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兮归去》 楔子 层层的树叶,密密的编织成一张深色的巨网,枝条厚实的包裹着,缠绕着,几乎透不出点点光斑。脉脉的泉水,粼粼地泛着光,起伏的微风混杂着低低的虫鸣声,凸显出森林的深…寂…幽… 泉水的上方,一块黑浊的大石半漠入水中,石的倒影使水更显得沉寂,深深的,有些污浊。而石上方所承载的重量,是生的迹象。 安静的,淡漠的,飘渺的,大石上承载的重量还是那么真实又渺茫。千年来,他依旧安静的座在黑石上,淡漠地仰望着顶上那密不透风的叶林,记不清到底跨越了几个世纪,王,还是王,他一直存在着,像自然界中缥缈的“阴”一般,无法消除的存在着。 “黑帝朔” 多么遥远的呼唤,王,我们的王,生生不息的灵王,您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王,伟大的王… 子民在招唤着您,臣等呼唤着您,王…… 雪中的孩子 雪,漫漫地滑落,鹅毛般的轻盈,冰一般的刺骨,宽敞的道路上早已积上了厚厚的一层雪,匆匆的行人落下深浅不一的脚印,错落在绒毛般丝滑的雪面上,仿若艺术的杰作。 簌簌的雪天了,冷漪清高挑的身材显得格外突出,她裹着一身黑色长大衣,纤长细美的手指握着一把纯黑的雨伞,在茫茫的雪天里徒步走着,那鲜明的黑白两色让她曝露在人群中。 “嗤,这鬼天气!没有一天是让人舒心的。” 涂着淡紫色口红的嘴唇低声抱怨着,冷漪清忍不住哆嗦了几下,一向精明的眸子里堆满了疲惫,她向来不喜欢冬天,想想看,一个人每天都要待在阴冷潮湿的地方工作一整天,好不容易结束工作,结果面对的是更加冰冷潮湿的感觉,啧啧,那滋味真是说不出的糟糕。该死的!真想把头顶上方的那片黑云撕破,什么鬼天气!踩在柔雪上的黑色长靴又更加用力了几分,冷漪清加快步伐,脸上的肌肉也更加僵硬扭曲。 突地,冷漪清收住了急于向前的脚尖,定在了一家公园的门前,依旧茫茫白雪,但关不住那冷艳幽香的傲梅,何况,在那朵朵梅花包裹下的那抹小小身影往若沙漠上的绿洲,深深的刻动人心。 冷漪清盯着这抹小小的背影思考到,根据目测,这应该是个5、6岁的小孩,嗯,他身上穿的黑色羽绒服看上去质地不错,即暖和又显目,如兔毛般细软的黑发柔顺的贴在耳边,微仰着头似乎想要穿过梅枝看些什么,会不会是走失的孩子啊?啧,现在的大人真是,下这么大的雪,居然把孩子丢在外面,责任感到哪去了。唉,看这孩子脚边的积雪,该是站了很久,恐怕冻坏了吧! “小朋友,你有没有……”冷漪清急忙上前想要查看这孩子是否冻伤,却被这突然转过身来面对自己的孩子卡住了行动以及话语。 他静静的站在梅树下,脚边是满满的白雪,银白色的雪光映衬出他月牙白的肤色,细长浓密的秀眉如泉水般平和的舒展着,娇嫩的唇瓣划不出一丝多余的弧度,就那样站着,以那双沉静,幽暗,不参任何一丝杂质,甚至是感情的瞳孔直视着前方,好美的孩子! 冷漪清的心脏,随着那孩子腰间挂着的铃铛发出的敲击声,一下又一下的加快着。,有什么东西仿佛要从腐化千年的沉寂中穿透出来,脚仿佛也不受自己的控制,忍不住靠近这雪中的孩子。 站在这孩子的跟前,冷漪清低下头定定地注视着他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慢地吐出了五个字: “跟我回家吧!” 没有任何犹豫,冷漪清俯下身,紧紧地抱住了那孩子,她只是单纯地想要温暖这个孩子!留住他! 第一章 情灭篇(火之元素) 1。 牢笼里的请求 晦涩的湿气弥漫在幽深的长廊上,涂着灰色油漆的铁门透着糜烂的腐味,这里是圣人的墓地,犯罪家的天堂。 "大姐,123号想见你。"在这混浊的沼泽中身处久了,多少也沾染了些浊气。 "123?"冷漪清随意地摆摆头,又事无关己地埋首在报告中。嘁!在监狱里工作难,当个监狱长更难,每天都被这堆成山的报告弄得焦头烂耳,真不是人待的地! "大姐,123号的档案。" 骨节分明的手指接过一个牛皮信封,冷漪清这才直起腰杆,长抒一口气。揉揉眉心,冷漪清懒懒地斜靠在皮椅上,从信封中抽出一拓白纸,慢慢地翻阅起来。 莫安卓,男,43岁,已婚,并生有一子。职业:教师 颇有一定的阅历和深度。 于xxx年x月x日因故意杀人罪被检察院起诉,但考虑到莫安卓有自首情节,且态度诚恳,被法院判处死缓,予以监狱收押。 话说,这莫安卓被监狱收监也快一个月了,也该死心了,他的下辈子可能就待在监狱里,何况他杀的还是自己妻子。 “噔…噔…”沉钝的高跟鞋声有力地回荡在长廊上,一点银光在幽暗中忽闪忽亮。身着黑色军式制服的冷漪清缭绕着清冷肃杀的气息,脑后是随意挽起的长发,而不少散下的青丝在半空中肆意飘动。 黑色的皮鞋在123号铁门前停住,透过门上的小小窗口,冷漪清眯着眼审视着门里那靠座在墙角的男人,灰暗的光线下,隐约闪现出莫安卓苍白的脸色,茶色的头发凌乱的盖住大半张脸,嘴角边点点胡渣让他看起来极为狼狈,似乎感应到冷漪清的视线,莫安卓缓缓地抬起头来,从凌乱的发隙间把目光锁在了冷漪清淡漠的眸子里,没有避开莫安卓直视自己的视线,冷漪清认真地接受着这男人无言的悲哀,即时身处在这混浊的沼泽,这男人眼里所保有的温柔实在是令人吃惊!这不该是一个座在这里的罪犯拥有的眼神,莫安卓,你究竟…… "我儿子…莫白…救救他!救救他…" 低低地哀求声从灰暗的牢房里传出,温和的眼神里透出恳求与坚持,现在的莫安卓有如受伤的野兽,低低地发出绝望又无住的哀鸣声,挣扎着,又束缚着,可恨,可叹,亦很可怜! 最后看了眼那温和的男人,冷漪清没有留下任何答复,毅然转身离开了这晦暗的牢笼,留给莫安卓的是几屡飞扬的黑色发丝!毫无一丝犹豫与怜悯。这监狱就是一个冰冷冷的魔方,扭曲,阴安,却带着巧劲。一旦把这杂乱扭曲的方块扭回了原有的模样,啧,那还真是干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呢!而她冷漪清正是掌握这魔方的游戏人,或正或反,一切都要看冷漪清的心情了。 下班后,冷漪清并到一家超市买食材,家力突然多了一个孩子,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吃泡面了,多少三餐得正常,孩子营养跟不上可不行。呵,想不到她冷漪清也会有这么富有博爱的一天,要知道照顾人一向不是她的长项! 唔…正在长身体的孩子应该要多补充些钙,选哪种牛奶好呢?在冷漪清为选何种牛奶而伤脑筋时,一群高中身打扮的少女们也走到了牛奶专柜,和冷漪清只隔着一个人的距离,真是群精力旺盛的小毛孩子,在牛奶专柜前也吵嚷个不停,只是她们吵嚷的话题让冷漪清惊讶, “真是晦气,才刚出校门就碰到那个恶心鬼!呸!我要多买几瓶牛奶去去这该死的晦气!” “朵朵,你是因为想要多喝牛奶才这样说的吧!” “不过,朵朵说得也对拉,像那种恶心鬼看着就让人到胃口,讨厌死了!” “从以前就觉得他很阴森,恐怖。被别人欺负成那样也不吭一声,该不会是哑巴吧!听说, 他爸爸最近被抓进监狱里了,说是杀了自己的妻子!” “是啊!我们都离他远点,小心他哪天报复,不过,瞧他那孬种样,哈哈…” “啊,他名字叫什么来着?好像是…莫…莫…莫什么来着?” “莫白!” “对!瞧,名字取得这么艺术性,其实不过是个罪犯的儿子摆了,真是恶心!” …… 罪犯的儿子!冷漪清细细地咀嚼着这五个字,苦苦的涩味让她的心脏忍不住紧缩了一下,莫白,那个温和男人的儿子,看来,他过得并不好!应该说过得很糟糕! 呼…是该去看看那孩子。人民的保姆也不好当啊! 随手拿了一搭牛奶,冷漪清快步离开了牛奶专柜,在收银台付了钱,并一脸疲色的走出了超市,她现在只想赶快回家,或许,看到那等在家里的孩子会让她冰冷的血液稍稍回暖。 冷漪清推们而入,黑漆漆的客厅里回荡着钥匙的碰撞声。习惯性的把目光锁向落地窗,果然,那孩子安静地站在窗前,寂寥的背影掩藏在黑暗中, “灵,怎么了?灯也不开,肚子饿了吗?”冷漪清温柔地看着他,柔软的口气透出心疼,对了,这孩子的名字让冷漪清吃惊,“灵王”这算什么名字,然而,这孩子面对冷漪清当时的疑惑却是一贯的淡漠,他说:灵王就是灵王,别人一直都这么叫,有错吗? “有错吗”这简单的三个字让冷漪清生愣愣的疼,莫名其妙的疼,似乎又有什么东西 要喷涌而出,却硬生生的被压制住,堵得慌。冷漪清不喜欢那孩子名字中的“王”字,并自动忽略了它,径直叫起了灵。 “你看看你,站在窗子边,也不多加件衣服,着凉了怎么办?”冷漪清自顾自地说着,手上的动作也没闲着,把客厅里的灯打开后,并急忙拿了条毯子把灵裹了个严严实实,顺手把那小小的身躯抱进了怀里。她从没有想过要如此地保护一个孩子。 这就是爱吗?好像在心脏挖个洞,把整个人塞进洞里,成为心脏的一部分,一起鲜活的跳动着。 凝视着灵细腻如画的侧脸,冷漪清原本浮躁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果然,灵身上那股如泉水般柔和淡然的气场是她最好的安神药,同时,冷漪清也悄悄地希望着自己能成为灵那小小心脏的一部分,一起轻轻地跳动着。 夜,漫漫地,黑绸般丝滑的夜空中,明白色的月映着满地的银白雪光,渗透出最原始的气息,刺骨的寒意侵扰了整个黑夜。然而,在冷漪清家的落地窗上映出的黑影,是一个长发女人半跪在地上紧抱一个孩子的画影,淡淡的暖意从窗上的黑影中散发出来,一点点地融进黑夜,并慢慢地渗入刺骨的寒意中…… 2.那糟糕的男孩 一大早,冷漪清驾着自己的车直奔凤天高中,今天她特意抽出半天的时间,到凤天高中去看看莫安卓儿子的情况,关于他儿子莫白的资料,冷漪清几乎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才从杂乱的文件夹中调出来,太久没处理电脑上的资料了,还真是让人头疼的麻烦事!不过,对于几近只睡了两小时的冷漪清来说,这并没有对她造成多大的不适,当然,也更不可能会影响到她开车的心情或是办公的效率了! 缓缓地驶进凤天高中,冷漪清细细地打量起四周的环境,并排相邻的老式建筑透着久远古朴的气息,穿插其中的现代设备又给整个校园注入了一股新鲜的活力,凤天高中真不愧为这片区里排名前三的高中!另外,这所高中真正有名之处,不仅仅是里面的设施,那环绕校园而立的的排排凤凰树才是正牌主角,每到夏初,不少人都会特意赶到学校欣赏这满校园的凤凰花,那绚烂的火红可谓是一绝了。不过,现在还是深冬,想看那满园的火红恐怕还得等些日子。 把车停放在固定位子,冷漪清漫步在宽敞的石子路上,途径,与不少学生察肩而过,看着那一张张充满朝气的脸孔,冷漪清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充满肆意,不羁,疯狂的年少时代!她的心,似乎老得太快了…… 冷漪清便不急着找出莫白,她将会以莫白敌人的身份去对他周遭的环境调查一番,之所以用敌人的身份是因为冷漪清认为:以对方敌对的身份去调查一个人所得到消息的真实性,往往要高于以朋友身份或是带着同情心去接近一个人所得到的消息。 