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宿》 楔子 楔子 “林松,明天和高三(3)班打,别忘了啊!”一群骑着自行车的高中生在街口朝一个高瘦的男生喊道。 林松从车后座取下篮球丢给他们:“把篮球打满气,明天我带你们灭了3班那群小屁孩!”大家呵呵一笑,各自散去。林松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拐向一个大型报废机器中转站。 在堆满了各类大型陈旧机器的仓库里,一个戴眼镜的清秀男生正蹲在地上,拿着螺丝刀有板有眼地修一台核磁共振扫描仪。林松直接将车骑进仓库里,滑到他身后停住,他浑然不觉。 林松半个身子趴在自行车把手上,看了一会儿,问:“喂,怪胎,怎么样了,真能修好这个吗?” “嗯。”钟飞连头都不抬,肯定地回道。 林松从书包里掏出两个面包,递给钟飞一个。钟飞接过,放在旁边,继续聚精会神地忙着。别看这两人性格一动一静,却是最要好的朋友。 钟飞打小就很孤僻,除了林松估计没几个人能和他搭上话。他最喜欢的就是一个人静静地看书,或者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就像他现在修的这台仪器。当然,林松一点都不怀疑他能够成功,钟飞总能做出一些令他吃惊的事来。 比起“天才”这个词,林松更喜欢叫他“怪胎”。自从发现了这台报废的核磁共振扫描仪之后,他每天一下课就跑到这来。还从图书馆借来了一堆相关的书,对照着研究。算上今天,钟飞沉迷在这已经整整一个星期了。 “哎,再过几个月就高考了,你想报什么志愿?”林松边啃着面包,边问道。 钟飞换了一把螺丝刀:“你呢,你准备学什么?” “我想学医。”林松答道。 “那我也学医。”钟飞想都不想地回道。 林松嘿嘿一笑,这就是他喜欢钟飞的原因,和他说话从不费劲,直截了当。接着又看了看他忙活的东西,“这玩意连专业维修工都束手无策,你行吗?” 钟飞一脸自信,“要是他们能修好,就轮不上我试身手了。”说着把仪器侧面的外盖合上,拍了拍手,“电路我都修复了,你插上电源试试。” 林松微微一愣,这怪胎真把这玩意修好了?当下帮他拿起插头将电源接上。钟飞一按开关,霎时插座上一道火花闪过,一下将正握着插头的林松击倒在地。怪的是偏偏这机器还没停,应该是工厂将保险开关直联了,以致电线短路都不会立即断开电源。 钟飞脑中一空,糟了!自己刚刚肯定接错了某个电路,所以才发生了短路。这是一台30t的高场核磁共振扫描仪,短路之后主磁场会增大到几十倍甚至上百倍。 刹那间,那台仪器发出一阵阵急促的低频噪声,竟急速地运转了起来。几秒钟之后,只见那圆形的核磁发生器正中发出一道炽白的强光,形成了一个中空的空间裂洞。 紧接着一个男人的脸庞扭曲地从裂洞中向外探出,朝着钟飞吼道:“钟先生,开门的密码是87650651,别忘了,是87650651!别告诉任何人这个密码!你答应过要给我一个周全,救所有人!钟先生,你答应过要给我们一个周全的……” 不过一瞬,不过十几秒钟,“啪”的一声,仪器停了下来,那个裂洞也消失了。电线终于承受不住高热烧断了,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刺鼻的焦味,甚至还萦绕着那个男人嘶哑的吼叫声…… 钟飞跌坐在仪器前的地上,愣愣地盯着那个裂洞消失的地方。过了几分钟,钟飞才回过神来一下跃起,冲到林松身边,“松,没事吧?松!” 老半天林松终于睁开眼睛,“发生什么事了?” 钟飞懊悔地一拍自己脑袋,“都怪我非要修这鬼东西,刚刚电线短路,你被走电击中了。” 林松抬起自己的脚,不知死活地嘿嘿一笑,“还好我穿了气垫篮球鞋,不导电。” “还有,刚刚那个仪器短路之后,出现了一个破裂的空间。那空间里有一个男人朝我吼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他的脸仿佛被扭曲了一般……”钟飞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 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快,找找,肯定有人把电线弄短路了!”是仓库的保安。 林松一个激灵,赶紧拉起钟飞跳上自行车,一溜烟地从仓库后门逃走了。 从那天起钟飞和林松就一直想弄清楚,那个裂洞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钟飞只查到一些资料和传说,据说那个裂洞是一种时空通道,通过那个裂口人们可以穿梭时空。也有人说那裂洞别名噬洞,其实是阴间的入口,那里面有着极其邪恶的东西。但钟飞查找到的历史文献却不像听起来这么简单。 1956年5月10日,在美国俄克拉何马州的欧达斯小镇,一个叫吉米的小孩在玩游戏时从篱笆上跳下时,身影突然消失了,从此不知去向。目击者说就在他跳下的那一瞬,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裂洞吞噬了他。 如同诅咒般,一个月后吉米的母亲也这样在大家面前失去影踪。有天邻居艾米丽看到他们母子在那个篱笆边突然出现,惊慌地正在尝试逃离什么。但那个噬洞紧接着出现,一双怪异的黑手从噬洞中伸出,残暴地将他们俩拖回了噬洞中。后来附近的居民因为极度的恐慌,迅速从那搬离。很快,那就成为了一个死镇,曾有一些人试图去那探秘,但都有去无回…… 1880年9月23日的傍晚,在美国东部田纳西州的卡兰迪小镇,发生了一起当时在美国掀起轩然大波的“兰克事件”。兰克先生在出门迎接客人时,突然瞬间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些宾客中还包括当地法院的贝克法官,这是他亲眼所见,当时报纸大肆报道渲染这一事件。 最诡异的是,几个月后兰克先生的儿子在他父亲消失的地方听到一阵阵痛苦的惨叫声。那声音犹在耳畔,却完全不见父亲的踪影。 1890年的圣诞节傍晚,在美国田纳西州北部的南贝特市附近,李奇家的次子奥利弗在去提水的途中突然被某股可怕的力量抓住,他马上大声呼救。等20余名宾客和家人循声赶到事发地点时,只见偌大的院里,就只剩一个滚落在地的水桶。 而半空中还传来“救我,救救我!抓住我,快救我”的呼救声。这声音近在咫尺,却看不到人,众人只能束手无策地呆立在原地听着他痛苦的呼救声。在那几个小时里,伴随着众人的恐惧,他的呼救声逐渐变成了惨叫声,直至最后声音彻底消失…… 在世界各地皆有类似报道,而中国的神话传说则更唯美一些。《叙异记》中记载晋时有个叫王质的樵夫,上山砍柴时循异香走入一仙境,看到有两位老者下棋。不过才看了十余着棋,循旧路而返时竟发现斧柄与柴均已腐朽。回到家里,不识一人,一问方知已过百年。他道出姓名,众人皆惊,说王质早在百余年前入山砍柴时失踪了,问他现在是人是鬼。 耳熟能详的《桃花源记》也是如此。东晋武陵渔人穿过一山洞偶入桃源仙境,出来时还一路留下标记。后来领人循着标记再找回去,竟“不复得路”,仿佛整个桃源突然消失了一般。这些传说其实讲述的正是时空穿越,王质穿越的是时间,而渔人误入的是另一个空间。只不过中国的传说都将这些描绘得极其美好,不似国外报道的那样恐怖惊悚。 但时空穿梭真的就那么美好吗?在美丽的传说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那个裂洞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报道一再显示那裂洞有意识,裂洞里面还有疑似生物体存在?如果我们真的能改变过去,那代价又是什么? 多年以后的钟飞找到了答案,但那时候的他对这些东西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他活着只是在想一个问题:怎样才能了结这一切,了结这不老不死的畸形生命,了结这无穷无尽的轮回宿命。 第一章 钟飞的第二结论 第一章 钟飞的第二结论 永远有多远?永远就是我们说过要永远,最后分手时回望的瞬间。 大学毕业的那天晚上,喝醉的钟飞给林松说了一个故事: 有一个女生长得很漂亮,她很喜欢照镜子,甚至爱上了镜子中的自己。但有一天在照镜子的时候,镜子中的她猛地对她笑了笑。她一惊之下抓起化妆盒向镜子砸去,镜子碎了,她死了。她的身体和镜子一样,碎成了一块一块。 钟飞说:“这世界其实没有唯一结论,就像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是生活在镜子中的那个,还是镜子外的那个。” 林松无奈地望了钟飞一眼,“又是你的第二结论吧?” 钟飞漠然地笑了笑,“这是镜面的第二结论。你知道吗,当一个人站在直立狭长的两面镜子中间,就会因为虚像的相互折射看到无数个自己。到那时,你会突然觉得自己很陌生,你看着它们,它们也看着你。你会困惑、会怀疑、会恐惧,因为夹在它们当中,你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自己,虽然你明明知道那都是你。” 林松无奈地摇了摇头,钟飞“第二结论”出现的次数,往往能说明他的心情指数。前几天钟飞刚和紫湘分了手,大学毕业,对很多大学恋人来说就意味着分手。 今天晚上大学附近的宾馆旅店肯定爆满,因为这对他和她来说意味着那将是大学恋情的最后一晚,明天他们将各奔前程。上半夜他会在她身上倾泻着最后的爱意,下半夜他会在她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哭泣。或许还会说着一些伤感的句子,还有一些自己永远守不住的诺言。 但钟飞选择了窝在宿舍里灌酒,林松对此毫不吃惊,林松甚至怀疑他有没有和紫湘接过吻。 钟飞是个怪人,他冷傲的面孔背后藏着深不见底的可怕自卑,林松一直都知道。 林松一直都知道,因为林松家和钟飞家是邻居还是近亲。两人从穿同一条裤子到上同一个班,考同一所大学。林松甚至比了解自己还了解他,林松唯一不知道的事只有一件:钟飞的智商究竟有多高? “第二结论”是钟飞在高考奋战的那个非常时期出现的,那时候数学老师经常教导他们:每道题都多找几种解法,要充分运用发散思维,不要满足于唯一解法! 就是这句话造就了钟飞,从此无论多难的几何题,钟飞都要找出两种以上的解法才肯罢休。当林松苦笑着问他怎么解出来的时候,钟飞总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没有唯一的真理和结论,只要你愿意,苹果也能向上落! 钟飞从此踏上了他“第二结论”的不归路,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他都想找第二解法。他坚信,所有的东西包括真理,都有第二结论,而非唯一!林松学精神科目的时候,发现有两个词,用在钟飞身上正合适——强迫症和偏执狂! 刚进大学的时候,学校里搞了一次智商测验,林松的得分是162,近乎全校最高。钟飞的得分是47,当时做测验的老师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要说他是故意开玩笑吧,看这小伙子在电脑试题前认真地做了半天;要说他真是这个分吧,这已经是智障人士的标准……后来老师苦笑了一下,得出了自己的结论:是电脑出故障了。 只有林松无奈地看着钟飞傻乐,这家伙肯定又找他的“第二结论”了。分越低,说明他得出的“第二结论”越多。智商测试题也被他找到了第二答案,只是机器不认可而已,钟飞的智商是高得可怕。 钟飞“第二结论”最吓人的一次是在大二的时候,那天钟飞兴冲冲地跑进宿舍,“走,林松,我们去尸体展览室检验死亡的第二结论——灵魂!”把林松吓得差点没直接给他来一针安定。后来才知道,那天紫湘刚答应当他女朋友。 毕业那晚钟飞灌了很多酒,林松安顿他睡下前他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生活就是一个大骗局,大家都在说谎,连自己都要骗自己。谎言说得多了,自己也就当真了。当有一天理想与现实相遇时,就是镜面破碎的时刻。那些沉溺于自己不着边际梦想的人,在那一刻会被现实砸得粉身碎骨……” 林松无奈地摇了摇头,帮他把被子盖好。 夜风扯着窗户凄厉地叫着,林松过去把窗户关好。一拉窗户,窗户玻璃上映出了自己的影像。林松看着影像,影像也看着他。谁是真的,谁是假的?或许影像也在想同一个问题呢,林松暗笑了一声,笑完了才觉得这个笑话有点冷,让后脑勺起了一丝寒意。 在林松钻进被窝时,那个醉鬼钟飞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就像人的生与死,人死能复生吗?能!只要第二结论成立,只要我们能打破这条原则,人死了也能复生。但原则被打破了,所谓的生已经不是生,活过来的也不再是人,是……” 一堆醉话,一个寒冷的夜晚,两个即将步入社会的大孩子。在翻开下一页之前,你觉得这会是一个什么故事?明天的明天,眼前的一切又将变成什么样? 林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并不是因为钟飞没完没了的醉话,而是接下来自己要面对的一切。告别校园生活,即将步入社会,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似乎只有一片茫然,还有无数的偶然和必然。 不知道有没有命运这个东西,林松想起了钟飞提过的“宿命论”。钟飞说每一个意外都必须由无数的偶然和必然来支撑,比如最普通的车祸。 在车祸发生的刹那,司机和路人可能脑中只剩一片空白,抱怨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倒霉。但如果从那个刹那往后拆解,你就能看到无数的偶然和必然,还有自己的选择。 比如这个路人,他是一名普通职员,拆解开来:偶然起床晚了——必然穿衣服——选择刷牙洗脸——选择不吃早餐——偶然家里电话响——选择接了一下电话——必然花费时间将今天的工作文件准备好——偶然出门时忘记锁门——走到半路想起来选择回来锁门——必然要穿过马路去地铁站——车祸! 再来看看这个出租车司机,拆解开来:必然上了安排好的夜班——准备下班时偶然遇到一个乘客拦车——选择接客——遇到红灯必然停下——偶然听到广播说前方正在堵车——选择走小路——乘客赶时间,必然要求司机开快点——司机开了一晚的车,必然精神恍惚——车祸! 你看到背后的关键了吗?在这场意外中,关键的是除了偶然、必然和自己的选择,还有时间。这时间没有快一秒,也没有慢一秒,正好就在那相遇,发生。 你可能有想过,假设路人准时起床、选择吃早餐、没接那个电话…… 再假设司机准时下班、不接那个乘客、没听到广播、不走小路…… 只要任何一条假设成立,只要将时间错开一秒,这场车祸就不会发生。但是生活没有假设,该发生的会发生,不该发生的也会发生,而且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每一场宏观的偶然背后,都藏着更多微观的偶然和必然,而串联这一切的关键就是时间。 没人能解释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巧合。于是有人丢出了一个含糊其辞的“宿命论”来解释,把一切都归结于命数,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命中注定。 林松问:真的有宿命这个东西吗,我们这一辈子都是早已注定好的? 钟飞说:我们从出生就是个男的,家庭平凡,而且总有一天会死……这些都可以称之为宿命,这是不可更改的。我们让时间倒退,让你在同一个问题上作100次选择,你至少有99次都是同一个选择。因为你的阅历、环境、个性、学识……这一切直接影响到了你的主观判断,这就是你的命数。但还有那么1次是待定的,那就是你的变数。只要概率上存在一次变数,就没有宿命这个东西。 林松又问:你的意思是不存在命运这个东西,一切都有更改的可能? 钟飞点了点头:如果宿命是一个球形的话,那么变数将是这个球形的裂口。只要能把握一次变数,就可以颠覆整个结局,我将这种颠覆称之为——裂宿! 钟飞那些乱七八糟的理论配合着酒精的作用,最终攻陷了林松的大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章 一梦三年 第二章 一梦三年 仿佛那么一眨眼间,我们就长大了。朋友,你还能年轻多久? 时间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停留,但是记忆会。 三年之后林松某天早晨醒来以为自己还在大学宿舍里,迷迷糊糊喊了一句:“钟飞,天亮了,起床了!” 喊完后林松就醒了,错愕了一下,又自嘲地笑了笑。一看闹钟,糟糕,八点了!林松飞快地将自己每天早上要做的事过一遍:上厕所、洗漱、换衣服、出门…… 来到医院,例行查房、下医嘱、接诊、写病历…… 每天好像做的都是这些事,三年在林松的记忆中好像只过了一天。因为每一天似乎都没什么不同,难怪今天醒来以为自己还在大学宿舍里。在整理完最后一份病历后,林松点上一根烟,盯着白色的天花板深深叹了口气。 林松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病历,打开抽屉正准备放进去,看到那个红包还静静地躺在抽屉的角落里。那是一个病人的家属送的,其实只是个阑尾手术而已。家属不放心非得送,还很聪明地夹在档案袋里。林松数过,是九百块钱,寓意长长久久,希望手术顺利。 林松想起了钟飞第一次收红包时的情形,那个一根筋的钟飞硬是追到医院门口,把红包当着众人的面还给了家属。 家属一脸难堪,略带怒色地说了一句:“哪有你这样的医生啊!” 来往的路人脸上带着讥笑调侃道:“作秀呢,这是?” 那天下班后他一脸困惑地问林松:“我知道我没错,可是别人却告诉我——是我错了!为什么?” 