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女惊华:帝君心尖宠》 第一章 不眠之夜

幽州苦寒,一年总有七八个月,刮着凛冽的北风。 冷风呼啸,雪虐风饕,每赶上这样的夜晚,傅遥总不敢睡沉,只怕这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 作为被贬流放的罪臣之女,傅遥不幸亦侥幸。 不幸的是她从堂堂辅国公府的千金,一朝发遣至边关不毛之地,沦为阶下囚。 侥幸的是,比起那些被充做营妓的本家女眷,她这五年的罪奴生涯,苦则苦矣,却仍留有尊严。 夜未央,狂风怒号,傅遥了无睡意,而身旁的冷香却已睡沉,鼻鼾打的响亮,几乎盖过了门窗的扎扎声。 傅遥翻身坐起,小心的给冷香掖了掖被子,又迅速钻进已经冷透的被窝里,双手凉的像抱了块冰。 身下的土炕,明明睡前才烧过,但到了这会儿却早已凉透,冷硬冷硬的。 但能有这么一方可供遮风挡雨的屋檐,傅遥就已经很知足,毕竟依照规矩,如她一般的罪奴,只能去睡茅屋囚舍。 而傅遥之所以能有如今的境遇,全仰仗当年她初来乍到时,结下的那段善缘。 当年傅遥才被发遣到此,正赶上监管他们这批罪奴的冷坊长的夫人难产。 傅遥年纪虽小,却通晓医理,几句指点,便助坊长夫人顺利生产,且母子平安。 坊长夫妇知恩图报,自那以后便叫傅遥与他家大女儿冷香同吃同住,对她也是格外关照。 而冷香因与傅遥是同年生人,又生性温厚老实,五年相处下来,两人要好的就跟亲姐妹似的。 眼见明年开春,冷香及笄之后便该出嫁了,每念及于此,她总说最舍不得的就是傅遥,只盼她姐俩能嫁去一处才好。 无奈傅遥身为罪奴,只能在这苦寒荒蛮之地,耗尽余生。 无休止的冷和黑总是叫人绝望,但傅遥却觉得只要能活着就好。 因为只有活着,才可能再见到她被发配充军的胞兄傅远,也才有机会查清他父亲被冤杀的真相。 如此,她的娘亲,她的姑母贤妃,还有她傅氏一族无辜的叔伯亲眷,才不算白死…… 屋外冷风不休,透过门窗的缝隙直灌进来,吹的傅遥脑袋发晕,眼皮也有些重。 突然,门外响起几声含糊的呼喊,紧接着又是一串急促的叩门声。 傅遥一个激灵,连忙翻身坐起来。 “谁?” “傅姐姐救命,哑姨她……她不好了!” 傅遥听出,叫门的是苏芩,与她一样,也是发遣到此服役的罪奴,而苏芩口中的哑姨,原是幽州大营的营妓,因染了治不好的病,才被送来这里等死。 人来了半年,就病了半年,坊长夫人可怜她,便许傅遥时常照料她。 而经傅遥连月来的悉心照料,哑姨的病本已见好,谁想…… 全怪这鬼天气,活要将人生生折腾死。 傅遥也来不及多想,匆匆披上件衣裳,就下地去开门。 苏芩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冻的,一进屋就拉住傅遥哆哆嗦嗦的说,“姐姐快随我去瞧瞧,迟了怕是就来不及了。” 冷香被这动静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作势要起身,“我也去。” “外头冷,你身子不禁寒,快躺下。”傅遥也来不及多嘱咐,说完便与苏芩一道出去了。 大雪初停,冷月映着一地银白,到省了烛火。 傅遥随苏芩踏着及踝的积雪,艰难的挪到关押女奴的草屋。 一进屋,就见衣衾单薄的女奴们都抱团缩在屋里一角,哑姨则孤零零的卧在草垛上,佝偻着身子,仿佛已经没了气息。 傅遥赶紧上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还好,尽管气息微弱,索性人还活着。 “哑姨可能听见我说话?”傅遥俯身贴到哑姨耳边问。 闻言,哑姨缓缓睁开了眼,原是想点头,却又没力气,所以只是微微眨了下眼。 见人还有意识,傅遥松了口气,问苏芩,“上回坊长去镇上,给哑姨配的药丸可还有?” “最后一丸,前儿个就服了。” 傅遥暗觉不妙,却也不至绝望,其实她一早就知道坊长配来的药,压根治就不好哑姨这病,但平日里有那药吊着,多少能应应急。 眼下没了那药,着实难办。 尽管着急,但傅遥却没乱了方寸,又与苏芩道,“苏妹妹快去帮我找几根绣花针来。” 苏芩疑惑,“姐姐要绣花针做什么?” “妹妹只管给我找来,要快!” 人命关天,苏芩哪敢耽搁,起身就往外跑。 傅遥又赶忙回身,拉过哑姨的手不停的揉搓起来,意在给她保持体温,“哑姨再忍忍,可千万别睡,我一定能救你。” 傅遥虽然嘴上这么承诺,实则心里也没底。 不错,她是想用针灸的法子暂且保住哑姨的命,但普通的绣花针与针灸用的银针,无论是从粗细、长短,还有材质上皆不相同,用起来怎么可能得心应手。 再者,傅遥这点医术,还是从前随出身医香世家的外祖母,学的些皮毛。 尽管对下针的成败并无把握,但傅遥清楚情况紧急,若不冒险出手,人只怕就熬不过今夜了。 忽然,哑姨猛的躬起身子,呼吸也变的异常粗重。 未等傅遥反应,一口鲜血就从哑姨口中喷涌而出,溅了两人一脸一身。 屋内的其他女奴见状,接连发出几声惊叫。 傅遥也顾不上害怕,连忙将哑姨的身子扳向一侧,只怕人会被血呛着。 “哑姨别怕,您再忍一会儿。”傅遥一面安抚哑姨,一面冲一旁惊慌失措的女奴们喊道,“快,快去帮我找针来!” 女奴们闻言,却都无动于衷,反而缩在一起团的更紧了。 傅遥气急,正欲再喊,哑姨却拉住她的手,艰难的摇了摇头。 傅遥望着满脸是血的哑姨,一股滞痛之气迅速在胸口漾开,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几乎将她淹没。 哑姨重咳几声,口鼻又喷涌出一团鲜血,面色苍白如纸,显然已近弥留。 难道,难道真的无力回天了? 见傅遥满目悲戚,哑姨了然亦释然,她又轻轻的握了握傅遥的手,像是在安抚,接着便从怀中摸出了一枚小小的玉坠子,塞进了傅遥的手心里。 “哑姨,这是……” 哑姨无比艰难的吐了口气,望着傅遥似是笑了,便缓缓的闭上了眼。 “傅姐姐,针找来了!”苏芩一路小跑进了屋,却见傅遥垂首,轻声道,“不需要了。” 绣花针落了一地,映着从窗口倾斜而入的清冷月光,寒光瑟瑟。 苏芩脚下一软,跌坐在地,“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傅遥偏头,与苏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芩儿别哭,哑姨素日里最爱干净,你去打盆水来,咱们伺候哑姨好好上路。” 苏芩年纪小,今年才满十二,平日里最听傅遥的话,现下心里虽然又难过又害怕,却还是“嗳”了一声,狠狠的抹了把泪,就起身要往外走。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几声狂躁的犬吠,紧接就听有人大喊,“不好了!有罪奴越逃了!” 闻言,诸人皆是一惊,才从地上爬起来的苏芩,又重重的跌坐了回去。 【作者题外话】:亲爱的小天使们,我是本文的作者小洄~ 首先,非常非常感谢小天使们能点开小洄的文,也希望小天使们能喜欢小洄的文。 万事开头难,小洄需要小天使们的鼓励和支持~ 所以,小洄在此各种卖萌求收藏,求留言啦~(⌒▽⌒)~ 第二章 心怀恻隐

越逃,竟然有人敢越逃! 傅遥心头一震,可知罪奴越逃,按大夏国律,无需过审,便可就地正法。%d7%cf%d3%c4%b8%f3 退一步说,就算那些罪奴能成功逃过烈犬和看守们的追捕,这冰天雪地的,又能逃到哪儿去。 只怕翻不过营前的大山,就会被隐匿于林中的饿兽扑食撕碎。 在永安坊待久了,傅遥悟明白了许多道理,最实用的一条就是明哲保身。 好管闲事的人,从来都不会长命。 但今日之事却有些不同,按大夏国律,凡私放和收留越逃罪奴的人,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平民百姓,一经查实,皆按同罪论处,绝不姑息。 因此,越逃的罪奴能否追回,与冷坊长一家的祸福关系重大。 一旦此事无法妥善解决,作为永安坊的坊长,冷坊长责无旁贷,必定会被扣上监管不力的罪名。 那可是杀头的死罪。 尽管才刚刚目睹了哑姨的死,傅遥心中万分悲切,但眼下,她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做。 “芩儿,你留在这儿守着哑姨,我去讨盆干净的水来,伺候哑姨梳洗。” 苏芩闻言,这才又从地上爬起来,凑到傅遥身边,“姐姐真是去讨水的?” 听苏芩的口气,就知瞒不过她。 “逝者已矣,咱们总要为生者做点什么。”傅遥倾身上前,贴到苏芩耳边小声说,“坊长今早去镇上领补给,大雪封路,只怕最早也要明儿傍晚才能回来。坊长不在,咱们这儿就是看守的刘头儿说了算。刘头儿的脾气你也知道,爆竹似的,一点就着,我只怕他做事太留不余地,到头来害了自己,也连累了坊长一家。” “姐姐说的是,刘头儿的脾气就跟他养的恶狗似的,见谁咬谁,可我只怕姐姐劝谏不成,反被欺负了。” 欺负吗? 傅遥苦笑,沦为罪奴的这五年,她最不怕的就是受委屈。 尊严是留给活着的人的,连生死都无法自己左右的人,谈何委屈? “放心,前阵子刘头儿猎狼被伤,我曾配了一剂好药救他,也算是他半个救命恩人。刘头儿性子虽冲,却是个知恩图报的,大约肯听我说几句。”傅遥说着,听外头的动静越来越响,连忙起身,“芩儿,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出来。”话毕,没等苏芩应声,就快步走了出去。 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 北风夹着雪片,犹如一片片开过刃的钢刀,直往肉上戳。 傅遥也无暇喊冷喊疼,迎着火把照亮的方向快步走去。 谁知才没走出去几步,就被两个看守拦下,一通蛮横的盘问。 打量着两个看守手中已经出鞘的刀刃,傅遥哪干造次,忙躬身道,“回禀两位军爷,女舍里的哑妇刚去了,罪人斗胆,是出来报丧的。” 闻言,那两个看守脸上,皆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神情,二人相视一下,其中一个又问,“你说的哑妇,可是那个幽州大营送来,被割了舌头的美妇?” 美妇? 的确,哑姨生的是美,不,是极美,动人心魄的美。 从繁华的京都到苍凉的永安坊,在傅遥十四年的阅历中,哑姨的美是无人能及的。 只是美这个词儿,从眼前这两个人口中说出来,竟莫名的刺耳,真真是亵渎了美。 “回军爷,是。”傅遥只能按捺着性子回答。 得了这话,其中一个看守幸灾乐祸般的“啧啧”两声,冲另一个说,“赶紧的,领她去见刘头儿。” “这种时候,头儿哪有工夫理会这样的事。” “我的傻兄弟,咱们坊里谁人不知,咱们刘头儿对那哑妇……” “谁在那里!”没等那军士把话讲完,就听远处一声呼喝,不是刘头儿又是谁。 傅遥闻言,赶忙迎上前就是一拜。 刘头儿擎起火把一照,见是熟人,口气才有所缓和,“大半夜的,你出来干什么。” “回刘爷,哑姨才没了,坊长不在,罪人也没主意,是来求刘爷示下的。” “你说叶氏没了?” 叶氏?与哑姨相处这么久,傅遥也是才知道哑姨姓叶。 见傅遥点头,刘头儿一个面容粗粝的中年汉子,眼中也忍不住闪过一丝悲色。 “要什么,尽管开口,老赵你跟着去。”刘头儿吩咐完这句,转身就要走。 傅遥见状,赶忙追上去,“罪人还有话说。” 刘头儿停下脚步,微微回头,用余光撇着傅遥,“说。” “罪人斗胆,向刘爷进言,上天有好生之德,有时候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 刘头儿闻言,什么话也没说,仅仅踟躇了一瞬,就带着人走了。 …… 待傅遥将哑姨的一切都打点妥帖后,天已经大亮了。 一直躲在门缝边观察外头情况的苏芩忽然小声唤傅遥,说是刘头儿一行好像抓到人回来了。 谁知,还没等傅遥有所回应,屋门便被人打外头一脚踹开,苏芩躲闪不及,重重的摔在了一边。 只见一身着戎装的看守冷眼站在门口,他抬手指向傅遥,“你,跟我走。” 傅遥闻言,倒是从容,立刻起身去到门口。 苏芩忍痛从地上爬起来,眼中满是惊惶。 傅遥什么话也没多说,只是冲苏芩笑笑,意在叫她安心,便随那看守出去了。 看守一路将傅遥带到了刘头儿的屋前,什么话风也没透,就催她进去。 傅遥没犹豫,便进了屋,可四下打量,却不见屋里有人,直到听见有人清嗓子,傅遥才发觉刘头正背身坐在屋角阴暗处的一张椅子上,若不仔细瞧,还真看不见。 这不怪她眼拙,要怪就怪这屋里实在太暗了。 “三个人都掉冰窟窿里了,你去看看,还有没有的救。”刘头儿说。 傅遥了然,原来昨夜越逃的有三人,而且运气都不好。 但此刻,傅遥到盼着这三人能转运,否则罪奴越逃的事瞒不住,冷坊长必定要跟着遭殃。 “罪人这就去。”傅遥心急,转身就要走。 “等等。” 傅遥回身,一脸询问,她就觉得刘头儿似乎还有话没说完,否则医治越逃罪奴这等事,也不必劳烦刘头儿当面吩咐。 “屋后有一口薄棺,你拿去给她用。” 她?哑姨。 寻常罪奴身故,一般都是草草埋了,好的能有张席子裹身。 谁还敢想能躺在棺椁里入土为安。 别看刘头儿平日里横行霸道,却也有这心怀恻隐的时候。 傅遥正欲替哑姨道谢,却见刘头儿冲她摆手,显然不想再多说什么。 傅遥见状,也没再言语,转身一出门,就急忙往看押那越逃三人的屋舍赶去。 救命如救火,一刻也耽误不得。 傅遥跑的快,却不想从道旁闪出一道人影,比她还快。 两人撞了个满怀,各自跌在了路旁的雪堆里。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章 不好不坏的消息

尽管是跌在雪里,但方才那一下撞的不轻,疼的傅遥半天没爬起来。 倒是那人行动敏捷,迅速起身就伏到了傅遥身边,“阿遥姐姐,我可撞疼你了?” 傅遥抬头,望着眼前的小人儿笑了,“不打紧,这么冷的天,小宝怎么出来了?” 眼前唤做小宝的小男孩,是冷坊长的幼子,大名叫冷业,乳名叫小宝,就是五年前傅遥救下的那个,险些要了冷坊长夫人性命的难产儿。 傅遥还记得,当年小宝才生下来时,因为胎里不足,哭声虚弱的像猫叫似的。 谁又能想到,如今这孩子不光生的活泼聪明,身子骨也结实,借冷坊长的话说,小宝壮实的简直跟头小熊崽子似的。 “姐姐,我爹从镇上回来了。” 傅遥意外,“不是说冷坊长最早也要傍晚才能回吗?” 小宝咧开小嘴一笑,“我娘原也这么说,可我爹说,他得了一桩要紧的差事,耽误不得,所以昨儿就冒险赶夜路回来了。” “天大的事,也不好赶夜路啊。先不说附近山上常有野兽出没,只说这雪路难行,一脚踏空,没准儿就跌进冰窟窿里了。”话说到这里,傅遥这才想起她还有正事要办,“天冷,小宝快回去,你娘还病着,你该多去陪她才是。” 小宝闻言,赶紧把傅遥从雪地里拉起来,扬起小手,一边替傅遥拂去沾在身上的落雪,一边说,“就是娘叫我找阿遥姐姐过去的,说是有个不好不坏的消息要告诉姐姐。” 不好不坏的消息?那是怎样的消息。 傅遥虽好奇,却也能分辨轻重缓急,比起探听一个消息,显然是三条人命比较要紧。 于是便托小宝帮她带个话,说她缓缓就到,便先去救人了。 …… 要说这三个逃奴也是命大,身上除了些轻微的冻伤以外,都无大碍。 可即便只是冻伤,也不能不重视起来,否则任由患处扩大,皮肉溃烂事小,恐怕还会引起炎症危及性命。 永安坊中资源短缺,傅遥也只能尽其所能,叫这三个人身上能好受些。 忙完了这边,傅遥还惦记着那个不好不坏的消息,便又匆忙往坊长家赶。 人才到门口,就撞见了冷香。 见冷香脸上还淌着泪,傅遥赶紧上前,使袖口小心的替她擦干,“风大,仔细皴了脸,明年都要出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爱哭。” 冷香闻言,吸了吸鼻子,“我娘叫我去给哑姨送身体面点儿的衣裳。” “难为夫人病中还记挂着,有心了。”傅遥说着,又替冷香拢了拢外衣,“苏芩妹妹在那儿守着,你去吧。” 冷香点头,刚要走,却又忽然扯住傅遥的衣袖,“阿遥,你会走吗?” 傅遥不明所以,走?走去哪里? “我……” “罢了。”冷香松开手,“快进去吧,我爹有话跟你说。” 尽管觉得冷香有些古怪,但傅遥也无暇多问,便进了屋。 一进屋,一股哄热的暖意就扑面而来。 给人一种春日已经到来的错觉。 “阿遥,快过来烤烤火。”斜卧在土炕上的坊长夫人郑氏招呼说。 傅遥闻言,先与坐在炭盆边上的冷坊长福了福身,才上前去到郑氏身边。 郑氏亲热的挽傅遥在炕边坐下,傅遥却直往后躲,“我身上凉,恐过了寒气给夫人。” “不打紧,我这是生小宝那年落下的毛病,无关风寒。瞧你这孩子身上冷的,快,我给你焐焐手。” 郑氏说着,不由分说的将傅遥拉到身边,帮她焐手。 郑氏与冷香一样,娘俩都生的敦实圆润,虽算不上美人,却是一脸的福气相。叫人一见,就忍不住心生亲近。 “傅遥啊,我这儿有桩事要问问你的意……” 没等冷坊长把话讲完,郑氏就忍不住埋怨说:“孩子才进屋坐下,人还没暖和过来,你急着说什么。” 冷坊长惧内,永安坊无人不知,得了这话,冷坊长哪还敢把话继续说下去。只得拾起一旁的火钳,又往炭盆里添了几块炭火。 见这情形,傅遥一则好奇冷坊长究竟要问她什么,二则也想替冷坊长解围,便开口道,“坊长但说无妨。” 冷坊长闻言,赶紧放下手中的火钳,“咱们大夏与北渊的仗已经打了有大半年了,你知道吧。” 傅遥点头,这天大的事,大夏国上下应该无人不知。况且,这场仗的主战场,就在毗邻幽州的凉州边境,也是大夏国与北渊的边境。 傅遥虽不懂军国大事,却知两国之所以有此一战,全赖北渊人心不足。 三年前,皇上为求与敌对多年的北渊化解干戈,也为边民安居,特将亲生的宁安公主下嫁和亲,两国结为秦晋之好,约定永不互犯。 谁知宁安公主下嫁的第二年,北渊就纵了所谓“流寇匪贼”,频频侵扰大夏国边境,闹的大夏边民怨声载道。 皇上再三忍让,多翻督促北渊谨守约定,谁知北渊的“流寇”却变本加厉,侵扰更甚。 皇上震怒,不顾远嫁的宁安公主的安危,在今年春正式向北渊宣战,并委任镇守凉州大营的昭毅将军顾鸣远为主帅,北上讨伐。 这些军国大事,本不该傅遥一介小小罪奴的干系,但傅遥却深知,她唯一的胞兄傅远,如今就在昭毅将军麾下效力。 所以她不但知道大夏与北渊正在打仗,也比任何人都要关心战况。 “坊长有话不妨直说。”傅遥尽量保持冷静。 “我昨儿去镇上,得到消息说,两军交战正酣,前线正缺人手,要从咱们这儿调……” “我去!坊长我去!”傅遥急得,一跃站了起来。 郑氏见状,忙把傅遥拉回去坐下,“我俩就知道你这孩子会这样,可是阿遥啊,战场上刀剑无眼的,我是怕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再……”话说到这里,郑氏长长的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夫人,我哥就在那儿,我必须去。” “如今前线战况激烈,此去九死一生,阿遥你该明白,你即便是去,也未必能与你兄长重逢。”郑氏又忍不住劝。 傅遥闻言立即起身,分别冲冷坊长及夫人一拜,“二位长辈明鉴,傅遥与兄长骨肉分离已经整整五载,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能与兄长相见,一旦错过,这辈子只怕就没第二次了。傅遥罪奴之身,死不足惜,可即便是死,也要死在离兄长最近的地方。” 第四章 离开,只是个开始

郑氏见傅遥坚决,心中也是为难,只怪自己嘴拙,劝服不了她,只得望向冷坊长,怪道:“你倒是说句话。” 冷坊长回神,冲傅遥说:“军务大事耽误不得,后天一早就动身出发。” 傅遥闻言,赶紧施礼,叩谢冷坊长成全。 郑氏见这情形,虽然埋怨丈夫无为,但心中却多少有些释然。 只因从阿遥第一天来到永安坊,她就看出来,这孩子不会永远属于这里。 …… 哑妇叶氏是在天黑前下葬的。 前来送葬的人,除了傅遥和苏芩,就只有冷香一个。 尽管有刘头儿赠的一口薄棺,但人还是埋的草草。 因叶氏是未嫁之身,依照大夏国的传统,是不能立坟头的,更别说竖墓碑。 傅遥望着头顶越下越大的雪,想来不出今夜,哑姨的葬身之所便会被大雪封埋。 若来年开春再想要找,只怕也寻不到了。 傅遥寻思着,有意在坟头附近做了个记号,心想她即便后日离去,无命再回来,至少苏芩和冷香心善,偶尔也能替她过来看看。 冷香和苏芩大约是知道傅遥要走的事,在帮忙入葬哑姨的时候,几次都是欲言又止。 直到三人祭拜完往回走,两人也没开口。 “哎呀,我娘给我揣的打火石好像撂了。”冷香蓦的停住脚步,一脸懊恼,赶着就要回去找。 傅遥见状,赶紧拦了冷香,“你身子不禁寒,这半天可冻坏了,你赶紧的随芩儿回去,打火石我替你找去。” 冷香为人憨直,自个冒失犯的错,自然不肯叫傅遥担待。 可任她再固执,也固执不过傅遥,只得乖乖的先随苏芩回去。 傅遥独自踏着厚雪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隔着老远,却见哑姨的坟前仿佛蹲着个人影。 她只当是自己眼花,赶紧往前几步,见那正泼酒祭芳魂的,不是刘头儿又是谁。 看来刘头儿垂慕哑姨的事,并不是空穴来风。 但在傅遥的记忆中,刘头儿平日里对哑姨并未特别关照,甚至连话都没多说过几句。 若非要说有什么,她只记得有一回,哑姨锄地的时候,被锄柄上的倒刺儿扎了手。第二日,刘头儿就令人拨了个新锄头给哑姨,锄柄还细细缠了粗布条。 再多的,傅遥也想不起来了。 却看的出,刘头儿是个外冷内热之人。 若非哑姨命薄…… 想着哑姨入葬时穿的那身如霞红衣,美丽而安详。 这样的女子,本该有更加安逸锦绣的人生。 傅遥想,她此生未必有福觅得良人,若有朝一日,她能遇到心爱之人。 她绝不会任由命运和世俗摆布,必定要牢牢守住自己的幸福。 …… 因为后天一早就要走,傅遥回去之后,便开始默默的收拾行装。 其实,傅遥也没什么可带的东西。 她当年是乘囚车,两手空空的来的,无论是鞋袜还是被衾都是后来坊长夫人郑氏给置办的。 除了这些,她一无所有。 冷香和苏芩也默默的在一旁瞧着傅遥忙活,半晌,苏芩才忍不住问,“傅姐姐这是要走?那姐姐以后还会回来吗?” 傅遥点头,接着又摇头,一气儿回答了苏芩两个问题。 冷香无言,憋了半天,哭着就跑出去了。 苏芩有些慌,见傅遥与她使眼色,这才去追冷香。 傅遥也没心思再叠那几件被她来来回回折了多遍的衣裳,索性躺倒在炕上,翻出了哑姨临死前赠给她的那枚玉坠子。 玉坠有铜钱大小,通体润白,是由上好的羊脂玉雕成,价值不菲。 想来能发配到此充做罪奴的,十个有八个都曾出身不俗。只要小心,贴身藏着一件这样的宝贝,也不难。 她身上就还悄悄收着已故娘亲的一对翡翠耳坠,留作念想。 只是这玉坠子上雕刻的图腾,仿佛在哪儿见过。 傅遥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只好又将玉坠仔仔细细的贴身收好。 …… 这夜,冷香没回来,傅遥也没睡好。 第二天,她本想去见见冷香,却又怕冷香见着她再难过,便没去。 出发那天,傅遥原以为冷香也不会来,直到载着他们被选中的二十个罪奴的囚车,缓缓驶动,冷香才领着幼弟小宝从暗处追出来。 隔着囚车,冷香泣不成声,她不求傅遥还能回来,因为她曾听她娘亲讲过,凭傅遥的美貌与才智,一旦有机会乘上东风,必定要与那高飞的鸿鹄一般,扶摇直上。 她只求奔赴战地的傅遥,能珍重自身,平安康泰。 “香儿,你要嫁个好人,生好多可爱的孩子,一家和睦安康。”傅遥说着,将娘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那对翡翠耳坠子塞进了冷香的手心。 囚车渐行渐远,傅遥没有回头张望她曾生活过五年的地方。 她只能向前看,向京都的方向看。 她想,她迟早要与兄长傅远一同回去,为父伸冤,替家族雪耻。 离开,只是个开始。 …… 一行启程没多久,天空又降下大雪,因为傅遥等人所乘的囚车,只是用粗木搭的简易囚车,一下雪一起风,身上就冷的像针扎似的受不了。 傅遥与其它同行的女奴围在一起相互取暖,但身上的唯一感觉还是冷。 突然,行驶中的囚车摇晃着停了下来,一个看守匆匆打前头过来,指着傅遥说:“你下来。” 傅遥哪有说不的余地,只得在众人或惊疑或恐慌的目光注视下,下了囚车。 那看守没多话,一路将傅遥领到装补给的小马车前,“我们头儿说,叫你坐这个,快上去。” 傅遥闻言,望了望骑马行在最前头的刘头儿,那背影与当日在哑姨坟前时一样,明明坚实,却透着一股料峭。 傅遥无言,转身上了马车。 …… 这一路颠沛,走了十几天才从幽州走到凉州境内。 傅遥听看守们扯闲话的时候说,说当今太子,如今也在凉州境内,是替当今圣上往前线来劳军的。 这也难怪,大夏与北渊这场仗,到明年开春,就打了整整一年了。 泱泱大国,竟与北方弹丸小国拼杀这么久,还没分出个胜负。北渊人狡诈,占尽地利优势是一点;大夏国战线拉的太长,军备物资运送不及时,也是一方面。 总之,这场仗打得越久,军中的士气就越是低迷,是该有人出面,重振军心。 太子身为一国储君,天底下没人比他更有资格替圣上走这一趟。 然而,傅遥虽身在西北边陲多年,却也听说过不少关于这位太子的离奇流言。 第五章 流言

据傅遥所知,太子崔景沉兄弟排行老三,是当今圣上与已故的结发妻子,昭惠皇后唯一的孩子。 单从血统上来讲,这位三皇子已然是绝无异议的太子人选。 但傅遥却听说,当今太子不光暴戾无能,还十分贪图享乐。 不只在东宫之中大兴土木,修建了水阁,戏台,还豢养了一众伎人供他取乐,夜夜笙歌。 如此做派,怎配为一国储君? 而当今圣上,大约是顾念与昭惠皇后的结发情分,不但不督促其收敛,反而听之任之,更加纵了太子妄为。 算来,等转过年,太子也该有十七了。 这都到了能娶亲婚配的年纪,就算是再年少轻狂,也该轻狂到头了。 可话又说回来,太子来日真的肯乖乖纳娶太子妃吗? 傅遥听到的流言可是说,太子似乎有龙阳之好。 其实这也不能怪旁人乱说,试想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身边连半个近侍的女人都没有,却到哪儿都带着忠勇侯家的小公子,怎么能叫人不多想。 虽说忠勇侯家的小公子周佳木,是太子的伴读,打小就跟在太子身边。 可眼下,太子都已经过了去尚文馆做学问的年纪,周小公子本不必再形影相随的。 可是却…… 傅遥认为,这世上大约没有空穴来风的事。她相信太子或许真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却不相信对象会是周佳木。 因为在她的印象中,周佳木是个如假包换的小男子汉,年纪小小,就一身君子的气派。 加之,忠勇侯周珩为人耿直,对儿女管教甚严,所以周佳木绝对不会,也不敢陪着太子胡闹。 要问傅遥如何知道这些。 那是因为傅遥的爹爹与忠勇侯周珩是莫逆之交,还是拜把兄弟,情同手足。 而这句情同手足,绝对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当年,傅遥的姑母贤妃,因被污以谋害皇子宫嫔的罪名,惨死于后宫倾轧。 傅遥的爹爹,惜妹心切,虽懂得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却不能任由妹妹背负莫须有的罪名,含怨而亡。 于是多番上表,请求皇上彻查此事。 而正是因为这些合理且正义的进言,傅遥的爹爹,时任中军大都督的辅国公傅正卿,才被污以怨怼皇上,意图谋反的灭族大罪。 旁人不清楚,傅遥心里却明镜似的。 她姑母入宫多年,高居四妃之一的贤妃之位,向来都与人为善,这是宫中有口皆碑的事。 以贤妃的端方仁善,是绝对不会,也没理由去戕害任何人的。 而她的爹爹辅国公傅正卿,人如其名,是皇上最正直忠诚的臣子。 可以这么说,若傅正卿会反,那天下人就都有可能揭竿而起。 然而在圣上的雷霆之怒下,整个朝堂上,唯有忠勇侯周珩肯站出来,冒死替他一家求情正名。 甚至在他一族被害家破人亡之后,也辞官再不上朝,可见忠勇侯为人是何等的刚烈仗义。 当然,忠勇侯胆敢如此不计后果的公然驳当今圣上的面子,也全仰仗忠勇侯周氏一族是皇上生母,已故的恭肃周太后的母族。 否则,忠勇侯一家只怕也难以保全。 傅遥清楚的记得,她儿时曾见过周佳木几回。 尽管当时,他俩年纪都还小,却也能看出,周佳木是个稳重正直的孩子,毅然决然不会随太子同流合污。 所以对关于太子与周佳木的流言,傅遥不但不信,还嗤之以鼻。 …… 又在路上颠簸了七八天,听刘头儿说,他们最快明儿傍晚就能到凉州大营了。 凉州地处幽州以南,傅遥原以为凉州的气候多少会比幽州温暖些。 而凉州的雪,也的确没有幽州下的频繁,但感觉却比幽州更冷,是能侵入骨髓血液的干冷。 赶路的这些日子,傅遥一行,鲜少有机会能投宿在驿馆,几乎都是点堆篝火露宿在道旁。 一早就听说,今夜或许能赶到定安县的驿馆借宿,傅遥还高兴了半日,心想总算能借点儿水洗把脸了。 谁知一行刚到,就听说太子正在驿馆中休息,所以他们只能在驿馆外扎营。 今夜是个难得的晴朗之夜。 隆冬的夜晚,很少能在天上看见星辰。 尽管与夏日的夜空相比,冬日的星光单薄而稀疏,却比一轮孤月高悬来的热闹些。 傅遥披着厚被,抱膝坐在马车窗边,透过窗缝望着天。 今夜真是安静,安静的叫人害怕,若非偶尔有全副武装的太子禁卫军巡逻经过。 傅遥只当这世上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傅遥并不是一个会轻易觉得孤独的人,但当黑与冷一起铺天盖地的向你袭来之时,实难招架。 夜黑的深沉,冷意前所未有的强烈。 此刻,太子在驿站内高床暖枕,而他们这群罪奴却因不能扰了太子安歇,不允许点起篝火取暖。 为不活活冻死,傅遥觉得今夜,又注定是个不眠夜。 “砰砰”几下沉重的叩窗声,傅遥这才回神。 没等傅遥看清来者,一个滚烫的汤婆子就从窗口塞进来。 傅遥赶忙支起身子,借着月光望见了刘头儿匆匆走远的背影。 傅遥不禁感慨,这一路多亏有刘头儿关照,叫她少吃了好些苦。 看来今夜能睡个好觉了。 傅遥赶紧用被子将汤婆子裹起,抱在怀里,跟得了个宝似的。 没一会儿,昏沉的睡意就侵袭而来。 恍惚中,傅遥猛然听见有谁喊了一嗓子什么。 然后就是些乱糟糟的呼喝声,锐器的撞击声。 傅遥只当自己是在做梦,但吵闹声越发响亮,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傅遥惊醒,这才意识到那些声响都不是来自梦境。 她切实听到了刀剑的碰撞声,听见一片混乱中有人在喊,“驿馆走水了!” 走水了?傅遥一怔,立刻起身扑到窗边,才见不远处的驿馆已经被熊熊烈火包围。 冲天的火光,将黑夜照的透亮。 大火中,至少有几十人在浴血厮杀,场面之惨烈,叫人目不忍视。 傅遥惊愕不已,却也没乱了方寸。 她意识到,这伙杀人放火的狂徒,八成是冲太子爷来的。 马车外打作一团,傅遥也分不清眼下究竟是哪方占了上风,她只知道太子不能死。 否则他们所有人,都将成为太子的陪葬。 傅遥并不怕死,但在未能替父雪冤之前,她还不能死。 所以,她不能傻傻的躲在这儿坐以待毙,她必须要想办法保全自己。 傅遥正焦急的思量着,她身处的马车却猛然一震,紧接着便如脱缰了似的,横冲直撞的狂奔出去。 第六章 保命要紧

傅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出一身冷汗。 马车是不会无缘无故自己跑的,究竟是什么人驱动了这辆马车。 难不成是…… 没等傅遥细想,一团黑影就从门口滚落进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傅遥下意识的往里头缩了缩身子。 尽管她的动作已经很轻,几乎没发出任何动静,但未等傅遥反应,那黑衣人的剑就已经抵在了她的喉口。 “好汉饶命,我只是个丫头。” 冰冷的刀尖依旧没有挪开,持剑的黑衣人仿佛在审视傅遥。 而傅遥也同样在审视他。 因为马车内光线昏暗,傅遥只能借着隐约透进来的月光看清,正拿剑指着她的黑衣人是个少年,还是个样貌极为清俊的少年。 只是那身狠戾之气,与他的年纪和相貌都极不相称。 他是个刺客? 那已经看清刺客相貌的她,今日只怕难逃一死了。 不过,谁先死还真不一定,因为眼前这个刺客已身负重伤,若不及时止血,如此僵持下去,这刺客必定会死在她的前头。 或许,他们可以做个交易。 “我是即将要送往前线的医女,若你肯饶我一命,我必定会竭尽全力救你一命。” 闻言,那黑衣少年依旧不动,剑稳稳的架在傅遥脖子上,似乎随时都会剑起剑落,叫她身首异处。 “赵统领,你怎么样?马车里是谁在说话?” 马车外忽然传来一声焦急的询问,惊的傅遥心头颤动。 她早该想到,这黑衣少年必有同行的伙伴。 眼下二对一,她只怕更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一只老鼠而已。”那少年开口道,嗓音低沉而干涩,显然,背上的伤已经叫他吃尽苦头。 这少年竟然说她是老鼠? 真是个狂妄无礼的家伙! 但这种情形下,哪是讲理的时候。 老鼠就老鼠吧,她必须要像老鼠一样,猫口偷生。 “与老鼠死在一起,老鼠都替你不值。”傅遥道。 闻言,那目光黑湛的少年,眼中竟泛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真是个疯子,否则怎么能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笑出来。 突然,马车帘子“嘶喇”一声,猛地被人从外头扯落。 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冻的傅遥和那黑衣少年皆是一颤。紧紧抵在傅遥脖子上的剑,也因此稍稍松了些。 “你是什么人!”前头驾车的黑衣人,也就是扯掉马车帘子的始作俑者,冲傅遥暴喝一声,论凶狠,绝不输那持剑的黑衣少年。 “我是医女,我能救你家统领。”傅遥绝不放过任何能活命的机会,立马应道。 而但凡能做刺客的,就绝非善类,哪肯轻易相信傅遥的话。 可那驾车的黑衣人应该也清楚,他家统领身负重伤,如今危在旦夕,若不尽快止住血,只怕挨不到天亮。 但他又怎么能放心,把人交给一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丫头去救。 就在驾车的黑衣人犹豫之时,那黑衣少年忽然身子一歪,似乎是晕厥了过去。 剑刃从傅遥肩头滑落,无疑叫她松了口气。 然而眼下,还不是能松快下来的时候。 可知,若这黑衣少年死了,她与那驾车的黑衣人来说就毫无用处,死便是必然。 若她能救下这黑衣少年的性命,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傅遥赶忙定下心神,伸手探了探那少年的鼻息,庆幸人还活着。 “人怎么样?”驾车的黑衣人问,口气明显透着几分慌张。 “人还活着。”傅遥应道,“大人,眼下只有我能救这位受伤的大人,您只要许我一条活路,我保证救活他。” 驾车的黑衣人虽急,却并未全然相信傅遥的话,在思量片刻之后,才威胁到:“你若敢耍花样,我便将你碎尸万段。”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瓶药粉,扔给了傅遥。 傅遥立马起身,开始忙活着给那黑衣少年上药止血。 许是因为药粉撒在患处太疼的缘故,黑衣少年中途醒了过来,在闷哼几声后,又没了动静。 不得不说,这黑衣少年伤的很重,肩上有一处刀伤,皮肉外翻,几乎深可见骨。 眼前也没有干净的纱布替他包扎,傅遥只得撕了她的被面来代替。 在给黑衣少年包扎完伤口以后,傅遥已经累到虚脱。 方才,在替这少年包扎时,她分明见此人的后颈处有一片伤疤。 若她没猜错,此人很可能与她一样是个罪奴,但不同的是,是个越逃成功的罪奴。 傅遥之所以有此判断,是因为在大夏国,凡是被判流放之刑的罪奴男子,都会在后颈上刺青,以方便越逃后抓回。 这少年后颈上的一大片疤痕,很有可能是为去掉刺青而留下的。 不过这也只是傅遥的猜测。 但话又说回来,除非是那些没有户籍,不能活在朗朗乾坤之下的越逃罪奴,否则好好的人,怎么肯当什么死士刺客呢。 都是些可怜人啊…… 傅遥心怀恻隐,便扯过那条已经被拆的不像样的棉被,给这黑衣少年盖上。 真是一个好看的少年,傅遥盯着盯着,竟觉得这张面孔有些莫名熟悉。 那黑衣少年微阖着眼,忽然皱了皱眉,傅遥这才发现那少年的左边眉头上有枚弯月形的伤疤。 “唐意?唐意哥哥?”傅遥几乎是脱口唤了出来。 闻言,那黑衣少年猛地睁开眼,他定定的望着傅遥,刚预备开口说什么,行进中的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紧接着,毫无防备的傅遥就被那驾车的黑衣人一把给拽下了马车。 人从高处跌落,重重的砸在地上,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而那驾车的黑衣人却半分没见犹豫,俯身蹲下,扯过傅遥的左臂,就在她的手腕处狠狠划了一刀。 鲜血喷涌而出,瞬间就将傅遥手臂处的衣裳浸透。 傅遥大惊亦大怒,“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我刚救了你家统领!” 黑衣人一把推开傅遥,起身收了刀,“若不是念着你有救治统领的功劳,这一刀本该直接劈在你的脖子上。你,自生自灭去吧。”话毕,便回身一跃上了马车,驾车绝尘而去。 第七章 难道结束了

尽管气恼,但傅遥可没空自怨自艾,她必须得尽快给自己止血。 她如今还没与胞兄傅远重逢,也还没替父雪冤,她怎么甘心无声无息的死在这儿。 况且,若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只怕还会连累到与她同行的罪奴和刘头儿。 若只是定她个趁乱越逃的罪名还好,怕只怕会有人恶意贪功,治她一个里通刺客,意图谋害太子的罪名。 到时候不光是刘头儿他们,只怕连永安坊的人,都会跟着遭殃。 所以她必须活着回去,把一切都原原本本的解释清楚。 傅遥强忍着疼,奋力扯下半片衣袖,手和牙齿并用,将扯下的布紧紧的绑在左臂的臂弯处,只求血能流慢些。 而剩下的,也是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血流尽之前赶回去。 但先前,马车一路狂奔出来这么远,周遭是一片冷僻荒芜,压根不辨方向。 索性地上积了层薄雪,傅遥便顺着车辙印的方向,跌跌撞撞的往回赶。 北风呼号,这夜本就冷的可怕,加之傅遥又在不停的失血,身上就觉得格外冷。 在极度疲累和疼痛的双重折磨下,傅遥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胸中血气翻滚,她恨不能失去痛感,失去知觉,但手腕处传来的巨痛,却无比清晰,就连思绪仿佛都比往常要清醒许多。 她忽然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夜与今夜一样,都是寒风凛冽,冷的彻骨。 不一样的是,那夜下了大雪,茫茫一片雪白,美则美矣,但对于想要越逃的罪奴而言,那简直就是老天爷故意玩笑,与你摆下的**阵。 傅遥觉得,当年九岁的她与眼下十四岁的她,也是一样却又不一样。 一样的是,她心中为父雪冤的信念如故,不一样的是,她为人处事,已变的更加镇定圆滑,唐突冒失的性子,早就不复存在。 若是时光能倒转,傅遥觉得,她或许会阻止唐意想要越逃的打算。 这不是因为她少了当年轻狂的勇气,而是当年越逃成功的唐意,并没有如她想像的一样,过上宁静安逸的日子。 他成了见不得光的刺客,刀尖上舔血,过着比从前危险百倍的生活。 这样的越逃成果,无疑违背了当年那个少年的本心。 傅遥还清楚的记得,那夜发生的一切。 记得她与唐意两个孩子,如何相互扶持,在雪夜中跋涉前行。 更记得当追兵追上来的时候,她是如何以自己弱小的身躯做抵挡,为唐意争取逃走的时间。 许是因为当夜在雪地里跪久了,落下的病根,直到如今,每当冬天来临,傅遥的膝盖常会隐隐作痛。 就像此刻,这痛越发明显。 傅遥一个趔趄,重重的扑倒在地,雪花伴着泥土溅了一嘴,再有就是浓重的血腥气。 狼狈,已经不能再狼狈了。 傅遥强逼着自己打起精神来,谁知尝试了几次,都爬不起来,身上仅剩的一点力气,也消耗殆尽。 死究竟是什么滋味,傅遥好奇,却不急于去体尝。 意识开始渐渐恍惚,身上的痛感仿佛也有所减轻,整个人感觉轻飘飘的。 在视线彻底模糊之前,傅遥依稀望见远处飘来一朵灯火。 难道一切都结束了? …… 傅遥也不知自己是被呛醒的还是冻醒的。 当她再睁开眼时,她正脸着地,卧倒在冰凉的泥地上。 四周被火把照的通亮,恍若白昼,傅遥依稀可辨身旁围站了几个人,离她最近的一个人,手上提了个水桶。 冰凉的水顺着傅遥的头发和脸颊淌落,冻的她止不住发抖。 傅遥庆幸她还没死,但眼下的状况,却叫她觉得生不如死。 “殿下,这叛贼醒了。”提桶的男子说。 殿下?叛贼? 太子是否在场傅遥不确定,但她当真不是什么叛贼。 傅遥挣扎着想要起身,奈何双臂被粗麻绳紧紧的捆绑在身后,纵使身上有力气支撑她坐起来,她也无法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平衡。 傅遥唯有扬起头,大声辩驳道,“罪人冤枉!” 这一声申诉,把傅遥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是她的声音吗,竟然如此虚弱沙哑,透着沉沉的死气。 “死到临头还嘴硬。”那提桶的男子一声怒骂,紧接着又飞起一脚,毫不留情的踹在了傅遥背上。 傅遥身子虚弱,哪禁得住这一脚,立马就滚出去老远,胸中一阵翻江倒海的疼。 “说,究竟是谁指使你谋刺太子殿下的!” 傅遥想要解释,但依眼下的情形,哪由得她解释,只怕她还没辩白几句,就会被活活打死。 她必须得想法子先保住性命,因为只有活着,才有机会自证清白。 “我要见周……周佳木。” 闻言,在场诸人皆是一惊,就连那提桶的男子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然,原本虚掩的屋门缓缓从里头打开,一身着紫金色刻丝鹤氅的男子,打屋里走出来。 他不急不徐的走到傅遥身前,却用足以叫所有人都惊愕的速度拔剑指向傅遥。 “要见周佳木,先过本太子这一关。” 尽管情况危急,但不得不承认,太子的嗓音很是清润好听。 同样也很危险。 在用尖利的刀锋指着人的时候,还能用如此玩味散漫的音调说话。 可见在太子眼中,她这条命,卑微尚不如蝼蚁。 蓦的,傅遥忽然觉得下巴一凉,太子崔景沉正用剑端起她的下巴往上提。 尽管这滋味很耻辱,但傅遥却不敢乱动,否则那锐利的刀尖,随时都有可能刺破她的喉咙。 傅遥的脸随着剑慢慢抬起,寒刀映月,白光森森,将周遭的一切都映照的格外清晰。 也包括崔景沉的脸。 那是一张极为俊朗的面孔。 浓眉如炭,鼻梁高挺而笔直,一双黑目,散发着无比平静而澄湛的光泽。 他站在那里,仿佛谪仙临世,丰神隽朗,气质卓绝。 这就是传闻中暴戾乖张的太子? 为何周身却散发着如此清澈的容光。 崔景沉眸色淡淡的打量着傅遥,眼中不见丝毫悲悯,“你是谁,怎么识得周佳木?” “罪人傅遥,与周公子是旧识,他可以证明罪人的清白。” “你姓傅?”崔景沉问,“你与从前的辅国公府是什么关系?” 傅遥的奴籍可查,无从谎称是他人,而她也从不以是傅家人为耻,“罪人是罪臣傅正卿之女……” 崔景沉闻言,神色一凛,手中的剑一挥,直接朝傅遥劈去。 第八章 故人不少

随着崔景沉剑起剑落,傅遥身后的粗麻绳应势而开。 没了麻绳的束缚,傅遥越发没了支撑,整个人瘫倒在地,无论如何都爬不起来了。 忽然,一股力量将傅遥向上提拉,随之而来的是左臂的巨痛。 傅遥勉强抬头,正对上崔景沉幽深的黑眸。 当然,傅遥很感激当今太子爷肯出手相助,把如此狼狈的她扶起来。 但恳请太子,不要捏着她的伤处可好。 望着那只箍在她腕上,骨节分明,白皙而秀气的手,很难想象单凭这只手,竟能有如此大的力气。 “疼……” 闻言,崔景沉猛地松了手。 傅遥脱力倒下,本以为会重重的跌回地上,没成想却跌进了一个无比温暖而厚实的胸膛。 …… 等傅遥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 明朗的日光透过窗缝照进来,正落在她脸上。 暖洋洋的感觉,叫人觉得甚是愉悦。 但随着知觉的渐渐苏醒,疼痛感和无力感又席卷全身。 傅遥忍不住闷哼一声,正疑惑她这是在哪儿,就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呀,姑娘醒了?原以为最快也要傍晚呢。” 傅遥抬头,见说话的是一位样貌清秀,却很面生的少年,而他这身打扮…… “你是……” “奴才福安,是太子殿下的内侍。” 怨不得是这身打扮,原来是侍侯太子的小宦官。 但仆凭主贵,傅遥哪敢怠慢,“有劳公公照应。” “姑娘客气,您若觉得累就再睡会儿,殿下已经吩咐过,咱们明儿才启程,您尽可安心休养。” 傅遥觉得,她大约是太累太疼的缘故,思绪混乱,有些弄不清楚状况,不禁问,“启程?启程去哪儿?” “启程去凉州大营呀。”福安说,“殿下此番前往西北,可是代陛下劳军来的。” 傅遥自然知道太子是去前线劳军的,而她也要去往前线充作劳役。 可是她不明白,她与太子道不同,怎么就成了“咱们”。 “敢问公公,与我同行的罪奴们呢?”傅遥又问。 “回姑娘,人今晨就走了。” “那我呢?” 福安闻言,一头雾水,“姑娘不是在这儿吗?” 傅遥惶惑,太子不但没杀她,还单独把她留下,究竟意欲何为? 见傅遥一副恍恍惚惚的样子,福安赶紧上前扶她躺好,“姑娘身子要紧,您别多想,我们殿下是不会杀您的。” 傅遥当然知道太子不会杀她,否则昨夜就该动手,哪会由得她高床暖枕的养伤,还派自己的贴身侍从来照料她。 但叫傅遥不解的是,就算她昨夜已经向太子道明冤屈,可她一个犯了谋逆之罪的罪臣之女,何以得到太子这般照拂。 难道,难道是因为她提了周佳木的名字不成? “周佳木周公子可在殿下的随驾之列?” 得此一问,福安稍稍迟疑了片刻,才点头。 果然是因为周佳木吗? 傅遥长长的吐了口气,正预备再问福安打听两句,谁知还没等她开口,就止不住的剧烈咳嗽起来。 福安见状,赶紧上前替傅遥拍背顺气。 谁知这一拍不要紧,傅遥险些疼的背过气去。 全赖昨夜的提桶男子,踹她那一脚,下了十足的力气。 若不是有绑在背后的手臂缓冲了几分力道,她保不准会被当场踹的肺脏破裂,一命呜呼。 见傅遥好不容易止住了咳,但脸色却苍白的吓人。 福安只怕人再有个闪失,说是要向太子请旨,叫随行的太医再来瞧瞧,便匆匆出去了。 傅遥独自一人,安静的躺在卧榻上,几乎是一动不动。 但心中思绪,却前所未有的纷繁而混乱。 昨夜那段遭遇实在离奇,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但越是意外,就越可能暗藏机遇。 太子,未来的天下之主,能否成为了她夙愿的贵人? 这个想法或许很大胆,却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太子那个人……怎么就叫人那么看不透呢。 傅遥尤记得那双光泽沉湛的黑眸,是那般的黑澈却又深不见底。 隐隐散发着凉薄的寒意。 他为何要留下她,又要如何处置她,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片刻,福安带着太医回来了。 那太医姓张,年纪大约三十上下,人很和气,说话轻声细语的,换药上药的动作也很轻,着实叫傅遥少受了不少的罪。 “有劳太医。”傅遥诚心道谢。 张太医闻言,却反过来与傅遥躬身作揖,“我与姑娘外祖家颇有渊源,今日能在此医治姑娘,是老天爷给我机会报恩。” 与她外祖家颇有渊源? 傅遥虽觉得意外,却大约能猜到那渊源何来。 想来她外祖母顾氏一族,曾是大夏国最为显赫的医香世家,祖上出了三位太医院院使,五位太医院原判。 而顾家不止出太医,还出了不少悬壶济世的仁医。 盛名满天下,桃李也满天下。 眼前的张太医,或许曾受过她外祖母顾氏一族的恩惠,也或许曾师从顾家。 总之,全仰仗前人种下的善因,才能结出她今日的善果。 傅遥感慨,正预备与张太医寒暄两句,却闻门口传来一句,“看不出来,你还故人遍天下。你倒是说说,究竟还与这儿的谁有瓜葛?” 如此悦耳却又散漫的嗓音,不是太子崔景沉又是谁。 闻言,张太医赶紧回身冲太子一拜,“不知殿下驾到,微臣唐突。” 崔景沉手一挥,示意张太医退下。 福安见状,也识相的随张太医一同退身出去了。 昨夜光线昏黄,傅遥只看见太子样貌俊俏,却不知太子竟生的如此明彻白皙。 叫她一个姑娘家,都不禁汗颜。 早闻已故的昭惠皇后是个倾世的美人,都说儿子的长相多半随母亲,可以想见昭惠皇后是个怎样的美人了。 崔景沉无视傅遥的目光,大步上前,一把就将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扯了出来。 傅遥反应不及,险些从卧榻上跌落下去。 “还疼吗?”崔景沉还如昨夜一般,单手扯着傅遥受伤的胳膊。 疼,能不疼吗? 傅遥疼的凝着眉头,对崔景沉道,“殿下松手,罪人就不疼了。” 崔景沉闻言,立马就松开了手。 尽管这是应该的,但傅遥还是预备跟这位太子爷道声谢。 毕竟,礼多人不怪。 谁知还没等她开口,就觉得脑门上一热,崔景沉正把手背贴在她额头上,煞有介事的试她的体温。 傅遥一时怔住了,身子僵硬,动也不敢动。 “好像有些烫。”崔景沉微微蹙起眉头,又用另一只手试了试自己的体温,这厢还没等得出结论。 就见一人影飞快的从门口窜了进来,“听说有人找我?” 第九章 人不可貌相

面对忽然闯进来的少年,崔景沉倒是从容淡定,连眼都没抬一下,依旧在专注的比较他与傅遥,究竟谁的额头更烫些。 因为崔景沉的手还贴在她额头上,傅遥也不敢乱动,只得用余光打量这不请自来的冒失鬼。 这冒失鬼瞧着与太子爷年纪相仿,都是十六七岁的模样。 他生了一张极为俊雅明净的面孔,眉目清和,朗若秋波,明澈的双眼透着一股男子少有的温柔。 他笑着,露出两颗虎牙,明明衣冠楚楚,相貌堂堂,却又带着几分稚气。 这笑容异常干净,干净的都有些耀眼。 少年望见傅遥,也是眼前一亮,急忙冲到卧榻前,一脸惊喜的问:“你可还认得我,我是挂在树上,下不来的吊死鬼呀。” 吊死鬼…… 说老实话,傅遥还真认不得眼前这说话颠三倒四的少年,却猜到,胆敢在当今太子面前如此放肆的,除了周佳木就没有别人了。 所以这个自称“吊死鬼”的少年,就是周佳木不会错的。 见傅遥只管盯着他,却没言语,周佳木有些急,“你忘了,咱们小时候,有一回傅伯伯带你和远哥来府上做客,我调皮爬到树上下不来,还是你爬到树上,把我救下来的。只是到后来我好好的,你却摔断了腿。” 周佳木说话的语速很快,边说还边手舞足蹈的演示,看的人眼花撩乱。 傅遥因为失血过多,本就有些发晕,在看过周佳木声情并茂的往事重现之后,只觉得更晕了。 但庆幸的是,傅遥还依稀记得这桩事。 只是与如今的她而言,这事已经很久远了,好像是她六岁时候的事儿了。 见傅遥清俏的脸上未起丝毫波澜,周佳木难免失望,“你不记得了?” “记得。” 这事儿傅遥虽然记的不太清楚,但就眼下的情况来看,她需要周佳木的庇护。如此,这昔日的情分就变的至关重要。 一听傅遥说记得,周佳木脸上的笑意更浓。 傅遥只望了他一眼,便迅速移开视线,不敢再看他。 只因这笑容太真诚,也太明艳,叫人不忍投入太多算计进去。 “那你可还记得,当时在树上,我与你说过什么?” 都是七八年前的事儿了,谁还能记的那么清楚。 傅遥觉得,这不怪她记性不好,只能怪周佳木记性太好。 见傅遥答不上来,周佳木却没表现的太失望,自答道,“我当时说,遥妹妹今日如此冒险救我,来日我一定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傅遥被惊的一阵猛咳。 崔景沉见状,一边冲周佳木投了个白眼,一边替傅遥拍背。 力气之大,简直要把人的五脏六腑都拍出来。 傅遥为保命,立马捂住嘴,缩起身子歪向一旁,躲开了崔景沉的拍打。 崔景沉不明所以,用略带困惑的眼光瞥了傅遥一眼,便尴尬的将双手负去了身后。 “这儿可不是你们故人叙旧的地方。”崔景沉说完,便转身大步朝门口走去,临出门前才与周佳木说,“我有话问你。” 周佳木闻言,也不急着跟过去,他赶忙上前,小心的将傅遥扶回去躺下,又仔仔细细的替她掖好被子,最后还安抚了傅遥几句,叫她安心休养,才要告辞。 “太子殿下是不是生气了?”傅遥道出了心中担忧。 周佳木摆手,“太子爷就那脾气,想要激怒他,还早。” …… 许是为应付太子,耗费了太多精神,待周佳木走后,傅遥便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再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黎明时分。 傅遥隐约听见外头传来搬搬抬抬的声响,猜想大约是太子一行预备启程了。 傅遥只怕成了累赘,再讨太子嫌弃,便预备起来拾掇拾掇。 谁知她尝试了好几回,却无论如何都坐不起来。 傅遥有些着急,也不顾手臂上隐隐传来的痛楚,用手臂做支撑,才好不容易坐起来。 正当她尝试着要穿鞋下地时,福安匆匆打外头进来,“哎呦,我的姑娘,您怎么起来了。” 接着,便三步并做两步的上前,将人扶稳坐好。 “姑娘您发着高热,就别逞强了,回头奴才背您出去就好。”边说着边将手上那件墨狐皮大氅,披在了傅遥身上。 多少年没见到过这么好的狐裘大氅了,不光墨狐的皮毛乌黑油亮,内层的衬里也不发凉,穿在身上既保暖又好看。 只是这件大氅与傅遥来说有些大,穿在身上就好像披了床被子,能将人从头到脚都严严实实的裹在里头。 所以傅遥认定,这件墨狐大氅本是件男装。 肯把这么好的东西借给她穿的,必定是周佳木无疑了,谁知从福安那里得到的回答却是,这狐皮大氅是太子之物。 傅遥就纳闷了,太子这人看上去有点……有点不好相处。 真没想到,太子竟会如此细心的为她考虑到这些,难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而福安这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要知道,他们太子爷可是最不喜欢旁人碰他的东西,尤其是女人。 …… 马车在路上颠簸了多久,傅遥就浑浑噩噩的睡了多久。 虽说马车里头宽敞,毯子软垫也铺的厚实,但与傅遥一个病人而言,要经历一番这样的长途跋涉,身子的确有些吃不消。 过了正午,行进的队伍才停下。 福安去讨了碗热水来,把蜜制成丸的药喂傅遥服下,便劝傅遥先闭目养神片刻,又忙着出去张罗饭食。 或许是因为先前睡了太久的缘故,傅遥这会儿到不觉得困了,当听见有人攀上马车的声响,只当是福安回来了,正预备起身去接一把,却见周佳木从门口探进头来。 “周公子。” 周佳木笑笑,提着个食盒到傅遥身边坐下,“唤我佳木就好,要不显得生分。” 傅遥闻言,没接这话茬,翻身想要坐起来。 周佳木赶忙探身上前扶她,一并还在傅遥背后塞了个软垫,叫她能坐的舒服些。 “眼下正在赶路,也没什么好吃的,若今夜之前,能赶到凉州大营,我一定命人做些好菜,给你补补身子。”周佳木赶着说,已经将食盒里的粥捧出来,搅了个半凉,“来,张嘴。” 尽管这两日,傅遥无论是吃饭还是喝药,都是由福安伺候的,但周佳木与福安不同,福安是个宦官,而周佳木却是个男人。 男女授受不亲,就算他俩是故人,也该避嫌才是。 但周佳木也是一片好意,她哪能不识抬举。 于是,傅遥也没矫情,便吃了周佳木送到她口边的粥。 一勺加了肉丝的热粥下肚,胃里暖暖的很舒服,谁知这第二勺粥却迟迟没送来。 周佳木仿佛是有心事似的,自顾自的用勺翻搅着碗中的粥。 傅遥又饿又疑惑,忍不住说,“要不我自己吃吧。” 周佳木这才回神,望着傅遥,无比认真的问,“阿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第十章 欲擒故纵

周佳木这问题问的傅遥一头雾水。 她以后有什么打算,这重要吗? 好像她心里怎么打算,万事都能遂心如愿似的。 不过周佳木既然问她,那她也不避讳,也想要趁机探探周佳木的口风,于是反问道:“那你们对我有什么安排?” 闻言,周佳木怔忪了片刻,随即笑了,“你真的是傅遥吗?” 傅遥无奈,她不是她,又能是谁。 “从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去哪儿了?”周佳木叹了一声,“可知这些年来,我有多想念她。” 周佳木的话,犹如一记温柔的拳头,不偏不倚正砸在傅遥的心口上。 一股说不清的痛意,瞬间在她心头化开。 傅遥苦笑,若周佳木如她一般,先后经历过家破人亡,骨肉分离的巨痛,之后再在永安坊过上几年苟且偷生的日子,大约就能明白,从前那个伶俐活泼的小姑娘,为何会变成眼前这般静默小心。 “其实,你不必防着我。”周佳木说着,倾身上前,贴到傅遥耳边小声说,“我永远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奇怪,尽管傅遥并没有全心全意相信周佳木的理由,但周佳木这句承诺,还是叫她心里觉得无比踏实。 既如此,傅遥也不打算再与周佳木见外,当即问道:“太子殿下肯救我,是不是因为你?” “是也不是。”周佳木答。 这个回答太过模棱两可,跟没说差不多,傅遥自然听不懂。 周佳木似乎也无心多做解释,安抚说:“你放心,殿下不会害你,你只管安心养身子就是。”说着,又舀起一勺粥,送到傅遥口边。 …… 在哄着傅遥把整碗粥吃下后,周佳木才告辞。 天空又飘起小雪,周佳木也没急着回去,在雪中静立了片刻,才走向太子崔景沉所在的车驾。 周佳木刚抖落掉身上的浮雪进了马车,还没等他坐下,就听崔景沉问:“她可好?” 周佳木到不拘着与太子的君臣之礼,直言道:“殿下若关心,何不自个瞧去。” 崔景沉不言,端起身前矮几上的酒杯,缓缓的将杯中的余酒饮尽。 “缘分的事还真是难说。”见崔景沉不言,周佳木便自顾自的念叨起来,“怎么就能这么巧,撞见阿遥又救了阿遥,可知咱们此番前来,本来就是为……” “咳咳。”话听到这里,崔景沉故意轻咳了两声,意在提醒周佳木,小心隔墙有耳。 周佳木警醒,立刻住了口,接着又往矮几前凑了凑,端起酒壶将崔景沉手边的空酒杯斟满。 崔景沉端起酒杯,浅酌一小口就放下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生了一副小女儿家的心肠。什么缘分,依我瞧,是天意。” 周佳木闻言,笑着露出半边虎牙,“殿下知道自己为何不讨姑娘家喜欢吗?” 崔景沉冷眼望着周佳木,不应声。 周佳木依旧笑着,无视崔景沉的小恼火,“那是因为殿下你无论何时都爱板着脸,一板正经的样子,试问哪个姑娘会喜欢如此不解风情的男子。” “是,本太子是不及你风情万种。” 闻言,周佳木呆愣了片刻,就忍不住大笑起来。 心想,别看他们太子平日里不善言辞,但偶尔说句什么,还真能活活把人噎死。 “好好好,臣下说不过殿下,甘愿罚酒一杯,向殿下赔罪。”周佳木说着,忙给自己斟了杯酒,痛痛快快的一饮而尽。 崔景沉见状,也把他杯中余下的酒饮尽,表示他并没有生气。 在饮尽这杯酒后,周佳木便敛了笑容,“臣下还有正事与殿下禀报。” 崔景沉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臣下先后派了四批精干的侍卫前去追拿刺客,只盼能抓到一个活口,可惜……” “不必抓住活口,难道你还猜不出幕后主使是谁?” 周佳木点点头,表示他心中早已了然。 “殿下预备怎么应对?” “欲擒故纵。”崔景沉道,乌黑的双眸中,满是运筹帷幄的狡黠。 …… 一路马不停蹄的赶路,一行总算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凉州大营。 傅遥被安置在一顶相当不错的营帐内休养。 帐中不光有卧榻和座椅等摆设,最要紧的是还有一架屏风隔开里外间,盥洗也方便。 然而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此刻,傅遥最关心的还是她兄长傅远的下落。 这里就是兄长傅远当年被发配充军的凉州大营,可知她是历经了多少艰难险阻,才熬到这里。 因为揣着极重的心事,尽管周身疲乏,但傅遥却睡不着。 她望眼欲穿的盼着周佳木能来,因为眼下,只有周佳木有法子,能帮她尽快把兄长找出来。 夜已深,周佳木并没有来。 傅遥了无睡意,却怕福安为难,只得躺下。 纵使眼下,她享受的是高床暖枕,但那份思念兄长的焦灼心情,也叫她如卧针毡。 午夜,半梦半醒中,傅遥忽然觉得额头一温。 似乎有一张温热的手掌,正轻轻的盖在她额头上。 这等温柔,好像兄长。 傅遥下意识的将这只手握紧,而那只手却像受了惊似的直往回抽。 “别走,远哥别走。”傅遥几乎是哭着祈求道。 闻言,那只手仿佛是犹豫了片刻,才收了力气,任由傅遥握着。 …… 第二日一早,周佳木就提着食盒,匆匆来到傅遥所在的营帐。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险些惊掉他的下巴。 太子爷一大早的出现在这儿,已经够奇怪了,而更叫人震惊的是,太子爷跟傅遥的手怎么会…… 许是听到了周佳木的脚步声,崔景沉偏头望了他一眼,眸色平静,只是眼底明显乌青了一片,像是彻夜未眠。 周佳木赶紧走上前,将手上的食盒放下,明明心中疑惑万分,却又怕吵醒还在睡着的傅遥,只得小声问:“殿下,这……” “昨夜许是着了梦魇,把我当成她哥哥了。”崔景沉颇为从容的解释说。 周佳木闻此,更加惊讶,合着太子爷昨夜就在这儿了,是拉着傅遥的手,生生坐了一夜。 但比起追究这些,周佳木显然更关心另一件事。 “殿下都跟她说了?” “还没。” 周佳木松了口气,暗叹一声还好,毕竟以傅遥如今的身子,只怕再经不起那样的打击。 “我不说,你说。”崔景沉轻轻的将傅遥的手拉开,便起身要往外走。 周佳木忽然有种被坑的感觉,立马追上去,“我也不说。” 崔景沉眸色淡淡,波澜无惊,“你若能瞒的住,自然可以不说,但她迟早也会猜到。” 第十一章 有事相求

就如崔景沉所言,傅遥迟早都会知道这件事。 且以傅遥的脾气,若不给她个确实的交代,只怕不出今天,就会起疑。 只是傅遥仍在病中,还发着高热,叫他如何开口与她讲,她兄长傅远早在两个月前的一次两军混战后,就下落不明。 周佳木坐在卧榻前,静默的望着卧榻上安详睡着的女子,心中纠结不已。 周佳木打小混迹宫中,是见过不少美人的,平心而论,傅遥的相貌,并不算他见过最出挑的。 却是最叫人难忘的。 虽然这些年在罪奴营中受尽苦楚,但傅遥没变。 那双眼,亦如当年他们初见时那般,碧眼盈波,透着逼人的灵气。 这样好看的眼睛,本不该用来流泪。 她在梦里究竟见到了什么?想来一定是叫人心碎的事。 否则,脸上为何会留有两道深深的泪痕。 周佳木抬手,正预备替傅遥抹去眼角的泪迹,谁知手才触到她的脸,人就猛然睁开眼,目光惊恐而涣散,明显是困溺在噩梦中,还没醒过神来。 她抬手,胡乱抓住了周佳木贴在她眼旁的手,口中低低的唤着兄长的名字。 周佳木任由傅遥抓着,也不说话。 到不是他不想出言安抚傅遥,只因为他迟早要说出那个坏消息。 他是怕先给希望,再添失望,傅遥心里会更不好受。 在缓神了片刻之后,傅遥才发觉她原本是在做梦。 这不怪她意志薄弱,只怪梦中的场景,太过真实而血腥。 傅遥自知唐突,赶忙松开周佳木的手,“我方才梦见兄长他……” 话说到这里,傅遥用力的摇了摇头,“噩梦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否则只怕要成真。” “不怕,梦都是假的。”周佳木一边安抚傅遥,一边感慨,这世上难道真有血脉至亲心有灵犀的事? “方才,是我冒犯了。”傅遥猜,她梦魇的样子,八成是把周佳木给吓着了,赶紧撑起身子,要好好的给周佳木再赔个不是。 周佳木伸手扶她一把,“咱们之间,不论这些,倒是你对殿下……” “殿下?太子殿下?” 周佳木寻思着,觉得有些话放在这会儿说,仿佛不大合适,便打了个马虎眼,“我说着玩的。”话毕便起身去到桌前,从食盒中捧出一盅汤羹。 “这是才抓来的野鸡,其实要炖来给姑娘家补身子,还是乌骨鸡更好些,可惜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没有。”周佳木边说,边吹凉了一勺鸡汤,递到傅遥口边。 傅遥愣了一下才张口,周佳木疑惑,“怎么总盯着我瞧?” 周佳木这话,多少有些心虚的意味,而傅遥压根就没多想,只道:“少有男子如你一般细心,竟还懂得这些琐碎的事。” 周佳木闻言,一边继续舀汤喂傅遥,一边回道,“你知道,我娘去的早,我爹又常常公务缠身,有时候连着数月都见不着人,哪顾的上我跟妹妹。我妹妹小的时候身子又不好,我想着我就这么一个妹妹,而我妹妹也就只有我一个兄长,我实在不放心将人交给丫鬟婆子们照看,所以才事事都亲力亲为。照顾那丫头久了,姑娘家的事,也就比旁人懂的多些。” “你真是一个好兄长,与我兄长一样。”傅遥说着,目光清和而柔软,“对了,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周佳木已然猜到傅遥要求他什么,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你尽管说。” “我兄长傅远,眼下就在凉州大营中,你能不能帮我把他找出来。” “不巧,真是不巧。顾将军前日率部与北渊贼寇一场恶战,眼下正在重新编制整顿队伍,赶在这种时候找人,只怕不方便,要不你再等两天?”周佳木终究没忍心道出实情。 “嗯。”傅遥点头,答应的痛快,并不愿叫周佳木为难。 几天而已,可知她与兄长傅远分离,已经整整五年。 这上千个日夜都熬过来了,还怕再等几日吗? …… 午后,张太医刚来替傅遥换好药告辞,就见福安提着个包袱进了营帐。 傅遥打量着那包袱皮,只觉得有些眼熟。 “姑娘,外头有个人,托奴才把这东西交给姑娘。” 待包袱拿到近前,傅遥立刻就认出这是她临离开永安坊前,坊长夫人和冷香一块给她打点的那个包袱。 “送包袱的可是个中年男子?” “是,个头有八尺那么高,面相很是凶悍。” 刘头儿,应该是刘头儿无疑了。 傅遥庆幸,还好那日的驿站走水案,没把永安坊的人给牵连进来。 “福安,我想见见那个人,能否请你帮我把人叫进来。” “回姑娘,那人放下东西就走了。”福安解释说,“起先奴才听说那位是您的旧识,本想请他进来,亲自将东西交到您手上。可那人却不肯,还说姑娘眼下已经是贵人了,他一个粗鄙的莽夫不懂得规矩,只怕冲撞了姑娘,只叫奴才给姑娘捎个话,叫姑娘保重。” 傅遥闻言,却不意外。 刘头儿便是这样的性子不错。 人尽管蛮横,偶尔也有欺凌弱小的时候,却绝不是个卑躬屈膝,爱趋炎附势之人。 想来,刘头儿已经稳妥的将罪奴们都送到了凉州大营,不日应该就会赶回永安坊。 这辈子,他俩可能都无缘再见了。 真该当面与刘头儿说声感谢和珍重。 傅遥叹了口气,静默了许久才回神,将放在膝头上的包袱解开了。 打量着里头的几件棉衣,虽然都不是全新的,却也有七八分新。 都是平日里,坊长夫人和冷香舍不得穿的好衣裳。 其中有一件雪青色绣白梅的棉衣,是冷香上个月央着夫人新裁的,还说要留着过年穿,没想到冷香竟把这件棉衣,也悄悄的放进了她的包袱里。 算算,她离开永安坊才不过一个月的光景。 却觉得,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福安,今儿是什么日子了?”傅遥问。 福安闻言,仔细算了算,“回姑娘,今儿是腊月初六,后天就是腊八节了。” 傅遥点头,心中荡漾着些许离别的酸楚,但有离别就有重逢。 时隔五年,这回她终于有机会与兄长在一起过个团圆年了。 …… 周佳木连着两天没来,听福安说,人染了风寒,这阵子怕是都不能来了。 傅遥原本还想再托周佳木,帮她留意一下兄长傅远的下落,但眼下人病着,她也不好自私到扰了人家养病。 想着这阵子,周佳木对她也是照顾有加,如今周佳木病了,她也不好不闻不问。 正赶上今儿是腊八,傅遥便托福安借了炊具来,想亲自给周佳木熬一碗腊八粥。 但身在战地大营,哪有那么齐备的食材。 好在傅遥烧饭的手艺不错,粥熬的是香糯绵软,很适合病人入口。 可当傅遥兴冲冲的提着粥来见周佳木时,人却不在。 傅遥纳闷,不是说人都病的下不来地了吗? 既如此,周佳木不好好的卧床休养,能去哪儿? 第十二章 永不节哀

傅遥扑了个空,心中难免失落。 她问福安,周佳木病着会去哪儿。 福安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劝傅遥回去。 傅遥也清楚,她一个姑娘,的确不好在军营中胡乱走动,只好随福安回去。 傅遥才刚进营帐,还未站定,就听有人问,“你去哪儿了?”语气之凌厉,不由得叫人心头一颤。 “殿下万安。”傅遥赶忙与福安一道与崔景沉道了安好。 “我问你去哪儿了?”崔景沉又问,语气不似平日里那般平和散漫,隐约透着几分焦灼和愤怒。 傅遥记得周佳木曾与她说过,想激怒太子爷很难,却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有这么大本事。 只是这种本事,并不叫她觉得愉快,更不值得炫耀。 “回殿下,罪人去见周公子了。” 崔景沉闻言,沉凝的眉头这才渐渐舒展,“他都跟你说了吧,你节哀。” 节哀?要她节哀什么? “罪人不明白。” 崔景沉一怔,傅遥第一次在这位太子爷眼中读到了犹豫。 就在这一刻,傅遥忽然觉得心里很不安,别不是…… “殿下,周公子方才并不在营帐内。”福安的话,犹如一记响雷,炸裂在崔景沉耳畔。 他望着傅遥满是探究的眼,意识到他正以最突兀也是最拙劣的方式,向傅遥揭开一个最残忍的真相。 “殿下……” 没等傅遥把话问出口,崔景沉就直接掠过她,大步向门口走去。 “殿下,是不是罪人的兄长出事了?”傅遥问。 崔景沉闻言,惊讶于傅遥的敏感与洞察力。 既然她已经猜到了,是否就没必要再遮掩。 崔景沉斟酌着,要用怎样柔软的词儿,将这个噩耗传达给傅遥。 “傅远在一次两军激战之后,便下落不明,眼下还在找。” 在战场上失踪的人,不是被俘,就是…… 傅遥情愿是前者。 但傅遥了解她兄长的性子,固执刚烈,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一旦被俘,必定是舍生取义的。 “敢问殿下,这是多久以前的事?” “有两个月了。” 傅遥颓然,忽然明白,方才太子殿下为何一开口,就劝她节哀。 可这哀,她无论如何都节不了! 原以为在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傅遥必定会崩溃大哭,没成想,她竟意外的冷静。 难道是早有预料,所以才能如此沉着的应对?还是因为伤心难过到极点,已经忘了哭。 崔景沉原本打算就这么走了。 但在这种气氛之下,他实在迈不开脚步,于是在静默了片刻之后,才又开口说:“本太子的长姐如今也身在北渊,生死未卜。” 傅遥晓得,太子口中的长姐,就是三年前下嫁北渊和亲的宁安公主。 如今两国交恶,作为大夏皇族,宁安公主自然首当其冲要遭殃。 说来,皇上这个当爹的也是够狠心,三年前将公主下嫁给敌国,已经是牺牲了女儿一回。 眼下,皇上又下令挥兵北上,攻打北渊,这是要彻底舍弃宁安公主这个女儿啊。 作为捏在北渊手中的筹码,宁安公主未必已经被害。 但宁安公主命途多舛,先是被亲爹被母国舍弃,又后被丈夫婆家离弃。 心中悲恸,如今必定是生不如死。 傅遥越想,心里越觉得难过,却强忍着不出声,使得整个身子都颤抖的厉害。 崔景沉不懂得安慰人,原本也想一走了之,却怕傅遥她会,“你,不许寻死。” 傅遥闻言,抬眼望向崔景沉,问:“我为什么要寻死?” 崔景沉望着傅遥那张清秀,却写满倔强的脸孔,不知怎的,只觉得胸口某处泛起一股说不清的痛意。 “当年,我与兄长分别时,曾和兄长约定,无论如何都要各自珍重。如今兄长言而无信,我却不能。我一定得好好活着,否则如何为我爹爹,为我傅氏一族冤死的族人们报仇雪恨。” “你说你要报仇?”崔景沉问,目光深邃。 “是。”傅遥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当年,我爹爹因怨怼陛下,意图谋反被问罪,着实冤屈。想我傅氏一族,三代忠良,我的祖父、曾祖父都曾是大夏忠贞不二的功臣,立下战功赫赫。到我爹爹这一辈,也是一心效忠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当年的信州之乱,鹿鸣山匪患,恪州恭定侯叛乱,皆是由我爹出马平定。这样忠心耿耿的臣子,怎么会反了陛下,反了大夏!” 崔景沉无言,因据他多方了解,当年傅氏一族被抄家灭门,的确是疑点重重。 “我爹爹已然是冤死了,可身为女儿,我却不能叫我爹爹背负反臣的罪名死不瞑目。我要为我爹爹雪冤,为我傅氏一族正名。” “凭你,如何做到?”崔景沉毫不客气的质疑说。 傅遥立刻冲崔景沉一礼,“殿下帮我。” 崔景沉闻言,面色静朗,口气平淡且略带冷漠的问:“我凭什么帮你?” 傅遥不卑不亢,沉着应道:“凭殿下肯救我并留下我,就说明我与殿下而言,还有价值。” 听了这话,崔景沉并未否认,却也没肯定。只是盯着傅遥,目光幽暗,叫人难以捉摸。 崔景沉突如其来的沉默,叫傅遥不安,可与其当个等人摆渡的可怜虫,倒不如主动出击,奋力一搏来的痛快。 傅遥一不作二不休,当即跪倒在地,与崔景沉重重的叩了个头,“只要殿下肯帮我了却夙愿,我甘愿为殿下所用,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得了这话,崔景沉依旧没应声,半晌,傅遥忽然觉得下巴一紧,抬头正对上崔景沉幽如深潭的双眼。 崔景沉端起傅遥的下巴,力道微微有些重。 但傅遥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顽固的就好像生长在瓦隙中的野草。 “不要自作聪明,更不许肆意揣测主上的心意。” 太子的意思是肯留她在身边了? 傅遥赶忙应道:“罪人明白。” 崔景沉这才松了手,“现在哭吧。” 哭吗?傅遥满眼困惑的望着崔景沉。 “你心里苦闷,若不哭出来,迟早要憋坏。本太子要你个废物做什么?” 许久没能畅快的大哭一场了,傅遥甚至都忘了她上回痛哭是什么时候。 营帐外,福安忽然听见帐内传来傅遥撕心裂肺的哭声,只怕是要出事,却不敢自作主张去搬救兵。 这厢正焦灼,却老远望见,救兵竟然自个来了。 第十三章 一言为定

周佳木一进营帐,就见傅遥跪在崔景沉脚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他立刻上前,也顾不得傅遥疼不疼,一把就将人从地上拉起来,冲崔景沉抱怨说:“殿下一个大男人,惹哭姑娘算什么本事。” 崔景沉闻言,也不解释,双手往身后一负,便大步离开了。 周佳木见状,本欲追上去讲理,还是傅遥扯住他,含含糊糊的说了句“不赖殿下”,周佳木才作罢。 “都哭成这样了,还说没受欺负。”周佳木手忙脚乱的扶傅遥到一旁坐下,也不知该如何安抚她。 傅遥方才那一通哭的畅快,积压心底已久的苦闷,也得以宣泄。 虽然也说不上身心舒畅,却比初闻兄长失踪的消息时,要平静许多。 “我好的很,倒是你,听说你病了,病的都下不来地了?” 其实,打从周佳木进门那一刻起,傅遥就看出,这两日周佳木称病不来见她,都是装的。 之所以如此,大概是怕她问及兄长傅远的事。 周佳木似乎并未听出傅遥这句是在调侃他,赶紧单手扶额,“这两天总觉得头疼,但不打紧。对了,太子爷方才都与你说什么了?我跟你说,太子爷有时候说话没轻重,你甭跟他计较。” “太子殿下方才与我说的,正是叫你头疼的事。”傅遥答。 一听这话,周佳木才瞬间明白过来,“你都知道了?” 傅遥点头。 周佳木望着眼角还挂有泪珠的傅遥,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叫她心里好过些。半晌才憋出一句,“人只是失踪,未必就出事了。” “借你吉言。”傅遥说完,便起身走到桌前,将食盒中还温热的粥端出来。 “今儿是腊八,我熬了腊八粥,你喝点儿吗?” 闻言,周佳木突然有些恍惚,心头没来由的一热,“你熬了多少,我就喝多少。” …… 傅遥虽然面上不露,但兄长傅远失踪一事,无疑是在她心上扎了一刀。 这一刀又深又狠,只要活着,便好不了。 这两日,周佳木时常要随崔景沉在大营和周遭的守备区巡视,以鼓舞军中士气。所以几乎不得闲来瞧傅遥。 偶尔来一次,总要策马带傅遥去大营之外走走。 说是天气虽冷,但总待在营帐里对身子恢复也无益,就该出来多走动走动才好。 还无意中提到一句,说太子爷也是这个意思。 傅遥想,若无太子的首肯,周佳木哪能带着她随意出入军营重地。 想来太子这个人,除了面冷,嘴巴毒,行为偶尔有些古怪之外,也算是个好人了。 这日,周佳木得闲,又带傅遥出来放风。 今日与往日一样,天色依旧灰沉沉的。 而在傅遥的印象中,西北的天气一入冬就是这样,就算冬去春来,也总是黄沙漫天,终年不见几日晴朗。 不过好在,今儿的风不大,到适合出来走走。 每赶上两人单独出来时,周佳木总爱问傅遥打听她这些年来的经历。 开始傅遥还会应和几句,后来便只剩沉默了。 傅遥不说,不是因为这几年的日子过的太苦不敢回忆,而是不愿周佳木因此同情她。 周佳木也不是个糊涂人,晓得这几年发遣在外的遭遇,并不叫傅遥觉得愉快。于是便再没问过傅遥这些,反而与傅遥讲了许多有关他和太子的事。 在听过周佳木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后,傅遥总算明白坊间为何有传,太子与周佳木是断袖了。 光听周佳木讲得那些太子爷不为人知的趣事,便可知道,这两人有多亲密无间。 有一回周佳木又说起他与太子的一桩趣事,其间见傅遥眼光流转,便猜到她在想什么。 于是慌忙解释说,他是喜欢女人的。 见周佳木那幅紧张样,傅遥无言,笑的肚子都疼。 如今,每每想起周佳木当时的神情,傅遥还是忍不住想笑。 “在想什么呢,这么高兴。”身旁,周佳木一脸不解的问。 傅遥没应声,迳自往前跑了两步,弯腰拾起地上的一截枯树枝,又回身冲周佳木比划了几下,“你教我习武吧。” 闻言,周佳木一怔,便笑了,“这武艺,哪是说习就能习的,都是自幼学起的童子功,可从未听说有半路出家的。” 傅遥听了这话,自然不甘心,“那你的意思是,我如今再学,就晚了?” 周佳木毫不客气的点头,“是太晚了。” 是啊,早知道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就该早在武艺上留心。 傅遥捏着那截枯树枝,有些闷闷不乐。 周佳木不紧不慢的走到傅遥身边,脸上还挂着笑,“若要舞刀弄枪,你是来不及了,要不我教你拉弓射箭吧。” 一听这话,傅遥又来了精神,“一言为定。” …… 隔日,周佳木就背上弓箭,带傅遥出来练习射箭。 然而过程却并不顺利,毕竟与傅遥一个毫无武功根底的姑娘而言,想要将弓弦拉开甚至拉满,都太难了。 但傅遥要强,打定主意要练就百步穿杨的本事,若连弓弦都拉不开,岂不笑话。 周佳木原以为傅遥只是一时兴起,才说要学习射箭。 可直到看见傅遥把两只手掌都磨出血痕,都恍若未觉的劲头儿,这才慌了。又劝傅遥,莫逞强,这射箭还是别学了。 傅遥只道,给她三日工夫练习,她保证能将弓弦拉满。 眼见是劝不住她,周佳木只盼傅遥自个能知难而退。但依他对傅遥的了解,似乎不大可能。 就这样,又过了三日,傅遥与周佳木相约验收成果。 当看着傅遥在短短三日间,就能练到将弓弦拉满时,周佳木惊诧不已。 实在不知,这身子单薄的小丫头,究竟哪来的这么大力气。 这厢,周佳木正忙着给傅遥拍手叫好,压根就没察觉到太子爷是何时来的,又是怎样上前,夺下了傅遥手中的弓箭。 傅遥也是吓了一跳,赶忙福身,给崔景沉道了安好。 而周佳木却不与崔景沉见外,口上称呼崔景沉为殿下,但说话的语气却像是跟兄弟似的,“殿下瞧,阿遥多厉害。” 崔景沉闻言,猛地将手中的弓箭砸弯在地,“胡闹!” 第十四章 记住你的话

少见崔景沉发火的样子,连周佳木都惊着了。 傅遥不明所以,也愣在当场。 崔景沉先斜睨了傅遥一眼,接着又瞥向周佳木,“你难道不知道她左臂上有伤,还纵了她胡来。就不怕她方法不对,再伤了手筋。” 闻言,周佳木才恍然。 他怎么就忘了傅遥的左腕上还有伤呢。 可知那道伤口被豁的又长又深,差一点点就要挑断手筋了。 “是我疏忽。”周佳木自责不已,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先向太子爷告罪,还是先与傅遥赔不是了。 “回太子殿下的话,这事不赖周公子,是我硬逼着周公子教我的。”傅遥说着,又冲崔景沉躬身一礼。 崔景沉冷眼瞅着傅遥,沉声道:“本太子最讨厌不安分的人,你若再如此,本太子便叫人把你送回你原来的地方。” “殿下……”周佳木本欲说情,却被崔景沉一个白眼给瞪了回来。 “本太子说的话,你可听明白?”崔景沉问傅遥。 “不明白。”傅遥答。 崔景沉无言,还是头一回碰上敢这么回他话的人。 “殿下,我不明白,我究竟能为你做什么,所以才央着周公子教我射箭的。我只是想在他日您一旦遇到危险的时候,能挺身出来保护你。” “本太子说过,不许你自作聪明。”崔景沉口气不善。 傅遥无畏,“无论是人还是物,一旦失去了价值,就意味着将被遗弃,我不愿成为太子殿下眼中的废物。所以只要殿下吩咐,我什么都肯为殿下去做。” 崔景沉闻言,盯着傅遥,眸色深深,犹如一方化不开的浓墨。 他静默了片刻,才开口说:“你一定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话毕,便拾起方才被他砸弯在地的弓箭,拂袖而去。 …… 当日傍晚,太子忽然着人送来一件东西,还命人捎话,叫傅遥明日在相同的时间,老地方见。 傅遥不明所以,直到打开盒子,看清里面的东西,才懂了太子的意思。 盒中放置了一把极为精巧的弓弩,傅遥拿出来试了一试,觉得这把弓弩甚是轻巧,就算她一个姑娘家单手擎着,也不会觉得太吃力,很是顺手。 且弓弩的形制不同于弓箭,不必费力去拉弓弦,只需扣动机关,箭就能飞出去。 更重要的是,弓弩的杀伤力绝不逊于弓箭,或许更强,而且还很便于携带。 摩挲着手中的弓弩,傅遥也着实松了口气。 原以为她今日激怒了太子,就离被送走不远了。没成想太子爷果然如周佳木所言,是个外冷内热之人。 亦或许,她与太子而言,尚有利用价值。 而她眼下所要做的就是,永远都不要失去这份价值。 …… 第二日,傅遥早早就来到约定地点,却没成想崔景沉竟到的比她更早。 今日,崔景沉穿了一件狐裘大氅。 与傅遥这身黑狐大氅不同,崔景沉这件大氅,是用通体雪白的白狐皮制成。 尽管白狐更适合女子穿戴,可穿在崔景沉身上,却出奇的合适。 傅遥想,崔景沉大概是她见过,长得最清俊出色的男子了。 只可惜太子殿下他不爱笑,否则便是要倾了这天下。 对于傅遥这个徒弟,崔景沉还是颇有耐心的,小到持弩的姿势,精到瞄准的窍门,处处都教的尽心仔细。 且一连教了七天,风雪无阻。 等到第八天的时候,崔景沉却没有如往昔一般早到,傅遥独自练习了好一会儿,才见周佳木匆匆赶到,说是太子爷着了风寒,今儿不能来了。 听说太子病了,傅遥甚是自责,只怕太子爷这病,是连日来顶着风雪教她弓弩才染上的。便求周佳木带她去给太子爷告罪请安。 谁知人都到了,崔景沉却不肯见她。 周佳木笑笑,叫傅遥不必多想,说太子爷最好面子,自然不愿叫个姑娘家瞧见他的病态。 傅遥心里终究难安,想来只有她尽力将弓弩练好,才不辜负太子爷病这一场。 …… 俗话说的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崔景沉这一病就是好几天,再加上诸事繁多,等傅遥再见到崔景沉,已经是除夕了。 傅遥万万没想到太子会召她去营帐中一同守岁,更没想到能与太子同席而坐。 尽管席上就她与崔景沉、周佳木三人,多少有些冷清。 但能在这团圆的日子里,有人作伴,已经是大幸。 “这还是我头一回在军中过年呢。”周佳木边说,边提起酒壶给崔景沉斟了杯酒,“从京都带来的酒都喝光了,这是凉州本地的美酒,殿下尝尝。” 就算是赶上过年,也没见这位太子爷与往日有什么不同,依旧是一脸的波澜不惊,那份平静淡漠,颇有不食人间烟火的意思。 “如何?”周佳木问。 “太过辛辣。”崔景沉虽然这么说,却已经将杯中酒饮尽。 “眼下战事吃紧,补给的粮草都还在路上,今日能摆上这一桌,已是不易,还请殿下担待。”周佳木说着,又给崔景沉添了杯酒。 “将士们可都吃了?”崔景沉问。 “正吃着呢,殿下放心,您吃什么,将士们就吃什么。您交代的与军同乐,臣下可不敢违背。” 崔景沉点头,又尝了口酒,“这酒凉了。” 周佳木闻言,立刻命人重新烫了壶新的来。 在将崔景沉和自个的酒杯重新斟满以后,周佳木又预备给傅遥也斟一杯。 崔景沉见状,不禁横了周佳木一眼,“姑娘家喝酒不像话。” 周佳木却笑了笑说:“臣下想着,赶上除夕这样的好日子,在坐的总要碰一杯,才显得郑重其事。” 崔景沉没应声,转而望向傅遥。 而傅遥也没含糊,当即应道:“奴婢是会喝酒的。从前,奴婢在永安坊时,因为冬夜实在苦寒难熬,奴婢常会与几个姑娘去偷坊长家的酒喝,借此暖和身子。想来那种酒,应该比这酒还要烈上数倍不止。” 崔景沉听了这话,直接黑了脸。 倒是周佳木兴致高涨,张罗着大家一起干了这杯。 傅遥哪敢跟太子爷碰杯共饮,立马起身举杯,“奴婢愿殿下新岁吉祥,福寿安康,先干为敬。”话毕,便将酒杯擎到口边,预备一饮而尽。 谁知,她嘴皮子刚沾到酒水,就觉得这酒味不对。 崔景沉明显看出了傅遥的迟疑,“怎么,是酒有问题?” 傅遥点头,“回殿下,酒中有毒。” 第十五章 给我理由

一听酒中有毒,原本面色静朗的崔景沉不禁微微蹙眉。 眸色也变的异常晦暗,隐隐透着些许杀气。 这也难怪,任谁忽然得悉,有人要下毒戕害自己,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阿遥,此言当真?”周佳木问,脸色仿佛比崔景沉还要难看几分。 傅遥知事关重大,若无十成的把握,绝对不敢胡说。 “此毒甚烈,帐内若有银器,大可拿来试它一试,银质必定会顷刻变黑。” 周佳木闻言,正预备找件银器来试,崔景沉却突然发了话,“去,把张太医请来。要掩人耳目,不得惊动任何人。” 福安反应极快,一得令,便立刻下去张罗。 找张太医过来一同验毒的确更加稳妥些,傅遥心中并无怨言,只是眼下帐中气氛紧张,叫她感觉很不安。 而更叫她不安的是,竟然有人能如此轻易的将毒药下入太子爷的酒水中。 不,想要在太子爷的膳食中动手脚,哪会是一件容易的事。 想必那居心叵测之人,也必定为此费尽心机。 只是此番太子酒中被人投毒,忽然叫傅遥想起了当日太子在驿馆遇刺的事。 这两件事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倘若真系一伙人所为,那太子爷究竟是得罪了谁,才会连番遭遇杀身之祸。 在此之前,傅遥就听闻太子为人跋扈乖张,想必平日里也没少与人结怨。 但太子是储君,是未来大夏国的继位君王,天大的仇能催的此人甘冒诛九族的风险,来谋刺太子。 所以傅遥认为,太子遇刺,大约不涉及个人恩怨,而是与后宫倾轧或前朝争权有关。 毕竟,当今陛下可不止太子爷一个儿子。 以为封了太子,入主东宫就能高枕无忧? 可知越是众星捧月,就越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当年,傅遥离开京都时还年幼,眼下宫中和前朝是怎样的局势,她也不清楚。但她却十分清楚一点。 世上最血腥惨烈的,莫过于储位之争。 胜者为王,而败者为寇的代价,便是抄家灭门。 一想到这些,傅遥几乎已经嗅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只是这壶酒中的毒,似乎有些……有些特别。 “殿下,张太医到。”福安腿脚麻利,赶着就将人请来了。 张太医一身宦官的衣裳做掩饰,若不仔细瞧,还真认不出。 “微臣给殿下请安,给周公子请安。”张太医拱手,一并向傅遥见礼。 周佳木也来不及与张太医客气,忙摆手叫他过去,“殿下究竟安不安,还得太医验过才知道。” 张太医得令,立马上前,在躬身道了一句,“微臣失礼”之后,便端起崔景沉的酒杯细细查验起来。 结果不用张太医说,单看那根一碰到酒水,就立刻变黑的银针,众人心中皆已了然。 “这是什么毒?”崔景沉问,口气平和,几乎听不出怒意。 得此一问,张太医又立刻从桌上取了一根干净的筷子,占了些酒水,递到鼻子边仔细嗅闻。 半晌,张太医才颇为不甘的放下筷子,“微臣无能,从未见过这种毒。” 张太医医术高超,又见多识广,连他都没见过的毒,可见刁钻。 虽然这毒究竟唤做什么,也并非至关要紧的问题。可若能知晓此毒的名字,便有机会查清此毒的来源,也就多了一个揪出幕后主使的条件。 只是眼下…… 崔景沉微微偏头,望向傅遥,“见你方才就有话想说,你说吧。” 傅遥闻言,立马福身应道:“若奴婢没断错,殿下酒中的毒,应该是苜苋草的毒。” 崔景沉无言,示意傅遥继续说。 “据奴婢所知,苜苋草的茎叶有剧毒,在奴婢从前服役的永安坊里,军士们常用淬了此毒的箭猎狼捕熊。因毒性极强,狼一旦中箭,便会当场毙命,就连几丈高百斤重的熊,也只需片刻就会一命呜呼。” 听完这话,张太医立即冲傅遥拱手,“姑娘说的苜苋草毒,可是北……” 见傅遥点头,张太医又立马转向崔景沉,正色道:“殿下,微臣听闻,这苜苋草是北渊国特有的一种毒草,此番北渊与我大夏交战,曾多次使用淬有此毒的弓箭偷袭我军,因此毒烈,且毒发极快,只要中箭,伤者便会当场毙命,使得我军将士深受其害,折损惨重。” 闻言,一旁的周佳木也立刻应和说,“殿下,臣下也曾听昭毅将军提起过,说北渊人善用毒箭。听说箭头上淬的那种毒,也并非无药可解的奇绝之毒。但就如张太医所言,这毒坏就坏在毒发迅猛,就算身上提前揣好了解药,可还没等解药瓶子打开,人就已经毒发身亡了。” “是,周公子说的极是。”张太医道,“营中的军医为研制此毒的解药也是煞费苦心,但至今也未能有所进展。” “我最恨的就是用下毒这种阴毒伎俩的人。”周佳木气呼呼的说,“北渊这起子卑鄙小人,眼见正面交战必定赢不了咱们,便只会耍这种手段,简直无耻。” 比起周佳木,崔景沉倒是沉着许多,“战场上从来都是兵不厌诈,你无需抱怨。” 傅遥认为,崔景沉这句算是说到了点儿上。 既然北渊为得胜,不惜用尽卑劣的手段,而这种苜苋草的毒,恰恰又是北渊所特有的毒药。 那么今日在酒中下毒,欲谋害太子爷的,就一定是北渊人了? 试想,奉大夏皇帝之命来前线劳军的大夏太子,突然在除夕夜中毒暴毙,不止军中会大乱,大夏国的朝廷也必将大乱。 北渊无疑会因为这个变故,在接下来的两军对弈中占尽先机。 只是,这其中仿佛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傅遥正寻思着,就听崔景沉吩咐,“你先下去吧。” 张太医得令,在施礼之后,便退身往外走,傅遥见状,也赶紧冲崔景沉福身一礼,也转身要走。 “你留下。”崔景沉盯着傅遥,口气还算温和。 傅遥赶紧回身站定。 “你认为,今夜在本太子酒中下毒,是北渊人的阴谋?”崔景沉问。 傅遥原以为太子爷叫她留下,大约是要再问问她有关苜苋草毒的事,压根就没想到,太子爷会问她如此关系重大的问题。 傅遥深知此事事关重大,由不得她乱说。 但正因为事关重大,她才必须要对答得宜。 这是崔景沉给她的机会,证明她有价值的机会。 “回殿下,奴婢认为,此事并非北渊人所为。” 崔景沉眸色淡淡,波澜未起,“给我理由。” 第十六章 即兴表演

傅遥一早就猜到,太子爷不会只是单纯的询问她对此事的看法。 除了看法以外,她还需要给太子一个,足以佐证她看法的切实理由。 而这个理由,傅遥有,并且还算确凿。 “回太子殿下,苜苋草虽然在北渊多见,但在我们大夏与北渊交壤的边境地区,也多有分布,边民也常会将此毒用于狩猎。” “就这些?”崔景沉打量着傅遥,眼色幽深,寒意摄人,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傅遥福身一礼,又神情从容的接着说:“奴婢愚见,认为战场上的事波谲云诡,在殿下酒中下毒的,未必就是混入大营的北渊奸细。 试想,若北渊奸细真有本事潜入我军大营,比起在殿下的饮食中下毒,到不如真刀真枪的刺杀来的容易。毕竟在大营之中,除了殿下您的亲信以外,是无人能轻易接近您的膳食的。 再者,下毒成功的机率也不是绝对,纵使侥幸叫奸人得逞,这有毒的膳食也未必就能入了殿下的口。就像眼前,奸人的奸计就是被当场识破。既是背水一战,应该会用更有把握,也更决绝的法子才对。” 崔景沉闻言,并未对傅遥的话表示赞同,却也没出言否定,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傅遥也没犹豫,又接着说,“奴婢认为,公然刺杀太子殿下,对北渊并无益处。明眼人都看的出,北渊与我大夏这一战,无疑是在以卵击石。尽管眼下胜负尚未决出,但北渊兵弱,不论怎么负隅顽抗,战败是必然。 北渊国君人心不足,为一己私欲,连累北渊百姓横遭战乱之苦,但北渊国君既为一国之君应该也不傻,就算再糊涂顽固,也不会彻底断了自己的生路。所以毒杀太子殿下的事,他敢做却不会做,否则便是真要逼着咱们陛下屠了北渊国。 奴婢想,应该是有人想要假借北渊的名义毒害殿下。 毕竟众人皆以为,苜苋草是北渊特有的毒草,一旦您受害,矛头便会直指北渊。而那真正的幕后主使,便可借此全身而退了。” “这么说,下毒之人,应该是个内奸。”周佳木情急,“殿下等着,臣下这就去将那奸贼揪出来。” “别急。”崔景沉手一扬,示意周佳木稍安勿躁,又口气淡淡的冲傅遥说,“光凭猜测,可证明不了什么。” “殿下说的是。”傅遥福身,“其实奴婢也有些地方不明白。” “你说。” “殿下,奴婢知道苜苋草有个特性,这种毒草的毒性虽强,却也有个弱点,就是必须要在采摘后的十个时辰之内,焙干研磨成粉,否则便会失去毒性。而制好的毒粉,也仅能存放三日,三日一过,这毒粉也就无用了。” 崔景沉也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神情似乎比先前要专注了几分。 “奴婢认为,下毒之人无论是内奸,还是潜伏在大营中的北渊奸细,都无法轻易得到新鲜采摘的苜苋草,即便是有,大营中人多眼杂,恐怕也无法秘密炼制毒药。再者,军营重地,门禁森严,任何人出入,都会进行严格的搜身,想要临时运送未失去毒效的苜苋草毒进来,也并非易事。奴婢想,若是能查清这毒药的来源,那么这背后的始作俑者是谁,也就会跟着浮出水面。” 这厢,傅遥的话音才落,一旁的周佳木便立刻做出反应,“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毒药运送进来,并且还要快,会不会是用飞鸽传书的法子?” 傅遥微怔,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是灰雀。”崔景沉也开了口,“凉州苦寒,少见鸽子,若大营中突然飞来一只,岂不是找着叫人怀疑。倒是耐寒又好驯化的灰雀很常见,即便常常往来,也不会叫人觉得突兀。” 经崔景沉这么一说,傅遥才想起,军营周围的大灰雀是不少。 前阵子,太子爷在教她使用弓弩时,便要她拿灰雀来当活靶练习。 灰雀何辜,要惨死在她的箭下。 傅遥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射杀那些无辜的灰雀。 当时,太子爷还为此很不高兴,责问傅遥,心不够狠,要如何报仇? 尽管这事儿叫傅遥记忆犹新,但方才慌忙之中,她也没想到奸人会驯化常见的灰雀来传信。 打量着眼前的太子爷,尽管有些霸道冷傲,却有运筹帷幄的果敢与智谋,似乎与传言中那个纨绔无能的形象很不一样。 或许有些人是故意暗藏锋芒的。 只是比起赞叹太子爷的机智,下毒之人的心机,才叫傅遥觉得心惊。 为保不露马脚,此人必定要对凉州大营内的情况及周遭环境进行极其深入且彻底的了解,除此之外,还要精心驯化灰雀,来传递消息和毒药。 其余的准备不说,单要做好这两点,就得耗费不少时间和心力。 可见背后主使之人心机深重,为毒害太子,当真是处心积虑。 这计划本也算周详,但人算不如天算。 想必那人做梦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半路杀出个了解此毒的她,来撞破这一诡计。 既然已经大概推断出奸人所使的手段,周佳木哪还坐的住,“既知如此,臣下这就去彻查此事。” “等等。”崔景沉拦道,“若大张旗鼓的查问此事,一则会扰乱军心,二则还会打草惊蛇。你不是一直都想抓个活口来审问吗?这就是个机会。” 周佳木闻言,似乎是若有所悟,唇角微扬,露出了一边的小虎牙。 瞧神情,应该是有了主张。 但接下来,周佳木突如其来的举动,却叫傅遥瞠目结舌。 只见周佳木一把抄起桌上盛毒酒的酒壶,奋力往地上一砸,接着便大声嚷嚷到:“好你个毛手毛脚的奴才,没长眼吗,大好的日子,竟敢将酒水溅到殿下身上,真是不想活了。” 傅遥眼睛瞪的溜圆,还没看明白周佳木这是演的哪一出,就见福安一个箭步上前,“扑通”跪下,“奴才该死,是奴才冒失,冲撞了殿下,求殿下饶命。” 闻言,崔景沉阴着脸,用极其轻蔑且冰冷的语气朗声吩咐说:“来人,把福安拖下去,责打五军鞭。” 得了吩咐,帐外迅速进来两个侍卫打扮的男子,毫不迟疑的就将哭号求饶的福安给架了出去。 傅遥这才看明白,太子爷这是与周佳木和福安,即兴表演了一出瞒天过海的大戏。 三人逼真的演出和默契的配合,简直叫傅遥叹为观止。 只是这戏是假的,招呼在福安身上的鞭子可是真的。 听着福安的惨叫声,不断从帐外传进来,傅遥忽然明白,想成为太子崔景沉的人,并不是只有机灵和忠心就够了。 第十七章 生死状

太子身边的侍卫,各个武艺高超。 既是练家子,下手多半没个轻重。 就算冬日里穿的衣裳厚,任他们一鞭子挥下来,也会被打的皮开肉绽。 可眼下,福安这鞭子必须挨。 否则,如何叫那躲在暗处的下毒之人相信,太子爷之所以安然无恙,并非是察觉酒中有毒,而是因为内侍太监不小心打翻了酒壶,才使得太子爷侥幸逃过一劫。 太子爷这一劫是平安度过了,却苦了福安。 尽管只有五鞭子,但料想福安至少得有半个月不能出来当差了。 傅遥也是挺心疼福安的,毕竟她养伤的这些日子,都是由福安鞍前马后的细心照料着。 如今福安突遭横祸,她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比起傅遥,崔景沉倒是相当淡定,对福安的惨叫声恍若未闻,十分从容的与周佳木部署接下来的事。 “之后也没有什么便利的法子可用,你着人暗中盯紧了,三日之内,必会有所收获。” 周佳木点头,“殿下放心,臣下一定会将有嫌疑的人,都盯死了。” 周佳木办事,崔景沉向来放心,也没多交代,又望向一边的傅遥。 “今日之事,本太子会记你一功。” 这个功劳,傅遥当得,只是比起领功,她还另有要紧的事向崔景沉回禀。 “殿下,奴婢斗胆,还有一事禀告。” “说。” “回殿下,是关于减缓苜苋草毒性发作的方法。” 闻言,崔景沉眼光一闪,明显对傅遥的进言很有兴趣。 而一旁的周佳木更是振奋,“阿遥,你真有法子能克制苜苋草的毒发?” “是。”傅遥答道,“据奴婢所知,苜苋草的茎叶有剧毒,根却是无毒的。且茎叶与根的药性相生相克。虽然苜苋草的根,并不足以解它茎叶上的毒,但只要将苜苋草根研成的药粉提前服下,一旦身中其毒,便可延缓毒发。” “此话当真?”周佳木问。 “当真。” “既能延缓毒发,大约能拖延多久?” “大约一炷香的工夫,若身上带着解药,足够保命了。”傅遥答。 困扰营中军医已久的难题,竟然被傅遥轻易化解,周佳木欣喜之余,也不忘给傅遥请功。 可崔景沉对傅遥的态度,却不似预想中亲切。 “你为何会如此了解苜苋草的毒性?” 得此一问,傅遥十分坦率的答到,“回殿下的话,从前奴婢在永安坊时,坊中军士们猎狼所用的毒,皆是由奴婢亲手调配,所以奴婢了解苜苋草的毒性。” “你懂得医术?” “回殿下,奴婢的外祖母顾氏出身医香世家,虽为女子,但医术超群。奴婢打小耳濡目染,略懂得些皮毛而已。” 听了傅遥的话,崔景沉却丝毫没有要夸奖她的意思,脸色反而愈发阴沉下来。 “可知你那点儿皮毛,关系到全军上下多少将士们的性命安危,口说无凭,你叫本太子如何信你。” 太子的质疑也不无道理。 但傅遥是真心想为太子爷排忧解难,更是想尽其所能,叫奔赴沙场冲锋陷阵的将士们无后顾之忧。 若无十足的把握,她怎么敢冒然提出此事。 而她眼下要做的,就是叫太子相信她不是为贪功才进言的。 只是如何叫太子深信于她,傅遥一时半会儿也没个头绪,只得与崔景沉福身施礼,“为证明此法有用,奴婢愿以身试药。” 却没想到话一出口,就立刻被周佳木给驳了回去,“阿遥你是不是疯了,可不许胡来。” 崔景沉无言,默默审视着傅遥,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叫人完全看不透他的心思。 傅遥并不是个冒进之人,却是个相当固执的人。 见崔景沉不言语,她当即跪下,“奴婢心意已决,求殿下成全。” 崔景沉垂眸,盯着傅遥,目光深邃,也看不出喜怒,但说话的口气,却透着一丝淡淡的不悦,“你不是一心想替父伸冤吗?一个死人,可什么都做不了。” “若不能为父正名,奴婢死不瞑目。在此之前,奴婢也绝对不许自己死。所以请求殿下,准奴婢试药。” 傅遥说话,少用“绝对”这样的字眼。 可见她对研制出能够延缓苜苋草毒发的特效药,有十足的把握。 这份自信,叫人不由得赞赏。 “本太子给你五日时间,你若能配出此药,本太子再记你一功,否则……”崔景沉说着,端起桌上的酒杯,将杯中的酒泼洒在傅遥身前的地下,“否则这杯酒,就是提前用来祭你的。” 傅遥闻言,恭恭敬敬的冲崔景沉叩了个头,“奴婢领命。” 尽管没有笔墨,但傅遥与崔景沉已经在口头上签了“生死状”。 这回可是不成功,便成仁了。 周佳木从旁瞧着,也是干着急没法子。 在他看来,傅遥既敢应承此事,必定是有确实的把握,但事无绝对,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事关军情大师,依太子爷的脾气,可是说到做到,绝不会留情面。 但事到如今,这两人都已经将话说死,哪还有转圜的余地。 周佳木无奈,忙上前将还跪着的傅遥扶起来,又故作轻松的与崔景沉玩笑说,“这大过年的,总把死字挂在嘴上多晦气。依臣下瞧,我俩得与殿下好好碰上一杯,这一杯就唤作劫后余生。” 崔景沉瞪着周佳木,一副就你话多的神情。 周佳木假装没瞧见,还真去提来茶壶,斟了三杯茶。 说了半天话,崔景沉也渴了,端起一杯正要喝,周佳木却立马伸手去挡。 “殿下素来赏罚分明,今日阿遥及时识破酒中有毒,殿下方才也亲口说要记阿遥一功,既有功劳,是不是该赏?” “赏。”崔景沉道,预备继续喝茶,谁知周佳木却依旧挡着不让开。 “殿下既说要赏,那事不宜迟,您这就把恩典赏下去吧。” 崔景沉闻言,索性放下了手中的茶碗,“那你说,本太子该赏她点儿什么?” 得此一问,周佳木故作苦恼的思量了片刻,才答;“今日阿遥机敏,救了殿下一命。不如殿下就赏阿遥一条命吧。” 第十八章 甘于被利用的人

命?这要怎么赏? 但崔景沉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而一旁的傅遥也不糊涂。 周佳木兜了这么大个圈子,不过是想为傅遥求个恩典。 一旦配制解药失败,免死的恩典。 傅遥清楚,此番她是背水一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所以她并没考虑失败的后果。 因为她压根就没打算失败。 无论眼下,崔景沉肯不肯答应周佳木的请求,她都会全力以赴。 尽管如此,但傅遥心里还是很感激周佳木,为了那个万一的万一,提前给她留好后路。 崔景沉闻言,并未应声,神情也晦涩的叫人琢磨不透。 周佳木最是了解这位太子爷的脾气,也没指望他能痛快答应。 于是,没等崔景沉应声,就一脸欢喜的自说自话到,“殿下不说,便是默认了。”接着便端起桌上的茶碗,煞有介事的与崔景沉手边的那只轻轻一碰,“殿下一言九鼎,既答应,可不能反悔。” 崔景沉本是最讨厌被赶鸭子上架的脾气,今夜也是稀罕,竟然没有发作。 见崔景沉也跟着端起茶碗,要喝的样子,周佳木赶紧给傅遥递了个颜色,“阿遥,还不谢过殿下恩典。” 傅遥也是个机灵的,忙不迭的端起茶碗,冲崔景沉一拜,“奴婢以茶代酒,谢过殿下。”话毕,便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崔景沉淡淡扫了傅遥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也缓缓的将杯中茶水饮尽。 年终的午夜,走的惊心动魄。 新岁的黎明,来的悄无声息。 子时一到,这岁便算是守完了,在给太子爷早早拜了年之后,傅遥和周佳木便双双告辞了。 此时的凉州大营一如往昔,灯火通明。 值夜的士兵,不敢懈怠,依旧警觉的来回巡视,整个凉州大营并未因为新岁的到来,有任何改变。 甚至感觉不到一丝辞旧迎新的兴奋与喜气。 战场上只有生死,没有节日。这是傅遥儿时,爹爹与她说过的话。 每逢佳节倍思亲,尽管傅遥已经尽量不去想念,没成像一个不留神,从前的回忆就如春日的野草疯长,将她瞬间淹没。 因为傅遥一个姑娘家,大半夜的独自在军营中行走不方便,周佳木便执意送傅遥回去。 索性傅遥住的营帐离崔景沉和周佳木的都不远,否则傅遥心里就太过意不去了。 这些日子,周佳木真的帮了她太多太多。 多到叫她觉得,就算她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还不清了。 眼见再走两步,就是傅遥所住的营帐,周佳木突然停下脚步,唤了一声“阿遥。” 周佳木人温厚,说话也和气,嗓音更是温软好听,骤然被他叫一声,傅遥一时也分不清是身子跟着心一颤,还是心跟着身子一动。 “怎么?”傅遥问。 周佳木望着傅遥,因为背对着篝火,使得他的眼光看起来有些朦胧,就好像今夜的月色。 “今日之事,本不必你担待,你又何必将此事揽上身?” 原来是为这个。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是不愿见我们大夏的将士们,再无辜牺牲。” 周佳木闻言,唇角微扬,又露出了一边的小虎牙,“没想到阿遥还是个心系天下的女中豪杰。” 周佳木如此调侃,不过是想博傅遥一笑。 但此刻,傅遥却没法真心实意的笑出来。 傅遥自问是个凡人,甚至是个俗人,天下兴亡?她哪有这么无私。 匹夫有责虽然是真,但她这回主动向太子爷请缨,接下这份差事,最终的目的,不过是要向太子证明她的价值。 只有尚有价值,且甘于被利用的人,才不会被抛弃。 傅遥觉得,只要她还追随太子爷一日,这便是她活着的唯一信条。 “夜里风凉,你赶紧回吧。”傅遥催周佳木说。 周佳木笑笑,“我看着你进去再走。” 傅遥点头,才走出去没两步,又转身停下,“福安……” “放心,殿下可不是个冷血无情之人,是不会放着福安不管的,也不会叫福安的罪白受。” “但愿如此。” “今儿太晚了,等天一亮,我就另安排个妥帖的人来伺候你。”周佳木说。 傅遥闻言,赶紧推辞,“不必,我身子都已经好了,什么都能自己来。” “你就别犟了,这可是军营,难道要叫你一个姑娘家来来往往的打水送膳。” 的确,军营重地,是严禁女子出入的。 傅遥心里清楚,太子爷也是冒着大不韪,才把她安置在这儿。 既然她已经身在军营无法改变,那唯一能做的,就是深居简出,少给太子爷添乱。 想到这儿,傅遥也没矫情,立刻谢过周佳木的好意。 “你我之间,说谢生分。起风了,快回去。”周佳木赶着说,赶着与傅遥摆摆手。 “佳木,愿你新岁吉祥,福寿安康。”傅遥说完,便转身大步向营帐走去。 闻言,周佳木还擎在半空里的手臂,猛地一僵。 方才,阿遥是笑了吗? 周佳木缓缓的将手臂收回来,手不自觉的抚在了心口上。 心里觉得满满的,胀胀的。 北风呼号,冷的彻骨,但傅遥的笑,却叫人如沐春风。 不,就算是春风十里,也不及阿遥的笑明彻美好。 周佳木回味着,脸上的笑意更浓。 …… 傅遥刚进营帐,就见帐中有个人。 二十上下的年纪,瞧打扮,应该是个宦官。看相貌,似乎有些眼熟。 见傅遥回来了,那宦官立马上前一礼,“奴才常安,给姑娘请安。奴才是奉太子殿下之命,接替福安来伺候姑娘的。” 听常安这么一说,傅遥才想起,她回回见太子,眼前这名叫常安的宦官都会随侍在侧。 可见是太子爷颇为倚重之人。 傅遥是劳碌惯的人,不习惯旁人伺候,前阵子叫福安忙前忙后的照顾,她心里就已经够过意不去了,眼下太子爷又指了常安过来,实在叫人诚惶诚恐,没法心安。 但傅遥心里也清楚,这常安是奉太子爷之命来的。 若她就这么叫常安回去,即便她不怕太子爷事后怪罪,常安八成也不肯回去。 毕竟,常安是拿太子给的俸禄,听太子话的。 既然太子有心,她也不能不识抬举。 只是这常安瞧她的眼神怎么就这么古怪呢? 目光犀利,像是盯犯人似的。 难道…… 第十九章 夜袭

夜已深,傅遥却了无睡意,一则是因为外头风大,不断吹打着营帐,响的叫人睡不着;二则,傅遥满脑子都是关于苜苋草的事,越想人就越精神。 再有,便是常安了。 大约一个时辰之前,在傅遥安置躺下以后,常安便搬了张凳子,抱剑坐在傅遥的床边。 一旁的桌上,燃着一盏幽暗的烛灯。 大约是因为有风吹动的缘故,烛火摇曳,忽明忽暗的,再映着床前抱剑的黑影,任谁能安然入睡。 傅遥睡不着,便在想,这常安会不会是太子爷派来监视她的。 否则为何总是冷着一张脸,不爱说话。 那神情,简直与太子爷如出一辙。 任谁见了,也能轻易看出,这是亲主仆。 从前的福安厚道又和气,可不是这样。 但这念头一经冒出,傅遥自己就给否了。 精明如太子,知道她眼下是赶都不会走,怎么可能偷偷逃跑。 况且这里是凉州大营,守备森严,别说是逃出大营,就连随意走动都不行。 傅遥认为,太子爷之所以派常安过来,并不是为监视她,而是另有目的。 儿时,傅遥常常会与兄长傅远央着爹爹,给他俩讲军营中的事。 她记得爹爹曾讲过,就像一日之中最黑暗的时刻不是午夜,而是黎明之前一样。 行军打仗,最危险的时刻,往往就在你认为最安全的时候。 赶上除夕,两国虽然讲好休战三日。 但就如崔景沉所言,兵不厌诈。 比起大夏的百万雄师,北渊兵薄,两军对垒之时,北渊军队多以诡谲的打发才能勉强撑到如今。 北渊人狡诈阴险是出了名的,难保不临时反悔,趁我军懈怠之时,来杀个措手不及。 先前,周佳木送她回来时,傅遥就发觉今夜负责守备巡逻的士兵比往日多,还多了一倍不止。 看来太子爷已经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来迎接可能到来的不速之客。 想到这儿,傅遥更加困惑,太子爷如此运筹帷幄,这与传闻中那个乖张暴戾,只懂得贪图享乐的太子,简直判若两人。 联想到今夜的投毒事件,太子爷如此,果然是为隐其锋芒吗? 忽然,帐外一声爆响。 隔着厚厚的帐幕,傅遥都能望见有一道极闪的光,自下而上直冲天际。 傅遥一怔,立刻翻身坐起,难道真叫太子爷给猜中了? 常安反应极快,起身拔剑,瞬间就移到了营帐门口。 “姑娘莫慌,有奴才在,必保您毫发无伤。” 这一句,可以算是常安今夜与她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了。 傅遥就说,常安与太子爷是亲主仆。 那份自信到有些狂妄的用词和语调,真是如出一辙。 其实,傅遥并不担心自己,也知道用不着去担心太子。 可心里总觉得有些惴惴。 帐外,狂烈的夜风,依旧呼号不休,丝毫未有春日即将到来的温情。 远处隐约传来阵阵打斗声,每一声都直叩傅遥的心弦。 她从未如此近距离的感受甚至参与一场战争。 虽然并未亲眼所见,但战争之惨烈,光用想的就触目惊心。 “常安。” “姑娘吩咐。” “你快回殿下身边保护殿下,我这边不要紧。”傅遥说。 常安闻言,立刻回道:“奴才奉殿下之命,前来保护姑娘,若非战死,不得离开姑娘半步。姑娘之命,奴才恕难听从。” 原来常安真是太子爷特意指来保护她的。 而她先前,竟然还狭隘的以为,常安是太子爷派来监视她的眼线。 傅遥想不透,她究竟何德何能,能叫太子爷为她费这份心思。 在熬过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刻,很快就迎来了黎明的晨曦。 当得知我军昨夜大胜敌军,剿杀并俘虏敌兵数百人的消息后。 从不信佛的傅遥,也忍不住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常安倒是淡定,在将佩剑收好以后,就忙着去给傅遥张罗早膻去了。 别看常安面冷,可论心细,一点儿都不输福安。 拔剑护卫的差事能当,端茶递水的活儿也做的干净利索。 趁傅遥用膳的空当,常安还特地去灌了个汤婆子来,给傅遥暖和被窝。 但傅遥自问,可没有这吃饱喝足,就去睡下的福气。 才撂下碗筷,就问常安,营中有没有多余的马,可否借她一匹。 马,军营里自然有的是,可是…… “姑娘要马有何用?” “昨夜殿下吩咐,要我在五日之内制出能抑制苜苋草毒发的解药。如此,就需要大量的苜苋草根。想来这凉州大营中,除了我以外,应该也没人识得此草,所以我必须亲自到营外附近的山上看看,能不能采到足够的苜苋草回来。” 常安闻言,觉得傅遥的要求合情合理。 但允不允,却不是他能做主的。 “姑娘稍等,奴才这就去请示太子殿下。” “有劳公公。” “姑娘叫奴才常安就好。” 傅遥笑笑,“那有劳常安。” …… 常安到时,崔景沉一身戎装,正预备赶在这新岁的第一天,与昭毅将军顾鸣远一道去给军中的将士们训话。 即便是在军中,崔景沉也鲜少做戎装打扮。 偶尔这样穿戴一次,那逼人的英气,也足以叫人惊艳。 见常安过来,崔景沉不自觉的皱了皱眉,问:“她怎么了?” 得此一问,常安便立马将傅遥的请求,照实回禀。 听了常安的话,还没等崔景沉说什么,周佳木就忍不住先道:“昨夜一场激战,我军虽大获全胜,可难保大营周围没有藏匿漏网之鱼,叫阿遥这会儿出去,恐怕不妥。” 闻言,崔景沉却一脸淡然,问周佳木,“她会骑马吗?” 周佳木笑了,“将门之后,哪有不会骑马的,保不准阿遥的马术,比殿下还好呢。” 崔景沉转过头,又望向常安,“去,把追云牵给她骑。” 追云?那可是太子爷十五岁那年,陛下赏给太子的御马。 也是太子爷最喜爱的一匹马。 怎么就舍得…… 尽管有些迟疑,但常安还是立刻躬身应下。 而一旁的周佳木,才不管太子要把追云还是追雨借给傅遥骑,便焦急问道:“难不成殿下还真叫她去?” 第二十章 请君入瓮

面对周佳木颇为急切的询问,崔景沉倒是沉着冷静。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不授之以米,就判她输,是要生生叫她怄死?” 闻言,周佳木才渐渐回味过来。 忽然觉得有些时候,太子爷似乎比他还了解傅遥的脾气。 可他与傅遥是相识于幼时,而太子爷与傅遥才结识了不过两个月。 若论对傅遥的了解,他应该远在太子爷之上。 怎么会…… “你跟着傅姑娘一道去,另外再带上高氏兄弟。”崔景沉又交代常安,“记得,无论如何,天黑前必须回来。” 常安领命,立刻下去张罗。 周佳木也是干着急,不禁念叨说,“要不是有重任在身,这一趟我一定得陪阿遥走。” 崔景沉依旧神情从容,抬手取下剑架上的剑,“常安和高氏兄弟,可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人,有这三人保驾,她必定无恙。” 周佳木自然知道,常安和高氏兄弟是太子身边,武艺最高强的三人。 之所以有所抱怨,是怪太子爷太不懂得怜香惜玉。 “殿下不是不知道,阿遥的身子虽然已经大好,但依旧虚弱。这大冷的天,又是骑马又是上山,她一个姑娘家哪能吃的消。全赖殿下,非要定那个五日之约。” 听了这话,崔景沉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疑虑,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若连这点儿苦都受不住,那便是我错看她了。”说着,将手中的佩剑抛给周佳木,“别忘了,我给你揪出内奸的期限,也是五日。” 周佳木稳稳的接住崔景沉抛来的剑,口气笃定的讲,“殿下放心,五日之内,臣下一定给您个交代。” …… 傅遥在常安的护送下,一路穿过军营。 如今,大营上下几乎都在议论昨夜,北渊欲偷袭我军大营却反被围剿的事。 也是听了将士们的议论,傅遥才知道。 昨夜我军并非只是提高戒备,漫无目的的守株待兔才大获全胜。 而是故意放松边境的守备,诱敌逼近大营,才打了一场请君入瓮的大胜仗。 尽管将士们都议论说,这一切都是昭毅将军的部署。 但傅遥却认为,太子爷心思细巧,目光深远,这一计八成是太子爷的谋算。 否则昨夜,太子爷又哪来的远见,叫常安带剑来护她。 傅遥想,太子爷之所以要将这功劳拱手让给昭毅将军,一则,昭毅将军带领将士们冲锋在前,与敌寇奋勇厮杀,这份得胜的功劳,本就该是昭毅将军和将士们的。 二则,这偌大的一份军功,太子爷即便想要也要不起。 否则,回去京都以后,便真真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傅遥好奇,如今宫里和朝廷,究竟是个什么形势。 不但逼得当今太子爷故作庸懦无能,还纵得奸人狂妄,一路追杀,是咬定主意要取太子爷的性命才甘心。 傅遥只记得,太子爷的生母昭惠皇后出身不高,且早亡。 尽管昭惠皇后身为陛下的结发妻子,生前极受陛下爱重。 但人走茶凉,况且人已经走了快十年,加之皇上又另立新后。 太子虽为太子,却一无生母撑腰,二无势强的外祖家保驾护航。 被人轻视,地位飘摇也就不奇怪了。 想到这儿,傅遥只觉的心里闷闷的难受。 那个男人,明明坚毅的好像山巅最锋利坚硬的岩石,却就是叫人莫名的心疼。 “姑娘,咱们到了。”经常安提醒这一句,傅遥才回神,抬眼望去,见不远处站着两个侍卫打扮的年轻男子,两人手中还各牵了两匹骏马。 “姑娘,这是高文和高武兄弟,是殿下的近身侍卫,今儿随咱们一道上山去。” 高文和高武兄弟与常安一样,看着年轻,却都是一副沉稳干练的样子。 有这样的人从旁协助,傅遥很是安心。 只是太子爷把身边的亲信都派来帮她,自个怎么办? 傅遥寻思着,原本打算叫高氏兄弟回去一个,可话都到了嘴边,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三个人,除了太子爷的话,应该不会再听从任何人的吩咐,她也不例外。 如此,也就不必自讨没趣了。 傅遥仰头望望天,见眼下的风势虽然已比昨夜稍稍减弱了几分,但瞧天色,只怕稍晚些时候,会有一场大雪。 “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出发。”傅遥说。 得了这话,常安立刻上前,将其中一匹毛色乌黑的骏马牵到傅遥跟前。 “真是一匹好马。”傅遥忍不住称赞说。 常安闻言,也没多话,单膝往马前一跪,“眼前儿没准备踩脚的凳子,姑娘就踩着奴才上马吧。” “不必。”傅遥赶忙上前将常安拉起,接着便抬脚踏上马镫,翻身就上了马。 动作之利落,哪像个柔弱的姑娘,只怕比一般的男子还要敏捷。 见此,就连如高氏兄弟这样的练家子,都赞许说,“姑娘好身手,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其实,自打被发遣至永安坊为奴,傅遥已经有五年多没骑过马了。 但身为将门之后,骑马这种技能,几乎已经成为一种本能,是无需常常练习,就能手到擒来的事。 所以面对高氏兄弟的称赞,傅遥并不觉的得意,只是笑笑说,“我五岁的时候,爹爹就教我骑马了。” 闻言,高氏兄弟中的弟弟高武立刻冲傅遥抱拳一礼,“辅国公大都督是大英雄,是咱们大夏的大功臣,小的是打心底里敬佩。” 兄长高文听了这话,忙拉了高武一把,示意他不要多话。 中军大都督,一品辅国公早已成为过去。 曾经的大英雄,大夏的大功臣,眼下是被千夫所指的叛贼。 所有的辉煌与荣耀,已随之长埋于地下。 但这并不是结束。 傅遥发誓,她绝对不会让她的大英雄,她最敬重的父亲,就这么含恨而终。 终有一日,她要所有人不再偷偷摸摸,而是正大光明的提起辅国公大都督傅正卿的名字。 并为之敬仰并惋惜。 而她眼下,正为此拼尽全力。 在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些心绪以后,傅遥便催动身下的黑色骏马,率先策马而去。 常安与高氏兄弟见状,也赶紧上马。 一行便马不停蹄的向远处被皑皑白雪覆盖的高山进发。 第二十一章 漏网之鱼

前几日才下过一场大雪,天寒地冻,雪几乎没化,即便是骑马,路也难行。 在大营中眺望远处的群山,并不觉得离那片山有多远,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傅遥一行,马不停蹄,也是在临近中午时分,才到达了山脚下。 因为崔景沉吩咐,无论如何,天黑之前得回去。 于是傅遥等人,在简单吃了些随身携带的干粮以后,便预备上山。 在先前的攀谈中,傅遥无意得知,她骑的那匹黑色骏马,并非一般的军马,而是太子爷最钟爱的一匹御马。 傅遥无暇去琢磨,太子爷为何要将这么好的马借给她骑,只是想,他们一行这就要上山,如若将马拴在山下无人看管,一旦马出了问题,那她回去之后,要如何与太子爷交代。 面对傅遥的顾虑,常安与高氏兄弟倒是淡定,说御马训练有素,绝对不会跑丢。 可要是一旦遇上危险,就会驮着主人比谁跑的都快。 既如此,傅遥心里就踏实多了。 只是高武最后补充的一句话,叫傅遥心里多少有些郁闷。 什么叫“姑娘放心,即便是姑娘丢了,这御马最是机灵,也绝对不会丢的。” 这是巴望着她走丢,还是说她比不上马机灵。 若非知道高武憨直,并无恶意,傅遥必定是要生气的。 …… 在将马都拴好以后,一行便在熟悉地形的高文带领下进了山。 眼前这座不知名的野山并不算高,奈何山中的积雪已有及踝深,所以路并不好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山路还算平坦,否则大雪再加上崎岖的山路,就算是再熟悉地形的人,也不敢冒然上山。 一行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山的远处深处行进。 在这种时候,人的时间感往往会变的相对淡薄,傅遥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像这样走了多久,只是觉得已经很久了。 傅遥今日虽然裹的很厚实,但山中走久了,任身上穿的再多,也早就冻透了。 加之山中空寂,人就越发爱觉得冷。 傅遥觉得,他们就这么一路静默着赶路也不好,到不如聊聊天说说话。 一则,打发上山途中的寂寥;二则,大家聊的热络起来,身上也就不会觉得那么冷了。 只是她与常安和高氏兄弟也不算熟稔,究竟聊点儿什么…… 想想他们一行到此的目的,傅遥心里便有了主意,于是便清了清嗓子,讲起了有关苜苋草的事。 傅遥说,苜苋草的习性就像它的毒性一样顽固,生命力极强,且四季常青。 这还不止,苜苋草生长的地方也刁钻,非得是少人的山中,悬壁崖缝中间,所以极难采摘。 尤其是在这大雪封山的冬日里,想要摘到苜苋草,就更加艰难了。 常安和高文的话很少,傅遥说了半天,他俩除了小的明白,奴才知道以外,多余的话几乎没有。 而比起这两个人,高武显然更健谈些,有他与傅遥一搭一和的聊几句,气氛也不算太冷清。 当一行行至半山腰的一处宽阔地时,走在最前头的高文忽然停住脚步,与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众人警醒,也跟着停下脚步,屏息不敢乱出声。 在与高武递了个眼色后,高文便与常安一同上前查看。 傅遥不明所以,实在看不出这白茫茫的一片中,究竟有哪里不妥。 还是等常安和高文蹲下以后,傅遥才瞧见,原来是前面的雪地上有几排脚印,瞧方向,是从另一边的岔路上过来,并一直延伸向前的。 如此看来,这山里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其他人。 傅遥心里清楚,此山地处荒僻,远离村庄和城镇,倒是离凉州大营很近。 联想到昨夜北渊军队偷袭大营,却反被围剿的事。 傅遥怀疑,这几排脚印的主人,很可能就是昨夜趁乱逃跑的漏网之鱼。 想到这儿,傅遥赶忙上前,小声问常安,“有几个人?” 一听傅遥这么问,常安就知傅姑娘是个明白人,也就没多做解释,只是拿手比划了一个三,“雪地上还留有冻干的血迹,其中应该有伤员。” 四个人对三个人,而且那三人中,还至少有一个人受了伤,这怎么算都是他们赢。 因此,当高文询问傅遥的意思时,傅遥毫不犹豫的说,“务必得将他们都找出来。” 只是傅遥心中也有疑虑,“眼下,我在明,敌在暗。这山中地形复杂,越到高处,山路越是崎岖。若敌人在暗处高处偷袭咱们,只怕……” 抛去常安不说,高氏兄弟身经百战,自然晓得想在眼前这种环境下,将三个贼人抓出来并不容易。 可要是放着不管,没准儿就成了大祸患。 谁知这三人身上揣没揣着有关凉州大营的机要军情。 所以这三人一定要抓住,最好还能抓住活口。 “姑娘可信任小的?”高文问。 傅遥点头,自然信得过。 “姑娘若信得过小的,您就暂且与常安找个安全避风的地方隐蔽起来,待小的与武弟将那几个贼人拿下,才放心姑娘继续上山。” 傅遥知道,高文这样安排,也是为她好,她本该领这份情。 可是,“虽然从眼前的脚印上来看,这上山或许只藏匿了三个人,但事无绝对,没准儿还有人从别的路进了山。那么山中究竟藏了几个人,可就说不好了。为保万全,咱们四个人最好不要分散开比较好。” 傅遥的话有道理,但常安和高氏兄弟,还是不愿叫傅遥一同上山抓人。 毕竟刀剑无眼,一旦打起来,再误伤了傅遥,任谁也没法跟太子爷交代。 所以经三人商议,一致同意,叫常安先护送傅遥回大营,再搬救兵过来支援。 傅遥不傻,知道等她搬来救兵,就什么都晚了。 她绝对不能自顾自的保命,而置高氏兄弟的安危于不顾。 于是,傅遥一不作二不休,卸下了身上的背袋,从里头掏出一把小弓弩。 便是前阵子,太子爷送她的那一把。 今日,她带上这把弓弩,原本是怕在山中遇到野兽,防身用的。 没成想野兽没遇上,到能在别处排上用场。 傅遥迅速取一支箭搭在弓弩上,接着又十分熟练的将弓弩架在了手臂上,“若你们是怕我碍手碍脚,拖你们的后腿,可就多虑了。要不咱们打个赌,就赌谁先抓到那些贼人。” 第二十二章 生死攸关

看傅遥持弩的架势,还真有将门之后的气派。 但高氏兄弟依旧有些迟疑,倒是常安说了句公道话,说傅姑娘的弩是太子殿下手把手教的,他曾见过傅姑娘打靶,箭术相当精准,或许能帮上大忙。 听常安这么说,高氏兄弟这才松了口,许傅遥与他们同行。 只是有一点,不能轻举妄动,也不许逞强。 傅遥满口的答应,只道事不宜迟,一行四人便组了个防御的阵形,顺着雪地上的脚印,向山的更深更高处走去。 …… 一行走出去老远,除了那几排越发模糊的脚印之外,再一无所获。 这给原本就紧张的气氛,又添了一丝凝重。 尽管如此,但四人却丝毫不敢懈怠,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严密的观察着周遭的情况。 傅遥觉得,她长这么大,似乎从未如此专注过。 山中静谧,只有风吹雪落的声响。 除此之外,就只剩他们四人踏雪行进的脚步声。 忽然,傅遥听到一声利响,这是羽箭划破空气的呼啸声。 因为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傅遥压根来不及做出反应,倒是常安反应迅敏,一把就将傅遥拉倒在地。 傅遥这一跤摔的结实,索性地上全是雪,所以并不觉得疼。 她勉强定下心神,缓缓的撑起身子回头望去,见那支箭就落在不远处,同样匍匐在地的高文身边。 箭虽然没有射中他们中的任何人,但距离高文的肩膀,也就紧紧差了一寸而已。 好险,真的好险。 这冷不丁飞出来的羽箭,无疑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意思是叫他们知难而退。 但同样的,那几个贼人,也并没占到什么好处。 因为凭着羽箭飞射过来的方向,便可以判断出那几个贼人所在的方位。 如此一来,倒是那几个人自行暴露了位置,想要自投罗网。 在互递了眼色之后,四人迅速起身,退到了一边,用树木做掩护。 尽管方才险象环生,但傅遥却没慌,还在转移的时候,眼疾手快的将那只羽箭取了过来。 在仔细检查过箭头之后,傅遥道出了一个并不乐观的消息,箭头上淬了苜苋草的毒。 这就意味着,他们其中若谁不幸中箭,结果就只有一个,那便是死。 撤退,他们四人是可以选择撤退去搬救兵来。 但那几个贼人怎么可能乖乖的留在原地,等着束手就擒呢? 所以,甭管这伙贼人手中有多少毒箭,眼下时机难得,他们必须得出手。 于是,四人在商议过后决定,傅遥和常安先在原地待命,高文熟悉山中地形,由他与高武绕道去贼人身后,然后前后夹击围剿贼人。 虽然这个法子也并非万无一失,但就眼下的情况来看,这已经是最好最可行的办法了。 “常安,一旦计划有失,你别犹豫,立刻护送姑娘下山。”高文临走前,特别叮嘱常安说。 常安点头,与他兄弟二人道了一声保重。 “别说丧气话。”傅遥笑笑,“咱们谁都不会死的。” 高氏兄弟与傅遥拱手一礼,便匆匆穿进了林中的小路。 听着高氏兄弟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傅遥看似从容,但心里哪能不忐忑。 但这会儿,可不是哭丧着脸,无所作为的时候。 傅遥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又将弓弩放在手臂上架好,对准方才那支羽箭飞来的方向,随时准备出击。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打斗声。 看来高氏兄弟已经与那几个贼人打了照面。 傅遥的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 忽然,傅遥弓弩所对的方向,晃出几个人影。 傅遥立马瞪大了眼睛观察,惊讶的发现,竟然有五个北渊打扮的贼人,正与高氏兄弟厮杀。 山上地方窄,加之地上有雪,周围也有树木遮挡,七个人打成一团,一时也分不清究竟哪方占了上风。 但傅遥认为,三拳终难敌四手,即便高氏兄弟再好的功夫,在眼前这种地形的混战中,只怕也难伸展拳脚。 眼见那混战的地方,在她弓弩的射程范围之内。 傅遥立马重新架好弓弩,想要助高氏兄弟一箭之力。 只是那边打的正激烈,傅遥只怕一个不好,再误伤了高氏兄弟。 可救人如救火,容不得她迟疑。 傅遥立刻选定目标,在瞄准之后,便利落的放了箭。 羽箭以迅雷之势,飞射而出,不偏不倚,正中目标持刀的右臂。 傅遥见状,半分也没犹豫,又搭上一支羽箭,箭飞箭落,又射中了另一个贼人的右边肩膀。 见此情形,常安立刻朝上头朗声喊道:“搜山的援军已经到了,山上的人还不立刻束手就擒!” 几乎是在顷刻之间,战局发生了彻底的扭转。 高氏兄弟趁势出击,而知大势已去的贼人们,似乎也都无心恋战,在抵抗了几下之后,便都弃械投降了。 傅遥有些恍惚,可知方才,是她第一次用弓弩击射箭靶以外的东西。 她伤了人,虽然那是敌人,可她心里仍觉得有些不安。 但想想方才,贼人偷袭他们的时候,那淬毒的箭,可是半条生路也没给他们留。 生死攸关的时刻,哪是该动恻隐之心的时候。 傅遥也来不及多想,赶紧拿好弓弩,与常安一同上去与高氏兄弟会合。 待两人到时,高氏兄弟已经将那五人用随身携带的登山绳捆好。 见寻过来的,就只有先前瞧见的一男一女,那五个贼人都颇为惊讶,但既已被俘,也都无话可说了。 “方才多谢姑娘暗中相助,否则光凭我们兄弟,恐怕不成。”高文边说边与傅遥行了个抱拳礼。 傅遥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回礼,“高侍卫言重了。” 但眼下到底不是该寒暄互谢的时候,问题是,抓住的这些俘虏究竟要如何安置。 毕竟傅遥他们一行到此,不是为抓北渊流寇,而是为采苜苋草的。 常安与高氏兄弟都以傅遥马首是瞻,只道但凭姑娘吩咐。 傅遥心里也为难,若是决定先押送这几个俘虏回去,势必要耽误今日采苜苋草的进程。可他们也不能就这样绑着五个人与他们一同上山采苜苋草。 正当傅遥左右为难之时,其中一个俘虏突然起身,直朝傅遥扑了过来。 第二十三章 天冬雷

常安眼疾手快,一把就将那人挥开。 高武也顺势拔剑,死死的抵在了那人的喉口。 傅遥打量着那人满脸惊恐的样子,似乎不象是要偷袭她,不禁问:“你可有话说?” 那俘虏顾忌着抵在他颈上的剑,哪敢乱动,只得小心翼翼的回道:“小的对姑娘并无恶意,只是想跪求姑娘大发善心,放了小的回去。” 闻言,高武不禁冷哼一声,骂了句“软骨头”。 而傅遥心中,也难免对此人心生鄙夷。 因为在她印象中,军人都是铁骨铮铮,身怀士可杀不可辱气节的汉子。 而这北渊的兵,还没受什么刑罚,竟然就开始作揖求饶了。 这算什么军人。 傅遥微微有些恼怒,也不愿再理他,谁知其他几个人,也跟着求饶起来。 高文见状,呵斥了一声“住口”,这五个人才都噤了声。 谁知片刻,那第一个求饶的俘虏又开了腔,“姑娘,小的家中上有高堂下有妻儿,天天盼着小的能平安回去,求姑娘开恩,放了小的吧。” 谁没有爹娘,谁又没有亲人在故乡。 但战场就是这么残酷,非生即死。 尽管傅遥心里也颇为同情这些战俘,但原则上的问题,完全没有妥协的余地。 “你们放心,只要你们肯乖乖配合,我们大夏人是不会轻易残杀战俘的。”傅遥说。 闻言,那五个战俘中的一个,竟然呜咽着哭了起来。 傅遥打量着那个战俘,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 若不是参了军,这个年纪的少年,应该还承欢在爹娘膝下。 这本该是一生之中,最欢洽美好的岁月。 却不想…… “姑娘,小的原本只是个乡下种地的,是征兵的时候,被硬抓来的。小的真的不愿打仗,只想回乡与亲人团聚。”那个被傅遥一箭射中右臂的中年汉子说。 此言一出,其他四人也纷纷应和。 这五人中,有乡下种地的农户,也有走南闯北的小商贩,甚至还有想要考取功名的书生。 傅遥听后,心中不免震动,难不成北渊是把举国上下,所有适龄的男子都抓来当兵了吗? 原以为北渊如此咄咄逼人,是有多了不起的军队。 没成想…… 这是何等荒唐愚昧的朝廷! 北渊若不亡国,就真是没天理了。 傅遥心里气愤是气愤,同情也是真同情这些战俘,但一切还是得照着规矩来。 于是,四人在一番商议过后决定,由高氏兄弟先行将这五个战俘,押送回大营后再回来接应。 而傅遥和常安则继续往山上走,先试着找到苜苋草生长密集的地方。 其实,常安和高氏兄弟原本商议的是,由高武一人先行押送战俘回去。 但傅遥只怕回程的途中,会再生变故,执意叫高氏兄弟一同押送这一趟。 高氏兄弟也不是婆妈之人,嘱咐常安一定护好傅遥后,便押着五个战俘,匆匆下了山。 眼见为捉拿战俘,已经耽误了不少工夫。 若不加紧进程,只怕天黑前就赶不回去了。 傅遥不怕黑,也不惧寒,只怕面对崔景沉那双漆黑不见底的寒目。 所以,她务必要按照崔景沉的吩咐,赶在天黑前回去复命。 傅遥与常安心照不宣,都不由得加快了行进的脚步。 两人依着山势往上走,还没走出去多久,天空就零星飘起了小雪。 起先傅遥也没太在意,却不想这雪势越来越大,伴着猛烈的过山风,天地间一片凌乱的雪白,叫人难辨方向。 傅遥边关生活多年,多少了解些边关气象。 依她判断,这大雪恐怕要下到明日也不见得会停。 若放在平常,傅遥一定不会再执意往山上走。 但是今日一场大雪降下,就算明日雪停,大雪封山,那时候再想要上山采苜苋草就更不可能了。 于是,在与常安稍作商议之后,两人还是决定再往山上走一段,如若再寻不到苜苋草的踪迹,就立刻原路下山。 这厢,两人正卯足了力气往前走,忽然听到“轰隆”一声巨响。 傅遥一怔,是打雷了? “冬日里打雷,奴才还是第一次见。”常安说。 闻言,傅遥心头一紧,看来方才那声响真是打雷。 民间有句俗语,说“天冬雷,地必震”。 冬日里打雷,可不是什么好的征兆,往往伴随着大地震动。 傅遥虽然极其想要摘到苜苋草,但她却不能拿自个和常安的性命去冒险。 立马与常安说:“这冬日响雷,恐怕是山摇地动的征兆,咱们得赶紧下山去。” 得了这话,常安二话不说,便与傅遥一同往山下走去。 谁知没等两人走出去多远,就觉得脚下的地似乎有些震动。 这从身旁树上不断抖落下来的积雪,便能看出。 傅遥暗觉不妙,还没来得及提醒常安小心,落雪伴着石块,就从高处的山体上砸落下来。 瞬间,眼前一片漆黑。 …… 崔景沉刚在昭毅将军的陪同下巡视完大营回来,这才褪下大氅,站在炉边烤火。就见周佳木风风火火的进了营帐。 见周佳木一脸喜气,崔景沉尽管好奇,却也没问他。 一则,他忙了一整天,这会儿又累又冷的,不想说话。 二则,依周佳木的脾气,即便不问,他自个也会说。 “殿下不知,阿遥今日可立了大功。” 一听事关傅遥,崔景沉不自觉的就关切起来,“你说。” “今儿阿遥在山上寻苜苋草时,与常安和高氏兄弟一道,抓住了五个北渊的战俘。”周佳木边说着,欢喜之情溢于言表,“殿下不知,多亏阿遥用殿下赏的那把弓弩,射伤了两个战俘,否则事情也没那么顺利。” 话听到这里,崔景沉眼底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回来了?安然回来了?” “是由高氏兄弟先行将俘虏押送回来,稍后再回去接应。不过这个时辰,阿遥和常安应该就快回来了。” 一听这话,崔景沉当即变了脸色,眼见已经时近傍晚,不出半个时辰,天就该黑透了,人竟然还没回来。 “去,立刻着人去把她给本太子找回来。” 周佳木点头,“是得赶紧把人接回来,这雪越下越大,只怕大雪封山,再断了下山的路。” 闻言,崔景沉莫名觉得心头一沉。 “还不快去。” 第二十四章 她可安好

就算崔景沉不吩咐,周佳木也打算亲自去迎迎傅遥。 临出营帐前,还不忘抱怨崔景沉一句,“若非殿下只给阿遥五日时间,她也不必顶着风雪冒险上山了。” 崔景沉闻言,自然不会给周佳木好脸,正预备说什么,忽然听见营帐外响起一个颇为焦急的声音,“殿下,奴才有要事回禀。” 这声音分明是常安的,崔景沉和周佳木都听的出来。 难道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阿遥已经回来了? 于是,没等崔景沉吩咐,已经站在营帐门口的周佳木就笑呵呵的说,“快进来吧。” 而崔景沉的脸色,也比初闻傅遥还没回来时,要平和了几分。 营帐帘子一撩开,周佳木着实吓了一跳,赶紧迎上前去扶常安,“你这么怎么了?” 眼前的常安一身雪和泥垢,脸上和手上似乎都受了伤,或许是因为外头太冷的缘故,血是冻住不流了,却凝结成冰挂在了脸上手上,乍一看去,简直触目惊心。 再有就是常安一侧的手臂,似乎是脱臼了,周佳木才扶他一下,人就疼的呲牙裂嘴,直冒冷汗。 “奴才有罪。”常安强忍着痛,艰难的吐出这一句,就因为体力不支,跪倒在地。 周佳木见状,忙着要扶他起来,而崔景沉也抛下原有的冷静,立刻上前来到常安身边。 “常安,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伤成这样?阿遥呢?阿遥在哪儿?”周佳木心里急,一口气儿道出了所有疑问,而这些问题也都是崔景沉急于知道的。 常安强打气精神,想要跪直了身子回话,但尝试了几次都不成,却还是先与崔景沉躬了躬身,才说:“回殿下和周公子,是山崩,奴才与姑娘上到半山的时候,突然遇上了山崩。” “她人呢?”这回没等周佳木问,崔景沉就先问到。 “姑娘身上并无大碍,只是被滚落的山石砸伤了腿,行动不便。” 话听到这里,崔景沉并未表现出松了口气样子,脸色依旧阴沉。 “奴才原本想一路背着姑娘回来,奈何山路难行,奴才又伤了手臂。姑娘便叫奴才先快马加鞭的回来报信。” “这么说,她现在是一个人在山上?”崔景沉问,口气冷的叫人脊背发寒。 “奴才有罪,没保护好姑娘,求殿下责罚。”常安支起身子,重重的与崔景沉叩了个头,“奴才甘领死罪。” “山崩是天灾,哪能赖你。”周佳木尽量小心的将人搀扶起来,接着又望向崔景沉,“事不宜迟,还是我亲自去把人接回来。这天寒地冻的,阿遥又受了伤,可千万别冻出个好歹来。” 崔景沉不言,转身去到衣架前,将才挂好的貂裘大氅取了下来。 周佳木见状,不禁问,“殿下这是要与臣下同行?” 崔景沉也没应周佳木,自顾自的披上大氅后,才望着常安说,“伤筋动骨可大可小,赶紧找太医瞧瞧,别落下病根。” 常安闻言,自然是感激涕零,“奴才失职,不配殿下开恩。” 崔景沉哪有心思在这听常安自责,又问:“你回来的路上,可有撞见高文和高武兄弟?” “回殿下,奴才路遇前去接应的高氏兄弟,已与他二人讲了姑娘被困的位置,这个时辰,他们兄弟俩应该已经上山了。” 闻言,崔景沉静默着,像是在权衡什么。 片刻,他抬头瞥了周佳木一眼,“带上几个亲信,跟我走。” “殿下轻易出不得大营,还是臣下代为前去。想来山那边已经有高氏兄弟接应,相信阿遥一定安全了。” 崔景沉不言,大步走到营帐门口,用行动表明了他的态度。 周佳木最了解崔景沉的性子,固执如太子,这世上还没有能说服他的人呢。 周佳木也牵挂着傅遥,哪有心思耗在劝服一个根本就劝服不了的人身上。 索性上前撩开帘子,迎着崔景沉往外走。 “殿下,请容许奴才戴罪立功,为您引路。”常安趔趄着往前挪了一步,口气坚决。 周佳木也是不忍心,“都伤成这样了,哪还能上山,还是疗伤要紧。” 常安嘴笨,没什么口才,也没有太多力气道出心中所想,只是与崔景沉一礼,“求殿下成全。” 崔景沉也没迟疑,立刻吩咐,“给他备辆马车。”话毕,就率先出了营帐。 …… 一行马不停蹄的向远处的高山赶去。 雪花伴着凛冽异常的北风,无疑阻碍了队伍的行进速度。 马踏在雪地上,也是深一脚浅一脚,尽管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却因雪地过于湿滑,随时都会有人仰马翻的危险。 而崔景沉和周佳木却一马当先,完全不计后果的策马狂奔。 等到崔景沉一行赶到山脚下时,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了。 原以为在赶来的路上,或许能撞见接了傅遥回来的高氏兄弟。 可是却没有。 虽然眼下,没人敢在太子爷跟前说丧气话,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的确不大乐观。 于是,在命人在山脚下点起一团篝火之后,周佳木便挑了几个精干且熟悉山中地形的人,点上火把,与他一同进山去。 而就在一行准备上山时,忽然听见远处山中传来几声异响。 赶着用火把一照,见山上下来个人,不是高武又是谁。 只是……他怎么一个人下来了? “小的给殿下请安,给周公子请安。” 崔景沉和周佳木心里本就不安,眼见高武是一个人下山后,这份不安更是加速膨胀起来。 “你兄长呢?还有傅姑娘,她可安好?”周佳木急着问。 尽管火把橘红色的光,轻易就能将人脸映照的通红,但此刻,还是能看的出,高武的脸色十分苍白。 “回殿下,小的与兄长依照常安的说法去山上寻傅姑娘,地方是找到了,却不见傅姑娘。只找到了这个。”高武说着,将东西双手奉到了崔景沉面前。 崔景沉定睛一瞧,认出这是他赏给傅遥的那把弓弩。 周佳木见此,立刻拿起那把弓弩反复验看,确定这的确是傅遥的弓弩。 周佳木知道,傅遥异常珍视这把弓弩,自从得了以后,除了练习以外,每日至少还会拿出来擦拭三回。 对她如此要紧的东西,她怎么可能轻易丢弃。 除非…… 想到这儿,周佳木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弓弩,力气之大,几乎要将手嵌进里头。 第二十五章 你若离去

崔景沉眸色幽深,仿佛比今晚漆黑的夜空,还要再深沉几分。 他望着高武,还算平静的问:“你兄长人呢?” “回殿下,兄长与小的寻傅姑娘不得,便又分头在山上找。兄长熟悉地形,便往山上去寻,奴才便一路在山下的岔路上找。方才,小的在山上望见山下有火光,便猜到是殿下派来的援兵,于是就赶紧找下来了。” 一个脚受伤的人,怎么可能漫山遍野的跑。 崔景沉心里清楚,周佳木也不糊涂。 “殿下,事不宜迟,臣下请旨再加一倍的人,上山搜寻阿遥。”周佳木鲜少与崔景沉用请求这样的词。 崔景沉闻言,面色凛冽,如这呼啸的北风。 “来人,背上常安,随本太子一同上山。” …… 经常安确认,在他离开之后,山上应该又发生过一次塌方。 滚落的山石和泥土,大量的堆积在本就狭窄拥挤的山路上,彻底切断了上下山的路。 也掩盖住了傅遥先前躲避风雪,等待救援的地方。 众人心里都清楚,倘若人真的埋在这底下,就已然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挖,把这里每一块石头,每一粒土都给本太子挖干净,必须把人找出来。”崔景沉说,严厉的口吻中,透着深深的焦切和从不轻易袒露的担忧。 那个女人,那个顽强到如野草的女人,她怎么可能死。 不,她不会死,她绝对不会甘心死在这儿。 想到这儿,崔景沉也不顾众人惊异的目光,俯身蹲下,便徒手挖起了眼前的山石和泥土。 周佳木见状,也不拦着,二话不说也跟着挖了起来。 …… 当山路上的积石和泥土被清理到差不多的时候,天也快亮了。 整整一夜,却像是十年那么艰辛漫长。 每当土堆被清理下去一层后,崔景沉的心都不免揪紧。 他既怕找不到傅遥,又怕听人回禀说,已经挖到了傅遥的尸体。 这种既忐忑又庆幸的心情反复纠缠折磨着…… 就连崔景沉自己都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在意那个唤做傅遥的女子。 他怎么会为她,痛心至此。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席卷了一夜的风雪,也随着黎明的到来渐渐停息。 清理了整夜的积石和泥土,所有人都是筋疲力竭,却仍不敢懈怠。 只是剩下的那一方土,任谁也不敢轻易下铲子。 “我来。”周佳木接过铲子,却也迟迟没有动手。 崔景沉似乎是叹了口气,用难得温柔的语调说,“用手。”话毕,便转身独自往山上走去。 在微薄的晨雾中,那身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寂寥。 崔景沉独自站在高处,眺望着远处晦暗的天空,眸色暗淡,犹如一潭再也不会漾起波澜的死水。 “殿下?” 崔景沉一怔,难道是他幻听吗?这声音分明就是…… “殿下?” 崔景沉猛地回头,见山雾浓重之处,一个单薄料峭的身影,正缓缓向他走来。 “殿下怎么来了?” 远处,傅遥虚弱的冲崔景沉笑笑,原本就极其白皙的面孔,在几道血痕的映衬下,愈发显得苍白。 崔景沉拼命压抑着心中的狂喜,站在原地,看着傅遥一瘸一拐的向他走来。 “奴婢给殿下请安,奴婢回来迟了。”傅遥站定,强忍着腿上的痛楚,恭恭敬敬的给崔景沉行了一礼。 “你去哪儿了?” 傅遥闻言,立刻转身卸下身上的背袋,“奴婢去山上采苜苋草了。” “是谁叫你自作主张,是谁叫你独自去做这些的!”崔景沉厉声质问到,音量之大,几乎响彻整片山峦。 低处,众人听到这声响,立刻向高处张望。 “是傅姑娘!是傅姑娘!”高武扬手指到。 周佳木闻言,来不及拍净手上的泥土,便向高处奔去。 “阿遥。”周佳木一路冲到傅遥身边,望着满脸是血,一身是土的傅遥,那份喜悦与痛心相交织的情绪,全都写在了脸上。 “怎么会弄成这样。”周佳木一边使袖口,小心的替傅遥拭去脸上的血迹,一边关切说。 “昨日,常安走后,又发生了两次山崩,我侥幸躲过,却怕还会有下次。眼看乱石封路,根本无法下山,我只好往高处山石少的地方转移。” 听了傅遥的话,崔景沉原本冷凝的面色,才稍稍有些缓和,但口气却依旧清冷,“既然受伤,何必还要逞强去摘这些草。” 得此一问,傅遥十分从容的望向崔景沉,微微躬身,“奴婢与殿下约定,五日之内一定要制出减缓苜苋草毒发的解药。奴婢既答应殿下,就不能言而无信。” “本太子只叫你调制解药,却没叫你自断生路。你若死了,你的家仇谁报?” 崔景沉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傅遥听得出,太子爷对她并无恶意。 不错,傅遥承认,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她是有些欠考虑,但她却并不后悔这么做。 其实,即便她与太子并无那五日之约,她也一定会想尽办法,为解苜苋草毒出一份力。 不为别的,只为她生在将门,从小就看着她爹爹是如何厚待和爱重麾下的将士。 先贤孟子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而相比之下,冲锋在前,用血肉之躯守护着百姓、江山和君王的将士们,他们的性命更是贵无可贵。 傅遥深知,只要这解药调制成功,必定能救下无数将士们的性命。 别说眼下她只是伤了腿,就算她只剩下一口气,她也会这么做。 何为事不宜迟?便是说这种人命关天的事了。 “家仇不报,奴婢死不瞑目,可若是有违与殿下的约定,奴婢即便化作幽魂也不得安息。所以,奴婢回来了,活着回来了。” 傅遥望着崔景沉,目光坚毅而清澈,在晨曦中,闪烁着碎金般的光泽。 崔景沉本也想如周佳木一般,柔声与她说一句,“回来就好。” 可话一出口,却变成了一句冷冰冰的“下不为例。” 见崔景沉转身独自往山下走去,傅遥只觉的心口莫名的揪疼了一下,鼻子也有点儿酸。 傅遥并不觉得委屈,也没力气去哭。 她只是困惑,崔景沉的心究竟埋的有多深。 深到即便为他豁出性命,也没办法打动他。 第二十六章 赤子之心

经张太医诊过,傅遥额头上的伤并无大碍,只要按时上药,不出几日就能长好。 只是之后会不会留疤,就只能看傅遥的体质了。 所幸那伤口不大,发帘一挡,也不会妨碍什么。 但崔景沉却给张太医下了死命令,不许留疤! 而比起额头上的小伤,傅遥的腿伤就要麻烦许多。 虽然腿骨没断,却伤了筋,总要养上月余才能行动自如。 这厢,张太医前脚刚走,傅遥就披着被子一瘸一拐的下了地,忙着处理她辛苦摘来的苜苋草。 片刻,周佳木提着食盒进了营帐,见傅遥正蹲在地上捣药,立刻上前将人拉起来,“人都伤成这样了还逞强,赶紧好好躺着去。” 在山上折腾了整整一夜,傅遥身上又疼又冷又饿,她很不能倒头睡上三天三夜,但这苜苋草不立刻处理可不行。 “你忘了,这苜苋草非得在采摘后十个时辰之内,捣碎焙干才不失毒性。眼看从昨夜到今晨,已经耽误了不短的时辰,只怕再不抓紧,先前的工夫可都要白费了。”傅遥说着,又要去拿药杵。 “你别动,我帮你。” 傅遥失笑,“你一个公子哥儿,哪懂这些。” 周佳木也跟着笑笑,“懂不懂,试试就知道。你先坐下,把汤喝了。” 傅遥是真饿了,也就没再逞强。 忙掀开食盒的盖子,一股浓郁的鸡汤香气就扑鼻而来。 她赶紧将汤捧出来,舀起一勺汤,没等吹凉,就送进了嘴里。 几口热乎乎的鸡汤下肚,整个人就由内而外的暖和起来。 傅遥这才切实的感觉到,她还活着。 周佳木见傅遥吃的香,才低下头,安心的捣起药来。 见周佳木药捣的手法还挺像模像样,傅遥便忍不住夸了他几句。 周佳木毫不谦虚的应道:“我的好处可不止这些。” 傅遥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是,你人好,连送来的鸡汤都格外好喝。” “那是因为你饿了。”周佳木说,“况且这汤也不是我吩咐准备的,是殿下知道我要来,托我送来的。” 闻言,傅遥只是“哦”了一声,就放下了手中的汤匙,眼中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愁绪。 周佳木见此,也放下了手中的药杵,与傅遥说:“阿遥,你还不知道殿下,对自己人向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这回的事儿,殿下并非真的怪你,否则也不会叫我送这鸡汤来了。” “殿下没错,是我的错。”傅遥望着周佳木,十分坦荡的说:“是我太急功近利,总想着要为殿下立功,才弄巧成拙。殿下说的不错,我明明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却总爱自作聪明,也爱逞强。这回叫大家为我担心受累,实在是对不住。” “哪有的事。”周佳木赶紧摆手,“阿遥,可知常安和高文高武他们有多佩服你,都说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出比傅姑娘还勇猛的女子了。” “有勇无谋,算什么本事。”傅遥说着,低头叹到,“我到宁愿作个闺阁淑女,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 闻言,周佳木忙将双手捧起,递到傅遥眼前,“手心在这儿,就是不知你稀不稀罕。” 傅遥原本还有些伤怀,经周佳木这么一逗,头顶的乌云瞬间散尽。 见傅遥被他逗乐了,周佳木不禁道:“你笑起来好看,就该多笑笑。” 哪个姑娘不愿自己看起来好看些,但傅遥却觉得,眼下还不是她能轻松欢笑的时候。 “昨日,常安的手臂被山上的落石砸中,好像伤的很严重。方才回来的路上,我见殿下对常安甚是疏淡,恐怕是被我给连累了。他眼下可还好?”傅遥问。 “常安打小就跟在殿下身边,殿下即便有些恼他,也是一时的,否则方才也不会亲自去瞧他。至于常安手臂上的伤,只是脱臼而已,大营里的军医已经替他接上,只要好生养上三五天,就能恢复如初。” 听了这话,傅遥心中才稍稍安稳了些,只是还有一事,“先前从山上抓回来的战俘,可都审问过了?” “这个时辰,应该正审着。”周佳木答。 “没有用刑吧?”傅遥面露不忍,“原本都是些生活安稳,痛恶战争的寻常百姓,如今硬被送上战场,骨肉分离,也是可怜。我先前答应他们,只要他们肯好好配合,我一定会想法子放他们一条生路。佳木,你能不能帮我?” “如何安置战俘,昭毅将军自有他的主张,我也不方便插话。不过依我对将军的了解,大约不会为难那些战俘。只是……” “什么?” “只是,即便昭疑将军肯放这些战俘回去,只怕北渊也再容不下这些人了。唯恐其中混有被我们大夏策反的奸细,必定会赶尽杀绝。” 傅遥闻言,心中忿忿,“北渊人就是这么对待为母国冲锋陷阵,死而后已的将士们?真是太无耻了!一个将军,连自己手底下的士兵都不信任,这仗还怎么打?简直混账!敌军当前,竟毫无理智的自相残杀,看来北渊真是要亡国了。” “北渊亡不亡,我才不关心。眼下,我只知道你身子不好,不能再动气了。”周佳木见傅遥气恼,柔声安抚说,“我知道你心眼好,但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你如今只管顾好自己,独善其身才是要紧。” 周佳木的话,说的很中肯,也很有道理。 傅遥也收敛了火气,但眼光依旧执着而明亮,“如今这世道,是人心冷漠世态炎凉,可即便世人皆选择随波逐流,我却偏不能与他们同流合污。我记得儿时,我爹爹曾教诲过我与兄长,说人活着,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丢掉一颗赤子之心。就算世人皆醉,我也要克制、清醒。” “傅伯伯,是个好人。”周佳木说。 傅遥垂眸,眼圈微红,没有应声。 周佳木见此,赶紧拾起手边的药杵,“不说这个,只是那碗汤,你若是再不喝完,殿下的一片心意可就要凉了。” 闻言,傅遥苦笑一声,“殿下的心,可曾为谁热过。” 周佳木寻思着,点了点头,“别说,还真有。” 第二十七章 感同身受

“谁?” 傅遥本非多事之人,只是事关崔景沉,总叫她不由得想去了解。 在傅遥看来,太子爷为人清冷淡漠,不说话时,常常会给人一种天地万物都不在他眼中的孤傲之感。 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为女人而纠结分心的人。 若说太子殿下真的曾为谁心热过,那只会是,“先皇后,昭惠皇后?”傅遥又问。 周佳木闻言,笑望着傅遥,“阿遥,你很聪明。只是除了昭惠皇后,还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 这回,傅遥没再贸然出声,只等周佳木给她一个答案。 周佳木也不卖管关子,接着说,“自从昭惠皇后去世后,殿下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宁安公主了。” “是下嫁北渊和亲的宁安公主?” “是。” “据我所知,宁安公主并非殿下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而傅遥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她觉得,太子爷并不像个多愁善感,会对庶兄庶姐的事,过分关心的人。 “宁安公主是非昭惠皇后亲生,而是宫里的张婕妤所生。当年张婕妤因为难产,在诞下公主后就撒手人寰,昭惠皇后仁善,就将公主抱去身边亲自抚养。殿下与宁安公主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若论情分,只怕比同胞姐弟还亲。” 话听到这里,傅遥不禁幽幽的叹了口气,“殿下与宁安公主姐弟情深,想必当年宁安公主下嫁和亲时,殿下心中必定很难过。” “何止是难过呀。”周佳木也跟着长叹一声,“当年为求陛下收回送宁安公主和亲北渊的旨意,殿下曾在陛下的昭阳殿前足足跪了三天三夜。结果陛下也未能回心转意,而殿下却因此大伤了身子。” 想想如今泰山崩于前,也会呈岿然不动之姿的太子爷。 很难想像,他也曾有过那样冲动热血的时候。 看来,人的心性都是会变的,有些人之所以十数年,甚至数十年如一日的不变,大约是因为生活过的太顺遂安逸,没有遇上使之波澜有惊的事,才会安于现状,懒于改变。 “宁安公主与殿下虽不是一母所生,但性情刚烈,与殿下如出一辙。”周佳木见傅遥不言,又接着说,“当年,宁安公主虽然不愿下嫁北渊,甚至以死相逼。却不忍见殿下为她的事为难,所以便顺从了和亲的旨意,只带着两个贴身侍女,就奔赴北渊和亲去了。” 傅遥感慨,“宁安公主才是真正舍身取义的巾帼英雄。当年若无公主和亲,两国兵戎相见,又是一场生灵涂炭的浩劫。” “宁安公主与你很像,身上都有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气概,你俩的性子,应该会很合得来。只是如今,公主她……”周佳木轻轻叹了一声,又与傅遥说,“其实,殿下原本并不愿贪图这前线劳军的功劳,之所以非走这一趟,终究是为了宁安公主。只是依照眼下的情势,怕是不成了。” 听周佳木的意思,宁安公主很可能已经被北渊人所害。 这真是一个叫人极其痛心的噩耗。 作为同样在这场战争中失去至亲兄长的人,傅遥觉得,她完全可以对太子殿下的伤痛,感同身受。 周佳木心细,知道有些话若再深入的说下去,只怕傅遥心里又要难过,于是便催着傅遥赶紧把汤喝完,自个则埋头专心的捣药了。 …… 傅遥没想到,常安当夜就回来她身边当差了。 常安回来时,傅遥刚将焙干的苜苋草粉收拢,见常安进来,她着实吓了一跳,正要起身去迎,常安却先跪下给她叩了个头,满怀歉疚的说,“奴才没护好姑娘,叫姑娘受苦了,实在对不住姑娘。” 听常安这么说,傅遥心里愈发内疚。 要说错,也该是她对不住常安。 但凡她心细些,早早察觉有发生山崩的迹象,常安也不会因此伤到手臂脱臼。 若事后,她再能争点儿气,爬过横在山路中间的落石堆,也不必常安独自跑回来受尽埋怨。 怪就怪当时,她腿伤的太重,根本使不上力,要不然…… 不过经了这事,傅遥也算是看清了,别看常安这个人平日里面冷话少,但心眼却很好,为人可靠,是个难得的厚道之人。 也是个值得结交的好人。 傅遥欣赏常安的义气忠心,常安也敬佩傅遥的胆识与气魄。 两人各自揣着歉意,心照不宣,也都没再多提这事。 早些时候,周佳木又是捣药,又是点火烧焙苜苋草粉,着实帮了傅遥不少。 但眼前儿,傅遥手头上仍有许多事要忙。 且究竟要忙到什么时候,傅遥心里也没底儿,便摧着常安回去休养,毕竟常安是伤在手臂上,即使在这儿,也帮不上她什么。 谁知常安的脾气,与他主子崔景沉一样的固执,即便只有左边手臂好使,也非得留下来给傅遥帮忙。 傅遥见常安坚决,便留他下来。两人这一忙,就忙到了第二日天快亮。 在简短的睡了两个时辰之后,傅遥便又起来加紧忙碌。 忙到省去早膳,连午膳都是反复热了好几遍,才挤出空闲胡乱扒了几口。 终于,工夫不负,减缓苜苋草毒发的药剂和解苜苋草毒的解药,终于在隔日傍晚制成。 这两日,傅遥是怎么废寝忘食,常安也是怎样跟着熬的,眼见大功告成,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人,也有些喜上眉梢。 “奴才这就代姑娘,去向殿下报喜。” “不急。”傅遥说,“我今儿午膳没吃好,这会儿到觉得饿了,等我吃饱以后,再亲自去跟殿下说。” “姑娘既饿了,那奴才这就去给姑娘备膳。” 傅遥笑笑,“有劳常安。” 尽管常安是崔景沉调来伺候傅遥的,可但凡能自己解决的问题,傅遥就从不轻易使唤常安。 因此,傅遥若偶尔支使常安办点儿什么,常安心里还挺乐意的。 这厢,常安才走出营帐没多远,就突然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劲。 他这两日,几乎一刻不离的在眼前守着,他是知道傅姑娘有多重视这两个解药的。 即便是再累再饿,傅姑娘应该也不会把与太子殿下的约定,放在用膳之后。 想到这儿,常安顿感不妙,便立即折返了回去。 谁知,当他掀开营帐帘子时,正见傅遥用淬了苜苋草毒的匕首,划开了自己的手指。 第二十八章 等你多时

鲜血顺着刀尖滚落,白森森的刀锋,映着鲜红的血珠,触目惊心。 “姑娘!” 此刻,傅遥根本无暇理会常安,她以最快的速度,将事先备好的解药服下。 尽管觉得胸口一阵窒息般的钝痛,头发晕,身上也有些脱力。 但身中苜苋草毒的她,还活着。 这就说明,她调配的可以延缓苜苋草毒发的解药,是有效的。 否则眼下,她早就毒发身亡了。 傅遥笑了,这是发自内心的欣喜。 “常安,咱们成…成了。”话毕,傅遥却因药力作用,体力不支,瘫倒在了桌上。 常安见状,赶紧上前,“姑娘您这是何苦,您何苦要以身试药。” “药是我调的,就该我试,凭什么去祸害旁人。”傅遥觉得胸口闷痛,想要坐起来,奈何手脚发软,竟然一点力气都使不上,“这苜苋草的毒,比我预想的还要霸道,身上真…真难受啊。” “姑娘您稍忍一会儿,奴才这就去请张太医来。” “别,只要能熬过今夜,估计明早起来就没事儿了。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死的,千…千万别惊动了殿下。”傅遥说话时,脸上依旧挂着淡笑,“常安,你来扶我一把,我想去卧榻上好好躺躺,睡一觉。” 得了吩咐,常安赶紧上前,小心的将傅遥扶起,送到卧榻上躺好。 不多时,人就睡着了。 只是睡的不沉,大约是因为身上疼的缘故,连睡梦中都是皱着眉头的。 尽管傅遥交代,这事儿不能惊动太子殿下。 但事关重大,即便不去禀告太子,也得叫周公子知道,以防横生变数。 于是,在将傅遥安置妥帖以后,常安便立刻去寻周佳木,却不想扑了个空。 听随从说,周公子眼下不在,这个时辰大约还在靶场没回来。 常安得了消息,又立即前往靶场,果然在那儿见着了周佳木。 常安到时,周佳木正独自一人站在靶前,十分专注的试练。 尽管专注,但应有的洞察力却没丢,所以当常安走近时,周佳木立刻收了弓箭,回过身去,“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是不是阿遥有事找我。” “回公子,傅姑娘方才故意将奴才支走,以身试了苜苋草毒。” “你说什么!”周佳木闻言,瞬间变了脸色,那极度错愕担忧的神情,与平日里那个总是笑盈盈的翩翩公子简直判若两人。 这厢,没等常安再说什么,背后蓦的响起一个冷肃至极的声音,“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常安回身,冲崔景沉一礼。心里想着,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天意。 …… 虽然傅遥之前就曾说过,她会以身试药。 但崔景沉只当那是小丫头一时的意气之言,没成想,这丫头冒失,竟然真就这么做了。 望着卧榻上昏睡不醒的傅遥,崔景沉的心并未觉得疼,只是感觉心口的位置,像是被什么掏走了一般,空空荡荡的。 “她之前有没有说过什么?”崔景沉问常安。 “姑娘说,她是绝对不会死的。” 绝对? 面对生死之事,小小女子竟也敢用“绝对”样的字眼,实在狂妄。 崔景沉心中默念,所以傅遥,你一定要活着,绝对不能食言。 …… 等傅遥再次醒来时,身上就只有一个感觉,就是累。 整个人就好像被抽空了一般,连勾勾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但接下来,一种无法言喻的欢喜之感,就瞬间涌上心头。 她没有死,她真的活过来了。 这足以说明,她调配的两种解药,都成功了。 傅遥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不光是因为解药调配成功的喜悦,还因为昨晚,她做了一个梦。 一个意外的……美梦? 梦里,她梦见太子爷来看她,还与她喋喋不休说了好多话。 只是太子爷究竟与她说了什么,这会儿却都想不起来了。 毕竟,那只是梦。 但是有一句,她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句话是太子爷倾身上前,贴在她耳边说的。 太子爷说,“傅遥,你是本太子的人,没有本太子的吩咐,你不许死。” 尽管只是个梦,但现在想起来,傅遥还是觉得心跳飞快。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傅遥发誓,她并无攀附太子之心,回头想想,也为自己竟然会生出这样虚妄的梦境而羞耻。 这厢正叹气,就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姑娘您醒了。” 见常安一脸的欣喜,傅遥也跟着笑了。 “常安,成了!” 常安打小就在宫里当差,美人见过不少,傅遥并不算她见过样貌最出色的女子,却是他见过笑起来最明彻美好的女子。 傅遥的笑,就像是初春乍暖还寒时的温暖骄阳,能暖进人的心底最深处。 “昨夜我昏睡之时,没人来过吧,周公子没过来?” “没,没有任何人来过。”常安答,这是崔景沉临走前的吩咐。 傅遥松了口气,“常安,扶我起来。” 常安闻言,却没动,“姑娘身子虚弱,还是卧床休养为宜。” “是,我是该好好歇一歇,不过要等到我把这两种解药和药方呈给殿下以后,到时候,我一定要连睡上三天才够。” “姑娘腿伤未愈,不方便挪动,若姑娘信得过,送药的事,奴才也能代劳。”常安说。 “我自然信得过你,只是这解药虽然调配成功,但用量仍需再斟酌拿捏,还得请示过殿下以后,再交由张太医和军医们商议,才能最终把方子敲定。所以这一趟,我得亲自去。” 常安闻言,也没再多劝,便扶傅遥起了身。 …… 这个时辰,崔景沉正独自坐在大帐中看公文。 可来来回回半个时辰,却没见他翻动过一页,明显是有些心不在焉。 “奴才常安,求见殿下。” 闻言,崔景沉才回过神来,从不轻易紧张的人,心头却莫名揪紧。 他佯装镇定,用还算平静的音调应了声,“进来。” 营帐帘子一撩开,进来的却不是常安。 蓦的,崔景沉忽然感觉萦绕在他心头已久的愁云,瞬间消散开来。 那种心脏狂跳,畅快欣喜的滋味,已经好久不曾有过了。 “殿下,奴婢是来兑现承诺的。”傅遥施施然一礼。 崔景沉望着她,“我已等你多时……” 第二十九章 疑似故人

崔景沉并不懂得医术,所以眼下,傅遥正滔滔不绝讲着的药理,他多半是听不懂的。 但他却十分耐心的静静听着,自始至终都未曾打断过。 倒不是他对这些东西多有兴趣,仅仅是因为喜欢傅遥说话时,神采飞扬的样子。 眼前的女子,尽管面色苍白,额头上还有伤,怎么瞧怎么觉得狼狈。 但她说话时,却站的笔直,且中气十足。双眼闪闪发光,就好似墨玉,光泽夺目。 望着傅遥,崔景沉心中不禁有些困惑,单薄瘦弱如她,究竟哪来那么大的胆量,竟真敢豁出性命,以身试药。 难道这丫头真的就一点儿都不怕死吗? 记得初遇那夜,身负重伤的她,明明那么拼命的想要活着,但眼下她却又…… 都说无知者无畏。 但在崔景沉看来,傅遥的情况却恰恰相反。 她并不是因为无知才不怕死,而是对自己的医术太自负,才敢有拿命去赌的勇气。 尽管这行为有些冒失,不计后果。 但身为女子,能有这种侍才放旷的气概,也着实令人钦佩。 “殿下,奴婢说完了。” 闻言,崔景沉才回神,“解药本太子会再送去给张太医和军医们验过,你可以放心。” 傅遥冲崔景沉微微福身,瞬间如释重负。 崔景沉望着傅遥,想要亲口问问她的伤情。 尽管这两天,每天都会有人来向他禀告傅遥的恢复情况,但痛在傅遥身上,任何人说,都不及傅遥自己来说的清楚。 可关怀的话都到了嘴边,崔景沉却问不出口。 眼前的女子,眼光清澈明朗,却隐隐透着一股倔强。 不需要任何人同情怜悯的倔强。 “你……”没等崔景沉再开口说什么,就听帐外有人禀告说,“殿下,昭毅将军和周公子求见。” 若只有周佳木一人求见,傅遥大可不用回避。 但昭毅将军也在,她就须得避嫌才是。 于是忙道了声“奴婢告退”,就退身往外走。 “你腿伤未愈,这阵子便不要随意挪动了。”崔景沉说。 闻言,傅遥忽然觉得心头一暖。 虽然太子爷这句话,可以划为最基本的寒暄,但傅遥却很受用。 便又冲崔景沉福了福身,在将斗篷上的兜帽遮过头顶后,才转身出了营帐。 傅遥这一出来,难免与正候在帐外的周佳木和昭毅将军打了个照面。 昭毅将军顾鸣远今年三十有六,身量虽不算高,可大约是长年征战沙场的缘故,体格却格外精壮。 貌不惊人,但双眼却如猎鹰一般,有神且透着一股锐气。 尽管傅遥戴着兜帽,头也埋的很低,只是匆匆一拜,就转身走远。 却也没逃过顾鸣远的一番审视。 军营重地,历来都是不许女子出入的。 顾鸣远一早就听说,太子爷此番前来,身边带了一位姑娘。 他原本还想就此事好好劝谏太子一番,没想到耽搁来耽搁去,到如今都没得到机会开口。 但方才,他亲眼看过那位姑娘后,觉得那姑娘,到不像是个狐媚妖娆的女子。 而且那位姑娘的样貌,似乎有点儿…… “顾叔叔,咱们进去吧。”周佳木这句,无疑打断了顾鸣远的思绪。 顾鸣远回神,在望着傅遥离去的方向,稍稍迟疑了片刻后,才同周佳木一道进了营帐。 在与顾鸣远商议完正事之后,崔景沉便叫顾鸣远先行回去,单独留下周佳木,与他交代有关大量调制苜苋草解药的事。 这一商议,就商议了快一个时辰。 当周佳木从营帐里出来,见昭毅将军顾鸣远竟站在帐外没走时,着实吓了一跳。 “顾叔叔,您这是……” “佳木,咱们借一步说话。” 周佳木也没多想,便与顾鸣远挪到了一僻静处站定。 顾鸣远也是个痛快人,没等周佳木开口,就开门见山的问:“贤侄可知,咱们先前在太子殿下营帐前撞见的姑娘,究竟是什么人?” 昭毅将军顾鸣远与周佳木之所以叔叔贤侄的相互称呼,并非乱叫,而是有很深的渊源在里头的。 多年前,初出茅庐的顾鸣远曾是周佳木的父亲,忠勇侯周珩的门生。 顾鸣远能有今日,除了凭借自身骁勇善战的本领,也少不了忠勇侯的费心保荐和提拔。 顾鸣远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不止把周珩视作对他有知遇之恩的伯乐,也把他认作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异姓兄长。 而忠勇侯周珩为人仗义,多年来也一直将顾鸣远当是亲弟弟看待。因此,周佳木也就把顾鸣远当是亲叔父敬重。 即便在军中,也只称呼顾鸣远为叔叔,可见亲近。 基于对顾鸣远的信任,周佳木也不打算瞒他,正预备道出傅遥的身份。却听顾鸣远又问:“这位姑娘与从前的辅国公府有什么关系?她莫不是辅国公大都督的亲女?” 闻言,周佳木多少有些讶然,这事儿瞒的那么紧,“顾叔叔是怎么知道的?” 听周佳木这么说,顾鸣远就知道他这是猜对了。 “傅姑娘与从前的国公夫人生的很像,我方才一见傅姑娘,只当是遇见故人了。”话说到这里,顾鸣远不禁面露悲切,“辅国公大都督与令尊,当年都对我有恩,这份知遇之恩是至死不敢忘的。当年傅家遭难,傅家兄妹一个充军一个发遣为奴,全靠令尊从中周旋,才将远儿那孩子送来我麾下服役,可我却有负所托,竟叫那孩子……” “侄儿曾听我爹说过,这人一旦上了战场,生死由命,就没有谁一定能保全谁这一说。事已至此,顾叔叔也别太自责。唯有收服北渊,才能以慰远哥的在天之灵。” “远儿的仇和牺牲将士们的仇,我一定会报,只是……” “顾叔叔但说无妨。” “只是傅姑娘眼下明明该在幽州服役,为何会到了太子爷身边。我知身为臣下,不该肆意探听主上的事,但傅姑娘与我而言,并不是别人。” 周佳木闻言,口气笃定的回答说,“太子殿下对阿遥自有安排,但事关重大,侄儿实在不方便与顾叔叔透露,但叔叔可以放心,殿下对阿遥绝无恶意。” 既然周佳木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顾鸣远也是个识时务的,自然不会再继续追问下去。 “佳木,我想见见傅姑娘,当面与她说几句话,你能否代为引荐?” “这个……”周佳木有些犹豫,“这事儿光我应承了叔叔不成,总得阿遥点头才行。” “那就有劳贤侄给傅姑娘捎个话。” 周佳木当即应下这事,谁知当他赶到傅遥所在的营帐后,竟然也不得见她。 第三十章 傅遥,扶摇

高氏兄弟一左一右的守在营帐门口,跟两个门神似的。 尽管来者是周佳木,但两人却未予放行。 只因太子殿下交代说,从即日起,三日之内,不许任何人过来扰了傅姑娘安歇。 这任何人中,自然也包括了周佳木。 周佳木吃了个闭门羹,却不恼。 他也觉得,阿遥这阵子的确太累了,是该卸下包袱,好好休养几日。 从崔景沉的营帐回来以后,傅遥简单的吃了点儿东西,就倒头睡下了。 这一觉,并不如预期的三天三夜那么长,但一天一夜却有了。 好久没能放心大胆的睡上这么久,醒来以后,人不但不觉得迷蒙,反而格外的神清气爽。 大约是因为休息的好,傅遥的腿伤和额头上的伤都恢复的很好。 所以等三日一过,周佳木再来探望时,见傅遥面色红润精神焕发的样子,很是欢喜。 在简单的寒暄几句过后,周佳木原本想与傅遥提一提昭毅将军顾鸣远的事,谁知傅遥却先问起了捉拿内奸的事。 周佳木也不瞒她,直言道,内奸已经抓到了。 就如他们先前所猜测的,内奸的确是用灰雀做掩饰,与人里应外合,意图谋害太子殿下。 而不同的是,内奸并不在为太子爷侍膳的太监中,而是一个负责司马的太监。 除夕当夜,此人之所以能在太子爷的酒水中成功下毒,是因为他平日里与司膳的几个太监私交不错,即便经常往来制膳的营帐,也不会有人起疑。 要说这司马的太监,也是太子爷身边的老人了。 若非人赃并获,谁能想到是他。 可见背后主使之人,心机深重,这一场毒害,早已不知默默筹划了多少年。 “他可交代,指使他谋害殿下的人是谁?” “一开始他自然是抵死不肯说的,可军中有的是法子叫他开口说真话。” “那个人是谁?” 周佳木迟疑,“阿遥,有些事你知道的越多,反而对你不好。” 傅遥是个极有分寸的人,也知道有些话她不该多问。 而她有此一问,并非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她只是在意,在意当年那个少年唐意,除了参与过那日在驿馆谋刺太子一案之外,又与这回的投毒案有多少干系。 他如今,究竟在为谁效力。 可既然周佳木不肯说,那也罢。 其实,在傅遥看来,这始作俑者并不难猜。 因为这天底下,既有动机又有本事对当今太子下毒手的,统共也就那一两个家族而已。 “阿遥,我这儿还有一事,要问问你的意思。”周佳木说。 “你说。” “昭毅将军想见你。” “将军要见我?”傅遥问,“将军他知道我?” “不惜以身试药,为军中将士们调配出剧毒解药的巾帼女英雄,昭毅将军怎么会不知。” 听周佳木这么说,傅遥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听口气,到像是在打趣我似的。” “哪有。”周佳木赶忙否认,“其实顾叔叔要见你,不只是为解药。还因为顾叔叔与傅伯伯曾是故交。” “昭毅将军认识我爹?” “何止认识,还交情匪浅。否则当年,我爹也不会想尽法子,将远哥送到顾叔叔麾下。” 一说到傅远,傅遥心里便忍不住难过。 周佳木最见不得傅遥难过,但有些话,却不得不说。 “就为着远哥的事,顾叔叔心里甚是自责,所以才想当面与你请罪。” “顾将军这么说,可是折煞我了。作为晚辈,该我去拜见将军,感谢将军这些年来对我兄长的关照与栽培。不知顾将军眼下何在?” 在周佳木看来,傅遥一直都是个很明事理的姑娘。 如今再看,傅遥不光懂事乖觉,还有着一般女子所没有的理智与修养。 这样的姑娘,怎么能叫人不欣赏,不……喜欢呢。 “你腿伤未愈,不便挪动。只要你肯见顾叔叔,我一定会尽快帮你妥善安排。” “那就有劳了。” 周佳木笑笑,“乐意之至。” …… 别看周佳木平日里看起来温温吞吞的,但办起事来却利落干脆,半点都不拖沓。 当日午后,傅遥就见了顾鸣远。 不过地点既不是在顾将军的大帐中,也没在傅遥这儿。 而是折中选在了周佳木的营帐。 与傅遥想像中的不同,顾鸣远虽然从面相上看有些凶,但说起话来却相当和气,人也很健谈。 他不只询问了傅遥这些年在幽州的境遇,还与傅遥讲了不少关于傅远的事,还有早些年,他随傅遥和周佳木的父亲,征战沙场的事。 不觉间,帐外已经是暮色低垂。 顾鸣远本也不是话多之人,今儿也不知怎的,一见着傅遥,就想起了许多从前的事,也就不由得与傅遥说起了那些往事。 临别时,竟还有些意犹未尽。 顾鸣远感慨,都说虎父无犬子,傅远是他看着长大的,那孩子为人正直果毅,且心怀我为苍生的悲悯,这性情与辅国公如出一辙。 而今日再见傅遥,觉得傅遥虽为女子,却有不输她父兄的慧黠与胆识。 若为男子,来日必成大器。 只可惜是个姑娘家。 有道是红颜薄命,慧极必伤。 在顾鸣远看来,傅遥兼具超乎常人的美貌与智慧,也就注定她不可能默默无闻,平凡安逸的度过一生。 更何况眼下,她又与太子有所牵扯。 顾鸣远记得,当年辅国公曾与他讲过,之所以给一双儿女以“遥”和“远”做名字,是盼着两个孩子来日,能得享长久的幸福,平静安稳的度过一生。 没成想却事与愿违,着实叫人唏嘘。 但顾鸣远记得有那么一句话,“威凤乘扶摇,一举乘天衢。” 天衢星正对着京都的方向,便是傅遥即将奔赴的地方。 傅遥,扶摇。 究竟是明珠暗投,还是扶摇成凤。 相信命运自有安排。 ……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 身在军营,傅遥倒也不惦记着过节的事。 谁知福安却不知打哪儿弄来些糯米粉和芝麻糖。 既然手头上有现成的材料,傅遥便想着做些元宵来应应景。 但摇元宵可是个体力活,眼下傅遥的腿伤未愈,福安背上的鞭伤也没完全长好,都干不了这个活儿。 傅遥原本想哄了周佳木过来帮忙,谁知今晚夜太子爷要在帐中设宴款待昭毅将军顾鸣远,周佳木要作陪,自然不得闲。 正当傅遥以为这元宵摇不成了,却来了帮手,还不止一个。 第三十一章 可以依靠我

当听说常安和高氏兄弟都是奉太子爷之命,特地来帮她摇元宵的,傅遥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跟着也想明白,先前福安支支吾吾,不肯说明来历的糯米粉和芝麻糖,究竟从何而来了。 尽管太子爷接连反常的举动,着实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傅遥暂且当作这是太子爷对她先前功劳的奖赏,欣然接受了三人的帮忙。 五个人便挽袖子洗手,立刻忙活起来。 自打福安的鞭伤养好,能回来当差以后,常安便又调回崔景沉身边伺候了。 虽然数日未见,可常安对傅遥却不见丝毫生分,反而更添了几分亲近,忙前忙后的帮着张罗,几人中就数他最卖力。 再有就是高文,手捧笸箩一丝不苟的摇着元宵,那份专注,到像是在练功似的。 不过摇元宵的确不只是个体力活,也是个技术活。 想要滚出圆润瓷实,口感软糯的元宵,可是有技巧可循的。 除了要选对原料,在摇元宵的过程中,一定得先后沾足三回水。 否则糯米粉挂不住,不但元宵的个头会不足,口感也不好。 因此,高武和福安也都没闲着,忙着在一旁打下手。 要说闲,也就傅遥一个人挺清闲的,到不是她有意偷懒,而是压根就插不上手。 于是只好往旁边一坐,边吃着芝麻糖边当监工。 …… 几个人手脚麻利,不多时就将元宵都做好了。 赶着水烧滚,元宵就一齐下了锅。 因为糯米粉和芝麻糖本就不多,所以每人也就能分得三五个元宵。 但在元宵出锅以后,傅遥还是均出来几个,叫常安和高氏兄弟给太子爷捎回去。 毕竟他们今儿能吃上元宵,也都是托太子爷的福。 既然太子爷有份,自然也少不了周佳木和昭毅将军的。 如此分下来,轮到傅遥时,也就只剩下一个了。 有道是知足者长乐,傅遥就是个容易知足的人,觉得只要还有,哪怕只有一个就很好。 …… 常安他们一走,帐内便跟着冷清下来。 福安也得闲,到张太医那里换药去了。 周遭太安静,人难免就容易胡思乱想。 傅遥也不免想起从前,爹娘和兄长还在时,一家子在一起,那融洽美好的光景。 也想念冷坊长一家和苏芩,还有故去的哑姨叶氏。 再有,她竟然还莫名奇妙的想起了太子爷。 傅遥想,太子爷为人倨傲清冷,光看样子,就不像是爱吃甜的人。 她甚至都能想象到,太子爷勉为其难的咬下一口元宵后,微微皱起眉头的样子。 若一早想到太子爷或许不爱吃甜的,也就不必巴巴的给他送了,倒不如送给爱吃的人去。 感觉周佳木就像是个爱吃甜的人。 这厢,傅遥正有些走神,忽然听见帐外有人问:“阿遥,你在吗?” 在凉州大营中,唯一会唤她阿遥的,除了周佳木再没别人了。 方才她正想着的就是周佳木,没成想人竟然真来了。 只是今夜,周佳木不是要在太子帐中侍宴吗?怎么就…… 想着人还在帐外的寒风里冻着,傅遥也来不及多寻思,忙应道:“进来吧,我在。” 话音刚落,周佳木就撩开帐帘,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这个时辰过来,不用侍宴吗?” “元宵很好吃,我是来给你送回礼的。”周佳木说着,扬了扬手中的一盏小莲花灯,“今儿是上元灯节,怎么能没花灯赏看,你看看可好。” 周佳木赶着说已经走到了近前,因为才从外头进屋,身上难免带着些许寒气。 傅遥赶紧让开身子,叫周佳木能靠炭盆近些,也顺势接过了他递来的莲花灯。 说老实话,周佳木送来的这盏莲花灯怎么看怎么有些粗糙。 却不能怪做工不精巧,只怪这扎灯笼的材料太简陋。 不过身在军营,能有花灯可赏,已经够不容易了,况且这又是周佳木的一片心意。 “这莲花灯扎的真好,我很喜欢。” “这哪算好呀。”周佳木笑着说,“怪只怪大营里没有应手的工具,否则我能给你扎个更好的。” “这个莲花灯是你扎的?”傅遥有些惊讶,实在想不到堂堂忠勇侯家的公子,竟然还懂得扎花灯这种事。 而面对傅遥的惊疑,周佳木倒是表现的相当淡定,不过淡定之余,也有那么一丝小得意,“扎花灯有什么难的,从前在家时,我每年上元节都会扎花灯哄妹妹高兴,区区莲花灯,自然不在话下。” “你手真巧,也是个好哥哥。”傅遥应道,心里又记挂起了兄长傅远。 周佳木警醒,猜到傅遥这八成又是在想远哥了,忙说:“你若喜欢这花灯,那以后每年我都扎来送你。” 傅遥闻言,望着手中的莲花灯,只是笑笑却没应声。 想她如今的处境,是今日不知明日事,更何况是明年。 那太遥远了,远到还不一定能不能走到。 既然是没法保证的事,哪能轻易应许周佳木什么。 尽管有不解风情之嫌,但傅遥始终没有答应一个“好”字。 “阿遥你知道吧,咱们后天就要启程回京都了。” 傅遥点头,“我知道。” “凉州大营距京都远隔万里,即使快马加鞭,也要赶一个多月的路才能到。你如今腿伤未愈,身子也还虚弱,我只怕这一路颠簸,你再吃不消。所以明日你就好好歇着,哪也别去,也不许胡思乱想。” “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傅遥应道,眼光清澈明亮,同时还透着一股坚毅和倔强劲儿。 尽管姑娘家不骄矜是好事,但周佳木看着傅遥,总觉得心疼。 “阿遥,你可以依靠我……” …… 周佳木走后,傅遥脑袋里一直都在回荡着周佳木临走前说的那句话。 “阿遥,你可以依靠我。” 口气是那样的温软而坚定。 但人总是要离别的,就像月亮也有阴晴圆缺。 习惯了依靠,一旦某日骤然失去,来日的路又要怎么一个人走下去? 今日是上元节,是新岁第一个月圆之夜。 月圆人未圆,也是惆怅。 傅遥起身,提着那盏莲花灯走到营帐门口,见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小雪。 傅遥将手中的莲花灯小心的挂在营帐前,而后闭上眼,双手合十,对着圆月祈福。 一愿兄长傅远平安归来,二愿爹爹沉冤可得昭雪,三愿……愿唐意福寿安康,复得自由。 傅遥睁开眼,望着漫天飞雪和空中高悬的冷月。 唐意是否还安在? 若他还在,那么此刻,他们是不是正眺望着同一片月光。 第三十二章 另有所

雪花漫天,飞卷而下,在一间简陋的屋棚前,一黑衣少年独立雪中。 任细雪落了一肩,却恍若未觉。 冷月凄凄,映照着他清俊却过于瘦削的脸庞,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寂寥孤绝之气。 在他身后不远处,一褐衣男子已经默默的站了好久。 眼见雪势越来越大,才不得不开口劝到,“赵统领,您身上的伤才刚见好,眼下风大雪急,您还是回屋躲躲吧。” “无碍。”黑衣少年说,神情却明显有些恍惚。 赵统领?他本不姓赵,而赵惘这个名字,他也才用了五年而已。 五年了,再也没听人唤过他的本名,甚至没人知道赵惘只是他为掩人耳目的化名。 直到那夜,在那架逃亡的马车里,他分明听见那险些丧命于他剑下的小姑娘,唤了他一声唐意哥哥。 阿遥,那是阿遥不会错的。 只是这场相逢太意外,也太仓促。 仓促到他还没来得及与她说声“抱歉”和“再会”,就眼睁睁的看着阿遥被他的手下所害。 “统领真的就那么在意那个姑娘?”褐衣男子忍不住问。 唐意不言,定定的望着落雪,心中思绪纷繁。 与阿遥分别已经整整五年了,当这五年间,每个夜晚都会出现在他梦中的人,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时,他竟然没有认出来。 那双眼明明亦如当年,是那般清澈明净……他本该一眼就认出才对! “咳咳。”寒风骤起,唐意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褐衣男子见状,赶紧上前,轻轻的替唐意拍了两下背。 唐意摆手,“邹浅,你先进屋去,我想一个人再站会儿。” 邹浅不动,犹豫了片刻才说:“统领该明白,如你我一般的人,是不该心有牵挂的。” 唐意闻言,微微侧身,他盯着邹浅,尽管已经尽力克制,但眼底仍然泛起些许怨念,“她只是个无辜的弱女子,你为何一定要对她下杀手。” 邹浅心里清楚,当夜那个唤做阿遥的女子,与他们统领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当时那种情况,他不得不出手。这是身为一个刺客,最本能的反应。 尽管有一千句一万句可供辩解的理由,但邹浅却半句分辩都没有,当即拔剑,“小的鲁莽,愿以死给阿遥姑娘抵命。” 唐意见此,立刻回身,将邹浅手中已经出鞘的利剑,又按了回去。 尽管心中多少有些埋怨邹浅,但身为一个刺客,邹浅当夜的举动,并没有错。 唐意不糊涂,也不是个会轻易感情用事的人,所以他并不是真的怪邹浅。 若说怪,也是怪自己。 如若五年前的那个雪夜,他没有带着阿遥越逃。 一切的一切,或许都会不同。 但眼下再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他在这世上唯一的惦念已经不在了。 可知这些年来,他替主上出生入死,几次险些丧命,他都是抱着有朝一日,还能再见到阿遥的信念,才一关一关的挺了过来。 谁知他还没能享受重逢的喜悦,便要面对彻底的离别。 “统领……” “傍晚时,我见有灰雀来送信,可是主上有什么吩咐?”唐意勉强平复下心情,口气淡淡的问道。 “回统领,信中说,太子不日就将启程返回京都,上头的意思是,叫咱们也即刻动身,回京都复命。” “既如此,你立刻去收拾了行装,等明早天一亮,咱们就动身回去。” “可是统领您的身子……” “无碍。”唐意说,明明还在强忍着胸口的不适。 邹浅欲言又止,到底没再劝说什么,只是,“此番任务失败,回去以后,只怕少不了要受主上责罚。” 唐意眸色灰暗,“无论福祸,见机行事就是。” …… 上元节过完,在短短的休整了一日之后,崔景沉一行,便启程离开凉州大营,向京都的方向行进。 一行马不停蹄的赶路,但在出了凉州界后,却没一直往京都所在的东边走,而是转道南下,去了锦州。 崔景沉此番前往锦州,并非是有公务要处理。 而是为去探望他远嫁锦州的姨母,也就是已故昭惠皇后唯一的亲妹妹宁殊。 崔景沉的姨母宁氏,是多年前跟随被调任的丈夫锦州牧赵赋,才迁居到锦州的。 这一离开京都,就是十好几年。 崔景沉上回见宁氏,还是在昭惠皇后去世当年,宁氏奉召回来奔丧的时候。 算算从那时到如今,已经隔了快整整十年。 而十年前,崔景沉也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 其实,早在宁氏尚未随夫迁出京都以前,宫里宫外的住着,崔景沉就鲜少与这位姨母见面。 因此,两人之间也并无太深的情分。 但昭惠皇后的娘家,到了这一辈人丁单薄,除了两位英年早逝的公子,就只有昭惠皇后与妹妹两个姑娘。 所以这位锦州牧夫人宁氏,不光是崔景沉唯一嫡亲的姨母,也是宁家嫡系在世的最后一丝血脉。 崔景沉心中挂念,很早之前就想亲自前来锦州探望。 但按大夏国律,若无皇上允准,太子爷连同各位亲王郡王在内,都是不得擅自离开京都的。 而崔景沉贵为储君,许多行为更是要被格外约束。 这也是多年来,崔景沉都未能与宁氏相见的主要的原因。 此番,正赶上替皇上去前线劳军回来的便利,崔景沉自然得向他父皇请旨,转道锦州去探望一下他姨母宁氏。 皇上素来以仁孝治天下,当然不会不答应。 不过在傅遥看来,太子爷请旨过来锦州,为探望十年未见的姨母是一方面,应该还另有其他目的。 据傅遥这些日子以来的观察和了解,太子爷在朝中的地位并不算稳固。 否则,也不会一趟劳军下来,频频遭人暗算。 傅遥并不太懂得权谋之术,却知道太子爷若想在前朝站稳脚跟,就必须要在朝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但在前朝,德高望重的权臣们,与其背后各个家族之间的关系是盘根错节,利益相关。 大多数情况都是因利而聚,利尽而散。 今儿跟你是同仇敌忾的盟友,明日保不准就联同别人来弹劾你。压根就靠不住。 若要说最可信的,就只有自家亲戚。 太子若想要培植自己的势力,自然也会先从近亲开始提拔。 只是太子爷的外祖家人丁单薄,抛开那些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近亲中几乎无一人可用。 要说眼前唯一能用敢用的,就只有官居锦州牧的这位姨夫。 尽管锦州牧不是京官,也算不上什么大官。 但有帮手,总比没帮手要好。 那么,太子爷到锦州来的另一个目的,也就昭然若揭了。 不过,还有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也必须要考虑进去,而这个问题,几乎就能决定太子此番锦州之行,究竟能否得偿所愿。 第三十三章 为君之道

虽然眼下,太子爷手中并无实权,但太子就是太子,只要太子爷肯在皇上面前替这位姨丈美言几句。 加官晋爵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纠结就纠结在,太子爷这位姨丈,究竟有没有胆量,担不担的起这份高官厚禄。 这无异于一场赌博,赔上所有身家性命的豪赌。 来日,若太子爷顺利登基,身为太子爷的姨丈,又是助太子爷登位的功臣,这位姨丈大人,必定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可是一旦败北,不光他自个的性命难保,恐怕还会株连九族。 生死荣辱,皆在一念之间。 想到这儿,傅遥心中亦感慨,想她如今何尝不也是深陷其中。 这条命,终究不知何时就交代了。 她寻思着,不禁挽起袖口,望着手腕上那道略显狰狞的伤疤。 尽管前途未卜,但不是有句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傅遥觉得,老天爷既叫她多次死里逃生,必定是另有安排。 …… 从凉州到锦州这一路上,走的还算顺利,可就在走出凉州界的第七天,出了点儿小插曲。 队伍在行进到一处山路时,因为颠簸,傅遥所乘坐的马车后轮,忽然滚落了一个。 尽管当时情况很危急,索性随行的禁军侍卫反应迅敏,傅遥只是稍稍受了些惊吓,人并未受伤。 眼见马车已经坏的不能再坐人了,可大冷的天,又不好叫傅遥一个姑娘家骑马赶路。 商议之下,傅遥只能暂时与太子爷同乘一辆马车。 太子乘坐的车驾既宽敞又舒适,可比傅遥原本乘的那辆马车不知好上多少。 能有跟太子爷一样的待遇,傅遥本应该觉得高兴,可一想到太子爷那张亘古不变的冰山脸,她心里就有些发怵。 但在这种情况下,哪由得她说乐意不乐意,于是在简单收拾了东西以后,傅遥便上了太子爷的马车。 因为知道太子爷的性子孤僻,似乎很喜欢独处,傅遥唯恐她的到来,再惹得太子厌烦,不但不敢随意张口说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这一日憋下来,也是身心俱疲。 不过经过几日煎熬,傅遥倒是适应了这样跟崔景沉相处。 从先前躲在门边,僵直着身子,目不斜视,一动不动的坐着,到如今,也敢挪个舒服的姿势靠下,再偶尔偷瞄崔景沉两眼了。 数日观察下来,傅遥心里其实还挺佩服崔景沉的。 只要手里捧上书,这位太子爷就能一动不动的看上整天。 在行进的马车中,还能做到如此专注的念书,可见太子爷是个相当有定力的人。 那些有关太子爷不学无术,才疏学浅的传言,在傅遥这儿可以说不攻自破。 在傅遥看来,太子爷不但不是个只贪图享乐的惫懒之人,正相反,还是个相当勤奋好学的人。 尽管一开始有种种不适应,但眼下,傅遥倒是越来越享受与太子爷独处的时光。 这日,傅遥起的早,当她爬上马车时,太子爷还没到。 眼见矮几上的书,堆叠的有些杂乱,傅遥便本能的上前整理。 说来也奇怪,原以为依照太子爷的脾气,应该喜欢读一些如《捭阖策》之类的,讲权谋策略和言谈辩论的书籍。 真没想到,太子爷竟然会愿意读以无为逍遥为论调的庄子。 自打被发遣幽州之后,已经有好几年没碰书了,傅遥难免有些手痒,便忍不住翻看了几页,不觉间就有些入迷,压根就没发觉太子爷是何时上了马车。 傅遥原以为太子爷撞见她私自翻看矮几上的书籍,必定会恼火,没成想太子爷不但没生气,反而口气温和的问她,“你识字?” 傅遥虽然出身于重武轻文的将门,但自打她懂事起,爹娘就请了师傅来教她念书识字。 眼下,傅遥虽算不上才女,却也不是个睁眼瞎。 但在太子面前,傅遥可不敢卖弄,只道:“儿时跟随兄长学习,略识得几个字。” “那你就把手上的书,念给本太子听。” 傅遥闻言,只当太子爷是在考她呢,便依照崔景沉的吩咐,翻到书的第一页,一字一句的认真念了起来。 原以为念几行,太子爷听过她真的识字以后,就会叫她停下。 谁知傅遥这一念,就念了整个晌午,几乎把手上这本庄子给通读了一遍。 太子爷有时像在认真听着,而有时似乎又在走神,仿佛并没有在听。 可没有太子爷的吩咐,傅遥根本就不敢停下,这一上午的书念下来,累的是口干舌燥。 直到她因为喉咙疼咳嗽了两声,太子爷才叫她停下喝口水。 可即便是喝水,太子爷也没消停,问傅遥,“说说你的心得。” 心得?傅遥讶然,实在没想到太子爷会问她这个。 “回殿下的话,奴婢生性愚钝,先贤思虑深远,哪是奴婢能轻易参透的,只怕说错了会贻笑大方,还是不要……” “你但说无妨。”崔景沉望着傅遥,口气轻快。 既然太子爷一定要她说,那就只好说说了。 可从何说起,也是个问题。 见傅遥眼中似有迟疑,崔景沉又说:“方才你刚念到《应帝王》那一卷,你就说说看,为君者,该如何治理天下。” 治理天下的事,小女子哪敢妄言。 但太子爷既问了,她若一味的扭捏不说,岂不是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尽管心中尚有顾虑,但傅遥还是开了口:“《应帝王》篇中有云,游心于淡,合气于漠,顺物自然而无容焉,而天下治矣。说的是,身为帝王,性情要淡,精神要冷,顺从客观规律,不要挖空心思的去运用智术,你让天下自治,天下自然就会大治。” 崔景沉闻言,默默的盯视了傅遥片刻,口气淡淡的问:“在你看来,为君之道,便该如此?” 得此一问,傅遥微微冲崔景沉福了福身,“奴婢深知,不该妄论先贤的高见,但先贤的为君治国之道,奴婢实在不敢苟同。” 崔景沉眸色一亮,“说说你的想法。” 傅遥也不含糊,又接着说:“奴婢认为,为君者好静、无欲,固然是好,但又怎么能保天下万民皆是如此。倘若天下人不能与君王一般,无为无欲,又如何能做到真正的无为而治呢?” “继续说。”崔景沉吩咐到,单从口气上,也听不出喜怒。 而正因如此,才叫人格外心惊。 第三十四章 换个身份

傅遥想,她既然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无论合不合太子爷的心意,她也必须得依照吩咐,继续说下去。 可奇怪的是,越是到这种时候,傅遥心里反而不觉得紧张了,便又接着说道:“奴婢愚见,只觉得先贤口中的无为而治,只是个理想。毕竟有些事,不是单凭君王一人之力就能达成的,也要万民同心同德才好。而人性之复杂,人心之险恶,实在难测,也就注定所谓的无为而治,不过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崔景沉从前只知道傅遥是个极其聪颖且很有胆识的姑娘,却没想到小小女子,竟然在为君治国方面,也能有如此深刻的见地。 尽管对傅遥的观点颇为赞赏,但崔景沉却并未出言夸奖她。 只是自那以后,他对傅遥的态度明显要比先前温和了许多,不仅如此,还许傅遥随意拿取马车上的书看。 但相应的,他也会偶尔问问傅遥读书的心得。 两人博古论今,气氛也是相当融洽。 难得能与太子爷说上话,傅遥已经是受宠若惊,却没想到太子爷还会与她闲话家常。 “你从前在发遣之地都做什么?” 能做什么,左右是受苦不是享福就对了。 傅遥心里虽然怎么想,却不敢这么回,只道:“寻常做些洗衣烧饭的活,赶上人手不够的时候,也会做些锄地浇园的活。” 罪奴的日子,怎么可能只是洗衣烧饭,耕地浇园这么轻松。崔景沉心里清楚,却也没有细细追问下去。 而事实上,洗衣做饭这些活儿,的确只是傅遥所担差事的冰山一角。 除了要做这些以外,傅遥得闲还得给坊中得病的罪奴瞧病,有时还要替重病不治的罪奴收殓尸身。 喂马、砍柴、织布、裁剪衣裳,傅遥也样样拿手。 有一年夏天,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雨,几乎将坊中所有监舍的屋顶都冲塌了,因为人手不够,傅遥还干过修补屋顶的活。 其实,有冷坊长夫妻的照应,傅遥的日子本不必过的如此忙碌辛苦。 但能者多劳,加之傅遥为人本就不骄矜,但凡有人求她个什么事,只要她能办到就绝对不会拒绝。 纵使日子过的劳碌而辛苦,但久而久之,傅遥也学到了不少东西,没准儿何时就能派上用场。 所以多数时候,傅遥自己也是乐在其中。 如今再想起从前的那些苦日子,傅遥心中并无抱怨,反而十分坦然。 ……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锦州界了,早前经过商议,为掩人耳目,原本是要叫傅遥打扮成太监的样子,跟在崔景沉身边。 谁知这日,太子爷不知打哪儿弄来些颇为体面的姑娘衣裳,交代傅遥回头换下,其余的话也没多解释。 傅遥有些糊涂,在停车休整的时候问过了周佳木才知道,原计划的确有变,眼下她不必再扮小太监,而是要扮成周佳木的远房表妹。 这个身份的转变,可是相当巨大。 傅遥不禁要问,太子爷为何要突然改变原有的安排,难道太子爷是要让她以周佳木远房表妹的身份,去完成什么特别的任务? 而周佳木的回答却简单到有点儿出乎傅遥的意料。 只道,傅遥既然要扮太监,等到了锦州牧府上,就难免要与随行的太监们同吃同住。 傅遥一个大姑娘,成日里与太监们混在一起,不方便,也太委屈了。 思来想去,还是扮他的远房表妹,来的合适些。 难为太子爷肯为她考虑这些,傅遥心中十分感激。 而周佳木也对太子爷的这个安排很是满意,自从事情敲定以后,只要一见着傅遥,就表妹表妹的称呼。 可突然叫傅遥改口称呼周佳木为表哥,她还真觉得有些不自在。 周佳木便开导傅遥说,若论亲疏,他与傅遥可是比远房表兄妹还要亲近的关系。 当年傅遥的爹爹辅国公傅正卿与周佳木的亲爹忠勇侯周珩,可是正经拜过把子的异姓兄弟。 就如周佳木所言,忠勇侯周珩是傅遥的义父,而他就是傅遥如假包换的义兄。 经周佳木这么一说,傅遥再称呼周佳木表兄,就比先前顺嘴了不少。 …… 太子一行刚到锦州界,锦州的地方官员便出城迎接,接着便接力似的护送太子爷的车驾向锦州的首府兴城继续行进。 一行又快马加鞭的赶路,终于在第五日的夜里,赶到了兴城。 这个时辰,兴城的城门已关,但太子爷驾到,任谁敢将太子爷的车架关在门外。 但崔景沉却吩咐,今夜暂且宿在城外的驿馆,等明日一早再进城。 而崔景沉之所以有此决定,绝不是因为初来乍到,有意要做出循规蹈矩的样子。 而是考虑到时辰不早,若这个时候去到姨母姨丈府上打搅,实在不妥。 只怕整个锦州牧府,都会为了迎接他,闹的彻夜不得安宁。 因此,才决定先在城外的驿馆将就一宿。 与太子爷而言,住在小小的驿馆中算是将就,但与傅遥而言,简直是享受。 因为傅遥如今的身份,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周佳木周大公子的表妹,所以傅遥不光可以独享一间大屋,还有驿馆雇的婆子丫鬟忙前忙后的供她差遣。 傅遥并非骄矜之人,多余的吩咐没有,只有一个,她想要好好的泡个澡。 这一路舟车劳顿,也就只有舒舒服服的泡个热水澡才能彻底解乏。 沐浴过后,傅遥当真觉得身上松快了不少。 或许是因为放松过了头,夜里反而睡不着了。 既然睡不着,硬躺着也是难受,傅遥便起身点灯,预备把明儿要穿戴的衣饰都准备好。 傅遥如今的身份是周佳木的表妹,作为忠勇侯家的表亲,自然不能打扮的太寒酸,所以从前在永安坊的衣裳,是不能再穿了。 傅遥便将那日,太子爷赏给她的那一包衣物取了出来。 太子爷赏的衣物,自然都是用顶好的衣料裁制而成。 至于样式,也都是傅遥从未见过的,想来应该都是如今京都最时兴的。 而除了衣物以外,包袱里还有一只小匣子。 匣子里除了些样式精巧的首饰之外,还放着几盒胭脂、妆粉还有眉黛。 眼看着衣裳首饰,妆粉胭脂都齐备。 但傅遥还面临着一个问题,还是个不小的问题。 第三十五章 谁家美人

傅遥左手擎着粉盒,右手举着胭脂盒。 觉得这回,她恐怕是要暴殄天物了。 作为一个快要及笄的姑娘,傅遥懂得洗衣做饭,也会读书认字。 却唯独没人教过她,要如何用这些胭脂妆粉,把自己打扮的更漂亮。 在傅遥的印象中,她在永安坊这五年,除了有一回过年的时侯,坊长夫人曾涂过一次胭脂以外,她就再没见过有女人化妆。 这也难怪,永安坊中,除了坊长夫人和冷香娘俩以外,几乎都是女奴。 女奴们平日里能吃饱穿暖就不容易了,哪还有心思打扮自己。 因此,虽为女子,但傅遥这也是头一回碰妆粉胭脂。 尽管不太会使这些东西,但傅遥也没笨到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用。 眼看是睡不着,便对着镜子尝试上妆。 可妆粉涂了抹,抹了再涂,怎么瞧都觉得不太对劲儿。 总觉得她这妆面,与印象中的闺阁淑女,相距甚远。 但傅遥却不是个肯轻易言败的人,一回涂不好就洗了再涂,来来回回忙活了好几遍,总算感觉像样了些,可原本满满一盒子的妆粉和胭脂,却已经被糟蹋的见了底。 眼见已经没东西够她折腾了,傅遥才无奈放弃,又洗了把脸,淡淡的涂了层妆粉,又用眉黛描了下眉,就见天边已经泛起了微光。 得,足足忙了一整夜,如此顽强的毅力,到最后还是败给了这些小小的妆粉胭脂。 傅遥打了个哈欠,也来不及抱怨,便忙着去更衣了。 …… 因为一早就要进城,崔景沉和周佳木也起的很早,这个时辰正在驿馆的前厅用早膳。 崔景沉才尝了口粥,刚预备问周佳木,怎么不见傅遥,人就到了。 望着从门口款款走来的女子,崔景沉一怔,刚舀起的一勺热粥,险些就洒了。 而一旁的周佳木更夸张,“呦,这是谁家的美人,竟有如此倾国倾城之貌。” 周佳木虽有打趣傅遥之嫌,但今日的傅遥,的确娇俏动人,叫人眼前一亮。 一件淡紫底子绣玉兰花的小袄,衬同色下裙,外头披了件月白色的素锦织镶嵌银丝边纹披风。 因尚未及笄,傅遥的头发只是简单的梳在脑后,并没有太过繁复的装饰。 但耳朵上那一对金镶紫瑛的耳坠子,无疑是点睛之笔,将人衬的越发端庄且贵气。 至于傅遥的脸上,似乎淡淡的涂了层妆粉,或许并未涂。 只因傅遥本就生的极白,长的也清丽标致,即便粉黛不施,也是个叫人过目不忘的美人。 经周佳木那么一说,傅遥难免害羞,即便不用擦胭脂,颊上已是一片绯红。 哪个姑娘不喜欢被夸好看,但眼下可不是得意忘形的时候。 傅遥赶紧定了定心神,加快脚步走上前,给崔景沉道了安好。 崔景沉并未对傅遥今儿这身打扮发表任何看法,但方才那惊鸿一瞥,他的的确确是有惊艳到。 “坐吧。”崔景沉说,又埋头继续喝粥,到像是故意对傅遥视而不见似的。 周佳木笑了笑,有意问崔景沉,“殿下,您瞧臣下的表妹,今儿可好看。” 崔景沉闻言,缓缓抬头,瞥了傅遥一眼,“人靠衣装,是不错。” 听了这话,周佳木就不干了,“殿下此言差矣,殿下不觉得是人美,穿上相称的衣裳后就更美了吗?” 相识这十几年来,崔景沉最受不了的就是周佳木不分场合,总爱胡搅蛮缠,尽开一些并不好笑的玩笑。 而周佳木也总看不惯太子爷故作深沉,总爱说些口不应心的瞎话。 从前遇上这种状况,多半都是周佳木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但这回,崔景沉却难得松了口,偏头望着傅遥说,“是挺好看的。” 傅遥原本就被周佳木那几句话夸的有些晕头转向,再经崔景沉这么一掺合,人就彻底蒙了。 连自个都忘了这餐饭究竟是如何吃完的。 饭毕,刚歇了片刻,就听常安来报,说是锦州牧府上来人迎了。 远迎代表对来宾的敬重,没想到锦州牧都派人迎到了驿馆来,可见心里头是有多敬重太子爷。 崔景沉也无意对自家亲戚摆架子,即刻吩咐起驾进城。 一行来到马车前,崔景沉率先登了上去,傅遥却犹豫着没上车。 其实,早在傅遥那架马车损坏的第三天,就已经修好了。 可是没有太子爷的吩咐,她也不敢自作主张的回去。 于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就一直同太子爷乘坐一辆马车。 若在平日里,她与太子爷同乘一辆马车,也没什么要紧。 但赶上今儿这样的场合,她若还与太子爷乘坐一辆马车,似乎就有些不合适了。 见傅遥迟迟没有上车,崔景沉不禁掀开马车帘子问她,“怎么还不上来?” 傅遥闻言,忙与崔景沉一礼,“奴婢还是乘另外的马车进城吧。” 崔景沉多通透的人,自然明白傅遥心中的顾虑。 只是心里却有一点点疑惑,印象中傅遥是个胆子大到敢以身试药的果决女子。 但今日的她,却细心到,会在这种小处留心。 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吗? 崔景沉望着傅遥,目光平静而温和,“你上来。” 傅遥迟疑,满眼不解的回望着崔景沉。 “昨天那卷书还没念完,从这里到州牧府刚好。”崔景沉口气从容的说。 既然是为念书,傅遥也乐意,可知昨日没读完的书,她心里也还一直惦记着呢。 于是傅遥也没再犹豫,便上了车。 大约是因为一夜没睡的缘故,傅遥才念了没一会儿的书,眼皮就有些打架。 傅遥从前可不相信人坐着就能睡着,眼下轮到自己,才知道有些人就连正说着话,也能困到睡着。 “你昨夜没睡好?” 闻言,傅遥才一个激灵醒过神来。 听着崔景沉略带关切的口气,傅遥压根就不敢去看他的眼,只是不好意思的微微点了点头。 “要到州牧府还要半个时辰,你可以睡一会儿。” 听了这话,傅遥面上不露,心里却紧张的要命。 就算太子爷这么说了,但借她个胆子,她也不敢在太子爷面前呼呼大睡。 退一步说,即便她眼前这位不是当今太子,她一个大姑娘家当着个男子的面打盹,又成何体统。 “你过来。”崔景沉将手边矮几上的书一挪,又取了只软枕垫在矮几上,示意傅遥可以趴在矮几上睡会儿。 见状,傅遥心里是翻江倒海般的为难。 实在不知,她究竟该不该过去。 第三十六章 格外温柔

见傅遥不动,崔景沉又拍了拍已经摆好的软枕。这动作,分明像是在召唤一只猫。 傅遥见状,脸莫名奇妙的就红了脸。心中踟躇,不但没有上前,反而往后缩了缩身子。 见傅遥红着脸,一副怯生生的样子瞧他,崔景沉眼底隐约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似乎是傅遥第一回在他面前露怯。 不知怎的,崔景沉只觉得心头一片柔软,不忍心再去逗她了。 崔景沉便起身挪到一边,让出了矮几前的位置。 “现在过来吧。” 傅遥着实没想到,崔景沉竟肯如此迁就她,心中温热。 于是赶忙应了崔景沉的话,起身挪到矮几前坐下,但犹豫着,却始终没好意思卧下。 “你睡吧,等快到了,我叫你。”崔景沉没瞧傅遥,而是望着马车窗外说。 傅遥闻言,还能说什么,只得道声,“多谢殿下”,便侧身伏在了身前的矮几上。 在这种情形下,傅遥觉得她必然是睡不着的,却没成想才过了片刻工夫,她就睡着了,还睡的很沉。 听到傅遥轻且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崔景沉不禁偏头望向她。 这么快就睡沉了,看来身上是真的很困顿。 可昨夜大家都安置的很早,这小丫头都干嘛了,何以困乏成这样? 望着傅遥趴伏在矮几上楚楚可怜的睡颜,崔景沉很自然的将身旁的貂裘抖开,轻轻的盖在了傅遥的肩上。 雪白的貂裘映着傅遥白皙精致的脸,将人衬的越发清俏秀气。 崔景沉忽然觉得心底一阵灼烧,很不安生。 他这究竟是怎么了? 崔景沉连忙掀开马车帘子想要透透气,马车外,常安见状立刻骑马上前,“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崔景沉闻言,故作从容的问:“还有多久能到?” “回殿下,不用半个时辰就到了。”常安回道。 崔景沉闻言,微微偏头,望了望正熟睡的傅遥后,才吩咐常安:“叫马车再走的慢些,太颠簸。” 常安闻言,立即领命去安排。 片刻,马车行进的速度,果然比先前要慢了不少。 打量着趴在矮几上熟睡的傅遥,崔景沉眼中不觉间漾起了一抹淡淡的柔光。 …… 朦胧中,傅遥隐约听到有人在唤她。 那是一个极其温软悦耳的声音。 她缓缓的睁开眼,惺忪恍惚之间,正对上了崔景沉的眼。 这是一双极为安静清澈的眼,目光灼灼,犹如一泓冷冽的清泉,波光潋滟。 “快到了。”崔景沉说。 傅遥赶紧坐起身来,预备整理一下发饰和衣冠,却不知何时,身上竟然多盖了一件雪白的貂裘。 这不是太子爷的东西吗? 傅遥正打算将东西脱下,又听崔景沉说:“你刚睡醒,再多披一会儿,仔细着凉。”说着,亲手给傅遥倒了杯热茶递过来,“喝吧。” 傅遥望着崔景沉,脑袋有些微微发晕。 这还是太子殿吗下?今日何故对她格外温柔? 莫不是真的要把她当成周佳木的表妹来礼遇? 不过眼下,可不是由得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傅遥赶紧定了定神,双手接过崔景沉递来的水杯,“谢殿下关怀。” 睡了这么久,是感觉有些口渴。 再者,傅遥也不愿浪费了太子爷的一片好意,便将茶碗擎到口边,正预备喝,忽然见太子爷倾身上前,整个人向她贴了过来。 傅遥怔在当场,心跳的飞快,太子爷这是…… 蓦的,傅遥忽然觉得耳畔一热。 正不知所措之时,崔景沉已经回去坐好。 “你耳坠子快掉了。” 傅遥这才回过神来,但心头那种难以名状的紧张感却仍未褪去,耳朵更是热的像要着火似的。 无奈只得用喝茶来掩饰心中的惊慌。 接下来的一路上,崔景沉和傅遥都没再说话。 气氛略微有些古怪,傅遥也分明觉得身上有些不自在,但奇怪的是,她并不讨厌这样与崔景沉共处一车。 这种心情,十分的微妙。 也叫傅遥觉得稍稍有些不安。 …… 太子爷驾到,城中一早就由清游队清了场。 所以大街上,除了禁军侍卫,一个百姓都不见。 傅遥透过车马帘子的缝隙,好奇的向外打量。 石板铺就的街道,平整而干净,只是少了人来人往的热闹,也就少了那一丝最难得的人间烟火气。 不过许久没能看到这成片成排的商户与民居,傅遥心中自然觉得亲切。 又行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马车在一座大宅前停下。 崔景沉起身,望了傅遥一眼,示意她下车。 傅遥会意,便跟在崔景沉身后下了马车。 尽管锦州相较于幽州和凉州要偏南,冬日里雪少,但却格外湿冷。 赶上今儿天色不好,又有风,再加上傅遥先前在马车里又披着太子爷的貂裘,这会儿还真觉得有点儿冷。 不远处,周佳木也下了马,匆匆来到傅遥身边,冲傅遥笑笑,意在叫她不要紧张。 这厢,傅遥也正预备抱以一笑,告诉周佳木她不紧张。就见候在大宅前的那一丛人,瞬间跪了一地,齐声与太子爷道了万福吉祥。 傅遥被这场面小小的震撼了一下,心下想着,果然是太子爷,当真气派非凡。 崔景沉受礼之后,款步上前,“姨母姨丈请起。” 得令,太子爷的姨母和姨丈方才起身。其他人等,也才敢跟着起来。 在傅遥的印象中,掌一州军务的州牧大人,多少应该威严冷肃些。 但眼前的锦州牧赵赋赵大人却生的很和气,一看便是个好脾气的人。 这一身鸦青色的素面夹袍,十分朴素,也将人衬的格外文质彬彬,实在看不出是武家出身,到像是国子监的祭酒大人。 赵赋貌不惊人,相较之下,身旁的夫人宁氏却异常抢眼。 不得不说,宁氏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尤其是那双眼,明亮而有神,且透着精明。 不止如此,宁氏似乎还很精于打扮。 湖绿色的软绸交领长袄,下身衬了条藕荷色的棉绫裙,外罩一件米黄色的撒花披肩。 头上那一枚翡翠珠子缠丝赤金簪,尤显得贵气。 不过宁氏身上,最叫傅遥惊艳的,却并非她的穿戴。 第三十七章 大家闺秀

宁氏之美,不光体现在眉眼上,更在高华的气质上。 这种气质,隐约与太子爷有几分相像,叫傅遥不觉间就心生亲近。 多年未见,今日重逢,亲人之间少不了要寒暄几句。 傅遥站在太子爷身后,虽然并未融入其中,却也能深深感觉到众人的喜悦。 与亲人久别重逢,心里怎么能不欢喜。 傅遥并不是个心性软弱之人,可一见到这种场面,就难免想起她那一家子再也不可能重逢的亲人。 周佳木心细,轻轻扯了扯傅遥的衣袖,意在安慰她。 傅遥偏头,冲周佳木笑笑,表示她没事。 “这便是忠勇侯家的小公子吧。”宁氏笑盈盈的往前两步,和气的打量着周佳木,啧啧赞道,“果然如传言中一般,长得是一表人材。” 傅遥敢肯定,从方才他们站下到如今,太子爷并未向宁氏引荐过周佳木,可宁氏却一眼就将人给认了出来,还认对了。 可见太子爷与周家小公子“要好”的事,不光京都上下人尽皆知,也传到了锦州来。 傅遥不禁暗叹,这可真是流言猛于虎。 这厢,傅遥正琢磨着宁氏会不会也与那起子糊涂人一样,认为太子爷与周佳木真是断袖,忽然就闻到一阵馨香扑面而来,紧接着手就被宁氏挽入了手心里。 “呀,好标致的姑娘,殿下怎么也不给姨母引荐引荐。” 宁氏突如其来的亲热,叫傅遥略微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循着礼多人不怪的传统,她立马冲宁氏乖巧的一拜,“夫人万安。” 崔景沉顺势介绍说:“这是周卿的表妹,唤作阿遥,此番是要去京都走亲戚的。” “原来是表姑娘,怨不得如此伶俐可人。”宁氏望着傅遥,神情和蔼亲切,“表姑娘今年多大了。” 傅遥福身,“回夫人,小女今年十四了。” 宁氏闻言,面露喜色,“可巧了,我家芸熙今年也是十四,表姑娘是几月的生辰?” “回夫人,小女生在十一月,十一月初十。” “我家芸熙生在腊月,要小表姑娘一个月呢。”宁氏说着,回身摆手,“芸熙快来,见过你阿遥姐姐。” 宁氏话音未落,就见一身着粉红色绫缎花袄,下穿银丝彩绣棉裙,外罩粉红色云锦斗篷的少女施施然上前,“阿遥姐姐安好。”这嗓音脆生生的,十分清润动听。 傅遥赶忙回礼,“芸熙妹妹安好。” 赵芸熙笑笑,一脸的娇怯。 若说宁氏的美是如夏花般娇媚冶艳,赵芸熙的美便是如秋叶般温柔宁静,不张扬,却足以打动人心。 在傅遥的印象中,真正的大家闺秀就该是这样的。 “芸熙,再来见过你表兄。”宁氏边说边有意将赵芸熙往前推了一把,谁知赵芸熙头都没抬,只是匆匆称呼了太子爷一声“表兄”,就缩着身子躲到了宁氏身后,像是怕着太子爷似的。 崔景沉也只是口气淡淡的应了声,“表妹。” 如此,气氛就难免变的有些尴尬。 但宁氏的脸上却未见半分的不自在,依旧笑盈盈的说,“殿下知道,姨母就你表妹一个女儿,这孩子打小叫我和你姨丈娇养惯了,难免有些娇怯认生,往后熟悉了就好。”宁氏说着,偏头望向赵芸熙,满眼都是疼惜,可见平日里有多宠爱这个女儿了。 崔景沉不善言辞,听了这话,只是微微点头,并未应声。 锦州牧赵赋也是个有眼力界的,立马招呼着迎太子爷进屋说话。 一行便浩浩荡荡的进了州牧府。 一行才走出去没多远,崔景沉就忽然停住脚步,回身望着傅遥说,“你大病初愈,还需得静心休养,就别随去正厅说话了。” 得了这话,还没等傅遥说什么,宁氏就率先反应过来,立刻唤了丫鬟上前,“赶紧的去把西院倚春阁拾掇好,迎表姑娘住进去。” 丫鬟得令,小跑着就下去张罗了。 宁氏又转过身来,亲热的握住傅遥的手,“好孩子,你只当这儿是你自个的家,若缺什么,尽管吩咐下人去办。刘妈妈,月婵,你俩来。” 闻言,一三十出头的妇人,便携了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躬身上前。 “好孩子,刘妈妈和月婵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人,你尽管使唤。若是觉得用着不合心意,只管告诉我,我再给你另换了好的。” 傅遥不管宁氏对她是真体贴,或者只是在做样子给太子爷看,她心里都领了人家这份情。 “劳夫人费心了。”傅遥识礼,边说边冲宁氏福身一拜。 宁氏笑笑,转脸吩咐那婆子和丫鬟,“还不好生伺候表姑娘下去歇息。” 傅遥闻言,望了崔景沉一眼。 见崔景沉点头,傅遥才冲众人施礼道别,随婆子和丫鬟退下了。 崔景沉望着傅遥离去的背影,眼光平静,但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这一点,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 大约是因为收拾屋院尚需时辰,傅遥能察觉到,引路的婆子和丫鬟是特意带她绕远。 一行上了抄手游廊,又绕着花园转了一圈,傅遥也算把州牧府的地形了解了个大概。 州牧府是座三进三出的宅子,从布局和屋院的形制上不难看出,这是座有年头的老宅了。 尽管亭台楼阁的样式稍稍有些陈旧,却自有一股古朴雅致之美。 府上各处都栽种了不少叫不上名字的长青矮树,倒是为这萧瑟的冬日,增添了不少生机。 因为腿伤初痊,这一路走下来,傅遥难免觉得腿酸脚痛。 但比起规规矩矩的坐在正厅里,听着太子爷与姨母一家寒暄,傅遥倒是喜欢出来走走。 估么着准备的差不多了,引路的婆子和丫鬟才终于将傅遥领进了一间小院。 小院的位置并不算偏僻,一下游廊就是,尽管如此,却足够清净。 院中一间正屋,左右两间耳房,屋后似乎还有个小院,宽敞又整洁,傅遥很是喜欢。 一进屋,暖烘烘的热气就直往脸上扑,傅遥四下瞧瞧,见屋内足足点了五个炭盆,真是想不暖和都难。 丫鬟也是体贴,立马上前伺候傅遥将斗篷脱下,便将人迎进了里屋。 没成想,里屋还别有洞天。 第三十八章 宾至如归

一迈进里屋,就闻到了一股极为清冽好闻的香味。 放眼望去,只见坐榻旁的矮几上,一只累丝镶红石的熏炉,正袅袅冒着烟气。 傅遥也不知这炉中究竟熏的什么香,只觉得这香气十分清爽好闻,浅浅一嗅,就是沁人心脾的舒畅。 仓促准备之下,难为还有人能想着要焚香熏屋了。 傅遥四下环顾,觉得里间与外间的摆设风格并无差别,都是简单却不失考究,若要说特别,全在那架红木雕花四季如意屏风后头。 由屏风作隔断,再往里走,是一间小小的盥洗室。 盥洗之物一应俱全,如此,梳洗沐浴便可足不出户,也是方便。 真真切切给人以宾至如归之感。 “姑娘请上坐。”那姓刘的婆子殷勤上前,将坐榻上的团花坐垫摆正,便扶着傅遥坐了上去,接着又吩咐丫鬟上茶。对傅遥是恭敬有加。 都说一府之中,下人们的教养好坏与否,全看女主人。 眼看着刘妈妈和丫鬟们皆是礼仪周全之人,就知州牧夫人宁氏是个懂得持家,且驭下有术的女主人。 傅遥接过丫鬟递来的茶,客客气气的道了句,“有劳。” 可当她掀开茶碗盖子,却并未闻到茶香,而是一股略带辛辣的生姜味,细细一闻,还有些许红枣的清香。 这原是一杯生姜红枣茶。 傅遥想,这大冷的天,她一早起来随太子爷匆匆赶路到此,方才又陪站在露天里寒暄了好一会儿,身上早就冻透了。 这会儿喝杯散风驱寒的生姜红枣茶,可不正是时候。 傅遥赶紧尝了一口,姜味浓郁却不辛辣,枣香醇厚甘甜,茶温也晾的刚刚好。 一口下肚,就觉得周身都暖和起来。 傅遥便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待傅遥喝好,将茶碗放下,那刘妈妈才又上前,恭恭敬敬的冲傅遥一礼,“奴婢刘氏,那边的丫鬟唤做月婵,姑娘住在府上这阵子的饮食起居,皆由奴婢二人打理。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刘妈妈个头不高,但人长的端方干练,穿戴虽素朴,却十分整洁。 身后的丫鬟月婵,也生了幅灵巧的好模样。 一看就知道,这二人都是州牧府上出类拔萃的人物。 照规矩,在这种时候,傅遥应该取了银子,打赏刘妈妈和月婵才是。 奈何傅遥身上,除了这身行头,哪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不过从刘妈妈和月婵的言谈举止看来,就知州牧府上管教下人的规矩甚严。 即便她有银子打赏下去,这二人恐怕也是不敢收的。 所以傅遥便只是和和气气的与她二人道了句,“那这阵子,就有劳刘妈妈和月婵姑娘照应了。” “姑娘这么说,真是折煞奴婢们了。”刘妈妈躬身一礼,“姑娘的行装刚刚已经送过来了,要不要奴婢们帮着姑娘将东西都拾掇出来?” “刘妈妈有心,那些东西,我自个拾掇就好。” 刘妈妈点头,“那奴婢们就不打扰姑娘安歇,姑娘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唤了奴婢来。”话毕,又冲傅遥福了福身,便携月婵退下了。 刘妈妈和月婵一走,傅遥整个人才真正松快下来。 到不是因为傅遥认生,只是觉得有生人在跟前盯着守着,身上难免有些不自在。 方才,因为有刘妈妈她们在,傅遥也不方便东张西望。 眼下,只剩她一个人,便可以随心所欲的仔细瞧瞧这屋内的陈设。 傅遥四下望望,见这屋里的摆件不算多,一圈打量下来,就只有南墙上挂的那幅烟雨图最为扎眼。 只是待傅遥走上前细看时才发觉,这画并不如远观那样好看。 画工略微有些粗糙,像是信手涂鸦之作。 不过这画虽然在画工上有所不足,但笔者却将烟雨江南的神韵都描绘出来了。 可见在作此画时,是用了心的。 想到这儿,傅遥忽然就想起了太子爷那位小表妹,名字似乎是唤做赵芸熙。 不知怎的,傅遥只觉得这幅画,像是出自那位赵姑娘之手。 这厢,傅遥正赏画,忽然听见屋外有人喊了声“下雪了。” 幽州生活五年,对于下雪这种事儿,傅遥早就见怪不怪了。 不过来时的路上,倒是听周佳木提起过,锦州冬日里气候虽然湿冷,却鲜少下雪。 也难怪一见到下雪,会有人如此兴奋欢喜。 想想也是巧,这雪早不下晚不下,偏偏等他们一行登门后才下。 真真是一场迎客的好雪。 傅遥寻思着,便转身去到窗边,想看看雪势。 谁知还未等她推开窗,就听刘妈妈正压低了音量教训月婵,“你咋呼什么,不就是落了点儿雪星子,你这么嚷嚷,若扰了姑娘安歇,可仔细着。” 傅遥闻言,正预备帮月婵说句好话,可当她推开窗户,刘妈妈和月婵已经走远,不在窗下了。 而傅遥却意外发现,窗边竟然种了一颗红梅树。 碎雪纷扬而下,片刻就将鲜艳的红梅染上一层白。 白雪映着红梅,煞是好看,若非因为起了风,傅遥一准儿还要盯着看上好一会儿。 因为先前在马车上打了个盹,傅遥这会儿并不觉得累。 便预备把随身的包袱拾掇拾掇。 虽然不知道会在州牧家打扰多久,但为了告辞时收拾方便,傅遥并未将包袱里的东西都取出来,只是将这两日要用的东西放在眼前。 傅遥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在想,这州牧府哪儿哪儿都好,可再好,也不是自个的家。 终究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这种颠沛流离,寄人篱下的日子。 待傅遥拾掇完东西,稍稍歇息了片刻之后,便到了用午膳的时辰。 原以为太子驾到,州牧一家必定会在厅中设宴招待,而作为与太子爷一同到来的客人,傅遥认为她必定会受邀列席。 于是,还特地将衣冠发饰好好的整理了一番,等待赴宴。 谁知,午膳的时辰刚到,刘妈妈和月婵就将膳食送到了里屋来。 傅遥觉得奇怪,正预备打听,刘妈妈乖觉,没等傅遥发问就先说:“太子爷与姑娘一路辛劳,身上必定疲乏。我们大人和夫人,只怕扰了贵人们安歇,便将接风宴安排在了明日。” 经刘妈妈这么一说,傅遥心里就有底了。 又不得不赞州牧夫人宁氏,真是一把面面俱到的持家好手。 只是比起称赞宁氏,傅遥眼下显然还有更要紧的事得办。 第三十九章 献艺

《汉书?郦食其传》有云:“民以食为天。” 可见吃喝与寻常百姓而言,是顶要紧的事,傅遥也不例外。 因为今日早膳吃的少,傅遥早前就觉得饿了。 眼看着热乎乎的饭菜端上桌,她也就无暇再惦记旁的事了。 打量着这一桌饭菜,乍一看上去,并不觉得很丰盛。 但摆盘却都十分的精致讲究,再一尝味道,也是难得的美味可口。 尽管从凉州到锦州这一路上,太子爷吃什么,傅遥就跟着吃什么。 可现在回忆起来,却都没眼前的这些菜有滋味。 傅遥胃口大开,吃的自然不少。 …… 饭毕,趁傅遥散步消食的工夫,月婵已经将床铺好。 待傅遥回来,便可舒舒服服的歇个午觉。 因为床铺的松软,被衾上似乎还熏了安神助眠的香料,傅遥才躺下不多时,就睡着了。 这一睡就是快一个时辰。 傅遥也忘了,她多久没像这样舒舒服服,松松快快的睡上一觉了。 醒来之后,只觉得通体舒畅。 就连一开始还有些隐隐作疼的腿,也不觉得那么难受了。 只是这些年来,傅遥也是劳碌惯了。 忽然叫她过上这样清闲散漫的日子,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适应。 于是,在坐榻上发了半天呆以后,傅遥闲来无事,又将那些个胭脂妆粉统统取出,把玩起来。 …… 一夜好眠,第二日傅遥起的也很早。 在又清闲了整个晌午以后,眼见快到了午膳的时辰,刘妈妈才迎着傅遥往前厅去。 待傅遥到时,人都已经到齐了。 太子爷既是尊又为客,自然要上坐,锦州牧赵赋与夫人宁氏则陪坐在侧。 再往下,便是周佳木和赵芸熙分坐左右。 傅遥一进屋,少不得要向众人行礼问安。 宁氏依旧待傅遥和气亲热,说今日是家宴,叫傅遥不必拘礼,自在些就好。接着便安排傅遥在周佳木身边坐下。 眼见众人都入了座,赵赋忙起身举杯,说了几句祝词,这宴席便算开始了。 虽说是宴席,可就如宁氏所言,这是寻常家宴,所以单从宴席的菜色上来看,就不铺张,很家常的样子。 见太子爷与赵赋夫妇,相谈甚欢,傅遥身上也觉得渐渐松快下来。 酒过三巡,气氛越发热烈,傅遥正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太子爷他们说话,锦州牧赵赋忽然望向她,颇为亲切的问:“还不知姑娘的父亲,在何处高就。” 赵赋这问题问的实在突然,无论太子爷还是周佳木,都没有提前跟傅遥套好话。 但傅遥却没慌,十分从容的应道:“回大人的话,小女的父亲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哪担的起一声高就。不似州牧大人,是国之栋梁。” 赵赋闻言,爽朗一笑,正欲再说什么,就听一旁的宁氏先道:“单瞧表姑娘这身气派,就知家中教养甚好,想来双亲必定出身不俗。眼下表姑娘跟在殿下身边,论眼界和见识,比我们这些成日里锁在深宅大院里的妇人,不知要宽广多少。等回头得闲,表姑娘一定得给我和芸熙讲讲外头的事,也叫我们娘俩能听个稀罕。” 闻言,傅遥立马乖巧应道:“夫人笑话了。比起夫人,小女哪算个有见识的。只怕说了什么不对不好,再惹夫人笑话。如若夫人和芸熙妹妹不弃,我倒是愿意将这一路走来的见闻,说与夫人和芸熙妹妹听。” “好孩子,你芸熙妹妹可就爱听这些呢。”宁氏浅笑说。 得了这话,一直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赵芸熙,也立马跟着点了点头,乌黑的眼珠里,闪烁着满满的期待。 那懵懂可人的小模样,着实惹人怜爱。 傅遥也难免对这样的可人儿心生亲近,这厢正预备主动与赵芸熙攀谈几句,就见宁氏轻轻的推了赵芸熙一把,“别光愣着,快去给你表兄斟杯酒。” 赵芸熙听了这话,在稍稍犹豫了片刻之后,才有些不情愿的站起身。 一脸委屈的模样,就像是要奔赴刑场的死囚似的。 傅遥困惑,不禁望向主位之上的太子爷。 与赵姑娘而言,太子爷这个表兄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似乎……是有那么一点点。 赵芸熙捧着酒壶缓缓上前,但酒却斟的十分匆忙,似乎还未等酒杯斟满,人就匆匆起身,退出去好几步之后,才用极轻的声音说:“表兄请喝酒。” 崔景沉面色静朗,还算温和的道了句,“有劳表妹。”便端起酒杯,将赵芸熙斟的酒一饮而尽。 赵芸熙见状,似乎是松了口气,便速速退回宁氏身边,正预备坐下,谁知宁氏却拉住她,又冲众人说道:“今日虽是家宴,但光喝酒也是无趣,不如就叫芸熙抚琴一首,为大家助兴。” 虽然宁氏是这么提议的,可这兴究竟能不能祝成,全要看太子爷的意思。 “那就有劳表妹了。”崔景沉说,但瞧神情,仿佛并不怎么喜欢听琴似的。 闻言,宁氏甚是欢欣,立刻命人抬了琴桌上来。 傅遥不懂得弹琴,却会听。 尽管能明显看出,赵芸熙在抚琴时很是紧张,但琴声却依旧流畅悦耳,悠扬动听。 可见她在琴技上深有造诣。 若是能在比较轻松的环境下演奏,想必会更加不同凡响。 宝琴配美人,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绝美画面,傅遥看着听着,都有些痴醉。 一旁,周佳木听的也是津津有味,而崔景沉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其实,不用宁氏一再暗示,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宁氏这是有意在撮合太子爷与赵芸熙。 但太子爷却很不解风情。 可依傅遥了解,太子爷并非不懂得人情世故的糊涂人,宁氏的心思,他不会看不出来。 况且,太子爷此番前来锦州,本来就存了要拉拢锦州牧这位姨丈的心思。 既然他姨母宁氏有意想要亲上加亲,照理来说,太子爷应该做个顺水人情,接受这份好意才对。 而据傅遥观察,太子爷这位小表妹,不仅人长得标致可人,性子也乖巧柔顺,是个难得的纯良之人。 太子妃之位自然当得。 如若赵芸熙一朝被封为太子妃,赵赋作为太子妃的亲爹,来日加官晋爵也就能更顺理成章些。 可以说,应下这门婚事,与太子爷而言,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只是瞧太子爷的态度,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傅遥思来想去,觉得太子爷之所以如此,只有一个可能。 第四十章 缘份使然

太子贵为一国储君,却还常常招人谋害,处境虽然不能说朝不保夕,却也风雨飘摇。 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拉下马。 太子妃身为太子的妻子,自然是与太子爷荣辱与共。 所以太子妃这个位置,与太子一样,看似风光,可一个不稳跌下,便是粉身碎骨。 那皇宫虽然富丽堂皇,却是天底下最大的是非窝,若不懂得耍心眼,斗心机,如何能够生存下去。 傅遥认为,太子爷之所以没对这位小表妹动心思,到不是看不上人家,大约是不愿将表妹牵扯进那些复杂的纷争中去。 毕竟,太子爷的姨母和姨丈统共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 即便人家爹娘被权欲迷了眼,忍心将自个的女儿往那风口浪尖上推,作为深悉自身处境的太子爷,也不肯拉着表妹一同往火坑里跳。 而另一边,傅遥觉得赵姑娘对太子爷似乎也没动那份心思。 一见着太子爷,那赵姑娘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连头也不敢抬。 那种抗拒,并非宁氏口中说的认生娇怯,而是发自心底的惧怕。 不得不说,太子爷冷着脸时的样子,是挺吓人的。 但因为面容俊朗的缘故,倒也无形中消减了几分戾气,并不是那种叫人望而生畏的面相。 傅遥想,赵姑娘如此害怕太子爷,八成是听说了不少有关太子爷不好的传言。 譬如,暴虐,断袖…… 一曲弹毕,崔景沉只是象征性的鼓了下掌,面色依旧冷的像蒙了层霜。 倒是周佳木爽朗健谈,从曲谱到弹琴的指法上,都有颇为独到的见地。 就连赵芸熙这样不爱说话的,也忍不住与之多聊了几句。 傅遥暗叹,索性太子爷身边有个周佳木,也庆幸今日的家宴,有周佳木作陪。 否则这场家宴,很有可能在极度尴尬中不欢而散。 …… 宴席散后,傅遥便回了倚春阁。 大约是因昨夜安置的早,睡的也踏实,傅遥到不觉得困倦,没睡午觉,便独自坐在窗下赏那株红梅。 昨日下的那一层薄雪,早已化尽,今日天晴无风,明显要比昨日暖和不少。 隐约给人一种,春回大地,天气即将变暖的迹象。 傅遥不禁在想,这个时节,永安坊通常还是极冷的。 别说水井会结冰,就连山下那条小河也会被冻住。 若想要打水,还得先拿镐头砸碎了冰面才行。 那冰面极厚,最厚处能达两尺有余。 也不知如今她不在,由谁来打水洗衣做饭。 冷坊长一家可好?还有芩儿和刘头儿他们。 其实,傅遥半分都不怀念从前在永安坊辛劳艰难的日子,只是有些想念那一路陪她挨过苦难的人罢了。 这厢,傅遥正愣神,忽闻外屋月婵来报,“回表姑娘,我们家姑娘来瞧您了。” 傅遥回神,“快将人请进来。”说着,便亲自起身去外屋迎。 虽然不知赵芸熙的来意,但傅遥还是挺愿意在这会儿见见她的。 省得自己一个人孤在这里,总爱胡思乱想。 没等傅遥走出里屋,赵芸熙便在丫鬟和婆子们的拥簇下进了里屋。 一见着傅遥,就率先行了礼,“姐姐安好。” 那灵气十足,神采奕奕的模样,可是与在太子爷面前拘谨木讷的样子,判若两人。 傅遥也赶忙给赵芸熙回礼,两人便亲热的挽着手,去到榻上坐下。 才入座,赵芸熙就笑呵呵的说:“妹妹昨日本就应该过来拜会姐姐,可我娘交代,说姐姐一路舟车劳顿甚是辛苦,不叫我扰了姐姐安歇,所以今儿才敢来。” 赵芸熙人长的清秀,声音也好听,性子更是随和乖巧,这样的女子谁会不喜欢,傅遥也不例外。 “本该我去拜见妹妹的,还劳烦妹妹大冷天的来回奔波,我着实惭愧。” “哪有,姐姐不怪我叨扰就好。”赵芸熙浅笑,问道,“姐姐这两日在府上可住的习惯?” “夫人有心,刘妈妈和月婵姑娘照料的很周到,也托妹妹的福,我住的很习惯。” “这就好。”赵芸熙思量着,又问:“姐姐平日里在家,都有什么消遣?” 消遣……还真没有,可要做的活儿却不少。 但傅遥却不好意思这么回人家,想着这阵子,她沾了太子爷的光,念了不少书,便应道:“闲时在家,会找几卷书来读,用作打发晨光。” 闻言,赵芸熙有些兴致勃勃,“姐姐爱读书,可也喜欢习字作画?” 傅遥记得,她这五年多来,唯一一次正正经经的提笔写字,还是在凉州大营时,亲手写下苜苋草药方的时候。 当时,她字写的歪七扭八,压根不能见人,最后还是常安工工整整的帮她抄写了一份,才呈给了太子爷。 这也是后来,太子爷为何会惊讶于她竟然识字。 傅遥字虽然写的不好,更不懂得作画,却不愿在旁人面前露怯,但不会的东西,哪能硬说成精通,傅遥也绝不是那种爱装模作样的虚伪之人。 “姐姐不懂作画,却知眼前就有位高人,妹妹画技精湛,墙上那幅江南烟雨图当真叫人过目难忘。” 赵芸熙闻言,明显一怔,一半惊讶一半欣喜的问:“姐姐怎么知道那幅画是出自妹妹之手?” 傅遥笑笑:“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见妹妹腹有诗书,气质文雅,与那画中显现出来的宁静闲适之感,极为吻合。” 听了这话,赵芸熙有些害羞,“哪有姐姐说的这么好。” “好便是好,姐姐何苦要哄妹妹。那烟雨江南的神韵,尽在妹妹笔下活了过来。” “姐姐去过江南?”赵芸熙问。 “我并未去过江南,但我娘是岭南江州人士。儿时,我娘常常与我讲些江南才有的趣事。” 一听这话,赵芸熙立刻来了兴致,“好姐姐,你也跟我讲讲江南的事吧。” “妹妹想听什么样的事?” “只要是姐姐说的,我都爱听。” 傅遥欣然一笑,在喝口茶,润了润喉咙之后,便开始与赵芸熙讲她儿时曾听过的一些江南奇闻。 赵芸熙瞪大了眼珠,听的十分认真,连带着傅遥也讲的特别起劲儿。 就连傅遥自己都觉得奇怪,她怎么会如此迅速的与赵芸熙熟悉起来。 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缘份使然吧。 第四十二章 万一赢了

傅遥被崔景沉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给问懵了,一时愣住,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崔景沉却不饶她,黑湛的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目光锐利,仿佛早已将她的心思看穿。 傅遥知道躲不过,情急之下,只得蒙混说:“我见殿下嘴皮子干了,是想问问殿下要不要喝杯茶。” 闻言,崔景沉下意识的清了清嗓子,“添杯茶来。” 听崔景沉无意深究,傅遥如获大赦,赶紧提起矮几上的茶壶,给崔景沉倒了杯茶,而后诚惶诚恐的将茶碗,双手奉到了崔景沉手上。 崔景沉接茶碗时,无意间触到了傅遥的指尖。 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这丫头的手,为何会如此冰凉? “天冷,你也喝杯茶暖身吧。”崔景沉说。 “殿……殿下喝就好。”傅遥冲崔景沉一礼,又忙提起茶壶,给赵芸熙也添了杯茶。 且一边将茶碗递给赵芸熙,一边冲她笑笑,意在叫她稍安勿躁,谁知却用余光瞥见太子爷正盯着她瞧。 傅遥心下紧张,哪还笑的出来,立马敛去笑容,老老实实的回去坐好。 直到到达马场,马车内也没人再吱声。 …… 锦州牧赵赋的马场,建在兴城的西郊。 虽然占地不足百亩,但马场依山傍水,风景十分秀丽。 尽管这个季节,已经看不到山花烂漫的美景了,但远望苍山,也别有一番情致。 一行在马倌的接引下,在马场中逛了逛,听马倌说,马场中一共驯养有骏马十数匹,且每一匹都是血统极佳的良驹,也都是州牧大人的心头好。 马倌还说,州牧大人爱马成痴,得闲就会约上三五好友来马场赛马,或是打上一场马球。 其实,锦州牧如此爱马,也并不奇怪。 大夏国历来都是重武轻文,贵族男子闲暇时一般都会将骑射作为消遣,且以收藏宝弓驯养良驹为乐,鲜少有人会凑在一起谈诗论词。 而在大夏皇族中,马球尤为盛行。 每年清明和重阳,宫中都会举办马球大赛,皇子宗亲皆会出战,那空前热闹的场面绝不亚于任何大的节庆。 而且,不光是皇子和贵族男子们善骑射,也有不少贵族少女精于马术。 论勇猛敏捷,甚至不输男子。 崔景沉和周佳木打小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既然来到马场,若不好好的打上一场马球,怎么能成。 于是,崔景沉便叫上常安和高氏兄弟,还有几个身手好的侍卫,一同切磋切磋马球技艺。 马球这项运动,说难不难,若说容易,也不尽然。 其中还是有不少技巧与讲究的。 想要打好马球,不光要骑术高超,身手敏捷,也要与所骑的马配合默契。 但凡是正经去打一场马球赛,一般都不会骑一匹生马出战。 所以此番,崔景沉与周佳木并未在州牧的马厩里选马,而是各自骑着自己的爱马出战。 崔景沉本就生的极为英俊朗逸,当他骑着毛色乌黑的追云出场时,那丰神隽朗的气质,恍若战神临世,英气逼人。 另一边,周佳木则身骑一匹毛色纯白的骏马出场,神情从容悠然,周身散发着一股出尘之气。 傅遥望着崔景沉和周佳木各自带领四人排兵布阵,蓄势待发,原以为接下来会是一场极其精彩激烈的拼杀,却万万没想到,比赛刚开局,崔景沉就一连三次将马球打进了网。 如此这般,太子爷技艺高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敌队的侍卫畏首畏尾,压根就不敢近太子爷的身,更别说去截太子爷杆下的球。太子爷一路畅通无阻,自然毫不费力的就能将球击进网内。 这样的马球还比个什么劲儿啊。 傅遥与赵芸熙场边瞧着觉得无趣,崔景沉在赛场上跑着更觉得无趣,在多次命令敌队不许相让无果的情况下,崔景沉便叫停了比赛。 见马场上的众人都停止了跑动,场边的傅遥只当是出了什么事,这厢正往场上张望,就见太子爷挥杆指向她,“你来。” 她来?傅遥微怔,太子爷这是要她上场打马球吗? …… 傅遥就这样莫名奇妙的被换上了场,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混迹在一群年轻男子中,显得多少有些突兀,也叫傅遥觉得十分尴尬。 原以为周佳木会帮她说情,不叫她上场,谁知周佳木却笑盈盈的望着傅遥说:“好队友,你可得叫殿下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 一听这话,本来就有点儿紧张的傅遥,越发觉得心慌。 马球场上马蹄无眼,球杆更无眼,在先前的比赛中,侍卫们唯恐误伤太子爷,都恨不得绕着太子爷走,如今轮到她,她就敢与太子爷动真格的? 除非是活腻了。 许是看出了傅遥的心思,临开局前,崔景沉特意瞪着傅遥说:“你若是敢敷衍本太子,就试试。” 得了这话,傅遥心中万般为难,正纠结,周佳木便骑马过来,提点了一句,“殿下马球技艺了得,你即便全力以赴,也不一定是殿下的对手,就放开了,畅快的打一场。” 傅遥闻言,仍是一筹莫展,“若殿下输了,他会不会罚我?” 周佳木一怔,觉得傅遥这是想多了,信誓旦旦的说:“殿下绝不会输。” “我是说万一。” “胜败乃兵家常事,即便殿下真的输了,也不会小气记仇。” 傅遥还是有些不放心,“那你答应我,一旦殿下为打马球的事儿恼了我,你得帮我说话。” 周佳木点头,总觉得傅遥太多虑了。 可当两队拉开阵势打起来,周佳木才意识到,傅遥方才为什么会跟他说那些话。 比赛才刚开始,傅遥就已经从崔景沉杆下接连截走了两个球,虽然最终又被崔景沉给截了回去,但那股当仁不让的气势,叫在场的其他人都深感汗颜。 因为两队的实力,本就势均力敌,眼下有傅遥不怕死的冲在前头,防守甚至主动攻击崔景沉,场上的局势也不再是一边倒。 双方足足僵持了一炷香的工夫,也没人能进球。 周佳木一直在外场徘徊,渐也看出些门道来。 便示意同队的其他三个人,一旦得了球,就都传给傅遥。 而周佳木之所以有此属意,是因为看出在进球这一方面,傅遥比他们都更有优势。 傅遥到底是个姑娘家,与太子爷同队的常安和高氏兄弟,即便在赛场上不念情分,顾念着傅遥是个姑娘,也不敢用蛮横的打发对付她。 所以只要傅遥能甩掉太子爷,就有很大的机会能进球。 而事实证明,周佳木这一招,似乎并不太奏效。 第四十三章 野蛮示威

就打着常安和高氏兄弟肯让着傅遥,但架不住太子爷严防死守,围追堵截,丝毫不肯退让。 傅遥几次被崔景沉逼的丢了球,也意识到若一直这样与太子爷硬碰硬,她压根不可能有胜算。 这厢,傅遥正琢磨对策,后方的周佳木就传了球过来,傅遥回神正预备接,却被横插过来的崔景沉给瞬间劫走。 崔景沉得了便宜,还不忘数落傅遥一句,“马球场上,要专心。” 被崔景沉这么一说,傅遥难免羞愧,但同时,心中的战火也炽燃而起。 那就叫太子爷见识见识,女人在马场上发起疯来是什么样子吧。 想到这儿,傅遥立马定了定神,扬起球杆,就直追到崔景沉身边,毫不迟疑的一杆挥下,直接将球击出去十几丈远。 崔景沉看的出来,傅遥方才那一下,并不是想要传球给谁,那极其用力的野蛮一击,分明是在向他示威。 崔景沉忽然觉得战况似乎越来越有趣,也许久没有这样兴致勃勃的与谁一战了。 接下来,这场马球完全变成了崔景沉与傅遥一对一的大战。 面对崔景沉,傅遥打的是步步紧逼,绝不退让。 而崔景沉似乎也认真起来,偶尔一下重重的挥杆,也叫傅遥不好招架。 周佳木有时也会上前掩护傅遥,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躲在一旁隔岸观火。 倒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因为崔景沉与傅遥缠斗的太过激烈,旁人根本就插不上手。 又一次,崔景沉毫不怜香惜玉的将傅遥杆下的球劫走。 傅遥扬杆就要抢,崔景沉也不客气,迅速横杆挡击。 大约是因为双方都用力过猛,傅遥被两杆相撞的力气一震,身上一个不稳,险些堕马。 还好崔景沉及时上前拉她一把,否则人八成已经滚落马背了。 这厢,崔景沉正欲责备傅遥一句小心,谁知才刚坐稳身子的傅遥,便挥杆夺下了崔景沉杆下的球。 尽管崔景沉反应迅速,立刻追了上去,但已经无力回天。 眼看着球被傅遥打进网中,崔景沉瞬间变了脸色,按着周佳木事后的说法,殿下的脸色灰的都能去抹墙了。 进球以后,傅遥深感振奋鼓舞。 赛场如战场,行军打仗都是兵不厌诈。 傅遥望着太子爷,扬了扬手中的球杆,尽管有些骄狂,却耀眼的动人心魄。 …… 在几轮激战后,几乎是孤身奋战的崔景沉终于击进了一个球。 双方战平。 若非傅遥投降认输,崔景沉还能与她再战上几个回合。 而傅遥之所以认输,其一是因为体力不支,实在挥不动球杆了。 其二,她也得为自个留条后路,一旦她真赢了太子爷,太子爷面子上挂不住,可没她的好果子吃。 眼看着午膳的时辰近了,打了一个晌午的马球,大家也都累了。 周佳木便提议说,在城内挑家有名气的馆子好好吃一顿。 崔景沉也没什么异议,一行便离开马场回了城。 回城的路上,赵芸熙也不似来时那般拘谨,直夸傅遥的马术了得。 得了夸奖,傅遥自然高兴,可一旁的崔景沉似乎不大高兴,一路上什么话也没说。 就连吃饭时,也自始至终都冷着一张脸,默不作声。 傅遥见崔景沉如此,心里直打鼓,也难免有些后悔。 太子爷会不会因为马球的事,记她的仇啊? 应该不会吧,男子汉大丈夫,不应该这么小气。 傅遥正寻思,忽然感觉一道锐利的目光正落在她脸上,不是太子爷又是谁。 傅遥一阵心虚,赶紧将口中的饭菜咽下,却因太匆忙,生生给噎着了。 周佳木见状,赶紧给傅遥递茶,“慢点儿吃,不够咱再叫。” 傅遥连灌了好几口茶,才将东西咽下,又壮起胆子,偷偷瞄了太子爷一眼,见人正在慢条斯理的喝着汤羹,那波澜不惊的眼底,分明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 马球崔景沉从小就开始打,也经常打,但像今日打的这样被动这样累的,还真是头一次。 在崔景沉看来,论马球技艺,傅遥并不算精湛,力气更不算大,可圈可点的也就只有敏捷灵巧这一点了。 他心里也在纳闷,那小小女子,在马场上为何会那般难缠。 崔景沉一路琢磨,直到回了州牧府,才理出个头绪来。 还是他对那小丫头太过仁慈了,下回,下回他一定不会再对傅遥手下留情。 只是他一个大男人,硬要与个小丫头计较,会不会显得太没风度? 不会,绝对不会。 那傅遥在马场上,分明比个男人都勇猛,即便他不相让,那小丫头应该也不会吃什么亏。 这厢,崔景沉正寻思着,就见福安匆匆打外屋进来。 “殿下。” 崔景沉回神,“说。” “奴才方才在整理殿下今日所穿的衣物时,在殿下的貂裘上发现了这个。”福安边说边将手上的东西擎上前。 崔景沉定睛一瞧,是一枚金镶紫瑛的耳坠子。 这东西仿佛曾在哪儿见过。 “这是……” “回殿下,这好像是傅姑娘的东西。” 崔景沉这才想起来,傅遥是有一对这样颜色的耳坠子。 只是这东西怎么会落在他身上,难道是晌午打马球的时候? “既是她的,给她送还回去就是。”崔景沉吩咐说。 福安躬身一礼,忙将东西揣好,就要去办。 谁知刚走出去没多远,又被崔景沉给唤了回来。 “殿下还有何吩咐?” “把东西放下吧。”崔景沉说。 福安疑惑,却还是依照崔景沉的吩咐,将那枚耳坠子取出,放在了矮几上。 崔景沉捏起那枚耳坠,打量了片刻,就将东西攥进了手心里,紧接着起身,与福安交代,“我出去一趟,你不必跟着。” 话毕,便转身向外走去。 …… 这一日折腾下来,傅遥通体乏累,在沐浴之后,本预备小憩一会儿。 但翻来覆去,却睡不着,索性起身去到窗前,赏看那一株长在窗边的红梅。 眼前的红梅虽然开的正热烈,却已现荼蘼之态。 梅花飘零,离春天也就不远了。 仿佛从冷冽的梅香中,就能闻到一丝春的气息。 幽州一年只有两季,没有春夏,只有秋冬。 傅遥觉得她就像一株苔藓,阴冷的地方待久了,总想往温暖的地方蔓延。 只是比起四季如春的地方,她更加喜欢四季分明的地方。 就像京都城那样。 “咳咳。” 猛地听见两下咳嗽声,傅遥才回过神来,循声望去,瞬间就愣在当场。 第四十四章 或许是个机会

远处那身形修长挺拔,面容静朗俊秀的男子,不是太子爷又是谁? 可好好的,太子爷跑到她这儿做什么,难不成是为寻仇来的? 想到这儿,傅遥心里“咯噔”一下,用力的眨了眨眼,只盼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谁知不论她怎么睁眼闭眼,太子爷就站在那儿,黑如墨玉的双眼紧紧盯着她,好像要把人活活看出个洞似的。 傅遥被瞧的心里直发毛,愣在当场,压根不知该如何应对。 还是崔景沉迈开腿,往前逼近了一步,傅遥才醒过神来,立马冲崔景沉福身一礼,“给殿下请安。” 谁知这一低头不要紧,脑门正撞在了身前的窗台上。 傅遥吃疼,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这边,崔景沉听傅遥“哎呀”一声,就消失在了窗前,立马加快脚步走上前。 刚站定,就见傅遥一手扶着窗台,一手捂着额头,缓缓的站起身来。 见傅遥双眼通红,似乎还泛着泪花,就知道她方才那一下碰的不轻。 崔景沉不禁脸色一沉,“怎么总是如此冒失。” 傅遥闻言,心中却有一丝小小的怨念。 心想,若不是太子爷您突然冒出来吓人,她也不会慌的一头碰在窗台上。 可即便傅遥心里真是这么想的,也没胆量这么回太子爷的话。 只得俯首回道:“奴婢知错,往后不敢……” 没等傅遥把话讲完,就觉得手背一热。 盖在额头上的那只手,被握起拿开,紧接着一股温热的鼻息就落在了她还隐隐作痛的伤处上。 瞬间,傅遥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见傅遥的额头被撞红了一大片,崔景沉不知怎的,只觉得心中恼怒。 他也不是生傅遥的气,只是怪这丫头太莽撞,但说到底,他还是更怪这碍事的窗台。 也就是这儿不是他的东宫,否则他早就下令,将这碍事的东西给拆了去。 望着傅遥紧低着头,可怜兮兮的样子,崔景沉也是无奈。 好像自从他认识傅遥以来,这丫头一直都在受伤生病。 可想来,他之所以将傅遥留下,并带在身边,并不是为…… “殿下,疼。” 闻言,崔景沉才回神,这才发觉他手心里还攥着傅遥的手。 而那只柔软且秀气的手,已经被他捏到有些发白了。 崔景沉连忙松了手,心里却在想,这丫头竟然还知道疼? 傅遥心跳的飞快,脑中一片混乱。 她好不容易才定下心神,正预备为晌午马球场上的事,好好给太子爷赔个不是。 却见太子爷将手递到她眼前,手心里那枚镶紫瑛的耳坠子…… 稍早前,傅遥沐浴时,就发现耳坠少了一枚,料想是掉在了马场。 因为东西是太子爷赏的,傅遥自然珍视,可一想到东西是落在了马场,只怕即便找回来,应该也已经被马蹄子跺坏了。 虽然没抱着能将东西完好无损找回来的希望,但傅遥还是拜托赵芸熙交代马场的马倌们都帮着留心些。 她是万万没想到,东西会落在太子爷那儿。 更没想到,太子爷会亲自将东西送还给她。 只是,遗失耳坠加上马球场上轻狂放肆的事,这两罪并罚,太子爷还不定要怎么惩处她呢。 傅遥正欲告饶,谁知崔景沉只是口气淡淡的说:“好好收着,若下回再丢了,许就找不回来了。” 傅遥闻言,在怔忪了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迅速从崔景沉手心里将耳坠子取回。 “奴婢明白,往后一定当心。” 崔景沉目光平和的望了傅遥一眼,也没说话,转身就要走。 见状,傅遥赶忙客套一句,“殿下不进屋喝口热茶再走?” 闻言,崔景沉蓦的停下脚步,思量了片刻。 “也好。” 什么?太子爷竟然说也好? 傅遥彻底懵了,怪自己不该客气的时候瞎客气,说什么喝茶,应该说殿下慢走才对。 可既然太子殿下赏脸,肯留下喝杯茶,她哪敢怠慢。 赶忙唤了刘妈妈和月婵上茶。 谁知傅遥连唤了好几声,也没人答应,倒是转到正门进来的崔景沉,给她答疑解惑了。 “人都被我打发出去了。” 傅遥无奈,在迎了崔景沉入座以后,便忙慌慌的去到后院的小厨房,亲自烧水烹茶。 如生火烧水这种事,与傅遥而言,已经算是极其轻快容易的活儿了。 傅遥手脚麻利,不多时就将茶给沏好了。 这厢正要端茶出去,一回身见太子爷正站在小厨房门口。 傅遥又被吓了一跳,感叹太子爷走路怎么都没声儿的。 “厨房里油烟柴薪味儿重,殿下出去等吧。” 崔景沉却站着不动,打量着傅遥问:“你火生的好,会烧饭吗?” 傅遥乖觉,想着今儿中午,太子爷吃的很少,菜没碰几口,统共就喝了半碗汤羹,这会儿大约是饿了吧。 于是便问:“殿下是饿了?” 闻言,崔景沉的神情立马有些不自在,正预备出口否认,就听傅遥说,“奴婢手艺不精,只会做些家常的东西,只怕不合太子殿下的口味。” “清淡即可。”崔景沉回道。 既然太子爷敢吃,那她就敢做。 “那殿下回屋稍等,奴婢这就给您擀一碗面条。”话毕,便净了手,回身去面缸里舀面。 等傅遥舀完面回来,却见太子爷不但没走,还搬了张矮凳坐下了。 傅遥纠结,太子爷这是怕她在面中下毒,特意留下来盯梢的? 可知有太子爷在背后盯着,她如芒在背,压根就施展不开拳脚。 不过想来,这与她而言或许也是个机会。 一旦太子爷吃着她做的面好吃,心里也就会多记着她一样好处。 即便来日,她与太子爷而言,失去了价值。 太子爷或许会念着她烧饭还算可口,暂且留着她。 所以尽管只是一碗寻常的面,但傅遥却万万不敢怠慢。 因为太子爷说要吃清淡的,傅遥便没准备其他配菜,只端上了一碗清清爽爽的清汤面。 先前听周佳木讲过,太子爷曾经为阻止宁安公主下嫁北渊和亲,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在陛下的昭阳殿前跪了整整三天三夜,之后就大病了一场。 只怕是那时落下了病根,脾胃失和,才只愿吃些清淡的东西。 傅遥想着,特意将面煮的更加绵软些。 哪里还有心思去惦记用厨艺叫太子爷惊艳的图谋,只盼着太子爷吃着适口,肯多吃几口罢了。 第四十五章 附庸风雅

当崔景沉淡淡的给出了一句“尚可”的评价之后,傅遥才算松了口气。 索性这半天是没白忙活。 “坐吧。”崔景沉瞥了一眼身旁的矮凳说。 傅遥闻言,迟疑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上前,将那矮凳挪开了些才敢坐下。 崔景沉埋头吃着面,也没瞧她,傅遥安静的坐在一边,也不敢轻易去看崔景沉。 就是怕太子爷又会凶巴巴的问她,“你总盯着本太子瞧什么?”这种难以回答的问题。 炉膛中的火尚未熄烬,偶尔会发出几声“噼叭”的轻响。 但崔景沉吃起面来,却一点声响都没有,傅遥便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 小厨房用的桌子矮,凳子也矮,而崔景沉的身量却修长,叫他缩在如此窄小的空间里吃饭,的确有些挤。 但崔景沉仿佛天生就带着一种气质,就算人是挤在小厨房的矮凳矮桌间,正吃着一碗清汤寡水的面条,也是光芒万丈的。 傅遥并不是第一回看崔景沉吃饭,但每回瞧崔景沉吃饭,总会心生疑问。 如太子爷那般雷厉风行之人,为何吃起饭来会是这般的慢条斯理。 安静,斯文,赏心悦目。 傅遥正盯着崔景沉如刀削般精致的侧颜发呆,忽然见崔景沉撂下了筷子,而后既轻又稳的将面碗也放回了桌上。 傅遥见状,赶紧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省的太子爷又要怪她偷看他。 当听到崔景沉“咳咳”的清了两下嗓子后,傅遥才转过头去,见崔景沉起了身,傅遥也赶紧跟着站了起来。 “这碗面是你答谢我送还耳坠给你的谢礼,所以我不会为此谢你。”崔景沉说。 傅遥压根就没奢望太子爷会为区区一碗面就感谢她,所以就算太子爷吃完面后,骂一句难吃,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她都不会觉得失望。 毕竟日后,她须得太子爷关照的地方还有很多。 “太子殿下对奴婢有大恩,别说是一碗面,就算要奴婢为殿下煮一辈子的面,也还不清殿下的恩德。” 崔景沉闻言,望着傅遥,眸色深沉,在稍稍静默了片刻之后才说,“那就煮一辈子。”话毕,没等傅遥反应,就转身出去了。 傅遥赶着追出去,崔景沉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院门的拐角。 傅遥琢磨着太子爷最后留下的这句话,心想,若太子爷真能帮她把家仇报了,替她含怨而死的爹爹正名,就算叫她给太子爷当一辈子的煮面厨娘又如何。 别说当厨娘了,就算是当牛作马她也愿意。 傅遥回身,望着矮桌上空空的面碗,忽然觉得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似的。 有点满足,也有一点儿慌张。 …… 上回那一场马球打的,可以说酣畅淋漓,似乎除了太子爷以外,大家都是尽兴而归。 但骑马射箭,到底是男儿家擅长的事,于是这日,宁氏又在正厅摆了一桌宴席,照样叫来周佳木和傅遥作陪,自然也少不了赵芸熙。 席上,宁氏特意提到,说是听下人来报,城东别院的梅花眼下开的正艳。 这个季节的梅花,应该是开春前最后一簇了,若眼下不赏,再想要看,只怕就要等到明年了。 接着便借此提议说,叫四个年轻人作伴去别院赏梅。 崔景沉不喜梅花,其实也不单单是梅花,是所有的花都不喜欢。 所以无论宁氏将别院的梅花之美,吹的有多天花乱坠,崔景沉也提不起半分兴致。 可见周佳木和傅遥都有些蠢蠢欲动,他便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于是第二日一早,四个人就结伴去了城东别院。 听赵芸熙说,这城东的别院本是他爹爹迁任到锦州后,他一家头一个落脚之地。 这宅子不止地方小,屋舍也破旧,夏日漏雨,冬日漏风。 常常是补了屋顶,转过脸来就要去修补东墙西墙。 他们眼下所住的这栋三进三出的宅子,是陛下后来才赏的,也全托了昭惠皇后的福。 而自从他们搬走以后,那座旧宅就荒废了下来。 赵芸熙说,她娘亲觉的宅子空着也是可惜,便命人在宅子中挪种了不少梅树,每到冬日梅花盛开的时节,一家子总会到旧宅赏赏花。 也算是忆苦思甜了。 待四人到时,梅院中早已准备妥帖。 园中的四角亭,已经用软烟罗罩起,既挡风又透光,还十分保暖。 亭子的四角各摆放着几个炭盆,火都烧的极旺,尽管是在四面透风的露天里,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亭子中间,是一张红木雕花的大圆桌,桌上除了应季的瓜果,还有几碟精致的小点。 茶壶,酒壶齐备。 除此之外,亭中还放置了一张大书案,案上笔墨纸砚齐全。 书案一侧,还有一面琴案,案上摆放着一架七弦琴。 这又是文房四宝,又是丝竹管弦的…… 傅遥自问是个俗人,既不懂音律,也不大通诗书,不过她不懂不要紧,今日结伴前来的三位,可都是才子才女。 看来今日,她也要跟着附庸风雅一回了。 …… 四角亭前种了一大片红梅,品种似乎跟傅遥窗前种的那株是一个品种。 虽然花朵不大,但颜色冶丽,艳红如血。 比起上回在马场时的不自在,赵芸熙今日兴致颇高,眼见一旁的书案上有笔有颜彩,一时技痒,便说想要画幅红梅图。 周佳木听后,也来了兴致,说是要与赵芸熙切磋切磋画技,还问崔景沉和傅遥要不要也来。 崔景沉只道了句,“你们尽兴就好。”婉拒了周佳木的邀请。 而傅遥是有心也乐意与周佳木和赵芸熙玩在一起,奈何她对作画一窍不通,所以只能站在一边儿瞧着他俩画。 作画跟刺绣一样,是慢工出细活,傅遥从旁瞧着,也看不出个门道来,渐渐也觉得有些无趣,便说要去摘些梅花回来。 周佳木闻言,不禁打趣说:“这梅花开在树上好好的,你又何必要跟它们过不去。” 傅遥也不含糊,一本正经的解释说:“这梅花眼看就要开败了,虽说落成花泥,也能养护树根。但除此之外,这梅花还有的是用处。我如今采它,也是想叫它物尽其用。” 听了这话,赵芸熙也赶忙应和说:“妹妹知道这梅花既能泡茶,还能酿酒,有些还可以入馔,用处可多了。” 傅遥点头,“除了芸熙妹妹说的这些好处,这梅花还另有一样最大的好处呢。” 第四十六章 好似某人

“什么好处?”赵芸熙笑盈盈的问,“姐姐快与我说说。” 傅遥闻言,也不卖关子,“据我所知,梅花不止有妹妹说的那些用途,也还可以入药,且红梅白梅皆可,尤以绿萼梅最佳。” “梅花还能治病?”周佳木也来了兴致。 傅遥点头,“梅花有疏肝和中,化痰散结之效,主治肝胃气痛,郁闷心烦之症。”话说到这里,傅遥不自觉的往崔景沉那边望了一眼,觉得梅花这味药,尤为适合太子爷服用。 崔景沉若有所觉,却没言语,依旧一个人云淡风轻的喝着茶,似乎完全不在意傅遥他们的谈话。 周佳木提笔,飞快的在画纸上点了几朵红梅,才又抬起头,含笑望着傅遥,“佳人清似水,饮饕嚼花髓。这是上上雅事,走,我与你一道采梅去。” “表兄的画才画了一半,总得一鼓作气才好。若我采花回来,见表兄还没将此画画好,那梅花茶可就没有表兄的份了。” 闻言,周佳木爽朗一笑,“作画是得一气呵成才好,那我就等着表妹的梅花茶了。” 傅遥笑笑,又问赵芸熙,“敢问妹妹,这园中可栽植了绿萼梅?” “有的,还不少呢,姐姐顺着这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一直往里走,走到一个岔路往东拐,然后再往深处走走,就能瞧见一大片的绿萼梅。” 听了这话,傅遥也是兴奋,赶紧挎上竹篮子,依着赵芸熙的说法,往梅园深处走去。 梅园中的梅树种的密集,也开的极其繁盛。 尽管梅花很多,但傅遥一路走走看看,篮子中也才摘了很少几朵梅花。 冬末春初的季节,已经不是采摘梅花的最好时节了。 这个季节,梅花盛放,美不胜收,但盛极必衰,这美已是穷途末路。 适合入药的梅花,最好是含苞待放的,而在这个时节,尚未绽放的梅花已是少见了。 因此,傅遥在梅树林子里绕了两大圈,也就采到不足半篮子的梅花。 其实这梅树林子里,也不是再没有可用的梅花,只是这些梅花长在树杈的高处,站在树下是够不到的,除非直接上树去摘。 傅遥想,她这一趟过来,已经有所收获,虽然不多,却也不算白跑。本来打算就这么回去。 可想着好的药材和食材就近在咫尺,若不多采回去些,实在可惜。 只是她就这么爬上人家家里的梅树真的好吗? 若是叫人看见…… 傅遥四下张望,见这梅园空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人。 于是便一不作二不休,挽起袖子,卷起裙角,再挎紧了篮子,攀着树杈就上了树。 傅遥也不知是因为攀到了高处的缘故,还是因为这梅花的香气实在浓郁醉人。 总之,爬上树摘花的感觉,比站在地上仰着头,举着手臂摘花的感觉,要好上不止一点。 傅遥兴致勃勃,上上下下的忙碌着,尽管稍稍有些累,却乐此不疲。 眼见竹篮子里的梅花已经见满,傅遥也打算回去了。这厢,又最后摘了几朵梅花,正预备下树。 却忽然听见有人大喊一声,“当心。” 傅遥被这猛然一声吼,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失去平衡,从树上跌落下去。 一篮子的梅花恍若花雨,洒了傅遥一身一地。 傅遥仰坐在地,半晌才回过神来,庆幸她跌落的地方不高,否则只怕会摔断手脚。 只是在片刻的庆幸过后,傅遥也隐约觉得有些恼火。 方才她明明站在树上好好的没事儿,要不是有人多此一举喊什么“当心”,她也不至于一慌,从树上掉下来。 她辛辛苦苦采的这些梅花也不会…… 傅遥望着她满身和满地的梅花,真是怄到欲哭无泪。 就在这时,始作俑者才不疾不徐的走到她眼前,低头望着她,“地上凉,你不起来吗?” 傅遥抬头,望着一脸从容的崔景沉,真是没了脾气。 “就,就起来。”傅遥说着,正预备起身,却发现她脚上竟然少了一只鞋。 四下瞧瞧没有,再仰头一望,鞋还挂在树上呢。 傅遥赶紧起身,强忍着疼去拿鞋,奈何那鞋挂的老高,除非再爬上树,否则…… 正当傅遥犹豫着,要不要再当着太子爷的面爬回树上时,忽然感觉有个身影从背后贴上前,没等她做出反应,人就被抱起然后举高。 傅遥身子一僵,只觉得从头到脚都有些发紧发麻。 只是这种情形,可由不得她发愣。 她赶紧伸手将鞋取下,接着双脚才踏踏实实的重新落回了地面。 “多,多谢殿下相助。”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傅遥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崔景沉闻言,眸色一如既往的淡然,“穿上鞋。” 傅遥赶紧俯身,匆忙将鞋穿好。 “摔伤了没有?”崔景沉问。 “回殿下,衣裳厚,无碍。” “以后当心点儿。”崔景沉说,“你又不是猴子。” 在听到前半句话时,傅遥心里还是挺感激太子爷好心关怀的,可是这后半句话,怎么就那么叫人不悦呢。 傅遥心中不忿,倘若方才,不是太子爷忽然出声,吓了她一大跳,她也不能从树上掉下来。 傅遥怎么想,怎么觉得自个无辜。 谁知到头来,却都成了她的错。 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可是一想到方才,太子爷好心帮她够鞋,心中的火气也就消了大半。 而傅遥也觉得,比起偷偷的生闷气,她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得办。 于是,在向崔景沉保证,以后再也不爬树了以后。 傅遥便忙着将落了一地的花,重新拾回篮子。 见傅遥蹲在地下,忙着埋头捡花,背影单薄的样子,怎么瞧怎么有些可怜。 “你把东西放着,回头叫福安他们来捡就是。” 傅遥闻言,微微抬头,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回殿下的话,做事总得有始有终,我既答应周公子和赵姑娘,要亲手摘了梅花回去给他二人烹茶,就必须得亲力亲为才显得诚意十足。况且,我自己也是乐在其中。” 崔景沉听了这话,不禁低头拾起了脚边一朵白中泛青的绿萼梅细看。 见这梅花虽已身染尘土,却依旧清白傲然。 好似某人。 第四十七章 意中人

待傅遥提着一篮子采好的梅花回来时,周佳木和赵芸熙的画,也都画的差不多了。 见傅遥发间沾了几朵梅花,身上也满是梅花香气。 赵芸熙小女儿家心性,直说傅遥像是梅花仙子临世。 周佳木闻言,也跟着起哄,“我听说楚州一代,每年这个时候,都有祭拜梅仙的民俗,咱们今日要不要也来拜拜这位梅花仙子。” 先前那一通折腾下来,傅遥深感疲惫,只觉得狼狈透顶,哪还有心思与周佳木耍嘴皮子。 赵芸熙单纯,仿佛没听出周佳木这是在打趣傅遥,还颇为郑重其事的回道:“我们锦州一地,不兴祭拜梅仙,若要说灵验,当数我们兴城的城隍最为灵验。” “城隍?”周佳木问。 “是,因为城隍庇佑,我们兴城这些年,一直都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为感谢城隍恩德,我们兴城每年都会祭祀城隍。放河灯,舞火龙,那场面比过年时还热闹呢。”赵芸熙答。 周佳木笑笑,“这个倒是挺有趣的。” “是很有趣,再过七八天,就是我们兴城一年一度祭祀城隍的大日子,公子可想去看看?” “去,这么好玩的事儿,自然得去。”周佳木答。 赵芸熙闻言,十分欢喜,又忙望向傅遥,“姐姐呢?” 得此一问,傅遥多少有些为难。 若问傅遥想不想去,她自然是想去,可光她想没用。 想她如今虽然是以周佳木表妹的身份示人,可在太子爷跟前,她不过是个罪奴罢了,哪敢真把自己当成什么表姑娘。 所以有些事,不是她想不想,而是太子爷许不许。 “你阿遥姐姐自然也去。”周佳木解围说,“太子殿下也去。” 崔景沉闻言,并未出言否认,如此,便算是默认了。 傅遥心情大好,忽然觉得她先前那一下,也算没白摔。 …… 待到祭祀城隍那日,天还没黑,一行便离开州牧府,乘马车前往祭祀地点。 虽说是祭祀地点,其实祭祀城隍的地方并不固定。 从城东到城西,沿着贯穿整座兴城的卫河沿岸,都有人在放河灯祭祀城隍。 而祭祀活动的重头大戏——舞火龙。 也会从城东头,沿着卫河,一路舞到城西头。 因为祭祀城隍,是兴城的大盛世,无论男女老少,几乎倾城出动,参与其中。 所以今夜,无论选在哪处观看舞火龙,都是人头攒动,人山人海的样子。 傅遥他们选的地方,在城中的地段,也是最为热闹的地方。 听赵芸熙说,待会儿火龙舞过来,会在河中永定桥上,舞上三圈才走,因此好多人都会等在永定桥旁,想要从近处看火龙。 傅遥本不是个爱热闹的人,但周遭气氛热烈,一片的欢声笑语,她也难免跟着兴奋起来。 只是再瞧太子爷,依旧神色平淡,好像这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这火龙何时能舞过来?”周佳木问。 “还得等一阵子呢。”赵芸熙答,“这街上人多拥挤,只怕等到火龙来了,咱们也看不清。我爹爹一早在永定桥对岸的悦然居定了临河的雅间,在楼上看可比在这儿看,看的还清楚还好看呢。” “州牧大人有心了。要不咱们这就过去?” 这种事儿,周佳木可不敢自己就做了主,自然得问问崔景沉的意思。 崔景沉不喜热闹,更不喜欢人多嘈杂,恨不能赶紧找个清净的地方躲躲。 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一行穿行在如织的人群中,向永定桥走去。 行至桥下,赵芸熙见桥旁有售卖河灯的,也想放只河灯来许愿,于是便想拉上傅遥作陪。 傅遥本不相信祈福祭祀一类的事。 可听赵芸熙一个劲儿的鼓吹,这城隍有多灵验时,也有些蠢蠢欲动。 正犹豫,周佳木已经将河灯买来,一并还借来了纸笔,叫赵芸熙和傅遥能写上心愿,随河灯漂去。 只是有这么多人在眼前盯着,两个人也不好意思写。 周佳木善解人意,便说叫姑娘们先写着,他与太子爷先到桥上转转。 见太子爷与周佳木一行走远,赵芸熙赶紧递了纸笔给傅遥,“姐姐,你预备许什么愿?” 若说愿望,如今傅遥心中就只有一个夙愿,就是替父报仇。 可这个愿望,她是没法与赵芸熙分享的。 于是,傅遥只好说:“我想求家人平安喜乐,万事都能遂心如愿。” “姐姐就只为家人求,不为自己求个?”赵芸熙问,“比如姻缘。” 闻言,傅遥心头微动。 姻缘啊,她还真没想过。 想来这些年,她满心满意都只惦记着为父报仇的事,压根就没心思再想别的事。 全然未觉,她已经到了嫁龄。 过了今年的生辰,她就及笄了。 及笄以后的姑娘,便可以成亲出嫁了。 这本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但傅遥心里清楚,她与赵芸熙不同,也与其他良家的姑娘都不同。 她如今虽然已经离开了永安坊,却仍是罪奴之身。 所谓罪奴,只能终生为人奴仆,是不允许嫁人的。 所以姻缘什么的,傅遥从未想过,也不敢想。 见傅遥怔着不说话,赵芸熙又问:“姐姐就没有意中人吗?” 傅遥回神,反问赵芸熙,“妹妹这么问,难不成妹妹心里已经有了意中人?” 赵芸熙闻言,瞬间羞红了脸,“姐姐笑话我,我不理姐姐了。”说着便捧起自个的河灯,跑出去老远,而后又回身冲傅遥挥挥手,“我与姐姐各自写好了心愿,待会儿再一起放。” 傅遥点头,这才提起笔,一笔一画的认真写起了心愿。 一愿顺利,爹爹沉冤可得昭雪。 二愿平安,失踪的远哥能毫发无伤的回来。 三愿…… 傅遥犹豫着,迟迟未能下笔。 因为除了这两个愿望以外,她已别无所求。 若非要再写一个,那就写愿冷坊长一家和永安坊的人都顺遂如意。 傅遥认认真真的写完这些,在将字条上的墨迹吹干以后,正预备折起来时。 忽然有些迟疑,然后便将字条重新摊平,又工工整整的在冷坊长一家后头,添上了太子爷和周佳木两个人。 如此,便都周全了。 傅遥书写妥当,正打算问问赵芸熙可写好了。 这厢,才起身预备过去,就听人群中有人嚷嚷,说是火龙要舞过来了。 第四十八章 寻寻觅觅

一听说火龙要来了,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傅遥觉得奇怪,方才听赵芸熙的意思,火龙要从城东舞过来,还得一段儿时辰。 难不成是火龙出发的时辰提前了? 傅遥正纳闷,忽然被人猛地撞了一下,手中的河灯掉了不说,人也险些摔倒。 可那人却连声抱歉都没说,就随着涌动的人群走远。 赵芸熙见状,赶紧上前,“姐姐没事吧?” “无碍,撞了一下而已,到可惜了这盏河灯,已经不能用了。” “河灯事小,姐姐没事儿就好。”赵芸熙笑笑说,“若姐姐不嫌弃,咱俩用一盏河灯可好。” “那就谢谢妹妹了。” “姐姐说谢,便是存心与妹妹生分,来,姐姐跟我去那边儿。”赵芸熙说着,正欲挽傅遥走,可傅遥却定在原地没动。 见傅遥侧身,望着永定桥上的方向不动,赵芸熙不禁问:“姐姐在看什么?若是为看火龙,大可不必着急,这个时辰,火龙还舞不过来呢。” 傅遥疑惑,“可是方才,明明有人说,火龙已经来了。” “那一定是有人浑说的。” 傅遥迟疑,“话虽是假的,可游人却都信以为真了。芸熙妹妹,你看这桥上的人,是不是也忒多了些。” 赵芸熙顺着傅遥的目光望去,见这桥上是挤了不少人,“人是不少。” “妹妹你说,这永定桥修的可结实,这么多人,不会塌吧。” 闻言,赵芸熙愣了一愣,旋即笑了,“姐姐是担心桥上的殿下和周公子吧。” 傅遥不言,可见是被赵芸熙猜中了心思。 “姐姐放心,这永定桥是当年我爹亲自督建的,结实着呢,别说这些人了,就算再多一倍的人也无妨。” 有了赵芸熙这句话,傅遥就放心了,才回过身预备随赵芸熙去,就忽然听见“扑通扑通”几声响,紧接着就听有人大喊,“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傅遥就说,这桥上人太多,像是要出事的样子,果然,有人被挤落了水。 一听说有人落水,桥上桥下的人都慌了。 桥上的人拼命想挤下桥,而桥下的人也拼命的想离桥远些。 而再往后的人,并不知桥上发生了什么,又成群结队的往前挤。 使得场面越发混乱,又不断的有人被挤落水中。 一时间,喊叫声,求救声,不绝于耳,桥上已然乱作一团。 尽管知道太子爷和周佳木身边有侍卫保护,但遇上这种情况,谁敢保一定不会被已经惊慌到失控的人群冲散。 傅遥哪肯站在这儿干等着,先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将赵芸熙安置好,便要上桥去寻崔景沉他们。 “姐姐等我,我跟姐姐一起去。”赵芸熙小跑着赶上来。 “好妹妹,桥上人多拥挤,只怕挤伤了妹妹不好。妹妹就在这儿等我,千万别乱走,我去桥上探探,片刻就回来找妹妹。”话毕,便向永定桥的方向走去,瞬间就淹没在了人群之中。 赵芸熙望着傅遥消失的方向,心中惴惴,却不敢不听傅遥的嘱咐,只得乖乖的站在原地等候。 傅遥逆着人群奔逃的方向,拼命的往桥上挤。 她一边往前走,一边四处观望,忽然发现远处的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高武!高武!”傅遥一面挥手,一面大声呼喊。 高武听见呼声,见是傅遥,赶紧拨开人群,向傅遥这边走来。 “姑娘怎么会在桥上,这儿人多危险,姑娘快随小的下去吧。” 傅遥无暇顾及自身安危,忙冲已经走近些的高武喊道:“殿……不,崔公子与周公子呢,他们没与你在一起?” “回姑娘,方才人多,走散了,小的正预备去桥下找找。” 一听这话,傅遥暗觉不妙。 她方才一路从桥下寻上来,并未发现太子爷和周佳木的身影,而听高武的意思,太子爷和周佳木似乎也不在桥上。 难不成,人真的被挤落桥下了? 赶着傅遥迟疑的片刻,高武已经穿过人群,挤到了傅遥身边,“桥上太危险,我送姑娘下去。” “不必,你顺着人群从这边下桥,我继续往前走,去桥那边找找。”傅遥说着,便从高武身边挤过,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去。 高武见状,原本是想拉住傅遥的,可想着傅姑娘的手,哪是他一介小小侍卫能随意触碰的。 但赶着他回过神来,傅遥已经被人群冲远,消失不见了。 …… 赵芸熙等了半天也不见傅遥回来,心中越发焦虑。 却怕傅遥回来找不到她再着急,也不敢轻易挪动。 就在她万般焦灼之时,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唤她。 一回身,眼泪险些涌出来,“殿下,周公子。” 周佳木率先迎上前,但神色却不如寻常那般温和轻松。 “怎么就赵姑娘一个人在这儿,阿遥呢。” 听了这话,赵芸熙的心猛地一沉,“公子没在桥上见到傅姐姐吗?方才傅姐姐听说桥上有人落水,又见殿下和公子迟迟未回,担心不已,便径自到桥上寻二位去了。” “你说阿遥独自上桥了?”周佳木满脸急切的追问到,眼中尽是担忧。 赵芸熙红着眼圈,“是我不好,该拦着姐姐的。” 见赵芸熙哭了,周佳木只怪他方才口气太重,赶紧安抚说:“放心,你傅姐姐不是一般的弱女子,一定不会有事。”话毕,立刻吩咐随从,赶紧上桥找人。 崔景沉听说傅遥独自上了桥,面上不露,心里却像是被点着了一把火。 惶惶而灼热。 “常安,你带人上去,务必将她给我找回来。” 常安得令,立刻就要领旨去办,只是心中难免有些顾虑。 “奴才们都走了,殿下您……” “本太子也去。”说完,崔景沉便往桥上的方向走去。 “我也去。”周佳木赶忙跟上。 崔景沉回身,“你别去,留下好好照看本太子的表妹,别叫她哭。” 周佳木闻言,便站下了。 “那殿下答应我,一定要把阿遥找回来。” 崔景沉点头,便带着常安等人匆匆走远。 第四十九章 以为是你

永定桥横跨卫河,连接河流两岸,是两岸百姓和商贾往来的必经之路。 即能走人,也能走车马。 所以永定桥不仅长,而且桥面也很宽。 在夜里,又是在如此人多拥挤的情况下,想迅速从桥上找到一个人,并不容易。 为了能尽快找到傅遥,崔景沉便吩咐常安等人,分头去找。 无论找得到还是找不到,各自找完一个来回之后,必须在桥下会合。 常安哪敢放着太子爷一个人行动,当面拧不过,只得跟在太子爷身后,悄悄的保护着。 …… 崔景沉自问,并不是一个会轻易感觉紧张不安的人,就连先前他连番遇刺之时,也丝毫未觉恐慌。 上回有这种心情的时候,还是当时在凉州大营,得知傅遥山中失踪的时候。 崔景沉困惑,他的心何曾为一个女子如此牵动过。 但眼下,他却因为傅遥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而患得患失。 这究竟…… 就在崔景沉游荡于人群中,彷徨、不知该去向何处时,忽然望见远处一单薄的身影,犹如江河中,逆流而上的小鱼,正逆着人群的方向,朝着桥的另一边走去。 她的脚步焦急而凌乱,似乎很是无助。 可当有人撞到她的时候,她却站的很稳很直。 就好像疾风中的劲草,屹立不倒。 是她,是傅遥! 崔景沉努力压抑住心中的喜悦,奋力的向傅遥所在的方向转挪。 他不明白,他明明才与那丫头分开了一小会儿。 但他此刻的心情,却像是要去迎接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人。 激动中,竟然还夹杂着几分忐忑。 再见,究竟该以何种神情面对她。 是怪她自作主张的上桥寻他,还是该谢她肯为他奋不顾身。 不,不需要去想这些。 只要她能回来,回来他身边,就怎么都好。 正当崔景沉冷若秋水的眼底,泛起一丝柔光之时,忽然,傅遥的身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崔景沉慌了。 他发了疯似的往傅遥消失的方向去寻,可是环顾四周,尽是些面容模糊,匆匆而去的游人。 “傅遥!”崔景沉大喊一声,却没人应他。 再喊一声,声音也迅速被人群的喧闹给淹没了。 蓦的,又听见“扑通扑通”几下水声。 似乎又有游人被挤落到桥下的河中。 崔景沉满脑子都是傅遥单薄而料峭的身影,只怕那落水的人中会有她,于是赶紧拨开人群,向桥栏边挤去。 桥栏边是如今桥上最不安全的地方,悄悄跟在崔景沉身后的常安见苗头不对,赶紧挤上前,将人拉住。 “殿下不可,您只管去桥下静候,奴才会沿两边的桥栏再找过。” 崔景沉不言,一把甩开常安,径直向桥栏边寻去。 因为河下的水流并不湍急,加之尚未开春,河水还不算深。 从桥上看去,先前落水的人,几乎都已经被好心人救上了岸。 只是还有几个人,仍在河中跋涉挣扎,显然是被冰凉的河水给冻僵了。 崔景沉站在桥栏边向下张望,既想快些找到傅遥,也怕在那种地方找到她。 正焦灼,忽然听常安一声喊,“殿下,您瞧,是傅姑娘。” 崔景沉顺着常安手指的方向望去,见傅遥正独自站在桥下的河堤边上。 因为光线昏暗,他也看不清此刻傅遥的神情,只知道她正望着河面的方向。 突然,傅遥毫无征兆的一脚迈进了河水中,并迅速的向河中走去,瞬间,河水就没过了她的腿。 崔景沉见状,忽然觉得体内的气血犹如倒流了一般,剧痛难忍。 他一边奋力的向桥下挤去,一边在心中咒骂,傅遥,你这个疯子。 常安在呼喊傅遥无果的情况下,也立马跟随崔景沉往桥下去。 当他二人匆匆赶到河堤边上时,傅遥刚救上一位落水的老妇。 望着浑身湿透,正瑟瑟发抖的傅遥,崔景沉二话没说就快步上前,迅速将身上的大氅解下,给傅遥披上,而后不由分说的将人横抱在了怀中。 “殿……殿下。”傅遥忽然觉得视线有些模糊,脸上一片温热的湿润。 这究竟是泪水还是河水。 “你好大的本事,自个的身子还病歪歪的,还敢下河去逞英雄。” 傅遥不言,第一次放肆的倚靠在崔景沉怀中。 殿下可知,我以为那每一个落水的人,都是你。 因为冷,因为太过精疲力尽,傅遥已经混乱的脑袋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若就这么死了,死在崔景沉的怀中也好。 但那也只是一瞬之间的念头。 她怎么能死,在没有替父雪冤之前,她怎么有资格去死。 同样的,她也没有资格去想另外的事情。 “殿下,您放下我,我自己能走。” 崔景沉不言,手臂上的力道却不松反紧。 …… 隔着老远,周佳木就望见崔景沉一行正步伐焦急的往这边来。 当望见崔景沉怀中面色惨白的傅遥时,他便知道果然是出了事。 赶忙迎上前,“怎么,阿遥这是怎么了?” 得了这话,常安和高氏兄弟几个,都没敢应声。 崔景沉也沉着脸不说话,直接抱着傅遥向马车的方向快步走去。 赵芸熙见傅遥似乎是落了水,既担心又害怕,追在傅遥身后直哭,却因为害怕崔景沉,不敢贸然上前。 周佳木见赵芸熙哭的梨花带雨也是可怜,便将随身带的巾帕递给她擦泪。 “别哭了,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赵芸熙闻言,微微一怔,脸色仿佛比先前哭时更红了。 …… 回到州牧府后,崔景沉对傅遥落水的真正原因只字未提。 对外只说,傅遥的确是在混乱中,被人群挤下桥的。 宁氏只怪没多叫几个人跟去照看,深感自责,又是盯着煎药,又是亲自给傅遥喂药,一直陪伴到深夜才离开。 傅遥记得,早在她被发遣至幽州为奴的第二年冬天,有一回她去河边打水,因为河面上的冰突然碎裂,她不幸跌入冰凉的河水中,随水漂流了好久,才自己挣扎着爬上岸。 虽然最后大病了一场,但很快就好了。相信这回应该也没大碍。 谁知刚过了午夜,傅遥就觉得浑身发烫,还疼的厉害。 为不给府上再添麻烦,她只得强忍着,直到天亮时分,才勉强睡着。 睡梦中,傅遥仿佛听见有谁在她耳边说话。 尽管极度困乏,她还是强打起精神,缓缓的睁开了眼。 第五十章 对谁都好

“我吵到你了?”周佳木柔声问。 傅遥微微摇头,“方才在说什么?” 周佳木浅笑,神色恬淡,“没什么,自言自语罢了。身上疼吗?见你睡着的时候总皱眉。” “还好。”傅遥还算诚实的回答说,话毕,便要扶着床栏起身。 “你躺着别动。”周佳木轻轻按住傅遥的肩膀,“昨儿郎中交代过,叫你好生卧床休养,你如今身上还有些发烫。看来回头还得再叫郎中来给你瞧瞧。” “不用,我自个的身子我自个知道,你忘了,我也算半个郎中呢。” “你呀。”周佳木笑笑,又正色道,“你若哪里疼,可不许逞强。” 傅遥点头,忽然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也不知道心里难受,究竟算不算的上一种疼。 “阿遥。” 傅遥回神,望向周佳木。 见周佳木也一样望着她,目光清和,和煦犹如日光,泛着柔柔的暖意。 “昨晚,你究竟为何落水?” 周佳木问的本是个再合理不过的问题,但对傅遥而言,却多少有些犀利。 昨夜,她为何要奋不顾身的扑进冰凉的河水里? 就连她自己都说不好。 可能,可能真的是疯了吧。 “我也忘了。”傅遥答,不敢再去看周佳木的眼。 周佳木分明看见了傅遥眼中的纠结与焦躁,心中亦了然。 阿遥哪是不知道,只是不想说而已。 既然不想说,他又何必强人所难。 毕竟这世上,最不愿叫阿遥伤心为难的,就是他。 “那不说这个了。你饿不饿,有没有想吃的?” “还不饿。”傅遥答,“为着我,你昨夜应该也没睡踏实,再回去躺躺吧。” “我不累,就想陪你,陪你说说话。”周佳木望着傅遥,“阿遥,其实……” 不想,没等周佳木把话讲完,就见月婵匆匆进了屋,“周公子,傅姑娘,我们姑娘来探傅姑娘的病了。” 周佳木闻言,立马应道:“快请进来吧。”说着,自个倒是起了身,“有赵姑娘陪你,我就放心了,你们姑娘家说话,我回去了。” 傅遥点头,“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周佳木笑笑,露出了一边的虎牙,就为着傅遥这句话,胸中的郁滞之气,仿佛瞬间全消了。 “嗳,你也是。”说完,便转身向门口走去,正好在外屋门口与正要进门的赵芸熙撞了个正着。 “周公子。”赵芸熙今儿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裳,温暖又俏皮的颜色,将人衬的越发娇美可人。 周佳木侧开身,先请了赵芸熙进来,“阿遥在里头呢,你们说话。”,而后和气的与赵芸熙笑笑,便要走。 “周公子留步。” 周佳木回身,“赵姑娘还有事?” 赵芸熙红着脸,“昨夜周公子借我的巾帕……” “赵姑娘留着吧,不过往后可别再轻易垂泪了。姑娘家的眼泪,可是很珍贵的。” “我知……知道了。”得了这话,赵芸熙只觉得心中局促,压根不敢再看周佳木。 “赵姑娘进去吧,周某告辞。”话毕,便转身出去了。 赵芸熙闻言,只想再叫住周佳木,与他多说几句话。 可若真将人叫住了,她又不知要与人家说些什么。 所以只是怔怔的望着周佳木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转身进了里屋。 待赵芸熙进屋时,傅遥已经从卧榻上坐了起来。 尽管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但气色实在不好。 “姐姐怎么坐起来了,赶紧躺下。”赵芸熙快步迎上前,说着就要扶傅遥躺下。 傅遥赶紧摆手,“躺久了,身上僵硬,到想着坐会儿。妹妹也坐。” 赵芸熙闻言,顺势在床边坐下。 望着脸色苍白,满眼疲惫与虚弱的傅遥,赵芸熙深感自责。 “昨夜都怪我,若不是我非要拉着姐姐与我一起放河灯,咱们就不会与殿下和周公子他们走散,姐姐也就不会落水了。” “这怎么能赖妹妹。”傅遥赶忙应道,“昨夜,分明是我自作主张,才出了意外。给府上添了这么多麻烦,我已经够无地自容了,若妹妹再这么说,可要羞煞我了。” 赵芸熙摇头,“不,分明就是我的不是,姐姐这么说,不过是心疼我,想叫我心里好受些罢了。” 昨夜之事的来龙去脉,是非曲直,傅遥心里清楚,的的确确不干赵芸熙的事。 眼见赵芸熙非得担下这个过错,傅遥心中愈发自责。 总觉得昨夜她所做的一切,都太冲动,也太不计后果。 为何只要是事关太子爷的事,她总会丢了方寸,失去理智? 当时,应该是真的疯了吧。 “妹妹,事情已经过去,咱们就别提了。”傅遥搭上赵芸熙的手安慰说,同样的,也是在告诫自己,不要再多思多想。 “我听姐姐的。”赵芸熙答,但眼光闪烁,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妹妹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赵芸熙闻言,慌忙否认,“没有,妹妹没什么话想说。”可话才出口,却又立刻改口,“不对,我是有一句话想问姐姐。” “妹妹但说无妨。” “那个。”赵芸熙望着傅遥,又纠结了片刻才问:“周公子是不是喜欢姐姐?” 一听这话,傅遥也是怔了好一会儿,见赵芸熙一脸的焦切与紧张,心中亦了然。 这哪是周佳木喜欢她,分明是她芸熙妹妹,对周佳木芳心暗许了。 只是,据傅遥了解,周佳木对芸熙似乎并无他意。 但缘分的事儿难说,谁知周佳木与芸熙就不是缘定三生呢。 尽管觉得周佳木与芸熙也算般配。 但太子爷和州牧夫人宁氏那边,想必都对芸熙有所盘算。 傅遥只怕弄巧成拙,哪敢从中胡乱掺合。 俗话说得好,有缘千里来相会,若芸熙与周佳木真的有缘,不必刻意,只要顺其自然,也能水到渠成。 若是无缘…… 总之,傅遥觉得,她眼下能做的,只能是不叫芸熙误会了她与周佳木就是。 于是便反问道:“妹妹何故这样问?” 赵芸熙闻言,扭捏说:“就是觉得周公子对姐姐很好。” 傅遥笑笑,“我表哥为人厚道,对谁都好。” “不,周公子对姐姐是格外好。” 傅遥没想到赵芸熙还有些固执,无奈之下,只得说:“不瞒妹妹,其实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赵芸熙眼珠子一转,“那……那姐姐的心上人是不是太子殿下?” 第五十一章 顺序不对

太子殿下? 她的心上人? 傅遥被赵芸熙一句话给问住了。 这怎么可能? 她不过一个卑微的罪臣之女,怎么敢把太子爷当成心上人。 她没想过,更不敢想。 其实,也不完全是因为身份悬殊的缘故。 因为在傅遥心里,太子爷是高贵威严到不容任何人觊觎的存在。 而这个任何人,也包括她自己。 见傅遥怔着不说话,赵芸熙不禁偷笑,“我觉得,太子殿下也喜欢姐姐。” 闻言,傅遥赶紧撇清,“妹妹可别打趣我了,我与殿下不般配。” “姐姐说的不般配,可指的身份?若是因为身份的缘故,姐姐大可放宽心。”赵芸熙口气轻快的与傅遥说,“姐姐若真与殿下两心相悦,即便来日殿下不能封姐姐当太子妃,也能将姐姐封为侧妃。姐姐与殿下,一样能相守在一起。” 这都没影的事儿呢,竟然还能扯到太子爷立正妃和侧妃的事。 傅遥无奈,却知道赵芸熙这是真的在为她着想,为她筹谋。 只是赵芸熙的话,她并不赞同。 别说她如今是不能成亲嫁人的罪奴,即便来日可以了,她也不会只为找个倚仗,去将就委屈自己。 “芸熙妹妹,姐姐我是宁可孑然一身,孤苦一世,也断断不会为人妾室。只愿得一心之人,一生一世,白首不离。” 初闻傅遥的话时,赵芸熙多少有些惊奇,也很讶然。 一心之人,这世上当真能找到这样的男子? 但想着想着,赵芸熙似乎也能渐渐明白些傅遥的心思。 试想,这世上的女子,谁不想要个一心一意,一生只疼爱自己的丈夫。 只是都压在心底,不敢说出来而已。 而今日,她傅姐姐竟有这个勇气。 “傅姐姐,你可知我心里有多佩服你。”赵芸熙挽着傅遥的手说,“姐姐是我见过,最有见识,也最具胆识的女子。” 闻言,傅遥有些不好意思,“我哪有妹妹说的这么好。” “不。”赵芸熙说,“姐姐看看我,只懂得些琴乐女红一类的寻常玩意儿,而姐姐不同。姐姐不但会骑马,马球打的也好,听说箭术也相当了得,还博闻广识,能与太子殿下和周公子谈天说地,也毫不费劲,说的也都是些我不知道的事。可知我心里有多羡慕姐姐。” “该是我心里羡慕妹妹才是。”傅遥望着赵芸熙清可见底的双眼说,“我到希望像妹妹这样,打小就被爹娘捧在手心里爱护,不受风雨摧残,过着平静安逸的日子。” 赵芸熙闻言,不禁瞪大了眼珠,用略带疑惑的口吻问:“我的日子,真有姐姐说的这么好?” “当然。”傅遥答,方才那些话,她的的确确不是为哄赵芸熙而说的。 一字一句,皆出自肺腑。 赵芸熙怔忪了片刻,忽然又握紧了傅遥的手,“傅姐姐知道,我家就我一个女儿,我没有亲生的姐姐,以后,傅姐姐就当我的亲姐姐吧。” “好妹妹,我自然愿意。” 赵芸熙大喜,撒娇似的唤了傅遥一声“好姐姐”,可笑着笑着,却又苦了脸,“再过几日,姐姐就要随太子殿下离开锦州回京都去了,到时候我想再见姐姐就难了。” 说到分别总是伤感,傅遥心里也怪难受的。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妹妹若是想我了,可以给我写信。” 闻言,赵芸熙又立刻转忧为喜,“我真能给姐姐写信?” “当然,我京中寂寞,巴不得能收到妹妹的信呢。” “那我每隔半月就给姐姐写一封信可好?” “好,自然是好。” 得了这话,赵芸熙欣喜不已,不禁念叨说,“话说,自从我三岁那年,举家迁来锦州之后,我就再也没机会回去过,也不知如今的京都变成什么样儿了。” 傅遥闻言,眸色深深,“不瞒妹妹,我也好久没回去了。” …… 午后,宁氏又亲自带了郎中过来,给傅遥请脉。 经郎中诊过,傅遥虽未发高热,却已有感染风寒的迹象。 为求稳妥,便又给傅遥加了一副治疗风寒的药。 大约是因为药中添了几味有凝神助眠功效的草药,在服过药后,傅遥便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个下午。 直到傍晚时分才醒。 尽管睡得太久,人觉得有些头晕脑胀,但身上的确比晌午的时候要舒服了不少。 傅遥想,若照这样下去,再养两日,她应该就能痊愈了。 不,她明儿就得能下地走动才行。 否则,她只怕又要成了太子爷眼中的废物。 她绝不能。 …… 夜已深,州牧府东院的暖阁中,依旧灯火通明。 崔景沉坐在书案前,手中捏着一张字条,已经在灯下,细细端详了很久。 字条很窄,也有些皱,上头密密麻麻的写了三行字。 字迹虽然并不算好看,但贵在工整,一看就是一笔一画认真写下的。 一愿顺利,爹爹沉冤可得昭雪。 崔景沉眸色低垂,知道这个心愿,傅遥总是挂在嘴边。 所以她会许这个愿,一点儿都不奇怪。 二愿平安,失踪的远哥能毫发无伤的回来。 这第二个愿望,他从未听傅遥提起过。 原来在那丫头心里,一直都不相信,她兄长已不在人世这件事。 再往下看第三个愿望,这名字的顺序,是不是有点儿…… 虽然崔景沉并不知道这纸上写的冷坊长一家是谁,又与傅遥有什么渊源,但把他的名字,排在这后头,还是一家子人的后头,崔景沉怎么想怎么觉得有些气愤。 亏得昨晚,当他听说那丫头不见后,还那么担心。 没想到在那丫头心里,他竟然排的那么靠后。 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只要他吩咐,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分明是诓他呢。 不过……他的周卿也没占到什么便宜,比他排的还要靠后。 想到这儿,崔景沉心里忽然觉得,又稍稍畅快了些。 “殿下,时辰不早,您该安置了。”福安小声提醒了一句。 崔景沉这才回神,将字条收好后,方才起身。 “伺候本太子更衣。” 福安得令,麻利的取来寝衣,刚要伺候崔景沉更衣。 崔景沉忽然挥手,“去取大氅来,我出去一趟,你别跟来。” 第五十二章 同样的问题

因为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个下午,到了这个时辰,傅遥反而不觉得困了。 左右也睡不着,傅遥便起身下地,点起一盏烛台,找出针线来,靠在坐榻上认真的练习起赵芸熙前阵子教她的套环针法。 今夜有风,吹的烛台火光摇曳,也惹的屋内光线忽明忽暗。 傅遥只怕是窗没关严实,便起身走到窗边去查看。 谁知却见窗外似有人影晃动。 傅遥大惊,正预备喊人,却不想那隐匿于暗处的人影,竟自个闪身出来,淡淡的说了声,“是我。” 太子爷? 这大半夜的,太子爷躲在她窗下干什么? 傅遥既疑惑又有些惊魂未定,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殿下何故躲在那里,吓人一跳。” “你不是胆子很大吗?这就吓着了?” “殿下这样,任谁都会吓一跳的。” 崔景沉闻言,也有些无言以对,正琢磨着要如何应付,却又听傅遥问,“殿下深夜到此,所为何事?” “探病。” 探病?是为把她吓出病吧。 傅遥有些小恼火,尽管一再提醒自己要注意分寸,却还是没给崔景沉什么好气。 “殿下已经看过了,奴婢好好的没事儿,便回去吧。” 闻言,崔景沉微微有些惊讶,向来待他顺从恭敬的傅遥,竟也有闹脾气的时候。 还真有点儿稀奇。 “我饿了。” 傅遥一怔,只当是她听错了。 可见太子爷就这么隔窗望着她,目光肯定而坚决,傅遥才不得不相信,太子爷深夜前来,探病什么的,只是个托辞,主要是来向她讨饭的。 不,讨饭这个词儿用的不对,是要饭? 也不好。 那是太子爷赏脸,不嫌她的手艺粗陋,才想屈尊纡贵的再吃一回罢了。 尽管能得到太子爷的赏识,傅遥心里多少有些沾沾自喜。 只是太子爷深夜前来,叫她一个病人,带病给他烧饭,是不是有些不厚道呢? …… 小厨房内,一盏小灯昏黄。 炉膛中火烧的正旺,大锅中水已经滚开,傅遥麻利的将面下入水中,迅速翻搅了几下。 动作麻利,压根看不出还生着病。 崔景沉坐在矮桌前,望着傅遥忙碌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踏实温暖。 他并不盼着那碗面,能立刻出锅。 到想让这眼前的一切慢些,再慢些。 今夜风大,月光却格外皎洁。 映照在炉灶上,也不叫人觉得清寒,大约是心里暖的缘故。 傅遥微微偏头,用余光瞥见太子爷似乎正在看着她。 便立刻挺直了脊背,哪还敢胡思乱想的走神。 等面在锅里滚了四滚之后,傅遥才将面盛出来,送到崔景沉面前。 “面刚出锅,有些烫,殿下凉凉再吃,先喝杯茶。”说着,将才沏好的一杯茶,轻轻放到了崔景沉手边。 崔景沉端起茶碗,只觉的一阵清幽的花香扑鼻。 定睛一瞧,见茶水中飘着几朵绿萼梅。 “绿萼梅泡的茶,有平肝和胃,进饮食的功效。”傅遥说。 崔景沉无言,低头尝了口茶。 味道并不算好,但入口却格外醇香,喝下之后,觉得身上暖融融的很舒服。 崔景沉便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 在傅遥看来,太子爷吃饭很慢。 虽然说吃饭细嚼慢咽是好事,但太子爷未免也吃的太慢了些。 慢到那一锅煮面的水都凉透了,太子爷才将最后一筷子面送进口中。 见崔景沉放下筷子,饮尽杯中最后一口茶后,傅遥赶紧递上手帕。 崔景沉接过手帕,缓缓的将沾在嘴边的汤渍擦干,动作依旧慢条斯理。 原以为太子爷放下手帕后,就要走,傅遥这边已经准备好起身相送。 谁知崔景沉却坐着不动,半晌才抬眼盯着傅遥,问道:“昨夜,你为何要冒险扑入河中?” 傅遥一时怔住,压根就没想到太子爷会忽然问她这个问题。 她记得今早,周佳木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 她就不明白,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太子爷和周佳木为何还要纠结于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呢。 其实,这个问题,并不是无关紧要。 只是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而已。 从昨夜她奋不顾身的扑下河以后,傅遥自己也一直在想,她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 她无比清楚的了解并肯定,她并不是一个会轻易冲动的人。 之所以突然失去理智,究竟是为什么? “因……因为我熟识水性。”傅遥答。 这算什么回答?明显是词不达意,言不由衷。 崔景沉闻言,望着傅遥,目光深邃,似有万般纠结沉在眼底。 傅遥被崔景沉瞧的心里直发毛,正寻思着如何解困。 就见崔景沉忽然倾身上前,动作之快,傅遥想要躲开,已经来不及。 崔景沉猛地抓住傅遥的手臂,似乎是犹豫了片刻才慢慢松开,而后才贴在傅遥的耳边说:“记住,这世上没有比你自己性命更宝贵的东西,所以,你一定要爱惜自己。”话毕,便起身转身离去。 在崔景沉走后,傅遥独自呆楞了好久,才渐渐回过神来。 心头仿佛有一阵如春风般的暖流蜿蜒而过,一片冰雪消融般的温暖。 …… 得到消息,太子爷已经定在三日后,从兴城出发,启程回京都。 眼下,随驾的侍卫和随从们,已经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起回程的事宜来。 傅遥来时,随身就没带多少东西,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好拾掇的。 便一心想着要把身子养好,省得路上颠簸,病症一旦再有反复,只怕又要给太子爷添麻烦。 太子爷要走,州牧府上自然要摆桌饯别宴给太子爷送行。 宴席上觥筹交错,虽然气氛还好,但既是送别,自然少了接风时的欢喜。 毕竟这一别,下回再见还不知是何年何月呢。 宴席才到一半,宁氏就以身子不适为由,早早退席了。 太子爷是宁氏唯一嫡亲的外甥。 京都与锦州远隔千里,眼看着今日一别,恐怕后会无期,宁氏心里难过是一方面。 心里不痛快又是一方面。 至于宁氏心里究竟为了什么事不痛快,太子爷清楚,在座的诸位也都不糊涂。 第五十三章 他若有意