挂着与莫白敌对的面具,冷漪清接触了不少人,当然也得到不少消息,消息的真实性应该可以得到保证,全是莫白不堪的历史,看来,他过得很凄惨! 获取消息也花去了不少时间,是该去见见这位可怜的大男孩了。话又说回来,冷漪清今天穿得很随意,白色大领羊毛衫加上黑色的牛仔裤,即简单又舒适,几乎隐盖了她将近30的年龄。当然,从她骨子里透出的冷漠与冶艳,又是另外一番别致的味道了。 唔?冷漪清在走到一处偏僻的地方时突然停了下来,隐身在墙角后,细细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这真是意外的发现: 几个男孩围着一个堆好的雪人,脸上流露出的得意与嫌恶近似乎是种残酷!对着雪人几个男孩又打又踢,发狠似的在雪人身上发泄,突然,雪人散到在地上,隐约可见是一个蜷缩的身影,那无助挣扎的身体抽搐着,不吭一声,地上的雪人默默地承受着向他身体上落下的拳脚,很显然,这是一起校园暴力,然而,冷漪清完全没有打算阻止的意思,她隐在暗处,仅是皱着眉,冷眼看着这起的校园暴力。在她的世界里,“弱肉强食”的原则一直支配着她,黑白分明的正义感只会让她感到可笑,在这个世界上,强就是强,弱就是弱,想要活下去,唯有踩着别人的森森白骨,全身浴满鲜血的战斗下去。 雪人静静地躺在地上,抽搐的身体也安静下来,实施暴力的几个少年察觉到地上雪人的变化,停住了拳脚,一个少年用脚踹了踹雪人的肚子,精力似乎也发泄光了,几个少年像没事人一般,说笑着离开了施暴现场,留下的,是躺在角落里的雪人,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躺在地上的雪人开始有了动静,缓慢的,他困难地从地上挣扎起来,颤颤巍巍地把自己缩到墙角,堆在身上的雪也将近化了一半,晶莹的水柱沿着他浅黑色的发稍滑落到苍白色的脸颊上,淡粉色的唇角边上是鲜红色的血。他像一只小兽,紧紧地蜷缩着自己,静静地座在狭窄的墙角里,把自己困在那狭小的安全范围内,显得那么无助,那么得让人心疼! 踩着铺在地上浅浅的积雪,冷漪清来到了雪人的跟前,盯着地上那双黑色高跟鞋,雪人的身体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环抱身体的手更加紧了,圆润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手臂的肉逢里也毫不自知。 看着那紧绷的身体,冷漪清的心底滑过一丝怜悯。 “放轻松,我不会伤害你。”俯下身,冷漪清伸手轻柔地把盖在他发上的雪花给拂开去,他现在就像一根紧绷的弦,随时都可能断掉,他需要放松。 轻轻地撇过头,雪人避开了冷漪清的碰触,他把头埋进了两腿中间。对于他的抵触冷漪清并不感到意外,毕竟长时间处于阴暗角落中的人,几乎压抑了所有的情绪,受伤的心,很难愈合。 “你是莫白吧,可怜的孩子。”低沉的嗓音吐出悲悯的语句,宛如圣人一般,对别人施舍着残忍的怜悯,曾几何时她也向那些虚伪的圣人靠近了,如果有一面镜子,她一定会唾弃镜中映出的那长脸,柔和慈爱的脸庞,冷如冰刀的眸子,嘁!真是一张漂亮的脸孔! 在心里自我嘲解一番后,冷漪清收起了圣人的脸孔,像一个狡猾的商人,用精锐的目光盯着莫白,估量着他身上有多少价值值得她花费多少时间。 “莫安卓托我来看你,你看起来的确很糟糕。”冷漪清修长的指尖抚着自己光滑的下巴,弯曲的身子也站直了。 “莫安卓”这名字终于引起了莫白的注意,埋在腿间的头也慢慢的仰了起来,蓬乱的发丝后露出的是一张秀美的面容。没错!是秀美。粉白色的双唇颤抖地张合着,嘶哑细碎的低吟声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爸爸…爸爸…”浅色的瞳孔紧缩着,一点点地加深了瞳孔的颜色,而眼角边滑落的泪珠,却闪着凄美的安慰。 “该死的!”忍不住低咒一声,冷漪清为莫白给自己造成的心里冲击感到懊恼,看着眼下这纯净的孩子,冷漪清不得不败下阵来,对他,她残忍不了。 “呼……我带你去看莫安卓。”冷漪清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这真是该死的第一次放行…活该被人笑了…” 真是的,现在的小鬼们也够无聊 ,对这样可爱的孩子也下得了手,啧啧,女生的眼睛都瞎了吗? “爸爸他…会死吗?” 这是卑微的乞求吗? “事实上,每个人都会死。很简单,等到你见了他,自己去问他吧。好了,快点起来,我带你去见他。”冷漪清烦躁地走上前,粗鲁的把跌坐在地上的莫白拉了起来,毫无所觉自己过大的动作已经扯裂了他的伤口。跌跌撞撞的,莫白勉强地挪动着脚步,冷漪清完全失去了昔日的耐心,只是一味的向前走去,直到身后忽然变得沉重的体重迫使她停了下来, “喂,你…” “希望爸…一直待在监狱里。” “什么!”不可置信的转过身,冷漪清狠狠瞪着莫白。 “至少在我死之前,他必须待在那里。”慢慢地把手抽了出来,莫白酿锵着向后退开去,直到他把自己残破的身体倚在了黑色的路灯的灯杆上,大口的呼着气,白色的雾气在空气中破开,看不清那隐在凌乱发稍后的双眼,唯有那惨白的唇角所勾出的浅浅弧度,让冷漪清感觉到深不见底的绝望。 瞪着眼前的男孩,冷漪清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失望?是讽刺?还是可怜? “不能…不能看他…不能!”他握紧了拳头,拼命压抑着自己即将崩塌的恐惧,抖着唇,他开始移动脚步,艰难的一步步向前走去, “活着,只要活着……一切都会从新开始…” 越过冷漪清,莫白摇晃着身体离开了,他拒绝了她的好意。 眯起眼,冷漪清仰起头长抒了口气,没有愤怒,更多的是对他的担忧,事实上,当莫白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时候,那苍白的皮肤上纵横交错的青紫色疤痕刺痛了她的眼。莫白,你是真的想活下去吗? 3.萤 繁忙的公务压得冷漪清几乎喘不过气来,关于莫白的事也早被她甩到了脑后。该死!她快把自己的头上的毛发给拔光了,何况,现在自己对面还座了一个麻烦的家伙。受不了这股烦躁,冷漪清随手抓起桌上的矿泉水瓶,发泄似地朝前面的人砸去, “滚!看见你就烦!” 轻易地接住向自己砸来的水瓶,苍粼轮脸上没有一丝动怒的迹象,如猎豹般闪着黑光的眼睛里赢满笑意,扯着嘴角,左手随意地转动着瓶子。 “最近,翰林街死了不少人,犯人有不小的恶趣味,似乎对手掌充满了新鲜感。” “哼~~”冷漪清冷笑一声,继续埋首于桌上的公文中,真是个没眼力的家伙。 不理会冷漪清带刺的反映,苍粼轮径直地说了下去,“犯人很讲究艺术,他切下了受害人的右手掌,切口平整,干净,那可是接近于完美的切割技术,这点也可以从受害人的脖子上的切口看出,细小,平滑,精确的致命伤口!而且,犯人还非常有想像力,居然在受害人的左手掌的掌心刺穿了一朵白色的玫瑰,这真是……” “苍大侦探。”冷漪清阴冷地开了口,那张几近结冰的脸上小小地抽搐了几下,“警察局是吃干饭的吗?居然让您这堂堂的神探座在这小小的监狱里,对着一个看守监狱的女人发表精彩演说的吗?你是饭桶吗?” “不!不!我不是饭桶,漪清,这是个很了不起的犯罪,那手法真是漂亮极了!”苍粼轮兴奋的形容着,直接忽略了眼前那黑压压的气场。 “呼~~~~``”深呼了口气,冷漪清硬生生地压下了火气,憋着一口气,她把字一个个地从嘴力吐出来,“请问,苍侦探,你口中那很艺术的犯罪关我什么事?”该死的饭桶,没看到这堆积成山的工作吗?我要安安静静的工作,安静!!你小子别逼我犯罪。 “哦,当然,这件完美的艺术杰作和你没多大的关系,这并不是我今天找你的目的。” “什么!!?”冷漪清清楚地听到自己那脆弱的神经正噼啪作响,很显然的,她快要化身为完美的切割艺术家,把苍粼轮的舌头一寸不剩的割下来。 “我说过,这起犯罪发生在翰林街,而刚好那隐居了一位伟大的预言家,上面的老头派我去保护那位重要人士,昨天我见到了预言家,哈,是一个满脸皱纹的婆婆,听说,她曾经进过精神病院,更可怜的是……” “闭嘴,说重点。” “好吧!事实上我找你是想要告诉你在婆婆口中,我听到了“夕”这个名字” 夕?冷漪清怔怔地咀嚼着这个名字,多久了,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一直苦苦地追寻是名字,终于抓到一角了吗? 激动的眩晕几乎让冷漪清站不住脚,紧紧地抓住桌角,她压抑着声音对苍粼轮说道:“带我去,带我去见婆婆,立刻!马上!”不是恳求,是命令。 把冷漪清的反映看在眼里,苍粼轮毫不意外她的失态,从初识,冷漪清并是挂着“夕”生活的,对“夕”的执著已经几近变态。 “喂,夕到底是你什么人?”苍粼轮不是滋味地瞅着冷漪清。 “夕?”冷漪清轻轻地划开嘴唇的弧线,缓缓地吐出了一句话:“夕,一个既是父亲又是情人的好男人!” “啊……” 藏青色的石砖上布满了积雪,茸茸的,带出一屡别致的泥土清香,没有一片树叶的粗壮榕树牢牢地占据了小院的中心,树下一把藤条编织成的摇椅随着风轻轻地摇晃着,宁静悠闲的气息在院子了弥漫开来。 “苍粼轮,你没带错路吧?确定是这里吗?”这种地方几乎不可能出现在这繁华的都市里,冷漪清置身于这小小的院落中,忍不住惊叹这小院的古朴祥和的氛围来。 “婆婆是住在这里,也只有像她那样的人才能够住这里。”苍粼轮不无羡慕的感叹到,“置身于此,浮躁的心也安静了,漪清,你该多来这里。” “嘁!我的心安静得很,用不着你操心。” “年轻人,果然浮躁。”苍老浑厚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不知何时,摇椅上坐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枯瘦见骨的双手交叠着,平和地看着两人。 “婆婆!”苍粼轮兴奋地叫出了声,先一步跑到老人身旁,一屁股座在地上,仰起头,像个孩子般地对着老人露出了干净的笑容。 看着苍粼轮毫不保留的笑容,冷漪清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仿佛被蚂蚁叮了一下,心竟然小小的痛起来,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那么对自己笑了。 冷漪清慢慢年地走过去,越是靠近,越是能感觉到老人身上散发出的柔和与安稳的气息。 察觉到冷漪清的靠近,老人抬起头,把目光移了过去,灰色的瞳孔里是如海般广阔的包容,深深的,却不犀利,让人安心。 “夕在哪里?”尖锐的嗓音从冷漪清的嘴力冒处,她无法压住从心底涌冒处的嫉妒与撕痛感。 老人的脸上只是勾处如菊般淡然的笑容,伸手轻轻地摸摸苍粼轮的头发,苍粼轮温驯的低着头,任由老人年抚摸自己的发。 “啧!”该死的,冷漪清的疼痛又扩大了一分,她忍不住朝老人吼去:“你不是预言家吗,说!夕在哪,你把他藏哪了?夕到底……” “婆婆。茶泡好了。”低柔的女音插了进来,轻易地阻断了冷漪清过高的音调,离冷漪清不远的地方,一位裹着白底绿纹长大衣的少女,托着热气的茶水,悄然地站在榕树下,如夜般漆黑的眸子映着一头灰色的长发,越加显得空灵,幽暗。 “萤,把茶端给客人暖暖身子。” “暖什么身子,告诉我,夕在哪?我要夕!” “喝茶。”强硬地把茶杯塞到冷漪清的手中,萤带着暖意的嗓音在冷冬中化开来,“没有你口中的夕,只知道一个毫无依恋的男人,在去年的夏天到这里小住了一段时间,他有很淡的笑容。” “是他!没错,是夕!求求你,告诉我他在哪?” 没有理会冷漪清的脆弱,萤自顾自地奉着茶,所流露出的感情是极淡的。 “他什么也没留下,是个过客。” “难道他就一点痕迹也不肯留下吗?”不是不知道那个人的冷硬与固执,只是这种不留余地的决绝让她伤了心,决了希望。冷漪清低垂了头,握紧了拳头,把脆弱表露无一。 “喝茶吧,茶凉了,也就没味了。”萤细细地看了冷漪清一眼,转过身,对座在摇椅上的老人说道: “婆婆,茶已奉好,萤进屋了。” “去吧!” 行了个礼,萤托起茶盘,换着灰色的长发,向里屋去了。 回到院中三人的身上,老人笑吟吟地喝着茶,冒出的腾腾热气湿润着老人枯槁的脸庞,座在地上的苍粼轮依旧一声不吭,即使雪水渗进裤缝里带出凉意,他也毫无所觉,愣愣地想着什么。 唯有冷漪清,早在萤转身的那一刻,收起了自己失控的情绪,现在的她,一副标准的职业化,作为人民的保姆,该干吗就干嘛。 “以后出门要小心,这一带不安全,晚上外出……” “你相信命数吗?”平和地出声打断冷漪清的嘱咐,老人柔和的目光如海水般包容,竟有着无处可逃的窒息感。 虽然老人突兀的打断让冷漪清颇感不悦,但她还是回答了老人的问题。 “何来的命数。”非常刚脆,她本就不是一个相信宿命论的女人。 “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哪来命数之说呢?”冷漪清的瞳孔中闪出一簇火焰,灼灼发光,竟可燎人。 “哈…哈哈哈…”低沉浑厚的笑声从老人口中绵绵发出,在院中久久回荡,不愿消去,是错觉吗?冷漪清竟然从老人的笑声中感到了浓浓的嘲弄与凄凉。 收了笑声,老人紧紧地盯住冷漪清, “人呐,往往像鸟一样笨拙,以为冲破了一片林子,就突破了自己的束缚,俗不知,迎接自己的是另一片更大的林子罢了。鸟,终究是鸟,是飞不出林子的。冷漪清,你还是看不破,你以为命运可以随意掌握,玩弄,太过想当然了。你可知道,这命数很久以前就预定好了,你以为你掌握了命数,其实这不过是命运安排的另一条路,依旧在它的算计中。” “哼,可笑!我自然不把人定胜天这一套放在眼里,我要玩的,不过是掌握在手里的东西。苍粼轮,走了!“ 不再与老人对峙,冷漪清慌乱地离开了小院。向老人礼貌地道了别,苍粼轮追了出去,眼里是隐不住的担心。 凝视着两道远去的身影,老人如海般柔和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犀利,嘴角勾勒出的笑容竟有说不出的苍凉! “逃不了,避不掉,冷漪清,你注定要背负着千年的伤痛,直到死亡…那是你欠他的…” 4.雪中的凄惨少年 暗淡的灯晕下,两具完美的肉体正激烈的胶合着,女人雪白纤细的身体如水蛇般扭动着,黑亮的长发肆意的披散在雪白的床单上,玫红色的双唇微启,灵巧的小舌卷着男人的舌嬉戏着,带出几缕yin糜的银丝,与女人的娇媚不同,男人线条刚毅,肌理分明,健美的躯体上,布满了薄薄的汗珠。 “唔…啊…”女人的娇吟混杂着男人粗重的喘息声,伴随着肉体的碰撞声跌跌荡荡,整个房间充斥着人类最原始的味道! 欢爱过后,如野兽般渴求欲望的喘息声淡了下来,唯有微热的汗珠滑过皮肤的湿痕,留有丝生气,激情已不在,更何况是情。 “算什么,这样的关系?”闭着眼,冷漪清冷漠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不过,像这么契合的肉体,还真是享受!” 坐起身,苍粼轮扒了扒汗湿的头发,宽阔的背上是清晰可见的抓痕。 “同事,朋友,还是性伴侣,你随便挑一个。”拣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苍粼轮慢条斯理地穿戴起来。 偏过头,冷漪清定定地凝视着苍粼轮的后背。从什么时候起,你能够把我们之间的关系说得那么轻松? “你变了吗?” “没有,至少在你对我的身体欲望枯竭之前,什么都不会变。我还有案子要处理,先回所里了,你好好休息。”苍粼轮脸上冷硬的线条依旧没有软化的迹象,荤暗的灯光隐去他苍白的温柔,匆匆地离开房间,留下冷漪清一人躺在白色的大床上,静静地抚慰自己酸痛又满足的身体,那么心呢?哼,竟如此可笑的空虚…… 难得的周末,冷漪清特意带着灵到“汐墓”山泡温泉。因为是深冬,山上草木几乎被雪覆盖,茫茫的雾水,让冷漪清开车格外小心,车里吹着暖气,安静地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老实说,她对座在身旁的灵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想靠近他,又总是被无措的感觉败下阵来,他总是这么安静,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咝,该说点什么呢?好吧!现在车内的温度还不错,那么,是不是该开个音乐,呃,灵会不会嫌太吵了?呼…干吗把自己弄得像个约会的少女,都快30初头的女人了。难道,这是恋童癖的初发状态!一想到自己可能存在的变态人格的想法,冷漪清拼命地摇着头,说什么也不愿承认。 “前面有人。” 恩?是灵在讲话吗?前面有人,开玩笑的吧,冷漪清忙透过迷蒙的玻璃,搜寻着四周。 天!差点察过自己车窗的不明物体,似乎是个人,踩下刹车,冷漪清从车上跳下来,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的人。冻得通红的双手紧紧地环着自己的身体,一件单薄的里衣贴着皮肤,还有裤子下让人无法忽视的光裸双脚,应该冻得快失去知觉了吧! “莫白,你……”冷漪清被眼前男孩凄惨的样子气得说不出话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做出这么残酷的事来,该死的,不知道这样的做法会死人嘛! 小心翼翼地扶过莫白,冷漪清把他带到车上,把空调开到最大,从后备箱里拿出毯子,啧!这身湿衣服不脱下来不行。 “莫白,你能换下身上的衣服吗?” 莫白颤着牙,抖着身子,想把僵硬的身子移动半分,但似乎很困难。他已经冻得失去知觉了。 “别怕!我来帮你。”把手搓热,冷漪清迅速果断地帮着莫白把衣服换了下来。突然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让莫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通红的皮肤上交横的伤痕,让冷漪清到吸了口气,这孩子,真是…… 摸摸莫白的额头,冷漪清把莫白裹进了毯子里,现在必须赶到“汐墓”庄,莫白需要治疗,这可不是一般的冻伤。 转回身,冷漪清迅速地发动车子,朝汐墓庄赶去。 途中,莫白在后坐抱着自己,清凉柔和的眸子紧紧地锁住冷漪清身旁的灵。嘶哑的低吟声不由自主地从嗓子里冒出。相对的,灵像个婴孩般,闭着眼,安然入睡了。 冷漪清把自己的爱车当赛车开,甩着车尾冲到了“汐墓”庄。 “来,我马上带你看医生。”冷漪清扶起已陷入半昏迷状态的莫白。冷着张脸,找医生救命去了。 “汐墓”庄是在旧址上加工建盖起来的,以温泉吸引顾客,里面的服务与设施配备很到位,莫白被带到了“汐墓”庄的诊疗室里,好在冻伤不是很严重,治疗也很及时,莫白应该没什么生命危险。 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忙了一上午。冷漪清有点脱力的感觉。今晚非得好好泡泡温泉不可。身子实在酸得不行。恩,不知道灵有没有泡过温泉? 话说回来,忙了半天,好像身旁空落落的,少了什么?该死的!把灵忘在车上了。 “嗖!”地站起身,冷漪清匆匆地跑到了停车场,在车上找到了熟睡中的灵,长长的睫毛调皮的颤抖着,粉嫩的双唇微微开启,好不可爱。真是败给他了,在车上也能睡得这么香,不愧是小毛孩子。 带着浓浓的宠溺,冷漪清轻柔地抱起灵,看着怀里那天使般的睡颜,忍不住俯下身亲了亲灵的额头,真是让人怜爱的孩子。抱着灵,冷漪清朝预定好的客房走去,原本冷漠的眼早已被温情给填满,似乎,有什么改变了。 5.汐墓山庄的萤 把灵安置好以后,冷漪清并决定到“汐墓”庄逛逛,有多久没来了,这瓦,这装,这木,还是同以前一样沉香,走在长廊上,只听得静静的脚步声,左边是排排整齐的红漆木门,门栏上精美的雕刻竟透出妖艳的诡异,而相对的,右边是空旷的雪,茫茫的,是无力解脱的苍白感。 空荡荡的长廊上,无由来的一种孤寂,至高无上的帝王感席卷了冷漪清,似乎在很久以前,也有这样一个女人慢慢地踱步在长廊上,空得只让人感到冰瑟瑟的凉。 穿过长廊,一片空明让冷漪清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白得刺痛感,小心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黄色毛衣的纤长身影,灰白的长发披散着,置身于三根大柱中。 “你是……” 突兀的出声似乎惊扰了柱中的少女,她颤了颤身,抖着睫毛,睁开了眼。 开眼的瞬间,少女眼中淡淡的温暖如初升的太阳,散布开来。而眼角那晶莹的泪珠就那样掉了下来,沉沉的,埋入雪中。 “萤?”冷漪清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她应该是上次在翰林街古院里遇到的女孩,“萤”没错,记得那老人是这样叫的,怎么哭了?最近,怎么老遇到奇怪的事! 低叹了口气,任命地朝少女走去,恩哼,三根大柱的浮雕有够精美诡异的,这真是一种古怪的感觉,冷漪清不无奇怪的想到。 “你看起来很悠闲。”萤抿着唇,轻声道,眼角的泪珠早已失了痕迹。 “你不也一样,这里风景不错,挺适合赏雪的。” “风景?赏雪?”萤不屑地嗤了一声。 好吧!冷漪清不得不承认,她的幽默感的确不被人接受。尴尬地抹抹鼻子,冷漪清无趣地把脸转向旁边的柱子,她还真是不适合安慰人啊! 这柱子还挺奇特的,远看就够诡异了,现在把眼睛贴在柱子上,竟有说不出的妖异感,柱子镂空的浮雕栩栩如生,似兽,似妖,似怪,乱七八糟,却又错落有致,那柱的颜色,更是白得害怕,几近透明,看了真让人不舒服。 “这柱子是做什么用的?神物吗?”不自觉的,冷漪清把心底的疑惑说了出来,这种想法也不是不可能,根据史书上记载的,古人们敬神,崇天,畏鬼,惮怪,这柱上的雕刻不定是哪时的图腾,用来祭天的也不定啊! 看了眼冷漪清陷入沉思的脸,萤扶开覆在额上的灰发,饱满莹白的额头竟有种说不出的美丽,垂着眼,来到了柱前, “这是祭台,即不祭神,也不祭天,这柱要说是神物,天恐要裂了,你要不要摸摸看,这柱子的触感,滑么!” 听萤这么一说,冷漪清忍不住伸手摸上了柱子,好滑,但也好冰,细细摸来,指尖的皮肤上竟有种纹路的触感,如上好的玉石,滑腻如肤。 “是玉吗?真奢侈。” “玉?恩,是有那感觉,说到奢侈,不觉得古人一向如此吗,何况,这柱本不是由玉所制,感觉不到吗?那细腻冰滑的质感,以及细小的纹路,这样的触感世上就只有骨能制成。”萤冷漠地道出柱的成分,那口吻竟说不出的残酷,这个骨,竟是chi裸裸的人骨! 冷漪清皱起了眉头,人性果然残虐,不晓得这样的三根需要多少人骨。 “你倒是清楚,汐墓山庄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啊,忘了说了,这汐墓山庄我已经住了很久,久到我快忘了它的原貌了。”轻轻地把手掌贴到柱上,萤闭上眼,静静地体味着柱的冰凉,白…白…我的白… 这样温暖又哀伤的萤是冷漪清不曾见过的,仿佛快要散开的火光,荧荧的,却撕扯地几近破碎。萤,让人心疼的女孩,你这是为谁而伤? 凝视着这样的萤,冷漪清沉默了,显然,萤需要安静,任何语言都进不了她冰涩的心里,不知是否是错觉,她竟有种置身于冰窟的感觉,好冷! 突然,冷漪清冰凉的手心被一只小手握住,温暖的感觉瞬间传递到身体的各个部位,低下头,她看到了灵那沾着冰花的小脸,深深的黑眸像泉水般,包裹着她不安的心,轻轻地,灵张开了柔软的双唇,低低地吐出了几个字来。 “泡温泉,好吗?” 凝视着灵认真的脸,尖瑟的雪花也变得柔软,灵,知道吗?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对我说话,由衷的,冷漪清一贯僵硬的脸上划出漂亮的笑容,心底是暖暖的感动,手不自觉地反握紧了灵的手。 “好,我们去泡温泉,但灵还没吃东西吧,我让人去准备,灵,想吃什么?” “……” 轻快的话语离柱子中的萤渐渐远去,瞬间,萤睁开的眼中如火焰活般狂热的着烧起来,跳跃着,仿佛是欲望,又似毁灭!而这道火热的目光是锁在冷漪清身旁的瘦小身影,牢牢的,一刻也不曾放过,灵…王… 6.水雾中的欲望 迷蒙的水雾包裹着整个浴池,砌在池边的黑石映着雪,黯黯发光。散漫地搭在石上,冷漪清的身子浸泡在泉水中,享受着这独立露天温泉的安静,而靠在她胸前的脑袋,正是安静的灵,他坐在冷漪清的腿上,放松地闭着眼,享受这暖暖的水温。 两人月牙白的肤色,在水温的浸泡下,泛出淡淡的粉红。冷漪清慵懒的气质在水的蒸腾下,透出一股糜烂的魅惑!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青色的酒杯,慢慢地轻酌杯中的冷酒,浓厚的醇香在舌尖缠绕,呼…好舒服!人间的一大乐事,也莫过于次。 “灵,睡着了吗?” 抬着头,仰望着上方的夜空,冷漪清轻轻地出声,怀中的小人儿似乎不满于她的出声,懒懒地挪挪身子,更加舒服地躺在她的怀里,静静地眯着眼,尽情地享受! 这小鬼!紧紧地拢过灵小小的身子,冷漪清无声地笑笑,实在是拿他没办法!悠哉地继续品酒,体味这人间美味也! “嘶…啦…”突兀地破门声在浴池里显得格外刺耳,何况破门的主人急促的喘息声,打破了浴池的静匿,平添了一份紧张。 不悦地皱皱眉,慵懒地偏过头,纤长细美的脖胫划出完美的弧线,挑起眼角,冷漪清迷蒙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前的狼狈身影上,恩?是莫白! “对不起,我…我…”红着脸,莫白慌乱地低下头,对于眼前的状况让他手足无措。 “把门关上。”到不是怕人窥见,只是担心冷风把把怀里的小人吹病了。 慌乱地关上门,莫白不安地缩在一角,拼命地低下头,都快垂到肚皮上了,原以为他会在房中静养,现在却一副衣裳不整地站在这,难道,被人欺负了?一想到这个可能,冷漪清并黑了脸,刚想询问莫白,就被粗鲁的破门声打断,啧,当这里是什么!免费的公共厕所嘛! "小杂种,看你再跑。跑啊你!”三个粗暴的少年一边咆哮,一边伸手去抓角落里的莫白。 “放开我。”莫白拼命地挥动手,想要摆脱三个少年的纠缠。 “嘁,还不跪下,翅膀硬了,啊?敢反抗了!” “恶心的家伙,再挣扎试试,今天非把你的屁股捅破不可。” “妈的!” 空旷的浴池顿时变得一片混乱,嘈杂的咒骂声甚是刺耳,让人感到很不舒服。冷漪清轻轻地把灵放到一旁,让他蹲在高高的石级上,泉水刚好没过他的肩膀,不易受凉,安抚地摸摸灵的头,这才起身!真是够了,一群欠扁的小家伙! “哗!” 出水声不大不小,刚好足够引起纠缠中四人的注意,不约而同,四人朝浴池的方向看过来。 隔着薄薄的水雾,女人修长匀称的身体正一点点地浮处水面,月牙白的皮肤上滑过颗颗莹亮的水珠,一头散漫的黑发如水蛇般,伸延开来,几屡发丝调皮地缠绕在女人莹白的胸脯上,隐约勾勒出两点红莓,精致的五官在水雾里,越发显得糜媚,这女人真是该死的漂亮! 池边的三个少年不由自主地咽咽口水,yin糜的目光更家露骨地盯在了朝这边走来的女人身上。 冷漪清眯起眼,把自己完完全全的暴露在空气下,魅惑地伸出舌尖在唇角上慢慢舔黏着,微启檀口,暗哑的声音缓缓吐出, “小鬼,我美吗?” 这真是致命的诱惑。 “美……”无意瞟过三个少年的下面,ying挺挺的欲望,冷漪清笑得更加邪媚了。 “哦?要过来吗?”修长圆润的指尖划着粉色的唇瓣,有意无意地伸进口中,轻佻地缠几下小舌,带出几屡银丝。 毕竟是毛头小子,被眼前yin糜的挑逗一激,便如恶狼般朝冷漪清扑去。 “不要!别碰她!”突如其来,原本缩在角落里的莫白疯一般的冲上去,死命的从后面扑到前面的人。 “妈的!” 三人又像绳子般缠在一起,看着莫白拼命的样子,冷漪清若有若无的带出一抹笑容。现在的他,才像个男人。 把目光收回到向自己靠近的猥琐少年,啧啧,那饥渴的馋样还真是滑稽,快速隐去眼底的厌恶,冷漠地看着少年的手抚上自己的身体,嘲弄能够地蔑视着少年在自己身上急切寻求发泄的模样,冷漪清幽幽地开了口: “舒服吗?” “恩…好软…好香…” “让你上天堂,可好?”抬起手,在少年稚嫩的脖胫上轻轻滑动着,从滚烫的皮肤上感觉着动脉跳跃的有力感。 抬起头,少年那张被欲望充斥的脸chi裸裸的映入眼帘,那迷蒙的双眼,透出少年的无知与脆弱,看少年傻傻地点头,冷漪清忍不住笑了,真是可爱啊… 慢慢地收紧了握在少年脖胫上的手指,冷漪清一贯淡漠的脸上奇异的露出狂热的饥渴,以及变态的激烈。 “咳……”突然袭来的剧痛让少年的欲望急速冷却下去,红润的肤色由苍白转为深红,本能地挣扎起来,才惊觉,掐着自己脖子的这只手如灌了水泥,死死地扣着命脉,丝毫也不曾松动过。而这边的异变让在一旁打得大汗淋淋的少年们,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此时的冷漪清散发出莫名的压力,脸上的狠戾,是真真实实的杀意。事实上,隐藏在纤长细美的身躯下那如铁般的肌肉可不是开玩笑的,忘了说,冷漪清从小就对武术,拳击,及射击有狂热的执著,何况作为监狱长,面对的是多少穷凶恶极的罪犯,没有足够的力量,怎么能够立足呢!可想而知。扣住少年脖子上的手劲是多么有力。 看着一起来的朋友在冷漪清的手上一点一点的失去生命,其他两个少年又惊又惧,只能僵在原地,颤抖地张着口,无措的看着眼前的状况。 “我困了。”伴随着水声,灵揉着眼,喃喃地嘟道,散发热气的皮肤,粉嫩嫩的就像团软软的棉花糖,那双迷蒙的黑眸被小手揉着,泛出微微的红,真是个全身透满倦意的小精灵。 长抒口气,冷漪清放开了手,任由少年如重物般坠到地上,狠命地吸气呼气,咳得像要把心也吐出来,甚至,那副身躯由于恐惧而不停地抽搐着。 把自己的浴袍裹到灵的身上,说什么也不愿看到灵chi裸裸地暴露在众人的面前,就算自己现在一身不挂也不行! “你呀,别这样就走出来,很冷,感冒了怎么办?” “困!” 呃…这颇似撒娇的口气真是从灵口中冒出的吗?怎么可以那么可爱,都不忍念叨他了,只想马上带他出去休息。 帮灵穿戴妥当,冷漪清起身抓起浴袍自行穿戴起来。狂热的眼神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先前 的暴虐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回到了原来的样子,一汪死水。 “要和我们一起走吗?莫白。” “啊…”莫白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语言没法跟上,动作到也不慢,狼狈地爬起来,跟着冷漪清走出了浴室。 “你今天从雪天里走着来这里和他们有关吗?”一手牵着灵,冷漪清冷不防地问了一句,对于莫白放在自己身上探寻的目光,她自动忽略。 身后一片寂然,莫白收回目光,低下头,抿着唇,默默地走在冷漪清的身后。 不回答么?冷漪清无奈地轻笑出声,还真是意外的固执啊,“刚刚挺像个男人的!” “啊?” “不是想要保护我吗?”停下脚,冷漪清没有转身,她平淡地陈述着一件事实,“为了保护我,不是和那些孩子拼命了!那些在你眼中的恶魔,不是被你击溃了吗?” “……” “就这样击溃下去,不好吗?” “不可以,不可以,我…” “那么喜欢做弱者?甚至是会丢掉性命,也要逃避?” “我…” “那么害怕吗?” “是,害怕,非常害怕,怕自己…自己…就那样…”莫白颤抖地几乎说不下去,无法说出口的恐惧早已将他压垮,他失去的,太多,太多。 眯起眼,冷漪清回眸一笑,悠悠地说道:“忽然觉得,莫安卓的悲哀究竟是为谁了。” 犀利的眼神紧紧地盯住莫白更加僵硬的身板,她讨厌总是缩在壳里,不肯出来的一切生物,眼前瑟缩的男孩,忍不住想要狠狠地伤上一番。 不知何时,萤站在长廊的一角,正静静地,注视着这边,应该是刚洗浴完,萤的灰发湿润的泛着水滴,潺潺的,湿了大片的衣服。 不再对莫白说教,冷漪清径直走出长廊,途经,把莫白交给了萤,她已经没心情帮莫白处理擦伤。相信,像萤这么暖的女人,应该会好好帮伤者上药的。 现在深深的长廊上,只剩下萤与低垂着头的莫白,两人谁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沉寂的气息就这样弥漫着,萤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孩,男孩像株含羞草,紧紧地闭合着,找不到一丝开启的缝隙。 