林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只知道这个智商超高的钟飞在情商上还是个孩子。林松还没见过哪个住院医生在手术方案会上敢和主任叫板的,钟飞就没少干这样的事。无疑林松知道钟飞是对的,但是他也知道钟飞做错了。 然后突然有一天钟飞辞职了,他说自己无法胜任这份工作,他在这里根本分不清对与错。听说他已辞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纷纷微笑着和他告别。钟飞和林松说,他看得出那些人的微笑是真心的,这可能是他在医院里唯一做对的事。 钟飞研究起了蛇,躲到深山老林里避世。林松没有留他,因为他也不知道勉强将单纯的钟飞留在这个复杂的社会中是对是错。 一晃三年过去了,林松已是市内小有名气的主刀。一切也都跟着变化。林松也早学会了该如何处理这些人情世故。比如红包,红包这东西其实很有讲究。送红包是因为家属害怕医生不尽力,你不收家属反而不放心。所以林松大部分都是先收下,然后再算入患者的医疗费里退回给家属。而部分红包是不能退的,比如某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你退了他反而会觉得你是在侮辱他。将来若是有什么事遇上了,他肯定也不会给你好脸色看。 在科室里如果你不收红包,其他医生会觉得你这个人不合群,也不喜欢和你交往。因为在他们印象中你们不是同一类人,“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这些东西钟飞就永远搞不懂,因为他脑子里的对错是非太清澈,而这世界太浑浊。 但钟飞毕竟是钟飞,这几年还真让他研究出了一些东西。光是蛇毒在医疗用途上的几个新发现,已经在业内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这让钟飞的劲头更变本加厉,最近他跑到湖北莽山自然保护区去追寻一种濒危的珍贵蛇——莽山烙铁头蛇。 钟飞每次都用手机将拍的照片连同近况发彩信给林松,林松在千里之外也跟着他一起探险。 “林医生,有您的一份快递。”一个护士敲了敲门,让林松回过神来。 “哦,谢谢。”林松接过快递,打开,竟是两张大红请帖。 打开请帖,林松就叹了口气——是紫湘的婚礼。一张邀请林松,另一张邀请的是钟飞。因为钟飞居无定所,所以一起发给林松了。紫湘也知道如果钟飞失踪了,在这世界上能找到他的一定就是林松。 一串清脆的短信提示声响起,林松摸出手机。也真巧,是钟飞发来的信息。 前段时间钟飞在莽山的研究工作没什么进展,所以他经当地人介绍只身进入了与莽山相邻的另一座隐秘森林。前天看他的短信,说是已经发现了莽山烙铁头蛇的踪影,今天大概又有什么新发现了吧。 林松打开短信,却呆住了,短信的内容只有一句话:“快报警毒”。 短信只有一句话,但林松看到更多的东西。钟飞是个很严谨的人,这句话应该是:“快报警,毒!” 钟飞没有加上标点,因为时间不允许,这么混乱的几个字是在非常紧急的情况下发出的——钟飞有危险,极有可能是被毒蛇咬了! 林松试着打了几次电话,无法接通,发短信也没有回应。林松马上打电话报了警,警方表示会尽快联系湖北警方展开搜救工作。林松听着对方打官腔的语气,知道这个“尽快”快不了多少。钟飞身上带着一些应急抗蛇毒血清素,就算被毒蛇咬了,也能维持几天。但毒蛇大部分都是以神经毒为主,就算及时打下抗蛇毒血清,也会造成人体长时间休克。甚至有一些剧烈的蛇毒,几分钟内就能置人于死地,根本来不及救治!现在只能祈祷咬钟飞的蛇属于前者,尽快找到钟飞进行救治,这样他还有一线生机。 林松立马收拾行李和必要的医药针剂,买了机票连夜飞往湖北,又经过好几个小时的车程,终于在天亮前赶到了湖南莽山自然保护区。林松也联系了一位在手机客服高层工作的朋友,得到了钟飞发出最后一条信息时的gps坐标。 林松在一家小店吃了早餐,边吃边向店主打听哪能找到当地导游。刚一开口,顿时围上几个人,“客人是想去莽山旅游探险吗?我们都是当地人,都可以当导游的!” 哪知林松刚把要去的地方比划了一下,那几个人畏惧地对视了一眼,又快步地散开了。林松诧异了一下,走向离自己比较近的一个小胡子,“这个……导游费我可以出多点,只要能带我去就行。” 那个小胡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出再多的钱也不能去,钱什么时候都可以赚,可命只有一条啊。”小胡子眼中透出深重的恐惧,“那里……根本不是人去的地方!” 怎么回事?林松疑惑了一下,没时间了,钟飞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样了。算了,反正有电子导航地图,也迷不了路,自己去就自己去! 收拾了一下背包,林松走出小店,迎面又走来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客人需要找当地导游吗?我可以,收费也便宜。” 林松思忖了一下,笑道:“对,我正缺导游呢!” “哦,太好了,客人想去哪儿?” 这次林松学乖了,没说详细位置,“就在莽山里四处考察一下,反正到时候我按时程给你算导游费嘛。” 中山装一听高兴坏了,别人游莽山都是一次定价,没有多退少补的说法,陪三天和陪一天都是这个价。按时程结算导游费,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赶紧殷勤地帮林松背起背包,“我姓王,叫王大和,您叫我老王就行了。” “哦,我叫林松。” 两人搭着话就向莽山行进了。 一年四季来莽山的游客和考察者络绎不绝,当地人应时所需,也就自行当起了导游。在当地做导游其实是个美差,不需要学历资历,只要熟悉当地即可。导游费也颇为丰厚,所以才出现林松刚刚在饭店遇到的那一幕。 奇怪的是他们为什么那么畏惧林松要去的地方?林松一路上低头不语地思索着。 老王果然是把老手,在密荫遮天的莽山中轻车熟路。哪有捷径、哪有危险、哪有河水都清清楚楚,不时还给林松摘几个野果解渴。莽山一大特色就是蛇多,这也是钟飞要来这的原因。好几次林松一脚抬起刚要踏下,都被老王及时拉住,抓起手中的长棍往林松的脚下一拨,再一挑甩开,一条灰蛇被棍子带着抛向远处。林松一身冷汗冒起,刚刚自己还以为那是一条枯树枝呢。 有了老王这个老向导,林松行进的速度也快了许多,在下午六点多的时候已经顺利穿越了莽山。为了取得好信号,林松爬上一棵树,开始查gps。山中信号不好,查了好久才显示坐标。林松根据自己的位置,估算了一下钟飞的那个坐标,向着目的地望去。 前方是一座青郁的大山,山上高树繁茂,根本望不透山内的景物。在斜阳下,山中的青郁和红霞交织出一片诡异的墨绿色,有一种很不协调的感觉,似乎在昭示着什么。 天已经逐渐黑了,林松爬下树,叫上老王继续赶路。但就在走到隔山之间一个山涧的时候,老王却停住了脚步拦住林松说道:“那里……那里是魔鬼岭!林先生,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不是人能去的地方!” “为什么?”林松回头问道,也是时候解开自己心头的疑惑了。 老王黝黑的脸上透出一丝苍白,“据我们当地的传说,魔鬼岭是人间和鬼界的分隔地,那里面都是冥府中逃出来的怪物。有村民曾经在这里见过……见过一些不属于人界的东西,从来没有人进了魔鬼岭还能活着出来的。” 林松一笑,“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鬼神,可能是村民看错了吧?” 老王连连摆手,“这东西……说不得的,这是我们这里的忌讳。不但不能去,连提也要尽量少提,谈得多了会将一些东西招来……” 任凭林松一再地劝说和加钱,老王怎么也不肯往前走,还苦苦劝林松也别过去。林松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也是钟飞只能单身进魔鬼岭的原因……好吧!为了钟飞,就算是阴曹地府,自己也要闯上一闯! 林松支付完了导游费,背起背包正准备动身,又被老王拦住了:“林先生,听我一句劝,您还是别去了,前面真的不是什么好地方。就算要考察,莽山也足够了,何必要涉险呢?” 林松苦笑了一下,“其实我不是来考察的,我是来救一个朋友的。他可能在前面的山上遇险了,我要去找他。” “原来是这样。”老王叹了一口气,又望了望前方那座诡异的大山,在犹豫着。 “呵呵,老王你不用为难,这一路把我带到这来已经很感谢你了。你们有你们的禁忌,我很理解,我自己去就行了。” 老王无奈地望了林松一眼,“林先生,您是个好人,吉人自有天相。”又把手中的长棍递给林松,“一路上挥舞着棍子打草丛,可以驱赶一些毒蛇野兽,晚上要睡觉的时候爬上树去睡,上树前要检查有没有蛇……” 老王交代了很多,最后才目送着林松上山。林松的身影逐渐远去,隐没在了山林中。 老王深深叹了口气,“保重啊年轻人,那岭中真的藏着茹毛饮血的魔鬼……” 第三章 岭中魔鬼 第三章 岭中魔鬼 即使你已经识破了一个谎言也别马上揭穿,留着这个谎言有时候能救你一命。 天已经渐黑,魔鬼岭中密荫遮天,不时地传来几声鸟兽怪叫,令人毛骨悚然。林松手拿一根长棍,按着老王的交代,不停地挥打草丛行进着。 林松边行进边不时地查看坐标和电子导航,但走了一段之后,林松发现自己竟离钟飞的那个坐标越来越远!又走了一段,发现数据出现了极大的误差。林松略一沉吟,掏出指南针走到一块山岩前,果然,指南针出现了偏移。糟了,这些山岩都带有磁性!难怪手机gps定位会出现误差! 看来钟飞发出的坐标也不精准,误差应该在百米以内。但这也足够了,林松已经大概估出了钟飞的那个坐标所在地,等到了范围之内,可以根据另一条线索去找钟飞——莽山烙铁头蛇!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林松捡了堆枯枝点燃。取出罐头在篝火上烤着加热一下,吃了起来。在森林的黑暗处,不时地传来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出现几双发着绿光的眼睛。林松知道那是森林里小野兽的眼睛,有火堆在,它们不敢过来。吃完了罐头,林松爬上了一棵大树。先检查了一下,确认树上没有蛇之后,才找了一个比较平稳的树杈躺了上去。已经有两天没合眼了,又走了这么远的山路,林松的身体也已经达到了负荷的极限,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火堆能驱赶野兽,但蚊虫却有趋光性,虽然林松全身都擦了驱虫水,依然挡不住蚊虫的袭击。下半夜,林松终于被叮醒了过来。就在林松睁开眼正准备打蚊子的时候,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林松抬眼望去,却惊出一身冷汗。借着月光,林松看到有两个头上长着牛角的人形怪物正向着已经快熄灭的火堆走来。等走近火堆,林松看清楚了,怪物半裸的上身披着兽皮,牛角下面是一张铁青的脸和两排凸露在外的獠牙,每个怪物的手中都拿着一根带着血的长叉。 这是……食人夜叉?! 一瞬间林松浑身的汗毛都耸立了起来,睡意顿消。医生见惯了人的生死,对某些东西也有一定的抵抗力。但直觉告诉他:不管这是不是真的鬼怪,绝非善类! 林松一念闪过,赶紧轻轻地向树上枝叶繁密的地方爬去。果然,两只夜叉来到火堆旁,捡起林松吃剩的罐头嗅了嗅,互相比划了一下,开始向四周搜索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林松所在的树下。林松想继续向树上枝叶更茂密的地方爬去,一抬头却吓出一声轻呼,一对发黄的眼睛正对着自己!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大山雀,鸟类大部分都有夜盲症,所以没有被吓飞。 两只夜叉非常机警,听到这声轻呼快步地向林松所在的树下奔来。林松急中生智,抬手把山雀扫下树去,山雀发着“嘎嘎”的叫声落下树枝飞走。两只夜叉看了一眼飞走的山雀,发出了几声像野兽一般的嚎叫,又向远处搜索而去…… 林松浑身的冷汗已将衣服浸湿,在确定它们已经走远以后,赶紧爬下树向相反的方向逃跑。夜里的森林阴森静寂,潜藏着无数可能。林松根本不知道前面等着自己的是什么,是吃人的野兽还是鬼怪,林松都已经顾不上了。现在只有快点找到钟飞,带他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但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在这鬼地方,钟飞还活着吗? 不知道跑了多久,林松终于累瘫在一个洞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洞口……钟飞会不会在里面?林松喝了几口水,打量起这个洞来。两人来高的大洞,洞中传出一股潮湿的怪味。 林松打开手电筒向洞中走去,走了一段,那股潮湿腐臭的味道扑面而来。林松循着味道用手电筒照去,却吓得失声。眼前堆着一堆白骨,从骨架上看来,应该是野兽的,但也不排除有人的在里头。 这时候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吱吱”声,林松举着手电筒照去,只见一群白翼的蝙蝠正快速向自己飞来,有些张开翅膀后竟有一只母鸡那么大!这是……白翼吸血蝙蝠!是洞穴中群居的可怕吸血蝠类,一群吸血蝙蝠出击,能在几十分钟内将一头牛的血吸干。而且据说还能群捕小一些的猎物,将猎物的尸体拖回洞穴中供刚出生的后代享用。 这类吸血蝙蝠只在美洲热带和亚热带地区发现过,没想到这也有!林松拔腿就跑,但蝙蝠飞得更快,才几秒钟已经赶上了林松,很快就将他围在了当中。白翼吸血蝙蝠会分泌一种能使人昏迷的神经毒素,只要被其中一只咬上一口,几分钟就会使猎物陷入昏迷状态,然后就只有等着被吸干血的份。林松边挥手驱赶着蝙蝠,边从背包中掏出一个酒精瓶往地上砸去,从口袋中掏出打火机一把点燃地上的酒精。大火一下爆燃而起,蝙蝠怕火,发出“吱吱”声分散逃开,林松也趁机逃出洞口。 “这鬼地方还真是什么都有,难怪叫魔鬼岭!”林松喘了几口大粗气骂了一句,又赶紧摸黑赶路。 天已经大亮,林松打开手机看了一下自己的坐标。看来自己的方向感还不错,晚上也没有跑错路。虽然有磁化山岩的干扰,但现在离钟飞留下的那个坐标应该只差几百米。林松试拨了几个号码,但打不通。 “钟飞你这死人来的什么鬼地方,能查gps,却不能打电话!”林松骂了一句,又向前搜索而去。 这里是半山腰,海拔大概是800米,是莽山烙铁头蛇的喜居地。只要找到了莽山烙铁头蛇的穴居地,就离钟飞不远了。搜索了一上午,林松终于在一棵小树上发现了一条近半米长的小蛇,浅绿的身上带黑色斑点,头呈三角状且三角尖端呈半圆形。 太好了,是莽山烙铁头蛇!林松心中一喜,挥起藤条,驱赶着那条小烙铁头蛇。小蛇受到惊吓,向前方爬去,林松快步地在后面紧跟着,这样就能找到蛇的穴居地。 跟了近半小时,林松看见前方又出现了一条成年莽山烙铁头蛇,小蛇也钻进了一个山岩裂缝中。看来这就是莽山烙铁头蛇的穴居地了,但钟飞呢?林松在四周仔细地搜索着,不一会儿,从一片矮草丛中反射出的一道光亮引起了林松的注意。林松奔过去捡起一看,是钟飞被摔碎了的手机屏幕,在周围又找到了几块手机零件。 怎么会摔得这么厉害?林松正想着,猛地小腿处一阵剧痛传来,一条成年的莽山烙铁头蛇已经咬住了自己左腿的长筒军靴!林松抬脚将蛇甩开,赶紧解下皮带勒住了小腿上部,又解下鞋带往皮带勒住的小腿上部又勒了一圈。脱下军靴,小腿下部有两个清晰的出血点,好厉害的蛇牙,竟咬透了军靴! 莽山烙铁头蛇虽不是最毒的蛇,但也足以致命。林松掏出瑞士军刀,在小腿两个出血点上分别划了两个十字刀口,拼命往外挤着血,挤完了血又取出抗蛇毒血清给自己注射。 抗蛇毒血清中和蛇毒需要时间,半小时后一阵阵的眩晕感传来,林松眼前一黑,瘫倒在地。 在半昏迷中,林松似乎看见那两个夜叉向自己走了过来。它们翻了翻自己的背包,又互相低语了几句,将自己一把扛起向山上抬去。它们要把我抬到哪儿去?是准备吃了我吗?林松想反抗,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连手指头也动不了。 一阵阵的撕裂感袭来,林松终于陷入了完全的昏迷状态。 当林松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竹席上。 这是一个简陋的窝棚,竹席的旁边坐着一个瑶族打扮的阿婆。林松想起身,却被阿婆比划着拦下,口中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看来是位哑婆婆。只见阿婆拿着一个小盆,从盆中拿出几条水蛭,放到林松的伤腿上。 水蛭不仅能帮林松吸去腿上的毒血,而且还会分泌一种水蛭素。水蛭素可以抑制凝血酶的活性,让血管保持通畅,保证林松小腿上用皮带和鞋带勒着的血管不会形成坏死。林松向一旁望去,另一个盆里还有一些身体圆挺却已经死去的水蛭,看来是吸了自己腿上的毒血死去的。是这些“小吸血鬼”救了自己,真是神奇的土方…… “谢谢您!”林松感激地对哑婆婆说了一句,哑婆婆笑着摇了摇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林松心头一动,正想仔细询问。忽然一声佛号传来,走进一个身着僧衣的和尚,脸上还带着腻汗,“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终于醒了!”和尚笑着说道。 “大师是?”林松想起身还礼,又被和尚拦下。 “呵呵,魔鬼岭中鬼怪众多,为了镇压这些鬼怪,先人在山顶上建了一座寺庙。老衲正是那庙中的住持,法号虚真。前日听闻哑婆婆救了施主,今日特来探望。”虚真大师解释道。 林松又连忙道谢了几声。 虚真大师取下林松腿上的水蛭,放到盆中观察了一会儿,“这些水蛭到现在还没死,看来毒血已经清除得差不多了,施主再敷上草药即愈。山中凶险,不知施主为何而来?” 