了亲他的耳朵,趴在他脸颊旁说:“你现在不用跳舞了……” 傅杨河还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察觉班觉贡布的大手滑下去了,他两只手抓着班觉贡布的手腕,说:“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想这些,你个小禽兽!” 班觉贡布说:“你等会就知道小不小了……” 傅杨河觉得自己果然说错了。 不是小禽兽,是大禽兽,超大超大的,要吃了他。 但是班觉贡布明明要吃他,却偏偏说他才是吃人的那一个,还责备他不争气,冒了一身汗说:“你跳了那么多年舞,怎么就这么点本事,这都吃不下。” 傅杨河满脸通红,捂着眼说:“你怎么把灯打开了……” 灯光刺眼,照着他汗淋淋的身体。班觉贡布摸了一把,说:“中看不中用啊。” 如果说前几次傅杨河还都怪在班觉贡布身上,这一回却真的有些反思自己了。他也迷惑了,是班觉贡布的型号跟他不对版呢,还是自己没本事呢。 他觉得作为一个走在现代文明最前端的人,他不应该那么草率地和班觉贡布谈恋爱。这年头不试试就互许终身,和以前的封建婚姻有什么区别啊。万一他和班觉贡布性生活不和谐,那可怎么办啊! 他可不认为 班觉贡布能憋一辈子,班觉贡布能,他也不能啊,男人没有性,爱的再深,也缺少那一下升华。 傅杨河决定自己好好学习学习这方面的知识。 不过虽然没做成,班觉贡布心里也觉得很疼他,他也知道傅杨河尽力了。两个男人不比男女做那事容易,何况傅杨河是个雏儿,他又天赋异禀,注定这第一炮不好打。两个人搂着躺了一会,等到热情消退了之后,班觉贡布搂着傅杨河说:“咱们慢慢摸索,虽然憋的很,但也别有乐趣。” 傅杨河说:“你听外头,雨好像下的更大了。” 最近多雨,尤其晚上,雨会更大,这会下大了,滴滴答答,傅杨河极喜欢这样的天气。班觉贡布抱着他,说:“你觉得下雨天舒服,还是觉得睡我怀里舒服?” 傅杨河说:“下雨天睡在你怀里,最舒服。” 班觉贡布却说:“我觉得下不下雨无所谓,抱着你最舒服,觉得心里满满的,像是抱着全世界,这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幸福的很,有时候冲动上来了,觉得为了这种感觉,什么都可以抛下。” 他本是那么早熟而冷静的人,如今却也会冲动,有很多不计后果的想法,做很多不成熟的事。虽身在困顿之中,心却恍若在天堂里,这便是爱情吧。 第95章 最好的时光 外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傅杨河坐了起来,班觉贡布问:“这么晚了,谁会来?” 傅杨河摇摇头,穿上衣服,问说:“谁呀?” 外头传来肖央的声音:“傅老师,是我。” 傅杨河赶紧让班觉贡布也穿上衣服,班觉贡布躺在床上说:“我们又不是偷情,大晚上的谁会穿的齐齐整整的,谈工作么?” 傅杨河下了床,打开门,见肖央撑着伞站在外头,说:“这么晚了,傅老师已经睡了么?” “你找我有事?”傅杨河问。 肖央点点头:“你明天就要走,我怕明天事情多,来不及跟你谈,所以想了想还是过来了。” “那进来说吧。” 肖央点点头,收了雨伞放在门边,跟着进了门,就看到班觉贡布在床上躺着,袒露着臂膀,朝他笑了笑,打招呼说:“肖央。” 肖央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班觉贡布会在傅杨河房间里,这么晚了,两个人共睡一张床,想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好像撞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整张脸都烧了起来,觉得这房间的气味也怪异了起来,傅杨河说:“坐下说。” “不了,我就直接说吧。”肖央依旧言短意赅:“傅老师,我想替你留下来做领舞,你看行么?” 傅杨河愣了一下,肖央就接着说:“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蒙克受了伤,你也要走,领舞的人选就又没有了。临时换了黄老师过来,他单把控大局就够呛了,更别说让他再重新学这些舞了,如果另找,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即便找到了,恐怕光训练就得几个月,所以只有我们几个人选了。我想替老师出份力,我来吧。” 傅杨河其实也曾冒出过这个想法,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开口。他如果开口,肖央他们几个愿不愿意肯定都会答应。他也不想耽误他们,所以这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便打消了。肖央肯主动要求,傅杨河自然是感动的,只是说:“你能替我自然是好,不过可能会影响到你在团里十月份的演出,这事我也做不了主,你得跟团长申请一下,看看他的意见。” 肖央说:“我已经跟团长提了,他说傅老师你同意就行。” 傅杨河点了点头,但是还是没有立即答应:“你让我想想吧,我明天给你答复好么?” 肖央点点头,说:“那你早点休息,明天再说。” 傅杨河送他出了门,看着肖央捡起雨伞撑开,雨滴打 在伞面上啪嗒作响,他叫道:“肖央。” 肖央撑着伞回头看她,外头一片黑,房间里的灯光照在他年轻俊秀的脸上,目光像含着秋水,很美。 “谢谢你。”傅杨河说。 他是打心眼里感谢肖央。 肖央笑了笑,说:“那你就答应我吧,我想接。” 傅杨河看着他走远,这才关上门回来,一边脱衣服一边爬上床。 