直到萤抬起手,慢慢地放在了莫白的发稍上,才点开这株闭涩的含羞草,她纤长莹白的指尖挑过长长的发尖,让莫白的眸子暴露在黑夜中,浅色的瞳孔带着点点湿润,如黑夜中的皎月,泛着柔柔的冷光,让人不自觉的揉碎在其中。 “白,我带你回家。” 嘣!心脏似乎受到了重击,一下又一下,渐渐地加重,映在眼中的少女,似乎在自己的脑中勾画了无数遍。仿佛以前经历的所有的时间只是为了禁锢在这一刻。她是他的钥,是为了开启他这把锁的钥。 “白,你可知道我等你已经千年了。”指尖一寸寸地划过莫白的脸颊,萤轻轻地低吟道,如火般的目光里是道不尽的疼惜与思念,“来,我带你回家。” 牵过莫白的手,萤带着他缓缓地走出长廊,一步一步走向了锁的开启地,齿轮啊,转啊转,转啊转,停不下来,一切都将重新开启,承接前世的因,演化今世的果。 7.千年遗落的呼唤 (1)凤凰树下 千年前 火红的花瓣伴着六月的微风,席卷了汐墓庄的每一个角落。在粗壮妖冶的凤凰树下,一个如陶瓷般细美的小男孩捧着小小的铃铛,傻傻地盯住眼前明显比自己大几岁的女孩,女孩如五月的太阳,一身火红的袍子,暖暖的,黑色的腰带上精致的铃铛正轻轻撞击着,发出清脆的铃儿声。 “姐姐,铃铛…”小男孩用软软的童音唤了唤眼前的女孩,把握有铃铛的小手高高举起,对于眼前的这个女孩,男孩是陌生的,但出于不怕生的性子,小男孩勇敢地站了出来。 瞅着跟前的小男孩,萤柔润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深沉,“你叫什么名字?” “白,我叫莫白。姐姐,这铃铛!”莫白着急地把小手抬得更高,深怕萤瞧不见。这是他在树下玩耍时拾到的,现在只有姐姐在树下,而且姐姐的腰带上有好多好多的小铃铛,如果少了一个铃铛,姐姐会伤心的,所以他要快些把铃铛还给姐姐。可是为什么姐姐不看白儿手里的铃铛呢? “莫白,可喜欢这铃儿” “喜欢,铃儿好漂亮。”莫白纯真的脸上是满满的喜爱。 “想要吗?”萤轻声问道,圆润的手指无意识地拨了拨腰带上的银铃,发出一串串撞击声。 “想!”莫白诚实的回答,随后又一脸认真地说道:“白儿想要铃铛,因为这铃铛漂亮,但白儿也知道,这铃铛是姐姐的,要还给姐姐。” 瞧着莫白真诚的眸子,萤柔柔地绽出了笑容。那如花般娇艳的笑容,给莫白小小的心脏上刻画下了一条深深的痕迹! 从莫白手中接过铃铛,萤解开了自己的发带,如瀑般的灰发倾洒下来,而一根银丝在空中飞舞。铃铛用银丝穿了起来,萤走上前,撩起莫白的黑发,把铃铛系在了莫白的脖胫上,银色的铃铛静静地躺在莫白的胸口上,幽幽地泛着冷光,萤直视莫白,认真地说道:“白,我把铃铛送你,这铃铛对我很重要,你要好好保护它。” 莫白怔怔地盯着胸口上的铃铛瞧,小小的脑袋里塞满了姐姐对自己说的话,姐姐要把铃铛送给他!而且这铃铛是姐姐的宝贝,他一定会好好保护这铃铛的,莫白抬起头,喜悦的脸庞上带着属于孩子的坚毅,他伸出小手,把铃铛小心地包进手心里, “谢谢姐姐,我会好好的保护这铃儿的。” 这是莫白头一次手到礼物,那小小的心脏里装的是对萤满满的感激与喜悦,姐姐不仅对他笑,还送他铃儿,他好喜欢眼前的这个姐姐啊! 得到承诺,萤深深地望了莫白一眼,并转身离开。一见姐姐要走,莫白忙追了上去,他想要和姐姐一起玩,可无论莫白如何努力追赶也追不上萤的脚步,看到那抹火红从自己的眼帘中逐渐淡去,一股深深的失落与难过感让他红了眼,姐姐走了,只留下清脆的铃铛声在空气中回荡…… (2).祭祀 农历七月七夜 汐墓山庄一片灯火通明,众家仆身着同一的白色,发髻梳着整齐,手上自托银盘器具,忙碌地穿行在庄子里,而庄里的各家主人都齐聚到祭台前,身着黑色正装,镏金腰带,到显得庄子一派庄严肃穆。 每年的七月七夜,是莫家历来的祭祀,氏族里的人都齐聚一堂,共祭鬼神。话又说回来,这莫家在当朝也算得上是一个显赫氏族。 莫家老祖莫袭星是前代女帝·阳的宠臣,想当初,莫袭星同女帝·阳饮血续盟,批荆上了阵,斩杀敌人无数,是女帝·阳不可获缺的一条臂膀,当然,这是上一代的事了,如今太平盛世,早已不需要血洗沙场,何况女帝·阳早已仙去。现当朝称帝的是女帝·阳的义子--盟。盟帝是个念旧的贤君,他顾及莫袭星与女帝·阳的关系,自是给了莫家不少的好处,莫家也知足了。 现莫礼是氏族的尊长,今一袭黑色正装,金滚腰带,深刻坚毅的五官,自成威严,排开袖袍,莫礼一脸庄重,冗长的声音带出不可抗拒的魄力。 “祭祀开始,请萨满巫师” 话语刚毕,牛角的低鸣声沉沉地响起,伴着高鸣的号角声以及阵阵鼓点声,响彻云霄。所有人,包括莫礼都跪到地上,垂下头,恭敬地迎接与神灵最靠近的人--萨满巫师。 “呤…呤…”串串铃铛有节奏地撞击着,发出的铃铛声随着萨满巫师的脚步,远远传来。鲜艳夺目的血红如一团火焰,在黑夜中冉冉徐来。 看上去,巫师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女童。只见,女童头戴神帽,上身着了一件鱼皮所制的血红神衣,神衣前面的腰部绘有两条盘曲的蛇,蛇尾交盘在后腰中间,而头则在衣缘上。细细看来,神衣背面上部饰有两排四足蛇和蛇。上排为四足蛇,有9只,下排为蛇,有13条。背面下部有3排图案:上排是蛛,中间一排是蛙,下排是蛇。正中是一只大蛙,大蛙下面是两条盘曲的蛇。神衣前面上部有3排图案:上排是蛇,中间一排是蛛,下排是四足蛇。下部有两排图案:上排是蛙,下排是蛇。而下身着的是鱼皮所制的神裙,神裙稍长过膝,同样绘有蛙,蛇,蛛的图案,且在胆幅裙上系了铃铛和铜镜,在裙上称着流光闪闪发亮。一条黑色腰带上挂满腰铃,女童每向前走一步,亦随之摇摆,喇喇作声,与鼓声相应。 如此精致的女童,无一不透出妖异。面对脚下匍匐的众人,女童不过视如蝼蚁一般,既不肆意仰头望天,也不随意垂眼看地,好一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者气势。她正是最接近神灵的萨满女巫--萤! 祭台下的众人无一不安静地跪着,都恭恭敬敬地垂下头,怕亵渎了神灵,就连莫礼,也只能窥见女巫神鞋上的铃铛。走过众人,萤一步一步的蹬上了通往祭台的石级,长长的,似天下只容一人的孤寂。 萤此时不过七岁,但从骨子里发出的压迫以及与年龄不符的聪颖实在让人敬畏。她不似皇家的萨满,高贵中带着尘世间的俗气,也不似民间的大神女巫,朴实而又带处浊气。从出身萤睁眼的那一刻,她注定是最接近神灵的侍奉者。 此刻,萤死寂的心湖上滑过几点涟漪,慢慢的,划波开来,连带的萤清润的目光中带出火一般灼热的敬畏来。她心中住了个神,她将一辈子匍匐在神的脚下,永远地侍奉他。 “姐姐!”细软的童音在鼓声中显得很轻,却像一根针,刺得萤停住了脚,好看的细眉挑了起来,这声音的主人让她很在意。 “姐姐!是姐姐!”小小的黑点突兀地站了起来,在匍匐的人群里显得格外刺目,莫白对周遭的氛围毫无所觉,他只知道自己终于见到那送铃铛的姐姐了,他好高兴,好高兴见到姐姐啊! 全场完全陷入一片死寂中,就连鼓乐声也随萤停住的脚而止了声,所有的人都被莫白突然的出声吓住了,而跪在莫白一旁的妇人早已白了脸,她颤抖的身子就如九月的枯叶,摇摇欲坠,她实在预料不到自己的儿子会作出如此大胆的举动来,这可是亵渎神灵啊! “孽障!还不跪下,谁准你起来了!”莫礼如一头发狂的狮子,凶狠地咆哮着,赤红的双眼,似乎要把莫白撕碎。 莫礼的怒气猛如狂澜,惊得台下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何况面对这怒气的莫白,惊得倒抽口气,下唇紧紧地抿住,清澈的双眸里渐渐蒙上一层水雾,他的出声不过是一个孩子见到喜爱之人所做出的最本能的反应。他不懂,为什么一向冷漠的爷爷会露出如此恐怖的嘴脸来呵斥他。 那是送他铃铛的姐姐,是他很喜欢的姐姐!小小的身板挺得直直的。无视莫礼与众人的愤怒,莫白握紧小拳,忍着即将出口的啜泣声,那双水光淋淋的黑眸死死地盯住高台上的鲜红,倔强的,他想要姐姐回身看自己。 莫白原本是一个乖巧的孩子,今天如此惊世骇俗的做法着事惹恼了莫礼,袖子一挥,莫礼就要站起身来教训莫白,不想一阵整齐脆耳的银铃声硬生生地让他止住了身,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望向那高台上的女巫。此刻的萤直面着众人,站在那高高的祭台上,远远地望着台下的莫白,突如袭来的狂风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瞧得得那鲜红的法衣在狂风中肆意舞动,如疯狂流动的血液,而衣上的铃铛亦随之飞快地发出一阵阵狂乱的叮当声,好不诡异!而萤那娇小的身躯却如泰山一般,稳稳地置身于狂风之中,淡淡地俯视着脚下的众人。 而此时,站在台下的莫白被狂风吹得有些摇晃,下意识地,把胸口上挂着的铃铛紧紧地握住,他记得自己答应过姐姐会保护好这铃儿的,所以他绝不会让铃铛被风带走。 小小的人儿能怀有如此坚毅的信念,倒是超乎人的想像,把莫白小心翼翼保护铃铛的样子尽收眼底,萤忍不住轻叹了口气,清润的眼底终是闪过一丝不忍。这傻白儿,到底是没发现这铃铛的诡异,在狂风之中,铃铛不过静静地躺在莫白的胸口上,无一丝一毫的摆动,只是那幽幽泛着的银光越加冷锐了!是啊,他不过是个五岁的孩童,又哪里会想到这铃铛为其带来的变数啊…… 不再理会众人,萤摆开长袍,一个转身,蹬上了祭台,虔诚的仰望着头顶上方的银月迎着狂风,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萤开始跳起了神舞,一个转身,一个旋转,那柔软有力的舞姿,勇敢地迎上凶猛的狂风,带出的是至高无上的神圣,而响彻夜空的银铃声,是世人最敬畏的神之语!萤,这个最接近神灵的巫,就那样演绎了今晚的神话,让那削骨的狂风缓缓地化为清风,如春天的细雨,绵绵的是无尽的温柔,这一刻,台下的人都不得不垂下头,发自内心的敬畏着这位萨满女巫,一起诚心的向神灵祈福,而唯一站着的莫白,愣愣地盯着台上舞动的鲜红,一刻也不曾放松过,细美的脸庞上是无尽的崇敬,但从眼角滑落的泪水是道不明的哀伤,沉沉的,就那样埋入土中,一滴一滴地划在莫白小小的心脏上,第一次,五岁的莫白尝到了比黄连还苦的味道。 (3).陪伴 七月七夜的祭典已过,汐墓山庄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庄子的各家分院,又各自忙开了。自然不会有人去注意汐墓山庄的一个别院里关着的孩童。自祭典里莫白顶撞巫女后,他并被莫礼关到这冷清的别院,莫礼是残酷的,他竟然把这个孩子禁闭到冠冕之年,一步也不能踏出这别院,否则将严惩不贷。面对自己的孙子,莫礼显得一派的冷漠,无情,也无恨。只是可怜莫白小小年纪就尝尽人生苦短,既得不到家人的温暖,也失去了自由。 别院也不过占了小小的一块地,幸的一棵参郁的凤凰数给这小院挪了快空地,而莫白小小的身影就融在这凤凰树下,与小猫嬉戏玩耍。