林松长叹了一口气,“我叫林松,来这是为了寻找一位失踪的好友。” 虚真大师一顿,“前几日,庙中来了一位叫钟飞的施主,不知是不是林施主要找的人?” 林松闻言一惊,“对!他现在在庙中吗?快带我去见他!” 当下三人皆喜,虚真大师和哑婆婆帮林松敷好了草药。林松又收拾了一下行李,三人向着山顶的庙宇赶去。 一路上,虚真怕林松劳累,帮林松提着背包。走了一个多小时,前方果然出现了一座寺庙。寺庙大门漆色红艳,瓦墙尚新,看来也是这几年才建好的。虚真大师一路引着林松来到庙中的一个房间,奇怪的是那房间的门竟是精铁打造,就像用来关押犯人的一样。 林松疑惑了一下,“大师,这是……” 虚真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吆喝了一声,一下冲上来几个和尚制住了林松。在林松身上搜出手机和其他物品,然后打开铁门将林松推了进去,锁上铁门。 房中躺着的人也一下坐起,一脸吃惊地望向林松:“你怎么也来了?” 林松直起身子,却不是太吃惊。只是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望向对方:“还不是为了你这个死钟飞!” 钟飞一拍脑袋,“完了完了!我让你报警,你自己跑来干什么,来给我陪葬啊?” 林松走到屋内的窗口边往外扫了几眼,确认左右无人之后才回头笑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笨啊,你忘了我最喜欢看什么书了?悬疑小说啊!” 当天林松从钟飞被摔碎的手机上已经看出来,那是被人重重地往地上砸碎的,不然摔不出七零八碎的效果来。排除了钟飞吃饱了撑的摔自己手机的可能性后,林松推断出当时肯定有人抢过了钟飞的手机,然后砸碎。 出现了被蛇咬的小插曲之后,在哑婆婆的屋里,林松发现了更多的疑点。多年的从医经验,令林松具备了常人所没有的细微观察力。第一就是哑婆婆洁白的牙齿和细腻的皮肤,哑婆婆分明是一个年轻女子,而且是一个保养得极好的女子。她扮成哑婆婆来让自己安心,恰恰说明了她的别有用心。 第二是虚真大师发胖的身材和一脸的腻汗。一路上虚真因为热得受不了,解开上衣的扣子乘凉,时不时还摸肝部几下。从全身的黄疸、腹部有体液潴留样的脂肪淤积、皮下淤斑等等症状上看来,这个和尚患有脂肪肝! 吃素能吃出脂肪肝来,林松可是闻所未闻——这是个酒肉和尚!再加上虚真一路上和哑婆婆两人不时地互递眼色,举止暧昧。一个假和尚,一个假扮阿婆的女子,这关系是人都能想得到。 一路行来,林松就开始在暗中思索:这两个人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一个要扮成哑婆婆,一个要扮成和尚来骗自己上山。看来自己昏迷中所见不全是做梦,那两个夜叉确实是发现了自己。但因为上山的路不好走,所以先把自己放在了那个窝棚中,等自己醒了再骗自己上山。下了这么大的工夫,假扮夜叉吓唬当地人,让当地人不敢接近这里。又假扮和尚在山上建庙,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林松未透露过自己要找什么人,虚真已经说出了钟飞的名字,看来钟飞在他们手上不假。所以林松将计就计,随着两人上山。 如果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在这深山老林里杀了自己不是更省事?为什么还要救自己?那只有一个解释: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林松上山时检查过自己的背包,里面有明显被翻动过的迹象,他们已经知道自己是一名医务工作者。自己和钟飞的共同点找到了,都是医生!有什么东西可以利用到医生的吗?除了治病救人。这时候林松又想到了钟飞发给自己的短信“快报警毒”的最后一个“毒”字。能在这个深山老林中大做文章,而且能和“毒”字相关联的字眼,最大的可能性只有一个“毒品”——他们利用建寺庙为名,在山上种植罂粟!而在这里,自己和钟飞的利用价值也找到了最好的解释:他们要利用他俩的医学知识,将罂粟加工成多种流行毒品! 听完了林松的话,钟飞还是不满地瞪了林松一眼,“说得头头是道,现在你还不是被抓了!手机也被人搜去了,现在怎么办,还不是和我一样等着帮人制造毒品!” 林松一笑,“放心吧,刚刚在路上我借口要小便,已经用手机发短信向警方报警了,正好警方刚推出了短信报警的新举措。而且设置了手机gps定位获取为持续发送状态,山顶的信号这么好,只要我的手机没关机,警方就会根据gps定位很快地追到这来!” 钟飞又挑了挑眉头,“那你有没有想过警方过来后,毒贩们会怎么对待我们?是将我们当人质和警方对峙呢,还是直接宰了我们?” 林松暧昧地望了钟飞一眼,“以我对您老人家的了解,在被抓来的这几天里,您不会就这么老实地只帮人制造毒品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忽然默契地大笑了起来。钟飞从床底下摸出两个小瓶,打开其中一瓶,递给林松,“全身都抹上,头发鞋底都要抹!” 林松边抹着边打量钟飞手中的另一个小瓶,“那瓶呢,也要抹?” 钟飞用眼角瞟了林松一眼,“想被蛇咬死你就抹!” 当天晚上,等警方赶到山顶寺庙的时候,看见林松和钟飞正坐在庙门口悠然自得地抽着烟。 “你俩……没事吧?”带队的警官疑惑地问道。 两人对视一笑,指了指庙内,“有事的是他们,快送去医院吧,再晚估计没救了,庙后面还有十几亩的罂粟田等着你们处理呢。” 警员们进庙一看,都惊呆了,庙内爬满了花花绿绿的蛇。十五名毒贩无一遗漏,都被咬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一个个在地上哭爹喊娘地痛苦呻吟着。 本来钟飞是来这里研究蛇的习性的,特别是莽山烙铁头蛇的习性。那天好不容易找到了莽山烙铁头蛇的穴居地,却正好遇上了往山下送货的那些假夜叉。偷听他们的交谈后知道了他们运的是毒品,钟飞给林松发短信的时候被他们发现了,手机就被他们抢去砸了个粉碎。 原本他们想直接杀了钟飞灭口,知道了钟飞的身份后却另有打算。他们负责加工毒品的人因为学艺不精,一直没能制出令买家满意的流行毒品来。所以毒贩将钟飞押上山,让钟飞帮他们加工毒品。钟飞一头假意应承着,另一头借研究需要,让这些毒贩们买来了自己需要的原料。在这几天中,已经制出了引蛇剂和驱蛇剂。 一名打扮妖艳的女子一见两人走进庙内,就破口大骂了起来:“你们这两个挨千刀的!你们到底是人是妖,怎么会一夜之间冒出这么多蛇?” 钟飞晃了晃手中的一个小瓶,“蛇在冬眠初醒第一次蜕皮之后开始寻找配偶,现在也正是蛇求偶的季节。每到这时候雌蛇会分泌出一种激素,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气味去吸引雄蛇,在生物界这种气味也叫性信号。我制成的正是和雌蛇身上一样的性信号剂,我要做的不过是在我们被押送去实验室的途中将这些引蛇剂沿途挥洒而已。放心,我引来的这些雄蛇不会致命,只是让你们束手就擒的小小惩罚。” 一旁的假和尚虚真听到这,咬牙切齿道:“这计划老子筹备了几十年,什么都想到了。没想到最后竟栽在你们两个小医生手上!” 钟飞微微一笑:“这叫以毒攻毒,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说着打开另一瓶驱蛇剂往场中洒了一些,那些蛇顿时畏惧地向四周散去,警员们也上前一一将那些毒贩制住。 待一切都处理完,下山的路上林松望向钟飞,“我说你以后能不能别老做这种玩命的事?这次让你侥幸赢了,下次可不一定。” “侥幸?面对危险,越是抱着侥幸心理的人死得越快。越危险,就应该越冷静越理智,找到最有把握的应对方式,才能获得一线生机。”钟飞又开始了他的一贯论调。 “你还没完了,三年来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满脑子这些乱七八糟的死理论。我真希望那伙毒贩一刀剁了你这个畸形脑袋!”林松无奈回道。 钟飞面对夜空,“死理论你能活用,它就不死,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一伙强盗抢劫了一个商人,最后强盗头子得意地对商人说:你猜猜我会不会杀了你,猜对了我就放了你。商人想了想说:会!强盗头子想了想,只好把商人放了。” “这个故事平淡无奇,和你的死理论有什么关系?”林松不解地问道。 钟飞笑了笑,“真的平淡无奇?你再好好想想。” 林松沉吟了一下,发出一声顿悟的轻呼:“当商人回答‘会’时,即使是他猜错了强盗也不能杀他。因为如果杀了他,反而说明商人猜对了。所以当商人答‘会’的时候,无论是猜错还是猜对,强盗最终都只能放了他!” 钟飞点了点头,“对,商人答的这个‘会’就是逻辑学上的悖论,两个相反的取向却在同一个终点相遇,这就是死理论的玄妙之处。” 林松苦笑一声,他知道自己要和这个偏执狂辩论就是在找死。想了想,才接着小心地开口说道:“飞,紫湘要结婚了。” 钟飞停下了脚步,“什么时候的事?” “你这几年居无定所,电话也经常打不通,她把请帖一起发给我了。”林松边说着,边从背包中取出请帖递给钟飞。 钟飞沉默地接过,打开,用手电筒看了一下。老半天才开口问道:“苏建伟……是谁?” “你不知道他!”林松一愣,继而又回过神来,这个家伙天天在深山老林里待着,不知道苏建伟倒也不奇怪。 “他是苏氏集团的接班人,年轻有为,每隔一段时间报纸上就有他的头条新闻。”林松简单介绍道。 钟飞点了点头,“难怪,与紫湘门当户对,挺好的。” 林松叹了口气,“飞,如果让你回到过去,你还会选择和紫湘分手吗?” “人根本就无法回到过去,也无法改变历史。再过多少年都一样,只要时空悖论还存在,人就不可能回到过去。”钟飞摇了摇头说道。 “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时空悖论不会让人回到过去,改变任何事情。”钟飞斩钉截铁地回道。 林松苦笑一声,“又是你那些奇怪理论,时空悖论又是什么?” “时空悖论分很多种,最有代表的有两个,一个是回到过去,一个是去到未来。”钟飞在这时候竟能一本正经地讲起理论来。 林松也就顺着他的话继续问道:“回到过去怎么就成悖论了?” “我们来假设一种情况,一个人回到过去,在外祖母怀他母亲之前杀了他的外祖母,那这个人如何存在?如果他不存在,又如何杀了他外祖母?这个悖论有很多表达方式,外祖母悖论、祖父悖论、父辈悖论等等。但总体思想都是一个意思,一个本源联系表达,让这个人回到过去的行为成为一个悖论。”钟飞回道。 “还有一种,比如科幻小说里常出现的。一个男人的妻子出了车祸,这个男人为救妻子制造出了时光机器。他回到过去在妻子出车祸前救下了她,也就是说这个男人修改了历史。但悖论出现了,过去的车祸没有发生,妻子没有死,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回到过去?为什么要制造出时间机器?他甚至连妻子出车祸的记忆都不应该有,因为这根本就没发生。”钟飞继续说道。 林松没能完全听明白,但也想通了一些,点了点头,“那如果去到未来呢,会有什么悖论?” “和我刚刚说的一样,如果这场车祸是发生在未来。这个男人通过时光机器看到了未来,然后回到现在,在车祸发生前救下妻子。那么这事没发生,也就是说这个男人看到的未来根本就不会是这样。他为什么还要去救他的妻子?”钟飞望向林松。 林松撇了撇嘴,“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来解决这些悖论?” “有啊,一个诡论——平行宇宙。说的是当人穿梭时光时,他其实到达的是另一个相似宇宙,他所改变的也只是那个宇宙的事,和他原来的宇宙毫无关系。其实意思一样,他根本就无法改变过去的任何东西。”“好吧,你说无法改变就无法改变。”林松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知道和钟飞这个偏执狂争论就是在找死。 其实林松知道钟飞这些怪理论的出现次数越多,越能说明他心情的低落。林松也只是配合他一下让他发泄而已,什么悖论,他才没兴趣去想那些莫须有的东西。 第四章 血色请帖 第四章 血色请帖 有些人一辈子只能爱一次,但那一次却往往不是一辈子。 转眼已经快到约定的期限,钟飞也回家了。林松去看过他,每次去他都是一副很忙碌的样子。林松知道他只是不想说话,这个自卑的偏执狂只不过是在用忙来掩饰自己的心情。 钟飞和紫湘的爱情开始得很莫名其妙。钟飞算是半个自闭症患者,除了林松没人愿意听他的那些怪理论。而紫湘则是一个优秀得不能再优秀的女生,当时学校里明追暗恋紫湘的男生只怕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这两个人一个天一个地,只怕是有一天真的山无陵、天地合,他们都凑不到一块去。他们的故事是从哪儿开始的呢?一样是从钟飞那些怪理论开始的。 在他们大二那年春季返校,正好撞上了难得一遇的春雪。学校的舍管忘了把水管内的水排空,三栋宿舍楼的水管全被冻住了。一楼的倒还好,提着热水一路浇浇水管就能化开,二楼往上的只能干瞪着眼等天气变暖。刚返校的学生还都往厕所跑,顺畅完才发现没水了,整个宿舍楼里臭气熏天。 就在校方一筹莫展的时候,一封神秘信转到校方手里。信没有署名,里面有一份详细的方案。利用串联电路中的电热原理直接加热水管,连校内现有的器械条件都考虑到了。校方通过这个方案半天时间就解决了难题,最后负责这个方案的学生还获得了保研资格,接着还有一家公司向这名学生买下了这个专利。这件事轰动全校,每个人都觉得这对写信的人不公平,大家都希望能找到写这封信的神秘人。特别是当时正任学生会副主席的紫湘,对这个神秘人充满了好奇。 这个神秘人是谁?当然,除了那个智商超常的钟飞还能有谁。 那天林松和钟飞在食堂里吃饭,林松调侃道:“看着人家名利双收,你就那么超凡脱俗?一点念头都没有?你不想我可想啊,我怎么说也是帮忙送信的,给点跑腿费也成啊!” 钟飞头都不抬地回道:“什么东西都一样,其价值因人而异,也因时而异。信交到对的人手中,才能体现价值。他能发挥那封信的最大价值,说明我的付出没有白费,这就够了。” “我真怀疑你小子雷锋附体了!”林松乐呵呵地摇头道。 “松,我无法生活在别人的目光中,那会把我逼疯的。”钟飞说。 林松想了想,又笑了笑,“难得你还能有这种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自闭症。” 这两人吃饱就晃晃悠悠地离开了,他们没有注意到一直背对着他们在洗漱台边站了半个小时的紫湘。那是紫湘第一次注意到钟飞,紫湘知道所有的神秘一旦揭开面纱就将永远失去它的魅力。但钟飞不同,紫湘是注意到那双眼睛后,才走到洗漱台边听到他们的对话。 钟飞的眼睛清澈得像个孩子,却又清澈得深不见底,就像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 林松也不知道钟飞和紫湘到底是谁先追的谁,只记得紫湘答应当他女朋友的那天钟飞疯了,拉着林松要去尸体展览室找他的“第二结论”。那天钟飞嘴里出现了不下五百次有关“第二结论”的字眼,林松知道那代表钟飞那天想了紫湘不下五百次。 后来有一次动物实验后轮到林松和钟飞收拾卫生,林松抓起扫帚正准备打扫,却看见钟飞在动物尸体笼前低头捣鼓着什么。林松过去一看,他在认真地给一只死兔子剥皮,林松问他在干吗,钟飞说他想用兔子皮给紫湘做一双兔皮手套,林松开导了钟飞半天也没能打消他的念头。 林松回宿舍开始吃午饭的时候,钟飞也喜滋滋地回来了,提着两张血淋淋的兔子皮在林松面前晃了晃说:“再过几天,紫湘就有兔皮手套戴了!” 兔子的血很臭,咸腥中还夹着一股苦骚味,林松含着满嘴的饭菜喷了个一塌糊涂。钟飞把兔子皮晾在窗台上,风从窗户进来,宿舍里充满了诡异的腥臭味。那些日子,林松回到宿舍就要戴上口罩,后来林松偷偷从细菌采集室弄了一堆苍蝇卵种在了兔皮上。几天后,钟飞看着爬满了蛆虫的兔子皮黯然神伤。林松不失时机地再次劝他打消这个念头,钟飞也再次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一定要亲手做出一双兔皮手套来送给紫湘!” 从此以后,钟飞时不时地提着从实验室偷剥来的兔子皮回到宿舍,宿舍里经常飘满了兔血的腥臭味。有段时间林松经常梦到一群被剥了皮的兔子在宿舍里跳来跳去。但由于各类客观条件限制以及林松时不时地从背后下黑手,钟飞的兔皮手套一直没能做出来。有次他差点就成功了,拿着晒干的兔子皮开始缝手套,但缝好后,钟飞发现那些兔皮开始拼命地往下掉毛,而且兔皮的那股苦骚味怎么也去不掉。 拿到毕业证的那天,林松终于鼓起勇气拍了拍钟飞的肩膀,“飞,其实你的兔子皮,我没少搞破坏。” 钟飞点了点头,“我早知道了。”又笑了笑,“其实我早就做好了,一直放在我的衣柜里没送出去。” 离校的那天,林松听到一个新生对另一个新生说:“你知道吗,这个学校里流传着一个恐怖传说:实验室里死去的兔子总会被人偷偷地剥皮。没听过吧?我给你说说……” …… 其实,六年来林松一直在想,如果钟飞的那双兔皮手套送出去的话,现在的钟飞和紫湘会不会是另一个结局? 林松拿起那张请帖,凑近鼻子边嗅了嗅,喜帖刻意制造的芳香中隐隐带着一股咸腥味,像兔子的血一样…… 约定的日子终于到了。 有钱人的结婚方式就是不一样,婚礼在南中国海上西沙的一个孤岛举行。因为紫湘的父母在英国,所以紫湘和苏建伟专程跑到英国办了一次婚礼。这次西沙婚礼,其实就是为了再招待一下国内的朋友。西沙群岛由45座岛、洲、礁、沙滩组成,游西沙探险也是特色旅游项目之一,而苏家正是赞助这个旅游项目的最大股东。苏德云老先生也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己在其中的一个岛屿上修建了一座大别墅,供自己养老之用。现在也成了儿子的特色婚礼举办地,一举多得。 两人买了机票,直飞三亚市,又打了一小时车到达港务局码头,远远就看到前来接受邀嘉宾的游艇。