自打太子爷到府上住下,宁氏就想尽了办法要撮合太子爷与赵芸熙。 而太子爷,却一直对宁氏的用心视而不见。 如今,见女儿的太子妃梦甚至皇后梦即将破灭,宁氏心里不痛快,也是难免。 只是宁氏如此,倒是枉费了太子爷的一片好心。 傅遥晓得,太子爷之所以不卖他姨母宁氏这个面子,完全是为了他唯一的表妹赵芸熙好。 宫廷路难行,充满了算计与阴谋,如赵芸熙这般单纯的女子,怎么可能在幽幽深宫之中,安然的度过一生。 太子爷这是心疼赵芸熙,才不愿拉她趟这潭浑水。 这明明是用心良苦,却不但没能得到宁氏的体恤与感激,反而招来了深深的不解与埋怨。 傅遥只怪太子爷寡言,总愿把什么事都压在心底,不与人说。 倘若太子爷肯将心中所想,说与宁氏听。 姨母和外甥两个,好好的坐下来分析分析利弊,也就不至于在临别前,把关系闹僵了。 宴席散后,傅遥见太子爷走路的脚步,似乎有些蹒跚,眼中也泛着些许朦胧的醉意。 似乎是喝多了。 在傅遥看来,太子爷向来冷静自制,但今日却意外的有些贪杯。 她不禁在心中叹到,宁氏心里别扭着生闷气,太子爷心里又何尝痛快。 傅遥深知,太子爷此番前来锦州,顺路来探望多年未见的姨母是一方面,其主要目的是,特意来拉拢他手握一州兵权的姨丈。 如今,从太子爷的表现,再从宁氏的态度上来看,太子爷似乎并未得偿所愿。 看来这回,是白跑一趟了。 “阿遥,你不回去,一个人站在廊下想什么?” 傅遥回神,见周佳木不知何时,在她身边站下。 傅遥无意隐瞒,直言道:“我见方才席间,殿下脸上似有愁容,想来此番锦州之行,殿下仅仅只是走了趟亲戚而已。” 周佳木闻言,却不见忧色,唇角还隐约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阿遥,只要殿下有意,就没有促不成的事。只是见人家一家安好,日子过的也顺遂如意,如此,又何必为着一己私欲,打破这份宁静呢。” 听了周佳木的话,傅遥这才恍然。 原来太子爷之所以没有顺水推舟,接受宁氏的撮合。 不是不想,而是出于不忍。 想那夺嫡之争,何其惨烈,至亲反目,手足相残。 现如今,太子之位风雨飘摇,与太子爷而言,正是成败攸关,需要增添助力的时候。 然而就在这万分紧急的时候,太子爷竟然选择放弃寻求他姨丈一方的势力相助。 若站在储君这个身份的立场上,傅遥打心底里替太子爷可惜。 毕竟失去了锦州牧的全力支持,太子爷日后再想要找到坚实且可信的追随者,就难了。 但是站在崔景沉这个人的立场上,傅遥却替这个人庆幸。 即便身处腥风血雨,浪尖风口上,这个男子也还在想着周全亲人,没有失去纯良正直的本心。 这才是真正的君子,是来日值得百姓去信任去依靠的明君。 …… 离开那天,天空下起了小雨。 这是今年兴城降下的第一场春雨。 尽管已经是初春,但风夹着细雨,仍凉意十足。 小雨淅淅沥沥的飘落,更添了几分离别的愁绪。 因为宁氏称病,未来相送,所以来送行的就只有锦州牧赵赋和赵芸熙父女俩。 赵赋父女原本是打算一路将太子爷送到城外的,却被太子爷婉拒。 分别时,太子爷只是与他姨丈和表妹二人道了一声“保重”,再无多言,便早早的举身上了马车。 傅遥也不敢耽搁了出发的时辰,在与赵芸熙最后说了几句体己话后,也挥别了赵氏父女,转身要上马车。 傅遥原以为休整以后再出发,她就不必再与太子爷同乘一辆马车。 没成想,今日却仍只准备了一辆马车。 经过这一段日子的相处,傅遥对崔景沉已经少了些初识时的敬畏。 早就不怕再与崔景沉单独相处。 所以在登上马车以后,傅遥也不见丝毫局促,很自然的就在崔景沉身边坐下了。 见傅遥坐稳,崔景沉没犹豫,立即吩咐启程。 “启程。”马背上,周佳木朗声传达了太子爷的吩咐。 身后不远处,赵芸熙忍不住往前追了一步,“周公子保重。” 周佳木微微回身,冲赵芸熙笑笑,“赵姑娘保重。”说完,便催动马匹,转身离去。 …… 当离别的马车,驶出兴城以后,傅遥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想着临别前,赵芸熙拉住她的手,红着眼圈说,“姐姐可千万不能忘了我。”时的样子,她就忽然想起了数月前才分别的冷香。 记得那天,冷香也哭的很凶,原本白净的脸,被泪水浸的通红一片。 傅遥想着想着,鼻子难免有些泛酸。 不知怎的,傅遥觉得她最近,好像总是在不停的经历着离别。 虽然她明白,人来人往聚散有时的道理,可是老天爷,她身边已经干净到,再也没有任何人可失去了。 除了自己这条性命。 傅遥原本以为,在旁人眼中,她这条性命卑微尚不如蝼蚁,无足轻重。 可是自从那晚,太子爷告诫她,要爱惜自己以后。 她才明白,原来在太子爷眼中,她性命竟是那般珍贵。 她的人生,似乎除了复仇以外,又被赋予了另外的意义。 傅遥想着,偷偷望向崔景沉清隽俊雅的侧脸。 不知怎的,原本还萦绕在心头的阴霾,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 在回往京都的这一路上,一切都很顺利。 除了连月的旅途颠簸,身上偶尔会感觉不适以外,其它都还好。 眼见再有三日的路程,就要达到京都城了。 傅遥难免有些近乡情怯,连着好几日都吃不香睡不好。 人也清瘦了许多。 昨夜,傅遥又是一夜未眠,早起闲来无事,便借了驿馆的厨房,亲手下了两碗素面给太子爷和周佳木当早膳。 周佳木知道傅遥会烧饭,不过除了先前的腊八粥和元宵,这还是头一回正经的试傅遥的手艺。 吃过之后,直夸可口。 虽然周佳木这么说,但傅遥心里却有数,周佳木分明是在哄她呢。 依她对周佳木平日里饮食偏好的了解,这碗素汤面,并不合他的口味。 毕竟,这面太素,除了太子爷这样脾胃失和的人,会觉得清淡适口,连傅遥都不爱吃这清汤寡水的素面。 谁知周佳木却吃的津津有味,还兴致勃勃的问崔景沉,“殿下觉得,阿遥做的面可好吃?” 第五十四章 绿水本无忧

“尚可。”崔景沉回道。 又是一句不浓不淡,叫人不悲不喜的尚可。 傅遥不免心中郁闷,旁人不知,她还不晓得。 当日在州牧府时,太子爷就为了吃上一碗这“尚可”的面,曾经大半夜的跑到她窗下讨要。 这足以说明,太子爷是喜欢这面的。 既然喜欢,说个“好”字,有那么难吗? 不过,傅遥也不是真的要与太子爷计较这些。 毕竟,与太子爷对她的恩遇相比,她为太子爷做的这一切,都太微不足道了。 饭毕,傅遥如往常一般,准备着启程出发的事。 谁知崔景沉和周佳木却不急,竟悠闲的坐在桌前品起茶来。 傅遥见预定的出发时辰已经过了,才忍不住问了一句。 周佳木笑了笑,应道:“咱们今日在此休整一天,不急着赶路。” 傅遥闻言,多少有些惊疑。 既然决定今日要原地休整,那她昨日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说。 方才早膳桌上,也没听谁提起过。 难道是太子爷临时起意,突然决定的? 这不能吧,太子爷可不是那样随性的人。 应该是有什么原因才对。 这厢,傅遥正寻思着,周佳木又开了口,“阿遥,你知道的,再赶三日的路,咱们就到京都了。我想问你,等回到京都以后,你可愿意暂住到我家去?” 住到忠勇侯府,傅遥当然乐意。 不为别的,只为她与周佳木熟悉,而且还很要好。 能与周佳木住的近些,她心里也踏实。 只是,“我如今身为罪臣之女,本该罚在幽州服苦役,若冒然住到府上去,一旦走漏了风声,只怕会给府上惹来灾祸。所以……” 闻言,周佳木颇为淡然的回道:“阿遥,我若是怕,就不会同殿下把你从边关带回来。你若为此心怀顾虑,就大可不必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藏的好好的。” 尽管周佳木的口气轻松笃定,但傅遥仍觉得有些不妥。 “接我去府上住的事,你与周叔叔可商议过了?” “哪来得及。”周佳木如实说,“不过若叫我爹知道,你回来京都,而我却不把你接来府上住,才会深责于我呢。阿遥你不知,这些年来,我爹心里有多惦记你与远哥,只可惜我爹已经不在朝,许多事都使不上力。如今能见你回来,我爹心中必定宽慰。所以你可以安心的住到我家来,不,是必须住过来。” 周佳木言辞恳切,傅遥无疑是被他说动了。 忙望向崔景沉,求太子爷给个明示。 见太子爷点头,傅遥才与周佳木说,“那就打搅了。” “就这么定了。”周佳木笑笑,转而望向太子,“殿下叫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备好了。” 崔景沉点头,随即起身,披上斗篷就往外走。 傅遥见状,是跟去也不是,愣着也不是。 实在猜不出,太子爷究竟吩咐周佳木准备了什么,眼下又要去做什么。 就在傅遥迟疑究竟要不要跟去的时候,就见已经走到门口的崔景沉微微侧身,“你也来。” 傅遥得令,赶紧跟了上去。 傅遥一路随崔景沉和周佳木两人来到了驿馆后门。 门外停靠着一辆小马车。 车旁,福安和常安,还有高氏兄弟似乎已经恭候多时。 崔景沉什么话都没说,就径直登上了马车。 傅遥忍不住小声打听身旁的周佳木,“殿下这是要去哪儿?” 周佳木神秘兮兮的一笑,“好地方,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好地方?傅遥疑惑,正欲追问,就听马车内传来崔景沉略带不耐的声音,“还不快上车。” 傅遥闻言,也无暇再套周佳木的话,只得赶紧上车。 一路上,崔景沉自始至终都一言未发,但神情却十分轻松泰然。 傅遥也不敢冒然开口与崔景沉搭话,心中疑惑更盛。 不明白太子爷特意避开众人,带着一众亲信,选择从驿馆的后门出来,究竟是要去做什么。 大约行驶了一炷香的工夫,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之后便听马车外,周佳木招呼了一声,“到了。” 紧接着,就见马车帘子被撩开,周佳木笑嘻嘻的探进头来,“阿遥,快下来。” 傅遥闻言,却没敢动。 太子爷还坐在马车里没动呢,她哪敢先太子爷一步起身下去。 “下去吧。”崔景沉说,口气中隐约透着一丝淡淡的愉悦。 傅遥这才起身,扶着周佳木的手下了马车。 见马车正停在一片湖边。 如今已是暮春三月,尽管已经迈入了春天,但春日的天气,依旧有些阴晴不定。 昨日傍晚,还降下了一场小雨。 而今日,却是个难得的天朗气清,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放眼望去,和煦的阳光照耀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潋滟动人。 极目远望,湖水浩渺,几乎望不到边。 远处,隐约可见影影绰绰的群山隐匿于湖上的烟波与薄雾之间,如梦似幻。 “好美,真的好美。”傅遥忍不住赞道,转身问周佳木,“这是哪里?” “如你所见,一片湖。”周佳木玩笑说。 “可知这片湖的名字?” “这……” “这片湖换作玉澄湖。”崔景沉答道。 “玉澄湖,这湖水果然如玉石一般,澄澈明净。”傅遥说。 崔景沉缓步上前,来到傅遥身边站下,望着眼前浩阔平静的水面,眸色晴明,似乎比这湖水还要澄湛几分。 傅遥也不禁随崔景沉望向远方。 崔景沉侧目,见傅遥凝眸不语,眼中似有愁绪,便开口道:“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你若再愁眉苦脸,待会儿就不许上我的船。” 傅遥闻言,这才回神,原本微微蹙起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连忙冲崔景沉浅浅一笑。 崔景沉微怔,迅速转过身去,突然心跳的厉害。 全怪傅遥方才那莞尔一笑,美的动人心魄。 …… 湖边的小码头边,小舟缓缓的驶离湖岸。 周佳木站在船尾,一边摇着手中的橹桨,一边望着远处的平湖苍山,怡然自得,似乎很是乐在其中。 崔景沉则抱着钓竿坐在船中的位置,那一身的淡然气度,不像是一国储君,到像是寄情于山水间的隐士。 而傅遥则独自站在船头,肆意的享受着青山绿水和湖面上徐徐吹来的清风。 第五十五章 何以解忧

橹桨拍打着水面,激起阵阵涟漪。 傅遥静静的站在船头,放眼望去,明净的湖面,就好像一块会流动的碧玉。 如此美景,整个人,整颗心,都被这盈盈碧波洗涤的内外澄澈。 一切都是如此的宁静美好。 待小舟划到湖心开阔处,周佳木就放下了手中的橹桨,在船尾坐下。 他笑望着站在对面船头的傅遥说:“如此美景,阿遥何不来高歌一曲助兴。” 傅遥闻言,回身应道:“我不通音律,只怕唱出来的东西,不但未能助兴,反而扫了二位的兴。” “阿遥这是自谦了。”周佳木说,“我可是记得你小的时候最爱唱歌,且歌声清脆动人。” 傅遥倒是险些忘了,她与周佳木也算是青梅竹马。 她会什么不会什么,可是瞒不过周佳木。 若眼前就只有周佳木一人,别说高歌一曲,就算叫她高歌十曲也无妨。 可有太子爷在这儿,她总觉得有点儿…… “殿下正钓鱼,我若冒然高歌,只怕会把周围的鱼都惊跑了。” 这厢,傅遥正以为她找到了极好的托辞,没成想看似正专注钓鱼的崔景沉,却说了句,“无碍,你唱吧。” 得了这话,傅遥便再没不唱的道理了。 因为许久都没唱过歌,傅遥难免紧张,却不扭捏。 她转过身去,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便对着泱泱湖水唱道: “悲时俗之迫阨兮,愿轻举而远游。 质菲薄而无因兮,焉讬乘而上浮。 遭沈浊而污秽兮,独郁结其谁语。 夜耿耿而不寐兮,魂营营而至曙。 惟天地之无穷兮,哀人生之长勤。 往者余弗及兮,来者吾不闻……” 当傅遥刚唱出第一句时,声音难免有些发涩。 越到后来,越是渐入佳境。 船上,崔景沉和周佳木都听的极为认真。 就连岸边上的福安、常安和高氏兄弟,都被这歌声吸引了去,也听的专注。 一曲唱毕,傅遥长长的吐了口气,才回过身去。 周佳木目光灼灼的望着她,真心赞道:“阿遥的歌声轻灵婉转,如黄莺出谷,使沉鱼出听。只是……” 傅遥疑惑,示意周佳木说下去。 “只是能从歌声里,听出不少惆怅。”周佳木如实讲到。 惆怅?或许是有那么一点儿吧。 可为了不叫太子爷扫兴,傅遥只好解释说,“今日得幸,能泛舟游于如此美丽的玉澄湖上,我一时也不知该唱什么来应景,便选了先贤屈子的这首《远游》,唱的不好,还请二位包含。” “谁说阿遥唱的不好,我就觉得好的很。”周佳木说着,望向崔景沉,“殿下您说是不是?” 崔景沉闻言,开口道:“歌声空灵悦耳,只是吟唱间,少了几分不问过去,莫愁前路的豁达。漠虚静以恬愉兮,澹无为而自得。你该好好体会这句才是。” 崔景沉的话几乎一语中的,直戳傅遥心底。 傅遥正细细品味着崔景沉方才点拨她的那句话,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根钓竿。 “坐下来,静静心。” 傅遥闻言,赶紧接过崔景沉递来的钓竿,小心的在他身边坐下。 见状,坐在船尾的周佳木也拾起一根钓竿,坐正了身子。 小舟上,三人坐成一排,望着眼前秀美的湖光山色,不必太刻意,心便渐渐静了下来。 …… 原以为湖里的水太清,不会有什么鱼,没想到一上午垂钓下来,还收获颇丰。 眼见已经过了午膳的时辰,大家累了一个上午,也都饿了。 周佳木便提议由傅遥掌勺,烹锅鱼汤来喝。 一来顶饱,二来也可暖身。 崔景沉也无异议,直接就吩咐高氏兄弟回驿馆去取了炊具过来。 叫傅遥来熬煮鱼汤,傅遥心里是半点怨言都没有,只是有些不解,明明驿馆离玉澄湖就一炷香的马车车程。 若太子爷和周佳木饿了冷了,或者就只是单纯的想喝鱼汤,满可以立刻回去驿站,吩咐随行的司膳太监来烹饪。 总比叫高氏兄弟来回搬借炊具,再由她在这露天里,草草烧制的鱼汤要精致可口百倍。 难道这二位,图的就是个野趣? 既如此,傅遥也不敢懈怠,只是想把鱼做成鱼汤,除了要生火和准备炊具以外,还要杀鱼洗鱼。 这杀鱼的活儿原本是交给常安来办的。 鱼在常安手中,是死的透透的。 但当常安将用清水洗干净的鱼,捧到傅遥面前时,傅遥只当常安是在跟她开玩笑。 可当听常安颇为认真的问她,“姑娘瞧,这鱼奴才洗的可还干净?”,傅遥才知道,常安并不是在逗她。 “不可以。”傅遥毫不迟疑的答道,“这鱼还没去鳞,也没去内脏,不能下锅。” 常安倒是镇定,也十分谦虚,“奴才不懂得烹饪,姑娘说该怎么做,奴才再试试。” 常安愿意学,傅遥也愿意教他。 只是眼下,太子爷和周大公子都还饿着肚子,巴巴等着鱼汤出锅。 她可没工夫在这儿手把手的教常安怎么刮鱼鳞去鱼骨。 “常安,你若想学,就仔细看着我怎么做。”傅遥说着,便挽起袖子,拿起一旁的菜刀,麻利的刮起了鱼鳞。 见状,正在一旁生火烧水的福安也被吸引了过来。 见傅遥三下五除二就将鱼鳞刮了干净,福安惊叹不已,“姑娘好刀法,您这手艺是师承何人?” 傅遥笑笑,一边忙活,一边口气轻快的说,“这是经验,熟能生巧。” 不远处,正与周佳木靠坐在大石头上歇息的崔景沉,刚好能听见傅遥与福安和常安说话。 也不知怎的,当他听见傅遥用那般轻快的口气,说出熟能生巧四个字时,他心中竟会涌起一股滞痛之感。 …… 傅遥手脚麻利,不多时,就将鱼汤给熬好了。 尽管汤中只放了盐巴来调味,但汤味却十分清甜鲜美,完全没有鱼腥和泥腥味。 傅遥捧着汤碗,倚靠在岸边的大石上,望着湖水和远山,难得露出了笑容。 那笑容明彻而干净,叫人都不忍上前打搅她。 傅遥也不知道,她今日为什么会觉得如此轻松愉快。 或许是因为今日的阳光特别温暖,也或许是因为她手中捧的这碗鱼汤异常鲜美。 亦或许…… 傅遥偏头,望向不远处,正享受着她亲手熬制的鱼汤的某人。 忽然明白,她打从心底的愉悦,究竟从何来了。 【作者题外话】:小洄:文中傅遥所唱的歌引自屈原的《远游》,为了方便大家理解,小洄在这儿给大家翻译一下。 有感世俗扼杀了人的自由,真想飞到远方周游。 性质微薄又没有依靠,以什么为寄托乘着它上浮? 周围是污浊黑暗的气氛,独自苦闷向谁去倾诉? 漫长的黑夜里不能安睡,守着一缕孤魂直至破晓。 联想天地的无穷无尽,哀叹人生的坎坷辛苦。 过去的事我未能赶上,未来的事我难以知闻。 第五十六章 新的战场

三日后的清晨,傅遥在京都城外拜别了崔景沉。 离别前,崔景沉只与傅遥说了八个字,动心忍性,静待佳机。 傅遥不明白,太子爷与她说的所谓“佳机”,究竟指的是什么时候。 正因为茫然,所以心中也有疑虑。 她不知道,何时才能再与崔景沉相见。 或者,不会再见。 她无数次的问自己,太子爷真的会帮她为父伸冤吗? 太子爷凭什么要帮她? 她与太子爷而言,究竟有什么用处? 如今,她已经回来了。 又回到京都这权利与**的中心。 她不再像身在边关幽州时那样被动无力。 她无疑有各种各样的机会,去选择依附别人。 她为什么要选择相信,或许连自身都难保的太子爷? 为什么一定是太子爷? 连傅遥自己都说不好。 但信了就是信了,约定了就是约定好了。 即便有什么万一,她亦不悔。 …… 踏着淡薄的晨曦,载着傅遥与周佳木的马车,缓缓的驶进了京都城。 车轮压过平坦而光滑的青石板路,发出清脆的扎扎声,仿佛在悄声唤醒这座,已经沉睡了一整夜的繁华盛都。 因为时辰尚早,街上的人并不多。 晨光映照着油亮的石板地,金光闪烁。 傅遥透过帘子的缝隙,向马车外张望。 只看这街上道路宽阔,商铺林立,便可想像热闹时,行人接踵,车水马龙的喧嚣景象。 这座城,依旧如印象中那般古朴而繁华。 只是与她这个久别归来的人而言,这儿的一切,都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从今以后,这京都与她,不再只是故乡,也是战场。 一个她预备夺回一切的战场。 …… 马车顺着京都城内最为繁华的庆喜大街一路往东走。 转下主路以后,便拐进了一条宽巷。 之后,便在一座大宅前停下。 宅子的门面不算大,但两扇朱红色的大门以及门上锃亮的巨大门环,已彰显气派。 大门两旁,各有一只威风凛凛的石兽镇守,可见主人身份尊贵。 再往上看,门顶的匾额上金漆书写的忠勇侯府四个大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这儿就是周佳木的家,也是傅遥归来后第一个落脚之地。 因为时辰还早,忠勇侯府大门紧闭,周佳木便吩咐随从周显去叩门。 片刻,门房的小厮来应门,见是周显,着实下了一跳,再望望刚从不远处那辆马车上下来的,不是他家公子又是谁。 那小厮赶紧从门内走出,冲周佳木行了个大礼,“昨儿得了消息,知道公子今日要回来,却说公子最早也要午后才能到。小的们未能远迎,还请公子恕罪。” “无妨。”周佳木笑笑,“你去把管家老方叫出来,记住,别惊动其他人。” 公子随太子爷千千迢迢的去前线劳军,才回来,不赶紧回府歇息,却要先见方管家,还不许人声张。 尽管觉得奇怪,但侯府的家训就是一个“忠”字,公子怎么吩咐,怎么办就是,于是那门房的小厮也没多思量,便悄悄的去请管家老方。 片刻,一年约四十,穿着素净整洁的中年男子,便匆匆打门内出来。 单看面相就知是个十分忠厚,本分的人。 周佳木叫傅遥坐在马车上稍等,便迎了上去。 管家老方一见着周佳木,便是一脸的激动欢喜,“公子可回来了,您这一走就是小半年,可知侯爷和姑娘,有多惦记您。” 周佳木待老方也是亲热,先与老方寒暄了两句,才问:“父亲和妹妹都好吗?家里也都好吗?” “好,侯爷和姑娘都好,府上也好。只是……只是身在老家的舅老爷前阵子病故了,侯爷便向皇上请旨,回老家为舅老爷奔丧,如今已经走了有七八天了,若要等丧事都办妥帖了回来,只怕要等到下个月中。” 闻言,周佳木甚感惋惜,“随太子殿下奔赴凉州以前,就听我爹提起,说老家来信,信中说,舅公近来身子不大好。我爹还说,等我随驾从前线回来以后,要带我与妹妹一同回老家探望舅公,不想却没等到。” “公子您节哀。”老方赶忙安抚说,“侯爷临启程前,还跟小的念叨过,说舅老爷这一辈子行善积德,功成名就,还有儿孙满堂皆承欢于膝下。活到古稀之年,也算是寿终正寝。这世上,终究没有几个人,能修得如舅老爷这般圆满。人虽然去了,咱们也不必感到太伤怀。” “爹说的是。”周佳木应道,在稍稍平复些心情以后,便回身向马车的方向望了一眼,“方叔,车上有位姑娘,是我的故人,也是位贵人。她会暂时住在咱们府上,你就先安排她住到跨院,再找个稳妥的人伺候着,就……就把楚莘调去吧。” 一听说公子要将跨院腾出来给车上的姑娘住,又要把楚莘调过去侍侯,老方就知,马车上这位必定来头不小。 老方连忙拱手,冲着马车的方向躬身一礼,接着又问周佳木,“敢问公子,不知车上的贵人该如何称呼?” 周佳木思量了片刻,才倾身上前,飞快的与老方耳语了几句。 老方闻言大惊,又赶忙冲马车的方向拱手作揖,“贵人万安,恭迎贵人归来。” 见老方如此,傅遥微微有些惊讶,心中亦安慰。 惊讶的是,她一个罪臣之女竟然还能得人如此礼遇。 安慰的是,这里居然还有人记得她,并欢迎她回来。 忠勇侯府,果然是她的福地。 傅遥礼尚往来,也隔着马车帘子与管家老方道了一声安好。 周佳木轻轻的拍了拍还未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的老方,“此地不易久留,方叔快安排阿遥从侧门进府,千万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也暂时不要叫我妹妹知道。” “小的明白。” 周佳木点头,又回到马车边,与车上的傅遥说,“阿遥,今儿就委屈你走侧门了。” 傅遥一早就明白她如今处境特殊,如若她罪奴的身份暴露,不但她自己会横遭杀身之祸,收留她的忠勇侯一家,也必然会被连累,甚至就连太子爷都会惹上大麻烦。 傅遥恨不能把自己变进尘埃里,如今只是走个侧门而已,怎么会觉得委屈。 “哪里委屈,你不必管我,忙你该做的事去。” 得了这话,周佳木又转身望向老方,“人就交给方叔了,一定要替我照顾周全。” 第五十七章 权倾朝野

老方得令,亲自上前牵马赶车,接引傅遥向侧门走去。 周佳木目送载着傅遥的马车走远,才与随从周显一道,匆匆走到巷口,跨上预先准备好的快马,绝尘而去。 傅遥随管家老方从侧门进入了忠勇侯府,又来到跨院,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人。 比起锦州牧府的古朴雅致,忠勇侯府给人的感觉则是规整刻板。 游廊笔直,布局方圆,园中虽有草木装点,却修剪的过于齐整。 这一看就是武将的府邸,也隐约能看出,府上似乎没有女主人。 否则,园中也不会尽栽培的绿植,连一株花朵都不见。 英气太盛,柔情不足。 老方一路将傅遥迎进了跨院的正屋。 虽说是跨院,但地方却很宽敞,只是屋内的摆设有些过分简单和朴素了。 瞧这规制,仿佛与侯府的高门不符。 由此可见,忠勇侯应该是个生活简朴的人,并不讲究吃住。 傅遥倒是佩服忠勇侯贵为侯爷,却不骄奢。 大约是因为许久没人居住的缘故,屋里显得有些空荡冷清。 可即便如此,傅遥心里也踏实,没来由的就喜欢这儿。 傅遥记得儿时,爹爹曾多次带她和兄长到忠勇侯府来做客,如今她也算是故地重游,自然觉得格外亲切。 “小的们准备的仓促,尚有许多不周之处,还望姑娘包涵。缺少的东西,小的一定会命人尽快补足。”老方十分恭敬的说。 傅遥笑笑,“方管家有心,这儿已经很好了。” 老方忙与傅遥躬身一礼,又偏头从冲屋外喊道:“快进来吧。” 话音刚落,就见一身量颇高,体格也略显魁梧的女子进了屋。 女子年岁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其貌不扬,但双眼却格外明亮有神。 瞧着并不算十分机灵,却给人很稳重可靠的感觉。 “姑娘,这是丫鬟楚莘,往后便由她贴身侍侯您。”老方介绍说。 “奴婢楚莘,给姑娘请安。”唤做楚莘的丫鬟,立马给傅遥道了声安好。 傅遥也客客气气的与楚莘说:“日后就要托楚莘姑娘照应了。” 楚莘无言,又恭恭敬敬的冲傅遥一礼,瞧着并不是个爱说话的人。 其实比起爱聒噪的,傅遥倒是喜欢话少的,对楚莘也算满意。 在将楚莘送到以后,管家老方就忙着下去张罗别的事了。 虽然只留下楚莘一个伺候,但楚莘忙里忙外的,的确能干,又是倒茶递水上点心,又是铺床擦桌子搬行李。 来来回回,有条不紊的忙活着,愣是一样事儿也没耽误了。 傅遥原本还想要上前搭把手,却被楚莘婉拒,说是若叫姑娘干下人的活儿,管家和公子都会怪罪。 傅遥不愿叫楚莘为难,只好乖乖的坐着喝茶。 府上用的茶,是极好的信阳毛尖,只是盛茶的器具,便要差些。 是最寻常的白瓷茶碗。 但正因为寻常朴素,才最是实用,用起来也觉得亲切。 这一上午的时间过的飞快,傅遥就坐在那儿看着楚莘里里外外的忙碌,就看到了午膳的时辰。 楚莘也是仔细,不光问了傅遥在饮食上的好恶,也问了傅遥有没有忌口的食物。 不多时,就将三菜一汤端上了桌。 尽管侯府上盛菜的碗碟杯盏,远不如锦州牧府上精致。 但饭菜的口味却十分美味可口。 因此,傅遥在忠勇侯府的第一餐,吃的很好也很饱。 饭毕,楚莘便铺好了床,要伺候傅遥歇午觉。 傅遥并不觉得困乏,便将随身的包袱打开来,一点一点的收拾东西。 心里念着,都一个晌午过去了,周佳木究竟去哪儿了。 人应该还没回来吧,否则早该过来看她了。 她原本还打算问问楚莘,可想一个丫鬟怎么可能知道公子的行踪,也就没问。 傅遥牢牢记得临别前,太子爷交代给她的八个字,动心忍性,静待佳机。 来日要走的路还很长,甚至很曲折,所以,在那个佳机到来之前,她即便总是一个人,也一定要耐得住寂寞。 …… 太子还朝,按照大夏国的礼法规矩,凡三品以下官员,皆要夹道跪迎。 太子爷这一路也是风光体面,却在到昭阳殿拜见皇上时碰了壁。 听当今皇上的贴身太监安德祥说,皇上此刻,正在殿内与丞相议事。 这才下了早朝,即便有什么事,也早该在朝堂上议过了。 就连安德祥都察觉出来,李丞相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似乎是拿议事为借口,故意赖在这儿,要给太子爷难堪呢。 至于李丞相为何要针对太子爷,安德祥可不敢说,却也心知肚明。 因为知道太子爷的脾气火爆,安德祥也不敢怠慢了,前前后后进去殿内通报了三回。 可丞相李元徽就是赖在殿内不肯告退,拖了快一个时辰,才不紧不慢的从昭阳殿内出来。 而太子爷也就在殿外干等了一个时辰。 丞相李元徽如今已经年过五旬,虽已须发斑白,但精神依旧矍铄。 单从面相上来看,此人生的甚是和蔼,但周身却隐隐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太子爷远游归来,即便是当朝丞相,但作为臣子,也该跪行大礼来迎接。 但李元徽见着崔景沉以后,却只是行了躬身礼而已,甚至连膝盖都没弯一下,怎么看怎么都是对太子爷不敬。 虽然嘴上说着,“太子殿下归来,老臣未能远迎,还请殿下恕罪。”但说话的神情与口气都相当倨傲,半分不见唯恐太子怪罪的忐忑。 敢如此不把当朝太子爷放在眼里,丞相李元徽也不是没有底气。 因为李元徽并不只是文官之首的当朝丞相,还是当今皇后,继后李氏的亲爹,皇上的老丈人。 不止如此,李元徽膝下有两子,皆在朝为官。 长子李荣时任正二品吏部尚书,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调动和封勋等事务。 而次子李勋,现任正三品通政司通政使,管理内外奏疏。 父子三人,皆在朝中担任高官要职,女儿又入主中宫为后。 李氏家族权倾朝野,是在整个大夏国都屈指可数的大世家。 别说李元徽倚老卖老,敢在太子爷面前骄狂。 就连当今皇上,念着李元徽以往的功绩和他国丈的身份,也少不得要让他三分。 但崔景沉却不是个肯逆来顺受,任人欺凌的主。 总要叫李元徽这老匹夫知道他的厉害。 第五十八章 唇枪舌剑

崔景沉这个太子爷,多半是以骄狂且桀骜不驯的形象示人。 所以,无论他对谁出言不逊,也实属正常,众人也都见怪不怪。 只是眼下在昭阳殿外,还是要稍微收敛些才好。 “本太子才离开京都不到半年,李丞相怎么就苍老成这样了?瞧丞相这满头的白发,想必一定是日日夙兴夜寐,在为父皇为我大夏的朝廷筹谋打算。李丞相如此一心报国,真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崔景沉故意把话断在这儿,片刻又接着说,“都这个时辰了,丞相还忙着与父皇议事,如此勤谨恭敬,真乃群臣表率,大忠臣也。” 崔景沉虽然一字一句都是在褒扬李元徽,但口气中却透着深深的讥讽。 李元徽不傻,自然能听的出来,也看的出来。 见太子爷用那般鄙夷且奚落的眼神笑望着他,李元徽心中甚为不忿。 但久居官场的一只老狐狸,怎么会因为几句嘲讽的话就失了方寸,依旧面色如常,“为陛下和朝廷尽忠,是老臣的本分,臣不敢居功。” “丞相说的极是。”崔景沉接着李元徽的话茬说,“为人奴仆者,首先就是要懂得安守本分。《庄子?养生主》有云:吾生也有崖,而知无涯。说的就是要人活到老学到老。李丞相虽然年事已高,却也不能懒怠。一定要再好好学学,如何修身养性才是。” 李元徽自诩口才出众,却也被崔景沉数落的一时语塞,这厢才想出来该如何辩驳回去,却见崔景沉手一挥。 “身为儿臣,哪有叫父皇在殿内久等的道理。本太子这就要入殿拜见父皇,李丞相便速速退下吧。” 听崔景沉用如此轻慢的口气与他说话,还用了“速速”二字。 哪里是把他当成一品丞相,分明是把他视作连宦官都不如的奴才。 就算是在当今皇上面前,他也从未受过这等屈辱。 李元徽心中气愤难当,却知这位太子爷速来蛮横不讲理。 若他真在这个当口上与之计较,只怕到头来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还会落个小气的名声。 权衡之下,李元徽只得暂且压下这口恶气,拱手告退。 见李丞相走了,一旁的总领太监安德祥无疑松了口大气。 赶紧上前,恭恭敬敬的将崔景沉迎进了昭阳殿。 身后,安德祥的徒弟小福子不禁悄声与师傅说,“师傅,太子爷可真厉害,竟然敢跟丞相大人叫板。” 安德祥闻言,狠狠白了小福子一眼,没好气的说,“别多嘴,赶紧吩咐茶房备茶去。” 得了这话,小福子哪还敢啰嗦,赶紧闭嘴,往茶房去了。 …… 一进昭阳殿,就闻到了一股龙涎香与薄荷脑油相杂糅的味道。 崔景沉料想,他父皇的头疼病大约是又犯了,心中不免担忧。 于是在给皇上行了大礼,问过安好以后,自然要关切几句。 “老毛病了,不妨。你快快上前,叫父皇看看。” 崔景沉闻言,赶忙往前几步。 龙案后,面容儒雅且不失威严的皇上,和颜悦色的望着久别归来的儿子,眼中满是疼惜之色。 “瘦了也黑了。”皇上打量着崔景沉说,“这一趟辛苦你了。” “为父皇,为大夏,儿臣不觉得辛苦。” “真是朕的好儿子。”皇上望着崔景沉称赞说,“这一个月来,前线捷报频传,军中上下一心,奋勇杀敌,打了好几场大胜仗,这其中也有你的功劳。” “这都是昭毅将军和将士们的功劳,儿臣不敢居功。” 闻言,皇上不禁感慨,“倒是需得出去历练,太子这一趟回来,可是比先前长进了不少,人也稳重了许多。” 崔景沉躬身一礼,“儿臣过去年轻鲁莽,叫父皇费心了。” “太子能如此想,朕心甚慰。”话说到这里,皇上忽然话锋一转,“朕先前得到消息,听闻太子曾在凉州境内一驿馆遇刺,便即刻命人前往彻查此事。经查,当日在驿馆刺杀太子的,正是潜伏在我大夏国边境的北渊细作。小小北渊,竟敢意图谋害我大夏国的储君。太子你放心,父皇一定会就此事,好好的给你讨回个公道,叫那蛮夷之邦,尝到厉害。” 尽管皇上这么说,但崔景沉心里却明镜儿似的。 当日在驿馆内,想趁走水时的混乱,刺杀他的那伙人,并不是什么北渊的细作。 至于是谁派来的人,他早已心知肚明。 但眼下,他父皇既然已经认定此事为北渊细作所为,想必那真正的幕后主使,必定已经将与之相关的罪证抹去,并且还编造了一些,看似确凿可信的罪证来诬赖于北渊。 否则,英明如他父皇,也不可能如此笃定的相信这个彻查结果。 如此,再想要去翻案,揪出真正的幕后使,就不容易了。 甚至是不可能了。 不过崔景沉压根也没奢望单单凭借此事,就能扳倒谁。 如此也好。 还是那句欲擒故纵。 不止要纵,还有深纵,狂纵。 只等纵的那始作俑者,愈发肆无忌惮,狂悖无道,到那个时候,不必他出手,也有的是人会迫不及待的替他料理了此人。 所以,崔景沉并不心急。 “如此大事,儿子哪有主意,全凭父皇做主。” 对于崔景沉恭敬且谦和的回答,皇上颇为满意,“太子今儿就留下陪朕一块儿用午膳,朕这儿还有好些话要与太子说。” “儿臣恭敬不如从命。” …… 待崔景沉伴驾从昭阳殿回来东宫,已经是傍晚时分。 等他沐浴更衣,收拾妥当之后,晚膳也摆好了。 因为午膳是与他父皇一起用的,席上拘谨,又忙着小心回话,所以并未吃好。 这会儿的的确确是感觉饿了。 可打量着满满一桌子菜,却又忽然觉得没什么胃口。 只浅尝了几口,便撂了筷子。 福安见一桌子菜几乎都没怎么动过,心里也是纳闷。 这桌上的菜,明明都是殿下平日里最爱吃的。即便殿下饭量本来就少,也不至于才吃几口就饱了。 莫不是殿下另有想吃的东西? 想到这儿,福安忙不迭的询问崔景沉的意思。 崔景沉闻言,思量了片刻才说,“叫小厨房做碗素面来。” 素面?那有什么好吃的。 但福安却知道,那是傅姑娘拿手的。 难道殿下这是……这是想念傅姑娘了? 第五十九章 总有期限

还真别说,尽管是今儿早晨才分别的,但许是这小半年里相处习惯了,到了这会儿,福安心里也有些惦记傅遥。 也不知道他们傅姑娘,在忠勇侯府住的习不习惯。 只是眼下,福安也不得闲寻思这些,还是把太子爷先伺候妥帖才要紧。 于是立刻去到小厨房,吩咐下碗素面来。 不多时,素面就端上了桌。 但崔景沉却盯着那碗面,迟迟没有动筷子。 还是福安怕那面放坨了不好吃,提醒一句,崔景沉才尝了一口。 面的口味很清淡,口感也劲道爽滑,但吃在嘴里,却没有傅遥煮的面那样适口。 是味道不对? 不,其实也不是面的味道不对不好,只是与他想念的那个味道不一样罢了。 “撤了吧。”崔景沉说完,便放下筷子,起身向内室走去。 内室的书案上,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两摞书,都是此番崔景沉去往前线劳军时带的。 之所以堆放在这儿,大约是福安还没来得及收拾。 崔景沉随手拾起一本书,翻看了两页。 谁知满脑子都是傅遥轻声细语的给他念书时的样子,不免有些心烦意乱。 福安忙活完进来,见太子爷站在书案前,眸色暗淡,只怕是殿下爱好整洁,怪他没有将这些书及时收好,正恼火呢。 于是赶忙上前,“奴才今日是忙糊涂了,一时疏漏,竟然忘了整理这些书,还望殿下恕罪。”话毕,便要忙着上前搬抬。 “就放这儿吧。”崔景沉轻描淡写的说。 闻言,福安立马住了手,嘴上不敢问,心里却觉得奇怪。 殿下今日当真是好生古怪,不,也说不上古怪,似乎是有些心神不宁。 莫不是太累了? “殿下这一日也是劳累,今日就早早安置吧。”福安说。 崔景沉摇头,“本太子归来,这宫里宫外有多少人等着看热闹呢,咱们可不能叫他们白盼一场,必然得弄出些动静来。” “殿下的意思是?” “去,把畅音楼的伎人都叫来,给本太子唱跳到天明。” …… 用过晚膳后,傅遥闲来无事,便坐在窗下练习刺绣。 将近一个月,没得闲做做女红,还真有些手生。 这厢,傅遥正琢磨锁花针法怎么绣,周佳木就来了。 “刚安顿下来,也不知好好歇歇,就忙着做针线。这屋里又暗,仔细伤了眼。”周佳木说着,立即吩咐楚莘,“去,再点几盏烛台来。” 傅遥闻言,赶紧把东西放下,“我闲来无事做着消遣罢了,何必浪费烛火。” “屋里亮堂些好,楚莘快去。” 楚莘得令,立马就下去张罗了。 “怎么,才住下就觉得闷了?”周佳木笑问。 “倒不是觉得闷,就是不喜欢无所事事罢了。”傅遥答。 “我记得从凉州回来的这一路上,你给殿下念了不少书。瞧着你也喜欢念书,赶明儿我给你送几本过来。” “我闲来做做女红也挺好的,不必麻烦。” “这算什么麻烦,读书可以助长见识,也能明理,姑娘家多读些书也好。只是不知你爱读什么?” “我到不拘着看什么,你送什么我便看什么。” 周佳木点头,心里已经有了主张,便又问傅遥,“阿遥,你老实告诉我,你住在这儿可还觉得习惯?府上的饭菜合不合你口味?楚莘呢,伺候的可还妥帖?” 傅遥闻言,耐心十足的回道:“你瞧我安然的坐在这儿做女红,就该知道我住在府上很习惯也很踏实。府上的厨子手艺了得,饭菜烧的很可口,晚膳我足足吃了一整碗冒尖的米饭,还又添了半碗,到这会儿肚子还有些胀呢。至于楚莘,话虽少,但为人稳重,当差仔细,手脚也麻利,我很喜欢她。” “这就好。”周佳木似乎是松了口气,又与傅遥说,“阿遥你知道,我娘走的早,这些年来我爹没续弦,也未纳妾,府上就我与我爹和妹妹三个主子。加之,我爹这个人又爱好清净,所以府上的下人不多,也不太懂规矩。若楚莘有什么伺候不周的地方,你多担待。” “哪有,我觉得方管家和楚莘都很亲切,若说担待,还得叫他二位多担待我呢。”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就把这儿当你自己家就是。”周佳木说,口气十足的亲热。 听了这话,傅遥却稍稍犹豫了片刻,才应道:“佳木,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便有什么问什么了。” “你尽管问。” “佳木,你可知道,太子爷他究竟为何要帮我,何时帮我,又要如何帮我了却夙愿?” 闻言,周佳木并未刻意思量,而是十分坦诚的回答说:“阿遥,聪明如你,事到如今,难道还想不到殿下为何要帮你吗?至于何时帮你,我也说不好,总之是要等到一个殿下觉得合适的时机。而究竟要如何帮你,我眼下还不能向你透露。” 就如周佳木所言,太子爷究竟为何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将她从边关接回京都,又为何答应要帮她为父雪冤的原因,傅遥心中早有猜想。 直到三日前,太子爷与周佳木商议决定,要将她安置在忠勇侯府时,傅遥已经肯定了她先前的猜想。 其实,傅遥并不是很在意太子爷为何帮她,就连太子爷要怎么帮她这个过程,她也并不十分关心。 她自始至终,唯一在意的就只有结果。 爹爹沉冤昭雪的结果。 “无论如何,总要有个期限。” 闻言,周佳木十分慎重的考虑了许久才说:“最快三个月,最迟到年底,无论成败与否,都会给你个交代。” ……… 东宫,云光阁。 茶盘中的茶水已经添了三盏,仍不见太子爷回来。 周佳木却不见心急,只怪自己来的不巧。 这边,第四盏茶刚添好,就听见通报声响起,是太子爷回来了。 周佳木立刻起身,出去相迎。 却见太子爷的脸色不好,不,是相当不好。 听东宫的人说,太子爷今儿是随陛下去百骏园骑马去了。 骑马本该是件十分轻松畅快的事。 周佳木不禁好奇,究竟是何故,才叫太子爷败兴而归? 第六十章 执意的理由

“你来了。”崔景沉眸色淡淡的望了周佳木一眼,没停留,便直接往云光阁内走去。 周佳木故意放慢了脚步,与跟在崔景沉身后的福安走了个并肩。 “殿下怎么了?”周佳木小声问。 福安闻言,同样用极小的声音回道:“回公子,方才在百骏园中,陛下与殿下提起册立太子妃的事儿了。” 册立太子妃的事儿? 要说这事儿,皇上可不止与太子爷提了一两回。 从前,太子爷总有法子搪塞过去,而陛下也从无强求之意。 照理来说,太子爷应该不会为这样的事动气才对。 难道这回,陛下是动了真格的? 周佳木寻思着,不禁问:“陛下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还没。”福安应道,“殿下与陛下说,此事不急,也不必兴师动众,但陛下的意思仿佛是要大操大办。” “难不成已经交到礼部去了办?”周佳木这才面露急色。 得了这话,福安悄悄的往太子爷那边望了一眼,才又压低了音量说,“陛下似乎属意叫皇后娘娘来张罗此事。” 皇后?那还赶不上交到礼部呢。 周佳木感觉情况不妙,赶紧加快脚步,跟进了屋。 崔景沉刚到书案前坐下,就问了才站定的周佳木一句,“这个时辰,你怎么来了,你今儿不是与督察院御史家的几为公子,相约比试射箭吗?” “臣下过来,自然是有正事要向殿下禀报。”周佳木说,“殿下早前吩咐臣下去调查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王喻找到了?”崔景沉问。 “王喻已死,不过臣下却找到了他的徒弟。当年的那件事,王喻的徒弟不但知情,而且事发时人就在眼前。” “人呢?” “已经被臣下命人秘密看管起来。” “一定要把人给看仔细了,迟早有用的上他的时候。” 周佳木躬身,“臣下办事,殿下您尽管放心。” “这回的事,本太子会记你一功。” 闻言,周佳木嘴巴一咧,笑道,“殿下这么说,便是存心与臣下生分了。若您这回真要算臣下一功,那从前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的加起来,可就数不完了。” 经周佳木这么一逗,崔景沉的脸色果然比先前好了不少,“成了,你坐着说话吧,总这么规规矩矩的站着,我到不习惯了。” 周佳木也不客气,拖开凳子就在崔景沉对面坐下了,“敢问殿下一句,若再加上王喻徒弟这个筹码,为辅国公翻案,就有几成把握了?” “五成。”崔景沉答,“还不够。” 得了这话,周佳木思量了片刻,又问:“殿下,臣下心中尚有一事不明。” “你说。” “臣下不明白,既然您眼下已经安然的将阿遥接回京都,也算是彻底向我爹表明了您请他老人家重新出山的诚意。我爹回来知道以后,必定会对殿下您感激不尽。且我爹本就有心辅佐殿下,与臣下一道为殿下效劳。事已至此,您本不必再为辅国公翻案的事费心,为何眼下,您还要如此用心的筹谋此事?” 崔景沉闻言,并未立即作答,而是思量了片刻才说,“你知道,我这个人做事不喜欢半途而废。况且,为辅国公翻案这件事,纵使我不办,你与忠勇侯也迟早会办。只当是我送给忠勇侯肯为我出山效力的见面礼吧。” “那这真是一份了不得的大礼,臣下代家父,先谢过殿下了。” “你也不必谢我。”崔景沉说,“这一年多来,你我夜以继日的暗查当年辅国公意图谋反,被抄家灭族一案,不难发现,这件案子中存在着不小的冤情。想傅氏一族,几代忠烈,辅国公生前更是曾为我大夏立下战功无数。如此忠臣,就这样被人陷害,含恨而终实在可惜。若不为他翻案,我于心难忍。” “可是殿下,案子查到如今,牵扯甚广,关系到宗室,甚至后宫的脸面。您也该猜到,辅国公一案,真正的始作俑者究竟是哪几位。所以这案子,咱们翻不彻底,就算百年,甚至千年以后,也没有办法叫真相彻底***。” “我知道这案子想彻底翻过来,比登天还难,但至少我不能叫辅国公的后人含冤莫白,永远以罪奴的身份活着。” 辅国公的后人,这世上就只剩下一个了。 “殿下执意冒险翻案,也是为了阿遥。” 闻言,崔景沉神情微滞,似乎有些不大自在。 “我先前答应过她,会帮她。一言既出,我自然要尽力办到。怎么,难不成她近日问你打听过什么?” “没,只是臣下自己好奇而已。殿下知道,阿遥并非急躁不知轻重的姑娘。” 崔景沉无言,半晌才开口问:“她近日可好?” “成日被关在一间巴掌大的小院里不得自由,人难免有些郁郁寡欢。臣下看着她,真是觉得怪可怜的。”话说到这儿,周佳木不禁问,“殿下不想去见见她?” “不去。” “那有没有什么话叫我捎给她,她知道我今日会进宫见殿下。” “我……我没什么话要跟她说。”崔景沉说。 “殿下也真是,可知您随便劝她句什么,也比臣下费一百句口舌来的管用。” 崔景沉闻言,迟疑了片刻,才说:“那你就叫她稍安勿躁,不许不高兴。” 不许不高兴…… 这样霸道的话,也就太子爷能说出来了。 周佳木默默的叹了一声,又问崔景沉,“殿下,臣下方才听人说,今日在百骏园,陛下与您提及册立太子妃的事了?” 崔景沉无意隐瞒,直言道:“父皇是提了这事,不过我自己还能应付。” “殿下,依臣下看来,陛下忽然与您提册立太子妃的事,并且态度较之前强硬,背后必定是有什么人挑唆。” 闻言,崔景沉冷笑一声,“除了皇后以外,少不了李元徽那个老匹夫在中间挑拨。本太子这才回来几天,他们一个个就按捺不住了。” 周佳木噤声不言,倒不是心里没有想法,只是不敢像太子爷这样,张口就骂皇后和当朝丞相罢了。 见周佳木不言,崔景沉才又正色道:“太子妃的人选已定,不会变,你尽可放心。这也是我对你父亲忠勇侯的诚意之一。” 第六十一章 那我呢?

周佳木一从宫里回来,就直接去了跨院。 到时,正见傅遥蹲在小花圃前用锄头翻土,见一旁还有水壶和铲子,就知她在忙着种花草。 “这种粗活,交给下人们就是,要不就等我回来帮你。”说着,顺势夺过傅遥手中的小锄头,“你若有喜欢的花,尽管告诉我,我直接命人多移栽几株过来。” 傅遥闻言笑了笑,又忙拾起一旁的小铲子,同周佳木一同翻土,“我倒不是有多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其实,比起打理花草,我到更愿意种些可供食用的瓜果蔬菜。我只是见这小院里空荡,想种些绿植添添生气罢了,只当是我住在府上打搅的小小回礼。” “是啊,这小院是空荡了些,我早该想到的。”周佳木说,“不过要等到你这些种子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还要耗上许久。还是等我回头给你移栽几株已经长好的过来。” “不必,看着小花苗从萌芽到长大,也是一种乐趣。你只当我这是闲来无事的消遣,可别再说移栽花草的事了。” 周佳木向来都是傅遥说什么就是什么,既然傅遥执意如此,“那好,都听你的。” “你今儿回来的到早。”傅遥说。 “说完了正经事后,殿下也没另外的吩咐,便叫我早回了。” 闻言,傅遥迟疑了片刻才问,“殿下近来可安好?” “安好。”周佳木答。 傅遥点头,也没再问什么,便又埋头继续专心的翻着花土。 “阿遥,你就不想问问太子爷有没有话叫我捎给你?”周佳木忽然问。 傅遥一怔,听周佳木的意思,难不成太子爷还真有话捎给她? “是什么?” 周佳木说:“殿下说,无论如何,叫你稍安勿躁。” 傅遥闻言,口气淡淡的应了一声,“我知道。”便又埋头忙活了。 周佳木望着傅遥,犹豫了半天,才又问道:“阿遥,如果你的大仇得报,在那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大仇得报以后的打算?她还真没想过。 傅遥停下了手中的活,特别认真的寻思起来,过了许久才望着周佳木说:“我娘的祖籍在岭南的江州,我想若是有朝一日,我爹的冤屈真的可得昭雪,之后,我会去江州,去我娘的故乡看看。” “那再以后呢,你还会回来京都吗?或者,不要走。” 傅遥闻言,有些不置可否,正思量,周佳木忽然一把将她拉起来,“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话毕,不由分说的一路牵着傅遥出了跨院。 这是傅遥住来忠勇侯府以后,第一回踏出跨院。 只是这一趟走的太仓促,也太突然,傅遥压根就不知道周佳木究竟要带她去哪儿,只能任由周佳木牵着,穿过游廊亭台,穿过石子路和半月门。 终于,周佳木在一座小的庭院前停下。 “阿遥,你可记得这里?”周佳木问。 傅遥四下环顾,“似乎有些印象。” 周佳木快步走到庭院中,一棵枝叶繁茂的枇杷树下,“阿遥,你还记得这棵枇杷树吗?” 傅遥闻言,也跟着上前,细细的打量了这棵枇杷树几遍。 很普通的一棵枇杷树而已,并没什么可令人惊奇的地方。 不过站在树下,傅遥还真就想起了一件往事,“是那棵树?” “就是那棵树。”周佳木笑笑,“你为救我下来,自己却摔断了腿的树。” “一晃七八年,这树可比咱们小时候高多了。”傅遥说。 “那可不。”周佳木来到傅遥身边站下,两人肩并着肩,靠的很近。 “阿遥,你可还记得我当年在这树上与你说过什么?” 傅遥一笑,“你是说以身相许的事?那不过是小孩子随口开的玩笑而已。” “不,那不是玩笑。”周佳木赶紧解释,“现在我也是一样的心思。” 听了这话,傅遥忽然觉得有些莫名紧张。 觉得今天的周佳木好生奇怪,于是也没应他,眼光也有些闪躲。 似乎是看出了傅遥的不自在,周佳木没再继续说下去。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树下,各自静默着。 微风拂过枇杷树,树叶迎风摇摆,发出好听的“沙沙”声,一切都是那样的安逸宁静。 但此刻,傅遥和周佳木的心里,却都不安宁。 这场临时起意的故地重游,似乎并未叫两人感到愉快。一直深深压抑在心底的某种情绪,已经膨胀到呼之欲出。 既然是迟早要面对的事,那早些总比迟了要好。 “阿遥。” “什么?” “阿遥,你是不是喜欢殿下?”周佳木问。 傅遥闻言,微微一怔,望向了周佳木。 周佳木同样望着她,又问:“那我呢?” 一阵风起,吹的头顶的枇杷树,枝叶乱颤。 因为穿的少,傅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思绪却未因此变的清晰,反而愈发混乱。 “风凉,我送你回去。”周佳木率先打破了沉默。 其实,不必傅遥亲口证实什么,单从她此刻的表现,周佳木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傅遥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随周佳木向跨院的方向走去。 …… 大约是为了白天的事,傅遥一整个晚上都有些心神不宁。 因为夜里睡不早,傅遥索性爬起来看书。 谁知却迷迷糊糊的靠在坐榻上睡着了。 这个季节,夜风还是很凉的,傅遥原本也没在意,谁知过了午后,身上便开始发热滚烫起来。 周佳木今儿在府上没出门,若在寻常,必定一早就会来陪傅遥作伴。 只是为了昨日的事儿,心里有些难受。 不过一听说傅遥病了,立马就赶了过来。 见傅遥卧在榻上病恹恹的样子,周佳木心中自责不已。 觉得傅遥这病,八成是因为昨日之事而起。 一摸傅遥的额头滚烫,立马吩咐老方去请郎中来。 傅遥只怕横生枝节,无论如何不肯看郎中,说她自个就是个郎中,自己抓药来吃就好。 可周佳木还是觉得,得找个郎中来看看才妥当。 “怎么,你还信不过我的医术?” 得此一问,周佳木只好放手,按着傅遥的意思去办。 只是傅遥这回的病,来势汹汹,只怕有些不妙。 第六十二章 大闹一场

尽管用药对症,傅遥自个也小心休养着。 但病去如抽丝,就这么精心养了七八天,傅遥也才勉强能下地。 而这天气,似乎是忽然之间就暖和了起来。 才短短七八日的工夫,外头就已经柳絮漫天。 冬日的厚袄棉裙早已是穿不住了,但眼下,傅遥的身子尚未好全,所以还是穿的比较厚重。 也不知是因为穿的多,一动身上就爱觉得累,还是因为到了春日里,理所当然的就会犯春困的毛病。 这两日,傅遥总爱打盹,有时候坐着坐着都能睡过去。 傅遥觉得,她总是这样也不好,只怕一日一日如此下去,要不了多久,人就会变的好吃懒做。 然而眼下,可不是能由得她养尊处优的时候。 于是每日午后,傅遥都会督促自己,坐在窗下的书案前读半天书,以此来抵挡铺天盖地袭来的困意。 而就这两日的成果来看,这法子还是不错的。 这日午后,傅遥又坐在窗下念书。 她方才念到《六韬》武韬的三疑篇,一篇读完,觉得很有心得。 心想,若太子爷在,她也可以就此与太子爷谈论上两句。 或许在太子爷看来,她的见地都很肤浅幼稚,可大约是从凉州回来这一路上养成的习惯。 如今,每当她读到什么,若有所获的时候,总想着要与太子爷一同分享。 她喜欢,喜欢太子爷在她面前神采飞扬,高谈阔论的样子。 也喜欢他对她的想法连连摇头,而后不吝点拨时的耐心样子。 只是往后,再想拥有那样的时光,已经是不可能了。 这厢,傅遥正捧着书卷有些走神,忽然听见院中一声异响,她立刻回神,透过窗口望出去,见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院子里。 傅遥忙起身,匆匆去到院子里,走到近处一瞧,见是一只纸鸢。 还是一只做工相当精致细巧的鹰形纸鸢。 谁会在这附近放纸鸢呢? 莫不是是周佳木的妹妹,侯爷的那位小千金? 傅遥俯身将那只纸鸢拾起,打量来打量去,却又觉得不像。 姑娘家玩的纸鸢,不是蝴蝶金鱼,就是燕子仙鹤的样式,哪会喜欢这种雄赳赳的老鹰。 难道是府上的小厮还是护院放着玩的? 这也不能吧。 毕竟这纸鸢的做工实在精致,不象一般下人能玩的起的。 这厢,傅遥正寻思着,楚莘才从后院烧完热水回来。 “这只纸鸢……” “你认得?”傅遥问。 楚莘点头,“这只鹰形纸鸢,是榕姑娘最喜欢的。” 榕姑娘?这还真是周佳木的妹妹,周佳榕的东西。 傅遥不得不感叹,那位榕姑娘,果然是将门之后。 就是与寻常姑娘的喜好不同。 “既然是榕姑娘最喜欢的纸鸢,她找不到,必定在着急呢。你赶紧把这东西,给榕姑娘送过去吧。” 楚莘点头,刚接过傅遥递来的纸鸢,就听到院门被人大力的叩响。 “院里有人吗,本姑娘的纸鸢可能落在里头了,快点开门,叫本姑娘进去找找。” 闻言,没等楚莘说什么,傅遥就赶忙绕到廊柱后头藏了起来,“楚莘,你小心应付,千万别叫榕姑娘进来。” “奴婢明白。”楚莘点头,连忙朝院门处走去。 而门外的周佳榕似乎很是着急,门敲的一声比一声响,“快来人呀,我知道院里有人。” “来了。”楚莘应了一句,便去拉门闩。 谁知门闩刚被拉起,没等楚莘开门,门外的人就猛地往里冲。 若非楚莘反应及时,顶住了门,只怕门外的人早已破门而入。 “楚莘,你堵着门做什么,快放我进去,我的纸鸢掉在院里了。” 傅遥躲在廊住后头,也无从看清周佳榕的相貌,只是听周佳榕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便知她一定是个爽直且英气逼人的姑娘。 “姑娘的纸鸢在这儿呢,您别推门,奴婢这就给您递出去。”楚莘一边抵着门,一边与堵在门外,试图强行挤进来的周佳榕说。 “不必你递,我自个进去取就好。你赶紧的,把门打开。” 到此,傅遥和楚莘都明白了,周佳榕此番前来,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捡纸鸢是假,来跨院打探是真。 如此,楚莘更是万万不能放她进来了。 “姑娘,公子吩咐过,这跨院是不许进人的,恕奴婢无理,不能放姑娘进来。这是姑娘的纸鸢,您接好了。”楚莘说着,便要将纸鸢从门缝中递出去,谁知周佳榕却不肯接,还又借机将门缝挤宽了几分。 “这院子里究竟藏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连我都不能进来?我今儿还偏要看看不可,楚莘你快给本姑娘让开,省的本姑娘发起威来,再不小心伤了你。” 楚莘见靠劝的没用,只好道了一句,“姑娘别叫奴婢为难。”便将纸鸢从开启的宽门缝中抛了出去,紧接着便要把门顶上。 谁知周佳榕也不是个吃素的,故意将手搭在门上,就是咬定了楚莘不敢关门夹她的手。 而楚莘见状,却没迟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周佳榕的手扒开,又顺势将人往后推了一把,趁周佳榕摇晃着没站稳的空当,迅速将门给关严实了。 “楚莘,你敢阴我!”门外,周佳榕气急败坏的叫嚣道。 “奴婢职责所在,得罪姑娘了。”楚莘从容应道,似乎并不惧怕周佳榕。 “楚莘,你给我等着!”周佳榕大吼一声,之后,门外便没了动静。 傅遥松了口气,这才从廊柱后头出来,对楚莘说,“今日你为我得罪了你家姑娘,只怕事后会有麻烦。” “姑娘不必介怀,榕姑娘并不是个穷凶极恶的主子,不会真把奴婢怎么。况且,不是还有公子做主吗,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依榕姑娘的性子,恐怕没有这么容易算完,日后,只怕隔三差五的就会过来闹一场。” 傅遥思量着,“总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等你们公子回来,我俩得再商议个对策。” “是。”楚莘点头,“姑娘身子刚好些,不宜久站,奴婢扶姑娘进去。” 这厢,两人正预备回身进屋去,忽然听见院里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二人便立即回身,四下查看。 “楚莘你快瞧,那是个什么东西?”傅遥指着东墙顶上一异物问。 第六十三章 见面礼

楚莘顺着傅遥手指的方向望去,定睛一瞧,“那是……那是用来爬墙的飞爪。” 飞爪?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竟然有人敢在忠勇侯府内使用飞爪爬墙,实在是匪夷所思。 但楚莘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是榕姑娘。” 是周佳榕? 闻言,傅遥略微有些惊讶,却又觉得理所应当。心想,这位榕姑娘当真骁勇,不只勇气可嘉,还有一股子契而不舍的劲头,当真叫人好生佩服。 只是眼下,可不是赞赏某人的时候。 见楚莘飞快的去墙边扛来了梯子,傅遥也赶紧上前,帮忙将梯子架稳。 楚莘二话没说,十分灵巧的就攀上了梯子。 而站在梯子底下的傅遥,却格外紧张,一再提醒楚莘仔细脚下,千万别摔着。 谁知还没等楚莘爬到顶,墙头上就冒出来个人影。 傅遥仰头望去,见一模样十分俏丽的小姑娘,正坐在墙头上笑嘻嘻的望着她。 那白晃晃的一对小虎牙,与周佳木是一模一样。 傅遥正迟疑着,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周佳榕却先开了口。 “嫂子,我来看你了。” …… 刚走到跨院门口,周佳木就听到院内传来一阵说笑声。 许久没见傅遥开怀的笑过,今日能听到这笑声,周佳木十分欣慰,也不知傅遥究竟为了何事如此高兴。 只是这笑声,怎么就……怎么就…… 周佳木迟疑了片刻,忽然心头一紧,料想是坏了,便赶紧进了院去。 刚一进院,周佳木就见傅遥和他妹妹周佳榕两人,正一人一张藤椅,坐在屋檐下说笑。 见周佳木回来了,周佳榕笑呵呵的冲他挥了挥手,“哥,你回来了。” 周佳木闻言,也没应声,直接望向一旁的楚莘,“怎么把姑娘放进来了?” 楚莘冲周佳木福了福身,一脸愧疚的说:“奴婢没用,没能拦住姑娘。” 听了这话,周佳木却未见怒意,反而笑了,转头又问周佳榕,“你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连楚莘都拦不住你。” 周佳榕笑笑,得意洋洋的晃了晃手中的飞爪,“靠的这个。” 见此,周佳木立刻敛了笑,“好你个小丫头,爹教训过你多少次,不许你再用这东西。你不听话,偷偷拿来玩也就罢了,还敢在你哥我面前招摇。你就不怕爹回来,我在他老人家面前告你一状。” 得了这话,周佳榕赶紧将手上的飞爪藏到身后,“惯爱告状的是小人非君子,欺负女子,也非君子所为。” “女子?”周佳木故意斜着眼,上下打量了周佳榕几遍,“你说说,你哪里像个女子,谁家的女子像你这样野蛮没规矩?” 周佳榕闻言,也不示弱,“人家是人家,咱家是咱家。咱家的女子就这样,哥若是看不顺眼,也赖不着我。左右这爬树上房的本事,我也都是跟着哥你学的。” “你这小丫头,还学会犟嘴了?” 听周佳木骤然加重了口气,周佳榕寻思着,也不敢再放肆,便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这样,还不是被哥惯的。” “那以后不惯了。”周佳木说着,便打随从周显手里取过两个油纸包来,晃了晃其中一包,“精味斋的豆沙卷,我就都赏给别人吃了。” 周佳榕见状,赶紧上前将油纸包抢了过来,又盯着另一包,笑嘻嘻的问,“那里面是什么?” 周佳木白了她一眼,“你别管。”说着便去到傅遥身边,“浇了桂花酱的栗粉糕,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都隔了这么久,难为你还记得。多谢了。” “谢什么,你若是觉得好吃,我回头再给你买。” 闻言,傅遥只是笑了笑,没接这话茬,又冲周佳榕说,“妹妹快来,咱们一起吃。” 周佳榕凑上前,拿了一块栗粉糕,“还是阿遥姐姐对我好。”说着又转向周佳木,“哥你也真是的,阿遥姐姐大老远的回来,你不给我引荐就罢了,竟然还把人藏起来不让见。” “不让你见,你不也来了?” 周佳榕轻哼一声,也不理周佳木,挑了块馅足的豆沙卷递给傅遥,“姐姐你尝尝,这豆沙卷可好吃了。” 傅遥点头,正欲接过,谁知却被周佳木给拦住了。 “豆沙卷甜腻,吃了容易滞食不消化,你阿遥姐姐大病初愈,不宜吃这样的东西。” 得了这话,周佳榕赶紧将豆沙卷收了回去,而后似笑非笑的盯着周佳木说,“我就知道我猜的不会错,哥哥如此小心的周全阿遥姐姐,还不是想娶阿遥姐姐当我嫂子。” “小丫头,不许浑说。” 见周佳木脸颊泛红,有些急了,周佳榕反而更来了兴致,“方才我还与阿遥姐姐说,这些年来哥哥心里一直都挂念着姐姐,常会与我提起姐姐的事,虽然我从前并未见过阿遥姐姐,可今日一见,却觉得与姐姐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似的,亲切的很呢。” 傅遥闻言,温和的笑了笑说:“我与榕妹妹的确是故人,在妹妹还小的时候,我曾见过妹妹。” “姐姐此言当真?”周佳榕稍显兴奋的问。 “当真。”周佳木答,“我与你阿遥姐姐玩在一起的时候,你这小丫头不过还是个四五岁的奶娃娃罢了,哪里会记得。” 一听这话,周佳榕又不干了,“哥,你别总是小丫头小丫头的叫我,等过完了生辰,我都十三了。” “你也说你快十三了,是大姑娘了,那就别总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叫你阿遥姐姐笑话。” “阿遥姐姐喜欢我还来不及,怎么会笑话我。”周佳榕说着,指了指腰间的小香囊,“哥你看,这香囊就是阿遥姐姐送我的见面礼。” 周佳木见那香囊上绣的梅兰竹菊四君子,还真阿遥前阵子正绣的,不禁笑问周佳榕,“既然阿遥送了你见面礼,礼尚往来,你总得回赠一个。只是你这连针都不知该怎么使的,要拿什么来当回礼?” “这就不用哥你来费心了,回礼我已经送了,而且阿遥姐姐也很喜欢。” 周佳木闻言,深感疑惑,忙望向傅遥。 见傅遥点头,周佳木忙问,“送的什么?” 第六十四章 全身而退

“哥还记得我去年生辰,从爹爹那儿讨要来的那把红石匕首吗?”周佳榕问。 “匕首?”周佳木叹了口气,谁家姑娘见面礼,会送人家一把匕首。 见周佳木如此反应,周佳榕还老大的不高兴,“哥这是什么口气,阿遥姐姐可是说很喜欢我送的礼物。” “那把红石匕首极漂亮,我是喜欢。”傅遥说。 周佳木一早就知道,傅遥不是什么弱女子,与他妹妹的脾气,是难得的投契,却也得提醒一句,“姑娘家不好随身带着利器,千万把匕首收好了。” 闻言,还没等傅遥应声,周佳榕又说:“哥什么时候学着像府上那些婆子似的啰嗦?阿遥姐姐自然知道,匕首该放在哪儿。” “吃还堵不上你的嘴。”周佳木说着,作势要抢周佳榕手中装豆沙卷的油纸包。 周佳榕往旁边一躲,险些自个把东西掉了,便忍不住埋怨周佳木,“哥这么欺负我,就不怕阿遥姐姐笑话你。” 周佳木晓得周佳榕是人来疯的性子,若由的她留在这儿,只怕还有得胡闹,只道:“你阿遥姐姐病刚好,身子还虚弱,你别总赖在这儿扰了她清静,今儿就先回去吧。” 周佳榕爱热闹,却也不是个不懂事的姑娘,在与傅遥定下,明日还来之后,便乖乖的回去了。 见周佳榕走了,周佳木才长长的舒了口气,与傅遥说,“我娘在我妹妹出生未满百日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爹打小就把她捧在手心里疼,因为疏于管教,没什么规矩,但心眼不坏,今儿让你见笑了。” “佳榕活泼,性子也爽直,我与她投缘的很。”傅遥笑盈盈的说。 许久没见傅遥这样高兴,周佳木也不禁笑道:“要是知道这丫头有哄你高兴的本事,我就该早些叫她来跟你作伴。这阵子,你闷坏了吧。” “闷是有点儿闷。”傅遥如实说,“可闷着闷着,也就习惯了。其实有时候一个人静静的也很好,能沉下心来做做女红,念念书。对了,你前几日给我送来的那些书,我都看完了。” “这么快就看完了?”周佳木惊讶之余,也难免有些痛心。 毕竟书读的越快,也就说明阿遥困在这里越寂寞。 “阿遥,等过几日,天气再暖和些。等山上的野花都开了,我便带你出城踏青。” 一听说能去城外走走,傅遥自然高兴,但她知道,比起踏青,显然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等着周佳木去办。 自从那日驿馆相逢,这半年多来,周佳木帮她护她,事事处处为她打点周全。 周佳木已经为她做了太多太多,多到她已经还不起了。 所以,她不能叫周佳木再为她这些琐事费心了。 “我很好,一切都好,你不必理我,专心帮太子爷要紧。” “我怎么能不理你?”周佳木笑笑,俊朗的脸庞在暮色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温柔,“这几日,你怎么也不问我事情有无进展?” “我想,太子爷既然答应帮我,应该就不会反悔。”傅遥说,“再者,我爹当年被诬以怨怼皇上,意图谋反的罪名。若要翻案,谈何容易。想要短时间内翻案,就更不可能了。我之所以不问,不是不关心,而是我愿意等。” “我就是怕你等的太久,再灰了心。不过有了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周佳木说。 “佳木。”在静默了片刻之后,傅遥忽然柔声唤了周佳木一句。 只一句,就惊起了周佳木心底一片涟漪。 “怎么?”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默默的为我爹翻案出力。我虽然感激太子爷肯帮我,但我与太子爷之间是相互利用,他答应助我替父报仇,我甘愿当他的献礼,出现在周叔叔面前。只有你,是全心全意,不图回报的在帮我。 说到底,我心里最感激的还是你。 可是这两日,我常常在想,我的出现,对周叔叔对你,甚至对整个忠勇侯府究竟是不是个祸? 我要替父报仇,我要为我傅氏家族讨回公道,是我傅遥一个人的事,我怎么可以自私到将你一家统统都拉下水。 所以佳木,如果可以,请允许我离开侯府,既然这是我与太子爷的交易,就该由我们两个人来完成,就算最后功败垂成,也不会连累你们。” 周佳木闻言,望着傅遥,不急不躁,徐徐说道:“阿遥,要帮傅伯伯平反,是从五年前事发以后,我爹就许下的心愿。这些年,我爹虽然不在朝,但背地里,已经收集了不少,傅伯伯是被人冤枉的证据。他只是缺少一个敢,并且有力量将旧事重提的人。而恰巧殿下有这个胆量,也有这个心力。 其实当年,我爹一时意气辞官,心里也有些后悔。他是武将出身,征战沙场这些年,他心怀抱负,壮志未酬也是消沉。 如今,殿下与我爹,是一拍即合,各取所需罢了。 所以,你不必为此事诸多思虑。 一心要帮傅伯伯报仇的人是我爹,心甘情愿要辅佐殿下,也是我爹一早就决定好的。即便没有你,这两件事同样会发生,只不过是会迟些而已。 你只需记得,并不是你连累了我们,这本来就是我爹的选择,也是我的选择。” 周佳木的话,说的很明白,也很有说服力。 但傅遥的心里依旧惴惴,不能平静,“为一个身负谋逆之罪的罪臣平反,实在太危险了。你与周叔叔已为我爹,为我一家做的太多。如今我回来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自己来承担吧。” “阿遥,你还是太单纯。”周佳木说,“你近来看了那么多兵法韬略的书,怎么就不明白,事到如今,你、我、太子爷,祸福相倚,早就无法全身而退了。” 是啊,事到如今,任谁都无法全身而退了。 但有一点,傅遥心里很明白,即便太子爷与忠勇侯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纠缠。 而她也不过只是其中的筹码之一而已。 两边随时都可以将她弃之如敝屣。 可他们却都没有这么做。 忠勇侯府肯帮她,是念及两家之间的旧日情份。 那太子爷呢? 太子爷甘冒如此风险助她复仇,难道只是单纯的要向忠勇侯展现他的诚意吗? 想来这世上的事,都是因利而聚,利尽而散。 精明如太子爷,应该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她是不明白,不明白除了能帮太子爷笼络忠勇侯以外,她与太子爷而言,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第六十五章 当是赔礼

那日与周佳木一番开诚布公的畅谈,也解开了萦绕在傅遥心头多时的郁结。 只是自那以后,每每想到太子爷,傅遥总会莫名觉得心悸刺痛。 原本每隔两日就要拿出来擦拭一遍的小弓弩,也有日子没碰过了。 还是楚莘偶尔一句提醒,说春日里水汽重,如弓弩一般的武器,要常拿出来保养才好。 傅遥才又装作无意的将东西找了出来。 每每拿起这架小弓弩,傅遥总会想起从前在凉州大营的事。 那些事,明明切切实实的发生过。 但与如今的她而言,却恍若隔世。 “好漂亮的弓弩啊。” 傅遥回神,抬头望去,正见周佳榕站在窗外,笑盈盈的盯着她手上的弓弩瞧。 傅遥冲她笑笑,招呼说:“妹妹别在外头站着,快进来。” 周佳榕“嗳”了一声,作势要爬窗。 楚莘见状,赶紧上前,“姑娘自重,若叫公子知道,您又得挨训斥。” “公子公子,你就知道拿公子压我。”周佳榕颇为不悦的嘀咕了一句,还是规规矩矩的去走门了。 周佳榕从进门起,眼睛就一直盯在傅遥手中的弓弩上。 待人走到近前,便立刻询问说:“姐姐这把弓弩,可以借妹妹看看吗?” 这把弓弩,因是太子爷所赠,傅遥向来珍视。 若是旁人说要借去看看,她一定是不肯的。 可周佳榕不一样。 自打那日,周佳榕带着飞爪到跨院这儿闹了一通之后,周佳木就允了周佳榕可以常常过来陪傅遥作伴。 而周佳榕何止常常过来,是风雨无阻的每日都来。 且多数时候都是从晌午待到傍晚,只要天不黑,周佳木不来赶,就赖着不走。 周佳榕与她如此投缘,又常爱粘着她说话,到叫傅遥想起了锦州牧家的芸熙。 不过在傅遥看来,赵芸熙与周佳榕有些相似,却又很不同。 尽管两人都是养在深闺,少人作伴的千金贵女。但性格上,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芸熙温柔似水,佳榕热情如火。 虽然性子截然不同,但傅遥却深知,她二人都是心性纯良的女子。 能与这两位妹妹结识,也是她三生有幸了。 傅遥笑呵呵的望着周佳榕,没犹豫便将手中的弓弩递了过去。 周佳榕接过弓弩,立马仔细的打量起来,双眼闪闪发亮,有些爱不释手。 “姐姐不知道,我爹和我哥都是不使弓弩的,所以我家没有弓弩,弓倒是有几十把。”周佳榕边看边说。 傅遥知道周佳榕喜好兵器,也不急着要回来,由得周佳榕赏看。 “姐姐这架弓弩,是我见过做工最精致的一把,瞧着不像寻常俗物,到像是宫里出来的物件。” 不愧是侯府将门的千金,果然好见识好眼力。 只是,虽然被周佳榕给猜对了,但傅遥心有顾虑,也不方便与周佳榕说实话。 便应道:“是一位故人所赠。” “那一定是位与姐姐而言,很要紧的故人。”周佳榕说。 傅遥一怔,心也跟着莫名一颤,“何以见得?” 周佳榕笑笑,“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瞧姐姐将这把弓弩保养的如此之好,就知道姐姐会常常将它拿出来擦拭,若不是因为姐姐在意那位故人,这长日用不着的东西,也不必这般珍视养护了。” 周佳榕机灵,寥寥数语,就说中了傅遥的心思。 但傅遥听后,却特意纠正说:“这弓弩的原主,的确是我十分敬重的一个人。” 周佳榕只管赏看这架弓弩,才不在意这弓弩究竟是要紧人送的,还是敬重之人送的,“只要不是姐姐心上人送的就好。否则,我哥怎么办?” 闻言,傅遥只是浅笑着没说话,这阵子相处下来,倒是习惯了周佳榕总拿她与周佳木打趣。 “对了,我听我哥说,姐姐马骑的很好,马球也打的厉害。要不姐姐陪我骑马去?” 傅遥喜欢骑马,也愿意陪着周佳榕去骑马。 只是眼下这种情况,她是绝对不可以随便离开这间跨院的。 所以对于周佳榕的提议,傅遥是万万不能答应。 “妹妹知道,我如今不方便随意挪动,怕是要叫妹妹扫兴了。” 周佳榕闻言,少不了要抱怨一通,“我哥这个人就是太小心了,干嘛非要把姐姐困在这儿不许出门。我听我哥说,姐姐当年离开京都时,不过是个**岁的孩子。如今五六年过去,姐姐早已生的亭亭玉立,哪里会有人还能认的出姐姐。只要咱姐俩小心点儿,不招摇,出门一趟又如何。” 周佳榕的话虽然说的也在理,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傅遥绝非那种为图一时之快,而不计后果的人,自然不会轻易被周佳榕说动。 而周佳榕也是个契而不舍之人,又不停的在傅遥耳边念叨,“姐姐,我都想好了。京都城外有一片湖,唤做朱雀湖。那边风景宜人,人还少。姐姐随我一道,一边绕湖骑马,还能一边欣赏那湖光山色,多好呀。” 小小跨院中,一闷这些日子,傅遥心里其实也挺想出去走走。 经周佳榕这么一说,傅遥是有点儿被说动。 只是她这一趟出去,可是性命攸关,且不光关系到自个的性命。 也还关系到太子爷和整个忠勇侯府的安危。 她绝对不能拿这么多人的性命来冒险。 “妹妹自个去吧,我真的不能出这间跨院。” 周佳榕闻言,又忙着撒娇几句,谁知傅遥坚决,无论周佳榕怎么说,傅遥都不为所动。 见软的不行,周佳榕只得把心一横,冲随侍的丫环小月使了个眼色。 小月会意,赶紧往前凑了两步。 周佳榕便迅速将手中的弓弩递到小月手中。 小月接过弓弩,片刻都没犹豫,就抱着东西一溜烟的跑了。 因为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傅遥连带着楚莘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要去追,人已经跑出了跨院。 见人跑没了影,周佳榕心中一喜,与傅遥说:“姐姐既然不愿陪我去城外骑马,那么方才那把小弓弩,就当是姐姐不能陪妹妹的赔礼,送给我了。” 第六十六章 调虎离山

尽管周佳榕这么说,但傅遥心里清楚,周佳榕并非骄横不讲理的姑娘。 不会真的要了,或弄坏她的弓弩。 只不过是无计可施,才用相对蛮横的方法,与她撒娇,逼她就范。 虽然傅遥很不喜欢被人胁迫,但念着周佳榕还不满十三,小孩子一个。 她怎么好意思与个孩子计较。 况且,不看僧面看佛面,再怎么说周佳榕也是周佳木最宝贝的亲妹妹。 她不能,也不舍得与周佳榕翻脸说重话。 傅遥左右为难,但楚莘却是个极其耿直的姑娘,也不怕得罪周佳榕,当即质问道:“姑娘如此胡闹,就不怕公子回来要生气吗?” 周佳榕闻言,也没给楚莘什么好气,“你就知道拿我哥来压我,有本事你把东西抢回来呀,你敢吗?你能吗?” 周佳榕充满挑衅意味的口气,无疑将楚莘激怒。 楚莘也没迟疑,立刻与傅遥福身一礼,又道了一句,“姑娘稍等。”便转身跑去追小月了。 见楚莘头也不回的就跑远了,周佳榕“呵呵”一笑,赶紧上前拉住傅遥的手,“眼下盯梢的不在了,姐姐快跟我走吧。” 到此,傅遥才彻底明白过来。 原来周佳榕命小月抢弓弩是假,想要借此引开楚莘是真。 方才那两句“你能吗?你敢吗?”**裸的激将法。 只是,她之所以不能陪周佳榕出游城外,真的不是因为眼前有楚莘盯着不方便。 而是真的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见傅遥无论如何都不肯跟她走,周佳榕只怕待会儿楚莘回来,她们想走也走不成了。 于是只得给傅遥讲了,她今儿非得出城骑马的缘故。 “姐姐,我与太仆寺卿家的两位姑娘约好,五日之后城郊赛马。其实,我原本也不想答应她俩的,可是那日,我也不知怎的,一时意气就答应了。只是……只是妹妹我骑术不精,只怕五日后会输的很难看。到时候,不光我在她姐俩面前抬不起头,也丢了我忠勇侯府的脸面,日后哪还有脸再出门。” 尽管周佳榕言语间满是真诚,但傅遥心里却也有些不解,“妹妹出身将门,骑马是基本,怎么会骑术不精呢?” 周佳榕闻言,重重的叹了口气,“不瞒姐姐,其实我小时候骑术还不错,只是八岁那年,我有一回意外堕马,险些丧命于马蹄之下,自那之后,我便不敢一个人骑马了,非得有人在前头帮我牵马才行。那日我与几个贵女相约赏花投壶,就为着我投壶时拿到了好彩头,太仆寺家的两个坏心眼气不过,就有意拿这事儿当众打趣我,我一时情急,就与她们相约一战。如今,我自己都后悔了。” “当众揭人家短,太仆寺家的两位姑娘,是太过分,也不怪你生气。”傅遥倒是能理解周佳榕的心思。 周佳榕瘪着嘴,一脸委屈的接着说:“姐姐,眼看五日之期就要到了,可是无论我怎么试,还是觉得害怕。而太仆寺家的两个丫头,她们的爹爹就是管马的,骑术无疑十分精湛。我若不加紧了练,输的太难看,不光丢我自己的脸,也丢了我爹和我哥的脸,我一想到这儿,心里就难受。” 见一向开朗活泼的周佳榕,眼圈泛红,似是要哭的样子。 傅遥也是不忍心。 心想,若同样的事发生在她身上,为了辅国公府的脸面,她即便是不眠不休,练到废,也一定要赢才行。 傅遥有心要帮周佳榕,却也清楚,她若冒然离开忠勇侯府,后果有多严重。 心中也是纠结不已。 大约是看出来,傅遥似乎已经被她说动了些,周佳榕赶紧趁热打铁,“今日太子太傅大人的小儿子娶亲,我哥随太子爷去太傅府上喝喜酒了,最早也得天黑才能回来。我与姐姐悄悄的去,再赶在傍晚前回来。神不知鬼不觉,不叫我哥知道就好。” “这……妹妹容我再想想。” “姐姐就别想了。”周佳榕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条面纱,直接蒙在了傅遥脸上,“有了这个面纱,就万事大吉。”话毕,不由分说的就拉着傅遥往外走。 …… 太傅府 今日太子太傅家的小公子娶亲,府上张灯结彩,一派热闹喜气。 堂中高朋满座,气氛热烈。 方才,周佳木与太傅家的几位公子,连干了好几杯。 大约是酒劲儿上来了,周佳木只觉得有些头晕发胀,便想着去外头站会儿透透气。 谁知才刚到堂外的廊下站定,就见随从周显忙慌慌的找了过来。 “何事如此慌张。” 周显赶忙凑上前,与周佳木耳语了几句。 一听周佳榕在故意支开楚莘后,不单将傅遥带出了侯府,甚至带出了城。 周佳木不止愤怒,更担心。 “人找到了吗?” “回公子,方管家已经依照楚莘和小月的说法,派人在朱雀湖周围找了好几圈,却并未寻到两位姑娘的踪迹。小的们是没了法子,否则也不敢找来太傅府上给公子回话。” “这个佳榕,简直胡闹。”周佳木又气又急,立刻吩咐周显,“你赶紧备马,咱们这就去城外找人。” 周显得令,却有些迟疑,“公子今儿是来喝喜酒的,若中途退席,恐怕不好。” “若阿遥和佳榕真出了什么事,我才真的要不好。你只管去跟新郎官回了话,说我身子不适,今日不能奉陪到底,等改日,一定请新郎官到府上喝酒赔罪。” 周显得令,赶紧应着吩咐去办了。 周佳木原本想将此事去告知太子爷,可是里外找了一遍却不见。 心想殿下不爱热闹,这会儿不定躲在哪儿偷闲。 周佳木也不敢再耽搁,立刻往太傅府外走去。 谁知无心插柳,才下了回廊,就迎面撞见了太子爷。 “什么事,竟惹得你如此慌张?”崔景沉问。 周佳木赶紧上前,简明扼要的说:“佳榕私自将阿遥带出城了。” 一听这话,崔景沉原本平和的面色立刻阴沉下来。 “人回来了?” “还没找到。”周佳木说,“不过佳榕不常出城,在城外知道的地方不多,既然不在朱雀湖,那应该就在雁归山附近,臣下这就去找。” “我也去。”崔景沉说。 周佳木犹豫,“殿下突然要出城,必定会引人揣测,只怕不妥。” 崔景沉闻言,静默了片刻,才说:“带上高文高武兄弟,务必将人给我安然的带回来。” 第六十七章 野路子

傅遥随周佳榕乘上预先备好的马车,只带了两个小厮便启程了。 一行很顺利的就出了城。 傅遥觉得,她一定是昏了头,才会陪着周佳榕胡闹。 可是眼下,人都已经出来了。 若一直畏首畏尾的样子,只怕扫兴。 倒不如舍命陪君子。 眼下,刚过了谷雨节气,眼看就要入夏,天气已经变的很暖和了。 草长莺飞的季节,一派生机勃勃。 许是因为好久都没出门的缘故,傅遥望着青山绿树,甚至路旁的野花石头,都觉得无比亲切。 马车出城以后,大约行驶了一个时辰才停下。 而傅遥随周佳榕下车以后,却没见到预先说好的朱雀湖。 不禁要问周佳榕个缘故。 周佳榕闻言笑道,那朱雀湖不过是说来蒙楚莘的,哪能真叫楚莘带着人找来,打扰她姐俩的雅兴。 傅遥这才彻彻底底的想明白。 原来周佳榕今日邀她出城骑马,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打算。 如何支开楚莘,走哪条路线出府不会被人发现,两人出城之后又要到哪儿。 这些,周佳榕一早就盘算好了。 傅遥望着周佳榕,忍不住叹了一句,“你这个机灵鬼。” 周佳榕笑笑,“我当姐姐这是在夸我呢。” “那敢问妹妹一句,这儿是哪里?” “雁归山下呀,姐姐从前没来过?” “或许来过吧,只是小时候的事,多半都记不清了。不过京都城外的雁归山我知道。” “哎呀,姐姐也别管咱们眼下在哪儿,练习骑马要紧,姐姐快挑匹马吧。”周佳榕说着,指了指马车后头拴的两匹马,“我今儿带的这两匹马,是府上跑的最快的两匹,枣红色的那匹唤做翻羽,通体乌黑尾巴上有一缕白毛的叫乌追,它俩可是我哥最喜欢的两匹马。” “这是你哥的马?” “是啊。” 傅遥也是惊着了,“妹妹胆子也太大了,不经你兄长应允,怎么就敢把他的爱马牵出来骑。” 周佳榕却不以为然,“姐姐还不知道我哥那个人,就算我好声好气的去向他借,他也不见得会借给我。到不如我直接牵来,还省些力气。况且,我今儿把与我哥来说,最要紧的姐姐都拐出来了,还怕他事后为两匹马多嘀咕我两句?” 周佳榕的话,惹得傅遥哭笑不得。 但眼下,她人已经在这儿了,两匹马也都牵出来了。 这错已经犯下,就算她与周佳榕什么都不干,就这么回去。 但错就是错了,也于事无补。 所以,即便是错,也不能白错,她一定得借此机会,好好的教周佳榕骑马。 于是,傅遥也没再犹豫,立刻上前选马。 打量着两匹骏马虽然毛色不一样,却都是一样的毛发顺滑,四肢健壮,眼眸明亮。 别说内行人,就算是外行见了,也不难看出,这都是万里挑一的良驹。 也怪不得周佳木那般珍视,不许人随便碰。 “姐姐是要骑翻羽还是乌追?” 傅遥回身,“翻羽的个头要比乌追矮些,妹妹怕马,就骑翻羽吧。” 周佳榕点头,上前就要爬上翻羽的马背,却被傅遥给及时拦住了。 “妹妹平日里都是这么骑马的?”傅遥问。 周佳榕闻言,反问傅遥,“听姐姐这么问,莫不是我这样骑马,有什么不妥?” “那自然是大大的不妥。”傅遥当即解释说,“莫说是一匹生马,就算是与妹妹相熟的马,妹妹也不好这么突然就上去骑。妹妹你仔细看着我怎么做。” 傅遥说着,缓缓走到乌追身前,“别看马的身形高大,但胆子却很小,对生人都存有戒心。若要骑一匹生马,首先就要让它跟你熟悉起来,否则就有被摔和挨踩的危险。” 周佳榕目不转睛的盯着傅遥,听的十分认真。 “想要与一匹生马迅速熟悉起来,首先要让它闻闻你身上的气味,等它戒心消些,便可以友善的摸摸它。但切记,不要用强,否则马儿一旦犯性,可是要出人命的。” “我知道了。”周佳榕赶紧笑嘻嘻的上前,学着傅遥对乌追的样子,轻抚翻羽,“姐姐看我做的怎么样?” 傅遥点头,又继续讲道:“方才,我见妹妹上马的动作很是利落,但力气却用的太猛。妹妹一定记住,上马一定要轻坐,否则马儿会以为,你是要欺负它呢。” “马儿真会这么想?” “那可不。” “姐姐明鉴,我可半点儿没有这个意思,我是真不懂得骑马还要注意这么多事儿呢。我……我好像隐约知道,我当年为什么会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两个人又各自跟马匹熟悉了一会儿,傅遥便叫周佳榕先上马。 她觉得,周佳榕对马懂的太少,路子太野,若不手把手的好好教一教,根本不成,她也不放心。 “腰要直,背要挺,气要沉,才坐的稳当。”傅遥交代说。 周佳榕也是听话,赶紧依照傅遥的话,调整姿势。 见周佳榕上马和坐姿已经没什么问题,傅遥也不忘给她讲一讲下马要注意的事。 “妹妹尤其记得,下马的时候,脚一定不要踢到马屁股。否则马儿受惊,后果很严重。” 周佳榕赶紧点头,表示已经记下了,之后又忍不住感慨说,“我找姐姐陪我一起骑马,还真是找对了人,我爹和我哥,可从未教过我这些。” 傅遥闻言,觉得甚是奇怪,就打着她不了解忠勇侯的脾性,周佳木却是个心思细腻,做事面面俱到的人。 怎么会连这些骑马时,要注意的最基本的事也不嘱咐周佳榕呢? “妹妹是跟谁学的骑马?多大学的骑马?” “骑马还要学吗?”周佳榕颇为不解的应道,“不瞒姐姐,我从记事起,就懂得骑马了。姐姐呢?” “在我五岁生辰时,我爹送了一匹小马驹给我当生辰贺礼,所以我是从五岁起,才开始学骑马。其实早在我三岁那年,爹爹就要教我的,是我娘执意拦着,才拖到了五岁。” “有娘疼可真好,我都不知道我娘长什么样。”周佳榕说,“不过……我如今有了姐姐,长嫂为母,我一下可多了两个亲人呢。” 什么长嫂为母,傅遥也是哭笑不得,“妹妹别胡说。” “我没胡说,我就是喜欢姐姐当我嫂子。阿遥姐姐,你难道就一丁点儿都不喜欢我哥吗?” 第六十八章 放手一搏

面对周佳榕颇为热切的询问,傅遥心里有些惊慌。 傅遥并不想为这个问题与周佳榕纠缠。 好在有轻纱遮面,周佳榕也看不出,她此刻脸上的慌乱无措。 “妹妹若是再这么打趣,我可就要回去了。” 周佳榕闻言,赶紧改口讨好,“我的好姐姐,你可别生气,快上马陪我跑一圈吧。” 傅遥本就没生周佳榕的气,得了这话,便立刻纵身上马,“我陪妹妹慢点儿骑。” 周佳榕一笑,“那姐姐就陪我顺着这条林荫道,往那边走走吧。” 傅遥点头,率先驱动了马匹。 周佳榕交代随行的两个小厮在原地等候,便与傅遥一道,驾马往林荫处走去。 在傅遥的指点下,周佳榕在林荫路上,慢跑了几个来回,也算渐渐掌握了骑马的要领。 周佳榕性子急,便想着要小试牛刀一下,于是遥指道路尽头的一棵香樟树说:“姐姐与我比试一场,比咱俩谁先跑到前头那棵香樟树下。” 傅遥调转马头,望了望远处那棵香樟树,笑道:“妹妹输了可别哭鼻子。” “输给姐姐,我心甘情愿,姐姐可不许让我。”周佳榕也赶紧调整姿势,坐正了身子,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在赛马这种事上,姐姐我向来都是当仁不让,妹妹可看好了。”显然,傅遥已经对胜利志在必得。 “那我喊跑,姐姐就与我一同出发。” 傅遥点头,尽管认为要赢周佳榕很轻松,却依旧认真的做好了准备。 “跑!”一声令下,是周佳榕率先冲了出去,可还没跑出去多远,就被傅遥反超,却差的不大,只有半个马身而已。 因为是在野外的林地,而非马场,并不适宜跑的太快。 傅遥只怕她冒然加速,周佳榕急着追她,再发生什么危险,故而中途并未刻意加速。 到终点时,两人不过只差了一个半马身的距离。 “姐姐好厉害。”周佳榕有些气喘的望着傅遥,“为何姐姐在马上能那样自如轻松,而我才跑了这么短,就觉得好累。” 这个问题傅遥也答不好,若说她是因为胆子大,不怕摔,会不会误导了周佳榕? 于是傅遥只好说,熟能生巧,要多加练习才行。 周佳榕点头表示赞同,“依我眼下的速度,是跑不过太仆寺家那姐俩的,姐姐你再陪我练一次,这回咱们跑远点儿。姐姐往那边看,看见道旁那棵柳树了吗?” 傅遥向前张望,“那这回就跑到那儿。” 两人便重新准备了片刻,又再次出发。 因为这段路比先前那段路平坦也更宽敞些,傅遥不自觉的就加快了速度。 才跑到一半儿,就比周佳榕快了三个马身。 这厢正打算放慢速度,稍微让一让周佳榕,忽然听见道旁的林中传来一阵异响。 傅遥赶忙冲身后的周佳榕比划了一个停下的手势,同时也跟着勒停了马。 周佳榕显然也听到了这个动静,“姐姐,这是马蹄声吗?” “像是马蹄声,只是这声音,有些乱……”没等傅遥把话说完,就见从前方不远处的树丛里飞快的蹿出来一匹马。 马上还骑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那马显然是受了什么惊吓,从林中狂奔出来以后,马蹄焦躁且凌乱的在地上跺了几下,便疯了似的继续向前跑去。 望着绝尘而去的那匹疯马,周佳榕也是吓着了,“幸好姐姐及时发现,咱俩是停下了,否则岂不是要与那匹疯马撞到一起了。” 险,的确是好险。 只是眼下,还不是能说风凉话的时候。 傅遥方才明明看见那疯马上,骑坐了一位女子。 瞧那女子惊慌失措的样子,恐怕也无法在马上坚持多久,如若不尽快想办法将那疯马勒停。 从那么高,又是奔跑速度那么快的马上跌下来,那女子即使不当场毙命,只怕也要摔个半死。 傅遥本不是爱多管闲事之人,却也不是个见死不救的。 “妹妹在这儿等着我,我追上去看看,看能不能把人救下。” “姐姐有几成把握?” “不知道,尽力吧。” “那我也去,说不定还能帮上姐姐的忙。” 把周佳榕一个人丢在这儿,傅遥也有些不放心,只道:“那到时候,妹妹一定得全听我的,不许擅自行动。” “我都听姐姐的。” 傅遥闻言,也再没顾虑,驾着乌追,飞快的向那匹疯马消失的方向追去。 因为是放开了跑的,所以这会儿傅遥的速度,比先前要快上好些。 周佳榕紧赶慢赶,还是被远远的甩在了后头。 而傅遥之所以能这么快,骑术精湛是一方面,乌追是匹不可多得的千里马也是一方面。 因此,不多时,傅遥就追上了那匹疯马。 就如傅遥先前所见,马上的女子已经摇摇欲坠,若非双脚紧紧的卡在马镫里,人一早就摔下来了。 傅遥赶紧加速追上去,一边追一边喊,“姑娘抓紧缰绳,坐稳了。” 大约是听见了傅遥的呼喊,那女子立刻就作出了反应。 却并非理智的反应,她并没有如傅遥劝告的那样抓紧缰绳坐稳身子,而是挣扎着回身冲傅遥大喊救命。 傅遥见状也是急了,可是任她怎么呼喊叫那姑娘坐正身子,那姑娘就是不听。 生死攸关的时刻,也没几个人能保持冷静。 那姑娘只顾着喊救命,傅遥也不觉得奇怪,只得又加快了速度往前冲。 索性乌追是匹良驹,否则哪能轻松跑赢一匹受惊发狂的马。 而那位惊惶失措的姑娘,也是命大,就在她身子不稳,险些堕马的前一刻,傅遥才勉强追上去,拉了她一把,人这才又趴回马背上坐稳了身子。 “趴在马上别动,否则我也救不了你。”傅遥冲马背上的姑娘喊道。 那位姑娘原本就吓的不轻,再加上紧急关头,傅遥的口气也不大好,得了这话以后,那姑娘愣是一声都不敢吭,老老实实的伏在马背上,等着傅遥解救。 而想要成功且安全的勒停一匹正在狂奔的疯马,谈何容易,但此时此刻,傅遥只能选择放手一搏。 第六十九章 不成功便成仁

傅遥驾着乌追与发狂的疯马跑了个并肩,几次试图将它勒停。 但傅遥只怕她的臂力不够,到时候不但未能勒停疯马,自己反而会被那股巨大的冲力拉下马。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救人也要量力而行。 傅遥深悉这个道理,所以并未心急慌张,而是在保证自身安危的情况下,一次次的小心尝试。 只是眼下,留给傅遥尝试的时间也不多。 两匹马并肩狂奔,眼看就要跑到山根底下,前方已经快没路了。 身旁的疯马无意识的惊惶奔跑,恐怕见到山壁也不会停下来。 而即便那匹疯马见到山壁,本能的想要停下,恐怕也会因为往前的冲劲儿太猛,到时候还是会撞上。 那么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眼看这匹疯马,猛跑了这么久,体力消耗的也差不多了,速度已然不如方才那么快。 傅遥没再犹豫,果断将手伸向了疯马的缰绳。 尽管早有准备,但那疯马的力气,还是超乎了傅遥的预料。 那拉力之大,简直要将人的手臂生生扯掉。 傅遥本想松手再尝试一次,但眼看着离山根越来越近,她唯这一次机会。 如若放手,便代表她放弃救人了。 说来,她与马上的女子素未谋面,今日她选择救这个女子,完全是出于恻隐之心。 生死攸关,当然是先选择自保。 道理傅遥都明白,但危急关头,她却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有人在她面前惨死,而不施于援手。 于是,傅遥不但没松手,反而抓的更紧。 谁知那疯马忽然受到一股力量的牵制,不但没有要停的意思,似乎又有加速之势。 傅遥偏不信这个邪,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心想今日不成功便成仁。 而望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山根,看来今日真要成仁了。 …… 周佳榕骑着翻羽,跟在傅遥身后,紧追不舍。 周佳榕是有心要帮傅遥,奈何骑术不精,无论她怎么追,都追不上。 眼看着前方就是山根,她心中也是焦急万分,奈何却使不上力。 就在周佳榕懵然不知所措之时,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一阵马蹄声。 回身一瞧,见从后头赶上几匹马。 马儿跑的飞快,论速度似乎不比傅遥慢。 只是马上的人,她都不认得。 不过瞧这些人的架势,应该与骑在那匹疯马上的女子是友人。 周佳榕不禁冲他们挥手大喊,“你们快些上去帮忙,否则我姐姐和那位姑娘,就要撞到山壁了。” 赶着周佳榕将话喊完,那为首的男子,已经追了上来,几乎与周佳榕跑了个并肩。 在道了一句“多谢姑娘相助”后,手中的马鞭一挥,便又加速向前追去。 周佳榕见那青年竟然用鞭子抽马,心中气愤不已。 尽管事态紧急,但在她忠勇侯府,无论任何情况下,从没有人,也没人敢用鞭子与马说话。 周佳榕既着急,又气恼,也尽量控制好翻羽,加速冲了上去。 然而就在这时,前方的乌追忽然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 瞬间,奔跑中的马儿都像着了魔似的,几乎是同时止住了狂奔的脚步。 因为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周佳榕险些从马背上晃下去。 而跑在周佳榕前方不远处的青年,也差点儿从马背上跌落。 身后跟随的那几个骑马男子中,有一人就被甩下了马,索性脚勾在马镫里,人半挂在马身上,否则眼下,这人只怕已经脑袋开花了。 最前方,傅遥也是惊魂未定。 就在方才,她原以为她就要被那匹疯马的蛮力扯落马下之时,乌追忽然嘶鸣一声。 紧接着,那匹疯马竟然奇迹般的减速停了下来。 是乌追在紧急关头那一声吼,救了她一命。 尽管心仍跳的飞快,但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还是叫人畅快。 但傅遥却不敢大意,只怕那马会再次疯跑起来,所以直到她翻下乌追的背,手中依旧紧紧抓着疯马的缰绳。 “乌追,好样的。”傅遥也不忘诚心夸奖乌追一番。 而乌追只是安静的看着她,丝毫没有得到赞扬后的兴奋,似乎一切都只是寻常。 傅遥又转头望向疯马背上的女子。 那女子同样也望着她,“谢……谢姑娘救命。” 虽然声音颤抖的厉害,但人还有意识,还能说话。足以说明,人是吓的不轻,索性还没吓丢了魂。 “能动吗?我扶你下来。”傅遥冲她伸出手。 得了这话,那姑娘赶紧将手递给傅遥,如此温暖的天气里,那姑娘的手却凉的像冰。 “血……” 闻言,傅遥这才发觉,她的右手手心处正在徐徐往外淌着血,大约是先前使了太大的力去拉扯那疯马的缰绳,磨破了却恍然未觉。 可见方才的情况,有多危急了。 眼看着自个的血,沾了人家白白净净的姑娘一手,傅遥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正要将手收回来,那马背上的姑娘已经借着傅遥的力,从马上下来了。 大约是因为在马背上颠簸了太久腿上没劲儿,要么就是吓的腿软。 那姑娘一下马,就一屁股跌坐在地,连带着傅遥也险些被她拽倒。 傅遥本想将人从地上拉起来,但此刻,她身上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扶别人,索性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重重的喘了口粗气。 打量着眼前的姑娘,样貌不俗,穿着打扮更是不俗。 而她方才骑的那匹马,发狂是发狂了,但无论从身形还是奔跑的速度上来看,也是匹不可多得的好马。 而更不可多得的是,马背上那幅金镶玉石的马鞍,简直贵气无比。 可见她救下的这位不是皇亲国戚,也是个名门千金。 只是一个千金大小姐,怎么会一个人在如此偏僻的地方骑马,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这厢,傅遥正纳闷,就远远的望见周佳榕正小跑着向她这边过来。 而与周佳榕一起的,还有几个陌生男子。 看来,应该是这姑娘的朋友。 眼看有那么多生人在,她就这么坐在地上实在不雅,傅遥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也一并将已经歇回神的那位姑娘从地上拉了起来。 “姐姐,方才可吓死我了。”周佳榕率先扑上前,挽过傅遥的手臂,“快叫我看看,有没有伤着哪里。” 另一边,那女子见着友人,立马就哭了。 “哥……” 原来不是友人而是亲人。 那为首的男子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的拍了拍那女子的后背,以示安抚。 转而望向傅遥,见傅遥戴着面纱,便是一怔。 然而事实上,他并不是因为傅遥脸戴面纱才惊讶,而是因为方才惊鸿一瞥,那双与他遥遥一对的眼,实在清澈灵动,美的叫人惊心。 第七十章 恩怨分明

“今日,多谢姑娘仗义出手,救家妹于危难,在下感激不尽。”那面容俊秀的青年彬彬有礼的与傅遥说,“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在下来日必要登门重谢。” 登门重谢就不必了,她又不是为图什么回报才救这青年的妹妹。 傅遥寻思着,正预备这么回,谁知那青年的妹妹却突然说,“我认得她。” 闻言,傅遥一惊,这姑娘怎么可能认得她?更何况她脸上还戴着面纱呢。 “她,她是忠勇侯府的姑娘。”那青年的妹妹指着周佳榕说。 原来是佳榕,傅遥这才勉强松了口气。 只是这下,又轮到周佳榕觉得疑惑了。 瞧周佳榕的神情,仿佛并不认得眼前的女子,而她也是这么说的。 “我可不认识你。” 因为惊疑,周佳榕言语间难免带着几分戒备,使得气氛忽然就变的尴尬起来。 那青年却反应极快,忙冲傅遥和周佳榕拱手一礼,自报了家门,“在下李珺晏,父亲是通政司通政使李勋,这是家妹李芝兰。” 如傅遥先前所猜测的,通政司通政使,果然门第不低。 只是一个三品官员的女儿,竟然敢用金镶玉石的马鞍,是不是有些过于奢靡,也僭越了本分呢。 不过眼下,却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即便要追究,那也轮不到她来追究。 傅遥就是觉得李勋这个名字,隐约有些耳熟,仿佛是在哪儿听过。 “今日,在下是背着家人带妹妹出来骑马的,不想家妹竟突遭如此横祸,若非姑娘施以援手,家妹只怕……姑娘请受在下一拜。”李珺晏说着,冲傅遥就是一礼。 “李公子有礼。”傅遥也忙回礼。 “敢问……敢问姑娘芳名?” 闻言,没等傅遥说什么,周佳榕就立刻挡在了傅遥身前,“我姐姐的名字怎么能轻易告诉别人。” 李珺晏听周佳榕口气不善,似是要恼,赶紧赔礼,“是在下唐突,冒犯姑娘了。” 但心里却不禁犯起了嘀咕。 据他所知,忠勇侯周珩膝下统共就有一子一女,儿子换作周佳木,是太子爷的伴读,成日与太子爷厮混在一起,是太子爷的宠臣。 忠勇侯的女儿唤做周佳榕,是出了名的泼辣骁勇,就是眼下站在前头,一脸怒意盯着他的这位。 周佳榕口口声声唤那戴面纱的女子姐姐,而非表姐或堂姐。 难道这位也是侯府千金? 可是忠勇侯明明就只有周佳榕一个女儿——难不成是庶女? 这也不大可能。 毕竟嫡庶尊卑有道,哪有堂堂嫡女当众维护一个庶女的道理。 如此,这面带白纱的女子,究竟与周佳榕和忠勇侯府是何关系? “姑娘,您流血了。”李芝兰的随从,忽然轻呼一声。 “这不是我的血,是我恩人的血。” 闻言,周佳榕赶紧回身问:“姐姐,你受伤了。” “无碍,手心磨破了点儿皮而已。” 周佳榕不信,赶紧拉过傅遥的手来查看,“这哪是磨破了皮,再严重点儿手就不能要了,瞧,还流着血呢。”周佳榕说着,赶紧从怀中掏出条帕子,给傅遥包上。 李珺晏见此,本想上前,却又不方便上前。 “姑娘您受苦了,在下一定得请个郎中,给姑娘好好瞧瞧。” 傅遥只怕暴露了身份,不愿再与这些达官贵人纠缠,只道:“这点小伤,不劳公子费心,我见令妹吓的不轻,身上大约也脱力了,公子快快送您妹妹回去歇息吧。” 李珺晏见妹妹李芝兰面色苍白,连站都有些站不稳,这才又与傅遥拱手,“今日仓促,来日在下一定亲自登门,拜谢姑娘。” “登门就不必了,只是那匹马……”傅遥说着,望向那匹已经冷静下来的疯马,“上天有好生之德,望公子别为难它。” “姑娘慈心,在下敬服。姑娘尽管放心,在下定会善待那匹马。”李珺晏答。 傅遥点头,也没再多话,与李芝兰道了声保重之后,变拉着周佳榕率先离开了。 两人骑马走出去老远,周佳榕回身见没人跟上来,才嘀咕了一句,“难得出门一趟,竟然好巧不巧的撞见了李家人,还真是晦气。” 傅遥闻言,不禁问:“李家人?怎么,妹妹与他家曾有过节?” “过节算不上。”周佳榕答,“方才听说姐姐救下的女子唤做李芝兰,我才想起来,我从前曾与她有过数面之缘,却也没什么交情。姐姐知道,我一向与那些大家闺秀合不来,尤其是李家的娇娇女。” 傅遥越听越觉得迷糊,所以说,佳榕与李家人之间究竟有没有仇怨? 见傅遥眼中似有疑惑,周佳榕反问一句:“姐姐不知道李家?当朝丞相李元徽的李家?” 经周佳榕这么一说,傅遥才恍然。 怨不得她方才听着通政司通政使李勋的名号觉得耳熟。 那李珺晏和李芝兰的父亲李勋,不就是当今丞相李元徽的次子吗? 怨不得一个三品官的女儿,能用上堪比皇家规制的金玉马鞍。 人家可是有位当丞相的亲爷爷和做皇后的亲姑姑呢。 那可是正经的皇亲国戚。 尽管不知道周佳榕为何厌弃李家人,但同样的,傅遥对李家人也心存怨念。 当年,傅遥的爹爹辅国公傅正卿,之所以因怨怼皇上,意图谋反这莫须有的罪名被发落,就是那丞相李元徽鼓动纠集群臣,领头弹劾的。 当时,若非李元徽咄咄相逼,一味的进谗言蛊惑挑唆皇上,她傅家也不会落到最后被抄家灭族的悲惨下场。 与傅遥而言,李元徽那个老匹夫,就是她的仇人。 虽然记恨李元徽,但傅遥也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李元徽是李元徽,李芝兰是李芝兰。 就算她预先知道李芝兰就是李元徽的亲孙女,她也还是会出手相救。 就像她并没有因为当年下旨要抄她家,灭她傅氏一族的人是当今皇上,而憎恨太子爷。 人她已经救了,不是为别的什么,只为自己心安理得。 但是从今以后,她不想再与李家人有任何瓜葛,甚至不愿再提起这家人。 于是,傅遥故意未接周佳榕递来的话茬,只道:“时辰不早,得赶紧回去了。妹妹,咱们用跑的。” …… 这一趟跑下来,跑的酣畅,周佳榕几乎已经克服了怕马的心病。 说是回头自个会再用心练练,也没再耽搁,便与傅遥乘上马车,即刻回城。 一路顺利,眼看着就要进城了。 却忽然有人横在路中间,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周佳榕气愤难当,大喝一声,“谁敢拦我忠勇侯府的马车!”便掀开马车帘子出去了。 第七十一章 事情闹大了

“车是我拦的,你想怎样?” “哥……” 一见是周佳木带人横在路中间,还冷眼瞪着她,周佳榕瞬间就没了脾气。 傅遥跟在周佳榕身后探出了头,见是周佳木,虽然有些惊讶,却并不慌张,反而觉得见了他,心里就踏实了。 只是周佳木身边除了跟着周显以外,高文和高武兄弟怎么也在? 难不成这事儿已经惊动了太子? 看来事情是闹大了。 傅遥赶紧将脸上的面纱摘下,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听周佳木冲周佳榕呼喝道:“周佳榕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敢?你难道不知道后果?” 这还是周佳榕头一回见她哥如此生气,不止直呼其名,还用如此吓人的声音吼她。 周佳榕也是吓着了,怯生生的盯着周佳木一声都不敢吭。 “佳木,你别怪佳榕,今儿的事都是我的不是,是我觉得闷,哄佳榕带我出来骑马的。”傅遥说。 “阿遥你不必帮她说话,楚莘把经过都与我说了。”周佳木说着,又狠狠的瞪向周佳榕,喝道,“你如今能耐了,还会使调虎离山之计了?是我昏了头,竟然会叫你去跟阿遥作伴!” “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只是……只是不想在赛马时输给人家,想找个人陪我练练。奈何爹爹如今不在家,哥你又忙,我见阿遥姐姐成日闷在跨院里……” “还说!”周佳木又是一声怒喝。 “哥,我真错了。”周佳榕也不傻,知道在这种情形下,解释也什么用,又赶紧认错。 尽管周佳榕乖觉,但周佳木依旧怒火中烧,毫无减弱的迹象。 “还有,你不光把人给我拐走,连马都不吱一声,就给牵出来了。翻羽性子温顺,你牵去骑骑也就罢了。乌追性子野,五日前才踢伤了马夫,你就敢牵它来骑。别说从它背上摔下来,它若犯性,冷不丁的给你一蹄子,也够你筋骨尽断,一年半载下不来地。” “乌追它很听阿遥姐姐的话……” “给我闭嘴!” 周佳榕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眼圈已有些微微泛红。 “哥,你别总这样瞪着我,我害怕。” “你还知道害怕?”话说到这里,周佳木的口气不自觉的就收敛了几分,“等着回府以后,我再跟你算帐。” 周佳榕这是真怕了,连忙往傅遥身后躲,想要寻求庇护。 眼看着这感情要好的兄妹俩,如今却为她吵得不可开交,傅遥也是自责。 “到底没有人将我手脚捆住,硬绑出来。佳木,我知道你是因为担心我俩才会动气。你消消气吧,等回去以后,我来给你个交代。” 听了傅遥的话,再望望这个人,即便此刻周佳木心里有再大的火气,也都尽消了。 “人没事儿就好。”周佳木说,“咱们回去吧。” 傅遥点点头,又一脸歉疚的望了望周显和高氏兄弟,才拉着周佳榕坐回去。 回去的一路上,周佳榕话很少,偶尔说一句也是“我哥好吓人”,“我哥可从来没有那样跟我说过话。”之类的话。 看样子,是真吓得不轻。 其实,傅遥也有同感。 在她的印象中,周佳木一直都是个很风趣很和气的人,脸上成日里都挂着爽朗温柔的笑容。 方才,她也是头一回见周佳木发火。 不过,这回还真不怪周佳木会动肝火。 虽然今日之事,并未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恶果,但太子爷那头可是彻底惊动了。 只怕周佳木回头也不好交代。 傅遥只怪自己糊涂,当时她但凡能再坚定些,眼下也不会是这种局面。 这回她的的确确是闯祸了。 …… 一行在忠勇侯府的侧门下了车马,正见管家老方侯在门口。 老方见众人都安然归来,却并未松口气,立马迎上前,与周佳木耳语了几句。 周佳木听后,多余的话也没说,只是与傅遥和周佳榕说:“跟我到正厅来。”话毕,便率先转身入了府。 周佳榕一听要去正厅,立刻就紧张起来,赶忙上前挽住傅遥的手,“姐姐,我哥不会要请家法吧?” 家法? “府上还有家法?” “可不,那是一根祖传的蛇纹木棍子,有三尺长,两寸厚。姐姐知道蛇纹木吧,那可是质地最硬的木头。那一棍子打在身上,别说皮肉,骨头都能打拦。我听我爹说,他小时候犯错,我祖父就曾拿这根棍子打过他,还没下重手,就险些打断了我爹的腿。” 蛇纹木傅遥听说过,木质极硬。 那一棍子招呼在身上,的确够受。 不过周佳榕的确是多虑了,傅遥敢担保,就算周佳木再生他这妹妹的气,也断然舍不得出手打她,更别说拿那种能伤人的东西打了。 “你放心,你哥绝不忍心打你。” “那可没准儿。”周佳榕说,“姐姐,要是待会儿进了屋,发现苗头不对,我就拉着你跑。” 傅遥闻言,觉得周佳榕还是小孩儿心性。 想着多说无益,便颇为配合的点点头,当是答应了。 进了正厅以后,厅内并没有出现周佳榕惧怕的蛇纹木家法。 但厅内坐的那个人,却比家法更可怕百倍。 与太子爷一别一个多月,傅遥万万没想到,她会在如此难堪的情况下,与太子爷相见。 眼前的太子爷,依旧如印象中那般清俊隽朗。 只是此刻,他乌黑的眉头却沉凝着,原本黑湛的双眼,也一片大雾弥漫。 虽然他的神情并不像是在生气,但那股强大到令人压抑的气场已经表明,他在生气,而且很生气。 周佳榕显然不是第一回见太子,但回回见太子,她都紧张,今儿就更别说了。 可任她再紧张害怕,礼不能省。 “臣女给太子殿下请安。” “周姑娘不必多礼。”崔景沉口气还算温和的说。 周佳榕闻言,赶紧起身,也不敢去看崔景沉。总觉得太子爷的眼神无论何时都是冷冰冰,看的人心里发寒。 “你,立刻回去面壁思过。”周佳木瞪了周佳榕一眼,口气依旧不大好。 一听这话,周佳榕如获大赦,便要拉着傅遥走。 但傅遥却定在原地,哪敢离开半步。 第七十二章 务必珍重

见傅遥不动,周佳榕又试着拉了她一把。 见傅遥依旧站着不动,周佳榕便有些急了。 一旁,周佳木见状,忙冲周佳榕使了个眼色,小声说:“别闹,快走。” 周佳榕明明是听见了,可见厅堂内的气氛仿佛不对,哪肯舍下傅遥独自离开。 于是,也站下不走了。 傅遥知周佳榕仗义,却知这个当口,周佳榕确实不方便留下。 也忙给周佳榕递眼色,示意她赶紧出去。 周佳榕脾气极犟,是打定主意要留下陪傅遥,却在崔景沉一句,“本太子有话单独与她说。”之后,败下阵来。 周佳榕向来胆子大,即便怕她爹爹忠勇侯,那也是假怕。她长这么大,唯一打心底里觉得惧怕的,就是太子崔景沉。 周佳榕也说不好她究竟为何会怕太子,大抵是因为她从未见这个人笑过。 再有,他看人的眼神,太冷太淡漠,寒铁似的。 “姐姐,那我先走了。”周佳榕心里觉得极不熨帖,想她这辈子还没做过这么不仗义的事。 傅遥见周佳榕这幅脸色,赶忙握了握她的手,意在告诉她无碍。 赶着周佳榕前脚刚走,傅遥后脚就跪下了。 旁的辩解一概没有,直接说:“奴婢有罪,甘受殿下一切责罚。” 周佳木见傅遥这是要把所有罪名一起扛,哪能由得她,于是只好站出来大义灭亲,实话实说,“殿下,这事儿不怪阿遥。是佳榕抢了阿遥的弓弩做要挟,逼阿遥陪她出城骑马的。” “你也出去。”崔景沉瞥了周佳木一眼。 周佳木了解崔景沉的性子,若是不想把事情弄的更糟,还是要顺着他的意思比较明智。 况且,太子爷对阿遥……大约也不会真的为难她。 周佳木寻思着,只得老老实实的退身出去。 周佳木走后,厅堂内瞬间变的安静异常。 安静到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傅遥觉得此刻,她的心跳还算平缓,但这并不代表她不紧张,只是事已至此,不坦然又能如何。 就这样静默了良久,崔景沉才发话,而这一句并不是疾言厉色的质问,而是平静到令人咤异的轻声询问:“还记得在锦州,州牧府上,那夜的小厨房中,我最后与你说的话吧?” “记得。”傅遥答,她怎么能忘。 “既然记得,那我问你,你的这条命,难道还不如一把弓弩吗?可知你如今是罪奴之身,一旦身份暴露,那些居心叵测之人,随时都可以先斩后奏,取你性命。” 傅遥无言,将头埋的更低。 错便是错了,她无颜辩解。 又是一段冗长的沉默之后,崔景沉起身,缓缓的走到傅遥身前。 傅遥低着头,忽然看到一只手递到她眼前。 十指修长,骨节分明,这双手依旧如此秀气好看。 傅遥不禁抬起头,正对上崔景沉的眼。 而她这才发觉,崔景沉的眼似乎有些微微泛红,仔细一闻,身上还泛着些淡淡的酒气。 是啊,今日太子爷本来是与周佳木一道,去太傅府上喝喜酒的,这个时辰,酒席远还没散。 吃喜酒多高兴的事,却被她给破坏了。 傅遥心底的自责更盛。 “人没事就好,起来吧。”崔景沉说,又将手往前递了递。 傅遥闻言,有些发怔。 她原以为她此番自作主张闯下这祸,太子爷即便不重罚她,也少不得要气急败坏的训斥她一通。 却没想到,太子爷不但一句重话都没说,竟然还反过来安慰她。 在傅遥的印象中,太子爷向来都是个赏罚分明之人。 不会刻意对谁施以重责,更不会轻易饶恕谁的罪过。 但今日,太子爷竟对她如此宽容。 无论是出于感激,还是其他什么缘故,傅遥都想要去握住太子爷向她递来的那只手。 但此刻,她却不能。 她手上有伤,还流着血,她不能将血污沾到太子爷手上。 而就在傅遥迟疑不动之时,崔景沉忽然俯身上前,轻轻的挽住了傅遥的手。 微热并略带酒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傅遥惶然,忽然觉得心底某处,徒然变的滚烫,那灼灼热气,活要将人烤化。 在将傅遥扶起之后,崔景沉原本预备松手,却感觉到傅遥的手心似乎有些异样。 又见傅遥急着将手抽回去,他反而握的更紧了。 “嘶……”傅遥吃疼,轻呼了一声。 “手怎么了?”崔景沉立马将傅遥的手拉到眼前,“怎么伤成这样。” 傅遥闻言,原本想使劲儿把手抽回来,奈何崔景沉一手钳着她的手腕,一手捏住她的手背,无论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开。 于是只好乖乖作答,“骑马的时候,被缰绳磨伤的。” 崔景沉就这么望望傅遥,再瞧瞧她手上的伤,片刻,才将手松开。 “你说,你喜欢住在山间,还是水旁?” 得此一问,傅遥也是糊涂。 太子爷突然没头没脑的问她这么一句,究竟是什么意思? 见傅遥一脸疑惑,也不作答,崔景沉才又说:“过阵子,我会另给你安排一个新住处。” 新住处? 傅遥越发困惑,难道就因为今日之事,太子爷便决定要叫她搬离忠勇侯府? 为不牵连忠勇侯一家,傅遥心里虽然早就动过这个念头。 但眼前这个契机仿佛不对。 若她是因为这个缘故,被太子爷送走,周佳木和周佳榕心里怎么能好过。 “奴婢在忠勇侯府住的很好,想再住一阵子,至少要等到侯爷回来,见上侯爷一面再走。”傅遥说。 “我原本也以为你住在忠勇侯府最好。”崔景沉望着傅遥说,“但眼下,忠勇侯府与你来说,已经不再安全。” 不再安全?难道…… “经探子来报,近日忠勇侯府外,时常有人窥探。只怕已经有人察觉到你的存在了。”崔景沉说。 傅遥闻言,心惊不已。 “今日一闹,也不知有没有惊动这些人,但为保万全,你必须离开。” 傅遥知事关重大,立刻冲崔景沉一礼,“但凭殿下安排。” “那就这么定下了。”崔景沉说着,目光又落到了傅遥的手上,“记得上药。” 傅遥只管点点头,没应声。 崔景沉也没再说什么,又望着傅遥静默了片刻,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临出门的时候,他忽然站定,“弓弩没了,我可以再送你,但是你就这么一个,所以,务必珍重你自己。”话毕,便转身离去。 第七十三章 引以为戒

傅遥觉得,她方才真应该与太子爷也道声保重,就算是礼尚往来。 可惜太子爷走的太匆忙,没来得及。 崔景沉前脚刚走,片刻,周佳木就进了屋。 大约是知道太子爷并没为难傅遥,周佳木的神情还算平和坦荡。 “还好吗?”周佳木问。 “还好。”傅遥答,又反问一句,“佳榕回去了?” “原本还想赖在这儿等你,叫我撵回去面壁思过了。” “佳榕年纪小,难免贪玩些,说到底还是我这当姐姐的不好,你怪我,别怪她。” “我有数。”周佳木望着傅遥,目光清和,“你今儿也累了,快回去歇着吧,只是手上的伤……” “我自己可以,再怎么说我也是半个女郎中。” 闻言,周佳木脸上才见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回去吧。” 傅遥点头,刚转身要往外走,又回身,“殿下要给我换住处的事,你知道吧。” “殿下都与你说了?” “嗯。”傅遥应道。 “如今正与殿下商议此事,还没最终定下。等回头定下了,我再与你详说。你放心,殿下与我,一定会顾你妥当周全。” “我怎么会信不过你。”傅遥说,“今儿你累了,也气着了,比起我,你更该好好歇歇。” 周佳木点头,冲傅遥笑笑。 只是那笑容,似乎有些勉强。 隐约透着一股惆怅与凝重。 …… 大约是猜到傅遥出去折腾这一趟回来,身上必定疲累,待傅遥回到跨院时,楚莘已经将沐浴用的洗澡水烧好,也是细心。 傅遥一进屋,楚莘就望见了她手上的血迹,二话没说,便取了药箱来。 见楚莘万分仔细的替她处理伤口、上药,生怕弄疼了她的样子,傅遥心中的愧疚更盛。 “今儿吓着了吧,是我太轻率,对不住你。” “今日之事,不怪姑娘,是奴婢的不好,没有保护好姑娘。如若不是奴婢犯傻,被榕姑娘支走,姑娘眼下就不会受这份罪。姑娘您放心,奴婢以后一定会放机灵些,更尽心的服侍姑娘。” 与楚莘一段日子相处下来,楚莘是什么性子的人,傅遥知道。 虽然不够伶俐,但心善,也忠厚。 既然楚莘对她以诚相待,那她日后也必定以心相待。 不过今日之事,虽然没有一个人怪她,但傅遥心里清楚,今儿这事她办的并不漂亮。 大家越是不怪她,她越是觉得自惭形秽。 过去的事,已经于事无补。 但来日,就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傅遥默默叮嘱自己,就以今日之事为戒,日后无论何时何事,都得以大局为重,小心行事。 …… 晚膳后,傅遥正坐在榻上看书,就听楚莘来报,说是榕姑娘来了。 傅遥原以为周佳榕被周佳木罚面壁思过,如此,怕是要有些日子见不到这小丫头了。 没想到才过了两三个时辰,人就被解禁。 可见周佳木还是心疼这个妹妹,先前的冷言冷语,也都是在气头上才说的。 傅遥忙放下书,“快将人请进来。”。 片刻,周佳榕便进了屋。 其实,周佳榕平日过来跨院,从来都是不叫人通报的。 风风火火的过来,又火急火燎的离开,很是随性。 只是这回,周佳榕显然还为先前的事有些惊魂未定,不仅老老实实的着楚莘通报后才敢进来,进来之后也不再似从前那般笑嘻嘻的就扑到傅遥身边,隔着老远就规规矩矩的给傅遥行了个大礼。 “妹妹这是做什么?” “姐姐,我是来还姐姐弓弩的。”周佳榕说着,从同行的丫鬟小月手中接过弓弩,紧接着又要冲傅遥一拜。 傅遥见状,赶紧迎上前要扶周佳榕起来,周佳榕却执意要行这个礼。 “姐姐别拦我,我哥方才又把我好好训斥了一通,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我哥也都与我讲明白了。我也是才晓得姐姐今日执意不肯陪我出游的苦衷,也知道今日一旦出了纰漏,会是怎样严重的后果。今儿的事是我错了,求姐姐看在我没存什么坏心眼的份上,原谅我。”周佳榕说着,双手捧着弓弩,高举过头顶,身子躬的很低,可见此番过来道歉,是诚意十足。 “妹妹快起来。”傅遥接过弓弩,“祸既然是咱俩一起闯的,就不分谁对谁错,姐姐不怪你,你也别觉得心里有疙瘩。” “不行,错就是错,姐姐得再受我一拜。” 周佳榕固执,傅遥也是费了不少口舌,人才肯省了这些礼,随她去软塌上坐下。 见随周佳榕过来的丫鬟小月,手臂上挎了个包袱,傅遥不禁问周佳榕:“妹妹叫人拿着包袱,这是要去哪儿?” “不去哪儿,是打算留在这儿,陪姐姐一起住。姐姐不会嫌弃妹妹,不愿与我同住吧?” “妹妹愿意过来陪我,我求之不得,怎么会嫌弃,只是妹妹怎么忽然想起要住过来?” “姐姐还想瞒我?”周佳榕说,“方才我哥都跟我说了,再过几日姐姐就要搬走,不住府上了。到时候,姐姐住的远,我就不能时常见到姐姐。我心里舍不得,便想着过来好好陪姐姐住几日。” 听周佳榕这么说,傅遥心里既觉得温暖,却又有些怅然若失。 她也不知道,究竟还要再经历多少这样的颠沛流离,她才能最终安定下来。 …… 因为从前在幽州时,一直都是与冷香同吃同住。 所以周佳榕搬过来陪她,傅遥不但不觉得别扭,还很高兴。 周佳榕因为是头一回跟别人同住,难免兴奋些。 尽管这一天折腾的人身心俱疲,但周佳榕却兴致颇高,硬是拉着傅遥说话,一直说到后半夜,才困的睡着。 而周佳榕也的的确确是个小孩儿心性,原本前一日还为周佳木对她的几句训斥耿耿于怀,还发誓以后一定要规行矩步,不叫她哥哥再恼火费心。 谁知一觉醒来,小丫头就把那些信誓旦旦都抛诸脑后,早膳桌上就兴致勃勃的与傅遥商议,说待会儿用完早膳,想与傅遥一起切磋切磋箭术。 傅遥只当周佳榕只是这么提议一下,没成想,早膳之后,周佳榕还真叫人把弓箭和箭靶都搬来了跨院。 屋外小小的院子,瞬间就变成了靶场,也成了兵器陈列场。 见周佳榕一气儿摆出七八张弓箭来,傅遥也算是开了眼界。 而周佳榕对这些弓箭,也是如数家珍。 弓箭的来历,材质,射程,较其他弓箭的优势劣势,都讲得头头是道。 但光说不练假把式。 总得要搭箭弯弓,亮亮真本事不是。 第七十四章 不速之客

周佳榕不光了解弓箭,箭术也是相当精湛。 别说与她同龄的姑娘,就算是比她稍年长些的公子,也未必有她的准头。 “姐姐别只顾着给我拍手叫好,姐姐也挑把应手的,跟我切磋切磋。”周佳榕边说边从中给傅遥挑了一张弓,“这把弓轻巧,弓弦也不那么韧,不必使太大的力气就能拉满,姐姐试试。” 经周佳榕这么一说,傅遥也跃跃欲试,但她手上还有伤,哪方便玩这些。 周佳榕也才反应过来,一拍脑袋,“瞧我,只顾着自个高兴,竟忘了姐姐手上的伤。” “妹妹尽兴就好,其实我即便手上没伤,也不方便做这些弯弓射箭的事。我这手臂上有旧疾,因为当时伤了筋,到如今也使不上劲儿,所以才只能用弩,不能用弓。” “姐姐身上负过伤?什么时候伤的,怎么伤的?” 傅遥闻言,右手不自觉的就覆在了左臂的伤处。 那是在去年冬,凉州。 驿馆走水那夜所发生的一切,与傅遥而言可以算是噩梦般的回忆。 但的的确确是她命运的转机。 尽管被刺客掳走受了重伤,但就是在那夜,在她狼狈到极点的时候,遇见了太子爷。 还有,唐意。 眼下,她身上的伤早已痊愈,虽然难免留下了疤,但她如今却活得好好的,不只如此,还在一步一步的完成她替父报仇的心愿。 那唐意呢? 那夜,他伤的可不轻。 但坚韧如唐意,应该能挺过来吧。 “姐姐在想什么,如此入神?” “没。”傅遥笑笑,这才回过神来。 周佳榕也并未深究傅遥手臂的旧伤,又提议说:“既然姐姐不能拿弓,那姐姐就拿弩与我比试一场可好。” “也好。”傅遥应下,正预备亲自回屋取弩,却忽闻管家老方在院外求见。 尽管老方是府上的管家,却也算傅遥这间跨院的稀客。 就连周佳榕都觉得甚是稀罕,“方叔来姐姐这儿做什么?” 傅遥心中也无头绪,却知老方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 既然来了,想必是有要事,于是赶忙吩咐楚莘将人请进来。 老方显然是知道周佳榕也在这儿,匆匆进来才站定,就躬身一礼:“两位姑娘都在这儿就好,小的方才听门房的人来报,说门外一自称是通政使家公子的青年求见。还说昨日他家小妹曾在城外雁归山下受过姑娘恩惠,今儿是特意登门拜谢的。小的闻讯去瞧过,见那位公子气度不凡,排场十足,应该不是招摇撞骗的狂徒。所以赶紧过来问问两位姑娘,是不是真有这回事。” “是那个什么李珺晏?他还真来了。”周佳榕略显不悦的嘀咕了一句,冲老方说,“方叔你放心,你口中那位气度不凡的公子不是个骗子,即便是,也不敢骗到咱们忠勇侯府上。不过,他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你不必理他,直接轰走就是。” “这……”周佳榕的话不但没能给老方指点迷津,反而把人越说越糊涂,老方无奈,只得望向傅遥,“姑娘您说?” “不瞒方管家,昨日我与佳榕在雁归山下的树林中,的确从一匹受惊的马上,救下了一位女子。门外自称通政使家公子的青年,也的确是那姑娘的亲兄长。因为识得佳榕,所以临别前,他二人也说过来日要登门拜谢的话。只是我与佳榕妹妹都未曾当真,没成想人竟然真的找上门了。” 听了傅遥的话,老方才彻底明白过来。但心情却比先前迷糊时,还要紧张几分。 通政使家与丞相李元徽家是个什么关系,老方无比清楚。 老方深知,他家侯爷与李丞相虽然从未正面交恶,但私底下却早已是水火不容。 尽管这回是他们家姑娘对李家的姑娘有恩。 但依李家人素日狂傲的做派,李家的孙少爷实在不必如此殷勤的亲自登门致谢。 随便找个下人,送份谢礼过来,才是李家人为人处事的寻常做派。 今日之事,透着股蹊跷劲儿,务必得小心应对才是。 只是小心是得要小心,究竟要如何小心才妥当? 人眼下就在外头等着,见还是不见是首要问题。 周佳榕的意思是绝对不见,而傅遥的第一反应也是不见。 但思来想去,不见的确是不好。 想来,那位李珺晏李公子,是恭恭敬敬的带着礼物上门致谢的。 若是忠勇侯府,连个理由也没有,就将人拒之门外。 不光得罪了李家,也坏了忠勇侯府的名声。 周佳榕口口声声说,我忠勇侯府行的正,坐的端,才不怕李家那起子小人记恨,更不怕他们在背后乱嚼舌根。 是,堂堂忠勇侯府,是不必曲意巴结李氏家族。 但有句俗语说的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既然李家人一贯都是小人做派。 如若今日,他们将李珺晏拒之门外,那么明日坊间就会传出,忠勇侯倨傲狂悖,是非不分,公然侮辱当今丞相之孙的流言。 坊间的百姓不明所以,以讹传讹,那侯爷半辈子积下的好口碑,不就毁于一旦了。 什么公道自在人心,人言可畏才是常情。 忠勇侯府是不怕李氏家族,却也不方便公然与之为敌。 况且,原是侯府对李府有恩。 若再因恩成仇,那侯府这亏,岂不是吃的太莫名奇妙了。 因此,傅遥的意思是李珺晏要见,却不是由周佳榕这个侯府千金来见,更不是由她这个不能暴露身份的人来见。 还是得速速将周佳木请回来。 一则,忠勇侯如今不在府上,由公子周佳木出面接见,合情合理,也显得郑重其事;二则,周佳木机智圆滑,要应付一个李珺晏绰绰有余,是绝对不会闹的不欢而散。 只是眼下,不知周佳木是进了宫,还是去了哪里。 “回姑娘,公子临出门前曾交代过,说今日会与太子殿下出城一趟,若有急事,可着人去雁归山找他。” “出城去了?那恐怕要耽误些时辰才能回来。”傅遥思量着,“方管家还是尽量派人去找公子回来,若实在不行,咱们再另想办法。” 老方拱手一礼,“小的这就去办。”话毕,转身就要走。 “劳烦方管家,先去将李公子请进来,好生的奉茶招待,万万不要怠慢,务必将人给稳住了。依我看,那李家公子也不像个不通情理不懂礼数的,应该不会执意要见我与佳榕妹妹。一切都等公子回来再说。” “小的明白,一定会随机应变。” 傅遥点头,只盼李珺晏此番登门,只是单纯的为了致谢。 万万不要是另有所图才好。 第七十五章 盛极必衰

春末的雁归山,被一片葱茏的绿色笼罩。 北望群山巍峨,南望是烟波浩渺的朱雀湖。 山间风景如画,且人迹罕至,正是避世隐居的好地方。 半山,一处庭院中,太子崔景沉正与周佳木坐在一六角亭中品茗。 亭前一丛荼靡开的正繁盛,香气甜醉而浓郁,几乎要盖过了茶香。 周佳木吃了口茶,望着亭前那丛荼靡说:“阿遥闲来无事,最喜欢栽种些绿植花草,此处花树繁盛,又清净雅致,她必定喜欢。” 崔景沉无言,只是眸色平静的微微点了下头,表示赞同。 “这亭前的荼靡开的真好,气味又香甜,臣下可否折几枝回去,送给阿遥赏看?”周佳木问。 “这园子里其余的花你都可以折,唯独这丛荼靡不行。”崔景沉答。 要说比起花圃中那几株品种名贵的月季,这荼靡也算不得什么稀罕的花卉。 而殿下方才却用了“唯独”二字,难道…… “敢问殿下,这株荼靡与殿下来说有什么特别?若是有,以后可得命人小心打理。” “没有。”崔景沉十分干脆的应道。 没有?这下周佳木可糊涂了,既然不是一株有特殊意义的花,怎么就不能碰呢? 见周佳木一脸疑惑,崔景沉才又开了口,“这株荼靡开的极为繁盛,但盛极必衰。诗中有云,开到荼靡花事了。这荼靡是末路之花,不吉利,又何必采来送她。” 周佳木闻言,这才明白过来。 只是以他这么多年来对太子爷的了解,殿下何时曾在这种小事上留心。 “不吉利这样的词儿,从殿下口中说出来,还真是稀罕。”周佳木笑笑,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崔景沉闻言,略显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也不理周佳木的打趣。 周佳木也不是个不懂察言观色的人,也就没再追究荼靡的事,在浅尝了一口杯中茶后,又说:“这座缀霞山庄修建的别致,亭台楼阁,曲径游廊都独具匠心。最要紧的是山庄位置险要,易守难攻,阿遥住在这儿可保安全。即便真的突遇什么变故,这山上的小路多,也容易逃出去。” “这座山庄是当年我外祖父亲自督建的,也是我母后当年的嫁妆之一。自从母后过世以后,我就再也没来过。”崔景沉口气平和的说着,但眼底的惆怅,却如一块浓墨,化不开。 周佳木闻言,没言语,只觉得这话茬不好接,也不该接。 “我虽然每年都会命人将这缀霞山庄重新修葺一遍,但多少年没人住过,地方虽不旧,却也是过于冷清了。还是得着人再重新修一修,再接她来住。” “臣下方才在山庄中四处转过,觉得这山庄不必大修。陈设的家具都很新,只要准备些被褥茶具之类的东西,就能立即住人。”话说到这里,周佳木便顺势问了一句,“殿下决定何时叫阿遥搬过来?” 崔景沉答:“事不宜迟,就在这几日。” “那臣下今儿回去就与她说,好叫她先准备准备。” 崔景沉点头,“日后,即便她不住在你府上,你也要时常过来照应她。” “那是自然。”周佳木说着忽然起身,恭恭敬敬的与崔景沉施了一礼,“臣与殿下保证,像昨日那样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 “我信你。”崔景沉望了周佳木一眼,示意他坐下,周佳木这才又坐了回去。 在静默了片刻之后,周佳木又开了口,问:“殿下已经决定要与陛下提辅国公当年的冤案了?” “我原本预备等到有十成把握之后,再与父皇说。只是眼下前朝、后宫,蠢蠢欲动的人太多。只怕咱们将傅遥接回京都的事,也瞒不了太久。与其到时候被人揪住把柄,揭发出来,闹的处境被动,倒不如咱们自个选个好的时机,放手一搏。”话讲到这里,崔景沉望着周佳木,目光决绝而锐利,“一旦此番计划失败,我深陷其中,傅遥就要靠你来周全了。” “臣明白。”周佳木答,“臣知道,殿下珍视阿遥,也珍视臣一家,否则也不会急于将阿遥接来这里安置。您是怕万一功败垂成,掩护阿遥从这儿逃走,她总还能有条活路,而臣下一家也可撇清关系。可是殿下您,也该为自己打算,这里到底是先皇后昭惠皇后的陪嫁山庄,一旦有人发现阿遥藏匿于此,您可是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 “我当日既然决定要趟这浑水,就没打算将自己洗清。”崔景沉望着周佳木说,“佳木,你与我从小一起长大,你我之间不只是君臣,也有兄弟之情,这些年你为我奔波筹谋,鞠躬尽瘁。荣华富贵没享受,却成日里跟着我担惊受怕。如若在我大难临头之时,还要拖累你一家,那未免……未免就太不是东西了。” 听了这些话,周佳木却颇为从容的笑道:“殿下不必为臣考虑的那么多,可知,自从臣选择追随殿下,与殿下共进退以后,便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不。”崔景沉立刻反驳到,“你是家中独子,上有高堂,还有一个年幼的妹妹。你责任重大,怎么能将生死看淡。况且,还有傅遥,她还等着你去保全。” 闻言,周佳木默默的思量了片刻,正预备开口说什么,忽然见常安匆匆进了庭院。 “什么事?”崔景沉问。 常安躬身,道:“回殿下,周公子,忠勇侯府来人禀告。说是通政使家的公子李珺晏登门拜访,请周公子速速回去。” “李珺晏?我与他不过是点头之交,他突然来府上做什么?”周佳木疑惑。 “回公子,据说是傅姑娘与令妹,昨日在城外搭救过李公子的妹妹,李公子今日登门,是为致谢的。” 话听到这里,崔景沉不禁望向周佳木,意在问他是否确有其事。 周佳木一头雾水,“这事儿我半点都没听说,阿遥和佳榕都没提过。” “既然人都带着谢礼找上门了,此事大约也不是杜撰出来的。你赶紧回去,小心应对。” 周佳木知事不宜迟,也没再啰嗦,便拜别崔景沉,匆匆下山去了。 第七十六章 欠考虑

周佳木一路快马加鞭的往回赶,想着李珺晏突然找上门,阿遥和佳榕心中必定慌乱。 否则,也不会大老远的派人出城给他传信。 速度不由得又加快了几分。 这厢,周佳木刚在侯府门前下马,管家老方就匆匆迎上前。 还没等周佳木问出,李珺晏何在? 老方就先说:“回公子,咱们侯爷回来了。” “爹回来了?”周佳木有些讶然,“前几日才捎来的家书中不是还说,爹最早也要月中才能回来吗?” 老方闻言,也没多做解释,“公子先随小的进来吧。” 周佳木也没再说什么,一路随老方到了正厅。 还没进正厅的门,周佳木就听到他爹周珩响亮且浑厚的说话声。 一进屋,见他爹正与傅遥说话,周佳榕则在一旁作陪。 “爹,您回来了。”周佳木也是高兴,赶紧给周珩行了个大礼。 “自家人,何必拘这虚礼,快起来。”周珩说着冲他挥手,“过来坐。” 周佳木赶紧上前,打量着这屋内都是自己人,并未见那不速之客,不禁问:“不是说通政使家的公子,李珺晏登门到访,怎么不见他?” “人已经被爹打发走了。”周佳榕笑嘻嘻的说,“若是干等着哥回来,什么都迟了,还好爹回来的及时。” 闻言,周佳木也算松了口气,这才坐下。 而周珩却没急着与久别不见的儿子寒暄,而是和颜悦色的望向傅遥,“方才咱们说到哪儿了?” 忠勇侯周珩武将出身,虽然从面相上来看,长的并不凶悍,但早些年东征西站,杀敌无数,身上难免带着一股戾气。 但面对傅遥,他却十分可亲和霭,连说话的口气,都是难得的轻声细语。 “爹,您刚与我俩讲到恪州恭定侯叛乱。”周佳榕说。 周珩一副恍然的样子,又接着说,“那日,傅兄与我率军破了恪州首府靖城,长驱直入,一路攻到了恭定侯府。恭定侯此人,极其顽固狡猾,明知大势已去,却仍负隅顽抗。还试图从府中突围出来。 那时候,一方为奔逃活命,一方又觉得胜利在望,双方便都杀红了眼。 而当时的我,年轻气盛,只想着要冲进侯府活捉恭定侯立功,竟然没留神有人在暗处放冷箭。 那时,若非傅兄挺身而出,为我挡下那箭,我哪还有命坐在这儿与你们这些孩子讲这些事。傅兄他,不只是我的好兄长,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尽管这个故事,周佳木和周佳榕从小到大,已经听过无数遍,但每回再听,还是会为辅国公的忠肝义胆所折服。 “我自恨没有本事,没能在傅兄含冤受屈时救他于水火,竟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好兄长含恨而终。每每想起这些,我都是愧疚难当。”话说到这里,忠勇侯重重的叹了口气,大约是悲恸伤心,眼珠都有些充血发红。 傅遥见此,也忙开了口,“周叔叔,当年我家遭难时,我年纪虽小,却也知在我爹被人冤枉,合力诋毁弹劾之时,就只有叔叔肯站出来力保我爹,为我爹说话,甚至不惜以辞官归因来抗争。再者,当年若无叔叔暗中保全,我与兄长只怕早就死在了发遣的路上。而如今,叔叔又肯冒险将身为罪奴的我留在府上,傅遥心中感激不尽。若您再说愧疚,那傅遥便要无地自容了。” “爹和姐姐这样谢来谢去,显得多生分。”周佳榕见气氛有些悲切,赶紧站出来调和,“咱们周傅本就是一家人,哥从前不是常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为家里人,怎么用心都是应该的。” 周佳木闻言,忙接这话茬打趣说:“别看我这妹妹平日里傻乎乎的,可偶尔也能说出两句有道理的话。” 周佳榕横眉,“哥你惯会欺负我。” 周佳木笑而不语,望向周珩,“爹这一路车马劳顿的刚回来,又说了好一阵子话,身上必定乏累。咱们来日方长,先叫阿遥和佳榕回去,爹也好歇歇。” 闻言,傅遥便与周佳榕一道起了身。 “周叔叔赶路辛劳,是该好好歇息,傅遥先告退了。” 周珩点头,“孩子,只把这儿当是自己家,别拘束就好。” “是。” “爹,那我和姐姐就先走了,您好生休息。”周佳榕说。 “去吧。” 周佳榕闻言,笑嘻嘻的挽过傅遥的手,“姐姐,咱们还回去比试射箭。” 一听这话,周佳木立马将人给拦住,“你这小丫头,难不成又偷拿我的弓箭去玩了?” “不是偷拿,是借。”周佳榕辩解说。 “既然是借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就是……” “佳榕,把你哥的弓箭,原封不动的送还回去。”周珩说。 周佳榕闻言,嘴巴一瘪,不情不愿的说,“是,我马上就去还。” 周珩又说:“爹那儿有的是好弓,你若是要玩,随时叫老方去取。” 一听这话,周佳榕立刻转哀为喜,“爹,我真的能拿您的弓来玩?” 周珩笑笑,“爹何时骗过你。” 周佳榕大喜,“那榕儿这就去。”话毕,便什么也顾不上了,拉着傅遥就走,好像生怕她爹爹会反悔似的。 如忠勇侯这般威武之人,恐怕就只有对着自个的女儿,才能这般温柔可亲。 周佳木本是有意将傅遥和周佳榕支走的。 待两人走后,周佳木才问周珩,“爹在上封家书中不是说,最早也要月中才能回来,怎么忽然就回了。莫不是老家出了什么事?” “老家无事,家中却出了大事。你这孩子也是真能沉的住气,把遥儿接回来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也不提前与为父知会一声,若是知道,我就该早些回来,出一份力才是。” 周佳木闻言,立刻解释说:“不瞒爹,殿下起初打算做这件事之前,并无十足的把握。毕竟幽州远在千里之外,又过了这么多年,阿遥究竟过的怎样还不得而知,能不能平安的将人带回来,也未可知。只怕提前说出来,到后来会叫爹爹空欢喜一场,所以才瞒到如今,将人好好的送到您眼前。” “能找到遥儿,又能将人平安的带回来,的确是大幸,可惜远儿……”周珩幽幽的叹了口气,“当年我费尽心思疏通,才将远儿送到凉州大营中历练,就是怕傅兄的冤案,万一没有翻案之日,远儿来日也能凭借军功,脱了罪奴的身份。谁知……这个顾鸣远啊,真是太心急了,远儿才十九……唉,说到底,还是我欠考虑。” “远哥英年早逝,的确是可惜了。但逝者已矣,索性阿遥还好好的,爹就别再自责了。” 闻言,周珩心中的郁气不但没能得到舒解,反而冷眼瞪着周佳木,略带怒意的说,“为父不只自责,还要责备你呢。” 第七十七章 心甘情愿

一听说周珩要责备他,周佳木只觉得委屈,实在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做的不对。 “爹,您即便要教训我,也要叫我知道个缘故。” “还敢问缘故?” “愿闻其详。” 周珩知道他这儿子向来能言善道,也不愿与他耍嘴皮子,直言道:“你以为你助太子殿下将遥儿接回来,就是大功一件?简直大错特错。” “爹的意思是?” “遥儿是一定要从幽州接回来的,却也该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的将事情都考虑周全了。眼下,你只管将人藏在府上的跨院中,就觉得万无一失了?” 听了这话,周佳木也坦言道:“儿子也觉得,有些地方,儿子是欠考虑了,本该安排的更周详些才是。” 见周佳木态度诚恳,周珩也不忍心加以苛责,口气不觉间就缓和了几分,“遥儿是你傅伯伯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一旦因为咱们的疏忽冒进,害了遥儿的性命,咱们怎么对的住你傅伯伯。” “是,儿子以后,一定会小心行事。” 周珩点头,“好自为之。” “还有……”周佳木犹豫了片刻,才问,“爹可知李珺晏今日登门到访的目的?” “为父听佳榕说,昨日她与遥儿去城外驰马,偶然搭救了那位李公子的妹妹。那李公子今日是专程登门致谢的。” “昨日并未听阿遥和佳榕提及此事,若是知道,应该提早防备起来才是。”周佳木说着,又问周珩,“敢问爹一句,那李珺晏今日可有见到阿遥?” “你这孩子,爹纵使再糊涂,也不会叫李家人接触遥儿。那李公子的确说,要当面感谢遥儿。我便告诉他,遥儿是咱们府上的远亲,前阵子也的确借住在府上,不过实在不巧,人已经在今早离开京都,回老家去了。而这李公子也是执着,又接着追问遥儿祖籍何处,走的哪条路回乡,都被为父一一搪塞过去了。” “这李珺晏未免也打听的太多了。”周佳木面带疑虑,“李家人素来阴险多谋,爹说,会不会是李元徽那只老狐狸察觉了什么,才故意派李珺晏前来打探的。” “为父觉得不像。依为父看,那李珺晏似乎是对遥儿有意,才会登门纠缠,不停的打听遥儿的姓名与家世。” 一听这话,周佳木就如被点着的爆竹,气愤难当,“就凭他,也敢打阿遥的主意?” 周珩闻言,审视了周佳木一番,“依为父瞧,你对你义妹,也未必坦荡。” “爹!”周佳木怔在当场,也是无言以对。 周珩却笑了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爹是过来人,自然明白你的心思。想遥儿那孩子,自小就聪明伶俐,一别五年多,人已出落的娉婷秀雅。那一身灵气,的确是一般的世家女子所少有。如遥儿一般出色的女子,你会为之动心,爹并不觉得奇怪。” “爹,其实阿遥她……” “你不必多说。”周珩手一挥,“其实,早在你傅伯伯在世时,我们二人就有意想叫咱们两家亲上加亲。如今你傅伯伯不在了,就留下遥儿一个孤苦伶仃,为父也希望你能一直照顾遥儿终老。只是眼下,遥儿是罪奴之身,按大夏国律,不能婚配。你若对遥儿有心,就绝不要委屈了她,一定要明媒正娶她。所以,咱们务必要为你傅伯伯将那冤案给翻过来。” 经周珩这么一说,周佳木难免有些心猿意马,全凭最后那句翻案的话,才叫周佳木重新定下心神。 “我正要与爹爹商议的,就是与帮傅伯伯翻案有关的事。” “快说。”一听这话,周珩难免有些心急。 “今日,儿子随殿下出城,是去勘察殿下为阿遥选的新住处。” “新住处?遥儿要搬走?” “是。”周佳木答,“爹刚回来,还不知道。近来咱们侯府周围,常常会有身份不明的人,不分昼夜的私自窥探府上。只怕咱们侯府与阿遥来说,已经不再安全。加之今日,又有李家人找上门,就更加不妥了。殿下有心周全阿遥,也有心周全咱们一家,已经决定将先皇后昭惠皇后的陪嫁嫁妆缀霞山庄腾出来,给阿遥暂住。” “殿下年纪轻轻,已是慧黠仁厚,思虑深远,是难得的帝王之材,你我父子能为殿下效力,也是为人臣者之大幸。” 周佳木闻言,也是感慨,“这些年,儿子日日在眼前看着,殿下的处境是越发凶险艰难,心里苦啊。若殿下能亲耳听到爹这番话,心中必定安慰。爹您要不要见见殿下,儿子可以代为安排。” “殿下才劳军归来,多少眼睛正盯着呢。如若我冒然去见殿下,只怕会引人揣测。为长远计,为父眼下还不方便去见殿下。” “是。” “不过佳木,爹这儿有几句话,要你代为转达殿下。” “爹请说。” 周珩说:“你告诉殿下,微臣周珩感激殿下周全微臣的义女傅遥,殿下大恩,微臣没齿难忘,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才能以报万一。” “爹的心意儿子明白,想必殿下也会明白。” 见周珩眉宇间已见疲态,周佳木又说,“爹爹车马劳顿,也是辛苦,您好生休息,儿子先行告退。”话毕,便要退身出去。 “等一等。” “爹还有什么吩咐。” 周珩望着周佳木,语重心长的说:“爹不管你对遥儿是什么心思,只有一点,婚姻大事,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勉强了她,总要她心甘情愿才行。” 一听婚姻大事这样的字眼,周佳木难免有些紧张不自在。 赶紧应了声是,便出去了。 从正厅出来,周佳木就直接去了跨院。 原以为这个时候,周佳榕也在,没成想他到时,这跨院里倒是安静,问过来应门的楚莘才知道,周佳榕是忙着去府上的兵器库挑弓箭去了。 至于傅遥,好不容易得了闲,正在后院打理花草。 周佳木便一路找到了后院,果然见傅遥正提着水壶,站在花圃前给花浇水。 周佳木上前,一把拿过傅遥手上的水壶,“你手上还有伤,就别做这些了,你去一旁坐着,我帮你浇。” “还是我来吧。”傅遥说,“你忙慌慌的从城外跑回来也是辛苦,看你累的,一脑门子汗,快擦擦。”说着,从怀中掏出条帕子递给了周佳木。 周佳木闻言,把脑袋往傅遥这边一歪,笑着说:“看在我护花有功的分上,不帮我擦吗?” 第七十八章 有朝一日

周佳木原本只是玩笑一句,也就那么一说,没想到傅遥还真就将手帕折好,亲自帮他擦汗。 望着傅遥一脸小心又认真的样子,周佳木忽然想起方才在正厅,他爹与他说的什么婚姻大事,又是心甘情愿种种。 心里忽然觉得有些甜,也伴着一丝微疼。 “好了。”傅遥笑笑,收了手,问周佳木,“你来不光只是帮我浇花吧?” 周佳木这才回神,反问傅遥,“昨日你与佳榕在城外救了李家人的事,怎么也不告诉我?” 得此一问,傅遥如实答:“若是知事关重大,我一定会跟你说。就是因为没当回事,所以才省去没说。怎么,此事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暂时还没有。”周佳木望着傅遥,突然抬起手在傅遥的脸前比划了一下。 傅遥疑惑,“你这是干什么?” “我是想看看,你若下回不戴面纱,那李珺晏是否还能认出你来。” “还别说,昨日幸好有佳榕给我准备的面纱,否则只怕真要坏事。” 周佳木笑笑,“佳榕那小丫头是有几分小聪明,却都没用在正经地方,尽想着怎么贪玩了。” “佳榕还小,贪玩些难免,等再过几年就好了。” “成了,咱们不说她,说说你。” “说我?” “你新的住处已经找好了。”周佳木说,“就在城外雁归山上的一处山庄,唤做缀霞山庄,曾是先皇后昭惠皇后的陪嫁嫁妆。” “先皇后的地方?我若冒然住过去,岂不冒犯?” “从前是先皇后的东西,如今是太子爷的,殿下既叫你住过去,你就安心住下。” 听周佳木的口气,这事似乎已经是定下了,既如此,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我何时搬过去?” “最快三日后,最迟五日后。” “好。” 见傅遥答应的这么痛快,周佳木心里却觉得有点难受。 尽管傅遥搬走以后,他还是能隔三差五的见到人,却不如人住在府上时方便,想了就能过来见上一面,说说话。 “你放心,我回头一定带上你爱吃的栗粉糕去看你。” 傅遥笑笑,“那这花圃里的花,就拜托给你了。” 周佳木点头,便提着水壶继续浇花了。 …… 一听说傅遥再过几日就要搬走,周佳榕二话不说又把包袱打好,说无论如何都要跟傅遥去同住。 可一听说那缀霞山庄是太子爷的地界,这才忍痛作罢。 只是周佳榕不能跟去,楚莘却要一起去。 周佳木说,唯有楚莘跟在傅遥身边伺候,他才能放心。 傅遥知道楚莘是忠勇侯府上的老人了,若一朝要她离开侯府,只怕她心里不乐意。 执意要问过楚莘的意思,才肯答应这安排。 而楚莘的态度也很明确,她愿意跟在傅遥身边伺候。 如此,周佳木也算安了心,还特别郑重其事的交代楚莘说,“从今以后,你就是傅姑娘的人,你从前怎么待我,日后就如何待她。” 楚莘只答应了一句“明白”,而后便恭恭敬敬的给周佳木叩了个头,紧接着又与傅遥叩了头,“从今以后,奴婢就是姑娘的人了。” 傅遥闻言,赶紧将楚莘扶起。 既觉得日后身边能有楚莘这样可靠的人帮衬着,心里踏实,同时又觉得对不住楚莘。 比起在忠勇侯府当差,只怕楚莘跟着她会受苦。 不过,既然楚莘说了,她是她傅遥的人。 那以后,她一定会像疼惜自己的亲人一样,善待楚莘。 …… 三日后的清晨,傅遥拜别周珩和周佳榕,由周佳木护送,乘马车前往京都城外的缀霞山庄。 马车从城东门出城,正好要经过从前辅国公府所在的隆安大街。 周佳木见傅遥的神情多少有些怅惘,不禁问:“你自从回来,也没说要回去故居看看,今日你出城后,只怕有日子不能回来,要不要顺路过去看看。” “不去。”傅遥的回答很果决,“那个家,我迟早是要回去的,却不是现在。等我大仇得报以后,我再堂堂正正的回去。” “阿遥好气魄。”周佳木说,“我相信,离你大仇得报的一天,必定不远。” “但愿如此。” …… 缀霞山庄位于雁归山北麓,人迹罕至,再加上山庄长年无人居住,山路年久失修,难免有些不平整。 但可以看出,通往山上这条路,今晨必定有人悉心打扫过,否则怎么可能会一尘不染。 尽管上山的路又长又陡,可当傅遥真正站在缀霞山庄前时,只觉得不虚此行。 若要傅遥用一个词儿来形容缀霞山庄,那就是“雅”。 大到亭台楼阁,小到窗棂上别致的雕花,皆是匠心独具,无不透着一股古朴高雅的气息。 傅遥觉得,这山庄的占地虽然不大,可若要仔仔细细的将山庄里外逛一遍,没有三五日是不够的。 只是这山庄好是好,就是太冷清,用民间俗语说,就是人气儿不足。 偌大个山庄,除了她和楚莘以外,再就只有一个姓秦的婆子管烧饭,还有一个负责洒扫的粗使丫鬟唤做灵芝。 周佳木说,知道傅遥下落的人不易多,先拨这两个可信的人过来伺候着。 等回头选了好的再给她送来。 傅遥倒觉得,其实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叫周佳木不必为这些事格外费神。 在见过秦婆子和灵芝以后,周佳木又领着傅遥在庭院里转了一圈,接着便带她去了卧房。 一进卧房,傅遥也是眼前一亮。 窗下,一张檀香木雕花的坐榻,极是大方精致,榻上一对藕荷色的大迎枕,颜色雅清,在这春末夏初的时节用再好不过。 再往里走,是一架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将床与外间隔开。 打量着屏风上的海棠,绣的是栩栩如生,极尽妍态,端详久了,仿佛都能闻到花香似的。 这屋里的家具摆设,无一例外,都相当别致奢华。 可要说最奢华的一件,当数那张乌木鎏金宝象缠枝大床。 瞧这张床的精致与华贵程度,绝对不输宫里的。 到底是先皇后曾经的陪嫁嫁妆,当真是不同凡响。 不过,比起这些精美到令人咋舌的摆设家具。 傅遥反倒更珍视这屋里的其他一些东西。 第七十九章 韶华极盛

月白色的棉细纱帐,湖蓝色的滑丝薄被,还有一个苏绣的抱枕。 这一样样,一件件都是傅遥在侯府用惯的东西。 傅遥是知道周佳木向来心细,却没想到连这些日常用具,他都会准备了一模一样的,当真是有心。 傅遥又在这屋里转了一圈,觉得这间卧房不仅摆设布置华丽雅致,还十分整洁。 就连窗棂的缝隙都擦的一尘不染,压根就不像好些年没人住的地方,叫人莫名的就喜欢这儿。 “你瞧瞧,若是缺什么,尽管告诉我,我回头立刻叫人再送来。”周佳木说。 闻言,傅遥立刻应道:“你思虑周全,能有什么东西是没想到的,哪里还会缺什么。” “对了,你看这儿。”周佳木说着,来到南窗下的一张书案前。 傅遥也赶忙跟了过去,才见书案旁整整齐齐的码放了两个大箱子。 “这是?” “这两箱子书,够你看上好几个月了。”周佳木笑呵呵的说。 “这里面都是书?” 周佳木点头,“不信打开看看。” 傅遥哪能不信周佳木,却还是上前,打开了其中一只箱子,还真的是满满一箱子书。 “这么多书,究竟是哪里来的,难不成是把哪间书斋给买下了?” “殿下贵为咱们大夏国的储君,区区两箱子书而已,还不成问题。” 原来这些书都是太子爷办来的。 “难为太子爷诸事烦扰,还能为我惦记到这些,代我谢过殿下。还有……” 话听到这里,周佳木赶紧摆手,“你若是要一并谢我,大可省去。那日佳榕说的话你可都忘了?家人之间,不必谢来谢去的生分。” “是,我嘴上不谢你,心里谢你还不成。” “成,只要你高兴,怎么都成。”周佳木笑望着傅遥,原本还预备再贫嘴几句,这厢却又想起了一桩事,“阿遥,我这儿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看,你跟我来。” 还有东西? 傅遥好奇,忙起身随周佳木出了屋。 隔着老远,傅遥就见廊下挂着一只颇为精巧的鸟笼。 只是笼子里关着的东西可不算精巧,既不是黄鹂也不是百灵,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对其貌不扬的灰羽鸽子。 周佳木在笼子前站下,逗弄了几下笼内的鸽子后才说,“阿遥你知道,如今殿下虽然已经在山庄周围安排了不少暗卫保护你,但事无绝对,为以防万一。一旦来日你遇到了十分紧急的情况,就打开这只鸟笼,放出两只鸽子,这其中的一只会飞到侯府,另一只会飞往东宫。殿下与我一看到鸽子,便会知道你遇上麻烦了,就会即刻想法子来帮你。” 原来这是两只救命的鸽子。 傅遥闻言,也立马抬起手,隔着笼子轻轻的抚摸了笼中的鸽子几下。 那鸽子倒是乖巧,既没躲也不想啄人。 “你放心,我会好好养它俩的。”傅遥说。 “阿遥,你别多想。这两只鸽子,只是为防万一,才放在这儿的,我希望这鸽子笼,你永远都不需要打开。” 傅遥点头,温柔的挠着小鸽子的后颈,“但愿如此。” …… 因为周佳木还有另外的差事在身,在又陪着傅遥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便告辞了。 并承诺,等过几日,会再来看她。 送走了周佳木以后,傅遥也是清闲,趁着楚莘收拾细软包袱的时候,便自己到庭院里转了转。 傅遥觉得,先皇后昭惠皇后一定是个喜爱种养花草的人,否则这缀霞山庄里里外外怎么会种有如此品种繁多的花草。 每走到一处,都是花树葱茏的样子,一派勃勃的生机。 这山庄里的花木固然是生长的健壮茂盛,可大约是长久以来,没有人悉心打理的缘故,这些花花草草看起来,都有些凌乱。 除了旁枝斜出以外,其中也混杂着不少有碍观瞻的野草。 傅遥也是闲不住,找来了工具,就亲自动手收拾起来。 而在这过程中,她还有个意外发现。 据傅遥观察,这庭中的花圃里头,不只栽种了不少品种稀罕的名贵花卉,也还有不少平日里常见的花草。 也不知是有人特意栽种,还是野生长在这里的。 只在这一处花圃中,傅遥就发现了桔梗,月见草和几株天门冬。 这三样草植不但能开花赏花,还都能入药。 傅遥是一见着草药一类的植物,就兴奋不已,明明这一路爬上山,身上也是疲累。 却生生蹲在花圃前忙活了一整天,还是觉得意犹未尽。 …… 山中的深夜,极是安静。 夏虫的鸣叫声,反而更叫这夜显的静谧深沉。 闭上眼,仿佛都能听到花开花落的声音。 初来了生地方,傅遥辗转反侧,有些睡不着。 听见楚莘也没睡,于是便翻身坐了起来。 见今夜月色正好,若不赏看也是辜负,傅遥便提议,叫楚莘陪她去庭院里的小亭子里坐坐。 月光皎洁,星河灿灿。 虽然是同样的月亮,同一片月光。 但夏夜的月光无论怎么看,都比冬夜里要和煦几分。 尤其是这山中的月光,隐约给人一种清雅高华之感。 这厢,傅遥正望着月亮有些走神,忽然听见楚莘赞了一句,“好香。” 傅遥回神,循声望去,见楚莘正蹲在庭前的一丛花草旁望着她,“姑娘,这是什么花,闻起来好香。” “这是荼蘼。”傅遥答。 “荼蘼?”楚莘闻言,便起了身,“奴婢听说,这荼蘼是末路之花,不吉利。这山庄里怎么会种这种花。” 傅遥浅笑,望着月光下那丛极为繁茂的荼蘼说:“韶华极盛,是已走到了末路。可是我从前读佛典,见典籍上说,这荼蘼是开在天上的花。见此花者,恶自去除。并非不吉,反而是大吉之花。” 听了这话,楚莘这才又蹲下瞧了瞧那花朵。 “这花若是先皇后种下的,我想,先皇后应该是个虔诚念佛之人。”傅遥说。 “姑娘博闻广识,不似奴婢孤陋寡闻,连吉凶都不分。” “我不过是碰巧知道而已,算不得什么本事。”傅遥望着楚莘,温和的问:“楚莘,我听你的口音,仿佛不像京都人士,你的祖籍是哪里?” 得此一问,楚莘明显一怔,眼中似有犹豫。 第八十章 不辞辛苦

在怔忪了片刻之后,楚莘才开口,“回姑娘,奴婢的祖籍在灞州庸县。” “灞州?”傅遥听后,多少有些惊讶,“那可是咱们大夏国的东北边陲。与京都远隔万里。你是怎么从那么远的地方迁来京都的?” “回姑娘,奴婢的家乡庸县,位于边陲之地。所以常常会遭羌人的搅扰。羌人粗蛮,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也都民不聊生。为了能活命,也为了能过上安稳日子,大家都只能选择举家外逃。奴婢就是逃难过来的。” “这一路逃难过来,你一定受了不少苦。”傅遥望着楚莘,也是怪心疼的,“你方才说是举家逃亡,那你的家人也与你一同逃来了京都?” “是,是一家人一起逃的。” “那你的家人呢?仿佛没在侯府上当差。” “回姑娘,奴婢的爹娘和三个兄长,两个姐姐,不是死在羌人的刀下,就是死在了逃难的路上。如今就只剩下奴婢一个人了。” 听了楚莘的话,傅遥心头一震,一股浓重的痛意瞬间在心头漾开。 “楚莘,对不住,我不该问你这些。” “姑娘,奴婢没事,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奴婢还小,许多事都记不清了。如今,奴婢只记得侯爷对我的救命之恩,记得公子对我的栽培之恩。眼下,侯爷和公子将奴婢赏给了姑娘,那奴婢从今以后,就只听姑娘的话,只为姑娘活。” “你哪能什么都听我的。”傅遥说,“我若是哪里做的不对不好,还盼着你能给我指点出来呢。” “不,姑娘不会错。即便在旁人眼里姑娘是错了,但在楚莘眼中,姑娘永远都是对的。” 楚莘这话说的很坚决,透着一股顽固劲儿,也透着一股孩子气。 “楚莘,可知有你陪在我身边,我心里有多踏实。” “那奴婢就永远陪着姑娘,伺候姑娘。” “好。” 傅遥笑笑,忽然觉得今夜的月色格外好看,就连风都格外的轻柔。 …… 夏日里蚊虫滋生,尤其是在山里,草树密集处,蚊虫就更多了。 昨夜,傅遥只管出去赏月赏花,却疏忽了这点。 没留神,被蚊虫咬到手上腿上都是红疙瘩,不止痒还有些疼。 楚莘与傅遥差不多,也被咬的不轻。 要说身上疼还能忍耐,但又痛又痒着实难忍。 眼见手头上没带治疗蚊虫叮咬的药膏,若是专程叫人下山去办,未免奔波。 傅遥自个难受也就罢了,却见不得楚莘遭罪。 既然没有,那咱们自己做就是。 昨日整理花圃的时候,傅遥见花草丛中有几株北重楼。 北重楼可入药,有清热散毒,散淤消肿之功效,还能医治毒蛇咬伤。治疗蚊虫叮咬,更不在话下。 只是北重楼有微毒,所以在用法和用量上也是有讲究的。 傅遥在仔细调好了药汁以后,先在自己身上试验了一下,确定好用,才拿给楚莘用。 果然很快就止住了痛痒,还不反复。 不过光懂得治疗蚊虫叮咬还不行,要紧的是从根源上杜绝被蚊虫叮咬。 否则被咬了治,治好了还被咬,遭罪的还不是自己。 只是这缀霞山庄背靠大山,山中草木茂盛,最适宜蚊虫栖息。 想要从根源上杜绝蚊虫滋生,简直是天方夜谭。 那就只能退一步,在山庄里做好趋避蚊虫的措施,不叫蚊虫咬人就好。 于是,傅遥便从花圃中,移栽了不少能驱蚊的薄荷和艾草,放在窗下和进门处。 又就地取材,用紫苏和荆芥为填充,制成香囊,挂在床头,也有很好的趋避蚊虫的效果。 除此之外,傅遥还亲手缝制了一顶巨大的纱帐。 用这顶纱帐,将庭前的小亭子罩起来,然后在六角挂上香囊。 如此,她与楚莘若夜里睡不着,想出来坐坐,也不会再受蚊虫叮咬之苦了。 …… 因为山庄中草木繁茂,能入药的草植不少。 傅遥这两日,也是因此尝到了不少便益。 只是,这花圃中暗藏的宝贝是不少,却长的太过杂乱。 想要从一堆花草中,很快找到想要的那株花草,实在是费时费力。 傅遥寻思着,便打算将花圃好好的规整一下,至少得把那些无用的野草都拔干净。 谁知天公不作美,一连下了几天小雨,这事儿便耽误下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晴,这花土又泥泞不好打理。 傅遥蹲在花圃前左打量,右端详,也无从下手。 如此,便只能等到这泥土稍稍干些才能行事。 别看这一连下了几日小雨,很是恼人,却也不是没有好处。 据傅遥观察,就因为这几场雨,山庄里花草的长势越发好了。 尤其是屋后那棵香椿树,在雨后又冒出了不少嫩芽。 而这香椿芽,是极鲜美的食材。 但同时,时令性也很强。 傅遥记得,从前她外祖家的园子里也种了几棵香椿树,祖母与她说过,说是四月以后的香椿芽就不能吃了。 究竟为什么不能吃,傅遥也记不清了。 总之,四月眼看着就要过去,眼前香椿树上这茬新芽,应该就是今年能吃的最后一茬了。 想着如此味道鲜美的香椿芽,白白在树上变老也是可惜,傅遥便问秦婆子要来修枝剪,又把后院的梯子搬来架上,亲自上树摘起了香椿芽。 楚莘觉得爬梯子危险,原本是想替傅遥上去的。 奈何她没吃过香椿,也分辨不出这香椿芽的老嫩,所以只好站在树下帮傅遥扶梯子。 这厢,傅遥正忙活的起劲儿,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说,“哪里来的花匠,如此窈窕。” 傅遥回身,见周佳木站在树下不远处,正笑盈盈的望着她。 “这才下过雨的山路,湿滑难走,你怎么过来了?” “怕你在这儿住的不习惯,心里惦记着,就来了。其实我一早就想来看你,奈何事忙,一直不得闲,才拖到今日过来。”周佳木说。 “你出城一趟来回,动辄就要两三个时辰,太奔波也太辛劳,往后可别来了。” “为见你,不觉得辛苦。你快下来,我给你带了栗粉糕,这原是刚出锅的,可惜路远,紧赶慢赶,索性到了这会儿还有些余温。” 傅遥闻言,赶紧挎着篮子从梯子上爬下来。 “对了,佳榕怎么没吵着要跟你过来?” 周佳木一笑,“那小丫头,如今可忙的很呢。” 第八十一章 初见成效

见周佳木这笑,似乎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傅遥不禁问:“佳榕近来,究竟在忙什么?” “实不相瞒,我爹前两日给那丫头请了两个师傅,一个教她学问,一个教她规矩。” 傅遥闻言,这才明白周佳木方才为什么那样笑。 她可是知道,佳榕生平最讨厌两件事,一件就是念书做学问,另一件就是循规蹈矩的过日子。 “看来,佳榕最近的日子不好过。” “整天愁眉苦脸的,是不太好过。”周佳木应道,“不过那丫头都已经十三了,也不算孩子了,若眼下不加紧了管教约束,难不成还要等她及笄以后再管。” “理是这么个理……”傅遥说着,忽然眼光一闪,盯着周佳木问,“这主意该不是你想出来的吧?” 闻言,周佳木赶紧否认,“千古奇冤,我哪能做的了那丫头的主,这一切都是我爹的意思。毕竟佳榕来日是要……”话讲到这里,周佳木忽然住了口。 傅遥听周佳木话说了半截就没有下文了,也是糊涂,不禁追问:“你说佳榕来日是要做什么?” “没什么。”周佳木说着,忙将手中的栗粉糕递给傅遥,“快吃吧,还没凉透呢。” 傅遥接过栗粉糕,也没再追问周佳木剩下的那半截话,便将装香椿芽的篮子往前一递,“你大老远的给我送来栗粉糕,咱们礼尚往来,我也得表示表示。你若是不忙,便留下来用午膳,我就用这山庄里产的山珍来招待你。” “你烧的饭,我一定会多吃几碗。” “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你也不能干看着,得帮我的忙。” “劈柴还是烧火,你尽管说。”周佳木边说边卷起了袖子。 傅遥笑笑,“食材还在园中的土里静静躺着呢,你可得帮我把它们都挖出来才行。” “挖野菜?可我不认识它们。” “很快就认识了。”傅遥说着,就将手中的竹篮递到了周佳木手中。 …… 自打一连下过那几日雨之后,天气仿佛是忽然就变热起来。 正午的日头烤人,傅遥一早起来采好的草药,只晾晒了一个中午,就已经是半干。 幽州一年中至少有半年处在冬季,寒冷的地方待久了,突然回到这四季分明的地方,傅遥才发觉,自己竟然已经那么不耐热了。 听楚莘说,这几年,京都的夏季都十分炎热,眼下这种程度,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 傅遥只怕中暑,一到中午,连屋门都不敢迈出去。 只能趁着一早一晚,温度还不算热的时候,去整理花圃。 尽管时间不多,但因为傅遥手脚麻利的缘故,才没几天,就已经初见成效。 …… 眼看着再过几日,便是端午了。 都说端午是一年中最毒的日子,旁的不说,只说端午这天出生的孩子,都会被认定是克父克母的灾星。 傅遥虽然不赞同这种毫无根据的说法,但有一点,她还是颇为认同的。 端午前后,阳气盛,正是蛇虫鼠蚁等毒物横行的时候,尤其是在这山中。 傅遥便寻思着,再多做一些适合端午悬挂的香囊,挂在山庄各处。 既能防虫,也能添些过节的气氛。 这日午后,傅遥正忙着缝制香囊,就听楚莘来报,说周佳木到访。 而这回,除了周佳木以外,周佳榕也一块跟来了。 周佳榕见着傅遥极是欢喜,一上来就扑了傅遥个满怀,险些将人撞倒。 “姐姐,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就这么一直挽着傅遥的手臂,撒了好一会儿娇。 周佳木从旁瞧着,忍不住劝了一句,“大热的天,你这拉拉扯扯的,也不怕把你阿遥姐姐热中暑。” “无碍。”傅遥笑笑,“我喜欢跟佳榕亲近。” 闻言,周佳榕立刻冲周佳木撇撇嘴,很是得意的样子。 周佳木也不饶她,打趣说,“唉,这些日子的规矩,算是白学了。” 一听这话,周佳榕立刻一脸委屈的将双手往傅遥眼前一递,“姐姐你看我的手。” 傅遥仔细一瞧,见周佳榕双手的手指指尖是又红又肿,隐约还有几道勒痕,尤其是右手,比左手还要严重些。 “妹妹的手这是怎么了?” 周佳榕立刻可怜巴巴的应道:“我这是学琴的时候,被琴弦割伤的。” 虽说初学抚琴的人,伤手是必然,但伤成佳榕这样的,的确少见。 看来是练习太过勤奋,才会如此。 “这琴要抚的好,是须得勤加练习,可我瞧妹妹的手,也是用功太甚了。” 闻言,周佳木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阿遥,你瞧这丫头,哪像是会用功练习抚琴的人?你是没见过她是怎么抚琴的,不,那不叫抚琴,是拆琴。” 周佳榕听了这话,眼珠子一瞪,立马反驳说:“哥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你去抚一天琴试试,不用一天,半天你都不成。” “我是不成。”周佳木应道,“我可没有你那么大力气,一天能扯断七八回琴弦。你可知蚕丝价贵,一根琴弦少说也要三百根蚕丝。我只怕还没等你把琴学成,咱们侯府的家业就被这给败光了。” “既然哥你这么心疼银子,那你就去帮我跟爹说说,这琴咱们不学成吗?” 闻言,周佳木也没给周佳榕好气,“你少说这些没良心的话,我今儿就把话撂在这儿,倘若明日,你再故意扯断琴弦耍性子,我下回就不带你过来了。” 周佳木最了解周佳榕,与其苦口婆心的与她讲道理,倒不如拿她真正在意的事,作个交换来的容易。 一听说下回不带她来,周佳榕果然紧张起来,立马换了副态度。 “成,我听哥的,以后好好学还不成。” “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阿遥姐姐可以……”周佳榕正说着,忽然一拍桌子,“哎呀,我才想起来,我与哥此番过来,不是来给阿遥姐姐送信的吗?哥,你快把信拿出来呀。” “你不提我还真忘了。”周佳木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这是给你的。” “什么信?” 周佳木不答,只道:“你看过就知道了。” 第八十二章 竞采杂药

傅遥赶紧将信接过来,瞧着信封上傅姐姐亲启的字迹娟秀小巧,就已经猜到这封信是谁写的了。 “是芸熙。”傅遥欣喜不已,赶紧将信拆开来瞧。 见傅遥如此高兴,周佳榕不禁问,“这个芸熙是谁呀?” 傅遥答:“这要问你哥。” 周佳木闻言,颇为不解,“为何要问我?” 傅遥微微扬了扬手中的信,“芸熙可是在信中叫我代问你安好。” 得了这话,还没等周佳木说什么,周佳榕就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质问周佳木,“好啊哥,这是你什么时候,在哪儿结交的红颜知己?” “我冤枉。”周佳木一边答,一边莫名奇妙的望了望傅遥,“那位赵姑娘与你一样,可都是你阿遥姐姐的好妹妹。” “真的?”周佳榕也忙望向傅遥,见傅遥点头,她才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我相信阿遥姐姐,可是哥,你以后行事也该检点些,别总是招人误会,你若是敢负了我阿遥姐姐,我可不饶你。” “你胡说什么。”周佳木呛声一句。 周佳榕却不以为然,“我胡没胡说,哥心里清楚。” 周佳木闻言,深感无辜,正要再申辩两句,周佳榕却没心思与他斗嘴,眼光就被傅遥手边正缝制的香包给吸引了去。 “这样的香包,每年到了端午,府上的婆子们都会缝制一些挂在各处。只是远没姐姐做的这个香。”周佳榕拿了其中一只香包,一个劲儿的贴在鼻子边闻,“真的好香,还不熏人。” “妹妹若是喜欢,就带几个回去,挂在床头也好,放在柜子箱子里熏衣裳也好。”傅遥说着,忙吩咐楚莘去将已经做好的一些拿出来,叫周佳榕挑。 这边她又亲自选了一枚针脚比较好的送给周佳木,“你常常来往山上,身上戴个香包,虽然顶不了什么大用,但驱防蚊虫的功效,还是有的。” “那我就收下了。”周佳木接过香包,立刻就戴在了身上。 “这香包里的香料,是要定期更换的,等回头我写个香方给佳榕,若是香包没味儿了,可要记得换。”傅遥交代说。 “怎么,你这里只管着送,不管着换香料?”周佳木问。 傅遥笑笑,“成了,你这个我终生包换。” “你说的,可不能食言。” …… 尽管正午天气热,但周佳榕却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说是如今正是山花烂漫的时节,她难得出城一趟,又难得上了雁归山来,一定要傅遥陪她到山上去逛逛。 其实,傅遥一早就想领着楚莘,沿山路到山上各处转转。 只是怕她与楚莘两个姑娘家,不熟悉地形,再在山上迷了路不好。 再者,这雁归山上虽然没什么猛兽,但毒蛇和毒虫却不少。 一旦狭路相逢,也不好应付。 不过,今日有周佳木陪着,傅遥倒是安心了不少,便叫上楚莘一道,与周佳木兄妹出了门。 午后的日照虽然猛烈,但身在山中,还是要比在别处凉爽一些。 而傅遥这一趟逛下来,也是收获颇丰。 在傅遥看来,眼前的雁归山简直就是一座天然的大药库。 不止如此,还是个大粮仓。 山上生长着各类草药和野菜,简直叫人惊喜连连。 傅遥总算切身体会到,那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傅遥当然也没有空手而归,她想着近来天气越来越热,山中湿气又重,是该熬煮些凉茶给大家喝了。 一则去暑热,二则也能降火提神。 若是方子调对了,还有滋补的功效。 于是,傅遥就顺路采了些鸭脚木、苦地胆,还有杜荆和风车草。 打量着傅遥采的这一篮子花花草草,周佳榕有些怀疑,“姐姐,这些草煮出来的东西,真的能喝吗?” “当然能。”傅遥说着,从篮中取出一株杜荆,“妹妹看,其实姐姐采的这些草药,并不都是整株拿来入药的,就像这株杜荆,只取它的叶子来用。而这叶子也有它自个的名字,叫五指柑。” “原来是这样。”周佳榕闻言,又忙从篮子中挑了棵风车草出来,“姐姐,这风车草也能入药?” “风车草的根可入药,唤做芦根。” “芦根我知道,却不知道那是风车草的根。”周佳榕只觉得惊奇,一路走一路问傅遥讨教。 眼见天色将晚,周佳榕还是流连山间不愿回去。 还是周佳木对天盟誓,答应等过阵子再带她过来,周佳榕才肯乖乖的下山。 瞧着周佳木一边埋怨周佳榕不懂事,一边提醒周佳榕注意脚下。 傅遥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兄长傅远。 想兄长疼她,不输佳木疼惜佳榕。 西北的风那么大,那么冷。 兄长,还不打算回来吗? ……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端午。 傅遥一早就挎上竹篮,打算趁着晌午日头不大,再与楚莘一道,去山上采些草药回来。 谁知两人刚走到门口,就碰上了周佳木。 “这么早,要去哪儿?” 傅遥笑笑,晃了晃手中的篮子,“采药去。” “这大过节的,也不知道歇歇。” “正是因为过节,才更要去山上走一趟呢。” 周佳木不解,“这话怎么说?” 傅遥答:“《荆楚时记》中说,五月五日,竞采杂药,可治百病。我想既是古人言,想必一定有些道理。于是便想趁今日,上山多采些药回来。” “你这心意是好的。不过……”周佳木仰头望了望天,“今天一早起来,日头就老大,我知道你最怕热,你就不怕这一趟折腾下来,再中了暑气。” “我是怕热,可身子却不娇弱。上山采药而已,我会量力而行。倒是你,好好的端午节,也不在家陪周叔叔和佳榕,一大早的跑来山上做什么?” “今儿过节,佳榕不用念书学规矩,小丫头在家里也待不住。我爹就陪她去渭河边上,看塞龙舟去了。至于我,是过来给你送粽子的。” 打量着周佳木两手空空,傅遥不禁问:“那粽子呢?” 周佳木一笑,“你跟我来。” 第八十三章 解释就是掩饰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傅遥问。 周佳木笑了笑:“往山上走,山顶处有一个凉亭。” “凉亭?我怎么不知道?” “去了就知道。”周佳木说,“就是山路有些不好走。” “不怕。”傅遥答,旋即回身与楚莘交代了几句,便挎着小竹篮随周佳木往山上的更高处走去。 就如周佳木所言,山路崎岖,并不好走。 索性周遭草木茂盛,到不叫人觉得荒僻。 反而越往上走,越觉得这山带着一股仙气。 像是传说中仙人住的宝地。 两人一路往山上走,眼看着前方就是石阶的尽头,傅遥才举目远望,果然见不远处有一座凉亭。 而凉亭内却非空空,而是站了几个人。 也不知是他今日一身茶白色的长袍扎眼,还是这人天生就自带光芒。总之,傅遥第一眼就看见了崔景沉。 心中暗叹,太子爷无论是何时身处何地,也总是那般俊逸出尘,叫人无限仰望。 尽管此时在这里见到太子爷叫傅遥倍感意外,但她还是定下心神,随周佳木来到了亭前。 而亭中除了崔景沉以外,其他几位也都是熟人。 常安和高氏兄弟都在,就是不见福安。 想来大约是被留在宫里看家了。 “给殿下请安。”傅遥恭恭敬敬的给崔景沉行了一礼,脑子里忽然冒出上回见时,崔景沉临走前与她说的那些话,不知怎的,竟忽然觉得有些局促紧张。 崔景沉却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面色平静的就好像一面永远都不会起波澜的明镜。 “不必拘礼。”崔景沉说,“端午有吃粽子和竞赛龙舟的习俗,殊不知,也有登高望远的习俗,我这是顺便来看看你。” 傅遥原本并未刻意去琢磨太子爷的来意,可听太子爷这么一解释,她心里反而有些犯嘀咕。 都说一个人越是急于解释什么,便是在有意掩饰什么。 太子爷口口声声说,今日是为应俗,所以才来登雁归山,顺便在这儿见见她。 可是依照先前的说法来推断,太子爷今日来此,应该是为专程见她,顺便登高的。 这想法一经冒出,傅遥自个就立刻给否了。 在大夏国,端午节虽然不比除夕和中秋,但大小也是个正经的节日。 在这种节庆日子里,太子爷怎么可能为专程见她,大老远的从皇宫跑来山上,简直荒唐。 但可以肯定的是,太子爷到此,也绝非单纯的登高望远。 不过太子爷的心思,岂是她能轻易窥探出来的。 傅遥也就没再多想,回首望望脚下这片绿意葱茏的大山说:“今日天朗气清,的确是踏青登高的好日子。” 崔景沉没应声,在又眺望了一会儿远处的群山之后,才到亭内的石凳上坐下,“过来坐吧。” 得了这话,周佳木与傅遥也跟着上前坐下了。 见太子爷的眼,一直盯着她随身挎着的竹筐,傅遥便主动解释说,她今日原本是打算上山采些草药的。 周佳木闻言,立刻应和说:“今日也是巧了,我若再晚去一步,就要跟阿遥错过了。这雁归山那么大,想要在山上找个人,可不容易。” “你这儿若缺什么药,只管吩咐人办来,何必亲自去山上采。”崔景沉望着傅遥说,目光黑澈,口气中隐约透着几分关怀之意。 傅遥自然晓得太子爷这是好意,可她也有自己的心思。 “回殿下,郎中喜爱亲自上山采药,就好比厨子喜欢亲自去市集挑选食材一样,这是种乐趣。奴婢虽然不是真的郎中,却也乐在其中。” 闻言,崔景沉静默了片刻,才说:“山路难行,须得当心。” “奴婢知道。” “成了,咱们不说这些,今儿是端午,还是得说些应景的东西。”周佳木说着,便打开了石桌上的食盒,紧接着从里头端出了两碟粽子。 瞬间,粽叶的香气扑面而来,光用闻的就叫人食指大动。 所以才说烧饭做菜,要色香味俱全。 这饭菜但凡闻着香,味道大多都错不了。 因为粽子包的极为精巧,个头也都不大,打眼一看,两碟粽子加起来,总不少于十数个。 尽管如此,可就他们这几个人吃,还是太多了些。 “这里有八宝甜粽,也有咸味的,阿遥你快尝一个。”周佳木边说,边将两碟粽子直接摆到了傅遥面前。 有太子爷在,傅遥哪敢先吃,立马将碟子往太子爷那边推了推,“殿下先吃。” “粽子粘腻,本太子不喜欢,这些都是给你的。” 都是给她的?傅遥简直受宠若惊。 “是啊,这些粽子,都是特意给你带的。”周佳木边说,已经帮傅遥剥开了一只粽子,是只蜜枣红豆粽。 傅遥接过粽子,却十分为难,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若是吃,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一个人吃,难免叫人觉得不好意思。就算是再美味的东西,吃着也觉得不香了。 倘若不吃吧,就辜负了太子爷和周佳木的一片好意。 于是,在周佳木又招呼了一句“快吃吧”之后,傅遥才大大方方的吃了起来。 傅遥也说不好,自己究竟是因为有些饿了,还是因为这蜜枣粽太好吃。 总之,她一开始是打定主意,意思意思,浅尝辄止即可。 谁知她却一口接一口,压根停不下嘴,片刻大半个粽子就下了肚。 “好香。” 傅遥正吃的起劲儿,忽然听崔景沉说了这么一句。 她微微一怔,立马应道:“这粽子真好吃,殿下要不要也来一个?” “我不是说粽子,是说你身上,好香。” 她身上?难道是因为她佩的香包? 傅遥细细闻了闻,也并未觉得这香包的味道有多浓,想来大约是她佩久了,已经习惯了这个味道。 于是赶忙放下手中的粽子,将身上佩的香包取下来。 “殿下说的香,可是这个味道吗?” 崔景沉点头,“这个香包好香,里头都放了什么?” “回殿下,端午节前后,正是蛇虫鼠蚁横行之时,尤其在山中,更是猖獗。奴婢便选了些能驱避蚊虫,还好闻的香草配在一起。这里头都装了丁香、细辛、山艾、还有白芷和甘松……” “这个味道很是清爽好闻。”崔景沉说。 傅遥闻言,微微有些得意,却见太子爷身上,并未佩戴香包,便说:“殿下带来粽子赠予奴婢,奴婢也该回礼感谢。这个香包,就送给殿下了。” 只是话才出口,傅遥就有些后悔。 她这个香包,做工有些粗糙,要送人实在是拿不出手,更别说送给太子爷了。 这厢正欲改口,谁知太子爷已经将香包取走。 傅遥情急,又一把将香包抢了回来。 见状,不止崔景沉,就连一旁的周佳木他们都看傻了眼。 第八十四章 五月五日哨

傅遥觉得,她方才一定是疯了,否则怎么敢从太子爷手上抢东西。 尽管这个东西,还算是她的东西。 “怎么,反悔了?”崔景沉问,虽尽量压抑着,但怎么听怎么觉得透着一股委屈劲儿。 傅遥闻言,赶紧解释说:“殿下,奴婢唐突,可方才的确并非有意冒犯,只是因为奴婢觉得,这个香包的做工太粗糙,不配送给殿下,便想着回头用心绣个好的,再赠予殿下。” “不必,这个就可以。”崔景沉说着,又立刻将傅遥手上的香包拿了去,“要不,等你绣了好的,再拿来跟我把这个换回去。” 竟然还能这样? 太子爷这是怕她反悔,先将这个香包扣下当抵押吗? 应该不能吧。 太子爷怎么看也不像会为了一个香包计较的人。 傅遥正琢磨着,目光又落到了自己腕上系着的长命缕上。 “殿下,还有这个。”傅遥边说,边从随身带的小荷包里取出了一条长命缕,“这长命缕是用五色线编织而成,端午节这天佩戴在身上,可以避灾除病,保佑安康,殿下要不要这个?” 崔景沉闻言,片刻没犹豫,就将手伸了过来。 傅遥赶紧将缕线展平,要递给太子爷,却见太子爷的手并非手心朝上的递过来,而是手背朝上。 这叫她怎么给? 傅遥盯着崔景沉的手,也是寻思了半晌才明白过来。 赶紧亲手将长命缕,系到了太子爷的手腕上。 却也不知是这编制长命缕的丝线太滑,还是因为她太过紧张的缘故。 原本轻轻松松就能打好的结扣,傅遥愣是忙活了半天才系紧。 “殿下,这长命缕一定要等节后降下第一场雨时,将它剪断,随水流去。” “为何?”崔景沉问。 为何…… 傅遥也答不上来,只好说:“民俗如此,奴婢也说不好。不过今日天气晴朗,却是个大吉之兆。” “怎么说?” 傅遥答:“民间有个说法,说端午节下雨,是凶兆。《岁时广记》中也有云:五月五日哨,人曝药,岁无灾;雨则鬼曝药,人多病。今日风和日丽,尽管是个所谓的毒日子,但毒日不毒,自然是大吉。” “风调雨顺,天无灾,百姓得以安居乐业,也是帝王之福。”崔景沉说。 傅遥无言,心里却在想,倘若来日太子爷能顺利问鼎帝位,那才是百姓之福。 毕竟,百姓的福祉,不止要看天,还要贤君肯为之筹谋。 …… 在稍坐片刻之后,太子爷便预备动身下山了。 望着碟中都没动过的粽子,傅遥便问:“殿下,奴婢能带这些粽子回去,分给山庄里的人吃吗?” “你对下人倒好。” 傅遥答:“将心比心,奴婢对他们好,那是因为他们对奴婢也很好。” 崔景沉望着傅遥,眼光平和却又隐约透着一股温柔,“这些本来就是送给你的,你愿意分给谁都行。” “那奴婢就代山庄里的人,谢过殿下。” “谢就不必,倒是你,日后不必再自称奴婢。在我眼里,你并不是奴婢。” 傅遥闻言,心头微动,一时间竟不知该回什么了。 “送她回去吧。”崔景沉冲周佳木说。 周佳木领命,“阿遥,我送你。” 得了这话,傅遥赶紧往一旁让了让身子,“还是殿下先请吧。” 崔景沉不动,“我还想在这站会儿。” “那奴……那我回去了,殿下保重。”傅遥说完,与崔景沉一礼,便提上篮子和食盒,随周佳木向山下走去。 在走到山路的拐角处时,傅遥忍不住回首,朝凉亭的方向望了望。 见亭中,崔景沉正负手远望,那背影,透着一股深深的寂寥。 待到周佳木将她送到山庄门口,傅遥才忍不住问了一句,“殿下近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何以见得?”周佳木反问一句。 “不知道,就是感觉。” “你的感觉很准。”周佳木答,“先皇后的忌辰近了,殿下心里不好受,今日故地重游,也算是对先皇后的凭吊。” 先皇后,太子爷的生母昭惠皇后,也就是这间缀霞山庄从前的主人。 “昭惠皇后已经仙逝好些年了。”傅遥说。 “到今年,整十年了。”周佳木答。 傅遥闻言,不禁叹了口气,眼前总是闪过太子爷负手远望的寂寥背影。 周佳木听了这声叹,立马安慰说:“阿遥放心,殿下是心性坚毅之人,即便伤怀,也会懂得克制。” “我知道。” “这一趟走下来,你也累了,赶紧回去歇着吧。”周佳木说。 傅遥点头,正欲转身回去,忽然又想起一桩事来。 “把手拿来。” 周佳木闻言,也没问缘由,就将手递了过去。 傅遥便飞快的从荷包中取出了一条长命缕给周佳木系上,“山路难行,下山小心。” 周佳木心中悸动,“等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好。”傅遥笑笑,“快走吧,殿下还在等着你。” 周佳木点头,便兴高采烈的下山去了。 傅遥也是疑惑,一枚香包,一根长命缕,竟然就能叫太子爷和周佳木如此欢喜。 还真是奇怪。 …… 傅遥知道楚莘爱吃甜的,于是便将咸粽拿去分给了秦婆子和灵芝。 甜粽就都留下,给楚莘一个人吃。 楚莘一连吃了三个粽子,直夸这粽子馅料足,是她长这么大,吃过最好吃的粽子。 “这可是宫里御用的粽子,食材选料自然都是最精最好的,能不好吃吗?” “姑娘说这粽子是宫里来的?” 傅遥点头,“太子爷今日来山中登高,这粽子便是殿下赏的。” 闻言,楚莘颇为疑惑,“姑娘,据奴婢所知,每年的端午节,宫里都会有盛大的走马表演。陛下不止会遍邀宗室贵亲,朝中重臣也都会列席,与君同乐。这样大的日子,太子殿下为何会缺席跑来山上呢?” 经楚莘这么一说,傅遥也想起来,宫中是有端午这日观走马表演的礼俗。 至于太子爷为何缺席,除了因为思念先皇后,特意前来故地凭吊,大约还因为,“或许是殿下不爱热闹吧。” 否则,也想不出另外的缘故了。 难不成,太子爷还真是特意来给她送粽子的? 第八十五章 中宫继后

皇宫凤仪宫 赶上初一十五或是端午中秋这样的节庆日子,依照宫中规矩,皇上必然是要歇在皇后宫中。 皇后一早便命人备好了佳肴美酒,只等皇上来了,能与皇上对饮小酌几杯,倾谈说笑几句。 继后李氏,是当今丞相李元徽的嫡幼女。 是在当年,先皇后昭惠皇后去世的第二年入宫的。 那一年,李氏风华正茂,不过十七岁,如今虽然才二十六岁,却也是在宫中沉浮了近十年的老人了。 李皇后虽不及先皇后貌美,却也生的标致。 只是这样的样貌,放在美人如云的后宫之中,也只能算是泛泛。 但皇后精于打扮,加之出身极好,身上自带着一股大家闺秀的雍容之气。 赶上今日过节,皇上又要留宿在此,李皇后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 那一身金丝孔雀翎大袖宫服,不止华贵大气,还使得皇后玲珑的身段尽显。 髻上那一枚金凤垂珠的步摇,更是画龙点睛。 今夜的皇后,娇艳秀美,恍若当年初入宫廷的新人一般。 夜已深,桌上的菜肴早已经凉透了,可皇上还是没来。 李皇后虽然等的有些心焦,但面上还是得表现出身为皇后应有的平静端稳。 这厢,她才要吩咐宫人将桌上的饭菜拿去热热,就见她的贴身宫女丹秋匆匆进了殿。 “是不是陛下的撵驾来了?”李皇后说着,便要起身去迎。 “回娘娘,安公公的徒弟小福子方才来传话,说陛下今儿怕是不能来了。”丹秋回道。 李皇后闻言,难免失望,不禁问:“陛下去哪儿了?” “回娘娘,陛下去了永宁宫上官婕妤那儿。” 见皇后不言,脸色越发阴沉,那丹秋又赶忙说:“娘娘您忘了,今日在观看走马时,七皇子咳嗽了好几声,大约是伤风病了。陛下急着赶在今夜去见上官婕妤,大约是因为关怀七皇子的缘故。” 听了这话,李皇后不觉间蹙起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 “七皇子是陛下幼子,且打出生以来就体弱多病,陛下偏疼他些也是常情。本宫堂堂中宫皇后,自然不会与一个三岁的孩子去计较。” 李皇后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心里何尝不清楚,探望七皇子,不过是皇上为搪塞她的一个借口罢了。 旁人不知,她却清楚,陛下探望儿子是假,借故去亲近上官婕妤才是真。 婕妤上官氏,也算是宫里响当当的人物。 当年上官氏初入宫廷,就因其娇娆美艳的样貌,从众多秀女中脱颖而出。 一朝得幸于皇上,便是专房之宠。 尽管这位上官氏出身不高,位分也不宜抬的太高,但皇上偏偏就是看重她,甚至为她冷落了整个后宫。 各宫嫔妃虽然因此心生妒恨,却因上官氏风头太盛,没人敢明面上与她为难。 而李皇后虽为后宫之主,也得顾及皇上的心意,让那上官氏三分。 上官氏原本也还算勤谨本分,只是自打三年前,她顺利产下七皇子以后,大约自恃有了儿子作倚仗。 倒是越发骄狂起来。 李皇后也是气恼,那上官婕妤平日里争强好胜也就罢了,今日竟敢抢到她这中宫皇后身上。 到不知这贱人究竟是用了怎样狐媚的手段,将陛下勾了去。 可说到底,那也是陛下愿意吃上官氏这一套。 若换作旁人,陛下可肯理会? 李皇后胸中郁闷,也没心思吃喝,便吩咐宫人将膳食全都撤了下去。 “你说七皇子病了,本宫记得今日太子也抱病,没出席晌午的走马大会。” 丹秋答:“回娘娘,奴婢听说,太子爷今儿是出宫去了。” 李皇后闻言,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太子如此,连你我都知道了,怎么可能瞒的住陛下。陛下也是念在与先皇后的结发情分上,才如此宽纵太子。依本宫看,太子顽劣,必定是嫌走马大会无趣,跑去哪里寻欢作乐了。你可还记得太子打西北劳军回来的第一夜,听说是叫了畅音楼的十几个伎子,在东宫里足足闹腾了一整夜。” “依奴婢看,太子爷骄奢淫逸,不学无术,不配为一国储君。”丹秋有意顺着李皇后的心意说。 而听了丹秋的话,李皇后突然就来了兴致,“既然太子不配为太子,那你说谁配?” 得此一问,丹秋深感惶恐,“奴婢失言,求娘娘恕罪。” “没叫你求饶。”李皇后盯着丹秋,“本宫只问你,你觉得除了当今太子以外,在陛下的其它皇子中,还有谁配当这个太子。” 尽管胆寒,但既然皇后一定要她说,丹秋就只好如实回道:“回娘娘的话,依奴婢看,眼下宫中,唯有娘娘族妹,李昭仪生的六皇子有这个资格。” “六皇子不过是个刚满七岁的小孩子,来日能不能成气候还未知,本宫的爹爹与你一样,也是太高看他了。” 丹秋闻言,哪敢多话,只得俯首听着皇后说。 “还有那个李昭仪,不过是本宫二房叔父家的女儿,若非本宫入宫多年无子,爹爹是万万不会把她送进宫来的。就凭她,也配与本宫称姐道妹?”李皇后越说气越不顺,嗓门不自觉的就拔高了几分。 话毕,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失仪,忙端起桌上的茶碗尝了口茶,来做掩饰。 在稍稍平复些心绪以后,李皇后又问丹秋:“上官婕妤如今是盛宠,你觉得七皇子不如六皇子有资格当这太子?” 既然方才已经开了头,丹秋也就无所顾忌,老实说道:“回娘娘,奴婢认为,上官婕妤虽然甚得陛下欢心,却也仅仅只得陛下一人喜欢而已。这些年,就为着陛下专宠于她,上官婕妤明里暗里不知树敌多少。更况且,上官婕妤出身寒微,若陛下真要封七皇子当太子,内宫前朝,都会极力劝阻反对。倒是六皇子……” “倒是六皇子背有丞相府撑腰,赢面更大?”李皇后问。 丹秋意识到她方才所言,并不顺皇后的耳,于是赶紧冲李皇后躬了躬身,不敢再说下去了。 李皇后也是沉默了老半天,才幽幽的叹了口气,“本宫爹爹的心思,你我都清楚。是一心要拉下太子,扶持六皇子登位的。虽然来日六皇子登位,本宫一样是母后皇太后,可那李昭仪不也成了与本宫平起平坐的圣母皇太后了。眼下,李昭仪倚仗六皇子,已经有轻视本宫之心,若来日真叫她母凭子贵,当上太后,歹毒如她,又要置本宫于何地?” 第八十六章 借刀杀人

丹秋觉得,皇后娘娘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但身为奴婢,就只能开解主子,哪有陪主子钻牛角尖的道理。 于是只得劝道:“皇后娘娘是丞相大人的爱女,即便真有娘娘说的那一日,丞相大人也定不会叫娘娘受委屈的。” 李皇后闻言,冷笑一声,“眼下说什么,都还太早。你怎么就敢咬定,六皇子来日就一定能继承大统?” 丹秋被李皇后一句话问住,明显有些无所适从。 李皇后也并非一定要丹秋应和她,又自顾自的说:“六皇子背后,虽有我李氏家族做靠山,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六皇子庸懦,并不讨陛下喜欢。本宫只怕爹爹机关算尽,也不定能如愿。倒是当今太子,尽管玩世不恭,却仍得陛下厚爱。丹秋,你说若本宫的爹未能扳倒太子,来日真叫东宫这位当了皇帝,本宫又要如何自处?” 先是六皇子一旦登机,皇后要被置于何地。 眼下又是,若太子登机,皇后又要如何自处。 这每一个问题,都叫丹秋心中惶惶。 见丹秋嗫嚅着不敢开口,李皇后不禁催促道:“你是本宫的陪嫁,又打小伺候本宫,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本宫保证不怪你就是。” 在得到李皇后这句承诺以后,丹秋才勉强壮起胆子,战战兢兢的说:“据奴婢所知,太子爷与丞相大人不睦已久,一旦来日太子爷登机,必定会对付咱们李家。到时候,在太子爷眼皮子底下的您,必定是首当其冲受害。奴婢斗胆进言,丞相大人归丞相大人,娘娘归娘娘,为来日计,您还是不要与太子爷交恶才好。” “本宫这皇后当的也是窝囊啊。”李皇后自嘲说,“看后宫的脸上,看家族的脸色不够,如今还要再看个晚辈的脸色。” “娘娘……” “罢了。”李皇后手一挥,“太子不是说他病了吗?你赶紧吩咐膳房把特意给陛下煲制的那盅野山参鸡汤给太子送去,嘱咐他安心养病。” 丹秋得令,赶紧应下:“娘娘放心,奴婢这就亲自去送一趟。” …… 待丹秋从东宫回来,李皇后正由宫人伺候着更换寝衣。 见丹秋回来了,李皇后便随口问了句,“太子可把鸡汤给喝了?” 丹秋闻言并未作答,反而将跟前伺候的宫人,都给挥退了出去。 李皇后立刻意识到,这八成是出了什么事,待闲杂人等退尽后,立马问道:“怎么,太子又在东宫闹出了什么荒唐事?” “回娘娘,经安插在东宫的探子来报,说太子爷今日不但出了宫,还出了城,并且还去密会了一个女子。” 一听这话,李皇后深感意外,唇角微扬,一脸玩味的说:“太子素来不近女色,成日与那忠勇侯家的小世子厮混在一起,引得流言纷纷。这也是怪了,太子怎么就忽然改了性子,愿意叫女人近身了呢。” 丹秋回道:“娘娘,据探子说,那女子似乎是殿下此番去西北劳军,从边关带回来的。” “从边关带回来的?”李皇后柳眉微挑,“边关之地,能有什么良家妇人,难不成太子是带了个营妓回来?” “这个……奴婢也说不好。” “堂堂太子,竟然去亲近那等下贱的女子,真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李皇后心中鄙夷,话自然也说的不好听,“亏得皇上还叫本宫留心着,给太子择一位出身好,品貌端正的太子妃呢,眼见是不必了。” 丹秋闻言,赶紧进言说:“皇后娘娘稍安勿躁,依奴婢看,太子爷越是不济,对咱们反倒是越好。娘娘您说,若陛下知道此事会如何?” “即便陛下再宠爱太子,可若得知太子竟然做出如此不知分寸,不合身份的事,也必定会暴跳如雷。” “那娘娘,奴婢要不要去……” “不要。”没等丹秋把话讲完,李皇后就立刻否决说,“方才你不是才与本宫说,为来日计,不好与太子交恶。本宫犯不上为这种事,得罪了太子。况且,揭发这种丑闻,多半是出力不讨好,陛下保不准还会为此事,迁怒了本宫。太子愿意宠幸营妓还是乐妓,与本宫何干,他又不是本宫的儿子,要痛心也该是先皇后痛心。” “娘娘说的有理,可奴婢的意思是……”话说到这里,丹秋故意压低了音量,“奴婢的意思是,这事儿用不着娘娘您亲自出手,您满可以用一招借刀杀人。” 一听这话,李皇后无疑来了兴致,“你说说看,怎么个借刀杀人法?” “敢问娘娘一句,眼下宫中,谁最盼着太子爷落马?” “你是说,叫本宫把这消息透露给李昭仪去?”李皇后思忖着,“不行,本宫虽然看不惯李昭仪平日里那幅张狂做派,但她到底是本宫的族妹。倘若她在后宫有个差池,爹爹一定会怪本宫这个皇后不作为,坏了我李家大计。倒是那个上官氏,多年来恃宠而骄,生出许多逾越本份的臆妄来,巴不得她的七皇子能当上太子呢。如若叫她揪住太子这个把柄,必定会迫不及待的到陛下跟前告发去。” “娘娘的意思是,把这事透露给上官婕妤去?” “不错。” “可是娘娘,告发太子爷这事虽然有风险,却也保不准是个机会,您就不怕上官婕妤顺竿子往上爬,反倒占了便宜去?” 李皇后闻言,淡淡一笑,“陛下在得悉此事后,一定会责罚太子,却绝对不会因此而轻易废黜太子。即便皇上那边并不怪上官氏多事,可太子却是个有仇必报的主。皇上罚他越重,他就记恨上官氏越深。日后不必咱们再费神,那上官氏的日子恐怕也不得安生了。” 丹秋恍然,“娘娘英明,奴婢这就去安排。” “等一下。” “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太子去私会的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还不好说。你先着人好好去探查一下那丫头的底细,再行事不迟。” “娘娘您尽管放心,不论这女子是来自边关还是哪里,奴婢一定叫人把她的身分生平,查的清清楚楚,确保万无一失。” 第八十七章 同归于尽

尽管小心防范,可傅遥还是耐不住酷暑,病倒了。 中暑并不是个好滋味,有时候甚至比伤风来的更凶险。 傅遥只觉得头晕眼花,浑身无力,甚至连地都下不了。如此昏昏噩噩了五日,人才勉强好些。 这日,傅遥午睡刚醒,见天色有些发阴,只怕不用入夜,就会降下一场大雨。 熬了好些日子,终于盼来一场大雨,不光是傅遥,就连楚莘也觉得高兴。 说这天若是再热上哪怕一日,秦婆子和灵芝八成也会耐不住暑气病倒。 就如傅遥所预料的,这场雨果然在傍晚时分如约而至。 虽然眼前的雨势并不算大,可见雨水落在水洼里,能溅起水泡,就知这雨还有的下。 只要雨下透了,自然就能缓解几分暑气酷热。 因为这是端午节后的第一场雨,傅遥便取来剪子,将手腕上的长命缕铰断,随雨水漂流而去。 心里也不禁惦记着,太子爷和周佳木有没有忘了这茬。 …… 因为中暑浑身不适,加之夜里太过闷热,傅遥已经连着几日没睡过好觉了。 赶上今日下雨凉爽,在用过晚膳之后,傅遥便早早安置了。 午夜时分,傅遥睡的正熟,却忽然被人从梦中推醒。 睁开眼,正见楚莘蹲在床前。 傅遥不明所以,正要问个缘由,就见楚莘迅速的冲她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 如此,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傅遥给生生咽了回去。 楚莘忙起身凑上前,贴在傅遥耳边,轻声说:“姑娘,窗外好像有人。” 傅遥一惊,这才彻底醒过神来。 她清楚,楚莘口中的人,并非指的秦婆子或灵芝。 而是一位,甚至几位不速之客。 瞬间,无数种可怕的念头不断涌上心头。 尽管此刻外头正下着雨,影响视听。 但傅遥晓得,楚莘并不是一个轻率鲁莽之人。 今夜恐怕又将是个不眠之夜。 或许,也有可能成为她的长眠之夜。 “姑娘,奴婢这就出去探探,您躲在屋里,千万别出来。”楚莘说完,起身就要走,却被傅遥一把给拉住了。 “不许去。”傅遥也用极轻的声音说,“我身手更为敏捷,该由我去探。” 楚莘闻言,只问了傅遥一句:“姑娘可信任奴婢?” “当然。”如今这世上,傅遥肯相信的人屈指可数,楚莘无疑就是其中之一。 “那姑娘就放手,叫奴婢去。”楚莘说着,将傅遥的手从她手臂上拉开,力气之大,叫傅遥都吃了一惊。 难道楚莘她…… “姑娘,无论如何都别出这间屋。”话毕,楚莘就匆匆走到门边,轻手轻脚的拉开屋门,闪身出去了。 傅遥也赶紧强迫自己,从先前的惊疑中冷静下来。 忙从枕下翻出初见周佳榕时,周佳榕赠予她的那把红石匕首。 傅遥将这把匕首压在枕下,原本就是为了留着一旦出现什么意外情况,防身用的。 却没想到,她这份未雨绸缪,竟然会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傅遥将匕首拔出,紧紧的攥在手中,而后迅速翻身下地,躲在了床与墙之间狭窄的空隙间。 因为屋内光线昏暗,即便是眼力再好的人,走到床前也难发现她。 窗外,雨仍在下,听动静,雨势仿佛要比先前猛烈了几分,大约也是因为起了风的缘故。 除了雨声和风声,傅遥暂时还没听见其他的动静。 屋内一片冷寂,傅遥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在心中不停的默念着,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 毕竟,这缀霞山庄远不止她与楚莘,秦婆子和灵芝四个人。 周佳木说过,太子爷在山庄周围安排了八位武艺高强的暗卫守卫。 就算真有人图谋不轨,也绝对进不到山庄内。 可是方才,楚莘明明听到…… 忽然,窗外惊起了几声兵器碰撞的利响。 傅遥的心,猛地一紧。 果然是出事了。 听着窗外的打斗声越发激烈,傅遥心里反而不觉得害怕了。 此刻,她脑中就只有一个念头,救楚莘。 于是,傅遥片刻都没犹豫,便攥紧了匕首,朝门口走去。 然而就在傅遥预备开门走出去的瞬间,她猛然听见窗边传来一声异响。 傅遥下意识的蹲下身来,而几乎是在同时,就见一个黑影破窗而入。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那黑衣人的动作,就见那人已经蹿至床前。 寒光一闪,剑起剑落,直接就扎在了衾被上。 那动作决绝,利落的吓人。 傅遥想,若她此刻还躲藏在床榻上,她便已经成了这黑衣人的剑下鬼。 那黑衣人见床上无人,也并未表现出丝毫慌张,立刻就在屋内翻找起来。 先是床底,再是屏风后头,然后是妆台底下和衣柜中,逐渐的向门边搜寻过来。 傅遥屏住呼吸,连气都不敢喘,只怕那黑衣人通过鼻息,立刻将她找出来。 可光屏息不动,也不是长久之计。 眼看着黑衣人离她这边越来越近,傅遥无比清醒的意识到,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否则就只剩下死路一条。 左右横竖都是个死,倒不如放手一搏,即便真的不成,也不会觉得冤枉。 估摸着黑衣人走近了,傅遥当机立断,立刻将手中的匕首鞘扔了出去。 匕首鞘落地,发出一声轻响,足以吸引那黑衣人的注意。 趁那黑衣人转身查看的片刻,傅遥暴起,手握匕首,猛地朝那黑衣人的后背扎去。 正当傅遥以为她的计划就要成功之时,那黑衣人忽然转身,反应之快,令人咋舌。 而同样反应迅敏的,还有那黑衣人手中的剑。 不,这哪是什么反应速度过人,分明是她的拙劣小计,一早就被这狡猾的黑衣人给识破了。 随着黑衣人一个灵巧的转身,他手中的剑也同时朝傅遥劈来。 眼看在劫难逃,傅遥心中悲愤,她是无论如何都不甘心这样无声无息的被人杀死。 可天命如此,她又能如何。 但即便是死,她也要死得其所。 今夜,除了她以外,这黑衣人别想再伤缀霞山庄里的任何人。 那么,就让他俩同归于尽吧。 傅遥果断放弃了闪躲的机会,握紧手中的匕首,也迎面朝那黑衣人刺去。 第八十八章 跟我走

就在黑衣人的剑,即将落到傅遥身上的一瞬,那黑衣人竟突然停了手。 傅遥瞅准时机,趁那黑衣人迟疑的片刻,猛地将手中的匕首,狠狠的扎向那黑衣人的胸膛。 尽管傅遥出手又快又狠,奈何那黑衣人躲闪及时。 所以那匕首并未直接要了那黑衣人的命,却也深深的扎进了他的左肩处。 黑衣人中了傅遥一匕首后,因为吃疼,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傅遥想要趁机夺门而出,却被黑衣人从背后一把揽住腰。 忽然被一个陌生男子从背后抱住,傅遥惊惶不已,极力的挣扎着。 奈何那黑衣人的手臂,就像是绕树的藤蔓一般,紧紧箍住傅遥的腰身不松手。 傅遥虽然是个小女子,可生死攸关的时刻,谁能不发狂。 那黑衣人见傅遥挣扎的太厉害,立刻将人抱到墙边,用力的压在了墙上,接着飞快的摘掉蒙在脸上的黑布。 “阿遥,是我。” 傅遥望着眼前眉目俊朗清和的男子,一瞬间,惊讶、欣喜、悲愤。 所有说的清说不清的情绪,就一股脑的全涌上了心头。 唐意,方才要置她于死地的黑衣刺客,竟然是唐意。 傅遥定定的望着唐意,不知怎的,只觉得眼角又痛又热。 “我……我还能叫你唐意哥哥吗?”傅遥问,口气中透着一股凄然。 唐意闻言,没有作答,缓缓的将傅遥松开了。 傅遥是倚着身后的墙壁,才勉强能站稳的。 直到此刻,她都不愿相信,就在方才,她险些死于唐意的剑下。 但下一刻,傅遥的眼光就落在了唐意的肩上。 那把红石匕首,正深深扎在唐意的左肩处,不用细瞧,已是触目惊心。 尽管唐意穿着黑衣,看不太清,但血一直顺着伤口徐徐往外流,已经沾湿了大半边的衣袖。 傅遥赶紧上前,踮脚按住唐意的左肩,想要阻止血流的太快,“唐意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若知道是你,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唐意闻言,却笑了,“我庆幸,眼下受伤的不是你。” 这种情形,傅遥哪还有心思与唐意说这些,赶紧将人扶到榻上坐下。 “唐意哥哥等着,我去拿药给你止血。” “不必。”唐意说着,一把将傅遥拉回他身边坐下。 大约是因为失血的缘故,唐意的手很凉,同时傅遥也感觉到,唐意的手心很粗糙。 手上尽是老茧,一看便是长日习武磨出来的。 这些年,唐意究竟经历了什么? 傅遥望着眼前,这位面色苍白的故人,痛心到忍不住颤抖起来。 “不尽快止血会死的,唐意哥哥你信我,我懂医术。” “别动。”唐意依旧紧紧攥着傅遥的手,“五年了,你我好不容易能重逢,说上几句话。不必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性命攸关,这怎么会是无关紧要的事。 傅遥执意去取药箱,可唐意却不肯放开她。 两人僵持了片刻,唐意才说,“听话,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等说完之后,再拔了这匕首不迟。” 傅遥闻言,这才肯敛了力气。 “阿遥,我一直都信,你我有生之年必定会再相见,却没想到再见之后,会是眼下这种情形。” 傅遥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她望着唐意,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 傅遥最不爱哭,更不爱在人前哭。 但此刻,泪水就是忍不住,一颗接着一颗,不断往下淌落。 唐意抬手,温柔的抹去傅遥脸上的泪水,“阿遥别哭,我会当你这是在怨我。” 傅遥赶紧吸了吸鼻子,勉强忍住了泪,“唐意哥哥,这血得赶紧止住,否则你会有性命之虞。” 唐意不应,翻开了傅遥左臂的一截袖子,只见一道极其狰狞的伤疤,就突兀的落在傅遥白嫩如霜的小臂上。 “都怪我,若当日一早认出来是你,你也就不必受这些苦。” “那夜情况混乱,我不怪唐意哥哥。”傅遥答,又顺势问道:“唐意哥哥可否告诉我,你怎么会成了刺客,又何故要刺杀太子。眼下,你究竟在替谁办事?” 唐意闻言,却并未作答,反问傅遥一句,“阿遥,那你又为何会跟在太子身边,与太子扯上关系?” 得此一问,傅遥毫不犹豫的回答说:“为父报仇。” “我也是。”唐意答。 傅遥知道,唐意与她的身世有些相似。唐意的父亲,也曾在朝为官,似乎也是卷入了什么案子,含冤而死。 整个唐家也近乎被灭门。 至于唐意的父亲官任几品,究竟因何事被冤杀,傅遥却不知情。 只是从唐意方才的话中可以听出,唐意眼下之所以成了刺客,是因为想要替父报仇,才受用于人的。 但傅遥不解,“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代价一定是要当刺客?” “我别无选择。” “不。”傅遥说:“我与唐意哥哥一样,毕生的心愿,甚至活着的唯一理由都是想要替父报仇,但我并不认为,这就可以成为你滥杀无辜的理由。况且,当刺客并非长久之计。倘若有朝一日,唐意哥哥你大仇得报,之后又要如何自处,可能全身而退?” 唐意闻言,却不为所动,“阿遥,我之所以还苟活于世,只为查清我爹被害的真相,为此,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活着只为复仇。 傅遥也是这样想,并且也正这样活着。 但傅遥却清楚的知道,她与唐意不同。 即便为复仇,她也明辨是非,没有迷失本心。 而眼前的唐意,已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这太危险了,她必须得把唐意给拉回来才行。 “唐意哥哥,你可信我?” “自然。” “那唐意哥哥就不要再当什么刺客了,你只要弃暗投明,站到太子这一边,太子一定有法子帮你查清当年唐伯伯冤案的真相。” “阿遥你别傻了。”唐意望着傅遥,略显急切的说,“太子昏懦无能,根本不可信。他如今都自身难保了,怎么还有暇帮你。我不管他是怎样与你承诺的,说到底,他也不过是想利用你而已。阿遥,你跟我走,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唐意说着,立刻起身,一并将傅遥也拉起箍在了怀中。 第八十九章 你死我活

“唐意哥哥,我不能跟你走。”傅遥尝试着,想要挣脱出来。 “阿遥!” “是,就算太子是在利用我,我也是心甘情愿被他利用。他从来都没有逼我去杀人,而逼着唐意哥哥当刺客的人,才非真心帮你。不断杀人,只会成为你攥在此人手中的把柄,叫哥哥你越陷越深,日后任他驱使。” “我已经管不了这些。”唐意望着傅遥,目光深沉,犹如幽渊深谷,“阿遥,主上下令要杀的人,就没有不死的,你若执意留在太子身边,我只怕护的了你一次,也再护不了你第二次了。” “唐意哥哥的主上,究竟是什么人?”傅遥问。 “我不能说。” 傅遥与唐意都是极固执的人,两人就这样毫不退让的僵持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傅遥先服了软。 “唐意哥哥,无论如何,先让我给你疗伤。” “你跟我走。”唐意由不得傅遥挣脱,反而将她箍的更紧,“当年我没能带你走,是我太弱小无能。如今,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我绝对不会再抛下你。”说着,没等傅遥反应,就将人架起扛上了肩头。 “唐意哥哥快放下我,我不能跟你走。” 傅遥尽管焦急,却不敢太挣扎,就是怕叫唐意的左肩伤上加伤。 而唐意压根就不在意他肩头的伤,也不在意傅遥情不情愿,直接扛起人,就向门口走去。 可就在他即将走到门口时,只听“砰”的一声响,屋门瞬间大开,就见一同样身穿黑衣的男子破门而入。 唐意赶紧将傅遥放下,护在了身后。 而那突然闯进来的黑衣人见这情形,也是一怔,立刻摘下脸上的黑布,“赵统领,这……这不是那夜,驿馆的那个丫头吗?她没死?她竟然没死!” 听了这话,傅遥也立刻认出了眼前这个黑衣人。 这就是在凉州驿馆,太子爷遇刺当夜,恩将仇报将她扔下马车,并割开手臂,任她自生自灭的那个刺客。 真是冤家路窄。 也不知是她的孽,还是这刺客的孽。 见唐意不应声,那唤做邹浅的黑衣人又问:“赵统领,她就是主上要咱们杀的人?” 唐意闻言,立刻将手中的剑一横,“你要杀她,就先杀了我。” 邹浅心里清楚,眼前这丫头与他们统领而言有多要紧。 上回在凉州一面,统领以为这丫头被他所杀,伤心欲绝。 他心中愧疚,险些以死谢罪。 若今日,他真敢动手伤这丫头,统领一定会与他拼命。 可若他不杀这个丫头,回去以后,主上没准儿也会要了他的命。 邹浅也是进退两难,犹豫了片刻才说:“守卫山庄的那些侍卫,武艺都相当凌厉,尤其是一个女子,像发了狂似的,一人就斩杀了咱们三个同伴。统领,咱们必须得立即撤退。” “立刻就走。”唐意说,“也要带上我妹妹一起走。” 一听这话,邹浅就急了,“统领是不是疯了!” “我从前迫于无奈,已经抛下过我妹妹一次,这回,不,以后我永远都不会再弃她而去。” 唐意的话,叫傅遥十分动容。 但她不能,至少眼下还不能跟唐意走。 傅遥立刻往后退避了几步,冲邹浅说,“我不会跟你们走,你快些带唐意哥哥离开。” 唐意闻言,回身就要去拉傅遥,却忽闻院外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就在唐意转身的一瞬,邹浅迅速上前,一掌劈在了唐意的颈后,人当即就晕厥了过去,手中的剑也“哐当”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邹浅顺势将人架了起来。 傅遥见状,正欲上前帮忙搀扶,谁知邹浅却突然拿剑指向她。 傅遥只能站住。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眼前这个男人,早就不是你的唐意哥哥了,他叫赵惘。”邹浅冷眼盯着傅遥说,“上回在凉州驿馆,算是我错伤了你,这回我不杀你,便算是还了你。从此,你我两不相欠。下回再见,便是你死我活,我定不会再手下留情。”话毕,便架着唐意匆匆离去。 屋内又重新恢复了安静,但傅遥却像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般,愣在原地,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直到楚莘回来,傅遥才略微缓过些神来。 见地下又是剑,又是血,楚莘紧张不已,赶紧问:“姑娘,您没事吧?” “我,还好。”傅遥失魂落魄的说。 楚莘闻言,赶紧将手中的剑放下,扶傅遥去凳子上坐下。 “姑娘,没事儿了,刺客都已经撤退了。” 傅遥微微偏头,打量着桌上那把剑锋还挂着血珠的剑。想必方才那黑衣人口中武功高强的女子,就是楚莘了。 在今夜之前,傅遥根本就不知道楚莘懂得武功。 倒不是她不够细心,是因为楚莘平日里掩饰的太好了。 这便是真人不露相。 见傅遥的身上手上占满了血迹,楚莘又问:“姑娘,您没伤着哪儿吧?” “没,这不是我的血。”傅遥答,却觉得比自己流血,还要痛上百倍千倍。 “你呢,可有伤着?” “姑娘放心,凭他们,是伤不到奴婢的。”楚莘答,那份自信也是锋芒毕露。 傅遥这才明白,为什么当日她离开侯府,周佳木执意要她带上楚莘。 索性今日是有楚莘在,否则情况还不知要坏成什么样。 尽管楚莘说,眼下刺客已经撤走,却还不是能懈怠的时候。 方才,唐意口口声声说太子不可信,太子是在利用她。 可见她今夜遇刺,是有人想借故针对太子。 那么她的身份,很可能,不,是一定已经暴露了。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但事已至此,光怨天尤人可没用,必须得赶紧通知太子爷做好防范。 傅遥赶忙起身,向门口走去。 “姑娘,您这是要去哪儿?”楚莘紧跟在傅遥身旁。 傅遥来不及解释,小跑着来到廊下的鸟笼前。 见笼中的两只鸽子还安好,傅遥这才松了口气,正想要打开笼门,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颤抖到不听使唤。 楚莘见状,赶紧帮着傅遥将鸟笼子取下。 傅遥这才将笼门打开,亲手将两只鸽子放飞。 眼看着两只鸽子先后消失在大雨滂沱的夜色中,傅遥只盼它俩都能顺利到达。 第九十章 以血为祭

夜色深深,大雨倾盆,东宫启阳殿中,依旧灯火通明。 舞乐正盛,一众新晋的乐师舞姬,正各自使出浑身解数,只求太子的眼光能在他们身上多流连哪怕一瞬。 大殿之上,崔景沉又饮尽了一杯早已换成水的“美酒”,明明清醒无比,却要装出一副迷离的醉态。 “跳的好。”崔景沉叫好一声,便从桌上随手抓起一把银锞子和金豆,挥洒下去。 看着众人上前哄抢谢恩,崔景沉眸色淡淡,兴致索然。 可知这种故作颓靡的日子,他早已厌倦。 但就如他曾经劝告傅遥时说的,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去改变眼前的形势以前,必须要动心忍性。 崔景沉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想着前日就听周佳木提起,说傅遥中暑了,也不知她如今是否已经好些。 崔景沉正寻思着,目光便落到了他腕上的长命缕上。 记得傅遥与他说过,这长命缕该在端午节后,下第一场雨时剪断,叫它随水而去,否则不吉利。 殿外的雨,从傍晚时分就开始下,也算是一场久违的大雨了。 那么这条长命缕…… 崔景沉思量着,却蓦的拉下袖子。 他是个从不信邪的人,这条长命缕,他偏要一直戴着不摘下来。 一曲舞毕,一曲又起。 崔景沉眼睛虽然盯着前头,但神思却早已游离在外,直到常安匆匆进殿,他才回过神来。 见常安神情紧张,崔景沉便意识到是出了什么事,向来从容冷静的人,竟然先问道,“怎么?” 常安无言,忙从袖中掏出一根鸽羽,递到了崔景沉手上。 一看是灰羽鸽的鸽羽,崔景沉的心便猛地一沉。 傅遥出事了,而且还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否则固执坚韧如她,若非遇到无法应付的灾祸,是万万不肯求助于他的。 崔景沉急上心头,立刻起身就要走。 “殿下,您不能。”常安用极小的声音规劝一句。 崔景沉闻言,定在原地,他望向殿中仍在起舞奏乐的伎人们。 那一张张诚惶诚恐,曲意逢迎的面孔背后,还不知包藏着怎样的祸心。 这些人中,至少有半数都是后宫和前朝安插过来的奸细。 他绝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岂不正中奸人下怀。 崔景沉迟疑了片刻,又重新坐了回去。 “常安,还不快来给本太子斟酒。” 常安赶忙凑上前,捧起酒壶。 崔景沉便趁机将一枚令符塞到常安袖中,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立刻调动宫外的暗卫去救人。” “奴才明白。”常安得令,哪敢耽误,便立刻下去张罗了。 崔景沉垂首,望着手中的鸽羽,只觉得心口像是有一把钝刀,来回割扯,剧痛难忍。 他恨透了这种,明知傅遥有难,却又不能立刻出现在她身边的无力感。 再有,就是铺天盖地向他袭来的挫败感。 他以为将傅遥安置在缀霞山庄便是最安全的,却没想到,他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还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崔景沉抬眼,又望向殿中那一张张谄媚讨好的脸孔,手不自觉的就压在了那条长命缕上。 如若傅遥毫发无损也就罢了,否则,他一定要这些人都以血为祭。 …… 灰羽鸽子飞来侯府的时候,周佳木正在书房与他爹忠勇侯周珩下棋。 别看周珩是武家出身,但论玩这些运筹帷幄的玩意儿,他可比周佳木要厉害的多。 这边,周佳木已经连输三盘,正愿赌服输在收拾棋盘,忽然见管家老方连门都没叩,就捧着一只灰羽鸽子忙慌慌的闯了进来。 周佳木一看见那鸽子,就知道是傅遥出事了,又见那鸽羽上沾着血,哪还有什么理智。 也不管屋外大雨如注,便冲到马厩,跨上一匹快马就要出城救人。 还是周珩气急,一剑鞘拍在周佳木腿上,他才停止强行骑马闯出侯府的冒失之举。 “你这小子,自个的阵脚都已经乱了,还怎么能冷静的去救遥儿。你也不想想,遥儿遇刺,她的身份八成已经暴露。若你贸然行事,不止救不了遥儿,还会害了自己,一并连累了太子殿下。你去爹不放心,还是爹去。”忠勇侯说着,便要拉周佳木下马。 冰凉的大雨,将周佳木从头到脚都浇了个透。 周珩的一袭话,也犹如一记响雷,叫他瞬间醒过神来。 周佳木立刻下马,急切又诚恳的与周珩说:“爹,阿遥有难,我无论如何都要亲自去救她。” “你瞧瞧你眼下的样子,哪像是要去救人,分明是去胡闹送死的。” “爹,您信儿子,儿子保证一定谨慎小心,绝不胡来。” 周珩闻言,面容冷峻的审视了周佳木片刻,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枚少了半边的玉佩,“你拿着这个去找城门尉东郭匡,他会放你和你的人出城。” “爹……” 周珩将玉佩和剑往周佳木手上一递,“大男人扭捏什么,你只答应爹,要将遥儿好好的给我带回来。” 周佳木点头,立刻揣上玉佩,拿好宝剑,在拜别周珩之后,便带上几个亲信,跨马离去。 …… 大雨滂沱,夜风骤紧。 在晴天朗日之下郁郁葱葱的树木,在这雨夜中,却恍若张牙舞爪的山鬼,随时要将人扑食撕碎。 大雨之中,火把自然是打不住的。 周佳木一行只能抹黑上山,一路跌跌撞撞,不知摔了多少跤,才终于赶到了缀霞山庄。 庄中一片昏暗死寂,园中、游廊上横七竖八的躺了**具尸体。 瞧打扮,应该都是刺客。 阿遥在哪儿?楚莘呢?还有殿下安排守护山庄的那八个暗卫。 这山庄里的人都去哪儿了? 别不是…… 周佳木不由的加快脚步,向傅遥所住的正院走去。 尽管雨势不小,但依稀可见正院这里曾发生过一场血战。 任大雨冲刷,院前依旧是满地的鲜血淋淋。 周佳木站在正院门前,有片刻的迟疑,却还是定下心神,跨了进去。 谁知,就在他一只脚迈进门内的一瞬,一把冒着森森银光的白刃就朝他迎面劈来。 周佳木闪身,迅速拔剑,迎击上去。 第九十一章 痛心疾首

尽管迎击仓促,但周佳木这一剑挥出,无论力道还是速度,都是相当迅猛。 两把剑“铛”的一声撞在一起,瞬间溅起火星点点。 眼见对手被震退几步,周佳木正预备逼上前将人拿下,定睛一瞧,才发现刚刚对他出手的不是旁人,竟是楚莘。 见大水冲了龙王庙,楚莘赶紧将手上的剑给扔了,满是惊讶与欣喜的唤了周佳木一声,“公子。” 周佳木猜,楚莘方才大约是把他误认作刺客了,也就没追究,立刻问道:“阿遥呢?还有其他人呢?” 楚莘闻言,眸色立刻黯淡下来,“回公子,活着的正分头在山庄内和山庄周围搜寻是否有潜伏的刺客余孽,至于姑娘和其余的人……”楚莘回身,望向正屋。 周佳木顺着楚莘的目光望去,见正屋檐下,整整齐齐的排放着七具尸体。 尽管尸体都已经用布遮住,但布面上渗出来的大片血迹,叫人看了,依旧觉得触目惊心。 积聚的鲜血顺着屋前的石阶徐徐淌落,混入雨水中,几乎流满了整间院子。 使得空气中弥漫着足以叫任何人为之颤栗的血腥味。 血流成河,眼前的场面便是如此。 不远处,傅遥正抱膝蜷缩在廊柱下。 她定定的望着眼前那些尸体,目光悲悯且肃穆。 她还活着,好好的活着! 周佳木哪还有心思在意别的,立刻冲上前将人拉入怀中,毫不在意膝盖猛撞在地的疼痛。 “阿遥。”周佳木的声音,颤抖的有些厉害,好像哭了似的。 傅遥回神,赶紧温柔的拍拍周佳木的后背,“放心,我没事。” 周佳木不说,也不动,就这么紧紧拥着傅遥,可知他多怕他此刻拥抱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傅遥也不动,任由周佳木拥着。 她身上太冷了,从身上冷透到心里,周佳木也太冷了,身上冻的像冰一样。 或许只有这样的距离,才能叫彼此觉得暖和些安稳些。 许久,等到周佳木稍稍冷静些,傅遥才说:“若知道你会连夜冒雨上山,那鸽子我就不该放。” “我有什么要紧,幸好你没事。”周佳木说着,这才缓缓松开傅遥,顺势将她扶起,“我身上冷,都把你沾湿了。” 望着眼前浑身湿透,尘土满面的周佳木,傅遥已经忍了半天的泪,还是忍不住滚落而下。 周佳木向来潇洒倜傥,何曾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 这都是因为她…… 傅遥不愿叫周佳木看见她流泪,便故意背过身去,并示意楚莘上前回话。 楚莘会意,立马上前冲周佳木一礼,“回公子,今夜突袭山庄的刺客不少于十二人,被斩杀八人。我方暗卫折损五人,另外还有两人是……” “是秦婆子和灵芝。”傅遥望着那七具尸体,痛心疾首,“若是无楚莘周全,我怕是也躺在这儿了。” “阿遥。” “秦婆子和灵芝死的无辜,这五位我连姓名都不知道的暗卫,也都是为护我而死。佳木,你可明白我,明白我心里有多愧疚,多愤恨。” “阿遥你放心,这些人都不会白死。这仇,殿下与我迟早都会加倍讨回来。” 闻言,傅遥又回身望向周佳木,一贯清澈的眼眸,此刻却变的浑浊且幽深,“佳木,你可知这幕后主使是谁?” 周佳木静默不言,显然并不想说。 “佳木,告诉我,是谁。”傅遥加重了语气。 周佳木这才开口,“阿遥,我一早就跟你说过,知道的太多反而对你不好。” “这回,我必须知道。”傅遥口气决绝,“今夜山庄突遭刺客袭击。我一开始以为,这些人是冲着殿下而来。但细想之下,却觉得这些人就是冲着我来的。我想,若是有人想利用我罪奴的身份,以窝藏罪奴的罪名来弹劾殿下,压根就不必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来刺杀我。反而巴不得能留下我这活口当是罪证。除非是有人心虚……” 周佳木静静的听傅遥说着,嘴上不说,心里却在想,在这种情形下,难得阿遥还能保持冷静,还在思考。 “佳木,我怀疑派这伙刺客来刺杀我的幕后主使,与我爹的死有关。”傅遥推断说,“当年我爹虽然获罪,但陛下念及我爹以往军功卓绝,只罚我爹发遣两千里,永不许还朝,并没有下旨赐死我爹。可是我爹,却在发遣前夜,离奇暴毙。君无戏言,我笃定这事不会是陛下所为。这背后,一定是有什么人,借机谋害了我爹。此人便是怕我此番回来,会替我爹翻案,进而牵出他,所以才急着要来斩草除根。” 傅遥的猜想,几乎与周佳木的猜想不谋而合。 只是周佳木与傅遥不同,如今,傅遥还只是停留在猜测和推断上。 而这一年多来,周佳木不断的替太子爷默默探查当年辅国公的冤案。 已经可以肯定,当年辅国公发遣前夕突然暴毙,是死于他杀。 至于出手之人是谁,也已经有所指向,只是苦于没有切实的证据来揭发其罪行而已。 所以这个结果,周佳木暂时还不打算与傅遥说,太子爷也是这个意思。 不为别的,只怕傅遥得知真正的杀父仇人是谁后,会情急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事。 “阿遥,有殿下和我在,必定会帮你将傅伯伯的冤案,查的水落石出。” “佳木,我可以等,我只是有些害怕,怕我会连累你们太深。” “事到如今,还要跟我说这些生分的话吗?” 傅遥不言,轻轻的叹了口气。 “此地不易久留,阿遥,跟我走。” “去哪?” “我家。” “不,我眼下绝对不能跟你回侯府。”傅遥回绝道,“佳木,如今我罪奴的身份已经暴露,谁沾到我,都会被牵连,我绝不能跟你走。” “阿遥,这缀霞山庄已经不安全了,我怎么能叫你留在这儿坐以待毙,你必须得跟我走。”周佳木也是情急。 “佳木,你可听过,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想,今夜刺客来袭,伤亡惨重。对方猜到咱们之后一定会加强戒备,你觉得他还会再派大批刺客来送死吗?”傅遥说着,眼睛一眯,“但我相信,那幕后主使之人,也不会就此罢手,既然暗着来不成,你猜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第九十二章 不惜一切

“既然暗的不成,我猜他大约会明着来。”傅遥又接着说,“如今,那幕后主使之人,没准儿已经命人在山下埋伏,只等我下山逃命时,再堂而皇之的将我这罪奴擒住。” “阿遥,无论如何,这缀霞山庄你是不能再待了,你信我,我有法子能将你神不知鬼不觉的送下山去。”周佳木劝道。 傅遥却摇头,“人算不如天算,只要是人谋划的事,就总不敢保万无一失。佳木,其实与我而言,缀霞山庄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你想想,这山庄曾是先皇后的嫁妆,如今又是太子的地界,若无陛下的旨意,谁敢明着硬闯这里。我如今到不为我自己担心,只是担心此人暗杀我不成,会破釜沉舟。以窝藏罪奴为名,去告发殿下,那我便是真的要连累殿下了。” “所以阿遥,你还是跟我走。殿下派来支援的人,这会儿应该已经在路上,片刻就到。到时候有一众高手护你下山,任谁也伤不了你。” “下山以后,接着又要如何呢?”傅遥望着周佳木,眼中透着些许茫然,“侯府我是决不会去的,那么下山以后,我究竟是要亡命天涯还是回到幽州永安坊去?佳木,我不能再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了,我更不能再让你们为我做无谓的牺牲。” 周佳木无言,他觉得傅遥方才的话中,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在等到好的时机以前,阿遥或许只能选择亡命天涯。 “想要解决眼前的问题,唯有一个法子。”傅遥说。 周佳木微怔,“什么?” “杀了我。” “不准胡说!” “我没有胡说。”傅遥应道,面色平和而静朗,“只有死无对证,大家才都能洗脱干系,才都能安全了。” “阿遥!” “如果殿下也是这么想的呢?” “不可能!” 当听到周佳木斩钉截铁的说出“不可能”三个字时,傅遥心中还是稍稍有些安慰的,但这份安慰,在转瞬间就化为了一团苦涩。 “在这种关头,我到宁愿他选择保全自己。” “保全自己?”周佳木望着傅遥,苦笑一声,幽幽叹道,“阿遥,你这姑娘平日里看着很伶俐,好像什么都明白的很透彻似的,其实最糊涂的人就是你了。你以为殿下为何执意要为傅伯伯翻案?难道仅仅是为了要拉拢我爹?可知我爹一早就有话,愿意死心塌地的追随殿下。殿下他早就可以对傅伯伯的案子袖手旁观。他是为你,为你呀。” 为我? 傅遥定定的望着周佳木,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已经狠狠揪疼了一夜的心,竟然莫名的松快下来。 “扑腾扑腾”几声飞鸟展翅的声响,只见一只鸽子穿过密集的雨帘,从远处飞来,直接落到了周佳木的肩头站下。 这鸽子乖觉,周佳木一伸手,它便又飞起,落到了周佳木手上。 周佳木忙将鸽腿上系的细木管取下,从中抽出一张窄窄的字条。 在看过之后,他便将字条转手递给了傅遥。 傅遥接过字条一瞧,认得这是太子爷的字迹。 细窄的字条上,统共书写了不到十个字。 但在傅遥看来,却字字千斤。 保遥,不惜一切代价。 周佳木望着傅遥,觉得有些话,已经不必他再多解释了。 …… 大雨在黎明时分才停。一早,便是晴空万里。 若不是因为地上的积水,谁能想到昨夜竟下了那样一场大雨。 就像若非因为墙面上喷溅有大片血迹,谁能想到这缀霞山庄昨夜,发生过那样惨烈的一场屠杀。 傅遥与周佳木促膝长谈了整夜,也算是彻底了解了太子爷如今的处境。 以及这些年,太子爷为避其锋芒的种种筹谋。 只是昨夜,策划血洗缀霞山庄的真凶究竟是谁,周佳木却始终没与傅遥透露。 傅遥也不愿勉强周佳木。 毕竟,该知道的,她迟早都会知道。 “天亮了,你该下山了。”傅遥望着窗外微亮的天色,与周佳木说。 “我不走,留下保护你。” “我昨夜不是说过,这缀霞山庄是先皇后与殿下的地界,无人敢明目张胆的擅闯,你不必为我担心,倒是殿下,殿下需要你。” 周佳木望着傅遥,是恨不得将她揣起来,时时刻刻都带在身边,只是眼下…… “不许胡思乱想,等我忙完了,立刻就来看你。” “不,你若真是为了我好,那么在事情彻底解决以前,就不要再来雁归山。这山上与你,太不安全,你必须避嫌。眼下,山庄里有殿下昨夜派来的暗卫守着,又有楚莘护着我,我绝对不会有事。” 尽管很不放心傅遥,但周佳木清楚,眼下不是能意气用事的时候,只好先答应了傅遥。 “佳木,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打听。” “你说。” “你可知道,在五年前,也就是我爹爹冤死的同年,有一唐姓的官员,也因什么案子被革职抄家了?” “怎么忽然想起要问这个?”周佳木问。 在没有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傅遥暂时还不想与周佳木说唐意的事,于是只好谎称,“这两日夜里睡不好,常常会做梦,梦到以前在发遣路上的事。我记得曾有个故人,在发遣路上一直对我很照顾。我听他说过,他爹爹也是做官的,同样也是因冤被杀。我只是有些好奇,想关心一下,那究竟是桩怎样的冤案罢了。” 周佳木了解傅遥,知道傅遥并不擅长说谎,更不是那种会因为好奇而多事的女子。 虽然不知道傅遥为什么会问及此事,但只要是傅遥想知道的,他都一定会想法子去查清楚。 “你放心,我回头就帮你打听。下回见时,就给你回信儿。” …… 崔景沉头一次体会到,原来夜竟然可以如此漫长。 尽管昨晚收到飞鸽传书,知道傅遥无恙,但不亲眼看见她活生生的站在眼前,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 崔景沉原本已经打算好,等天一亮,宫门一开,他就去缀霞山庄见傅遥。 但最终却还是强忍下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事到如今,由不得他走错任何一步。 否则,这些年的部署筹谋,全都会付诸东流。 崔景沉自问不是个输不起的人。 他并不怕输了这太子之位,结局潦倒。 他只是怕他这一倒,会误了那些与他而言,最要紧人的性命。 先皇的嫡子雍王就是前车之鉴。 他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第九十三章 老狐狸

当年的事,崔景沉其实知道的也不多。 他只知道他的父皇,并非先帝与结发皇后所生的嫡子。 大夏国册立太子,向来都是先论尊卑,再论长幼。 尽管先帝很宠信他的父皇,但是太子之位,还是依照大夏的传统,传给了嫡子,也就是雍王。 后来,太子骤然被废,至于缘由,崔景沉也曾留心打听过。 可亲历过那件事的人,无一例外,都对废太子的原因讳莫如深。 尽管太子被废之后,被封为雍王,结局比起史书上记载的那些,被废黜后的太子要好上许多。 但曾经拥护和追随雍王的人,却无一例外,都不得善终。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都是有定数的。 正因为有雍王在前,所以崔景沉才不断的提醒自己,不能走错哪怕一步。 否则,他输的只是帝位,而那些死心塌地追随他的人,输的便是所有的身家性命了。 “殿下,周公子来了。”福安匆匆进屋,回禀了一句。 崔景沉这才回神,“快请。” 片刻,周佳木进了屋。 今日的周佳木与以往很不同,一贯风度翩翩的人,眼下看着却有些憔悴。 脸色苍白,眼底一片乌青,眉宇间挂满了疲惫。 “昨夜辛苦你了。”崔景沉说。 “这都是臣下分内的事,不觉得辛苦。”周佳木答,“昨夜信中写的仓促,有些事还没与殿下讲明白。” “坐下说。” 周佳木顺势入了座,将昨夜在缀霞山庄中所了解到的情况,事无巨细,全都与崔景沉交代了。 在听过周佳木的话后,崔景沉思量了许久才说:“这种冒然刺杀的行动,仿佛不像那只老狐狸的做派。” “是,臣下也已经命人去查过,昨夜狐狸窝里是没什么动静。臣下只怕,除了那老狐狸以外,还有旁的势力想要从中搅和。” 崔景沉微微点头,“这后宫和前朝,不安份的人太多。或许这回的事老狐狸并非主谋,但他必定参与其中。” “殿下就这么肯定?” “是。”崔景沉答,“旁人或许会想借傅遥罪奴的身份打击于我,而从中获利,却没有理由一定要杀死傅遥。只有那老狐狸,做贼心虚,恨不能傅遥立刻消失在这世上。” 周佳木会意,自然明白崔景沉口中所谓做贼心虚指的是什么。 “其实,阿遥昨夜也曾与我提过,指使刺客来刺杀她的幕后主使,很可能与当年,他爹爹暴毙一事有关。” “她,很聪明。”崔景沉说,又问周佳木,“你没与她透露太多当年的事吧?” “事关重大,又暂无定论,臣下自然不会与阿遥多说。” “那就好。” “殿下,事到如今,臣下和阿遥都担心,那老狐狸一计不成,恐怕会狗急跳墙,将阿遥的身份揭发出来,打击殿下。” “不是恐怕,他一定会这么做。”崔景沉说。 “那殿下,咱们眼下该如何应对?” “稍安勿躁。”话说到这里,崔景沉倒是出奇的淡定,“弹劾当今太子,岂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那老狐狸阴险狡诈,绝不会独自出面来做这件事,联络群臣,也需要些时间。咱们所要做的,就是抓住这个间隙,先下手为强。” “殿下的意思是?” “之前的计划,必须得提前了。” “殿下有几分胜算?” “一半一半。”崔景沉如实说,“可若是再拖下去,叫那老狐狸占了先机,那就满盘皆输了。” “那殿下决定何时行事。” “虽说事不宜迟,但那老狐狸向来行事诡谲,没准儿还另有其他的谋划,咱们只能见机行事。” 这厢,崔景沉正与周佳木说着话,常安忽然叩门,说是有要事来报。 崔景沉只怕是老狐狸那边有所行动,立刻传了常安进屋。 “什么事?” “回殿下,刚得到消息,李丞相在下朝之后,去了凤仪宫。” “是凤仪宫不是昭阳殿?”周佳木面露嘲讽,“这都火烧眉毛了,想必那老狐狸绝不是来找他女儿闲话家常的。” “去,叫人盯着凤仪宫,若有什么异常,即刻回来禀告。”崔景沉吩咐说。 常安得令,立刻退身下去照办。 “继后入宫这些年来,陛下一直都对她淡淡的,那老狐狸不会以为凭继后,还能帮他在陛下跟前说上话吧。若他真做的这个盘算,那便真是黔驴技穷了。” “先看着吧。”崔景沉说,“别忘了,当年的事,继后也曾参与其中。” “是啊,当年辅国公一案的导火索,可不就是出自后宫。” …… 凤仪宫中,继后李氏愁容满面,心中也是惴惴难安。 她万万没想到,昨夜的计划竟然会失败。 那可是她爹爹精心栽培出来的一群杀人利器,行事一贯利落。 但昨夜,却险些全军覆没。 看来,她要有麻烦了。 “娘娘,娘娘,丞相大人来了!”丹秋一边通报,一边慌慌张张的进了殿。 李皇后闻言,就是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请,李元徽就径自进来了。 见李元徽铁青着一张脸,李皇后便猜到,昨夜的事,她爹爹应该都知道了,这明摆着是来兴师问罪的,于是赶紧起身,“爹爹您来了。” “不敢当,该老臣给皇后娘娘您叩头请安。”李元徽口气冷淡,神情倨傲,哪是真的把皇后这个女儿放在眼里。 “爹爹这么说,可是折煞女儿了,您快坐。” 李元徽闻言,却负手站着不动,斜睨了丹秋一眼。 丹秋会意,赶紧退下了。 “爹……”没等皇后这声爹喊全,李元徽就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重重的砸在了身前的桌上。 那东西在桌上砸出一个小坑,接着便被弹开,滚落在地。 李皇后并未追着细看,也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因为这物件,昨夜就是经由她手,递传出去的。 果然,爹爹什么都知道了。 “这就是你做的好事?”李元徽质问说。 “是,是女儿做的。” “是谁叫你自作主张的!”李元徽恼怒不已,“为父之所以给你这块令牌,是为你一旦遇上紧急之事,有人可供你差遣,而不是叫你做出这些不计后果的混账事。你说,这事你要如何善后!” 善后?她哪有这个本事。 李皇后也是吓着了,赶紧回道:“爹,我也是害怕,害怕当年辅国公的案子要是翻过来,那贤妃的事不就也……” “闭嘴!贤妃之死与你何干?你只需记住,那一切都是已故的恭肃周太后的主意。知道吗!” 第九十四章 局中局

“是,贤妃之死,与我无关。是太后,的确都是周太后的主意。”李皇后立刻紧张兮兮的应道。 李元徽闻言,依旧余怒未消,“瞧你这点儿出息,你可是咱们大夏国母仪天下的皇后。若论端稳持重,竟还不如你堂妹李昭仪。” “都这种时候了,爹爹还提她做什么。”李皇后略显焦躁的说。 李元徽瞪着李皇后,“你也知道事态不妙?” 李皇后又是慌张又是愧疚,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儿委屈,“爹爹明察,女儿入宫这些年,为爹爹为咱们李氏家族,明里暗里出了多少力。这回的事,女儿虽然办的有些急,却也是为爹爹为咱们李家做的打算。您说,一旦真叫太子帮那傅家的小丫头翻了案,女儿和爹爹只怕都逃不了干系。” “你觉得光凭太子那庸懦的蠢货和一个边关长大的野丫头,就能有这个本事?”李元徽问。 “爹爹的意思是,这背后有人挑唆?是谁?” “原是老夫疏忽了。”李元徽略带忿忿的说,“这些年,见太子与周家那小子过从亲密,我就该想到周珩那个莽夫迟早会利用太子,给他的把兄翻案。” “是忠勇侯挑唆的太子?”李皇后显然有些不信,“他有那么大本事吗?” “他没有,他儿子却能把太子那不学无术的傻子唬的团团转。只要由他儿子出面,太子自然会对他的主意唯命是从。” 李皇后闻言,依旧不解,“女儿不明白,忠勇侯甘冒如此大的风险,给辅国公翻案,他图什么?难道他是为了对付爹爹?可是忠勇侯已经不在朝好些年了,就算他从前与爹爹有过政见不合,这都多少年了,才想起来要报复?莫不是他与爹爹还有什么私仇?” “为父与那莽夫能有什么私仇,他即便记恨老夫,也是因为当年辅国公一案,是由为父出面带头弹劾的。不过莽夫就是莽夫,他也不想想,凭辅国公当时在朝中的地位,若无上头的授意,为父犯的上出这个头吗?可知就为着当年,为父领头弹劾辅国公的事,这些年,辅国公在朝中的旧部,没少给为父使绊子,叫人事事都不得顺遂。” 李皇后并未将李元徽的这些抱怨听进去,只一点,“上头的授意”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爹爹说,您当年之所以带头出面弹劾辅国公,并非您的主意,而是有人授意的?” 听了这话,李元徽神情一滞,“都已经时过境迁,你还是少问为好。” 李皇后实在好奇,也不顾李元徽的忌讳和不悦,试探性的问:“难道是周太后的授意?” 李元徽不答,脸色似乎比先前又阴沉了几分。 李皇后见李元徽并未否认,便又自说自话道:“当年五皇子忽然重病暴毙,是爹爹叫女儿伪造罪证,将五皇子之死,诬陷为贤妃所害。 皇上得知此事后,只是将贤妃禁足,连冷宫都没送。倒是已故的恭肃周太后,背着皇上,秘密的将贤妃赐死了。 贤妃死后,立马就出了辅国公因妹妹惨死,怨怼皇上,意图谋反的事。 现在回想起来,这事似乎真的是恭肃周太后在背后推波助澜的。 只是女儿有些不明白,周太后与辅国公一家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正相反,周太后的亲侄儿忠勇侯周珩,与辅国公还是拜把兄弟。 周太后无缘无故,为何要布那么大一个局来害辅国公呢?” “为父不是说,不叫你旧事重提。”李元徽阴着脸,并没打算给皇后答疑解惑。 但李皇后却是个固执的,既然今日已经把事情提出来了,便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才肯罢休。 “周太后与陛下向来是母子同心,难道这事儿是……是陛下授意的不成?”李皇后思量着,“这不应该啊,陛下向来器重辅国公,怎么会突然对他起了杀心。难不成是因为辅国公战功赫赫,功高震主了?” “妇人之见,目光短浅。”李元徽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辅国公傅正卿向来很会做人,对上恭顺对下和气,既是陛下的宠臣,在军中的威望也很高。若非万不得已,陛下不忍,更不敢动他。” “爹爹的意思是,当年辅国公一案,真是陛下谋划的?”李皇后震惊不已,“您说陛下是万不得已,究竟为什么万不得已?”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李元徽也没打算再瞒李皇后,省得她胡思乱想,一个不稳,再生出什么事来。 “其实,也不能怨陛下容不下他,要怪就怪那辅国公与雍王走的太近。” “雍王?陛下的嫡兄,废太子雍王?”皇后问,心头震颤,万万没想到,当年的事竟然如此复杂。 “是,就是那个不安分守己的雍王。”李元徽答,“不过,也不能怪雍王不安分。想当年,若非周太后与陛下合谋陷害了身为太子的雍王,如今坐在那大殿高堂之上的就是雍王,而非陛下了。 雍王心里怎么能不恨? 况且陛下登机之后,不但没有安抚雍王,反而将千里之外的不毛之地分给雍王当封地,雍王心里就更恨了。便时常给他旧日的知己,辅国公傅正卿传书诉苦。 陛下得知此事以后,心里便存了疑影。毕竟那傅正卿手握重兵,陛下只怕那傅正卿倒戈向雍王,会举兵反了他。” “不对。”听了这话以后,李皇后当即反驳说,“陛下是个明君,又向来爱重辅国公,若无两人密谋造反的证据,是断然不会设计冤杀辅国公的。况且,若陛下手中真的握有这样的罪证,大可昭告天下,辅国公与雍王意图谋反,大大方方的将两个反贼正法即可。断然不会利用后宫的事,设计害死辅国公,纵了雍王逍遥法外。” “你说得不错,当年陛下只是怀疑辅国公有反心,并无确凿的证据。所以陛下当时并未下定决心要除掉辅国公这个祸患。但周太后护子心切,怎么能容他人觊觎自己儿子的帝位。要么说最毒妇人心,当年要行事之时,皇上对贤妃还是心存不忍,故而没有立即处置,倒是太后狠辣,背着皇上,命人将贤妃给活活勒死。事已至此,任谁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李皇后从李元徽的话中,隐约听出些关窍,不禁问:“当年贤妃谋害五皇子一事,是爹爹命我制造伪证诬陷在先。那敢问爹爹一句,当年辅国公与雍王过从亲密的事,难不成也是爹爹在陛下面前告发的?对了,还有之后辅国公暴毙,与爹爹您又有多少关系。这一切,难道都是爹爹您……” 李元徽闻言,目光一凛,“你记住,为父只是从中做了些顺水推舟的事儿罢了,说到底还是辅国公为人不够谨慎,陛下与周太后心虚多疑才会如此。” 李皇后怔然,五年前辅国公的冤案,果然是个局,还是局中局。 真正在背后运筹帷幄的,不是皇上,也非周太后,而是他爹爹李丞相李元徽。 李皇后一早就知道她爹爹心思深沉,善于玩弄权术,却万万没想到,英明如陛下,慧黠如周太后,也曾被她爹爹玩弄于股掌之间。 当真叫人心惊。 第九十五章 君心难测

李皇后勉强镇定下来,问李元徽:“依爹所见,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是不是再另派一路人马,杀了那丫头。” 李元徽闻言,冷眼望着李皇后,“昨夜,若非你擅作主张,胡闹了那一出,或需还有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那丫头。只是眼下,太子和周珩得悉此事以后,必定已经加紧防范,再想下手,可就难了。” 李皇后惭愧,垂首道:“都是女儿鲁莽,欠考虑了。” 李元徽淡淡的瞥了李皇后一眼,“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既然周珩那莽夫已经唆使太子冒险将人接回来,想必心中早有筹划。只怕昨夜闹那一场,会逼得他们加快行事。只是为父这会儿还想不到,他们究竟做的什么打算,要如何为辅国公翻案。” 这世上还有她爹爹想不到的事儿? 李皇后听了这话以后,心中愈发慌张,“爹,您可万万不能叫他们给辅国公翻案,否则我和爹爹只怕是要……” “为父自然知道,不能叫他们得逞。”李元徽说,目光晦暗且悠远,“你我都知道,当年,陛下并不忍心诛杀贤妃,更无意伤了辅国公的性命。这傅氏兄妹的惨死,一直都是陛下心里的痛和疙瘩。这些年来,每到清明时,陛下去皇陵祭拜完先祖回来,总要到辅国公旧日的府邸凭吊一番才回宫。足见辅国公在陛下心中的份量。也可见,陛下对当年冤杀辅国公的追悔。” “还有这样的事?女儿竟然半分都没听说。”李皇后思忖着,又问:“那依照爹爹的意思,眼下一旦有人出面,要帮辅国公翻案,陛下就会允准?” 闻言,李元徽忽然冷笑一声,那神情,竟叫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爹爹?” 李元徽望向李皇后,口气笃定的说:“就算陛下心里,深知辅国公的冤屈又如何?当年的案子,牵涉甚广,不光关系到陛下自己的圣明,也关系到已故的恭肃周太后的名声。想要翻案?一国之君的威名不要了?皇族宗室的脸面也不要了?” “是,爹爹说的极是,只是当年女儿入宫之时,爹爹曾训诫过女儿一句话,君心难测。陛下的心意,难琢磨呀。” 的确,君心难测,时有反复。 若真能做到,毫厘不差的拿捏住君心。 为人臣者也不必总是战战兢兢了。 不过,面对这回的事,李元徽心里,却早已有了他的盘算。 “其实,若皇上真有意给辅国公翻案也无妨。陛下要的,只是给个死了的人正名,求的也只是个心安理得。为保自己与周太后的名声,是断然不会将当年的真相,和盘托出的。更何况当年的知情者,不是死了,就是失踪。无凭无据的,谁敢拉当今的皇后和丞相下水。” 李皇后想着也是这个理,立刻转忧为喜,“听爹爹这么说,女儿就放心了。” “还不是能松快下来的时候呢。”李元徽又当头给李皇后泼了一盆冷水,“为父不怕有人给辅国公翻案,只是怕周珩那莽夫,想假借给辅国公翻案的机会,重新出山,再入朝堂。倘若那莽夫利用傅家的那个小丫头做饵,笼络住辅国公从前的旧部,来日必将要成为老夫的心头大患。” 李皇后点头,“据女儿所知,辅国公和忠勇侯年幼时,都曾是陛下的伴读,三人情谊匪浅。若非有这层情分在,陛下也不会为辅国公之死,难过这么多年还放不下。那忠勇侯周珩就更不同了,他可是陛下如假包换的亲表弟。女儿听说,周珩为人蛮横爽直,从前还在朝时,曾多次在朝堂上冲撞过陛下,而陛下竟然一回都没与他计较。” “是。”作为亲历者,李元徽可以证实皇后的说法,“有那份亲眷关系在,陛下自然更倚重,也更忍让周珩些。” “所以爹爹,咱们绝不能叫忠勇侯重回朝堂。” “那是当然,若由得周珩那莽夫出来,来日力保太子那个废物登基,老夫这些年来的筹划,岂不都白费了。老夫绝不允许任何人,阻碍了六皇子君临天下的路。” 一听李元徽提起六皇子,李皇后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也没心思再议论周珩和辅国公,便改口说起了六皇子。 “六皇子那孩子,顽皮又不思进取,皇上仿佛并不喜欢他。即便来日,太子真被拉下来,恐怕陛下也不会属意六皇子为太子。况且,六皇子只是昭仪之子,又非中宫嫡出。只怕立他为太子,也难以服众。” 李元徽多通透的人,李皇后话里话外的意思,他自然都听出来了。 于是,颇为坦诚的与李皇后说:“倘若你有儿子,当然好。毕竟中宫皇后生下的嫡子立为储君才更名正言顺。只可惜……你以为,为父成日里见你二叔,趾高气昂的拿着李昭仪和六皇子说事,心里就痛快了?” “爹,女儿何尝不想给陛下添位皇子,只是这样的事,哪是想就能有的。”李皇后说着,停顿了片刻,才又试探性的说,“爹,不如女儿把六皇子抱来抚养可好?” “这……”李元徽思量着,“你是中宫皇后,自然有资格将后宫任何妃嫔的孩子抱来身边抚养。不过,那也要陛下点头允准才行。” “若是陛下答应呢?” “陛下答应,李昭仪肯吗?她可不是旁人,她是你亲堂妹,咱们李家的自己人。” “若李昭仪不在了,还由得她肯不肯。”李皇后说,尽管并未将话挑明,但话中之意,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李元徽闻言,静默了良久才说:“李昭仪为人伶俐且圆滑,有她留在宫,不但不会害你,反而会帮你。否则这幽幽深宫之中,你若再没个可信之人与你共谋,岂不要时常招人算计。” “女儿不怕被人算计。”李皇后说,是铁了心要借她爹爹李元徽之手除掉李昭仪,“放眼宫中,除了李昭仪外,还有谁敢对本宫不敬,只要李昭仪不在了,那后宫才能算是女儿我的后宫。” “要么爹总说,你这孩子目光短浅。”李元徽瞪着皇后,口气也不大好,“你目光太过狭隘,只盯着后宫这方寸之地,与大夏国的江山相比,这后宫又算的了什么。爹只告诉你,为大局考虑,李昭仪还不能动。等来日,大计得成,那李昭仪便随你处置。” 李皇后苦笑一声,“恐怕到那个时候,就由不得女儿了。” 第九十六章 守株待她

眼下,李元徽并不愿为李昭仪的事与皇后纠缠,只撂下一句话,“李昭仪到底是李氏家族的血脉,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 李皇后不忿,当即回嘴说:“爹怪我狠心,竟要残杀族妹,那是因为爹爹没看见,那李昭仪在女儿面前是如何轻狂不敬的。” “你是皇后,应该有母仪天下的胸襟和肚量。” 虽然李元徽这句,只是句场面上的话,但的确叫李皇后无言以对。 见李皇后静默着,不再言语,李元徽才又劝了一句,“在大计得成以前,一切都要以家族利益为重,你莫要再无事生非。” 李皇后闻言,不情不愿的应了句“是”,随后又问,“那辅国公的事?” “周珩那莽夫,绝非肯坐以待毙之辈,既然昨夜你已经出手了,那咱们就没有再收手的道理。傅家那丫头必须死,而周珩那莽夫,也别想独善其身。” “爹已经有主意了?咱们眼下该怎么做?” “据老夫所知,眼下那姓傅的小丫头,应该还在山庄之内。若再派刺客,潜入山庄中刺杀,咱们恐怕还是占不到什么便宜。而那山庄曾是先皇后的陪嫁之物,也不好派人明闯,否则惊动了皇上,这事就更麻烦了。” 暗杀不行,明闯也不行,那究竟要如何是好? 李皇后也是心急,“爹,您再想想法子。” 李元徽摆手,“你稍安勿躁,可知比起咱们,眼下,太子和周珩才真正是热锅上的蚂蚁。依爹瞧,咱们不妨派人在山下守着,来个守株待兔,等那丫头自投罗网。只要那姓傅的小丫头落到咱们手上,还怕那莽夫和蠢货不束手就擒吗?” …… 距离傅遥遇刺,已经过去整整七日了。 这也是傅遥与山外斩断一切联系的第七日。 整整七天了,傅遥没有得到山外递进来的任何消息。 无论是口头,还是说好的飞鸽传书。 傅遥越等,心里就越忐忑。 但有些时候,没有消息,或许便是好消息。 傅遥想,若太子爷和忠勇侯府若真遇上了什么麻烦,只怕早就有人来山庄捉拿她了。 尽管感觉到,事态的发展,或许还在太子爷的掌控之内。 只是这样茫然的等待,究竟还要持续多久? 可知眼下的每一刻,与她而言都是刺心而煎熬的。 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就有人持刀闯进来说,是奉命捉拿她这个罪奴归案的。 自从五年前,她乘囚车离开京都以后,傅遥可以说,她是历经千难万险,“爬”回京都的。 倘若她要达成的一切,还没开始就这么结束了,她自然不甘心。 不过比起她自己,她更关心太子爷的处境。 说她魔障了也好,疯了也罢,但傅遥就是有一种说不清的预感,她觉得,太子爷的路绝不会断绝于此,殿下来日的路,还有很长很远。 而有殿下在,她也绝不会那么轻易就倒下。 “姑娘,该用膳了。” 傅遥正倚在窗前失神,就见楚莘提着个食盒进了屋。 傅遥赶忙上前搭把手,将食盒中的一碟素菜和一碗白饭端了出来。 “暗卫们都吃过了吧?”傅遥问。 “都吃过了。”楚莘答。 傅遥点头,“若我没算错,米缸里的米,就只够再吃五天了。” 楚莘也是无奈,但事实如此,她只能如实回答,“如姑娘所言,还能勉强再撑五日。” 事到如今,傅遥也算是看明白了。 那幕后主使沉寂了这些日子没动静,并非无所作为,更不是因为心怀疑虑不敢冒然动手。 而是打着要耗到山庄内弹尽粮绝,逼她下山,自投罗网的目的。 那幕后主使,果然是忌惮这缀霞山庄曾是先皇后的地界,不敢擅闯。 傅遥庆幸当夜事发之后,她没有冒然离开缀霞山庄。 否则眼下,她还不知正身处何地呢。 其实,早在五日之前,在连续两日没有得到山下传来的消息以后。 傅遥就曾吩咐一组暗卫,下山打探过消息。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整个雁归山已经被封了。 不光太子爷和周佳木派来的人无法上山,就连寻常的樵夫和猎户,甚至来出游登高的寻常百姓,也不允许上山。 而在山下拦路封山的并非个人,而是由京兆府衙门的人出面,在入山的各个路口把守。 至于封山的缘由,也很冠冕堂皇。 说是雁归山上,近日发现有野兽出没伤人,故而不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进山。 傅遥心里清楚,什么野兽伤人,不过是借口罢了。 事实上,是有人故意要阻止太子爷和周佳木派人上山,给山庄运送补给。 傅遥想,眼下的事中,竟然牵扯到了京兆府。若不是京兆府与那幕后主使同流合污。 只怕就是有人报假案,所以京兆府才会派人来封山。 若是前者,能调用京兆府的人为他所用,那这位幕后主使必定是个位高权重之人。 若是后者,那就只能说这位幕后之人,当真是做了一场好戏。 不过,傅遥心里更倾向于前者。 试想,若京兆府的人,真的相信山中有野兽,一早就组织队伍进山捕杀野兽了,怎么可能傻等在山下。 难不成还等着野兽自个下山,主动往他们的弓箭上撞。 守株待兔这一招,可不适用在此。 依傅遥看,是守株待她还差不多。 联系着先人往日的纠葛,再加上近来发生的一些事。 傅遥心中大约已经猜到,这处心积虑要置她于死地的人是谁了。 事到如今,她只是觉得有些遗憾,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命,能亲自去证实自己的猜想。 而傅遥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并非因为消极。 毕竟,她如今的处境,的确窘迫。 尽管他们身在雁归山上,可以靠山吃山,短日之内,是不怕饿死。 但怕只怕,太子爷和周佳木那边,不了解山中的情况,为急于营救她,再做出轻举妄动之事。 那可就不好了。 见傅遥盯着眼前的饭菜,半晌都没动筷子。楚莘忙提醒了一句,“姑娘,这饭还是得趁热吃。” 傅遥回神,尽管肚子是感觉有些饿了,但眼下心里头压了太多事,总觉得胸口闷闷的,没什么胃口。 “楚莘,日后你只管照顾好暗卫们的三餐,就不必再特意为我准备什么了。”傅遥说 楚莘闻言,心里不安,“姑娘您这是何意?” 第九十七章 大喜

“楚莘,你别多想,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有些愧疚。”傅遥望着楚莘,缓缓说道,“那几位暗卫是因为我才被困在山中,无法脱身。眼下,他们不分白昼的轮值守夜,着实辛苦。若是再不吃好吃饱,身子哪能受的住?” “姑娘体恤大家,奴婢知道。可是姑娘前阵子中暑才病了一场,到如今身子还没好全。您若是再在饮食上亏待了自个,那这身子还要不要了?” “我自个的身子我自个知道。”傅遥说着,作势要将那碗白饭放回食盒中,谁知一向柔顺懂事的楚莘竟然拦住了她。 “不瞒姑娘,其实几位暗卫大哥一早就与奴婢商量过了。往后他们每日只吃一顿饭,如此,咱们至少还能再多坚持十日。奴婢与几位大哥,愿与姑娘共进退。” “傻。”傅遥心里既感激又心疼,静默了半晌,才又接着说,“今日不知明日事,你去告诉大家,打今儿起,每一顿饭都得给我好好吃,还要吃到饱,保不准殿下明儿就来救咱们了。” “姑娘……” “别哭丧着脸。” “姑娘就那么相信太子殿下?” “太子爷绝对不会放着咱们不管的。”傅遥毫不犹豫的说。 “奇怪了。”楚莘应道,“那些暗卫大哥也与姑娘一样,说太子殿下,不会放着大家不管。” “这不奇怪,将心比心,若太子殿下是个冷血无情之人,也不会有那么多忠勇之士肯为殿下卖命了。” “奴婢知道,太子殿下是好人,否则我们公子也不会死心塌地的追随殿下这么多年。” “是,殿下是个好人,佳木也是。”傅遥说着,将那碗白饭递到楚莘手上,“我知道你还没吃呢,就在这儿吃,我看着你吃。” 楚莘闻言,赶紧把饭放下,“这是给姑娘准备的,奴婢怎么能动。” “怎么,你不动,是要叫我一口一口的喂你吃不成?” “奴婢……” “别啰嗦,咱俩一起吃。”傅遥说着,将楚莘拉到身边坐下,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口白饭送进口中,然后便将筷子递到了楚莘手中。 楚莘接过筷子,犹豫了那么一瞬,也赶紧扒了一大口白饭吃进嘴里。 两人你一口菜,我一口饭,同用一个饭碗一双筷子,也是亲热。 都说患难见真情。 尽管眼下处境艰难,但傅遥绝不允许自己消极应对。 毕竟人活着,就不能失去希望。 …… 短短七日,崔景沉却足足瘦了一圈。 牵挂傅遥是一方面,也是为故意做出惶然无措的假象,来迷惑丞相李元徽。 不出崔景沉所料,李元徽那老狐狸,果然没有轻举妄动。 而是用了一招守株待兔,想要逼着傅遥下山,自投罗网。 崔景沉深知,倘若傅遥冒然下山,落到了李元徽手中,就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而且那老狐狸深怕横生枝节,只怕早已吩咐京兆府的人,一旦抓到傅遥,便就地正法。 因为大夏国的国法中有那么一条,倘若越逃的罪奴在被捉拿的过程中,负隅顽抗,可以先斩后奏,就地处决。 李元徽那老狐狸,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崔景沉庆幸,傅遥当夜没有选择下山,否则,真不敢想。 只是眼下,傅遥身在缀霞山庄安全是安全,但据他估算,山庄中的食物,大约只够山庄中的人再用五日,最多不超过七日。 要真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候,难保傅遥不会落入那老狐狸的圈套。 这七日间,崔景沉已命周佳木尝试了许多种进山的法子。 奈何京兆府的人,防守的太过严密,加之山中还潜伏有不少那老狐狸培养的死士,想要暗着进山,几乎不可能。 其实,崔景沉也想过,由他亲自出面,借上缀霞山庄凭吊先皇后为由,去给傅遥送些补给。 或者,直接在缀霞山庄小住,亲自保护傅遥。 但李元徽那老狐狸绝不是个吃素的,必定会命京兆府的人,以山上有野兽为名,阻止他上山。 若他以太子的身份硬闯,那就正中了李元徽的诡计。 依他对李元徽的了解,这老狐狸八成会到父皇面前告他一状。 告他不识好歹。 然后再以雁归山中有猛兽为由,向皇上请旨大举搜山。 而搜山的范围,自然也包括缀霞山庄。 到时候,即便傅遥不出缀霞山庄,只怕也躲不过那老狐狸的黑手。 只是,想想傅遥眼下在山庄中的困境。 他怎么还能心平气和的等待所谓佳机。 崔景沉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无论李元徽那边究竟在盘算什么。 五日之内,他一定要了结傅遥的夙愿。 “殿下,午膳已经备好了。”福安走进里间,小心翼翼的与崔景沉回禀说。 “先放着吧。”崔景沉头也没抬,淡淡的应了一声。 福安闻言,也是为难。 心里想着,从缀霞山庄出事到如今,他们殿下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 人明显瘦了一大圈,若再这样下去,没等傅姑娘被救出来,他们殿下的身子只怕就要垮了。 伺候了崔景沉这么多年,福安了解,他们殿下最不喜欢旁人对他的事,指手画脚。 他原本也是不敢多嘴劝的,可眼见他若不开口,他们殿下就只管亏待自己的身子,长日下去,迟早是要出事的。 于是,在犹豫了半晌之后,福安才悄声说,“殿下,这饭您不能不吃。” 崔景沉闻言,盯着腕上那条长命缕,像是自语又像是在应福安的话,“不知她今日有没有吃好。” 福安无言,心想,自打他跟了太子爷以后,太子爷处事向来都是运筹帷幄,步步为营。 何尝有过这种纠结迟疑,难下决断的时候。 福安知道这回的事,事关重大,是须得小心筹谋,再做打算。 更因为傅姑娘深涉其中,所以才叫他们殿下每走一步,都要思量再三。 福安从未见过,更难想像,他们殿下竟然会为一个女子牵肠挂肚。 其实,就连崔景沉自己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的心会为一个女子百转千回。 “忠勇侯府,有什么动静?” 得此一问,福安赶紧躬身应道:“回殿下,盯梢侯府的人似乎又增加了一倍。周公子称病,已经有三日没出府了。” 崔景沉点头,“告诉佳木,别轻举妄动,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他入宫。” “奴才明……” 这厢没等福安将话说完,就听殿外有人高呼。 “殿下,大喜,大喜事!” 崔景沉一怔,与他而言,眼下还有什么事,能算是喜事。 第九十八章 这就是天意

见一贯稳重的常安,口中高呼着“大喜”,兴冲冲的跑进殿来。 崔景沉不免疑惑,就连福安也惊着了。 究竟是何事,竟然叫向来行事沉稳的人,大失方寸。 难道,真的是有什么大喜事? “常安,喜从何来?”福安禁不住问。 常安站定,勉强压抑住心中喜悦,冲崔景沉一礼,“殿下,宁安公主被从北渊救出,眼下已经在回京都的路上了。” “你说什么!” “回殿下,奴才所言句句属实,这个时辰,陛下应该也已经知道这个好消息了。” “宁安皇姐没死,宁安皇姐她没有死……”崔景沉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词儿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没有失去过的人,永远都不会明白这种失而复得后的狂喜。 “殿下,这太好了,公主还朝,您们姐弟俩终于可以团聚了。”福安也是欢喜,欢喜的眼眶都有些发红,像是要哭了似的。 崔景沉虽然喜不自胜,却也没高兴昏了头,立刻问常安:“可知宁安公主是如何逃出北渊的?” “回殿下,听说是有一位勇士,只身潜入北渊,伺机而动,将公主秘密救出来的。”常安答。 “你是说,公主是被一个人,独自救出来的?”崔景沉又问。 福安听后也是一惊,“那此人当真是勇猛,是个大英雄,不,简直是战神!” “知道此人是谁吗?”崔景沉问。 常安闻言,忙从怀中掏出一根竹管,“殿下,这是昭毅将军从凉州递来的秘信,详细的情况,应该都写在信中了。” 崔景沉接过竹管,将卷在竹心里的信件取出来看。 在看过信件之后,崔景沉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殿下,那舍身救出宁安公主的大英雄,姓甚名谁?”福安忍不住问。 “福安,你知道什么叫天意吗?” 天意?福安有些摸不着头脑,忙望向一旁的常安,想求常安答疑。 常安不明所以,摇了摇头,又与福安一同望向了崔景沉。 崔景沉扬了扬手中的信件,“这就是天意。” 闻言,常安和福安依旧是一头雾水,而这边,崔景沉也无暇与他俩多做解释,“走,咱们这就去昭阳殿见父皇。” “殿下这是?” “先发制人的佳机,终于是等到了。” …… 还没等崔景沉走到昭阳殿门口,皇上身边最宠信的总管太监安德祥就殷勤上前,满脸堆笑的给崔景沉道喜。 “太子殿下大喜,宁安公主能平安归来,真是大喜事啊。” “公公同喜。”崔景沉应道,“父皇可在殿中?” “在,陛下一早就料到,殿下在得悉这个好消息之后,一定会过来,所以才叫奴才迎在这儿,恭候殿下。” “父皇有心了,劳公公去通传一声。” “不必通传。”安德祥说,“陛下有令,若殿下来了,不必通传,即刻进殿就行。” 崔景沉也没犹豫,在安德祥的接引下,就进了昭阳殿。 一进昭阳殿,依旧能闻到浓浓的龙涎香和薄荷脑油相杂糅的味道。 只是今日,皇上并未埋头坐在龙案后头,而是站在东墙下,望着墙上的一幅画走神。 而这画中画的不是旁人,正是先皇后昭惠皇后。 画中,昭惠皇后身边一左一右站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其中稍年幼一些的男孩儿,就是太子崔景沉,而另一边年纪稍长的女孩,便是即将归来的大公主宁安公主。 崔景沉还清楚的记得,画师做这幅画的时候,正是他母后昭惠皇后去世当年的春天。 当时,他的母后已经病了快大半年。 因为身子孱弱的缘故,人已经许久没能出屋走走了。 那天是个极为宁静的午后,父皇来探望母妃,见母妃精神不济,便说凤仪宫后头的木兰花都开了,邀母后一同去赏看。 但那个时候,母后的身子已经虚弱透了,别说走路,就连自个站起来都困难。 而那时的父皇,在母后面前,哪有身为帝王的威严与凉薄,他抱着母后,一步一步出走寝殿,走到母妃最爱的那棵木兰树下。 崔景沉觉得,那个时候的父皇,不是一国之君,只是一个深爱着妻子的丈夫。 不知是否是已经预感到自己已近弥留,一贯不喜欢旁人画她的母后竟然主动说,想要将自己的笑貌留在这春天,留在这棵木兰树下。 当时,他还有宁安皇姐陪伴在侧,还与母后约定说,等到了秋天,他们再在桂花树下画上一副这样的画,冬天便换在梅花树下。 没成想,那幅木兰花下的画像,竟成了母后留在这世上最后一副画像了。 崔景沉记得,这画是母后恳求父皇,一定要挂在昭阳殿中的。 当时,母后是这样说的,“妾身命薄,不能陪陛下终老。可即便人不在了,魂也牵挂着陛下,希望能时时看到陛下。妾身知道,臣妾身后,这凤仪宫必然会移主,但昭阳殿永远都是陛下的昭阳殿。妾身明白,若在陛下处理政务的地方,悬挂妾身的画像,会有失体统。但陛下,请您允许妾身任性一回,一辈子唯这一回,只求您能在妾身死后,将这幅画像,挂在昭阳殿中,即便是蒙上纱或布,至少叫妾身能时常陪在陛下身边。” 崔景沉深深明白,人死魂灭的道理,也知她母妃是个聪颖且豁达的女人,对这个皇宫,对他父皇这个丈夫,并没有那么深的执念。 母后之所以请求父皇将她的画像挂在昭阳殿中,并非为求什么哀荣,更不是为祈求父皇能在她身后,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否则,母后满可以挑一副她年轻时,最明艳动人的一张画像,挂在这昭阳殿中。 她所求的,只不过是在她身后,父皇每看到这幅画像,就能想起他与宁安皇姐这两个孩子。 使得父皇念及两人往日的夫妻情分,能善待他们姐弟俩。 而母后去世后的这些年来,父皇的确因为念及他与母后的结发情分,一直宠信他和宁安皇姐。 但在四年前,北渊求娶他们大夏公主时,父皇还是忍痛,逼迫宁安皇姐下嫁和亲。 宁安皇姐虽然并非母后亲生,却是父皇的长女,崔景沉深知,他父皇心里是十分疼爱宁安皇姐的。 但与江山社稷相比,一个女儿的生死祸福,也就无足轻重了。 第九十九章 机会就在眼前

“你来了。”皇上招呼一句,但目光依旧没从墙上那幅画上挪开。 “儿臣给父皇请安。” “免了。”皇上手一挥,“你与宁安从小就要好,她就要回来了,你心里很高兴吧。” 崔景沉闻言,连忙应道:“皇姐能够平安归来,儿臣自然高兴。父皇向来珍视皇姐,心里也一定欢喜。” 听了这话,皇上的目光才缓缓的从画上移开。 “朕知道,就为着当年和亲北渊的事,你心里怨朕,宁安也是。” 崔景沉无言,毕竟有些情绪,越是掩饰,就越是欲盖弥彰。 “当年,朕之所以答应北渊和亲的请求,的确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皇上说,口气平和中,透着些许凝重,“宁安是朕的长女,是朕最疼爱的女儿,朕怎么舍得将她远嫁敌国。但当时,二公主和三公主早夭,四公主和五公主尚年幼,都不足十岁,就只有宁安正值嫁龄,朕也是无奈。” 无奈。 崔景沉还是第一次从他父皇口中听到这个词儿。 谁说成为一国之君,坐拥天下,就是天底下最逍遥快活的事。 殊不知,高处不胜寒。 即便为君王,也有太多无可奈何的时候。 此刻,崔景沉忽然觉得,他眼前的父皇,更像一个父,而不是一个冷冰冰的皇了。 “父皇,皇姐心中对您没有怨。”崔景沉说,“皇姐性子刚烈,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脾气,若是皇姐不愿意的事,必定会宁死不从。而当年,皇姐是因为体谅父皇,理解父皇的难处,所以才选择毅然下嫁的。” 听了崔景沉的话,皇上心里多少安慰些。 但越是安慰,便越是觉得对不住。 “宁安是个果毅的孩子,也是个深明大义的孩子。”皇上说。 崔景沉点头,“儿臣敬重皇姐,其他兄弟姐妹想必也是一样。” 皇上闻言,静默了许久,才忍不住轻叹一声,“是朕亏欠了她,是咱们大夏亏欠了她,等宁安回来,朕一定要好好补偿她这些年在外所受的苦。” 崔景沉拱手躬身,“儿臣代皇姐,谢父皇恩典。” 皇上温和的望了崔景沉一眼,“殿里没有外人,太子不必拘礼。” 崔景沉听了这话,却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父皇,儿臣有个请求,忘父皇允准。” “说。” “据儿臣估算,若一路顺利,再有月余,护送皇姐的队伍,就能到达京都,请父皇孕准儿臣,以太子的身份,出城迎接。” “准。”皇上片刻都没迟疑,当即就答应了,“不光太子你去,也一并带上你那些兄弟姊妹。朕要给宁安朕能给她的所有尊荣。” “若母后在天有灵,知道宁安皇姐平安还朝,心中必定安慰。”崔景沉说着,抬头望向墙上昭惠皇后那幅画像,长长的叹了口气。 而崔景沉这话,又难免再一次勾起了皇上心底的惆怅。 “你母后的忌辰近了。”皇上望着墙上那幅画说,口气明显比方才要沉重了几分。 “母后离世,已经整整十年了。” “是啊,已经十年了。”皇上说着,声音竟泛着些许哽咽,“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朕明白,朕明白。” 闻言,崔景沉也不免动容。 在崔景沉心中,他的父皇一直都是个刚毅果敢,不苟言笑的威严君王。 他不爱笑,不会哭。 可在十年前,母后过世的时候,他亲眼看着他的父皇拥着母后的尸身,失声痛哭。 比起动不动就落泪的人,从不掉泪的人,偶尔滚落的泪水,似乎更叫人痛心和动容。 崔景沉勉强定下心神,他默默告诫自己,眼下可不是被任何情绪所左右的时候。 他必须借此机会一鼓作气,救傅遥于水火。 于是,崔景沉又立马冲皇上一礼,“儿臣恳请父皇,在母后十年忌辰即将到来之时,给母后追加谥字追尊,再给母后添一份哀荣吧。” “是,这是一定的。”皇上答,“朕会吩咐礼部,好好将此事办妥。” “儿臣代母后谢过父皇恩典。” “应该的。”皇上说着,又转头望向墙上画中笑靥如花的女子。 真不敢想,这个女人,他最钟爱的结发妻子,已经离开他整整十年了。 “母后在时,德沐六宫,待诸位娘娘如同亲姐妹。既然父皇要叫礼部给母后再添谥字追尊,儿臣斗胆请求父皇,再赐其他已故的娘娘们,同样的哀荣吧。” 皇上闻言,思量了片刻,才说:“贤妃走了也有五年多了。” 贤妃,父皇果然也对贤妃念念不忘。 既然父皇自个说起了贤妃,也省的他突然提起,显得过于突兀。 机会难得,就在眼前。 崔景沉没犹豫,立刻问皇上,“父皇可知,此番独闯北渊,舍身救出皇姐的勇士是谁?” “朕记得,昭毅将军的请功帖上写的,那将士名叫傅远。” “是,他姓傅,与贤妃娘娘同宗。” 闻言,皇上恍然,“这个傅远难道是……” “正是。” “朕早该想到。”皇上虽然嘴上这样说,但眼中的震惊,却掩不住,“他是贤妃的侄子,辅国公傅正卿的儿子。果然…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父皇您忘了,这世上早已没有辅国公了。” 崔景沉这一句,犹如一把利剑,又快又准又狠,直戳在皇上心头,最柔软敏感之处。 当年的一幕幕,瞬间就涌上皇上的心头。 使得皇上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崔景沉从皇上的深情和眼神中都能看出,他父皇对当年辅国公的冤案,心存歉疚。 而他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份歉疚。 “傅氏一族忠勇,曾为我崔氏江山的稳固,立下过汗马功劳。” 皇上点头,“朕在武学上的启蒙师傅,就是傅正卿之父,已故的辅老国公。傅正卿青出于蓝,军功卓著,即便将眼下在朝武将们的功绩算在一起,也不及他的一半。至于傅正卿之子傅远,随了他的祖父和父亲,是个可造之材。” “回父皇,傅氏一族,不光男子骁勇善战,女子也相当机智勇猛。” “何以见得?” 第一百章 早该想到

崔景沉没有急于解释,反问一句,“父皇可记得儿臣去往战地劳军,在凉州驿馆遇刺一事。” “自然。” “那父皇可知,当日冒着生命危险,冲入火海救儿臣一命的人是谁?” 皇上无言,示意崔景沉说下去。 “回父皇,当日舍身救儿臣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傅正卿之女,傅遥。” “真有这事?” “儿臣不敢有半句虚言。” 崔景沉嘴上说不敢,但傅遥火中舍身救他的说法,的确是崔景沉编造的。 但为了救傅遥,崔景沉并不介意欺君一次,就算十次,他也在所不惜。 怕皇上不信,崔景沉便将傅遥当夜为何会在驿馆出现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最后还不忘提了宁安公主一句,暗示皇上,傅遥与宁安公主都是命途多舛,惹人怜惜的女子。 而皇上仿佛也很吃崔景沉这一套,“那孩子这些年,独身发遣在外,想必也是受尽苦楚。” “是,若傅正卿在天有灵,见唯一的女儿活的如此艰辛,哪能安息。” 皇上迟疑,思忖着没言语,何尝不是问心有愧。 见皇上不表态,崔景沉便又趁热打铁,接着说:“父皇,儿臣在此,还要替那傅遥,向父皇请功。” “请功?” “父皇知道,北渊人善于用毒,他们从一种唤做苜苋草的毒植上,提炼出一种奇毒,并将此毒淬于箭头之上,两军交战时,我军将士一旦身中此箭,顷刻间就会毒发身亡。就为这种毒,我军将士折损惨重。” “朕知道这事,只是前阵子朕收到前线战报,说此毒的解药已经被我军破解。” “是,那父皇可知,这调配出苜苋草毒解药的人是谁?” “太子的意思是?” “是,那可解苜苋草毒的解药,是傅遥亲手调配出来的。从采药到焙药,再到后来不惜以身试药,儿臣是亲眼看着傅遥,如何一步步将那解药调成的。”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说完这句,皇上又静默了许久,才接着说,“朕记得傅正卿的夫人顾氏出身有名的医香世家,傅正卿之女通晓医理,也是常情。只是这么重大的事,你怎么早不与朕说。” 崔景沉闻言,赶紧应道:“父皇,傅正卿之女,是罪奴之身,本就朝不保夕。倘若儿臣冒然给她请功,只怕那居心不良之人,再恶意揣测圣意,蠢蠢欲动,这功劳反而成了她的催命符。” 皇上睿智,自然知道太子口中所说的蠢蠢欲动之人是谁。 “那眼下怎么又肯说了?” “因为时机对了。”崔景沉答。 闻言,皇上打量着崔景沉,目光深邃。 “太子所言句句属实?” “这件事,凉州大营人尽皆知,昭毅将军顾鸣远还亲自见过傅遥,父皇派人问过,便知儿臣所言不虚。” 听了这话,皇上又思量了片刻,才问:“傅正卿之女眼下身在何处?是否还在凉州大营服役?” 得此一问,崔景沉当即跪地,冲皇上一礼。 “儿臣唐突,为报救命之恩,已经将人从凉州大营带回京都了。” 闻言,皇上的眼底却波澜不惊,似乎早就料到会如此。 尽管觉得崔景沉自作主张,窝藏罪奴实在任性荒唐。 但那个傅遥,的确不是一般的罪奴。 他倒是庆幸,人是被带回京都来了。 否则,战地刀光剑影的,那小姑娘如今不一定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人如今安置在何处?” “回父皇,在缀霞山庄。” 皇上点头,没再追问下去,只是叫崔景沉起来。 崔景沉闻言,却不动,反而又与皇上叩了个头。 “父皇,先贤孔子有云,刑不上大夫,祸不及家人。傅正卿离世多年,逝者已矣,儿臣恳请父皇念及傅氏兄妹先后立下的几件大功,免除他二人的奴籍吧。” 皇上垂首,望着崔景沉,眸色幽深。 接下来,便是冗长的沉默。 …… 庭院中,六角亭前,那最后一朵荼蘼花,也已经开败掉落了。 傅遥将花拾起,想这荼蘼本该是春末就凋零的花,能撑到盛夏时节才凋落,已经很不容易了。 弱不禁风的小小花朵尚且如此坚毅,更何况是人呢。 所以,无论眼前的情况有多糟糕,但只要能忍过这段暴风疾雨,就总有转机。 就好像这花,眼下虽然开败了,但捱过寒冬,明年照样花团锦簇。 傅遥想,永安坊那五年的苦日子她都熬过来了,无论日后还有怎样的困苦等着她,她都不怕。 蓦的,傅遥听见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 傅遥听的出来,这不是楚莘的脚步声,应该是个男子的。 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山庄内院的男子是…… 傅遥匆忙回身,见身着玄青色锦袍的崔景沉正一步一步,缓缓向她走来。 殿下?太子殿下? 莫不是她眼花了,这种时候,太子殿下怎么会出现在缀霞山庄。 难道就不用避嫌吗?还是…… 顷刻间,无数种好的坏的念头,一齐涌上心头。 尽管脑中混乱,但傅遥的眼睛却很诚实。 她一瞬不瞬的盯着崔景沉,眼睛都不忍眨一下。 可知这些日子,她有多想念这个人。 想念到生怕在她有生之年,在临闭上眼以前,再也见不到这个人。 傅遥终于明白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望着眼前,依旧清俊如玉的男子,觉得他俩好像已经有一辈子没见过了。 原以为再见,必定要泪眼婆娑。 但此刻,傅遥并不想哭,反而笑的和煦而明媚。 就连眼下,园中开的最为娇艳的石榴花,也不及她莞尔一笑明艳动人。 原来,当你真的在意一个人的时候,是不忍心叫他看到你落泪的。 你只是单纯的想把自己最好,最坚毅的一面给他,即便泪水早已在心中逆流,泛滥成灾。 “我是来接你回家的。”崔景沉站定,望着傅遥说。 回家?她哪里还有家。 傅遥望着崔景沉,一脸迟疑。 “怎么,你不想站在家门口,迎接你兄长傅远,凯旋而归吗?” 兄长?凯旋? “我兄长他没死?” “是,他不止活着,还正马不停蹄的赶回来,想要与你团聚。” 【作者题外话】:小洄:第一百章了,感谢一直追文的你们,请继续给我力量,爱你们~ 第一零一章 答疑解惑

不需要任何准备,泪水瞬间就从眼眶中奔涌而出,视线一片模糊。 “谢殿下。”傅遥勉强定下心神,冲崔景沉一礼,已然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你不必谢我,反倒是我,该谢你兄长。可知你兄长傅远有多勇猛,他只身潜入北渊,将我皇姐宁安公主平安救出,立下奇功一件。” “宁安公主也安然无恙?” 崔景沉点头,“若无傅远周全,那就不一定了。所以,我已经向父皇为傅远请功,也为你调配出苜苋草毒解药一事请功。父皇已经下旨,免除你与你兄长的奴籍。傅遥,从今日起,你不再是罪奴了。” “那我爹爹?” “为辅国公翻案的事,越往深里追究,越知牵涉甚广,还需从长计议,你愿意等吗?” “我愿意。” 崔景沉望着傅遥,目光澄湛而温柔,“但父皇已经下旨,许你与兄长,住回从前的辅国公府,还将府上往日的田产和土地如数归还。如此,你们兄妹两往后的日子,也就有了保障。” “民女谢陛下天恩。” “这是你们兄妹应得的。”崔景沉说,“辅国公的旧邸,父皇每年都会派人悄悄的修缮一新,虽然已经多年没有人住,却丝毫不见破败。临过来之前,我已经吩咐佳木带人去查看,若是不必进行大的整修,你这几日就能回家住了。” “殿下大恩,民女无以为报,请再受民女一拜。”傅遥说着,正要再与崔景沉一礼,谁知崔景沉却说,“谁说无以为报,你此刻就可以报。” 此刻就能报? 傅遥闻言,难免疑惑又紧张,嗫嚅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接这话茬。 见傅遥低着头,脸颊通红的样子,崔景沉只觉得心头一阵悸动。 原也没往别处想,但此刻却被这气氛搅的有些心猿意马。 半晌,才又望着傅遥,一本正经的说:“我饿了。” 傅遥一怔,原来是这么报答,只是…… “山庄里没有面了。” “我带了。” 傅遥又是一怔,布满泪水的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浅笑。 …… 如今正值盛夏,天气燥热,人很容易没胃口。 所以,便都爱吃些口味清爽的食物。 崔景沉偏要吃热腾腾,味道又寡淡的清汤面,着实叫人难明白。 但既然是崔景沉点名要吃的,傅遥二话没说,就照办了。 面很快就出了锅。 奈何面汤滚烫,叫人无从下嘴,所以只能等面稍凉些再吃。 傅遥便趁这空当,将她一早熬制好,且已经放凉的凉茶给崔景沉盛了一碗。 说是天气炎热,喝碗凉茶能降火去燥,还能促进饮食。 而崔景沉却盯着那碗凉茶,半晌都没动。 傅遥从旁瞧着,觉得太子爷似乎是怕苦所以才不肯喝的,便劝道:“俗话说的好,良药苦口,这可是民女精心煲制的好东西,殿下真的不喝吗?” 崔景沉闻言,迟疑了片刻才问:“你这儿有蜜饯吗?” 想太子爷今日若不来,这山庄里恐怕米盐都要断了,哪来的蜜饯这种价贵的零嘴。 不过…… “殿下等着,我这儿有比蜜饯还甜的东西。”傅遥说完,便起身出去了,不多时,又折返了回来。 见傅遥手中攥着什么东西,崔景沉不禁问:“你拿的什么?” 傅遥不答,“等殿下将那凉茶喝了,我就告诉殿下。” 崔景沉原是最讨厌被人胁迫做什么,但若那人是傅遥,就另当别论了。 毕竟,这丫头无论做什么,说什么他都觉得很好很好,半点不叫人觉得讨厌。 于是,崔景沉便将桌上的凉茶端起,屏息灌了下去。 尽管鼻子闻不到气味,但味觉还在。 崔景沉只觉得口中弥漫着一片苦涩之味,但片刻之后,却又觉得口中泛甜,这不是糖的甜,而是来自汤中草药自身的回甘。 “殿下张嘴。”没等崔景沉反应过来,傅遥就将一片什么东西塞进了他嘴里,“殿下用力嚼,可别咽下去。” 崔景沉闻言,便依着傅遥的说法,将口中木头片子一样的东西,用力嚼碎,虽然咀嚼的过程很不好受,但这片东西奇甜,就如傅遥所言,比蜜饯还要甜上数倍。 “这是什么?” “熟甘草。”傅遥答,望着崔景沉兴冲冲的问,“比糖还甜吧?” 见傅遥这样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崔景沉忽然觉得有些莫名的紧张,紧张到不敢去看傅遥的眼。 “很甜。”崔景沉答。 心里却想着,不及某人。 …… 一餐饭的时间,转瞬即逝。 崔景沉也不宜在缀霞山庄久留,临走前交代傅遥,说眼下有些事,虽然已经算是尘埃落定,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傅遥清楚,她与兄长傅远的归来,与某些人而言是天大的威胁。 某些人,恨不能立刻将他兄妹这两根眼中钉剔除。 尤其是立有军功的兄长傅远。 可以想见,兄长虽然人在归途,但这回家的路,却并不好走。 但傅遥从前就无比的相信,如今更加相信,兄长必定会安然归来。 所以,她眼下要做的,就是好好的保全自己,等待着与兄长重逢的那天。 只是有重逢,也就有离别。 傅遥望着崔景沉,总觉得今日一别,只怕日后两人就没有什么机会再见了。 不,不是缺少机会,而是缺少了再见的理由。 因此,傅遥执意将崔景沉送到了山庄门口,而后恭恭敬敬的给崔景沉施了一礼,却并未与崔景沉说再会,而是道了一声“保重”。 崔景沉仿佛也若有所觉,深深的望了傅遥一眼。 其实,不必刻意如此,傅遥这个人,早就已经牢牢的钉在他的心里了。 送走崔景沉以后,傅遥总是觉得心口空落落的。 这种失落,几乎冲淡了即将与兄长重逢的喜悦。 直到傍晚时分,周佳木来访,傅遥才恢复些精神。 而周佳木此番前来,不仅是探望和恭喜傅遥的,还是给她答疑解惑来的。 解有关唐意的惑。 “阿遥,你上回托我查的事,已经有眉目了。关于那唐姓官员被冤杀一案。” 第一零二章 翻案?笑话

“你先前说那唐姓官员,是在傅伯伯罹难同年,获罪被抄家灭族的。那这唐姓官员便一定是前吏部侍郎唐策无疑了。” “礼部侍郎唐策。”傅遥念叨着,问周佳木,“可知这唐策是因什么罪名被罢官抄家的?” “据刑部的旧档记载,唐策是因买卖官员,私相授受被定罪。” “确有其事吗?” “此案疑点重重,否则我方才也不会用冤杀一词儿了。” “这么说,唐策是被人冤枉陷害的?” “是。” “何以见得?” 周佳木也不急,缓缓说到,“首先,这案子送到刑部,判罪判的太急。如买卖官员,私相授受一类的大案,审理加核实,一桩案子办下来,少则数月多则要一年甚至数年,才能终有定论。而唐策的案子,从递交到刑部,再到给唐策定罪论处,前前后后却不到十日光景。而唐策自始至终拒不认罪,宁死都不肯在罪状书上画押。” “不到十日?这何止是冤。”傅遥气愤。 “更蹊跷的还在后头呢。”周佳木说,“人虽然是判的削首之刑,却是判在秋后问斩。谁知那案子判下来的第二日,唐策就离奇的死在了狱中,说是畏罪撞壁自戕的。” “不可能,一个身负冤屈,誓死不肯在罪状书上画押人,是绝不会自戕的。若是死了,还怎么自证清白,这一定是他杀。” “是,据我查证,当年唐策的致命伤是伤在后脑上,一个撞壁自戕的人,怎么会伤在后脑,而不是前额。” “这就对了。如此疑点重重的案子,难道就没有立刻发回重审?”傅遥问。 “人都已经死了,谁还会再理这案子,便就此草草结案了。” “混账!” 周佳木闻言,叹了口气,“阿遥,官场黑暗,不止于此,冰山一角而已。” 傅遥痛心疾首,终于明白,当年那个少年,为何执意要越逃。 而越逃后的他,又为何会舍下一切,甘当别人的刀枪。 他说他别无选择。 有些时候,人的确是别无选择。 “既敢公然诬害正三品吏部侍郎,又能唆使刑部判官与之同流合污,想必那幕后主使,一定来头不小。” 周佳木点头,“放眼整个大夏,既能有这个本事,又心术不正之人,还能有谁。” “若我没记错,当朝丞相李元徽的长子李荣,已经任吏部尚书好些年了。” 周佳木不言,即代表默认了傅遥的猜想。 傅遥凄然,老天爷怎么可以如此残忍。 怎么可以对唐意这般残酷! 若她先前的猜测都不错,唐意如今只怕是在为丞相李元徽效命。 而那李家,却是与唐意有着杀父之仇的真正仇家。 那唐意如今,岂不是在认贼作父! 什么答应要帮唐意的父亲翻案,那只是唬骗唐意为他李家卖命的诡话而已。 翻案? 难不成要李元徽跪在皇上跟前亲口承认,是他设计陷害了唐策? 简直笑话! 退一步说,就算此案确实与李家人无关,就凭丞相李元徽在前朝翻云覆雨的本事,别说唐策一案着实冤屈,就算是罪有应得,就凭李元徽那三寸不烂之舌,也能将黑的说成白的。 怎么会拖了五年之久,还没将此案翻成。 唐意糊涂,真是糊涂! 傅遥义愤填膺,勉强压抑住心中怒火,问周佳木:“当年害死我爹爹,如今又要来害我的人,也是丞相李元徽吧?” 周佳木一怔,却没否认,只道:“阿遥,是他又如何,不是他又如何?以如今的你,能奈何的了他吗?” “李元徽玩弄权术,陷害忠良,草菅人命,恶贯满盈!我如今不能,不代表以后都奈何不了他,且等着。” 周佳木望着傅遥,恍惚间觉得傅遥方才说话的神情与语气,很像一个人。 像……太子爷。 当年,太子爷也是在说过几乎一模一样的话之后,才与李元徽缠斗到如今的。 “阿遥,守住你眼前的安稳,其他事就交给殿下和我。” “不,你与殿下已经帮了我太多,接下来的事,我要自己想办法。” “阿遥你错了,你以为是谁在殿下去往前线劳军的路上,连番派人谋害刺杀的?” 是啊,周佳木不提,傅遥献险些遗漏了。 当日在凉州驿馆纵火,并刺杀太子爷的是唐意等人。 而前阵子来缀霞山庄刺杀她的人中,也有唐意。 原来李元徽不仅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与太子殿下也是。 “那老匹夫为何要谋害殿下?难不成他还想反了?” “他是做贼心虚。”周佳木答。 “什么?” “阿遥,你只管记得,殿下与李元徽之间的仇怨,不比你浅就好。所以,无论来日,殿下对李元徽做什么,都与你无关,你就安心等着那老匹夫自掘坟墓吧。” 傅遥思量着,心绪这才渐渐平静下来,“我是否还能帮上殿下什么?” “能。”周佳木答。 傅遥眼光一闪,心中急切,“快告诉我。” 周佳木望着傅遥,唇角微扬,“忘掉往日的苦痛,过你珠玉琳琅,锦绣安康的日子。你的手,是用来看书写字的手,是侍花弄草的手,也是穿针引线的手,绝不可以再举起刀戈,沾染血腥。你做得到吗?” “我……” “阿遥,你可相信殿下?可相信你眼前的我?” 傅遥点头。 “接下来,去享受与你兄长团聚的欣喜,去过你安逸平静的日子。静候佳音就好。” 周佳木说的,正是傅遥多年来,一直期盼的生活。 但这样安逸顺遂的日子就在眼前,可傅遥心中竟然有些怀疑。 这样美好的日子,真的属于她吗? “别胡思乱想了。这阵子你困在山庄里,也是艰辛,得好好松快松快才行。改明儿我带佳榕上山,有她陪着你说说话,保证烦恼全消。” 闻言,傅遥才微微露出些许笑颜,“山路难行,何必劳烦佳榕上山来,如今我不再是罪奴,也不怕再有人拿我身份的事使坏。该我回侯府,给周叔叔报个平安,陪佳榕说说话。” “你不提我爹我还忘了,我爹今儿一早已向陛下上表,愿重回朝堂,再为陛下效力。陛下已经宣我爹,明日入宫觐见。” 一听这话,傅遥自然欢喜,“周叔叔大喜,殿下大喜。” “阿遥,你尽管安心,更多的喜事,还在后头呢。” 第一零三章 既答应,就做到

夜已深,傅遥却了无睡意。 她一边沉浸于即将与兄长傅远团聚的喜悦,一面又为唐意的认人不清而痛心。 傅遥想见唐意一面,也觉得她该见唐意一面。 可她在明,唐意在暗,她又要如何找到唐意。 或者,叫唐意知道她想见他。 眼下,她住在缀霞山庄是不行了。 恐怕要等到她住回辅国公府以后,才能再做打算。 那个时候,唐意或许会主动现身来见她也不一定。 所以在这之前,她只能暂且耐住性子。 其实,如今冷静下来以后,傅遥也不怪唐意被李家人愚弄,与奸人为伍。 要怪就怪当年的唐意太年少无知。 试想,一个失去双亲,失去族人,孤苦无依的十二岁少年。 他满心满意只想要活着,活着为父报仇。 在那种情形下,无论是谁向他伸出援手,他都会欣然接受。 是李家人太阴狠毒辣,冤杀唐意的父亲不够,还要唐意接着为他一家豺狼虎豹卖命。 简直是禽兽。 不,是禽兽不如。 傅遥越想越是气愤,恨不能立刻提刀去丞相府,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李元徽拼命。 但她不能,她答应了太子爷,也答应了周佳木,从此以后,只做一个普通女子,不再沉溺于复仇,不能手染血腥。 既然答应,就要做到。 就如佳木所言,她就睁大眼睛看着,看太子爷如何将李元徽这老匹夫推向万劫不复。 …… 傅遥既然说,要回侯府拜见忠勇侯周珩,那就宜早不宜迟。 隔日,周佳木就来接了傅遥回城。 有日子没踏出缀霞山庄的大门,这种复得自由的感觉,叫傅遥深感愉悦。 想到日后,再也不必躲躲藏藏,可以理直气壮的活在这世上,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与傅遥而言,是无法比拟的欣喜。 周佳木临出门前,周珩就亲自命人准备了瓜果点心,就等着傅遥登门。 谁知,却临时得了皇上的召见,便匆匆入宫去了。 左右来了都来了,若是不见上侯爷一面就走,难免失礼。 傅遥便打算在府上等周珩回来。 傅遥这一过来,可高兴了周佳榕。 小丫头缠着傅遥是一通撒娇,周佳木从旁瞧着直摇头。 一个劲儿的怪周佳榕没规矩,一看这阵子就没在会客的礼仪上下功夫。 可在傅遥看来,周佳榕风风火火的脾气,已经比先前收敛了很多。 方才,周佳榕刚进屋时,见她那娉婷袅娜的文静样子,傅遥险些不敢认了。 而周佳榕的变化,也不止在举止上,穿着打扮上,也不似从前那般随意无拘。 今儿一身浅青色的对襟长衫,衬上一条天青绿的暗花绸缎长裙,颈上一根做工极为精致的赤金璎珞圈。 这通身的打扮,活脱脱名门淑女的气派。 加之,佳榕本就生的俏丽,人往那儿一站,出色的叫人都挪不开眼。 大约是嫌有周佳木在跟前,没法与傅遥说体己话,周佳榕便与周佳木说,想请傅遥去她院里坐坐。 周佳木答应是答应了,却明白告诉周佳榕,即便有傅遥在,该念的书,该学的礼仪也不能落下。 眼下耽误的工夫,待会儿都要补上。 周佳榕如今虽然比从前学乖了不少,却少不得要与周佳木讨价还价一番。 而结果自然是说不过周佳木。 一听说再过一盏茶的工夫,教习礼仪的张嬷嬷就会准时出现在她房里。 周佳榕也没工夫与周佳木抱怨,便拉着傅遥往她院里去了。 尽管周佳榕这一路上没少与傅遥埋怨,兄长总是逼她念书学规矩。 但这些埋怨也只是嘴上说说,周佳榕不糊涂,自然明白她兄长,眼下这般逼她用功,也是为她的来日做尽打算。 那么她这做妹妹,自然也要帮着兄长好好打算一番。 这厢,傅遥刚入座,还没来得及尝口茶,就听周佳榕说:“姐姐这阵子瘦了好些,我哥也瘦了。” “是啊,佳木近来为我的事发愁奔波,累瘦了。” “不是,我哥不是累瘦的。”周佳榕赶紧解释说,“我哥是想姐姐想瘦的。” 周佳榕一说这样的话,傅遥就能猜到这小丫头接下来又要说什么。 于是赶紧扯开话题,“听说皇上已经封周叔叔做了中军大都督?” 比起她爹爹做了什么官,周佳榕显然更关心傅遥能不能当她的嫂子,只道:“当官有什么好的,成日在朝堂上与人唇枪舌剑的斗嘴,下朝以后也不得清闲,随时都会被陛下召见。我到喜欢我爹从前清闲在家的时候,没事还能教我射箭,陪我放纸鸢。” “陛下召见周叔叔,那是器重周叔叔,这是好事。”傅遥说。 “我爹得陛下喜欢是好事,只是……只是我听我哥说,姐姐的爹,傅伯伯从前就是中军都督府的大都督,如今我爹顶了傅伯伯的差事,姐姐心里会不会……”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傅遥答,“自从我爹过世以后,这中军大都督的位子便空缺下来,多年来一直都由副都督暂代此职。如今皇上能叫周叔叔接替大都督一职,我是真为周叔叔高兴,想必我爹在天有灵,也必定欣慰。” “姐姐,当这大都督真的有那么好吗?” “手握重兵,统帅一方兵马,你说好不好?” “我不懂。”周佳榕说,“总觉得好也不好。” 是啊,这世上哪有全然的好事,万事皆是有利亦有弊。 这中军大都督之位,一空五年多,期间多少人觊觎过这个位子,却绞尽脑汁,费劲气力,也未能得偿所愿。 如今,这大都督的位子终于尘埃落定。 但心怀不甘的,也大有人在。 傅遥想,若她周叔叔真想把这大都督之位,坐稳坐牢靠,恐怕得费不少的心力。 两个姑娘家,议论朝政,也没什么意思。 周佳榕便又把话题给扯了回来,直截了当的问傅遥,既然远哥哥就快回来了,那阿遥姐姐究竟打算何时嫁给她哥,当她嫂子。 这厢,傅遥正预作答,谁知却听丫鬟小月回禀,说是教习礼仪的张嬷嬷来了。 周佳榕一听张嬷嬷来了,立刻变了脸色。 还没等她说请不请进来,张嬷嬷便轻车熟路的自己进来了。 瞧这张嬷嬷虽然已经头发花白,但精气神儿却好,人往那儿一站,威严无比。 那气度,不似一般的老太太。 傅遥先前听周佳榕提起过,这张嬷嬷曾是在宫里当过差,专教佳榕宫廷礼仪。 傅遥不禁有些纳闷,好好的,佳榕学宫廷礼仪做什么? 第一零四章 风水轮流转