莫白虽是个孩子,一副惹人疼爱的模子,但天性及其敏锐,对自己被罚的事,既不哭也不闹,他向来爱笑,清朗的笑容个下,是对自己处境的无奈,他知道家里人都不喜欢他,爷爷的冷漠,娘亲眼中无意透出的厌烦,以及那从未抱过自己的爹爹,一切的一切早已深入莫白的脑海中,幸得他是个无欲无求的孩子,对庄子里的人不曾有过一丝期待与憎恨。 一阵铃铛声从身后传来,正与小猫玩耍的莫白一惊,慌忙转过身,一眼就瞧见红衣女孩静静地站在离自己不远的树阴下,一双柔柔的眼睛正盯着自己,止不住心里冒出的激动与喜悦,莫白飞快地冲到女孩怀里,紧紧地抱住她不放,隐忍多时的泪水就那样渐渐沾湿女孩的衣襟,姐姐是太阳,是他的太阳,身上总是暖暖的,不像他,身上冷冰冰的。好喜欢姐姐,怕姐姐会推开他。 看着缩在自己怀里瑟瑟抽泣的小男孩,萤不自知的抬起手,慢慢地抚上了男孩的发,一下又一下,轻轻地安抚着,脸上是隐不住的疼惜。 “白,姐姐陪着你。” 转眼间,十个春秋悄然逝去,即萤对白许下承诺已然是十年前的事了,现今花依旧似花,少女依旧似巫,而那少年依旧是少年…… 十年,莫白安静地在别院里度过,除了送饭的仆人,无人来此看望,莫白到也不怨,静静地成长,只要萤每晚都来陪他,已是心满意足。 五月,汐墓庄被凤凰树包裹得火红一片,那火红的凤凰花就像一团一团火凤凰的羽毛,刹是壮美。 而小小别院里的凤凰花开得尤为茂盛,满树的结花锦簇得只露几点零星的墨绿,鲜红的花色到是给树下的少年添了一分暖色。 看着树下奋笔作画的纤细背影,隐在花簇中的红衣少女不满地呢喃:“白,这画你也画了十年了,不嫌腻味吗?” 莫白手上的动作没有因为这声呢喃而停止,手上的落笔倒是越发沉稳有力了,只是那好看的唇角浅浅地上挑了几分。打从十年前开始学作画,他就不曾间断过,且这画上的画始终如一的只有凤凰树,以及隐在树中的身影。 “再过一年,就到我的冠冕之年,萤,我可以出去了。” 冠冕之年?十年,也不过弹指之间啊,莫白,这个纤细安静的少年,终是长大了。 “如果……如果可以……我真的……”愣愣地看着一脸纯白幸福的莫白,萤轻声低喃,柔软的心房上仿佛搓了根刺,隐隐作痛。然,就像萤断断续续的话语,她终归无法说出完整的话语,而莫白的命运,终是无法改变。白,白,请你再幸福一点,你所有的痛,都将归去。闭上双眸,埋下深处的隐痛,萤任余下的时间在火红的花瓣,伴着腰间的铃铛声缓缓逝去。 (4).死亡的恐惧 最近的汐墓山庄陷入了一阵巨大的恐慌之中,自三月以来,庄里的人总是无故被杀,从家仆到家主,死人陆陆续续的增加,凶手却无从查起。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被杀的人不是从胸口被搓出血洞而死,就是被利器割破喉咙而死,总之,四溅的血水鲜红一片,腥稠得让人窒息。 此时的大厅中央,横放了五具冰凉的尸体,源源不断涌出的血水连尸布也遮掩不住,厅中的气氛阴霾霾的,极是沉重。 座在厅中主位上的莫礼,沉着张脸,锐利的目光中划过一丝阴沉,看着堂下哭泣的众人,以及那冰冷的尸体,莫礼几近咬断银牙,那是他的儿子,儿媳呀!就那样被人残酷地扼断了喉咙,流血而亡,这让他这位老父亲如何承受!究竟是何人如此残虐,恨莫家如此之深,才能下次毒手。 “尊…尊长。”山庄的管事莫一懦懦地出声,他眼角瞟过地上的尸体,脑中划过不按的想法,这莫不是…… 收起沉痛,莫礼再次换上尊长的威严,毕竟这个家还需要他来支撑,冷冷地问道:“什么事” 莫一小心的思量一番,终是硬着头皮把心里的不安说了出来:“尊长,小人看过被杀害的每一具尸体,发现这尸体上的伤口极为怪异,小人,小人觉得,能致出这样伤口的,恐怕不是人,到…到像是鬼怪所为。”战战兢兢地把话说完,莫一连忙低下了头,不敢望向主位上的莫礼,毕竟这鬼怪之说可是禁语,是不可胡乱提及的。 果然,莫一的话才刚说完,苦恼的大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众人的脸上都添了一分恐惧,而莫礼,脸色更是阴沉可怕,眉头之间倒是多了一分凝重,慢慢地咀嚼起莫一的话来。自庄里发生第一起命案,莫礼就加强了防御,并大力彻查,时至今日,却连凶手的一点衣角都没摸到,这实在是很难让人不往妖魔鬼怪身上想,毕竟是人为的,总会留下那么一点痕迹,难道,真如莫一所说,真是鬼怪所为。 再次看向堂下的五具尸体,莫礼更加相信这种想法。 “听着,鬼怪之说莫要向外传出,若有人胆敢肆意造谣,就等着吃鞭子吧!” 放下狠话,莫礼长袍一挥,匆匆地走出了大厅,现在的他,必须要回房好好想想,这要真是鬼怪所为,莫家可真是难办了! 对汐墓山庄的恐慌毫无所觉的,除了至高无上的女巫萤,就是那被关在别院里的莫白了。此刻的他,正蹲在院中的凤凰树下,一刨一刨地挖着土,脸上是无尽的哀伤。 “白,你很痛苦吗?”不知何时站在莫白身后的萤,正出神地看着莫白寂寥的背影,轻轻地问道。她能感觉到,少年一贯平和的气息,此刻正激烈的蓄动着。 莫白的性子一直很淡,几近无欲无求,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然而,当陪伴自己十年的黑猫突然躺在血泊中,成为尸体时,他的淡然被刺破了,无语言喻的疼痛蔓延到他的整个身体。 轻轻地托起黑猫的身体,慢慢地把它放到了坑里,把土细细的洒在了黑猫的尸体上,看着渐渐被掩埋的黑猫,莫白轻声说道: “萤,你知道吗?我可以失去的东西并不多。” 其实,他很寂寞,就算再小的院落,也依旧空的让他害怕,其实…其实…他想要的更多…… “你恨吗?恨把这只黑猫杀死的人。” 恨?怎么会?他只是难过,“我不恨。” “什么!”萤第一次因为愤怒而惊叫出声,他怎么会不恨?怎么能不恨?她知道那只黑猫对莫白的意义。无法忍受莫白的淡然,萤走到莫白跟前,她想要看清楚这个能够说出不恨的少年的脸上的,究竟藏了什么样的表情。 “为什么?白,为什么不恨?那只黑猫陪了你十年!” “恩,十年,它陪伴了我十年,我知道的,它让我感觉到温暖,只是……我不会恨……不会恨杀死它的人,因为,因为我无欲无求。”对,他是无欲无求的,就这样吧,无欲无求的… 莫白,这就是你的答案?不恨!怎么可以不恨!你应该恨的。白,我会教会你,什么是恨。暗暗地做了决定,萤不再留恋的转身离去,命运的丝线,如蛛丝般越缠越紧,不要妄想挣扎,何况,她萤,从来就没想过要挣扎。 呼吸着花香带出的甜味,萤与莫氏家族的尊长莫礼漫步在花园中,虽说是漫步,但看着莫礼拘谨,小心地伴在萤身后一步之远的地方,不难看出萤的地位之尊贵。 “巫,莫家最近遭此大劫,血杀之光实在是闹得人心惶惶,您看,该如何……”莫礼到也单刀直入,这到也怪不得莫礼,又过了一月,汐墓山庄里被杀的人是越来越多,但对于凶手,却连一丝头绪都抓不到,这要是再找不出凶手,他莫家恐怕要绝后了。 无视莫礼的焦急,萤放眼于百花奇炫的景色中,这庄里到也养了不少好花,不过,家花始终是家花,和长于天然之气的野花一比,也不过是一捧残花罢了。 指间划过柔嫩的花瓣,萤半垂的眼帘显得越加的柔媚,莫家大劫?不过是一个垫脚石,一切都只是为了五月凤凰花开的那有一刻。 “庄里被杀的人都埋在哪了?” “汐墓山庄的后山上。”一听萤开口问话,莫礼忙恭敬地答到。 “把尸体都挖出来,把白骨剔出。记住,是白骨,别混了任何血肉。”抚着手中的红花,萤漫不经心地说出令人发寒的话来。莫礼心底一凉,这…把尸体挖出,还要剔骨。这对死人是大大的不敬。何况,那里面还有他的儿子啊,带着一脸的犹豫不安,莫礼凑到萤的跟前,懦懦地问道: “巫,这,这白骨剔出,就能渡化莫家的大劫吗?” 萤冷冷地瞥过莫礼,冷锐的视线让莫礼心底一凉,就算对死人不敬,也不可对巫不敬。冒犯了巫,就等于冒犯了神灵!莫礼忙躬下身,惶恐地说道: “巫,我无意冒犯,只是……” “不想死更多的人,就按我说的做。”萤散漫的话语中添了一丝冰冷,这园子的花香,熏得人有些烦闷,她已经没心情同莫礼继续纠缠下去了。 “在五月之前,把剔经的白骨铸成三根圆柱,以三角之位竖到祭台上,一定要在五月之前,” 圆柱?祭台?巫提到的东西好似用于鬼神之怪,莫非?“巫,难道,汐墓山庄的大劫与鬼怪有关?” “你来找我,不早就认为是鬼怪所为,何必又来装傻。”淡漠的语气听不出息怒来,但萤身上一贯的淡柔缺变得骇人压迫,莫礼这才发觉就的出言冒犯,忙上前道歉,这才匆匆离开挖骨铸柱去了。 看着莫礼急促而奔的背影,萤突然苦笑出声,缓缓地抬起手,慢慢地覆到眼睛上,挡住了顶上直射下来的阳光,一丝惆怅隐隐作痛。何时,她也变得如此冷漠与残酷了! (5).明年,还来看凤凰花,可好 寂静的小院,不时发出几声虫鸣,五月的夜很凉,转眼四月已过,明日就是冠冕之日了,莫白的心底不经划过一丝涟漪,自由,他有多少年不曾碰触过,对于幸福,他要的只是…… 看着很久不见的萤,莫白露出了璨如明星的笑容,自上次埋葬黑猫后,萤已经很久不曾来看过他了,他知道萤在生气,至于为什么生气就不甚了解了,他只是知道,萤对于自己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她是他最相信,最喜欢的人,那样的喜欢甚至让他分不清是出于亲情,怜惜,还是爱恋,其实这都不重要,他要的,只是静静地待在能看得到萤的地方,就那样,默默地看着她,陪伴她。 “白,冠冕之后,你想要做什么?”萤淡淡地开口问道 温柔,坚定的目光牢牢地锁住萤,第一次,萤在这样的目光下有了想要逃走的冲动!看着萤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窘迫,莫白淡笑着撇开了头,抬起头,目光越过萤,莫白定定地望向萤身后参郁的凤凰树上,记忆中,这凰树就如现在这般参郁,高大,美丽……红如血的凤凰花早已盖过枝叶,绚烂地挤进枝叶间的每一份空隙。 “真美啊,五月果然很适合凤凰树的生长。”莫名地感叹出声,莫白的眼中似乎抓住了什么,紧紧地,不愿放开。 “萤,明年,我们还来看这凤凰花,可好?” 其实这就是他想要的,自由自在,在每一年的五月里,和萤看完这美丽的凤凰花期…… 是的,他就是这样坚信着,就算自己被绑在祭台上的这一刻,他依旧相信着萤。瞧瞧,现在的他在干什么,一身白衣,身上被重重的铁链从三个方向紧紧地拴在半空,三根大柱透着森森白气,冰凉彻骨。这是他第一次站在这高高的祭台之上,今日不是他莫白的冠冕之日吗?为何,台下的人是那样的熟悉,又陌生:扭曲,疯狂,厌恶,恐惧等等复杂丰富的表情交织在众人的脸上,其中还包括他最亲近的爹娘,嘈杂喧闹的激愤声中,他只听到“杀死鬼怪”的高喊声,一声高过一声,怨气一次高涨过一次! 鬼怪?那是什么?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的记忆仍然停留在凤凰树下,他和萤,两个人…… 越过身下疯狂的众人,莫白迷茫的视线匆匆地搜索这他记忆中的红色,萤…萤…你在哪里…… “巫,莫白真的是鬼怪吗?”作为莫氏尊长的莫礼至此还是不敢相信,这弱小纤细的孙儿是残杀数人的鬼怪。 