是一艘大型白色游艇,由苏建伟亲自掌舵。紫湘一见钟飞和林松两人,远远地就快步迎了上来。几年不见,紫湘又漂亮了许多,她今天穿着一件红色旗袍,将她那成熟妩媚的曲线衬得愈加迷人。 紫湘先向林松打了个招呼,“等你们半天了,总算来了!” 林松点头笑道:“我们差点迷路了呢,喝你一杯喜酒可真不容易!” 紫湘对着林松轻笑了几声,再望向钟飞的时候,眼神却迷离了起来。 林松清咳了几声,“哦,我饿了,游艇很漂亮啊,我先上去看看有没有吃的。”说着自己就往船上走去。 紫湘和钟飞对视了一下,又赶紧把眼光移开,沉默了片刻。 “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吧?”还是紫湘先开口了。 “挺好的……这几年我都在研究蛇,找到了不少乐趣。”钟飞干笑了几声。 “你还是喜欢研究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就像以前,天天和我说你的‘第二结论’……”一说到以前,紫湘想起以前和钟飞在一起的日子,又语塞了。 钟飞抬头望向游艇上的苏建伟,“新郎不错啊,为了你花这么大的工夫举办这个婚礼,还亲自驾船来接客人。” “嗯,他对我真的是好得过分。” “走吧,别让大家久等了。”沉默了一会儿,钟飞说道,两人一同向游艇上走去。 林松看着走过来的两人,叹了口气又堆起笑迎了上去,“哎,钟飞!这游艇上的客人都是大人物啊,你看连影星邵子悦都来了!”林松一脸惊喜地望着正在游艇卧椅上喝饮料的邵子悦,在行李中乱翻一气,看来是准备去要签名。 紫湘笑了笑,“我和建伟都不喜欢热闹场面,所以一共才邀请了九个人。我最好的朋友就你们两个,剩下的都是建伟的朋友。除了影星邵子悦,还有苏氏企业的合作伙伴薛氏企业的薛天;建伟的得力秘书张雅,苏氏企业的竞争对手袁氏企业的袁斌,也不知道建伟为什么要请他;建伟的朋友刘一航、庄小叶、鸳雨三人。” 林松和钟飞听了不禁心中苦笑,这些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己在这些人中可算是鸡立鹤群了。其实要说紫湘最好的朋友林松肯定算不上,紫湘带上他是为了考虑钟飞的感受,紫湘知道这世界上唯一能和这个怪胎沟通的人就只有林松。 正说着,苏建伟已经从控制舱上下来,“哎呀!紫湘,朋友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紫湘一笑,“不是看你正忙着嘛!” 苏建伟快步走向两人,逐一握手,“欢迎两位,感谢两位赏脸,百忙之中来参加我和紫湘的婚礼。” 两人也分别和苏建伟客气了几句,看来是个很平易近人的人,苏建伟随后又带着他俩分别介绍给在场的人。在这个船上没有阶层分别,大家都比较和气,就连影星邵子悦都热情地和他俩打着招呼。但薛天和袁斌看了一下钟飞平平的打扮,说了一句“你好”之后就走到船的另一边,仿佛怕和他站在一起会失身份似的。 林松望了钟飞一眼,无奈一笑。不能说钟飞这家伙邋遢吧,但确实对自己的边幅太不注意了点。参加别人的婚礼还是穿着平时的考察工作服,加上一脸经常不刮的小胡子,整个一刚从非洲丛林里出来的野人。钟飞倒是不以为意,只是对薛天和袁斌的表现报以淡淡的微笑。 但介绍到苏建伟的朋友刘一航时,钟飞脸色竟一瞬骇然,眼神中写满了惊诧:“是你!” 刘一航顿了顿,“钟先生,我们以前见过?” 钟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干笑了几声,“哦,我可能……认错人了。” 苏建伟轻笑几声打破两人的尴尬,说道:“没认错,大家现在也相互认识了。” 钟飞和刘一航互相礼貌地点了点头,但钟飞紧锁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而刘一航脸上则写满了莫名其妙。 等人都到齐后苏建伟走上驾驶舱开船,紫湘半依偎在他身旁,游艇迎着海风驶向茫茫无际的大海。天边一片蔚蓝,不时有几只海鸥逆着风贴游艇掠过,一切都令人心旷神怡。 林松站在船头,猛地一阵大浪拍来,海水溅到了他的衬衫上。海水带着一股咸腥,有血的味道…… 钟飞的视线一直盯着不远处正和别人聊天的刘一航,林松走过去拍了他一下:“飞,到底怎么了?第一次看你这么失态。” 钟飞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着:“这,这不可能啊!” 林松愣了愣,“你到底怎么了?” 钟飞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松,有些事等我想明白了才能告诉你,否则会有不可预料的后果。紫湘的这杯喜酒可能要变成……” 说到这,钟飞又自觉地住了口。自始至终他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不远处的刘一航,眉头愈锁愈紧,比起惊诧,此时他眼神中更多的是一种莫名恐惧。 第五章 神秘孤岛 第五章 神秘孤岛 预感向来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请尽可能地确认你所有不好的预感。 游艇全速开了近九个小时才到达西沙群岛,苏建伟边开船边向大家介绍:“西沙一共有45座中大型的岛屿,东面为宜德群岛,由北岛、石岛和永兴岛等7个岛屿组成;西面是永乐群岛,由金银、中建、珊瑚等岛屿组成,余下的小型岛屿不计其数。大一点的岛屿上都有军队驻守,还有一些打渔为生的岛民。父亲喜欢清静,修建的养老地就在这45座中大型岛屿之外的一个无名小岛上,离这些大岛屿也比较远。” 又过了两小时终于到了,说是小岛可一点都不小,银白色的沙滩一望无际。远远地能望见一栋巨大的白色别墅,伫立在岛上小山的山脚下。别墅背靠着郁郁葱葱的青山,显得异常的别致美观。从岛上专门修建了一座小木桥蜿蜒到水面上,供接客下船用。桥头上有一个中年人在等候着,一见到游艇赶紧快步走了过来。苏建伟将船上锚绳抛给他,他接过将绳子在小桥的木桩上拴好。 “大少爷,怎么现在才回来?” “哦,老徐你等很久了吧,老爷呢?”苏建伟问道。 “老爷他正在……”老徐面露难色。 苏建伟一看老徐的神色,也猜了个十之八九,叹了一口气。又强打起精神向众人招呼着,“好了,各位请下船吧。” 众人也逐一从船梯上下来,由苏建伟引着路向岛上别墅走去。 刚到别墅门口,却听到一阵怒骂声传来:“赌赌赌,你就知道赌!真不知道你和建伟是不是同一个妈生的!我们苏家怎么会出了你这个东西!要钱?你挣过一分钱没有?烧钱倒是厉害,一晚上欠了人家两千万的赌债!这次我一分也不会给你,我情愿你被追债的砍死!” 众人都脚步一顿,老徐赶紧快步地走进别墅中通报了一声。过了一会儿,苏德云才从别墅中走了出来,对众人抱歉地一笑,“实在不好意思,不知道各位光临,有失远迎,抱歉抱歉!” 薛天和袁斌快步上前,“苏老爷子,难得见您一面。今日一见,依旧风骨不减当年啊。” 苏德云叹了口气,“唉……家门不幸,让诸位见笑了。” 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众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理解地点了点头。 “爸,别让大家都站着,快让大家都进去歇会儿。”苏建伟笑着打破僵局。 苏德云一笑,“对对,大家快请进!” 众人进到客厅,客厅中早已摆好了茶点。在角落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神情不快的男子,和苏建伟有几分神似,身材也差不多。他正一脸阴沉地抽着烟,看来就是苏建伟的弟弟苏业辉了。关于这个苏业辉,林松也略有耳闻,是个只会挥霍风流的公子哥,八卦杂志上有不少他的花边新闻。听苏德云刚刚的话,估计是又欠赌场赌债了。他见了众人进来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坐在一旁自饮自酌。 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后来邵子悦提议说时间尚早不如去岛上的小山玩玩吧。大家欣然同意,紫湘挽着苏建伟的手臂笑道:“正好,让老徐带你们去逛逛,我和建伟去给你们准备今晚的晚宴。老徐把海鲜都已经清理加工了,我们烹煮一下就行了,等你们回来就可以吃晚饭了。” 苏德云也起身,“呵呵,老夫也去厨房试一下身手。”转身又对坐在一旁的苏业辉呵斥道:“你也陪客人去逛逛,山上有蛇,要照顾好客人!” 苏业辉这才一脸不乐意地站起来,陪着众人向山上走去。 岛上鸟类极多,不时有鲣鸟、乌燕鸥、黑枕燕鸥、大凤头燕鸥从空中掠过,又收起双翼一头扎进林子中。众人刚走出屋子,就看到别墅不远处的沙滩边上正爬着一只既像龟又像螃蟹的青灰色甲壳动物。 “那是什么?”邵子悦指着那动物惊呼道。 钟飞顺着她的眼光望去,“鲎,也有别名叫海怪、王蟹等。鲎其实并不属于蟹类,相反它和蝎、蜘蛛有亲缘关系。它已经在地球上存活了四亿年,比恐龙还古老,是真正的活化石。” “这么厉害!是不是濒危的珍贵动物啊?”林松接茬道。 钟飞皱了皱眉,“它可食用,也可入药,故而捕捞的人很多。虽然目前还保有一定数量,但再过几年,也近濒危了。” “我刚刚还准备抓它加菜来着,听你这么说,那就放它一马吧。”林松闻言笑道。 众人也呵呵一笑,继续往山上走去。一入林中才发现内有乾坤,林中有一片开阔地养着各类奇花异草。林松快步地走到一丛低矮植物面前,他被植物上的紫色小果实吸引了,看起来就像一串串的小葡萄。 “哎,钟飞,这个我没见过。能吃吗?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林松指着那串紫色小果问道。 钟飞斜了他一眼,“没有鸟儿啄的果实,你也敢吃?” 林松回过神来,“对啊,长得这么茂盛艳丽的果实,却没有鸟儿敢吃,有毒吧?” “那个是商陆,根部可入药,果实有毒,误食可致昏厥。在野外要是看见不认识的野果,可以这么来判断:没鸟儿啄,果实上有少量虫子的是微毒。若是连虫子都没有的,就是剧毒了。”钟飞边回话,边继续打量着林中其他植物。 猛地钟飞惊叹一声,“莱佛士花!”众人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朵巨大奇花盛开在不远处。它色泽红艳,带有浅红色的斑点,花朵圆形直径约两米。有五个瓣,花蕊中空,直径约一米。 众人一起围了过去,刚走近却闻到一阵阵尸臭扑面而来。 “天哪,好臭的味道,怎么会有这种花!不过这花这么大,可以叫花王了。”邵子悦用丝巾捂着鼻子说道。 这个林松倒是认识,他点了点头向大家介绍道:“莱佛士花确实是花中之王,是世界上最大的花。它的奇不仅在于它的巨大,还包括它奇怪的尸臭味,因为它传粉不是靠蜜蜂,而是靠苍蝇一类的昆虫。它不仅用味道去吸引昆虫,而且还散发出一定的热量,就像余温尚存的尸体。而且还有一点,你们看!” 林松朝莱佛士花的底部指去。大家一看,只见这朵花王无根、无茎、无叶,它的根部也不扎在泥土里,而是生长在一堆藤类植物上。 “这就是它的奇特之处,莱佛士花自己不能通过光合作用得到能量,所以它必须寄生在藤类植物上,让这些藤类植物给它提供能量。所以又有人称它为吸血之花,加上它诡异的尸臭味,人们对它也没什么好感。据传说,它盛开的地方会……” 林松惊觉不对赶紧改口道:“哦,世界上还有一种能和它媲美的巨花叫泰坦魔芋,又名尸香魔芋。和它一样,盛开的时候发出一阵阵尸臭,利用昆虫来传粉。如果说莱佛士是世界上最大的花,那泰坦魔芋则应该算是世界上最高的花。它开花的时候可以高达两米以上,有一个人那么粗大。” 邵子悦佩服地望向林松,“林先生,你懂的真多。” “我只是个半桶水,真正的专家是那家伙。”林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了指钟飞。 钟飞回望向老徐,“这些植物应该是苏老先生让人移栽过来的吧,当真都是奇花异草啊。” 老徐点了点头,“是啊,苏老爷喜欢种这些花草,叫人移栽了一些过来。但这朵巨花却是自己生长起来的,我们一直暗暗称奇呢。” “这就……这花盛开的地方可……”林松刚要开口就见钟飞使了一个神色,林松赶紧住口。 “呀,那些是百合花吧,真漂亮!”邵子悦又惊叹了一声,向一堆白色的花朵跑去。 等看清前面的花,钟飞赶紧出声制止:“邵小姐,别碰那些花!那些不是百合花,是曼陀罗花!” “曼陀罗花……好像在哪儿听过这名,为什么不能碰?”在场的人都奇怪地问道。 林松走过去小心地托起一朵,在花的覆盖下长着一种像乒乓球一样的绿色果实,果实上覆盖着一层黑色的尖锐小刺。说道:“曼陀罗又名天使的号角,全株有毒,其中以果实和种子的毒性最大。它的花朵很像百合花,花中含东莨菪碱、莨菪碱及少许阿托品等生物碱,食用后会令人昏迷,就连它的花香闻久了都会令人产生幻觉。” 邵子悦心有余悸地看了看那些曼陀罗花,“原来这么厉害,还好我没碰!” 随后众人又在老徐的带领下观看了别的珍稀植物,接着往山上行去。行到半路,钟飞猛地一把拉住老徐,老徐疑惑地回头,钟飞指了指老徐几步开外的地方。一条绿蛇横卧在前方的草丛中,乍一看还以为只是一条青藤。 老徐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谢谢钟先生!” 钟飞笑了笑,捡了一段枯枝轻轻地将绿蛇的身子拨了出来。接着左手捏住蛇尾,右手用枯枝托着绿蛇的上腹部将它举了起来仔细打量。怪的是绿蛇一点挣扎反抗的举动都没有,它似乎很享受这个颈部悬空的姿势,还微微吐着信子。而这个钟飞竟也一脸微笑地凑近绿蛇观察,眼中透着一股欣赏的味道,仿佛那是一条有生命的花绳。 “这是一条成年的竹叶青蛇,认竹叶青蛇关键是看尾巴,它尾部的皮鳞最为艳丽。”钟飞边说边托起它的尾巴给大家看。 “竹叶青的蛇毒虽不是最厉害的,却也足以致命。和我以前见过的不一样,这条竹叶青蛇颜色鲜艳怪异了许多,是比较古老的品种。从蛇的物种也可以推断地理,这个小岛以前应该是个大岛屿,后来海平面逐渐升高淹没了低处,只留下这地势比较高的部分成了这个小岛。”钟飞边说着边用右手轻轻地握住蛇颈,任由蛇身盘旋在自己手臂上,一脸旁若无人地帮这条蛇摘起蛇虱来。 最后从自己的背包中掏出一个结实的尼龙袋,打开尼龙袋将竹叶青蛇放了进去。由始至终这条蛇都仿佛是在享受,而钟飞的动作也轻柔得像在爱抚情人。这和大家印象中的捕蛇方式大相径庭,而蛇在钟飞面前变成了一个温顺的孩子。 大家为他的理论和捕蛇手法暗暗佩服,一旁的林松则不禁苦笑了一声,“你这个蛇人,连参加别人婚礼都不忘带你的捕蛇工具。” 钟飞提着那个尼龙袋说道:“其实蛇没有那么可怕,蛇不像人分善恶,它大部分行动都是本能使然。越富攻击性的蛇其实越胆怯,它只是想保护自己而已。” “人也是如此。”邵子悦补充道。 钟飞微微一笑,没有再言语。 大家继续向山顶行去,游览一个多小时后带路的老徐似乎想起了什么,脚步猛地一顿,说:“哦,天色不早了,大家先下山吧,现在晚宴也应该准备好了。” 林松明显看到老徐在停步的刹那,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顾虑。 一直没有开过口的苏业辉此时却冷笑了几声,“怕什么,走,我带你们去看看苏家最大的秘密!”说完快步向前行去。 “二少爷!”老徐想阻拦他却又自知身份低微,没有说话的份,叹了口气也只得跟在后面。 步行一段过后众人来到顶峰的一个山洞前。这个山洞有些古怪,看起来应该是自然形成的却又经过土木加固。洞门前有木板钉成的厚实木墙和木门,木门紧闭,似乎已经从里面反锁。而最古怪的是洞前竟分别立着两尊西藏密宗风格的凶佛石像,石像两端用一条粗麻绳牵着,麻绳上卷着符纸。 林松心中疑惑了一下,这似乎是民俗宗教中的结界,设这种结界意味着提醒路人请勿靠近。苏业辉已经走到山洞的门前,被那条粗麻绳挡住去路。苏业辉冷哼一声,一脚踩在麻绳上,用力一顿,连着麻绳的两尊石像瞬间轰然倒地。 老徐脸色煞白,赶紧上前紧紧地拉住他,“二少爷,使不得啊!二少爷……” 从种种迹象看来,洞中肯定有着什么禁忌。再加上苏业辉和老徐的表现,引发了众人心中好奇的窥探欲,而这种窥探欲再传到达意识层面时竟又变成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苏业辉大声狂笑,一把将老徐推开。刚刚他在众人面前受苏德云的苛责自觉丢了脸面,现在看别人都在略带畏惧地望着他,心中倍觉畅快。抬脚向山洞上的木门踹去,口中咒骂着旁人听不懂的话:“研究,我让你研究这些鬼东西!研究你的不老不死,看看你们都研究了什么!还想害死多少人!你还想让死人活过来吗!” 被锁死的木门在苏业辉的连连重踢下,门缝开了一个夹口。苏业辉还在继续踹着,那夹口越来越大。夹口的里面尽是一片黑暗,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呼之欲出。 老徐又过去紧紧抱住了他的双腿哀求着:“二少爷,这万万使不得啊!这,这……” 苏业辉狂笑着:“你怕吗?哈哈哈!你放心,他们不会成功的,大不了再多一具尸体而已!”说着又想一脚往门上踹去,却被老徐死死地抱住双腿。众人想上前劝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候一阵嘈杂的摇滚铃声响起,是苏业辉的手机。也庆幸这个电话来得及时,苏业辉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号码,顿时眉间一挑,赶紧走到另一旁接听。远远还能听到他的咆哮声传来,“喂,喂!妈的什么破岛,卫星信号都这么差!嗯,听到了,查到了没?……什么!怎么现在才告诉我,我花钱雇你是干什么吃的!” 老徐一看他走开赶紧手忙脚乱地将木门拉紧,刚刚木门被苏业辉踢得已经变了形,老徐试了好几次才将大门完全合上。接着将两尊石像扶起摆好,嘴里小声地念叨着什么。 忙完了这些老徐又转过头来面对众人,张了张嘴又尴尬在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 薛天清咳了几声,“时间不早了,我们下山吧。” 