班觉贡布说:“我看他平日里冷冷淡淡的不大好相处的样子,没想到人倒热心。” “他是外冷内热,跟我关系是最好的。” “他是不是喜欢你?”班觉贡布忽然问。 傅杨河愣了一下,看了看班觉贡布,随即就笑了。班觉贡布看着他那一副“怎么可能,你可真会想”的表情,便也笑了,伸出胳膊来拖着傅杨河进了被窝里头,说:“身上这么凉。” “外头冷,沾了水汽,嫌凉你躲远一点。” “我给你暖暖。”班觉贡布搂紧了他。 第二天一大早,班觉贡布就亲自送傅杨河离开了。张跃和他一起走的,小唐也跟着。黄静晨他们都来送他。傅杨河只是在昌都暂住的事情除了他们四个谁都不知道,因此这一场分别格外伤感,尤其《风花雪月》团队的其他成员,都对傅杨河的离开表现出了强烈的不舍。 天上还飘着小雨,要比昨夜的时候小一些,但大概是连日阴雨的缘故,异常凄冷。傅杨河撑着伞和大家一一话别,然后上了车子。 班贡庄园那边很快就收到了傅杨河离开的消息。班太太靠在床边,看着外头阴霾的天色和淅沥小雨,问说:“班总呢?” “班总去送他了。不过班总好像是不走的。” “知道了。” 班太太挂了电话,吁了一口气。 老太太叫了她过去,问说:“我听曲珍说,你昨天跟班觉吵起来了?他那么懂事的孩子,可是犯了什么错?” 班太太摇摇头,说:“没有,不过是工作上有了点分歧,他还年轻,我怕他走入歧途。” “既然当初说了让他自己放开手去干,你就别干预他太多了,做生意的,不跌几跤怎么可能。早点跌倒,才能早点爬起来,由着他去吧。他那么懂事的孩子,不会出大错。” 班太太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韬韬最近怎么也不来看 我了。”老太太嘟囔说,“我最近身体不好,给她说了两次,也没见她来,这个小没良心的,白疼她了。” 班太太苦笑了一下,说:“姑娘大了,该有自己的事了。” “大概她只顾着往康乌湖跑了。”老太太笑着说。 班太太已经不止一次跟老太太说过班觉贡布和孟韬的事。班觉贡布自己也提过几次,说他和孟韬没什么,也绝无可能,但是老太太总是抱着希望。在外人的眼里,的确没有比孟韬更适合班觉贡布的人了。那么美丽大方,出身也不错的姑娘,又对班觉贡布一片痴心,彼此知根知底知晓脾性,如果班觉贡布喜欢的是女人,他们该是多好的一对。 造化弄人。孟韬再豁达开朗的一个姑娘,因为和班觉贡布的关系,大概以后也不会常来他们家了,她又何尝不难过。 九宿县下着雨,但是到了昌都,市里却晴着天。班觉贡布把傅杨河安顿好之后还不想走,傅杨河说:“你赶紧回去安排工作,明天黄松老师就该到了,你把该交接他的工作整理一下,也不至于明天手忙脚乱。早点回去,你阿妈也放心,不然还真以为你会跟我跑了呢,该多伤心。你回去的时候往蒙克家拐一趟,就说张跃已经跟我走了,看看能不能把蒙克接出来。” 班觉贡布就抱了他一下,开车离开了。 他一走,张跃立马就跑过来了,说:“班觉这小子真是小心眼,还把我安排在酒店里,走走走,我倒要看看他家是什么样子。” 班觉贡布去了一趟平措家,没见到蒙克的人,平措说家里怕他憋出毛病来,带他出去散心了,他阿爸看着,怕他跑了。班觉贡布只好回到了康乌湖,和往常一样为《风花雪月》忙活。 肖央自告奋勇接替了他领舞的角色,他想了一夜答应了,只是跟班觉贡布说了,他做领舞的时候待遇是什么,就给肖央什么样的待遇,班觉贡布也答应了。 康乌湖立即有人向班太太报告了班觉贡布回来的事。班太太的一颗心总算是放到肚子里去了。 即便抛却私人感情来说,班觉贡布这个时候还能留下来,远比跟着傅杨河一走了之更有担当,更像是一个项目负责人该有的行为。央金对她说:“你看吧,我就说了,班觉还是从前的班觉,没有变。” 班太太说:“那个傅杨河就那么轻易就走了?我可不信。” “你都把人家撵走了,他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难道还能死皮赖脸地待在康乌湖? ” 班太太觉得自己真像是做了一场梦。当初她听说傅杨河要来这里的时候,心里那么欢喜,嚷着要班觉贡布把傅杨河请到家里来做客。她是很喜欢傅杨河的,甚至是敬重的,她敬慕傅杨河的才华,却接受不了她成为她儿子的爱人。 但是她也知道,眼下的分别只是暂时的,她的儿子,依然属于傅杨河。 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正轨。黄松也是很有才华的舞蹈家,上手很快,《风花雪月》经过了一周左右的动荡又恢复了正常运转。傅杨河忙碌惯了,乍然清闲起来竟不知道要做什么,就每天睡大觉。张跃就把他拉了起来,让他昌都的朋友领着把昌都境内的美景全都逛了个遍。相比于市里,傅杨河更喜欢到乡下去。在这几个月都忙着《风花雪月》的事,导致他大多都只在九宿县境内活动,而昌都那么大,其他地区又是另一番景象。有时候晚了,他们就住在乡下藏民家里,几天下来,傅杨河黑了不止一个度,还晒伤了。 这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最开始,班觉贡布以前给他的治疗晒伤的药还有一些,他都抹了。抹在脖子上的时候心里诸多感慨,也只有在极度疲惫的时候,一个人独处,心下会有一点点伤感。 还好他已经到了坚强而自立的年龄,一个人也可以度过这些难关。而他自己也足够强大,不但可以不拖累自己的爱人,还可以成为他精神上稳固的依靠。他可能已经不是人生最美好的年纪,却是最好的可以爱一个男人的时候。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母亲杨慧娜,和他父亲傅年,来到了康巴。 第96章 岳父岳母 傅杨河接到消息的时候愣了老半天,立即打电话给了小唐,问他是不是跟杨慧娜说了什么。 