那张嬷嬷人长得虽严厉,却很是通情达理。 傅遥便没有回避,而是留下来观摩周佳榕学习。 傅遥觉得,大约是有她在眼前杵着,叫佳榕分心了。 一个极其简单的给长辈奉茶的跪姿,周佳榕就连着跪了二十多回,张嬷嬷还是说不对再来。 周佳榕倒是不急不恼,一遍一遍的跪,却依旧不合张嬷嬷的标准。 到后来,周佳榕还没说什么,张嬷嬷却先被气的脸色铁青。 傅遥见气氛不对,赶紧起身道:“是我的不好,叫佳榕妹妹分心了。嬷嬷接着教,我出去等。” “姑娘不必出去,有姑娘在,榕姑娘的表现还算好的呢。”张嬷嬷应道,“若今儿没有姑娘在跟前看着,榕姑娘这一跪,恐怕要跪到天黑还没练成呢。” 傅遥知道,周佳榕性子爽直。 若是她喜欢的事,比如射箭,鉴赏兵器一类的事,她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去做好。 若是不喜欢的事,便是半分兴致都提不起来。 瞧着方才周佳榕来来回回,心不在焉的样子,傅遥都替她辛苦。 “嬷嬷稍安勿躁,想来佳榕妹妹大约是累了,才提不起精神,嬷嬷这半天也是教的口干舌燥,您先歇歇。我去劝佳榕妹妹两句。” 那张嬷嬷再怎么说,也是上了年纪的,哪有那么多气力与周佳榕耗,只得听了傅遥的话,“那就有劳姑娘了。” 这边张嬷嬷怪周佳榕学的敷衍,那厢周佳榕却埋怨张嬷嬷鸡蛋里头挑骨头。 张嬷嬷年纪虽大,耳朵却不背,加之周佳榕也没刻意收敛说话的声音。 所以周佳榕那些抱怨,张嬷嬷也都听见了。 “老身如今对榕姑娘苛刻,也是为了榕姑娘以后好。姑娘来日可是要做太子妃的人,若是日后入宫规矩不好,被人耻笑。不光您丢面子,侯爷的脸上也无光啊。” 太子妃? 佳榕要当太子妃? 傅遥心头一震,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我才不稀罕当什么太子妃呢。”周佳榕似乎是被张嬷嬷这句话给激怒了,冷哼一声,便拉着傅遥出去了。 …… 丞相李元徽已经在昭阳殿外足足站了有一个时辰。 殿内偶尔传出皇上与周珩的谈笑声,使得李元徽本就紧皱的眉头,拧的更紧了。 也不知是动了肝火,还是身子发虚的缘故,李元徽额头上沁出的汗珠,也越发密集。 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尽管没站在日头底下暴晒,但赶在这样热的天气里,在室外站上一个时辰,人也差不多快虚脱了。 而一旁的首领太监安德祥,却对李元徽的窘迫视而不见。 想那丞相李元徽,自恃身份,向来倨傲跋扈,看不起他们这些宦官。 常常颐指气使不说,偶尔还会出言不逊的加以侮辱。 安德祥想,他一个伺候人的奴才,相较于在前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的的确确是个没卑微如蝼蚁的小人物。 但有俗话怎么说来着,强龙不压地头蛇。 这昭阳殿里里外外数十个宫人,皆是以他马首是瞻。 赶上今日这样的机会,他想戏弄一下这位丞相大人,叫李丞相尝些苦头,简直轻而易举。 作为统领太监,安德祥即便不可以自作主张的将李丞相请去偏殿坐等,至少也可以做主,叫人给李丞相搬张凳子,奉盏茶来,坐等陛下召见。 可安德祥偏不。 他就是要这样表面上对李丞相恭恭敬敬,暗地里使坏,叫这位丞相大人吃了亏,也恍然未觉。 明枪易多,暗箭难防。 这小人物的“暗箭”,还清大丞相笑纳。 见李元徽的腿,已经站到有些打晃,安德祥不禁在想,老话说的风水轮流转,当真是有道理。 从前,都是李丞相在殿中与陛下谈笑风生,将旁人拒于门外站等。 张狂起来,甚至连太子爷都不让。 这回李丞相可算是体尝到大热天,久候殿外的辛苦了。 所以才说报应不爽,迟早是要找上门的。 而这边,李元徽不但双腿酸痛,身上疲乏,胸中也甚是气愤。 他是万万没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原以为早就战死沙场的傅远小儿,不但活着回来了,还立下了救护宁安公主的大功。 而更叫他没想到的是,太子和周珩竟然会有那么快的反应,抓住这契机,一举将傅家兄妹的身份洗白。 真是叫人措手不及。 尽管事已至此,但他却不能坐以待毙。 岂能由得周珩遂心如意,在陛下面前占尽先机。 “劳烦公公,再代为进殿通传一声。” 有劳?安德祥只当是自己听错了。 没想到向来清高的李大丞相,也会用敬语,也有求他们这些宦官的时候。 闻言,安德祥故作为难的样子,与李元徽说:“不瞒丞相大人,奴才上回去殿内通报时,陛下痛斥了奴才,嫌奴才一趟趟的进殿通报聒噪,还吩咐说无论任何人,都不许扰了陛下与侯爷叙旧。” 叙旧? 李元徽眸色阴沉,勉强压抑住心中火气,问安德祥,“陛下亲口说,老夫也不能进去?” 安德祥冲李元徽躬身一礼,“依奴才看,陛下与侯爷正聊在兴头上,一时半会儿只怕还出不来,要不丞相大人先回去?” 依照李元徽的脾气,别说叫他在昭阳殿外,站等一个时辰,就算只叫他站一盏茶的工夫,他也想立刻拂袖而去。 可他敢吗? 若他就这么走了,事后只怕会被冠以不敬君王的罪名。 那可是要削首灭族的大罪。 尽管心中气愤难当,但李元徽既然已经来了,就只能在这昭阳殿外一站到底,等待陛下的召见。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的光景,李元徽实在体力不支,便问安德祥,可否搬张凳子来,叫他坐下歇歇脚。 安德祥的回答是,宫里可没有臣子坐等陛下召见的规矩。 不错,宫里是没有这样的规矩。 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有时候后宫哪位娘娘奉召过来昭阳殿见陛下,正赶上陛下在与朝臣议政。 搬张凳子、椅子供娘娘们坐等,也是寻常。 但今日,安德祥是打定主意要与李丞相为难,但又怕李丞相事后报复。 于是又假意问李丞相,“这样的事,奴才哪做得了主,丞相大人可否容奴才进去请示过陛下以后,再搬这凳子可好?” 第一零五章 真正的下马威

李元徽听了安德祥的话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半晌才从嘴缝里挤出“不必”二字。 就这样,大约又过了一刻钟的光景,紧闭的昭阳殿大门,才终于开启。 见周珩一脸喜色的从殿内走出来,李元徽只觉得这笑容刺眼。 但为顾全大局,还是得勉强压下火气,对周珩笑脸相迎。 而周珩心里,也是恨死了李元徽这个老匹夫,别说与他寒暄,即便看他一眼都嫌多余。 索性武将入宫面圣是不许带佩剑的,否则他真怕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举剑就将这老匹夫给千刀万剐了。 “忠勇侯。”李元徽先笑着与周珩打了招呼,“不,眼下应该称呼侯爷为中军大都督了。” “李丞相。”周珩草草与李元徽抱拳一礼,“故人相逢,原该与丞相道一句别来无恙,但周某见丞相的确是别来有恙。算来,周某与丞相已经有五六年没见了,若不是在这里碰见丞相,周某险些不敢认了。” 李元徽听的出来,周珩的言外之意,是说他老了。 是人就总会变老。 李元徽倒是不介意周珩拿这个打趣,只是奇怪,多年不见,从前最不善言辞的忠勇侯,怎么会变的这般伶牙俐齿。 还真是叫人意外。 就为着周珩害他在昭阳殿外,站着苦等了一个多时辰,李元徽心里,本就已经记恨上了周珩。 再加之周珩一开口,就对他出言不逊,李元徽心里就更窝火了。 于是,也没打算与周珩好言相对。 “侯爷还说呢,老夫原以为侯爷当年辞官之后,你我此生再无见面之日,没成想,咱们还有眼下再共事的时候。” 周珩闻言,从容应道:“丞相说笑了,若事事皆在你的算计之中,那你就不是人了。” 莽夫就是莽夫,竟敢当面骂他不是人。 李元徽气愤,正预发难,谁知周珩又一笑,与李元徽拱手一礼,“往后同朝议事,还要请李丞相多多照应。” 如此,李元徽到不好再与周珩计较先前那句。 只是就这样忍气吞声,却非李元徽的做派。 既然你周珩巧舌如簧,爱说反话,他亦奉陪。 “侯爷老骥伏枥,一朝得志,已经是锋芒毕露,哪需要老夫一个小小丞相照应,日后还得侯爷你多赐教老夫才是。” 周珩闻言,当即应道:“李丞相这话说得不错。” 而周珩这个反应,是李元徽始料未及的。 好你个莽夫周珩,简直太狂妄自大了。 见李丞相一时气急,上不来话,周珩却没打算见好就收。 李元徽这老匹夫不是想给他个下马威吗? 那今儿他就好好教教这老匹夫,何为真正的下马威。 于是,周珩又接着对李元徽说:“老话说的好,知人者智也,自知者明也。李丞相如此有自知之明,当真是个少有的明白人。既然丞相什么道理都懂,日后就好自为之,也省了本侯再多费口舌,奉劝你什么了。” 李元徽并非是个笨嘴拙舌之人,他原也可以将周珩的话,尽数顶撞回去。 但眼下周珩刚回朝堂,正得陛下器重,正是春风得意的事后。 若他此刻在昭阳殿外与周珩起了争执,无论孰是孰非,陛下一定会偏帮周珩。 退一步说,即便陛下不理会此事,若今日之事传了出去,只怕少不了会有人在背后议论,说他这个丞相无容人之量。 对他日后笼络群臣无益。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其实,他若要对付周珩,不必花上十年。 当年,他有本事杀了辅国公,逼的周珩辞官归隐。 他就有本事再叫周珩这莽夫滚出朝堂。 不,光滚出朝堂这个教训,并不够叫这莽夫知道他的厉害。 这回,他非得叫周珩家破人亡,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 就为着在昭阳殿前,与李元徽那一役中占了上风。 周珩心情舒畅,而回府见着傅遥以后,就更高兴了。与傅遥说了好一阵子的话,仍是意犹未尽。 周珩的意思原本是留傅遥用了晚膳再走,却又怕入了夜,山路不好走。 只得与傅遥相约下回再叙,便叫周佳木好生将人送回缀霞山庄。 在回山庄的路上,傅遥一路话都很少。 见傅遥郁郁寡欢的样子,周佳木只当傅遥是有什么心事。 可问她,她又不肯说。 周佳木也是着急,可傅遥不松口,他也不能钻进傅遥的心里去看看。 于是便想着说些轻快的话题,哄傅遥高兴高兴。 “最多再过三日,我会带一个故人来见你。” “故人?谁?” “等到时候见着,你就知道了。” 傅遥笑笑,也没追问下去。 其实连傅遥自己也说不清,她眼下究竟是怎么了。 好像自从先前在侯府,她听那张嬷嬷说,佳榕是未来的太子妃后。 她就感觉整个人像是被什么抽空了似的,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了。 …… 夜色深深,朗月皎皎。 见傅遥已经趴在窗前一个多时辰,都没挪个地方,楚莘不禁在想。 这天上的月亮和星星当真有那么好看? 姑娘怎么一看就是这么久。 可当听到傅遥接连发出几声轻叹之后,楚莘才回味过来。 他们姑娘哪里是在赏月,明明是有难以纾解的心事。 楚莘原也不是个多事之人,只是瞧他们姑娘一个人闷闷不乐的,甚至心疼。 于是便问了句:“姑娘今日怎么不绣那个香包了?” 傅遥闻言,这才回神,偏头望了一眼矮几上的针线筐。 是啊,这些日子,她除了吃饭睡觉,只要醒着,全部的心事就扑在缝制香囊这一件事上了。 不为别的,只为她端午的时候答应过太子爷,来日会拿一个做工精巧的香包,换回那个针脚粗劣的香包。 其实,依照正常的进度,这香包早该制好了。 只怪她太想将这香包做好,所以才总是缝了拆,拆了绣,到如今才做到一半。 因为是费尽心血做成的东西,傅遥自然珍视。 不过眼下,她好像应该放下执念,不必再继续缝制这个香包了。 就好像……好像从心底将谋人彻底剔除一样。 佛曰:执着如渊,是渐入死亡的沿线。 无论是对事,还是对人,莫因求不得而放不下才好。 所以,她必须要在这份执念变成怨念之前放下。 否则,才真是辜负了自己。 也辜负了那个人和那段岁月。 第一零六章 故人归来

这两日,傅遥只管好吃好睡,也不再念书,更不再碰针线。 闲时便去园中侍弄花草,要么就与楚莘谈天说笑,强迫自己不再想起某人。 但有些事,总是事与愿违。 当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关于某人的一切,便会铺天盖地的向她袭来。 思念泛滥,几乎要将人淹没。 后来,傅遥也不会刻意逼着自己不去想念某人。 总觉得这种事,还是应该顺其自然才好。 毕竟,所有的念念不忘,总会在或长或短的岁月中,渐渐被淡忘。 若真是忘不了,那念一辈子又何妨? 想开了,心里也就不难过了。 这日一早,傅遥正在园中浇花,就听说周佳木到了。 傅遥这几日就惦记着周佳木那天与她说的故人。 而今日,周佳木的确是送故人来与傅遥相见的。 当周佳木命随从周显将他口中的故人请进来时,傅遥心中的欢喜,不亚于与兄长傅远重逢。 “许婆婆!”傅遥唤了一声,立刻小跑着迎了上去。 眼前,傅遥称呼为许婆婆的老妇,原是傅遥外祖母的陪嫁。 打小看着傅遥的娘亲长大,后来傅遥的娘亲出嫁,许婆婆便又跟到了国公府伺候。 傅遥兄妹,也是打小由许婆婆照料长大的。 与傅遥而言,许婆婆就是她的血亲,是她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之一。 当年国公府被抄家,所有的家奴,不是被诛杀,就是被倒手变卖。 傅遥原以为许婆婆已经死于那场变故,回来京都以后,她压根就没想着要去打探许婆婆的下落。 谁会想到,还能有今日重逢的时候。 许婆婆年纪虽长,但人生的干练精明。 尽管已经年过五旬,却不显年纪。 往那儿一站,依旧硬朗结实,一瞧便是个厉害的人物。 但这个厉害也要看对谁,方才上山时,许婆婆无论如何不许人背她扶她。 老太太愣是一口气儿,自个爬到了半山腰的缀霞山庄来。 气不喘,脚不软。 可见许婆婆身子康健,许多年轻人都比不上她。 而眼下,一见到傅遥,许婆婆立刻就红了眼,往前走的脚步也有些踉跄不稳。 她紧紧抓着傅遥的手,半晌才唤出了一声“姑娘”,接着便说不出话来了。 “今日,婆婆与我能在这里重逢,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咱们应该高兴才是,婆婆怎么却哭了。”傅遥虽然嘴上这样劝说许婆婆,可她的泪水何尝不是在眼眶内打转。 是强忍者,才没掉下来的。 “姑娘长大了,会心疼婆婆了。”许婆婆说着,忙将傅遥拉进了怀中。 傅遥回抱着许婆婆,既欢喜又心疼。 可知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回见许婆婆落泪。 许婆婆为人厉害,在国公府上是出了名的。 不光底下的那些粗使下人怕婆婆,就连母亲身边的大丫鬟都不敢在婆婆跟前造次。 当日,官兵来府上抄家拿人的时候,丫鬟小厮吓得哭作一团,就只有许婆婆一滴眼泪都没掉。 傅遥还清楚的记得,那天许婆婆舍身挡护在娘亲和他们兄妹身前,后来被官兵推开,一头撞在了桌角上,血流如注,人当时就昏死了过去。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年多,但傅遥仍能在许婆婆的额头上,依稀看见那日留下的疤痕。 “婆婆,阿遥好想你。” 许婆婆闻言,像小时候那样,轻轻的拍了拍傅遥的背,才将人松开。 “姑娘长高了,变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当年与姑娘分开时,姑娘才到婆婆的胸口这么高,眼下,婆婆都要仰着头看姑娘了。” “是,阿遥长高了,长大了,日后能照顾婆婆,为婆婆遮风挡雨了。” 听了这话,许婆婆虽笑着,但眼泪却落的更凶。 “姑娘长大了,婆婆却老了。” “婆婆不老。” 许婆婆抬手,温柔的摸了摸傅遥的脸,“婆婆是不能老,婆婆还要伺候公子和姑娘,等来日公子和姑娘都成家以后,婆婆还要帮着照看公子和姑娘的孩子。” 傅遥摇头,“接婆婆回来,是享福的,哪能再叫婆婆操劳。” 见这一老一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站在大太阳底下互诉衷肠,尽管觉得不方便打扰,但周佳木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阿遥,婆婆一路车马劳顿也是累了,你身子不好又怕热,还是与婆婆进屋说话吧。” 傅遥这才回神,赶紧抹了把泪,冲周佳木笑了笑。 都说大恩不言谢。 眼下,傅遥真不知该说什么来谢周佳木。 周佳木见傅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猜到她要说什么,于是赶紧与她拜拜手,又指了指屋里,意在告诉他,先顾着许婆婆要紧。 傅遥点头,收回了目光,“婆婆,我扶你进屋坐。” “不必,叫紫珠扶我就好。”许婆婆说,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快步上前,恭恭敬敬的端起了许婆婆的手臂。 小姑娘年纪不大,模样也算不上出色,一身乡下丫头的打扮,很是朴实的样子。 不过瞧她举手投足间的气派,一看便是被许婆婆调教过的。 人不够伶俐,却相当乖巧。 “这位是?”傅遥问。 “这是婆婆老家,一个远方亲戚家的孩子,送来婆婆这儿调教,有三年了。”许婆婆并未对这唤做紫珠的小姑娘的身世,做过多解释。 不过可以想像,这紫珠的身世应该很苦,否则谁家的宝贝姑娘,舍得拿来送人。 眼看紫珠对许婆婆甚是恭敬的样子,傅遥想,这紫珠八成是受了许婆婆什么恩惠。 并非不情不愿,而是心甘情愿的跟在婆婆身边的。 就像傅遥没有过多追问楚莘为何武艺高强,而周佳木却不许她轻易显山露水一般。 对于紫珠的身世,傅遥也不愿深究。 所以只是十分和气的冲紫珠笑笑,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 而紫珠却是个很容易害羞的姑娘,见傅遥冲她笑,她立刻低下头,不敢看人了。 许婆婆见状,只怪紫珠没规矩,“紫珠,还不给姑娘问安。” 听了这话,紫珠才赶紧冲傅遥一礼,一并道了一声姑娘安好。 傅遥点头,也没与紫珠多说什么,却有好多体己话要与婆婆说。 她太想知道,当年许婆婆是如何死里逃生,而这些年,许婆婆一个人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第一零七章 来日方长

周佳木知道,傅遥与许婆婆故人重逢,一定有许多体己话要讲。 他杵在这儿也不方便,于是便告辞了。 傅遥原本想去送送周佳木,与他说几句感谢的话,谁知周佳木只撂下一句,“来日方长。”便转身离去。 傅遥笑笑,便招呼许婆婆进了屋。 几人才在屋内坐定,楚莘就奉上了已经晾好的茶。 许婆婆端详了楚莘片刻,直夸楚莘懂事,有眼力界,似乎与楚莘很是投缘。 傅遥知道,许婆婆看人苛刻,从不轻易夸谁。 既说楚莘好,那楚莘就是真好。 而在傅遥心里,楚莘本就是一等一的好。 楚莘脸皮薄,得了许婆婆的夸奖,脸立刻就红了,赶紧捧着茶盘出去了。 傅遥想着许婆婆一路车马劳顿,又爬了半座山,才来到缀霞山庄,想必身上一定十分疲乏。 就如周佳木所言,来日方长,有什么话不能等着日后慢慢说。 于是便叫楚莘将紧临着正屋的耳房拾掇出来,给许婆婆住。 叫许婆婆什么也别管,先去好好歇歇要紧。 而许婆婆却是个急性子,为人又固执,直说不累,就是想与傅遥说说话。 傅遥只得顺着许婆婆的意思,一老一少便聊起了家常。 其实,傅遥原本也不愿提起当年他们辅国公被抄家的惨事。 省得说起来,大家心里都难受。 可傅遥实在好奇,当年身负重伤的许婆婆究竟是如何在那种情形下,活了下来。 而这厢没等傅遥发问,许婆婆便自个说了起来。 许婆婆说,她这条命真是捡回来的。 当时,来辅国公府抄家的官兵,只当她是一头碰死了,于是便将她与府上其他被杀的家奴,一起拉到了城外乱葬岗,草草弃尸。 是杜睿把她从死人堆里挖出来,救活的。 一听许婆婆说杜睿,傅遥惊疑,不禁问:“睿叔当年不是与爹爹一起被官兵抓走了吗?我以为…以为睿叔早就不在了。” “婆婆原也以为你睿叔凶多吉少,这要多亏忠勇侯保全,人才能平安的从狱中走出来。” “周叔叔为咱们府上真是出了不少力。”傅遥感叹,又问许婆婆,“婆婆可知睿叔眼下何在?” 闻言,许婆婆眼中闪过一抹哀色,“当年你睿叔一将我救出,就把我送上了回江州老家的马车,说他要去救公子和姑娘,叫我在老家等好消息。谁想,如今都已经五年过去了,却音讯全无。人只怕是……”话说到这儿,许婆婆声音哽咽,眼见是又要哭。 傅遥心中凄凄,也跟着许婆婆红了眼。 护卫杜睿,曾是傅遥爹爹身边最倚重的人,没有之一。 傅遥知道,杜睿与他爹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名义上是主仆,实则更像兄弟。 否则她与兄长也不会打小就称呼杜睿为叔叔。 杜睿无父无母,而许婆婆一辈子没嫁人,膝下自然无子。 两人也是投缘,于是杜睿便认了许婆婆当干娘。 而许婆婆也把杜睿当亲儿子疼。 若真要论起来,这娘俩恐怕比亲娘俩还亲。 如今杜睿杳无音讯五年多,生死未卜,许婆婆心里不难受才怪。 尽管傅遥心里也难受,但大家哭作一团又有什么用。 难不成还能将人哭回来? 于是,傅遥便逼着自己平复下心绪,宽慰了许婆婆两句。 许婆婆这才勉强止住了泪。 眼看着站在一旁的紫珠,神情有些局促不自在。 傅遥便又唤了楚莘来,叫楚莘将人带下去四处逛逛,吃些茶点。 待人一走,许婆婆才又长叹了一声,说紫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说紫珠原是要被她爹娘,卖给村里一个老鳏夫当填房的。 许婆婆说,紫珠当年九岁,而她与傅遥分开那年,傅遥也才九岁。 她见紫珠与傅遥年纪相仿,又实在可怜,心生恻隐,便倾其所有,出高价将人买了回来。 她倒也没指望那孩子什么,只想着留在身边,与她做个伴就好。 傅遥听了这话,是既可怜紫珠,也对那爹娘卖女求荣的事,愤恨不已。 “九岁的孩子,哪能婚配,难道就没人去官府告状吗?” “乡下地方,天高皇帝远的,上哪儿告状去。况且这样的事,放在哪儿都不少,即便有人去官府报案,官府的人也理会不过来。” “道德沦丧,人心不古。” 许婆婆闻言,静默了一阵儿,才又与傅遥说:“咱们不说紫珠,说说姑娘。婆婆知道姑娘当年是被发遣到了幽州服役。听说幽州苦寒,一年中有大半年都在下雪,姑娘这些年必定受了不少苦。” 傅遥觉得,她苦是受的不少,但比起一般的罪奴,她这些年的日子已经算很好过了。 于是,傅遥便将这五年来的境遇,简单的与许婆婆讲了讲。 自然,受苦的那些并没有多讲,反倒是讲了许多冷坊长一家对她的好。 许婆婆听后,也是感慨,说他们姑娘,当真是遇到好人了。 可打量着傅遥单薄瘦弱的身子,许婆婆还是心疼的要命。 说这人日子究竟过的苦不苦,从身量上便能看出来。 许婆婆说傅遥太瘦了,日后由她亲自照料傅遥的饮食起居,一定要将傅遥这些年身上落下的虚亏,全都补回来。 “与远哥在军中所受的苦相比,我这点儿委屈又算的了什么。” 一说到傅远,许婆婆又免不了要伤心。 说是有人初到江州老家要接她来京都时,她听到的消息是,远公子已经战死沙场了。 谁知前几日,在快到京都的路上,才知公子不但没死,还在军中立了大功。 许婆婆双手合十,对着空中拜了拜,说远公子是吉人自有天相,是老爷和夫人在天有灵,保佑着公子。 “是,远哥的确是个吉人。若无远哥的军功为契机,我如今只怕还是个罪奴。” “远公子自小就聪明伶俐,好骑射。老爷是平定四方的大英雄,公子便是随了老爷。” “是啊,若爹爹知道远哥如今这般出息,心中必定安慰。” …… 许婆婆这一路跋涉到此,也是辛苦,傅遥原本想叫许婆婆好好歇歇。 但许婆婆却是个闲不住的人,非要亲自下厨,给傅遥烧一桌子菜。 傅遥拦不住,便想帮着许婆婆打打下手。 可许婆婆却无论如何不许傅遥动手。 说姑娘是主子,从前她不在身边守着也就罢了,从今以后,她不许傅遥再做任何粗活。 许久没被人这样捧在手心里疼了。 这温暖踏实的滋味,真是久违了。 第一零八章 重托

因为天气燥热,也因为心中积压了太多郁气的缘故,傅遥这阵子胃口一直都不好。 许婆婆便就地取材,给傅遥烧了一桌,既清淡又味美的菜。 清炒芦蒿,玉笋蕨菜,银芽鸡丝,还有一道糟香鹌鹑。 尽管都是些最寻常的家常菜,但就是这份家常味道,才是叫傅遥最想念的味道。 饭毕,许婆婆又端上了一碗放凉些的粟米百合红枣羹给傅遥。 说眼见就要入秋了,秋日天干物燥,便该多食用些百合。 还说百合有养阴润肺,清心安神之效,正合适傅遥吃。 傅遥知道,许婆婆打小就在她外祖母家当差,因为常日与药材打交道,数十年的耳濡目染,懂得的药理自然不少。 尤其是精于药膳食补。 傅遥想,若由许婆婆一手料理她的一日三餐,只怕不出几日,她就会吃的圆滚起来。 一碗甜汤下肚,傅遥也是满足。 想刚吃饱,也不好坐着不动,于是便陪着许婆婆在这山庄中转了转。 许婆婆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却也对这缀霞山庄赞不绝口,说不愧是先皇后的陪嫁嫁妆,当真别致又气派。 一说起先皇后,傅遥又难免想起了某人。 只是眼下,心中不会再有先前那种极重的酸涩刺痛之感。 她,似乎正在慢慢坦然。 …… 欢聚的时光总是过的飞快,一不留神,这一日的光景就过去了。 眼见时辰不早,许婆婆便催着傅遥赶紧安置。 而傅遥这厢才想起来,尚有一桩要紧事要与许婆婆托付,于是便单独将许婆婆请进了里间。 见傅遥抱了两个匣子出来,许婆婆赶忙上前接了一把。 其中一只稍小些的匣子很轻,看样子也有些旧。 而另一只匣子,却是又新又重。 “姑娘,这是?” 傅遥立刻将两只匣子打开,“这小匣子里装的,是咱们辅国公府从前土地和田产的地契,我看过,除了地契之以外,里头还有几家铺面的租契,陛下已经如数奉还了。而这大匣子里,则是陛下额外赏的金银。” 许婆婆点头,“陛下有心了。” 在给许婆婆看过东西以后,傅遥便又将两只匣子盖上锁好,之后便将匣子都推到了许婆婆跟前,“既然婆婆已经回来了,那这些东西,以后就交由婆婆保管了。” 一听这话,许婆婆赶紧推辞,“这些东西,婆婆碰不得,还是得由姑娘亲自保管才好。” “婆婆从前帮着我娘打理府上大小事务,最知道这些东西该如何管理,我不懂这些的。” “姑娘不懂,婆婆可以教你,但国公府是公子与姑娘的国公府,公子主外,姑娘自然要主内,这国公府的家,就得姑娘来当。” “可是……” “哪有什么可是,姑娘来日迟早是要出嫁的,也早晚要掌一家之事,提前熟悉熟悉这些,不是很好吗?” 傅遥闻言,觉得许婆婆为她打算的也是长远。 但许婆婆说的也不错。 她从小就依赖娘亲,依赖婆婆惯了,总想着事事都有人帮她打理筹谋。 但如今,国公府已经不是旧日的国公府了。 而她,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娇生惯养的国公府千金。 爹没了,娘也不在了,从今以后,她要帮着兄长撑起这个家。 所以,在料理家事上,她不能再推诿给婆婆,必须得亲力亲为才好。 “那我就听婆婆的,不过等来日哥哥给我娶个嫂子回来,我也就能功成身退了。” 许婆婆笑笑,“姑娘到年底就及笄了,公子过了生辰,也该二十了。都到了该议亲成家的年纪。” “我不急。”傅遥赶紧说。 许婆婆知道傅遥这是害羞了,也没再说什么,便唤了紫珠进屋,给傅遥铺床。 别看那紫珠年纪小,却被许婆婆调教的极好,默不作声的忙活着,片刻就将床给铺好了。 “你今儿就留在姑娘房里值夜,可不许懈怠了。” 傅遥闻言,赶忙说:“我屋里的差事,交给楚莘就好,紫珠还是留在婆婆身边照料。” “婆婆身子康健,不需要人伺候,往后紫珠就跟着姑娘。” “怎么,婆婆是怕楚莘伺候的不好?”傅遥问。 “那楚姑娘出身候府,人又勤快,话也少,是个稳重可靠的。由她照料姑娘,婆婆放心。只是姑娘是千金,身边怎么能只有一个丫鬟伺候,依婆婆看,再添两个也不多。姑娘别看紫珠年岁不大,却也乖觉,不比那十七八岁的丫头差。” “婆婆调教出来的人,自然是好。”傅遥打量着紫珠,也是喜欢。 只是她身边,实在永不上这么多人伺候。 可想着许婆婆一片好意,若她总是推辞,只怕婆婆要伤心。 于是便将楚莘叫进来,叫她日后多关照紫珠。 便将人收下了。 …… 傅遥一夜好眠,第二日一早才睁开眼,许婆婆就已经准备好盥洗用具,侯在床前。 “婆婆昨日才安顿下来,应该好生休养几日,何故起的这么早?” “婆婆这些年住在乡下地方,天不亮公鸡就打鸣,人早起惯了,叫婆婆多睡也睡不着。”许婆婆边说边扶着傅遥下了地。 接着便亲自伺候傅遥梳洗。 傅遥原本说要自己来,许婆婆却不许,还说傅遥的娘亲这么大的时候,也是每日由她这么伺候着的。 妆镜中的傅遥,明眸皓齿,肤白如玉,明艳的就像暮春三月,枝头含苞待放的花朵。 好看的叫人挪不开眼。 傅遥见许婆婆盯着她,半晌不动,不禁问:“婆婆怎么这样看着我?” 许婆婆这才回神,“婆婆看着姑娘,就像看见了夫人似的,可知姑娘的眉眼,与夫人有七八分像呢。” “我哪能跟娘比。” “姑娘和公子,都是捡了老爷和夫人的好处长,公子的样貌多半随了老爷,姑娘就更像夫人些。婆婆这辈子也是见过不少标致的人物,如今再看,却都不如姑娘好看。” 闻言,一旁的楚莘也应和说,“我们姑娘是生的好看。” 这厢,三人正说笑,就见紫珠匆匆进了屋,“婆婆,昨日接咱们上山的那位周公子来了。” 闻言,许婆婆当即斥责了紫珠一句,“姑娘才是咱们的主子,你应该跟姑娘回话。” 紫珠得了教训,赶紧又把原话与傅遥说了一遍。 “先把周公子请进厅里,好好招待。” 紫珠得令,赶紧照办。 而傅遥只怕紫珠初来乍到,不熟悉山庄里的地方,便叫楚莘也跟去照应。 心里想着,佳木这么早登门,必定不是为串门的。 大约是有什么要紧事。 第一零九章 不许瞒我

因怕周佳木久候,傅遥简单梳过头发,穿了件家常衣裳就出去了。 一进正厅,就先笑盈盈的问周佳木,“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闻言,周佳木反问一句,“怎么?没事儿就不兴来看看你?” 经周佳木这么一打趣,傅遥到不知该怎么应了,还是周佳木又笑了笑说:“昨儿一回府,就得了消息,说辅国公府已经修缮妥当,我便想着一早过来接你过去看看,看看若有哪里不满意,或是还缺什么,便尽快想办法。” 一听这话,傅遥自然欣喜万分,忙问周佳木,“咱们这就下山?” 周佳木立马做了个请的手势,就要接傅遥走。 见状,许婆婆却立马上前,将人拦下,“姑娘还没用早膳呢,就算再急,也要吃口热乎的再走,否则总是伤身。” 周佳木闻言,也赶紧应和说:“婆婆说的是,你用了早膳咱们再走。” 傅遥一听说能回国公府,高兴还来不及,那还有心思管顾什么早膳。 恨不能立刻插上双翅膀,这就飞回去。 她好歹按捺住欢喜的心情,问周佳木:“你出门早,必定还没用早膳吧?” 周佳木也没矫情,“念在我报喜有功的份儿上,再添双筷子。” 傅遥笑笑,赶紧叫将早膳摆上。 周佳木一早上起来,也没来得及吃点什么,就又是骑马出城,又是徒步上山的。 到这会儿也是真饿了,前前后后光粥就喝了两碗多。 边吃还边说,不怪他胃口大开,全赖许婆婆手艺了得,这桌早膳实在美味,叫他不由的就吃多了。 不过几句话,就把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许婆婆,哄的心花怒放,从旁一个劲儿的给周佳木布菜添粥。 饭饱之后,稍事休息,傅遥和周佳木便预备动身下山了。 “婆婆与我一道回府看看吧。”傅遥说。 许婆婆闻言,却直摆手,说她一把年纪,腿脚不方便,实在经不住这上山下山的折腾,就不去了。 旁人不知,傅遥却知道,许婆婆是最不肯服老的人。 从前哪里说过一把年纪之类的话。 她可是听说,昨日许婆婆爬山来缀霞山庄时,一路上可没叫一个人扶过,也没喊一声累和辛苦。 老太太硬是片刻都没停靠休息,一口气就爬到了半山腰来。 许婆婆有着连她这年轻人都羡慕的硬朗体格。 这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说自个腿脚不便呢? 更况且,许婆婆对辅国公府的想念,不比她轻。 眼下得了机会,能提前回去看看,许婆婆竟然拒绝了? 这真是太奇怪了。 这厢,没等傅遥深究,许婆婆就摧着傅遥赶紧随周佳木下山。 傅遥也没工夫多想,便叫楚莘准备准备,与她同行。 谁知许婆婆却又站出来说,她这边有好些事要与楚莘商议,叫傅遥把人给她留下。 傅遥想,许婆婆初来乍到,不熟悉山庄里的地形和情况,是该把楚莘留下,照应许婆婆和紫珠。 想她带着楚莘出门,本也没什么特别的指示,于是就叫楚莘留在山庄,好好陪着许婆婆,便独自与周佳木下山去了。 今儿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天气晴朗却又不算热。 清风徐徐,吹在脸上,叫人觉得甚是惬意愉悦。 有句老话说的好,人逢喜事精神爽,只要心情好,无论看什么都觉得顺眼合心意。 “许婆婆的事儿,还有国公府的事儿,谢谢你。” 因为知道周佳木,最不愿听她说谢字,所以傅遥便故意装作不经意的说了这句。 即便周佳木怪她有意与他生分也好,太客气也罢。 她是打从心底里感谢周佳木,若是不说,终究难安。 闻言,周佳木却没怪傅遥谢她,只道:“这回的事儿,你可真谢不着我。若要谢,等回头见了面,去谢殿下吧。” “殿下?” “那可不。”周佳木答,“除了殿下以外,谁能有那么大本事,从千里之外的江州,将许婆婆找出来,谁又有这个本事,求得陛下,起用皇家工匠,修缮辅国公府?” 原来是太子殿下。 傅遥寻思着,觉得自己该说点儿什么,可话到了口边,就只化成了一个“是吗”,便没了下文。 周佳木也是敏感之人,尤其是对傅遥的事。 别说傅遥的一颦一笑,就连她偶尔皱一下眉头,也都牵动着他的心。 “怎么一说起殿下,你就这幅脸色?” “什么脸色,我好好的。” 周佳木不言,只管盯着傅遥。 瞧傅遥的神情,哪里像是好好的,没有心事才怪呢。 可见傅遥不愿说的样子,他也不愿勉强,只道:“有什么事儿,可不许瞒我。” 傅遥得了这话,虽然十分配合的点了点头,却什么也没说。 毕竟她这桩心事,是不能与旁人分享的,尤其是周佳木。 …… 马车一路顺利的进了城,马不停蹄的向辅国公府的方向驶去。 尽管这不是傅遥归来之后,第一回踏入京都城。 但这回的心境,与往日的每一回都不同。 就像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奔跑,即将到达终点。 既欣喜,又叫人觉得有些淡淡的怅惘。 欣喜,自然是因为这场噩梦似的归途,终于要结束。 怅惘的是,曾一同并肩跋涉的那些亲人和伙伴,不能全部陪她一起到达,或者说回到这里…… 随着马车外的街景变的越来越熟悉,傅遥的心绪越发纷乱。 当马车在辅国公府门前停稳时,傅遥竟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就连下马车的动作,都有些僵硬和别扭。 她不信,她竟然回到了这里,并重新拥有了这里。 她抬眼,望着眼前两扇重新粉刷过的朱漆大门。 这朱红的颜色,耀眼且雍容。 可在傅遥看来,这抹鲜艳的红,就是用她傅氏一族,那一众无辜族人们的鲜血染就的。 这朱红,不止彰显着气派与显赫,也少不得被熏上一丝血腥。 傅遥抬头,见门顶的匾额上,不再是金漆书写的辅国公府四个大字。 而是简简单单的写着傅府。 人非物也不似从前。 但傅遥并不觉得难过。 因为她知道,她迟早会叫辅国公府那块金漆大匾,再重新挂回来。 第一一零章 信命却不认命

“进去吧。”周佳木说。 闻言,傅遥的目光才从那块与这恢宏的府邸,很不相称的匾额上收回来。 她定了定心神,径自向大门走去。 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开启。 傅遥心中忽然升腾起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她望着门内熟悉的一切,忽然想起了儿时的自己。 那个时候,她见兄长总是能自由的进出国公府,心里好生羡慕,便也总想着要往门外跑,想看看外头究竟是个怎样有趣的地方。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突然被迫离开这里。 此去之后,想要再回来,竟然如此艰难。 这条回家的路,她走了五年多。 如今,她终于能够堂堂正正的再次回到这里。 此刻,爹和娘在天有灵,一定正看着她呢。 …… 一路从大门口走到正院,傅遥的第一感觉是亲切熟悉,而第二个感觉就是意外,十分意外。 五年了,这国公府里的一砖一瓦,亦如当年。 岁月匆匆,如白驹过隙,叫人满面尘霜,却仿佛将国公府内的一切都冻结了。 傅遥越往里走,心底的悸动就越强烈。 她觉得,娘亲眼下就在正屋的檐下等她呢,待她小跑着,扑到娘亲怀里时。 娘亲会一面怪她贪玩不知道回来,一面用质地柔软的帕子,轻轻替她拭干额头上的汗珠。 之后便牵着她的手进屋去,说许婆婆刚做了她最爱吃的酸梅汤和绿豆凉糕。 只是,当傅遥推开正院的大门时,檐下没有娘亲,屋里也没有酸梅汤。 只有一个已经不再是孩童的她。 “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对不好?”周佳木问。 “没有,就是太对太好了,叫人觉得有些…有些发慌。” 周佳木闻言,立马应道:“我听殿下说,陛下每年都会叫人来修缮辅国公府,若论频率,比修行宫还勤。所以这国公府,几乎与你离开的时候,没太大差别。只是,殿下知道你喜欢花草,便着意在府上各处,多栽了些花,也不知你是否满意。” 傅遥自然注意到,这一路走来开的姹紫嫣红的那一丛丛花朵。 却没想到,这都是太子爷的心意。 “代我谢过殿下。” 周佳木摆手,“这事儿我怎么好代,等下回见时,你自个谢不就成了。” 下回见时? 还有下回吗? 这厢,傅遥正有些走神,又听周佳木说:“光这府邸修的好还不成,也不能少了可供差遣的下人。若现买了新人调教肯定来不及,等回头我从侯府调了好的来,你先用着。” “侯府的人手本就不多,怎么好叫你再调人过来。你知道我,本就不习惯支使人,也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有楚莘和紫珠就足够了。” “你身边的人够用,远哥就不需要了?”周佳木说,“再有,偌大个国公府,难道就不需要几个粗使的下人扫院,还有门房和伙房,也不能没有人。” 听周佳木这么一说,她眼下还真是需要用人的时候。 而且,就如佳木所言,她是可以买了新人回来。 但新人调教仍需时日,如今已然是来不及了。 况且新人也是生人,她也不放心将门房之类的要紧差事,交给生人去当。 思来想去,还真要先从侯府借人来用。 只等她安顿下来,尽快招到人手以后,再赶紧将人还回去。 于是,傅遥也没逞强,便接受了周佳木的好意。 能帮上傅遥,周佳木心情大好,便又欢欢喜喜的与傅遥说:“我再陪你四处看看。” 傅遥点头,直接往府东的宜雨轩走去。 “我小时候来过这儿。”才迈进宜雨轩的院门,周佳木就说,“这儿原是远哥的住处。” “你记性到好。”傅遥浅笑说。 “那是自然。”周佳木说着,匆匆上前,来到院中一棵树下,“阿遥你看这儿。” “什么?”傅遥赶忙跟上前。 “是箭痕啊。”周佳木一面摩挲着树干上的几个小坑一面说,“我还记得,我每回来府上做客,远哥都会拉我过来,教我射箭呢。那时的远哥在我眼里,简直是英勇无比,你不知我心里有多佩服远哥,如今也是。” 傅遥闻言,也抬手轻抚树干上的箭坑,“我哥就要回来了,等他回来,你随时都能来府上找他切磋箭术。” 周佳木一笑,“这可是你说的。” 傅遥点头,“还诓你不成。”话毕,四下看了看,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周佳木赶紧追上去,“怎么,不去屋里看看?” “不去,等我哥回来了,我再来。” “那咱们眼下去?” “桐芳苑。”傅遥答,“我的旧居。” 傅遥从前住的院落在府西,名字起的叫桐芳苑,而院中还真就种了一棵梧桐树。 眼下这个季节,梧桐的花期已经过了。 若是赶上暮春时节,桐花开放的时候,铃铛似的紫色小花,挂满了枝头,煞是好看。 不过要说最好看的时候,还是桐花飘零的时候。 那一树的紫,与一地的紫色交相辉映,美的叫人沉醉。 无论是搬张藤椅放在树下,安安静静的捧着一卷书来读。 还是在树下扎个秋千架,荡秋千。 都是叫傅遥觉得最欢喜的事。 “这棵梧桐树可是够粗的,总得两个人合抱才能抱过来。”周佳木比量着说。 “我听我爹说过,这棵梧桐树,早在国公府建成那年,就种下了。到如今,也已经有快两百年的树龄了。我姑母贤妃,未入宫前就住这儿。我娘说,梧桐主贵,神鸟凤凰非梧桐不栖。可我姑母当年虽然一入宫就是盛宠,但结局却是那样潦倒。” “阿遥……” “佳木,我是信命的,可我不认命。”傅遥望着眼前这棵梧桐树说,“若人的旦夕祸福,只系在一棵树上,或是所谓的吉物上,岂不是太可悲了。我想,这人终究能活成什么样,还是要靠自己。” “是。”周佳木柔声应道,又偏头望向屋子的方向,“到了自己的地界,可得进屋去看看吧?” “那是自然。”傅遥说完,便转身大步向屋里走去。 第一一一章 心里有人了

虽然也算在情理之中,但眼前的一切,还是叫傅遥觉得多少有些意外。 五年了,这屋内的陈设竟然一点都没变。 紫檀木的坐榻不必说,就连榻上那张黑漆嵌螺钿的小几都没变。 甚至连矮几上那红漆描金的茶盘,都仿佛是似曾相识的旧物。 不对,那就是她往日用过的东西。 傅遥快步上前,拿起茶盘上其中一只描着青花缠枝纹的茶盅,见那茶盅底部用红釉彩花了只小蝴蝶。 这便是她幼时贪玩的涂鸦之作。 她万万没想到,这些故物竟然都还在。 傅遥又赶忙起身,来到那架四扇檀木刻丝琉璃屏风前,见那第三页屏风上,缺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琉璃。 那是她儿时,偷拿兄长的木剑玩时,不小心撞掉的。 从前的记忆,如潮水般不断涌现,叫人久久不能平静。 “这房里的一切,都是殿下着意布置的,还合你心意吗?” 又是太子殿下…… 傅遥微微点头,觉得自己大约是太高兴了,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周佳木笑笑,四下环顾,“原来这就是姑娘家的闺房,我这样冒然闯进来,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傅遥闻言,正要应声,谁知周佳木又自顾自的说,“殿下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了,不算唐突。” “是,不算唐突。”傅遥说着,又绕过屏风,来到床前。 也没想到,那张檀香木的雕花大床上,不但被衾齐全,还挂了一张很好看的银条纱的幔帐。 幔帐上细细绣了金桂,放在眼下,也是应景。 “金桂入主,是好意头。”周佳木说,“殿下有心了。” 傅遥无言,也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是这等心细之人。 或者说,她是没想到,殿下会为了她的事,如此上心。 明明才安定下来的心,竟然又隐约躁动起来。 “咱们回去吧。”傅遥说。 “怎么,不再四处看看了。” “我这就要搬回来了,还怕以后没机会看吗?况且,这里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即便是闭着眼,我心里也能看清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 “那我回头去向殿下回禀,叫你这两日就能搬回来住。” “明日仓促,后日如何?” 周佳木点头,“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殿下必定会答应。” 傅遥闻言,不禁笑道:“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殿下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似的。” “殿下平日里是不大好说话,不过要看对谁,对你就不一样。” 听了这话,傅遥却没想着要问一句,她为何不一样。 只怕有些事,弄的越清楚,心里反而越不是滋味。 都说做人难得糊涂,傅遥觉得这句说的很是在理。 很多时候,只有不计得失,不求甚解,这颗心方可得安宁。 …… 尽管来去匆匆,但一趟进城,一趟出城,还是耽误了快半日光景。 傅遥原本不愿周佳木再上山送她一趟,但周佳木哪放心傅遥一个人上山,执意要送她。 眼见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辰,傅遥本打算留周佳木一同用午膳。 谁知周佳木却推辞了,说他得尽快去宫里给太子爷回话。 待出宫之后,还得立刻赶回府去,因他前儿个就答应了佳榕,今儿午后要陪她骑马。 “早知你还有那么多要紧事在身,就不该叫你送我回来。” 周佳木唇角微扬,露出了两颗招牌的小虎牙,“与我而言,这世上能有什么事比你的事还要紧。” 傅遥闻言,也不含糊,立刻应道:“是啊,义兄疼惜义妹是应该的。我就不谢义兄了。” 听傅遥称呼他义兄,周佳木笑的依旧爽朗可亲,玩笑说:“那义妹这两日好生打点行装,义兄后日一早就来接你。” “那义兄慢走。” 周佳木绷不住,“还是喊名字顺耳。” “山路难行,佳木仔细脚下。” “阿遥保重。”周佳木笑笑,便喜滋滋的下山去了。 在目送周佳木走远以后,傅遥才转身进了缀霞山庄。 一进正屋,傅遥就闻到扑鼻的饭香味。 “呀,婆婆怎么张罗了这么一大桌子菜,跟要过年似的。” 许婆婆见傅遥回来了,也是欢喜,可见傅遥是一个人回来的,赶忙问道:“周公子没送姑娘回来?” “送到山庄外就回去了。” 许婆婆闻言,立马唤了紫珠来,“去,赶紧的把周公子追回来。” 紫珠得令,赶着就要去,却被傅遥给拦下了。 “婆婆,佳木身上还有要紧事得办,否则我自然会留他用膳的。” “原是有事。”许婆婆像是松了口气,又吩咐紫珠,“你去小厨房看看,那一锅老鸭汤好了没。” 紫珠点头,便下去了。 见紫珠走了,许婆婆这才上前,拉着傅遥坐下。 “姑娘今儿高兴吗?” 那是当然。 “婆婆,咱们国公府上一切都好,就连房内的陈设,也都没变。” “婆婆不是问这个,是问姑娘与周公子一起出去,高兴吗?” 听许婆婆这话风不对,傅遥正要撇清,谁知许婆婆却一副已经洞察一切的神情说,“依婆婆看,周公子对姑娘是有意的。” 果然,许婆婆是把事情给想歪了。 傅遥心急,要与许婆婆解释,许婆婆却又接着说:“周公子这个人真是相当出色。不单长得俊俏,人还很和气有礼,出身显赫不说,竟还一点世家公子的架子都没有。最要紧的是,肯对姑娘用心。” “是,婆婆说的都对,佳木人很好,对谁都好,对我更好。但那是因为我是他义妹的缘故,佳木是念及咱们两家旧日的情分,才格外对我好些。” 许婆婆闻言,却不急,反而笑道:“姑娘通透,心里跟明镜似的,又何必与婆婆装傻。” 傅遥无言,她哪里有装傻。 见傅遥不说话了,许婆婆便又接着说,“不瞒姑娘,其实在姑娘和周公子还小的时候,老爷和侯爷就有意叫咱们两家亲上加亲,夫人也乐意将姑娘许给周公子。但后来,因为一些缘故,便把这定亲的事给耽误了。可以这么说,姑娘与周公子,本来就该是一对儿的。” 听许婆婆都把几位长辈搬出来了,傅遥觉得她很有必要把这个事,彻底与许婆婆讲明白了。 也省得婆婆总惦记着。 “婆婆,我对佳木无意,他是知道的。您日后可别在佳木跟前,提那些旧日之事。” 听了这话,许婆婆先是一怔,而后立马追问到:“难不成姑娘心里,已经有人了?” 傅遥点头,“对,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第一一二章 谁家公子

一听傅遥亲口说,她心里已经有人了。 许婆婆又惊又急,连忙追问道:“敢问姑娘,您中意的是哪家公子?” 哪家的公子? 若她直接告诉许婆婆,她中意的是皇家公子,会不会吓着许婆婆? 如此,还是不说的好。 见傅遥只管摇头不说话,许婆婆只当此人出身不高,没什么家门可报。 不过他们辅国公府,向来都不是势利的人家。 即便他们姑娘中意的人,只是个平民百姓,只要人品贵重,那也无碍。 许婆婆寻思着,又问:“那姑娘中意的公子,可知道姑娘的心意?” 知道还是不知道,傅遥也说不好,毕竟…… “他知道还是不知道,并不重要。”傅遥答。 许婆婆疑惑,这事儿怎么会不重要,正相反,不但重要,还是事关重大。 “姑娘,这……” “他已经定亲了。”傅遥说,尽量叫她的口气听起来轻松些。 许婆婆闻言,神情一滞,立刻变了脸色。 她半晌才回过神来,一脸疼惜的望着傅遥,“姑娘,既如此,您便该将此人放下了。” “是放下了。” “依婆婆瞧,姑娘并没有。” “放下和忘记是两码事。”傅遥说。 “既说放下,就该忘记。” 傅遥摇头,“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难道婆婆愿意我是个心性飘忽,薄情寡义之人吗?” “婆婆是心疼姑娘,姑娘心里很苦吧。” “不苦。”傅遥答,又浅笑说,“我心悦他,不关旁人的事,也与他无关。我只要能看着他安康如意,我心里就高兴。” “姑娘。”许婆婆拉过傅遥的手,紧紧的攥在手心里。 傅遥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这孩子究竟是个什么心性,她还不知道。 他们姑娘,人看着温顺和气,其实性子比谁都倔,也比谁都要强。 纵使此刻,他们姑娘的心都碎成了一滩血,她也不会哭,反而会笑。 笑的越是旁若无事,内里就伤的越深。 许婆婆怅然,终究猜不到是什么样的人。 竟然能如此牵动他们姑娘的心。 …… 因为今儿就要搬离缀霞山庄,傅遥昨夜几乎没睡。 她一早起来,就亲自打了水,想将山庄中的花草都浇一遍再走。 毕竟今日一走,此生未必还有机会再来这里看看。 待傅遥将庭前那最后一丛荼蘼浇透之后,来接她一行回国公府的人也到了。 带头的是周佳木的长随周显。 听周显说,他们公子今日临时得了一桩要紧的差事,不能来了,无奈只好派他来接应。 还说他们公子心里万分抱歉,请姑娘切勿怪罪。 傅遥与周显也算是熟人了,所以与周显说话,傅遥也自在坦率。 傅遥说,佳木不来更好,省得她越欠佳木越多,多到最后,都不知该怎么还了。 周显素来为人稳重花话少,今儿却意外的健谈。 与傅遥说,他们公子对傅姑娘好,不图回报种种。 傅遥自然知道,佳木对她好不图她报答什么。 但越是这样,反而叫人受之有愧。 …… 傅遥原本是打定主意,走时不要回头。 可才迈下第一级石阶后,她就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缀霞山庄。 今日一走,不单单是离开一间山庄,或是走下一座雁归山。 也是与往日诀别。 从今以后,她便要过寻常女子的生活,如那人所愿。 …… 辅国公府是傅遥从小长大的地方,尽管一别五年多,可如今再住回来,也没有感觉到任何不习惯,反而亲切的像是从未离开过一样。 尽管地方是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但府上的人,除了许婆婆,楚莘和紫珠以外,都是一水儿的生面孔。 虽然这些人都是从忠勇候府借调过来的,十分可信。 但借调总归是借调的,要还不说,也不好意思当自己人使唤。 为长远计,傅遥觉得,还是得尽快聘或买些人回来。 就算这个家,早就不是五年前的样子,但家总要有个家的样子。 不光门房,厨房要有人,还要另外安排洒扫和浆洗的人。 而除了府上的人,府外的田庄和土地,也要尽快安排可信之人接手。 可叫傅遥为难的是,短时间内,究竟要去哪儿招募这么多踏实又可信的人。 傅遥最先想到的是,辅国公府从前的旧人。 只是当年,国公府被抄家的时候,家奴们死的死,被变卖的变卖。 怕一时半会儿也难再找回来。 况且,五年多过去,当年十七八岁的丫鬟们,活着的大约也都许了人,自然是夫唱妇随。 而那些本就上了年纪的婆子们,也大都回乡养老去了。 只怕是找到了,人家也不愿回来。 傅遥思来想去,倒不如买了新人回来,再一手栽培调教。 而许婆婆也是这个意思,还说她有个故旧,是个牙婆姓吕。 许婆婆说,经吕牙婆介绍的丫鬟小厮都是身家清白,条件不错的人才。 从前国公府但凡要买人,都是从这吕牙婆手里头挑的。 傅遥想,许婆婆为人精明老道,许婆婆说可信的人,一准儿没错,于是便把买人这件事,全权交给许婆婆来办。 许婆婆年纪虽大,但办起事来却比谁都麻利。 隔日,吕婆子就十分殷勤的带着她精心挑选过的丫鬟和小厮登了门。 “姑娘,婆婆叫奴婢来请您过去挑挑,看有没有合眼的人。”紫珠过来说。 这会儿傅遥正在核对府上往日的田庄和铺租收益,听了这话,只道:“婆婆看人奇准,就叫婆婆看着挑吧。” 紫珠得令,赶紧去回话,谁知片刻,许婆婆又自个过来了。 说是挑粗使的丫鬟也就罢了,若要挑选来日近身伺候的丫鬟,便非得要傅遥自个挑了喜欢的才行。 傅遥哪懂得挑人的门道,但许婆婆既特意来请她,她哪好不去,于是便叫上楚莘和紫珠一块儿帮着上上眼。 刚到前院,傅遥便被眼前的阵势给惊了一跳。 她打眼一看,这院子里男男女女加起来,总不少于二十个人。 这二十几人,一排五个,站了有六排。 一个个低眉顺眼的埋头站着,正听吕婆子训话。 一想到这些人中,即将有人成为他们国公府的人,傅遥竟觉得有些紧张起来。 第一一三章 挑人的学问

一见傅遥来了,那吕婆子赶紧敛了声,笑盈盈的迎上前给傅遥行礼并道了安好。 那和气谄媚的样子,与方才训人的凌厉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傅遥想,这吕婆子不仅是个牙婆,还是京都城内有名的牙婆。 若不圆滑世故,那才不对呢。 想着不止今日,往后大约也还有能用的上这吕婆子的时候,傅遥待她也是客气。 可光客气没用,最要紧的还是要“有礼”。 只要赏钱打点到了,还怕吕婆子不尽心吗? 在拿到一笔颇为丰厚的辛苦钱之后,那吕婆子果然加倍殷勤起来。 主动给傅遥引荐起眼前待选的丫鬟和小厮们。 傅遥一一看过这些人,但一圈打量下来,傅遥却几乎没记住他们的名字。 这到不怪她记性差,怪只怪这些人的名字都没什么特色,三丫头五小子之类的,有些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不过这都不打紧,左右人买回来以后,都是要重新取名字的。 只要人乖巧中用就好。 “姑娘您看,这其中可有满意的,若您觉得都不好,老身回头再挑了好的给您送来。” “劳您费心,我再好好看看。” 吕婆子闻言,赶紧陪笑,“您尽管看,慢慢看。”话毕又转脸冲那一众待选的丫鬟小厮说,“都放精神些。” 那些丫鬟小厮像是怕着吕婆子似的,赶紧都站直了身子。 傅遥又来来回回将眼前这些人,重新打量了几遍。 是觉得其中有几个人看着挺合眼的。 可用人,却不能光看长相,最要紧的还是人品,再一个是年纪。 纵观眼前这些人,男男女女都算在内,年纪最大的十七八,最小的一个小丫头才十岁。 十岁的孩子,能顶什么用,买回来也是要白养个两三年,才能给她安排活计。 但年龄小也有年龄小的好处。 年纪越是小,性情越是未定,便越好教化。 若用心培养,来日即便不能成为左膀右臂,但至少是个可用可信的忠仆。 而那些个十七八岁的丫头,虽然买回来,在简单调教后就能用。 但年岁摆在那,心性已定,很难再跟主子一条心。 再有,这年纪大的中,保不准就有已经受过谁调教的。 傅遥有理由怀疑,眼前的这些人中,没准儿就混进了某些居心叵测之人欲安插进国公府的奸细。 所以,傅遥已经在心里,把那些年过十五的先划除了。 尽管傅遥心里有数,什么样的人不能选,但眼前符合条件的人也不少。 傅遥越挑,越是难以抉择,当真是挑花了眼。 于是,只得问问许婆婆和楚莘她们的意思。 许婆婆与傅遥是一个意思,年纪太大的不要,理由与傅遥的顾虑差不多。 至于年纪小的,暂且也不要。 毕竟眼下,府上正是用人的时候,可没空闲费大工夫调教人。 若真是有心栽培些乖巧懂事的忠仆,也要等到府上的一切都安定下来,再选不迟。 许婆婆挑来选去,给傅遥指了两个丫头,都是十三。 傅遥打量着这两个人,年纪虽然都合适,但是那模样长的,叫人看着实在不算顺眼。 傅遥思量着,也将自己看中的一个指给许婆婆看,说她看那丫头长得标致而且很聪慧机灵的样子。 许婆婆听了这话,再看看那丫头,却直摇头。 说选丫鬟,相貌应该是放在最末一位的。 比起样貌平庸的丫鬟,那些长相出众的丫鬟,往往自恃貌美,大多不安份。 若只是偷偷的与府内的小厮护院相好也就罢了,最怕就是一心想当主子的那些,会变着花样的去攀附府上的男主子。 所以,世家拣选家仆,一般都不会选择样貌太出挑的。 就是为了防止此类事情的发生。 傅遥听了许婆婆的话,也觉得很有道理。 看来挑选下人,还真是件很讲学问的事。 …… 在许婆婆的精心挑选下,统共从这些人中择了丫鬟四人留用,小厮三人。 那吕婆子原以为府上至少会挑走十人,没想到才只看中了七人。 于是,又从那些未被选中的人中选了她认为不错的,与许婆婆引荐起来。 许婆婆为人精明也挑剔,总能一针见血的说出这些人身上的缺点,叫巧舌如簧的吕婆子都无言以对。 说来,吕婆子与许婆婆也不是第一日相识,更不是第一回做这买卖。 心里也有数,只要是许婆婆看不中的人,就算她磨破了嘴皮子说这人的好处也没用。 那吕婆子也就没再多费口舌,便掏出预先写好的契约,想要尽快敲定这几笔买卖。 谁知许婆婆却不急,先将这选中的七人挑出来,然后挨个问话。 当问到第三个丫头的时候,果真出了问题。 听这丫头说话磕磕绊绊,明显是个结巴。 许婆婆瞅瞅那丫头,便立刻转脸瞪着吕婆子,没好气的责问道:“这就是老妹妹你精心选过的?” 那吕婆子也是没脸,赶忙冲许婆婆陪笑说好话。 怕只怕许婆婆一怒之下,不肯再与她做买卖了。 许婆婆是个极懂得审时度势的人,算到往后许是还有能用到吕婆子的时候,暂时也不想与这刁滑的妇人撕破脸。 索性余下的这些丫鬟和小厮,经她仔细看过也问过,的确是不错的人才。 许婆婆也无意再追究,在与吕婆子谈好价钱,接着请示过傅遥以后,便将契约给签了。 尽管不如预期,但好歹是做成了一笔大买卖,再又得到一笔颇为丰厚的佣金之后,那吕婆子便带着那些挑剩下的人告辞了。 临走前还与许婆婆说好,等回头若再得了好的,一定先紧着国公府送来。 眼见人已经买回来了,安排差事什么的到不急,倒是得先安排了住处。 自然,丫鬟和小厮是要分开安置的。 小厮住在前院,至于丫鬟们,则要与府上女眷一同安排在内宅。 毕竟男女有别,但凡是正经人家,都不许丫鬟和小厮私下来往过密,就是怕会闹出那些秽%7c乱之事。 这厢,傅遥正与许婆婆商议,该将这些人分别安排在何处住时。 只见一侯府借调过来的丫鬟匆匆前来禀告,说是门房来人说,府外有一男子,声称是姑娘和许婆婆的故人,特来求见。 她与婆婆的故人? 谁? 难不成是…… 第一一四章 为她而战

“这人年纪多大,姓什么?”傅遥问。 那丫头答:“回姑娘,听门房的人说,那人约么三十上下,声称姓杜。” 三十岁上下,姓杜的男子,难不成是……杜睿? 不可能,这不可能。 听许婆婆说,睿叔早在五年前失踪以后,就杳无音讯。 怎么会是睿叔,怎么可能是他? 但傅遥与许婆婆一样,仍按捺不住心中的期许与忐忑,立刻吩咐说:“快,将人请进来。” 那丫鬟得令,赶紧下去照办。 许婆婆素来端稳持重,但这会儿却无论如何都冷静不下来,忙起了身,“还是婆婆去看看。”说着,便转身出去了。 见许婆婆走的急,傅遥哪还坐的住,于是也赶紧起身跟了出去。 这厢,还没等傅遥和许婆婆穿过隔开内宅与外宅的垂花门,就见一身着鸭青色劲装的男子,在丫鬟的指引下,正往这边来。 许婆婆望着那体格高壮,面容端正的男子,眼圈瞬间就红了。 “杜睿,是杜睿。” 欣喜万分放在此刻,已经不足以形容傅遥的心情。 是杜睿没错,睿叔竟然还活着,好好的活着。 那杜睿也是一眼就望见了傅遥和许婆婆,便立刻加快脚步,小跑着来到两人跟前,在站定的同时,给傅遥恭恭敬敬的道了安好,接着便亲热的唤了许婆婆一声干娘。 杜睿这一声干娘不要紧,直接把许婆婆给喊哭了。 见许婆婆哭的连话都说不出来,那杜睿也觉得有些鼻酸眼热,赶紧劝慰许婆婆,“干娘,儿子回来了,虽然有些迟,却是好好回来了。” 许婆婆好歹喘匀了气,“你这孩子,这些年都去哪儿了?” “一言难尽,我稍后会好好与干娘和姑娘交代。”杜睿说着,又冲傅遥一躬身,“姑娘在外这些年受苦了,当年都是小的们没用,没能救下姑娘。” “睿叔休要自责,您能平安回来就好,快进屋说话。” 杜睿点头,便随傅遥去了正厅。 进屋后,杜睿却没坐,而是先伏地与傅遥行了个大礼。 傅遥见状,不禁问:“睿叔这是做什么?” “姑娘,小的是奉命,先行回来报喜的。” “奉命?奉谁的命。” “奉远公子的命。” 远公子? “我哥?睿叔见过我哥了?” “回姑娘,小的这些年一直身披戎装,随远公子征战在外,何止是见过公子,是从未离开公子身边。” 傅遥微微有些惊讶,“这么说,睿叔当年也被发配充军了?怨不得婆婆说,睿叔多年来一直都杳无音讯,原来是身在军营。” 杜睿闻言,望像许婆婆,眼中满是歉疚。 “杜睿不孝,对不住干娘。” 许婆婆心疼杜睿这个干儿子还来不及,哪忍心斥责于他,一边掉泪一边说,“回来就好。” 见许婆婆哭成个泪人,杜睿心里也怪难受了,在稍稍平复些心绪之后,才又转过头来,冲傅遥一礼,“小的是代远公子先行回来给姑娘报喜的,若路上不遇差错,再有十日,公子一行便会到达京都城。” “十日,终于有个准信儿了,真是太好了。”傅遥望着杜睿,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远公子此番归来,还担负着护卫宁安公主的任务,若非如此,公子一路快马加鞭,应该早就到了。公子只怕姑娘等的心焦,故而吩咐小的先赶回来报平安。” “兄长有心了。”傅遥说着,又赶忙招呼杜睿,“睿叔快坐吧,快给我讲讲您与兄长这些年征战在外的事。” 许婆婆闻言,也抹了把泪:“是啊,那年你只说要去营救公子和姑娘,之后便没了音讯,干娘只以为你是被官兵俘获,发配去了哪里,要么就是不在了。否则,这么些年过去,怎么会丁点儿消息都没有。你这孩子,也真是够狠心的,既然还活着,怎么连个口信儿都不给干娘捎。”话讲到这里,许婆婆的声音又有些哽咽,眼看着是要哭。 见许婆婆止不住的掉泪,杜睿明显有些手足无措,只得连连给许婆婆作揖赔罪。 见这情形,傅遥哪能看着不管,赶紧起身上前,好生宽慰了许婆婆几句,又亲自给杜睿斟了茶,劝他不急,有什么话缓缓再说也不迟。 眼看着许婆婆如此伤心,杜睿也是自责,但他之所以如此,也的确是有他的苦衷。 据杜睿讲,当年他与几个兄弟,也就是傅遥的父亲辅国公的另外几个亲信,全靠忠勇侯力保,才能从关押死囚的大狱中放出来。 忠勇侯的意思是,叫他们这些人各自回乡,另谋出路去。 但他们这些人中,有一个算一个,都曾受过国公爷的恩惠。 国公府有难,他们怎么能只顾自个活命去。 可那时,国公爷已经被人害死,夫人也不在了。 但是公子和姑娘都还活着,并即将被发遣离开京都。 于是哥几个商量之后决定,兵分两路,分别去营救公子和姑娘。 杜睿带领一队人马,原本是要去营救公子傅远的,谁知当夜还未等他们出手,就被忠勇侯预先安排好的人给拦下了。 忠勇侯得知他们的计划之后,直怪他们鲁莽,并质问他们,倘若他们将公子傅远救出以后,要如何安置? 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助傅远隐姓埋名,在惶惶不安中,度过颠沛的一生。 到不如叫傅远充军去前线,或许有朝一日可以凭借其军功,重振辅国公府的威名,甚至借此为辅国公翻案。 于是,原本打算劫狱的他们兄弟三人,便在侯爷的安排下,随公子傅远奔赴凉州充军。 杜睿说,当年与他一同随公子充军的两个兄弟,战死一个,病死了一个。 他原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回来。 而杜睿就是因为怕他此去,再无归期,所以他宁可叫许婆婆以为他已经死了,也不愿叫他干娘成日牵挂着远在边关沙场,随时都可能丢了性命的他。 在听过杜睿的苦衷之后,傅遥也是动容。 这才隐约想起,当年她在被发遣至幽州的路上,的确曾有人劫过囚车,结果自然是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当时,她还曾默默佩服那些死士的忠勇,只是她没想到,那些人皆是为她而战。 第一一五章 高人自有安排

听说杜睿是连着两日不眠不休,骑快马赶路回来的。 不用傅遥张罗,许婆婆就命人给杜睿准备好了住处和可口的饭菜。 对这干儿子心疼都不够,哪还会有抱怨。 而傅遥这边,在听杜睿讲过当年的一些往事之后,心情虽然有些沉重。 但一想到再过十日,就能与兄长重逢,心中甚是安慰。 她清楚,为了这次重逢,她与兄长都各自经了上千个日夜的漫长煎熬与等待,饱尝苦楚。 傅遥也说不清,这期间究竟有多少人,为此付出了性命。 这场重逢,太来之不易。 所以,这不会仅仅只是一场兄妹时隔多年的重逢。 这还是一个开始。 重振辅国公府的开始。 …… 经过许婆婆几日耐心的调教,才来的几个丫鬟和小厮已经调配去各处当差了。 自然,新人新气象,许婆婆也给这六个人重新取了名字。 许婆婆没念过什么书,不会拿诗词歌赋来取名那一套。 原本也可以用春花秋月,琴棋书画来给这些新人当名字,却又觉得落了俗气,不够别致。 许婆婆是医香世家顾家出来的人,对药材最是有感情。 紫珠的名字,便是一味药材的名字。 许婆婆思来想去,也给新人们都起了个药名。 什么忍冬,半夏,茯苓,川贝。 起初叫起来,还有些别扭,但习惯了,到还觉得这些名字挺顺口的。 既然眼下,府上已经有了顶用的人,傅遥与许婆婆商议着,觉得从忠勇侯府借调来的人,也该送还回去了。 许婆婆说,眼下府上的人手虽然还是有些不够用,但她已经与吕婆子说好,等过两日,吕婆子会再送一批待选的丫鬟小厮上门,到时候再捡了好的留下就是。 总之,许婆婆与傅遥是一个意思,忠勇侯府的恩情,他们是能少欠一分便是一分。 既然决定要将借来的人还回去,那就要好借好还。 傅遥便想着亲自将人送回侯府,才显得郑重。 听说傅遥要去拜见忠勇侯,杜睿自请同行。 于是,在提前递过拜帖之后,两人方才登门。 如今忠勇侯还朝,除了每日要上朝以外,下朝之后也常常会被陛下召去昭阳殿议事,颇得陛下倚重。 陛下面前的红人,自然就成了诸人争相巴结的对象。 原本被人冷落甚至遗忘的人,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变的炙手可热。 风头一时无二。 短短不到一月的工夫,忠勇侯府的门槛,都快被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给踏破了。 傅遥到时,老远就见忠勇侯府门口围站了不少人。 到近处一看,才知这些人都是替他们主子跑腿送拜帖的。 可见忠勇侯眼下有多得势。 原以为这会儿,侯爷八成是在会客,傅遥自知不好打搅,本想托管家老方给侯爷带句感谢话,再去瞧瞧佳榕就回去,却听说忠勇侯已经在正厅恭候她多时。 傅遥不禁要问,门口递拜帖的人那么多,侯爷竟还得闲见她? 老方也是坦诚,与傅遥说,尽管来府上递拜帖的人多,但他们侯爷却一个都不肯赏脸。 侯爷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都是些惯爱拜高踩低,攀附权贵的小人。 他纵使再不济,也断然不会与这般势利小人为伍。 忠勇侯耿直不阿谀,傅遥着实钦佩。 但老方心里却多少有些担忧,便搬出了那句“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俗语。 说依他们侯爷的脾气,日后只怕要受那些奸人、佞臣的记恨和陷害。 毕竟,来求见的人中,不少都是宗室贵亲和朝中显贵。 这些人,可都是最不好得罪的人精。 老方原也想劝劝他们侯爷,不要与这些人结怨。 但他们侯爷是个有主意的人,别说他一个奴才说话不管用,就连他们公子劝侯爷什么,侯爷也不定会听。 老方知道,忠勇侯就爱听傅遥说话。 若是傅遥肯开口劝,他们侯爷大约能听进去。 尽管觉得他如此这般,有僭越无理之嫌,但老方还是斗胆求傅遥,帮着劝劝他们侯爷。 老方是个忠仆,一心为忠勇侯为侯府打算,傅遥心里清楚。 傅遥何尝不盼着她义父能如意安康。 但有些事,不该她置喙,也用不着她自作聪明。 毕竟,忠勇侯并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即便忠勇侯为人耿直,不懂得变通,甚至偶尔有些鲁莽。 但忠勇侯背后有太子爷。 太子爷深谋远虑,即便不为侯爷,为他自己的来日计。 他也不会由得忠勇侯胡来。 眼下,忠勇侯之所以对上门巴结的人都视而不见,也必定是有其用意的。 傅遥相信忠勇侯,更相信太子爷的控制和判断力。 所以她不但没打算去劝侯爷什么,反而劝老方,不要自找烦恼,万事皆要听侯爷指示,高人自有安排。 老方也是个聪明人,经傅遥这么一点拨,也渐渐琢磨出其中的门道来。 只怪自己先前糊涂,竟然没想到这一层。 都快年过半百的人,竟然还不如尚未及笄的傅姑娘看事透彻,简直有些无地自容。 关心则乱,傅遥倒是能明白些老方的心思,便又安抚了老方两句。 …… 忠勇侯周珩一见着傅遥,便是一副慈父的样子,待傅遥是相当亲切。 因为傅遥这回是递了拜帖才登门拜访的,周珩还为此特意与傅遥叮嘱。 说侯府就是傅遥的家,女儿回家哪有递拜帖的道理。嘱咐傅遥日后不必再递什么帖子,想何时过来就何时过来。 傅遥只道,义父之命,女儿必定遵从,也是乖巧懂事。 自然,傅遥也没忘了此番前来的正事,除了感谢侯爷借调人手的事以外,还说厅外侯着一位曾受过侯爷恩惠的故人,想当面拜谢侯爷。 忠勇侯立刻吩咐,将人请了进来。 一见是杜睿,周珩欣喜不已。 何止是欣喜,简直有些喜不自胜。 可见杜睿与周珩往日的交情也不一般。 老哥俩相聚,必定有好多话要讲,傅遥多有眼力界的人,自然不会赖在这里妨碍他们故人叙旧,于是便说要去找佳榕说话,便退身出去了。 谁知她刚走出来,就见一丫鬟跌跌撞撞的跑上前。 管家老方见这丫鬟在傅遥跟前如此失仪无状,不免要责怪一句,“没见傅姑娘在此,当心冲撞了贵人。” 那丫鬟已然是慌了神,哪还顾得上冲没冲撞贵人,“方管家,不好了,姑娘房里出事了。” 第一一六章 你失言,我失手

一听说周佳榕房里出了事,傅遥和管家老方几乎同时变了脸色。 “你好好说话,姑娘她怎么了?”老方立即追问说。 “回管家的话,不是姑娘怎么了,是教习姑娘规矩的张嬷嬷,快被姑娘给打死了。” 老方闻言,赶紧冲那丫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侯爷正在会客,不方便理会这事。你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丫鬟也不是个呆子,赶紧压低了音量说:“原也没什么,只是张嬷嬷怪咱们姑娘学规矩心不在焉,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姑娘听后气恼,便随手抄起桌上的茶碗去砸张嬷嬷,奴婢看的真真的,姑娘手下留情,压根就没想砸中张嬷嬷,是那张嬷嬷自个滑倒撞破了头,事后还嚷嚷着姑娘恶毒,要杀人种种。姑娘的脾气管家也知道,便说今儿就要成全了张嬷嬷,这会儿正提剑追着张嬷嬷砍呢。管家,您快去救命吧。” 听完这话,没等管家老方说什么,傅遥就立刻转身向佳榕住的小院赶去。 尽管傅遥心里有数,猜到佳榕不会真要了那张嬷嬷的性命。 拔剑相向,不过是一时意气,吓吓人而已。 但刀剑无眼,只怕会有误伤,所以得赶紧劝那丫头把剑给放下。 见傅遥已经赶过去,老方心里也有了底儿,并未进屋将此事报给周珩。 一则是不想叫侯爷为这样的事烦心,二则也是想给他们榕姑娘一个息事宁人的机会。 否则若叫侯爷知道,姑娘竟然敢拿他曾经上阵杀敌的宝剑,去追砍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必定要大动肝火。 榕姑娘最轻也要被禁足一阵子。 往严重了说,甚至还有可能会挨家法。 到时候,他们榕姑娘遭罪不说,也是打在儿身,痛在侯爷这个当爹的心上。 若再伤了父女情分,更是得不偿失。 老方也是庆幸,索性今日有傅姑娘在这儿,否则放眼整个侯府,只怕也没人能劝的住他们姑娘那火爆脾气。 那日还听侯爷和公子说起,说傅姑娘是他们侯府的福星,可见说的不错。 …… 当傅遥赶到周佳榕的住处时,小丫头果真提着一把长剑,正追着张嬷嬷喊打喊杀。 那张嬷嬷磕伤的额头上,还在不断的往外冒血,一脸惊慌狼狈的跑在前头。 傅遥看的出来,佳榕虽然正手持长剑追在张嬷嬷身后,却并非紧追不舍。 可见佳榕只是吓吓张嬷嬷而已,并非真要取了张嬷嬷的性命。 否则以佳榕的身手,张嬷嬷此刻,只怕早就身首异处了。 不过这丫头,也是真够胡闹的。 索性方管家是个明白人,有意护着佳榕,没将此事告到侯爷那儿。 要不然叫侯爷过来瞧见这一幕,无论究竟孰是孰非,佳榕必定要受责难。 那张嬷嬷识得傅遥,一见着傅遥就跟见了救星似的,赶紧跑上前躲到了傅遥身后。 “姑娘救命!”那张嬷嬷一边躲一边求救。 傅遥不动,挡在张嬷嬷身前,温和的望着正往这边来的周佳榕。 “姐姐怎么来了?也没人提前知会我一声。” “先把剑给我。”傅遥说。 周佳榕闻言,犹豫了片刻,先狠狠瞪了那张嬷嬷一眼,而后笑呵呵的冲傅遥吐了吐舌头,才将手中的剑反手交到了傅遥手上。 那张嬷嬷见状,这才松了口气。 但这位却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主,这厢还没等傅遥开口说句公道话,那张嬷嬷自个却来了本事,“周姑娘好狠的心,只不过是一言不合,就下重手伤我,还要取我性命,如此蛮横暴虐,我一定得当面问问侯爷,这便是忠勇侯府的待客之道?” 周佳榕一听张嬷嬷要去她爹跟前告状,是又气又急,上前便要去抢才交到傅遥手中的剑。 傅遥不慌,也不急,将剑柄稳稳的攥在手心里,“妹妹冷静。” “姐姐别拦我,我今儿非宰了这贱妇不可。” 傅遥了解周佳榕,知道这丫头生性爽直,虽然偶尔有些任性妄为,但绝非是非不分,恃强凌弱之辈。 今日这般不肯放过张嬷嬷,必定是这张嬷嬷做了什么叫佳榕容不下的事。 就算眼下,的确是佳榕执剑要砍杀张嬷嬷,却保不准有人死有余辜呢。 所以她必须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弄清楚,再想着如何解决此事。 “妹妹可否告诉姐姐,张嬷嬷非死不可的理由?” “理由。”周佳榕盯着张嬷嬷冷笑一声,“你这老刁婆,敢不敢把先前的话再说一遍?” 那张嬷嬷明显理亏,又赶紧躲到了傅遥身后,小声嘀咕一句,“老身也是一时失言。” “她都说了什么?”傅遥问。 周佳榕闻言,满脸委屈的望着傅遥,吸了吸鼻子,气势瞬间就弱了下来,“姐姐,这老刁婆她侮辱我娘亲,她说索性我娘亲死的早,否则见了我这不学无术的野丫头做派,也要被我活活气死。” 听了这话,傅遥立刻望了周佳榕身后的丫鬟小月一眼,又偏头瞧了方才跑去前厅报信的丫鬟一眼,见两人都点头表示肯定,傅遥二话不说,一个轻灵的转身,就提剑指向了张嬷嬷。 见状,众人皆是一惊,那张嬷嬷更是被傅遥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破了胆,脚下一软,直接跌坐在地,愣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侯妇人也是你这等下贱无理之辈,能肆意拿来说嘴玩笑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今日是佳榕侮辱了你家长辈,你可还能笑脸相迎?” 那张嬷嬷自知理亏,赶紧求饶,“姑娘,老身的确是一时气急,失言说的。” “失言?”傅遥冷冷的盯着张嬷嬷,“若我今日失手杀了张嬷嬷,只因是无心之失,张嬷嬷您大人有大量,必定也不会与我计较吧。” 傅遥说着,又将剑尖向张嬷嬷的喉咙逼近了几分。 那张嬷嬷见傅遥生的文静秀雅,赌傅遥不敢杀她,紧急关头反而硬实了起来,“姑娘可知,按大夏国律,杀人偿命,若姑娘今日杀了我,姑娘来日也活不成。” “谁看见我杀你了?明明是张嬷嬷突然发了失心疯伤人,自己碰死在剑上的。你们说是不是?” 得了这话,周佳榕赶紧点头,“是,是张嬷嬷自个碰死的。” 一旁,小月和那报信的丫鬟,也赶忙点头应和。 张嬷嬷只怪自己眼拙,只当这傅姑娘是个好说话的。 却没成想,比起那榕姑娘,这位才是个狠角色。 第一一七章 可是,我害怕

见傅遥不肯吃她的要挟,张嬷嬷又只好服软求饶。 傅遥向来与人为善,但这张嬷嬷却实在可恶。 嘴上说自己是一时失言,也算是承认了自个的过失。 只是从态度上看,却丝毫未对自己的过失有悔过之心。 若不给她些教训,不但难解佳榕的心头之恨,连她这旁观者都看不过去。 不过这忠勇侯府不是她的地界,要教训人,也要讲究个度。 所以傅遥也没打算太为难张嬷嬷,见张嬷嬷这头也磕的差不多了,才开口,“张嬷嬷可知错了?” “是,老身知错,是老身不知轻重,冒犯了侯夫人,老身有罪。” 张嬷嬷果真是个明白人,不只明白,还很刁猾。 方才那一通装疯卖傻扮无辜,全是在诓她呢。 都说不知者无罪。 而这张嬷嬷可恶就可恶在,她明明知道自个错在哪里,却想要抵赖过去。 真是欺人太甚。 给她这些教训,也不算委屈了这刁婆。 傅遥盯着张嬷嬷,目光幽暗,“光我与榕姑娘饶你就成了吗?” 得了这话,张嬷嬷赶紧跪直了身子,冲天叩头,不住的给已故的忠勇侯夫人赔不是。 周佳榕从旁瞧着,脸色明显比先前缓和了许多,胸中那股火气,也算消了。 傅遥晓得,经了今日一事,佳榕是绝对不肯再叫张嬷嬷指点她的礼仪规矩了。 而张嬷嬷自己,只怕也不敢再来教了。 眼见张嬷嬷这磕头认错的态度还算诚恳,想着好聚好散,傅遥便打算就此放过她。 可她眼下放过张嬷嬷,谁知张嬷嬷事后肯不肯放过佳榕。 别看张嬷嬷这会儿恭顺,没准儿一出院子,就会跑去向侯爷告状。 其实,今日之事,本也不怪佳榕,若说佳榕有错,持剑追砍弱者算一条。 但公道自在人心,所以他们也不怕张嬷嬷去侯爷跟前告状。 怕只怕恶人先告状,混淆黑白是非。 若张嬷嬷真把这事告到侯爷跟前,到时候她和小月,还有那报信的丫鬟因为要避嫌,所以无论她们说什么有利佳榕的证词,都是不做数的。 佳榕只怕要吃亏。 虽然张嬷嬷一定要放,却也不能就这么放她走,省得她心术不正,再去使坏。 “张嬷嬷的头是怎么破的?”傅遥问。 张嬷嬷闻言,先是一怔,而后立刻回道:“回姑娘,是老身不小心,自个撞破的。” 傅遥微微勾了勾唇角,与聪明人说话,果然不费劲。 “既然张嬷嬷撞伤了脑袋,只怕短日之内是不能再来侯府教习佳榕礼仪规矩了。” “是,老身回头会向侯爷请辞。” “别等着回头了,就眼下吧。”傅遥说着,望了那报信的丫鬟一眼,“赶紧的,扶张嬷嬷去见侯爷。” 那丫鬟得令,赶紧上前将人架起来。 “张嬷嬷知道我最讨厌什么样的人吗?”傅遥问。 张嬷嬷一脸紧张,哪敢接这话茬。 “我最讨厌的就是口是心非,在我面前说一套,到旁人跟前就改了口的人。” “姑娘放心,老身可以对天发誓,今日之时绝不外传。” “这样就最好。”傅遥说着,晃了晃手中的长剑,“否则我饶得了你,这刀尖可是无眼无情的。” 张嬷嬷瞧着那长剑,吓得腿肚子直抽筋,若非有丫鬟扶着,只怕又要跌倒。 傅遥见人被她吓的差不多了,便示意丫鬟将人扶走。 眼见人已经出了院子走远,周佳榕才大喘了口气,与傅遥说:“见姐姐方才的架势,我还以为姐姐真要杀了那老刁婆呢。” 傅遥从容应道:“那张嬷嬷尽管可恶,却罪不致死,况且你这剑本也杀不了人。” 周佳榕惊讶,“姐姐怎么知道,我这剑伤不了人?” 傅遥浅笑,“我方才一进院子,就看出你手这把长剑是没开过刃的。” “姐姐好眼力。”周佳榕笑道,“那等货色,不配用我爹上阵杀敌的宝剑来招呼她。” “你到底是个姑娘,日后可不能由着性子,任意冲谁拔剑。” “我知道。可是姐姐方才为何会突然对那刁婆拔剑相向,可是吓了我一跳呢。” “帮你出气呗。”傅遥答。 听了这话,周佳榕只觉得心里热乎,赶紧上前挽了傅遥的手,“姐姐对我真好。” “姐姐对妹妹好是应该的,我就见不得旁人欺负你。” 周佳榕笑笑,“是姐姐,难道不是嫂子吗?” 一听佳榕又要拿她与佳木打趣,傅遥也是无奈,只好说:“若妹妹再说这样的话,姐姐往后可不敢再来了。” 周佳榕心思单纯,只怕傅遥以后真的不来瞧她了,赶紧答应,说往后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 姐俩像是一笑,收了剑,便手挽着手,进屋坐了。 这厢,傅遥才入座,便望着周佳榕说:“我知妹妹是个极伶俐的人,张嬷嬷教的那些规矩,不用刻意去学,只怕看一回就会了,你又何必非要与那张嬷嬷过不去。” “我不是跟她过不去,我是压根就不愿学什么宫规。”周佳榕垂着眼,一脸不情愿的说。 傅遥闻言,静默了片刻才说:“傻丫头,侯爷和你兄长如此安排,也都是为了你好。” “姐姐,我知道我爹和我哥都是为了我好,可是……”周佳榕抬起头,望着傅遥,眼中满是惆怅与不安,“可是,我害怕。” 害怕二字虽然简单,却足以形容周佳榕心中的惶惑。 傅遥也是心疼她,于是便拉过周佳榕的手,轻轻的握了握,“不怕,妹妹只需记得,你有福气的日子在后头呢。” 周佳榕闻言,却依旧瘪着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妹妹不觉的。” 傅遥笑笑,也不想再与周佳榕说这些叫人理不清的心事,又诚心劝她:“妹妹已经是大姑娘了,日后无论遇上什么事,都要记得收敛着脾气,谨言慎行,戒急用忍。今日这样的事,不能再有了。” 周佳榕点头,“我都听姐姐的。” …… 傅遥从忠勇侯府回来,刚进屋坐下,楚莘就奉上一只匣子,说是大约半个时辰之前,府外一自称是姑娘故人的男子,托门房的人送进来的。 故人? 她最近遇上的故人还真不少。 傅遥寻思着,当即将匣子打开,却又迅速将匣子盖上。 “楚莘,我有些饿了,你去小厨房看看,有什么现成的。” 楚莘得了吩咐,也没多想,立刻就下去张罗了。 待楚莘走后,傅遥这才又将那匣子重新打开。 心想,终于是等到了。 第一一八章 大佞臣

傅遥深深的吸了口气,才将匣子内的物件取出来。 这是一把匕首,一把镶红石的匕首。 也是在缀霞山庄遇袭那夜她为自保,在全然不知情的情形下,扎进唐意肩膀的那把匕首。 尽管手中这把匕首,已经被擦拭的一尘不染。 但在傅遥看来,这匕首依旧是鲜红的,还泛着叫人不安的血腥气。 那夜所发生的事,惨烈到傅遥不愿再去回想。 但她必须记得,一丝不漏的记得。 记得究竟是谁,策划了那场血案。 傅遥起身去到妆台前,从抽屉最底层取出了这把红石匕首的鞘。 隔了这么久,这匕首与鞘终于可以重新合二为一了。 打量着手中这把匕首,傅遥觉得她与唐意之间,还是有些默契的。 傅遥猜,今夜唐意一定会来见她,所以她要早做打算。 …… 今夜傅遥特意留紫珠在她房里守夜。 尽管觉得有些对不住,但傅遥迫于无奈,只好往赏给紫珠吃的点心里,搀了少量的安神药。 因此,紫珠早早就趴在床边睡着了,若无意外,定能一觉睡到天大亮。 眼下,已是午夜,可唐意却未出现。 傅遥原以为唐意不会来了,正有些失落,却忽然听见窗外有动静。 傅遥一个激灵起了身,迅速来到南窗下,推开窗户一瞧,却见窗外空空,根本就没人。 她只当是自己听错了,才掩上窗转过身去,就见一身黑衣的唐意,正端坐在榻上,目光清和的望着她。 “阿遥,别来无恙。” “唐意哥哥。”傅遥赶紧上前,脱口就问道,“你肩上的伤可都好了?” “如你所见,都好了,否则我也没本事来见你。” “这就好。” 见唐意能好好的出现在她眼前,傅遥心里也算踏实了。 但这份踏实并未持续多久,就被一种说不清的痛意推翻。 只因她一见到唐意,就会想起李元徽那老匹夫。 她心疼唐意,心疼他竟然为与自己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死心塌地的卖命这些年。 傅遥都不敢想,这期间,唐意究竟为那老匹夫杀了多少无辜之人。 真是孽债。 尽管傅遥如今已经十分清楚,唐意是被李家人蒙骗利用。 但她此刻却不能也不敢与唐意明说。 她知道唐意的脾气,倘若叫唐意知道,他这些年一直都在助纣为虐,为仇人卖命。 唐意必定要怄死。 不是可能,是一定会做出许多不理智的事。 譬如,提剑与李元徽那老匹夫同归于尽。 这种牺牲,并非死得其所,反而是大大的不值。 唐意何辜,要与那畜生不如的东西共赴黄泉。 更何况,如李元徽那样的混帐,不配死的痛快。 他必须活着,一桩桩一件件的供述完自己的罪行之后,再凌迟,才大快人心。 傅遥打定主意,要在保证唐意安全的前提下,缓缓的将当年唐侍郎被冤杀的真相揭开。 见傅遥只管盯着他,也不说话,唐意才又开了口,“阿遥,你我难得见上一面,你就没有话想与我说吗?” “有。”傅遥答,在唐意身边坐下,“我上回见时,与唐意哥哥说的话,哥哥回去可有考虑?” “你是说投奔太子的事?” 傅遥点头。 唐意见此,原本清澈的目光,瞬间变的有些晦暗不明,“阿遥,我唐意再不济,也断然不会去追随一个昏庸无能的废物。” 废物?太子爷不是! 恰恰相反,殿下他是个智者。 是个完全有本事肩负天下的天之骄子。 但眼下,傅遥却不能与唐意说,殿下表面上的乖张暴虐,只是在卧薪尝胆。 倘若要让唐意信服,她唯有现身说法。 “唐意哥哥,你看看我,我如今不再是流放边关的罪奴,我堂堂正正的夺回了国公府,这一切全靠殿下周全。殿下他并没有害我,也没有逼迫我做任何我不愿意做的事,他答应帮我,他说到便做到了。” “阿遥,我说过,他之所以帮你,是想要利用你。” “利用又如何,至少我没吃亏,可唐意哥哥呢?” 见唐意静默不言,傅遥又接着说,“我不管旁人如何看殿下,但在我眼里,殿下就是个言而有信的君子。唐意哥哥不信殿下,我不怪你,但你能不能相信我,相信我不会害你。” 虽然唐意面上不露,但眼前的事实和傅遥方才说的话,已经叫唐意心生动摇。 但是…… “阿遥,我自然信你,可我却不能当个背主忘恩的叛徒。你可知,主上不仅对当年走投无路的我,有收留救命之恩,从前我父亲在世时,也曾受过主上不少恩惠。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背弃主上的,倒是阿遥你,太糊涂了。” 她糊涂? 不,正相反。 她就是因为将有些事看的太清楚,太透彻,才会左右为难。 傅遥恨不能立刻与唐意讲明,他口中对他有大恩的主上,就是与他有杀父灭族之仇的仇人。 但她不能,她必须冷静应对。 “阿遥,太子纵使对你有恩,但此人顽劣暴虐,若来日真将咱们大夏国的天下交到这昏君手上,还不定要多出多少如我父亲一般的冤案。良禽择木而栖,君王可以选择辅佐他的臣子,反过来,臣子怎么就不能去选他愿为之效力的君王?” “良禽择木还是择利?可知李元徽并非善类。” 一听傅遥脱口说出了李丞相的名讳,唐意一怔,“阿遥,你都知道了?是谁与你说的?莫不是太子告诉你的?” 傅遥看得出,如今的唐意,是一心依附于李元徽。 她哪能由得唐意回去禀告李元徽,太子爷已经洞察了一切。 所以,她必须得装傻。 “果然是李元徽?”傅遥说,“我原本只是猜测,还不敢肯定,听唐意哥哥这么问,我便有数了。” “阿遥你……” “我就想,放眼整个大夏国,胆敢连番刺杀当今太子,并对我傅家人赶紧杀绝的,除了李元徽再没别人了。” 唐意闻言,微微叹了口气,“阿遥,我知道当年你父亲辅国公遭难,是主上带头弹劾的。你心里对主上一直都有成见。可你想,主上为我大夏国丞相数十载,辅佐过两代君王,到如今被陛下倚重,为朝臣们敬服。这足以说明,主上是个忠臣,也必有他的过人之处。” 的确,这李元徽是有过人之处,却不是什么好处。 此人有着异于常人的狠毒与心计。 否则这只老狐狸,大佞臣怎么可能接连愚弄住两代君王。 第一一九章 杀孽

傅遥望着唐意,口气和缓的说:“有时候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的事,都不一定是真的,更何况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的事。唐意哥哥身边,都是李元徽的亲信之人,这帮人成日给那老匹夫歌功颂德还来不及,怎么敢口吐怨言。唐意哥哥,你扪心自问,你明知道那李元徽并非真心帮你。” 傅遥的话,带来了一阵冗长且尴尬的沉默。 但唐意没有立刻出言维护李元徽,还是叫傅遥多少看到些劝服唐意的希望。 傅遥心里清楚,唐意并非心性愚钝之人,有些事,他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只是眼下,他已经身陷泥淖,只怕越是想要全身而退,反而会越陷越深。 李元徽那个老匹夫,恶鬼似的人物,若叫他发现底下的人,对他生了异心。 他是绝不会留情的。 所以在策反唐意一事上,傅遥深知不能操之过急,却也要尽快。 否则,谁知那老匹夫还会给唐意指派什么丧心病狂的任务。 傅遥只怕来日,没等唐意从李元徽座下脱离出来,就会成为常安或高氏兄弟的剑下鬼。 “唐意哥哥口口声声说,我对李元徽有成见,你又何尝不是。你真的了解太子吗?你可曾与太子相处过,怎知他就是旁人口中昏懦无能之辈?” 唐意目光沉静的望着傅遥,依旧闭口不言。 “唐意哥哥,我与你说这些,并不是要逼你投奔太子。你可以不归顺太子,但你一定要相信我,若来日得了机会,一定要脱离李元徽那老狐狸的摆控。” “我自有我的路要走。”唐意答,依旧目光平和,“今夜能看到你好好的,我就安心了。” 唐意说的话和他说话的口气,叫傅遥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这语气,这话风,怎么听怎么像是要告别。 “唐……” 没等傅遥再说什么,唐意就迅速起了身,“你这儿有高手,我不宜久留。” 唐意说的不错,傅遥也清楚,眼下辅国公府上不止有楚莘和杜睿,还有不知是太子爷或是周佳木安排的暗卫把守。 唐意能顺利进到她的卧房,已经很不容易,自然不好久留。 只是,就这么叫唐意走了,回到他杀父仇人身边卖命,她实在不忍心。 “唐意哥哥,我日后如何能再见到你?” 唐意闻言,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迟疑,“阿遥,你如今又是高门千金了,怎么能再与个见不得光的杀手有牵扯。你我日后没必要再见了。” 没必要再见?这是什么话! “难道就为那个主上,唐意哥哥便要与我生分?” “阿遥,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傅遥不言,死死的盯着唐意,眼中有不解,有埋怨,还有些叫人看不懂的情绪。 是疼惜,是悲悯吗? “阿遥,你我道不同,不见与你我都好。你若是还把我当成你的唐意哥哥,就离太子远些,不要再被卷入那些纷争中去。再有……”唐意犹豫了一瞬,才又接着说,“再有,你若还念及你我往日的情分,就不要把主上就是策划刺杀太子之人的事,告诉太子。” 唐意最后这一句话,叫傅遥觉得李元徽可恶,同时也很可悲。 他自以为他运筹帷幄,一切皆在他的算计之中。 却没成想,太子殿下早已洞悉了所有,不过是一直装聋作哑,陪他演戏而已。 傅遥当然可以念及往日情分,不将她所知道的事告诉太子。 但太子没准儿比她知道的更多,更清楚。 “我答应唐意哥哥,但唐意哥哥也要答应我,不要盲目的崇拜一个会逼人当刺客,去滥杀无辜的人。这样的人所表现出来的善,只是为笼络人心的伪善。唐意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看清楚,你究竟在为什么样的人卖命。” 原以为唐意固执,会对她的话心生排斥,谁知唐意竟然应了个“好”字。 “阿遥,你保重。” “唐意哥哥保重,下回再见,希望唐意哥哥与我是同仇敌忾。” 唐意望着傅遥,情不自禁的想伸手摸摸她的头。 但眼前的少女清丽娇俏,美的叫人眩目,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瘦弱无依的小丫头了。 唐意的手僵在半空里,片刻,又缓缓的收了回去。 傅遥却上前,一把握住唐意的手,“这双手,不能再用来杀人了。” 这一刻,唐意心里明明是想握紧傅遥的手,却又怕自己手心里粗砺的老茧,会磨疼傅遥,所以只是轻轻的回握住傅遥的手。 “我答应你,从今以后,少造杀孽。” 傅遥点头,“唐意哥哥,好好活着。” “放心,在没有替我爹报仇雪恨之前,我绝不会死。” 唐意这话,叫傅遥觉得似曾相识。 看着唐意,她仿佛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只是比起唐意,她多了一份运气而已。 送走唐意之后,傅遥独自坐在软塌上,思绪纷繁。 她想,今日唐意既能自如的来见她,就说明唐意并没有因为上回受命刺杀她未遂的事,受到太深的责难。 这一点,无疑叫她松了口气。 再有,傅遥知道,唐意此人固执是很固执,却并不是个庸人。 若今日她给唐意的提点,唐意都听进心里去了。 那唐意摸清李家就是他仇家的事,便是迟早。 但宜早不宜迟,千万不要太久,久到来不及就好。 …… 唐意从辅国公府出来,闪身进入附近一条小巷,正预备返回住处。 忽然听见从巷子的阴暗处,传来一声问:“统领终究是按捺不住,来见她了?” 唐意闻言,神色一凛,反问一句,“邹浅,你跟踪我?” 邹浅从暗处走出来,“我也是不放心统领,怕统领被那丫头勾了魂,再也不会回来了。” 唐意并非不识好歹之人,更不是会对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恶言相向的人。 但无论是谁,都不能当着他的面,出言中伤傅遥。 “我不许你污蔑她。” “道不同,不相为谋,统领如今已经不是唐意,而是赵惘。唐意此人的故旧,赵统领还是要少见为好。否则对统领你不好,对你那个妹妹更不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统领以为,我今夜是奉谁之命,追踪你出来的。” 唐意微怔,“是谁命你来监视我的?” “统领难道不清楚?” 第一二零章 恕难从命

邹浅的话,叫唐意有些不寒而栗。 明明是初秋的夜,夜风还夹杂着些许白日的燥热。 人本该热到冒汗,但此刻,唐意却觉得脊背发寒。 死心塌地追随的主上,竟然如此不信任他,还命人,还是命他身边认为最可靠的兄弟来监视他。 为何会这样? 见唐意不言,邹浅又说:“统领放心,今夜你来辅国公府的事,我不会说出去。只是这样的是非之地,统领日后还是不要再来了。” 唐意回神,“我是没打算再来。” 听了这话,邹浅免不了欣喜,“统领迷途知返,小的为统领庆幸。” 是,他的确是要迷途知返。 但哪条是迷途,哪条又是坦途,还得容他再琢磨思量。 “回去吧。”唐意说完,又回身望了一眼夜色中,依旧恢宏气派的辅国公府,便转身消失在了漆黑的小巷中。 …… 能见上唐意一面,确定他是好好的,傅遥心里便安心了不少。 至于唐意究竟能不能明辨善恶,及时悬崖勒马,除了唐意自己的判断,似乎也要倚仗些叫人看不见摸不着的造化。 眼见兄长的归期,一日比一日近了,傅遥勉强整理好心情,亲自准备起迎接兄长傅远归来的事宜。 这日午后,傅遥正在宜雨轩替兄长收拾书房。 才收拾到一半儿,就听楚莘来报,说宫里来人了。 一听说是宫里来的人,傅遥便猜到,定是太子爷派来的人。 毕竟,除了太子爷以外,她在宫里可再没有其他熟人了。 可好好的,太子爷找她能有什么事? 光凭猜的,傅遥一时也理不出个头绪来,便吩咐楚莘,赶紧将来者请进来。 不出所料,来者还真是个熟人。 “奴才福安,给姑娘请安。” 许久没见福安,再见也是亲切,傅遥赶紧招呼福安过来坐下。 福安却不敢坐,只道站着说话就好。 “你我之间,还要讲这些虚礼?”傅遥问。 得了这话,福安才笑嘻嘻的入了座。 “有日子没见姑娘,奴才心里惦记,听说殿下要派人来府上一趟,奴才就自请接下了这份差事。” “福安有心了,可知我闲来无事,也总会想起咱们从凉州回京都这一路上的事。” “奴才也是,还有常安也总与我说起姑娘,知我今日要来府上,还托我给姑娘道声安好呢。” “常安他可好?”傅遥问。 “好,奴才们都好。”福安应道,“奴才瞧着姑娘气色红润,容光焕发的,便知姑娘过的也很好。” “是,我是挺好的。”傅遥答,犹豫了片刻才问福安,“殿下近来可好?” “眼见再过两日,就能见到宁安公主了,殿下自然高兴。”话说到这里,福安猛地拍了一下腿,“瞧奴才,只顾见着姑娘高兴了,险些忘了正事。姑娘,奴才今日前来,是奉殿下之命来问姑娘,后日一早,姑娘可愿随殿下的车架,出城去迎接宁安公主和傅都头回来。” “傅都头?” “姑娘不知,姑娘的兄长傅公子年少有为,眼下已是凉州大营的骑兵都头了。” 别说,傅遥还真不知道这些,睿叔此番回来,并没跟她讲过。 想着骑兵都头的职位,在军中虽不算高。 但兄长是以罪奴之身,从最底层的小兵做起,五年光景,就成了骑兵都头。 就如福安所言,兄长如今才刚刚满二十,的确是年少有为,前途无可限量。 “我兄长坚毅勇猛,是我傅家的好男儿。” “是,殿下也是这么说的。”福安应和说。 傅遥听了这话,却没接这话茬。只因一说起殿下,她就思绪纷乱。 “姑娘,要不咱们今儿就定好时辰,等后儿个一早,殿下好派人来接姑娘一同出城。” “不必定什么时辰了,我后日不会随殿下出城。” 福安闻言,不免讶然,“姑娘为何不去?” 傅遥也不含糊,立刻作答:“我听闻宁安公主此番归来,皇上不仅命殿下出城相迎,其他皇子公主也要同行。我一介民女,怎么好与贵人们一起,自然是不能去的。” “姑娘何必妄自菲薄,在我们殿下心里,姑娘可不是什么一般的民女。” “我知殿下是一片好心,但我却不能不知分寸。”傅遥说,“福安你代我跟殿下好好说,说殿下的恩德,民女心领了。” “姑娘……” “福安不必再劝,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随殿下去的。” 傅遥是怎样的脾气,福安清楚的很。 既然傅姑娘说不愿意,任谁来劝也是无用。 福安也就没再多费口舌,在与傅遥简单叙旧之后,便告辞了。 待福安回东宫复命时,崔景沉才亲自去检阅过迎宁安公主回宫的仪仗。 见福安回来了,崔景沉装作无意的问了句,“她可安好?” “回殿下,傅姑娘挺好的,还托奴才代她向您问好。” 崔景沉闻言,不自觉的勾了勾唇角,又吩咐福安,“后日一早,你带上人马,好生将人接出城。” 得了这话,福安却没应声,嗫嚅了一阵儿才说:“殿下,傅姑娘说,后日不能随殿下出城。” “你说什么?”崔景沉只当是他听错了。 “傅姑娘说,后日去城外迎接宁安公主的,都是皇族贵亲,她一个民女,不方便露脸。” 借口,这分明都是借口。 崔景沉心里清楚,傅遥并非一个自轻自贱之人,什么皇族,什么贵亲。 傅遥压根就不是个会因身份卑微,而怯懦的人。 崔景沉还知道,傅遥挂念兄长傅远,眼下得了好机会,能尽早见到兄长。 傅遥不可能拒绝。 但她却真的拒绝了。 究竟是为什么,傅遥何故会拒绝他的好意。 崔景沉实在想不通。 难不成傅遥是不想见他? 可知,他并非想去扰乱傅遥眼下宁静安逸的日子。 也并不只是因为好久不见她,想要看看她。 他就是单纯的想着,在他觉得万分欣喜的日子里,若有她陪在身边,才算圆满。 就为着傅遥不肯与他同行的事,一贯冷静自制的崔景沉,也不免有些心烦意乱。 心头莫名的萦绕着一缕惆怅,越想念某人,就缠的越紧。 第一二一章 亦如当年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盼到了傅远归来的日子。 天还没亮,傅遥就收拾妥帖,要去门口等候。 谁料许婆婆却不许,说姑娘是主子,千金贵体,哪能出去抛头露面。 傅遥无奈,只得在前厅坐等。 而许婆婆却带着一众人等,早早的就恭候在国公府门前迎接。 估摸着时辰差不离了,傅遥按捺不住,便也自作主张的跑到了门口。 许婆婆知傅遥这些年来,思念兄长思念的辛苦,自然不忍心再拦。 “川贝,你去巷口看看,看看人来了没有。”许婆婆吩咐说。 得了吩咐,那唤做川贝的小厮,立刻向巷口跑去。 “这个时辰,该回来了。”许婆婆也是等的焦灼。 傅遥虽然心急,却没乱了方寸,柔声安抚说:“婆婆放心,睿叔不是一早就去接应了,我想我哥就快回来了。” 这厢,傅遥的话音才落,就见站在巷口的川贝突然回身,一脸欣喜的冲这边挥手,大喊着,“回来了!公子回来了!” 闻言,傅遥欢喜不已,若非许婆婆拦拉着,她必定要跑到巷口去迎。 随着一阵响亮的马蹄声由远极近,傅遥的心也跟着越跳越快。 可知她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快看!” “来了!” 随着几声轻呼,傅遥便望见远处的巷口,有人骑马而入。 却并非一人或几人,而是有十数人。 为首的,身骑白马,身着石青色劲装,面容清俊,身形挺拔的男子,不是她兄长傅远,又是谁? 一瞬间,汹涌的泪水就将视线模糊,傅遥不禁往前两步,口中低低的唤着“哥哥”。 傅远也是一眼就望见了傅遥,立刻加快马速,向前奔去。 没等马匹停稳,傅远就一跃下了马。 他上前,原是想抱抱傅遥,但他妹妹,他们家小阿遥,已不是当年分别时那个年幼的小女孩了。 “阿遥,长大了。” “哥。”傅遥才不理旁人怎么看怎么说,就一头扑进了傅远的怀中,“哥……” 傅遥一早就叮嘱自己,相逢是高兴的事情,不能哭。 也早早就准备好了要与兄长说的话,并反复练习了许多遍。 但眼下,她的脑袋却空白一片,眼泪也不听使唤,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傅远轻轻拥着傅遥,“阿遥不哭。” 傅遥缓缓仰起头,泪眼婆娑的望着傅远。 五年了,她是长大了,同样的,兄长也成熟了。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而兄长也不再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国公府的小世子。 眼前的兄长,眼光明亮而沉敛,周身散发着一种军人独有的英气。 伟岸,坚实,叫人可以安心依靠。 傅远最见不得傅遥哭,赶紧翻了袖口替傅遥擦泪。 “阿遥,哥回来了。” “嗯。”傅遥强忍着泪,缓缓松开了傅远,“哥,你回来就好。” “是啊,回来就好。”一旁的许婆婆也早就忍不住,泪水涟涟。 见着许婆婆,傅远也是欣喜万分,赶紧迎上前,唤了声“许婆婆”。 “公子还认得婆婆,婆婆高兴。”许婆婆说,声音已经泛哑。 “我怎么会不认得婆婆。”傅远颇为动情的说,“婆婆为我缝的腰带和书袋子,我这些年一直都带在身边,我常常会想念婆婆,想念婆婆亲手熬制的桂花糖水。” “眼下已经入秋,桂花也都快开了,公子若喜欢,婆婆以后天天都给公子熬。” 傅远点头浅笑,又望向傅遥,“许久没打过桂花,只怕手已经生了。想来妹妹那时还小,恐怕已经忘了咱们一同打桂花的事。” “与哥一起爬树上房,我怎么会忘。到如今,那爬树的本领我也没落下。保不准比哥还灵巧呢。” “是吗?那回头咱俩比试比试。” “比就比,只怕到时候哥输给我,会哭鼻子。” “哭鼻子?眼下是谁在哭鼻子?” 傅遥闻言,赶紧掏了帕子,将脸上的泪迹抹干。 眼中流露出的那股倔强不服输的劲头儿,亦如当年。 这是阿遥,是他的好妹妹阿遥。 “哪有兄妹俩刚见面,就约定要比赛爬树的。真是哥哥不好教坏了妹妹。”许婆婆嗔怪一句,又一脸疼惜的冲傅远说,“公子一路奔波也是辛苦,府中已经备好了饭食,快随婆婆进去歇歇脚,吃两口家里的饭。” 傅远听了这话,先回身望了一眼同他一起回来的那些青年,才与许婆婆说,“这些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劳烦婆婆命人好好照应。” “那是自然。”许婆婆说着,忙招呼杜睿一句,“别愣着,赶紧将人迎进府去。” 杜睿得了这话,立马张罗起来。 傅遥也赶紧命楚莘和紫珠去帮衬杜睿。 毕竟府上是突然多出这么十几口子人,不光要尽快给安排好住处,也还有许多事要打点周到。 首先就是要叫将士们能吃上一餐丰盛的热饭。 傅遥从前在永安坊是做惯了大锅饭的,尽管是大锅饭,但只要是尝过她手艺的,就没有说不好吃的。 眼下,若不是许婆婆拦着,傅遥还真想露一手。 “公子放心,婆婆一定会命人好好招待您这些兄弟,公子快与姑娘进屋说话去。” “不急。”傅远答,又望着傅遥说,“妹妹,哥哥此番回来,还给你带回来一个人。” 一个人? “什么人?” “妹妹见了就知道。”傅远笑笑,冲停在不远处的马车喊了一声,“快下来吧。” 傅远的话音刚落,就见一身形娇小的姑娘从马车里钻出来。 待那姑娘下车站定,傅遥才看清了那人的脸。 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是苏芩? 一定是她眼花了。 “傅姐姐!”那女子大呼一声,便小跑着奔上前。 “芩儿,是芩儿。”傅遥也立刻反应过来,迎上前与苏芩抱了个满怀。 “可算是又见到傅姐姐了,我原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着了。”苏芩边哭边说。 “好芩儿,你不是在永安坊吗?怎么会在这儿?” “说来话长。”这话是傅远说的。 苏芩赶紧点点头,“多亏了傅都头,芩儿才有机会再见到姐姐。” 傅遥望向傅远,掩饰不住的高兴,“哥,无论如何,我都谢谢哥。” “你我兄妹,哥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不许说谢。” “是。”傅遥笑笑,紧紧握着苏芩的手,感觉就像在做梦似的,“芩儿,冷坊长和夫人都好吗?香儿呢?大家都好吗?” 苏芩闻言,脸上的笑容却渐渐隐去,眼中尽是迟疑。 第一二二章 最后一面

苏芩突如其来的沉默,叫傅遥很不安。 她正欲追问下去,就见许婆婆上前,温和的打量着苏芩说:“好水灵的姑娘,是姑娘您的旧识?” “是,芩儿是我从前在幽州服役时的姐妹,我曾与婆婆提起过。” “婆婆记得,瞧这姑娘,生的怪可怜见儿的,真招人喜欢。” 苏芩也是个乖巧伶俐的,赶紧向许婆婆道了安好。 许婆婆笑笑,又简单的与苏芩寒暄了两句,就张罗着众人回府说话。 傅远连日骑马赶路,刚风尘仆仆的到家,泡个热水澡洗洗尘,再好好吃上一顿,踏踏实实的睡上一觉才是正经。 兄妹俩若要叙旧,也不急在这一时。 于是,傅遥便听了许婆婆的话,先领着苏芩回了桐芳苑。 苏芩在被发遣去永安坊服役以前,也曾是官家小姐,比起寻常人家姑娘,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 可苏芩的爹,也只是一地方小县的县令,与辅国公府的门第,自然是没法比。 眼下愣是被辅国公府的气派,给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芩儿吃茶。”傅遥亲自给苏芩倒了杯茶,递到她手上。 苏芩接过茶碗,看了又看,“姐姐这茶碗真好看。” “好看不如好用。”傅遥说着,又将矮几上的茶点,挪到苏芩手边,“芩儿这一路辛苦,这会儿一定饿了,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饭菜待会儿就送过来了。” “姐姐不必特意招呼我,这点心就很好。”苏芩说着,从碟中取了一块红豆饼,咬了一大口,“好久没吃过甜食了,都快忘了甜是什么滋味了。” 傅遥望着苏芩,也是心疼,赶紧将另一碟糕点往前挪了挪。 “这是栗粉糕?”苏芩问。 “是。” 苏芩闻言,不禁放下了手中才吃到一半的红豆饼。 “我记得姐姐说过,姐姐最爱吃的就是栗粉糕,还有坊长夫人,也是最爱吃栗粉糕的。” “是啊,夫人疼咱们,每回坊长去镇上申领补给时,给夫人捎糕点回来,夫人总想着给咱们留几块,打打牙祭。”话说到这里,傅遥轻轻的叹了口气,“我是真想夫人,也想冷香。如今咱俩是见着了,也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夫人和冷香。” “见不着了。”苏芩说。 傅遥一怔,见苏芩眼圈通红,猜到大约是永安坊出了什么事。 “芩儿可别吓我,你好好跟我说,究竟怎么了?” 苏芩咬着唇,缓神片刻,才开了口:“姐姐不知,姐姐才离开坊里没多久,夫人就病重了。坊长来来回回请了五六个郎中回来瞧,却都没能医好夫人的病。” “夫人她?” “夫人是在四月末没的。” “夫人……” 傅遥心中悲戚,没想到她离开永安坊那日,夫人到囚车前送她那一面,便是她娘俩这辈子的最后一面了。 “姐姐,夫人走时没遭什么罪,走的很安详。”苏芩说。 傅遥点头,已然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姐姐,夫人生前除了冷香姐姐,最疼的就是傅姐姐了。若见姐姐为她这么难受,夫人在天上看着,心里也不安。” “我是替夫人心疼,心疼坊长,也心疼冷香,还有小宝,那孩子今年才六岁。” “阿业是怪可怜的。”苏芩说,“眼下,夫人不在了,冷香姐姐也出嫁了,只剩下坊长一个人带着阿业,叫人看着都觉得心酸。” “冷香出嫁了?” “是。”苏芩点头,“夫人去世,依照传统,冷香姐姐是要为夫人守满三年孝,才能成亲的。但坊长说,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能生出太多变数。坊长只怕三年后,冷香姐姐年纪大了,再寻不到好的婆家,所以便做主,抢在夫人断七之前,送冷香姐姐出嫁了。” 傅遥知道,在民间,凡是有长辈去世的人家,若儿女已经定亲,为图吉利,可以在长辈断七之日前,把婚事办了。 否则,便要等到守孝期满了,才能再行婚配。 冷坊长如此,也是为冷香的来日做尽了打算。 想着冷坊长在夫人去世不足七日之际,又不得不忍痛送冷香出嫁,心里该多苦啊。 “真是苦了坊长。” 苏芩点头,“姐姐不知道,在夫人走后,坊长瘦了多少。原本挺富态的一个人,瘦的都脱了像,人也总是恹恹的没精神。倒是刘头儿,平日里对人漠不关心的,却为夫人下葬,冷香姐姐出嫁,出了不少力。平日里有他宽慰坊长几句,陪着坊长喝酒浇愁,坊长才略微振作些。阿业从前不是很怕刘头儿吗,眼下却成日跟在刘头儿屁股后头,刘叔刘叔喊的亲热。” “刘头儿是个好人,人看着冷,其实心比谁都热。”傅遥说,心里也一直感念从幽州到凉州大营那一路上,刘头儿对她的格外照应。 “是,日久见人心,刘头儿的确不坏。”苏芩说着,又问傅遥,“姐姐怎么不问我,冷香姐姐嫁到哪户人家去了?” “从前在坊里听夫人提过两回,说是坊长为冷香相中的婆家,是镇上一户姓朱的人家,听说是开私塾的。” “对,是开私塾的人家。听说家里五代单传,就这么一个儿子,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冷香姐姐嫁给个宝贝,日后必定不会受苦。” “家世什么的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人好,芩儿可见过你这位姐夫?” 苏芩摇头,“以我的身份,哪能见到冷香姐姐的婆家人,不过我听去送嫁的王婆子说,朱公子人长得虽不算俊俏,但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是个很儒雅和气的人。我还听王婆子说,这位朱公子,来日是要顶他爹爹的班,接手家里的私塾的。到时候冷香姐姐可就是私塾先生的夫人了。” 傅遥闻言,不禁感慨,“我记得夫人从前就常念叨,说坊长是一介莽夫,大字不识几个,连累的冷香也是个睁眼瞎。便想着叫冷香来日能嫁到书香门第,平日里念念书写写字,与夫君相敬如宾,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如今,夫人的心愿也算得偿了。” “是,坊里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傅遥叹了口气,静默了片刻,才又望着苏芩,柔声问:“芩儿你呢,怎么会与我兄长结识?” 第一二三章 柳暗花明

得此一问,苏芩赶忙应道:“姐姐不知,自从姐姐离开永安坊以后,永安坊就变的好冷清。之后夫人去世,冷香姐姐出嫁,我在永安坊再没有能说上体己话的人。后来凉州大营那边缺少人手,又来咱们坊里征人,我便想着去到凉州大营,兴许就能见上姐姐,便求了刘头儿把我算上。” “傻丫头,你当去前线是什么好事?随时都会丢了性命的。” “我不管,我当时心里就想着,只要能叫我再见到傅姐姐就好。” 傅遥轻轻挽着苏芩的手,也是心疼,“妹妹到凉州大营的时候,我已经不在那儿了。” “是。”苏芩点头,“我到凉州大营以后,四处打听姐姐的消息,可我问过的人都说,从未听过有姐姐这个人。我只当姐姐你……便心灰意冷了。” “也是苦了你了。” “不苦,到后来不是就有转机了。”话说到这里,苏芩脸上隐约浮现出几分笑意,“后来,听闻军中有一勇士,只身潜入敌国北渊,将宁安公主给救了回来。宁安公主归来之后,就安置在凉州大营暂住,当时宁安公主身边缺少两个粗使的婢子,我便被选中过去伺候。 再后来,我听说救出宁安公主的勇士姓傅名远,我就想,这不是和姐姐的兄长是一个名字吗? 之后,我得到一个机会,就当面问了傅都头认不认识姐姐。 傅都头却反问我,为何知道姐姐。我便与都头讲了些姐姐在永安坊时的事。那个时候,我才从傅都头那里听说,姐姐安然无恙,已经回到京都了。 姐姐可知,我那会儿有多欢喜。” 苏芩回握住傅遥的手,脸上的笑意更浓。 “过了一阵子后,宁安公主便要启程返回京都了,傅都头奉命护送。姐姐,我是想也不敢想,能随傅都头到京都来见姐姐的。是傅都头心善,见我孤苦无依,又念着我是姐姐的故人,便替我求了宁安公主,把我从凉州大营给带了回来。说到底,我也是沾了姐姐的光。” 听了苏芩的话后,傅遥当真感叹,人生的机遇,有时还真是妙不可言。 原以为走投无路之时,却忽然间柳暗花明。 傅遥望着苏芩,柔声道:“上天安排,你我姐妹有缘,远隔千万里,却仍能有这重逢的机会。芩儿,你就踏踏实实的住下,从今往后,姐姐会好好的照顾你。” “傅姐姐。”苏芩唤了一声,明明方才眼中还有笑意的人,此刻却又泪光闪烁。 傅遥望着苏芩,想着永安坊,也想着两人各自走到如今的种种不易,也有些鼻酸眼热。 傅遥从前是最不爱哭的,也看不起那些动不动就爱掉泪的人。 但她最近,好像经常会掉泪。 倒不是她性子变软弱了,似乎是因为人的年纪越长,就越容易变的多愁善感。 看来往后,她遇事,必须要加倍清新克制才好。 这厢,傅遥与苏芩正说着话,紫珠就将热腾腾的饭食送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两身衣裳。 傅遥认得,这两身衣裳,是她前阵子做主,给紫珠新裁的。 紫珠一直都舍不得穿,今儿竟然肯拿出来送给苏芩,可见紫珠懂事。 苏芩一瞧这衣裳的用料和针脚,就知贵重,哪敢轻易收下。 傅遥却叫苏芩只管安心收下,还说改明儿再找了裁缝来,给紫珠也给苏芩一人再多做几身衣裳。 姑娘家哪有不喜欢新衣裳的。 紫珠和苏芩听后,自然高兴。 在看着苏芩沐浴用膳之后,傅遥便叫紫珠带苏芩先去西屋歇息。 傅遥得闲,正打算去宜雨轩看看兄长是否也歇下,谁知傅远竟然先过来了。 “哥刚回来,怎么也不好好歇歇。” “这些年从军,奔波习惯了,到不觉得累。就是想跟你好好说说话。” 傅遥笑笑,“我这儿也有好些话要跟哥说。” “话咱们先缓一缓说,哥有东西要送你。”傅远说着,便将一直捧在怀里的木匣子放到了桌上。 听匣子落在桌上的声响有些闷,就知这匣子里的东西很重。 “这是什么?”傅遥问。 “打开看看。” 傅遥也没犹豫,便将匣子给打开了。 “这些是?” “都是哥特地为你挑的礼物,还喜欢吗?” 傅遥望着满满一匣子各色首饰,心想,这样的东西,别说姑娘见了喜欢。 只怕这世上,就没人不喜欢这些金银珠玉。 “哥送我的东西,我自然喜欢,只是哥哪来那么多银子换这些?” “这些都是凭我多年来的军功赚得的。”傅远答,眼中带着明显的锋芒与傲色。 “看来哥在军中这些年,立了不少大功。” 傅远闻言,笑而不答。 傅遥也没追问,打量着匣子里那些好东西,却稍稍有些为难,“哥送我的这些东西,太多也太贵重了,我哪戴的完,要不哥拿回去一些吧。” 傅远闻言,立刻回道:“这哪算贵重,为你,这远还不够。可知哥这些年在战场上拼杀、立功,都是为了你,也为了咱们辅国公府。阿遥,以后有哥在,必定不会再叫你受委屈。” 傅遥点头,心中一片湿热温暖,“我知道哥最疼我。” 傅远浅笑,目光又落到那木匣子上,“哥原也不知你都喜欢什么,听人说,姑娘家没有不爱珠玉首饰的。可我也不会挑,便托人帮我办了这些回来。见你喜欢,哥就放心了。” 打量着匣子中的首饰,都是崭新的。 便知这些都是近日才打制好的。 又见这匣子中的首饰,各个精巧别致,一看就是经姑娘之手挑选出来的。 傅遥思量着,难不成兄长在外这些年,身边已经有了红颜知己? 可这想法,却经不起推敲。 毕竟兄长这些年一直都在军中四处征战,军中除了营妓之外,哪有什么良家女子。 所以傅遥便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问傅远说:“听说哥眼下已经是凉州大营的骑兵都头了?” “小小都头而已,不足挂齿。不过我救护宁安公主,才立下大功,稍后必定还有擢升。阿遥,哥答应你,一定会重振咱们辅国公府往日的显赫与威风。” 傅遥才不管日后,还能不能再过上从前那样体面的日子,她在意的是,“听哥的意思,难不成哥还要再回凉州大营去?” 第一二四章 借花献佛

傅远也没想瞒傅遥,便点头应道:“哥是个军人,自然要回到军营沙场上去,不过哥临回来前,已向昭毅将军告假,说会留在京都多陪你些时日。” 才重逢,便又说起了分离。 尽管心里舍不得,但好男儿志在四方,尤其是他们傅家的男儿,天生就是要驰骋沙场,保家卫国的英雄。 傅遥也不是个不识大体的,当然不会阻止傅远。 “眼下,已临近中秋,等过了中秋就是重阳,之后天渐渐冷下来,便要过年了。哥能留下过年吗?” “嗯,哥一定陪你过了年再走。” 听了这话,傅遥心里甚是安慰,直说昭毅将军是体恤将士的好人。 傅远闻言,也应和说:“将军的确是个好头领好师傅。这些年我在军中,若无将军照应提拔,只怕也走不到今日。这回我从凉州回来,将军知我眼下在京都没什么根基,能用能信的人也是寥寥,所以才准我带了那十几个心腹回来当帮手。” “是,我在凉州大营时,曾见过顾叔叔。顾叔叔人很亲切。” 傅远一笑,“可知,我也在凉州大营听说过你。” 傅遥意外,“哥听过我?听过我什么?莫不是听顾叔叔说起过我?” “不必将军说,整个凉州大营谁人不知那巾帼不让须眉的女郎中。” 一听这话,傅遥就明白了,“哥是说苜苋草解药的事?” “全凭你调配的那两种解药,我军将士才无后顾之忧,敢于冲锋在前,与北渊贼寇拼杀。阿遥,身为凉州大营的军人,哥谢谢你。” “哥说这话,就是见外了。哥知道的,我从小就喜欢跟外祖母学医,调配草药本就是我的乐趣所在,举手之劳罢了。” “真是举手之劳?”傅远问,“我可是听昭毅将军,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了。你遇上地动被困在山上的事,还有你以身试药的事。” “哥都知道了……”傅遥只怕兄长怪她鲁莽,说话的语气,也突然变的小心翼翼。 “是,都知道了。”傅远望着傅遥,目光清湛,满是关怀,“若你只是一个与我不相干的女医,我会佩服你的勇气,顶礼膜拜。但你是我亲妹妹,可知当哥听将军说,你以身试药,受尽苦楚,哥的心就像要裂开似的。” “哥……” “阿遥,往后不许再胡来。” 傅遥笑笑,“我知道。” 既然兄长都已经听说了她以身试药的事,傅遥料想,兄长大约也知道了她是如何去的凉州大营,又是怎么回来京都的。 同样的,应该也知道这一切,都是由太子爷和周佳木出面周旋的。 果然,在傅遥问过之后,傅远点头说:“多亏殿下和周叔叔背后周全,你我兄妹才有今日重逢的机会。可惜我身份卑微,没机会与太子殿下当面道谢。倒是周叔叔那边,我该尽快登门拜访。” “是,周叔叔为周全哥与我,不知默默出了多少力。我待会儿就命人去递帖子,三日后,我便与兄长一同去忠勇侯府拜访。待会儿我再去库里挑几样礼物,三日后一并带上。” 闻言,傅远一脸疼惜的望着傅遥,“阿遥长大了,能帮哥了。” “是啊,阿遥必须要长大懂事,才能帮哥撑起咱们国公府。” “阿遥放心,哥会还你一个比往日更煊赫,更具威望的国公府。” 傅遥用力的点了点头,拭目以待。 …… 送走傅远之后,傅遥摆弄着兄长方才送来的那一匣子首饰。 想她本是不爱珠玉环翠的人,可这么些好东西放着不戴,也是暴殄天物。 于是,傅遥便想着借花献佛,挑几样好的给许婆婆送去。 可打量着匣子里这些首饰,全都是适合年轻女子佩戴的样式。 傅遥挑来选去,就只有一对镶金的翡翠玉镯,看起来十分的贵气庄重,合适许婆婆戴。 除了送许婆婆以外,傅遥还想再选样东西送紫珠。 就当是奖励,奖励她今日将自己那么喜欢又舍不得穿的新衣裳,送来给苏芩替换。 从前,傅遥就看出紫珠乖巧懂事,却没发觉紫珠竟然如此善良且明白事理。 这样好的丫头,她怎么能不疼。 见匣子中一枚赤金挂铃铛的手镯,既别致又俏皮,正适合紫珠戴。 既然许婆婆和紫珠都有,自然也少不了楚莘那一份。 想来自从楚莘跟了她以后,她还没正经送过什么东西给楚莘。 赶上眼前的机会,她自然得精心挑选一样东西送给楚莘。 但傅遥知道,楚莘与她一样,不愿佩戴珠玉饰物。 如此,傅遥便挑了一把金镶玉石的梳篦,赠予了楚莘。 自然,傅遥自个也不能放着这么多好东西光看不戴,于是便逃选了一对形状别致的珠花出来,与苏芩一人一枚。 苏芩对那珠花,也是爱不释手。 看着府里上下,其乐融融的样子,傅遥心中甚是安慰。 尽管这一天掉了好些泪,但傅遥可以这么说。 今日是她这五年多来,最高兴的一天。 然而今日,得以与亲人重逢的人,可不止她一个。 太子爷与宁安公主姐弟情深。 眼下宁安公主安然归来,太子爷心里不定多欢喜呢。 一想到太子爷的笑颜,傅遥就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 在傅远回到京都的第三日,兄妹俩便结伴去忠勇侯府拜访。 因为一早就知道这兄妹俩要过来,忠勇侯周珩还特地命人张罗了一番。 光各色茶点和瓜果就备了不下十几盘。 一见着傅远,周珩明显有些激动。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像,真像你父亲。” 尽管周珩尽量克制着,但傅遥分明瞧见,侯爷的眼珠有些泛红。 侯爷说得不错,傅遥看着他兄长的模样,与印象中爹爹的模样也是出奇的相像。 也怨不得侯爷见了兄长,会如此动容。 因为都是军人,也都曾在真正的战场上厮杀过。 周珩与傅远虽然是差了一辈人,却有聊不尽的话。 傅遥见两人相谈甚欢,原本是想回避,去找佳榕说话的。 可听傅远与周珩讲起了他这些年在军营中的见闻,傅遥就挪不动步了。 傅遥心里无比清楚,兄长傅远是绝对不会详细的单独与她讲,这些年在军营所受过的苦。 就像她不会告诉兄长,她这五年来在幽州经受过何等煎熬。 所以,她才想要留下来听。 听兄长这一路,究竟是如何摸爬过来的。 这厢,傅远才讲到,有一回他堕马受了伤时。 却忽然听见屋外乱糟糟的,似乎是有人在争吵。 周珩眉头一皱,明显有些不悦。 立刻吩咐官家老方,“去看看,是什么事。” 第一二五章 监守自盗

管家老方得令,赶忙出去查看。 傅遥想,侯爷御下有方,侯府的下人,各个勤谨规矩。 谁敢在侯爷会客的时候,无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放眼整个侯府,也就佳榕敢如此了。 可佳榕虽然顽皮,却不顽劣,绝不会恣意胡闹。 如此,只怕是事出有因。 眼见老方出去了许久也没回来,外头的动静不消反长,周珩明显有些坐不住了。 傅遥乖觉,赶忙起身,“周叔叔,我去看看吧。” “劳烦遥儿了。” 傅遥笑笑,也没多言,便转身匆匆出去了。 “外头胡闹的,大约是你佳榕妹妹。你这妹妹,因打小疏于管教,人有些贪玩,叫远儿见笑了。”周珩说完,迟疑了片刻,也是坐不住,便起了身,“走,咱们去看看,她又在闹什么。” 傅远闻言,也跟着站起身,随周珩出去了。 傅遥才出屋,就见一婆子连滚带爬的跑进院中,边跑口中还边喊着救命。 身后,周佳榕手持软鞭奋力追赶,一边追还一边喊,“老刁奴,你给本姑娘站住受死!” 周珩见这情形,怎能不恼,立刻教训说:“佳榕放肆,你没见有客人在吗?” 周佳榕眼下正在气头上,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仍紧追那婆子不放,“爹爹稍等,等我料理了这贼婆子,再给客人赔礼。” 周珩听了这话,火气更盛,正要亲自上前将人拦下,傅遥赶忙帮周佳榕说好话,“周叔叔,佳榕并非无理取闹之人,眼下如此,必定是有什么缘故。” 周珩闻言,也是又气又无奈,“唉,你这妹妹,真真是被我惯坏了,越来越不像个样子。” 这边周珩正叹,那边周佳榕却忙活的紧。 几鞭子挥出,无一例外,都正中那婆子后背。 那婆子吃疼,跑的更快,为了活命,什么也顾不上,一路狂奔上前,就往傅遥和周珩身后躲。 周佳榕边追边打,也是打红了眼,鞭子一挥,直接朝傅遥身上落了下来。 周珩见状,赶紧将傅遥护在身后。 傅远身手敏捷,一个闪身上前,便将周佳榕挥出的软鞭,凌空抓住,紧紧的攥在了手心里。 周佳榕无心伤傅遥,方才那一下子,也是把她吓的不轻。 所幸是没伤着她阿遥姐姐,也没砸中她爹爹,否则…… 周佳榕勉强定下心神,望着眼前接住她鞭子的青年男子,心中着实惊讶。 一则,惊讶于这青年的好身手,可知她这鞭子挥的又疾又狠,寻常人别说徒手接住,只怕一鞭子挨在身上,也要皮开肉绽疼上好一阵子。 二则,她惊讶于这青年如玉雕琢的俊俏面庞。 那青年十分温柔和气的望着她,目光明亮而深邃,唇角还噙着淡淡的笑意。 仪表堂堂,英气逼人。 “妹妹稍安勿躁,像妹妹这样挥鞭子,很容易伤了手臂。” 周佳榕闻言,这才回过神来,红着脸,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了头。 “这鞭子,妹妹收好了。”傅远说着,便松开了手上的鞭子。 周佳榕赶忙将鞭子收回,问:“你是谁?” 得了这话,没等傅远应声,周珩就没好气的说:“这是你傅远哥哥。” 周佳榕一怔,略显欣喜的问傅远,“你就是阿遥姐姐的亲哥哥?” 傅远温和的望着周佳榕,“是。” “什么你啊你的,真没规矩。”周珩瞪了周佳榕一眼,“你这没分寸的孩子,就是拿鞭子来迎接你义兄回来的?” 周佳榕闻言,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将鞭子背去身后,冲傅远一礼,“佳榕给远哥哥问好。” 傅远也立刻与周佳榕回礼,“佳榕妹妹幸会。” 周佳榕的脸色更红,好歹定下心神,便赶紧偏头问傅遥,“姐姐,我方才没吓着你吧?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打那个老刁奴。” “无碍。”傅遥答,“只是妹妹何故动这么大的火气,什么话不能慢慢讲,可忘了我上回与妹妹说过的话了?” “我自然记得姐姐与我说过,要谨言慎行,戒急用忍。可眼下这事儿,我实在忍不了。这个老刁婆她,她……”周佳榕一时气急,猛地咳嗽了两声。 傅遥见周佳榕是真气着了,赶忙上前拍拍她的背,劝道:“不急,你慢慢说,你若有理,周叔叔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周佳榕闻言,一脸幽怨的望着她亲爹周珩,“爹爹只会怪我不知轻重,没规矩。可爹也不问问这老刁婆究竟做了什么,才惹的我如此恼火。” 周珩一向宠爱周佳榕,见宝贝女儿委屈成这样,也是怪心疼的,立刻回身瞪着那躲在廊柱后头,瑟瑟发抖的婆子问:“你究竟做错了什么,竟惹得姑娘如此恼怒?” 那婆子闻言,赶紧跪下,诚惶诚恐的回话说:“回侯爷的话,奴婢并不知错在哪里,是姑娘不问是非曲直,便喊打喊杀,得要了奴婢的性命。” “胡说!”周佳榕一扬手中的鞭子,眼看着是又要出手。 那婆子见这架势,赶紧往后缩了缩身子,哪敢再说话。 傅远见状,不免要劝一句,“妹妹稍安勿躁,光凭一把鞭子,可化解不了妹妹的委屈,反而要落个恃强凌弱的口实。” 周佳榕听傅远这么说,便乖乖的收了鞭子,但胸中的火气却丝毫未消。 “爹可认得这刁奴是在何处当差的?” 周珩打量这婆子,“有些眼熟。” “爹,她是在西院云梦阁当差的。” 周珩闻言,神色一凛,问那婆子,“你是负责看管夫人旧物的?” 那婆子闻言,赶紧应道:“奴婢正是。” “看管我娘的旧物?我看她是监守自盗才对!”周佳榕骤然拔高了嗓门,口气也不善,“爹知道,再过几日便是我娘亲的忌辰,我心里难受,就想去云梦阁瞧瞧娘亲的旧物,缅怀娘亲。谁知却叫我发现,娘亲从前的首饰少了几件。不是这贼婆子偷的,又会是谁!” 周珩虽是个武将,却不武断,在听了周佳榕的控诉之后,尽管心中也恼火,却没冒然将这偷盗的罪名扣在眼前的婆子身上,而是问这婆子,“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那婆子闻言,赶紧冲周珩叩头,“侯爷明鉴,奴婢在府上当差已有十数载,从未做过有失体统的事,不会更不屑于做这鸡鸣狗盗的勾当。奴婢真真是冤枉的。求侯爷念在奴婢府上侍奉十数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给奴婢做主啊。” 瞧那婆子声泪俱下,一脸委屈的模样,到不像在说谎。 但在傅遥看来,哭的响,也不代表就真的委屈。 傅遥几乎可以肯定,佳榕并未冤枉了这婆子。 第一二六章 杀鸡儆猴

“爹,你可别听这婆子胡说,东西一定就是她偷的。”周佳榕见这婆子刁滑不肯认,也是情急。 周珩为人耿直,向来都是帮理不帮亲,便问周佳榕,“你既说她偷盗,可有她偷盗的证据?” 周佳榕迟疑,斜着眼恶狠狠的瞪着那婆子说:“若我手上有确实的证据,这婆子早就被女儿扭送衙门了。爹不知,这婆子贼的很,若不打服她,是绝不肯认的。” “屈打成招,又如何能叫人信服?”周珩问周佳榕。 周佳榕闻言,也是气恼,“可若是不打,这婆是不会说实话的。” 眼见周珩与周佳榕父女僵持起来,傅遥这才不得不站出来。 “周叔叔,可否让我问这婆子几句?” 周珩点头,“遥儿问吧。” 得到周珩的首肯,傅遥才上前一步,盯着那婆子问:“敢问这位嬷嬷一句,你一个月能从府上领多少月钱?” 闻言,诸人皆是一怔,那婆子也是怔忪了片刻才应道:“回姑娘,奴婢一个月的月钱有二两银子。” 傅遥没犹豫,又接着问:“那嬷嬷家里有几口人,都是做什么的,可有经商,或是家中富裕的亲戚。” 那婆子本就被傅遥问的有些糊涂,这下更是一头雾水。 可见傅遥神情冷峻,目光威严,哪敢不回话,只得如实交代。 说她家男人早亡,只有一个女儿与她相依为命。 女儿今年年初已经出嫁,婆家只是城中一寻常人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 而她的亲戚中,也没有什么达官显贵,否则她也不必在侯府为婢了。 “妈妈的话,可都是真的?”傅遥问。 “是,奴婢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是吗?”傅遥冷眼望着那婆子,“那就要劳嬷嬷你去衙门走一趟,老实交代你究竟偷窃了侯府多少宝物。” 一听这话,那婆子立刻就慌了,“姑娘无凭无据,可不能将这要下大狱的罪名,硬扣在奴婢身上。” 傅遥却不急,缓缓说道:“我方才问过嬷嬷,是嬷嬷你自己说,家中穷困,也无富裕的亲戚。那么敢问嬷嬷一句,你腕上那只足有二指粗的大金镯子,究竟从何而来?” 闻言,那婆子下意识的就要用袖子去遮。 但偌大个金镯子就明晃晃的戴在手腕上,哪是遮一下就成的。 那婆子情急之下,只好说:“回姑娘,这只是个鎏金的镯子,不值什么钱。” “真金还是鎏金,不是嬷嬷你说的,若嬷嬷真觉得无辜,就把这镯子摘下来,叫咱们验上一验。” 那婆子听了傅遥的话,立刻就变了脸色,低着头没吱声。 周佳榕见状,立刻上前,指着那婆子说:“爹您瞧,这老刁婆心虚了。若这镯子真是鎏金的,她怎么不敢摘下来叫咱们验。这镯子,必定是她用变卖娘亲首饰的黑心钱换来的。” “侯爷明鉴,奴婢真的没偷夫人的东西。是,这手镯的确是黄金的,可这镯子是奴婢女儿出嫁时,奴婢的亲家所赠。” “一派胡言!”一旁的傅远都看不下去,也加入了声讨的队伍,“这样一枚黄金镯子,寻常百姓,只怕辛苦一辈子也买不来。你方才口口声声说,你亲家只是普通人家,竟能这般出手阔绰,送如此贵重的东西当聘礼。” 那婆子被傅远问的哑口无言,“这……”了半天,也再想不出情由。 傅遥也不含糊,又接着说:“若我没看错,嬷嬷身上这件宝蓝色镶金边的对襟褂子,是用锦缎做的。这可是最上乘的衣裳料子,只怕要花嬷嬷你好几年的月钱才能买来。难不成这料子,也是你亲家所赠?” 得此一问,那婆子更是无言,这偷盗的罪名,也算是坐实了。 可光大家心里有数没用,总要这婆子自己肯亲口认罪才行。 于是,傅遥便与兄长傅远使了个眼色,“劳烦兄长去这嬷嬷的亲家那里跑一趟,好好审问那家子人一番。我就奇怪了,寻常人家,怎么能轻易就拿出二指粗的金镯子送人,还有这达官贵人才穿的起的锦缎。谁知这家人背地里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才能这般出手大方。” 傅远点头,“是啊,能做到如此,必定非奸即盗。我这就去。” 见傅远转身要走,那婆子这才急了,赶紧叩头求饶,承认的确是她一时错了主意,将夫人的旧物,盗出去变卖的。 她原以为夫人的旧物众多,偷走几样,应该没人会察觉,谁知榕姑娘眼尖。 周佳榕听了这话,冷笑一声,“我娘亲的东西,我虽然不常拿出来翻看,但一样样,一件件,我都烂熟于心。别说没了,就算是上头缺了颗宝石珠子,我也能一眼看出来。” 府上出了家贼,周珩也是气愤,立刻下令将人绑了送去衙门问罪。 那管家老方闻言,赶忙劝说周珩,“侯爷,家丑不可外扬啊。” 周珩是最要脸面的人,自然也不愿将家里招了内贼的事宣扬出去。 可若他今日轻纵了这婆子,只怕府上那些不安份的,群起而效之。 所以今日,他必须要杀鸡儆猴,好好在府上立立规矩。 “既是错,便要罚,这刁妇必须送到衙门官办。”周珩说。 周佳榕听了这话,气才顺,赶紧张罗说:“方叔听到我爹的吩咐没,赶紧将这恶婆子捆起来,要不我帮你。”说着,便要亲自动手。 傅遥见那婆子涕泗横流的样子,也是凄楚,不禁问:“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那婆子赶紧叩头,求道:“侯爷,诸位贵人明鉴,奴婢偷盗都是奴婢一个人的主意,与奴婢的家人无关,求侯爷和诸位贵人开恩,不要株连奴婢的家人。” 大难临头,还想要保全自己的家人,这婆子还不算彻底黑了心肠。 眼看这婆子也不是个十恶不赦之人,傅遥心生恻隐,便与周珩和周佳榕父女商议说,倘若这婆子能将偷盗的东西,尽数还回来,是否可以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周珩并非心狠手辣之人,眼见这婆子也是在侯府当差十余年的老人了,也不想对她赶尽杀绝。 便松了口,说倘若这婆子能将东西原封不动的还回来,便可考虑免她牢狱之苦。 周佳榕虽然不太情愿,却念在这情是傅遥开口求的,也没咬死了不松口,只说若东西少找回来一样,她就绝不放过。 可是面对转机,那婆子却依旧愁眉苦脸。 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那些物件的去向。 才打开的局面,又僵持在这儿了。 第一二七章 问心有愧

见那婆子半晌也不说话,傅遥不禁问:“怎么,侯爷和榕姑娘开恩,你不抓着这个机会将功补过,难不成还真想下大狱?” 那婆子闻言,赶忙冲众人叩了个头才说:“奴婢,奴婢只管将夫人的那些首饰出手,并不知那些首饰后来的去向。” 一听这话,周佳榕又恼了,“你说什么?” 那婆子也是惶恐,立马噤声不言,缩在地上直发抖。 周珩也眼光不善的盯着那婆子,用仅有的耐心问:“你究竟将夫人的旧物,都卖给什么人了,说!” 周珩最后这个“说”字,是用吼的。 那婆子吓的抖了三抖%2c才战战兢兢的答:“回侯爷,夫人的旧物一看就是官家的东西,寻常金铺是万万不敢收的。后来是一个自称王五的人找上奴婢,奴婢才……” 一听这话,方管家不免焦急,“坏了,要是夫人的旧物真落在这种人手上,即便不被熔了,只怕也很难再找回来。” 周佳榕一听她娘亲的东西,恐怕找不回来,眼圈立刻就红了。 原是想再骂那婆子几句解气,眼下却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周珩也是痛心加愤恨,面色气的铁青。 傅遥打量着那婆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原是想着得饶人处且饶人,给这婆子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谁知这婆子……真是作死。 此刻,那婆子也是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又掩面痛哭起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傅远冷冷的瞥了那婆婆一眼,才冲周珩一礼,“周叔叔,侄儿在京都城内,有些门路。若是婶婶的旧物没有流出京都,侄儿或许还有法子将东西追回来。” “远哥此言当真?”周佳榕闻言,赶紧往前凑了几步,掩饰不住的欣喜。 “榕妹妹放心,我会尽一切所能,将东西追回来。” 周珩望着傅远,“远儿刚回来,就要烦你奔波,叔叔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叔叔这样说,到叫侄儿无地自容了。比起叔叔为我兄妹俩的筹谋,侄儿这只能算是举手之劳。” 周珩闻言,微微叹了口气,才又与傅远说:“叔叔在京都城内,也有些三教九流的朋友,你若有用的上的地方,只管知会一声。” 傅远点头,“侄儿知道。” 周珩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既然先前答应过,若东西能一件不落的追回来,就对那偷盗的婆子从轻发落。 眼下,在事情尚无定论之前,周珩自然不会急着将人押送去官府,便吩咐老方,把人押下去,先在府上看管起来。 见那婆子被押走,周佳榕依旧气愤难解,“只这样关着,真是便宜了那个老刁婆,就该用我这条鞭子,打的她皮开肉绽才解气。” 周珩听了这话,哪能不理,当即教训说:“姑娘家动不动就出手伤人,这成何体统。” 周佳榕闻言,先悄悄的用余光瞥了傅远一眼,才一脸的委屈的与周珩回嘴:“女儿哪有?” 周珩瞪着周佳榕,口气生硬,却不算太严厉的说:“有些事,爹不揭穿,并不是不知道。你前阵子,都舞刀弄剑的做了什么好事,你自个心里没数?” 周佳榕一怔,料想她爹大约是知道,她出手伤了张嬷嬷的事。 尽管觉得自己在那件事上并无过错,但周佳榕还是免不了有些紧张,可这也不耽误她犟嘴,“女儿出手教训的,都是欠打的人,女儿问心无愧。” “是,你是问心无愧,是为父问心有愧,没教好你这个女儿。” 听周珩的话锋不对,周佳榕也是紧张,“爹……” “如你这般争强好胜,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迟早是要惹上大祸的!” 作为外人,傅远和傅遥原本是不该掺合人家的家事的,可眼见周珩正在气头上。 而人在生气时说得的话,往往都是最伤人的。 兄妹俩只怕这爷俩再如此争执下去,恐伤了父女感情,交换了个眼色,便各自来到周珩和周佳榕身边劝说起来。 有了傅远傅遥兄妹从中劝解,气氛总算有所缓和。 在沉默了一阵儿之后,周珩打量着周佳榕,口气还算温和的说:“打今儿起,你不许再碰那些兵器了。稍后,爹会派人去你院里,将东西都拿走。” 一听这话,周佳榕刚被傅遥捋顺的毛,又瞬间炸起,“爹,那些都是我的宝贝!” 周珩哪有兴致在这儿与周佳榕讨价还价,冷眼瞪着她,“还不赶紧给我回去闭门思过。” 周佳榕见她爹是铁了心要治她,恼羞成怒,将手中的软鞭狠狠的往地下一扔,就转身愤愤离去。 周珩见状,也是怒火中烧。 “瞧瞧,这丫头都敢给她爹脸色瞧了!” 傅遥见状,上前将那软鞭拾起,“周叔叔,我去看看佳榕。” 周珩闻言,却手一挥,“不必理她,就该叫那丫头多受些委屈,多尝些苦头,否则她便以为天下人都该如她父兄一般惯着她。待到日后她出嫁,离开这个家以后,还不定要吃多少亏。” 傅遥心里清楚,佳榕来日是要做太子妃的。 宫里人心险恶,人人待你和气,却也人人都是笑里藏刀。 在那样的是非窝里,即便规行矩步,都不一定能得善终。 更何况是如佳榕这般真性情的姑娘。 侯爷的担忧,也不是多余。 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佳榕便是那样爽直的脾气,哪是说改就能改的。 傅遥捏着那条软鞭,冲周珩福了福身,“我还是去看看佳榕吧。” 周珩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有劳遥儿劝她一二。” 傅遥点头,望了兄长傅远一眼,便寻周佳榕去了。 待傅遥去到周佳榕住的小院时,院中是一片狼藉。 地上横七竖八的散落着刀枪剑戟等兵器,几乎要将小院给铺满了。 见小月正领着两个丫鬟,在小心翼翼的收拾着地下的兵器。 傅遥正预备上前问问小月,她主子眼下何在,就听周佳榕的声音传来,“不许收拾!就扔那儿!” 小月和那两个丫鬟颤了几颤,赶紧将手上的兵器,又重新放回了地上。 傅遥听周佳榕的声音,不像是从屋里传出来的,便走上前问小月,“你们主子呢?” 得此一问,小月与另外两个丫鬟,便一同往高处指了指。 第一二八章 人外有人

傅遥顺着小月手指的方向望去,见周佳榕正盘腿坐在正屋的屋顶上。 这丫头,竟然怕这么高,真是总不叫人省心。 “妹妹干嘛坐在屋顶上?”傅遥也算是明知故问。 周佳榕闻言,立刻应道:“屋顶上视线开阔,看的人心里舒坦敞亮,姐姐可别劝我下去,我才不下去呢。” 周佳榕这话透着明显的孩子气。 俨然一个正与爹娘怄气的小孩子。 这种时候,你与她说理也是无用,倒不如顺着她的心意。 于是,傅遥也没有再出言相劝,便径自走到屋后,也攀着梯子上了房。 见傅遥也爬上了房顶,周佳榕赶紧挪过去牵她,“这屋顶陡的很,姐姐怎么上来了,万一跌着可怎么好。” 傅遥笑笑,“姐姐爬树上房的时候,妹妹还在吃奶呢,别说眼前这种程度的房顶,在陡些的也不在话下。” 经傅遥这么一逗,周佳榕脸上才见着些笑模样。 可在牵着傅遥坐下以后,周佳榕却又立刻敛了笑,“姐姐不必特意帮我爹来劝我,我这人可是豁达的很呢,才不会与人生气,气坏我自个的身子。” 周佳榕虽然口口声声说她不生气,可眼前的种种表现,哪是没生气,分明是生了大气。 真是个固执,又口是心非的丫头。 “我来可不是替周叔叔劝妹妹的。”傅遥说。 周佳榕闻言,微微一怔,没等她问,傅遥就先说:“我是来教训妹妹的。” 一听这话,周佳榕有些傻眼,“姐姐……” “你称呼我一声姐姐,我却见你不像我妹妹了。”傅遥望着周佳榕,稍稍加重些口气说,“这两回我过来府上,回回都见妹妹手持武器在追打伤人,无论是否事出有因,这都不像话。” 周佳榕虽然性子急,偶尔也有些不知轻重。 却并非是非不分,自然知道她那样做是不妥。 眼见眼前没有外人,周佳榕才与傅遥坦言,“姐姐,我最近也不知怎的,总是心烦气躁。正好又赶上这两回的事,都事关我娘。我一时火气上来,也克制不住……其实我也后悔那样。” 听周佳榕肯认错,傅遥心里也是安慰。 她就知道,佳榕并非个蛮横不讲理的姑娘。 既然佳榕讲理,那她就跟佳榕好好讲讲理。 “妹妹知道,我娘早逝。在我心里,我娘也是不容许任何人亵渎的,所以妹妹今日恼怒,甚至不惜出手伤人,姐姐是能明白你的。” 话听到这里,周佳榕正欲说什么,却忽然听傅遥说了个“但是”。 “但是,不是妹妹每回冲冠一怒,都有周叔叔和你兄长帮你善后的。” 傅遥不说,周佳榕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细想之下,心中难免有些惶惶。 傅遥便趁热打铁,又接着说:“再有,妹妹身为主子,教训犯错的下人是应该的,下人拘着身份,也不敢与妹妹顶撞。但妹妹有没有想过。若下回与妹妹起争执的并非下人,而是连周叔叔都奈何不了的人呢?” 周佳榕不傻,自然能猜到傅遥指的人都是谁。 想她爹爹虽然如今在朝中地位显赫,但终究只是人臣。 上头有君,还有君的女人和亲眷。 若有朝一日,她真得罪了那样的人,想来他爹爹也是无可奈何。 周佳榕思量着,是既心惊又惭愧,口气立刻就软了下来,“多亏姐姐今日提点,否则我也想不到这些。我日后会听我爹的话,好好收敛自己的脾气,再也不碰那些兵器了。” “好好收敛脾气是对的,那些刀枪剑戟不碰也罢,不过……”傅遥说着,将周佳榕先前丢弃的那条软鞭,又交还到周佳榕手中,“脾气是要克制,却不是要你委屈求全,人活着不能没有血性。这鞭子你收好,咱们将门出身的女子,可不能没有衬手的防身之物。” 周佳榕捏着那鞭子,原本还愁云惨淡的人,总算是恢复些元气。 “姐姐身上也揣着防身之物?” 傅遥点头,“就是妹妹上回送我的那把红石匕首,我日日都揣在身上。匕首轻便,带来防身最好。可是妹妹脾气急,身上最好别揣锐器。这软鞭既能防身,又不足以伤人性命,该出手时,也不必犹豫。” “姐姐说的极是,也就只有姐姐,肯掏心挖肺的跟我分析这些了。” 傅遥笑而不言,觉得佳榕能与她这么说,她先前的那些口舌和心思就算没白费。 “对了姐姐。”周佳榕一边摆弄手中的软鞭,一边略带局促的与傅遥说,“方才我举止莽撞,叫远哥看笑话了,远哥心里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妹妹别多想,我哥是不会怪你的。” 周佳榕似乎是松了口气,又笑盈盈的望着傅遥说:“姐姐和远哥生的像,尤其是眼睛,都又大又明亮,真是好看。还有姐姐身上……”周佳榕说着,往傅遥身前凑了凑,“姐姐身上总是香香的,真好闻。” “这个时节,桂花飘香,很是香甜好闻。我便缝了个桂花香包戴在身上,妹妹若喜欢,我就送给妹妹了。”傅遥说着,便要去解那香包。 周佳榕见状,赶紧摆手,“不成不成,我哪好总要姐姐的东西,要不姐姐教我怎么做这个香包吧。” “那有何难。”傅遥笑了笑,忽然眼光一闪,“对了,我与兄长约好,三日后要从府上的桂花树上采些桂花下来醃渍桂花糖,再晒些桂花茶,若有富裕,还能再酿几坛桂花酒,妹妹要不要一起来?” “去,我还没去过姐姐府上呢。”周佳榕掩饰不住的欢喜,“可知一听姐姐说桂花糖,我这会儿就觉得馋了。只是姐姐府上,有那么多桂花吗?” “嗯,府上后院,种了一大片桂花树,足够咱们用了。” “那咱们还等什么,明儿就去府上不行吗?” “还真不行。”傅遥解释说,“妹妹知道,咱们平日食用瓜果都要讲究个时令,采摘桂花也一样,须得讲究个花期。这采摘桂花的最佳时机,不是桂花含苞待放,也不是盛放的时候,而是赶在桂花刚刚开放的时候,才最是香甜味美。” “原来如此,那再有三日,姐姐府上的桂花就熟了?” 熟了? 傅遥笑道,“嗯,再有三日就熟了。” 三日时间,要说也不算长,周佳榕却有些迫不及待,“姐姐,我们府上也栽种了几棵桂花树,也不知那几棵树上的桂花熟了没有,好像……在那边。” 周佳榕遥手一指,傅遥便顺着那方向望了过去。 谁知桂花树没看见,却看见了个人。 第一二九章 顺利的蹊跷

“哥?”周佳榕望着正匆匆往这边过来的周佳木,忍不住嘀咕说,“这个时辰,我哥怎么回来了?” 周佳木脚步快,赶着她嘀咕完,人已经进了院。 “姑娘呢?傅姑娘也在这儿吧?”周佳木急着问小月,却又见这院里乱糟糟的,散落了一地兵器,又接着问,“这是有人来抄家吗?莫不是姑娘又乱发脾气了?” “是,都气的上房了,却不是乱发脾气。”周佳榕先小月应道。 闻言,周佳木仰头望去,见周佳榕和傅遥正并排坐在房顶上。 “这房顶上有什么好的,也不怕摔着,都赶紧下来。” 傅遥也觉得,就这么坐在人家屋顶上,有些失礼,正预备起身下来,周佳榕却伸手拉住她。 “我与阿遥姐姐好不容易才上一回房顶,自然要尽兴了才能下去。哥成日里念叨着远哥,眼下远哥就在前厅与爹说话呢,哥怎么不去见远哥,偏跑来我这儿多管闲事。” “周佳榕你长本事了,哥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小丫头置喙。” 周佳榕也不客气,“我知道,哥这么急着跑来,是为见阿遥姐姐的。” “就你话多!”周佳木脸颊微红,故作镇定的冲周佳榕说,“你既然这么聪明,怎么也不多长长记性,我听说,你今儿又动手打人了。” 周佳榕闻言,难免气恼,嘀咕一句,“真是好事不出门。”便又冲站在屋檐底下的周佳木说,“是啊,从今往后,爹都不许我碰兵器了,这下哥可高兴了。” “爹爹英明,早该如此。” 一听这话,周佳榕更气,便赖在房顶上,无论如何都不肯下去了。 到后来,还是周佳木服软,周佳榕这才肯下来。 自打搬回辅国公府后,傅遥就没见过周佳木。 今日一见,也是亲切。 周佳榕最知道她兄长的心思,更巴望着她兄长能得偿所愿,于是便编了个理由避开,只留周佳木和傅遥说话。 两人虽然只是闲话家常,却还是免不了提到太子。 “我原以为宁安公主和远哥回来那日,你会与殿下一道出城迎接,但那天却没见你。” “是,我没答应殿下。” “为何?” “那日殿下出城迎接宁安公主,随行的皆是皇子和公主们,我去不合适。” 周佳木一听,就知傅遥没与他说实话。 为身份退却,这可不是阿遥的做派。 算上这回,还有从前那几回。 周佳木总觉得这几次见面,傅遥总是怪怪的。 似乎只要一提到太子爷,人就有些局促。 周佳木原想问个究竟,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虽然不知道阿遥和殿下之间究竟发什么,可他就是觉得,得叫阿遥与殿下见上一面。 如此,那些他猜不透的问题,便能迎刃而解了。 “眼下秋高气爽,正是赛马打马球的好时节。殿下近来总与我提起在锦州时,与你打马球的事。要不我去安排,叫你和殿下再一起切磋球技。” “不劳佳木费心,我不喜欢打马球。” 周佳木闻言,着实意外。 他可是亲眼见过傅遥在马球场上神采奕奕的模样。 虽然不喜欢打马球的话,是从傅遥嘴里说出来的,但他还是不信。 “怎么,阿遥是真打算当个深闺淑女,只爱红妆,不爱武妆了?” 傅遥淡淡一笑,“是,我日后只想安分守己的过日子,不该见,不该沾染的人,还是就此断了的好。” 傅遥这话,明显是有些深意在里头的。 除此之外,周佳木还从傅遥的口气中听到些许无奈和一丝埋怨。 如此,周佳木几乎可以肯定,傅遥与太子爷之间,八成是起了什么误会。 只是,太子爷那边,似乎并未察觉。 这就怪了。 殿下向来机敏,怎么可能与傅遥生了嫌隙,却恍然未觉呢。 更何况,从傅遥今日的反应来看,还是个不小的嫌隙。 周佳木寻思着,觉得必须由他出马,从中斡旋才行。 尽管知道自己如此,有多管闲事之嫌。 但他总是见不得傅遥难受的。 在他看来,只要是为了傅遥好,即便委屈了他自己的心意,他也无怨。 …… 眼看着明儿就是与佳榕约定好,一起采摘桂花的日子。 傅遥一早就起来张罗,又是命人洗瓮刷坛子,又是吩咐扯了干净的纱布来,还专门搭了个架子,用来晾晒桂花。 许婆婆见傅遥忙里忙外的准备了这么多东西,只道,若叫不知道的人来看见,还以为咱们国公府上,要建个桂花作坊呢。 虽然打桂花,制桂花糖,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却也是一桩正经事。 傅遥自然得尽心尽力的准备。 这一忙活,一日光景就过去了。 眼看着已经到了该用晚膳的时辰,饭菜也都备好,却迟迟不见傅远回来,傅遥不免有些心急。 傅遥晓得,兄长回来的这些日子,几乎每日都会出门走动,会友。 但最迟,也是傍晚时分就会回来。 总之,是不会错过与她一同用晚膳的时辰。 可今日,兄长却到了这个时辰还没回来,也没差人回府递个话,说会晚点回来,叫人心里怎么能不着急。 眼看着已经热过一遍的菜又快凉透了,傅遥便吩咐楚莘,“你再去看看,公子回来了没有。” 楚莘得令,正预备往外走,却见傅远脚步匆匆的进了院。 “我回来晚了,阿遥饿了吧?” 赶着傅遥起身去迎,人已经进了屋,“哥去哪儿了?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 “去了趟侯府,那倒卖侯夫人遗物的王五找到了。”傅远边说,边拉着傅遥坐下。 傅遥闻言,赶紧问:“人找到了?那些失窃的东西可都找回来了?” “除了一枚珊瑚坠子,其余的东西都还在。” 傅遥松了口气,“这已是万幸了,那王五和那偷盗的婆子呢?” “王五已经被扭送衙门官办,至于那婆子,周叔叔念在她在侯府服役多年,终究是网开一面,放了她一马。” 傅遥点头,“哥可见着佳榕了?侯夫人的东西找回来,她一准儿高兴。” “是,欢天喜地的,还托我给你捎话,说明儿来府上摘桂花。” “是啊,这是我俩三日前就约好的。”傅遥说着,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哥,这桩偷盗的案子,未免破的也太快了,还不到三日工夫呢。” “抓王五,的确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傅远说,眼中亦有疑虑,“顺利的有些……” “蹊跷。”傅遥接着傅远的话茬说。 第一三零章 意欲何为?

“的确,这事儿是透着一股蹊跷。”傅远望着傅遥说,“这京都城说大不大,说小还真不算小,想在短短数日之内,找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也并易事。我原以为最快也要七八日工夫才能打探到那王五的下落,没成想三日不到,竟然就将人给抓到了。” “哥,那王五是什么来头?”傅遥问。 “不过是个市井泼皮而已,我的人抓到他时,他正因为想赖掉小酒馆的酒钱,与酒保争执,险些挨了打。” 听了这话,傅遥更觉得此事诡异,“一个连区区几文酒钱都要赖掉的人,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从侯府那个偷盗的婆子手中,买去侯夫人的首饰?” “这也是我疑惑最深的地方。”傅远说,“不过先抛去这个疑点不论,依照常情,一个盗贼或中间人,在接手赃物以后,都会想办法立刻将东西出手,即便一时找不到好的下家,也会将赃物找个妥善的地方藏起来,绝不会将东西藏在住处。” “哥是在王五的住处,将东西追回来的?” “是。”傅远答,“听拿他的人说,这个王五一见有人来盘问他,就好像早有预料似的,并不慌张,很轻易就交代了他伙同侯府婆子偷盗之事。之后,我的人便押着王五,在他的住处,将那包首饰给找回来了。” 傅遥凝眉沉思,就如兄长所言,这事从头到尾都太过顺利了。 顺利的就好像一出提前预演过的戏。 可这出戏究竟是演给谁看的,竟一点头绪都没有。 难道只是他们兄妹庸人自扰,还是真有人在幕后策划? 傅遥觉得心里很不踏实。 “哥说那些被盗走的首饰中,只有一枚珊瑚坠子没找回来?” “是,我为这枚坠子,亲自去了衙门一趟。衙役说,据王五供认,他还没来得及将那些偷盗回来的饰物出手,人就被擒了。所以那珊瑚坠子,并未被王五倒手出售。之后,我又派人去王五的住处翻找,坠子也未遗落在那里。周叔叔那边也审问过那偷盗的婆子,那婆子也说,不曾见过什么珊瑚坠子。我想,那珊瑚坠子,要么就是在那二人偷盗或转手的过程中,遗失了,要么就是还在侯府上。” 傅遥点头,并未再纠结于那枚珊瑚坠子,又与傅远说,“哥,我想,通常一个人在做了偷盗这样不光彩的勾当以后,东躲西藏还来不及,怎么会四处招摇,好像唯恐旁人抓不到他似的。” “阿遥说的不错。这桩案子,从明面上来看,是桩再寻常不过的偷盗案不假,但越是往深了追究,就越不像是一起一般的偷盗案。只是我不明白,若此案真如你我猜测,是有人在幕后操纵,那此人究竟意欲何为?” 是啊,若这事真是有人设计的,究竟有何图谋。 “哥,周叔叔那边是个什么意思?” “周叔叔没想这么多,只说贼人既抓到了,东西也都追回来了,这事便算了了。” “是啊,照理来说,这事是该算完,可我这心里就是觉得不安。” “阿遥放心,那婆子眼下还扣在侯府,自有人盯着他。王五如今虽关在衙门,我也会另外派人好好监视,若有异样,我再想对策。” 是啊,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 傅遥寻思着,赶紧给傅远倒了杯茶递过去,“哥奔波了一日,着实辛苦,快喝口茶。” 傅远接过茶碗,“咕咚咕咚”就将整备杯茶水饮尽,看样子是真渴了。 傅遥见状,又赶紧将茶碗添满。 傅远望着傅遥,见小丫头依旧有些愁眉不展,便浅笑说:“阿遥放心,哥一定会把这案子放在心上,若此案真是有人在背后算计,哥保证会将此人揪出来。” 傅遥冲傅远笑笑,“我信哥。” “好了,都这个时辰了,你为等哥吃饭,一定饿了,快吃吧。”傅远说着,便起身到一旁的水盆中净了手。 傅遥没等楚莘侍候,亲自起身取了手巾递给傅远,“今儿的菜,都是婆婆亲手下厨做的,也都是哥爱吃的。” 傅远擦干手,回到饭桌前坐下,“那我可得多吃几碗饭,对了,怎么今儿回来没见婆婆。” “明儿佳榕不是要来吗,婆婆正忙着跟厨娘商议,明儿要准备什么菜,什么糕点来招待佳榕呢。” “佳榕那孩子,有些意思。”傅远笑道。 “佳榕已经十三了,可不是什么小孩子。况且形容姑娘,一般都说文静啊,活泼的,怎么还有说人家有意思的。” “佳榕那孩子是有意思。”傅远说着,脸上的笑意更浓,“我认识的小子和姑娘,有一个算一个,都没佳榕彪悍。” “佳榕的脾气是有些急,可彪悍这个词儿言重了,率性,是率性才对。” “对,率性。”傅远边说边给傅遥夹了一筷子菜。 而傅遥的心思却没在饭菜上,接着傅远方才的话茬问:“哥方才说,你认识的小子和姑娘,这么说来,哥是认识不少姑娘了?” “哥就随口那么一说,军营里哪来的什么姑娘。” 傅遥闻言难免有些失望。 “害我白高兴一场,还以为哥很快就会给我带个嫂子回来呢。” 傅远一怔,大约是因为害羞,神情明显有些不自在,又忙着给傅遥夹了一筷子菜。 “我看你这小丫头是饿糊涂了,怎么尽说胡话?快吃饭,否则饭菜就要凉了。”话毕,没等傅遥再问,自个就埋头猛吃了起来。 傅遥打量着傅远,总觉得她哥哥的反应,跟侯府的偷盗案一样,都透着一股蹊跷。 …… 第二天傅遥起的早,却不如佳榕来的早。 这厢傅遥正梳头,就听门房的人来报,说侯府的周姑娘来了。 傅遥知道佳榕是个急性子,却没想到小丫头心急至此。 这才什么时辰呀? 天刚亮,懒怠些的公鸡都还没打鸣呢。 不过人既然到了,她哪能怠慢了。 因为楚莘与佳榕是旧识,傅遥便叫楚莘先去招呼着,自个加紧了拾掇,稍后就到。 这厢,傅遥匆匆收拾妥帖,便急着去前厅见周佳榕。 可是到了前厅,却不见人。 难不成佳榕是等不及,先去后院的桂花树林子了? 傅遥便又去后院找,却仍不见人。 这就奇怪了,人不在这儿,难不成楚莘是带佳榕去花园里逛了? 傅遥又一路找了回来,依旧不见周佳榕的踪影。 后来还是问过一个洒扫丫鬟才知道,人是往东院宜雨轩那边去了。 宜雨轩?那不是远哥的住处吗? 佳榕不去西院找她,急着去东院做什么? 难不成佳榕她…… 这可不成! 第一三一章 其余的,无能为力

傅遥也被自己心里的这个难不成给吓着了。 但她这个猜想,也不是毫无依据。 想想那日在侯府,佳榕与她提起远哥时娇怯的模样。 再有就是佳榕今日的迫不及待。 佳榕对远哥的关注,远超过了该有的程度。 这可万万使不得。 佳榕可是太子爷选中的人,她怎么能…… 傅遥越想越觉得焦灼,一面往宜雨轩走,一面盼着是她自己想多了。 或许佳榕只是想来府东逛逛,并不是为远哥。 谁知还隔着老远,傅遥就望见佳榕正在宜雨轩紧闭的大门前探头探脑,身后的楚莘神情紧张,几次欲言又止,像是要劝说周佳榕,却碍于什么缘故,不方便开口。 见佳榕真在宜雨轩,傅遥越发觉得心烦意乱。 究竟该如何是好? 她长这么大还没如此为难过。 总之,得先拦住佳榕在宜雨轩门口窥探。 否则,若叫兄长撞见,那场面得多难看。 傅遥便加快脚步,迎上前。 楚莘耳朵灵,没等傅遥走近,便听到了她的脚步声。 一见着傅遥,楚莘就像是见了救星,原本沉凝的眉头,这才渐渐舒展。 “姑娘……” 傅遥冲楚莘摆摆手,缓步来到正专注瞅门缝的周佳榕身后,轻轻的拍了拍周佳榕的肩膀。 “妹妹在看什么?” 周佳榕闻言,一个激灵,迅速转过身来。 见傅遥正笑望着她,周佳榕小脸通红,只觉得万分窘迫。 “姐姐,我……” “远哥在军营里养成的习惯,每日都会早起习武。这个时辰,远哥应该正练着呢,妹妹该不会是想拜我哥为师,学些拳脚功夫?” 听傅遥口气轻松的与她玩笑,周佳榕心里才略微松快些。 “阿遥姐姐,我方才叫楚莘陪我在府上逛逛,是无意逛到这儿的。我听楚莘说,这里是远哥的住处,便想着来都来了,给远哥道个安好也好,却听见院子里有舞刀弄棍的动静,便没敢进去打扰。阿遥姐姐,我可绝对不是在趴门缝偷看。” 周佳榕这话,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而人究竟是无意逛过来,还是特意找过来,不必傅遥再问楚莘,周佳榕自个都露馅了。 若不是心虚,小丫头何必一个劲儿的给楚莘使眼色。 这丫头,究竟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傅遥打量着周佳榕,正预备说什么,忽然听见门内有人问:“谁在那里?” 听声音,不是傅远又是谁。 既然远哥已经听见了,傅遥也不好带着佳榕遁走,只好应道:“哥,是我。” 片刻,大门开启,傅远一身玄色劲装,干练英武,叫人一看就觉得神清气爽。 “佳榕妹妹也来了,真是好早。” 周佳榕闻言,难免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给傅远道了安好。 “佳榕妹妹不必拘礼。”傅远说着,又望向傅遥,“阿遥起的也早,早膳可用过了?” “自然是要等着哥一起的。”傅遥答,偏头问周佳榕,“妹妹出门这么早,应该还没用早膳吧,咱们一起吃点儿?” 周佳榕一听能跟傅远同桌吃饭,赶紧点点头,“那就打扰远哥和姐姐了。” 傅远一笑,“阿遥先带佳榕妹妹去前头吧,我换身衣裳就来。” “嗳。”傅遥答应一句,便牵着周佳榕先走了。 两人才走出去没多远,就听周佳榕说:“姐姐可真有福气,有远哥这么好的哥哥。” “哦?哪里这么好?” “姐姐不觉得吗?远哥不单长的好看,待人也和气,说话轻声细语的。远哥他,很好很好。”周佳榕说着,脸上明显泛起一片红晕。 是啊,远哥是很好。 可是配佳榕,不行啊。 傅遥寻思着,原本想顾左右而言他,谁知这话头被挑起来,佳榕就停不住口。 十句有九句都离不开远哥,叫傅遥想把话题扯开都不成。 索性很快就到了饭厅,有许婆婆与佳榕寒暄,到叫傅遥能暂且松口气。 片刻,傅远也到了。 一身家常打扮,依旧是挺俊逼人。 佳榕盯着傅远,简直挪不开眼。 “何必等我,都饿了吧,快吃。”傅远张罗说,却见桌上少个人,便问,“苏芩妹妹呢,怎么不见她。” 傅遥只顾着琢磨佳榕的事,还真没注意到苏芩没来,便问紫珠,“苏姑娘呢,怎么没来用早膳?” 紫珠闻言,忙应道:“回主子,苏姑娘说,府上今日有贵客到访,她不方便出来。” “咳,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去,将人请过来。” 紫珠得令,赶紧去请。 “姐姐,那个苏芩苏姑娘是谁呀?”周佳榕问,口气听来有些小心翼翼。 傅遥心头微动,难不成小丫头是怕芩儿是远哥的红颜知己不成? “苏芩是我在幽州服役时的故人,也是我认的妹妹。” “是姐姐的妹妹呀。”周佳榕明显松了口气。 “芩儿与妹妹年纪相仿,你俩一定聊的来。”傅遥说。 周佳榕也是大方,“姐姐的妹妹,就是我的姐妹,我一定好好待她。” 傅遥笑笑,正欲说什么,却见紫珠一个人回来了。 “苏姑娘呢?” “回主子,苏姑娘她不肯过来。” 傅遥了解苏芩的性子,是胆小怕生的。 既然苏芩不愿意来,她也不好勉强,便叫紫珠知会小厨房,将早膳送去苏芩房里,而后才对周佳榕说:“我这苏妹妹初来乍到,人本身还有些腼腆,看来妹妹今儿是见不着她了,等再过一阵子,我这苏妹妹缓过神来,我再给你们二人引荐。” “不妨。”周佳榕答,“有远哥陪着就好。” 佳榕这话在傅遥听来,隐约透着几分暧昧。 但傅远却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还笑呵呵的应了句,一定奉陪到底。 傅遥从旁瞧着,就如热锅上的蚂蚁。 一路从饭桌上纠结到桂花树下。 傅远心细,隐约察觉到傅遥的异样,傅遥只搪塞说是昨夜没睡好,精神不济。 因为有些心烦意乱,傅遥也没兴致上树摇桂花,索性就装作身子不适,坐在树下的藤椅上,看着傅远带着周佳榕爬树。 在傅遥看来,佳榕一直都是个活泼爽朗的姑娘。 可即便如此,她也从未见佳榕笑的像今日这般明媚灿烂过。 想起前阵子佳榕说起太子爷时那既敬畏又紧张的神情。 傅遥忽然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既心疼佳榕,也心疼殿下。 却仅仅是心疼。 其余的,她无能为力。 第一三二章 如何收场

桂花如雨,夹着沁人的香气,从树上飘落,几乎都落在了预先铺在树下的白纱布上。 傅远和周佳榕说说笑笑,在树上卖力的摇着桂花树枝。 楚莘和紫珠便忙着在树下收。 几个人中,就数傅遥最清闲,坐在阴凉处的藤椅上,看着大家忙活。 但此刻,傅遥心里并不安生。 望着树上的两人,思绪纷乱。 “公子和榕姑娘都累了吧,奴婢备了茶和点心,二位下来歇歇吧。”许婆婆提着个食盒打廊上下来,笑盈盈的冲树上招呼说。 傅遥见状,忙起身上前,帮许婆婆张罗。 “姑娘快去坐着吧,我瞧姑娘的脸色可不好,要不要请个郎中来瞧瞧?” “无碍。”傅遥答,“即便有碍,我自个也能瞧了。” 见傅遥还能玩笑,就知她身子该无大碍,许婆婆也就没再说什么。 但傅遥却并非真的无碍,只是这病不在身上,在心上。 这厢傅遥才刚帮着许婆婆将茶点都摆出来,傅远就率先从树上下来了。 “这桂树不好爬,佳榕妹妹慢些。” 周佳榕与傅遥一样,傅遥是打小就跟着傅远学爬树上房。 而周佳榕这一套爬树上房的本事,也都是跟她兄长周佳木学的。 打小练就的本领,技术本该很扎实才对,但眼下周佳榕眼里却没有树,就只有傅远。 一个不稳,脚下踩空,人就从树上跌了下来。 傅遥见状,下意识的便要冲上前去接,可这哪来的及。 不光周佳榕没救成,傅遥自个还重重的摔了一跤,把脚给崴了。 倒是周佳榕毫发无伤,被傅远给救下了。 只是傅远的肩膀似乎受了点伤,索性没伤着筋骨。 周佳榕见傅远和傅遥兄妹俩都为她负了伤,心里自然过意不去。 眼睛眨巴着,就有些泛红。 倒是傅远会哄人,才两句话就把周佳榕哄的破涕为笑。 傅遥从旁瞧着,当真心急。 心想,她兄长但凡长的丑些,为人再木讷些,佳榕也就不会对他动心了。 万幸的万幸,兄长只把佳榕当是个孩子,压根就没动那份心思。 否则,傅遥也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 周佳榕整整在国公府上玩了一整天,若非侯府有人来接,依那小丫头的脾气,便打算在国公府住下了。 临别前,周佳榕拉着傅遥的手,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想走,可怜巴巴的对傅遥说,“姐姐这儿真好,有婆婆,有姐妹,还有远哥作伴,我以后还能再来吗?” 傅遥听的出,佳榕说的其他人,都是欲盖弥彰,府上有远哥才是重点。 但此情此景,她又能说什么,只得满口的答应。 送走周佳榕以后,傅遥便回屋歇着了。 她原是想一个人静下心来想想事情,可有些事,越想心里就越乱,总理不出个头绪来。 “姐姐,你在屋里吗?” 闻言,傅遥才醒过神来。 “是芩儿吧,我在,你进来吧。” 片刻,苏芩打外屋进来,“听说姐姐今日采桂花时,崴伤了脚,我心里挂念,便想着来看看姐姐,没扰了姐姐安歇吧。”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傅遥说着,冲苏芩伸出手,“过来坐。” 苏芩上前,挽过傅遥的手,便在软塌边坐下了。 “你今儿这一日倒是清闲,只管躲在屋里,也不出来与大家热闹热闹。”傅遥望着苏芩说。 苏芩闻言,赶紧回道:“我是怕……怕侯府的姑娘看不起我,不愿与我一起玩。” “这是什么话?谁敢看不起我们芩儿?” 苏芩不言,上牙微微咬着下唇,模样有些凄楚。 “芩儿,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府上有谁给你脸色瞧了?” “没。”苏芩赶紧摇头,“婆婆,楚莘姐姐和紫珠都对我很好,是我自己……姐姐,要不你还是把我送回永安坊吧。” “芩儿怎么会忽然这么说,难不成是觉得住在姐姐这儿不舒心?” “不是……”苏芩犹豫,半晌才接着说,“我也不怕姐姐笑话,妹妹长这么大,也没享受过像眼前这样锦衣玉食的日子。就是因为日子过的太舒服了,所以我心里才不安。无功不受禄,我凭什么赖在姐姐府上白吃白喝。” “芩儿若这么说,我可要生气了。咱们从前在用永安坊时说过吧,苟富贵,莫相忘。眼下,苦日子都过去了,难不成咱们还要在这太平日子里分道扬镳?” “我就是…就是怕给姐姐添烦扰。” 傅遥一声叹,轻轻的握了握苏芩的手,柔声说:“芩儿,姐姐的家就是你的家,你记住,你如今并非寄人篱下。” “傅姐姐……”苏芩红着眼圈,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往后再说要走的话,我可生气了。” 苏芩赶紧点点头,“往后就是姐姐撵我,我也不走了。” 傅遥望着苏芩,脸上虽挂着淡笑,却掩不住眼底的愁绪。 “姐姐是有心事?”苏芩问。 “没有,就是今儿忙了一整日,觉得有些累了。” “对了,姐姐不是扭伤了脚,快叫我看看。” “无碍,芩儿不必担心。” 苏芩不依,傅遥只好给她看。 “呀,肿了这么一大片,伤的可不轻啊。” “已经搽过药了。” “光搽药哪行啊,得把淤肿揉开才行,姐姐忍着,我帮你揉揉。” “芩儿歇着,我自己来就好。” 苏芩嘴巴一瘪,“姐姐还要与我客气不成?” 听了这话,傅遥也没再拦着,任由苏芩帮她揉。 “姐姐可记得,我这揉淤肿的手法还是在永安坊时,姐姐教我的。” “是啊。从前在永安坊摸爬滚打,扭伤碰伤,是家常便饭,当时也不把这些小伤当回事。但如今,大约是养尊处优了一阵子的缘故,不过崴了脚而已,竟然也娇气起来。”傅遥边说,边颇为自嘲的摇了摇头。 “姐姐,能娇气也是一种福气呢。” 傅遥浅笑,望着苏芩,抬手将帮苏芩将散落在额前的乱发别去耳后,“芩儿往后可不能总躲在屋里闷着,等过几日我的扭伤养好了,我便带你骑马去。” “骑马?我可不敢,我害怕马。” “马有什么好怕的。” “不,我可不像姐姐,是将门之后,从小就会骑马。姐姐不知,就连我爹他都不敢……”话说到这里,苏芩蓦的停了口。 眼眸低垂,显然是想念枉死的爹娘了。 而据傅遥所知,苏芩的爹还真是枉死的不假。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三三章 是福,还是祸?

傅遥听苏芩讲过,苏芩的爹原是幽州一处小县的县令。. 具体的县名,傅遥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苏芩的爹被革职诛杀,的确是太冤枉了。 仅仅是因为,有一批要送往幽州某处的罪奴,在苏芩爹爹所管辖的地界上,越逃了一人。 按照大夏国律,苏芩的爹便要按同罪论处。 所以当日在永安坊,在哑姨离世那夜,当听说有罪奴越逃时,苏芩才会表现的那样恐惧。 而傅遥也是因为有苏芩一家的前车之鉴,生怕那三个罪奴越逃之事,会连累到冷坊长一家。 所以当夜才会冒险去求刘头儿息事宁人。 现在想来,那也真是好险。 索性人是都找回来了。 否则,真不敢想。 傅遥瞧着苏芩,也是怪心疼的,想着苏芩到永安坊时,好像还不到七岁。 记得她那个时候,也是刚在永安坊安顿下来,刚满九岁。 那时,多亏有冷坊长和夫人好心照应。 否则,她与苏芩只怕也活不到如今了。 可惜,坊长夫人已经不在了。 真应了那句好人不长命,而像李元徽那样的祸害,却还好好活着。 傅遥想着,勉强整理好心绪,问苏芩:“我记得芩儿是识字的。” “是。”苏芩点头,“小的时候,我爹教过我念书识字,不过好些年不碰书和笔了,从前学过的也都忘了。” “那芩儿想不想把那些都重新拾起来?” 闻言,苏芩眼前一亮,“姐姐,我能吗?” “读书能明理,姑娘家多读些书也是好的。回头我与远哥商议,给你请个师傅回来,好好教你念书识字。” 得了这话,苏芩喜不自胜,“谢谢姐姐,我就愿意念书。” “不止念书,琴棋书画你想学什么,尽管告诉姐姐。你年纪还小,就该多学些东西,等到来日年纪大了,再回想起年轻的时候,总不会觉得有负韶华。” 苏芩点头,按捺不住欣喜,“我都听姐姐的。” …… 这日,太子崔景沉刚去鸿胪馆,代他父皇见过魏国派来献礼的使节。 才回东宫,就闻周佳木求见。 自然,周佳木也不是没事儿跑来东宫闲逛,而是来交差的。 “殿下,去泞州接雍王世子的人马,今早刚传回来消息,说已经在江州码头接到世子,若不出意外,大约再有一个多月,人就能到京都。” 周佳木办事,崔景沉向来放心,也就没多问,只道:“父皇昨儿还问起过我这件事,你多留心着些,若有必要,再多派些人手去接应。” “殿下放心,我派去的都是高手,必定能保世子平安到达。只是世子到京都以后住在哪儿,还请殿下给个指示,我好早做安排。” “这事儿便不必你我操心了,父皇已经命人重修从前的雍王府了。” 一听这话,周佳木深感意外,“陛下这是打算留雍王世子在京都长住?” 崔景沉瞥了周佳木一眼,“明知故问,否则,何必兴师动众的重修雍王府邸。” 周佳木闻言,却愈发不解,“殿下,据我所知,陛下这回接雍王世子来京都,不是要亲自赐封世子承袭雍王的爵位吗?世子授封以后,便是雍王。我朝可没有分封在外的亲王,久居京都,不回封地的先例呀。” “从前没有,眼下就有了,父皇终究还是忌惮着雍王叔。” “可雍王已经去世有三年多了。”周佳木应道。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雍王是父皇的嫡兄,又曾当过太子,一直都有不少忠心耿耿的追随者。眼下雍王虽然已死,却留下个儿子承袭其爵位。父皇是怕雍王那些旧部,亦或是朝中那些心存不臣之心的人,利用世子作乱。所以才借着世子年满十五,可承袭雍王爵位的由头,将人接回京都,放在眼皮子底下好好看管起来。” “这么说,世子是回不去泞州了。” “那荒蛮贫穷的封地,不回去也罢。”崔景沉说,“京都好山好水好气候,若雍王世子安分守己,父皇念及血脉之情,会保他一世荣华安康的。” 周佳木点头,也不好再说什么。 而这边,崔景沉却望着周佳木,几次欲言又止。 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问了周佳木一句,“她近来可好?” “她?”周佳木明知道太子爷问的是谁,却故意装傻。 “傅遥,她过的可好?” 周佳木笑笑,“殿下终于肯问了?” 经周佳木这么一打趣,崔景沉不免羞赧,“你只说好与不好就是。” “好不好可不是我说的,殿下您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 “眼下正是金桂飘香的时节,不如哪日叫上她去城外赏花吧。”崔景沉这话接的顺畅,显然是早就想好的。 周佳木本就有促成傅遥与太子爷见上一面,化解心结的打算。 既然眼下,殿下自个提出来了,周佳木自然愿意顺水推舟,代为安排。 只是这赏桂…… “赏桂不成。” 崔景沉不解,“赏桂怎么不好,她不是很喜欢花花草草吗?” “阿遥是喜欢花草,不过这桂花阿遥前阵子已经与佳榕作伴一起赏过了。不止赏了,还把采摘下来的桂花都醃渍成了桂花糖,佳榕还带回来一大瓮呢。” “她去赏桂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几日。”周佳木答。 崔景沉闻言,静默了片刻,又问:“你说,她做了桂花糖?” 周佳木点头,比划了一下,“佳榕拿回来有这么一大瓮。” “本太子也想吃桂花糖。” “什,什么?” 周佳木只当是自己听错了,殿下说他想吃什么? 要知道,太子爷可是最不爱吃甜食的。 “你回头找个罐子匀出些,给我送过来。” “殿下,宫里还缺您一罐子桂花糖?”周佳木心里明镜似的,是故意在崔景沉跟前装糊涂。 得此一问,崔景沉原是想横周佳木一眼,但眼下是他有求于人,于是只得好声好气的说:“她做的,不一样。” “殿下一贯不爱吃甜的,怎么……” “一罐子桂花糖而已,叫你拿来就拿来,大男人怎么如此婆妈。” 跟了太子爷这么多年,周佳木也是头一回见太子爷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 原本最沉稳内敛的人,竟也有这仓惶无措的时候。 对阿遥,殿下果然是动了真心的。 只是不知,这究竟是阿遥的福,还是祸。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三四章 这个问题不好答

只怕他再不答应,太子爷便要恼了,周佳木这才笑呵呵的应道:“等我下回入宫,一定把东西给殿下捎来。” “那你明儿就再进宫一趟。” 周佳木无奈,却只能应下。 这边桂花糖的事是讲好了,出游的事也得再好好打算打算。 “我记得雁归山北麓种了一大片枫树,这个季节枫叶差不多快红了,不如就叫上她一道去城外骑马赏枫叶吧。” 骑马赏枫叶,的确是一件赏心乐事。 只是眼下离枫叶变红,还早着呢。 这个邀人出游的借口未免也太牵强了,叫他这个负责递话的中间人,都不好意思开口。 “殿下,据我所知,枫叶总要过了重阳以后才会慢慢变红,眼下还不到中秋呢。” 崔景沉闻言,轻描淡写一句,“我说红了就红了,三日后,雁归山下见。” 听太子爷已经将话给说死了,周佳木还有什么好说,一笑露出半边虎牙,“臣下遵命。” 崔景沉点头,唇角微扬,总算见着几分笑模样。 …… 才从宫里回来,周佳木就亲手写好了邀傅遥骑马赏枫叶的帖子,命人好好递到国公府上去。 而除了这事以外,周佳木还惦记着答应太子爷的那一罐桂花糖,于是便吩咐周显,去周佳榕那儿把那瓮桂花糖给搬来。 周显闻言,赶紧求饶,“公子可饶了奴才吧,奴才可不敢去姑娘那儿要东西。” “你就说我叫你去的,姑娘一定不会为难你,快去。” 周显却站在原地不动,一副即将赴死的悲壮模样。 周佳木见了,也是困惑,真不知他妹妹何时在下人们心里,变的如此狰狞可怕。 似乎比他这个公子,还有威慑力。 “罢了,我自个去。”周佳木也不愿为难周显,便起身往西院去了。 还没进西院的门,就听见院子里“噼啪”乱响,这声音仿佛是…… 周佳木走进去一瞧,果然,这丫头正在练鞭子呢。 打量着周佳榕举手投足间,那股狠厉劲儿,哪像是个侯府千金,这一身的杀气,简直像个绿林上劫道的匪首。 别说侯府没有这样的千金,寻常人家估计也没有如此爱舞刀弄枪的姑娘。 周佳木是周佳榕的亲哥哥,见妹妹如此男子气,也都有些看不过去了。 可他有什么法子。 自打前阵子,那张嬷嬷请辞之后,这京都城内,以教习礼仪规矩为生的嬷嬷们,就好像集体商议好了似的,竟然没有一个愿意到他们侯府来当差。 即便他们开出三倍高的月钱,待遇优渥,也没人肯接这门差事。 周佳木与忠勇侯爷俩为此,都快急破了脑袋。 而周佳榕,却乐得清闲,高兴的要命。 眼下,侯爷虽然已经下了死命令,不许周佳榕再舞刀弄枪,却没说不许她玩鞭子。 于是这阵子,周佳榕只要一得闲,就会在院子里练习鞭子。 没几日工夫,这挥鞭子的本事,便大有长进。 周佳木从旁瞧着,觉得他这妹妹当真是个练武的奇才,只可惜错生成了姑娘,若是个男子,必定大有作为。 周佳榕余光瞥见她兄长来了,玩心骤起,便一鞭子朝周佳木的方向挥去,“哥,吃我一鞭。” 周佳木平日里不显山露水,但到底是将门之后,对付周佳榕还是绰绰有余,很轻巧的就躲过了周佳榕挥来的鞭子。 尽管没伤着,但周佳木却没给周佳榕好脸,“小丫头长本事了,连哥哥都敢打。” 周佳榕一笑,“我是好久没看见哥练功,想试试哥究竟有没有懒怠。没想到哥老当益壮,身手还不错。” 老当益壮? 周佳木瞪着周佳榕,正预备教训她两句,谁知周佳榕又一鞭子朝他挥过来,“哥,你陪我比划比划,没有对手,练着也是无趣。” “周佳榕,你可知我回回见了你,都想喊你弟弟。” 一听这话,周佳榕不气反笑,“若我是男儿身那该多好,就能像远哥哥那样,领兵打仗,上阵杀敌,也不必成日拘在这小院子里无所作为。” “成了,你的作为还少?你敢说那日张嬷嬷的头不是你打破的?” 周佳榕吐了吐舌头,也没说是还是不是,便收了鞭子,问:“哥这个时辰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周佳木只顾着与周佳榕吵嘴,倘若周佳榕不问,他还险些忘了此番的来意。 “前几日你不是从你阿遥姐姐府上搬回来老大一瓮桂花糖吗,左右你也吃不完,不如匀一罐子给我。” 周佳榕闻言,斩钉截铁的说:“不给。” 不给? 周佳木立刻沉下脸,“你这丫头,亏得我平日里那么惯着你,由着你,你竟然连罐子桂花糖也不舍得分给你哥?” 周佳榕撇撇嘴,“兄长对妹妹好,不是应该的吗?” 周佳木被周佳榕一句顶撞的哑口无言,竟不知该如何接这话茬了。 “哥,你知道要做一罐子桂花糖有多不容易吗?又要爬树摘花,之后又要把摘好的花拣选,漂洗,晾晒。我可是累的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才得了那么一瓮,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呢。哥若是要吃,自己做去。” “大男人哪能做你们这些小女儿家的活。” “才不,那天远哥哥就一直帮着我和阿遥姐姐张罗呢。哥你都不知道,远哥哥有多好,有句话怎么讲来着,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远哥哥就是这样。” 闻言,周佳木不禁笑道:“看来你前阵子的书也没白念,还能说出这样文绉绉的话来。” “哥你就会打趣我。”周佳榕冲周佳木挤了挤眉,“不像远哥哥,对阿遥姐姐百依百顺的。” “远哥对你阿遥姐姐好,是因为你阿遥姐姐乖巧懂事,值得对她好。至于你,野马似的,若不加以约束管教,谁知你何时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周佳木斜眼盯着周佳榕,口气略带不满。 周佳榕也不是个不会察言观色的,便服了软,“哎呀,我知道哥疼我还不成。” “那桂花糖……” 周佳榕寻思了片刻,一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小月,去装一罐子桂花糖来。” 小月得了吩咐,赶紧应下。 周佳榕回身,邀功似得冲周佳木笑笑,“桂花糖给哥装了。” “乖,回头把翻羽借你骑一回。” 周佳榕大喜,却也疑惑,“哥平日里并不喜欢吃桂花糖,今儿怎么会忽然想起来问我要了?” “这不是我要的。” “哦?那是谁?” “这……” 周佳木语塞,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并太不好答了。 一旦答错,可是要出乱子的。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三五章 双全之法

见周佳木半晌不应声,周佳榕只觉得可疑,又问:“究竟是什么人,能叫哥为他如此费心?难不成哥真在外头有了什么红颜知己?这可不行!我嫂子,只能是阿遥姐姐。紫you阁w.ziyouge.” 闻言,周佳木也是无奈,“我说过,不许你再拿我与你阿遥姐姐打趣。” 周佳榕不以为然,“哥敢说,你心里不喜欢阿遥姐姐?” 何止是喜欢…… “可她对我无意。” “无意可以变成有意。哥没听过一句话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周佳木见周佳榕一脸认真的在开导他,觉得自己大约是疯了,否则怎么会与个小丫头说这些。 滴水石穿的道理,他怎么会不懂。 人心并非铁石,是能捂热,但又如何?心意这种东西,一旦付出去,就很难再收回来了。 他与傅遥,终究是晚了一步。 “我自个的事,自个有数,你这小丫头若有闲情,到不必为我的事费心,多想想你自己的日后。可知眼下,整个京都城已经没人敢接教习你礼仪规矩的差事了。” 一听这话,周佳榕立刻面露不悦,咬牙说:“哥不必说这些,我不爱听。” 瞧刚刚还好好的小丫头,忽然就恼了,周佳木不禁要问:“你就那么不愿意吗?” 周佳木这话虽问的隐晦,但周佳榕却听的懂。 嫁给太子,她当然不愿意,天大的不愿意! “是,我就是不愿意。”周佳榕率性,毫不掩饰自己对这门婚事的厌恶,“爹和哥成日说如何疼我宠我,可若是你们两人真的疼我,就该事事都顺着我的心意,尤其是婚事这样的事。爹和哥难道就不盼着我往后的日子过的舒心吗?” “婚姻大事,非同儿戏,爹与我就是巴望着你好,所以才想要促成这门婚事。佳榕,你信哥,你若能嫁予殿下,有福气的日子在后头呢。” “有福气?”周佳榕嘀咕着,“阿遥姐姐也这样说过。” 阿遥? “你说什么?你阿遥姐姐知道你与殿下的婚事?” “当然知道。”周佳榕答,“有一回姐姐来府上,正撞见张氏那老刁婆教习我礼仪,是那老刁婆与姐姐说的。” 周佳木一直以为太子爷与佳榕的婚事,瞒的很好。 至少阿遥那边不会听到风声。 没想到…… 虽然这事,阿遥她迟早要知道。 但叫阿遥在那种情况下得知这件事,却非他所愿。 周佳木只怪自己糊涂,怎么就没想到阿遥近来的心事重重,与这事有关呢? 到此,他也总算明白,宁安公主与远哥归来那日,阿遥为何会断然拒绝与殿下一同出城迎接了。 对殿下,阿遥明明就是情有独钟。 也难为她,竟然还一心想要促成这件事。 阿遥与他,果然都是一样的傻子。 唯一不同的是,阿遥心中是清明的。 骄傲如她,是不肯委屈求全的。 娥皇女英?那不是傅遥。 而他,却仍畏缩踟躇。 一边是阿遥,一边是他唯一的亲妹妹佳榕。 可殿下只有一个。 这世间终究没有双全之法,总是要辜负一个的。 …… 周佳木从周佳榕处回来没多久,派去辅国公府递帖子的小厮就回来了。 结果周佳木已经预料到,傅遥称病,婉拒了他的邀约。 周佳木知道傅遥慧黠,八成是猜到此番太子爷也会同往,她是为避免与殿下碰面,所以才不肯去的。 但周佳木终究有些不放心,只怕傅遥是真的哪里不适,不禁问:“可知道傅姑娘哪里不适?” “回公子,听说是崴了脚。” 崴脚那也是可大可小的,周佳木是真想去府上瞧瞧傅遥。 只是眼下不比从前,到底是有些不方便。 想来,还是回头叫佳榕代他去府上探望一番才能安心。 只是殿下那边,该如何交代。 …… 傅遥今儿起的早,闲来无事便去花园里侍弄了一会儿花草。 估么着时辰,兄长应该已经练完早功,傅遥便往回走。 到饭厅时,傅远果真已经到了,许婆婆也在。 “姑娘来的正好,快来评评理,听婆婆说的对不对。” 傅遥笑笑,望了傅远一眼,“哥怎么招惹婆婆了?” 傅远只是跟着笑笑,却没吱声。 “姑娘你来。”许婆婆冲傅遥挥挥手,将人拉到了她那一边,“你说说咱们公子,眼下大小也是个军官,这都到了加冠的年纪,身边也没个女人照料生活,还得我这个老婆子成日给公子缝补衣裳。我方才催公子,得加紧了娶亲,公子竟说不急。公子不急,我这老婆子可着急,姑娘可得帮着说句公道话。” 就如许婆婆所言,她远哥的年纪是不小了,若非这些年一直在军中,应该早就娶亲了,如今也该有儿女承欢膝下。 “婆婆说的不错,兄长是该早日给我娶个嫂子回来。如此,帐房的事便不用我再管了,哥可知,我如今一看见那算盘,头就疼。” “阿遥的意思,是叫我娶个帐房先生回来?”傅远玩笑说。 而许婆婆却由不得傅远打马虎眼,“少扯这些有的没得,婆婆只问你,究竟打算何时娶个媳妇回来。”边说还边扯了扯傅遥的袖口,意叫傅遥给她帮腔。 傅遥并不是个没主心骨的人,但许婆婆所问,也是她很关心,于是也开口问道:“哥,婆婆的话听见没,你究竟何时才要给我娶个嫂子回来?” 眼见搪塞不过去,傅远只得实话实说:“阿遥,婆婆,你们知道我是个军人,军令如山,我只怕日后不能常常留在京都,即便是娶了亲,也无法时时关怀照料她,岂不是辜负了人家。” 许婆婆闻言,立刻反驳说:“公子能有体贴妻子的心意是好的,可是公子放眼看看,咱们大夏国征战、驻守在外的将军和将士们有百万人,难不成个个都是光棍?远了不说,就是咱们老爷,公子和姑娘的亲爹。老爷年轻时,也是常常征战在外,不也娶了我们夫人,有了公子和姑娘两个孩儿。” 许婆婆此言,甚是在理,傅远机敏,也有些无言以对。 “对了!”傅远思量着,目光狡黠,“婆婆别只顾着说我,睿叔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不也没成家。比起我,婆婆是不是该尽早催着睿叔赶紧娶亲?” “杜睿的婚事,婆婆已经托人帮着留意了。公子与其关心别人,倒不如多为你自己打算打算。”许婆婆应道。 “我哪能只为自个打算,还有阿遥呢。”傅远说着,眼光便落到了傅遥身上,“过了生辰阿遥便及笄了,也是时候给阿遥择一门好亲事了。”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三六章 意外来客

一听傅远要给她选婆家,傅遥立刻紧张起来,赶紧往许婆婆身边靠了靠,“我眼下,才与哥团聚,还想多赖哥和婆婆两年,才不急着嫁呢。” 许婆婆知道,傅遥心里还有个心上人放不下,依这孩子的脾气,若执意给她议亲,来日只怕会造就一对怨偶,于是便向着傅遥说,“姑娘年纪还小,是不急着打算这些,婆婆也想多留姑娘两年。俗话说的好,慢工出细活,咱们未来的姑爷,一定要慢慢选,选个最好的出来才行。” 傅遥听了这话,冲许婆婆笑笑,又望向傅远,“哥听见了没有,我是不急,该抓紧了成亲的可是哥。” 傅远被这一老一少逼的哑口无言,正预备用沉默是金糊弄过去,谁知许婆婆又说,“公子,你说忠勇侯家的千金,佳榕姑娘如何?那日,佳榕姑娘来府上赏桂,与公子倒是颇有几分默契” “不行!” 闻言,傅远与傅遥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了这句。 许婆婆见状,不免糊涂,就打着他们公子心野,眼下还不想成亲。 姑娘怎么也会反对她的提议呢。 她可是看的真真的,姑娘与佳榕姑娘性情相投,平日里要好的跟亲姐妹似的。 倘若两人能亲上加亲,成了姑嫂,岂不是更好。 许婆婆实在不解,不禁问傅遥:“姑娘也觉得不好?” 自然不好,还是大大的不好。 傅遥心里清楚,佳榕是太子爷选中的人,是未来的太子妃。 怎么可能当她的嫂子。 但眼下,皇上赐婚的旨意还未下,一切尚没尘埃落定,她也不好这么说。 只得答:“婆婆,佳榕眼下才刚满十三,若要成亲,最快也要等到两年后,佳榕行了笄礼才行。婆婆方才还说,远哥年纪已经不小了,得尽早成亲才行。若远哥真要娶佳榕为妻,岂不是还要再等上两年。” 许婆婆听傅遥说的有理,正琢磨,一旁的傅远也按捺不住,赶紧劝了许婆婆一句,“婆婆,我自个的事,自个有数,婆婆不必总为我的婚事忧心。” “婆婆怎么能不为公子的婚事忧心。”许婆婆望着傅远,稍稍迟疑了片刻,才又接着说,“公子,依婆婆看,佳榕姑娘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咱们国公府与侯府又是世交。公子与佳榕姑娘,简直就是佳偶天成。眼下佳榕姑娘尚未及笄,是还要再等上两年才能嫁人不假,但公子也可先纳一房妾侍进门伺候着,如此不就两全其美了。” 闻言,傅远义正严辞的拒绝说:“婆婆,傅远若成亲,这辈子也只会有一个妻子,绝不会纳妾,就像我爹对我娘那样。” “老爷对夫人,的确是一心一意。”许婆婆听了傅远的话,也是感慨,“当年,夫人嫁予老爷是福气,来日,若哪家姑娘能嫁予我们公子,更是天大的福气。” “是啊,也不知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能嫁给我哥哥。”傅遥应和说,竟有些羡慕起她未来的嫂子。 这天底下,终究难觅一个肯一心一意待你的男人。 世间少有,更何况是在世家之中呢。 “公子,姑娘,早膳已经备好了。”紫珠上前回禀说。 许婆婆听了这话,赶紧起身,“公子和姑娘快去用膳吧,婆婆今儿便暂且饶了公子。” 傅远如获大赦,赶紧冲许婆婆作了个揖,逗的许婆婆哭笑不得。 “芩儿呢?怎么又不见她。”傅遥问紫珠。 “回姑娘,苏姑娘一早就起来念书,书还没背过,不肯出来用早膳。” 许婆婆闻言,不禁说:“苏姑娘也是个要强的姑娘。念书固然是要紧,却也不能不顾身子。紫珠,你快去将人请过来。” “不必。”傅遥摆手,“好学是好事,随的芩儿高兴。紫珠,你日后便将早膳备好,送到苏姑娘房里去。” 紫珠点头,“奴婢明白。” “再有,芩儿最喜欢吃菱粉糕,回头你命小厨房多做些,给芩儿当点心。” “奴婢记下了。” 傅遥笑笑,这才放心。 …… 饭毕,傅遥一回房就叫楚莘给她备好了纸笔。 她想写封信,给锦州赵芸熙的信。 想她从前,逼不得已,只得以周佳木表妹的身份与芸熙相处。 眼下,她不再是个见不得光的罪奴。 傅遥觉得,她应该将她的真实身份和当初的苦衷与芸熙坦白。 她是真心真意的将芸熙当是妹妹,姐妹之间,就必须要坦诚相待。 而除了这封信以外,傅遥还预备随信赠上一罐她亲手醃渍的桂花糖。 老话说的好,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只盼着芸熙看了信,再见了这罐子桂花糖,能不怪她当初隐瞒身份的过错。 这厢,傅遥的信才写到一半,就听楚莘来报,说是宫里来人了。 宫里又来人了? 难道是太子爷又有什么吩咐? 傅遥便问楚莘,“还是上回来的那位小公公?” 楚莘摇头,“听门房的人说,来者是位年轻姑娘,宫女打扮。” 傅遥闻言,只觉得奇怪。 她可是听说,殿下身边并无近侍的宫女。 眼下怎么会…… “去看看。”傅遥便放下笔,起身匆匆出去了。 才到前院,就见一宫女打扮的年轻女子,正张罗着人搬东西。 东西是用大竹筐盛的,足有两筐。 因为上头用麻布遮的严实,也看不清筐里究竟装的什么。 那宫女是个极有眼力界的人,瞧傅遥这穿着打扮和通身气派,便知这位应该就是国公府的千金,于是没等旁人引荐,就冲傅遥一礼,“奴婢冉芳给姑娘请安。” 傅遥见这宫女有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人长得也很清秀,知书达礼的样子,不由得就叫人心生亲近。 于是,傅遥便尊称了那宫女一声姑姑。 “不知姑姑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冉芳闻言,忙冲傅遥一礼,“姑娘,奴婢是奉宁安公主之命,给府上送来两筐水蜜桃。”说着,便冲随行的宫人打了个眼色。 宫人们会意,赶紧将盖在筐上的遮挡掀开。 还真是满满两大筐的水蜜桃。 要说傅遥出身国公府,自小也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 可眼前这两个筐里的桃子,一个赛一个的饱满圆润。 一看就是鲜甜多汁,美味可口。 这样好的桃子,别说寻常百姓见不着,只怕许多王公贵族也没见过。 明显是御用的贡品。 尽管只是两筐桃子,却贵重的很。 可见宁安公主,是个极其大方的人。 “公主有心了,我兄长眼下出门不在家,等我兄长回来以后,我会代为转达公主的好意。”傅遥客气说。 冉芳闻言,又冲傅遥一礼,“回姑娘,这些水蜜桃,是我们公主特意送给姑娘的。” 特意送给她的? 傅遥困惑。 为什么?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三七章 定情信物

傅遥知道,她兄长傅远算是救宁安公主于水火的恩人。 公主若要赏什么东西,以示感谢,就应该送些她哥哥喜欢的东西才对。 但宁安公主今日却特地命人来给她送东西,似乎有些奇怪。 见傅遥面露迟疑,冉芳不禁问:“听说姑娘最爱吃水蜜桃,公主才想着给姑娘送来这些,莫不是姑娘不喜欢?” 喜欢,她自然是很喜欢吃水蜜桃。 可是,宁安公主怎么会知道她爱吃这个呢? 想她与宁安公主素未谋面,更别说有什么交情了。若说交情,她兄长与宁安公主倒是有。 但兄长与宁安公主真的已经熟悉到,会与公主讲她这个妹妹,平日里喜欢吃什么瓜果的程度吗? 若真是如此,那兄长与宁安公主可是交情匪浅。 “劳公主费心,我最爱吃的就是这个。可要劳烦姑姑代我谢过公主恩赏。” 听傅遥说喜欢,那冉芳似乎是松了口气,又与傅遥寒暄了两句,便告辞了。 待人走后,傅遥打量着这两大筐水蜜桃也是为难。 瞧着这两筐桃子,少说也有两三百斤,就算她拉上阖府上下所有的人陪她吃,也要吃上一阵子。 眼下虽然已经入了秋,天气还是有些炎热,水果并不好存放,只怕没等他们把桃子吃完,桃子就先烂完了。 如此,既辜负了这么好的桃子,也辜负了宁安公主的一片心意。 都说这东西吃了不可惜,吃不完糟蹋了才可惜。 傅遥怎么能任由这么好的桃子白白被糟蹋了。 于是便吩咐楚莘均出些桃子,给忠勇侯府送去。 余下的桃子,给婆婆和苏芩送去些,她自己再留些。 其它的,就分给府上的下人,叫大家都尝尝鲜。 傅遥知道,楚莘与她一样,也对水蜜桃情有独钟。 便着意给楚莘多留了几个,楚莘自然欢喜。 既然大家都有份,自然也少不了傅远那一份。 不过傅遥却不急着叫人送去,只等着兄长傅远回来,她亲自送去才好。 因为她这里有些话,想亲口问问她哥哥。 …… 临近傍晚,听说傅远回来了,傅遥立刻便命人切了一碟桃子,亲自送去了宜雨轩。 “哥快尝尝这桃子,这可是今儿晌午,宁安公主特意派人送来的。” “好吃吗?”傅远问,似乎对宁安公主会送桃子过来并不意外。 “哥尝尝就知道了。” 傅远闻言,却没急着尝,只道:“你喜欢就好。” 不论口气还是神情,都透着一种理所应当的坦然。 傅遥更加疑惑,忍不住问:“哥与宁安公主是不是很熟悉?” “为何这么问?” “倘若哥与宁安公主不熟,公主又是从谁那里听说,哥的亲妹妹我,喜欢吃这水桃子的?” 听了傅遥的话,傅远眼中似有迟疑,这边刚张嘴预备说什么,就见许婆婆来了。 “姑娘也在这儿呢。”许婆婆捧着一叠衣裳走进来。 “是,给哥送些桃子过来。” “这桃子婆婆也尝过了,绵软甘甜,很是适口。婆婆活了大半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桃子呢。”许婆婆说。 闻言,傅遥赶紧应道:“若婆婆喜欢,我回头再叫人给婆婆送去些。” “够了,姑娘叫人送来的已经够多了,婆婆都怕吃不完,再坏了呢。”许婆婆说着,又笑呵呵的望向傅远,“公子换下的衣裳都洗好晾干了,婆婆给你送来。” “这样跑腿的活,吩咐下人做就是,何必婆婆亲自跑来一趟。”傅远也是心疼许婆婆操劳。 “那可不成,公子是习武之人,衣裳常有破损,每回洗完晾干之后,都要仔细检查修补。婆婆不放心将这活计交给旁人,怕他们针脚粗,也不够仔细。公子您瞧瞧,婆婆补过的衣服,可能找到修补过的痕迹?”许婆婆说着,将手中捧着的衣裳往前擎了擎。 傅远笑笑,“婆婆补过的衣裳就跟无缝天衣似的,自然是最好的。” “公子惯会哄婆婆的。”许婆婆笑着,又低头打量起傅远的这些衣裳,“依婆婆看,公子的这些衣裳也旧了,再穿几回便不能再要了。婆婆记得,上回叫裁缝来,给公子量体裁的那些衣裳,也该送来了,回头婆婆得赶紧叫人去催催。” “我也不拘着穿什么,婆婆不必着急。”傅远说。 “那可不行,人靠衣装,公子在外行走,衣着打扮自然要体面,才不会被人轻视。”许婆婆边说边走到了衣柜前,“等新衣裳送来了,婆婆就把公子这些旧衣裳都拿走,看着是拆了当抹布,还是怎么着。” “依我看,还是捐给那些衣不蔽体的穷人家好。”傅遥提议说。 傅远点头,“难得阿遥有这份善心,就依着阿遥说的办。” “是啊,姑娘与夫人一样,心眼都好,婆婆记得从前……咦?这是什么?”许婆婆说着,从衣柜中取出一样东西。 傅遥抬眼望去,“婆婆,那不是个熏衣裳的香囊吗?” 许婆婆不言,将怀里的衣裳,胡乱往衣柜里一塞,就捏着那枚香囊快步来到傅遥和傅远跟前,“姑娘可看仔细了,您可曾放过绣了并蒂莲花的香囊到公子的衣柜里。” 并蒂莲花? 傅遥赶紧从许婆婆手里将香囊接过来,见那香囊上还真绣了并蒂莲花。 要知道,这并蒂莲,可是与比翼鸟,鸳鸯和连理枝一样,都是成双成对,相伴相生的。 绣有这样图案的香囊荷包,不是大约,而是一定就是定情信物。 瞧这香囊上的并蒂莲花绣的是栩栩如生,一看便是下了大工夫,用心绣出来的。 而兄长,又把这香囊小心的藏在衣柜之中。 难不成,兄长已经有了真心相悦的女子了? 傅遥心里正如此琢磨着,而许婆婆嘴上却已经这么说了。 “早上问公子的时候,公子还直说不想成亲。既然公子不想成亲,又何必小心收着这样的东西。眼见公子是长大了,与婆婆也不肯说真心话了。” “婆婆这是哪里的话,我与婆婆最亲了。”傅远赶紧哄道。 许婆婆闻言,又借势问道:“那公子老实告诉婆婆,缝制这香囊给公子的,是不是公子的心上人?” 得此一问,傅远并没立即表态,半晌才说,“我能不能先不答婆婆。” 许婆婆见傅远为难,也不愿强迫他说,只道:“只要是公子喜欢的女子,不论家世,只要是良家女子,清白的出身就好。” 闻言,傅远黑澈的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忧色。 尽管这抹忧虑稍纵即逝,但傅遥却看的清楚。 心想,难道兄长钟情的人,并非良家女子?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三八章 大胆的念头

眼见再过几日,便是中秋。 尽管国公府上人口不多,但因为这个中秋,是傅遥与兄长傅远重逢之后,在一起过的第一个中秋。 不必商议,众人也觉得应该特别庆祝一下。 而除了大扫除和重新修整一下庭院花圃以外,许婆婆还特意叫人置办了一批大红灯笼回来,装点在府上各处。 夜里,火红的灯笼纷纷亮起,着实给这稍显冷清的府上增添了不少喜气,热闹的跟要过年似的。 中秋节前一天,宁安公主又派上回那位唤做冉芳的宫女来了府上一趟。 而这回,宁安公主不止又送来些蜜桃葡萄一类的应季瓜果,还送来了一份颇为丰厚节礼。 节礼中,除了几盏做工精巧的宫灯以外,还有一面铜镜最是应景,傅遥也最是喜欢。 全赖这铜镜背面雕刻的玉兔捣药栩栩如生,任谁见了都会爱不释手。 而除去这些吃的和玩的,宁安公主还送来不少用的东西。 胭脂水粉一类的贡品,已经不算稀罕的,最稀罕的当数一匹蜀锦。 蜀锦价贵,百金不换,是皇家御用的贡品。 别说寻常百姓没见过,就连有些皇亲国戚也仅仅只是见过而已。 傅遥记得她母亲就有一件蜀锦缝制的小袄,似乎是当年她姑母贤妃所赠。 母亲一直很是珍视,非要到极隆重的场合,才会拿出来穿。 傅遥打量着眼前整整一匹蜀锦,心想,这宁安公主当真是得陛下宠爱,否则一年统共才上贡几匹的蜀锦,宫中贵人那么多,扯成一尺一尺的还不够分,而宁安公主却能分得不少,甚至还能拿这蜀锦来赏人。 这岂止是得陛下宠爱,简直是溺爱。 再有一点,宁安公主为人很是大方。 不,这何止是大方,简直是相当阔绰。 阔绰的都叫人心惊。 傅遥打量着眼前这些所谓的节礼,每一件东西,都意外的合她心意。 傅遥更觉得疑惑了,与她半分交情都没有的宁安公主,为何会将她的喜好,拿捏的如此精准。 眼前这些东西,压根就不像什么节礼,到像是打着送节礼的名号,在哄她高兴呢。 可是宁安公主有什么理由对她这么好呢? 难道仅仅是因为兄长对公主的救命之恩,所以宁安公主才对她格外优待? 救命之恩,如同再造,宁安公主心里万分感谢她兄长也是应该。 但在宁安公主平安归来之后,皇上已经以万金厚赏过她兄长了。 宁安公主实在不必还如此客气。 傅遥思量着,心中忽然冒出来一个大胆的念头。 远哥与宁安公主,会不会是…… …… 中秋宫宴之隆重,仅次于除夕宫宴。 中秋宫宴当日,不只后宫妃嫔会列席在座,皇上还遍邀宗亲和朝中重臣。 君臣同乐,也是热闹。 如此盛宴,太子崔景沉自然也要出席。 中秋当夜,华阳殿中座无虚席,殿中觥筹交错,舞乐正盛,一派君臣同安的融洽光景。 而崔景沉却对眼前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致来。 今夜是中秋,人月两团圆的日子。 此刻华阳殿外,是一轮高悬的圆月,而殿中这些人,也都是他或远或近的亲眷。 但他心里却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眼前,总是时不时的浮现出傅遥清俏可人的脸。 想他与傅遥,自从缀霞山庄那一别,就再没见过。 也不知眼下,傅遥是瘦了还是胖了。 前阵子,他本来托周佳木从中牵线,想叫上傅遥一同去郊外骑马赏枫叶。 谁知傅遥却称病未能赴约。 这些日子,好歹有那一罐子桂花糖当是念想。 其实,不用旁人说什么,崔景沉也觉得自己最近甚是古怪。 他从前可是最不爱吃甜的,但眼下,他却对那一罐子桂花糖情有独钟。 倒不是那桂花糖的味道有多可口,大约是因为这桂花糖是出自某人之手,便沾上了某人的馨香。 叫他欲罢不能。 思念泛滥成灾,犹如洪水一般,在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崔景沉端起手边的酒杯,将杯中的余酒一饮而尽,便起身与身旁侍候的福安交代一句,“若父皇问起,就说我微醺去殿外透透气。”话毕,便转身独自向殿外走去。 福安望着他主子的背影,依旧如往日般颀长而挺拔,却隐约透着几分落寞。 他猜,他们殿下八成又是在想傅姑娘了。 从华阳殿出来以后,崔景沉便顺着游廊漫无目的的往前走,转到了一僻静少人处,便在廊边坐下了。 今夜的月亮是圆,犹如一块无暇的白玉,高悬于天际。 可许是到了深秋的缘故,月光溶溶,已隐约夹杂着些许料峭的寒意。 崔景沉举头望月,也不只傅遥此刻是否正与他望着同一轮明月。 今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而傅遥也如愿与她兄长傅远团聚了。 想必她今夜,一定很高兴。 印象中,傅遥并不爱笑,但在崔景沉看来,傅遥笑起来好美,无人能及的美。 想想从前,他与傅遥几乎朝夕相对的那段日子,他对傅遥是有些严厉了。 若是一早就料到会有今日思之不见的时候,他就该对傅遥再好些。 至少应该常逗她笑笑。 “殿内丝竹管弦,美酒佳肴,沉弟不去享受,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吹冷风?” 崔景沉闻言,这才回过神来,侧身望向站在不远处,一身锦绣华服的年轻女子,浅笑说:“宁安皇姐不也出来了。” 宁安公主小字景春,虽然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周身却散发着超乎年龄的沉敛气度。 人长的虽不算极美,但五官娟雅,尤其是眉眼,带着几分女子少有的锋芒锐气。 宁安公主眸色温和的望着崔景沉,又往前几步,“皇姐见你方才在席上一直都心不在焉的样子,又独自出来了,不放心才跟来看看。” 闻言,崔景沉正欲起身,宁安公主却按他坐下,自个也在崔景沉身边坐下了,“沉弟向来豁达,很少面带愁色,你若有什么心事,不妨与皇姐说说。” “也说不上心事。”崔景沉答,的确不知他这满腔的愁绪,究竟要从何说起。 “既然不是心事,那便是为了心上人的事?”宁安公主笑望着崔景沉,目光狡黠,仿佛已经洞悉了一切。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三九章 为她,我可以

崔景沉一怔,心中讶然,但面上却表现的相当镇定。%d7%cf%d3%c4%b8%f3 “皇姐笑话我呢。” “你还想瞒我?”宁安公主问,“我今儿去见父皇,无意听见昭阳殿里的宫人嚼舌根,说父皇正准备着给你赐婚呢。” 原来是赐婚的事,他还以为皇姐知道他对傅遥…… 见崔景沉不言,宁安公主只当他是默认了,便笑盈盈的说:“男儿到了适婚的年纪,成家立业是应该的。况且,你来日的太子妃出身显赫,也能为你坐稳这个太子之位,增添不少助力。” 出身显赫?增添助力? 崔景沉望着宁安公主,面带疑色。 要知道,他许了忠勇侯之女周佳榕太子妃之位的事,可从未与不相干的人提起。 宁安皇姐是如何知晓的。 “皇姐怎么知道?是谁与皇姐说的?” “不必谁告诉我,只看你与忠勇侯家的小世子走那么近,就知你看重忠勇侯。 再有,你如今虽然还未过十七岁生辰,却也是老大不小了。你大皇兄和二皇兄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成亲了。 而你这两年,却一直推三阻四的总不愿成亲,无非是因为忠勇侯家的姑娘年岁还太小。 皇姐若是没算错,佳木的妹妹今年已有十三了,正好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 而近来,我见父皇又常常会召忠勇侯入宫,所以皇姐想,父皇与你中意的太子妃人选,应该都是那个孩子。” 崔景沉晓得,他皇姐一向聪慧过人,能想到这些也不奇怪。 于是也没想特别解释什么。 单瞧崔景沉的神情,宁安公主便知她这是猜对了,心里也是挺高兴的,“想来那忠勇侯家的姑娘,年纪虽小,但将门出身的女子,为人大都爽直大气,不似一般世家出来的丫头,除了肚子那点儿穷酸墨水,尽学了些深宅里的勾心斗角。你若真娶了那样脾性的女子为妻,难保来日不会变成如李氏上官氏一流,成日里为争宠耍滑斗狠,闹的后宫里乌烟瘴气。” “皇姐说这些,还太早了。”崔景沉望着宁安公主,语气略带着些许凝重,“皇姐怎知,咱们大夏国的天下,来日一定会是我的?” 宁安公主得了这话,片刻都没犹豫,直言道:“我从不认为,咱们大夏国的天下会从你这个当朝太子的手中旁落。皇姐一直都信,你来日会是一个好君王。” 崔景沉笑而不语。 但心中的某个信念,却愈发笃定。 宁安公主目光温和的打量着崔景沉,静默了片刻,才又开口,“说了这么多,却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似的。沉弟就真的不打算与皇姐说说心事?皇姐再怎么说,也比你虚长几岁,有些事,应该还是能帮你排忧解难的。” 崔景沉闻言,只迟疑了一瞬,就与宁安公主说:“皇姐,我心里有了一个喜欢的女子。” “果然。”宁安公主笑了笑说,“你堂堂太子,喜欢个姑娘有什么稀罕,大可收入东宫,封个侧妃留在身边。” 得了这话,崔景沉没应,却反问宁安公主一句,“皇姐有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 宁安公主一怔,“沉弟这是何意?” 崔景沉答:“就如皇姐所言,我贵为一国储君,是可以用尽一切手段,将人强留在身边。但皇姐,你若是真喜欢上一个人,是舍不得他受委屈的。你恨不能把能给他的一切都给他,包括这个人和这颗心。我心悦她,是想与她两心相悦,要她心甘情愿的留在我身边。” “两心相悦?”宁安公主微微摇了摇头,“沉弟,你生在帝王家,来日又将是君临天下的帝王,就注定你不可能是个一心之人。你这颗帝王之心,给她不起。” “为她,我可以。” “沉弟……” 听崔景沉口气坚决,宁安公主便知,她这弟弟方才所言,皆非意气用事。 他是认真的。 宁安公主默默的审视了崔景沉一会儿,才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皇姐不知使你心动的女子姓甚名谁,出身是否显赫。可任她出身再好,总不及忠勇侯家的那位。沉弟,皇姐虽然还朝的日子还不长,却知眼下前朝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以丞相李元徽为首的一帮佞臣,正蠢蠢欲动。你这个太子若想保住地位,在前朝站稳脚跟,就必须有如忠勇侯一般,强有力的拥护者。” 宁安公主的话句句肺腑,也句句都在理。 崔景沉心里也清楚,但是…… 这边,崔景沉才欲应声,就听宁安公主问:“我听说沉弟前阵子曾代父皇去往凉州劳军,在回京都的路上,还转道去了锦州的州牧府,探望母后的胞妹?” 崔景沉点头,表示确有其事。 “皇姐知道沉弟去锦州,并不只是单纯的去探望姨母,也是为将锦州牧赵赋收为己用。而据我所知,那锦州牧赵赋生性淡泊,随遇而安,是得祖上荫庇,才能坐上这州牧之位,并非能委以重任之人。想必沉弟的锦州之行也是无功而返。” 崔景沉不得不佩服他皇姐的洞察力。 虽然此事中还有些曲折,但结果的确如此。 “沉弟,举贤不避亲,但母后娘家人丁单薄,实在没有可用之人,你若要用人,就只能从别处费心思。但放眼前朝,可用敢用的人,也就只有忠勇侯一人。尽管有你与佳木这份打小的交情在,但你与佳木与忠勇侯到底不是血亲,若不联姻,怎能叫他父子死心塌地的为你卖命。忠勇侯家的姑娘,便是你最该娶的人。咱们大夏江山,还有你的心上人,究竟孰轻孰重,沉弟你要好好想清楚。” “皇姐,我若说她重呢?” “糊涂!”宁安公主意外又震惊。 “我也觉得我是疯了。”崔景沉自嘲说,“皇姐可知,我心里有多怕。” “什么?” 崔景沉说着,抬手抚上了心口,“皇姐可知,我有多怕失去她,却又怕留她在身边,终有一日会身不由己的辜负了她。倘若终究会伤了她,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招惹她的好。” 宁安公主闻言,长叹一声,问:“我那英武果敢的沉弟去哪儿了?”。 崔景沉不答,却偏头望向了空中那一轮高悬的皎月。 “我,好想她。”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四零章 早该如此

宁安公主突然起身,语气铿锵与崔景沉说:“沉弟要是真这么放不下,就去找她。.我不信,若没有这场联姻,没有忠勇侯,你就当不好这个太子,坐不稳这个天下。倘若忠勇侯只为攀附皇恩,为女儿来日能成为皇后才站在你这一边,那这样的臣子,也不值得你去倚重了。” “皇姐?”崔景沉望着宁安公主,微微有些惊讶。 明明前一刻,宁安公主还在劝他,为大局考虑,一定要娶周佳榕为太子妃,为何眼下会忽然…… 宁安公主说完,长长的呼了口气,竟笑了。 “今日看到沉弟竟然能为了心爱的女子如此,也叫皇姐我下定了决心。这人终究不知还有没有下辈子,说什么若有来生,定不负你那样的话,全都是骗人的,与其等那个虚妄的来生,倒不如抓住眼前,我不放手,我绝不放手。” 听宁安公主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叫人听不懂,崔景沉不免担心。 他立刻起身上前,来到宁安公主身边,“皇姐这是怎么了?皇姐方才说的不放手是什么意思?” “沉弟不必知道。”宁安公主答,“沉弟只需要清楚你自己想要什么,然后依照你的心意去做就好。” 他想要的东西。 他一直都知道。 “我要去找她,立刻。”崔景沉说。 宁安公主闻言,轻轻的拍了拍崔景沉的后背,浅笑说:“去吧,若骑马,要当心。” “嗳。”崔景沉冲宁安公主一笑,便转身匆匆离去。 望着崔景沉小跑而去的背影,宁安公主的心里着实羡慕,羡慕他沉弟是个男子。 可知眼下,她也好想骑上一匹快马,飞奔到那个人身边去。 …… 崔景沉带上常安,骑上追云,便马不停蹄的向辅国公府赶去。 这一路上,崔景沉的心都跳的很快。 他承认他是有些紧张,也有些担心,怕他就这样突然登门太唐突,会吓坏了傅遥一家。 尽管仍有许多顾虑,但崔景沉却觉得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其实,他早该如此,早该告诉傅遥他的心意。 中秋夜的京都街道,少有的空荡。 这个时辰,人们应该都在家里与亲人们吃团圆饭。 所以崔景沉这一路畅通无阻,快且顺利的就到达了辅国公府。 崔景沉利落的下马,在简单整理了一下衣冠之后,才吩咐常安去叩门。 片刻,大门开启了一条一人宽的缝隙,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探出头来,问常安:“先生找谁?” 常安机敏,为免横生枝节,不好冒然道明太子爷的身份,而另一边,他也不好直接讲我家公子要见你家姑娘,只得说:“劳烦小哥通报一声,我们主子想见你家主人。” 那小厮闻言,往崔景沉所站的方向望了望,才与常安说:“先生家的公子,来的实在不巧。早些时候,忠勇侯家的公子来府上,接了我们公子和姑娘去侯府,一同过团圆节去了。” “您家主子都去忠勇侯府了?”常安又确认了一遍。 “是。”那小厮答。 常安确认无误,立刻回身望向崔景沉,却见他们太子爷已经牵上马,独自向巷口走去。 常安见状,赶紧与那应门的小厮道句有劳,便要去追他家主子。 “先生不妨留下姓名,回头等我家公子和姑娘回来,小的也好告诉两位主子,您家公子来过。”那小厮追出门来。 常安回身,“感谢小哥好意,你只当今夜没人来过。”话毕,就牵上马告辞离去。 那小厮只觉得这一主一仆行为古怪,心想,哪有赶在大中秋夜,跑到人家府上拜访的。 可见人已经走远,那小厮也就没再多想,便关门回去了。 崔景沉牵着追云,脚步有些沉重的往前走。 方才那小厮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瞬间将崔景沉心中灼灼燃烧的火焰,给浇熄了。 中秋是阖家团聚的日子。 傅遥与佳木已经亲近到可以共度中秋佳节…… 其实,他俩本就该是一家人。 崔景沉心里明彻,比起他这个众矢之的的太子,周佳木才是能给傅遥安定生活的人。 傅遥那个人,看着顽强坚毅,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却是外刚内柔,心肠比谁都好,都软。 她需要的是一个能疼她护她,知她冷暖的人。 崔景沉与周佳木从小一起长大,他知道,周佳木是个很好脾气的人。 开朗,仁善,细心,最要紧的是他心里有傅遥。 只有将傅遥交给佳木,他才放心,才甘心。 其他人,绝对不行。 倘若傅遥心里的那个人,也是佳木。 他会放手,去成全。 “殿下,咱们这是要回宫去?”常安问。 “回宫。” “那奴才扶您上马。” “不必,今夜月亮如水,分外皎洁,我想走走。” 常安闻言,也不敢多话,便安静的牵着马,走在崔景沉身后。 这边,崔景沉前脚刚踏出巷子,后脚一辆翠盖珠缨的马车就在辅国公府前停稳。 傅遥在楚莘的搀扶下,稳稳的走下了马车。 她才站定,就回身望向巷口,她是觉得方才走出巷子的人,背影似乎有些眼熟,像是…… “姐姐在看什么?”苏芩问,也是刚从马车上下来。 傅遥回神,“没,应该是我看错了。” 自然是她看错了,傅遥想,今日是中秋佳节,宫中会举办极隆重的宫宴。 太子爷不在宫里享受佳肴美酒,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跑来他们辅国公府门外游荡。 可是方才那个背影…… 傅遥又转身朝巷口望去,还是傅远催她一句,傅遥才收回目光,随兄长和苏芩进了府。 …… 今日是十五,又是中秋,按照宫中规矩,皇上今夜应该歇在皇后宫中。 有日子没能侍奉圣驾,李皇后也是欢喜,忙前忙后的,待皇上是倍加殷勤。 “陛下,这是葛花甘草茶,有解酒毒,醒脾和胃之效。臣妾见陛下今夜兴致高,饮酒不少,便吩咐宫人熬了这个来。” “皇后有心了。” 李皇后娇怯一笑,“臣妾为陛下着想,是应该的。”边说着边贴上前,给皇上揉起了肩膀。 “你是皇后,这样的事,交给宫人们来做就好。” 李皇后却没停手,“臣妾是皇后,也是陛下的妻子,妻子为丈夫揉揉肩膀,有何不可。” 皇上闻言,偏头望着李皇后,温和的笑笑,“皇后贤良,朕心甚慰。” 见皇上今夜兴致颇好,李皇后思量着,觉得她一直在等待的好时机,终于到了。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四一章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前阵子,皇上命臣妾为太子留意太子妃人选的事,臣妾……” “朕这边已经有人选了。%d7%cf%d3%c4%b8%f3” 皇上的话,犹如一记当头棒喝,惊的李皇后半晌都没缓过神来。 李皇后勉强定下心神,继续替皇上揉按肩膀,“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如此好的福气,能入陛下的眼。” 皇上不言,显然是暂且还不想告诉皇后,这未来的太子妃是谁。 见皇上不说话,李皇后难免有些心急,实在按捺不住,便问:“陛下选中的太子妃,可是忠勇侯府的千金?” 皇上闻言,神色一凛,立刻坐直了身子,将皇后按在他肩头的手甩开。 “这话皇后是打哪儿听来的?” 见皇上脸色不好,口气更不善,李皇后心里慌的厉害,只怪自己太过情急,怎么能直接问出来呢。 若眼前的男子单单只是自己的丈夫,她大可以打个马虎眼,糊弄过去。 但她眼前,这位无比威严的中年男子,不止是她的丈夫,还是她的主子,是大夏国说一不二的君王。 所以她接下来要回的每一句话,都必须小心翼翼。 否则,不光她自个要受责,只怕还会连累她爹爹李丞相,甚至连她背后的李氏家族也要跟着遭殃。 李皇后思量着,当然不能说,这事都是她爹李元徽李丞相与她透露的,只得答:“回陛下,这话臣妾是听宫人们嚼舌根时,听来的。” “宫人嚼舌根?哪宫的宫人。”皇上问,口气依旧透着一丝淡淡的冷意。 “是那日臣妾去昭阳殿,给陛下送臣妾亲手熬制的秋梨膏时,无意中听来的。”李皇后说。 皇上闻言,眸色更冷,“御前当差的人竟然如此长舌不谨慎,朕回去必定要将这些不安份的统统揪出来,一并发落了。” 李皇后不傻,自然能听出皇上这是话里有话。 皇上明面上是骂御前当差的奴才不安份,实则是在怪她这个皇后多事,不够本分。 李皇后心中局促,生怕会因此与皇上之间生了嫌隙。 但她爹爹交代给她的事,她却不能不办。 于是,在万分纠结之下,李皇后又不得不开口,与皇上说:“陛下,臣妾听闻,忠勇侯家的姑娘周佳榕为人霸道狠毒,时常辱骂毒打府上的下人,刁蛮任性,毫无怜悯之心。” 闻言,皇上依旧面色清冷,口气生硬的问:“忠勇侯的家事,皇后为何会知道的这般清楚?” 李皇后早就猜到皇上会这么问,便提前准备好了一套说辞。 “忠勇侯是先太后恭肃太后的娘家人,是皇族宗亲。亲戚之间,哪有什么秘密。忠勇侯家的这些事,不光臣妾知道,各家各户的宗妇们,也是无人不知。” “无人不知?”皇上眉头微拧,冷哼一声,“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小人奸诈狡猾,实难相处,可女子只要能管住自己的嘴巴,这天下也就太平了一半了。” 皇上的话,明显是在数落李皇后多嘴多舌。 也明确的表达,皇上并不想再听李皇后聒噪下去。 李皇后心里也清楚,若她再执意说下去,恐怕会惹恼了皇上。 可有些话,她若今日不说,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再开口了。 所以,她只能一条路走到黑,硬着头皮把她爹爹交代的话,一气儿都说完。 “陛下,为太子着想,也为我们大夏国来日的国运着想,忠勇侯之女,并非纯良安分之人,实在不配为太子妃。臣妾这儿,倒是有个更加妥帖的人选。” 皇上不言,静默了一阵儿,才微微点头,示意皇后说下去。 李皇后赶紧接着说:“臣妾认为,通政司通政使李勋的幼女李芝兰,为人知书达礼,端方贤惠,是最合适的太子妃人选。” “李勋?那不是李丞相的次子,皇后的娘家二哥吗?李勋之女,便是皇后的亲侄女了。” 皇上口气平淡,李皇后一时也听不出皇上此刻究竟是喜是怒,只得战战兢兢的应了声,“是。” 闻言,皇上立刻偏头盯着李皇后,眸色幽深的问:“推举李芝兰为太子妃,是皇后的意思,还是李丞相的意思?” 李皇后从皇上的眼神中,读到了几分嘲讽与不悦,她自然不肯将这件事往自个身上揽,却更不敢往她亲爹身上推。 只得回道:“回陛下,臣妾认为,这不论是谁的意思,也都是为了太子好,为了我大夏好。如忠勇侯之女,那样蛮不讲理的悍女,不配为我大夏国来日的一国之母。” 听完这话,皇上斜睨着李皇后,眼中的厌弃之色更浓,“方才,朕还夸皇后贤惠,但眼下再看,皇后却担不起这贤惠二字了。朕一直以为皇后是个敦厚本分之人,却不知皇后何时变的如此愚懦,不懂得察言观色。皇后看看你自己,与那些市井的长舌妇人,有何差别?” 李皇后闻言,倍感惊愕,“皇上,臣妾……” 没等李皇后申辩,皇上就愤然起身,“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先回昭阳殿了。”话毕,连看都没再看李皇后一眼,便拂袖而去。 尽管皇上威严,平日里不苟言笑,却从不会轻易对谁发火。 皇上突然负气离去,不光李皇后惊着了,殿内侍侯的宫人也都吓的不轻。 一个个面面相觑,噤若寒蝉,连呼吸都透着小心。 李皇后的贴身侍女丹秋,也是好不容易才定下心神,立刻将殿内的宫人都挥退了出去。 丹秋缓步上前,小心的倒了杯茶,递到李皇后手边,“娘娘,您喝口茶。” 李皇后颓然,抬手推开了丹秋递来的茶盏,“陛下只怕是动了大气,本宫入宫快十年,陛下可从未像方才那般对待过本宫。” “娘娘,恕奴婢直言,您今儿的确是太心急了。一开始,察觉陛下不悦的时候,您就不该再继续说下去。” “你当本宫傻,本宫看不出陛下不高兴?”李皇后也是满腹委屈,“若非爹爹那边催的本宫太紧,本宫也不至于那么急着与陛下说这些。你也知道,就为着上回暗杀辅国公家那丫头的事,爹爹心里一直都在埋怨本宫。若这回的事,本宫再办不好,爹爹必定要怪罪本宫。你以为本宫就不怕吗?不怕被皇上厌弃?不怕被爹爹被家族,弃之如敝屣?”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四二章 好戏还在后头

圣意难测,丹秋一个小小宫婢,自然不敢也揣测不出皇上的心思。%d7%cf%d3%c4%b8%f3 皇上究竟有没有因为今夜之事,厌弃了皇后,她不敢说,倒是李丞相那边…… “娘娘,丞相大人到底是您的亲爹,无论如何,大人都不会弃您于不顾的。” 李皇后听了这话,不禁哼笑一声,“丹秋,你还是太不了解本宫的爹了。你可知本宫这个皇后当的有多累,有多胆战心惊。” “奴婢知道娘娘您心里苦。” 皇后摇头,眼中幽怨漫溢,“心里苦,本宫可以忍,陛下不宠爱本宫,本宫也不强求。至少入宫这些年,陛下一直都敬重本宫,该有的体面,也都会给本宫。可是方才,陛下却……且看着吧,明儿一早,陛下从本宫这儿拂袖离去的事,就会传遍整个后宫和前朝,本宫这个皇后最后一点颜面,也要扫地了。” 丹秋也是干着急没办法,只得安抚李皇后说:“娘娘您是中宫皇后,谁敢在您背后说三道四。” “丹秋,你不必安慰本宫,这些年后宫里的那些贱人,都是如何在背后说本宫的,你当本宫不知道?本宫只是恨,恨本宫自己无用,入宫十年,竟从未得到过陛下的宠爱。本宫也恨,恨陛下半分夫妻情分也不讲,竟如此不给本宫留脸面。” 一听李皇后口出怨怼陛下之言,丹秋慌张不已,赶紧劝道:“娘娘,可不能意气用事,说胡话。” 经丹秋这么一提醒,李皇后才稍稍冷静些,“丹秋,这么多年,也就只有你是一心为本宫着想。” “奴婢受娘娘恩惠,为娘娘如何尽心都是应该的。奴婢斗胆,可否向娘娘进言几句?” “你说。” 在得到李皇后的首肯之后,丹秋才敢接着说:“奴婢愚见,觉得忠勇侯家的那位,不过就是个毫无心机的野丫头而已,就算真叫她嫁予太子,成了太子妃,也碍不着娘娘和丞相大人什么。 如今,陛下对太子婚事的态度,娘娘您也都看见了。倘若真的无法阻止那野丫头当上太子妃,不如就由得她当,只等来日那丫头入宫,犯到娘娘手里,再料理了她不迟。 等到这野丫头一死,也就成全了芝兰姑娘成为下一任太子妃了。” 尽管觉得丹秋所言,有几分道理,但李皇后却不能完全认同。 “本宫问你,继室与原配能一样吗?” 丹秋一怔,哑口无言。 “李家有本宫一个为人继室就罢了,本宫的侄女绝对不行。” “娘娘何必妄自菲薄,您即便是为人继室,也是为天子的继室,这是多少人巴望都巴望不来的福气。” 李皇后苦笑垂眸,“原是本宫不配,消受不起这份福气。” 见皇后如此消沉,丹秋也是心急,也不管话中不中听,想着只要能开解李皇后就好。 “娘娘,其实您也不必在芝兰姑娘身上,下太多心思。丞相大人是一心要拉太子爷下马,扶六皇子登位的,既然丞相大人决定将芝兰姑娘嫁予太子爷为妃,便是已经将芝兰姑娘视作弃子了,您大可不必为了一颗弃子如此费心。” “是啊,你说的不错,芝兰是本宫爹爹挑出来的弃子。本宫也实在可怜她,觉着我们姑侄儿俩是同病相怜。” “娘娘与芝兰姑娘哪会一样,娘娘您是长房嫡女,身份尊贵。而那芝兰姑娘与李昭仪都是二房家的人,即便也是嫡出,却远不及娘娘您在府上的地位。” 李皇后闻言,却半分不觉的得意,只道:“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本宫在家时是金贵,那李昭仪见了本宫,就只有讨好谄媚的份儿。可你瞧瞧如今,那李昭仪到比本宫在圣前得脸。这些年,她母凭子贵,没少在本宫面前耍威风,本宫即便是中宫又如何,还不是要被她压一头。” “娘娘……” “丹秋,不瞒你说,本宫之所以要帮芝兰,不光是因为她是本宫的亲侄女,本宫也是想借此,帮自己一把。 如你所言,咱们原本是可以等忠勇侯家的野丫头,到了咱们眼皮子底下,再料理了她。可即便那野丫头后来死了,太子也已经成了忠勇侯的女婿。 爹爹的意思很明确,绝对不能叫太子与忠勇侯家,凭借联姻结成**。 若本宫能凭自己的本事,阻止那野丫头当上太子妃,爹爹必定会对本宫刮目相看,否则,本宫只怕会成为下一个李家弃子。” 丹秋也是从丞相府出来的人,清楚李皇后最后说的这句,并非危言耸听。 作为李皇后的近身之人,丹秋岂能不为李皇后的来日忧心,不为自个的来日担忧? “娘娘,奴婢见陛下似乎是铁了心,要扶忠勇侯家的姑娘做太子妃。既然圣意已决,只怕难以转圜。” “是啊,本宫人微言轻,只怕是无法说动陛下。这个功,本宫大约是无缘领受了。不过,本宫的爹爹深谋远虑,怎么会把宝全都压在我这个无用的女儿身上呢?本宫的爹,李大丞相早已留好了后手。”李皇后面带戏谑的说。 “娘娘的意思是,丞相大人有法子阻止陛下立忠勇侯家的姑娘为太子妃?” 李皇后点头。 丹秋好奇,“敢问娘娘,丞相大人究竟有何绸缪?” 闻言,李皇后瞥了丹秋一眼,而后冷笑一声,“本宫的爹对待政敌,一贯下手很辣,不留情面。既然要一击制敌,自然是用毒计。说来,本宫倒是有些可怜周氏那野丫头了,倘若能由本宫出面,劝服陛下收回赐婚的成命,那周氏虽然当不成太子妃,但从长远来说,她来日也不必跟随废太子受苦甚至丢了性命。可倘若陛下一意孤行,非要叫那周氏做太子妃,本宫保证,本宫的爹爹一定会叫那丫头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话听到这里,丹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李丞相行事一向心狠手辣,且用的都是叫人防不胜防的手段。 可以这么说,若李丞相想害什么人,此人是一定逃不过去的。 生不如死,绝非嘴上说说而已。 见丹秋不言,李皇后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略带玩味的淡笑,“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四三章 心中了然

昨日刚得到的消息,雍王世子崔景琪才到延州界就突发急病,只怕要留在延州,原地将养一阵子。. 如此,就难免要耽误入京的行程。 周佳木一早就入宫,要向太子爷回禀此事,刚走到东宫启阳殿外,就撞见了张太医。 这一大清早的,张太医怎么会从东宫出来。 难不成是太子爷病了? 的确,据张太医说,昨日深夜,太子爷突发高热,且来势汹汹,人烧的都有些神智不清,还说了不少胡话。 在连灌下三幅猛药之后,到了天亮时分,体热才稍稍退去些。 这会儿,太子爷才刚刚睡沉。 太子爷重病说胡话的事,若非是从张太医口中说出来,周佳木必定是不肯信的。 周佳木与太子爷从小一起长大,知太子的身子一向康健。 在周佳木的印象中,太子爷统共就生过两场大病。 一场是当年太子爷为阻止宁安公主下嫁北渊和亲,跪在昭阳殿外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折腾病的。 还有一回就是去年冬天在凉州时,殿下为教阿遥使用弓弩,一连好几日,顶着严寒在露天里站数个时辰,生生给冻出了风寒。 太子爷从前生的这两回大病,都是有缘故的。 那这回呢,殿下这回又是为什么会突发急症? 周佳木赶忙询问张太医太子爷的病因。 可张太医这边也说不好,只道大约是风寒引起的高热。 周佳木听后,却越发糊涂,昨夜中秋,陛下在华阳宫设宴。 尽管昨夜,他爹爹忠勇侯推辞,并未入宫赴宴,却听说陛下今年,请了不少皇室宗亲和朝中重臣前来宫中一同庆贺佳节。可以想见,昨夜的宫宴一定热闹非常。 怎么可能冷清到叫太子爷染上风寒呢。 周佳木猜,太子爷向来不爱热闹,若太子爷突发高热,真是由风寒引起。 必定是因为殿下嫌殿中吵闹,逃席去哪儿躲清静时,叫夜风给吹着了。 周佳木见张太医眼底乌黑,一脸疲态,便知他昨夜为医治太子爷,应该是一夜没睡。 于是,便叫张太医赶紧回去歇息了。 既知太子爷病了,又才刚刚睡下,周佳木也不方便进去打搅,这厢正打算先回去,正好撞见了福安。 福安一见周佳木,赶忙迎上前问好。 周佳木见着福安,自然要问问太子爷突发急病的因由。 得此一问,福安却不知该不该答,犹豫着半晌都没应声。 周佳木与福安相识也快十年了,福安与他说话,向来坦诚,从不扭捏。 看来昨夜太子爷突发高热,必定是有什么特殊的隐情。 “福安,你是不打算与我说实话?” 福安思量再三,把心一横,才抬头望向周佳木,“回周公子,我们殿下昨夜出宫了一趟。” “出宫?殿下去哪儿了?” “这……自然是去殿下最心心念念,最想去的地方。” 殿下最想去的地方? 心心念念最放不下的人。 “难道殿下昨夜去了……” 福安点头。 到此,周佳木心中也算彻底了然了。 …… 窗外暮色低垂,已经时近傍晚。 卧榻上的崔景沉缓缓的睁开了眼。 头好晕,身上的关节也好疼,口中还弥漫着一股叫人厌恶的苦药味。 他竟然病了,如此没用的病倒了。 “福安,拿水来。” 片刻,一杯温热的清水端到眼前,但倒水的人却不是福安,而是周佳木。 崔景沉微怔,缓缓的坐起身来,接过周佳木递来的水喝了几口,润了润干涩的喉咙,才问:“你何时来的?” “在殿下宫里蹭了一顿午膳。”周佳木笑呵呵的说,“有一阵子没在东宫用过饭了,小厨房方姑姑烧饭的手艺,又有精进。午膳吃的那道花菇烧鸭掌,还有那道桂花鱼条当真美味。只可惜殿下今日没有这口福了。” 周佳木说着,将崔景沉手中已经喝空的茶碗接了回来,接着便回身冲门外招呼了一声,“福安,殿下醒了,你去小厨房把提前煲好的粥端来。” 殿外,福安立刻应了一声“是”,便匆匆往小厨房去了。 “我不饿,不想吃。”崔景沉说。 “殿下昏睡了整天,没吃没喝,怎么会不饿。难不成殿下是要臣喂您,还是要把谁接进宫来喂您,您才肯吃?” 崔景沉被周佳木这一通打趣的,也没了脾气,便起身要下地。 “殿下如今还发着高热,卧床修养为宜,还是别挪动了。” “躺了整天,身上发僵,想起来坐坐。” 周佳木闻言,正欲上前扶他,崔景沉却说“不必”,便扶着床栏,自个下了地。 原以为崔景沉还有力气站起来,想必身子应该已无大碍。 谁知人才下地,往前走了不远,就踉跄几步,险些摔到。 周佳木从旁瞧着,是心惊胆颤,唯恐太子爷摔着。 只是考虑到这位脾气执拗,并不敢冒然上前扶他。 只得眼睁睁看着太子爷,一步一步,艰难的挪到软榻上坐下,这才松了口气。 “你今儿怎么来了?”崔景沉问,说话微微有些喘,大约是方才一路走过来,耗费了太多体力,有些累着了。 得此一问,周佳木便把雍王世子病在延州的事,与崔景沉交代了。 崔景沉听了这事儿以后,思量了片刻才说:“回头派个太医,快马加鞭的往延州去一趟,给雍王世子好好断断症,看究竟是患了什么病。” “殿下是怕,世子这病是装的?” “说不好。”崔景沉答,“不论他是真病还是装病,总之,要在保证雍王世子安康的情况下,尽快将人接到京都来,省的夜长梦多,再生变数。” “是,臣下明白,会好好安排。” 崔景沉自然相信周佳木的办事能力,也没再特别交代什么,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殿下,臣还有一件事,要与殿下说。” “眼前没有外人,你不必特意用敬语。” “是。” “有什么话,你说吧。” “我是想与殿下说……” 这厢,没等周佳木把话说全,就见福安端着一碗热粥进了屋,周佳木便没再说下去。 “怎么不说了?”崔景沉问。 周佳木答:“等殿下吃完粥,我再说。殿下不吃,我不说。”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四四章 如释重负

眼下,崔景沉身上还发着高热,头有些晕,人自然也没什么胃口。%d7%cf%d3%c4%b8%f3 加之白粥清淡寡味,更叫人没有食欲。 但不必周佳木劝他吃,崔景沉也打算逼着自己,把这碗粥喝下。 他可由不得自己这么病着。 谁知道在他病中懈怠的时候,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在背地里怎么谋划着算计他。 所以,他必须尽快打起精神。 崔景沉吃的急,一碗粥很快就见了底。 在咽下最后一口粥后,崔景沉便将粥碗轻轻的放回了桌上。 没等周佳木说他的那个“还有”,崔景沉就先说:“近日得到风声,父皇已经打算拟旨给我赐婚了。” “殿下的意思是?” 崔景沉眸色淡淡,神情坦然:“如你我所愿,父皇中意的人选就是令妹佳榕。” 闻言,周佳木静默了片刻,才抬眼望着崔景沉回道:“殿下心里已经有意中人了,但那个人并非臣下的妹妹佳榕。臣下认为,比起佳榕,她更配入主东宫,站在殿下身边。” 崔景沉自然听的出,周佳木口中的她是指谁,也并没想要回避这个问题。 “你知道我对她的心意,我何尝不明白你对她也有心。比起我,她跟着你才会过的更加平安顺遂。” 既然话都已经说开了,周佳木心中也再无顾忌,在苦笑一声之后,便坦言道:“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阿遥的心里,就只有殿下一人而已。” 傅遥心里有他? 崔景沉怔然,“何处此言?她近日明明是有意躲着我,不愿见我。” “殿下,阿遥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听说了您与佳榕的婚事。” “什么?” “有一日,阿遥来府上做客,听教习佳榕礼仪的嬷嬷,无意中提起了册立太子妃的事。我原也不知道这事,也是才听佳榕说的。” 在听了周佳木的解释以后,崔景沉只觉得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傅遥并非厌弃他,她心里也有他。 这一瞬间的满足与欣喜,甚至比拥有了整个天下,还叫人觉得愉悦。 只是…… “你与她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就这么放开她,你甘心吗?” “不甘心。”周佳木答,旋即笑了,“但有时候,成全也是一种爱护。况且,阿遥要跟的人是殿下,我很放心。” 周佳木目光清澈且坦荡,口气也十分真诚。 崔景沉了解,周佳木并非口是心非之人,他方才的话,句句皆出自肺腑。 但面对周佳木的潇洒,崔景沉的心里却是欣喜与愧疚相杂糅。 “我之前已经许了令妹太子妃之位,若眼下反悔,岂不成了言而无信的小人,我也没法与你父亲忠勇侯交代。” “殿下不必顾虑这些。”周佳木说,“我妹妹佳榕是野马的性子,过惯了无拘无束的日子,她究竟适不适合入宫,我爹心里一直都有顾虑。其实,我爹本就无意攀附皇恩,先前之所以默认了殿下与佳榕的婚事,也是认为联姻能增加彼此之间的信赖。但事到如今,殿下与我忠勇侯府,还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彼此信任吗?” 崔景沉闻言,立刻应道:“你我之间,十数年的情分,我自然对你,对忠勇侯深信不疑。” 得了这话,周佳木心中甚慰,又接着说:“其实,在我爹心里,阿遥与佳榕都是一样的,我爹疼惜阿遥不比佳榕少,若知殿下与阿遥是两心相悦,必定乐意成人之美。殿下放心,我会回去与我爹好好说这事儿的。” 周佳木的话,无疑冲淡了崔景沉心头的愧疚。 但他心里,还是觉得对不住他视为手足兄弟的周佳木。 他知道佳木对傅遥用情有多深。 而眼下,他竟肯退出成全。 这不光是为了傅遥,也是为了他。 “佳木,你如此为我,我该如何谢你。” “我与殿下之间,还需要这般客气生分吗?只要殿下日后对阿遥好,便是对我最大的慰籍。” “你放心,我定不负她。” …… 从东宫出来以后,周佳木身上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尽管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但脚步却比往日要轻快不少。 行至靖华门,周佳木正预备上马出宫,老远就望见他爹忠勇侯周珩也正往这边来。 于是赶忙迎上前。 “爹也是要出宫回府去?” “是,刚在昭阳殿与陛下议完事。”周珩答,眼角眉梢隐约挂着一抹淡淡的愁色,“你是才从东宫出来?” “儿子才见过太子殿下。”周佳木说,“爹,我这儿有桩很重要的事,要与爹说。” “为父也有一桩很要紧的事,要与你商议。” “那咱们回去再说。” 周珩点头,爷俩便各自上马,匆匆回了忠勇侯府。 周氏父子,也是极有默契的,在回府之后,两人心照不宣的去了周珩的书房。 待丫鬟奉茶退下之后,周珩便先开了口:“佳木,你先前说有事要与爹说,你说吧。” “爹不是也说,有很要紧的事与儿子商议,还是爹先说。” 周珩闻言,也没迟疑,直言道:“为父要与你商议的,是有关佳榕的事。”'' “儿子也是。”周佳木答。 周珩思量着,觉得他与周佳木要说的,大约是同一桩事,于是便接着说:“今日,皇上特意召为父去昭阳殿议事,议的就是太子殿下与你妹妹的婚事。殿下问为父,可愿意与他结成儿女亲家。” “爹是如何回答陛下的?” 周珩闻言,轻叹一声,“佳木,不瞒你说。近来见你妹妹,为与殿下的婚事那样苦闷,为父心里也是犹豫,不知这婚事与佳榕来说,究竟是福还是祸,所以并未立即答应陛下。” “爹是不能答应陛下。”周佳木说,“佳榕不能嫁给殿下,因为殿下心里已经另有他人了。” “你说什么?” “爹,这事说来话长,爹可否听儿子给您细细讲来。” 周珩点头,“你说,为父听着。” 于是,在喝了口茶之后,周佳木便将他所知道的,太子爷与傅遥之间的事,都与周珩讲了。 在听完周佳木的讲述以后,周珩静默了许久,也没说话。 半晌,才叹了口气,“是我糊涂,早该看出来的。遥儿是个好孩子,她值得殿下钟爱。可是佳木你与遥儿是青梅竹马,爹知道你对遥儿的心意。你真的舍得,心甘情愿的舍得将遥儿拱手相让?”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四五章 一物降一物

对傅遥,周佳木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 但他心里却无比清楚,强扭的瓜不甜,这世上的事,总是有舍才有得。 只有他舍了阿遥,阿遥才能得到殿下,才能与自己真心相悦的人相守。 “爹,儿子与阿遥是相识的早,但男女彼此钟情,并不论先来后到。太子殿下待我亲厚,犹如手足兄弟,阿遥也一直视我为兄长。而我也当殿下是知己,当阿遥是妹妹。虽然儿子心里是有些不甘,却乐意成人之美。” “你这孩子倒是难得的豁达。”周珩望着周佳木,眼中少不了有几分惋惜,但更多的是赞许。 他十分欣慰,欣慰他的儿子,是个正直坦荡的君子。 “爹呢?是否会因佳榕无缘太子妃之位,而怨怼殿下。爹,其实殿下他……” “佳木你不必解释,为父知道,殿下并非言而无信之人。情之所钟,也是无法控制的事。为父对殿下并无怨念,反而要感谢殿下的坦诚。倘若殿下只是为拉拢你我父子,并非真心,而是勉为其难的娶了佳榕,为父才会痛心,才要深怨殿下了。” “儿子与爹是一个心思。” 周珩点头,又望着周佳木,颇为郑重的与他说:“佳木,你代为父与殿下说,即便佳榕未能成为太子妃,臣对殿下也是忠心不二。” “有了爹这句话,殿下心中必定安慰。” 只是太子爷那边深感安慰,周珩微蹙的眉头,却未能完全舒展开来。 周佳木不禁问:“爹心中还有何疑虑,不妨与儿子说说。” “为父心中的确是有顾虑。”周珩答,眉头似乎蹙的更紧了,“皇宫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为父舍不得佳榕去犯险,难道就舍得遥儿吗?为父只怕,嫁入皇家,并非是遥儿最好的归宿。” 原来如此,其实周佳木一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并且也都想通了。 “爹您放心,倘若阿遥真能嫁予殿下为妻,在宫里,殿下自然会用心周全阿遥。至于宫外,就需得咱们父子和远哥这些娘家人为阿遥出力。有了强有力的娘家当靠山,任谁敢轻视欺负阿遥。就好比当今的李皇后,背后有李氏家族撑腰一般。” 周珩听了这话以后,却直摇头,“继后李氏,只是李家推在前头的傀儡而已,怎么能与遥儿相提并论。遥儿慧黠明理,最要紧的是,这孩子还有一颗悲悯之心。来日若为后,必定是能辅佐劝导殿下的贤后。” “爹说的极是。” “只是……” “您有话不妨直说。” “只是眼下,殿下与佳榕的婚事既已作罢,便得好好想想,佳榕那边要如何交代。” “不必管我。” 周珩的话音刚落,周佳榕就推门进了屋。 见周佳榕突然闯了进来,周珩与周佳木父子都惊了一跳,倒是周佳榕一脸的泰然自若,扬了扬手中端着的点心碟子说:“我听说爹和哥回来了,便想着端碟点心过来找爹和哥说说话,谁知才走到门口,就你听你们在说阿遥姐姐和太子。” “你都听见了?”周佳木问。 “我不是有意偷听的。”周佳榕答,可见方才周珩与周佳木爷俩的谈话,她是一句没落,全都听见了。 周佳木闻言,便望向周珩,想听听他爹怎么说。 “听见了也好。”周珩说,“佳榕,说说看,你对这事儿是怎么想的。” 得了这话,周佳先狠狠的瞪了周佳木一眼,才说:“哥也真是的,这些事你早该跟我讲明,若哥早告诉我,我也就能早早撇清与殿下之间的干系。听哥说,阿遥姐姐心里那么在意太子殿下,可以想见那日,当姐姐得知要嫁给太子殿下的人是我的时候,心里该有多难受。亏得姐姐还总是为这门婚事安慰我……不行,我得立刻去见阿遥姐姐一面,把爹和哥方才说话的,都告诉姐姐去。”周佳榕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 周佳木见状,赶紧将人给拦了回来,“你若就这么突然跑去,稀里糊涂的说不清楚事情的原委,非吓着你阿遥姐姐不可。” “哥别拦我,我是心疼我阿遥姐姐。这阵子,就为着我与太子殿下的婚事,阿遥姐姐心里不一定多难受呢。如今,阿遥姐姐早一刻知道我不必嫁给太子的事,她心里就早高兴一刻。” 周佳木与周佳榕一样,自然是盼着傅遥能高兴。 但他不光在意傅遥,也在意他亲妹妹佳榕的喜乐,“你只管你阿遥姐姐高兴与否,那你自己呢,你若是不能嫁给殿下,可就做不成太子妃,也当不成皇后了。” 周佳榕闻言,又忍不住白了周佳木一眼,“哥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周佳榕是那种攀附权贵的人吗?凭他什么太子妃,皇后,我才不稀罕呢。” “好!是我周家的女儿。”周珩当即夸了周佳榕一句,原本还紧蹙的眉头,也都舒展开来。 既明白了他爹爹和妹妹的态度,周佳木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跟着打消,“即如此,那我回头就把爹和佳榕的意思,回给殿下。” 周珩点头,“为父也得找个机会,与陛下婉拒了这门婚事。” 见她父兄都有各自的事要办,周佳榕也跟着凑热闹,“那阿遥姐姐那边,就由我去说吧。” “阿遥那边是要有人去说,却不必你说,得殿下亲自去说才好。你这阵子,就不要去国公府了,省得你憋不住,再说漏了什么不好。”周佳木交代说。 一听不许她去国公府,周佳榕哪肯答应,“不成,上回去时,远哥答应,等下回我再去,便给我和阿遥姐姐扎个秋千玩,我还与远哥约好了要一起去城外骑马呢,我哪能不去。” 闻言,周佳木不禁打趣说:“你这小丫头,最近开口闭口都是远哥,待远哥到比待我这个亲哥哥还亲呢。” “哥与远哥不一样。” “哦?怎么不一样?” 周佳榕被周佳木这句话给问住了,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走为上计,“哎呀,不跟哥胡扯了,我可得回去了。”说完,便红着脸,匆匆转身出去了。 周佳木也没多想,笑呵呵的与周珩说:“爹您瞧瞧,像佳榕这样的性子,来日也不知要怎样厉害的妹夫,才能震的住她。” “一物降一物,且看着吧。”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四六章 求个恩赏

皇上才下早朝,刚入昭阳殿坐下,就听首领太监安德祥回禀说:“回陛下,宁安公主一早就侯在殿外,要求见陛下。” 一听是宁安公主求见,皇上半分不见犹豫,“快将人请进来。” 片刻,宁安公主进了殿。 在恭恭敬敬的给皇上行礼问安之后,宁安公主正预备说明自己的来意,谁知皇上却先说:“景春来的正好,父皇正好有东西要给你看,你快上前来。” 宁安公主得了吩咐,立马往前两步。 “你看看这个。” 是圣旨? 宁安公主见此,只犹豫了一瞬,便很爽快的将那道圣旨拿起,摊开来瞧。 “父皇预备给太子赐婚?” “如你所见。”皇上口气温和的说,“朕知道,你与太子姐弟情深,以景春所见,这门婚事如何?” “女儿认为,给沉弟赐婚的事,不宜操之过急。” 闻言,皇上微微皱了一下眉角,“怎么,难不成景春你也轻信流言,认为勇忠侯之女周氏是个刁蛮毒辣之人?” 得此一问,宁安公主当即应道:“忠勇侯正直忠义,是不可多得的贤臣,而忠勇侯之子周佳木,也是文武双全,人才出众,在这一辈的宗室子弟中是拔尖的。有这样的父兄为榜样,那周家小女怎么可能是个蛮横霸道,不通情理的人。女儿想,大约是将门出身的女子,性情直爽,不似一般的世家女子柔弱,所以才会有那样的误传。所以女儿是不信那些流言的。” “那景春也觉得,这个太子妃之位,周氏当得?” 宁安公主心里是觉得周佳榕当得起这个太子妃,且非她不可。 但宁安公主却知道,她沉弟心里,已经另有了心上人。 并且,还对这个女子用情极深。 尽管觉得放弃与忠勇侯府联姻太可惜,但由己及人,宁安公主倒是更愿意成全她沉弟,与自己真正钟爱的女子结为夫妻。 只是听她父皇的口气,仿佛对这门婚事是志在必得,所以她还是得斟酌着小心回话。 “回父皇,女儿相信周氏的人品,只是有些担心太子。父皇知道,沉弟为人桀骜不驯,性子野的很。女儿也明白父皇急着给沉弟定亲,就是想借此督促沉弟收收心。只是若沉弟自个心里不愿意,咱们却硬逼他就范,结果只怕会适得其反。” 宁安公主边说边小心观察,见她父皇并未对她的话,表现出任何反感和不耐,才又接着说:“女儿认为,给沉弟赐婚的事,不如再缓缓。女儿这阵子会找机会好好开导开导沉弟,一定尽力劝的他心甘情愿娶亲才好。到时候,正逢年下,父皇再择个吉日,将这道赐婚的圣旨颁下也不迟。” 皇上听宁安公主说的话很有道理,斟酌了片刻,便松了口:“如此也好,景沉那孩子向来听你的话,景春便替父皇好好劝导劝导你这个弟弟。” “身为长姐,为弟弟尽心,是应该的。但今日,请父皇恕女儿唐突,女儿想问父皇讨个恩赏。” 就为着四年前,不得不送宁安公主下嫁北渊和亲的事,皇上对宁安公主一直心存愧疚。 自打宁安公主被从北渊救回来以后,皇上对这个女儿何止宠爱,简直是百依百顺。 皇上是巴不得宁安公主能问他讨要些什么,以弥补他对这个长女的亏欠。 眼下,一听宁安公主说要讨赏,皇上二话没说,直接答应道:“你要什么,父皇都答应。” 宁安公主闻言,当即跪下,给皇上叩了个头,“女儿请求父皇给女儿赐婚。” “你说什么?” “女儿要再嫁。” …… 凤仪宫中,皇后李氏正坐在绣架前埋头做女红。 正绣的入神,却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抬头望去,正见丹秋一脸焦急的进了殿。 “何事如此慌张?”李皇后问。 “娘娘,大事不好,奴婢听御前的人说,陛下昨日已经命人将给太子爷赐婚的圣旨拟好,择了吉日便要昭告天下了。” “你说什么?”李皇后紧紧捏着手中的绣花针,因用力过猛,针身都快给压弯了,“陛下竟然如此急不可耐的要促成这门婚事。看来咱们陛下,还真不是一般的器重忠勇侯。” “娘娘说,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能怎么办?”李皇后说着,将手上的绣花针一扔,“中秋那夜,你一直在眼前守着,也都看见了。就为着本宫嘀咕了太子的婚事几句,陛下发了多大的火。前儿个,也是你陪本宫去昭阳殿请安的,你是亲眼看见本宫是如何被陛下拒之门外。本宫是一心想完成爹爹的嘱托,阻止那周氏女当上太子妃,但眼下本宫连自身都难道,是想为爹和家族出力也不成了。” “那娘娘的意思是?” “去,快着人将此事报到丞相府。眼下,恐怕就只有爹爹,能有法子阻止这事了。” 丹秋得令,哪敢耽误了要紧事,立马就下去张罗了。 …… 这个时辰,傅遥正在苏芩房里陪着苏芩温书。 尽管苏芩幼时并未正经念过几天书,底子很薄,但人却十分勤勉好学。 那股勤奋劲儿,着实叫人汗颜 傅遥原本觉得苏芩如此用功念书,是件好事。 只是见这丫头,念书念的都有些废寝忘食,也是心疼。 若长此以往,这身子还要不要了。 所以这两日,傅遥只要一得闲,就会到苏芩这儿来陪她念书,或是拉她到园子里逛逛,就是怕苏芩一味的用功,再累伤了身子。 眼见小丫头已经连写了八张大字,傅遥便催着苏芩歇歇,吩咐紫珠端上了茶点。 这厢两人正说笑,就听楚莘进屋回禀说:“姑娘,公子请您去正厅说话。” “哥不是才出去,眼下已经回来了?” “是,刚回来。” “好好的,怎么非要去正厅说话,可知道公子要说什么事?” 楚莘摇头,“奴婢不知,不过听报信人的口气,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 是啊,兄长八成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说,否则也不会把她叫去正厅说话。 傅遥想着,便赶紧起了身,与苏芩嘱咐两句,就与楚莘一道去了前厅。 傅遥到时,傅远已经到了。 而除了傅远以外,许婆婆和杜睿也在。 见这情形,傅遥是既疑惑又好奇,也不知兄长傅远如此,究竟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说。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四七章 婚姻大事

见傅遥来了,傅远忙招呼她,“妹妹来坐。” 傅遥点头,来到傅远身边坐下,见许婆婆和杜睿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仿佛也不知傅远忽然把他们叫到这里,究竟所为何事。 于是,在坐定之后,傅遥就率先问道:“哥这么急着把我和婆婆,还有睿叔叫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得说?” 傅远闻言,淡淡一笑,在扫视众人一遍后才说:“我要成亲了。” 什么?成亲? 听了这话,傅遥等人皆是一惊。 这未免也太突然了! 傅遥眼睛瞪的老大,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傅远。 她哥哥方才是说要成亲吧? 确定她没听错? 大约早已料到众人会是这种反应,傅远自己倒是泰然自若的样子,并未再急着解释什么,似乎是有意留给众人消化的时间。 要么说姜还是老的辣,三个人中,还是许婆婆最先镇定下来,问傅远:“公子莫不是在与婆婆玩笑?” 闻言,傅远立刻敛了脸上的淡笑,一副正经脸对着许婆婆,“婆婆看,我像是拿婚姻大事开玩笑的人吗?” 傅远自然不是这样不知轻重的人。 既然这是真的,那么…… “缔结婚姻何止是大事,简直是天大的事,公子快告诉婆婆,公子要娶的是那家姑娘?姓什么叫什么?今年多大?家里又是做什么的?” 傅远听后,正预备耐心的回答许婆婆提出的这一串问题,谁知许婆婆又自顾自的念叨上了,“公子娶亲,可是咱们府上的大事,一定得办的隆重体面,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这六礼可以一个也不能少。对了,婆婆还得赶紧去找个可靠的媒婆,好好帮着张罗此事。” 尽管傅远说要成亲的事,实在太突然,刚提出来的时候,当真把许婆婆吓了一跳。 但在回神以后,许婆婆心里是相当欢喜。 那股急切劲儿,恨不能明日就将新媳妇迎进门。 只是面对许婆婆的兴致高涨,傅远的神情却没有先前那般轻松,目光隐约有些凝重。 傅遥与傅远是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兄妹,傅远的丁点异样,傅遥都看在眼里。 傅遥猜,这门婚事,必定另有隐情。 至于是什么隐情,傅遥大约已经猜到了。 却只是大约,还不敢确定。 于是,傅遥便开口问傅远:“哥还没回答婆婆,我来日的大嫂究竟是谁呢?” 得了傅遥这一问,傅远忙定了定心神,口气郑重的说:“我要娶的是当朝大公主,宁安公主。” 果然,果然是宁安公主! 从一开始,宁安公主特地命人来给她送水蜜桃时,傅遥心里就存了个疑影,再到后来的中秋节礼,还有在她兄长傅远衣柜中发现的绣了并蒂莲花的香囊。 傅遥就觉得她兄长与宁安公主的交情不一般,却没想到两人竟然已经论及婚嫁。 因为傅遥心中早就有此猜想,所以当傅远说出宁安公主时,她的表现还算镇定。 许婆婆却是真真惊着了,愣了半天才醒过神来,“公子口中的宁安公主,可是公子只身犯险,去北渊救回的那位和亲公主?” “是。”傅远答。 又一次,许婆婆被傅远过于利落的回答给惊住了。 半晌,不见许婆婆再言语,傅远不禁问:“婆婆怎么不说话了?” 许婆婆这才幽幽的叹了口气,“婆婆不是不想说,只是怕婆婆说的话,会不顺公子的耳。” 大概猜到许婆婆会是这种态度,傅远颇为坦然的与许婆婆说:“婆婆有话,但说无妨。” 眼下,许婆婆心中的确是有好些话不吐不快,既然公子叫她说,她便实话实说。 “公子,婆婆知道,身为奴仆不该对主子的事指手画脚,但奴婢是看着公子长大的,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也都是为了公子好。” “我当婆婆是亲祖母,对我婆婆可以无所顾忌,畅所欲言。” 许婆婆闻言,也没再啰嗦,直言说:“公子说的宁安公主,虽然是皇女,金枝玉叶,身份尊贵,但到底是嫁过人的女人。婆婆早就与公子说过,婆婆不求公子来日娶的妻子,家世显赫,只求是个正经人家出身的清白姑娘,可宁安公主她……” “婆婆,我喜欢的只是她这个人,无关她的身份,她的过去,我丁点儿都不在乎。”傅远回道。 许婆婆听傅远口气坚决,还能说什么,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便把脸别去了一边。 显然还是无法认同,傅远要娶宁安公主的事。 傅远见状,也没有要强迫许婆婆立刻接受这事的意思,便又望向傅遥,问:“妹妹觉得呢?” 傅遥原本想与傅远说,只要哥哥觉得好就好。 但事实上,这件事并不那么简单。 既然兄长问她的意思,她就必须得实话实说。 “哥,据我所知,宁安公主曾下嫁北渊和亲,是北渊太子的太子妃。依照传统,出嫁从夫,宁安公主出嫁以后,便算是北渊人了。眼下,宁安公主虽然重归大夏,但北渊太子并未一纸休书,将公主休弃,两人更未和离。按照礼法,宁安公主眼下,还是北渊太子的太子妃,公主归国,也算不得探亲,而是叛逃。” 傅远点头,“阿遥考虑到的事,我与她都已经考虑过了,眼下,她休夫的休书应该已经在北渊太子手中,若阿遥只是为此事忧虑,大可放心。” “不,妹妹忧心的还不止这些。”傅遥望着傅远,又接着说,“眼下,我大夏虽然还在与北渊交战,可谁知道哪日北渊就会求饶投降,要与咱们大夏重修旧好。到了那个时候,宁安公主的身份尴尬,兄长的身份就更尴尬了,妹妹只怕兄长来日会因为这场婚事,惹上许多麻烦。” 傅远点头,并未立刻回应傅遥的话,只道:“阿遥的话,哥哥记着了。”接着,又望向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杜睿,“睿叔呢,对这门婚事怎么看?” 杜睿闻言,犹豫了片刻,才答:“小的觉得,姑娘说的话很有道理,望公子谨慎思量。” “是。”许婆婆也连忙接着这话茬说:“公子别怪婆婆说话直,那宁安公主是当朝大公主,陛下长女,而咱们眼下虽然住在国公府,但世袭的国公爵位,早就被陛下削了。如今,咱们只是寻常的平头百姓,若公子执意要娶宁安公主,只怕那些长舌的会说咱们是有意攀附皇恩。”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四八章 静观其变可好?