众人也会意地点了点头,无论那洞里锁着什么秘密都是苏家的私事,身为客人自是要懂得礼数。一行人刚走了几步,一阵轻微的脆裂声传来。林松回首望去,刚刚老徐好不容易关紧的木门,现在又自动回弹开了一道缝,门的后面是那无尽的黑暗。 黑暗总是能引起人的各种遐想,大家心里都打了个问号:苏家到底在这洞里锁着什么秘密? 苏业辉快步走在前边,边走边在电话里训着谁。猛地对方没声音了,似乎是信号一瞬间接不上。手机中一阵沙沙的声音传来,像是谁的喉管在吃力地发出沉闷的喘气声。就在苏业辉又要发作的时候,猛地手机里一阵如同指甲瞬间划过玻璃时的声音传来,那声音从耳膜直刺大脑皮层,令苏业辉脑中一片空白。 “妈的,见鬼了!”苏业辉脚步趔趄地晃了晃脑袋,把手机关掉。 众人跟在他后面,脸上都写满了厌恶。真应了苏德云那句话,苏家这么好的遗传基因怎么造出这么个玩意来? 林松走了几步,又不禁回头望向那个山洞。 门,是有特殊现实意义的。每次开启,或进去一些东西,或出来一些东西。 那个洞门给林松的感觉更像是一个牢门,是为了能锁住一些秘密。洞里究竟有什么,会让老徐这么恐惧?加上苏业辉那些似是而非的咒骂,更让林松心中多了一丝疑虑。这应该是苏家人都知道的一个秘密,他们想锁起来的秘密。可现在这个牢门打开了,锁在牢门后的一些东西是不是也出来了? 天边残阳披着红霞笼罩向大地,孤岛被染上了一片血色。林中的鸟儿忽然毫无预兆地大片蜂拥惊掠而起,向着远方飞去。这时候应该是鸟儿归巢的时候才对,怎么会这样? “动物的感觉比人要敏锐得多,它们确切地知道什么时候有危险。”钟飞望着惊飞而起的鸟儿停住脚步说道,接着将自己的手表伸到林松面前。钟飞的手表也是野外科考专用的,表上带了一个小指南针,但现在那指南针却像加足马力的螺旋仪一般飞速旋转着。 林松愣了愣,“是不是附近有磁石一类的东西?” 钟飞摇了摇头,“如果有磁石的话,指南针会左右摇摆乱转,而现在的指南针是逆时针持续飞速旋转。野外科考这些年来,我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莱佛士花,你也知道它除了吸血之花以外的另一个别称吧,所以刚刚你才阻止我往下说。”林松突然问道。 钟飞点了点头,“死亡之花,在地震区或战场一类大片死亡之地开放的花,传说中它是嗅着人的鲜血发芽的。虽然只是个传说,但这是紫湘的婚礼,别说人家忌讳的东西。”说着钟飞的眼神又望向另一群掠飞而起的鸟儿。 林松也转头向那群鸟儿望去,一群接着一群向着远方纷飞消失,似乎在全速逃离这个孤岛。“这……”林松不解地回望向钟飞。 钟飞却不再开口了,只是望着天边的鸟儿,眉头锁得愈来愈紧。他尼龙袋中的竹叶青蛇也不安地扑腾了几下,光秃秃的山顶被残阳血色染得愈加阴森诡异。有一股令人窒息的阴郁气氛在悄悄地笼罩这个孤岛,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有些东西被释放出来了,带着令人颤栗的气息,感觉到这股气息的小动物们都在急速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林松从医多年的直觉告诉自己:这是——死亡的气息! 第六章 无头尸怪 第六章 无头尸怪 我们惧怕这世界上无法理解的东西,消除恐惧的方法有两个:完全否定它的存在,或走近它了解它。 回到别墅,果然晚宴早已准备好了,苏德云、苏建伟、紫湘三人安排大家逐一入座。林松刚坐下就向一盘特色菜攻去,放到嘴里却“哎哟”一声又吐出来。 钟飞瞟了他一眼,“那是海胆,你以为你嘴巴是碎石机啊?” 林松傻傻地望着手中的海胆块发愣,在旁的邵子悦则扑哧一声忍不住笑出声来,“林先生,我帮你!” 边说着边接过那颗海胆,剥开海胆的芒刺露出一块敞白,用餐刀从中划开,顿时露出里面嫩滑的美食。然后用汤匙将美食舀出,浇上佐料递回给林松。林松接过,迫不及待地放入口中,那嫩肉随一股清香入口即化,令人回味无穷。 “谢谢邵小姐!”林松吃完了才想起来要道谢。 邵子悦用餐巾擦了擦手,“林先生不用客气,那个什么曼陀罗花,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和钟先生呢!” “在银幕上经常看你扮演那类冷艳孤傲的角色,想不到在台下这么平易近人。”林松不禁感慨道。确实,这个明星一点架子都没有,令人不禁心生好感。 “嗨,那是经纪人的形象包装策划,吃这碗饭少不了要戴面具的。我才不想整天板着个臭脸呢,像个老太婆似的!”邵子悦朝林松扮了个鬼脸。 就连一直默不作声的钟飞都被邵子悦逗笑了,这明星在台下就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复杂的娱乐圈里混出头的,实在难以想象。想到这,钟飞终于出声问道:“以邵小姐看来,苏建伟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苏总是个正直善良的人,我能有今天全靠他一手提拔。”邵子悦回忆起和苏建伟的初遇,脸上浮起了一丝敬重的微笑。 当时苏家旗下的一家影视公司正在选拔演员,苏建伟那天正好过去视察。当轮到邵子悦试镜时,一贯默不作声的苏建伟突然当着所有人的面问道:“邵小姐,你遭遇过贫困吗?” “嗯,小时候家里很穷的,但那时过得也很快乐,因为有父母像个小宝贝一样呵护着。”邵子悦老实地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来参加这个选拔赛?”苏建伟又问。 “这是我的一个梦,哪怕就是一个临时配角也好。我希望父母能在电视上看到我,让他们为我而骄傲。”邵子悦微笑着回答。 苏建伟想了想,继续问道:“你知道的,在娱乐圈里有很多不为人知的规则,有很多事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你自己愿意为此而付出多少?” 邵子悦没想到苏建伟敢当着所有人的面提出这种问题,是人都能想到这问题背后的潜意。邵子悦嘴角的微笑消失了一会儿,继而又挂上,不卑不亢地回道:“我愿意为艺术付出我的一切,但绝不会为了我的个人所得出卖灵魂!现在如此,将来也是如此!” 苏建伟冷笑一声,“那你现在就可以下去了。” “很遗憾未能入选,但还是谢谢在座的各位评委。”邵子悦向评委微笑着鞠了个躬,转过身去正准备离场。 “邵小姐,你走错方向了,我是让你去办公室准备签约。”苏建伟突然笑着说了一句。 邵子悦整个人僵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过头来望向苏建伟,“……这?” 苏建伟伸了个懒腰,“从你刚走进我视线的时候,我心中已经给你打了80分。你的形象气质很符合这部剧的女主角,你的演技也已达到专业水准。我们这次大胆选拔新人,而不用大牌明星,为的就是能找到有潜力的新人长期合作。” “你知道的,凭我们的实力要捧红一个新人不难。”说到这苏建伟竖起一根手指,“但是,新人有一大问题——急功近利!特别是一夜成名的那类,容易被名利冲昏头脑做出一些可笑的事,甚至刚有点名气就被猎头公司的花言巧语挖走。” 邵子悦笑了笑,“您怎么就知道我不是这种人呢?” “你回答第一个问题时诚实,同时体现出了自信;第二个问题你谦虚,而且看出你的孝顺,而孝顺的人一般都善良;第三个问题我看到了你的正直和勇敢,这正是我最看重的品质,你敢于坚持自己的原则。在这时候你在我心中已经有了95分。”苏建伟逐一列举着,邵子悦自己都听呆了。 “而最关键的就是你听到自己落选时的表现,这样的涵养和心态难能可贵。明星是闪耀在观众面前的,一旦成名终生就只能活在观众的目光中。在面对各类突发情形时,其一言一行都有可能成为媒体和观众关注的焦点,最需要你这样平稳的心态和涵养来应对。这一切让你得到了满分。”苏建伟微笑着说完,站了起来,右手微抬向办公室——请! 邵子悦还呆在原地,语无伦次地说道:“这,我……这,我今天只是想要一个配角的。” 苏建伟眼光横扫过在场所有的剧组人员,包括导演,说道:“你不用顾虑什么,签约后你可以直接和我联系。任何人敢用工作以外的东西威胁你,逼你做不愿意做的事,你随时可以报告我!” 正是这句话铺平了邵子悦后来的明星路,在复杂的娱乐圈里守护着邵子悦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邵子悦也遵守着自己的承诺,一路只和苏家合作,任凭别家开出再诱人的条件也心无旁骛。 苏建伟这个岁数接手自家的产业,刚上任时很多人都不看好他,更不服他。大家心想这么一个公子哥游戏快活那才是真专业,这么大的家业一个毫无经验的小屁孩怎么管得过来?古人都说富不过三代,现在更是连二代都顶不住了,当时有很多人都等着看他笑话。 谁也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的魄力和胆识如此之高,上任第一天就先剃了几个有名无实的旗下产业,并马上开始实施大转型方案。刚上任三个月让全集团总收入增加20%,上市股票更是一路看涨。这两年苏家的整个家业翻了一番,苏建伟也成为了商业传奇人物。就连苏家原来的竞争对手袁氏集团都亲自上门拉拢,谋求合作。 苏建伟是属于那种内敛型的强硬性格,表面温和,却是标准的说一不二,言出必行。现在全公司乃至整个集团没有人不服他,对他的敬更多于惧。可以说他就是天生的管理型人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听完邵子悦的介绍,钟飞将目光转到正在挨个给客人敬酒的苏建伟身上,眼中多了一分欣赏,嘴角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那苏家的人呢?”林松又小声地问道。 “苏夫人两年前过世了,苏德云老先生我虽然接触得不多,但也知道是一位老善人。除了……”邵子悦向墙角正在独自灌酒的苏业辉望去。 林松也会意一笑,这个不用说了,第一眼就知道苏业辉是个什么东西。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钟飞的视线却被墙边靠后的一幅油画吸引住了。油画的背景正是这个孤岛的海滩,海滩上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对海而立,风轻抚着她的裙摆。画功虽然不是很好,却也画得栩栩如生,意境十足。这幅油画很大,也是这栋别墅内的唯一一幅画。 邵子悦看了看钟飞的神情,笑了笑,“这幅画其实不是什么画家画的,是苏德云老先生亲自画的,画中的妇人正是苏德云已过世的妻子赵涵幽。” 钟飞点了点头,“难怪,看来苏老先生和夫人感情很深啊。” 邵子悦叹了口气,“苏夫人是在两年前失踪的,后来警方找到了夫人的尸体却无从查起,至今依然是个悬案。” 刚好老徐正过来给客人斟酒,林松随口也一问,“老徐,这幅画是苏夫人过世之后苏老先生画的吧?”林松的随口一问却让老徐的手一抖,酒瓶险些脱手,他敷衍地点了点头,又赶紧转到另一桌去给客人斟酒。 林松和钟飞对视了一眼,心中打了一个问号。 就餐完毕,紫湘和苏建伟给大家说了一下明天的安排:明天早上九点钟,正式举办婚礼仪式! 众人也纷纷给予婚礼前的祝词,唯一神情凝重的是坐在角落的钟飞。几乎是不自觉地,他又将视线缓缓地转向刘一航…… 就餐完,紫湘、苏建伟和老徐负责收拾餐具。大家也开始寻找饭后的娱乐,苏建伟的秘书张雅和袁斌、薛天三人大谈特谈商业合作;邵子悦则和苏老先生在一旁聊着家常;苏建伟的朋友刘一航、庄小叶、鸳雨三人出去海滩边散步;苏业辉自顾自地喝着闷酒;钟飞一吃完饭就不知道上哪儿去了。林松一看自己哪都挨不上,只好也到沙滩散步。 岛上昼凉夜暖,确实适合旅游度假。林松踱出屋外,一阵海风迎面吹来,令人心旷神怡。刚在海滩边走了几步,皮鞋中就滑进了一些沙子。林松干脆把鞋脱了,提着鞋踩着浪花散步,海水一阵一阵地拂向岸边又迅速地退去。林松抬起头望着满天的星辰,发出一声愉悦的轻叹,“好美的星空……” 此时不远处的红树林中一阵争吵声传来: “人家都已经结婚了,你还不死心吗?” “我的事不用你管!”是刘一航和庄小叶的声音。 “你是我女朋友,我不管谁管?我就想不明白了,苏建伟有什么好?” “建伟就是比你好,你永远替代不了他!而且,别忘了,我们有过协议,你只是我名义上的男朋友!” 刘一航似乎被激怒了,“人家都结婚了,你还不死心?不死心你怎么不去再表白一次,让苏建伟再拒绝你一次!还拿我这个假男朋友帮你打掩护!”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传来,“滚!”是庄小叶的哭喊声。 “小叶,我真的是不想你再这么下去了。你再这么下去是没有意义的……在别人看来你那只是犯贱的死缠烂打,永远没有结果的!” “你……你放开我!” “我他妈的认了,你就当我是苏建伟的代替品,在我怀里哭个痛快吧。哭完了,回到人家面前,做回那个有自尊的庄小叶行吗?别再做傻事了。” 林松正听着,一个人影从树林中走了出来,是鸳雨。与林松对视了一眼,又赶紧把头低下往别墅走去。看来是三人一起出来散步,刘一航和庄小叶吵了起来,把鸳雨晾在了一边。鸳雨是个沉默寡言的女生,一路上几乎都没听她说过几句话。 林松望了一眼鸳雨的背影,自觉这样偷听别人的话不太礼貌,也转身离开。正想折回别墅,刚走了一会儿,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林子中传出。林松以为是钟飞,朝林中喊了几声,无回应。 “难道听错了?”林松嘀咕了一声,继续向前行去。但不一会儿,那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又从林中传来。林松脚步一顿,然后猛地一下钻进林子中,“钟飞……你!” 那一瞬,林松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所看到的东西。按常识来看,这是一具没有头的男尸,但它会动。原本当医生的对尸体早已见怪不怪,但眼前的东西甚至不能称为人。 没头部,却有着异于人类的发达四肢。穿着一身灰色的衣裤,但不呈生物应有的匀称态,左臂扭曲地肿起。身上的衣服部分纠结着镶入肉中,与它的身体完全融合在了一起,长而锐利的指甲上还流着鲜红的液体,很有可能是血。 这个可怖的东西此时就这么像人一般站立与林松对峙着。 从医多年的林松有一种生死直觉,在医院里哪怕面前的病人罩着一块挡帘,十米开外林松就已经知道床上躺着的是尸体还是人。但林松的生死直觉此时却给了一个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答案:眼前的这个东西是活的,但……它没有生命。 林松不像钟飞有那么多冒险经验,却也明白在这种对峙的情况下绝对不能转身就逃。如同狮子对水牛,狮子只对见了自己转身就逃的水牛下手。“逃”在生物界代表同一个讯息——自己是弱者。 对峙的那一瞬很短,但那一瞬林松觉得已经足够过完自己的一生。 “松,你喊我?在哪儿呢你!”不远处钟飞的声音打破了林松周围凝结的空气。 那怪物听到这声音猛地俯下身子,四肢在地面上一跃而起。它的手臂抓住一棵树的粗枝再跃向另一棵,瞬间已经消失在无边黑暗中,那看似毫不匀称的四肢动作却是惊人的敏捷和迅速。 “松,你傻站在这里干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钟飞已经从林子的另一侧钻出,一拍林松的肩膀。林松的两条腿早已软得像发糕,被轻轻一拍竟瘫坐在地上,两眼呆滞地望着那片黑暗。钟飞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林松——自己没用多大劲啊? “你怎么了,怎么浑身的冷汗?松!”钟飞轻喝了一声。 “有、有烟么?”林松总算回过神来。 钟飞赶紧掏出烟帮他点上,林松猛吸了几口才一抹额头上的冷汗,将刚刚的情形说给钟飞听。 钟飞难以置信地听完,疑惑地望向林松,“你是不是幻视了?” 林松又深吸了一口烟,吐出,摇了摇头,“这里离沙滩不远,地面很软,你自己去前面看看有没有脚印就知道了。看完了别告诉我答案,我也情愿相信这只是一个幻觉。” 钟飞闻言打开手电筒,向林松所指的方向走去。几分钟后,钟飞愕然地回头望向林松,“……这!” 林松摆摆手,又点上一根烟,“我说了,别告诉我答案。” 钟飞苦笑一声,“我不说也没用啊,我的神情都告诉你答案是什么了。” 林松扶着树站起身子也走了过去,地上有一小排清晰的脚印,钟飞伸出手去比了比尺寸,说道:“有点像灵长类动物的脚印,但这对脚印没有匀称感。你遇见的应该不是什么怪物,也许是畸形发育的大猩猩之类的。” 林松摇了摇头,“我一个学医的,能分不清那是大猩猩还是怪物吗?那怪物身上还穿着衣服,衣服却和皮肉纠结在一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钟飞也不再劝说林松,只是低下头继续打量那对脚印。 “这岛太怪异了,我们最好向其他人示警一下,以免出什么事……你提一大包什么东西?”林松回过神来,才看到钟飞手上的大麻袋。 钟飞嘿嘿一笑,“都是蛇,我看岛上有很多珍稀蛇种,所以顺手牵羊。” “有毛病啊你,大晚上去抓蛇!要是遇到刚刚我看见的怪物怎么办?” “不懂了吧,晚上才是蛇最多的时候。” “反正你回来了就行,今晚别再出来了。医生的直觉告诉我,那东西有着极其可怕的攻击性,而且……它没有生命征。” “你都说了它会动,怎么会没有生命征?” “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因为我都无法和自己解释这种感觉。但我的直觉一向很敏锐,你也是学医的,应该了解这种职业直觉的准确性。就像当初在魔鬼岭中遇到那两个夜叉时,我第一感觉就是人扮的,所以没那么恐惧。今晚不同,那种窒息的恐惧感告诉我这个东西非同寻常。” 钟飞沉吟地点了点头,“那我们要不要告诉别人?” “还是别,毕竟紫湘都快办婚礼了。