来昌都的时候,小唐和张跃都是陪他一起来的。班觉贡布不许张跃跟他一起住,竟然也不许小唐跟他一起住。傅杨河当时说:“小唐和张跃不一样啊,小唐跟我……我们俩是不可能的!” 班觉贡布知道他们俩为什么不可能,可也是不愿意:“我给他也订了酒店,离你住的地方不过几分钟路程。你要是一个人觉得寂寞,就让他过来陪你说话,到了该睡觉的时候让他回酒店去睡不就得了。家里客房都没收拾,就主卧一张床,我的床除了我和你,别人不能躺。” 傅杨河还能说什么。 他觉得小唐不在他眼前,酒店网络好,少不了天天上网,他平时跟张跃出去玩,小唐有时候也懒得去,经常见他跟杨慧娜聊天,大概就是小唐又多嘴了。 但是小唐信誓旦旦地说:“真的没有。” 小唐是真的没有说,他虽然与杨慧娜感情很深,无话不谈,上一次傅杨河和班觉贡布谈恋爱也是他告诉杨慧娜的,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这点眼色还是有的。眼下傅杨河和班觉贡布的感情遇到了最大的阻碍,他不敢贸然给傅杨河添乱。不然要是因为他多嘴害了傅杨河和班觉贡布,傅杨河还不得恨死他。 “那就奇怪了,我妈怎么知道了,而且我爸也跟着来了,他们俩可是见面就吵架的人,居然一起来了,显然是奔着我和班觉的事情来的。” 傅杨河一边说着一边穿衣服,打算去接杨慧娜和傅年。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张跃问。 傅杨河说:“也好,我爸妈喜欢见你。” 张跃就笑了,说:“那你得跟班觉说一声,免得他吃醋。” 杨慧娜和傅年来,肯定是冲着班觉贡布来的,但是眼下班觉贡布压力已经够大了,傅杨河心里还想着试图劝劝他爸妈。他的意思是先不告诉班觉贡布,自己先跟爸妈谈一谈,看能不能稳住他们。 可是他们俩刚准备出门,就看到迎面开来一辆车,十分熟悉,正是班觉贡布。 原来杨慧娜这趟来,事先就先通知了班觉贡布。她和傅年本来就是奔着班觉贡布来的。 “你来的正好,我也不用去了。”张跃说。 班觉贡布让傅杨河上了他的车,说:“我要不来,你还打算跟张老师一起去?” 傅杨河说:“我爸妈来者不善,我不是怕你吃亏么,本来想瞒着你把他们给劝回去的。” “这回老丈人都来了,我要是不出来接人,以后怎么在他们面前抬得起头来。你要真疼我,就该告诉我。” 傅杨河就笑了,说:“那是我想的不周到了?” 班觉贡布看了他一眼,说:“没有,我看你是太疼我了。” 傅杨河说:“嘴巴抹了蜜了,这么会说话。” 班觉贡布笑着说:“要见岳父岳母,嘴上不抹蜜行么?” 第97章 丈母娘看女婿 班觉贡布今天穿的非常庄重,扣子扣的严丝合缝,胡子刮的干净,头发也爽利,全身上下可以说是从头武装到脚了。 班觉贡布察觉他的目光,笑着问说:“怎么样?” 傅杨河点点头,说:“很精神。” 班觉贡布笑着说:“头发抹了点胶,味道有点冲。” 班觉贡布是不喜欢香的人,不知道是地域原因还是性格原因,他和傅杨河见过的其他富二代都不一样,并不是个精致的男人。傅杨河不喜欢精致的男人,他喜欢男子气概足的,一直觉得身上香喷喷的男人很俗气。但是如今班觉贡布打扮的这么精致,他却觉得依然魅力四射,果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爸妈这回肯定是听说了我们的事才来的,只是不知道他们听谁说的,我问了小唐,小唐信誓旦旦地说不是他说的,难道我妈也在我身边安插了奸细?” 班觉贡布说:“那他们这趟来,是要给你撑腰了。” “要是我爸妈过来是带我走的呢?” 班觉贡布说:“那我就只能表忠心了,只求爸妈可怜我。” 傅杨河心里微微一动,为那一句看似无意的“爸妈”心动不已。 他从未想过要叫别的人的父母爸妈,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另一个人叫他的父母爸妈。如今他和班觉贡布在一起了,他的爸妈,自然也是班觉贡布的爸妈,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却那么神奇,叫人心里颤颤的,比我爱你还要让他感动。 他和班觉贡布,真的走的越来越近了,终有一天会不分你我,如同一个人。 杨慧娜已经不是头一回见班觉贡布了,没拿自己当外人,见了面就亲热地招呼他。不过这却是他头一回跟傅年见面。傅年长的十分年轻,看着也就四十多岁的样子,头发乌黑,面容白皙,气质温和,眉眼间和傅杨河有几分相似。不过他端着岳父的架子,一直不苟言笑。班觉贡布诚惶诚恐,恭敬的很。 “我这都不是头一回来了,我知道路,你们还大老远跑来接。”杨慧娜笑着说,“你们工作那么忙,我们自己过去就行了。” 傅杨河撇撇嘴,说:“那你还跟班觉打电话,他知道你要来,也知道确切的时间,怎么敢不来。” 班觉贡布笑着说:“我也不忙。” 杨慧娜笑着说:“我看班觉好像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瘦了一些,工作虽然要紧,身体也要保重。” 傅 杨河没看出班觉贡布哪里瘦了。班觉贡布年纪不大,心智却很坚强,发生这么多事,也没见他情绪低落或者吃不下饭,依然神采奕奕,浑身散发光彩。 傅年问说:“你们工作的地方,距离昌都市区远么?” “远,先送你们去酒店休息一下。”傅杨河说。 “住什么酒店啊,浪费钱,直接去你们康乌湖住着不就行了?”杨慧娜说,“我上次住了几天,觉得很好,空气好环境好,比城市里强多了。” “如今我已经不在康乌湖工作了,也住在市区里,你们还去康乌湖干嘛,要想去玩,改天让班觉带你们去,今天你们肯定也都累了,先在酒店休息一天再说吧。张跃还在酒店等着你们呢。” 