傅远似乎一早就料到会是眼前这种局面,所以自始至终都表现的还算镇定。%d7%cf%d3%c4%b8%f3 “阿遥,婆婆和睿叔的意思,我都明白了,这事儿容我再想想,大家都先回去吧。” “公子是该再好好想想这事。”许婆婆说着便起了身,接着就瞅了杜睿一眼,“你过来,干娘有些话要问你。”说完,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杜睿听许婆婆口气不善,一时怔住,便站在原地没动弹。 许婆婆走到门口,见杜睿没跟上,立马瞪了杜睿一眼,“还不快来!” 别看许婆婆人精瘦,个头也不高,但气势却足,这一瞪眼一呼喝,叫杜睿这堂堂七尺壮汉也要抖三抖。 很明显,许婆婆是知道傅远护送宁安公主从北渊回来的这一路上,杜睿也都形影相随。 这是要抓杜睿过去拷问呢。 一边是待他如亲生骨肉的干娘,另一边是待他如亲叔叔的少主,自古忠孝难两全,杜睿也是为难,愣在原地,更不知该不该跟许婆婆走了。 后来还是傅远开口说,睿叔随婆婆去吧,杜睿才迈开脚步,随许婆婆出去。 眼见许婆婆和杜睿都走了,傅遥这才起身上前,与显得有些踌躇的傅远说:“哥,我方才只是把我心中的顾虑坦白与哥说了,并非反对哥的婚事。妹妹也希望,能与哥白头到老的人,是哥真正喜欢的人。” 听了傅遥的话,傅远心中甚感安慰,“好妹妹,哥知道你是最体贴哥心意的。你放心,哥回去,一定会好好考虑妹妹的话。” …… 从正厅回来以后,傅遥心里一直都不大安泰。 她是最了解她兄长傅远脾气的。 尽管兄长说,回去会考虑大家说的话,但今日,兄长既然已经开诚布公的将这件事,拿到台面上与大家说了。 就说明,兄长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其实,傅遥心里一点儿都不讨厌宁安公主,甚至还有点儿欣赏宁安公主。 大约是从前,听太子爷和周佳木讲了不少有关宁安公主的事,傅遥虽然从没见过这位大公主,但心里对她还是颇为景仰的。 倘若抛开那一切的顾虑不去想,她还是非常乐意有位如宁安公主一般性情的大嫂。 只是那些顾虑就摆在眼前,叫人不得不正视,也不得不为此犹豫。 再有,当方才傅远突然宣布要与宁安公主成亲时,傅遥脑中第一个闪过的人,竟然是周佳榕。 傅遥想,佳榕那样思慕远哥,若得知这个消息,心里不一定得多难过。 傅遥忽然想起那日,她偶然得知佳榕即将成为太子妃时的情形。 当时,她整个人就像是被抽空了一般,那种感觉,比心痛还要可怕。 傅遥不敢想,佳榕在得知此事后,会有何种反应,也不愿去想。 但一个人待着,总是容易胡思乱想,于是傅遥便又去了苏芩房里。 尽管傅遥尽量表现的自在安然,却掩饰不住眼角眉梢的愁绪。 苏芩也隐隐察觉到了傅遥的异样,便放下手中的书,问了傅遥一句。 想着苏芩虽然眼下不知,却也迟早要知道这件事,于是便将傅远要与宁安公主成亲的事,都告诉了苏芩。 苏芩听了这事以后,震惊不已,半晌才回过神来,一脸欣喜的与傅遥说:“恭喜姐姐,远公子就要成为当朝驸马了,那姐姐也就跟着成了皇亲国戚,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就如苏芩所言,皇亲国戚的身份是体面。 但傅遥还真不愿攀这门亲戚。 傅遥深知,无论当年她爹爹究竟是因为什么缘故**人所害,但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他们辅国公府树大招风,才把祸事也给招来了。 如今,她与兄长排除万难,好不容易才团聚,她只想静待佳机,替她爹爹翻案。 然后与兄长过平静安逸的生活。 谁愿再卷入那些皇亲贵胄的是非中去。 所以苏芩口中天大的好事,与傅遥而言,却是一桩祸福不明的糊涂事。 …… 听说傅远出门去了,傅遥便在苏芩房里,与苏芩一同用了晚膳才回去。 傅遥一进屋,就见许婆婆坐在里屋的软榻上,一脸的愁眉不展。 “婆婆何时来的?” 许婆婆回神,赶紧招呼傅遥过去坐下。 没等傅遥坐稳,许婆婆就迫不及待的说:“姑娘,婆婆回去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公子与那宁安公主的婚事不妥。但婆婆人微言轻,公子必定不肯听婆婆的,还是得姑娘,好好的去劝劝公子。” 傅遥心里明白,许婆婆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远哥着想。 但婚姻大事,与其他的事不同。 傅遥觉得,这与谁结发成为夫妻,应该是这世上最没法妥协和将就的事儿了。 虽然傅遥对傅远和宁安公主的婚事,也心怀诸多顾虑。 但她绝对不会横加阻挠,去左右她兄长的选择。 而婆婆这边,她也并不想假意应承,“婆婆,我觉得这事儿,还是由得我哥自己拿主意最好。” “若真由得公子自个拿主意,那这事儿岂不是就没了转圜的余地。”许婆婆说着,长叹了一声,才又望着傅遥说,“姑娘,婆婆今儿这一下午,都在琢磨这件事,你也别怪婆婆说话不好听,婆婆就觉得,比起娶宁安公主,还不如叫远哥娶个死了丈夫的寡妇,至少身上不会牵着这么些乱事。姑娘说,一旦咱们大夏与北渊重修旧好,若北渊太子追究起宁安公主再嫁的事,到时候咱们公子又要如何自处。再有,婆婆听你睿叔说,宁安公主还长公子两岁……总之,婆婆就是觉得公子与宁安公主不合适。” 在傅遥看来,宁安公主比她兄长大两岁,这根本就不算问题。 要说最大的问题,还是北渊皇室对此事的态度。 不过,依傅遥对傅远的了解,她兄长,绝对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 她相信,兄长是有办法应对这些事的。 于是,又忙着安抚许婆婆,“婆婆您别急,我哥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我哥处事向来谨慎踏实,是绝对不会以身犯险的,更不会拉上咱们一同犯险。哥既提出要与宁安公主成亲,我想哥一定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才决定的。我相信哥,婆婆也与我一起,稍安勿躁,静观其变可好?”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四九章 独一无二的她

傅远固执,傅遥知道。. 许婆婆同样固执,且不输傅远。 所以傅遥并未指望能在短时之内劝服许婆婆,欣然接受傅远要与宁安公主成亲的事。 但她至少要说服许婆婆,这几日不要为此事,扰了傅远的清净。 毕竟,一个人想静心思考什么事,首先就是要耳根子清净。 在送走了许婆婆之后,傅遥也该安置了。 可大约是跟许婆婆说了好久的话,说精神了,虽然夜已深,但傅遥却了无睡意。 于是便找出白天没看完的书,坐在软榻上翻看起来。 谁知翻来翻去,却总是看不进去。 傅遥寻思着,原本预备叫紫珠陪她出去走走,谁知小丫头已经卧在软榻边上睡着了,还打着鼻鼾,睡的很沉。 如今已是深秋,一早一晚,风还是很凉的,傅遥只怕紫珠这么睡会着凉,便找了条厚毯子给她盖上,便起身要去关窗。 谁知刚走到窗边,就听远处传来一阵模糊的笛音。 这夜深人静的,谁会在府上吹笛子? 傅遥倾耳倾听,听这乐音悠扬清越,十分的婉转悦耳。 却也听出,这声音不太像是笛子发出来的。 若是笛子,音色仿佛要比这个更高也更清脆些。 难道是萧? 也不对,洞箫奏出的乐音低沉,不比这乐声清亮。 傅遥既好奇是谁在深更半夜的吹奏乐器,也好奇此人究竟在吹奏什么乐器,于是便披上件外衣,寻着这乐声,找了过去。 傅遥跟着这乐声,一路往东走。 越走近,这乐声就越清晰,不觉间已站在了宜雨轩的后门。 难道是兄长? 傅遥只怕唐突,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那乐音却嘎然而止。 “谁在那里?” 是傅远的声音。 果然是哥哥,傅遥寻思着,立马应道:“哥,是我。” 片刻,门从里头打开,傅远目光睛朗,一脸歉意的望着傅遥说:“方才拿出这笛子擦拭,便情不自禁的吹奏起来,吵着妹妹安歇了。” “哪有,我本来就睡不着,想出来走走,偶然听见这好听的乐音,就一路寻了过来。哥吹的是笛子?” “是骨笛。”傅远说着,扬了扬手中细长的短笛。 “骨笛?”傅遥问。 傅远笑笑,让开身子,“阿遥进来说话。” 傅遥点头,便与傅远一同进了院子。 傅远也是心细,只怕傅遥坐在石凳上会凉着,特意进屋去取了张厚垫子来,才叫傅遥坐。 “哥说,这是骨笛?”傅遥盯着傅远手中形似笛子的乐器问。 “是,这是用鹫鹰翅骨做的笛子,是大夏与北渊交界处,边民独有的乐器。” “鹫鹰的翅骨?”傅遥觉得新奇,“哥能不能把这骨笛给我看看。” 傅远没犹豫,便将骨笛递到了傅遥手上。 傅遥接过骨笛,立刻仔细端详起来。 因为是用骨头做的笛子,所以这笛子拿在手里,比一般的竹笛和玉笛都要轻很多。 笛子表面瓷白光滑,但做工却略显粗糙。 一看便是信手做来的东西,透着一股古朴和粗犷。 倒是笛尾系的这条绀青色穗子,十分的秀气精致。 怎么看怎么与这骨笛不搭,但细观之下,却又觉得这一粗一细,一刚一柔,出人意料的和谐。 “这穗子是宁安公主所赠吧?” 傅远点头。 “哥是不是经常吹这骨笛给公主听?” “她是爱听这笛子的声音。”傅远答,“我原也有意教她吹过,可她却总是学不好,所以从凉州回来的这一路上,我便常常吹给她听。” 傅遥听了这话,只觉得她兄长憨傻。 宁安公主哪是真的爱听什么骨笛,分明是喜欢会吹骨笛的这个人。 小小骨笛,并不难学,宁安公主之所以总学不会,还不是想听她的心上人,一直吹给她听。 傅遥把玩着手中的骨笛,问傅远:“这骨笛就像人一样,都是独一无二的吧?” 傅远点头,“是,独一无二。” “那宁安公主在哥心里,也是独一无二?” “情之所钟,无可取代。” 傅遥闻言,忍不住偷笑,没想到她兄长说起情话来,也是这样一本正经。 “哥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一个人吹奏骨笛,便是想念公主了?” “有点儿。”傅远答。 什么有点儿,分明是很多,否则皎白的月光,照在这位俊俏公子的脸上,为何会映照出一片绯红。 “哥,给我讲讲你与宁安公主的事吧。” “我与她的事?” “对,我想听。” “我与她的事,说来有些话长。”傅远答。 傅遥笑笑,“即如此,哥就给我讲,哥只身潜入北渊,第一次见宁安公主时的情形吧。” 傅远闻言,却微微摇头,“我与她初见,并不在北渊?” “不在北渊?那是在哪里?” 傅远也没卖关子,十分爽快的讲道:“我与她初见,是在我十二岁那年的重阳节,在皇家马场百骏园中。那日,她穿了一身碧蓝色的衣裳,身骑白马,恍若天人。” 兄长十二岁的那年?那可是七年前的事了。 难为兄长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连公主穿的什么衣裳,骑的什么毛色的马都还记得。 傅遥脸上的笑意更浓,兴致勃勃的追问道:“然后呢?哥对宁安公主,应该不只是惊鸿一瞥而已吧。” 听了这话,傅远明显有些害羞,却强装镇定,继续与傅遥说:“那天,她骑在马上放风筝,马跑的很快,她的风筝也就飞的很高,结果风筝线断了,风筝也挂在了树上。” “然后哥就上树帮公主捡风筝了?” 傅远点头,“她固执要强,起先是不肯用我的。后来她的衣裳被树枝挂破了,鞋子也掉了一只,困在树上下不来,才肯叫我帮她。” 听傅远这么一说,叫傅遥忽然想起了在锦州时,在州牧府别院发生的一桩事。 那天,她与太子爷、佳木,还有芸熙一道去别院赏梅。 她去园中采梅时,被突然出现的太子爷吓了一跳,脚下一滑,便从树上掉了下去。 也是丢了一只鞋。 后来还是太子爷将她抱起举高,她才从树杈上将鞋子取了下来。 这明明是今年初才发生的事,但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恍若隔世。 见傅遥半晌没应声,眼中似乎还泛着几分惆怅,傅远立刻关心道:“阿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傅遥回神,赶紧否认说:“没有。” 傅远迟疑,却没刻意追问,只道:“阿遥,你我是兄妹,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你若有什么心事,可不许瞒哥哥。” “嗯。”傅遥一笑,“哥别顾着说我,再与我说些你与宁安公主的事吧,我想听。”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五零章 与美同游

自从那日,傅远郑重其事的宣布,他要与宁安公主成亲以后。 这两天,傅远那边倒是风平浪静,而许婆婆这边却早已巨浪滔天。 只要一得闲,就会与傅遥念叨傅远这桩婚事。 都说人年纪越大,就越是固执,许婆婆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厉害的人,眼下上了年纪,更是不好劝服。 傅遥已经放弃劝服许婆婆的念头。 所以眼下,不论许婆婆说什么,傅遥就只管听着,绝不顶撞。 中秋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快。 秋高气爽,正是出城游玩的好时节。 眼见佳榕已经好几日没来府上玩了,傅遥心里也是惦记,便想着叫上佳榕,一同去城外骑马散心。 谁知,佳榕那边却婉拒了傅遥的邀约,也没说明理由。 傅遥深感意外,只当佳榕是病了,原本打算立刻去侯府探望一番,却又怕会撞见佳木。 其实,傅遥并非是想躲着周佳木。 只是想着,一见到佳木,两人就难免要提起太子爷。 她这才渐渐平静下来的心,只怕又会变的躁动起来。 她很怕,怕她没有勇气再拒绝与太子爷同游的邀约。 因为思念,早已到了极限。 傅遥觉得,她是真的需要出门散散心了。 即便佳榕不能陪她,她也一定要去。 否则便要憋死了。 只是一个人骑马,也没什么意思,傅遥便预备叫苏芩陪她。 可想着苏芩怕马,傅遥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厢正琢磨着,还有什么人能陪她时,傅远却突然主动提出,想与傅遥一同去城外走走。 兄妹俩一拍即可。 …… 出游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秋日天高云淡,日光也不似夏日那般灼热猛烈,带着一股清透的温柔。 傅远并没带随从,傅遥也没带楚莘,就兄妹两人,带着两匹马,轻装上阵。 因为对城外的路不熟,傅遥只管跟着兄长走。 兄妹俩的马速都不快,一边前行一边说笑,也是轻松惬意。 两人顺着一条颇为僻静的林荫道,一路前行。 虽然已经是秋天,但道旁的树木依旧绿意葱茏。 阳光透过叶隙,映了一地斑驳的树影,一切都是那么静谧美好。 “哥,咱们下来走走吧。”傅遥提议说。 “好。”傅远应道,率先下了马,正要去接傅遥,傅遥却已经麻利的自个下来了。 “哥不必照顾我,虽然在幽州那几年没骑过马,但我的马术,可没生疏。” 傅远笑笑,“我记得在你三岁那年,爹说要教你骑马,娘却说你年纪太小,给拦下了。后来到了你五岁那年,爹又说要教你骑马,娘还是怕你摔着不放心。爹便说,咱们傅家的人天生就会骑马,是摔不着的。然后爹便将你往马背上一抱,你人小鬼大,还真没叫爹失望。” “我还记得那天的事呢,那天爹还送了我一匹小马驹,是匹很漂亮的五花马,我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绣球。后来府上遭了难,家破了,绣球它们也都被带走了。” 傅远闻言,只怪自己不小心,好好的怎么就跟阿遥提起爹和娘了。 “阿遥,哥原是想哄你高兴,谁知却叫你想起了伤心事。” “我没伤心,只是有些想爹娘,想绣球了。”傅遥神色恬淡的说,“我记得爹送绣球给我的时候,绣球才一岁,若她还在,今年也有十一岁了。十一岁放在马的年龄里,还正值壮年。绣球可是一匹很有灵气的马,若它如今有了新主,但愿它的新主,能好好待它。” 傅远点头,“一定的。” 兄妹俩并肩往前走了一阵儿,在一个拐弯之后,傅遥忽然望见在林荫路的尽头,有一间小亭子。 亭子里似乎有人。 傅遥不禁纳闷,在如此偏僻的小亭子里,竟然也会有人停靠歇脚。 不过,她与兄长不也是漫无目的骑马散步过来的。 不对,这哪是漫无目的,分明是…… “哥,亭子里的人是?” “她说想见见未来的小姑子。” 果然! 这么说,此刻在不远处亭子里的人,就是当今大公主宁安公主。 也就是她未来的大嫂了? 想到这儿,傅遥不免有些紧张。 若早知道今日是要出来见宁安公主,她就该特意打扮打扮,至少要穿件更得体的衣裳。 头发也该再梳整齐些,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骑马。 否则,无论她事先打扮的如何光鲜,这一路骑马过来,也都会颠簸的灰头土脸。 傅遥寻思着,赶紧将牵马的缰绳往傅远手里一塞,边往前走边麻利的整理了一下衣冠,“哥,你快看看我,我这样子还成吗?在公主面前不会失礼吧?” “我妹妹最漂亮了。” 闻言,傅遥不禁白了傅远一眼,“哥也真是的,应该早告诉我才对,若哥一早告诉我要见未来嫂子,我也能好好准备准备。” “不必准备,就这样家常的样子最好。” 是啊,既然来日是要做一家人的,是不必太刻意的去迎合准备什么。 她平日里就是这个样子,打扮随意,还爱骑马。 能叫宁安公主看到她最寻常、最真实的样子也不错。 想到这儿,傅遥也就不觉得紧张了。 还隔着老远,宁安公主的贴身侍女冉芳就望见傅氏兄妹正往这边来。 于是,赶忙回身向宁安公主回禀说:“公主,傅公子带着傅姑娘来了。” 宁安公主闻言,原本神情平和的脸上,立刻就浮现出一抹笑意,“走,咱们出去迎一迎”,说着便立刻起身,向亭外走去。 这边,傅远见宁安公主出来了,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步幅之大,步伐之快,傅遥都险些跟不上。 有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女大不中留,依傅遥看,男大就更不中留了。 可见傅远望着远处的宁安公主,双眼闪闪发光,那样欢喜的样子,她心里也跟着高兴。 “怎么样,你未来的嫂子很美吧。”傅远用少有的骄傲口气,与傅遥说。 傅遥放眼望去,细细的端详了远处的宁安公主一番,是觉得公主样貌生的不俗。 却没有他兄长先前说的,给人恍若天人之感。 但情人眼里出西施嘛,傅遥觉得,即便此刻放个倾世的美人到她兄长面前,在兄长眼中,宁安公主也是最美最好的。 就像兄长吹奏骨笛那夜与她说的,情之所钟,无可取代。 那种非卿不可的心情,傅遥不仅明白,还刻骨铭心。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五一章 那年少年

“你来了。”宁安公主望着傅远,凤眼流盼,眼中尽是柔情。 今日,宁安公主身穿一件缥碧色的薄绸衣衫,下衬月白色锈花绫裙子,绾的是寻常发髻。 通身的打扮,既随意又不失庄重。 倒是发间那支赤金点翠的菱花簪,乍一看来并不张扬扎眼,细看之下却相当精致。 簪间的翠色,在阳光的映照下流光溢彩,夺目异常。 傅遥瞧瞧宁安公主,再瞧瞧自己的兄长傅远,真心觉得这两个人般配。 “等了很久吗?”傅远问宁安公主,口气温润平和,就好像今日清透的日光。 “我也是刚到。”宁安公主答,旋即望向了傅远身边的傅遥,“这就是阿遥吧,快过来,叫我看看。” 傅远得了这话,轻轻的在傅遥背后推了一把,“快去吧。” 傅遥便落落大方的往前两步,来到宁安公主这边。 因是初次见面,傅遥原本想给宁安公主恭恭敬敬的行个礼,但宁安公主却是个不拘小节之人,没等傅遥行礼,就挽过傅遥的手,笑盈盈的打量着她说:“眉眼与你哥长的真像,人却比你哥哥秀气太多了。”宁安公主说着,又抬眼望向一旁的傅远,“你这个粗人,怎么会有如此粉雕玉砌的妹妹。” 傅远笑而不语,只是目光温和的望着宁安公主,一副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愿意听的神情。 见宁安公主与傅远说话毫不拘谨,甚至还诸多打趣,就知道两人的感情很好。 傅遥看打量着这俩人,越看就越觉得这两位该是一家人。 “咱们别在这儿傻站着,我命人备了茶点,咱们进去坐着说话。”宁安公主张罗说。 傅远闻言,却没有要跟进亭子的意思,“你们说话,我去附近转转。”显然是想避开,给傅遥和宁安公主单独相处的机会,来增进了解。 宁安公主与傅远颇有默契,当然明白傅远的意思,只道:“别走太远。” “就在这周围。”傅远答,与傅遥和宁安公主笑笑之后,便转身往那绿草如茵处走去。 宁安公主望了傅远的背影一会儿才回神,与傅遥说:“从前总听你哥讲起你,说他家阿遥最乖巧懂事,我早就想见见你了。走,咱们进去坐。”宁安公主说着,就挽着傅遥进了小亭。 一进小亭,就闻到了一阵扑鼻的茶香和果香。 亭内的石桌上,不只摆了应季的瓜果和几碟精致的茶点,还有一盏明炉。 明炉上,茶壶的壶口还氤氲往外冒着热气,茶香幽远,叫人闻之欲醉。 这一看就是用心准备过的。 宁安公主十分随意的找了处石凳坐下,又拉傅遥在她身边坐下,是半分公主的架子都没有。 “先前也忘了问你哥哥,你喜欢喝什么茶,我便想着如今是秋日,按着时令说,喝青茶是最好的,我便亲手烹了一壶罗汉沉香。”宁安公主说着,提起明炉上的小茶壶,亲自给傅遥斟了杯茶,“这种茶自带果香,味道清甜,我想阿遥大约会喜欢。” 在微冷的秋日郊外,能喝上一口香醇的热茶,还有比这更叫人觉得舒服惬意的事吗? 单从这盏明炉和炉上的热茶,傅遥就可看出,宁安公主是个十分细心周到之人。 与傅远从府上一路骑马到这里,傅遥也是又累又渴,也没拘谨,便端起茶碗,尝了口茶。 果然就如宁安公主所言,这茶自带着一股奇异的果香,茶香浓郁幽长,醇爽还有回甘。 只要一口,就知道是好茶。 “阿遥可喜欢这茶?” “这茶醇香甘甜,我很喜欢。”傅遥如实回答。 闻言,宁安公主似乎是松了口气,又笑呵呵的与傅遥说:“听你哥哥说,妹妹平日里最喜欢骑马。” “是。”傅遥点头,自然乐意与宁安公主聊她感兴趣的话题。 “咱们大夏国重武轻文,我从小就学骑马,也爱骑马。”宁安公主说,“不过后来我嫁到北渊,就再没骑过马了。北渊那个地方民风保守,女子地位低下,是不允许骑马的,我这骑术也就跟着荒废了。还是你哥不嫌我笨,又从头教我的。” 听了这话,傅遥心中不免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宁安公主竟然会毫不避讳的谈起她远嫁北渊和亲的事。 可见宁安公主的确是个极其坦率并且豁达的人。 这样性情的女子,怎么能叫人不喜欢。 到此,傅遥也不觉得紧张了,便接着宁安公主的话茬说:“我原本也有五六年没骑过马了,也是才拾起来。” “那回头咱姐俩便可以常常凑在一起切磋马术了。对了,我听你哥说,妹妹马球打的很不错?” “只是还好。”傅遥答,忍不住问宁安公主,“我哥与公主说了好些有关我的事吗?” “那可不。”宁安公主笑笑,又问傅遥,“那你哥哥可有与你说起过我?” “说过。” “他都说我什么了?八成没说什么好话。” 傅遥赶紧摇头,“我哥说的,可都是公主的好话。” “算他有良心。”宁安公主嘀咕了一句,又望着傅遥说,“你哥一定与妹妹说起过,我俩初见的事吧。” 傅遥点头,“说过。” “我就知道他会说。”宁安公主咬了咬牙,摆出一副气恼的模样,实则眼中却满是笑意,“阿遥,你哥是不是与你说,我当时很泼辣凶悍。” “没有,哥说公主恍若天人。” “什么?” 闻言,宁安公主有些哭笑不得,“当日,他潜入关押我的行宫,说要救我带我回母国,我见他空口无凭,不肯信他,不但不肯跟他走,还举剑要杀他,他竟然还觉得我……可知那日,他险些就命丧我的剑下了。” 听了宁安公主的话后,傅遥也是疑惑,兄长与她讲过的初见,可与宁安公主讲的不是一个版本。 “公主,我哥与我讲的初见,与公主讲的不同。” “不同?”宁安公主问,“那你哥是怎么讲的?” 得此一问,傅遥并没急着将傅远与她讲的那个初见,给宁安公主转述一遍,而是反问宁安公主,“公主可记得七年前,重阳节那日,在百骏园中,爬到树上替公主摘风筝的少年。” 宁安公主闻言,当即怔住了,半晌才开口,“是他,竟然是他?” 瞧神情,听口气,显然是记得当年那个少年,但是却没能与如今的傅远对上号。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五二章 想多了

“这个傻子,竟然从未与我提起过。”宁安公主轻声说,眼角眉梢不觉间流露出几分小女儿家的娇羞。 “我哥说,那次初见,就对公主一见倾心了。” 一听这话,宁安公主的脸颊更红,过了好一阵儿才回神,望着傅遥说:“这样想来,我与你哥哥初见的时候,还尚未及笄,就跟妹妹眼前这般大呢。” 宁安公主说着,又挽过傅遥的手,“今日见着妹妹,觉得好生投缘。觉得妹妹就跟我亲妹妹似的。妹妹知道,我没有一母同胞的姊妹,就有一个不是同胞胜似同胞的弟弟。往后,我可就把妹妹,当是我亲妹妹了。” 傅遥知道,宁安公主口中,不是同胞胜似同胞的亲弟弟,指的就是太子爷。 看来,宁安公主与太子爷的姐弟之情,还真不是一般的深。 “今日初见妹妹,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这枚镯子,妹妹便收下吧。”宁安公主说着,便将手上的镯子摘下,待傅遥反应过来,那镯子已经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这是一枚玉色鲜亮且通润的翡翠镯子,一瞧便是价值不菲。 傅遥哪敢随随便便就收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正欲推辞,宁安公主却按住傅遥的手,“这镯子本是一对儿的,咱们姐俩一人一枚戴着,才显得亲近。” 既然宁安公主都这么说了,傅遥也不好再推辞,但来而不往非礼也,她也该送宁安公主一份回礼才是。 只是今日,她只当是与兄长一道出城骑马散心,穿戴很是随意。 发上身上,一件像样的饰物也没带,根本没有什么能回赠给公主的东西。 傅遥思量着,颇为坦率的与宁安公主说:“公主送了我见面礼,我本该回赠公主一份,奈何今日匆忙,等回头我再给公主补上。” “妹妹何须如此客气。”宁安公主说着,目光便落在了傅遥的腰间,“我瞧妹妹身上佩的香囊很是精致,不如就把这个送我当回礼吧。” “这是我佩戴了好久的旧物,怎好把用旧的东西,再赠给公主。” “妹妹这一针一线花费的心思,可比我赠予妹妹的镯子珍贵多了。难不成妹妹是舍不得把这香囊送我?” 傅遥闻言,忙将腰间的香囊解下,递到宁安公主手中,“小小薄礼,还请公主笑纳。” 宁安公主接过香囊,立刻就系在了身上,而后笑盈盈的望着傅遥说:“往后就别公主公主的称呼我了,显得咱俩多生分,妹妹就喊我嫂子吧。” 嫂子? 看来宁安公主真是铁了心要嫁给她大哥了。 傅遥笑笑,也没想那么多,便十分乖巧的喊了宁安公主一声“嫂子”。 宁安公主被傅遥这声嫂子,喊的是心花怒放,高兴的都合不拢嘴,许久才平复下心情,与傅遥说,“对了,我听你哥说,妹妹医术高超,还因为调配出一种剧毒的解药,在凉州大营立过大功。” “回嫂子,我并没正经拜师学过医术,只是儿时随外祖母学的些皮毛而已,若跟真正的郎中比,我只能算是野路子,没准儿还会被那些正统视作旁门左道呢。” “妹妹不必妄自菲薄,只要能治病医好人,管他是正统的,还是野路子呢。”宁安公主说。 宁安公主讲话率直,毫不矫揉,与她说话,傅遥觉得很自在也很舒服。 原本还有那么一丝不安,眼下却半分不觉得了。 “对了,妹妹可懂得烹煮药膳?”宁安公主问。 “略懂些。”傅遥答。 “那就好了。”宁安公主说,“妹妹不知,前几日我那太子弟弟大病了一场,眼下身子虚亏,听说进饭也不香,我便想着做几道药膳给他补补身子。可我自身并不懂得医术,也信不过旁人,若妹妹肯指点,写几道药膳方子给我,就再好不过了。” 宁安公主说太子爷大病了一场? 大病……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竟然一点都没听说。 傅遥心里既紧张又担心,但在宁安公主面前,却不好表现出来。 只得佯装镇定的问:“敢问嫂子一句,殿下是因为什么缘故才生的病,只有知道病因,我才能对症下药。” 闻言,宁安公主立刻答道:“不瞒妹妹,中秋那天,我那太子弟弟夜里出去吹了冷风,回来之后便病倒了,大约是风寒引起的病症。” 中秋? 一听宁安公主说中秋,傅遥便忽然想起中秋那夜,她与兄长从侯府回来时,她曾在巷口望见一个背影很像太子的人。 当时她只觉的是自己思念太甚,眼花看错了。 眼下听了宁安公主的话,难不成她那夜看见的人,还真是太子爷不成。 不会,应该不会。 太子爷并没有赶在中秋夜,跑到国公府的理由。 应该……应该是她想多了。 宁安公主见傅遥半晌没说话,这才又说:“妹妹若是懂,可否帮我写几个滋补的药膳方子。” 傅遥这才醒过神来,望着宁安公主,颇为郑重的说:“若嫂子信的过我,我便每日亲手做一道滋补的药膳,送进宫去。” “怎么好劳烦妹妹亲自动手,妹妹只将方子写给我就好。” “嫂子待我亲厚,身为妹妹,为嫂子出点儿力也是应该的。况且我本就喜欢医药,也喜欢下厨,嫂子不必与我客气。” 宁安公主也不是个婆妈的人,既然傅遥都这么说了,她也就不推辞了。 “那便有劳妹妹了。” …… 宁安公主为人爽朗又很健谈,不光与傅遥讲了许多她与傅远之间的事,还与傅遥讲了她在北渊的一些见闻。 两人相谈甚欢,不觉间已经过了快一个时辰。 一壶茶饮尽,冉芳正预备再添壶新的来,宁安公主却说不必。 “与妹妹坐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腰背有些僵疼,不如妹妹陪我去外头走走,咱姐俩边走边聊。” 傅遥心里有数,宁安公主这哪是坐累了,分明是半天不见,心里惦记她兄长傅远了。 她这做妹妹的,自然要成人之美了。 傅遥便立即起身,“那我陪嫂子走走。” 宁安公主也跟着起了身,亲亲热热的挽过傅遥的手,一同出了小亭。 不出傅遥所料,宁安公主才走出亭子,在四下打量,寻人无果之后,便问冉芳,“驸马呢?” 驸…驸马?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五三章 何止记得

傅遥一怔,宁安公主竟然当着旁人的面,公然称呼她兄长傅远为驸马。. 看来公主,是认定远哥为夫君了。 但傅遥心中却难免迟疑。 宁安公主就那么笃定,皇上会允准这门婚事吗? 一旦皇上因为他们父亲傅正卿罪臣的身份,或是宁安公主曾下嫁北渊和亲的缘故,不允这门婚事,那公主和远哥,又该如何应对。 “奴婢见驸马爷好像是往那边去了。”冉芳扬手一指。 “妹妹,咱们往那边去看看。”宁安公主说着,便挽着傅遥往冉芳所指的方向走去。 可还没等她俩走出去多远,就望见傅远正双手负在身后,脚步轻快的向这边走来,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宁安公主便立刻拉着傅遥迎上前。 此刻,傅遥能明显感觉到宁安公主发自内心的急切与欢喜。 才走到近前,还未站定,宁安公主就问:“去哪儿了?半天都不见你。” 傅远笑笑,正欲答,宁安公主却又打量着傅远说:“瞧瞧,还沾了一身的泥巴,弄的脏兮兮的,小孩儿似的。” 宁安公主这话,明明是在数落傅远,但口气中却透着一股宠溺。 犹如春风拂面一般温柔。 “这个给你。”傅远说着,忽然从身后拿出一大把紫色白色的野花,递到宁安公主眼前,“我见这花开的繁盛好看,猜你大约喜欢,便摘了这些。” “这花是挺好看的。”宁安公主接过花,轻描淡写一句,但欢喜之情,早就溢于言表。 倒不是因为这些野花有多好看,她珍惜的,是这摘花人的心意。 宁安公主摆弄了手中的花几下,又冲傅远说:“你只摘了这些给我,也没想着摘些送给阿遥。”说着,便将手中的花一分为二,递给傅遥一把,“往后嫂子有的,妹妹也有,快拿着。” 傅遥哪是会为一把花与未来嫂子吃醋的人,自然不肯接宁安公主递来的花。 “这是哥哥对嫂子的一片心意,我可不能收。” 见宁安公主与傅遥把花推来推去,一旁的傅远突然发了话,“谁说我没想着阿遥。” 说着便笑嘻嘻的将负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拿到前头,手中攥着一把与送给宁安公主一样的花,“阿遥,拿着。” 傅遥闻言,赶忙将花接了过去。 宁安公主见状,不禁白了傅远一眼,“你呀你,惯会戏弄我。” 傅远冲宁安公主一笑,眼中漾着少有的顽皮。 “哥这花是在哪儿采的?”傅遥问。 “是在那边的山坡上,怎么,是不是有哪里不妥?” “不是,哥大约不知道,哥采的这花唤做紫菀,是可以入药的花,我可喜欢的很呢。” 宁安公主闻言,也来了兴致,“花也能入药?” “是。”傅遥答,“这紫菀是能润肺止咳的良药,还对治疗气喘,虚痨和喉痹有奇效。” “没想到这小花貌不惊人的,还有那么多用处。”宁安公主觉得十分惊奇,却也不忘借此打趣傅远一句,“还是阿遥见识广博,不像你哥傻乎乎的,连自个采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傅远得了这话也没辩驳,只是笑呵呵的望着宁安公主,痴痴的样子,是有些憨傻。 傅遥是个极有眼力界的人,见宁安公主与兄长傅远郎情妾意的样子,便说要去山坡上再采些紫菀回去制药。 傅远和宁安公主哪放心傅遥一个人去,便说要陪她一起。 傅遥机灵,说叫冉芳陪她就好,便拉着冉芳欢欢喜喜的往远处的山坡走去,只留下傅远和宁安公主两个人说话。 “我妹妹很好,很讨人喜欢吧。”傅远望着傅遥走远的背影说。 宁安公主答:“知书达理且灵气逼人,可比你这个傻子强多了。” 傅远闻言,这才收回目光,温和的端详着眼前的宁安公主说:“我们夫妻,有你一个聪明伶俐就好。” “油嘴。”宁安公主嗔怪一句,又立刻正色道,“对了,我还有事问你。” “你说。” “我要问你的是,七年前重阳节,百骏园中的事。” “是阿遥与你说的?”傅远问,“你们俩都凑在一起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说你的坏话呗。”宁安公主答,嘴上不饶人,可望着傅远的目光却异常柔软,温情漫溢。 蓦的,她忽然抬起手,抚上了傅远的脸颊,“到底是留下疤了?索性只是伤在鬓角处。” 傅远一怔,当即抓住宁安公主抚在他耳边鬓角的手,“你记得?” “何止记得。”宁安公主答,“你这伤,是当年为我上树摘风筝时,被树枝刮伤的。唉,都怪当日太匆忙,我没来得及问你的名字。可知后来,我为打听你,花了多少心思。奈何当日,受邀去百骏园的世家公子太多,我即便有心,也没能找到你,当面致谢。” 听了宁安公主的话,傅远难掩激动,“你竟然还记得?” 宁安公主点头,“怎么会忘?我原想着你是世家公子,以后大小宫宴上,没准儿还能再撞见,谁知这一等就是七年。” “就那么想我吗?”傅远问。 闻言,宁安公主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解释说:“你别多想,我只是因为你为我刮伤了脸,心中愧疚,想当面谢你,看看你。” “那就好好看看我。”傅远说着,捧起宁安公主的脸,明明是叫宁安公主看他,自个却一瞬不瞬的盯着宁安公主,黑湛的双眼散发着沉沉的光华。 宁安公主笑笑,也抬手捧起傅远的脸,“不急,一辈子慢慢看。” …… 傅遥是一见了草药就把持不住的人,除了紫菀还一并摘了不少风车草和其他草药。 可以说收获颇丰。 看着眼前这些草药,傅遥难免想起了缀霞山庄。 也不知她离开以后,她种在山庄里的那些草药,有没有人再去打理。 宁安公主见傅遥采了好些草药,只怕傅遥骑马拿不方便,便执意要用她的马车,送傅遥回去。 眼见盛情难却,傅遥便欣然答应了。 马车在国公府门前停稳,眼看着日落西山,已经到了该用晚膳的时辰,傅遥本想邀宁安公主进去,吃顿便饭再走。 宁安公主只道宫中还有些琐事等她处理,等改日一定再来。 在目送载着宁安公主的马车拐出巷子以后,傅远才肯收回目光,接着便转头望向傅遥,颇为认真的问:“阿遥,觉得你未来嫂子如何?”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五四章 当仁不让

得此一问,傅遥十分中肯的回答说:“公主为人亲切爽朗,没什么架子,很好相处。” “她也说,与妹妹相见恨晚,很是投缘。”傅远望着傅遥,目光清朗,带着几分如释重负的笑意,“见你们能相处的如此融洽,我就放心了。” “哥,你就那么在意我的意思?”傅遥问。 “当然,你可是我最亲的妹妹。” “既如此……”傅遥说着,便将怀中的一大捧药草往傅远怀里一塞,“那就劳烦哥将这些搬去我院里吧。” 话毕,便转身率先进了府。 傅远笑笑,半句怨言都没有,便老老实实的跟在傅遥身后,将药草一根不落的搬去了桐芳阁。 晚膳毕,傅遥便忙着整理起她今日采回来的草药。 见这紫菀花长的实在喜人,她便特意挑出些好的,想给苏芩送去。 谁知人还没走出去,许婆婆就来了。 一进屋,许婆婆就把楚莘和紫珠都给支走了,接着便拉傅遥去里屋说话。 这厢,傅遥才刚在软榻上坐稳,就听许婆婆问:“姑娘今儿随公子去见谁了?” 一听许婆婆这么问,傅遥便知婆婆是有备而来。 不过也难怪。 今日她与兄长是乘宁安公主的马车回来的。 门房的人都看见了,许婆婆知道也就不奇怪了。 傅遥也没打算隐瞒,便照实回了许婆婆的话。 “这个远公子啊,也不知道避嫌,还带着姑娘你一同去了。这若是叫有心之人看了去,还不定要在背后怎么嘀咕是非呢。” 傅遥闻言,觉得许婆婆有些大惊小怪了。 若叫婆婆知道,公主已经称呼远哥为驸马了,还不知会惊诧成什么样子呢。 自然,傅遥可不会没事找事,与许婆婆多说这些。 倒是想帮着宁安公主说几句好话。 “婆婆,宁安公主人很好,爽直健谈,人也细心,最要紧的是对我哥好,我哥对公主也是动了真心的。” “能叫咱们公子动心的姑娘,自然差不到哪儿去。但宁安公主可不只是咱们大夏的公主,还曾是北渊的太子妃。倘若公子真娶了公主,谁敢保来日没有后患?”话说到这里,许婆婆幽幽的叹了口气,“姑娘,咱们这小家,可再经不起大的波折了。” 婆婆的担忧,傅遥感同身受。 作为曾亲身经历过抄家,灭族,流放的人,傅遥比谁都不愿再重蹈覆辙。 可是,“婆婆,我哥与宁安公主已经分不开,拆不散了。” 闻言,许婆婆静默良久,才又开口,“罢了,婆婆管不了,随公子的心意吧。” 傅遥心头微震,想来这还是远哥提出要与宁安公主成亲以后,婆婆以第一次松口说软话。 若是远哥听了婆婆这话,心里应该会再少些为难。 不过说到为难的事,傅遥眼下还真有一件,得许婆婆帮着答疑解惑。 “婆婆,我想向你请教一些关于药膳的事。” “药膳?姑娘怎么突然想起来要问这些?” 傅遥不想隐瞒许婆婆,便将太子爷前阵子大病一场,身子虚弱,食欲不振的事与许婆婆说了。 许婆婆为人正直,是个很懂得知恩图报的人,她心里清楚,若无太子爷周全,不光他家姑娘没法从幽州安然回来,只怕他家公子也没有办法顺利请功。 至于她自己,应该也还在江洲老家,守着顾家陵园,成日自怨自艾的为辅国公一家叫屈。 原以为太子爷的恩德,他们这辈子都无以为报,没成想却得了这么个报答的机会。 许婆婆自然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帮衬傅遥。 “若姑娘放心,日后太子殿下的药膳,就交给婆婆来做。” “婆婆,殿下的药膳,我想亲自动手料理。”傅遥说,“只有我处处都亲力亲为,才不辜负宁安公主的嘱托,也才显的更有诚意。” 其实,傅遥说的这些理由,根本就不算理由。 她之所以执意要亲手烹制给太子爷用的药膳,不过是想默默的为那个人,尽点儿心而已。 不必见他,也不必叫他知道。 能在背后,尽她所能的为太子爷做些什么,她就心满意足了。 在这件事上,她当仁不让。 …… 东宫 时近傍晚,窗外暮色低垂,晚霞瑰丽,将天边映的一片殷红。 崔景沉独自坐在窗下,手中握着一卷《庄子》,已经默默的发呆了好久。 他的目光并未落在书页上,也未落在别处,而是落在腕上的那条长命缕上。 他记得那日端午,傅遥亲手帮他系上时,特别交代,这长命缕一定要在端午过后,下第一场雨时剪断,随水漂去。 否则,便会有灾祸降临。 但他并不信邪,不,他是舍不得傅遥的心意,才一直戴着不忍铰断。 尽管这阵子,的确是遇到过不少波折,但好在都化险为夷。 到如今,有些事,已经渐渐的开始柳暗花明。 是时候该去见见傅遥了。 上回傅遥答应,要拿个绣工更好的香包,换那个针脚粗糙的香包的承诺,还没有兑现呢。 所以,他必须得尽快把身子养好,才能去见傅遥。 问她讨要他应得的东西。 “殿下,宁安公主来了。”福安匆匆进屋回禀说。 崔景沉这才回神,“请皇姐进来。” 片刻,宁安公主就进了屋,见崔景沉要起身迎她,赶紧摆手,“沉弟快坐下,看你这病恹恹的样子,站都站不稳。” “皇姐,我已经好多了。” “好什么好,脸色苍白苍白的,跟墙一个色。”宁安公主说着,便上前在崔景沉身侧坐下,“我那日一听说你病了,就想过来看你。可这东宫不比别处,我也不能说来就来,还得去向皇后请旨。沉弟知道,这宫里我最不愿见的就是继后李氏,便忍着没去求她。今儿实在忍不住,便直接去向父皇求了旨,讨了块能叫我自由出入东宫的腰牌。” “父皇对皇姐,当真是百依百顺。” “若真是能百依百顺就好了。”宁安公主轻叹一声,又赶紧望着崔景沉问:“这几日,可有按时好好用膳?” “嗯,每顿都吃的不少。弟弟不傻,也想尽快病愈。” “是吗?”宁安公主又细细的打量了崔景沉几遍,“即便如此,人也瘦了,瞧瞧这脸颊,都瘦的凹下去了。看来,皇姐不出马是不行了。” 宁安公主说着,立马回身,“冉芳,把东西端上来。” 冉芳得了吩咐,赶紧上前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了桌上,而后小心的从里头端出一个汤盅来。 “皇姐,这是?”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五五章 一番心意

“这是淮山党参鹌鹑汤。”宁安公主边说边将汤盅往崔景沉那边推了推,“听说这汤有健脾益胃之功效,专门调理你这食欲不振的毛病。快,趁热把它喝了。” “是药膳?”崔景沉不禁面露难色,“皇姐知道,我最不喜欢药味。” “方才是谁说,由不得自个病着,得尽快把身子养好?眼下,皇姐想帮你一把,你却又不肯了。可不许耍小孩脾气。” 宁安公主说着,便伸手将汤盅的盖子揭开,强行将汤勺塞到了崔景沉手中,“这药膳即便再难喝,也比一般的汤药好喝多了,你放心,这药膳汤不是宫里膳房的人做的,不怕里头掺进去不好的东西,这可是我托高人精心烹制的,是皇姐我的一片心意。” 待汤盅的盖子一掀开,一股浓香就扑鼻而来。 这香气,还真叫人有些食指大动。 崔景沉便听了宁安公主的话,舀了一勺汤送进口中。 原以为药膳药膳,少不了会喝出些药味。 但这汤入口顺滑,出奇的清甜,竟然一点苦药的味道都没有。 崔景沉又接着尝了一口,“皇姐,这汤里是不是加了甘草?” 宁安公主一笑,“你的嘴巴倒是灵,连汤里加了什么都能尝出来。” 崔景沉也顾不上宁安公主这是在调侃他,又急着确认到:“汤里是有甘草吧?” “是。”宁安公主答,“煲汤的人说,这汤里除了淮山和党参,她还依据你的体质,又着意添了几味药材进去,但其中有两味药,有苦涩味。甘草性甘,药性温和,本身就有治疗脾胃气虚,倦怠乏力的功效,她便有意往汤里多加了一味甘草,叫汤能更适口些。” 一说到甘草,崔景沉便想起了傅遥,心绪难免有些微微荡漾。 “皇姐可否告诉我,这药膳是从哪来的,出自哪位高人之手?” 宁安公主答:“你不必知道,只管把它喝了就是。” 闻言,崔景沉立马把汤勺一放,“皇姐不说,我就不喝了。” 宁安公主见状,有些哭笑不得,“说你小孩儿脾气,还真没冤枉你。罢了,皇姐也不瞒你,这汤是你未来姐夫的亲妹妹,亲手做的。” “未来姐夫?” 宁安公主点头,反问一句,“你的耳目向来灵通,难道没听说皇姐我要再嫁的事?” “这样的话,若非皇姐亲口与我说,我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宁安公主听了这话,不禁问:“怎么,沉弟也觉的皇姐是个不安于室,轻浮放浪的女子吗?” “我知道皇姐不是那样的人,也知道只要是皇姐打定主意的事,是不会轻易妥协,更不会被外人左右了心意。” “知我者,沉弟也。”宁安公主有些感慨,却立刻整理了心情,望着崔景沉,信誓旦旦的说,“不瞒沉弟,皇姐我是铁了心要嫁给那个人,而他也是非我不娶,不论宗室那些老迂腐如何反对,也不管父皇是否答应,在我俩心里,我与他早就是夫妻了。” 宁安公主这无论旁人如何反对,都对心爱之人,至死不渝的心意,叫崔景沉很是震撼,也十分动容。 “能叫皇姐如此心动,我未来的姐夫,一定很不凡。” “他是救我出水火的英雄,在我心里,他便是这世间最好最不平凡的男子。” 救皇姐于水火? 难道…… “皇姐要嫁的人,是辅国公家的公子傅远?” “沉弟以为呢?” 崔景沉怔忪了片刻,低头瞧了瞧手边的汤盅,“这么说,这汤是傅家公子的亲妹妹,傅遥煲制的?” “不错。”宁安公主应道,“我听傅远说过,你与阿遥是旧识。当初,阿遥能平安的从幽州回来,全靠沉弟周全。如今阿遥已经快成了我的小姑子,我真要好好谢谢沉弟。” 这个时候,崔景沉满脑子都是傅遥和傅遥亲手为他煲制的药膳汤,哪还听的进去别的话。 又赶忙追问宁安公主,“皇姐为何会托她为我烹煮药膳?” 得此一问,宁安公主便将昨日她去见傅遥的事都与崔景沉说了。 “阿遥知道我挂心你的身子,便说想为我这个未来的嫂子排忧解难,打今儿起,她每日都会亲手煲制一道药膳送进宫。你说这孩子,多乖巧,多招人疼。” “皇姐说每日吗?” 宁安公主只当崔景沉不喜欢吃药膳,才有此一问,便语重心长的劝他说:“皇姐知道你不爱吃带药味的饭食,但阿遥煲制的药膳,不同于一般的药膳。沉弟可不能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和劳力。” “谁说我不愿意吃她做的东西。”崔景沉说着,便埋头吃了起来。 片刻,满满一盅药膳,连肉带汤就被崔景沉吃了个精光。 宁安公主在一旁看傻了眼。 “这药膳有那么好吃吗?” 崔景沉点头。 宁安公主淡淡一笑,忍不住打趣说:“一开始,是谁说最不喜欢药膳的?” 崔景沉答,“她做的不一样,很好吃。” “如此看来,我与阿遥的心思,都算没白费。”宁安公主说。 “皇姐说,她以后每天都会派人送这药膳来?” “是,沉弟一定要赏脸,不要糟蹋了人家的一番好意。” 崔景沉赶忙应了声“是”,心中甚感欣慰,觉得在见不到傅遥的日子里,也总算有些盼头了。 …… 自从接下了给太子爷做药膳的差事后,傅遥心里就再也装不下别的事。 成日里不是想着做药膳,就是正在做药膳。 眼下,虽然有许婆婆这个精通药膳的行家指点,但许婆婆会烹煮的药膳有限,而适用于太子爷体质的药膳方子更不多。 所以眼下,傅遥是厨房,书房的两头跑,尝试着做出各种新鲜又滋补的药膳来。 既然是尝试,那总得有人尝。 于是傅遥便拉着傅远,苏芩和楚莘他们帮着一起尝。 起初,大家都很配合,在尝过之后,都会给出很中肯的评价。 可连着三日,每日都要尝上七八种药膳,任谁也扛不住。 别说傅远见着她就躲,就连一开始最赏脸的杜睿,也不敢再帮傅遥试新的药膳了。 据杜睿自己说,大约是这两日进补的太猛,他夜里鼻子流血,好不容易才止住。 听了这话,傅遥才忽然意识到,她正在犯一个巨大的错误。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五六章 同心同德

傅遥意识到,补身子就像浇花一样,不能急。 要循序渐进,慢慢的调养滋润。 就像浇花的水,若一次性浇的太足,不但不能养护花根,还会适得其反,使花根溃烂。 人的身体也是,倘若一下子补的太猛,对身子也无益处,反而还会伤了身子。 所以,给太子爷补养身子的事,切不能急。 不光要缓缓的来,还要考虑到季节和时令的问题。 傅遥思来想去,决定以三个月为一个周期,就像量体裁衣一样,按着太子爷的喜好和身子状况,结合时令和气候,为太子爷拟定一个独家的滋补方案。 在连着几日,通宵达旦的忙碌之后,傅遥总算将这三个月要做的药膳,写了个大概。 而她接下来要做的,除了完善这些药膳方子,就是试做。 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好的药膳方子是有了,一双善于烹饪的巧手也有了,烧制药膳的原料也不能含糊。 因为东西是要送给太子爷吃的,莫说食材,就连煲制药膳的水,傅遥也是用的山泉水。 所以,在药材的选用上,傅遥更是精益求精。 每一味药材都会亲自挑选,甚至还在屋后开辟了一方土地,自己亲手种起了草药。 为给太子爷补身子,也是尽心尽力。 尽管傅遥这阵子很忙,却并非双耳不闻窗外事。 宁安公主要再嫁的事,已经不觉间在权贵圈子里和坊间传开了。 大夏国民风开放,并不保守,夫妻和离婚,寡妇再嫁的事,也不鲜见。 但宁安公主并非一般的民妇,加之宁安公主的婚事,还关系到大夏与北渊两国的和睦。 所以这两日,宁安公主再嫁的事,已经成了整个京都城街头巷尾,寻常百姓茶余饭后的一大谈资。 既然是闲话,能有几句是中听的? 所以近来,关于宁安公主再嫁的难听话,傅遥这足不出户的都听到不少。 可以想像,傅远每日听到的更多。 但傅远却对眼前的局面,表现的十分坦然,每天依旧笑呵呵的,好像一点都不为此烦恼。 傅遥晓得,她兄长与宁安公主都是性情坚毅之人。 她相信,无论前路有多难,这两个人都不会退却。 就算再高的坎,也能迈过去。 …… 这日午后,傅遥正在小厨房,忙着煲制今日要送去给太子爷吃的药膳。 这厢,她正坐在炉灶前的小凳上,对着炉膛内的火发呆,忽然听见背后响起一阵脚步声,是有人进了厨房。 傅遥一回身,见宁安公主正站在厨房门口,笑盈盈的望着她。 傅遥赶忙起身迎上前,“嫂子来了。” 一听傅遥张口就喊她嫂子,宁安公主难掩欢喜,“好妹妹,嫂子这两日心里总惦记着你,今儿是特意来看看你的。这些日子,你为了药膳的事,费心了。” “嫂子知道,我本就喜欢研究草药,也喜欢烹饪,兴趣所在,我可是乐在其中呢。” 宁安公主望着傅遥,温和的笑了笑,问:“妹妹今儿煲的是什么汤?” “是百合陈皮鲫鱼汤。”傅遥答。 “百合和陈皮?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鲫鱼还能与这两样东西一起熬炖。” “不瞒嫂子,这些滋补的药膳方子,都是我根据殿下的身子和时令,精心拟定的。眼下正值秋日,天干物燥,汤中一味百合,有养阴润肺,清心安神之效。而另一味陈皮,则可理气健脾,祛湿化痰。至于鲫鱼,更是有和中补虚,温胃进食之功效。” 听了傅遥的解释以后,宁安公主不禁面露歉疚:“妹妹为做这些药膳,想必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如今还要委屈妹妹亲自下厨,在这儿烧火,嫂子心里当真过意不去。” “嫂子看我,像是骄矜之人吗?”傅遥笑笑,口气轻快的说,“从前妹妹被发遣在流放地时,做惯了粗活,别说挑水烧火,木柴也是自己劈的。眼前这点儿小事,根本不在话下。” “妹妹也是吃过苦的人。”宁安公主挽着傅遥的手,也是怪心疼的。 “厨房里烟气重,嫂子去前厅稍坐,我一会儿再过去陪嫂子说话。” 宁安公主闻言,却不肯挪步,“妹妹可别把嫂子当是个闻不得油烟味的娇贵人。不瞒妹妹,去年初,咱们大夏与北渊开战以后,嫂子这个敌国公主,就被北渊那起子混帐东西关押在行宫,秘密看管起来。行宫荒僻,缺衣少食的,我身边统共就一个冉芳照应着。所以这挑水砍柴,烧火做饭的事,嫂子都做过。什么油烟味,柴薪味,嫂子闻着不但不觉得熏人刺鼻,还觉得亲切呢。” 傅遥听了宁安公主的话后,心里也是怪难受的,“嫂子在北渊受委屈了。” “再苦,如今不也苦尽甘来了。”宁安公主冲傅遥笑笑,便走到炉灶前蹲下,十分熟练的往灶膛里添了一把柴火。 傅遥也赶紧上前帮忙。 “妹妹不知,我那太子弟弟一贯的嘴刁,就连宫里手艺最好的烧饭姑姑,有时候都伺候不好他。但他却偏爱妹妹的手艺,听说这两日送去他宫里的药膳,他每回都吃的精光。听我那弟弟近身的人讲,许久都没见他们主子有如此好的胃口了。我昨儿也特意去瞧过他,见他气色的确是比前几日要好许多,脸上也长些肉了。” 听宁安公主这么说,傅遥一直悬着的心才略微放下些。 “能为嫂子尽心,我就高兴了。” 闻言,宁安公主却忍不住叹了口气,“妹妹说的不错,妹妹熬煮的药膳虽然是给我那弟弟喝的,但的确是在为我尽心。当年,我那弟弟也是为了我要远嫁北渊和亲的事,与父皇据理力争,不惜在昭阳殿外不吃不喝,跪求了三天三夜才弄伤了自个的身子。是我这当姐姐的无用,连累了他。” “嫂子与太子殿下姐弟情深,太子殿下一心护着嫂子,反过来,倘若太子殿下遇上什么危险,嫂子也会为他不顾一切的。” 傅遥的话,叫宁安公主深感安慰,“是啊,为了我这弟弟,我甘愿赴汤蹈火。就像你哥哥为你,也能奋不顾身。” “能叫我哥奋不顾身的可不止我一个,还有嫂子。” 宁安公主闻言,挽过傅遥的手,轻轻的握了握,“嫂子与你大哥同心同德,日后也一定会加倍爱护妹妹的。” 听了宁安公主的话,傅遥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便忍不住打趣了一句,“这半天不见我哥,嫂子心里就不惦记?” “我想他做什么,我今儿可是特意来瞧妹妹的。”宁安公主脸颊微红,也没看着傅遥说话,分明是口不应心。 傅遥便拉着宁安公主起了身,“这药膳要好,还要些时辰。嫂子今儿是头一回来府上,我带嫂子四处转转可好?” “也好。”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五七章 两道圣旨

傅遥特意吩咐小厨房多烧了几个好菜,预备留宁安公主用了晚膳再走。紫you阁w.ziyouge. 但宁安公主这边,却急着将傅遥煲制的药膳亲自给太子爷送过去,只道来日方长,便告辞了。 可见,是真的心疼太子爷这个弟弟。 晚膳过后,傅遥特地择了一碟葡萄,送去了许婆婆房里。 正见许婆婆在忙着纳鞋底。 “婆婆又在忙着给我哥和睿叔做鞋?” “是啊,想给公子和杜睿做两双冬鞋预备着,别看眼前儿还是秋天,但这天说冷也就冷了,现做一定来不及。” “那我帮婆婆一起做。”傅遥说着,便要上前帮忙。 许婆婆却摆手,“这纳鞋底儿最伤手,哪能叫姑娘做。” “我怕伤手,婆婆就不怕了?婆婆知道,我可不是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人。” “婆婆知道姑娘不是个骄矜的人。”许婆婆答,“可是婆婆就是见不得姑娘操劳,如今婆婆眼还没花,还能做的动这些,等以后婆婆不成了,姑娘再做也不迟。” “什么不成了,婆婆尽会说吓人的话。” 许婆婆笑笑,“好了,婆婆不说,等回头公子和杜睿的冬鞋做完,婆婆再给姑娘缝一双绣鞋,留着过年穿。” “那我就先谢谢婆婆了。”傅遥也跟着笑笑,将她带来的葡萄往许婆婆面前推了推,“婆婆歇歇,吃点葡萄吧。” 许婆婆闻言,便将手上的活放下,打量着碟中个头硕大,形状浑圆饱满的葡萄问:“这是宁安公主今儿送来的吧?” “是,公主是知道婆婆最喜欢吃葡萄,所以才特意送来的。”傅遥答。 “公主哪会为了我一个老婆子特地送葡萄来,分明是知道公子爱吃葡萄,所以才送来的。” “婆婆,是宁安公主亲口说,这葡萄是特地送给您老人家尝鲜的,当时楚莘和紫珠可都在眼前儿守着呢,婆婆若不信,回头可以去问她俩。” 许婆婆听了这话,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这份高兴自然也表露在了脸上。 傅遥便又趁势说道:“宁安公主知道我哥敬重婆婆,今日见了婆婆,公主待婆婆也是亲热恭敬。我看的出,婆婆也并不讨厌公主,否则先前在一起说话时,婆婆也不会自始至终都是笑眯眯的,那份喜欢,可不是装出来的。” 许婆婆闻言,也没掩饰,坦言道:“宁安公主的确是个不错的姑娘,人长的标致,性子爽直,说起话来也敞亮大方。” “既然婆婆能说出公主这么多好处,那么……” 闻言,许婆婆迟疑片刻,才叹了口气说:“罢了,要娶亲的是公子,公子喜欢就好,我老婆子还能说什么。” “婆婆这是赞同我哥和宁安公主的婚事了?”傅遥既欣喜又意外。 顽固如许婆婆,傅遥是真没想到,只一面,宁安公主就把婆婆给打动了。 “光咱们乐意也不成啊。”许婆婆望着傅遥,依旧有些愁眉不展,“公子与宁安公主的婚事究竟能不能成,最终还是得由皇上说了算,倘若皇上那边不答应,公主只怕也不能大大方方的嫁过来。” 的确,若无皇上恩典,不论他们怎么努力的想要促成这门婚事,也都是胡闹。 不过凡事,都要往好处想。 “婆婆莫急,我觉得这事儿能成。” …… 隔日一早,傅遥刚用过早膳,正在后院侍弄草药,就见楚莘匆匆来报,“姑娘,公子叫姑娘去前厅。” “什么事?” “回姑娘,听说是宫里来人了。” “是宁安公主派来的人?” “仿佛不是。” 既然不是宁安公主派来的人,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傅遥不敢耽误了正事,赶紧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衣冠,便与楚莘一同往前厅去。 才进前院,就见府上的丫鬟小厮已经跪了一地。 许婆婆,杜睿和苏芩也跪在当间。 傅远站在最前头,身边是几位面生的公公。 傅远见傅遥来了,忙冲她挥手,“阿遥,快过来。” 傅遥赶紧上前,来到傅远身边站下,见其中一位公公手中捧着一个漆雕盘子,盘上放了一只锦匣,若她没猜错,这里头应该放了一道圣旨。 傅遥记得,上回有人来府上宣读圣旨,还是在六年前。 当时来的,可不止是宣读圣旨的公公,还有禁军数百人。 只待那道圣旨宣读完毕之后,禁军就冲入府中,将她父兄抓走,将她与母亲软禁。 傅遥清楚的记得,爹爹并不是被禁军押走的,而是挺直了腰杆,堂堂正正的自己走出去的。 临走前,爹爹还浅笑着,柔声安慰她,叫她不要害怕。 而她却万万没想到,那一面,便是她此生与爹爹的最后一面。 直到如今,她还记得爹爹离开时那坚毅伟岸的背影。 那个男人,即便早已不在,也永远都是她的大英雄…… 傅远与傅遥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此情此景,傅远只怕傅遥又想起了六年前那场噩梦。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将傅遥拉到身边,轻轻的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抚。 接着又拉着傅遥跪下,“请公公宣读圣旨吧。” 那领头的公公点头,小心的打开漆盘上的锦盒,将圣旨请出,在清了清嗓子之后,便大声宣读起来。 果然,这是一道赐婚的圣旨。 尽管早有预感,兄长与宁安公主的婚事能成,但当她亲耳听到皇上的赐婚圣旨后,傅遥还是掩饰不住地欣喜。 这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踏实。 她庆幸,庆幸这对有情人,终于可以如愿以偿,终成眷属。 在圣旨宣读完毕以后,那公公赶忙道了一声,“恭喜驸马爷。” “有劳公公。”傅远也与那公公客气一句,便要扶傅遥起身。 谁知那公公却说:“驸马爷稍等,这还有一道圣旨。” 还有一道圣旨? 闻言,傅远和傅遥都是一怔。 尽管知道,这道圣旨里写着的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却也猜不到,里头究竟会写着什么。 虽然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但兄妹俩却都表现的十分镇定,又重新跪直了身子,等待聆听这第二道圣旨。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五八章 风生水起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那领头的公公,又抑扬顿挫,字正腔圆的念道。 因为先前那一悲一喜,此刻,傅遥略微有些恍惚,也没十分专注的听这道圣旨,可当宣读圣旨的公公念道,“复辅国公爵位”的时候,傅遥瞬间热泪盈眶。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驸马大喜,姑娘大喜。” 在一片混乱中,傅遥被傅远搀扶起来。 尽管此刻,傅远心中也是激动万分,但面上却依旧保持着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跟与他道喜的宣旨公公说:“多谢公公。” 那宣旨公公一笑,“驸马爷别谢奴才,要谢也该谢陛下,也谢您自个,驸马爷当真是福泽深厚。” “臣铭感陛下天恩。”傅远答,接着又与那宣旨公公说,“公公这一路过来也是辛苦,请进屋吃杯茶,歇歇脚吧。” 那宣旨公公大约也想沾沾辅国公府的喜气,便在杜睿的接引下进屋吃茶去了。 而除了吃茶以外,也少不了会得到一份颇为丰厚的打赏。 在闲杂人等退尽之后,傅远才望着泪光盈盈的傅遥,柔声唤了一句“妹妹”。 “哥……”傅遥勉强应了一声,只怕再多说什么,眼泪就会忍不住滚落下来。 傅远也高兴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因为他与傅遥都清楚,如今陛下肯复辅国公的爵位并叫傅远承袭,不光是为照顾宁安公主夫家门楣。 也是从侧面证实,辅国公当年的确是被冤杀的。 否则,皇上怎么会轻易复一个罪大恶极的反臣的爵位。 傅远与傅遥心中都振奋不已,觉得离替父亲雪冤,又迈进了一大步。 “恭喜驸马,恭喜姐姐。”苏芩赶忙上前道喜。 傅遥这才回神,“妹妹同喜。” 而另一边的许婆婆,早已泪流满面,说老爷夫人在天有灵,必定心中安慰。 还边哭边笑说,宁安公主是个福星,是他们国公府的大福星。 的确,若无宁安公主从中周旋,哪会有眼前这些好事。 对宁安公主,傅遥是满心的感激。 …… 皇上给宁安公主赐婚的圣旨一经颁布,就引起皇宫内外,朝廷上下一片哗然。 众人对这门婚事的态度,几乎一边倒,都是很不看好。 其实,这跟宁安公主要嫁给谁,并没有关系。 而是宁安公主作为和亲公主,又是北渊曾经的太子妃,却毅然归国再嫁的事,简直是前无古人。 所以宁安公主的行为,便被许多人解释为离经叛道,不安于室。 但无论旁人怎么说,宁安公主和傅远两口子都不作理会。 傅遥这个当小姑子的也对那些唱衰的闲话嗤之以鼻。 这日子终究是自己过出来的。 只要一家人和和睦睦,愉快安康,随的外人怎么说,也拦不住他们把日子过的风生水起。 …… 如今,赐婚的圣旨已经颁下,接下来便该选定一个吉日,把婚事给办了。 眼下是八月末,转眼就要到九月了,傅遥原以为兄长与宁安公主的婚事,怎么也得明年春天才能办,谁知傅远和宁安公主的态度却出奇的一致。 未免夜长梦多,这婚事必须在年底前办了,还得尽快办。 但公主出嫁,不同于民女嫁人,成亲的日子可不是亲家坐在一起商议出来的。 而是要由礼部先挑选出几个吉日,接着再由钦天监占卜,才能最终选定。 宁安公主行事果决且雷厉风行,明白告诉礼部和钦天监负责此事的人,她一定要年内完婚。 礼部和钦天监的人都不傻,知道宁安公主如今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哪敢坏了宁安公主的好事,自然要顺水推舟。 于是,在一番拣选之后,傅远与宁安公主的成婚日期,就选在了十月二十八这日。 用两个月的时间去筹办一场婚事,时间虽然有些赶,却也来得及,宁安公主和傅远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 眼见成亲的日子已经敲定,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加紧的筹办婚礼。 而筹办婚礼的事,也不必宁安公主和国公府费心,礼部会将一切都打点妥当。 依照大夏国的传统,公主出嫁,皇上都会赏赐一座公主府给公主和驸马当宅邸。 但宁安公主却说,她是嫁人,又不是招婿入赘,成婚后自然要搬去驸马府上住。 若父皇一定要赏她一座公主府,不如就把那府邸折了现银给她当嫁妆。 宁安公主此举,免不了又在后宫和宗室间激起轩然大波,一时间各种闲言碎语不断。 宁安公主却丁点儿都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 宁安公主能如此深明大义,为傅远着想,为夫家着想,深得许婆婆的欢心。 许婆婆原本就不讨厌宁安公主,眼下更是喜欢的不得了。 …… 虽然婚事有礼部的人全权张罗筹备,但国公府也不能一点也不出力。 婚房总要加紧的收拾出来才行。 眼下,傅远是一家之主,新任的辅国公。 所以傅远成亲以后,便不能再住东院宜雨轩,而是要与公主搬到正院住。 正院是傅远与傅遥的爹娘,生前居住的地方。 这正屋里的每一件家具和摆件,都是他们爹娘生前用过的旧物。 摆设与六年前一模一样,从未改动过。 宁安公主也是体贴傅远心意,说除了婚床要另外准备以外,这屋里的一切都保持原样不改动。 宁安公主如此贤惠又善解人意,实在叫傅远和傅遥兄妹很是感动。 既然正屋的摆设不必做太大的改动,傅遥和许婆婆便想着在小处为宁安公主尽尽心。 比如亲手缝制一套喜被喜帐给小两口添添喜气。 宁安公主哪舍得傅遥和许婆婆费这份心力,叫傅遥和许婆婆只管好生歇着,有关这场婚事大大小小的一切事宜,都交给她和傅远来张罗就好。 许婆婆直夸,宁安公主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贤惠妻子。 虽然宁安公主和傅远那边,都不许傅遥为筹办婚事的事费心。 但傅遥想着,她统共就傅远这么一个兄长,而他兄长这辈子也就成这么一回亲。 她若不出点儿力,心里可过意不去。 傅遥思来想去,便想着绣一对喜庆的枕套,给兄长和公主当是新婚贺礼。 于是这几日,傅遥除了忙活太子爷的药膳以外,余下的心思便全在绣枕套上了。 这日午后,傅遥刚将今日要送给太子爷吃的药膳炖上,正坐在小厨房门口绣枕套,就见紫珠火急火燎的跑过来。 还没站定,就与傅遥说:“姑娘,不好了,侯府的榕姑娘杀人了!”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五九章 人命官司

“你说什么?”傅遥一怔,只当是她听错了。. 正在厨房里看火的楚莘,听见紫珠的话,立刻就跑了出来,“紫珠妹妹是说,榕姑娘杀人了?” 紫珠使劲儿点了点头,“奴婢听说,今日榕姑娘在马场,因为什么事与太仆寺卿家的二姑娘起了争执,在动手打人的时候惊了马,马儿发狂,便把太仆寺卿家的二姑娘给活活踏死了。” “这…这是真的?”傅遥问。 “奴婢不敢胡说。”紫珠答。 傅遥自然知道紫珠不敢拿这么大的事胡说,而她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她不愿相信这事是真的。 楚莘到底是忠勇侯府出来的人,侯府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她都十分关心,更别说眼下府上出了这样的大事。 “姑娘,您说该怎么办?”楚莘一脸焦切的问。 怎么办!怎么办! 的确得尽快想个办法妥善处理此事。 “我哥可知道这事?”傅遥问紫珠。 紫珠点头,“回姑娘,这事儿就是公子身边的长随来告诉的。” 兄长知道就好,比起她,兄长肯定有更多法子和门路,能帮上佳榕。 只是好好的,为什么会忽然发生这样的事? 傅遥心里有数,佳榕的脾气急是急了那么一点,却不是个不知分寸的人。 怎么会公然动手打太仆寺卿家的姑娘。 这实在太不合情理了。 “姑娘,咱们要不要去侯府看看榕姑娘,眼下出了这样的事,榕姑娘心里一定怕急了。”楚莘问,一贯稳重的人,眼见也失了方寸。 是啊,人是当着佳榕的面,惨死在马蹄之下的。 场面之惨烈,可以想见。 此刻,佳榕心里一定很害怕。 但傅遥却不许自己意气用事。 “眼下才出了这么大的事,侯府上是什么情形还未可知,倘若咱们冒然过去,只怕不能帮忙解决问题,保不准还会添乱。楚莘,我知道你担心佳榕,担心侯府,我与你的心情是一样的,但眼下咱们不能轻举妄动,至少要等哥回来,我们兄妹商量以后,再决定如何行事。” 楚莘点头,面露愧色,“是奴婢唐突,奴婢都听姑娘的。” 傅遥闻言,忙挽过楚莘的手,轻轻的握了握,以示安慰。 实则,也是在安慰她自己。 “姑娘知道的,榕姑娘虽然脾气急躁些,但心善,她是绝对不会有意害人的。”楚莘说。 佳榕心思单纯,傅遥怎么会不知道。 可以肯定,此事必定另有隐情。 但眼下却不是该胡思乱想的时候。 “楚莘你放心,侯爷和佳木都是能人,必定有法子证明佳榕的清白。我哥也会尽其所能,护佳榕周全。” …… 得知周佳榕出事的消息以后,傅遥就一直心神不宁。 她从午后一直焦急的等到深夜,傅远才风尘仆仆的从外头回来。 见一向神情静朗的兄长一脸凝重,傅遥便知道情况并不乐观,却还是勉强保持镇定,先倒了碗茶递给傅远。 “哥,今日紫珠来报的含糊,也没说清事情的原委,佳榕到底怎么了?怎么会闹出人命?哥是知道佳榕的,佳榕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出手伤人,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情由。” “今日,佳榕的确有出手伤人,而这其中,也确实有些隐情。”傅远说。 听傅远这么说,那么佳榕动手伤人的事,就不是误传。 傅遥的心,又不由得往下沉了几分。 毕竟,不论有何情由,先动手伤人,总归是不对的。 “哥快跟我讲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情的起因是一枚珊瑚坠子。” “珊瑚坠子?难不成是……” “是。”傅远答,“今日,佳榕与太仆寺卿家的两位姑娘,还有另外几位世家女子,相约去城郊马场赛马。谁知佳榕却无意瞧见,太仆寺卿家二姑娘脖子上戴的项链坠子,与前阵子侯府遗失的侯夫人的旧物一模一样。两人便为这枚珊瑚坠子的来历起了争执,一言不合,便动手撕打起来,之后马匹受惊,就将躲闪不及的那位二姑娘给当场踏死了。” “马匹受惊伤人,这只能算是意外,不能全怪佳榕。” “理是这么个理,但太仆寺卿那边却一口咬定,佳榕是蓄意纵马伤人,才害了他女儿的性命。” 闻言,傅遥迟疑片刻,才幽幽的叹了口气,“太仆寺卿骤然痛失爱女,心中愤恨我能明白。但是哥,你我都清楚,佳榕并非无理取闹,心存恶念之人。我想今日那枚惹事的珊瑚坠子,应该就是侯府遗失的那枚,只是不知这东西,是如何辗转到了那位太仆寺卿家的二姑娘手上。佳榕大约也是太过情急,才会失了方寸。如若能证实那枚珊瑚坠子,的确是侯夫人的旧物,即便不能帮佳榕脱罪,也能证明佳榕并非恶意寻衅滋事。” “阿遥说的不错,只是眼下,那枚珊瑚坠子,已经被衙门的人拿走了。” “衙门的人?这事已经惊动了衙门?那佳榕呢,佳榕也被抓去衙门了?” 见傅遥急了,傅远赶紧答:“那太仆寺卿一得知女儿出事,便立即去衙门告了状。照规矩,衙门的人是要抓佳榕回去审问一番。可周叔叔和佳木怎么能容许那些人把佳榕带走。而衙门的那些人,好歹也对周叔叔有所忌惮,自然不敢把佳榕带去衙门。” 闻言,傅遥才略微松了口气,却又听傅远说:“今儿这一关,算是勉强闯过去了,但是明日,太仆寺卿那边只怕还有的闹呢。早些时候,太仆寺卿已经叫人放话出来,说明日要到陛下面前告御状去。” “告御状?竟然闹到如此严重?”傅遥惊诧不已。 傅远点头,“毕竟是出了人命,还不是一条普通的人命。” 的确,人命关天,自然是天大的事。 可这事,怎么就出的这么突然,还这么蹊跷呢。 而这蹊跷中的蹊跷,便是那枚珊瑚坠子。 或许,眼前的一切,并不只是一场单纯的意外。 “哥,上回侯府失窃的案子,一直都留有疑窦。哥说,侯府失窃一案,会不会与今日之事有什么牵扯。我只怕是有人在背后谋划着,要算计侯府,谋害周叔叔一家。咱们是不是得赶紧把与上回侯府失窃案相关的人都找出来,再好好审问一番?” 傅远闻言,望着傅遥,目光深邃,略带迟疑。 “阿遥,咱们晚了一步。”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六零章 彻头彻尾的阴谋

听了傅远的话,傅遥立刻追问道:“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傅远答:“不瞒妹妹,我之前已经命人去找过牵涉那桩偷窃案的王五,才得知,尚在狱中服役的王五,昨夜突发急病,已经暴毙身亡。.” 突发急病? 是被杀人灭口才对吧。 “那偷窃的徐婆子呢?” “徐婆子连同她女儿和女婿一家都已经不知去向,我已经命人去全力搜寻。” 傅遥闻言,长长的呼了口气,“哥,这是场阴谋。” 傅远点头,“是,这是场彻头彻尾的阴谋。” 傅遥心中愤恨,不禁问:“究竟是谁,如此深的谋算,要害周叔叔一家?” 傅远答:“今日之事,皆由一枚珊瑚坠子引起,眼下佩戴那枚珊瑚坠子的二姑娘已经被马踏死,也是死无对证。如此,只能从痛失爱女的太仆寺卿身上查起了。” 得了这话,傅遥思量了片刻才说:“哥,据我所知,佳榕与太仆寺家的姑娘,并非挚友,只是偶尔会相约骑马。姑娘们之间并无什么仇怨,而侯府与太仆寺卿家应该也无前仇。退一步说,即便两家真的有仇,太仆寺卿恨毒了周叔叔,也万万不会拿自个女儿的性命去报这个仇。” “太仆寺卿与周叔叔即便无仇无怨,也不代表他不会被人利用,给人家当枪使。”傅远眸色深深的望着傅遥说,“妹妹放心,哥已经命人去查这阵子与太仆寺卿来往频繁的人,但愿能从中寻到些蛛丝马迹。” 查,一定要把太仆寺卿的底细摸查清楚。 但摸查这种事,费时又费力,只怕还没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佳榕就被人冤死了。 傅遥心里很不踏实,便问傅远:“哥,就目前的情形来看,佳榕有没有可能全身而退?” 闻言,傅远颇为谨慎的思量了片刻才说:“如今,太仆寺卿那边一口咬定,佳榕是故意纵马伤人,要至他女儿于死地。当时,佳榕对那位二姑娘动粗的时候,有不少人都在眼前看着。倘若佳榕不动手,那马匹也不会受惊,那位二姑娘也不至于惨死马蹄之下。所以眼下,咱们即便能证明佳榕不是有意害人,只怕佳榕也无法彻底的全身而退。” “对了,受惊的马匹!”傅遥眼前一亮,忙与傅远说,“哥,侯府的马匹向来训练有素,绝对不会轻易受惊,即便受惊,应该也只会奔逃,而不会撞人踩人。哥说,佳榕的马匹会不会也被人动了手脚。” “是,佳木今日也与我说过,那匹唤做翻羽的马,是府上最温顺亲人的一匹马,绝对不会无故受惊伤人。佳木也认为,那马或许是被人下了药。只是马匹不同于人,想要证明那马确确实实是被人投了药,几乎不可能。” 不是几乎不可能,而是根本不可能。 才燃起的一丝希望,又瞬间破灭了。 事情似乎已经进入了僵局。 难道真的就找不出一点儿有利于佳榕的证据吗? 若说可能,就只能寄希望于那块珊瑚坠子。 倘若能证明那块珊瑚坠子的确是侯府遗失的那块,那今日佳榕暴怒,出手伤人的事,便能勉强算作是事出有因。 否则,便会被认定为无理取闹,蓄意伤人。 再有,若能从太仆寺卿那边寻到些证据,证明的确是有人蓄意要对侯府不利,对佳榕不利。 即便收集这些证据需要些时日,也不怕。 但怕就怕,派去的人搜寻不到任何有价值的讯息,那么这件披着意外外衣的谋害事件,无疑会彻底毁了佳榕。 “哥,那枚珊瑚坠子放在衙门可安全,不会被人偷偷掉包吧?”傅遥问。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与堂堂忠勇侯为难。一般情况下,那些衙役不敢这么做。但眼下的情形并不寻常,倘若这事与当朝丞相李元徽有关,那么珊瑚坠子会不会被掉包,就没准儿了。” 傅遥听傅远这么说,当即追问道:“哥也认为,这回的事,与李元徽有关?” “是。”傅远毫不犹豫的答,“周叔叔为人耿直正派,向来与人为善,并未听说与谁交恶,更别说结仇。再者说,眼下周叔叔才被陛下提拔了中军大都督,正炙手可热,那些人巴还来不及,怎么敢在这个当口上,谋算着要害周叔叔。放眼整个朝堂,就只有李元徽与周叔叔有些前仇,并且也只有李元徽有这个心力和实力谋算这些。只是我有些不明白,李元徽若要害周叔叔,能用的法子很多。他为何要舍易求难,用如此迂回的方法,处心积虑的害佳榕呢?” 李元徽为何要害佳榕,傅遥想,她或许可以给兄长答疑解惑。 “哥,有件事你大约还不知道。” “什么?” “其实,周叔叔与太子爷之间早有默契,佳榕是殿下选中的未来太子妃。李元徽那老匹夫人心不足,家里出了个李皇后不够,只怕还盼着再出个姓李的太子妃呢。” “还有这样的事?我是真没听说。”傅远答,眸色似乎越发凝重起来。 傅遥闻言,立马解释说:“这事我也是才知道不久,因为事关重大,我不敢跟任何人提起,也没敢与哥说,哥不会怪我吧。” “能对秘密守口如瓶,这是好处,哥怎么会怪你。经妹妹这么一说,我心里也是豁然开朗,倘若这回的事,真是李元徽在背后谋划的,那他的目的便是败坏佳榕的名声,叫佳榕当不成这个太子妃。” “是。”一说到李元徽,傅遥就气的牙痒痒,“李元徽这个老匹夫,当真是心狠手辣。为败坏佳榕的名声,竟然不惜害了那么多条人命。这种作恶多端,禽兽不如的东西,即便将他碎尸万段也不够!” 少见傅遥如此激愤,傅远只怕傅遥为此气伤了身子,赶忙安抚说:“事情尚无定论,妹妹稍安勿躁,哥答应你,一定会想尽办法保全佳榕。” “哥,不光要保全佳榕,最好还能帮佳榕正名。否则身上背着一条人命官司,叫佳榕往后,如何能抬得起头来做人。” “哥答应你,一定会尽力而为。” “对了。”傅遥忽然又想起来一桩事,“妹妹还要劳烦哥再去帮我查个人。” “什么人?”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六二章 铁证如山

“因为有人证,且不止一个,皇上不得不信太仆寺卿的话。”杜睿答,“不过侯爷也不能由得这些奸佞蛊惑陛下,给榕姑娘定罪。于是便与皇上说,榕姑娘之所以与太仆寺卿家的二姑娘发生争执,是因为一枚珊瑚坠子,也详细与皇上讲明府上珊瑚坠子失窃的事,力证榕姑娘伤人是无心之失。只是……” “只是什么?”傅遥连忙追问说。 “只是太仆寺卿那边,不肯承认他家二姑娘佩戴的珊瑚坠子就是侯夫人失窃的旧物。还请求皇上下旨,将暂交衙门保管的珊瑚坠子拿来,要与侯爷当面对峙。” 一听这话,傅遥就知不妙。 那太仆寺卿竟然主动提出,要与侯爷当面对峙,就说明那枚珊瑚坠子必定已经被人掉包。 侯爷怎么可能有胜算。 果不其然,“后来,衙门的人将那枚珊瑚坠子送进宫,经过一番查验,最后证实,那枚珊瑚坠子,确非侯夫人的旧物。” “这局布的紧密,对方是不会给侯爷和佳榕机会翻盘的。”傅遥垂眸,神情不免有些沮丧。 “不瞒姑娘,那太仆寺卿绝对是有备而来,他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可信,还找来了售卖那枚珊瑚坠子的珠宝铺掌柜,还有制作那枚珊瑚坠子的手工工匠,证据充足。” “再充足的证据都是假的。”傅遥说,口气有些沉重,“可他们想置佳榕于死地,却是真的。只怕不多时,就会传来消息,说侯府遗失的那枚珊瑚坠子,又离奇的出现在了侯府某处,到时候,侯爷与佳榕便更是百口莫辩了。” 杜睿闻言,低声应道:“姑娘,侯府遗失的那枚珊瑚坠子,的确才从侯府上找到。” 听了这话,傅遥心头猛地一震。 眼下,已经没有任何词句能形容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能算计人算计到这个份儿上,李元徽果然已经不是人了。 虽说眼前的案子,也并非天衣无缝。 可即便他们能抓住几个疑点,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有利的证据来佐证这个疑点。 倒是太仆寺卿那边,可以说是铁证如山。 “姑娘,还有……” “睿叔说吧。” “据公子派去太仆寺卿府上探查的人说,这阵子丞相李元徽府上的一个门客,来往太仆寺卿府十分频繁。可见太仆寺卿与李丞相的确有勾结。” “狼狈为贱!”傅遥心中忿忿,“你们说,李元徽这个老匹夫究竟害过多少人,伤过多少人命。我真恨不能提刀闯去丞相府,亲手杀了这老匹夫。” “要杀也是奴婢去杀。”楚莘也是满腔的愤恨,“奴婢不怕死,只要姑娘一声令下,奴婢这就去宰了那老东西。” 一听这话,杜睿就急了,“姑娘和小楚姑娘稍安勿躁,切不可乱来。” 傅遥闻言,轻叹一声,“睿叔当我傻?若刺杀李元徽真那么容易,那老匹夫只怕早就死了几百回了。我是不会拿我傅家满门的性命胡来的。” 傅遥的话,也道出了杜睿的心声。 若杀李元徽真那么容易,他早在六年前就杀去丞相府,为辅国公一家报仇了,哪还能由得李元徽那个狗贼活到如今。 “对了睿叔,我托兄长帮我查的那个张嬷嬷可有消息。” 杜睿点头,“昨夜,公子连夜就派人去了那张嬷嬷的住处,可那里早已是人去楼空。人或许已经遇害,但也可能是逃走了。公子那边已经派人继续追查,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几日大家昼夜不停的忙活,也是辛苦了。但睿叔,那张嬷嬷若是没死,就一定要把她给我找出来,即便迟些也没关系,佳榕的名声,可都系在她身上了。除了她,这世上恐怕就再也没人能证明佳榕的清白了。” “杜睿明白,定不负姑娘嘱托。” …… 又是一整日不见,直到深夜,傅遥才等到兄长傅远回来。 一进门,没等傅遥发问,傅远自个就说,依着眼下的情形,对佳榕很是不利。 傅遥心里有数,眼下太仆寺卿那边又是人证,又是物证,几乎可以将佳榕就是蓄意谋害太仆寺卿家二姑娘的罪名坐实。 这何止是不利,简直是没有一点有利之处。 “哥,事到如今,难道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傅遥问。 傅远如实回答说:“李元徽将此案算计的可以说滴水不漏,就眼前的情势看,想帮佳榕彻底洗清罪名,是不可能了,只能是想办法劝陛下对佳榕从轻发落。今日,我与你嫂子和太子殿下都通了气。一旦感觉情况不妙,你嫂子就会与太子殿下一同出面,帮佳榕求情。” “不是佳榕犯下的罪,她为何要认!哥,可知佳榕若糊里糊涂的担下这罪责,便真成了蓄意害人的杀人凶手了。这要她以后还怎么抬的起头来做人?”傅遥简直痛心疾首,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发紧。 傅远何尝没想到这个后果,但眼下,他们的确是无能为力了。 “阿遥,若但凡有丁点儿办法,咱们也不忍心叫佳榕受这份委屈。” 傅遥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在思量了半晌之后,才又开口说:“哥,我想,纵使那太仆寺卿与李元徽之间相互勾结,要害佳榕。但我敢肯定,他家二姑娘的意外枉死,一定在太仆寺卿的计划之外,却在李元徽的计划之中。哥说,咱们有没有可能策反太仆寺卿?” 傅远闻言,斟酌了片刻,才摇了摇头,“阿遥,眼下太仆寺卿与李元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与李元徽反目,对太仆寺卿并没有丁点儿好处。倒是他女儿无辜丢掉的这条性命,没准儿还能帮着太仆寺卿从李元徽那里讨到些好处来。” “龌龊!” 这官场上的一切一切,都叫傅遥觉得无比恶心。 “官场黑暗,见不得光的勾当太多,若为这类的事动气,不值得。” 傅遥无言,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 “对了,佳榕那边说想见你一面,明日一早,哥会送你去侯府。”傅远说。 傅遥点头,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问:“哥,佳榕她还好吗?” “不太好。” 是啊,骤然遇上这么大,又这样委屈的事,佳榕心里能好受才怪。 “我没本事在外头为佳榕奔波出力,就只能动动嘴皮子,来好好宽慰佳榕几句了。” “阿遥放心,哥把佳榕当是亲妹妹,哥向你保证,一定尽我所能,周全佳榕。” 只是亲妹妹吗? 傅遥心中凄凄,可知佳榕却不止把远哥当是兄长而已。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六三章 居安思危

若说昨日,傅遥心里还在为未知的结果忐忑。 那么今日,在得知结果以后,她的心中就只剩下沉重了。 傅遥觉得佳榕和太仆寺卿家的二姑娘都太可怜了。 在毫不自知的情况下,就成了某些人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实在无辜。 而某些人的罪行,又何止这些。 算算,从事发到如今,太仆寺卿家的二姑娘被马踏死,涉案的王五暴毙狱中,张嬷嬷和偷盗的徐婆子一家都下落不明。 很可能都已经被人灭了口。 尽管王五这些人助纣为虐,应该重罚,却也罪不至死。 傅遥不敢想,唐意作为李元徽座下的杀手统领,究竟有没有参与这几次的刺杀行动。 此刻,傅遥心中无比追悔。 她只怪自己那时想的太多,顾虑的也太多。 上回见时,她就该将唐意强留下来才对。 可知唐意手上沾染的鲜血越多,就越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 得知傅遥明日要去侯父探望周佳榕,楚莘主动请求要随傅遥同行。 傅遥当然不会拒绝。 其实,楚莘从前在侯府当差时,从未侍奉过周佳榕。 但楚莘也一直都把周佳榕视作主子,眼下周佳榕骤然出了事,楚莘是真心着急,心里也很不好受。 楚莘说,她嘴笨,最不懂得说话宽慰人,可即便她劝不了榕姑娘什么,只是去看看她也好。 都说患难见真情,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傅遥也是十分珍惜楚莘对佳榕的这份心意。 第二日一早,傅远就亲自将傅遥送到了侯府。 在将人平安送到以后,傅远才安心的去办其他的事。 尽管傅遥到的早,但这个时辰,忠勇侯周珩和周佳木都已经不在府上了。 周珩这么早出门,是为上早朝,而周佳木必定是为了他妹妹周佳榕的事,出门走动去了。 所以前来接引傅遥的是管家老方。 在傅遥的印象中,老方一直都是个很精神的人。 但是今日的老方,却面色灰暗,心事重重的样子。 想必这两日,也是为佳榕的事寝食难安。 因为精神不济,人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见老方都是如此,想来侯爷和佳木一定为佳榕的事更加伤神。 府上骤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主子着急,下人们自然也都是人心惶惶。 傅遥随老方一路往佳榕的住处走,路遇几个下人,无一例外都是低着头来去匆匆。 侯府上下,一片萧条,侯爷刚得封中军大都督时的喜气,早就荡然无存。 古人云,福兮祸之所伏,说得就是要叫人居安思危。 如今想来,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锋芒太露,必定会糟人妒恨,从前的辅国公府是,如今的侯府也是。 傅遥心中哀婉,只盼侯府不要重蹈辅国公府当年的覆辙。 …… 傅遥与老方到时,周佳榕所住的小院大门紧闭。 老方上前,尝试着推了推门,发现门是从里头插起来的,只得敲门。 半晌,才听到院内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接着便响起了小月颇为警惕的询问声。 “是谁?” 老方应道:“快开门,是傅姑娘来看咱们姑娘了。” 片刻,院门就从里头打开了,小月泪眼汪汪的从门内走出来,冲傅遥一拜,“姑娘可来了,我们姑娘这两日,嘴上总是念叨着想见您。” 见小月双眼哭的红肿红肿的,声音嘶哑,形容憔悴。 可以想见,佳榕如今是什么模样。 傅遥也不敢耽搁,赶紧领着楚莘随小月进去了。 因为今日天气不好,天色本就阴沉沉的。 加之周佳榕的寝房内,门窗皆是紧闭,屋内光线昏暗,不免给人一种冷清且压抑的感觉。 傅遥刚走到内室门口,就见周佳榕正抱膝坐在软榻上。 因为人披散着头发,头也埋的很低,傅遥也看不清周佳榕的脸,但可以感觉到,此刻的佳榕很不安,也十分无助。 傅遥赶忙上前,到周佳榕身边坐下,她抬手想帮周佳榕将盖在额前的乱发撩开,谁知她的手才刚触到周佳榕,人就一个激灵,往后躲开了。 “佳榕。”傅遥轻轻唤了她一声。 周佳榕这才回神,缓缓抬起头来,用沙哑并夹着哭腔的声音,唤了一声,“阿遥姐姐。” 傅遥又赶忙往前凑了凑,小心的帮周佳榕将挡住脸的乱发,都别去了耳后,这才看清了周佳榕的脸。 人瘦了,气色也很不好,脸色发青,眼底的乌青尤为浓重,整个人看起来恍恍惚惚的。 傅遥瞧着周佳榕也是心疼,刚伸手要去拉周佳榕的手,人却又往后缩了缩身子。 “阿遥姐姐,我杀人了,姐姐不嫌弃我吗?”周佳榕问,眼中泪光闪烁。 听了这话,傅遥的心狠狠的揪疼了一下,“妹妹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我自然不会听信那些谣言。” “阿遥姐姐,我真不是有意要害孟如兰的……”周佳榕哽咽说。 傅遥想,这孟如兰,应该就是太仆寺卿家二姑娘的名字。 于是赶忙应道:“姐姐知道,妹妹是招人陷害的。” “不,没人要陷害我。”周佳榕边说边摇头,“为什么我爹,我哥,还有姐姐都这么说?人是我打的,翻羽也是因为我才受惊的。若不是我,孟如兰就不会被翻羽踏死……好吓人!姐姐,孟如兰被翻羽踏的血肉模糊,那样子好吓人!” 周佳榕大惊之下,便扑到了傅遥怀中,边抖边说:“姐姐,我这两日只要一闭眼,眼前就是孟如兰的脸,她是要来找我索命的。姐姐我好害怕,我真的没想杀她!” 见周佳榕如此,傅遥心中也是万分痛心,也十分纠结。 佳榕如今才十三岁,又刚亲眼目睹了那样惨烈的事,心中又惊惧又惶恐,在这种时候与她讲大道理,她根本听不进去,只有把话讲的浅显一些,她或许还能听进去。 “佳榕不怕,冤有头,债有主,若那孟如兰真的在天有灵,必定会去找真正谋算着要害死她的人报仇。你既然是无心的,又何必害怕?” “姐姐,我发誓,我绝对不是有心害孟如兰的,我也能发誓,我当日见到孟如兰佩戴的那枚珊瑚坠子,的的确确就是我娘留下的旧物。我有证据!”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六四章 怨念太深

周佳榕望着傅遥,颇为急切的说:“姐姐,我娘的那枚珊瑚坠子上是有记号的。在那枚珊瑚坠子的背面有一条半寸长的裂纹,我哥跟我讲过,那条裂纹是他幼时顽皮,拿娘的坠子来玩时,不当心摔裂的。否则当日,我也不会与孟如兰据理力争,闹到后来……” 话说到这里,周佳榕又忍不住抽泣起来。 傅遥见状,赶紧轻轻的拍了拍周佳榕的背,“好妹妹,我知道你委屈。” “不,姐姐,我不觉得委屈,我就是愧疚。是我不好,连累了我爹和我哥。我也对不住姐姐,姐姐从前劝过我多回,叫我收敛着脾气,不要轻易对人动武,可我却不听。但我最对不住的,还是孟如兰,若不是我,她也不会死了……”周佳榕说着,再也按捺不住,伏在傅遥肩头,失声痛哭起来。 尽管心疼,但傅遥却没劝周佳榕不哭。 眼泪这种东西,是最不能忍,也最不该忍的。 或许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对佳榕反倒有好处。 周佳榕在傅遥怀里大哭,小月就在一边小声哭,就连一向坚毅的楚莘都红了眼眶。 哭了许久,大约是身上没力气了,周佳榕才止住了哭。 “姐姐实话告诉我,远哥心里是不是也讨厌我了?我知道,陛下才给远哥和宁安公主指了婚,府上正是该欢天喜地准备婚事的时候。可眼下,远哥却要为了我的事费心奔波,远哥心里一定怨我。” “远哥怎么会怨你,远哥与我一样,最心疼妹妹。可知远哥不止一次的跟我说,无论如何,都一定会想法子保全妹妹。” 周佳榕闻言,静默了片刻,才轻声说:“我如今背上了人命官司,只怕远哥成亲那日,我是没法亲自过去道贺了。到时候姐姐就代我恭喜远哥和公主吧。” 眼看着佳榕边掉泪边说恭喜,傅遥只觉得心口堵的难受。 “我知道妹妹心里苦,快别说这些了。” “心里苦的又何止我一个,姐姐心里也苦。”周佳榕望着傅遥,眼中依旧泪光潋滟,“姐姐与太子殿下本来才应该是一对,却因为我……” “妹妹何处此言。” 周佳榕答,口气平静而和缓,“我知道姐姐与太子殿下互相钟情,我希望姐姐能与太子殿下在一起。” 傅遥闻言,有些不知所措。 佳榕怎么会知道她钟情太子殿下,又哪来的依据,说太子爷也同样钟情于她。 不过眼下,她也管不上这么多。 毕竟此刻,也不是该说这些的时候。 傅遥便立刻吩咐小月去打了洗脸水来,哄着周佳榕将脸洗了,又亲手给周佳榕梳了头。 “我听小月说,妹妹这两日都没怎么进膳,这不吃东西,身子哪能受的住。就算再不想吃,也要勉强吃点儿。” “姐姐我不饿,就是觉得累。”周佳榕说。 “那妹妹就去躺着睡会儿。” “不,我不敢自己一个人睡,姐姐看着我睡吧。” 傅遥点头,便扶着周佳榕去躺下了。 尽管周佳榕说累,可大约是因为心里太害怕太紧张的缘故,人总是睡不沉。 傅遥也是好不容易才将她哄睡了。 见周佳榕这会儿总算是睡沉了,傅遥便想着趁佳榕睡着的时候,亲自下厨为她做点什么。 听小月说,自从事发到如今,她主子就没正经吃过一口东西。 不思饮食已经有三日了。 这样下去,怎么能行。 傅遥想着,佳榕已经有三日没能好好进食,倘若冒然吃些大鱼大肉,必定不好消化,还是喝粥更妥帖。 但一般的白粥,既寡淡,对身子恢复也无太大帮助。 于是,在确定侯府上有这些食材以后,傅遥便决定亲手为周佳榕煲一锅参茯粥。 粥里除了熬粥要用到的,最基本的粳米以外,还放了人参,茯苓和一点点生姜。 尽管这粥的味道不见得可口,却有益气补虚之效,尤其是佳榕这种胃气不和,不思饮食的人喝了,有很好的滋补效用。 眼看着要等粥好,还要些时辰。 傅遥想着,侯爷与佳木这两日为着佳榕的事劳碌奔波,一定也未能好好吃上一顿饭。 于是便想亲手做一桌菜,慰劳他们二人。 也算是尽她的微薄之力,为佳榕的事出一份力。 …… 东宫 周佳木已经在此等候太子爷多时。 过去,他不论在这儿等候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甚至大半天工夫,也都是从容冷静,泰然自若。 但今日的周佳木却明显有些急躁。 时不时的起身踱步,向门口张望。 福安从旁瞧着,也跟着心急,却也不忘开解周佳木几句。 “公子宽心,今日殿下与大公主一道去陛下面前为榕姑娘求情,想咱们陛下向来疼惜我们主子,也十分宠信大公主,有两位主子同时出面说请,陛下必定不会深责榕姑娘的。” 周佳木闻言,却松不下这口气,“由殿下和大公主出面,或许是能说动陛下对佳榕从轻发落,可怕就怕那边也会挑拨群臣和宗室贵亲,向陛下进谗言。若真是那样,可就麻烦了。” 这厢,周佳木与福安正焦灼,就见太子爷回来了。 两人赶忙迎了出去。 见崔景沉的面色还算平和,便知结果应该不算太坏。 这厢,崔景沉才进屋坐定,没等周佳木发问,就先说:“父皇松口了。” 周佳木闻言,明显松了口气,却不敢高兴的太早,“敢问殿下,陛下究竟打算如何处置佳榕?” 崔景沉答:“父皇念佳榕年纪尚幼,不忍处以刑罚,命佳榕将《女训》抄写百遍,以示警醒。再有,五日后便是太仆寺卿孟启次女孟如兰出殡的日子,父皇的意思是叫令妹去孟家给孟如兰磕个头上炷香。” 在周佳木看来,别说抄写《女训》百遍,即便叫佳榕抄千遍万遍也无妨。 可是去给孟家给孟如兰磕头上香的事,恐怕…… “殿下,太仆寺卿一家人对我妹妹怨念太深,恐怕佳榕那日过去,会遭孟家人的刁难侮辱。依佳榕的性子,我只怕会再横生事端,可否由我代佳榕走这一趟。” 崔景沉闻言,目光沉敛的望着周佳木说:“这回的事,说到底也是因我而起,若非令妹要被选为我的太子妃,也不会遭人陷害,含冤莫白。这次不必你去,五日后,我会亲自护送令妹去孟府走一趟。”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六五章 挖他祖坟

“这怎么使得。”周佳木立刻阻止说,“殿下万不能为佳榕出这个头。” “令妹被冤之事,我难辞其咎,对你对忠勇侯,我都深感愧疚。”崔景沉说,口气低沉,透着深深的自责之意。 周佳木闻言,忙与崔景沉躬身一礼,“殿下这么说,到叫我和我爹无地自容了。昨日,我爹还与我说,倘若我们父子平日里就对我那妹妹严加管教,我妹妹眼下也不会惹出这么大的祸。就算奸人再有心要算计她,若我妹妹是个生性和婉的人,也不会叫那奸人轻易得逞。这回的事,就当给我妹妹个教训。我想,经了这回的事以后,那丫头必定会学本份些。” 周佳木虽然口口声声说,就当领了个教训。 但这个教训的代价,未免也太过惨痛了。 这毁的可是一个姑娘家的名声。 如今,佳榕身上背着一条人命,别说是被选做太子妃,只怕连寻常人家,也不敢娶这样的媳妇回去。 这个所谓的教训,几乎已经毁了周佳榕的一生。 周佳木就周佳榕这么一个妹妹,向来宠她疼她。 如今周佳榕突遭横祸,周佳木虽然面上并未表露太多,但心早就痛到滴血。 而崔景沉也不是个逆来顺受之人,害他不行,害他身边的人就更不行了。 “佳木你放心,令妹佳榕的委屈不会白受。虽然眼下,我还没有能彻底扳倒李元徽那只老狐狸的把握,却也不能任由他置身事外,逍遥得意。是时候叫他尝些苦头了。” 一听这话,周佳木立刻应道:“殿下有何指示。” “既然他李元徽想断了咱们的生路,咱们就彻底毁了他一家的安宁,我要挖他祖坟。”崔景沉说,幽如深潭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殿下的意思是?” “去年,我得到密报,说李元徽那老狐狸在老家鄞州大修李氏陵园,还听说那新修的李氏陵园无论从占地还是规格,都堪比亲王的陵寝。不止如此,那李元徽胆大妄为,因为怕自家陵园的风水被破坏,竟然还迫使正在鄞州界内修建的南北大运河改道。我算着,李氏陵园从去年开始修,到如今应该已经修的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帮着李家人松松土了。” 周佳木听了这话,心中愤愤,“我只知李元徽在老家大兴土木,重修李氏陵园,却不知他竟然大胆到敢私自修改大运河的河道。这奸臣不守为臣之道,擅作威福,不止犯了僭越之罪,还对陛下,对宗亲大不敬。按大夏国律,此等佞臣,罪不容诛!” “李元徽这半生犯下的罪孽,早已是罄竹难书,即便凌迟也是便宜了他。只是以李元徽眼下在朝中的权势,就连我父皇也不好轻易动他。不过这回的事,即便李元徽不出来担,李家也总要推出个人来顶。”话说到这里,崔景沉的目光忽然变的有几分玩味,“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说李元徽那个老狐狸究竟是会推长子李荣出来,还是次子李勋出来。” 闻言,周佳木迟疑了片刻,才说:“殿下,李元徽为人阴险狡诈,这样杀头的罪名,他是万万不会叫自个的儿子出来顶的,只怕会一并赖到李氏宗族的某个人身上。” “李元徽自然想赖掉此事,担这回,他怕是想赖也赖不掉了。”崔景沉口气笃定的说。 “殿下何出此言?” “凭我对我父皇的了解。”崔景沉答,“自从六年前辅国公被杀,忠勇侯辞官归隐以后,朝堂上就再也没有能压制住李元徽的人。这些年来,李元徽明里暗里笼络了不少朝臣为他所用,以至于眼下,他只要一提出什么政见,无论对错,也不论可行与否,都是一呼百应。 丞相作为百官之守,群臣以他马首是瞻本也无可厚非,但近些年,就连父皇也觉得李元徽作为丞相,也太位高权重了些,本就有意想要削弱李元徽的相权,而重新重用你父亲忠勇侯,就是父皇的一步重棋。我身为父皇的儿子,大夏的太子,自然要与父皇同心同德。眼下,将李元徽大修李氏陵园的事揭发出来,不光是为出气,也是顺水推舟,给父皇一个打压李元徽的理由。我想,父皇一定会好好利用这次契机,大伤李家元气。” “殿下思虑深远,臣下望尘莫及。”周佳木听完这话,立刻冲崔景沉拱手行了一礼。 “你我亲如手足,李元徽那奸贼伤你父亲和妹妹,便是伤我,我绝不容他。”崔景沉说着,目光一闪,“工部侍郎季伦能用了。” “臣下明白,立刻就去安排。臣下在此,代爹和妹妹,谢殿下恩典。” 崔景沉摆手,“你我之间,不必讲这些虚礼。其实,若李元徽不频繁挑衅,我还能与他相安无事几年。但眼下,他竟然敢动我身边的人。你看着吧,这还只是个开始而已,我不止要挖他祖坟,还要他死无葬身之地。至于五日后,孟家次女出殡的事,我会出面陪令妹一同前往,保证无人敢欺辱于她。” “殿下,眼下可不是你与李元徽正面交恶的时候,你还是不要出面参与此事。五日后,我会护送佳榕过去,我想孟家人大约会顾忌我是殿下身边的人,不会太为难我俩。所以殿下不必太挂心此事。” “不成,你一家为我鞠躬尽瘁,令妹又因我被害,我怎么能不出面保她。” “殿下如今是在卧薪尝胆,臣等愿意陪殿下一起卧薪尝胆,只等大厦倾颓的那日。且不止殿下与我在等,阿遥也在等。” 一听周佳木说起傅遥,崔景沉略带杀气的眼光蓦的就柔软下来。 “我听皇姐说,傅遥今日会到府上探望令妹。” “是,殿下要不要随我去府上见见她。” 这阵子,崔景沉无时无刻都惦念着傅遥,如今得了机会,他自然想见傅遥一面。 只是眼下这情形…… “我还是不见她为好。”崔景沉犹豫了半晌才说,“李元徽一直为他孙女觊觎着太子妃之位,父皇尚未将令妹指婚与我,就已经惨遭李元徽毒手。这个老狐狸,为争权夺利已经丧心病狂了。眼下,父皇刚复了傅家辅国公的爵位,又刚给皇姐与新任辅国公傅远赐了婚,我若再与傅遥走的太近,只怕会给她和辅国公府招来祸患。谁能料到,李元徽那老匹夫会再想什么刁钻的招数,去祸害傅遥和傅家人。” 周佳木闻言,觉得太子爷与傅遥暂时不见也好。 毕竟,辅国公府因为宁安公主的缘故,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若是太子爷再公然与辅国公府的人来往过密,才从六年前那起冤案中缓过劲儿来的傅氏兄妹,只怕又要惨遭横祸。 “既然殿下暂时不便见她,可有话叫我代为转达。” “没有。”崔景沉答,“有些话,我必须要当面,亲口与她说才行。”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六六章 怎会吃亏

周佳木回来的时候,傅遥正在厨房忙活。. 见状,周佳木自然要责怪下人,怎么能叫傅遥干这种粗活。 傅遥赶忙解释说,府上的食材都是现成的,而她烧的这几个菜也并不麻烦。 再说,依她的脾气,若她想做什么,任谁能拦的住? 周佳木闻言,也就没再为难那些下人。 “佳榕正睡着,我方才回去看了一眼,见她睡的还挺沉的。”傅遥说。 周佳木应道,“出事这两天,佳榕几乎都没合过眼,这一睡,应该会睡久一些。” 傅遥点头,回身掀开锅盖,拿起灶台上的汤勺,轻轻的搅了几下锅中的汤,“等这锅山菌汤出锅,菜就齐了,你得吃点儿。可不准说你不饿,你只当赏个脸,别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意。” “好。”周佳木答应说,接着又问傅遥,“我今日入宫见了殿下,你就不问问我,殿下都与我说了什么?” 傅遥得了这话,偏头望着周佳木回道:“你先吃了饭再说,否则你说我也不听。” 闻言,周佳木微微勾了勾唇角。 心想,在这种时候,也就只有傅遥还能逗他笑笑了。 待山菌汤出锅以后,傅遥便亲手将她做的膳食,都摆上了桌。 老鸭蒸山药,木耳笋片,黄鱼烧豆腐,再加一碗山菌汤。 既清淡又滋补。 而周佳木也很赏脸,吃了不少。 傅遥也不知是因为周佳木连着几日没好好吃饭,确实饿了的缘故,还是因为她烧的饭的确可口。 总之,能看着周佳木多吃几口饭,她心里十分欣慰。 饭毕,周佳木有些话想与傅遥说。 傅遥怕周佳榕若醒了,找不到她会慌神,于是便与周佳木一道去了周佳榕卧房一侧的耳房里说话。 才坐下,周佳木就与傅遥说:“五日后,是太仆寺卿孟启次女孟如兰出殡的日子,陛下的意思是,叫佳榕前去祭拜一番,以尽哀思。如此,便可对佳榕从轻发落。只是,孟家人如今恨佳榕入骨,佳榕此番前去,必定会遭那家人的刁难。那丫头怎么受的了……” 话说到这里,一贯豁达的周佳木,都忍不住叹了口气,“五日后,我会陪佳榕一道过去,想来爹也会同去。” 傅遥听了这话,当即应道:“你只说佳榕受不了这份屈辱,你与周叔叔就能受的了?我觉得这事,不好由你与周叔叔出面,你若信得过我,五日后就由我陪佳榕一道过去。” “怎么能叫你去。”周佳木断然否决。 “有什么不行?从亲疏上讲,我可是佳榕的义姐,我当然有资格为她出这个头。再者说,我眼下是新任辅国公的亲妹妹,当今大公主的小姑子,量孟家人也不敢对我太不客气。最重要的是,孟二姑娘之死,太仆寺卿这个当爹的也责无旁贷,他的心难道就不虚吗?心虚之人,即便做派再强硬,也都是装出来的,我可不怕他。” 尽管觉得傅遥这些话,说的都很有道理,但周佳木的态度依旧是,“阿遥,我绝不能将你牵扯进这些是非中。” “你这样说,便是存心与我生分了。”傅遥望着周佳木,目光清婉,“当初我以罪奴的身份回到京都,你与周叔叔冒着杀头的危险护我周全,心里可曾想过怕我连累了你们。我如今只是陪佳榕去壮壮胆而已,有什么要紧?罢了,我不论你答不答应,这一趟,我是陪佳榕走定了。” 周佳木晓得傅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凭他,压根劝不住傅遥,于是只好说:“这事儿总要等我爹回来,再叫上远哥,一同商议过才好。” 闻言,傅遥斩钉截铁的答:“我的意思就是远哥的意思,至于周叔叔那边,即便不许我去,我也一定会去。” “阿遥……”周佳木迟疑,想事到如今,傅遥的心意只怕难以转圜,于是只好顺着她的意思说,“那五日后,我便陪你和佳榕一道去,若一旦有什么不好,我还能照应你俩。” “不行,若那日咱们一堆人气势汹汹的去了,哪里能表现出咱们真心为孟二姑娘哀悼的诚意,且不止表现不出诚意,恐怕还会落人话柄。而倘若那天,就我与佳榕两个姑娘去,孟家人若有意为难我俩,便是他们家理亏了。” 周佳木思量着傅遥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却担心到头来话柄是没落在孟家人手里,但阿遥和佳榕却会受孟家人欺负,“我觉得这事儿,还是有些不妥,容我回头再与爹和远哥商议商议,再做定夺。” “不妥?哪里不妥?”傅遥问,“难不成你是怕我没本事,不能护佳榕周全?” “我怎么会信不过你。”周佳木立刻应道。 “那你还犹豫什么?我傅遥,是会轻易吃亏的人吗?” 这厢,傅遥与周佳木正说着话,就听楚莘来报,说周佳榕醒了。 傅遥便赶紧与周佳木一道去了正屋。 才走到床前,就望见周佳榕一脸的泪眼朦胧。 “我方才醒来,见姐姐不在,还以为姐姐已经走了。”周佳榕边掉泪,边往傅遥身上靠,“姐姐,你可别走,没你陪着,我害怕。” 傅遥见周佳榕如此,哪能不心疼,立刻与周佳木说:“劳烦去通知我兄长一声,说我要在府上陪佳榕住几日。” 周佳木听了这话,却有些犹豫,只觉得这样劳烦傅遥不好。 傅遥自然看出了周佳木眼中的犹豫,立刻催促说,“还不快去。” 周佳木这才松口应了个“好”字,又问:“那件事?” “先缓缓再说吧。”傅遥答。 周佳木点头,又柔声安抚了周佳榕几句,便转身往外走。 “佳榕,姐姐才亲手给你熬了参茯粥,你尝几口可好?” 周佳木正好走到门口,转身见傅遥从小月手中接过粥碗,耐心且小心的喂周佳榕吃着粥。 心里暖融融的,无比庆幸,索性是有阿遥在。 …… 傍晚时分,傅远来了侯府,还一并给傅遥捎来一个包袱,包袱里都是许婆婆帮傅遥收拾的换衣衣物和平日里会贴身用到的东西。 而除此之外,还有几样颇为精致的吃食,是特意送给佳榕的。 这些都是佳榕去府上做客时,夸过好吃的东西。 足见许婆婆也是很关心佳榕的。 既见着傅远,傅遥自然要与兄长说,孟二姑娘出殡那天,她要陪佳榕一同过去祭奠的事。 傅远最心疼傅遥,容不得这宝贝妹妹受丁点儿委屈,原先也是相当犹豫,却架不住傅遥坚持,便答应了。 不过有一点,必须要叫杜睿带人贴身保护,一旦发生什么事,也能有个照应。 人心难测,傅遥也怕李元徽那边为永绝后患,会借此次机会对佳榕不利,当然不会拒绝兄长的安排。 只是他们这边一切都打点妥帖了,佳榕那边呢?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六七章 一场硬仗

如今的佳榕是闻“孟”色变,若与她说,孟二姑娘出殡那天,叫她前去吊唁,她恐怕不会答应。%d7%cf%d3%c4%b8%f3 但五日之期就在眼前,这事必须得与佳榕提,还得尽快提。 于是,经周氏父子与傅氏兄妹一番商议过后,还是觉得由傅遥与佳榕说这事最好。 傅遥临危受命,用她认为最和缓的方式,与周佳榕提出了这件事。 谁知周佳榕听后,还是吓的当即哭闹起来。 傅遥与楚莘一同劝了好久,人才勉强止住了哭。 傅遥本就心肠软,尤其是对周佳榕。 实在不忍心再与周佳榕提孟二姑娘出殡的事。 即便陛下那边没法交代又如何,总不能为此把佳榕逼出来个好歹。 傅遥原本已经打算就此作罢,可转念一想,若佳榕一味的逃避,不肯面对孟二姑娘的事,只怕永远都去不了心魔。 于是,在再三犹豫之后,傅遥又尝试着去劝说周佳榕。 然而这回,周佳榕却没像先前那般极力哭闹,只是边默默的掉泪,边说害怕。 瞧着周佳榕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傅遥便没再逼她,只是在孟家次女出殡的前一日,又问了一遍周佳榕去还是不去。 而周佳榕却没给她个确实的回答,只是说累了,老早就裹着被子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起来,周佳榕就唤小月给她准备素服。 一听周佳榕要素服,便知她这是决定要去孟府,送孟二姑娘最后一程。 对周佳榕的决定,傅遥十分欣慰。 但眼下,却不是她能松口气的时候。 因为接下来的,才是真正的硬仗。 如何表现出他们祭奠孟二姑娘的诚意,同时又要保证佳榕不被中伤侮辱,傅遥觉得自己当真是责任重大。 得知佳榕决定前去祭拜孟二姑娘,忠勇侯周珩也深感欣慰,在好生嘱咐了一番之后,亲自将周佳榕和傅遥送上了马车。 周佳木原本是要亲自护送傅遥和周佳榕去孟府的,但傅遥却怕周佳木去会不方便,执意不要他送。 周佳木也没坚持,便交代长随周显跟去照应,楚莘和小月也一同随行帮衬。 而除此之外,杜睿奉傅远之命,一早就带着一队人马,在忠勇侯府待命,一路护送傅遥和周佳榕的马车前往孟家。 马车上,傅遥能明显感觉到佳榕很紧张。 想来,一个人在极度忐忑的时候,无论你与他说什么话,他恐怕都听不进去。 于是,傅遥也没多言,只是紧紧的握着周佳榕的手,给她安抚。 在距离孟府足足还有两条街的时候,就能听到响亮的哀乐声,可见孟二姑娘这场丧事办的是相当隆重。 想来,孟二姑娘不过是一个从三品官员家的次女,这治丧的规格,未免也过于隆重了。 孟府如此声势浩大的去筹办一个次女的丧事。 究竟是爱女心切,还是故意要闹的满城风雨,给谁难堪。 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 哀乐震天,尖锐又刺耳。 越走的近,这声音越是清晰,而周佳榕也越是紧张。 她紧紧抓着傅遥的手,把傅遥的手抓的生疼生疼。 但傅遥却不动,任由周佳榕这么抓着。 马车缓缓的在孟府门前停稳,可在下车的时候,周佳榕却迟疑了。 “姐姐,我害怕,我想回去。” 见周佳榕脸色煞白,手也冰凉,身子也在发抖。 傅遥便知道,佳榕是真的在害怕。 傅遥本就没想强人所难,一听周佳榕说要回去,她二话没说就吩咐驾车的周显,立刻调转马车,回侯府去。 可就在周显预备赶马车掉头的时候,周佳榕忽然起了身,“姐姐,咱们既然来了,就不能再畏畏缩缩,我去。” 傅遥珍惜佳榕这份勇气,连忙起身,牵着佳榕一同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眼前就是满目的素白。 今日天色不好,灰蒙蒙的,像要下雨似的。 在阴霾的天空下,这纯白的颜色便显的有些晃眼,甚至带着几分阴森。 见这场面,周佳榕立刻就躲到了傅遥的身后,刚提起来的勇气,又瞬间被击垮。 但既然来了,就该把该做的事都做好。 于是,傅遥便吩咐周显去通报。 门口迎客的小厮一听说忠勇侯府来人了,一脸狐疑的往傅遥和周佳榕这边望了一眼,才进府回禀。 不多时,乌泱泱的一众人,就从府里出来了。 尽管来者皆是身穿素服的妇人,但瞧那架势,绝对是来者不善。 被众人拥簇在中间的中年妇人,虽然哭的双眼通红,但面相却生的十分凶悍,一看就是个泼辣的女人。 傅遥猜,这位大概就是太仆寺卿孟启的夫人,雷氏。 至于雷氏身边这些人,大概不是孟氏的妯娌就是大小姑子。 总之,瞧她们一个个横眉冷对的样子,就能看出,这些人必定都是孟氏宗族的女眷。 面对孟家这群来势汹汹的女人,傅遥却不卑不亢,上前自报了家门,并且道明了来意。 一听说傅遥是辅国公府的千金,雷氏等人的目光立刻变的有些怪异。 心中踟躇,是既不敢轻怠了傅遥,却又恨傅遥来替周佳榕出头。 孟家几位女眷在经过一番商议之后,其中一个年纪最长的妇人站出来说,请傅遥进去。 事情似乎比想像中的要顺利许多,简直顺利的有些不可思议。 而事实上,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当傅遥带着周佳榕走到孟府门口,要进门时,孟家人却只许傅遥进去,而不许周佳榕进去。 傅遥见状,好声好气的说,她与周佳榕是一道过来的,若要进府祭拜孟二姑娘,自然是两个人一起。 又与孟家这些女眷重申,她们是诚心来祭拜的。 谁知此时,孟夫人雷氏却忽然发难,怒吼周佳榕是杀人凶手,眼下前来祭拜,全是虚情假意。 那狰狞的模样,着实吓人。 事态仿佛渐渐的有些失控。 傅遥觉得,她其实十分能理解雷氏此刻的心情。 哪个母亲会不为自己孩儿的惨死发疯。 但遗憾的是,雷氏发疯,却找错了对象。 若叫雷氏知道,是她夫君孟大人,为了自个的前程卖女求荣,最后才导致爱女惨死,又会是何种心情呢?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六八章 留了后手

傅遥今日到此的目的很单纯,就是为周全佳榕,叫佳榕能够依着陛下的意思,诚心诚意的祭奠孟二姑娘一番。 于是,傅遥只得耐着性子,好生劝慰孟夫人雷氏。 傅遥口舌伶俐,道理都讲在点儿上,而雷氏虽然面相凶悍,却是个讲理的。 经傅遥这么一劝,原本还十分狂躁的雷氏,情绪也稍稍平复下来。 这厢,傅遥正以为雷氏会松口叫周佳榕进去,谁知一称呼雷氏为二嫂的瘦高妇人,却突然站出来挑唆。 没等这瘦高妇人说几句,雷氏便又恼了。 不止大哭大闹,还要上前动手打周佳榕。 索性孟家其它女眷不傻,都赶忙上前阻拦。 否则,一旦雷氏真碰着周佳榕,这事还真不好收场。 经雷氏这么一闹,不光周佳榕进不了孟府大门,傅遥这本来能进去的,也不好再进去了。 但人既然已经来了,就不能白来。 既然进不去孟府大门,那便只能改用别的法子。 而傅遥这边,的确是留了后手。 “楚莘,小月,去把东西都拿出来。”傅遥吩咐说。 周佳榕迟疑,不知她傅姐姐究竟要做什么。 片刻,楚莘就与小月一道,从另外一辆马车上般下来一张供桌,接着是香炉,蜡杆,蜡烛,还有几碟贡品。 见状,那先前挑事的瘦高妇人又站出来,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在我孟府门前闹事吗?” 尽管这瘦高个口气不善,但傅遥却没恼,依旧声音和气的说:“我与周妹妹原本是诚心诚意,想当面祭拜贵府二姑娘一番。可诸位却不给我们姐妹这个机会。既然我俩无法当面送孟二姑娘最后一程,那就只能以路祭来表达心意了。” “表达心意?你们挑在我们孟府门前路祭,不是闹事是什么?”那瘦高个不依不饶,接着挑衅,“即便你傅姑娘是皇亲国戚又如何,也不能这样欺负人。” “欺负人?”傅遥闻言,冷眼盯着那瘦高妇人说,“头一次听说被拒之门外的人,反而欺负了人。” 那瘦高妇人听了这话,也是无言以对,脸上青一阵儿白一阵儿的。 傅遥心里很清楚,她今日来孟府不是为闹事,更不是来抬杠的。 方才之所以顶撞那瘦高妇人一句,就是要提醒孟家人。 伸手不打笑脸人,莫要欺人太甚。 无论如何,还是要以和为贵。 于是,傅遥又说:“孟夫人不许我与周妹妹进去,是夫人的权利。至于路祭的地点,是我与周妹妹的选择,也用不着旁人指手画脚。夫人是明理之人,请您不要干涉。” 听闻此言,孟夫人雷氏没有发话,只当是默认了傅遥和周佳榕在此祭拜。 但方才那个瘦高妇人,却气不过,也没跟雷氏商量一声,就大呼护院,叫护院赶紧把傅遥他们轰走。 而孟夫人雷氏,也并未出面制止。 这无疑助长了那瘦高妇人的气焰。 一见孟府七八个护院拿着家伙冲了出来,杜睿和楚莘立马护在了前头。 随行的暗卫们,也蓄势待发。 眼见双方剑拔弩张,就要动手,傅遥忽然下令,叫杜睿和楚莘都让开。 “孟夫人若觉得砸了这些东西,心里就能痛快,您随便砸。但孟夫人,今日可是您家二姑娘出殡的日子,如此一闹,您就不怕扰的二姑娘魂魄不安吗?” 一听这话,雷氏面露迟疑,接着便冲傅遥和周佳榕摆手,“你们快回去吧,我女儿不用你们拜,你们快走。” 傅遥闻言,往前一步,冲雷氏微微福身,“孟夫人,我周妹妹今日前来,不止是出于私心,想送二姑娘最后一程,也是奉陛下之命前来的。如若周妹妹今日未能祭拜二姑娘,实难向陛下交代。不过依照眼下的情形,大约也不需要周妹妹交代了,回头还得由孟大人给陛下个交代。” 傅遥说完,也没再犹豫,道了声“告辞”,便要拉着周佳榕离开。 而就当两人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一个颇为低沉的男声,“二位姑娘请留步。” 傅遥回身,见一面容粗旷的中年男子,从孟府大门内走了出来。 若她没猜错,这位就应该是太仆寺卿孟启了。 孟启目光阴沉且冰冷的审视着傅遥和周佳榕。 傅遥则大大方方的迎上孟启的目光,丝毫不见惧色。 因为傅遥觉得,此时此刻,该心虚有愧的不是她,而是孟启这个舍女求荣的爹才对。 傅遥回望着孟启,目光清冷,还透着一丝鄙夷。 孟启被傅遥盯的有些发慌。 尽管没有任何依据,但孟启却觉得傅遥仿佛已经看透了一切似的。 孟启立马收回了目光,吩咐说:“迎二位姑娘进来。” 听了孟启的话,任谁还敢造次,都赶紧让开了。 而一旁的雷氏,明显心有不甘,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孟启呵斥一句,“闹什么?也不怕旁人看了笑话!你口口声声说疼惜如兰,难道就不能叫她安安静静的走,非要搅的她魂魄不宁?” 雷氏即便再凶悍,也是个妇道人家,经孟启这一通呵斥,雷氏哪还敢胡闹,便由丫鬟搀扶着,先行回去了。 至于孟家其它女眷,就更不敢多言,也跟着一道进去了。 傅遥也没迟疑,便拉着周佳榕往孟府里进。 尽管对卖女求荣的孟启十分不屑,但傅遥还是象征性的与孟启道了句,“孟大人节哀。”便挽着周佳榕进了孟府。 去往灵堂的这一路上,周佳榕紧紧抓着傅遥的手,紧跟在她身后。 周佳榕的这种不安,叫傅遥很是心疼。 站在灵堂门口,周佳榕迟疑了许久,也没迈开步子。 傅遥也不急,耳语安抚了周佳榕几句。 周佳榕这才鼓足勇气,与傅遥一道迈入了灵堂。 灵堂中依旧是一片刺眼的素白,正对门口的墙上,一个巨大的黑色“奠”字,在一片惨白中既显的突兀,又叫人觉得触目惊心。 灵堂的正中央,是一副棺木,棺木中躺着的就是惨死于马蹄之下的孟二姑娘孟如兰。 对孟如兰的死,傅遥本就深有感触。 如今站在这里,傅遥心中的感触更加深切。 孟二姑娘死的太无辜,也太冤枉了…… 听说孟二姑娘今年才十四,真是可惜了。 傅遥挽着不住发抖的周佳榕,在香案前的蒲团上跪下。 丫鬟赶忙上前递了香。 谁知周佳榕才刚接过香,那香竟然就从中间断开了。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六九章 做贼心虚

见手中的香断裂,周佳榕大惊失色,颓然的坐倒在蒲团上,已经完全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女,从前来吊唁的人群中站出来,指着周佳榕大声说:“快看,我堂姐在天有灵,不肯收这杀人凶手的香。” 傅遥闻言,冷冷的瞥了这称呼孟二姑娘为堂姐的少女一眼。 好好的香,怎么可能会自个从中间断裂。 分明是有人想给佳榕难堪,在香上动了手脚。 傅遥寻思着,又狠狠的瞪向那殷勤递香给周佳榕的丫鬟。 那丫鬟明显是做贼心虚,见傅遥瞪着她,便立刻低下头,别过乐脸去。 佳榕心里原本就害怕,经那少女这么一说,心里就更怕了,赶紧将手上那半截香扔下,就往傅遥身后躲。 见周佳榕如此,那少女又冷哼一声,“做贼心虚。” 接着,以方才挑事的瘦高妇人为首的孟家女眷,便开始七嘴八舌的嘀咕起难听的话来。 一时间,场面尴尬到了极点。 见这情形,傅遥只觉得眼前这些人可恶至极。 这些人口口声声说是为冤死的孟二姑娘出气,可眼下惹得孟二姑娘魂魄不宁的也是他们。 傅遥冷眼扫视这群正大声聒噪的人一遍,真是头一回见有人在自家人的灵堂内如此喧哗吵闹。 可知,这才是真正的不敬死者。 傅遥寻思着,充满敬意的冲孟二姑娘的棺椁行了一礼,才开口说:“这屋里是有人做贼心虚。” 一听这话,正聒噪的人,立刻都噤了声。 或疑惑或鄙夷的盯着傅遥。 傅遥依旧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心平气和的讲到:“贼到底是人,但这屋里却有只畜生。” 听傅遥这么说,众人更是疑惑。 正当众人猜想,傅遥接下来要说什么的时候,一直目视前方的傅遥,却忽然偏头望向孟家那些人。 目光冷冽,眼中好像藏了一块千年寒冰。 “俗话说的好,虎独尚不食子,但有些人却舍子求荣,这样的混账,可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一听这话,太仆寺卿孟启的脸,瞬间就红了,红中带黑。 而雷氏闻言,当即就怔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望了她身边的丈夫孟启一眼,接着就追问傅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得此一问,傅遥正预作答,那百般刁难的瘦高妇人又跳出来捣乱。 “我孟家人办丧事,容不得外人在这儿大放厥词,赶紧的,快来人把这两个人给轰出去。” 傅遥闻言,猛地从蒲团上站起身来,怒视那瘦高妇人,“今日,我与周姑娘是来祭拜孟二姑娘的,孟二姑娘的爹娘还没发话撵人,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自作主张。” 那瘦高妇人一瞧便是个吃软怕硬的。 见傅遥这般凌厉强势,气的面色铁青,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傅遥白了那瘦高妇人一眼,也没再啰嗦,立刻吩咐丫鬟再拿香来。 那丫鬟也是被傅遥的气势给震住了,也忘了请示她主子,便重新点了三炷香递到了周佳榕手上。 在周佳榕顺利的祭拜过孟二姑娘之后,傅遥才又发了话,“如兰姑娘,我与周妹妹今日前来,便是特意来告诉你,真正害死你的凶手,就快查出来了。那奸人的同谋,张嬷嬷已经被侯爷抓到,好生看管起来了。只等侯爷撬开她的嘴,你的冤屈就能得雪了。” 傅遥这话,虽然说的信誓旦旦,却全都是假话。 其实眼下,那张嬷嬷究竟是生是死,傅遥并不清楚,又谈何将人抓到呢。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故意试探试探孟启的。 而从孟启的反应来看,结果很明显。 傅遥清楚的看到,当她提到张嬷嬷的时候,孟启的身子不自觉的一抖。 眼底的惊惧压根藏不住。 傅遥已经可以肯定,张嬷嬷必定与孟二姑娘之死有关。 再有,那张嬷嬷很有可能是逃过了奸人的灭口,尚在人世。 若确定张嬷嬷真的没死,那么他们这边就多了一个给佳榕洗冤的机会。 也多了一个叫那伙奸人原形毕露的机会。 傅遥心想,今日来孟府虽然前前后后受了些波折,却也没算白来。 于是在诚心给孟二姑娘上了炷香后,傅遥便拉着周佳榕,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告辞了。 刚走出孟府,周佳榕就虚脱了,整个人无力的靠在傅遥身上,紧紧握着傅遥的手说:“今日若没有姐姐陪着,我必定不成,谢姐姐帮我。” “你我姐妹,何须说谢。走,咱们回去。”话毕,便扶着周佳榕上了马车。 …… 见傅遥和周佳榕两人安然回府,周佳木这才松了口气。 可见他妹妹依旧是神思忧郁样子,也是痛心。 于是也没多问什么,便催周佳榕赶紧回屋歇息,这厢还有些话想与傅遥说。 但眼下,周佳榕是半步都离不开傅遥,非要傅遥陪着心里才踏实。 傅遥便先陪着周佳榕回去卧房,在将人哄睡之后,才得了空闲与周佳木说话。 “我都听周显说了。”周佳木望着傅遥,目光恳切的说,“阿遥,今日全靠你周全,佳榕才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傅遥闻言,却直摇头,“我那算什么本事,只不过是会耍几句嘴皮子而已。孟家人之所以不敢对我和佳榕怎么,还是因为忌惮周叔叔的缘故。” “我知道你伶俐。”周佳木答,随即长长的呼了口气,“这一关总算是闯过去了。” 是啊,这一关是闯过去了。 但他们却不能高兴的太早。 眼下,佳榕是逃过了陛下那边的责罚,却还没逃过自罚。 若佳榕不认清事实,真把自己当成害死孟二姑娘的凶手。 只怕一辈子都要像现在这样,在无限自责中,浑浑噩噩的度日了。 所以,他们必须要想法子向佳榕证明,孟二姑娘之死,的确是个彻头彻尾的阴谋。 傅遥思量着,便将她今日在孟家,当面试探孟启有关张嬷嬷的事,与周佳木说了。 既然张嬷嬷很有可能还活着。 那他们眼下能做的就是一边找人,一边布局。 布一个能一箭双雕的局。 既能叫佳榕彻底认清事实的真相,又能阻止奸人比他们先一步找到张嬷嬷的局。 而傅遥心中,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七零章 阴谋的味道

“阿遥,你的意思是,要我故意放出假消息,说张嬷嬷已经被咱们抓到了?” “是。”傅遥点头,“张嬷嬷是此番策划陷害佳榕的关键人物,她几乎知道这次嫁祸事件的全部内情。她不死,那伙奸人怎么能安心。 倘若那伙奸贼听说,张嬷嬷眼下落在侯爷手上,必定会想尽办法派人来灭了张嬷嬷的口。 佳榕若亲眼看见刺客,为杀张嬷嬷而来,便能相信,孟二姑娘之死,的确是奸人设计,并非完全是她的过错,心结或许就能解开了。 而咱们这边,既可以活捉刺客来拷问,也可以同时放出张嬷嬷已经被刺客杀死的假消息。 如此,那伙奸人便会停止搜捕张嬷嬷,这不就给了咱们先找到张嬷嬷的机会。” 听了傅遥的解释以后,周佳木心中豁然开朗,对傅遥的计划十分赞赏。 “阿遥,你为佳榕打算的如此周到,连我这个当兄长的都自愧不如。” 傅遥闻言,却不敢居功,“你们男子的志气和抱负都在大处,我一个小女子,也只会在这些小处动点心思而已,算不得什么。” “阿遥不必妄自菲薄,如此高明的计谋,不是谁都能想到的。”周佳木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妥善安排此事。” 傅遥点头,不忘特别交代一句,“咱们此番设计,主要是为帮佳榕解除心结,抓刺客还是其次。得饶人处且饶人,那些刺客也都是**人利用的可怜人,能生擒就别下杀手。” 周佳木答应说:“你放心,我会尽量留他们活口。” 有了周佳木这句承诺,傅遥才算略微安心些。 其实,她这回的计划,除了为佳榕疏解心结,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逼唐意现身。 自从经了佳榕被冤一事之后,傅遥意识到,李元徽那个老匹夫已经彻底疯了。 疯的丧心病狂。 唐意多追随这老匹夫一日,就多一份不得善终的危险。 她等不及了,她必须要不惜一切,立刻将唐意拉出苦海。 然而眼下,她却连见唐意的机会都没有…… 逼唐意以刺客的身份现身,并不是个很高明的手段。 甚至是会直接害死唐意的拙劣法子。 可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比这个还有效的办法。 所以为保唐意的安全,此番诱捕刺客的计划,傅遥决定全程参与其中。 她要保唐意安全,绝对不能叫唐意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 周佳木办事向来利落,当日午后,他便将张嬷嬷被关押在城郊别院的假消息放了出去。 当夜,傅遥和周佳木便带上周佳榕,以及一众高手,埋伏在别院守株待兔。 原以为以李元徽的脾气,会立刻动手,派人来暗杀张嬷嬷。 谁知众人苦等一夜,却没等来刺客。 不过傅遥却不气馁。 李元徽脾气虽急,却是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老狐狸那边虽然已经得到情报,却总要核实过这一情报的真伪,才会有接下来的行动。 所以,他们眼下要做的,就是心平气和的等待,绝对不能叫老狐狸嗅到阴谋的味道。 一众人等又在别院静待了一宿,老狐狸那边依旧没有动静。 就在有人怀疑,傅遥的法子究竟管不管用时,第三日午夜,按捺不住的老狐狸,终于排他座下的刺客行动了。 尽管老狐狸调教出来的刺客都身经百战,武艺高强。 但人外有人,忠勇侯门下的勇士,也不是吃素的。 更何况,人多势众,即便那刺客再高的武艺,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 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之后,受命前来刺杀张嬷嬷的五名刺客,皆被生擒。 只是这五人中却没有唐意,傅遥心里难免有些失望。 不过在这五人中,却有一个熟面孔。 邹浅,傅遥怎么会不认得此人。 这个几次险些害她丧命的仇人。 冤家路窄,傅遥真没想到她与这个人还有再碰面的一天。 记得上回在缀霞山庄,此人还威胁她,说下回再见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必定要取了她的性命。 但眼下,情况似乎刚好相反。 邹浅死死的瞪着傅遥,眼中尽是怨念。 傅遥看的出,邹浅不服她,恨不能杀了她。 而她,也还记着邹浅的仇,也恨不能杀他解气。 可傅遥心里清楚,此人不只是李元徽那老狐狸的爪牙,也不单是她的仇人,还是她唐意哥哥的左膀右臂。 如若来日,叫唐意哥哥知道,这个邹浅是死在她的算计之下,恐怕要深怨她了。 所以,这邹浅绝不能死。 尽管傅遥心里是这么打算的,但有些事不是她想就能控制的。 眼前这些刺客,都是一心为李元徽效忠的死士。 他们的信条是,只能战死,绝不能被活捉出卖主上。 见眼前这阵势,是无法逃脱了。 其中一个刺客,当即咬舌自尽。 邹浅等其他四人见状,立刻效仿。 傅遥哪能由得邹浅就这么死了,便以迅雷之势冲上前,死死的捏住邹浅的下巴,不许他寻短见。 邹浅是下了必死的决心,用力挣扎,想要甩开傅遥的手。 眼见就快按不住邹浅,傅遥情急之下,便将自己的手塞进了邹浅嘴里。 “嘶……”一股钻心之疼,从手上传来。 瞬间,鲜血就将傅遥的手染红。 邹浅一时怔住,他是万万没想到,傅遥会如此。 而傅遥却顾不上疼,就在邹浅迟疑的一瞬,她赶紧与一旁的楚莘使了个眼色。 楚莘会意,一个利落的刀手,就将邹浅劈晕。 “赶紧将他绑…绑起来,嘴巴也封上,绝对不能叫他死。”傅遥立即吩咐说。 周佳木也才回神冲上前,捧过傅遥的手,“阿遥,你这是何苦。你怎么能用自己的手……快,快下去止血上药。” “不…不急。”傅遥说着,赶紧转身望向不远处一脸惊疑的周佳榕,“妹妹可都看见了,那张嬷嬷若非奸人的同谋,奸人为何要兴师动众的派人来刺杀她?孟二姑娘遇难,从妹妹与她起争执,到惊马,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奸人的算计之中。妹妹的的确确是被人给陷害了。” 周佳榕望望傅遥,再望望地下咬舌自尽的四个刺客,眼睛因为惊惧瞪的老大,显然还未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傅遥知道,佳榕还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件事,所以也没再多言。 她垂眸,盯着昏死在地的邹浅。 她必须得尽快想个妥善的法子,来安置这个人才行。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七一章 莫乱他心

见这回的诱敌计划,也算是圆满成功,众人心中,都十分振奋。. 眼看距天亮还要些时辰,周佳木便叫傅遥和周佳榕先回屋休息,自个则留下指挥善后。 傅遥的手这会儿还在淌着血,她也就没逞强,便随周佳榕一同回去了。 因为连着两日的熬夜蹲守,周佳榕一直都没休息好。 眼下刺客等到了,心结也解开了。 周佳榕整个人都跟着松快下来,头才沾着枕头,便沉沉的睡去了。 这边,楚莘一边替傅遥上药,一边咒骂邹浅,“那混账是狗吗,怎么会下这么重的口,瞧这口子,咬的多深。” 傅遥也怪自己冒失,怎么就能把自己的手塞到邹浅嘴里呢。 可是回想当时,情况实在紧急,她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法子阻止邹浅咬舌自尽。 索性邹浅是咬在她手背上,若是咬在手指上,恐怕会把她的手指连根咬断。 真是好险。 “那样的人不知身负多少条人命,能自尽已经是便宜他了,姑娘何必救他,就该由得他死。” 傅遥知道,楚莘一向少话,如此愤愤不平,也是因为心疼她的缘故。 于是便柔声安抚说:“咱们留着他还有些用处,自然不能由得他死。我这点儿伤算不得什么,养几日就好了。” “几日哪成,依奴婢看,少说也要月余才能见好。瞧这口子那么深,只怕要留疤。”楚莘边说边叹气,扯了块干净的白棉布来,小心翼翼的将傅遥的手仔细包裹起来,“在伤口愈合之前,姑娘这只手可千万不能沾水。” 傅遥点头,表示知道,接着又与楚莘吩咐说:“楚莘,你去把我的外衣取来。” “姑娘要出去?” “是,我想连夜去审问那个咬伤我的刺客。” 楚莘向来对傅遥言听计从,虽然觉得傅遥这会儿过去审问那个刺客,似乎有些不妥,但她知道,他们姑娘大智若愚,之所以如此情急,必定是有她的打算。 于是也没多话,便取来傅遥的外衣,并伺候她穿上。 “你在这里守着佳榕,我自个去一趟就好。” 闻言,楚莘可不能答应,一定要陪傅遥去不可。 傅遥见楚莘坚持,只好带她同行。 眼下,邹浅被周佳木命人关押在后院的一间小屋内,屋外有五六个高手守着。 人是插翅难飞。 负责看守的这些高手,都认得傅遥,对傅遥是恭敬有加。 “人醒了吗?”傅遥问。 “回姑娘,人刚醒了。” “他可有再寻短见?” “人被绑的死死的,嘴里也塞了东西,他即便想死,也死不成。” 傅遥闻言,微微点头,“那劳烦壮士打开门,我要亲自进去审问他一番。” 得了这话,为首的守卫有些迟疑,“姑娘,此人穷凶极恶,未必肯听姑娘说话,倘若再顶撞冒犯了姑娘,只怕……” “无碍,我不与他一般见识就是。” 那守卫首领闻言,也无话可说,当即命人将屋门打开。 傅遥回身,与楚莘交代,“你在外面等我就好。” 楚莘得了吩咐,尽管有些不放心,却还是应了傅遥的话,在屋外等候。 傅遥便独自一人进了屋。 因为屋里只点了两根蜡烛,所以屋内的光线难免有些昏暗。 却还是能清楚的看见,屋子的正中央摆了张椅子,而椅子上绑了个人。 黑暗中,此人犹如一头发狂的困兽,正虎视眈眈的盯视着她,目光锐利且狠辣。 傅遥想,若目光能杀人,她恐怕早就被邹浅凌迟了几百回了。 尽管邹浅气势凌厉逼人,但他眼下早就是个失去反抗能力的人。 傅遥也不怕他,便大步走到他身前,“我有话要问你。” 邹浅闻言,冷冷的瞥了傅遥一眼,便将脸别去了一边。 傅遥见状,倒是不生气,又耐着性子问邹浅,“就这么死在这里,死在我手上,你甘心吗?” 得了这话,邹浅没动,依旧侧着脸,不肯搭理傅遥。 但傅遥分明看见邹浅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显然是生气了。 很好,只要还会生气,这人就还有救。 “可知比被我杀死,更可悲的是什么?”傅遥又问邹浅。 闻言,邹浅终于按捺不住,斜睨着傅遥,眼中炽燃着一团狂怒之火。 “猜不到?”傅遥故意摆出一副轻蔑的模样,继续挑衅邹浅,“那我告诉你。与你而言最可悲的,不是死在我的手上,而是你自己放弃活路,自尽在我眼前。” 傅遥说着,一把取下塞在邹浅口中的布团,假意催促说:“你不是想死吗,那就死啊,这会儿可没人拦着你。我就是要看你这个懦夫,死在我面前。” “最毒妇人心,你这贱人,我上回就该杀了你。”邹浅怒骂一声,“想让我屈服于你,做梦!” 见邹浅这架势,应该不会再闹咬舌自尽那一出。 傅遥这才放心,总算能与邹浅好好说几句话了。 “成了,你大吼大叫的有什么用,你听我说几句。” “听你说?”邹浅冷笑一声,“这回的事,都是你的好谋算,是你骗了主上,骗了我们这些兄弟来送死。” “谋算?这算什么好谋算?比起你们主上,我才只学到些皮毛而已。” 邹浅闻言,立刻阴下脸,“你究竟知道什么?知道多少?” “都大难临头了,你还惦记着给你家主上尽忠,真是个难得的忠仆。不如这样吧,我把你方才问我的两个问题,反过来问你,你若是答的好,我或许会放你一条生路。” 谁想傅遥的话音刚落,邹浅就斩钉截铁的说:“对你,我无可奉告。” 其实,傅遥压根就没报能从邹浅口中打探到有用情报的希望。 无论邹浅说与不说,她都不十分在乎。 她在乎的,就只有一个人。 “唐意哥哥近来好吗?”傅遥问。 邹浅冷眼瞪着傅遥,“我早就与你说过,我们统领姓赵名惘,根本不叫什么唐意。” “随你怎么说,可在我心里,他永远都是我的唐意哥哥。” 闻言,邹浅默默的审视了傅遥良久,才开口,“都是因为你,害我们统领被主上疑心调查,你若真念惜往日情分,真心护他,就别再搅扰他,乱了他的心!”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七二章 人算不如天算

李元徽那老狐狸竟然疑心唐意了? 傅遥不免心惊,但更多的还是愤恨。.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用你却不信你的主上,也算不得什么好主。” 听了傅遥的话,邹浅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呵斥道:“不许你污蔑我们主上,否则我便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以你现在的处境,要怎么对我不客气?”傅遥问。 邹浅恼羞成怒,又骂了傅遥一句,“牙尖嘴利!” 傅遥这边,哪有心思与邹浅斗嘴,便正色道:“我想见唐意一面,你帮我。” 邹浅也渐渐收敛了火气,盯着傅遥问:“怎么帮?” 傅遥不言,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的割断了束缚邹浅的绳子。 然后便将匕首的手柄对着邹浅,匕首尖对准自己的喉咙,“你劫持我出去。” 邹浅闻言,立刻接过傅遥手中的匕首,“你就不怕我真的杀了你?” “怕,怎么不怕。这世上终究没有几个人,是真的不怕死。但我信我唐意哥哥,也信他信得过的人,我赌你不会杀我。不过,你若真的恩将仇报杀了我,我也认了,只当我运气不好罢了。” 敢拿命赌的女子,邹浅还是第一次见。 他擎着匕首,盯着傅遥犹豫了片刻,才一把将傅遥拉到身前,拘在手臂中,而后将匕首抵在她颈上,做出挟持的样子,接着便与傅遥一同出了屋。 屋外,楚莘和那几个守卫,见傅遥被刺客劫持,无不惊惶。 但顾及傅遥的安危,没人敢冒然出手。 傅遥十分配合的做出惶恐之状,叫守卫们顺应邹浅的意思,牵匹快马来。 这会儿周佳木正带领一队人马,在别院附近搜寻有无漏网的刺客,所以眼下并不在别院。 守卫们没有主心骨,只得听从傅遥的吩咐,把马给牵来了。 楚莘原本打算趁那刺客上马失防的瞬间,迅速出手救下傅遥,并斩杀刺客。 谁知那刺客精明的很,一举一动都不露破绽,实在叫人无从下手。 众人干着急也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傅遥被那刺客骑马劫走。 …… 傅遥被邹浅按在马上,两人一路策马狂奔出去。 许久,邹浅才在一片小森林前勒停了马,两人先后下了马。 才站定,傅遥就与邹浅说,“你把匕首还我。” 邹浅也没犹豫,反手将匕首递给了傅遥,谁知傅遥接过匕首后,却忽然发难,对着邹浅的手臂,就划了一刀,伤了毫无防备的邹浅一个措手不及。 “你……” “你什么你,我这是在帮你。你若是就这么毫发无损的回去,身上连丁点儿伤都没有。你要你主子如何相信,你是拼死完成任务,好不容易才逃回去的。” 而面对傅遥的解释,邹浅却嗤之以鼻,“帮我?你分明还记着凉州那一剑之仇,是在借机报复我。” 的确,傅遥这一匕首划下去,不止是想帮邹浅掩饰,也有那么一点点想要报仇的私心。 “这一刀是你欠我的,难道不该还吗?”傅遥说着,将衣袖往上一拉,露出小臂上那一道狰狞的伤疤,“拜你所赐,我伤了手筋,这只手臂使不上劲儿,往后再也不能拉弓射箭,提重物了。我方才回敬你那一匕首,小心的避开了要害,只伤你皮肉,没伤你筋骨,已经是手下留情。我可没坏到要废了你的手臂。不过现在想想,我却后悔了,我就该一狠心挑断你的手筋,叫你以后再也不能举剑杀人。” “你这丫头,当真狠毒。”邹浅捂着正淌血的手臂说。 “狠毒,比起你可差远了。”傅遥说着,又扬了扬她包裹严实的右手,“你咬我这口,我还没找你算呢。” 邹浅闻言,迟疑了一瞬,便将右手递到了傅遥嘴边,“我邹浅平生最不喜欢欠人家的,你若要报仇,现在就报。” 傅遥见状,作势要咬邹浅的手,可临了了,她却没下嘴。 “你若是能叫我顺利的见到唐意哥哥,咱俩之间的仇就一笔勾销了。” 得了这话,邹浅并未冒然应答,而是思忖了一会儿才说:“见不见你,我说的不算,也要我们统领肯才行。” “你帮我捎话给唐意哥哥,告诉他,我已经查清六年前唐叔叔被冤杀的真相了。” 邹浅一怔,“此话当真。” “当真。”傅遥答,又问邹浅,“你会帮我吧?” 邹浅心里清楚,他们统领视为父报仇为毕生心愿。 眼下,有机会弄清谋害统领一家的幕后主使,这对统领完成心愿必定大有助益。 尽管觉得与傅遥达成什么默契,感觉很不对劲儿,但邹浅还是松口说:“我答应你,会向统领传答你的话,至于统领肯不肯见你,全凭统领的心意。” 听邹浅答应帮她,傅遥无疑松了口气。 估摸着楚莘他们也快追来了,她赶紧催促邹浅,“你手臂还在流血,得赶紧回去止血,你快骑上马跑吧。” “那你怎么回去?”邹浅问。 傅遥听了这话,忍不住奚落邹浅一句,“你何时变的如此好心,还会担心我的安危?你怎么也不问问当日在凉州,我被你刺伤以后,冰天雪地的是怎么活下来的。” 邹浅闻言,不禁白了傅遥一眼,“开口闭口都是凉州,你这女人,当真小气。” “小气?我最大方了。可知今夜我不但要助你逃跑,还要一并送你个大功劳呢。” 邹浅不言,冷眼瞪着傅遥。 “你回去以后,可以向你主上请功,说张嬷嬷已经死在你的剑下了。” “功?”邹浅哼笑一声,“你这是要害死我才对。倘若叫主上知道我欺瞒于他,恶意领功,一定会将我碎尸万段。” 闻言,傅遥立刻抬手竖起三根手指,“我对天发誓,绝对不会叫你主上知道张嬷嬷没死的事。你若信我,便回去领了这份功劳,你若不信也罢。” 邹浅见傅遥目光清澈而坦荡,似乎并不像在说谎。 只是…… “你究竟在谋算什么?”邹浅问。 傅遥指了指天,“人算不如天算,坏人总会遭到报应的。” 邹浅不言,转身就上了马。 “邹浅,我当你是我唐意哥哥的朋友才提醒你一句,助纣为虐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杀人总归是损阴德的事。你若以后得了机会能全身而退,就不要再当刺客了。” “多管闲事。”邹浅沉声应了一句,从怀中掏出样东西,扔给了傅遥,便策马而去。 傅遥借着昏暗的月光,摊开手心一瞧。 打火石?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七三章 自编自导

夜黑风高,又是在这荒山野岭的,也不知会不会有野兽出没,是需要点个火把来壮壮胆。 可是一个被劫持的人,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若是身揣打火石,手持火把的回去,那不就太奇怪了吗? 所以邹浅给的打火石,与傅遥而言根本毫无用处,但傅遥还是将打火石收进了随身的小荷包内。 心想,这东西虽然眼下无用,却保不准日后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方才,她与邹浅的谈判姑且还算顺利,但傅遥心里却依旧没有确切的把握,能尽快见到唐意。 眼下这一计,已经是她破釜沉舟的最后一计了。 若是还不能叫她顺利与唐意见上一面,她也无计可施了。 所以这回的事,就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 今夜乌云遮月,月光暗淡,路黑难行。 傅遥不辨方向,就只能跟着感觉往回走,只盼能尽快与前来寻她的救兵碰面。 在通常情况下,当一个人视线受阻的时候,耳力就会相应的变好。 傅遥是率先听到了马蹄声,才循声望见远处跳动的火把。 得救了! 傅遥赶紧朝着火把所在的方向跑去,边跑边大声呼喊挥手。 马上的周佳木隐约听见傅遥的呼喊声,其他人似乎也都听见了,众人便循着呼声找去,果然发现了正向这边奔逃的傅遥。 周佳木一见真是傅遥,赶紧下马,飞奔上前,“阿遥,你没事吧,那刺客可有伤你。” 面对周佳木热切的关怀,傅遥问心有愧。 但眼下,她心中尚有顾虑,所以还不能告诉周佳木有关唐意的事,更不能向他透露今夜劫持事件的真相。 于是只能应道:“侥幸逃过一劫。” 尽管傅遥安然无恙,但周佳木仍是心有余悸,“今日之事,实在是太危险了,索性你安然回来了,否则……” “佳木,对不住,今夜之事,是我擅作主张引起的,是我太冒失了。” 虽然不能告诉周佳木实情,但这个错,傅遥是诚心认的。 周佳木闻言,忙将身上的斗篷解下,给傅遥披上,“好在有惊无险,你人没事就好。咱们本来也没想着能从那刺客口中拷问出什么,跑了便跑了,你不必自责。” 害的佳木为她担心,害的这么多人深更半夜的为她奔波,傅遥心里怎么能过意的去。 这厢正预备再说点儿什么,周佳木却温和的与她笑笑,柔声说:“阿遥,你别想那么多,咱们赶紧回去吧。” 傅遥点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阿遥,你能骑马吗?”周佳木问。 “能。” “那你骑我的马。” “不用,我和楚莘骑一匹就好。”傅遥说着,便来到楚莘的马前,上了马。 一行便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别院。 傅遥回去时,周佳榕依旧睡的很沉很安稳。 傅遥庆幸,索性今夜的风波,没有惊动佳榕,否则她心里更过意不去。 因为先前那一通折腾,裹在傅遥右手上的白棉布脏了也松了,傅遥便叫楚莘再去找一块干净的来。 楚莘赶忙依照傅遥的吩咐,将东西找了来。而除此之外,楚莘还一并拿来了药膏,意在给傅遥再上一遍药。 可傅遥却觉得,眼前的楚莘似乎有些奇怪。 不只眼前,是从方才开始就很奇怪。 尽管楚莘平日里话就不多,却也没少到一句话都不肯与她说。 从先前她与大家会合,再到眼下。 楚莘竟然一句话都没与她讲过,就连最基本的嘘寒问暖都没有。 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傅遥望着正专心给她上药的楚莘,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将手抽了回来,“楚莘,你怎么了?” 楚莘闻言,低声应道:“奴婢没怎么。” “你若没什么,为何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楚莘微微别过些脸去,没应声。 “你心里若有什么话,不必憋着,想问什么就问吧。”傅遥说。 得了这话,楚莘立刻抬起头,望着傅遥,一脸探究的问:“姑娘,我认得刺客劫持您时用的那把匕首,那把红石匕首,是榕姑娘赠予姑娘的,是姑娘您的贴身之物,怎么会轻易落到被五花大绑的刺客手上,姑娘您是有意放走那个刺客的吧?” 果然,聪慧如楚莘,发现了所谓劫持,是她自编自导的一场戏。 既然楚莘都看出来了,傅遥也不想瞒她,坦言道:“对,我是有意放走那个刺客的。” 虽然楚莘心中早就有了这个论断,可当傅遥亲口承认这个事实以后,楚莘心里还是颇为震动,不禁要问:“姑娘为何要帮那个刺客?” 其实,楚莘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傅遥完全可以编个谎话搪塞她。 但傅遥却不想。 一则,楚莘不是外人,她无比信任楚莘。 二则,一个人背负了一件心事久了,也是心力交瘁,她想将这件心事分享给一个能与她一起守着的人。 于是,傅遥便将她与唐意之间的事,都与楚莘说了。 在听了傅遥的讲述以后,楚莘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她实在没想到,在今日之事背后,竟然还有这么多隐情。 “姑娘,是奴婢不好,竟然会疑心姑娘。”楚莘说着,立马跪伏在地,要给傅遥磕头赔罪。 傅遥赶忙上前将人拉起来,“不知者无罪,若今日之事发生在你身上,我也一定会起疑。我倒是庆幸,你肯把心中的疑惑问出来,而不是憋在心里。” “当初周公子把奴婢送给姑娘的时候,奴婢就发过誓,以后要全心全意的跟着姑娘。但眼下,奴婢却……奴婢今日再重新给姑娘发个毒誓,倘若日后奴婢再对姑娘有一丝不臣不敬,就天打五雷轰。” “发什么毒誓,说的好严重。”傅遥拉着楚莘,一同到软榻上坐下,“我若对你有半分埋怨,半分疑心,今夜就不会把我藏在心底的这些话都与你说了。” “姑娘大人有大量,不怪奴婢就好。” 傅遥望着楚莘,温和的笑笑,“我怪谁也不会怪你的。” 楚莘心中愧疚,但有句话还是不得不问:“姑娘,奴婢还有一事不明,还请姑娘答疑解惑。” “你说。” “奴婢想问,姑娘与周公子情谊深厚,为何不把唐公子的事,与周公子说呢?奴婢觉得,若周公子知道姑娘的苦衷,一定会想法子帮您。退一步说,即便周公子没这个本事,上头还有太子爷呢。”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七四章 此言何解?

就如楚莘所言,她若将唐意的事告知佳木,佳木一定会出手相助。紫you阁w.ziyouge. 但她心中,的确是有很深的顾虑,所以才没有这么做。 “楚莘,唐意是李元徽座下的杀手统领,颇得李元徽信任。我不是怕佳木知道此事以后,不肯帮唐意,而是怕佳木会借此机会策反唐意,并利用唐意的身份,叫唐意变成我方安插在李元徽身边的细作。而唐意那边,一旦得知他的杀父仇人就是李家人,必定会毫不犹豫的应下这件事。那李元徽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我只怕唐意的逆心一旦暴露,便是万劫不复。” 楚莘闻言,不禁点头,“依唐公子如今的身份,的确是最理想的细作人选。” 听楚莘也这么认为,傅遥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唐意的命途已经够坎坷了,我眼下只想尽快帮他脱离李元徽的虎穴狼窝,我不能再叫他以身犯险。楚莘,你可明白我?” “我明白姑娘。”楚莘答,话锋一转又问傅遥,“姑娘,您在缀霞山庄遇刺当夜,是不是曾见过唐公子?若奴婢没猜错,那日落在您屋内的佩剑,应该就是唐公子的。” 傅遥一怔,“楚莘,你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疑心我了?既如此,你为何不问我,或者把这些事都告诉佳木?” “回姑娘的话,奴婢并非疑心姑娘,之所以不问姑娘,是因为奴婢明白,倘若是奴婢该知道的事,即便奴婢不问,姑娘也迟早会告诉奴婢。而之所以不报给周公子,那是因为奴婢已经不是周公子的奴婢,而是姑娘您的人,我只听姑娘一个人的话,绝对不会出卖姑娘。”楚莘望着傅遥,十分诚恳的说了这些。 “好楚莘,你的心意我怎么会不明白,有你陪着我,与我说说体己话,我这心里松快多了。” “能为姑娘解忧,奴婢心里高兴。只是姑娘,您今夜放走的刺客真的可信吗?他会真心实意的帮姑娘给唐公子捎话吗?” 傅遥答:“若那刺客真是个穷凶极恶之人,我如今恐怕就不能安然的坐在这里与你说话了。我眼下,倒是不怕那人不肯帮我递话,只是怕唐意心怀顾虑,不肯见我。总之,走一步算一步吧。若是不成,就只能再另想别的法子了。” …… 折腾了大半宿,傅遥也是周身困乏。 简单拾掇了一下,便安置了。 但傅遥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大约是因为手上的伤口隐隐作痛的缘故。 天亮时分,正当她睡意昏沉的时候,忽然听到屋外院子里有几声异响。 这声音好像是挥舞鞭子的声响。 难道是佳榕? 傅遥想着,一个激灵就翻身坐了起来,人也瞬间精神了。 她赶紧下地,来到窗前推开窗。 佳榕,果然是佳榕在练鞭子。 许久没见佳榕这么有精气神的样子,傅遥深感欣慰,便站在窗边,安安静静的看着佳榕武了一整套的鞭子。 直到佳榕收了鞭子站定,她才大赞了一句,“妹妹好鞭法。” 周佳榕闻言,立刻转身望向傅遥这边,目光澄澈而明亮,“我可吵着姐姐了?” “没有,倒是我,可有扰了妹妹练鞭子的雅兴?” 周佳榕笑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好些日子不练,都觉得有些生疏了。” “我瞧妹妹方才那套鞭子武的虎虎生风,动作利落漂亮的很,半分不见生疏。” 闻言,周佳榕赶紧上前,凑到窗边,“姐姐别光说我,快叫我看看你的手,可还疼的厉害?” “是有点儿疼,不过不碍事。”傅遥答,神情泰然。 可周佳榕这边,神情却不轻松,眼中满是自责和愧疚,“姐姐这都是因为我才会受伤的。姐姐,谢谢你,若不是姐姐,我恐怕这辈子都难再睡个安稳觉了。” “傻丫头,我终究也没能帮你什么,不过是给了你一个真相而已。”傅遥说,“依照眼下的情形,想要彻底的帮你雪冤正名,恐怕还要再费些周折。” “姐姐,不用了,真的不用帮我正什么名。孟如兰之死,虽然是有人设计陷害于我,但我自己也的确有错。若非我性子急,脾气火爆,也不会**人利用。”周佳榕说着,目光坚定的望着傅遥,“姐姐,我发誓,我日后遇事一定三思而后行,再也不冲动了。” 傅遥听了这话,深感安慰,“若妹妹能这么想,也能这么做到,那妹妹此番的委屈就算没白受。” “姐姐放心,我说到便会做到。” 傅遥端详着眼前好似已经脱胎换骨的周佳榕,欣慰是欣慰,却也免不了有些担心。 “佳榕,你心里可怨?” “怨?姐姐是怕我因为这回的事怨恨太子殿下,还是怕我怨恨我爹和我哥为我择了这门婚事,才招来如此灾祸?”周佳榕问。 不错,傅遥正是担心这些。 见傅遥点头,周佳榕才接着说:“不瞒姐姐,我心里其实一直都挺怨我爹和我哥的,因为我根本就不喜欢太子爷,也不想当什么太子妃。至于太子殿下那边,我从没怨过,到如今,反到有些可怜太子爷。姐姐想啊,我还没当上太子妃,就招人如此算计,可想而知,太子殿下这些年来,吃了那些奸佞多少亏。” 是啊,就如佳榕所言。 太子爷虽然贵为中宫之主,从储君之尊到帝位看似只有一步之遥。 但就为这一步的距离,中间不知要跨过多少条沟坎。 从凉州驿馆走水到除夕夜的毒酒。 这是傅遥亲历过的,企图暗杀太子爷的事件。 谁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太子爷又先后经历过多少这样的险象环生。 太子爷这条储君之路,走的是步步惊心,如履薄冰。 所以才逼的他不得不暗藏锋芒,以庸懦无能的形象示人。 傅遥想着,只觉得心口发胀发疼。 那个人明明看起来是那么的坚毅刚烈,但她就是忍不住想要心疼他。 见傅遥怔忪着不说话,周佳榕又开了口,“姐姐,其实比起太子殿下,我更担心的是姐姐你。” 担心她? 傅遥疑惑,望着周佳榕,“妹妹此言何解?”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七五章 你可明白

得此一问,周佳榕立刻应道:“我是怕姐姐以后跟着太……” 可话才说到一半,周佳榕就突然住了口。. 心里想着,她兄长先前特意交代过她,不许她在她阿遥姐姐跟前胡说。 于是赶紧与傅遥打了个哈哈,“姐姐,我瞎说的,你别在意,要不我再给你武一套鞭子。”话毕,赶紧转身跑到院子中间武了起来。 傅遥也没多想,只要看着佳榕能重新振作起来,她心里就欢喜。 …… 此番设计诱捕刺客,虽然并未得到什么有利的情报,但能帮佳榕认清事实,解开心结,也算是功德圆满。 也不枉费众人在别院蹲守的这三日。 忠勇侯周珩下朝回来后,见宝贝女儿能说能笑,恢复如常,自然欣喜不已,少不了要好好感谢傅遥一番。 但傅遥却觉得,这还不是能松口气的时候。 尽管眼下,皇上不会再追究佳榕的过错,佳榕的心结也得以纾解。 但昨夜,李元徽一夜之间,折损了四位他精心培养的暗卫,心中必定气恼。 不定要琢磨什么阴招,伺机报复呢。 傅遥只怕李元徽不敢拿侯爷和佳木如何,会再对佳榕下手。 再有,孟二姑娘的丧事办的隆重,出殡那日的排场,简直堪比亲王之女,闹的是满城风雨。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三四天了,但街头巷尾还是有不少人对此事议论纷纷。 如今,佳榕依旧还在漩涡的中心。 谁知道稍后会不会还有余波。 而傅遥所担忧的,周氏父子也同样担忧。 于是在一番商议过后,便决定先将佳榕送回汉州老家,避避风头。 只等风波稍稍平息些,再接她回来。 汉州距离京都不远,若是快马加鞭的赶路,也就五六日的车程。 汉州老家,有周家老宅,也有不少周氏亲眷,佳榕过去后,有的是亲人可以代为照料。 既然决定要走,那就事不宜迟。 尽管一万个舍不得,但周珩的意思是,叫周佳榕明儿一早就启程。 周佳榕这一走,只怕短日之内是回不来了。 周佳榕舍不得爹和兄长,更舍不得傅遥,便撒娇缠着傅遥,叫傅遥多看看她,说她们姐俩下回再见,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呢。 傅遥自然也舍不得周佳榕,若非再过不到两个月,就是她兄长傅远与宁安公主大婚的日子,她保不准会跟去汉州陪周佳榕住上一阵子。 周佳榕与傅遥说:“姐姐若是想我了,就给我写信,就像姐姐给你的芸熙妹妹写信一样。姐姐可知我长这么大,还从没收到过信呢。” 傅遥闻言,一口就答应了。 周佳榕小孩儿心性,见傅遥点头,便是一阵欢天喜地。 …… 第二日天不亮,周佳榕就乘上了去往汉州的马车。 眼看载着佳榕的马车渐渐走远,消失在深秋时节,清晨的薄雾中,傅遥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原以为回来京都以后,就不必再经受离别。 谁成想,天下果然没有不散的筵席。 不过好在今日一别,来日还有重逢的时候。 “阿遥,这几日全靠你陪着佳榕,开导佳榕,她才能恢复如常。” 傅遥闻言,却忍不住白了周佳木一眼,“这两日,你只要一见着我,就只会说这句,难道就没有别的话可跟我说?” 周佳木笑笑,“这几日辛苦你了,我送你回府去。” 傅遥也不与周佳木客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因为眼下时辰还早,所以街上的行人并不多,也就难免显的有些冷清。 好在今日的天气不错,太阳一大早就露了头,不似前几日,总是乌云密布。 傅遥安静的靠在马车一角,透过马车帘子的缝隙向车外张望。 清晨的日光温暖而轻柔,但照耀在光滑的石板地上,却亮的刺眼。 街边商铺林立,这个时辰,已经有小商贩,预备支摊做买卖了。 眼前的场景是如此亲切,叫傅遥忽然想起她初回京都那日的情形。 那天也是这样一个清晨,也是这样一架马车,就连陪在她身边的佳木也没有变。 唯一改变的,就是她的心境。 那时初回京都的她,还是见不得光的罪奴之身,她斗志昂扬,野心勃勃的想要夺回她所失去的一切。 而眼下,她已不再是罪奴之身,还得以与兄长,许婆婆和睿叔团聚。 傅氏一族辅国公的爵位也恢复了世袭,为爹爹雪冤翻案的事也指日可待。 还有,她即将多一个嫂子,多一个至亲。 如今,她几乎已经夺回了一切她想要的东西。 可不知为什么,此刻她的心里,还是空落落的,觉得有些酸涩难受。 “阿遥,你在想什么想的这样入神?”身旁的周佳木忽然问。 傅遥回神,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周佳木,只是摇头,“没想什么。” “难道不是在想殿下吗?”周佳木问,口气听来既像在打趣,又带着几分认真。 “你胡说什么?”傅遥回道,眼中却满是被人看穿心事的紧张。 “阿遥,你知道殿下曾许过佳榕太子妃之位的事吧?”周佳木又问。 傅遥没想到周佳木会忽然与她说这个,稍稍迟疑了一下,才诚实回答,“我知道。” 在得到傅遥肯定的回答以后,周佳木才说:“阿遥,其实这门婚事,你根本不必当真。殿下当初之所以许佳榕太子妃之位,倒不是对佳榕有情,只是为与我爹结盟许下的好处而已。不瞒你说,对于这门婚事,我们一家都很迟疑,殿下那边也是。否则眼下,皇上早就下旨,给殿下和佳榕赐婚了。” “殿下是个好人,值得佳榕托付终身。”傅遥答。 “殿下是好,但佳榕却不喜欢殿下,而殿下也对佳榕也无意。其实,这次佳榕被害一事,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这次的事帮殿下,也帮我们一家下了决心。与其叫殿下与佳榕勉强凑成一对,结成怨偶,倒不如将这本就不合适的婚事作罢。”话说到这里,周佳木望着傅遥,刻意加重了口气,“阿遥,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为这门已经不作数的婚事介怀,不要再压抑委屈你自己,做你想做的事。你可懂我的意思?”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七六章 断指之痛

“不懂。%d7%cf%d3%c4%b8%f3”傅遥答。 周佳木闻言,显得有些迟疑。 他原本打算将谋些事,彻底与傅遥讲明。 但眼下,似乎并不是很好的时机。 周佳木记得太子爷先前曾说过,有些话他想当面与傅遥说。 只是…… 罢了,只要眼下,阿遥不再为太子爷与佳榕的亲事难受就好。 周佳木寻思着,便望着傅遥,淡淡的笑了笑说:“现在不懂,以后会懂的。” 傅遥听了这话,忙将脸别去了一边,没应声。 看似泰然,实则心里却慌乱的很。 这几日,佳木和佳榕兄妹俩不只一次的暗示过她。 傅遥不傻,知道两人都在极力的向她传递,太子爷对她有意的讯息。 傅遥也不是不信周氏兄妹的话,却觉得这种事,还是要太子爷当面与她说才作数。 可即便太子爷真的当面与她说了,又能如何? 她与太子爷,只能止于心动而已。 不为别的,只为太子爷是大夏未来的天子。 在走向天子之位的路上,太子爷需要的不是一个与他两情缱绻的妻子。 他需要的是一个出身非凡,家世显赫,能帮他在夺储之路上乘风破浪的妻子。 傅遥深知,她终究不是那个能帮太子爷坐稳天下的人。 其实,这回佳榕痛失成为太子妃的机会,傅遥心里并未因此感到丝毫喜悦。 反到觉得有些惆怅。 比起旁人,傅遥到宁可太子爷娶的是佳榕。 至少佳榕个性率真,是个心性纯良之人。 若换作其他人,还不定揣着什么心思,对殿下、对这天下有怎样的图谋呢。 今日,若非周佳木提起,傅遥是不愿去想这些事的。 这种事,剪不断理还乱,越想就越是伤神。 但对那个人,她却总是忍不住要牵肠挂肚。 “阿遥,你的手还疼吗?”周佳木又问。 “还好。”傅遥答。 “你放心,你的手不会白伤,也不会白疼。”周佳木说。 “什么意思?” 周佳木闻言,与傅遥一笑,“看着吧,今日之内,定会有人受断指之痛。” 断指之痛? 傅遥听周佳木的话中之意,这个断指并非真的斩断手指,而是有人将要承受如断指一般的痛苦。 她不免好奇,“是谁?” 周佳木有意想卖个关子,“稍后就知道了。” 既然周佳木不急着说,傅遥也不急着知道。 好戏不怕晚,总要耐住性子才行。 马车在辅国公府门前停稳,傅遥原本想邀周佳木进去坐坐再走,周佳木只道来日方长,这就要回去。 临走前,周佳木又特意宽慰傅遥,说有些事不必多想,想的越多,心中的顾虑就越多,人也越累。 倘若对某些事,不知该如何抉择,那就问问自己的心。 周佳木说的这些话,很是耐人寻味。 但傅遥心里清楚,周佳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为她着想。 她心里很感激。 …… 傅遥这一离府就是将近十日,许婆婆每日都要念叨傅遥好几遍。 眼下,终于是将人给盼回来了。 许婆婆眼尖,傅遥一进屋,她就一眼看见傅遥的手,似乎是受伤了。 少不了要细细询问一番。 因为这手上的伤明显是咬伤,而非利器所伤,所以傅遥只能与许婆婆实话实说。 许婆婆听了事情的经过以后,直怪傅遥胡来。 可怪也只是怪在嘴上,心里却疼的要命。 赶紧去把压箱子底儿的好药都翻找出来,又是促进伤口愈合的药膏,又是祛疤的药油。 只把医好傅遥手上的伤,当成眼下第一要紧的事。 而傅遥心里也有桩第一要紧的事。 趁着许婆婆去找药的空当,傅遥匆匆去了后院,就是想瞧瞧她苦心种下的那些草药,长势如何。 傅遥到时,正见紫珠在提着水壶给草药浇水。 在清水的浇灌下,草药长势喜人,一派的生机勃勃。 紫珠说:“许婆婆知道姑娘最要紧这些草药,所以每日都会过来看看,细心打理一番。” “婆婆有心了。” 傅遥望着眼前这一片草药,见它们都很好,她就放心了。 可知她就指望着这些草药,化作补养元气的食材,给太子爷补身子呢。 虽然这七八日,傅遥并不在自个府上,但傅遥却一日都没间断给太子爷送药膳的事。 她每回都是提前一日,将第二日要用到的食材写下,命国公府的人备好之后送到侯府来,再借用侯府的小厨房进行烧制。 尽管如此,多少有些折腾人。 但只要想着,太子爷每日都能尝到她亲手做的药膳,哪怕只吃一口。 她这些心力,就算没白费。 傅遥也不知,她还能再为太子爷做多久的药膳。 或许哪日太子爷厌了,就不许再送过去了。 那一日或许就是明日,或许是明年。 总之,只要太子爷一日吃不厌她烹制的药膳,她就会尽心尽力的为太子爷做一日。 …… 在听了许婆婆的话,乖乖的给手上过药以后,傅遥迫不及待的问许婆婆,“婆婆,府上可有新鲜的鹅肉?” “有。”许婆婆答,一听傅遥问有关食材的事,便知她又在惦记做药膳的事了。 “那淮山,沙参和玉竹有吗?”傅遥又问。 “有,姑娘要的东西都有。”许婆婆答,“只是姑娘的手上还有伤,万不能沾水,这几日的药膳,还是由婆婆代劳吧。” 傅遥知道许婆婆是一片好心,心疼她。 但她却没答应许婆婆。 为太子爷烧制药膳一事,她必须亲力亲为,绝不退让。 可见许婆婆是诚心要帮她,傅遥便答应叫婆婆帮她打打下手。 见眼下时辰还早,若要给太子爷送药膳,总要等到傍晚时分。 所以这药膳,并不急着准备。 这厢,傅遥刚沐浴更衣,正预备躺下歇歇,看能不能睡上一觉,就听见屋外院子里有谁在说话。 听声音好像是她兄长傅远。 傅遥赶忙起身,来到窗前,见傅远正与紫珠说话。 才说了没几句,就见傅远转身要走,看样子是听说她在歇息,不愿进来搅扰她。 傅遥赶紧唤了傅远一声,将人给叫住了。 “哥,快进来说话吧。” “好。”傅远应的干脆,似乎是有什么要紧事要与傅遥说。 而见傅远一副春风满面的样子,这件要紧事,似乎还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傅遥好奇,待傅远刚进屋坐定,就问:“什么事叫哥如此高兴?”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七七章 推向万丈深渊

“阿遥,今日朝堂之上,李家被人上书弹劾了。”傅远说。 “什么?”傅遥既惊喜又诧异,不禁问,“是哪个李家?” 傅远笑笑,“还能有哪个李家?” 傅遥还是不敢相信,“李氏家族权倾朝野,威势滔天,谁如此果毅勇猛,竟然敢当朝弹劾李家人?” “妹妹恐怕还不知道,从去年初开始,李家人就在他们老家鄞州大兴土木,重修李氏陵园。那陵园的规格与气派,简直不输亲王的陵寝。” “身为人臣,私下里大兴土木也就罢了,还逾越了自身该有的本分,这可是不敬主上的僭越大罪。这个罪名可不小啊。”傅遥说,眼中闪烁着些许愉快的光芒。 可知她一听到李家人倒霉的消息,心里有多欢喜。 “僭越之罪,这还算轻的,妹妹可知,李家为了扩建自家陵园,也为了自家陵园的风水,竟然给工部施压,改变了正在修建的南北运河的河道,你说这荒唐不荒唐。” 这何止是荒唐,简直是作死。 “李氏一族,如此胆大妄为,陛下如何处置的他们?”傅遥忙问。 傅远答:“李元徽那个老狐狸,一味的在陛下跟前装糊涂,将扩修陵园和逼运河改道的事撇的干干净净,说自己对此事毫不知情。可那是他家老祖宗的坟,坟里埋的都是他家列祖列宗,李元徽即便再想遮掩,总不能将先人都挖出来毁尸灭迹吧。李氏陵园就在那儿,可做不得假。如今罪证确凿,由不得他不认。” “那李元徽最后认了?” “那老狐狸怎么肯认呢。”傅远说,“不过李元徽不认,也总要有个李家人站出来,承担这个罪责。” “所以最后是谁认了?” “李元徽的长子,吏部尚书李荣。”傅远一笑,“眼下李荣已经被罢官免职,软禁在家中了。” 话听到这里,傅遥也不禁冷笑一声,“这当爹的为求自保,竟然将亲儿子推出来顶罪,还真是前无古人。更何况,李荣还是李元徽的嫡长子。” 傅远闻言,立刻解释说:“其实这罪责原本也落不到李荣身上,我听说,似乎是从工部的谋个官员那里,搜查出一封李荣亲笔所书的密函,上头明明白白的写着,要求工部将正在修建的大运河改道的命令。如今是人证物证具在,即便李元徽一心想保住他这嫡长子,也不成。左右李荣是保不住了,李元徽索性将一切的罪责,都推到了李荣身上。” “这么大的罪过,陛下就只罚了李荣罢官免职和软禁,这惩罚未免也太轻了。”傅遥说。 傅遥想着她所经受过的丧父丧母,家破人亡之痛。 觉得就该叫李元徽立刻尝尝丧子之痛才公平。 “是,我也觉得陛下罚李荣罚的太轻。不过,养不教,父之过,李元徽也被皇上勒令回府闭门思过。思过期间,就不必上朝了。” “该!”傅遥应道,“最好永远都不要放那老狐狸出来,省得他再祸害。” “此番,李元徽是在朝臣们面前丢了大脸,而他丢的却远不止脸面。要知道,吏部尚书可是一门肥差,丢了左右吏部用人的权利,这才是叫李元徽最不甘心的事。” 傅遥点头,心中欢喜,“经了此番重创,李家可是大伤了元气,看来要好好缓上一阵儿,才有力气接着胡作非为。” “是,其实这回的事,说大可大,却也不是不能大事化小。陛下之所以严肃追究此事,大约是有意想借此打压李家。” 正如傅远所言,傅遥心里也是这么猜想的。 “身为人臣,竟然狂妄到连君王都心怀忌惮,李氏一族眼看是要走到末路了。” 傅远闻言,立即应道:“李家奔向末路,便是咱们傅家重新崛起的机会。咱们傅氏家族,已经蛰伏太久,是时候重振辅国公府的声威了。” 听了傅远的话,傅遥心中振奋。 但振奋的同时,却又免不了担忧。 “哥,我总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傅遥说,“在这短短数月之内,我们兄妹先后摆脱了罪奴之身。接着,咱们傅氏一族辅国公的爵位,也得以恢复世袭,哥还即将成为驸马。眼前这一切,都来的太快太好,好到叫人很不安。” 傅远闻言,轻轻的拍了拍傅遥的肩膀,“阿遥放心,有哥在,绝对不会叫你担忧的事发生。可知眼前的这些好事,都是你我应得的,这是对咱们一家过去冤屈的补偿,阿遥只管心安理得的享受就好。” 是啊,既然不是偷来抢来的东西,有什么可不安的呢。 即便是比这再好的,她也享得。 想到这儿,傅遥心里也就坦然了。 她笑了笑,也不想再说这些,便话锋一转,与傅远说:“眼下,佳榕被冤害一事已经告一段落,周叔叔那边正在加紧追捕张嬷嬷和徐婆子一家,在顺利找出这些人以前,咱们就只能耐心等待。算来再有不到两个月,就是哥与我嫂子成亲的好日子,哥便暂且安下心来,踏踏实实的准备与嫂子的婚事吧。” 傅远点头,颊上泛起一抹浅红,连眼光都瞬间变柔了许多。 傅遥算是看出来了,只要一说到宁安公主,他哥哥就是这幅神情。 看来,兄长还真不是一般的喜欢宁安公主。 “我看着哥这几日为佳榕的事奔波,人都累瘦了,若再这么瘦下去,等到了大喜之日,只怕连喜服都撑不起来了。眼见离哥哥大婚还有些时日,妹妹我便每日亲手烹煮一份药膳,来给哥调理身子可好?” “依哥看,该调理身子的是妹妹才对。”傅远说着,目光便落到了傅遥的手上,“你当我不知道你手受伤的事?既然受伤了,就该好好将养,不许折腾。” “一点儿小伤而已,不碍事,哥知道,我可不是骄矜之人。” “你不心疼你自个,哥却心疼你。”傅远说着,便起了身,“这几日你也辛苦了,赶紧好好歇歇,若有什么话,咱们回头再说。” 傅遥点头,也跟着起身,将傅远送到了屋门口。 就为着李家遭难的事,傅遥心情大好。 尽管高兴,但傅遥却没忘乎所以。 她心里清楚,光凭工部的人,是得罪不起李元徽的。 否则在去年,李家扩修李氏陵园之初,逼迫运河改道之时,工部的人就该上书高发李元徽了。 而工部之所以到现在才发声,分明是有人故意想要压下这件事,等到李氏陵园修的差不多,罪证坐实以后,再揭发出来。 如此,李家人才百口莫辩。 联系着今晨周佳木在马车上给她的暗示,傅遥有理由相信,在背后筹划这一切的人,正是太子爷。 睿智如他,正慢慢的将李家人推向万丈深渊。 她,拭目以待。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七八章 共患难易,同富贵难

傅远因为要出门会友,故而赶不及回来陪傅遥用晚膳。 傅遥也就没去饭厅用膳,只在屋里简单用了些。 饭毕,傅遥便找出要绣来送给兄长和宁安公主当新婚贺礼的枕套,接着绣了起来。 尽管手上的伤,多少有些妨碍傅遥下针的灵活,可见这枕套才绣了一点儿,只怕再不抓紧,会赶不及送出去。 所以傅遥只能硬着头皮,尽力的绣。 这厢,傅遥正绣的入神,便听紫珠来报,说苏姑娘过来了。 傅遥赶忙放下手中的针线,吩咐快将人请进来。 苏芩一进屋就亲亲热热的唤了傅遥一声“姐姐”。 傅遥笑笑,招呼苏芩来身边坐。 才坐下,苏芩就与傅遥说:“好些日子不见姐姐,可知我心里有多想念姐姐。” “想我也不来看我,我都回府有一日了。”傅遥玩笑说。 苏芩闻言,赶紧解释到,“姐姐明鉴,我是想着姐姐才回府,身上必定疲乏,不敢扰了姐姐安歇,所以才没敢冒然过来的。” “咳,我与妹妹玩笑一句罢了,妹妹何必如此紧张。对我,妹妹不必如此小心。咱们从前在永安坊什么样,以后就什么样,可不许与我生分了。” “芩儿知道。”苏芩一笑,目光便落到了傅遥手边的枕套上,“姐姐绣的是龙凤呈祥,这是要送给宁安公主和国公爷大婚的贺礼吧?” “是啊。”傅遥将那枕套擎起,细细的端详了一番,“我绣工不好,绣出来的东西上不了台面,宁安公主可是用惯了好东西的人,必定看不上我的手艺。” “怎么会,宁安公主最喜欢姐姐了,姐姐送的东西,公主一准儿喜欢。” 傅遥闻言,望着手中的枕套,笑嘻嘻的说:“其实仔细看看,我的绣工,也不是太差。” 这厢,傅遥正自个乐呵着,可偏头一瞧,却见方才还好好的苏芩,忽然变的有些愁眉不展。 傅遥不禁问:“芩儿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得此一问,苏芩显得有些犹豫,半晌才点点头,“是,妹妹是有心事。” 傅遥赶紧坐直了身子,颇为关切的问道:“芩儿有什么心事?不妨与姐姐说说。” 苏芩抬眼,望着傅遥,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说:“芩儿就是觉得住在姐姐这儿,心里不安。眼下,芩儿虽然已经不是罪奴之身,却还身在奴籍。身为奴婢,芩儿觉得自己不配过眼下这样好的日子。” 尽管苏芩没有明说,但傅遥却听明白了苏芩的言外之意。 苏芩的意思,想要改籍。 其实,只要找对了门路,想将一个人的奴籍改为良籍也并非难事。 不必经过户部审批,这样的事,在官府就能办。 但苏芩的奴籍并不是普通的奴籍,而是受宁安公主恩惠,从罪奴破格变成奴籍的。 身为罪臣之后,能摆脱罪奴之身,已经是大幸。 想要彻底改为良籍,实在是太难了。 毕竟,像傅远和傅遥兄妹这样的特例,是前无古人的。 傅遥不是不想帮苏芩脱离奴籍。 只是这事太难办,须得慢慢打算才行。 因此,她暂时还不能答应苏芩,否则一旦事情办不成,苏芩心里恐怕会更失望。 于是,傅遥便好声好气的安抚苏芩说:“妹妹不要多想,虽然妹妹眼下是奴籍,但放眼整个国公府,任谁敢欺负轻视了妹妹。” 苏芩低垂着头,小声应道:“或许只是面上恭敬,心里却看不起。” 听苏芩这么说,傅遥心里也怪不好受的。 可想着眼下既然无法妥善解决这个问题,还是先回避一下的好。 于是,便有意岔开了话题,“前几日听妹妹说,想要学弹琴,我便命人去库房里找了几架好琴出来,只要重新上弦调音就能用。等明日,我就派人去把京都城里最好的授琴师傅请来,教妹妹弹琴。” 苏芩闻言,十分乖顺的点了点头,“芩儿谢过姐姐。”但眼角眉梢,还是挂着一丝深深的落寞。 之后,苏芩也没再多言,稍稍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 苏芩走后,傅遥便又埋头,继续绣那幅枕套。 可绣着绣着,却总是走神,满眼都是苏芩一脸委屈的模样。 傅遥叹了口气,也没心思再绣,便将手中的针放下,捧过针线筐来,整理起筐中略显凌乱的绣线。 这厢才整理了一小会儿,就见楚莘端着一大碗已经剥好的石榴进了屋。 “姑娘缓缓再忙,吃点石榴吧。” 傅遥点头,没精打彩的应了一句,“先放着吧。” 见傅遥脸上分明带着几分愁绪,楚莘便悄声问了一直守在傅遥跟前的紫珠一句,“姑娘这是怎么了?” 紫珠赶紧将楚莘拉去外屋,把苏芩来过的事,都告诉了楚莘。 楚莘思量着,便叫紫珠先回去歇着,自个又回了里屋。 见傅遥依旧低头对着那些绣线,闷闷不乐的样子,楚莘便说:“姑娘不尝尝这石榴?这可是奴婢一粒一粒剥下来的,费了好大的工夫呢。” 傅遥闻言,这才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捻了几粒石榴放入口中。 “这石榴是好吃,等回头挑几个好的,给苏姑娘送去。”傅遥说。 “姑娘对苏姑娘真好,有什么好东西都先想着分苏姑娘一份,同胞姐妹,也不过如此。” “是吗?”傅遥叹了口气,“可我却觉得我与芩儿是越发生分了。我总觉得芩儿对我跟以前不一样了。从前她对我总是有什么说什么,但如今她与我说话,却总是遮遮掩掩,拐弯抹角。这是存心要与我生分了。” “姑娘,身份不同了,苏姑娘对您的态度有所改变也是难免。”楚莘安慰说。 “可我与她是共患难的情分,我以为无论到何时,这情分都是不会改变的。” “姑娘可听过,共患难易,同富贵难?” 傅遥听了这话,却摇了摇头,“我与苏芩在永安坊中一同服役五年多,可以说。我是看着她长大的。我知道,苏芩是个纯良乖巧的姑娘,就是人有些胆小。但这也不能怪她,想她年纪小小,家中就遭逢那样大的变故,叫她心里怎么能不生怯。所以,人才渐渐变的有些敏感多疑。或许,我以后该对她更好些,才能不叫她如惊弓之鸟,不再那么小心翼翼的过日子。” 傅遥说着,又抬眼望向楚莘,“楚莘,其实我心里对芩儿还有一个打算。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七九章 凤仪宫撒野

楚莘闻言,不禁问:“姑娘的打算是?” “忙完了这阵子,等我哥与宁安公主顺利完婚以后,我便打算想法子,找个门路,把芩儿改籍的事给办了。若芩儿能入良籍,我便认她做义妹。如此,她便不会再觉得住在府上是寄人篱下了。”傅遥说。 “若苏姑娘知道,姑娘您这般为她着想,心里必定高兴。” “不必叫她知道这些。”傅遥浅笑,“你若真心对一个人好,是不必挂在嘴皮子上说的,而是放在心里,默默的,不张扬。” 话说到这里,傅遥眼前忽然就浮现出了崔景沉的脸。 许久未见,那个人的面容在她心中却丝毫未变模糊。 相反,还越发清晰。 就好像拿滚烫的烙铁,深深的烙在了心上一样。 只要一想起,心中就会泛起阵阵温柔的疼痛。 …… 凤仪宫中,继后李氏正坐在绣架前,埋头绣着一副凤穿牡丹。 这厢正绣的入神,就见贴身侍婢丹秋匆匆进了殿,“娘娘,李昭仪在外求见。” 李皇后闻言,缓缓抬起头来,脸上满是不悦,“都什么时辰了,她过来做什么,难不成是故意要来扰了本宫安歇?真是越发放肆张狂了。你去告诉她,本宫不愿见她。” 丹秋得令,正预备转身去回话,却见李昭仪竟然自个进来了。 李昭仪是继后李氏的亲堂妹,尽管两人眉眼生的并不相像,可乍一看来,却有几分神似。 但比起李皇后略显平庸的长相,李昭仪却长得更加出众讨喜。 尤其是那一双凤眼,娇娆妩媚,眼波流转,尽是风情。 今日,李昭仪一身茜红色的纱缎宫装,将她本就白皙的肌肤衬的越发晶莹雪白,发间一枚金镶玉蝶的步摇,贵气之余,也使人看起来更加娇俏灵动。 较之李皇后,李昭仪的的确确要出色很多。 见李昭仪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闯进了她的寝殿,李皇后立刻就恼了,随机大声呵斥一句,“李昭仪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凤仪宫。” 李昭仪闻言,脸上却丝毫不见惧色,在与李皇后行了个常礼之后,才说:“我今日不是以嫔妾的身份来拜见皇后娘娘的,而是以堂妹的身份,来见堂姐。堂姐不必在我面前耍威风,摆架子。” 李皇后听了这话,依旧对李昭仪怒目而视。 只觉得李昭仪这是在为自己的失仪不敬找托词。 “堂姐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绣花?堂姐难道不知,今日在朝堂之上,陛下因为咱们鄞州老家,李氏陵园扩修的事大发雷霆,不光罢免了大堂兄的官,还罚大伯回府闭门思过,若无传召见,不得上朝觐见。” “知道又如何?”李皇后斜眼瞅着李昭仪,口气冷淡的说,“难不成要本宫也像你一样,低三下四的赖在昭阳殿前求见陛下?岂不作践了自己。” 面对李皇后的冷嘲热讽,李昭仪倒是颇为淡定,理直气壮的应道:“陛下是我的夫君,也是我的主子,身为妾妃对主上勤谨恭敬是应该的,堂妹并不觉得如此,有何不妥。” 李皇后听了这话,柳眉微挑,一脸鄙夷的瞪着李昭仪,“争宠而已,何必非要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是,堂妹是在争宠不假。”李昭仪面不改色,坦然应答,“但堂妹之所以争,并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了咱们李氏家族。堂姐你想想,当初大伯那么费尽心力的将咱们姐妹送进宫,送到陛下身边,可不是想叫你我成为陛下身边可有可无的废物,而是成为陛下心尖上最宠爱的女人。 堂妹不似堂姐,是长房嫡出的女儿,一入宫就是后宫之主的皇后。堂妹便是用堂姐最不屑的争宠,从初入宫庭时的七品美人,爬到了如今三品昭仪的位子。并为陛下诞下了有我李氏血统的六皇子。 这些年,堂妹我为咱们李氏家族默默筹谋了多少,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堂妹对大伯,对咱们李氏家族问心无愧。可堂姐你呢,这些年你这个中宫皇后,究竟为咱们家族做了什么好事,立下过什么功劳?” 若说李皇后对李昭仪先前说的话,都觉得不痛不痒,那么李昭仪最后问的这几句话,就如一把尖刀,直戳在李皇后心上的最痛处。 李皇后明显是恼羞成怒,厉声叫嚣道:“你这贱妾,竟敢这么跟本宫说话?” 见李皇后被她气的面色通红,李昭仪却半分不见紧张,反而继续挑衅说:“嫔妾失言,冒犯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决定如何处置嫔妾?是拖下去张嘴,还是廷杖三十,或是直接赐死?” “你以为本宫不敢杀你吗?”李皇后问。 “娘娘当然敢。”李昭仪依旧面色平静,“因为皇后娘娘您就只会对我这个堂妹凶悍罢了。” “你……你……”李皇后被李昭仪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便随手抄起针线筐里的剪子,就要掷李昭仪,索性被丹秋及时给拦下了。 李昭仪却不肯罢休,接着说:“皇后娘娘矜持娇贵,不屑与我们这些贱妾争宠,但眼下遭难的可是皇后娘娘您的亲爹和亲长兄,皇后娘娘不想办法出手为父兄解困就罢了,竟然还能安然的坐在这儿,跟没事儿人似的刺绣。皇后娘娘以为,若咱们李家倒了,您自己就能独善其身吗?” “不用你来教本宫怎么做!”李皇后死死盯着李昭仪,眼中满是杀气,“你这贱妾少在本宫面前自以为是,你以为你平日在陛下面前撒娇耍狐媚子那一套,放在这会儿有用?这可是朝政大事!咱们陛下可不是个昏君!看在你我都是李家人的份上,本宫奉劝你一句,这几日少在陛下面前乱晃,仔细扑火不成,再引火烧身。” 就如李皇后打心底里看不起李昭仪一般,李昭仪也是打从心底不服李皇后。 对于李皇后的劝告,李昭仪是嗤之以鼻。 “堂妹总算明白堂姐入宫这些年,陛下为何总是对堂姐淡淡的。堂姐要知道,陛下既是君王,同时也是个男人。堂姐从来只把陛下当君王去敬重,却从不当成自己的男人来亲近。如此,陛下怎么可能真心疼惜堂姐?” 李皇后闻言,正欲反驳,李昭仪却又抢先说:“敢问堂姐一句,为何朝中那些世家大族,为讨得陛下欢心,都抢着送女人入宫?那就是为了叫我们女人以柔克刚,哄着陛下,劝着陛下,以此来左右陛下的心意。” 话听到这里,李皇后不禁哼笑一声,“既然你这么有本事,能左右的了陛下的心意,又何苦大半夜的,跑来本宫这里撒野?” 第一八零章 为自己打算

李昭仪被李皇后这一句话给问住了,神情一滞,才佯装镇定的说:“我只是看不管有些人不作为,不吐不快而已。罢了,既然堂姐一定要置身事外,堂妹也没法子。堂姐看着吧,堂妹一定会用自己的法子,叫陛下回心转意的。” 她的法子?什么法子? 一味的装可怜,耍狐媚子,博陛下同情。 李皇后寻思着,正欲再嘲讽几句,谁知李昭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连句招呼都不打,就转身离去。 那趾高气昂的样子,气的李皇后浑身发抖。 “娘娘。”丹秋见状,一脸询问,意在问皇后,要不要把李昭仪给叫回来。 李皇后哪还肯听李昭仪接着数落她,只道:“由得她去,疯妇!” 丹秋见李皇后是真被李昭仪给气着了,也是挺替她主子不平的。 即便从血统上讲,皇后娘娘与李昭仪是亲堂姐妹又如何。 眼下可不是在李府而是在皇宫。 皇后到底是中宫之主,李昭仪方才那番言语和举动,的确是对皇后大不敬。 可纵使如此,丹秋也觉得,李昭仪说的一些话,挺有道理的。 于是,在等李皇后稍稍冷静些之后,丹秋才开口劝道:“娘娘,方才李昭仪的话,虽然说的不好听,但其中有几句,还是有些道理的。” 李皇后不言,便是默许丹秋将话说下去。 “奴婢斗胆,也认为娘娘是该出面,替丞相大人和尚书大人说情,即便娘娘劝不动陛下,但至少娘娘您是为母家尽过力了。事后,也不会被李昭仪抓住把柄,在丞相大人面前挑拨。” “你以为本宫不想为母族出力吗?”李皇后说,“可你也知道,就为着上回,本宫与陛下谈及太子婚的事,陛下生了本宫好大的气,连着好几日都不肯见本宫。如今,陛下好不容易才对本宫和颜悦色了些,本宫若再去陛下跟前说些他不爱听的话,岂不是又要惹的陛下厌弃本宫,不见本宫?” 丹秋闻言,正欲应声,谁知李皇后又一脸焦躁的说:“况且眼下,陛下才复了傅氏一族,辅国公的爵位。本宫心里好不踏实,总觉得苗头有些不对,只怕陛下会重查当年贤妃和四皇子的案子。一旦陛下彻查此事,就会知道当年是本宫陷害了贤妃,只怕本宫这中宫之位就要保不住了。” 李皇后越说越是慌张,紧紧揪着衣摆。 明明是不起褶皱的料子,硬是被李皇后抓出了深深的折痕。 见状,丹秋赶紧接着李皇后的话茬说:“正因有这诸多顾虑,娘娘才应该出面力保丞相大人才是。只有娘娘您母族势强,娘娘在这宫中的地位才越是稳固。陛下忌惮着丞相大人,忌惮着娘娘背后的李氏家族,才会给娘娘您有更多的敬重和宠爱。” 李皇后听丹秋说的话也有道理,心里已经有些被她说动了,但是,“难道我就不想为爹爹求情,为母族尽心吗?但也要陛下肯听本宫说话才行。只怕本宫真去昭阳殿求见陛下,也会与那李昭仪一般,是自取其辱。这个贱人……” 一说到李昭仪,李皇后才平复下来的心绪,又有些躁动。 “李昭仪那个贱人,口口声声怪本宫不为家族考虑。那贱人在说这种话之前,也不好好看看本宫如今的处境。眼下,她便敢擅闯凤仪宫,对本宫大呼小叫,只怕哪日便算计着要将本宫推下这皇后的宝座了。” 闻言,丹秋赶紧应道:“娘娘息怒,李昭仪她不敢。” “她不敢,本宫的爹爹可敢。”李皇后说着,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怅然之色,“本宫的爹是一心想要拉下太子,推六皇子为储君的。可你想想,那六皇子一不占嫡,二不占长,三还不得陛下喜欢。本宫的爹想推六皇子上位,是师出无名,困难重重。 眼下,那六皇子长和宠是争不上了,唯一的一条路就是争个嫡。你以为本宫的爹爹会杀母留子,将六皇子交由本宫抚养吗?怕只怕爹爹会帮着李昭仪,将本宫拉下来,推那贱人当上皇后,如此六皇子便是名正言顺的嫡子了。” 尽管李皇后分析的这些都有理,但丹秋还是不敢相信,“娘娘您可是丞相大人嫡亲的骨肉,那李昭仪不过是丞相大人的侄女,在丞相大人心里,自然是娘娘您更重。” 李皇后摇头,“只要是能帮上爹的,即便只是个养女,在爹看来,也比亲骨肉还亲。加之,李昭仪心机颇深,这些年来明里暗里没少讨好本宫的爹,比起我这个不会谄媚的亲生女儿,李昭仪这个侄女明显更得爹的心。如此下去,只怕要不了多久,本宫就要退位让贤,将这中宫之位让出来了。” “娘娘,您可万万不能自弃呀。”丹秋闻言,也是慌张不已。 李皇后幽幽的叹了口气,突然目光一闪,“本宫是曾想过要自弃,可今日,看着李昭仪在本宫面前那般气焰嚣张的样子,本宫突然就改变主意了。李昭仪费尽心机的为她儿子筹谋打算,本宫虽无子,怎么就不能为本宫自己好好打算打算?” “娘娘的意思是?”丹秋问。 “本宫虽然没有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本宫是皇后,宫中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要尊称本宫一声母后,他们也都是本宫名义上的儿女,也包括太子。”皇后说。 “娘娘是想拉拢太子爷?可是丞相大人那边,是一心想拉太子爷下来。您若是偏帮太子,恐怕不好。” “不好?怎么不好?怕本宫见罪于家族吗?”李皇后说,口气中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轻蔑。 丹秋哪敢接这话茬,便低着头没作声。 “本宫为何一定要为家族而活?为何不能为自己着想?本宫论出身,论样貌,论才学,哪点不如人,为何要被牺牲在这肮脏的后宫之中?呵,他们越是想看着本宫住进冷宫,本宫来日就偏要住进慈安殿,当个名正言顺的太后。太子就是本宫走向慈安殿的踏板。” 一听说李皇后要收太子为己用,丹秋心中不免迟疑,“太子爷与娘娘素来生分,无缘无故的,怎么肯为娘娘所用。” 闻言,李皇后面露狡黠,并未作答,而是反问了丹秋一句,“你觉得太子为人如何?” 第一八一章 你若是他

得此一问,丹秋毫不由犹豫的答:“太子爷荒**虐,不学无术,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这就对了。”李皇后说,目光精亮,“这人啊,越是贪玩,心思就越是单纯好哄。譬如太子,只要你肯花些心思,投其所好,他便会傻乎乎的把你当是好人。哄着哄着,他与我这个母后不就少生分而多亲近了。” 丹秋闻言,觉得皇后娘娘说的这话似乎很有道理,却又觉得仿佛少了些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娘娘,单凭投其所好,只怕未必能彻底笼络住太子爷的心。” “那是自然,想要彻底把控太子,还有一个法子。”李皇后说。 “奴婢愚笨,还请娘娘赐教。” 李皇后望着丹秋,颇为得意的说:“眼下,忠勇侯周家那小丫头已然是不中用了,芝兰的机会就跟着来了。倘若来日,芝兰真的能做成太子妃。我们姑侄儿二人同心同德,还不把太子哄的对我俩言听计从。” 丹秋听了这话,觉得李皇后的打算是好,可太子爷的婚事终究也由不得皇后做主。 “娘娘,只怕陛下不会答应叫太子爷纳芝兰姑娘为太子妃。” “是,本宫是左右不了陛下的心意,但同样的,陛下也左右不了太子的选择。只要太子被芝兰迷住,非卿不娶。到了那个时候,陛下只怕也拧不过太子。”李皇后颇为从容的说,“芝兰那孩子生的貌美,人也乖巧懂事,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对容颜姣好,性子又和婉的姑娘动心,本宫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将芝兰引荐给太子的。” “娘娘,奴婢觉得…觉得……” 闻言,李皇后略显不耐的横了丹秋一眼,“有话直说,何必一直吞吞吐吐的。” “奴婢只是担心,太子爷有龙阳之好,即便芝兰姑娘再好,恐怕也入不了太子殿下的眼。” “太子爷那不过是贪玩,愿意与忠勇侯家的小世子凑在一处胡闹罢了。不过,即便太子真有龙眼之好也不怕。本宫会想法子叫太子和芝兰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还怕太子不乖乖就范?” 生米煮成熟饭这一招,虽然百试不爽,却也有用砸的时候。 丹秋心中顾虑,可见李皇后如此笃定能成事,哪好当头给皇后泼冷水,只得用沉默来表示赞同。 “丹秋,你看着,看着本宫与芝兰两颗家族的弃子,来日是如何翻身的。”李皇后说,斗志昂扬。 “娘娘……” “说。” 丹秋实在按捺不住,劝了李皇后一句,“娘娘,丞相大人观人于微,神机妙算,倘若洞悉娘娘您的打算,可如何是好。” “你怕了?”李皇后问,“你若是怕,本宫明儿就可以打发了你去别处当差,如此,一旦东窗事发,也不至于会连累到你。” “娘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 “丹秋,你不必再说,对于此事,本宫心意已决。你无需再多费口舌劝说本宫。本宫不甘心,一定要为自己搏一回。如此,即便败北,结局惨淡,本宫心中也无憾了。” “娘娘,丹秋绝不背弃娘娘,逝与娘娘共进退。” “好丹秋,本宫没看错你。”李皇后望着丹秋,对她的忠诚很是满意。 既然说要放手一搏,总要有所行动,丹秋不禁要问李皇后,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李皇后思量了片刻,才说:“再过几日,便是重阳节了。往年重阳,陛下都会在行宫的百骏园中设宴,遍邀宗亲重臣共度佳节,同时还会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赛马大会。本宫知道太子诗书不通,倒是很骁勇善战,马术不错。本宫记得库里有一套由黄金和珠玉制成的马鞍,还是二哥去年孝敬的。咱们就借花献佛,将那东西送去哄太子高兴吧。” 丹秋得令,赶紧应道:“那奴婢明儿一早就将东西送去。” 李皇后点头,深沉的眼底,布满了算计。 …… 东宫 福安跟了崔景臣这么些年,好东西见过不少,可桌上这明晃晃的黄金马鞍,其精致和贵重程度,还是令福安咋舌不已。 “继后还真是大方,竟然舍得将这么好的东西拿出来送人。到底是李家出来的人,出手就是阔绰。” 书案后头,崔景臣正在看书,听闻此言,连头也没抬,只说了一句:“无事献殷勤。” 福安知道他主子说的这话,下班句是“非奸即盗”,不禁问:“主子,继后突然送这个过来,难不成是想求您,在陛下跟前帮李丞相讲情说好话?” “继后李氏知我与她爹李元徽不睦已久,心里应该清楚,眼下我踩李元徽一脚还不够,是绝对不会出面替那老匹夫说情的,她若要求人,也不会来求我,倒不如去求大皇兄和二皇兄。” “那继后的意思是?”福安不解。 闻言,崔景臣依旧没抬头,只是口气淡淡的说:“她是在给自己找后路。” 福安恍然,觉得自己是懂了,“如此说来,继后是见她长兄被免官,亲爹被罚闭门思过,她是怕她李家倒台之后,自己无依无靠,所以才想要急着讨好殿下,好为自己的来日谋求一条出路。” “如果这点儿风波就能叫李家倒台就好了。”崔景臣说着,便将手中的书本放下了,“李家树大根深,李元徽眼下,虽然被父皇罚在家中闭门思过,但他这些年来在朝上积累下来的威信,却不是任何人都能轻易撼动的。继后那边不是怕她爹倒台,正相反,她是怕李家不倒。” 福安听了这话,彻底糊涂了,“主子这话从何说起,倘若李家倒台了,身为李家人,继后李氏不就失去倚靠了?” 崔景臣闻言,淡淡的瞥了福安一眼,“我平日里总叫你们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可见都是白费工夫。” 福安不明所以,赶紧冲崔景臣躬身一礼,“奴才愚笨,还请主子赐教。” 崔景臣并非真生福安的气,但却没答福安的话,而是带有引到意味的问:“我问你,如今宫中,是继后李氏得宠,还是昭仪李氏得宠?” 福安立刻答回答:“据奴才所知,自打陛下册立李氏为后以来,陛下与继后李氏一直相敬如宾。陛下敬重继后,却并不宠爱,对继后一直都是淡淡的。听说前几日,陛下还为什么事生了继后的气,一连好几日都不肯见继后。倒是那位李昭仪,颇得陛下眷顾,而她也母凭子贵,打着六殿下的旗号,常常能见到陛下。俗话说的好,见面三分情,奴才认为,李昭仪要比继后李氏得宠好些呢。” 崔景臣显然很满意福安的回答,于是又接着问:“若你是李元徽,你会扶持一个无子无宠的皇后,还是会扶持一个得宠有子的昭仪?” 第一八二章 皆在算计中

经崔景臣这么一点拨,福安才恍然。 “主子,奴才明白了,可是……” “你说。” “可是继后李氏到底是李元徽嫡亲的女儿,李元徽即便不扶持自己的女儿,应该也不会筹谋着要害自己的女儿吧。” 闻言,崔景沉颇为肯定的摇了摇头,“李元徽为人心狠手辣,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你别忘了六年前贤妃冤死一案,就是李元徽怂恿继后嫁祸贤妃的。身为父亲,竟然唆使女儿在天子近旁,做出如此卑鄙又危险的勾当。从那时起,李元徽就不再是继后李氏的亲爹了,而李氏也不再是李元徽的亲女,她只是李元徽手中一颗随时都能舍弃的棋子而已。” “虎毒不食子,李元徽这般利用亲女,陷亲女于困顿之中,简直畜生不如。”福安一向好脾气,也忍不住要在崔景沉面前失仪,咒骂李元徽几句。 可骂过之后,福安也不敢忘了正事,“既然继后李氏是想要拉拢主子,那主子您预备如何应对?” 崔景沉闻言,目光幽深,“我原以为继后李氏这些年庸碌无为,是个只懂得逆来顺受的废人。没想到,她竟然会有这份不肯坐以待毙的勇气,倒是叫人刮目相看。” “主子,您难不成真要与继后结盟?”福安问。 崔景沉答:“任她继后李氏如何表现的真诚无害,但她终究是李家人,那姓李的一家子,皆生有一颗豺狼虎豹之心,我怎能与虎谋皮。不过李氏如今贵为中宫之主,又是李家人,倒是可以拿这两点来利用一番。” 听崔景沉这么说,福安就放心了大半,“那殿下预备怎么做?” 崔景沉一笑,神情泰然而轻松,“既然继后有意试探我,那我便顺水推舟,卖个人情,先取信于她。福安,你这就往凤仪宫去一趟,告诉继后,本太子很喜欢她送的这个马鞍。再有,你顺便告诉继后,父皇这两日有些咳嗽,叫继后亲手熬一罐秋梨膏给父皇送去,记得里头一定要加红枣和罗汉果。往年一入秋,父皇便爱犯咳嗽的毛病,母后都会亲手熬了这种特制的秋梨膏,给父皇服用。” 福安得令,却未立刻答应,“殿下不怕继后是先利用殿下,向陛下邀宠,回过头来,还是会去帮李家人吗?李皇后到底也姓李啊。” “所以,我也是在赌。赌继后的野心,也赌我看人的眼光。” 福安闻言,心中再无疑问,立刻冲崔景沉一礼,“奴才明白了,那这副马鞍……” 崔景沉瞥了一眼远处桌上的黄金马鞍,“这东西中看不中用。” “那奴才便将这副马鞍收入库房了。” “不。”崔景沉说,“既然要告诉继后,本太子很喜欢这幅马鞍,哪能放起来不用。等重阳那天,百骏园赛马大会当日,我就用这副马鞍。” 福安听了这话,心中迟疑,不禁劝道:“主子,依奴才看,这副黄金马鞍未免太招摇了些,陛下向来不喜奢靡,也不喜旁人奢靡。只怕叫陛下见主子用这样奢华的马鞍,会怪罪于您。” 闻言,崔景沉一笑,“我就是知道父皇不喜人奢靡,才一定要用这副马鞍。左右这副马鞍又不是我自己命人打造的,而是由出手阔绰之人赠予的。” 福安听出来了,他主子这是故意要在陛下跟前揭发继后奢靡,从而牵出李氏一族挥霍无度。 只是…… “殿下既然打算与继后结盟,不是应该想法子帮继后向陛下邀宠吗?可倘若陛下得知,主子您这副黄金马鞍的来历后,必定会怪罪于继后,只怕继后会因此对您心生埋怨,不肯与您再结盟了。” 崔景沉听了这话,平和的目光中闪烁着几许慧黠的光芒。 “福安,你这话说反了。父皇越是怪罪继后,继后就越需要有人帮衬于她,她便越想要拉拢于我。而我,便偶尔给她尝些甜头,就像今日教她做秋梨膏取悦父皇一般。之后,再想个法子打压她。如此循环往复,她的宠辱便全都掌握在我的手中。到时候,即便我想推开她,她也不肯离开我这有力的盟友了。” “殿下英明,奴才拜服。”福安说着,又冲崔景沉施了一礼。 崔景沉则是一幅宠辱不惊的样子,“别贫嘴,快依照我的吩咐,将事情办妥。” “殿下?好吧。” …… 眼看再过几日便是重阳了。 重阳节不光有登高的习俗,也有佩戴茱萸囊的传统。 傅遥便将从前做来还没用的香囊,都做成了茱萸囊,随信送了几个去汉州,赠予佳榕。 想着能在佳节前夕收到这个,佳榕心里一定欢喜。 因为傅遥此番做的茱萸囊不少,不光佳榕有份,苏芩和楚莘也都有份。 如此,自然也少不了傅远的份。 既然要送给兄长,同样的,也要赠给未来的嫂子一份。 于是,傅遥便打算也给宁安公主送去一个。 尽管这茱萸囊绣工不好,但礼轻情意重,相信公主也不会嫌弃。 这厢,傅遥正预备派人去送,谁知宁安公主的人却先来了。 来者是冉芳,是奉宁安公主之命,来给傅遥送节礼的。 因为这阵子常与冉芳打交道,傅遥与冉芳也算是熟人了,所以说起话来,也少生分,多亲近。 冉芳老实与傅遥说,重阳节不似端午中秋,有好些应景的节礼可送。 说她主子为想送什么给傅遥当节礼,也是伤神了很久。 想着重阳前后,正是赏菊的好时候。又知傅遥素来喜欢花草,于是便让搬了几盆稀罕的菊花来给傅遥赏看。 傅遥打量着眼前这些形态花色各异的菊花,甚是喜欢。 而这些菊花的品种不但稀罕好看,连名字也起的格外好听。 那唤做瑶台玉凤的白色菊花,形似绣球,花瓣雪白晶莹,跟白玉似的。 尽管那白色在一片姹紫嫣红中并不显眼,却别有一番动人的美态。 另一盆唤做点绛唇的菊花,则与这盆瑶台玉凤的气质截然相反。 这盆点绛唇名如其花,是艳丽的橘红色花朵,花瓣娇艳,犹如美人的嘴唇,明明只是一盆花而已,却给人风情万种之感。 可要说这些花中最稀罕的一株,还是那盆唤做绿云的绿菊。 傅遥还是第一回见开有绿色花瓣的花,觉得十分惊奇。 冉芳说,这绿云是宫中花匠今年才栽培出来的新品种,这世上统共才得三株。 一株在陛下的昭阳殿,一株在老王爷府上。 再有一株,陛下便赏给了宁安公主。 老王爷?是先帝的长兄,陛下的大伯,敬王吗? 第一八三章 交际,世家女子的必修

据傅遥所知,当今陛下,并非先帝的嫡子,也非先帝的长子,更不是太子。 而陛下当年,之所以能拉下太子,继承大统,全靠敬王这位大伯的尽心扶持。 因此,陛下对敬王一向敬重有加,封地照给,却许敬王留在京都养老。 算来,敬王身为先帝长兄,今年应该也有七十好几了。 都说人到七十古来稀,而敬王年纪虽大,身体却还很硬朗,可见是个福泽深厚之人。 这不,这世上统共就得三株的绿菊,陛下还想着送去一株给敬王赏看。 同样的,陛下也是当真宠爱宁安公主,这余下的最后一株绿云,也没去送给皇后,而是赏给了宁安公主。 可见在陛下心中,宁安公主的分量当真不轻。 傅遥虽然喜欢眼前这盆绿菊,但想着这盆花实在太过稀罕贵重,哪敢轻易收下。 于是便与冉芳说,其他的菊花她都收下了,唯有这盆绿云,她无论如何不敢收。 冉芳为难,说公主既叫奴婢把花给姑娘送来,就没有再原样拿回去的道理。 若她今日真把这株绿云搬回去了,公主一定会怪罪她办事不力。 傅遥无心为难冉芳,可这样贵重的东西,她实在没法心安理得的收下。 权衡之下,傅遥便决定暂且由她帮宁安公主好好打理这盆花,等回头公主过了门,她再把这盆绿云送还给公主也好。 想到这儿,傅遥也就没再纠结,答应先由她接手这株稀罕的绿色菊花。 而除了各色菊花以外,宁安公主还命冉芳给傅遥送来了几只做工精巧的风筝。 说眼下秋高气爽,是最适合登高放风筝的时节,也是有心了。 这厢,傅遥正拿着一只扎成锦鲤形状的风筝,爱不释手的时候,又听冉芳说,“姑娘,公主还吩咐奴婢来问姑娘,重阳那日,姑娘愿不愿意与公主一同去百骏园赴赛马大会。” 说老实话,傅遥这个人好静,不喜欢热闹,最讨厌的就是去满眼全是生人的场合。 但傅遥却清楚的意识到,她不能成日这样闷在国公府上不见天。 其实这阵子,已经有几户高门,借她家姑娘的名义往府上递了帖子,请她去赏花、游湖。 但无一例外,傅遥全都以身子不适为由婉拒了。 而傅遥之所以不去,并不是怕自己应付不了那样的场合,只因她心里清楚,这些人邀请她去的目的都不单纯,赏花游湖都只是借口而已。 这些人的真正意图,要么是想通过她来探探国公府的虚实,要么就是想借与她亲近,拉拢巴结府上。 天下没有白献的殷勤,傅遥心里明白,才不肯轻易去赴约。 但不可否认的是,交际是世家女子必修的一项技能。 通常情况下,外出交际的世家女子,便代表着你背后的家族。 你在所有场合,对所有人或亲热或冷淡的态度。 即代表了你的家族,对这些人背后的家族,或亲近或疏离的态度。 而你在这些不同形式的交际场合中的表现,不止代表自己,也代表你的家族形象。 别看递来的帖子上,只简简单单的写了个赏花,或游园。 其实这里头的门道多着呢。 傅遥虽然并非深谙交际之道的人,却也足够伶俐圆滑,一般的场合,她自认为还是能够轻松应对的。 同时,她自个心里也清楚。 她眼下既然已经回到了京都城,又身为新任辅国公的亲妹妹,又即将成为当今大公主宁安公主的小姑子。 她已经注定逃不出这个权贵圈子了。 而为了她身后的傅氏家族,她有义务,也必须融入这个圈子。 傅遥是这么想的,她即便不能在京都城的贵妇贵女圈子里如鱼得水,也得尽力而为。 总之,不能叫她傅氏一族因为不合群,被其他家族联合排挤才好。 眼看这阵子,递帖子邀她赴会的,都是很小的聚会,而此番重阳,陛下在行宫百骏园中举办的赛马大会,听说会遍邀宗室和许多权贵家的公子姑娘前去。 这的确是个叫众人知道她,并记住她的绝好时机。 于是,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傅遥便托冉芳给宁安公主捎话。 说重阳那日,她愿意随宁安公主去百骏园赴赛马大会。 听傅遥答应的如此干脆,冉芳心中自然欢喜。 在又简单的与傅遥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回宫复命了。 而傅遥这边也没闲着。 傅遥想,她既然答应宁安公主要去赴会,就一定要好生准备准备。 毕竟,这是她第一回正式在众人面前露脸。 她不止要给众人留下极好的印象,最好还要众人就此深深的记住她。 尽管傅遥并不愿承认,但女子,多以色示人,而恰好,世人都愿以貌取人。 因此,想要给众人留个不错的印象,首先就要在衣着打扮上下工夫。 傅遥认为,她那日的打扮不光要得体,更要显眼些,却不能显眼到抢了所有人的风头。 于是,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傅遥便选了件杏黄色的如意云纹衫,预备重阳当日穿。 傅遥认为,衣裳的款式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衣裳的颜色。 颜色要艳而不妖,还要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 挑来选去,唯有杏黄的颜色,明艳却不算太张扬,还足以叫她在人堆里脱颖而出。 至于下身衬的裙子,就不能再选太艳丽的颜色,否则只怕落了俗气。 傅遥便择了一条水白色的白蝶穿花裙。 水白的颜色,素净是素净了些,但正是因为纯白色的底,才能衬出裙上刺绣的精妙。 那一身的彩蝶映着百花烂漫,既俏丽又不失贵气。 既然衣裳已经选好了,发饰也需得仔细挑选。 既要与衣裙相配,又要与身份相宜。 因为重阳那日是要去行宫百骏园赴一场赛马大会,少不了要骑马。 所以头发不必梳的太繁复,发饰更不需要太隆重。 傅遥只想着把头发梳的平整熨贴,然后再在发间点缀一枚,做工精巧的赤金镶青石的珠花即可。 如此,既不**份,又清爽得体。 傅遥也没光顾着自己,还特意为重阳那日,要随她一同去行宫百骏园的楚莘,用心的准备了一身行头。 第一八四章 人靠衣装

为给楚莘准备这身行头,傅遥也是花了不少心思,从衣裳裙子的款式到用料,都是比着大户人家的姑娘来的。 都说人靠衣装,这一身衣裳穿上,原本英气十足的楚莘,也突然变的秀气起来。 楚莘少穿这样款式质料的衣裳,直说这衣裳太贵重穿不惯。 傅遥却不许她立刻换下来,直说楚莘这样穿好看。 而不光傅遥这么说,就连过来帮着上眼的许婆婆和紫珠都直夸楚莘这样打扮好看。 楚莘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说,穿这样的衣裳,她施展不开拳脚。 闻言,许婆婆半玩笑半认真的说:“你这又不是要去上山打虎,而是要陪姑娘赴宴去,可用不着什么拳脚功夫,只要安静的陪在姑娘身边就是。” “姑娘,要不您叫苏姑娘陪您去吧。奴婢粗手笨脚的,只怕出去会给姑娘丢人。”楚莘说。 “若你是粗手笨脚,这世上恐怕就没个仔细人了。”傅遥望着楚莘说,“你呀,就别惦记着叫芩儿顶替你了,芩儿胆子小,最怕马。重阳那日,那百骏园中可全是马,若叫芩儿去,可不是要吓坏了。倒是你,不是与我一样,也最喜欢马。” 楚莘赶紧点头,“奴婢喜欢马。” “这不就对了。”傅遥笑了笑,“重阳那日,你我必定会在百骏园见到无数好马,还能看到好些骑术和箭术了得之人的表演。这样能开眼界的机会,可不多。” 一听这话,楚莘果然来了兴致,“那奴婢陪姑娘去。” 许婆婆闻言,忙在一旁嘱咐说:“楚莘可要记得,你出了这个门,代表的就是咱们国公府,可不许一时高兴,得意忘形。” 楚莘点头,“婆婆放心,楚莘一定好好侍侯姑娘,不给府上现眼。” “楚莘慎稳,带她出门,我放心。只是……”傅遥上下打量了楚莘几遍,“我总觉得楚莘身上,似乎还少点儿什么。” 闻言,许婆婆和紫珠也帮着琢磨起来,还是紫珠一笑,先说:“姑娘,楚莘姐姐还少样与衣裳相称的发饰。” “我就说少点儿什么。”傅遥赶紧起身,去到妆台前,将首饰匣子搬了过来。 “大伙都来帮着上上眼,瞧瞧楚莘戴哪样好。” “姑娘,奴婢不喜累赘,这样就挺好的。”楚莘说。 “那怎么成。”没等傅遥应声,许婆婆就先说,“都说头等大事,这脑袋上的事,就是第一要紧的事。与女子而言,这发饰就是第一大事,可不能省。” “婆婆说得不错。”傅遥应道,“楚莘你自己看看,喜欢哪个?” “奴婢不太会挑这个。”楚莘老实说。 “楚莘姐姐瞧这朵绢花如何?”紫珠说着,从匣子里挑了支颜色娇艳的绢花出来。 许婆婆闻言,瞅了那绢花一眼,“这绢花都是小丫头平日里戴着玩的,上不得台面,不好。” “可是我觉得挺好看的。”紫珠小声说。 见紫珠对这绢花有些爱不释手,傅遥便将绢花拿过来,亲手替紫珠簪到了发上,“这绢花颜色娇艳,正合你戴,拿去吧。” 紫珠哪敢随意要傅遥的东西,赶紧望向许婆婆,求婆婆指示。 许婆婆见状,只道:“既是主子赏你的,你就谢恩收下吧。” 紫珠得了许婆婆允准,也是欢喜,赶紧给傅遥谢了恩。 扶着发上那朵绢花,喜欢的不得了。 见紫珠高兴,傅遥也挺高兴的,这边又忙着继续给楚莘挑选她合戴的发饰。 傅遥知道,楚莘与她一样,都不喜欢繁复的配饰。 要选就选小巧精致些的。 傅遥翻来找去,最终看中了一枚银丝嵌红珊瑚的珠花。 拿来给楚莘试戴,还真是出奇的合适。 这厢,几个人正在对着盛装的楚莘打趣说笑,突然听见门外有人问:“姐姐,我能进去吗?” 这声音,分明是苏芩的。 闻言,傅遥赶紧招呼苏芩进来。 苏芩笑盈盈的进了屋,还没站定就说:“方才在门口,就听见屋里有说笑声,姐姐在与大家说什么高兴的事呢。” “说楚莘呗,妹妹快来瞧瞧,楚莘是不是很好看。”傅遥应道。 苏芩闻言,忙望向一旁打扮贵气又不失秀气的楚莘,“呀,楚莘姐姐好美呀。” 楚莘本就被傅遥她们打趣的有些害羞,经苏芩这么一说,就更加害羞了。 “苏姑娘打趣我呢。” “哪有,是真好看。”苏芩说着走上前,“楚莘姐姐打扮的如此隆重,是要出门去?” 得此一问,没等楚莘说话,许婆婆就讲道:“重阳那日,姑娘要随宁安公主去百骏园赴宴。想大宴当日,去的都是皇亲贵胄,楚莘随行侍侯,若不打扮的体面一点,只怕会被人轻视。” 听了许婆婆的解释以后,苏芩赶忙点点头,“那样要紧的场合,是得用心打扮打扮。”说着,目光流转,就落到了楚莘的发上,“楚莘姐姐发上簪的这枚珠花,我记得我姐姐也曾戴过,姐姐还说很喜欢呢,眼下却赏给楚莘姐姐了。” “姑娘最疼楚莘姐姐了,什么好东西舍不得赏。”这话是紫珠说的。 许婆婆闻言,只怪紫珠多嘴,不禁数落她一句,“你这没良心的丫头,说得好像姑娘哪里亏待了你似的,前几日裁制冬衣,姑娘还特别吩咐,给你多裁两身呢。” 紫珠听了这话,赶紧与许婆婆说:“婆婆忘了,苏姑娘刚来的时候,没有可以替换的衣裳穿,是我把姑娘新给我裁的衣裳,送给苏姑娘穿的。姑娘这回多给我裁两身冬衣,是奖赏我呢。” “顶嘴!”许婆婆横了紫珠一眼,“越发的伶牙俐齿了。” 紫珠怕许婆婆怕的紧,见许婆婆似是要恼,心里怕的要命,赶紧求饶,说往后再也不敢多嘴。 许婆婆也不是真生紫珠的气,只道:“便是姑娘脾性太好,都把你给惯坏了。” 闻言,傅遥笑呵呵的说:“我就喜欢紫珠在我跟前自在些,不喜欢她拘束。婆婆别总怪她,像紫珠这个年纪的姑娘,不就是该活泼些。” “这丫头过了年就十四了,已经不小了。”许婆婆说着,又瞪了紫珠一眼,“日后若再失了规矩,我便罚你去扫院。” 紫珠知道许婆婆向来是说到做到,少不了又要求饶一番。 爱之深,责之切。 傅遥晓得,许婆婆比谁都疼惜紫珠。 瞧这一老一少说说闹闹,傅遥倒是有些想念她已经过世的外祖母了。 不过眼下,可不是想这些伤心事的时候。 既然说到了裁制冬衣,傅遥当然要关心一下,便问苏芩,“裁缝可给妹妹也量过身了?” 第一八五章 绝不纵容

傅遥的话刚问出口,还没等苏芩答,就听许婆婆应道:“回姑娘,给您和苏姑娘量体裁衣的裁缝,与给丫鬟们裁制衣裳的裁缝,不是一个人。姑娘可记得,上回裁缝来府上为姑娘量体的时候,苏姑娘正随师傅念书呢。当时姑娘只怕耽误了苏姑娘用功,便叫裁缝先回去,交代他改日再来,谁知这一耽误就耽误到如今。” 听许婆婆这么一说,傅遥隐约想起,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 于是,便立刻交代许婆婆,“回头还得婆婆上心,赶紧叫那裁缝再来府上一趟,可别耽误了芩儿回头穿。” 这边许婆婆刚应了声“是”,那边就听苏芩说,“不必叫裁缝来来回回的跑那样麻烦,我与紫珠的身量差不多,紫珠穿什么,我就穿一样的就好。” 闻言,许婆婆略显迟疑的望向傅遥,觉得苏芩这话,有些耐人寻味,自个这边,也不好做主。 而傅遥这边,怎么会没听出来,苏芩是在说负气的话。 傅遥想不通,苏芩怎么突然就恼了。 难道只是因为大家一时疏忽,独独延迟了给她量体裁衣的时间。 可知这并非无缘无故的延迟,而是事出有因。 若苏芩真是为了这事闹别扭,那就太不懂事了。 其实,苏芩这也不能全都算作不懂事。 傅遥是了解苏芩的,知道苏芩为人心细敏感,许多事情都爱多想,她本也不忍与之计较这些,却也不能一味的纵了苏芩这爱胡思乱想的性子。 于是,傅遥也没出言安抚苏芩,只道:“衣裳的款式,不急着定,回头先把布料选好了才是正经。” 许婆婆得了这话,赶忙应下,便起了身,“婆婆那边还有些差事没办完,就先回去了。” 傅遥点头,“婆婆慢走。” 许婆婆转身,冲紫珠和楚莘各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也赶忙跟出去了。 眼见屋里就剩下她们两个人,傅遥便招呼苏芩来她身边坐。 苏芩大约也为她方才的失言,深感懊悔,便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挪到了傅遥身边坐下。 傅遥瞧着苏芩这幅模样,即便心里是有些火气,也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往日这个时辰,芩儿通常都在念书,今儿怎么得闲过来了?”傅遥问。 闻言,苏芩才抬起头来,应道:“芩儿觉得书念的太多,人便会变的迂腐,所以芩儿不想再念书了,倒是想学些歌舞。芩儿认为比起腹有诗书,还是能歌善舞的女子,才更讨人喜欢。” 对于苏芩的说法,傅遥却不敢苟同。 若歌舞真是自己的兴趣所在,怎么用心的学习钻研都不过分。 可若只是单纯的为了取悦别人,大可不必了。 但既然苏芩已经明白提出来,想要学习歌舞。 傅遥也没有非要阻拦的理由,便答应了。 “姐姐,除了歌舞以外,我还想学骑马。” 一听这话,傅遥只觉得稀罕,“芩儿不是最怕马吗?怎么忽然想学骑马了?” “姐姐,不是有个词儿叫迎难而上吗?有些事我越是害怕,越是觉得艰难,就越要去试试。就像姐姐一样,无所不能。” “我?无所不能?妹妹这是在笑话我呢。不说旁的,就说这写字,我便没有妹妹写的工整好看。” 苏芩闻言,静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是羡慕姐姐,羡慕姐姐总是众星捧月,所有人都好喜欢姐姐。” 傅遥微微摇头,“妹妹那是没见过我被人憎恨,欲除之而后快的憎恨。” “谁那么恨姐姐?”苏芩满脸疑惑。 得此一问,傅遥才察觉,她竟无意中与苏芩说起了一个不该提及的话题。 于是赶忙改口,“我与芩儿开玩笑呢,对了芩儿,你的琴学的如何了?” “托师傅的福,芩儿的琴艺有所精进。” “这就好。” “傅姐姐。”苏芩唤了一声。 “怎么?” “我有句话想问姐姐。” “你说。” 苏芩望着傅遥,颇为郑重的问:“在姐姐心里,究竟是我重,还是楚莘姐姐重。” 敏感如芩儿,果然是在在乎这个。 傅遥望着一脸期待又忐忑的苏芩,如实回答:“芩儿和楚莘就好比我的左右手,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重要。” 苏芩闻言,眼中多少流露出几分失望之色。 在沉默了半晌之后,苏芩忽然凑上前,握住傅遥的右手,“即便我与楚莘姐姐都是姐姐的手,我也要做姐姐的右手,叫姐姐更喜欢我一些。” 傅遥闻言,回握住苏芩的手,温和的笑了笑,“那以后芩儿就是姐姐的右手,姐姐一定会加倍疼惜芩儿。” 苏芩点头,脸上总算见着些许笑容。 …… 重阳那日,傅遥可不只是陪宁安公主去游园,到了百骏园中,少不了要骑上几圈马,甚至打上一局马球。 如此,必定要从府上带几匹熟悉的马一同过去。 眼看后天就是重阳,这日午后,傅遥便带着楚莘去了府上的马舍,想看看后日要带的马,是否都已打点妥当。 因为后日,傅远也受邀前往百骏园,所以傅远最钟爱的那匹白马飞雪,一定会随行前往。 别看飞雪的名儿秀气,通身雪白,长的也秀气,却是一匹身经百战的战马。 因为是战马出身,飞雪十分的训练有素,脾性也很温顺,却相当认主。 不但不许人随便摸它碰它,除了傅远以外,更不许任何人骑它。 再有一点,飞雪不吃生人喂食的东西。 或者说,它只肯吃两个人喂的东西,一个自然是它认定的主人傅远,再有一个就是寻常照料它的马夫老杨。 不过,傅遥可以算是个例外中的例外。 就在方才,当傅遥尝试着递给飞雪草料时,飞雪居然很赏脸的吃了。 傅遥猜,大约是因为她与远哥是亲兄妹,兄妹身上的气味应该很相似。 飞雪是闻着她身上的味道亲切,所以才肯与她亲近。 于是,在喂过飞雪一把草料之后,傅遥便尝试着要摸摸飞雪。 而飞雪也并不闪躲,任由傅遥抚摸,还一副很受用的样子。 眼看后天,飞雪便要随傅远去百骏园赴宴。 自然要好好拾掇拾掇,把毛刷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出门。 听说马夫老杨要给飞雪刷毛,傅遥便自告奋勇的要帮忙。 老杨哪敢叫傅遥做这粗活,可见飞雪与傅遥亲近,这一人一马也实在投缘,便只好将另一只毛刷递到了傅遥手上。 第一八六章 失控

马夫老杨四十出头的年纪,是此番随傅远从凉州回来的十几人之一。 听老杨说,他原本就是在凉州大营照看军马的马夫,当马夫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只要是有关马的事,他就没有不在行的。 傅遥和楚莘都喜欢马,便叫老杨多给她俩讲些有关战马的事。 老杨少不了要讲到傅远骑着飞雪,驰骋沙场,立下战功赫赫的丰功伟绩。 这厢,三人相谈正欢,就见苏芩来了。 傅遥也是惊奇,她可是知道苏芩最怕马,这好好的,怎么会自个找到马舍这边,于是忙问她:“芩儿怎么过来了?” “我原是想找姐姐说话来着,却见姐姐不在房里。听紫珠说姐姐是来马舍了,我便找来了。” 想着苏芩着急过来找她,大约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傅遥又问:“芩儿有何急事找我?” 苏芩闻言,反问一句,“芩儿没事儿,就不能找姐姐说话吗?” “能,怎么不能。”傅遥笑盈盈的答。 苏芩也跟着笑笑,便望向傅遥身前毛色雪白的马,微微怔忪了片刻,才问:“这马是飞雪?” “是飞雪。”傅遥一边答,一边继续忙着给飞雪刷毛。 苏芩讶然,“姐姐,国公爷的马,不是除了国公爷和杨伯伯以外,不许任何人碰吗?” 傅遥答:“大约是我身上的气味,与远哥相似,所以飞雪才愿意与我亲近。” 苏芩闻言,面露羡艳之色,“姐姐人缘好不说,连马都格外喜欢姐姐呢。” 傅遥笑笑,温和的望着飞雪,轻轻的揉了揉它的鬃毛。 见飞雪温驯臣服的模样,傅遥心里是微微有些得意。 “姐姐,我能学骑马吗?”苏芩问,“我瞧这马舍周围的地方还挺大的。” 傅遥一怔,“此刻?在这里?” 苏芩点头,“不成吗?” “倒不是不成,我就是觉得芩儿头次学骑马,应该更郑重些,不如过几日姐姐带你去马场再学。”傅遥答。 “姐姐,我就是想试试。”苏芩央求说。 见苏芩如此迫切的样子,傅遥也是心软了,便问马夫老杨,“杨伯,可以吗?” 老杨也不含糊,当即指了马厩里一匹体型灵巧的枣红马说:“那匹马唤做红枣,是府上一众马中,最温顺的一匹,大概合苏姑娘骑。” 一听老杨答应了,苏芩很是欢喜,便迫不及待的说:“那有劳杨伯伯将马帮我套好。” 老杨笑笑,也没多言,便麻利的去将辔头和整套马鞍给红枣戴上了。 一会儿工夫,就将红枣牵到了苏芩跟前。 “苏姑娘是头回骑马,小的先牵着红枣,载苏姑娘走两圈,熟悉熟悉。”老杨说。 苏芩闻言,赶忙应道:“杨伯伯还要与姐姐给飞雪刷毛,哪好劳烦杨伯伯帮我牵马,不如叫楚莘姐姐教我骑马吧。” 得了这话,没等傅遥说什么,楚莘就痛快的答应了。 “那我扶苏姑娘上马。”楚莘说。 “有劳楚莘姐姐。”苏芩笑笑,将手递给了楚莘,在楚莘的帮助下,爬上了马背。 傅遥从旁瞧着,总觉得心里有些惴惴的不踏实,赶忙交代到,“你们两个都仔细着些,千万别磕着碰着。” 楚莘点头,“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会仔细着些,绝不会摔着苏姑娘。” “你自个也当心。” “奴婢知道。” 楚莘说完,忙嘱咐苏芩坐好,便催动红枣往前走。 因为知道苏芩是头一回骑马,楚莘有意将步伐放的很慢很慢。 傅遥站在一边,看着楚莘牵着红枣载苏芩绕着马舍缓缓的转了两圈。 见马背上的苏芩没有任何不适,反而还挺高兴的样子,傅遥心里也挺欣慰的。 傅遥心里清楚,这阵子大约是因为改籍不成的事,苏芩一直都有些闷闷不乐。 也为此耍过几回小性子。 原以为这丫头是钻进了牛角尖里。 可见她眼下乖顺又活泼的样子,想来是已经想开了。 傅遥只觉得压在心口多日的一块积石,被挪转开来,连呼吸都变的顺畅了不少。 她望着远处,马上马下,一边说笑,一边绕圈行进的苏芩和楚莘,淡淡的笑了笑,便转身回去帮老杨给飞雪刷毛去了。 老杨也是健谈,又继续给傅遥讲飞雪曾立下的战功。 这边,傅遥正听的入神,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马的嘶鸣声。 傅遥和老杨都是一惊,循声望去,见远处的红枣,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猛跺着马蹄,拼命的想要挣脱楚莘的束缚。 马下,楚莘紧紧拽着马缰,奋力的想要将红枣拉住。 马背上,苏芩抱着马颈,惊慌失措的大叫。 声音之尖利,较之马的嘶鸣声有过之而无不及,使得本就受惊的红枣,越发的焦躁紧张起来。 傅遥和老杨见状,哪还能站的住,赶紧扔下手上的毛刷,迅速跑去支援楚莘。 而另一边,楚莘与红枣僵持着,尽管楚莘力气大,但对手到底是一匹受了惊吓的高头大马。 楚莘体力不支,被红枣一个甩头带倒,重重的摔在了地下。 与此同时,挣脱束缚的红枣扬起马蹄,已经彻底失控。 尽管那一下摔在地上磕的生疼,但生死攸关的时刻,楚莘反应极快,蜷起身子,向旁边一滚。 马蹄擦着楚莘的腹部跨了过去,驮着苏芩向前疯跑而去。 好险! 傅遥被方才那一幕,惊的手脚冰凉。 可知,若非楚莘反应敏捷,此刻,人只怕已经惨死在马蹄之下了。 傅遥勉强回过神来,招呼老杨赶紧想法子拦住红枣,自个则预备上前,将受伤的楚莘扶到个安全的地方。 老杨尝试了好几次,想用口哨声叫红枣停下。 可红枣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对老杨的口哨声恍若未闻。 老杨只得拿上套马索,从另一边包抄过去,用蛮力将红枣逼停。 “杨伯小心。”傅遥嘱咐说。 “姑娘放心,多野的马小的也驯过,您快去瞧瞧楚姑娘,人摔的不轻,也不知有没有伤了筋骨。”老杨应到,听口气倒是十分的沉着冷静。 傅遥一时也顾不上这么多,只怕待会儿红枣横冲直撞的跑过来,会再伤了楚莘。 于是赶忙上前,去到楚莘身边。 而正如老杨所言,楚莘的状况不大好。 第一八七章 含糊其辞

楚莘也意识到这里危险,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奈何身上受了伤,每动一下,就是撕心裂肺的痛。 “楚莘,你怎么样,伤在哪儿了。”傅遥上前,焦急的询问道。 因为怕弄的楚莘伤上加上,她并不敢冒然去扶楚莘。 “姑娘,奴婢伤了左臂和左腿。”楚莘强忍着痛说。 傅遥闻言,立马绕到另一边,托着楚莘的右臂,小心的将人扶坐起来, “楚莘,我背你去那边。”傅遥说着,就要将楚莘驮上身。 “姑娘背不动奴婢,奴婢还能走。”楚莘说着,尝试着用能动的右腿使力,想要站起来,可试了几回都不行。 “楚莘,这不是逞强的时候。”傅遥劝了一句,也没啰嗦,半背半架的将楚莘挪到一边安全的地方坐下了。 而另一边,老杨到底是有二十多年养马驯马经验的人,也没费太大的力气,就将发狂的红枣给拦停了。 苏芩一下马,就跌跌撞撞的向傅遥和楚莘这边来。 她一脸惊慌失措的冲傅遥说:“姐姐,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非要学骑马,楚莘姐姐也不会受伤。”说着,又忙转向楚莘,“楚莘姐姐,我……” 楚莘无言,低着头也不理苏芩,瞧样子,好像是真的在生苏芩的气。 苏芩见状,又急着与傅遥解释,“姐姐,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了,那马忽然就咆哮一声,便发了狂。姐姐,我好害怕。” “芩儿你来。”傅遥招呼说。 苏芩闻言,赶紧凑上前,将手递到了傅遥手中。 傅遥一摸苏芩的手冰凉,身子也抖的厉害,便知她是吓的不轻 “姐姐,你帮我劝劝楚莘姐姐吧,楚莘姐姐心里必定是在怪我呢。” 得了这话,傅遥却没急着从中劝和,只道:“先不说这些,芩儿快去前头喊人,你楚莘姐姐行动不便,得赶紧叫人帮忙把人抬回去。再有,还得赶紧请个郎中来。” 闻言,苏芩似乎是迟疑了一瞬才起身,“那芩儿这就去找人。” 眼看着苏芩匆匆跑远,傅遥才回身问楚莘,“楚莘,你老实告诉我,红枣为何会突然受惊。” 楚莘摇头,“奴婢不知。” 傅遥了解楚莘,知道楚莘最不会说谎。 同时她也知道,楚莘并非一个小气之人。 尽管方才红枣发狂伤人时的情况十分惊险,楚莘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可倘若红枣受惊,只是个意外,楚莘绝不会对苏芩那种态度。 此刻,更不会目光闪躲,回避她的问题。 这其中,一定有叫楚莘难以言说的隐情。 只是眼下,楚莘受了伤,坚毅如楚莘,都疼的直咬牙。 傅遥也不方便赶在这会儿逼问楚莘什么,于是便问一旁,正耐心安抚红枣的老杨,“杨伯伯,你可知红枣为何会突然发狂?” 老杨显然已经洞悉红枣发狂的诱因,立即应道:“据小的猜测,红枣突然受惊,是因为……” 话才说到关键的地方,老杨却突然住了口。 在沉吟了片刻之后,老杨又改口说:“小的也不清楚。” 见楚莘和老杨都对红枣突然发狂的原因如此讳莫如深,傅遥心中无疑更加疑惑,正预备继续追问老杨,就见许婆婆带着紫珠和丫鬟茯苓,忍冬一同过来了。 “听说楚莘被马伤着了,可吓死老婆子我了。快叫婆婆看看,都伤在哪儿了。”许婆婆也是关心楚莘。 “婆婆,先将人抬回去要紧。”傅遥说。 许婆婆闻言,赶紧点头,便招呼紫珠她们,好生将楚莘送回了屋去。 …… 经郎中瞧过,楚莘左臂和左腿上的伤,都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及骨头。 只要内服外敷些活血化淤的药,几日就能见好。 不过,楚莘扭伤的左脚,就有些麻烦了。 虽然没有伤到骨头,却伤了筋。 只怕没个十天半个月,是没法下地行走的。 摔的这么严重,没伤到骨头已经是万幸了。 眼下,傅遥只要一想到马蹄擦着楚莘腹部而过的那一幕,她便是一阵的心惊肉跳。 傅遥坐在床边,一刻不离的守着楚莘。 可知就在方才,她险些失去了楚莘。 许婆婆也感慨,能从发狂的马蹄下拣回一条性命,真是大幸。 同样的,许婆婆也很关心楚莘的伤情。 说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嘱咐楚莘一定要安心修养。 可光修养还不成,也要食补才行。 许婆婆便说,要命小厨房给楚莘熬炖一大锅猪脚汤,来补养她脚上受的伤。 不过将养身子的事,需得慢慢来,是急不得的。 但眼下,的确是有桩要紧事,要重新商议。 “如今楚莘脚受了伤,后日必定不能随姑娘去行宫赴宴,只怕姑娘得另挑个人随行了。”许婆婆说。 “就叫紫珠随我去吧。”傅遥说。 一听这话,紫珠赶紧推辞,“主子,奴婢规矩学的还不到家,只怕会在贵人们面前失礼,丢了咱们国公府的脸面。” 闻言,许婆婆不禁白了紫珠一眼,“真是个没出息的丫头,能陪姑娘去行宫,去见见世面,这是多少人巴望都巴望不来的好事,你竟然说不去。” 紫珠得了这话,赶紧应道:“婆婆,我就是觉得我在姑娘身边资历不深,若要去,也该是苏姑娘去。” 听了紫珠的话,众人的目光便都聚集到了站在傅遥身后,一脸梨花带雨的苏芩身上。 苏芩似乎是为楚莘受伤的事很自责,自打进屋以后,就一直在抹眼泪哭鼻子。 “姑娘,要不重阳那日,就叫苏姑娘陪您去行宫?”许婆婆询问说。 傅遥听了许婆婆的提议,当即回道:“不必了,芩儿今日虽然没有受伤,却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要彻底平复心绪,也需要些时日。再者,芩儿本身就怕马,今日又险些被马所伤。只怕心里更加怕马了。重阳那日,百骏园中全是马,芩儿可去不得。” 许婆婆点头,正欲说什么,谁知一旁的苏芩却急着说:“姐姐,我不怕,重阳那日,就叫我陪姐姐一道去行宫吧。” 第一八八章 断她左手

听苏芩的口气中,隐约夹杂着几分迫切,傅遥心中的某个念头更加笃定。 于是立即回绝说:“芩儿不必勉强,就安心留在府上修养吧。” 苏芩闻言,正欲说什么,傅遥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成了,楚莘这伤需要静心修养,大家都杵在这儿,楚莘也没法安心,都散了吧。” 许婆婆是看着傅遥长大的,只要一个眼神,她就知道傅遥究竟是高兴还是生气。 傅遥方才说的那句话,口气听来明显有些生硬,像在与谁置气似的。 许婆婆晓得,傅遥性子向来和婉宽厚,从不会轻易动怒。 眼下为何忽然就恼了?这是冲着谁? 看样子,到像是冲着苏芩。 可他们姑娘一直都把苏芩当是亲妹妹看待,怎么会突然就恼了她? 许婆婆只觉得疑惑,但眼下这种情形,她也不方便发问,于是便张罗着众人出去了。 在将众人都挥退以后,傅遥才与楚莘说:“先前人多不方便,眼下你可以告诉我,红枣究竟是为何受惊了吧?” “回姑娘,红枣是忽然就发了狂,奴婢也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 “楚莘,你别骗我。”傅遥目光如炬,一瞬不瞬的盯着楚莘,“红枣性子温驯,又是训练有素的军马,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发狂伤人。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因为芩儿?” 一听到苏芩的名字,楚莘明显一怔,赶忙应道:“姑娘就别追究了,索性我也没有大碍。” 见楚莘这架势,是不打算与她说实话了。 傅遥想着楚莘眼下刚受了伤,需要好好休养,她也不好继续逼问下去。 心想,即便楚莘不肯说,也会有其他人能帮她答疑解惑。 于是,傅遥也没再追问什么,在好生嘱咐了楚莘几句之后,便告辞了。 …… 一从楚莘房里出来,傅遥就直奔马舍。 没有人比老杨更了解红枣这匹马,老杨一定知道,红枣为何会突然发狂。 可是先前,老杨似乎是有所顾忌,所以不肯与她道明实情。 眼下,她一定要找老杨,将此事彻底问个清楚。 见傅遥独自一人找了过来,老杨明显有些紧张。 傅遥也没含糊,立即追问老杨红枣忽然受惊发狂的原因。 一开始,老杨直摇头,说他真的不清楚。 但经不住傅遥的一再追问,渐渐的,老杨便松了口,求傅遥别为难他。 傅遥不依,继续逼问,老杨才说,是楚莘叫他别说的。 如此,红枣受惊伤人一事,还真是有不小的隐情。 这样一来,傅遥就更不肯走了,与老杨说:“杨伯若是不肯告诉我实情,我今儿就不走了。” 老杨也是被傅遥逼的没办法,心里想着,若能让事情真相大白也好,于是便吐口说:“姑娘去瞧瞧红枣的脖子。” 傅遥闻言,立刻去到红枣身边。 因为才受过一番惊吓,红枣明显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但因为本性温驯的缘故,红枣并未对傅遥表现出任何敌意。 当傅遥抬手抚摸它的时候,它虽然紧张,却并不排斥。 如此温顺乖巧的马儿,竟然会突然发狂伤人,这其中必定是有莫大的冤屈。 傅遥便又往前凑了凑,听了老杨的话,仔细观察红枣的脖子。 很快,她就在红枣的脖子上发现了一点儿血迹。 再仔细瞧下去,就见红枣的脖子上,有一处伤。 伤口统共就小米粒大小,即便仔细瞧,也很难发现。 傅遥瞧着这伤,觉得应该是被什么利器给扎伤的。 比如,女子戴的发簪和珠花的柄尖。 难道真的是…… 尽管傅遥心中早已有此猜想,可当这个猜想,得到几乎确切的证实以后,傅遥心中还是颇为震动。 苏芩为何要刺伤红枣,惊的红枣发狂。 难道,她是有意要害楚莘? 可苏芩与楚莘无冤无仇的,苏芩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蓦的,傅遥突然想起那天,苏芩突然问她,在她心里究竟是楚莘重要,还是她这个当妹妹的更要紧。 傅遥记的很清楚,当她回答苏芩,你们与我而言就如同我的左右手,一样重要以后。 苏芩便抓着她的手说,“即便姐姐视我与楚莘为左右手,我也要当姐姐最重要的右手。” 而眼下,苏芩这是要断了她的左手啊。 若苏芩真是为了这个缘故,要害楚莘,那这丫头也太糊涂,太不可理喻了。 不对。 事情仿佛并没有这么简单。 傅遥记得,方才在楚莘房里,当许婆婆提出重阳当日,究竟由谁顶替楚莘,随侍去行宫的事后。 她分明在苏芩眼中看到了些许急不可耐。 难道苏芩是为了想取代楚莘,随她去行宫,所以才…… 想到这儿,傅遥只觉得周身发寒。 尽管她能想到的这些动机,或许并非苏芩要害楚莘的真正动机。 但傅遥觉得,无论苏芩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要害人,都太叫人寒心和惊惧了。 可知就在方才,楚莘险些就惨死在马蹄之下。 苏芩与楚莘之间,终究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难道一条人命在苏芩眼中,就那般轻贱吗? 她难道就不知道,马匹在受惊之后,便会失去控制。 任谁都无法预料,一匹受惊的马,究竟会做出何等疯狂的举动。 远了不说,就说太仆寺卿家的二姑娘孟如兰,就是惨死于马蹄之下的。 苏芩她明明知道这件事,她竟然还敢这么做。 这丫头,是不是魔障了? 不错,这丫头是疯了! 当时苏芩自己也在马上,难道她就不怕被甩下马背吗? 她是在赌,拿自己的命去赌! 可傅遥不明白,苏芩究竟想赌赢什么。 这世上能有什么,比自个的性命还重要。 傅遥的思绪有些混乱,在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以后,她才又开始思考。 傅遥思来想去,总觉得症结所在,就是重阳当日,行宫百骏园的那场宫宴。 可叫她想不明白的是,苏芩为何会对一场宫宴如此执着。 执着到不惜去害人性命。 倘若苏芩明白告诉,说重阳当日想随她去行宫,她必定会欣然答应。 苏芩何苦用如此极端又卑劣的手段来争取。 傅遥不明白,她完全想不通苏芩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她必须得立刻找苏芩问问清楚。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十一章 赶鸭子上架

赵芸熙在傅遥这儿,一待就待到了傍晚时分。 若非宁氏着人来找,她还不愿回去。 临走前,赵芸熙将身上她亲手绣制的银丝线绣莲花的香囊解下,赠予了傅遥。 傅遥端详着这只手工精巧的香囊,不禁赞道:“瞧瞧这刺绣的针脚,妹妹当真是好手艺。不像我,除了平针之外,再不懂其他了。” 傅遥这话,并不是为追捧赵芸熙才说的。 的确,赵芸熙赠她的这枚香囊,的确绣的极其精致,就连傅遥这种不爱小女儿家玩意儿的人见了,都爱不释手。 再有,傅遥虽然懂得裁衣补衣,但确实不太懂得刺绣。 瞧这香囊上一朵粉莲被赵芸熙绣的栩栩如生,她难免心生佩服。 “若姐姐喜欢,那我下回带了针线过来教姐姐绣可好?”赵芸熙问。 傅遥笑笑,“求之不得,只怕妹妹不来呢。” 赵芸熙闻言,又与傅遥撒娇了几句,才意犹未尽的随婆子和丫鬟离去。 今日与赵芸熙说笑了一个下午,傅遥才切实的发现,太子爷这位小表妹不光人长的纯良清秀,心思也明彻纯洁。 个性虽不算活泼,却与在太子爷跟前木讷沉默的样子截然不同,是个十分健谈,且讨人喜欢的姑娘。 都说姑娘家深闺寂寞,若有姊妹作伴还好些,如赵芸熙一般的独生女儿,除了偶尔能在娘亲面前撒娇,平日里也没什么人可以说话。 尤其是如赵芸熙这般腹有诗书,又精通音律绘画的才女,只怕身边的丫鬟婆子也显少能与她说上话。 傅遥倒是可以明白,赵芸熙为何喜欢粘着她说话。 第二日一早,傅遥才用完早膳,赵芸熙就来了。 且不光人到了,还把昨儿说好的针线筐也给带来了。 一坐下,就开始穿针引线,手把手的教傅遥刺绣的针法。 比起女红刺绣,身为将门之后,傅遥还是更喜欢骑马射箭。 但既然赵芸熙肯真心教她,她也愿意用心去学。 技多不压身,能多学一样东西总是好的。 赵芸熙教的仔细,傅遥也学的认真,一天体会下来,傅遥也隐约能抓到些刺绣的诀窍。 赵芸熙直夸傅遥聪明,一点就通,只要专心练习上一阵子,一准儿能超过她。 傅遥知道,赵芸熙这是在哄她呢。刺绣讲究的是熟练和手感,她即便再高的天资,也比不上赵芸熙打小便练就的本领,可是万万不敢轻狂自傲。 …… 傍晚时分,傅遥刚送走赵芸熙,就闻福安求见。 一听说福安过来,傅遥只当是太子爷有什么吩咐,立刻将人请了进来。 刘妈妈和月婵也不是多事之人,没等傅遥说什么,就双双退下了。 “姑娘,奴才是奉周公子之命,给姑娘捎个话的。” 原来是周佳木。 “他有话自个来说就是,竟还要劳烦你来替他跑腿,真是好大的架子。”傅遥玩笑说。 福安闻言,笑嘻嘻的应道:“回姑娘的话,周公子倒是想亲自来见见姑娘,可这深宅内院的,周公子实在不方便过来,所以只得托奴才走这一趟。” 福安不说,傅遥到险些疏忽了这点。 周佳木作为男宾,的确不方便出入女眷住的内宅。 怨不得这两日,没见周佳木来找她说话。 “说吧,周公子叫你捎什么话?”傅遥问。 “回姑娘,周公子说,姑娘已经在府上歇息了三日,一路奔波来的困乏应该也都休养好了。所以明日,想约姑娘在这兴州城里逛一逛。” 一听说能出门逛逛,傅遥当然乐意,没多想就一口答应了。 谁知第二日一早,当福安接她来到州牧府门前时,傅遥就傻了眼。 今日难道不是她与周佳木单独出游吗? 太子爷来做什么? 见傅遥用略微惊异的眼光盯着他瞧,崔景沉微微有一丝不悦。 刚预备张口说什么,就见宁氏牵着赵芸熙,笑盈盈的打门内出来。 “听闻殿下与周公子兄妹今日要结伴出游,芸熙听说后,也想同往,殿下可愿带上芸熙一个?” 单从赵芸熙埋着头,不情不愿的样子,就知宁氏这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周佳木和傅遥都看出来了,崔景沉也不是个瞎子。 但姨母都这么说了,作为外甥,崔景沉于情于理都该卖宁氏这个面子。 谁知,崔景沉却不按常理出牌,只道:“得闻姨丈爱马,在城郊有个马场。外甥今日是想携周卿兄妹去马场赛马的,表妹文静,恐怕会觉得无趣。” 崔景沉虽然没把话讲的太直白,但意思再明确不过,是不愿叫赵芸熙跟去。 傅遥从旁瞧着,却有些不太明白太子爷的意图。 太子爷如此,究竟是想叫宁氏知难而退,别再蓄意撮合他与赵芸熙。 还是仅仅因为脾气拧,不愿被人赶鸭子上架呢? 崔景沉已经将态度表明,宁氏精明,怎么会不懂太子爷的意思。 原以为宁氏碰壁,会就此作罢,没成想宁氏不但没有罢手之意,竟然还与崔景沉耍起赖来。 说简直不能再巧了,她家芸熙这阵子就央着他爹爹想学骑马,正好今日可以跟随太子爷好好学学。 话毕,没等崔景沉答应,就将赵芸熙半拖半拽的塞进了马车里。 崔景沉可不是会轻易受人胁迫之人,但眼前这位是他亲姨母,车里那位又是他嫡亲的表妹。 他总不能将他表妹揪出来扔下马车吧。 于是,原本计划好的两人出游,硬生生的变成了四人同行。 …… 如果可以选择,傅遥是宁可跟在马车后头跑,也不愿坐在马车里,对着太子爷那张黑到都能滴下墨的脸。 对面,赵芸熙始终埋着头,大约是因为紧张的缘故,双手一直紧紧的攥在一起翻搅,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傅遥瞧着赵芸熙,就像是瞧见了多日前,头一回与太子爷同乘一辆马车的自己。 作为过来人,傅遥完全能了解赵芸熙此刻的心情。 傅遥寻思着,本想说点儿什么,来缓解一下车内尴尬到极点的气氛。 可一瞅太子爷那张冷到阴森的面孔,刚到嘴边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这厢正纠结,却听太子爷沉声问道:“你总盯着本太子瞧什么?” 第一八九章 玉一样的人

“杨伯,红枣脖子上的伤有无大碍?”傅遥问。 “虽然流了点儿血,索性扎的不深,将养两日就能好。”老杨答。 “那就有劳杨伯费心了。” “姑娘不必客气,这都是小的分内之事。” 傅遥点头,又轻轻的摸了红枣几下,便转身预备回去。 打量着傅遥的神情不大对劲儿,尽管心中有些迟疑,但老杨还是将人给叫住了。 “姑娘,小的斗胆,想劝姑娘一句。” “杨伯说。” “小的劝姑娘,不要再追究此事了。” 傅遥不解,“险些要闹出人命的事,我怎能不理。” “姑娘,抓贼拿赃,若非当场逮个现行,光凭红枣脖子上的一个小小伤痕,那人未必肯认。再有,楚姑娘似乎已经看破了那人的伎量,却没有当面向姑娘揭发出来,大约是有所顾忌。姑娘就当体恤楚姑娘一片苦心,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傅遥知道老杨是好心劝她,但她正是因为珍惜楚莘的一片苦心,所以才不能姑息了谋人。 “杨伯的好意我明白了,今日之事,不必告知我兄长。” 老杨闻言,冲傅遥一礼,“姑娘放心,小的必定不会多嘴。” …… 往回走的路上,傅遥的心就像是一团紧紧纠缠在一起的绳结。 缠的死死的,压根就没法解开。 倘若硬要解开,就只能用剪子铰碎。 对于苏芩今日所作出的荒唐狠毒之举,傅遥痛心万分。 她想了一百个为苏芩辩白的借口。 却有一千一万个理由,将这些借口全部推翻。 傅遥此刻最想做的事,就是当面找苏芩对峙。 但就如老杨所言,她并未抓苏芩一个现形。 可就算真的叫她当场抓住,证明苏芩是有意要害楚莘,那又如何? 在劈头盖脸的质问苏芩一通之后,这事又该如何收场? 是命人责打苏芩给楚莘出气,还是下令将苏芩撵出国公府去? 苏芩啊苏芩,怎么就能狠心做出这种事来? 傅遥简直是痛心疾首。 不禁要问,从前那个善良柔顺的芩儿究竟去哪儿了? 傅遥越想心里就越是难安。 无论如何,她必须去找苏芩,把心中的疑惑都问问清楚。 这厢,傅遥刚下了游廊,就望见许婆婆正往这边来。 一见着傅遥,许婆婆赶忙迎上前,“姑娘可叫婆婆好找。” “婆婆急着找我有什么事?” “不是婆婆有急事,是婆婆见姑娘为楚莘的事着急,所以便去泡了一壶罗汉果五花茶来,想叫姑娘喝了以后,能消消火气。”许婆婆说。 “婆婆有心了。”傅遥说,神情奄奄的。 许婆婆见傅遥的脸色这样难看,忍不住要问:“姑娘这是打哪儿回来,怎么瞧着失魂落魄的。” “才去马舍看了红枣。”傅遥如实相告。 一听这话,许婆婆立刻就恼了,“红枣?便是那发狂伤人的畜生?姑娘巴巴的去看那孽畜做什么,依婆婆看,那样的畜生可不能再骑了,等回头报了公子,送去田庄上服苦役就是了。” “婆婆,今日之事到赖不着红枣。牲畜犯性是吓人,但人心要是黑起来,更可怕。” 许婆婆是个明白人,尽管傅遥没明说,但她却从傅遥的话中,隐约听出些端倪。 于是也没多嘴再问,便叫傅遥回屋说话。 傅遥才进里屋坐下,许婆婆就将她刚泡好的罗汉果五花茶奉到了傅遥手边。 “姑娘快喝点儿,这茶最是润肺去燥。” 傅遥不忍辜负许婆婆一番好意,便捧起茶碗尝了一口茶。 因为茶中放了五种花,所以茶水的香气,比一般的茶都要浓郁,且气味清甜。 但就是如此甘甜味美的茶,落到傅遥口中,却也是苦的。 傅遥缓缓的将茶碗放回了桌上,望着许婆婆,原本想说点儿什么,却不知有些话该如何开口。 即便勉强开了口,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许婆婆见傅遥几次欲言又止,便忍不住问她,“姑娘可是有话与婆婆讲?” 傅遥点头,又斟酌了片刻才说:“婆婆认为,芩儿为人如何?” 许婆婆闻言,毫不迟疑,立刻回答:“玉一样的人,晶莹无瑕。可越是走到近处看,却又觉得越看不透她。” 不愧是许婆婆,说话就是这般一针见血。 在傅遥看来,苏芩一直都是个心思单纯,毫无城府之人。 但她却从未看到过苏芩的心。 那个丫头,总是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心藏起来,就如她平日里待人接物一般,谨慎而周到。 这样的苏芩,曾叫傅遥无比心疼。 但是,曾经她有多疼惜苏芩,眼下她就有多痛恨这个人。 无比的痛恨。 见傅遥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许婆婆岂能不担心,不禁问:“姑娘为何会突然问婆婆苏姑娘的事?” 尽管不愿欺瞒许婆婆,但事情尚无定论,未免节外生枝,她还是不好立刻将苏芩所为告知许婆婆。 再有,许婆婆处事向来果断,且嫉恶如仇。 倘若叫许婆婆知道,苏芩竟然会做出那种害人的事来,必定容不下苏芩。 大约会立即告知远哥,将人撵走。 眼下,苏芩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姑娘,离开国公府以后,能去哪里? 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在傅遥看来,苏芩并非是个无可救药的恶毒之人。 她还可以被教化,能改过…… 但坏事做多了,是会上瘾的。 此刻,傅遥也是左右为难。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再害了楚莘和她身边的任何人。 更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断了苏芩的生路。 毕竟,她与苏芩在永安坊朝夕相处了五年,是患难之交。 但有些事,却由不得她迟疑。 她必须立刻去见苏芩,将这一切的一切彻底弄弄清楚。 “婆婆,这罗汉果五花茶还有吗?”傅遥问。 许婆婆答:“还有好多。” “那劳烦婆婆再盛一碗来,我想给芩儿送去。” 许婆婆闻言,赶忙说:“何必姑娘去跑一趟,婆婆命紫珠给苏姑娘送去就是。” “不,我必须亲自去。”傅遥说,口气坚定。 …… 还没走到苏芩的房门口,就听屋内传来一阵凌乱的琴声。 傅遥并不太懂琴,但也能从琴音中听出,抚琴之人心中焦虑,甚至有几分狂躁。 傅遥便礼貌性的叩了叩门,却听房内传来一声不耐的回应,“滚,别打扰本姑娘。” 傅遥闻言,未见丝毫迟疑,就直接推门进了屋。 第一九零章 若要人不知

见来者是傅遥,苏芩迅速起身,绕过琴案,匆匆来到傅遥跟前。 大约是因为事发突然,受了惊吓的缘故,苏芩脸色煞白,神情说不出的慌张。 “我不知道方才叩门的是姐姐,若是知道……”苏芩原本想与傅遥解释,她刚刚态度恶劣的原因,可思来想去,也无法为自己方才的失仪,找到一个合理的托词,只得尴尬的愣在当场。 傅遥过去从未见过苏芩对谁大声说话过。 方才在门口,她也是惊着了。 她甚至还怀疑,屋里的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她从前认识的苏芩。 难道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傅遥勉强压下火气,将手中提的那壶罗汉果五花茶放下,还算温和的与苏芩说,“抚琴是件修身养性的雅事,只有心平气和的抚,才能抚出琴的情韵,若太过急躁,伤琴事小,伤了手就不好了。” 苏芩见傅遥是这种态度待她,无疑松了口气,赶紧垂下头,应道:“姐姐,我是因为楚莘姐姐的事,心里太过自责,所以刚刚才会……姐姐可别生我的气。” “我生不生气另说,但你是该自责。” 苏芩闻言,当即怔住了,她是万万没料到傅遥会这么应她。 “姐姐是在怪我?”苏芩勉强回过神,试探性的问。 “我是怪你。”傅遥望着苏芩,口气冷淡的问:“芩儿,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何故意害红枣受惊,你难道是想置楚莘于死地吗?” 一听这话,苏芩立刻大呼冤枉,几乎是同时,两行眼泪也跟着夺眶而出。 “姐姐,我真的是冤枉的,这样的混账话,究竟是谁与姐姐说的,是楚莘吗?姐姐,这是诬告,楚莘她说谎!” 见苏芩大吵大闹,顷刻间哭成个泪人,傅遥却丁点儿要安抚她的意思都没有。 她冷眼望着苏芩,颇为淡然的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告诉我真相的不是旁人,是红枣。” 苏芩讶然,“姐姐,红枣只是一只畜生,它不会说话,它能告诉姐姐什么?这太荒唐了。” 傅遥依旧面色从容的望着苏芩,“是,这话初闻是有几分荒唐。红枣是匹马,是不懂得说话,但它身上的伤却不会骗人。” 一听这话,苏芩的神情明显变的有些紧张,“红枣脖子上的伤,或许只是它受惊时,不仔细叫什么给扎伤的。姐姐不能因为这个,就将杀人的罪名扣在我身上。” “是吗?”话说到这里,傅遥的声音瞬间变的阴沉下来,“我方才只说红枣身上受了伤,并未说伤在哪里,而你却脱口说出,红枣伤在脖子,而且还是扎伤。芩儿,你真是料事如神啊。” 闻言,苏芩是彻底慌了,也顾不上再扯谎,只能一味的否认。 “姐姐,我方才只是随口猜的,我真的没有伤红枣,更没想害楚莘姐姐。” 傅遥也不理会苏芩,自顾自的说:“红枣的脖子,是被尖锐之物所伤。比如……” 傅遥说着,目光便落到了苏芩发间那枚珠花上。 苏芩见状,愈发乱了阵脚,下意识的摸了摸发上那朵珠花。 而就在苏芩心虚犹豫的这一瞬,傅遥忽然发难,迅速上前,一把扯下了苏芩发上的珠花,攥在了手心里。 因为太过突然,苏芩丝毫没有防备,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望着被傅遥捏在手心里的珠花,苏芩的脸色变的更加苍白。 她张了张嘴,想辩解几句,甚至想质问傅遥为何要突然夺了她的发饰去。 但此刻,苏芩早就没了这份底气。 “珠花柄尖上的血迹你要怎么解释?”傅遥问。 “那是…那是我的血。” 傅遥冷冷的瞪着苏芩,觉得这丫头也真是黔驴技穷了。 “既然是受伤了,那你的伤口呢?”傅遥问。 “伤口在…在…” “还不说实话!”傅遥怒喝一声。 苏芩知事情已经败露,再也瞒不住了。 这才哭着跪倒在傅遥的脚边,“姐姐,是我错了,可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严重,我没想害死楚莘姐姐。” 见苏芩认了,傅遥心中不但没觉得有丝毫轻松,心情反而越发沉重。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傅遥问。 “姐姐,我就是嫉妒。嫉妒姐姐疼楚莘比疼我多些,无论什么好事,姐姐都先想着楚莘,无论去哪儿,姐姐也就只要楚莘陪着。” 傅遥听苏芩这话,并不像在认错,到像是在声讨她似的。 怪她没有公平的对待自己和楚莘。 但天地良心,对于苏芩,傅遥是问心无愧。 而她对楚莘的好,也是理所应当的。 若苏芩真的是因为这个缘故,就对楚莘有了敌意,甚至起了杀心。 那苏芩就太不可理喻了。 “苏芩既是我的贴身侍女,又是我的护卫,我时时事事都带着她,有什么不对。芩儿,你是不打算与我说实话了。” 面对傅遥的质疑,苏芩显然是百口莫辩。 傅遥容不得苏芩再想什么招数欺瞒于她,立刻微微俯身,盯着苏芩说:“芩儿,你看着我的眼说话,告诉我,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苏芩心虚,匆忙避开了傅遥的视线,已然慌张的说不出话来。 傅遥望着苏芩,心如刀绞。 “我从前那个善良敦厚的芩儿去哪儿了?她何时变成眼下这般偏激狠毒!” 苏芩闻言,静默了片刻,才转过头来,迎上傅遥的目光。 “姐姐,事已至此,姐姐是要责打我给楚莘出气,还是要直接将我赶出国公府去?” 听苏芩话里话外,并无丝毫悔意,傅遥自然恼火。 “芩儿,可知就在方才,你险些害了一条人命!” “难道姐姐是要我给楚莘偿命?”苏芩一脸的不可思议,“楚莘终究也没死。” “楚莘没有大碍,是她福泽深厚,也是你的大幸。若楚莘今日,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于心何忍?身上负着一条人命,你下半生还如何能心安理得的过日子?” 闻言,苏芩的嘴边,却微微扬起一个略带戏谑的笑。 “有些人,身负旁人一族人的性命,还是能活的心安理得,活色生香,我怎么就不行。” 苏芩这话讲的突兀,似乎大有深意在里头。 傅遥不禁要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一九一章 她被耍了

“没什么意思。.”苏芩答,“妹妹只是想起了我那无辜惨死的一族人,他们死的,实在是太冤枉了。” 苏芩这话说的有些没头没脑,傅遥疑惑,正预备再追问几句。 谁知前一刻还态度强硬的苏芩,竟突然服了软。 她膝行着往傅遥身边凑了凑,一边抹泪一边求道:“姐姐,这回的事,都是芩儿的不是,求姐姐原谅我,千万不要赶我走。在这世上,我就只有姐姐一人,可以依靠了。” 傅遥是最见不得人哭的。 但此刻,她望着苏芩,心中不止有疼惜和怜悯,还有怀疑。 她不禁要问苏芩,也问她自己,“我还能相信你吗?” 苏芩闻言,赶紧扯着傅遥的衣角说:“我是所有身家性命都攥在姐姐手中的孤女,若姐姐不信我,弃我而去,那我便只有死路一条了。姐姐,你不想看着芩儿死吧?” 傅遥自然不愿看苏芩结局惨淡。 但也要苏芩肯改过自新才行。 “去,向你楚莘姐姐告罪求饶。若你楚莘姐姐肯原谅你,我便放你一马。” 苏芩一听事情有转机,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姐姐,我这就去给楚莘姐姐认错。”话毕,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一等。”傅遥唤住她,“珠花还你。” 得了这话,苏芩赶紧摊开双手,将那枚珠花接了回来。 只是这朵珠花——柄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血迹! “姐姐,这……” “芩儿,你记住我的话,心怀恶念,是不会有福报的,你好自为之。”傅遥说完,淡淡的瞥了苏芩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苏芩捏着那枚珠花,愣在原地,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她,被耍了。 …… 第二日一早,傅遥梳洗妥当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望楚莘。 尽管楚莘身上的擦伤和撞伤都稍稍有些严重。 但好在楚莘是习武之人,身子的底子就比一般人要好。 加之,楚莘这个人半点儿也不骄矜,虽然才隔了一夜,却能明显看出,楚莘的气色和精神都比昨日刚受伤时要好上许多。 傅遥和楚莘一见面,难免就要提到苏芩。 楚莘是一心为傅遥着想,只道:“主子何必为了我,伤了与苏姑娘之间的感情。” 傅遥坦言说:“我是一直都把苏芩当亲妹妹看待,那你呢,难道你就不是我的好知己,好姐妹吗?你为我忍辱负重,受了这些委屈。我若不知道也就罢了,眼下既知道,就该为你讨回公道。况且,苏芩这回是错了,还错的离谱,若不罚她,难保不纵了她做出更加失格的事。” “奴婢觉得,苏姑娘不象是个穷凶极恶之人。昨日她来我这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见她怪可怜的,便说原谅她了。” 傅遥闻言,却摇了摇头,“楚莘,眼下不是对芩儿心软的时候。” “主子向来疼惜苏姑娘,见苏姑娘难过,主子心里就好受?” 那自然是不好受了。 傅遥想着,忍不住重重的叹了口气。 “楚莘,教人向善,就像修剪花枝一样,只要一看到旁逸斜出的乱枝,就该果断的剪除。尽管当时是会觉得有些疼,但只有疼这么几回,来日的长势才能更好。” 楚莘明白傅遥对苏芩是一片苦心,但是,“姑娘就不怕苏姑娘会因为这回的事,对您心生芥蒂。” “不怕。”傅遥十分干脆的答,“若芩儿真的如此不受教,便只当我看错她了,日后没了这个妹妹也罢。” “姑娘这是在说气话。” 倒是楚莘懂她…… “罢了,先暂且冷她些时日,等过一阵子,她自个想通了,我再找个机会,好好的与她促膝长谈。”傅遥说着,又一脸关切的望向楚莘,“楚莘,你不必诸多顾虑,只管好好的将养身子。答应我,往后若遇着什么委屈,绝对不能自个憋在心里,一定要跟我说,我都会替你做主。” “跟着姑娘,楚莘从来不觉得委屈。” “好楚莘。”傅遥亲热的挽过楚莘的手,“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带你出城骑马。” 楚莘点头,原本不怎么爱笑的人,笑起来竟格外的好看。 …… 在看过楚莘以后,傅遥便去了前头饭厅。 她到时,傅远已经到了。 “哥何必巴巴的等着我,先吃就好。” “自己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快过来坐。”傅远招呼说。 傅遥点头,先净了手,才去到饭桌前坐下。 “怎么不见苏芩过来,要不要派人去请。”傅远与傅遥说。 傅遥答:“芩儿身子不适,恐怕这阵子都不能出来与咱们同桌吃饭了。” “身子不适?那可得请个郎中来好好给她瞧瞧。” 傅遥原本想与傅远说,苏芩这是心病,光凭郎中是治不好的。 可她又怕她说出这种话,傅远会追问她缘由。 傅遥想,她自己为这事心痛难受就罢了,可不能叫兄长也为这件事分心,于是便简单的回答了一句,“我知道。” 傅远笑了笑,亲手给傅遥盛了碗粥,“怎么觉得妹妹这几日又瘦了,脸色也不大好。” “大约是因为秋乏的缘故,这两日我身上乏的很,整个人都懒懒的。” 傅远闻言,却口气轻快的说:“明日重阳,行宫的百骏园中一定热闹非凡。妹妹只要去稍微转转,保证身上的乏意全消。” 一听傅远说起了重阳宫宴的事,傅遥便接着话茬问:“明日我与兄长一同去行宫?” 傅远点头。 “那嫂子呢?” “眼下我俩尚未成亲,自然是各走各的。” 见一提起宁安公主,傅远的脸就泛红,傅遥玩心起了,便故意打趣她兄长说:“若我没记错,七年前的明日,就是哥与嫂子初次相识的日子。如今哥已经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想必明日故地重游,心里必定别有一番滋味。” 傅远闻言,又给傅遥夹了一筷子菜,“专心吃饭,休得打趣你哥。” 傅遥知道她兄长脸皮薄,经不住打趣,便饶了他。 “对了,哥明日会带飞雪去行宫吗?” 傅远点头,“自己的马,骑着放心,妹妹也去马舍挑一匹合眼的马,一同带上吧。我记得有匹马唤做红枣,性子极是温顺,妹妹带它可好?”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九二章 格外优待

一听傅远提到红枣,傅遥难免有些紧张。 昨日,红枣才被苏芩所伤,受了惊吓,如今惊魂未定,哪能带它去行宫。 但傅遥并不想把昨日之事,告诉傅远知道。 于是只得说:“红枣性子太温顺,不够野,气势上很容易会被别的马压下去。若说咱们府上气势最强,跑的也最快的马,当数飞雪了。到时候,哥把飞雪借给我骑就好。” 傅远闻言,心怀顾虑,“飞雪是跑的快,但飞雪脾气倔,只怕不肯叫你骑。” “这个哥就不必担心了。”傅遥颇为得意的笑了笑,说,“昨日我去马舍,不但喂飞雪吃了草料,还与杨伯一起给飞雪刷了毛。飞雪与我投缘的很,自然愿意叫我骑。” 闻言,傅远不禁啧啧两声,“看来妹妹与飞雪,还真是缘分不浅,即如此,那哥就把飞雪借你骑。” 傅遥笑笑,“多谢哥哥。” …… 此番举办重阳赛马大会的康宁行宫,位于京都城北郊二十多里处。 傅远与傅遥一早乘马车出门,出城后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康宁行宫。 两人到时,行宫门口只零星停放了几架马车,看情形,他们兄妹是来早了。 这边傅遥才下马车,宁安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婢冉芳就匆匆迎上前,与傅氏兄妹道了安好。 “你们主子已经到了?”傅远问。 “是。”冉芳答,“主子知道驸马爷是个急性子,必定会比约定的时辰早到,所以一早就过来行宫,并吩咐奴婢在此接应驸马爷和姑娘。” “你们主子有心了。”傅远说,眼中荡漾着浓浓的暖意。 因为寻常宫宴,都是男宾女宾分席而坐,今日的赛马大会也不例外。 傅远和傅遥纵使是亲兄妹,也不能坐在一席上。 “驸马爷放心,有我们主子照应,必定护姑娘周全。”冉芳与傅远说。 将傅遥交给宁安公主照顾,傅远心里是一百个放心,在与傅遥道了一句,“待会儿马场上见”之后,傅远便随接引太监,往供男宾休息的宫室去了。 “姑娘随奴婢来吧。”冉芳十分和气的与傅遥说。 傅遥点头,便随冉芳向行宫内走去。 傅遥记得,她儿时好像经常会随娘亲入宫,探望她的姑母贤妃。 到如今,她还对皇宫的恢宏与气派记忆犹新。 而眼前的康宁行宫,虽然只是座不大的避暑行宫,但论气派,丝毫不输给皇宫。 眼看着早到的宗妇贵女们,都随接引的宫人往行宫的西边走,而冉芳却带着她往相反的东边走,傅遥不禁问:“冉芳姑姑,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冉芳闻言,笑盈盈的说:“回姑娘,咱们陛下体恤公主不喜欢人多热闹,便单独辟了处清净地方,专供公主歇息。” 原来如此。 看来当今圣上不只是个慈父,心还很细。 傅遥随冉芳一路往东走,走了没多远,就在一处宫室前停下。 傅遥仰头一瞧,见宫门的匾额上金漆写着落瑛馆三个大字。 名儿起的倒是别致雅清。 “姑娘请进。”冉芳退身让到一边,迎着傅遥进了落瑛馆。 傅遥一进门,远远的就望见宁安公主正站在院中的一口大瓷缸前,手中端着碟什么,看样子是在喂鱼。 大约是听见了脚步声,宁安公主抬头,一见是傅遥来了,她赶紧将手中的碟子放下,冲傅遥招手,“阿遥来了,快过来。” 傅遥笑笑,快步迎上前,“给嫂子请安。” “咳,眼前儿也没外人,阿遥不必与我讲这些虚礼。快,叫嫂子好好看看你。”宁安公主说着,牵起傅遥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这是谁家的美人呀,仙女儿似的,若叫今日来赴宴的那些小公子看见,必定挪不开眼。” 被宁安公主这么一夸,傅遥自然不好意思,“嫂子笑话我呢。” “哪有,不信你问问冉芳,我说的可有半句不真不诚的地方。” 冉芳闻言,赶紧应道:“奴婢曾见过不少美人,傅姑娘可算是最拔尖的。” “可不是。”宁安公主望着傅遥,越看越是喜欢,“我们阿遥人长的出众,性情又好,若来日谁娶了我家阿遥,可是三生有幸。” “主子,今日受邀来赴赛马大会的诸位公子,可都是眼下京都城内最出色的人才。主子大可放眼帮着傅姑娘挑挑。” 听了冉芳这话,宁安公主却摇头,“我可舍不得把我们阿遥这么早嫁出去。” 傅遥闻言,立马应和说:“我也舍不得哥哥和嫂子,还想多赖在家里几年呢。” 宁安公主笑笑,“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个。妹妹一早起来,车马劳顿的过来这里,想必身上一定乏累了。今日行宫中人多口杂,妹妹要应付,只怕要多费许多精神,快先随嫂子进屋歇歇吧。” “嗳。”傅遥抱以一笑,便随宁安公主往屋里走。 “对了,今日怎么不见妹妹带着你那个贴身侍女,是叫楚莘吧?” “是叫楚莘。”傅遥答,“人前日不当心摔伤了,行动不便,所以才不能陪我来。” 傅遥无心告诉宁安公主楚莘受伤的原因,而宁安公主也无意去追究一个丫鬟为何受伤,只与傅遥说:“伤筋动骨,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康复,不如嫂子派几个得力的人过去,代楚莘伺候妹妹吧。” 闻言,傅遥赶紧推辞说:“不劳烦嫂子费心,眼下楚莘虽然受伤了,但我身边还有许婆婆。许婆婆将茯苓和忍冬几个丫鬟调教的不错,都能独当一面了。” “许婆婆是厉害。”宁安公主称赞说,“依我看,论气派和威仪,许婆婆不输宫里的女官。” “是,府中上下,无论是丫鬟还是小厮,都对许婆婆颇为敬重。” “许婆婆对府上有功,我也敬重许婆婆。”宁安公主说,“对了,苏芩呢,妹妹今儿怎么没带她来。嫂子知道,妹妹与那小丫头最是要好。” 眼下,傅遥只要一听到苏芩的名字,就会觉得莫名的心悸难受。 傅遥实在不愿多提她,只轻描淡写的与宁安公主说苏芩怕马。 “在凉州的时候,苏芩曾侍侯过我一阵子,那丫头是胆小,成日里都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白兔似的,叫我都舍不得去支使她。” 傅遥无言,因为眼下,她已经看不懂苏芩了。 她的那些胆小怯懦,究竟是真的,或只是一种伪装。 第一九三章 皇亲国戚

宁安公主并未察觉傅遥神情的异样,又接着说,“姑娘家温婉内敛本是好处,可要是温婉过了头,那便成了小家子气。姑娘嘛,还是要大方些才好。” 傅遥点头,当是赞同宁安公主说的话。 宁安公主笑笑,“等回头再得了合适的机会,也领着苏芩出来见识见识。咱们国公府的人,必须要端稳大气,不许有唯唯诺诺的人。” “是,妹妹回去会好好教芩儿。” 宁安公主听了这话,也没再说苏芩什么,便挽着傅遥进了屋。 这厢,两人正说笑,就见一宫女来报,说是顺王妃在外求见。 一听是顺王妃求见,宁安公主不禁笑道:“这个人啊,还是这么爱凑热闹。快,去把顺王妃请进来吧。” 宫女得令,赶紧去迎。 宁安公主又望向傅遥说:“顺王妃郑氏是我大皇弟的结发妻子,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不难相处,阿遥见了就知道了。” 闻言,傅遥忙点点头,表示明白。 其实,不必宁安公主特地介绍,傅遥也知道顺王妃郑氏其人。 而且不止郑氏,整个大夏国的皇族与宗室都有什么人,大约都是什么性情,傅遥都了如指掌。 不止如此,傅遥对朝中重臣及其家眷,也有些研究。 甚至宗室与朝中重臣各家各户之间的姻亲关系,傅遥也了解的彻底。 对朝中派系的分化,更是十分清楚。 自打重回国公府以后,傅遥是深居简出不假,却也没白白荒废了这些光阴。 可是为某些事,默默的下了不少工夫。 而这些工夫,也都没白费,眼下就派上了用场。 据傅遥所知,宁安公主的大皇弟,也就是当今大皇子唤做崔景灏,与宁安公主是同年生人,今年都是二十一岁,只是比宁安公主小两个月。 顺王的封号,是大皇子当年成亲时,皇上封的。 至于顺王的生母董氏,出身不高,也不算得宠,所以在后宫的位份也不高。 即便是为陛下诞下了皇长子,如今也只是四品婕妤的位分。 生母不得宠,外祖家又不够显赫,以至于顺王在陛下跟前也不算得脸。 不过顺王不得皇上喜爱,也不光是因为这些原因,也怪顺王自己不争气。 文不成武不就也罢了,为人还十分中庸怯懦,没什么性格,更无身为皇长子的气盖和威仪。 皇上不待见他,也就不奇怪了。 至于顺王妃郑氏,是正四品大理寺少卿家的千金,出身不错。 大约是因为家中就她这么一个女儿的缘故,郑氏为人是出了名的泼辣。 因此坊间盛传,顺王十分惧内,以至于连侍妾都不敢纳。 王府上无论大事小情,皆由顺王妃郑氏做主,顺王这个王爷当的也是窝囊。 不过郑氏与顺王,与大夏皇室而言,也算是有功之人。 眼下,皇上孙辈的两个小孙女,皆是由郑氏所生。 皇上对这两个小孙女是喜爱有加。 这两年,正是因为有这两个女儿在,皇上对顺王倒是比从前和颜悦色了许多。 所以说郑氏这个蛮妻,还是很旺夫的。 傅遥正寻思着,就见一身着银红色衣裙的女子笑盈盈的进了屋。 要说这一身银红色的衣裳已经够艳丽了,但那女子的面容却比这银红的颜色还要艳丽夺目。 这就是顺王妃郑氏? 竟然没有人告诉她,郑氏生的如此美艳绝伦。 郑氏的美,是锋芒毕露的美,耀眼的如同正午的日光。 这哪像已经诞育过两个孩子的女人,实在太叫人惊艳了。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傅遥总算找到顺王惧内的真正缘故了。 能娶到这样美貌的王妃,顺王不哄着捧着才奇怪呢。 “皇姐安好。”郑氏才进屋站定,就冲宁安公主一礼,“如今想见皇姐一面可真不容易,上回中秋宫宴的时候,我就想找皇姐说话,谁知皇姐却中途退席了。前几日,我入宫给母妃请安,便想着顺路去拜见一下皇姐,却又听说皇姐出宫去了。今儿好歹是叫我见上了。” “怎么,弟妹这么急着见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宁安公主问。 “没事儿就不兴找皇姐说说话了?”郑氏应道。 宁安公主笑笑,“别站着说话了,快过来坐吧。” 郑氏也不客气,直接到宁安公主身边坐下了。 见宁安公主与郑氏说话很自在,口气也很家常,傅遥便知她们二人私交不错。 郑氏一入座,目光便落到了站在宁安公主身边的傅遥身上。 郑氏精明,没等宁安公主引荐,就望着傅遥说:“呀,这就是驸马爷的妹妹吧,人长得好生标致,玉琢似的。瞧瞧这双眼,琉璃珠子一样,一看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快来,叫我好好看看。” 宁安公主闻言,冲傅遥微微点头,示意她过去。 傅遥便应了宁安公主的意思,来到郑氏身边。 “臣女傅遥给王妃请安。” “好妹妹快起来。”郑氏亲热的挽过傅遥的手,好一通打量,“好出色的姑娘,叫人越看越喜欢。” 宁安公主笑笑,又将傅遥拉回了身边,“成了,你可别吓着我家阿遥。” 郑氏闻言,也跟着笑了笑,目光却没从傅遥身上挪开,“这将门出身的姑娘就是端庄大气,不似那些穷酸文人家出来的丫头,一身的墨臭味。对了,皇姐可见过二皇弟,温王家的那位了?” “你是说潘氏?我倒是见过两回,就是没怎么说过话。”宁安公主答。 听了这话,郑氏不禁笑道:“皇姐不知,郑氏那小身板单薄的,一阵大风吹过来,墙头上的草没倒,她就先倒了。那一双眼,成日里水汪汪的,随时都能挤出泪似的。” 傅遥知道,郑氏口中这位弱柳扶风的潘氏,是当今二皇子,温王崔景泽的王妃。 温王崔景泽与傅遥兄长傅远同年,今年都是十九。 尽管温王并非当今皇上的长子,也非嫡子,但比起大皇子这个皇长子,温王这个二皇子在众人心中却更具威望,也更得皇上喜欢。 温王自己争气,德行出众文武双全是一面;而另一面,也全仰仗其生母淑妃后宫位分尊崇,又颇得陛下敬重的缘故。 而皇上对温王的关怀,并非浮于表面,而是相当深远。 第一九四章 可见端倪

皇上对温王的关怀深远,从皇上给温王择的这门婚事上,就可见端倪。 温王妃潘氏,是文渊阁大学士潘仕杰之女。 尽管学士的官职不高,只有正五品,但这位潘大学士却是当今皇上的宠臣,被皇上特许可自由出入昭阳殿,这几年颇得皇上倚重,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前朝甚至有人断言,皇上是有心栽培潘学士,来日能接丞相李元徽的班。 这世上到底也没有空穴来风的事。 所以这位潘仕杰潘大学士,很可能就是大夏国下一任的宰相。 如若皇上对温王不眷顾,怎么会给他择一门,来日对他大有裨益的婚事呢。 傅遥寻思着,悄悄望了顺王妃一眼,觉得顺王妃说话虽然没什么遮拦,但人的确很风趣,也相当爽快。 宁安公主知道顺王妃的性子,尽管顺王妃说话的语调和用词,都不大衬她王妃的身份。 可家人、友人在一起说话,不就是该自在些才好,于是便接着顺王妃的话茬说:“我记得我远嫁和亲那年,二皇弟只是定了亲,还尚未与潘氏完婚。我多年前就曾见过潘氏几面,的确是个很文静,是温顺谦和的人。” 顺王妃郑氏显然是觉得,宁安公主形容温王妃的词儿太过褒扬,立刻嗤笑道:“她那何止是文静,简直就是木头一样的人。成日里没个笑模样,闷葫芦似的,妯娌间想说说体己话都不成。” 话讲到这里,顺王妃突然话锋一转,又笑嘻嘻的与宁安公主说:“皇姐可知,我这些年有多想念皇姐,想着我自从嫁进这家,也就只能与皇姐说上话了。” 宁安公主虽然对顺王妃的示好很受用,却也不能不劝顺王妃一句,“成了,不论潘氏这个人究竟好不好相处,咱们家里头男丁单薄,眼下成了亲的就只有大皇弟和二皇弟两人。你可是长嫂,该拿出些长嫂该有的容人之量来,好好的与潘氏相处。” “是,皇姐说的极是。”顺王妃点头,又顺势问道,“皇姐,我前阵子听说,父皇预备给太子爷指婚,还听说太子妃的人选已经定下,是忠勇侯府的姑娘叫……是叫周佳榕。不过那个周姑娘当真是个厉害货色,前阵子竟然纵马将太仆寺卿孟启家的二姑娘给踏死了。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父皇怎么好选这样坏心眼的丫头,当太子妃呢。” 宁安公主知道傅遥与周佳榕私交甚好,也听傅远讲过周佳榕纵马伤人一案的隐情。 听顺王妃说话不大好听,宁安公主自然不高兴,便叫顺王妃少说一句。 其实,顺王妃对佳榕有这种认识和评价,傅遥并不觉得意外。 站在一个旁观者的立场上,作为一个不明真相的人。 不是大约,而是一定都会认为佳榕有罪,是个心肠无比歹毒之人。 但作为深悉全部事实真相的人,傅遥真替佳榕委屈。 看来,此次事件对佳榕名誉的伤害,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许多。 听宁安公主不许她再嘀咕这些是非,顺王妃赶紧陪笑说:“既然皇姐不爱听,那我就不说了。不过皇姐,若我没记错,咱们太子爷过了生辰,就十七了。年纪真是不小了,是该尽快成家了。我娘家有个堂妹,人长的标致,琴棋书画是样样拿手,今年刚行笄礼,与太子爷年纪也相当。” 话说到这里,宁安公主才算真正听出了顺王妃的来意。 合着前头铺垫了那么多,就为着把这句话给引出来。 宁安公主微愠,口气淡淡的与顺王妃说:“太子爷的婚事,自然是由父皇做主,哪是你我能掺合该掺合的事,我看弟妹就别白费这份心机了。” 而面对宁安公主当头浇下的这盆冷水,顺王妃却毫不气馁,立马应道:“太子爷的婚事,皇姐怎么就说不上话?咱们谁不知道,太子待皇姐最是亲厚,倘若皇姐在太子跟前提一句,比我们这些人说一百句都管用。” 宁安公主闻言,却不松口。 不,是压根就没打算松口。 “太子的性子你也知道,一旦犯起牛脾气,连父皇的话都不肯听,我这个长姐说的话,又能管上什么用。” 见宁安公主不肯吐口帮她,顺王妃虽然心急,却还有一招。 还是个大招。 “皇姐,我那个堂妹今儿也来了,就侯在外头。要不我将她叫进来,给皇姐看看。” 一听这话,宁安公主斩钉截铁的说,“不必。” “皇姐……”顺王妃显然没想到,宁安公主会不卖这个面子给她,一时怔住,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宁安公主和太子爷是一路脾气,最讨厌被赶鸭子上架,被逼迫就范。 于是,也没给顺王妃什么好气,“你这是想帮太子择妻,又不是要帮我选什么,你若真的有心,就自个将人送去给太子爷瞧瞧,我这边即便是看,也是白看。” 从宁安公主这里吃了个瘪,顺王妃心里自然是老大的不乐意。 但眼下,她却不好,更得罪不起宁安公主,便讲了句折中的话,想给自己铺个台阶下。 “今日的时机仿佛不大对,等回头找个好日子,我再带着堂妹好好去给皇姐请安。” 宁安公主虽然为人耿直,却并非不通人情世故。 眼前的郑氏,不单是她的弟妹,也是顺王妃。 她哪好一再下人家的面子。 尽管是真不愿见这些闲杂人等,但宁安公主却忍着,没再说不肯见顺王妃的堂妹。 顺王妃见宁安公主是默认了她的提议,心里这才舒坦些,又笑盈盈的望向傅遥,“我那堂妹与傅家妹妹年纪相仿,回头傅妹妹可常与我堂妹凑到一处玩玩。大家都是亲戚,咱们多走动,也能多添些亲近。” 面对顺王妃的示好,傅遥能说什么,只得乖巧的笑笑,应声好。 实则心里对顺王妃打太子爷主意的事,还是颇为介意的。 顺王妃望着傅遥,依旧是亲亲热热的样子,“只可惜我家中没有弟弟,否则一定要他把傅妹妹给娶回家里。” 一听这话,宁安公主就不干了,“你这人也真是的,才头一回见我家阿遥,统共还没说上几句话,就提什么婚事。合着这天底下的好事,都要叫你们郑家占了去?” 闻言,顺王妃笑道:“谁看到好的东西,不想往自个家里领,皇姐惯会取笑我的。” 宁安公主也不是真怪顺王妃什么,便浅笑道:“你这张嘴呀……成了,咱们不说这些。我记着我远嫁的那会儿,你正怀着孩子。时隔五年,我回来了,你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了。你今儿没将两个可人儿也带来?”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一九五章 针锋相对

一说起她的两个女儿,作为母亲,顺王妃的双眼就闪闪放光。 “今儿人多手杂,两个孩子年纪都小,只怕带她俩来再磕着碰着不好,就没带来。” “上回中秋宫宴,你也没带上两个孩子,可知我多想见见我那两个小侄女。”宁安公主说,听口气应该是真的很喜欢孩子。 顺王妃闻言,赶忙应道:“那回头我找一日,带两个孩子入宫,好好给皇姐请安。” “不必,等哪日我去府上看看两个孩子也好。若是我记的没错,我大侄女如今应该有三岁多了。” “是,老大眼下快满四岁了,老二刚两岁。”顺王妃答。 “两个孩子都叫什么名字?” “孩子年纪尚幼,大名儿还没取,只取了个乳名,老大叫蕙儿,老二叫芙儿,这都是父皇亲自给取的。” 宁安公主点头,“父皇统共就蕙儿和芙儿两个孙女,自然格外疼惜她俩。你啊,若是能再给父皇添个小孙子,父皇必定更加高兴。” 顺王妃到是个爽快人,一听这话,立马应道,“我也想啊。”可话才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对头,于是又赶忙改口说,“哎呀,当着傅妹妹一个大姑娘的面说这些多不好。” “那有什么。”宁安公主倒是淡然的很,“女人家为丈夫生儿育女,是天经地义的事。我这边,可是盼侄子盼的辛苦。你这肚子若是有了好消息,可得头一个告诉我。” 顺王妃也迫切的盼望着能尽快给顺王生个儿子。 不光是为顺王有嫡子,有了继承衣钵的人,也为夺那皇长孙之位。 尽管皇族中是先论尊卑,再论长幼。 但抛去那嫡出的不说,在剩下的一众庶出子中,还是年纪越长,越是占便宜。 对皇长孙之位,顺王妃是志在必得。 于是赶忙应道:“那就借皇姐吉言了。” 这厢,宁安公主与顺王妃相谈正欢,就听宫女来报,说是温王妃在外求见,另外六公主和七公主也随温王妃一同过来了。 闻言,还没等宁安公主说什么,顺王妃就一脸嘲讽的说:“这个二弟妹,当真是好大的排场,来见皇姐,还要带上左右两个护法。” 宁安公主听了这话,立刻叮嘱顺王妃,“这么高兴的日子,可不许你胡来。”就是怕顺王妃无事生非,再把那娇滴滴的温王妃惹哭了或是怎么,传出去不好听。 面对宁安公主的劝告,顺王妃还真是有些为难,也说不好自己究竟能不能做到。 “皇姐,我就是看不惯她那矫情的样子。” “看不惯也要忍。父皇今儿也在行宫呢,你要是一个不稳,闹出什么动静,可有你好看的。” 顺王妃闻言,赶紧点头称是,表示一定会尽量斟酌自己的言辞。 宁安公主这才命人将温王妃和两位公主请了进来。 就如宁安公主和顺王妃所言,温王妃潘氏,的确是身形娇小单薄,看上去很文静很和气的一个人。 尽管潘氏的样貌远不及郑氏这般美艳,但眉眼却生的十分精致,一身水绿色的衣裙,将人衬的仙气十足。 而潘氏身边的两位公主,也是各有千秋。 站在潘氏右边的少女,十四五岁的模样,个头明显要比左边那位高些。 样貌属于中上,倒是那身行头价值不菲,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逼人的贵气。 傅遥想,若她没猜错,这位应该是淑妃娘娘之女,二皇子温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六公主。 至于另一边,那身着丁香色宫装,模样白净秀气的少女,应该就是七公主了。 而对于这位七公主,傅遥了解的实在不多。 大约是因为这位七公主太默默无闻的缘故。 傅遥只知道,七公主的生母,只是一位七品的美人,姓薛。 而这位薛美人,不光位分低,而且已经失宠多年。 或者说,这位薛美人就从未真正得过宠。 能怀上龙种,并顺利诞下七公主,也算是运气不错了。 先前,顺王妃一个劲儿的在宁安公主面前说,温王妃潘氏为人如何如何木讷,但在傅遥看来,温王妃似乎并不似顺王妃说的那般不通人情世故。 谁说温王妃不会笑,眼下温王妃就笑着,还笑的挺好看的。 “前几回见面,都没得机会与皇姐亲近。听闻皇姐今日来的早,弟妹唐突,特来向皇姐请安。” 温王妃说着,冲宁安公主一礼。 与娇柔的人说话,宁安公主的口气,也不由得放和缓了许多。 “都是一家人,不必拘这些虚礼,快坐吧。” 温王妃闻言,从容上前,冲顺王妃这个长嫂问过好以后,才入座。 眼见是个礼仪周全之人。 待温王妃入座以后,六公主和七公主才上前,给宁安公主这个长姐问安。 宁安公主对这两个妹妹,倒不是很亲热,只是简单寒暄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 待众人入座以后,宁安公主便将傅遥引荐给了众人。 比起顺王妃的热情,温王妃的表现就要冷静平和许多,只是温和的望着傅遥,象征性的夸了傅遥几句。 而相较温王妃的和气,六公主的表现就有些倨傲了。 她如同审视一件货品一般,来回打量了傅遥几遍,便漠然的移开了视线。 这份清高,并未叫傅遥对这位六公主心生敬意,反而觉得这位六公主没什么修养。 毕竟,高贵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一种气质,而非肤浅的倨傲而已。 与六公主正好相反,七公主为人就很随和,尽管她也没主动与傅遥说话,但她望着傅遥的眼光很是清澈,又略带笑意。 坦荡平和,毫无恶意。 傅遥正寻思着,忽闻温王妃与顺王妃寒暄说:“长嫂今日来的好早。” 面对温王妃的率先示好,顺王妃却不领情,冷笑说:“如我一般小门小户的出身,早就被人轻贱惯了,不似弟妹身份尊贵,架子也大。” 谁人不知,顺王妃是正四品大理寺少卿家的千金,比起潘氏这个五品大学士之女,出身要好不少。 顺王妃那句小门小户的出身,分明是在含沙射影的嘲讽温王妃。 众人都听出来,温王妃之自然也听出来了。 尽管觉得被顺王妃当众冷嘲热讽,面子上挂不住,但温王妃却不是个性情急躁之人。 于是忙与顺王妃说:“今日是弟妹懒怠了,望长嫂见谅。” “我瞧弟妹才不是真懒呢,若真是天生懒惰之人,怎么会在穿衣打扮上费这么多心思。瞧瞧弟妹今日这身衣裳,还有这一脑袋的发饰,是不打算骑马了吗?” “是。”温王妃点头,“弟妹今日是不能骑马了。” 第一九六章 口舌之争

听了温王妃的话后,顺王妃一怔,接着哑然失笑,“弟妹这是什么意思?父皇今日特意在行宫百骏园举办这场赛马大会,弟妹竟然说你今日不骑马?” “是,弟妹今日的确不方便骑马。”温王妃答。 顺王妃闻言,斜眼瞪着温王妃,没好气的说:“弟妹要扫大家的兴,总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是,其实弟妹……我……” “我嫂子有了身孕。”说话的是六公主。 一听这话,众人有惊有喜,神色各异。 而宁安公主自然高兴不已,赶忙问温王妃,“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弟妹怎么也不早说。”说着赶忙唤了冉芳上前,“快,把这茶给撤下去,换杯热乎乎的牛乳上来。” 冉芳得了吩咐,赶忙下去张罗。 温王妃明显有些害羞,与宁安公主说:“回皇姐,我这身孕已有三个月了。母妃知我身子一向孱弱,只怕我腹中的孩子一旦有个闪失,再叫大家空欢喜一场。于是便叫我安心保胎,等过了三个月,胎象稳固以后,再与大家说。” “淑妃娘娘有心了,这样的事,是该谨慎着些。不过眼下,弟妹的身孕虽然已满三个月,但弟妹这一胎到底是头胎,还是要格外小心才好。”话说到这里,宁安公主不禁叹到,“你说你,一个有身子的人,何必巴巴的过来瞧我。” 温王妃闻言,颇为含蓄的笑笑,“我就是想来见见皇姐,与皇姐多亲近亲近,不想却扫了大家的兴。” 温王妃这句话,明显是冲着顺王妃说的。 的确,温王妃有喜的消息,确实叫顺王妃扫兴,甚至愤怒。 在得知温王妃有孕的消息以后,顺王妃的脸色就已经够难看了,再听了温王妃这一句有意无意的埋怨之后,顺王妃的脸色简直晦暗到了极点。 傅遥从旁瞧着,倒是能明白顺王妃对温王妃有孕之事,为何如此忌惮。 眼下,皇上的孙辈中,就只有两个小孙女,且皆为顺王妃郑氏所生。 如今温王妃潘氏有了身孕,倘若她诞下的也是个女娃也就罢了,若潘氏一举得男,那顺王妃志在必得的皇长孙之位,岂不是就要被她最看不起的温王妃给抢了去。 此刻,顺王妃心里能高兴才怪呢。 这边,顺王妃默默生着闷气,另一边,宁安公主却与潘氏相谈甚欢。 “你如今身子重,事事都该以你为先,以你为大。日后在我跟前,弟妹便把那些虚礼都省了,一定好好安胎,给我二皇弟生个健康活泼的孩儿。” 温王妃潘氏是个知书达礼的人,听宁安公主这么说,赶忙应道:“皇姐待我这样体贴这样好,弟妹心里好生感激。”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肚子里这位可是我的亲侄儿。”宁安公主望着潘氏尚未隆起的小腹,关怀说,“今日可召太医请过平安脉了?” 潘氏点头,“太医每日一早就会来府上请脉,是听太医说我眼下胎象稳固,可以出来走动走动,所以今日才敢过来行宫。” 宁安公主闻言,正预备再询问几句什么,便又听一旁的六公主插嘴说:“我嫂子的胎象不止稳固,听太医说,我嫂子腹中怀的,很有可能是个男胎。” 六公主这话,无疑又往顺王妃心口上重重的插了一刀。 顺王妃哪是个肯忍气吞声的,便哼笑一声,接着六公主的话茬说:“不过才三个月的身孕,能看出什么?我原先怀蕙儿和芙儿的时候,也有好些人说过,一定是男胎呢。所以这生男生女的事,不是猜出来的,而是要生出来以后才知道。” 顺王妃脾气直,六公主也不是个好相与的,立刻反驳说:“我嫂子福泽深厚,肚子里怀的一定是男胎。” 顺王妃正愁一腔怒火没处撒,六公主这句,无疑给了顺王妃一个宣泄的出口。 她立刻质问六公主,“六妹的意思是,我连生了两个女儿,所以不是个有福之人了?” 六公主闻言,也不应声。 神情倨傲,似乎并不惧怕顺王妃的刁难。 而一旁的温王妃见状,却不能熟视无睹。 这六公主再怎么说,也是她的亲小姑子,她无论如何都得护着六公主,千万不能叫这位小姑子,在她眼皮子底下惹出什么祸端来。 于是,温王妃赶忙从中说和,“嫂子,六妹不是这个意思。” 顺王妃今儿是打定主意要与六公主杠上,别说潘氏出面帮六公主说话,就算宁安公主也帮着六公主,她也一定要争出这口气来。 顺王妃也就没对温王妃客气,十分冷淡的说:“我是叫六皇妹答,又没叫弟妹说。” 温王妃闻言,有些无言以对,而六公主那边却仍无动于衷,显然是没把顺王妃这个长嫂放在眼里。 说老实话,作为一个旁观者,傅遥也挺看不惯六公主的做派。 想来,六公主大约是自恃生母淑妃身份高贵,所以才看不起区区婕妤所生的大皇子顺王,一并也不待见顺王妃郑氏。 但顺王再不济,也是皇长子,如今还封了王。 就连顺王的长姐宁安公主与顺王妃说话,都不能不留情面。 可六公主作为庶妹,却这样公然与长嫂叫板,实在是太狂妄无礼了。 而宁安公主那边,也觉得六公主的言辞大有不妥。 眼看着顺王妃与六公主就要闹僵了,作为长姐,宁安公主怎么能不理。 更何况,这两个人是在她的地界上起了争执,若她不管,由得这两人闹起来。 到头来,她的脸上也挂不住。 宁安公主思量着,便望向六公主,用略带责怪的口吻与六公主说:“六妹是怎么与你长嫂说话的?” 六公主尽管有些清高孤傲,可心里还是有些畏惧她这位长姐的。 在宁安公主颇具威慑力的盯视下,片刻就败下阵来。 “皇姐,是妹妹失言了。” 宁安公主闻言,口气依旧十足的威严,“你与我说这些没用,还不赶紧与你长嫂认错。” 听了这话,六公主心里自然不情愿,正别扭着,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七公主却忽然起了身,冲顺王妃一礼,“妹妹代六皇姐给长嫂赔罪了。” “这陪罪还能代吗?”顺王妃大约也是看不起七公主的出身,并不肯卖这个面子给她。 而六公主也不愿领七公主的情,没好气的说:“不必七妹多管闲事。” 七公主本是一片好心,眼下却弄了个里外不是人,也是尴尬不已,只得红着脸又坐了回去。 这使得本就异常尴尬的气氛,又降到了冰点。 第一九七章 狗仗人势

傅遥看着七公主也是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方才,七公主之所以主动站出来,要代六公主向顺王妃赔罪,并非单纯的心怀好意,想要息事宁人。 而是想借此机会,巴结六公主而已。 却没想到,猫没抓到鱼,反而还惹了一身腥。 因此,七公主眼下的窘迫都是自找的。 故而,宁安公主和温王妃都没站出来帮七公主说话。 “六妹,你还愣着做什么?”宁安公主也是打心底里看不上六公主这身做派,有意加重了语调。 六公主见她大皇姐要恼,心里难免有些慌张。 这才被迫给顺王妃陪了声不是。 而顺王妃也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人,晓得六公主肯给她道这个歉,已经够不容易了。 尽管心里仍有些不服气,却也清楚若她再咬着不放,对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只得见好就收。 虽然方才那一小段风波,在宁安公主的调和下,还算公道的解决了。 但已经尴尬下来的气氛,想要再变的和谐,几乎不可能。 温王妃身边的丫鬟倒是个机灵的,见她家主子处境尴尬,便说:“主子,这个时辰,您该喝安胎药了。” 温王妃闻言,又与宁安公主简单寒暄了两句,便起身告辞了。 而六公主和七公主,也跟着温王妃一道离开了。 人前脚刚走,顺王妃就忍不住抱怨说:“皇姐可瞧见了六妹那轻狂傲慢的样子,要说淑妃娘娘可是宫里有口皆碑的敦厚之人,怎么会教养出这种不知轻重的女儿。” 宁安公主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却不愿顺王妃为了这事喋喋不休,再坏了大家今日的好兴致,便劝道:“成了,六妹年纪还小,你是长嫂,又何必与个小孩子计较。” 顺王妃依旧气不顺,“若我没记错,六妹应该与傅家妹妹是同年生人。皇姐可见傅妹妹如她那般轻狂?所以说,这教养的好坏,可是不分年纪的。” 宁安公主闻言,满眼疼惜的望了傅遥一眼,才与顺王妃说:“我家阿遥自然是最好的。成了,弟妹你记着,这体面是自己挣来的,不是问人家讨的。你若想让旁人都高看你一眼,你回去之后,便好好劝着灏弟勤奋上进。灏弟争气,在父皇跟前得脸,你也就跟着的脸。到时候,任谁还敢轻视于你?” 宁安公主这话说的在理,顺王妃心里服气,便点头应道:“皇姐说的极是。” 见顺王妃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宁安公主这才放心,“罢了,咱们不提这些恼人的事。方才怎么就只见到六妹和七妹,也不见五妹,她没来吗?” 一听宁安公主问到五公主,顺王妃又按捺不住,来了火气,“若说六妹的眼睛,如今是长在了头顶上,那五妹的眼睛便要长到天上去了。” “这话怎么说?”宁安公主问。 得此一问,顺王妃立马讲道:“皇姐这些年不在,宫里的事大约也不清楚。五妹的生母原本只是个六品小仪,这几年也不知怎么就巴结上了李昭仪,一年一晋封,眼下已经是从三品的贵嫔了。五妹女凭母贵,又自恃有李昭仪关照,如今已经不会用正眼看人了。那狗仗人势的做派……” 话说到这里,顺王妃突然住了口,觉得自个方才“狗仗人势”这个词儿用的不好。 若五公主是狗,那他们这些与五公主沾亲带故的人,不也都成了狗。 如此,岂不是把宁安公主也给骂了进去。 顺王妃赶忙与宁安公主陪笑,“弟妹失言,皇姐可不要怪罪。” 宁安公主是觉得顺王妃有时候说话没个遮拦,却知道她并非心存恶念,便开解说:“你我又不是头一日身在皇家,趋炎附势,拜高踩低的人,见的还少吗?你呀,该多收敛收敛脾气。要时刻记着,你是那些弟弟妹妹们的长嫂。” 顺王妃也是个识时务的,既然宁安公主都把话讲到了这个份儿上,她也不好再抱怨什么,只得称是。 傅遥一向对李家人都没什么好印象。 和李家过从亲密的人,她也喜欢不起来。 因此,她虽然从未见过那位五公主,但就为着顺王妃的话,她已经开始讨厌起这个人来了。 …… 一盏茶毕,顺王妃的心绪总算是彻底平复下来,这厢顺王妃正问到傅遥马术如何,便闻宫人来报,说陛下的车驾,已经到了距离行宫三里处,请诸位贵人速速前去跪迎。 闻言,宁安公主匆忙整理了一下衣冠,便与顺王妃和傅遥一道前去接驾。 一行到时,行宫门外已经整整齐齐的跪了一地人。 傅遥紧紧的跟在宁安公主身后,与顺王妃和方才见过的温王妃,以及几位公主站在了最前头。 眼下,顺王妃还记着温王妃与六公主这姑嫂两人的仇,也不愿搭理温王妃,只管贴在宁安公主身边,与宁安公主说笑。 温王妃不卑不亢,倒是十分泰然。 此番,虽然是傅遥第一次应对这样的场合,但傅遥却半分不见慌张。 她深知,在这种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左顾右盼,所以她只管安安静静的站在宁安公主身畔,俯首垂眸,目不斜视。 而在一个人站着不动,眼也不乱瞄的时候,耳朵通常都会出奇的灵光。 加之那说话之人,并没有刻意放低音量,所以傅遥便清楚的听见斜后方有个女子问:“那个跟在大皇姐身边的丫头是谁?” 傅遥听的出来,那女子口中的丫头,指的就是她。 也大约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此女既称呼宁安公主为皇姐,那么此人必定也是公主无疑。 而会狂妄到直接称呼一个她素不相识的女子为丫头的人,想必这位公主应该就是顺王妃口中,眼睛已经长到了天上的五公主。 傅遥原以为顺王妃那样形容五公主,大约是有些夸大其词。 但眼下,她却觉得,顺王妃这个人说话还是挺公道的。 “她呀,是大皇姐来日的小姑子。” 如此傲慢的嗓音,不是六公主又是谁。 “噢……”五公主闻言,有意拉长了音调,口气玩味的说,“就是那个罪臣之女呀。” 第一九八章 彻底的教训

五公主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遭的人都听清楚她说的话。 罪臣之女? 五公主竟然敢当众说她是罪臣之女。 傅遥心中气愤,也十分不解。 她与五公主素无仇怨,甚至从未打过照面,她实在想不通,今日不过初见,五公主为何对她有如此深的敌意,非要当众给她难堪。 难道宫里出来的人,天生就如斗鸡似的,见谁咬谁? 面对五公主的公然侮辱,傅遥自然不肯装聋作哑,但拘着身份,她也不好对五公主太不客气。 这厢刚侧过身去,预备冲五公主说什么,宁安公主却先沉不住气了。 “我当是谁如此没教养,在这儿大放厥词,原来是五皇妹。”宁安公主斜眼瞪着五公主,气势逼人。 五公主似乎是挺怕宁安公主的,立刻冲宁安公主福了福身,“大皇姐安好。” 宁安公主闻言,依旧目光锐利,冷冷的盯着五公主的脸,“五妹方才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五公主听了这话,身子明显一僵,脸色也变的煞白,嗫喏着不敢应声。 此刻,五公主心中着实追悔,她压根就没想到,她一句奚落的“罪臣之女”,竟然会惹的大皇姐生这么大的气。 五公主知道宁安公主的脾气,也知道眼下她父皇有多宠爱她这个长姐。 尽管她背后有李昭仪撑腰,但李昭仪比之宁安公主,分量上似乎还差上一截。 因此,虽然心有不甘,但五公主还是冲宁安公主认了个错,“皇姐,是妹妹失言了。” 原以为她认错以后,这事就能小事化了。 谁知宁安公主却仍对她怒目而视,“我叫你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到此,五公主心里才真的慌了。 看来,她大皇姐今日是不会轻易放过她了。 这是要拿她杀鸡儆猴,在众人面前立威呢。 五公主惶然,先前的嚣张气焰,不过在宁安公主几个眼神,几句质问之后,便荡然无存。 究竟是真厉害,还是纸老虎,已经显而易见。 “妹妹方才说……说了句罪臣之女。皇姐,妹妹是无心……” “五皇妹,你好大的胆子。”宁安公主故意拔高了音量,“你竟然敢对父皇大不敬!” 听闻此言,五公主心中惊惶,险些一个腿软跪倒在地,“皇姐,我没有……” 宁安公主却不肯给她申辩的机会,接着说:“与辅国公府这门亲事,是父皇给我指的,你竟然敢说父皇的亲家是罪臣,你亲姐姐的驸马和小姑子都是罪臣的子女,那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说,咱们大夏皇室都成了罪臣的亲戚,都是乱臣贼子?” 五公主心里不敢这样想,嘴上更不敢这么说。 但此刻,她却百口莫辩,只能慌慌张张的不断重复,“妹妹不敢,妹妹绝无此意,妹妹知错了。” 见五公主吓成这样,宁安公主心中鄙夷。 胆子没多大,就敢出来欺负人。 若不彻底给她个教训,日后只怕会再犯。 于是,宁安公主又盯着五公主说:“五妹年幼无知,之所以公然对人恶言相向,也是因为你母妃张贵嫔没把你教好。你回宫之后,告诉你母妃,自个到父皇跟前领罪去吧。” 宁安公主的意思是,要将眼下这件事告诉皇上那儿去? 而且不止要告五公主的状,还要连张贵嫔也一起收拾了。 周遭围观的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看来宁安公主处事果决,雷厉风行,并非只是传言。 今日亲眼看见宁安公主调教人,便知宁安公主并不只是厉害,还很辣决绝。 五公主一听她的一句闲话,不光为自己,也为自己的母妃招来如此横祸,瞬间就吓哭了。 “皇姐,妹妹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 面对五公主的苦苦哀求,宁安公主却无动于衷,转过身去,再也不肯多看五公主一眼。 而一旁围观的顺王妃、温王妃,还有几位公主和宗室女见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说一句的。 一则,是觉得五公主欺辱旁人在先,活该受这惩罚。 二则,她们也都知道宁安公主的脾气,劝也是白劝,倒不如省些口舌。 所以眼下,众人大都是以看热闹的心态在围观此事,甚至还有人揣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思。 而作为此次事件的关键人物之一,依照常情,傅遥应该做出一副大度的样子站出来,给五公主求情。 但以德报怨,并不是傅遥的脾气。 再者说,这位五公主平日里就是个横主。 即便她此刻真的帮五公主说好话,想必这位也不会领情。 或许还会认为她是在惺惺作态。 所以,随的五公主怎么哭,怎么求,傅遥都静默不言,打定主意要置身事外。 其他人也无一例外,都对哭成泪人的五公主熟视无睹。 这不光是因为敬畏宁安公主的缘故,也是因为五公主向来行事跋扈,人缘极差。 多少人巴望着她尽快倒霉。 眼下,五公主真的倒了霉,她们这些人没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去安抚五公主? 那可是个最不知好歹的人了。 经了方才那一通闹,众人或多或少都受到些惊吓。 此刻便都老老实实的噤了声,没人再敢大声说话。 就连五公主也不敢大声哭,抽抽嗒嗒的哭着,吓得都有些精神恍惚。 而压抑在傅遥心口的凝滞之气,却得以全然疏解,心情说不上愉快,却为宁安公主肯如此袒护她,深感欣慰。 她定下心神,微微抬头,向远处张望,想着陛下的车驾也差不多该到了。 就在这时,傅遥忽然在对面跪迎的男宾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佳木,她就知道像今日这样的事,必定少不了他。 今日,周佳木穿了一身天青色的衣裳,那是雨后初晴的颜色,很是清新雅致。 将本就秀气的他,衬的越发清俊。 傅遥瞧见了周佳木,周佳木也一早就发现了傅遥。 两个人的目光再空中遥遥一对,各自笑了。 周佳木一笑,露出了两颗洁白的虎牙。 整个人看上去,既温和俊雅,又活泼俏皮。 傅遥不禁在想,佳木这个笑容,不知要惊艳多少思慕他的贵族少女呢。 倘若太子爷也像佳木一样爱笑就好了。 她曾有幸见过太子爷的笑,那个笑容…… 这厢傅遥正有些走神,忽然听见司礼太监朗声道:“皇上皇后驾到。” 傅遥赶忙随宁安公主等人跪伏在地,恭迎圣驾到来。 第一九九章 宠辱不惊

在众人齐声与帝后道过万安之后,旋即响起了一个低沉而浑厚的男音,“平身。” 这是当今圣上的声音,十足的威严霸气。 得了吩咐,众人立刻起了身,但出于敬意,却没人敢抬头冒然窥视天颜。 傅遥心中实在好奇,当今皇上究竟长得什么样,于是便微微抬起头,向皇上到来的方向望去。 尽管隔着还有些距离,但傅遥还是能清楚的看见皇上的面容。 首先,皇上的个头不低,身形高大而挺拔,颇为结实和健硕。 再有,皇上如今虽已年过四十,可大约是因为保养得宜的缘故,人并不显年纪,但气质却相当沉敛高华。 那一双眼,深邃且目光炯炯,仿佛有能看穿一切的能力。 在傅遥心中,帝王应该就是像眼前这个人一样。 而相比之下,皇上身边的皇后,虽然盛装打扮,一身凤袍极其华美夺目,但在气度上就输了皇上不止一点。 皇后貌美,也精于打扮,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得体的地方。 要说究竟哪里与皇上不相称,便是年纪太轻了。 据傅遥所知,继后李氏今年不过二十六岁。 算来,这位年轻的皇后,就只比宁安公主这个长女大五岁而已。 可想而知,当宁安公主称呼李氏为母后时,心里有多别扭了。 也怨不得每回一有人提到有关李皇后的事,宁安公主总是特意避开。 这厢,傅遥正寻思着,忽然感觉有一道晶亮的光芒落在了她的脸上。 傅遥微微侧目,正对上了太子崔景沉的眼。 突然的四目相对,着实叫傅遥心头一紧。 她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崔景沉的视线。 可她舍不得。 自从那日缀霞山庄一别,他们果然没有再见。 心中那种情绪,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用“想念”二字就能说明的。 傅遥望着崔景沉,他的目光亦如往昔,黑澈而沉静,光泽夺目。 就像这个人一样,眉目如画,气质卓绝,无论走到哪里,身上都带着比日光还耀眼的光芒。 而另一边,崔景沉才下马站定,一眼就在人群中望见了傅遥。 长久以来,他魂牵梦萦的人,此刻就站在他的眼前。 尽管心脏狂跳,但崔景沉却不得不克制着,用最波澜不惊的目光眺望着傅遥。 她的目光,依旧如初识时那般澄澈而安静。 目光盈盈,叫人忍不住为之黯然心动。 印象中,傅遥少穿杏黄这样艳丽的颜色。 可在崔景沉心里,无论她穿什么,戴什么,都一样的得体好看。 崔景沉随帝后向宫门的方向走去,也一步一步的走近傅遥。 他好想再多看傅遥几眼。 崔景沉正如此想着,皇上的脚步就在宁安公主身前停下。 “许久没见景春骑马了,也不知你的技艺生疏了没有。朕记得,你的骑术还是朕亲自教的呢。”皇上望着宁安公主说,无论眼神还是口气,都透着十足的亲切与疼惜。 宁安公主笑了笑,与皇上说:“父皇教女儿的骑马要领,这些年,女儿可丁点儿都没忘。这阵子,驸马也常常陪我练习,待会儿马球场上,我便给父皇露一手。” “朕的大驸马,可是叫敌国北渊闻风丧胆的大英雄,他教出来的徒弟,一定不一般。” 少见皇上如此爽朗的与谁说笑。 由此可见,宁安公主果真是皇上眼前的红人。 众人心中有感慨的,也有不少看着眼红的。 五公主是,六公主和七公主也不例外。 听了皇上的话,宁安公主拍着胸脯说:“父皇看着吧,女儿今日必定能拿到好彩头。” 皇上浅笑,“朕拭目以待。” 话毕,皇上正预备继续往里走,但目光却不自觉的落到了宁安公主身后的傅遥身上。 “这是大驸马的妹妹?”皇上问。 皇上竟然注意到她了? 傅遥还真是有些受宠若惊。 但即便再惊,也不能乱了方寸。 于是在宁安公主应了声“是”以后,傅遥便冲皇上施了一礼,“臣女傅遥,给陛下请安。”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大家闺秀的雍容气度。 在细细的端详了傅遥片刻之后,皇上才开口,“你的功绩朕都听说了,果然是虎父无犬女。你很出色,比朕的公主都不差。” 比公主都不差? 皇上给予的褒奖,实在太高了。 依照常情,傅遥此刻应该自谦几句。 可要是谦虚的不对,不就是说皇上谬赞她了吗? 皇上怎么可能有“谬”,怎么可能有错。 所以傅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自谦不成,那她也不能去感谢皇上的夸奖呀。 如此那般,未免显得太过狂妄自傲了。 可她也不能对皇上说的话置若罔闻,必须得做出回应才是。 于是,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傅遥便与皇上福身一礼,口气从容的应道:“公主们是天子之女,人中之凤,臣女卑微,敬服陛下,也敬服诸位公主,不敢与贵人们相较。” 皇上闻言,对傅遥得体的言谈举止颇为赞赏,当即夸了她一句,“伶俐。” 方才,皇上主动与她说话,就已经扎了不少人的眼了。而眼下,皇上又夸奖了她。 傅遥心中并未觉得有丝毫得意,反而有些忧心忡忡。 只怕有些人会就此恨上她。 比如,继后李氏。 就在刚才,傅遥分明从继后的脸上读到了几分鄙夷和不耐。 那神情,要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 傅遥不禁在想,难道他们傅家人与李家人天生就气场不合? 原以为皇上夸她一句之后便会走,谁知皇上却又接着问她,“你马术如何?” 既然皇上问了,傅遥也不能含糊不答。 只是答好与不好,仿佛都不大合适。 若是她答她骑的好,今日百骏园中高手如云,这人外有人的,她哪有底气答出那个好字。 可要是说不好,那也不对。 毕竟她的马术是真的不赖。 那就告诉皇上,她的马术不好不坏? 这个答案未免也太敷衍了。 傅遥也是头疼,要得体的回答出皇上的话,怎么就这么难。 于是,在斟酌了片刻之后,傅遥才开口:“早在臣女五岁的时候,臣女的爹就教臣女骑马了。” 虽然傅遥没明说,但不傻的人都能听出来。 由辅国公大都督亲自教授马术,且学会骑马已经超过十年的人,马术怎么可能差了。 傅遥这样回答,既不算丢家门的脸面,也没刻意显摆自己骑术了得。也算是相对之下,颇为得体的回答了。 只是皇上对傅遥的回答,似乎并不满意。 第二零零章 出身最尴尬的皇子

“朕记得,你爹在你三岁那年,就教你骑马了。”皇上与傅遥说。 傅遥一怔,皇上竟然还知道这些? 看来往日,她爹爹与陛下是真的亲厚熟悉,无话不谈。 也难为皇上十几年过去,竟然还记得这些琐事。 傅遥望着皇上,心中已无初次面见君王的忐忑。 此刻,她只当皇上是她父亲的故友,就像忠勇侯周珩那般,只是一个很和气的叔叔。 于是,傅遥便大大方方的与皇上说:“回陛下,在臣女三岁那年,爹爹原本是想教臣女学骑马的,但臣女的娘亲,念臣女年幼,不许爹爹教。因此,臣女便拖到了五岁,才随爹爹学的骑马。” 闻言,皇上笑了,“朕知道,正卿一向敬重夫人的。” 皇上笑着,但眼底却满溢着一股悲戚之色。 傅遥看的出,皇上是真的在难过。 说老实话,尽管傅遥从未表露过,但她心里对下旨将他傅氏一族,抄家灭族的皇上,是心存怨念的。 但此刻,就为着皇上脱口便唤出她爹爹的名子,也为着皇上不觉间所表现出来的愧疚。 傅遥决定原谅这个人。 毕竟当年,皇上心怀恻隐,终究未下旨对他一家赶紧杀绝。 眼下,傅遥对皇上没有恨。 正相反,她不但不恨,反而有些同情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 有道是高处不胜寒,身为帝王,站在权利的巅峰,更是寂寞中的寂寞。 他原本是有个无话不说的挚友,但却最终失去了这个可以畅谈心事的人。 得而复失之痛,是无法比拟的。 想来,皇上应该已经很久都没与人说过心里话了吧。 皇上目光和善的望着傅遥,又说:“既然你的马术是你爹教的,想必技艺一定十分精湛。今日就叫朕看看你将门虎女的英姿,咱们马场上见。” 皇上说完,便敛了笑,又恢复了寻常沉敛的模样,继续向前走去。 崔景沉也立刻跟上皇上的脚步。 尽管拼命克制,但当他走过傅遥身边时,他还是忍不住偏头望了傅遥一眼。 就是这一眼,惹得傅遥有些心神不宁。 傅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就连方才皇上与她说话时,她都没觉得如此紧张。 待傅遥回过神来,崔景沉已经走远。 傅遥望着崔景沉的背影,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但眼下这种场合,却由不得她走神。 皇上刚走远,一众宗妇和贵女便围拢上前。 大概都是看着皇上方才与傅遥说了好几句话,急着来巴结拉拢的。 傅遥觉得自己并不善交际,却也不怕去应付这些形形色色的人。 周旋在一众宗妇贵女中,傅遥也算是游刃有余,举止大方,言行得体。 …… 圣驾到了,此番重阳日赛马大会也即将拉开帷幕。 众人便随圣驾来到了百骏园的马场。 而马场周围,一早就搭好了许多遮阳的棚子,供众人观赛休息。 自然,这棚子的位置和棚内用品的规制,也都是依照身份安排的。 宁安公主所在的棚子,无疑是规格最高的几个棚子之一。 位置极佳,几乎可以纵观整个马场。 傅遥也是跟着宁安公主沾光了。 这厢,傅遥才随宁安公主入座,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顺王妃就又找来了。 听说是因为被安排与温王妃一间棚子,气儿不顺,才投奔过来的。 宁安公主原本想清清静静的与傅遥观赛,可顺王妃话多,叫人耳根子没法清净。 但既然顺王妃已经找来了,怎么好意思把人撵出去。 于是,宁安公主只得吩咐冉芳搬椅子敬茶,请顺王妃入座。 顺王妃才入座,就望着不远处帝后与后宫诸位妃嫔所在的棚子问:“今日这样的场合,李昭仪怎么没来?” 宁安公主闻言,轻描淡写的一句,“听说是病了。” 一听这话,顺王妃立刻来了兴致,“什么病?何时病的?府上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宁安公主显然不愿与顺王妃多谈后宫中事,更不愿提李昭仪,便扬手一指,“你瞧,大皇弟就要上场了。” 顺王妃闻言,连眼都没抬,“皇姐知道,顺王本就不善骑射,这些年越发荒废了,如今的骑术,只怕连六弟也赶不上……对了,李昭仪因病没来,怎么连带着六弟也没来?” 顺王妃契而不舍,似乎是打定主意要与宁安公主嘀咕李昭仪的事。 傅遥最不爱在背后议论人家的是非,更不愿多提李家人。 也就没细听顺王妃与宁安公主的谈话,便顺着宁安公主先前手指的方向望去,想瞧瞧当今大皇子究竟长的什么模样,配不配的上顺王妃这个美人。 傅遥放眼望去,一眼望见的却非顺王,而是太子崔景沉。 傅遥见崔景沉正牵着爱驹追云站在赛场边,看来是预备要上场赛马。 骏马配英雄,真是一副绝美的画面。 美的叫人都移不开眼。 而马场边上,除了太子爷以外,还有几位正在候场待赛的青年,傅遥打量来打量去,也分辨不出谁是谁,便唤了冉芳过来,小声问她打听。 “姑娘瞧,太子爷左边身穿檀色衣裳的人,是顺王殿下。另一边穿群青色衣裳的是温王殿下。再有那位穿群青色衣裳的,便是四皇子了。” 都说相由心生,顺王崔景灏虽然长的貌不惊人,但一看就是个很敦厚老实的人。 而另一边的温王崔景泽,就要比他兄长顺王长的出色不少。 眉眼细长,五官精致,是个长相颇为秀气的男子。 与温王妃倒是十分的般配。 至于那位四皇子,名字应该唤做崔景澜。 因为尚未娶亲成家的缘故,所以眼下尚未封王。 傅遥原本觉得温王的样貌,已经算够出色的,可与这位四皇子相比,还是要明显逊色不少。 四皇子崔景澜生了一双剑眉,眼珠明亮而有神,鼻梁也笔直高挺。 单从长相上来说,四皇子比太子爷都不差。 只是这出身…… 傅遥想,四皇子恐怕是大夏国有史以来,出身最尴尬的皇子了。 而所谓尴尬,并不是因为四皇子生母的出身有多卑微。 正相反,四皇子的生母出身高贵。 不过这份高贵,已经全在当今皇上的手中,化为了泡影。 【作者题外话】:二百章啦,小洄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一直不离不弃追文的小天使们~ 第二零一章 皆在掌控中

据傅遥所知,四皇子崔景澜的生母,曾是越国进献的和亲公主。 听说当年,这位越国公主一入宫就封了贤妃,深的皇上宠爱。 然而眼下,世上已经再也没有越国,也没有了来自越国的贤妃。 八年前,正是皇上下令挥兵北上,灭了越国。 而贤妃也是个刚烈女子,见母国被灭,心中愤恨,便自戕殉了国。 贤妃一死,是一了百了,却留下四皇子一个人孤苦伶仃,也是可怜。 皇上因为贤妃之死,迁怒了四皇子,这些年来一直都对四皇子颇为冷淡。 宫里的人,惯爱拜高踩低。 即便不用亲眼看见,也能猜到四皇子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不过眼下,见四皇子神情从容,眉目舒朗,就知四皇子崔景澜应该是个心智坚毅之人。 似乎并未因为自己的处境,而自怨自艾萎靡不振。 “姑娘,那边的是敬王的嫡孙,他身边的那位是诚郡王的幼子……”冉芳一一介绍说。 纵观场上,聚集的都是眼下大夏国最尊贵的男子。 而在傅遥看来,这一众出色的青年中,最出挑的还是太子爷。 那个男人,无论何时何地,他的一颦一笑,都足以叫人为之惊艳。 一声锣响,场上众人都纷纷上马。 宁安公主与顺王妃也停止了攀谈,与傅遥一同目不转睛的望向赛场。 见众人已经都做好准备,蓄势待发。皇上便起身,来到一面偌大的铜锣前,拿起太监奉上的锣锤,亲自鸣响了第一场比赛的开赛之锣。 就在锣被敲响的一瞬,八匹快马几乎同时从起点狂奔出去。 尽管八人的反应都极快,马匹奔跑的速度也相当惊人。 但崔景沉却一马当先,犹如离弦之箭,一路领跑在前。 足足比跑在第二的温王快了两个马身。 而这份优势,也毫无悬念的保持到了最后。 在众人的喝彩声中,崔景沉骑着追云,似乎毫不费力的就拔得了头筹。 傅遥望着崔景沉马上意气风发,却毫不骄狂的从容模样,自己的心却在为他燃烧,为他沸腾。 “唉,这年年的头彩都是太子爷的,看着都没新意了。”顺王妃说。 太子爷能拔得头筹,也在宁安公主的意料之中,尽管没有惊喜,却叫她很是欢喜。 “我瞧大皇弟的骑术,比从前也有所精进,没有跑个最末。” 顺王妃笑笑,“那是因为那几个年纪小的让着他呢。” “成了,大皇弟能有如此表现已经够不错了,即便未拔得头筹,也是尽力了。你瞧,他正冲你挥手呢。” 顺王妃见状,嗔怪一句,“傻乎乎的,也不怕人家看了笑话。”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脸上的笑意,却比方才更深了几分。 太子在此次赛马大会的头一场比赛中拔得头筹,皇上自然要好好奖赏一番。 在当众夸奖了崔景沉一番之后,皇上便命人将西辽进贡的一副马鞍,赏给太子爷当彩头。 这厢气氛正好,却忽闻一旁的上官婕妤说:“陛下赏给太子爷的马鞍,虽是西辽进献的贡品,十分精致考究,却也不及太子爷今日所用的马鞍贵重。” 皇上闻言,目光便落到了崔景沉方才骑的马上。 众人也都跟着朝那边张望。 果然如上官婕妤所言,太子爷的马上,架了一副极其精美的纯金镶珠玉的马鞍。 马鞍因是纯金的质地,加上点缀有宝石累累,在日光下的映衬下熠熠生辉,光泽夺目。 这用珠玉宝石堆砌起来的光,无疑刺痛了皇上的眼。 谁人不知,皇上向来简素,不喜奢靡。 可太子爷竟胆敢当着皇上的面,使用这样奢华的马鞍。 众人都屏息凝气,等着皇上对太子大发雷霆。 而崔景沉这边,却故意装疯卖傻,笑呵呵的与上官婕妤说:“上官娘娘也觉得这副马鞍好看?这可是母后前几日才送给我的,我也很喜欢。” 事态的发展,在崔景沉这一句话后,便峰回路转。 这黄金马鞍竟然是李皇后送给太子的? 这与上官婕妤而言,简直是意外之喜。 上官婕妤本想借黄金马鞍,挑拨皇上与太子之间的关系。 却没想到因此牵出了皇后,这实在是个巨大的收获。 可知她早就有心对付李皇后,只是一直苦于抓不到李皇后的把柄。 而上官婕妤之所以怨恨李皇后,并非是与李皇后之间有什么仇怨,而是因为李昭仪。 上官婕妤虽然从一入宫起就是盛宠,但李昭仪为人跋扈,这些年,上官婕妤明里暗里吃过李昭仪不少亏。 就连她怀七皇子的时候,也险些被李昭仪害的小产。 上官婕妤早就恨李昭仪恨的牙痒痒,奈何李昭仪位分高于她,又有皇后这个堂姐撑腰。 她也就只能忍着,不敢正面与李昭仪相争。 但心里的怨恨却与日俱增。 尽管李皇后为人中庸谦和,并未有意欺辱轻贱于上官婕妤。 但上官婕妤只当李皇后与李昭仪姐妹情深,蛇鼠一窝,便一同恨上了李皇后。 眼下,见李皇后处境窘迫,上官婕妤心中自然无比痛快。 皇上这阵子本就为了一些事不待见李皇后。 一听太子所用的黄金马鞍为皇后所赠,心中更是恼了皇后。 不光因为李氏身为皇后,爱好奢靡,不与他这个皇上同心同德。 同时,皇上还疑心皇后,在这个节骨眼上送太子如此贵重的东西,是另有图谋。 虽然皇上很想严厉的质问并斥责李皇后一番。 但眼下并不是合适的场合。 即便皇后不贤惠,不值得他去爱重。但皇后就是皇后,是一国之母。 该给的脸面,还是要给的。 于是,皇上就只是狠狠瞪了李皇后一眼,而后和颜悦色的对一直装无辜的崔景沉说:“金银堆砌的东西有什么好,沉儿赶紧换上父皇赏你的那副马鞍。” 崔景沉闻言,十分乖顺的冲皇上一礼,“儿臣遵旨。” 皇上点头,却再无兴致与旁人说笑,就连上官婕妤亲手递上的茶,皇上也没赏脸喝一口。 皇上是个**之人,自然看透了上官婕妤先前耍的小心计。 对上官婕妤这种挑拨离间的行为,皇上心中颇为鄙夷。 上官婕妤原以为可借此事,狠狠的打压皇后和李昭仪,还在为此沾沾自喜。 可见皇上忽然对她这般冷淡,心里也跟着慌了。 上官婕妤这回可以说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而另一边的李皇后,此刻更是战战兢兢,只怕回宫之后,皇上少不了要对她一通暴风骤雨的责难。 今日这仇,就如崔景沉所料,李皇后并未记在装傻充愣的他身上,而是尽数记在了上官婕妤身上。 情势的发展,皆在掌控之中…… 第二零二章 一鸣惊人

由黄金马鞍引起的风波,多少影响到了皇上观赛的兴致。 但赛场上,比赛仍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第二场赛马在一片喝彩声中开锣。 而傅遥同样很关心这场比赛的赛况。 因为这场参赛的人中,不光有她的兄长傅远,还有周佳木。 若傅遥没算错,此番应该是她兄长傅远和佳木头一次同场竞技。 都是骑术拔尖的人,不必旁人陪衬,只要有他俩,这场比赛就很有看头。 在一声锣响之后,傅远率先驾马冲了出去,反应惊人。 就如傅遥先前预料的一般,这场比赛就像是傅远与周佳木两个人的博弈。 其它参赛者与他们二人相比,骑术相差甚远,赛程还不到一半,两人就将其它对手,远远的甩在了后头。 两人之间展开了一番空前激烈的比拼。 尽管周佳木骑术精湛,但相较傅远,还是少了些经验。 所以这场比赛的结果,也可以说是没有悬念。 傅远驰马第一个冲到终点,继太子崔景沉之后,拿下了今日第二个好彩头。 周佳木则憾居第二。 虽然遗憾落败,但周佳木心里却很服气,毕竟能输给自己从幼时起就敬仰的兄长,也没什么可不甘的。 能与傅远同场竞技,周佳木就已经很高兴了。 隔着老远,傅遥望见傅远与周佳木正在终点处说笑。 傅远洞察力惊人,似乎是察觉到了傅遥和宁安公主这边投来的目光。 便浅笑着向她俩挥了挥手。 周佳木见傅远挥手,也转过身冲傅遥所在的棚子挥了挥手。 傅遥见状,忙站起身大大方方的朝两个人挥手当是回应。 倒是一向大气的宁安公主,竟突然含蓄起来。 她望着远处的傅远,一脸的喜悦加娇羞。 脸颊红扑扑的,就如下霜之后,熟透的柿子。 “冉芳,去给驸马和周公子送壶茶去。跑了一圈下来,他俩也该渴了。”宁安公主吩咐说。 对于傅远,宁安公主可以说是关怀备至,心疼进了骨子里。 在傅远勇拔头筹之后,皇上特别将傅远叫到跟前,嘉奖了一番。 傅遥远远的看着皇上正拍着傅远的肩膀,在亲切的说着什么。 那画面很是和睦融洽。 也引得不少人默默揣测。 毫无疑问,新任的辅国公,也是未来的大驸马傅远,与宁安公主一样,也是陛下跟前的新红人。 来日该巴结谁,拉拢谁,众人心里已经有了主张。 …… 在几轮紧张激烈的赛马过后,眼下赛场上正比着的是骑马射箭。 而在这之后,便该轮到那些皇亲贵族中的巾帼们上场了。 这厢,傅遥正十分专注的观看着场上的比赛,就见一百骏园的管事太监来请。 请她预备着,说半个时辰之后,便轮到傅遥上场赛马了。 傅遥来之前也没想到,所谓赛马,是在这样万众瞩目的情形下进行的。 但今日,从皇上在行宫门口与她说话时起,就注定她不可能再默默无名。 即如此,那就只能选择一鸣惊人。 只是傅遥今日并没有带马来,这是个问题。 百骏园的太监也是殷勤,说园子里有的是好马,皇上允准,许傅遥在御马中挑选一匹合眼的来骑。 能骑御马,这无疑是上上的荣宠。 但宁安公主为人谨慎,生怕会有人在马上做手脚暗害傅遥,只道生马难磨合,不许傅遥骑不熟悉得马。 傅遥也不是没心眼的,自然不肯骑底细不清的马。 她原本是打算借了傅远的飞雪来骑,但飞雪方才连跑了两场竞速比赛,接下来似乎还要再跑上一场马球,这会儿正是该休整的时候。 因此,傅遥立刻就打消了骑飞雪参赛的念头。 可除了飞雪之外,宁安公主是真不放心傅遥去骑别的马,于是便吩咐把她的爱驹玉花骢牵来给傅遥骑。 但傅遥想着,宁安公主待会儿还要骑着玉花骢打马球。 马球是最耗费马儿体力的一项赛事,所以眼下,玉花骢也需要养精蓄锐。 更何况,傅遥从未骑过玉花骢,玉花骢与她来说也是生马一匹。 只怕他们一人一马,头一回接触,也不会配合的默契。 所以傅遥便婉拒了宁安公主的好意。 这厢,两人正商议着,忽然见太子爷身边的常安,牵着太子爷的爱马追云过来了。 许久不见常安,眼下再见,傅遥自然觉得倍感亲切,常安也是一样。 但眼下这个时机这个场合,并不适合故人叙旧。 于是傅遥与常安只是相视笑笑,并不愿叫人看出,他俩是老熟人。 “公主,傅姑娘,太子殿下听说傅姑娘今日没带自己的马来,便叫奴才先把追云牵过来给傅姑娘骑。” 闻言,宁安公主眼中闪过一抹疑色,但稍纵即逝。 “沉弟的追云是不错,只是阿遥从未骑过,只怕……” “回公主,傅姑娘在凉州时,曾骑过追云的。” 骑过? 宁安公主寻思着,也没深究,便问傅遥,“妹妹的意思是?” 老实话,傅遥当然愿意骑追云参赛。 能有追云如此良驹相助,这比赛就已经算是赢下了一半。 但傅遥却不免心存顾虑。 谁人不知,追云是太子爷的爱马。 她在凉州时糊里糊涂的骑了追云一回也就罢了。 眼下,在这人多口杂的场合,她怎么能公然去骑太子爷的马。 如此,未免太扎眼了。 这不是找着叫人嘀咕是非吗? 所以,无论她今日有多想赢,都不能借追云来骑。 “稍后,殿下还有能用到追云的地方,还是要叫追云保存体力才好。”傅遥的意思很明确,是婉拒了太子爷的好意。 常安闻言,忙说:“回姑娘,殿下今日还带了其它的马来,不一定非要骑追云。” 傅遥自然知道,太子爷今日不会只带追云一匹马。 但她是一匹太子爷带的马都不好沾染,于是便问常安,“不知周公子今日,有没有把乌追带来?” 常安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似乎明白了傅遥的心思,也没再多言,说帮着傅遥去问问,便牵着追云告辞了。 不多时,常安就把乌追给傅遥送来了。 在将乌追交到傅遥手上以后,常安小声问:“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不远处,宁安公主和顺王妃正看着这边,傅遥有些犹豫。 “姑娘,殿下有句话,叫奴才一定要亲口捎给您。” 傅遥思量着,这才与常安稍稍往远处挪了两步。 第二零三章 怎么会是她?