就今天的事看来,我总觉得苏家在隐藏着什么秘密,不知道和这怪物有没有关系。苏家人在这岛上住了这么久,也没出过什么意外,也许他们和那怪物保持着某种微妙的和谐关系。而且我们毕竟是客人,有些事我们不该管的。” “嗯,也对,反正明天我们就回去了,紫湘他们应该也会和我们一起走。”谈到紫湘,钟飞眼中又蒙上了一层薄雾。 林松轻叹一声,“飞,不是我说你,你以前和紫湘究竟是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要分手?” 钟飞强笑了一下,“好了,不谈我,人家都结婚了。对了,沙滩上还有没有人?” “不提我真忘了,刘一航和庄小叶还在那边的林子中,可别出什么意外!”钟飞一惊,赶紧和林松飞奔向那片树林。 但两人跑了一段,就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刘一航和庄小叶所在的林子中,一阵阵压抑的呻吟和闷哼声此起彼伏地传来。林松无奈地抓了抓脑袋,这两人变脸的速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快,刚刚还吵架呢,现在又同唱鸳鸯曲了。 钟飞和林松苦笑着对视了一眼:“怎么办?” 林松撇了撇嘴,“妈的,回别墅再开心不行啊,非得在这打野战。” “我们在这守着吧,出什么事了也能帮他们一把。” 林松无奈地点了点头,两人找了一个隐蔽的树丛藏了起来。 不一会儿,庄小叶压抑的呻吟逐渐变成了浪叫声…… 刘一航疯了一般喘着粗气咆哮着:“对,我是苏建伟,苏建伟在干你呢,开心吧?开心吧……” 林松和钟飞哭笑不得地听着,这个偷听者的罪名是实实在在地担下了。 钟飞轻叹了一声,“庄小叶也喜欢苏建伟?” 林松点了点头,“如果我没看错,只怕鸳雨对苏建伟也有意思。” “苏建伟这种接近完美的男人,哪个女人不喜欢啊。今天听邵子悦的一番介绍,我倒是觉得紫湘有了个好归宿,只是不知道将来紫湘能否承受别人的羡慕和妒忌。”钟飞担忧地说道。 林松望了钟飞一眼,“当初你们要不是……现在新郎也不一定是苏建伟。” 看到钟飞眼中的苦涩,林松也不忍再提,岔开话题接着说道:“想想庄小叶也是挺可怜的,为了苏建伟去找一个代替品。” 钟飞漠然地一笑,“你错了,真正可怜的是刘一航。为了庄小叶情愿自己当这个代替品,连一个男人最后的自尊都舍弃了。”提到刘一航,钟飞的眼神又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从早上到现在,你对刘一航的关注实在不得不令我好奇。” 钟飞顿了顿,终于缓缓开口,“如果你还记得我们高三那年在那个废弃工厂遇到的事,你就能明白我为什么对刘一航这么关注了。” “高三那年……”林松的脸色一瞬间白了下去,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说,你在噬洞里看到的人就是他?” 钟飞点了点头,“我在噬洞中看到的人,就是刘一航。” 听到这个答案,林松浑身一僵,“这……这怎么可能!” 钟飞却不再出声了,黑暗中只有两人战栗的呼吸声格外清晰地传出。如果说令林松恐惧的是噬洞,那令钟飞恐惧的则是噬洞中刘一航对自己说过的话。 刘一航和庄小叶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二重唱,换成了窸窸窣窣的穿衣服声。又过了一会儿,两人终于走了出来。庄小叶边走边理着刘海,刘一航则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脸的颓靡。 快到钟飞他们隐藏的树丛时,庄小叶猛地一回头,“我警告你,今晚的事你要是敢说出去……” 刘一航无奈地一笑,“这种事我找谁说去?” “……你,哼!”庄小叶冷哼一声,大步地向着别墅走去。 等他们走远,钟飞和林松才直起身子,“沙滩上应该没别人了,我们也回去吧,只过今晚应该没问题。” 钟飞点了点头,一起向别墅走去。走了一段,林松猛地回头,“你说你在噬洞中见到的是刘一航,那时他有多大?和我们当时一样的年纪吗?” “不,和他现在一样大,甚至连穿着都差不多。” 林松脊背上一股寒气冒起,“可看他今天的表现,和正常人无异啊,甚至只是一个小男人。” 钟飞低头不语,只是整理了一下麻袋然后继续向前走去。林松早就习惯了钟飞的这种冷场反应,也默默地随着他向别墅走去。 回到别墅,却看到好几个人都在不停地试手机。特别是袁斌和薛天两人不停地抓着手机喊:“喂,喂!听到了吗?……喂!奇怪了,怎么电话老打不通。” 这时老徐正从厨房出来,见此情形才连忙开口说道:“大家不用试了,这个岛上就这样,经常出现信号故障,有时候连续半个月都打不通电话的。” 林松也掏出手机,试拨了一个号码,却只有沙沙的噪音从手机里传出,连接线提示音都没有。 袁斌等人闻言才放下手机,嘀咕了一句:“还好只待两天,不然连电话都打不通,公司非乱成一锅粥不可。”当下纷纷回房。 别墅有两层,上层有7个房间,下层有8个房间,一共有15个房间。岛上一共有14个人,每人一间还余一个房间。紫湘和苏建伟虽然已是夫妻,但为了礼仪,今晚依然还是分房睡。客人大部分都住二楼,主人和其余的客人都住在一楼。 林松饶有兴趣地跟着钟飞回到他的房间看他抓到的蛇,再加上下午的那一条,一共九条。看蛇只是一方面,其实林松主要是顾及钟飞的感受,毕竟今晚是紫湘的新婚前夜。看了一会儿,看到钟飞忙个不停,又是量蛇长又是作记录的,应该没什么事,林松才放心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但林松刚躺下没一会儿,就听到钟飞的一声大呼:“哎呀,糟了!有两条蛇从笼子中逃出来了!大家赶紧关好自己的门,我去抓蛇。” 大家闻言赶紧关好门,林松从房间里喊了一句,“钟飞你搞什么啊你,蛇都能从你手下跑了?” 钟飞无奈的声音从门那边传来:“我也不想啊,刚转身拿东西,一回头就跑了。大家千万别出来,把门窗都关好,这跑的两条蛇都有剧毒!” 不满的埋怨声也纷纷从别的房间传来,但这蛇确实都是大家害怕的东西。大家都只好关好门,有不放心的还用地毯布将门的罅隙堵住,才敢回到床上。还好别墅的每个房间里都有卫浴设施,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大家也没什么出去的理由。 星空下的小岛很美,只是山顶上的那个山洞门口,透过门缝,不时地闪烁出一阵阵凄冽的白光。让这美多了一丝诡异的味道…… 第七章 死亡开场白 第七章 死亡开场白 大多数时候我们只能看到自以为是,而非本质。 紫湘七点钟就从床上起来了,在自己房间梳洗打扮完毕,就准备去喊苏建伟。今天婚礼,两人要早起准备很多东西。一开门,却看到钟飞睡在客厅的沙发上。钟飞一听到开门声,惊醒般地猛地坐起,看到是紫湘才舒出一口气。 “你怎么睡在这?”紫湘不解地问道。 钟飞抓了抓脑袋,“哦,昨晚……昨晚抓完蛇坐在沙发上歇一下,没想到一坐下就睡了过去。” “你老是这个样子,回房间再睡会儿吧,九点婚礼就开始了。”紫湘轻声说道。 钟飞点了点头,默然地往楼上走去。 目送钟飞回到自己的房间,紫湘才走到苏建伟的门前,轻敲了几下,“懒鬼,起床咯!”没有回应。紫湘打开门,见苏建伟躺在床上,全身盖着被子只露一个脑袋,睡得正熟。苏建伟以前就这样,每次紫湘喊他起床都装睡,得紫湘给他送上一个吻才肯起来。美其名曰:睡美男。 紫湘捂嘴一笑,走了过去,“好了,懒鬼别装了,给你,给你行了吧。”说着走到床边,将小嘴凑了过去照例给他一个香吻。却没想到紫湘的嘴往他脸颊一贴,苏建伟还在流着鲜血的脖颈便从被子中露了出来,他的头颅从枕头上滑落,轱辘打转着掉落到床底下…… “啊——”紫湘一声悲凄的惊叫声传来,刚走到房间门口的钟飞回身奔向苏建伟的房间。看到眼前的情形钟飞也惊呆了,赶紧一把搂住紫湘,让她把视线转移过去。紫湘浑身战栗着,身子软在钟飞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所有人都被惊醒了,陆续地向苏建伟的房间赶来。见到眼前的情形又有几个女人的惊叫声响起。苏德云是最后一个来的,看到这情形,“……建伟!”还没等喊出声来就昏了过去,几个人赶紧将他扶回房间。 林松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捡起苏建伟的头颅放回到床上,翻开他的眼睑看了一下角膜,说道:“角膜有可见斑点,鲜血黏稠凝样,室内恒温26c左右。死亡时间距现在约有4个小时,凶杀时间应该是在凌晨三点到四点之间。” 又看了看苏建伟床上的被子,缓缓拉开。苏建伟只余一个头颅,躯体不知去向。白床单上用血歪斜潦草地写着两行字: 怀文,吾将复。 取吾儿之躯。 老徐一见这两行字,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喃喃地说着:“夫人……夫人她真的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众人已被血字上的诡异含义震慑,再加上老徐这番话,一阵阴冷的气息逐渐蔓延开来。 此时苏业辉却猛地一拉老徐,“别他妈胡说八道,根本没有什么诅咒!那都是骗人的,这是谋杀!我哥是被人谋杀的!”又冷冷地将头转向众人:“凶手肯定就在你们之中!” “二少爷……”老徐呆滞地立起身子摇了摇头,又抹了一把眼泪,缓缓转身去苏德云的房间照看老爷。 林松看了一眼苏业辉,掏出手机想报警,结果一拨号又是那阵刺耳的沙沙声传来。在场的众人也纷纷掏出手机尝试,结果都一样。苏建伟的秘书张雅放下手机也出声道:“苏先生肯定是被人谋杀的,现在必须第一时间报警,电话打不通只有开船回海南报警了。目前凶手尚不知道是谁,只能委屈大家等到警察来查出凶手再作打算。” 这时薛天和袁斌一同站了出来:“凭什么!在这个不知道凶手是人还是鬼的怪岛,我们一秒钟也不想多待!有什么事,等回去了找我们的律师谈!”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着。 钟飞看着这些人,叹了一口气。新郎在新婚之日遇害,这些人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个个都只为自己着想,倒是邵子悦还懂得过来给紫湘递纸巾。想到这,钟飞冷笑着说了一句:“你们争什么,说不定现在连船都不见了。” 薛天和袁斌听到他的话一惊,赶紧向沙滩跑去。 等到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面如死灰:“船……船真的不见了。” 薛天神经质地一把揪住钟飞:“你怎么知道船不见了,昨晚你说蛇跑了,没人敢出门,凶手嫌疑最大的就是你!” 钟飞面无表情地回道:“凶手要在这个岛上杀人,怎么还会给你留后路?” 薛天正欲发作,老徐从苏德云的房间里走出来说道:“地下室还有一艘老爷平时垂钓用的机动小艇,向南全速开三个小时左右就可以到达邻近的中型岛屿。那有军队驻扎,可以找他们帮忙。”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又燃起了一线希望,“谁懂开小艇?”互相询问道。 薛天当仁不让地出声:“我会!” 老徐把钥匙交给苏业辉,“二少爷您帮一下忙,我还要照顾老爷。别忘了再带上一桶汽油,小艇发动机里不剩多少燃料了。”苏业辉接过钥匙就转身而去,薛天也回到房间收拾自己的东西。 苏业辉招呼几个人一起去抬小艇,剩下的人也回到自己房间紧闭房门。谁也不知道凶手是谁,彼此都怀着戒心。虽然凶手是不是人,目前尚无定论。 自始至终,这些“贵客”们都没有一个上前来安慰过紫湘一句。林松想了想,用床单将苏建伟的头颅盖上。接着洗好手,和钟飞、邵子悦三人将紫湘一起扶回房间。 从紫湘的房间出来,邵子悦又转身去看望苏德云。 等邵子悦走远,林松望向钟飞,“飞,你这几天确实古怪得很。若不是我了解你的为人,只怕我现在也怀疑你就是凶手。” “从现在起,你别相信任何人,包括我!”钟飞冷冷地丢下一句,便返回了自己的房间。张雅从房间里出来时正好听到钟飞的话,目送着钟飞回到房间,眼中写满了猜忌。 远处传来了小艇发动机的声音,林松也走到窗边向外望去。薛天已经开动小艇,在大家的目送下,载着众人的希望将小艇驶向茫茫的大海。小艇将海面划开一道裂痕,又被海浪迅速地冲刷、掩平…… 林松抬起手看了看表,现在是9点30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凶手究竟是谁,怎么可能在这栋别墅中无声无息地杀人? 林松走出房间,绕着别墅仔细地查看脚印。但半个小时后,林松轻叹一声放弃了。就算凶手不掩盖自己的脚印轨迹,沙滩上四个小时的风沙侵蚀也足够将脚印掩盖。 想了半天,一点线索都没有。倒是排除了一个人,一个林松本来怀疑的人——苏业辉!因为苏业辉的房间恰好在别墅的拐角主梁处,原本窗户的位置恰好在主梁上。设计者为了别墅的整体美观,没在这个房间安任何窗户,只有一个为了安装空调用的小通风口。通风口连只手都伸不进去,这也是整个别墅中唯一没有窗户的房间。 邵子悦安慰完苏德云,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林松正看着苏建伟的房间出神,知道他在想凶手的事,“林先生,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林松回过头“什么事,邵小姐请直言。” 邵子悦点了点头,“昨晚我被噩梦惊醒,然后好像听到屋外有搏斗的声音,我只听出了其中一个声音……好像是钟先生的。” “什么!那后来呢?”林松吃了一惊。 邵子悦咬了咬嘴唇,“后来我仔细再听却听不到了,我以为听错了,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我也不太确定,所以刚刚一直没说。” 林松摇了摇头,这……难道?这不可能啊! “邵小姐,能不能请你帮一个忙?在我查清楚这件事以前,不要和别人提起这事。钟飞不是这种人,要是别人听到,他的嫌疑就更大了。”林松急急地说道。 邵子悦点了点头,“放心吧,这个我懂,所以我才告诉你一个人。而且……昨晚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 “谢谢你!邵小姐。”林松道了一声谢,快步地向楼上走去。 林松心中焦急,门都没敲就一把推开钟飞的房门。却看到钟飞半裸着身子,正在往胸口上抹跌打油。钟飞的胸口和背部有几处明显青紫的淤伤,林松赶紧把门关上,过去一把拉起钟飞,“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到现在还不肯告诉我吗!” 钟飞欲言又止,干脆把头低下继续抹油,“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连我现在都想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我能告诉你的,就是到目前为止我也不知道凶手是谁。” “你这是逼我把你当凶手!邵子悦说昨晚听到你和别人搏斗的声音,如果警方采纳这些证词,再加上你的这身伤,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凶手!”林松开口骂道。 钟飞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昨晚和我搏斗的不是苏建伟,是那具无头怪。” “什么?你遇到那具无头怪了!”林松难以置信地一把放开钟飞。 钟飞走到窗边,把目光缓缓地转向沙滩边正走回别墅的众人,视线又落在了走在当中的刘一航身上。大半天才回望向林松,说:“松,我将昨晚的事告诉你。但你不要问我其他的事,也不要问为什么可以吗?” 林松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个怪胎……说吧!” “你知道昨晚我为什么故意说蛇跑了吗?”钟飞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 “难道你是因为看到了怪物,才故意说蛇跑了,好让大家都在屋里待着?” 钟飞点了点头,将衣服穿好,“嗯,当时我从窗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林子里向这边快速地移动。我第一感觉,那就是你说过的怪物,所以才故意说蛇跑了,免得有人外出遭遇危险。然后我一走出别墅便遇到了无头怪,当时的情形很吓人,我从没见过这样可怖的生物。开始它只是和我对峙着,当时我心里又惊又怕,为了安全,便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以防不测。对峙了一会儿后,它开始不耐烦了起来,便一下扑向了我。” “你和它搏斗了?那无头怪会不会是人扮的?”林松也紧张地问道。 “开始我也以为它是人扮的,但交手过后我就彻底没了这个想法。它的力气大得出奇,就连大猩猩都没这么大的力气,我在和它搏斗的过程中捅了它四刀。但你看……”钟飞边说边掏出自己的瑞士军刀,打开。 林松接过,却只见那原本纯钢打造的刀口上沾着一粒粒白色的透明物,用力擦也擦不掉。林松又拿起旁边的小刀试刮了几下,依然纹丝不动。那白色透明物的密度和硬度俨然和纯钢不相上下。“你不是想告诉我,这是它的血吧?”林松匪夷所思地望向钟飞。 钟飞点了点头,“刚开始我感觉是液体,但风干后就变成这样了。还有,它的伤口在不到几分钟内就自动愈合,完全超越了医学可以解释的范畴。也许你说对了,它根本没有生物特征,用我们最通俗的话来说,它就是一个怪物。让我这个学医出身的人完全不能认可的怪物,它本来就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 林松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你是怎么和它搏斗的,这实力悬殊太大了!” 