傅杨河这么一说,他爸妈就都不说话了,本来杨慧娜脸上还挂着笑,听了这话也有些笑不出来了。 都已经被免职了,可真快。 车里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傅杨河就问傅年:“爸,你怎么也跟着我妈来了?” 因为傅年出轨的事,他爸妈来往已经非常少了,他对傅年也是有怨言的,这几年除非逢年过节,父子俩很少见面。大概傅年也略有些尴尬,咳了一声说:“听你妈说了你的事,过来看看。” 杨慧娜说:“他也想见见班觉呢。” 班觉贡布一边开着车一边说:“我把手头的事了一下,这几天就好好陪着叔叔阿姨逛逛。” 杨慧娜和傅年千里迢迢跑过来当然不是为了游玩的,只是眼下没有多说,一行人到了酒店。 这是昌都市最好的酒店了。不过杨慧娜和傅年都是住惯了五星级的,觉得这酒店也稀松平常。张跃和小唐早就在酒店大门口等着他们了,小唐最先跑了过来,“杨姐杨姐”地叫着。张跃则去跟傅年打招呼。 傅年冷了一路的脸总算是露出了笑容。傅年非常喜欢张跃。 傅年在傅杨河跟前一直扮演的是严父的角色,只可惜这角色因为出轨而崩塌,父子俩关系很疏离。但傅年从小就对张跃和蔼可亲,张跃对他也亲,有空就会去看他。两个人也有几个月没见了,见了面就聊了起来。班觉贡布看见傅年眉开眼笑和蔼可亲的模样,看了傅杨河一眼。 傅杨河就笑了,说:“他是不是比我还像我爸的儿子?” 班觉贡布真的觉得自己走了运,才追上了傅杨河。张跃不管是出身还是才华都比他更接近傅杨河,而且杨慧娜喜欢张跃, 傅年也喜欢,张跃可以说是这世上最强有力的情敌了,居然被他轻松打败了。 班觉贡布看张跃和傅年相谈甚欢的模样,觉得自己胜的有一点心虚。 好歹杨慧娜对他很热情。 丈母娘看女婿真是越看越爱的。何况杨慧娜盼着傅杨河找对象都盼了好多年了,尤其最近几年她真的很焦虑,如今一朝如愿,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有些不满意,觉得班觉贡布是少数民族的,离家太远,年龄也差的多,总之各方面都不如张跃更合适。后来在康巴呆了几天,总算是接受了班觉贡布,可也觉得就还好,没到很喜爱的地步。但是她回到北京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对班觉贡布的喜爱一天强过一天,如今再见,简直越看越满意了。 她发现班觉贡布身上有很多优点,比如长的帅。长相是很重要的,长的好可以当饭吃,看着也赏心悦目。班觉贡布的长相英俊绝伦,比傅杨河还要出众很多,身高也高,体格也好,看着很健壮。她也发现了年轻的好处,比傅杨河小,将来老了才能更好地照顾傅杨河,又有钱,出身也好,性格更是稳重踏实。 她真是越看越爱,爱屋及乌地觉得自己的儿子也让自己满意起来了。这些年看着他不声不响的,挑男人的眼光却这么好! 第98章 强制 班觉贡布在昌都呆到了中午才回去。等他走了之后,杨慧娜终于有机会跟傅杨河谈正事了。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你先告诉我,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谁告诉你的?” 杨慧娜说:“还能是谁,谁想把你撵走,就是谁告诉我的。” 傅杨河愣了一下:“班觉的母亲?” 原来杨慧娜当初来康巴的时候,曾经和班太太吃过饭,就是去班贡庄园做客那次,两个人相谈甚欢,彼此还留了微信。班太太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懂得怎么样雪上加霜。傅杨河和班觉贡布如今的关系遭到了她的阻碍,那如果傅杨河的母亲也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掺和进来,而这个时候杨慧娜的加入,显然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对于傅杨河和班觉贡布来说,是个压力。 所以她就通过微信告诉了杨慧娜她对班觉贡布和傅杨河的态度,并很确定地告诉杨慧娜说,她永不会接受傅杨河,并希望她作为母亲,也能劝傅杨河“回头是岸”。 杨慧娜要不是有涵养,早就骂起来啦。 她到现在提起这件事还是气的:“我看她挺有气质的一个人,怎么也能说出这种话来?她告诉我那些事什么意思,想着我杨慧娜就怕了,就会拖你后腿了?我偏不让她如愿,所以我就过来了,给你加把油。” 傅杨河笑着问:“你跟我爸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这两天我带你们四处逛逛,逛完了就老老实实回去,就是给我加油鼓劲了。” 杨慧娜说:“我既然来了,就要跟这位班太太见上一面,好好聊一聊,你放心,你妈我也死见过世面的人,能掌握好度的,保证只会帮你和班觉,不会害你们……说起来我越看班觉越满意,你要跟他分,我还不乐意呢。” 傅杨河就笑了,问说:“那你跟我爸又是怎么回事,你们俩不是见了面就吵么,如今怎么又一起来了。” 杨慧娜尴尬地笑了笑,说:“我这不是想帮你么,我想单我自己来,他们家可能看不到我们的诚意,我跟你爸一起来支持你们,多少分量重一些。你爸也想来见见班觉,替你把把关。” “那他来了一直板着长脸,对班觉不冷不热的……” 杨慧娜就笑了,说:“他那是端他老丈人的款呢。” 杨慧娜还有自己的小算盘。傅年当年跟她离了婚,虽然大部分财产都给她了,可是他地位高,名气大,这些年攒下的钱不是一笔小数 目。傅年再婚之后无所出,就傅杨河这么一个儿子,将来这些财产不给傅杨河,全留给那个狐狸精去周济她那些穷亲戚么?! 当然不可以。