“殿下要与我说什么?”傅遥问。 “姑娘,殿下叫奴才给姑娘捎四个字,量力而行。”常安说。 不错,比赛这种事,是要量力而行,不能蛮干。 但待会儿那场比赛,傅遥却早就决定要全力以赴了。 傅遥知道,为长远计,她不该在今日太露锋芒。 可方才在行宫门前与皇上说话时,皇上话中之意,就是要看到她的锋芒。 所以无论如何,稍后的比赛,她绝对不能输。 “常安,代我谢过殿下的关怀。”傅遥说。 常安也不是个多话罗嗦的人,在道了句,“预祝姑娘能拿个好彩头”之后,便告辞了。 眼看着离开赛还要些时辰,傅遥便打算找个清净少人的地方试试马。 宁安公主原本是要陪傅遥一同去的,但顺王妃在这儿,宁安公主也走不开。 试马,本来就是要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试才好,傅遥也没叫冉芳跟着,便牵着乌追,向马场外走去。 马场四周环绕着一大片平坦的绿草地,而草地的外围则种了些花草树木。 尽管树的密度不大,却也成了林。 花团锦簇的也是好看。 傅遥便在林子中找了一处相对平坦宽敞的地方,骑着乌追练习起来。 马上,傅遥能明显感觉到,乌追今日兴致很高,很是兴奋。 傅遥觉得,马儿有时候就像人一样,都存着一颗好胜之心。 大约是看到今日马场上,有许多可以与自己相匹敌的好马,所以乌追才会这般斗志昂扬。 这就是所谓的遇强则强,愈战愈勇。 乌追的状态很好,连带着傅遥的斗志也被激发出来了。 眼看距离开赛的时辰差不多了,傅遥便预备牵乌追回去。 这厢,傅遥才牵着乌追走出去没多远,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看来是有人与她一样,挑来这里试马呢。 不过来者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作伴来的。 尽管还隔着些距离,但她分明听见了愉快的说笑声。 女子笑声悦耳,男子的嗓音也清润好听。 这一男一女相约到如此僻静处骑马,想来应该是两情相悦的一对儿。 傅遥哪好扰了人家的好事,便加快脚步往回走。 但随着那两人走近,两人说话的声音也越发清晰。 傅遥微怔,蓦的停下脚步。 她忽然觉得,那男子说话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何止是熟悉…… 那声音分明就是太子爷的,她绝不可能听错! 傅遥原本想牵着乌追速速避开,却不知怎的,竟然迈不动步了。 在稍稍冷静了片刻之后,傅遥勉强回神,正预备牵着乌追继续往回走,却听见马蹄声已经离她很近了。 于是,傅遥便下意识的牵着乌追躲到了身后一棵枝叶繁茂的树后。 尽管觉得私自窥探的行为可耻,但傅遥还是忍不住透过树叶的缝隙,向那边张望。 她果然望见崔景沉正骑着马,与另一匹马上的女子并驾齐驱,还有说有笑。 一向待人冷淡,很少能见着笑模样的太子爷,竟然会对一个女子笑的这样温柔和气。 这女子究竟…… 是她!怎么会是她? 当看清那马上女子的面容之后,傅遥彻底震惊了。 太子爷怎么会跟李芝兰在一起? 那个她曾在雁归山下救过的,李元徽的孙女! 在一丛月季花前,崔景沉与李芝兰先后下了马。 两人站在花前说说笑笑,看样子很是谈的来。 因为还隔着些距离,傅遥也听不清两人究竟在说什么。 但可以看出,两人都很愉快。 看到这里,傅遥忽然觉得心里闷闷的难受。 原本打算牵着乌追回去了,可就这么走了,傅遥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或者说,有些不甘心。 可她傻乎乎的躲在这儿偷看又有什么用? 这厢,傅遥正纠结着究竟是走还是留。 忽然望见了惊人的一幕。 李芝兰大约是见身边那从月季开的好,便伸手预备折一支花,谁知却被月季上的硬刺给扎伤了手。 而崔景沉竟然握了李芝兰的手。 瞬间,傅遥觉得自己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就这样呆楞了许久,才勉强回过神来。 她告诫自己,一定要镇定,要理智。 尽管方才太子爷是握了李芝兰的手不假,但那又能说明什么? 傅遥敢用自己的性命担保,太子爷是绝对不可能对李家人动那份心思的。 太子爷之所以待李芝兰亲近,必定是有他的目的。 一定是这样的。 “傅姑娘怎么在这儿?” 傅遥正寻思着,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唤了她一声。 这个声音分明是……福安。 她早该想到,为保自身周全,谨慎如太子爷,是绝对不会与李家的任何人单独相处的。 即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李芝兰。 所以眼下,这林子里不光有正不明所以,笑嘻嘻的与她打招呼的福安。 应该还有至少五位太子爷的暗卫。 如此说来,她方才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些暗卫的监视之下? 包括她那些或惊讶或吃醋的小动作? 这真是太叫人尴尬了。 而更尴尬的事还在后头。 大约是听见了福安的声音,崔景沉和李芝兰便一齐向这边望了过来。 尽管有树做遮挡,但此刻的傅遥早已无所遁形。 还有比这更叫人窘迫的场面吗? 若按着傅遥的心思,她真想跨上乌追逃也似的离开。 但就这样一走了之,未免太没风度了。 虽然她之前的偷窥行为,已经让她尽失风度。 可傅遥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即便眼下是这种处境。 她也不许自己在李家人面前跌份儿。 于是,傅遥便自个从树后站了出来,大大方方的冲太子爷福了福身,才牵上乌追转身离开。 临走前,还不忘与福安摆摆手,当是打过招呼了。 尽管对自己这一连串还算得体的应激反应比较满意,但此刻,傅遥的心却依旧狂跳不止。 傅遥忽然觉得有些后悔。 她方才就不该纵了自个的好奇心,去窥探旁人。 但天地良心,她对太子爷和李芝兰并无恶意。 不过,她的确是破坏了太子爷与李家美人融洽美好的气氛。 如今看来,还真是对不住人家呢! 傅遥想着,只觉得心里酸溜溜的。 这厢,傅遥刚牵乌追走出了林子,就见周佳木迎面走来。 周佳木见了傅遥,眼前一亮,立马与傅遥招呼说:“阿遥,我正找你呢。” 第二零四章 看不惯她,又打不败她

傅遥正为方才的事心神不宁,哪有心思与周佳木寒暄。 于是,便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找我有何事?” 周佳木闻言,玩笑说:“怎么回回见我,回回都这么问。怎么,我若没事儿,就不能找你说话?” 傅遥点点头,又立刻摇摇头,脑袋里乱哄哄的。 见傅遥是这种反应,周佳木才敛了笑。 阿遥她有些奇怪啊? “阿遥,你脸色好难看,是不是碰上什么事了?”周佳木问。 “没。”傅遥立刻否认说,“比赛就快开始了,我得回去了,咱们回头再见。” 傅遥说完,没等周佳木应声,就牵着乌追匆匆离去。 周佳木原是要追上去问个究竟,却见傅遥这会儿好像不愿说话,于是便没去扰了她。 他站在原地,一脸疑惑的望着傅遥仓惶而去的背影,觉得傅遥好像是在与谁闹别扭似的。 这厢,周佳木正疑惑,就见福安打林子里小跑出来。 一见周佳木,福安赶紧迎上前,在匆忙行了一礼之后,便慌慌张张的问:“公子可见着傅姑娘了?” 周佳木点头,“刚见过。” “敢问公子,傅姑娘往哪个方向走了?” 周佳木手一指,“往马场的方向走了。” 福安闻言,又赶紧给周佳木施了一礼,“那奴才就先告退了。”话毕,便要朝着傅遥离开的方向去追。 周佳木见傅遥和福安都十分古怪,想来其中一定有什么缘故,于是便把福安给拦下了,“我方才见阿遥有些生气似的,莫不是你惹的?” 得了这话,福安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公子明鉴,奴才哪敢招惹傅姑娘。是……是我们殿下。” 闻言,周佳木就觉得更奇怪了。 他可是知道,在这世上,最舍不得叫傅遥难受的人,就是太子爷了。 好好的,太子爷怎么会把阿遥气成那个样子? “福安,你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福安也无意隐瞒,便长话短说,把方才在林子里发生的事,都与周佳木说了。 原来是撞见了太子爷和李芝兰。 怪不得阿遥会生气呢。 想到这儿,周佳木不但不觉得心急,反而觉得很有趣。 如阿遥那般聪慧且懂得自制的姑娘,竟然也会有这发小脾气的时候,还真是稀罕。 倘若阿遥肯为他这样吃醋,哪怕只有一回,他这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既然人是你们主子惹恼的,你去干嘛?”周佳木问福安。 “回公子,是主子叫奴才去与傅姑娘解释的。” 周佳木摆手,“自个惹出的乱子,当然要自个去收场,你就别去追阿遥了。” 听了周佳木的话,福安心中略微有些迟疑,他是知道周公子不会害他,可是,“可是主子的吩咐……” 周佳木笑笑,一脸的狡黠,“你大胆的回去,把我方才说的话,原封不动的传给殿下去。” 福安点头,便应了周佳木的话,老老实实的回去了。 周佳木望望林子的方向,又偏头望向马场的方向。 解铃还需系铃人,阿遥和殿下都压抑自己太久太久了,是时候把心结都解开了。 但愿,他的这份心思没白费。 …… 傅遥牵着马,在太监的指引下,直接来到了赛场边上。 往回走的这一道上,傅遥心中思绪万千,可想的越多,心里就越觉得烦闷。 或许骑上乌追畅快的跑上一圈后,心中的愁云便能尽数消散了。 这厢,傅遥正在仔细检查乌追的辔头,突然感觉有一股凌厉的目光,正投在她脸上。 傅遥循着这目光望去,见不远处,一身形娇小,面容还算清秀的女子,正冷眼瞪着她。 好好的,怎么这样盯着她瞧? 傅遥觉得奇怪,却也没理会那人,继续忙着检查马鞍和马镫。 可那女子满是怨念的眼光,却一直追着傅遥,没有挪开。 傅遥依旧不作回应,只是觉得这女子的样貌还真有些眼熟。 似乎是在哪里见过,至于究竟是哪里…… 太仆寺卿府! 对,就是在太仆寺卿孟启的府上。 不远处对她怒目而视的女子,不就是当日在孟二姑娘孟如兰的丧礼上,在佳榕的香折断时,指着佳榕说,“堂姐不肯收她敬的香”的女子吗? 事后,傅遥还特意去打听了一下,那小姑娘是太仆寺卿的侄女,名字叫孟如梅。 平日里与堂姐孟如兰很是要好。 孟如兰骤然惨死在马蹄之下,孟如梅岂能不难受,憎恨害死堂姐的人,也实属常情。 可孟如梅不明所以,去恨佳榕也就罢了,何故连她也一起恨上了。 这迁怒于别人,可是很不讲道理的行为。 但在今日这样的场合,傅遥并不愿于孟如梅产生任何正面冲突。 便仍对孟如梅投来的敌意恍若未觉,不作理会。 傅遥想,她今日来到行宫后,除了顺王妃对她亲热和气以外,其他人似乎都对她表现出一种莫名奇妙的敌意。 傅遥当真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不能一团和气的好好相处。 非要争个你死我活才痛快? 不过既然那些人已经讨厌她了,傅遥也不介意她们更加讨厌她。 傅遥性子虽然谦和,但骨子里还是有股倔强劲儿。 她就是喜欢看这些人,看不惯她,又打不败她的不甘样子。 傅遥想着,轻轻的摸了摸乌追的头,“好乌追,咱们今儿绝不能输。” …… 在太监们的指引下,参赛的贵女们依次站开。 傅遥站在比较靠中间的位置,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位置。 在站定之后,傅遥便用余光扫过待会儿要与她同场竞技的这些人。 其中还真是有不少熟人。 除了孟如梅以外,五公主和六公主也在,还有……李芝兰。 她这么快就与太子爷赏花回来了吗? 这么快,会不会有些意犹未尽呢? 傅遥想着,又望了李芝兰一眼,见李芝兰竟然也在看她。 而比起其他人满是敌意的目光,李芝兰的目光就要温和许多,只是夹杂着几分探究。 傅遥突然心头一紧。 李芝兰该不会认出,她就是先前在雁归山下拦马救人的人吧? 第二零五章 这人疯了

这个念头一经冒出,傅遥当即惊出了一身冷汗。 但回想当日雁归山下,她戴着面纱,且自始至终都没摘下来。 想来李芝兰应该也没有这么好的记性和眼力,能把她给认出来。 于是,傅遥便颇为镇定的收回目光,平复好心绪,准备专心应战。 这厢,傅遥刚调稳气息,就听见一阵小小的骚动。 傅遥赶忙往她右手边一瞧,孟如梅竟然牵着马,插到了她身边站下。 孟如梅这是要做什么?故意来挑衅她的吗? 见孟如梅冷眼瞪着她,一副要把她扒皮抽筋的样子。 傅遥既觉得恼火,又觉得可笑,也不示弱,便原样给瞪了回去。 这还没开赛,整个赛场上就已经是硝烟弥漫。 一声锣响,傅遥等人便上了马。 贵女们或潇洒或优雅的上马姿势,引得满场喝彩。 这便是美人儿的力量。 马背上,傅遥紧握马缰,明明天气十分凉爽,但手心还是不断的往外冒汗。 傅遥并不想让自己太紧张,但她心里清楚,此刻,皇上正看着她,等着她大展锋芒,拔得头筹。 她这一战,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傅氏家族的荣誉而战。 她必须要赢,还要赢的漂亮。 傅遥寻思着,忙在场边观赛的人群中搜寻兄长傅远的身影。 此刻,她需要兄长给她一个鼓励的目光。 傅遥放眼望去,还没找到兄长,却先望见了崔景沉。 四目相对,傅遥的心又止不住的狂跳起来。 那双眼是如此的黑湛明亮,对她有着一种勾魂摄魄的致命吸引。 尽管心中已经是翻江倒海,但傅遥还是故作从容的从崔景沉身上移开了视线。 然而就在她恍惚的瞬间,忽然望见人群中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闪过。 那身影分明就是……唐意? 不可能,唐意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傅遥又慌忙在周围的人群中目测搜寻。 大约是她太想见到唐意了,才会…… 傅遥正有些走神,耳边猛的惊起一声锣响。 傅遥来不及重新做好准备,就被正极度亢奋的乌追驮着,率先冲了出去。 当傅遥在马上回过神时,她的前方,她的左右早已没了人。 就只有右后方,孟如梅正快马加鞭的追赶着她。 至于其他人,早就被她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傅遥庆幸,索性乌追反应迅速,否则只忙着走神的她,哪能处在眼下领跑的位置。 可见选一匹好吗,对一场赛马的输赢,有着至关重要,甚至决定性的作用。 傅遥赶紧调整好姿态,与乌追配合默契。 此刻,傅遥明显感觉到乌追的求胜心切,想必乌追也能感觉到她也怀着同样的决心。 这一人一马,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一路狂奔在最前头。 正当傅遥以为她这回稳赢的时候,在她左后方的李芝兰,竟然突然发难,毫无预兆的加速追了上来。 听身侧马鞭抽的响亮,傅遥心中微愠。 他们傅家,是从不用马鞭来抽打马匹的。 忠勇侯府也是一样。 傅遥清楚的记得,当日她在雁归山下救下李芝兰后,回去的路上,佳榕还与她抱怨说。 说李家人好狠的心,竟然会用鞭子来招呼马。 说的就是李芝兰的兄长李珺晏。 将门都不用鞭子来教马匹服从,而丞相府却用如此铁血的方式来对待马匹。 可见李家人蛮横霸道。 马儿吃疼,越跑越快,李芝兰加速逼近了傅遥。 傅遥心中暗讽,李家人当真很辣,为了赢,竟能对马匹下这狠手。 此刻,一向气场温婉的李芝兰,周身也散发着隐隐的杀气。 为了能拿下比赛,李芝兰也是拼了。 左后方,李芝兰紧追不舍,而右后方的孟如梅也效仿李芝兰,猛挥马鞭,渐渐赶了上来。 随着左右两人的速度越来越快,傅遥的优势渐渐缩小。 三人齐头并进,贴的很近。 而这个近,并不只是前后马距,还有左右马距。 尤其是孟如梅,贴的傅遥很近很近。 近到她一伸手,就能轻易的触碰到傅遥。 傅遥觉得,孟如梅这是故意的。 傅遥不知道孟如梅此刻心里有什么盘算,她唯一清楚的就是,来者不善,她一定要小心提防才是。 傅遥尝试着,想要与孟如梅拉开左右的马距,奈何左边有里李芝兰挡着,根本不成。 眼下,傅遥被孟如梅和李芝兰一左一右的压制在中间,完全伸展不开拳脚。 但越是这种时候,她就越是要冷静。 既然左右挪不动,那她就只能加速向前。 就在傅遥寻思对策之时,忽然瞅见在她右侧的孟如梅,竟然将脚从马镫中抽了出来。 可知,在骑马的过程中不踏马镫有多危险,更何况是在跑的如此之快的马上。 孟如梅是不是疯了? 而事实证明,孟如梅她的确是疯了。 孟如梅之所以将脚从马镫里抽出来,不为别的,她是想用脚攻击傅遥。 傅遥敏慧,很快就看出了孟如梅的心思。 她并不惧怕被孟如梅攻击,她只是惊讶于孟如梅的胆量。 在奔跑的这么快的马上,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孟如梅竟然敢耍这样的手段。 她就不怕被人看见,不怕自己一个不稳从马上跌落,害人不成反而害了自己? 不过回头想想,眼下她俩的马速都很快,靠的距离也近。 即便孟如梅真的冲她做了什么小动作,想必场下的人也看不太清。 她纵使吃了亏,也是白吃。 被人算计,傅遥心中自然气愤,但此刻,哪是说理叫屈的时候。 傅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愤怒只能叫她乱了方寸。 傅遥想,孟如梅既然打算用这样旁门左道的法子来取胜,就说明孟如梅心中明了,想用正大光明的办法赢她,已经是不可能了。 即如此,她还非赢不可了。 傅遥立刻斗志昂扬,抓紧马缰,轻夹马腹,便加速冲了出去。 而就在傅遥冲出去的一瞬,孟如梅突然发难,一脚朝傅遥这边踹了过来。 傅遥躲闪及时,成功的逃开了孟如梅的攻击。 而孟如梅一脚踢空,身子立刻失去了重心,摇晃着险些跌下马背。 马匹也因此失去控制,哪还能直线奔跑,而是朝着斜前方,李芝兰所在的方向猛冲过去。 第二零六章 什么孽缘

傅遥驾着乌追,又夺回了领跑的位置。 谁知她才跑出去没多远,就听身后一声惊呼,接着场边也发出几声惊呼。 傅遥不明所以,微微回头张望。 见李芝兰的马,好像失去了控制一般,竟然朝着与终点相反的方向往回跑去。 且马速飞快,险些与其他贵女的马撞在一起,场面十分的惊险。 而在她身后不远处,孟如梅的马横在赛场中间,孟如梅则是一脸惊魂未定的趴伏在马背上,丢了魂似的。 见这情形,傅遥大概能猜到,方才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孟如梅暗害她不成,却惊了李芝兰的马。 真是该! 试想,李芝兰若因此事有个长短,以李元徽的为人,是绝不可能饶了孟如梅的,更不会饶了孟家。 孟家与李家狼狈为奸,算计着冤害佳榕,打压忠勇侯府。 眼下可好了,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打自己人。 这还真是一出极精彩的狗咬狗大戏。 不过,李芝兰的确是太无辜了。 她虽然也是李家人,却与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没沾什么关系。 若要有人遭报应,那也不该是李芝兰。 眼看着终点近在咫尺,傅遥想赢,无比的想赢。 但即便她再想赢,也不能狠心到罔顾旁人的性命。 傅遥寻思着,立刻勒停了乌追,调转马头,义无反顾的去营救李芝兰。 与上回在雁归山下营救李芝兰时相比,这回的状况明显要好许多。 至少眼前不是山路崎岖,也没有乱树丛生。 因此,傅遥驾着乌追,很快就追上了李芝兰。 李芝兰惊恐万分的趴在马背上,一望见傅遥就大喊救命。 这场面,似曾相识。 虽然救人一命是件积德又愉快的事,但此刻,傅遥心中却有些郁闷。 她就纳闷了,自那日雁归山下遇险后,李芝兰回去,就没有痛定思痛,想着怎么深入的钻研一下骑术吗?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然而李芝兰却没有。 方才,李芝兰马骑的那样快,可她却连最基本的惊马之后的自救都不懂。 傅遥并不想对一个清丽娇柔的美人说难听的话,但李芝兰如此,真是在找死。 难道李芝兰以为她每回遇险,都会如此幸运的有人出现救她吗? 傅遥寻思着,也没给李芝兰什么好脸,口气淡淡的与她说了一句,“你抓紧了。”便尝试着靠近,没费太大力气,就将受惊的马匹给勒停了。 傅遥庆幸,索性李芝兰这回骑的马,只是稍稍受到些惊吓。 若是与上回在雁归山下的情形一样,只怕没等她追上来,那马便会载着李芝兰冲出围栏,冲向场边。 一旦疯马踏伤了什么贵人,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眼看着事情被她成功控制住,傅遥无疑松了口气,但心中却并无救人以后的欣慰与喜悦。 救了仇人的亲人,还是一连两次,她还真是高风亮节。 傅遥颇为自嘲的想。 傅遥想着,翻身下了马,她走到李芝兰的马前,问:“你自己能下来马?” 李芝兰脸色惨白,半晌才微微点了点头,便要翻身下马,谁知尝试了几回都不成。 见李芝兰可怜巴巴的样子,傅遥也不忍心,便上前扶了她一把。 大约是因为吓软了腿的缘故,李芝兰脚才占地,就一个不稳坐倒在地,一并把傅遥也给拉倒了。 这厢,傅遥正预备将人搀扶起来,就见李芝兰的哥哥李珺晏飞快的跑到了跟前。 “芝兰,你没事儿吧?”李珺晏说着,便忙慌慌的将李芝兰扶了起来。 傅遥见状,也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 “多亏傅姑娘出手相救我才…多谢傅姑娘。”李芝兰冲傅遥说。 李珺晏闻言,也忙与傅遥躬身,“多谢姑娘仗义出手,姑娘你……” 李珺晏望着傅遥,迟疑了片刻才问:“姑娘,咱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一听这话,傅遥心里便是“咯噔”一下。 只能佯装镇定的回道:“公子认错人了。令妹方才受到些惊吓,你好好照应她吧,告辞。” 傅遥说完,转身就走。 “姑娘。”身后,李珺晏口气焦急的唤了她一声,“你是不是当日雁归山下……” 傅遥迅速回身,冷冷的望了李珺晏一眼,“我说了,公子认错人了!” 话毕,便匆匆离去。 没等傅遥走出去多远,傅远和宁安公主就忙慌慌的迎上前。 “阿遥,快叫嫂子看看,有没有伤着哪里。”宁安公主拉过傅遥,就是好一通打量。 “无碍,就是手被马缰勒的有些疼。”傅遥笑了笑,故作轻松的应道。 宁安公主松了口气,“方才真是太危险了,往后可不许这么胡来。” 闻言,傅远也立刻应和说:“妹妹好心救人是对,却要量力而行。” 宁安公主点头,“听你哥的。” “你嫂子的话也得记着。” 见傅远与宁安公主两口子一唱一和的,傅遥原本焦躁的心绪,也稍稍得到些平复。 她唯恐李珺晏会再来纠缠,于是赶紧招呼傅远和宁安公主往回走。 心里忍不住要抱怨,她与李芝兰究竟是什么孽缘,她竟然会在相似的情形下,连着救了李芝兰两回。 但愿不要再有下回了。 而就在傅遥忙着救人的同时,场上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就是,六公主骑马率先冲过终点,拔得头筹。 再有一件是,“出脚伤人”的孟如梅被人带走了。至于是被什么人带走的,傅遥也没看见,总之在场上和场下的棚子中,的确是没再见到孟如梅。 孟如梅赛场伤人的举动和六公主冷眼旁观的行为,着实叫傅遥鄙夷跟费解。 一条人命,在这两人眼中当真轻贱至此? 一个是不计后果的算计伤人。 另一个是冷漠到丝毫恻隐之心都没有。 真是没有人性,或者,这就是人性…… 马场边上人多口杂,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见傅遥无碍,傅远便回了男宾席。 傅遥也速速随宁安公主回了先前的棚子。 顺王妃见傅遥安然回来了,少不了要上前嘘寒问暖一番。 而这边,傅遥还没与顺王妃说上几句话,温王妃和七公主,以及几位好事的宗妇贵女也赶来探望。 顺王妃一见温王妃就来气,便想着找什么话,好好挤兑挤兑人家。 于是便故意问潘氏,“刚拔得头筹的六妹怎么没来?六妹骑术了得,得了头名,想必父皇一定重重赏了她吧?” 第二零七章 正合她意

就如顺王妃所言,六公主是在方才的赛马比赛中拔得头筹。 但六公主赢的却并不光彩。 皇上那边没责怪六公主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有什么重重恩赏。 尽管温王妃也对六公主所为很是不耻。 但六公主到底是她夫君的同胞妹妹,她的亲小姑子。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帮着外人揭自家人的短。 于是,便帮着六公主说了几句好话。 顺王妃正愁没拿住温王妃什么把柄,眼下可好,护短算是一个。 便借此机会,话里带刺儿的数落了温王妃几句。 温王妃为人端方,并不愿与顺王妃起争执,却还是忍不住辩驳了几句。 温王妃这一回嘴,彻底惹恼了顺王妃。 眼看着局面有些失控,宁安公主忙站出来调停,但结果仍是不欢而散。 宫中的女人好斗,宗室贵族的女子也无一不争强好胜。 而且很多时候,女子一旦斗起狠来,可比男子要毒辣决绝百倍。 傅遥今日也算是见识了,但她清楚,这也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 今日这场赛马大会从一开始就风波不断。 可即便如此,赛程也要继续进行下去。 在经过一些单个项目的比拼之后,便迎来了此番赛马大会的重头戏——马球。 参与马球的规则很简单,也很宽松。 想参赛的人可以自由组队,五人算一队,不限男女。 而这第一场马球比赛,是由顺王崔景灏带队迎战温王崔景泽的队伍。 顺王骑术不精,马球自然也打的马马虎虎。 而温王骑术精湛,不输太子爷。 所以没等两支队伍拉开阵势比拼起来,场下观赛的人,便已断好了输赢。 谁知人间世事难料,结果顺王的队伍不但没输,反而还小胜了温王队两个球。 这不仅叫众多观赛的人惊讶不已,也叫顺王妃颇为震惊。 但在短暂的震惊过后,顺王妃心中就是一阵狂喜。 便急着要到温王妃那里耀武扬威去。 宁安公主见状,立马将人给拦了回来,“潘氏的身子本就柔弱,眼下还怀有身孕,人家都是避嫌还来不及,你倒好,竟赶着往上扑。” 宁安公主的话犹如醍醐灌顶,将顺王妃给点醒了。 “皇姐放心,我回头但凡见着她,就一定躲着走。” 宁安公主也没再多言,只叫顺王妃专心观赛。 第一场马球赛结束后,第二场比赛随后打响。 这第二场比赛的对垒双方是,由诚郡王带领的宗室队伍和由兵部尚书带领的武官队伍。 众人原以为,这一局必定是兵部尚书这一队能赢。 没成想赛果依旧叫人十分意外。 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傅遥从旁瞧着,倒是看出了不少门道。 尽管从体格和力量上来看,武官队伍是占了上风。 但打马球和打仗不一样。 打仗拼的多是体力和耐力,而打马球靠的却不是这些和单纯的骑术精湛,更多的是凭经验和技巧。 宗室的贵戚们,不似这些武官,成日里公务缠身,少有空闲能打上几场马球。 与贵戚们而言,打马球就跟吃饭睡觉一样自然,是他们最最寻常的消遣。 在打马球的经验和技术上,贵戚这一队可以说是占尽优势。 因此,贵戚这一队能赢,傅遥并不觉得有什么可诧异的。 在又经过几轮激烈的马球比赛之后,由太子崔景沉率领的队伍压轴出场。 崔景沉这一队,阵容可以说相当强大。 队中除了与他形影不离的周佳木以外,还有傅远与宁安公主夫妻齐上阵。 至于这最后一位,本是敬王的嫡孙崔撼。 谁知崔撼却在之前的射箭比赛中拉伤了手臂。 因为伤的不重,崔撼原本是能上场的,但谁人不知,老敬王就崔撼这么一个嫡出的亲孙儿。 倘若崔撼在马球场上有个什么闪失,那不是得要了老敬王的命吗。 崔景沉为人最是谨慎周到,哪好叫崔撼带伤上场,只是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合适的替补人选。 崔景沉思来想去,原本是想叫他四弟崔景澜上场,却闻宁安公主议题,“不如叫阿遥来吧。” 早在锦州的时候,崔景沉就曾领教过傅遥的马球技术。 崔景沉晓得,傅遥的马球技艺不光在姑娘中是拔尖的,也不输给个男人。 若能有傅遥相助,他必定是如虎添翼。 只是傅遥在方才勇救李芝兰时,已经耗费了不少体力。 崔景沉只怕傅遥会吃不消,正犹豫,周佳木却笑呵呵的说,“公主的提议甚好,远哥的意思呢?” 傅远闻言,也不含糊,“只要我妹妹愿意就好。” …… 当福安忙慌慌的过来请傅遥去救急的时候,傅遥着实纠结了老半天。 许久没与兄长一起打过马球了,傅遥当然愿意与傅远畅快的打上一场。 况且,宁安公主也在场上,还有比一家人齐心协力打败对手,更振奋的事吗? 只是,场上还有个太子爷…… 这会儿傅遥还为先前在树林子里,撞破崔景沉与李芝兰情意绵绵的事,心里别扭着呢。 在这种情况下一起打马球,心里也是怪尴尬的。 但眼下,或许是她今日,唯一一次在皇上跟前露脸的机会了。 所以,即便觉得再别扭再尴尬,她也要上场。 于是,傅遥便骑上乌追来到了场上。 见傅遥来了,崔景沉心里还是挺欣慰的,他原本打算与傅遥简单的寒暄几句,谁知傅遥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都到了嘴边的话,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咽回去。 周佳木从旁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觉得在这场马球赛结束之后,这两个人必须要把某些事,好好说说清楚了。 这边,太子爷的队伍已经集结完毕。 另一边,由李珺晏带领的队伍,也到达了场边。 见此情形,傅遥不禁在想,究竟是谁这么有眼力界,叫太子爷与李家人对打。 难道是太子爷自己安排的不成? 如此,还挺符合太子爷的做派的。 想到这儿,傅遥忍不住偷偷望了不远处的崔景沉一眼。 尽管此刻,那个人的目光波澜不惊。 但傅遥分明从那人的眼中看到了涌动的暗流。 看来今日,太子爷是打定主意,要将李家人打的丢盔卸甲。 这,正合她意。 第二零八章 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家的队伍,除了领头的李珺晏以外,同队的还有通政司右通政曹必应的一双儿女,曹叙和曹敏。 傅遥记得,在方才的骑射比赛中,曹叙只以一箭之差败给了傅远。 可见箭术也是相当了得。 而在之后的举鼎比赛中,唯有曹叙一人成功举起了最重的百斤巨鼎,英勇夺魁。 赢得了“大夏第一力士”的称号。 曹叙此人,不光骑术精湛,力量也惊人,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至于她妹妹曹敏,傅遥并没什么印象。 只是听说曹叙与曹敏是孪生兄妹。 单看长相,这两人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就连面相中所带的凶悍之色也是一模一样。 想来,曹叙如此骁勇善战,他妹妹应该也不是个绣花枕头,也须得小心防范才是。 撇开这对看似厉害的曹氏兄妹不说,李家队伍中的第四人,竟然是娇滴滴的李芝兰。 傅遥深深觉得,选用李芝兰,李家人应该是已经提前放弃了胜利。 眼下,李芝兰显然还没从刚才的马上惊魂中回过神来,小脸依旧煞白煞白的。 在这种状况下,还能上场打马球,真是勇气可嘉。 或者,人家是想在某人面前多露露脸也不一定。 傅遥寻思着,用余光往崔景沉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忽然觉得自己也出现在赛场上,会妨碍到人家什么。 想到这儿,傅遥原本还算高涨的情绪,又瞬间低落下来。 半晌,在勉强整理好心绪以后,傅遥才又继续打量起李家的队伍。 可来来回回的瞧了好几遍,怎么数都是四个人,或者说只有三个人,毕竟与她而言,李芝兰就是个凑数的,战斗力基本可以忽略。 李家队的第五人究竟是谁,傅遥十分好奇。 会不会是李家长房的谁。 毕竟,李珺晏和李芝兰都是李元徽次子李勋的子女。 而眼下场上的曹叙和曹敏兄妹,也是李勋通政司部下的子女。 若李家长房一个人也不来,那不是太奇怪了。 不过话说回来,李元徽的长子,原吏部尚书李荣前阵子刚被弹劾罢免。 如今已经是庶民,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正二品大官。 既然李荣是庶人,那他的子女也都是庶人。 必定没有资格来参加今日的赛马大会。 如此说来,今儿是不可能在赛场上看见李家长房的人了。 那么,李家会再派什么人出战呢? 对于这李家队的第五人,傅遥是越发好奇了。 这厢,傅遥正琢磨着,老远就见一身骑栗色骏马的男子,入场后直接向李家的队伍走去。 难道这就是李家队的第五人? 傅遥望向那男子,身子猛然一僵。 她定定的望着那个男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唐意?怎么会是唐意! 一时间,傅遥的心中翻江倒海,天崩地裂。 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宁安公主离傅遥最近,大约是发现了傅遥的异样,宁安公主忙关切道:“阿遥,你怎么了,脸色怎么突然这么难看。” 傅遥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尽量用自然平和的语调与宁安公主说:“嫂子,我没事。嫂子,你可认识对面那身骑栗色骏马的男子?我怎么看着他有些眼生。” 宁安公主闻言,往对面望了一眼,“我听说那人是丞相李元徽的次子,通政司通政使李勋的宠妾,赵氏的娘家侄儿,唤做赵惘,前几日才被李勋收做义子。原是小门小户的出身,妹妹从前没见过,也不奇怪。” 李勋的义子? 傅遥心中一片喧嚣。 傅遥很清楚,凭李家人的能耐,想洗白一个人的身份很容易。 可她实在不明白,李家人为何独独看中了唐意。 或者说,唐意究竟是怎么做到,能叫李勋收他做义子的。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傅遥想着,因为太过惊疑的缘故,手不停的在发抖。 她觉得她快疯了,快急疯了。 从前,唐意虽然只是李元徽坐下一个见不得光的杀手。 但正是因为见不得光,他才能有全身而退的机会。 唐意就是唐意,不是别人。 而眼下,唐意已经不再是唐意了。 他有名有姓,有了新的身份和户籍,他是赵惘,通政司通政使李勋的义子赵惘! 如此,叫他日后再怎么脱离李家。 唐意这是要彻底断了自己的后路。 傅遥一瞬不瞬的盯视着唐意,她好想立刻问他,为什么会发生如此荒唐的事。 可唐意好像是有意避开她的目光,即便两人偶尔有眼神接触,傅遥在唐意眼中读到的也只有淡漠。 看着如今的唐意,傅遥忽然觉的自己很没用也很可笑。 她先前,天真的以为一切的一切,皆在她的掌控之中。 但此刻,她才彻底认清,有些事早就朝着她意想不到的诡异方向发展。 已经不可收拾了…… 就在傅遥发怔的时候,忽闻耳边一声锣响。 傅遥便木然的随众人来到了场上。 望着对面马上的唐意,傅遥的心绪越发混乱。 可知自从那夜,她放走邹浅之后,她每日都盼着能见到唐意。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与唐意相见的方式。 却万万没料到,再次相见,他俩竟然会是一场马球赛中的对手。 想到这儿,傅遥颇为自嘲的笑了笑。 她从前曾问过唐意一句,我还能叫你唐意哥哥吗? 如今,不必再问,她便知他们两人已经回不去了。 这世上再无唐意,就只剩下一个凭空编造出来的赵惘。 又是一声响亮的锣声,马球赛就此打响。 崔景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了球,并以叫人震惊的速递,运球狂奔,在众人都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打进了第一个球。 这才一开局,就给了对手这样的下马威,我方士气大振。 而李家队开局片刻,就失了一球,说不气馁那都是假话。 眼见太子那架势,是要杀的他们片甲不留,五人不免要凑在一处,商量个应对的策略。 马球赛才一开始,双方就针锋相对。 可以预见,接下来的比赛,必定撕杀激烈。 比赛重新开始以后,李家队并未急着夺球。 只见李珺晏和唐意二人,快马加鞭的直冲到崔景沉身边,一左一右呈夹击之势,将人围住。 崔景沉作为主攻,处境危险了。 第二零九章 畅快一战

另一边,曹叙横在了傅远的马前。 的确,在李家队中,唯一能在力量上与傅远抗衡的,也只有曹叙一人了。 至于几乎可以忽略存在的李芝兰,竟然被派来防守周佳木。 这是看中了佳木是谦谦君子,不会对一个弱女子动粗吗? 李家人还真是狡猾。 但兵不厌诈,一场马球比赛就如一场小的战争。 自然要好好的排兵布阵一番。 因此,对于李家队派李芝兰来牵制周佳木,傅遥并没太大意见。 而真正叫傅遥觉得气愤的是,李家队竟然派曹敏来对付她与宁安公主两个人。 以一敌二,李家人未免也太小看她与宁安公主了。 可当战局拉开,众人跑动起来以后,傅遥才忽然明白,李家队这个整形,还真不是胡乱安排的。 太子爷打马球的最大特点就是快。 不关马跑的快,运球的动作也轻巧敏捷。 若用打仗来形容,太子爷就是他们队的急先锋,是进球的主力。 李家队自然也察觉到了这点,所以才派李珺晏和唐意一左一右的钳制住太子爷。 叫太子爷无法发挥自己的速度优势。 据傅遥观察,在阻拦太子爷行动的过程中,李珺晏并未表现出任何过人的技艺。 不过李珺晏此人,打马球的基本功很扎实,属于那种稳扎稳打的人。 而越是这种人,往往就越是难缠。 眼下,李珺晏就将太子爷缠的死死的,叫人几乎伸展不开拳脚。 别看李珺晏这个人,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样子,一旦认真起来,也是个厉害角色。 至于在另一侧,与李珺晏一同夹击太子爷的唐意,他的打发与太子爷类似。 傅遥看的出,唐意不止是在协助李珺晏压制住太子爷,还在伺机夺球,发起猛攻。 在与两人缠斗的过程中,崔景沉几次失球,好在有惊无险,又都夺了回来。 尽管眼下是一对二,但崔景沉却并未落了下风。 只是有两个高手这么一左一右的盯着,崔景沉就好似被人缚住了手脚一般。 根本就打不畅快。 即便他牢牢的将球控制在自己的杆下,也没有机会将球打进对方的门内。 此刻,崔景沉迫切的需要有人来支援他。 奈何眼下,场上的其他人,也都是分身乏术。 李家队的李芝兰,仍然还在为之前惊马的事惊魂未定,眼下显然是硬撑着上场的。 傅遥原本以为,凭李芝兰是不可能拦住周佳木的,而事实证明,她的想法太乐观。 尽管李芝兰既没有体力,也没有过人的技巧与周佳木抗衡。 可正因如此,才叫人觉得更难对付。 周佳木是一心想去支援太子爷,但那李芝兰却只管骑着马,在他跟前横冲直撞。 见马上的李芝兰自个都左摇右晃的坐不稳,周佳木哪敢上前与她硬碰硬。 到时候,李芝兰要是真从马背上滚落下来,他怎么能解释的清楚。 所以对于太子爷,周佳木也是爱莫能助。 至于另一边与傅远对阵的曹叙,不愧是大夏第一力士。 人长得野蛮,打发更加野蛮。 在曹叙眼中,那球杆压根不是运球的工具,而是一件武器。 而傅远,征战沙场多年,亲历过真正的战争。 一旦认真起来,身上的戾气很轻易的就压过了曹叙。 尽管傅远在力量上的确不及曹叙,但从敏捷上来讲,是远在曹叙之上的。 两人是谁都不服谁。 纵观整个赛场,就数傅远和曹叙缠斗的最凶。 而身为曹叙的胞妹,曹敏也是相当难缠。 傅遥从前在永安坊时,因干惯了粗活,自认为力气比一般的女子都要大。 谁知曹敏力大无比,不输她那位力士哥哥。 再有,曹敏不仅力气大,下手还特别狠。 打马球嘛,在骑马跑动的过程中,球杆难免会发生些碰撞。 但每回曹敏的球杆与傅遥的球杆相撞时,那曹敏都会下十足的力气击打。 若非傅遥坐的稳当,只怕早就被曹敏一杆子给震下马了。 而曹敏不止对傅遥一人用如此蛮横的手段,她对宁安公主也是相当的蛮横粗暴,完全的不顾身份尊卑。 宁安公主本属于那种打法凌厉之人,但在曹敏的干扰下,人也被牵制住了。 到此,傅遥才彻底明白。 李家队之所以派曹敏一人来对付她与宁安公主,并非小看了她俩。 而是因为曹敏此人,的确厉害,是个相当难缠的对手。 在李家队这样严密的防守之下,傅遥觉得,若他们队不尽快想出个好法子来应对,再想进球,就十分艰难了。 同样的,李家队只顾着防守,想要进球,更是难上加难。 看来,李家队是打的我们进不了球,你们也甭想进球的歪主意。 如此下去,他们岂不是要像这样缠斗到终场? 这绝对不行。 “阿遥。”宁安公主骑马绕到傅遥身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想办法牵制住这个曹敏,你赶紧去支援我沉弟。” 傅遥心里清楚,唐意对太子爷一直心怀敌意。 她这半天,之所以几次险些吃了曹敏的亏,都是因为她走神,一直在关注太子爷那边的战况。 傅遥实在担心,怕唐意会“措手”伤了太子。 眼下,能去太子爷身边,好好盯着唐意,傅遥求之不得。 但曹敏实在难缠,傅遥只怕宁安公主一个人难以应付。 宁安公主似乎是看出了傅遥的疑虑,又说:“阿遥,嫂子不会去打必输无赢的仗。” 有了宁安公主这句话,傅遥再无顾忌,留下一句,“嫂子一定小心”之后,便驾马向崔景沉身边奔去。 正见唐意与李珺晏协作,从崔景沉的杆下将球夺走。 而崔景沉反应迅敏,一个扬手挥杆,又将球抢了回去。 三人混战一团,打的正激烈,傅遥悄悄挺进,绕到了唐意的身后,趁其不备,一个探杆就将球钩到了自己的杆下。 紧接着便驾乌追加速狂奔,一个漂亮的甩杆,就将球打进了对方的球门。 瞬间,场下一片热烈的喝彩声。 然而此刻,傅遥却高兴不起来。 她回身,望着随后追上来的唐意。 明明是在青天白日之下,但傅遥的眼底却是漆黑一片,夜色无边。 第二一零章 不许让我

傅遥死死的瞪着唐意,她好恨。 既恨自己先前的优柔寡断,也恨唐意。 唐意明明答应过她,会好好考虑脱离李家的事。 也亲口答应她,会珍重自己。 他为什么,为什么要一意孤行,将自己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中去。 傅遥不解,她一定要唐意给她个原原本本的交代。 依照马球的规则,拾球的太监将球放在了傅遥的球杆下,由上一轮进球的傅遥开球。 傅遥神色凛然,紧握手中的球杆。 杆起杆落之后,场下一片哗然之声。 傅遥竟然没有将球传给自己的队友,而是直接把球打到了唐意的杆下。 把球打到对手的杆下,这可是十足的挑衅。 小小女子,竟然有此等魄力,的确叫人惊讶。 而傅遥之所以如此,并没有任何意图。 她只是不知该如何宣泄自己心中的压抑与愤怒。 她生气了。 唐意自然看出傅遥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 但对傅遥的愤怒,唐意自问是无能为力。 毕竟,有些决定既然已经做了,就没有回头路。 也不需要回头。 唐意深深的望了傅遥一眼,也没再犹豫,便带着杆下的球,迅速向球门攻去。 场上又展开了新一轮的激烈争夺。 原来愤怒不止会让人失去理智,也会激发一个人暗藏的潜能。 见唐意带球跑的飞快,傅遥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力量赶上去,与唐意追缠起来。 此刻的傅遥,就像是一只发了狂的猫,利爪尽现。 那样猛烈和轻灵的攻击,叫唐意实难招架。 当傅遥又一次从唐意的杆下将球夺去以后,实在忍不住,低声问了唐意一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做赵惘而不是唐意?” 唐意不答,对傅遥的话恍若未闻。 唐意的沉默无疑叫傅遥更加愤怒。 “抢啊!你为什么不抢?快动手,不许让我!” 唐意从未见过傅遥这般凌厉的样子。 但他望着傅遥的眼光,却温和而柔软。 他怎么忍心对傅遥动手,他舍不得。 见唐意对她的挑衅无动于衷,傅遥便带着球,掠过唐意,愤然离去。 而就在片刻之前,曹敏趁宁安公主不备,抽身开来,接着便猛冲上前,拦住了傅遥的去路。 没等傅遥反应,她就一球杆砸在了傅遥的球杆上。 力气之大,震的傅遥手臂生疼。 “赵公子,你在做什么,为何不拦住她,可不能叫她跑了。”曹敏冲唐意大喊,接着又要用与方才同样的手段来对付傅遥。 索性傅遥反应极快,否则再受方才那么一下,她的手臂很可能会被震伤。 唐意晓得曹氏兄妹最是野蛮,为求得胜,不择手段。 他唯恐傅遥会吃了曹敏的亏,赶紧追上去要护着傅遥。 而傅遥虽然在力气上远不如曹敏,但她却是有脑子的人。 要知道,无论是行军打仗,还是打马球。 光凭一身蛮力,是绝不可能取胜的。 傅遥悄悄观察曹敏,想着与其被此女步步进逼,倒不如先发制人。 于是,趁曹敏不备之时,傅遥迅速扬起球杆,用了近乎十成的力气,一击将曹敏手中的球杆击落。 就在曹敏懵然,慌忙去捡拾球杆之时,傅遥又干净利落的将球打进了球门中。 场下又少不了一阵欢呼。 曹敏好胜,视被傅遥打落球杆为奇耻大辱。 她怒视傅遥,暗下决心,在接下来的比赛中,一定要咬死了傅遥,把先前的侮辱,加倍讨要回来。 在进了这个球以后,傅遥的心情明显比先前要畅快了不少。 她忽然清醒的意识到,眼下她是在比赛,不该意气用事,与唐意赌气。 一切都要以赢得胜利为重。 既然曹敏恼了她,也好。 正好可以由她来牵制住曹敏,使得宁安公主能抽身出来。 于是,在与宁安公主打了个眼色之后,傅遥故意冲曹敏扬了扬手中的球杆,意在彻底激怒曹敏。 曹敏恨傅遥恨的不行,待比赛再一开局,她便如发了狂的猛虎,也不理什么球,便直朝傅遥冲了过来。 傅遥在力量上不如曹敏,但身手却十分的灵巧敏捷。 加之,她与乌追配合默契,尽管曹敏全力追赶,却依旧望尘莫及。 而傅遥也会时不时的停下来,挑衅曹敏一番,就是要叫曹敏对她紧追不放。 就这样,傅遥顺利的将曹敏引到了外场来。 李家队等同于失去了一员猛将。 宁安公主趁机上前,横在了李芝兰马前。 如此,周佳木便得以抽身,前去支援太子。 就这样,李家人自认为无懈可击的阵型,彻底被打乱了。 尽管李珺晏等人依旧打的很卖力,但没有组织的队伍,就如一盘散沙,已经无法挽回眼前的颓势。 眼看再有半炷香的工夫,这场马球比赛就要结束。 崔景沉这一队以五比零的优势,大比分碾压李家队,提前锁定了胜局。 而李家队的人,却并未放弃,依旧在拼劲全力的挣扎着。 但显然已经无力回天。 这边,崔景沉又一次成功夺球,他驾马,直逼李家球门。 前方的曹叙求胜心切,见太子爷又要进球,也顾不上与傅远较劲,铆足了力气,驾着他的马,直冲向崔景沉。 周佳木见曹叙这是打红了眼,只怕他在狂躁之下,会伤着太子爷。 赶紧驾马横在曹叙前头,想要拦住他。 谁知此刻的曹叙,就像是一头发了狂的熊,才不理什么规则,扬起球杆就要将周佳木掀下马。 周佳木见状,本可退避躲闪,但顾念着太子爷的安危,只得扬起球杆迎击。 只听“砰”的一声,周佳木的球杆瞬间被曹叙砸成两截。 折断的一截球杆甩飞出去,险些砸中了前来支援的宁安公主。 场下观赛的人,都被这惊险的场面吓住了,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而场上众人也都惊着了。 就连与曹叙同队的李珺晏也觉得情况不妙。 他唯恐曹叙会再做出什么癫狂之举,赶紧招呼远处的唐意和曹敏,“快,帮我拦住曹叙,别叫他伤了太子殿下。” 曹敏闻言,立马做出回应。 但唐意那边,却对李珺晏的话无动于衷。 其实,唐意与太子爷之间并无什么深仇大恨。 可唐意只要一想到傅遥与他说起太子时,双眼闪闪发光的样子,他就无比痛恨太子。 今日,太子爷也得意够了。 是时候叫他尝尝一败涂地的滋味了。 第二一一章 一场沧海桑田

眼看着曹叙掠过周佳木的阻挡,气势汹汹的冲向崔景沉,傅遥的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 无论如何,绝不能叫这个疯子伤到太子爷哪怕一根头发。 于是,傅遥半分没有多想,就驾马冲了过去。 这边,崔景沉见曹叙如此狂妄,竟敢出手伤佳木,哪还有心思理会什么进球,正预备攻上去,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混账,没想到傅遥却骑着乌追冲上来,挡在了他的马前。 傅遥这是赶来保护他的? 崔景沉忽然觉得心头一热。 心想,此刻的曹叙如同一只发了狂的猛兽,傅遥她怎么敢与之正面交锋? 真不知这丫头是傻,还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 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叫傅遥为他犯傻。 “傅遥,你让……”谁知,没等崔景沉把最后一个开字说完,傅遥就驾马迎上直冲过来的曹叙。 傅遥这是…这是要与曹叙拼命! 崔景沉见状,心下一片慌乱,立刻追上去,想要把傅遥拦回来。 另一边,曹叙目光冷冽,根本不将迎面冲上来的傅遥放在眼中。 可见迅速逼近的这个小女子,丝毫没有要停马或躲开的意思。 曹叙心里也慌了。 万一两匹马真的撞到一起…… 但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在胆量上输给一个小小女子。 曹叙尽管紧张,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这当主人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可曹叙的马却被乌追的气势所震慑。 眼看着两匹马就要迎头撞上,曹叙的马猛然停住了蹄子。 因为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马背上的曹叙,完全没有准备。 虽然骑术精湛,但曹叙还是被从马背上甩了下来,脸朝下,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傅遥见状,赶忙勒停了乌追,下马上前查看。 见曹叙还能动,傅遥才略微松了口气。 “曹公子你没事吧?” 这一摔,没把曹叙摔懵,反而把人给摔醒了。 此刻,曹叙也为他方才的莽撞之举而脸红。 他缓缓扬起沾满尘土的脸,与傅遥说:“姑娘当真是好胆识。” 傅遥听曹叙说话的声音不对,必定是摔伤哪里了。 想来,从那么高的马背上跌下来,不受伤才怪。 也就是曹叙的体格好,若换作是旁人,只怕早就一命呜呼。 见曹叙就这么趴伏在地上也是狼狈,傅遥于心不忍,便想扶他起来,却不知曹叙究竟伤在哪里,所以并不敢冒然碰他,便问:“曹公子伤在哪里?可能动?我扶你吧。” 傅遥说着,刚要上前,就见曹敏赶到。 只见曹敏飞快的从马上下来,手持球杆,怒气冲冲的逼近傅遥,“你这悍女,竟然敢伤我兄长。”说着球杆一挥,迎面朝傅遥砸了过来。 傅遥压根就没料到曹敏敢出手伤人,眼看躲闪不急,本以为这一球杆是挨定了,谁知身子却忽然一轻,接着整个人便落入了一个温软的怀抱。 是太子爷…… 似乎是因为跑的太急的缘故,崔景沉的鼻息很粗,一下一下的扑在傅遥的脸上。 这叫傅遥忽然想起在锦州时,城隍灯会那夜。 太子爷横抱着浑身湿透的她,两人也是靠的这么近,近到能感觉到彼此的鼻息和心跳。 但眼下可不是重温旧梦的时候。 傅遥回神,慌忙的从崔景沉怀中挣脱出来。 正见及时赶到的傅远,将曹敏手中的球杆砸落。 “你想对我妹妹做什么?”傅远厉声质问道,气场摄人。 傅遥不住的庆幸,索性兄长是及时赶到了,否则曹敏那一球杆若是砸在太子爷身上…… 傅遥都不敢往下想。 太子爷真傻,何必要如此奋不顾身的护她。 值得吗? 宁安公主等人,随后也迅速赶到。 在看过崔景沉和傅遥都无碍之后,宁安公主当即大发雷霆,狠狠的斥责了曹氏兄妹。 李珺晏和李芝兰兄妹并无过错,却也被曹叙和曹敏连累,受了宁安公主好一通责难。 至于唐意,看似在冷眼旁观,实则心里却早像经历过了一场沧海桑田。 他万万没想到,傅遥会挺身而出,为太子爷拼命。 而更叫他没想到的是,太子竟然会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保护傅遥。 这两个人,远不止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这一点,唐意其实早有察觉,只是他不愿去深究罢了。 但眼下,事实就摆在眼前,才叫他不得不去正视。 何为痛心疾首,唐意此刻算是切身体会了。 崔景沉并不介意曹氏兄妹无视马球场上的竞赛规则,肆意伤人。 他介意的是,曹氏兄妹竟然敢伤他最重要的女人和挚友。 可眼见曹叙伤的不轻,不止摔断了胳膊和腿,好像还有其他内伤。 崔景沉便没当面追究曹氏兄妹的罪,却也没松口说此事作罢。 只等曹叙将伤养好之后,他再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尽管这最后一场马球赛上,起了好大的风波,但整场比赛无比精彩,崔景沉这一队也赢的漂亮。 尤其是傅远和傅遥兄妹俩,可以说是出尽风头。 自今日之后,大夏的权贵圈子里,必定无人不知傅氏兄妹的威名。 …… 马球赛结束后,在瞧过佳木的手臂无碍以后,傅遥便想着要找唐意单独说话。 毕竟,错过这次机会,他们二人再想要见面,说上两句话,更是难上加难了。 所以,她必须要找唐意好好谈谈,她要知道,唐意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见唐意牵着马,向东边的马厩走去,傅遥只道身上乏了,想回落瑛馆歇歇,实则是想接机去寻唐意。 宁安公主闻言,立马吩咐冉芳跟去照应。 冉芳机灵,傅遥自然不肯带她,于是便挑了个小宫女陪她。 还没走出去多远,傅遥便找了个理由,将人给支开了。 因为傅遥这是第一回来康宁行宫,对行宫的地形也不熟,所以并不敢胡乱走动,便一路往东边马厩去找。 今日的赛事,到此已经全部结束,这个时辰,皇上在前殿设的重阳宴就要开席。 大部分人,都已经向前殿涌去。 因此眼下,马厩这边空荡荡的,除了司马的太监,再没别人了。 但傅遥可以肯定,她先前的确是看见唐意往这边走的。 难道人已经走别的路去前殿了? 若真是如此,恐怕他俩今日就不得机会单独说话了。 这厢,傅遥正有些气馁,却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唤她。 第二一二章 不按常理出牌

“傅姑娘?” 显然,这个声音并不是唐意的。 况且,唐意也不会这样称呼她。 那这个声音是…… 傅遥回身,不禁要暗叹一句,真是冤家路窄。 李珺晏,怎么会是他? 尽管李珺晏已经瞧见她转过身了,但傅遥无论如何,也不愿与李家人多有牵扯。 于是,也不管礼仪是否周全,赶忙转过身去,拔腿就走。 李珺晏见状,立刻快步追上来,一个闪身,就拦住了傅遥的去路。 “傅姑娘。”李珺晏又十分和气的唤了她一声。 傅遥是打心底里不想搭理李珺晏,可眼下这情形,她哪能躲的过去,只得应了一声,“李公子有何贵干?” 李珺晏闻言,忙与傅遥拱手,“方才在马球场上,是曹氏兄妹太鲁莽,冲撞了姑娘,李某代他兄妹二人,向傅姑娘赔罪。” 傅遥并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虽然她心里厌极了李氏家族的人。 但先前在马球场上发生的风波,与李珺晏半分干系都没有。 她就算是迁怒,也迁怒不到李珺晏身上。 只是傅遥一想到李珺晏是李元徽那个老匹夫的亲孙子,心里就按捺不住,窜起一股火。 说好要心平气和,却还是没给李珺晏什么好气。 “李公子不必给我赔不是,只要太子殿下那边不怪罪就好。”傅遥说完,淡淡的扫了李珺晏一眼,“若公子没有旁的事,恕不奉陪。” “傅姑娘,我有事。” 傅遥正抬腿要走,谁知李珺晏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傅遥一怔,便停下脚步,斜眼瞪着李珺晏。 心想,这人还真是不懂得察言观色,没看到她不愿与他说话吗? 不过想想,这李珺晏是李元徽的爱孙,大小就万千宠爱。 身边尽是些顺着他惯着他的人,哪听人与他说过不呢。 但傅遥偏不愿惯着他,只当没听见他的话,直接绕过李珺晏就要走。 “傅姑娘。”李珺晏也是个颇为执着的人,又往傅遥身前一挡,“傅姑娘还没回我先前问的话。姑娘是不是数月前在雁归山下,拦下疯马,救家妹芝兰的人。” 李珺晏果然是认出她了。 傅遥心中略微有些紧张。 不过,李珺晏认出她又如何。 只要她打死不认,李珺晏也没法子。 “李公子在说什么,小女子听不懂,我想公子你一定是认错人了。”傅遥说完,礼貌性的冲李珺晏微微福了福身,便快步离去。 “傅姑娘,你那日虽然戴着面纱,但我认得你的马和你的眼。”李珺晏说。 傅遥闻言,心中迟疑,立刻停下了脚步。 她怎么就忘了,当日雁归山下,她骑的马也是乌追呢。 乌追通体乌黑,只有尾巴上有一缕白色的毛,很容易就会被人记住并认出。 听了李珺晏的话,傅遥心里直打鼓。 李珺晏如此情急的要证明,她就是当日雁归山下的女子,究竟意欲何为? 当日,她可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了李芝兰的命。 难道今日,李珺雁是打算恩将仇报? 想到这儿,傅遥立刻回身,怒视李珺晏,“公子说的话,小女子听不懂。” 见傅遥似乎是有些恼了,李珺晏慌忙解释说:“傅姑娘,我对姑娘并无恶意,这些事我不会与任何人提起,我只是……” “李公子,别自作聪明了,你只要记住,你我在今日之前,从未见过就好。”傅遥说完,警告似的瞪了李珺晏一眼,便转身继续大步向前走。 见傅遥是真的恼了,李珺晏便没敢追上去,只冲傅遥匆匆而去的背影说:“傅姑娘骑术精湛,不知来日是否还有机会,能再与傅姑娘一同切磋。” 傅遥闻言,冷笑一声,边加快脚步往前走边应道:“恕难奉陪。” 而面对傅遥的冷淡,李珺晏却不急不恼,好声道了一句,“傅姑娘慢走。” 明明是在傅遥这儿碰了一鼻子灰,人却笑了,温暖和煦。 …… 路遇李珺晏,实在是傅遥意料之外的事。 很明显,李珺晏已经认定,她就是当日雁归山下,出手救李芝兰的人。 可即便李珺晏认定了是她又如何,时过境迁,又空口无凭的。 难道李家人还能借此事,状告忠勇侯曾窝藏过她这个罪奴不成? 所以,即便李珺晏确信,她就是当日那个女子,也没什么干系。 傅遥只是有些后悔,后悔不该多管闲事。 倘若那日,她没有出手去救李芝兰,今日也不会发生这些恼人的事了。 可见,不是每个好人都一定能得福报。 反而是受人恩惠的人中,有不少会恩将仇报的。 这个李珺晏……但愿他能守口如瓶,说到做到。 被李珺晏这么一搅扰,傅遥当真觉得扫兴,却还是不忍放弃,又一路往东去寻唐意。 谁知找了整整一圈,都不见唐意的人影。 这厢,傅遥正有些气馁,想着若再寻不到唐意便要回去。 忽然见不远处的树后,闪出个人,不是唐意又是谁。 见是唐意,傅遥立马迎上前,未等站定,就劈头盖脸的问唐意,“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 唐意忙与傅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便一把将人拉到了树后说话。 傅遥也不含糊,又接着先前的话问:“为什么,唐意哥哥你怎么就成了李勋的义子?” “阿遥,有些事你不必知道的太清楚,我来见你,就是想告诉你,不必为我的事担心。” 听了这话,傅遥急的直想捶墙,“唐意哥哥这话说的真是轻巧,我怎么可能不为你担心。” 唐意闻言,信誓旦旦的与傅遥说:“阿遥,我如今所做的一切,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替父报仇。我清楚我究竟在做什么,你信我。” “用牺牲自己,来为父报仇?”傅遥问,语气沉重,“唐意哥哥,趁眼下或许还来得及,赶紧离开李家,离李元徽那个老狐狸远远的。” “阿遥,我已经走不了。”唐意答。 傅遥不甘心,立即追问道:“唐意哥哥是不是有什么把柄攥在李家人手中?你只要答应肯弃暗投明,我一定会求太子殿下帮你的。” “又是太子。”唐意望着傅遥,目光沉寂,“阿遥,你是不是对太子……” 第二一三章 怎么报答我?

“罢了。”话还没问完,唐意便作罢。 他望着傅遥,静默了片刻,才接着说:“阿遥,从今往后,你只管过你顺遂安康的日子,只当从来没有认识过我就好。” “这是什么混帐话!”傅遥闻言,多少有些寒心,“我与唐意哥哥在发遣的路上,一路相互扶持,相互依靠,同生共死。我只把你当是我的亲哥哥一样……你总叫我信你,可是你,为何就不肯信我。可知有些事,并非唐意哥哥你想的那样复杂,你为何不肯听我的劝告,执意要走这么多弯路?唐意哥哥,你只要答应离开李家,摆脱李元徽,太子爷必定会想法子帮唐叔叔伸冤报仇的。” 面对傅遥苦口婆心的劝说,唐意却仍无动于衷。 “阿遥,这是我的家仇,不是你的家仇,更非太子的家仇。我一定会亲手斩杀仇人,为我爹,为我唐氏一族冤死的亲人报仇。在此之前,我一定会好好活着。” 闻言,傅遥心中迟疑,“唐意哥哥,你可知你真正的杀父仇人是谁?” 唐意点头。 “不,你根本不知道,否则你不会认贼……” “谁?谁在那边?” 没等傅遥把话讲完,就被忽然冒出来的询问声给打断了。 透过树枝的缝隙,见只两个侍卫打扮的男子,正往这边来,唐意知此地不易久留,便与傅遥打了个眼色,示意傅遥快走。 傅遥还有话没与唐意讲清楚,可显然,今日是没机会把话说完了。 傅遥无奈,只能别过唐意,匆匆离去。 …… 因为躲闪匆忙,傅遥不免有些着急慌张,只管往前跑,压根就没注意前方的路。 一个拐角,便迎面撞上了个人。 这厢,傅遥正预备好声与人家赔个不是,抬头一瞧,见被她撞到的倒霉人,不是旁人正是太子爷。 傅遥赶忙往后退避两步,恭恭敬敬的给崔景沉道了一声安好,顺便赔罪。 崔景沉闻言,却没应声,上前一步,直接拉过了傅遥的右手。 傅遥被崔景沉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回抽拽自己的手。 可凭傅遥这点儿力气,哪能抵的过崔景沉。 手依旧被崔景沉牢牢的攥在手心里。 “我听说你的手被马缰勒伤了。”崔景沉边说边翻过傅遥的手掌,仔细瞧了瞧,见傅遥的手心处的确是有几道磨红的痕迹,不禁皱眉,而后低头贴上去,轻轻的用嘴呼了几口气,“疼不疼?” 傅遥的手心,本来是有些疼,可经崔景沉这么一吹,她只觉得手心麻酥酥的,整个人也跟着轻飘飘的。 但眼下,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傅遥便赶忙应了一声,“无碍。”便又尝试着想从崔景沉手中,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谁知她越是挣扎,崔景沉的手就握的越紧。 傅遥有些急了,也顾不得什么口气,只得与崔景沉说了句,“快放开。” “不放。”崔景沉应道,口气十足的霸道。 一听这话,傅遥就不乐意了。 不错,她是心悦太子爷不假。 可太子爷也不能仗着这点儿,就戏弄于她。 “我本以为殿下是个君子,却没想到竟是个专会欺负人的无赖。” “无赖?还有更无赖的。”崔景沉说着,立刻倾身上前,捧起了傅遥的脸。 温热柔软的手心,紧紧贴在她的脸上,叫傅遥心脏狂跳,一阵的天旋地转。 “殿下!” 傅遥勉强回神,想要挣脱崔景沉的手。 “别动,我就是想好好看看你。”崔景沉望着傅遥,目光晶莹而黑澈,温柔的恍若一汪春水。 崔景沉口气真诚,同时也透着一股悱恻的缠绵。 傅遥闻言,就像是被驯服了的狐狸,没再挣扎,任由崔景沉看她。 而她也默默的回望着崔景沉。 只因她也不知道,今日这一面之后,下回再见会是何时。 在静静的端详了傅遥良久之后,崔景沉才缓缓的将手从傅遥脸上拿开。 他望着傅遥,眼中尽是柔情。 “你还在生我的气?”崔景沉问。 尽管崔景沉的话,没问的太明白,但傅遥却听懂了。 她并未回答气还是不气,而是别别扭扭的应了句,“臣女不敢。” 一听这话,崔景沉竟笑了。 傅遥见状,忽然觉得有些脸红。 她眼下究竟在做什么,与太子爷耍脾气,使性子吗? “再给我些时间。”崔景沉望着傅遥,颇为郑重的说,“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崔景沉的话,叫傅遥心头一热,连带着脸颊也像是被火灼烧过似的,滚滚发烫。 见傅遥不言,崔景沉问:“你不信我?”说着便伸手揽住了傅遥的腰身,将人往怀中一拉,“你信我。” 忽然被崔景沉拥入怀中,傅遥只觉得心脏狂跳,紧张的都无法顺畅呼吸。 可知她有多怀念这个怀抱,有多留恋这个人的气息和温度。 但此刻,她必须保持理智。 “有人来了!”傅遥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趁崔景沉迟疑的片刻,挣脱了他的怀抱。 崔景沉四下瞧瞧,并未见到什么人。 这才明白,他被傅遥给蒙了。 “殿下,请您自重。”傅遥瞪圆了眼睛,义正严辞的与崔景沉说,好像生怕这个人会再扑上来抱着她不松手。 崔景沉见傅遥如此,也觉得自己方才忽然对傅遥那样有些不妥。 可他一见着傅遥,便会情不自禁…… 崔景沉望着傅遥,目光沉静而坚定。 迟早,他迟早会名正言顺的像方才那样拥着傅遥。 “宴席已经快开始了,我送你回去。”崔景沉与傅遥说。 “臣女自己回去就好。”傅遥赶忙推辞。 “你认得路吗?” 傅遥一怔,她还真不认得。 于是,只得摇了摇头。 “你跟我走。”崔景沉说,尽管口气温和,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威严。 傅遥闻言,稍稍犹豫了片刻才上前,“有劳殿下带路。” 谁知崔景沉却不急着走,他问傅遥,“那你欠我这份人情,预备怎么报答?” 都还没给人带成路,就急着讨要好处。 傅遥望着崔景沉,她从前怎么就没发现太子爷是这种人呢。 可即便如此,傅遥还是觉得太子爷这个人不坏。 “那殿下说,要我怎么报答?” 第二一四章 阴魂不散

崔景沉等的就是傅遥这句话。 只待傅遥的话音刚落,他便立刻应道:“我要你不为先前树林子里的事,生我的气。” “我没生气。”傅遥否认说,可瞧神情,分明是在介意。 崔景沉见状,又忙着解释说:“我与李芝兰之间,并无半分暧昧。我与她单独相见,是事出有因。你若是不喜欢,我保证以后再不见她。” 她不喜欢?她有什么资格不喜欢。 傅遥想着,便低下头没应声。 可才放缓些的心跳,却又骤然加紧。 见傅遥低着头默不作声,崔景沉心里也没底儿,便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不生气了?” 傅遥闻言,点了点头,当是回应。 崔景沉见此,这才舒了口气,“那咱们走吧。”说着,便转身要走。 可还没等跨出步子,他又转身望着傅遥,“你亲手烹煮的药膳很好吃,我每日都会一口不落的吃完。不过,我最想念的还是你亲手做的面,你承诺过,要为我做一辈子面,可要说话算数。” 傅遥抬头,见崔景沉正含笑望着她。 那笑容比日光还要耀眼,叫人为之眩目。 …… 在康宁行宫整整折腾了一日,傅遥只觉得周身疲乏。 回府之后,立刻沐浴更衣,这身上才总算觉得松快些。 尽管身上又累又乏,但傅遥心里记挂着楚莘,在稍稍歇息了片刻之后,便去了楚莘房里。 才在床边坐下,傅遥就见楚莘的枕边放了几本书。 傅遥晓得,楚莘虽然识字,却不爱念书。 即便卧床休养,闲的发狂,应该也不会找书来看。 于是便问楚莘,“苏芩今儿来过?” 楚莘点头,“陪了我大半日,又是念书又是弹琴的。听说姑娘回来了,才急匆匆的回去。” 傅遥闻言,也没接话,只是把胡乱堆放在楚莘枕边的书理好,整齐的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姑娘,我看苏姑娘是真知道自己错了,诚心认悔过的。” 诚心悔过? 听了这话,傅遥忍不住想起那日她质问苏芩时,苏芩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某些神情和眼色。 如今想起来,还是叫人觉得不寒而栗。 傅遥总觉得,如今的苏芩,早已不是她从前在永安坊认识的那个苏芩了。 她不明白,一个人的性情,为何会突然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 她俩明明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几乎朝夕相对。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苏芩变的不像苏芩了。 可知,她比谁都想原谅苏芩,与苏芩重修旧好。 但眼下,傅遥却觉得,她已经无法彻底放下对苏芩的戒心了。 “她既是错做了,就该认错。至于是诚心认错,还是敷衍,走着看吧。”傅遥与楚莘说。 楚莘心里清楚,傅遥是个难得的明白人,看事比一般人都要深远透彻。 看人应该也比一般人要清明。 既然傅遥说要再考验苏芩的诚心,那就走着看。 楚莘识趣,也没再与傅遥提及有关苏芩的事,而是话锋一转,笑问傅遥,“见姑娘红光满面,想必今日在百骏园中,一定拿到了极好的彩头。” 今日之事,真是一言难尽。 傅遥身心俱疲,本不愿去回想这些。 可她知道,楚莘就爱听赛马射箭,打马球一类的事。 于是,傅遥便耐着性子,将傅远在骑射比赛中,均拔得头筹的事,还有马球场上,苦战李家队的事,都讲给了楚莘听。 大约是傅遥讲的好,楚莘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 而傅遥也是越讲越起劲儿,就连晚膳也是在楚莘房里,边讲边与楚莘一同吃的。 饭毕,两人又接着说。 直到夜深了,傅遥才停口。 说时辰不早,叫楚莘赶紧安置了。 楚莘那边听的是意犹未尽,便与傅遥约好了明日再讲。 傅遥一口就答应了,在给楚莘掖好被子,吹熄了烛台上的烛火以后,这才安心回去。 或许是因为与楚莘说话说的有些兴奋了,尽管身上疲累,但傅遥却了无睡意。 满脑子都是有关唐意的事。 傅遥只恨今日一面,太过匆匆。 该问清楚的话,都没来得及问清楚。 可听唐意的话中之意,他已经笃定的知道他的杀父仇人是谁。 但傅遥认为,唐意知道的,并不一定是事实。 否则,唐意怎么可能认贼作父。 傅遥无比期望着能有机会与唐意再促膝长谈一番。 可日后,他俩别说长谈,恐怕连想要见上一面都难。 想到这儿,傅遥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眼下,她相见却难得能见上一面的何止是唐意,还有太子殿下。 一想到这个人,想到他今日与她说的话。 傅遥便忍不住的脸红心跳,思绪也越发纷繁。 月色无边,长夜漫漫,注定又是个不眠之夜。 …… 因为昨夜睡的晚,所以今早傅遥起的就有些迟了。 她便没去饭厅与傅远一同用早膳,就在房里草草用了几口。 昨日,因为从行宫回来的匆忙,傅遥便没来得及给太子爷准备药膳,今日可得好好补上。 于是在去瞧过楚莘,又陪着楚莘说了一会儿话后,傅遥便忙着去准备今日药膳要用到的食材。 待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傅遥便去了后院,打理她精心种下的那些药草。 眼看着天气渐渐变凉,等这一茬草药收了以后,恐怕就不能再种了。 若要再种,就要等到明年开春。 傅遥正想着,就见紫珠忙慌慌的从前院过来。 “姑娘,奴婢听门房的人来报,说外头有位姓李的公子求见,说是要当面感谢姑娘什么。” 姓李的公子?难不成是李珺晏? 这个人还真是阴魂不散,竟然找上门了! 傅遥不免有些气恼。 “告诉他我身子不适,不见。” 紫珠闻言,有些迟疑,“姑娘,奴婢听说那位公子,似乎是李丞相……” “不见!”傅遥加重了语气,“去,告诉我哥,赶紧把那个人给打发了。” 紫珠得令,哪还敢有多余的话,赶忙应下,便匆匆去办了。 经李珺晏这么一搅和,傅遥不免有些心烦意乱。 这厢也没心思心平气和的浇花了,便俯身蹲下,忙着拔除草药中混生的野草出气。 没成想一个不小心,竟然误拔了好几株药草。 傅遥愈发气恼,正胡乱撕扯着那些恼人的杂草。 就听身后响起傅远温润平和的嗓音,“怎么气呼呼的样子,是谁这么大胆子,竟敢惹我妹妹生气。” 傅远说着,便在傅遥的身旁蹲下了。 第二一五章 下作的手段

傅遥闻言,立刻否认说:“我没生气。” 可傅远低头瞅瞅被傅遥撕了一地的杂草,这哪像没生气的样子。 “哥,那个李珺晏呢?”傅遥问。 “已经被我打发走了。” 傅遥点头,气儿才略微顺些,便又忙着从草药中,拔了几根野草出来。 “阿遥,你这是在……” “斗草。”傅遥说着,将两根野草去了叶,从中间一折,而后扣在一起,一手扯着一根,向两边拉扯。 片刻,右手上那根野草,就率先断开了。 傅远见状,笑了笑说:“你自己一个人玩有什么意思,哥陪你。”说着也要去挑根合用的草。 闻言,傅遥赶紧伸手去挡,“哥要玩,我陪哥玩就是,只有一点,可不许胡乱拔了我的草药。” 傅远点头,“那你帮我选。” 傅遥眉梢一挑,“那哥输了可不许赖我。” “嗯,绝不赖你。” 经过几轮比试,傅遥胜多负少,原本郁闷的心情,也转好了不少。 眼见傅遥总算是有了一丝笑模样,傅远才敢与傅遥说:“阿遥,哥哥知道你不是不识大体的姑娘。方才,你为何执意不肯见李珺晏。莫不是你们二人之间有什么过节?” 傅遥心里明白,就如她兄长傅远所言,李珺晏今日是为感谢她昨日在马场上,勇救李芝兰的事,特意登门致谢的。 照理来说,她应该给李珺晏这个面子,容他当面道谢。 可是……傅遥也说不好,总之,她只要一见到李珺晏就心烦。 总觉得李珺晏对她…对她…… “哥,我跟李珺晏之间没什么私仇,我就是痛恨李家人,不想见李家人而已。哥知道,当年府上之所以突遭横祸,皆是拜李元徽那个老匹夫所赐。” 当年辅国公府遭难的时候,傅远已经快十四了。 他本就比傅遥清楚,当年府上何故遭难。 加上这些年来,他多方打听及求证。 已经可以认定,李元徽便是害他一家家破人亡的元凶。 傅远从不与傅遥提及这些事,就是怕傅遥听后,想起爹娘,想起他们一家子从前安逸顺遂的日子会难过。 没想到傅遥却早已洞悉当年冤案中的隐情。 看来,他这个妹妹,比他想像中的还要伶俐和坚忍。 兄妹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有再多说什么。 在各自静默了片刻之后,傅远才又开了口,“阿遥,其实李珺晏是个不错的青年,只可惜投生在了李家。哥看得出,他对你有意……” “哥,你别胡说。”傅遥又羞又急,立刻制止傅远再说下去。 傅远见傅遥有些气鼓鼓的样子,赶忙应道:“好,你不爱听,哥便不说了。” 傅遥这才松口气,又递了一根野草给傅远,“那哥再陪我玩一把。” 闻言,傅远却没动,“阿遥,再过两个月便是你十五岁的生成。待你及笄以后,便是大姑娘了,哥知道你如今不愿想婚事,但年纪摆在这儿,是该静下心来,好好考虑考虑了。” 傅远说话的口气语重心长,不像是兄长在对妹妹说话,倒是爹在给女儿叮嘱。 傅遥明白,兄长也是好心好意的为她考虑。 于是,便颇为乖巧的点了点头,“我明白哥的意思。不过哥也说了,我还要再过两个月才及笄。成婚这些事,就留给两个月后那个大姑娘考虑吧。眼前这两个月,哥就叫我当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吧。” 傅远闻言,一脸宠溺的望着傅遥,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好啊。” …… 凤仪宫中,李皇后正斜倚在坐榻上闭目养神。 蓦的,听见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看来,是又出了什么事。 李皇后微微叹了口气,不情愿的睁开眼,正见丹秋将殿内侍侯的宫人,都挥退了出去。 待人走尽之后,丹秋才唤了一声,“皇后娘娘。” “说。” “回娘娘,丞相大人命人捎信来了。” 李皇后闻言,冷笑一声,满脸的戏谑。 她心里清楚,她爹爹这么急着派人送信入宫,必定没什么好事,她才不急着看呢。 于是便吩咐丹秋,“先放着吧。” “娘娘,奴婢听送信的人说,信中之事,很是紧急,要请娘娘尽快过目才好。” “只要是府上送来的密函,哪回不是说事关紧急?爹爹回回都催命似的吩咐本宫为家族的事筹谋,也不想想本宫如今的处境。就为着我赠太子的那副黄金马鞍,那日从康宁行宫回来的路上,陛下给了本宫多大的脸色瞧。连昨日十五,也没来凤仪宫。眼下,李昭仪和那上官贱人,还不定在背后如何耻笑本宫呢。” 李皇后忍不住一通抱怨,可抱怨过后,也只能选择妥协。 “你快念吧。”李皇后颇为烦躁的说。 丹秋闻言,赶忙将密函拆开。 打眼一看,却不敢念,于是赶忙将密函双手奉上,“娘娘还是自个儿看吧。” 见丹秋这幅神色,想必密函中必定写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李皇后哪还有心思闹脾气,忙将那封密函接了过来。 在看过信中的内容之后,李皇后静默了许久才说:“竟然还有这种事,真没想到珺晏和那傅家丫头,还有如此渊源。丹秋,你说这是不是就跟戏里面唱的似的,真是好一出才子佳人的戏码。” 丹秋闻言,面露鄙夷,“娘娘,咱们珺晏公子能文能武,相貌堂堂。傅家那个发遣过边关的野丫头,哪配的上咱们公子。” “她究竟配不配的上珺晏,不是你我说了算,爹说配,那她与珺晏就般配。” “可是娘娘……” “没有可是。”李皇后口气笃定的说,“本宫的爹你还不知道,这天底下恐怕没有第二个比他还工于心计,精于打算的人。本宫的爹,是绝对不会做赔本买卖的。” “那娘娘的意思是,也赞同丞相大人的意思,要撮合傅家丫头与珺晏公子的婚事?” “撮合?”李皇后哼笑一声,“你这词儿未免也用的太轻巧了。可知,本宫的爹愿意与辅国公府当亲家,人家还不一定愿意认我们这门亲戚呢。否则,爹也不会在信中交代,要我用那种下作的手段,逼那姓傅的丫头就范。” 第二一六章 好好关照

对于李丞相在密函中嘱咐皇后去安排的事,丹秋心中颇为不解。 便忍不住进言说:“娘娘,奴婢愚钝,觉得想要促成此事,并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娘娘的母家,可是咱们大夏国第一世家。珺晏公子又是这一辈最出色的少爷,丞相大人也一直都对公子寄予厚望。别说给公子当正妻,即便是要给公子挑选侍妾,也有的是名门望族家的千金,愿意攀附娘娘母家这门亲戚。就凭傅家那野丫头,也有资格挑剔咱们珺晏少爷?” 虽然丹秋讲的话很有道理。 但还是要就事论事,毕竟傅家与李家而言,是很特别的存在。 因此,在丹秋话毕之后,李皇后当即摇了摇头,“此言差矣。” 丹秋不解,一脸询问的望着李皇后。 李皇后回望丹秋,眸色淡淡,夹着几分无奈,“当年傅家遭难,究竟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你我心里都清楚,想必傅家兄妹也都不傻。对我李家,那兄妹俩即便没有恨之入骨,也必定不愿与我李家结姻亲。 再有,前几日的重阳赛马大会上,傅氏兄妹出尽了风头。谁不知,当日陛下驾临行宫,那么多人在外头跪迎,除了宁安公主以外,陛下谁都没理会,却偏偏与傅家那丫头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至于那傅家小子,也被陛下特意召见,陛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拍着肩膀与他说笑,可见亲近。 如今,那傅氏兄妹,可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多少人想要巴结他一家,与他家结亲。小人得志,难免高傲起来。总要权衡利弊之后,才能决定与谁家结姻最有利。 你说,他兄妹二人,会挑与他们傅家曾有深仇大恨的本宫母家吗?” 丹秋恍然,转疑为忧,“可是娘娘,丞相大人交代给您的法子,实在太险了,只怕是出力不讨好。若中间稍有差池,恐怕还会引火烧身。娘娘您真要依着丞相大人的吩咐去办?” “本宫有得选择吗?”李皇后反问丹秋一句,其实也是在问她自己。 丹秋闻言,静默无声。 她心里清楚,丞相大人的吩咐,与他们皇后而言,是比圣旨还具威慑力的东西,容不得皇后不从。 李皇后这边也拼命的说服自己,这样做没错,也绝不会有事。 “爹指的这步棋虽险,但胜算却大。只等把生米煮成熟饭,便不是我李家要求娶那傅家的丫头,而是那傅家丫头求着要嫁进我们李家了。否则,一个失去贞洁的女子,别说想入高门大户,即便是要下嫁,各家为了脸面,也是不敢收她的。” “娘娘,那日在行宫的马场上,奴婢见傅家那丫头,是个骁勇且性情刚烈之人,娘娘就不怕事后,那丫头恼羞成怒,去陛下跟前告发咱们,到时候……” 闻言,李皇后颇为肯定的摇了摇头,“那傅家丫头,瞧着是刚烈,但更是个伶俐之人。纵使她真的恼羞成怒,也总会掂量掂量去陛下跟前揭发咱们,她能占到什么好处。 自个的名声不要了? 傅氏一族的脸面也不要了? 不过最要紧的,还是他兄长的脸面。 本宫看的出,傅氏兄妹的感情很好,那傅家丫头,即便不为自己和家族着想,也一定会为她兄长打算。若叫众人知道,堂堂辅国公,当朝大驸马竟然有个残花败柳的妹妹,这叫那姓傅的小子,日后怎么在朝廷和宗室中立足?” 听了李皇后的话,丹秋连着点头,“娘娘说的极是。” 见丹秋如此认同她的话,李皇后的底气更足,“本宫再不济,也是当朝皇后,只要咱们行事时,能将事情办的干净利落,叫人抓不住把柄。傅家那边无凭无据,怎么敢去圣前,状告本宫这个皇后。诬告之罪,罪名可不小,更何况是诬告国母,他们傅家,担待的起吗? 不过事无绝对,本宫也已经想好了,倘若事后傅家兄妹真敢去陛下跟前告本宫的状,本宫便会反告那傅家丫头,行为不检,秽乱宫闱,咬定是她勾引了珺晏。 到时候,那傅家丫头无法自证清白,必定会身败名裂,傅氏一族也会跟着名誉扫地。 想害本宫?她就得死。” 最后这个“死”字,李皇后说的是咬牙切齿。 丹秋从旁听着,都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但她听的出,李皇后方才说的话中,有多半都是由着自个的性子说的气话。 就拿最后皇后说要逼死傅家丫头的话,就算一句。 倘若傅家丫头真的死了,那李丞相的拉拢计划不就白筹谋了。 所以傅家丫头绝不能死。 “娘娘,为大局考虑,人可不能死啊。咱们不但不好逼她,反而要劝住那丫头,万万不能叫她事后羞愤自戕。” “怕什么。”李皇后口气轻快的说,“死了就死了吧,死了也有死了的好处。只要人一咽气,不就死无对证了,咱们泼起脏水来,才更得心应手。到时候,不光去了个小狐狸精,保不准还能借此事,再一次帮爹扳倒傅家呢。” 听了这话以后,丹秋只觉得心中惶惶,这还真是一条叫人心惊的毒计。 丹秋也是消化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娘娘的意思是,要帮丞相大人谋划此事?” “帮,为何不帮?”李皇后答,“上回,就为着没暗杀成那傅家丫头,害的本宫被爹好一通数落埋怨。就连当年贤妃之死的真相,也险些被揭发出来。如今得了好机会,本宫自然要好好关照关照那傅家丫头了。” 关照?丹秋自然明白,此关照并非彼关照。 而只要是李皇后下了狠心要“关照”的人,就绝不得善终。 丹秋记得,那傅家丫头今年才十五,尚未行笄礼,还是个半大孩子。 如此想来,连她都忍不住动了些许恻隐之心。 可李皇后那边,却完全不顾及这些,“那丫头若识相,来日便是本宫的侄儿媳妇。若她不识相,非要闹出些动静,本宫必定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见李皇后心意已决,丹秋也没敢多说别的,只问李皇后,“娘娘预备如何行事?” 李皇后闻言,思量了片刻才说:“眼下正是秋菊盛开的季节,回头你去花房挑些开的好的,搬来咱们宫里。然后再去知会尚仪局的人,说本宫要在宫中办个游园赏花大会,遍邀宗室和重臣府上的千金入宫赏花,叫他们尽快拟好帖子。” “那娘娘预备选在哪日行事?” “事不宜迟,就定在五日之后。” “奴婢明白。” “还有……”李皇后迟疑了一下。 “娘娘吩咐。” 第二一七章 证实猜想

“还有,为免有人碍事,坏了咱们的好谋算,一定得想个法子,将宁安公主支开。”李皇后说。 丹秋闻言,立刻应道:“这个容易,等行事那日,奴婢会编个由头,将宁安公主支出宫去。如此,她便顾不上傅家丫头这边了。” 李皇后微微点头,又加重了语气,交代说:“可记住了,这回的事,事关重大,一定得谨慎筹划,务必办的干净利落,绝不能掉以轻心了。”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将此事安排的妥妥当当。” 丹秋办事,李皇后向来放心。 在听了丹秋这般信誓旦旦的保证以后,人才略微松快些。 “这桩事若办的好,便是大功一件。到时候,看李昭仪那个贱人,还敢说本宫对家族没有功劳。” “是,娘娘若办成此事,丞相大人也必定会对娘娘您刮目相看。”丹秋连忙顺着李皇后的心意说。 李皇后闻言,微微勾了勾唇角,面带戏谑的说:“这生米煮成熟饭的计策,还没来得及用在太子身上,却先用在了傅家丫头身上,真是有趣。” 得了这话,丹秋赶忙应道:“娘娘,据奴婢所知,太子爷对芝兰姑娘的事,似乎很是上心。奴婢觉着,即便不用什么催情香,太子爷与芝兰姑娘的事也能成。” 李皇后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只道:“等傅家丫头这边的事办妥之后,本宫再好好打算太子与芝兰的事。” 李皇后说着,将手中的密函一折,借了烛台上的火,片刻就将那封密函烧为灰烬。 …… 接到宫里递来的请柬时,傅遥正陪楚莘在院里溜达。 尽管距离楚莘受伤过去才没几日,但楚莘身子恢复的却极快,原本说要养上至少半个月才能好的扭伤,眼见是大好了。 见楚莘能恢复的这样快,这样好,傅遥心里当真高兴。 可原本好好的兴致,却生生被手上这封请柬给毁了。 当看到请柬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三日之后,继后李氏邀她入宫游园赏花时,傅遥心中是万分抗拒。 在傅遥看来,但凡是与李家沾边的事,都少不了带着一丝阴谋的色彩。 再有,重阳那日,傅遥可是亲眼见识过王妃和几位公主的做派。 那一位位,可没有一盏是省油的灯。 入宫游园,少不了又要与这些人碰面,应付起来也是费神。 可即便傅遥心中有一千个顾虑,一万个不愿意,她也必须入宫赴约才行。 一则,她小小臣女,得罪不起皇后,她若不去,那便是公然驳了当今皇后的面子。 二则,她到底也算半个皇亲国戚,日后像这样游园赏花的事还有很多,她躲的过一次,躲的过两次,难道还能回回都躲过去? 因此,除了应约入宫,傅遥别无选择。 …… 三日过的飞快,眼看明日就是入宫游园的日子。 午后,许婆婆与楚莘正忙着给傅遥准备明日入宫要穿戴的衣裳和首饰。 上回,楚莘因为突然受伤,没能陪傅遥去成行宫的赛马大会。 这回,傅遥决定带上楚莘。 一则,她想带楚莘去宫里走走瞧瞧,多长些见识。 二则,有楚莘陪着照应着,她心里也踏实。 眼看着许婆婆与楚莘在一旁忙活的热火朝天,傅遥却不愿参与。 毕竟,她是被迫去参加什么游园赏菊大会的,既是心不甘情不愿,对相关的事,自然也提不起兴致。 于是,傅遥便独自坐在桌前,整理着才从药铺百济堂办来的药材。 百济堂虽然不是京都城内有名的药铺,但药铺中所售卖的药材却童叟无欺,品质极佳。 傅遥也是在货比三家之后,才决定选用百济堂的药材,为太子爷烹制药膳。 因为是老主顾,只要是辅国公府说要什么药材,掌柜的总会选了最好的,仔细包裹之后,再命人送到门上。 傅遥最喜欢摆弄药材,尤其是品质优良的好药。 这种喜欢,就好像姑娘家喜欢摆弄珠钗步摇是一样的。 打量着她要的药材,百济堂一样不落的都给送来了,傅遥原本稍感郁闷的心情,也变的愉悦起来。 这厢,她正预备将查验无误的药材都包好收起来,忽然见桌上还有一个包裹严实的大纸包没拆开。 明明她要的药材都齐了,怎么还会多出来一样? 这纸包里究竟装了什么? 难不成是百济堂的人,把要送去别处的药材,误送到这儿了? 傅遥寻思着,忙将那纸包捧到跟前。 没想到这纸包还有些重量,摸着手感,里头不像装的普通药材,而是包裹着一只小陶罐。 若没猜错,罐子里放的不是药膏,就是药油一类的东西。 傅遥好奇,便将外头的纸包拆开,见里头还真包着一只小陶罐。 揭开罐上的盖子,扑鼻而来的却不是药味,而是一股香甜味。 傅遥凑上去,仔细嗅了嗅,这味道好像是…… 傅遥又赶忙用小指沾了些罐子里的东西尝了尝。 这是……饴糖。 傅遥纳闷,这好好的,怎么会凭空多出一罐饴糖呢? 想来,这饴糖虽然是糖,多用来入馔,但同时也可入药。 会不会是百济堂念着府上经常关照他们的生意,所以特意送来孝敬的? 若是如此,她只管大大方方的收下就好,等下回百济堂的人再来府上送药时,一并多付几个药钱,当是回敬人家的心意。 傅遥寻思着,正要将这罐饴糖连同那些药材一同收起来,却忽然发现包裹饴糖的纸袋中,有好些干菊花的碎屑。 若只是零星几片碎叶,傅遥只当是药铺的人,包东西时不当心落进去的。 可这纸袋中却落了不止几片菊花碎叶,整整有一把呢,显然是有人特意放进去的。 傅遥思量着,心头猛的一震。 她觉得,大约知道这罐饴糖的来历了。 饴糖,唐意。 这罐饴糖,很有可能是唐意想法子,将其混在百济堂送来府上的药材中,想要递到她手上的。 至于纸袋中的碎菊瓣,或许是唐意给她的某种暗示。 秋菊,残败的秋菊。 难道唐意是在暗示她,明日入宫游园赏花,是个摧花的圈套? 不过,这只是她的猜想,并不能肯定。 傅遥觉得,她眼下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尽快证实自己的猜想。 第二一八章 要有麻烦了

傅遥思量着,立刻唤了紫珠进来。 为防许婆婆知道此事以后,跟着心急,傅遥特意压低了音量与紫珠交代,叫她命人去百济堂问问,他们今日送来的药材中,是不是有一小罐饴糖。 紫珠得令,立刻下去张罗。 不多时,紫珠便来回话,说百济堂的掌柜亲口说,今日送来府上的药材中,不曾有一味饴糖。 到此,傅遥基本可以证实自己先前的猜想,并不只是猜想。 唐意特意送来饴糖和残花,就是要提醒她,明日的游园赏花大会,是场彻头彻尾的鸿门宴。 可傅遥不明白,她与继后李氏之间,并无过节,李氏为何要如此兴师动众的算计她? 或许不是李氏要害她,而是李元徽那个老匹夫要对付她。 但一个人要害另一个人,必然要有合理的动机与目的。 那日重阳,她在马场上勇救李芝兰,也算是李家的恩人。 而李珺晏第二日,还特意为此登门道谢。 李家人不铭记她的恩德也就罢了,也不该恩将仇报。 傅遥不解,难道是因为李珺晏登门道谢时,在府上吃瘪,所以李家人才急着报复回来? 若真是如此,那李家那一家子,未免也忒小气了。 不过李家那起子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些疯子。 谁能猜的透疯子心里究竟在琢磨什么? 眼下,傅遥虽然已经知晓明日的游园赏花大会,或许有诈。 但即便如此,她也要去。 毕竟,依李家人的做派和手段,她就算侥幸逃过这回,也必定会有下回。 总之,不达目的,李家人是绝不会罢手。 与其拖泥带水的与之纠缠不清,倒不如痛痛快快的去瞧瞧,这些人究竟想搞什么鬼。 所以,甭管明日那场是鸿门宴,还是断头宴,她都非去不可。 只要期间小心应对,应该能够化险为夷。 “姑娘,姑娘?” 傅遥回神,抬头望向正唤她的楚莘。 “怎么?” “姑娘,您明儿想戴哪枚珠花去赴会?是这枚镶红宝的,还是这朵形似木兰的?” 傅遥闻言,也没多思量,随手一指,“就那朵木兰的吧。” 楚莘点头,赶忙将那枚木兰的珠花与傅遥明日要穿的衣裳,好生的收在一起放好。 傅遥这边,也忙将那罐饴糖重新包好。 心中也是感激,难为唐意甘冒如此巨大的风险,给她通风报信。 若是没有唐意的提醒,只怕…… 因此,她明日更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防范,总不能叫唐意这份心意白费。 …… 第二日,傅遥按着请柬上约定的时辰,提前出了门。 今日,傅远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因此,无法亲自护送傅遥入宫。 傅遥听说,似乎是因为皇上赏给宁安公主当嫁妆的,某处田庄里出了什么事,所以傅远才一大早的就急着出城处理。 眼看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傅远与宁安公主的大婚之期。 尽管这婚事是由礼部筹办,但作为新郎官,傅远这几日也总不得闲,常常一整日都跑在外头。 傅遥见兄长辛苦,但凡是自个能解决的事,就绝不肯去扰了傅远。 她只盼着,兄长与宁安公主的婚期赶紧到来,婚事能平平顺顺的办好。 毕竟,在尘埃落定之前,大家的心里,总归是不踏实。 …… 傅遥携楚莘,一路顺利的入了皇宫。 又在接引公公的指引下,来到了凤仪宫外。 因为规矩拘着,楚莘作为臣女的家仆,只能在凤仪宫外等候,不能再随侍在侧。 于是,在简单交代了楚莘几句之后,傅遥便独自随接引公公进了凤仪宫。 此番,并非傅遥头一回入宫,却是傅遥第一回到皇后的凤仪宫来。 尽管这凤仪宫极尽古朴与华丽,但与傅遥而言,眼前的凤仪宫,却如同虎穴狼窝。 一个不稳,只怕就会落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傅遥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也无暇欣赏这凤仪宫中,或富丽或精巧的殿宇楼阁。 赏花大会办在凤仪宫一侧的小花园中。 虽说是小花园,但地方却着实不小,顶的上半座两进两出的宅子大小。 傅遥到的时辰不算晚,但此时的花园中,已经聚集了不少应约而来的贵女。 姑娘们三五成群的凑在一处说笑赏花,这样生动的风景,可比那些花朵要好看百倍。 傅遥打量着眼前这些贵女们,都觉得有些眼生,正琢磨着如何自然的融入她们。 却不知,她早就在这些贵女中出了名。 可以说今日到场的贵女们,无一不晓,辅国公之妹傅遥,不仅骑术精湛,还曾与陛下说过话。 于是,没等傅遥主动与她们打招呼,那些贵女们便围拢上来,争先恐后的与傅遥搭话。 眼前的情形,在傅遥的意料之外,却是在情理之中。 傅遥也是大方,十分随和的与众人寒暄起来。 这厢,气氛正热络,忽然听太监通报,六公主和七公主到了。 诸位贵女听后,都赶紧噤声站好,恭迎二位公主。 对于七公主,傅遥并无太深的印象。 可对六公主,却是印象深刻。 如传言中一般无二,六公主自侍生母淑妃位分尊崇,胞兄温王颇得皇上喜爱,便目中无人,行事霸道且骄狂。 重阳那日,就为着六公主出言顶撞顺王妃的事,宁安公主可是当众把六公主好一通数落。 也不知六公主有没有因此收敛自己的脾气。 毕竟,人外有人,这人太张狂,到头来总归没什么好处。 片刻,六公主和七公主就在宫女们的拥簇下进了花园。 若非听太监通报,是两位公主一块儿来了,傅遥只当就来了六公主一个呢。 这不止是因为六公主穿戴隆重,十分扎眼。 还因为七公主的穿戴太过……太过素净了。 作为当朝公主,七公主的这身打扮,实在不够体面,甚至有些寒酸。 别说与盛装出席的众位贵女相比,就连与六公主身边的贴身宫女相比,七公主这身衣着打扮,都显得陈旧老气。 都说人分三六九等,殊不知这贵人之中,也要分出三六九等。 比如六公主,就是贵人中的贵人,尽享尊容与体面。 而七公主呢,就属于末流的贵人,空有身份,日子却过的落魄。 单从吃穿用度上讲,或许还真不如六公主身边的一个宫女。 这公主当的,也是憋屈。 眼看着七公主跟在六公主身边,唯唯诺诺,曲意逢迎的样子,傅遥倒是挺可怜七公主的。 但宫里有宫里的规则,势弱依附势强,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想通了,也就不觉得委屈了。 六公主一路微扬着下巴,从贵女们面前,趾高气昂的走过。 当她走过傅遥身前时,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不出傅遥所料,她果然要有麻烦了。 第二一九章 留了一手

六公主在傅遥身前站定,也不说话,就如上回初见时一般,用轻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几遍。 傅遥也不气不恼,恭恭敬敬的给六公主和七公主一并道了安好。 对于傅遥的周到客气,七公主显然有些受宠若惊,正打算与傅遥回个礼。 谁知六公主却一把将七公主拉开,口气轻慢的说:“快离她远着些,你难不成也想像你五姐那样,不光自己受罚,还要连累自己的母妃?” 五公主受罚了?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 傅遥微怔,忽然想起重阳那日,众人聚集在行宫外,恭迎圣驾的时候,五公主曾因嘲讽她是“罪臣之女”,惹怒了宁安公主。 宁安公主不仅当众给了五公主难堪,还扬言要五公主之母张贵嫔,为自个女儿的失言付出代价。 傅遥原以为宁安公主只是吓吓五公主而已,可听六公主的话中之意,宁安公主似乎真的到皇上跟前告了五公主和张贵嫔一状。 以至于五公主和张贵嫔娘俩,被皇上下令处罚。 傅遥晓得,宁安公主为人率直,向来是说到做到。 但同样的,宁安公主也是个大气且睿智的女子。 既然事发时,宁安公主已经当面给过五公主教训,事后应该不会再揪住不放,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毕竟,与人为善的道理,大家都懂,尤其是在宫里。 多一个敌人,就会多出十分甚至百分的危险。 宁安公主实在没必要为自己拉这份仇恨。 傅遥认为,应该是有心之人,记下了宁安公主当日威吓五公主的话。 事后便按着宁安公主的说法,到皇上跟前告发了五公主与张贵嫔。 最后再放出消息,将这告状的事,尽数赖在了宁安公主身上。 如此,宁安公主不仅与五公主结仇,也与位分不低的张贵嫔之间生了嫌隙。 而此人居心叵测,为宁安公主拉来的仇恨,又何止是张贵嫔娘俩。 傅遥记得重阳那日,曾听顺王妃提起,张贵嫔是依附于李昭仪才能有如今的体面。 俗话说的好,打狗也要看主人。 这样看来,李昭仪眼下只怕也恨上宁安公主了。 想到这儿,傅遥既愤恨又好奇,究竟是哪个心怀不轨的混帐东西,在背后谋算的这些。 唯恐天下不乱的人那么多……这事,该不会还与李家人有关吧? 真说不定呢! 六公主似乎是对傅遥心存忌惮,斟酌着,并未说太多难听的话挑衅,就拉着七公主离开了。 傅遥也稍稍松了口气,她可不想与六公主发生正面冲突。 毕竟身份摆在这儿,与六公主争执,她一个臣女能占到什么便宜? 大约是顾忌着六公主的意思,待六公主拉着七公主走后,先前还围绕在傅遥身边的贵女们,便作鸟兽散,就只剩傅遥孤零零的一个。 傅遥也不觉得尴尬,可知要应付一个伶俐的女子难,要应付一群伶俐的女子简直就如梦魇。 不被那些贵女们纠缠,傅遥反倒乐得清闲,便自顾自的站在花前,认真赏看起来。 眼看受邀前来游园赏花的贵女们,已经陆续到齐,可这场赏花大会的举办者皇后娘娘却迟迟未现身。 傅遥正琢磨着,就见一穿着体面的宫女迎上前,冲她一拜,“傅姑娘万福,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请姑娘去前殿说话。” 该来的,总归要来。 傅遥知她推迟不掉,尽管心中有些不安,却并不惊慌。 “那劳烦姑姑带路。” 那宫女点头,“姑娘不必客气,您随奴婢来。” “姑姑能否稍等一下。”傅遥说。 “姑娘有何事?” “不瞒姑姑,我近日身患咳疾,便听从医嘱,随身佩戴了一只药囊,可这药囊的气味太冲。”傅遥说着,故意将提前准备好的一只气味难闻的香囊取出,往那宫女眼前一递。 那宫女没个准备,被熏的直皱眉。 “傅姑娘这药囊的味道,是不太好闻。” 傅遥故作难为,和和气气的与那宫女说:“我只怕这药囊气味不佳,待会儿拜见时,会冲撞了皇后娘娘。所以还要劳烦姑姑,将这药囊暂且转交给我的贴身侍女保管。”傅遥说着,悄悄的往那宫女手中塞了一个银锞子。 那宫女得了赏,自然高兴,一口就答应了。 傅遥这边也暗暗舒了口气。 只要楚莘看到这只药囊,便知道她遇上了麻烦。 在此之后,若她半个时辰内,未能从凤仪宫中安然出来,楚莘就会按照约定,去找宁安公主救人。 就在昨日,宁安公主还特意派人来府上交代,叫傅遥今日从凤仪宫赏花出来以后,到她宫里去坐坐。 傅遥才想着要留个后手。 想来,有宁安公主做后盾,她便没了后顾之忧,就可以放心大胆的与继后李氏周旋了。 …… 与重阳那日极尽奢华的打扮相比,李皇后今日的打扮就要家常很多。 就连妆容也画的十分清淡。 人看起来比上回见时,还要年轻不少。 傅遥循着规矩,给李皇后行了大礼。 李皇后也没什么架子,待傅遥十分和气,立刻就叫她起身,不仅赐了坐,还赏了茶吃。 瞧李皇后这架势,到不像是要有意刁难于她。 傅遥迟疑,难道真是她多心,误解了李皇后今日的意图。 “本宫从前还是姑娘的时候,就最爱随哥哥们去打马球。那日在行宫,见你在场上打马球时,挥洒自如的样子,本宫就像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似的。”李皇后望着傅遥说,目光温和。 傅遥闻言,赶忙应道:“臣女卑微,身似蒲柳,哪敢与皇后娘娘相较。” “年轻,总是好的。瞧瞧这张脸,嫩的都能掐出水来似的,多叫人羡慕。” 李皇后今年才二十六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说羡慕她年轻。 傅遥微微有些讶然,也感慨。 皇宫这个地方太磨人心智,李皇后虽然长着一张年轻貌美的脸孔,实则内心早已被磨砺的如同百岁老人。 不止是皇后,想必宫里的其他女人也是。 想想也是怪可怜的。 傅遥正想着,李皇后又笑着与她说:“拉着你说了半天的话,茶都快放凉了,你快尝尝这茶,这可是上好的华顶云雾。” 傅遥闻言,忙端起手边的茶盅,正要尝上一口,却忽然闻出这茶味好像有些不对头。 第二二零章 认清现实

傅遥曾喝过华顶云雾茶,知道此茶色泽翠绿,冲泡之后茶汤清澈,香气清幽。 而手中这碗茶虽然很香,但茶汤却有些浑浊,气味隐约带着几分苦涩。 傅遥可以肯定,这茶里一定掺了什么东西。 至于是什么,左右不会是毒药。 李家是一家疯子,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大张旗鼓的将她召入宫中,再用如此明目张胆的法子毒害她。 既然不是毒药,那是什么? 傅遥迟疑,只管端着,并没打算喝那茶。 李皇后见状,明显有些心急。 “傅姑娘快尝尝,此茶可是上等贡品,爽口甘甜,想必你一定喜欢。” 喜欢? 傅遥闻言,忍不住一阵腹诽。 都说最毒妇人心,害人的时候竟然还能这样理直气壮,面色不改色心不跳。 继后果然是如假包换的李家人。 傅遥心里清楚,今日这碗茶,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喝的。 即便她故意将茶水打翻,换来的新茶也一定有问题。 难不成她还能将凤仪宫里的茶具全部砸光。 或者说,她眼下正在吃补药,不宜饮茶? 若她真的这么说了,至多是换来一杯其它掺了东西的饮品。 既然横竖都是这个结果,她就只能硬着头皮尝一尝。 只有亲口尝过以后,她才能分辨出,李皇后究竟命人在茶水中掺了什么“好东西”。 也才有可能推断出,李皇后究竟想要对她做什么。 于是,在定了定神之后,傅遥果断的尝了一小口茶。 蒙……蒙汗药? 只一小口,傅遥就尝出了这茶中掺了分量不轻的蒙汗药。 先不论李皇后要迷晕她做什么,只说这茶中蒙汗药的剂量。 李皇后当她没有味觉吗?这样发涩发酸的味道,别说她,只要是味觉正常的人都能轻易尝出来。 这个李皇后,大概是自恃身份,咬定即便茶水难喝,也没人敢当面指出来,所以才敢肆无忌惮的往茶水中,掺了如此大剂量的蒙汗药。 像这样的茶,不必多喝,只要一两口,不用一炷香的工夫,中招的人便会不省人世,最少也会连着睡上两三个时辰。 想到这儿,傅遥惊的手心直冒汗,索性她方才留了个心眼,只是轻轻的抿了一口茶,否则…… 见傅遥喝了茶,李皇后心里就踏实了,又旁若无事的与傅遥闲话起来,还时不时的再催傅遥喝口茶。 傅遥当然不愿再喝这加了蒙汗药的茶,毕竟在大敌面前失去意识,是不敢想象的危险情况。 但傅遥不喝,李皇后就盯着她不说话,一定要看到她喝了茶,才肯继续说话。 尽管傅遥每回都只是轻轻抿一下,但架不住一回接着一回的抿。 因此,没等傅遥琢磨出李皇后给她下蒙汗药的意图,傅遥就开始觉得头晕,意识也渐渐的有些不清晰。 不行,她绝对不能在皇后面前昏厥过去! 但当铺天盖地的困意袭来,实在叫人难以招架。 她必须尽快想个法子,叫自己能保持清醒。 太激烈的不行,那就只能…… 傅遥寻思着,将双手一交叠,再用袖子一遮,便拼命的用一只手的指甲,猛掐另一只手的虎口。 有了疼痛的刺激,人就不会轻易失去意识了。 傅遥只恨她今日没带根细针,若能用细针扎刺手指的甲缝,别说喝一口蒙汗药,即便叫她把整壶茶都喝了,那种巨痛,也能叫她保持清新。 但眼下,她手头上的确没有合用的工具。 傅遥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只管用力掐着虎口,压根就没注意到,她的左手虎口处已经被自己掐出血来。 算计着蒙汗药也该起作用了,李皇后便与丹秋吩咐说:“傅姑娘的茶凉了,赶紧给她换杯新的来。” 听李皇后向她发出了行事的讯号,丹秋立即应下,便上前去端傅遥的茶碗。 “哗啦”一声,丹秋故意将手中的茶碗打翻,浇了傅遥一身的茶水。 丹秋见状,赶紧告罪,说自己是一时手滑不当心。 而李皇后那边,假意斥责了丹秋几句,便叫丹秋带傅遥去偏殿擦擦身上的茶水。 面对里皇后的安排,傅遥别无选择,只能随丹秋向偏殿走去。 …… 原先坐着与李皇后说话的时候,倒不觉得这蒙汗药药效猛烈。 眼下突然站起来走路,傅遥才觉得这药的药性极是厉害,她满打满算喝了还不到一小口茶,如今就已经觉得有些头重脚轻,腿还发软。 要知道,她先前还猛掐了一阵儿虎口。 试想,若没有这疼痛的刺激,她很可能已经失去意识,任人摆布。 想想真叫人心惊。 丹秋带着傅遥在一间位置相对偏僻的屋前停下。 之所以说偏僻,是因为两人一路走来,都没撞见什么人。 在皇宫这种地方,又是皇后居住的凤仪宫,怎么可能如此空荡冷清,岂不蹊跷。 “姑娘请进。”丹秋将屋内打开。 傅遥思量着,并没冒然进屋,谁知就在她犹豫之时,丹秋忽然从她背后猛推了一把。 傅遥本就精神恍惚,腿脚发软,哪经得住丹秋这一下猛推。 人立刻就向前栽倒,重重的摔进了屋里。 这一下摔的傅遥不轻,连带着也把人摔清醒了几分。 傅遥勉强撑起身子,从地上爬起来,还未等与丹秋理论什么,身后的门就已经被关上。 傅遥见状,赶紧扑到门边,却听见门被上锁的声音,还有人匆匆走远的脚步声。 见这情形,傅遥本能的想要大声呼救。 可想着她与那位唤做丹秋的姑姑,一路走过来都没撞见什么人。 即便她喊,大概也没人会听见。 退一步说,纵使有人刚好路过听见了又如何? 她可是皇后要对付的人,哪个不要命的,敢坏了皇后的好事。 如此,傅遥不得不冷静下来,认清眼前的现实——她被李皇后给幽禁起来了。 傅遥不解,李皇后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 头,好晕好痛…… 这不光是因为蒙汗药的作用,还有这屋里薰的香。 话说这屋里也太香了,香的都有些熏人。 傅遥回身,见屋里正中的桌上放了一尊香炉。 此刻,那香炉正氤氲冒着烟气。 这香的味道虽然冲鼻,但闻起来却十分香甜醉人,叫人觉得心里头暖暖的。 这厢,傅遥正沉溺在这股幽香中难以自拔,忽然听见里屋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是谁?谁在那里?” 第二二一章 毁她清白

一听屋里有男人说话的声音,傅遥一个激灵,微微醒过些神来。 她警惕的望向里屋,缓缓的往前挪了两步,就望见一身穿锦袍的男子,正单手扶着额头坐在里间的软塌上。 这个人是……李珺晏? 李珺晏怎么会在这儿? 或者她应该这样问,李皇后把中了蒙汗药的她与李珺晏关在一起,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难道…… 傅遥心中惶然,又回身望了一眼桌上那个香炉。 她就觉得这香炉里的香气太过醉人,很不对劲儿。 若她没猜错,此香应该有催情之效,否则她身上也不会觉得怪怪的。 既然知道这香有问题,傅遥赶紧捧起桌上的茶壶,迅速将香炉中尚未燃尽的香浇灭。 她绝不能叫李家人得逞。 大约是听见了外屋的动静,头晕脑胀,意识迷离的李珺晏强忍着身上的不适,起身去外间察看。 正见傅遥站在外间。 不知怎的,他忽然觉得心中一阵凌乱与狂喜,“傅姑娘。” 傅遥回身,见李珺晏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定定的望着她,眼珠发红,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这个气氛,太不对劲儿了。 傅遥没犹豫,立刻就往门边跑,也顾不上有用无用,只管拼命的拍打拉扯屋门。 奈何这屋门已经被锁死,压根就无法轻易扯开。 即如此,那就只能用撞的。 在这种万分紧急的情形之下,傅遥哪还顾得上疼,一下一下的尝试着想要将屋门撞开。 但皇宫里的门,都制作精良,相当结实,哪是随随便便就能撞破的。 在又一次铆足了力气的撞击之后,傅遥因体力不支,被弹倒在地。 这厢,她正尝试着要爬起来继续撞门,忽然觉得肩膀一沉,李珺晏的手从身后探上来,重重的压在了她的肩膀上。 同时,傅遥还感觉到李珺晏的气息很粗很重,像是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傅遥大惊,手臂一扬,猛地甩开了李珺晏搭在她肩上的手。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感觉李珺晏整个人从身后压了上来。傅遥无奈,只能转过身,胡乱给了李珺晏一拳。 傅遥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了李珺晏的胸口上,李珺晏身子一晃,却没后退,反而抬手,稳稳的将傅遥再一次挥出的拳头给接住了。 “你放手!”傅遥大喝一声,用力的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谁知她越是用力,李珺晏握的就越紧。 “傅姑娘,我……”李珺晏望着傅遥,面色通红,说话的声音低沉而干涩,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到此,傅遥彻底了然。 李皇后今日是打定主意,要毁了她的清白。 李皇后为何要这样害她? 又为什么会选择李珺晏? 为什么会是他? 李家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傅遥心中有太多的愤怒和困惑,但此刻,显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她必须要想法子脱困。 可眼下,她被关在屋门紧锁的房中,面对的又是一个失去理智,力量却大她数倍的男子。 她怎么可能逃出去。 难道只能用自尽来保住清白? 不,她绝不能死! 倘若她真的死了,死无对证以后,今日发生在这儿的一切,就永远都说不清了。 李家那边,只怕还巴不得她以死明志。 她绝对不能叫那伙奸人遂心如愿。 既然她不能死,那么为保自己的清白,她就只能杀了李珺晏。 可仔细想想,李珺晏应该也是无辜的。 如若此人真是个见色起意的狂徒,李皇后又何必大费周章的用什么催情香呢。 傅遥就说李家是一家疯子,算计旁人不够,为达目的,竟然连自己的家里人也都算计了进去。 简直太丧心病狂了。 而就在傅遥迟疑的片刻,李珺晏突然倾身上前。 傅遥见状,拼命的踢打推搡李珺晏,口中大呼,“李公子,你清醒些,快清醒些!” 奈何傅遥的力气与李珺晏相差悬殊,没挣扎几下,就被李珺晏紧紧按入了怀中。 “傅姑娘,你可知道,那日雁归山下,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倾慕姑娘。我是,我是真的心悦姑娘,真的……” 李珺晏的话,就好似梦中呓语。 显然,人在催情香的作用下,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 而傅遥却很清醒的意识到,若她眼下再不动手,只怕待会儿就没机会了。 既然她不能杀,也担不起杀死李珺晏的罪责,那她就只能伤了李珺晏,叫他不能胡来。 于是,傅遥便用那只勉强能动的手,将发间的珠花摘了下来。 可当珠花举在半空,要扎下去的时候,傅遥却有些迟疑。 一旦她失手扎中了李珺晏背后要紧的穴位…… 就在傅遥犹豫的一瞬,李珺晏忽然松开了她,也是在同时,李珺晏抓住了她手持珠花的手。 傅遥见状,拼命的想要将李珺晏的手甩开。 谁知李珺晏却抓着她的手高高举起,然后重重的将珠花的柄尖扎进了自己的手臂中。 “嘶……”李珺晏吃疼,手臂一颤,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呼。 方才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以至于傅遥半晌才回过神来。 见李珺晏因为疼痛,面色煞白,原本清俊的面孔,也颓然失色。 傅遥心中震惊不已。 李珺晏这是在做什么? 难道是要用这种自残的方式,叫自己清醒过来吗? 他怎么会为她…… 在缓神了片刻之后,李珺晏才捂着正淌血的手臂让开身,“傅姑娘,李某先前冒犯了,还请姑娘不要怪罪,你还能自个起来吗?” 傅遥闻言,赶紧点点头,扶着身后的门,勉强站了起来。 “你的手臂……” “傅姑娘快跑吧。” 跑?怎么跑,跑去哪里? “李公子肯帮我?” 闻言,李珺晏脚步踉跄的走到北边窗下,尝试着推了推窗。 “傅姑娘快来,你翻窗跑。”说着,也不顾手臂上的伤,还给傅遥挪了个可供踩踏的凳子到窗台底下。 傅遥也未迟疑,强忍着身上的乏力与不适,来到窗下。 窗台不高,很轻易就能翻出去。 可即便她能逃出这间屋又如何? 这里可是凤仪宫,她怎么可能逃出继后李氏的手心。 倘若她就这么跑出去被李皇后逮到,李皇后为掩盖其罪行,保不准会立刻杀她灭口。 但这间屋子,她也的确不宜久留。 这逃也是死,不逃也是死,傅遥站在窗前,也是进退两难。 第二二二章 究竟想作什么死

大约是看出了傅遥的顾虑,李珺晏强忍着手臂的痛与傅遥说:“姑母算计了这样见不得光的事,必定怕人知道,想来这附近应该没有闲杂人等。傅姑娘爬出窗子以后,只管沿着游廊一路向西跑,到了游廊尽头再转向北跑,就能见到凤仪宫的一处偏门,你拿着这个……” 李珺晏说着,从腰间掏出一枚玉牌,递到了傅遥手上,“这是我李家人专用的令牌,看门的宫人见着这枚令牌,一定会放姑娘出去。” 傅遥捏着李珺晏递来的,还沾着他的血的令牌,简直不敢相信,李珺晏竟然肯这样帮她。 原以为已经糟透的情况,竟然会发生如此意想不到的逆转。 要知道,李珺晏可是李元徽那老匹夫的亲孙子! 傅遥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词儿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我拿着你的令牌走了以后,你又要如何脱身?”傅遥问。 “我自有办法。”李珺晏答,“事不宜迟,傅姑娘快走吧。” “那你的手臂?” “无碍。” 傅遥点头,迅速踩着凳子,爬上了窗台,“李公子,大恩不言谢,你保重。” 话毕,傅遥就纵身跃下窗台,跳到了屋外。 大约是因为身上早已脱力,或者是因为蒙汗药的作用,傅遥腿脚发软,一落地就崴了脚。 但情况紧急,傅遥也顾不上疼,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按着李珺晏先前交代的话,一路跌跌撞撞的向凤仪宫的偏门跑去。 值得庆幸的是,这一路上,她并未撞见什么人。 可越是往前跑,傅遥就越觉得眼皮好重,身上好累。 这蒙汗药的威力,当真霸道。 但眼下,可不是倒头就睡的时候。 傅遥一边向前跑,一边用的掐着手上的虎口,叫自己能保持清醒。 因为精神恍惚,思绪也十分混乱,傅遥都忘了她是怎么向看门的宫人出示令牌,又是怎么从凤仪宫里出来的。 什么东西南北,傅遥早已分辨不清。 此刻,她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跑。 逃离凤仪宫,跑的越远越好。 于是,傅遥便顺着长街一路向前跑。 压根就顾不上匆匆走过长街的宫人们,向她投来的讶异眼光。 傅遥也不知自己究竟埋头跑了多久多远,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愈发模糊,就连视线也跟着变的浑浊不清。 她已经到了极限。 但她不能停。 忽然,傅遥觉得手腕一紧,她竟然被擦肩而过的一个人给拉住了。 傅遥惊恐万分,大呼着,“放手!不许碰我!” “傅遥,是我!” 这个声音是…… 傅遥猛地抬头望去,是殿下,是太子殿下…… 傅遥也不知她是笑了还是哭了,只觉得狂躁的心,瞬间就安稳下来。 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崔景沉昨日就听说,傅遥今日会受邀入宫游园赏花。 他原本预备着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就悄悄的过去看傅遥一眼。 谁知他还没来得及过去,就闻傅遥身边的贴身侍女楚莘,在东宫外冒死求见。 他才知道,傅遥怕是在凤仪宫里出了什么事。 他便立刻动身,要去凤仪宫救人。 没成想,竟然半路就撞见了傅遥。 望着怀中不省人事,眼角还挂着泪珠的傅遥,崔景沉心痛万分。 继后李氏那个贱人,究竟对他的女人做了什么! 但眼下,比起去凤仪宫与李氏理论,还是傅遥的安危更加重要。 于是,崔景沉赶紧将傅遥打横抱起,带回了东宫。 …… 见傅遥是昏睡着被太子爷给抱回来的,楚莘揪心不已。 “殿下,我们姑娘她……” “快去请张太医来。”崔景沉吩咐说。 福安闻言,赶忙应道:“回殿下,常安已经去请了。” 崔景沉点头,轻轻的将傅遥放在了卧榻上,“快,去打盆热水来,给她擦擦脸。” 福安得令,赶着就去将热水打来了。 崔景沉取了巾帕,在热水中沾湿,稍稍拧干之后,便转身要帮傅遥擦脸。 “殿下,叫奴婢伺候姑娘吧。”楚莘说。 崔景沉头也没抬,“不必,我来就好。” 温热的巾帕轻轻的抚过傅遥的眼畔,将她眼角的泪珠拭干。 却抚不平傅遥紧蹙的眉头。 崔景沉望着傅遥,因为心疼,手都有些不由自主的发颤。 他的女人究竟在凤仪宫经历了什么? 不多时,张太医就匆匆赶到。 在经过一番谨慎细致的看诊以后,张太医十分肯定的与崔景沉说,“回殿下,傅姑娘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中了蒙汗药。” 蒙汗药! 宫里怎么会有这种烂污东西。 “那她手上虎口处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回殿下,傅姑娘虎口处的伤,是指甲的掐伤。” “掐伤?” “是。”张太医点头,“殿下知道,傅姑娘精通医术,大约是知道自己吃的东西里被搀入了蒙汗药。据微臣猜测,傅姑娘应该是怕自己会因蒙汗药发作,失去意识,所以才用猛掐虎口的法子,以此产生剧烈的疼痛,从而叫自己能保持清醒。” 崔景沉闻言,低头望向傅遥被掐的青紫不堪,还在淌血的左手虎口,“张太医的意思是,这是她自己掐的。” “是。” 在得到张太医笃定的回答之后,崔景沉的心口滞痛难忍。 傅遥竟然是在明知有诈的情况下,吃下的蒙汗药。 他不敢想象,当时的傅遥心中有多无助,多慌张。 崔景沉只怪自己思虑不够周详,早该想到李氏忽然要办什么游园赏花大会,必定有诡。 若他但凡能多留心些,傅遥今日便不会受这份委屈。 是他,没有保护好傅遥。 “殿下,还有……”张太医说,口气明显带着几分犹豫。 “张太医但说无妨。” 张太医立马冲崔景沉躬身一礼,“殿下,微臣方才在给傅姑娘诊脉时,隐约闻到傅姑娘身上沾染了一丝异香。” “什么香?”崔景沉立即追问说。 张太医小心答道:“迷情之香。” 迷情香? 李氏怎么敢用那样污秽的东西,来对付傅遥! 崔景沉恨不能立刻提剑去凤仪宫,将那李氏碎尸万段。 但眼下,他必须冷静。 他一定要明明白白的弄清楚,继后李氏究竟想作什么死。 第二二三章 撞破大事

楚莘听了张太医的话后,赶忙往前一步,“太子殿下,先前奴婢侯在凤仪宫外时,曾见过一位公子进了凤仪宫。听人说,那是李皇后的亲侄儿李珺晏。” 李珺晏!竟然是他。 早在当日,李珺晏打着道谢的幌子,去忠勇侯府求见傅遥时。 崔景沉就猜到这个李珺晏对傅遥心怀不轨。 可他却万万没料到,李珺晏竟然敢串通继后李氏对傅遥用强。 崔景沉怒火中烧,他此时此刻的情绪,已经不是单单用愤怒二字就能形容的。 但同时,崔景沉心中也无比庆幸。 索性楚莘果毅,冒死跑来东宫找他求救。 也庆幸傅遥机灵,能想到法子从凤仪宫中逃出来。 否则……他都不敢想。 崔景沉满眼疼惜的望着卧榻上沉睡的傅遥,问张太医,“有没有法子,能叫她尽快醒来?” 张太医闻言,赶忙应道:“回殿下,蒙汗药不是毒药,并无什么有效的法子能迅速解除其药效。” 是啊,蒙汗药是并非毒药,但有时候,却是比毒药还毒的害人利器。 “那她何时能醒过来?” “依微臣看,傅姑娘服下的蒙汗药并不多。不出半个时辰,应该就能转醒。” 闻言,崔景沉又问:“这蒙汗药伤不伤身?” “无妨。” 崔景沉点头,“退下吧。” 张太医得令,在与崔景沉施了一礼之后,便退身出去了。 见张太医走了,崔景沉又望了楚莘和福安一眼,“你们也出去。” 楚莘得了吩咐,心中犹豫,并没动。 还是福安拽了拽她的衣袖,楚莘才纠结着随福安出去了。 待众人退尽以后,崔景沉才在卧榻边坐下。 他轻轻挽起傅遥的手,低头在傅遥布满伤痕的虎口处,吻了一下。 这个吻虽然轻,蜻蜓点水一般,但任谁也无法体会,他此刻心中,究竟在如何翻江倒海的疼着。 崔景沉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坐在卧榻边,挽着傅遥的手,静静的望着她。 好像除了傅遥以外,一切的天地万物都已不复存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傅遥的睫毛似乎微微颤动了两下。 紧接着,傅遥紧闭的双眼,缓缓的睁开来。 崔景沉大喜,赶紧问:“傅遥,你觉得怎么样?哪里难受,快告诉我。” “这里是……”傅遥有些意识不清,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崔景沉见状,赶紧凑上前,小心的将傅遥扶坐起来。 “你可还记得,你是从凤仪宫里逃出来的。” 一听凤仪宫三个字,傅遥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人也跟着醒过神来。 她想起来了,想起她在凤仪宫被迫喝下掺了蒙汗药的茶,然后被锁进一间屋里,屋里有催情香,还有李珺晏…… 好险,真是好险,差一点就跑不出来了。 傅遥紧紧抓着身上盖的薄毯,双手止不住的在发抖。 见傅遥如此,崔景沉好想抓住傅遥的手,给她安抚。 却又怕傅遥刚经历了那样的事,会抗拒他。 于是,便起身去倒了一杯温水过来,递到傅遥手上。 傅遥回神,“谢殿下。” “快喝口水,声儿都哑了。” 傅遥闻言,也没再说什么,便埋头安安静静的喝着水。 尽管此刻,她心里乱的很,却又觉得心底出奇的踏实。 不为别的,只因太子爷就在她的身边。 崔景沉静默着站在卧榻前,盯着傅遥喝水,也不说话。 直到傅遥喝完了杯中最后一口水,崔景沉才张口唤了一声,“傅遥。” 傅遥一怔,抬头望去。 相识这么久,太子爷几乎没怎么唤过她的名字。 傅遥没想到,她的名字从太子爷口中叫出来,会这样的悦耳好听。 “傅遥,你放心,你今日的委屈不会白受。无论是继后李氏,还是李珺晏,都会为此付出代价。” 一听这话,傅遥的第一感觉就是感激。 感激太子爷肯维护她,替她出头。 可第二感觉就是紧张了。 只因她无比清楚,在这回的事中,李珺晏是彻头彻尾的无辜。 傅遥听得出,太子爷大概已经知道她先前在凤仪宫经历了什么,却不知其中的细节。 于是,傅遥便赶忙将李珺晏是如何助她从凤仪宫逃出来的事,原原本本的与崔景沉讲了一遍。 而在听了傅遥的讲述以后,崔景沉的神情依旧有些凝重,“李珺晏有没有对你做什么越矩之事?” 得此一问,傅遥只觉得万分尴尬,便迟疑了一下。 而就是傅遥这一瞬的迟疑,崔景沉就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追问傅遥:“你告诉我,李珺晏那个混账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见向来冷静沉敛的太子爷,忽然变的如此焦躁,傅遥也是吓了一跳,赶紧摇头,“没,李公子什么都没对我做,我真的没有吃亏。” “真的?” 傅遥点头,“李公子为了克制自己,不惜用我的珠花扎伤了自己。” “他碰了你的头发?”崔景沉问,眼中怒火高炙。 “不是,是我自己……”没等傅遥把话解释清楚,崔景沉的手就落到了傅遥头顶。 他望着傅遥,赌气似的说:“我都未曾好好摸过你的头发。” 这是什么话…… 傅遥只觉得脸颊滚烫,身子也有些发僵,本能的想要躲开崔景沉的手。 但她……并不讨厌崔景沉这样对她。 可此情此景,实在叫人紧张。 傅遥觉得脑袋里一阵嗡嗡乱响,已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本能的低下头,任由崔景沉这样轻抚她的头发。 傅遥的头发乌黑如同锦缎,油亮且光滑。 发上还隐隐散发着一丝淡淡的桂花香气。 崔景沉望着傅遥因为害羞而染上一片绯红的脸颊,心跳的飞快。 美人如斯,怎能不叫人心动。 蓦的,崔景沉心中忽然冒出了岁月静好这个词儿。 倘若他每日都能见到傅遥,像这样轻轻的摸着傅遥的发该多好。 崔景沉笃定,那一天迟早会来。 “沉弟!阿遥究竟怎么了,你快跟皇姐说说!” 屋内气氛正旖旎缠绵,宁安公主就风风火火的闯进了屋,正撞见这一幕。 而随后追进来的福安与楚莘,也都看见了。 如此情形,众人皆是一怔。 还是崔景沉最先反应过来,赶紧将手从傅遥的头上拿开。 傅遥也惊慌失措的将头别去一边,恨不能打个地洞钻进去。 宁安公主瞧瞧崔景沉,再望望傅遥,原本满是焦急的脸上,隐约浮现出一丝淡笑。 看来,她似乎是撞破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第二二四章 白发枯骨

瞧眼前这情形,便知傅遥没事儿了。. 宁安公主无疑舒了口大气,可知她先前在宫外,听说傅遥在凤仪宫里出了事以后,当真是吓掉了半条命。 另一边,楚莘和福安也都识相,见屋里没什么事,便又退了出去。 “阿遥,快叫嫂子看看。”宁安公主快步来到床前,挽过傅遥的手,“都是嫂子的不对,知你今日入宫,就该一直陪着你护着你才是,今儿可委屈你了。” “嫂子,我没事。”傅遥说,本来是想冲宁安公主笑笑的。 但就在一个多时辰前,她才经历了那样险象环生的事,此刻仍是心有余悸,怎么可能真心笑出来。 “皇姐,她眼下脑袋还昏沉着,身上也没力气,需要静心休养,咱们出去说话吧。”崔景沉与宁安公主说。 宁安公主点头,“阿遥,你再躺躺,嫂子待会儿就送你回府。” 傅遥十分乖顺的应了声“好”,便在宁安公主的搀扶下,重新躺了回去。 “我与皇姐就在外间,你有什么事,只管招呼一声。”崔景沉轻声细语的交代说,那股温柔劲儿,好像生怕把人给吓着似的。 傅遥点点头,才略微放缓些的心跳,又免不了一阵小鹿乱撞。 这个男人,总是能轻易撩动她的心弦。 …… 今日,宁安公主原本打算的好好的,等傅遥从凤仪宫赏花出来后,便将人接来她宫里坐坐。 谁知,她却突然得到傅远在京都城外堕马受伤的消息。 一听说傅远受伤,宁安公主哪还顾的上别的事,立刻就出城去找人。 没成想赶到一瞧,傅远却安然无恙,根本就不曾堕马受伤。 宁安公主那边刚松了口气,这边心却又揪了起来。 她立刻就意识到,傅远受伤的事,并非什么误会,而是有小人从中作梗,施了一个调虎离山之计。 这边傅远无碍,宫里的傅遥只怕是要出事。 于是,宁安公主与傅远便一同快马加鞭的往回赶,刚进城门,就撞见了崔景沉派去报信的人,这才知道,傅遥果真在凤仪宫出了事。 宁安公主庆幸,索性人没有大碍,否则她便要自责死了。 在听崔景沉详细的讲过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宁安公主义愤填膺。 继后李氏怎么敢! 她怎么敢在宫中,在天子居所,谋划此等龌龊之事。 简直贼胆包天。 何况,那贱人算计的还是傅遥。 “不行,我一定要到父皇跟前,将李氏的恶行揭发出来!” 若能去圣前告状,崔景沉一早就去了,哪会等到宁安公主回来再去。 “皇姐觉得,告倒继后是那么容易的事?”崔景沉问。 宁安公主闻言,略有迟疑,沉吟未答。 崔景沉见状,又接着说:“李氏胆敢在她宫里,用这样的手段算计傅遥,必定已经给自己留好了后路。若咱们冒然去父皇跟前揭发她,只怕不但不能告赢她,保不准还会输了傅遥的名声。皇姐,咱们不能叫傅遥再倒佳木小妹的覆辙了。” 尽管心中无比气愤,但宁安公主理智尚存,她明白,她皇弟说的不错。 可是,“李氏那般戕害阿遥,若就这样作罢,不去追究她,不光阿遥委屈,你我就能消解心头之恨?” “皇姐可信我?” “皇姐自然信你。” “既如此,皇姐便将余下的事,统统交由我料理就好。我答应皇姐,绝对不会叫傅遥白受这个委屈。”崔景沉说,听口气,是已经想到了应对的策略。 宁安公主听了这话,默默的盯着崔景沉打量了半天,才问:“沉弟可是对阿遥有意?” 崔景沉没料到宁安公主会把话问的这样直接,一时惊着了,便没应声。 见崔景沉不答,宁安公主又说:“沉弟不必否认,其实重阳那日在百骏园,当你命人将追云牵去给阿遥骑时,皇姐就猜到了。其实,我早该想到了。” 宁安公主说着,目光流转,便落到了崔景沉的腰间,“老早之前,有一日我就想问你,从前最不爱佩戴香囊的人,怎么突然就喜欢了。还总紧着一个戴,从来没见你换过。后来初见阿遥时,她赠了我香囊当是见面礼。我一见那香囊,就觉得针脚有些眼熟,似乎与你身上的这个很相似,却只当是我自己多想了。殊不知,你们二人的确关系匪浅。沉弟,你对阿遥是什么时候的事?” 得此一问,崔景沉还真就颇为谨慎的寻思起来,半晌才回答宁安公主,“弟弟也说不好,或许是打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 “那沉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崔景沉听的出,宁安公主所问的打算,并不是他对自己的打算,而是他对傅遥有什么打算。 其实,这个问题,崔景沉早在心里问过自己千遍万遍。 而答案却从未有过一丝改变。 他的心意也未曾有过丁点动摇。 “皇姐,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白发枯骨,绝不负她。” “我知道。”宁安公主答,“你对你心上人的心意,早在中秋那夜,就已经与我说的很明白了。只是皇姐没想到,你心悦之人,会是我未来的小姑子。沉弟,阿遥是你姐夫的心尖宝,也是我的心尖宝,你若要她,自然要倾心相待。可你若伤了她,便是将我们夫妻也一同伤了。沉弟,皇姐的意思你可懂?” “弟弟明白。”崔景沉答,“所以,在我能许她一世锦绣安康之前,姐姐一定代我好好疼惜周全她。” 宁安公主闻言,却摇了摇头,“这个可没法代。” “皇姐?”崔景沉不解。 “沉弟,所谓锦绣荣华,顺遂安康的承诺,都是虚的。只有真心实意的待她好,处处为她着想才是真的。她冷的时候,为她披上件衣裳;她热的时候,给她拿扇子扇凉;她饿的时候,为她准备可口的饭菜;而在她闷的时候,就好好陪她出去走走。” 话说到这里,宁安公主顿了顿,目光和煦的望着崔景沉,接着说:“沉弟,这些事儿都必须亲历亲为,是旁人无法替代的。只要你肯用心,无微不至的关怀你的心上人,她的心怎么会不跟你走。” “皇姐的意思我明白。”崔景沉答,“我何尝不想留她在我身边,宠她怜她,朝夕相伴。但我如今的处境是如缕薄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我怎么舍得叫她陪我一同赴死?”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二二五章 掏心窝子的话

“我不许你这样说!”宁安公主口气有些急,“有皇姐在,任谁也别想害你。倘若有人要杀你,便让他先趟过皇姐的尸体。” “皇姐才不该这样说。”崔景沉应道。 他心里清楚,宁安公主所言,句句肺腑,是真的能为他豁出性命去的。 但作为弟弟,他怎么忍心叫姐姐为自己如此牺牲。 “沉弟,皇姐知道,这些年你一直都在默默筹谋,无论是为稳固太子之位,还是扫除前朝的佞臣异己。而皇姐我,虽然回来的日子不长,但我与你姐夫,也并非半点作为也没有。”宁安公主望着崔景沉,口气明显比方才要沉着许多。 “沉弟,你可别忘了,你姐夫刚承袭了辅国公的爵位,尽管老话说,人走茶凉。可倘若辅国公府眼下遇到什么难处,看在已故老国公的面子上,傅家在军中,也是一呼百应的。沉弟你记着,即便李元徽狗急跳墙,此刻便要向你发难,咱们这边也有胜算。皇姐一定会倾尽全力,护你顺利登临帝位。” 崔景沉自然知道,宁安公主一直都在背后费心为他出力。 他一早就听探子来报,说辅国公傅远自打回到京都以后,就与老辅国公傅正卿从前的故友旧部来往频繁。 尽管傅远如今只是空顶着个辅国公的爵位,并不在京中述职,但在京都官员中的声望,尤其是武官中的声望,都是相当高的。 而傅远之所以有如此声望,一半仰仗老辅国公生前积下的善缘,一半也有赖傅远自个的本事。 因此,宁安公主方才一呼百应的说法,并非夸张,事实便是如此。 崔景沉清楚,倘若他身后能有辅国公府的支持,必定是如虎添翼。 但是,“夺储之路凶险异常,皇姐只管与姐夫过自己安稳的日子,又何必非要掺合进来。” 闻言,宁安公主十分坦然的应道:“沉弟与我虽非一母所生,但我从小在母后身边,与你相伴长大,你我之间的姐弟情分,不输给同胞手足。你若遇上难处,皇姐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再有……” 宁安公主稍稍斟酌了片刻,才接着说:“沉弟,皇姐就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吧,抛去咱们的姐弟情分不说,在旁人眼中,你我就是一跳船上的人,无论皇姐究竟想不想趟夺储的浑水,皇姐都要趟。毕竟,你我是荣辱与共的,倘若你这条船翻了,皇姐也不得保全,还有你姐夫和阿遥,也会深受其害。” 一说起傅遥,崔景沉的心就猛地揪疼了一下。 原以为不把她留在身边,她就会过上安稳如意的日子。 却险些忘了,他们早就在不经意间乘上了一条船。 若他有个闪失,傅遥必定会受连累。 “沉弟,既然你对阿遥有情,不为别人,甚至不为你自己,单为她能好好活着,你就绝不能自弃。你尽管安心接受我与你姐夫的鼎力相助,咱们一定要与李元徽那老狐狸斗到底。毕竟当年母后的突然病故……”话说到这里,宁安公主犹豫着没再说下去。 她只怕她再说下去,她与崔景沉都会立刻狂躁起来。 “皇姐的心意,弟弟明白了。有皇姐与姐夫相助,我心里很踏实。” 宁安公主闻言,也甚是欣慰,“能为沉弟出力,皇姐高兴,只是阿遥那边……从今日的情形看,李元徽那个老狐狸是惦记上阿遥,也惦记上阿遥背后的辅国公府了。若皇姐没猜错,李元徽是有意想与国公府结亲家。如此,他不仅多了一门能为他增益势力的亲戚,也少了一户随时都想把他扒皮抽筋的仇家,这算盘打的是叮当响。不过……” 宁安公主哼笑一声,“不过有句老话说,人心不足蛇吞象,这李元徽不光胆子大,胃口也大的很,竟然敢打辅国公府的主意,简直是异想天开。” “皇姐放心,这回的事,弟弟一定会妥善解决。只是傅遥那边,今日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还要皇姐费心安抚。” 宁安公主点头,“沉弟的东宫,我与阿遥都不宜久留,我这就护送阿遥回去。可知你姐夫,还在府上焦急的等着呢。” …… 待崔景沉与宁安公主回到里间时,傅遥已经独自下了地。 尽管眼下,她的腿脚仍有些乏力发软,索性还能自己走。 回想她先前在长街上疯跑时的情形,傅遥当真佩服自己,怎么能在体内蒙汗药发作的时候,还跑的那么快。 若放到眼下,她怕是做不到的。 一见崔景沉,傅遥就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人原本已经缓过神来,可只要一望见崔景沉,傅遥的脸就不由自主的红了。 崔景沉也是一样,只要一瞧见傅遥,他的心就忍不住灼烧着,澎湃着。 “头还晕吗?”崔景沉柔声问。 “谢殿下关心,臣女还好。” 殿下,臣女,这称呼当真生分。 崔景沉只觉得心口有些微酸,也不知究竟要等到何时,他才能放下一切顾忌,理直气壮的拥他心爱的女人入怀。 “瞧你脚下还不稳,坐我的撵轿出宫吧。” 傅遥哪敢乘太子的撵轿出去招摇,这一则是僭越,二则也太扎人眼。 她自然不能答应。 宁安公主知道,崔景沉是掏心挖肺的想对傅遥好,只是有些时候,他也不清楚究竟要怎么对傅遥好。 就如这撵轿的事,的确有些不妥。 “沉弟,我与阿遥会共乘我的撵轿出宫,你放心,皇姐会安安稳稳的将人送回府上。” “嫂子,我有楚莘陪着,宫外也有马车候着,我自个能回去。”傅遥说。 “阿遥莫要逞强,才出了那样的事,嫂子怎么放心叫你独自回去。况且,我这儿还有些事要与你哥商议。”宁安公主说着,便到一旁的衣架边,取来了傅遥的斗篷,亲自给傅遥披上身,又仔仔细细的替她打好了胸前的结扣。 见傅遥这就要走,崔景沉心里也是舍不得,原本想再与她说几句体贴的话,却怕落了矫情,便实实在在的交代说:“手上的伤记得上药。” 傅遥点头,与崔景沉微微福了福身,“臣女谢殿下今日的救命之恩,还有……” 第二二六章 死不悔改

傅遥心里有好些话想与崔景沉讲,可千万句话涌到嘴边,最终却变成了最简单,也是最不容易的两个字,“保重。” “好。”崔景沉应道。 尽管这个回答比傅遥的嘱咐还要简单,却是傅遥觉得最好的回答。 太子爷向来是说话算话的,他既然答应会保重自身,就一定能做到。 “阿遥,咱们走吧。”宁安公主与崔景沉笑笑,便挽过傅遥的手往外走。 崔景沉佯装镇定,却在两人出门以后,迅速的挪到了南窗下。 望着傅遥与宁安公主相携离去的背影,崔景沉忽然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究竟要等到何时,他与傅遥才能结束漫长的离别,再也不用分开。 …… 在宁安公主的护送下,傅遥一路顺利的出了皇宫,接着便乘上了回府的马车。 宁安公主见傅遥神思倦怠,原本是想腾出些地方,叫傅遥能躺躺。 但傅遥却非骄矜之人,执意不肯。 只是她心里,仍有些事不放心。 “嫂子,我今日在凤仪宫里遇上的事,可千万别告诉我哥。” 宁安公主闻言,却没明白答应傅遥,“阿遥放心,嫂子心里有数。今日之事,的确是委屈你了。你放心,沉弟他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太子爷为她讨回公道? 这不妥。 “嫂子,李皇后母家势强,不好轻易得罪,又何必要太子殿下冒此风险,为我出头?” 闻言,宁安公主口气轻快的说:“他愿意为你如此,嫂子又如何拦的住他?” 宁安公主这句,分明是话里有话,话中之意很明显,却也只是点到为止。 傅遥也没再多言,心里却觉得有些惆怅。 尽管眼下,她已经明白了太子爷对她的心意。 可纵使他们二人是两心相悦,也不一定会有好结果。 站在那个男人的身边,她够格吗? …… 福安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一见宁安公主与傅遥走了,便赶紧去泡了杯茶来,小心翼翼的递到崔景沉手边。 先前,一直忙着看护傅遥,崔景沉也没顾得上喝水,这会儿也是真渴了,便端起茶碗尝了口茶。 “这茶这么这么苦?”崔景沉皱眉。 “回殿下,是奴才刚刚去送傅姑娘时,傅姑娘亲**代的,叫奴才在殿下的茶水中放几粒莲心,说良药苦口,莲心清热消火,最合殿下用。” 原来是傅遥。 崔景沉想着,原本微蹙的眉头,瞬间就舒展开来。 他又赶紧尝了一口这放了莲心的茶。 忽然觉得从这苦茶里,似乎也能品出几分甘甜。 一盏茶毕,福安才敢开口,“殿下,继后李氏竟敢用那样下作的法子谋害傅姑娘,殿下一定要叫继后尝到些厉害。” “是该想法子,再好好打压打压姓李的那一家了。”崔景沉说,“这两日,依附于李元徽的那些佞臣,没少上表为那老匹夫求情。父皇那边已经开始有些动摇,若不出所料,至多再过个三五日,李元徽便会被解除禁足,重归朝堂。什么闭门思过,李元徽那老匹夫何曾觉得自己有错。父皇命他思过,他却在府上默默的筹谋这些,真是死不悔改。” 福安闻言,忙冲崔景沉一拜,“主子,奴才斗胆,想为主子献上一计。” “你说。” “主子,牵扯到当年贤妃娘娘冤死一案的太医王喻,虽然已经被灭口,但深悉当年内情的另一人,王喻的徒弟孙韫,眼下却在主子的手上。您不妨借这次的机会,将当年李皇后设计诬赖贤妃害死五殿下的事揭发出来。如此,不光李皇后的后位不保,李家也会受到不小的打击。” “贤妃娘娘的冤屈,我迟早要为她申诉,却不是现在。王喻的徒弟是把利器,但眼下还不是该用他的时候。傅遥的仇,我会另想法子,从继后身上讨回来。” 一听太子爷已经有了主意,福安赶忙应道:“奴才全凭主子差遣。” 崔景沉也没卖关子,直言道:“继后竟然敢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逼害傅遥,那咱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叫她尝尝这下三滥手段的厉害。” “主子的意思是……” “你着人悄悄的去把继后宫中,藏有催情香的事,透露给上官婕妤。” 福安听明白了,他们太子爷的意思是,叫继后与上官婕妤狗咬狗,自己则在一旁隔岸观火。 这个主意虽好,只是…… “殿下,继后陷害傅姑娘不成,想必早就把宫中余下的催情香给处理掉了,只怕上官婕妤真去陛下跟前告她一状,也未必能人赃并获,保不准还有可能打草惊蛇。” 崔景沉闻言,幽暗的眸色中,飞快的闪过几分狡黠。 “东西没了,还可以再有。”说着与福安打了个眼色。 福安会意,赶忙凑上前。 在简单的耳语了几句之后,崔景沉问福安:“我交代的事,你可听明白了。” “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安排。” …… 听说偷跑出凤仪宫的傅遥,是被太子爷在长街上救走以后,李皇后心中无比忐忑。 她心里清楚,太子爷素来与宁安公主交好。 今日,宁安公主的小姑子在她凤仪宫里出了事,宁安公主那边未必敢来凤仪宫闹,但太子爷一定敢。 依着太子爷平日里的火爆脾气,只怕会代宁安公主来她这儿发一通脾气。 或者,会直接到皇上跟前告她一状。 其实,李皇后并不怕太子爷去皇上面前告她什么。 一则,今日之事没成,傅遥还是完璧之身。 二则,无论太子爷还是宁安公主,都无确凿的证据去证明,她谋害了傅遥。 所以,随的这姐弟俩如何到皇上跟前告状,她都不怕。 而真正叫李皇后担心的是,她怕会因为此事,直接导致她笼络太子的计划失败。 可知,若太子爷这边走不通,她这辈子,便等于失去了全部的指望。 因此,这一整天下来,李皇后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她从晌午一直等到眼下天黑,太子却并未来凤仪宫兴师问罪,而东宫那边,也没什么动静。 这情形未免也太奇怪了,使得李皇后本就忐忑的心情,变的越发惶恐焦躁起来。 等待的滋味很不好受,尤其是在等待一场不知道会不会来的暴风骤雨。 这厢,李皇后正倚在坐榻上失神,就见丹秋忙慌慌的进了殿。 “是太子来了?”李皇后焦急问道。 “娘娘,是陛下,陛下正朝咱们凤仪宫来呢!” 第二二七章 恐生变故

“陛……陛下?”李皇后大惊失色。%d7%cf%d3%c4%b8%f3 “是,陛下的銮驾已经快到宫外了,娘娘赶紧预备着接驾吧。”丹秋说,神情也是相当的焦灼紧张。 自打重阳从康宁行宫回来以后,皇上就再没迈进过凤仪宫的大门。 可眼下,皇上却毫无征兆的来了。 “丹秋,难道太子和宁安公主,真的到陛下跟前,告本宫的状了?” “娘娘,是福不是祸,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陛下也不能把娘娘如何。”丹秋安抚说。 “对,你说的对,本宫要镇定,要镇定才行。”李皇后说着,立刻起了身,“走,快随本宫接驾去。” …… 见皇上面色如常,眉宇间并不见怒意,只是眼角眉梢,略微带着几分倦怠之色。 看来,并不像是来凤仪宫兴师问罪的。 李皇后思量着,心里才稍稍踏实些。 于是便亲自捧了茶,递到皇上跟前,“陛下喝茶。” 皇上接过茶碗,尝了一小口,“皇后坐吧。” 李皇后闻言,有些受宠若惊。 一没想到,皇上竟然肯这样和颜悦色的与她说话。 二也没想到,皇上会许她贴在他身边坐下。 原以为是来责问她的皇上,却待她如此温和亲近。 李皇后忽然有些恍惚,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似的。 “几日不见,皇后似乎清瘦了不少。”皇上说。 听了这话,李皇后微微有些怔忪。 她以为从未正眼瞧过她的皇上,竟然会发觉她清瘦了,这实在是…… 李皇后勉强按捺住心中的狂喜,还算镇定的应道:“入秋之后,天干物燥的,人便愿意不思饮食。臣妾近来,有些食欲不振,所以才会轻减了几分。” “既然知道是什么缘故,就该想个法子好好调理调理,皇后关怀朕,也该关心自个的身子。” “陛下……” 从未听皇上与她说过什么体己话,李皇后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皇上,既激动又欢喜,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今日午后,朕忽犯咳疾,安德祥便给朕冲泡了一杯皇后亲自熬制的秋梨膏。饮下那杯秋梨膏之后,朕便止住了咳。皇后心意难得,叫朕深感欣慰。” 秋梨膏,又是那罐秋梨膏。 可知太子爷叫她熬制的那罐秋梨膏,已经帮了她两回。 或者说,是死去的先皇后帮了她。 李皇后想,若非陛下对先皇后念念不忘,怎么会对她仿制先皇后的秘方,熬煮出来的秋梨膏,这样喜欢呢。 尽管有些嫉妒皇上对先皇后的情分。 但人早就已经不在了,她又何必与个再也不能回来的死人置气。 想到这儿,李皇后忙与皇上说:“只要是为陛下好的事,臣妾都会尽心尽力的去做。回头,臣妾会再亲手熬一罐秋梨膏给陛下送去。” “皇后有心了。”皇上说着,身子忽然往李皇后身边一倾,“你身上薰的什么香,怎么如此好闻。” 香?皇上不说,李皇后还没注意到。 的确,殿中不知燃了什么香,气味甜醉甜醉的,叫人闻了以后,觉得身子热乎乎的。 李皇后也不清楚这香唤做什么,左右不是她经常用的香,这厢正打算问问丹秋,忽然觉得腰间一紧,皇上的手臂,竟然缠上了她的腰身。 见皇上望着她,目光灼灼,李皇后心中甚是欢喜。 可知,她已经许久没与皇上亲近了。 眼见皇上突然有了这个兴致,李皇后求之不得,没等皇上再有进一步的行动,她便主动往皇上怀里贴,娇声说:“臣妾不告诉陛下,要陛下自己猜。” 皇上闻言,低头贴在李皇后的颈上一阵嗅闻,痒的李皇后娇喘连连。 丹秋见皇上与皇后如此情不自禁,心里也替皇后欢喜。 赶紧与殿内侍候的其他宫人递了眼色,便匆匆退了出去。 殿外,丹秋正默默的祈求老天垂怜,能叫他们皇后借此机会怀上龙种。 谁知她这边还没念叨完,就见淑妃和上官婕妤来了。 见此情形,丹秋心中不禁暗暗咒骂,这两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陛下与他们皇后娘娘亲近的时候来。 分明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故意来破坏他们娘娘好事的。 丹秋寻思着,赶忙迎上前,给淑妃和上官婕妤道了安好。 “劳烦丹秋姑姑通报一声,说嫔妾有要事向皇后娘娘回禀。”说话的是淑妃高氏。 淑妃是二皇子和六公主的生母,不光母凭子贵,娘家也颇为显赫。 加之位列四妃之一,地位尊崇,人又是难得的和气。 因此,后宫诸妃都对淑妃颇为敬重。 而这份敬重,甚至超过了对李皇后。 毕竟,淑妃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陪君伴驾二十多载,可以说是皇上身边资历最深的人。 李皇后如今才二十六岁,怎么能跟淑妃比去。 正因这个缘故,李皇后平日里也对淑妃礼让三分。 尽管看得出,淑妃与上官婕妤来者不善,可丹秋却不敢在淑妃跟前造次,只得好声好气的说:“回娘娘的话,陛下此刻正在殿内与皇后娘娘说话,两位娘娘怕是不方便进去。” 闻言,没等淑妃吱声,上官婕妤就抢先道:“我与淑妃姐姐究竟能不能进去,不是你一个奴婢说了算,总要问过皇上才知道。” 上官婕妤说着,往前两步,冲候在殿外的首领太监安德祥说:“安公公,劳烦你向陛下通报一声,就说淑妃姐姐与我有要事求见。” 安德祥得了吩咐也是为难,既不好得罪了皇后,也不敢对上官婕妤的话置之不理,这厢正纠结着,忽然听见殿内传来皇上的声音,“何人在殿外喧哗?” 得此一问,安德祥便可顺理成章的回道:“回陛下,是淑妃娘娘和上官婕妤有要事求见皇后娘娘。” 在静默了片刻之后,殿内又传来皇上的声音,“叫她俩进来吧。” 安德祥得了吩咐,赶紧往前两步,去迎淑妃和上官婕妤,“两位娘娘都听见了,您们请进。” 上官婕妤闻言,略带鄙夷的瞥了丹秋一眼,才与淑妃一道进了殿,明显的来者不善。 丹秋的心,猛地揪疼了一下。 看来今夜,凤仪宫中怕是要生什么变故。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二二八章 必须给个说法

主位之上,皇上身侧,李皇后一脸不悦的盯着坏了她好事的淑妃和上官婕妤。 心想,这两个贱人的八字必定与她犯冲。 一个分她掌管六宫之权,一个就分走皇上对她的宠爱。 这一个夺权,一个争宠,两人倒是配合的极默契。 就连破坏她与皇上的好事,也要作伴一起来。 李皇后冷冷瞪着淑妃那张看似温和敦厚的脸,恨不能立刻扑上去,撕了她那张假面皮。 至于另一边的上官婕妤,夜伴浓妆而来,分明是居心叵测。 在给皇上和李皇后问过安后,淑妃赶忙告罪,说不知陛下在此,扰了陛下与皇后安歇,但她这里的确是有要紧的事与皇后禀告。 皇上过去很宠爱淑妃,尽管眼下,淑妃已经徐娘半老,皇上很少再歇在淑妃宫里,但心里一直都很看重淑妃,否则也不会独独赐给淑妃协理六宫的权利,位同副后,助李皇后打理后宫事物。 所以,皇上并未怪罪淑妃,还反过来安抚了淑妃两句。 李皇后见此,心里自然老大的不乐意,但皇上在跟前看着,她必须得做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 于是,李皇后便立即吩咐宫人,给淑妃和上官婕妤赐座上茶,叫她俩坐下慢慢说话。 淑妃才一入座,就与李皇后说,她是为给各宫添置冬衣的事,特地来求见皇后的。 添置冬衣? 李皇后心中一阵冷笑。 这样的事,明早来凤仪宫定省请安的时候再说也不迟,何必非要赶在夜里,皇上在她宫里的时候来说。 淑妃这个贱人,分明是故意跑到陛下跟前来现眼的。 虽然对淑妃的来意心怀愤恨,但李皇后却不能在皇上面前,对淑妃表现出丝毫敌意和不耐。 只得装作很在意的样子,追问冬衣究竟出了什么事。 淑妃也煞有介事的回答说,她看过今年冬衣的样衣,似乎比往年的都要薄些,只怕是有人故意克扣了填充在冬衣里的棉花,为自身牟利。 李皇后闻言,当即表示要好好调查此事,但心里却一阵腹诽。 内侍监和尚宫局克扣些填充冬衣的棉花算什么稀罕,就连各宫的份例,那些狗奴才也敢做手脚。 这根本就是见怪不怪的常情,宫里人人心里都有数。 而作为在后宫沉浮了二十多年的老人,淑妃却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似的,忙慌慌的跑来说。 这是想故意在皇上面前卖乖,叫皇上知道她这协理六宫的差事没有白当吗? “难得淑妃能有如此善心,体贴关怀宫人们。”皇上对淑妃倒是颇为赞许。 淑妃闻言,赶紧应道:“陛下,这也全靠上官妹妹的帮扶,臣妾才能及时发现此事。” 淑妃说着,忙望向一边的上官婕妤,“皇上有心叫臣妾教着上官妹妹学习六宫事物,臣妾愚笨,教的不好,可上官妹妹却天生聪慧,才跟着臣妾学了没多久,就比臣妾还要强了。” 听了这话,上官婕妤忙冲淑妃俯首一礼,“淑妃姐姐在宫里的日子最久,先皇后在时,就已经开始帮着协理六宫,对六宫事物最是熟悉。妹妹是万万不敢与姐姐相比,姐姐这么说,可是要羞煞妹妹了。” “妹妹谦虚。” “是啊,婕妤是谦虚了。”皇上望着上官婕妤,眼中明显带着几分笑意,“朕知道你伶俐,学什么都快,才叫你好好跟着淑妃学习六宫事,你不必妄自菲薄。” 得了皇上如此夸奖,上官婕妤自然欣喜万分,娇笑着,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 上官婕妤的笑,使得皇上心热不已,却深深刺痛了李皇后的心和眼。 她不愿相信,皇上竟然偷偷的叫上官氏随淑妃学习协理六宫的事。 有一个淑妃分她的凤权就算了,毕竟淑妃在陛下身边的日子最久,她少不得要赏淑妃三分颜面。 而这上官氏又算个什么东西,出身微贱,位分又不高。 除了一身狐媚的本事,简直一无是处。 这贱人今年才刚满二十,就想与她这个中宫皇后和宫中沉浮二十余年的淑妃,同享管理六宫事物的权利。 简直是白日做梦! 可是皇上这边却…… 李皇后见皇上一脸含情脉脉的望着上官婕妤,心里就气的发狂。 明明重阳当日在行宫时,皇上也对上官婕妤蓄意挑拨是非的事心存不满,几乎一整日都没太理会上官氏。 谁知第二日,皇上就又宿在了上官婕妤宫里。 且一连就宿了三天。 同样是见罪于皇上,上官婕妤却能轻松脱困,而她这个皇后却被皇上一连冷落了数日…… 李皇后心中愤愤不平。 她恨皇上偏心,也恨上官婕妤太轻狂放肆,竟敢赶在今夜过来凤仪宫,破坏她与皇上重修旧好。 见皇上与上官婕妤在她眼前眉来眼去,李皇后再也按捺不住,还算委婉的对淑妃和上官婕妤下了逐客令。 而皇上的魂,已然是被上官氏给勾了去,瞧神情,恨不能随上官婕妤一起走。 “愿陛下与皇后一夜好眠,臣妾告退。”上官婕妤俯首躬身,冲皇上和皇后一礼,谁知正要起身的时候,却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见状,众人皆是一惊,离上官婕妤最近的淑妃最先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搀扶,“上官妹妹这是怎么了,妹妹你快醒醒。” 皇上也迅速起身上前,将上官婕妤接到了自己怀中,“婕妤这是怎么了,快,快去请太医来!” 李皇后见上官婕妤突然昏厥过去,甚是惊讶,也赶紧凑上前查看。 殿中一片混乱,也不知谁说了一句掐人中。 皇上便试着掐了上官婕妤的人中,人果然转醒了,但仿佛有些意识不清,一个劲儿的说头晕。 见上官婕妤如此,皇上也是心疼不已,亲自将人抱到了寝殿的卧榻上。 李皇后虽然觉得上官婕妤晕的很蹊跷,但此刻,李皇后心里已经完全被嫉妒占据。 这里可是凤仪宫,这张卧榻只有她这个中宫皇后能躺,区区一个婕妤凭什么! 而另一边,淑妃却一直对上官婕妤嘘寒问暖,那份体贴贤惠劲儿,也叫李皇后作呕。 不多时,太医匆匆赶到。 经太医仔细诊过,上官婕妤的身子并无大碍。 皇上闻言,一脸不悦,“人突然晕了过去,总要有个因由,你今儿必须给朕个说法。” 第二二九章 百口莫辩

见太医面露迟疑,李皇后心中暗喜,她就觉得上官婕妤突然晕倒的事蹊跷。 看来这贱人是为争宠,故意装晕倒,博皇上同情。 倘若太医真的说不出这上官氏究竟病在哪里,那这贱人可就是犯了欺君大罪。 李皇后打量着面色苍白,神情恍惚的上官婕妤,她倒要看看,这场闹剧,上官贱人究竟要如何收场。 “微臣惶恐。”太医说着,立马跪伏在地。 “快说!”皇上口气不善。 “回陛下,微臣方才进殿时,就闻到殿内飘荡着一股浓郁的异香。” “异香?”皇上问。 李皇后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也觉得疑惑。 什么异香,说得怪吓人的,好像上官婕妤突然晕倒,是她害的似的。 “是。”太医垂首应道,“皇上,据微臣判断,此香……此香……” “你好好回话。”皇上有些微愠。 太医哪还敢啰嗦,“皇上,这是催情香,是药性极烈的催情香。” “你说什么?”皇上冷眼瞪着跪在不远处的太医,当真觉得这种说法很是荒唐,李皇后她怎么会…… 皇上寻思着,目光又落到了一旁的李皇后身上。 此刻,李氏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比刚刚昏厥醒来的上官氏好不到哪儿去。 见皇上用略带怀疑的目光盯视着她,李皇后既觉得惶恐,又觉得委屈。 难道在陛下眼中,她便是那种为邀宠,耍尽卑劣手段的人吗? “陛下,这种催情香中含有一味效用极为猛烈的香料,体虚病弱的人在大量嗅闻以后,便有可能造成昏厥。而即便是身强体壮的人,长久嗅闻此香,也会变的身体孱弱,精神不济。”太医又说。 “此言当真?”皇上问。 “微臣不敢欺瞒陛下,若陛下不信微臣,大可请太医院的其他太医一同来验,或是请专门的调香师来验。如此便可证明,微臣所言没有半句不真不实的。” 请太医院所有的太医来不够,还要再请宫外的调香师? 他堂堂九五之尊,丢的起这个人吗? 皇上斜睨着李皇后,心中狂怒。 她可是当今皇后,怎么能做出如此有失体面的事。 怨不得他方才在前殿,会忽然对皇后情不自禁。 原来,全因这香的作用。 而且,此香不只是催情香,还是索命香。 今日若非上官婕妤来的巧,又忽然晕倒,使得催情香的事败露,他常日被这样伤身的香摧残,岂不是要英年早逝。 想到这儿,皇上怒火中烧,恨不能立刻取了李皇后的性命。 “你退下吧。”皇上对太医说。 太医得令,如获大赦,赶紧与皇上叩了个头,就起身匆匆出去了。 太医走后,皇上便冷眼瞪着皇后问:“对催情香,皇后有何解释?” 闻言,李皇后立即应道:“陛下,臣妾也不清楚殿内的香炉内,为何会燃着那种香。臣妾是被冤枉的,一定…一定是有人想借此害臣妾。” 李皇后说着,目光幽怨的来回打量着淑妃和上官婕妤。 认定,必然是这两个人中的一个,设计要害她。 不对,保不准是这两个贱人联手要害她! 见李皇后不肯承认,皇上也懒于与她多费口舌,立即吩咐安德祥,“去,叫人把凤仪宫上下每个角落都给朕搜查一遍。” 皇上要搜宫? 这与当面打她一记耳光有何区别?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李皇后愤然,“陛下,您这是疑心臣妾?” “事出在皇后宫中,皇后却极力否认,口口声声说有人要害你。倘若朕不立刻命人搜宫彻查此事,又怎么能还皇后清白。” 皇上的话,叫李皇后无言以对。 只得任由安德祥领人在凤仪宫中四处搜查。 片刻,安德祥就捧着一只锦匣来报,说是在皇后娘娘的妆台抽屉里,发现了大量的催情香。 证据面前,皇上暴怒,李皇后自然是百口莫辩。 “陛下明鉴,这香不是臣妾收着的,一定是有人偷偷放在那里,想要嫁祸臣妾。” “嫁祸?”皇上一脸厌憎的瞪着李皇后,“那皇后说,究竟是谁要嫁祸你,为何要嫁祸你?” 李皇后也是被吓的慌了神,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回的。 “是她们,是淑妃和上官婕妤,是她俩合谋要害臣妾!” 一听这话,刚醒过神来的上官婕妤就大哭起来,“陛下,臣妾冤枉,臣妾身子虚弱,闻不得这种香,怎么会甘冒性命之险,去害皇后娘娘。况且皇后娘娘的寝殿,可不是什么样的人,都能随意进去的,臣妾哪有这通天的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觉得将东西,放在皇后娘娘每日都会开启的妆台抽屉里……” 话讲到这里,上官婕妤哽咽着,猛地咳嗽了两声。 皇上见状,赶紧将人揽到怀中,轻轻的替上官婕妤拍背。 “你慢慢说话,何必心急。” “臣妾失仪,可臣妾就是觉得太冤枉了。”上官婕妤边哭边往皇上怀里钻,那份梨花带雨的凄楚模样,任哪个男人见了都会心软。 见此情形,一旁的淑妃也立刻跪倒在皇上脚边,“陛下,臣妾也是冤枉的。谋害皇后娘娘,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臣妾不敢这么做,更不屑这么做。皇上明察,臣妾在您身边服侍了二十余年,您可曾见臣妾害过谁?” “淑妃的人品,有口皆碑,朕心里清楚。”皇上口气温和的与淑妃说,并示意她起来。 见此情形,李皇后心中凄凄。 既然皇上无比相信,淑妃和上官婕妤是无辜的。 那么在皇上看来,她就是铁证如山,罪无可恕了。 十年夫妻,皇上竟然丁点儿也不信她…… “皇后,你还有什么解释?” 解释?还需要解释吗? 可知所谓的解释,都是说给肯相信自己的人听的。 若一开始就怀疑,即便你把心掏出来,放在那个人面前,他对你也不会多半分怜惜。 “陛下信也好,不信也罢,臣妾的的确确是冤枉的。” “死不悔改!”皇上低声咒骂一句。 李皇后怔然,皇上从前即便再气她恼她,也从未与她说过这样难听的话。 更何况,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真是屈辱…… “你可是当今皇后,六宫的表率,怎么敢做出如此下作的勾当!”皇上厉声呵斥说,“如你这般狠心刁滑的毒妇,朕怎么能容你!” 皇上不容她? 李皇后心中惶惶,既然不容,那皇上究竟预备怎么处置她? 第二三零章 送人

“陛下开恩,皇后娘娘大约是太在意陛下,想常伴陛下身边,一时错了主意,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皇上就念着皇后娘娘往日的好处,饶恕皇后娘娘吧。” 替李皇后说话求情的是淑妃。 然而皇后那边,却并不领淑妃的情,只是冷笑一声,说了八个字,“猫哭耗子,惺惺作态。” 淑妃闻言,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也不言语了。 而李皇后对淑妃的冷言冷语落在皇上耳中,也是分外刺耳。 “不识好歹。”皇上冷冷的瞪着李皇后,心中的火气更盛,立刻唤了安德祥上前。 “传朕的口谕,晓谕六宫,皇后今夜突发急病,需要闭门休养一段时日。即日起,六宫事物,皆交由淑妃打理。” 皇上不只要禁她的足,连她的凤权也要剥夺。 李皇后望着皇上,心中升腾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冷意。 今夜,陛下必定已经动了废后的心思,而陛下之所以没有立刻下旨废她,并非对她有多深的情谊。 而是因为皇上仍然忌惮着她背后的李氏家族,因此才只敢以她突发疾病为由,将她关起来。 眼瞧着淑妃对皇上叫她暂代统领六宫之权的旨意,先推辞,后谢恩的矫情模样。 李皇后虽气,却不急。 因为她知道,只要李家一日不倒,她便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到时候,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可别怪她辣手无情。 …… 皇上愤然离去,临走前,连瞧都没多瞧她一眼。 李皇后心里明白,她与皇上本就摇摇欲坠的夫妻情分,在今夜已经彻底崩塌。 这全都拜淑妃和上官婕妤所赐。 而除了这两个人以外,这凤仪宫中一定有内奸。 否则,那盒被视作物证的催情香又是从何而来。 “丹秋,你快去查,究竟是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敢连同外人来陷害本宫。”李皇后吩咐说,空荡的殿内,都能听到她说话的回声。 “回娘娘,冬雨和冬梅那几个娘娘的近身人,都已经被慎刑司的人带去审问了。奴婢原本也要被拿去审问,但娘娘身边不能没人伺候。淑妃娘娘开恩,便免了奴婢刑罚。” “别与本宫提那个贱人。”李皇后怒喝一声。 丹秋一个激灵,慌忙告罪,“奴婢失言,还请娘娘责罚。” “罚你?本宫如今都自身难保,还怎么罚你。”李皇后哼笑一声,自嘲说。 “娘娘,您稍安勿躁,一定会有法子的。” “法子,什么法子?陛下方才怎么对待本宫的,你也都看见了。本宫日后,只怕再难翻身了。”李皇后说,口气既消沉,又带着一种愤愤的不甘。 “娘娘,不是还有丞相大人吗?只要有丞相大人在,皇上总不会把事情做绝。不如,奴婢着人去府上传个信儿,求丞相大人想法子助娘娘您脱困。” “脱困?”李皇后冷笑一声,“眼下,爹还被陛下罚在府上闭门思过,本宫如今是指望不上爹了。况且,就算爹真的有法子能帮上本宫,本宫也没脸求爹帮忙。” “娘娘,丞相大人若知道娘娘的处境,一定不会放着娘娘不理。”丹秋劝道。 李皇后闻言,却直摇头,“今日,咱们不仅叫傅家那小丫头跑了,还害的珺晏受伤。爹爹交代的事,本宫答应的信誓旦旦,到后来却办砸成这样。这会儿,爹埋怨本宫还不够,怎么可能再出力帮扶本宫。只怕此事以后,爹就会下定决心,扶李昭仪那贱人代替本宫了。” “娘娘,丞相大人不会这么无情的,您到底是丞相大人嫡亲的女儿。” “你若不信,就睁大眼睛看着,看本宫究竟是如何被自家人给逼死的。” 听李皇后话里画外,皆有自弃之意,丹秋惶然,“娘娘,您可万万不能这样想,您这边不是还有太子爷吗?太子爷或许肯帮您。” “太子?太子为着他皇姐的小姑子今日在凤仪宫受辱一事,恨本宫还来不及。不落井下石已经不错,本宫可没指望着他肯出手相助。” “娘娘此言差矣,倘若太子爷真要替宁安公主出头,依照太子爷的脾气,只怕一早就来闹过了。既然眼下太子爷没来,便说明太子爷心里还是颇为忌惮娘娘,不愿为宁安公主得罪娘娘。” 李皇后听丹秋说的有理,便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娘娘,太子爷的脾气虽然急躁,但人却不傻。知道与娘娘一团和气,他是绝对不会吃亏的。依奴婢瞧,娘娘若能说服太子爷,帮您在陛下跟前美言几句,应该比谁说话都管用。” 话听到这里,李皇后显得有些迟疑,“如今本宫虎落平阳,谁知太子势不势利,肯不肯出手帮本宫。” “娘娘,托人办事,自然要许给人家好处,人家才肯尽力相帮不是。” “好处?本宫眼下这般处境,还能许太子什么好处。太子可是咱们大夏国的储君,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难不成还叫本宫送他一副黄金马鞍,再招人诟病?” “娘娘,这送礼讲究的是投其所好,娘娘上回送给太子爷的黄金马鞍,陛下虽然不喜欢,但太子爷却喜欢的很,否则也不会一高兴,就向娘娘透露了先皇后熬制秋梨膏的秘方。所以,只要能哄得太子爷高兴,娘娘就还有机会挽回陛下的心。” 李皇后听丹秋的话句句在理,也有些被说动了,“那依你看,咱们这回要送太子什么好?” “娘娘,既然贵重的物品送不得,咱们就送人吧。”丹秋说。 “人?” “娘娘,前阵子才挑入宫中华音楼的那几个美貌少年,琴艺已经练到家了。太子见了那般色艺双全的美貌男子,必定喜欢。” 闻言,李皇后有些犹豫,“本宫听说,太子最近少与那些琴师和乐姬厮混在一起。” “娘娘,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有不爱腥的猫。太子爷大约是腻了那些人,觉得没趣,才有心疏远。若娘娘挑了新鲜的给太子爷送去,太子爷必定欢喜,心里少不得要感激娘娘。” 眼下,李皇后也没什么主张。 她唯有一个念头,绝不能叫淑妃和上官婕妤占尽便宜,更不能由得李昭仪看热闹。 她一定要翻身,将那些处心积虑要害她的贱人,统统踩回脚下。 “事不宜迟,你明早就着人,挑了最好的送去东宫。” “奴婢领旨。”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二三一章 遭报应

傅遥原以为白日才在凤仪宫经历了那样的事,夜里必定要睡不安稳。 大约是许婆婆送来的安神药十分管用的缘故,傅遥竟然一夜好眠,睡到第二日天大亮才醒来。 其实,关于她在凤仪宫遇险的事,傅遥起先并未打算告诉许婆婆。 但许婆婆却精明的很,傅遥的丁点儿异样,她都看在眼里,实在是瞒不住她。 不过,傅遥并没有把事情的细节如实相告。 她告诉许婆婆,她只是在凤仪宫被李皇后蓄意刁难,罚跪而已。 关于蒙汗药和催情香的事,是只字不敢提。 许婆婆向来最疼惜傅遥,知傅遥吃了亏,心里自然气愤加痛心。 奈何对方是皇后,她实在没有办法替傅遥出头,心里也是无奈。 只劝告傅遥,往后但凡能不迈进那个皇宫,就一定不要去。 不必许婆婆劝告,傅遥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如皇宫那样的是非之地,她日后是不会再轻易踏进去了。 而如皇后那般居心叵测的贵人,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这人吃了亏不要紧,要紧的是懂得吃一堑长一智。 傅遥便要自己引以为戒,日后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 …… 因为不想兄长傅远和许婆婆为她担心,尽管身上诸多不适,但傅遥还是强打起精神,去了饭厅用早膳。 许婆婆不知,傅远却知傅遥昨日在宫中险些吃了大亏。 别说见着傅遥,单是想想他这个妹妹,他就心疼的不行。 “你何必一早起来,多睡会儿就是。”傅远望着傅遥,柔声说。 “昨夜睡的早,也睡的挺好的,早上醒来神清气爽,便想着出来走走。”傅遥冲傅远笑笑,意在告诉傅远她没事。 “身上还难受吗?”傅远问。 “不难受。”就是觉得心里堵,傅遥答。 但这后半句,傅遥却忍着,没与傅远说。 是啊,被人那样算计,心里不委屈,不愤恨才怪呢。 “手呢,还疼吗?” 傅遥闻言,下意识的抚上了自己左手的虎口。 疼,自然是疼。 眼见伤处又青又紫的,若说不疼,谁能相信。 傅遥只好微微点头,如实说:“是有一点儿疼,不过明日应该就不疼了。” 傅远闻言,立马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放到桌上,并顺势推到傅遥眼前。 “这是太子叫人送来给你的,说去淤消肿的功效最佳,正合你手上的伤用,妹妹回去擦些试试。”傅远说。 这是太子爷特意叫人送来给她的? 傅遥打量着桌上那个小药瓶,心头觉得酥酥软软的。 她忽然想起昨日在东宫时,太子爷轻抚她头发时的情形。 脸无可抑制的就红了。 而就在傅遥还沉浸在昨日那些叫人脸红心跳的回忆中时,傅远又与傅遥讲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阿遥,刚得到的消息,昨夜皇后突发急病,皇上下旨,叫皇后隔断静养,病没痊愈之前,不得私自离开凤仪宫。皇后养病期间,六宫事物,暂由淑妃代掌。” 皇后突发急病?这绝对不可能。 傅遥一听这话,就知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很明显,皇上是借皇上染疾为由,将皇后禁足,并削了皇后掌管六宫的凤权。 皇上此举,十分突然。 这叫傅遥不得不将皇后突然遭难,与她昨日在凤仪宫遇险的事联系起来。 自然,皇上绝对不会是因为得知,李皇后设计戕害她一个小小臣女,所以才如此严厉的处罚皇后。 直觉告诉她,这事必定与太子爷有关。 但这也只是傅遥的猜测而已,还得求傅远给她答疑解惑。 “昨夜,陛下曾在凤仪宫大发雷霆,至于原由,听说是李皇后对皇上下了催情香。” 李皇后竟然敢对皇上下催情香? 这……这不大可能吧? 傅遥寻思着,那催情香明明是皇后为害她,才特意准备的。 难道是太子爷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若真是如此,太子爷这一招当真高明,也很解气。 至于李皇后,未免也太不小心了,竟然会反被自己的东西给害了。 不过也难怪,那催情香是害人的东西,在害人之前,李皇后也不可能点一炉子来自个试试效用。 糊里糊涂的中了招,也就不奇怪了。 可叫傅遥觉得惊奇的是,太子爷竟然能暗中操控,神不知鬼不觉的叫李皇后闻上催情香,却恍若未觉。 如此看来,太子爷必定在凤仪宫中安排了细作,而且这细作必定是李皇后的近身之人,甚至是李皇后的亲信。 否则,怎么可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用催情香争宠的事,嫁祸到李皇后身上。 尽管在对皇上用催情香一事中,李皇后的确是无辜,却不算冤枉。 这就叫善恶到头终有报,李皇后这么快就自食恶果,这便可算作是最大快人心的现世报了。 得知李皇后已经遭了报应,傅遥的气儿才顺。 不过,她心里还有一件事很是在意。 “哥,可知李珺晏如何了?昨日,他手臂可伤的不轻。” “没听到什么风声,想必应该没有大碍。” 傅遥点头,“李珺晏对我有恩,但这份恩情,我只怕是无以为报了。我傅家与李家,终归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李珺晏是个君子,也是个十分出色的青年,太可惜了,竟然投生在李家。”傅远忍不住一声轻叹,他望着傅遥,颇为郑重的交代说,“李珺晏虽然对妹妹有恩,但你们以后还是不要私下往来,最好是不要再往来。” 傅遥点头,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不过,她迟早要再见李珺晏一面的。 因为李珺晏的令牌还在她手上,她一定要亲手把东西还给李珺晏,并当面向李珺晏道谢。 只是这阵子恐怕是不行了。 她若要再见李珺晏,必定要等到这回的事,彻底平息以后才行。 而除了李珺晏以外,傅遥心里还有一个更该感谢的人。 太子爷,如果没有太子爷,她也不可能安然无恙。 更不可能在事发的第二日,就见害她的始作俑者得到惩罚。 太子爷果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说要帮她出气,果然就这么做了。 并且,还是以足以令任何人惊讶的方式与速度完成的。 她就是喜欢太子爷办事果决,雷厉风行。 也喜欢太子爷说一不二,说到做到。 就为着太子爷这样帮她,她也要礼尚往来,好好的报答一下太子爷。 至于怎么报答,傅遥心里已经有了主张。 第二三二章 有野心的人不止一个

这个时辰,崔景沉刚用完早膳,才到书房坐下。 “殿下,凤仪宫来人了。”福安进屋来报。 崔景沉闻言,微微皱眉,“父皇不是下令,将李氏禁足,怎么她的人,还能自由出入凤仪宫?” “回殿下,内侍监里有不少人,都被李元徽给收买了。只要内侍监的人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后的人自然可以随意出入凤仪宫。” “李元徽这老匹夫,手伸的够长。”崔景沉说,黑澈的眼中满是鄙夷,“既然他胳膊粗,咱们暂时无法彻底斩断其手臂,那就先断他几指,叫他尝尝肉疼的滋味。等过阵子,得了好的机会,便寻个由头,将内侍监里李元徽的党羽,都给清肃了。” “主子放心,这事儿就交由奴才办吧。” 崔景沉点头,知道凭福安的心力,必定能将此事办妥。 “方才不是说凤仪宫来人了,来的什么人?” 福安闻言,赶忙应道:“回殿下,是凤仪宫的太监奉李后之命,给殿下送了两个美貌的少年来,听说都是琴师,琴艺极佳。” “美貌少年?”崔景沉冷笑一声,“李氏也真是黔驴技穷了,竟然真的听信谣言,以为本太子好男色?” 但想来,可笑的又何止继后李氏一人,这些年来,崔景沉还真没少收到拿俊俏少年当是礼物的。 像这种礼物,当真叫人头疼。 既不好退回去,也难找地方安置。 “殿下预备怎么安置这两个人?” 崔景沉答:“老规矩,先送去清音阁。” “殿下要收下这两个人?” “自然要收下,否则李氏怎么能安心。倘若我眼下就失信于李氏,那接下来的计划,就不好实行了。” 福安闻言,赶紧应道:“那奴才稍后就去安排。” 崔景沉微微点头,问福安,“今日早朝,朝堂上有什么动静?” “回殿下,李元徽**照样进言替李元徽求情,只是今日朝堂上,陛下却不似前几日一般不作理会,而是当朝斥责了这些人。盛怒之下,险些将替李元徽求情最卖力的通政司右通政曹必应拖下去廷杖。” “如此甚好。”崔景沉说,眼底漾起一丝狡黠,“找个合适的机会,叫咱们安插在慎刑司的人,将那催情香的来源告知父皇。若叫父皇知道,这些好东西都是李元徽特意孝敬的。这老匹夫恐怕要思过到年后才能被放出来了。” “是。”福安答,“殿下尽管放心,慎刑司那边都已经安排妥当,午后陛下应该就会知道此事。只是殿下,奴才这边还有一事不大放心。” “你说。” 福安闻言,忙与崔景沉躬身一礼,才道:“殿下,如今继后李氏被陛下罚了禁足,也削了管掌六宫的权利,但淑妃却因此获利,代皇后暂掌凤权。殿下知道,淑妃与温王母子这些年来表面上安分,实则对储君之位觊觎已久。眼下淑妃在后宫一人独大,殿下说,淑妃娘娘和温王会不会借眼下的有利时机,闹出什么事来。” 福安心中的担忧,崔景沉一早就考虑到了,所以并不觉得惊慌。 “淑妃和二皇兄都是颇有野心的人。论出身论背景,二皇兄也的确有夺储的实力,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咱们是要小心防范才行。不过眼下,这母子二人还用不着咱们出手对付。” 福安闻言,颇为不解,满眼探究的望着崔景沉。 崔景沉也不卖关子,直言道:“淑妃野心勃勃,可后宫里有野心的人,却远不止淑妃一人。昨日,我分明叫人将李皇后宫里藏有催情香的事,透露给了上官婕妤,而上官氏却没自个去,而是叫上了淑妃一起。这事儿从表面上看来是淑妃与上官氏结了盟,实际上是上官氏在利用淑妃。” “利用淑妃?”福安听的有些糊涂,“殿下,在这回的事中,明明是淑妃娘娘获利最多。淑妃娘娘不光借催情香的事打压了继后,还暂代继后,行使管理六宫之权。奴才愚笨,并不觉得是上官婕妤在利用淑妃娘娘,到像是淑妃娘娘运气好,押对了宝。” “你说的不错,淑妃的确是在此次的事件中,获利最多的人。但福安,你看到的只是眼前的利益。”崔景沉说,目光深邃而悠远,“你想,继后之所以稳坐中宫,身后倚仗的是李家。尽管眼下,李元徽是被罚在家中闭门思过,但重归朝堂,是迟早的事,如此一来,继后再掌凤权,便也是迟早的事。你说,待来日继后重新夺回凤权之后,第一个要对付的人是谁?” “淑妃娘娘。”福安回味着崔景沉方才说的话,心中明朗,“殿下,奴才明白了。” 崔景沉晓得福安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也没想再与他多做解释,只道:“淑妃看似谨慎难对付,却是个颇为急功近利之人,这样的人,多少都会在无意间暴露自身的弱点。倒是上官婕妤,心思深重,步步为营,以后得多留神,好好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才行。” 福安闻言拱手,“奴才明白。” …… 傅遥在凤仪宫遇险一事,到如今也算告一段落。 犯下此案的始作俑者继后李氏,对外宣称是染病要闭门养疾。 实际上却是被皇上下令禁足,关在凤仪宫中思过。 而另一边,本将回归朝堂的李元徽也因此事受到了株连,被皇上迁怒。 因此,李元徽若想重归朝堂,只怕还要再闭门思过一阵子才行。 就为着那日在凤仪宫的遭遇,傅遥这两日时常会觉得惊悸心慌。 但好在傅远与宁安公主的大婚之期日益临近。 傅遥心中的阴霾,也渐渐被喜气冲淡。 眼见再有不到一个月,就是傅远与宁安公主大婚的日子,府上也越发忙碌热闹起来。 尽管有关这场婚事的大事小情,都不必傅遥操心,但傅遥却仍不得闲,这阵子不分白日昼夜的赶制着,要送给傅远和宁安公主的大婚贺礼。 可要论起来,傅遥还真不算忙的,若要说眼下府上最忙的人,当数许婆婆了。 尽管许婆婆为一对新人的婚事忙里忙外的十分辛劳,但许婆婆仍忙里偷闲,做了一件大事。 第二三三章 各有千秋

许婆婆除了在为傅远的婚事忙碌以外,还挂念着杜睿这边。. 忙里偷闲的见了媒婆好几回,说是想在年内,把杜睿的婚事给敲定了。 对于给杜睿娶亲的事,傅遥是举双手赞成。 毕竟,杜睿过了年就三十一了。 依着许婆婆的话说,杜睿这年纪,何止该有儿女承欢膝下,若再长两岁,便该有孙儿承欢膝下了。 而眼下,杜睿却是孤家寡人一个,别说儿女,连个妻室都没有。 因此,傅遥心里也挺赞同许婆婆给杜睿张罗婚事的。 不只赞同,还经常帮许婆婆上眼,替杜睿挑选条件般配的女子。 作为杜睿的干娘,许婆婆自然希望自己的干儿子能娶一位家世清白,又貌美贤惠的妻子。 可依着杜睿的年纪,想找个与他年纪相仿,又从未嫁过人的老姑娘,几乎不可能。 而许婆婆也并未将眼光放在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耽误了嫁人的老姑娘身上。 至于那些小寡妇和再嫁之身的女子,许婆婆就更不考虑了。 许婆婆要给杜睿挑选的妻子,便是要碧玉年华,正值妙龄的良家少女。 尽管许婆婆给杜睿挑选妻子的条件十分苛刻。 但媒婆手上,却有的是姑娘,愿意嫁给杜睿。 平心而论,杜睿为人正直忠义,的确是个可靠,并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子。 然而姑娘们,却并非冲着杜睿的样貌和人品,才肯答应这门婚事。 至于冲着什么,还不是因为杜睿的身份地位。 眼下,杜睿不止在凉州大营有军职,也是堂堂辅国公府的掌事,更是辅国公身边最亲最信之人。 不只如此,就连傅远私下里称呼杜睿为睿叔的事,都在坊间流传开来。 别说一般人家,就连不少官宦人家,都愿意将女儿嫁给杜睿。 许婆婆这边,虽然也想给杜睿娶个出身体面的女子,但想着高门大户出来的姑娘,后宅里摸爬长大,心眼必定不少。 都说娶妻娶贤,许婆婆并不是很在意她未来干儿媳妇的出身,只要那姑娘模样标致,家世清白,人品好就成。 于是,在经过一番悉心挑选之后,许婆婆最终看中了两位姑娘。 一位是何氏布庄老板的独女,还有一位是庆熹书肆家的小女儿。 傅遥听许婆婆讲,这何家的女儿年芳十八,是位远近闻名的大美人。 之所以十八了还未出嫁,是因为何姑娘为家中独女,何老爷和何夫人把女儿当掌上明珠似的疼惜,一则舍不得女儿太早出嫁,二则也想给女儿慢慢捡选个最好的如意郎君。 没成想这挑来选去,选来挑去,便把宝贝女儿快耽误成了老姑娘。 至于庆熹书斋的小女儿谢姑娘,今年也是十八。 而这位谢姑娘之所以也耽误到了十八岁还没许婆家,是因为她及笄那年,母亲谢夫人突然重病去世,谢姑娘要替亡母守孝三年,才耽误了没出嫁。 傅遥仔细看过这两位姑娘的画像,若画师没有刻意美化这两个人,那么两位姑娘可都是样貌出众的美人。 若非要傅遥选一个当她睿婶,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不定主意。 许婆婆那边也是摇摆不定。 但听许婆婆话中隐约透露出来的意思,还是比较倾向于庆熹书肆家的谢姑娘。 许婆婆说,何家布庄虽然是几代经营布匹生意,家世清白,家底也丰厚,女儿还生的千娇百媚。 可那何家姑娘,是家中独女,只怕打小被爹娘宠惯坏了,少不了养得一身娇小姐的脾气,不好相处。 而庆熹书肆家的谢姑娘就不同了,尽管他家的门第与何家比起来,相差甚远。 却听闻他家姑娘知书达理,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才女。 许婆婆是这么想的,杜睿是个习武之人,虽然识字,但无论如何也算个粗人。 如杜睿这样的粗人,就该娶个温柔如水,体贴贤惠的妻子回来。 因此,比起何家姑娘,许婆婆似乎更中意谢家的姑娘。 可这何家姑娘长得又实在讨人喜欢。 许婆婆左右为难,越看越不知该如何取舍。 关于杜睿的婚事,傅遥作为一个晚辈,也不大方便指手画脚,却架不住许婆婆一个劲儿的叫她帮着拿主意。 傅遥觉得这两家的姑娘各有千秋,无论舍了哪个都不忍心。 于是便与许婆婆说,这事儿何必她俩在这儿为难,直接问睿叔喜欢哪个就好。 许婆婆闻言,却直摇头,说若是叫杜睿选,他必定哪个都看不中。 倒不是因为这两位姑娘长得不够美,出身不够好,而是因为杜睿那个榆木疙瘩,压根就不想成亲。 说是成亲以后,在这世上就会多出一重牵挂,来去也不得自由。 这样的话,许婆婆听在耳里,只觉得是谬论。 但傅遥却多少能明白些杜睿的心思。 一个孤独惯了的人,是很难再向谁敞开心扉的。 更何况是突然多个要携手到老的枕边人。 傅遥便劝许婆婆,别逼的杜睿太急,否则只怕会适得其反。 许婆婆只道她心里有数,只等傅远与宁安公主大婚以后,她便会找个机会,好好与杜睿说说话。 许婆婆明事理,能这般体谅杜睿的心意,叫傅遥很是欣慰。 …… 这日午后,傅遥省去了午睡,午膳过后就一直靠在坐榻上,埋头赶制要送给傅远和宁安公主大婚的那幅枕套。 眼看这对枕套就要大功告成,傅遥心里是又欢喜又有些忐忑。 欢喜的是,能赶在兄长与嫂子大婚之前,将自己的心意献上。 忐忑的是,怕兄长和嫂子会嫌她手艺粗陋,不喜欢这份贺礼。 眼见连绣了快一个时辰的花,傅遥的手难免有些发僵,眼也觉得有些花了。 楚莘体贴,便叫傅遥歇歇,说宁安公主上回命人送来的脆柿子还有好些,她去切几个来,给傅遥当点心。 眼下已是秋末时节,天气不算太冷,却依旧天干物燥的。 不光人的嘴皮子爱发干,喉咙更是。 听楚莘这么一说,傅遥还真有些想吃甜脆脆的柿子。 于是便放下了手中的针线,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坐等楚莘切了柿子送来。 大约是因为没有午睡的缘故,才闭上眼没一会儿,傅遥就觉得有些昏昏欲睡。 就在她恍恍惚惚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见似乎是有人进了屋。 尽管有些迷糊,但傅遥听得出,这脚步声不是楚莘的。 而她之所以有此判断,是因为楚莘是习武之人。 走起路来,几乎没有声音。 而此人的脚步声虽然也很轻,却绝非楚莘的。 傅遥寻思着,并没有急着睁开眼。 她并不好奇来者是谁,因为她早已猜到。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二三四章 果然生分了

“姐姐。%d7%cf%d3%c4%b8%f3”苏芩小声的唤了坐榻上,正闭目养神的傅遥几声。 傅遥不动,并不是没听见,而是不想搭理苏芩。 自从那日,苏芩故意设计害楚莘受伤以后,傅遥就再没去瞧过苏芩。 她虽然没下令不许苏芩来见她,但苏芩识趣,并未主动过来讨嫌。 但今日,人却沉不住气,自个找来了。 其实,傅遥自问,并不是个小心眼的人,更不是揪住人家一点儿过错就不放过的人。 她眼下会对苏芩如此,只因她对苏芩太过失望了。 在傅遥看来,苏芩一直都是个纯良本分的姑娘。 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会狠下心肠,设计要置一个无辜的人于死地。 爱之深,责之切。 尽管这件事,已经过去有一阵子了。 但系在傅遥心中的疙瘩却并未解开,甚至已经缠成了死结。 “姐姐,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怪我。姐姐若是气我,骂我打我都好,千万不要像眼下这样不理我。”苏芩说,口气中夹着明显的哭腔。 傅遥不为所动,依旧微阖着眼,“若你的话都说完了,就回去吧。” 苏芩闻言,也没了动静,半晌才又听她说,“姐姐,我亲手做了姐姐最爱吃的栗粉糕,我是第一次做,虽然做的不太好吃,但还是想请姐姐尝尝。” 傅遥听见盘碟落在矮几上的声响,却也没睁开眼看看。 而苏芩放下东西以后,也没走,“姐姐,还记得咱们从前在永安坊时的事吗?每回坊长从镇上带栗粉糕回来,坊长夫人总会悄悄的分给姐姐几个,姐姐那么爱吃栗粉糕,却从不舍得自己吃,每回都会省给我吃。” 苏芩不提从前永安坊的事还好,一提傅遥心底就窜起一团火。 想想从前那个温厚朴实的苏芩,再瞧瞧眼前这个模样未变,却换了一副心肠的苏芩。 傅遥当真觉得心寒。 “你若还念惜咱们往日的情分,往后就谨言慎行,不要再做昧了良心的事。”傅遥说。 “姐姐,芩儿已经知错了,姐姐就别再生芩儿的气了。”苏芩说,声音哽咽,已然是哭了。 对苏芩,傅遥怎么可能彻底狠下心肠,她叹了口气,缓缓的睁开了眼。 “错不只是放在嘴上说说,而是要真心改过。你快回去吧。” 苏芩低着头,肩膀哭的一颤一颤的也是可怜。 傅遥于心不忍,却也没说安抚的话。 若仅凭苏芩几滴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眼泪,就轻易原谅她,那楚莘当日所遭受的伤痛与委屈不就太一文不值了? 苏芩站在傅遥跟前一味的哭,傅遥就静默着由的她哭。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阵子,还是苏芩忍不住先冲傅遥说:“既然姐姐这么不愿意看到我,那我走就是了,只是这栗粉糕是我真心实意做给姐姐吃的,姐姐哪怕就尝一口也好。” 傅遥并非铁石心肠,见苏芩这样恳求她,也是于心不忍。 于是便预备尝一口苏芩做的栗粉糕。 苏芩见状,赶紧殷勤上前,将矮几上的盘子端起,双手奉到了傅遥跟前。 见苏芩如此,傅遥心中多少有些别扭。 从前与她同吃一张饼,同睡一张火炕的姐妹,眼下却对她这般卑躬屈膝。 果然是生分了。 傅遥取了一块栗粉糕,送到嘴边尝了一口,味道是不大好。 但傅遥还是一口接着一口的把整块糕都吃完了。 “姐姐,好吃吗?”苏芩小心翼翼的问。 “用心做出来的东西,自然好吃。”傅遥说,可知这是她第一回试苏芩的手艺。 这样令人欣慰的事,本不该在这种气氛之下进行的。 听傅遥说好吃,苏芩又赶紧挑了一块形状最好看的递给傅遥,“姐姐既觉得好吃,就再吃一块吧。” 傅遥闻言,正预备抬手接过苏芩递来的糕点,却见苏芩的十指指尖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她原本想着,应该是苏芩这阵子练琴练的太用功,才弄伤的。 可仔细一瞧,那口子大大小小,横的横竖的竖,并不像琴弦划伤的。 傅遥便忍不住,关怀了一句,“手怎么了?” 苏芩闻言,迟疑了片刻才说:“回姐姐,芩儿手笨,这些都是剥栗子的时候不小心割伤的。” 生栗子难剥,连熟手都免不了会被栗子的硬壳或小刀割伤,更何况是苏芩这种几乎从不下厨的人。 傅遥寻思着,便起身接过苏芩手上捧的盘子,“你坐着吧。” 得了这话,苏芩明显有些受宠若惊,迟疑着不敢坐。 傅遥也没催她坐,便径直去取了药箱过来。 “姐姐,这点小伤不用……” 傅遥也不理她,只管将药膏找出来,就埋头仔仔细细的给苏芩上药。 见苏芩指尖的伤口密集,有些还很深,傅遥也是心疼,但她却忍着,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 傅遥是恨苏芩恶毒,戕害楚莘。 但同时她也心疼苏芩,见不得苏芩身上有半点伤痛。 这种矛盾的心情,都快将傅遥给折磨疯了。 蓦的,一滴温热的泪水滴落在傅遥的手背上。 傅遥手一僵硬,却还是佯装镇定,继续给苏芩上药。 “姐姐,我还记得从前在永安坊时,每到冬天,姐姐的手上总会生冻疮,而姐姐却不理,洗衣烧饭从不耽误。后来有一年,我也得了冻疮,那滋味真是难受,钻心的疼不说,还钻心的痒,一旦犯起来,真恨不能剁了这双手去。姐姐心疼我,却苦于没有药来给我医治,后来姐姐就想出一个偏方,每晚临睡前,都会用烤热的萝卜皮帮我热敷,自己却一片都舍不得用。结果,我手上的冻疮果然好了,这几年从没再犯过,可是姐姐却……” “别说了。”傅遥猛地松开了苏芩的手。 “姐姐对我的好,我一点儿都没有忘,也一刻都不敢忘。”苏芩望着傅遥,泪眼婆娑的说,“姐姐,我就算坏事做尽,姐姐却永远都是我的姐姐,芩儿就算是死,也舍不得伤害姐姐的。” “不伤害我就行了吗?可知眼看着你去害人害己,姐姐才更痛心。” “往后再也不敢了。”苏芩说着跪倒在傅遥脚边,“姐姐,芩儿真的知错,往后再也不敢存丁点儿害人的心思了。” 傅遥低头,望着苏芩哭得通红的眼,也不知究竟该不该再信她一回。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二三五章 不记得有这个人

傅遥虽然答应原谅苏芩,但心里还是留了疙瘩。 所谓重修旧好,怎么可能真的回到旧日。 就像是摔断的玉镯,即便用金丝重新嵌接在一起,可断过就是断过,上头的裂痕骗的过别人的眼,却骗不过自己的心。 楚莘捧着切好的柿子回来时,傅遥正用手帕替苏芩擦泪。 见傅遥终于肯与苏芩和好,楚莘心里也高兴。 “姑娘和苏姑娘快尝尝这柿子,奴婢方才尝了一块,可甜了。” 傅遥瞅瞅盘中的柿子,又抬眼望望捧着柿子的楚莘,浅浅一笑,“你这柿子,真是切了好久。” 楚莘闻言,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将柿子放到了矮几上。 傅遥心里明镜似的,今日,楚莘是有意帮苏芩制造单独与她说话的机会。 也难为楚莘不记仇,肯以德报怨。 傅遥晓得,楚莘向来恩怨分明,之所以肯原谅苏芩,并帮助苏芩,也是为了她。 这阵子,她有意冷落着苏芩,苏芩心里难受,她心里就更不好受了。 楚莘都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今日,楚莘不计前嫌的帮苏芩,足可见楚莘是个心胸宽广,且心肠很软的姑娘。 人心是该向善,但心眼太实,心肠太软,也未必就是好处。 傅遥觉着,如楚莘这样好心肠的姑娘,日后只怕会吃亏。 但傅遥却舍不得将人教化的太圆滑世故。 她打从心底里珍惜楚莘这份难得的纯良。 其实,也不必楚莘去学着当个有心计的人,只要她日后多留心,多护着楚莘,不叫人旁人再算计欺负了楚莘就好。 …… 自打那日,傅遥吐口说原谅苏芩以后,苏芩几乎日日都粘在傅遥身边,有时候甚至能在傅遥这儿待上一整天。 能与苏芩化解嫌隙,傅遥心中也甚是宽慰,不觉间脸上的笑容也比往日多了起来。 这日一早,傅遥正与苏芩和楚莘围坐在一起说笑,就见许婆婆带着紫珠过来了。 见许婆婆喜上眉梢的样子,就知是有好事。 “姑娘,公子与公主大婚那日,姑娘要穿的衣裳,裁缝铺已经做好送来了。婆婆瞧了一眼,那做工那刺绣,真是好生精致。” 苏芩闻言,赶忙起身迎上前,接过紫珠手中的托盘,“呀,这大红色的颜色,当真喜庆。姐姐脸长的白,穿红色最好看了。” 苏芩说着,将衣裳捧上前,“姐姐快试试,瞧瞧合不合身。” “是啊,姑娘快试试吧。”许婆婆笑呵呵的说,“苏姑娘和楚莘要穿的衣裳,也都送来了,大家都试试,若哪里不好,还来得及改。” “我也有?”楚莘略显惊讶的问。 许婆婆点头,“可不,只要是咱们辅国公府的人,就都有份。到咱们公子大婚那日,人人身上都穿着红,多喜庆。” “是喜庆。”傅遥笑了笑说,“这么说,婆婆也做了身红衣裳?” 经傅遥这么一问,许婆婆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是裁了件红褂子。” 傅遥闻言,便来了兴致,“既如此,大家便回去,把红衣裳都穿来,一则看看合不合身,二则也叫大伙帮着上上眼,看得不得体。” 得了这话,大家还真就回去换了红衣裳来。 眼见一屋子老老少少,都穿红戴金,喜气洋洋的样子,好像明日就要办喜事了似的。 这厢,大伙儿说说笑笑的正高兴,忽闻丫鬟茯苓回禀好说,说门房的人来报,门外一自称是府上表姑娘的女子求见,还说自己是江州人。 江州是傅遥母亲的老家,傅遥很清楚。 可这表姑娘…… 傅遥并不记得,她在老家,还有什么表姐妹。 傅遥知道,她母亲娘家,顾氏一族人丁单薄。 她原本是有个嫡亲的舅舅,可那位舅舅十五六岁还未成家的时候,就去世了,膝下自然没有儿女。 再有,傅遥还知道她母亲有个胞姐,听说当年出嫁后,随夫君去了外地,成亲不到三年,就病故了。 她这位姨母,是曾生养过,但生下的却是个儿子。 而眼下,府外登门寻亲的人,却自称是表姑娘,而非表少爷。 傅遥觉得奇怪,却知道许婆婆才在江州老家住了五六年回来,对老家的情况应该很熟悉,于是便问许婆婆,老家是否还有亲戚。 得此一问,许婆婆十分肯定的说,府上的亲戚,死的死,散的散,早就已经没有近亲了。 有些勉强能算是亲戚的人,也都是八杆子打不着的远亲。 许婆婆说,门外求见的人,要么是个乱认亲戚的骗子,要么就是个想沾国公府光的厚脸皮远亲。 总之,来者不善。 傅遥平生最讨厌的就是骗子,倘若门外那位,当真是个骗子,傅遥必定要给那人以颜色,叫他此生再不敢行骗。 可那人若真是府上的亲戚,纵使只是个远亲,念着人家是巴巴的从千里之外的老家找来的,也不好将人拒之门外。 于是,傅遥便吩咐茯苓,叫门房的人,先将人请进来。 许婆婆闻言,却觉得叫傅遥如此轻率的去见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实在不妥。 便叫茯苓先去问问,这位“表姑娘”爹娘的名讳,若亲戚里真的有这号人物,她一定知道。 不多时,茯苓便回来禀告,说门外求见的女子自称叫姚秋露,爹爹姓姚名迁。母亲姓吕。 听了茯苓的话后,许婆婆当即哼笑一声,骂了句“不要脸”。 闻言,傅遥和苏芩几个都觉得十分疑惑,自然要问问许婆婆这样说的缘由。 许婆婆强压下火气,与傅遥说,老家从前是有这么一门姓姚亲戚,不过事到如今,也算不上亲戚了。 一开始是亲戚,后来又不是了,看来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婆婆,那个姚迁是谁,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过?” “回姑娘,迁公子是夫人娘家的表弟,也就是姑娘和公子的表舅舅。” “娘亲的表兄弟,也不算远亲。”傅遥说。 许婆婆点头,“迁公子是个好人,人长的精神,脾性也温厚,只可惜娶了个妻子,却是个没心肝的东西。” “婆婆这话怎么说?” “姑娘当时年纪还小,自然不知道那些事,可婆婆却记的很清楚。那年,老老爷和老妇人收到老家报丧的家书,说迁公子重病去世了。顾家凡是认识迁公子的人都道,真是天妒英才,心中都颇为惋惜。而就在迁公子去世的同一年,老家来了人,听那人说,迁公子的夫人吕氏,在迁公子去世不足百日,尸骨未寒之时,就带着迁公子膝下唯一的女儿,改嫁给了当地一个富户当妾。姑娘说说,这世上有没有如此薄情寡义的女子?” 第二三六章 眼里揉不得沙子

大夏国民风开放,寡妇再嫁,是常有的事。 傅遥也可以理解,一个女子丧夫君以后孤苦伶仃,想再寻个倚仗的心情。 只是这吕氏再嫁,也嫁的太急不可耐了。 即便吕氏不愿当个节妇,为夫守节一辈子,也总要等到三年守孝期满再嫁吧。 退一步说,即便吕氏觉得三年守孝期太长,最起码也要为亡夫守节一年才像话。 可这吕氏竟然在丈夫去世不足百日,就带着女儿改嫁,还嫁作旁人的侍妾。 傅遥想想,真是替她早逝的表舅舅不值。 就如许婆婆所言,这吕氏还真是个不要脸面的人。 只是,吕氏不是个好东西,可吕氏之女却是她表舅舅的亲生骨肉。 傅遥认为,这千错万错也都是那吕氏的错,不该她这位小表姐或是小表妹的事。 今日,人既然已经找上门,要认这个亲戚,他们就没有避之不见的道理。 而许婆婆显然是厌极了吕氏,说吕氏既然已经改嫁,那她带走的孩子,也算不得府上的亲戚了。 更何况吕氏刁滑,她一手教养出来的女儿,也必定不是善类。 府上还是少沾染这样的人才好。 听许婆婆这么一说,傅遥也不免有几分犹豫。 不过究竟认不认这门亲戚,可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总要问过兄长傅远的意思。 只是眼下,远哥并不在府上,人也不知何时能回来。 那么在此之前,难不成就要那位表姑娘,站在国公府门口等吗? 为难一个姑娘,这实在不是正经人家的待客之道。 如此,不光自个的良心上过不去,这种事传出去也不好听。 于是,在与许婆婆好一通商量之后,傅遥便吩咐,先将人请进府来。 而傅遥这边,也赶紧将一身大红衣裳换下来,只做了最家常的打扮,便与许婆婆一道,去前厅会会这位表姑娘。 苏芩和楚莘也跟着傅遥一同过去看热闹。 …… 傅遥等人迈进正厅时,那位唤做姚秋露的表姑娘,正喝着茶。 一见来人了,姚秋露明显有些紧张,赶紧将茶碗放回桌上,站起身来,一脸警惕的望向站在最前头的傅遥。 都说江南出美人,最美在江州。 这姚秋露是生的不俗,模样虽不算极美,却白净秀气。 只是她眼中带着的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与通身的清雅气质,不大相符。 这厢,傅遥正预备与姚秋露自我介绍一番,谁知姚秋露却先问她,“你是谁?” 紧接着目光又飞快的扫过傅遥身边的苏芩和楚莘,又问:“你们都是谁?” 一张口,就这么不恭不敬,你啊你的称呼别人,看来她这位表姊妹,没什么规矩。 但傅遥却不气,温和的望着姚秋露,想尽量的表现出善意。 但许婆婆却是个急脾气,当即与姚秋露说:“你放尊重些,眼前这位可是我们姑娘。” 在得悉傅遥的身份后,姚秋露脸上却不见怯色,在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傅遥几遍后,才态度傲慢的说:“我娘说,你我是同年生人,你生在十一月,而我生在五月,所以你该称呼我一声表姐。” 见姚秋露如此理直气壮的反客为主,傅遥瞬间就放弃了要与这位当好姐妹的念头。 这个姚秋露,不只狂妄,她缺少的是最基本的教养。 傅遥终于理解许婆婆先前说的那句,如吕氏那样的娘亲,怎能教养出什么好孩子。 此女,绝非善类。 傅遥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从来不会轻易去厌弃一个人。 而像眼前这般,还没与这个人好好说上一句话,就心生厌恶的情况,她还是头一回遇见。 见傅遥只管盯着她也不说话,姚秋露立刻面露不耐,便问傅遥,“你哥呢,我要见他。” “人出门去了,不定何时能回来,你坐着等吧。”傅遥与这样狂妄且毫无教养的人,也无话可说,话毕便转身要回去。 谁知那姚秋露却喊住了她,“我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的,身上乏累,肚子也饿。表妹快去给我安排个住处,也叫我能好好歇歇,安顿下来。” 傅遥还没打算认下这个表姐,姚秋露就自作主张的称呼她为表妹了。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 姚秋露说,她要安顿下来。 安顿下来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姚秋露打算在府上住下? 这姚秋露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身为主人,好生招待客人是应该。 即便姚秋露不说,傅遥也会尽快给姚秋露打点些吃食,给她腾出间屋来,供她休息。 谁知姚秋露却自己一气儿提了这么多要求。 而且口气还带着命令的意味。 尽管傅遥不愿与她这位初来乍到的表姐为难,但有些人经不起捧。 你对他越是迁就,那人就越是有恃无恐。 显然,姚秋露就是这样一个不识抬举的。 即如此,就没必要对这种人太客气了。 “安排住处这样的事,我可做不了主,还得等我哥回来再商议。” 姚秋露闻言,一副我就知道你做不了主的嫌弃模样。 “罢了,我就在这儿等表兄回来。”说着,便回到椅子上坐下了。 姑娘家虽然不用像男子那般坐如钟,站如松,但也要坐有坐相,尤其是在人前。 而这个姚秋露,却没个坐相,言谈举止无一不透着市井气。 完全不像富户人家出来,教养很好的姑娘。 傅遥虽然瞧着姚秋露很不顺眼,但念及两人之间的亲戚关系,也想着来者是客,并不愿与姚秋露计较这些。 而许婆婆却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 见姚秋露如此,许婆婆便气不打一处来,若非顾忌傅遥的心意,早就把这没教养没规矩的丫头,给轰出去了。 傅遥这边正要走,谁知许婆婆却径自去到姚秋露对面坐下了。 傅遥迟疑,她就知道许婆婆看不惯姚秋露的言谈举止,一定会出面教训。 “你是谁?”姚秋露见许婆婆坐下了,便问了一句。 “老身是辅国公府的掌事婆婆。” 闻言,姚秋露不禁望向一旁的傅遥,“府上的下人,都可以与主子平起平坐,表兄和表妹,当真是好脾气的人。” 这个姚秋露,自身没什么教养,数落起旁人来却头头是道。 但可惜的是,姚秋露不太懂得察言观色,得罪了许婆婆,她可有的受了。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二三七章 不知廉耻

得知在国公府上,就连傅远都要敬许婆婆三分以后,那姚秋露立刻就对许婆婆转换了态度。 婆婆长婆婆短的称呼着,说不出的殷勤乖巧。 可见姚秋露并不傻,却也不够聪明。 这从她与许婆婆的对话中,就能听出些端倪。 “表姑娘在家时,可曾读过什么书?”许婆婆问。 姚秋露闻言,一脸得意的说:“娘常常与我讲,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儿家懂得识字念书又如何,来日又不能考取功名,也是白费工夫。” 许婆婆听了这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又接着问:“表姑娘既然无才,想必做女红的手艺,必定十分精湛。” “缝缝补补那些事,有丫鬟和婆子做就好,我自然也不必用心钻研。”姚秋露答,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无才又无德是件耻辱的事,反而很理所应当的样子。 许婆婆又接连问了姚秋露几句话,姚秋露起先还是有问必答,可后来当许婆婆问到她家中情况,问到她母亲吕氏是否安好时,姚秋露就显的有些焦躁。 尽管姚秋露极力的与傅遥和许婆婆讲,她娘亲在府上过的很好,但试想,一个纳了七八房妾侍的男人,怎么可能靠的住。 倘若真如姚秋露所言,她这位继父待她和她母亲吕氏都很好,怎么就只派了一个老车夫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送姚秋露千里迢迢的从江州到京都来。 所谓一方的富户,难道就连个像样的车夫和丫鬟都使不起吗? 依傅遥看,她这位表姐,一定是寄人篱下的日子太苦,实在过不下去了,所以才决定来投奔他们这旧日的亲戚。 “表兄究竟何时能回来?”这是打傅遥见了姚秋露以后,听她说过最多的一句话。 见姚秋露如此急切的想见傅远,傅遥却并不觉得奇怪。 毕竟,傅远眼下是辅国公,是这国公府的正主,在姚秋露看来,她的去留全凭傅远做主。 因此,除了傅远以外,姚秋露并未真正的把府上的其他人放在眼里。 眼见该问的话,也都问过了,许婆婆也算将姚秋露这个人给摸透了。 于是,便与对姚秋露第一印象极差的傅遥,一同回了傅遥的住处。 才进屋坐下,许婆婆就忍不住骂了一句,“一无是处。” 傅遥颇为赞同许婆婆的说法,但她对姚秋露的看法,却比许婆婆更复杂。 一面,傅遥是真看不惯姚秋露的举止做派。 一面,她又觉得挺可怜姚秋露的身世。 想想,姚秋露生父早逝,小小年纪就随改嫁的娘亲,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侍妾的日子不好过,侍妾带来女儿,就更不受人待见了。 可以想见,姚秋露从小到大,必定随她娘亲受过不少委屈。 这样一想,傅遥就不觉得那么讨厌姚秋露了。 …… 午膳前,傅远打外头回来。 得知老家来人了,自然要亲自见见。 于是,便命人请了傅遥一同过去。 与先前见时不同,当着傅远的面,姚秋露明显对傅遥客气了许多,一口一声表妹,唤的亲热。 而傅遥却自始至终,也没称呼姚秋露一声表姐。 到不是因为傅遥架子大,看不起姚秋露。 傅遥这个人,向来都是爱憎分明,从不愿曲意逢迎。 甭管姚秋露究竟是不是她的血亲,总之,傅遥心里并不认同姚秋露是她的表姐。 所以,即便她该称呼姚秋露一声表姐,傅遥也是不肯的。 而姚秋露也并不在意傅遥对她的态度,只管费尽心思的去讨好傅远。 那份过于殷勤的举止和言谈,傅遥看着都觉得别扭。 心想,若叫宁安公主瞧见姚秋露这般纠缠远哥,姚秋露必定会被宁安公主教训的很惨。 因为姚秋露来的突然,府上也没什么准备,于是这场临时举办的接风宴,也就没有那么隆重。 可姚秋露却很大方的说,往后日子还长,不差这一日。 也算是表了态,打算在国公府长住下去 傅遥并非不容人的人,可她真心觉得,她与这姚秋露相处不来。 但念在亲戚一场的份上,也念着姚秋露一个姑娘家孤苦无依的,还真不好将人往外撵。 于是,傅遥与傅远在商量过后,决定先叫姚秋露在府上暂时住下。 同住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傅遥还真不愿总见姚秋露。 思来想去,便有意将人安置在离她的住处最远的一间院子——绿绮轩。 绿绮轩虽然离傅遥的住处远,但地方宽敞也不偏僻,离花园又近,去哪儿都方便,也算是国公府上极好的一处院落了。 就连许婆婆都说,将这么好的院子腾给姚秋露那不懂事的住,也是可惜了。 傅遥想着来者是客,自然得用心招待。 况且,姚秋露也不只是客,更是亲戚,就更不能亏待了。 因此,这绿绮轩姚秋露也住得。 而除了给姚秋露安排住处,也得拨两个人去伺候她。 尽管姚秋露此番前来,随身带了个丫鬟。 但那丫鬟的年纪实在太小,根本不懂得伺候人。 许婆婆特意问过,那唤作春杏的孩子才刚满十二。 可单从春杏的个头上来看,小丫头好像还不满十岁似的。 这样的小孩子,照顾好自己都吃力,哪会伺候人。 于是,傅遥便叫许婆婆挑两个脾性好又端稳的丫鬟过去照料姚秋露。 原以为一番舟车劳顿的辛苦,姚秋露必定要好好将养上一段时日,才能恢复精神。 谁知姚秋露这两日就没闲着,不光把国公府上上下下都逛了个遍,京都城也被她逛的差不多了。 而姚秋露出门,也不光是过眼瘾,回回出门都要花不少银子。 这些银子,自然不是姚秋露自己的,而是用的国公府的。 傅遥并不介意给初来乍到的表姐,花些银子,置办些她喜欢的东西。 她只是见不惯,姚秋露对这些礼让,都觉得理所应当的样子。 甚至更加得寸进尺。 眼看着姚秋露每回出门的开销,都翻倍增长,傅遥忍无可忍。 就算她辅国公府家大业大,败几辈子都败不完,也轮不到姚秋露来帮她败。 于是,在姚秋露又一次出门以前,傅遥特意交代随行的人,无论姚秋露今日要买什么,都不许给她掏银子,更不许姚秋露以辅国公府的名义在外赊账。 果然,原本能在外头逛上一整天都留流连忘返的姚秋露,出门才不到一个时辰就回府了。 而回府之后,姚秋露并没有因为银子的事,过来找傅遥理论。 可见姚秋露并非真的不知廉耻。 而就是这种明知故犯的行为,才更叫人心生厌恶。 傅遥觉得,这辅国公府到底是她的地盘,倘若姚秋露真想在这儿继续住下去,那她便要给这位装不懂事的表姐,好好立立规矩了。 第二三八章 不能轻易放过

午后,傅遥正预备派人去把姚秋露请来,没成想人却自个找来了。 自然,在弄清楚国公府上,究竟谁说了算以后,姚秋露就再也不敢对傅遥不恭不敬。 见了傅遥以后,这当表姐的到先与表妹问起好来。 尽管对姚秋露有诸多不满,但傅遥还是拿捏着分寸,依旧对姚秋露客气有礼。 而姚秋露也识相,对于银子的事只字未提。 不只如此,还借花献佛,送给傅遥一对珍珠耳坠子当礼物。 耳坠上的珍珠,有花生米大小,虽然个头不算太大,但光泽温润,一看便是极好的海洋珍珠。 可见姚秋露是个识货的,知道这是个好东西。 但就算这东西再好,也不含半分真诚和心意。 毕竟这买珍珠的银子,是国公府的银子。 这世上哪有拿人家的银子去买东西,回头再拿来当礼物赠给人家的。 借许婆婆的话说,这行为简直太不要脸了。 傅遥打量着姚秋露,是不是因为她拉不下脸来给某人难堪,某人就当她好欺负? 说老实话,傅遥真不愿意与姚秋露起争执。 尽管姚秋露人品不大好,但到底是个姑娘,又独身一人,背井离乡的。 傅遥的确是下不去狠心,与之过分计较。 但国公府是她的家,姚秋露既然想留下来,就要好好守着她定的规矩。 否则,就别怪她不容人。 傅遥淡淡的瞥了一眼锦盒中那对珍珠耳坠,便吩咐楚莘,“珍珠这东西极好,既能入药,也能制妆粉。回头把这两粒珍珠细磨成粉,用来敷面最好。” 一听这话,姚秋露明显有些急了,“表妹,这么好的珍珠,磨成粉多可惜。” 可惜是可惜,但傅遥这样做,是想借此叫姚秋露认清眼下的状况。 “这珍珠已经是我的了,我想怎么处置全凭我的意思。就像这国公府是我的地界,住在这里的人,甚至长在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要守我的规矩,否则就别管我翻脸无情。” 姚秋露并不是个傻子,反而是个懂得装疯卖傻的聪明人。 一听傅遥的话,姚秋露心里就明白了。 但明白是明白了,心里却老大的不服气。 想来这辅国公府,即便算不上富可敌国,那也是相当阔绰的富贵人家。 她才花了府上多少银子,这傅遥就跟她急了。 姚秋露不禁在心中反复骂了傅遥几百遍吝啬鬼守财奴。 不必姚秋露说出来,傅遥也猜的到她这位远房表姐心里在想什么。 的确,府上是不差姚秋露挥霍出去的这些银子。 问题在于,姚秋露对国公府有何贡献,她有什么资格,肆意挥霍府上的家财。 傅遥心里无比清楚,国公府能有今日,全靠她太祖父,祖父,爹爹和兄长,血战沙场,拼了性命用军功换来的。 这是经过傅家男儿,几代人的积累,才有今日。 府上的家风一贯都是勤俭朴素,眼下傅遥管家掌事,也是遵循勤俭持家的原则,从不肆意挥霍。 而眼下,却来了个姚秋露,敢破坏她傅家的家风。 傅遥自然不能纵她。 尽管姚秋露心底对傅遥很不服气,但听府上的下人说,如今国公府上是傅遥当家主事。 她若冒然与傅遥交恶,往后可没她的好果子吃。 一对珍珠而已,傅遥愿意怎么使就怎么使。 可知她想从国公府上得到的,绝非几粒珍珠和几根金钗而已。 因此,面对傅遥口气不善的教诲,姚秋露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恭恭敬敬的与傅遥说:“表妹教训的是,表姐往后一定谨守府上的规矩,不叫表妹为难。” 傅遥倒是没想到姚秋露肯这样轻易服软。 这话答应的是轻松,但能不能做到还要以观后效。 傅遥便又口气严厉的嘱咐了姚秋露几句,而姚秋露半点脾气都没有,只管老老实实的听着。 一盏茶毕,傅遥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正预备寻个由头送客。 谁知姚秋露却赖在这儿不肯走。 不只如此,还向傅遥提出了一个十分荒谬的请求。 姚秋露竟然说,她想搬过来与傅遥同住。 傅遥对姚秋露避之不及,怎么肯与她同住一间院子。 到时候,那可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傅遥自然不肯曲意逢迎的答应姚秋露,却也不好拒绝的太直白。 只道:“桐芳苑地方不大,却已经住了我与苏芩妹妹,还有丫鬟婆子若干,实在是拥挤,只怕你再搬过来,会多有不便。” “不怕,只要表妹叫那个苏芩搬出去,这儿不就宽敞了。” 叫芩儿搬出去?这姚秋露可真敢说。 见傅遥冷眼瞧着她,也不说成不成,姚秋露心里老大的委屈,便又与傅遥说:“表妹,我都听府上的人说了,住在西屋那个苏芩,只是表妹收留的一个孤女,与府上并不沾亲带故。而我,可是表妹的亲表姐,论亲疏远近,表妹自然应该以我为先才是。如若我俩只能有一个陪表妹住在这儿,当然应该叫我搬进来,叫那苏芩挪出去。” 姚秋露的话,讲的头头是道。 但傅遥却不敢苟同。 别说姚秋露只是她表舅舅的女儿,即便是亲舅舅的女儿又如何。 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手足兄弟,还有形同陌路,甚至相怨相杀的。 所以血缘这东西,有时候也不能作为衡量两个人之间亲疏远近的唯一准绳。 傅遥自然不会与姚秋露讲这些大道理,她眼下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叫姚秋露能知难而退。 “你想搬来桐芳苑住自然可以。”傅遥说。 一听这话,姚秋露甚是欢喜,没想到傅遥竟突然变的这么好说话。 而更没想到的是,傅遥这边还有好几个但是在等着她。 “住在国公府就要守国公府的规矩,同理,住在我这桐芳苑,也要守我的规矩。”傅遥望着姚秋露,口气郑重的讲到,“我这个人,习惯了早睡早起,所以你若搬来,也要与我是一样的作息。再有,我每日都会抽出几个时辰来,念书、习字、做女红。到时候,你都要陪侍在侧,与我一同练习。还有,我在后院种了些药草,每日我都会亲自去浇水施肥除草。对了,我这个人还喜欢下厨,需要有人帮我打下手……” 傅遥喋喋不休的念叨了好多,每说一条,姚秋露的脸色就灰暗一分。 她原本想着搬来与傅遥同住,能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帮她在国公府的奴才们面前立威。 谁知,傅遥表面上看着随和,却是个如此难伺候的主。 姚秋露这厢还没来得及争取,自己心里却早就打起了退堂鼓。 只待傅遥话毕,就陪笑说自己手脚粗笨,脑袋也不灵光,恐怕帮不上傅遥。 意思再明白不过,是放弃搬来桐芳苑与傅遥同住的念头了。 但傅遥,却没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姚秋露。 规矩,还是要学的深刻、彻底些才好嘛。 第二三九章 打狗也要看主人

“是啊,你最近忙的紧,是不太得闲。”傅遥盯着姚秋露说,“我听说,你这阵子整日整日的不在府上,一般都是一早出门,天不黑不回来。这府外真就这么好玩,勾的你都流连忘返了?” 姚秋露闻言,赶紧应道:“不瞒表妹,我成日在府上无所事事,也是闷的慌,便愿意出去走走。” 听了这话,傅遥便接着姚秋露的话茬说:“你到底也是我国公府的客人,客人这般烦闷,而我这当主人的竟然还恍然未觉,的确是太疏忽了。不成,我可得好好想个叫你不闷的法子。” 尽管傅遥态度和善,口气真诚,但姚秋露就是觉得,傅遥对她没安好心。 这厢,她正预备婉拒傅遥那个“叫你不闷的法子。” 傅遥却先她一步说:“读书写字最是能修身养性,也能助人明理,正好府上才请了师傅来,教芩儿念书识字。有你与芩儿作伴,一起跟着师傅做学问,芩儿必定高兴,你也必定会有所收获。” 一听说要她学念书识字,姚秋露就万分抗拒。 但她却不敢明着拒绝傅遥所谓的好意,只得说,读书识字与她而言,就跟上刑一样,她可学不来。 既然姚秋露都这么说了,傅遥也不好勉强她。 但她总不能由得姚秋露成日这样游手好闲,变着法的惹事生非。 于是,傅遥又与姚秋露说,既然她不喜欢做学问,那学些别的也好,琴棋书画都可以。 可姚秋露思来想去,对这些东西,也都提不起精神去学。 这厢,姚秋露正焦灼着,忽然见楚莘进屋回话,说是宫里的冉秋姑姑,奉宁安公主之命,来府上给傅遥送东西。 听说宁安公主是命冉秋,专程来送东西给她,傅遥自然得亲自去见见冉秋。 只是姚秋露这边,她还有好些话没嘱咐完。 不过比起那边的事,姚秋露这边的事也不算急。 于是傅遥就叫姚秋露先回去,自个则带着楚莘匆匆往正厅去了。 傅遥走的急,也就没留意姚秋露还没走。 姚秋露本来是打算要走的,但目光却被傅遥妆台上的首饰盒给吸引了去。 见屋里除了她以外,就再没别人。 姚秋露就大摇大摆的往妆台前一坐,翻开首饰盒,挨个的试戴起傅遥的首饰来。 一边试戴还一边抱怨,怪傅遥吝啬,有这么多好东西,也不送她几件。 在将傅遥的妆台翻遍以后,姚秋露又起身去到了傅遥的衣柜前,打量着衣柜中,那一身比一身好看,一件比一件名贵的裙衫,姚秋露也是眼红。 也不管这些衣裳她能不能穿进去,就往身上披。 一会儿妆台,一会儿衣柜,简直玩的不亦乐乎。 这厢,姚秋露刚将傅远与宁安公主大婚当日,傅遥要穿的吉服披上身,正赞叹这衣裳无懈可击的绣工时。 就见紫珠捧着两碟糕点进了屋。 一见紫珠,姚秋露明显一怔。而紫珠见屋里是这般情形,也是吓了一大跳。 “表姑娘,你怎么敢趁我们主子不在,随意乱碰我们主子的东西。你快把东西都原样放回去。”紫珠说着,赶忙将手上的茶点放下,就走上前去。 见紫珠一个小丫鬟,竟敢对她这个表姑娘如此不客气,姚秋露就气不打一处来。 “本姑娘还用不着你一个小贱婢来教训。”姚秋露说着,将披在身上的大红衣裳脱下,没好气的扔向紫珠,不偏不倚正蒙在了紫珠的脸上。 姚秋露见状,站在一旁大笑说:“瞧你这傻样,也能在我表妹身边当差?” 紫珠不言,只管将被姚秋露翻乱的衣裳,一件一件的重新叠好,放回原处。 被紫珠这般无视,姚秋露不禁有些恼火。 于是,便将胡乱簪在发上的发饰和手上腕上的首饰,一样一样的摘下来,再扔到脚边的地上。 “就你爱多管闲事,快捡呀。”姚秋露一脸奚落的瞅着紫珠,那神情那口气,简直恶毒至极。 “你欺负人!”紫珠也被姚秋露给气着了,小脸通红,眼圈也跟着有些泛红。 见紫珠如此,姚秋露就更来了精神。 想她先前被傅遥教训的难堪,她不敢与傅遥当面顶撞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要怕区区一个伺候人的小丫头。 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她今日就是要好好拍打拍打傅遥养的这条狗。 “快捡啊,怎么不捡了?”姚秋露进而挑衅说。 紫珠是许婆婆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尽管年纪小,却不是个冲动无知的人。 面对姚秋露的刻意刁难,紫珠心里虽然气愤,却不愿与姚秋露冲突。 便俯身蹲下,将姚秋露扔在地上的东西,一样一样都重新捡了起来。 见紫珠竟然不急不恼,姚秋露胸中血气翻涌。 便把紫珠才拾起的东西,又尽数撒在了地上。 “表姑娘别再胡闹了,我们姑娘的首饰,每一样都价值不菲,倘若有丁点儿损坏,姑娘可担待不起。”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嘲讽本姑娘,赔不起你们姑娘的这些好东西?”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紫珠赶忙解释说。 “分明就是。” 紫珠也算看明白了,这位表姑娘分明就是个故意找茬不讲理的。 既如此,她又何必与这种人白费口舌。 于是,紫珠也没再多话,便又埋头捡起了那些零落在地的首饰。 而这回,紫珠也长了心眼,没将捡起来的首饰放回妆台上,而是小心的将东西,先护在怀里。 见刁难紫珠不成,姚秋露恼羞成怒,抬起一脚,便直接踩到了紫珠手上。 紫珠吃疼,膝盖一软,立刻就跪伏在了地上。 姚秋露只觉得心里痛快,在收脚时,还特意加重了脚上的力道,狠狠的在紫珠的手上碾了一下。 紫珠既觉得手疼,又觉得好委屈,也顾不得这一地的首饰,就哭着跑了出去。 姚秋露见人跑了,心中难免慌张。 只怕紫珠这是跑去向傅遥告状了。 姚秋露看的出,傅遥对下人向来很好,只怕会为了那小丫头找她麻烦。 便忙着将她弄乱的东西,赶紧都放回原处。 心里想着,倘若没有证据,连傅遥也不敢把她怎么。 并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二四零章 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边,紫珠才跑出正屋,就撞见了苏芩。 见紫珠是哭着从屋里跑出来的,苏芩赶忙上前将人拦下,询问其哭跑的缘由。 紫珠便哽咽着,将方才在屋里发生的事,与苏芩讲了一遍。 苏芩只道那姚秋露欺人太甚,便叫紫珠赶紧去通知傅遥。 而苏芩这边却并未着急,而是在紫珠跑出去老远以后,才不紧不慢的进了屋。 听有人进来了,正忙着将东西放归原位的姚秋露心头猛的一震,可见来者是苏芩,便又不慌不忙的整理起来,完全无视苏芩的存在。 见姚秋露这般无视于她,苏芩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 立刻往前两步,质问道:“你怎么敢私自动我姐姐的东西,怎么敢那样欺辱紫珠。” “你姐姐?”姚秋露冷哼一声,口气轻蔑的说,“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称呼我表妹是姐姐。” 苏芩被姚秋露一句话给噎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傅姐姐的妹妹。” “你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姚秋露一脸鄙夷的打量着苏芩,神情十足的嚣张,令人无比厌憎,“区区一个罪奴而已,给我当粗使丫鬟,我都嫌你出身贱,也就是表妹仁慈,还肯留下你,赏你口饭吃。” “你……” “你什么你?既然得了便宜,就好好夹紧尾巴做人,不要多管闲事。否则,你这样出身的贱人,迟早要被扫地出门。” 苏芩并不算个能言善道的人,被姚秋露这么一骂,简直气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厢,她正奋力寻思着,要如何反击回去,却听门外传来一声大喝,“放肆!” 这声音,不是傅遥又是谁。 苏芩心中大喜,暗暗得意,这与她估算的时辰刚刚好。 姚秋露压根就没料到,傅遥竟然会回来的这样快。 当场就吓傻了,那还有先前那般气焰嚣张。 傅遥也不理姚秋露,直接上前,将苏芩拉到身边来。 见苏芩被姚秋露气红了眼,心中火气更盛。 “表姐刚才说芩儿是什么?罪奴?可知我与我哥也都曾是罪奴。既然你那么看不起我们这些罪奴,又何必千里迢迢的来投奔我们这种下贱的亲戚。” 姚秋露闻言,慌张不已,赶忙解释说:“表妹,方才是表姐失言。我只不过是与苏妹妹开个玩笑而已,并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 傅遥冷笑一声,她怎么听着姚秋露方才的话,除了满满的恶意以外,再无其他了。 “有这样开玩笑的吗?堂姐这叫揭人家短,戳人家痛脚,简直恶毒。”傅遥口气不善,真想不计后果的将姚秋露拖出去掌嘴。 见傅遥这回是真恼了,而自己这边也的确有些理亏。 姚秋露赶忙向傅遥认错服软,保证以后一定谨言慎行。 “表姐恶语中伤的又不是我,出脚踏伤加以凌辱的也不是我,又何须向我认错。”傅遥冷眼瞪着姚秋露。 叫她给苏芩和紫珠赔不是,姚秋露自然一万个不愿意。 但顾忌着傅遥,姚秋露也不得不低头。 于是,便不情不愿的向二人认了错。 可只嘴上认错哪行,这厢傅遥正琢磨着,要再用什么招数教训教训姚秋露这个事儿精,才能叫她学的老实本份些。 苏芩却突然开口,帮姚秋露说好话。 尽管觉得就这么放过姚秋露,实在有些便宜她。 可既然苏芩都开口了,她自然要卖苏芩个人情,叫姚秋露好好记得苏芩这个恩德,往后便少招惹苏芩。 而姚秋露虽然表面上对苏芩的以德报怨千恩万谢,可从她的口气中,却听不到半分真诚。 所以说,你要对一个人好,也总要对个有良心的人好。 否则,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因恩成仇。 在将姚秋露打发走以后,傅遥自然得好生安抚苏芩和紫珠一番。 紫珠被姚秋露踩伤了手,尽管伤的不算重,但小指和无名指还是被踩的红肿红肿的。 傅遥亲自给紫珠上了药,交代她回去好生修养,这两日就不必出来伺候了。 紫珠闻言,却不敢回去歇着,只怕被许婆婆知道了这件事。 而傅遥却巴不得许婆婆尽快知道这件事。 傅遥清楚,许婆婆这个人最是护短。 别看许婆婆平日里对紫珠管教甚严,却是真心疼惜紫珠的。 倘若叫许婆婆知道,姚秋露今日敢恶意侮辱并踩伤紫珠的手,必定不肯放过。 得罪了许婆婆,相信姚秋露今后的日子,必定没有一刻是安生的。 礼让谦和是对君子的,对付小人,就要使这种手段才得宜。 若说先前傅遥还有些模棱两可,今日之事无疑叫傅遥下定决心,一定要将姚秋**回老家去。 傅遥有如此决定,除了是为府上的和睦安定考虑,也真的是在为姚秋露考虑。 眼看再过十几日,便是远哥与宁安公主大婚的日子。 等宁安公主过门以后,傅遥便预备将管家的事,全都交到这个嫂子手上,自己则当个甩手掌柜,逍遥清闲。 傅遥清楚,与她一贯温和御下的做派相比,宁安公主却正好相反。 倘若姚秋露敢在宁安公主跟前造次,等着她的可就不止是几句斥责和数落而已。 因此,傅遥才想尽快将姚秋露送回江州老家,从某一方面来讲,也是为了姚秋露好。 不过姚秋露那边的事也不算太急,眼前安抚好紫珠和苏芩才是要紧。 紫珠为人单纯,单纯的人,遇事也相对豁达些。 尽管今日被姚秋露一通羞辱还伤了手,但紫珠却没抱怨。 傅遥还没怎么安抚这小丫头,人就破涕为笑,跟没事儿人似的。 而苏芩却不同,或者说如今的苏芩与从前不同了。 从前,苏芩与紫珠一样,无论受了多大的委屈,哭一场就过去了。 但如今的苏芩,多疑且敏感,面对傅遥的安抚,她只是口气淡淡的说:“姐姐,表姑娘说的都对,我本来就是个罪奴,是与国公府不相干的人。” “人贵自重,你又何必听个不懂事的人瞎说。” “姐姐,表姑娘再怎么说也是姐姐的血亲,而我……我自然没法与她比。在表姑娘面前,我终究是抬不起头来。”苏芩说着垂下头,神情沮丧,叫人看着也怪心疼的。 此刻,傅遥心里明镜似的,她懂得苏芩这些自弃之言和满腹牢骚是在暗示什么。 她明白苏芩究竟想要什么。 虽然不愿被人胁迫做什么决定,可既然苏芩这么迫切的想要,那她就许了苏芩就是。 第二四一章 岁月偷不走

“等远哥与公主的婚事办完以后,择个好日子,我便收芩儿当义妹。如此,芩儿就不会觉得你是与国公府不相干的人了。” 一听这话,原本还垂头丧气的苏芩,立刻就有了笑模样。 亲亲热热的挽着傅遥的手,连唤了几声好姐姐。 不论苏芩心里,究竟有没有揣着算计,见苏芩如此欢喜,傅遥心里也安慰。 毕竟,傅遥是真心把苏芩当妹妹看待,别无所图。 “姐姐肯收芩儿当义妹,那公子呢?公子会不会嫌芩儿出身微贱,不配当公子的妹妹。” 傅遥闻言,温和的笑了笑说:“你一路随远哥从凉州回来,还不知远哥的为人。其实收芩儿为义妹的事,我早与远哥商议过,只是一直没与芩儿你说,就是想等府上的大事都忙完以后,再办不迟。今日既然都提出来了,就当提前给你吃颗定心丸,往后可不许再胡思乱想了。” 听了傅遥的话,苏芩不禁面露惭愧。 原来她一直在筹谋,且认为求之不得的事,早就已经尘埃落定。 对于傅遥,苏芩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愧疚。 “姐姐如此为我着想,我却总是闹别扭,叫姐姐为难,是芩儿的不是。” 能听苏芩说出这样的话来,傅遥就觉得她对苏芩的那些好都没白费。 紧紧系在心头的那个死结,似乎也有了松动的迹象。 …… 自打那日在傅遥这儿受了一通教训之后,姚秋露明显收敛了不少。 这其中,也少不了许婆婆的功劳。 傅遥想着,既然那日她已经与姚秋露撕破脸了,那日后也不必再在姚秋露面前装出一副和气的样子。 倘若姚秋露真打算在国公府上继续住下去,就要踏踏实实,本本分分的过日子,没有人会再惯着她。 而这踏实和本分,姚秋露天生就没有,所以便要后天好好教化。 于是,傅遥便给姚秋露下了死命令,叫姚秋露每日都要按时来桐芳苑与苏芩一起念书。 姚秋露那日不是与她抱怨说,是因为太闲,所以才会总是出门闲晃,那打从今日起,她就叫姚秋露忙的闲不下来。 而傅遥如此,虽然有惩罚姚秋露的意思,但说到底,多念些书,多学些礼仪规矩,与姚秋露而言,也是有好处的。 即便师傅教的那些东西,姚秋露听不进去,也学不会,能用这种法子,磨磨她的性子也是不错的。 …… 这日午后,傅遥正盯着姚秋露抄写大字。 因为有傅遥从旁盯着,姚秋露也不敢乱写,尽管字写的难看,却是一笔一画写出来的。 而傅遥却并不为姚秋露眼前的认真而欣慰。 只因她心里清楚,姚秋露这都是装给她看的。 姚秋露当着她的面,的确是有好好练字,可一离了她的眼,姚秋露便开始糊弄了。 昨日,她叫姚秋露晚上回去好好写两张大字,今早交给她过目。 两张大字,也不算多。 谁知今儿早上,姚秋露却交上两张如同鬼画符的东西。 就算是闭着眼写,也不会比这个写的还敷衍。 既然姚秋露非要人盯着,才能不糊弄,傅遥便暗下决定,以后她都会亲自盯着姚秋露练字。 比起姚秋露满腹抱怨,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同样是在写大字的苏芩,却乐在其中。 一边写,还时不时的请教傅遥,她抄写内容的意思,如此勤奋好学,叫傅遥心中好生宽慰。 其实这阵子,苏芩在舞乐上下了不少工夫。 在诗书上已经不似往日用心。 女子以色示人,终究不能得长久。 舞艺和琴艺精湛的女子,纵然能引得男子仰慕。 但韶华易逝,终究有舞不动,也再弹不出情韵的时候。 美人终将走向迟暮。 比起当一个为了自己年老色衰,跳不动舞,抚不出新曲,而自怨自艾的老美人。 傅遥更愿意当一个豁达的寻常妇人,与诗书为伴,安然的老去。 腹有诗书气自华,唯有内涵与修养,是岁月偷不走的东西。 傅遥深深觉得,女子多念些书,是对自身大有裨益的事。 因此,能见苏芩将这些东西重新拾起来,傅遥也替她高兴。 这厢,傅遥正专心检查姚秋露刚写好的一张大字,就见楚莘满脸喜气的进了屋。 “姑娘,周公子来了。” 傅遥方才还纳闷,什么事儿能叫楚莘如此欢喜,原来是佳木来了。 算来自打过了中秋以后,佳木似乎就没来过府上,如今也可以算是国公府的稀客了。她这当主人的,自然得好好招待招待这位稀客加贵客。 傅遥寻思着,正预备吩咐楚莘,将周佳木请进来。 但想着佳木终究是男宾,就这样将人请进内宅只怕与礼不合,倘若传出去,也有碍佳木与她的名声。 况且,眼前有苏芩和姚秋露守着,她与佳木说起话来,也不能那么自在。 于是傅遥便决定,在前厅见周佳木。 傅遥前脚刚走,姚秋露就立刻将手上的笔放下了,还小声抱怨了一句,“总算是走了。” 苏芩闻言,微微侧目,淡淡的扫了姚秋露一眼,便又埋头继续工工整整的写着大字。 姚秋露见状,哼笑一声,“装什么装,尽会在我表妹面前装模作样,猫儿狗儿似的巴结人。” 有了上次的教训,随的姚秋露如何挑衅,把话说的怎样难听,苏芩都恍若未闻。 依旧一脸泰然的埋头写字。 见苏芩不吃她这一套,姚秋露也觉得没趣,嘲讽了几句便停了口,又话锋一转,问苏芩,“那个找上门来的周公子是什么人?难不成是我表妹的相好?” 一听这话,苏芩就恼了,“什么相好不相好,你说话注意点儿分寸。” “叫我说中了不是。”姚秋露一笑,一副我已了然的样子。 苏芩也羞于与姚秋露纠缠,便又低下头,继续写字。 “能入我表妹眼的人,一定出身不俗。那位周公子是个什么来头?”姚秋露又急着问苏芩。 苏芩才不愿搭理姚秋露,别说应声,连头也没抬一下。 见苏芩如此不赏脸,姚秋露气恼,直接上前,一把夺了苏芩手上的笔。 第二四二章 如此别致

“把笔还我。.”苏芩对姚秋露怒目而视。 见苏芩一脸恼火,姚秋露不但没有收敛,反而还若无其事的把玩起,她刚从苏芩手上夺下的笔。 “你还没回答我问的话呢,你只要老实告诉我,那个周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头,我就把这支笔还你。” 苏芩早知道姚秋露是个强盗似的人,且蛮不讲理。 你越是搭理她,她就越是得寸进尺。 而要对付这种人,最好的法子,就是不与她一般见识。 “笔又不只这一支,若表姑娘喜欢我这支,尽管拿去用就好。”苏芩说着,正预备起身再去取一支新笔过来,谁知姚秋露却突然用她从苏芩手中夺来的笔,在她快写好的那张大字上,胡乱画了几笔。 苏芩见状,不免诧异,“你这是在做什么?” 姚秋露闻言,一脸嚣张的盯视着苏芩,“等表妹回来,我就告诉表妹,你这丫头是个口蜜腹剑的黑心肠,故意画花我快写好的大字欺负我。” “这分明是你自己图花的,与我何干!”苏芩气恼不已,“你想诬告我?” “我就是要诬告你,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苏芩从未遇到过如姚秋露这般厚颜无耻之人,被气的浑身发抖。 “我再问你一遍,那个周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苏芩并不怕姚秋露,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姚秋露。 但在某些时候,小不忍则乱大谋。 适时的示弱,会误导对手,致使对手轻敌。 只等对手沾沾自喜,恍若未觉之时,再展开凶猛的反扑。 这与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是一个道理。 不过对付姚秋露这种蠢货,用不着十年。 甚至连十天都不用。 苏芩思量着,故作委屈,用不情不愿的口气与姚秋露说:“周公子是忠勇侯的儿子,是侯府的小世子。” “你是说忠勇侯府?”姚秋露闻言,一脸的惊讶,神情中还夹着几分叫人琢磨不透的欢喜。 得此一问,苏芩略带轻蔑的回道:“咱们大夏国还有第二个忠勇侯府吗?” 姚秋露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又接着问苏芩,“那这位周公子长的什么样,有表兄那般相貌堂堂,一表人材吗?” 听姚秋露竟然这么问,苏芩都替她害臊。 别说是未出阁的姑娘,即便是已经成婚的妇人,也不好在背后这样谈论男子。 这个姚秋露,不止人品不好,没有教养,为人还很恶俗,简直一无是处。 苏芩心中无疑更加厌憎此人。 可为免姚秋露继续纠缠于她,苏芩只好回答说:“中秋的时候,我曾见过周公子一回,人生的俊俏,长得比姑娘还好看,待人也很和气,半点架子都没有。” 听了苏芩的话后,姚秋露越发的蠢蠢欲动,“走,你跟我一道过去,瞧瞧那位周公子去。” 苏芩闻言,当即拒绝,“我可不去。” 姚秋露哼笑一声,“这可由不得你。” …… 前厅,傅遥一落座,就望着周佳木关切说:“你的手臂可都好了?” 周佳木回望着傅遥,浅笑道:“本就没有大碍,早就好了。你的手呢,还疼吗?那日凤仪宫的事,我都听殿下说了。”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一阵子了,可是一听到凤仪宫三个字,傅遥还是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迟疑了片刻才说:“已经无碍了。” 周佳木看得出,傅遥并不愿提当日凤仪宫的事,而他又何尝愿意提起。 可知,那种事后才得知傅遥曾遇到过那种危险的心情,有多沮丧,多自责。 难得能见上周佳木一面,傅遥是打心底里欢喜,怎么舍得将时间都耗费在寻思这些叫人烦躁的事上,于是便与周佳木玩笑说:“你今儿怎么有工夫到府上坐坐了?你若再不来,我只当你把我这个友人给忘了呢。” 周佳木闻言,小虎牙一亮,“阿遥,你要这么说,可就太没良心了。谁不知,你眼下是个大忙人,哪是说见就能见上的。” “你这话才是真正昧了良心呢。你倒是说说,你哪回来府上,我是闭门不见的。不过,我这阵子是有些忙,眼见再有不到半个月,就是我哥与宁安公主的大婚之期,我这边的贺礼还没做好呢,可急煞我了。” “不急,这不还有半个月呢。”周佳木笑呵呵的说,“不过,你那边的贺礼还没着落,我这边却有一样现成的。不瞒你说,我今日就是受人之托,特意登门给远哥和公主送大婚贺礼的。” “是佳榕送的贺礼?”傅遥问。 一听这话,周佳木多少有些惊讶,反问道:“阿遥怎么知道的?” 傅遥一笑,“这世上能支使动你的人,统共就三个。周叔叔的贺礼一早就派人送来了,太子殿下的贺礼,若没有直接交给宁安公主,也会派宫里的人来送,自然不必劳动你周大公子。如此,三人去了两人,这贺礼就一定是佳榕托你送来的。” “贺礼的确是佳榕托我送的,不过你方才说的话,有一句说的不对。”周佳木应道。 “哦?哪句不对。” 周佳木答:“这世上能支使动我的人一共四个,除了爹、妹妹和太子殿下以外,还有你呀。” “油嘴。”傅遥嗔怪一句,“快,把佳榕给我的信交出来。我想,佳榕一定随贺礼给我捎了信来。” 周佳木闻言,不禁一声叹,“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到了傅遥手上。 傅遥接过信也是欢喜,却没急着拆开,而是小心的收了起来。 “不看看吗?”周佳木问。 傅遥摇头,“看佳榕的信哪能这么随便,等回头闲来无事,静下心来的时候,再认真看才行。” “唉,你们姑娘家的心思,还真是难猜。” 傅遥笑笑,“成了,快别贫嘴了,佳榕送的贺礼呢,怎么没见着?” “那丫头送的贺礼有些大,在屋外放着呢。” “什么贺礼这么大,竟然都搬不进屋来?”傅遥问。 “是一对儿石榴树。”周佳木答,“石榴树意头极好,象征子孙繁茂,多子多福。树嘛,不比其它珠宝玉石冷冷冰冰,是活物,也象征生生不息。” “到底是佳榕,送的贺礼比谁都别致,也比谁都用心。”傅遥感慨,“我是真想念佳榕,真想见见她,跟她说说话。” “听来送信的老家人说,那丫头也是成日念着你……谁?谁在外头!” 这厢,周佳木还没来得及把话讲完,就立刻起身,怒视门口。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二四三章 专制惹事生非

傅遥闻言,也立刻起身望向门口,呵斥道:“谁在门口探头探脑,快给我出来!” 话音刚落,只听“扑通”一声,就见从门外摔进来一个人。 傅遥定睛一瞧,是苏芩? 见人摔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想必是摔的不轻,傅遥赶紧上前,预备将人扶起,没成想却有人比她快到一步。 “苏妹妹怎么这么不小心,摔坏了可怎么好。”姚秋露一边扶人,一边假情假意的说。 苏芩厌极了姚秋露,极力的想将姚秋露的手甩开,谁知姚秋露那双手,就跟抹了浆糊似的,粘在她手臂上,压根就甩不掉。 “我都说了,不叫苏妹妹过来,苏妹妹却偏要过来看看,眼见扰了表妹和周公子说话,可真是罪过。”姚秋露说,三言两语就将全部过错都推到了苏芩身上。 苏芩又羞又气,满脸通红,本想为自己申辩两句,可慌乱中也不知该从何辩起了。 苏芩和姚秋露都是怎样性情的人,傅遥心里有数。 像这样偷听墙角的事,苏芩是不会做的,也没理由这么做。 倒是姚秋露…… 唉,这个人啊,真是没有一刻安分的时候。 只是眼下,当着佳木的面,傅遥也不能不给这个表姐留脸,所以也没多说什么。 在确定苏芩没有摔伤以后,便叫她俩回去了。 姚秋露好不容易得到机会,在周佳木跟前露个脸,怎么甘心就这么回去,便自顾自的与周佳木搭话,说她是傅遥的亲表姐。 亲表姐吗?周佳木只听说傅遥似乎是有一个表兄,没听说还有个表姐。 周佳木不免有些疑惑,也不听姚秋露说,忙望向傅遥,请傅遥为他答疑解惑。 “她是我表舅舅的女儿。”傅遥解释说。 原来如此。 见傅遥对姚秋露态度冷淡,自始至终也没称呼其一声表姐,周佳木就知道,傅遥并不待见这位表亲。 周佳木与傅遥向来都是同仇敌忾,只要是傅遥不喜欢的人或物,他也一样。 因此,一向待人谦和有礼的周佳木,对姚秋露的态度却甚是冷淡。 而那姚秋露对周佳木却相当热情,或者说有些太不矜持了。 傅遥哪肯由得姚秋露在周佳木面前丢人现眼,也没给她好气。 姚秋露见傅遥动了气,心里也打鼓,只得老老实实的退下了。 “你这表姐倒是有趣。”周佳木说。 傅遥晓得,周佳木说的这个有趣,并不是个褒义词。 对于姚秋露的评价,佳木也算是口下留情了。 这个姚秋露,真是一日不惹麻烦,她就过不去。 好在今日在此与她说话的是佳木,不是其它什么人。 否则,如方才那样失礼的事,一旦传出去,这要国公府的脸面往哪儿搁? 周佳木并非多事之人,见傅遥好像很不待见她这位表姐,也就没问傅遥打听有关姚秋露的事。 只当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又继续与傅遥说佳榕的事。 眼见杯中的茶水,已经添了三回,周佳木觉得,自己也是时候告辞了。 临走前,周佳木问傅遥,“阿遥,你的心结可都解开了?” 傅遥当然听的出,周佳木所问的心结是什么,却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心结,我可不知道。” 见傅遥面露羞怯,周佳木便知傅遥心里是明了的。 “罢了,只要下回我再约你出城骑马,你别再因为与某人闹别扭,不应我就好。” 傅遥闻言,有些无言以对,只得满口的答应。 …… 在送走周佳木以后,傅遥自然要回去好好问清楚,方才偷听墙角那一出,究竟是怎么回事。 姚秋露哪肯承认是她的过错,只一味的往苏芩身上赖。 而苏芩也不辩解,只与傅遥说,姐姐知道我的为人。 见苏芩只是撇清自己,却没有出言指证姚秋露。 傅遥看得出,苏芩是有些怕着姚秋露,所以才不愿当面与姚秋露对峙。 既如此,傅遥也不想勉强苏芩。 可知,即便不用苏芩说什么,她也有的是法子叫姚秋露永不敢再犯。 于是,傅遥便说,苏芩和姚秋露今日一同冲撞了贵客,都要受罚。 罚她们二人,明日早膳前,一个人交二十张大字上来。 若有一个字写的不工整,就要再罚一张,直到写好为止。 写二十张大字,与苏芩而言,是颇为轻松的事。 但傅遥却并不打算叫苏芩真写,只要随便从苏芩从前写的大字中,挑二十张顶替就好。 至于姚秋露那边,可真是要一笔一画的从头写起了。 就依着姚秋露眼下的写字速度,今夜只怕要通宵达旦的抄写了。 如此,看姚秋露还有无精神惹事生非。 …… 要说罚写这一招,对姚秋露还真是管用。 正如傅遥猜测的,姚秋露这二十张大字,的确是熬了一整夜才写成的。 尽管大多数的字,都写的还算工整,但仍能挑出不少毛病。 傅遥已是手下留情了,可二十张大字看下来,还是能轻易从中找出三四十个不合格的字。 傅遥便叫姚秋露回去再写三十张大字,明早之前,必须交上来。 姚秋露昨晚抄写了整夜的大字,这会儿是又困又累。 听说还要再抄三十张大字,险些哭出来,立马服了软,求傅遥开恩。 还说只要不罚她写字,罚她挑水砍柴都行。 傅遥见姚秋露困乏的眼都睁不开了,便趁热打铁,追问姚秋露,昨日去前厅偷听墙角,是不是她的主意。若她肯说实话,写大字的事便一笔勾销。 姚秋露闻言,不但承认昨日的事是她的主意,还把先前夺苏芩的笔,逼迫苏芩陪她一起去,还有将苏芩推倒顶罪的事,统统交代了。 如此,昨日之事,便彻底的真相大白了。 对于姚秋露自身行为不端,还要嫁祸他人的卑劣行径,傅遥是恨的牙痒痒,可她既然答应不罚姚秋露抄写大字,她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毕竟,除了罚抄写以外,还有的是可作惩戒的法子。 比如,背书。 于是,傅遥便叫姚秋露在明日之前,将《千字文》背出来。 倘若背不出来,那就继续抄写。 一日背不出来,就抄写十遍,两日二十遍。 倘若三日还背不出来…… 傅遥斜睨着姚秋露。 目光幽深,叫姚秋露不寒而栗。 第二四四章 无疾而终

一听说,她若三日内背不出《千字文》来,傅遥就要断了她的月例银子。 姚秋露才真的慌了神。 见傅遥神情冷峻,不问便知这事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姚秋露心里也十分清楚,倘若她真的惹恼了傅遥,必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哪还敢讨价还价,只得慌慌张张的回去背《千字文》了。 傅遥是叫姚秋露背《千字文》,却不是糊弄着背下就行。 还要她在背下的同时,弄清楚整篇文章的文意。 见姚秋露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匆匆告辞。 傅遥心中自然畅快,觉得早膳都能多吃几碗。 …… 傅遥到饭厅的时候,傅远和苏芩都到了。 “我来晚了。”傅遥笑盈盈的入座,又笑盈盈的冲两人说。 傅远见此,不禁打趣道:“妹妹定是昨夜做了什么好梦,一早起来才这么高兴的。” “我可不是做了好梦,是做了一桩好事。”傅遥应道。 “好事?什么好事?”傅远问。 “我呀,好不容易找到个由头,叫江州来的那位,能静下心来好好念念书。哥不知,我这会儿心里可比做了什么美梦都欣慰呢。” 傅远闻言,也觉得稀罕,“我听说江州来的表妹不爱念书,你究竟是借着什么由头,劝的她肯多念几页书了?” “哪是劝,是逼的。”傅遥也没避讳,便把昨日姚秋露在周佳木面前丢人现眼的事,都与傅远说了。 傅远听后,也觉得姚秋露言行无状,太没分寸。 “对了,我那日还听婆婆念叨说,说江州表妹因为什么缘故,把紫珠的手给踩伤了。”傅远说。 傅遥点头,“是因为江州那位趁我不在房里的时候,私自碰了我的东西,紫珠刚好瞧见,便上前制止,没成想却被江州那位好一通刁难。我现在想起来还生气呢,罚她背《千字文》也真是便宜了她,就该让她把四书五经都背过才算完。” “江州表妹太过无理霸道,是该好好罚她一罚,叫她长长记性。” “哥不知,江州那位踩伤紫珠那日,还一并给了芩儿好大的委屈受。”傅遥说着,目光清和的望向身旁的苏芩,“你啊,就是太好性子了,何必总让着姚秋露。日后她若还敢欺负你,你只管回敬过去,可不能再吃她的亏了。” 闻言,没等苏芩应声,就听傅远说:“苏芩柔弱,哪像你性子刚烈,天不怕地不怕的。” 傅遥听了傅远的话,也觉得是这么回事。 叫苏芩当面与姚秋露叫板,还真是不大容易。 “那这样吧。”傅遥又望着苏芩说,“若往后,姚秋露还敢给你气受,你不许再忍气吞声。这回的事,若非我使计逼她说出实情,你就只管忍着,委屈着,与她一同担这份罪过?” 苏芩闻言,颇为柔顺的笑了笑说:“姐姐不是也没真的罚我写大字吗?芩儿知道姐姐心疼我,反过来,芩儿也不能不懂事,该多体谅姐姐的难处。姐姐与姚姐姐毕竟是血亲,是表姊妹,我不为别的,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我也该多让着姚姐姐才好。” “芩儿,你可听过一句老话,帮理不帮亲。姚秋露是我的血亲又如何,做错了就该罚。” 傅远颇为赞同傅遥的说法,便接着她的话茬说,“阿遥说的对,苏芩妹妹懂事,愿意忍让他人是好处,却不能忍到委屈了自己。你日后,不必再一味的忍让江州表妹。” 听了傅远与傅遥的话,苏芩赶紧点头,“芩儿都听公子和姐姐的。” “马上就是义妹了,苏芩妹妹日后就不必喊我公子,与阿遥一样,喊我声哥哥或远哥都好。”傅远说。 苏芩闻言,心中欢喜不已,赶紧唤了傅远一声远哥。 早膳桌上的气氛,许久都没这么好了,傅遥笑笑,给苏芩夹了一筷子菜,“我见你这两日胃口不好,便特意吩咐小厨房腌制了几样小菜,给你佐饭。这碟是蜜汁辣黄瓜,那碟是甜酱姜芽,都是极开胃的小菜,芩儿多吃点。” “嗳。”苏芩拿起筷子,便埋头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对了哥。”傅遥又偏头望向傅远,“昨日哥回来的晚,我也没来得及与哥商议。昨儿佳木来府上,可不是单为串门来的,是代远在汉州老家的佳榕给哥和嫂子,送大婚贺礼的。” “难为佳榕妹妹大老远的还惦记着。” “哥猜佳榕送了哥什么当新婚贺礼。” “什么?” “一对儿石榴树。”傅遥说,接着便与傅远详细解释了这对石榴树的好意头。 “佳榕妹妹有心了,也不知她在汉州住的可还习惯,一切是否安好。”傅远问。 “老家固然有老家的亲切,但终究不及她从小长大的京都城。那丫头回回给我写信,回回都说想回来。也不知周叔叔会不会在过年的时候,把人接回来。”话讲到这里,傅遥的心情难免有些沉重,不过眼下,可不是该唉声叹气为佳榕鸣不平的时候。 “哥,你打算如何安置那一对儿石榴树?” 傅远闻言,思量了片刻,才与傅遥说:“我记得正院南窗下,正好有块空地,不如就把那两棵石榴树,移栽到那里吧。” 傅遥听后,也觉的这个提议不错,便说等待会儿用完早膳,她就亲自去盯着,叫人将那两棵石榴树,好生的移栽到正院去。 想来,佳榕既然能如此诚挚的送上贺礼,祝愿傅远和宁安公主恩爱缱绻,多子多福。 心里应该已经放下对傅远的情了。 尽管这份情来的匆匆,又无疾而终。 但傅遥还是替佳榕欣慰。 这小丫头比她想象的要豁达许多。 傅遥坚定不移的认为,如佳榕这般纯良可人的姑娘,来日必定能遇到与她性情更加契合的男子,真心的疼她怜她,相依相伴共度一生。 …… 第二日一早,姚秋露就按照约定,来傅遥这儿背《千字文》。 尽管她背的磕磕绊绊,文意也解释的乱七八糟。 但值得庆幸的是,姚秋露算是背过了。 其实,依照傅遥的标准,姚秋露才背到这种程度,根本不能算合格。 可见姚秋露已经连着两日都没睡个囫囵觉,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也挺不容易的。 遵循着凡事皆留余地,不要把事情做绝的原则。 傅遥便决定放姚秋露一马,算她过关了。 而姚秋露无疑松了口大气。 心里既记恨傅遥,也是真的怕了傅遥。 而傅遥这边,也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 谁又知道这姚秋露会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第二四五章 见识厉害

傅遥紧赶慢赶,终于在傅远与宁安公主大婚的十日前,将要赠给二人的大婚贺礼给绣好了。 为了显得郑重些,傅遥原本是打算亲自将东西送到宁安公主手上的。 但一想到那日在凤仪宫里发生的事,傅遥就没办法再旁若无事的迈进皇宫的大门。 无奈之下,只好托傅远将东西转交到宁安公主手上。 谁知,在宁安公主收到贺礼后的第二日,就亲自来了府上,当面感谢傅遥。 宁安公主说,她很喜欢傅遥绣的那对整枕套,还说再过三日,便是礼部定的安床吉日,到时候就用傅遥绣的那对枕套。 一听这话,傅遥赶忙摆手,说她刺绣的手艺粗陋,哪能跟宫里的秀娘比。宁安公主这样安排,也太抬举她了。 宁安公主却说,这绣品不论技艺高低,心意才是最重要的,执意如此。 傅遥知道宁安公主的脾气,只要是公主决定的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既然宁安公主一定要选用她绣的这对枕套,那也是她的荣幸,傅遥自然高兴。 大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眼看着再有十日便是傅远与宁安公主的大婚之日。 宁安公主的气色说不出的光亮红润,一看便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 傅遥只要看着宁安公主,就觉得心里欢喜,好像自个身上,也不觉间沾上了浓浓的喜气似的。 这厢,傅遥和宁安公主正说笑,就听楚莘来报,说苏芩正侯在门外,想给宁安公主请安。 宁安公主这阵子虽然常往来国公府,却少有机会能见到苏芩。听说苏芩特意来请安,也想见见这位故人,于是便吩咐将人请进来。 苏芩的礼仪规矩学的极用功,也学的极好,举手投足间已有了闺秀的风范,宁安公主对如今的苏芩也是颇为赞赏。 “国公府的水土当真养人,从前在凉州初见时,苏芩还只是一个干瘦的小丫头,如今可是生的越发水灵可人了。”宁安公主说。 闻言,傅遥立即答道:“不止人变的水灵了,芩儿用功,舞艺和琴艺也都精进了不少,常常能得到师傅们的夸奖。” “懂得上进,是好处。”宁安公主应道。 “是,哥哥可曾与嫂子提起,要认芩儿为义妹的事?” “倒是听你哥哥提起过一回。”宁安公主说,又偏头细细的打量了苏芩几遍,瞧的苏芩心中忐忑,紧张不已。 “嫂子可喜欢叫芩儿当妹妹?”傅遥问。 宁安公主闻言,温和的与傅遥笑了笑,“只要妹妹觉得高兴就好。”说着又望向苏芩,叮嘱到,“你若本份踏实,本公主也绝不会亏待了你。” 宁安公主这话,便是同意了。 苏芩如获大赦,赶紧向宁安公主施礼谢恩。 宁安公主虽然是个不容易亲近的人,却并非不好相处。 待苏芩也是颇为亲热。 这边,苏芩才落坐没多久,就又见楚莘进了屋,说表姑娘在外求见公主。 傅遥无奈,这个姚秋露,真是哪里都少不了她。 “表姑娘?”宁安公主问傅遥,“就是江州老家来的那位?” “是,哥与嫂子提起过她?” “是听你哥说过她一回,嫂子听说,这位表姑娘不太懂事。” 傅遥觉得,依宁安公主的脾气,对姚秋露已经算是口下留情了。 可知这位表姑娘何止不懂事,简直是要作死。 傅遥思量着,还真不希望宁安公主这么快就与姚秋露碰面。 倒不是怕姚秋露言行无状,会冲撞了宁安公主。 而是怕宁安公主一旦对姚秋露种下了极其不好的印象,即便这位来日真的学好,也难在宁安公主面前翻身了。 傅遥的意思是,还是等回头多教姚秋露学些规矩以后,再叫她面见宁安公主不迟。 宁安公主这边,似乎也不急着见姚秋露,听说人此刻就在门外等候,也没说立刻将人请进来。 在思量了片刻之后,道了句来日方长,叫姚秋露今日先回去。 傅遥闻言,松了口气。 越来越觉得她与宁安公主这个嫂子十分投契。 …… 眼见时辰不早,宁安公主便要告辞回宫。 傅遥与苏芩起身相送,三人刚出屋门来到廊上,就见从离门最近的廊柱后头,忽然窜出来一个人影。 宁安公主身边的冉秋,略微懂得些防身之术,见从暗处忽然跑出来个人,当即一个扫荡腿,将那人绊倒在地。 “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冲撞公主!”冉秋怒视摔倒在地的女子,厉声质问说。 因为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也太快,直到那人“扑通”一声,应声倒地之后,傅遥才意识到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打量着从地上勉强撑坐起来的姚秋露,傅遥能用一个字儿就精准的概括,姚秋露被冉秋一脚放倒这件事。 该! 姚秋露真真是要作死,竟然敢在宁安公主跟前胡闹。 这是迫不及待的要见识宁安公主的厉害吗? “地上凉,姚姐姐快起来。”苏芩说着,好心上前要扶姚秋露起来。 谁知姚秋露却猛地甩开苏芩的手,“谁要你假惺惺的装好人。” 苏芩闻言,也是尴尬,忙收回了手,一脸委屈的没说话。 因为姚秋露方才是向前扑倒的,牙齿磕着了嘴唇,嘴唇虽然没破,却肿的老高,眼见说话都不方便了,却还有本事挤兑人。 这何止是不懂事,简直无可救药。 “你就是江州来的那位表姑娘?”宁安公主问姚秋露。 一见公主与她说话,姚秋露赶紧跪直了身子,与宁安公主道了声安好。 礼仪周全的样子,与平日里简直判若两人。 可见姚秋露刁滑,从前不守规矩,都是明知故犯,有意在使坏。 “姑娘家,还是稳重些好。”宁安公主说着,偏头交代冉秋,“回头找个人,好好教教这位表姑娘礼仪规矩,冲撞了自家人到不要紧,若来日一不当心冲撞了贵人,可不止要丢我国公府的脸面,也是要丢自己的性命。” 闻言,姚秋露的身子明显一震。 原以为拉拢傅遥不成,能攀住宁安公主这棵大树也好。 却没成想,这棵大树竟然是棵树精,是个比傅遥还狠的角色。 姚秋露惶然,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如今哪还有机会说。 心中只剩彷徨与不安。 也不知眼前的事,究竟该如何收场才好。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二四六章 是不是活腻了

姚秋露到底是国公府的表亲,宁安公主顾及着傅远和傅遥兄妹的脸面,也不好太为难她。 因此,只是口气冷淡的教训了她几句,并没有真的罚姚秋露什么。 而傅遥这边,到巴不得宁安公主给姚秋露这个记吃不记打的蠢货个大教训。 叫她自此以后,再也不敢轻狂了。 宁安公主走后,没等姚秋露说什么,傅遥就有意吓唬她。 说宁安公主向来脾气火爆,今日姚秋露冲撞了公主。 若非因为公主与远哥大婚在即,公主怕触了霉头,必定会立刻下旨,将姚秋露送回江州老家去。 其实,不必傅遥说,姚秋露也看得出,宁安公主是个厉害的人物。 她心里本就忐忑难安,眼下又听傅遥这么说,吓的腿脚直打颤。 一个劲儿的求傅遥,说她看得出,宁安公主很看重傅遥,求傅遥在宁安公主面前替她美言几句,叫公主千万不要记她的仇。 宁安公主究竟记没记姚秋露的仇,傅遥不清楚。 但有一点儿,傅遥可以肯定,宁安公主对姚秋露的第一印象很不好。 在通常情况下,坏的印象比好的印象,更会令人印象深刻。 因此,日后要在宁安公主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姚秋露可真得警醒些,夹紧了尾巴做人。 傅遥寻思着,出于私心,同时也出于好心,指点姚秋露说,叫姚秋露这阵子一定要深居简出,安安分分的待在绿绮轩中。 等到宁安公主过门以后,她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帮着从中说和一下。 姚秋露闻言,对傅遥是感恩戴德。 信誓旦旦的说,以后一定谨言慎行,再也不敢自作主张,莽撞行事了。 尽管姚秋露这么保证了,但傅遥对姚秋露所言的真实性,仍持保留态度。 总之,在傅远与宁安公主顺利完婚以前,一定要把姚秋露这个不安份的给盯好了。 省得临了了,再闹出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来。 …… 傅远与宁安公主大婚前的第七日,是安床的日子。 安床是大事,不单民间百姓重视,就连皇族也不例外。 毕竟这安床顺不顺利,被认为关系着夫妻二人,婚后的日子会不会恩爱和美。 因此,这安床的日子,是经钦天监和礼部一同算出来的上上大吉日。 而除了日子吉利以外,主持安床仪式的人,也须得是福寿双全,女儿绕膝的老妇人。 为宁安公主主持安床仪式的人,是当今皇上最小的皇姑,也就是宁安公主的姑奶奶,德馨大长公主。 能为宁安公主主持安床仪式,可见德馨大长公主是个福气人。 而在皇族中,如德馨大长公主这般,夫妻和顺到老,儿女承欢膝下的,真是屈指可数。 其实,安床仪式并不复杂,不过是将婚床搬进婚房,然后再由德馨大长公主将大婚当日要用到的龙凤被铺好,然后再在婚床上撒上枣子,花生,桂圆等喜果,寓意早生贵子。 安床仪式结束之后,婚房便会被封起来。 在新人正式拜堂成亲以前,就不许任何人再进入婚房了,更不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去触碰婚床。 否则便是大大的不吉。 傅遥深知这个禁忌,特地嘱咐许婆婆,一定要命人将婚房的大门给看紧了。 别说叫闲杂人等误入,即便是一只苍蝇蚊子,也不许飞进去。 …… 德馨大长公主虽身子硬朗,但年事已高,却还是热心的来给宁安公主主持安床仪式,宁安公主心里感激,傅远与傅遥兄妹亦然。 因此,傅遥提前好几天就着人去打听了德馨大长公主的喜好,并亲自拟定了菜单,又盯着府上的厨娘试做,就是想在安床仪式这天,给大长公主呈上一桌既合她口味,又色香味具全的饭菜。 而傅遥的这份苦心也没白费,德馨大长公主吃的很是高兴,就连随侍的嬷嬷都说,许久都没见大长公主有如此好的胃口了。 听说这一桌子菜,都是傅遥想出来的以后,德馨大长公主少不了要夸奖傅遥一番,说如傅遥这个年纪的世家姑娘,能如此贤惠,懂得厨艺这些事,当真是难得。 能得到德馨大长公主的夸奖,傅遥自然高兴,宁安公主更高兴,直说她家阿遥的好处还多着呢。 德馨大长公主也是感慨,说姑嫂之间,能如宁安公主与傅遥这般和睦的,也是少见。 还说家宅和睦是福气,叫他们一家子,一定要守好这份福气种种。 德馨大长公主说的这些话,也可以算是圆满人生的经验了。 傅遥听后,受益颇多。 …… 尽管今儿一天,傅遥只是动动嘴皮子,并没做什么体力活,但一日应酬下来,身上也是疲乏。 在泡了热水澡解乏之后,便预备早早安置了。 这厢,傅遥刚换了寝衣要躺下,就见紫珠慌慌张张的进屋来报,说是正院出事了,婚房里头进去人了。 一听这话,傅遥的心猛地揪紧起来。 惊讶与恼怒相交织的情绪,瞬间涌起,巨浪滔天。 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派人片刻不离的守着婚房大门,不许任何人进去。 谁知,这才过去几个时辰,就出了事。 究竟是谁,这么大胆! 傅遥愤恨不已,立刻披上件薄斗篷,就带着楚莘和紫珠往正院赶去。 这个时辰,本该寂静一片的正院,灯火通明。 傅遥一进院,老远就望见站在灯火最明亮处的许婆婆,以及跪在地上的两个人。 见傅遥来了,许婆婆赶紧迎上前,“姑娘,千错万错都是婆婆的错,是婆婆认人不清,所托非人,才闹出眼前这种事来。” “婆婆不必自责,这哪能怪你。”傅遥说完,往前两步,冷眼望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丫鬟,“这就是擅闯婚房的人?” “不是。”许婆婆答,“她俩是负责看守婚房的人,就是因为她俩玩忽职守,没有仔细看着,才叫奸人趁虚而入。” “那擅闯婚房的人是谁,眼下何在?” 许婆婆闻言,扬手一指,“是表姑娘。” 傅遥顺着许婆婆手指的方向望去,见姚秋露正一脸惊慌的蹲坐在廊下,即便隔的远,依旧能见她身子抖的厉害。 姚秋露!怎么又是她! 这事精究竟算哪门子的亲戚,分明是个来祸害他们国公府的灾星! 傅遥怒火中烧,冲上前就要抡姚秋露一个耳光。 可当手高高举起,正要落下时,却被楚莘给拦住了。 楚莘拦这一下,也把暴怒中的傅遥给点醒了。 打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但眼下,傅遥实在没有办法,再心平气和的面对姚秋露。 于是,在冷静了许久之后,傅遥才问姚秋露,“你是不是真的活腻了?” 第二四七章 内鬼

一听傅遥的话,姚秋露吓得抖了三抖。 立刻跪直了身子,哭着与傅遥解释,“表妹,我只是听人说,坐坐这新婚的婚床,能沾到新人的喜气,便可冲掉身上的晦气。表妹知道的,表姐我最近诸事不顺,所以才听信了小人之言,偷偷潜入了婚房。但我可以发誓,我到的时候,婚床上的龙凤被就已经破了个大窟窿,那绝不是我撕坏的,请表妹明察。” 姚秋露刚刚说什么? 龙凤被怎么了? “婆婆,龙凤被上破了窟窿?”傅遥问,口气冷的犹如初冬早晨的寒雾。 “是,龙凤被的确是被人撕破了道口子。” 闻言,傅遥胸中怒火中烧。 她后悔,后悔方才那一巴掌,没狠狠挥落在姚秋露的脸上。 这个混账东西,偷偷潜入婚房,欲沾什么所谓的喜气也就罢了。 她竟然还敢恶意破坏龙凤被。 难道她是要诅咒远哥和宁安公主婚后夫妻不睦,分道扬镳吗? 傅遥实在不明白,也想不通,他们国公府若遭了难,对姚秋露究竟有什么好处。 而正是因为这份想不通,所以傅遥并没有再贸然斥责姚秋露什么,便命人将姚秋露即刻送回处所,看管起来。 眼见本该封到大婚当日再开启的婚房,已经被姚秋露踏足过了。 如此,也就没什么好禁忌的。 傅遥便与许婆婆一道进了婚房。 白天的时候,傅遥是亲眼看着德馨大长公主,将这床手工极其精巧的大红色龙凤被,整整齐齐铺在婚床上的,而后一口一句吉祥话,往床上撒了不少吉果。 可眼下,这婚床上却一片狼藉。 不只龙凤被,被掀的乱七八糟,就连床上的喜果也被碾碎了好些,果皮果屑凌乱的散落在床上和地上。 傅遥努力的压制着心中怒火,上前小心的捧起那床龙凤被查看。 见被面上还真是被扯破了一道不小的口子,生生将上头绣的龙和凤扯成了两截。 可见作案之人,用心歹毒,是存心要寻远哥和宁安公主的晦气。 “婆婆,在姚秋露之前,真的就没有第二个人进过婚房?” 许婆婆闻言,有些不置可否,“应该没有,否则不会没人察觉。等回头我再去好好审问那些小蹄子,一定给姑娘个确实交代。” 傅遥点头,觉得这事实在蹊跷。 方才,姚秋露口口声声说,是听到一个说法,说坐坐新婚的婚床,能沾喜气去霉运,所以她才偷偷潜入婚房的。 若真如姚秋露所言,她只是为进来坐坐婚床,然后立刻离去。 那又何必恶意破坏婚房里的东西呢? 难道她就不怕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会被看门的丫鬟发现吗? 况且,若真是姚秋露故意撕坏了龙凤被,她总得有个一定要这么做的理由。 可傅遥实在想不出,姚秋露这样做的动机。 三日之前,宁安公主是当众数落了姚秋露一通不假,但那也是事出有因,而非宁安公主故意刁难。 而且事后,姚秋露并未对宁安公主表现出任何恨意,正相反,姚秋露对宁安公主是深深的畏惧。 在这种情形之下,姚秋露拼了命的在宁安公主跟前谄媚都来不及。 又怎么敢在这种关系重大的事上,挑衅宁安公主。 简直是活腻了。 因此,依傅遥看来,除非姚秋露是疯了,否则凭她那外强中干的性子,绝对干不出这种不要命的事来。 可要不是姚秋露,那又会是谁干的?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此人一定是国公府上的内贼。 毕竟,国公府的内外门禁,都有层层护卫把守。尤其是眼下,傅远与宁安公主大婚在即,府上又添了一倍的护卫。 就近日来看,国公府的把守森严程度,绝对不输给皇宫。 所以,在婚房作乱的人,必定不会是从府外潜入的人。 虽然可以肯定,此事是内贼所为,但府里下人不少,想要迅速揪出这个内鬼,也不容易。 傅遥当真不明白,此人究竟是揣着什么目的,要做出这种令人发指的卑鄙之事。 天大的仇,这分明是要置他们国公府于死地! 而傅遥之所以这么认为,并非杞人忧天,更不是夸张后果。 事实如此,这龙凤被是皇上恩赐给宁安公主大婚所用的吉物。 可这吉物,却在宁安公主过门以前,在国公府上被人恶意损毁。 倘若这件事被居心叵测之人知晓,便可立即向皇上参国公府一本。 状告国公府对御赐之物看管不利,是对陛下的大不敬。 对天子大不敬,那可是杀头的罪名,任谁担待的起。 傅遥不敢相信,在国公府上,在她与兄长傅远的身畔,竟然有如此包藏祸心的小人。 或许,就如姚秋露自己申辩的那样,她只是听信谣言,想偷偷潜入婚房,沾沾喜气就走。 但不巧的是,她潜进婚房的时候,刚巧被人发现,便成了真正始作俑者的替罪羊。 不过刚刚这些,也都只是傅遥的推断而已。 想要证实,还需要去搜集可靠的证据。 然而眼下,与揪出那个内鬼相比,如何补救,才更加的迫在眉睫。 如今,婚房不能进人的禁忌已经破了,没有办法再补救。 那么这条龙凤被,可要尽量想法子修补好。 但这条龙凤被,一针一线皆出自宫中尚功局的绣娘之手。 傅遥想,即便她能找来京都城内,手艺最好的绣娘来修补,只怕也难补的天衣无缝。 况且,距离远哥和宁安公主大婚,就剩下七日光景。 纵使叫那绣娘不眠不休的赶工,只怕也赶不及修好。 退一万步说,即便她找到了能修补好这条龙凤被的绣娘,时间也够用。 但这条龙凤被破过就是破过,修补好了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倘若真有人为此事到皇上跟前告一状,他们国公府知情不报,不就等同于犯了欺君大罪。 因此,婚房进人和龙凤被损坏一事,他们国公府不该隐瞒,更隐瞒不起。 可一旦他们如实将事情报上去,难保皇上不会为此大发雷霆。 傅遥踟躇,如若因此影响到了远哥与宁安公主的婚事,那可怎么好。 眼前的事,当真有些棘手。 傅遥一个人,也做不了这么大的主。 虽然不想叫兄长为这种事烦心,但此事非同小可,她必须与兄长商议过后,再做定夺。 于是,在与许婆婆和楚莘交代了几句之后,傅遥便独身一人,匆匆赶去了宜雨轩。 第二四八章 居心何在

隔着宜雨轩还有老远,傅遥就隐约听到一阵笛声。. 笛声悠扬,甚是悦耳。 傅遥听着听着,竟迈不动脚步了。 傅遥知道,兄长傅远正吹奏的骨笛,就如同兄长与宁安公主的定情信物。 兄长每每吹奏骨笛,便是想念公主了。 傅遥分明能从这笛音中,听出些许振奋和愉悦。 想必此时此刻,兄长一定在憧憬着他与宁安公主婚后,恩爱非常的日子。 兄长必然没有想到,就在今夜,竟然会有人偷偷潜入婚房,妄图毁了他一切的憧憬。 傅遥犹豫着,不知此时她究竟该不该过去,只怕坏了兄长的好情致。 在原地踟躇了许久,傅遥才终于下定决心,迈开脚步,继续向宜雨轩走。 毕竟今夜之事,不只关系到傅远的婚事能否顺利进行,也同样关系到国公府的祸福。 …… 傅远没想到傅遥这个时辰会来,又见傅遥外头披了件薄斗篷,而内里只穿了身单薄的寝衣,便猜到定是出了什么事。 眼下已是初冬时节,更深露重的,傅远也没急着问傅遥什么,便赶紧将人迎进屋,并命下人倒了热茶来。 尽管正院离宜雨轩不远,但傅遥这一路走来,却冻的够呛。 不止是身上冷,也从心底里发凉。 她紧紧捧着那杯热茶,暖和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口气和缓的将婚房进人的事与傅远说了。 而傅远听闻此事后的反应,却比傅遥想像的平静许多。 “既然龙凤被破了,另换一床就是,也没必要一定是宫中所制。我记得许婆婆也亲手为我和你嫂子缝制了一床龙凤被,用那个替代就好。至于婚房进人,破坏新人福气的说法,我是不信的,妹妹也不必相信这些。” 傅遥可不是因为什么迷信才紧张,她在意的是那床被损坏的龙凤被。 “哥,若陛下赏赐的龙凤被损坏一事,经旁人的口传到陛下耳朵里,只怕陛下恼怒,会降下罪责。” 傅远微微点了下头,不慌不忙的说:“所以,我才要早这些人一步,明儿一早就请旨入宫,向陛下赔罪。” 先发制人,这是眼下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 “那嫂子那边……” “放心,你嫂子可不是个小心眼的人,我明日会与她好好说的。只是妹妹口中这个内鬼,可得想法子尽快揪出来。” “是,我已经命楚莘去审问姚秋露了,倘若事情真的不是姚秋露所为,那就得抓紧了将那潜伏的祸首给抓出来。若哥信得过我,这事便包在我身上。” “哥自然信得过你。”傅远望着傅遥,目光温润而清和,“这阵子,为了哥与你嫂子的婚事,妹妹的确辛劳了,人都瘦了。等我与你嫂子成婚之后,再有半月,就是你及笄的大日子,哥一定会为你办的隆重些。” 难为远哥在这种时候,还惦记着她及笄的事。傅遥想着,原本焦躁的心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只要有哥和嫂子,还有许婆婆陪着我就好。” …… 从宜雨轩出来后,傅遥松了口大气。 想来有远哥出马,今夜之事应该不会闹大。 即如此,她便能少分些心,尽快揪出撕坏龙凤被的真凶。 方才,她临来宜雨轩前,特意吩咐楚莘去好好审问姚秋露一番。 不惜任何手段。 若是某人好话不听,那就什么难听说什么。 若动口无用,动手也无妨。 总之,她要姚秋露说真话。 楚莘也是尽心,审姚秋露一直审到了下半夜才回来。 楚莘原以为她这个时辰回来,傅遥必定已经睡了。 然而府上刚出了这样的大事,傅遥哪能睡的踏实。 于是,她便一直坐着等到楚莘回来。 据楚莘禀告,姚秋露承认她的确是有潜入过婚房,但她只是想在婚床上坐坐,沾沾喜气,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她深知擅闯婚房很不对,怎么敢弄出动静惊动了旁人,更不敢去碰那床龙凤被。 同时,姚秋露还不断重复,她是听信了谣言,所以才会悄悄潜入婚房的。 傅遥听后,觉得这个姚秋露也真是可笑。 旁人都是人云亦云,说说也就罢了,她却是人家说什么,她就信以为真的去做什么。 世上竟然还有这般蠢钝无脑的东西,也真是够了。 不过,姚秋露听来的这个传言,也当真可疑。 莫不是有人故意设局,想将这损坏龙凤喜被的罪名,故意嫁祸给姚秋露? 应该不能吧…… 可知谋划这种事,一旦中间出了什么岔子,那就是掉脑袋的死罪。 到时候只怕害人不成,反倒害了自己。 什么深仇大恨,值得豁出自己的性命去报复。 况且,姚秋露初来乍到的,能与谁结下这么大的仇怨……别说,还真有! 傅遥寻思着,才刚平复下来的心绪,又突然变的焦躁万分。 她又立刻吩咐楚莘,去详细查证,那个坐婚床能去霉运的说法,究竟是从哪里先传出去的。 或者,究竟是谁将这个说法告诉姚秋露的。 在一夜加一个晌午惴惴不安的等待以后,傅遥终于从楚莘那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经楚莘查证,姚秋露是听信了丫鬟莲心的话,昨夜才会偷偷潜入婚房的。 傅遥对那个叫莲心的丫鬟有几分印象。 人是个极稳重乖巧的人,傅遥真没想到,这样话少且老实的人,竟然会在背后挑唆这种事。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知人知面不知心。 而更叫傅遥不愿相信的是,昨日有人瞧见苏芩曾私下里,偷偷与那莲心见过面。 而莲心自己也承认,那个关于婚床的说法,的确是苏芩说给她听的。 她听说这个事情以后,也没多想。 只是想借此事,讨好表姑娘姚秋露一番。 她压根就没想到,事情会闹的如此严重。 傅遥并不愿怀疑苏芩,但证据摆在眼前,叫她不得不对苏芩起疑。 尽管没有人拿刀逼着姚秋露去婚房,沾所谓的喜气。 但苏芩这样怂恿和误导人去犯错的行为。 还是恶劣到令人发指。 就只是动动嘴皮子,便险些置人于死地。 当真可恶又可怕。 傅遥实在不愿相信,此事为苏芩所策划。 但眼下,所有的人证物证全部都指向苏芩。 若这一切都是苏芩所为,那她的动机和目的是什么? 难道仅仅是为了报复曾经欺辱于她的姚秋露而已吗?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二四九章 工于心计

若只是单纯的为了报复姚秋露先前对她的欺辱,苏芩也不必报复的这样狠辣决绝。 这不单是想要了姚秋露的性命,也是想毁了辅国公府啊。 不错,自打姚秋露住到国公府以后,苏芩是几次受到过姚秋露的欺辱。 但她哪回不是站在苏芩这边,为苏芩出气,帮苏芩讨回公道。 傅遥觉得,她已经尽她所能的护着苏芩,甚至明着偏向苏芩。 苏芩实在没有理由,再在私下里谋算着,去报复姚秋露。 身为人,都有七情六欲,其中自然也包括抱负欲。 倘若此事真系苏芩所为,那她的抱负欲未免也太强了。 强到惊人。 而且,苏芩如此报复姚秋露,太不计后果。 难道她就不想想,一旦此事闹大,不光姚秋露会遭殃,整个国公府也会受到连累。 聪慧如苏芩,就真的没想到会有如此后果? 倘若苏芩并非被冲昏了头脑,而是有意而为之。 那此人,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真真是居心叵测了。 作为苏芩的义姐,傅遥觉得,她不该把自己的义妹往坏了想。 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傅遥已经被苏芩伤过一回了,而那回被伤落下的伤口,到如今还没有完全愈合。 眼下,却又突然闹了这么一出…… 上回,苏芩险些要了楚莘的性命。 那这回呢,苏芩究竟是想要了姚秋露的命,还是她这当姐姐的命? 傅遥原是想立刻去找苏芩对峙。 但她几乎能预见苏芩会哭哭啼啼的与她说,自己是被人冤枉的,然后再反过来质问她这个姐姐,为何要听信旁人的片面之词,为何宁肯相信外人,也不信任她这个妹妹。 是啊,她为何会偏信旁人,而不信苏芩?傅遥问自己。 倒不是那个叫莲心的丫鬟有多可信。 而是因为她与苏芩之间的信任,早就已经崩塌。 就为着上回,苏芩要害楚莘的事,傅遥早已对苏芩寒了心。 一颗已经凉透了的心,要怎么去重新捂热? 在沉思了许久之后,傅遥觉得她有必要心平气和的与苏芩谈谈,而并非浅薄的单拿昨夜之事去质问苏芩。 但她犹豫着,却始终开不了口,命人去把苏芩找来。 “楚莘。” “姑娘吩咐。” “即刻把莲心调到苏芩身边侍侯。” “姑娘的意思是?” “她若问心无愧,自然能够安之若素的过日子。她若问心有愧,有莲心日日在她身边,全当警醒她了。” 楚莘点头,“奴婢明白,这就去办。” “莲心长舌,不安守本分,搬弄是非,掌嘴五十,以儆效尤。” “姑娘,五十下耳光,只怕人会把人打破相。”楚莘有些迟疑。 “五十下,一下都不准少,还要给我狠狠的打。有莲心在前,看日后谁还敢在我国公府上搬弄是非。” “奴婢明白,一定尽快将事办妥。” …… 原以为把被重责过的莲心,送到苏芩房里,苏芩便会自己过来见她。 谁知苏芩那边却丁点儿动静都没有。 其实,傅遥巴不得苏芩能过来她这儿,一脸不解的询问她,为何要把莲心送过去。 可苏芩却没有。 可见苏芩心里很清楚,她这样安排究竟是为什么。 傅遥释然也倍加怅然。 她并没有冤枉苏芩,而她多希望是因为她的多疑,而误会了苏芩。 但事实就如一记响亮的耳光,将傅遥打的欲哭无泪。 难道害人这种事,真的会上瘾吗? 苏芩究竟是从何时起,变的如此工于心计。 傅遥认为,眼下她并不需要再追究苏芩为何要耍这种心计去害人。 更没必要再苦口婆心的劝说苏芩一心向善。 她最需要想清楚的是,在此之后,她究竟要如何安置苏芩。 总之,国公府上,是绝对不能再留这样心肠恶毒之人。 那么,究竟要将人安置去哪里才妥当。 这边,傅遥没将苏芩盼来,傅远回府之后,却直接来了傅遥这边。 不为别的,只为告诉傅遥,关于婚房进人和龙凤被损坏的事,他都与宁安公主说了。 宁安公主说,龙凤被的事,她会处理干净,叫傅遥不必挂心这些。 至于婚房进人的事,她虽然并不忌讳,但骤然出了这种事,还是会觉得触了霉头。 于是,宁安公主就托傅远给傅遥捎个话,说近来宫里和国公府上,生的事都不少,想邀傅遥后日陪她去城外鹿鸣山上的善法寺敬香。 善法寺香火旺,菩萨灵,是整个京都城人尽皆知的事。 就连傅遥这个从不烧香拜菩萨的人都知道。 倘若去庙里拜拜,宁安公主心里就能踏实些,傅遥自然乐意陪宁安公主走这一趟。 没犹豫,就答应了宁安公主的邀请。 …… 傍晚时分,傅遥忙完了要送给太子爷吃的药膳,刚回屋打算坐下歇歇,就听紫珠来报,说苏姑娘求见。 求见吗? 这阵子,苏芩来往她这里,何曾请人通传过,都是径自进屋,道声姐姐我来了,不用任何人招呼,便到她身边坐下。 而眼下,苏芩却还要别人通传才敢进来,不是做贼心虚,又是什么。 想着上回,苏芩为求她原谅,又是亲手做了栗粉糕,又是拿从前在永安坊的事,求她念惜旧情。 而她,也顺水推舟,原谅了苏芩。 现在想起来,她真是糊涂。 若当时,她立场坚定,没有轻易原谅苏芩,眼下也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傅遥心里清楚,她与苏芩迟早要有个了断,却不是现在。 毕竟,远哥与公主大婚在即,府上再见不得那些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事。 只等这场婚事办完以后,她与苏芩之间,再彻底作个了断。 在此之前,傅遥不打算再见苏芩。 于是便吩咐楚莘,将苏芩禁足。 在傅远与宁安公主完婚以前,不许她再出桐芳苑。 而另一边的姚秋露更要看紧了。 这期间,绝对不能再出任何差池。 …… 这日一早,宁安公主的马车就来到国公府,接了傅遥一同出城。 因是要到佛门清净地去参拜,所以宁安公主与傅遥都颇为默契的轻装上阵。 傅遥只带了楚莘一人随行,而宁安公主除了车夫和几个精干的侍卫,也就只带了冉芳一个侍女。 马车上,宁安公主免不了要与傅遥说起龙凤喜被的事。 第二五零章 养不熟的白眼狼

因为事情尚未彻底查清,傅远只怕宁安公主多想,并未与她提及府上有内鬼的事。 所以宁安公主不知其中隐情,只当擅闯婚房和损坏龙凤被的事,皆为姚秋露所为。 然而宁安公主却并没因此在傅遥面前,数落姚秋露的不是,反到安慰傅遥,承诺她绝对不会为了这件事,难为府上的表姑娘。 面对宁安公主的宽和忍让,傅遥深感惭愧。 尽管姚秋露是有擅闯婚房,但破坏龙凤被的事,却非姚秋露所为。 而是苏芩。 傅遥深怨自己,怪她心肠不够硬,才会引狼入室,并由得这狼崽子,在她的地界上撒野。 她原以为再冷血的恶兽,你只要你用心待他,迟早能以心换心。 却不想,有些畜生,根本就没有心。 苏芩就是头彻头彻尾的白眼狼。 眼见再有五日,便是傅远与宁安公主大婚的日子。 傅遥与傅远是一个意思,在这种节骨眼上,万万不能叫新娘子分心。 于是,傅遥便有意岔开了话题,不愿再说府上那些叫人寒心的事。 …… 鹿鸣山距京都城不远。 出城之后,再驾车缓行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到。 但位于山中的善法寺,地势却有些高。 香客要从山脚下一直爬到山腰不说,临进寺前,还要再迈上百级的石阶。 如此折腾,许多年岁大的,腿脚不好的香客,还真有些吃不消。 但有句俗话说的好,酒香不怕巷子深。 尽管这上山的路难走,却完全没有影响到善法寺的香火。 就为着善法寺的菩萨灵验,每天上山拜菩萨的人是络绎不绝。 即便不是初一十五这样的日子,也是香客不断。 傅遥与宁安公主是一口气爬上半山腰,来到了善法寺。 不知怎的,这一路辛苦,不但不叫傅遥感觉劳累,竟然还觉得心情舒畅,有些意犹未尽。 今日的天气很好,适合登高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当一个人身上觉得困乏的时候,就无暇去想什么心事了。 如此,焦躁的内心,也可得到些许宁静。 与往常一样,来善法寺祈福敬香的人当真不少。 宁安公主似乎是善法寺的常客,对寺内的环境,十分熟悉。 一面带着傅遥往里走,一面与傅遥介绍寺庙内的各种陈设。 宁安公主是雷厉风行的性子,还真看不出,她竟然虔诚信佛。 不过这也不奇怪,傅遥记得宁安公主的养母,先皇后昭惠皇后就长日吃斋念佛。 宁安公主耳濡目染,也信奉佛祖,就不奇怪了。 至于傅遥,是不信神佛的。 都说祈福上香这种事,都是心诚则灵。 你明明不信神佛能庇佑你,却硬要祭拜神佛。 这不但不能讨得神佛垂怜,表面真诚,内心敷衍,反而是亵渎了神灵。 傅遥思量着,并未随宁安公主进入大殿参拜。 而是安静的站在大殿之外等候。 许久,宁安公主从大殿内参拜完出来。 听宁安公主说,今日寺内的得道高僧净空大师,会在佛堂为信众们讲经。 净空大师年事已高,这些年鲜少亲自坐堂讲经,今日正好赶上,也是缘分。 宁安公主哪肯错过,便打算去听净空大师讲经。 只是一场经听下来,也要个把时辰,宁安公主哪舍得傅遥站在这冷风口里等她。 于是,便叫傅遥随小沙弥去寺后的居士寮房稍歇。 等她听完净空大师讲经以后,便来与傅遥会合。 傅遥闻言,一口就答应了。 说句公道话,今日的天气虽好,但到底已经入了冬。 尽管初雪还没降下,但冬日就是冬日,冷风拂过脸颊,就好似一把钝刀,刮的人生疼生疼的。 上山走这一路,傅遥多少觉得有些累,而在殿外等候宁安公主上香的这段工夫,傅遥的身上也冻透了。 是该找个地方,暖和暖和,歇歇脚了。 于是,傅遥便暂时拜别宁安公主,带着楚莘随带路的小沙弥,往寺后的居士寮房走去。 既是修行居士平日清修的地方,条件自然不会太好。 寮房内并不宽敞,陈设也相当简单,除了一张卧榻和一套桌椅板凳之外,就再无其他。 连个可供取暖的炭盆都没有,整个屋里冷飕飕的,感觉比外头还要阴冷几分。 那小沙弥也是个好心肠,看出傅遥害冷,于是便送了壶热水来。 傅遥诚心谢过小沙弥后,赶紧倒了杯热水出来暖手。 一边有些哆嗦,一边与楚莘说,“我从前服役的幽州,一年中有半年多都是冬天,那儿可比京都城冷多了。不过也奇怪,幽州那么冷,我都挺过来了。眼下,竟然败给了京都的初冬。” “或许是冷法不一样。”楚莘说,“听姑娘说,幽州那个地方,雪大风疾,应该是干冷干冷的。可咱们京都城的冷,却是湿冷湿冷的,真到了冷的时候,一阵风起,都能冷进人的骨头里。” 听了楚莘的话,傅遥只觉的身上更冷了。 于是赶紧将杯中已经不烫的热水,灌了几口下去,身上这才觉得真正暖和了些。 楚莘见傅遥几口就把杯中的热水喝尽,又忙着给傅遥添了一杯。 “大约是回来京都以后,养尊处优惯了,稍稍一折腾,身上就扛不住。”傅遥边喝热水边说,“这屋里发阴,感觉比屋外还冷呢。” “是。”楚莘应道,“今日天朗气清,阳光正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是比躲在屋里暖和。” 傅遥思量着,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方才送咱们过来的路上,听那小沙弥说,寺内的后花园里种了不少木芙蓉,今冬已是最后一茬了。这冬日里草木凋零,除了梅花以外,难得能有这凌寒而开的花朵。要不咱们晒晒太阳,赏赏花去?” “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傅遥笑笑,便起了身,将身上的斗篷又系紧了些,在出门问小沙弥打听了路后,便与楚莘一道,向寺内的后花园走去。 因为今日有净空大师讲经,不光前来上香的信众,都虔诚的去到佛堂,倾听净空大师讲经,就连本寺的师傅们,也几乎都聚集到佛堂,听大师讲经去了。 所以今日的善法寺内外,都显得格外冷清。 傅遥也乐得清闲,省得人来人往的,赏花都不能尽心。 看了半天的花,傅遥觉得脚有些酸了,于是便与楚莘提议,到不远处的小凉亭内歇歇脚。 谁知两人还没走出去多远,就见楚莘突然神色一凛,接着就一把将傅遥拉到了身后,且迅速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 傅遥恍惚,看来她俩是遇上麻烦了。 第二五一章 一定有什么误会

难道是刺客? 谁派来的刺客? 莫不是李元徽那只老狐狸?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又是在佛门清净之地。. 这老狐狸怎么敢!难道他就不怕遭报应吗? “姑娘快往前头人多的地方跑。”楚莘小声交代完傅遥这句,就一把将傅遥向后推开,接着便提剑冲向前方的花丛。 与此同时,一个人影迅速从花丛后方窜了出来。 尽管此人动作十分迅敏,但傅遥却看的清楚,此人虽然举止鬼祟,但手中并没有拿任何武器。 而且这个人的身形怎么就那么……唐意!是唐意! “楚莘住手!”傅遥大喊一声,生怕刀剑无眼,会刺伤唐意。 尽管觉得危险,可既然傅遥叫她住手,那她便住手。 于是,楚莘立刻收了软剑,冷眼瞪着站在不远处的唐意。 而唐意同样怒视楚莘,尽管从未与楚莘正面交过手,但他却知道楚莘这个人。 不止他,只要是丞相李元徽手下的刺客,就没有人不知道楚莘。 全因那日缀霞山庄一役,楚莘一战成名。 那夜,楚莘可是凭一己之力,接连斩杀了丞相李元徽手下最精干的刺客三人。 身为女子,武艺之高强,着实令人咋舌。 唐意敬重楚莘武艺出众,不输男子。 同时也无比憎恨楚莘,毕竟在他手下,远不止三个兄弟,是折损于楚莘之手。 今日,若非有傅遥在场,唐意倒是想领教一下楚莘的厉害。 与这位叫丞相手下的刺客们,闻风丧胆的女罗刹,杀个你死我活。 “楚莘,这就是我与你说过的唐意哥哥,他是不会伤害我的。”傅遥与楚莘说。 楚莘闻言,微微一怔,瞧唐意的眼光明显比先前缓和了许多。 但眼中仍带着几分防备,手中的软剑也没急着收起来。 见唐意与楚莘剑拔弩张的样子,傅遥也是难为。 于是便叫楚莘帮他俩望风,说有很重要的话,要与唐意说。 楚莘得了吩咐,迟疑了片刻,才点头答应,交代傅遥若有什么事,一定立刻喊她,这才稍稍走远了些。 傅遥心想,倘若唐意真的有心要杀他,恐怕没等她张口呼救,就已经是身首异处了。 虽然只是打个比方,不过这个想法,未免也太不吉利了,更不合理。 只因傅遥相信,无论发生了什么,唐意都不会害她。 “阿遥的侍女,对你很是衷心。”唐意说。 “是,我与她是主仆,更是挚友,同生共死。如若唐意哥哥想要对她不利,我也不会独活。”傅遥应道。 “我与你的侍女虽有私仇,但我绝不会无故伤她。能有她这样的高手贴身保护你,我才能放心。” 傅遥无言,定定的望着唐意。 眼前的唐意,目光晦暗且浑浊,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目光清澈的少年了。 但傅遥仍能感觉到,唐意关怀她的心意是真的。 而除此之外,她便再看不清唐意了。 两人各自静默了半晌,还是傅遥先开了口,“唐意哥哥怎么会来善法寺。” “今日,我陪李勋的夫人来寺中上香,在山下的时候,看见了宁安公主的车驾,打听得知,你也在寺中,于是便找过来了。” 唐意竟然直呼其义父李勋的名讳。 看来在唐意心中,李勋这个所谓的义父,也不过如是。 “你这样出来,李勋的夫人不会起疑吗?” “人在佛堂内听大师讲经,还要些时辰才能出来。”唐意答。 傅遥微微点头,觉得眼下机会难得,哪能只用来寒暄,于是忙与唐意说:“我还没为那日,唐意哥哥有心提醒我,宫中赏花大会有诈的事,谢过唐意哥哥呢。”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我本该一直守在你的身边,护你周全,可眼下,我却做不到了。” “谁说做不到。”傅遥闻言,立刻应道,“只要唐意哥哥肯离开李家,便可守在我身边。” 唐意摇头,“阿遥,抱歉。我不能这么做。” 抱歉,应该说抱歉的是她。 傅遥望着唐意,心揪的生疼。 若不是她当初优柔寡断,唐意如今又怎么会深陷李家,无法脱身。 同样的错误,绝不能再犯第二回。 她今日一定要将事实的真相,全部讲给唐意听。 “上回在行宫见时,唐意哥哥曾与我说,你已经知道当年害你一家,家破人亡的真凶是谁。那唐意哥哥可否告诉我,据你所知,你的仇人究竟是谁?” 唐意闻言,并未立即作答,反问傅遥,“阿遥不是说,你也已经知道我的杀父仇人是谁。既如此,你又何必再来追问我?” “我必须要找唐意哥哥问清楚,问清楚你我所知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那阿遥认定的,我的杀父仇人究竟是谁?” “丞相李元徽。”傅遥答。 唐意闻言,神色如常,竟无半分讶色,冷静的叫人害怕。 “唐意哥哥,我早该与你将此事讲明,倘若我肯早些与你说明白,你如今也不至于会认贼作父。” “阿遥,别说了。” “唐意哥哥……” “我不准你侮辱丞相大人,侮辱我义父一家。” 傅遥怔然,“唐意哥哥,你不信我?我方才与你说的每句话,都句句属实。唐意哥哥你信我,你不能再与李家人为伍了。” “阿遥,我只信我自己,信我这些年来的经历。” 这…这是什么话? “阿遥,即便真如你所言,丞相大人的确是我的杀父仇人又如何?这些年,丞相大人对我恩重如山,即便我与丞相大人,曾有过多深的仇怨,这一番养育栽培之恩,也足以抵消我对他的怨念。所以阿遥,你不必再与我说,丞相大人就是我的杀父仇人之类的话,我会当你是在有意离间我与我的恩人。” 荒谬,简直太荒谬了! 傅遥实在不敢相信,唐意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唐意哥哥,你难不成早就知道,李元徽便是当年害你一家的真凶?” “这不重要。”唐意答。 这怎么会不重要。 傅遥满眼痛心的望着唐意,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她所认识的唐意,绝不是这种是非不分的人。 绝不可能明知是错,却为追名逐利而认贼作父。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二五二章 从未认识过

“唐意哥哥……” “别再这样叫我。”唐意望着傅遥,似乎是有意加重了语气,“世上早无唐意,我是赵惘,通政司通政使李勋的义子,赵惘。” “赵惘?不对,唐意怎么可能变成赵惘。”傅遥目光悲切,“唐意哥哥,你看着我的眼,你告诉我,你眼下究竟在做什么,你一定是另有筹谋的。” 闻言,唐意失笑,用从未有过的玩味眼光,打量着傅遥,“阿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些年,我一心想着复仇,实在是累了也倦了。我也想过过富贵荣华,被人敬仰的体面日子。” “不对,家仇可以放下不报,但我所认识的唐意,绝对不是贪图富贵,趋炎附势之人。唐意哥哥,你为什么要用如此拙劣的理由来骗我,难道你不信我肯拼劲全力的帮你吗?” “我不需要你帮。”唐意说,“很抱歉,我就是一个贪慕虚荣,一心想要依附权贵的人。” “我不信,我知道唐意哥哥如此,一定是有苦衷。” “收起你自以为是的聪慧吧。”唐意望着傅遥,冷言嘲讽说,“你究竟了解我多少,可知这些年我到底受了多少苦?我想活得好,有什么错?凭什么我这辈子,一定要为复仇而活着。我怎么就不能认贼作父?” 唐意的话,叫傅遥深受震动。 是,唐意是可以选择放下家仇,去过自己安逸自在的人生。 但傅遥敢拿性命来打赌。 唐意绝对不是他自己口中说的,那种贪图名利,背信弃义的卑鄙小人。 “唐意哥哥,不论你心里究竟做的什么打算,你永远都是我最亲最信的唐意哥哥。只要你一句话,我还是能如当年在发遣路上一般,为你两肋插刀。” 闻言,唐意眼中分明闪过一丝动容。 但瞬间就被眼前灰蒙蒙的雾气所掩去。 “阿遥,这是我最后一次用唐意的身份这样唤你,下回再见,我便是赵惘,你我只当从未认识过。” 好绝情的话。 只当从未认识过? 为何唐意越是把话说的如此决绝,她就越认为唐意心有苦衷。 傅遥望着唐意,口气温和的说:“唐意哥哥可以不认我这个妹妹,但在我心里,唐意哥哥永远都是我至亲的兄长。无论他改名叫赵惘还是谁,即便他真的换了脾性,甘愿当个助纣为虐的恶人也不要紧。倘若他一朝有难,我还是随时都能为他赴汤蹈火。” “傅姑娘何必与赵某说这些,唐意已死,你不必再牵挂了。”唐意说完,与傅遥拱手一礼,转身便要离开。 傅遥见状,忙往前追了两步。 “你便依照你的心意,做你想做的事吧,我定不会再刻意纠缠。而我也会依着我的心意,护我要紧人的周全。” 唐意听了这话,没未应声,只是稍稍驻足片刻,便大步离开了。 望着唐意匆匆离去的身影,傅遥默默的道了声保重。 她是万万没想到,当她与唐意道明,害他一家的真凶是李元徽之后,会是眼前眼前这种状况。 此刻,傅遥心里并无如释重负的感觉,心情反而越发沉重。 因她知道,无论眼下,唐意究竟揣的什么心思,都是在将自己推入危险的境地。 而她却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为力。 楚莘见唐意走了,便赶忙回到傅遥身边。 见傅遥面色苍白,神情透着一股沮丧,便知他们姑娘与那位唐公子的谈话并不愉快。 “姑娘,您还好吗?”楚莘关切说。 傅遥微微点头,“还好。” 尽管傅遥口口声声说着好,但楚莘却未从傅遥脸上看出丝毫好的迹象,这厢正预备说两句什么,傅遥却先说,“这个时辰,宁安公主的经也差不多该听完了,咱们赶紧回去,免的公主找不到咱们,再着急。” 楚莘闻言,也没多话,便随傅遥往回走。 眼见再拐过一条游廊,就是居士寮房,傅遥不禁加快了脚步,谁知却险些撞了迎面走来的人。 而且还是个故人。 方才听唐意说,他今日是陪李勋的夫人,上山敬香的。 连义子都陪着来了,李珺晏这个亲生儿子,怎么会缺席。 但傅遥确实没料到,她与李珺晏再见,竟然会是在山中的寺庙。 这场偶遇,实在是太突然了,突然到傅遥完全没个准备。 一想到那日在凤仪宫中,李珺晏在恍惚间与她说的那些话,傅遥就觉得尴尬不已。 而李珺晏也明显有些无所适从,两人就这样各自静默着,站了一会儿,李珺晏才率先开口,“傅姑娘安好,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傅姑娘,姑娘也是来寺里上香的?” “李公子有礼,不瞒公子,我自身并不信神佛,今日是陪宁安公主来上香的。”傅遥答。 李珺晏笑笑,“我也素来不信神佛,今日也是陪家慈来寺中烧香还愿的。” “公子仁孝,小女子敬服。”傅遥一语双关,冲李珺晏施了一礼,只当谢过那日凤仪宫中,李珺晏舍己相救的恩情。 李珺晏自然听出了傅遥的话中之意,赶忙与傅遥回礼,“姑娘不怪李某当日失仪冒犯,李某就安心了。” 当日,李珺晏对她的确有冒犯之举,但傅遥清楚,李珺晏是在被下药后,不自知不自控的情况下才会那样。 因此,傅遥心中并无半分怪罪李珺晏的意思。 反而十分关心李珺晏为使自己恢复理智,狠狠扎伤手臂的伤,究竟有无大碍。 这厢,傅遥正预备询问李珺晏的伤情,不想李珺晏却先问她,“当日姑娘从那么高的窗户跃下,似乎是有伤到脚,眼下可都好了。” “扭伤而已,并无大碍,倒是李公子你……”傅遥说着,目光便落到了李珺晏的手臂上。 李珺晏闻言,很实在的拍打了一下伤处,“我一切都好,傅姑娘不必挂心。” 见李珺晏的确没有大碍,傅遥也稍稍放了心。 原本打算就此别过,却又突然想起一桩事来。 “公子的令牌,还在我那儿收着,若一早知道,今日能在寺中撞见公子,就该带来还给公子才是。” “不急,我那儿还收着姑娘当日落下的那枚木兰珠花,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还给姑娘。等回头得了方便,一定原样奉还。” 尽管李珺晏也算是傅遥的半个恩人,但她还是打从心底里抵触与李家人见面。 只是那李家的令牌,也算是个极特殊的物件。 除非她亲手将东西交还到李珺晏手上,否则实在不放心。 看来今日一面之后,她与李珺晏少不了还有再碰面的机会。 第二五三章 思慕之人

别过李珺晏后,傅遥便带楚莘匆匆赶回了居士寮房。 这个时辰,宁安公主已经听完净空大师讲经,找过来了。 “妹妹去哪儿了,可叫我派人一通好找。”宁安公主挽着傅遥坐下,原本沉凝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 “先前听寺中的小沙弥说,花园的木芙蓉开的正好。嫂子知道,我向来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一时心痒,便带着楚莘去后花园逛了逛。我本该留下句话再去的,叫嫂子着急了,是妹妹的不是。”傅遥说着,便要起身给宁安公主行礼。 宁安公主见状,赶忙将傅遥拉住,“好妹妹,嫂子哪有怪你的意思,只要你高兴就好。” “嫂子,我高兴。”傅遥答,“大约是山间地气暖的缘故,寺里的木芙蓉开的真好。不过也是因为地气太暖的缘故,寺中的腊梅还没开呢。” “是啊,这个季节,除了梅花以外,能凌霜而开的花真是不多了。不过雁归山上的红枫叶,红的跟云霞似的,可比花还好看呢。” 雁归山的枫叶? 傅遥寻思着,她记得,前阵子佳木找她去城外驰马散心,就说要去雁归山赏枫叶来着。 听宁安公主这么一说,她好像错过了极佳的美景。 如此,还真是挺惋惜的。 “我记得前些日子,沉弟与我说,想去雁归山赏枫,后来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竟没去成。错过那样的美景,也真是可惜了。”宁安公主望着傅遥,煞有介事的说。 傅遥原本想顺着宁安公主的话,应一句是挺可惜的。 可话刚要出口,她突然觉得宁安公主这话说得有些不对劲儿。 太子爷想要去雁归山赏枫,后来竟然没去成的事,好像与她有关…… 当时,她因为太子爷与佳榕有婚约的事,心里难受,便有意躲着太子爷。 所以,她便几次三番拒绝了佳木代太子爷提出的邀约。 其中有好几回,都说是去赏枫。 如此说来,是她扫了太子爷的雅兴。 方才,若不是宁安公主提了那么一句,傅遥还真没想到这层。 想来在太子爷眼中,她一准儿是那种既不解风情,又不识抬举的女子。 傅遥想着,心中难免有些小沮丧。 只怪自己做事,总是太瞻前顾后,然而很多时候她不只心累,结果也不尽如人意。 可依她如今的处境,怎么能由着自个的性子,随心所欲的过日子。 如她这般小心翼翼的处事,还是会常常招人算计,身陷险境。 倘若她完全卸下防备,随性处事,只怕早就死了几十回了。 对太子爷,傅遥多少有些歉疚,毕竟因为她的缘故,叫殿下错过了一场美景。 但雁归山的枫叶,年年都会变红。 或许来日得了机会,她还能补偿回来。 想到这儿,傅遥的心情才略微舒畅些。 …… 在居士寮房稍歇片刻之后,傅遥便随宁安公主下山去了。 回城的马车上,傅遥邀宁安公主来府上一同用午膳,同时还不忘打趣宁安公主,“再过五日,便是嫂子与我哥成亲的大日子,依照传统,新郎官与新娘子,在成亲前三日是不能见的,嫂子若今日不去府上,只怕就要再隔上四日,才能再见到我哥了。” 宁安公主听的出,傅遥这是在打趣她,便笑呵呵的应道:“四日就四日,以后的日子还长着,还怕没有朝夕相伴的时候。”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几日,嫂子就不想我哥了?” 想,怎么不想,恨不能一刻不离的守在他身边。 宁安公主想着,脸不觉间就红了,“妹妹惯会打趣我。” “我实话实说罢了,那嫂子随不随我去府上?” “去,妹妹盛情难却,我自然去。” 傅遥是真喜欢宁安公主,想着午后能与宁安公主说好一会儿话,心里着实欢喜。 “再过半个月,就是妹妹及笄的日子了。等妹妹行了笄礼,也该议亲了。妹妹老实告诉我,你心中究竟有没有思慕的公子?” 闻言,傅遥心头一动,既羞怯又有些紧张。 于是故意装傻说:“嫂子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难不成嫂子是容不下我这个小姑子,一过门就急着把我打发了?” “傻丫头。”宁安公主嗔怪说,“妹妹知道,我没有同胞姊妹,尽管异母妹妹不少,却没有一个能交心的。妹妹虽是我的小姑子,但我把妹妹当亲妹妹看待。我正是因为心疼妹妹,所以才要好好问问你的心意,叫妹妹来日能嫁给一个你真正喜欢,同样也真心疼你怜你的夫君。” 宁安公主的话,句句肺腑,傅遥听的真切。 “我知道嫂子疼我,盼着我能有个好归宿。” “那你快跟嫂子说说,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思慕之人?” “有。”傅遥答。 “谁?” 傅遥就猜到她若说有,宁安公主一定会问是谁。 她原本也可以谎称没有,但宁安公主待她真诚,她实在不愿诓骗这个好嫂子。 毕竟,她心里的的确确是有深深思慕的人。 只是这个人,她并不方便告诉宁安公主。 她有些顾虑,担心宁安公主会不喜欢她思慕这个人。 “嫂子,我能不说吗?” 宁安公主闻言,也没有逼迫傅遥的意思,“既然妹妹不愿说,不说也罢。不过只要妹妹肯说出口,嫂子必定会想尽办法,成全你们二人。” 傅遥一怔,无论是谁,宁安公主都肯成全吗? 傅遥迟疑之余,也豁然开朗。 …… 因为傅远与傅遥的爹娘早逝,族中也无叔伯长辈。 所以便由傅氏兄妹的义父忠勇侯周珩来国公府上,为傅远主持婚事。 而周佳木,也作为夫家人,随周珩来到府上,帮忙打点与婚礼相关的大小事宜。 除此之外,大婚当日,迎客和待客的事,也由周家父子全权料理。 周家父子责任重大,劳苦功高,傅远与傅遥感激涕零。 男宾那边有周家父子帮着招待,女宾这边,也不能没人操持。 傅遥原本想担下这档子事,但依照规矩,这种事是要新郎官的娘亲或族中的女性尊长来张罗。 傅遥既不是傅远的长辈,又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自然不能接这门差事。 但傅氏一族中,的确没有适合的女性尊长。 这事儿着实难办。 第二五四章 这份情,此生难偿

要说德馨大长公主,也是个热心肠。 听说府上没有能帮着接待女宾的女眷,便派了她的两个儿媳妇韩氏和司徒氏来国公府上,帮忙打点婚礼事宜。 傅遥见过两位夫人,都是极其随和的人。 而自拜见过两位夫人以后,傅遥总算明白,德馨大长公主为何数十年来,都是一家和睦,另人称羡了。 一个家想要和睦,光指着一个人通情达理可不行,最要紧的是一家子人心要齐。 见两位夫人,妯娌之间那样亲热和睦,傅遥当真羡慕。 也难怪大长公主府上家和万事兴了。 …… 在傅远与宁安公主大婚的前三日,周家父子与德馨大长公主的两位儿媳妇,便都暂时住来府上,为三日后的大婚仪式,做着最后的准备。 周珩和周佳木的起居和饮食喜好,傅遥住在侯府时,就已经了熟于心,所以并不必另外打听。 而关于韩氏和司徒氏的喜好,傅遥还真是费了一番心思才打听到的。 要怪就怪两位夫人太好相处,平日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 可即便如此,傅遥也是想尽了办法,尽量做到叫这几位贵客宾至如归。 忙碌的日子,总是感觉过的飞快。 眼看明日就是傅远与宁安公主的大婚之日。 想着明日,韩氏和司徒氏两位夫人,还有的忙,傅遥便没陪两人说话到太晚。 就命下人奉上两杯调了蜜糖的热牛乳,恭请两位夫人早早安置。 傅遥懂事又体贴,韩氏与司徒氏都看在眼里。 这三日间,不止说了一回,想讨了傅遥回去当儿媳妇。 但府上的几位公子,早就娶了亲,两人只道可惜,于是便商议着要认傅遥当干女儿。 从韩氏和司徒氏那儿出来,傅遥并没急着回去桐芳苑,而是往宜雨轩去了。 傅遥晓得,在成亲前夜,新娘子那边要行梳头礼,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讲究。 总之,礼数重多。 想来这个时辰,宁安公主那边一定还忙着,不得安歇。 而新郎官这边,在成亲前夜也有些礼俗,但远不及新娘子那边繁琐。 傅遥想着,这个时辰,傅远那边的仪式应该已经结束了,所以才想去傅远那儿,提前与兄长说几句恭喜的话。 毕竟,新郎官明日又要迎亲又要宴客,必定忙的抽不开身,她只怕没有机会与兄长好好说声恭喜。 还没走到宜雨轩,老远就望见院内一片灯火通明,再往前走近些,便听到院内说笑声不断,仪式仿佛还没进行完。 傅遥也不方便进去打搅,便没冒然进屋,而是站在门外等候。 人才站定,就听原本热闹的屋内,突然安静下来,傅遥一时好奇,便忍不住向屋内张望。 见忠勇侯周珩,正捧着一卷什么东西在念,而傅远以及屋内的其他人都在俯首恭听。 傅遥往前凑了凑,正想仔细听听她周叔叔究竟在念什么事,却与站在门边正走神的周佳木打了个对眼。 周佳木见着傅遥,眼前一亮。 见他爹爹没注意这边,就轻手轻脚的偷偷溜出了屋,来到傅遥身边。 “阿遥,你是来找远哥的?”周佳木问。 傅遥今夜心情不错,便与周佳木玩笑说:“不找远哥,难不成还是来找你的。” “既不是来找我的,那我就回去了。”周佳木也是故意逗傅遥,说着便作势要走。 傅遥见状,赶紧将人拦住,“我看你方才一直都在走神,可见那些仪式无趣,你还回去干嘛。” “是啊,哪比得上与你说话有趣。” “油嘴。”傅遥白了周佳木一眼,自个却忍不住笑了,“里头还要多久才能完。” “就快完了。”周佳木应道。 “这几日,你与周叔叔也真是辛苦了。瞧瞧,眼底都熬的有些发青了。” “不碍事。”周佳木笑笑,“烛火映的而已,哪有发青。” “还说呢,我方才见你偷偷打了好几个哈欠。若是觉得累了,就快去安置吧。” “与你说话,我不觉得累。”周佳木笑着,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叫人感觉到如盛夏般扑面的暖意。 周佳木笑望着傅遥,又接着说:“你别光说我,你这几日忙前忙后也累的不轻,也该早些回去歇着才好。” “我精神的很,睡不着。”傅遥应道。 周佳木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明日又不是你要出嫁,怎么会睡不着。” 傅遥习惯了与周佳木相互打趣,知道她若接了这个话茬,佳木接下来还不知要如何打趣她呢。 于是,只是冲周佳木撇撇嘴,没应声。 而周佳木这边,却用颇为郑重的口吻说:“等来日你要出嫁之时,我也会作为你的娘家人,来送你出嫁。” 尽管周佳木说这话时,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 但傅遥听的出,佳木并不只是在与她玩笑而已。 傅遥心中着实感动。 “那等来日你成亲的时候,我也给你当娘家人,帮你操持大婚事宜,就当还你的人情。”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阿遥,这份人情,你这辈子恐怕都还不了我了。”周佳木说,清澈的眼底,隐约漾起几缕苦涩的微波。 还不了了? 傅遥疑惑,正想问周佳木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就见屋内有人出来了。 看来是仪式结束了。 “不耽误你与远哥说话,咱们明儿见。”周佳木说完,冲傅遥浅浅一笑,便转身离去。 望着周佳木渐渐远去,没入黑暗中的背影,傅遥忽然觉得有些揪心。 她也说不清,究竟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可她似乎隐约明白,佳木说得还不了是什么意思了。 “阿遥怎么过来了?” 闻言,傅遥才回过神来,笑望着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的傅远。 “我怕明日人多事杂,来不及与哥道声恭喜,所以便跑来了。” “阿遥有心了。” “哥,愿你与嫂子夫妻和顺,白头偕老。” 傅远点头,抬起手来,就像小时候那样,温柔的摸了摸傅遥的头。 兄妹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这一夜,傅遥压根就没睡沉,天不亮就起来拾掇了。 因为傅遥是未出阁的姑娘,不好出去抛头露面,所以就不能随韩氏和司徒氏在外帮忙招待女宾,便只能在内宅待着。 不过傅遥也没干坐着,一会儿这边看看,一会儿那边忙忙,从早上起来睁开眼,就没再闲着。 她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务必要把她兄长与宁安公主的婚事,办的尽善尽美才好。 若谁想生事捣乱,且看她的厉害。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二五五章 大婚

眼看着茶壶和茶碗一套接着一套的往外端,就知来府上贺喜的客人已经到了不少。 听楚莘说,眼下府外的宽巷,已经被宾客们的马车,围堵的水泄不通。 周佳木正在想法子,将那些马车另找地方安置,万万不能堵在巷子里,否则待会儿公主的花轿进不来,可就糟了。 佳木办事,傅遥向来放心,听了这事以后,也没着急。 只是亲手泡了壶有助于提神醒脑的热茶,叫楚莘给周佳木送去。 并叫楚莘给周佳木稍句话,叫他别太操劳。 眼看着吉时就快到了,不必人请,傅遥就自个去了大门口,与众人一道,欢欢喜喜的等着新娘子到来。 隔着老远,就听到喧天的喜乐声。 在一片热烈的鞭炮声中,载着宁安公主的花轿,稳稳的落在了国公府门前。 迎亲的礼数重多,规矩也十分繁琐。 民间如此,皇室更甚。 傅遥从旁瞧着,都替傅远和宁安公主辛苦。 不过,傅遥也是头一回知道,她兄长穿大红色的衣裳竟然这么俊俏好看。 越来越觉得傅远与宁安公主般配,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璧人。 熬过了冗长的进门礼,新人总算被迎进了喜堂。 然而皇族的拜堂,却不似民间那般,拜天地,拜高堂,再夫妻对拜就算完。 规矩依旧相当繁琐。 傅遥瞧着礼官忙前忙后的样子,真心觉得,在礼部谋生也不容易。 这厢,傅遥正有些走神,忽然觉得脸上有些莫名的发烫。 这感觉…… 果然,在对面席上观礼的太子爷正瞧她呢。 傅遥就奇怪了,有这么好看的一对儿新人太子爷不看,总盯着她做什么。 傅遥全当没察觉崔景沉投来的目光,只管望着堂中的傅远和宁安公主。 但她的余光,却一刻都未从崔景沉身上挪开。 傅遥说过,太子爷身上有光,即便今日太子爷并非万众瞩目的新郎官。 可是身上的光芒,依旧明亮耀眼,欲盖弥彰。 随着礼官的一声“礼成”傅遥如释重负。 因为从此刻起,宁安公主就真的成了傅远的妻子,她的嫂子。 这婚礼,顺利的叫人振奋不已。 在拜完堂后,新郎要在前头宴客,新娘则要被送入洞房。 等到入了夜,宾客散尽之后,新郎官再回到新房揭开喜帕,与新娘子饮下合卺酒。 而傅远心疼宁安公主,可舍不得宁安公主顶着那么重的凤冠,遮着喜帕巴巴的等他大半日。 于是便将揭喜帕,饮合卺酒这套礼仪给提前了。 如此,他在前厅宴客的时候,宁安公主就能换下家常的衣裳,好好的歇一歇了。 像这样疼惜体恤新娘子的新郎官,喜娘们还是头一回见着。 这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都道,宁安公主有福气,嫁了个极好的夫君。 …… 这个时辰,前院已经开席了,正热闹。 内宅反而清闲下来。 傅遥一早就起来忙活,先前还不觉得,如今一闲下来,便觉着有些累了,也饿了。 想她都是如此,宁安公主这个新娘子又是叩又是拜,整整折腾了一上午,到了这会儿,必定是周身困乏,饥肠辘辘。 于是,傅遥便去到厨房,想准备点儿热乎乎的饭菜给宁安公主送去。 听说傅遥要给宁安公主送饭,许婆婆有些为难,说依照规矩,这个时辰,新娘子还不能进食。 傅遥却不管这些,一边将准备好的饭菜往食盒里装,一边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无论如何,人不遭罪为先。” 许婆婆听傅遥说的也有理,也没拦她,还帮着傅遥挑了几样水果,叫她一并给宁安公主送去。 当傅遥提着食盒到婚房时,宁安公主已经脱下凤冠霞帔,换上一身大红色的锦裙,正坐在榻上大口吃着点心。 见傅遥来了,宁安公主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她因为拘着规矩,从昨夜到今儿中午,一口东西都没吃,实在饿的发慌,临上花轿前,她便叫冉秋悄悄包了几块点心揣上。 她原本打算在花轿上就吃些垫垫,却又怕把妆给吃花了,好不容易撑到现在才得闲吃两口。 宁安公主与傅遥说,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挨饿。 还饿的险些晕过去。 听了宁安公主的话,傅遥觉得她还真是来对了。 于是赶紧将带来的饭菜一样一样的摆上桌,“我来的匆忙,就随便盛了几个看着可口的菜,也不知嫂子爱不爱吃。” “还是妹妹疼我,我是真饿了,就不跟妹妹客气了。”宁安公主赶着说,就捧起碗筷,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一会儿工夫,就将碗碟中的饭菜尽数扫净,看样子是真的饿极了。 “嫂子可吃饱了,要不要我再去给嫂子拿些什么来?” “不必,在妹妹来之前,我便吃了两块点心,饮了半壶茶,这会儿已经吃的很饱了。” “那就好。”傅遥望着宁安公主,笑嘻嘻的说,“嫂子今儿可真好看。” “你呀,就会哄我。”宁安公主挽着傅遥的手,两人刚说了几句亲热的话,就听屋外有人报,说是几位王妃和公主过来了。 傅遥闻言,赶紧起身,忙着将桌上的碗筷,往食盒里收拾。 而另一边,冉芳也忙将凤冠捧过来,要伺候宁安公主戴上。 宁安公主却摆手不肯戴,“这东西太重,压的我脑仁疼,就不戴了。” 傅遥虽然没有戴过试试,但打量着那顶由纯金和各种宝石堆砌的凤冠就不轻。 少说也得有**斤重了,宁安公主这一顶就是半日,当然会吃不消。 若换作是她,只怕早就被压断了脖子。 “主子,今儿可是您大婚的日子,不戴恐怕不好。”冉芳劝了一句。 “都是自家人,我什么脾气她们还不知道,我自然不必在她们面前装模作样,都请进来吧。” 冉芳得令,在伺候宁安公主重新整理了一下衣冠之后,便将人给请了进来。 就如宁安公主所言,过来婚房瞧她的都是自家人。 除了顺王妃和温王妃以外,就是五公主,六公主和七公主了。 还有两位,是从前与宁安公主颇为要好的两位郡主表姐,也都已嫁做人妇。 而在这一众人中,最显眼的并不是貌美如花又身着盛装的顺王妃。 温王妃郑氏,才是最显眼的一位。 第二五六章 女人多了是非就多

算来,温王妃郑氏的身孕,差不多有五个月了。 有孕五个月,该显怀了。 而温王妃的身孕不但显怀了,还显的十分明显。 瞧那肚子,不像只有五个月,到像是七个月的肚子。 两位同来的郡主也好事,便问温王妃,她肚子里该不会怀着双生胎吧? 一旁的顺王妃,本就对温王妃有孕的事颇为嫉妒。 又听说什么双生胎的话,就更气不打一处来。 没等温王妃说什么,她就忍不住先道:“二弟妹是因为身子太过单薄的缘故,所以这肚子才显得格外大些。怀双生胎的福气,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闻言,两位郡主也不知该怎么接顺王妃的话好了。 说是吧,只怕得罪了温王妃,若是不应和,就一定会得罪顺王妃。 而就在两位郡主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回答时,六公主的一句话,叫整件事突然峰回路转。 “不瞒长嫂,经太医诊过,我嫂子肚子里怀的,的确就是双生胎。” 一听这话,顺王妃瞬间就傻了眼,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 听着几位公主和郡主都纷纷出言恭喜温王妃,一口一声好福气,顺王妃就气不打一处来。 心中对温王妃的嫉恨,无疑又加深了几分。 温王妃性情温良,并不是个爱显摆招摇的人。 她并不怕得罪顺王妃,却不愿得罪顺王妃,尤其是在宁安公主大婚这样的喜庆日子里。 她只怕她再留在这儿,顺王妃看她不顺眼,会加以言语上的刁难。 到时候宁安公主少不了要左右为难,于是便寻了个由头避出去,想躲开顺王妃。 宁安公主心里有数,知道温王妃比顺王妃懂事的多,特地吩咐贴身侍女,好好照应温王妃。 见温王妃走了,顺王妃才又见了笑模样。 其实,顺王妃这个人,虽然脾气不大好,但人却算个实在人,喜怒皆形于色,还是挺好相处的。 至少傅遥就不讨厌顺王妃。 “皇姐的婚礼办的好生体面,那送嫁的嫁妆,说是红妆十里也不为过。” 宁安公主闻言,与顺王妃玩笑说:“听弟妹的话,好像我大皇弟当年娶你的时候,亏待了你什么似的。” “皇姐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边,两位郡主忙接着宁安公主与顺王妃的话茬说。 说当年顺王迎娶顺王妃的时候,那头一箱聘礼都从皇宫里抬到了郑府上,最后一箱嫁妆还没出宫门呢。 聘礼之丰厚,叫人叹为观止。 可见陛下有多重视顺王妃这个长媳。 一听到这样奉承的话,顺王妃自然得意。 而顺王妃这个人很容易会得意忘形,同时也有些小心眼 这厢还记着六公主方才拆她台的事,便故意与六公主说:“我听说,你二哥迎娶你二嫂的时候,你二嫂带来的嫁妆,可比你二哥送去的聘礼要多的多呢。” 顺王妃这话,明摆着是挑衅。 意在指温王妃嫁予温王,是倒贴。 六公主哪知道当年她二哥给了她二嫂多少聘礼,更不知她二嫂究竟带了多少聘礼嫁过来。 随的顺王妃怎么编排,六公主也无法反驳。 其实,也不怪顺王妃为难六公主。 六公主这个人,是不大懂得察言观色。 两位嫂子之间的恩怨,就叫嫂子们自己解决便是,怎么就显着你这个小姑子伶俐嘴巧了? 傅遥记得,重阳在百骏园时,六公主就因为与顺王妃顶嘴,被顺王妃好好修理了一番。 温王妃都懂得避其锋芒,可六公主却不长记性,竟然还敢招惹顺王妃,不是自寻晦气又是什么。 六公主并不是个有肚量的姑娘,听了顺王妃的话,六公主的脸立刻就拉了下来,正预备回嘴,却听宁安公主清了清嗓子。 六公主心头一紧,这才意识到,今日是她长姐大喜的日子,若她与顺王妃在这大好的日子里,当着长姐的面发生口角。 依着她长姐的脾气,事后一定饶不了她。 尽管心中不忿,但六公主还是强忍着没吭声,只是冷眼瞪着顺王妃,气的脸色通红。 顺王妃也不傻,深知她不该在宁安公主大婚的日子里胡闹。 方才,宁安公主那一声咳嗽,也把顺王妃给咳醒了。 她哪还敢再找六公主的麻烦,赶忙与宁安公主陪笑,便主动岔开了话题。 “我听说驸马爷的表妹从老家过来了,怎么也不请出来叫咱们见见?”顺王妃问。 宁安公主晓得,姚秋露为人冒失,傅遥怕那丫头莽撞,会不小心冲撞了今日前来赴宴的贵客。 故而命姚秋露老实待在处所,不准出来瞎逛。 于是便与顺王妃说:“江州来的表妹初来乍到,有些认生,就没叫她过来。” 顺王妃闻言,一脸和气的望了傅遥一眼说:“驸马爷的亲妹妹人才出众,是拔尖的人物,想必这同出一脉的表妹,应该也不会差。怎么,皇姐是舍不得把人请出来给咱们看?” 得了这话,五公主还有两位郡主也跟着起哄,都说很想见见那位表姑娘。 却不知,他们口中这位表姑娘,并非骏马爷嫡亲的表妹。 甚至已经算不得骏马爷的表妹了。 见众人都说想见姚秋露,宁安公主只怕她坚持不肯答应,会招人多想。 于是,便与傅遥打了个眼色,意在问傅遥的意思。 傅遥会意,微微点头,便起了身,“各位贵人稍等,我这就去将表姐请来。” 顺王妃闻言,不禁感慨说,傅遥与表姑娘的感情还真是要好。 殊不知,傅遥是想亲自过去,给姚秋露个警醒。 叫她在众位贵人面前要谨言慎行,切勿招惹是非。 …… 傅遥到绿绮阁时,姚秋露正老老实实的坐在桌前吃饭。 见傅遥突然来了,姚秋露着实吓了一跳,没等傅遥发话,她就急着解释说,她谨遵傅遥的嘱咐,一直乖乖的待在这儿,哪儿都没敢去。 她知道今儿是表兄与宁安公主的大日子,绝不敢胡闹。 见姚秋露今日有刻意打扮,一身嫣红色的衣裳也是喜庆。 明显还是存了想要出去逛逛的心思。 傅遥也不含糊,直接与姚秋露挑明,说要带她去婚房见几位贵人,叫她放聪明些,不准多话。 一听说傅遥要领她出去,姚秋露欢喜不已,立刻向傅遥保证,她一定谨言慎行。 而傅遥却怎么瞧怎么不放心姚秋露。 可知姚秋露如今也算是他们国公府的人。 姚秋露丢人,那就是他们国公府丢人。 这可不成。 傅遥不禁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一定得把姚秋露给盯好了。 第二五七章 可疑人物

傅遥带姚秋露回到婚房时,众人正聊的起劲儿。 只要温王妃不在眼前,顺王妃这个人还是相当和气健谈的。 至于几位公主,五公主似乎还在为上回在行宫,被宁安公主教训的事心有余悸。 打先前进屋开始,就是怯生生的样子,每说一句话,似乎都要反复斟酌好久,生怕惹得她长姐不高兴。 而六公主因为刚刚险些与顺王妃起争执,人瞧着有些不自在,话自然就少了许多。 偶尔应和几句,也是在强颜欢笑。 年纪最小的七公主,还是一如既往的话少。 因此,放眼整个屋里,话最多的当数顺王妃,而除了顺王妃以外,便是新娘子了。 自个的大喜之日,作为新娘子,宁安公主的心情自然大好。 她丝毫不为先前顺王妃与六公主发生口角的事介怀,依旧与众人谈笑风生。 见傅遥将姚秋露带来了,宁安公主十分和气的招呼姚秋露过去。 今日,是姚秋露第二回见宁安公主。 她还记得,她头一回见宁安公主的经历,并不愉快。 当日,她听说宁安公主来府上做客,正在桐芳苑与傅遥说话,于是便急匆匆的找过去,想当面给宁安公主问声好。 谁知宁安公主却不肯见她。 她只当是傅遥想借机为那苏芩出气,故意从中作梗,不叫宁安公主见她。便徘徊着没有立刻离去,只等宁安公主出屋告辞的时候,她再借机上前,给公主道声安好。 却不想,当她真的这么做了以后,竟然会被宁安公主的贴身侍女当众扫倒在地,险些破了相。 之后,一句安抚也没有,还讨得宁安公主一通责备。 姚秋露心里清楚,宁安公主不喜欢她。 可她对宁安公主却半分恶意都没有。 当夜,她偷偷潜入婚房,只是因为听信谣言,想要沾沾新人的喜气,去去霉运。 没成想,却无辜被牵扯进恶意破坏龙凤喜被的事中。 姚秋露可以向天起誓,那条龙凤喜被,真的不是她弄坏的。 她不要命了,哪敢做那种事! 尽管觉得委屈,但索性她只是被勒令禁足,并没受到什么责罚。 否则,便真要生生冤枉死了。 但姚秋露看的出,无论是傅遥还是宁安公主,这姑嫂二人,都不是什么善茬。 眼下不与她计较,之后却难说。 保不准她们二人就是打着秋后算账的主意。 为此,姚秋露这些日子,都是在惶惶不安中度过的。 今日好歹得了机会,能在傅遥和宁安公主面前露个脸。 姚秋露当然想好好表现,盼着能借此将功折罪。 傅遥刚领着姚秋露上前站定,姚秋露就恭恭敬敬的与宁安公主,还有几位王妃和公主道了安好。 言谈举止落落大方,与平日简直判若两人,真叫傅遥刮目相看。 而宁安公主却并未对姚秋露表现的太亲热,只是口气平和的为她引荐了在场的人。 姚秋露又一一向众人行礼问安。 而在一众人中,就数顺王妃最喜欢新鲜人。 她仔细端详了姚秋露几遍,见姚秋露模样清秀,容颜姣好,也算是个美人了。 但却远不及傅遥生的精致可人。 顺王妃记得,她初见傅遥是今年重阳,在行宫马场。 当时她就在想,这世上还真有粉雕玉砌的人,她是打心底里喜欢这个跟玉似的可人儿。 眼下,才过了不到两个月,人出落的是越发好了。 有傅遥在跟前作比,顺王妃迟疑着,都不知该怎么好言夸夸姚秋露了。 顺王妃寻思着,也没夸姚秋露样貌如何,便问姚秋露有没有念过书。 得此一问,姚秋露倒是从容,想着顺王妃也就是问问,总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考她什么,于是便答,她不光念女子闺学里的书,四书五经等也均有涉猎。 天花乱坠的说了一通,叫众人皆以为她是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才女呢。 傅遥从旁瞧着,不禁暗叹,姚秋露当真是长了一张好嘴,蒙起人来,就跟真的似的,眼都不眨一下。 见姚秋露左右逢源,如鱼得水的样子,傅遥的心里比先前踏实了不少。 看来,不必她刻意盯着,姚秋露也能在诸位贵人面前应对得宜。 屋内的气氛愈发热络,傅遥放心这边,却又有些不放心前头。 想着这个时辰,前头宴席上应该已经酒过三巡。 作为新郎官,她远哥必定已经喝了不少。 傅遥晓得,傅远的酒量很好,而另一边,佳木和杜睿也答应她,会尽量帮傅远挡酒。 但今日来府上喝喜酒的,除了皇室宗亲和朝中权贵,来的最多的还是前辅国公傅正卿的故友和曾经的部下。 行伍出身的人,大多性子豪爽,酒量自然也都不差,喝起酒来都是大碗干。 傅遥只怕傅远会因饮酒过甚而吃不消。 她想着,今日可是兄长与宁安公主大喜的日子,洞房花烛之夜,兄长可万万不能醉。 于是,傅遥便想亲自煎一副醒酒汤给傅远送去。 甭管这醒酒汤究竟顶不顶用,她只盼兄长喝下这汤以后,身上能稍稍舒服些就好。 傅遥与宁安公主耳语报备了一声,便退出了婚房,匆匆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行至半路,傅遥隐约望见,在远处庭院的小花圃前,似乎站了一个人。 再往前走近些,才看清是站了个陌生男子。 傅遥想,这应该是今日来府上喝喜酒的客人。 可这个时候,酒席上应该正热闹,这客人不去凑热闹,竟然顶着冷风,独自站在花圃前看花,着实有些奇怪,也挺可疑的。 尽管知道,她一个姑娘家冒然上前与个陌生男子搭话,不合礼仪规矩。 但这辅国公府是她的家,家里进了一个可疑人物,她却不予理会,这实在说不过去。 于是,傅遥便加快脚步走上前。 大约是听到了傅遥的脚步声,未等傅遥走到近前,站在花圃前的青年男子就转过身,望向匆匆而来的傅遥。 傅遥见那人突然转过身来,脚步却未停,还一边往前走,一边细细打量这个男子。 眼前这位青年,生了一副极好的相貌。 一双剑眉,如墨勾勒,既英气又不失俊俏。 眼睛虽然不算太大,却深邃而明亮,清湛的犹如一片湖海。 要说这青年五官中长得最好看的,当数鼻子。 能拥有如此高挺而精巧的鼻子,真不像大夏人。 傅遥怎么瞧,怎么觉得此人眼熟。 总觉得她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人,可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起来。 而正当傅遥迟疑之时,那青年竟然先开口,与她打了招呼。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二五八章 物尽其用,方不辜负

“傅姑娘。”那青年望着她,尽管没笑,但眼中所流露出来的善意,傅遥还是能感觉到的。 想那青年脱口就称呼她为傅姑娘,看来他俩从前,真的是有见过。 但傅遥确实记不清了。 尽管觉得这样问人家,多少有些失礼,但总比揣着糊涂装明白要好。 于是,傅遥便问那青年,“公子是?” 闻言,那青年稍一迟疑,而后便笑了。 “当日姑娘在行宫马场,巾帼不让须眉,骑术精湛,叫人印象深刻。我自然识得姑娘,却忘了姑娘不识得我,是我唐突了。” 行宫马场? 傅遥仔细回忆着,又望望那青年与某人略带神似的面孔。 这才恍然想起,这位究竟是谁。 便立刻冲这青年福身一礼,“臣女给四殿下请安。” 见傅遥竟然识得他,又换成四皇子崔景澜惊奇了。 “傅姑娘认得我?” 傅遥点头,如实回答:“回殿下,当日在行宫马场,我嫂子宁安公主,曾为臣女指看过几位殿下,臣女虽然未曾与殿下说过话,却识得殿下。只是方才太突然,臣女一时没想起来。” 听傅遥回答的如此坦诚,崔景澜也觉得很自在,鲜少愿与生人搭话的人,竟然与傅遥玩笑一句,“大概是因我相貌生的泛泛,才叫傅姑娘记不住的。” 四皇子相貌泛泛? 若要这么说,天底下就没有样貌俊朗的男子了。 傅遥记得,她第一回在行宫马场见到四皇子时就在想,四皇子生的如此俊美,比太子爷都不差,真真是个美男子。 而四皇子竟然说自己样貌不佳,这明显是自谦了。 可傅遥又能说什么,难不成还要与四皇子说,殿下您不丑,反而生的很俊俏。 身为一个女子,又是个臣女,怎么敢肆意评价皇子的长相。 于是,傅遥便没敢接四皇子的话茬,只道是自己眼拙,该早认出贵人才是。 崔景澜本就是在与傅遥说笑,便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他转头,望着花圃中的一株花问:“若我没认错,这应是一株四季海棠。这四季海棠,耐热怕冷,在京都城甚至咱们大夏国都很少见。府上的花匠当真是好本事,不仅能将此花栽活,还能叫这花四季长绿,在如此寒冷的冬日里,也能开花。” 见崔景澜是个懂花的,傅遥便来了精神,“不瞒殿下,我刚得到这株四季海棠的时候,它还只是株小花苗。为培育此花,我前前后后的确花了不少心思,也遇上不少波折。其中有几次,我都以为这花养不活了。殿下别看这花唤作四季海棠,一年四季都是花期,可真要叫它在冬日里开花,当真不易。” “这四季海棠,是傅姑娘亲手栽培的?”崔景澜问。 傅遥点头,“是,臣女平日闲来无事,最喜欢侍弄花草。” 四皇子闻言,静默了一会儿才说:“这四季海棠原是越国的国花,越国境内随处可见。从前我母妃宫里就有这么一株,是我母妃和亲那年从越国带来的。大约是因为水土不服的缘故,记忆中那株四季海棠不常开花。后来母妃过世以后,那株花也跟着一同枯萎了。” 怨不得四皇子会认得这株四季海棠,原来四皇子与这花,还有些渊源。 只是如今,越国被灭,四皇子的母妃身为越国送来的和亲公主,也殉国而去。 想来,四皇子看着眼前这株四季海棠,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傅遥思量着,见四皇子瞧这花的神情,的确透着一股悲切,便与四皇子说:“花谢花开是规律,也是花的宿命。诗中有云,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即便花朵零落成泥,也仍能开在人的心里。” 听了傅遥的话,四皇子原本黯淡的眸色,才隐约涌动出几分光彩。 “傅姑娘说的极是。” 傅遥笑笑,又说:“殿下可知,这四季海棠不止可以观赏,还能入药。” “我从前好像听母妃说起过。”四皇子说着,抬手轻轻抚过枝头上盛开的海棠花,目光清和,柔情满溢。 傅遥看的出,四皇子很喜欢这株四季海棠。 想着这花或许真与四皇子有缘,尽管有些舍不得,但想想四皇子的身世也是可怜。 比起她,四皇子更需要这株花留作念想。 傅遥思量着,愿意忍痛割爱,将这株四季海棠赠给四皇子。 一听傅遥要将这株花送给他,四皇子立刻推辞,说他知道傅遥是曾研制出奇毒解药的神医。 这株四季海棠既能入药,就该留在傅遥这儿,待他日入药,也算是物尽其用。 傅遥闻言,不禁要问四皇子,何为物尽其用。 得此一问,四皇子还真有些说不好,沉吟着并未立即作答。 “臣女认为,就这株四季海棠而言,将它烘焙成药,救人性命,是物尽其用。养在花圃中赏看,叫人心生愉悦,这也是物尽其用。两者是不分轻重的。所以,无论这花是留在我这儿,还是放在殿下那儿,都不算辜负。” 听了傅遥的话,崔景澜没再出言拒绝,显然是被傅遥给说服了。 “只是这四季海棠难照料,想要把它养活,还要养好着实不易,无论是浇水还是施肥,都有许多讲究和禁忌。若四殿下不嫌弃,臣女可以教殿下怎么将这株花养好。” 崔景澜点头,“愿闻其详。” 闻言,傅遥却没急着教授四皇子养花的技巧。 因为比起教四皇子养花,她眼下显然还有更要紧的事得办。 “恕臣女无礼,臣女这会儿正急着要给兄长熬一碗解酒汤送去,怕是没法详细的与殿下讲养花的事。回头等臣女忙完以后,会详细的写一份养花心得,命人送到殿下手上。” “傅姑娘关怀兄长是应该的,这花的事不急,傅姑娘先去忙吧。” 难得四皇子能如此通情达理,傅遥也没再多话,在与崔景澜施了一礼之后,便要转身告辞。 “殿下,这天怪冷的,可别在外头站的太久。”傅遥关怀说。 “劳傅姑娘关心,我这就回去。” 傅遥点头,便转身匆匆离去。 临拐过廊角前,傅遥回身望了远处的崔景澜一眼,见人还站在花前,望着那株四季海棠出神。 傅遥忽然觉得她今儿做了一件大好事。 冥冥之中,这株叫她费尽心思才养活的四季海棠,好像就是为今日送给四皇子才存在了。 尽管傅遥很舍不得这株精心培育的药植。 但就像她先前说的,物尽其用。 比起她,四殿下更需要这株花。 傅遥只盼这株花,真能物尽其用,给四殿下以慰籍。 不辜负她的一番心意,也不负这花自己凌寒而开的勇气。 第二五九章 欠我的,何时还?