钟飞摇了摇头,“让我奇怪的也正是这一点,它似乎不愿意伤害我,否则以它可怕的蛮力要打倒我轻而易举。但它只是招架着将我推开,让我别阻挠它要做的事,这些淤伤也是它推开我的时候造成的。光看这些淤伤就知道,如果它要杀我有多容易。” “后来呢?”林松擦了把头上的冷汗。 钟飞眼中带着深深的寒意,“接着我就看见了这一辈子最难忘的场面——另一只怪物出现了。那只怪物也是呈人形,无头,但脊背却高高地突兀隆起,我们先叫它脊背怪吧。脊背怪以惊人的速度飞奔跳跃而来,和无头怪厮打到了一块,然后两只怪物向岛的山上互相追打而去。它们的搏斗方式血腥得让人触目惊心,脊背怪一爪子捅向无头怪的躯体,爪子深嵌进了无头怪的体内,无头怪一爪将脊背怪的胸部撕开一个一指来宽的大口子,两个怪物的伤口又迅速地愈合,然后继续厮打……” 林松头皮发麻地听着,“如果不是昨晚我也见过那怪物,现在我肯定认为这是编的。” 钟飞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这两个怪物虽然打得很剧烈,但互相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怀疑它们没有发声系统,所以没吵醒别墅里的人。等两个怪物远去之后,我也回到屋里,怕再有什么事,便在客厅里守了一夜。” “原来是这样。两只怪物都没有头,苏建伟的身躯不翼而飞,这……难道有关联?”林松沉吟了一句。 “不知道。”钟飞躺回床上,“好累,在客厅里守了一宿,脑子都没法思考,你让我补几个小时的睡眠。” 林松点了点头,走出钟飞的房间。 林松走出来后视线又不自觉地望向苏建伟的房间,又想起了那两行血字。这两行血字中似乎隐藏了一个故事,但现在以苏家人遭遇到的情形,实在不好直接去问他们。 所以林松只好去找邵子悦,希望从邵子悦口中能得到一些相关的信息。邵子悦似乎早就知道林松还要找她,林松走进邵子悦的房间时,她房内的桌子上已经泡好了一壶咖啡。 “坐吧林先生,喝点咖啡提提神。”邵子悦请林松坐下。 林松坐下喝了一口咖啡,提出自己的困惑,“邵小姐,对那两行血字您有什么看法?从老徐的反应来看,这次凶杀似乎……”说到这林松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身为一名医生却要提及“鬼神”。 邵子悦接过话去,“林先生是想说那两行血字似乎和过世的苏夫人有关系是吧?血字所说的‘怀文’是苏德云老先生的‘字’。” 林松一愣,“苏老先生还有表字?” 邵子悦点了点头,“苏家自古就是大户,所以一直沿用古传统。除了姓名还有‘字’。直到苏建伟这一代才取消了这个称谓,同时‘怀文’也是苏夫人对苏德云老先生的爱称。” “苏夫人真的死了吗?”林松不禁脱口而出。 邵子悦肯定地点了点头,“是警方找到的尸体,也经过了法医的确认。” “法医鉴定报告都说了什么?” “详细的就不知道了,据说法医也鉴定不出苏夫人是因何死亡的。反正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最后鉴定结果为正常死亡。” “失踪后死亡,竟然还是正常死亡?”林松沉吟了一阵,“那苏夫人的尸体是在哪儿找到的?” “不清楚,据传闻说警方收到了一条匿名线报,在苏氏企业名下的一座别墅内找到的。再然后媒体就开始大肆炒作苏氏企业的各类传闻,不过都是空穴来风,没什么依据。” 听到这,林松却来了兴趣,“请邵小姐大概说说,我这种俗人对空穴来风一类的传闻很有兴趣。” 邵子悦听林松这么说,也轻笑了几声,“传闻有很多种,有拿苏夫人的死做文章的,财产股权争夺什么的。不过……有一种说法,我也不敢肯定是不是空穴来风。” 林松一顿,“什么说法?” “据说苏氏企业在之前大力投资医药生物科技,其研究的主题就是人的永生之法!苏老先生的投资决定,也是因为苏夫人的体弱多病。这个说法有一定依据,因为我也曾经听苏氏企业内部的人员谈起过此事。” 林松闻言一顿,摇了摇头,“人体真正的永生,对于当前的医学发展水平来说是很荒谬的一种想法,减缓衰老倒还有探讨的余地。” “呵呵,苏家将很多不可能变成了可能,也许这个例外。”邵子悦也笑道。 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口,忽然楼下一阵嘈杂声传来。两个人出去一看,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倒在大厅门口,老徐在一旁扶着他。苏德云在一旁紧张地不停问着:“研究所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男人痛苦地咬紧牙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男人身穿一件白大衣,有点像医生的打扮。但林松从设计上看得出那件白大衣不是医生用的,白大衣设计得很贴身,衣领和下摆都收紧,那是从事某类专业工作用于防尘的。而医生的白大衣会设计得宽松许多,以便医生能随时展开各类救治工作。 那个男人的白大衣已经被鲜血染红,他一手紧紧地捂住腹部,鲜血不断地从指缝间渗出。林松快步走到他身前,“我是医生,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那个男人把腹部的手移开,林松看到伤口顿时眉头一紧,赶紧脱下自己的外衣叠成一团帮他捂住伤口。这个男人的腹部不知道是被什么所伤,从左侧腹部到脐部被勾出了一大块肉,腹内小肠有少部分被勾断,庆幸的是并没有伤及下腹大动脉。但腹部受伤会引起腹膜休克,十分痛苦,所以此时这男人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钟飞打开门看到这情形,赶紧回房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紧急医疗包取出交给林松。接过医疗包的时候钟飞递了个询问的眼神,林松摇了摇头。打开钟飞的医疗包,医疗包内只有一些紧急备用的药品。林松想了想,最后从医疗包里取出一瓶局麻剂,用针筒抽了一支从那男人的腹部注入。 局麻剂一注入,那男人的疼痛感顿时减轻了许多,开口就急促地说道:“门开了,那个门……开了!” 苏德云闻言大吃一惊,“什么,你们终于把门打开了?” “不,不是……不是我们打开的,那个门似乎可以直接……从里面打开,但从外面打开的方法我们没有找到。” “那是谁打开的?” “我们也不知道……那里面出来的东西……根本不是人!先后出来了两只怪物,第二只怪物杀了研究所里所有的人,它吸干了所有人的生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德云一片茫然。 “它……吸干了所有人的生命,它……”他还想讲下去,但一瞬间,他的瞳孔忽然放大开来,头歪了过去。 林松摸了一下他的颈动脉,摇了摇头。与常识不同,腹部受伤,哪怕是像这个男人一样腹部被勾出一大块肉,只要不伤及下腹大动脉,得到及时救治并不会危及生命。但这个男人带着伤走了这么远的山路,生命已到达了极限。所以刚刚林松看第一眼时就已经放弃抢救,直接选择给他打局麻剂减轻他的痛苦,让他说完要说的话。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看见死亡瞬间,脑中只剩这男人的最后一句遗言:“它……吸干了所有人的生命。” 第八章 蓬莱鬼岛 第八章 蓬莱鬼岛 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只是别人虚构的一个角色? 苏德云懊恼地发出一声长叹,想站起来却眼前一黑差点跌倒,老徐赶紧上前扶住他,想将他扶回房间。走了几步苏德云又回过头来说了一句:“我苏德云对不起大家,让这场婚礼变成了一场葬礼。我知道大家都有许多疑问,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还是把一切交给警察吧。”说完这些话,苏德云眼中一片懊悔,整个人颓然老了许多。 钟飞目送老徐将苏德云送回房间,又看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最后将目光停在这个神秘男人的尸体上。薛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带人回来,不能让尸体就这样一直躺在大厅正中。于是招呼林松,两人一起将尸体抬到空着的那个房间里。 两人将尸体抬到房里的床上,林松喘了口气,开始打量这男人腹部的伤。钟飞却走到门边,将视线重新移回客厅的众人身上。 大家都被今天接连发生的事吓坏了,现在连争议怀疑的勇气都没有。过了老半天袁斌才试探着开口问道:“张雅,你是苏建伟的得力助手,苏家今天一下发生这么多事,你能不能帮忙解释一下?” 苏业辉这时却冷哼一声,“我们苏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们来管!”又瞪了张雅一眼,“你也给我把嘴巴管好,别胡说八道。”说完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重重地把房门关上。 苏业辉这两句话丢下来,别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各自散去。 等到大家都散去后,钟飞这才又把视线移回屋内的尸体上。林松看他回过头来,才开口说道:“你来看看这伤口,有什么头绪没?这一片血肉模糊绝对不是利器造成的,伤口边缘却很光滑。” 钟飞上前比划了一下,右手呈爪状,对着尸体的腹部从右至左一把扫过。林松愣了一愣,又仔细打量了一会儿伤口。果然,在左腹伤口的边缘,找到了四个凹形切入口。林松吃惊地回望向钟飞:“你的意思是,他的腹部是被人一爪切开的!” 钟飞点了点头:“应该是,从第一眼见到这伤口,就让我想到了爪子,而且是类似人的指爪。” “什么人的手有这样的力量,一爪切开人的腹部?” “像我们昨晚见到的那两个怪物就可以,不仅力量可怕,而且你记得我给你看的瑞士军刀上沾着的血了吗?凝固之后硬度比钢铁还高,我想它们的指甲应该也是这样。” “你的意思是,这个人就是被那种怪物杀死的!”林松吃惊地反应过来。 “嗯,你看这伤口的凝固情况,这伤口应该是在昨晚造成的。他说那个门打开了,出来了怪物。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可以推断出,那两只怪物是从昨晚才出来的。” 钟飞看了一眼林松,接着说道:“最让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两只怪物的目标如此明确?一出来就对准了这栋别墅,而且互相大打出手。” “这一切太匪夷所思了,两天之内接连发生这么多事,就像是安排好的一样,每一件都超出我们能理解的范畴。我们就像别人安排好的棋子,在一部无聊透顶的恐怖小说中充当受害者。”林松已经不懂该怎么表达自己的莫名愤怒和恐惧。 钟飞却走到窗口边,向外面的天空挥了挥手。林松愣了愣:“你干什么呢?” “哦,我在向写这小说和看这小说的人打个招呼。”钟飞回道。 林松翻了翻白眼,这就是钟飞独特的幽默,让你绝对笑不出来的幽默。 突然钟飞的视线被一样东西吸引住了,那是窗台边沿上的一小块血渍,“松,窗台上的这块血渍是你弄的?还有这地板上的沙子怎么这么多,老徐不打扫这房间的么?” “什么?”林松走到窗台边,看了一眼,“我和你都是第一次到这房间,还是你先走到窗台边的,怎么可能是我弄的。” 钟飞似乎想到了什么,望着那块血渍思索着。 片刻过后,钟飞先回了自己的房间,林松则直接向老徐所在的厨房走去。这个老管家肯定知道不少事,而且现在能套出话来的也只剩下他了。进到厨房,老徐没有在做菜,而是出神地在想什么。林松从后面一拍他肩膀,把他吓了一跳。 “哦,是,是林先生啊。菜还没做好呢。” 林松淡淡一笑,“老徐,你明知道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菜。” 老徐叹了口气,“林先生,关于苏家的事情,我确实不方便说什么。” “苏家大少爷死了,山上那个秘密研究所也已经不知道送了多少人命。到这个时候你还能沉默,你是想等苏家人全死光了才开口吗?”林松摇了摇头说道。 “你,你怎么知道山上有个秘密研究所!”老徐吃了一惊。 “我当然不知道,不过从刚刚那个穿白大衣男人的只言片语,猜也能猜到了。我还知道,无论杀人的是人是鬼,这些事件都是冲着苏家来的。”顿了顿,林松接着说道:“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苏老爷!” “不!不会的,夫人……夫人不会这么做的!” “夫人?”林松一顿。 老徐低头想了想,才决定开口:“这事说起来,当真是诡异得很……” 一切要从三年前说起。 三年前,苏夫人突然被诊断出患有脑癌。之后苏德云四处寻医,请来了各国尖端的脑科医生。但因为肿瘤位置很难开刀,医生们也束手无策。看着一天天因为化疗而衰弱的老伴,苏德云心如刀绞。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苏家开始大力投资医药行业,设立各种科技基金组织。苏德云甚至还悬赏千万征求能治疗老伴的良方,哪怕是给一个治疗的方向,只要有效,千万奖金不在话下。 就在悬赏发出的一个月后,一位民俗学家找上门来,给了苏德云一块石碑拓片。拓片上是一段小篆: 初,巿奉始皇诏,觅仙于海。遍寻不获,遗男女三千于平原广泽。自此夙夜难寐,感愧皇恩。越三年,复东去,遇怪风,始至蓬莱。然异事起,迷所径,终不得返。 大意是说徐巿(即徐福)奉秦始皇的命令,出海寻找传说中的仙山,但一直没有找到,却找到了平原广泽(据考证就是现在的日本),便和率领的三千童男童女在此长居了下来。但徐巿自觉愧对皇恩,有负皇帝的重托。于是三年过后,徐巿再次下海想向东继续寻找,船却被一阵怪风带到了一个岛上。没想到这个岛就是传说中的蓬莱仙山,但是突然“异事起”,这里没有详细说发生了什么怪事,只是一笔带过,最后徐巿“迷所径,终不得返”。 这位民俗学家还指出,从“自此夙夜难寐,感愧皇恩”这句可以看出,这块碑文正是徐巿本人所刻。他也请考古学家研究过这拓片的字体刻法,正是秦始皇推行统一文字时官方用的小篆。 当时苏德云正处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困境中。在尝试了所有科学医疗手段之后突然得到这一个关于不老不死的故事,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当时想都没想这事的真实性,直接派人跟着这位民俗学家去寻找当时拓印石碑的那个岛,也就来到了这。 听到这里,林松已经满脸听到天方夜谭的表情:“你是说,这里……这里就是蓬莱!” 老徐点了点头:“按那位民俗学家的说法,这里就是传说中的蓬莱仙岛。”然后接着往下说。 找到这个岛以后,苏德云立即带着苏夫人上岛,想寻那传说中的不死仙药。但除了一些奇花异草,并没有发现什么传说中的仙药。怪的是,苏夫人在岛上住了几天之后,病情竟大为好转,头疼发作的次数也大大减少了。苏德云当时就认定了这岛非同寻常,于是花钱通过各种关系,以旅游开发的名义买下了这个小岛。随后又派遣了一群专家上岛,进行各种科考工作。 一段时间后,有专家发现了这个岛能缓解苏夫人病情的原因。其一是因为这岛上的气候和土壤结构,还有岛上植物结出的各类果实都呈碱性,可以促进人体体液的酸碱中和。人体体液是呈酸性的,酸性体液让癌细胞有乘虚而入的机会。反之,体液酸碱性中和后,可以抑制癌细胞的生长,甚至杀死癌细胞。其二是这岛上时不时出现的怪异磁波,对人体有难以言喻的好处,其效果堪比医学上的磁疗。 苏德云看到报告后,更加确认这岛就是传说中的蓬莱仙岛。于是要求专家们继续探索磁波的来源。经过仪器的测定,磁波来源于岛的中心,专家们在岛的中心发现了一个隐秘的山洞。但这山洞就是后来苏夫人发生意外的开始……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徐叹了口气,“其实万物都有它的最终归宿,生老病死,本应顺应自然。但苏老爷放不下对夫人的爱,去强求改变这自然法则。当时那位民俗学家就警告过的……” 林松一顿,“那位民俗学家还说过什么?” “当时那位民俗学家将老爷带上岛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切本应顺其自然,不能强求,否则只会适得其反。因为当地有一种传说,无论通过任何方法复活的死人,都会变成怪物。在它复活之前,会先杀死它生前的亲人为自己重塑肉身和灵魂。” “放屁!”苏业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外,“你们少在这里互传谣言,我们家的事还轮不上你们来说三道四!” 看到苏业辉,老徐也慌了,“二少爷……这,我是……” “是我问他的,和他没关系!现在已经出了两条人命,谁也不知道下个受害者是谁,我们当然有权利了解事情的真相!”林松看不下去,开口说道。 “真相?你想当侦探,也要看看你有这资格没有!”苏业辉冷笑一声。 “……你!”林松正欲发火,老徐赶紧拦住。他知道苏业辉的脾气,和他抬杠就是在捅马蜂窝。 苏业辉冷哼一声,径直向苏德云的房间走去。林松怒视着他走开,等他进了苏德云的房间,林松回过头来继续问老徐:“关于那个山洞,能不能再详细说说?” 老徐叹了口气,“我在苏家说好听点是个老管家,说不好听只是个下人而已。我也只知道这么多,其余的事只有苏老爷知道。” 林松点了点头,到楼上去告诉钟飞自己的发现。正和钟飞说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楼下传来了断断续续的争吵声: “我说得不对吗?