就算不差这笔钱,也要争这口气。 傅杨河自己倒是无所谓,但不会违逆杨慧娜的意思。杨慧娜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说不定经过这件事,父子俩的关系能缓和一些,那就是一箭双雕了。 杨慧娜让班觉贡布跟他母亲说了一声,让他母亲定个时间,双方家人见上一面。 已经到了双方家长见面的地步,班太太知道成败在此一举了。 央金问她:“傅老师的父母都是艺术家,咱们是把他们请到家里来,还是在外头见?” “你让班觉在市里订一家好餐厅,我们两家一起吃个饭。” 央金点点头,心里有些不安,叫道:“阿妈,你打算……” 班太太说:“既然没人来做恶人,只有我出马了。” 央金便告诉了班觉贡布,让他去订饭店。班觉贡布问说:“阿妈态度怎么样?” “你现在知道紧张了?” 班觉贡布讪讪地笑了笑,说:“要我自己,阿妈怎么打怎么骂都行,杨河在,阿妈打他骂他我也不拦着,可这次是要跟叔叔阿姨吃饭,我怕万一闹的不愉快,彼此……” “阿妈要是打傅杨河,骂傅杨河,你也不拦着?”央金唇角带了几分戏谑,问班觉贡布。 班觉贡布一愣,说:“……阿妈不是那样的人。” 央金说:“你放心,阿妈既然不会打骂傅杨河,就不会对傅杨河的父母太失礼。不过这顿饭肯定吃不好,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阿莫啦最近身体不太好,阿妈不会把事情闹大的。” 班觉贡布一愣,问说:“阿莫啦怎么了?” “你不用担心,老毛病了,最近老下雨,天气潮湿,等雨季过了就好了。” “阿莫啦如果觉得这边天气不舒服,可以让阿妈带着她出去住一段时间,等到雨季过了再回来。国内适合疗养的地方很多,国外也行啊。” 央金笑道:“别说出国了,你让阿莫啦走出康巴,恐怕她都不肯。没事,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无非是些老毛病。你别气着她,她就一点事都没有。” 班觉贡布点点头,问:“你怎么样,在他们家住的还习惯么?” 央金笑着说:“哪能那么快就习惯,总觉 得不如待在自己家里舒服,不过平措对我很好,他家里人对我也很好。” 平措娶了央金,对平措他们家来说是高攀了的,所以一家人对她都很疼爱。 “蒙克呢?”班觉贡布问,“我上次去,平措告诉我说他不在家,出去散心了,回来了么?” 央金微微一愣,说:“我正要跟你说呢,昨天他们回来了,不过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蒙克好像整个人都很紧绷的样子,昨天晚上没吃饭,把东西都砸了。” 班觉贡布要去市里,就顺便拐了一下,去看蒙克。 他是蒙克的老板,来看看受伤的蒙克也不无道理。平措面上略有些不自然,说:“蒙克不在家里了。” 班觉贡布愣了一下,问说:“他不在家?那他现在在哪?” 平措说:“我们家一个亲戚,给他找了个大夫,说治他这病很有一套,昨天他寻死觅活的非要逃,我们连夜就把他送到市里去了。” 班觉贡布惊的说不出话来,皱起眉头问说:“治病?” 平措窘迫地说:“就是……就是……” “在你们眼里,喜欢男人,是病?” 平措道:“那医生有些名气,听说原来也有不少同性恋,都在他那里治好了。” 班觉贡布:“你告诉我,是哪家医院?地址在哪?” 平措说:“我们也是为了他好……” “哪家医院,那大夫叫什么?” “倒也不是什么医院,就是孙大夫开的一个私人诊所,地址我不清楚,我没有跟着去。那大夫叫孙值。” 班觉贡布二话不说扭头就走,上了车就直接往市里去,并给秘书打了个电话,让他查这个孙大夫的住址。 但是秘书查了半天,并没有发现这个孙值的任何明确信息:“可能是个黑诊所,无牌经营。” 班觉贡布到了市里就直奔傅杨河的住处,开了门却发现张跃在里头,脸色微微一动,倒也没说什么。倒是张跃,有些心虚,笑着跟他打了招呼。 傅杨河问:“你怎么回来了?” 班觉贡布就将蒙克的事讲了一遍,张跃和傅杨河都目瞪口呆,张跃说:“我操,我以为这种事只会发生在新闻里呢,治疗?怎么治?” 傅杨河却觉得浑身发冷,问说:“那个孙大夫,知道他在哪个医院么?” “这种毫无科学依 据地治疗方法,怎么可能在正经医院里,依我看肯定是私人开的什么黑诊所!”张跃说。 “确实查不到什么有效的信息,不过平措既然说他在治疗同性恋方面有些名气,咱们想找他,也不难。” “光找到那黑心肝的医生还不行,找到了又怎么样,他不放人,我们总不能硬抢吧,关键还是得蒙克的家人发话。” “那我去他们家一趟,”傅杨河说,“你们俩在这边人脉广,一起去找那孙大夫,先确定了蒙克的安全再说,我去找他们家人。” 虽然不知道这孙大夫治疗的手段是什么,但是傅杨河以前看过这方面的新闻,有个大夫采用的就是电疗法,这三个字即便他想一想就觉得浑身不寒而栗,他没办法想象自己身边的人也会遭遇这种事,浑身如坠冰窖一般。 他到了平措家,直接就去找了平措。他不像班觉贡布那么沉得住气,见了平措就劈头盖脸数落了一通:“同性恋要是能治疗,你以为那么多同性恋为什么还要痛苦压抑地生活,骗婚,自杀,或者孤独终老?要是能做回直男,你以为能有多少同性恋愿意被人指指点点,被家人视为耻辱,变态?你阿爸阿妈冥顽不灵也就罢了,你一个年轻人,竟然也相信这些?!” 平措满脸通红,说:“傅老师,这是我们的家事,您就不要管了。” “我要见你阿爸,让他出来见我。” “我阿爸陪着蒙克呢,他不在家。” “地址呢,你告诉我地址,我去找他。” 平措茫然摇头:“我真不知道。” “那你阿爸的电话呢,总有吧?” 平措犹豫着不肯给他,傅杨河说:“你知道你弟弟现在在遭受什么痛苦么?少废话,赶紧给我。” 