傅遥来到厨房时,厨娘们正在紧锣密鼓的忙活着。 尽管忙,但厨娘们各司其职,忙而不乱。 一切都正有条不紊的顺利进行着。 见傅遥来了,领头的厨娘赶忙上前行礼问安,并陪着傅遥前前后后的仔细巡视了一遍。 这一圈瞧下来,傅遥对眼前的情况,还是相当满意的。 只是有一点,傅遥着重叮嘱了一遍。 她交代领头的厨娘,一定要保证上桌的菜都是热乎乎的。 一则,凉了的菜口味不佳,来喝喜酒的宾客便会觉得是主家有意怠慢。 二则,这大冷的天,吃一肚子凉饭下去,也伤肠胃。 那领头的厨娘连连点头称是,只道谨遵姑娘吩咐。 听说傅遥是亲自过来给国公爷熬醒酒汤的,那领头的厨娘立刻命人腾出个灶头来给傅遥使。 傅遥只怕耽误了前头上菜,执意不肯用。 便叫人给她点个小炭炉就成。 厨房里用的炭都是黑炭,烟气重,烧不好熏眼睛。 那领头的厨娘原想接下这门差事,代傅遥熬制这锅醒酒汤,但傅遥却不放心。 毕竟是要给兄长入口的东西,她但凡能亲力亲为,就绝不肯叫其他人插手。 因为炭火烧的旺,一会儿工夫,醒酒汤就熬好了。 傅遥趁热将醒酒汤滤去渣子盛出来,算计着从厨房送到前厅,这醒酒汤的温度,应该凉的刚刚好。 不过这醒酒汤,傅遥可不方便亲自去送,也不大好叫许婆婆一把年纪去跑腿。 想着整个国公府上下,傅遥最亲最信的,除了许婆婆,就只有楚莘了。 于是,傅遥便将楚莘唤了来。 楚莘得了吩咐,提起装了醒酒汤的食盒就要走。 傅遥却赶忙将人拦下,交代说:“这食盒上层放的是醒酒汤,一共三碗,除了给远哥一碗,另外两碗送给佳木和睿叔。至于下层,放了一盅雪梨麻黄瘦肉汤,是给太子殿下的。” 楚莘闻言,也没多问,只应了一句,“奴婢明白。”便提着食盒,又快又稳的走了出去。 其实,傅遥一直犹豫着,究竟要不要给太子爷送这盅汤。 送吧,怕叫旁人看见不好。 不送吧,她心里又过不去。 她既然答应要帮宁安公主好好为太子爷调理身子,就要尽心尽力才行。 因此,即便今儿的日子有些特殊,这药膳也不能断。 在料理完傅远和太子爷这边的事以后,傅遥还惦记着答应四皇子的那份养花心得。 于是,在又交代了那领头的厨娘几句之后,便要回去。 才走出厨房,傅遥就被冻的一哆嗦。 想她过来厨房,也没多大一会儿工夫,竟然就变了天。 瞧这灰暗的天色,像要下雪似的。 今儿是十月二十八,眼见再过两日,便该入冬月了,是该下雪了。 傅遥望着这天色,思量了片刻,又折回了小厨房。 命人将富裕出来的饭菜,都盛好放入食盒中。亲自带人将这些热饭热菜送到国公府门前,那些正在寒风中等候主子吃完喜酒出来的下人手中。 除了饭菜以外,傅遥还一并送了热茶过去。 叫这些下人们大冷的天,别饿坏冻坏了才好。 见大家都吃的高兴,傅遥心里也跟着高兴。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如今,她虽然没有兼济天下的本事,但能在这些小处助人,也是好的。 …… 将杂事打点妥当以后,傅遥才步履匆匆的回到了桐芳苑。 才进院门,一眼就望见院中的梧桐树下站了个人。 那人身披一件紫金色的大氅,身材挺拔,站的笔直,就如一棵万古长青的松树。 这个季节,梧桐树上的树叶,早已掉光。 整棵树看起来光秃秃的,透着一股浓浓的凄凉与萧条。 而站在树下的男子,却是光芒万丈。 周身散发着足以将整个寒冬都照亮的光芒。 大约是听到了脚步声,崔景沉回身,他望着傅遥,目光沉静,恍若秋水。 尽管太子爷目光温和,但突然被他这样紧紧盯着,傅遥还是感觉到了阵阵压迫感。 心中难免有些慌乱。 一时竟忘了见到当今太子该有的礼数,直言问道:“殿下怎么会在这儿,擅闯姑娘家的住所,可非君子所为。” 见傅遥又慌张又有些小恼火的样子,崔景沉神情从容,但眼底分明闪烁着淡淡的笑意。 “连你用的幔帐,都是我亲自挑选的,你还需要与我计较这些?” 原来她的闺房,当初真的是太子爷盯着布置的…… 傅遥无言以对,觉得太子爷方才的话,说得实在暧昧。 索性桐芳苑的人,都被借调去了前头帮忙,没有闲杂人等在眼前。 否则,若被旁人听到太子爷方才说的话,还不一定要如何揣测呢。 见傅遥不说话,崔景沉却憋不住,又开口问傅遥,“先前皇姐与姐夫拜堂时,你明明就看见我了,为什么不理我?” 原来太子爷都察觉了。 是,她当时是有意在回避太子爷的目光。 但天地良心,她可没有半分不敬太子爷的意思。 那个时候,喜堂里人那么多,她与太子爷隔的又远,压根就不方便与太子爷行礼问安。 没成想太子爷竟然这么小气又记仇。 傅遥迟疑,太子爷特意过来找她,该不会真的是为这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兴师问罪吧? 这厢,傅遥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应答,崔景沉却忽然往前几步,“手给我。” 手?太子爷要她的做干什么,难不成是气急了,要拧断她的手出气? 傅遥思量着,不但没将自己的手交出去,反而把双手都背到了身后。 崔景沉见状,唇角微扬,紧接着便去拉傅遥背在身后的左手。 傅遥力气虽然不小,可放在崔景沉这儿,顶多只能算个弱柳扶风。 崔景沉很轻易的就将傅遥的左手拉到前头,攥进了手心里。 “殿下………”傅遥羞怯不已。 “别动,叫我看看你手上的伤好了没有。” 原来是为了她那日左手虎口处落的伤。 事情过去都有一阵子了,难为太子爷还惦记着。 见傅遥的手已经恢复如初,崔景沉才略微放了心。 “殿下已经看过了,可以松手了吧。”傅遥一边说一边尝试着将手回外抽。 谁知崔景沉不但不松手,还越抓越紧。 “你欠我的东西,究竟何时才要给我?” 她欠太子爷东西?什么东西? 她怎么一点儿都记不得了。 第二六零章 究竟想干嘛

见傅遥一头雾水的样子,崔景沉不禁问:“怎么,难不成你想赖账?” 赖账? 傅遥都想不起她究竟欠了太子爷什么,又谈何赖账呢? “殿下,臣女的确忘了曾欠殿下什么,还请殿下明示。”傅遥壮起胆子说了一句。 崔景沉闻言,眉角一皱,“你果然想赖账。” 傅遥冤枉的不行,又尝试着将被崔景沉紧攥的手,往回抽了抽。 但她的手,就像是被嵌入了崔景沉的手心里,任她怎么用力,也是纹丝不动。 傅遥索性放弃了挣扎,“殿下只要说出来,臣女还你就是。” “你真不记得了?”崔景沉问。 见崔景沉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傅遥竟然觉得心里有些对不住。 只好说,“可能是一时着急没想起来,殿下您松开我吧,疼。” 傅遥不说,崔景沉还真没留意,他握傅遥手的力道,是大了些。 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已经把人给捏疼了。 尽管不舍,却还是缓缓的松开了傅遥的手。 说老实话,如若太子爷不用这么大的力道捏她的手,傅遥还是挺情愿被他这样牵着的。 尽管这双手,骨节分明,看起来很单薄消瘦。 但被这双手握住的感觉,却是又暖又厚实,叫人舍不得松开 “你不记得端午节那日,在雁归山的凉亭中,你口口声声答应我,要绣一只香囊赠我。如今都半年了,你的香囊呢?”崔景沉问,口气隐约带着几分委屈,听起来竟有些孩子气。 原来是香囊。 傅遥怎么能忘。 只是她并没将许给太子爷这个香囊,当是欠太子爷的东西。 没成想太子爷不但记性好,还守财,一个香囊的事,都要亲自找来,与她计较。 不过话说回来,她答应要换给太子爷的香囊,还真没绣好。 之所以拖了半年还没绣好一枚香囊,并不是她想赖了许太子爷的事。 若要追溯起来,便要追溯到她得悉太子爷与佳榕有婚约的时候。 当时,她得知那个消息以后,就觉得有些心灰意冷了。 别说绣香囊,好像做什么都失去了力气。 像被抽空了一般,成日里浑浑噩噩,行尸走肉一般。 那绣香囊的事,她便没再继续下去。 若她没记错,那个快绣好的香囊,应该是被她压在哪个箱子或柜子的最底层了。 傅遥觉得,若今日太子爷不提,那香囊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关于那个香囊,傅遥这里是百转千回。 但有些心事,她不能与太子爷说,于是便轻描淡写的回了崔景沉,“香囊,还差一点儿才能绣好。” “还差一点儿?”崔景沉问,原本失落的口气,又瞬间变的愉悦起来。 原来傅遥并没有忘记,答应他的事。 她并未将此事抛诸脑后,只是因为太忙,所以才没来得及做成。 就为着傅遥这句“差一点儿”,不必傅遥再解释什么,崔景沉便能帮她圆出一百个理由来。 但作为债主,该有的姿态,还是要有的。 “一枚香囊而已,竟然拖了半年还没绣成。那你告诉我,你成日躲在这院里都做什么?还是和从前一样,爱看书吗?” “得闲时,是有念些。”傅遥答。 谁知她话音刚落,崔景沉就倾身上前,脸对着脸,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瞧。 此刻,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仅仅只有几寸。 傅遥被崔景沉瞧的满脸通红,身子僵直着愣在当场,一动也不敢乱动。 太子爷究竟想要干什么?难道…… “眼底一片乌青,你八成是经常熬夜看书。”崔景沉说。 因为隔的太近,崔景沉说话呼出来的气,一下一下的扑打在傅遥脸上。 叫人觉得从头到脚,都麻酥酥的。 傅遥的脸色越发胀红,赶紧将回望崔景沉的视线挪开,她明明就没有经常熬夜去念书,但此刻,她哪有理智与崔景沉解释,慌乱之下,只好应了一句,“臣女知道了。” 崔景沉闻言,目光依旧没从傅遥的脸上挪开,用一副长辈惯用的口吻与傅遥说:“你若得闲,也不好总闷在屋里念书。这世上有那么多美景,你该多出去走走。” 是啊,世上的美景是不少,只怕穷尽一生,也看不完。 但眼下,“天冷,冻得慌。” 听了傅遥简单,却很充足的理由,崔景沉竟有些无言以对。 这还是傅遥头一回见堂堂太子殿下,被什么话给噎住,只觉得有趣。 一时没忍住,竟笑了出来。 当发觉太子爷的目光,一直放在她脸上没挪开,傅遥才赶忙敛了笑。 傅遥并不相信,太子爷今儿特意跑来她这小院,只是为讨一枚香囊的。 应该还有其他原因。 既然太子爷不肯直说,她问一句不就是了。 于是,傅遥便问崔景沉,“殿下过来这里,究竟所为何事?” 崔景沉原本想应一句,没事儿就不能过来瞧你吗? 可仔细想想,这话听起来,有些轻佻,傅遥脸皮薄,一定不喜欢。 但他又不好不答…… “方才你叫送去的药膳汤,有一股酸苦味,我喝后觉得嘴里发涩,便来找你了。” 原来是为药膳的事。 “殿下可听过一句话,良药苦口利于病。今日的汤虽然药味重了些,却有很好的温中益气之效,能降火清心,解酒毒。正合殿下今日吃。” “你是算到我今日会饮酒,所以才特意准备了这道药膳?”崔景沉问。 傅遥点头,“是。” 尽管傅遥这一个“是”字答的简单,却叫崔景沉心中一阵狂喜。 没想到傅遥竟然真的如此为他着想。 但崔景沉面上却丁点儿不露,催促了一句,“我嘴里发涩,我知道你这儿有甘草,快去取几片给我。” 太子爷一说甘草,傅遥才想起,她最后一次在缀霞山庄见太子爷的事。 那时还是夏天,酷热难耐,湿气还重。 她便盛了一碗亲自熬制的凉茶给太子爷清热祛暑。 后来,太子爷嫌那凉茶太苦,她手头上也没糖和蜜饯,就只好拿甘草给太子爷嚼食解苦。 那甘草质地硬,入口粗糙,根本就不好吃。 她当时那样做,也实属无奈之举。 没成想太子爷真把这个含食甘草,当成解苦的法子了。 傅遥既无奈,又觉得有些好笑,便与崔景沉说:“殿下,臣女这儿有蜜饯,也有蜜糖,不必非要吃甘草。” “不,我就要甘草。”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二六一章 显得咱俩亲近

就要甘草?这个太子爷,还真是固执。 可知她的提醒,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 她就不明白了,那干巴巴的甘草,哪有加应子和姜糖好吃。 不过,既然太子爷非要不可,那她去拿来就是。 “殿下稍等,臣女这就去取。”傅遥说完,与崔景沉微微福身,便转身往后院走。 这才走出去没几步,她不放心,便回头与崔景沉说:“殿下,外头冷,您去屋里坐着等吧。” 崔景沉闻言,却没往屋里走,而是大步走到傅遥跟前,“我跟你一起去。” 取几片甘草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但太子爷偏要跟着,她也拦不住,只得由得这位高兴。 …… 当初,皇上将辅国公府重新赏给傅氏兄妹以后,明面上是由忠勇侯周氏父子盯着重修的,实际上却是崔景沉一直在默默监工。 可以说,这国公府里的每一处角落,都曾留下过崔景沉的足迹。 尤其是傅遥的桐芳苑。 那个时候,崔景沉常常会站在院中那棵梧桐树下发呆,就像方才那样。 他会想象傅遥幼时在这院子里嬉笑,玩闹,奔跑,甚至不小心跌倒时的样子。 没能参与傅遥的过去,实在遗憾。 但傅遥的来日,他想要陪伴到底。 …… 随傅遥来到后院后,崔景沉不免有些傻眼。 这后院与他先前来时,可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种满各色花草的花圃,竟然被开垦成了一大片菜园子。 尽管这个季节,地里已经空空如也,但花圃和菜圃,崔景沉还是能分清楚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在这里种菜了?”崔景沉问。 傅遥闻言,立刻纠正说:“回殿下,这不是菜园子,是药田。您以为,您平日所用药膳中的几味新鲜草药,都是打哪儿来的?” 话才出口,傅遥就觉得有些不妥。 她与太子爷说话的口气,是不是太家常太随便了。 恐怕有不敬太子之嫌。 傅遥寻思着,又赶忙冲崔景沉躬身一礼,“殿下恕罪,是臣女唐突,言语冒犯了殿下。” “你不必拘谨,我就喜欢你这样说话,自在也显的咱俩亲近。” 亲近吗? 一听这话,傅遥便忍不住红了脸,也没再多话,只叫崔景沉稍等,便匆匆进了她专放药材的小屋里,去把甘草取了来。 崔景沉对傅遥毫不设防,接过傅遥递来的甘草,半分都没犹豫,便放进了嘴里。 傅遥一脸疑惑的偷瞄着崔景沉,实在好奇,这又干又硬的甘草,真的有那么好吃? “你这药田里都种过什么?”崔景沉问。 傅遥回神,立即答道:“回殿下,臣女曾在这药田里试种过黄芪、丹参、猪苓、还有防风一些草药。不过眼下正直隆冬,草木凋敝,天寒地冻的,也不好再种什么。只等来年春暖花开以后,臣女打算再试着种种别的草药。” 傅遥边说边望着这一方药田,眼前仿佛已经是冬去春来,绿油油的草药迎风摇摆,一片繁茂葱郁的丰收景象。 想到这儿,傅遥不觉间就浅笑起来,许久才回过神,也才注意到,太子爷竟然一直都在盯着她瞧。 傅遥难免有些不好意思,略带慌张的问:“天冷,殿下要不要喝杯热茶?” “身上不冷,倒是饿了。”崔景沉答。 饿了? 傅遥闻言,赶忙张罗说:“殿下稍等,臣女这就去厨房,端些新鲜热乎的饭菜过来。” 见傅遥转身要走,崔景沉手一伸,一把就将人给拉了回来。 “我的身子你知道,不好吃些大油水的东西。” 的确,太子爷脾胃虚弱,是不适合吃外头宴席上,那些大鱼大肉的菜。 “那我吩咐厨房另给殿下烧几个清淡的菜可好?殿下想吃什么?” “不必麻烦,我见你这儿也有个小厨房。”崔景沉说着,往不远处的小厨房一瞅。 傅遥这才明白过来,很自觉的问崔景沉:“清汤面成吗?” 崔景沉闻言,冲傅遥摆摆手,“去吧。” 去吧?太子爷还真是不客气。 不过傅遥心里还是挺乐意的,只是,“殿下,和面擀面都需要些工夫,只怕要叫殿下等上一阵子了。” “不急,我等着。”崔景沉答的果断。 “那殿下去前头屋里等吧。” “不必,咱们一起。”说着,还没等傅遥动,就先一步向小厨房走去。 那副积极的样子,好像能帮上傅遥什么似的。 傅遥也不知她是怎么了,即便太子爷总会时不时的惹她心慌紧张。 可只要能看见这个人,即便不是独处,她心里也止不住的高兴。 …… 因为桐芳苑的人,都借调去了前头帮忙,所以小厨房里空无一人,就连个烧火丫头都没有,十足的冷清,或者说是清净。 崔景沉踏入这间小厨房后的第一感觉就是干净整洁。 本该满是油烟的地方,却一尘不染。 可见主人是个讲究的人。 而傅遥的确是个爱干净的人,在麻利的系上围裙以后,便要从水缸中舀水净手。 崔景沉见状,却立刻上前阻拦,“这水凉,兑些热水再洗。” “不打紧的,这点凉,臣女还能忍。”傅遥说着,就要将手往盆里放。 谁知崔景沉却拉着她不许,“烧些热水,也耽误不了多少工夫,我又没催你,你慢慢来。” 崔景沉说完,就拿起水瓢往身后的大锅里舀了几瓢水,接着便蹲在灶台前,要帮傅遥点火烧火。 见此情形,又换傅遥去拦了。 “殿下,这烧火的事就交给臣女吧。” “不必。”崔景沉固执,一定要帮傅遥点这把火。 傅遥原以为太子爷长得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应该也就是这样的人。 谁知太子爷却对烧火的事驾轻就熟。 一会儿工夫,就将灶台里的火给烧旺了,还丁点儿黑烟都没起。 傅遥忍不住,便夸了崔景沉一句,“殿下火烧的真好。” 她觉得,她在永安坊烧了五年的火,也不敢说能比太子爷烧火烧的好。 傅遥就纳闷了,打小就养尊处优的太子,怎么会懂得做这些? 大约是看出了傅遥的疑惑,崔景沉径自说道:“从前母妃在时,常常会亲自下厨,给父皇烧饭做点心。我那时就爱缠在母妃身边,瞧她烧饭,帮她添柴烧火。” 原来是因为先皇后昭惠皇后的缘故。 难为太子爷肯与她吐露心声。 不过傅遥却没打算接太子爷这话茬。 第二六二章 人间世事难料

傅遥之所以不愿接太子爷的话茬,也是由己及人。 傅遥也是年幼丧母,知道思念亡母,是何等锥心刺骨的痛。 就好像有些事,眼不见心不烦一样。 有些人不去想,心也就不会疼了。 逝去的人,就将他们好好的安放在心底,不要一遍一遍的翻出来打搅。 让他们在记忆深处,静享安详。 难得能与傅遥这样单独相处,崔景沉也不愿将气氛带向凝重。 于是也没再多提先皇后昭惠皇后的事,在盯着傅遥用温水净了手以后,才在灶台边上,找个了既不妨碍傅遥,又能离她近些的地方坐下了。 因为怕太子爷饿,傅遥手脚麻利,和面揉面,进度飞快。 但傅遥又怕她做的太快。 因她知道,太子爷吃完面就会离开。 她……舍不得。 傅遥一边往开水锅里下面,心里一边想着这些。 一不留神,就被锅里溅出来的热水珠子给烫了手。 这本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伤,傅遥压根就不在意,谁知崔景沉见了却紧张的要命。 赶紧打了盆凉水来,叫傅遥把手放到冷水盆里浸一浸。 只是在手背上稍稍烫了几个红点而已,傅遥觉得太子爷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 正欲推辞,谁知崔景沉却攥着她的手,将两人的手一同浸入了凉水盆中。 水凉的刺骨,傅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忍一忍,倘若起了水泡,可要遭罪了。”崔景沉安抚说。 闻言,傅遥才发觉,她如今正被太子爷箍在身前,后颈和耳畔处,能清楚的感觉到太子爷温热的鼻息。 这种时候,傅遥哪还顾得上手冷不冷。 整个人都快被太子爷捂在怀中给暖化了。 片刻,崔景沉才将傅遥的手从冷水盆中拉出来。 见傅遥的手并无大碍,这才放心。 赶忙从一旁取了擦手布,将傅遥手上的凉水擦干。 尽管太子爷的举动贴心,但嘴上却不饶人。 听崔景沉口口声声怪她冒失,傅遥心里却有些不服气。 若不是太子爷惹得她心猿意马,她又怎么会迷迷糊糊的出错…… 坏了!锅里还煮着面呢! 傅遥哪还有心思老老实实的站在这儿听崔景沉数落,赶紧跑回灶台前,将锅里的面捞出来。 果不其然,面煮老了。 黏糊糊的一坨,一看便没胃口。 索性方才和的面,还剩下些,够再擀一碗。 “殿下,您稍等一会儿,臣女再给殿下另做碗新的。” 闻言,崔景沉却直接将那碗面糊端了过去,“你不必再忙,吃这个就行。” 真的行吗? 傅遥瞧着碗中那乱乎乎的一坨,若换作是她,还真不知该如何下嘴。 可太子爷却当着她的面,大大方方的吃了一口,眉不皱眼不眨,还吃的津津有味。 傅遥觉得,太子爷应该是真的饿了。 否则怎么肯吃这碗煮坏的东西。 说来,她也有好久没看过太子爷吃饭了。 这长得好看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叫人觉得赏心悦目。 傅遥便默默的站在一旁,瞧着崔景沉吃饭,这厢正瞧的有些入神。 谁知一直在埋头吃面的崔景沉,竟突然抬起头,往她这边望了一眼。 傅遥心中慌乱,赶紧将视线挪开。 怀里就好像揣了一只欢蹦乱跳的小兔子似的,心“砰砰”跳的厉害。 见傅遥红着脸不敢看他,崔景沉唇角勾起一丝浅笑。 觉得傅遥害羞的样子,最是好看。 不,在他眼里,傅遥不论什么样子都好看。 即便是生气的样子,也是俏皮可人。 可他又怎么舍得惹那丫头生气呢。 傅遥只怕再被察觉,哪还敢继续偷瞄崔景沉,便只好偏头望向门外。 忽然,她见天上悠悠扬扬,打着旋儿的飘落下一片晶莹。 接着一片,两片,三片…… “下雪了!”傅遥轻呼一声。 崔景沉闻言,也跟着望向门外,果然是下雪了。 见傅遥欢天喜地的就跑出去了,崔景沉也赶忙放下碗筷跟了出去。 雪才刚开始下,雪势不大,雪片也小,但傅遥却显得兴致勃勃。 崔景沉不禁问:“就这么喜欢雪吗?” 得此一问,傅遥也觉得自己好像太得意忘形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也说不上多喜欢雪,只是这是臣女回到京都后,下的第一场雪,所以臣女才这样欢喜。” 眼前这场雪,是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又是一年年末了。 经傅遥这么一说,崔景沉也难免有些感慨,“你我相识,也快有一年了。” 崔景沉不提,傅遥险些忘了。 她与太子爷的确是在去年冬天的时候相识的。 原来她与太子爷已经相识一年了。 时光当真匆匆,一年的光景,竟然这么快就过去了。 而这一年间,她的境遇,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还只是在永安坊服役的罪奴呢。 傅遥想着,也是感慨,感慨人间世事难料。 但除了感慨,还有感谢。 若非太子爷出手相助,她哪会有今日。 傅遥思量着,忙冲崔景沉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殿下对臣女的恩德,臣女铭感五内。若无殿下仗义出手,就没有如今的傅遥。” 崔景沉闻言,原本清湛的目光却突然变的暗淡下来。 “聪慧如你,早该猜到,我当初之所以肯救你,是因为我想利用你。” “臣女并不觉得殿下是在利用我。若殿下只是单纯的想要利用我,利尽之后,便会将臣女弃之如敝屣。又怎么会想尽办法,助臣女为爹爹报仇雪恨。” “你爹爹的案子,终究还没彻底翻案。”崔景沉说,“不过你放心,我既答应你,要帮你给你父亲正名,就绝不会食言。” 只要是太子爷说的话,傅遥从来都是深信不疑。 “臣女相信殿下。”傅遥答,口气坚定,毫不迟疑。 蓦的,傅遥忽然觉得眼前一模糊,接着觉着眼角一热,视线又瞬间恢复清晰。 “好大一片雪。”崔景沉扬着手说。 傅遥笑笑,原来方才,是一片雪花落到了她的睫毛上,太子爷轻轻帮她拂开了。 许久没见傅遥笑的这样开怀,崔景沉心口滚烫。 “傅遥,其实我……” 第二六三章 欠我的,别忘了

其实什么? 傅遥正等着崔景沉把后半句话说完,却忽然听见前院传来楚莘的声音,“表姑娘怎么在这儿?” 表姑娘?姚秋露? 她来这里干什么? 她都看见了什么! 傅遥思量着,不免有些紧张。 而崔景沉也觉得,若叫闲杂人等撞见,他公然出现在傅遥这儿,恐怕会给傅遥惹来麻烦和非议,于是便打算从后门离开。 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傅遥,“欠我的香囊可别忘了。” 傅遥闻言,能说什么,只得点头应下。 待崔景沉走后,傅遥便回了前院。 却只见楚莘,不见姚秋露。 “人呢?”傅遥问。 “回姑娘,奴婢方才刚进院子,就见表姑娘一个人鬼鬼祟祟的躲在后院门口。奴婢才招呼她一声,人就跟见了鬼似的,忙慌慌的跑了。”楚莘答。 “姚秋露这一身毛病,何时才能改好啊。”傅遥叹道。 “姑娘,要不要奴婢去把表姑娘请回来?” “不必,随她去吧。今儿是远哥与嫂子大喜的日子,咱们何必与她惹不痛快。” 楚莘点头,“姑娘叫奴婢送去给国公爷喝的醒酒汤,奴婢好好的送去了,又亲眼看着国公爷喝下。姑娘您放心,奴婢瞧国公爷精神着呢,半点醉态都没有。” 有了楚莘这句话,傅遥也放心了大半,又问:“西屋那边,可有送饭菜过去。” “回姑娘,前头吃喜酒的贵客吃什么,苏姑娘便吃什么,奴婢绝不敢薄待了苏姑娘。” “你呀,就是心眼好。”傅遥望着楚莘,温和的笑了笑,“你有心了。” “这都是奴婢分内的事,奴婢不敢居功。”楚莘应道,见傅遥眼角眉梢,隐隐挂着些许疲态,赶忙问,“姑娘,您饿不饿,要不要奴婢去给您准备些膳食来?” 饿是有些饿,不过比起吃饭,傅遥这边还另有一桩重要的事得办。 她答应要给四皇子写一份培育四季海棠的心得,可万万不能失言。 “楚莘,你再帮我去办一件事。” “姑娘尽管吩咐。” “你可知我种在前园花圃中的那株四季海棠?” “奴婢知道,就是那株姑娘好不容才养活的奇花,奴婢昨儿经过还瞧见,那花开花了。” 傅遥点头,“你去叫上花匠裴师傅,将那株四季海棠从花圃里启出来,然后再找驾马车,回头随四殿下的马车,送进宫去。” 楚莘闻言,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就照傅遥的吩咐去办了。 才不管傅遥为何要把四季海棠还是四季百合送给四皇子。 只要是傅遥的命令,她都会不问缘由,立刻照办。 而傅遥,也十分珍惜楚莘这一点。 毕竟,主仆之间没有足够的信任,是不可能做到如此的。 见楚莘风风火火的就出去了,傅遥也匆匆进了屋,又是铺纸又是研墨,虽不至于手忙脚乱,但总不及身边有个帮手。 傅遥正想着帮手,还真就来了个帮手。 “姑娘,楚莘姐姐说姑娘这儿有急事,叫奴婢过来帮衬姑娘。”紫珠忙慌慌的进了屋,见傅遥正研墨,二话不说,就挽起袖子上前,接过傅遥手中的墨锭子,便麻利的研起墨来。 楚莘体贴周到,紫珠踏实本分,有她俩帮衬着,傅遥深感欣慰。 “手冻的这么凉,快去炭盆前烤烤再过来。”傅遥与紫珠说。 “奴婢不觉得冷。”紫珠笑呵呵的说,“主子,外头下雪了,这可是今年入冬来的第一场雪呢。” “雪势大吗?” “不算大。”紫珠应道,“下了半天,雪片还未没过地皮儿呢。” 傅遥闻言,一边奋笔疾书,一边与紫珠交代,“纵使雪势不大,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回头你去吩咐门房的人,务必将门前和巷子里的雪都扫干净了,以防前来吃喜酒的贵客们滑脚摔倒。” “嗳,奴婢知道了。” 尽管字儿写的不算好看,但种养四季海棠的心得,傅遥却写的很详细。 纵使一点儿都不懂得养花种草的人,看了这个以后,应该也能将那株难养活的四季海棠养好。 待纸上的墨迹晾干之后,傅遥就将东西折好,找了个信封装起来。 “去,把这个送到四殿下手上。” “主子,是四皇子殿下?”紫珠确认说。 这个傻丫头,除了四皇子以外,大夏国还有第二个四殿下吗? 瞧紫珠这一脸娇憨的样子,傅遥忍不住笑了,“是,就是四皇子殿下。” 紫珠得令,赶紧将东西揣好,便忙着去办了。 傅遥大呼了一口气,往身后的椅背上一仰,闭目养神了片刻,便又起了身。 眼下,还不是她能休息躲懒的时候。 她还得赶紧去婚房一趟,告诉她嫂子,正在前厅宴客的兄长一切安好,叫她宽心。 总之,在今日宴席散尽之前,她是不会得闲了。 …… 夜幕低垂,婚宴散尽。 傅遥总算能够好好歇一歇了。 今日的婚礼,办的十分圆满,丁点儿差错都没出。 傅遥心情好大,即便累的周身乏力,也是乐在其中。 “姑娘,您一日都没正经吃过一口饭了,快趁热用些吧。”楚莘提着个老大的食盒进了屋,一边将菜往外拾掇,一边说。 大约是饿过了劲儿,傅遥这会儿到不觉得饿了,见楚莘的头发上和身上都落了雪水,赶忙取了帕子来叫她擦擦。 “屋里屋外,一冷一热的,最容易把人折腾出风寒来,可要当心些。”傅遥嘱咐说。 “是,奴婢记住了。” “外头的雪下大了?” 楚莘点头,“奴婢去小厨房的时候,雪还不大,谁想一出来,就飘起了大雪,真跟鹅毛似的。” “是吗?”傅遥闻言,赶忙去到窗前,将窗户推开些。 正如楚莘所言,这雪势的确不小,不过片刻的工夫,就在地上积了一层。 一阵风起,雪花伴着风直往脸上扑。 傅遥赶忙用手,胡乱将沾在脸上的雪拂去。 拂过睫毛时,她忽然想起今日在后院,太子爷帮她拂去沾在睫毛上雪片的事。 太子爷的手好暖,小火炉似的。 烤的人脸上发烫,心里也暖暖的。 傅遥抬头,望着窗外纷扬飘落的大雪。 有句俗语说,瑞雪兆丰年。 想来明年应该是个极好的年景。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二六四章 她不知道的事

“姑娘,夜里风凉,仔细冻着。”楚莘提醒说。 傅遥点头,却舍不得关窗。 见傅遥赖在窗边不动,楚莘又说:“姑娘,奴婢特意叫厨房备了您最爱吃的明珠豆腐和桂花鱼条,您真不过来尝尝?” 楚莘这一招果然奏效,傅遥听后利马关了窗,来到饭桌前。 没等楚莘将饭盛好,就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鱼条塞进嘴里。 “楚莘,你记不记得我前阵子收起来一枚绣了一半的香囊?” “奴婢记得。”楚莘答,顺势将盛好的饭递到傅遥手上。 “那你记不记得,我把东西放哪儿了?”傅遥又问。 “奴婢记得姑娘是把那枚香囊拿去压箱底了,至于放在哪个箱子里,奴婢还真记不清了。” 是啊,傅遥也记得她是把东西收在某个箱子里了,可具体是哪个,她也记不清了。 傅遥是个急性子,心里揣不了这样的事,于是便放下了碗筷,“楚莘,你帮我一块儿找找。” “姑娘,您先吃饭,甭管什么东西,也没您的身子要紧。”楚莘劝道。 “那枚香囊很要紧,我必须立马把它找出来。”傅遥说。 “姑娘,要不您吃着,奴婢去给你找。” “不,我得自个找。”傅遥说完,便转身往堆放箱子的耳房走去。 楚莘知道傅遥的脾气,也没再阻拦,便随傅遥一道过去了。 傅遥原本是想不起来东西究竟放在哪儿了,可人往那些箱子前一站,就立刻有了头绪。 没费多大力气,就顺顺当当的将东西找出来了。 只是……这枚香囊真的是她先前一针一线仔细绣出来的吗? 怎么越看越觉得针脚粗糙,绣线的颜色也配的不好。 上头已经绣好的竹子,好像也有些绣歪了。 总之,哪儿哪儿都看着不顺眼。 傅遥寻思着,把心一横,便从针线筐里取了剪子来,将那香囊给铰了。 楚莘见状,大惊失色,“主子,这好好的香囊,您怎么就铰了。您当初绣它的时候,可是花了大心思的,真是可惜了。” 尽管傅遥心里也有些舍不得,但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既然是要送人的,就要竭尽全力做个最好的。这个香囊,可拿不出手。你瞧,我这上头绣的纹样,也太寻常,太俗气了。” “那姑娘,您打算再绣个什么图样的香囊,赠给太子殿下。” 傅遥闻言,微微一怔,“楚莘,你怎么知道我这个香囊要送给谁?” 得此一问,楚莘只是笑了笑,没应声。 见楚莘不答,傅遥也没追问,心里却清楚,别看楚莘这个人平日里闷声不响的,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 “绣什么图样好……我还得仔细想想。”傅遥说,一时还真想不出,什么别致又能表达她心意的图样。 “那姑娘回头再慢慢想,吃饭要紧,这菜凉了可不好吃。” 傅遥点头,又回到了饭桌前坐下,“楚莘,你来。” 楚莘得令,立刻上前,傅遥便伸手将人拉到身边坐下。 “你也饿了一天了,咱俩一块儿吃点。” “奴婢不能跟姑娘一个桌子吃饭,若叫旁人看见不好。” “怎么不好。”傅遥不依,“你忘了,咱们在缀霞山庄的时候,还同吃过一碗饭呢。你就踏踏实实的坐着吃吧,有我护着,看谁敢说你的不是。” 楚莘也不是个矫情的人,傅遥叫她吃,她便老老实实的吃。 见楚莘吃的香,傅遥也觉得今日的胃口特别好。 这饭菜的口味倒是其次,大约是因为她这会儿真的饿了。 或者,人逢喜事精神爽。 她今儿高兴。 …… 第二天傅遥起的很早,依照规矩,今早国公府上下所有奴仆,都要去正厅拜见新主子,也就是刚过门的国公夫人——宁安公主。 傅遥虽不是下人,但为表对兄长和嫂子的敬重,也理应出席。 因傅远与傅遥父母双亡,上头也没有其他长辈。 所以在此之前,国公府都是由傅远当家,傅遥主事。 眼下,傅远这个当家的娶了亲,那宁安公主便成了府上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傅遥这个小姑子,便可功成身退了。 日后,这辅国公府究竟谁说了算,府里上下也都心知肚明。 加之,宁安公主又是个出了名的厉害人物,府里上下谁不怕得罪了这位。 因此,当傅遥去到前厅时,府上的其他人,几乎已经到齐了,可见殷勤。 因是阖府拜见,所以整个国公府上下,无论是各处的管事,还是粗使的婢女小厮无一例外,都要过来。 身份体面点儿的能进厅里站着,粗使的就只能侯在院子里。 傅遥一边往厅里走,一边打量着整整齐齐立在廊上和院中的这些人。 发现府上添了不少生面孔,这应该都是随宁安公主陪嫁过来的宫人。 要说这宫里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 无论模样和身条,都是一等一的好。 往那儿一站,端方得体又低眉顺眼的样子,着实讨人喜欢。 傅遥想,但凡能被宁安公主选中,跟来国公府当差的,必定都是公主精心调教出来的人尖。 日后,府上可再也不缺人用了。 “今儿可是阖府拜见我表嫂的喜庆日子,你瞧你穿的,像要去奔丧似的,当真晦气。” 傅遥前脚刚踏进屋,后脚还没跨过门槛,就听姚秋露尖着嗓子说了这么一句。 听了这话,傅遥淡淡的扫了一眼站在姚秋露身边不远处的苏芩。 就如姚秋露所言,苏芩今儿穿的是够素净的。 可人家又不是穿了一身素白,姚秋露嘴不饶人,说话还真是难听。 什么奔丧不奔丧,依傅遥看,正添晦气的不是苏芩,而是口不择言的姚秋露才对。 不过,傅遥却没打算帮苏芩说话。 对于苏芩,她是提不起恨,却也提不起精神再去维护了。 苏芩背地里多有手段的人,哪还用得着她多管闲事的去护着。 由得她去。 见傅遥来了,正大放厥词的姚秋露吓的一个激灵,只怕傅遥会帮苏芩出头,当众教训她。 谁知傅遥却什么也没说,在与许婆婆和杜睿打了招呼以后,便坐下了。 姚秋露顿感疑惑,方才她说话的声音略大,傅遥不可能没听见。 傅遥向来偏疼苏芩,今儿不但没出面袒护苏芩,甚至连正眼都没瞧她。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第二六五章 引火烧身

姚秋露深感好奇,便想要探究一番。 至于如何探究,只怕她得冒点儿险。 有句老话说的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如果真能证明,傅遥与苏芩之间生了嫌隙,那她的机会不就来了。 于是,姚秋露又试探性的嘲讽了苏芩几句,而傅遥那头,却恍若未闻,依旧没有反应。 许婆婆见傅遥不理这事,她也不好掺和,便也当什么都没听见。 见一向疼惜苏芩的傅遥没出声,平日里最好管闲事的许婆婆也不作声,姚秋露心中大喜。 看来,傅遥与苏芩之间真生了嫌隙,还是不小的嫌隙。 姚秋露是个很容易得意忘形的人,见傅遥不只不再袒护,甚至都不爱搭理苏芩了,一高兴又接连挑衅了苏芩几句。 旁人不知,傅遥心里却清楚。 上回龙凤喜被被损坏的事,是苏芩为了报复姚秋露设下的局。 尽管姚秋露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她终究是被苏芩算计,才会闯了那样的祸。 眼下由得姚秋露嘀咕苏芩两句出出气,也是应该的。 不过这会儿,姚秋露还不知道苏芩就是害她的始作俑者,就这样仇视苏芩,容不下苏芩。 倘若叫姚秋露知道,苏芩就是策划破坏龙凤喜被一案的幕后黑手,只怕真会把苏芩给生吞活剥了。 自作孽,不可活。 谁知道报应什么时候就来了。 虽然眼下,苏芩被姚秋露损的难堪,但苏芩也该受这份折辱。 可知,宁安公主但凡是个计较的人,姚秋露要倒霉是一定的,国公府只怕也会受到牵连。 苏芩该罚。 不过这罚,也该点到为止。 这个姚秋露,好像从来都不懂懂,什么叫见好就收。 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也实在令人厌憎。 “我先前与你训过的话,你可都忘了?”傅遥瞥了姚秋露一眼。 一听傅遥发了话,姚秋露立马换了副嘴脸,方才的跋扈嚣张荡然无存,只剩下唯诺和谦卑。 “我说过,想要继续待在国公府上,就一定要安分守己,否则便别怪我心狠,不念旧情。” 与其说傅遥这话,是在威吓姚秋露,倒不如说,是故意说给苏芩听的。 苏芩听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的低下了头。 而姚秋露也不敢再在傅遥面前放肆,老老实实的应了声,她一定安分守己。 傅遥闻言,也没再说什么,就别过脸去。 眼下,傅遥是一点儿都不想看见姚秋露和苏芩。 前者她看了心烦,后者她看着心疼。 尤其是苏芩,她只要看苏芩一眼,心就会跟着揪疼一下。 她真是做梦都没想到,苏芩竟然会背地里谋划那种害人的毒计。 傅遥当真困惑,实在想不通,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这好好的人,怎么就走上了邪途。 这厢,傅遥正有些走神,便听屋外有人通报,说国公爷和夫人到了。 傅遥赶忙起身迎接。 昨日才大婚的新人,自然是一身的红。 明艳的红色,将新郎官称的俊俏朗逸,也将新娘子称的娇美端庄。 傅遥觉得,宁安公主穿大红的颜色,真是太好看了。 印象中应该没有谁比宁安公主更适合,这艳丽又不失庄重的大红色。 鲜亮的红,把宁安公主本就明亮的双眼,映的越发有神。 就好像天上最亮的天狼星一般。 尽管宁安公主面带笑容,十分和气的样子,但身上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被宁安公主目光扫过的人,无一不紧张。 可见宁安公主气场之强,不必刻意,也能振的住场面。 在众人一齐向傅远和宁安公主行礼问安以后,便该二人训话了。 傅远话不多,寥寥几句,也都是向着宁安公主说的。 而宁安公主虽然话比傅远多些,却字字珠玑,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傅遥从旁听着,也是心服口服。 至于下人们,无论有没有彻底听懂宁安公主的话,各自心里也都明白。 宁安公主这个当家主母,可比之前的傅遥厉害多了。 以后的差事,只怕难当。 …… 成婚后的第三天,照规矩,是新媳妇回门的日子。 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嫁人后的女子,能名正言顺回娘家的日子不多。 要说回娘家,本该是桩高兴的事,但宁安公主却为此有些闷闷不乐。 到不是她不愿回宫拜见皇上,只是不愿见到继后李氏而已。 前阵子,继后李氏对外称病,闭门修养,连六宫事物都交由淑妃高氏打理。 旁人不知内情,只当李皇后是突患了什么重病。 但宁安公主却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 巴不得她父皇将这毒妇关死在凤仪宫中,死生都不放她出来。 但宁安公主大婚,作为母后,李皇后必须出席。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皇上才不得不解了对李皇后的禁足令。 其实,皇上那边,并没原谅李皇后,也想继续罚她回去禁足。 可宁安公主大婚当日,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李皇后好好的,除了人瘦了些,脸上丝毫不见病态。 若之后,再对外称病,将李皇后软禁,只怕会招人揣测,再引得后宫和前朝动荡不安,那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自宁安公主大婚之日后,皇上就解了对李皇后的禁足,但六宫事物,还是由淑妃打理。 至于皇上这边,也没打算去见李皇后,更不许李皇后自作主张跑来求见他。 如此,李皇后无论解没解这个禁足,处境都没太大变化。 宁安公主心里清楚,就像丞相李元徽迟早要重回朝堂一般,继后李氏的禁足,也迟早会被解开。 她倒不是为这个怄气。 真正叫宁安公主怄气的是,竟然是因为她大婚的缘故,给李氏制造了提前解开禁足的机会。 可知大婚当日,当她对继后行三跪九叩大礼时,心里有多不甘愿。 后来,还是傅远好生安慰了几句,她的气儿才略微顺了些。 宁安公主听傅远说,这两日,分封在外的几位亲王和郡王,都先后上表,为李元徽求情。 皇上那边虽然还没松口,但态度已经有所动摇。 只怕要不了多久,李元徽就不必再闭门思过了。 这本来并不是个令人愉快的消息。 但宁安公主却觉得,事情或许未必会如李元徽盘算的那样顺利。 福兮祸之所伏。 李元徽这是在玩火。 尽管这老匹夫向来技艺精湛,但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 身为当朝丞相,竟敢私下与分封在外的诸侯王暗通款曲。 难保李元徽不会一个失手,引火烧身。 第二六六章 心肠歹毒

宁安公主巴不得李元徽被罚在府上闭门思过到死。 但仔细想想,若她父皇是迫于各方求情,无奈之下才放李元徽出来的。 那么他父皇心里有多不情愿,心里也就有多厌弃李元徽。 同理,越多位高权重的宗亲和朝臣为李元徽叫屈求情,她父皇心里就越是忌惮这只老狐狸。 初闻她那些分封在外的皇伯皇叔,都接连上表为李元徽请命的消息时,宁安公主也是惊着了。 这老狐狸是要造反呀! 如此,即便她父皇从前再宠信李元徽,也不可能不为此起疑。 说老实话,正因为这回的事,才叫宁安公主意识到,李元徽的势力比她想象的还要大。 若要扳倒这样一个大权臣,恐怕连当今天子都会觉得棘手。 倘若冒然诛杀此人,朝廷恐将大乱,天下也必将随之大乱。 因此,想要除掉李元徽,不能急于求成,而是要循序渐进。 就像前阵子,由太子暗地里出手,将李元徽的长子李荣拉下马一样。 要耐心的逐个剪掉李元徽这棵大树的叶和粗枝,缓缓的掘其根系,等到时机成熟,才能彻底将这棵大树砍倒。 宁安公主不止一次听太子爷说过,欲成大事,必要动心忍性。 他们如今奈何不了李元徽,未必一辈子都不能。 想到这儿,宁安公主原本焦躁的心绪,便渐渐恢复了平静。 …… 这日一早,傅远就随宁安公主入了宫,小两口在宫里用过午膳,杂七杂八的事再一耽误,只怕要傍晚时分才能回来。 傅遥难得能清闲一日,却也闲不住。 她问许婆婆讨来了好几册绣花图样,翻翻找找,想选个既精美别致,寓意又好的图案绣在香囊上,送给太子爷。 可傅遥将几本册子来来回回翻了好些遍,也没找到叫她眼前一亮的式样。 这厢正纠结着,就见楚莘进了屋。 “姑娘,苏姑娘在门外求见。” 苏芩?她终于肯主动来见她了。 但眼下,傅遥早就被苏芩气凉了心,才不愿见她,听她精心编排好的谎言。 害人就是害人了,什么逼不得已,为保全自身,都算不得理由。 傅遥可没兴致,看着苏芩在她这儿梨花带雨的哭,便与楚莘说:“叫她回去,我不想见她。” 楚莘闻言,却没动,“主子,苏姑娘说,她有事求您。” 这都什么时候了,苏芩还有脸来求她? 求她什么? “你说。” “姑娘,明儿是初一,苏姑娘说,她想去城外鹤舞山上的水月庵上香祈福,求姑娘允准。” 上香?傅遥可从未见苏芩拜过菩萨。 难不成是做了亏心事,想要通过烧香拜佛来赎清罪孽? 早知今日心里惶惶不安,又何必当初狠下心肠筹谋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傅遥也是恨铁不成钢。 “我记得鹤舞山好像挺远的,若乘马车出行,出城以后,还要再行小半日的路才能到。” “是。”楚莘点头,“苏姑娘说,她出门上香这一趟,恐怕要在水月庵中借住一宿,第二日一早才能赶回来。” 苏芩要在外头过夜? 傅遥一想就觉得很不放心。 可要是住在庵堂里,好像也没什么妨碍。 “叫她去。”傅遥与楚莘说,“她是该好好去拜一拜菩萨,念念佛,把心中的污秽,都洗涤干净。” “是,奴婢也觉得叫苏姑娘出去走走,拜拜菩萨挺好的。既然姑娘您答应了,那奴婢这就去回了苏姑娘的话。” “去吧。”傅遥说,“记得给她安排辆脚程快的马车,再找两个人护送她去。” “是,奴婢知道。” 楚莘得了吩咐,立马就出去回了苏芩的话。 片刻,楚莘又折返回来,说苏芩听完回话以后,就在院子里跪下了,说今日一定要见傅遥一面。 今儿一早起来,天上就飘起了雪,雪势还不小。 如今已经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 尽管下雪的时候,不及化雪的时候冷。 但今日有风,北风紧,雪花急,就感觉格外冷些。 傅遥房里,里里外外摆了四五个炭盆,也没觉得暖和,更何况是长时间待在屋外,还跪在冰凉的地上。 傅遥清楚,苏芩这是在对她使苦肉计。 苏芩赌她一定会心软,放自己进来。 的确,无论是一次两次,还是多少次,即便傅遥深知这是苦肉计,她都吃苏芩这一套。 无论她怎么埋怨、责怪苏芩,对于苏芩,她终究是狠不下心肠的。 否则眼下,苏芩早就不在国公府上了。 或许,也不在世上了。 “迟早要见的,楚莘,你叫她进来吧。”傅遥说。 楚莘闻言,赶忙出去,将人给请了进来。 因为在雪地里跪了一阵儿,所以苏芩身上沾了不少雪,样子多少有些狼狈。 “把斗篷脱了,坐着说话吧。”傅遥口气冷淡的说。 “姐姐,我站着说话就好。” 姐姐? 傅遥恍惚,她好像已经很久没听苏芩唤过她姐姐了,乍一听来,竟然觉得莫名刺耳。 “楚莘,去拿条帕子来给她擦擦。”傅遥吩咐说,口气依旧生硬且冷淡。 苏芩也不敢再多言,便依着傅遥的话,在脱了落满雪的斗篷,擦干了头上和脸上的雪水后,就端端正正的坐在了离傅遥不远的凳子上。 “你不是说,有话与我说吗?你说吧。”傅遥斜着眼,并未瞧着苏芩说话。 “姐姐,偷偷潜入婚房,扯坏龙凤喜被的人是我,是我有意要将此事嫁祸给表姑娘的。” 苏芩倒是坦诚,傅遥也没想到,苏芩竟然一上来,就与她讲了实话。 如此也好,总比苏芩矢口否认,等到她一一举证后,苏芩才哭哭啼啼的承认,要省事的多。 只是苏芩说这话时,神情也太过从容冷静了。 冷静到一点儿悔改之意都看不出来。 这样的苏芩,简直叫傅遥陌生到害怕。 傅遥不禁上下打量起苏芩来,而苏芩也并未闪躲,大大方方的迎上了傅遥的目光。 似乎并不为她做过的错事,心怀悔意。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傅遥尽量心平气和的问她。 “姐姐,你明知故问。” 是,傅遥是明知故问,她知道苏芩之所以扯坏龙凤喜被,不是冲着远哥和宁安公主。 就如苏芩方才自个坦白的,她是想将此事嫁祸给姚秋露。 她想置姚秋露于死地。 傅遥晓得,姚秋露为人骄横野蛮,嘴也毒,平日没少给苏芩气受,是该好好教训。 但姚秋露再不是东西,也罪不至死。 而苏芩谋害姚秋露之计,却是将人生生往死路上逼。 苏芩过了年才十四,小小年纪,就如此心肠歹毒,真叫人不寒而栗。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二六七章 置于死地

“就为着那日,姚秋露嫁祸你,说你不安份,偷听我与周公子说话,你便一直怀恨在心,所以才设此毒计,将破坏龙凤喜被的事,嫁祸于她?”傅遥问。 “是,我就是想叫她也尝尝被人诬陷的滋味。”苏芩闻言,毫不迟疑的回答说。 “可那日,我明明已经罚了姚秋露为你出气,你为何还要这么做?” “我觉得不够。”苏芩答,“姚秋露心肠歹毒,背地里欺辱我,嘲讽我。姐姐虽然罚了她,但罚的实在太轻了。所以我才会自己想了个法子报复她。” “我罚她不够?那你觉得怎样才够?”傅遥问,“你是想让她死吗?” 苏芩不言,只当默认了傅遥的说法。 被人凌辱践踏,的确是令人极度愤怒和恼火的事。 一股火气上来,头脑一热,是很容易做出冲动的事来。 但人区别于禽兽,是因为人是有人性,有理智的。 倘若一言不合就要杀人,那这世上的人不早就死绝了。 所以苏芩陷害姚秋露,已经不能算作是冲动无知。 而是真的心狠手辣。 “你只怪姚秋露心肠歹毒,那你呢?可是个问心无愧的好人?” “姐姐,我这都是被逼的。若不是姚秋露咄咄逼人,我也不会对她起了杀心。若说错,这也都是她的错。” 傅遥不言,静静的望着苏芩。 她原以为苏芩肯来向她坦白,是因为她知错了。 却没想到,苏芩用了一招苦肉计来到她跟前,竟是为自己洗白的。 人生在世,难免有做错的时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而苏芩却…… 此刻,痛心疾首四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傅遥的心情。 见傅遥不言,盯视着她目光也晦暗不明。 苏芩既惊慌,也觉得委屈,不禁要问傅遥:“姐姐,明明是表姑娘欺辱我在先,我才报复回去的。姐姐为何不去怪表姑娘,反而要来怪我。姐姐口口声声说,当我是亲妹妹。可在姐姐心里,我这个所谓的亲妹妹,终究没有表姑娘那个真正的血亲要紧。” 听完这话,傅遥恨不能上前狠狠抽苏芩一个耳光。 苏芩竟然埋怨她偏心,重姚秋露而轻她? 真是太没良心了! “对你,我问心无愧。你对我呢,可也问心无愧?若你说是,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苏芩闻言,沉默了良久才开口,“无论我对旁人如何,但我从未想过要害姐姐。” “不,你此番的莽撞之举,不但险些害了我,也险些害了整个国公府。你可知,毁坏御赐之物是死罪,看管御赐之物不利,也是死罪。若不是有兄长和宁安公主从中周旋,你我眼下,怎么可能还安然的坐在这里说话。”傅遥望着苏芩,口气不觉间就加重了几分。 可知她是历经多少艰难险阻,才从幽州爬回了京都。 又是在多少人冒死的帮助下,经过多少筹谋,才摆脱罪奴的身份,重新回到了国公府这个家。 而这一切的一切,却险些在一夕之间,毁在苏芩手上。 傅遥心里也是怨苏芩的。 “姐姐,我真不知道事情的后果竟然会如此严重,是我欠考虑了。”苏芩见傅遥是真动了气,也害怕了。 “不,你不是欠考虑,而是心存恶念,十足的狠毒。”傅遥说。 “姐姐……” “别叫我姐姐,我可没有你这么狠毒的妹妹。”傅遥冷冷盯着苏芩,口气淡漠,“我原本还迟疑着,未能下定决心。可方才听你说了真心话以后,我也彻底下了决心。你这个妹妹,我管不了,也不知该如何管了。如此,我就只能将你送去给宁安公主,看看宁安公主能不能管教好你。” “姐姐,你是要把这件事,告发到宁安公主那去?” “是。”傅遥答。 闻言,苏芩彻底慌了,哪还坐的住,立刻就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姐姐,宁安公主知道这事以后,一定会杀我出气的。” “你也怕死吗?”傅遥问,口气冷清的叫人周身发寒。 “姐姐难道就不怕死吗?”苏芩既羞愤又觉得委屈,便壮起胆子,反问了傅遥一句。 “怕,我自然怕死,可我却没做害人害己,才要被人置于死地的事。” 苏芩闻言,又急又气,双眼通红,“姐姐,我是想姚秋露死,可她终究不也没死吗?你为何还要揪着不放,难道你就这么狠心,不肯放我一条生路吗?” “姚秋露没被你害死,不是因为你手下留情,而是因为她运气好,遇上宁安公主这么一个心怀宽广的人,不与之计较,所以才能侥幸活下来。倘若宁安公主与你一样,是个心胸狭隘的人,姚秋露早就如你所愿,不在人世了。但做人,总有自己的底线,你觉得这回,宁安公主会不会对你格外开恩。” 苏芩见傅遥是要对她动真格的,哪还敢犟嘴。 立刻上前,跪倒在傅遥膝前,“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就饶过我这一回,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上回你害楚莘的时候,也承诺再也不会有下回了,你可做到了?” 苏芩无言,愣在当场,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滚落,显然有些无所适从。 “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得理不饶人,当旁人得理的时候,也未必肯饶你。” “姐姐,你是真的要置我于死地吗?”苏芩哭着问道。 “要置你于死地的不是我,也不是宁安公主,而是你自己。我问你,你在陷害姚秋露的时候,可曾动过丁点儿的恻隐之心?可曾关心过东窗事发以后,其他人的安危?善恶到头终有报,冥冥之中都有定数。” 苏芩被傅遥教训的哑口无言,只管低着头哭。 傅遥见不得苏芩哭,便吩咐楚莘将人送回西屋去。 苏芩却跪在地上,无路如何都不肯走。 先前,傅遥虽然吃了苏芩的苦肉计,但眼下情况不同,傅遥也不愿再吃她这套。 既然苏芩非要赖在这不走,那她走就是了。 傅遥便起身,径自向外屋走去。 “姐姐,你难道真不念惜咱们往日的情分,从前在永安坊时……” “不准你再提永安坊!”傅遥回身,狠狠瞪了苏芩一眼,“若我不念惜往日情分,你哪还有机会跪在我眼前。”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二六八章 险恶用心

在傅遥避出去以后,苏芩依旧跪在地上没走。 这一哭就是两个时辰,后来因为体力不支,哭晕后被楚莘架了回去。 傅遥回屋以后,望着苏芩先前跪过的地方。 忽然觉得,她仿佛是白认识了苏芩五年。 原以为生性柔弱怯懦的小丫头,事实上却是个性情固执坚毅之人。 很可惜,她的固执用错了地方。 傅遥不知是她看人看的太浅薄,还是苏芩把自己的心隐藏的太深。 否则,一个人前前后后不过一年的光景,脾气秉性怎么可能发生如此之大的变化。 傅遥不禁在想,倘若叫冷香知道,从前那个最乖巧懂事的苏芩,如今却变的这般心狠手辣,她一定是不肯相信的。 窗外大雪纷飞,一片茫茫的素白。 这样大的雪,这样寒风瑟瑟的天气,叫傅遥想起了永安坊。 想起了从前饥寒交迫的日子。 那时在永安坊,日子虽然过的艰辛,三餐不定,常要挨饿受冻。 但她与苏芩却可以分食一块饼子,盖同一床棉被取暖,相亲相爱不分彼此。 然而眼下,在锦衣玉食,高床暖枕的国公府上,她与苏芩却早已是貌合神离,形同陌路了。 傅遥从未想过,她会怀念过去在永安坊的日子。 但眼下,她是真的有些想念,想念当时纯良和婉的苏芩。 “楚莘。”傅遥唤了一声。 “姑娘吩咐。” “给我铺纸研磨,我想写封信。” 楚莘得令,忙去张罗,一会儿工夫就将东西都准备妥当了。 傅遥来到书案前,提笔就要写。 可手中的笔却擎在半空里,许久都没落下。 楚莘见傅遥迟迟没有落笔,神情似乎也有些不太对劲儿,忍不住关心说:“姑娘,您怎么了?” “没事儿。” 没事儿?瞧神情可不像没事。 楚莘向来不愿在傅遥面前多话,但她却见不得傅遥一个人闷着难受,便故作轻快的问:“姑娘,您这信是要写给榕姑娘的?” “不是。”傅遥答。 “那便是写给锦州的芸熙姑娘了。” “也不是。”傅遥答,“这封信,是写给我从前在永安坊的一个故人。” 其实,傅遥一早就想给冷香写封信了。 尤其是听苏芩讲过在她离开后,永安坊发生的那些变故以后。 傅遥虽然早有这个念头,却一直犹豫着没写。 因为她害怕。 在永安坊的那段日子,实在太艰辛难熬,她不愿回忆不愿想起。。 但她却险些忘了,在永安坊的那段日子,或许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段无邪的岁月了。 “姑娘,幽州路途遥远,又赶上这多雪的冬日。即便路上一切顺利,待姑娘收到故人的回信,也要等到半年以后了。” 半年,是够长的。 但是,“不怕,我等的起。”傅遥说着,握笔的手,不觉间加重了些力道。 见傅遥的眼圈隐约有几分发红,楚莘也跟着难受,“姑娘,奴婢知道您心里难过,您是心疼苏姑娘的。” “心疼她有什么用,终究抵不过心寒。楚莘,你可知,当听她指责我,说我不疼她偏疼姚秋露时,我心里有多难受。” “姑娘……” “我不疼她?我就差把心掏出来给她看了!而她却一次一次利用我的不忍之心,做出这些伤天害理,害人害己的蠢事,难道我对她的袒护还不够吗?”傅遥痛心疾首,眼圈越发红的厉害。 “姑娘对苏姑娘已经够好了,这份关怀,任谁看了不羡慕眼热。是苏姑娘不懂事,自个钻进了牛角尖里。不过姑娘,您真打算将苏姑娘做的这些事,告到公主那儿去?” “是。”傅遥答,“一家人之间,想要真正和睦,最忌讳的就是隐瞒。无论大事小情都该有商有量,坦诚相告,如此才能少误会而多亲近。苏芩是因我才留住在国公府的,在旁人眼里,她就是我的人。苏芩为泄私愤,对公主犯下那样的大错,我若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苏芩既已认罪,我怎能知情不报,隐瞒真相呢。如此,对姚秋露对公主,都太不公平了。” “可是姑娘,您就不怕公主得知此事以后,会大发雷霆,重罚苏姑娘吗?” “怕。”傅遥坦言说,“但我知道,我嫂子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子,即便是罚苏芩,也不会恶意重罚。不过事无绝对,一旦嫂子对苏芩起了杀心,我便会站出来帮苏芩担下这罪责。倘若嫂子一定要杀人才能泄愤,就叫她杀我吧。” “姑娘,您这又是何苦。” “楚莘,只有这样做,才能叫苏芩知道她错了,还错的离谱。她只有意识到自己真的做错,才有改过自新的可能。如若我一味的帮她隐瞒,袒护于她,才是对她真的不好。” “奴婢明白了,姑娘对苏姑娘真是一片苦心。” “苦心?恐怕在苏芩眼里,我如今做的这些,都是要害她的险恶用心。” “姑娘,苏姑娘迟早会明白您的心意的。” “我不必她明白我,只要她肯改好,比什么都要紧。”傅遥说着,幽幽的叹了口气,“罢了,不说她了,墨都快干了,我得好好写这封信。楚莘,你再去给我裁些纸来,这信我可能会写的很长。” “姑娘稍等,奴婢这就裁来。” 傅遥点头,沾了些墨,笔尖落在纸上,总算写下了第一笔。 …… 继后李氏一路怒气冲冲的回了凤仪宫。 丹秋跟在李皇后身边,也是一脸的战战兢兢。 只等李皇后入座,稍稍平息了些怒意后,丹秋才小心翼翼的奉上了热茶。 李皇后却没接丹秋递来的茶,一把挥开茶碗的时候,险些被溅出来的茶水烫了手。 丹秋不免惊出一身冷汗,赶紧将手上的热茶,放到了一旁的矮几上。 “娘娘您消消气,生气伤身,您又何必跟自个过不去。” “你只劝本宫消气,可本宫怎么能不生气。今儿你在眼前守着,也都看见了。淑妃那个贱人,仗着手握协力六宫的权利,就目中无人,藐视本宫。本该是本宫这个中宫皇后讲的话,她全都要抢去说,那能言善道的样子,真是叫人无比厌憎。那贱妇,根本就没把本宫放在眼里,已然是把自个当成皇后了。” “娘娘,任淑妃再怎么轻狂,也只是个妃子而已,这凤仪宫的女主人依旧是您,您又何必与那不懂事的下贱之人计较。” 闻言,李皇后不禁冷哼一声,“这不懂事的贱人,又何止淑妃一个。” 第二六九章 正是个机会

李皇后眯着眼,一脸嫌恶的说:“还有上官婕妤和宁安公主,没一个好东西。你可看清,那两个贱人瞧本宫的眼神!” “娘娘,您稍安勿躁,就算那起子贱人再怎么不服娘娘,也不敢明面上对您不敬。”丹秋劝道。 李皇后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哪听得进丹秋的话,又接着嘀咕说,“那些个贱人向来都看本宫不顺眼,轻狂放肆些也就罢了,那傅远又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对本宫横眉冷对的。她不就是个驸马吗?只要本宫还在这凤仪宫一日,他便要与宁安公主喊本宫一声母后!” 李皇后越说越气愤,不觉间嗓门就大了几分。 丹秋也不敢拦着李皇后,只得由得李皇后骂出来解气。 “娘娘,任驸马爷再怎么记恨娘娘,也不敢得罪了娘娘。否则之前,他妹妹在咱们凤仪宫吃了那么大的亏,他早就跑到陛下跟前告状了。” “他手上没有证据,自然不敢随意到陛下跟前告发本宫。不过驸马不敢,他那位厉害的夫人未必就不敢。”李皇后说着,眸色渐渐幽暗下来。 “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这阵子就一直在想,本宫被陛下禁足当日,白天的时候,傅家丫头险些中了本宫的催情香。而当夜,本宫就被人用同一种催情香陷害,说本宫为争宠,用这种下作东西魅惑皇上。这两件事凑到一起,实在是太巧,也太蹊跷了。本宫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或许有什么联系。”李皇后说,但口气也不是很肯定。 “娘娘是说,指使投放催情香害您的人,是宁安公主?”丹秋问。 经丹秋这么一问,李皇后就更不敢咬定了。 “不,不能是宁安公主。”李皇后边说边微微摇头,“宁安公主虽然深得皇上宠爱,但人才从北渊回来,根基未稳,还没有本事能在后宫之中翻云覆雨。可能是本宫想多了吧。” “娘娘说的极是,宁安公主哪有这个本事害您。” 李皇后惶惑,“终究不知是谁,害本宫栽了这个大跟头。但本宫知道,这后宫之中,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安分,一个个巴不得本宫死。就是因为这些贱人作祟,不止害的本宫被陛下禁足,还连累了爹爹。本宫听说,在本宫被诬陷禁足以前,皇上已经心生动摇,正预备许爹爹重回朝堂,谁知却因本宫突然出事,害的爹爹到如今还在府上闭门思过。” 话说到这里,李皇后难免焦灼,“想来,爹爹心里一定正为此埋怨本宫。只怕等来日,爹爹解了禁足以后,不会饶了本宫。不行,本宫一定要尽快促成太子与芝兰的婚事。” “娘娘这是打算将功补过?”丹秋问。 “本宫的过,恐怕是补不了了。”李皇后轻叹一声,又立刻正色道,“眼看就要入了冬月,接着便是腊月。借着年下的喜庆,本宫一定要求得陛下给太子和芝兰赐婚,最迟明年开春,一定要把这门婚事给办了。” 年底前求陛下赐婚?这会不会有些太赶了。 “娘娘不是说过,太子爷与芝兰姑娘的婚事,要从长计议,慢慢来吗?” “等不了了。”李皇后说,“这种事越是耽搁,就越是容易横生变故。丹秋,你可有想过,眼下我长兄因为替爹爹顶了大修李氏陵园的僭越大罪,已经被陛下免官,并宣告永不再录用。 长兄已然是不成了,连带着他那一家子人也都没用了。从前爹爹最看重的芝玉和芝姝,也不再是什么金贵的长房嫡女。如此,二哥家的芝兰,就变的越发金贵了。 本宫只怕爹爹会改变注意,不会再拿他唯一还有用的孙女,当成弃子来许给太子。若真是如此,那本宫的大计,岂不是就行不通了。” 丹秋听了这话,觉得十分有理,赶忙追问李皇后,“那娘娘打算怎么做?” “为了本宫的大计,太子必须娶芝兰为太子妃不可。” “娘娘,那丞相大人那边……” “眼下,爹爹还被陛下罚在家中闭门思过,这正是咱们的机会。本宫看的出,芝兰那孩子对太子有意,只是那孩子生性有些木讷,不懂得主动讨太子喜欢。本宫得找机会,好好开导开导她才行。只要芝兰打定注意要跟太子,本宫就还有成事的希望。丹秋,你去安排,这两三日间,找个合适的由头接芝兰入宫一趟。” “奴婢这就去安排。”丹秋应道。 李皇后点头,嘱咐说:“记得,接芝兰入宫的事,一定要悄悄的办,不要太张扬。” “奴婢明白,可是娘娘……” “你说。” “男女相悦之事,强求不来,即便芝兰姑娘肯,依太子爷的脾气,恐怕也不会答应。” 李皇后闻言,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放心,只要芝兰这边甘愿,本宫就有法子叫太子乖乖就范。” ……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清晨起来,还零星飘着些雪片。 雪夜应该是极安静的,但傅遥的心里,却喧嚣了一晚。 直到天亮时分,人才勉强睡去。 因为起的稍晚了些,傅遥便没去饭厅用早膳。 她原本打算省去这顿早膳,谁知楚莘却巴巴张罗了一大桌子饭,送到她房里。 不但要她吃,还要她多吃。 傅遥也不愿辜负楚莘的一番好意,便到饭桌前坐下了。 这厢,她才刚舀起一勺冬笋虾米粥,要送进口里,就望见桌角摆了一小碟栗粉糕。 傅遥忽然想起上回,苏芩亲手为她做的那碟栗粉糕。 尽管味道不大好,却饱含真心一片。 那样的东西,她这辈子恐怕再也吃不到了。 “苏芩今日不是要去鹤舞山上的水月庵烧香吗?”傅遥问。 “是,人一早就走了。”楚莘答。 傅遥闻言,向窗外望去,透过窗纱,隐约能看见,外头似乎还在下雪。 “这么大的雪,山路必定很不好走,她还硬要去,真是固执。” “姑娘放心,奴婢叫茯苓和忍冬两个陪着苏姑娘一起去的,姑娘知道,茯苓和忍冬一向稳重,必定会好好照应苏姑娘的。” 傅遥点头,也没再说什么,只盼苏芩这趟香不要白上,总要有所收获才好。 这边,傅遥刚用完早膳,才把碗筷放下,正院那边就来人了。 说夫人请姑娘过去说话。 也是巧了,即便宁安公主不派人来请她,她稍后也打算往宁安公主那边去一趟。 于是,在简单拾掇了一下之后,傅遥便往正院去了。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二七零章 坦诚相待

傅遥一进屋,宁安公主就亲亲热热的拉着她到里屋软榻上坐下了。 “今早妹妹没来饭厅用膳,我只怕妹妹是因为这两日变天,身子不适。眼下看着妹妹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宁安公主望着傅遥,口气温和的说。 “昨夜看书看晚了,今早就起来迟了,所以才没来得及到饭厅用早膳。叫嫂子挂念了,是妹妹的不是。”傅遥颇为歉疚的说。 “嫂子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不过今早苏芩也没来饭厅用早膳,我听门房的人说,她一早就出门去了。” “是。”傅遥点头应道,“芩儿昨日就来求了我,说今儿是初一,她想去城外鹤舞山上的水月庵敬香祈福。我见她挺诚心的,便允了她。” “我曾听人说起过,说水月庵的菩萨灵验,香火也很旺,不输善法寺,就是地方远了些偏了些。” “地方是有些远,所以芩儿要在庵里借宿一夜,明儿一早才回来。” “无妨。”宁安公主说,“向佛就是向善,难得苏芩有这份诚心。” 傅遥闻言,心中怅惘,若苏芩真能自此以后,一心向善就好了。 “嫂子,我有话想与嫂子说。” “不瞒妹妹,我这儿也有些话想与妹妹说。” 闻言,傅遥忙谦让到,“那嫂子先说。” “不,还是妹妹先说。” 既然宁安公主叫她先说,那她就说吧。 傅遥思量着,起身来到宁安公主身前,接着便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宁安公主见状,也是吓了一跳,赶紧去拉傅遥,“妹妹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嫂子别拦我,就叫我跪着说吧。”傅遥执意不肯起身。 “这怎么成,冉芳,快来。” 冉芳得令,赶紧上前,帮着宁安公主一起,把傅遥给扶了起来。 “好阿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跪着。”宁安公主望着傅遥,是既着急又心疼。 “嫂子,我要与你说的,是有关龙凤喜被的事。” …… 在详细的将有关龙凤喜被,被毁坏一事的真相,与宁安公主讲明以后。 傅遥又起身,恭恭敬敬的与宁安公主施了一礼,“妹妹无用,没有管教好苏芩,还请嫂子责罚。” “妹妹别拘着礼,坐下说话吧。”宁安公主说着,挽过傅遥的手,将人拉到身边坐下。 见宁安公主听过此事以后,一脸的波澜不惊,好像并没为这个真相而感到丝毫惊诧。 傅遥心中不解,不禁问:“嫂子,您该不会一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是一早就知道了。”宁安公主答,“不过是今儿一早才知道的。” “今早?”傅遥闻言,心中更加疑惑。 “是,不瞒妹妹,今儿一早,你那位小表姐就跑来我这儿,好一通哭鼻子抹泪,把她如何如何被苏芩冤枉,她又如何如何委屈,都与我说了。” 姚秋露?她究竟是怎么知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的?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准儿是才知道的。 否则依姚秋露的脾气,早就到宁安公主跟前告状了,哪会忍到今天。 难道是她昨日与苏芩长谈时,被姚秋露偷听了去? 不会,姚秋露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大白天的到她桐芳苑偷听墙角。 纵使姚秋露真吃了熊心豹子胆,也逃不过楚莘的眼。 如此,只怕是桐芳苑中,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姚秋露告的密。 想到这儿,傅遥气愤难当。 上回她命人痛打丫鬟莲心的耳光,就是要杀鸡儆猴,警醒府上众人要安分守己,不要长舌多话。 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敢私下里与姚秋露暗通款曲,而这个人,还是她桐芳苑的人。 傅遥决心,一定要将此人揪出来,叫她明白,背主忘恩是什么下场。 傅遥勉强按捺下怒火,一脸歉疚的问宁安公主,“既然嫂子已经得悉内情,为何不立刻将苏芩抓来问罪?” “姚秋露说的话我不信,我只信妹妹说话,所以才命人去将妹妹请来的。” “那嫂子就不怕,妹妹为袒护苏芩,故意说谎吗?” 宁安公主摇头,“将心比心,我信妹妹不会骗我。” “嫂子……” “好妹妹,可知你肯与嫂子坦白此事,嫂子有多欣慰。”宁安公主说。 “嫂子与我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就应该坦诚相待。况且,此事事关重大,我既知道真相,怎么能再欺瞒嫂子。只是嫂子……” “妹妹但说无妨。” “嫂子既然已经得悉事情的真相,那您预备如何处置苏芩?” 宁安公主闻言,斟酌了片刻才说:“苏芩到底是妹妹的人,妹妹的意思是?” “就如嫂子所言,苏芩是我的人,她犯下如此大错,我也是难辞其咎。” “这哪能怪妹妹。”宁安公主望着傅遥说,“苏芩不单蓄意撕毁我大婚用的龙凤喜被,还想借我之手,除掉姚秋露,居心实在歹毒。依照我往日的脾气,直接将人拖去僻静处打死都不为过。但苏芩到底是妹妹的人,我看在妹妹的面上,也不能要了她的命。再有,我从凉州回京都的这一路上,苏芩作为侍婢,也曾一心一意的伺候过我,我俩主仆一场,我也不想对她赶紧杀绝。” “就如嫂子所言,我也是念惜与苏芩旧日的情分,才始终对她下不了狠心。” “我懂得妹妹的难处。”宁安公主语气和婉的说,“妹妹放心,我承诺不会要了苏芩的性命,就绝对不会食言。” “那嫂子是打算把她送走吗?” 宁安公主摇头,“她一个孤女,无依无靠的,把她送走,就等于要了她的性命。我即便真有此打算,妹妹心里可舍得?” “嫂子,我当苏芩是亲妹妹。她纵使再坏,再不是东西,我再恨,再容不下她。但我心里,终究是舍不得她的。”傅遥说,不觉间竟有些鼻酸。 “我就是知道妹妹舍不得她,所以才打消了把她送走的念头。妹妹你看这样安排好不好,你若放心嫂子,以后就将人交给嫂子调教。苏芩年纪还轻,若能经过一番细心调教,没准儿还能学好。” “妹妹自然信得过嫂子,可劳烦嫂子为苏芩如此费心,妹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妹妹何必与嫂子客气。只是有句老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嫂子未必真有本事将苏芩教好。可即便教她不成,能磨磨她的性子也好。” 傅遥闻言,心中万分感激,“妹妹代苏芩,谢过嫂子恩德。” 宁安公主浅笑,“傻丫头,等我将你那好姐妹教好以后,你再谢我不迟。” 傅遥点头,心里也还惦记着另外一桩事。 既然话说到了这里,傅遥也没迟疑,直言道:“嫂子,我的姐妹可不只苏芩一个,姚秋露呢,嫂子预备如何安置?” 第二七一章 究竟选谁

宁安公主也是个爽快人,听了傅遥的话,立即应道:“不瞒妹妹,姚秋露此人冒失又轻浮,嫂子不喜欢她,原是打定主意要将她送回江州老家去。不过嫂子才刚过门,就把表亲往外撵,传出去也不好听。纵使嫂子不顾自己的脸面,也不能不顾咱们国公府的脸面。” 既然宁安公主如此坦诚,傅遥也就跟着实话实说了,“就如嫂子所言,姚秋露此人,惯爱惹事生非,倘若留下她,只怕来日一个不稳,会给府上惹来大麻烦。不过嫂子,姚秋露的本性并不坏。” “是,我就是念在她本性并不算坏的份上,才打算给她个机会。”宁安公主说。 “嫂子的意思是?” “左右调教一个是调教,也不差再多添一个。”宁安公主冲傅遥笑了笑,“日后,妹妹就不必再为苏芩和姚秋露的事费心了,你只管放心的将这两个人交给嫂子,嫂子一定会想法子把她俩教好。不过这事也不急在眼下,只等过几日,你行完笄礼之后,便叫她们二人都挪到西跨院住,方便我时时盯着她俩。” 傅遥闻言,隐约觉得有几分不妥,“嫂子,如今姚秋露已经得知,苏芩就是设计嫁祸她破坏龙凤喜被的真凶,只怕已经恨苏芩入骨,若是冒然将她二人安排在一个院里住着,恐怕……” “不怕。”宁安公主神情泰然,口气笃定的说,“阿遥,磨砺性子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学会与敌人打交道。将她俩安排在一起住,正好。” 既然宁安公主说好,作为家人,傅遥自然毫无保留的相信宁安公主。 “我都听嫂子的。” “好,有妹妹这句话,嫂子就绝不负你所托。”宁安公主许诺说。 傅遥觉得,眼下这种情况,已经是她意料之外,超乎想象的最好状况了。 苏芩不止可以继续留在国公府上,还能得宁安公主亲自教化。 但愿,苏芩肯受教,真的能学好才是。 “说了这么半天的话,妹妹也没喝口水。”宁安公主说着,将矮几上的茶碗往傅遥那边推了推,“这是蜜枣茶,里头少放了些生姜,既补气血,又能驱寒。我知道妹妹爱吃甜食,就嘱咐往妹妹这碗里多加了几粒蜜枣,妹妹尝尝,可合口味。” 宁安公主不说,傅遥还不觉得,与宁安公主说了半天的话,她是有些口干了,于是也没跟宁安公主客气,便捧起蜜枣茶,尝了一口。 “好甜。”傅遥当真喜欢这茶的口味,冲宁安公主笑了笑,又连喝了好几口。 宁安公主见傅遥爱喝这茶,便笑望着她说:“我那个太子弟弟,从前最不喜欢甜的吃食,眼下却不知怎的,忽然改了脾气,竟喜欢上甜口的东西。昨儿我与你哥入宫时,我还特意命人去精味斋买了不少蜜饯给他送去,谁知我那弟弟却一粒都不碰,偏爱嚼干巴巴的甘草片。我也是好奇,也不知这其中有什么典故。” 太子爷嚼甘草片? 这其中还真有个典故。 傅遥比谁都清楚内情,只是不大方便与宁安公主讲罢了。 否则,只怕公主会多想。 傅遥思量着,也没接宁安公主的话茬,只管埋头喝手上那碗蜜枣茶。 一盏茶毕,宁安公主与傅遥说:“嫂子这里准备了几样东西,要给妹妹看。” “敢问嫂子,是什么东西?” 宁安公主神秘一笑,“冉芳,把东西拿上来。” 宁安公主话音刚落,就见冉芳带着三个丫鬟,打外屋走进来。 四人手上,皆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盛放的,似乎都是衣裳。 “妹妹瞧,这是嫂子特意为你准备的。” “嫂子,这些是?” “是你行笄礼时要用到的东西。”宁安公主说着,便拉傅遥起身,走上前看,“这只盘里放的是妹妹行笄礼时要用到的,发笄、发簪和钗笄,那三个托盘里分别放着妹妹当日要穿的三套吉服。采衣、襦裙和深衣。妹妹快看看,都喜不喜欢。” 傅遥得了这话,便依宁安公主的意思,上前细细端详起这些东西。 发笄等物暂且放在一边不论,毕竟都是依照传统做出来的固定样式。 所以谈不上新意,但所用的材料都是一等一的好。 即便傅遥是个外行,也都能轻易看出来。 至于三套吉服,尽管款式和颜色皆不相同,但傅遥一眼看见就喜欢。 采衣是纯丽的鹅黄,襦裙是素雅的艾绿,深衣是端庄的雪青色。 这每一套吉服的颜色,傅遥都喜欢的很。 可见宁安公主了解她,为制成这三套吉服,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这是嫂子一早命人,依照妹妹的身量裁制的,妹妹看看,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赶紧叫人去改。”宁安公主说。 “嫂子,这三身衣裳都好看,我都喜欢。嫂子为我的事费心了,谢谢嫂子。” “妹妹谢我做什么,嫂子对妹妹好都是应该的。”宁安公主说着,又挽过傅遥的手,回到软榻上坐下,“妹妹,嫂子知道你一向不爱热闹,但姑娘家行笄礼是大事,可以不热闹,但一定要隆重。” “是,妹妹知道,但凭嫂子安排。” 有了傅遥这句话,宁安公主便安了心,又与傅遥说,“女子行笄礼,规矩繁琐,礼俗众多,要注意的事着实不少。不过妹妹也不必慌张,回头嫂子会安排人细细教你这些。” “是,妹妹一定好好学。” 宁安公主点头,挽着傅遥的手会心一笑,“阿遥懂事又乖巧,叫嫂子好生欣慰。对了,嫂子这儿还有些事与妹妹商议呢。” “嫂子请说。” “眼下,两位高堂已经不在了,所以妹妹的及笄仪式,便由你哥和我作为主人,为妹妹主持,妹妹可愿意?” “长兄为父,长嫂为母。妹妹愿意。” 宁安公主浅笑,对傅遥这个回答很是欣慰。 “还有,除了主人以外,还需正宾,有司,赞者各一人,助妹妹完成及笄仪式。 所谓正宾,是为及笄者,行及笄之礼的人,至关重要,因此需要有德才并地位超然的女长辈来担任。嫂子便做主,请了皇姑奶奶德馨大长公主,来为你做正宾。 至于有司,是行笄礼时托盘的人,嫂子知道你与许婆婆情谊深厚,没人比许婆婆更合适。 而这最后一位赞者,则是协助正宾行礼的人,一般是由及笄者的姐妹或好友担任。 嫂子就是想问问妹妹,你究竟想选谁,当你的赞者。” 第二七二章 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

就如宁安公主所言,及笄是女子一生之中的大事。 所以有关行笄礼的事宜,每一个决定都要格外慎重。 正宾跟有司的人选,宁安公主考虑周详,傅遥都十分的赞同,也很满意。 只是这赞者……还真不太好选。 “嫂子觉得谁比较合适?”傅遥反问宁安公主。 宁安公主闻言,也不含糊,立刻应道:“若依照传统,赞者是该由妹妹的姐妹来担当,但妹妹没有同胞姐妹,也没有很亲近的堂姐妹,至于表姐妹,姚秋露勉强算一个。不过那姚秋露品行不端,不配当妹妹的赞者。 如此,再往后排,便轮到妹妹打算认作义妹的苏芩了。但苏芩与姚秋露一样,都是人品低劣,不堪担此重任。所以嫂子就想,倘若妹妹身边没有合适的人选,便由嫂子做主,从宗室中挑一位德行出众的贵女,为妹妹当赞者。” 找个生人来给她当赞者,傅遥十分犹豫,思量了片刻,才与宁安公主说:“嫂子,既然赞者可以是我的姐妹,也可以是我的好友。那我心里最想选的赞者是楚莘。” 闻言,一旁的楚莘明显是惊着了。 而宁安公主也多少有些惊讶,心中不免迟疑。 宁安公主知道傅遥向来倚重楚莘,楚莘对傅遥也是忠心耿耿。 傅遥看重楚莘是应该的。 但楚莘到底是个丫鬟,叫她来当赞者,恐怕…… “公主,姑娘,奴婢卑微,当不得如此重任。”楚莘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紧冲傅遥和宁安公主躬身施了一礼。 “不。”傅遥闻言,立刻望着楚莘说,“楚莘,你在我遇到危难之时,几次舍身相救,若是没有你,我只怕早就死了。你我之间,论的是情分,何时论过尊卑。你若非要拿身份说事,我只当你存心与我生分,可要生气了。” “姑娘……” 傅遥是铁了心要用楚莘当她的赞者,又立马与宁安公主说:“嫂子,我心意已决,求嫂子成全。” 见傅遥如此坚持,宁安公主还有什么话好说,“那就依了妹妹的意思。” 得了宁安公主的首肯,傅遥自然欢喜,对宁安公主好一通谢。 见傅遥高兴,宁安公主心里也跟着高兴。 但高兴归高兴,可不能忘了正事。 于是,宁安公主又好生与楚莘交代了一番,“好丫头,既然你主子看重你,你便与你主子一样,好好跟司礼嬷嬷学学礼仪,千万不要在你主子的大日子里,出什么差错。” “奴婢遵命。” 楚莘的回答虽然简单了些,但口气却诚意十足,叫人没来由得就放心。 既然赞者的人选已经定下,宁安公主心里也就踏实了一大半,又接着与傅遥说:“妹妹及笄当日,嫂子会请几位德高望重的宗妇,还有几位人品贵重的诰命夫人前来观礼。保证将妹妹的笄礼,办的体体面面。” 傅遥闻言,乖巧应答:“妹妹全听嫂子安排。” …… 从正院出来以后,傅遥大舒了口气,但依旧有些愁眉不展。 想来,把有关苏芩的事,与宁安公主说开以后,她身上本该轻松不少。 但人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尽管她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是平平稳稳的落了地。 可心里头依旧留着些小沙粒,磨的人生疼。 “楚莘。” “姑娘吩咐。” “你去帮我查查,这两日咱们桐芳苑有谁私下里去过绿绮轩。咱们务必要将这只白眼狼揪出来,我要清理门户。” 得令,楚莘立刻应道:“主子放心,奴婢一回去就查,必定将此人给主子找出来。” 傅遥点头,轻叹了口气,“楚莘,你说我是不是对下头的人太好,太纵了她们。这阵子,先是莲心被苏芩收买,合谋要害姚秋露的性命。而眼下,又有人被姚秋露收买,竟然敢偷听我的墙角。真是叫人寒心。” “这哪能怪姑娘。”楚莘听了这话,立马安慰说,“姑娘宽容待下,体恤奴才们的辛苦,大家都感念在心。为报姑娘恩德,咱们国公府上到管事的,下到粗使婢子,当差向来都踏实本份。至于莲心和那个告密之人,是因为本性就不好,这绝不是姑娘的错。” 听了楚莘的话,傅遥也是感触良多。 “荀子有云,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说得就是,人生性是邪恶的,是要通过后天的教化,才能心好向善。我觉得这个论调很对。” 楚莘闻言,有些糊涂,“主子的意思是?” “楚莘,我觉得调教下人,不能像驯骡马一样,动辄责罚打骂,强行教授规矩,逼其劳作。俗话说得好,磨刀不误砍柴工。我认为,应该适时的教他们念些书,读书能使人通达明理。去教导一个明白事理的人学好,可比教导一个心智未开化的人,要容易多了。” “姑娘的话好有道理,可是国公爷和公主那边……” “回头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与兄长和嫂子商议,好好为府上的下人们请个师傅回来,闲暇时教他们认认字念念文章,技多不压身,能多学一样东西,对他们来说,也是大有裨益的。”傅遥说。 “姑娘心善,总是为旁人着想。” 闻言,傅遥笑了笑说:“你说的旁人都是国公府的人,也都是我的家里人,没有谁不盼着家里人好的。他们要是一个个能懂事有出息,咱们国公府不也就跟着好了。” 楚莘听了这话,赶紧点头,“姑娘说得是,回头奴婢也要跟着大家好好念点儿书。” “念书不急。”傅遥边说边轻轻的拍了拍楚莘的肩膀,“你呀,还是把你当赞者的礼仪都学好了,再念书不吃。” “是,奴婢一定会好好跟司礼嬷嬷学礼仪,绝不给姑娘丢人。” 傅遥自然信的过楚莘,也没有格外叮嘱她什么,又与楚莘商议说:“回头得赶紧叫裁缝来给你赶制身吉服,等那日好穿。” 楚莘闻言,赶紧推辞说:“姑娘,您才为了国公爷与公主大婚,给奴婢裁了身体面又喜庆的衣裳。那身衣裳,奴婢统共才穿过一回。姑娘就不必再特意为奴婢裁衣裳了,奴婢穿那身就很好。” “你穿那身衣裳是好看,可我觉得你穿水绿色更好看。”傅遥边端详着楚莘边说,“离我行笄礼还要九日,若吩咐裁缝加紧赶制,一定赶得及。” “姑娘,您不必为奴婢如此费心……” “哎呀,你就听我的吧。”傅遥说着,哈了口热气,搓了搓冻的有些发红的手,“这天儿好冷,咱们赶紧回去吧。” “嗳。” 傅遥笑笑,亲亲热热的挽上楚莘的手,两人便有说有笑的往回走去。 并未注意到,躲在廊柱后头,那目光怨毒的女子。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二七三章 神鸟重明

苏芩是在第二日临近中午的时候回来的。 这会儿,傅遥刚听宁安公主派来的司礼嬷嬷,讲了一上午的及笄礼仪,正斜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傅遥隐约听见屋外有动静,便起身来到窗前查看,正望见苏芩进了院子。 隔着窗纱,倒也看不真切什么,但傅遥却清楚的听见,苏芩似乎是咳嗽了两声。 这也难怪,大冷天的冒着风雪赶远路进山,不冻坏了才怪。 傅遥寻思着,便命紫珠给苏芩送碗热姜汤过去,生怕人会染上风寒。 紫珠依照吩咐,把姜汤给苏芩送去了。 回来复命的时候,手上却多了一样东西。 “姑娘,这是苏姑娘叫奴婢转交给姑娘的。” “什么?” “回姑娘,苏姑娘说,这是她打水月庵,诚心为您求来的平安符。”紫珠说着,将东西小心奉上。 傅遥接过那枚平安符,心中着实意外。 她原以为那日,她任由苏芩跪在地上哭,直到人哭晕了被架出去,也不作理会。 傅遥只当苏芩会因此恨上她。 没成想苏芩去庵里上一趟香,竟然还会想着为她求道平安符回来。 傅遥捏着那枚平安符,不免有些唏嘘惆怅。 她心里难过,难过她与苏芩不但没当成好姐妹,还险些成了仇人。 尽管眼下,苏芩有意向她示好,但傅遥却丝毫觉不出感动。 把人的心伤透了以后,再来弥补又有什么用。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但正因为人不是草木,既能有情,若要绝情起来,也是彻底决绝的。 …… 午后,傅遥正独自坐在书案前描画,就见楚莘进了屋。 “主子,您昨儿吩咐奴婢查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傅遥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笔,“那吃里扒外的东西是谁?” “回姑娘,是紫萍。” “紫萍?就是那个才满十二,负责咱们桐芳苑洒扫的小丫鬟?” “是,就是她。” 傅遥闻言,沉吟了片刻才问:“可知她为何甘愿被姚秋露驱使?” “回姑娘,据紫萍自个交代,说有一回表姑娘来桐芳苑找姑娘说话,表姑娘走的时候,夜已深,是她去掌灯送的客。在送表姑娘回绿绮轩的路上,表姑娘赏给她一只金镯子,叫她日后若能从姑娘这儿探听到什么消息,一定要立刻报到绿绮轩去。” 闻言,傅遥不禁面露鄙夷,“姚秋露倒是深悉收买人心之道,专捡我这儿年纪最小的下手。金镯子?她倒是出手阔绰。” “姑娘,奴婢仔细瞧过。表姑娘收买紫萍的那只手镯,压根就不是纯金镯子,而是鎏金的,不值什么钱。” “这个姚秋露啊。”傅遥边摇头,边忍不住叹了口气,“既要人家替她卖命,又舍不得钱财。若这样的人都能成事,那便真是老天无眼了。” “姑娘说得是。敢问姑娘,预备如何处置紫萍?” 得此一问,傅遥颇为谨慎的思量了一会儿,才与楚莘说:“紫萍收人贿赂,背主忘恩,出卖与我,按理来说,应该重罚。但紫萍年纪轻,才刚满十二,涉世未深,是受姚秋露蛊惑,才犯下这错事,即便要罚,也要从轻发落。” “姑娘的意思是?” “楚莘你知道我的,我用人向来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紫萍虽然是年少无知,才会被姚秋露利用,可她若不贪图钱财,也就不会上这个当。所以这个紫萍,我是不会再留在身边了,你便将她送去园丁裴师傅那儿,叫她学着打理花草吧。” “奴婢明白,这就去安排。” 傅遥点头,“这事儿不急,楚莘你先来帮我看看,我这个绣样画的好不好。” 楚莘闻言,赶紧凑上前,“姑娘画的是什么?瞧着像凤凰,却又不大像。” “这个呀,是重明鸟。” “重明鸟?那是什么鸟?”楚莘问。 傅遥笑笑,指着她画好的重明鸟说,“楚莘,你仔细看看这鸟的眼睛。” 楚莘闻言,赶紧依着傅遥的话,仔细瞧了瞧画上鸟的眼睛。 “姑娘,这鸟每只眼里有两颗眼珠。” “不错,正因这鸟每只眼中含有两颗眼珠,所以才得名重明。”傅遥解释说。 “姑娘既然要绣这只鸟,送给太子爷,可见这重明鸟一定是寓意极好的。” 傅遥点点头,“这重明鸟是传说中的神鸟,是五德之禽,可驱邪保人安康。传说舜王就是重明鸟托生的呢。” “舜王,这个奴婢知道。”话听到这里,楚莘也免不了有些兴奋,“姑娘,您怎么忽然就想到,要用这重明鸟做绣样了?” “也不是突然想到的,是因为我方才午睡时做了个梦,梦见一只浑身雪白,银光闪闪的重明鸟落在我眼前。” “姑娘这梦做的吉利,梦见神鸟,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福气。” 傅遥闻言,却摆了摆手,“哪是我福气好,都说日有所思,夜有说梦。大约是我临睡前看了一会儿《拾遗录》,那里头专门讲些奇闻逸事和妖魔精怪,所以我才会做了那样的梦。不过,这梦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傅遥说着,将她画好的重明鸟绣样擎起来,看了又看,怎么看怎么觉得满意。 “姑娘画的这绣样既别致又大气,太子爷一定会喜欢。” 有了楚莘这句话,傅遥的底气更足。 但愿太子爷真的会喜欢。 如此,也不辜负了她的一片真心。 …… 李芝兰在丹秋的接引下,乘着小轿向凤仪宫行去。 尽管李芝兰是当今李皇后的亲侄女,丞相李元徽的嫡出孙女。 但从前,李芝兰却鲜少有机会能入宫。 倒是她大伯李荣家的两个堂姐李芝玉和李芝姝,常能入宫。 不只是入宫,她二人也常能出入侯门王府,参赴各种名目繁多的大小宴请。 但眼下,自从李芝兰的大伯李荣见罪于皇上,被皇上免官以后。 李荣一家便彻底沉寂下来。 再也没有人给李芝兰的两位堂姐递请帖,倒是李芝兰这边,多了不少外出应酬的机会。 今日,李芝兰原本是与通政司右使家的大姑娘曹敏,相约踏雪赏梅,却不知怎的,竟然中途来人将她接进了宫里。 李芝兰心中难免惶惑,实在不知,她姑母李皇后这样秘密的将她接来相见,究竟所为何事。 第二七四章 你我的天下

李芝兰一路随丹秋进了李皇后的寝殿,每走一步,她心中都异常忐忑。 尽管她即将拜见的,是她的亲姑母。 但同时也是大夏国当今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骤然邀她秘密相见,她怎么可能不紧张。 “娘娘,芝兰姑娘带到。”丹秋福身,冲斜倚在坐榻上的李皇后禀告说。 李芝兰闻言,连头也没敢抬,就立刻跪下,给李皇后道了万安。 “好孩子快起来,到姑母这儿来。”李皇后冲李芝兰招了招手。 印象中皇后娘娘还是头一回这样亲热的换她,李芝兰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她赶忙起身,应着吩咐,来到李皇后身前。 “坐。” 坐?坐到皇后娘娘的身边? 她可不敢。 见李芝兰犹豫着不动,李皇后便伸手拉了李芝兰一把,将人拉到她身边坐下。 “皇后娘娘……” “眼前没有外人,你喊本宫姑母就好,称呼皇后娘娘显得咱俩多生分。”李皇后十分和气的说。 李芝兰闻言,乖巧的点了点头,唤了李皇后一声姑母。 可她心里却别扭的很。 李皇后虽然是李芝兰嫡亲的姑母,但相府等级森严,尊卑有道。 别说是亲姑侄,即便亲娘俩要见上一面,一切也都要循着规矩来。 因此,李皇后还未入宫前,李芝兰就鲜少能与这位姑母打照面。 加之,李皇后入宫那年,李芝兰才五岁,还是个不大记事的小孩子。 所以李芝兰与李皇后之间,并没有多深的姑侄情分。 眼下,骤然被李皇后这般亲切的对待,李芝兰的确有些欣喜,同时心里也很不安。 “快叫姑母好好看看。”李皇后挽过李芝兰的手,笑眯眯的一通打量,“你这孩子是出落的越发好了,比你大伯家的两位堂姐都要强。” “侄女蒲柳之姿,怎敢与大伯家的两位堂姐相较。”李芝兰说,自小就烙印心中的,对长房的敬畏之心,挥之不去。 “你这孩子,就是太老实太规矩了。”李皇后望着李芝兰,稍稍犹豫了片刻,才接着说,“芝兰,姑母就与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如今,你大伯犯下大错,招陛下厌弃,已被免去官职贬为庶人。纵使你大伯他是长房嫡子,从前无比显赫,但他眼下,也只是个对李家再无用处的废人了。” 李皇后的话,虽然残酷无情,但事实如此。 李芝兰是亲眼目睹,她大伯一家是如何从众星捧月,跌落到如今人人避之而不及的。 “芝兰,你大伯是不成了,长房你那两位堂姐,也都跟着不成了。眼下,在咱们李家,你就是前程最为远大,也最金贵的姑娘。” 骤然被李皇后扣上这么大一顶高帽,李芝兰难免有些不知所措,“我……我哪有姑母说的这么好。” “芝兰,你是我李家的女儿,拿出点儿气势来,总这样唯唯诺诺的可不行。”李皇后说。 “芝兰明白。”李芝兰应道,神情依旧是娇娇怯怯的。 眼看时间有限,李皇后也没工夫再教诲李芝兰这些,尽管觉得有些唐突,却不得不立刻切入正题。 “作为我们李家这一辈最金贵的姑娘,自然要嫁给这世上最尊贵的男子才相称。姑母这衣钵迟早要有人来承袭,姑母希望这个人是你。” “姑……姑母。”李芝兰显然是被李皇后的话给惊着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太子是东宫之主,是咱们大夏未来的皇帝,只有他才配成为你的夫君,也只有我李家的女儿,也就是你李芝兰,才有资格成为太子妃,成为我大夏未来的皇后。” 李皇后这一番话,说的李芝兰心潮澎湃。 李芝兰怎么可能不想当皇后,她觉得,这天底下应该没有哪个女子不愿当皇后。 但想是想,可她…… “姑母,芝兰不敢。” “不敢?”李皇后失笑,“这有什么好不敢的?” “我…我就是害怕。”李芝兰神色紧张,不自觉的搓着手,“姑母,我也说不好。我就是觉得,当皇后,我只怕不成。” 李皇后闻言,赶紧握握李芝兰的手,以示安抚。 她觉得,她或许是太冒进了,对芝兰这种性情的孩子,的确是要慢慢说动才好。 一上来就跟她说,要她当未来大夏的皇后,也难怪把人给吓着了。 只是眼下,可供她筹谋的时间不多,容不得她慢慢来。 于是,李皇后又问李芝兰,“你老实告诉姑母,你可喜欢太子?” 李芝兰闻言,又是一阵怔忪,不觉间脸也跟着红了。 李皇后见李芝兰只管红着脸发怔,也不应声,很是着急,立马捏了李芝兰的手一下。 李芝兰这才回神,冲李皇后点了点头,“侄女喜欢太子。” 有了李芝兰这句话,李皇后也算松了口气,又趁热打铁的问:“那你可愿意嫁给太子为妃?只要你一句话,姑母一定会想办法帮你促成此事。” 闻言,李芝兰忽然从坐榻上站起来,接着便跪倒在地,重重的给李皇后叩了个头,“侄女喜欢太子,此生非太子不嫁,请姑母成全。” 见李芝兰有如此决心,李皇后心中大喜,赶紧招呼李芝兰起身。 “好孩子,你尽管放心,你既然说了,姑母必定会想法子叫你得偿所愿。不过……” 一听李皇后说了“不过”二字,李芝兰立刻紧张起来,“还请姑母明示。” “芝兰呀,姑母虽然有法子能促成你与太子的婚事,但你自己这边也不能毫无作为。你也要想法子,叫太子喜欢上你,离不开你,将太子的心紧紧攥在你手里。”李皇后说。 “姑母,如何才能叫太子喜欢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傻孩子,不知道可以学。你放心,姑母会命人好好教你的。” 李芝兰闻言,欣喜不已,“芝兰谢谢姑母。” “不必,等你当上了太子妃以后,再谢姑母不迟。” 听了这话,李芝兰难免害羞,只管低着头,没接李皇后的话。 “芝兰,只要你肯与姑母同心同德,这大夏国的后宫,来日就是你我的天下。” 李芝兰点头,原本清湛的眼底,也不禁荡漾起几缕**的微波。 “芝兰都听姑母的。” 第二七五章 及笄之礼

送走李芝兰后,李皇后心情大好,便命人搬出她许久没有碰过的绣架,兴致颇高的绣起了那幅尚未绣成的凤穿牡丹。%d7%cf%d3%c4%b8%f3 “丹秋,续线。”李皇后吩咐说。 而身侧的丹秋,却半晌没有反应。 李皇后不禁抬头,瞥了丹秋一眼,见人正走神,于是便清了清嗓子。 丹秋回神,“娘娘有何吩咐?” “你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李皇后微微皱眉。 “娘娘,奴婢没事儿。” 打量着丹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李皇后索性放下了手上的针线,“有话便讲,最见不得你这幅吞吞吐吐的样子。” 丹秋闻言,这才冲李皇后福了福身说:“娘娘,奴婢是有些担心。担心芝兰姑娘那温吞的性子,究竟能否帮您成事。” 李皇后听了丹秋的担忧以后,却有些不以为然,“芝兰那孩子的性子,是有些温吞木讷,这既是她的坏处,同样也是好处。要知道,这般性情的人,可比聪明伶俐的人听话多了,你说东她绝不会往西,用起来也放心。可知本宫要的,不是来日得势,会跟本宫反目夺权的人,而是肯任听本宫摆布的人。这世上,就没有比芝兰更合适的人选了。” 李皇后的话尽管有理,可丹秋听后,仍心怀顾虑。 “娘娘,恕奴婢直言,咱们这边盘算的精,但芝兰姑娘的婚事,终究还是攥在丞相大人手里,即便芝兰姑娘肯听您的,可重压之下,人也未必真敢违背丞相大人的意思。” “是,就如你所言,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李皇后说,口气难免透着一股焦躁,“正是因为如此,本宫才这么急着召芝兰入宫。本宫想赢,就一定要赶在爹爹为芝兰找到另外的下家之前,促成芝兰与太子的婚事。” “那娘娘预备怎么做?” 闻言,李皇后静默了片刻,才开口,“本宫自有法子。” …… 冬月初十这日,是傅遥及笄的大日子。 人一早就起来沐浴更衣,而后换上事先准备好的采衣和采履,便安坐在房内,静候吉时的到来。 尽管关于及笄的礼仪和整套程序,傅遥已经烂熟于心。 但真到了这个时候,心里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傅遥不禁在想,行一个笄礼都如此复杂,叫人身心俱疲。 成亲时的礼仪更是繁复累人,可见新娘子出嫁时,心里有多慌张了。 这厢傅遥正想着,就听屋外礼乐声起,宣告吉时已到。 傅遥便踏着礼乐声,向正厅,也就是她今日行及笄之礼的礼堂走去。 傅遥一踏进礼堂,就见堂中满满都是人。 除了今日为她行礼的正宾德馨大长公主以外,不出所料,大长公主的两个儿媳妇,身有二品和三品诰命的韩氏和司徒氏也前来观礼。 最爱凑热闹的顺王妃也列席在座。 至于其他人,傅遥都不太熟悉,但她却知道,今日但凡能坐在这屋里的,都是大夏国身份最显赫,也是最具名望的贵妇贵女。 依照传统,姑娘及笄,除了父兄可以列席,一般不请男宾。 而今日,周珩和周佳木父子却受邀观礼。 但两人却不是以宾客的身份前来,而是以傅遥的义父和义兄这娘家人的身份列席。 尽管一开始,傅遥的心情是略微有些忐忑,但眼见有这么多熟悉亲近的人都看着她,陪着她,原本焦躁的心绪,便彻底平复下来。 …… 一通繁杂而冗长的仪式结束后,傅遥已经累的不行。 宁安公主心疼傅遥,便叫傅遥先回屋稍歇。 傅遥当真是累了,也没推辞,便带着楚莘忙里偷闲,回了桐芳苑去。 之所以说是忙里偷闲,是因为礼成之后,作为主人,还要在府上宴请前来观礼的宾客。 傅遥歇不上多一会儿,也要出来宴客。 坐榻上,傅遥捧着一面菱花小镜,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眼下,她已经行了笄礼,就意味着她已经成年,是可以成亲许人家的年纪了。 都说姑娘家到了年纪,或多或少都会揣着恨嫁的心思。 但傅遥心里,却半分没有这种念头。 她觉得,依她的脾气,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嫁人了。 “姑娘今儿可好看了,奴婢听的真真的,今日前来观礼的夫人们都夸姑娘,说姑娘貌美,有倾世之姿。”楚莘笑望着傅遥说。 傅遥闻言,又望了一眼镜中的自己,便将镜子放下了,“那是夫人们客气,我哪有那么好看。” “姑娘就是生的好看,奴婢瞧着外头那些夫人姑娘,就没有一个比姑娘还好看的。” “你觉得我好看,是因为咱俩亲近,你看我顺眼。”傅遥与楚莘笑笑说,说完便往后一仰,躺倒在了软塌上,“楚莘,我身上好乏,容我小睡一会儿。” 楚莘闻言,赶紧取了毯子来给傅遥盖上,“姑娘好好盖着,仔细着凉。” 傅遥点头,“记着叫我。” “姑娘放心。” 睡意袭来,傅遥正有些昏昏欲睡,隐约听见有什么人进了屋。 微微睁开眼一瞧,是宁安公主身边的冉芳。 傅遥赶忙撑起身子来,“冉芳姑姑来了,可是我嫂子那边有什么吩咐?” 冉芳闻言,忙冲傅遥一礼,“若知道姑娘正睡着,奴婢便不该进屋打搅。” “姑姑客气了,快坐下说话吧。” “姑娘盛情,奴婢本不该推辞,但前头事儿多,奴婢不便久留。”冉芳说着,冲外屋吩咐了一句,“都进来吧。” 话音刚落,就见七八个丫鬟,抬了大大小小十几二十个锦盒进了屋。 “这是?”傅遥不禁问。 “回姑娘,这些都是各家送来,恭贺姑娘及笄大喜的贺礼。怕姑娘这儿放不下,先送来这些,稍后还会陆陆续续的给姑娘送来。” 陆续的还会送来?这已经够多了。 傅遥打量着放在桌上,都快堆成小山的锦盒,心里清楚,这些锦盒的主人,不是冲她哥哥傅远,就是冲着宁安公主的面子,才会巴巴的奉上贺礼。 有几个是真心实意为贺她成年的。 她不稀罕,也不缺这些东西,于是便与冉芳说:“劳烦姑姑给嫂子稍句话,这些东西都交由嫂子看过入库就好,不必送来我这儿。” 冉芳闻言,笑了笑说:“主子就知道姑娘会这么说,便叫奴婢与您讲。既是大家送给姑娘的贺礼,无论合不合姑娘心意,您都该一一过目,做到对人对物都心里有数才是。”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二七六章 南有相思木

听冉芳这么一说,傅遥还真觉得她该好好看过这些贺礼。 所谓心里有数,就是根据各家送来贺礼的贵重和用心程度,来判断这些人,对国公府的态度和重视程度。 来日一旦与这些人打照面,便知孰近孰远,孰轻孰重。 这是一门有关社交的大学问,其中的门道多着呢。 傅遥只怪自己见识浅,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 于是赶忙与冉芳说,“姑姑叫嫂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看过这些贺礼。” 冉芳闻言,惊讶于傅遥的悟性,想着姑娘聪慧,自然不必她再多嘴指点。 在恭恭敬敬的与傅遥施了一礼后,便带人告退了。 冉芳这一走,原本还周身困乏的傅遥,也睡意全无。 便与楚莘一道,来到桌前翻看那些贺礼。 各家送来的礼物都大同小异,就那么几样东西,没什么新鲜的。 但的确有礼轻礼重之分。 而这礼轻礼重,也分好几种情况。 有明明位高权重,家中宽裕的人,却送来件不值钱的破玩意。 也有身份低微,家族没落,却送来厚礼的人。 前者,自然是看不上他们国公府的门第,却碍于情面,不得不出手表示。 心不诚,表示的自然就敷衍。 至于后者,意图明显,明摆着是想借此巴结攀附国公府。 傅遥瞧瞧锦盒中的礼物,再想想送礼人的门第。 大概能弄清,那些世家大族对他们国公府是什么态度了。 “姑娘,这是四殿下送来的贺礼。”楚莘说着,将一只小巧的锦盒递到傅遥手边。 大皇子顺王的礼和二皇子温王命人送来的礼,傅遥方才都看过了。 因为顺王妃与宁安公主素来亲厚,所以顺王府送来的,是一份极厚的大礼。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至于温王府送来的礼,也不出所料,是份不重不轻,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礼。 送礼能送到如此恰到好处,也是本事。 可见温王贤王的名声,也不是白得的。 处事之圆滑,的确叫人佩服。 傅遥寻思着,打量着手边这只尚未启封的锦盒,并没想到四皇子也会给她送贺礼。 也猜不出,四皇子会给她送什么样的礼。 锦盒打开,傅遥略微有些惊讶,便将锦盒中的物件取了出来。 “姑娘,这是?” “好精致的一副乘云绣如意纹的手套。”傅遥边说边忍不住将这双手套戴起来。 手套材质轻薄,戴到手上十分贴合,同时也兼具保暖的功效。 “我早想要一副这样的手套了,可忙着忙着一直忘,便没来的及叫人做一副。这下可好了,只要有了这个,我以后骑马,侍弄花草的时候,就再也不怕弄伤手了。”傅遥惊喜,对这双手套简直爱不释手,“四殿下当真是有心了。” 闻言,楚莘不禁问:“这也怪了,四殿下怎么会知道姑娘缺这个?” “没什么好奇怪的,远哥和嫂子大婚当日,我与四殿下在庭院偶遇,相谈甚欢。你不记得了,我还忍痛割爱,赠给四殿下一株四季海棠呢。四殿下大约知道我平日里爱侍弄花草,便当是我送花给他的回礼,才趁此机会,送了这副手套来。” “奴婢想起来了,那株四季海棠,还是奴婢盯着启出来的呢。” 傅遥打量着那副手套,微微叹了口气,“若各家送来的礼,都如四殿下送的这样实用又有心就好了。” 楚莘点头,“礼轻情意重,四殿下这份礼,的确有心。可见四殿下是个心细之人。” “是啊,四殿下人和气,又没皇子的架子,人是极好的人,只可惜出身……哎,真是可惜了。” 这厢,傅遥正叹四皇子,就见紫珠进了屋。 “姑娘,周公子在外求见。” 闻言,傅遥一笑,冲着屋外朗声说:“我家义兄何时变的这样守规矩,竟然还知道叫人通报了?” 这话才说完,就见周佳木笑盈盈的进了屋。 “怕你在屋里睡着,吵了你安歇,才叫紫珠通报一声的。” “成了,快坐吧。”傅遥笑笑,亲自给周佳木添了杯茶。 谁知转过头来,周佳木却不看茶,只顾着看她。 傅遥也不含糊,一样目不转睛的盯着周佳木,“干嘛这样盯着我看?” “阿遥不一样了。”周佳木说。 “哪里不一样?”傅遥摸摸自己的脸,确定没沾什么脏东西,接着又摸摸自己的头,“是不是发式不一样了?” 周佳木摇头,“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阿遥不一样了。” 既然佳木说不上来,傅遥也没预备追问,便将茶碗往周佳木那边推了推,“喝口茶吧,听你的声音有些哑,天干物燥的,就该多喝点儿水。” “这茶不急着喝,我是受人之托,特意过来单独见你一面的。”周佳木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只形状细长的小锦盒来,“给,这是我代某人送来的贺礼。” 能劳动周佳木跑腿代送贺礼的人,除了太子爷就没别人了。 傅遥方才还在琢磨,怎么不见太子爷送来的贺礼。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傅遥闻言,便接过锦盒。 这明明就是一只又小又轻的锦盒,但傅遥拿锦盒的手却微微有些发颤。 片刻的工夫,手心已经出汗了。 当锦盒开启,映入眼帘的是一支做工精巧的凤头簪。 凤头簪本也没什么好稀罕的,但这支簪子的用料却有些特别。 这支簪子既不是用纯金打造,也非玉石雕刻的,而是,“木头?” 傅遥轻轻拿起那支凤头簪,仔细端详起来。 “这是金合欢。”周佳木说,“也叫相思木。” “相思木?” “南有相思木,含情复同心。说的就是这个。” 原来这就是相思木。 傅遥捏着那支簪,稍稍犹豫了片刻,便将簪子放回了锦盒中,而后迅速盖上盒盖,将东西退还到周佳木手边。 “佳木,帮我把东西,原样退还给太子殿下。” “阿遥,你……” 傅遥深知,男子赠女子发簪,有定情之意,而这凤头簪,又是相思木所制。 因此,这是一支寓意不凡的簪子。 收下这支簪子,究竟意味着什么,傅遥心知肚明。 她绝不能如此轻率且不明不白的就收下。 第二七七章 若他只是崔景沉

“佳木,这东西我真不能收。”傅遥口气坚决。 闻言,周佳木讶然,“阿遥,这可是殿下的一片心意。” 正是因为,这是太子殿下的一片心意,所以她才不能冒然收下。 “发簪这种东西,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哪能随随便便就收人家的。况且,这又是太子殿下所赠,我不能手,也不敢收。”傅遥如是说,也算与周佳木讲明了她的顾虑和苦衷。 周佳木听了傅遥的话,迟疑了许久,又把锦盒推回到傅遥手边,“东西我已经代殿下送到了,至于阿遥你肯不肯收,是你与殿下之间的事,要退要还,你自己跟殿下说去。” 傅遥闻言,有些懵。 周佳木这是在跟她耍赖皮吗? 傅遥有些急了,赶紧拿起那只锦盒,想塞回周佳木手上,没成想周佳木竟然早有准备,只管将双手背去身后,左躲右闪就是不肯接。 “佳木!” “你鼓着脸也没用,这东西我是代人送的,倘若再原样给人家拿回去,人家一定会以为是我说错了什么话,你才不肯收这礼的。阿遥,你就别为难我了。” 听周佳木这话说的也有理,傅遥就没再纠缠,“好了,我不为难你还不成,我回头自个把东西还回去。” 周佳木松了口气,“这不就对了。” 如此,周佳木这边是轻松了,但傅遥心里却不免有些沉重。 想想太子爷,再想想锦盒中的凤头簪,真是叫人头疼。 见原本还笑呵呵的人,忽然变的愁眉不展。 周佳木寻思着,赶紧逗她说:“阿遥,你怎么也不问问,我要送你什么贺礼?” 是啊,翻了半天的贺礼,的确是没见周佳木那一份。 傅遥只好答:“我还没看到呢,你快来帮我看看,哪个锦盒是你的。” 周佳木摇头,“我送你的贺礼,锦盒可装不下。” 傅遥疑惑,忍不住笑道:“难不成你学着佳榕,预备送我一棵什么树,还是什么花当贺礼?” “非也非也。”周佳木神秘一笑,“我送你的贺礼,可不是这些寻常俗物。” “那是?” “乌追。” 乌追?她没听错吧! 佳木竟然要将乌追送给她? 傅遥那边正惊的说不出话,周佳木那边倒是十分轻松豁达,“其实,我早就想把乌追送给你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由头,怕你不肯收,这回借着你及笄正好。阿遥,乌追与你投缘,往后可要好好待它。” “佳木,你说得是真的?乌追可是你宝贝的都舍不得骑的心头肉,把它送我,不就等同于从你心头上割肉吗?” 闻言,周佳木目光清和而温柔的望着傅遥,答:“我心上最疼的那块肉可不是它。” 傅遥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不禁问:“那是谁?” 得此一问,周佳木忍不住抬手捂上胸口,“她啊,已经被人割去了。” 傅遥闻言,啧啧两声,“佳木,你可真有本事,竟然还有过比乌追更好的马。” 一听这话,周佳木无奈摇头,“真是傻阿遥。” 傅遥不服,“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可是在夸你,好好的干嘛说我傻。可知我今日行过及笄之礼后,便是大姑娘了,往后咱俩见面也得避嫌了。” “避嫌?我可是你义兄,咱俩之间哪用得着避嫌。” 是啊,就凭她与周佳木的交情,是用不着避嫌,那多矫情呀。 “我跟你开玩笑呢。”傅遥笑笑说,“佳木,谢谢你把乌追送我,我发誓,一定好好待它。” “我若不放心,也不会把乌追托付于你。眼下,乌追已经送到了府上的马厩里,我瞧司马的杨伯也是个懂马的,有他照料乌追,我也安心了。” “可不,杨伯养了几十年的军马,照顾乌追,绝无问题。” 周佳木点头,“我听说,佳榕前阵子派人从老家给你送来一套马鞍当贺礼,与我送你的乌追正相称。阿遥不知,我和我那妹妹,还是头一回这样默契。” “是,难为佳榕远在汉州老家,还如此惦记着我。只可惜,佳榕今日不能回来观礼。”话讲到这儿,傅遥心中难免有些落寞,“佳木,佳榕究竟何时才能回来京都?” “这个还没准儿。”周佳木如实回答说,“眼下,还没追查到那张嬷嬷的下落,佳榕正名无望,若冒然回来,只怕还会横生事端。若要等到事件彻底平息,最快也要到明年春。” “但愿能早日抓到那个张嬷嬷。如此,你们一家也不必再受骨肉分离之苦了。” “嗯,无论如何,明年春暖花开之时,我一定要将佳榕从汉州接回来。到时候,咱们再一起出城骑马踏青。” 傅遥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好。” …… 在又与周佳木稍稍聊了几句话后,前头便来人催,请傅遥去前厅宴客。 傅遥这一去,忙到夜里才回来。 傅遥也忘了她今儿究竟说了多少话,赔了多少笑。 就是觉得整个人浑身无力,虚脱了一样,就只想躺着,一动都不愿动。 楚莘只怕傅遥就这么睡了,到了第二日起来还是个累,最好泡个热浴后再睡才解乏。 于是便下去张罗着烧热水,伺候傅遥沐浴。 见楚莘出去了,傅遥这才缓缓坐起身来,去到妆台前,将那只叫她纠结不已的锦盒,从抽屉里取了出来。 白日的时候,只是惊鸿一瞥,傅遥就已经觉得,这支由相思木雕琢而成的凤头簪精致了。 如今再放在烛光下看,就更觉得这支簪子做工细巧,赏心悦目。 傅遥承认,她喜欢这支凤头簪,但她更喜欢的,还是太子爷送她这支簪子的心意。 但这份心意,太浓厚太沉重。 卑微如她,如何消受的起。 傅遥也想底气十足,落落大方的将这支簪子簪到发上。 但她不能。 为了她才稍稍恢复些元气,再也经不起任何波折的家族,她不能。 再有,太子爷他,终究没有亲口许诺过她什么。 即便这支簪子真的有所意味,那又能代表什么? 他与她终究是缘浅。 可是……可是她却已经无法斩断心中对那个人的惦念。 傅遥想着,忍不住将那支凤头簪贴在心口。 倘若崔景沉只是崔景沉,不是太子多好。 他不必去争皇位和天下,而她也不会再为任何原因而心生退却。 第二七八章 提亲

就在傅遥及笄的第二日,便有人上门提亲。 这也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 不光因为傅遥是辅国公的亲妹,宁安公主的小姑子,身份尊贵显赫。 还因为重阳当日,在行宫百骏园中,傅遥一战成名。 不只如此,还当众与皇上说过话。 所以,早在重阳那日,就有许多有心之人盯上了傅遥,只等傅遥一行完笄礼,便赶紧上门提亲。 面对众多求亲者,傅遥倒是十分坦然,不喜也不慌。 而傅远和宁安公主那边也早有准备,无论是哪家上门提亲,都一一婉拒了,也算是应对得宜。 其实,在求娶傅遥的人中,不乏出身显赫,品行端正的青年才俊。 宁安公主在婉拒这些人时,也难免会觉得可惜。 心想,她若不是要为她沉弟留着阿遥,必定要从这些青年中,选出个最好的来给傅遥当夫君。 至于傅远那边,本就不急着把傅遥嫁出去,后来又听宁安公主与他透露,傅遥与太子爷是两情相悦。 尽管对此事心怀顾虑,但傅远想着,他统共就阿遥一个宝贝妹妹。 只要他家阿遥喜欢,他这当哥哥的即便赴汤蹈火,也要让妹妹如愿。 而许婆婆那边,瞧着一**上门提亲,却全被回绝的人,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许婆婆与傅远一样,都舍不得傅遥太早出家。 但同时,许婆婆也怕傅遥一年推一年,年纪若拖大了,便不如年纪小时这般炙手可热。 许婆婆本想为此,好生劝导傅遥几句。 可她脑中却总是浮现出那日,傅遥说她已经有心悦之人时的眼光。 想着想着,她也就不忍心逼着傅遥如何了。 心想,便由着傅遥的心意决定吧。 …… 这日午后,傅遥正靠在坐榻上,仔仔细细的绣那枚重明鸟香囊。 就见紫珠捧着一碟蜜柑进了屋,“姑娘,这是宫里才赏下来的甘州蜜柑,听说比蜜糖还甜呢,姑娘快歇歇,尝一个。” “你和楚莘先吃吧,我绣完这几针再吃。”傅遥说。 紫珠也是有些馋了,忙招呼楚莘,“楚莘姐姐,咱们听姑娘的,先尝一个。” “我不爱吃太甜的东西,紫珠妹妹快吃吧。”楚莘一边帮着傅遥整理绣线一边说。 紫珠闻言,有些不好意思,“那我等着姑娘一起吃。” “成了成了,我陪你吃还不行。”傅遥说着,便将手上的针线放下了,接着便从碟中挑了两个个头最大的蜜柑,一个递给了紫珠,一个塞进了楚莘的手里,“既然是好东西,大家都尝尝。” 楚莘接过蜜柑,“奴婢给姑娘剥。” “自个吃自个的。”傅遥笑笑,又从碟中取了只蜜柑,三下五除二,就将皮给剥好了。 取一瓣丰润的果肉放入口中,凉丝丝的,沁人心脾的甜。 “要么说是贡品呢,还真是好吃。”傅遥忍不住称赞说,还不忘问紫珠,“婆婆那儿可有?” 紫珠闻言,赶紧咽下嘴里那口,“回姑娘,公主已经命人给婆婆送去了些,不过这会儿婆婆还不得闲吃。” “哦?婆婆都忙什么呢,这两日真是少能见到婆婆。” “回姑娘,今儿府上又来了好几波向姑娘提亲的人,婆婆忙着迎客送客,所以才不得闲。” 又是提亲。 也不知这场风波何时才能算完。 “这两日,嫂子和婆婆为了我的事,的确辛劳了。”傅遥说,心里也挺愧疚的。 “姑娘,奴婢斗胆想问您一句。”紫珠说。 “你问。” “姑娘,奴婢不明白,您迟早都是要出嫁的,为何您不趁眼下选个好的预备着?” 迟早要出嫁?可傅遥心里想的却是永远都不嫁。 但傅遥却怕她真这么说,会吓着紫珠,紫珠转过头再告诉许婆婆,婆婆再告诉傅远和宁安公主。 如此,岂不是要把阖府上下都给吓着。 傅遥寻思着,又从盘中挑了个蜜柑递给紫珠,含糊说:“左右我不着急成亲。” 紫珠小孩儿心性,有了好吃的,哪还顾得上深究这些,便没再问。 傅遥原以为没事儿了,谁知紫珠又说,“姑娘,奴婢方才去领蜜柑的时候,听人说,今儿来府上提亲的有个是……哦,是通政司右使曹大人家的公子,叫……好像叫曹叙。我听公主身边的几位姐姐说,那曹叙少年英勇,是咱们大夏国第一力士。” 曹叙这大夏第一力士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傅遥是亲眼见识过的。 不过这曹叙有勇无谋,到可惜了他那身气力。 傅遥还记得重阳那日,在百骏园的马球场上,她与曹叙交手时的情形。 更记得曹叙一头栽下马后,那狼狈不堪的样子。 那一下,可真摔的不轻。 估计到了这会儿,曹叙身上的伤应该还没好利索呢。 这曹家人,不好好看着他家公子养伤,上门提的哪门子亲。 当真可笑。 据傅遥所知,曹家与李家过从亲密。 听说曹叙之父,通政司右使曹必应正是凭借李元徽那个老匹夫的极力举荐,才从一个地方官,迁到京都任职,并一路高升。 因此,这曹家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李元徽那老狐狸的爪牙,而且是忠心耿耿的爪牙。 否则,当日在行宫,曹氏兄妹也不会拼上性命,也要助李珺晏和李芝兰兄妹取胜。 还有唐意…… 他也算李元徽的爪牙吗? 不信,傅遥不愿相信。 唐意一定是有他的苦衷,一定是…… 只要一想到唐意,傅遥的心口就闷闷的难受。 于是,便与楚莘和紫珠说:“绣了半天的香囊,眼睛怪疼的,想出去走走。” 楚莘闻言,忙问:“姑娘想去哪儿,奴婢去准备。” “咱们不出门,在府上转转就好。要不咱们去马厩看看乌追吧。” 一听要去看乌追,楚莘很是高兴。 要说乌追与楚莘,也是有些渊源的。 楚莘原是在忠勇侯府当差,而乌追原本也是忠勇侯府的马。 比起傅遥,楚莘认识乌追更早,也更了解乌追。 “外头天冷,姑娘可得多穿点儿。”楚莘说。 “知道,咱们这就走。” …… 傅遥一行三人,在马厩逗留了快一个时辰,傅遥和楚莘是意犹未尽,可苦了不懂骑马,也不爱马的紫珠了。 往回走的路上,傅遥临时起意,想去瞧瞧许婆婆。 谁知三人才走到廊下,就听屋内传来不小的争执声。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二七九章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傅遥等人一进屋,就见许婆婆正冷眼瞪着杜睿。 “无论你答不答应,此事就这么定了。”许婆婆口气坚决,透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听了这话,杜睿三十好几的壮汉,低垂着头,委屈的像个孩子。 挣扎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说:“干娘说的事,儿子不能答应。” “不答应?”许婆婆的音量骤然拔高,“你若不答应,以后就别再叫我干娘,我可没有你这么不孝的儿子。” 傅遥望着眼前这一幕,心里糊涂。 天大的事,竟然惹的许婆婆如此恼火。 连不认睿叔是儿子这种狠话都能说出来。 眼见许婆婆在气势上,是毫无悬念的压过了杜睿。 但任许婆婆身子再结实康健,也总归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太。 傅遥也不知在她过来之前,许婆婆已经这样扯着嗓门与杜睿说了多久的话, 总之眼下,许婆婆显然有些体力不支,脸色白中泛青,是万万不好再动肝火了。 于是,傅遥便匆匆上前,来到许婆婆身边,问:“这究竟是怎么了,婆婆与睿叔何故争吵?” 许婆婆光顾着与杜睿生气,压根就没注意到傅遥是何时来的。 见傅遥领着楚莘和紫珠,悄无声息的就进了屋,先是有些讶然,接着便觉得傅遥来的真是太好了。 这三个丫头,正好都能给她当帮手。 “姑娘来的巧,快帮婆婆评评理。” 傅遥闻言,忙劝了许婆婆一句,“婆婆先坐下喝口茶,咱们有话慢慢说。” 傅遥边说,边冲楚莘和紫珠打了个眼色,两人赶紧上前端茶递水。 经过这一阵儿冷静,许婆婆和杜睿的脸色明显都比先前缓和了不少。 傅遥也趁机给杜睿递了个眼色,意在叫杜睿让着些许婆婆。 杜睿心里也是极委屈,可知有些事,是不能冒然应允的,必须寸步不让。 “姑娘,你听婆婆说。”许婆婆拉着傅遥的手,狠瞪着杜睿,眼神依旧冷飕飕的。 “早在咱们公子与公主大婚之前,婆婆便给你睿叔挑了两个出身样貌都不错的姑娘,叫他择其一娶回来当媳妇。后来婆婆又权衡再三,觉得那个庆熹书肆家,姓谢的姑娘最合适。于是,便想要着要在给他俩定亲之前,找个机会,叫你睿叔去书肆外远远的瞧那谢姑娘一眼,谁知你睿叔死活不肯去,还说他不想成亲。这是要活活气死婆婆。” 傅遥知道,为给杜睿娶妻,许婆婆是煞费苦心。 这慈母疼惜儿子的心情,着实令人动容。 但婚姻大事,确实强求不得。 傅遥绝对能明白杜睿被逼婚的痛苦。 可眼下,许婆婆正在气头上,若连她都帮杜睿说话,许婆婆还不气晕过去。 傅遥思量再三,觉得她不能急于替杜睿说话,只得先向杜睿投去一个抱歉的目光。 杜睿也是好样的,无论许婆婆说什么,也不还嘴。 傅遥认为,在这一点上,杜睿可比她强多了。 “你这孩子执意不肯答应这门婚事的理由,究竟是什么?”许婆婆一脸不解的问,“难不成你在外头已经有人了?” 在外头有人了?这绝不可能。 傅遥想,如杜睿这般正直、内敛的人,怎么可能…… 诶?面对许婆婆的质问,睿叔怎么一句都不申辩。 不说话可就代表默认了! 难道杜睿真的在外头有了什么红颜知己? 傅遥寻思着,竟也忍不住好奇起来。 许婆婆心细敏感,见杜睿没应声,便知其中一定有问题。 又接着问:“你在外头真的已经有了相好的女子?她是什么人?” 杜睿闻言,明显有些底气不足,“干娘就别问了。” 一听这话,许婆婆顿感不妙。 杜睿究竟钟情怎样一个女子,竟叫杜睿羞于向她这当干娘的袒露。 可见这女子,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出身。 难道…… “杜睿,你难不成是看上了个寡妇?” 闻言,杜睿赶紧否认说:“干娘,您都想到哪儿去了。” 既然不是寡妇,难不成…… 想到这儿,许婆婆的心猛地往下一沉,犹豫了半晌,才又问:“你难不成是喜欢上了个风尘女子。” “干娘!”一听这话,向来好脾气的杜睿也坐不住了,“干娘,您就别再问了。总之,我还不想娶亲。” 许婆婆只要一听杜睿说不娶亲这种话,就如一只被点着的爆竹,嗓门瞬间就大了起来,“你当你还是小伙子?你如今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若是再不抓紧了娶妻生子,是想杜家绝后吗?今日婆婆就把话撂这儿了,你要是不与婆婆讲出个所以然来,婆婆明儿就带着媒婆去谢家提亲。” 许婆婆这话说的够狠够绝,傅遥从旁听着,不禁在想,倘若她身在杜睿这个处境,应该如何应对。 思来想去,似乎真的没什么好法子。 既如此,那杜睿…… “儿子宁可出家,也绝不胡乱娶个女人回来。” 出家?杜睿竟敢威胁许婆婆他要出家! 傅遥震惊不已,她向来敦厚慎稳的睿叔,竟然会在情急之下说出这种话。 真是叫人无比意外。 “你…杜睿你,你是要气死你干娘啊!”许婆婆被杜睿要出家这一句气的不轻,本就泛白的脸色,越发苍白起来。 傅遥本不想横插一脚进来,可见这情形,倘若她再不出手,只怕会乱套。 于是,赶忙从中劝和说:“婆婆您稍安勿躁,睿叔他怎么能不知道,你是在为了他好。睿叔只是一时想不通,咱们不急,慢慢劝。” 傅遥边说边与杜睿打眼色,而杜睿见许婆婆为他的事,气急成这样,心里也不是滋味。 赶紧说了句软话,“只要干娘不逼着我成亲,干娘叫我干什么我都答应。” 许婆婆听了这话,不但没好,反而更气。 可知她就是想叫杜睿快快娶妻生子,有业有家,日子过的和美。 这本是一片最赤诚的好意,没成想杜睿竟然如此不懂事。 “真是头犟驴!”许婆婆忍不住骂了一句。 “是,睿叔是性子犟,可是婆婆,睿叔孝顺您,可是有目共睹的事啊。”傅遥依旧忙着从中说和。 “孝敬?他那是伪孝,老话说的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只要你睿叔不肯娶妻生子,就是对婆婆我最大的不孝。” 许婆婆说的有理,傅遥从旁听着,竟觉得无言以对。 她不禁一脸同情的望向一旁的杜睿,也不知杜睿会如何应对许婆婆的“无后为大”。 第二八零章 似乎有戏

杜睿不善言辞,一听许婆婆搬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样的话,本就不会顶嘴的人,就更怂了。 这边,杜睿堂堂七尺男儿,正嗫喏着不知该如何应答时,许婆婆却忽然调转枪头,冲一旁的楚莘和紫珠说:“在婚姻大事上,你们姑娘和杜睿这个不孝子,都不叫人省心,你们两个小丫头可不许学他俩,来日若觅得良配,一定得给婆婆老老实实的嫁人。” 一听这话,傅遥就不干了。 他们明明是在探讨睿叔的婚事,怎么好好的又扯上她了。 傅遥是既无奈又有些委屈。 不过更委屈无奈的人还在后头。 只见许婆婆望着楚莘,颇为关切的说:“过了年,楚莘也该有十八了,年纪可不算小了,也该预备着,找个合适的人家了。” 楚莘闻言,也是吓着了,赶紧应道:“婆婆,奴婢是要一辈子跟着姑娘,伺候姑娘的。奴婢绝不出嫁。” “你这孩子,对你们姑娘忠心耿耿是好,可也不能耽误了自己的终身。你问问你主子,是不是也盼着来日你能嫁去个好人家。” 听了许婆婆的话,楚莘赶忙望向傅遥。 傅遥也没含糊,坦言道:“我心里只有一念头,只要楚莘高兴,她想嫁人,我绝不留她,还会给她准备一份最丰厚的嫁妆,高高兴兴的送她出嫁。可倘若楚莘不愿嫁人,我也绝不会勉强她,只要我活着,我就会好好护着她。这一切,都顺其自然就好。” 傅遥此言一出,楚莘感动不已,许婆婆那边也挑不出傅遥的错,自然也无话可说。 而杜睿也是沾了傅遥的光,才勉强脱身。 但躲的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傅遥不能算是过来人,但眼下同样也在承受着来自各方的求亲逼婚之苦。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傅遥觉得她与杜睿有些同病相怜。 …… 从许婆婆那儿回来以后,傅遥特地安抚楚莘,叫她不要把许婆婆的话放在心上。 楚莘向来豁达,压根就没为许婆婆说的话纠结。 但她心里的确是揣着一桩事。 “姑娘,我好像知道杜掌事的心上人是谁。” 傅遥闻言,深感意外,“是谁?” “是公主身边的冉芳姑姑。” 冉芳姑姑? 这人无论从样貌还是品行上来说,都相当不错。 没想到睿叔挑人还挺有眼光的。 傅遥想着,觉得还是要把事情弄弄清楚,确认以后,再高兴不迟。 于是,便问楚莘,她是如何知道这事儿的。 楚莘答:“回姑娘,在公主与国公爷成亲之前,常常会派冉芳姑姑来府上送东西传话。每回只要冉芳姑姑一来,杜掌事都会立刻放下手头上的事,忙前忙后的帮冉芳姑姑搬抬跑腿。前几日,姑娘有一回派我去给公主递话,我还偶然瞧见杜掌事与冉芳姑姑,单独站在院中一僻静处说话。” 楚莘向来话少,从不多嘴多舌。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想必杜睿与冉芳即便不是一对,私交应该也很不错。 这也难怪,杜睿与冉芳早在凉州时就认识了。 念惜着往日的交情,杜睿对冉芳格外照顾些,也是无可厚非。 若只因为这些,便说杜睿的心上人就是冉芳,还是有些武断了。 应该要在经过多翻了解之后,再做定夺。 “姑娘还有,杜掌事这个人,平日里不苟言笑,可是一见到冉芳姑姑,便会高兴的合不拢嘴。奴婢觉得,杜掌事的心上人应该就是冉芳姑姑。” 听了这话,傅遥越发觉得楚莘的推断不错。 倘若杜睿的心上人真的是冉芳,那她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出手,促成这门好姻缘。 …… 傅遥向来都把杜睿当亲叔叔看待,杜睿的事,她自然时时都放在心上。 就为着杜睿与冉芳的事,傅遥琢磨了半宿,最终决定,要亲自去探探冉芳的口风。 第二日一早起来,傅遥收拾妥当,便往正院去了。 宁安公主见傅遥来了,直说巧,还说即便傅遥不过来,她待会儿也会着人去把傅遥请来。 自然,宁安公主找傅遥过来,可不是为了杜睿和冉芳的事,而是为了苏芩和姚秋露。 宁安公主说,她原本是想在傅遥行过笄礼的第二日,就把苏芩和姚秋露接到西跨院住。 可这几日,她为应付各种上门向傅遥提亲的人,实在分身乏术,便耽误了这件事。 今日叫傅遥过来,就是想跟傅遥商议。 倘若傅遥没有异议,待会儿就叫苏芩和姚秋露迁到西跨院住。 这件事是傅遥与宁安公主一早就商量好的。 傅遥心中并无异议,只道她待会儿回去,就立刻命人给苏芩收拾东西,将人送到西跨院。 宁安公主哪肯叫傅遥费这份心思,于是便吩咐冉芳随傅遥过去,把苏芩给接过来。 傅遥正愁没机会向冉芳套话,眼下也巧了。 机会难得,傅遥自然要好生试探冉芳一番,看冉芳心里究竟有没有杜睿。 这厢,傅遥与冉芳刚拐上游廊,往桐芳苑的方向走,傅遥就忍不住问她:“冉芳姑姑觉得,杜睿这个人如何?” 尽管傅遥这个问题问的多少有些突兀,但冉芳的表现是不是也太过慌张了。 她只不过才问了一句话,冉芳就紧张成这样,若说没问题谁信。 傅遥庆幸,倘若冉芳对她提出的问题,一脸坦然的说出杜睿的许多好处,哪才真正的叫人失望。 而从眼下,冉芳的反应来看,这事儿似乎是有戏。 傅遥便趁热打铁,进而试探说:“姑姑,我这儿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冉芳姑姑出手相助。” “姑娘有事,尽管吩咐。”冉芳答。 傅遥闻言,也没犹豫,便与冉芳说:“姑姑知道,睿叔是习武之人,习武之人最费的是什么,便是脚上穿的鞋子。从前,我哥和睿叔的鞋,都是由许婆婆做的。但眼下,婆婆年纪大了,眼花不说,做针线活也不似年轻时那样利索了。我哥那边,如今有嫂子亲手做的鞋,是不用婆婆再费心了。可睿叔这边,却常常要穿被磨坏的旧鞋。我知道冉芳姑姑手巧,便想问姑姑,可否愿意给睿叔做一双鞋穿?” 听傅遥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冉芳无论如何,都该答应此事。 可是,“姑娘,我还不知道杜掌事穿多大的鞋。” “这个容易,冉芳姑姑亲自去问一问就是,前后院的事儿而已。” 冉芳点头,“奴婢知道了。” 傅遥闻言,目光流转,又笑了笑与冉芳说:“姑姑放心,这给睿叔做鞋的事,也不会劳烦你太久,至多再两三个月。” 冉芳听着有些糊涂,不禁要问傅遥一句为什么。 第二八一章 好自为之

“冉芳姑姑没听说吗?”傅遥故作惊讶的问。紫you阁w.ziyouge. 冉芳显得有些不安,“还请姑娘赐教。” “看来冉芳姑姑是真不知道,其实我也是才听说的。听说,许婆婆这阵子正忙着给睿叔张罗婚事,新娘子的人选似乎已经定下了。等到来日,睿叔成家以后,有了妻子照料,也就不必劳烦旁人做这做那了。” “姑娘,杜掌事真要成亲了?”冉芳问,脸色阴阴郁郁的,明显有些不对头。 见冉芳如此,傅遥心里便有了底儿。 话锋一转,又与冉芳说:“不瞒冉芳姑姑,其实睿叔那边,是死活不肯答应许婆婆替他安排的婚事。听说,睿叔是因为已经有了心上人才会如此。可甭管许婆婆如何追问,睿叔就是不肯说这个人是谁。冉芳姑姑,我知你与睿叔交情不错,你可知睿叔的心上人是谁?” 闻言,冉芳显的有些局促,“奴婢不……不知道。” “是吗?”傅遥看得出,冉芳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可由不得冉芳就这么搪塞过去,非要把事情摊开来说。 “冉芳姑姑与睿叔相熟,又彼此知根知底,依我看,冉芳姑姑与睿叔才是真般配。” 一听这话,冉芳当即红了脸。 “姑娘可别打趣奴婢了。” 傅遥笑笑,“你可是我嫂子身边最亲近倚重之人,我哪敢欺负你。我就是想问问冉芳姑姑,也请冉芳姑姑给我个老实话,你难道就真的没想过要成亲嫁人吗?” 冉芳闻言,当即站定,冲傅遥福身一礼,“姑娘,奴婢曾对天发誓,这辈子绝不会背弃公主,要一生一世伺候公主。倘若奴婢嫁人,不仅失信于天,更失信于锦芳。” “锦芳?”傅遥问。 “是。”冉芳答,“不瞒姑娘,锦芳与奴婢是同年选到公主身边当差的宫女。锦芳比奴婢略大两岁,人也比奴婢机灵稳重,公主也就更倚重锦芳些。那年,公主远嫁北渊和亲,身边就带了奴婢与锦芳两人,锦芳人聪慧伶俐,帮着公主度过不少难关。后来,在国公爷营救公主逃出北渊时,锦芳为护公主,被追兵射杀,命丧异国。奴婢那时便发誓,一定得替锦芳好好守着公主,如此她的在天之灵才能安息。” 傅遥听了冉芳的话后,心中也是感慨。 无论是她素未谋面的锦芳,还是眼前的冉芳,都是重情重义的女子。 能得如此忠仆,也是宁安公主的福气。 只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或生离或死别,你说要一辈子伺候公主,这份心意是好的,却不一定是真的在体贴公主。”傅遥思量着,问冉芳,“姑姑觉得我与楚莘如何?” “楚莘姑娘对姑娘忠心耿耿,府上无人不知。姑娘待楚莘姑娘也是亲厚有加,如同手足姐妹。” 傅遥对冉芳这个回答甚至满意,便接着话茬说:“我对楚莘,就好比公主对冉芳姑姑你。不瞒姑姑,无论楚莘心里是怎么想的,我都盼着楚莘来日能觅得佳婿,嫁为人妇,过她顺遂安逸的小日子去。” “姑娘,离了楚莘姑娘,您心里就不难受?”冉芳问。 “难受,但更高兴。” 冉芳不言,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傅遥觉得,她该说的话,也都与冉芳说了。 至于能不能从这个牛角尖里钻出来,便要看冉芳自己了。 …… 待两人走到桐芳苑门口时,傅遥并没有急着进门,而是又与冉芳提点了一句,“我方才与姑姑说的话,姑姑回去再想想,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一旦错过,只怕追悔莫及。” 冉芳闻言,与傅遥福了福身,“奴婢谢姑娘指点。” 傅遥微微点头,“苏芩就在西屋,冉芳姑姑好好去跟她说说吧。” 说完,傅遥就率先进了桐芳苑,直接回了正屋房中。 这厢,傅遥才在楚莘的伺候下脱了大氅,靠在坐榻上,捧着碗热茶暖手,就忽闻屋外一阵骚动。 傅遥正预备吩咐楚莘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就见苏芩横冲直撞的闯了进来。 眼前的苏芩头发有些散乱,面色通红,眼中还噙着泪。 人怎么看怎么觉得狼狈。 她望着傅遥,问:“姐姐真的不要我了吗?” 嗓音低沉而干涩,透着一股近乎绝望的悲怆。 苏芩的话就如一把无比锋利的尖刀,猛刺在了傅遥的心口上。 在一瞬间的不忍之后,傅遥迅速恢复了理智。 她望着苏芩,口气淡淡的说:“你去吧,公主一定会用心好好教导你。” 苏芩颓然,泪水奔流。 “看来,姐姐是真的不要我了。” 她苦笑一声,目光便落到了一旁的桌角上。 “既然姐姐都嫌弃我了,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一头碰死了干净。” 闻言,楚莘明显有些紧张,赶紧往前挪了两步,只怕苏芩真会想不开。 而傅遥却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傅遥此举落在旁人眼中,无疑是冷漠无情的。 但傅遥之所以不受苏芩威胁,是因为她笃定,苏芩绝对不会自寻短见。 她知道,苏芩是不会自尽的,若要自尽,早在深陷永安坊的苦难中时,人就绝望到自尽几百回了。 傅遥曾听过一种说法,如今也算是亲身验证了这个说法。 但凡是从永安坊活着出来的人,无论此生再遭遇怎样的逆境,都不会再舍生求死。 她是,苏芩也不例外。 傅遥便只管静静的望着苏芩,不说也不动,目光如月光般明澈,同时也透着若有若无的寒意。 这目光闪烁着已洞悉一切的狡黠,直穿苏芩的心底。 苏芩与傅遥之间,终究是有些默契的。 苏芩明白,有些事已成定局,她无力回天。 于是,苏芩便抹了把泪,接着就跪倒在地,重重的给傅遥叩了个头。 “感激姐姐这些年来对芩儿的照料和疼惜,芩儿就此别过。姐姐,保重。” 傅遥闻言,望着苏芩,眸色淡淡,“你好自为之吧。”话毕,便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傅遥心里何尝能真的舍下苏芩。 但眼下,她只能对苏芩表现的决绝。 因为只有这样,苏芩才会认为自己已无后路,才能心无旁骛的改过。 听着苏芩的脚步声渐远,傅遥还是忍不住来到窗前。 望着苏芩渐渐走远的背影,傅遥想,苏芩大概永远都不会明白她对她的良苦用心。 而她也不需要苏芩明白。 她对苏芩,问心无愧。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二八二章 究竟在搞什么鬼

这日一早,忠勇侯府就来人传话。 传话的人是周佳木的长随周显。 至于这话是传给谁的,自然是周佳木叫传给傅遥的。 当傅遥听说,周佳木约她后日未时在京都城外,东十里亭相见时,傅遥是一头雾水。 这大冷天的,周佳木干嘛要挑那样一个荒郊野岭的地方约她相见。 周显见傅遥疑惑,便提点说,“姑娘不是有东西要还给某人,为掩人耳目,地方自然是越偏越好,人越少越好。” 听周显这么一说,傅遥就明白了。 原来佳木是要制造机会,叫她和太子爷能见上一面。 一想到要去见太子爷,傅遥心中不免紧张。 但想着那支凤头簪总放在她这儿收着,也不是个事。 左右她早晚要见太子一面,将这凤头簪退还回去的。 既然佳木已经代为安排了,她哪能辜负了佳木的好意。 便叫周显回了周佳木的话,说她后日一定准时到。 而傅遥也长了个心眼,问周显,“后日,你主子也去吗?” 周显摇头,“回姑娘,主子只是受人之托,从中牵线的。” 这么说,佳木后日是不会去了。 如此说来,后日她与太子爷是要单独相见。 想到这儿,傅遥才平复下来的心绪,又按捺不住的焦躁起来。 整整一日,傅遥都沉浸在要与太子爷单独相见的忐忑之中。 直到入了夜,傅遥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些。 “姑娘,今儿怎么没见您绣那个重明鸟的香囊?”楚莘问了一句。 闻言,一直靠在坐榻上发呆的傅遥才回神。 是啊,她今日是还没碰过针线呢。 可这种情形之下,叫她怎么能定下心来做绣活。 不过话说回来,后日那一面之后,她与太子爷恐怕就不会再有单独相见的机会了。 既然是要做个了结,那就彻彻底底的了结干净才好。 上回见时,太子爷追着向她讨要,说她欠他一枚香囊,一定要她还。 那么,在还了太子爷这枚香囊和那支凤头簪后,他俩之间,是否就两清了。 若是如此,她一定要赶在后日之前,将这枚绣重明鸟的香囊绣好,连同那枚凤头簪一并还给太子爷。 这样,他们之间应该就再无牵绊了。 抱着这个念头,傅遥连熬了两个通宵,总算将那枚绣重明鸟的香囊绣好了。 然而傅遥心中却并无欣喜,反而隐隐有些失落。 至于为何失落,傅遥自己也说不清楚。 …… 大约是因为赶制香囊累的,约定这日,傅遥一早起来,就觉得身上绵软无力,神思也有些恍惚。 不过傅遥也没太在意,只当是这两日睡的不够,身上才会这般困乏难受。 尽管今日与太子爷相见,所为的并不是什么叫人欣喜的好事。 但一想到要去见那个人,傅遥免不了要仔细装扮一番。 傅遥平日里喜欢穿些颜色清爽的衣裳,但今日她却选了一件颜色艳丽的洋红色斗篷。 一则,这明艳的颜色,能衬的人气色好些。 二则,寒冬腊月里,这鲜艳的颜色,叫人看了会觉得心里暖暖的。 因为昨夜下了一场雪,傅遥只怕雪路难行,路上一旦遇见什么状况,再误了去见太子爷的时辰。 于是在与宁安公主报备了一声之后,便提前出了门。 傅遥自然没有告诉宁安公主她这是要去见太子爷的。 只道是与周佳木约好,去城外赏雪散心。 宁安公主精明,猜到与傅遥同行的人,一定不止周佳木。 八成,不,是一定有她沉弟。 便没多问傅遥什么,就许她去了。 …… 就为着今日要与傅遥单独相见的缘故,崔景沉也连着两日都没睡好。 眼见时辰还早,崔景沉便已经坐不住,便带上常安和高氏兄弟,预备出宫去。 谁知一行刚走出东宫,就迎面撞见了继后李氏身边的丹秋。 “太子殿下万安。” 见丹秋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崔景沉不禁问:“是不是母后那边有什么吩咐?” “回殿下,娘娘那边有桩极要紧的事,要与您商议。” 极要紧的事?崔景沉疑惑。 近日他可没探听到宫里要出什么大事的风声。 退一步说,即便真有什么大事,继后也找他商量不着。 更何况,与他而言,天大的事也比不上傅遥的事要紧。 随的继后如何着急慌张,也不关他的事。 “本太子正有要紧的事得去办,等本太子这边的事料理完之后,自然会去母后宫里一趟。”崔景沉说完,也没再理会丹秋,就带着常安等人,继续往前走。 谁知那丹秋难缠,见崔景沉不爱搭理她,竟然追上前,跪倒在崔景沉脚边。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那边的事,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可万万等不到太子爷办完事回来,还请太子爷立刻随奴婢往凤仪宫走一趟。” 听丹秋把话讲的如此严重,崔景沉心里也不得不多思量。 崔景沉可以肯定,继后那边必定一切安泰,不可能出什么大事。 否则,不必丹秋特意来告诉他,这宫里便早就炸开了锅。 而眼下,皇后却不惜拉下脸,指使丹秋过来,苦苦骗他去凤仪宫相见。 这毒妇必定又是在琢磨什么阴毒之事。 崔景沉自然不会上继后这当,却实在好奇继后究竟在盘算什么。 眼见长街上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都往这边探看。 崔景沉觉得十分不妥,这丹秋到底是继后身边的人。 若叫有心人看见丹秋在长街上跪他,还不定要生出多少恶意的揣测。 想着眼下时辰还早,去一趟凤仪宫,也耽误不了他出宫见傅遥。 他倒要看看,继后究竟在搞什么鬼。 于是,崔景沉便随丹秋去了凤仪宫。 …… 果然不出崔景沉所料,一进正殿,就见继后好好的坐在主位之上,神情自在且愉悦。 身边与她相谈甚欢的女子,不是她亲侄女李芝兰又是谁。 原来继后这么急着叫丹秋把他骗来,就是为了叫他见李芝兰。 继后如此煞费苦心,难不成是想故技重施,像上回谋害傅遥那样,也往他的茶水中下什么迷药? 很好,崔景沉正觉得上回替傅遥出气出的还不够。 他倒要看看,继后今日又预备怎么作死。 第二八三章 意图明显

在狠狠瞪了丹秋一眼之后,崔景沉才进入殿中。 丹秋心中忐忑,她深知太子爷是个有仇必报的主。 她今日是奉皇后之命,将太子爷半骗半逼的“请”来了东宫。 事后,太子爷未必会记皇后娘娘的仇,但对她可就不好说了。 依这位爷的性子,还不定会想什么刁钻的法子来整治她呢。 而另一边,李皇后心里也不大安生。 她知道太子爷的脾气。 晓得这位爷若是恼了,可是连她爹爹李丞相都敢辱骂顶撞的。 若非万不得已,她也不敢轻易招惹这位。 今日之举,实属无奈。 为了她的大计,她不得不冒险这一回。 尽管早已看出,崔景沉很不高兴,但李皇后只能硬着头皮,笑盈盈的招呼崔景沉过来坐。 崔景沉上前,草草的给李皇后行了一礼,便依照李皇后的话入了坐。 谁知还未等崔景沉坐稳,李皇后就摧李芝兰,“去,给太子斟杯酒。” 李芝兰闻言,捧着酒壶,一脸娇羞的来到崔景沉身前,小心的将崔景沉身前的酒杯斟满。 今日,李芝兰明显是特意打扮过的,身上那一件石榴红缂丝云锦缎子的袄,十足的贵气。 下着银丝彩绣绵裙,裙上的银丝随着行走闪动,流光溢彩,甚是好看。 加之她一头的琳琅珠玉,这通身打扮,隆重非常。 而李皇后和李芝兰姑侄俩的意图,也就昭然若揭了。 既然已经洞悉一切,崔景沉便决定将计就计,暂且耐住性子,看看这姑侄俩究竟要耍什么花样。 “太子可认得芝兰?她是本宫的侄女,若依照亲戚关系来论,你该称呼她一声表妹。”李皇后望着崔景沉笑呵呵的说。 表妹?李芝兰算他哪门子的表妹? 崔景沉也笑了,却是冷笑。 就连李氏这个“母后”,他都从未打心底里认可,更何况李芝兰这个表妹。 简直谎谬! 可知他与他皇姐宁安公主一样,每称呼李氏一声母后,心里都无比恶心。 但崔景沉心里,自有他的盘算,眼下可不方便与李皇后撕破脸。 因此,崔景沉只能忍耐。 “我自然记得李姑娘,重阳那日,我与李姑娘在马场偶遇,我还与李姑娘一同切磋过骑术。” “哎呀,瞧本宫这记性,倒忘了还有这回事。”李皇后依旧假惺惺的眯着眼,笑望崔景沉,“芝兰虽为女子,却最爱骑马。本宫知太子爷骑术精湛,回头得了机会,可要好好指点指点我们芝兰。” 崔景沉闻言,也不愿与李皇后纠缠啰嗦,便痛快且简单的应了个“好”字。 李皇后对崔景沉的回答很是满意,脸上的笑意更浓,“太子快尝尝这酒,这可是芝兰在夏日的时候,就酿好的杨梅果酒,很是清甜好喝。” 得了这话,崔景沉顺势端起酒杯,擎到鼻边闻了一下。 酒香扑鼻,还透着一丝淡淡的杨梅清香。 果然是好酒。 尽管笃定李皇后应该不敢在他的酒中做手脚,但小心使得万年船。 崔景沉只道,这酒是极好的酒,可惜他无福消受。 李皇后闻言,自然要追问个究竟。 崔景沉便答,他这阵子一直都在服用药膳补身,因此要忌酒。 否则酒性冲了药性,不但不能补身,反而要伤身了。 李皇后还指望着太子日后为她所用,可不想让这位爷当个短命鬼。 听了这话以后,便立刻命人将酒撤下,都换成了茶。 崔景沉与继后李氏平日里没什么交情,与李芝兰也就只见过几面。 三个人往这儿一坐,也没什么话说,气氛难免冷清。 崔景沉不禁纳闷,李皇后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难道李氏并未预备算计他什么,只是单纯的想把他请来坐坐,见见李芝兰? 若真是如此,他可没闲情在这里陪两个李家的女人虚耗着。 他还得早早的去城外东十里亭等着见傅遥呢。 这厢,崔景沉正预备起身告辞,李皇后突然发了话,说干喝茶也没意思,不如叫李芝兰弹琴助兴。 弹琴助兴?那要弹到什么事后。 崔景沉只怕耽误了他出宫见傅遥的时辰,只道不必。 谁知李皇后这边早有准备,赶着就将琴桌和琴案给抬了上来。 初此之外,还有一把伏羲式的七弦琴。 李芝兰施施然来到琴桌前坐下,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不可否认,李芝兰琴艺高超,琴曲不光奏的流畅,还颇具情韵。 但崔景沉却无暇欣赏这上上雅乐,满心只惦记着能不能在约定的时辰内,赶到约定的地方,见上傅遥。 崔景沉明显的心不在焉,待李芝兰一曲弹毕,他都没有发觉。 还是李皇后问了他一句,觉得芝兰弹的如何,崔景沉才回过神来,随口赞扬了李芝兰几句。 李芝兰得了夸奖,自然高兴。 而李皇后那边也兴致颇高,便催着李芝兰再弹一曲。 她便是知道,崔景沉平日里最爱跟些乐师厮混在一起,今日之所以叫芝兰弹琴,便是要投其所好。 一听李皇后叫李芝兰再弹,崔景沉却没工夫作陪。 便直言他还有要事得办,恕不奉陪,话毕便起身要走。 李皇后今日好不容易才将李芝兰和崔景沉凑齐在凤仪宫中,哪肯轻易放崔景沉走。 她心里清楚,太子爷所谓的要事,不过是与忠勇侯家的小世子,还有那些宗室的纨绔子弟们吃喝玩乐,哪会有真的正经事。 虽然知道她这样问,太子爷必定会不高兴。 但为了留住太子,李皇后只好追问太子,所谓的要事究竟是什么事。 崔景沉哪能告诉李皇后,他这是急着出城去见傅遥。 原本不想作答,也觉得自己没必要作答。 可为大局考虑,他还不好与李皇后之间生嫌隙。 只好搪塞说,要去见一个友人。 李皇后闻言,心中暗讽,她就知道太子爷又是要出宫,与那些纨绔子花天酒地。 于是,便把事先就想好的词儿给搬了出来,“外人的事儿,哪有家里人的事儿要紧,孰轻孰重,太子心里该有分寸。” 崔景沉并不想得罪继后李氏,他可以曲意逢迎的与李芝兰逢场作戏。 但今日不行,绝对不行。 第二八四章 千万别出什么事

“回禀母后,儿臣今日的确是有很要紧的……” 未等崔景沉把话讲完,李皇后就打断说:“太子再听芝兰弹奏一曲,再走也不迟。.” 话毕,没等崔景沉答应,就示意李芝兰,“弹吧。” 李芝兰隐约感觉到太子爷似乎是有些不高兴,只怕这样上赶着,会招太子爷嫌弃。 原本想与她姑母李皇后说,要不就别弹了。 这一抬眼,正对上李皇后焦切且严厉的目光。 李芝兰只好硬着头皮,又抚了一首曲子。 一曲弹毕,李皇后不禁拍手叫好。 而崔景沉那头,却无动于衷,场面免不了有些尴尬。 见太子爷如此心不在焉,李皇后也是着急。 虽然明白,强留下太子,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但若任由太子就这么走了,那她今日岂不是白费了一场心机。 说来也奇怪,她记得重阳那日,太子明明就对她侄女李芝兰很上心。 今儿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对人家爱答不理的。 难道太子真的是喜怒无常至此? 李皇后偏不信这邪,天底下还有不好美色的男人? 今日芝兰盛装打扮,娇俏美艳。就连女子见了都免不了要多看几眼,更何况是男子。 李皇后想,大约是有她这个当长辈的在眼前守着,太子爷有些拘谨,于是便提议说,凤仪宫后头的梅花都开了,叫太子与李芝兰一道去赏赏梅花。 一听能与太子爷单独相处,李芝兰自然欢喜。 可崔景沉却直截了当的拒绝,说他不喜欢赏花。 李芝兰闻言,既失落又觉得疑惑。 重阳在行宫马场时,太子爷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时的太子爷风趣健谈,人很亲切。与眼前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都说东宫太子,为人暴虐,喜怒无常。 她原本不信,但眼下却不得不信。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无法克制的被这个男子深深吸引,已不能自拔。 “殿下既然不喜欢梅花,那臣女便陪殿下赏雪可好?殿外,雪下的紧,正是赏雪的好时候。” 外头下雪了?他来的时候还没下呢。 崔景沉寻思着,赶紧起身,向李皇后告辞。 这大冷的天,他哪能由得傅遥在雪中受冻。 见这情形,李皇后便知是留不住太子了。 不留也罢,却不能叫太子白走。 “芝兰入宫的时辰也不短了,只怕再不回去,府上该着急了。左右太子也要出宫去,就代本宫将人好好的送回府上吧。” 这边崔景沉恨不能快马加鞭的奔出城,去到傅遥身边。 哪有心思去送李芝兰。 当即就回绝了。 理由是男女授受不亲,他不方便送李芝兰。 李皇后却说,太子与芝兰算是表兄妹,表兄送表妹是寻常,绝不会有人为此说三道四。 更何况,清者自清,何必在意旁人说什么。 崔景沉是无论如何,都不愿送李芝兰这一趟。 可依眼下这种情况,倘若他执意不肯答应,李皇后再一味的胡搅蛮缠,还不定要耽误多少工夫。 想来到相府与出城也顺路,为了不在凤仪宫虚耗,崔景沉只好答应送李芝兰回府。 李芝兰闻言,喜出望外,想着待会儿出宫的路上,大约能与太子爷多说上几句话,心里是既期待又羞怯。 于是,在拜别了李皇后之后,崔景沉便与李芝兰一道出了凤仪宫。 李芝兰想着方才临走前,她姑母李皇后向她投来的那个期许的眼神,刚壮起胆子,想与太子爷搭话。 可一抬头,人却早已不在身侧,而是一马当先的走在前头,完全不顾她。 李芝兰见状,也不敢叫太子爷慢些走等她,便只能加快脚步,想要跟上太子爷的步伐。 于是,李芝兰便一路小跑,才勉强追上了崔景沉。 奈何崔景沉的步伐实在迈的太快,李芝兰稍一放松,就会被甩在后头。 李芝兰只顾着去追崔景沉,那还有多余的力气与之搭话。 还没走出去多远,人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当李芝兰再一次加快速度去追崔景沉的时候,大约是因为地滑,也或许是因为李芝兰有些体力不支。 人“扑通”一声,就扑倒在地。 崔景沉心里只想着与傅遥的约定,几乎忘了身后还跟着个李芝兰。 听到响声后,这才站定回身。 见李芝兰正趴在雪地上,摔的一身狼狈,样子挺可怜的。 崔景沉心想,李家人虽然皆非善类,但李芝兰对他的确并无恶意。 眼看着李芝兰这一跤摔的不轻,崔景沉便上前,预备帮着李芝兰的贴身丫鬟,将人扶起来。 可当他真要向李芝兰伸出手时,崔景沉又犹豫了。 他这只手,只能用来触碰傅遥一个女人。 他不能,也不方便去扶李芝兰。 于是,崔景沉便吩咐随行的常安上前帮忙。 待李芝兰被扶起以后,崔景沉少不了要关怀几句,问李芝兰有没有摔伤哪里。 在崔景沉面前跌倒失态,叫李芝兰很不好意思,即便她身上摔得生疼,也不肯如实相告,只说无碍。 可崔景沉却看的清楚,李芝兰走路这一瘸一拐的样子,哪像是没事。 最轻也是崴了脚。 崴脚这种事,可大可小,崔景沉便提议,叫李芝兰先回凤仪宫,叫皇后请个太医来给她瞧瞧。 李芝兰闻言,只道怕她姑母担心,执意不肯回去。 崔景沉无奈,也不能由着李芝兰就这么磕磕绊绊的跟在他身后不理。 便命常安去找顶小轿来,抬李芝兰到宫门口。 谁知李芝兰却不肯,说她不想乘轿,就想这么走走。 李芝兰不嫌疼,不嫌冷,愿意这样慢慢的腾挪出宫。 但崔景沉却没工夫陪她磨洋工。 可他方才亲口答应过继后李氏,一定会亲自将李芝兰送回丞相府上。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既然答应了李皇后,就一定要做到。 可照李芝兰这么个耽误法,他何时才能出城见到傅遥。 崔景沉心急如焚,怪自己办事不够周全。 既然方才决定要去凤仪宫走一趟,就该提前命人去与傅遥知会一声,说他可能会迟些到。 眼下突然变了天,北风呼啸,大雪纷飞。 也不知傅遥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二八五章 不论多久,都等

李芝兰方才那一跤摔的,的确不轻。 尽管身上和脚上都疼的厉害,但她却庆幸,她是摔着了。 也庆幸皇宫那么大,长街这么长。 让她可以有足够长的光景,与太子爷相处。 虽然太子爷神情冷峻,也不与她说话。 但只要能在太爷身边,她就高兴。 …… 从凤仪宫走到靖华门,崔景沉前前后后统共用了半个多时辰。 原以为乘上马车以后,就能快马加鞭的赶路。 谁知却听闻,李芝兰的马车竟然坏了。 一听这话,崔景沉就知其中有阴谋。 好好的马车,停靠在宫门处,有这么多侍卫太监看守,怎么可能忽然就坏了。 况且,这马车又不是一般的马车,而是丞相府的马车。 崔景沉心里有数,李元徽那个老匹夫,人前道貌岸然,但私下里却没少干中饱私囊的龌龊事。 毫不夸张的说,那老狐狸府上,无论是吃的还是用的,都能跟宫里御用的比肩。 可见,丞相府的马车坏了是假,有人想故意制造机会,叫他与李芝兰共乘一辆马车是真。 崔景沉想,倘若他此刻命看守靖华门的太监,再调辆马车来给他使,这些奴才受人收买,必定会以各种理由说,眼下没有多余的车。 既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与这些人置气。 于是,崔景沉便命常安去把追云牵来,说叫李芝兰坐他的马车,他骑马就好。 常安闻言,却道使不得。 眼下雪大风急,倘若硬要骑马出行,人只怕要冻坏了。 常安求崔景沉三思。 高文和高武兄弟,也好意出言相劝。 眼见时辰已晚,崔景沉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只好答应与李芝兰同乘一辆马车。 …… 傅遥原以为东十里亭处,必定荒凉,其实不然。 东十里亭,正对管道,背靠一座小山。 尽管眼下正直寒冬,草木凋零,但亭后的小山上,那一山坡的野梅花,却开的极为繁盛。 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带来一股生机勃勃的暖意。 因为傅遥到的早,眼见还要过一阵子才到约定的时辰。 于是,傅遥便想着先去山上转转,赏赏梅花。 谁知,傅遥都带着楚莘在山上转了好几圈,也不见太子爷出现。 早已过了未时,人却迟迟未到。 傅遥却并不觉得生气,反而有些担心。 她深知太子爷的为人,知道他绝对不会无故失约。 太子爷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所以才耽误了过来。 寒风骤起,天上突然就飘起了雪,且雪势还不小。 楚莘瞧天色,只怕这雪还有得下。 便询问傅遥,要不要回城去。 尽管忽然降下的大雪,叫人心里多少有些慌乱。 但傅遥相信,太子爷绝对不会失约,他一定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才会来迟。 别说眼下只是在下雪,即便是在下刀子,她也会原地不动的等太子爷来赴约。 才多等了一个时辰而已,她并不觉得委屈。 不论多久,她都等。 …… 马车内的气氛,意料之中的尴尬。 崔景沉与李芝兰各自占据着马车一角,各自沉默着,谁也没说话。 到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压根找不到话题。 眼前的情形,忽然叫崔景沉想起,从凉州回来京都那一路上发生的事。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傅遥头几日与他共乘一辆马车时,也很是局促不安。 不光动也不敢动,就连大气都不敢喘。 尽管那时的气氛也很尴尬,却与眼前这种尴尬不同。 那时的尴尬,不但不叫人觉得不自在,甚至会叫人感觉无比愉悦。 他还记得当时,傅遥那紧张又不安的模样。 即便是那样的她,也是无比的娇憨可人。 崔景沉怀念,怀念他与傅遥相处的每一寸时光。 此刻,他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傅遥身边去。 “殿下真的不喜欢梅花?” 这厢,崔景沉正走神,李芝兰忽然问了一句。 “还好。”崔景沉含糊答道。 闻言,李芝兰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接着便从怀中掏出一枚绣工精巧的香囊来。 “殿下仁厚,肯屈尊降贵,亲自送臣女回家,臣女无以为报,送上香囊一枚,还请殿下不要嫌弃这香囊手艺拙劣。”李芝兰说着,双手将香囊奉到了崔景沉面前。 蓦的,一股冷冽的梅香扑鼻而来。 怨不得方才,李芝兰会问他究竟喜不喜欢梅花。 原来是李芝兰想要赠他的香囊中,填充了梅花。 其实,崔景沉并不讨厌梅花,甚至可以说有些喜欢梅花。 至于为何喜欢,也是因为傅遥的缘故。 崔景沉还记得在锦州州牧府暂住的时候,他与傅遥、佳木,随赵芸熙一同去别院赏梅的事。 他记得傅遥攀在树上采梅花时,那灵动俏皮的模样。 也没忘她受惊从树上跌落下来时,那惊慌狼狈,可怜又可爱的模样。 他更记得那夜,那一杯飘着一朵绿萼梅的茶。 那是他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一杯茶。 此生此世,他再也忘不掉那一缕沁人的幽香。 那是傅遥给他的印记。 “殿下?” 李芝兰见崔景沉半晌不动,也不说话,便又将手中的香囊往前递进了几分。 崔景沉回神,淡淡的瞥了一眼李芝兰手中的香囊。 “我从不佩戴香囊,李姑娘将这香囊赠我,也是浪费,倒不如送去给需要的人。”崔景沉说,也算是语言婉转的拒绝了李芝兰。 李芝兰闻言,心中迟疑。 方才在凤仪宫中,她分明见太子爷身上佩戴了一枚香囊。 而且那香囊的样式和做工都很拙劣,远不及她亲手绣制的这枚。 既如此,太子爷为何要说谎,说他从不佩戴香囊。 难道只是因为不想收她做的这个? 想到这儿,李芝兰只觉得委屈,鼻子一酸,眼圈就跟着红了。 “殿下不必解释,您不肯收臣女的香囊,就是因为您嫌弃臣女的绣工拙劣。” 见方才还好好的人,转脸就泪眼盈盈,崔景沉也是无奈。 谁人不知,女子赠给男子香囊有定情之意。 即便李芝兰赠他香囊,只是单纯的为了致谢,他也不能收,否则怎么对得起傅遥。 见太子爷执意不肯收她的香囊,李芝兰又羞又委屈,便忍不住哭了起来,而且动静还不小。 崔景沉只怕李芝兰的哭声传出马车去,再引起旁人的误会不好。 便只能勉为其难的暂且将香囊接了过来。 李芝兰这才破涕为笑。 而崔景沉却觉得,这香囊太过烫手灼心。 第二八六章 放我走

马车在丞相府门前停稳,崔景沉无疑松了口大气。 庆幸总算能摆脱李芝兰的纠缠了。 出于礼貌,崔景沉将李芝兰送下了马车。 而李芝兰却是真心实意的想邀太子爷进去坐坐。 崔景沉厌极了李元徽,也厌极了李氏家族的每一个人。 他避之不及,又怎么可能自寻晦气。 只道他还有要事在身,便匆匆上了马车。 望着载了太子爷的马车,冲破风雪,飞奔而去。 李芝兰心里空落落的难受,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再看不见。李芝兰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预备回府去。 谁知她才转身,就见地上落了个东西。 拾起来一瞧,竟然是她才赠给太子爷的那枚香囊。 李芝兰想,大概是太子殿下方才走的急,才不小心掉落的。 眼见太子爷走的还不远,李芝兰便立刻吩咐门房的人给她备车,她要追上去,把香囊送还给太子爷。 否则今日一别,她还不知何时能再见到太子,这香囊也不知何时才能再送回太子爷手上。 那她的一片心意,岂不就白费了。 这绝对不行。 …… 眼见已是酉时,傅遥已经整整在东十里亭中,等候了两个时辰。 若非用小明炉温着热茶来取暖,傅遥只怕早就顶不住了。 可即便有热茶暖身,傅遥还是被冻的手脚冰凉。 人也有些发懵,头昏昏沉沉的难受。 楚莘几次劝说,说太子爷大约是遇上什么事,今儿只怕不会来了。 劝傅遥回去。 但傅遥却不肯,她信太子爷不会无故失约,他说来就一定会来。 而傅遥一边想谨守与太子爷的约定,一边也心疼楚莘和跟来的车夫护卫们,要陪她在这儿受冻。 权衡之下才决定,若日落之前,太子爷还不来,他们就回去。 冬日的天,本就黑的早,加之今日大雪,天气不好。 夜幕悄无声息的提前降临。 眼见最后一抹暮色,在风雪中,即将落入远处的群山之后。 傅遥叹了口气,正预备吩咐回城去,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她定睛一瞧,见一架马车,正迎风破雪的向这边奔来。 她认得这辆马车,这是太子爷的马车。 他来了,他终于来了! 马车在路口停稳,身着雪白貂裘的崔景沉迅速从车上下来。 他一眼就望见了站在亭中的傅遥。 他原以为这样冷的天气,傅遥等不及,或许已经回去了。 没成想,这傻丫头竟一直在这儿等他。 足足两个时辰啊,他家阿遥只怕要冻坏了。 崔景沉也来不及多想,正要上前到傅遥身边去,谁知才迈出去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傅遥见远处又来了一辆马车,只觉得奇怪。 难不成佳木也跟来了? 待马车停稳,傅遥就望见从马车上走下来一位身着碧色斗篷的女子。 姑娘?从哪儿冒出来的姑娘?是找太子爷来的? 瞬间,一股子火气,从心底直冲上脑袋。 傅遥忽然觉得身上不冷了,反而很热,热的都要把她整个人给烧化了。 待看清那个女子的相貌之后,傅遥更是惊讶。 李芝兰?竟然会是李芝兰! 从前见李芝兰,不是在郊外,就是在马场。 今日,李芝兰盛装打扮,她险些认不出。 芝兰玉树,人如其名,今日的李芝兰当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她站在那里,站在太子爷的身边,乍一看去,还真是一对壁人,十足的般配。 傅遥不知李芝兰今日为何会追随太子爷而来,她也不想知道为什么。 她只觉的身上冷,她想回家。 “楚莘,咱们走。”傅遥说完,毫不犹豫的走向停靠在十里亭外的马车。 但此时的傅遥,手脚都已经被冻僵,上马车的时候,脚下踏空,险些一个不稳从马车上摔下来。 索性有楚莘在身后护着。 见傅遥这是要走,崔景沉也急了。 他当真不知李芝兰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没心思去质问李芝兰。 他必须要与傅遥解释清楚,解释眼前的一切只是个误会。 崔景沉立刻上前,而此时,载着傅遥的马车已经被催动。 “停下!”崔景沉吩咐驾车的车夫。 而那车夫却恍若未闻,依旧继续驾车前行。 倒不是车夫不知眼前这位是太子爷,而是因为国公府的家奴,向来只听主人的吩咐。 他们姑娘叫他不准停车,他哪敢停下。 这种关头,崔景沉哪有工夫与个车夫计较,立马追到车窗边。 “傅遥,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而此时,马车内,傅遥正缩在马车一角,一脸的木然,对崔景沉的话无动于衷。 好像整个人都被冻住了似的,毫无生气。 楚莘从旁瞧着,是又急又痛心,却不知该如何安抚。 蓦的,行进中的马车突然停下。 原是常安和高文、高武兄弟见这情形,自作主张的上前,将马车给拦停的。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崔景沉倒是庆幸,他今日是带了这三个人过来。 如此,他便有机会与傅遥好好谈谈了。 只是不知傅遥,肯不肯与他好好谈谈。 “傅遥,我有话跟你说。”崔景沉站在马车窗边,“你若不想出来,咱们这样说也好。” “臣女与殿下无话可说。” “傅遥,我……” 没等崔景沉把话说完,就见从马车窗内递出来一样东西。 崔景沉接过一瞧,这锦盒他认得,里头装的是他送给傅遥的及笄贺礼。 是用相思木雕成的凤头簪。 “这东西臣女不配收,如今物归原主。” “傅遥……” “恳求殿下,放臣女走吧。”傅遥强忍着泪,但颤抖的声音,却早已出卖了她。 她哭了,他竟然把她给惹哭了! 崔景沉知道,傅遥一定是误会了,还误会的极深。 否则坚毅如傅遥,怎么会轻易落泪。 试想,他今日姗姗来迟不止,身后还追来了一个李芝兰。 傅遥误会,也是在所难免。 所以,他必须要把这件事明明白白的与傅遥解释清楚。 可眼下,傅遥正在气头上,怎么可能心平气和的听他说话。 但他,无论如何不能叫傅遥就这么负气回去。 第二八七章 再疼不及心疼

崔景沉思量了片刻,才冲拦在马车前的常安和高氏兄弟吩咐说:“你们三个都让开。” “殿下!”三人异口同声,都对崔景沉这个决定颇为不解。 难道他们太子爷,真就由着傅姑娘这么走了? “让开。”崔景沉又说了一遍。 三人闻言,相视一下,只能乖乖的退到一边。 而就在三人让开的同时,傅遥的马车立即被催动,果断而决绝的与崔景沉擦身而过。 见载着傅遥的马车渐渐走远,崔景沉又立即吩咐常安和高氏兄弟,“还愣着干什么,快跟上。” 得了这话,三人才明白过来。 他们就知道,他们太子爷不会放着傅姑娘负气离去而不理。 三人领命,赶紧回到马车前。 而崔景沉也迅速攀上马车,“远远跟着,别太近。” 常安应了一声:“奴才明白。”说着,便挥动马鞭,预备催动马车。 谁知这时,李芝兰却忽然冲上前,挡住了去路。 常安哪敢冲撞了这位李家千金,正预备问过他主子的意思。 李芝兰便径自上前,来到马车窗边,“殿下,您的香囊落下了,臣女是来给您送香囊的。” 马车上,崔景沉从马车帘子的缝隙中,隐约望见李芝兰手中捧着一枚香囊。 似乎就是先前,李芝兰赠予他的那枚。 崔景沉也记不清,这枚香囊是何时掉的。 但他可以发誓,他并非故意丢弃的,应该是不小心。 他实在没想到,李芝兰竟会为了一枚小小香囊,追到这里来。 真不知该说她执着还是傻。 想想方才傅遥看到李芝兰时,那瞬间沉寂下来的目光。 崔景沉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做错了打算。 既然错了,就要改。 何时改,就在眼下。 “天色已晚,李姑娘快上车回城吧,迟了城门便要关了。至于这香囊,你拿回去。” 拿回去?太子殿下竟然反悔,不肯收她的香囊了? 李芝兰闻言,一阵怔忪。 然而,还没等她彻底回过神来,载着崔景沉的马车,已经破雪而去。 殿下这是去追辅国公府的傅遥去了? 李芝兰望着崔景沉离去的方向,心中凄凄。 眼前不住的浮现出,太子爷望向傅遥时,那满溢着痛惜与爱慕的目光。 她早该想到的,上回在行宫马场时就该想到了。 不,她不是没想到,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姑娘,咱们要不要去追太子殿下?”丫鬟口气焦急的问。 李芝兰望着远方,犹豫了片刻,才微微摇头,“不必了,咱们回府去吧。” 话毕,便朝停靠在远处的马车走去。 谁知人才走出去不远,就跌坐在了雪中。 丫鬟见状,赶紧上前,“姑娘您怎么了,是不是扭伤的脚又疼了。” 李芝兰摇头,“不疼。” 再疼也不及心疼。 …… 待傅遥的马车驶回城内,天已经黑透了。 沿街的商户早就上了灯,远处一看,一片暖融融的橘红。 可就是这些光点,落在傅遥眼中,点点滴滴的,却都像是大火灼烧后留下的疤痕,触目惊心。 傅遥又往马车的角落里缩了缩身子,将自己往黑暗中藏匿的更深。 此刻,她不需要任何光亮,只有这无尽的黑,才能叫她觉得踏实。 楚莘默默的陪坐在傅遥身边,心里也不比傅遥好受。 她看得出,一向冷静自制的傅遥,这回是真的伤着了,也伤透了。 有本事轻易将他们姑娘伤成这样的,除了太子爷,这世上就再没第二个了。 楚莘心中疑虑,实在不知这落在心里的伤,究竟该怎么治。 马车缓缓的在国公府门前停稳。 楚莘轻声细语的与傅遥说:“姑娘,咱们到了。” 傅遥闻言,从角落里撑起身子,想要站起来。 谁知才起身,人便重重的跌坐了回去。 傅遥有些慌,为何她身上就像被人抽空了似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傅遥又接连尝试了几次,却还是使不上力。 “姑娘。”楚莘略显紧张的唤了一声。 “楚莘,扶我。”傅遥说着,强忍着无力,将手递给了楚莘。 楚莘赶紧接过傅遥的手,“主子,您的手好烫,别不是染了风寒。” “无碍。”傅遥答,实在没力气与楚莘多说什么。 楚莘见傅遥有些不对劲儿,哪还敢耽误工夫,赶忙起身,半扶半架的将傅遥带下了马车。 而另一边,崔景沉的马车也在国公府前的巷子口停下。 未等马车停稳,崔景沉就跃下了马车,才站定,就望见刚被楚莘架下马车的傅遥。 在国公府门前,大红灯笼的映照下,傅遥的脸色并未被照的通红,而是泛着病态的苍白。 尽管隔的远,看不清此刻傅遥脸上的神情。 但崔景沉感觉的到,她心里难受。 崔景沉恨自己,他行事一贯谨慎周详,怎么会当着傅遥的面,制造出这种误会。 不行,他必须把事情的原委与傅遥讲明,绝对不能任由傅遥这么胡思乱想。 崔景沉寻思着,正欲上前,身边的常安却忍不住劝了一句,“殿下,国公府不比别处,殿下就这么冒然登门,实在不妥。不如奴才先去通报,与宁安公主知会一声。或者明日再……” “明日不行。”崔景沉立刻否决说。 一想到傅遥离开时,那满含悲戚的目光,崔景沉的心就止不住的抽痛。 他今日必须见到傅遥,绝对不能叫傅遥负气过夜。 见太子爷坚持,常安正预备迎着崔景沉上前。 忽然,国公府门前一阵骚动,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定睛一瞧,傅遥正被众人拥簇在中间,似乎是晕倒了。 见这情形,崔景沉哪还顾的上别的,立刻冲上前,穿过众人,将已经意识不清的傅遥给拥入了怀中。 “傅遥!傅遥!” 恍惚中,傅遥依稀听见有人在喊她。 这声音那么近却又那么远,好像好像太子爷的声音。 傅遥强迫自己,拼命的把眼睁开。 一片混乱中,她望见了太子爷俊逸清秀的脸庞。 拼命压抑着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去,视线渐渐变的模糊,接着便是一片漆黑。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二八八章 自罚

因为天黑的缘故,门房和护院的人都没认出,来者是太子爷。 只当是哪里冒出来的狂徒,竟敢对他们姑娘动手动脚。 立马上前,就要与崔景沉动手。 常安和高氏兄弟见状,赶忙上前护卫。 混乱中,两拨人险些动了手。 还是楚莘喊了一嗓子,国公府的人这才惊觉。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眼见差点儿冒犯了贵人,国公府的人赶紧与崔景沉告罪。 此刻,崔景沉哪有心思怪罪这些人,忙将已经昏厥过去的傅遥,横抱在怀中。 “殿下,您把人交给奴婢吧。”楚莘说,口气带着几分埋怨与恼火。 崔景沉闻言,将怀中的傅遥抱的更紧,“我送她进去。” 话毕,便抱着傅遥往国公府里走去。 见太子爷这架势,任谁还敢上前阻拦。 楚莘也没再多话,只是紧紧的跟在崔景沉身后。 崔景沉一路将傅遥抱回了桐芳院,才将人放下,宁安公主就闻讯赶到。 见傅遥面色苍白,双眼紧闭,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宁安公主心里怎能不急。 “这人好好的出去,怎么会这样回来?” “都是我的错。”崔景沉应道,却也来不及与宁安公主多解释,就立刻吩咐常安,“立刻去把张太医请来。” 常安得令,正转身要走,却被宁安公主拦下,“国公府上出了事,叫你的人出面请太医不方便,叫冉芳差人去。” 冉芳闻言,没等宁安公主另行吩咐,便立刻下去张罗了。 宁安公主赶紧去到床前,尝试着唤了傅遥几声。 但人却丝毫不见醒,宁安公主着急,不禁问:“人怎么会突然晕倒?” 闻言,崔景沉正欲作答,宁安公主却冲他摆手,“不必你说,楚莘说。” 得此一问,楚莘也不含糊,说她主子今早起来,身子就稍感不适,但为了与太子爷的约定,还是强忍着不适前去赴约。 谁知却在冰天雪地里,一等就是两个多时辰。 这样冷的天气,别说身子本就虚弱的人,即便是一贯身体健壮的人,恐怕也受不了。 楚莘性子直,话里话外,少不了带着几分埋怨的口气。 宁安公主听了楚莘的话以后,立刻追问崔景沉,为何会姗姗来迟。 崔景沉并不想为自己辩解,照实说,他是被继后和李芝兰姑侄给绊住了,才害的傅遥冰天雪地里苦等。 听了崔景沉的话后,宁安公主心中气愤难当,“李氏,又是这个贱人!” 但眼下,宁安公主可没空咒骂继后。 她赶紧抬手,探了探傅遥的额头。 人烧的滚烫,火球似的。 这风寒发热,可大可小。 眼见要请来张太医,还得要些时辰。 宁安公主立马命人端盆水来,要给傅遥擦身降温。 如此,崔景沉杵在这儿,就不方便了。 而宁安公主本就没打算让她这个弟弟在此久留。 “时辰不早了,你赶紧回宫去,否则宫门便要落锁了。” 望着眼前昏迷不醒的傅遥,崔景沉怎么能放心回去。 “等张太医来瞧过之后,我再走。”崔景沉说。 “有皇姐守着,你还不放心?”宁安公主说,“快回去吧。阿遥眼下正病着,即便待会儿醒来,也听不进去你说的话。你等明儿再来解释不迟。” 崔景沉闻言,却依旧望着傅遥不动,丁点儿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宁安公主无奈,只得吩咐常安,“快,把你家主子请出去。” 常安得令,却不知该怎么请,只好问:“殿下,要不咱们先回去?” 崔景沉迟疑了片刻,才收回目光,“傅遥这边,还要靠皇姐多照应,弟弟明日再来。” “成了,你也别太自责。如今已经倒下一个了,你可不能也这样吓皇姐。雪路难行,路上小心。” 崔景沉点头,又深深的望了傅遥一眼,才转身离去。 当崔景沉走出国公府时才发觉,雪竟然已经下的这么大了。 冬月的夜风,锐利的像把刀子,刮在人脸上生疼,却也不及心疼。 方才见傅遥晕倒,忽然叫崔景沉想起在凉州时,傅遥上山采药失踪的事。 那已是去年冬天的事了,虽然已经时隔一年,但如今想起,还是叫人觉得心有余悸。 尽管不愿表露,也不愿面对。 但对傅遥,他早已是疼她惜她入骨髓。 回头审视自己,他这段日子究竟对傅遥做了什么。 崔景沉不免怅然。 他因为害怕傅遥被他连累,总不敢与傅遥走的太近。 他以为他这样做,便是对傅遥好,可傅遥真的如他所愿好了吗? 对于来日,对于傅遥,他需要再重新思量。 “殿下,上车吧。”常安劝道。 崔景沉回神,在回身望了一眼国公府以后,才上车离去。 …… 待崔景沉一行到宫门口时,这雪势越发大了起来。 靖华门的太监,见是太子爷的马车,赶紧撑好伞,殷勤的上前迎接。 而崔景沉下了马车以后,却是一脸漠然,谁都不理,径自向东宫的方向走去。 常安见状,赶紧讨了接引太监手中的伞,小跑着追上前,“雪势大,要不要奴才叫来撵轿,抬殿下回去。” “不必,我就想这么走走。”崔景沉说着,推开遮在他头顶的伞,“今日傅遥为我受了那么大的苦,我要跟她一起。” 崔景沉说完,便大步走入雪中。片刻,他的头上和身上就沾满了雪。 常安闻言,赶紧擎着伞追上前,“殿下,您可千万要珍重自个的身子。” 崔景沉不言,脚步更快的走在前头。 常安晓得,他们太子爷脾气犟,哪是他能轻易劝住的,便只好默默的跟在崔景沉身后,由得崔景沉这么自罚。 …… 待崔景沉走回东宫时,身上早已落满了雪。 厚厚的一大层,活要将人盖成个雪人。 福安迎出来,见常安手中明明就拿着伞。 可他们太子爷和常安两个,竟然都不撑伞,就这么淋着回来了。 福安忍不住要问句为什么。 今日只事,真是一言难尽。常安也不知该与福安从何说起了。 第二八九章 该来的总是会来

常安心里清楚,这会儿可不是该与福安闲聊的时候。 于是,忙与福安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多问。 福安多有眼力界的人,看出他们太子爷,似乎是有些不痛快。 哪还敢多嘴多舌,赶紧将人迎进了殿中。 趁着给太子爷挂衣裳泡茶的空当,福安追问常安,“殿下究竟是怎么了,我可从未见咱们殿下如此消沉过。” 常安与福安向来是知无不言,便将今日之事,简单与福安讲了。 在仔细的听过前因后果之后,福安少不了要偷偷骂上继后几句。 既然是骂人的话,自然不会好听。 但福安这话骂的痛快,也有理。 常安也觉得,如今这位中宫皇后,既怯懦又无德行,实在不配为一国之母。 “殿下今儿也冻的不轻,还得请膳房的人,给殿下熬上一碗浓姜汤才好。”常安说。 “是,我已经命小厨房熬上了。等姜汤熬好了,你也喝上一碗。” 常安点头,“殿下那边……” “你放心,我会想法子劝慰殿下几句,你今儿一日也受累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常安闻言,也没逞强,便应了福安的话,先回去了。 当常安捧着热姜汤送到内室时,崔景沉正坐在窗边的书案前愣神。 “主子,这是热姜汤,您喝一碗,最是驱寒暖身。” 崔景沉闻言,却没动,好像压根就没听见福安说话似的。 “殿下,奴才已经命膳房的人把晚膳备好了,您喝了姜汤就出来用些吧。” “撤了,我不饿。”崔景沉说,声音低沉而无力。 福安闻言,不禁往前凑了凑,“殿下即便不想吃别的,也总要把那一盅杞精炖鹌鹑给吃了,到底是傅姑娘的一片心意,若辜负了多可惜。” “你说谁?”崔景沉抬眼问。 “殿下,傅姑娘每日都命人送来的药膳今儿也没断。殿下真的不吃吗?” 崔景沉心中震动,即便如今日这种要出门的情况,傅遥也不忘为他准备药膳。 这份心意,已经不止叫人动容了。 “把那盅汤端来。” 安福听太子爷松了口,喜出望外,赶紧去将汤端来,奉到崔景沉手边。 傅遥亲手烹制的药膳,无论下了多重的药,但汤却总是浓香清甜。 就好像她那个人一样,只要一想到她,就叫人心里暖暖的。 但眼下,一想到傅遥,除了觉得温暖,更多的是痛心。 一贯懂事的人,一旦计较起来,还真是叫人不知所措。 崔景沉想着,目光便落到了手边的锦盒上。 那枚相思木雕成的凤头簪,此刻正安静的躺在锦盒中。 崔景沉想,若这簪子有灵,应该也像他一样,正无所适从。 但有一点,崔景沉心里很清楚。 他一定要傅遥心甘情愿的收下这枚凤头簪,然后再亲手为傅遥簪上它才好。 …… 当傅遥再次睁开眼,已经是第二日了。 尽管床前的帷幔十分厚重,却挡不住透进来的亮光。 傅遥睁开眼,缓神了好久,才隐约记起昨日发生的事。 至于她是怎么回府的,又是怎么安然的躺在这里,她已经记不得了。 在神智渐渐恢复的同时,嗅觉和味觉也在慢慢苏醒。 周围弥漫着浓浓的药香味,口中也泛着明显的苦涩感。 傅遥觉得,她好像在意识不清的时候,曾喝过什么药。 不行,她得问问楚莘。 傅遥寻思着,想要翻身坐起来。 谁知她一连尝试了几次,都没能坐起身。 她这是怎么了?即便那时在凉州,她被邹浅持刀所伤,又冻了半死之后,也没有觉得如此无力过。 爱莫大于心死。 或许她的伤,根本就不在身上。 楚莘听见了动静,赶紧来到床前,掀开帷幔一瞧,见傅遥已经醒了,也算松了口大气。 “姑娘总算醒了,可吓死奴婢了。” “楚莘,扶我起来。” “姑娘身上还发着高热,还是躺着好。”楚莘说。 “我躺着头晕,想起来坐坐。” 楚莘闻言,也没再劝,便依着傅遥的意思,小心的将人扶坐起来。 “姑娘不知,昨日太子殿下见您晕倒后,都快急哭了,可见殿下是真的关怀姑娘。” 眼下,傅遥只要听到“太子”两个字,心就会猛地揪疼一下,头也跟着晕眩发胀。 “姑娘,太子殿下说,他昨日之所以来迟,是因为被皇后伴在了凤仪宫,绝对不是故意叫姑娘您苦等的。” 傅遥自然知道,太子爷不会无故来迟。 也知李芝兰会跟来,也一定另有隐情。 她原本该平心静气的听太子爷解释,可她昨日却…… 是她冲动了。 如今再想起来,昨日之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怎么会生那么大的气。 她又有什么资格去生这个气。 经了昨日一事,叫她日后再如何去面对太子爷。 或许,已经不用再面对了。 那支凤头簪已经物归原主,她与太子爷之间,也算是两清了吧。 见傅遥一脸茫然无措,只怕人还没尽数想起昨日发生的事。 楚莘也没想再与傅遥多说这些,只问傅遥,“姑娘饿不饿,有没有想吃什么?” 大约是身上太疼太乏的缘故,傅遥到不觉得饿,便微微摇头,“我不饿。” “姑娘,您得吃点儿饭。张太医特地交代,这药得饭后才能服用。” “张…张太医?” “是,昨日公主是请了太医院的张太医来给您请的脉。” 请太医?竟然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我哥和嫂子都知道了?”傅遥问。 楚莘点头,表示肯定。 见状,傅遥心中既懊恼,又惴惴不安。 也不知宁安公主得知她与太子爷单独见面,心里会怎么想。 不过,她与太子爷之间是清白的。 她与太子爷并非私会,她之所以去赴约,只是想把那枚不属于她的凤头簪,物归原主而已。 倘若宁安公主真的问起,她也没什么好闪躲和隐瞒的。 毕竟那一切,已经在昨日都结束了。 “姑娘,奴婢这就为您张罗些膳食来,您若是觉的累,就再躺躺。” “你去吧,我想再坐会儿。” “那您有什么事儿只管喊紫珠,她就在隔壁。” 傅遥点头,示意楚莘不必担心。 楚莘又去找了件衣裳给傅遥披上,这才放心出去。 不多时,傅遥听见门响,原以为是楚莘回来的。 谁知往门口一瞧,竟是宁安公主。 该来的总是会来,逃不了,躲不掉。 第二九零章 不惧将来的勇气

“妹妹。.”宁安公主柔声唤了傅遥一句,匆匆来到床前坐下,“妹妹昨日那样被抬回来,可吓死你哥和嫂子了。” 听宁安公主这么说,傅遥心中愈发羞愧,低垂着头,连声抱歉也没有底气说出口。 宁安公主见状,抬手将傅遥散落下来的发丝,替她别去了耳后。 “妹妹,你与沉弟的事,嫂子都知道了。” 傅遥一怔,“嫂子都知道了?” 宁安公主点头,“从你与沉弟相识到如今的事,嫂子大约都知道。” 傅遥闻言,岂能不惊讶,“是太子殿下与嫂子说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 傅遥当真没想到,太子爷竟然会与宁安公主说这些,更没想到宁安公主会对此事这般坦然。 见宁安公主并未因她与太子爷的事不高兴,傅遥心里倒是安稳了不少。 “不瞒妹妹,嫂子也是才知道你们两人之间的事。就是妹妹在凤仪宫遇险那日,才听说的。” 宁安公主说着,不禁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啊,真是瞒我瞒的好苦。” 傅遥闻言,是打心底里觉得对不住宁安公主。 “嫂子,我只是怕你不喜欢我与殿下……” “我为何不喜欢?”宁安公主问。 听了这话,傅遥也答不上来,便静默着没应声。 见傅遥病中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宁安公主也是不忍心,哪舍得再追问傅遥什么,便改口说,“我这个弟弟啊,人看着冷清,对谁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实则外冷内热。再有,他也不善言辞,就像昨日之事,他但凡能早些与妹妹解释清楚,也不至于叫妹妹心里这样难受。” “嫂子,我还好。” “在嫂子面前,你又何必逞强。”宁安公主说。 傅遥无言,宁安公主已经将她看透了。 在宁安公主面前,她的丁点儿心思都会被尽数洞悉,已经无所遁形了。 “昨日之事,我已经详细问过我那弟弟了。昨日,先是继后李氏,设计将我沉弟骗去了凤仪宫,后来继后那个侄女,便不知廉耻的使了些苦肉计,一再的纠缠我沉弟。沉弟也不知那李家丫头,会一路追他出城。妹妹,不是嫂子向着自个的弟弟说话,我那沉弟,的的确确是无辜的。” 傅遥点头,“嫂子,我知道。” “好妹妹。”宁安公主说着,挽过傅遥的手,“咱们是一家人,嫂子不妨与你交个实底。嫂子今日就敢拍着胸脯跟你打保票,纵使这世上只剩下李芝兰一个女子,我沉弟也绝不会对她动心。眼下,沉弟之所以委曲求全的应酬继后姑侄俩,是为谋大计,从大局出发,才不好与这些人撕破脸。” 傅遥听的出,太子爷似乎是想利用继后和李芝兰谋什么事。 还是一件大事。 但昨日,李芝兰亲眼所见,太子爷悄悄的出城见她,会不会…… “嫂子,昨日之事,会不会给太子殿下招来什么麻烦?” 见傅遥一脸急切的样子,宁安公主却笑了,“没想到阿遥还挺关心我沉弟的。” 被宁安公主这么一逗,傅遥难免害羞,哪好意思再追问下去。 而宁安公主也只是点到为止,没再继续打趣傅遥。 “妹妹放心吧,我那弟弟机灵着呢,怎么会轻易被人害了去。你安心养病,不必忧心。” 太子爷深谋远虑,傅遥也知道,她是不必担心这位爷会吃亏。 但有些人有些事,说不担心就能不担心吗? 傅遥心里依旧有些不踏实。 “阿遥。”宁安公主柔声问傅遥,“嫂子问你,你也老实回答嫂子。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沉弟,你可喜欢他?” 宁安公主就是这种性子,问话向来直接,叫人压根就没办法含糊其辞。 傅遥心里怎么可能没有太子爷,可是她…… “嫂子,我不敢喜欢太子殿下。” “不敢?阿遥在怕什么?难道是怕我沉弟的太子之位不稳,你跟了他以后,也会与他一同成为众矢之的,不得善终?”宁安公主追问道。 “嫂子,我是怕,却不是在怕这些。”傅遥望着宁安公主,用极其诚恳的语气回答说,“我害怕,怕我力量微薄,怕我即便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也不能为他增添助力,反而会因为我爹爹未被平反的罪奴身份而拖累他。眼睁睁的看着他从高位跌落,却无能为力。嫂子,我真的害怕。” “傻妹妹,咱们不怕。”宁安公主轻轻的握了握傅遥的手,“阿遥,你不必去看别人,你就看看嫂子我。嫂子虽是当朝公主,却是庶出,还是曾和亲北渊,叛国逃亡回来的弃妇,又比你哥年长。嫂子这样,都有胆量与你兄长成亲。你又何必畏首畏尾,顾虑那么多呢?这人啊,终究是想的越多,就越容易失了勇气。” “嫂子,道理我都懂,但我并非孤家寡人一个。我有哥,有嫂子,还有国公府上下百十口人。不计后果的事,我做不到。” 闻言,宁安公主幽幽的叹了口气,“你啊,与景沉是一路的性子,心大到可以安放整个天下,却容不下一个自己。阿遥,你又何必总是委屈求全呢。” “嫂子,我不委屈。” “瞧这小脸,分明写着委屈呢。”宁安公主说着,轻抚过傅遥因为正发着高热,而滚烫的脸颊,“我记着今年中秋的时候,我与沉弟谈心时,他就曾与我说过,他有个心上人,一个比这大夏江山还重要的心上人。他明明爱惜这个人入骨,却怕他太子之位不稳,唯恐来日一旦生出什么变数,会连累他心爱的女子与他一同受难,故而不能与他的心上人表明心迹。妹妹猜,我与他怎么说的?” 傅遥摇头。 宁安公主笑了笑,目光和煦的望着傅遥,“我与他说,人终究不知还有没有下辈子,即便真有轮回,你与你的心上人,下辈子也未必还有机会再遇见。不论眼下周遭有多少闲言闲语,也不论来日会再生出多少波折。只要是真心相悦的两人,任前路再艰难,都不该退却。阿遥,你问问你自己,你此刻的犹豫,是否是因为你用情不够深?” 不,傅遥不必扪心自问,也能回答。 正相反,她恰恰是因为用情太深,才会顾虑重重。 比起宁安公主,她的确是少了一份,不惧将来的勇气。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二九一章 我的心意

傅遥与宁安公主正说着话,就见楚莘提着食盒进了屋,一同进来的还有许婆婆。%d7%cf%d3%c4%b8%f3 一见许婆婆来了,宁安公主忙与傅遥打了个眼色,小声提醒她一句。 说为免许婆婆忧思,他们并未向许婆婆道出实情。 只说傅遥昨日是因为一时贪玩,所以才耽误了回府的时辰。 也是因为在外逗留的太久,人才会不小心染上了风寒。 尽管这样说,有些委屈了傅遥。 可只要能换来许婆婆心中安泰,傅遥自然乐意。 但许婆婆多精明的人,她了解傅遥,晓得傅遥不是那种没分寸的姑娘。 什么一时贪玩,他们姑娘可不是这种性情。 可既然大家都这么跟她说,她也不好再往深里追究。 唯有借此与傅遥提个醒,叫傅遥日后可不许再像今日这般胡闹。 还勒令傅遥,过年以前,都要老老实实的待在府上将养身子,不许再随便出门。 傅遥懂事,一口就答应了许婆婆的话。 这一点,倒是叫许婆婆十分欣慰。 许婆婆又赶紧张罗摆膳,催着傅遥多吃。 说只有吃的跟上,身上有了力气,病才能好的快。 许婆婆亲手烹制的鸡蓉笋丝粥,光用看的闻的就知可口。 再配上几道,小厨房精心腌制的小菜。 这一餐怎么看怎么开胃诱人。 但此刻,傅遥心里有气又有火,压根不觉得饿。 可许婆婆和宁安公主都在眼前盯着,傅遥哪能不吃。 于是,只得老老实实的将粥和菜往嘴里送。 饭不但吃了,还吃了不少。 饭毕,稍过了一会儿,楚莘就端来了汤药。 在盯着傅遥一滴不落的把汤药喝完之后,许婆婆便催傅遥躺下,叫她再睡会儿。 尽管觉得身上有气无力,但从昨夜一直睡到今儿晌午,傅遥到不觉得困,便说想与许婆婆和宁安公主再说说话。 许婆婆却不许,只道傅遥眼下正病着,不宜费神。即便这会儿睡不着,闭目养神也是好了。 说完,没等傅遥再说什么,便拉着宁安公主一同离开了。 眼下,傅遥还发着高热,身上各处的关节,痛的都好像不是自己的。 醒着到不如睡着好受。 傅遥听了许婆婆的话,原本也打算再睡会儿。 但睡意这东西勉强不来,有时候你越想入睡,反而会越发精神。 傅遥辗转反侧的睡不着,便忍不住琢磨起宁安公主先前与她说的话来。 虽然宁安公主并未明白说,但傅遥了解,宁安公主并不忌讳她与太子爷私下往来。 不止如此,甚至还有意想撮合他俩。 宁安公主如此豁达又通情达理,叫傅遥心中十分安慰。 而宁安公主说得那些掏心挖肺的话,也叫傅遥感慨良多。 尤其是说来生的那几句。 就如宁安公主所言,与其去期待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的来生,为何不把握当下? 一旦错过,不就再也没有以后了。 这厢,傅遥正寻思着,忽然听见屋外传来一阵交谈声。 是楚莘的声音,还有……太子爷? 傅遥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太子爷怎么会来这儿?这绝不可能! 可是,这声音明明就是太子爷的,她随便听错了谁的声音,也不会听错这个人的。 难不成,真的是太子殿下? 傅遥心下正慌乱,忽然听见屋门开启的声响,接着便有人进了屋。 而这脚步声,并不是楚莘的。 此时此刻,傅遥压根就没想好,究竟要如何面对太子爷。 可眼下,人已经来了,并一步一步向她走进。 谁能告诉她,究竟该怎样应对才好! 傅遥承认她慌了,慌的几乎失去理智。 情急之下,她别无办法,只能闭上眼睛装睡。 这虽然不算什么高明的法子,但总能为她争取些时间,冷静的想想应对的策略。 方才在屋外,崔景沉明明听楚莘说,傅遥这会儿正醒着,他才进来的。 谁知还没走到床前,他就望见了傅遥安睡的侧颜。 难道人又睡着了? 崔景沉只怕吵了傅遥安歇,正犹豫着要不要退出去。 可他太想见傅遥了,即便不能与她说话,只是看看也好。 于是,崔景沉便尽量放缓脚步,轻手轻脚的走到床前。 听楚莘说,傅遥眼下还发着高热,一想到此刻,傅遥身上正受着那样的煎熬,崔景沉就止不住的心疼,恨不能替她受这份罪。 不是说已经吃过饭,服过药了吗?但脸色,怎么还是如此苍白,毫无血色。 崔景沉寻思着,正预备伸手探探傅遥额头的温度,却见傅遥紧闭的双眼,很不自然的动了一下。 人莫不是在装睡? 崔景沉望着傅遥,静默了片刻,才叹了口气说:“你就那么不想见到我?” 傅遥闻言,心头一颤。 她从未听过太子爷用如此消沉的口气说话。 可知她不是不想见到太子爷,她只是不知再见时,究竟该以何种面目来面对他。 傅遥正思绪混乱,忽然感觉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太子爷的鼻息? 太子爷为何要靠的这么近…… 傅遥心中慌乱,情急之下赶紧扯过被子,盖过了头顶。 崔景沉原本只是想靠傅遥近些,好好看看她,也方便说话,却没想到傅遥的反应这么强烈,即如此…… 傅遥把自己捂在棉被中,心脏狂跳,正想着太子爷会不会怪她装睡,一气之下掀了她的被子……忽然,傅遥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连同被子,就都被崔景沉拥入了怀中。 傅遥大惊,“殿下,放…放开我!” “不放。”被子的另一边,崔景沉毫不犹豫的应到。 “你…你欺负人!” 崔景沉闻言,依旧不松手。 傅遥尝试着想要从崔景沉的怀中挣脱出去,奈何她被裹在棉被中,压根就使不上力气。 再有,她眼下正病着,身上本来就没什么劲儿。 挣扎了几下,就累的动不了了,只能任由崔景沉这样拥着。 见被子那边没了动静,崔景沉却仍没打算松手,反而加重了力道,抱的傅遥更紧。 “疼。”傅遥轻呼一声。 闻言,崔景沉这才略微松开些力道。 “昨日是我的错,叫你受委屈了。”崔景沉说,声音温软悦耳。 傅遥听了这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原本是想用最平和冷静的口气,与崔景沉说话的,谁知话一出口,却成了不冷不热的古怪口气。 “罢了,左右臣女已经把该还的东西物归原主,如此,也不算是白跑一趟。” “傅遥,你一定要这样与我说话吗?”崔景沉问。 傅遥惭愧,其实她也不想…… “傅遥,我的心意,你难道真的不明白?”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二九二章 我心悦你,你可明白

太子爷的心意? 傅遥闻言,心中无声纷乱,身子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着。 半晌,她才勉强定下心神,应了崔景沉一句,“我,不明白。” 谁知傅遥话音刚落,蒙在她头上的棉被就被拉开。 瞬间,两人四目相对,崔景沉清俊如玉的脸庞就近在咫尺。 然而,还没等傅遥彻底反应过来,脸就被崔景沉捧起。 崔景沉的指尖微凉,紧紧的贴在傅遥的脸上,温柔又不失力道。 他望着傅遥,目光灼灼,“傅遥,我心悦你,你可明白?” 他说着,他终于说了。 傅遥怔怔的望着崔景沉,她明白,她怎么会不明白。 但此刻,她的嘴,她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 见傅遥只是定定的望着他不说话,崔景沉又将脸凑进了几分。 两人的鼻尖,几乎贴在了一起。 傅遥既紧张又害羞,这才回过神来,想要挣脱出来。 见傅遥眼中流露出惊慌的神色,崔景沉赶忙将手松开了,却又顺势将人揽入了怀中。 他将唇贴在傅遥的耳边,又说一遍,“傅遥,我心悦你,你可明白。” 崔景沉的嗓音温软清润,悱恻动人,灌入耳中,惹得傅遥半边身子都麻酥酥的震颤。 她的心,已经跳到快胀裂,是欢喜?是震惊? 傅遥觉得,她一定是吓傻了,否则眼泪怎么会不听使唤的一直往下掉。 颈间忽然感觉一片湿润温热,崔景沉赶忙将人松开,这才发觉傅遥竟然哭了。 “怎…怎么哭了?”崔景沉有些不知所措,他发誓,他并没想弄哭傅遥。 他怎么舍得。 傅遥闻言,只觉得丢脸,赶紧别过脸去,“我可没哭。” 谁知脸才别去一边,就被崔景沉扳了回来。 “本想让你高兴,却总是惹你哭,对不住了。”崔景沉一边说,一边用手温柔的拭去傅遥脸上的泪。 傅遥本来不想哭,可崔景沉越说她眼泪掉的越是密集,根本就止不住。 傅遥只怪自己没出息,好好的哭什么,还哭的这么难看。 她怎么能,怎么能披头散发的在太子爷面前哭的这么丑! 傅遥想着,赶紧往后缩了缩身子,挣脱开崔景沉的手,而后迅速背过身去,匆匆将脸上的泪水擦干。 “傅遥。” “别过来。”傅遥说着,慌慌张张的扯过被子,又将自己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 崔景沉见状,不免着急,“你这样捂着被子,怎么喘气。” “我没事,这样挺好的。”傅遥说。 崔景沉闻言,唇畔微微勾起一丝浅笑。 “方才,我的心意已经与你说了。你呢,就不想与我说点儿什么?” 半晌,听躲在棉被里的傅遥不应声,崔景沉正失落。 忽然,见傅遥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来,“给。” 这是……香囊! 崔景沉赶忙将香囊接过来。 香囊是大红色的底子,上头用银线绣了一只浑身银色羽毛的大鸟。 “这是重明鸟。”崔景沉说。 闻言,傅遥心中一喜,太子爷竟能一眼就认出这是重明鸟,到也不辜负她费这一番心思。 “重明鸟戴在身上,能驱邪祟,保安康。我绣的不好,你就将就着戴吧。” 崔景沉手捧香囊,简直爱不释手,高兴的就像个孩子,“这个很好,没有比这个再好的。” 听了这话,傅遥不禁在想,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人,哄起人来,嘴竟然这么甜。 可见宁安公主说太子爷外冷内热,这话不假。 “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崔景沉又与傅遥说。 傅遥闻言,只怪崔景沉是个榆木脑袋,“不都在你手上了。” 在他手上? 崔景沉微微一怔,这才回味过来。 女子送男子香囊,有定情之意,傅遥的心意,可不就在她手上吗? 想到这儿,崔景沉心中欢喜不已,人也有些飘飘然。 好歹定下了心神,才与傅遥说,“既然我收了你的礼,自然也要赠你一份回礼。” 一听说太子爷要赠她回礼,傅遥便又将手从被子里伸了出去。 谁知回礼没接到,却被崔景沉一把拉到了跟前。 “傅遥,你是打算一直蒙在被子里,不与我好好说话了?” 傅遥自然想与崔景沉面对面的好好说话,做梦都想。 可是,“我眼下病中,蓬头垢面的,怕这样对着你会失礼。” 崔景沉闻言,淡淡一笑,“你再狼狈的样子我都见过,在我面前,你不必拘谨,自在些就好。” 还真别说,傅遥回头想想,就如太子爷所言,她什么狼狈的样子,太子爷没见过。 凉州初见时,雪山采药时,那两回可以算是她这辈子,最最狼狈的时刻。 太子爷可不都看见了吗? 傅遥想着,这才缓缓的将头从被子里探出来。 而就在同时,那枚相思木雕成的凤头簪经崔景沉的手,稳稳的簪到了傅遥发上。 “戴了这枚簪子,便是我的人了,不能再反悔。” 等一等,就凭一枚簪子,她就卖给太子爷了?这也忒草率了。 “不成,这事儿还得问过我哥和嫂子。”傅遥说着,便要将发上那枚凤头簪摘下来。 崔景沉见状,赶忙按住傅遥的手。 “别摘,你放心,皇姐和姐夫一定会答应咱们的。至于父皇那边,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提出来,你可愿意等我?” “那个…先把手松开。”傅遥红着脸说。 崔景沉自问,并不是一个轻浮无礼之人,可他只要一见到傅遥,就总会觉的情不自禁。 尽管舍不得放开,但考虑到傅遥的心意,崔景沉还是缓缓的将手松开了。 “这个是?”傅遥盯着崔景沉的手腕问。 崔景沉闻言,低头一瞧,“你忘了,这是你今年端午时,亲手为我系上的长命缕。” 尽管这长命缕颜色掉的厉害,但傅遥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她编的那条长命缕。 而她之所以有那一问,是觉得惊奇。 这长命缕早该在端午后下第一场雨时,就用剪子铰断,随水流去。 为何这么久远的东西,还会完好无损的戴在太子爷的手腕上。 第二九三章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长命缕早该铰断了,你怎么还一直戴着?”傅遥问。. “你送我的东西,我舍不得扔。”崔景沉如实回答。 “可这东西不吉利。” “你送的东西,都是我的宝贝,哪有什么不吉利。” “油嘴。” 见傅遥红着脸,一脸娇羞的模样,崔景沉便忍不住想逗她。 便倾身上前,问傅遥,“你不喜欢我这样?” 傅遥又惊又羞,不禁嗔怪一句,“无赖,我从前怎么就没发觉,你是这样的人。” “眼下知道了,可后悔?”崔景沉问。 “我若说后悔呢?” “来不及了。”崔景沉答,“别忘了,你已经收了我的发簪。” 傅遥也不示弱,“你不也收了我的香囊。” “所以,我也是你的人了。”崔景沉说,黑目清浅,光泽沉湛。 闻言,傅遥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她魂牵梦萦的人,如今就在她眼前,生动而鲜活。 他说,他是她的人了。 这感觉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傅遥,你可信我?” 傅遥点头。 崔景沉浅笑,即便是盛夏正午,最炽热的骄阳,也不及眼前这个笑容明媚夺目。 “别怕,有我在,就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你只管好好将养身子,不必为任何事忧心。所有的事,我都会为你一一打点妥当。” 傅遥知道,太子爷从来不说大话,更不说空话。 他既然这么承诺了,就一定会做到。 一切的烦恼与苦闷,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剩下的就只有踏实安稳和对来日的期冀。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傅遥觉得,她这回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 当崔景沉从傅遥房里走出来时,正见周佳木抱臂站在门口的廊柱下,笑望着他。 两颗小虎牙在雪光的映照下,显得越发洁白俏皮。 见周佳木盯着他的眼光,格外的意味深长。 崔景沉心里明明有些小慌张,却还是佯装镇定的与之打了个招呼,“你来了。” 周佳木闻言,这才把手臂一放,与崔景沉说:“听说我义妹病了,就过来探探病。怎么,就只兴殿下过来,不许我来了。人还没过门呢,殿下就看的这么紧?” 周佳木惯爱打趣他,崔景沉也早就总结出了一套应付的对策。 很简单,就是装聋作哑,不予回应。 “她这会儿还没睡,你进去看看她吧。” “不急,我倒是有几句话想与殿下说说。”周佳木说着,望向一旁的楚莘,“楚莘,你可否帮我和太子爷,安排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回公子,西屋空着,正适合说话。” 周佳木点头,便与崔景沉一道,随楚莘去了西屋。 才进屋坐下,周佳木就单刀直入的切入了正题,“昨日之事,我都听宁安姐姐说了。殿下原本不是打算将计就计,先稳住继后,而后再做打算。眼下怎么突然就反悔了?” 崔景沉闻言,坦白回答:“是我太高估自己了。我原以为我可以很平和冷静的处理这些事。可只要事关傅遥,我总是没法冷静,我是见不得她受丁点儿委屈的。得罪了继后如何,得罪了李元徽那个老匹夫又如何,什么大计大局,都不如傅遥来的要紧。” 听了这话,周佳木免不了又要打趣崔景沉一句,“殿下这是要美人,不要江山啊。” “傅遥我要,江山我也不会放手。可若二者只能择其一,我要傅遥。” “殿下可想好了?将我大夏国的万里江山拱手让与他人,您可甘心。” “纵有江山万里在手,没有傅遥陪在身边,那也不过是了无生趣的山水罢了。”崔景沉望着周佳木说,“这回的事,叫我彻底想明白了。我不能再犹豫,也不想再等了。我要把傅遥接到我身边,亲自护着她照顾她才安心。” “好!”周佳木拍手称快,“既然殿下已经下定决心,那您预备何时向陛下请旨,求陛下赐婚。” 崔景沉思量了片刻,颇为谨慎的回答说:“这事儿我要先与皇姐和姐夫商议过后,再做定夺。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才好行事。否则打草惊了蛇,只怕会横生枝节。” 周佳木点头,“是,这事必须得叫陛下毫不犹豫,一口答应才好。若耽搁下来,由得小人进谗言,可就不好办了。” “眼下正值年下,前朝和内宫诸事烦扰,父皇政务繁忙,恐怕没空考虑我的婚事。如此,只怕要等到年后,再择个好时机,才能与父皇提了。” “年后也好,时间富裕,也能好好绸缪打算一番,多做几手准备。”周佳木说,“殿下若有能用的上我的地方,尽管知会,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佳木,谢谢。”崔景沉说,“还有,对不住。” 周佳木通透,自然明白太子爷与他说的“谢谢”和“对不住”,都是为的什么。 “殿下这句谢谢,我就收下了。至于对不住,殿下便收回去吧。如今,我只把阿遥当妹妹,不作他想。倒是殿下你,等来日你与我家阿遥成亲以后,我究竟是继续尊称您殿下,还是改口称呼你妹夫呢?” “尊称?你何时真的敬重过我?” 闻言,周佳木忍不住笑了,崔景沉也跟着笑了。 这厢,气氛正热络,忽然听见屋外,楚莘嚷嚷了一句,“表姑娘快回去吧,若叫公主知道你私自离开西跨院,一定会恼了你。” 周佳木闻言,立马起身与崔景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出去看看,殿下别出声。” 崔景沉点头,他今日是掩人耳目,悄悄来的国公府,是不方便叫不相干的人撞见他。 周佳木一出屋门,就见傅遥那个远房表姐正与楚莘较劲。 若他没记错,此女姓姚,名秋露。 名字倒是文雅,只是这个人,却有些过于粗鲁莽撞了。 一见周佳木出来了,姚秋露立马换了副面孔,忙冲周佳木福了福身,“周公子有礼。” 人一边拘着礼,眼珠子也没闲着,一直往屋里打量。 似乎是知道屋里还有别人。 周佳木只怪姚秋露多事,却念着此人是傅遥的血亲,不好怠慢,只得好声好气的问:“表姑娘这是有事儿?” 姚秋露点头,赶着往前凑了两步,“小女子听说太子殿下在屋里,还请周公子行个方便,容小女子进去,给殿下请安。”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二九四章 谁都可以,就她不行

周佳木闻言,不得不叹,这姚秋露真是勇气可嘉。 她难道就没听说过,太子爷是个什么脾气? 对,她一定是初来乍到没听说,否则怎么敢这样冒冒失失的闯过来,说要拜见太子爷呢。 为了姚秋露好,这个方便,周佳木可行不了。 “姑娘从哪里听说太子爷在这儿的,你一定是听岔了。”周佳木说,依旧堵在门口,阻止姚秋露往屋内探看。 “不,我方才在窗下,明明就听见……” 还没等话说完,姚秋露自己就觉得不妥,便赶紧住了口。 姚秋露说她方才躲在窗下? 周佳木听了这话,脸色立刻就阴沉下来。 索性他与太子爷都是压着声音说话的。 想来姚秋露即便躲在窗下,也未必能听清他俩都说了什么。 但周佳木心中,还是免不了生出些许疑虑。 倘若姚秋露不是傅遥的表姐,他真想立刻将人拿下,好好拷问一番。 可眼下,他却不能这么做。 如此,便只能想个法子,先吓住此人再说。 于是,周佳木有意换了副严厉的口气与姚秋露说:“表姑娘竟敢在此偷听墙角,这可是闺秀所为?倘若此事传了出去,恐怕对表姑娘的闺誉有大碍。” 一听周佳木提到了闺誉,姚秋露立刻惊的脸色煞白,哪还有心思向屋内窥探。 闺誉与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而言,如同性命一般要紧。 一旦闺誉被毁,此女就别指望能嫁人了,更别说嫁入什么高门大户。 姚秋露听说,眼前这位忠勇侯世子的亲妹妹,原本是陛下选中的太子妃。 后来,因为害死了太仆寺卿家的二姑娘,毁了闺誉。 不但痛失成为太子妃的机会,还被迫离开京都,回去老家避风头。 教训也是颇为惨痛。 可见闺誉与女子而言,有多重要。 姚秋露心中惶恐,只怕忠勇侯世子一怒之下,会把她今日的冒失之举说出去。 于是,赶忙与周佳木告罪,“小女子今日唐突,惊扰了贵人,还请贵人饶恕,小女子这就告退。”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一等。”周佳木唤住她。 姚秋露慌忙站定,“公子……” “阿遥的病,需要静养,表姑娘若没什么事,便少来走动。” “小女子明白。” 周佳木点头,这才许姚秋露离开。 “楚莘,你觉得姚秋露方才可有听到我与殿下说话。” “公子放心,表姑娘打进院起,就被紫珠给盯上了,压根就没偷听成,否则也不会恼羞成怒的转到前头来。” 听了楚莘的话,周佳木才放了心。 “这位表姑娘,可是个麻烦的人物,日后你可要帮着你主子小心应付。”周佳木提醒说。 “是,奴婢知道。”楚莘答。 “再有,方才的事不必告诉你主子,她正生着病,别叫她再为这种事烦心了。” 楚莘点头,“奴婢有分寸,绝不叫任何人扰了主子养病。” 周佳木闻言,不禁笑道:“也包括屋里那位?” 楚莘是个实诚人,并未觉得周佳木这话是在打趣,颇为认真的回道:“姑娘见到太子爷高兴,太子爷来就不算打扰。” “是啊,只要阿遥高兴就好。”周佳木笑笑,交代楚莘赶紧回正屋守着傅遥,便又转身进屋去了。 “是阿遥的表姐,已经被我打发了。”周佳木说。 “虽是她的血亲,但性子却与她半分都不像。” “可不,在殿下心里,谁能比阿遥还好。” 崔景沉闻言,微微勾了勾唇角,心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但眼下,他可没心思与周佳木玩笑。 既然方才已经挑起了话头,倒不如趁热打铁,与佳木商议一下,接下来该如何与李家人周旋。 …… 李芝兰的贴身丫鬟前脚才走,继后李氏后脚就气的砸了茶碗。 丹秋见状,正欲上前劝慰几句,就听李皇后破口骂道:“傅家那个小狐媚子,迷的珺晏神魂颠倒,成日里茶饭不思也就罢了。如今,竟连太子的魂也被她勾了去。这个妖孽,真是个该死的妖孽!” “娘娘,您消消气,被这样的贱人气坏了身子可不值。”丹秋忙顺着李皇后的心意劝道。 可眼下,李皇后正在气头上,哪能听进去丹秋说话。 又气急败坏的说到,“当日,听闻太子在缀霞山庄私会这小狐媚子时,本宫就该想到了。倘若那时,那小狐媚子就被刺客杀死,眼下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本宫真是后悔,后悔呀!” “娘娘……” “丹秋,你说那日,本宫但凡能再多留心些,助珺晏成事就好了。”李皇后一脸懊恼。 “娘娘别急,咱们再想想法子。” “是,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慌张。”李皇后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无论她的神情还是口气,都透着一股慌张劲儿。 “丹秋,为今之计,一定要先稳住芝兰。至于太子那边……即便他执意不肯娶芝兰,本宫也绝不会容他娶了那傅家丫头做太子妃。” 闻言,丹秋思量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与李皇后说:“娘娘可否听奴婢一句?” “你说。” “娘娘,太子爷的脾气您也知道。如若太子爷是真的看上了那傅家丫头,别说娘娘劝,恐怕就连由陛下出面,都难叫太子爷转圜心意。奴婢愚见,娘娘与其从中作梗,得罪了太子爷,倒不如卖太子爷个人情,出面撮合了太子爷与傅家丫头。不过有个条件,就是叫太子爷一同娶了芝兰姑娘当平妻。” 丹秋自认为此计高明,谁知她刚说完,就被李皇后一口否决了。 “不行,绝对不行!” “娘娘,奴婢知道那傅家丫头身份微贱,不配与咱们芝兰姑娘平起平坐。但太子爷贵为储君,身边绝不可能就一个女人。即便太子爷并不贪恋女色,但来日登基以后,为顾体面,也少不了要选秀纳妃。即便娘娘眼下不肯成全太子爷和傅家丫头,只怕来日您也拦不住啊。” “不,谁都可以选到太子身边伺候,就她傅遥不行。”李皇后阴着脸说,“丹秋你忘了,本宫与那丫头之间,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第二九五章 故技重施

丹秋惊觉,上回皇后娘娘假借赏花为名,先后向傅家丫头下了蒙汗药和催情香,险些毁了傅家丫头的清白。 这自然是不共戴天之仇。 但他们皇后娘娘之所以有此算计,也是听从丞相大人的指示,用这种非常手段,撮合傅家丫头和珺晏公子而已。 当时,他们哪晓得傅家丫头与太子爷相好。 倘若知道,任谁敢轻易去动太子爷的人。 如今想来,丹秋倒是颇为庆幸,他们当初没有成事。 否则,以太子爷的脾气,必定会闹的宫里宫外天翻地覆。 到时候,别说皇后娘娘,恐怕就连丞相大人也要跟着遭殃。 这深宫里行走,讲究的是谨言慎行,步步为营。 一步走错,那便是万劫不复。 奴才们要这样小心翼翼的过活,主子们也不例外。 丹秋生怕李皇后冲动之下,再错了主意,尽管知道这话她主子未必爱听,却也只能斗胆劝道:“娘娘,依奴婢所见,咱们还是不好与那个傅遥交恶。” 李皇后闻言,冷笑一声,“你只叫本宫放过她,她呢?可肯不计前嫌的放过本宫?你单瞧她生的那副狐媚样子,就知这丫头并非善类。倘若来日,真叫她入主东宫,你觉得她能轻易饶了本宫吗?” 平心而论,单从面相上看,丹秋并不觉得傅遥是个穷凶极恶之人。 恰恰相反,傅遥为人大方,举止得体,说话客气,是个很有涵养也很好相处的人。 可丹秋清楚,皇后娘娘眼下可听不得这些,她正寻思着再怎么宽慰皇后几句,皇后那边又念叨上了。 “对了,还有那个宁安公主,跟她这个小姑子同仇敌忾的想对付本宫。回回见到本宫,都跟个乌眼鸡似的,恨不能吃了本宫。到时候,她们姑嫂一旦联手,谁能抵的住。” “娘娘,宁安公主她不敢。”丹秋说。 “不敢?那是没到时候。”李皇后恶狠狠的说,“总之,那个傅家丫头绝对不能嫁给太子为妃,本宫也绝不许她有旁的机会入宫。否则她来日得势,还不定要怎么作践本宫。” 丹秋当然也想她主子能遂心如愿。 可有些事,也不是光凭想就成的。 “娘娘,恕奴婢直言,除非那姓傅的丫头死了,否则……” “那就让她死!”李皇后叫嚣说。 这个“死”字说出来简单,可真要做到斩草除根又谈何容易。 “娘娘,眼下要刺杀姓傅的丫头,可太难了。”丹秋直言道。 “身死岂不是太便宜那丫头了,本宫要她生不如死。”李皇后眸色晦暗,隐隐透着一股杀气。 “娘娘的意思是?” 李皇后闻言,不禁白了丹秋一眼,“你这个人,脑袋真不够灵光,你可记得忠勇侯家那个丫头。” “娘娘是说周佳榕。” “是,就是她。”李皇后应道,“本宫听说,那个傅遥与周佳榕平日来往甚密,亲如姐妹。既然是好姐妹,那就让她们有难同当。” “娘娘的意思是要毁了那傅遥的名声?” “不错,一个身败名裂的丫头,就没有资格当太子妃了。” 丹秋思量着,觉得皇后娘娘的盘算虽好,却未必能成事。 毕竟,周佳榕是周佳榕,傅遥是傅遥,性子截然不同。 当初,丞相大人设计陷害周佳榕,就是拿住了那丫头脾气急躁的短处,才能成事。 可那个傅遥,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她有什么好揪的把柄。 “娘娘,那傅遥年纪虽轻,但处事圆滑,滴水不漏,人又是深居简出,咱们只怕很难抓住她的把柄。” “不,她有把柄,还是永远都没法回避的大把柄。”李皇后与丹秋说,“你忘了,那丫头的亲爹,可是身负谋反大罪的罪臣。咱们不妨从她的出身上做做文章。” 就如皇后所言,明面上,傅遥的确是罪臣之女不假。 但作为深悉当年内情之人,丹秋并不觉得皇后提出的是个好主意。 “娘娘,当年辅国公的谋反案,究竟是怎么回事,娘娘心知肚明,陛下更不糊涂。正是因为知道当年辅国公是冤枉的,陛下如今才会复了辅国公的爵位,也才许宁安公主下嫁国公府。” 李皇后闻言,却不以为然,“陛下心中愧疚又如何,傅正卿的罪臣身份改变不了,陛下他是永远都不可能为傅正卿平反的。你别忘了,当年那个巨大的冤案,虽然有我爹在背后推波助澜,却是由先太后出面策划,也是咱们陛下默许的。 倘若陛下要为辅国公翻案,不止承认自己是个黑白不分、滥杀忠良的昏君,也一并揭发出先太后肆意干政,是个不折不扣的恶妇。咱们陛下何等重视名声,即便不为自身,为了先太后,也绝对不会为傅正卿翻案的。所以。咱们只要揪住了傅家丫头这个把柄,大做文章,她就绝无机会入主东宫。” 李皇后话虽讲的有理,但只怕实施起来会困难重重。 “娘娘可想过,当年辅国公谋反一案,事关重大。这么多年过去,也算是朝中一大禁忌,任谁也不敢多提一个字。倘若娘娘真想动用此法,断了傅家丫头的太子妃之路,那娘娘预备用谁出面,提出弹劾?” 丹秋不说,李皇后还真没想到这茬。 是啊,任谁敢冒着被陛下重责的风险,旧事重提。 这可是件出力不讨好的差事。 若事成,便是得罪了辅国公府和当今太子,迟早要倒霉。 若不成,在皇上雷霆之怒下,只怕要丢了小命。 因此,无论事成与否,这出面弹劾之人,都会不得善终。 想到这儿,李皇后不免焦躁起来。 “娘娘可愿听奴婢一句?” “你说。” “娘娘,这世上容不下傅家丫头的人,可不止娘娘一个。上回珺晏公子被那傅家丫头所伤,听说丞相大人为此极为恼火,并放言一定要叫那丫头尝尝厉害。既然娘娘与丞相大人是父女同心,娘娘何不借着丞相大人的力,联手打压呢?” 李皇后闻言,思量了许久,却还是摇了摇头。 “爹的法子是多,但你可有想过。倘若爹爹得知,太子竟然与辅国公府的人连成一气,必定会想法子,更快的拉太子下马。若太子一倒,本宫的大计怎么办?本宫还能再去指望谁?” 第二九六章 默契常在

丹秋心里清楚,丞相大人早就打定主意,要将太子拉下马,扶六皇子上位。 眼下之所以没有着急行事,一则太子庸懦,暂时构不成大威胁;二则六皇子是庶出,年纪也还小,冒然推举他为太子,恐怕难以服众。 就如皇后娘娘所言,倘若叫丞相大人知道,太子爷背地里蠢蠢欲动,不止与忠勇侯一家交好,还与辅国公府过从亲密。 为防来日太子爷培植起自己的势力,再难对付。 丞相大人必定会想法子,立刻将太子爷从储君之位上推下来。 到时候,他们皇后娘娘可不是没了指望。 “娘娘顾虑的是,是奴婢鲁莽,考虑不周。” “罢了,你也是为本宫着想。”李皇后说,“不过你一定要记牢了,太子与傅家丫头有私的事,万万不能叫爹知道,否则本宫就更成事无望了。” “奴婢明白。”丹秋应道,“可是娘娘,咱们既不好拿傅家丫头的身份做文章,又不好求助于丞相大人,那咱们该怎么做?” 是啊,究竟该怎么做。 李皇后有些惶然无措,“你容本宫再想想。” 丹秋闻言,哪敢再多问,只得噤声不语。 “丹秋。” “奴婢在。” “芝兰那边,你要代本宫安抚好了。你告诉她,叫她沉住气,本宫说话算话,必会不惜一切手段,叫她稳稳当当的做上太子妃。” 不惜一切手段?丹秋听后,一阵胆寒。 却也不得不俯首领旨。 …… 夜已深,在服过今日最后一帖药后,傅遥便该安置了。 但眼下,傅遥满脑子都是崔景沉,越想就越是精神,压根无心睡眠。 她抬起手,轻轻的摩挲着发上那枚凤头簪,酒窝深深,没醉了旁人,却先把自己给醉了。 心里真的许久都没有如此欢喜畅快过了。 这厢,傅遥正走神,就听楚莘回禀说:“姑娘,国公爷来了。” 一听说傅远来了,傅遥赶紧将发上的凤头簪摘下,小心翼翼的放入锦盒,藏在了枕下。 才忙完这些,傅远就进了里屋。 “哥来了。” “妹妹的身子可好些了。”傅远在床边坐下,望着傅遥,满眼的关切。 “嗯,多亏了张太医妙手回春,身上已经不那么疼了,就是汤药太苦了。” 傅远闻言,将手上提的纸包往前一递,“就是知道你病中,嘴里没味,又要连着喝苦药,便给你买了精味斋的加应子,闲时可以含一粒。” 傅遥见状,欢欢喜喜的将纸包接过来,“我记得嫂子也很喜欢吃这种加应子。” 傅远点头,“放心,哥也给你嫂子买了。” 傅遥笑笑,想来如她兄长这般宠妻如命的人,是不必她这个妹妹操心这些。 “哥今日回来的好晚,是有什么事儿吗?” “是,昨日陛下才给我在兵部安排了一门差事,我今儿去了趟兵部衙门,见着不少爹从前的故旧。既说公事,又话旧情,便耽误了些工夫。” 闻言,傅遥难免兴奋,“既然陛下在兵部给哥安排了差事,那哥以后就可以在京都任职,不必再回凉州去了?” “这个我也说不好。”傅远如实说,“眼下,咱们大夏与北渊的仗已经打了两年,两方僵持不下,各自少不了都有损兵折将。如今,朝廷正是用人的时候,陛下也是顾念着我与你嫂子才成亲,体贴你嫂子,才借兵部这个差事,暂时将我留在京都。至于往后会不会再有调令,也说不准。” “哥与嫂子才成亲不久,自然应该多陪陪嫂子才是。其实,我也盼着哥能长留京都,不要再回凉州。那凉州苦寒荒凉不说,与京都远隔万里,哥若是一走,咱们只怕两三年也见不上一面了。” 傅远闻言,也是为难。 他自然也舍不下宁安公主和傅遥,可军人有军人的职责和宿命。 有时,他不得不暂时卸下这些牵绊。 “哥,我记得小时候,爹总是与哥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哥是我傅家的男儿,注定要保家卫国,在沙场上建功立业。哥,妹妹虽然舍不得你,却懂得哥的志向和抱负。哥放心,若有朝一日,哥真要授命奔赴前线,妹妹一定会帮哥好好照顾嫂子,好好守着这个家。” 听了这话,傅远心中倍感安慰,“真是哥的好妹妹。” “哥总是护着我,惯着我,我自然也想帮哥排忧解难。” “哥知道你懂事。”傅远望着傅遥,目光温和,“阿遥,哥……” 傅遥一笑,“哥与我说话,何必吞吞吐吐。” “阿遥,你和太子的事,哥都听你嫂子说了。” 闻言,傅遥难免害羞,但更多的是紧张。 “哥不喜欢我和太子走的太近?” 得此一问,傅远显得有些迟疑。 而就是这片刻的迟疑,叫傅遥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阿遥,哥心里的确是有顾虑。”傅远说,“哥是怕你高处不胜寒,怕你日后身在高位,会招来更多的算计与陷害。也怕宫院深深,在你苦闷难过的时候,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还怕太子身为储君,来日的帝王,不会是个一心之人。哥怕,怕你会受委屈。” “哥……” “阿遥,哥虽然怕,但只要你高兴,哥愿意成全你。” 傅远说这话时,目光尽管柔和,但神情却透着一股悲切,叫人觉得既温暖又酸楚。 “哥,和他在一起,我高兴。可是我也害怕,害怕来日一旦有个万一,会连累了哥,连累了咱们国公府满门。” “阿遥不怕,你信哥,只要有哥在,一定会拼劲全力护你与太子周全,绝不会叫你忧心的事发生。” “我自然信哥。”傅遥毫不犹豫的答。 傅远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颇为欣慰的笑意。 他抬起手,像小时候那样,轻轻的摸了摸傅遥的头。 兄妹相视一下,默契常在,不必再说多余的话了。 …… 傅遥这场风寒虽然不重,却时有反复,拖拖拉拉,直到入了腊月,才算彻底好全。 而这腊月的头一日,就传来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皇上下旨,解了丞相李元徽的禁足,许他重回朝堂。 尽管这是傅遥意料之中的事,但才入腊月,就听说这个消息,不免觉得晦气。 不止晦气,还甚是蹊跷。 蹊跷就蹊跷在,皇上放李元徽还朝的理由。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二九七章 天底下独一个

据可靠消息称,皇上之所以突然解了李元徽的禁足。 并不是因为新岁降至,借着年下的喜气,才赦免了这老匹夫。 而是因为敬王上表,言辞恳切的替李元徽求情的缘故。 谁人不知,皇上向来敬重敬王这个皇叔。 只要是敬王说的话,皇上就没有不听不信的。 所以,皇上听从敬王的话,宽恕李元徽,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奇怪的是,敬王怎么会突然出面,帮李元徽求情呢? 要知道,敬王如今已年过七旬,不问政事已经很多年了。 可眼下,敬王竟忽然跳出来,帮着李元徽说情,这实在令人诧异。 不论旁人心里怎么想,傅遥就是有种预感,总觉得最近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而除了李元徽重新得势这件事以外,听说雍王世子也安然到达了京都城。 傅遥记得,早在天热的时候,就听说皇上下旨,命人将雍王世子从泞州封底借来京都。 这事一开始还很顺利,谁知雍王世子却中途病在了延州,还一病就病了好几个月。 不过好在人已经接到了京都,甭管这位世子身患什么疑难杂症,京都城里有的是好医好药。 雍王世子尽可放心的将养身子。 可身子上的病痛能医好,心里的不痛快就难以纾解了。 傅遥清楚,皇上突然接雍王世子来京都,可不是为叔侄叙旧,闲话家常的。 而是因为雍王世子已经年满十五,到了可以承袭雍王爵位的年纪了。 儿子承袭父亲的爵位,本是顺理成章的事。 依照大夏国的传统和祖制,只需皇上颁道圣旨昭告天下,世子如今成了王爷就好。 但眼下,皇上却兴师动众的将雍王世子接来京都城。 不明真相的人,大约会认为,皇上如此安排,是因为当叔叔的看重雍王世子这个侄儿。 但明眼人都清楚,皇上是忌惮雍王的旧势。 怕雍王的余部,会借世子承袭雍王爵位之机作乱,割据一方。 而皇上会有次此顾虑,也不是没理由。 毕竟,雍王曾是废太子,又是正统嫡出,最最重要的是,雍王在被废以前极受拥戴。 纵使眼下,皇上已经登机称帝多年,但朝中宗室中,还是有许多颇具声望的老人认为,他这皇帝当的侥幸,雍王才该是名正言顺的天子。 皇上心中怎么能不恨,不忌惮? 如今雍王虽已亡故,却留了个儿子。 在傅遥看来,雍王世子身为废太子之子,身份的尴尬程度与四皇子不相上下。 不过四皇子到底是皇上的亲儿子,虎毒不食子,而雍王世子就不同了。 如今的雍王世子,就好比扎在皇上心头的一根刺,若哪日皇上经不住这种疼,没准就把他给拔了。 想到这儿,傅遥还是颇为同情这位千里来送死的雍王世子的。 而雍王一家的遭遇,也叫傅遥不得不联想到崔景沉的处境。 尽管雍王当年被废之后,没有死在手足兄弟的刀下,之后也得了亲王之位,分封一方。 但还是落的个英年早逝的惨淡结局。 如今,雍王的独子也身陷险境,朝不保夕。 想必雍王的在天之灵,也不得安宁。 这便是手足间为争权夺利,而造就的惨剧。 如今,太子爷和顺王、温王几个兄弟,表面上看起来很是和睦。 但人心隔肚皮,尤其是身在皇族,亲情本就极其淡漠。 所谓孝悌,就只是挂在嘴上说说而已。 谁知顺王和温王在背地里,有没有对太子爷存了不臣之心。 手足皆不可信,更何况是那些势强的权臣。 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是虎视眈眈的盯着储君之位,算计着要将太子爷拉下来,再推举能给自身带来利益的皇子上位。 傅遥根本不必往深里琢磨,就知太子爷如今处境凶险,说是十面埋伏也不为过。 傅遥无法想像,太子爷这些年来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她也不敢想,因为越想就越是心疼。 傅遥觉得,她早该到太子爷身边了。 即便她力量微薄,帮不上太子爷什么大忙,但至少能陪着他,给他些力所能及的安慰。 但眼下,即便她与太子爷都已经把话说开了,两人想见上一面也不容易。 一则,人多眼杂,太子爷不方便常常往来国公府。 二则,年根底下,皇上给太子爷安排了不少差事,太子爷事忙,也抽不开身过来。 因此,傅遥偶尔会随药膳送上一封信笺给太子爷。 只是信笺上不敢写太多字,也不好把心中所想所念写的太直白。 就是为防止这些信笺一旦落入旁人之手,也不至于横生枝节。 而太子爷也会偶尔派常安和高氏兄弟来给她递信。 有一回,太子爷竟然是拖傅远捎的信。 傅远说,太子爷今儿正好奉旨去兵部巡查,两人相谈甚欢,还一同用了午膳。 席上,太子爷无意说起了信笺的事,傅远就自告奋勇当了回信差。 傅遥晓得,她兄长是君子,绝不会偷看太子爷写给她的信。 而太子爷那边,也是出于绝对信任,才会托远哥代为传信。 可是从兄长手中,接过太子爷写给她的信,这感觉多少有些古怪。 宁安公主听说此事以后,笑的前仰后合,与傅遥说,你这个哥哥,真是天底下独一个的。 傅遥想着也是,人家的哥哥,阻止未出阁的妹妹与其他男子互通信笺都来不及。 而她远哥,却主动帮着从中递信儿。 不过说到底,也不是远哥这个人心有多大,还不是因为远哥太疼她惯她,盼着她高兴才会如此。 能有这样的兄长,傅遥觉得自己真是三生有幸。 …… 都说年下事多事忙,但傅遥却不觉得,只是每日看着她嫂子宁安公主忙里忙外的,几乎不得闲。 人只要忙起来,难免会在三餐上亏待自己。 傅遥见宁安公主近日气色不大好,便想着亲手做些补气血的东西,叫她嫂子吃了补补身子。 眼见这一锅杏仁苹果豆腐羹,已经熬到了好处。 傅遥赶忙唤来紫珠,叫她连砂锅一同端去正院宁安公主那里。 “姑娘,这么一大锅汤羹,公主哪里喝的完。” 傅遥闻言,装作无意的说:“嫂子喝不完,不是还有跨院的人吗?” 紫珠乖觉,原来这汤不光是送给宁安公主喝的,还有苏姑娘的份儿。 看来她们主子心里,还是心疼苏姑娘的。 只是,“姑娘忘了,苏姑娘今日可不在府上。” 第二九八章 积德行善

苏芩不在府上? 傅遥不禁问:“她去哪儿了?” “姑娘,今儿是初一,苏姑娘到水月庵上香去了,要明儿晌午才回来。” 傅遥恍然,竟忘了这茬。 “她倒是虔诚,这样冷的天,也要跋涉那么远去上香。”傅遥寻思着,又吩咐紫珠,“那就把这锅汤羹盛出来一半,你与楚莘也喝两碗。这两日,瞧你们俩常要帮许婆婆跑腿,也挺累的,是该补补。” 一听这话,紫珠瞬间乐开了花,“谢姑娘,姑娘熬的汤羹,一看就好喝。” 傅遥笑笑,立刻转身,去取了个干净的碗来,给紫珠舀了一碗汤,“尝尝,仔细烫着嘴。” 紫珠一边答应着,一边接过汤碗,本来年纪就小,长的也嫩,这样笑起来,活脱脱一孩子。 趁紫珠吹凉汤羹的空当,傅遥问她,“这两日,婆婆还有没有为婚事难为睿叔?” “回姑娘,年下事忙,杜掌事常有差事在身,几乎不怎么在府上。婆婆逮不着杜掌事,也就没机会催杜掌事成亲了。” 傅遥点头,觉得这样也不错。 省得这娘俩凑到一起,总为娶亲的事,闹的不痛快。 只等到过完年以后,即便许婆婆那边不张罗。 她也要替杜睿好好筹谋筹谋婚事。 “婆婆脾气急,紫珠你时常帮我劝着点婆婆,你就告诉婆婆,睿叔的婚事我应承下了,等年后我一定会帮睿叔娶到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 “是,婆婆听到姑娘这么说,心里一准儿高兴。”紫珠说完,便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手中的汤羹,“姑娘,这羹真好喝。” “好喝就多喝几碗。”傅遥浅笑,心里多少有些得意。 想来,自从接下替太子爷烹制药膳的差事以后,她不仅医术精进了不少,就连烹饪的手艺也突飞猛进。 如此,她倒是要感谢那位了。 傅遥想着,脸上的笑意更浓。 明明是阴冷的冬日,心却好似沐浴在春风中那样舒畅温暖。 …… 转眼到了腊八。 腊月初八是祭祀神明和祖先的大日子。 傅遥一早起来,随傅远和宁安公主完成了祭祀仪式,一家子才聚在饭厅吃腊八粥。 “妹妹吃慢些,仔细噎着烫着。”傅远见傅遥吃粥吃的太快,忙提醒了一句。 傅遥闻言,勉强咽下口中的粥,“哥,我和嫂子说好,今日要在府外施粥,这大冷的天,叫那些食不果腹的贫苦百姓,也能吃上口热乎的腊八粥。我得快点儿吃完,赶紧去厨房盯着。” 宁安公主听了这话,笑望着傅远说:“阿遥不说,我也想不到这些。就冲咱们妹妹这份善心,以后每逢初一十五,咱们府上都放粥施米,尽所能接济一下那些穷苦百姓。” 一听这话,傅遥自然高兴,“好,我都听嫂子的。” 傅远也点头,“行善积德是好事,这样很好。” 这边傅远话音刚落,那边傅遥就放了碗,“我吃好了,哥和嫂子慢慢吃,我去厨房看看。” 傅远见状,赶忙交代说:“外头冷,妹妹多穿点儿,你的身子才刚好,切勿再着了风寒。” “妹妹知道。”傅遥应下,在紫珠和楚莘的伺候下,包裹了严实,这才出门。 …… 傅遥到时,伙房里正紧锣密鼓的忙活着。 伙房内烟雾缭绕,粥香扑鼻。 见傅遥来了,管事的王婆子赶忙迎上前,借着过节的喜庆,给傅遥到了句万安。 “粥可都好了?”傅遥问。 “回姑娘,几口大锅一同熬着,都已经熬的差不离了,随时都能出锅。” 傅遥闻言,走到最近的一口锅前查看,“今日过来领粥的,大多都是些病弱的老人和妇孺,一定要把粥煮的绵软些,方便大家入口。” “是,奴婢这就去吩咐再往锅底加一把柴火,将粥煮的更绵软些。” “有劳王妈妈费心了。”傅遥说着,目光又落到了一旁盛粥的木盆上,“记得把粥抬出去的时候,要在上面加个盖子,再多包几层棉被保暖,保证粥发到大家手里时,一定要是热的。” “回姑娘,盖子和棉被都已经准备妥当,姑娘尽管放心。” 傅遥点头,又四下环顾了一遍,目光所到之处,全都是勤恳忙碌的身影,没有一个无故偷懒的人。 诶?紧里头那个灶台前,搅粥人的身影,怎么如此眼熟,好像是…… “那是?” 王婆子顺着傅遥的目光望去,身上一个激灵,她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 “回姑娘,那是苏姑娘。”王婆子解释说,“苏姑娘听说姑娘您今日要施粥,一早就过来了,说是想为这善事尽份心力。奴婢只怕累着苏姑娘,拦着不叫苏姑娘做粗活,却也劝不住。” 傅遥听后,望着不远处,正在灶台前忙碌的苏芩。 有日子没见,人倒是没瘦,只是看起来有些憔悴。 傅遥寻思着,冲王婆子笑了笑,“王妈妈和大家今日也是辛苦了,回头都去帐房领二两银子买茶吃吧。” 一听姑娘有赏,还一赏就是二两银子,那王婆子喜出望外,少不了要说些吉祥话谢恩。 傅遥也没再与王婆子多言,便径直走向苏芩所在的灶台。 方才,傅遥一进伙房,苏芩就察觉了。 原以为傅遥会对她视而不见,没成想人竟然找过来了。 苏芩心底有些忐忑,也有些高兴。 “姐姐。” 见苏芩一副怯生生的样子望着她,傅遥的心瞬间就软了。 但瞧苏芩的目光,还是故意放的冷冷淡淡的。 她上前,拿过苏芩手中的大勺,一边搅动着锅内的粥,一边传授说:“这粥要往一个方向搅,要使巧劲儿,不能用蛮力。” 苏芩闻言,赶紧点头,“从前在永安坊时,姐姐总舍不得我干这些体力活,每回都连我的那份儿都一起干了,我才不懂这些的。” 傅遥听了这话,却恍若未闻,只管埋头,不停的搅动着锅内的腊八粥。 “我听说姐姐前阵子病了,心里一直记挂着。眼下见姐姐都好了,我就放心了。”苏芩又说。 眼下,傅遥心里还没彻底原谅苏芩,哪有心思与她闲话家常,于是便将手中的大勺,交还回苏芩手中,“炉膛内火有些急,你仔细搅着,千万别糊了锅。还有,这厨房里又是柴薪又是刀具,你来去仔细些,别刮着碰着才好。” “是,谢姐姐关怀。” 傅遥交代完这些,正欲转身走开。 苏芩却赶忙往前追了一步,“姐姐,我有话跟你说。” 第二九九章 与她无话可说

苏芩有话跟她说,可她却与苏芩无话可说。 傅遥闻言,并未回身,只道:“今日腊八,只说施粥的事,至于其他事,暂且不议。” 苏芩也识相,赶紧应道:“姐姐,我只是想求你,许我陪你一同出去施粥。” 难得苏芩有这份行善之心,傅遥没有拒绝的理由。 “外头冷,你多穿些再出来。” 听傅遥的意思是答应了,苏芩欣喜不已,赶紧应了声“好”。 从伙房出来,傅遥就吩咐紫珠去把姚秋露也叫来帮忙。 这国公府上下,忙忙碌碌,都在为施粥的事出力。 他们这些当主子的更该以身作则,给下人们做好表率。 姚秋露大小也算是国公府的半个主子,怎么能置身世外。 即便她姚秋露心里再不情愿,也得老老实实的出来尽一份力。 …… 京都虽然是大夏的国都,皇亲贵胄,世家巨贾云集。 但有人的地方,就有阶级。 京都城虽然繁华,却也蜗居了不少穷苦百姓。 一听说今日辅国公府施粥,百姓们老早就聚集在了国公府门口等候。 只待施粥开始,片刻工夫,一大盆粥就见了底。 眼见后头排队的百姓还有不少,估摸着现有的粥,只怕不够分。 在与宁安公主商议之后,傅遥便又吩咐伙房,再加紧了熬煮几锅粥来。 务必要让今日来排队领粥的百姓,都能喝上一口热乎乎的腊八粥。 这边,傅遥和宁安公主正带头忙着放粥,那边就来了几拨到府上送节礼的人。 虽然放粥是大事,却也不能耽误了其他事。 傅遥便催着宁安公主回去料理正事,说这边有她盯着就好。 傅遥办事,宁安公主自然放心,却也不忘交代她几句。 交代傅遥一定仔细些,不要被热粥烫着,也要小心别被人群挤着,林林总总交代了一大通,这才进门回府去。 就如宁安公主交代的,要放出去的这些粥,都是滚烫滚烫的,是要小心别被烫着手。 不过被人挤到这事,倒是不用担心。 今日来领粥的人虽然多,却不见拥挤哄抢,这井然有序的样子,叫傅遥十分欣慰。 这厢,傅遥正忙着,老远就望见巷口进来一辆马车。 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忠勇侯府的马车。 果不其然,待马车停稳,周佳木就从马车里探出了头,“今儿国公府好热闹。” 傅遥眼下正忙着,可没空与周佳木逗趣,只道:“赶紧下来帮忙。” 周佳木笑笑,立马就下车来到傅遥身边,“原本想来你这儿讨碗腊八粥喝,没成想却反被抓了壮丁。” “瞧你说的,好像你们侯府还缺一碗粥似的。” “是不缺,不过我知道你这儿正缺什么。” 傅遥疑惑,“你说说看。” 周佳木闻言,便从袖中抽出一封信,“我瞧你正缺这个。” 信?太子爷的信? 傅遥心中一喜,赶忙去接那封信。 谁知周佳木却有意将信举高,“用这个换你一碗粥,你不亏吧。” “我给你一锅粥还不行吗?快把信给我。” “这可是你说的。”周佳木说完,也没再逗傅遥,便把信交到了她手上。 傅遥捏着信,心里高兴的要命。 觉得这便是腊八节最好的节礼了。 见傅遥这样高兴,周佳木不禁问她一句,“不打开看看吗?” “不,这儿人多眼杂,我回去再看。”傅遥边说边将信小心的收了起来。 周佳木望着傅遥,又忍不住问:“阿遥,你可记得去年的今日?” “自然记得。”傅遥答,“去年的这个时候,咱们身在凉州大营。都一年了,日子过的真快。” 周佳木点头,心中也是感慨。 尽管已经一年了,但去年的种种,如今回想起来,还是历历在目。 不知怎的,他竟有些想念从前在凉州的日子。 “阿遥,你还记得吧,去年的腊八,我就喝了你亲手熬的腊八粥,整整一锅呢。” 傅遥笑笑,怎么能忘。 “走,我今儿也亲手给你熬一锅粥。”傅遥说。 “可是你这摊事儿……” “芩儿。”傅遥唤了苏芩一声。 苏芩闻言,赶紧抽身上前,“姐姐有何吩咐?” “我有事儿进去一会儿,你代我好好盯着这里,尤其盯着姚秋露,别让她生事。” 苏芩点头,“姐姐放心,我一定仔细盯着,绝不出纰漏。” 傅遥若是不放心,也不会将这里的事交代给苏芩。 于是,也没再多嘱咐什么,便与周佳木一道进了府。 傅遥前脚刚走,姚秋露后脚就将手中的大勺扔了,一边推了个丫鬟上前替她,一边抱怨说,“这施粥怎么比写字还累,我这手臂酸的,像要断了似的。” 苏芩才不愿理会姚秋露,只要她不惹事生非,随的她偷懒还是怎么,都与她无关。 见苏芩不理她,依旧在忙着施粥,姚秋露就气不打一处来,“你的好姐姐都已经走了,还装什么装。” 苏芩闻言,心中不忿,便回敬一句,“行善要有诚信,如你这般,神明是不会保佑你的。” 而姚秋露那边,也不示弱,“收起你这幅自以为是的嘴脸,瞧你惺惺作态的蠢样,与某人真是如出一辙。” 苏芩显然是被姚秋露这句给激怒了,冷眼盯着她,警告说:“我不许你这么说我姐姐!” “不打自招。”姚秋露闻言,颇为得意的挑了挑眉,“我方才可没点名点姓的说谁。不过,你是该多做些善事,积点儿阴德。可知坏事做的太多,死后可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苏芩冷着脸,“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少给我装糊涂,别以为我不知道龙凤喜被的事,是谁在背后搞的鬼。” 姚秋露的话,叫苏芩心头一阵震颤。 姚秋露果是知道了。 “苏芩你记着,你可是欠我一条人命。” 苏芩心中惶惶,也不知该怎么接姚秋露的话,索性只当没听见。 姚秋露一贯的吃软怕硬,见苏芩似乎是怕着她,胆子也大了起来。 便伸手一把夺过苏芩手中的大勺,扔给了身边的丫鬟。 苏芩见状,又惊又恼,“你这是干什么,若耽误了施粥,姐姐恼了,你可担待不起。” “只要你不去告状,就万事大吉了。” 苏芩不言,当真受不了姚秋露这惯爱胡搅蛮缠的脾气。 而姚秋露也不识趣,偏就爱招惹苏芩。 她一路将苏芩拉到了少人处,才停下,“我有件事要问你,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零零章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苏芩只想尽快摆脱姚秋露的纠缠,尽管很不乐意,却还是不得不答应,“你快问。” 姚秋露也没迟疑,立刻问道:“你觉得我生的好看,还是我那表妹生的好看?” 苏芩闻言,禁不住一声冷笑。 见状,姚秋露既不解,也微微有些恼怒。 “你笑什么?” 苏芩依旧冷笑着不应声,这表现已经代替了她的回答。 输给傅遥,姚秋露心里是一万个不甘心。 忍不住嘀咕说:“像那样瘦巴巴,白的像鬼一样的人,有什么好看的。女人家向来都是以体态婀娜为美。那傅遥生的瘦弱,半点风韵都没有,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和周公子都喜欢她什么。” 闻言,苏芩一怔,“你是说太子殿下?” 得此一问,姚秋露明显有些慌张,“你胡说什么,我可没说太子,我就是说我表妹恐是生了眼疾,周公子瞧她的时候,那满眼都是情谊,她却看不见,真是……” “我姐姐心里自有她的打算,用不着旁人来指手画脚。”苏芩向着傅遥说。 “呸,我看她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要说忠勇侯府,也是京都城内数一数二的显赫人家。你姐姐若能跟了周公子,也不吃亏。偏偏她的心那么大,做个侯夫人不够,偏想要当……” 话说到这里,姚秋露用手肘拐了苏芩一下,“你若是得了机会,不妨劝劝你姐姐,成全了她和周公子,也能成全了我……不,成全了他人不是。”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苏芩也没给姚秋露什么好气,“我姐姐就只把周公子当是义兄,心中并无他想,你不要胡说。” “义兄又不是亲兄长,怎么就不行。” 姚秋露的话,叫苏芩有些无言以对,她思量着,也就没再接姚秋露的话茬。 可姚秋露那边却不算完,“对了,你不是我表妹最疼爱的义妹吗?若她来日出嫁,兴许会带上你当她的陪嫁媵妾。到时候你成了侯府的姨娘,也算是飞上枝头了。你可别说你不想,我知道的,你与我都是一样的人。” 媵妾?飞上枝头? 苏芩觉得自己简直是受了奇耻大辱。 她本想与姚秋露理论几句,可顾忌着傅遥临走前的叮嘱,就只能拼命的压抑着怒火。 撂下一句,“我和你才不是一样的人”后,就要回去前头帮忙。 姚秋露对苏芩这个回答显然很不满意,立刻将人扯住,“你回来,把话说清,好好说说你究竟是多了不起的人。” “你放手。”苏芩挣扎着,想甩开姚秋露的手。 而姚秋露却死揪着苏芩不放,眼看着两人就要动手打起来,态度嚣张的姚秋露竟突然松了力气,“你腕上这枚羊脂玉的手镯是打哪儿来的,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苏芩闻言,显的有些紧张,更加用力的想把姚秋露甩开。 “谁要你管,快放手。” 姚秋露见苏芩的神情有些不对,便知其中一定有蹊跷。 “瞧你这心虚的样子,这镯子八成不是我表妹赏你的。我看你这镯子成色极好,想必一定价值不菲,你自个可没那么多银钱买。难不成,你是有了个阔气的相好,他送你的?” “你胡说些什么!”苏芩已然是被姚秋露给激怒了,她猛地一甩手,总算挣脱了姚秋露的束缚。 而姚秋露一时没有防备,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 “你敢推我!” “没什么不敢的。”苏芩冷眼瞪着姚秋露,“我警告你,你以后别想再欺负我,否则你迟早要后悔。” 头一次听苏芩用这样强硬的口气与她说话,姚秋露既觉得可笑,同时心底又有些莫名的慌张。 怪只怪苏芩的目光太怨毒,叫人看了脊背直发寒。 但姚秋露还是壮起胆子,回敬说:“凭你,能把我怎么样?” “是,我眼下是不能把你怎么样,但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苏芩说完,狠狠的剜了姚秋露一眼,便转身去前头帮忙了。 只留姚秋露愣在原地,心中凌乱。 …… 桐芳苑的小厨房中,小炭炉上的砂锅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傅遥与周佳木一边围炉烤火一边闲聊,少不了要提到李元徽。 听周佳木说,李元徽此番重返朝堂以后,人可比从前安分多了。 早朝上是惜字如金,既不驳斥也不褒扬旁人的政见,原本凌厉贪功的人,竟突然变的平和中庸起来。 这种几乎脱胎换骨的变化,着实叫人意外。 而更意外的事还在后头。 周佳木说,他爹忠勇侯周珩与李元徽向来是面和心不和。 私下里相见时,互不理睬还算是好的,通常情况下,两人都少不了要吵嘴一通。 可自打这回,李元徽重返朝堂以后,不但每回见着侯爷都会主动先打招呼以外。 就在昨日,下朝以后,侯府与丞相府的马车狭路相逢,李元徽竟然退让到一边,叫侯府的马车先行。 这种事儿,就跟太阳打西边出来似的,只怕说出去都没人会信。 而傅遥还是信奉那句老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李元徽是如狐狸一般狡猾的人,面上扮好人,谁知背地里在谋划什么。 傅遥少不了要叮嘱周佳木,叫他回去提醒侯爷小心提防李元徽,切勿吃了那老狐狸的亏。 周佳木闻言,不禁打趣说:“殿下也与我说了一样的话,没想到阿遥与殿下如此有默契。” 尽管有些不好意思,可傅遥也没示弱,“这腊八粥,你还想不想喝了?” 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 周佳木只好陪笑,“这粥何时能好?” “不急,这腊八粥熬的越稠越绵软,就越是好吃。” 周佳木点点头,望着氤氲热气中,傅遥清俏柔婉的面容,巴不得这粥再熬的慢些才好。 “对了阿遥,你可听说了雍王世子入京的事?” “嗯,天还热的时候,就听说人要来,如今都腊月了,人才到。” “是啊,人在延州一病就是好几个月,不免耽误了些行程。”周佳木说着,话锋一转,“不过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 “什么?”傅遥问。 周佳木笑笑,答:“此番雍王世子入京,是殿下奉命招待的。” 傅遥点头,“殿下与雍王世子是堂兄弟,由殿下接待也是合情合理。话说,那位雍王世子你见过吧,人好相处吗?” 【作者题外话】:小洄:又一个百章,感谢有你~ 第三零一章 龙阳之好,实属冤枉

“我正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个呢。”周佳木说。 傅遥闻言,显得有些兴致勃勃:“那你快跟我说说。” 得了这话,周佳木稍微往前凑了凑,才与傅遥讲,“其实,早在雍王一家还没被分封去泞州以前,我就曾见过这位雍王世子。不过当时我们都还小,我只记得雍王世子长得清秀,像个小姑娘似的,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那雍王世子还是长得那么秀气。” “秀气?可有你秀气?”傅遥问。 周佳木撇嘴,“和你说正经的,偏要拿我打趣才高兴。” “我说的是实话,可不算打趣。” 周佳木自知说不过傅遥,只得接着傅遥的话茬说:“比起雍王世子,我这长相哪算秀气。我跟你说真的,雍王世子若是坐在那儿不说话,就跟个姑娘似的。” 傅遥惊奇,“真有那么好看?” “可不。” 傅遥点头,接着便冲周佳木意味深长的一笑,“听你对雍王世子的相貌称赞有加,怎么,你该不会是见色起意,对人家有什么企图吧?” 一听这话,周佳木赶紧摆手,满脸急切的说:“阿遥,这话万不能胡说,我可是喜欢姑娘的!” 少见周佳木如此慌张,傅遥忍不住笑了,“瞧把你吓的,我随口说说而已。” “随口也不行。”周佳木应道,“全拜你家太子爷所赐,这些年来,我一直都被人在背后说成是有龙阳之好,心里委屈着呢。不过你方才的话,也给我提了个醒,往后我可得离那雍王世子远些,省得众口铄金,再解释不清。” 傅遥闻言,也觉得佳木与太子爷的关系被如此误传,是挺为委屈。 她原本是想安慰周佳木清者自清,可这种事,清者自清有什么用。 总要让天下人都清楚才不委屈。 如此,“佳木,你也不必太烦恼,等你成亲以后,这谣言也就跟着不攻自破了。” “何必非要等我成亲,等你与殿下成亲以后,夫妻恩爱和顺,这谣言也一样能不攻自破。” 什么成亲啊,恩爱的,叫人多不好意思。 傅遥红着脸说:“我看这腊八粥,你是真的不打算吃了。” “吃,怎么不吃,眼下能吃了?” “容我加一把冰糖,等冰糖都融化了,就能吃了。”傅遥说着,便起身去取了一把冰糖过来。 砂锅盖子一掀开,就是扑鼻的粥香。 “这粥好香。” “自然,熬腊八粥可是有讲究的,不是随便凑够八种米和豆子熬出来就好喝。”傅遥边往粥里下冰糖边说。 “这粥味儿,叫我想起了我娘,印象中我娘熬的粥就是这个味。” 听周佳木说起娘,傅遥也有些想娘了。 “小时候腊八节,我娘也会亲手为我和哥哥熬腊八粥。” 见傅遥的眼中隐约泛起一丝愁绪,周佳木赶忙扯开话题,“瞧我这记性,险些忘了还有一件事要与你说。” 傅遥闻言,不禁问:“什么事啊?” “我爹前儿个已经向陛下告假,今年要回汉州老家过年。” “回去老家好,这样你和周叔叔就能与佳榕团聚,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过个年了。” “是啊,我爹就是怕佳榕孤身在老家过年冷清,所以才有此安排。” “那你与周叔叔要去多久?”傅遥问。 “应该得过了十五才能回来。”周佳木答。 傅遥点头,“你与周叔叔何时动身,我好去送送你们。” 周佳木笑着摆摆手,“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何必兴师动众的去送。” “京都离汉州虽然不远,可冬日不好赶路,你与周叔叔最快也要六七日才能到。你只管告诉我你们哪日启程,我好做些吃食,给你们带着路上吃。” “不必,你大病初愈,身子才刚好些,哪能叫你操劳。路上的吃食,府上会有人准备,你就不必担心了。” “我怎么能不担心。”傅遥应道,“我还不知道周叔叔,周叔叔和我爹一样,行伍出身,走远路时身上就只会带水和行军干粮。那些东西是能顶饱不错,但大冷的天,就着冷水吃些冷硬的干粮,难免伤脾胃。周叔叔本就有腹痛的毛病,可万万不好再这么折腾自己的身子了。否则那腹痛真成了顽疾,可就要遭罪了。你听我的,日后一定要好好照料周叔叔的饮食。” 听了傅遥的话,周佳木不免惭愧,“是我这当儿子的太粗心,竟没想到这一层。” 傅遥闻言,淡淡一笑,“这些琐事,本来就是该女人家操心的。眼下佳榕不在,我这个义女,理所应当要为自己的义父尽尽孝心。” “唉,佳榕要是有你一半的细心就好了。” “佳榕年纪还小,等再过几年就好了。”傅遥说,“对了,你不说我险些忘了,既然你要去汉州,就帮我给佳榕捎样东西吧。” “行啊,要捎什么?” “我前阵子刚得了一双极好的鹿皮靴子,穿在脚上既保暖又好看。踩在雪地里不生凉,即便沾上雪水也不会湿。你知道我的,平日很少出门,放在那里也是暴殄天物,佳榕性子活泼,天冷也爱出去走动,那靴子正合她穿。” “你这阵子已经来来回回派人送了不少东西给佳榕,仔细把她惯坏了。”周佳木说。 傅遥温婉一笑,“怎么,多个人帮你一起心疼妹妹不好吗?” “好是好。”周佳木答,“可要是能一并多心疼心疼我就更好了。” 闻言,傅遥使手中的勺子敲了敲炉子上的砂锅,“这可是我亲手为你一个人熬制的腊八粥,还敢说我对你不好?” “是,你对我最好还不成。” “算你有良心。”傅遥笑道,“对了,那边的炉膛边还煨了番薯和芋头,你吃吗?” 周佳木闻言,立刻就起身往灶台边去了,“不早说,我都饿的发晕了。” 傅遥回身,瞧着周佳木笨手笨脚取番薯的样子,也是看不下去,便上前帮忙。 心想,若离了她,周佳木可怎么办。 …… 过了腊八以后,年就近了。 年根底下事多,来往送年礼的人,这几日也愈发多了起来,宁安公主就更忙了。 傅遥如今安于当个甩手小姑子,乐得清闲,每日除了亲手为太子爷准备一道药膳以外,几乎没有别的事。 这日午后,傅遥正埋头在书案前研究新的药膳房子。 正院忽然来了人,说宁安公主请她到前厅坐坐。 第三零二章 这儿可是京都啊

傅遥想,宁安公主平日里找她,两人通常都是在正屋说笑。%d7%cf%d3%c4%b8%f3 而今日,她嫂子却说请她去前厅说话。 难不成是府上来了什么客人? 想到这儿,傅遥也不敢怠慢,在一番简单的拾掇之后,便去了前厅。 一踏进前厅,傅遥就见宾位上的确是坐了一个人。 还是个熟人。 太子爷怎么突然就来了? 虽然叫人一点准备都没有,却着实令人惊喜。 今日,崔景沉穿了一身十分家常的牙白色锦袍,清淡干净的颜色,将人衬的愈发清俊儒雅。 他笑望着傅遥,剑眉星目,如墨勾勒。 傅遥不禁想,这个人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是如此的光彩夺目。 他的眼似乎有种勾魂摄魄的本事。 只要一眼,就足以叫人沦陷。 傅遥强迫自己从崔景沉身上收回目光,在稍稍定了定心神后,才与宁安公主和崔景沉道了安好。 “都是自家人,妹妹客气什么,快来坐。”宁安公主招呼说。 傅遥颇为顺从的点了点头,正预备到宁安公主身边坐下,谁知宁安公主却将她推去了崔景沉身边。 而傅遥也没扭捏,便顺势在崔景沉身边坐下了。 入座时,还忍不住小声问了崔景沉一句,“你怎么来了?” 崔景沉闻言,正欲答,宁安公主却先替他答了。 “沉弟今日前来,是替父皇送恩赏的年礼的。妹妹说,我这脸面也是够大的,竟然能劳动当今太子爷来跑腿做这些。” 宁安公主这话,带着浓浓的打趣意味。 傅遥害羞,哪好意思接这话茬,只有红着脸赔笑的份。 崔景沉大方,并未有意遮掩今日前来的实际意图。 否则也不会进屋刚座下,就求宁安公主把傅遥给叫过来了。 既然他皇姐爱打趣,就打趣呗,左右也没打趣错。 因此,崔景沉不但不觉得害羞,还反过来与宁安公主开起了玩笑,“听皇姐的口气,好像不喜欢弟弟来似的。” “你来,皇姐自然高兴。但府上可有人比皇姐更高兴呢。”宁安公主望着傅遥,眼中的笑意更盛。 傅遥脸上烧的厉害,即便那个更高兴的人的确是她,她也预备装傻到底了。 宁安公主识趣,知道崔景沉和傅遥两人,有的是体己话要说。 便起身,说府上还有些要紧事等她去料理,眼前这招呼客人的事,就交给傅遥了。 傅遥见宁安公主要走,循着礼数,立刻要起身相送。 宁安公主却将傅遥按坐了回去。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傅遥的肩膀,便笑呵呵的出去了。 …… 方才,有宁安公主在,傅遥到不觉的怎么。 眼下宁安公主一走,这诺大个厅里就只剩下她和太子爷两个人了。 傅遥心中竟突然觉得有些紧张。 尤其是宁安公主方才走时,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她肩膀的举动,更惹的傅遥有些心猿意马。 在勉强定下些心神以后,傅遥便用余光偷偷去瞄崔景沉。 谁知竟瞄到,崔景沉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瞧。 傅遥也说不好,崔景沉究竟这样盯着她瞧了多久。 她只知道,她此刻心跳的厉害。 她必须冷静,冷静的与太子爷说点儿什么。 可眼下,究竟要与太子爷说点儿什么,才显得自然不突兀呢。 傅遥思量再三,才微微偏过头去,望着崔景沉问:“你饿不饿?小厨房刚做了梅花饼,是红豆馅的,不太甜。” “若是你做的我就吃。”崔景沉答,嗓音清润悦耳,所说的每个字,都在不经意间,撩拨着人的心弦。 傅遥听了这话,有些为难,那个梅花饼可不是她亲手做的。 即如此,“那你还是别吃了。” 崔景沉一怔,旋即笑了,他望着傅遥,眼中满是疼惜。 “你渴吗?要不要喝杯茶。”傅遥又问。 崔景沉答:“才刚陪着皇姐喝了一杯。” 傅遥微微点头,“哦”了一声,表面上看去极是镇定,但心里却早就乱的天崩地裂了。 傅遥自诩伶俐,却不知怎的,只要面对太子爷,她就会变的迟钝和笨拙起来。 她明明是想把最好的一面,留给太子爷。 但眼下,她明显是叫太子爷见到了她最傻的一面。 究竟要怎样才能显的贤惠聪明点儿? 傅遥寻思着,又忙从桌上的果盘里取了枚蜜柑出来。 “要不我剥个蜜柑给你吃吧。”傅遥说。 崔景沉见状,立刻伸手按住了傅遥的手,“剥这东西伤手,我自己来。” 傅遥乖乖点头,便将手上的蜜柑递到了崔景沉手上。 “年下事多,你也跟着操劳了。”崔景沉说。 “没,嫂子心疼我,府上的大事小情都不必我费心,我不但不操劳,还挺清闲的。”傅遥如实答。 “是吗,可我见你眼底有些发青,一瞧便是没睡好的样子。” 傅遥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底,竟不知太子爷瞧她瞧的这么仔细。 “我这几日是睡的有些晚。” “又熬夜看书了?”崔景沉问。 傅遥点头,“是,不过我可没看闲书,我是又温了一遍《伤寒论》。” “医书?我听说你这阵子爱看《拾遗录》。” “《拾遗录》不急着看,《伤寒论》倒是该再多看几遍。腊月初八那日,府上施粥,我瞧前来领粥的人,大多都是身患疾病的老弱妇人和孩子。我虽然不是大夫,身上却流着医香世家的血。见那些百姓病无所医,实在是于心不忍。嫂子说,以后府上每到初一十五,都会施粥接济这些穷苦百姓,我便想借此机会,尽我所能的帮着他们瞧瞧病。奈何我只有对症下药拿手,至于号脉……” “你觉得太医张良的医术如何?”崔景沉问。 “张太医医术精湛,我早在凉州时就已经领教过了。”傅遥答。 “那叫他指点你的医术可好?” 跟着张太医学习医术?这可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傅遥听了这话,心里高兴,却也免不了有些顾虑。 “女子学医,难免会招人诟病。我怕…怕你会不喜欢。” 崔景沉深明大义,问傅遥一句,“你在凉州时就做了不少医者做的事,我可有拦过你?” 拦倒是没有拦过,但时移世异,“地方不一样,这里可是京都啊。”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零三章 此人已无可救药

对于傅遥的顾虑,崔景沉倒是颇为淡然。 “地方是不一样了,可无论是在凉州,还是在京都,我对你的心意都是不变的。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达成。”崔景沉说着,将手中剥好的蜜柑,分了一半给傅遥。 傅遥接过后,也没客气,立刻择了一瓣填进嘴里。 “甜吗?”崔景沉问。 傅遥笑笑,“再甜也不及你嘴甜。” 崔景沉也跟着一笑,接着又正色道:“听我的话,以后无论为了什么缘故,都不许轻易熬夜。你是半个大夫,应该知道熬夜会导致阴虚阳亢,伤脾胃,乱精血。” 傅遥闻言,微微有些惊讶,不禁要问:“伤脾胃,乱精血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崔景沉从容答道:“我闲暇时,也有翻看过医书,略懂些皮毛。” 傅遥有些兴奋,“你也喜欢学医?” “你喜欢,我就喜欢。”崔景沉答,口气一本正经。 但傅遥却被他这话哄的心花怒放。 “对了,我这儿还有样东西要送你。”崔景沉说。 “什么?” 崔景沉故意卖关子不答,只朗声招呼侯在门口的常安把东西拿进来。 片刻,就见常安捧着一个大瓷缸进了屋。 傅遥好奇,凑上前一瞧,见缸里有两尾鱼。 确切的说,是两尾体型奇大且花纹好看的锦鲤。 两尾锦鲤是同一个品种,身上有绯红色,墨色和白色的斑块相杂糅。 要说这三种颜色,除了绯红色以外,其他两色都不算扎眼。 可这鱼却仿佛会发光似的,鳞片映着水色,通体上下都散发着夺目的银光。 “好漂亮的鱼。”傅遥忍不住称赞说。 “这两尾锦鲤是南羌国进贡的,唤作银鳞三色锦。那日我去给父皇请安,正巧看见它俩,猜想你应该会喜欢,于是便问父皇要来了。” 这两尾鱼是从皇上那儿要来的? 傅遥惊讶不已。 敢明目张胆问皇上要东西的,恐怕也就只有太子爷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喜欢养鱼,我可从没与你说过。” “我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养鱼,我就是想着,眼下天这么冷,你不方便出门。我怕你闷着,原本打算送只会说话的鹦鹉过来逗你高兴,却想着你好静,鹦鹉虽然有趣,却太过吵闹。不比养鱼来的清净容易。” 傅遥听了这话,心里美滋滋的。 没想到两尾鱼背后,太子爷竟然为她打算了这么多。 只是,“这锦鲤不比寻常的那些红鲤鱼,想要养的好,可不容易。” “这鱼不好养?”崔景沉闻言,望了常安一眼,见常安点头,心中颇为懊恼。 他本想借这两条锦鲤给傅遥解闷,没想到却送了两个麻烦来。 “是我考虑不周,既然这两尾锦鲤不好养,咱们就不养,回头我挑了更好的再给你送来。”崔景沉说着,冲常安打了个眼色,示意常安把缸搬出去。 傅遥见状,赶紧将缸护住,“谁说我不要的,我挺喜欢这两尾锦鲤的。” “你喜欢?”崔景沉问,有些意外,也有些高兴。 “嗯,我喜欢。”只要是太子爷送她的东西,即便只是一片树叶,一块石头,她都喜欢,“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料它俩了。” 只要傅遥满意,崔景沉就欢喜。 他又立马冲常安打了个眼色,叫他不必把缸搬走了。 “这两尾鱼是一对儿吧?”傅遥问。 “嗯,应该是一对儿。”崔景沉答,“就是不知哪只是雄鱼,哪只是雌鱼。” “让我看看。”傅遥说着,俯身凑上前。 “你会看?” 傅遥点头,“我记得书上说过,相较之下,雄鱼的身形一般细长些,而雌鱼的身形要短圆些。” 经傅遥这么一说,两尾锦鲤究竟谁雄谁雌就很明显了。 瞧着两尾鱼在狭小的缸里,元气十足的来回游动着,也是活泼。傅遥一时兴起,便说要给两尾鱼分别起个名字。 “给鱼起名字?”崔景沉还是头一回听说。 “不行吗?”傅遥反问一句。 “行,怎么不行,只要你高兴就好。”崔景沉答,很难想象平日里那样清冷桀骜的人,竟然也有这耐心温柔的时候。 “叫它们什么好呢?”傅遥思量着,抬头问一旁的常安,“常安,你帮我想个。” 常安闻言,赶紧推辞,“奴才哪懂得取名的事,若是福安在,说不定能给姑娘出不少主意。” 也是,叫常安帮她这种忙,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殿下有什么想法?”傅遥又问崔景沉。 原以为以崔景沉的性子,也会摇头不答,谁知人家张口就说:“不如就叫小锦和小绯吧。” 小锦和小绯,好可人的名字。 真没想到,这样有趣的名字,竟然是太子爷取出来的。 “好,就听殿下的,以后这位锦鲤公子就叫小绯,锦鲤姑娘就叫小锦。”傅遥笑嘻嘻的说,正预备接着夸夸崔景沉名字取的不错,却忽然听见门外有人朗声说了一句,“民女拜见太子殿下。” 紧接着就见姚秋露施施然进了屋。 她怎么会来?傅遥心中疑惑。 今日用早膳的时候,她才听宁安公主提起,说姚秋露昨夜突染风寒,恐怕要卧床休养上好几日。如此,便不能与苏芩一道,随师傅念书了。 听宁安公主的口气,姚秋露似乎还病的不轻。 傅遥原本还打算晚些时候去西跨院瞧瞧她。 谁知眼下,人却不请自来。 打量着眼前的姚秋露,面色红润,精神抖擞,这通身的打扮,过年似的喜庆。 这哪像生了病的人。 难道姚秋露所谓染了风寒,都是装出来的? 胆敢在宁安公主面前装病,姚秋露简直是作死。 这人,当真是无可救药了。 想到这儿,傅遥也没给姚秋露什么好脸,质问说:“谁叫你来的?” 此刻,姚秋露眼中除了太子爷,哪还容的下别人。 才不管傅遥的口气是和善还是微愠,只管望着崔景沉说,“民女听说太子殿下今日到访,便亲手做了些茶点送来。” 姚秋露说着,径自上前,将手中的食盒往桌上一放。 麻利的从盒中端出三样点心。 分别是芸豆卷,鸳鸯酥和花生酪。 “殿下,这都是民女亲手精制的小点,还请殿下赏脸品尝。” 姚秋露笑望着崔景沉,目光流转,风情万种。 第三零四章 更喜欢的是

与崔景沉而言,这世上就只有傅遥一个算女人,其他女人都只能算是木头。 纵使姚秋露眼中有再多风情,对崔景沉也是无用。 崔景沉是打心底里厌恶爱在他面前自作聪明的人。 更讨厌那些曲意逢迎,假意讨好他的人。 而眼前的姚秋露,把这两点都占全了。 所以,崔景沉是无比厌弃姚秋露这个人。 若依着他平日的脾气,早就吩咐常安把人轰出去了。 但这姚秋露到底是傅遥的表姐,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也不好对此人太不客气。 可要叫他对此人和颜悦色,恕难做到。 傅遥最知道崔景沉,晓得姚秋露的冒失之举,恐怕会触怒这位太子爷。 便与姚秋露说:“把东西放下,就出去吧。” 这话听来像是在不耐烦的撵人,实则也是好心在保姚秋露。 谁知姚秋露不识相,一副太子爷不尝她做的茶点,她就不走的架势。 身为女子,竟然学起了泼皮无赖那一套。 同为女子,又是亲戚,傅遥也难免觉得脸上无光。 这厢,傅遥正预备唤楚莘进来,将姚秋露“请”走。 却忽闻门外响起一个声音,“太子贵为储君,怎么能随随便便吃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 这般嗓门响亮,又口气凌厉的,除了宁安公主还能有谁。 见宁安公主来了,姚秋露当即变了脸色。 原本还红光满面,立刻就面如死灰了。 “你一个病人,不好好的待在房里养病,出来闲逛什么,就不怕一个不小心,过了病气给太子。难不成你真是居心叵测,故意想来谋害太子的?” 谋害太子!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任谁担待的起。 姚秋露当场就被宁安公主给吓傻了,赶紧出言解释。 奈何她心里慌张,说话便有些语无伦次。 那窘迫的样子,简直叫人目不忍视。 傅遥冷眼瞧着,觉得姚秋露人心不足,是该好好受些教训。 而崔景沉也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对于这些闲杂人等,他向来无感。 “成了,可别杵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了。”宁安公主说着,便招呼人进来,将姚秋露给架了出去。 人走后,宁安公主不禁一声叹,“这人送到我那儿管教,已经有些日子了,怎么就一点儿长进都没有,还变本加厉的胡闹,我实在是有负妹妹所托。” “这哪能怪嫂子,要怪就怪姚秋露生性顽劣,叫嫂子费心了。”傅遥说,也为有这种亲戚,感到无比脸红。 “顽劣倒是不怕。”宁安公主说,“这世上没有驯不好的马,也没有拧不过脾气的人。妹妹放心,嫂子既然应下了这事,就一定要把姚氏调教好。” 傅遥晓得,宁安公主与太子爷一样,都是执拗的脾气。 言必行,行必果。 经了今日一事之后,只怕姚秋露往后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而傅遥却丁点儿都不同情她。 姚秋露但凡是个安分守己的,也就不会惹祸上身。 这正应了那句老话,不作不死。 宁安公主知道她弟弟不便在此久留,为叫崔景沉能与傅遥再多说几句话。宁安公主便叫上常安一同出去了,叫这对牛郎织女似的有情人,能再单独说上一会儿话。 在宁安公主走后,傅遥特意去到桌前,仔细瞧了瞧姚秋露亲手做的那三样点心。 的确是做的相当精致,一瞧便是下了大工夫的。 傅遥想,姚秋露大约是早就听说太子爷今日要来府上,昨日才会故意装病的。 如此,她便可以不用被师傅盯着念书,还能用省出的时间来做这些点心。 这样看来,姚秋露的意图就很明显了。 她这是处心积虑的想要在太子爷面前露露脸,用这些点心来博太子爷喜欢。 若这一招用在旁的男子身上,或许还顶点儿用处。 谁不喜欢贤淑温良的女子,更何况,姚秋露打扮起来,还是颇有姿色的。 但太子爷与别的男子不同,至少傅遥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机会难得,傅遥便想着借机打趣崔景沉几句。 “我这个表姐,可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今日之前,我可从未见过她下厨。表姐为给殿下准备这些点心,也是煞费苦心。真没想到,殿下竟然这么招姑娘喜欢。” 崔景沉闻言,当即应道:“她哪是喜欢我,分明是喜欢我太子的身份。” “哦?那殿下怎么知道,我就不喜欢你的太子身份?” 崔景沉浅笑,他望着傅遥,眼中柔情满满,“我知道你的,比起我的太子身份,你更喜欢的是我这个人。” 闻言,傅遥心头一暖,一股说不清的甜意,瞬间在心中漾开。 他是懂她的。 可知她曾不止一次的想过,倘若崔景沉只是崔景沉,而不是当今太子,她也不会每走近他一步,都觉得如履薄冰。 但是,“我可不是圣人,你不知道,我这个人其实小心眼的很,我不喜欢旁人觊觎我的东西。” “我也不喜欢。”崔景沉答。 “什…什么?” “傅遥。”崔景沉柔声唤她,紧接着便一把将人拉入怀中,“我向你承诺,无论我是中宫太子,亦或来日君临天下,我崔景沉此生此世,就只会有你一个女人。” 此生此世,只有她一个女人? 傅遥怔怔的望着崔景沉,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崔景沉怎么敢给她这样的承诺。 可知在大夏,一般的富户人家,都是三妻四妾。 崔景沉他贵为太子,来日的一国之君,他怎么敢给她这种承诺? 但只要是崔景沉说的话,她就毫不犹豫的相信。 只是,“为我如此,你不觉得委屈吗?” 崔景沉一笑,目光清湛,“此生有你,足矣。” …… “姑娘,这对锦鲤生的实在好看,比花园池子里的那些好看多了。它俩若停在水里不动,我只当这是用银子和宝石做的假鱼呢。”紫珠紧盯着瓷缸中的锦鲤,两眼闪闪发光。 傅遥坐在桌前,双手托腮,笑盈盈的望着缸中的鱼,“用这个缸来养它们俩有点儿小了,等天气暖和些,咱们就给它俩换个大点儿的缸。可知,这种银鳞的锦鲤,越是游动起来,就越是好看。” “姑娘,奴婢听说这锦鲤娇贵,很不好养,不知它们平日里都吃什么?” “想要养好锦鲤,是有不少讲究,你楚莘姐姐已经去帮着张罗鱼食的事儿了。对了!”傅遥说着,抬头望向紫珠,“你可知道,今日表姑娘擅闯前厅的时候,公主怎么会那么巧的及时赶到?” 第三零五章 除夕

听傅遥这么问,紫珠便知她们姑娘大约已经看出些端倪。. 于是,唯有如实回答说:“姑娘,是奴婢去把公主请来的。” “我就知道是你。” “姑娘,奴婢知道不该自作主张,可奴婢却见不得表姑娘算计您。”紫珠楚楚说道。 “成了,你不必害怕,我又没怪你。”傅遥冲紫珠笑笑。 紫珠松了口气,又与傅遥说:“姑娘,奴婢听公主身边的人说,昨日太子殿下就着人来报,说今日午后会来府上一趟。奴婢猜表姑娘一定是听说了这件事,才会盘算了那些。” 傅遥就说姚秋露今日之举,像是早有预谋,原来如此。 “我嫂子可罚她了?” “嗯。”紫珠点头,“公主说表姑娘既然生了风寒,就要好好卧床养病,自今日起,不许她擅自踏出屋门半步。还说良药苦口,命人熬了一大锅苦丁茶给表姑娘送去,叫她必须喝完。” “苦丁茶?那可够姚秋露受的。” “可不是,听西跨院的人说,表姑娘边喝边哭,却一口都不敢往外吐。因为公主说了,倘若这锅苦丁茶浪费了一滴,就再给表姑娘重添一锅,左右喝不完这锅苦汤,就不许表姑娘吃饭。” “倒是嫂子有办法。”傅遥感叹,“经了这回的事,姚秋露也该学的本分些了。” “是,表姑娘自不量力,竟敢跟姑娘争太子爷,活该她受罚。” 傅遥闻言,忙与紫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这话可别出去乱说,许婆婆那边也暂时不要告诉。” 紫珠点头,“主子放心,奴婢一定守口如瓶。” …… 忙碌的日子,总是感觉过的飞快。 这一转眼,就到了除夕。 除夕这日,宁安公主与傅远夫妻,本该奉召入宫,陪皇上一同过节。 但今年是傅远与傅遥兄妹久别重逢后,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也是宁安公主与傅远成婚以后,一起过的头一个年。可以说意义非凡。 夫妻俩商议着,想要留在府上陪傅遥一同守岁。 皇上通情达理,体贴这小两口的心意,不旦没有怪罪,还赏了一桌宴席送来国公府,足见对宁安公主的宠爱和对傅远这新晋驸马的看重。 席上,宁安公主暂时放下了往日对苏芩和姚秋露的成见,还喝了两人敬的酒。 一桌子人说说笑笑,气氛十分热络。 饭毕,眼看离午夜子时还有些时辰,众人便商议着找些消遣。 许婆婆原本提议说剪窗花。 可剪窗花是女人家的玩意儿,傅远和杜睿都没法参与。 再者,在坐的女眷们,有一个算一个,都不算手巧的,即便剪,也就只会剪些最简单的窗花式样而已。 这大过年的,若再不当心叫剪子铰了手,也是晦气。 因此,这剪窗花的提议,便被大家否了。 要说在节庆的日子和宴席上,大家最常玩的,也是老少皆宜的,就要算投壶了。 于是,傅远便命人准备了投壶的东西过来。 起先,大家凑在一起玩的还挺高兴的。 后来,却总是傅远和傅遥兄妹两个人赢。 这种毫无悬念的比赛,比着也没趣,大家也都不愿玩了。 听着外头爆竹声声,也是热闹,傅远的兴致被挑起来了,便张罗着大家一同去院子里放爆竹玩。 宁安公主一贯的夫唱妇随,只要是傅远说的话,她就没有觉得不对不好的。 便立刻命人取了些爆竹过来。 傅遥向来胆大,却唯独怕这爆竹。 苏芩和傅遥一样,也不喜欢爆竹最后炸开时,那震耳欲聋的声响。 两人不敢上前,便一同躲在廊柱后头,远远的看着傅远他们放。 而姚秋露从未放过爆竹,也挺害怕放爆竹的。 但为了讨好宁安公主,便谎称她很擅长放爆竹。 谁知她上前去点第一个爆竹的时候,就因为太过紧张,回身跑开的时候竟被裙摆绊倒了。 这一摔不要紧,还被爆竹溅出的火星,烧破了裙子。 人摔的灰头土脸不说,连过年的新衣裳也弄坏了。 姚秋露窝囊的直想哭,却不敢哭。 今儿可是除夕,谁敢又哭又闹的添晦气。 宁安公主见姚秋露这幅模样,恐怕也没法在这儿继续凑热闹了,便命人将姚秋露先送回西跨院去。 苏芩乖觉,自请照看姚秋露,两人便一同告退了。 经了方才的风波,傅远却兴致不减。 宁安公主与傅遥站在廊下,看着傅远来来回回的放爆竹点爆竹,乐此不疲。 宁安公主不禁笑道:“瞧你哥,像个孩子似的。不,是猴子。我可是累的不行,没劲儿陪他来来去去的跑了。” “那嫂子就赶快给我哥生个孩子,到时候不就有人陪我哥玩了。” “是啊,你哥可喜欢孩子了。”宁安公主望着远处,玩的正起劲儿的傅远说,“别看你哥不笑的时候,人挺冷清的,其实还挺有孩子缘的。记得我和你哥刚成亲时,三朝回门那日,你哥就跟我七弟玩的很好。我七弟年纪小,愿意认生,就连上官婕妤这当娘的都觉得奇怪,我七弟怎么肯主动要你哥抱他玩。” “所以嫂子就快些给我哥生个孩子,多多益善。” 宁安公主也是大方,与傅遥坦白说:“你当嫂子不想尽快给你添个侄儿,可生儿育女的事,也要送子观音娘娘垂怜才行。等回头过完年,我就去庙里拜拜,求送子观音赐福。然后再寻个管用的生子方子试试。” 傅遥闻言,赶紧应道:“嫂子若要去拜送子娘娘,妹妹一定陪嫂子一同去。可是这生子偏方可万万不能轻信,否则不但不能助孕,恐怕还会吃伤了身子。” “我也听说有吃这些,吃坏了身子的人。”宁安公主面带疑虑的说。 傅遥见状,柔声安抚说:“嫂子才与我哥成亲多久,还未有身孕,实属正常。不过,嫂子若真的心急,妹妹或许能帮嫂子一把。” 宁安公主惊喜,立刻追问傅遥:“妹妹莫不是有什么灵药方子?” “嫂子,药补不如食补,您眼前不就有个现成的药膳师傅。嫂子可信的过我?” “我自然相信妹妹。” “如此,嫂子日后便按着我定的食谱吃喝。只要嫂子把身子调理好了,还怕没有添丁的福气?”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零六章 最好的年礼

傅遥与宁安公主正说着药膳的事,就见远处傅远正朝这边挥手。 “阿遥,点爆竹有什么好怕的。你来,哥教你。” 傅遥闻言,赶紧往宁安公主身后躲,“我就是怕不行吗?也不知那些爆竹究竟有什么好玩的,我才不陪哥一起疯呢。” 少见傅遥说怕什么,傅远笑笑,正预备再逗她,就见许婆婆打屋里出来了。 “姑娘打小就怕爆竹,公子可别为难她了,你若是一个人玩不尽兴,就叫杜睿陪你。公子可记得,你小时候也都是杜睿哄着你点爆竹玩的。” “是啊,我这一身点爆竹的好本领,就是睿叔教的。”傅远答。 傅遥掩嘴一笑,“点爆竹不就是点上就跑吗,还有本领这一说?” “那可不。”傅远答,“可别小看了点爆竹,要真那么容易,你怎么不敢过来试试?” “我就不。”傅遥立马敛了笑,又往宁安公主身后躲了躲,“睿叔呢?方才还在这儿的。” “是啊。”宁安公主四下望望,也不见杜睿的身影,“我叫人去找找,冉芳。” “回主子,冉芳姐姐也不在。”回话的是宁安公主的另一近侍漫芳。 冉芳也不在? 傅遥思量着,唇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抹淡笑。 如此,甚好。 “主子,要不要奴婢去把冉芳姐姐找回来?” “冉芳素来慎稳,不会无故……” 这厢,没等宁安公主把话说完,傅遥就从她背后站了出来,“不就是点个爆竹嘛,何必找这个找那个的。哥,妹妹今日就舍命陪君子了。” 傅遥此话一出,没等傅远那边应声,宁安公主就把人给拉住了,“我见妹妹是真怕爆竹,即如此,何必要勉强自己。” 傅遥灿然一笑,从容答道:“有些事,越是怕,就越是应该试试。或许这事根本就没想的那样可怕,只是心魔作祟罢了。” 宁安公主听后,觉得傅遥此言甚是有理,便笑笑说:“你啊,跟你哥真是一路脾气。罢了,妹妹去试试可以,却要千万小心,别伤着自己。” 傅遥点头,便小跑去了傅远身边。 “小丫头,若怕可别逞强。”傅远笑道,一脸的孩子气,哪还见平日里的一丝威严端肃。 许久没与傅远一同胡闹过,傅遥对爆竹的恐惧,也被眼前的融洽气氛冲淡了不少。 明明还是有些胆怯,却主动接过了傅远手中用来点爆竹的香,“我才不怕呢。” “好,有胆识,是我傅家的好女儿。”傅远夸了傅遥一句。 “自然,我可是将门之后,刀枪剑戟都不怕,会怕区区一个爆竹?”傅遥应和说。 廊下,宁安公主瞧这兄妹俩一唱一和的逗趣样子,脸上的笑容就没退过。 一旁许婆婆也笑意正浓,“这两个孩子,真是长不大。” “赤子之心难得,这样多好。”宁安公主说。 “是啊,多好。” 傅远虽然嘴上总激傅遥,心里却怕极了傅遥会被爆竹所伤,前前后后传授了傅遥不少经验。 还给傅遥挑了一个据他说,炸开声音最不响的爆竹。 “好了,妹妹点吧。”傅远在将爆竹放稳之后,便退去了一边。 “哥,爆竹无眼,你再躲远点儿。” 傅远便听了傅遥的话,又往后退了一步,却没敢退太远。只怕一个不好,来得及冲上前,护住傅遥。 在深吸一口气后,傅遥便擎着香凑上前。 为了表现出自己不怕,傅遥也没迟疑,麻利的就把爆竹给点燃了,然后迅速跑开。 尽管往回跑的时候,人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但索性是站稳了。 在短短一截引线烧尽之后,爆竹顶端瞬间银光喷涌,火树银花,煞是好看。 从前,傅遥并未觉得爆竹喷出来的火花有多好看,但今日却觉着,这如泉水一般涌出的银色火花,比五彩的烟花还好看。 大约是因为这爆竹是她亲手点燃的缘故。 眼看着爆竹喷出的火花越来越弱,估摸着爆竹要炸响了。 傅遥赶紧捂住耳朵,只听“砰”的一声,震耳欲聋。 “哎呦,可吓死奴才了。” 这个声音是…… 傅遥赶紧挥散爆竹炸裂后,弥漫在周围的黑烟,隐约看清正从门口往院里走的人,不是福安又是谁。 这大除夕夜的,福安不在宫中伺候太子爷,跑来这里干什么。 “福安?” “傅姑娘!”福安见着傅遥也是高兴,却不敢忘了礼数,赶紧先冲宁安公主和傅远行礼并道了安好。 “福安,你怎么这会儿来了?”傅遥问。 心想,福安总不会是替太子爷来拜年的吧。 福安笑笑,“回姑娘,奴才是替太子殿下给姑娘送节礼来的。” 节礼?还是专程送给她的? 傅遥微微有些期待,却也难免觉得奇怪。 究竟是什么节礼不能提前送来,非要等到除夕夜再送。 “礼呢?”傅遥问。 福安依旧满面笑容,“姑娘,您就?好吧!” 福安说完,就高举起双手,猛地击了两下掌。 掌声刚落,傅遥就见几道银光如飞舞的蛟龙直冲天际。 在空中停留了片刻后,那银光顶端瞬间炸开,绽放出无数个色彩斑斓的光点。 是烟花!好漂亮的烟花! 这就是太子爷送给她的年礼?这一定是世上,最美的年礼了! “姑娘可喜欢?”福安从旁问道。 “喜欢,太喜欢了!”傅遥望着绚烂的夜空,心中震撼,就连说话的声音都不免有些激动震颤。 “殿下就知道姑娘会喜欢。” 他是知道她的,傅遥想,可要是此刻他能在她身边,她一定更高兴。 …… 烟花落尽,傅遥回味再三,心中难免染上一抹惆怅。 烟花虽然也叫花,却是转瞬即逝的花,不如寻常的花,年年都能盛开。 尽管如此,但烟花的美叫人无比惊艳,不输于任何寻常的花朵,一样可以长留心间。 傅遥觉得,这是她长这么大,收到的最好最好的年礼。 估摸着宫门快落锁了,福安不便久留,这就要赶回去。 傅遥想,福安这宫里宫外一通奔波下来,应该还没吃东西,便亲自去包了些点心和糖给福安带上。 福安欢天喜地的就收下了。 其实,傅遥是打心底里心疼福安和常安他们的。 想福安他们小小年纪便入宫为奴,尽管跟了太子爷这个好主子,不会被动辄打骂。 但远离家乡和家人的痛苦,着实锥心。 更何况是在这阖家团聚的日子里。 想来,福安是太子爷身边的红人,压根就不缺银子,唯独少的是别人对他真心实意的关怀。 所以,比起给福安打赏,一包点心,一块糖,才更叫他觉得心中欢喜吧。 第三零七章 新岁第一个噩耗

远处隐约响起一阵钟声。 这是善法寺的钟声。 子时到,新岁已至。 天空零星飘起了小雪,洋洋洒洒,如莹白的烟花。 这叫傅遥忽然想起了去年的除夕。 去年除夕,她是与太子爷和周佳木一同在凉州大营度过的。 那夜,因为一杯毒酒,使得这辞旧迎新的好日子,染上了一层浓重的阴霾。 但苦难终究是过去了,今年也一定要乘风破浪。 这边傅遥正走神,那边已经开始互相拜起年来。 傅遥也赶紧定了定神,凑上前,给她哥哥和嫂子拜年。 窗外,爆竹声更盛,一派热闹与祥和。 傅遥想,今年应该会是个很好的年头。 …… 依照传统,年初一早上一定要早起。 傅遥记得儿时,娘亲曾与她说过,倘若年初一早上起迟了,接下来的一年,人都会懒洋洋的不精神。 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傅遥天不亮就起了。 在一番精心打扮后,她早早的就去了前厅,等待新年的第一次阖府拜见。 傅遥到的早,傅远和宁安公主也来的不迟。 夫妻二人皆是盛装出席,打扮的颇为隆重,那是因为在受过阖府拜见以后,小两口还要入宫,给皇上拜年。 眼见人已经到齐,在许婆婆的张罗下,府上的下人们按着资历和职位排好,依次上前给傅远夫妻拜年请安。 而宁安公主也一早就准备好赏钱,用红纸包着一一赏了下去。 新岁第一日,也给大家都添个好彩头。 宁安公主向来出手大方,大过年的,自然不会吝惜赏钱。 傅遥悄悄的看了一下宁安公主包的赏钱,那红纸包里最少也包了一两银子。 得了赏的下人们都欢喜不已,府上一派喜气洋洋。 …… 眼见傅远与宁安公主都入宫拜年去了,傅遥乐得清闲,便回了桐芳苑。喂鱼看书,虽然是年初一,却与往常无异。 临近中午时分,听闻傅远和宁安公主从宫里回来了。 傅遥心中甚是欢喜,庆幸她新年的第一餐午膳,不必自个孤零零的用了。 可是……可是这饭桌上的气氛,怎么就有些古怪呢? 傅遥也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就是觉得她哥和嫂子的神色,都好生别扭。 傅遥原本是想问一句的。 但本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她还是暂且忍下了。 在吃过一顿食不知味的午膳后,傅遥才私下里问宁安公主,今日入宫拜年,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宁安公主也没遮掩,直言道:“也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就是今日在给父皇拜年的时候,敬王和丞相李元徽一同向父皇请旨,请父皇允准敬王的孙子崔撼和李元徽的孙女李芝兰的婚事。” 傅遥闻言,愣怔了许久。 李元徽那个老狐狸不是一直都想撮合李芝兰嫁给太子爷吗? 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将人许给了敬王的孙子呢? 尽管不叫李芝兰再继续纠缠太子爷,与傅遥而言算得上是个好消息。 但此刻,傅遥却欢喜不起来来。 傅遥知道,敬王的嫡孙与太子爷向来交好。 正因如此,太子爷与敬王府也走的很近。 众所周知,敬王是当今皇上的亲皇叔,曾为当年皇上夺储立下过汗马功劳。 皇上一直都颇为敬重敬王,而宗室中多数贵戚和朝中老臣,也都以敬王马首是瞻。 太子爷如今能在宗室中,有很高的声望,敬王的扶持功不可没。 可以说,敬王既是太子爷的至亲长辈,也是太子爷强有力的盟友。 可是眼下,敬王却突然要与李元徽那个老狐狸结成亲家。 不,这件事的发生并不算突然,应该是早有预兆。 前阵子,李元徽被皇上解除禁足,不就是敬王出面求的情吗? 若说先前,傅遥心中还只是怀疑,那么经了今日一事,傅遥已经可以肯定。 敬王明摆着是抛弃了太子爷,转而倒戈向了李元徽。 还昭告了天下一般。 敬王已经年过七旬,正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颐养天年的时候。 傅遥当真好奇,李元徽究竟许了敬王什么好处。 竟能劳动许久不干政事的敬王,出来这样折腾。 “嫂子,陛下可答应了这门婚事?”傅遥赶紧追问宁安公主。 “今儿是年初一的大日子,又有那么多人守在跟前看着,父皇顾及敬王的脸面,哪好回绝。” 是啊,赶上今儿这样的日子和场合,皇上是不好驳了敬王的面子。 这一切,一定是李元徽早就策划好的,是要逼着皇上就范。 这个李元徽,当真是只老狐狸,还是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老狐狸。 “对了,我听说两人的婚期已定,就在三月。” “三月?够仓促的。” 傅遥不禁在想,李芝兰与崔撼这门婚事,与李元徽和敬王而言,是两大家族能强强联手的好事。 但对太子爷来说,无疑是个噩耗。 从此,太子爷就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拥护者。 但凡事都不能太悲观,总要往好的方面想。 眼下,敬王能为了利益,打破与太子爷的联盟。 日后也一定会为了另外的利益,而舍弃李元徽。 李元徽眼下是得意了,却绝不可能一直这样得意下去。 更何况,太子爷也不是离了敬王就不行。 除了敬王以外,太子爷不是还有忠勇侯府和他们辅国公府的鼎力支持吗? 而以后,一定还会有更多的识时务者和有志之士来投奔太子爷的。 所以,傅远尽管心怀疑虑,但仍愿意乐观的看待此事。 宁安公主与傅遥一样,也并未因此事而忧心忡忡。 她怕傅遥担心,还柔声安抚傅遥说:“妹妹不必担忧,若李元徽以为,沉弟身边就只有敬王一人可用,那就太小看我沉弟了。你放心,沉弟果敢睿智,绝不会被小人轻易害了去。” 傅遥闻言,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我信殿下一定能力挽狂澜。” 而傅遥不只深信太子爷,也默默的打算着要为太子爷出份力。 早在年前,各府上就送来好些请帖,请傅遥正月去府上做客。 傅遥本是最不爱人多热闹的人。 但依眼下的情况,她有必要出去多走动走动了。 第三零八章 死也要多拉几个陪葬