为了你那个破研究,已经送了多少人的命!” “除了吃喝嫖赌,你还懂什么!” “是,我什么都不懂,但我也没害死这么多人!” “滚!你给我滚出去!” 这阵争吵声把大家从房间里吸引了出来,紧接着看到苏业辉气哼哼地从苏德云的房间里走出来,重重地把门关上。发现满屋子的人都在看他,神经质地吼道:“看什么看!关你们什么事!”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把房门重重地甩上。 众人面面相觑,其实大部分人的打算都差不多: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鬼地方待着,就等薛天把大船带回来,早点离开这个岛。 他们一点都不想牵扯到其中,只是看个热闹,然后又回到各自的房间准备自己的行李。钟飞看了一眼紫湘的房间,她的房门紧闭着,听到刚刚的争吵声她也没有出来。林松推了钟飞这木头一把,钟飞想了想,才过去敲门。 过了几分钟,才听到一声轻呼:“进来。” 钟飞推门进去,看到紫湘坐在床边,手里攥着一团纸巾,显然刚抹完眼泪。 “哦,我……看你没动静,怕你出什么事,才进来看看。”钟飞呆呆地说道。 紫湘点了点头,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老半天钟飞才继续开口,“那……没事你就好好休息吧,我……” “别走!”紫湘脱口而出,又小声地说了一句:“陪我一下吧,我一个人待着只会胡思乱想。” 钟飞点了点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又是一阵沉默。就在钟飞在想该说点什么的时候,紫湘自己开口了:“我们是在一个老套的酒会上认识的,那时候苏家办了一个大型酒会,邀请了当时的各界名流。我父母在受邀之列,我也被他们强拉去参加。 舞会开到一半,爸妈和别人聊得正欢,我一个人又不好先走,只好跑到苏家的后花园去喘口气。后花园没人,我把高跟鞋脱下来提在手上,踩在草地上很舒服。苏家实在是大得可怕,就连后花园都像一片小林子那么大。 当时我边踩在草地上,边随意地散着步。走了一段,才发现前面的草地上坐着一个人,他的前面是一个人工水池。最不可思议的是,那家伙竟然在拿着钓鱼竿一本正经地钓鱼。他好像也发现我了,回头看到我,却做了一个噤声的示意。 我好奇地凑上前去,问他在干什么。他神秘地告诉我,他住在不远处,趁着今晚苏家开酒会没人管后花园,来这里偷鱼。我吃了一惊,‘你这样不怕被抓到啊?’ 他叹了口气,‘怕啊,但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只能来这里顺手摸几条鱼了。’又畏惧地看了我一眼,‘你千万别告诉苏家的人啊,他们势力大得可怕,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我同情心泛滥,连忙说:‘不会的,不会的。不过你好好一个成年人,怎么不去找份正经工作,反而来做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呢?’ 他说他只读完了小学,工作难找。前段时间刚被辞退,今天是实在揭不开锅了才过来偷两条鱼的。说话的当口他钓上来了一条鱼,只见他满心欢喜地用竹篓装好,然后匆匆地跑到后花园的墙角要翻墙出去。 我说你别急,我帮你把着风,苏家人不会发现你的。他感激地向我道了一声谢,就在他准备爬上墙的时候,我又把他叫住。去酒会没带钱包,我就扯下自己的碎钻手链给他:‘给你先应急,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好好找份工作吧。’ 他羞愧地接过,感激地点了点头。然后一阵风似的翻过墙,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我叹了口气,回到酒会想劝二老早点回去。谁知道刚走到大厅,就听到一阵喧哗声,说苏家大少爷苏建伟回来了。你也猜到了,意气风发地出现在大家面前的,就是刚刚那个偷鱼的家伙。当时我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 再后来这家伙就开始死皮赖脸地追着我不放,有次我拒绝的时候说过,‘像你这样的公子哥,勾勾手指头,成百上千像我这样的女孩就主动往上送了,何苦要缠着我不放呢?’ 他很认真地回道:‘因为她们都不是你。’” 说到这里的时候,紫湘很甜蜜地笑了笑,然后眼泪就下来了。钟飞给她递了一张纸巾,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最不擅长的就是安慰人。 紫湘低声啜泣着:“为什么会这样?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样,今天原本应该是我们最幸福的日子……” “这个岛,你和苏建伟都是第一次来吗?”钟飞想了想,问道。 紫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的,当初我们还觉得这是个办特别婚礼的好地方。” “这个岛不简单,这岛上无论是物种还是发生的事,都超出我能理解和接受的范畴。”钟飞沉重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建伟真的是被那些不可解释的东西杀死的?”紫湘望向钟飞。 “不!恰恰相反,无论我到现在为止见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我一直肯定苏建伟是某人阴谋的牺牲品,而不是什么鬼神怪力。”钟飞确定地回道。 “你知道凶手是谁?”紫湘吃了一惊。 钟飞摇了摇头,“我到现在还不能肯定谁是凶手,总之你别胡思乱想,保护好自己。这些事件都是冲着苏家来的,你可能也会被波及。” 紫湘莫名地笑了笑,“这样倒好了,我很愿意去陪建伟。” 钟飞叹了口气,“别说这种话,我和松都很担心你,我们绝对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害到你。” “咚、咚、咚……”摆在客厅的大木钟开始敲点,打断了钟飞的话,已经是正午12点了。深邃的钟声如一个垂死老人的咳嗽,在大家神经紧张的沉静中,显得那么有穿透力。 就在此时,猛的一声惨叫传来,声音的来源是苏德云的房间。众人听到尖叫声,都赶紧奔向苏德云的房间。老徐第一个冲到门口,才发现房间已经被反锁了。钟飞和林松对视了一眼,默契地飞身一同撞向房门。 门被撞开后,只见苏德云坐在长椅上,如同已经熟睡了过去。 他长椅前面的地毯上用血写着:取吾爱之魂。 钟飞上前一探苏德云的颈动脉,向众人摇了摇头。众人脸上顿时失色,从尖叫声传出到撞开门,不过几分钟。除了鬼魅,谁能这样杀人?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又是一阵嘶哑的惊叫声传来,这次声音的方向是苏业辉所在的房间。 苏业辉的声音已经因恐惧而显得嘶哑:“你!你别过来!别过来!你不是我妈!滚开!” 紧接着是一些瓷器摔碎的声音,苏业辉的最后一声嘶吼传来:“我把我的身体烧了也不会给你!你休想得到我的头颅!” 苏业辉的房门一样是反锁着的,林松和钟飞再次一起撞向他的房门。 房门一被撞开,一阵炙热的气浪扑面而来。房间里一地狼藉,苏业辉只余一个躯体,头颅已经不知去向,他浑身燃着熊熊烈火,在众人开门后面朝众人轰然倒下。他旁边是一个已经倒光的小型汽油桶,右手还紧紧地抓着一个银色打火机,看来是他将汽油浇在自己身上然后自焚的。 钟飞过去一把抓起床上的被子,打开后和林松每人各抓住两角,一齐盖住地上苏业辉的躯体。被子的厚度和宽度都刚刚好,隔离住了空气,苏业辉躯体上的烈火也因为缺氧而熄灭。两人再把被子打开时,一阵令人作呕的皮毛焚烧味扑面而来。 有几人已经忍不住在一旁呕吐了起来,钟飞脸色凝重地盯着苏业辉尸体前面的那一行血字:取吾儿头颅,吾身已复。 苏建伟的躯体、苏德云的灵魂、苏业辉的头颅,凶手是在拼凑一个人体吗? 苏业辉的房间是这整栋别墅中唯一没有窗户的,整个房间只有一个直径大约10厘米通向室外的空调管道孔。房门反锁之后,这整个房间就是一个密室。和苏德云差不多,从尖叫声传出到撞开门,都不到几分钟时间。这两起死亡事件发生的时间前后也相差不到五分钟。凶手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死两个人,而且苏业辉的这个房间已经算是一个密室,凶手是怎么在杀人之后逃脱的? 这……这根本不可能,除非——凶手不是人! 第九章 苏夫人的尸体 第九章 苏夫人的尸体 每个人都善于以己度人,其实很多时候我们在别人身上看见的是自己。 钟飞的辩证唯物主义第一次动摇了,这已经不是常理能解释的事情。伴随着空气中令人作呕的焚烧味和众人脸上的恐惧,现场已经被笼罩在了一片死亡气息之中。 “我们,我们还能活到薛天带大船回来吗?”一片死寂之后,庄小叶颤抖的声音说出了大家心中的恐惧。 刘一航上前抱住她,“一定可以的,薛天是早上九点半走的,应该在中午三点半的时候就能回来。我们只要再坚持三个半小时就可以了。” 张雅扶了扶眼镜,试着平稳一下自己的呼吸,然后开口说道:“我好像知道谁是凶手。” 这句话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是谁?”邵子悦吃惊地问道。 张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丢出一个问题:“大家想想,苏家人现在已经死绝,现在财产会划到谁的名下?谁是这场屠杀的最终受益人?” “住口!”钟飞和林松几乎同时开口喝道,他们当然知道张雅的意图是什么,她要把矛头指向紫湘。 张雅冷笑一声,“连帮凶都自觉现身了,我想大家都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吧。” 这一句话把大家的目光都引到了紫湘的身上,紫湘惊呆了,开口想说什么眼泪却又不争气地涌了出来。这时庄小叶似乎也发现了什么似的附和道:“对!张雅说得对,我就说这女人为什么一直缠着建伟!好厉害的手段,好黑的心!” 袁斌虽然没开口,但脸上的神情已经足够表明他的想法,死死地盯着紫湘。邵子悦觉得这种时候不说话最合适,干脆自己走到客厅门口的一处沙发坐了下来。 “你们少胡说八道!紫湘一个弱女子怎么杀死三个男人?”林松怒骂道。 “她一个人办不到,加上你们两个帮凶不就可以了?”张雅又是一声冷笑。 袁斌敌意的目光也回望向林松和钟飞两人。他和张雅都是商界的人,心里的想法很一致——只要和钱扯上关系,一切皆有可能!而庄小叶一直视紫湘为眼中钉,此时自然也站到了张雅那一边。刘一航是个没主见的人,庄小叶在哪儿他就跟去哪儿。 “昨天晚上你说蛇跑了,我们都不敢出门,而你自己在房间外待了一夜。这事你还没解释呢,姓钟的!”袁斌再次提出了薛天的疑问。 钟飞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不以为意地回道:“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做什么没必要向你们解释。刚刚你们和我们都是在一起目睹凶案发生的,从开始到最后,我们一直就没离开过彼此的目光。”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如果你们想找真凶的话,最好先解出杀人手法。” “你们到现在还认为凶手是人吗?你们没看见地板上的血字,人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杀人?”一直沉默的鸳雨终于开口说道。 这句话反而让张雅一群人静了下来,现在发生的事,人怎么能办到? “吾儿之躯、吾爱之魂、吾儿之颅。这些血字都在指向什么,难道你们一点都不明白吗?”鸳雨继续说道。 “吾儿、吾爱,能这样称呼苏家人的,只有这幅油画上的苏夫人。”邵子悦也开口说道。 众人的目光不禁同时转向大厅正中墙上的那幅大油画。 油画上苏夫人那恬静的笑容,此时在众人眼中变得如此阴沉。如果大家的猜测是对的,那苏夫人的戾气不是一般的可怕。传闻中的鬼魂,都是在夜间杀人的,而苏夫人的鬼魂竟能在正午12点,太阳最烈、阳气最重的时候现形杀人…… “我刚刚好像看到苏夫人的画像笑了一下。”庄小叶突然开口说道。 “画上的苏夫人本来就在笑啊。”刘一航安慰道。 “不,就在刚刚,我好像看到画像真的笑了!对着我笑了一下,阴阴的笑。”庄小叶惊魂未定地说道,这句话让在场的众人头皮发麻。 “老徐,现在没人管着你,苏家人也死光了。你现在总应该能把苏夫人的事说出来了吧?苏夫人死得不明不白,连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张雅回过头来,望向老徐。 目光呆滞的老徐,此时长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年过半百,对于死亡倒没有多大恐惧。只是这一天之内竟然死了苏家三个人,作为一个老管家不免悲从中来。他没有多言语什么,只是又回到了苏德云的房中,默默地从床上拿起一张毛毯,盖在老主人身上。 老徐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大家跟我来,我知道的也不多,只能告诉你们一小部分。” 老徐转身推开苏德云房间内的书桌,想不到苏德云的书桌后面竟然还藏着一个暗门。 在大家都盯着那个暗门的时候,钟飞的目光却一转,他看到在靠着窗台的地板上有一些细沙。这些不起眼的细沙却让钟飞一顿,他天生有着过目不忘的超强记忆:虽然自己刚刚只是匆匆进入现场,但自己记得很清楚,地板上很干净,现在怎么会凭空出现这些细沙? “大家想知道的,都在这个暗门下面了。”老徐指了指暗门。 钟飞这时才回过头去,随着众人一起进入暗门。暗门里是一个夹层,通向另一个地下室的楼梯,刚入暗门只觉一阵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众人疑虑了一下,好奇心最终战胜了恐惧,继续顺着楼梯往下走。到达地下室时,下面一片漆黑。老徐手在墙上摸索了一下,找到了电源开关,按下开关,一瞬间地下室的灯亮了起来。 在灯亮起来的一瞬,几个女生的尖叫声也同时响起。地下室摆着五个床位,每个床位上都有一具尸体,而这五具尸体都是同一个人——赵涵幽。 钟飞冷静地扫了一眼地下室,地下室有整套的制冷设备,防腐做得很好,难怪刚刚进入暗门时就觉得刺骨的阴冷。这五具尸体竟都是同一个人,每具尸体上都凝结了一层冰霜,看得出这几具尸体保存的时间已经不短。 “这……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张雅压住恐惧,开口问道。 “这一切怎么发生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老爷将这五具尸体藏在这,每天都会下来看望夫人。老爷是个专情的人,对夫人的爱一直没变过。”老徐摇了摇头说道。 林松上前打量这五具尸体,这五具尸体都一模一样,连皱纹痣斑都完全一样。如果说前面发生的事已经够超乎想象的话,那现在摆在眼前的,就是脱离了想象的现实。看来苏夫人的死亡绝不简单,否则也不会有今天发生的一切。 但有一点非常奇特,就是这五具尸体都比油画上的赵涵幽显得年轻。油画上的赵涵幽大致是五十岁的年龄,而这五具尸体的年纪都大概不到四十岁的样子。 钟飞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我想这些都和山上那个研究所有关吧,他们到底在研究什么东西?” 老徐点了点头,“我也只知道和研究所有关,其余的我也不清楚。” “那个研究所到底在研究什么东西?”钟飞又问了一遍。 “是所有关于永生的方法,我只听老爷隐约地提过一次。”老徐回道。 “永生的方法……”钟飞不断地咀嚼这个词,永生之法,从秦始皇时代就开始追寻无果的东西,苏家步其后尘来到了这个蓬莱岛。而且这个岛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令人费解,难道这岛上真有永生之法的答案不成? 永生,就算在当今的顶尖生物学上都没人敢提及的课题,苏家如此坚信的永生之法,到底是什么,难道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永生?这是什么方法,难道真像众人推测的什么“鬼魂复活”的诡异秘术不成。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这种法术,钟飞倒是想见识一下。 “苏夫人的尸体一共有多少具?”钟飞又问道。 “我也不清楚,好像还有。包括后来警察发现的,那只是其中一具。”老徐还是一问三不知。不过这句话已足以让在场的众人吃惊,老徐的言下之意是苏夫人还有很多具尸体。那如果苏夫人真的“复活”的话,大家将要面对多少个杀人如麻的“赵涵幽”? 在阴冷的地下室里,每个人都像死了一样沉寂。没人再开口问问题,只怕再问一个问题,得到的会是另一个恐怖的线索。 恐惧和好奇混合之后就形成了一种奇特的情绪,大家既想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所以在阴冷的地下室中,就算再恐惧,大家也死死地盯着苏夫人的尸体看。同一个人,五具尸体,没人知道下一秒还会发生什么。 此时的地下室很静,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静得能听到彼此的恐惧。 ————————————————————————————————————— 本书现已正式出版面市,全国各大书店和网店均有销售。试读版到此结束,谢谢您的阅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