平措便把电话号码给了他,傅杨河立即拨打了过去,他一向温和俊秀,平措从未见过傅杨河的脸阴沉成这个样子,自己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第99章 苦中作乐 傅杨河立即给平措的父亲打了个电话,但是却没有人接。 傅杨河皱着眉头问平措:“怎么没人接?” 平措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你给他打一个试试。” 平措就试着跟他父亲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摇摇头,说:“没人接。” 不是没听到手机动静,就是不想接,两者比较,只怕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傅杨河有些急,走了几步又扭过头来问:“你真不知道地址在哪里?” 平措犹豫了一会,说:“……知道。” 傅杨河一听就急了:“那你还不赶紧告诉我,这种医生你们也信,把蒙克折腾没了,有你们哭的时候!” 平措见他神色阴沉仓皇,大概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说:“我跟你一起去。” 就在这个时候傅杨河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班觉贡布打过来的,说:“地址找到了。” “我跟平措正赶上过去,咱们就在诊所前头集合吧。” 班觉贡布点点头,挂了电话就准备前往。张跃说:“我也去。” “我也要去。”小唐说。 “你就别去了,留下来陪着慧姨他们,有事电话联系。” 小唐说:“你们一定要把蒙克给带回来。” 张跃点头说:“你放心,抢也会抢回来。” 傅杨河离得远,他到的时候班觉贡布和张跃已经进去了,傅杨河看到那诊所倒是气派,大门口写着“精神病治疗中心”几个字。他冷笑一声,下了车便直接往里走,到了里面发现不止班觉贡布和张跃两个。张跃还叫上了他昌都市的朋友,几个人往诊所一站,那个孙值就怂了,说只要家属同意,他们肯定不会非法囚禁。 班觉贡布就去跟蒙克的父亲谈。蒙克的父亲不过几天时间竟也憔悴的不成样子,胡子拉碴的,眼窝都陷进去了,老了何止十岁。这里自然不止他和蒙克两个人,还有其他家长和病患。昨夜那些家长见了他之后跟他聊天,便听说了蒙克的事,这些家长反倒劝他,说他们的孩子都是精神有疾病,没办法,蒙克好好的,不过是喜欢男人,不要在这里呆。 都是为人父母的,他们在这里久了,最知道这里的病人要受的苦。或许他们也理解不了蒙克身为男人为何会喜欢男人,却告诉蒙克的父亲,如果不是真的精神病,不要在这里呆。 蒙克的父亲饱受煎 熬,本已经有些犹豫了,见着班觉贡布他们来,终于松了口,同意把蒙克接回去了。 傅杨河立即去病房接蒙克,不过是几天不见,蒙克已经完全变了,见了他不说话,就是流眼泪。 傅杨河心里一酸,只觉得很难受,轻声说:“我来接你回去了。” 蒙克便要从床上爬起来,傅杨河过来扶他,闻到他身上一股难闻的味道,手腕和脖子上还带着勒痕,便说:“对不起。” 或许当初他就不该劝蒙克回去。 蒙克的腿肿了。 他原本就摔断了腿,这期间人有些癫狂,折腾中再次伤了腿,拄着拐都走不了路了。出门的时候看到张跃,张跃有些吃惊,大概是没想到蒙克会变成这个样子。傅杨河也不说话,架着蒙克一条胳膊,把他扶上车。 他们先去医院给蒙克拍了片子,别的都还好,腿伤的有些重,大夫说可能会影响以后的生活,舞更是不可能再跳了。 平措去问了他父亲,蒙克并没有接受电疗,也没强灌任何药物,只是他到了诊所总是不听话,要逃跑,暴躁的很,所以把他捆了一晚上。 但是蒙克却变了,不哭也不闹,好像只一个晚上,挣扎而不得的无力和精神病院的空气已经耗费尽了他的所有光芒。 “他是被家人伤透了心了。”张跃说。 但是傅杨河却还记得他第一次见蒙克的情景,那时候的蒙克年轻肆意,骑着马在赛马场上试图夺第一,浑身充满了康巴男儿的野性和青春光芒。短短几个月,这样蓬勃而张扬的生命就这样枯萎了。 “他家里人如今怎么样?”张跃问。 “还能怎么样,”傅杨河说,“除了平措偶尔会过来看看,其他人都没来过。” “大概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蒙克吧。”张跃说,“他们可恨,却也可怜。” 平措说他阿爸病了,且这一场病来的非常突然,住到市医院去了,已经好几天了,一直不见好。 “真是没想到,都这个年代了,还有人信这些,觉得同性恋是病。”杨慧娜说。 当年傅杨河出柜,她虽然接受不了,可也没觉得傅杨河有病啊。 “你还别觉得蒙克的家人愚昧,”张跃说,“如今中国觉得同性恋是病的多着呢,国家不禁止,但也不鼓励,感觉这一块就是灰色区域,宣传不到位,新一辈的还好,老一辈的谁知道同性恋是什么东西。 ” “我不是说蒙克的父母,是说那个孙大夫,”杨慧娜说,“他那诊所真是合法的么?” “我不知道他这个诊所是合法的还是非法的,不管他做的善事多还是恶事多,我想给他点苦头尝尝。”傅杨河对班觉贡布说,“你认识的人多,想办他能办吧?” 班觉贡布点点头。张跃说:“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不生病呢,别说小诊所,就是大医院,你诚心想找也能找出问题来。” “你找认识的朋友,把这个新闻发一下吧。”傅杨河沉默了一会对张跃说,“不管能激起多大的浪花,能让几个人知道同性恋治疗这种事很荒唐也是好的。” 个人的力量虽然是有限的。 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天色已经黑了,傅杨河和班觉贡布从酒店里出来,往住处走。