背对着莫礼,萤暗暗平息自己微微混乱的气息。没错,当见到莫白到那一刻,就已注定,今日的祭台,铁链,骨柱,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等到莫白的死亡,不,应该说,是为了等到寄宿在莫白体内的白鬼的死亡。 白,你说过,你无欲无求,你只是想要看这五月的凤凰花,你不会恨…… 是的,你不会恨,你不知道什么是恨,那么,如果当你知道是我将你亲手推上了死刑台,是我,是我…让你体验这穿骨之痛时,你…还是不恨吗? “走吧,去祭台看看,是不是鬼怪,看了不就知道了。”挽起红袍,萤徐徐地向祭台走去,莫白,等我。 迷茫的视线终于在见到那抹鲜红,开始变得清明,是萤,萤终于来了。莫白挣扎着想要朝萤走去,但身上束缚的铁链坚固的让他无法动弹。 仰头望向被掉在祭台上的莫白,萤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白,别怕,就快过去了,别怕…… “开始吧。”淡淡地朝身旁的莫礼吩咐道,冷漠地看着莫礼喊出祭鬼开始,听着引钟的敲响,以及座下众僧诵念的各种咒语和真言。 萤的目光一刻也不曾从莫白的身上移开过,她想要看着他,直到最后。 不!别笑!别对我说任何话!不要!眼睁睁地看着莫白努力地想要向自己露出灿如夏花的笑容,却被突然插进身体的三根尖木,硬生生地止住了那即将绽开的笑容。鲜红的血液从三个血窟窿里汹涌地冒出,纯白清澈的笑容早已染上了刺目的血花,深深地蒙住了萤的双眼。 痛!好痛啊!为什么全身上下会这么痛!被三根坚硬的尖头木桩从三个方向贯穿的身体,剧烈地在风中抽搐着,穿骨的疼痛几乎让莫白晕厥,强迫自己拉回意志,他不想,也不要陷入黑暗之中,他还想要…想要再看看萤,以及那血红的凤凰花… 无视身上的变化,莫白努力地向萤的方向望去,不,不要,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了。 底下的众人开始此起彼伏地惊叫,他们看到了!看到了莫白身上的惊人变化,原本白皙的肤色变得几近透明,墨黑的发丝慢慢退为了雪白的银丝,浅色的瞳孔幽幽地闪着银光,鲜红的唇瓣柔嫩地几近可以滴出血来,天呐!那尖长锋利的指甲,以及如狼般尖尖的獠牙,正是杀人最有力的武器,他果然是鬼怪! 原本被莫白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到的众人,在看到莫白被牢牢地拴在半空,而身躯因为贯穿之痛只能无力挣扎的样子,都开始爆发了,暴动的众人在祭台下疯狂的嘶喊着,恨不得扑上去撕咬莫白的血肉! 究竟为什么,要让这样一个纤细的少年承受如此的苦痛! 莫白的眼中看不到暴动的人群,他的目光,从始至终搜寻的都只有萤鲜红的身影,当愤怒的众人在自己脚下堆砌柴火,恨不得烧死自己的时候,莫白终于找到了萤,她正孤独地站在空旷的祭台下,远远地望着自己,突然,莫白所剩无几的意识里,闪过了萤在这个祭台上跳舞的画面,当时,他就站在祭抬下,远远地仰望着台上的萤,那时的她,站得是那么的高,那么的高,孤寂的,一个人舞着,是那样单薄,与孤寂,让他心痛的落下了眼泪…… 这一次,他们互换了身份,他站在这高高的祭台上,而她,远远地站在台下,仰望着他,他终于靠近了萤,此刻他感受到了站在这高台上的空灵与寂寞,萤,你是那样的孤寂与无奈,只因是巫,所以无从选择了吗…… 判罚之火终是熊熊燃起,冲天的火光映照出众人扭曲,恐怖的面容,谁能够想像,曾经的温柔会有如今的疯狂,人们往往掩藏自己原始的残虐,就算曝出,也总有那么些可笑的借口隐藏起来。从始至终,不变的只有被火光包围的骨柱,以及这纤细的少年,他静静的身处在火光之中,温柔的笑容是那样清澈,鲜红的唇瓣上上下下地开合着,一字一句,清晰地映在萤的瞳孔中,甚至刻到了心上。 看着被烈火逐渐吞噬的莫白,萤的痛苦是如此的汹涌澎湃,如困兽般的低吟声在心底疯狂地呐喊着:白,白,我的白,我们…回家…… “萤,明年,我们还来看这凤凰花……”柔柔的呢喃声,在被狂风席卷而飞的凤凰花中慢慢消逝…… 冰凉的泪珠顺着萤莹白的脸颊缓缓滑落,泪水深深地埋入泥土中,也深深地埋葬了两个人的疼痛…… 8.银铃的秘密 带着千年的疼痛,跨越了多少个时空,他们终是回来了。这一次,他依旧站在祭台上,尖木似乎还在他的体内,熊熊的烈火好像仍旧着烧着他的每一片肌肤,而自己最思念的人,正静静地站在祭台下,仰头望着他,她依旧那样美丽…… 不知何时,莫白惨白的脸上早已布满泪水,凌乱的发丝下,迷蒙的双眼是隐不住的哀痛,他仿佛回到了千年前被绑在祭台上的少年,颤抖着嘴唇,艰难地开了口, “为什么……萤……为什么……” 为什么?是啊,为什么?她也多少次问过自己,为什么会选上他。她知道,莫白是个聪明的少年,现在的他应该已经发现,能让莫氏一族听从吩咐,并蹬上祭台的,就只有这个被尊称为女巫的自己了,哈…她的心好痛啊!为什么?为什么会痛,?她已经数不清问过自己多少次了,但答案终是无解,不过,在千年后见到他的这一刻,萤终于有了答案。 有了答案,萤的疼痛没有减少半分,但心境倒是平和了下来,看着莫白因为疼痛而颤抖的身躯,萤压下心头的不忍,平淡地道出一个残酷的事实 “白,你还记得我在凤凰树下送你的银铃吗?” 银铃?怎么会不记得,那是他的宝物,很可笑的是,自己之所以这么把银铃当作宝贝,不过是因为萤送的。 “记得”莫白轻声应到,他还是不忍拒绝萤的任何事情 恩,萤点点头,对莫白没有忘记甚是满意, “你来看看,是不是这只铃铛?” 顺着萤的视线,莫白看到了挂在萤胸口上的银铃,幽幽泛着的冷光,是那样的熟悉,仔细一看,这不正是一直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铃铛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出莫白的惊讶与疑惑,萤浅浅一笑,取下银铃挂在了莫白的脖子上,银铃还是回到了该回到的人身上,愣愣地看着银铃出神,直到莫白低咳一声,萤才回过神,这才慢慢到来: “在人类远古的战争中,以尧帝与舜帝发起的战争最为血腥暴虐。事实上,战场上是没有情感可言的,无非是见人就砍,麻木的将士唯有把敌人的头颅砍下,挂在腰间,四溅的血水才是他们发泄快感的出口。当鲜血蒙住双眼,也预示了战争的结束,为了自家君王的胜利,将士的身体不再是身体,流动的血液不再流动,所谓活着,不过是全部化为利器,只为杀。而支持这些强大灵魂的,除了将士的道、义、忠,情和爱是他们最坚固的依托。尧舜两帝的战争,几近让人类的历史从此消迹,然而,相对的,它也开启了一个新纪元。历史需要不断更新,一个崭新的时代,是人类前进的必经之路。”似乎想到那个时代的伟大,萤平静无波的脸上闪出一抹亮色,只有亲眼见证过历史的人,才会知道历史的伟大。不过,这样的伟大对于莫白来说,是一种残酷的负担,因为,他再也不要看到任何人的死亡了。 “崭新的道路,永远少不了皑皑白骨,再强大的灵魂,终有那么一丝怨恨。当残肢断骨一点一点成为前进道路的一部分,腥粘的鲜血一滴一滴地融进泥土时,将士们纯粹的灵魂得到了升华,而那点对与情和爱的小小执念,只能留在了人间,就那样慢慢地、慢慢地转化为对鲜血与杀戮的渴望,终于,所有死去的将士的小小执念,聚合成了一个美丽,纯粹的鬼怪--白鬼。 “由执念幻化成的白鬼,没有实体,只是残念。本来在千变万化的自然中,总是遗落着各种无形体的念,生生不熄,只是这白鬼实在残虐,一味寻求血腥杀戮,毫无人性,破坏了自然的平衡,而为了维持平衡,白鬼是万万留不得的。所以,必须让这残念消散。 “由于白鬼无形体,无法将之消散,所以我将它封在银铃之中,以银铃作为器皿,找一个宿主,将白鬼与宿主融合,化为实体,最后…将之扼杀……” 看着莫白更加苍白的脸色,萤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尖尖的指甲深深地刺进肉缝里,慢慢地渗出血珠,她知道,她很痛,只是,他比她更痛! 放任疼痛蔓延全身,萤继续说道: “我第一次在凤凰树下见到你,那时的你只有五岁,清澈,纯白,及是美丽,当你捡起银铃时,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你,我知道的,你将会成为白鬼最好的宿主。 “当我把银铃挂在你脖子上时,白鬼并从银铃中渗出,慢慢地融进你的骨血,与你一同成长,成长的白鬼与你一样,渐渐地有了意识,渴血的欲望一点点的膨胀,杀戮是无法避免的,当夜色降临,你的意识被白鬼完全取代,在汐墓山庄开始了漫长的杀戮,直至在冠冕之年,与你完全融入。 “融入完全的白鬼,真正的化为了实体,同时,融体完成的这一刻,也是白鬼最虚弱的时间,所以……所以我选择将你与白鬼一起扼杀,嘿,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剧烈的疼痛让萤忍不住张开了双手,把自己紧紧的抱住,紧紧地,不留一丝缝隙。含着泪,萤颤抖地低喃出来: “白,知道吗?你既是白鬼,白鬼既是你!” 当一场自许美丽的回忆变为苍白的事实,纤细的莫白倒下了,无数的巨痛疯狂地切割着他柔软的心脏,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剧烈地抖动着,浑浊的泪珠早已遍布脸颊,深入骨髓的痛,让他无法站立,只能用脆弱的膝盖死死地支撑住自己,把余下的力气全都集中在纤长的手指上,紧握住胸前冰冷的银铃,如困兽般,嘶哑地发不出声来,只能在嗓子里一声又一声地嘶鸣! 为什么……为什么啊……神呐……你真的存在吗 染血的手指 堆积的白骨 嗜血的红唇 以及这罪恶的白发 这样肮脏的灵魂,真的是我吗 9.该怎么做 漫长,空旷的的雪地中,是人类无尽的喘息声,是谁曾说过,雪是天空撒下的温柔,为何,现在落在我们身上的雪却是那样的冰冷,那样的破碎……几乎感受不到任何的温柔。 白,我该怎么做,才能抱紧你和我,守护住那仅存的温暖 “其实,当大火燃起的那一刻,我想,我想……” 是啊,她想做什么,她到底想做什么啊?那已经是千年前的记忆了,她该拿什么告诉他她的痛。 缓缓地抬起头,这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莫白无力地问道: “为什么……我和白鬼不是……不是早在千年前被杀死了吗?为、为什么?这一世,我还在杀人……为什么!” 因为我的残念,萤在心底大声地喊着,可是,终是说不出口。面对莫白,她只能这样说: “白鬼虽与你融为一体,但它毕竟是被封在器皿里的残念,只有把器皿,也就是银铃一同烧毁,白鬼与你才会真正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记得吗?大火烧起的时候,你胸口上的银铃消失了,所以,就算你与白鬼被杀,它也能与你一同转世再生。