凤仪宫中,丹秋跪在坐榻前,焦急求道:“娘娘都一整日没进一口水和饭了。.奴婢求您,您多少吃点儿,否则凤体怎么受得了。” “完了,全完了。”坐榻上,李皇后精神萎靡,一脸的失魂落魄,“本宫的大计都毁了,本宫还吃什么喝什么,倒不如死了干净。” “娘娘,您万万不可自弃,咱们一定还有别的法子。”丹秋劝道。 李皇后苦笑,“本宫还能有什么法子。爹爹连要与敬王府联姻的事,都不提前知会本宫一声,爹爹这是什么意思?这是预备着要舍弃本宫的意思。” “或许,丞相大人只是怕节外生枝而已。” “节外生枝?是啊,与爹爹而言,本宫就是旁逸斜出,多余的那根枝岔,何时将本宫铰了去,爹爹才能顺心!本宫终究是拧不过爹爹的。丹秋,你且看着,等爹爹忙完了这阵儿,就会想法子料理了本宫。”话说到这里,李皇后轻叹了口气,眼中隐约泛起点点泪光。 “与其来日被废,眼看着李昭仪登临后位,再受那贱人的凌辱。本宫倒不如识相些,眼下就自行了断,至少本宫死了以后,还是个皇后。” 李皇后的话,惊的丹秋浑身直打颤,“娘娘您可万万不能这样想,丞相大人是绝不会弃您于不顾的。即…即便您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丞相大人也一定会命李昭仪善待您的。” 丹秋的话,不但没能安慰到李皇后,反而换来李皇后一声不屑的轻哼。 “丹秋,别再自欺欺人了。我从前无论做错了什么,爹爹再怎么气我埋怨我,但每隔些日子,总会派人送些银子进宫贴补我。可眼下,府上多久没来人了,倒是李昭仪宫里人来人往,热闹的很呢。” “娘娘,或许只是丞相大人一时疏忽,忘了……” “怎么可能!”李皇后怒喝一声,“昨日除夕宫宴,你没瞧见吗?李昭仪那一身穿戴,简直都要越过了本宫去,若无家里的孝敬,凭她昭仪的份例,哪能打扮的如此体面。” 李皇后的话叫丹秋无言以对。 人沉吟了半晌,也再想不出什么能安抚李皇后的话。 “丹秋,你就别再理会本宫了,由着本宫去吧。”李皇后说着,又往坐榻里头缩了缩身子,眸色黯淡,一脸行将就木的沧桑。 李皇后从前遇挫,也不是没闹过要寻死。 却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但这回却有些不同。 见李皇后此番怕是要动真格的,丹秋自然慌张不已。 要知道,她可是李皇后的近侍,倘若李皇后真有个长短,她必定要殉主而去。 好好的,谁愿意死。 尽管明白,李皇后眼下,也算是走到了末路。 但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李皇后不死,她就能跟着不死。 所以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劝住皇后才行。 “娘娘,您可是正经的长房嫡女,您甘心吗?甘心就这么被李昭仪给取而代之?” 闻言,李皇后沉寂的眼底,隐约泛起些许怒意。 而真正死了心的人,都是无悲无喜的。 可见,李皇后并非真的一心求死。 丹秋便趁热打铁,继续说道:“从前在府上时,李昭仪是如何巴结讨好娘娘的,娘娘难道都不记得了?娘娘您就真的甘心不战而败,被李昭仪踩在脚下?” “白日做梦!”李皇后猛地坐直了身子,“本宫即便是死,也绝不能叫那贱人称心如意!” 见李皇后终于打起些精神,丹秋稍稍松了口气,冲李皇后一拜,“娘娘有旨尽管吩咐,奴婢必定尽心尽力的为娘娘办好。” 李皇后并没冒然吩咐丹秋什么,思量了许久才说:“如今,皇上独宠上官氏,李昭仪也算是失宠多时了。若无家里帮她筹谋,就凭她如今的位分与恩宠,也敢觊觎皇后之位?说到底,也是爹爹他太狠心,若非爹爹偏帮李昭仪那个贱人,那李昭仪也生不出这些大逆不道的心思。” 丹秋哪敢在背后嘀咕李丞相的不是,只管默默听着。 “本宫是没有李昭仪那贱人心眼多,会来事。但本宫向来都对爹爹唯命是从,百依百顺。只要爹爹一有吩咐,本宫就都会照办。之所以有些事没办成,是因为那些事本就难办,也有时运不济的缘故,爹爹怎么能全怪在我一个人身上。既然爹爹不念惜血脉之情,要弃本宫于不顾。那就别怪本宫这当女儿的不孝了。” “娘娘的意思是?”丹秋问,心中不安。 “想叫李昭仪取而代之本宫,没那么容易。本宫即便是死,也要多拉上几个人陪葬。”李皇后说着,冲丹秋摆手,示意她上前。 丹秋赶紧凑上前,听李皇后与她耳语了几句。 在听过李皇后的计划以后,丹秋大惊失色,不禁问:“娘娘如此,岂不是要将芝兰姑娘赔进去吗?” 李皇后却面不改色,“本宫一个将死之人,哪管的了这些。当爹的都能狠心抛下女儿不顾,本宫这当姑母的舍下个侄女,又有什么好稀罕的。总之,本宫绝不能叫本宫那狠心的爹爹和李昭仪那个贱人称心如意。” “娘娘,如此只怕……” “就照着本宫的说法去办,立刻!”李皇后厉声道。 丹秋身子猛地一颤,“奴婢遵旨。” …… 打从过了年初一到如今,傅遥就没闲着。 来往奔赴于大大小小,各种宴席之间。 多的时候,一天要赴两三个宴席。 傅遥这个人是很不喜欢热闹,却不怕热闹,反而能在热闹的场合游刃有余,应付自如。 正因如此,不过几日工夫,傅遥便成了京都权贵圈子里的红人。 各个世家大族,都以能请到傅遥前来赴宴为荣。 傅遥也愈发变的炙手可热起来。 这日,傅遥受邀来到大理寺少卿郑齐郑大人家赏梅。 大理寺少卿位居四品,也算不得什么太高的门第。 比起傅遥平日里赴宴的侯门伯府,是差了一截。 但这位大理寺的郑大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顺王妃的亲爹。 傅遥看在顺王妃的面子上,也不能不赏王妃母家这个脸。 而郑府也不敢怠慢了傅遥,特命顺王妃的亲妹妹,也就是郑府的嫡出二小姐郑月怡来接待傅遥。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零九章 流言猛于虎

在前几日的各种宴席和小聚上,傅遥曾与这位郑二姑娘有过数面之缘。 郑月怡是顺王妃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与顺王妃生的神似。 但眉眼却远没顺王妃生的精致,却也算是个美人了。 郑月怡大约知道,她姐姐顺王妃与傅遥的嫂子宁安公主交好。 对傅遥是格外的客气和关照。 而傅遥也是念及宁安公主与顺王妃的交情,愿意与郑月怡亲近。 再有,郑月怡与顺王妃一样,都是率真的性子,说话很直爽,傅遥也乐意与这样性情的姑娘结交。 既然郑府今日是以赏梅为名头将大家请来做客,就该有拿的出手的梅花树给大家赏看。 而郑府上,不但种植了好些品种优良的梅花树,还有一株极其稀罕的双碧垂枝梅。 此梅之所以得名双碧,是因为梅树的花苞和花枝都是碧绿色的,十分罕见。 傅遥从前只听说过有这种梅花树,却从未见过,今日也算是开了眼界。 听郑月怡讲,这棵梅树本是皇上赏赐给顺王的。 顺王又命人转送了来。 傅遥晓得,顺王是出了名的惧内,但惧内也是爱内。 这爱屋及乌,对老丈人一家也不错。 都说孝顺长辈的人,应该都不是什么坏人。 从前,傅遥总觉得顺王庸懦无为,多少对这位皇长子心存偏见。 眼下,就凭顺王对老丈人家这股孝敬劲儿,她对顺王的印象无疑大大改观了。 因为这株双碧垂枝梅是御赐之物,也的确稀罕,郑家只怕人多手杂,会伤了这宝贝。 于是便在树周围,围上了一圈栅栏。 不能从近处好好观赏这棵梅树,也是遗憾。 这一圈园子逛下来,大家是又冷又累。 郑月怡便叫上傅遥和几个平日里与她要好的贵女,到暖阁里吃茶说话。 年轻的姑娘们凑在一起,有的是话说,你一言我一语的,气氛相当热络。 “对了,你们听没听说李府的那件事?”郑月怡问。 闻言,众人的神情都变的有些古怪,明显是都听说了,却没有一个敢冒然吱声。 “我知道。” 傅遥也没看清究竟是谁说了这句,可就在这句话音刚落之后,其他贵女也都瞬间放下疑虑,争先恐后的应和说知道。 傅遥疑惑,这些人究竟知道什么? 难道她前几日听到的流言都是真的? “我听说李芝兰上吊了。” “不止上吊,我听说她还想要投井呢。” “是,是投井不成,才上吊的。我还听说,人自打被救回来以后,就水米不进的闹绝食,人如今瘦的跟鬼一样,只怕要不了几日,就该活活饿死了。” “……” 贵女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傅遥只管听着,并不参与其中。 若说前几日,傅遥听到的只能算是些含糊的流言,那今日所闻,都说得有鼻子有眼,叫她不得不信。 李芝兰为何要轻生,傅遥心中已有猜想。 而贵女们的解释,也正好印证了她的猜想。 “那李芝兰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了,她以为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就能当上太子妃,真是可笑。”郑月怡一脸奚落的说。 闻言,其他贵女立马出言应和。 果然,李芝兰是为了婚事才会如此。 傅遥一直都知道,李芝兰倾慕太子爷。 但她却万万没想到,李芝兰对太子爷竟然情深至此。 她竟会因为不能嫁给太子爷,而舍弃自己的性命。 这叫傅遥极其震撼,也十分同情李芝兰。 但同情过后,傅遥也从此事中嗅到了些许阴谋的意味。 李芝兰是李府千金,她的事便是李府内宅的事。 如今,关于李芝兰寻死的流言漫天飞,究竟哪句真,哪句假,傅遥无从分辨。 但有一件事傅遥可以肯定,即便流言所传之事,都是确有其事。 李家人为了家族的体面,也会将这些事极力压下来。 怎么会任由这种事传出来,给人家当茶余饭后的谈资呢? 傅遥认为,必定是有知情之人,故意将此事宣扬出来的。 至于意图,针对李芝兰一个深闺小姐的可能不大。 若她没猜错,应该是有人想借此事来打压李元徽。 而此人是谁,傅遥猜不到,也懒的猜。 毕竟,李元徽那个老狐狸心肠歹毒,多行不义。 恨他,想看着他倒霉的人多了去。 大伙平日里都是敢怒不敢言,如今突然得了这么好的机会,还不往死里编排此事。 “我要是崔公子,就立即退婚,才不娶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子为妻。” “是,这李芝兰的确是不配嫁入敬王府。” “崔公子能文能武,又生的俊俏,李芝兰不愿嫁,我嫁。” 贵女们叽叽喳喳,不停的在嘀咕此事。 就如贵女们所言,崔撼是敬王唯一的嫡孙,来日是要承袭他祖父爵位的。 他的夫人,便是敬王府来日的当家主母。 务必要端方贤惠。 而李芝兰却在与崔撼定亲之后,为了别的男子,又是上吊又是绝食。 闺誉已经彻底被毁了。 但傅遥却觉得,敬王府那边悔婚的可能性不大。 至少眼下,敬王不会轻易舍弃李元徽这个能给他带来巨大利益的亲家。 尽管不知道,李元徽究竟许给了敬王什么好处。 可见两家人都对促成这门婚事颇为急切。 便可猜到,此番联姻,对敬王和李家都意义重大。 只有结成姻亲关系,才能叫两家人放心的相互利用。 但利尽之后就不好说了。 在那之后,敬王随便找个由头,就能叫他孙子把这个不满意的孙媳妇给休了。 说到底,还是李芝兰最可怜。 无辜的成为俩家利益交换的牺牲品。 “对了,我方才还在外头见到了崔公子的胞妹崔柔。你们说,有个像李芝兰那样的嫂子,多丢人呀。” “可不是吗,要不那崔姑娘怎么一直都苦着脸,不愿跟咱们说话呢。” “若换作是我,才不肯称呼李芝兰嫂子呢。” 贵女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吵的傅遥脑仁疼,人也不免有些心烦意乱。 说到底,傅遥心里还是挺同情李芝兰的,纵使李芝兰是李元徽的孙女,同时还觊觎着她的男人。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李芝兰寻死是不对。 但落井下石的事,傅遥办不出来,自然不愿意听这些贵女们一味的贬低咒骂李芝兰。 于是便借口帕子丢了,要去找帕子,借此避了出去。 第三一零章 不答应,就不放你走

虽然已经过了立春节气,但春寒料峭,天气还是不太暖和。 大约是在暖阁里坐久了,傅遥虽然穿的厚实,但猛地一出来,还是觉得身上有些冷。 不自觉的就打了个哆嗦。 傅遥拢了拢外衣,想来就这么干站着身上难免会觉得冷,走起来应该就会暖和些。 于是,便迈开脚步,向郑府的梅园走去。 虽然是头一回来郑府做客,但傅遥记性好,随的这游廊怎么蜿蜒曲折,不必丫鬟引路,她自己也能找过去。 一路走来,可以明显看出,郑府是座老宅子。 亭台楼阁都极其古朴考究,尽管保养得宜,可在数十年风霜的摧残下,檐角和勾栏已经染上明显的岁月风霜。 郑宅虽陈旧,甚至稍稍有些破败,但府上各处都被打理的十分干净整洁。 可见郑家夫人应该是个贤惠,且懂得持家的妇人。 眼看再绕过前方的一段回廊,就该是梅园了,傅遥不禁加快了脚步。 谁知,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呵斥,“你站住!” 站住?是在叫她站住? 傅遥迟疑,却还是停下了脚步。 她回身,见身后不远处站了一位与她年纪相仿的姑娘。 傅遥飞快的打量了这人几遍,隐约觉得此女有些眼熟。 可究竟在哪儿见过,她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 见这姑娘瞧她的眼神有些凶悍,方才喊住她的声音也十分无礼。 难不成她从前曾得罪过这个姑娘? 但傅遥自问,她向来与人为善,从不轻易与谁交恶。 退一步说,就算她真与谁闹过不愉快,她也应该会深深记得此人,怎么可能印象如此浅淡。 那么这个姑娘…… “傅遥,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拒绝我哥的提亲?” 提亲? 傅遥恍然,原来是为了这事。 这下,傅遥总算弄清楚了她被人拦路的理由,却不太明白此女的意图。 见此女气势汹汹的样子,这是要替兄长教训她一顿出气,还是预备借此机会向她逼婚呢。 但无论此女出于什么目的将她拦住,这行为都过于鲁莽了。 毕竟,她俩眼下都是在人家郑府上做客。 甭管她俩之间有什么仇怨,都不好在旁人家里闹。 但从这姑娘的面相上来看,就不是个好说话。 傅遥正想着,要怎么迅速且有效的化解眼前的风波,那姑娘竟然逼近上前。 “我哥可是皇上御口亲封的大夏第一力士,过阵子就要去兵部历练,可以说前途无量。而我曹家虽然比不上你们辅国公府是皇亲国戚,却也算名门望族。你究竟有什么不满意的,非要拒绝我哥。” 大夏第一力士?曹家? 傅遥这才认出,眼前的女子正是通政司通政右使曹必应家的千金,曹敏。 她哥哥就是重阳那日,在圣前扛起重达数百斤大鼎的曹叙。 当日,她与曹氏兄妹还在马球场上有过一战。 直到如今,她还对这兄妹俩野蛮的打法记忆犹新。 正因如此,傅遥对曹氏兄妹可以说印象深刻。 而她方才之所以半天都没认出曹敏来,大约是因为曹敏今日盛装打扮,与当日在马场上的彪悍模样判若两人。 那日在马球场上一面,傅遥只觉得曹敏相貌平平,今日再看,是出息了不少。 只是那摄人的野蛮气场,丁点儿都没变。 “你总瞪着我干嘛,我问你话呢,快点回答我,你究竟为何不肯嫁给我哥?” 其实,傅遥很想回答曹敏,我不想嫁给你哥的原因多了,然后再一一与曹敏列数。 但她不能。 难道她能与曹敏说,因为你们曹家是依附于李家的走狗。 因为我傅遥是太子爷的女人不成。 傅遥并不想与曹敏争吵,尤其是眼下在郑府。 究竟要怎样,才能在不激怒曹敏的情况下脱身,这个问题的确棘手。 可眼下,并没有太多时间留给她思考。 既然她回答不好这个问题,那就把这个问题再抛回去,叫曹敏说说,说说她为什么一定要嫁给曹叙。 想到这儿,傅遥便一不做二不休的反问道:“我为何一定要答应嫁给令兄?” 这回,果然是轮到曹敏无言了。 她冷眼瞪着傅遥,迟疑了半晌才说:“我哥他哪里不好了。” 单从气势上来讲,这句就比先前那几句质问弱了不少。 若要叫她直言不讳的点出曹叙的缺点,傅遥还真能说上几个,莽撞排第一。 但她哪好当着人家妹妹的面,贬低人家哥哥。 傅遥无比清楚,她眼下要做的,可不是激怒曹敏,而是尽快想法子脱身。 这厢,傅遥正预备开口说什么,另一边,曹敏又一脸不甘的开了口,“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回听我哥说喜欢谁,谁知你竟然不领情。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伤我哥的心。” 她算个什么东西?曹敏这话说得有些过分了。 傅遥虽然宽宏,却也不是没脾气。 若非她一早知道,曹敏就是这么个唐突的性子,她必定要好好教训曹敏一顿出气。 曹敏的话虽然有些难听,却也给了傅遥借题发挥的机会。 傅遥便理直气壮的与曹敏说:“对,正如曹姑娘所言,我算不得什么东西,配不上令兄,也不劳动曹姑娘多费口舌的教训,我告辞了。”说完,就转身继续往前走。 谁知,人还没走出去多远,就被曹敏追上来拦住了。 “你说,你是不是因为那日在马球场上,我哥一时疏忽,输给了你,所以你才瞧不起我哥的?” 闻言,傅遥觉得曹敏有些天真。 若一切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见傅遥不答,曹敏只当傅遥是默认了,赶忙接着说:“我告诉你,我哥平日里打马球可厉害了。那天之所以会输,是因为你们队里有太子殿下,我哥放不开打。要不改日,咱们再约在一起打一局,一准儿叫你见识到我哥的厉害。” 虽然曹敏说话的口气还是有些生硬,但言辞恳切,有种叫人不忍拒绝的真诚在里头。 可即便如此,傅遥也要义正严辞的拒绝。 “没必要。”傅遥的回答很简单。 的确,任曹叙马球打的再好,与她何干,她并不想见识,“曹姑娘,请你让开。” 曹敏闻言,却不动,略带气恼的怒视着傅遥,“你今儿要是不答应,我就不放你走。” 第三一一章 惹事生非

不答应就不放她走? 这天下底下哪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紫you阁w.ziyouge. 傅遥也微微有些恼怒,不禁问曹敏,“曹姑娘不觉得你眼下的举动,有些过于唐突了?” 而曹敏听了这话,不但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还理直气壮的与傅遥呛声,“我看,是你太不识抬举了。” 与蛮横无理的人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 可是以眼下的情况,你若不晓之以理又能怎样,难不成还要跟曹敏打上一架? “我再问你一遍,你究竟答不答应。” 傅遥态度明确,“恕难从命。” 几乎就在傅遥话音落下的同时,曹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傅遥发间的凤头簪给摘了去。 “你若是答应,肯再与我哥比赛一场马球,我就把这支簪子还给你,否则……” 曹敏竟敢碰太子爷送她的发簪! 傅遥怒火中烧。 显然,曹敏的行为,已经越过了傅遥所能容忍的底线。 “把发簪还给我,立刻!”傅遥厉声道,怒气冲天。 这气势叫曹敏深感意外,也有些莫名的紧张,可她却还是没松口,“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就还你。” 此刻,傅遥哪有心思与曹敏讨价还价,“快把发簪还给我!” 见傅遥面色阴沉,目光如刀,周身散发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戾气。 任曹敏再大的胆子,也难免慌了。 尽管满腹的不情愿,却还是乖乖的将发簪还了回去。 傅遥接过发簪,仍旧没给曹敏什么好脸,在确定发簪没有丝毫损伤以后,心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在将簪子重新簪回发间以后,傅遥没犹豫,直接绕过曹敏,就大步向前走去。 曹敏想再拦傅遥,却又不敢拦,正焦灼。已经走出去老远的傅遥,却突然回身与她说,“你那个提议,等过阵子天气暖和些再说吧。” 曹敏大喜,傅遥的意思是,答应与她兄长再打一场马球了? 这真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说老实话,傅遥原本并不想答应曹敏这无理取闹的邀约。 但试想,她今儿能侥幸逃过曹敏的纠缠,那下回呢? 傅遥看的出,曹敏是个有些一根筋的女子。 这样的人一旦认定了什么事,就绝不会轻易罢休。 曹敏有的是耐性来软磨硬泡她,可她却没有那么多闲情逸致来应付曹敏。 不就是与曹叙再打一场马球吗?那有什么可怕的。 别说一场,就算十场,傅遥也有信心能十战告捷。 退一步说,即便她与曹叙比输了又如何? 难不成曹氏兄妹还要以此逼着她以身相许? 傅遥之所以答应曹敏的要求,只是想把此事做个彻底的了断,叫曹敏日后再也找不到理由继续纠缠她。 再有,傅遥肯答应此事,也还存了些私心。 傅遥知道,曹氏兄妹与李珺晏交好。 她与曹氏兄妹一战,李珺晏很有可能会前去观战。 她也正好能借此机会,把李珺晏那块腰牌还给他。 省的那东西放在这儿,总叫她心里觉得不踏实。 还有,倘若李珺晏前去观战,唐意也一定会随行。 许久没有得到唐意的消息了,也不知他眼下过的好不好。 可知她每每想到唐意,心总会揪疼不休。 …… 刚走到梅园外,傅遥就听见园中吵嚷,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傅遥并非好事之人,只是有些好奇,究竟是哪家千金,与曹敏一路性子,竟不分场合的在旁人府上惹事生非。 傅遥便凑上前,想要一探究竟。 而前头的情况,的确把傅遥吓了一跳。 只见被郑家当宝贝一样供着的那株双碧垂枝梅,竟然被折断了好几根细枝,梅花散落了一地,围在树旁的栅栏也歪倒了一片。 场面一片狼藉。 傅遥惊诧,究竟是谁这样大胆,竟敢伤了这棵御赐的梅树。 而据目睹事情经过的贵女讲,这梅花树是被敬王的孙女崔柔给碰坏的。 方才在暖阁,还听郑月怡她们说起过崔柔。 说崔柔因为他兄长崔撼要娶李芝兰的事,心里很不痛快。 可再不痛快,也不能到别人家,拿别人的宝贝树撒气。 但听知情的贵女讲,这事还真赖不着崔柔。 听说,好像是有几个长舌的贵女,在私下里议论崔撼与李芝兰的婚事,赶巧被崔柔给听见了。 几个姑娘一言不合,便推搡起来,后来也不知是谁下了重手,狠狠推了崔柔一把,人一个不稳跌倒,才撞坏了梅树和周围的栅栏。 在听过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傅遥心里也是挺气愤的。 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人,惯爱在背后议论人家的是非。 运气不好,叫人家逮个正着,不赔礼也就算了,竟然还敢跟人家起争执。 礼义廉耻何在? 素闻敬王府上家教森严,别说府上的诸位千金,即便丫鬟,也都是利益周全之人。 傅遥不禁在想,那些个长舌的贵女,究竟把话说的多难听,才能惹得崔柔与她们动手。 因为这棵双碧垂枝梅是御赐之物,宝物有损,不但惊动了郑夫人,就连郑老夫人都给惊动了。 无论是自己不小心,还是被旁人推倒的。 那梅树的的确确是崔柔给碰坏的,若要问责,崔柔首当其冲。 但崔柔是谁,人家可是敬王嫡亲的孙女,当今皇上亲堂弟的掌上明珠。 尽管郑府出了个顺王妃,府上也算是正经的皇亲国戚。 但这个皇亲,也只能算是外戚,与正统的崔姓皇亲压根没法比。 所以,郑家人不但不敢追究崔柔的不是,还要反过来向崔柔嘘寒问暖。 好在崔柔也没受伤,只是衣裳被梅树枝给刮破了,也跌脏了。 郑家不敢怠慢,由郑夫人出面,亲自将人送回了敬王府。 倘若同样的事,放在旁人身上,可有眼前这种优容的待遇。 世态炎凉在此次事件中,被表现的淋漓尽致。 傅遥守在眼前看着,当真是厌倦了。 …… 待傅遥从郑府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 一看到府上的马车和马车前等她的楚莘,傅遥心里就踏实了。 傅遥忽然有些怀念她从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想来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能安安静静的看看书喂喂鱼,在府上闲适惬意的消磨一整日的时光了。 这边,傅遥刚要在楚莘的搀扶下上车,就听背后有人叮嘱一句,“可别忘了咱们约好的事。” 这个声音,不是曹敏又是谁。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一二章 上元节的安排

傅遥向来说话算话,既然答应了曹敏,就绝不会食言。 “我没忘,记着呢。”傅遥答。 曹敏闻言,却没给傅遥好脸,“你记牢了最好,可即便忘了也不要紧,我会去找你的。” 说完,没等傅遥应声,人就潇洒的转身离去。 尽管有些无奈,但傅遥不得不承认,曹敏这个人,还挺有趣的。 只可惜曹家是李元徽**,否则她还是很愿意与曹敏结交的。 “姑娘,那姑娘是谁,竟敢那样无礼的与你说话?”楚莘问。 傅遥答:“她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重阳那日在马球场上与我过招的曹敏。” “原来是她。”楚莘冷冷望着曹敏的背影,“凡是与李家交好的,就没个好人。” 傅遥点头,也没再与楚莘多言,便上了马车。 …… 一进屋,傅遥就扑倒在了软塌上,才不管什么坐相还是卧相,怎么舒服怎么来。 “今儿天气真冷,姑娘这一路回来肯定冻坏了,赶紧喝杯红枣姜茶驱驱寒。”紫珠边说边给傅遥添上了茶。 傅遥身上困乏,实在不愿挪动,只道等会儿再喝。 紫珠是许婆婆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年纪不大,却如老太太似的爱唠叨。 傅遥禁不住她念叨,才坐起身来,预备喝了这杯红枣姜茶,就听说宁安公主来了。 赶着傅遥起身去迎,宁安公主就已经走到了里屋外。 “这大冷的天,嫂子怎么过来了,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人喊了我过去就是。”傅遥边说边拉着宁安公主,到里屋的榻上坐下了。 “嫂子知道冷,难道妹妹就不知道冷了?你折腾了一日才回来,身上必定又乏又冷,嫂子怎么舍得再叫你来回奔波。”宁安公主说,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心疼劲儿。 傅遥笑笑,“多亏嫂子昨日叫冉芳姑姑送来的那件绵坎肩,我穿在里头,一整天身上都不觉的冷。” “妹妹合用就好。”宁安公主望着傅遥说,“我瞧妹妹也是累了,嫂子长话短说,也不扰了妹妹安歇。” “嫂子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傅遥乖巧应道。 宁安公主也没啰嗦,直言道:“再过两日便是上元节了,嫂子急着过来,就是想与妹妹商议商议过节的事。” “是啊,今儿都十二了,今日不算,可不是再有两日就是上元节了。” 宁安公主点头,“前几日,本与妹妹说好,上元节那日,咱们要一家子去淳河边上看花灯。谁知今日却收到宫里的帖子,召我和你哥十五那日,入宫侍宴。” 傅遥慧黠,自然懂得宁安公主的难处,当即应道:“除夕那天,嫂子和兄长为陪伴我,就没能入宫侍宴,与陛下共聚天伦。妹妹心里就一直不大安乐。眼下,赶上上元佳节,嫂子和兄长理应入宫,陪伴圣驾。” 听了傅遥的话,宁安公主十分欣慰,“嫂子就知道妹妹是个通情达理的。不过,嫂子与你哥虽要入宫侍宴,却也不耽误咱们约好要去赏灯的事。” “嫂子的意思是?” “嫂子都与你哥算计好了,寻常宫宴,最迟戌时三刻就散了。而这上元节的灯会,却会持续整夜,且越到午夜越是热闹。所以,等嫂子与你哥从宫中赴宴回来,再与妹妹一同逛灯会也不迟。” 为了照顾她的心意,宁安公主和远哥也是煞费苦心。 傅遥心里觉得过意不去,只道:“如此,哥和嫂子岂不是太奔波了。” “哪有奔波。”宁安公主说,“不瞒妹妹,咱们京都城的上元灯会久负盛名,而嫂子却一回都没逛过,心里早就惦记着了。倘若错过这回,还要再等上一年,嫂子可等不及。这全怪你哥,成日里跟我说上元灯会如何如何有趣,害得我日思夜想,不去不快。” 宁安公主虽然嘴上是在抱怨傅远,但眼中却情意切切,哪是真心责怪。 听宁安公主这么说,傅遥也就放下了心中的顾虑,欢欢喜喜的答应说:“既如此,那上元节那天,我就陪嫂子好好逛逛。” 见傅遥高兴,宁安公主也开怀,便挽过傅遥的手,继续说:“妹妹知道,你哥那个人,有时候小孩儿似的贪玩,但寻常办起事来,还是颇为谨慎妥帖的。这不,你哥一早就去打听好了,说是上元节当日,京都城中观灯最好的地方,就在临淳河河畔的月华楼。你哥已经命人在月华楼定了一间临河又临街的雅间。等到上元节那日,妹妹可以先去月华楼上观灯,等你哥和嫂子赴完宫宴出来,就去与妹妹会合。” 闻言,傅遥立刻应道:“哥和嫂子这样安排极好。” 宁安公主笑笑,“还有更好的呢。” 傅遥疑惑,歪头望着宁安公主。 “那日,沉弟也会过去,与咱们一同赏灯。” 太子爷也会去?这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想着自打年前,太子爷借替陛下送年礼的由头,来过府上那么一回。 这都快一个月了,她都没机会再见太子爷一面,心中着实惦念。 一想到再过两日,就能见到太子爷,傅遥心里怎能不期待。 而这份期待,远高于去赏看花灯。 毕竟,再好看的花灯,也不及太子爷在她心中光芒万丈。 …… 十五这日,天才刚擦黑,傅遥就迫不及待的带上楚莘,乘马车来到了月华楼。 因为时辰还早,月华楼里的客人不多,就连沿街一些售卖小玩意儿的小摊,都还没摆整齐。 傅遥觉得她不是来早了,而是来的太早了。 可她实在是太想见到太子爷了,左右在家等着也是煎熬,倒不如早些过来月华楼,在离太子爷近些的地方继续煎熬着。 华灯初上,街上渐渐热闹起来。 傅遥趴在雅间的窗边,看着楼下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心情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轻松惬意过了。 “姑娘,您饿不饿,要不要奴婢吩咐店家给您煮碗元宵来?”楚莘问。 傅遥闻言,略带慵懒的回过头去,“要两碗什锦的元宵,咱俩一人一碗,再去看看店里有什么招牌菜,一并点上几个。这大过节的,即便只有咱俩,也该吃好些。” 楚莘点头,“姑娘稍等,奴婢去去就回。”话毕,就笑盈盈的出去了。 傅遥便又重新趴回窗边,继续望着窗外的夜景发呆。 眼见不远处的淳河中,零星飘过几盏河灯。 傅遥心头微动,忽然想起了去年在锦州发生的那桩事。 第三一三章 九死不悔

傅遥记得,那天是锦州当地特有的祭祀城隍的日子。 她与太子爷、佳木、还有芸熙结伴去看舞火龙的表演。 路经河边时,见有人在河畔放灯祈福。 她和芸熙便一同买了河灯祈愿。 后来,附近的大桥上发生了骚乱,有很多人都被从桥上挤落。 她误以为当时在桥上的太子爷也落了水,便扑进河中,要去营救太子爷。 没成想…… 旁人不知,傅遥自己却清楚。她虽然识得水性,但水性一般。 若在水中遇险,也就勉强能自保而已,实在没有余力去救别人。 但那天,她也不知她哪来的勇气,就毫不犹豫的走进水中了。 或许那个时候,她的心中就已经没有自己,只有太子爷了。 回想那天的河水,真是冷的刺骨。 如今想起来,还是叫人觉得身上直打寒颤。 傅遥不禁要问自己,倘若那天的事再来一遍,她又会如何抉择。 她想,她应该,不,是一定还会毫不犹豫的投入河中,去搜寻太子爷的。 而她如此,并非不珍惜自个的性命,而是因为在她心里,太子爷的命比她的命更重。 这个重,无关身份,而是因为她爱这个男人。 为他,她九死不悔。 …… 月华楼不愧是京都城内的三大名楼之一。 随便上几个热炒,都十分味美可口。 傅遥慢慢的品尝着每一道菜,想着若能借鉴到大厨烹饪的精髓,并将其融入她的药膳之中。 如此,她烹制的药膳,就兼顾滋补与美味,技艺也就能更上一层楼了。 傅遥原本只打算浅尝辄止,奈何桌上这些菜,实在美味,不觉间人就吃多了。 她只好多喝几口茶水来解腻。 人在酒足饭饱之后,心情通常都是极好的,傅遥也不例外。 她站在窗边,手中捧着温热的茶杯,望着楼下熙熙攘攘赶来赏灯的人群,心中无比惬意。 傅遥低头,原本预备喝口茶,却忍不住打量起她映在茶水中的脸。 她左端详,右打量,看的仔细。 心想,她可不能油光满面的出现在太子爷面前。 “姑娘已经够美了,不必再照了。”楚莘打趣说。 傅遥放下茶碗,笑道:“我这样哪算好看的,你啊,是没见过真正的美人。” “姑娘见过?” “可不。”傅遥答,“顺王妃就算是顶尖的美人了。不过,我还见过比顺王妃更美的人。” 话说到这里,傅遥脸上的笑容却渐渐隐去。 只因她的记忆,最终停留在那张绝美容颜,布满血色的时候。 “那人是谁?”楚莘又问。 对于楚莘,傅遥向来是毫无遮掩,便如实答她,“是当时在幽州永安坊,对我很好的一个罪妇,她姓叶,因为不会说话,我们都喊她哑姨。” “奴婢从前听姑娘说起过此人,她是……” “她本是凉州大营的营妓。”傅遥也不避讳,“楚莘,你不知道,哑姨被送来幽州时,已经是重病缠身了。可她人很好,很温柔也很随和,并没有因为苦难和病痛自怨自艾。在她不发病的时候,她常会教我梳头,还有刺绣。我觉得她就像我娘一样。可是临了了,我却没能为她尽上一份力,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她吐血而亡。” “姑娘,您别难过。”见傅遥面露苦色,楚莘不免着急。 傅遥叹了口气,从随身的荷包中,掏出了一枚小巧的羊脂玉坠子。 “这是哑姨临终前送我的,我一直都带在身上。虽然不敢肯定,但从哑姨教我梳的那些发式来看,哑姨很可能是京都人士。我如今也算是带着她回家了。” “奴婢不解。”楚莘盯着傅遥手中的玉坠问,“像那样的美人,怎么会流落到边关为营妓。” “是啊,我原本也好奇。可想着人间世事难料,当初谁又能想到,我辅国公府会被污以谋逆的罪名,灭族抄家呢。” 楚莘迟疑,“姑娘,奴婢是不是叫您想起伤心事了?” “哪有,我只是有些想念故人了。”傅遥答,和煦的目光中,夹杂着几分伤感,“从前在永安坊,对我最好的就是坊长夫人了,可她走时,我却没有机会送她最后一程。” 在望着窗外,稍稍静默了片刻之后,傅遥才转头望向楚莘说:“眼下时辰还早,楚莘你陪我去放盏河灯,祭奠故人吧。” 楚莘点头,两人也没啰嗦,便离开雅间,下了楼。 这会儿,街上赶来赏灯的人已经不少了。 游人们成群结伴,笑语盈盈,周围弥漫着浓浓的过节气氛。 但人一多,就意味着危险也多。 楚莘深深明白这一点,不断提醒自己,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护卫傅遥安泰。 眼下,在淳河边放河灯的人还不多。 傅遥便向售卖河灯的摊主买了两盏河灯,一盏是为祭奠坊长夫人,另一盏是为祭奠哑姨叶氏的。 傅遥还一并向摊主借了纸笔,把想对两位长辈说的话,都一笔一画,工工整整的写了下来。 尽管周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但傅遥却未受所扰,反而写着写着就觉的有些鼻酸眼热。 写完之后,静静的在河边站了许久,心情才勉强平复下来。 “姑娘,您打算先放哪只河灯?”楚莘问。 傅遥思量着说:“坊长夫人比哑姨年长,就先放夫人这盏吧。” 楚莘点头,便陪着傅遥来到河岸边上,一少人之处。 傅遥俯身蹲下,在双手合十,默默的念叨了几句什么以后,才将祭给坊长夫人的河灯轻轻的放入河水中。 河水冰冷,才沾到手上一点儿,就觉得寒凉刺骨,也瞬间把人冻精神了不少。 傅遥目送那只河灯顺流飘远,这才捧起那盏要祭奠哑姨叶氏的河灯。 在捏着叶氏赠给她的玉坠子念叨了几句之后,傅遥便将河灯放下了河。 谁知,河灯才飘出去没多远,就与上流飘下来的一盏河灯撞在了一起。 两盏河灯被灯上的蜡烛引燃,瞬间燃烧起来。 傅遥有些懵,这好好的,两盏河灯怎么就会撞到一块儿,还烧了起来。 她可从未碰上过这种情况。 尽管傅遥不太信鬼神之说,但赶在上元佳节,发生这样的事,还是难免叫人觉得晦气。 也不知眼前这种情况,究竟算是太巧了,还是太不巧了。 这厢,傅遥瞧着河中央两只燃烧的河灯正着急,就见从上游不远处急匆匆的跑来两个人。 瞧两人颇为焦急的模样,应该就是另一只河灯的主人无疑了。 第三一四章 公子美如画

两人中,为首的是一位年约十五六岁,衣着华丽且考究的公子。 尽管此处月色朦胧,视线不算太好,但傅遥还是被这位公子的样貌所惊艳。 此人生了一双极为标致的桃花眼,眼珠乌黑明亮,如日月光华。 口鼻精致,有着男子少有的秀气。 他的肤色极白,在远处灯光与河中水光的双重映照下,白的几乎透明。 玉颜粉腮,俊美非凡。 傅遥也曾见过不少俊俏的男子,但像眼前这样,比女子还美的,当真是头一个。 那位俊俏的锦衣公子,一路小跑到傅遥跟前,才站定就连连道歉。 说是他唐突,没看见下游也有人在放河灯,就冒然将自己的河灯放下水,才致使两盏河灯相撞烧毁,一定要赔傅遥一个河灯才行。 傅遥却执意不肯收。 一则,这位锦衣公子,并不是故意要弄坏她的河灯。 二则,这河灯入水之后,随水飘流,谁也没法预料河灯的动向。河灯相撞并非人为,而是意外。 总而言之,河灯相撞的事,谁也不能怪,大家自认倒霉,再各自去买一个就是。 谁知,那公子长得温润儒雅,却是个倔脾气,一定要赔傅遥一个河灯才能安心。 没等傅遥再推辞,他就吩咐身旁能有八尺高的随从,“兆裕,再去买两盏灯来。” 那唤作兆裕的随从得令,便立刻去将河灯给买来了。 既然人家已经把灯买来,又是诚信实意的要赔给你,若是不收也不好。 于是,在谢过那位锦衣公子后,傅遥便把河灯收下了。 得了傅遥的谢,那锦衣公子赶紧与傅遥拱手作揖,“本是在下给姑娘添麻烦了,怎么能受姑娘的谢。但愿方才的事,没有坏了姑娘今夜的兴致。” 说老实话,方才河灯被烧坏的事,的确叫傅遥心里很不舒服。 但能遇上像锦衣公子这样通情达理的人,倒是叫傅遥颇为欣慰。 原本心里的不愉快,也都烟消云散了。 “楚莘,借纸笔来。” “兆裕,借纸笔来。” 傅遥与那锦衣公子,几乎同时吩咐说。 真是巧了。 “姑娘是放河灯许愿的?”锦衣公子十分和气的问,声音温软动听。 面对锦衣公子投来的善意,傅遥也不好恍若未闻,如实回道:“我是为祭奠故人的。” “我也是。” 好巧,今夜还真是处处都透着一个巧字。 那锦衣公子微微侧身,遥手一指,“那边有摊主摆的座椅,姑娘过去坐着写,会舒服些。” 傅遥点头,便与那锦衣公子一道过去了。 要说这锦衣公子也是个心细之人,见长凳上不知被谁滴上了蜡油,便请傅遥到干净的一边坐下。 从他如此君子的言行,便可看出,他出身不错,而且家教很好。 “公子,店家这里只有一支笔。”锦衣公子的随从报。 “那就请姑娘先写。”锦衣公子说。 傅遥闻言,原本要与锦衣公子谦让几句,却怕落了矫情,也就没推辞。 在谢过锦衣公子以后,就大大方方的接过笔,埋头写了起来。 写完之后,就立刻将笔递给了锦衣公子。 既然祈愿的纸条已经写好,傅遥便可以去放河灯了。 但此刻,她心里却有些犹豫。 她究竟要不要等锦衣公子一起去呢? 不等吧,好像会显得她这个人不懂礼数。 若是等吧,她与这位锦衣公子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一起放河灯,多少有些奇怪。 这厢,傅遥正纠结,那锦衣公子倒是麻利,已经收笔写好了。 见傅遥似乎是有意坐在这儿等他,锦衣公子颇为礼貌的冲傅遥笑了笑。 吩咐随从,将傅遥的河灯一块点亮。 两人便一人捧着一盏河灯,又来到了河边。 “河边的石板湿滑,姑娘仔细脚下。”那锦衣公子提醒说。 傅遥点头,“公子也小心。” 因怕两盏河灯再撞到一起,傅遥便叫锦衣公子先放,她之后再放。 那锦衣公子也是个爽快人,便先傅遥将河灯放入了河中。 见锦衣公子的河灯已顺流飘远,傅遥这才将自己这盏河灯放走,同时还不忘捏着哑姨叶氏赠给她的那枚玉坠子念叨两句。 直到河灯随水走远,再看不见,傅遥这才收回了目光,却见身旁的锦衣公子,正紧紧盯着她瞧。 并且眼神有些奇怪。 先前,锦衣公子瞧她的眼神很是温和有礼,透着一股单纯的善意。 而此刻,她分明在这位公子眼中读到了焦切与不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姑娘,你的坠子……” 远处“砰砰”几声响,瞬间将锦衣公子的话给淹没了。 皇宫之上的那一片天空,接连绽放出数朵色彩斑斓的烟花。 一丛落败,一丛又起。 且一丛比一丛好看,绚烂的叫人都舍不得挪开眼。 每年正月十五上元佳节放烟花,是大夏皇室的惯例。 烟花飞起、绽放、再熄灭。 傅遥的脸也被映照的忽明忽暗。 她想,此刻太子爷应该也在皇宫的某处露台,与她一样正仰头望着这片烟花。 想到这儿,傅遥心里没来由的高兴,却没注意到她身边的锦衣公子,瞧她的眼神有些阴晴不定。 烟花落尽,大饱眼福的傅遥很是满足。 想着烟花放过之后,宫宴应该就散了。 她兄长和嫂子,还有太子爷不多时就会赶过来与她会和,她得赶紧回月华楼等着才行。 否则大家来了不见她,心里必定会着急。 于是,在飞快的与锦衣公子道了告辞以后,傅遥便带着楚莘匆匆离开了。 那锦衣公子见状,下意识的往前追了几步,就站定了。 他张了张嘴,终究没喊住傅遥。 “公子,您不追上去问个清楚吗?那枚玉坠子分明就是……” 锦衣公子手一挥,“冒然发问,只怕会吓着人家,事关重大,切勿轻举妄动。” “可主子,您已经找了这坠子十多年了。” “十数年都等了,也不怕再多等几日。”锦衣公子道,“去,帮我查查那姑娘的底细。” “小的明白。” 锦衣公子望着傅遥离去的方向,静默了片刻,又转头望向一旁的河水。 方才,那姑娘说,她放河灯是要祭奠一位故人。 祭奠?那个人果然已经死了吗?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一五章 敬太子,敬太子妃

“姑娘,方才那位锦衣公子生的真好看,秀气的跟姑娘家似的。奴婢还是第一回见到模样那么俊俏的公子。” 听楚莘对那位锦衣公子赞不绝口,傅遥并不意外。 想来,对于拥有那样出色容貌的公子,任谁也不会吝惜赞美之词。 只是那位公子,总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傅遥可以肯定,她过去从未见过此人。 傅遥有些纳闷,却没纳闷多久。 因为她才回来月华楼不久,傅远夫妻和崔景沉就到了。 宁安公主一进雅间,就嚷嚷着饿。 傅遥一笑,“就知道嫂子在宫里八成没吃好,妹妹已经点好了菜,随时都能上桌。” “还是妹妹知道疼我。”宁安公主说着,将傅遥拉到身边坐下,“不象我这个弟弟,一心只惦记着心上人,马车驾的飞快,生生要把人的五脏六腑都颠簸出来。” 闻言,傅遥悄悄的望了崔景沉一眼。 见他也正瞧着她,一阵温热的暖意瞬间在心头漾开。 被人惦念的感觉,竟如此美好。 …… 宁安公主在宫宴上没吃好,崔景沉就更不用说了。 在照顾宁安公主和傅远口味的同时,傅遥也特意为崔景沉要了几道他平日里爱吃的菜。 “这绣球干贝和酿冬菇盒,可是我们殿下最爱吃的菜,姑娘倒是知道我们殿下。”一旁,福安笑呵呵的说。 今儿倒是难得,太子爷出门,竟然把福安和常安两人都带上了。 傅遥知道,福安和常安都是太子爷的心腹,平日里都是各司其职,福安主内,为太子爷打理东宫事务。 常安主外,陪侍在太子爷身边,偶尔也会帮太子爷跑腿。 太子爷很少带着福安和常安一同出行。 所以才说难得。 大约是因为今日是上元节,太子爷想叫上福安一起来热闹热闹吧。 “除夕那日,姑娘给奴才包的茶点真好吃,尤其是芝麻卷和枣泥糕,比宫里膳房做的还好吃。”福安健谈,尤其爱与傅遥说话。 傅遥与福安交情颇深,自然也乐意与常安闲聊。 这厢,她才预备许诺,回头再给福安做些,就听一旁的崔景沉幽幽问道:“茶点的事,我怎么没听说?” 福安无辜,“殿下,那是傅姑娘心疼奴才跑腿辛苦,给奴才的。” “那也得叫我知道才行。” 倘若叫太子爷知道,还能剩下他的份儿? 福安心中暗想,倘若有下回,他还是不能告诉太子爷。 “瞧你这点儿出息,还跟福安抢东西吃。”宁安公主笑道,“你若想吃什么,还怕阿遥不给你做。” 傅遥点头,立即问崔景沉,“殿下想吃什么,我明儿就做了,叫人连同药膳一起送进宫去。” 崔景沉哪舍得傅遥费心,忙应道:“我只是与福安玩笑一句,你不必当真,为了给我烹制药膳,你就已经够辛苦了。” “不…不辛苦。”傅遥赶紧回道。 两个人你瞧着我,我望着你,含情脉脉。 “我瞧着沉弟似乎不饿,要不你就先陪阿遥,去灯会上走走?”宁安公主说,明摆着是要帮太子爷一把,只是这事儿她一个人也做不了主。 于是,她又望向身旁的傅远,问了一句,“可以吗?” 傅远闻言,神情威严的望向崔景沉。 而如崔景沉那般素日清高倨傲的人,面对未来大舅子的打量,也是颇为谦卑紧张的。 “快去快回。”傅远说。 “知道。”傅遥闻言,立马就起了身,“哥和嫂子慢慢吃,我出去逛逛。”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傅远望了望傅遥,接着又望向崔景沉,“街上人多拥挤,要小心,阿遥就交给你了。” “姐夫放心,我一定将人照顾好了。”崔景沉答,口气谦和而恭敬。 傅远点头,也没再多交代什么。 崔景沉和傅遥相视一下,便转身往外走。 “楚莘和常安、福安就不必跟着了。”说话的是宁安公主。 三人闻言,都是一怔,一齐望向了宁安公主。 而宁安公主却望着傅远,“人多显眼,驸马说对不对?” 傅远也是过来人,自然明白宁安公主如此安排,是想叫太子和阿遥能单独相处,好好说上几句体己话。 可是身为弟弟的姐姐和身为妹妹的兄长,在面对这种事儿的时候,完全不是一种心情…… “对。” 在犹豫了一阵儿之后,傅远还是妥协了。 谁叫他最疼爱的夫人和最爱惜的妹妹,都一个劲儿的向他打眼色,“楚莘,你们都留下吧。” 楚莘和福安、常安得令,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回来,目送傅遥和崔景沉离去。 两人刚出屋,宁安公主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傅远虽然不知道宁安公主在笑什么,可见宁安公主高兴,他就跟着高兴。 他一边轻轻的替宁安公主拍背,一边关怀说:“仔细笑岔气儿。” 宁安公主这才勉强忍住笑,“你方才看见我沉弟的神情没有,我还是头一回见他那样敬畏谁呢。老话说的,长兄为父没错,女婿怕老岳丈也不错。” 傅远闻言,颇为含蓄的笑了笑,便转过身去,盛了一碗鲜蘑鱼蓉汤递给了宁安公主。 “刚才还一路上喊饿的人,这会儿却笑的顾不上吃了。快,喝口汤顺顺,再吃点儿什么,可仔细烫。”傅远叮嘱完宁安公主,又招呼楚莘他们三人,“快,都过来坐下一起吃点儿。” 福安和常安他们,哪敢跟公主和驸马爷同桌用膳。 这往小了说是不知轻重,往大了说可是僭越。 两人赶紧躬身推辞。 傅远是在边关吹过五年腥风血雨的人,身上有勇气有侠气,就是没有架子。 即便他如今贵为国公爷和驸马爷,也是一样。 “我们家可没那么些尊卑的讲究,这点楚莘知道。” 宁安公主也是个不拘小节之人,也帮着傅远招呼说,“赶上今儿过节,大家都别拘谨。怎么,你们仨瞧着就我和驸马吃饭,不觉得太冷清了。今夜,咱们就不分尊卑,一起热闹热闹就是了。” 眼见盛情难却,三人便大大方方的入了座。 宁安公主举杯,“喝酒总要说点儿什么祝词,要不咱们就敬太子敬太子妃一杯,祝他们早日完婚。” 闻言,众人先是一怔,而后齐齐举起酒杯,“敬太子,敬太子妃。” 第三一六章 何必循规蹈矩

这个时辰来赏灯的人,明显比先前更多。 说是人山人海也不为过。 傅遥站在月华楼外的台阶上,望着喧闹的人群,觉得整个京都城的人,大概都倾城出动,到这儿来看花灯了。 “人好多。”崔景沉说。 傅遥点头,“放心,我会跟紧你的。” 却不想话音刚落,手就被崔景沉给攥进了手心里,“不这样,我不放心。” 傅遥害羞,赶紧将手往外拽,“仔细叫人看见。” 是啊,傅遥梳着姑娘的发式,若叫旁人瞧见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公然与男子手挽手的走在街上,只怕会给傅遥招来非议。 可是街上的人摩肩接踵,实在太多,若不牵着傅遥,万一两人走散了可如何是好。 崔景沉犹豫了片刻,便松开了傅遥的手,转而抓紧了傅遥的衣袖,“这样就不怕把你丢了。” 傅遥莞尔,这盈盈一笑,在灯火的映照下格外娇俏动人。 “想去哪儿?”崔景沉问。 “咱们沿着淳河的河岸走走吧。”傅遥说。 “就走走?” “嗯,殿下长在京都可能不知道,我听我娘讲,我娘老家江州有个习俗,正月十五上元节这日,女子都会盛装打扮,结伴夜行,走桥度危,夜半而归,这叫走百病。可以保佑一家人在这一年里身子康健,不染病痛。我记得小的时候,每到上元节这日,我娘和我爹都会一路步行带我和哥哥来赏花灯,一举两得。” 原来如此。 “那今夜,我来陪你走。”崔景沉说着,拉紧了傅遥的衣袖,两人肩并着肩,向淳河边走去。 河边显然没有街上那样热闹,偶尔有几个放河灯的人,也是默默的祈福许愿,并不吵闹。 能这样闹中取静,也是难得。 崔景沉与傅遥并肩走的很慢,傅遥知道,太子爷走的这样慢,是因为要迁就她的步伐。 其实,傅遥并不是个性子温吞的人,走路向来很快。 她也是故意放慢脚步,如此,便能与太子爷多待一会儿。 毕竟,他俩下回再见,还不定是什么时候呢。 这厢,傅遥正望着崔景沉的侧颜愣神,崔景沉却忽然偏过头来。 黑眸清浅,光彩夺目,繁星璀璨,也不及万一。 傅遥痴痴的凝望着崔景沉,心脏狂跳。 她过去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的心竟然会为一个男子缱绻至此。 “累吗?”崔景沉问,声音温软,如春风拂面。 “不累。”傅遥答,“咱们往前走走,再过了那座桥,今夜就算功德圆满了。” 崔景沉点头,应了一声“好”,便又抓紧了傅遥的衣袖,继续往前走。 “阿遥。” 崔景沉忽然这样唤了傅遥一声。 傅遥没个准备,立刻愣在当场。 崔景沉见状,显的有些失落,不禁问:“我这样叫你不好吗?” 好是好,就是…就是有些突然,叫人没个准备。 但傅遥还是赶紧点了点头,表示她喜欢崔景沉这样叫她。 “那你也叫我的名字。”崔景沉说,一脸愉悦的期待着。 直呼太子爷的名讳?这不大好吧。 傅遥犹豫着,叫不出口。 倒不是她存心与太子爷生分,只是她有些…有些紧张。 那个名字,她都不知道偷偷的在心里唤过多少回。 可眼下,这个名字的主人就站在她面前,她却没了那份勇气。 见傅遥半晌不吱声,崔景沉有些着急,“怎么,你难道打算一辈子都称呼我殿下?” “什么一辈子,我可没说。” 闻言,崔景沉更急,一把就抓住了傅遥的手,“你不跟我要跟谁,咱俩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 少见崔景沉如此情急的样子,傅遥觉得好笑又心疼。 想来,平日里那样端稳又不苟言笑的太子爷,竟也有这样傻气又孩子气的一面。 只怕说出去都没人信。 “成了,我叫还不行吗?”傅遥哄到。 崔景沉点头,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傅遥,一副洗耳恭听的期盼模样。 傅遥酝酿了片刻,在深吸了一口气后,轻声唤道:“景沉。” 说出这两个字,几乎用尽了傅遥全身的力气。 她的声音在发颤,身上也在发抖。 但心中却前所未有的畅快。 “景沉。”傅遥又唤了崔景沉一声,而这一声明显要比第一声要平和自在许多。 傅遥忽然有种错觉,好像她很久很久以前,就这样轻声细语的唤过眼前的男子。 久到上辈子,甚至轮回百年。 …… 在走完淳河上最后一座桥后,傅遥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愿今年他们一家子都能身体康泰,百病不侵。 自然,她的家里人也包括崔景沉。 “接下来想去哪儿?”崔景沉问。 “方才来时,见桥下有耍火龙和舞狮子的,好像挺有趣的。” 崔景沉点头,便与傅遥一同向桥下走去。 街上人多,街道两旁摆小摊的也多。 而今夜最好卖的,当数形态各异的花灯了。 见售卖花灯的摊位前,围了好些人在挑选,傅遥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崔景沉见此,便拉着傅遥过去,说要给傅遥买个花灯。 傅遥的确是喜欢花灯,只是,“这花灯都是买给小孩子玩儿的,我一个大人提着花灯,会被人笑话的。” “你一个才及笄的小丫头,还不算大人。” “姑娘家及笄以后,可不就是大人了。若我不算大人,那何时才算?” 崔景沉闻言,颇为认真的回答说:“等你嫁给我以后就算了。” 傅遥无言,就只有面红耳赤的份儿了。 崔景沉知道傅遥脸皮薄,也不忍心再逗她,便望着眼前琳琅的花灯说:“做人何必那么循规蹈矩,你不要在意旁人怎么看,你喜欢花灯,咱们买来就是。” 崔景沉这话,无疑给了傅遥会心一击。 是啊,做人是没必要太循规蹈矩。 成日里按部就班的过日子,有什么趣。 人生苦短,偶尔也要随心所欲的做些叫自己高兴的事。 谁说只有小孩子才能玩花灯的,她偏要买个她喜欢的。 想到这儿,傅遥也没再踟蹰,便上前挑选起她中意的花灯来。 崔景沉护在傅遥身边,望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心中一片柔软。 这世上终究没有比傅遥的笑容,还叫他觉得温暖的东西。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一七章 皇家秘事

傅遥站在摊位前挑来选去,最终看中了一盏金鱼花灯。紫you阁w.ziyouge. 崔景沉立刻就买了下来。 傅遥提着花灯,一脸的笑容,对这做工惟妙惟肖的金鱼花灯,简直有些爱不释手。 “怎么会喜欢金鱼花灯?”崔景沉问。 “这是给小锦和小绯买的。”傅遥答,“你不知道,我把它俩养的可好了。” 傅遥这样唤两条锦鲤,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唤两个孩子呢。 “你若是喜欢,我回头再挑了好的给你送去。” “别,再多了我也照顾不过来了。”傅遥答。 “也是。”崔景沉望着傅遥,目光清湛,“再过两日,我便预备叫张良去府上指点你的医术,到时候你一旦忙起来,是没办法分心。” 一听这话,傅遥难掩兴奋,“真的可以叫张太医指点我的医术?” 崔景沉浅笑,满眼宠溺的对傅遥说:“我答应你的事,何时反悔过。” 能有张太医指点她的医术,傅遥简直高兴的快要跳起来了。 “还有一件事,你听了大概也会高兴。”崔景沉说。 “什么?”傅遥问。 “年后,芸熙表妹会来京都。” “真的!”傅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尽管这一年间,她与芸熙常有书信往来,但傅遥从未想过,还能有机会再见到芸熙。 毕竟,京都与锦州远隔千万里,一个来回就要大半年的工夫。 她没有机会再去锦州,也没想到芸熙竟然会上京。 “是,我估么着端午前,怎么也该到了。”崔景沉说。 “是锦州牧赵大人荣升,一家人都迁来京都住了?” “不是,这回是芸熙表妹独自上京。” “独自?”傅遥意外,“为什么?” “昨儿刚收到姨母的亲笔信,说要把芸熙送来我这儿,由我做主,给她在京都寻一个好婆家。” 原来芸熙来京都是为了嫁人。 可是,“倘若芸熙嫁来京都,日后想要再见远在锦州的爹娘,不就难了?亏得赵大人和夫人舍得。” “姨母和姨丈就芸熙这么一个女儿,将她远嫁,两人自然舍不得。但我姨母是个十分争强好胜的人,也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她不甘心叫芸熙默默无闻的度过一生,否则当初在锦州,她也不会想尽办法要撮合我与芸熙了。” “那眼下,夫人还有这个打算吗?”傅遥问。 听傅遥的口气略带紧张,崔景沉立刻答,“姨母的心思我猜不准,但我自己的心意我却无比清楚。阿遥,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崔景沉的话,惹的傅遥一阵羞怯,但心里却暖融融的踏实。 “给芸熙择夫责任重大,你心里可有了合适的人选?” “你知道的。”崔景沉答。 不错,傅遥是知道芸熙心里已经有人了。 芸熙生性温柔腼腆,此番肯听爹娘的话,不惜跋涉千里,只身来到京都。 或许多半也是为了这个人的缘故。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倘若佳木对芸熙有意,早在锦州的时候,我就想办法撮合他俩了。” 崔景沉点头,“倘若芸熙表妹真是为佳木而来,恐怕要失望了。” “情之所钟,心意的确不易转圜,但芸熙是个懂事明理的姑娘,或许会想通的。”傅遥说。 “无论芸熙表妹怎么想,既然姨母将芸熙的终身大事交给我来作主,我这当表哥的一定要给她找个值得依靠的良婿。” “听你这么说,似乎是另有了合适的人选。” 闻言,崔景沉沉吟了片刻才答:“其实,在与我交好的人中,除了佳木以外,人品和家世都极佳的当数崔撼了,只可惜……” 崔撼?那不是敬王的嫡孙,马上要与李芝兰成亲的那位吗? 人傅遥曾见过,的确是一表人材,家世就更不必说。 给李家当女婿,是可惜了。 既然太子爷提到了崔撼,傅遥便直言不讳的问道:“景沉,你可知道,敬王府为何忽然答应要与李府联姻?” 崔景沉当然深悉内情,只不过,“这件事说来话长,还涉及到一些皇家秘事。” 皇家秘事? 傅遥觉得自己实在是唐突了,“我不该问这么多的。” “在我这儿,没有什么事是你不该问的,也没有任何事是你不能知道的。你我是一家人,我家里的秘事,也是你家里的秘事,你怎么就不能问了。” 崔景沉的话叫傅遥觉得很暖心,只是,“咱俩还不是一家人呢。” “在我心里已经是了。”崔景沉答,既霸道又无赖,可就是叫人讨厌不起来,“走,咱们找个人少安静的地方,我把这事的来龙去脉与你讲讲,省得你心里总糊涂着。” 傅遥点头,提着金鱼灯笼,随崔景沉逆着人潮的方向来到淳河岸边,找了个僻静无人之处,预备坐下说话。 “等等再坐。”崔景沉说着,扯过自己的大氅往石凳上一盖,才叫傅遥坐,“石凳冻的冰凉,仔细着凉。” 太子爷心细,叫傅遥这个姑娘都自愧不如。 这个男人,越是了解就越是明白,他冷硬的外表之下,跳动着一颗极为炽热和柔软的心。 在确定四下无人之后,崔景沉才与傅遥说:“与李家联姻,敬王并非心甘情愿。” 傅遥就知道,敬王不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背弃太子爷,转而投奔李元徽那只老狐狸。 “敬王是被李元徽抓住了什么把柄?”傅遥问。 “是。”崔景沉答,“你别看如今的敬王规行矩步,谨小慎微,但敬王这辈子却做了两件大事。一件惊天动地,一件离经叛道。这惊天动地的大事,说的是当年敬王助我父皇夺储,谋得帝位的事。至于这件离经叛道的事,实在令人不齿。” 令人不耻?看来敬王是没做什么好事。 “敬王他,与我皇祖父德宗皇帝的一位废妃有染。” 什么?敬王竟然与自己兄长的妃子有染?这何止是离经叛道,简直是大逆不道。 小叔子与大嫂有私,这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不被容忍的。 放在皇家,更是杀头的死罪。 对于敬王所做的这件荒唐事,傅遥深感震惊。 也难为太子爷肯把这种程度的皇家秘闻讲给她听,不过更令人惊异的细节还在后头呢。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一八章 更令人震惊的细节

敬王当年,之所以有机会亲近这位德宗皇帝的废妃,是因为这位娘娘因后宫争宠落败,被德宗皇帝下令发遣至皇陵,为孝贤恭定太后守陵。 当时,敬王正好受命在督建皇陵。 这大嫂和小叔子瓜田李下的,就厮混在了一起。 而且,德宗皇帝这位废妃,还秘密的为敬王产下一子。 敬王不仅将这个孩子的身份洗白,如今还安排在一方为官。 这些事,若不是从崔景沉嘴里说出来的,傅遥必定是一字都不肯信的。 敬王不仅与嫂子有染,还与嫂子产子,这都不算,竟然还叫这见不得光的儿子,能在朝为官。 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 宗法礼教不顾,道德伦常也不理。 傅遥真是万万没想到,如今看来那样端稳持重的敬王,年轻时竟然做过这种万分龌龊的事。 他难道就不怕旁人知道吗? 不,眼下不就已经有人知道了。 所以说,这天底下就没有永恒的秘密。 只是傅遥好奇,“李元徽是如何拿住敬王这个把柄的?” “这就要怪敬王那不争气的儿子了。”崔景沉答,“前阵子,敬王那个儿子,因强抢民女,草菅人命的罪名被人告发,正好主审此案的人,就是李元徽从前的门生。李元徽大约一早就知道敬王的这段风流韵事,便以敬王之子的性命和敬王的名誉相要挟,才促成了两家联姻。” 傅遥闻言,只觉得事有蹊跷,“敬王之子,如今应该是与陛下差不多的年纪,四十不惑,又不是年少轻狂,怎么会公然做出强抢民女的事。况且,有如敬王那般地位尊崇,身份显赫的生父,这位大人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何必亲自去强。我觉得应该是有人故意设计陷害敬王之子,从而胁迫敬王。” 崔景沉点头,欣赏傅遥的聪慧,“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我仍有一事不明。”傅遥说。 “你问。” “我不明白,敬王位高权重,难道真就没有法子保全自己的儿子?就一定要受李元徽的胁迫?” “敬王自然有办法帮他儿子脱罪,但他却不敢轻举妄动。可知,敬王怕的并不是李元徽这个人,而是怕他昔日与废妃有染的事,一旦传出去,便是晚节不保。倘若此事真被揭发出来,即便父皇念及旧情,不责罚敬王,敬王日后也没脸见人了,而他那一大家子人,也会被他连累,受尽耻笑。” 是啊,敬王今年得有七十多岁了,是众人口中的贤王,深受爱戴与敬重。 若他与德宗皇帝的废妃有染之事传出去,敬王还有何脸面在宗室和王府立足。 尽管李元徽以此作为胁迫,逼敬王就范。 但李元徽这也不算冤枉了敬王。 自作孽,不可活。因此,傅遥心里是丁点儿都不同情敬王的。 她只是有些好奇,“敬王与德宗废妃有染之事,只怕要追溯到四十年前,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李元徽能打探到的事,我也能。”崔景沉答,眼中闪烁着运筹帷幄的光芒。 傅遥闻言,又问:“既然你也晓得敬王的七寸何在,为什么不反过来胁迫,不许敬王府与李府联姻?” 崔景沉淡然一笑,口气从容的回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倘若我也动用这种卑劣的手段,那我与李元徽那只老狐狸又有何区别呢?况且,敬王是我的血亲,无论他曾做过什么荒唐事,这些年来,他都是一心一意的在辅佐我,我对敬王一直心怀感激,即便眼下他舍我而去,我心里也并不真的怨他。” “你能这样想很好。”傅遥望着崔景沉说,“只是……” 还没等傅遥把话说完,崔景沉的手指就轻轻的压在了傅遥唇上。 尽管天气有些冷,但崔景沉的指尖却温暖而柔软。 叫人心里莫名的就激荡起来。 “你放心,敬王与李元徽虽然快成了亲家,但这门亲事只是李元徽一厢情愿,并非敬王心之所向,纵使两家是姻亲,这种靠逼迫建立起来的联盟,也随时都有可能崩塌。” 傅遥点头,表示她懂了,崔景沉这才将手指拿开。 “不要为我担心,你要相信我,相信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安逸顺遂的来日。” “我自然信你。” 崔景沉望着傅遥,温和的笑着。 月如玉,星如雨,也不及这个笑容的光华。 “方才你不是说想看耍龙灯和舞狮子吗?走,我带你去看。”崔景沉边说边向傅遥伸出手。 傅遥见此,稍稍迟疑了片刻,便将手递到了崔景沉手中。 就像太子爷先前说的,人为何一定要活的循规蹈矩。 偶尔任性一回不行吗? 今夜,她只想牵着心爱男子的手,赏灯游玩。 那些担忧和顾虑,都暂时统统抛到脑后。 两人相视一笑,便肩并肩,手牵手的向灯火辉煌之处走去。 …… 在街口宽敞处,花团锦簇,锣鼓喧天,不光有耍龙灯和舞狮子的,还有划旱船和踩高跷的队伍。 场面十分的喜庆热闹。 傅遥明明是个最不爱热闹的人,也被吸引了去。 在崔景沉的护送下,一路挤到了最前头。 眼前,锣鼓敲的响亮,龙狮也舞的起劲儿。 傅遥正看的入神,却隐约听到人群中,似乎有人在叫她。 这声音好像是她嫂子宁安公主的。 可傅遥来来回回找了半天,也没瞧见人影,还是崔景沉一指,傅遥才瞧见站在街对面,也正凑在此处看热闹的宁安公主和傅远。 傅遥赶紧冲宁安公主招招手,与崔景沉说:“咱们从那边绕过去,找哥和嫂子吧。” “不必绕路那么麻烦。”崔景沉一笑,握紧了傅遥的手,“跟我来。”话毕,便拉着傅遥直接跑向前方的巡游队伍。 两人从舞动的龙身底下穿过,险些与滚绣球的狮子相撞。 然后又从高跷队和旱船队中插了过来,一路险象环生,才到了傅远和宁安公主面前。 傅遥心跳的飞快,却高兴。 尽管方才那样,又傻又危险,可只要是与太子爷一起,再傻的事情她都愿意做。 “你呀,好大个人了,还是一样的贪玩爱胡闹。”宁安公主嗔怪崔景沉一句。 崔景沉也不回嘴,任由宁安公主说他。 傅遥可舍不得太子爷受数落,赶紧上前解围,“方才那样也挺好玩的。” 宁安公主笑笑,“阿遥就会向着沉弟说话。” 傅遥害羞,赶紧扯开话题,问:“怎么就只有哥和嫂子在这儿,楚莘他们呢?” 第三一九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得了傅遥的话,宁安公主立刻应道:“赶上上元节,楚莘他们难得能出来逛逛,总跟着咱们也是拘谨,倒不如叫他们自己找乐子去。紫you阁w.ziyouge.” “皇姐这哪是怕旁人拘谨,分明是想与姐夫两人独处。”崔景沉直言不讳。 而傅遥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就你话多。”宁安公主又嗔怪了崔景沉一句,“你与阿遥这半天都去哪儿逛了?” 崔景沉答:“去河边的桥上走走站站,还买了花灯。” 傅遥闻言,很配合的将手上的金鱼花灯往前举了举。 “你们没去那边猜灯谜?”宁安公主问。 “还没来得及逛到那边。”崔景沉说。 “没去正好,咱们一起去,我听说那边有个猜灯谜比赛,若是赢了能拿到极好的彩头。要不咱们比试比试,比谁猜的灯谜多。” 一听猜灯谜,崔景沉就挺有兴致的,又听说要与宁安公主比试,就更来了劲头。 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既然是比赛,总要下个赌注,你容皇姐想想,究竟要问你讨些什么好。” 听宁安公主这么说,崔景沉就不服了,“皇姐这话说的,好像笃定自己会赢似的。” “皇姐我自然会赢。”宁安公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皇姐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自个缺什么。倘若皇姐赢了,你可不许耍赖,先给皇姐攒着,等到皇姐想到要什么了,再问你讨。” “皇姐,话别说的太满,待会儿若输了,可别怪弟弟不让着你。” 宁安公主莞尔一笑,“有你姐夫在,皇姐怎么可能输,不信你问问阿遥,你姐夫猜谜如何。” 傅遥得了这话,立刻冲崔景沉点点头,表示她哥哥猜谜是真的很厉害。 见傅遥点头,不只宁安公主得意,就连傅远也略微有些得意。 作为太子爷的姐夫,也是未来的大舅子。 他今日必定要在猜谜上拔得头筹,压这位未来的妹夫一头,才不失体面。 对这份胜利,傅远是志在必得。 而崔景沉这边,也想在未来的大舅子面前好好表现,只道:“姐夫猜谜的本领了得,阿遥应该也不差。我与阿遥一起,未必就会输给姐姐和姐夫。” 傅遥闻言,没吱声,默默的叹了口气,她要是能有太子爷说的一半聪明就好了。 …… 街头看舞龙舞狮的人多,在街尾处猜灯谜的人自然也不少。 而待猜的灯谜就更多了。 傅遥抬头望着头顶一大片的彩灯和彩灯下悬挂着的谜面,心里直打鼓。 可知,她最不擅长的就是猜灯谜了。 “咱们两人一队,以一刻钟为限,比赛谁猜出的灯谜最多。”宁安公主说了规则。 崔景沉毫无异义,四人便分作两队,分头猜灯谜去了。 宁安公主与傅远前脚刚走,傅遥后脚就与崔景沉交了实底儿,“我哥打小猜谜就厉害,我却很不懂猜谜,只怕会拖累你输。” “不怕,你不懂得猜,可以帮我念谜面。我都已经好久没听你给我念书了。”崔景沉柔声说,这口气就好像在哄小孩子似的。 傅遥笑笑,“那以后找个机会,再念书给你听。” 崔景沉望着傅遥,目光清澈,透着一股浓浓的宠溺之意,“那眼下,先为我把这谜面念了。” 傅遥点头,便踮起脚尖,念了离她最近的一盏花灯下的谜面,“心中有我。” 谜面刚念完,傅遥的脸就红了。 这是哪门子的谜面,念的人家面红心跳的。 傅遥又赶忙补充了一句,“打一字。” 心中有我,打一字。 傅遥一头雾水,正寻思着这也能当谜面,崔景沉就答道:“一心一吾,是个悟字。” 悟字?还真是! “你也太厉害了,怎么这么快就猜出来了?” “雕虫小技而已。”崔景沉故作沉着的答,实则心里高兴的要命。 可知傅遥的夸奖,比得到什么好彩头都叫他欢喜。 “那你再猜猜这个。”傅遥说着,又随意挑了一盏花灯,“直上浮云间,也是打一个字。” 这些个谜面,怎么都如此晦涩难懂?傅遥脑袋里一团浆糊,完全没有头绪。 “是来去的去字。”崔景沉答。 对呀,直上浮云可不就是个去字吗? 傅遥恍然大悟,又少不了要夸崔景沉几句,怪自己的脑袋不够灵光。 而傅遥虽然不擅长猜灯谜,却也是个极聪慧的人,学东西很快。 陪着崔景沉一通灯谜猜下来,渐也摸出些门道来,也有些跃跃欲试。 “来,你来猜猜这个谜底是什么。”崔景沉招呼傅遥说。 “曾经沧海难为水,打一字。” 傅遥知道,曾经沧海难为水是一句情诗,下一句是除却巫山不是云。 意思是见过烟波浩渺的沧海以后,别处的湖泊河流就再难吸引他。 在见过云蒸霞蔚的巫山云后,其他的云都黯然失色。 不过猜谜,考的都是人灵机一动的巧思,与字面的意思应该关系不大。 所以,谜底是什么呢? “你好好猜,猜对了我给你奖励。”崔景沉说。 一听说有奖励,傅遥就来了兴致,“什么奖励?” 崔景沉笑笑,遥手一指十几步外的小摊,“你若是答出来,我就给你买糖葫芦吃。” 拿糖葫芦做奖励,太子爷还真把她当是小孩子了。 “一根糖葫芦怎么够,起码要两根。” 既然奖品不能选,那就只能在数量上跟太子爷讨价还价一番了。 “不行,一气儿吃两根糖葫芦会烧心腹痛。你若爱吃糖葫芦,我下回再给你买,咱们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定不会赖你。” 傅遥闻言,心里比吃了多少糖葫芦外头的糖壳还甜。 也不跟崔景沉计较是一根还是两根,便专心的琢磨起这个谜题来。 崔景沉是最见不得傅遥为难的,见小丫头寻思了半天,也没猜出来,不禁问:“要不要我给你提示一下。” “不要,要是经你提示我才猜到,那就不算我猜中的,我一定要自己猜。” 傅遥固执,崔景沉知道,既然小丫头这么有骨气,那就顺着她的心意。 “我猜到了!”傅遥忽然说了这么一句,她偏头望向崔景沉,人高兴的都快跳起来了。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二零章 同生死,共患难

听傅遥说猜到了,崔景沉宠溺的一笑,“你说说看。.” “曾经沧海难为水,是滩涂的滩字对不对?”傅遥既紧张又期待的问崔景沉。 崔景沉点头,“你等着,我给你买糖葫芦去。” 她答对了?她竟然答对了! 傅遥心中惊喜不已,可知这是她长这么大,头一个自己猜中的灯谜。 “我再猜一个。”傅遥的兴致被挑了起来,又立马选了个灯谜预备猜。 见傅遥如此专注又兴致勃勃,崔景沉也不忍心扰了她,便交代傅遥站在原地不要乱跑,便匆匆走向十几步外的糖葫芦摊。 很短的一段路,崔景沉却是三步一回头,好像生怕傅遥会凌空消失一般。 傅遥望着崔景沉笔直而挺拔的背影笑了笑,便又转过头来,继续瞧这与她而言,依旧不好猜的灯谜。 这厢,还没等傅遥把谜面再念一遍,就忽然听到有人大喊一声,“着火了!” 傅遥循声望去,见不远处果然火光闪烁,似乎是花灯被烧着了。 一听说着火了,众人都慌了神,不明真相的人群,就像是受惊的羊群一般,四下奔逃起来。 场面已然失控。 混乱中,有人摔倒了。 而惊慌失措的人群却没有停下来。 接着,便有越来越多的人摔倒。 惨叫声,呼救声不绝于耳。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突然到容不得人去思考对策。 傅遥本能的躲开冲撞而来的人,想要避到一个人少之处。 但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了,而更汹涌的人潮,正疯狂的向她所在之处涌来。 傅遥被人群推挤着往前走,压根就无法脱身。 她只能尽量的保持平衡,不被失控的人群推倒。 而她的金鱼灯,却在混乱中被人挤落在地,瞬间就给踩烂了。 但此时此刻,傅遥却没心思去心疼一只花灯。 她心中无比清楚,在这种混乱的情形下,她一旦被人撞倒,必定会与那盏金鱼灯一样,即便不会被活活踩死,只怕也要被踩个半死。 所以她一定不可以摔倒。 可光她无碍就成了吗,太子爷和哥哥嫂子的安危同样重要。 于是,傅遥一边放低重心随着人群向前走,一边四下搜寻崔景沉和傅远夫妻的身影。 只盼着大家都能平安无事。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瞬间传入了傅遥耳中。 只见离她身边不远处,一带着孩子的妇人不幸被人群挤倒。 娘俩双双倒地,眨眼工夫就被人在手上腿上踩了好几脚。 当娘亲的本能的将孩子拥在怀中护着,却还是无法完全为孩子挡住,来自于无情人群的踩踏。 傅遥只怕再如此下去,这娘俩会被活活踩死,也来不及多想,便拼命的向那对母子倒地的地方挤过去。 奈何周围的人实在太多太密集,傅遥身子单薄,压根就挤不动。 她唯有大声呼救,希望有人能好心去扶那对母子一把。 但大伙只顾着自个逃命,那还有多余的心思去理会别人。 不但没有人施于援手,反而有越来越多的人,踏着那对母子的身体往前跑。 人心怎么可以冷漠狠毒至此! 倘若这对母子今日丢了性命,这些见死不救,还落井下石的人,就都是凶手! 愤怒叫傅遥越发坚定了要营救这对母子的决心,她卯足了力气尝试着要靠近他们,谁知背后却忽然有人推了她一把。 傅遥瞬间失去平衡,身子不受控制的向一边歪倒。 就在她以为她也要像那对母子一样,凶多吉少之时。 忽然觉得腰间一紧,歪倒的身子竟被人扶住。 傅遥抬头,正要感谢出手相助的好心人,却见此人头戴面具,压根看不清相貌。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个年轻男子。 “谢……” 没等傅遥把这声谢谢说完,那戴面具的男子便将扣在傅遥腰间的手松开,接着就转身,迅速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 傅遥惊魂未定,正失神,忽然有人从背后拥上来,将她紧紧箍在怀中。 这怀抱,这熟悉的气息,傅遥不用回头便知是崔景沉的。 “总算找到你了,可知我心里有多害怕。”崔景沉说话有些喘,显然是费尽力气才穿过人群,来到傅遥身边的。 他温热的呼吸不断扑打在傅遥耳畔,暖暖的,哪怕在如此凶险的环境下,傅遥也不觉得害怕了。 但眼下,却不是他们二人缠绵的时候。 “快,咱们得把那边倒地的母子救出来,再这样下去,他们会没命的。” 崔景沉点头,一路护着傅遥来到那对母子身边,两人齐心协力的将人扶起,接着又将这对母子好生的护送到路旁的少人之处。 这母子俩显然是吓傻了,只一味的哭。 傅遥安抚了好久,人才勉强止住了哭,傅遥也才勉强能给这母子俩简单的瞧一下伤势。 因为被娘亲护在怀中,小男孩的伤情倒是不重,只是有几根手指被踩伤了。 而这妇人的伤情就要严重的多,有一边的手臂被踩断了,听她说背疼肚子也有些疼,只怕是有内伤。 这厢,傅遥与崔景沉正想着立刻将这娘俩送去就近的医馆,就见这妇人的丈夫匆匆找来了。 听说是傅遥和崔景沉救了他的妻儿,那男子当即跪谢两人。 “在这种危机关头,公子和姑娘竟不顾自身安危,仗义救出在下的内人和小儿,在下感激不尽。” 傅遥冒死救人,并不为讨感谢,只是无法见死不救。 傅遥觉得,生而为人,都该本能的心怀侧隐之心。 但太多的人,却把这份本能给丢了。 也是叫人唏嘘加寒心。 刚送走那一家三口,远远的就望见傅远和宁安公主往这边来。 见两人都安然无恙,傅遥总算松了口气。 街上依旧是一片混乱,不停的有人摔倒,被踩伤,场面十分惨烈。 身为大夏的太子,崔景沉怎么能对眼前的一切熟视无睹,便托傅远将傅遥和宁安公主先行护送回月华楼。至于他,要留下来想办法化解眼前这场骚乱。 傅远闻言,却不答应,只叫崔景沉护送傅遥和宁安公主回去,由他来善后此事。 “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你我夫妻,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宁安公主与傅远说,态度明确,坚决不走。 傅遥与宁安公主是一个意思,同生死,共患难,可不是随口说说的。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二一章 有种预感

“不行,这儿太危险了,你们女子不方便留下,快回月华楼去。”傅远说。 宁安公主是打定主意要与傅远共进退,傅遥更是固执,自然不肯抛下崔景沉先行离去。 正当四人争执不下时,就见楚莘和福安、常安找来了。 楚莘说,他们三个原本已经回了月华楼,后来听见楼外乱糟糟的,有人呼喊,街尾猜灯谜的地方着火了。三人见街上一片混乱,只怕四位主子被波及,便立刻出来寻找。 楚莘三人来的正好,崔景沉二话没说,就吩咐楚莘护送傅遥和宁安公主先回月华楼。 至于福安和常安,就留下来给他和傅远当帮手。 眼下情况紧急,必须立刻控制住局面才行,否则任由情势恶化下去,还不定要出什么事。 傅遥和宁安公主都是深明大义之人,心里清楚,若有她俩在,傅远和崔景沉只顾着看护她俩,必定放不开手脚办事。 于是,在嘱咐他们一定要小心之后,傅遥和宁安公主就在楚莘的护送下,先行回了月华楼。 …… 自打回了月华楼后,傅遥就没坐下,她站在窗前,一瞬不瞬的观察着窗外的情况,满心的焦灼与担忧。 宁安公主劝了傅遥几回,叫她稍安勿躁,过来坐坐,却也劝不住。 宁安公主只好也来到窗前站下,她挽过傅遥的手,柔声安抚说:“妹妹放心,你哥可是曾独闯过北渊的大英雄,解决眼前这种事情,根本不在话下,妹妹不必太担心了。” “嫂子还说我呢。”傅遥回握住宁安公主的手,“嫂子的手冰凉冰凉的,还说不担心。” 宁安公主勉强扯出个笑,“放心,你哥和沉弟都会安然无恙的。” 傅遥点头,立刻吩咐楚莘,“楚莘,快倒杯热茶来,给我嫂子暖暖手。” 楚莘得令,赶紧把热茶倒来,递到了宁安公主手上。 这厢,宁安公主刚接过茶碗,就听傅遥颇为惊喜的喊道:“快看,回来了,四个人都回来。” 宁安公主立刻放下茶碗,凑到窗前。 傅遥赶忙冲着楼下的四人挥挥手,转身就要下去迎,却听崔景沉喊道:“你别动,我们上去找你。” 傅遥点头,心中又痛又喜。 就在方才,她经历了人生中,最煎熬的一次望眼欲穿。 四人一进雅间,傅遥和宁安公主就迎了上去,在确定四人都没受伤以后,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事情都解决了?”宁安公主问。 “是,大伙都冷静下来了。”傅远答。 “火势大吗?可控制住了?”傅遥也跟着问道。 “只是有盏灯笼被风吹落,烧起来了而已,火一会儿就燃尽了。全怪有些人大惊小怪的乱喊乱叫,才引起了这么大的骚乱。” 整件事的起因,真是叫人既愤恨又无奈。 也不知那些瞎咋呼的人得知,是因为自己一时不稳,才闹出了那么大的事,害这么多人受伤,心里究竟做何感想。 即便他们并非故意,但也是做了极损阴德之事。 “可知,大约有多少百姓受伤?”傅遥又问。 崔景沉答:“受伤的人不少,一时也算不过来,伤势颇重的有十几人,不过都无性命之虞。” 如此,已经是万幸了。 傅遥思量着,赶紧与四人道了辛苦,便匆匆去倒了热茶来。 四人也都累的不轻,各自找了地方坐下。 当傅遥亲手把茶递到崔景沉手上时,崔景沉顺势握住了傅遥的手。 “脸色怎么如此苍白,方才的事吓坏了吧。” “我不怕,就是觉得可惜。你特意买给我的花灯,我竟然给弄丢弄坏了。”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回头我再买给你。”崔景沉口气温软,哄孩子似的。 傅遥浅笑,“比起花灯,我更在意的是你,只要你没事就好。” 崔景沉闻言,定定的望着傅遥,“方才的话,你再说一遍。” “什么?” “就是在意我的那句。” 傅遥瞬间脸颊滚烫,“差点儿就出事了,你还有心思与我玩笑。” “我不是好好的。”崔景沉紧紧握着傅遥的手,“不过,你说什么话我都爱听。” 傅遥心里,原本满是慌张,经崔景沉这么一逗,她慌张倒是不慌张了,但心跳依旧飞快,脸色也愈发红的厉害。 “咳咳。”不远处,傅远故意咳嗽了两声。 傅遥和崔景沉听后,赶紧把手给松开了。 “眼看着宫门下锁的时辰就快到了,沉弟还是赶紧回宫吧。”宁安公主说,“大家也都累了,我和你姐夫还有阿遥,也要回府去了。” 一听说要分别,傅遥和崔景沉心里自然是一万个舍不得。 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但只要想着眼下短暂的分开,是为了来日更好的相守,心里也就不那么难过了。 临别前,崔景沉贴在傅遥耳边悄声说:“二月二龙抬头那日,我会跟父皇一道去祭祀祈福,那天我会向父皇请旨。” 尽管崔景沉并未将话说的太明白,但傅遥很清楚,崔景沉究竟要向皇上请什么旨。 二月二,那不是再有半个月就到了。 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傅遥心中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她与太子爷之间的事,总算是要有结果了。 忧的是,不知这个结果是好还是坏。 大约是看出了傅遥的疑虑,崔景沉口气笃定的说:“你就踏踏实实的等我的好消息吧。” 傅遥冲崔景沉灿然一笑,她信太子爷,也期盼得来的会是个好消息。 “来,我扶你上车。”崔景沉说着,向傅遥伸出手。 傅遥点头,毫不犹豫的将手递到了崔景沉手中。 “今夜在外头走的时间太久,回去一定喝碗姜茶驱驱寒气。”崔景沉嘱咐说,说完又轻轻的握了握傅遥的手,才不舍的松开。 马车被缓缓催动,傅遥忍不住起身,趴到马车窗边。 “更深露重的,快回去吧。”傅遥冲崔景沉说。 崔景沉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温和的望着她。 那清朗的目光,就仿佛能穿透一切云雾的暖阳,照亮整个冬夜。 两人遥遥相望,任谁也没有再说话。 直到崔景沉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再看不见,傅遥才转身坐回去。 宁安公主望着傅遥,语气很肯定的说:“妹妹放心,嫂子有种预感,你与沉弟不会再分开很久了。” 第三二二章 给你的奖励

宁安公主的话,叫傅遥心中十分安慰。 这厢,她刚预备开口与宁安公主说句什么,马车忽然一颠簸,傅遥险些从座上跌下来。 宁安公主也一样。 索性有楚莘及时扶了她俩一把,否则两人即便摔不坏,也该摔疼了。 傅遥能清楚的感觉到,马车的行进速度明显比先前加快了不少,隐约透着一股紧迫感。 就好像有人在背后追赶似的。 宁安公主与傅遥都觉得蹊跷,正预备叫楚莘问问车夫怎么回事,车窗外就响起了傅远的声音。 “后头有高手跟踪。” 对于这种情况,宁安公主也是习以为常,“这大过节的也不消停。” 楚莘闻言,立刻询问正骑马护卫在车旁的傅远说:“国公爷,要不要奴婢去探探?” “眼下还不知这些人的来头,咱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傅远说,“你们不必担心,他们身上没带杀气,只是单纯的跟踪而已。” 楚莘点头,却不敢掉以轻心,直到平安的回到国公府以前,都保持着高度戒备。 临进门前,傅遥特意朝巷口望了望。 傅遥心里清楚,自从她与兄长傅远住回国公府以后,各方派来盯梢的人就没断过。 但今儿这一伙人却有些奇怪。 竟然是一路跟踪下来的。 这明显有些不寻常。 傅遥不免有些担心,但愿她与太子爷单独出游的事没被这些人发现,否则只怕会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 第二日一早,傅遥才用过早膳,就听门房来报,说宫里来人了。 将人请进来一瞧,竟是福安。 傅遥甚是惊喜,赶忙询问福安的来意。 福安笑嘻嘻的答:“回姑娘,奴才是代殿下给您送花灯来的。” 福安说着,立刻将带来的大木匣子打开,从中取出一盏金鱼灯来。 “殿下知道姑娘为弄丢花灯的事,心里很不熨贴,所以昨夜回宫以后,就连夜亲手做了这个送给姑娘。” “你说这个是殿下亲手做的?”傅遥捧着那盏金鱼灯,一脸的不可思议。 “奴才哪敢骗姑娘,若非一夜的时间太紧,再漂亮的花灯殿下也能扎起来。” “这个已经够好了。”傅遥捧着那盏花灯,简直爱不释手,“殿下的手可真巧。” 福安眼珠子一转,笑问:“那姑娘觉得,比之周公子,我们殿下的手艺如何?” 傅遥疑惑,“怎么好好的,又扯上佳木了。佳木如今还远在汉州老家,可没送我花灯。” “周公子今年是没送,可是去年在凉州大营的时候,周公子却亲手扎了一盏莲花灯送给您。” 听了这话,傅遥心里就更加疑惑了,“殿下连这事都知道?” 福安笑笑,“殿下就没有不知道的事。” “那方才的话,也是殿下叫你问的?” 福安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 “殿下也真是,竟然还会吃佳木的醋。” “姑娘,您还没回答奴才呢。”福安急着说。 傅遥撇嘴,“你难道也要与你主子一同打趣我不成?” 福安赶紧摆手,“奴才可不敢。对了姑娘,殿下还叫奴才送这个来给您。” 福安说着,又打开了另一个稍小些的匣子,然后推到傅遥面前。 这个是…… “糖葫芦?” “是。”福安答,“殿下说,这根糖葫芦是他奖励姑娘的。” 是啊,昨夜她猜对了灯谜,太子爷答应要给她买糖葫芦吃。 谁知却突然发生了骚乱,糖葫芦就没吃成。 傅遥知道,太子爷向来说话算话,答应她的事,总会一丝不苟的做好。 就连一串小小的糖葫芦,他都记着。 太子爷果然是把她放在心上。 只不过,“殿下也太小气了,就送来一串糖葫芦怎么够吃。” 福安一笑,“殿下就知道姑娘会这么说,叫奴才告诉您,说山楂吃多了会腹痛烧心,一串正好。” 傅遥哪是真的在抱怨什么,也跟着福安笑了,“罢了罢了,既然是殿下的一片心意,我就收下了。” “姑娘,还有呢。”福安又说,“从明日起,张太医每隔一日,便会来府上指点姑娘的医术,时辰定在未时二刻到申时。” “殿下已经都安排好了?” “是,只要是关于姑娘的事,殿下向来都是放在头一个的。” 福安嘴甜,惯会哄她,但傅遥却知道,福安说的也都是事实。 而她也是一样的,向来都把太子爷的事放在最最要紧的位置。 “福安,你急着回宫吗?”傅遥问。 “奴才不急。”福安答。 “我想亲手做些点心,托你带回宫给殿下。你要是不急着回去,就过来帮我打下手。” “这……”福安有些迟疑,“姑娘,若殿下知道您下厨辛劳,一定会怪奴才不劝着您的。” “殿下凭什么怪你,我反倒要怪他熬夜做花灯呢。你不必怕,若殿下为此事为难你,我一定帮你出头。” 得了这话,福安再无顾虑,便欢欢喜喜的随傅遥去了小厨房。 …… 当福安提着一大食盒糕点回到东宫时,崔景沉正在书房。 “怎么耽误了这么久才回来?”崔景沉问。 “回殿下,傅姑娘说要亲手做些糕点,叫奴才捎进宫来给您吃,这才耽误了些工夫。” 崔景沉闻言,眉头微皱,“制作糕点费时费力,你怎么也不劝着她点,竟叫她那样劳累。” 福安就知道他们殿下会为此怪他,深感无辜,“殿下知道傅姑娘的脾气,奴才哪里劝的住。傅姑娘还反怪殿下您呢,怪您熬夜为她扎花灯,一个劲儿的与奴才嘱咐,说熬夜伤身,叫奴才日后一定要好好盯着您。” “那盏花灯她喜欢吗?” “喜欢的紧,当场就挂在床头了。” 闻言,崔景沉忍不住笑了,那笑容明净清澈,单纯的像个孩子。 “殿下,奴才快马加鞭的赶回来,这些糕点应该还是热的。这可都是傅姑娘的一片心意,您快尝一块吧。” 崔景沉闻言,立马掀开了食盒盖子,糕点的香甜味扑鼻而来。 这是傅遥的味道。 这厢,崔景沉正迫不及待的要尝一口傅遥亲手做的糕点,就见常安回来了。 “殿下,您吩咐奴才去查的事,已经有了眉目。” 第三二三章 坐收渔翁之利

听了常安的话,崔景沉原本轻松的神情,立刻变的有些冷峻。%d7%cf%d3%c4%b8%f3 “你都查到了什么,说吧。” “回殿下,经奴才探查,有关于李芝兰的那些流言,并非从李府传出去的,源头在凤仪宫。” 凤仪宫?继后李氏那里? 这似乎有些说不通啊。 福安思量着,忍不住说:“殿下,李元徽费尽心机的想要促成李芝兰和崔撼公子的婚事。倘若那些流言真是继后宣扬出去的,那不是明摆着要破坏她爹爹的好事吗?继后应该不会也不敢这样做吧。况且,此番受害最深的李芝兰,可是继后的亲侄女,毁了李芝兰的闺誉,对继后也没什么好处。” “先不论李氏这样做,对自身有无好处。但有一点已经很明显了,继后李氏与她爹李元徽之间,嫌隙不小。”崔景沉说,目光幽暗且深邃。 “殿下说的不错。”接话的是常安,“就如殿下所言,李府那边已经很久没有派人去凤仪宫捎话送东西了,倒是来往李昭仪的福曦宫颇为频繁。” “这就对了。”崔景沉说,“继后李氏生性愚钝,并非能成大事之人。李元徽这几次吩咐给她的事,她没有一件办的圆满漂亮。身为李元徽费尽心思扶植起来的傀儡,继后李氏不但没能为李元徽解忧,反而总给他添乱。继后这枚棋子与李元徽而言,已经无用了,他自然没必要再小心周全。” 福安惊觉,“殿下的意思是,李元徽他打算……” “废后。”崔景沉答。 “殿下,虎毒不食子,李元徽真忍心将自己的亲女,从中宫之位上拉下来?” 崔景沉轻蔑一笑,“如李元徽那般畜生不如的东西,怎能与他谈亲情伦常。我原本还有些糊涂,想着先前李元徽明明极力的想要促成李芝兰做太子妃,怎么会突然就把李芝兰许给了崔撼。今日听了常安的话,我才明白,原来撮合我与李芝兰的事,多半都是继后在捣鬼。 她大约是知道,她爹爹李元徽已有了废弃她的打算,继后为求自保,只能另谋出路。所以继后才想要费尽心机的促成我与李芝兰的婚事,之后再利用李芝兰驱使于我,要我为她所用。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爹爹李元徽却快了她一步。 如今,继后李氏的图谋彻底被打碎,她是恼羞成怒,故意要毁了李芝兰的闺誉,毁了李家与敬王府联姻的事,她是打算要与他爹爹同归于尽。 如此,这一切也都说的通了。” 听了崔景沉的话后,福安和常安心中也越发清明。 “自家人打自家人,真是痛快。”福安说。 崔景沉道:“是继后自不量力,凭她怎么可能斗的过李元徽。以卵击石,下场可是粉身碎骨。” “殿下,继后恶毒,曾给傅姑娘下药,险些害了傅姑娘。您要不要借此机会,为傅姑娘彻底把仇报了,将继后拉下马?”福安问。 “阿遥的仇,迟早是要彻底报的,不过不是现在。眼下,咱们不但不能拉李氏下马,相反,咱们还要想些法子暂时保住李氏的后位。” 闻言,福安难免糊涂,“奴才不明白。” 崔景沉也不急,颇为耐心的给福安解释说:“李元徽是打算将如今的继后李氏废弃,却没打算叫这后位旁落他人之手。你只看这阵子,李府的人来往李昭仪处频繁,就知李元徽是打的扶持李昭仪上位,取代继后的心思。比起继后,这个李昭仪为人更加阴毒很辣,最重要的是,李昭仪她是有皇子的妃嫔。” 话说到这里,不必崔景沉再详细解释,福安和常安也能猜到李元徽这样安排的图谋。 李元徽这是为六皇子来日夺储铺路呢。 但凡是不糊涂的人都能轻易看出,李元徽对储君之位一直都有觊觎。 从李昭仪诞下六皇子以后,他就在为来日扶六皇子登临帝位做尽打算。 奈何六皇子非嫡非长,若是冒然将六皇子推出来与太子爷相争,即便师出有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倘若李昭仪能当上皇后,那么六皇子就摇身一变成了嫡出。 身份之尊贵,就仅次于当今太子了。 到那个时候,再谋储位,就名正言顺多了。 “殿下,您一定有法子,能阻止李昭仪当皇后。”福安说。 崔景沉颔首:“是,我是有法子能让李昭仪暂时当不成皇后,可那些法子,也只是扬汤止沸而已。若要彻底断了李元徽和李昭仪这一念想,还需从长计议。所以,在想出万全之策前,还是叫继后李氏暂且坐着皇后之位,才最为稳当。” “可是殿下,奴才瞧李元徽那架势,似乎很快就要行事废掉继后。万一咱们保不住继后……” “倘若继后真被废了也不要紧,不是还有淑妃吗?自打我母后去世以后,这些年来,淑妃一直都对后位虎视眈眈,二哥也对我的太子之位早有觊觎。一旦继后被废,你觉得淑妃娘俩肯放过这摇身一变,成为皇后和嫡子的机会吗?到时候李元徽和李昭仪,与淑妃娘俩之间,只怕要有一番缠斗。到时候咱们只需隔岸观火,若运气好,说不定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听了崔景沉的话,福安和常安心里也都有了底儿。 福安忙与崔景沉躬身一礼,“殿下高明,奴才受教了。” 崔景沉闻言,依旧沉着,“这些终究只是我的预测而已。总之,与李元徽交手,绝不能掉以轻心。常安,你继续好好盯着李府和敬王府的动静。” 常安得令,立刻应道,“奴才明白。” 崔景沉点头,又望着福安交代说:“凤仪宫和福曦宫那边,你也要盯紧些。” “主子放心,奴才一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好好盯着凤仪宫。” 而在应下吩咐以后,福安又话锋一转,说道:“有句老话说的真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李元徽和继后真不愧是亲爷俩,都狠心到连自己的血亲也不放过。那李芝兰也是可怜,大概做梦也没想到,是她的亲姑母毁了她的闺誉。”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二四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正如福安所言,在这回的事中,李芝兰的确无辜。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非李芝兰自身心怀异妄,又意志薄弱,轻易听人挑唆,何以落得如今这般凄惨的境况。 而除了怨她自身以外,也少不了要怨命运不济,叫她投生在李家这样显赫却门风不正的人家。 生为李家的女儿,大概天生就是用来被牺牲的。 “李芝兰不知珍重自个也就罢了,还要连累了殿下您。眼下京都城内,就没有人不知道李芝兰为了殿下您才上吊投井的。只怕少不了会有糊涂人认为,是殿下您负了伤了李芝兰。”说到这儿,福安免不了面露忧色。 “随他们去。”崔景沉道,“左右我与傅遥的事,也快尘埃落定。若到了那时,还有人敢再说三道四,惹得傅遥不痛快,我绝不轻饶。” 福安听着太子爷说话的声儿有些泛哑,赶紧去斟了杯茶来。 “殿下说了半天的话,快喝口茶润润,再尝口傅姑娘亲手做的点心。” 崔景沉接过茶碗,喝了几口茶,目光又重新落到了傅遥做的那满满一食盒的糕点上。 “你们俩也尝尝吧。”崔景沉也不小气,招呼福安和常安说。 福安闻言,赶紧应道:“回殿下,这盒糕点是傅姑娘专程为您一个人准备的。傅姑娘心眼好,也另外准备了奴才们的份儿,殿下就不必招呼奴才们了。” 听了福安的话,崔景沉也没再客气,便从食盒中随便挑了一块梅花糕。 糕饼入口,绵软而香甜,恰如某人。 …… 这几日,傅遥跟随太医张良潜心钻研医术,可以说收获颇丰。 尤其是在诊脉这一方面,有很大的长进。 张良直夸傅遥是块学医的材料。 为此,傅遥就学的更加用心了。 这日午后,傅遥才送走了张太医,就听说周佳木来了。 傅遥惊喜不已,赶紧吩咐将人请过来。 “你是何时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周佳木才刚入座,傅遥就急着问。 周佳木笑笑,一对儿小虎牙张扬的露在外头,“我昨儿傍晚才回来,想着今儿既要过来见你,便没急着叫人来告诉你。” 傅遥点头,笑呵呵的说:“你这个时辰才过来,该不会是在府上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吧?” “哪有,我晌午入宫去见了殿下一面,听殿下说你这阵子正在随张太医学习医术,我怕扰了你,才故意晚些过来。我方才在门口,正好碰见张太医要走,可见我来的很是时候。” “算你有心。”傅遥一边笑着,一边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周佳木几遍,“原以为你舟车劳顿的赶路,人会瘦些,却没想到竟比走之前,还要圆润了些。” “家乡的水土养人,吃食也更可口些。我这回特意给你捎了些汉州的腊肉和火腿,还有杏仁和柿饼,你回头尝尝,就知道我为什么会长肉了。” “我最喜欢吃杏仁和柿饼了,难为你千里迢迢的,还记得为我捎这些。佳木,谢谢你。” 周佳木闻言,摆手道:“说谢多生分,你只要以后口下留情,少打趣我几句就好。” 一听这话,傅遥就不干了,“说的好像我总欺负你似的。” “难道没有吗?”周佳木问。 “好了,我可不跟你贫嘴。快告诉我,佳榕她好吗?” “我觉着比先前在京都时要好。”周佳木答,“你也知道事发之初,佳榕是什么样子。如今,人尽管还没完全放下这事,但至少能笑能闹了。” 听周佳木这么说,傅遥心中多少有些宽慰,“这样就好。” “从老家回来之前,我爹与佳榕说好了,无论那张嬷嬷究竟能不能抓到,端午节以前,都会把佳榕接回京都来。” “如此甚好,到时候我也能常去陪陪佳榕,可知我有多想她。”傅遥说。 不过一说到端午,到叫傅遥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对了,你可知芸熙要来京都了,人大约也在端午前后能到。” “晌午入宫,听殿下说了。”周佳木答,神情波澜不惊。 “你知道吧,芸熙每回给我写信,都会提到你。” 周佳木闻言,脸上蓦的扬起一丝浅笑,“你说话的口气和神情,怎么跟殿下一模一样。” “跟你说正经事呢,少给我打马虎眼。”傅遥正色道。 周佳木也不示弱,“阿遥你也太霸道了,就只准你打趣我,还不许我回句嘴。” “怎么,不行吗?”傅遥挑了挑眉,一脸是理的说,“不是有句老话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一个君子,哪能与我一个难养的女子计较。” 还别说,周佳木当真觉得傅遥这话说的有些道理,也没反驳,只能与傅遥作揖,“阿遥,我笨嘴拙舌的说不过你,你就看在杏仁和柿饼的份儿上放过我吧。” 傅遥也是见不得周佳木为难,见周佳木这样不愿提及有关芸熙的事,也就住了口,转而问道:“周叔叔何时回衙门办差?” 周佳木答:“陛下体恤我爹,本叫我爹休息几日,再去衙门。可我爹那个人,也是闲不住,最迟后日便要去衙门了。” “那明日我与远哥去府上给周叔叔拜年,左右还没出正月,也不算迟。” “好,我回去就跟爹说。”周佳木应道,“你与远哥既然去,就一定要留在府上用过午膳再走,我会吩咐厨娘,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桂花鱼条。” 傅遥点头,笑道:“你记得我爱吃桂花鱼条,我自然也记得你爱吃什么。今儿这时辰是来不及了,等明儿我做些芝麻馅的山药糕给你带去。” “听你一说,我这会儿就馋了。” 这厢,傅遥和周佳木正聊的热络,就见紫珠进了屋。 “姑娘,外头有人递了请帖来。” “先放那儿吧。”傅遥吩咐说。 紫珠闻言却没动,“主子,递请帖的人说,帖子上的事很要紧,请主子一定要即刻就看。” 傅遥疑惑,还是头一回收到这种请帖。 一边伸手示意紫珠将帖子拿过来,一边问:“这是哪个府上递来的帖子?” “回姑娘,是曹府。” 第三二五章 阿遥去哪儿

曹家?是通政司右使那个曹家? 傅遥神情一滞,立刻打开了紫珠递来的请帖。 果然,就是那个曹家。 要说曹敏这人,也真是个急性子,不错,她是答应等天气暖和些的时候,再与曹叙马球场上一战。 可眼下乍暖还寒,天气暖是比前阵子要暖些,可离春暖花开的时节还早。 而曹敏就这么急不可耐的来催她兑现诺言。 罢了,既然是迟早要面对的事,早些和晚些又有什么差别。 早些或许更好,省得心里一直惦记着。 “阿遥,这是哪个曹家递来的帖子?”周佳木问。 “还能有哪个曹家,就是你猜的那个。”傅遥答。 周佳木不解,“阿遥,你怎么会与曹家有往来。” “这事可是说来话长了。”傅遥也无意隐瞒周佳木,便将那日在郑家游廊上,她与曹敏狭路相逢的事,都与周佳木说了。 周佳木听后,甚是气愤,平日里最和气的人,也难免面露怒色,“好他个曹叙,竟然敢打你的主意。阿遥,你不必理他,也不必去赴这趟约,这事儿我帮你料理了。” 周佳木这样为她着想,傅遥自然领情。 只是这回,“我想去。” 周佳木深感意外,自然要问个究竟。 “曹氏兄妹向来与李珺晏交好,约定的那天,李珺晏大概也会回去。我便想着能借此机会,把上回他在凤仪宫救我用到的腰牌,亲手还给他。” “阿遥,你真的只是为了还李珺晏腰牌吗?”周佳木问,他不是不信傅遥,而是太了解傅遥了。 傅遥根本就不擅长说谎。 周佳木轻易便可看出,傅遥并未与他说实话。 的确,傅遥是瞒了周佳木她想去赴约的最重要的一个意图。 她想见唐意。 从前,唐意的身份见不得光,傅遥不方便与周佳木提起他,而眼下,唐意的身份更是特殊。 傅遥更不知该如何与周佳木说起唐意这个人。 说他是卧薪尝胆的英雄,还是被蒙蔽了双眼,认贼作父的傻子。 唐意心里究竟揣着怎样的打算,就连傅遥都说不清。 这叫她怎么与周佳木说起这个人。 “佳木,有些事我暂时还不能跟你解释,等我把事情彻底弄清楚以后,再原原本本的告诉你成吗?” “好。”周佳木答,“可是阿遥,你一定要记得。倘若你遇上了什么难处,不要自己扛,有我在呢。你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永远站在你这边。” 周佳木的话叫傅遥十分感动,而她心里有多感动,也就有多愧疚。 唐意这个话题太沉重,傅遥并不想再继续下去,于是便接着周佳木的话茬,打趣说:“是吗?既如此,那咱们就再说说芸熙的事,你说……” 这厢,没等傅遥把话说完,周佳木就从点心碟中取了一块栗粉糕,塞进了傅遥口中。 傅遥叼着栗粉糕也不方便再讲话。 而她也识趣,不打算再提芸熙。 果然,男女之情是不能强求的。 …… 东宫,启阳殿。 崔景沉刚从外头回来,就见周佳木等在殿中。 “晌午刚来过,怎么又来了。你才舟车劳顿的从老家回来,也不知道好好歇着。”崔景沉说。 周佳木笑笑,“我刚去国公府看了阿遥,原本是想看过就回府的,却被她临时抓了壮丁,给殿下送药膳来了。” “辛苦你了。”崔景沉说,眉宇间略带疲态。 “殿下这是才从雍王府回来?” 崔景沉点头,尝了一口福安才奉上的热茶。 “刺客的事可有眉目了?若我没记错,这都第三回了。” “不,第四回,初八那天还有一回。”崔景沉纠正说。 “雍王无碍?”周佳木问。 “与上几回一样,前去王府刺杀的,都是些乌合之众,没有一个高手。这一次接着一次,皆印证了你我的猜测,那幕后主使,并非真的要杀雍王世子。” “是,这种假意刺杀的事,再一再二不再三,看来的确是有人想使用激将法,挑拨甚至逼迫雍王的余党,为护幼主起兵作乱。” 崔景沉点头,依照目前的情形来看,没有别的解释,就是这么回事。 “那雍王世子是什么态度?”周佳木问。 “你知道他的,为人安分又谦和,对权势并无贪恋,就只求踏实安稳,寿终正寝。” “是,比起当个小王爷,以雍王世子的脾气,更适合当个修士。”周佳木说着,不禁又问,“殿下觉得,在背后谋划这几次刺杀事件的人是谁?李元徽吗?” “我也说不好。”崔景沉答,“可知,容不下雍王世子的人,可不止一个两个,这事儿保不准还与……”他父皇有关。 崔景沉想,以他父皇的性子,也不是做不出这种事。 利用假意刺杀雍王世子的事,激出雍王在朝中暗藏的余党,并逼迫他们为雍王世子出头,甚至造反,如此他父皇便能借这机会,彻底将那些默默拥护雍王,心存不臣的逆臣给斩草除根了。 如此,即便雍王世子是多么血统纯正的皇室嫡系血脉,没有了拥护者,也就再也威胁不到帝位的归属了。 崔景沉深悉这一点,周佳木也不糊涂,两人心照不宣,也就没再继续说这茬。 “陛下打算何时下旨,昭告天下,许雍王世子承袭雍王的爵位?” “已经交给礼部办了。”崔景沉答,“只等挑个吉日就能成事。不过眼看正月就要过去,二月里诸事不宜,我看最快也要三月,这道圣旨才能宣下来。” 周佳木寻思着,微微点了下头,“我记得崔撼的大婚之期,也定在三月。看来三月里,礼部可有的忙了。” 一听周佳木提到了崔撼,崔景沉忍不住叹了口气,“崔撼大婚,我不方便出席,到时候你替我送上一份大礼给他吧。” “知道。”周佳木晓得,太子爷眼下最听不得的,就是崔撼与李芝兰的婚事。 其实他也一样,特别不忍心看着自个往日的好兄弟,娶个自己不喜欢甚至厌恶的女子为妻。 “对了,明日阿遥要来府上给我爹拜年,殿下来吗?” 一听说有机会能见到傅遥,崔景沉自然想去,只是,“明儿我奉父皇的旨意,要去督办二月二龙抬头那日的祭祀事宜,你看能不能叫阿遥后天再去府上。” “这可不行,阿遥后天有事要出门。” “哦?去哪儿?” 周佳木惊觉,但为时已晚。 他究竟要如何与太子爷解释,阿遥要去哪儿呀。 第三二六章 牵强的巧遇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周佳木答,“大约是府上太闷,见天气回暖,阿遥便想带着楚莘去街上转转吧。” 崔景沉多了解周佳木,一听这口气,就知道他没说实话。 “阿遥究竟要去哪儿?”崔景沉又问了周佳木一遍。 周佳木与崔景沉向来是知无不言,他知道这事儿怕是瞒不住太子爷,他也不想欺瞒太子爷,于是便将傅遥与曹氏兄妹之约,原原本本的讲给了崔景沉听。 崔景沉听完这事以后,与周佳木的第一反应一样。 好你个曹叙,竟敢打阿遥的注意。 “殿下知道,阿遥向来都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既然那日许了曹敏,就绝不会反悔,所以才答应了后日的邀约。” “你可知道约定的详细时间和地点?”崔景沉问。 “后日巳时,在曹家位于城西郊的马场。”周佳木答。 崔景沉点头,“那后日你我陪阿遥一同去赴约。” 闻言,周佳木赶紧摆手说不好,“若叫阿遥知道,我私自将这件事告诉了殿下,只怕会埋怨我多嘴。我可不想在阿遥眼中变成个只会出卖朋友的小人。” “你这不叫出卖,而是为了她好。要不这样吧,后日咱俩就装作与阿遥他们巧遇的。”崔景沉说。 巧遇?在人家府上的马场巧遇? 这未免也太牵强了。 见周佳木不肯吐口答应,崔景沉又说:“大不了事后阿遥问起,你就把整件事都赖在我身上。” 周佳木心里有数,太子爷和阿遥一样,都是极固执的人。 太子爷既然决定要去,即便有十个他都拦不住。 周佳木只怪自己嘴快,怎么不假思索的就把这事给吐露出来了。 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就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 与曹氏兄妹约定比试的这日,傅遥起的很早,却并不是为了打扮。 她不仅粉黛未施,连衣裳都挑了件最素净的,就是不想以容色示人。 在穿戴整齐以后,傅遥便去了马厩。 她到时,马夫老杨正在喂马,傅遥便挽起袖子上前帮老杨一起喂。 老杨与傅遥说,“昨日得知姑娘今儿要带乌追出门,小的便给乌追刷了毛,马掌也都重新钉过了。” “有劳杨伯。” “这都是小的分内之事,哪敢借此与姑娘邀功。”老杨应道,“这乌追也是极有灵性,大约知道今日要随姑娘出门,精气神儿很好。” 打量着乌追精神焕发的样子,傅遥轻轻的拍了拍马颈,“抱歉,这一个冬天都没能叫你尽兴的跑跑,咱们今儿一定要放开了跑,绝不能输。” 而乌追好像真的能听懂傅遥说话似的,打了个响鼻,像是答应了傅遥的嘱咐。 傅遥惊喜不已,原本还有些心事重重,这会儿就都烟消云散了。 …… 傅遥依照约定的时辰,不早不迟的赶到了曹家马场。 她到时,曹氏兄妹已经到了。 而不出傅遥所料,李珺晏和唐意也在。 相比之下,只带了楚莘一人前来赴约的傅遥,就显得有些势单力薄。 今日,李珺晏穿了一身黛蓝色的袍子,人依旧是儒雅沉稳,气度不凡。 只是瞧起来似乎有些精神不济。 这也难怪,眼下李芝兰上吊寻死的事,在京都城内传的沸沸扬扬。 作为李芝兰一母同胞的亲兄长,李珺晏应该也深受流言之扰。 再加上担心胞妹的安慰,人憔悴些也是难免。 而相比之下,身着玄色劲装的唐意就要精神许多。 那俊逸的模样,挺拔的身姿,与李珺晏比毫不逊色,甚至更胜一筹。 至于曹氏兄妹,哪像是文臣家的公子和姑娘,那一身的骁勇气息,就连傅遥这个如假包换的将门之后,都自愧不如。 但不得不说,曹叙作为大夏第一力士,并非一个呆头呆脑的莽夫,一身檀色劲装,也是风采过人。 而曹敏一如既往的英气逼人,论气场绝不输给在场的任何一个男子。 一见傅遥来了,曹敏欢喜不已,赶紧扯了扯她兄长曹叙的袖子,“哥看见了吧,我就说她会来。” 话说,这还是傅遥头一回见曹敏笑,竟然觉得曹敏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相比曹敏大大方方的与她打了个招呼,曹叙就要拘谨腼腆了许多,他压根就不敢看着傅遥说话,只管低着头,好像在与地上的草说似的。 “上回百骏园一战,曹某便知傅姑娘骑术精湛,马球也打的厉害。今日冒昧,是特意邀请傅姑娘前来切磋技艺的,并无冒犯之意。倘若家妹之前对傅姑娘有什么礼仪不周的地方,曹某在这里向姑娘赔个不是。” 今日,傅遥原本是带着些战意过来的,可在听了曹叙言辞恳切的话之后,她原本积压在心里的火气也都消了。 她礼貌的与曹叙淡淡一笑,“曹公子客气了,能与如您这样的高手过招,我很乐意。” 见傅遥竟冲他笑了,足有七尺多高的汉子,竟然有些娇羞。 曹叙红着脸,好不容易才定下心神,与傅遥引荐说:“这是李珺晏李公子和赵惘赵公子,上回在百骏园傅姑娘应该都见过。今日,两位公子都是来观赛的。” “傅姑娘有礼。”李珺晏十分和气的与傅遥躬了躬身。 而唐意只是冲傅遥微微点头,当是打过招呼了。 神情那般淡漠,看来是真要与傅遥生分了。 就为着唐意对她的冷淡,傅遥心里稍稍有些酸楚,在简单的与李珺晏回礼之后,便没再多言。 “傅姑娘一路出城也是辛苦,我已命人备好了茶点,请傅姑娘先去屋里喝口茶,歇歇脚。” 曹叙倒是细心,但傅遥今日前来,可不是为了与故人叙旧的,只道:“多谢曹公子的好意,出城一趟的颠簸,我还能受的住。若是曹公子方便,那么咱们就开始切磋吧。” 闻言,曹叙正欲应声,就听曹敏先问:“你今儿就只带了一个人过来?” “算上驾车的马夫,有三个人。”傅遥答。 听了这话,曹敏一副见了鬼的神情,“打马球一般要一队五人,你这样单枪匹马的过来,叫我们如何跟你打。” 傅遥闻言,也是老大的不高兴,“曹姑娘在请柬上可没写,叫我多带些人过来。” “我……”曹敏理亏,一时也说不上话来了。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二七章 若输了,你就跟了我

见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曹敏有些急,便提议说:“要不你在马场里挑几个马倌与你一队。” “这不成。” 还没等傅遥拒绝,曹叙就出言否定,“咱们怎么能叫傅姑娘与下人一队打马球。况且那些马倌懂不懂得打马球还不一定,这样安排实在有失公允。” 听了曹叙的话,一旁的曹敏急的直跺脚。 心想,她这个兄长就是太傻太憨直。 他们今儿不就是想要傅遥输吗? 什么有失公允。只有赢才是王道。 就只有赢了,傅遥才能对他兄长刮目相看。 为了打动傅遥的芳心,用点儿手段怎么了? 曹敏从旁瞧着,也是干着急没办法。 心想,就以她兄长的心眼,想要在今日之内打动傅遥,简直是不可能。 “敢问姑娘,您的丫鬟可懂打马球?”曹叙问。 “以一当十。”傅遥答。 曹敏闻言,哼笑一声,“你少在这里说大话了,一个寻常丫鬟而已。” 傅遥也不示弱,“若曹姑娘不信,可以一试。” 在场诸人中,旁人不知,唐意却深知楚莘的厉害。 别说曹敏打不过楚莘,就连他与楚莘过招,也要拼上全力才有胜算。 傅遥这个丫鬟的功夫,可以说是深不可测。 这厢,曹敏正预备回嘴,就被曹叙狠狠瞪了一眼。 意思再明白不过,是不许她逞一时口舌之快,与傅遥相争。 而曹敏也是颇为敬畏曹叙这个兄长的,哪敢再多话。 “傅姑娘,你看这样安排如何。”曹叙望着傅遥,依旧显得有些腼腆紧张,“我们这边有四个人,借一个人过去给傅姑娘,组成一边三人的队伍来比赛如何。” 在人手不够的情况下,三人一队也不失为个好办法。 傅遥点头,表示没有异议。只是,借谁过来呢? “我过去。”曹敏颇为积极的说。 单瞧曹敏这急不可耐的样子,就知她是想过来捣乱的,傅遥那肯用她。 若要叫她自个选,李珺晏和唐意都好。 傅遥知道,李珺晏是个不折不扣的君子,马球场上一定会全力以赴,绝不会故意偏帮曹氏兄妹,害她输。 至于唐意,不只不会偏向曹氏兄妹,反而会有意偏向她。一定会拼劲全力的帮她拿下比赛。 只是傅遥光想的好,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点明要谁。 那边,曹氏兄妹和唐意、李珺晏正商议着,还没等商议出结果,就听远处传来一悦耳却散漫的男声,“若要打马球,也算我一个。” 这个声音是…… 太子爷? 太子爷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包括傅遥在内的众人,无一例外都惊着了。 有太子爷的地方,自然就少不了周佳木,今儿也不例外。 傅遥心里有数,她今日来曹家马场的事,连她兄长和嫂子都不知道,就只有周佳木一个人清楚。 倘若不是佳木告诉太子爷的,太子爷根本无从知晓。 可知她就是怕太子爷知道会担心,所以才叫佳木守口如瓶。 而这个佳木,竟然敢出卖她? 面对傅遥探究的眼神,周佳木一脸的无辜,一副这事与我完全无关的神情。 傅遥挑眉,认定这事儿就是周佳木透露给太子无疑了。 尽管周佳木没帮她瞒住这件事,但傅遥心里并不怪他。 她并非不识好歹之人,她知道,佳木是永远都不可能害她的,他所做的一切决定,全都是为她着想。 太子爷也是一样。 虽然有些突然,但能在这里见到太子爷,傅遥心里高兴。 只是,从太子爷的神情和气势上来看,这位今儿是来者不善,只怕要生出事端。 见太子爷突然出现在自家马场,曹氏兄妹难免有些惊慌。 相比之下,李珺晏的神情就有些微妙了。 想想他那因思慕太子而不愿委身他人,甚至不惜自残身体的胞妹。 李珺晏少不了对太子爷心怀敌意。 而唐意本来就冷着一张脸,在见到太子爷出现以后,脸色就越发阴晴不定了。 眼下的气氛就如这初春的风,凉飕飕。 场面说不出的尴尬。 “怎么,你们难道都不愿与本太子打马球?” 那是当然的。这是众人的心声。 倒不是怕打不过太子,就是怕马球场上马蹄球杆无眼,倘若太子爷不小心磕着碰着,到时候谁说的清,谁又担待的起。 见众人都噤若寒蝉,没有一个应声的,崔景沉便抬手一指傅遥,“你跟本太子打,若是输了,你就要跟了本太子。” 闻言,在场诸人都面露惊诧之色。 只有傅遥颇为淡定,她只是有些好奇,太子爷为何要故作纨绔放浪之状。 这位爷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边,傅遥正寻思着要不要答应太子爷,与他比上一场。 另一边,曹叙就急着站出来英雄救美了。 “殿下,臣子曹叙愿代傅姑娘与您一战。” 闻言,李珺晏和唐意也几乎同时往前一步,表示愿意代替傅遥出战。 见此情形,崔景沉轻笑一声,道:“三位如此情急,这是迫不及待的要自荐枕榻吗?” 崔景沉话才出口,曹叙三人就立刻变了脸色。 坊间盛传,当今太子有龙阳之好。 就在方才,太子爷竟公然用那样暧昧的言辞,对他三人进行挑衅。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傅遥从旁瞧着,心里也多少有些讶然。 她从前怎么就没发现,太子爷口齿伶俐,在羞辱人这一方面很在行呢。 瞧着曹叙他们三人的脸色和神情,倘若不是顾忌着太子爷储君的身份,只怕早就动手了。 若说先前的气氛只是冷清,那么眼下的气氛就是紧张了。 还是极其紧张。 傅遥觉得,她有必要站出来,顺应太子爷的意思,与太子爷一战。 否则任由双方这样僵持下去,真不知最后要如何收场。 “臣女愿与殿下一战。” 谁知傅遥话才出口,曹叙就拱手与太子爷道:“傅姑娘是个弱女子,殿下即便赢了,也是胜之不武。臣子愿代傅姑娘出战。” 曹叙此举,还是叫傅遥颇感意外的。 她没想到曹叙竟然肯冒着得罪太子爷的风险替她出头。 但曹叙这是毫无理智可言的强出头。 与太子爷相争,曹叙是绝无胜算的。 第三二八章 无懈可击

傅遥今日前来,本来是想以一场马球赛,彻底断了曹叙对她的念想,又不是为了欠曹叙一个人情才来的。 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叫曹叙替她出这个头的。 于是,赶紧冲曹叙说:“曹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一战我想自己来。” “傅姑娘无需逞强,我也愿代你出战。”说话的是李珺晏。 傅遥不愿欠曹叙的人情,就更不肯欠李珺晏的人情了。 上回,她在凤仪宫遇险,李珺晏几乎是舍身相救。 那个大恩,她还不知要如何报答,倘若今日再欠下一个,她岂不是真要死后结草衔环相报了。 这厢,傅遥正为难,唐意又施礼上前,“上回在百骏园与殿下一战,未能尽兴。今日臣子诚心想要领教殿下的马球技艺,还望殿下能不吝赐教。” 尽管唐意的言谈举止都很恭顺谦卑,但傅遥分明从唐意身上感觉到了浓浓的杀气。 倘若唐意真与太子爷对垒,必定会下狠手。 即便知道太子爷马球技艺高超,傅遥也不放心他与唐意交手。 但有些事不是她不想,就能控制住的。 “既然你们三人硬要替傅氏出头,那本太子就成全了你们,你们就一起上吧。” 什么?一起上? 太子爷是不是疯了! 眼前这三个人中,傅遥除了不太清楚李珺晏的实力,曹叙和唐意无疑都是出类拔萃的高手。 太子爷竟然要以一敌三,简直胡闹。 “怎么,你们不敢?”崔景沉问,口气中夹杂着几分淡淡的鄙夷。 “回殿下,殿下是千金贵体,臣子们只怕一旦比划起来,会不小心误伤了殿下。可要是一味的畏首畏尾,躲着让着殿下,总也打不痛快,殿下即便取胜也不光彩。”唐意说。 崔景沉闻言,立刻答:“本太子口谕在此,你们都好好听着,今日我在曹家马场无论受了什么伤,伤情如何,本太子都不会追究你们的罪责。” 有了太子爷这句话,曹叙三人也都无所顾忌,摩拳擦掌的准备起来。 见此情形,傅遥心中怎能不急。 什么叫无论受什么伤,伤情如何? 这是要玩命吗? 傅遥赶忙与崔景沉使了个眼色,叫他适可而止,不要再胡闹。 而崔景沉却一脸轻松,示意傅遥稍安勿躁。 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的超出了傅遥的可控范围。 傅遥比谁都想阻止这场荒唐的比赛,可如今她却无能为力,只能瞪着眼干着急。 …… 马球场上,崔景沉单枪匹马的独占一面。 另一面,曹叙,李珺晏,唐意骑马列成一排,蓄势待发。 尽管以一挡三,阵容相差悬殊。 但奇怪的是,纵使只有一个人,太子爷在气势上也没有输给对面的三个人。 崔景沉偏头,神色从容的望了傅遥一眼,微微扬了扬唇角。 就为这一笑,傅遥的心就莫名的踏实下来。 她信太子爷,信他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 “傅遥你别怕,我哥一定会帮你狠狠教训太子。”曹敏在一旁安抚说,“没想到太子真如传闻所言风流浪荡,竟敢当众调戏于你。你且看着他是怎么被我哥打的求饶。” 曹敏快人快语,竟敢偷偷辱骂太子。 但重点并不在这儿。 傅遥笃定,太子爷一定不会输。 此刻,她反而有些担心起曹叙他们三人来。 旁人不知,傅遥却清楚,太子爷平日里就如久不出鞘的宝剑,是锋芒暗藏的。 倘若锋芒毕露,万夫难挡。 曹敏真是太小看太子爷了。 但愿待会儿战局拉开,别惊掉了曹敏的下巴。 眼见两边都准备好了,周佳木便拿着马球上前,将球放在了两队中间的位置。 “把球拿到他们那边儿去。”崔景沉吩咐说,明摆着是在挑衅对面三人。 周佳木与崔景沉默契极深,便将球拾起,又挪到了曹叙的杆下放好。 接着便转身来到了场外傅遥身边。 待他站定,就手一挥,下令马球赛开始。 这厢,周佳木话音刚落,崔景沉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前,十分轻巧的就从曹叙杆下,将球夺了过去,直冲对方的球门。 三人见状,立刻奋起直追。 唐意速度惊人,最快追到崔景沉身边,一个大力的挥杆,夺球是假,想将崔景沉打下马是真。 然而叫人没想到的是,唐意这一杆打下去,不但没伤着崔景沉毫分,自己却险些被震落马下。 唐意面上不露,心中却万分惊讶。 他原以为只会耍嘴皮子,实则不堪一击的太子,竟然是个内力深厚的高手。 是他,不,是他们都轻敌了。 见唐意险些从马上跌落,曹敏的反应比傅遥还紧张。 见曹敏如此牵挂唐意,难道她对唐意…… 就在傅遥走神的片刻,崔景沉一杆将球快准稳的打入了球门中。 他策马回身,一一扫视过场上其他三人,用颇为轻蔑的口气说:“只有这点程度,还想赢我。本太子命令你们,必需全力以赴,倘若你们输了,本太子就罚你们,罚你们去清音阁服役三天。” 曹叙和唐意并不清楚清音阁是什么地方,但想来必定不是什么好去处。 否则,太子也不会说要把他们罚去那里。 而李珺晏却十分清楚,那清音阁究竟是干什么的。 那是东宫中的一处殿阁,里面住着太子从各处搜罗来的俊俏男子。 这些人打着琴师和伎人的名号入宫,实则都是太子豢养的男宠。 太子竟然一再拿这种事来侮辱他们,向来温文尔雅的李珺晏也被彻底激怒了。 他哪还顾的上什么战术,直接驾马挥杆,冲向了崔景沉。 比起曹叙和唐意,李珺晏在力量上并无优势。 说他马球打的好,是因他为人沉稳,马球也打的稳,无论攻击和防守都无懈可击。 但眼下,李珺晏这种狂怒的打发,使得他自身破绽百出。 崔景沉很轻易的就绕到李珺晏背后,给了他一击。 而这一击,只是警告般的一击而已。 崔景沉提醒一般,用球杆轻砸了李珺晏的球杆一下。 而崔景沉之所以对李珺晏手下留情,也是念及那日凤仪宫,李珺晏救护傅遥有功。 可李珺晏似乎并不领情,反而越发恼火。 第三二九章 愿赌服输

在极度恼怒之下,李珺晏横冲直撞的驾马上前,一心只想将崔景沉打落马背,却始终都近不了崔景沉的身。 且他越是急躁,就越是扑空,明显已经处于颓势。 见此情形,曹叙和唐意立刻杀上前支援李珺晏。 场上四人打成一团,混战中,谁还理会那颗马球。 曹敏见崔景沉被围攻,立刻拍手叫好。 双拳难敌四手,傅遥只怕太子爷应付不来这样密集的攻击,赶紧与身旁的周佳木说,叫他立刻喊停比赛。 而周佳木与傅遥是一个意思,依眼下的情况,是该喊停比赛了。 不过他与傅遥担心的事,却正好相反,“阿遥你没看出来吗?自开场起,殿下一直都在压着打,倘若殿下真被他们三人激怒,动了真格的,那么他们三人必定都会吃亏无疑。” 听周佳木的意思,太子爷这是还没拿出真本事? 那到底什么程度,太子爷才算是全力以赴了。 傅遥正寻思着,场上忽然风云突变。 周佳木的嘴简直就跟开了光似的,混战中,唐意竟然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见状,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曹敏就全然不顾自身安危,一个箭步飞扑上前,去救护唐意。 因为跑的实在太急,还没跑出去多远,人就摔了个大跟头。 可曹敏却片刻没有迟疑,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继续跑向唐意落马的地方。 瞧曹敏如此紧张唐意的样子,若说曹敏对唐意没动什么心思,恐怕也没人信。 见唐意落马,连同崔景沉在内,其他三人都立刻勒停马匹,下马查看。 傅遥和周佳木也迅速从场边赶了过去。 唐意这一下摔的不算重,一则他身体结实,有功夫底子护身,二则初春身上衣服还厚,也多少起到了些缓冲作用。 所以,没等曹敏上前扶他,唐意自己就站起来了。 只是有一边的手臂,在落马时被自个的球杆磕了一下,片刻工夫就肿胀的老高。 曹敏是真的关心唐意,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抓着唐意的手和胳膊就说:“快,快叫我看看你的伤势如何。” “无碍。”唐意一边说,一边将曹敏的手推开,“我还能继续打。” “不行!” 一样的话,傅遥和曹敏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傅遥说:“你伤在右臂上,右手根本使不上劲儿,你要怎么拿球杆。” “我可以用左手。”唐意说,固执的像头蛮牛。 “赵大哥,你的手臂伤成这样,真的不能再打了。”曹敏也忙劝道,眼中满是疼惜与担忧。 而唐意却不理,执意要再上马。 “本太子不和受伤的人打。”崔景沉盯着唐意,目光清冷而淡漠,“你已经输了。” 闻言,唐意自然心怀不甘,而这些愤怒与沮丧的情绪,都毫无遮掩的反映在了他的脸上。 崔景沉却没工夫老老实实的站在这儿,任由唐意瞪他,便吩咐道:“赶紧把赵惘扶下去疗伤。” 得了这话,曹敏赶紧上前,一把挽过唐意的手臂,“我扶赵大哥去那边屋里上药。” 话毕,由不得唐意再逞强,就半扶半拽的将人拉出了场外。 见唐意随曹敏走远,傅遥心中难免牵挂,也很自责。 唐意今日会受伤,傅遥自问难辞其咎。 若不是想要为她出头,唐意也不会有机会与太子爷交手。 但傅遥心里却并不怪太子爷。 太子爷如此,何尝不是在为她出头。 傅遥相信,倘若太子爷知道唐意是她的故人,一定会手下留情的。 “还打吗?”崔景沉问李珺晏和曹叙。 唐意的落马,无意叫李珺晏与曹叙怒火更盛,先前想打,这会儿就更得打了。 两人片刻都没犹豫,便各自转身上了马。 傅遥见状,趁众人都没注意之时,小声的与崔景沉提醒一句,“量力而行,一定小心。” 崔景沉闻言,却故意放声大笑,冲着傅遥说:“我若赢了,你可就是我的了。” 傅遥原本还有些挂心崔景沉的安危,眼下却只剩脸红了。 在缺了唐意这个有力的帮手以后,李珺晏和曹叙就更不是崔景沉的对手了。 尽管是以一敌二,但崔景沉利用灵活的优势,疾如烈风,迅如闪电,毫不费力的又连进了两球。 傅遥从前只知道崔景沉身手了得,却不知崔景沉竟然这般深藏不露。 在不多时,场上便出了结果,崔景沉毫无意外的赢了。 李珺晏与曹叙虽然都没受伤,却输的有些难堪。 李珺晏是被崔景沉打落了球杆,而曹叙是直接被崔景沉打断了球杆。 在分出胜负以后,崔景沉立刻下马,直直的朝傅遥走来。 他望着傅遥,目光闪耀,“你是我的了。” 傅遥笑望着崔景沉,可知不需要任何争抢,她的心也早就是他的了。 “殿下,臣子恳求再与您比试一场。”曹叙上前,颇为急切的与崔景沉道。 崔景沉斜睨了他一眼,“比赛都是愿赌服输,怎么,你难道还想反悔不成。” 曹叙闻言,赶紧应了声,“不敢”,而后一脸歉疚的望向傅遥,“傅姑娘,是曹某无用,对不住你。” “曹公子言重了,太子爷只是与咱们开个玩笑罢了。”傅遥说。 而听了傅遥的话,崔景沉就不干了,用“君无戏言”四个字来表达,这个比赛是认真的。 既然太子爷都这么说了,傅遥只能选择配合,便道:“臣女愿赌服输。” 崔景沉显然对傅遥的回答很是满意,“那就跟我走吧。” “殿下稍等。”傅遥是很想尽快从曹家马场脱身,但唐意的伤势,着实叫她牵挂,“殿下,臣女略懂得些医术,恳请去给赵公子初步疗伤。” 崔景沉闻言,稍稍静默了片刻才点头,“你去吧。” 傅遥也没啰嗦,便立刻带上楚莘往唐意所在的屋子走去。 还没等进屋,就听屋内传来曹敏的声音。 “赵大哥,你得赶紧上药才行,我知道你好胜,不甘输给太子,可事已至此,你也别跟你自个过不去呀。” “曹姑娘,你先回去吧。”唐意说,口气平和却透着一股疏离。 “我不走,不亲眼看着你上好药,我不走。” 话听到这里,傅遥便顺势敲门进了屋,“我懂得些医术,是奉太子之命,来帮唐…赵公子疗伤的。” “太子会有这么好心。”曹敏小声嘀咕了一句,又问,“我哥他们输了?” 傅遥点头。 曹敏一声叹,面露沮丧。 “罢了,你还是快过来替赵大哥瞧瞧伤情吧。”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三零章 吃醋的样子

眼下,唐意手臂上的淤肿已经显现出来了。 手臂上一片乌紫,瞧上去多少有些触目惊心。 处理淤肿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用药酒或药油大力的将它们揉开。 但唐意这是才受的伤,且受伤面积还不小。 所以,应该先冷敷一下才好。 一听说要凉水,曹敏赶紧起身,“我这就去打盆凉水来。”话毕,就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 曹敏前脚刚走,唐意就问傅遥,“那个就是叫你无比信任的太子?简直就是个无赖。” “他那样做,只不过是想为我出头,吓退曹叙。唐意哥哥难道不知道,我今日是为何而来的?” 唐意不言,的确是没有站得住脚的立场,来反驳傅遥的话。 倒是傅遥,有的是话要说。 “唐意哥哥,方才在场上,你何必那样拼命,可知见你为我受伤,我心里有多难过。” 一听这话,唐意的心就软到快融化了,却还是负气道:“他可以为你出头,我为何不行。我只恨他轻贱于你,竟拿你来当赌注。” “太子爷对我并无丝毫恶意,他是一片好心。” 闻言,唐意才略微转好些的脸色,又突然阴沉下来,“你总是向着他,为他说话,你是不是喜欢他。” 唐意这话问的突然,叫傅遥一时也没个准备。 不过这也不需要准备,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过两个,是还是不是。 傅遥的结果自然是“是”,只是这个“是”之前要再加上个字,一个“很”字。 但当着唐意的面,傅遥实在不好意思说出这些话,思来想去,犹豫就变成了静默。 见傅遥不言,唐意的心又往下沉了几分,“你果然对他动了情。” 事实如此,傅遥并不想隐瞒唐意,便就此默认了。 “阿遥,你听唐意哥哥一句,太子的储君之位,迟早是要坐不稳的。为长远计,你还是离他远些好。” 傅遥并不想与唐意过多提起有关崔景沉的事,只道:“上回在善法寺一面,是谁说自己不是唐意,叫我不要再喊你唐意哥哥。还说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闻言,又换成唐意沉默了。 “你口口声声说你不是唐意,但你却一直都在默默的为我做唐意才会做的事。”傅遥说,“那日上元灯节,是你在骚乱中救了我。虽然你当时带了面具,但我知道是你。” 听了这话,唐意的脸上却波澜不惊,“我并没有去什么上元灯会,也没有救你,是你认错了。” “不,不会有错的。”傅遥十分肯定的说,“唐意哥哥的右手虎口处,有一颗红痣,那夜我都看见了。” 一听这话,唐意下意识的就将右手虎口处给遮了起来。 但无论遮与不遮,那枚红痣就在那里,是遮掩不掉的。 “唐意哥哥,你离开李家,离开李元徽那个老匹夫,重新做回唐意不好吗?别再跟我说,你留在李府是为了感激李元徽的收留栽培之恩,我知道,你留下是为了报仇的。” “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臆测。”唐意否认说。 “不,你一定是为了报仇。”傅遥口气笃定,由不得唐意辩驳否认,“唐意哥哥,报仇的方法有很多种,你何必非要委曲求全自己。你究竟在打算什么?” “你错了,你从头至尾都猜错了。”唐意说。 “我没错!”傅遥应道,“我知道以唐意哥哥的为人,是绝不会真心的服从李元徽,尽做些助纣为虐的恶事的。” 唐意闻言,正预备应声。 忽然听见守在门外的楚莘咳嗽了两声,咳声刚落,曹敏就捧着一盆凉水进了屋。 曹敏手脚麻利,在将水盆放下之后,立刻将盆中的帕子稍稍拧干些水,就要往唐意的伤处敷。 唐意见状,连忙阻拦,“我自己来。” 曹敏只怕拉扯之下,再叫唐意伤上加伤,只好乖乖的将帕子递到了唐意手上。 眼见有曹敏在,她也没法与唐意好好说话了。 傅遥便起身向两人告辞。 临走前,傅遥深深的望了唐意一眼,只盼唐意日后遇事,也能如今日一般逢凶化吉。 如此,他们就还有再相聚的一天。 这厢,傅遥才带着楚莘走出去不远,曹敏就从身后赶了上来。 “傅遥,你站住。” 傅遥回身,“曹姑娘有何指教?” “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哥,想不想嫁给他。” 傅遥答的含蓄,“我觉得,你来日会有一个比我贤惠温良的嫂子。” 曹敏闻言,迟了片刻才道:“罢了,你走吧。” 傅遥如获大赦,刚转身要走,又听曹敏问:“你不会对赵大哥有意吧?” 她对唐意有意?这怎么可能。 “我与赵公子萍水相逢,今日不过第二面,怎么可能对赵公子动情。倒是曹姑娘你,分明是喜欢赵公子的。” “你…你胡说。”曹敏红着脸,略显慌张的说,“总之,我不许你打赵大哥的主意。” 傅遥一笑,“曹姑娘忘了,我已经被输给太子爷了。”说完,便转身潇洒离去。 …… 见傅遥步履如飞的向这边走来,崔景沉的脸上才总算见了些笑容。 他迎上前,口气温和的与傅遥说:“走,我送你回去。” “佳木呢,还有李珺晏和曹叙,怎么都不见人影?”傅遥问。 “佳木和常安去替我办点儿事,一会儿在马场外与咱们会合。至于那两个手下败将,已经被我下令押去清音阁了。” 傅遥大惊,“你还真把他俩往清音阁送?” “我跟你玩笑呢。”崔景沉答,“人被我教训了一通,就打发下去了。” 傅遥这才松了口气,“吓我一跳。可知士可杀不可辱,你若真把人送去清音阁那种地方,别说三日,只怕一刻钟就会出事。” “我先前那样说,不过是想激他们拿出真本事来。如此,他们也能输的心服口服。”崔景沉解释说。 傅遥闻言,不禁道:“我认识的崔景沉,绝非如此争强好胜之人。” 崔景沉答:“我在吃醋的时候,更失分寸的事,也能做出来。” 什么?太子爷竟然大方承认,他是在吃醋。 这话讲的够坦诚,可傅遥却不知该如何接这话茬了。 思来想去,今日之事,终究是因她而起。 于是,傅遥便与崔景沉认了个错,“今日之约,是我欠考虑,没有提前与你商量。” “你别多想,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崔景沉柔声道,“此地不易久留,咱们有话,回去的路上再说。” 傅遥点头,便与崔景沉一道向马场外走去。 第三三一章 就没有话想问我?

隔着老远,就望见周佳木和常安正站在马车前说话。 见崔景沉和傅遥出来了,周佳木立刻迎上前。 “我与常安在周围检查过了,没什么可疑,今日并无人在此设局。”周佳木说。 傅遥闻言,这才恍然。 原来太子爷不只是因为吃醋,也是怕她中了奸人的圈套,所以才会赶过来。 想到这儿,傅遥愈发内疚,“这回是我太过轻率,叫大家担心了。” “我说了不怪你。”崔景沉依旧口气温和的与傅遥说,“你也别怪佳木,都是我逼着他,才问出了今日的时辰和地点。” 闻言,傅遥先望了周佳木一眼,才与崔景沉说:“我何时怪过佳木,况且佳木与殿下您,本就与我亲近,他偏向你也是应该的。” 一听这话,周佳木就急了,“阿遥,你可得把话说明白了,你方才这几句话,可是很容易引起歧义的。” 傅遥撇撇嘴,“是你自个想歪了,干嘛赖我。” 周佳木自诩口齿伶俐,却辩不过傅遥,只能拱手与傅遥一礼,“傅姑娘厉害,小生甘拜下风。” 傅遥一笑,“勉强饶过你。” 周佳木也跟着笑了笑,“今日天朗气清,也暖和,躲在马车里多没趣,要不咱们骑马回城。” 周佳木这个提议甚好。 傅遥和崔景沉都很赞同,一行稍稍休整了片刻,就上马的上马,驾车的驾车,向回城的方向走去。 …… 初春时节的风,还是有些寒凉的。 好在今日太阳大,日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多少冲淡了一些寒意。 傅遥与崔景沉并肩骑马,走在最前头。 能在这样晴朗的天气里,与太子爷肩并肩的在城外骑马,傅遥的心情说不出的舒畅惬意。 “累吗?”崔景沉问。 “不累。”傅遥答,“这样走上一天我都不觉得累,我就是怕乌追累。” “不怕,乌追是匹难得的良驹,纵使叫它日行百里,也不会累垮。” “我知道只有这种程度,乌追不会觉得累。可咱们眼下,就当它累了不好吗?” 崔景沉与傅遥向来是心有灵犀,尽管傅遥没把话说得太明白,但崔景沉却听的懂了,“春光正好,咱们下来走走吧。” 傅遥点头,便勒停了乌追,与崔景沉先后下了马。 见此,身后不远处的周佳木不禁要问:“好好的,怎么停下了?” 傅遥回身应道:“今日的天春光明媚的,我和殿下想下来步行一会儿。” 周佳木多有眼力界的人,哪肯留在这儿扰了崔景沉和傅遥说体己话。 “那你们俩慢慢走,我和楚莘他们先走。我记得再往前走两里,有处亭子,咱们就在那儿会合吧。”说完,便领着楚莘他们先行离去。 待周佳木等人走远,傅遥便忍不住问崔景沉,“你就没有话想问我吗?” “有。”崔景沉答,“你心里也有话想跟我说吧。” 傅遥点头,“你问我就答。” 崔景沉闻言,也没迟疑,直言道:“你与那个赵惘是旧识吧?” “何以见得?” “从你对他的关切,也从你情急之下,与他说话的语气。”崔景沉说。 太子爷果然心细如尘,观人于微,什么事都瞒不住他。 “他本不姓赵。”傅遥说,“他本姓唐,单名一个意字,是原礼部侍郎唐策的独子。六年前,唐策唐大人因**人污以买卖官员,私相授受的大罪,被皇上下令抄家斩首。唐意因未满十四岁,侥幸逃过一劫,被判发遣幽州为奴,永生不得返回京都。我与唐意就是当年在发遣幽州的路上相识的。唐意比我长几岁,一路上都对我照顾有加。倘若没有他,我可能早就死在发遣的路上了。” 话听到这里,崔景沉立刻将傅遥的手,攥进了手心里。 他并没有打断傅遥的话,任由傅遥继续说下去。 “唐意与我一样,都深信自己的爹爹是被人冤害的,我俩一心想着要替自己的爹爹伸冤平反。于是,我们俩便相约越逃。但那次越逃并不顺利,还没等我俩跑出去多远,追兵就赶上来了。我知我即便逃出去,也会成为唐意的累赘,便折回去绊住追兵,给唐意争取时间逃跑。最后,唐意成功的逃走了。自那以后,我们就再没见过,我也是万万没想到,我俩此生竟然还有再重逢的一天。” 听完傅遥的话,崔景沉也颇为感慨,“原来你与他之间,还有如此深的渊源。可他怎么会成了李勋的义子。” 傅遥既然打算与崔景沉坦白唐意的事,自然是知无不言,“我听唐意讲过,他越逃出来以后,一心想着为父平反,却知凭他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办到。于是,便想到了他爹爹旧日的上级,吏部尚书李荣和李荣背后的李氏家族。他便一路辗转回到了京都城,投奔了李家去。后来,唐意便被李元徽培养成了座下的刺客。至于之后,李勋为何会收唐意当义子,我就不清楚了。但我想,唐意之所以要促成并答应此事,应该是为了……” “报仇。”崔景沉答。 傅遥闻言,多少有些意外,“为什么这么肯定?” 崔景沉答:“当年吏部侍郎唐策被问斩一案,是仅次于辅国公谋反的大案。我在调查国公府的冤案时,也多少了解了一些唐策的案子,的确觉得那桩案子疑点重重,明摆着就是上头的人,为洗脱罪行,抓了唐策来当替罪羊。而唐策之上,就是时任吏部尚书的李元徽长子李荣。 我看那个唐意也是个有血性有脑子的人,若说当年他是年少无知,才会被李家人诓骗利用,那么他如今依旧留在李府,应该是在卧薪尝胆,伺机报复。可那李元徽是何等精明之人,他想要报仇,的确不宜。 不过这个唐意已经很能干了,不但取信于李元徽,还能哄的李元徽将他的身份洗白。凭他一己之力,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可想要最终成事,只怕难。” 崔景沉的话,叫傅遥思绪万千,“不瞒你说,其实在此之前,我就曾多次与唐意说过,叫他信我,来投奔你,你一定会想办法助他替父伸冤。可他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还说就当我俩从未认识我,一定要与我划清界线。可无论他怎么拒我于千里之外,我都信他不是真的死心塌地的在为李元徽卖命。但眼下,我却有些看不透他,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第三三二章 二月二龙抬头

“我想他之所以不愿与你来往过密,就是不想连累你。.那个唐意也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崔景沉与傅遥说,“阿遥你放心,我既然知道你们俩曾是故人,我日后一定会命人好好照应他。” 崔景沉通情达理,人又仗义,这点傅遥很清楚。 只是,“景沉,你难道就不想将唐意策反,或者说收为己用吗?” “不。”崔景沉毫不犹豫的答,“他是你的故人,你的旧友,我怎能为了一己私欲,叫他陷入危险的境地。倘若他因我而有个长短,我怎么对得起你。如果谋得胜利的代价,是让你恨我,我宁可一败涂地。” “景沉……” 没等傅遥再说些什么,崔景沉就一把将人拥入了怀中。 “阿遥,谢谢你对我的坦诚,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尽力保全你的故人。” 此时此刻,傅遥早已动容的说不出话来。 唯有点点头,表示她明白。 “还有,我不许你再为这些事忧思烦恼,男人的事就交给男人来绸缪,李元徽我是迟早要杀的,我要用他的血,来慰岳父和岳母的在天之灵。” 闻言,傅遥赶忙从崔景沉的怀中挣脱出来,“什么岳父和岳母?” 崔景沉反问一句,“难道不是吗?” 傅遥害羞,立刻转身骑上了乌追。 “你追到我,我就答应你。”话毕,便策马奔了出去。 崔景沉见状,也赶忙骑上追云。 一黑一白两匹骏马,追逐着跑远了。 …… 昨日是二月初一,是国公府施粥救济贫苦百姓的日子。 而傅遥不但帮着张罗施粥的事,还忙着义诊。 一整天忙活下来,身子骨都快累散架了。 因为太劳累的缘故,傅遥虽然安置的早,却起晚了,险些误了与傅远和宁安公主用早膳。 “诶?今早怎么有龙须面?”傅遥问。 宁安公主一笑,答:“妹妹忘了,今儿是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就该吃碗龙须面图个吉利。” 今儿是二月二? 傅遥一惊,她当真是忙糊涂了,怎么就把这个大日子给忘了。 今日可是太子爷说,要向皇上请旨赐婚的日子。 她怎么可以忘。 见傅遥愣着不说话,宁安公主不禁问:“妹妹这是怎么了?” 傅遥这才回神,“没有,就是觉得今儿好冷,正适合吃碗热腾腾的龙须面。” “是啊,昨儿天气还挺暖和的,今儿就突然冷下来了。这才刚收起来的棉衣,又该找出来了。”宁安公主说着,忙转向傅远,嘱咐到,“你一路骑马去衙门,可得多穿点儿。” 傅远点头,“我知道。” 夫妻俩脉脉的对望着,和睦亲热的很。 饭毕,在送走了傅远以后,宁安公主便挽着傅遥到她屋里说话。 一进屋,宁安公主就吩咐冉芳和漫芳,把剪子和针线等尖锐的东西都收起来。 说龙抬头这日,绝对不能动利器,否则“扎”伤了龙眼,可是要触霉头的。 傅遥好奇,“二月二真有这么多讲究?” “那是自然。”宁安公主应道,“每年二月二,宫中都会有大的祭祀,父皇重农桑,除了祭祀以外,还会带领群臣御驾亲耕。沉弟作为储君,也会陪同前往。我听说,民间对二月二的讲究更多,早膳的龙须面算一个,赶上今儿这样的吉利日子,百姓们还都会去郊外登高,顺道去庙里上香祈福。” 一说到上香祈福,宁安公主就来了兴致。 “阿遥,左右咱俩闷在府上也无事,不如咱们也去庙里头拜拜吧。” 既然宁安公主都提出来了,傅遥于情于理都该应下,“嫂子要去烧香,妹妹自然乐意奉陪,咱们还去善法寺?” “不,咱们这回去水月庵。”宁安公主说,“嫂子这阵子总听人说,说去水月庵拜菩萨求子最是灵验,我便想去那儿试试。” “嫂子说的水月庵,就是苏芩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去上香的地方吧?” “是,昨日初一,苏芩还邀我一同去上香,若非被施粥的事儿给绊住了,我还真想与苏芩去。对了,苏芩还说,今日午后,敬慧师太会在水月庵的经堂中讲经。妹妹不信佛,可能没听过敬慧师太的大名。敬慧师太是出了名的讲经大师,如今人已年过七旬,这些年已经很少出来讲经了,能碰上一回着实难得。苏芩昨儿还特意向我告假,说是今儿要听完敬慧师太讲经才回来。倘若咱们去了,还能顺便把苏芩给接回来。” 见宁安公主这么想去水月庵,傅遥岂有不应承的道理,便与宁安公主约定,各自收拾一下,半刻钟之后,在门口见。 …… 傅遥出来的时候,宁安公主已经先到了。 见随侍的楚莘手中提了个包袱,宁安公主忙与傅遥说:“去庙里参拜用的香烛,嫂子已经命人准备好了,不必妹妹再另外准备。” 傅遥闻言,立刻解释说:“嫂子,这里头装的不是香烛,而是一件绵斗篷。水月庵路远,待嫂子和苏芩听完讲经回来,天差不多也该黑了。这天气是今儿骤然冷下来的,我怕她昨日走时穿的单薄,再冻着不好,便想着给苏芩带件斗篷过去。” 听了这话,宁安公主也是感慨,“你呀,待苏芩最是体贴周到了。其实,这阵子相处下来,嫂子觉得苏芩比姚秋露要懂事识趣的多。倘若她能不把心思埋的那么深,嫂子还是挺喜欢那丫头的。” “嫂子,苏芩的本性是不坏。她如今这样,大约是年幼时,家中突然遭逢了大的变故,她小小年纪就失去爹娘,沦为罪奴,收尽苦楚。正是因为这些过于惨痛的经历,才叫她变的内向又偏激。芩儿从前并不这样,我想她是能教好的。” “妹妹说的是。”宁安公主应道,“妹妹别愁,既然你已经将苏芩交给嫂子来调教,嫂子保证,一定能把她帮你教好了。” 傅遥点头,也没再与宁安公主多言,两人便上了马车。 一行马不停蹄的向城外水月庵赶去。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三三章 不知廉耻之事

位于鹤舞山的水月庵,离城有些远。 乘马车出城以后,要走上小半日才能到。 傅遥与宁安公主一行快马加鞭,临近正午时分,才赶到了水月庵。 尽管水月庵地处偏僻,但因传说菩萨灵验,所以前来敬香的信众不少。 赶上二月二这样传统祭祀的节日,人就更多了。 趁着宁安公主进殿上香的工夫,傅遥特意拦下一位小师太,向她打听了苏芩的下落。 那小师太一听傅遥是找苏姑娘,先是一怔,才答,人眼下应该在后院的居士寮房休息。 还说那间寮房很好找,走廊尽头最后一间就是了。 这厢,傅遥正预备谢过这位小师太,谁知人却像是有什么急事似的,行色匆匆的就走了。 傅遥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多想,便带着苏芩在水月庵中简单转了转。 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傅遥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大约是因为今日,太子爷要向皇上提赐婚的事? 总之,傅遥就是有种预感,感觉要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发生。 傅遥本是不信奉神佛的,但眼下身在庵堂中,也禁不住要求满堂神佛保佑。 出大事不怕,千万别出什么不好的事就行。 不多时,宁安公主上完香出来,“这赶了一上午的路,大家都累了饿了,我听说水月庵的素斋也是一绝,咱们去叫上苏芩,一块去膳堂吃点儿。” 宁安公主不说,傅遥还不觉的,宁安公主一说,她还真觉得有些饿了。 于是,两人便带着楚莘和冉芳一同往后院的居士寮房走去。 佛门清净地,处处都透着一股清幽。 周围一派宁静与祥和,叫傅遥有些莫名焦躁的心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嫂子,就是走廊尽头那间了。”傅遥一指。 宁安公主点头,几人便加快脚步,向最末一间居士寮房走去。 几人刚在门口站定,正预备叩门,就听屋内传出一阵不大不小的哭声。 有人在哭?是苏芩在哭吗? 想到这儿,傅遥立马就要推门进去,可还没等她的手碰到门,就听见屋内传出一个男声。 “你别哭了。” 傅遥一个激灵,这屋里怎么会有男人? 不,苏芩绝对不会随随便便的与个陌生男人共处一室。 一定是先前那位小师太告诉她错了,苏芩休息的寮房肯定不是这间。 可是这间寮房,的确就在走廊的尽头啊。 就在傅遥不知所措之时,屋内又传来了说话声。 “我也不想哭,可我害怕,你说若叫我姐姐知道你我之间的事,必定要怪我不知廉耻。可眼下,我已有了身孕,这事儿只怕也瞒不了多久,不说已经不行了。” 这个声音,是苏芩。 可她说的那些话…… 身孕!苏芩竟然怀了谁的孩子!这怎么可能! 瞬间,一股炽燃的怒火攻上心头。 究竟是哪来的狂徒,竟敢霸占了苏芩的身子,她一定要杀了这个混帐! 傅遥怒火攻心,那还能冷静,一把就推开屋门进了屋。 而屋内的情况,就更叫傅遥震惊了。 那个狂徒,那个叫苏芩有了身孕的狂徒,竟然是她认识的人。 却也是她打死都想不到的人。 竟然是当今的二皇子,温王崔景泽! 傅遥彻底懵了,温王和苏芩究竟是在何时何地相识的。 又怎么会勾搭在一起,在最清净的佛门之地,做出这些叫人不耻之事。 宁安公主在门外时,就听出了屋内说话的男人,就是她二皇弟。 尽管进屋后,人面色铁青,却远没有傅遥那般震惊。 见傅遥和他大皇姐突然闯了进来,温王的脸色瞬间变的煞白,已然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而正坐在榻上啼哭不止的苏芩,也蓦的止住了哭,她起身望着傅遥,“姐姐,我……” 苏芩含着泪,哽咽了几声,便转身要往一旁的墙上撞。 温王见状,赶紧上前将人拦住,“芩儿,你万万不能做傻事。” 而被温王紧紧箍在怀中的苏芩,一边大哭一边挣扎喊叫着,“你叫我死,我即便不死,以后也没脸见人了。” 温王闻言,将苏芩抱的更劳,那满眼的爱怜与疼惜,不像是假的。 眼看着苏芩和温王两人,如同一对苦命鸳鸯般,又哭又闹的纠缠在一起,傅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可知眼前这一切,与她而言就仿佛一场噩梦。 苏芩她怀了孩子,还是与温王的孩子。 可苏芩她才十四岁,尚未及笄。 温王怎么可以,怎么敢占有苏芩! 傅遥愤然上前,才不理什么身份尊卑,冲温王怒吼一声,“你放开她!立刻!” 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口气与他喊叫,也从没有人敢用这样恶狠狠的目光瞪着他。 温王既惊诧也觉得很尴尬,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叫你放手!”傅遥又厉声呵斥了温王一句,便迅速上前将苏芩拉到了自己身后。 尽管温王是亲王,是皇子,身份尊贵。 但此刻,在傅遥看来,眼前这个男人,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登徒子。 “苏芩她年纪还小,尚未及笄,王爷怎么可以对她做出这种事来!王爷读过的圣贤书呢,你打小学的礼义廉耻呢,你都把它们丢到哪儿去了?你竟然对年少的苏芩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来,你简直比市井的泼皮无赖还不如!” 温王被傅遥暴怒后的气势所吓,完全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然温王在这件事中,的确是错的离谱,傅遥对他的质问,没有一个字是冤枉了他。 温王无颜辩驳,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任由傅遥怒视数落。 “姐姐,这件事不能全怪殿下,我…我是自愿的。” 自愿的?傅遥自然知道苏芩是自愿的。 而正因为苏芩是自愿的,所以才叫她觉得痛心疾首。 可知她平日里有多疼苏芩,这会儿心里就有多恨她。 她恨不能打苏芩几个耳光,把这糊涂丫头给打醒。 可念及苏芩腹中还怀着孩子,她实在下不去手。 傅遥又扬起头,目光狠戾的盯视着温王,“苏芩她是因为年少无知才犯下了错事。王爷你呢?王爷可是有家有室的人,您美貌贤良的王妃,再有两个月就要豁上性命为你产下一对双生子。你竟然在这种时候,背着她与旁的女子幽会,你可对的起自己的发妻!” 温王面色冷凝,闭口不言,那是因为傅遥骂的都对,他无从狡辩。 堂堂七尺男儿,被一个小女子训的面红耳赤,愣是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而傅遥对温王的埋怨,又何止这些,更难听的话,她也骂的出来。 第三三四章 那你就死啊

“姐姐,您别再责怪王爷了,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是我的错,是我不自爱,有负姐姐的教化和疼惜。”苏芩边说边哭,“是我该死,姐姐就叫我以死谢罪吧。”说完,人又要往一旁的墙上撞。 傅遥见状,赶紧出手阻拦,谁知苏芩力气奇大,一个甩手便将上前救护的傅遥拎倒在地。 宁安公主见状,赶紧上前,小心的将傅遥搀扶起来。 “你俩闹够了没有!”宁安公主狠狠的剜了温王和苏芩一眼,“佛门清净之地,难道真的都不要脸了?” 温王和苏芩都知道宁安公主的脾气,倘若他俩真把宁安公主给惹恼了,可不是挨几句训诫就算完的。 于是,两人都赶紧老老实实的站好,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好妹妹,你消消气,叫嫂子来问问这事。”宁安公主说着,将傅遥扶到了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此刻,傅遥是身心俱疲,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周身无力。 她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若这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多好。 在安抚了傅遥几句之后,宁安公主回身,冷眼瞪着苏芩说:“你要么站着,要么就去坐着,你若是再闹着要撞墙,我保证没人再拦你。” 苏芩是打心底里怕着宁安公主,得了这话,她哪还敢造次。 见苏芩被她喝斥住了,宁安公主又立马望向温王,“你呀你,真是把咱们皇室,把你长姐我的脸面都给丢尽了。你跟我出来,我有话问你。” 温王显然有些怵宁安公主,在瞧了苏芩一眼,又望了傅遥一眼之后,才神色惊惶的随宁安公主去了外头。 屋里便只剩下傅遥和苏芩两个人了。 “姐……” “别叫我姐姐,我担不起。” 闻言,苏芩又哽咽着哭了起来,“是我对不住姐姐,给姐姐丢脸了。” “不许哭!”傅遥怒喝一声。 因她知道,苏芩这是故意哭给她看的。 这一招梨花带雨,苏芩对她百试不爽。 但眼下,她不吃这一套了。 苏芩被傅遥这一声怒喝惊了一跳,立马止住了哭。 可见傅遥猜的不错,苏芩压根不是发自内心的苦闷和自责。 “我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没法跟你好好说话,咱们等回府以后再说。”傅遥盯着苏芩,脸色阴郁的吓人,“你最好趁这会儿工夫,好好把你说过的谎话都给圆上,省得被我问出破绽以后,你更难堪。” 苏芩望着傅遥,眼中泪光闪烁,还隐约透着几分慌乱。 似乎是被傅遥戳中了痛点。 半晌,人才开口,“姐姐,我知道我罪孽深重,不值得姐姐去原谅,只要姐姐能消气,妹妹愿意以死谢罪。” “那你就死啊!”傅遥大声吼道。 这一声怒吼,惊的苏芩抖了三抖,屋外的人大约也能听见。 “你别总拿死来吓唬我,我以后都不会吃你这一套了。” 苏芩不傻,见傅遥这架势,哪还敢再惹她,便低下头默默的站在一边,一个字也不敢多说了。 半晌,宁安公主打屋外进来了。 “妹妹,我那不争气的二皇弟,已经先被我打发走了。” 傅遥点头,想着温王走了也好,省得她气恼之下,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冲撞了这位王爷。 左右有大公主做主,也不怕温王不认这笔账。 “好妹妹,此地不易久留,有些话咱们回城的路上,嫂子再跟你慢慢说。” 的确,这水月庵是不方便久留。 傅遥也没迟疑,在白了苏芩一眼之后,便与宁安公主一道出了屋。 “楚莘,去把包袱里的斗篷拿给她,再扶着她点儿,别叫她在山路上摔着。她是个不自爱的混帐东西,可她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 楚莘点头,立刻提着包袱进了屋。 宁安公主叹了口气,轻轻的握了握傅遥的手,“你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傅遥也跟着一声叹,不想也没力气再说什么,便与宁安公主一道向山下走去。 …… 下山后,傅遥没邀苏芩与她和宁安公主同乘一辆马车,而是叫苏芩乘另外一辆马车回城。 可她也不放心苏芩一个人,便叫楚莘去看着点儿苏芩。 宁安公主这边有好些要紧的话与傅遥说,便把冉芳也打发去盯梢苏芩。 如此,她与傅遥便能毫无顾忌的好好谈谈了。 马车才平稳的驶出去不远,宁安公主就开了口。 “不瞒妹妹,今日之事当真是把我吓着了。嫂子实在没想到,我二皇弟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妹妹或许不知,我这个二弟,在兄弟几个中,向来都是最稳重识礼的,若非亲眼所见,我是打死都不信,他竟是这样不知羞耻,又不分轻重的人。” “嫂子,一个巴掌拍不响。苏芩在寮房中说的话,您也都听见了。她说她是自愿的,没人逼迫她。” 宁安公主闻言,长长的叹了口气,“妹妹这话,更叫嫂子觉得无地自容了。苏芩是嫂子执意要接来身边亲自管教的。可嫂子不但没将人教好,还纵了她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叫人不耻之事。嫂子愧对妹妹的嘱托,是嫂子无用,没将人给你看好了。” “嫂子,您明知妹妹没有半分要怪罪您的意思。事已至此,再追究是谁的错,又有什么意思。嫂子,妹妹这会儿是真没主意了。嫂子您见多识广,还求嫂子指点,妹妹眼下究竟该怎么做。” 宁安公主也不含糊,立刻应道:“苏芩既然被我二皇弟霸占了身子,还有了身孕。自然要叫我二皇弟,给苏芩一个正式的名份。” 傅遥点头,“我与嫂子是一个意思,绝不能叫苏芩糊里糊涂的有孕,再不明不白的将孩子生下来。只是眼下,苏芩尚在奴籍,又尚未及笄,我只怕……” “妹妹不怕,户籍和年龄都不是问题,我二皇弟眼下就在户部衙门办差,只要吩咐户部的人,稍稍在苏芩的户籍上动点手脚就成。我唯一担心的是淑妃那边,恐怕不好对付。” “嫂子,我听说淑妃娘娘为人温婉贤惠,想必应该是个很通情达理的女人。” 宁安公主闻言,却冷笑一声。 显然,傅遥听说的话,并非实情。 第三三五章 敬酒不吃,就硬来

“妹妹,淑妃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她明明是头狼,却非要装成一只白兔,平日里还叫人丁点儿看不出来。”宁安公主说,“不瞒妹妹,这后宫之中,最难相与的就是这个淑妃了。否则,以我二弟如今的身份,何必如此偷偷摸摸的来庵里私会苏芩。” 傅遥就说从前并不信奉神佛的苏芩,为何会突然变的那样虔诚。 每逢初一十五,必会风雨无阻的来水月庵上香。 如今再看,苏芩来水月庵上香是假,与温王幽会是真。 亏他俩想的出来,在水月庵中行那不轨之事。 难道他俩就不怕亵渎了神明,遭报应吗? 傅遥越想越觉得这两个人实在可恶,但眼下,却不是该她生闷气的时候。 此刻,她心中还有好些疑问,等着宁安公主答疑解惑。 “嫂子可知温王与苏芩,究竟是在何时何地相识的?”傅遥问。 “我听二皇弟说,他俩是在我与你哥大婚那日相识的。”宁安公主答。 “哥与嫂子大婚当日?” “是,我二皇弟说,那日他酒醉微醺,便想着去廊上站会儿,吹吹风透透气。谁知刚站下,就听到一阵极妙的琴声。于是便寻着琴声找了过去,之后就对抚琴的苏芩一见倾心。” 照理来说,傅远与宁安公主大婚当日,苏芩是不可能出现在那种地方抚琴的。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 但傅遥却没动声色,只用略带嘲讽的语调说:“这还真是天赐的缘分。” 宁安公主闻言,却直摇头,“依我看,这是彻头彻尾的孽缘。” “嫂子何处此言?” “不瞒妹妹,方才在水月庵的寮房外,我二皇弟与我坦言说,说多年以前,他曾喜欢过一个会弹琴的宫女,便常常叫那个宫女来弹琴给他听。后来淑妃得知此事,便说那宫女是个狐媚祸主的祸害,竟叫人当着我二皇弟的面,给活活打死了。” “活活打死的?还是当着温王的面?”傅遥震惊不已。 淑妃究竟得有多冷多硬的心肠,才能做出这种耸人听闻的事来。 “是。”宁安公主说,“这事儿出在我远嫁和亲之前,因此我也略有耳闻。可那淑妃一向的会笼络人心,即便宫中流言纷纷,也没人肯信,只当是误传了。” “只是这样,淑妃就能对一个无辜的宫女痛下杀手,这也太心狠手辣了。” “谁说不是。”宁安公主应道,“我那个二皇弟也是个长情之人,心里一直都对那惨死的小宫女念念不忘。那日,他在府上巧遇苏芩时,苏芩弹奏的正好就是那小宫女生前最爱弹的《长相思》。更巧的是,苏芩和那枉死的小宫女一样,右耳的耳垂上都有一颗黑痣。正如妹妹所言,这的确像是天赐的缘分,却是一段未必能得善终的孽缘。” 在听了宁安公主的话以后,傅遥默默的思量了片刻,才说:“当年,温王钟爱的女子惨死在他面前,温王怨念和执念太深,做出把苏芩当作替代的糊涂事,我不怨他。可苏芩心里却清明的很,她明明知道是错,还义无反顾的跟了温王。说到底,我心里还是最怨苏芩的。” “爱之深,责之切,嫂子明白妹妹。”宁安公主安抚说。 “嫂子,我宁可相信,苏芩肯向温王献上自己的贞洁,并怀上温王孩子,是因为她爱慕温王,与温王两情相悦,而不是为了攀附权贵才如此。但嫂子,即便是两情相悦,也不能成为叫他们不计后果,做出越矩之事的理由。” 宁安公主点头,“我知道妹妹的意思。” 话讲到这里,傅遥才稍稍平复下来的心绪,又有些躁动,“嫂子,您别怪妹妹说话难听,妹妹认为,一个男子在无法给予一个女子妻子的名份之前,就占有了她的身子,那这个男子就绝不是什么好人。今日,咱们是赶巧撞破了此事,倘若我与嫂子今日没来水月庵呢?温王殿下又要如何安置苏芩?是逼她堕胎,还是叫苏芩偷偷的把孩子生下来?如若孩子能平安出生,温王又要如何安置?是叫孩子认祖归宗,还是与他娘亲躲躲藏藏,过一辈子都见不得光的日子?” “妹妹说的是。”听了傅遥的话后,宁安公主也有些愤愤不平,“不瞒妹妹,方才在水月庵,嫂子也问过我那不争气的二皇弟,究竟要如何善后。他答应嫂子,会尽快向他母妃淑妃提一提。” “尽快?那是何时?”在傅遥看来,温王这个承诺,根本毫无诚意,“若我算的不错,苏芩的身孕应该也有两个多月了。女子有孕,五个月左右就会显怀。难道温王要叫苏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挺着个大肚子,成日以泪洗面的等那个尽快吗?嫂子,咱们能等,可苏芩肚子里的孩子却等不了什么尽快,妹妹请求嫂子出面,问温王要个确切的期限。” “好,就如妹妹所言,咱们大人能等,孩子却等不了。等回府以后,嫂子就立刻命人去王府给我二皇弟捎个话,限他五日之内,给苏芩和孩子一个交代。若是他逾期不给消息,嫂子我就亲自入宫跟淑妃说去。淑妃虽然刁滑,但顾及父皇,也少不了要给我几分面子。” “难为嫂子肯为苏芩的事如此出力,妹妹代苏芩感激嫂子。” 宁安公主摇头,“妹妹快别这么说,嫂子如此,也是在为自己的疏忽,将功补过。不过妹妹,这事无绝对,淑妃她未必肯听我好言相劝。倘若她敬酒不吃,咱们就只能跟她硬来了。” “硬来?嫂子有什么打算?”傅遥问。 宁安公主答:“淑妃此人野心勃勃,对我二皇弟这个儿子,也是寄予厚望。她一定不想我二皇弟霸占尚未及笄的少女,并使其有孕的丑闻传出去。我父皇,最恨皇子们行为不检,若叫父皇知道我二弟竟然做出此等不堪之事,只怕我二弟在我父皇心中,就永远都翻不了身了。咱们可以拿这一点,来逼淑妃就范。” 宁安公主这一计“硬来”,胜算虽然大,却是后患无穷。 傅遥心中不免有些迟疑。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三六章 半日之间,大悲大喜

“嫂子,淑妃凶恶,纵使勉强答应苏芩和温王的事,来日也未必会给苏芩好日子过。我只怕咱们即便为苏芩谋到个名份,她也没有命来安享这份尊容。所以妹妹认为,能不与淑妃撕破脸,那就不撕。”傅遥与宁安公主商议说。 “妹妹说的对,其实嫂子这一计,也是要在确实没有其它办法的情形下,破釜沉舟,不是法子的法子。” 傅遥点头,“我懂嫂子的意思,您费心了。” 闻言,宁安公主摆手,幽幽的叹了一声,“终究是我对不住妹妹,若我但凡留心些,再将人看紧些,那苏芩也不会有机会与我二皇弟闹出这种事来。嫂子真是无颜面对妹妹了。” “不,嫂子没错,错的是苏芩和温王。”傅遥挽过宁安公主的手说,“今日也是他俩运气好,若不是叫咱们撞破此事,光凭他俩,还不定要如何收场。咱们出手帮他俩,是念及情分也是为保全国公府的脸面,若不帮,也是咱们的本分。所以无论结果如何,嫂子您都无需自责。纵使苏芩不得善终,那也是她自己害了自己,妹妹绝对不会怪嫂子毫分。” 傅遥的话,叫宁安公主深感安慰。 “好妹妹,有你这句话,嫂子无论做什么,也都没有后顾之忧了。你放心,嫂子一定会尽力周全苏芩。” …… 一行回到国公府时,已经临近傍晚。 才下马车,傅遥就立刻吩咐楚莘,将苏芩带到桐芳苑去。 她这边,还有好些话,要亲自问过苏芩。 苏芩一脸惨淡,半个字也没敢说,就乖乖的随楚莘先行离去。 这厢,傅遥和宁安公主正相偕着往府里进,就见门房的人匆匆迎上前,“回公主和姑娘的话,宫里来人了,来的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福安公公。” 一听福安来了,傅遥的心瞬间就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她清楚,福安这会儿过来,必定是来告知她,太子爷向皇上请求赐婚的结果。 究竟是成还是不成,傅遥无比迫切的想要知道。 傅遥和宁安公主刚迈进前院,就见福安从前厅里迎了出来。 还未等傅遥看清福安的脸色和神情,就听福安说,“姑娘大喜,事儿成了!” 成了?真的成了? 傅遥立刻愣在当场。 在短短半日之间,她先后经历了大悲和大喜。 这种混乱复杂的感觉,无法言喻。 她一会儿痛心到快要窒息,一会儿又高兴到像要飞起来。 傅遥恍惚,她怔愣着,也不知此时此刻,她究竟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因为太子爷在行事之前,曾与她通过气儿,所以宁安公主十分清楚,福安说的成了是什么意思。 她一面替傅遥高兴,一面还不忘问福安,“既然父皇已经答应,那么父皇有没有说,究竟何时颁旨,昭告天下?” 福安闻言,立刻作答:“回公主,陛下在应允此事以后,就立刻命人去拟好了旨,说择吉日便昭告天下。可如今在二月里,二月是阴月,诸事不宜。陛下的意思是,等到三月再宣旨不迟。可我们殿下只怕夜长梦多,与陛下求了好一通,说百无禁忌。后来陛下便松了口,答应明日一早就派人来府上宣旨。” “明日就宣旨?这真是太好了。”宁安公主高兴的不行,赶忙与傅遥道喜,“妹妹大喜,你与沉弟可真是苦尽甘来了。” 福安也赶紧接着宁安公主的话茬,向傅遥贺道:“奴才给太子妃叩头,愿太子妃万安吉祥。”说着便要跪。 傅遥见状,赶忙上前扶了福安一把,“你别拘礼,快起来。咱们从前是什么样,往后还是什么样,可不许与我生分了。” “是,奴才知道。”福安笑笑,正预备再与傅遥说几句吉祥话,却见傅遥眼中似乎泛着几分愁绪。 “太子妃,您怎么了?瞧着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福安问。 苏芩和温王的事,尚无确切的定论。傅遥自然不好急着将此事告知太子爷,只道是外出上香,奔波了一日累的。 福安乖觉,便施礼要告辞。 临走前,他还不忘询问傅遥一句,“太子妃可有什么话,叫奴才捎给殿下?” 傅遥思量了片刻,摇摇头,“来日方长,有什么话,等我俩见面以后,当面说就好。” 福安点头:“奴才明白。” “天快黑了,你回宫的路上仔细些。” “奴才谢太子妃挂念,奴才告辞。”福安说完,又与宁安公主施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傅遥和太子爷的婚事定下了,无论是傅遥自己,还是宁安公主,都有种压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平安落地的感觉。 宁安公主一脸欣喜的拉着傅遥的手说:“等你哥回来以后,我一定要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你哥一准儿高兴。好阿遥,你都是快当太子妃的人了,就别再苦着脸了。” 傅遥闻言,立刻笑了笑,“嫂子,我好着呢,您不必为我担心。” “妹妹,嫂子觉得,你与沉弟的婚事,赐的正是时候。咱们没准儿能借这个机会,顺利的解决苏芩和我二皇弟的事。” “嫂子的意思是?” “我二皇弟之所以不敢正大光明的与苏芩往来,就是怕他母妃会挑剔苏芩的出身。如今,妹妹是准太子妃,苏芩便是准太子妃的义妹。淑妃圆滑,只要我与妹妹一同出面说和,淑妃大约会卖咱们这个面子。” 宁安公主话虽说的有理,但人心隔肚皮。 她俩是真心实意的想叫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落在淑妃眼里,保不准就成了她俩有所图谋,故意唆使苏芩去勾引了温王。 但眼下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嫂子奔波了一整日,必定累了,您快回去歇歇吧,妹妹也回去了。” 宁安公主不放心,又拉住傅遥嘱咐了一句,“事已至此,妹妹就别与苏芩置气了,仔细气坏了身子。” “嫂子放心,我会心平气和的与她好好说话的。” 宁安公主这才松了手,目送傅遥离去。 在回桐芳苑的路上,傅遥依旧觉得有些恍惚。 此刻,她明明为即将成为她心爱男子的妻子而振奋雀跃,可苏芩的泪颜却总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然人生在世,怎么可能事事都遂心如意。 傅遥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自制。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就一定要以最妥善的方式去解决。 可要是这件事情,注定不得善终呢? 第三三七章 从地底下爬出来

傅遥回到桐芳苑时,楚莘正侯在门口。 平日里很少多言的人,也忍不住劝了傅遥几句。 劝她身子要紧,莫要与苏芩置气。 就像她先前答应宁安公主的,傅遥并未打算与苏芩争吵。 她会心平气和的与苏芩说话,不为苏芩,而是为了苏芩腹中那个可怜的孩子。 楚莘晓得,傅遥处事向来懂得拿捏分寸,也就没再多言,便随傅遥一同进了院。 “楚莘,你在外头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临进屋前,傅遥轻声吩咐说。 楚莘点头,便帮傅遥推开了屋门。 傅遥一进屋,原本坐在椅子上的苏芩,就如一只受惊的雏鸟,迅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人依旧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可知她此刻,厌极了苏芩这幅模样。 傅遥深知,苏芩并非真的心智软弱之人,否则也没胆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那些令人发指之事。 在脱下身上的斗篷以后,傅遥便径自进了里屋。 待她到软榻上坐定以后,才用极冷淡的声音叫苏芩进来。 苏芩赶忙进了里屋,才站定就要跪下。 傅遥摆手,“你站着就行,我不是为你,你是跟着你腹中的孩子沾光了。” 苏芩低头垂泪,一脸的酸楚可怜。 而傅遥却熟视无睹,依旧用极为清冷的语气与苏芩说:“我也不跟你啰嗦,我这儿有几句话想问你,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苏芩点头,“姐姐请问。” 苏芩这声姐姐,落在傅遥耳中,简直刺耳无比。 但眼下,傅遥也没心思为个称呼再与苏芩计较,便耐着性子问她,“你与温王究竟是在哪儿,如何结识的?难道真如温王所言,是个巧合?” 苏芩听的出,傅遥但凡这样问她,就是已经对她与温王相识的经过,有所怀疑了。 而傅遥也的确不信,苏芩与温王的相遇,真那样单纯。 傅遥记得很清楚,在她兄长傅远与宁安公主大婚当日,她还在为苏芩恶意毁坏龙凤喜被,并嫁祸给姚秋露的事,与苏芩置气。 她只怕在兄长与公主大喜的日子,苏芩和姚秋露会再生事,便不许她俩私自迈出各自的处所一步。 而先前在马车上,宁安公主却与她说,温王与苏芩相遇,是因为温王微醺出来透风时,偶然听到苏芩在隔壁的小院中弹琴。 这就怪了。 可知当日的喜宴是摆在前院的,而桐芳苑在内院。 即便琴声传的再远,也不至于叫温王听成就在隔壁。 而之后,温王被琴声吸引,循声找去。 纵使温王循声循的再远再痴迷,作为男宾,也不会唐突到擅自闯入女眷住的内宅。 因此,这件事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苏芩是偷偷的离开了桐芳苑,故意在临近摆喜宴的某处弹琴。 至于她为何如此,必定是有所图谋的。 正如傅遥所猜测,苏芩与温王的相遇,的确不是个巧合,而是人为。 当日,苏芩是趁桐芳苑看管她的丫鬟玩忽职守之际,在丫鬟莲心的协助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去了前园。 并在与摆喜宴的地方仅一墙之隔,少有人去的一间小院,摆琴弹奏的。 她不为别的,是预备借此,将周佳木吸引来。 而她之所以这么做,并非是因为钟情于周佳木。 她只不过是想为自己另谋一条出路而已。 苏芩深知,自打经了她意图谋害楚莘一事之后,傅遥待她就远没有从前亲近了。 尤其是在近日,她破坏龙凤喜被,并嫁祸给姚秋露一事被揭发以后,傅遥就更不爱搭理她了。 原先承诺的,要帮她脱离奴籍,认她做义妹的事,也没再提起。 苏芩认为,傅遥的这些承诺,恐怕在短日之内,都不可能与她兑现了。 她不愿永远当一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她不甘心。 苏芩清楚的意识到,她只有另找一个可靠的倚仗,翅膀硬了以后,才能不必再看傅遥的脸色,体体面面的离开国公府,去过更好更随心所欲的日子。 而她要找的倚仗,绝不能是泛泛之辈。 那个人的家世和身份,即便不能比国公府显赫,也要能与国公府比肩。 在苏芩能想到的人中,最适合,也是她能轻易接触到的人,就只有忠勇侯家的世子,周佳木。 苏芩曾听傅遥讲过,周佳木与太子爷一样,都颇通音律。 她便想着投其所好,借琴与周佳木结缘。 而傅远与宁安公主大婚当日,就是再绝妙不过的好时机。 苏芩坚定不移的认为,只要她能与周佳木说上话,她就有机会谋得周佳木的心。 谁知,没等莲心将周佳木给引过来,温王就先循声找了过来。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她便是靠这首曲子,就毫不费力的获得了温王的垂青。 苏芩原本是有些怕的,成为当朝皇子的女人,这可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这座靠山太巨大了,而正是因为巨大,所以才值得她去冒险。 苏芩自问,并非无欲无求之人,她也有她想达成的事。 试想,她若成了温王心尖上的人,即便做不到呼风唤雨,那也能心想事成。 苏芩望着傅遥,目光有些闪烁,她并未打算与傅遥说实话,而是反问傅遥,“倘若妹妹说,这一切都是巧合,姐姐肯信吗?” 傅遥闻言,静默了片刻,又问:“今日,我与公主撞破你与温王私会的事,是你故意设计的吧。” 得此一问,苏芩立刻显的有些慌张。 赶忙辩解说:“姐姐明察,妹妹怎么会知道姐姐和公主今日会去水月庵,妹妹又不懂得妖法,难不成还能迷了姐姐和公主去?” “你是不懂得妖法,却懂得拿捏人心。”傅遥说,“水月庵的送子观音灵验,是你有意编纂的吧。” “不,姐姐,外头的人可都这么说。我只是听说公主她求子心切,出于一片好心,才向公主进了言,请公主得闲可去水月庵祈福求子。” 傅遥也不急,依旧平心静气的与苏芩说:“好,送子观音的事,只当我冤枉了你。那敬慧师太讲经的事,你又要作何解释?敬慧师太仿佛不是今日在水月庵讲经,而是下个月。” 苏芩闻言,赶紧称是,“是,是妹妹记错了日子,今儿去庵中问过主持,才听主持师太说,敬慧师太的确是下个月才会来水月庵讲经。妹妹还正想为此事,向公主赔罪呢。” 听了苏芩的话,傅遥不禁冷笑一声,“今日下山前,我特意向水月庵的主持师太问过,主持师太说,敬慧师太早在年前就圆寂了,你告诉我,你是要敬慧师太从地底下爬出来给你讲经吗?” 第三三八章 自求多福

苏芩错愕,万万没想到,她拿来当借口的敬慧师太,竟然早已圆寂,不在人世了。紫you阁w.ziyouge. 面对傅遥有理有据的质问,苏芩无言以对。 “你利用了我嫂子宁安公主急于求子的心思,也利用了她敬重敬慧师太的诚心,故意选在今日,将我嫂子引去了水月庵。策划了一出,我嫂子是赶巧撞破了你与温王私会的好戏,我说的没错吧。”傅遥盯着苏芩,目光锐利,直戳苏芩心底。 “姐姐,不是,真的不是姐姐想的这样。”苏芩想要辩解,却找不到任何站得住脚的立场,只能抹着眼泪装可怜。 傅遥才不肯再吃苏芩这一招苦肉计,神情淡漠,“我在水月庵时就提醒过你,若要说谎,也要把谎给编圆了,你怎么就这么不长进。” 苏芩无言,只一味的哭哭啼啼。 “今日,我给你留脸,并没有向宁安公主揭发你,不是为你,而是为你腹中的孩子。你该清楚,倘若叫宁安公主知道,你胆敢算计诓骗于她,会是怎样严重的后果。而这事儿,若传到了温王耳中,温王知你心机深重,满口谎言,你说他还肯不肯再要你?” 苏芩大惊,赶忙上前,跪倒在傅遥膝边,“姐姐,我求你,求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温王殿下,我求求你。” 傅遥打量着跪在她面前,哭成了泪人的苏芩,却半分不觉得她可怜,“你都是要做娘亲的人了,就算不顾自己,也要为你的孩子多积德。爱说谎骗人,可是会成习惯的。” “姐姐,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温王殿下那边,因为惧怕淑妃娘娘,迟迟不肯给我名份,我也是被逼无奈,才会这样做。姐姐你饶了我这回吧,我以后再也不敢骗你了,你可千万不能把这事告诉温王殿下。” 傅遥见不得苏芩这幅样子,立马叫她起来。 苏芩却执意跪着不肯起。 傅遥念及苏芩腹中的孩子,也不好与她拉扯,心中无奈又愤恨。 “你自个说吧,自从你住到国公府以来,我对你如何,可曾在什么地方,刻意亏待过你?这些日子以来,你究竟做过多少错事,不用我一一列数,想必你自己心里也有数。我可曾真的狠下心肠,弃你于不顾?你难道就那么恨我,不信我,非要做出眼下这种事来?” “姐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苏芩哑声说。 “晚了。”傅遥盯着苏芩,目光冷如寒冰,“你不是想要离开国公府,过你自以为富贵荣华的日子吗?我如你所愿。你放心,我保证一定会尽我所能,为你在温王府争取一个名份。叫你能堂堂正正的跟了温王。但你记住,从你离开国公府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没有本事周全你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姐姐……” 傅遥由不得苏芩再说什么,便推开了她的手。 “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走。” 苏芩泪眼盈盈的望着傅遥,迟疑了片刻,才缓缓站起身来。 在与傅遥福身一礼之后,便转身出去了。 待人走后,傅遥才忍不住一声长叹,只觉得头有些发晕,脑袋疼的就好像要裂开似的。 而头痛却远不及心痛。 她实在想不通,过去那样纯良乖巧的苏芩,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狠毒刁滑。 她与苏芩之间,又为何会变的像眼前这般生分甚至敌对。 她俩明明脱离了罪奴的身份,脱离了那些苦难的日子。 日子是欣欣向荣,可她们之间的姐妹情分却早已面目全非。 傅遥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见苏芩走了,楚莘赶紧进了屋。 见傅遥坐在里屋的软榻上,手正扶着额头,脸色有些苍白,似乎是哭了。 “姑娘……”楚莘本想抚慰傅遥几句,却怪自己嘴笨,犹豫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 “楚莘,替我研墨。”傅遥吩咐说。 楚莘得令,一个字也没多问,就立刻去照办了。 待楚莘的墨研的差不多了,傅遥才到书案前坐下。 她自个将纸铺平,而后提笔蘸墨,飞快的在纸上写了些什么。 待东西写完以后,傅遥又来来回回的检查了几遍,才将纸递到了楚莘手上。 “依照这方子抓药,煎好了给苏芩送去。这是最适合她体质的安胎药,有很好的凝神静气之效。” 楚莘赶忙将药方收好,“奴婢这就去办。”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 楚莘回身,“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如今,苏芩她怕着我防着我,未必肯喝我送去的东西。你便只管将东西送去即可。不必盯着她喝。随的她倒了还是喝了。” “奴婢明白。” “还有,去知会紫珠一声,我今日谁都不想见。即便是远哥和婆婆来了,我也不见。” 楚莘点头,便依照傅遥的嘱咐去安排了。 傅遥这一日,可以说是身心俱疲。 人很早就安置了,却睡的很不好。 傅遥做了个噩梦,梦中苏芩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嫁衣往高处奔跑,她拼命的在背后追,却无论如何都追不上。 她眼睁睁的看着苏芩从高处跌落,重重的摔在地上,周身开出一片妖冶的血花。 傅遥是生生吓醒的,吓的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而当她发现这只是个梦以后,心中无比庆幸,一阵鼻酸,直想流泪。 “姑娘,您怎么了?”帷幔外,楚莘十分关切的问道。 “无碍,只是做了个噩梦。”傅遥答,“眼下什么时辰了?” “回姑娘,才卯时,时辰还早,您再睡会儿吧。” “睡不着了。”傅遥说着,坐起身来,拉开了床边的帷幔,“楚莘,吩咐准备热水,我想沐浴。” “是,奴婢立刻就去张罗。” …… 在沐浴过后,傅遥总算恢复些精神。 一想到今日,宫里会来人宣皇上给她和太子爷赐婚的圣旨,傅遥就暗示自己,一定要高兴些精神些才好。 于是,傅遥便特地叫紫珠给她梳了一个颇为隆重的发髻,又亲自挑选了一身十分喜庆的衣裳。 傅遥原本是不打算上妆的,可瞧着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眼底也泛着乌青,实在是不好看。 便着意上了些妆粉和胭脂。 今儿,也算是她与太子爷的大日子,尽管他看不见。 但女为悦己者容,她绝不能在那些宣旨太监面前,给太子爷丢人。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三九章 圣旨到

这厢,傅遥才收拾妥当,紫珠就将早膳送进了屋。 “姑娘,公主交代说,您昨日辛劳,不舍得您一大早的来回奔波,便吩咐人把早膳给送来了。” 傅遥瞧这满桌的粥饭小菜,都是她最爱吃的,不禁叹,“还是嫂子最心疼我了。” 早膳毕,傅遥刚靠在软榻上歇了一会儿,就听有人来报,说是宫里来人了,请她去前头接旨。 傅遥便携楚莘和紫珠匆匆赶了过去,待三人到时,前院已经跪了一地的人了。 眼前这个场面,叫傅遥觉得似曾相识。 她记得,上回皇上命人来宣旨,一是为复他们傅氏家族辅国公的爵位,二是为傅远和宁安公主赐婚。 那时,傅遥并未想到,他日为她做主婚事的也是皇上。 “妹妹快过来。”宁安公主招呼傅遥说。 今日,宁安公主也是盛装打扮,黛眉朱唇,说不出的明艳雍容。 傅遥闻言,微微一笑,也不慌张,轻移莲步,翩然上前,气质清雅高华,如山巅之云。 “妹妹给哥和嫂子请安。”傅遥说着,向傅远和宁安公主福身一礼。 傅远目光和煦的点点头,并未多言。 宁安公主则温和的笑了笑,与傅遥引荐说,“妹妹,今儿来宣旨的这位,可是我父皇身边最倚重的安总管,妹妹当真是好大的脸面。” 大内总管安德祥,傅遥怎会没听过这位的大名呢。 就如宁安公主所言,皇上竟派安德祥来府上宣这道旨,可见对她与太子的婚事,十分重视。 “安公公有礼。”傅遥客客气气的与安德祥福了福身。 “傅姑娘客气。”安德祥笑盈盈的打量着傅遥,他记得去年重阳在行宫见到傅遥时,就已经觉得这傅家姑娘生了一副极好相貌,今日再见,当真又被惊艳到了。 怨不得太子爷那样求着陛下,一定要娶这位傅姑娘为太子妃。 人的确是美的倾国倾城。 “安公公,既然我妹妹已经到了,那就宣旨吧。”宁安公主说。 安德祥回神,立刻将圣旨请了出来。 傅遥等人也赶紧跪下,恭听圣旨。 因为一早就知道了圣旨的内容,所以傅遥和傅远夫妻并无惊喜。 但其他人却都欣喜不已。 他们遥姑娘竟然要当太子妃了,这真是太好了! 可知太子妃之后,便是皇后。 能在未来皇后的娘家当差,下人们也都觉得脸上有光。 然而在场的人,也不是每一个都在为傅遥高兴。 比如苏芩,比如姚秋露。 苏芩也不能说是不高兴,人看起来似乎是有些身子不适,脸色苍白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都颇为阴郁的样子。 而姚秋露是个喜怒皆形于色的人,她眼中的嫉妒,压根藏不住。 倘若牙齿是脆的,姚秋露的牙都不知要被咬碎几口。 在圣旨宣读完毕之后,安德祥赶紧请傅遥起身,“傅姑娘大喜啊。” “安公公同喜。”傅遥与安德祥客气说。 宁安公主也顺势与安德祥道:“待阿遥住进东宫以后,还要请安公公多加照应。” “岂敢岂敢。”安德祥边说,边冲傅遥躬了躬身,“奴才日后,还得求太子妃关照呢。” “公公客气了。”傅遥口气谦和的说,“日后,我还有的是地方,需要公公指点呢。” 安德祥笑笑,觉得这傅家姑娘不止貌美,还乖巧懂事,也怨不得如太子爷那般挑剔之人,会独独对傅姑娘倾心。 “为给傅姑娘添喜,皇上还命奴才带了些礼物来,赏赐给姑娘。东西太多,奴才就不一一念了,礼单在这里。”安德祥说着,与身边的小太监打了个眼色。 那小太监赶紧上前,将礼单双手奉上。 “稍后,礼部和钦天监会合议太子殿下与姑娘的婚期,倘若日子定下,会另行通知府上。之后,礼部便会来人,商议大婚之事。奴才就恭迎太子妃入主东宫了。”安德祥说着,又与傅遥躬身一礼。 傅遥忙与安德祥回了礼。 傅远笑笑,招呼说:“有劳安总管公公,为府上带来这样的喜事,若总管不嫌弃,就进屋喝杯茶,歇歇脚。” 安德祥闻言,冲傅远一礼,“国公爷抬爱,奴才本该从命,可奴才这边急着回去给陛下复命,这茶恐怕是喝不成了。不过来日方长,凭府上如今的显赫与恩宠,还怕来日没机会再接到这赐封的圣旨吗?下回,奴才一定抢着来,好好尝尝府上的茶。” 安德祥不愧是在圣前当差的人,随便说几句什么,都能哄的人心花怒放。 既然安德祥还有差事在身,也不好强留人家,傅远便唤了杜睿来,代他前去恭送。 安德祥前脚才走,宁安公主就紧紧挽着傅遥的手说,“这事儿总算是尘埃落定了,嫂子是真替妹妹和沉弟高兴。” 另一边,许婆婆泪眼汪汪的上前,“我们姑娘就要当太子妃了,这真是家门荣光。” 府上的下人们,也都是极伶俐的,立刻齐声向傅遥道贺。 傅远也是高兴,当即下令,“遥姑娘大喜,阖府上下同喜,大家这个月的月钱都翻倍。” 闻言,下人们自然高兴,气氛越发的欢腾热烈起来。 姚秋露赶忙趁势上前,凑到傅遥身边。 “表妹大喜,等你日后飞上枝头当了太子妃,可别忘了表姐啊。” 姚秋露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叫人扫兴,傅遥心里高兴,不愿与她计较,可宁安公主眼里却揉不得沙子。 “姚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说得好像府上平日里亏待了你什么似的。” 一见宁安公主有些恼,姚秋露吓的要命,赶紧假意掌嘴,“是我不会说话,表妹可别怪我。” 傅遥闻言,只淡淡的应了一声,“我不怪你。” 姚秋露如获大赦,赶紧望向宁安公主。 宁安公主白她一眼,“成了,你今儿还要跟师傅学刺绣,就别杵在这儿了,快回去准备准备。” 姚秋露赶紧应了声“是”,转身就要走。 “你不走吗?”姚秋露问苏芩。 “自今日起,苏芩不必再上闺学了。”宁安公主说。 姚秋露疑惑,不禁问:“为什么?” 宁安公主剜她一眼,沉声道:“管好你自己就是。” 姚秋露吃瘪,也不敢再问,便独自回去了。 见姚秋露走远,宁安公主才望着苏芩,不冷不热的说:“你也回去吧。” 苏芩点头,冲傅遥福身,“姐姐大喜。” 傅遥听了这话,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就将脸别去了一边。 她如今已经不能再去看苏芩的脸了。 因为只要一看到这张脸,她的心就会剧痛难忍。 苏芩见状,也没再多言,便转身离去,背影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寂寥。 第三四零章 改变主意了

经姚秋露和苏芩这一搅和,气氛瞬间就冷清下来。 宁安公主便吩咐叫下人们都散了。 众人得令,立刻各归各位,继续回去当差了。 “时辰差不多了,你快去衙门吧,有什么话,等晚上回来再说。”宁安公主与傅远说。 傅远点头,略显担忧的瞧了瞧傅遥,“阿遥的气色不大好,回头该多吃点儿补气血的东西,好好养养。” 宁安公主与傅远是一个意思,“你放心,我已经吩咐采买的人,多办些东阿阿胶回来预备着,给阿遥滋补身子,保证叫咱们妹妹漂漂亮亮的出嫁。” 傅远望着宁安公主,目光温柔,“你也爱漂亮,也跟阿遥一起吃。” 傅远这样体贴她,宁安公主自然高兴,“我知道。” “还有婆婆,年纪大了,也该多进补。”傅远又与许婆婆说。 许婆婆闻言,立马应道:“公子不必为婆婆费心,公主平日里贴补了婆婆不少,那些滋补的好东西,婆婆这儿就没断过。倒是公子你,婆婆总觉得公子穿衣太单薄,老话说的好,春捂秋冬。眼下虽然已经立春,但天气还是不暖和啊。” “婆婆放心,景春给做的袍子压风的很,穿在身上一点儿都不冷。”傅远回道,不经意间竟叫了宁安公主的闺名,可见两人私下里有多亲近。 “成了,屋外冷,你们都进屋说话,我这就去衙门了。”傅远说。 宁安公主上前,柔声道:“晚膳有你最喜欢的糟鹅,你一定早些回来。还有,路上小心,马不许骑的那么急。” 傅远满口答应,夫妻俩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情意绵绵,难舍难分。 在送走傅远后,宁安公主便拉着傅遥和许婆婆进了屋。 三人可要好好商议商议,为太子爷和傅遥筹备大婚的事宜。 …… 凤仪宫中,李皇后正斜倚在坐榻上,手中不停的摩挲着她的凤印,一脸的落寞与失魂落魄。 自从得知她爹爹李元徽有废弃她这个皇后的打算之后,继后李氏就连睡觉时,都攥着她的凤印。 生怕这象征中宫皇后凤权的凤印,什么时候就没了。 “娘娘,不好了!”殿外有人喊了这么一声。 李皇后的身子猛地一颤,不好了?出了什么事?难不成是废后的圣旨到了? 就在李皇后极度惶恐不安之时,一路喊着“不好了”的丹秋风风火火的跑进了寝殿。 李皇后立马坐起身来,“怎么了,你快说。” “娘娘,刚得到的消息,陛下给太子爷和那傅家丫头赐婚了。” “你说什么?” “千真万确,陛下已经命人去辅国公府宣旨去了,听说还是派安德祥安总管去的,可见陛下对这门婚事很是重视。” 尽管丹秋说的“不好了”,并非废后的消息,但眼前这个消息与李皇后的震动,与废后也没什么太大差别。 李皇后神情错愕,怔愣了半晌,忽然愤怒暴起,重重的拍了一下手旁的矮几,“陛下真是糊涂,怎么能许一个罪臣之女,当太子妃!” “娘娘,您可仔细伤着手。” 眼下,李皇后哪还有心思顾及手上这点痛,她咬着呀,恶狠狠的说:“这事儿一定不会成的,朝臣们不敢进言,宗室中一定会有人站出来,反对这门婚事的。不能,绝对不能叫那傅家丫头,坐上太子妃之位。” “娘娘,您消消气,大怒易伤身。” 李皇后冷哼一声,哪听的进丹秋的劝,又接着说:“陛下赐婚了又如何,只要那小狐媚子一天没与太子大婚,她就不是太子妃。赐婚以后再悔婚更好!被皇室退过婚的女子,来日谁还敢娶,本宫就是要那傅家丫头身败名裂,老死闺中!” 听李皇后把话说的如此信誓旦旦,丹秋忙问:“娘娘,您预备怎么做?” 李皇后不假思索的说:“咱们得想个法子,鼓动朝臣和宗室那帮人一同反对这门婚事。” 丹秋闻言,有些为难,“娘娘,这事儿恐怕不好办。” 李皇后瞬间沉下脸,眸色晦暗,“若事情好办,本宫就不必如此着急了。你别在这儿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丹秋发誓,她半点儿给李皇后泼冷水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娘娘,前辅国公傅正卿虽是罪臣,也已死多年。但在朝中和宗室间,口碑和声望一直都很高。除了丞相大人以外,谁敢当着陛下和文武百官的面,反对太子爷与傅正卿之女的婚事。” 正如丹秋所言,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只怕她不论许给人家多大的好处,也没人敢应承下来。 思来想去,这世上恐怕就真的只有他爹爹,敢这么做了。 只是,“本宫的爹,如今促成这门婚事都来不及,是绝对不会站出来阻止的。” 丹秋惶惑,“娘娘何出此言?” “你难道还没想明白吗?”李皇后问,“我可是打从爹要把芝兰嫁给敬王的孙子之时,就已经明白了。” 丹秋实在不知李皇后究竟明白了什么,只好一脸探究的望着李皇后,希望皇后娘娘能给她答疑解惑。 “本宫清楚,当初本宫的爹,之所以要将芝兰许给太子,是为了做两手准备。爹爹他老谋深算,也谨小慎微,无论做什么,总会给自己先留好后路。他是生怕扶六皇子篡谋储君之位不成,来日我李家富贵难保,才急着促成芝兰与太子的婚事。如此,太子来日登基,芝兰妻凭夫贵,入主中宫为后,太子顾念与李家的姻亲关系,即便不会厚待我们李家,也绝不会亏待了李家。 再有,爹当初急着撮合太子与芝兰,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要太子因为这层姻亲关系,放松对李家的防备,然后再出其不意的拉太子下马。 但眼下,爹他改变主意了。 爹既然已经决定要废弃本宫,扶李昭仪登临后位,就是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 爹是要倾尽全力,将太子拉下马了。什么缔结姻亲那些虚晃一招,根本就永不上了。” 一听李皇后用了“破釜沉舟”四个字,丹秋不免觉的心惊。 丞相大人这回是一反常态,竟然连后路都不给自己留了。 “娘娘,丞相大人这样豁出一切,实在是太冒险了,万一有什么差池,岂不是……” 第三四一章 围炉夜话

面对丹秋的担忧,李皇后却有些不以为然。 “爹爹的为人和手段,你该知道。当年辅国公和雍王,哪个不是身份显赫,背后拥护者众多,还不是都被爹爹给害了去。太子年岁还轻,有勇无谋,若不是顾忌着陛下因为先皇后昭惠皇后的缘故,对太子宠爱有加,本宫的爹,早就对太子下狠手了,还由得太子逍遥快活到如今?就凭本宫爹的能耐,太子被拉下马,是迟早的事了。” 听李皇后几乎将话说死,丹秋心中难免有些焦灼,“依娘娘这么说,咱们是指望不上太子了?” “何止指望不上,如今是谁沾着太子,谁来日就要倒霉。”李皇后口气笃定的说,“古往今来,有几个被废的太子能得善终的。以爹爹的脾气,一旦太子被废,他必定要想尽法子,斩草除根。如今陛下将傅家丫头赐予太子为妻,来日太子一倒,作为太子妃的娘家,辅国公府一定会受到牵连。你说,以爹爹的为人,会放弃叫太子和辅国公府同归于尽的绝好机会吗?” 丹秋恍然,不禁叹,丞相大人果然是思虑深远。 其实,他们皇后娘娘也不是个糊涂人,但比起李丞相还差的远。 否则,也不至于落到如今孤立无援,朝不保夕的危机处境。 “若真如娘娘所言,咱们岂不是一点儿应对的法子都没有了?” “爹爹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拥立六皇子为太子,为保师出有名,就一定会将李昭仪扶上皇后之位。为大计考虑,本宫这个皇后,爹爹是废定了,即便本宫如何哀求爹爹,爹爹也是绝不会动摇的。” 听李皇后用了那么多肯定的字眼,丹秋心中愈发惊惶。 难道真的无力回天了? “倘若本宫被废,本宫绝不会苟延残喘的活着。既然横竖都是死,本宫还是要放手一搏。” 放手一搏?丹秋赶紧问:“娘娘有何打算?” “去,你立刻去库里挑几样好东西给傅家丫头送去,你亲自去送。记着,一定要挑最好最贵重的。” 丹秋疑惑,皇后娘娘明明刚才还拍着桌子说,要叫傅家丫头当不成太子妃,要那丫头身败名裂。 怎么转脸就叫她去送好东西给人家。 这个转变也太快了,快到叫人有些无所适从。 难道皇后娘娘如此安排,是令有什么用意? “娘娘这是要拉拢那傅家丫头,还是为……” 没等丹秋把话问完,李皇后就应道:“除了暂时拉拢于她,本宫还有什么其他好的法子吗?” 果然,皇后娘娘是打算拉拢这位准太子妃,“可是娘娘上回给傅家丫头下药的事……” 李皇后自然记得这桩事,想必傅遥那边比她记的更加深刻。 但眼下,为了保住她的皇后之位,也为了保住自己这条命。她唯有拉拢太子,与太子共谋大计,才有可能实现。 而想要与太子结盟,这个准太子妃傅遥,就是个关键。 “本宫也不指望那丫头,能不计前嫌的放下对本宫的芥蒂,只要她肯与本宫相安无事就好。”李皇后说,“本宫需要些时间向太子证明,李昭仪和淑妃,连同那个上官婕妤在内,都心怀叵测。皆在默默的绸缪着,为自己的儿子夺了太子的储君之位。若叫这些人登临后位,那他的太子之位,就岌岌可危了。 本宫就是要叫太子清楚的知道,在后宫之中,就只有本宫这个被家族抛弃又无子的人,才对他无害,还愿意倾尽全力的帮他保住太子之位。只要本宫的中宫皇后之位还在,太子的储君之位就稳当。同样的,只要有太子为本宫保驾护航,本宫的皇后宝座,就没人能夺走。” 丹秋过去从未觉得,他们皇后娘娘是能成大事之人。 但今日,她对李皇后的看法,微微有些转变。 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李皇后肯主动向傅家丫头示好,的确叫人倍感惊奇。 虽然觉得胳膊终难拧过大腿。 可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放手与李丞相斗一斗。 没准儿真就成事了呢。 丹秋寻思着,赶紧与李皇后福了福身,“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将您交代的事办妥。” 李皇后点头,“一定要让傅家丫头看到本宫的诚意。” “奴婢明白。” …… 筹备婚事当真是一件极其繁琐又沉闷的事,尤其是皇族大婚,要讲究的地方更多。 尽管太子的大婚事宜,都是交由礼部来打理的,不必辅国公府出多少力。 但有些事情,还是得府上自个筹划。 比如,傅遥的嫁妆,还有来日随傅遥入宫的陪嫁丫鬟等等。 这里里外外,也有不少琐事,等着宁安公主和傅遥来商议定夺。 与宁安公主和许婆婆商议了一晌午的婚事,傅遥直头疼。 她是知道筹办一门婚事不容易,却也没想到,有这么多零碎的,繁琐的事,要由她自己做决定。 傅遥觉得,不为别的,就为她参与筹备婚事的辛苦劲儿。 她也会好好珍惜与太子爷这来之不易的相守。 午膳后,楚莘见傅遥一脸的疲态,便铺好了床,叫傅遥躺下睡一会儿。 傅遥是困,也想美美的睡上一个午觉。 可眼下,她仍为昨夜那个噩梦心有余悸。 她想睡,却不敢睡,只怕还会梦到那些不吉利的事。 竟然决定不睡了,傅遥便靠在软榻上翻起书来。 谁知一阵困意袭来,人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就在傅遥睡意昏沉之际,忽然觉得脸颊上一阵温热。 她猛地睁开眼,正对上崔景沉乌黑却清澈的双眼。 “把你吵醒了。”崔景沉说,语气极为温和,落在耳里,叫人浑身上下,都不由自主的感觉到一股柔柔的暖意。 “我本就没打算睡,所以不算吵醒。”傅遥边说,边将手上的书合上,正预备放回到一旁的矮几上,却中途被崔景沉接了过去。 “《围炉夜话》?”崔景沉问。 傅遥点头,“闲来无事,翻看了几页,倒是颇有心得。” “你说说看。” “书中第四则有云:稳当话,却是平常话,所以听稳当话者不多;本分人,即是快活人,无奈做本分者甚少。” 崔景沉听后,大约明白傅遥为何会对这句话颇有心得。 也没犹豫遮掩,“二皇兄的事,我方才已经听皇姐说了。”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四二章 她,比甘草还甜

既然宁安公主已经将温王与苏芩的事,都与太子爷说过了,那就不必她再多费一遍口舌。 傅遥并不愿在崔景沉面前露出愁态,却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事儿你怎么看?” 崔景沉答:“你的看法便是我的看法,无论你打算如何料理此事,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太子爷的话体贴又温柔,傅遥听后,心立刻就踏实下来。 人也比先前多了几分底气。 “我听嫂子说,淑妃母子这些年,一直都觊觎着你的储君之位,背地里没少谋划什么。我虽然想给苏芩在温王府讨个名份,却怕淑妃以为我们国公府是受你指使,别有用心的想要借此事陷害温王,所以……” “叫他们误会了又如何,清者自清,随的他们如何揣测。这些事你无需在乎,我只要你遂心如愿就好。” 傅遥闻言,既动容又内疚,“你何必如此为我着想。” 崔景沉笑笑,“自己的娘子,当然要捧在手心里疼着护着了才好。” “什么娘子不娘子,可不许胡说。”傅遥红着脸,免不了有些羞怯。 “赐婚的圣旨都接了,还敢不认是我的娘子。你放心,我已经属意礼部,将你我的婚期尽量定早些。即便只早一日,你我也能早一日朝夕相对。” 朝夕相对,傅遥喜欢这个词儿,可是,“朝夕相对的日子久了,你不会烦吗?” 崔景沉倾身上前,轻轻的捧起了傅遥的脸,目光真诚,口气坚定,“对你,我永生永世都看不够。” “油…油嘴。”傅遥嗔怪说,心里明明早已感动的凌乱一片,却还是嘴硬。 崔景沉闻言,立马松开了傅遥的脸,转而牵起她的手,紧紧贴在了自己的心口处,“你感觉的到吧,我对你的真心。” 光凭手,怎么能感觉到。 傅遥立刻贴上前,钻进了崔景沉的怀中。 这两日,她为苏芩的事,是心力交瘁。 还好太子爷今儿是来了,否则她都不知道要怎么熬过去。 可知有太子爷在身边,她的心才能得享片刻的安宁。 这还是傅遥第一回主动的亲近他,崔景沉既惊喜又欣慰。 他轻轻的拥着傅遥,像是怀抱着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 午后,阳光和煦,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相拥着,即便什么都不说,也不会觉得冷清。 …… 虽然眼下,崔景沉与傅遥已经定了亲,却也不便在此久留。 临走前,崔景沉特意交代了傅遥两件事。 第一件是关于温王和苏芩的事。 崔景沉承诺傅遥,倘若淑妃有意从中作梗,不肯成全此事。 那便由他出面来解决此事。 为了苏芩来日在温王府的日子能好过些,傅遥并不愿与淑妃撕破脸。 她觉得,这事儿但凡能由她和宁安公主解决,就不要叫太子爷出面。 倘若最后实在没了法子,再考虑太子爷这边也不迟。 而崔景沉与傅遥说的第二件事,其实也不算事。 只是提前安抚傅遥。 崔景沉说,待他们二人的婚事昭告天下以后,前朝和后宫,甚至坊间,或许都会有反对的声音。 崔景沉安抚傅遥,叫傅遥不要在意那些流言,他一定会想办法,尽快将事情平息下来。 其实,不必崔景沉说什么,傅遥也知道,她以罪臣之女的身份成为太子妃,必然会遭人非议。 但她既然下定决心要跟了太子爷,就不怕那些流言蜚语。 她早已做好了承受一切流言打击的准备。 为了太子爷,她什么都不怕。 这厢,傅遥正预备送崔景沉出去,就听楚莘来报,说是继后李氏刚命人送了一份厚礼过来,恭贺傅遥赐婚之喜。 傅遥闻言,颇为疑惑。 她知道继后李氏一直都不喜欢她,尤其是经了凤仪宫,蒙汗药和催情香风波以后。 即便依照礼数,继后是该送份礼来赏她。 那也不必殷勤的送上一份厚礼。 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傅遥笃定,继后如此,一定是没安好心。 而崔景沉的话,正给傅遥答疑解惑了。 “继后眼下,是不得不向咱们示好。”崔景沉说,接着便与傅遥讲了李元徽欲废掉如今的皇后,扶李昭仪当皇后的图谋。 也一并与傅遥说了,若李昭仪坐上皇后宝座的后果,以及如今后宫中的局势。 自然也少不了与傅遥分析,暂且保住继后李氏后位的必要性。 “尽管眼下,咱们还不好将李氏拉下后位。但阿遥,你的仇我一直都记在心里,我保证,一定会叫李氏为曾害过你的事,付出代价。” 傅遥虽然恨极了继后,但她却是个深明大义的女子。 傅遥深知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当即与崔景沉承诺说:“你放心,我都听你的,一定耐住性子,不会与继后交恶。” …… 两人说了这半天的话,又耽误了不少时辰。 这回,崔景沉是真的要走了。 “答应我,不许胡思乱想,也不许为任何事伤神。”崔景沉说。 “我知道,你路上小心。” 崔景沉望着傅遥,满眼的依依不舍。 蓦的,崔景沉低下头,飞快的在傅遥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接着便迅速的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时,他回头冲傅遥一笑,“是甜的,比甘草还甜。” 傅遥怔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抬手摸了摸被崔景沉亲过的一侧脸颊。 烧的滚烫滚烫的。 方才,在那个吻落下的一瞬,傅遥觉得,就好像有好几个爆竹瞬间在耳边炸开一般。 她有一瞬间的失聪,失语,好像就连魂魄也不在自己身上了。 但她的心却依旧在跳着,疯狂的跳着。 可即便如此,她心里还是高兴。 傅遥忍不住琢磨起太子爷临走前说的那句话。 难道她的脸,真的比甘草还甜? …… 傅遥原以为会如太子爷所言,他俩的婚事会在前朝和后宫引起轩然大波。 然而事情已经过去几天,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都出奇的平静。 傅遥深感意外,心中是既欣喜又不安。 欣喜的是,她与太子爷的婚事,没有给国公府招来非议。 不安的是,一切的反常都暗藏危机。 眼下,还不是该沾沾自喜,掉以轻心的时候。 第三四三章 出尔反尔的理由

自打太子爷与傅遥的婚事昭告天下以后,前来辅国公府提亲的人,是彻底没了,前来送贺礼和请帖拜帖的人却与日俱增。 说辅国公府的门槛,都快被来往巴结的人踏破了也不为过。 如今,傅遥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自然不好总出去抛头露面。 因此,除了几户宗室贵戚递来的请帖,旁的府上递来的帖子,宁安公主几乎都替傅遥一一婉拒了。 而傅遥这边,也没什么心思出门应酬,毕竟苏芩的事还压在这儿没解决呢。 眼看着温王许诺的五日之期已经到了,但温王府那边还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傅遥还勉强能沉住气,但宁安公主却是个急性子。 这厢,宁安公主正预备找人去温王府问问,温王府才终于来了人。 据前来捎信的小太监说,温王已经把这件事跟淑妃娘娘讲了。 淑妃娘娘听说这事以后,虽然很不高兴,却也没说不肯答应叫苏姑娘过门。 淑妃娘娘原话是这么说的,说温王妃如今身怀有孕,且产期将至,倘若叫温王妃得知此事,必定会动了胎气。 温王妃肚子里怀着双生胎,这可是关系到三条人命的大事。 所以,绝对不能叫温王妃知道此事。 若想要解决此事,也要等温王妃平安生产以后,再做商议。 淑妃没把话说死,就已经够叫傅遥欣慰了。 而淑妃提出的,待温王妃顺利产下孩子以后,再商议苏芩的事,也很合情合理。 但眼下,距温王妃的产期还有两个月。 就算她和宁安公主能等,苏芩也能等,可苏芩肚子里的孩子却等不了。 再过两个月,苏芩的肚子就该显怀了。 到时候,叫苏芩挺着个大肚子过门,任谁的脸上都挂不住。 但傅遥又想,比起脸面,显然是人命更重要。 无论淑妃是不是有意借温王妃的身孕在搪塞他们,或者是真心实意的为温王妃着想。 傅遥都赞同淑妃的话。 女人家有孕,在头三个月和后三个月尤其该注意小心。 不光不能磕着碰着,心情也要保持舒畅。 眼下,温王妃已经是八个月的身孕了,的确不该在这种时候,拿苏芩的事搅扰了她安心待产。 苏芩该等。 至于来日挺着大肚子过门丢脸,那就丢吧。 温王和苏芩做错了事,活该丢人。 而她作为苏芩的义姐,没把妹妹管好,责无旁贷,也该跟着丢这个人。 因此,傅遥愿意妥协,就听淑妃的,等到温王妃平安诞下孩子以后再解决此事。 可倘若在此之后,淑妃还一味的推诿,不给个确实的交代。 就别怪她翻脸无情了。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昨日温王才刚派人来递了话,今日一早就得到消息。 昨夜,温王妃忽然早产,生下了一对双生女儿。 尽管母女三人都平安无事,但温王妃在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遇上难产,几乎要了温王妃和那小女儿的性命。 如今人虽然已经转危为安,却大伤了元气,几乎折了半条命去。 得知此事以后,傅遥也是唏嘘。 她总觉得温王妃早产的这个时机,有些不太对头。 莫不是温王急于接苏芩过门,沉不住气与温王妃摊牌,所以才害的温王妃动了胎气,以致早产? 倘若真是这样,那温王也太不是东西了。 什么温贤王,简直就是只道貌岸然的禽兽。 试想,温王都能对结发妻子这样狠心,日后可能对苏芩长长久久的包容疼爱吗? 而宁安公主也对此事感慨不已。 宁安公主说,这恐怕是天意的安排,叫苏芩能早一些入温王府的门。 温王妃早产,无疑对苏芩有利,但同时伤了身又伤了心的温王妃,实在是委屈又可怜。 宁安公主原本想与傅遥一道,去府上探望温王妃一番。 可眼下温王妃才鬼门关前走一趟,正是需要精心休养的时候。 她们不该在这种时候,去扰了温王妃的清净。 于是,宁安公主便命人送了好些贵重的补品到温王府,借此聊表心意。 既然温王妃已经平安产子,那苏芩过门的事,便理应提上日程。 宁安公主便又派人去温王府,叫温王尽快给个交代。 而隔日,温王府就来人回话,说淑妃那边又改了口,说绝对不许苏芩进温王府的大门。 傅遥本就没奢望,淑妃能痛痛快快的答应苏芩过门的事。 可淑妃原本的态度明明是可以商量,眼下为何突然就变成绝对不行了? 这总要有个缘由吧。 淑妃是出了名的世故,处事圆滑,于人于己,向来都留有余地。 一开始,她既然答应考虑苏芩的事,就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反悔。 所以,淑妃突然态度坚决的不许苏芩过门,一定是事出有因。 于是,傅遥便请宁安公主再派人去温王府上问个缘由。 谁知温王府那边,却不给回话了。 宁安公主是个急性子,见温王不给回信儿,也是恼火。 本想亲自到温王府上走一趟,可考虑到温王妃正在坐月子,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既如此,那就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找到症结所在的淑妃,与之开诚布公的好好谈谈。 听说宁安公主要入宫见淑妃,傅遥自请同往。 一则,苏芩到底是她的义妹,苏芩惹出来的祸,就该她这个当姐姐的来解决和承担。 二则,两个人一同去,气势在那儿,若碰上什么咬不准的地方,还能商量商量。 既然决定要去见淑妃,那就宜早不宜迟。 宁安公主与傅遥商议,说择日不如撞日,就定在明天。 …… 颐和宫,宜安殿。 淑妃正坐在榻上,专注的翻看着上个月后宫的出账,就见一宫女匆匆进了屋。 “娘娘,宁安公主和辅国公府的傅姑娘在外求见。” 淑妃闻言,缓缓的将手中的账册合上。 “本宫还以为总要过上几日,人才会找上门,没想到北渊磨砺四载,宁安公主还是这么急的性子。唯一长进的是,还知道带个帮手过来。”淑妃说着,眼中透出一抹淡淡的鄙夷之色,“罢了,既然人已经来了,就快请进来吧。” 第三四四章 究竟是谁纵的

傅遥与宁安公主在宫女的接引下,颇为顺利的进了宜安殿。 一进殿,就见淑妃端坐于主位之上,一身烟青色绣仙鹤图样的锦缎宫装,清雅且贵气。 发髻的样式虽然简单家常,但正因如此,才使得发间那一枚点翠凤凰展翅步摇显得更为扎眼。 傅遥不太懂得宫中服秩,但依她所见,这阖宫上下,除了中宫皇后以外,也就以淑妃的尊位,才配戴这样规制的发饰。 淑妃望着傅遥和宁安公主,面带淡笑,神情平和。 若非听宁安公主讲过,淑妃从前做的那些狠毒无比的事。 单从面相上来看,傅遥只当淑妃是个十分随和温柔的人。 所以有句老话才说,人不可貌相。 一则,是提醒世人不要以貌取人,随意轻视取笑他人。 二则,便特指淑妃这种情况,警醒世人不要被伪善的面皮所迷惑,小心笑里藏刀。 才在殿中站定,傅遥和宁安公主就齐齐的与淑妃行礼,并道了万安。 淑妃依旧是皮笑肉不笑的望着傅遥和宁安公主,“宁安未出嫁前,就少来本宫的颐和宫走动,傅家姑娘这是头一回来吧。两位可都是稀客啊。” 宁安公主为人爽直,也没心思与淑妃绕圈子,直言道:“宁安知道淑妃娘娘如今帮着皇后协理六宫,事务繁忙,所以轻易不敢过来扰了娘娘。宁安今日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娘娘您应该知道,宁安今日是为何而来。” 淑妃闻言,立刻敛了笑,目光也随之暗淡下来,“既然宁安开门见山,那本宫也不遮掩了。你和傅姑娘今儿来的正好,本宫倒是要先问问你俩,究竟是谁纵了那狐媚子做的好事?” “好事?”宁安公主不解。 淑妃显然是动了肝火,却尽量压抑着,不要表现的过于凶悍。 她冷眼瞪着宁安公主,口气不善的回道:“若不是那狐媚子写了血书递到温王府,以死相逼,温王就不会在情急之下,将事情与王妃坦白。王妃也就不会因此早产,险些一尸三命。像那样心怀叵测的贱人,本宫怎能容她嫁进温王府。” 血书?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天地良心,淑妃娘娘说的血书,我和傅遥妹妹可是半点儿都不知道。”宁安公主说。 淑妃不信,“合着你们俩是纵了那贱人惹祸之后,再故意来跟本宫装傻的。” 淑妃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就乱咬人,傅遥虽然气愤,但站在淑妃的位置上想想,淑妃会有这种怀疑也实属正常。 傅遥不怪淑妃疑心她,却见不得宁安公主与她一同受屈。 况且空口无凭,淑妃红口白牙说有血书就有血书了? 即便有,那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冒充陷害的? 这中间有太多可能,她必须得把这件事,彻底弄清楚才行。 倘若此事真是苏芩所为,她绝不姑息。 不过,若是有人恶意栽赃,她也必会追究到底。 于是,傅遥便往前一步,冲淑妃福身一礼,“娘娘,臣女可用人格担保,我与嫂子是真的不知血书一事。敢问娘娘,可否将那封血书赐给臣女看看。” 闻言,淑妃虽然有些不大高兴,可见傅遥的态度诚恳且谦卑,便用还算平和的语气问傅遥:“怎么,你是疑心本宫骗你?” “娘娘误会了。”傅遥答,“臣女只是想问娘娘讨了罪证,好回去向那不懂事的妹妹兴师问罪。” “你不必问她了,问问你自己就好。”话说到这里,淑妃又抑制不住的激动起来,“是你们辅国公府家风不正,才出了这种不知廉耻,又阴险毒辣的贱妇!” 一听这话,傅遥就恼了。 是,她身为义姐,没有管好苏芩,是失职,该骂。 但骂她可以,骂国公府就不行。 家风不正?淑妃凭什么这么说。 若照淑妃这个说法,皇宫的风气不就更不正了。 尽管生气,但傅遥可不是个做事不计后果的愣头青,哪好公然与淑妃相争。 可宁安公主却是个直脾气,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当即回嘴说:“淑妃娘娘放肆了。温王霸占尚未及笄的少女,并使其怀了身孕。身为皇子,竟然做出这种寡廉鲜耻之事,依照娘娘方才的说法,岂不是父皇上梁不正,温王这根下梁才歪了吗?” 淑妃大骇,眉头深锁,只恨自己方才被气昏了头,一时言语有失,竟反被宁安公主拿住了把柄。 因为不占理,淑妃只能强辩说:“本宫不是这个意思,宁安公主可不要随意污蔑本宫。” 宁安公主深知,她今日不是为与淑妃抬扛来的,而是为解决问题来的。 所以,宁安公主也没揪住淑妃的错处不放,只道:“宁安并没有不敬娘娘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罢了。苏芩她今年才十四岁,年少无知,不谙世事。而温王却早已成亲,还刚当了爹。倘若娘娘硬要骂苏芩不自爱,那明知礼义廉耻,却不顾礼义廉耻的温王,才是真正的不自爱不自重。” 听了这话,淑妃面色铁青的瞪着宁安公主,气的发狂。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来驳斥宁安公主,却因为理亏,一句辩驳的话都想不出来。 无奈之下,只能干瞪着宁安公主。 淑妃气愤,想她后宫沉浮快三十载,从未被人逼问到如此窘迫的地步。 淑妃越想越恨,越恨就越想,以至于她盯视宁安公主的眼神,越发阴毒凶狠起来。 宁安公主看的出,淑妃很不高兴,也知道淑妃是因为恼羞成怒,无言辩驳,所以才噤声不言,只管瞪着她。 倘若双方一直这么僵持下去,问题是没有办法妥善解决的。 宁安公主只好与淑妃说:“娘娘若觉得委屈,觉得温王冤枉,那咱们可以一同找父皇评评理去。” 一听说宁安公主要将此事告到皇上那儿去,淑妃不免慌张。 如若此事,传到皇上耳里,皇上盛怒之下,辅国公府至多是折了一个异姓义女,而温王失去的,却是皇上的信任与倚重,还有远大的前程。 而她自己,也会因此事,深受牵连。 淑妃虽然对宁安公主态度强硬,但她心里却清楚,在此次事件中,温王的确是大大的理亏。 无论把事情闹到哪里,最终都是温王吃亏。 淑妃既怕宁安公主到皇上面前告状,又不愿自跌身份的求宁安公主别去。 思来想去,便倒打一耙,质问宁安公主,“竟然把陛下都搬出来了,你这是要逼本宫就范吗?”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四五章 名份之争

面对淑妃的质问,宁安公主也满肚子火气,正预备回嘴,身边的傅遥却悄悄的扯了扯她的衣袖,提醒她稍安勿躁。 宁安公主这才稍稍冷静些,只怪自己的脾气太过急躁。 她原本是想好了,无论如何都不要与淑妃起争执,没想到才来往了几句,两人就都面红脖子粗了。 宁安公主庆幸,傅遥今日是陪她一起来了。否则,即便此事能解决,恐怕也是在她父皇的勤政殿中解决的。 在不动声色的安抚过宁安公主以后,傅遥又与淑妃福了福身,“娘娘,臣女的义妹年少无知,完全是因为不懂事,才犯了这些错。但错就是错,臣女不为她辩解,今日便代她向娘娘赔个不是。无论娘娘如何不喜欢臣女的义妹,但她如今身怀有孕,腹中的可是温王殿下如假包换的至亲血脉,娘娘慈心,难道忍心见自己的亲孙儿流落民间,当个没名没份的野孩子?” 听了傅遥的话,宁安公主赶紧应和说:“傅遥妹妹说的极是,前几日温王妃才为温王诞下两女,为父皇添了两个小孙女。如此算来,父皇膝下如今已经有了四位嫡亲的孙女了。孙女虽然也宝贝,却远不及孙子。倘若苏芩这一胎是个男孩儿,即便只是庶出,那也算是父皇的长孙,父皇一准儿的心疼他。到时候父皇爱屋及乌起来,必定更看重温王。” 淑妃不傻,反而很精明,虽然傅遥和宁安公主把话说的天花乱坠。 但淑妃心里明镜似的,宁安公主是太子**,傅遥更是未来的太子妃,她们两个怎么会真的盼着皇上倚重温王。 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个阴谋。 淑妃认为,一定是宁安公主见温王颇得皇上喜欢,只怕温王来日会威胁到太子的地位,所以才想出这个阴着,调教了只狐媚子,故意勾引了温王。 并以此做为能牵制住温王的把柄。 淑妃厌极了被人算计,自然不肯吃这个亏。 但依照眼下的情势,这个亏她还非吃不可了。 可淑妃却少不了心怀顾虑。 谁知那狐媚子入了温王府以后,会不会受人指使,在府上兴风作浪。 身为娘亲,怎么能将这样居心叵测的奸人,放在自己儿子的枕榻边。 如此,她这当娘亲的,夜里只怕也睡不安稳。 淑妃思来想去,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成,只好暂行缓兵之计,“你们容本宫再考虑考虑。” 听淑妃已经有松口的意思,宁安公主心里也有了底儿,便趁热打铁,“淑妃娘娘,这件事终究是件丑闻,耽误的越久,露出去的风险就越大。一旦此事被传了出去,我们辅国公府丢的起人,温王却丢不起这个人啊。娘娘您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该怎么办。” 宁安公主这话,带着些许威胁的意味,淑妃虽然很讨厌被人胁迫做什么。 但眼下,她却无力还击。 既然宁安公主一定要那狐媚子入温王府,那她成全就是,不过,“那苏氏身在奴籍,本不配侍奉温王左右,但本宫念及她身怀有孕,就许她入温王府,可名份只能是通房丫鬟。” 通房丫鬟?傅遥气愤。 她与宁安公主一同前来,费尽唇色,难道只为给苏芩在温王府上讨个丫鬟的名份? 傅遥不服,便上前一步,与淑妃说:“娘娘,您口口声声说苏芩是奴籍,不配侍奉温王。但臣女曾是更卑贱的罪奴之身,蒙陛下不弃,如今已赐婚于太子。苏芩眼下虽身在奴籍,但从前也是官家小姐,家世清白。区区一个户籍的问题,若娘娘有心,只要您一句话,就能助苏芩脱离奴籍。” 傅遥的话,讲得合情合理,叫淑妃气不起来,也无从反驳。 但她心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见淑妃的神情,已经略微有些松动,傅遥又赶忙与淑妃一礼,“臣女这样说,或许会有些自不量力。但臣女想以太子妃的身份恳求淑妃娘娘,给苏芩母子一个公道,傅遥会铭记娘娘恩德,来日必定涌泉相报。” 瞧傅遥如此费心又真诚的求她,淑妃心里多少觉得有些奇怪和怀疑,“本宫听说,苏氏只是傅姑娘认的义妹而已。可傅姑娘却为她的事如此上心,亲姐妹也不过如此吧。” “不瞒娘娘,臣女与苏妹妹是患难之交,若论情分,我俩恐怕比同胞姐妹还要亲厚。” 淑妃阅人无数,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依她所见,傅遥并不像是个刁滑之人,她说的话虽然不十分可信,却也有九成是真。 淑妃想,倘若苏氏真与傅遥如此亲厚,那苏氏入了温王府的大门,她就等于抓住了这位准太子妃的一个弱点。 尽管眼下,她还没有能用的上傅遥的地方,可谁知日后就没有。 如此看来,这笔买卖似乎也做得。 淑妃反复思量了几遍,才吐口说:“既然傅姑娘都这么说了,那本宫就看在傅姑娘的面子上,再退一步。本宫准苏氏入温王府,并许她侍妾的名份,待来日她平安为温王诞下孩子,本宫会考虑提她做侧妃。” 傅遥原本打算给苏芩争取侧妃的名份,但依照眼下的情况,淑妃肯让步,给苏芩一个侍妾的名份,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哪好再得寸进尺。 于是,傅遥立刻冲淑妃一礼,“臣女在此,代苏妹妹谢过淑妃娘娘恩典。” “这就好了。”宁安公主接着话茬说,“不过,苏芩眼下已经是快三个月的身孕,肚子眼看就要大起来了。既然娘娘答应苏芩过门,就宜早不宜迟。” 淑妃点头,“宁安和傅姑娘放心,本宫今日既然答应你们,就绝不会反悔。稍后,本宫会召温王入宫,与他详细的商议这些事。三日之内,必给你们一个交代。” 有了淑妃这句话,傅遥和宁安公主才终于松了口大气。 虽然中间遇到些波折,但今日总算没白来。 眼见事情已经谈妥,傅遥和宁安公主正预备告辞,谁知淑妃却招呼她俩说:“瞧本宫,你们都来了半天,本宫竟然忘了请你们入座。快,快坐吧。” 淑妃说着,又立刻吩咐身边的宫人,“迎秀,还不快上茶,再选些精致的糕点端上来。” 见盛情难却,傅遥和宁安公主也不好拂了淑妃的面子,便只好依着淑妃的话,入了座。 第三四六章 动机不纯

淑妃果然是在后宫摸爬数十年的老人,明明前一刻还横眉冷对,下一刻就能对你笑脸相迎。%d7%cf%d3%c4%b8%f3 “本宫还没恭喜傅姑娘赐婚之喜呢。”淑妃笑盈盈的与傅遥说,“往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可要常走动。” 傅遥自然知道,淑妃对她说的这些话,都是虚情假意的客套她。 而近来时常出门应酬的她,也很擅长与人这般寒暄。 “若淑妃娘娘不弃,臣女愿常常来陪娘娘说话。” 淑妃莞尔,依旧用叫人感觉很不适的亲热语调与傅遥说:“傅姑娘乖巧懂事,叫人一见就喜欢。本宫瞧着傅姑娘,就像瞧见自个的女儿一样亲。” 与女儿一样亲?亏的淑妃能说出这种话来。 傅遥强忍着心中鄙夷,依旧态度谦和的应道:“娘娘谬赞,臣女哪敢与六公主相较。” “傅姑娘谦虚了。”淑妃说,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六公主与傅姑娘一样,都爱骑马打马球。本宫知道傅姑娘骑术高超,若来日得了机会,可要好好指点一下六公主。” 傅遥曾与六公主有过数面之缘,却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到不是她这个人不够随和,而是六公主为人太过孤傲,总是自恃身份,故作高深的样子。 傅遥很轻易的就能看出,六公主那是伪高深,而真高深的,当数眼前的淑妃娘娘。 一开始还对她和宁安公主冷言相向的人,一转脸就能对她们言笑晏晏。 淑妃的功力,还真不是一般的高深。 傅遥心里清楚,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那些话,未必就能把淑妃说动。 淑妃大约是怕她与宁安公主情急之下,真的会跑到皇上跟前告状。 或许,淑妃是出于别的什么目的。 总之,淑妃答应苏芩过门这件事的动机,并不单纯。 傅遥只怕苏芩即便入了温王府,日子也不会好过。 …… 从颐和宫出来以后,傅遥长长的呼了口气。 她长这么大,从未觉得与谁相处这样累过。 淑妃精明,她说的每句话几乎都别有用心,埋着陷阱。 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淑妃给绕进去。 因此,你每回答她一句话,都要思量再三。 方才,临走之前,淑妃一个劲儿的与她说,叫她常来走动。 傅遥却觉得,她不用常来,只要一个月来三两次,就会殚精竭虑而死。 因为思绪纷乱,傅遥走路没注意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摔倒。 幸好宁安公主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否则这一跤摔下去,即便摔不坏,也要摔疼了。 “妹妹的手好凉,脸色怎么这样苍白。”宁安公主望着傅遥,不免有些担心。 “嫂子,我没事儿。我就是气,气苏芩怎么能做出写血书,以死胁迫温王与王妃摊牌的事。可知,当淑妃拿血书的事质问我的时候,我当真是无地自容。嫂子,妹妹这辈子从未如此厚颜无耻,又低三下四的求人。苏芩啊苏芩,她真不配我为她如此。”傅遥心中凄凄,脸上也尽是凄楚之色。 见傅遥这般难过,宁安公主甚是自责,“都怪嫂子不好,那日温王府来人递话。临了,那递话的小太监说,我二皇弟有东西要捎给苏芩,嫂子也就没多问,便命人带那个小太监去见苏芩了。苏芩那封血书,应该就是趁那个时候,托那小太监送到我二皇弟手上的。是嫂子疏忽了,应该命人盯紧了才是。这个苏芩啊,真是太可恶了。” “嫂子,我心里内疚,真心觉得太对不住温王妃了。我是想亲自登门探望她,再向她负荆请罪,却怕温王妃不肯见我。” 宁安公主寻思了一会儿,才应道:“眼下,潘氏正在坐月子,咱们不便前去打搅。等回头赶上两个孩子满月,府上摆酒,咱们再好好去探望潘氏一番。” 傅遥听后,觉得宁安公主说的甚是有理,便点点头,“有劳嫂子陪我奔波了。” “一家人,何必说如此生分的话。只是苏芩那边……” “嫂子,可否由我出面,去跟苏芩说说这些事。” 宁安公主点头,“听妹妹的。” …… 当听说宁安公主和傅遥一同往颐和宫淑妃那儿去了,继后李氏怔愣了半天才问丹秋,“你可都看清楚了?” “回娘娘的话,前去打探的小太监看的真真的,宁安公主和傅家丫头不单去了颐和宫,还在颐和宫中逗留了很长时间。听说光茶就添了三盏,似乎与淑妃相谈甚欢。” 李皇后闻言,又颇为急切的追问到,“可打听出宁安公主姑嫂俩,为何会去见淑妃?” 丹秋摇头,“娘娘知道,颐和宫的人,嘴巴都紧的很,实在打听不出什么。” “宁安公主与淑妃那贱人素无往来,今日却携傅遥一同去见那个贱人。这其中,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李皇后念叨着,立刻吩咐丹秋,“去,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给本宫打听出宁安公主今日去颐和宫的原因,绝对不能叫淑妃与太子**勾结起来。否则,本宫连最后一点儿指望都没有了。” “是,奴婢这就去想办法。”丹秋应下,却没立刻离开,“娘娘您说,咱们要不要也请傅家丫头过来坐坐。” “本宫倒是想,但眼下,那傅遥只怕还记着本宫的仇,即便本宫诚心请她,她也未必肯来。况且,赶在眼下这个当口上,本宫冒然请她过来,也不合时宜,等过几日再说吧。你眼下只管帮着本宫查出,淑妃那贱妇究竟在盘算什么就好。” “娘娘思虑周详,奴婢敬服。”丹秋应道,“对了娘娘,奴婢还听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 “奴婢听说,温王这阵子来往颐和宫频繁,其中有一回,淑妃不知为什么,冲温王大发雷霆,还砸了杯子。” “哦?竟然有这种事。”李皇后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淑妃可是向来宝贝温王这个儿子,竟也舍得冲他发火,你可知淑妃是为了什么?” “奴婢不知。” “不知就去查,务必把这两件事,通通给本宫打听清楚了。” “是,奴婢一定会尽力而为。”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四七章 你干的好事!

难得能听到关于淑妃不如意的事,继后李氏少不了要调笑一番。. “要说那温王妃潘氏,也真是个没福气的。原以为她怀着双生子,即便生不出两个儿子,至少也该是一儿一女。没成想,潘氏却一气儿给温王生了两个女儿。淑妃日日巴望着潘氏能产下个男孩儿,占了皇长孙的位子。可人算不如天算,淑妃的长孙梦是破灭了,她眼下一定气的要死,本宫看她日后还有什么好得意的。” “娘娘说的不错,奴婢听说,就为着潘氏未能诞下皇孙,陛下那边很失望,只在潘氏诞下孩子的当天,命人送了赏赐过去,之后便再没过问。至于淑妃宫里,陛下也有好些日子没去了。” “这就对了。”李皇后一脸奚落的笑着,“本宫听民间有个说法,早产生下的女娃克父,二月里生的女娃克母。温王这两个女儿,既是早产又生在二月里,命格真不是一般的不好。且看着,家里养了两个这样的克星,就叫淑妃等着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李皇后这话说的太损太毒,连丹秋都有些听不下去,却也只能从旁应和。 “所以说没儿女,也有没儿女的好处。少些心思,也少些惦念。”李皇后又说。 “娘娘说的极是。” “成了,你也别杵在这儿了,查正事要紧。本宫到要看看,淑妃那贱人究竟想耍什么花样。” …… 傅遥一回国公府,就独自去了西跨院。 人一进院,就见姚秋露与她从江州带来的小丫鬟青梅,在踢毽子玩。 见傅遥来了,姚秋露先是一惊,而后立刻上前,给傅遥请安。 自然也少不了说几句好听的,来讨好傅遥。 毕竟,傅遥如今的身份不一样了。 姚秋露真恨不能施展浑身解数来巴结傅遥,只盼傅遥来日当上太子妃以后,能念着她的好,多多提携她。 眼下,傅遥哪有心思去应付姚秋露。 她知道姚秋露有爱偷听墙角的毛病,为免苏芩与温王的事,横生了枝节出去,傅遥便与姚秋露说:“我嫂子听说你毽子踢的好,叫你去正院给她表演一个,你快去吧。” 姚秋露又不傻,自然听的出,傅遥这是要与苏芩说什么私房话,故意想把她支开。 尽管不乐意,但姚秋露顾忌着傅遥的身份,哪敢跟傅遥讨价还价,只好往正院,宁安公主那儿去了。 有宁安公主亲自帮她看着姚秋露,傅遥也安了心。 便直接往苏芩住的西屋走去。 因为傅遥这次过来,并不是为探望苏芩,而是兴师问罪来的。 所以她没有敲门,就直接闯了进去。 这会儿,苏芩正在给她未出世的孩子绣着肚兜,心情还算不错。 听见忽然有人推门进来,只当是姚秋露又来找茬。 苏芩唯恐姚秋露瞧见了她正绣的东西,再难解释。 便手忙脚乱的要将东西藏起来,却见来者不是姚秋露,而是傅遥。 苏芩原本想唤傅遥一声姐姐,可见傅遥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这声姐姐便含在嘴里,不敢叫出口了。 傅遥进屋站定,冷冷的瞪了一旁的丫鬟莲心一眼,“你出去。” 莲心得令,诚惶诚恐的就出去了。 待身后的门掩上,傅遥便一个箭步上前,毫不犹豫的甩了苏芩一个耳光。 “你干的好事!”傅遥厉声呵斥到,“可知就因为你那封血书,险些害的温王妃母女三亡。你如此居心狠毒,还配为人吗!” 苏芩被傅遥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打蒙了,捂着被打的生疼的脸,泪眼汪汪的望着傅遥,“姐姐,我……” “别与我说你没有,你说没有也无用。你以为我是如何知道,你偷偷给温王写血书这件事的。是我今日入宫,淑妃娘娘亲口告诉我的。” 一听傅遥是从淑妃口中得知的此事,苏芩大惊失色,更说不出话来了。 傅遥目光如炬,狠狠的瞪着苏芩,“你自以为你聪明伶俐,所有人都要被你耍弄于鼓掌之间,却不想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淑妃可是后宫沉浮数十年的人精,凭你也想跟她斗心眼,她随时都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苏芩惶然,她意识到,她这回的的确确是把事儿给惹大了。 于是赶忙上前,跪倒在傅遥脚边,苦求到,“姐姐明察,我只不过是想为我腹中的孩子,尽快讨得一个名分,我是一时错了主意才会这么做。我不是存心要害温王妃的,我也不知道事情竟然会闹的如此严重。姐姐,你救救我吧,你帮我给淑妃娘娘说说情。” 傅遥不为所动,一脸漠然的俯视着苏芩,“我哪有本事能左右淑妃娘娘的心意,你真以为你每回闯了祸,我都有能耐替你善后?” 傅遥的话,叫苏芩无比惊惧和绝望,“姐姐,我不能死,我肚子里还怀着温王殿下的孩子,我不能死……” 见苏芩声泪俱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傅遥只怕她动了胎气,便盯着苏芩数落说:“你还有脸哭?快给我起来。” 苏芩却跪着不肯动,“姐姐答应救我,我再起来。” 傅遥也没给她好气,“别跟我讨价还价,我叫你起来!” 苏芩见傅遥态度强硬,也不敢造次,赶紧依照傅遥的吩咐,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打量着苏芩泪眼婆娑,凄凄楚楚的样子,傅遥是又气又痛,“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世上可没有卖后悔药的。你该庆幸,庆幸温王妃和孩子福大命大。倘若温王妃母女有个闪失,不光淑妃饶不了你,温王也不会原谅你的。” 苏芩不言,心中震颤。 尤其是为傅遥最后说的这句话。 可知她如今唯一能指望和倚仗的,就是温王的喜欢。 倘若温王真的因此厌弃了她,那她就完了。 “做人要心存善念,种善因才能得善果。害人终害己,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姐姐教训的是,芩儿知错了。” 知错了?却迟了。 “如今,淑妃已经对你心存芥蒂,温王妃就算是再贤良的人,也未必容的下你。温王纵使喜欢你,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守在你身边护着你。我问你,即便如此,你也要嫁去温王府吗?”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四八章 最后能为她做的事

听了傅遥的话,苏芩只犹豫了片刻,就回答说:“姐姐,为了腹中的孩子,我必须进温王府。” 为了孩子?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傅遥盯着苏芩,眼底是深深的失望。 都到了这种时候,苏芩还在骗她。 倘若苏芩真的爱惜腹中的孩子,就不该在不能给这孩子名份和踏实安稳的日子前怀上他。 苏芩早就不是从前在永安坊的那个苏芩了。 这个孩子究竟只是个意外,还是在她的算计之中。 想必苏芩心里比谁都清楚。 而傅遥已经不想去知道了,这些细节也都不再重要。 因为苏芩已作出了自己的选择。 无论来日是坦途还是绝路,她都选好了。 “我有办法把你送进温王府。”傅遥说。 闻言,原本还泣涕涟涟的人,脸上立刻就浮现出些许喜色。 “姐姐此言当真。” “当真。” 苏芩惊喜难抑,赶着就要给傅遥叩头。 “省了吧。”傅遥口气冷淡的说,“我是能帮你入温王府的大门,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你日后在温王府,休想打着我国公府的旗号作威作福。你来日,无论生死祸福,皆是由你自己修的,都与国公府再无关系。你别以为你在温王府受了委屈、惹了祸,国公府就会为你出头。只要你走出国公府的大门,你我从此便是陌路人了。” 傅遥的话,透着一股决绝。 苏芩听后,泪眼朦胧的望着傅遥,悲悲切切的问:“姐姐当真如此狠心,这是要将我扫地出门吗?难道姐姐就丁点儿都不念惜,咱们往日的情分?” “跟我论情分,你已经不配了。”傅遥一脸漠然的回望着苏芩,“我最以姐姐的身份,最后给你一句忠告,到了温王府以后,要与人为善,安守本分,才能活的长久。你不是为了孩子才一定要跟了温王吗?那就为了你腹中的孩子,夹起尾巴做人吧。” 苏芩吸了吸鼻子,眼泪一抹,冲傅遥福身道:“谨记姐姐教诲。” “但愿如此。”傅遥暗讽一句,也没再与苏芩多言,便转身离去。 …… 淑妃的确是个信守承诺之人,三日之后,果然派人捎来了消息。 苏芩的户籍,现已从奴籍改为了良籍,年龄也由原来的十四,添了一岁,改成已到及笄之年的十五岁。 其实,傅遥原本想将苏芩的户籍改为贵籍。 而淑妃那边,似乎是故意与他们耍了个心眼。 尽管良籍比奴籍要好的多,却远不如贵籍。 身在良籍的平民百姓,即便得幸嫁入王府,也不能为嫡妃。 甚至不能为侧妃,只能为侍妾,名字是不能被载入宗谱玉牒的。 除非此女才德出众,或是立下过什么大的功劳,还有可能被破格抬为侧妃。 不过,这种情况是少之又少。 恐怕从大夏开国至今,也没有几个先例。 由此可见,淑妃先前答应的,等苏芩顺利诞下孩子以后,再给她抬位分,并非出自真心。 但就如傅遥与苏芩说过的,她哪有本事去左右淑妃的心意。 能争取的,她都尽力为苏芩去求了,即便结果并不尽如人意,对苏芩,傅遥也觉得问心无愧了。 因为苏芩只是以温王侍妾的身份入府,所以并不必明媒正娶。 只需要择个吉日,找顶轿子,将人抬去王府就行。 而身为侍妾,过门当日,不但不能穿正红色的喜服,就连门也只能走侧门或角门。 这些都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不能也无需商量,一切都只能听从温王府那边的安排。 既然淑妃已经首肯了这门婚事,温王自然想尽快将苏芩接到府上去。 一番商议过后,温王最终决定,在五日之后,就派人来国公府接苏芩过门。 这日子虽然有些紧,但王爷纳妾是不必拜堂,更不用摆酒的,所以王府那边一切如常,并不必忙着准备什么。 至多命人打扫出一间院子,给苏芩住就行。 王府那边不慌不忙,国公府这边照理来说也用不着忙什么。 若说需要,倒是可以着意给苏芩准备一份嫁妆。 想来,苏芩是与温王私定终身,又未婚先孕的。 并且,还是以极不光明磊落的手段,才得机会入的温王府。 苏芩害国公府为之蒙羞,对国公府有过无功,府上本来是不必为她准备什么嫁妆的。 但傅遥清楚,王府里的人与宫里的人一样势利,倘若苏芩两手空空的嫁过去。 不光王妃和府上的其他侍妾看不起苏芩,只怕连府上的下人,也会轻视于她。 眼下在王府里当差的奴仆,大多都是当年随温王迁出宫的宫人。 宫里出来的人,向来都是认钱不认人,若不拿银钱将这些人打点好了,苏芩日后只怕连热饭和热茶都吃不上。 纵使苏芩得宠,有温王护着又如何?也架不住奴才们阳奉阴违。 因此,想要在王府上过的好,就必须有足够的银钱傍身。 傅遥并非心硬之人,她即便不顾苏芩的安危,只当可怜苏芩腹中的孩子,也要给苏芩准备一份体面的嫁妆。 于是,傅遥便依照民间婚嫁的传统,亲自为苏芩准备了份嫁妆。嫁妆中有首饰,有布匹,有日常用品。 总之,寻常女子出嫁该有的东西,她一样不落的都给苏芩准备了妥当。 除此之外,少不了再给苏芩添些银子带上。 若省着些花,也足够苏芩使上三年五载了。 这份嫁妆,无论放在哪里,都算是极其厚重了。 傅遥觉得,这应该是她以姐姐的身份,为苏芩做的最后一件事,所以才加倍用心。 而宁安公主也是心软,又从自己带来的嫁妆中,挑出来不少东西给苏芩用做添妆。 对苏芩也是仁至义尽。 而除了嫁妆以外,苏芩也不能孤身一人嫁去温王府。 身边总要带几个可信的陪嫁去伺候。 但身为侍妾,也不能带太多人过去,否则便有僭越之嫌。 于是,除了这阵子一直都跟在苏芩身边伺候的莲心以外,傅遥又着意给苏芩添了三个陪嫁。 一个是曾当过乳母,且很懂得伺候月子的孙妈妈,再有一个是精于烹饪的丫鬟银杏。 至于这最后一个丫鬟,唤做白芍,女红做的最是出色。 这三个人,都是傅遥精挑细选出来,能在衣食上为苏芩出力和把关的人。 有她们在苏芩身边伺候,傅遥也能稍稍安心些了。 第三四九章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这日傍晚,姚秋露正在屋里写着明儿要交给师傅的大字,就见丫鬟青梅一路小跑的进了屋。 “姑娘,奴婢刚得了消息,说是住在对面的苏姑娘就要嫁去温王府,给温王殿下当侍妾了。” “什么?”姚秋露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了一跳,满脸的不信。 “姑娘,这事儿千真万确,听说三日之后,王府就来接人了。奴婢听说,遥姑娘给苏姑娘准备了好大一份嫁妆,就连公主也着意给添置了些。当年咱们江州首富嫁女,也没这么排场呢。” 此刻,姚秋露哪有心思理会什么嫁妆,她无比好奇,苏芩究竟是怎么与温王扯上了关系。 这说嫁就嫁,之前竟然一点儿风声都没透。 “那个苏芩不过是个卑贱的罪奴,凭她也配侍奉王爷?也不知那狐媚子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竟能把温王殿下给迷住,我可得好好去问她讨教讨教!”话说到这儿,姚秋露笔一扔,起身就要往西屋去。 青梅见状,赶紧劝道:“姑娘,您可别冲动,若叫遥姑娘知道,您又去找苏姑娘的麻烦,一定会生气罚您的。” “罚就罚,我才不怕她罚呢。不就是禁足和罚写大字吗,她又不敢杀了我。”姚秋露边说,边气冲冲的往外走,“倘若今日不去见那姓苏的狐媚子一面出出气,我必定会活活怄死的。” 眼见是拦不住了,青梅只好一路跟着姚秋露从东屋杀到了西屋。 姚秋露从不知敲门为何物,尤其是对苏芩,向来都是破门而入。 今日,姚秋露火气盛,是直接用脚将门踹开的。 姚秋露一进门,就对苏芩一通的冷嘲热讽。 “苏妹妹大喜呀,听说你就要到温王府,给温王殿下当侍妾去了。你快跟我说说,你究竟是用了什么狐媚法子,把王爷的魂给勾了去?” 苏芩也不恼,只是一脸淡漠的与姚秋露说:“你出去。” 闻言,姚秋露就如被点着的爆竹,瞬间就恼了。 “你在我面前摆什么架子,不过一个小小的侍妾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说白了,不就是在王妃面前卑躬屈膝,给王妃端茶送水,伺候王妃梳妆洗脚的贱婢吗?你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苏芩一再提醒自己,不要与姚秋露一般见识。 但姚秋露说的话实在难听,苏芩眼中,不觉间已染上了一层深深的恨意。 苏芩不禁在想,自从姚秋露住到国公府以后,她明里暗里不知受了姚秋露多少欺负。 她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有一半都是拜姚秋露所赐。 从前,她因姚秋露是府上的表姑娘,心怀顾忌,不敢明着与姚秋露相争。 而眼下,她马上就要离开国公府了,难道还怕与姚秋露撕破脸不成? 于是,苏芩便挖苦了姚秋露一句,“倘若叫你来当这个侍妾,你可愿意?” 姚秋露显然没料到苏芩会这样问她。 人一时被问住了,眼光闪烁,极不自在。 明摆着是对苏芩既羡慕又嫉妒。 半晌,姚秋露才定下心神,回道:“你少在我面前得意。我与你这野丫头可不一样,我再怎么说也是太子妃的亲表姐。来日,我表妹一定会为我择一户富贵人家,让我坐着八抬大轿出嫁,体体面面的为人正室,而你一个走侧门的贱婢,凭什么跟我比。苏芩,你要记住,正妻永远都是正妻,只能有一个。而像你这样的贱妾,温王殿下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你以为你如今是飞上枝头当了凤凰?仔细哪日被温王妃拔光了毛,重新当回野鸡……” 这厢,姚秋露喋喋不休,正骂的起劲儿。 苏芩突然起身,逼进到姚秋露身前。 目光凶狠,像要杀人似的。 姚秋露被苏芩身上浓浓的杀气所慑,紧张不已,才刚问了一句,“你想干什么?” 就听“啪”的一声脆响,苏芩的巴掌就狠狠的落到了姚秋露脸上。 姚秋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耳光,给打蒙了。 许久才捂着肿痛发胀的脸颊怒视苏芩,“你这贱人竟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这个贱人。”苏芩回敬道,在气势上已经将姚秋露死死的压在了下头,“我就不明白,你我之间无冤无仇,你为什么总是要欺负我,羞辱我,欺负人就这么有趣吗?” 姚秋露眼下虽然紧张,却也没彻底慌神,一听这话,立刻回嘴说:“你这贱人有什么资格说我。上回你利用龙凤喜被的事陷害于我,险些害的我死于非命。比起我,你才是真的恶毒。” “是,我是曾设计想要害你,但那也是因为你欺人太甚,我做这些,也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即便事后,我傅姐姐埋怨我,我也不后悔。我只后悔,当时行事不够周全,没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疯了!”姚秋露怒骂一声,心里慌张极了,“我要找表妹过来,帮我评评理。” “你别走。”苏芩见姚秋露要走,立刻上前将人拉住。 姚秋露惊慌挣扎,“你快放手!” 而苏芩便趁势拉过姚秋露的手,狠狠的在自己脸上甩了一巴掌。 苏芩的脸,立刻就被打红了。 见此情形,姚秋露一脸的惊慌失措,吓的都快哭了。 苏芩冷眼瞪着姚秋露,唇畔勾起一丝浅笑,“你这外强中干的废物,我今儿就叫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百口莫辩。” 苏芩说着,猛地推了姚秋露一把,可自己却往后跌坐在了地上。 这厢,还没等姚秋露回过神来,就听身后有人怒吼一声,“快给我住手!” 姚秋露回身,见傅遥正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口,用如刀刃般凶狠锐利的眼神盯视着她。 姚秋露这才意识到,她是被苏芩给算计了。 “你这混帐东西,竟敢推她!”傅遥上前,一把挥开姚秋露,便俯身去扶苏芩。 “姐姐,我疼……”苏芩眉心微垂,楚楚可怜的说。 “还能站起来吗?”傅遥问,声音既焦急又担忧。 苏芩微微点头,神情有些痛苦。 傅遥从旁瞧着,心跟着一揪一揪的疼。 “表妹,我真的没有推她,是她自个摔在那儿的。她摔的压根就不重,她这都是装的。”姚秋露赶忙解释说。 傅遥不管姚秋露和苏芩究竟为何事起的争执,她只知道,她方才得到消息过来时,正看见姚秋露将苏芩推倒在地。 “苏芩如今怀着孩子,你也敢跟她动手。倘若孩子无恙也就罢了,若孩子有丁点儿闪失,我一定要你陪葬!” 第三五零章 朽木不可雕也

孩子? 苏芩竟然已经怀上了温王的孩子! 姚秋露这回是彻底傻了眼。 可知即便只是误伤了龙子龙孙,那也是杀无赦的死罪。 姚秋露吓的不行,赶紧与傅遥求饶,“表妹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怀着孩子,这真的不怪我……” 眼下,傅遥哪有心思去理会姚秋露,忙将楚莘唤来,与她一道将苏芩扶到里屋床上躺下。 “姐姐,我没事儿。” “你好好躺着,我帮你看看。” 在经过一番仔细检查,确定苏芩没有见红以后,傅遥才略微松了口气。 只是苏芩的脉象不稳,明显是惊惧忧思所致。 “你这两天就别下地了,好好的卧床休息。我会给你重开一副安胎药,你若愿意喝就喝,不愿喝就算了。” 苏芩闻言,赶忙应道:“姐姐从前命人送来的安胎药,我回回都一口不落的喝干净了。我知道姐姐疼我,是永远都不会害我的。” “成了,你身子虚弱,便省些力气,别说这么多话了。你这脸……”傅遥望着苏芩被打的又红又肿的一侧脸颊,也是怪心疼的。 “姐姐,表姑娘无缘无故的就来骂人打人,我是太生气了,才会还手打了表姑娘一耳光,姐姐别怪我。” “别说了,再过三日你就要出嫁了,肿着个脸怎么行。回头叫莲心煮个鸡蛋,给你在脸上滚一滚消肿。” 苏芩点头,“我听姐姐的。” 见苏芩没什么大碍,傅遥便起身,“你躺着吧,我走了。” 苏芩见状,赶紧支起身子,坐了起来。 “姐姐方才说,再过三日我便要出嫁了,姐姐难道就不想再跟我说点儿什么?” 傅遥闻言,却没答,而是反问一句:“我说的话,你肯听吗?” 苏芩垂下头,但片刻,她又高高的扬起头来,“姐姐,对不起,但我不后悔。” 苏芩望着傅遥,目光清澈,柔弱中又透着一股倔强。 依稀还能瞧出些从前的影子。 对于这样的苏芩,傅遥实在恨不起来。 “芩儿,姐姐以后再也不能在你身边护着你了,你要好自为之。”傅遥说完,抬手轻轻的摸了摸苏芩的头,便转身离去。 “姐……”望着傅遥转身而去的背影,苏芩这声姐姐终究没能囫囵唤出口。 泪水决堤,不断淌落,苏芩紧紧捂住嘴巴,无声哭泣着。 她们姐妹终究是回不去了。 自从她得知那个秘密以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 傅遥一出西屋,就见姚秋露正跪在门口。 眼下虽然已是初春时节,但天气还是不大暖和。 在这又硬又冰的石板地上,不用跪久了,只需一盏茶的工夫,也够人疼上几天了。 尽管姚秋露可恶,但傅遥并不喜欢这种方式的体罚,便叫姚秋露起来了。 说老实话,傅遥是真拿这个姚秋露没办法了。 自从她这位表姐住到国公府以后,就不断的在惹事生非。 她和宁安公主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罚姚秋露禁足、写大字、背书。 姚秋露起先是怕的,如今却习以为常。 这种不痛不痒的处罚,对姚秋露已经没有丝毫威慑力了。 世人通常会把难驯服的人比喻成顽石,但顽石总有能打磨的余地。 而姚秋露就是一根朽木。 朽木不可雕也。 江山易改,本性却难移,在傅遥看来,姚秋露这个人,已经没救了。 既然无法通过说教和惩罚,叫姚秋露学本分。 那就只能动用别的手段了。 都说抓蛇要拿住蛇的七寸。同理,想要叫姚秋露服服帖帖的听话,也要能拿住姚秋露的软肋。 可姚秋露的软肋究竟在哪儿呢? 这好长一段日子相处下来,傅遥看的明白,姚秋露此人十分爱慕虚荣,明明没什么本事,却惯爱拜高踩低。 同时,姚秋露对太子爷和周佳木都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殷勤。 不过这也难怪,姚秋露如今正值嫁龄,见到样貌俊俏的公子,心怀思慕也是在所难免。 但依姚秋露的心气儿,能入她眼的公子,模样还是其次,家世必定要显赫。 只是,凭姚秋露的脾性和心计,倘若真叫她嫁进侯门王府,也不一定能得善终。 今日,姚秋露应该就是听说,苏芩即将嫁入温王府的事以后,心生嫉妒,才故意过来找茬的。 傅遥并不指望姚秋露还能改好,她只盼着姚秋露日后能少惹事生非。 于是,她便吓唬姚秋露,“你若是不想老死闺中,就给我安分守己。否则,我便将你关死在这跨院之中,你知道我有这个本事。” 傅遥这话,不偏不倚正戳在姚秋露最在意的地方。 想她千里迢迢的从江州过来,不就是为借着与辅国公府沾亲带故的关系,为自己谋个好婆家嘛。 倘若不能嫁进高门大户当夫人,她这一切的算计和辛苦不都白费了。 姚秋露知道傅遥是说一不二的脾气,只怕傅遥真会将她关死在国公府上,赶紧求饶,“表妹,表姐错了,往后再也不敢了,你就饶了表姐这回吧。” 姚秋露的承诺,当个耳旁风听听就罢了。 指望她能改过自新,倒不如信太阳能打西边出来。 这回,傅遥是打定主意,要给姚秋露立立规矩。 “看在芩儿没有大碍的份上,这回我就暂且饶了你。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欺负人。若叫我知道你无缘无故的欺负人一次,我就多留你一年。姑娘家终究没有几年好时候,你尽管放开了胡作非为,我倒要看看,你能作出去多少年。别以为我会对你手下留情,我说到做到,不信你就试试。”傅遥说完,也没再理会姚秋露,便转身离去。 姚秋露愣在原地,回味着傅遥方才说的话,简直是欲哭无泪。 …… 三日后,温王府按着约定的时辰,派人来辅国公府接苏芩过门。 因为不是正经的迎亲,所以没有任何仪式。 只是由温王府的长史,作为温王的使者,将人接过去就算完。 来接人的轿子不是花轿,是最普通的双抬轿子。 外人根本就看不出来,这是在办喜事。 而随长史前来迎亲的人也不多,算上两个抬轿的轿夫,统共才六个人。 还不及国公府去送亲,抬嫁妆的一半人多。 可见王府等级森严,尊卑分明,侍妾地位低下,根本不受重视。 苏芩即便觉得委屈,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五一章 对一个人好,总有限度

“苏姑娘,吉时已到,请上轿吧,切莫误了好时辰。”温王府的沈长史忍不住催促一句。 苏芩站在国公府外,一脸落寞的望着大门口。 她的傅姐姐终究是没来送她。 罢了,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倒也没什么好失望的。 “咱们走吧。”苏芩转身,正预备上轿,忽然听见背后有人高呼一声,“等一等。” 这个声音…… 苏芩赶忙止步,循声望去,见傅遥携楚莘、紫珠一众人等,正从府内向她走来。 苏芩大喜,她的傅姐姐,终究是舍不得她的。 “方才光顾着为妹妹焚香祈福,险些误了送妹妹出嫁的时辰,妹妹莫怪。”傅遥望着苏芩,目光清湛而柔和。 苏芩恍惚,也忘了多久没被傅遥这样温柔的瞧过了。 “我怎么会怪姐姐,姐姐肯来,我就高兴。”苏芩说,不觉间声儿都有些微微发紧。 傅遥神情恬淡的冲苏芩笑了笑,又望向一旁的沈长史,“长史大人,我有还有几句体己话想与我妹妹说,不知会不会耽误了吉时。” 那沈长史也是个看人下菜碟的,得此一问,赶紧躬身应道:“回傅姑娘,时辰还稍有宽裕,您与苏姑娘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 傅遥点头,旋即长叹一声,与沈长史说,“不瞒沈长史,我这个妹妹可是我放在心尖上最疼的人。她如今要出嫁了,我心里是一万个舍不得。可想着温王殿下,是那样敦厚贤德的人,能将我妹妹送去侍奉温王殿下,也是我妹妹的福气。” 傅遥这些鼓吹温王的话,自然不是出自真心,都是说给这个沈长史听的。 那沈长史闻言,连连点头,也跟着夸赞了温王几句,还说请傅遥放心,温王一定会好好善待苏芩种种。 温王既能博得贤王的好名声,想必一定是有过人之处。 但在傅遥这儿,温王不但算不得贤王,就连个好人都不是。 将苏芩送去温王府,并非她心中所愿,这是苏芩自己的选择,是一条注定坎坷的荆棘之路。 眼下,苏芩即将踏上这条路,虽然她心里对苏芩有太多埋怨和不理解,可终究还是舍不得这个妹妹的。 “你去到府上以后,一定要安守本分,尽心的侍奉温王殿下和王妃。”傅遥与苏芩交代说。 “妹妹知道。”苏芩答。 其实,此时此刻无论傅遥与她说什么,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傅遥终究是来送她了,这份情谊,比多丰厚的嫁妆都叫她欣喜。 “日后,姐姐不能再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了,你若是想念姐姐了,便可拿这个出来看看。”傅遥说着,与楚莘打了个眼色,楚莘上前,将一只锦盒双手奉到苏芩面前。 “这个是……” “打开瞧瞧。” 苏芩点头,忙将锦盒打开。 “好…好漂亮。” 锦盒中是一枚赤金镶百宝的孔雀开屏簪。 簪上孔雀的双眼,是由蓝宝石镶嵌而成,晶莹剔透。 而孔雀的扇形尾羽上,则缀满了各色宝石,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整枚簪子做工之精致,用料之奢侈,简直叫人叹为观止。 就连见惯了大世面的沈长史,都看直了眼。 “这枚孔雀开屏簪,是陛下赏赐给我的。我眼下把它赠予妹妹,只当给妹妹留个念想。” 苏芩慌忙摆手,“这样贵重的东西,妹妹万万不敢收。” “与你我的姐妹情分相比,这支簪算不得什么。今儿是你的好日子,你就戴上姐姐对你的祝愿,高高兴兴的出嫁吧。”傅遥说着,将锦盒中的簪子取出,亲手给苏芩簪到了发间,“真好看。” 苏芩紧紧抿着唇,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傅遥心里也怪不好受的,稍稍定了下心神,才又偏头冲沈长史说:“长史大人,我这个妹妹年纪小,人又单纯,初到府上,必定会有许多不懂不明白的事,还要劳烦沈长史多提点照料。我们国公府的人最是知恩图报,绝不会亏待了沈长史。”话说到这里,傅遥忙与紫珠打了个眼色,紫珠会意,立马上前将一包银子递到了沈长史的手中。 那沈长史赶忙推辞,“傅姑娘,这可使不得。” 然而这份推辞,可丁点儿诚意都没有。 “能者多劳,劳者多得,沈长史若是不收,我心里终究难安。” 沈长史一笑,忙与傅遥作揖,“既傅姑娘这么说,那小的就收下了。” “沈长史这样就对了。”傅遥说着,又冲其他几个来接亲的人招呼,“大家今日都辛苦了,通通都有赏。” 楚莘和紫珠得了这话,立刻将提前用红纸包好的赏钱分了下去。 而每张红纸里头,都包了一整锭的银子。 这些下人们,虽然都是在王府当差的,却也从没见过这么多赏钱,心里都乐坏了,赶紧给傅遥谢恩。 “这些可不是我赏的,而是你们苏夫人赏的,要谢恩便谢她吧。” 下人们闻言,又赶紧冲苏芩谢恩。 苏芩晓得,傅遥这是有心助她在温王府立威。她此刻的心情,已经不是单单用感激二字,就能形容的。 “姐姐……” 傅遥亲热的挽起苏芩的手,“好妹妹,温王殿下正在等你,来,姐姐扶你上轿。” 苏芩点头,在傅遥的搀扶下,稳稳地坐进了轿子中。 傅遥轻轻的握了一下苏芩的手,便将手松开了,临了还不忘嘱咐轿夫,“劳烦二位仔细脚下,走的慢些稳当些。” 那两个轿夫刚领了赏,心里正高兴着,自然是有求必应。 轿内,苏芩本欲掀开轿帘,再与傅遥说几句话。 傅遥却站在轿旁,隔着帘子与她说:“向前看,别回头。” 苏芩顿了顿,便将已经搭在轿帘上的手,收了回去。 随着沈长史的一声“起轿”,轿子被缓缓抬起,朝着巷口的方向渐渐走远。 轿内,苏芩无声哭泣。 她一直认为,傅遥对她好,那是因为傅遥欠她的,她心里并不真的感激。 而此刻她才想通,一个人对一个人好,总是有限度的。 傅遥已经为她做了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 苏芩记得,她那日曾与傅遥说,她不后悔她所做过的事。 但她还有后半句话没说。 她错知道了,至少对傅遥,她错了…… 眼看载着苏芩的轿子越走越远,傅遥忍不住一声轻叹。 她今日原本并不打算出来送苏芩,但终究还是狠不下心肠,叫苏芩那样冷冷清清的出嫁。 傅遥想,若人真有前世今生,她恐怕上辈子欠了苏芩很多,所以这辈子才要拼了命的对苏芩好,因此作为偿还。 但无论她曾欠苏芩多少,如今也该还清了。 日后,没了她的庇护,苏芩只能自求多福。 第三五二章 居安思危

“娘娘,刚得的消息,温王纳了傅遥的义妹苏氏为侍妾。”丹秋略显急切与李皇后回禀说。 “什么?”这消息来的太突然,李皇后显然是惊着了。 “娘娘,人是昨日才接到温王府的,这消息可是新鲜热乎的很。” 李皇后迟疑,“这温王怎么会突然与傅遥的义妹扯上关系。” 丹秋眼珠子一转,“娘娘您说,会不会是国公府想为太子爷出力,故意借联姻的事,拉拢温王和淑妃。” 李皇后闻言,思量了片刻,却摇摇头,“淑妃娘俩,狼子野心,想谋储君之位已久。倘若国公府以为仅凭一次联姻,就能打消淑妃母子这个念头,那未免也太天真了。这其中一定另有猫腻。” “对了娘娘,您说这苏氏也是不知廉耻,竟然还没过门,就怀了温王的子嗣。”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这就说的通了。”李皇后一副全已了然的神情,“此番,国公府欲与温王府联姻,看似是想拉拢温王母子,实际上是在盘算着,想借此机会,帮太子牵制住淑妃母子。” “娘娘的意思是?” “那个傅遥生来一张狐媚脸,她义妹苏氏也必定是只小狐媚子。依本宫看,一定是那傅遥故意指使苏氏勾引了温王,待温王与苏氏做出苟且之事后,再以此作为要挟温王的把柄。要说这温王,可是出了名的谨慎稳重,到底是应了那句,英雄难过美人关。淑妃恐怕连做梦都没想到,温王会在男女之事上栽跟头。”李皇后如是说,话语间满是鄙夷和嘲讽。 总之,淑妃和温王越是倒霉,她就越是高兴。 “你不是说前几次淑妃曾对温王大发雷霆吗?大约就是为了温王要娶苏氏的事。”李皇后接着分析说,“淑妃精明,八成是看出其中有诈,不肯叫温王纳苏氏为妾。可这世上,哪有能犟过儿女的爹娘,终究是叫国公府得逞了。” “娘娘说的是,真没想到,那傅遥看着一脸老实,鬼主意还真多。” “这事儿未必就是傅遥想出来的。”李皇后说。 “那是谁?难不成是太子爷?” 李皇后闻言,忍不住哼笑一声,“太子愚钝,哪会有这份心眼儿。依本宫看,这事没准儿是宁安公主的意思。” 丹秋寻思了片刻,赶紧点头称是,“娘娘说的对,宁安公主伶俐,知道陛下最讨厌的就是皇子们行为不检,所以才故意在这上头,做温王的文章。” “甭管这回的事,究竟是谁谋划的,重要的是淑妃母子已经被国公府拿住了把柄,这对咱们很有利。不过也不是没有遗憾。” “娘娘此话怎讲?” “本宫就是恨,恨自己没有早些听说这件事。倘若本宫一早就知道此事,必定会立刻到陛下跟前高发,让淑妃和温王母子结结实实的栽个大跟头。而眼下,那苏氏已经过门,即便本宫再去陛下跟前告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李皇后说,无论神情还是口气,皆透着深深的不甘,“说到底,还是国公府那些人太心慈手软,给淑妃母子留了余地。可知这种恻隐之心,是最要不得的东西。既然决定要害人,那就该下狠手,把一切都做绝。要知道,给对手留下丁点儿生机,就是给自己埋下祸患。” “是。”丹秋听了李皇后的话,也深有所感,“奴婢记得,丞相大人从前就常说,欲成大事者必定要杀伐决断,绝不能对敌人手软。” 一说到李丞相,李皇后心里就不是滋味。 想来,她如今只怕也成了她爹爹成大事之路上的绊脚石。 是她爹爹绝对不会手软的敌人。 “眼下,爹爹必定正紧锣密鼓的筹划着,要废了本宫这个皇后的事。本宫绝不能坐以待毙。丹秋,你立刻命人递帖子到国公府,说本宫要请未来的太子妃到凤仪宫一叙。本宫总要叫太子明白,本宫如今是一心向着他才行。” 丹秋福身,“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将此事办妥。” …… 听说继后李氏要召见她,傅遥并不惊讶,这是迟早的事,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宁安公主听说此事以后,不放心傅遥单枪匹马的去赴约,一定要陪傅遥一起去才放心。 而傅遥却说不必。 一则,待她与太子完婚以后,便要住进皇宫,以后常有机会与李皇后打交道。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不成还要回回都指望着宁安公主陪她。 二则,继后眼下腹背受敌,皇后之位岌岌可危。依李氏如今的处境,巴结她还来不及,哪敢再惹她。 傅遥心里有数,李皇后赶在苏芩刚嫁入温王府这个节骨眼上见她,一为打探,二为修好。 就算再借李氏几个胆子,李氏也绝对不敢再像上回那样算计她了。 宁安公主听傅遥说的也有理,在与傅远和太子爷分别商议过后,便答应叫傅遥自己去赴约。 …… 傅遥入宫这天,天气不大好,一早上起来,就是乌云密布。 瞧这天色,很可能会在午后迎来入春以来的第一场大雨。 赶着傅遥到达皇宫时,天空已经开始零星飘起了小雨。 李皇后那边倒是殷勤的很,特地命人带着伞在靖华门处迎接。 傅遥一下马车,片刻都没耽误,便直接随前来接引的宫人,到了凤仪宫。 这是傅遥第二回来凤仪宫。 上回来凤仪宫的经历,并不叫人觉得愉快,甚至有些惨痛。 傅遥轻抚着自己的左手虎口,心中免不了有些百感交集。 不过今日的情况,与上回完全不同。 上回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处处都被动受制。 而眼下,她却被李皇后敬为凤仪宫的上宾。 傅遥不知,究竟该说这是风水轮流转,还是感叹世事无常。 但宫廷斗争,从来都没有永远的赢家,尽管眼下的形势对她来说是大大的有利,可傅遥还是时刻警醒自己要居安思危。 对李皇后,她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第三五三章 凤仪宫迟早是你的

经宫人通报以后,傅遥才在继后李氏的近侍女官丹秋的接引下,进了凤仪宫的大殿。. 傅遥依照规矩,行至殿中站定,接着便冲端坐于主位之上的李皇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傅姑娘请起。”李皇后说,口气温婉轻柔。 但就是这样和气的语调,却叫傅遥觉得毛骨悚然。 这分明就是笑里藏刀。 得了李皇后的话,丹秋立马上前扶了傅遥一把。 傅遥认得丹秋,她记得很清楚,当日那杯下了蒙汗药的茶,就是经丹秋的手,递到她手上的。 傅遥是打心底里嫌恶这助纣为虐的恶仆,但表面上却不得不对丹秋笑脸相待,与之道句,“有劳。” “快,给傅姑娘赐座。”李皇后又吩咐说。 宫女得令,赶忙去搬了张凳子来,就放在离李皇后很近的地方。 傅遥才不愿坐在离李皇后那么近的地方,但凳子就摆在那儿,她总不能叫宫人把凳子挪远些。 万般无奈之下,傅遥只好硬着头皮来到李皇后身边坐下。 “上回你过来,本宫没能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你,心里一直都有些过意不去。你可埋怨本宫?” 傅遥闻言,忍不住腹诽到,李氏上回待她还不算“周全”?倘若李氏再待她“周全”点儿,她恐怕就没命回去了。 不过傅遥今日前来,可不是为翻旧账的,于是只好颇为恭敬的与李皇后说:“上回来凤仪宫拜见娘娘,臣女因身子不适,整个人有些恍恍惚惚,已经记不得当日都发生过什么了。” 对于傅遥的回答,李皇后甚是满意,她望着傅遥,笑盈盈的说:“本宫本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今日,李皇后穿了一件金线绣牡丹花图样的桃红色锦缎宫装,桃红的颜色,将人衬的娇艳又不失雍容。 不得不说,李皇后真的很懂得装扮自己。 回回见李氏,都是很得体端方的样子。 而李氏不只在穿戴上匠心独具,也精于化妆。 黛眉,朱唇,桃腮。 每一处都描画的恰到好处。 可任再好的妆粉胭脂,也盖不住一个人的憔悴。 傅遥分明看见,李皇后眼中布满了血丝,眼底也有些发青,一瞧便是没有睡好。 不过这也难怪,依李皇后如今的处境,夜里睡不安稳也是自然。 而李皇后的这些夙兴夜寐,大多都是拜李元徽所赐。 亲爹爹既然要把亲女儿从后位之上拉下来,这真是闻所未闻之事。 想来李皇后不单害怕,更是心寒。 有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爹,在某种程度上,傅遥还是挺同情李皇后的。 但是,她与李皇后终究不是一路人。 或许,来日将李皇后从后位上拉下来的,未必就是李元徽,而是她。 “这年轻就是好,花儿一样俏丽娇艳,怎么看都觉得好看。”李皇后夸赞傅遥一句,眼中有嫉妒,语气也多少带着些哀婉。 倘若傅遥没记错,李皇后眼下才刚刚二十七岁。 若把女子比作花,李皇后如今正值盛放的年纪,实在用不着羡慕她。 然而李皇后却发出这种感慨。 可见,李皇后的日子过的很不如意。 身为中宫皇后,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李皇后却每日都活的战战兢兢,如缕薄冰。 可见一个人的安康顺遂,也不全系在权势与地位上。 傅遥反复掂量着李皇后方才说的那句话,原本也打算说几句好听的话来恭维皇后。 可思来想去,却觉得眼下,无论她说什么,都不会合李皇后的心意。 既如此,倒不如不说的好。 李皇后见多了善于谄媚,口舌伶俐之人,倒是有些喜欢傅遥这个不爱说话的。便又接着与傅遥说:“你年轻,又天生丽质,不必刻意打扮,也是极好看的。可你即将成为太子妃,依着身份,你这身打扮未免也太过素净了,日后你还是应该在衣饰上多留心才好。” 傅遥闻言,忙点头称是,“臣女明白,一定紧记娘娘叮嘱。” 李皇后莞尔一笑,冲丹秋打了个眼色。 丹秋立马从身后的桌上捧来只锦盒。 “打开看看。”李皇后与傅遥说。 傅遥点头,便依着李皇后的吩咐,将锦盒打开。 傅遥也算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人,但眼前这枚点翠镶红玛瑙的凤头步摇,还是叫她眼前一亮。 毫无疑问,这支步摇的做工极其精巧,凤凰展翅欲飞的形态,被雕琢的惟妙惟俏。 凤凰口中衔的米黄色珍珠,十分硕大又圆润饱满。 单这一粒珍珠,恐怕就要价值百金子。 不过这还都是其次,最难得的当数点翠的技艺。 整枚步摇流光溢彩的翠色,皆是经巧手的工匠,以翠鸟的羽毛镶嵌而成,永不会褪色。 “傅姑娘可喜欢这支步摇?”李皇后问,神情有些得意。 在她看来,这世上应该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喜欢这样精致又昂贵的首饰。 而在傅遥看来,这支步摇的确极美,但她却对这点翠的东西喜欢不起来。 傅遥听说,这点翠的工艺,是要从活生生的翠鸟身上取下羽毛来用,过程极其残忍。 美丽背后,尽是苍凉的血色。 就如这后宫,歌舞升平之下,有多少红颜无声无息的化作一团枯骨。 因此,面对李皇后的发问,傅遥只是应道:“这支步摇很好看。”却没违心的说她喜欢。 “傅姑娘上回来时,本宫就想将这支步摇赠你,却因傅姑娘走的过于匆忙,才没来得及送出去。今日总算又得了机会,傅姑娘就好好收下它吧。” 先不说傅遥并不喜欢这支步摇,即便她真喜欢的不得了,也不能冒然收下李皇后的赠物。 毕竟,拿人家的手短。谁知道李皇后会以这枚簪子为诱饵,哄骗她做什么呢。 “这支步摇实在太过名贵,臣女不敢收,也不配戴。娘娘的好意,臣女心领了。” 李皇后闻言,笑了笑说:“不过一支寻常的点翠步摇而已,哪算名贵。傅姑娘可是咱们大夏国未来的太子妃,本宫如今有的,你以后都会有。只要你肯与本宫同心同德,本宫这凤仪宫,也迟早是你的。” 铺垫了这么久,李皇后终于切入了正题。 同心同德,李皇后拉拢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傅遥心里无比清楚,她绝对不可能与李皇后这种人同心同德。 但为大局考虑,她得叫李皇后相信,她们会成为守望相助的同盟。 这厢,傅遥正预备给李皇后吃颗定心丸,忽然见一宫女慌慌张张的进了殿。 “回皇后娘娘的话,李昭仪在外求见。”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五四章 前豺狼后猛虎

一听说李昭仪来了,继后李氏的脸色立刻就阴沉下来。 她心里清楚,李昭仪不早不晚,偏赶上她见傅遥的时候过来,分明是打算搅局的。 她绝对不能叫李昭仪坏了她的好事。 这厢,李皇后才预备说不见,李昭仪就堂而皇之的走了进来。 李皇后咬牙,她怎么就忘了,李昭仪对她的不见,从来都是置若罔闻。 见李昭仪未经通传就径自进来了,傅遥多少有些愕然。 看来李皇后的处境比她想像的还不乐观,这李昭仪身为妾妃,竟然敢当着她和满凤仪宫人的面,对李皇后如此不敬。 也不知该说是李皇后太软弱,还是李昭仪太胆大无礼。 而李昭仪的无礼,不止在行为上,也在穿戴上。 李昭仪今日一身浅金色绣百花的绫缎宫装,甚是华丽精美。 与身上的花团锦簇相呼应,李昭仪的发上也是繁花似锦。 若论气质,李昭仪是不如李皇后。 可要论样貌和通身的打扮,李昭仪今日无疑是在李皇后之上。 淑妃地位尊崇,但拘着妾妃的身份,平日里在穿戴上,也不敢太抢了皇后的风头。 如今,这阖宫上下,恐怕也就只有李昭仪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与皇后相争。 这可是同姓同宗的堂姐妹,眼下竟闹到如此水火不容,甚至不惜当着外人的面明争暗斗。 连傅遥这个外人都忍不住要叹一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在十分敷衍的给李皇后行了个常礼以后,没等李皇后叫她平身赐座,李昭仪便自个起身入了座。 虽然看不惯李昭仪这嚣张傲慢的做派,但傅遥还是依照规矩,恭恭敬敬的给李昭仪道了安好。 李昭仪打量着傅遥,倒是笑的极为亲切。 “真是好巧,本宫难得来凤仪宫一趟,竟然撞见了咱们太子妃。”李昭仪说着,颇为矫情的“啧啧”两声,才又接着说,“瞧瞧,多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怨不得太子爷那么喜欢你,本宫瞧着也喜欢的很。快来本宫这儿,叫本宫好好看看。” 若说李皇后是只猛虎,那李昭仪就是头饿狼。 这姐俩可都是经李元徽那只老狐狸,一手调教出来的,就没有一盏省油的灯。 如今前有豺狼,后有猛虎,傅遥也是万分无奈加紧张。 只得提醒自己,务必要小心应付。 傅遥才走到近前,李昭仪就亲热的拉过傅遥的手,“如今陛下已经给你与太子赐婚,想来大婚之期也不会定的太晚。咱们眼看就要成一家人了,日后可要常来往走动。” 傅遥闻言,赶忙点头称是。 而此刻,李皇后那边却正气的牙根痒痒。 今日她好不容易将傅遥请来凤仪宫,想与傅遥多亲近亲近,好共谋大事。 谁知刚说到关键的地方,这李昭仪就赶来破坏。 她平日里只知李昭仪狐媚,有的是下作法子,勾引皇上。 却不知她在拉拢人心上,也很有一手。 尽管心中无比愤怒,但李皇后却拿李昭仪没什么办法。 “你往后,不必总往皇后宫里跑,下回也到本宫的福曦宫里坐坐,知道吗?”李昭仪又与傅遥嘱咐说。 傅遥能说什么,只能应下李昭仪的话。 “对了,本宫听说你上回来凤仪宫,因身子不适,突然晕倒了,如今身子可都好全了?”李昭仪一脸关切的问。 听了李昭仪这话,傅遥只觉得十分可笑。 上回她在凤仪宫,究竟是病倒的,还是被药倒的,身为李家人,李昭仪怎么会不知道。 李昭仪故意在此旧事重提,分明是想挑拨离间,拆李皇后的台。 看来,李皇后与李昭仪姐俩之间的嫌隙,比她想像的还要更深。 这边,李昭仪一脸奸计得逞的得意神色;另一边,李皇后的脸色比殿外的天色还要阴沉。 傅遥虽然欲与李皇后结盟,却未免打草惊蛇,所以也不好得罪了李昭仪。 可虎狼相争,难免会殃及无辜,傅遥才不愿被夹在中间受气。 既然惹不起,那就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于是,傅遥便装作犯了头晕病,向李皇后请求告退。 李皇后心里清楚,今日经李昭仪这么一搅和,她是不可能再与傅遥好好说话了。 与其叫傅遥杵在这儿,眼瞧着李昭仪肆无忌惮的欺辱、挑衅她这个中宫皇后,倒不如叫傅遥赶紧离去。 李皇后几乎没犹豫,便准了傅遥告退的请求。 傅遥前脚刚走,李皇后就怒骂李昭仪一句,“是谁给你的胆量,叫你几次三番到本宫这儿来撒野!” 面对李皇后的暴跳如雷,李昭仪倒是从容淡定,脸上不但不见丝毫惧色,眼中反而还闪烁着几分嘲讽的笑意,“嫔妾哪敢不敬皇后娘娘,嫔妾今日前来,只不过是想给娘娘您提个醒,提醒您不必对某些事太过执着,要懂得乐安天命。” “你这话什么意思?” “皇后娘娘懂我的意思。” 李昭仪盯着李皇后,笑的放肆而得意,她高昂起头,四下环顾一番之后才说:“这凤仪宫嫔妾回回来,回回都是这样,还是十年前皇后娘娘您刚入宫时的样子,都没变过。咱们陛下是一国之君,也是个男人。男人嘛,总是爱贪新鲜,总是一成不变,难免会招人厌倦。也怨不得陛下越发不爱来凤仪宫了。依嫔妾看,这凤仪宫是该有些新气象了。” 李皇闻言,不禁冷哼一声,斜睨着李昭仪,依旧有些怒气冲冲,“本宫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贱妾来指手划脚。你以为你还是什么新鲜人吗?到今年,你也入宫九年了,岁月匆匆,并没有饶过你。” “嫔妾是变老了。”李昭仪说,“但天生丽质的人老去,还是比天生容貌就平庸的人老去要美。这是某些人嫉妒不来的。” “宫里新鲜又娇美的花一茬接着一茬。凭你这老花再美,也逃不过独守空园的下场。”李皇后回敬说。 李昭仪似乎是被李皇后戳到了痛处,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即便最终独守空园又如何,也好过那些从未享受过真心呵护的枯木。” 李昭仪那边一不痛快,李皇后这边就来了精神,她当即冷笑一声,说道:“杂花野草再怎么用心呵护,也长不成树,永远都只能卑微的匍匐在大树脚下。而后宫中的大树,从来就只有一棵。” 李昭仪闻言,眉梢一挑,“那可不一定啊。” 第三五五章 说结束还太早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大树也有腐烂枯败的时候,前一棵树倒了,自然就会有新的补上。”李昭仪说,眼角眉梢尽是挑衅。 “你终于肯承认你的野心了。”李皇后目光如刀,死死的扎在李昭仪身上,恨不能即刻将李昭仪千刀万剐。 而李皇后越是恼怒,李昭仪看在眼里,就越觉得痛快有趣。 她故意跟李皇后装起了糊涂,调笑道:“嫔妾方才,不是与皇后娘娘在说种花养草吗?怎么就扯上野心了,嫔妾能有什么野心。” “你少在本宫面前装模作样。”李皇后火气更盛,“本宫告诉你,即便来日,本宫真做不成这个皇后,也轮不到你这个贱人来做。” 贱人?从来没有人敢当面这样骂她。 几番争执下来,李昭仪也对李皇后失去了耐心,便正色道:“人间世事难料,十年前你可曾想过,你二房叔叔家的堂妹,如今能站在这里与你说话?” “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李皇后反问一句,嗤笑说,“像你这种天生卑贱之人,凭什么跟本宫争?” 面对李皇后的奚落,李昭仪却不以为然,“是,你的确生来富贵,但不一定一生都富贵无忧。我劝你从此刻开始,就好好的安分守己,来日或许还能得个好死。” “你敢诅咒本宫!”李皇后怒喝一声,嗓门之响,连站在殿外的宫人都能听见。 李昭仪闻言,颇为从容的耸了耸肩,唇角微扬,“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李皇后暴怒,上前就要赏李昭仪一个耳光。 而李昭仪见状却不躲,反而抬头迎了上去。 李皇后见情况不对,立马收住力气,巴掌擎在半空里,迟迟没有挥下去。 李皇后深知,李昭仪为人阴险狡猾,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站在这儿等着她打。 李昭仪如此,必定别有用心。 这贱人必定是故意想要激怒她,叫她在冲动之下手动打人,然后再跑到皇上面前告状。 一定就是这样! 想到这儿,李皇后立刻收了手,冲李昭仪呼喝一声,“你给本宫滚!” 没激的李皇后对她动手,李昭仪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没想到她这位堂姐,比她想像中还多一分心眼。 “皇后娘娘,后宫可不是从前的相府,任谁都要对你这个长房嫡女礼让三分。倘若你当初不是一入宫就做了皇后,恐怕早就被人害死了几百回了。老天也算眷顾你,叫你做了十年的大夏皇后,你也该知足了。你就好好享受这最后一段当皇后的日子吧。”李昭仪说完,向李皇后投来一个鄙夷又怜悯的目光后,便转身向殿外走去。 李昭仪的话,就如当头一棒,打得李皇后头发晕,心口也跟着疼的厉害。 她踉跄了几步,才扶着桌角站稳。 李皇后是恨死了李昭仪,却也不得不承认,她如今也怕着李昭仪。 今日,李昭仪敢公然到她的凤仪宫撒野,只怕他爹爹那边已经预备行事了。 李昭仪临走前说,“最后一段当皇后的日子”。 那贱人的口气那样得意,那样笃定。 难道一切真的要结束了? 李皇后不禁抬起头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起她住了十年的地方。 就如李昭仪所言,都十年了,这凤仪宫的陈设从来都没变过。 正因如此,她依然清楚的记得,她当年初入宫时的忐忑与欣喜。 那时,她以为陛下会一辈子疼她敬她,爹爹会尽所能扶持她周全她。 她会以大夏国最尊贵女人的身份,度过显赫圆满的一生。 以一代贤后的美名,永垂大夏国史。 那个时候的她万万没想到,她做皇后的命格,竟然只有短短十年的光景。 可这个皇后,她还没当够! 李皇后心中不甘,她的皇后之路,不能就这样轻易了结。 李昭仪竟敢说什么“最后”,这话未免也说的太早了。 这一切还远没结束。 这里可是后宫啊,即便不涉及储位之争,不必倚仗太子,她这个皇后也有能耐把那李昭仪斗垮。 就像她先前与李昭仪说的,纵使让其他贱人取而代之,她也绝对不会让李昭仪登临后位。 …… 傅遥才走出凤仪宫没多远,就听背后有人唤她。 她立马站定回身,正见李皇后的心腹女官丹秋追了出来。 “姑姑有何事?莫不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傅遥十分和气的与丹秋说。 丹秋忙与傅遥福身一礼,“姑娘走的匆忙,落了东西。” 丹秋说着,将一只锦盒双手奉到傅遥面前。 傅遥认得这个锦盒,就是盛放那支凤凰点翠步摇的。 这哪是她落下的,她可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收下这东西。 “这步摇实在贵重,恕臣女不敢收。”傅遥推辞说。 “姑娘,这可是我们皇后娘娘对您的一片心意,您就收下吧,否则娘娘会以为您不愿与她亲近呢。”丹秋劝道。 傅遥思量着,也觉得丹秋这话在理,倘若今日她不肯收下李皇后这收买人心的礼物,李皇后那边八成会多想。 即如此,她也别无选择,只能笑纳这份她并不喜欢的厚礼。 “臣女谢皇后娘娘恩赏。”傅遥说完,便从丹秋手上恭恭敬敬的接过了锦盒。 见傅遥肯把东西收下,丹秋这边也舒了口气,又立马冲傅遥一礼,“雨天路滑,奴婢送姑娘乘车出宫吧。” 傅遥可不愿与皇后身边的人,如此张扬的走在皇宫的长街上。 宫里的人,最爱嚼舌根。 倘若她真叫丹秋一路送她去靖华门,不出今日,有关她与皇后,国公府与相府之间的揣测和流言,就会满天飞。 “皇后娘娘那边还等着姑姑回去复命呢,我哪好劳烦姑姑相送,与姑姑就此别过。” “那姑娘日后,可要常来凤仪宫走动。” “一定。”傅遥答,也没再与丹秋啰嗦,便携楚莘匆匆离去。 刚在靖华门上了马车,傅遥就将手上的锦盒,随手往旁边一扔。 “姑娘,这是什么东西?”楚莘问。 “血淋淋的东西。”傅遥答。 楚莘一惊,赶忙追问说:“姑娘,继后又欺负你了?” “没有,就是这盒子里的东西上,不知附了多少条无辜的性命。” “姑娘,奴婢能看看吗?” “你看吧。” 得了傅遥的首肯,楚莘连忙将锦盒打开,“是点翠?” 第三五六章 我的还魂香

楚莘端详了锦盒中那支步摇片刻,才接着说,“奴婢听说,这点翠是要活取翠鸟的羽毛,可不是血淋淋的吗,当真造孽。” 傅遥点头,“我也是不明白,这女人不戴点翠的饰物也无碍,可翠鸟没了这身羽毛却不能活。你说人何必为了些可有可无的追求,就肆意掠夺这些无辜鸟儿的性命。” “姑娘心善,是菩萨心肠。”楚莘说。 “傻丫头,只要是人,都会心存恶念,只是多少而已,我可不是什么大好人。”傅遥应道。 “可在奴婢看来,姑娘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你觉得我好,那是因为咱俩亲近。你知道,这世上恨我想杀我的人,可有不少呢。”话说到这里,气氛不免有些沉重,“罢了,不说这些。皇后赏的这好东西,我可消受不起,你回去把它收好吧。” 楚莘点头,立马将盒盖关紧,“姑娘放心,奴婢一定把东西保管妥当。” 马车才驶出皇宫没多远,傅遥就听耳边响起一阵清脆的“噼啪”声,掀开窗上的帘子一瞧,“下雨了。” “是啊,下的还挺急的,要是能等咱们回府以后再下就好了。”楚莘说。 傅遥笑笑,“坐在马车里赏雨也别有情致,若是能下车走走就更好了。楚莘,要不你陪我下去走一段儿?” 楚莘闻言,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自打上回姑娘大病了一场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大好。这会儿风大雨疾,您怎么好出去,可仔细着凉。” “你呀,这说话的口气,越发像许婆婆了,紫珠也是。” “姑娘,奴婢是为了您好。” “我知道。”傅遥应道,“那我就趴在窗边看雨,不下车还不成吗?” “那我陪姑娘一块儿看。”楚莘说着,往傅遥身边挪了挪。 傅遥莞尔,便将帘子又撩高了些,“从前听农户讲,春雨贵如油,对庄稼作物最是滋养。如今天气已经回暖,咱们是时候再在后院种些草药了。” “是,奴婢回去就命人帮姑娘翻地,姑娘可想好要种什么草药了?” “我想种些好看又好用的。你说萱草和月见草如何?”傅遥问。 “奴婢觉得黄色的月见草好看。” “我也……” 这厢傅遥和楚莘正聊的起劲儿,行进中的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楚莘警觉,立马起身护在傅遥身前,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软剑上,随时准备出手。 “傅姑娘可在车上?”车外有人问。 这个声音是…… 常安? 有常安的地方,太子爷应该就在附近。 傅遥赶忙应道:“我在车上。” 而正当傅遥预备询问常安,太子爷眼下何在时。 马车帘子从外头掀开,崔景沉便麻利的上了马车。 楚莘见是太子,当即要行礼,崔景沉从不在自己人面前端架子,便冲楚莘摆手,叫楚莘免礼。 “常安,你带楚莘乘我的车走。”崔景沉吩咐说。 一听要她去乘太子殿下的车架,楚莘赶忙推辞,“奴婢不敢,奴婢去外头和车夫坐就好。” “那不成,你是阿遥的心腹又是个姑娘家,怎么能委屈你和车夫挤,你只管跟着常安走就是。” 楚莘闻言,忙望向傅遥,见傅遥点头,才谢恩出去。 而崔景沉也是个极细心周到的人,又特地吩咐常安好好撑伞,别叫楚莘淋着雨。 能在回府的路上巧遇太子爷,这当真是意外之喜,傅遥忙问崔景沉,“你怎么会在这儿?” “刚从雍王府陪雍王世子下棋回来,看见你的车,就过来拦了。”崔景沉答。 尽管车外风大雨疾,可车内却一片旖旎的温暖。 “你还会下棋?” “有什么是我不会的?” 这种话,可不是什么人都敢说的。 而傅遥知道,太子爷并不是在说大话。 至少从她与太子爷相识到如今,还没有什么事是能难倒太子爷的。 “那下回我陪你下一盘。我的棋是我三岁时我祖父教的,我只学了两年,至今还没输过。连我哥都赢不了我。” 崔景沉浅笑,饶有兴致的问道,“没想到我身边还藏着一个棋圣,怎么从前都没听你提起过?” “我会的东西还多着呢。”傅遥嫣然一笑,分明是在学着崔景沉方才说话的口气。 对傅遥,崔景沉是喜欢进了骨子里,只要是傅遥说的话,他都听都信都觉得悦耳动听。 他凝望着傅遥,满眼的宠溺,“下回,我给你当对手。” “可以,不过输了可不许哭。”傅遥边说边掏出了帕子,她捏着帕子一角,轻轻的替崔景沉拭去沾在发上的雨珠,“打湿了也不知擦干,仔细着了风寒。” “男子汉大丈夫,哪就这么娇贵了。”崔景沉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对傅遥的体贴十分受用。 “还说嘴呢,瞧你眼白发红,昨夜必定是没睡好。” “是有些。”崔景沉答。 “怎么,是有什么烦心事?” “倒不是烦心事,而是暖心事。我是因为想你,所以才睡不着的。” 能把情话这样一本正经的说出来,除了太子爷,也没谁了。 傅遥听了这话,正预备嗔怪崔景沉一句油嘴滑舌,手却突然被崔景沉抓住,接着就被崔景沉一把拉进了怀中。 “你就是我的还魂香,累的时候只要抱抱你,就会觉得好些。” 傅遥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这样的功效,不禁又往崔景沉怀里凑了凑,“这样有没有更好些?” 崔景沉笑答:“你要是能亲我一下,保证好的更快。别忘了,上回我亲你那一口,你还没还我。” 一听这话,傅遥的脸瞬间就烧的滚烫。 倘若太子爷不提,她还险些忘了那日,太子爷临走前忽然亲了她一口的事。 尽管这事儿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可如今再想起来,心中依然悸动不已。 见傅遥身子发僵,半天也不应声,崔景沉不禁低下头,目光温软的望着被他揽在怀中的傅遥说:“你别怕,我是不会强迫你的。” 傅遥闻言,立刻扬起头来,回望着崔景沉问:“谁说我怕了?” 怀中的人儿,眸清似水,娇俏柔婉,美的叫人心醉。 “别这样看着我,我可是个男人。”崔景沉说,语气透着些许暧昧。 傅遥不傻,自然能听懂崔景沉的话中之意。 她慌慌张张的正欲起身,却发觉崔景沉的手紧紧的扣在她的腰上,她根本动弹不得。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五七章 怕你难受

“还说不怕,身子明明就抖的厉害。”崔景沉说,嗓音清润悦耳,还带着些许笑意。 “我才没有。”傅遥回道,声音分明是在发颤。 “嘴硬。”崔景沉说着,手臂发力,又将傅遥往他怀里压了压。 傅遥的脸不偏不倚,正贴在崔景沉的颈窝里。 她清楚的感觉到,崔景沉的呼吸忽然变的有些粗重。 傅遥的心狂跳不止,慌的都快跳出来了。 就在傅遥决定乖乖服软,承认她怕的时候,崔景沉却先松开了她。 “我认输,我的还魂香实在太磨人了。” 谁是什么还魂香…… 傅遥红着脸,压根不敢再看崔景沉,“你若是再欺负我,我就去找楚莘。” 难得能与傅遥见上一面,崔景沉怎么舍得就这么放她走。 在稍稍平复了片刻之后,才与傅遥说:“好了,咱俩闹够了,说说正事可好?” 傅遥点头,“我也有正事要与你说。” “那你先说。” 既然太子爷叫她先说,她就先说。 “今日在凤仪宫,继后曾与我暗示,要我与她同心同德。” 这是崔景沉意料之中的事,“除了站在咱们这边,她已经别无选择,李氏也是个明白人。你呢,可答应她了?” “还没来得及答应呢,李昭仪就杀来搅局。李昭仪故意提起上回我在凤仪宫遇险之事,似乎是故意想要挑拨离间。” “李昭仪此人心机颇丰,不过性子却有些急躁。她大约是看出了继后拉拢咱们的意图,想要借此劝继后知难而退,乖乖的束手就擒。李昭仪这打算是不错的,可惜方法不对。”崔景沉说,目光渐渐变的深邃起来。 “有个成语叫狗急跳墙,畜生急了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人呢。继后本是李元徽的掌上明珠,打出生起就受尽宠爱,是一路顺风顺水的坐上了皇后之位。而许多时候,越是如继后这般,被众星捧月惯了的人,就越在意体面和尊严。今日李昭仪当着你的面,在凤仪宫放肆,继后心里必定咽不下这口气。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是继后这心如猛虎之人。看来后宫之中,只怕会再起波澜。” 话听到这里,傅遥不禁有些感慨,“有冲突就会有牺牲,看来又得有好些无辜的人,深受牵连了。” “在后宫里摸爬,谁没害过人。随便抓出来一个,身上都背负有人命。后宫就是口大染缸,只要进去了,就没有一个是干净的。即便真是死于非命,也并不全然无辜。” 太子爷的话,虽然听来有些冷漠,但也是事实。 一想到她的下半生,会在那样污浊的地方度过,傅遥便忍不住叹了口气。 崔景沉最见不得傅遥发愁,也不愿再讲那些烦心事,便与傅遥说:“咱们不说这些,我跟你说件高兴的事。” “什么事?” “你我的婚期已经定下了。明日,礼部的人应该就会去府上,与皇姐和姐夫商议大婚事宜。 听了这话,傅遥立刻转哀为喜,这还真是一个令人愉悦的好消息。 “日子定在哪天?” “定在今年的九月初八,重阳的前一天。”崔景沉答,“我原本千叮咛万嘱咐,叫礼部和钦天监把咱俩的婚期尽量提前,谁知礼部那些老迂腐却丁点儿不知变通,一会儿说这个月要避讳先人的忌辰不好办喜事,一会儿又说下个月无黄道吉日。还说太子大婚要慎办大办,需要多些时日准备。这三推两推,就把日子推到了半年后。不过好在日子已经敲定,即便是等,也总算有个期限。” “春华秋实,礼部这日子选的极好。”傅遥望着崔景沉,神情恬淡而从容,“以你我之间的情分,不必非要朝朝暮暮。” “可我就想与你朝朝暮暮,形影不离。”崔景沉说,黑湛的眼中闪烁着沉沉的光华。 …… 欢愉的时光,总叫人觉得分外短暂。 犹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 当马车在国公府门前停稳时,崔景沉和傅遥还相谈甚欢,意犹未尽。 “明明吩咐叫车夫绕远,却还是这么快就到了。”崔景沉感叹说。 傅遥笑笑,“来日方长,我走了。” “我送你。” “这都到家门口了,不必送。” “外头正下着雨。” “正是因为下雨,才不用你送。” “可我想送你。”崔景沉说着,便先傅遥一步,起身下了马车。 太子爷固执,比她固执,却固执的可爱。 车外明明大雨如注,又阴又冷,但傅遥心中却是春风和煦。 “来,我扶你。”车下,崔景沉冲傅遥伸出手。 傅遥赶忙将手递到崔景沉手中,这厢正预备踩着脚凳下车,谁知却被崔景沉横抱进了怀中。 “地上有水,仔细湿了鞋。”崔景沉边说,边故意将手臂稍稍松了些,“你得抱紧我,否则摔到地上,可要成落汤鸡了。” 傅遥心里清楚,崔景沉绝不可能摔着她,却还是应了崔景沉的话,又往崔景沉怀里靠了靠。 崔景沉心满意足的笑笑,一路将傅遥抱到国公府门前的檐下,才稳稳的将人放下。 傅遥站稳后,略带羞涩的问崔景沉,“不进去坐坐?” “宫里还有一些事等我处理,改日一定过来。” “既然你还有正事在身,何必要来送我。” “与我而言,再大的事,也没有你的事要紧。”崔景沉望着傅遥,眼中尽是不舍,“代我向皇姐和姐夫问好。” 傅遥点头,“路上小心。” “好。”崔景沉应道,“雨天水汽重,你快进去吧。” 闻言,傅遥却不动,“你先走,我看着你走。” “不行,你先进去,我再走。” 傅遥不解,“为何每回分别,你都要我先走。” 崔景沉答:“我怕你看着我的背影,心里头会难受。” 竟然是因为这个缘故…… 傅遥心头微动,一股别样的暖意瞬间在心间漾开。 “你舍不得我,我就能舍得下你?要不咱们一同转身。”傅遥提议说。 “好。”崔景沉答应的痛快。 “那我说转身,咱们俩就各自转身回去。” 崔景沉点头。 傅遥笑笑,立刻说了句转身,自个便转身想府里走。 临进门前,傅遥忍不住回身望了一眼,却见崔景沉仍站在原地,目光清和的望着她,根本就没有转身离去。 “你这个人啊。”傅遥叹了一句,又匆匆跑回崔景沉身边。 “常安,把伞给我。”傅遥冲常安伸手。 常安不明所以,“姑娘要伞做什么?” “我自有用处。” 常安也不敢多问,忙将伞递到了傅遥手上。 “你们都转过身去。”傅遥冲常安和楚莘挥挥手。 话毕,便将手上的伞撑开,将自个和崔景沉遮的严严实实。 第三五八章 还得修炼

傅遥踮起脚尖,飞快的在崔景沉脸颊上亲了一口。 “欠你的,如今还了。”傅遥说,明明心里慌乱的很,却偏要佯装镇定。 “还不够。”崔景沉望着傅遥,邪魅一笑,“我还得收些利息。”说着,便捧起傅遥的脸,低头吻了下来。 傅遥记得,崔景沉亲她脸颊的那天说过,她的脸很甜。 如同甘草一样。 她又不是糖,脸怎么会是甜的,傅遥只当崔景沉是在哄她。 但此刻,傅遥才知道,崔景沉没有骗她。 崔景沉也好甜,甜的叫人迷醉。 傅遥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着,人也有些恍恍惚惚。 以至于她撑伞的手险些脱力,还好崔景沉及时出手扶了一把。 而这个吻远未结束。 利息他还没收够,一辈子都不够。 …… 傅遥也说不清,她究竟是怎么回的府。 若非要用个词儿来形容,“落荒而逃”比较贴切。 在静下心来,反复琢磨过方才的事以后,傅遥只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 一开始,明明是她先亲了太子爷,谁知后来…… 不行,若有下回,她绝对不能再表现的那么慌张。 要镇定,要从容。 只是这种疯狂的事,哪能再有下回。 就在刚才,太子爷竟然在国公府的大门前对她那样。 虽然是雨天,有伞遮着。 可事无绝对,一旦被人瞧见传出去,她和太子爷又将成为京都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的闺誉就不能要了。 不过那种东西,不要也罢,左右她已经与太子爷定亲了。 可就算是准夫妻之间,公然那样……也不行吧! 对,以后见面,她还是要劝太子爷克制一些。 傅遥也是好奇,太子爷从前明明最不喜欢甜,如今却为何变的嗜甜如命。 她的脸和嘴巴有那么甜吗? 不行,下回再见太子爷时,她得随身带一包甘草。 一旦太子爷犯了嗜甜的瘾,她就塞一片甘草到太子爷嘴里。 如此,太子爷就不会对她那样了。 不过,她还有点儿喜欢太子爷对她……疯了!傅遥觉得她八成是魔障了。 否则,心里怎么会冒出这种念头。 这厢,傅遥正倚在榻上胡思乱想,就听紫珠来报,说是宁安公主来了。 傅遥闻言,这才回神,赶紧起身迎了出去。 全怪她回来以后,光顾在这儿坐着发愣,竟然忘了顾宁安公主那边。 赶着傅遥往外走,宁安公主就进了屋。 没等站定,宁安公主就急着问:“听说妹妹回来了,我便赶着过来看看。今日入宫,继后没为难你吧?” “劳嫂子挂念,继后今日不但没为难我,还处处以礼相待。” 宁安公主明显松了口气,“这就好。” “雨天路滑,水汽又重,还劳烦嫂子特意过来跑一趟。快,里屋暖和,嫂子快随我进去坐。” 宁安公主点头,便与傅遥一同进了里屋。 入座以后,宁安公主原本打算详细问问,今日傅遥在凤仪宫的事,却见傅遥的神情略微有些古怪,脸也有些莫名的发红。 宁安公主只怕傅遥是染了风寒,赶忙关怀一句。 宁安公主不问还好,越问傅遥的脸色越红。 她这哪是染了风寒,分明是中毒,中了太子爷的毒。 “还有妹妹的嘴,怎么也有些红肿,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对的东西。” 她的嘴肿了? 傅遥赶紧抬手捂住嘴巴,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有…有吗?” 宁安公主越看越觉得傅遥不对劲儿,忙劝道:“妹妹也算半个郎中,应该明白身有病痛,就该及时医治,可不能讳疾忌医。我瞧妹妹似乎是真病了,得赶紧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瞧瞧。” “不必。”傅遥慌忙摆手,“嫂子,我没事儿,真的。” “回公主,我们姑娘的确不是病了。”一旁的楚莘忍不住发了话,“今儿是太子爷送我们姑娘回来的。” 一听这话,宁安公主心里就了然了。 她意味深长的望着傅遥笑了笑,便没再追问下去。 “今日妹妹入宫,你哥那边一只都记挂着,一晌午差人回来问了好几回,问妹妹有没有平安归来。眼下见妹妹安然无恙,我可得快些找人给你哥报平安去。” 闻言,傅遥心里也是过意不去,“劳哥哥和嫂子费心了。” “妹妹再与我说这样生分的话,嫂子可要生气了。” “好,我都听嫂子的,往后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还不成。” 宁安公主与傅遥笑笑,又问起了正事,“今日在凤仪宫,继后可与妹妹说了什么?” 傅遥点头,便将继后那句“同心同德”和之后李昭仪来拆台的事,事无巨细,都与宁安公主讲了一遍。 而在听完傅遥的讲述以后,宁安公主说了一句,几乎与太子爷听完此事后,说的一模一样的话。 “后宫之中,必会波澜再起。只盼不要殃及池鱼,闹出什么大变故才好。”宁安公主说着,忍不住叹了一声,“父皇那边,只怕又要为些女人家的事心烦了。” “嫂子,您宽心。”傅遥劝慰说。 “罢了,后宫的事已与我无关,无论后宫出了多大的乱子,只要不牵连到沉弟和咱们国公府,就随的他们去。” 傅遥闻言,心中却隐约有些惶惶。 她只怕有些事,他们越是想要置身事外,结果就越会事与愿违。 毕竟,后宫不只是当今陛下的后院。 后宫与前朝多有牵扯,这也不算什么秘密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倘若后宫乱了,前朝也必乱。 到时候政局动荡,朝纲不稳,任谁还能独善其身。 傅遥记得,太子爷今儿与她说,说后宫是一个大染缸。 而傅遥觉得,后宫不只是染缸,还是个大熔炉。 若是没点儿真本事,随时都会被炼化的。 傅遥清楚,她来日若想在东宫过的风生水起,还是得多多修炼才行。 “对了妹妹,嫂子过来,还是为把这个送给你。”傅遥正有些走神,就见宁安公主递了一张帖子过来。 “请帖?”傅遥问。 宁安公主点头,“还是婚宴的请帖。” 傅遥赶紧打开帖子来看,果然是敬王之孙崔撼与李元徽的孙女李芝兰成婚的请帖。 请帖上的日子写着三月初六,眼看不就到了吗? “妹妹,你哥与嫂子也收到了请帖,这封请帖是单独邀请妹妹的,妹妹可打算去?” 第三五九章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得此一问,傅遥并未立即回答,而是反问宁安公主一句,“哥和嫂子预备去吗?” 宁安公主点头,“敬王是我皇族宗室中,最德高望重的长辈,于情于礼你哥和嫂子都该卖敬王这个面子。紫you阁w.ziyouge.况且,若论起来,崔撼也算是嫂子的堂弟,堂弟大婚,堂姐哪有不出席的道理。” “嫂子说的是,你和我哥是该去。” “那妹妹呢?”宁安公主又问。 “我……” 见傅遥似乎有些为难,宁安公主忙说:“若妹妹不想去,咱们就不去,大不了称病,敬王那边也说不出什么。” 若问傅遥的意思,她必定是不愿去的,但有些事,可不能由着自个的性子来,“嫂子,这回我必须去。” “妹妹何出此言?” 傅遥也不遮掩,便把心中所想,尽数与宁安公主吐露,“近来,李芝兰为景沉自戕的事,在整个京都城内传的沸沸扬扬。眼下,敬王府那边特意邀我这个准太子妃去喝喜酒,倘若我借故不去,难免会引人揣测,只当是咱们这边心虚,所以才想着要避嫌。换句话说,若崔撼与李芝兰大婚当日,我大大方方的去了,前阵子疯传的那些流言,保不准就会不攻自破。我想,敬王府特意下帖子请我,也正是这个用意。” “妹妹说的有理。”宁安公主**,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而她之所以犹豫,就是担心,“我怕妹妹去了,会觉得不自在。” “不是还有哥哥和嫂子陪着我吗?”傅遥口气轻快,并不觉得十分为难。 “既如此,那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是,回头我得赶紧命人给这对新人备上一份厚礼,万万不能在这当口上失了礼数,叫人拿住把柄。” 宁安公主点头,“妹妹放心,嫂子会帮妹妹多参详的。” …… 傅遥又与宁安公主聊了一阵儿,宁安公主派去给傅远报平安的小厮就回来了。 “公主,国公爷吩咐奴才给您捎句话,说他今夜要到定远伯府赴宴,恐怕要晚些回来。还叫奴才告诉您,他一定不会贪杯,请公主您放心。” 宁安公主闻言,微微颔首,就示意那小厮退下了。 “定远伯?妹妹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傅遥问。 “是父皇才封的。”宁安公主答,“妹妹这阵子事多忙碌,大约没留心这件事,却不知关于这定远伯的事迹,早已在京都城内传遍了。” “哦?什么事迹,嫂子快与我说说。” 宁安公主也不卖关子,立马与傅遥讲道:“这位新晋的定远伯,原本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步兵校尉,前阵子奉旨押送一批军粮去凉州前线,谁知刚到凉州境内,就路遇敌军的埋伏。面对敌军的野蛮抢杀,这定远伯却没慌张退却,带领着将士们誓死护住了几百车的军粮。战后自己却重伤昏迷,军医竭尽全力的救了快半个月,人才拣回一条命,却不幸瞎了一只眼。” 话听到这里,傅遥不禁叹,“这定远伯还真是忠勇,如今也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 “妹妹这话说的在理,定远伯的运气当真是不错。” “嫂子此言何解?” “定远伯立下军功,照理来说,是该有所封赏。若这事儿放在寻常,父皇至多封定远伯一个将军的名号,哪会轻易封他一个伯的爵位。嫂子说定远伯运气好,就是因为眼下正赶上军中,将士们的士气低迷。父皇便欲借破格提拔定远伯的事,重振军心。”宁安公主解释说。 原来如此,不过,“这定远伯大敌当前,能积极应战,且宁死不屈,也算是条好汉,依妹妹看,这爵位定远伯也当得。” “是,你哥这个人,平日里最不喜欢应酬,今日肯去定远伯府赴宴,也是敬重定远伯是个忠义之士。”宁安公主说。 大约是将门出身的缘故,傅遥和傅远一样,都佩服那些英武忠勇之人。 若她不是个姑娘家,傅遥还真想跟去定远伯府,去一睹定远伯的风采。 因为傅远说今夜要迟些回来,于是在用过晚膳之后,傅遥就叫上许婆婆,一同去宁安公主那儿说话。 三人凑在一处说笑,少不了要提到傅遥的婚事。 “姑娘当真是瞒的婆婆好苦,婆婆一直都知道姑娘有个心上人,却不知姑娘的心上人就是太子殿下。婆婆原以为以姑娘的心性,若不能嫁予心悦之人,即便叫姑娘入主东宫,姑娘心里也不会真的快活。这下可好了,看来婆婆之前真是多虑了。依婆婆看啊,姑娘和太子殿下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 “婆婆这话说的极是。”宁安公主应道,“阿遥与我沉弟这一路走来,的确不易,这何止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是缘订三生才对。” 傅遥禁不住宁安公主和许婆婆的一再打趣,赶忙告饶,“婆婆和嫂子就别再打趣我了,要不我可走了。”傅遥说着,便作势要走。 宁安公主见状,赶紧将人拉住,“成了,知道妹妹脸皮薄,我和婆婆不说了就是。妹妹快来尝尝这个,这是嫂子才命人采办回来的龙眼,正新鲜应季,很是甘甜多汁。” 宁安公主边说边将那盘龙眼往前推了推,“婆婆也尝尝。” 许婆婆闻言,却叹了一声,“婆婆眼下无论吃什么,都吃不出甜的滋味。” 见方才还好好的许婆婆,忽然就消沉下来,傅遥不禁问:“婆婆,是不是有谁惹您不痛快了?” “是。”许婆婆答。 还真有! “是谁?”傅遥立马追问道。 “还不是你睿叔。”许婆婆答,“眼下,连姑娘都已经定亲,眼看着就要出嫁了。可杜睿这当叔叔的,却没个长辈样,就是不肯听婆婆的话,去见见那庆熹书肆家的小谢姑娘。姑娘知道,婆婆又不是非逼着你睿叔娶他看不上的女人,可杜睿那头倔驴,就是不肯与婆婆说,他那个心上人究竟是谁。 那日,婆婆已经跟你睿叔松了口,说即便他中意的女子是个寡妇也无碍,只要人品好,家世清白就成。谁知你睿叔还是不肯与婆婆说实话。婆婆就在想,你睿叔该不会真是招惹上了什么风尘女子吧?”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六零章 终身大事