他们住的地方距离酒店并不远,但是他们是开车来的,班觉贡布去开车,傅杨河便对他说:“你先开车回去吧,我走几步。” 傅杨河觉得心里很闷,从酒店出来的时候买了一包烟,抽了一支点上,一个人沿着马路慢慢地往家里走。 抽完了一支又抽了一支,短短十几分钟的路,走了快一个小时,最后在小区的长凳上坐了下来,一支烟一支烟地抽。 他烟抽的很少,也体验不到老烟枪所说的抽烟的快感。烟味反而有些呛人,但很神奇的是,抽烟能缓解他的情绪和痛苦,可以分散他的注意力。 班觉贡布在远处喊说:“夜深了,该回家了。” 傅杨河扭过头去看他,笑了笑。 班觉贡布便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问说:“还难受?”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难受什么,”傅杨河说,“好像为这个群体,好像为蒙克,也好像为自己,也好像什么都不为,只是一时伤感。” 班觉贡布将最后一支烟掏出来,噙在嘴里,然后朝他微微倾过身来。傅杨河愣了一下,班觉贡布便伸出双手来,捧着他的脸,然后嘴里的香烟便碰到了他的,略微吸了几口,烟便着了。 班觉贡布这才放开了他,坐直了身体,吸了一口,又缓缓地吐了出来。他抽烟的神态和方式都比傅杨河熟练自然,傅杨河和他比起来显得那么笨拙。 “好在人已经接出来了,好好养,说不定以后还能跳舞。”班觉贡布说。 傅杨河叹了口气,说:“可是不知道以后怎么样呢。他 的家人,恐怕现在也还不能接受。” “你觉得以后蒙克还会在意他家里人怎么看么?”班觉贡布说,“你放心,有我在,不会叫他重蹈覆辙。” “外头的伤好医治,心里的创伤却不好医治……蒙克以前是多么亮眼的一个人,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后生可畏……” 傅杨河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班觉贡布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都会过去的。一切坏的都会过去,一切好的即将到来。” 傅杨河便扭过头来,在路灯下冲着班觉贡布笑了笑,然后掐灭了手里的烟,朝他挪了挪,靠在他肩膀上。 他其实还很庆幸,庆幸他和班觉贡布相识相爱的时候,彼此已经足够强大,有能力去爱,也有能力坚持自己的爱。他望着头顶树叶缝隙里透下来的灯光,良久都没有说话。班觉贡布抽完了那支烟,便扭过头来,亲了亲他的嘴唇。 傅杨河的嘴唇柔软,带着淡淡的烟味,和平日里清甜的气息又不一样。班觉贡布说:“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说法,就是大自然中一切都有守恒法则,旱透了总会下雨,涝完了总会晴天,人也是,现在遭遇多少磨难,以后就会收获多少幸福。蒙克是,我们也是,人生还长,我们都在往上走呢。” 第100章 母亲,母亲 蒙克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 傅杨河让他住在了酒店里,就在小唐和张跃的隔壁,还给他找了一个看护。小唐一天到晚地呆在他房间里陪着他。 傅杨河问:“蒙克如今身心俱疲,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很需要人。你如果心里还喜欢他,就多陪陪他,脆弱的人最容易被打动,或许他就爱上你了呢。” 小唐说:“你以为我照顾他,是想趁虚而入?”他摇摇头,说,“我就是觉得他很可怜,你有你的事要忙,就我是个闲人,所以才想多陪陪他。” 傅杨河点头说:“你心善,我知道。蒙克交给你照顾,我很放心。” 小唐笑着说:“你可别给我戴高帽子,平时都有护工照料,我不过是陪着说说话而已,算不上照顾。如今蒙克的事算解决了,你也该腾出时间来解决你的事了。杨姐他们虽然不说,心里可都担心着呢。” 傅杨河点点头,说:“明天两家人要一起吃饭。” 小唐笑着说:“我都替你们捏把汗,要是两家人在饭桌上就吵起来,你们可怎么收场,那饭是吃还是不吃呢?” 傅杨河说:“两家好歹都是知书达理的人家,大概就是会尴尬,不至于吵起来。” 吃饭的饭店是央金订的,求的是档次,距离他们住的酒店有段距离。班觉贡布一大早就去班贡庄园接他母亲去了。央金说:“你不用来回跑,我送阿妈过去就行了。” “是杨河让我来的。”班觉贡布说。 央金想,傅杨河倒是会做人。只是她听见班觉贡布叫“杨河”,还是觉得很别扭,她更习惯“傅老师”这个称呼。 班太太也是,他听见班觉贡布一口一个“杨河”,简直浑身起鸡皮疙瘩,太别扭了。 班太太今天没穿藏装,毕竟不是在自己家吃饭,不过待人的礼节还是有的,穿的很是隆重。央金打扮的就随意了一些,新婚燕尔的她比婚前更具风韵,眉眼间都是爱情的光芒。班觉贡布见她面色红晕,便知道她在平措家过的很好。 “蒙克怎么样了?”央金说,“我想去看看他。” “他很好,有杨河他们照顾着呢,就是人不大爱说话。他父亲怎么样了?” 央金点点头,说:“还好,我前天去医院看了他一次,比先前好点了,但精神也是不大好,唉。” 她是新婚儿媳,家里人不大让她往医院去,都是平措过去陪着,夫妻俩在 一起的时间不多,但情意很深厚,大概是彼此家里都出了事,反而更显出夫妻的亲密来,也算是互相扶持了。 “你就穿这一身?”央金说,“去换一身衣服,穿的正式些,你让那边的人也都穿的正式一点,不然阿妈看见了肯定不高兴。” 不用班觉贡布告诉,傅杨河他们一家人也都穿的十分正式。傅年来的比较匆忙,没带什么像样的衣服,杨慧娜还带着他去买了一套休闲西装。