毕竟,残念还在。” “是这样啊……”轻轻地叹息声在萤的耳边久久回荡,莫白的脸色还是毫无血色,苍白的可怕。 “银铃,为什么在你手上?” 莫白还真是敏锐,提了一个不错的问题。 “白,知道我为什么会带着记忆回来吗?原本人类转世后,就是一个新生命,根本不会留有任何上一世的记忆,只是我和你有些特殊,你是留有白鬼,所以不得不恢复前世的记忆,而我,又和你不同。不!应该说和你们每一个人类都不同。 “我不是人类。但又似人类,怎么说呢,我是王下的一种元素,代表火。和白鬼一样,我没有实际意义上的实体,不过是存在于自然界中,维持平衡的一种元素,是王,赋予了我实体,所以,我只是忠诚于王的一类代表,维持自然界中‘火’的平衡,是我唯一存在的理由。 “白鬼是残念,只有像我这样的元素才能让它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而银铃,是由我的气凝聚幻化而成的,我可以顺意改变它,当你行刑时,我利用火改变了银铃的气,把它从你身上带了出来。 “银铃可以把白鬼封在你的身体里,由于你没有了银铃的庇护,所以这一世你才不能控制自己,现在,我把银铃给你,小心别随意取下。” 萤淡淡地陈述出自己惊人的身份,眼里没有任何害怕,对于自己只是作为元素的存在,她一向感到骄傲,就算现在莫白眼里闪过厌恶与鄙夷,都无法让她产生一丝涟漪,除了莫白眼里的痛,能让她同样富有疼痛的感觉外,剩下的,她只是一个终于王的火之元素! 没有预料中的厌恶,莫白只是皱起了眉头,脸上并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萤是什么,对于他来说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为什么把银铃收回?” 看着莫白迷惑又认真的眼神,萤只能无奈地苦笑,许久之后才慢慢地吐出几个字来, “不知道。” 不知道,是的,她不知道,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明不明白那样的做法,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啊,谁知道呢? 这就是答案吗?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哈哈哈……”忽然,莫白发了疯般地仰天大笑,好!好个不知道!好…好得狠!似乎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个答案更让他绝望了。 在大笑中,莫白忍不住吼出自己心中的绝望: “好个不知道!你的不知道还真是残酷!那你又知道,我每一次杀人时的挣扎吗?上一世,我杀了汐墓山庄的人,包括我的手足,今世,我的双手还是停不下来,甚至,亲手手轫了我最亲的人,妈妈……妈妈……那么多的血,怎么办,怎么办,鲜红的,让我只能不住地呕吐,对了,爸爸,还有我可怜的父亲,是我把他亲手推向了地狱,他知道的,知道的,除了替我顶罪,别无它法,而我呢,我…我…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他掉入地狱,什么也不能做,因为我不想用我尖利的指甲戳穿他的喉咙,只有把他藏起来,想保护他,保护我爱的人…… “这就是你的不知道吗,萤!! “知道我这一世是怎样活下来的吗!萤!萤!!” 哈哈,多么可笑的不知道,是啊,与其流泪,还不如……流血! 再也不要痛了,不要了…… 止住了混杂着哭咽的笑声,莫白再无留恋,眼中残留的一点温暖已不复存在,大手一挥,把挂在脖子上的银铃狠狠一扯,随意往前一扔,任凭银铃在眼前闪过点点银光,他,终是舍弃了! 莫白不再是莫白,他茶色柔软的发丝已经一片雪白,纯粹的找不到一丝杂色,几近透明的瞳孔只剩下冰冷,如南极的冰封,找不出一点融化的痕迹,鲜红的唇瓣闪着嗜血的渴求,一切都来不及了,他舍去了一切。莫白既是白鬼,白鬼既是莫白! “萤,不会再流泪了!我会用更多的鲜血洗尽我这肮脏下贱的灵魂!” 这是莫白留给萤最后的一句话,看着眼前空旷的祭台,以及静静地躺在地上的银铃,她知道,她真的失去他了。心底最后的一根支柱在一点点地崩塌,萤如一个出身的婴儿,迷茫地看着眼前的空荡,脚好像麻木了,连向前迈一步的力气都没有,怎么办……怎么办…… 寂静的雪地中,悠悠地想起了铃铛的敲击声,古朴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小小的脚不急不缓地踏在雪地上,浅浅的,居然不留下任何脚印。藏青色的长袍隐不住这具身体的单薄,却又奇异的给人莫名的安心。细美的手指拾起地上的银铃,如泉水平和的黑眸直视着萤,不带一丝多余的感情,淡如雪花的小男孩就那样静静地站着,让人再也移不开眼。 再也无法支撑的萤,跌跌撞撞地跪倒在男孩前,颤抖地喊出了自己最后的依托: “王…我的王…该怎么办…失去了,真的失去了,王!” 眼泪再也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撕裂的心口剧烈的疼痛着,让萤再也忍不住,嚎嚎大哭,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我是真的想抱紧你和我,守护住那仅存的温暖! 10.抉择 轻轻地抚着萤灰白的发丝,任她紧紧地抱住自己这小小的身体,灵淡漠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一丝情绪的波动。 千年前的缘也好,劫也罢,一切的命数都不会变,能改变的,不过是选择得到结果的方法。萤,他手中的火之元素啊,当你走完了自己的命数,你将不再迟疑、疼痛,生生不息的存在于自然中,以示平衡。 在灵如泉水般平和地抚慰下,萤慢慢地找回了冷静,第一次流了这么多咸色的泪水,似乎感觉不再那么疼痛了。是啊,与其流泪,还不如流血。 放开灵小小的身体,萤恭敬地跪在雪地上,柔和的目光与灵平视。在这里见到王,让萤大感吃惊,她本以为,要再过好长的时间,才能见到尊贵的灵王。看来,自己又让王分心了! “王,欢迎您回来。” 俯下身,萤无比虔诚地吻上了灵王藏青色的衣角,她尊敬的王啊,尔等将永远臣服在您的脚下,守护这片土地。王… “萤,知道该怎么做吗?”灵平淡无波地问道 收起先前的绝望,萤温暖的眸色又回来了,她浅浅的笑容下,有着无比认真的坚定。 “王,我早已做好选择,很快就会结束了。” 在萤的脸上找不到一丝开玩笑的迹象,灵轻点下了头,没有再留下任何多余的话,淡然地转身离去,银色的雪花渐渐地隐去了灵的衣角,王始终是王,果然连一点痕迹都不愿留下。暖暖地看着王的离去,萤才慢慢地站起身,其实,她想告诉王,早在莫白被处死的当晚,她就已经作出了选择,就算至今,她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留下银铃。不过,也许莫白和自己是真什么都不知道,但相信王早已明了,一切都已被看透,现在的她,只要顺着自己的心做下去就好,因为,王就在身后。 11.斩断最后的羁绊 既然已经选择舍弃,那就把最后的残念舍得一滴不剩。 十,多么美妙的数字,这应该是自己杀的第十个人,从指尖滴落的血液,浓浓的,泛着淡淡的腥甜,脚下的尸体苍茫得只剩下冰冷,而血水还是温热的。想不到,他到还能存留了杀人的记忆,莫白不无自嘲地笑到,是了,他就是白鬼,杀不杀人,杀不杀谁,全来自自身的意志,以前杀人需要拼命地找到借口,现在杀人,倒是轻松了。 夕阳的斜晖拖出少年纤长的身影,雪白的肤色染上了一层血色。莫白慢慢地舔舐着手指上残留的血液,腥甜的味道刺激着味蕾,真是及至的美味。 再等等,等等…等到黑夜来临,银月升起的那一刻,咝,猎食开始。 监狱 曾经有人这样形容监狱的生活:“撕心裂肺” 听起来,多少感觉有些可笑,没办法,铁门之外,根本无法想像里面的生活。 当人们沉溺于灯红酒绿,潜意识里可能认为铁门之内的人定是陷于荤暗可怖中,无法逃脱。 真的是那样吗?监狱里的生活真是外人无法想像的,这里可是犯罪家的天堂!诡异、血腥的气息真的让罪犯们过得“撕心裂肺”,纠集的错乱。 外面已是月光洒地,银光粼粼,筑成监狱厚实的泥墙包裹的严严实实,几乎找不出一丝缝隙,就算是再锐利的月光也无法穿透高墙,倒是给监狱特有的腐味有了可乘之机,总之,都是从骨子里腐烂出来。 监狱的深处,往往关押的是重刑犯,莫安卓,这个不像罪犯的重刑犯,事实上他本来就不是罪犯,他安静的都快和这座监狱融为一体了,他可以认真的完成劳教作业,可以认真的吃完每一餐,甚至可以认真的睡觉,莫安卓实在太认真了,就像现在,他竟然可以认真地忍受着尖利如刀的指甲一点点地穿过自己的胸膛,搓骨的切割让莫安卓不自主地抽搐着,不断地青筋直冒,他知道的,知道的,莫白,你所有的痛,他真的都知道。 所以,他可以很安静,很认真地接受这样的死亡,只是,当这样的疼痛席卷全身时,他还是忍不住有些退缩,无奈地扯了扯唇角,莫安卓笑得很疲惫。现在的莫白完完全全舍去了感情,冷利的眼神找不出一丝光亮,惨白的肤色透出灰败,没了人气,剩下的也只是死人的气息了。 指尖已经沾满鲜血,再也洗不尽,面对昔日敬爱的父亲,一直保护的血的羁绊,莫白硬生生地将之扯断,所有,他都不再需要。 看着这样的莫白,莫安卓彻底放弃了挣扎,也许,莫白需要新的契机,能唤回他的人,也只有她了。 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流失,世界突然变得安静了,疼痛也渐渐远去,支撑住这残破身子的,唯有这心底最后的思念,拜托,神啊,请借我一点点力气,拜托,再一点,拜托…… 莫安卓的身体抽搐得可怕,肌肉扭曲的几近变形,认真的,仔细的,伸出双手,快了,快了拜托,要支撑住,拜托,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莫安卓终于紧紧地拥住了莫白纤细的身子,紧紧的,他想把自己最后的思念用力地传达给他最爱的儿子: 莫白,爸爸永远爱你! 流干了最后一滴生命力,带着疲惫,温暖的笑容,莫安卓轻轻地放开了莫白,慢慢地向后倒去。随着莫安卓身体的倒下,插在身体里的利甲一寸一寸地退出,莫白甚至可以听到肉缴着指甲的摩擦声,看着莫安卓,这个自己曾经爱着的父亲,那因为死亡而疲软的身子无力地滑落在床板上,涌涌流出的新血染红了泛黄的床单,艳艳的,及是刺目。 可是,不痛,这里真的不痛,捂住心口,莫白甚至感受不到心跳。好像,一切发生的都这样安静,顺畅。 是啊,只要杀戮就好,呵呵,开始了,猎杀游戏开始了,尽情地杀戮,他将不再会受任何因素的影响而停止,除非那别致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