傅年不大高兴,他这人随意惯了,不爱穿正装。 约的时间是十一点,班贡庄园距离昌都市比较远,所以吃了早饭不多久班觉贡布他们就出发了。傅杨河担心他们迟到,十点钟的时候就来催了。 傅年说:“明明是场鸿门宴,搞得倒像是双方见家长订婚期一样。” 张跃笑着说:“傅叔,你穿这身衣服真帅气。” 傅年笑着看了看镜子,说:“不行,老了,我年轻那会,不比你和小琛差。” “现在也不差,我每次看到你,就能想到小琛以后的样子,大概从小帅到老。” 傅年说:“可惜啊,你跟小琛……” 张跃的笑容略有些凝固,说:“我都放下了,你就别提了。我看慧姨很喜欢班觉那小子啊。” 傅年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说:“女人……” 傅年跟杨慧娜不一样,他觉得杨慧娜看着班觉那小伙子长的高大帅气,说两句好话就喜欢上了,实在是女人才有的行为。要知道他们可是傅杨河的父母,班觉贡布想和傅杨河在一起,可不就得巴结着他们。眼下对他们好,能说明什么? 他倒觉得班觉贡布话不多,有点沉闷了,年纪也轻,跟傅杨河不大合适。不过他如今和自己的儿子有些生分,合适不合适的他也没资格说什么。但其实心里是担心的,怕傅杨河太草率。 要是让他选,他还是喜欢张跃,多好啊,各方面都很搭,简直是天生的一对。他们几个长辈,一直以为他们俩会在一起的。所以当杨慧娜告诉他傅杨河恋爱了,对象不是张跃的时候,他吃惊坏了。 听说对方是个藏族小伙子,才二十出头,他就觉得更荒唐了。 不过好在班觉贡布人年轻,性子倒是沉稳。这几天在他面前比较殷勤,但话不多,傅年还看不透他。 一家人打扮妥当,就开车直奔饭店而去。班觉贡布正好早几分钟先到了,自己到楼下来接傅杨河他们。 杨慧娜看到班觉贡布在大门前立着,那两条大长腿,别提多帅气了。她觉得班觉贡布长的实在太好了,太英俊,看着的时候总是有几分不真实感,于是便对傅杨河说:“班觉啊,哪都好,就是长的太出挑。” 傅杨河听见她夸班觉贡布,心里高兴,说:“我也不差啊。” “你是不差,可是跟班觉比,就差远了。” 在都市里,像傅杨河这种细皮嫩肉的帅哥很多,但是像班觉贡布这样阳刚帅气的男儿却不多见,长胳膊长腿,五官分明,站在那叫一个顶天立地。 “叔叔阿姨。”班觉贡布过来给他们开门,恭谨地打了招呼。 “阿姨今天穿的真漂亮,我差点没认出来。”班觉贡布笑着说。 这马屁拍的极好,杨慧娜眉开眼笑,问说:“你家里人呢?” “她们在楼上恭候呢,我带叔叔阿姨上去。” 班觉贡布说着又朝傅年示意。傅年还是冷冷的,点了点头。男人之间是不拍马屁的,班觉贡布除了拍马屁还真不知道怎么面对傅杨河的父母,所以和傅年没什么话,只一边陪着杨慧娜说话一边往里走。 “洗手间在哪,”快到房间门口的时候,杨慧娜停下来说,“我想去个洗手间。” “太太请跟我走。”旁边的一个女服务员说。 “那你们先进去。”杨慧娜说。 她倒不是去方便,而是想去照照镜子,补补妆。 这次和班太太见面可不是为了叙旧,说的难听点,就是来打仗的,气势一定不能输了,务必要做到头发丝都一丝不苟才行。 服务员领着她到了洗手间门口,杨慧娜便挎着包走了进去,把包往梳洗台上一放,掏出口红来便重新补了一下嘴唇。正在这时候,身后传来了马桶抽水的声音,紧接着便有一个女人打开门走了出来,看到她的时候愣了一下。 杨慧娜看到镜子里的人的时候也愣了一下,是班太太。 两个人大概都没想到会在洗手间里碰到,彼此脸上都有些尴尬。班太太率先打破了沉默,开口叫道:“杨姐。” 杨慧娜转过身来,将口红塞进包里,笑了笑,说:“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班太太走过去洗了把手,说,“真没想到再见会是这种情形。” 这种情形,当然指的并不是洗手间里相见,而是傅杨河和班觉贡布的事。杨慧娜 说:“我也没想到。” “杨姐上次来我们家做客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们俩的关系了吧?”班太太擦了手问。 杨慧娜说:“知道。” “所以你那次过去,也不是为了要参观我们的园子吧?” 杨慧娜道:“我想知道班觉的家人是什么样的,后来见到了,就放心了,没想到想错了。” “我不同意他们俩的事,你很意外么?” 杨慧娜摇摇头,白皙的脸庞微微有些细纹,眉眼更是蹙起来,说:“我不意外,所以我过来了,孩子他爸也来了。我们来,不是兴师问罪的,我能理解你。” 班太太靠着梳洗台,苦笑了一声,说:“我是不会同意的。” “我不在乎,”杨慧娜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班太太,“其实我真的不在乎。” 班太太愣了一下。杨慧娜说:“我不是为你来的,是为我自己的儿子来的。你同不同意是你的事,我来也不是请求你的理解,原谅,也不是来请求你接受我的儿子。我来,是因为我爱我自己的儿子。在这时候我想让他知道我一直在他身后,因为我知道他此刻需要我的支持,所以我千里迢迢地来了,尽我一个母亲的所能。” 她再喜欢张跃,如果傅杨河不喜欢,她也不会多言,她再不喜欢班觉贡布,只要傅杨河喜欢,她也会支持。作为一个母亲,对于儿子的爱情她能做的实在有限,甚至于如果班太太就是不同意,她其实也毫无办法。但她希望傅杨河知道,她是支持他的,不管他是和谁在一起,恋爱或者失恋,孤独或者幸福,她都希望傅杨河知道一点: “哦,不管我做什么,我母亲都是支持我的,我有一个无条件爱我的母亲,即便我一无所有,我也不会是一个人,我总有依靠,总有退路,所以我可以放心去爱。” 这才是家人的终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