“不会,睿叔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作为深悉内情之人,傅遥赶忙帮杜睿申辩了一句。 另一边,宁安公主也说:“睿叔为人慎稳且正派,平日里除了随阿远去衙门办差,就是在武场练武,哪有工夫出入那些风月场。是婆婆多虑了。” “是啊,婆婆也知道杜睿不是那种人,可婆婆就是着急,就是想知道杜睿那个意中人究竟是个什么人,竟然连说都不能说。” “婆婆,其实我知道睿叔的意中人是谁。”傅遥说。 许婆婆闻言,又惊又喜,“姑娘可不许诓婆婆。” “我哪敢骗婆婆,若非我知道的确切,就不敢提出来了。”傅遥说着,偏头望向站在宁安公主身边,一脸紧张的冉芳,“那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许婆婆和宁安公主听了这话,都顺着傅遥的目光,望向了冉芳。 傅遥也不含糊,当即问冉芳,“姑姑果真没有把我上回与你说的话听进去?” “姑娘说什么,奴婢听不懂。”尽管冉芳极力否认,可她闪烁的目光,已经出卖了她。 “冉芳姑姑真的不懂?”傅遥又问。 “奴…奴婢…” 这厢,冉芳正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应答,就听外头漫芳通报一声,“主子,国公爷回来了。” 一听傅远回来了,宁安公主哪还顾的上别的,立马起身迎了出去,傅遥和许婆婆也起身跟了出去。 “外头还在下雨?”宁安公主一边接过傅远脱下来的斗篷,一边柔声问。 “嗯,刚从定远伯府出来的时候,雨势还不大,谁知刚到了家门口,雨势就突然大起来了。”傅远望着宁安公主,眼中除了娇妻,就再没别人了。 还是傅遥故意咳嗽了一声,傅远才发现傅遥和许婆婆也在。 “妹妹和婆婆都在。”傅远招呼说。 “嗯,我是怕嫂子没有哥在身边陪着,会觉得闷,所以特意来陪嫂子说话解闷的。” “好阿遥,真懂事,日后你也要多多体贴你嫂子。”傅远交代说,对宁安公主之上心,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不用哥说,我也会好好疼嫂子。话说,睿叔呢,是跟哥一同去的定远伯府吧?” “是,我与睿叔是一块儿去的伯府。”傅远答。 “人回来了吗?” “这会儿应该已经回自个院里了。” “如此甚好,哥快命人去把睿叔请来,我这儿有要事与睿叔商议。” “什么要事?” “终身大事。” 傅远闻言,心生疑惑,连忙望了宁安公主一眼,见宁安公主点头,傅远便立刻命人去把杜睿给请来了。 …… 屋外雨下的正紧,屋里却异常安静,使得窗外的雨声显的格外响亮。 见大家都默不做声,傅遥便清了清嗓子,率先开了口,“睿叔,冉芳姑姑,你们俩说说吧。” 闻言,杜睿和冉芳不但没有一个吱声的,反而将头埋的更低。 单瞧两人这既羞赧又紧张的模样,事情就已经很明显了。 无需傅遥多解释,宁安公主和傅远,还有许婆婆都已看出了端倪。 许婆婆是个爽利的性子,最见不得人说话扭扭捏捏。 既然杜睿不好意思自个说,那她问就是。 “杜睿,你实话告诉干娘,你的心上人就是冉芳姑娘对吧?” “干娘……”杜睿为难,也不知该怎么回答许婆婆。 “是就是,大男人扭捏什么。” 傅遥从旁听着,心中暗喜,婆婆这话正是她想说却又不方便说的话。 她就不信,都这种时候了,睿叔还能将此事瞒到底? 杜睿听了许婆婆的话,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可用余光一瞥身旁的冉芳,就又张不开嘴了。 “我…不能说。”杜睿应道。 闻言,傅遥也是泄气,却更着急,“我的亲睿叔,难得今日哥哥嫂子,还有婆婆都在,你若不趁此机会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可就要抱憾终身了。” 杜睿一怔,“姑娘此话怎讲?” 见杜睿有些紧张,傅遥便立刻与宁安公主打了个眼色,“嫂子可记得佳木身边的长随周显?” 宁安公主与傅遥默契十足,只要傅遥一个眼神,她就能猜到傅遥预备唱哪出戏,于是十分配合的应和说:“我记得,是个很俊的青年。” “是,就是那个周显没错。”傅遥说,“前几日,佳木来府上,特意与我提过,说是周显看中了冉芳姑姑,想请我从中牵线搭桥,撮合了周显和冉芳姑姑。妹妹在这儿诚心求问嫂子一句,您肯不肯放冉芳姑姑嫁人去?” “嫂子当然……” 没等宁安公主把话说完,冉芳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遥姑娘明鉴,奴婢曾对天盟誓,终身不嫁,要伺候我们主子一辈子,奴婢绝不能背弃自己许下的誓言。” “真是个傻丫头。”宁安公主望着冉芳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何尝不盼着你能有个好归宿。” “不。”冉芳摇头,“当日,锦芳临闭眼前,紧紧握着奴婢的手,交代奴婢一定要替她好好伺候主子护着主子。那时,奴婢就已经起了誓,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主子。主子,您就成全奴婢吧。” 一说到锦芳,宁安公主心里也不是滋味。 见宁安公主眼中泛起一丝哀色,傅远立马轻轻的握了握宁安公主的手,以示安抚。 傅远这一举动,无疑叫宁安公主纷乱且悲恸的心绪,缓和了不少。 她望着冉芳,柔声说:“正因为锦芳是为我而死,所以我才更不忍心误了你。冉芳,你若是为我终身不嫁,我心里才真的难受。” “主子……”听了宁安公主的话,冉芳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傅遥见状,赶紧上前将跪在地上的冉芳给扶了起来,“都怪我,好好的拿婚事开什么玩笑,都把冉芳姑姑给惹哭了。姑姑只当我是不懂事,别跟我计较。” “奴婢知道姑娘是一片好心,为奴婢着想。” 见冉芳眼睛红通通的,像是要哭的样子,一旁的杜睿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傅遥赶忙给杜睿递了个眼色,“都这种时候了,睿叔还愣着做什么。有什么想问想求的,还不赶紧说。” 第三六一章 应得的福报

“我……”杜睿何曾碰上过这种场面,嗫嚅了好半天,才冲宁安公主和傅远拱手一礼,“国公、公主,我心悦冉芳,请求二位把冉芳许给我,我保证会对她好。” 这不就对了! 听了这话,傅遥心中无比舒畅。 心想,能叫杜睿当着大家的面,说出这样的话,还真是挺不容易的。 宁安公主闻言,淡淡一笑,故作为难的回道:“这事关冉芳的终身,我哪好轻易替她拿主意,还是由冉芳自个做主吧。” 一听这话,杜睿就懵了。 愣在那里,满面的不知所措。 “你这傻小子。”许婆婆实在看不下去,赶忙提点杜睿,“公主是叫你亲口去问问冉芳姑娘的意思。” 杜睿恍然,这才明白过来,赶忙转向冉芳,问:“你可…可愿跟了我?” 冉芳原本只是眼圈红,这会儿是脸比眼圈还红。 冉芳羞怯,并没有直接回答杜睿的话,而是望向宁安公主,“奴婢都听主子的。” 宁安公主摆手,“我可不说,你答不答应,你自个跟睿叔说去。” “我……” 冉芳犹豫这片刻,可把杜睿给急坏了。 何为热锅上的蚂蚁,傅遥今儿算是亲眼见识了。 “我愿意。” 当听冉芳说出这三个字以后,原本紧张的直皱眉头的杜睿,立刻喜上眉梢。 赶忙向傅远和宁安公主谢恩。 “睿叔不必谢我们,要谢就谢冉芳吧。”宁安公主笑盈盈的说,“冉芳可是我身边最心疼最倚重之人,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公主放心,我一定会对冉芳好。”杜睿无比郑重的回道。 “这么多年,总算盼到睿叔娶亲了,恭喜恭喜。”傅远贺道。 杜睿憨笑,“国公同喜。” “你这个憨子呀。”许婆婆一边笑着一边白了杜睿一眼,“若早知道你的心上人是冉芳姑娘,干娘我何必费尽心思的托人去帮你说亲。” 杜睿既怕又敬许婆婆,听了这些抱怨,一个字儿都不敢辩解,只得老老实实的低头认错。 而眼下,许婆婆可没心思把工夫都花在埋怨杜睿上,立马上前,挽过冉芳的手,“好姑娘,可知从婆婆见你的第一眼起,就很喜欢你。婆婆不敢想,竟然还能与你有这样的缘分。杜睿是婆婆的干儿子,你跟了杜睿以后,婆婆一定会像疼亲女儿一样疼你。” “婆婆,我以后也会跟杜大哥一起,好好孝顺婆婆的。” 冉芳性情和顺温良,面带福相,一瞧就是个贤惠的女子,许婆婆越看越是喜欢,不禁叹,“杜睿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娶得这么好的妻子。” 那边,众人正忙着恭喜感慨认亲戚,傅遥这边却惦记着一件顶要紧的正事,“既然冉芳姑姑答应了睿叔的求亲,咱们是不是该商议着,什么时候把婚事给办了。” “对,妹妹说的对。”宁安公主立马应道,“我可得赶紧给冉芳张罗一份嫁妆。” “主子,不必麻烦。奴婢只是从内院嫁到前院而已。”冉芳说。 “那可不成。”傅遥否决说,“睿叔与我和兄长而言,可是比亲叔叔还亲的长辈,眼下叔叔要给我们娶个婶婶回来,婚事一定要办的隆重体面,万万不能草率将就。” “就是。”许婆婆也赶忙应和说,“冉芳肯嫁给杜睿,那便是我杜家的大恩人,怎么能亏待了。这婚事,一定得好好办。” “妹妹和婆婆说的极是。”宁安公主说着,起身来到冉芳身边,“好冉芳,你就踏踏实实的等着当新娘子吧。至于这婚事怎么办,就交给我和婆婆商议。你只记得回头喜宴上,要多敬阿遥这个大媒人几杯喜酒,若不是阿遥,我们这些糊涂人,只怕还被蒙在鼓里。” “可不是,杜睿这憨子,嘴可紧的很呢。”许婆婆说着,又忍不住白了杜睿一眼,可脸上的笑意却怎么都藏不住。 冉芳和杜睿闻言,几乎同时冲傅遥施了一礼,“谢遥姑娘成全。”也是默契十足。 见这对有情人,终于修成正果,傅遥心里说不出的欣慰。 可知这件事,从年前就一直压在她心里,直到今日才总算得了个圆满。 而这个好的结果,的确是来之不易。 傅遥也不知杜睿和冉芳之间,究竟都经历过什么。 却知两人一路从凉州,到京都,再到国公府同一个屋檐下。 期间聚聚散散,必定历经过不少坎坷。 前阵子,婆婆那样逼迫杜睿娶亲,杜睿却抱着宁肯孑然一身,孤苦一世的念头,也不愿负了冉芳。 这份执着,这份深情,就该得到如今的福报。 所以傅遥觉得,杜睿和冉芳不该谢她,应该谢他们自己。 …… 这边,国公府上正热火朝天的为杜睿和冉芳张罗婚事。 另一边,忽闻皇上又颁了一道赐婚圣旨下来。 而这位新郎官与傅遥也不算生人,正是李元徽的亲孙子,李芝兰的亲兄长李珺晏。 至于新娘子的人选,到叫傅遥多少有些意外,竟然是五公主。 傅遥与五公主并不相熟,却对初见五公主时,这位皇女的倨傲骄狂印象深刻。 据傅遥所知,五公主的生母张氏,位居从三品的贵嫔,位分不算太高,人也不算得宠,娘家更不算显赫。 这些年,是因为极力巴结依附于李昭仪,才从低位妃嫔爬到如今的位分。 张贵嫔与五公主娘俩是一路性子,成日里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没少借着李昭仪的威势在外狐假虎威。 而李珺晏,虽然不是李家的长房嫡孙,却也是目前李氏家族最有前途的男丁。 毕竟,李家长房嫡子李荣,如今已经被皇上罢官贬为庶人,连带着李荣的儿女也都成了庶人。 李家长房的人,想要再翻身,恐怕比登天还难。 因此,二房的李珺晏,毫无疑问的就脱颖而出了。 傅遥觉得,以李元徽的心气,绝不甘心叫李珺晏去娶一个毫无背景,母妃又不得宠的庶出公主为妻。 的确,精明如李元徽,当然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在数月前,五公主确实只是个很不起眼的庶出公主,但眼下却不同了,五公主的亲舅舅不是别人,正是才立下大功,如今风头正劲的定远伯张润清。 而张贵嫔姐凭弟贵,才晋封为正三品修容。 这样再看,李元徽急着替李珺晏求娶五公主,就合理多了。 第三六二章 宠妻如命

傅遥自问,并非多疑之人,但只要事关李家,她就总觉得其中有什么猫腻。 她甚至怀疑定远伯舍身勇护军粮的事,会不会是个提前谋划好的阴谋。 可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也不好恶意去揣测别人。 傅遥是宁肯相信,定远伯的爵位,真是用自己的忠义拼回来的。 否则,便是丢了他们所有将门的脸。 至于对这门婚事本事,傅遥也并不看好。 在傅遥看来,李珺晏是个君子无疑,但五公主却非淑女。 想要这两个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恐怕很难。 但日子是人家过的,外人也不好多加置喙。 介于李珺晏曾救过她,傅遥还是盼着李珺晏能夫妻和顺的。 那边,李珺晏的婚事刚敲定,这边,李芝兰的婚期就到了。 三月初六这日,傅遥和傅远夫妇依照请帖上的时辰,前来敬王府赴宴。 一行才下马车,就迎面撞见了也是刚到的周珩和周佳木父子。 尽管从爵位上来讲,如今的辅国公傅远在忠勇侯周珩之上。 但傅周两家之间,从来不论身份,只论情分。 即便傅远如今成了驸马,傅遥也即将成为太子妃,但在兄妹俩眼中,周珩也永远都是他们的周叔叔,是他们兄妹的义父。 趁傅远夫妇与周珩寒暄的工夫,傅遥和周佳木便躲到了一边说他俩的悄悄话。 “我还没得机会恭喜你,恭喜你与殿下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周佳木冲傅遥说。 “光嘴上说恭喜怎么成,这可看不出诚意。” “那你说想要什么贺礼,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给你办来。” 见周佳木一本正经的样子,傅遥“扑哧”一声笑了,“我跟你开玩笑呢,还当真了。” 周佳木答:“只要是你的事,我哪件不上心。说真的,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既然佳木诚心诚意的问了,傅遥也特别用心的想了,“我眼下还真不缺什么。” 闻言,周佳木显得有些失望,“真没有?” 傅遥点头,“要不你先欠着我,回头我想到了再跟你说。” 听了这话,周佳木才见了笑模样,“也好。” 见周佳木高兴,傅遥也跟着高兴,却觉得仿佛哪里有些不对。 好好的,佳木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欠了她东西呢,还欠的这么高兴? 正当傅遥迷迷糊糊,理不清头绪的时候,周佳木又说:“眼下天气已经回暖,等哪日,咱们叫上殿下一同出城骑马去。否则,等你嫁进皇宫以后,想要再出趟门可就难了。在你成婚以前,若有什么想做的,只管告诉我,我一定陪你痛痛快快的去做,省得日后那么多规矩拘着,也不得自由。” 佳木不说,傅遥还真没考虑到这茬。 就如佳木所言,待她与太子爷成亲以后,嫁进了东宫。 想要出宫一趟,真的太难了,何止是难,恐怕想回趟娘家看看也不容易。 想到这儿,傅遥心中难免有些郁闷。 但想着今日难得能与佳木见上一面,就不要说这些扫兴的话题了。 “咱们不说这个,说个高兴的事。睿叔就快成亲了,日子定在五月初二,到时候你可要赏脸,来府上喝杯喜酒。” “睿叔成亲可是大喜事,你回头一定先代我恭喜睿叔和冉芳姑姑。” 闻言,傅遥一怔,“你怎么知道睿叔的新娘子是冉芳姑姑?” “哦,我有几回去府上,曾见睿叔和冉芳姑姑在一起说过话。” “单凭两个人说话,你就能看出端倪,你的眼可真尖。” “这跟眼尖可没关系。”周佳木笑了笑说,“有情人之间,相望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傅遥好奇,“怎么个不一样法?” “这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周佳木答。 “故弄玄虚。” 周佳木唇角微扬,又露出了两颗俏皮的小虎牙,“成了,敬王府门前人多眼杂,不方便说话,咱们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是啊,在外人眼中,咱俩既是义兄和义妹,又是不共戴天的情敌。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咱俩要不要打一架?”傅遥玩笑说。 “傻丫头,你有打趣我的力气,倒不如养精蓄锐。俗话说的好,三个女人一台戏,这王府里头还有几十台好戏等着你呢,你今日身份特殊,恐怕有的应付了。” 经周佳木这么一说,傅遥心里还真觉得有些发怯。 可任她再不乐意又能如何,人来都已经来了,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那我就自求多福了。”傅遥与周佳木说,“倘若我能杀出重围,待会儿席上,咱俩一定得碰两杯。” “三十六计走为上,实在不行就脚底抹油,知道吗?” 傅遥点头,便暂别了周珩和周佳木父子,随傅远夫妇进了敬王府。 眼见离开席还有些时辰,傅遥和宁安公主便被接到供女宾休息的暖阁中。 还没进门,就听见屋内传出阵阵说笑声。 而笑的最响的,当数顺王妃郑氏。 今日,是敬王唯一的嫡孙娶亲的大日子,京都成内有头有脸的人,几乎悉数到场。 贵人们携家带口,因此,今日前来赴宴的女眷也不少。 可即便是在这样美人如云的场合,顺王妃凭其美貌也是鹤立鸡群。 别说她这样活跃,即便人坐在某处角落一言不发,也能很轻易的从一众人中发现她。 顺王妃与宁安公主向来亲厚,见宁安公主来了,赶忙起身迎上前。 “正说皇姐呢,皇姐就来了。” “哦?都说我什么了?”宁安公主问,口气轻松且和气。 “我们说驸马来着,说驸马爷不光能文能武,国之栋梁,人还生的俊俏,最要紧的是对皇姐您体贴,我们可都羡慕着皇姐呢。” 宁安公主素来不喜旁人奉承她,可顺王妃说的话,每一句都是事实,也算不得奉承。 身为女子,能得此佳婿,宁安公主少不了有些得意。 宁安公主就敢这么说,京都城内,不,是整个大夏国上下,就没有比傅远还懂得体贴妻子的夫君了。 不过来日可就不好说了,毕竟她沉弟也是个宠妻如命的人,跟傅远可有的一比了。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六三章 强颜欢笑

尽管得意,但宁安公主却不至于得意忘形,便应着顺王妃的话说:“谁人不知,我大皇弟平日里对你是百依百顺,你又何必去羡慕旁人。” “是,皇姐说的极是。”顺王妃笑笑,又望向一旁的傅遥,“呦,咱们太子妃也来了,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不过也是,倘若咱们太子妃不美,也入不了太子的眼呀。” 顺王妃这话,初闻还挺亲热客气的,可细听之下,却隐约带着一股醋酸味。 不过这也难怪,傅遥记得去年重阳,在行宫马场,顺王妃原本打算把自个的亲妹妹郑月怡引荐给宁安公主。 想请宁安公主出面,撮合郑月怡和太子。 而宁安公主却没应,甚至连郑月怡都不肯见一见。 眼下,顺王妃为自个妹妹筹谋的太子妃梦,算是彻底落空了,心里自然很不甘心。 傅遥觉得,顺王妃如今能对她笑脸相迎,已经算是客气了。 虽然顺王妃话中带刺,但有句老话说的好,做人要厚道。 既然得了便宜,那就别卖乖了。 因此,傅遥并不打算与顺王妃相争,而是放低了姿态,十分谦和的与顺王妃讲,“臣女身似蒲柳,哪能与王妃相较。” 顺王妃为人圆滑,尽管对傅遥夺了太子妃之位很不服气,却深知,凭她可得罪不起如今的傅遥。 眼见傅遥待她如此礼让谦和,顺王妃哪好再闹别扭,于是赶忙上前拉过傅遥的手,颇为亲热的说:“我与傅妹妹眼看就要成妯娌了,大家既是一家人,往后就该多亲近走动。回头傅妹妹一定要来顺王府坐坐,咱们姐俩也能好好说说话,皇姐也得一起来。皇姐都说了多少回,要来府上瞧瞧蕙儿和芙儿,却总不见皇姐来。” “成,我去还不成,改日我一定跟阿遥一同去顺王府坐坐。”宁安公主答应说。 傅遥也跟着点点头,“臣女但凭王妃安排。” “傅妹妹何必称呼的这样生分,日后喊我大嫂就行。” 傅遥乖觉,当即称呼了顺王妃一声大嫂。 顺王妃满脸堆笑,“日后,我还得请太子妃多多关照呢。” “妹妹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顺王妃笑道,“对了,我听说近日,国公府上可是双喜临门,先是傅妹妹得父皇赐婚,即将成为我们大夏的太子妃。再有一件是,傅妹妹的义妹苏氏,已经嫁入温王府,给温王当了侍妾,还有了身孕。” 在听过顺王妃的话以后,傅遥不禁要叹,这皇族中果然是没有秘密的。 就连顺王妃这样深居简出的贵妇,都已经颇为详尽的了解了温王和苏芩的事。 可想而知,坊间还不定怎样疯传此事呢。 傅遥并不愿与任何人多提有关苏芩的事,所以只是很简洁的回了顺王妃一句,“能得温王殿下垂青,是我义妹的福气。” 而顺王妃那边,却没打算把话题收住,又说:“傅妹妹这位义妹,想必一定是个绝色美人,否则也没本事叫温王动心。” 傅遥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笑笑,便没再接顺王妃的话茬。 顺王妃却一个人乐此不疲的接着嘀咕说,“如今,温王才得了两位千金,又纳了一房侍妾,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而温王妃与温王向来夫妻同心,应该也正为温王觅得一红颜知己而高兴呢。” 顺王妃这话,明摆着是在挖苦温王妃。 世上终究没有哪个女人能大度到,为自己丈夫纳妾而高兴的。 顺王妃这么说,无疑是在幸灾乐祸。 如今的温王妃,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只怕郁闷还来不及。 “可惜温王妃如今还在坐月子,否则我还真想去府上探望她一番。皇姐,要不咱们哪日一同去看看咱们这位二弟妹?” 宁安公主了解顺王妃的脾气,知道顺王妃急着去温王府,探望是假,看热闹是真。 倘若真叫顺王妃去了,还不定要惹出什么口舌是非呢。 眼下,温王妃身子虚弱,仍在静养之中,若人真被顺王妃气出个好歹,同去的她岂不是就成了帮凶。 宁安公主可不傻,才不肯背这个黑锅。 其实,宁安公主是真的打算去温王府一趟,好好探望探望温王妃。 却不是眼下去,更不是与顺王妃结伴去。 可顺王妃既然已经向她提出来了,她也不好当面回绝。 宁安公主无奈,只能暂且假意答应了。 “哎呀,与皇姐和傅妹妹说了半天的话,竟忘了请二位入座。咱们也别站着说话了,去那边坐坐吧。”顺王妃招呼说。 宁安公主和傅遥便随顺王妃到一旁坐下了。 这厢,三人刚入座,就有好些贵妇贵女们围拢上来。 这是傅遥意料之中的事,谁叫宁安公主和她,一个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一个人是未来的太子妃。 平日里想巴结却巴结不上她俩的,自然要趁此机会,上来套近乎。 而傅遥一一应付下来,也是疲累伤神。 “对了,今日怎么没见小柔妹妹。”宁安公主小声问了顺王妃一句。 傅遥知道,宁安公主口中的小柔妹妹是敬王嫡出的亲孙女,今日的新郎官崔撼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崔柔,也是宁安公主同宗同族的亲堂妹。 “我今儿来的早,也没见着崔柔妹妹。想来崔柔妹妹大约是心里不痛快,才不愿出来应酬的。” 今日,是崔撼娶亲的大喜日子,照理来说,崔柔这个亲妹妹应该为兄长高兴才是,而事实情况却恰好相反。 崔柔不但不为崔撼高兴,还对这门婚事十分不屑。 不过这也难怪,未过门的嫂子,竟然多番传出,为另外的一个男子要死要活的丑闻。 即便是再大度的小姑子,恐怕也接受不了。 对于崔撼与李芝兰这门婚事,不只崔柔不高兴。 只怕整个敬王府上下都高兴不起来。 可那又能怎么办,事已至此,大家就只能强颜欢笑了。 宁安公主是个通透人,自然明白顺王妃方才的话,是另有暗示。 未免祸从口出,宁安公主便没应顺王妃的话,只是微微点了下头,表示回应。 而顺王妃那边却不知收敛,又接着念叨说:“正月里,我娘家妹妹曾邀崔柔妹妹去府上赏梅。谁知崔柔妹妹却为兄长的事,与人起了争执,混乱之中,竟把父皇赏的那株双碧垂枝梅给撞坏了。那好好一棵树,险些救不活。”话说到这里,顺王妃忙望向傅遥,“当日傅妹妹也在场,可都看见了吧?” 第三六四章 傅姑娘,救命

就如顺王妃所言,崔柔撞坏双碧垂枝梅那日,傅遥恰巧就在场。 然而实际情况,却并没有顺王妃说的那么夸张。 当日,那棵双碧垂枝梅的确是被崔柔给碰坏了,却也只是碰折了几根细枝而已,压根就没伤着树的根本。 那树又不是纸糊的,怎么可能才断了几根细枝就会死。 虽然顺王妃的话,与实情有些出入,但傅遥还是应了顺王妃的话,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毕竟,大家的关注点都放在崔柔身上,谁又真的在意一棵树的死活。 “真是委屈小柔妹妹了。”宁安公主轻叹一声,“待会儿我去看看她。” “是啊,是得由皇姐出面好好劝劝崔柔妹妹。”顺王妃说,“否则姑嫂不合,以后的日子必定过不熨帖。说来,像皇姐和傅妹妹这样亲近和睦的姑嫂,还真不多见。” “怎么,听你这话,是说我这个大姑子与你不和睦了?”宁安公主问,显然是在跟顺王妃开玩笑。 而顺王妃却没把这话当是玩笑,“皇姐为人和气,好相处。咱们姑嫂之间,自然是亲近融洽。可其他几位妹妹,却不大愿与我这个长嫂亲近。” “身在皇族,别说是姑嫂间了,即便是亲姊妹间,生分的也不少。旁的缘故暂且不论,大约也是因为大家平日里没机会常见面,生分也再所难免。”宁安公主说。 “是啊,等妹妹们来日都成亲出嫁以后,再想见一面,恐怕就更难了。”顺王妃说着,又想起一事,“皇姐可听说了父皇为五皇妹赐婚的事?” 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没听说。 宁安公主点头,表示知道。 “这五皇妹也真是好福气,有个那么争气的舅舅。如今的张家,可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温王妃这后一句比方,打的不太好。 什么鸡啊狗啊,倘若张修容和五公主是这些,那他们又是什么。 宁安公主喜欢顺王妃为人爽直,却怪顺王妃说话总是口无遮拦。 口舌最易生是非,宁安公主只怕顺王妃再说错了话,得罪了人还不知。 便催着顺王妃多喝两口茶,少说两句话。 这边,贵妇贵女们正凑在一处聊的热火朝天,另一边,吉时降至,新娘子就快到了。 府上的丫鬟赶紧来请诸位贵人,到前厅观礼。 年轻的姑娘们总是好事爱热闹,便张罗着要到王府门口去看迎亲,还非要拉上傅遥一起去。 见宁安公主点头,傅遥便随那些贵女们,到了王府门口。 这个时辰,敬王府门前已经围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 这人山人海的场面,不输给上元灯节。 这也难怪,今儿这场婚礼,可是大夏国最显赫最具声望的两大家族联姻。 任谁不想亲眼瞧瞧这一盛事。 再有,前阵子新娘子李芝兰为太子爷自戕的事,在京都城内闹的沸沸扬扬。 今日来看热闹的人中,也不乏存了猎奇之心的人,想要一窥李芝兰的芳容。 说老实话,傅遥并不爱凑这份热闹,却架不住贵女们的盛情相邀。 傅遥想,倘若她执意不肯随大家过来看热闹,只怕会引起某些人的揣测。 说她对李芝兰心存芥蒂种种,保不准还会因此,再把太子爷推到风口浪尖上。 傅遥深知,她今日之所以来喝崔撼和李芝兰的喜酒,不为别的,就是为消除误会的。 李芝兰思慕太子,因不能嫁予太子而寻死,这整件事,自始至终都是李芝兰一厢情愿。 太子爷有多无辜,旁人不知,傅遥却知道的清明。 她绝不允许太子爷,再背负什么负心汉的骂名。 她今日,一定要尽力做到得体大方,绝不叫那些心怀叵测之人,借题发挥。 这厢,傅遥正有些走神,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喜乐声。 接亲的队伍回来了。 随着鞭炮声响起,人群渐渐沸腾起来。 大约是受气氛的影响,傅遥竟然也觉得略微有些激动,忙随着众人一同望向正朝这边走来的迎亲队伍。 崔撼和李芝兰不愧是大婚,迎亲队伍之庞大,从这边望去,竟然望不到队尾。 傅遥觉得,当初傅远迎娶宁安公主时的场面,就已经够体面够排场了。 显然,今日这场婚礼,与前者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八抬的大红花轿,稳稳地在敬王府门前落定。 在经过一些颇为繁琐的礼仪之后,便该迎新娘子下轿了。 可喜娘在轿外请了半天,也不见新娘子下轿。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那喜娘也是着急,赶紧上前,掀开轿帘去请。 谁知这一瞧不要紧,那喜娘险些吓晕过去。 在怔愣了半晌之后,那喜娘才匆忙去到新郎官崔撼身边,神情紧张的与崔撼耳语了几句。 听了喜娘的话后,崔撼当即变了脸色。 他盯着身前那顶火红的花轿,眼中也像着了火一般,既惊又怒。 傅遥见情况有些不对劲儿,只怕是花轿里的李芝兰出了什么事。 还是人命关天的事。 不行,李芝兰绝对不能有事,至少今日不能有事。 否则,便不只是太子爷名声的事了。 想到这儿,傅遥也不顾上别的,立马上前,悄声问那喜娘,“新娘子怎么了?” 那喜娘不认得傅遥,因事关重大,她哪敢轻易向傅遥吐露,赶紧慌慌张张的别过脸去。 而一旁的崔撼,虽然与傅遥没什么交情,却认得傅遥,也听太子爷提过,知傅遥通晓医理。 眼见事态紧急,崔撼一时也没个主意,只得与傅遥求助,“傅姑娘,救命。” 一听这话,傅遥心里就明白了。 果然是出事了。 傅遥也来不及多问,冲崔撼点了点头,便转身钻进了花轿中。 尽管早有准备,可当见到一身凤冠霞帔的李芝兰双眼睛闭,脸色黑青的斜倒在花轿中时,傅遥还是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李芝兰服毒了。 她竟然在自己大婚当日的花轿上服毒自戕了。 傅遥万万没想到,李芝兰竟如此刚烈。 她就那么爱慕太子爷,甚至不惜为太子爷去死? 傅遥也说不清她此刻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却只有一个念头,她一定得把李芝兰给救回来。 傅遥慌忙上前检查,发现李芝兰手边有个小药瓶。 她赶紧拿起来一闻,是鹤顶红。 这毒,可是无解的。 第三六五章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鹤顶红无解,别说是她,即便是把天底下最好的郎中请来,也解不了此毒。 但眼下,李芝兰仍有一息尚存,就还有救,她绝对不能放弃。 只是她救李芝兰的法子,动静有些大,显然不方便在这儿进行。 傅遥寻思着,赶忙上前将李芝兰身上的嫁衣和凤冠脱下,接着便冲轿外喊,“轿子里太闷,新娘子中暑了,快来个丫鬟帮我。” 片刻,一个丫鬟就匆忙进了轿子里。 傅遥见过这个丫鬟,就是平日里常跟在李芝兰身边的贴身丫鬟。 那丫鬟见她家姑娘竟变成这幅样子,当场就吓哭了。 眼下事态紧急,傅遥可没工夫听个小丫头在她耳边哭。 况且,若哭声传出花轿,外头的人还不定要如何揣测。 傅遥赶忙捂住了那丫鬟的嘴,小声说:“若不想你们姑娘死,就闭紧嘴巴,听我的。” 那丫鬟赶紧点头,傅遥这才松开手。 “快,换上新娘子的衣服,代替你们姑娘去拜堂。” 小丫鬟闻言,明显是吓傻了,光愣着也不动。 “还愣着干什么,你想叫你们姑娘身败名裂吗?那我还不如不救她。” “姑娘,奴婢求您,救救我们姑娘。” “我会尽力救她,你快换好了衣裳出去,否则再耽搁下去,不止这婚礼要砸,你们姑娘也会死。” 那丫鬟听了这话,哪还敢耽误,匆匆穿上喜服,戴上凤冠,便遮了盖头出去了。 叫崔撼与个丫鬟拜堂,的确是委屈了他。 但大事当前,个人的委屈与家族的脸面相比孰轻孰重,想必崔撼也该明白。 这也是傅遥在情急之下,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 在崔撼顺利的接了假新娘入府以后,傅遥赶紧催促喜娘,命轿夫将花轿抬到了敬王府的后巷去。 在将轿夫都遣走以后,傅遥等不及再另找地方,便立刻扒开李芝兰的嘴,将手指探进李芝兰的口中,想用催吐的法子,逼李芝兰将喝下的毒药都吐出来。 大约是因为不适的缘故,昏迷中的李芝兰突然醒了过来。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有些涣散,半晌才略微醒过些神来。 见傅遥正抓着她,要给她催吐,李芝兰十分抗拒,立刻拼命的挣扎起来。 奈何此刻的她,身上早已脱力,任她怎么挣扎,还是被傅遥按的死死的。 “你快把东西都吐出来,快吐呀!”傅遥一边忙着给李芝兰催吐,一边吩咐守在轿外的喜娘和李芝兰的几个陪嫁丫鬟,“快,给我找清水来。” “你走!我不要你救!叫我死,快叫我死……”李芝兰有气无力的哭叫着。 傅遥才不理李芝兰究竟在叫什么,又强行扒开李芝兰的嘴,想办法给她催吐。 李芝兰是下了必死决心的,怎么肯叫人救她,更何况是叫傅遥救她。 于是,便狠狠一口咬下去,傅遥的两根手指瞬间就见了血。 十指连心,傅遥自然疼的厉害。 她只怪李芝兰不识好歹,心里气的要命。可转念一想,李芝兰如今已濒临崩溃,她怎么好跟已经这样了的人计较。 此刻,傅遥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救下李芝兰,不论用什么法子。 在这种时候,什么仪礼都得暂且放在一边,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李芝兰活着的结果。 傅遥便一不作二不休,一只手大力的捏住李芝兰的下巴,继续将手指伸入李芝兰的口中,给她催吐。 而傅遥这催吐的法子果然有效。 见李芝兰吐了,傅遥立马给她灌了些清水下去,接着再给李芝兰催吐。 如此反复数次,直到李芝兰吐出来的都是清水,傅遥这才停下。 来来回回折腾了半天,使得本就虚弱的李芝兰越发没了力气。 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倚坐在花轿内,一动不动。 傅遥也累的不轻,靠在花轿壁上,才勉强能站稳。 傅遥好歹喘匀了气,冲轿外问了一句,“郎中可请来了?” “还没。”轿外,喜娘口气焦急的应了一声。 傅遥低头,瞧了面色苍白如纸的李芝兰一眼,吩咐外头说:“你们进来两个人,先把新娘子抬进敬王府,新娘子如今身子虚弱,需要卧床休养。” 闻言,喜娘赶紧掀开轿帘,领着两个丫鬟,想要将李芝兰扶出去,谁知李芝兰却忽然摘下发间的簪子,抵在自己的喉咙处,“你们都给我滚,否则我就立刻死在这儿。” 喜娘大惊,“李姑娘,您可不能胡来,您这样可枉费了这位姑娘救您的一番苦心。” “我又没求她救我。”李芝兰斜睨了傅遥一眼,眼中满是怨毒。 傅遥心里清楚,李芝兰今日既然敢喝下鹤顶红寻死,就敢再拿她手上的发簪抹了脖子。 眼下,绝对不能叫李芝兰再受任何刺激。 于是,傅遥便与喜娘说:“你们先出去,我再劝劝她。” 那喜娘原以为李芝兰服毒,肯定必死无疑。 是万万没想到,人还能被救活。 那喜娘如今只把傅遥当成活神仙,对傅遥的话是言听计从。 立马就带着两个丫鬟退了出去。 傅遥这才望向李芝兰问:“你为什么要寻死?”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既不能与心悦之人相守,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你倒是痴情。” 李芝兰不言,满目的悲怆与苍凉。 “可你未免也太偏执了。”傅遥说,尽量叫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柔和缓些,“思慕太子的女子那样多,倘若都因为不能嫁予太子而去寻死,岂不是太傻太不值了。” “我与她们不一样。”李芝兰说着,目光幽怨的望向傅遥,“太子殿下他说喜欢我,还说非我不娶。得殿下如此厚爱,我怎么能嫁予他人,辜负了殿下。” 傅遥不信,太子爷绝对不会与李芝兰说这种话。 “这是太子殿下亲口对你说的?” 闻言,李芝兰明显有些迟疑,“这是姑母与我说的。姑母说太子殿下心里有我,听说我要出嫁,心里难过,成日里借酒消愁。还说,只要我毁了与敬王府的联姻,太子殿下就会娶我做太子妃。” 这些话都是继后李氏说的? 傅遥气愤难当,这毒妇怎么能如此胡说八道! 即便继后埋怨李元徽意图废后,要与她亲爹做对,也不该以牺牲她的亲侄女为代价。 继后怎么可以如此误导李芝兰。 李芝兰也真是太傻,太可怜了。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六六章 念念不忘或恨之入骨

在这个当口上,傅遥自然不能说,继后李氏是出于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才撒下这些弥天大谎来诓骗李芝兰。 否则,李芝兰必定会因羞愤再去寻死。 傅遥冷静的思量了片刻,才与李芝兰说:“你只一味的寻死,可你死了又有何用,死了就能如愿以偿了?” 李芝兰闻言,凄然一笑,“你如今已经是准太子妃了,正春风得意,哪会懂得我心里的苦。我只是想着,倘若我死了,太子殿下应该就能永远记得我了。” 用死叫一个人铭记。 这是多么可怕又无知的念头。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太子殿下,但你可曾真的为他着想过。就因为你前阵子自戕未遂的事,太子殿下至今还背负着负心汉的骂名。倘若今日,你真的死在了这顶花轿中,太子殿下只怕又会因为你,而成为众矢之的。如此,你说太子殿下是会对你念念不忘,还是恨之入骨呢?” 听了傅遥这番话,李芝兰似乎有些迟疑。 傅遥便又趁热打铁,继续说:“李姑娘,你是丞相府的千金,如今又是敬王府的贵妇,别说寻常人家的姑娘,连同今日前来赴宴的那些宗妇贵女们,也无一不羡慕你的好福气。你本是深受上天眷顾之人,而你却不珍惜这与生俱来的好命格,竟然选择在自己大婚当日的花轿上草草结束自己的生命,死的这样窝囊,这样无声无息,你可觉得值得?可觉得甘心” 闻言,李芝兰沉凝的眉头,渐渐有些舒展,显然是把傅遥的话听进去了。 傅遥便装作无意的往前挪近了一步,才又接着说:“好,就打着你的死,能让太子殿下记住你,十年?二十年?却不可能是永远。敢问李姑娘一句,你的性命,就值二十年的记忆?你怎能如此轻贱你自己。” 李芝兰眉心微垂,眼中好像已有了悔意。 傅遥心中暗喜,又提点一句,“如果我是你,我就一定会好好活着,为自己,也是为太子殿下。人死了,一了百了,但人活着,就还能做很多事。你连死都不怕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难倒你。” 见李芝兰握簪子的手已经有所松动,傅遥便缓缓靠上前,尝试着要将那枚簪子取下来。 而李芝兰并没有挣扎抗拒,很配合的就将簪子松开了。 看来,李芝兰已经暂时打消了要寻死的念头。 傅遥也不敢再耽搁,立马唤了喜娘和丫鬟进来,叫她们赶紧将人扶进敬王府去。 李芝兰倒是配合,这点儿还是叫傅遥颇感欣慰。 见总算将人给救回来了,傅遥也稍稍松了口气,正预备去找宁安公主会合,李芝兰的陪嫁丫鬟却齐齐跪倒在地,请求傅遥跟着一同照看李芝兰,说她们怕劝不住她们姑娘,会再出什么事。 依傅遥所见,若李芝兰中途不再受什么刺激,应该就不会再动寻死的念头,她跟去也起不了什么太大作用。 想她今日能冒险出手相救,对李芝兰已经是仁至义尽。 于是,便拒绝了这几个丫鬟的请求。 谁知这些丫鬟,却长跪不起,一个劲儿的冲傅遥磕头请求。 傅遥心肠软,最见不得这样的场面,想着好人做到底,便答应跟着看护李芝兰。 敬王府的人并未将李芝兰安排在婚房修养,甚至不是一间正房,而是一间位置偏僻的厢房。 打量着房中陈设,顶多算个有头脸的下人的住所。 不过眼下,可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 傅遥还是颇为担心李芝兰服毒的事。 因为鹤顶红之毒无解,所以一旦发现有人服下此毒,唯一能救命的法子,就是催吐。 虽然方才,她已经反复给李芝兰灌清水催吐。 但李芝兰体内的毒,不一定就吐干净了。 傅遥也不知接下来,还能用什么法子,将李芝兰体内余下的毒逼出来。 却知绿豆汤有清热解毒之功效。 在民间,若有人误吃了毒物,都会用绿豆汤来解毒。 于是,傅遥便命人赶紧去熬一碗浓浓的绿豆汤来。想着,即便李芝兰服下此汤后无用,也不至于伤身。 至于剩下的事,就只能等着敬王府将郎中请来以后,再听郎中说应该怎么救了。 卧榻上,李芝兰背对傅遥而卧,傅遥也看不见李芝兰的脸。只是隐约觉得,李芝兰好像睡着了,却睡的不沉。 她的身子一直都在微微发颤,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这也难怪,李芝兰先前服下的可是剧毒鹤顶红。 纵使已经及时给她催吐,但那鹤顶红药性霸道,入口之后,必定将李芝兰的肠胃灼烧的很痛。 傅遥眼下就能断定,即便李芝兰这回能勉强保住性命,也会就此落下病根。 来日恐怕也不能得个寿终正寝。 想到这儿,傅遥忍不住叹了口气,越发同情起李芝兰来。 李芝兰不但是其祖父为争权夺利,用来联姻的棋子,还被自己的亲姑母蒙骗,险些自戕而死。 被至亲一再的利用和欺骗,倘若李芝兰了解其中所有真相,心里该是何等的绝望与悲凉。 也不知李芝兰会不会再为此去寻死。 傅遥寻思着,微微向前探了探身,见正睡着的李芝兰因为疼痛而眉头紧皱。 那神情十足的凄楚可怜。 傅遥想,她今日能救下李芝兰一回,下回呢,那可就不好说了。 不过仔细想想,她可不止救了李芝兰这一回。 算上雁归山下那一回和行宫马场那一回,她如今已经救过李芝兰整整三回了。 傅遥不禁叹,这究竟是怎样的缘分啊。 这厢,傅遥正有些走神,忽然听见屋外传来“哐当”一声,似乎是碗碟摔碎的声音。 傅遥赶紧起身出去探看,正见新郎官的亲妹妹崔柔和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站在屋外廊上。 地下一只碗已经摔的粉碎,碗中的东西洒了一地,若没猜错,应该是碗绿豆汤。 见傅遥出来了,崔柔明显一怔。 而那丫鬟则像只受惊的兔子,捧着托盘就匆匆跑开了。 这场面隐约透着一种古怪。 崔柔迟疑了片刻才上前,颇为客气的与傅遥打了招呼,“傅姑娘好。” 傅遥闻言,觉得她眼下,实在算不得好,反而很不好。 第三六七章 死了干净

先前,就为了救回李芝兰,傅遥几乎已经耗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身上累不说,同时还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光受惊也不算完,竟然还被李芝兰给咬伤了。 傅遥眼下是身心俱疲,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好。 因此,面对崔柔的问好,傅遥只能是一声苦笑。 “人已经转危为安了,崔姑娘可以进去看看她。” 闻言,崔柔却站着没动,原本清朗的眼中,骤然升腾起一层薄雾。 眸色瞬间变的有些晦暗不明。 “傅姑娘何必要费心救她,她要死就叫她死啊,死了才干净呢。” 听了崔柔的话,傅遥深感惊诧。 她知道崔柔一直都对李芝兰心怀怨怼,却没想到崔柔会公然说出叫李芝兰去死的话。 傅遥寻思着,低头瞧了一眼地上的碎碗,再想想方才崔柔和那个丫鬟见到她时,慌张的神色。 看来,这碗绿豆汤不是那丫鬟毛手毛脚误砸的,而是崔柔不想叫李芝兰活着,故意砸的。 傅遥觉得,想要将李芝兰服毒自戕后的善后事宜做好,就已经够叫人费心的。 倘若崔柔再来横插一脚,还不定要再生出什么枝节。 傅遥若不知崔柔对李芝兰起了杀心也就罢了,既然正好叫她撞见,她就不能冷眼旁观。 “崔姑娘稍安勿躁,即便你心里再怎么恨,也要三思而后行。” 崔柔闻言,冷笑一声,“凭李芝兰那种人,也配嫁给我兄长?她连活着都不配!娶她过门,简直就是我们敬王府的耻辱。” 若叫傅遥说崔撼和李芝兰配不配,傅遥也觉得这两个人不配。 但落井下石的事,傅遥可做不出来。 傅遥觉得,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她应该比崔柔更加讨厌李芝兰。 可那又如何?她是绝对不会见死不救的。 这是一种出于本能的自觉。 傅遥并不觉得她这样是愚善,正相反,她无比感激自己的爹娘,从小就悉心教养她,给了她一副慈悲且宽容的心肠。 “我看的出,崔姑娘应该是个性情温良且仁厚的人,你何必为了个不值的人,而坏了自己的德行?可知见死不救和落井下石,也等同于杀人。” 听闻此言,崔柔原本冷硬的目光,渐渐软了下来,神情既委屈,又显得有些无助。 “我恨,我就是恨她……” “崔姑娘,人如今躺在屋里,已经奄奄一息,你就当可怜她,放她一条生路吧。” 就如傅遥所言,崔柔本身就不是个穷凶极恶之人,也是在愤怒与冲动之下,才会做出方才那样不理智的事。 如今经傅遥这么一劝,崔柔的心绪已经渐渐平复下来。 “罢了,就由得她去吧。今日,她胆敢在迎亲的花轿上服毒,给我敬王府难堪。纵使她侥幸不死,以后也没她的好日子过。眼下死了反而是便宜了她,倒不如叫她活着,却生不如死。”崔柔说完,狠狠的往屋里瞪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谁知人才走出去没多远,又转过身来,冲傅遥一礼,“今日多亏傅姑娘机敏,用丫鬟顶替了李芝兰,才保全了我兄长和我敬王府的颜面。崔柔在此,拜谢傅姑娘大恩。” 傅遥见状,忙与崔柔回礼,“令兄是太子殿下的亲堂弟,也是太子殿下的挚友,我身为太子未过门的妻子,理应为府上出力,崔姑娘不必如此客气。” “那我也要谢谢堂嫂。”崔柔说着,又与傅遥施了一礼。 崔柔方才叫她什么,堂嫂? 听来还蛮顺耳的。 “待会儿府上便会来人接手照看李芝兰,表嫂辛苦,席上一定要多喝几杯,妹妹告辞了。”崔柔说完,这才转身离去。 傅遥回味着崔柔方才那两声堂嫂,原本郁闷又烦躁的心情,忽然生出一丝淡淡的愉悦。 傅遥看的出,崔柔并不是个坏心眼的姑娘,傅遥自己也是有兄长的人,因此她格外能理解崔柔憎恨李芝兰,甚至想让李芝兰去死的心情。 傅遥想,倘若她兄长傅远遭逢同样的事,她或许会使出更毒更绝的法子来对付李芝兰。 只是砸了一碗绿豆汤,崔柔已经算手下留情。 想到这儿,傅遥长长的叹了口气,便回屋去了。 就如崔柔所承诺的,不多时,敬王府上就派人来的。 为首的是个穿着体面的婆子,她自称是崔撼与崔柔之母,魏氏身边的人。 她是奉魏氏之命,前来照料李芝兰的。 那婆子人长的虽然有些刻薄,但对傅遥却十足的恭敬,说他们夫人眼下正在前头忙着待客,实在抽不开身过来。 还说他们夫人和敬王府上下都感念傅遥恩德,稍后必有重谢。 傅遥出手救李芝兰,又不是为了图谁感谢她。 什么重谢,傅遥压根就不放在心上。 她眼下,还是不大放心李芝兰的身子,便问那婆子,郎中究竟什么时候能到。 那婆子闻言,迟疑了片刻才说,已经命人去请郎中了。 光命人去请了有什么用,要紧的是得把郎中请来呀。 傅遥见那婆子目光有些闪烁,显然是没说实话。 看来敬王府是怕家丑外扬,所以压根就没打算请郎中来给李芝兰医治。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怎么可以为了所谓脸面,就弃一条人命于不顾。 傅遥不知,这究竟是敬王还是谁的主意。 总之,此人也是太冷血无情了。 作为外人,傅遥没有立场去指责人家的家务事。 但她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辛辛苦苦救回来的李芝兰,再被敬王府的人给折腾死。 于是便交代那婆子,在郎中到来以前,一定要给李芝兰灌几碗浓浓的绿豆汤下去。 那婆子连声答应以后,便吩咐丫鬟,好生的将傅遥接去吃喜酒。 傅遥心里清楚,她这一走,就不能再保李芝兰平安了。 一切,都要听天由命。 傅遥只怕会有人故意对李芝兰使坏,便朗声道:“李姐姐保重,我回头一定会再来府上探望你的。” 李芝兰闻言,依旧背身对着傅遥,一动不动。 傅遥见状,也没再多言,便预备转身离去。 而就在她转身的一瞬,突然听见李芝兰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尽管李芝兰的声音很小很虚弱,但傅遥还是听的很清楚。 李芝兰既然懂得感恩,那她先前的一番辛苦,就算没白费了。 第三六八章 并非良配

待傅遥随接引丫鬟来到前厅时,喜宴已经开席了。紫you阁w.ziyouge. 席上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宾客们互相敬酒,说说笑笑,相谈甚欢。 哪知道今日这场喜事,险些就变成了丧事。 傅遥被安排与宁安公主和顺王妃等人坐在一桌。 这厢,傅遥才刚入座,还没等坐稳,顺王妃就急着问:“傅妹妹这是去哪儿了,怎么才过来?我听说方才在门口迎亲时,新娘子因为中暑晕倒在花轿里,是傅妹妹出手将人救醒的?” 面对顺王妃连珠炮似的发问,傅遥倒是颇为淡定,“是,新娘子的确是因为中暑,有些发晕。我方才是去帮着给新娘子熬了一剂清热解暑的汤药,所以才来迟了。” “呀,我险些忘了,傅妹妹医术高超,还曾得过父皇的嘉奖,傅妹妹真是好有本事。”顺王妃称赞说。 傅遥谦虚,“妹妹只是略通医术而已。” 顺王妃笑笑,“妹妹本就是能人,不必如此谦逊。不过话说回来,如今才是三月初,天气乍暖还寒,不热反而还有些冷呢,那新娘子怎么会中暑呢?” “大约是因为花轿里闷热,密不透气,加之新娘子身上穿戴的凤冠霞帔太过厚重,再有就是新娘子本身的体质有些虚弱,所以才会在这个季节中暑。”傅遥赶忙解释说。 “傅妹妹说的是,依我看,还是因为新娘子的身子太过羸弱的缘故,所以才会出那样的事。傅妹妹方才不在,没有看见,那新娘子就跟怕人似的,拜个堂都颤颤巍巍的,几回险些跌倒。还好是有惊无险,否则……”话说到这里,顺王妃故意压低了音量,“否则,敬王府就该丢大人了。” 顺王妃说完,冲傅遥笑了笑,那神情那语气,分明是盼着新娘子摔倒呢。 “来,傅妹妹,咱俩碰一杯吧。”顺王妃说。 傅遥闻言,赶紧捧起酒杯。 “哎呀,傅妹妹的手是怎么了?”顺王妃问。 傅遥都忙糊涂了,险些忘了她右手的中指和食指都被李芝兰给咬伤了。 宁安公主见傅遥受了伤,当场就急了,赶忙拉过傅遥的手,好一通看。 “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伤成这样。” 当着顺王妃这些人的面,傅遥自然不能说实话,只得编个谎,“方才忙着给新娘子煎药时,不小心碰伤的。” 傅遥这谎话能骗过顺王妃他们,却骗不了宁安公主。 宁安公主一眼就能看出,傅遥这根本就不是碰伤,应该是咬伤。 见傅遥一个劲儿的给她打眼色,宁安公主也不好再当着众人的面追问,只得松开了傅遥的手。 “嫂子放心,这只是小伤,我心里有数。”傅遥安抚宁安公主说。 宁安公主晓得傅遥是个伶俐又慎稳的人,可见傅遥受伤又流了血,她怎么能不心疼。 “嫂子,你不与我碰一杯吗?”傅遥举起酒杯与宁安公主说。 顺王妃闻言,赶紧举杯张罗说:“大家一同碰一杯吧。” 同桌在座的其他女眷连忙举起酒杯,众人一起高高兴兴的干了这杯酒。 不过一杯水酒下肚,傅遥就觉得胃中有些灼烧难受。 傅遥便想着要先吃点儿什么垫垫肚子,再与顺王妃她们喝。 否则只怕肠胃会吃不消。 其实,即便不喝酒,傅遥也打算多吃点儿。 经了先前那一番折腾,傅遥身上是又累又饿。 她已经好久都没尝过饥饿的滋味了,这滋味当真不好受。 因此,傅遥也顾不上这些菜究竟可不可口,便埋头吃了起来。 这厢,傅遥吃的正香,就见新郎官崔撼擎着酒杯过来敬酒了。 照理来说,新郎官应该只管在男宾席上敬酒,不必过来女宾席。 见崔撼过来了,大家都觉得挺稀罕。 今日与傅遥同桌在座的,几乎都是已经成了家的宗室女,不是崔撼的堂姐堂嫂,就是崔撼的表姐表嫂。 大家少不了要打趣崔撼这个新郎官几句,崔撼只管陪笑敬酒。 傅遥还记得方才在敬王府门前,崔撼求她救命时那手足无措的样子。 此刻,崔撼心里必定无比的愤怒和委屈吧。 而他却连眉头也不能皱一下,还要对每位宾客都笑脸相迎。 对于崔撼,傅遥是十足的同情。 “这杯,我要单独敬傅姑娘。” 傅遥回神,见崔撼正手捧酒杯对着她。 她赶忙端起自己的酒杯,正要说句恭喜之类的吉祥话,却见崔撼的目光落在了她受伤的手指上。 傅遥赶忙换了左手举杯,冲崔撼笑笑,“恭喜崔公子了。” “崔某先干为敬。”崔撼说完,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本是一杯喜酒,却被崔撼喝出了一股深重的悲凉之感。 此刻的崔撼,何尝不是在借酒浇愁。 傅遥被崔撼所染,心中亦觉得有些凄凄,便也学着崔撼,将杯中之酒一口饮尽。 崔撼前脚刚敬完酒离开,桌上后脚就有人嘀咕。 说如崔撼这样,样样出色的人才,竟然娶了李芝兰,实在是太亏了。 傅遥听了这话,却不敢苟同。 她觉得崔撼与李芝兰成亲,不能说是亏,只能说这两个人并非良配。 至于李芝兰的良配是谁,傅遥不知,左右不是太子爷就对了。 太子爷只能是她傅遥的。 眼下,无论是谁要与她争,她都绝不相让。 崔撼才走了没一会儿工夫,崔撼之母魏氏就过来了。 魏氏已经年过四十,人虽然不显年轻,也不算漂亮,但气质却相当的端庄温雅,和蔼可亲。 这便是大家风范了。 魏氏显然对傅遥勇救李芝兰的事,了解的清楚,因此,对傅遥也就格外亲热。 拉着傅遥的手,说了好些体己话。 旁人看着,只当魏氏是有意与未来的太子妃套近乎,却不知其中另有那样的隐情。 魏氏临走前,特意贴在傅遥的耳边说:“大恩不言谢,姑娘的恩德,敬王府上下一定铭记于心。”说着,便将一个小药瓶,悄悄的塞进傅遥手中,才转身离去。 傅遥原本还觉得,她今日出手救助李芝兰的事,有多管闲事之嫌。 如今看来,她算是办了一件好事。 至少敬王府的人,领她的情。 不过眼下,可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 她得赶紧用魏氏给的药,把被李芝兰咬伤的手指处理一下。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六九章 为你两肋插刀

被人咬伤和被猫狗咬伤一样,都是可大可小。 因为条件有限,傅遥原本打算坚持到回府以后,在处理手指上的伤口。 可既然魏氏好心的把药送来了,那她就别辜负了人家的好意,得赶紧找个地方,把伤口洗洗,抹上药膏。 于是,傅遥便与宁安公主说,她方才酒喝的急,这会儿有些上头,想出去透透风。 宁安公主闻言,本想和傅遥一起去。 但傅遥却怕她和宁安公主两个一同出去,会太扎眼,只道不必,便独自起身出去了,临走前还不忘顺走了桌上的酒壶。 傅遥这是头一回来敬王府,因为对这儿的地形不熟,所以也不敢走远,就在庭后的花园中,找了个无人之处坐下了。 才坐定,傅遥就把魏氏悄悄塞给她的药膏拿出来看了看。 发现这药不但对症,还是用极好的东西调配而成。 别看这小小一瓶,少说也值七八两银子。 到底是敬王府,用个药都这般阔绰。 而傅遥顺出来的这壶酒,也是难得的陈年佳酿。 用这么好的酒来洗伤口,当真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但眼下,傅遥可没工夫可惜一壶酒,因为她所在的地方,也不算隐蔽。 傅遥只怕随时会来人,便赶紧将酒壶盖子打开,用壶中的酒来冲洗伤口。 十指连心,先前被李芝兰咬伤时,傅遥就觉得够疼了。 而这会儿,她所承受的痛,简直是先前的十倍不止。 傅遥本不是个娇贵之人,却也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这厢,傅遥正疼的直咬牙,忽然觉得背后生起一阵风。 赶着她反应过来,周佳木就已经坐到了她身边。 “快给我看看。”周佳木不由分说的捧过傅遥的手,一脸的愤恨与焦急,“那李芝兰真够狠的,竟然把你伤成这样。” “你都知道了?”傅遥问。 周佳木点头,“我何止是知道,我是亲眼看着你冲进花轿,也远远的瞧见你在王府后巷,用催吐的法子救李芝兰。若不是怕节外生枝,我真恨不能上前帮你去。” “幸好你没现身,否则可说不清了。” 周佳木叹了口气,望着傅遥受伤的手,“倘若叫殿下知道你被李芝兰所伤,必定要心疼坏了。” “这点儿小伤不打紧,你别跟他说。” “这还不打紧?若再使劲点儿,就要咬断骨头了。方才也不知是谁,疼的呲牙裂嘴,都快哭了。” “成了,有这说话的力气,到不如帮我好好冲洗一下伤口。”傅遥说着,将一旁的酒壶往周佳木手上一递,“快,拿着。” 周佳木接过酒壶,却犹豫着下不了手。 他知道,他这一壶酒浇下去,傅遥必定又会疼的死去活来。 他怎么忍心。 “扭捏什么,快呀。”傅遥催促一句。 “我不是怕你疼嘛,真是,我真是恨不能替你疼去。” 傅遥闻言,淡淡一笑,“你要是真为了我好,就给我个痛快。你这样,惹的我都有些紧张了。” 而周佳木听了这话,却依旧下不了手,犹犹豫豫又是半天。 傅遥无奈,一把夺回周佳木手中的酒壶。 “我自个来。” 傅遥觉得,往伤口上散酒,应该和往伤口上撒盐是一个滋味。 都是剧痛。 可傅遥只怕周佳木担心,即便疼的浑身颤抖,直冒冷汗,也是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周佳木从旁瞧着,却疼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不是肉疼,而是深深的心疼。 在将伤口彻底冲洗干净以后,傅遥便迅速将药膏抹在了伤处。 魏氏送的药膏虽贵,却贵有贵的理由。 一般的药膏,无论配方怎么温和,抹在伤处都会有或轻或重的刺痛感和灼烧感。 而这瓶药膏却很不一样。 抹在伤口上,不但不觉得疼,反而有镇痛之效。 傅遥好歹从先前的剧痛中解脱出来,人也觉得轻松了不少。 而另一边,周佳木的眉头却依旧紧凝着,“阿遥,你今日此举,实在是太过冒险了,一旦略有差池,你必定会深受连累。” 就如周佳木所言,现在想想,她先前那一番举动,的确有些冒失和不计后果。 但那个时候,情况实在太过紧急,根本由不得她迟疑。 即便事情再重来一遍,她还是会选择那样做。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李芝兰死,却不救她。更不能叫李芝兰的死,连累了太子爷。”傅遥说。 “你只为别人想,那你自己呢?”周佳木问。 这个……她还真没顾得上想。 “你为殿下,当真是能豁出性命去。”周佳木叹道。 “是,为他,我愿意随时赴死。却也不只是为他,为我哥,为我嫂子,也为你。你是我的义兄,又是我最亲近的挚友,为你我一样可以两肋插刀。” 周佳木闻言,眼中有感动,却无丝毫的欣喜,他望着傅遥,无比认真的说:“阿遥,可知殿下与我,宁肯你在危急的关头选择保护你自己。” “我知道。”傅遥答。 太子爷的心意,佳木的心意,她怎么会不知道。 “你放心,我以后行事,一定会再三思量,更加谨慎的。”傅遥说着,将受伤的右手在周佳木面前晃了晃,“这个,你别告诉太子爷。” “我尽量。” “一定。” “你快回去吧,出来太久,宁安姐姐只怕要担心了。”周佳木说。 傅遥点头,“那远哥……” “放心,我会和远哥好好说的,说你无碍。” “那我先回去了。”傅遥冲周佳木笑了笑,便起身往回走去。 望着傅遥单薄却透着一股倔强劲儿的背影渐渐走远,直到看不见,周佳木才转身离去。 …… 喜宴散尽,在乘上回府的马车以后,傅遥整个人才真正松懈下来。 宁安公主赶忙拉过傅遥受伤的右手来查看。 当听傅遥说,这真是被李芝兰咬伤的以后,宁安公主与周佳木态度一致,都骂李芝兰狠毒。 傅遥不愿宁安公主为此动气,便与之玩笑说,说李芝兰没把她的手指咬断,就已经值得庆幸了。 宁安公主见傅遥一脸的疲态,也没再与她多说什么,便催着傅遥闭目养神一会儿。 傅遥是真累了,也没逞强,便依着宁安公主的话闭目养神,却没想到竟然睡着了。 尽管只睡了一小会儿,但人总算恢复了些精神。 于是,在回府以后,傅遥并未急着回桐芳苑,而是随傅远和宁安公主去了正院。 她觉得,她有必要为她今日在敬王府的所做所为,给她哥哥和嫂子一个解释。 第三七零章 平生不会相思

在听傅遥将今日在敬王府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之后,傅远并没怪傅遥冒失,却也没夸他。 只说傅遥出手救人的事,做的对。 除此之外,也没再多说什么,便叫傅遥回去歇息了。 今日,为救李芝兰,傅遥生生在这乍暖还寒的三月天里,累出了一身汗。 即便手上有伤,傅遥也受不了这一身的黏腻,执意泡了个澡。 傅遥觉得,这世上应该没有比泡个热水澡更解乏的事了。 沐浴过后,身上无疑松快了不少,人也精神了许多。 赶着傅遥沐浴更衣完毕,晚膳也送来房里了。 原先在敬王府的喜宴上,傅遥吃了不少东西。 却都食不知味,如今想想,竟然都记不清她都吃过什么。 到底还是家里的饭好吃,虽然没有外头那么花哨,却最合她的口味。 饭饱之后,傅遥觉的肚子略微有些发胀,便起身独自去了院里,想散散步,消消食。 今儿是三月初六,天上应该有一轮极美的上弦月。 可惜今夜乌云遮月,只能从厚厚的云层中,窥到月亮的一点微光。 傅遥举头望天,忍不住想起了李芝兰。 也不知眼下,李芝兰如何了。 左右是死不了的,却不会活的很舒服。 依照傅遥对李元徽的了解,只要他李家能顺利的与敬王府结成姻亲就好,他哪会在乎他孙女嫁进王府后,日子是否过的顺心如意。 倘若李元徽还有一点儿人性,顾念一点儿亲情,今日就不会将已经心如死灰的李芝兰押上花轿。 李元徽这混账,连自己的儿子孙子们都能算计。 这个老狐狸,真是太可怕了。 今日是李芝兰大喜的日子,洞房花烛夜,本该是最旖旎温情的时候。 但此刻,李芝兰却是身陷囹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也够可怜的。 想来,这人都各有各的命数,不是投生在富贵人家,就能一生富贵无忧。 这厢,傅遥正有些走神,耳边忽然响起飞鸟拍打翅膀的声音。 她回神,定睛一瞧,隐约望间一只鸽子正掠过院墙,直直的朝她飞来。 见此情景,傅遥下意识的伸出手来,而那鸽子竟也十分配合的落到了傅遥的手上。 在傅遥看来,这世上所有的灰羽鸽子都长的一个模样,根本分不太清楚。 但停在她手上的这只却不同,这只灰羽鸽子的鸟喙上方,长了一小撮白毛,傅遥认得这只鸽子。 这就是当初她暂住缀霞山庄时,太子爷留给她,用作危机时刻,传递消息的那两只鸽子之一。 所以,傅遥可以认定,这只鸽子是太子爷派来的。 傅遥惊喜不已,赶紧将鸽腿上绑的竹管解下,小心的从里头抽出一张纸条来。 云层后头的弦月露了头,傅遥借着月光,一字一句的认真看着纸条上的内容。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傅遥读完之后,会心一笑。 没想到太子爷也会引用这样柔情蜜语的诗句来哄她。 既然太子爷这么有心,派这只小鸽子作为信使,来与她诉衷肠。 那她也得有所回应不是。 于是,傅遥便抱着鸽子,匆匆回了屋。 一进门就吩咐说:“楚莘,给我铺纸研磨。” 楚莘回身,见傅遥怀中抱着只鸽子,心里便了然。 一个字都未多问,便替傅遥铺纸研磨去了。 待笔墨准备好,傅遥往案前一座,提起笔毫不迟疑的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眼下,或许没有比这更贴合傅遥心意的词句了。 至于落款,傅遥写了还魂香。 太子爷曾说过,她就是他的还魂香。只要有她在身边,无论身上原本有多疲乏,也会觉的轻松自在。 虽然眼下,她不能陪在太子爷身边,发挥不了什么大的药效。 可是她的心意到了,太子爷必定会感觉的到。 傅遥寻思着,又去挑了一小片甘草,随纸条塞进了竹管中。 然后又将竹管仔仔细细的绑在了鸽腿上。 随后,傅遥捧着鸽子来到院中站定,“今夜辛苦你了,眼下匆忙,没什么好招待的,等你下回再来,我一定给你准备好吃的。”说完,轻轻的抚摸了怀中的鸽子几下,便将它放飞了。 眼看着鸽子飞远,再看不见,傅遥才收回了目光。 心情忽然就像这拨开云雾,普照大地的弦月,开阔又舒朗。 即便身上再累,这会儿也丁点儿都不觉得了。 因为累了一整天的缘故,傅遥这夜睡的很好很安稳。 所以第二日,晨光熹微之时,人就醒了。 三月暮的早上,风还是有些寒凉的,却是难得的清新好闻。 眼见时辰还早,傅遥便去了后院,想瞧瞧她前几日才播种下的草药。 虽然这些草药还没种上几天,但有不少种子已经迫不及待的发出了嫩芽。 傅遥抬头,望了望今日晴朗的天空,却叹了口气,与楚莘说:“要是能赶紧下场雨就好了,咱们种的这些萱草和月见就能快些拔高长大了。” 楚莘闻言,也跟着傅遥望了望天,“依奴婢看,这几日恐怕是下不成雨了。不过也不必指望着雨,姑娘照料这些草药仔细,想来这些草药也一定会为姑娘争气,快点儿长成的。” 是啊,一份耕耘,一分收获,顺其自然就好。 估摸着离早膳的时辰差不离了,傅遥赶紧拍拍手上的泥起了身,便往饭厅去了。 傅遥到时,傅远和宁安公主已经到了。 一见着傅遥,傅远的第一句话就问:“手上的伤如何了?” 傅遥笑笑,往饭桌前一坐,“无碍,哥可别忘了,我自己就是个郎中。” “妹妹还说嘴呢。”宁安公主望着傅遥说,“今早起来,妹妹又去摆弄那些草药了吧?” 闻言,傅遥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妹妹手上有伤,可不好摆弄那些东西。你听嫂子的,等回头伤口都长好以后,再碰也不迟。” “是,我听嫂子的。”傅遥乖巧应道。 宁安公主冲傅遥一笑,将才盛好的粥递到了傅遥手边。 而另一边,傅远又开了腔,“这两日,敬王府和李家恐怕都会派人过来,咱们虽然与他们道不同,却也不好公然得罪了这两家。我不在府上,景春你和阿遥一定要小心应付。” 宁安公主点头,目光慧黠而温柔的望着傅远,“放心,我一定会小心应对的。”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七一章 伸手不打笑脸人

傅遥一早就料到,经了昨日之事以后,敬王府和李家迟早都会派人登门致谢。紫you阁w.ziyouge. 在傅遥看来,敬王府上的人,都不算是恶人,见见也无妨。 可姓李的那一家人,就没一个是好东西。 傅遥真是打死都不愿见他们。 但就如她兄长傅远所言,眼下他们辅国公府没有必要公然与李府交恶。 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李家若是真来人了,他们国公府一定不会将人拒之门外。 不过…… “哥,我能不能不出面应酬李家人?”傅遥问傅远说。 闻言,没等傅远应声,宁安公主就允了,“既然妹妹不爱见他们,咱们就不见。妹妹放心,嫂子会替你应付的。” 傅远听了这话,也跟着点点头,表示答应了。 傅遥大舒了口气,“谢谢嫂子,我就知道嫂子最疼我。” …… 果然不出所料,早膳毕,傅遥和宁安公主才送走傅远没多久,魏氏便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登门致谢了。 敬王府会派魏氏前来,是意料之中的是。 毕竟,昨日发生的那件事,并不是什么体面的事。 甚至是一件见不得光的丑闻。 倘若由敬王府的男人出面登门道谢,恐怕就有些兴师动众了。 事后,必然会引起有心之人的深究与揣测。 倒不如由女人家出面,串门子似的将这谢道了。 既得体,又不会招人猜疑。 魏氏此番前来,带了好些谢礼,样样都是堪比贡品的好东西。 傅遥哪好收人家如此厚礼,一定要魏氏将东西都带回去。 魏氏却不肯,还拉着傅遥的手千恩万谢。 说到激动之处,竟然还眼泛泪光,说昨日之事,当真叫人觉得后怕,虽然事情如今已经过去,可她只要一想起,心里还是慌的要命。 傅遥知道,魏氏之所以对昨日之事那样心有余悸,并不是为李芝兰。 而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崔撼。 倘若昨日,李芝兰真的服毒死在了花轿中,这叫身为新郎官的崔撼情何以堪。 敬王府没有人真正关心李芝兰的死活,他们在意的只是,李芝兰的死,会给他们敬王府丢多大的人。 介于眼下,敬王已经舍弃太子,转投了李家。 宁安公主待魏氏并不算近亲,态度客气却疏离。 魏氏身为敬王府的当家主母,也算是见过大市面的女人,自然也是个识趣之人。 她知道她在国公府,并不算个受欢迎的客人,于是稍坐片刻,便要告辞。 临走前,她特意拉着傅遥的手说,叫傅遥以后常去敬王府做客,还说崔柔喜欢傅遥喜欢的紧。 出于礼貌,傅遥笑着答应了魏氏的话,但她心里却清楚,在她有生之年,应该都不会有机会去敬王府串门了。 在送走魏氏以后,宁安公主就叫傅遥回去歇着了。 大约是因为春困的缘故,傅遥才倚在软榻上看了一会儿书,眼皮就有些重。 傅遥正预备趁午膳前,稍稍眯一觉,就听紫珠来报,说李府也来人了。 眼下,傅遥是一听李字,就觉得无比烦躁。 毫无疑问,李家人就是他们辅国公府最不受欢迎的客人。 索性傅远和宁安公主已经答应她,不必亲自去应付李家人。 傅遥也算乐得清闲,于是便翻了个身,预备再眯一会儿。 谁知,就在傅遥半睡半醒之时,又听紫珠来报,说是冉芳姑姑过来了。 傅遥赶紧翻身坐起来,叫紫珠将人请进来了。 “姑娘,我们主子请您去前厅坐坐。” 去前厅?据傅遥所知,这个时辰,李家人应该还没走。 她才不愿过去呢。 “我能不去吗?”傅遥问。 “回姑娘,那位李珺晏李公子执意要见姑娘,一副今日见不着姑娘就不走的架势,我们主子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才叫奴婢来请姑娘过去。” 什么?李府竟然是派李珺晏登门致谢。 傅遥原以为李府也会效仿敬王府,派个妇人过来呢。 不过这样也好,傅遥也挺想见见李珺晏的,还正愁没机会呢。 而她之所以急着想见李珺晏,不为别的,只为李珺晏的那块令牌,还在她这儿收着呢。 可知这快令牌都快成了她的心病,她是一日不还心里就不踏实。 上回在曹家马场,她没有还成,今日她一定要将这东西物归原主。 于是,傅遥也没再犹豫,揣上令牌就随冉芳去了前厅。 …… 一进前厅,傅遥就望见了坐在宾位上的李珺晏。 今日,李珺晏穿了一身颜色极雅清的靛蓝色锦袍,气度温雅,文质彬彬。 一见傅遥来了,李珺晏平静如湖的眼底立刻鳞波涌动,他赶忙起身与傅遥拱手一礼,“傅姑娘安好。” 傅遥上前,与李珺晏回礼,同样也道了安好。 “李公子不是有话,一定要当面与阿遥妹妹说吗,那你们说吧。”宁安公主说完,便起身向外走去。 走过傅遥身边时,宁安公主特意与傅遥打了个眼色,意在叫她小心应对。 傅遥会意,冲宁安公主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她会谨慎应付。 在恭送宁安公主离开以后,傅遥便招呼李珺晏说:“李公子请坐吧。” 李珺晏闻言,却没有要坐的意思,他又冲傅遥拱手,“傅姑娘先受李某一拜。”说着便跪倒在地。 傅遥见状,赶紧上前,是想扶李珺晏起来,却又觉得不方便。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她一个大姑娘,怎么好随随便便的去拉扯一个男子。 没办法,傅遥只好动嘴劝,“李公子这是做什么,你赶紧起来。” 李珺晏不动,人跪的笔直,“昨日,若非傅姑娘宅心仁厚,挺身相救,李某的妹妹如今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如此大恩,李某当真无以为报,请傅姑娘先受李某三拜。” 李珺晏赶着说,赶着就冲傅遥叩了个头。 傅遥哪受的起李珺晏如此大礼,眼见不方便将人拉起来,那她就只好俯身蹲下,全当陪着李珺晏一起跪了。 两个人一个跪着,一个蹲着,场面也是古怪。 但此刻,傅遥也顾不上什么场面不场面了。 她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怎么把李珺晏从地上劝起来。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七二章 委屈?并不觉得

“李公子,我昨日之所以会出手救令妹,也是为投桃报李。上回在凤仪宫,若非李公子仗义相救,我可能也不在人世了。”傅遥与李珺晏说。 而李珺晏听了这话,不但不见释然,神情还越发凝重起来。 “那日在凤仪宫的事,是我李家对不住傅姑娘,傅姑娘事后没有追究,是傅姑娘大度。而李某虽然算不上君子,却绝非会乘人之危的小人。若傅姑娘为此事感谢李某,那真真是折煞李某了。” 倘若李珺晏还算不上君子,这天下恐怕就没有谁敢自称君子了。 傅遥寻思着,冲李珺晏笑了笑,“成了,李公子的谢意我已经明白了,你就别再拜了。什么受你三拜,好像我今儿要出殡似的。” “傅姑娘,李某绝无此意,望姑娘明鉴。”李珺晏赶忙解释说,神情十足的慌张。 “我与李公子玩笑呢,你可别当真。”傅遥说,没想到李珺晏竟然如此不禁打趣。 听了这话,李珺晏才松了口气的样子。 “李公子,你就别跪了,我的腿都陪你蹲麻了。”傅遥边说边敲了敲膝盖,“你这样不愿起来,难不成是要我扶你起来?” “李某不敢。”李珺晏赶紧否认,在稍稍迟疑了片刻之后,才径自站起身来。 傅遥也松了口气,庆幸总算不用蜷蹲在地上和李珺晏说话了。 “李公子请坐。” “傅姑娘先请。” 不得不说,李珺晏教养极好,在傅遥认识的人中,算是数一数二的。 单这一点,李珺晏就很不像李家人。 “李公子喝茶。”傅遥招呼说。 李珺晏闻言,赶紧点点头,便依着傅遥的话,捧起了手边的茶碗。 傅遥见李珺晏手中的茶水已经见底,正要喊人去给李珺晏再添杯新的来。 李珺晏却道不必,“李某知道傅姑娘好静,不喜热闹,李某不敢叨扰傅姑娘太久。今日李某唐突,执意要见傅姑娘,只为当面向傅姑娘致谢,并无其他企图。” 李珺晏倒是个实诚人,却因为太过实诚的缘故,显得有些笨拙了。 若依照李珺晏的说法,他今日到此只为致谢。 那眼下李珺晏已经谢过了,那么她是不是就该送客了。 说句老实话,傅遥与李珺晏之间,还真没什么好聊的。 而她也不想与李家人,有太多接触,包括李珺晏在内。 但李珺晏既没表现出要走的意思,她也不好撵人家走,这厢正预备向李珺晏问问关于李芝兰的情况,李珺晏却先开了口。 “听说昨日,芝兰把傅姑娘的手咬伤了。” “一点儿小伤,并无大碍。”傅遥从容应道。 “芝兰她平日里文静娴雅,并不会随意癫狂伤人。”李珺晏说着,立刻站起身来,冲傅遥躬身一礼,“李某代家妹向傅姑娘赔罪了。” “李公子快坐下吧,你这样来来回回的折腾不累吗?” 李珺晏闻言,显的有些不知所措,神情少不了有些尴尬。 “李公子,我是个不拘小节之人,你在我面前不必太过拘谨,否则我还真不自在。” “是,我听傅姑娘的。”李珺晏应道,接着便自个坐了回去。 傅遥笑笑,觉得李珺晏真是孺子可教。 “傅姑娘,上回在曹家马场的事……”李珺晏犹豫了片刻,才又接着说,“上回在曹家马场,是李某技不如人,惨败给了太子殿下。害的傅姑娘受屈,要委身于人,李某惭愧,实在对不住傅姑娘。” 受屈?并不觉得啊。 傅遥望着一脸自责的李珺晏,心想,李珺晏该不会真的单纯到,是因为当日自己和曹叙、唐意输给了太子,所以她才会愿赌服输,嫁给太子爷吧? 若李珺晏真的如此认为,那他这个人,未免也太过天真了。 不错,她是即将委身于太子,却并非受人胁迫。 李珺晏没什么可对不住她的。 傅遥反而疑惑,李珺晏究竟把太子爷想像成怎样的恶人了。 竟然说她嫁给太子爷是受屈? 不过仔细想想,李珺晏会这么说,也不是没有依据。 坊间盛传,太子爷有龙阳之好。而那天在曹家马场,太子爷又故意拿“自荐枕榻”这种话,来嘲讽激怒过李珺晏他们三人。 李珺晏方才会那样说,看来是对太子爷有龙阳之好的事,深信不疑了。 李珺晏是认定,她嫁给太子爷会是个悲剧,所以才会如此自责。 虽然李珺晏是出于好心才会如此,但这份好心,却叫傅遥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究竟要如何与李珺晏解释,并叫李珺晏相信。 她要嫁给太子,与当日在曹家马场输掉的那场马球无关。 还有,太子爷并无龙阳之好,太子爷是喜欢女人的,并且只喜欢她一个女人。 傅遥默默琢磨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比较贴合她心意的词儿。 于是,便用颇为郑重的口吻与李珺晏说:“与太子殿下的婚事,我是心甘情愿的。” 李珺晏闻言,明显一怔。 “不,此事错在李某,当日若非李某输给太子殿下,傅姑娘就不会答应跟了太子殿下。是傅姑娘心善,不想李某自责,才说是心甘情愿。” 听了李珺晏的话,傅遥心中颇为无奈。 李珺晏的确是想多了,可知她纵使再善良,也不会拿她终身的幸福来打赌玩笑。 这个李珺晏还真是一根筋。 看来她有必要把话与这位讲明白些,否则,李珺晏还不定要再怎么胡思乱想呢。 “无论李公子信还是不信,我与太子殿下是两情相悦,我与殿下一定会白头偕老的。” 闻言,李珺晏难免面露讶色,可见傅遥一脸认真的样子,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李某信傅姑娘的话。” 傅遥并没指望一句话就能说动李珺晏。 谁知李珺晏竟然说他信了。 傅遥深感意外,真不知该说李珺晏是单纯还是傻。 不过李珺晏相信了也好,就不必她再多费口舌了。 “既然李公子信我,那自此以后,你就无需再对我自责了。” 李珺晏无言,静默了半晌才开口,“傅姑娘。” “怎么?” “李某觉得,你他日为后,一定会是我大夏国有史至今,最贤德的一位皇后。” 第三七三章 救命之恩?

大夏国有史至今最贤德的皇后? 傅遥可万万不敢当。 其实,傅遥并没有什么大志向。 她想成为的,并不是什么一代贤后。 只是崔景沉这个男人的贤内助而已。 面对李珺晏如此高的褒扬,傅遥少不了要谦虚两句,“李公子过奖了,我并没有李公子说的这样贤德能干。” “李某从不讲虚言,是实话实说。”李珺晏答,一脸的认真耿直。 既然李珺晏如此诚心的褒扬她,她也要礼尚往来才不显得失礼。 傅遥思量着,便与李珺晏说:“听闻李公子与五公主的婚期定在了六月,李公子大婚在即,我可要提前恭祝李公子,愿你与五公主夫妻和顺,携手白头。” 傅遥这话说的诚意十足,可李珺晏的脸上却丝毫不见喜色。 神情反而带着几分凄怆。 许久才应了傅遥一句,“借傅姑娘吉言了。” 很明显,李珺晏并不满意与五公主的这门婚事,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李珺晏没有胆量,更没力量去违逆他祖父李元徽的意思。 瞧着眼前的李珺晏,傅遥不由得就想起了李芝兰。 这兄妹俩还真是同病相怜。 想到这儿,傅遥不免有些自责,怪自己多嘴。 好好的提什么五公主,提什么婚事。 见李珺晏不说话了,傅遥思量着,便将那枚令牌掏了出来。 “上回在凤仪宫,多亏了李公子这枚令牌,我才能顺利脱身。我原本早就想将这令牌物归原主,却一直不得机会。今日借此机会,我便将这令牌完璧归赵了。” 李珺晏闻言,目光只在那枚令牌上停留了片刻,就挪开了。 “若傅姑娘不弃,就把它留下当个念想吧。” 留念想?想谁? 李珺晏这话,太容易引人多想了,傅遥可不敢留下这令牌。 “我不能收。”傅遥十分干脆的答。 “我方才说要三拜傅姑娘,却只拜了姑娘一下,余的两拜只当是李某欠姑娘的人情。这个令牌姑娘留着,若他日傅姑娘有什么能用的上李某的地方,就拿着这枚令牌来找李某。李某一定信守承诺,为姑娘刀山火海,两肋插刀。” 李珺晏要这么说,她就把这枚令牌收下了。 其实,傅遥并不觉得李珺晏欠她什么。 她之所以想留下这枚令牌,是因为李珺晏给的承诺实在太诱人了。 人间世事难料,谁能保证她日后就没有要求李珺晏帮忙的时候。 或者,她身边要紧的人,需要李珺晏拔刀相助。 傅遥深知,她如今已经不只是辅国公府的人,也是太子爷的人。 身为太子爷未过门的妻子,她早就该步步为营,小心为太子爷未雨绸缪了。 “即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收下李公子这枚令牌了。” 李珺晏见傅遥肯收他的令牌,原本还神情消沉的人,眼中立刻浮现出几分喜色。 而傅遥,也不是个会随随便便就占人便宜的人。 便又与李珺晏说:“昨日我见令妹肤色蜡黄,口唇色淡,头发也无光泽,应该是气血两虚之症。加之,令妹昨日曾中毒,就更该好好调息身子了。俗话说,药补不如食补,若李公子信我,我便写份药膳方子给令妹。叫令妹依照方子饮食,对身体恢复必定大有助益。” “李某知傅姑娘医术高超,若姑娘肯出手帮家妹调养身子,李某感激不尽。”李珺晏说着,又要起身给傅遥行礼。 “都说了,李公子不必拘礼。”傅遥淡淡一笑,便冲屋外朗声吩咐到,“楚莘,去给我备纸笔来。” 楚莘得令,不多时就把东西都给张罗来了。 傅遥与李珺晏说了一声“稍等”,便来到桌前坐下,提笔认真的书写起来。 在写好方子以后,傅遥又反复斟酌了几遍,才将方子递到李珺晏手上。 “这是供一个月所用的药膳方子,令妹若吃了见效,我会再依照令妹的体质,写好接下来的方子。” “傅姑娘费心了,多谢傅姑娘。” “我字写的难看,你别嫌弃。”傅遥说,并不是谦虚,而是真觉得自己的字不大好看。 “傅姑娘的字虽然不够娟秀,但很工整,无碍观瞻。” 这个李珺晏,说话还真是直言不讳。 倘若她的字,真的丑到有碍观瞻的地步,她就不会亲手写这些方子了。 不过比起纠结于她字的美丑,傅遥显然更关心另一件事。 “对了李公子,上回在曹家马场,赵惘赵公子的手臂受了伤,不知眼下可都好了?” “赵惘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好,那点小伤早就痊愈了。傅姑娘不必担心。” 听李珺晏这么说,傅遥也就安心了,便又装作无意的打听说:“我瞧李公子与赵公子十分亲近,成日里形影不离的,真是比亲兄弟还要好,想必两位公子之间,一定有什么渊源。” “是。”李珺晏答,“赵惘对我家长辈有过救命之恩。” 长辈?救命之恩? 唐意究竟救过谁,竟然能得李家上下如此感激。 是李元徽还是李勋? 方才,李珺晏虽然回答了她的话,却答的很含糊。 显然,李珺晏并不想与她透露太多其中的细节。 尽管心中好奇,但傅遥只怕李珺晏会怀疑她的用心,所以便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两人又稍稍寒暄了一会儿,李珺晏就起身告辞了。 傅遥觉得,今日与李珺晏见这一面,还是收获颇丰的。 不但解开了两人之间的某些误会,她还赚了李珺晏的两个承诺。 最要紧的是,她知道唐意的手臂已经康复。 还隐约弄清楚了唐意突然被李元徽厚待的理由。 到此,傅遥越发肯定的相信,唐意如今是在卧薪尝胆,以图后报。 …… 在送走李珺晏之后,傅遥便去了正屋宁安公主那里。 傅遥到时,宁安公主正在坐榻上翻看账册。 见傅遥来了,宁安公主赶忙放下手头上的东西,招呼傅遥到她身边坐。 “人走了?” 傅遥点头。 “这个李珺晏看着儒雅斯文,却也是个犟脾气。跪求我说,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见你,嫂子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叫冉芳去请你出来的。”话说到这里,宁安公主不禁叹了一声,“这李家上下,百十口子人加起来,统共就出了李珺晏这么一个好人,只可惜……” 第三七四章 不必眼红

“可惜什么?”傅遥问。 “可惜,我五妹却不是个贤淑的女子。”宁安公主接着说。 的确,五公主为人跋扈又轻狂,是跟李珺晏不太相配。 难得宁安公主不护短,肯说一句公道话。 傅遥就喜欢宁安公主这样直率的脾气。 “嫂子这是在忙什么呢?”傅遥望了望矮几上的账册问。 宁安公主笑答:“闲来无事,翻看翻看咱们的家底,拣选着给冉芳准备一份体面的嫁妆。” 原来是在为冉芳打点嫁妆。 “嫂子,我那儿有好些合用的东西,能给冉芳姑姑用作嫁妆,嫂子看看若有什么能用上的,尽管拿去。” “那可不成,哪能动妹妹的东西。”宁安公主当即回绝说,“妹妹放心,咱们的家底殷实着呢,别说给冉芳准备一份嫁妆,纵使十份百份咱也出的起。妹妹放心,嫂子不光要冉芳风风光光的嫁出去,更要妹妹来日能风光大嫁。” “我知道嫂子疼我,不愿让我破费,但这事一码归一码。杜睿是我当亲叔叔一样敬重的长辈,如今冉芳姑姑要嫁给睿叔,我只当冉芳姑姑是我的亲婶婶。侄女为婶婶出份力,也是应该的。”傅遥诚心诚意的说。 见宁安公主有些被她说动了,傅遥又趁热打铁,“苏芩出嫁时,嫂子为着我的体面,着意为苏芩添了好些嫁妆,妹妹心里一直都感激嫂子。眼下,冉芳姑姑要出嫁,嫂子就当妹妹是投桃报李,让我出份力吧。” 不得不说,傅遥是个很好的说客。 听傅遥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宁安公主若再不答应,恐怕就显得不通情理了。 “好,我听妹妹的。”宁安公主说着,又拿起矮几上的账册,“妹妹快过来,帮我一起挑挑,看拿什么来给冉芳当嫁妆合适。” …… 一从正院回来,傅遥就吩咐楚莘去把桐芳苑单独的一份账册找出来。 其实,傅遥从未仔细翻看过自己的这些家底。 今日一瞧,发现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攒下了一份颇为丰厚的家当。 想来,待她来日出嫁之时,不必府上再另添置什么,她自己这一份就已经够了。 傅遥坐在案前,一边翻看账册,一边用笔在上头画圈。 来来回回忙活了快一个时辰,才停下来。 “楚莘,你去库里把我画圈的东西,都给取来。东西不少,紫珠也一起去帮忙吧。” 楚莘和紫珠得令,赶紧照吩咐,去把东西都给搬来了。 望着满桌大大小小的锦盒,紫珠略显惊讶的问:“姑娘,这些都是您要送去给冉芳姑姑添妆的东西?” “寥表心意而已。”傅遥打量着这些东西,觉得不算太丰厚。眼看离杜睿和冉芳成婚,还要些时日。若回头碰上合适的,再给冉芳添置也不迟。 “冉芳姑姑可真有福气,不光宁安公主器重她,连姑娘都这么疼她。最要紧的是,杜掌事对冉芳姑姑也可好可照顾了。”紫珠满脸羡慕的说。 “冉芳曾陪嫂子下嫁北渊,一同出生入死四年,她们两人名义上是主仆,可要论情分,那就跟亲姐妹似的。而我对冉芳好,是因为冉芳素来踏实本分,人品贵重,再有也是看在我嫂子的面子上,至于睿叔……”傅遥笑了笑,才接着说:“睿叔可是长冉芳整整十岁,可不是要好好疼惜这个小娇妻。” 紫珠听了傅遥的话,连连点头,“姑娘说的极是。” 傅遥笑望着紫珠,口气温和的说:“你呀,也不必看着冉芳觉得眼热,等来日你要出嫁了,我一定会给你准备比这还丰厚的嫁妆。” 一听说什么出嫁,紫珠的脸立刻就红了,慌忙说:“奴婢不嫁,奴婢要和楚莘姐姐一起,伺候姑娘一辈子。” 楚莘闻言,赶紧点点头,表示赞同紫珠的话。 “你们两个呀……”傅遥忍不住摇摇头,“罢了,先不说这个,你俩过来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东西,就当我奖励你们俩这段日子以来的勤谨。” “奴婢不敢。”紫珠说着,直往后退,到不是个贪财的丫头。 “这有什么不敢的。”傅遥招呼说,“楚莘,你快领紫珠过来挑挑。” 楚莘最听傅遥的话,傅遥叫她拉紫珠过来,她便将紫珠拉到了桌前。 “紫珠妹妹就听姑娘的话挑挑吧,连我那份也挑了,紫珠妹妹知道,我不喜欢这些首饰累赘。” “不,我哪能占楚莘姐姐这个便宜,我帮姐姐看看。”紫珠说着,便在一堆锦盒中翻翻看看,最终挑出来一只颇为小巧的锦盒,“我瞧这对赤金镶青石的耳坠正合楚莘姐姐戴。” “给我看看。”傅遥上前,取出盒中的青石耳坠,就给楚莘戴上了,“紫珠眼尖,楚莘戴这个真好看,这对儿耳坠就送楚莘了。” “姑娘,奴婢不能……” “你若不收,便是与我生分。” 楚莘并非矫情之人,在谢过傅遥之后,便将东西收下了。 “姑娘,这么些好东西,我都挑花眼了,要不您挑样东西,赏给奴婢得了。”紫珠与傅遥说。 “那好。”傅遥说着,便埋头挑选起来,不多时便选中了一样,“这条碧玺香珠手钏颜色俏丽,还自带一股幽香,稀罕的很,你可喜欢?” 紫珠接过手串,看了又看,闻了又闻,立刻就有些爱不释手,“真是串别致的好东西,奴婢喜欢,谢姑娘赏赐。” 见紫珠如此高兴,傅遥也跟着心情舒畅,便又随手翻看了桌上的其他几个锦盒。 “这支赤金镶红玛瑙的蝴蝶簪,想来一定很合姚秋露的眼。”傅遥端详着锦盒中,做工颇为精巧的簪子说。 紫珠点头,“表姑娘是喜欢颜色艳丽的东西。” “她这阵子也算是安分守己,没再生什么是非,就把这枚簪子送她,当是嘉许吧。” “那奴婢这就把东西送到跨院去。”紫珠说。 “不急,晚些时候再送也不迟。” “不成,姑娘吩咐的差事,就是顶要紧的差事,奴婢马上就去办好。”紫珠说完,就揣上那支簪子,往西跨院去了。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七五章 移花接木

晚膳后,傅遥正靠在软榻上看书。 一阵风起,吹乱了傅遥手上的书页,也将屋内的烛火吹的忽明忽暗。 “紫珠,把窗关了吧。”傅遥吩咐说。 而紫珠却低头站在榻边,动也不动,对傅遥的话恍若未闻。 “紫珠?”傅遥又叫了她一遍。 紫珠这才回神,慌慌张张的问:“姑娘有何吩咐?” “风大,把窗关了。” “奴婢去关吧。”闻言,一直在一旁替傅遥整理绣线的楚莘说。 “楚莘姐姐别动,我去关。”紫珠说着,赶紧往窗边去,谁知竟一个不小心,一头碰在了窗框上。 听紫珠一声惨叫,傅遥和楚莘赶紧放下手上的东西,去到紫珠跟前。 “快,叫我看看,伤着哪儿了。”傅遥赶紧捧起紫珠的脸来查看,“瞧,额头撞的通红通红的,只怕待会儿会肿个大包。楚莘,你去把药箱取来,得赶紧抹些药油,把这淤肿揉开。” 楚莘闻言,立马去找药箱,傅遥便拉着紫珠到软塌上坐下。 “你这丫头,自从往西跨院跑了一趟回来,整个人就魂不守舍的。怎么了,是不是今儿在西跨院遇着什么事了?难不成那姚秋露不识好歹,又欺负你了?” 面对傅遥如此关怀,紫珠就更不知所措了。 半晌才摇摇头,“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这话听来就透着一股可疑。 “紫珠,别在我跟前扯谎,你知道,我最不喜欢旁人骗我。”傅遥说。 楚莘取了药箱过来,正好听见傅遥和紫珠的对话,也帮着劝了紫珠一句,“紫珠妹妹快与姑娘说实话吧。” “奴婢……奴婢不知这话当讲不当讲。” “讲。”傅遥斩钉截铁的说。 闻言,紫珠只好把心一横,讲道:“今日,姑娘吩咐奴婢去给表姑娘送发簪,奴婢偶然听见了一桩了不得的事。” 话听到这里,傅遥竟然觉得有些莫名紧张,却还是颇为镇定的吩咐紫珠,“你接着说。” “奴婢清清楚楚的听见,随表姑娘从江州来的那个丫鬟青梅说,说夫人冒险送姑娘过来京都,是盼着姑娘能出人头地的,还说姑娘即便不为自己,为夫人也万万不能自弃。” 夫人?冒险? 这两个词儿用的是很可疑。 先说这个冒险,虽然江州距离京都山水迢迢,有千里远。 一路从江州到京都,长途跋涉,的确艰辛,却实在用不上冒险一词儿。 至于夫人这个称呼,就更可疑了。 据傅遥所知,姚秋露之母丧夫改嫁以后,是嫁作他人的侍妾。 照理来说,阖府上下,都该称呼姚秋露之母为姨娘。 有正房夫人在,哪个下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称呼一个姨娘为夫人呢。 难道那青梅口中的夫人,并不是指姚秋露的生母,而就是指那一家的正房夫人? 可姚秋露曾亲口说过,她这位继母,待她与她娘亲都十分轻贱刻薄。 否则,她也不会一个姑娘家,只身北上来投奔国公府,以求庇护。 既然姚秋露与她继母关系恶劣,那么这位“夫人”,又为何会语重心长的与姚秋露说什么出人头地的话。 除非…… 难不成,眼前这个姚秋露根本就不是真的姚秋露。 而是移花接木的冒牌货? 想到这儿,傅遥自个都惊着了。 她从未想过,她千里迢迢,寻亲过来的表姐,会是个冒名顶替的骗子。 倘若事实真是如此,那这个姚秋露和那位夫人,未免也太胆大包天了。 但眼下,傅遥也只是怀疑姚秋露的真实身份,还抓不住什么切实的证据。 如此大事,必定要罪证确凿,叫姚秋露无从辩驳,才好揭发出来。 傅遥心中愤意难平,心想,她必须要尽快将这件事彻底弄清楚。 “紫珠,你今日在西跨院的所见所闻,不要再告诉任何人,包括许婆婆,否则只怕会打草惊蛇。”傅遥交代说。 紫珠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心里倒是比先前轻松了不少。 傅遥思量着,究竟要请谁,通过什么方法,帮她好好摸清这个姚秋露的底细。 在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之后,第二日一早,傅遥就叫楚莘悄悄的去把杜睿给请来了。 傅遥也没啰嗦,直接就与杜睿切入了正题。 “睿叔,我有一桩极要紧的事,要托你帮忙。” “姑娘有什么差事,尽管吩咐就是。” “我想托你去帮我查查姚秋露的真实身份。” “真实身份?”杜睿问,“姑娘是怀疑眼前这位表姑娘,并非表舅老爷的亲女?” 傅遥点头,“我怀疑是表舅母改嫁的那户人家,为攀附富贵,用他家女儿冒充我真的表姐,来蒙骗咱们。” 杜睿听了这话,深知此事事关重大,赶紧应下,“姑娘放心,我立刻就命人去江州一趟,将此事彻查清楚。” “有劳睿叔,只是……” “姑娘但说无妨。” “只是江州路远,即便快马加鞭的赶路,一个来去也要三五个月,我等不了这么久。倘若府上这位真是个冒牌货,我是一日都见不得她在府上多待。” “姑娘说的是。”杜睿思量了片刻,才又与傅遥说,“姑娘觉得这样如何,我在江州有几位信的过的友人,若姑娘放心,我会飞鸽传书请托他们帮我打听此事。如此,最快一个月,就能得到结果。” 能将时间从小半年压到一个月,傅遥已经很知足了。 “如此甚好,太谢谢睿叔了。若睿叔不出手相助,我可要抓瞎了。” “为姑娘排忧解难,是我份内之事,姑娘不必客气。”杜睿答。 “那我就不跟睿叔客气了。”傅遥说,“睿叔答应我,在这件事情彻底查清楚以前,暂时不要惊动任何人,包括冉芳姑姑也不能透露。” “姑娘放心,我必定对此事守口如瓶。” …… 将摸查姚秋露底细的事,交给杜睿去办,傅遥很是放心。 但她这边也不能无所作为,一定要加派人手,将姚秋露给盯仔细了。 俗话说的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做了坏事的人,或多或少都会露出些马脚。 傅遥记得,江州那边好像曾给姚秋露捎来过一封家书。 或许能在这上头,找到些姚秋露就是个冒牌货的蛛丝马迹。 第三七六章 我的就是你的

虽然用偷的方式,获取那封家书,有些不大光彩。 但姚秋露都好意思跟他们撒下这弥天大谎,偷封家书而已,又有什么不行。 对君子,要以礼以诚相待。 而对付这种奸诈小人,难免要动用一些非常手段。 于是,傅遥便命人悄悄的将姚秋露那封家书偷来查看。 乍一看来,江州捎来的这封家书,并没什么可疑之处。 寥寥几行字,尽是问候。 可要仔细瞧过这封家书,就会觉得,其中的问题大着呢。 傅遥曾听许婆婆说过,姚秋露的娘亲目不识丁。因此,与姚秋露的生父,也就是傅遥那位早逝的才子表舅舅,根本说不上话来。 既如此,这家书上工工整整的蝇头小楷又是出自谁手。 难不成是找的代笔? 可家书上明明写着娘亲亲笔。 既是亲笔,那就不存在有人代笔的问题。 看来此“娘亲”,并非傅遥那位大字不识的表舅母。 到此,傅遥几乎可以咬定,这姚秋露的身份必定有问题。 但眼下,她还不能轻举妄动,她一定要等杜睿把更确凿的证据找来以后,再彻底揭开某人的假面皮。 傅遥平生最忍受不了的事,就是被人欺骗。 倘若是善意的谎言,或是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说出的谎言。 傅遥也不是不能予以原谅。 可若是有人敢拿她最在意的血脉亲情玩笑,她毅然决然不能容忍。 这个姚秋露,实在是太可恶了! 傅遥越想越觉得气愤难当,真想立刻就冲到西跨院对那姚秋露严加拷问一番。 但此刻,她必须要克制。 毕竟,小不忍则乱大谋。 …… 因为心情不大好,傅遥便捧着本书,坐到南窗下的书案前,想借看书叫自己能平心静气些。 谁知才翻看了没几页,就再也看不进去了。 她忽然想起,今早在早膳桌上,宁安公主偶然提起,要为温王府两位千金满月准备贺礼的事。 傅遥觉得,为了苏芩,她应该单独准备一份厚礼,送到温王府上。 可究竟该送什么好呢? 庆贺孩子满月,傅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代表长命百岁,康健安泰的长命锁。 不过如长命锁这种吉物,府上必定早就准备好了,她即便送去,人家也用不上。 如此,也是一种重复浪费。 既然不好送长命锁,那要送什么? 这还是傅遥第一回遇上,要给孩子送满月礼的情况。 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究竟要送什么才显的既得体又大方。 这厢,傅遥正有些郁闷,忽然见窗外探进来一截带叶的树枝。 定睛一瞧,竟然是枇杷树的枝叶和树枝。 傅遥顺着树枝望去,正见崔景沉站在窗外,笑呵呵的望着她。 这个笑,暖如骄阳。 瞬间将笼罩在傅遥心头的阴霾冲散,整个世界,一片阳光明媚。 傅遥赶紧起身,问崔景沉:“怎么突然就来了,不是说不方便总过来吗?” “我这回是正大光明过来的,不怕旁人说闲话。”崔景沉答。 傅遥闻言,不禁笑问:“哦?怎么个正大光明法?” “浔州才进贡了一批枇杷上来,个个都有鸭蛋大小,不止个大还甜的很。上回见时,我听你说话的声音有些哑,枇杷性味甘,有润肺止咳,清热去火之效,正合你吃。我便问父皇要了两筐,给你送来了。” “难为你还惦记着。” “自个的娘子,自然要时时放在心上惦念着。” 闻言,傅遥心头微动。 心想,太子爷总是能很轻易的就叫她心跳脸热。 “别在外头站着了,进屋说话吧。”傅遥招呼说。 “今儿天气好,惠风和畅,日光和煦,咱俩别闷在屋里。我听说你已经在后院种了一茬草药,咱们就一同去看看你的那些宝贝吧。” 一说起草药,傅遥就来了精神,赶紧应了声好,便要转身往门口走,谁知却被崔景沉给喊住了。 “从窗走近,要不你从窗口爬出来?” 爬窗户?会不会有些不端庄稳重。 “怎么,怕了?”崔景沉笑笑说,“不怕,我在窗外接着你。” 傅遥是最不爱认输的性子,听了这话,立刻应道:“爬个窗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接着二话不说就踩着凳子上了桌,踏上窗台就要往下跳。 傅遥爬的这个窗台虽然不高,却绝对不算矮。 崔景沉只怕傅遥会崴脚,立马上前接了一把。 傅遥从来不知道,爬窗户竟然是这么有趣的事。 这一爬一跳间,原本郁闷的心情,忽然就变的豁然开朗。 这感觉,就好像儿时恶作剧成功以后的满足,叫人无比怀念。 “要不要再来一次?”崔景沉问。 闻言,傅遥赶紧从崔景沉怀中跳下来,“不玩了,叫人看见笑话。” “你这样笑笑多好。”崔景沉望着傅遥,目光温柔而清和,“方才来时,见你一脸的愁眉不展,你告诉我,是不是有谁惹你不高兴了。” 原来太子爷是见她闷闷不乐,故意借爬窗逗她高兴呢。 真是有心了。 就如太子爷所言,的确是有人惹她不高兴了。 那人就是姚秋露。 可有关姚秋露身份的事,眼下还没彻查清楚,她不好跟太子爷说。 只道她是正为给温王家的两位千金满月,送什么贺礼而发愁呢。 “这都是小事,你放心,我会替你准备一份得体又贵重的礼物,送到温王府上。”崔景沉说。 “不必,我自己来准备就好。” “怎么,与我还要生分?”崔景沉问,“记着,我的就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傅遥还记得初识崔景沉时,这位太子爷待人是何等的冷若冰霜。 谁能想到,就是那样一个人,竟然会说如此悱恻动人的情话。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可傅遥就是喜欢这样的崔景沉,在外人面前倨傲清高,就只对她一个人温柔。 这种独家的占有,叫傅遥觉得无比得意和幸福。 “温王府两位千金摆满月酒那日,你也会去?”傅遥问。 “自然。”崔景沉应道,“温王到底是我二哥,我当然要赏兄长这个脸面。况且,我也喜欢孩子,是真想去瞧瞧我那两个小侄女。” 太子爷说他喜欢孩子? 听说喜欢孩子的人,内心都很温柔。 傅遥正寻思着,崔景沉忽然倾身上前,贴在傅遥耳边问:“说说看,你将来打算给我生几个孩子?” 第三七七章 殃及池鱼

生孩子? 眼下她与太子爷还没成亲,就讨论生孩子的事,会不会有些太早了。 傅遥脸颊烧的通红,压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她害羞的想要逃开,奈何身后是堵墙,根本就无处可逃。 崔景沉笑望着傅遥,修长而白皙的手指按在傅遥身边的墙上。 傅遥被崔景沉箍在两臂之间,压根动弹不得。 “别想跑,快说说看,你究竟打算给我生几个孩子。” 傅遥知道,依眼下的情况,她是跑不了了。 既如此,她不妨好好考虑一下崔景沉提的这个问题。 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傅遥答;“我觉得四个孩子最好。两个男孩儿,两个女孩儿,可以相互作伴,兄弟姊妹齐全。” “四个会不会太少了。”崔景沉说,“十个正好。” “十…十个?”傅遥一脸惊诧,“太多了。” “不多,若不是担心你的身子,我还想要更多。” 傅遥闻言,又惊又羞,难不成她真要给太子爷生十个孩子? “没的商量吗?” “有。”崔景沉答,冲傅遥邪魅一笑,“这样吧,你亲我一口,咱们就少生一个孩子。” 好你个崔景沉,说了半天,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男人果然是不能惯的,越惯越赖皮。 “我不亲。”傅遥义正严辞的拒绝说。 “既如此,那我就自己取了。”崔景沉说完,便低头吻了下来。 傅遥见状,赶紧抬手捂住嘴。 心想,绝不能叫太子爷如此轻易就得逞了,否则以后还得了。 蓦的,崔景沉忽然敛了笑,一把拉过傅遥的手,“你的手怎么了?” 坏了,方才只顾着怎么与太子爷斗智斗勇了,竟然忘了她手上还有伤的事。 “一点小伤,无碍。”傅遥边说边尝试着将手往回抽。 谁知崔景沉却越抓越紧,“这怎么会是无碍。” “疼……” 闻言,崔景沉立刻松开些力道,“究竟是怎么弄伤的,不许骗我。” 傅遥无奈,只好把那日她为救李芝兰,强行替李芝兰催吐的事,都与崔景沉交代了。 “其实,李芝兰也不是存心要伤我的,她当时是报了必死的决心,在极度悲愤之下才咬伤的我,我倒是不怪她。” “你这傻丫头,我又不是要拦着你救人。就是心疼你用自己的手,怎么就不知道用别的东西代替。”崔景沉说,眼中满是疼惜之色。 “当时情况紧急,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东西,况且无论什么东西,也比不上手指合适,手指柔软不会划伤李芝兰的咽喉,其他的东西就不好说了。” “你就是心肠太好,只想着别人,也不知道心疼你自己。” “我只是可怜李芝兰罢了。”傅遥说,“你可知李芝兰为何一定要寻死?” 这个问题,不太好答。 崔景沉静默了片刻,才说出八个字,“思而不得,心中悲愤。” “不对。”傅遥答。 崔景沉疑惑,一脸探究的望着傅遥。 “她是以为你与她两情相悦,却不得相守,所以才要殉了这份情。” “阿遥,此话从何说起?” 得此一问,傅遥也没犹豫,便将当日李芝兰与她说过的话,一字不差的转述给了崔景沉听。 “这都是李芝兰亲口与我说的。很显然,是继后李氏为报复李元徽,故意从中作梗,欲借李芝兰,毁了李家和敬王府的联姻。” “父女相残,真是可悲可叹。”崔景沉说。 傅遥点头,“他们父女相争,没人阻拦,却又何必殃及无辜的池鱼,险些误了一条人命。说到底还是继后太过心狠手辣,为达目的,竟然如此不择手段。李芝兰真是太可怜了。” 崔景沉最见不得傅遥心里不痛快,立马安抚说,“你放心,等得了机会,我一定会规劝崔撼善待李芝兰,只是你的手……十指连心,一定很疼。” “一开始是有些疼,不过在抹了一种有镇痛功效的药膏之后,就不觉得疼了。” 都伤成这样了,崔景沉才不相信傅遥会不疼。 他将傅遥的手拉到嘴边,轻轻的亲了一口。 天知道他有多心疼傅遥,恨不能替她受这份罪。 “好痒。”傅遥害羞,赶紧将手给抽了回来。 “答应我,往后不许再做任何会让自己受伤的事,可知伤在你身痛在我心,每回听说你受伤,我都快疯了。” 崔景沉的话,叫傅遥觉得既窝心又痛心,可知她有多心疼,如此心疼她的太子爷。 “我知道了,我答应你,往后再也不做让你担心的事了。” “乖。”崔景沉夸孩子似的夸了傅遥一句,便又挽起傅遥的手,两人就肩并肩,手牵手的往后院走去。 …… 只要一见到草药,傅遥就精神百倍。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 从草药的生长习性,药性,主治病症,与哪些食物和草药相克,又与哪些相合,傅遥都如数家珍。 崔景沉只管在一旁安静的听傅遥讲,他就是喜欢傅遥这样神采飞扬,精神奕奕的模样。 他深爱傅遥,同样也深爱着傅遥深爱的东西。 即便那些医理药理,他压根就听不懂,他也愿意听傅遥说。 喋喋不休的说了大半天的话,傅遥难免有些口干舌燥,便说要回屋歇歇,喝口茶去。 崔景沉只道今日天气晴朗,若不好好晒会儿太阳,也是辜负。 傅遥想着,她也有一整个冬天,没见过太阳了。 因为长日闷在屋里,不见日光,脸色都显得格外苍白。 今日阳光正好,又有太子爷作伴,晒会儿太阳真是再好不过的惬意之事。 于是,傅遥便命人搬来两张藤椅和一张小茶几,放在院中的梧桐树下。 又亲自去准备了茶水和糕点,再加上一碟崔景沉才送来的枇杷。 两人坐在藤椅上,边晒太阳,边喝茶谈天,气氛无比的轻松融洽。 “不尝一颗枇杷吗?”崔景沉问。 傅遥望着碟中的枇杷果,还真是个个都有鸭蛋大小。 果子熟的很好,通体金黄,却不见软烂,不愧是地方送上来的贡品。 傅遥自然忍不住想大快朵颐。 傅遥才伸手挑了一颗枇杷,崔景沉就顺势接了过去,“你手上有伤,不方便剥皮,我来帮你。” “无碍,我自个能吃。” “听话。”崔景沉口气温柔的说,在细细的将枇杷皮剥好以后,才递到傅遥口边。 这份无微不至的关怀,叫傅遥很是受用。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七八章 实实在在的甜头

傅遥抬手正要接过崔景沉剥好的枇杷,谁知崔景沉却不给。 “张嘴,我喂你吃。” 既然太子爷都这么要求了,傅遥也没客气矫情,张开嘴就咬了一大口。 好甜,这大约是傅远吃过最清甜多汁的枇杷了。 “好吃吗?”崔景沉问。 傅遥点头。 崔景沉笑笑,示意傅遥再吃一口,“既然你爱吃,我回头再问父皇要些,给你送来。” “够了,两筐已经够多了,枇杷这东西不宜保存,很容易会坏。这么好吃的东西,浪费了多可惜。” “不怕,你可以把这些枇杷做成冰糖枇杷和枇杷膏,留着日后慢慢吃。”崔景沉说,倒是替傅遥打算的详尽。 “做枇杷膏,可用不着这么好的枇杷。”傅遥说,“况且,这枇杷是地方送上的贡品,想必数量也不多。你若都问陛下讨来送给我,其他娘娘宫里不就分不到了。只怕会有人为此心生埋怨,话闲话。” “若要说闲话,尽管叫他们说去。我就是要叫后宫那帮人都知道我疼你。如此,你来日入宫以后,她们才不敢轻易欺负你。”崔景沉说,口气霸道中又透着一股宠溺。 傅遥恍然,原来太子爷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替她绸缪,替她考虑。 这样被人关怀着疼惜着的滋味,比叫她吃多少个甜枇杷都满足。 既然太子爷将一切都为她打算好了,傅遥还有什么可说的。 就只要乖乖的享受这份宠爱便好。 一颗枇杷吃完后,崔景沉正预备再给傅遥剥一颗,就见紫珠行色匆匆的进了院。 一见太子爷也在,紫珠明显吓了一跳,赶紧冲崔景沉行礼。 崔景沉与紫珠虽然没有与楚莘相熟,却知紫珠是傅遥的心腹。 对紫珠倒是十分的和颜悦色。 “怎么跑的这样急?手里拿着什么呢?”傅遥问紫珠。 紫珠闻言,就好像受惊的小鸟一样,赶紧将手上的东西背到了身后。 傅遥觉得奇怪,有点儿闹不清楚小丫头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我都看见了,快把东西拿出来吧。” 紫珠闻言,却忙冲傅遥打眼色摇头,示意傅遥这会儿不要看。 瞧紫珠那紧张兮兮的样子,傅遥就更好奇了。 究竟是什么人送来的什么东西,叫紫珠认为不方便在太子爷面前看呢? 对于崔景沉,傅遥向来是毫无保留的坦诚。 就连有关唐意的事,她都全与崔景沉交代了。 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事,值得她去向崔景沉隐瞒。 因为她相信,无论发生了什么,崔景沉都会信她护她,绝对不会误会她疑心她。 “快把东西拿来。”傅遥与紫珠说,口气威严,不容辩驳。 紫珠闻言,只好乖乖的将藏在背后的东西递上前。 这是一个份量不重的长条形锦盒,在不开盒的情况下,傅遥还真猜不到里头究竟放着什么。 而等锦盒盖子一打开,不必紫珠说,傅遥便立刻猜到了送来这些东西的人是谁。 要说李珺晏这个人也是挺有心的。 昨日她才在李珺晏面前自谦,说她字写的难看。 没想到李珺晏今天就派人给她送来一叠字帖,这是催促她练字的意思吗? 尽管知道李珺晏如此并无恶意,反而是满满的好意。 可李珺晏这种处事直来直去,不知拐弯的方式,有时候还真叫人觉得挺无奈的。 傅遥心中少不了有种被人鄙视了字迹的挫败感。 所以此刻,这些字帖在傅遥看来,就变的有些锥心刺眼了。 于是,傅遥也没仔细翻看,就将盒子盖上,放到了一边。 接着又从盘中挑了两颗最大的枇杷,塞到紫珠手里,叫她回去吃。 得了这么稀罕的大枇杷,紫珠自然高兴,欢天喜地的就回屋去了。 “这是李珺晏叫送来的。”傅遥与崔景沉说。 “他怎么会忽然想到叫人给你送字帖来?”崔景沉问,虽然克制着,却能隐约感觉到,他对李珺晏冲傅遥这样大献殷勤很是不满。 傅遥也没遮掩,便把昨日她与李珺晏礼尚往来的事,都与崔景沉交代了。 在听过此事的来龙去脉以后,崔景沉只总结出一句话,“他对你有心。” “可是我的心全都在你身上。”傅遥说。 “你再说一遍。” 什么?傅遥一怔,脸瞬间就火烧似的发胀。 她大约是疯了,否则怎么会脱口说出那样肉麻的话来。 什么再说一遍,她打死都不要。 傅遥寻思着,赶忙起身,撂下一句“我不说”,就忙慌慌的往屋里跑。 傅遥蹿的快,可任她再快,也快不过崔景沉去。 傅遥是一溜小跑,而崔景沉这边几步就赶了上来,将傅遥拦在了廊下。 傅遥见状,赶紧往后退,谁知脚下一滑,险些摔倒,所幸崔景沉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 “罢了,不逼你说了,方才差点儿就摔着了。”崔景沉望着傅遥,一脸的心有余悸,“这好好的,地上怎么会有谷子,也难怪你会滑了脚。” 傅遥低头一瞧,地上真散落了几粒谷子。 还别说,傅遥对这些谷子的来历和用途,的确很清楚。 “这些都是我准备着,犒赏咱们的信使的。”傅遥解释说,“从皇宫飞来国公府,再从这儿飞回皇宫,也是辛苦。我便想着给小鸽子准备些吃食,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嘛。” “你这么有心去心疼咱们的信使,也顺便心疼心疼我这个写信的。”崔景沉说,这语气在傅遥听来,明显带着几分无赖。 “我不是都随信给你捎了甘草,那可是实实在在的甜头。” “那点儿甜怎么够,我要我的还魂香。” 傅遥闻言,自然明白太子爷想对她做什么,心里明明又羞又慌,却硬要佯装镇定,“还魂香价贵,可不是说给就……” 没等傅遥把话说完,崔景沉就低头吻了下来。 傅遥身子一僵,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似的,任由崔景沉这样温柔的吻着。 在一片恍惚中,傅遥心中不由得生出些许甜蜜的小抱怨。 太子爷口口声声说,她是他的还魂香。 若要这样论,那太子爷就是她的摄魂香。 这摄魂香药力强劲,生生把她的三魂六魄全勾了去。 一缕也不给她留下。 第三七九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明日就是温王府两位千金满月的日子。 早在五日之前,傅遥就收到了温王府递来的请帖。 邀请她去喝两位小千金的满月酒。 想着明日去温王府,大约有机会见苏芩一面,傅遥隐隐有些期待。 虽然在苏芩出嫁时,她把话说的那样决绝。 说日后,苏芩的事再与她无关。 可五六年朝夕相伴的情分摆在那儿,她心里怎么可能不挂念苏芩。 而明日除了能见到苏芩以外,应该还会与太子爷碰面。 想来又有好几日没能见到太子爷了。 虽然两人能时常通过飞鸽传书互诉衷肠。 但终究不如实实在在的看到这个人,来的安心踏实。 邻近傍晚时分,忽然降下一阵急雨。 雨势不小,瞧这天色应该不是普通的过**,而是那种会下很久的雨。 为了她种下的草药苗能快快长高,傅遥这阵子没少默默求雨。 眼下,她总算是等来一场大雨,不过这雨却下的不是时候。 万一这雨一直下到明天,必定会影响到出行。 说到出行,傅遥立刻惦记起傅远来。 傅遥记得,傅远今早是骑马去的衙门。 如今下了雨,骑马自然不方便。 即便穿了蓑衣戴了斗笠,也难免会沾湿衣裳。 于是,傅遥便赶紧吩咐楚莘,去马舍那边知会一声。 叫车夫套辆马车,去衙门把傅远给接回来。 楚莘得令,立刻去办。 而待楚莘回来以后,却告诉傅遥,宁安公主已经命人这么办了。 傅遥听后,心中着实欣慰。 想她远哥对宁安公主好,宁安公主对远哥更好。 这两口子彼此珍视,相互爱重的情意,当真叫人羡慕。 …… 晚膳毕,傅遥也没急着回桐芳院,兴致颇高的与傅远和宁安公主坐在一起说笑。 宁安公主忽然说起,好久都没听傅远吹奏骨笛了。 还说在这样的阴雨天里,最适合听骨笛。 傅远对宁安公主向来都是有求必应。 只要宁安公主想听,他就吹奏。 别说一曲,就是十曲百曲他都愿意。 傅遥曾听傅远吹奏过两回骨笛。 印象中,骨笛的声音应该是悠扬又带着几分寂寥的。 然而眼下,傅远吹奏出来的笛音却完全不一样。 这笛声轻灵而明快,叫人在这阴雨绵绵的夜中,也丝毫不觉凄寒。 同一个人,吹同一支笛子,也是吹奏同一支曲子。 前后竟然会有如此之大的差别。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心中所思所念之人就在身边。 心境不同了,吹奏出来的情韵,自然也就大不相同。 一曲吹毕,傅遥和宁安公主显然都有些意犹未尽。 宁安公主正想催傅远再奏一曲,就见冉芳匆匆进了屋。 冉芳上前,略显慌张的与宁安公主耳语几句。 宁安公主听了冉芳的话后,脸色微变,接着便与傅远和傅遥说:“宫里出事了。” 闻言,傅遥心头一紧,别不是太子爷出了什么事。 大约是猜到了傅遥的心思,宁安公主赶忙摆手,“妹妹放心,不是东宫出事,而是中宫。” 只要太子爷无碍,即便宫里闹翻了天,傅遥也不在乎。 不过话说回来,中宫能出什么事。 难道李元徽那边已经动手,预备废后了? 若真是如此,还真叫人觉得有些猝不及防。 “嫂子,中宫出了什么事?”傅遥问。 宁安公主答:“听说今日午后,继后和李昭仪等人相约去畅音阁听戏,听完戏出来以后,继后和李昭仪也不知为了什么事竟然拌起嘴来。两人一言不合,李昭仪就将继后推下了楼梯。继后重伤,不止摔断了条腿,听说人至今还昏迷未醒。” 在听完宁安公主的话后,傅遥心中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李昭仪此人未免也太胆大妄为了。 虽然在李元徽的筹谋和拥护下,李昭仪很有机会问鼎后位。 但她也没必要如此急不可耐。 眼下,无疑是偷鸡不成,还蚀把米。 可抛去这第一个念头,再往深里想。 此事会不会是继后李氏自个策划的苦肉计呢? 继后如此行事,既可借此机会扳倒李昭仪,扫除与她抢夺后位的一大障碍。 又能以此来博得皇上的同情,与皇上重修旧好。 不过,想要达成这两个目的,应该还能采用其他的法子。 何必非要用这种自残身体的招数呢。 可知从楼梯滚落,是可大可小的。 被活活摔死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好好的,谁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但如继后这般,被李元徽一手调教出来的疯子,就另当别论了。 为达目的,继后必定敢,也会这么做。 然而,傅遥并不在乎这回的事究竟是谁挑起来的。 眼看着李家人狗咬狗的内斗起来,傅遥心里就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痛快。 “陛下那边是个什么态度,有没有处置李昭仪。”傅遥问。 “眼下,李昭仪正脱簪戴罪,跪在凤仪宫外,父皇那边暂时还没下令处置。”宁安公主答。 “那敢问嫂子一句,若依照宫规,李昭仪该如何发落?” “胆敢谋害当朝皇后,这是恕无可恕的死罪。” 死罪?有李元徽那只老狐狸力保,李昭仪是绝不会死的。 李元徽那边还巴望着将李昭仪扶上皇后之位,接着再利用六皇子夺嫡呢。 他怎么能容忍自己计划中的关键人物,栽在半路上。 所以,李元徽一定会动用一切手段来保李昭仪周全。 这点儿傅遥清楚,傅远和宁安公主也都不糊涂。 “且看着,这回的事,也够李元徽伤神一阵子了。”傅远说。 “该。”宁安公主应道,“最好不用咱们出手,他们李家人自己就斗个家破人亡。” 宁安公主的话,无疑说中了傅遥的心声。 可知她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大厦倾颓的那一日。 …… 雨下了整夜未停,虽然一早起来,雨势已经减小了几分。 但天色依旧阴沉沉的,这场雨只怕还有的下。 早膳桌上,又得到宫里传来的消息。 说皇上任由李昭仪跪在凤仪宫外请罪,也不理。 后来到后半夜的时候,李昭仪因为体力不支晕倒了,皇上才下令将人抬回去。 却没说究竟要如何处置李昭仪。 而李昭仪这边也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自个的官司还没解决,她儿子六皇子那边,又惹了事。 第三八零章 没做到机关算尽

据宫里的探子来报,说六皇子得知他母妃李昭仪,冒雨跪在凤仪宫外告罪。. 竟连夜寻到了上官婕妤宫中求见皇上,想要为他母妃求情。 依照宫规,皇子若未得皇上应允或传召,是不得擅入后妃寝宫的。 虽然六皇子只是个尚不满八岁的小孩子。 但宫规不可违,并不在于年纪大小。 而皇上无疑对六皇子如此莽撞无知的行为很不满。 可念在六皇子年纪尚幼,又是爱母心切,孝心可嘉,便见了六皇子。 谁知,六皇子也不知与皇上说了什么,惹得皇上勃然大怒。 竟罚了六皇子关禁闭。 宁安公主说,皇上虽然平日里不苟言笑,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慈父。 尽管对他们这些儿女,偶有斥责,却从未真正罚过他们什么。 而这回,皇上着实是生了大气。 否则,怎么会罚还不满八岁的六皇子关禁闭呢。 照理来说,皇上九五之尊,一国之君,本不该与一个黄口小儿置气。 到底不知道,六皇子究竟与皇上说了什么,竟惹得皇上如此暴怒。 试想,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能懂什么。 童言无忌,想必也说不出什么太大逆不道的话。 倘若六皇子真的是口出狂言,那一定是经旁人教唆的。 如此,这整件事就充斥着浓浓的阴谋意味了。 傅遥越想越觉得此事与继后脱不了干系,或者,此事并无关继后和李昭仪,而是另有他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一切都有可能。 毕竟这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 因为衙门尚有不少差事脱不开身,所以傅远今日便不能去温王府,喝两位小千金的满月酒了。 既然只有傅遥和宁安公主两个人去,两人在商议之后,便决定要早点儿过去。 如此,趁着府上人少,说话方便,还能与温王妃潘氏多说几句话。 待傅遥和宁安公主到时,温王府门前还是冷冷清清的,可见今日前来赴宴的宾客们都还没到。 见宁安公主来了,门房的人赶忙进去通报。 未等傅遥和宁安公主走到垂花门,温王就亲自迎了出来。 这算是傅遥与温王第二回打照面。 傅遥清楚的记得,她与温王第一回打照面是在水月庵的居士寮房中。 那次她为了苏芩,可把温王给骂惨了。 傅遥原以为温王会因此记她的仇,谁知温王却像怕她似的,对她客气有加。 不只如此,温王与她说话时,竟然还不敢看她的眼。 由此可见,温王也不算是个恶人。 在傅遥看来,真正的恶人在作恶之后并不会觉得自己错,反而还很理直气壮。 而温王,大概是因为心虚,所以才会有些怕她。 一个人做错了事,还知道羞耻,就说明此人还有最起码的是非观。 那么这个人就算身上有些缺点,也不算是个恶人。 回想那天她声讨温王时的情形,傅遥不得不承认,她极像一个性情暴躁的泼妇。 但她却不后悔那样做。 因为那天,她与温王说的每一句话都占理,所以再见温王,她并不觉得尴尬。 反而能大大方方的与温王寒暄说笑。 温王一路将傅遥和宁安公主带到一处花厅说话。 据傅遥观察,这温王府内外虽布置雅清,却是不显山露水的富贵。 府上各处,并无繁复奢靡的摆设,但只要是摆出来的东西,就件件都是精品。 譬如墙上挂的画,每一张都是出自大家之手,是好些贵族们求而不得的墨宝。 除此之外,温王府上用的东西也都颇为讲究。 好比眼下傅遥手边的青玉茶具,一看就价值不菲。 宁安公主与温王虽是亲姐弟,但平日里却不常往来。 如今因为苏芩的缘故,温王府与辅国公府也算是结成了姻亲。 两家可谓是亲上加亲。 因此,温王对宁安公主也是格外殷勤。 “潘氏的身子可好些了?那日听说她早产又难产,长姐可是担心坏了。” 一听宁安公主提起潘氏早产的事,温王不免面露惭愧之色。 “王妃为诞下两个孩子,是九死一生,好在老天保佑,叫王妃转危为安。” 宁安公主微微点头,“那孩子呢,都还好吗?” 温王答:“孩子是早产生下的,又是双生子,身子还有些弱,须得格外用心的照看。” “是啊,是得好好照看着。”宁安公主说,“我想去看看潘氏,与她说几句体己话。” 温王闻言,二话没说,就命人去给宁安公主引路。 傅遥起身,正预备随宁安公主一同过去,谁知温王却喊她留步。 “苏芩自从住来府上,每日都会与我念叨傅姑娘这个姐姐,我知她心里十分想念傅姑娘,傅姑娘可否去见见她。” 傅遥当然想去见见苏芩,可这事儿也不能她一个人说了算。 于是,傅遥忙望向宁安公主。 “去吧,你看过苏芩之后,便去温王妃那儿与我会合。” 傅遥点头,“妹妹明白。” 宁安公主思量着,也没再多交代什么,便先随引路的丫鬟离开了。 待宁安公主走后,温王也没啰嗦,立刻又唤了一个丫鬟进来,吩咐她好生将傅遥送去苏芩那里。 而傅遥也没与温王多言,便随接引丫鬟走了。 路上,傅遥少不了要向这带路的丫鬟,打听一下苏芩在王府上的近况。 毕竟,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主子们究竟过的好不好,这些下人们看的最是清明透彻了。 据这引路丫鬟说,苏芩如今住在正院一侧的西跨院。 西跨院虽然不如东跨院地方大,但温王却把西跨院独独辟给苏芩一个人住,不像另两位侍妾,要挤在一个院子里住。 听引路丫鬟这么说,看来温王待苏芩还是不错的,至少有格外关照。 而丫鬟口中,住在东跨院的另两位侍妾,早在苏芩过门以前,傅遥就已经命人悄悄打听过。 据傅遥所知,这侍妾王氏和侍妾刘氏,都是温王妃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 温王统共就两位侍妾,还都是温王妃的人。 由此可见,温王妃此人看着柔弱纯良,却也不是没有心机。 既然温王迟早要纳妾,与其从府外挑人进来,倒不如提拔自己的心腹来伺候温王。 如此,既赚了个贤良的名声,又能三面夹击,将温王看的死死的。 温王妃这一招,可以说十分高明。 但俗话说的好,人算不如天算,温王妃自恃聪明,却还是没能做到机关算尽。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八一章 绝不袖手旁观

温王妃是掌握了整个温王府的秩序,却也算不尽来自府外的各种诱惑。 傅遥想,温王妃骨子里应该是个颇为自负的人。 认为她已经牢牢的将温王握在股掌之中。 她应该万万没想到,温王会在府外有了别人,并且还叫那个女人怀了身孕。 所以,在得知此事以后,温王妃才会大动肝火,并因此动了胎气,以致早产,又险些难产而死。 如此想来,温王妃也是可悲又可怜。 不多时,傅遥就在丫鬟的接引下,来到了西跨院。 打眼一看,这西跨院并不算小,院内宽敞整洁,一看便是才翻修过的。 听说傅遥来了,苏芩忙慌慌的就从屋里迎了出来。 半个多月未见,苏芩的脸明显圆润了不少,气色也很好。 可见,苏芩在温王府的日子,应该过的很舒心安泰。 傅遥也就放心了大半。 看来她那些总怕旁人轻贱苏芩,欺负苏芩的担忧,都是多虑了。 苏芩笑盈盈的迎上前,头发绾成了妇人髻,一身藕荷色的衣裙,显得十分端庄稳重。 傅遥不禁感慨,苏芩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人前总是怯生生的小丫头了。 “姐姐。”苏芩唤了傅遥一声,大约是因为太高兴的缘故,声音隐约有些发颤。 傅遥不由得加快脚步迎上前,“你是有身子的人,地上湿滑,可别走这么快。” “我是见着姐姐太高兴了,一时忘形。”苏芩说着,连忙挽过傅遥的手,“姐姐快随我进屋坐。” 傅遥点头,与苏芩相携着进了屋。 苏芩住的虽是跨院,可屋内的摆设,却是比着正院来的。 大到床榻妆台,小到茶盏灯台,样样都是顶好的贵价之物。 比起国公府的东西,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来温王是真的把苏芩放在心上,否则也不会为苏芩用心准备这些。 如此,傅遥的心便能好好的安放回去了。 才入座,苏芩就吩咐丫鬟上茶。 前来奉茶的是丫鬟莲心。 “姑娘喝茶。” 见莲心一脸紧张的样子,傅遥料想,这丫头大概还没忘记在国公府时,被她掌嘴的事。 想来,当下人的心里有些怕惧也好。 如此,才能时刻提醒自己要谨言慎行,不再重蹈覆辙。 “姐姐快尝尝这茶,这是今年的新茶,听说叫东白春芽,殿下昨儿才命人送来两斤,我喝着还挺香挺好喝的。”苏芩说。 傅遥闻言,捧起茶碗,细细闻了一下。 果然是东白春芽。 看来温王不止对苏芩不错,还是相当不错。 要知道,这东白春芽可是湛州才送上来的贡茶。 傅遥记得,前天皇上才赏了两斤这种茶给宁安公主尝鲜。 皇上如此宠爱宁安公主,宁安公主也才分得两斤。 想必温王府也多不过两斤去。 而温王却把这么稀罕的贡品,全都送来给苏芩。 可见温王对苏芩不是一般的好,是十分的好。 “这茶气味清新,口感鲜醇,很是适口。”傅遥称赞说。 “姐姐知道,妹妹不懂茶,只是觉得这茶好喝,就只管喝了。” 瞧着苏芩神采奕奕的样子,傅遥是打心底里替她高兴。 “对了,银杏和白芍还合用吗?” “姐姐挑给我的人,自然都是最好的。妹妹这阵子害喜的厉害,全靠银杏烧的饭菜可口,妹妹才能勉强多吃几口。” 傅遥闻言,忙嘱咐说:“害喜是遭罪,可你千万不能贪食太酸的东西,否则恐伤脾胃。等你的身孕满了五个月,害喜的症状就会减轻。” “妹妹知道,有劳姐姐惦记了。” “温王妃那边,可有为难你?”傅遥又问。 “王妃眼下正在坐月子,不理府上的事,我自打入府以后,还没拜见过王妃。不过等过了今日,我就有机会见了。”话说到这里,苏芩显的有些紧张。 这也正常。 眼下,苏芩虽然以温王侍妾的身份,名正言顺的住进了温王府。 但苏芩到底是以不光彩的手段,谋成的此事。 并且还因此害的温王妃早产,险些一尸三命。 如今即将面见温王妃,苏芩难免心虚,紧张也是应该的。 “温王妃并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你只要勤谨恭敬,以诚待她。温王妃看在温王的面子上,应该不会与你为难。” “是,妹妹明白。” “来,把你的手给我。”傅遥说。 苏芩闻言,赶紧把手递给傅遥。 傅遥拉过苏芩的手,将苏芩的手放平,便认真的替她诊起脉来。 “脉象平和且有力,看来温王是把你照顾的很好。”傅遥松了手说。 “殿下是待我很好。”苏芩浅笑,既得意又有些羞涩,“姐姐可能诊出,我这一胎怀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傅遥答:“那些说能凭脉像断出腹中孩儿是男是女的人,全都是一派胡言的江湖骗子,你不要相信。生男生女的事,顺其自然就好,左右这只是你的第一个孩子。温王这般疼惜你,你以后一定会有很多孩子的。” “姐姐,这不一样。”苏芩应道,“倘若我这一胎是个男孩儿,我在温王府的地位就稳固了。再有,陛下如今还没有男孙,若我能生下个男孩儿,那就是陛下的长孙,纵使只是个庶出,也与其他的庶出不一样。” 就如苏芩所言,她肚子里怀的若是个男孩儿,便是皇上的长孙。 身份特殊,自然尊贵。 但苏芩有没有想过,倘若淑妃不信守承诺,在她产子之后,不晋封她做温王的侧妃。 那么在子尊母卑的情况下,苏芩很可能会失去抚养自己孩子的权利。 也就是说,苏芩若生下个男孩儿,很有可能因为这孩子是皇长孙的缘故,而被过继到温王妃的膝下抚养。 骨肉分离之痛,锥心刺骨。 倘若苏芩能想到这一层,还愿腹中的孩子是个男孩儿吗? 傅遥望着苏芩,也是心疼,实在不忍心与她说这些丧气话。 只是默默下定决心,倘若真有那么一日,她即便不为苏芩,为了孩子,也不会对此事袖手旁观。 第三八二章 若我穷困潦倒

“我不管你怎么争,记住别坏了德行。”傅遥望着苏芩,有意加重了语气,“温王不会喜欢一个蛇蝎心肠,总想着要如何去害人的女子。” 听了傅遥的话,苏芩不免想起她从前在国公府上的所作所为。 “姐姐心里还恨我?” 傅遥闻言,却反问苏芩一句,“我倒想问问你,我与你之间究竟有什么仇怨。自打你出嫁以后,我闲暇时常常回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为何你我之间会忽然变的那样生分。你的表现,隐约让我觉得,好像是我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 “姐姐的确是个聪明人。”苏芩说,似笑非笑,似愁非愁的神情,叫人越发看不明白,更听不明白。 傅遥疑惑,难不成她真在无意之间与苏芩结下了什么仇,而她自己却恍然不知。 不行,她一定得把这件事彻底弄清楚。 “你我姐妹难得能见上一面,何必要打哑谜,有话直说即可。”傅遥盯着苏芩,神情明显要比先前肃穆了几分。 她并不想听苏芩开玩笑,绕圈子,她要真相。 闻言,苏芩静默了片刻才说:“我与姐姐的渊源之始,并不在永安坊,而是在更早之前。” 苏芩的话叫傅遥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与苏芩明明是被发遣到永安坊服苦役的时候相识的。 在这之前,傅遥从来没有见过苏芩,更不知这世上有个叫苏芩的人。 即如此,又谈何渊源。 “你把话说清楚些,我听不懂。”傅遥说。 “其实……” 未等苏芩把话说完,就见莲心匆匆进屋来报,“回姑娘,回苏夫人,侍妾刘氏和王氏在外求见。” “大约是听说姐姐来了,急着过来巴结的。姐姐是见还是不见?”苏芩问,眼中夹着一丝淡淡的不屑。 “你方才的话还没说完,等你说完了,我再见她俩。”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苏芩说,“倘若我往后的日子过的安稳如意,我便不跟姐姐计较了。可若我日后过的艰辛潦倒,我一定会把话都跟姐姐原原本本的说清楚。” 苏芩这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说自己所遭受的一切苦难,都是她害的? 此刻,傅遥的心情已经不是单单用疑惑二字就能形容的。 “就当是为了我,姐姐见见王氏和刘氏吧。”苏芩说着与莲心打了个眼色,脸色会意,赶忙出去请。 片刻,王氏和刘氏就进了屋。 王氏和刘氏瞧着年纪都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 模样属于中上,并不算很美艳漂亮。 说白了,就是长相有些寡淡,与温王妃潘氏一样小家碧玉。 两人对傅遥极是恭敬有礼,傅遥待她二人自然也十分客气,敬称她俩为王夫人和刘夫人。 王氏和刘氏话都不多,但只要是说出口的话都句句得体,叫人一点儿毛病都挑不出来。 两人就像是经过一番细心雕琢的玉石,已然没了棱角,也没了性格。 不过王氏与刘氏如此,傅遥到不觉得奇怪。 王氏和刘氏是温王妃的陪嫁丫鬟,又是温王妃亲自提拔伺候温王的人。 这样的人只要忠心就够了,其他多余的杂念丁点儿都不需要。 而温王妃的确将这两个人调教的很好。 既然这两个人都是温王妃的傀儡,想必没有温王妃的授命,这两个傀儡是不敢随意到西跨院走动的。 看来,王氏和刘氏急着过来见她,压根就不是苏芩说得为了巴结她,而是受人之命,过来打探什么的。 果然,还没寒暄几句,侍妾王氏就问起了有关温王与苏芩相遇的事。 “妾身听说,殿下与苏妹妹初遇在国公府,是被苏妹妹一曲《长相思》给打动了。妾身想,这大约就是天定的缘分,否则殿下一个男宾,怎么可能单独巧遇国公府的女眷。” 其实,傅遥和王氏的想法差不多。 她至今都不相信,苏芩与温王所谓的偶遇,真的只是个单纯的巧合。 不过她疑心苏芩可以,这是家事。 旁人怀疑苏芩就不行,这是谋害。 所以在这种情形下,她必须护短到底,“是啊,我义妹是个命格极好的人,她的福气可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见傅遥言谈间落落大方,毫不心虚的样子,王氏也就没了话说,只能点头称是。 而另一边,刘氏又发了话,“妾身认为,苏妹妹与殿下能成就这一段大好姻缘,不光是上天的安排,淑妃娘娘也功不可没。若非淑妃娘娘有心促成此事,只怕也不成。妾身当真是羡慕苏妹妹,竟能得淑妃娘娘如此垂青,可真有本事。” 身为王府侍妾,哪敢妄议宫中嫔妃,温王生母。这显然都是温王妃教唆的。 既然王氏和刘氏都是温王妃的傀儡,那么从这两个人口中说出问出的话,应该就是温王妃想说想问的。 看来因为苏芩的缘故,温王妃似乎对她婆婆淑妃心生了芥蒂。 其实,温王妃埋怨淑妃,也不是没有道理。 温王与苏芩是在瞒着温王妃的情况下,私定的终身。 却又是赶在温王妃的身孕月份大了,最需要保重身体时,向温王妃摊了牌。 害的温王妃又是早产又是难产,险些搭进一条命去。 温王妃心里岂能不恨。 而淑妃作为温王妃的婆婆,不但不为受屈的媳妇做主。 竟然还在温王妃坐月子,需要静养身子的时候,将苏芩接来了温王府,还给了苏芩侍妾的名份。 温王妃不恨淑妃才怪。 但作为深悉其中内情的人,傅遥可以很负责任地说,此事真的不赖淑妃。 若要论起来,淑妃大约是最不愿叫苏芩入温王府的人。 淑妃也是在几番权衡利弊之下,才应允了此事。 天知道淑妃有多不喜欢苏芩。 不过,温王妃若要这样认为也好。 如此,温王妃或许会因为忌惮淑妃的缘故,不敢轻易去招惹苏芩。 傅遥思量着,便有意误导侍妾刘氏说:“大约是淑妃娘娘与我义妹投缘吧。” 刘氏得了这话,也没再多问,想来必定会原话回给温王妃去。 既然王氏和刘氏如此愿意带话传话,傅遥想,她不妨也说些什么,叫这二位代为传达。 第三八三章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我看的出,王夫人和刘夫人都是温良贤淑的女子。我义妹初来乍到,还需两位夫人多加照应。尤其是眼下,我义妹有了身孕,更需两位夫人格外关照。倘若我义妹腹中的孩子,有丁点儿闪失,不光温王殿下要伤心,国公府也绝不会袖手旁观,恐怕连宫里头也会派人过来问问,究竟是谁要与皇孙为难。”傅遥说,口气温和中又带着些许凌厉。 她这是在警告王氏和刘氏,别想害苏芩和苏芩腹中的孩子。 同样的,也是想借这两人之口警告温王妃。 倘若她要害苏芩,结果一定是两败俱伤。 王氏和刘氏胆子小,傅遥还没说什么重话,两人就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眼见是被傅遥给吓住了。 而傅遥就是要她们怕。 只有怕,这两个人才不会轻易在谁的怂恿下,做出伤害苏芩的事。 眼见该打探的事都打探完了,王氏和刘氏就起身匆匆告辞了。 傅遥看的出,王、刘两位侍妾,都是没什么心眼的人。 一心一意只听温王妃这个主子的吩咐。 能将这两个人驯的如此服帖,温王妃此人绝非看上去那么简单。 傅遥思量着,不禁问苏芩,“你是不是觉得这阵子在温王府的日子,过的很是舒心惬意。” 苏芩点头,应了声“是”。 “芩儿,不是姐姐给你泼冷水,你舒心惬意的日子,只怕要暂时告一段落了。过了今日,温王妃的月子就算坐完了,这温王府上的大小事宜,又要重新被她握在手心里。若你嫁进温王府是一场仗,那么你的征程才刚刚开始。我不是要你去与温王妃做对,正相反,我要提醒你,不许你恃宠而骄,有僭越温王妃之举。最后,战场上不要自负轻敌,提防对手耍阴招。” 苏芩是个通透又伶俐的人,傅遥的话句句为她着想,她自然明白。 “芩儿谢姐姐提点。” “我也只是给你个忠告而已。”傅遥望着苏芩说,“你如今已经是温王府的人了。有关你的事,便都是温王府的家事,即便你日后真受了什么委屈,我一个外人也没资格掺合人家的家务事,所以你一定要好自为之,珍重自己。” “是。”苏芩应道,“姐姐,我眼下只想平平安安的将腹中的孩子生下来,至于其他的事,我暂时都不去想。” “你能这样想也不错,但最起码的防人之心不能没有。日后只要是外头送进来的东西,无论是吃食还是用的东西,你都要交给银杏和白芍查过才能碰,知道吗?” “妹妹明白,一定会小心的。” 想着宁安公主还巴巴的在温王妃那儿等她过去会合,傅遥也不方便在苏芩这儿久留。 于是在与苏芩道了一句保重之后,便要起身告辞了。 苏芩见状,赶忙上前拉住傅遥,“今日一别,不知来日何时再能见到姐姐。” 傅遥答,“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说完,与苏芩淡淡一笑,便转身离去。 莲心立马跟出去相送。 “拿着这个。”刚走到西跨院门口,傅遥就从怀里掏出一大包银子,递到莲心手上,“把这个交给你主子,告诉她,该打点的地方别舍不得。” 莲心赶紧应了声是,目送傅遥走远。 …… 傅遥一从西跨院出来,就随引路丫鬟往正院走去。 还没等进屋,傅遥就听屋内传出顺王妃说话的声音。 听闻此声,傅遥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可喜的是,顺王妃此人健谈,只要有顺王妃在,就不必怕有冷场。 但忧的是,顺王妃就是太健谈了,有时候说话会有些口无遮拦,得罪了人,自个却恍若未觉。 所以顺王妃这个人,还真是叫人又爱又恨。 傅遥一进屋,还没等她亲嫂子宁安公主招呼,顺王妃就颇为热情的与傅遥招手,“傅妹妹快过来。” 傅遥上前,分别与顺王妃和靠坐在床榻上的温王妃请了安。 顺王妃不必说,亦如往昔,光彩照人。 而温王妃的脸色却不大好。 这个脸色不仅是指温王妃蜡黄的肤色,还有她的神情。 似乎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没等温王妃叫傅遥平身,顺王妃就叫傅遥不必拘礼,“妹妹来之前,我们正说两个孩子的长相呢,妹妹快过来看看,这两个孩子长的像谁?” 傅遥闻言,赶忙往前挪了两步。 襁褓中的两个孩子好小,比傅遥想像中的还要小。 傅遥记得当年在永安坊,小宝,也就是冷坊长的幼子冷业出生的时候,就有八斤多。 而眼前这两个孩子,如今都已经满月,似乎也才八斤的样子。 不过两个孩子个头虽小,但精气神儿却不错,很是红润健康。 试想,这样两个既早产,又是双生的孩子。倘若不是生在皇家,能得到最好的照顾,恐怕早就夭折了。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傅遥觉得这两位小千金,一定会有很光明的未来。 “妹妹可看清楚了?”顺王妃又急不可耐的问了一句。 说老实话,傅遥还真看不出这两个孩子到底长得像谁。 毕竟孩子还太小,小到完全没有长开。 若谁说这两个孩子长的真像她们爹娘,必定是在昧着良心说话。 而正当傅遥犹豫着,要不要当这种人时,顺王妃又立马接茬说:“依我看,这两个孩子谁都不像。二皇弟的眉眼长得出色,二弟妹的下巴和额头长得也很好,可惜这两个孩子都没随了爹娘的好处。” 温王妃的脸色本身就有些难看,听了顺王妃的话以后,脸色就越发阴沉了。 要说顺王妃也是,哪有当着娘的面,说人家孩子长得难看的。 顺王妃也真敢说。 依傅遥看,顺王妃并非真的不懂察言观色,而是故意在温王妃面前装疯卖傻,想气温王妃。 宁安公主也怪顺王妃这打趣有些过头,但念及顺王妃是长嫂。 也不好叫顺王妃在温王妃这个弟妹面前丢了面子。 只得想个折中的法子,从中说和。 第三八四章 谁才是例外

“依我看,两个小侄女五官都长得极其精致,想必长大以后,必定都是美人。”宁安公主说。 顺王妃闻言,一脸怀疑的打量了两个孩子几遍,“是吗?看不出来啊。” 温王妃自然无法忍受,自己的两个心肝宝贝被人这样评头论足。 只道该给孩子喂奶了,便叫乳娘将孩子都抱走了。 而顺王妃显然还没打趣够,便又与温王妃说:“我记得六皇妹曾信誓旦旦的说过,说二弟妹肚子里怀的是男胎。我便一早备下了些男孩子喜欢的东西,只等着孩子出生、满月、周岁的时候,好送来府上当贺礼。谁知二弟妹却生下一对女儿,还真叫嫂子我有些措手不及,又赶忙另准备了些礼物。不过生女儿好,女儿贴心。如今嫂子膝下有两女,二弟妹也有两女,咱们姐妹还真不是一般的缘分。” 温王妃才不愿与顺王妃这种冤家有缘,她也不理顺王妃一气儿说了这么多话,只管将脸别去一边,全当没听见。 在宁安公主听来,顺王妃与温王妃说的那些话,带着很明显的挑衅意味。 她只怕这大好的日子,温王妃会因此与顺王妃争执起来,便忙与顺王妃打眼色,示意顺王妃适可而止。 而顺王妃只当没瞧见,又继续针对温王妃。 “我听说弟妹是因为得知二皇弟与苏妹妹之间的事以后,才会动了胎气,以至早产?” 温王妃不答,眉头微拧,明摆着不想提这些叫人愤怒到绝望的事。 “弟妹呀,不是长嫂说你,你这个人就是气性大,想不开。男人嘛,就没有一个不喜新厌旧的。二皇弟不过是要纳一房侍妾而已,身为嫡妃必须要大度些。自然,我们顺王和皇姐家的国公爷两个是例外,是无论如何不肯纳妾的。总之,弟妹你想开些,为人正室,最起码的容人之量,还是要有的。” 顺王妃这话,不但是说教,还有明显的炫耀意味。 纵使温王妃原本能想开,在听了顺王妃这些话以后,大约也想不开了。 眼见这屋里统共就四个人,抛去傅遥这个没成亲的不算,宁安公主和顺王妃皆是一夫一妻,府上别说侍妾,就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如此看来,温王妃才算是个例外。 到此,温王妃的脸色算是黑透了。 温王妃虽然气,却不愿公然与顺王妃起争执,而她眼下也没力气去与顺王妃争。 只能憋着生闷气。 宁安公主瞧温王妃被顺王妃气的也是怪可怜的,只道外头就快开席了,叫温王妃好生歇着,她们这就告辞了。 这边,顺王妃一直憋在心里想说的话,终于都说出来了,心中无比畅快。 她笑呵呵的与温王妃嘱咐说,弟妹一定要心平气和,身子才能快些养好。 闻言,温王妃只淡淡的应了一句,“好走不送。”便裹着被子,背身躺下了。 顺王妃见状,却不气,依旧笑盈盈的冲温王妃说:“弟妹既然已经坐完月子了,就别总是卧在床上不动,要多动动,才能恢复从前的身条。否则,二皇弟不就更……” 宁安公主实在听不下去,便伸手拧了顺王妃一下。 顺王妃吃疼,就没再继续说,便老老实实的随宁安公主和傅遥一道出去了。 今日,傅遥本是打定主意,要为苏芩的事,向温王妃诚恳的赔个不是。 求温王妃大人有大量,不要与苏芩计较,也恳请温王妃来日能善待苏芩和苏芩腹中的孩子。 没成想,在顺王妃的搅和下,她竟然一句话都没跟温王妃说上。 傅遥心中不免有些无奈。 一从正院出来,宁安公主少不了要为顺王妃先前不妥的言行数落她几句。 而得了埋怨的顺王妃,却依旧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敢问皇姐一句,我与二弟妹说的那些话,可有一句是假话,可曾冤枉了谁什么?” 就如顺王妃所言,她的确是没污蔑诋毁温王妃什么。 但顺王妃先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往温王妃心中最痛处戳刀子。 “你呀,迟早要在你这张嘴上吃亏。”宁安公主叹了一句,也拿顺王妃没法子。 “是,我就是管不住我这张嘴。”顺王妃笑了笑说,“今儿天气不好,可我这心情却好的很,待会儿皇姐一定要陪我多喝两杯。” 宁安公主见顺王妃高兴,也不愿说些煞风景的话,就没再吱声。 顺王妃兴致颇高,又望着傅遥笑呵呵的说:“咱们太子妃真是一回见着一个样,人似乎又比上回见时清俏了几分。” “我们阿遥是生的美。”宁安公主答,毫不掩饰对傅遥的疼惜,“弟妹也别光夸我们阿遥,谁人不知,弟妹可曾是京都第一美人。” “皇姐也说曾是,这江山代有才人出,我这个老美人早就退位让贤了。”顺王妃笑的爽朗,“说到美人,哪里有宫里的美人多。对了皇姐,你可听说了宫里那件事。” 宁安公主明明知道,却想探探旁人对此事都怎么看。 于是,故意装糊涂,“听说皇后不小心滑了脚,从畅音阁外的石阶上摔下来了?” “皇后娘娘哪是自个跌倒的,分明就是……”话说到这里,顺王妃有意压低了音量,“人分明是被李昭仪从高处推下来的。” 宁安公主闻言,微微皱眉,“弟妹,没有定论的事,可不好乱说。” “皇姐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顺王妃赶紧往宁安公主身边凑了凑,见四下无人,才开口说:“今儿临出门前,才听宫里传来消息。说父皇已经下旨,将李昭仪禁足宫中,还是那种没有期限的禁足。皇姐说,倘若李昭仪是无辜的,父皇为何要罚她。” 宁安公主点头,“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有些事只要想知道,就总有法子。”顺王妃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皇姐,还有呢。” “哦?还有什么?” “还有六弟。”顺王妃答,“此番,父皇还一同下旨,叫六皇弟挪出李昭仪的福熙宫,搬去东宫住了。” 这个消息,倒是叫宁安公主和傅遥都颇感意外。 按照大夏国的传统,皇子们在年满八岁以前,都是随母亲住在后宫的。 年满八岁以后,便要搬去东宫,单独辟一间宫室居住。 六皇子今年是该满八岁了,迟早是要挪去东宫住的。 但眼下,六皇子尚未过八岁生辰,皇上就急着叫人迁去东宫,显然是有些深意在里头的。 【作者题外话】:四更%2c求表扬~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八五章 热锅上的蚂蚁

依傅遥看,皇上赶在这个当口上,叫六皇子搬出昭仪宫挪去东宫,明摆着是要告诉众人,李昭仪为母不当,教子无方。 这种惩罚,比什么禁足,降位分,都叫李昭仪觉得难堪和惶恐。 李昭仪不但可能因此失去问鼎后位的机会,她儿子六皇子也很有可能就此失去夺储的资格。 想必此刻的李昭仪和李元徽,必定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皇后那边的情况如何,人醒了吗?”宁安公主又问顺王妃。 “人到如今还昏迷未醒,皇姐你说,皇后娘娘会不会……” 会不会死? “这个我也说不好。”宁安公主答,她倒是巴望着皇后再也醒不过来才好。 “那皇姐说,咱们要不要入宫去探望皇后娘娘一番,无论如何,她也是咱们的母后。” 母后? 宁安公主腹诽道,就凭李氏,她也配? “人如今还昏迷未醒,即便咱们去了,恐怕也见不着人。再等等吧,等人醒了咱们再去探望也不迟。” 顺王妃也没什么主心骨,立马点头,“皇姐说的是,那咱们就缓几日再去。” …… 虽然今日细雨绵绵,天气很不好。 但受邀赴宴的宾客,都来的很齐很早,可见温王在宗室和前朝的声望还是很高的。 傅遥在入席之后,四下观察了一番,却并未见到太子爷和周佳木两人。 难道人还没到吗? 可直到开席以后,仍不见太子爷的身影。 人大约是临时有什么事,不来了吧。 想到这儿,傅遥心中难免有些失望,面对着一桌的美酒佳肴,也提不起精神尝上一口。 这厢,傅遥才与顺王妃碰了一杯酒,正捏着空酒杯愣神。 忽然听见有人在她耳后轻轻唤了一声傅姑娘。 这个声音是…… 傅遥赶紧转头一瞧,“常安!你怎么会在这儿?” “回姑娘,是太子殿下命奴才请姑娘过去相见的。”常安答。 “太子爷今儿来了吗?” “是,温王殿下体贴,知道太子殿下不爱吵闹,便在一处暖阁中设宴,单独招待几位殿下。” 傅遥就说嘛,即便今日太子爷有事不能来,大皇子顺王和四皇子崔景澜也不会不到。 原来是兄弟几个单独摆了一桌。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太子爷今儿没来呢。” “殿下知道姑娘谨慎,怕派个生人来请姑娘,姑娘不信,所以就差奴才来接姑娘。姑娘快随奴才走吧。” 傅遥点头,“等我跟嫂子报备一声。” “我都听见了。”宁安公主冲傅遥笑了笑说,“妹妹快去吧。” 傅遥闻言,也没啰嗦,就羞答答的随常安去了。 屋外,雨依旧下个不停,雨势不大,淅淅沥沥的,颇有春雨的韵味。 而傅遥此刻的心绪,也如这春雨一般,丝丝缕缕,点点滴滴。 说来也奇怪,她与太子爷明明已经是熟到不能再熟的人了。 可每次一见到太子爷,她的心还是会不由自主的紧张和悸动…… “姑娘,奴才还没得了机会恭喜您和殿下呢。”常安说,“姑娘就要做太子妃了,奴才心里高兴。” 傅遥知道,常安是比楚莘还不善言辞的人。 能叫他主动说出这些话,还真是挺不容易的。 “东宫是太子爷的地界,也是你与福安的地界,我以后可要指望你和福安多多照应了。” “奴才不敢。”常安说着,赶紧冲傅遥躬了躬身。 “常安,你我可是过了命的交情,当初在凉州,若不是你一直舍身护在我身边,我恐怕早就死在了那冰天雪地里,哪还有今日。所以你在我面前,不必总拘着礼,福安与我就没这么些生分。” “是,奴才听姑娘的。”常安答,本来不苟言笑的人,眼中也隐约泛起些许笑意,“对了,说到福安,今日临出宫前,福安还特地托我问姑娘,问姑娘您喜欢艾绿色还是樱草色,说是要赶制几套迎枕和幔帐,等来日姑娘入宫以后用。” 福安倒是有心,竟然已经开始提前为她打点这些了。 “艾绿色清雅,樱草色明快,我都喜欢。你便告诉福安,就依照太子爷平日里的喜好做就好。” 常安点头,“姑娘,还有。” “还有?” “是,福安还叫奴才问姑娘,是喜欢用玉制的茶具,还是瓷制的茶具。” 傅遥闻言,思量了片刻才答:“我到不拘着用什么,宫里最寻常的茶具即可。不过,比起瓷制的茶具,用玉制的茶具好处更多些。据《本草纲目》中记载,说常使用玉制茶具能够除胃中热、润心肺、润声喉、安魂魄、利血脉。我想,若给太子爷选茶具,那就用玉的吧。” “是,奴才记下了,还有…还有…”常安挠挠头,“福安交代奴才问的话太多,奴才一时竟想不起来了。” 傅遥笑了笑,应道:“成了常安,你不必费心去想去记了,你回宫以后告诉福安,他若有什么想问的,只管写好了,叫人递到国公府,我必定一一回他。” “如此,只怕要惹得姑娘劳神了。” “能为自己家里的事出份力,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傅遥说,“你回去告诉福安,要是嫌手写麻烦,若他方便,就叫他来国公府一趟,当面问我也行。” “嗳,奴才回去一定跟福安说。” 这厢,傅遥和常安正聊的热络,就见远处迎面走来一个人。 傅遥抬眼望去,一眼就认出那是四皇子崔景澜。 崔景澜今日一身玄青色的锦袍,沉敛又不失贵气。 原本就轮廓分明的脸,似乎又瘦削了几分。 但人却丝毫不显单薄,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愈显隽朗。 不得不说,在几位皇子中,除了太子爷以外,真的就数四皇子长得最出色了。 而这兄弟俩,却又好看的很不一样。 太子爷的好看,是宛若谪仙,出尘绝世。 而四皇子的好看,是霸道狂狷,叫人过目不忘。 各有各的气韵。 一见傅遥,崔景澜便快步迎上前来。 傅遥也赶着快走了两步。 “臣女给四殿下请安。” “三嫂不必拘礼,快请起。”崔景澜说。 傅遥发现,这皇室中人还真是挺乐于认亲戚的。 顺王妃算一个,四皇子也是。 但人家肯这样亲热的称呼她,也是看的起她。 所以对四皇子这声三嫂,傅遥还是相当受用的。 第三八六章 朝三暮四之嫌

“眼下,我与太子殿下尚未成婚,还不算四殿下的嫂子。”傅遥与崔景澜说,亲切大方中又略微带着一丝娇羞。 “在我心里已经是了。” 闻言,傅遥微微一怔。 没想到四殿下的脾气与太子爷还挺像的。 明明平日里都不苟言笑,但只要偶尔说句什么,总能很轻易的将人哄的心花怒放。 对了,说到花…… “敢问四殿下,那株四季海棠长的可还好?”傅遥问。 “三嫂称呼我四弟即可。”崔景澜说。 据傅遥所知,当今四殿下崔景澜好像与她同岁,是九月生人。 虽然四皇子只比她大两个月,可忽然叫她称呼四皇子为四弟,还真是有些别扭。 不过想来,她迟早也要这样称呼四皇子,提前练习一下也好。 “四弟。”傅遥唤了四皇子一声。 四皇子听了这声称呼,唇角微微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立刻回了傅遥先前问的话,“多亏三嫂上回写给我的养花心得,我一切按照心得上讲的来做,果然将那株四季海棠养的很好,就算在过年时最冷的那几天,海棠花也照样盛开。” 听四皇子这么说,傅遥心中振奋不已。 宝剑配英雄,好花也要懂得珍惜的人去养护。 看来将那株四季海棠托付给四皇子,还真是没错。 “我记得四弟曾说过,宫里有一株四季海棠常年不开花。我回去以后曾用心翻过书,大约猜到了那花长年不开的原因。若是来日有机会见一见这株四季海棠,我保不准有办法救它。” “三嫂此言当真?”崔景澜问,原本沉寂的眼波,骤起波澜,显然是非常在意那株花。 “当真。”傅遥答,从来不说,也不允诺她办不到的事。 在得到傅遥肯定的答复以后,崔景澜的神情明显有几分雀跃,“倘若三嫂能救活那株四季海棠,四弟感激不尽。” “我素来喜欢种植花草,倘若能救下那株四季海棠,也是我与那株花的缘分。四弟不必急着谢我,等下回我有机会入宫,四弟一定带我去看看。” 听了这话,四皇子就显得有些犹豫了。 方才,他只为傅遥能救那株四季海棠而高兴,却险些忘了那株四季海棠是种在她母妃宫中。 而当年,在他母妃自戕殉了母国以后,他父皇已经下旨将那佑安宫给封了。 并下令,若无旨意,任何人不得私自进出。 而他也只能通过买通守宫的宫人,偶尔进去佑安宫里看看,缅怀自己的母妃。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想要傅遥见到并救活那株四季海棠,并不容易。 “若有机会,我一定带三嫂去瞧瞧那株四季海棠。” 傅遥点头,冲四皇子笑了笑说:“我眼下正要去见你三哥,四弟不一起吗?” “回三嫂,我方才陪几位哥哥多喝了几杯,有些微醺,出来透透气再回去。” 原来四皇子是出来醒酒的,怪不得她从四皇子身上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味。 “眼下虽然已经过了春分,但雨天水汽重,风还是有些寒凉。四弟稍站一会儿就回去吧,切勿染了风寒才好。”傅遥好心关怀了一句。 闻言,崔景澜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自从母妃过世以后,这宫里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已经多少年没人与他说过这样温情暖心的话了。 “我听三嫂的,走走就回去。” “好,那咱们一会儿再见。” “恭送三嫂。”崔景澜与傅遥拱手一礼。 傅遥赶忙回了一礼,才与常安先行离去。 虽然统共才与四皇子好好的说过两回话,但傅遥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忍不住想去关怀四皇子。 或许,她是因为四皇子的身世有些怜悯他,也或许是因为四皇子沉寂的目光中,偶尔会闪过几缕叫人心疼的孤绝。 “姑娘认识四殿下?” 傅遥正有些走神,常安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是认识。”傅遥也没隐瞒,便将当日她在国公府上偶遇四皇子,并将那株四季海棠赠给四皇子的事,都与常安说了。 “姑娘和我们殿下一样,都是心肠慈悲之人。”常安与傅遥说,“就为着四殿下身份特殊,宫里人都对四殿下避之不及,而我们殿下虽然明面上也不方便与四殿下走的太近,但总是命奴才们默默的周全四殿下。否则,四殿下在东宫的日子,也不会这么好过。” 傅遥当然知道太子爷是个外冷内热之人。 可单她晓得有什么用,她只恨旁人不知太子爷的真实为人。 这全拜以李元徽为首的那些乱臣奸佞所赐,太子爷为避其锋芒,只能在众人面前故作昏庸顽劣。 可知这样的太子爷叫她多心疼。 眼下时机尚未成熟,还不行。 但有朝一日,她一定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太子爷究竟是怎样一位仁德贤明的君主。 …… 傅遥随常安来到暖阁后,却见偌大个暖阁中,就只有崔景沉一人。 其他人也就罢了,“佳木呢,没来吗?”傅遥问。 “嗯,有差事来不了了。”崔景沉边说边拉着傅遥,在他身边坐下。 “什么了不得的差事,竟能叫佳木舍了这与你形影相随的机会?”傅遥问,打趣意味明显。 崔景沉也是被傅遥打趣惯了,如今再听到这样的话,反而觉得自然,便从容答道:“这两日父皇就要下旨,叫雍王世子承袭雍王的爵位。雍王世子大喜,依照传统,要在府上设宴款待宗室贵亲。雍王世子眼下也算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对办这种大宴的事也不在行。父皇先前曾特意嘱咐过我,叫我多关照温王世子,我自然不能眼看着这位堂弟抓瞎,所以就派佳木去帮忙了。” 原来如此,可是,“据我所知,佳木好像不怎么爱去雍王府。”傅遥语气笃定的说。 “不错,是经我三催四请以后,佳木才勉强肯应下这门差事,佳木从前可不这样。”崔景沉应道。 傅遥狡黠一笑,“我好像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 “哦?说说看。” “听说雍王世子美如画,好看的都不像凡人?”傅遥问。 “我这位堂弟是长得十分出色。” “这就对了。”傅遥说,“佳木之所以不爱去雍王府,就是怕旁人说闲话。毕竟在外人看来,佳木是你太子爷的人。倘若佳木来往雍王府过于频繁,难免会落个朝三暮四之嫌。” “你呀,脑袋瓜里成日都在琢磨什么,什么朝三暮四?”崔景沉笑道,“我心里明明只想与你朝朝暮暮。” 第三八七章 她的后福

傅遥觉得,太子爷一定是平日里甘草嚼多了,否则嘴巴怎么会这么甜。 她原本是想借雍王世子的事,打趣太子爷几句,却没成想反被太子爷给撩动了心弦。 傅遥甘拜下风,也不再打趣崔景沉,正经问道:“听常安说,顺王和温王也在暖阁,怎么都不见人?” “大皇嫂那边不许大皇兄沾酒,大皇兄却偷偷喝了不少。为防大皇嫂回头察觉,大皇兄便问二皇兄借了处地方漱洗,顺便再把衣裳晾晾,叫身上的酒气能尽快散去。” 傅遥早就听说顺王惧内,却没想到顺王竟然如此惧内。 “顺王妃精明,难道仅凭漱漱口,抖抖衣裳就能瞒过她?可知阳奉阴违比明知故犯,还要罪加一等。”傅遥说。 “我对你可向来都是言出必行,表里如一。”崔景沉赶紧表决心。 傅遥一笑,“我知道。” 崔景沉见傅遥笑了,只觉得通体舒畅。 这世上终究没有其他东西,比傅遥的笑更能治愈温暖他了。 “还有二皇兄,这会儿应该在前头招待宾客,至于四皇弟……” “我方才在廊上撞见了四殿下,还与他说了几句话。听四殿下说,他是酒醉微醺,出去吹风醒酒的。” “是。”崔景沉应道,“都是大皇兄不好,明知四皇弟不胜酒力,还硬要灌他。四皇弟也是好说话,大皇兄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也不知推辞。” 傅遥闻言,觉得四皇子心里应该是想拒绝顺王递来的酒。 可四皇子既不是太子爷,也不是温王。 背后连个可以倚仗撑腰的人都没有。 这样一个势单力薄,孤苦无依的人,敢去得罪谁。 对顺王自然是有求必应了。 如此想来,四皇子也真是怪可怜的。 “你呢,喝了多少?”傅遥问崔景沉。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喝酒,所以只是陪两位皇兄浅酌了几杯,不信你闻闻。”崔景沉说着,将傅遥揽入怀中,低头贴了上来。 傅遥又惊又羞,“这儿可是温王府,不许想那些事。” 崔景沉闻言,笑望着傅遥,“我哪有,分明是你在想。” 好你个崔景沉,竟然学会猪八戒倒打一耙了,明明就是你…… 傅遥羞怯不已,忙挣脱了崔景沉,起身要走。 谁知还没等她迈开脚步,就又被崔景沉给拉入了怀中。 “好了,不逗你了,叫我看看你的手,都好全了没有。”崔景沉边说,边将傅遥的手拉到眼前。 “都好的差不多了,你不必担心。” “这么好看的手,可万万不能留疤。”崔景沉说。 傅遥微微一怔,“你介意我身上有疤吗?” “傻阿遥,我对你的情谊,怎么会因区区几块疤而改变,就那么不信我?” “我信。”傅遥答,“可手上这个只是小伤,这里这一块疤却真的好难看。” 傅遥说着,将左边袖口挽起,只见她光滑白皙的小臂上,果然蜿蜒着一道既突兀又狰狞的伤疤。 “我想了好些法子想去掉这个疤,你送的那些祛痕膏也都用了,但都不管用。大约是因为这道口子当时划的太深,所以才去不掉,真是丑……” 没等傅遥把话说完,崔景沉就将人紧紧的按入怀中。 这叫傅遥多少有些措手不及。 “可知我每每想起我俩初遇那夜的情形,我都会觉得心有余悸。倘若你当时没有提佳木的名字,你或许,或许就……阿遥,可知我只要一想到险些失去你,心就像要被撕裂了一样。我庆幸你活着,也感激你肯留在我的身边。”崔景沉说着,将脸埋进了傅遥的颈窝里。 傅遥既羞怯又紧张,却并不排斥崔景沉这样。 而崔景沉的话,也叫傅遥感慨良多。 想来,她与太子爷初遇的那夜,大约是她有生以来最狼狈的一夜。 几次险些丧命,又几次死里逃生。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眼前的一切,就是她的后福。 所以,她并不埋怨从前那些几乎令她绝望的经历。 “放心,我的命硬的很,哪会轻易就死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绝不在你离开之前先离开。”傅遥说着,将手从崔景沉的双臂之下穿过,哄孩子一样,轻抚崔景沉的后背。 像这样不是一味的活在太子爷的庇护之下,而是反被依赖的感觉,真的很好。 …… 因为天气不好的缘故,前来赴宴的宾客也都兴致不高。 所以这场满月酒,早早的就散了。 这厢,傅遥和宁安公主刚登上马车坐好,崔景沉后脚就跟了上来。 “雨天路滑,我不放心,顺路送皇姐和阿遥回去。” 雨天路滑?这个理由未免也太牵强了。 况且,皇宫和辅国公府好像并不顺路。 “你这哪是想送皇姐,分明只想送阿遥。罢了,皇姐识趣,给你腾地方。”宁安公主笑笑,便起身要去换乘别的马车。 崔景沉见状,忙把宁安公主拦了回来,“外头雨下的紧,皇姐就别折腾了。万一皇姐淋着冻着,我回头怎么跟姐夫交代。我可是真心实意的想送阿遥和皇姐一同回去。” 宁安公主正好也有些话想与崔景沉说,于是也没再坚持,便又坐了回去。 马车催动,还没走出去多远,宁安公主就问崔景沉:“有关继后的事,沉弟都听说了吧。” “自然。”崔景沉答,“皇姐也知道了?” “那么大的事,想不知道也难。” “皇姐对此事怎么看?” 对崔景沉,宁安公主向来都是直言不讳,“依皇姐所见,李昭仪这些年在后宫横行霸道惯了,人的确是乖张轻狂了些,但应有的分寸还是有的,绝对不会公然做出冒犯继后的事。所以皇姐觉得,这事儿若不是继后谋划的,就是背后另有高人操纵。毕竟,这回的事儿还牵扯到了六弟,六弟一个小孩子能懂什么,必定是经人挑唆,才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惹的父皇大发雷霆。这一招落井下石用的妙,也够狠毒,竟然连小孩子都算计在内。” “嫂子,我觉得想要挑拨继后和李昭仪当众拌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你说继后如今会不会是在演一出苦肉计,故意装昏迷不醒呢?” 傅遥的话,叫宁安公主茅塞顿开,“这还真没准儿,倒是阿遥机灵。” “我这也是胡乱猜的。”傅遥应道,接着又望向崔景沉,“殿下以为呢?”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八八章 孤注一掷

“殿下?”崔景沉剑眉微挑,“别叫我殿下,叫我的名字。” 闻言,傅遥微微一怔。 她方才压根就没考虑那么多,脱口就唤了太子爷一声殿下。 谁知太子爷竟然对一个称呼如此计较,这还真不像平日的他。 叫傅遥突然当着宁安公主的面,唤太子爷的名字,傅遥难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傅遥便没应崔景沉的话,只道:“说正事呢。” 说正事又如何?“你不叫,我就不说了。” 得了这话,傅遥瞬间就没了招架,太子爷何时变的如此无赖。 不,太子爷本就无赖,而且越来越无赖了。 “嫂子在这儿呢。”傅遥与崔景沉打了个眼色,提醒他耍赖要看场合。 “我不怕皇姐笑话。”崔景沉答,不论口气还是神情,都十足的从容淡定。 傅遥败了,果然还是太子爷厉害。 “景…景沉。”傅遥唤了一声。 尽管傅遥这一声“景沉”喊的略显生涩,但崔景沉还是颇为满意,这才应了傅遥先前问的话,“如今后宫之中,蠢蠢欲动的又何止一人。这回的事,无论是谁策划的,事情发展到如今,许多后宫中人都已经脱不了干系。就看她们中间,谁棋高一招,能把握眼下的机会,成全自己。” “若说后宫之中,最运筹帷幄的人,当数淑妃了。”宁安公主接着话茬说,“多少年了,淑妃一直都对中宫后位心存觊觎,而眼下后宫的局势,也对她最有利。” 傅遥闻言,也颇为赞同宁安公主的话,“凡是尝过腥的猫,都会贪恋那股腥腐的味道。淑妃曾在继后被罚禁足期间,暂代继后统领过后宫。如今继后与李昭仪是两败俱伤,淑妃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毕竟,她曾离后位,仅一步之遥。” “绝对不能叫淑妃如愿以偿。”宁安公主说,神情少不了有些凝重,她问崔景沉,“沉弟,咱们要不要出手,彻底断了淑妃的念想。” “暂时还不必。”崔景沉答,“就如皇姐和阿遥所言,淑妃是觊觎后位,但觊觎这中宫之位的,后宫中又何止她一个。据我所知,昨夜六弟求见父皇,惹的父皇大发雷霆,六弟自身言辞失当是个原因,也少不了婕妤上官氏从中挑拨离间。否则依父皇的脾气,怎么可能轻易与六弟一个尚不满八岁的孩子置气。只要有上官婕妤在,定不会叫淑妃遂心如愿。所以眼下,咱们不如暂时选择隔岸观火,等有必要的时候,再出手不迟。” 宁安公主听了崔景沉的话,觉得甚是有理,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其实,比起淑妃那一边,我反而更担忧继后这一边。”崔景沉说,“倘若这回的事,真是继后一手策划的,那这个女人,八成已经疯了。否则,她怎么会用这种近乎同归于尽的法子来对付李昭仪。眼下,继后虽然侥幸捡回条性命,但事情还远远没完。事后,若继后掩饰的好,她自然能得到她想要的结果。可倘若事情败露了,即便继后是李元徽的亲女,那老狐狸也绝对不会放过继后这个坏他好事的始作俑者。” 的确,李元徽就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什么血脉亲情压根不顾。 与李元徽而言,亲人就是用来利用的。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人是不能拿来牺牲的。 否则,李元徽也不会为达目的,要废了自己亲女的皇后之位。 而继后李氏便是随了她亲爹。 要不,也不会为了保全自己的后位,不惜豁出自己的性命,来毁了她亲爹筹谋了多少年的计划。 这真是一对极阴毒可怕的父女。 “倘若李元徽搅和进后宫的事,那么后宫必将大乱,后宫乱则前朝乱,朝纲便会不稳,随之而来的就是天下大乱。到时候,即便是我,恐怕也控制不住局面了。”崔景沉说,眸色深深,神情不免夹杂着几分担忧。 听了崔景沉的话,傅遥心中也隐隐有几分不安。 天子后院与天下兴亡乍一看来,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联,实则却关系重大。 眼下,只是继后从石阶跌落摔伤,就可能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所以,绝对不要小看女人的力量,尤其是天子近畔的女人。 崔景沉思量着,又说:“如今继后对咱们尚有用处,绝对不能任由她再这么胡闹,否则恐怕要坏了大事。” “是。”宁安公主应道,“沉弟尽管放心,等继后醒了,身子再养好些,我一定去凤仪宫好好奉劝她几句。” “嫂子,若要劝说继后,妹妹觉得还是我去最合适。” “不行。”崔景沉和宁安公主几乎是异口同声。 可即便如此,傅遥的态度也十分坚决,“去劝慰继后,由我出面才最是妥当。俗话说的好,解铃还需系铃人。上回我去凤仪宫面见继后时,继后曾与我说过,要我与她同心同德的话,谁知还没等我假意答应,就被半路杀出来的李昭仪给搅扰了。接着就出了苏芩嫁去温王府的事。 我想,倘若这回的事,真是继后策划的,那必定是她觉得,我已经选择与淑妃结盟,而不是她,所以才会做出用自残这种孤注一掷的法子,来谋害李昭仪,从而暂且保住自己的后位。 所以,若要劝继后李氏放下戒心,必须由我出面才好。” 傅遥所言,条理清晰句句在理,崔景沉和宁安公主都无法反驳。 但有些时候,在做某些决定时,是完全不需要讲理的。 于是,崔景沉便义正严辞的与傅遥说:“若这回的事真是继后所为,那她已经是个疯子了。与个疯子,究竟要如何好好谈,我不许你去冒这个险。” “咱们就是要趁继后慌乱无措的时候去劝说,在黑暗中给她指条明路,收服她的机会才更大些。”傅遥应道,“你相信我能说服继后,让我帮你。” 宁安公主点头,觉得傅遥之言,还是很有道理的,“我觉得依继后如今的处境,应该不敢做出伤害阿遥的事,就叫阿遥去试试也无妨。” “皇姐也要陪她胡闹?”崔景沉问,显然有些急了,“可知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你信不过我?”傅遥问,心中不免升腾起一股小小的挫败感。 “阿遥,我不是不信你,而是信不过继后。你答应过我的,绝对不会再做任何危险的事。” 傅遥是这样答应过太子爷,但她并不觉得见继后是件很危险的事。 所以,她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绝对不行吗?”傅遥可怜巴巴的问。 “再议。”崔景沉答。 那就是还有得商量了? 第三八九章 无事献殷勤

雨在傍晚时分才停歇。 雨后初晴的天空,分外的明净晴朗,奈何已经时近黄昏。 暮色低沉,夜色在不知不觉中悄悄降临。 民间有句谚语,说是一场春雨一场暖,这场雨前前后后下了快两天。 想必自明日起,天气就会大幅回暖了。 傅遥趴在窗边,望着窗外明暗交替的天空,心中思绪纷繁。 继后的事算一件,而相比之下,傅遥最在意的还是今日在温王府,苏芩与她说过的那些话。 苏芩今日几乎已经默认,她们二人之间是有仇怨的。 听苏芩的语气,这份仇还不浅,甚至有几分不共戴天的意思。 傅遥记得清楚,苏芩口气笃定的说,她们俩之间的渊源,早在入永安坊之前就结下了。 但傅遥可以肯定,在她被发遣到永安坊服苦役之前,真的不认识苏芩。 傅遥思来想去,也没个头绪,莫不是他们傅苏两家,从前曾结下过什么仇? 据傅遥所知,苏芩的爹爹曾是幽州一处小县的县官,究竟是哪个县,傅遥已经记不清了。 似乎是什么宜山县。 苏芩一家都是土生土长的幽州人,而他们傅氏一族则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 两家远隔千里,互不相识,照理来说,应该不会结下什么仇怨才对。 退一步说,即便两家祖上真有什么仇,她和苏芩朝夕相处整整五年,却为何从未听苏芩提起过。 仔细想来,苏芩也是来到京都城以后,才突然发生了改变。 难不成,苏芩是经人挑唆,所以才误会了她什么? 若真是如此,那么这个人究竟是出于怎样的目的要这样做,又是用什么借口叫苏芩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这中间有太多的疑点和未知,傅遥无比迫切的想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倘若苏芩不肯吐口,她这边简直可以说是毫无头绪。 傅遥自问,还算是个比较豁达的人,但要看是对什么事。 关于苏芩的这件事,她绝不允许自己一直糊涂下去。 傅遥是这么想的,倘若她真有什么地方对不住苏芩,她以后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去补偿苏芩。 可要是谁出于什么险恶的意图,故意挑拨她与苏芩之间的姐妹情谊。 那么,她一定会叫这个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既然决定要查清此事,怎么找到事情的突破口是关键。 究竟哪里是突破口呢? 在完全找不到方向的时候,或许寻根算是个明智的开端。 傅遥觉得,要彻底弄清她与苏芩之间究竟有何牵绊,就应该先从苏芩的身世开始查起。 或许真能从这上面,寻到些蛛丝马迹。 可眼下,苏芩的亲人已经全都不在人世了。 想要彻底了解苏芩的身世,并不容易。 想来这世上,恐怕就只剩冷坊长对苏芩的身世,了解的更多些。 傅遥思量着,赶紧从窗台边起身,“楚莘,给我铺纸研磨。” 除了给冷坊长写信打听此事以外,傅遥眼下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她是期望能得到冷坊长的回信,却也没抱太大希望。 想想她先前写给冷香的那封信,到如今也没收到回信。 也不知是冷香压根就没收到她的信,还是冷香捎给她的回信,不幸在半途遗失了。 京都与幽州远隔千里,一封单薄的信笺,想要完好的送达,真的是很不容易。 但不试试,怎么知道就不行。 所以傅遥决定要写这封信,还要好好写。 这厢,傅遥正在全神贯注的写信,就见紫珠进了屋。 见傅遥在书案前埋头忙碌,紫珠稍稍迟疑了一下才说:“姑娘,表姑娘在外求见。” 傅遥闻言,持笔的手一顿,眉头也在不觉间轻皱起来。 眼下,姚秋露身份存疑,此人究竟是不是“表姑娘”还有待考察,傅遥并不想在事情彻查清楚以前,再见此人。 可转念一想,她前两日才命紫珠送了发簪去西跨院给姚秋露。 姚秋露必定认为,她俩是一簪泯恩仇,所以今日才会巴巴地来见她。 倘若她对姚秋露避而不见,姚秋露恐会多想。 如此,岂不是就打草惊蛇了。 看来,她今日还真得见见姚秋露,还得心平气和的见。 于是,傅遥便放了笔,叫紫珠把人请进来。 今日姚秋露穿了一身极为艳丽的海棠红色衣裙。 姚秋露本就长得清秀,经这身衣裳一衬,人娇艳的就跟春日的花朵一样。 春日的花朵,是多么的娇嫩美好。 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单瞧姚秋露这张无害的脸孔,哪像是背负了那样弥天大谎的人。 自打傅遥被赐婚太子以后,姚秋露对傅遥的态度无疑恭敬了不少,只要见面,总要给傅遥行礼问安。 傅遥是打心底里厌恶姚秋露,即便勉强见了姚秋露,也不想与她说太久的话。 因此,傅遥便坐在书案前没挪地方,只叫紫珠搬了张凳子来给姚秋露,连茶都没吩咐上。 就是想叫姚秋露自个识相,坐坐就走得了。 “表妹这是在写什么呢?” 要么说傅遥厌烦姚秋露,她在写什么,关姚秋露什么事。 多此一问,实在讨厌。 傅遥不屑回答姚秋露的问题,便将尚未写完的信倒扣过来,反问姚秋露一句,“说吧,你急着见我,所为何事?” 姚秋露闻言,赶紧陪笑说:“我听闻表妹在边关服役的那几年受了大罪,还落下了膝疼的毛病,心里着实惦记。我记得在江州老家的时候,族中就有一位长辈有同样的病痛,并且寻到了个颇为有效的偏方来治疗。表姐便依照那偏方,给妹妹做了几个用来热敷的药包,还请妹妹不要嫌弃,收下试试。” 就如姚秋露所言,傅遥的确是有膝疼的毛病。 每到阴雨天,尤其是在冬日和初春时节,就特别容易犯病。 只要这膝疼的毛病一犯,人几乎疼到整夜睡不安稳。 不过经过傅遥自己的一番精心调养,最近她膝疼的毛病已经好多了。 这最难熬的冬天,她都已经熬过去了。 而姚秋露到了春天,才想起要送她什么热敷药包。 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得就是眼前的姚秋露。 傅遥也没工夫陪姚秋露绕圈子,直言道:“你有事直说即可。”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九零章 唱的哪一出

傅遥想与姚秋露开门见山,可姚秋露却天生不是个坦诚的性子。紫you阁w.ziyouge. “表妹误会了,表姐能有什么事,真的是特意来给表妹送这个药包的。” 既然姚秋露都这么说了,傅遥也不客气。 “紫珠,把东西收下。” 紫珠得令,立刻从姚秋露手中接过了药包。 “既然表姐已经将东西送到了,那就回去吧。” 傅遥最讨厌跟不坦诚的人说话,既然姚秋露非要把话藏着掖着不说,那就叫她藏到底,“紫珠,还不送客。” “表姑娘,您请吧。”紫珠道。 姚秋露闻言,甚是尴尬,迟疑了片刻才陪笑说:“表妹,我知道你今日去了温王府赴宴,你可有见到苏妹妹?她过的可好?” 姚秋露会关心苏芩过的好不好,这还真是稀奇。 可既然姚秋露问了,她也不好不答。 这厢,傅遥正预备张口作答,却又听姚秋露说:“从前是我不懂事,叫苏妹妹受了不少委屈,现在想起来,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真想当面给苏妹妹赔个不是。” 难得姚秋露会说出这种带有自我反省意味的话。 虽然不知究竟有几分真心在里头,但对姚秋露来说已经够不容易了。 “苏芩深得温王疼爱,过的很好。”傅遥答,并不想与姚秋露讲太多。 姚秋露闻言,赶忙应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傅遥并不相信,姚秋露会真心为苏芩高兴。 这种逢场作戏的对话,叫傅遥无比嫌恶。 “你还有话说吗?若是没有就请回吧,我还有正事要忙。” “有,我还有话说。”姚秋露答,却嗫嚅了半晌,也没道出下文。 傅遥微微皱眉,正预备催姚秋露快说,谁知人却突然跪倒在了地上。 姚秋露这是唱的哪一出? “表妹,表姐以前因为轻狂不懂事,做了不少错事,如今想起来,也是悔不当初。表妹就念在,苏妹妹如今过的很好,而我也没有真的害了谁的份上,原谅表姐吧。” 瞧姚秋露这神情,再听她的口气,似乎还挺真诚的。 傅遥觉得,她是该给姚秋露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可只要一想到,眼前的姚秋露或许根本就不是真的姚秋露,她就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这个人。 于是,傅遥也没给姚秋露什么好脸,语气不冷不热的说,“我知道了,你快起来回去吧。” 而姚秋露听了这话却没动,明显是还有话没说完。 “表妹,按着老家江州的算法,等表姐过了今年的生辰,就已经十七了。婚事不好再拖了。” 原来姚秋露是思嫁了。 的确,女子十七,正值嫁龄,姚秋露说想成亲,这个要求很合理。 但眼下,傅遥还不能答应姚秋露这个请求。 在没有彻底弄清楚姚秋露身份真伪的情况下,她绝对不能叫姚秋露以辅国公府表姑娘的身份出嫁。 可傅遥也不好就这么答复姚秋露。 必须得想个差不多的理由,暂时婉拒她。 “你的婚事,我哪里做的了主。你与其拿这件事来问我,倒不如去问问我哥和嫂子。” 姚秋露听傅遥不肯答应,明显有些着急,“我知道表兄和公主,都最听表妹的话。表妹说一句,比我说一百句都管用。况且,表妹眼看着就要当太子妃了,表姐的婚事,表妹自然能做主。” 姚秋露今日,果然是有备而来。 傅遥觉得,她回绝姚秋露的理由,的确是有些牵强了。 既然不好一口回绝,那就只能暂且使用拖延术。 估摸着以杜睿那边的进度,大约下个月中旬就会给她关于姚秋露身份真伪的确切消息。 既如此,那就与姚秋露说:“婚姻大事,非同儿戏,表姐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必定会给你精心挑选一位如意郎君。” 一听傅遥松了口,姚秋露掩饰不住的欢喜,一连说了好几声谢表妹成全。 而在谢过傅遥以后,姚秋露又突然话锋一转,“其实,表妹并不必为我费心挑选夫君,眼前不就有一个现成的。” 现成的? “你这是何意?”傅遥问。 “表姐的意思是…是说…”话说到这里,姚秋露显得有些扭捏,犹豫了半晌才站起身来,“表姐今日就先告辞了。”话毕,便转身出去,一溜烟的就跑远了。 见姚秋露走的如此匆匆,傅遥心中免不了要多思量。 姚秋露方才说,眼前就有个现成的,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姚秋露是看上了佳木? 真是白日做梦! 眼下,她就由得姚秋露再逍遥快活几日。 只等她哪天撕开了姚秋露的假面皮,到时候姚秋露连性命都难保,看她还有心思去惦记如何攀龙附凤。 …… 第二日一早,傅遥就命人把她写给冷坊长的信送走了。 关于苏芩的事,便可以暂时搁一搁了。 因此,傅遥眼下最关心的问题就变成了怎么能说服太子爷,许她去见继后一面。 早膳桌上,刚得到的消息,说是继后已经从昏迷中苏醒,人虽然没摔傻,却记不清当日她究竟是怎么从高处跌落的。 尽管并不排除,继后是真的失去了那段记忆。 但依傅遥所见,继后的失忆,多半是装出来的。 在继后醒来以后,皇上那边少不了要问继后,她那日究竟是自己失足,还是被李昭仪给推下石阶的。 而继后这边,答是也不好,答不是也不好。 倘若继后说,她的确是被李昭仪推倒才受伤的,便是明摆着要与她爹爹李元徽翻脸。 继后虽有抗逆李元徽之心,但公然与李元徽叫板,继后必定不敢。 可要是继后说,她摔倒之事与李昭仪无关,而是自己失足。 李昭仪不但会因无罪被解除禁足,皇上还会因为错怪了李昭仪,而加以抚慰补偿。 那继后这些罪,可就算白受了,继后怎么甘心。 权衡之下,继后就只好暂时装成失忆。 如此,既不得罪李元徽,也不会叫李昭仪占到便宜。 但装失忆,终究不是什么长远之计,想必继后自己也有数。 傅遥觉得,眼下正是他们出手,收服继后的绝妙时机。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九一章 左右逢源

如今的继后深陷泥潭,正处在最彷徨无措的时候。 倘若他们在此时向继后施于援手,继后来日想不为他们所用都难。 尽管眼下,继后已经是李元徽的弃子,但继后到底是李家人。 傅遥觉得,若能将继后攥在手心里,这个人保不准就能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帮上太子爷什么大忙。 傅遥是打定注意,要见继后一面。 可太子爷那边的态度也很坚决,就是不许她见。 傅遥了解太子爷不想她以身犯险的心情。 但她真的是一心一意的想帮太子爷做点儿什么。 她不愿当一个只会在太子爷的庇护之下,安享太平的无用之人。 对于打消继后对他们的疑心,与继后结盟这件事,傅遥是志在必得。 傅遥思来想去,觉得眼下唯一有可能说服太子爷,许她去见继后的人,就只有宁安公主一个了。 于是,傅遥便装了一大罐子她才做好的冰糖枇杷,就往正院去了。 宁安公主是个通透之人,自然猜到傅遥是为何而来。 没等傅遥开口,宁安公主就先道:“要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和沉弟真是一路性子,都固执的很。” 既然宁安公主已经猜到她的来意,也省得她再多费口舌。 傅遥也没啰嗦,直言问道:“那嫂子究竟肯不肯帮我?” “我若劝妹妹不去,妹妹可肯答应?”宁安公主反问一句。 “嫂子,我想去。” “这不就得了。”宁安公主应道,“我既然说服不了妹妹,就更不可能说服沉弟,这事儿啊,还得你们俩商议。” 宁安公主这话说的在理,傅遥自知唐突,不该叫宁安公主夹在她与太子爷之间为难。 于是赶紧给宁安公主盛了一碗她亲手做的冰糖枇杷,“妹妹不懂事,叫嫂子为难了,嫂子别怪我。” “好阿遥,你一心为了沉弟着想,嫂子怎么会不明白,你哪里有错。沉弟那边也没错,所以嫂子才不好从中掺合。” “妹妹明白,咱们不说这些,嫂子快尝尝这个冰糖枇杷,清甜可口的很。” 宁安公主闻言,忙接过傅遥递来的碗,“方才早膳吃的太腻,这会儿正想吃些清爽的东西,赶巧妹妹就送来了,妹妹也快吃一碗。” “嫂子吃吧,我喝茶就好。这东白春芽茶香清远,茶味甘醇,好喝的很。” “妹妹若喜欢这茶,我就命人把余下的都给妹妹送去。” 傅遥赶紧摆手,“嫂子前几日送我的那一斤,够喝好一阵儿了,再多了我一个人也喝不完,不免浪费。” “这茶只要好好收着,不叫它受潮,能放上好久。妹妹留着慢慢喝就是。”宁安公主说完,立刻吩咐冉芳,叫冉芳把余下的东白春芽都给傅遥送去。 “妹妹当真好手艺,这冰糖枇杷熬的甜而不腻,很是适口。”宁安公主夸道,“可任这冰糖枇杷再甜,在妹妹心里,恐怕也不及某人亲手剥的鲜枇杷甘甜。” 傅遥闻言,当即就怔住了。 难道公主听说了太子爷来送枇杷那日,亲手剥枇杷喂她吃的事儿了? 想到这儿,傅遥难免有些羞怯慌张,只能用喝茶来掩饰。 谁知一不小心,竟被茶水呛着了。 手上一个不稳,整碗茶就浇在了身上。 见状,宁安公主赶紧上前,一边帮傅遥拍打后背,一边问,“妹妹可烫着了?” 傅遥摇头,心中也是庆幸。 索性这碗茶已经放的半凉,这要是刚沏好的茶,她必定会被烫伤。 傅遥勉强止住了咳嗽,“都怪我不小心,嫂子这么好看的茶碗,都被我砸烂了。” “茶碗而已,有什么好可惜,最要紧的是妹妹没事儿。走,快跟嫂子去里屋,叫嫂子看看,究竟有没有烫伤。”宁安公主一脸焦急的说。 “嫂子放心,我自己有数。”傅遥应道,接着又吩咐楚莘,叫楚莘赶紧回去桐芳苑,取身衣裳来给她替换。 这厢,宁安公主正预备先找件衣裳给傅遥替换,就听漫芳来报,说姚秋露在外求见。 虽然西跨院离正院很近,但平日里姚秋露除非得她召见,否则绝对不会主动过来正院。 宁安公主觉得奇怪,不禁嘀咕了一句,“她来做什么。” 漫芳摇头,表示姚秋露并未道明她的来意。 “叫她先回去,等我得闲再见她。”宁安公主吩咐说。 “嫂子见见她吧。”傅遥说,“姚秋露这么急着求见嫂子,想必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既然傅遥帮姚秋露说情,那见见她也无妨,“罢了,叫人进来吧。” 漫芳得令,立刻出去通传。 “我如今这样,也不方便见姚秋露,嫂子不必与她说我在这儿。” 宁安公主点头,“那妹妹就在里屋歇歇。”接着便命冉芳将隔断里外屋的幔帐放了下来。 因为只隔了一道幔帐,所以不必刻意去听,外间的动静也都能清晰的传入傅遥耳中。 宁安公主是个爽快人,没等姚秋露与她寒暄,就直接问了姚秋露此番的来意。 面对宁安公主,姚秋露可不敢耍滑,便老老实实的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在听完姚秋露的来意之后,傅遥不禁想,这个姚秋露,心眼果然不少,竟然还懂得左右逢源这一套。 昨日,姚秋露才来求了她,叫她为自己做主婚事。 今日,姚秋露又急着跑来求宁安公主,叫宁安公主为自己做主。 而说辞也是那一套,叫人听后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你的心思,我知道了,回头会帮你留意着。”宁安公主应道。 虽然隔着一道幔帐,傅遥并看不清姚秋露此刻的神情,但可以肯定的是,能得到宁安公主的允诺,姚秋露一定很高兴。 “妹妹叩谢公主成全。” 果然,从姚秋露的口气中,就能听出她此刻有多欢喜。 “其实……” “你有话直说。”宁安公主说,语气中透着些许不耐,与傅遥是一路的性子,都不喜欢说话扭捏之人。 “其实,公主也不必特别费心的替妹妹寻婆家,妹妹这边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 话听到这里,傅遥不禁竖起了耳朵。 昨日,姚秋露的话,就是说到这里戛然而止的。 虽然傅遥认定姚秋露中意的人选,应该就是佳木无疑,但她一定要听姚秋露亲口说出来才算数。 “哦?那你说说看,你究竟看上了哪家的公子。”宁安公主顺势问道。 第三九二章 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回公主,我愿给傅遥表妹当媵妾,侍候在太子殿下身边。”姚秋露说。 什么?她没听错吧? 姚秋露说,她想给谁当媵妾? 傅遥已然不知该用什么词儿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了。 而宁安公主的反应与傅遥差不多,“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姚秋露闻言,立马冲宁安公主叩了个头,才说:“自打秋露住到国公府以后,表妹一直都对秋露照顾有加,为了感激表妹恩德,秋露愿意作为表妹的陪嫁媵妾,侍候在太子殿下和表妹身边,恳请公主成全。” 姚秋露明摆着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傅遥想。 她对姚秋露关照有加?姚秋露要报她的恩? 就为着她从前多次偏帮苏芩的事,姚秋露恨她还来不及。 报恩?简直笑话。 “叫你给阿遥当媵妾,不会委屈了你吗?”宁安公主用颇为轻蔑的口吻嘲讽说。 此刻,姚秋露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她一定要跟了太子爷,无论是以侍妾的身份还是什么。 她认为,同样是侍妾,如苏芩一般给个小小王爷当侍妾,就算再有出息,最多也只能爬到侧妃的位份。 而给太子爷当侍妾就不同了。 等到来日太子爷登基当了皇帝,她即便当不成贵妃,也总能做个主位娘娘。 荣华富贵,可就享用不尽了。 姚秋露已然被虚荣和**冲昏了头,哪还有理智去听宁安公主的话究竟是真心,还是讥讽。 她就只听到宁安公主说怕她委屈。 嫁给太子爷有什么好委屈的?简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只要能帮上傅遥表妹的忙,秋露不觉得委屈。” 里屋,傅遥正寻思着宁安公主会如何回姚秋露的话,忽然听见“砰”的一声。 显然是茶碗杯碟破碎的声响。 莫不是宁安公主砸了东西。 “你野心倒是不小呀。”宁安公主怒气冲冲的说,“打谁的主意不好,竟敢打太子的主意。” 到此,姚秋露才彻底醒过神来。 “公主明鉴,秋露没有旁的意思,只是…真的只是想帮傅遥表妹而已。” 尽管傅遥身在里屋,隔着一道幔帐,看不清姚秋露此刻的神情,却能从姚秋露的口气中,明显听出慌张。 “世上怎么会有像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宁安公主怒气未消,甚至火气更盛,“趁本公主对你还客气,滚!” “公主。”姚秋露似乎并没打算依照宁安公主的吩咐,乖乖滚出去,而是跪在地上继续说,“太子殿下身为一国储君,迟早会娶侧妃,纳侍妾的。与其叫太子殿下纳了不知什么人回来与表妹争宠,倒不如选我这个自己人顶上。我发誓,倘若我跟了太子殿下,我一定会帮扶表妹,绝不跟表妹争宠。公主,您是最心疼傅遥表妹的,您该为傅遥表妹提前打算好这些的。” “本公主用得着你来教?”宁安公主已经容忍姚秋露到极限了,“快滚!” 姚秋露大约是疯了,见此情形,不但不赶紧遁走,竟然还敢接话,“只要公主您允准了我做陪嫁媵妾这件事,表妹也一定会答应的。” “冉芳,漫芳,把这疯子给本公主拖出去。” 冉芳和漫芳得令,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的要将姚秋露架出去。 姚秋露一边挣扎,还一边不甘心的继续游说宁安公主。 傅遥在里屋听的清楚,觉得宁安公主说得不错,这姚秋露真的是疯了。 待姚秋露被赶出去以后,傅遥才从里屋出来。 “嫂子息怒,何必为了个不懂事的人动气。”傅遥安抚说。 “难道妹妹就不生气?那混账东西可是一直都在打沉弟的主意。” “那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傅遥答,“想来,这姚秋露是挺可气的,却更可悲。” “妹妹说的是,可嫂子脾气急,当真见不得这种厚脸皮的。” 傅遥笑笑,“我还要谢谢嫂子呢,谢嫂子肯站在我这边儿。” “妹妹这是哪里的话,嫂子不向着你,那要向着谁。况且,就依姚秋露那样的人品,嫂子也不能任由她祸害沉弟去。” “倘若姚秋露是个温驯乖巧的人呢?”傅遥直言不讳的问道。 宁安公主微怔,旋即笑了,“傻妹妹,嫂子怎么会塞旁的女人去沉弟身边,与你争宠呢。况且,嫂子了解我这弟弟,他的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真颗心都付在你身上了,哪还装的下别人。” 傅遥就知道,宁安公主是个通达明理之人,不由说道:“不瞒皇姐,景沉曾许诺过我,这一生只会有我一个女人,我信他,却怕在世俗的眼光之下,这条路会走的很艰辛。” “妹妹不怕,我和你哥也是打算这样走下去的,顺王与顺王妃成亲多年,不也是连房侍妾都没纳。妹妹,这世上终究是有人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有些人之所以对此不屑,不过是因为他们做不到,或求之不得罢了。” 听了宁安公主的话以后,傅遥的心绪无疑平静了不少,“嫂子说的是,妹妹受教了,” “妹妹尽管安心,嫂子会尽快为姚秋露择一门婚事,叫她赶紧出嫁。省得她成日想入非非,尽做娘娘梦。” “嫂子,姚秋露的婚事暂且不急,等一个月后再议可好?” “莫不是妹妹另有什么安排?” 傅遥点头,“这事儿我暂时还不方便与嫂子说,只等我将事情彻查清以后,一定原原本本都告诉嫂子。” 宁安公主知道傅遥是最慎稳,最懂分寸的人。 既然傅遥说眼下不方便与她透露,那她就不问。 “都听妹妹的。” …… 何为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傅遥可算是领教了。 姚秋露简直把一个家贼的可恶,表现的淋漓尽致。 昨日,姚秋露才拿着热敷药包跑来向她示好。 今日就跑到公主面前,说自己要当太子的女人。 不止如此,还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 傅遥觉得,如姚秋露这般刁滑又奸诈的卑鄙小人,任再好脾性的人,也容不下。 但有句老话说得好,天不藏奸。 那么巧,她今日就去了宁安公主那儿,又碰巧洒了茶,去里间换衣裳。 所以才能在姚秋露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清清楚楚的听姚秋露亲口道出了自己的野心。 算上觊觎太子爷这一条,姚秋露在她这儿又多出了一条罪名。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只要再等上半个多月,待杜睿将姚秋露的底细彻底查清。 她再新账旧账,一块儿与姚秋露清算了。 第三九三章 有一个条件

午后,傅遥正坐在书案前,为太子爷拟定新的药膳房子。 其实,所谓食补,并非单纯的将药性和食性相合的食材,放在一起烹煮。 也要依据受补者的体质和节气时令的变化来做调整。 眼看马上就要过清明了,清明前后是许多慢性疾病扎堆复发的时候。 太子爷脾胃虚寒,尤其要注意。 而清明时节,也是养肝护肝的好时候。 医书有云,肝属木,木生火,火为心,而心火在清节气中,很容易过于旺盛。 所以在清明节前后,应该多吃些有助于柔肝养肺的药膳。 这厢,傅遥正看医书看的入神,就听楚莘来报,说是福安在外求见。 闻言,傅遥略微有些惊讶。 昨日在温王府,她才与常安说,叫他回去告诉福安,若有什么话想问她,可以直接来国公府找她。 谁知昨儿才说,人今儿就来了。 看来福安还真是个急性子。 “快,把人请进来。” 傅遥合上书,挪到里屋的坐榻上等,谁知等了半天,却不见福安进来。 傅遥正觉得奇怪,却忽然听见屋外响起一阵嘈杂声。 闻声,傅遥立刻起身走到窗前一瞧。 正见几个小太监,在搬挪一棵树,还是一棵正处在花期的桃树。 这又是在演哪一出? 傅遥赶紧出屋查看。 见傅遥出来了,福安赶紧迎上前,给傅遥道了安好。 “姑娘,这棵桃树是我们殿下送给您的礼物,您可喜欢。” 眼下正值桃花梨花盛开的季节,桃花朵朵,粉红的嫩白的,就如娇艳的美人面孔。 傅遥喜欢这桃花,却有些不明白,“好好的,殿下为何要送我礼物?” “这个……”眼见人多口杂,福安便犹豫着没答,只是笑呵呵的问傅遥,“姑娘,您预备把这棵桃树栽哪儿?” 福安不说,傅遥还险些忘了要给这棵桃树安排个去处。 既然这棵树是太子爷送给她的,她自然不好怠慢了。 比起前院,后院的地方显然更宽敞些,随便哪里都能栽下这棵树。 可树种在后院,又不方便她常常看到。 既如此,“楚莘你盯着,叫人在南窗下挖个树坑,就将这株桃树种在南窗下吧。” 楚莘点头,立刻就去张罗了。 “紫珠你去把花匠裴师傅叫来,务必要将这棵桃树栽活。” 紫珠得令,也不敢怠慢,忙依照傅遥的吩咐去办了。 “姑娘。”福安小声与傅遥说,“殿下那边还有几句话,叫奴才捎给姑娘。” 傅遥微微点头,示意福安进屋说话。 一进屋,傅遥就叫福安坐下说话。 福安也不矫情,便依着傅遥的意思坐下了。 “说吧,殿下托你带什么话给我?”傅遥笑问。 福安闻言,却一本正经的答:“回姑娘,殿下说,他昨日在马车上与姑娘说话时,态度有些强硬,口气也有些重,但他对姑娘也是疼之深,忧之切。殿下希望姑娘不要生他的气。” 说老实话,傅遥并未觉得昨日太子爷与她说话的态度强硬,她压根就没生气。 她反而有些怪自己,怪自己太任性。 不过太子爷这句“疼之深,忧之切。”听来却十分别致。 若她没猜错,这句话本出自《战国策》,《触龙说赵太后》一篇中的“爱之深,责之切。” 尽管太子爷将这句话给改了,却改的十分贴切。 责备她,太子爷怎么舍得。 “福安,你回去告诉殿下,我才不是那种不识好歹,又小心眼的人。我一点儿都不生殿下的气,只是那桃花……” “回姑娘,殿下知道姑娘喜欢花,所以才想着叫奴才送些花来哄姑娘高兴。”福安说,“不瞒姑娘,殿下起初是想送一棵玉兰树过来给姑娘,说那树高洁,像姑娘。可后来,殿下去御花园逛了一圈,就改变主意了。说这桃花开的灿烂,姑娘一定会喜欢,还说这桃花开败以后,树上还能结果。比起玉兰,姑娘应该会更喜欢桃树。” 倒是太子爷知道她,的确,比起那些只会开花而不会结果的树,傅遥更喜欢桃树和梨树这些能开花结果的树。 太子爷这份礼,当真是送进了她的心坎里。 “福安,你回去告诉殿下,我很喜欢这棵桃树。” “姑娘喜欢这棵桃树,便是这棵桃树的福气,我们殿下也能安心了。对了姑娘,这棵桃树可不是普通品种的桃树,奴才听宫里花房的人说,这桃树唤做撒金碧桃,一株双色,粉花白花相映成趣,好看又稀罕。” “原来如此,那我回头一定得好好赏看这棵桃树。” “姑娘,还有一件事。”福安说。 “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殿下说,他答应您去见继后的事了。” “你说真的?” 好消息来的太突然,傅遥简直不敢相信。 “是,不过殿下说,他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殿下说,叫姑娘先递了拜帖入宫,倘若继后那边一口答应,姑娘就去。倘若继后那边别扭着不肯见姑娘,姑娘就不必勉强了。” 太子爷这个条件提的很合理。 其实,即便太子爷不这么嘱咐,傅遥心里也是这么打算的。 因为傅遥心里清楚,虽然继后与太子爷而言,还有些用处,却并非太子爷不可或缺的盟友。 他们可以拉拢继后为他们所用,却实在没必要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所以,傅遥片刻都没犹豫,便答应了太子爷的条件。 在代太子爷与傅遥说过正事以后,福安也有不少他的正事要与傅遥商议。 尽管福安的正事,都是小事。 譬如,东宫所用幔帐的颜色,茶碗的材质,地毯的花纹,甚至花圃里栽种什么花草…… 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小事,在傅遥看来都相当重要。 毕竟,那个东宫,即将成为她的家。 她未来,应该会在东宫住上很长一段时间。 有关那里的一草一木,一件家具,一样摆设,她都想为之尽心。 而福安也的确是个相当细心且办事周到的人。 大到坐榻妆台的样式和材质,小到茶碗的纹样,事无巨细,福安都一一列下,并一一问过傅遥的意思。 尽管问题多如牛毛,但傅遥却丝毫没有不耐,自始至终都显得兴致勃勃。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九四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傅遥与福安说说笑笑,一问一答,直到傍晚时分,福安罗列的那些问题,傅遥才答的差不多。 眼见时辰已经不早,福安便急着要赶回东宫复命。 赶着傅遥送福安出来,太子爷送的那棵桃树,已经好好的种在了南窗下。 要说负责送树的宫人也是仔细,这桃花一路从宫里搬来,竟然片叶片花未伤。 花叶欣欣向荣,哪像才挪了地方的树。 傅遥忍不住来到桃树前赏看,对这粉花白花同株的撒金碧桃是青睐有加。 桃花绚烂,映着美人面孔,那树那人,都好比画中景。 “殿下在赏看这棵桃树时,也与姑娘一样高兴,口中还念念有词,说桃之夭夭什么的。”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这句出自《诗经》中《桃夭》一篇,是一首贺新娘的诗。 太子爷当真是有心了。 她与太子爷可不就与这桃树一样吗? 桃树三月开花,相当于她与太子爷三月定亲。 待到这桃树九月结果,也正好到了她与太子爷的成亲之期。 一路从繁花似锦走到果实累累。 正应了她先前与太子爷说过的春华秋实。 这棵桃树的意头,当真是极好的。 …… 既然太子爷已经答应,她可以去见继后,那就事不宜迟。 在与傅远和宁安公主商议,并得到两人的首肯以后。 第二日一早,傅遥就命人递了拜帖入宫。 待到午后,宫里便回了消息。 继后答应见傅遥,日子就定在明日晌午。 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傅遥心中颇为振奋。 傅遥认为,这世上的事,都是有因才有果。 若此番继后摔伤的事,真系继后自己一手策划的。 那么继后必定是因为他们国公府突然与温王府联姻,继后认为自己与太子联盟失败。 所以才会在慌乱之下,兵行险招,选了这么一个法子来暂保自己的后位。 傅遥觉得,继后会有如此极端之举,与她也脱不了干系。 所以,只有尽其所能的稳住继后,补救此事,她才能安心。 宁安公主虽然答应叫傅遥入宫见继后,但傅遥真要去了,宁安公主心里又千万个不放心,一定要陪傅遥一同去。 而傅遥却执意自己去。 毕竟有些事,还是牵扯进越少的人越好。 …… 第二日一早,傅遥便依照与继后约定的时辰入了宫。 傅遥才在靖华门下了马车,凤仪宫的人就赶忙上前迎接,态度十足的恭敬。 对此,傅遥深感意外,却颇为振奋。 看来继后那边还是很重视,此番与她的会面的。 这也难怪,如今的继后早已是强弩之末,走投无路了。 继后并不想失去太子爷这个可能的盟友。 这是个不错的兆头。 与上回来凤仪宫时不同,宫人并未将傅遥带去前殿,而是直接将傅遥接去了继后的寝殿。 此番,继后从高处跌落,不但摔晕昏迷,还摔折了一条腿。 虽然不知继后那条腿,究竟伤的多严重,但伤筋动骨一百天。 继后想要下地行走自如,怎么也要好好卧床修养上三个月。 傅遥在继后的寝殿外稍候了片刻,就见丹秋从殿内出来接引。 丹秋本身就精瘦,如今看来似乎又瘦了好几圈,单薄的一阵风吹过就能吹倒似的。 丹秋尚且如此,可以想见,这回的事必定将继后折腾的不轻。 人没死,恐怕也就剩半条命了。 一进继后的寝殿,一股浓重的药味就扑鼻而来。 因为药味太杂太冲,就连傅遥这个极爱药香味的人,都有些受不了。 傅遥一路随丹秋来到继后的床前,因为床边挂了幔帐,傅遥也看不清继后的脸,只隐约望见幔帐后头有个半坐的人影。 “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 虽然继后未必能看清,但傅遥还是恭恭敬敬的给继后施了一礼。 “傅姑娘请起。”继后李氏说,“本宫病中,病容残损,不宜见人。今日恐怕要与傅姑娘隔着幔帐说话了。” 继后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寥寥数语,也听不出喜怒来。 “是臣女唐突,本不该扰了娘娘休养。可臣女一家实在挂念娘娘的凤体安危,臣女便斗胆来了。” “傅姑娘有心了,辅国公和宁安公主也有心了。”继后客套说,“丹秋,给傅姑娘赐坐。” 丹秋得令,赶忙去搬了张凳子来。 傅遥也没扭捏,在谢过继后以后,便大大方方的坐下了。 这厢傅遥刚入座,那厢继后就长叹一声。 继后这一声叹的又长又响亮,傅遥听的出,继后这一声是故意叹给她听的。 于是,傅遥便顺着继后的心意问:“娘娘似乎是有心事?” 继后闻言,立刻答道:“本宫此番遭劫,虽然不幸,却叫本宫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的人,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就连至亲的堂妹都会对本宫下毒手,试问本宫还能相信谁去。” 傅遥听的出,继后所言,分明是另有所指。 她也没心思与继后在这儿绕圈子,直言道:“回娘娘,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旁人的事,臣女管不着。但上回,臣女既答应会与娘娘您同心同德,就一定会做到,太子爷殿下也是一样。” “本宫就知道傅姑娘是个聪明人。”继后说,“可本宫只怕傅姑娘太过聪明,精于左右逢源,并不只与本宫一人同心同德。” 果然,继后是为苏芩嫁入温王府为妾的事,怀疑她与淑妃之间有利益牵扯。 傅遥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要好好的向继后解释这个问题。 但为了不显得心虚,她不能表现的太伶俐。 必要的装傻,还是要有的。 “皇后娘娘的话,臣女听不懂,还请娘娘明示。” 闻言,继后静默了片刻才开口,“本宫听说傅姑娘的义妹如今已经是温王的侍妾了。看来国公府与温王府的私交甚是不错。” 听了这话,傅遥这才彻底明白。 原来继后不止疑心她和淑妃过从亲密,甚至还怀疑国公府与温王府有牵扯。 尽管继后这种怀疑,在傅遥看来十足的荒唐,但继后会生出这种疑虑,也不是没有依据。 毕竟,如今的国公府与温王府勉强可以算是姻亲。 因此,想要继后打消疑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第三九五章 狠毒至此

“一说起臣女义妹的婚事,臣女就伤心。”傅遥故作苦恼的样子与继后说,“不瞒娘娘,苏氏是曾与臣女同甘共苦过的莫逆之交。臣女待她如同亲妹,盼着她来日能嫁入一户好人家,为人正室。谁知我那不争气的义妹,就像被勾了魂似的,执意要跟了温王殿下做妾。任臣女如何阻拦,都拦不住她。” 继后闻言,不禁在想,若真如傅遥所言,那么国公府其实并不愿与温王府结亲。 那么,是她误会傅遥了? 继后思量着,又立马试探傅遥一句,“本宫只当傅姑娘见淑妃和温王显赫,故意怂恿了苏氏贴上去巴结呢。” 继后这话说的直白,不留情面。 但傅遥觉得,直白有直白的好处,她也不必再拐弯抹角,可以大大方方的向继后表明,她愿与之结盟的诚心。 “良禽择木而栖,后宫中的大树,就只有皇后娘娘您一人。” 傅遥的话,无比贴合继后李氏的心意。 “自然,在这后宫之中,只有本宫一棵是树,而在陛下的一众皇子中,也只有太子一棵树而已。与其和些杂花野草为伍,倒不如两棵大树强强联手来的明智。既然今日,本宫与傅姑娘都把话说开了,那本宫就给傅姑娘一个承诺。若你和太子肯站在本宫这边,本宫保证,绝不会叫你们夫妻二人吃亏的。” 听继后这么说,应该是相信她的话了。 傅遥暗喜,看来继后比她想像的还要好对付。 “娘娘,太子殿下年轻,做事难免有些莽撞,日后还须得娘娘您多多指点提携了。” 继后透过幔帐,隐约能看清傅遥的脸。 见傅遥神情谦卑又略带些许惶恐,继后心中暗讽。 原以为这个傅遥是个多厉害的人物,却不想除了生有一副能狐媚男人的好样貌以外,与太子一样,都没什么心眼。 她才一示好,这傅遥就赶紧贴上来了。 如此,这丫头日后岂不是很容易就任她摆布。 继后强压着心中的欢喜,与傅遥说:“本宫是太子的母后,自然疼惜太子。保护太子本宫义不容辞,只是……” “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只是,本宫虽为中宫皇后,但后宫之中,不乏势强又得宠的嫔妃。这些人,不但觊觎着想夺了本宫的皇后之位,甚至还为自己的儿子,惦记上了太子的储君之位。本宫这回就险些叫这些奸佞小人给害了去,下回保不准就轮到太子了。” 傅遥听的出,继后此言,既是为吓唬她,也是在暗示她。 她自然要配合继后,看继后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于是,傅遥故作惊慌的站起身来,冲继后一礼,“竟…竟然有人想害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这可如何是好?” 见傅遥是这种反应,继后十分满意,立马安抚说:“傅姑娘不必害怕,丹秋,快扶傅姑娘坐下。” 傅遥依旧表现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任由丹秋将她扶坐回去。 “傅姑娘,本宫既然答应要护太子周全,就绝不允许任何人害他算计他。”话说到这里,继后忽然问,“傅姑娘可知什么叫痛打落水狗?” 傅遥摇头,但她心里却明白,眼下宫中狼狈到可用落水狗来形容的,就只有李昭仪了。 看来,继后是打算落井下石。 “傅姑娘不明白不要紧,你只要知道,本宫要送太子和你一份结盟的大礼就好。” 大礼?什么大礼? 傅遥心底隐约泛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一个人之所以会不安份,会心怀异妄,多半是因为此人身怀旁人没有的才能或东西。才能是天生的,夺不走。但东西,却很容易就能被摧毁。本宫就是要毁掉那条落水犬最宝贝的东西,看她以后再怎么与本宫做对。” 李昭仪最宝贝的东西…… 难不成继后要杀六皇子? 傅遥大骇,继后怎么能对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下手。 可知六皇子不是别人,他不仅称呼继后为母后,更是继后如假包换的亲外甥。 就如太子爷所言,继后一定是疯了,否则她怎么会生出如此疯狂又残忍的念头。 不行,她一定要阻止继后,必须要叫继后打消这个念头。 “臣女愚钝,听不懂皇后娘娘的话,却觉得娘娘的话听来有些吓人。” 闻言,继后轻笑一声,“这没什么吓人的,反而是很自然的事。就好像你好好的走在路上,忽然扑出只恶犬把你咬伤了,你自然不能忍气吞声,必定要报复回去。可要是只把这头恶犬剥皮抽筋,未免也太便宜它了,若要解气,倒不如抓来它的崽子剥皮抽筋才痛快。” 傅遥听完这话,心底一片冰凉,究竟要有一副多狠毒的心肠,才能叫继后如此平静且轻巧的说出这些话来。 “傅姑娘,你太年轻,有许多道理还不明白。但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对敌人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可知咱们眼下,只要杀了那个狗崽子,一切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傅遥才不愿听一个疯子的谬论,但不可否认的是,继后最后那句话的确有几分道理。 李元徽之所以要将太子爷从储君之位上拉下来,无非是想扶六皇子这个流有李家血脉的皇子登位。 如此,李氏家族作为未来帝王的外祖家,必定权势滔天。 可倘若六皇子不幸夭折,李元徽就失去了可供扶持的傀儡,他的计划也就跟着破灭了。 太子爷的太子之位,就能稳固不少。 可太子爷与六皇子是手足是至亲,太子爷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弟弟去死。 但夺嫡之争,向来都是手足相残,你死我活。 若六皇子不死,死的很可能就是太子爷了。 傅遥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叫太子有事。 但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人,她怎么能任由继后对无辜的六皇子下毒手。 难道就没有一个不用死人就能解决问题的法子吗? 一定有的! …… 傅遥被继后谋害六皇子的提议给吓着了,在一片恍惚中别过继后,离开了凤仪宫。 傅遥刚走出凤仪宫,就在宫墙的拐角处被人一把拉住。傅遥本能的想要挣脱开,却见拉住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爷。 眼下,傅遥的思绪正有些纷繁,头一次萌生出了暂时不想见到太子爷的念头。 第三九六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脸色怎么这样难看?”崔景沉望着傅遥,一脸关切的问。紫you阁w.ziyouge. “无碍。”傅遥答,却不敢看崔景沉的眼,“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不放心你,就守在这儿,想着万一有什么不好,便能立刻进去救你。”崔景沉说着,挽起傅遥的手,“手好凉,告诉我,是不是继后与你说了什么?” 若太子爷不说,傅遥还未察觉,她的身子竟然在微微发颤。 傅遥自问,并不是一个胆小怯懦之人。 但方才,继后与她说的话,如今回想起来,仍叫人觉得胆颤心惊。 “阿遥。”崔景沉唤了傅遥一声,眼中满是担忧。 傅遥垂首,犹豫了许久,才仰头望向崔景沉,“景沉,我有话想问你。” “你说。” “倘若杀了六皇子,就能彻底断了李元徽篡谋储位的念想,你是否会出手?” “这是继后与你说的?”崔景沉问。 傅遥点头,神情凝重,眼中满是不安。 “你呢,是怎么想的?”崔景沉反问傅遥一句。 傅遥闻言,毫不犹豫的答:“我觉得,无论处境如何困难,也不能泯灭人性和良知,绝不可滥杀无辜。” 得了这话,崔景沉抬手,轻抚过傅遥的脸颊,“阿遥放心,我只会杀该死的人。” “我…我就知道。”傅遥如释重负,却知眼下还不是能松懈的时候,“今日,继后既然与我提了这件事,我只怕她真会蓄谋对六皇子不利。眼下,六皇子住在东宫,六皇子的安危,可全要靠你来保全了。” “放心,我一定会保六弟平安无虞。”崔景沉答应说。 “不光六皇子要保,你自己的安危也不能不顾。”傅遥嘱咐说,“这个皇宫,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可怕。” “不怕。”崔景沉说,“这里可是我从小摸爬长大的地方,我是不会死在这儿的。” “好好的,说什么死,可不许说不吉利的话。”傅遥说着,一脸紧张的握紧了崔景沉的手。 “好,不说了。”崔景沉望着傅遥,目光清湛而温柔,“相信我,别为我担心。” 傅遥柔顺的点了点头,但怎么可能真的不担心。 “你今日难得入宫一趟,要不要随我去东宫看看?”崔景沉问。 “不去,我要等着你八抬大轿的把我抬进东宫去。” “好。”崔景沉浅笑,眼中尽是宠溺,“那我送你出宫。” “不急,上回在温王府一面,我曾答应下回入宫时,帮四皇子瞧瞧一棵长年不开花的四季海棠。也不知四皇子眼下何在?” “四弟勤谨好学,这个时辰应该在尚文馆用功呢。” “如此还真是不巧,那只能等下回了。”傅遥说。 “阿遥,你与四弟十分熟稔?”崔景沉问。 “不算熟悉,我勉强算是教四皇子养花的师傅吧。其实,我就是觉得四皇子的身世有些可怜,就忍不住想对他好些。”傅遥答。 “我知道你心肠好。”崔景沉温声说,“倘若不是因为四弟身份特殊,他应该一早就成了我的好帮手。” 的确,四皇子一瞧便是个沉着慎稳之人,同样也是暗藏了锋芒的人。 倘若太子爷身边能有四皇子帮衬,必然是如虎添翼。 “我听说,如今在朝,且身居高位的官员中,有好几位都曾是从前越国的降臣。四皇子身上流着一半的越国血统,也算是越国皇族的遗孀。倘若能将四皇子收为己用,那么那些越国的降臣,应该也愿意为你所用。” “阿遥聪明。”崔景沉毫不掩饰对傅遥的赞赏,“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有过这样的打算,但此事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简单。眼下,在背后拥护我的势力,多是宗室贵戚和朝中老臣,这些人要么是血统纯正的帝裔,要么是出身大夏最具名望的世家。他们是打心底里瞧不起越国的这些降臣。倘若我突然与这些越国降臣走的太近,那些宗亲和老臣必然会心生不满。我如今也在琢磨,究竟要怎样调和这两方势力之间的矛盾。” “这不容易啊。”傅遥轻叹一声。 崔景沉闻言,脸上却不见丝毫愁色,神情反到十分的轻松从容,“男人的事就留给男人烦恼,我说过,别为我担心。” “可我想帮你。” “你肯留在我身边,就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恩惠了。” 在这种时候,难为太子爷还能说出这样好听的话来。 傅遥还是颇为受用的。 原本沉沉压在心头的阴霾,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 “作为报答,我要给你个奖励。”崔景沉说着,便倾身贴了下来。 傅遥见状,赶紧用双手抵住崔景沉的胸膛,“长街上人来人往,仔细叫人看见。” 见傅遥这般紧张,崔景沉也舍不得再逗她,便又握紧了傅遥的手,“走,我送你出宫去。” “这样不好,太招摇。”傅遥边说,边尝试着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这有什么不好,我就是要叫阖宫上下都知道,我有多宠你。”崔景沉说完,不由分说的挽着傅遥从暗处走上了长街。 傅遥任由崔景沉牵着向前走,忽然觉得这个叫她心生敬畏的皇宫,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 只要太子爷在她身边。 …… 傅遥原以为暂时稳住继后,就能稍稍松口气了。 谁知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今早才得到的消息,北渊国君突发急症,已暴毙身亡。 这对他们大夏而言,当真是个绝好的消息。 眼下大夏与北渊两军交战正酣,本就处于劣势的北渊大军突然群龙无首,战败是必然。 而比起已故的北渊国君,北渊的太子倒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人。 北渊国君一驾崩,这位太子就立刻登基,而这位北渊新君登基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大夏求和。 能结束长达两年的战争,对于大夏和北渊的将士与百姓,都是极好的事。 眼下,就为了北渊求和的事,不只京都内外喜气洋洋,整个大夏国上下举国同庆。 但如今的辅国公府上,却没有一个人能高兴起来。 因为北渊新君在求和的同时,还向大夏提出一个条件。 要求迎宁安公主回北渊。 当傅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犹如五雷轰顶。 北渊提出的条件未免也太荒唐了,难道北渊新君不知宁安公主归国以后,已经再嫁了吗? 然而事实上,北渊新君提出这个条件,也不是没有理据的。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三九七章 奇耻大辱

当初,宁安公主是在两国交战之时,趁乱私自从北渊逃回了母国大夏。 尽管事后,已由皇上出面,给北渊递去了和离书,但北渊那边却并未答应。 因此,在北渊人眼中,宁安公主依旧是他们的太子妃,也是他们最名正言顺的新皇后。 如今,北渊人要求迎回自己的皇后,他们大夏的确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去拒绝。 但旁人不知,傅遥心里却十分清楚。当年,宁安公主为国家大义,毅然下嫁北渊和亲。 尽管宁安公主身在北渊,却心在大夏,并且时刻捍卫着身为大夏公主的尊严。 宁安公主与北渊太子成婚四年,但两人却只是对有名无实的夫妻。 直到去年,宁安公主从北渊逃出来时,依旧是完璧之身。 身为北渊储君,花了整整四年时间,都未能征服这位大夏公主,这一直都是北渊新君心中的痛处。 其实,在这四年间,北渊新君对宁安公主没少动心思,数次想要霸王硬上弓,而宁安公主每回都以死相逼。 北渊新君只怕宁安公主一死,大夏皇帝必定会暴怒,两国兵戎相见是必然。 于是在几次失败以后,北渊新君便不敢再对宁安公主用强了。 而正因如此,北渊新君对宁安公主的恨意,更是与日俱增,恨不能亲手凌迟了这个让自己蒙羞的女子。 两年前,大夏与北渊积蓄已久的矛盾,终于促发了两国间的一场大战。 两国的战争刚刚打响,北渊新君想到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如何迎敌,而是要杀了宁安公主祭旗。 但当时,大夏派了足足五万大军去攻打北渊,大军压境,来势汹汹。 北渊国君只怕宁安公主一死,大夏皇帝盛怒之下,会如当年剿灭越国一样,剿灭北渊。 所以便告诫北渊新君,也就是那时的北渊太子,切勿轻举妄动。 宁安公主这才作为人质,暂时保住了性命。 但北渊新君却算不得君子大丈夫,既然他不能亲手杀了宁安公主,那就一定要这个女人活的生不如死。 于是,北渊新君便做主,将宁安公主软禁在一处远离北渊皇宫,且早已废弃破败的行宫之中。 除了宁安公主两个陪嫁侍女冉芳和锦芳以外,不许任何人跟去侍侯。 补给每个月才送一回,且都是些糙米糟糠,更卑鄙的是,这些补给只够一个人勉强填饱肚子。 宁安公主和冉芳与锦芳在那行宫之中,艰难的熬了一年多,也是受尽苦楚。 就为了那段同甘共苦过的岁月,眼下,无论宁安公主怎么对冉芳好,傅遥也都不觉得奇怪了。 宁安公主是傅遥的亲嫂子,傅遥自然是偏向宁安公主的。 可傅遥也不是不能明白北渊新君身为丈夫和男人,足足花了四年时间,仍未能征服自己的妻子和女人的那种愤怒与挫败感。 但身为男子,竟然会用那种卑劣的手段来欺辱一个女子,那这个男人就绝非君子。 傅遥心里清楚,北渊新君早就对宁安公主恨之入骨,尤其是在经历了宁安公主逃回母国,又再嫁之事以后。 宁安公主再嫁之事,与北渊新君而言,是奇耻大辱。 北渊新君只怕恨不能将宁安公主碎尸万段,眼下,怎么可能真心实意的将宁安公主接回北渊当皇后呢? 倘若宁安公主真的随北渊新君回去了,还不定要受到怎样大的折辱呢。 傅遥想,别说宁安公主是她的亲嫂子,纵使她与宁安公主素不相识,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弱女子羊入虎口。 傅遥知道,纵使北渊新君真将宁安公主接回去,也不敢杀宁安公主。 北渊新君之所以提出想接宁安公主回北渊的条件,或许是存了报复的念头,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想将宁安公主当成护身符。 如今,天下人皆知,宁安公主是大夏国君最疼惜钟爱的女儿。 若能有宁安公主这个人质扣在北渊,便可保大夏与北渊轻易不再动干戈。 北渊新君这算盘也是打得响。 而作为当事者的宁安公主,在得知此事以后并未暴怒亦未慌张。 反而颇为冷静的哼笑一声,骂了北渊新君一声“窝囊废”。 傅遥闻言,觉得宁安公主骂的真是不错。 北渊新君身为一国之君,竟然把国泰民安都系在一个异国公主的身上。 他明知他与宁安公主夫妻缘分已尽,也知宁安公主已再嫁他人,却仍苦苦纠缠。 别说是一国君王,就连寻常男子,恐怕也不屑这么做。 但傅遥清楚,眼下无论她怎么想,也不论旁人怎么想,甚至不管宁安公主和傅远两口子怎么想。 宁安公主的命运,终究只掌握在皇上一人手中。 傅远在得知这一消息以后,立刻就要入宫面见皇上。 一贯冷静自制的人,也大失了方寸。 而宁安公主却拦着不许傅远去,一则是怕傅远就这样冒然入宫,会招她父皇怪罪;二则也是怕她父皇为难。 “傅远,我告诉你,我崔景和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是绝对不会再回北渊的。” 傅远知宁安公主性子刚烈,倘若皇上那边,真答应将宁安公主送回北渊,宁安她一定会以死明志。 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爱妻赴死。 倘若失去了景和,要他怎么再活下去。 若不是怕吓着眼前的傅遥,傅远必定会跟宁安公主说,你若是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可即便傅远不说,宁安公主也明白他的心意。 都说人心难测,更何况是帝王之心。 傅遥想,倘若皇上是站在一个父亲的立场上去考虑此事,那么皇上必定不肯答应将宁安公主再送去北渊。 可若皇上是站在一个君王的立场上去掂量此事,那可就不好说了。 但无论皇上究竟如何决定,傅遥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誓死保护宁安公主。 傅遥相信,太子爷与她必定是同一个想法。 这厢傅遥正纠结,他们究竟应该主动出击,找皇上商议此事,还是暂且沉住气,静候皇上的安排,宫里就来人了。 尽管事发以后,宁安公主自始至终都尽量保持着冷静克制。 但这会儿,宁安公主的额头上,还是冒出了一片细密的汗珠。 第三九八章 父女之间的话

来者是安德祥,是皇上身边最倚重的首领太监。 平日里,皇上鲜少吩咐安德祥出宫办差。 但凡能劳动安德祥出马的差事,必定件件都是大事。 上回安德祥来国公府,是为宣读傅遥与太子爷的赐婚圣旨。 府上众人尤记得上回安德祥临走前说的话。 那日,傅远只道安德祥奔波辛苦,欲请安德祥留下饮杯茶,歇歇脚。 而安德祥因急着回宫复命,便婉拒了傅远的挽留。 临走前他说,如今国公府显赫,还怕没有再得恩赏的时候? 倘若下回府上再有喜事,他一定抢着来传旨。 眼下,安德祥又来了,却不知他带来的究竟是众人期盼的喜讯,还是噩耗。 这回,安德祥是轻装上阵,身边只带了一个小太监随行。 小太监两手空空,看来安德祥此番前来,并无圣旨要宣读。 那么,就是口谕了。 谁知安德祥却说,皇上差他过来,只是叫他给宁安公主捎几句话,父女之间的话,不是圣旨也不是口谕。 宁安公主闻言,心中依旧有些忐忑,“公公请说吧。” “回公主,陛下叫奴才捎的原话是,景和放心,父皇一定会护你周全,绝不让你再受任何委屈。” 这就是皇上要对宁安公主说的话? 傅远与傅遥闻言,简直大喜过望。 傅遥望着欣喜若狂的傅远,印象中除了傅远与宁安公主大婚当日,她就从没见她兄长笑的如此高兴过。 而宁安公主听了安德祥的话以后,却表现的异常镇定,她幽幽道:“父皇老了,心肠也变软了,若此事放在两年前,我恐怕就留不住了。” “不会。”傅遥说,“没有哪个爹娘不喜欢儿女承欢膝下,陛下是饱尝过骨肉分离之苦的人,陛下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失去嫂子一回了。” 傅遥的话无疑说进了宁安公主的心坎里。 听了这话,宁安公主慌忙背过身去,也不说话,肩膀一颤一颤的,分明是哭了。 傅遥知道,就为了当年皇上狠心送宁安公主下嫁北渊和亲的事,宁安公主对皇上一直都心存怨怼。 而经了这回的事,宁安公主心里,应该是真的原谅了皇上这个亲爹吧。 见宁安公主哭了,傅远立马上前,温柔的将人拉入怀中。 这毫不掩饰的疼惜,任谁看见,都觉得眼热。 半晌,宁安公主终于平复下心绪。 “安总管辛苦,宁安没有多余的话要与父皇说,就携驸马给父皇磕个头,叩谢父皇恩典。”宁安公主说着,便与傅远一同跪倒在地,冲着皇宫的方向,恭恭敬敬的一拜。 “公主和驸马的心意,奴才明白,一定会给陛下带到,二位快请起吧。”安德祥说着,赶忙上前搀扶。 宁安公主点头,与傅远相携着站起身来,谁知人才刚站定,身子就摇晃了几下,若非傅远和安德祥搀扶及时,人保不准就跌倒了。 “景和,你怎么了?”傅远一脸紧张的问。 安德祥也立马询问了一句。 “无碍,就是忽然觉得有些头晕。”宁安公主说。 傅遥闻言,赶忙上前拉过宁安公主的手,“我帮嫂子看看。”说着便将手指搭在了宁安公主的脉上。 傅遥屏气凝神,诊得宁安公主的脉息,此脉象脉来流利,如盘走珠,这是滑脉? 如此说来…… 傅遥勉强压下心中的狂喜,冲安德祥说:“有劳安总管回宫禀告陛下,不用八个月,陛下就要当外公了。” 闻言,在场众人都惊喜不已。 傅遥的意思是,宁安公主有孕了! “妹妹此言当真?”傅远问,一脸的欣喜。 “哥,妹妹再怎么说也算半个郎中,喜脉还是能切出来的,倘若哥不信,可以立刻传太医来再诊。” “我怎么会不信妹妹。”傅远说完,立马望向宁安公主,已然欢喜的说不出话来。 宁安公主更是高兴的有些不知所措。 她盼星星盼月亮想怀上的孩子,竟然已经悄悄的孕育在她的腹中。 尽管还要再等上八个月才能见到这个宝贝,但此刻,她已经无比强烈的感受到了初为人母的欣喜。 可知,能为自己最心爱的男人生儿育女,是件多么令人欢喜愉悦的事情。 “恭喜公主,恭喜驸马爷,公主腹中的小公子当真是位小福星。有了这位小福星在,陛下那边又多了一重拒绝北渊请求的理由。” “安总管如何知道我腹中怀的就是位公子。我到盼着能生个女孩儿,与我们阿遥一样标致伶俐。”宁安公主说着,挽过傅遥的手,明明笑着,眼中却泪光涌动。 但这是喜悦的泪水。 …… 原本笼罩在一片阴霾中的辅国公府,终于拨开云雾,重见光明。 这也可以算是一种因祸得福。 府上原本险些生出大变故,一片的哀默凝重。 而如今,阖府上下都处在迎接小主子降临的喜气之中。 可任大家再高兴,也总高兴不过即将为人爹娘的傅远和宁安公主。 如今的傅远,已经高兴的不知道要干嘛了,忙前忙后,寸步不离的守着宁安公主。 傅遥和许婆婆这一老一少,已经算够紧张宁安公主了,却也怪傅远有些紧张过头了。 皇上那边一听说宁安公主有孕,立刻命人赏了不少东西下来。除此之外,还特地派了两个有经验的嬷嬷来府上,照料宁安公主的饮食起居。 宁安公主怀的是头胎,没有经验,是需要找几个有经验的人在身边侍候。 但宁安公主却实在信不过宫里来的人。 可这两位嬷嬷到底是皇上送来的人,她也不好不收。 于是,宁安公主便将两人留下,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却不叫这两人近身侍候。 除了冉芳和漫芳几个心腹丫鬟以外,宁安公主就只许傅遥和许婆婆近身,可见对腹中的孩子有多宝贝。 在得知宁安公主有孕之喜的第二天,崔景沉就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登门道贺。 说是昨日,当他得知他就要当舅舅了,高兴的整夜都没睡着。 宁安公主闻言,不禁打趣说,“当舅舅哪有当爹高兴,等你与阿遥成亲以后,也赶紧生一个,也叫我们家这位,能有个弟弟妹妹做伴。” 第三九九章 被全天下耻笑

傅遥脸皮薄,一听宁安公主拿这事打趣,立刻羞的满脸通红。. 平日里那样口舌伶俐的人,也窘的说不出话来。 谁知崔景沉那边却颇为郑重的应了宁安公主一句,“是,我和阿遥是得抓紧些,否则两个孩子年纪差的太多,只怕玩不到一起去。” 傅遥闻言,简直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她与太子爷还没成亲呢,太子爷竟然就跟宁安公主大方的讨论起他俩来日生孩子的事。 什么抓紧些,生孩子这种事要怎么抓紧…… 宁安公主心里清楚,崔景沉想找个借口,正大光明的来国公府一趟也不容易。 便想着叫她这弟弟能与傅遥多说上两句话,只道自己累了,就回屋歇着去了。 眼见两人坐在正厅里说话也怪不自在的,傅遥便拉着崔景沉一道回了她的桐芳苑。 一进院,傅遥就直接将人领到了南窗外,那棵桃树下。 “瞧瞧,我把这棵桃树养的多好。”傅遥颇为得意的说,“等这一树的桃花落尽以后,树上就会结桃子,待到秋天桃子成熟的时候,咱们就能一起吃桃子了。” 崔景沉笑笑,从身后拥住了傅遥。 傅遥虽然害羞,却没有抗拒。 崔景沉低下头,将下巴轻轻的抵在傅遥的肩头上。 他柔声说:“好想快些到九月,那时候我就能把你和桃子一起吃了。” 把她吃了? 这个太子爷,越来越没个正经。 傅遥红着脸,立马用手肘轻轻的顶了崔景沉一下,“你若再这样打趣我欺负我,我就不见你了。” “那可不成,咱俩可是一早就说好,要一辈子形影不离。”崔景沉说完,又将傅遥往自己的怀中压了压。 傅遥浅笑,不见太子爷,她怎么舍得。 一阵微风拂过,树上的桃花和花叶随风轻轻摆动。 桃花本来是不香的,但此刻,傅遥却仿佛闻到了一股沁人的馨香。 “对了,我还有好东西要给你看。”傅遥说着,扬手一指。 崔景沉便顺着傅遥手指的方向望去,见院中那棵梧桐树下,不知何时多次出来一个秋千架。 想他大约是方才来时,走的太急太匆忙,竟然没有留意到。 “上回来时,还没有呢。”崔景沉说着,缓缓的松开了傅遥。 傅遥回身,冲崔景沉点了点头,“这是我昨儿才命人架好的。” “怎么忽然想起要架个秋千?”崔景沉问。 傅遥答:“眼见再过几日,便是清明了。在民间,清明节有荡秋千的习俗。我便一时兴起,叫人架了这个。” 崔景沉闻言,立马拉着傅遥来到了秋千架下。 傅遥原以为崔景沉会按她坐下,推她荡会儿秋千。 谁知崔景沉竟然自个坐下了,“我帮你试试这个秋千架的结不结实,快推我一把。” 见太子爷如此兴致勃勃的样子,哪像是要帮她试秋千,分明是自己玩心起了。 傅遥忍不住偷笑,想她越是了解太子爷,就越觉得太子爷孩子气。 可她,就是喜欢太子爷这身未泯的孩子气。 “那你坐稳了。”傅遥交代一声,便上前轻轻推了崔景沉一把。 别看太子爷瞧上去有些单薄,但事实上,太子爷的身子却精壮结实的很。 加之身量摆在这儿,傅遥这一推,力气完全不够。 于是这第二下,傅遥就卯足劲儿,用力推了一把。 崔景沉是有功夫底子在的,借着傅遥推他这股力,崔景沉直接就将秋千荡到了半空里。 傅遥望着秋千上笑意满满的崔景沉,也不由得跟着笑了。 傅遥知道,太子爷并不是个爱笑的人,可太子爷却总是对她笑。 从容的,宠溺的,慧黠的,霸道的…… 还有眼前这个纯澈明净的笑容。 傅遥曾看过一本游记,她记得那本游记上写过这样一句话,说是世间最奇绝的美景,往往都在人迹罕至之处。 同理,这世上最好看的笑容,也应该出现在平日里最不爱笑的人脸上。 傅遥觉得,她已经看到了这世上最绝美的笑容。 这厢,傅遥正略微有些走神,忽然觉得腰间一紧,身上一轻,接着整个人就落入了崔景沉的怀中。 傅遥吓了一跳,却不敢乱动,惟恐从秋千上摔下去。 “快…快放我下去。”傅遥说。 崔景沉一笑,“不想摔着,就抓紧我。” 傅遥闻言,赶忙慌慌张张的用双臂勾住了崔景沉的脖子,却见崔景沉一手抓着秋千绳,一手箍着她的腰,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见此情形,傅遥只怪自己傻。 太子爷怎么可能会摔了她,这位爷分明是在戏弄她呢。 尽管如此,傅遥却并不生气,反而有些享受能与太子爷这样笑笑闹闹的融洽光景。 这阵子,府上大大小小出了不少事,她这颗心难得能享受片刻的安逸宁静。 傅遥想着,又往崔景沉怀中靠了靠,总觉得只有在太子爷身边,她的心才能得到真正的安稳与自在。 …… 就如皇上承诺宁安公主的,皇上已经严词拒绝了北渊提出的,迎宁安公主重回北渊的请求。 而北渊新君虽然庸懦无能,但到底是一国之君,就这样被大夏皇帝拂了面子,心中自然不甘。 于是,北渊新君便自退一步,说既然大夏不肯将宁安公主归还,那么就请大夏国君再择一位大夏公主代替宁安公主嫁来北渊。 对于迎娶大夏公主,这位北渊新君似乎是志在必得。 想当年,皇上是迫不得已,才将宁安公主下嫁北渊。 皇上是饱尝过骨肉分离之苦的人,怎么忍心再将亲女嫁去北渊和亲。 况且,在皇上的一众女儿中,也的确没有合适的人选。 那些已经成亲嫁人的不必论,皇上前阵子才下旨将五公主赐婚给了丞相李元徽之孙李珺晏。 剩下的六公主和七公主虽然正值妙龄,却尚未及笄,也不合适。 再小的就更不必说了。 退一步说,即便皇上膝下有适龄的公主,也舍得公主下嫁,但为了保全大夏皇族的体面,也万万不能做出再送公主下嫁北渊的事。 毕竟,宁安公主曾下给这位北渊新君,倘若再将另一位公主也许给这北渊新君,岂不就成了两姐妹共侍一夫了。 尽管民间也有这样的事,但同样的事发生在皇族中就不像话。 这可是会被全天下人耻笑的。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百章 谢主隆恩

为顾全大夏皇族的脸面,皇上毅然决然不愿答应北渊新君提出的,再另选一位公主代替宁安公主下嫁和亲的请求。 但以眼下的情形,皇上却没有站得住脚的立场和理由来拒绝此事。 当初,宁安公主是私自从北渊逃回了母国大夏,也是在北渊新君没有答应和离的情况下,改嫁了他人。 说到底,他们大夏是不太占理,赔北渊新君一个妻子,也无可厚非。 于是,在经过一番颇为谨慎的考量以后,在诸位重臣的一致同意下。 皇上决定,要从宗室崔姓女子中挑出来一位,嫁到北渊和亲。 而这个人选,不但要姓崔,身份也要尊贵,最好是亲王之女。 如此,才能彰显大夏同意与北渊停战修好的诚意。 只是,皇上的手足兄弟不多,这也就意味着没有多少亲王之女,可供挑选。 因此,郡王之女,甚至皇上所有的堂兄弟之女,也都在候选之列。 尽管拣选的范围扩大了不少,但条件符合的宗室女子还是不多。 既要身份尊贵,又要年纪合适,还要没有定亲的。 这一番挑选下来,最终就只有敬王的嫡孙女崔柔最合适。 尽管崔柔只是个姑娘,却与她兄长崔撼一样,都是敬王的心头肉。 而正因敬王疼惜这个孙女,想多留这个孙女陪伴自己几年,所以才迟迟未给崔柔选婆家。 谁能想到这一拖,竟然就拖出了祸。 虽然崔柔一嫁去北渊,就能为一国之后。 但谁稀罕当一个弹丸小国,朝不保夕的和亲皇后。 敬王自然舍不得宝贝孙女去受那份儿罪,便请求皇上体恤,莫要让他一大把年纪,还要饱尝骨肉分离之苦。 皇上念及敬王当年冒死助他夺位的情分,心中不忍,便决定再从宗室中另选一女,顶替崔柔去和亲。 谁知朝臣们的态度却一边倒,纷纷上表进言,只道崔柔是最合适的和亲人选。 请求皇上即刻下旨,选定崔柔和亲北渊。 而不只朝臣们如此,宗室贵亲们竟然也是一个态度,都赞同由崔柔前去北渊和亲。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局面,当真是叫人始料未及的。 傅遥在听说了这些消息以后,起先是觉得十分意外,可仔细想想,大约能猜到造成眼前这种局面的原因。 眼下,敬王虽然年事已高,早就不过问政事了,但余威犹在。 任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轻易得罪了这位皇上最敬重的皇叔。 因此,那些进言推举崔柔去和亲的官员们,必定都有问题。 想来,八成都是受人指使。 而放眼整个朝堂,胆敢与敬王叫板的,除了李元徽应该就没有第二个人了。 只是李家与敬王府如今也算是姻亲,好好的,李元徽为何要害自己的亲家?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李元徽本就是那种为达目的,六亲不认的混账。 他狠心起来,连自己的亲女和亲孙女都能拿来牺牲,谋害自个的亲家而已,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李元徽如此,总要有个动机吧,总不会是因为觉得好玩才这样做的。 依傅遥所见,李元徽之所以在背后推波助澜,一定要促成崔柔下嫁北渊和亲的事,多半是冲着他们国公府来的。 李元徽意在挑拨他们辅国公府与敬王府之间的关系。 毕竟,是有了宁安公主那段前因,才会有今日崔柔代替和亲的后果。 傅遥想,她上回在崔撼与李芝兰大婚当日,救活了服毒自戕的李芝兰,保全了敬王府脸面的事,无疑缓和了太子爷与敬王府之间的紧张关系。 李元徽必定是对此事耿耿于怀,一直都想伺机再挑拨敬王府与太子爷之间的关系。 如今,总算叫李元徽拾到个好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可李元徽这个老匹夫有没有想过,她上回从鬼门关前拉回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你李元徽的亲孙女。 李元徽这个老匹夫不心怀感激也就罢了,竟然还恩将仇报。 傅遥越想越是气愤,但转念一想,与个畜生置气,未免也太不值了。 有这生气的工夫,倒不如想想该如何应对此事。 倘若真叫李元徽得逞,促成了崔柔下嫁北渊和亲的事,那敬王府只怕真要把辅国公府和太子爷当仇人了。 傅遥不禁要叹,这个李元徽,真就没有他算计不到的事。 但这回欲促成崔柔下嫁北渊和亲的,并不只李元徽,还有那些宗室贵亲。 傅遥清楚,任他李元徽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鼓动那么多自恃身份,孤傲清高的宗亲为他所用。 而那些宗亲之所以站出来,极力想要促成崔柔去和亲的事,多半也是出于无奈。 眼下的情况是这样的,皇上不论谁家出人,总之要宗室交出一个条件合适的贵女,嫁去北渊和亲。 倘若崔柔不去,还不定会轮到谁家的女儿孙女身上。 为人爹娘者,哪个不盼着掌上明珠来日能嫁的近些,恨不能招婿入赘,叫宝贝女儿能长日陪伴在身边。 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将女儿远嫁去别国,更别说是嫁去和亲了。 可知这一别,恐怕一辈子都无再见的机会了。 何况那北渊还是大夏的敌国,绝非一个可以安享富贵的好去处。 一旦哪日,大夏与北渊再动干戈,作为大夏的和亲女,保不准还会丢了性命。 毕竟,不是人人都有宁安公主那么硬的命。 因此,这些宗亲是宁可去得罪敬王,也不忍心将自己的女儿孙女往北渊那火坑里推。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还各自飞呢,更何况只是寻常的亲戚而已。 摊上这种事,大家都只能各扫门前雪,没落井下石的,都算仗义了,谁又肯帮敬王说话,帮崔柔说话呢。 所以,尽管敬王苦苦哀求皇上,不要选崔柔去北渊和亲。 但在李元徽和宗室贵亲们的推动下,崔柔终究没能逃过被选中和亲的命运。 这日午后,傅遥便听说,皇上晌午的时候已经命人去敬王府宣旨。 而除了和亲圣旨以外,还另有一道奉诰的圣旨。 皇上下旨,封崔柔为定和公主,来日可按嫡出公主的仪仗出嫁。 君无戏言,眼见圣旨已经颁下了。 崔柔远嫁北渊和亲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纵使敬王一家再怎么不愿意,也别无选择,只能谢主隆恩。 【作者题外话】:又一个百章啦~ 第四零一章 或许有法子

在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傅遥心中唏嘘不已。 想当年,敬王曾为皇上夺储,立下过汗马功劳。 皇上为此,极为敬重敬王,使得敬王府成为京都乃至整个大夏国最显赫的门第。 谁知眼下,敬王府的家运,却突然变的如此不济。 若要较真追究起来,敬王府近来所遇到的烦心事,似乎都与李元徽那个老匹夫脱不了干系。 这个李元徽,简直就是个瘟神,任谁占上他都要倒霉。 对于崔柔即将远嫁北渊这件事,傅遥十分惋惜,而宁安公主那边,就是十分不安了。 宁安公主觉得,若不是因为她,崔柔也不必往北渊这火坑里跳,心里无比自责。 初有身孕的人,本就因为害喜食欲不振,加之心事重,不过几日工夫,宁安公主就瘦了一大圈。 傅遥见宁安公主如此,是既着急又心疼,却也爱莫能助。 眼前这件事,就连敬王德高望重,都无法平息。 这天底下应该没人,不,是必定没人有本事阻止崔柔远嫁北渊的事了。 既然无法在根源上为宁安公主排忧解难,傅遥就只能尽其所能,多做些可口的膳食,哄宁安公主多吃两口。 …… 时近傍晚,傅遥才命人将她精心为太子爷烹制的药膳送去宫中。 这厢,又忙着料理她特别为宁安公主熬制的滋补汤。 眼见砂锅里的汤,还要一会儿工夫才能好,傅遥便想趁这间隙,去院里稍稍打理一下她栽种的草药。 楚莘也跟在傅遥身边帮忙。 “前几日连下了几天大雨,把这些月见草的根都快泡烂了,奴婢原以为这片月见草是活不成了,没成想姑娘不但把它们都救活了,还养的这么好,姑娘可真厉害。”楚莘说着,轻抚摸了手边的一株月见草一下,“瞧这茎叶长的多壮实,看样子再过不久,就能开花了。” 如今,傅遥也就在看着这些草药的时候,才能会心的笑出来。 她一边整理乱生的杂草,一边与楚莘说:“这月见草原本就算比较好种养的草药,它不挑土,也不容易染上什么虫害,唯一的缺点就是耐寒不耐涝。我觉得无论是种养草药,还是侍弄花草,都要多了解所种植物的习性,只要肯用心照料,再难养的花草也能养好。” “可在奴婢眼里,姑娘就是神人,这些月见草的根,明明烂的那样厉害,可姑娘硬是将它们都救活了,这个就叫做…叫做妙手回春。奴婢觉着,只要是姑娘您想做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 只要是她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 傅遥迟疑,她哪有楚莘说的那么厉害。 是啊,她自然没有这种本事,她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心想事成。 想做什么就能做到?这不可能。 但有些事,若试都不敢试,那就一定不成。 或许,她真能阻止崔柔远嫁北渊的事。 想到这儿,傅遥赶忙拍拍手上的尘土,在仔细净了手以后,便匆匆回到小厨房的灶台前。 见砂锅中的补汤已经炖的恰到好处,傅遥便叫上楚莘,说她要亲自将汤给宁安公主送去。 傅遥到时,正见宁安公主半倚在坐榻上闭目养神。 身旁,冉芳正小心翼翼的替宁安公主揉着头。 见傅遥来了,宁安公主赶紧坐起身来,故做松快的冲傅遥笑笑,招呼她过去坐。 “嫂子是不是哪里不好受?若是,可不许忍着,一定得告诉我。”傅遥一脸担忧的说。 “无碍,就是昨夜睡的不好,这会儿身上有些困乏而已。”宁安公主答,眼角眉梢是挂着深深的疲倦。 傅遥觉得,宁安公主如此,不只是因为夜里没睡好,也是因为忧思过甚,肝气郁结。 看来,宁安公主的心病害的很重。 若是不快些医好,长此以往,必定会生出大病。 宁安公主不肯叫傅遥为她忧心,可冉芳却实在担心她家主子的安危,便斗胆与傅遥说:“姑娘,我们主子这两日总是觉得神思倦怠,还经常犯头晕,这不只是因为夜里没睡好吧?” “妹妹别听冉芳的,她向来爱大惊小怪。”宁安公主说着,与冉芳打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多嘴。 傅遥闻言,觉得宁安公主的忧思郁结之症,比她想像的还要严重。 傅遥庆幸,她今日索性是下定决心过来了。 “嫂子把手给我。”傅遥说。 “不必劳烦妹妹,我自个的身子自个知道,并无大碍。” 傅遥不依,直接探身上前,将宁安公主的手给拉了过来。 经傅遥细细诊过,宁安公主的身子的确是没有大碍,腹中的孩子也颇为健壮。 由此可见,宁安公主眼下所有的不适,大都是由心生。 “我瞧嫂子的气色不好,同时还伴有头晕困乏,这是气虚血弱之症。嫂子如此,一半是因为嫂子腹中怀着孩子的缘故,一半是心中忧思过甚。等明日起,妹妹每日都会拿阿胶给嫂子蒸个鸡子羹,嫂子连吃上几日,必定能缓解这些不适。” “叫妹妹为我费心了。” “为嫂子出力,是应该的。妹妹今日特地为嫂子炖了一锅砂仁甘草鲫鱼汤。楚莘,快盛一碗过来。” 楚莘得令,麻利的盛好一碗补汤端到宁安公主手边。 这会儿,宁安公主身上难受还来不及,哪有胃口吃什么。 可想着这汤是傅遥辛辛苦苦特地为她熬的,又巴巴的亲自送来,就算她再没胃口,也要喝两口。 于是,宁安公主便接过汤碗,舀了两勺汤送入口中。 冉芳从旁瞧着,心中甚为欣喜,“不瞒姑娘,我们主子自从有孕之后,口味变刁了许多,只要是闻到吃的气味,总会觉得胸闷恶心,难得能有我们主子吃了不害喜的吃食。” 可谁知冉芳话音刚落,宁安公主就将手中的汤碗放到了一旁的矮几上,看来是不打算再吃了。 想来,合宁安公主口味的吃食,宁安公主也才只碰了几口,其他的吃食就可想而知了。 就因为吃的跟不上,宁安公主几日工夫就瘦了一大圈。 若长此以往,这身子还要不要了。 见此情形,连一向少话的楚莘,都忍不住劝宁安公主再多吃几口。 “汤还有些烫,等放凉些嫂子再吃也不迟。”傅遥望着宁安公主说,“嫂子,其实妹妹这会儿过来,不只是想给嫂子送补汤,还另有一件事,想与嫂子商议。” “妹妹有话,但说无妨。” 傅遥也不含糊,直言道:“嫂子,我或许有法子,能阻止崔柔远嫁北渊的事。” 第四零二章 简单粗暴的主意

一听这话,宁安公主原本暗淡的眸色突然大亮,她略显情急的问傅遥,“妹妹此言当真?” “当真。.”傅遥口气笃定的答,“妹妹这个法子,虽然不定能成功,但只要这么做,咱们大夏对北渊就绝对不会吃亏。” 宁安公主闻言,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傅遥究竟想出了什么好法子,“妹妹快与我详细说说。” 傅遥却不急,口气和缓且从容的与宁安公主说:“嫂子,据我所知,北渊新君有个胞妹,如今正值妙龄,且待字闺中。” “妹妹说的是德玉公主?”宁安公主应道,“若嫂子没记错,德玉与妹妹同岁,都属马。” “妹妹说的就是她。”傅遥淡淡一笑,又接着说,“我听说这位德玉公主,是北渊新君唯一嫡出的亲妹妹,北渊新君对她爱护有加。” “是,那个窝囊废对谁都冷血无情,唯独对德玉……”话说到这里,宁安公主隐约明白了傅遥在打什么主意,“妹妹的意思是?” “是。”傅遥点头,“既然北渊那边请求咱们大夏下嫁公主,那么咱们大夏要求北渊也送上一位公主来和亲,也是公平合理。咱们不要别的公主,就点名要那位德玉公主来和亲。倘若北渊新君不肯,那咱们也不答应将咱们大夏的公主嫁过去。” 依宁安公主所见,傅遥这个主意,并没有多深的心计在里头,乍一听来,还叫人觉得十分孩子气。 国家大事,哪有这么轻巧? 但有些时候,所谓大事其实就是这么简单,只是他们多数人都把问题给想复杂了。 而傅遥想出的主意,虽然简单又粗暴,却直戳要害。 作为与北渊新君有四年夫妻之名的人,宁安公主自认为还是颇为了解北渊新君的脾气的。 北渊皇后早逝,北渊新君年幼丧母,多年来一直都与胞妹德玉公主相依为命。 兄妹感情十分要好。 若要问北渊新君对德玉公主有多好,宁安公主认为,应该是不输给傅远对傅遥的好。 倘若要北渊新君将德玉公主送来大夏和亲,北渊新君必定不肯。 可事无绝对。 如今,北渊新君已经是一国之君,而非太子。 或许从前,在家国之间,北渊新君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保全妹妹。 但眼下,他身在帝王之位,恐怕就要谨慎权衡一番了。 在国家兴亡和血脉亲情之间,终究没有几个帝王会选择后者。 但不可否认的是,傅遥的确是想出了一个不叫大夏亏本的好主意。 “妹妹说的对,北渊那窝囊废,保不准真会为了保全自己的妹妹,将和亲之事作罢。可是妹妹,君心难测,倘若北渊那窝囊废答应将德玉公主送来和亲,那又要谁来娶德玉公主?万一北渊看中了沉弟怎么办?” 傅遥闻言,倒是丁点儿不见着急,“咱们定和公主是要嫁去北渊当皇后的,若叫北渊的德玉公主嫁来咱们这儿当太子妃,岂不是太委屈人家。德玉公主若要嫁,那也要嫁给咱们的一国之君。” 一听这话,宁安公主起先还有些惊讶,旋即笑了,“若真叫德玉公主嫁来大夏为父皇的妃子,北渊那窝囊废绝对不肯答应。” “妹妹也是这样觉得。”傅遥应道。 至于北渊新君绝对不肯答应的原因,他们大夏皇帝与德玉公主年龄相差悬殊,这还是其次。 最要紧的是越国公主,也就是他们大夏国四皇子生母的惨事,天下人人皆知。 纵使那位越国公主,尽心侍奉大夏国君,还为大夏国君产下一子。 最终也没能保全自己的母国,甚至未能保全自己。 落的个以身殉国的惨淡下场。 那位北渊新君必定不想他们北渊和他的胞妹,重蹈越国和那位越国公主的覆辙。 “嫂子觉得,妹妹这法子是否可行?” “好阿遥,你当真是足智多谋,嫂子觉得,眼下就没有比这再好的主意了。”宁安公主说,原本凝重的神情,明显松快了不少。 “嫂子别夸我,妹妹见识浅薄,只会动些小女儿家的心思而已,不似我哥和景沉他们,喜欢光明磊落的行事,不屑我这种小聪明。” “妹妹何必妄自菲薄,倘若这回的事能成,那妹妹可是立了大功。” 傅遥才不贪慕什么功劳,只道:“只要嫂子高兴就好。” 倘若此番事成,何止宁安公主高兴,简直是皆大欢喜。 不只可以借此,化解辅国公府与敬王府之间的矛盾。 也能借此,助太子爷与敬王府重修旧好。 傅遥越想,就越是想要办成此事。 “若嫂子觉得妹妹这法子可行,那就事不宜迟,得尽快向陛下进言才是。想来这两日,陛下那边应该也在为未能替敬王保全孙女而不好受。若此计能成,崔柔不用远嫁,陛下也不必再觉得对不住敬王了。” 宁安公主点头,比谁都心疼他父皇,也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父皇心里的矛盾与难处。 “今日是不成了,等明儿一早,我就亲自入宫与父皇说去。” “嫂子,妹妹觉得这件事,不该由你出面说。” 宁安公主疑惑,“那妹妹觉得该由谁来说?” “继后。” 继后?宁安公主颇感意外,完全没想到,傅遥看来最合适的人选竟然会是这个人。 “妹妹为何觉得由继后来说最好?” 傅遥答:“嫂子,如今继后虽然嘴上说,愿与咱们结盟,可人心隔肚皮,咱们终究不能钻到继后的心里去看看,她究竟有几分诚意。所以,咱们有必要找个机会,给继后些甜头尝尝,先向她展现一下咱们的诚意。若能借此事,顺利的取得继后的信任,那么日后,继后便可任咱们驱使了。” 宁安公主点头,觉得傅遥说的很有道理。 “再有嫂子,这世上再寻常简单的事,也都暗藏风险。就好比最寻常的端茶倒水,也有可能被滚水烫伤,砸烂杯碗,更何况是国家大事。倘若这一计是从继后口中提出来的,即便这过程中出了什么差池,咱们也能置身事外,不受牵连。” “妹妹思虑周详,嫂子可没想到这些。” “嫂子聪慧,怎么会想不到这些,嫂子是因为被腹中这个宝贝所累,没力气想而已。”傅遥说着,端起矮几上已经稍稍放凉些的补汤,“汤已经不太烫了,嫂子即便不为自己,为腹中的宝贝也该多吃几口啊。”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零三章 别有所

经傅遥一通开导,宁安公主心中豁然开朗。 原本积压在胸中的郁气,也渐渐纾解了不少。 心情好了,胃口自然也就跟着好了。 宁安公主便依着傅遥的话,将整碗补汤都喝了干净。 “明日我要亲自入宫,去见继后一面,方能显出诚意。”宁安公主与傅遥说。 “嫂子,我觉得这事还是要先与我哥和景沉商议一下,再做定夺才妥当。”傅遥应道。 宁安公主点头,“等待会儿你哥一回来,我就跟他说。至于沉弟那边,我会着人递个消息过去。倘若你哥和沉弟都无异议,那嫂子明儿就入宫去见继后。” “那我陪嫂子一起去。” “嗯,有妹妹陪着,嫂子心里也能踏实些。” “嫂子,其实我心里还有个小顾虑。” “妹妹说来听听。” “不瞒嫂子,纵使继后信得过咱们,愿意代为向陛下进言,可我却信不过她。”傅遥面带疑虑的说,“我怕继后借此事邀功,在重获圣宠以后,会再倒戈向李元徽。毕竟,继后是姓李的。” 傅遥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但宁安公主这边,却并不为此担心。 “妹妹不必为此太过忧心,在后宫之中,想要异军突起很难,可想要打压一个人却十分容易。近日的李昭仪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倘若继后敢背弃咱们,嫂子有的是法子叫继后追悔莫及。再有,妹妹不是曾与嫂子说过,说继后已经对李昭仪之子,我六弟起了杀心,而非杀母夺子之心。由此可见,继后已经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要与李家彻底决裂。事到如今,继后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除了与咱们结盟,她别无选择。” 听宁安公主这么说,傅遥心里便踏实了不少。 眼下,只等着傅远和太子爷答应以后,抓紧行事即可。 …… 当夜,傅遥临安置前,冉芳代宁安公主前来桐芳苑传话。 叫傅遥预备着明日入宫。 得知她的主意被傅远和太子爷认同,傅遥心中既振奋又不安。 她只怕此事不成,会叫大家白高兴一场。 但眼下,箭已经在弦上,由不得她再犹豫不决。 第二日一早,在草草用过早膳以后,傅遥和宁安公主便预备着入宫。 傅远不放心,原本是要亲自护送两人入宫的,但宁安公主却不肯。 傅远向来最听宁安公主的话,既然宁安公主不许他送,他就不送,可那一脸的担忧却藏不住。 傅遥见状,赶紧站出来承诺傅远,答应一定会护宁安公主周全。 有了傅遥这句话,傅远的神情才略微轻松了几分。 因为宁安公主的身孕未满三个月,怀的还不算稳当。 在这种时候,本不易舟车劳顿。 但眼下,宁安公主务必要出这趟门。 所以,傅遥只能尽量想法子,叫宁安公主此番出行能少受些颠簸。 首先,傅遥特地选了一辆由两匹牵引的四轮马车。 四轮马车比双轮马车稳当,车内的空间也要宽敞许多,别说坐着,即便是躺着卧着也不会觉得拥挤。 再有,傅遥还特地命人在马车内多垫了几层厚垫子,即便马车偶尔颠簸几下,人坐在上面也不会觉得不适。 而除此以外,傅遥还亲手准备了不少吃食带上,只怕宁安公主中途会饿。 为了宁安公主出这趟门,傅遥可谓是尽心尽力,处处都打算到了。 就连冉芳都说,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出比阿遥姑娘更仔细的人了。 …… 听说宁安公主和傅遥在外求见,继后李氏还是颇为意外的。 继后心里清楚,宁安公主向来轻视她,就连偶尔打个照面,都是冷面相对。 自打她入主中宫至今,整整十年,除了赶上节庆日子,宁安公主不得不随其他公主一同来向她请安。平日里,宁安公主可从未主动踏足过凤仪宫。 难不成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尽管觉得此事透着一股蹊跷,但人眼下就在凤仪宫外,她也不好不见。 于是,继后便吩咐好生将人请进来。 如今,继后腿伤未愈,仍在卧床修养,就只能在寝殿见傅遥和宁安公主。 与傅遥上回独自来时不同。 今日,继后并未躲在幔帐后头见人,而是挪到了坐榻上。 因继后的双腿特意用厚毯子遮盖的严实,所以也看不出继后的伤情究竟如何。 但从继后的脸色和精气神儿来看,继后的腿伤,似乎并不太乐观。 尽管距离继后摔伤,已经过去些日子了。 但人还是憔悴的不行,本来就清瘦的人,脸颊已经瘦到凹陷。 明明才二十六七岁的年纪,这一摔,竟足足摔老了十岁不止。 瞧着也是怪凄凉可怜的。 傅遥与宁安公主一进屋,就恭恭敬敬的与继后行礼请安。 继后颇为热情的往前倾了倾身子,“你们两个不必拘礼,快坐吧。才得知宁安公主有孕的消息,本宫还没来得及派人登门恭喜,没想到宁安公主竟先来了。” 继后口上说着恭喜,可从她的口气中,却听不出丝毫诚意。 她不停的来回打量着傅遥和宁安公主,眼中尽是探究。 可知她有多好奇,这姑嫂俩今日的来意。 继后那边焦急的不行,可宁安公主这边却半分不见着急,只管与继后寒暄,询问继后的伤情。 继后并没详细的与宁安公主说她的伤情,只道这腿上的伤想要完全养好,还需要些时日。 “我虽然不懂医术,却知这伤筋动骨最难将养。”宁安公主说着,望向傅遥,“妹妹医术高超,我常听妹妹说,药补不如食补,也不知皇后娘娘这伤,能不能借食补,尽快补回来。” 傅遥闻言,立刻接着宁安公主的话茬,讲了不少服食药膳的好处,不只如此,还与继后说了几道有助于断骨恢复的药膳方子。 见这姑嫂二人一唱一和,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就是不说来意,继后心里急。 心想,傅遥也就罢了,宁安公主今日前来,必定是有所图的。 可回想宁安公主从进门起到如今,都对她颇为恭敬,还对她的腿伤十分上心。 看来并不像心存恶意。 难道傅遥与宁安公主姑嫂前来,还真是为与她话家常的? 第四零四章 鱼已上钩

继后也忘了有多久,没听人这样话过家常了。 似乎自她入宫以后,就再也没见过女人之间,像这样轻松融洽的说过话。 看着傅遥与宁安公主姑嫂俩如此和睦,她竟然觉得很舒服。 继后的兴致也被挑起来了,很自然的就加入了傅遥和宁安公主的闲聊。 三人相谈甚欢,气氛意外的热络。 见继后似乎已经放下戒备,宁安公主便有意询问了继后一句,“皇后娘娘深受委屈,无辜害了这么严重的伤,想必父皇一定常常来陪伴娘娘,抚慰娘娘。” 闻言,原本还兴致盎然的继后,眸色明显黯淡下来。 不错,在她摔伤以后,皇上是来看过她,却也仅仅来了三回而已。 其中有两回,皇上只是坐坐就走,匆忙到连茶都没喝一口。 她原以为皇上怒罚李昭仪那个贱人禁足,是因为爱惜她。 如今再想想,皇上如此,不过是为正宫纪而已。 皇上要保全的是中宫皇后的尊严,而非她李瑾瑜的尊严。 尽管继后无比清楚,她在皇上心中究竟是怎样的份量,但她不愿在宁安公主跟前丢了面子,只道:“近来朝廷内外事多,陛下被朝政所累,这阵子不常来后宫,本宫也就不常能见到陛下。” 这一说到朝政,继后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近来闹的宫里宫外议论纷纷的,与北渊再结亲的事。 之前,继后可是万万没想到,这倒霉事竟然会被敬王府摊上。 眼下,敬王府上下一片哀怨,倒是惹出这段风波的宁安公主却逍遥快活,有着身孕还有心思入宫串门。 想到这儿,继后又立马与宁安公主说:“本宫虽然病着,却也听说了北渊的事。北渊主动向咱们大夏称臣求和是好,但想要再娶咱们大夏公主去和亲,便是人心不足了。” 一听继后主动提起了这件事,傅遥和宁安公主心中暗喜。 鱼已经咬勾了。 这边,宁安公主故作忧愁的长叹一声,另一边傅遥赶紧默契的出言安抚说:“嫂子如今可是有身子的人,万事皆要想开,心悸忧思可是最伤身的。” 继后闻言,不禁问:“宁安公主这是怎么了,何故兴叹?” 得此一问,傅遥连忙应道:“不瞒皇后娘娘,自从我嫂子听说敬王家的崔柔姑娘,被选中去北渊和亲以后,心里就难受的不行。吃不香,也睡不好,这才几日工夫,人就瘦了好些。” 继后听了傅遥的话,细细的端详了宁安公主片刻,“人是瘦的不轻。” “娘娘不知,臣女和兄长没少劝嫂子宽心,可我嫂子……臣女恳请娘娘,也帮着劝说我嫂子几句吧。毕竟我嫂子如今怀着身孕,即便不顾自己,也要为腹中的孩子着想。” “北渊的确不是个好去处。”继后沉吟道,一时还真想不出什么能宽慰宁安公主的话,“宁安啊,事已至此,咱们也没什么法子,还是自个的身子要紧。你就当那是崔柔的命吧,不必再自责了。” “和亲北渊,本该是我的命,是父皇不舍得我一再受屈,才连累了小柔妹妹。皇后娘娘可知,小柔妹妹打小与我要好,若非我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定不会叫小柔妹妹代我去受罪。” 从未听宁安公主这样掏心挖肺的与她说过体己话。 继后既意外,又想要借此拉近她与宁安公主之间的关系,于是便挖空心思的想出了一串话来。 “宁安可别这么说,你是咱们大夏国的大公主,身份尊贵。区区敬王的孙女,怎么能跟你比,能代你去北渊和亲,那也算她的福气。何况陛下也没亏待了她,不是才封了崔柔定和公主。再者说,崔柔一嫁到北渊,可就是一国的皇后。纵使那北渊新君不是头次成婚,崔柔也没什么好委屈的。” 继后倒是挺会安慰人的,傅遥想,不过继后这些话,却都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说的风凉话。 其实,这也不能怪继后。毕竟这世上,本就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 许多事,只有真正摊到自己身上,才能明白究竟有多为难,多痛苦。 今日,傅遥与宁安公主前来,又铺垫了这么久。 并不是真的来寻求继后抚慰的,更不是来挑继后理的,而是为引继后上钩,心甘情愿的为他们所用。 虽然对继后所言不敢苟同,但傅遥还是要顺着继后的话说:“娘娘所言极是,嫂子可要听进去。” 而宁安公主闻言,却依旧做出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其实,我心里这样不好受,也不只是心疼小柔妹妹,也是担心父皇。皇后娘娘知道,父皇与敬王叔侄情深,眼下为了小柔妹妹远嫁和亲的事,难免心生嫌隙。敬王那边伤心欲绝,父皇这边心里也必定不好受。若是能有什么法子,可以阻止这次和亲就好了。” 闻言,继后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我大夏自开国以来,还从未有过已经下达的圣旨作废不算的先例。想要阻止这回与北渊的和亲,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谁知继后的话音刚落,傅遥就说:“我这儿倒是有个法子。” 宁安公主听了这话,假意阻止到,“阿遥,朝政大事,你不许妄议,也不怕皇后娘娘怪罪。” “嫂子,我没胡闹,我是认真的。” 继后晓得,傅遥是有几分小聪明的,不免有些好奇,傅遥究竟能想出什么奇招来化解这根本就不可能解决的事。 “宁安你别拦着傅遥,本宫想听她说说。” “既然皇后娘娘想听,你就说吧。”宁安公主冲傅遥说。 傅遥也没含糊,立刻说道:“臣女想,北渊既然如此恬不知耻的一再求娶咱们大夏的公主,咱们大夏也可要求北渊送位公主来和亲。而且咱们还不能要一般的公主,就要北渊新君的胞妹,就是那个北渊唯一嫡出的德玉公主来和亲。倘若北渊新君不肯答应将妹妹送来和亲,那咱们也不必答应送定和公主下嫁。即便那北渊新君同意将妹妹送来和亲,定和公主非嫁不可,咱们大夏用了一个宗室女,换了个北渊的嫡公主过来当人质,也不算吃亏呀。” “你啊,尽说了些孩子气的话。”宁安公主假意责怪傅遥一句,转而望向继后,“皇后娘娘,阿遥年轻不懂事,说着玩的,娘娘可千万别怪她。” 第四零五章 鱼与熊掌兼得

听了宁安公主的话,继后只是淡淡一笑,应了句,“是本宫叫傅遥说的,本宫自然不会怪她。” 见继后反应平淡,并未达到她预期的效果,傅遥又故意与宁安公主说:“嫂子,我是认真的,也就是我人微言轻,不得见陛下,否则一定当面向陛下进言。” “你啊,越说越离谱了。皇后娘娘面前,不许你再放肆。”宁安公主假意告诫一句。 初闻傅遥的话,继后是觉得傅遥这个主意有些幼稚,甚至荒唐。 可细细一想,保不准这还真是个法子。 若如傅遥所言,北渊新君真的那般疼惜自己的胞妹。 或许真会为了保全自己的妹妹,主动取消求娶大夏公主的请求。 如此,便是为皇上化解了大烦忧。 倘若这个主意是由她向皇上提出来,皇上必定会因此,对她刮目相看。 那么她重获隆宠,就指日可待了。 想到这儿,继后心中一阵难以名状的躁动,她勉强压下心中的狂喜,思量着,究竟要如何把这个主意据为己有。 尽管继后迫切的想要借此机会,在皇上面前露脸,但她心中也不是没有顾虑。 一旦事后,傅遥和宁安公主得悉,她偷了傅遥的主意来邀功。 那么她与国公府甚至与太子爷之间,都会不可避免的生出芥蒂。 这个同盟,只怕就结不长久了。 可知比起皇上的恩宠,她心里更加在意太子这个靠山。 毕竟君心难测,皇上今日能把你宠上天,明日就能冷血无情的把你打入地狱。 与其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系在一个男人对你的喜恶上,倒不如手握大权来的踏实。 所以,若一定要她从中选,她宁可不要这个能讨好皇上的机会,也不愿失去太子和辅国公这些盟友。 当然,要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叫她鱼与熊掌都能兼得,那就好了。 这厢,继后正纠结着,就听傅遥问她一句,“娘娘觉得,臣女这法子,是否可行?” 继后闻言,故意这样答:“若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倒是可以冒险试一试。” “娘娘此言当真?”傅遥故作天真的问。 继后点头,“傅姑娘一片心意,辜负了也实在可惜,本宫愿代你向陛下进言。” 得了这话,宁安公主忙假意推辞,“怎么好难为娘娘代为做这些,既然娘娘觉得这主意或许可行,左右我待会儿也要去勤政殿向父皇请安,我亲自与父皇说就好。如此,就不必劳烦娘娘了。” 一听这话,继后就急了,眼见难得的邀宠机会即将到手,怎么能叫宁安公主抢了去。 “这事儿还是由本宫与陛下提才妥当。”继后说,“宁安你到底牵涉此事之中,依照常理,你该对此避嫌才是。” “娘娘说的是。只是……”宁安公主故作为难,“只是我怕阿遥妹妹这个主意有不妥之处,一旦中间出了岔子,父皇会怪罪娘娘。” 继后闻言,略显迫切的应道:“为陛下排忧解难,是本宫身为皇后的本份,如若此计不成,陛下怪罪下来,罪责就都由本宫来承担。而倘若此事功成,本宫绝不居功,一定老实告诉陛下,这是傅遥的主意。” “这怎么成。”宁安公主说,“这主意只是阿遥妹妹随口一说,之后也得靠娘娘想周全了,再费心劳神的向父皇提出来。倘若真如娘娘所言,此事能成,那功劳自然是要记在娘娘身上。” 听了宁安公主的话,继后心中一阵狂喜。 没想到宁安公主有些时候,还是挺识相的。 继后只怕她三推两推的客气,就真把这份功劳给推出去了,于是也没再推辞,全当是默认了宁安公主的说法。 “宁安在北渊四年多,应该最了解北渊新君与他胞妹有多要好,你快说给本宫听听。” 宁安公主闻言,觉得继后也不算太傻,还知道要衡量一下此计可成的把握。 既如此,她就好好的给继后吃颗定心丸。 于是,宁安公主便与继后讲了几桩北渊新君与其妹德玉公主之间的事。 在听过宁安公主的讲述以后,继后越发笃定此事能成。 这边,继后正预备再向宁安公主打探几件关于北渊新君的事,便见一个宫女捧着汤药走进殿中。 “皇后娘娘,您该服药了。” 继后闻言,一脸不耐的瞪了那宫女一眼,“没见本宫正与宁安公主说话吗?” 既然今日到访的目的已经达成,宁安公主可没耐性再应付继后。 眼见得了个脱身的好机会,她可不能放过。 “我与阿遥妹妹已经在这儿叨扰了娘娘够久的,就不耽误娘娘服药歇息了,我俩这就告辞了。” 继后这边还有好些话想向宁安公主打探,赶忙挽留说:“服药而已,不耽误咱们说话,你俩再留下坐坐。” 宁安公主是一刻都不愿在这充斥满李氏气息的凤仪宫中多待,只好与继后说:“娘娘,我可得赶紧去向父皇请安,再向父皇进言,说娘娘您思念父皇,父皇才能早些来见娘娘不是。” 继后听了这话,心中恍然。 就如宁安公主所言,纵使她这儿有再好的主意,皇上不来,她不得献计的机会,也是无用。 于是,继后也没再强留宁安公主与傅遥,只是客套说以后叫她俩常来常往。 傅遥和宁安公主如获大赦,与继后道别以后,便出了凤仪宫。 走出凤仪宫后,傅遥忍不住长长的呼了口气,接着就问宁安公主,“嫂子,您说继后真的会代咱们向陛下进言吗?” “瞧她方才的架势,恨不能飞到勤政殿向父皇邀功去。眼下也就是她伤了腿,不方便挪动,否则必定等不及父皇去见她,就自个跑去见我父皇了。妹妹尽管放心,依继后的脾气,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向父皇邀宠的机会。” 尽管宁安公主这么说,但傅遥心中却仍有些疑虑。 “嫂子,我觉得以继后的心计,事后再想想,未必看不出咱们今儿是故意引她上钩,接下向陛下进言这件事。” “即便叫她猜到了也不要紧。”宁安公主答,“咱们又没有逼迫她一定要向父皇进言,说不说在她。纵使她事后反悔,不肯向父皇进言,那咱们自己说也一样。” 傅遥闻言,点了点头,倘若此事能一石二鸟,自然最好。 若是不能,那也没法子。 总之,比起拉拢继后,还是解决大夏与北渊联姻的事,才是正经。 傅遥思量着,也没再多言,便跟随宁安公主向勤政殿的方向走去。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零六章 一辈子一次的机会

自打那日,继后从畅音阁外的石阶上跌落以后,即便是听到皇上怒罚李昭仪禁足和勒令六皇子即刻挪去东宫的消息,也没见继后笑过。 可眼下,继后竟然在喝一碗苦药的时候,也能春风满面。 丹秋既觉得欣慰,同时也深感不安。 方才,宁安公主与傅遥跟继后说话时,丹秋一直都在一旁听着。 她总觉得这件事,隐约透着一股蹊跷。 丹秋思量着,忍不住提醒继后一句,“娘娘,奴婢瞧宁安公主和那傅遥,今日一唱一和的,似乎是故意鼓动着娘娘去向陛下进言。娘娘您说,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继后又不傻,自然看的出,今日宁安公主和傅遥是有备而来。 可那又如何,“你觉得本宫身上,还有什么值得旁人去算计的东西?” 丹秋一怔,“奴婢也说不好,奴婢就是觉得宁安公主和傅遥对娘娘您实在太过殷勤了。” “成了,别总是疑神疑鬼的。本宫既然答应要与太子和辅国公府结盟,就该信任他们,否则日后要如何共谋大事。依本宫所见,宁安公主和傅遥之所以把这么好的机会拱手让给本宫,大约是故意想借此,向本宫示好,那本宫便大大方方的接受她俩的好意就是。” “娘娘,傅遥这一计是妙,若成了,娘娘自然是立下大功一件,可要是不成,只怕……” “不怕。”继后颇为坦然的应道,“纵使本宫命运不济,此番真的功败垂成,最不济的结果就是死。本宫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你说本宫连死都不怕,还怕人算计?即便这回,本宫真是被人算计了,那本宫也认了。” “那娘娘的意思是,您一定会向陛下进献此计?”丹秋问。 “自然。”继后答,不见半分迟疑,“若此番事成,本宫必定会重得陛下的恩宠。这样的机会,一辈子恐怕就这一回,本宫绝不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 七八日后的一天,宫里忽然传来消息,北渊收回了求娶大夏公主的请求。 也就是说,崔柔不必再以大夏定和公主的身份下嫁北渊了。 这绝对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而好消息还远不止这一桩。 这次的事,是北渊求娶大夏公主在先,又突然决定收回请求在后。 国家大事,非同儿戏,岂能由得北渊这般自说自话,反复无常? 你们北渊说算了就算了?我们大夏还不算完呢! 于是,皇上便以北渊出尔反尔,戏弄大夏为由,向北渊新君讨要说法。 北渊原本揪住宁安公主私自逃回母国又再嫁的事,硬气的很。 如今也理亏了。 面对大夏皇帝的责难,北渊新君只能服软认栽。 愿意付出十万黄金,二十万两白银,再割让三座城池,向大夏赔罪。 听说,皇上为此龙心大悦,赏了好些东西给进献妙计的继后。 继后在后宫中沉寂了多年,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 而继后也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事后命人送了不少好东西来府上犒赏傅遥。 傅遥才不稀罕这些金玉珠翠,却为此番成功的博得了继后的信任而欣喜不已。 有了这回的经验,想必下回再利用起继后来,就会更加得心应手。 …… 崔柔和亲一事能顺利解决,压在宁安公主心中的大石,终于能平稳落地了。 宁安公主整个人明显轻松了不少,她拉着傅遥的手,一脸感激的说:“若无妹妹机敏,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为敬王府解围,嫂子心里恐怕要内疚一辈子。” “能为嫂子解忧,我高兴。” “妹妹何止是为嫂子解忧,你简直就是嫂子的福星。若是没有妹妹悉心照料,尽心尽力的为嫂子调理身子。嫂子只怕也不能这么快的怀上腹中这个孩子。” 一听这话,傅遥赶紧摆手,“嫂子有孕,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这个功劳,妹妹可不敢抢。” 这厢,傅遥和宁安公主正说着话,就见漫芳匆匆进了屋。 “回主子,回姑娘,敬王府方才递了张请帖来,邀姑娘三日后去王府做客。” 傅遥闻言,颇感意外,“敬王府为何会突然请我去府上做客?” 宁安公主瞧着那张请帖,神情倒是颇为淡然,“敬王府上大约是知道,此番妹妹为保崔柔出了大力,所以才想请妹妹过去,当面感谢妹妹。” 闻言,傅遥就更疑惑了,“敬王府如何知道,这回的事是我出的主意?” 宁安公主淡淡一笑,从容应道:“眼下,朝中有哪户位高权重的人家,在宫里没有眼线。这回的事,虽然是由继后出面向父皇进言,可只要有心,稍一打探就知道在背后真正出力的是妹妹了。” 原来如此,看来这世上真的没有不透风的墙。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纵使她真的不想贪慕这份功劳,也躲不过去。 傅遥寻思着,不禁问宁安公主,“那嫂子说,我究竟要不要去?” “妹妹自个拿主意就好。” 若要她自个决定,“嫂子,我想去。”傅遥与宁安公主说,“眼下,敬王虽然已经倒戈向了李元徽,可咱们稍稍与敬王府走的近些,与敬王府的人交好,也没什么坏处。倘若日后,敬王被逼要对景沉下手,敬王念惜往日情分,也会手下留情的。” 听了这话,宁安公主不禁叹道:“为了沉弟,妹妹可真是鞠躬尽瘁。” 傅遥笑笑,“为了他,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哎,我这弟弟上辈子究竟积了多少德,这辈子能娶得妹妹这样一心为他的贤妻。” “我与他是将心比心。” 宁安公主点头,“那我这就命人去敬王府回话,说妹妹三日之后,会如约登门拜访。” …… 三日一晃就过去了。 傅遥依照请帖上的时辰,不早不迟的来到了敬王府。 当她再次站到敬王府门前时,不免有些恍惚。 对于崔撼与李芝兰大婚当日所发生的一切,傅遥都还历历在目。 傅遥不禁在想,倘若当时她没有出手相助,那么眼前又该是怎样一番光景。 傅遥庆幸她当时没有犹豫。 因她明白,这世上几乎所有的遗憾,都是由犹豫不决造成的。 就像这回向皇上进言的事。 倘若她把话憋在心里,不与任何人提起。 那么崔柔必定逃不过远嫁北渊的命运。 崔柔的一生葬送了,她嫂子宁安公主也会为此内疚一辈子。 而她今日,也就不会站在这里,被敬王府奉做上宾。 纵使每个人的命运,在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但傅遥依旧相信人定胜天。 为了最终替亡父洗刷冤屈,也为了护太子爷周全。 她必须与人斗,与天争,不容退却。 第四零七章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傅姑娘来了。” 这厢,傅遥正站在敬王府门前有些走神,就见敬王的嫡长媳魏氏从府内迎了出来。 未等傅遥反应,魏氏就快步迎上前,挽起了傅遥的手,态度十足的亲热。 “给夫人请安。”傅遥赶忙与魏氏施礼,谁知魏氏却拉着她不许,“傅姑娘不必拘礼,来,快随我进去吧。” 既然魏氏有意要与她亲近,若她再执意行礼,恐怕就显得有些不识相了。 于是,傅遥也没坚持,便依了魏氏的话,在一众丫鬟和婆子的拥簇下,进了敬王府。 尽管早就猜到,敬王之所以请她到府上做客,是想谢她为保崔柔出了力。 但傅遥却没想到,会由魏氏这个敬王府的当家主母,亲自到大门口迎接她。 这恐怕是除了敬王亲迎以外,敬王府待客的最高规格了。这不免叫傅遥有些受宠若惊。 傅遥被一路迎到了一间摆设雅致且考究的花厅。 厅内已经提前备好了一桌茶点,而除了各色糕点以外,还有不少应季的瓜果。 傅遥粗略的瞧了一下桌上的糕点,觉得若论精巧别致,这些糕点绝不输给凤仪宫的。 魏氏是名门望族出身,自身教养就极好,加之在敬王府历练了这么多年,对待客之道颇为精通。 在魏氏的招待下,傅遥还真有点儿宾至如归的感觉。 待引傅遥入座以后,魏氏并不急着与傅遥寒暄,而是先请傅遥喝茶。 傅遥这会儿并不觉得渴,所以只是象征性的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 东白春芽,原来敬王府也有这稀罕的贡茶。 看来敬王府的显赫,并非虚浮于表面,皇上是真把敬王这位皇叔,放在心里敬重着。 若非如此,想必李元徽那个老匹夫,也不会打敬王府的主意。 这大概就是树大招风吧。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老话总是说的不错。 如今的敬王府,是被李元徽这股恶风摧残的不轻。 但李元徽的厉害,却远不止如此。 傅遥觉得,倘若敬王府再与李元徽狼狈为奸,迟早要被李元徽祸害的家破人亡。 到时候,别说是她,恐怕就连当今皇上,也帮不了敬王府了。 “上回初见傅姑娘,就已经觉得一见如故。早就想请傅姑娘来府上坐坐,奈何府上事多,总不得闲。今日总算得了机会能再见上傅姑娘一面,可知我心里有多欢喜。” 傅遥听的出,魏氏与她说的这些,只是最寻常的客套话而已,根本不必当真。 尽管按着套路寒暄回去就好。 “我与夫人一样,我一见着夫人,就觉得十分亲切,早想再登门拜访,多与夫人亲近亲近,却怕太唐突,叨扰了夫人。” “傅姑娘哪儿的话,姑娘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魏氏端详着傅遥,一脸的善意,“要是我家阿柔,能有姑娘这样的气度和聪慧就好了。” “不瞒夫人,我曾与令爱有过数面之缘,虽然从未促膝长谈过,却看得出令爱是个极聪颖**的可人儿。不得机会与她多亲近,一直都是我心中之憾。” 哪个当娘亲的不喜欢自个的宝贝女儿得人夸奖。 听了傅遥的话,魏氏脸上的笑意更浓,“这阵子常听我家阿柔与我念叨说,说傅姑娘不止医术高超,还心怀慈悲。姑娘年纪轻轻,就有这等本事和胸怀,着实叫人钦佩。眼见傅姑娘与我家阿柔年纪相仿,性子又投契。若傅姑娘不嫌弃,往后就与我家阿柔多多往来。” 魏氏的提议,正合傅遥的心意。 无论魏氏这话,只是客气,或是真心。 傅遥总算找到了一个,能与敬王府常来常往的理由。 “夫人知道,我只有一个同胞兄长,并没有亲姊妹,我巴不得与令爱如亲姐妹似的相处,只要夫人和柔姑娘不嫌我粗野就好。” “若说傅姑娘粗野,这世上恐怕就再没有精致的人了。”魏氏望着傅遥,笑盈盈的说,“我家阿柔打小养在深闺,眼界窄,见识少,不像傅姑娘,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往后还得请傅姑娘多多指点我家阿柔呢。” 寒暄就是如此,你夸夸我,我再反过来奉承奉承你。 傅遥冲魏氏笑笑,又颇为自然的奉承回去,“柔姑娘是大家闺秀,不似我打小在边关苦地长大,不懂什么礼仪规矩,我哪敢指点柔姑娘,倒是有好些事要向柔姑娘请教。” 魏是望着傅遥,是越看越喜欢。 不光是因为傅遥长的好看,很合她的眼缘,也因为傅遥乖觉伶俐,会说话的很。 “倘若傅姑娘是我的女儿就好了。”魏氏忍不住叹了一声,说着便起身挪到傅遥身边坐下,人刚坐定,就挽过了傅遥的手,“这些日子,我一直都惦记着傅姑娘手上的伤,瞧瞧,这多漂亮的一双手,倘若落下了疤,多可惜呀。” 那日,傅遥被李芝兰咬伤的地方,到如今还没有完全长好。 但傅遥却不急,以她的经验来看,大约再有半个月,这伤就差不多能完好如初了。 退一步说,纵使那些祛疤痕的药膏,对手指上的皮肤不管用,也不要紧。 毕竟,她身上的疤又不止这一快,纵使真的无可避免的留下了疤痕,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她也不会太在意。 于是,傅遥便与魏氏说,“多亏夫人送我的药,已经叫这伤好的够快了,您放心,有夫人庇佑,我这伤必定不能留疤。” 虽然知道傅遥这是在与她客套,但魏氏仍觉得心中颇为宽慰。 这个傅遥,真是无论如何都叫人讨厌不起来。 “我哪有本事能庇佑傅姑娘,倒是傅姑娘才是我们敬王府的福星。若无姑娘几次仗义相助,我们敬王府,恐将生出大的变故。我们一家上下,真不知该如何报答傅姑娘的恩德。”魏氏说着,竟然起身要给傅遥下跪。 傅遥哪受的起魏氏这一拜,赶忙上前搀扶,“夫人如此,便是见外了。宁安公主是我的亲嫂子,太子殿下又即将成为我的夫君,大家同属崔姓皇族,本就该守望相助,为家里人尽力,那是应当的。夫人不知,就为了柔姑娘的事,我嫂子这些日子是吃不香,也睡不好,人生生瘦了好几圈。” “听闻宁安公主已经身怀有孕,可要万万珍重身子才好。若非怕冒然登门,会扰了宁安公主安歇,我便该早点儿去府上,探望公主一番的。” “夫人不必奔波辛苦,您的心意,我会代为转达给我嫂子的。” 傅遥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清楚,魏氏哪会是真心实意的想要登门去拜见宁安公主,就在数日前,她恨宁安公主还来不及呢。 也就是眼下,崔柔下嫁北渊的事顺利解决了。 否则,魏氏必定会憎恨宁安公主一辈子。 连带着也憎恨辅国公府,哪会有今日对这般对她和颜悦色。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零八章 或许做的更绝

魏氏望着傅遥,不禁叹道:“倘若我家阿柔,能有傅姑娘一半的乖巧懂事就好了。” 这厢,魏氏正与傅遥说着崔柔,崔柔就派丫鬟过来了。 说是想在她那儿见见傅遥。 魏氏闻言,少不了要责怪崔柔不懂事,吩咐前来递信儿的丫鬟说:“咱们府上可没有叫客人奔波的规矩,你回去告诉柔姑娘,她若是想见傅姑娘,就叫她过来这里见。” 魏氏倒是个知书达礼的人,即便她那样疼惜自己的女儿,也不纵了崔柔失礼放肆。 都说敬王府治家严谨,家教森严。 傅遥今日总算是亲眼见识了。 可魏氏那边一定要逼着崔柔过来见她,那是人家对她客气。 倘若她这边不客气回去,就会显得她这个人不识趣,摆架子。 于是,傅遥便与魏氏说,“今日我只当是亲戚之间串门子,可没把自个当客人。既然柔姑娘想叫我去她那儿坐坐,我去就是,何必非要劳动柔姑娘过来。” “这怎么能成,还是叫阿柔来见傅姑娘才好。” “柔姑娘那边,保不准是有什么私房话要与我讲,怕此处人多不方便说,还是我过去吧。” 一听这话,魏氏才又露出笑容来,“是啊,傅姑娘与我家阿柔年纪相仿,必定有好些话能聊,你们姐俩能凑在一处多热络热络也好。来人,好生将傅姑娘送到柔姑娘那儿去。” 傅遥闻言,立马起身与魏氏微微福了福身,“那我就暂且别过夫人了。” 魏氏笑笑,“傅姑娘难得来府上一回,一定要留用了午膳再走。” “那傅遥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傅遥随丫鬟出了花厅,向崔柔的住所走去。 上回来敬王府的时候,傅遥就觉得敬王府很大,今日再这么一走,傅遥忽然觉得敬王府比他想像的更大。 从花厅出来,当真是走了好一阵,才走到崔柔的住所。 原以为崔柔身为敬王唯一嫡出的孙女,地位尊崇,所住的地方,必定是富丽堂皇。 谁知,却是出乎意料的雅致和素净。 叫人一踏进来,就觉得心里说不出的自在舒服。 未等傅遥步入正屋,崔柔就匆匆打屋内迎了出来。 崔柔本就长的十分秀气,今日一身粉衣,将人衬的越发娇俏可人。 崔柔匆匆上前,与傅遥施了个平礼,瞧神情,似乎是有些不自在。 傅遥也没多话,立刻冲崔柔淡淡一笑,回了她一礼。 “傅姑娘进屋坐吧。”崔柔说,依旧不敢看傅遥的眼。 傅遥闻言,便大大方方的随崔柔进了屋。 这厢,傅遥才进屋站下,还没等好好看清这屋内的陈设,崔柔就将屋内侍侯的丫鬟,都遣了出去。 傅遥不明所以,正觉得奇怪,崔柔就忽然毫无征兆的跪倒在地。 “傅姑娘请受我一拜。” 因为一切都发生的过于突然,傅遥机敏,也未能及时反应过来。 “若无傅姑娘出手相助,我恐怕便要死于非命,傅姑娘的恩德,我一定会铭记于心,来日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傅姑娘的恩德。”崔柔说着又要冲傅遥叩头。 傅遥这才醒过神来,赶紧上前去扶崔柔,“我终究也没帮上柔姑娘什么,是柔姑娘你自身福泽深厚。” “傅姑娘不必瞒我,我祖父全都与我说了,想出那个妙计助我脱身的人是傅姑娘,无论这中间是谁代为促成的,我只知道傅姑娘就是我的恩人。”崔柔说着,又预备再拜傅遥。 眼见拦不住崔柔,傅遥索性与崔柔一同跪下了,“我可受不起柔姑娘这一拜再拜,要不咱俩对拜得了。” 一听这话,原本还神情凝重的崔柔,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见崔柔笑了,傅遥也跟着笑了。 她立马将崔柔从地上拉了起来,崔柔便顺势挽了傅遥的手,去软榻上坐下了。 “傅姑娘喝茶。”崔柔亲手斟了杯茶,递到傅遥手边。 “有劳柔姑娘。” “傅姑娘不必与我客气,傅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为傅姑娘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举手之劳而已,哪有柔姑娘说的这样严重。” “不,傅姑娘对我,真真是有再造之恩。”崔柔说着,原本澄亮的眸色,忽然变的有些暗淡,“不瞒傅姑娘,我其实一早就打定主意了,身为大夏崔氏皇族中人,我是宁死都不愿委身于北渊那弹丸小国的国君,倘若我真逃不过下嫁和亲的命,我便会以死明志。可知,我连自戕的毒药都准备好了。” 崔柔名中虽然带个柔字,但性情却正好相反,竟这般刚烈。 也怨不得崔柔与宁安公主脾性相投,合得来了。 既想到宁安公主,傅遥便忍不住问了崔柔一句,“敢问柔姑娘一句,你心里可曾恨过宁安公主。” “我怎么会恨宁安堂姐呢。”崔柔毫不犹豫的答,“我只恨北渊人心不足,祸害咱们大夏公主一次不够,竟然还想一再欺辱。” 听崔柔这么说,傅遥心里高兴,“倘若我嫂子知道柔姑娘这样想,心中必定安慰。” “怎么,难不成宁安堂姐以为,我会为这回的事怨恨于她?”崔柔问。 傅遥答:“我嫂子并未这样想,只是心疼柔姑娘,也对柔姑娘觉得内疚。” 崔柔闻言,忍不住叹道:“宁安堂姐疼我,可知我也一样心疼宁安堂姐。我知道宁安堂姐这四年在北渊受了不少苦,也明白宁安堂姐不愿叫我重蹈她覆辙的心意。唉,眼下说这些也没用,等回头我亲自与宁安堂姐说去。” 倘若崔柔真能亲自去见宁安公主一面,帮宁安公主解开心结,那就再好不过了。 “若能见到柔姑娘,我嫂子一定高兴。” “那你呢?”崔柔问,“你不讨厌我吗?” “我为何要讨厌你?”傅遥问,也不知崔柔何故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崔柔稍稍迟疑了片刻才开口,“上回我故意打翻绿豆汤,不想给李氏解毒。如今想想,我那样落井下石,当真是狠毒。” 原来崔柔是为了这件事心里不安。如此,崔柔先前所表现出来的那些不自在,也都找到了根源。 “若同样的事摊在我身上,我或许会做的更绝。”傅遥如是说。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零九章 自个折腾自个

崔柔闻言,一脸不信的望着傅遥,“傅姑娘是菩萨心肠,我才不信你会害人呢。” “我并非柔姑娘说的菩萨心肠,只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去害人罢了。可要是人若犯我,我就一定会以牙还牙。我与柔姑娘一样,也是有兄长的人,我能明白柔姑娘在兄长深受困苦时,那种一心为兄长排忧解难的心意。” 崔柔原本还满心愁苦,如今听了傅遥的话,她竟然觉得微微有些激动,只道:“我怎么就没早些认识傅姑娘呢。” 傅遥对崔柔虽然并无相见恨晚之感,却觉的崔柔为人纯良率真,倒是愿意与她往来。 “其实,那日事后,我心里也挺后悔的,只怪自己一时冲动。不过自那以后,我再也没去寻过李氏的晦气,还特地命人好好照料李氏,傅姑娘不信可以去看看。” “我自然信得过柔姑娘。”傅遥说。 闻言,崔柔心中宽慰,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淡笑。 但只有片刻工夫,崔柔便敛了笑。 “可光府上厚待她没用,也架不住她自个折腾自个。” “难不成李氏又自寻短见了?” “这倒没有。”崔柔答,“只是她成日里不大吃喝,也鲜少说话。府上派去伺候她的丫鬟和婆子都说,李氏可能是疯了。我原本也不信,前几日便悄悄的去看了她一遭。见人总是盯着一个地方,木愣愣的发呆,那样子可吓人了,好像真的是疯了。” 傅遥觉得李芝兰应该不至于会疯,她只是心死了。 纵使不用亲眼去看,傅遥也能想到李芝兰如今是个什么模样。 唉,也真是怪可怜的。 “傅姑娘要不要去见见她?李氏若没疯,或许能听进去你的话。” 说老实话,傅遥并不想去见李芝兰。 可依眼下的情形,她不去似乎有些不大好。 想来,若她去这一趟,能给李芝兰长长脸,叫李芝兰日后在敬王府上的日子能再好过些,她何乐而不为呢。 “我方便去见李氏吗?”傅遥问。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带傅姑娘去就是。” 傅遥闻言,也没再迟疑,便在崔柔的带领下,往李芝兰的处所走去。 上回来敬王府,傅遥来去匆匆,只记得府上暂时将李芝兰安置在一间,似乎是下人住的厢房中休养。 眼下,李芝兰住的地方虽然也有些偏僻,但一看就是给主子住的。 如此看来,敬王府也不算亏待了李芝兰。 崔柔只将傅遥送到院门口便停下脚步,说她就不进去了。 傅遥知道,崔柔对李芝兰还是心存芥蒂的。 既然崔柔不愿见李芝兰,她也不强求,在送走崔柔以后,她便自个走了进去。 傅遥才踏进小院,就撞见一个丫鬟提着水壶打后院出来。 见院里来人了,那丫鬟明显有些紧张,待她看清来者是傅遥后,立刻把手上的水壶往地上一放,人也跟着跪倒在地。 “您是救我们姑娘的恩人,您是那日的活菩萨。”那丫鬟望着傅遥,激动万分,“恩人受奴婢一拜。” 傅遥认得眼前这个丫鬟,她虽然不知此人的名字,却知这丫鬟是李芝兰的陪嫁之一。 “你快起来,我可不是什么活菩萨,我今日到此,是想探望一下你家主子。” 那丫鬟闻言,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回姑娘,我们主子眼下就在屋里,您随奴婢来。” “你还是先进屋通报一声,问问你家主子愿不愿意见我再说。”傅遥说,还真有些担心李芝兰不肯见她呢。 丫鬟得令,赶紧进屋通报,半晌才见她出来,“姑娘,我们主子请您进去。” 看来李芝兰并不是很想见她,否则也不会犹豫了这么久才请她进屋相见。 傅遥自问,今日来的是有些唐突了。 别说李芝兰不太愿意见她,即便李芝兰今日真把她拒之门外,她也没什么怨言。 李芝兰住的这间正屋,布置的十分简单,却不简陋,很是清幽且雅致。 这不像一间少妇的居所,到像是未出阁少女的闺房。 看来,崔撼与李芝兰并未同房而居,是对有名无实的夫妻。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到没什么好意外的。 傅遥一进屋,就望见了坐在软榻上的李芝兰。 李芝兰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的衣裳,无论款式还是衣裙上的纹样都十分素雅。 而李芝兰的发式已改成了妇人髻,头发梳的平整光滑,一丝不乱。 只是发上那一枚宝石簪子,却簪的有些歪,似乎是方才匆忙间刚戴上的。 李芝兰虽然粉黛未施,以素面示人,但李芝兰天生丽质,纵使如此,也不叫人觉得难看。 再有,李芝兰本就长得白皙,并不必特意涂抹妆粉,人也显得很白净。 但眼下,李芝兰的白透着一股病态,是那种气虚血亏的苍白。 而正因为李芝兰的脸色太过苍白,所以才使得她眼底的乌青显得愈发明显。 李芝兰的气色,真是大大的不好。 见傅遥来了,出于礼貌,李芝兰赶忙起身迎接。 傅遥分明瞧见李芝兰的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若非李芝兰的手,一直紧紧扶着身旁的茶几,人恐怕连站都站不住。 看来,李芝兰的身子比她想像的还要差。 傅遥疑惑,她明明依照李芝兰的体质,写了一整套的药膳方子,托李珺晏代为交给李芝兰。 李珺晏疼惜胞妹,不可能不将药膳方子送来。 而敬王府也不会有意苛待李芝兰,不依照方子伺候。 如此,便是李芝兰自个不肯好好吃那些药膳了。 否则,在那些药膳的通力调理之下,李芝兰的身子即便没有大好,也不可能像眼前这样羸弱。 看来,崔柔真的没说错。 就算他们再怎么厚待李芝兰,也架不住她自个折腾自个。 “傅姑娘请坐。”李芝兰招呼说,说话的声音明显有些中气不足。 傅遥点头,便与李芝兰一同入了座。 坐下以后,李芝兰那边静默着没说话,傅遥这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打破眼下的冷清气氛。 半晌,李芝兰终于开了口,“傅姑娘喝茶。” 傅遥望着矮几上的茶碗,若她没算错,这应该是她今日来到敬王府以后,喝的第三杯茶了。 尽管傅遥一点儿都不渴,但为了掩饰尴尬,她只好捧起矮几上的茶尝了一口。 第四一零章 为他珍重

李芝兰屋里的茶,虽然不是东白春芽那种贡茶,却也是好茶。 入口清甜甘醇,很是适口。 由此可见,敬王府真的没有苛待李芝兰。 “傅姑娘今日前来,有何指教?”李芝兰问。 “李姑娘误会了,我今日是受邀来府上做客,便想着顺道来看看你,并无任何意图。”傅遥如实回道。 “难为傅姑娘还惦记着我。”李芝兰不冷不热的说。 见李芝兰如此,傅遥倒是有些后悔过来了。 其实,她本不必受这份儿气的。 要怪就怪她心肠软,恻隐之心太重。 但既来之,则安之,傅遥唯有尽量表现的自在些。 “李姑娘近来可好?”傅遥与李芝兰寒暄说,可话一出口,傅遥就觉得她这句问的不妥。 单瞧李芝兰这幅憔悴的模样,就知道她过的并不好。 然而李芝兰的回答,却叫人十分意外,“说不上好,却比从前好。至少不必成日对着那些惹人厌憎的脸,也不必总听那些可笑的话,眼和耳根子都得以清净。” 若傅遥没猜错,李芝兰口中那些惹人厌憎之人,应该都是指的李家人。 而那些可笑的话,也都出自李家人之口。 从李芝兰满是怨念的口气中便可听出,李芝兰恨她那一家子人,至少很恨她的祖父李元徽。 这也难怪。 李元徽为达目的,强行逼迫李芝兰嫁来敬王府。 纵使李芝兰以死相逼,也未能叫她祖父转圜心意。 李芝兰心里不恨不伤才怪呢。 眼前的李芝兰,不免叫傅遥想到了继后李氏。 想来这姑侄俩还真是命途多舛,且命运相似。 只是这两个人在面对苦难时的态度,却截然不同。 继后在走投无路之时,选择破釜沉舟,疯了一般的报复。 而李芝兰在受困之时,却选择了沉寂。 傅遥也说不好继后和李芝兰究竟谁做的对,或者都不对。 就是觉得这两个人都很可怜,尤其是李芝兰。 但凡能帮上李芝兰什么,她都愿意出份力。 “我瞧你的气色不好,我帮你诊诊脉吧。”傅遥说着,便要将李芝兰的手拉过来。 谁知李芝兰却躲开了,“我身子无恙,不劳傅姑娘费心。” 方才,傅遥明明看见,李芝兰连站都站不稳了。 可见李芝兰的身子,已经虚亏的不行。 傅遥可以这么说,纵使李芝兰想开了,不再去寻死,以李芝兰如今的身子,恐怕也活不长了。 傅遥虽然算不得郎中,却也见不得肆意轻贱自己性命的人。 但李芝兰如此抗拒她为之诊脉,她也不好强求人家。 想来,李芝兰的身子之所以坏到眼下这种地步,当日中了鹤顶红的剧毒,余毒未清是一方面。 李芝兰不好生服药和吃饭也是一方面。 而除去这两个原因,还另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由。 李芝兰这病,不只痛在身上,也病在心里。 比起身上的病痛,心病才更加难医。 倘若李芝兰能不作茧自缚,可以想开些。 那么李芝兰这身病,就算好了大半。 眼下,李芝兰如此想不开,恐怕多半还是因为放不下太子爷。 对太子爷,李芝兰是动了真情的。 作为一个明白人,傅遥觉得,任她再大能耐,也不可能轻易的将太子爷从李芝兰心中剔除。 所以,若要李芝兰想开,不是不许她去想太子爷,而是要分散她的精神,叫她少去想太子爷。 傅遥思量着,目光便落到了李芝兰手边的帕子上。 “李姑娘这条帕子上的花纹好生精巧别致,这是李姑娘亲手绣的?” 李芝兰点头,“很久之前绣的,没有傅姑娘说的这么好。” “李姑娘手巧,自然不明白如我这般手拙之人的苦。若李姑娘得闲,可否绣条帕子送我?” 闻言,李芝兰一怔,并未立刻应声,似乎是对傅遥这个要求颇为意外。 半晌,李芝兰才开口,“许久不动针线,技艺都生疏了,我只怕绣的不好,入不了傅姑娘的眼。” “无碍,李姑娘肯帮我绣就好。” “那我就替傅姑娘绣一条。”李芝兰答应说,“敢问傅姑娘喜欢什么图样,或是要绣字也可以。” “我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李姑娘只管绣你擅长的图样即可。” “那好,最多十日我便能绣好。到时候,会命人送去府上。” 傅遥闻言,赶紧摆手,“这帕子我不急着要,俗话说的好,慢工出细活。咱们就以一个月为期。一个月之后,若我能得便利,便亲自来李姑娘这儿取。” 李芝兰也没多想,只道:“如此也好。” 听李芝兰答应了,傅遥心里也略微松了口气。 其实,傅遥并不是图李芝兰这一条帕子,她只是想叫李芝兰闲来做些针线活。 想来这人一旦忙碌起来,也就没那么多空闲胡思乱想了。 甭管作用大小,总之是对李芝兰的心病有益。 而她不光要叫李芝兰少胡思乱想,更要劝李芝兰慢慢想开。 傅遥瞧着李芝兰那几个陪嫁丫鬟也都挺忠心的,平日里应该也没少晓之以理,劝李芝兰宽心。 那她不妨再动之以情,如此双管齐下,保不准会有不错的效果。 “李姑娘应该知道吧,前阵子令兄特意来府上,向我讨了一套药膳方子,说是想要借此来为李姑娘补补身子。” “原来那些药膳方子是出自你手。” 听李芝兰这么说,傅遥便知,李珺晏已经将她写的那些药膳方子,送到李芝兰手中了。 “李姑娘,那些都是对你身子极好的温补药膳,你若依照方子长日服食,对你的身子一定大有裨益。可见李姑娘如今的样子,似乎并未按照方子,好好补养身体。” 李芝兰无言,全当是默认了傅遥的话。 “李姑娘,这些药膳方子不只是我的心血,也是令兄对你的一片心意。你真舍得辜负令兄对你的疼惜之心?” 一说起李珺晏,李芝兰的眼圈就有些泛红,眼底泪波涌动。 见李芝兰颇为动容的样子,傅遥又趁热打铁,接着说:“李姑娘纵使不为自己,也要为令兄珍重。倘若李姑娘有个好歹,令兄只怕就要伤心死了。” 第四一一章 不情之请

在听了傅遥苦口婆心的劝说以后,李芝兰依旧不言。 她低着头,也不知是在走神,还是在想念她的胞兄。 见李芝兰如此,傅遥犹豫着,也没再开口说什么。 一声不吭的陪着李芝兰又坐了整整一炷香的时辰。 原以为李芝兰无论想通了还是想不通,总要再与她说点儿什么。 可见李芝兰这架势,恐怕是打算缄默到底了。 既如此,她也不宜在此虚耗。 于是,傅遥便站起身来,预备告辞离开。 谁知,傅遥这边才与李芝兰道了声“保重”,转身要走。 李芝兰那边却忽然开了口,“傅姑娘留步,劳烦你替我诊下脉可好。”说着,便将自己的小臂平放在了矮几上。 傅遥见状,心中暗喜,看来李芝兰的心并未完全死透。 至少与她提李珺晏,她还是有所动容的。 傅遥也没迟疑,立刻回到软榻上坐下,全神贯注的给李芝兰诊起脉来。 这不诊不知道,一诊吓一跳。 经傅遥诊过,李芝兰何止是气虚血弱,还有肝气郁结之症,脾虚胃火旺,这五脏六腑就没有一个好地方。 倘若就这样放任着不管,傅遥可以很肯定的说,李芝兰必定活不过明年。 见傅遥不说话,神情还略微有些凝重,李芝兰不禁问了一句,“傅姑娘,我的身子如何?” 傅遥只怕照实说,会吓着李芝兰,却又怕把病症说轻了,得不到李芝兰足够的重视。 再三思量之下,便这么跟李芝兰说的,“你若肯听我的,按照我给你开的药膳方子好好调理饮食,我保证半年之内,就能将你身上的虚亏全都补回来。” “我听傅姑娘的。”李芝兰倒是答应的痛快。 傅遥听了这话,颇感欣慰,却不忘再交代李芝兰几句,“李姑娘,你的病不光要寻常入口的药来医,也要靠心药医。而这心药,就只有你自己能给。只有你想开了,挤压在心中的郁气得以纾解,你的病才能快些好。倘若你一直郁郁寡欢,自怨自艾,恐怕就连仙丹也救不了你。” 李芝兰隐约能从傅遥的话中听出,她身上的病不轻。 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李芝兰也早有所觉。 若依着李芝兰自己的心意,便顺其自然,由得自个自生自灭便是。 可她这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事,有些人放不下。 倘若就这么死了,心中牵绊未了,即便泉下恐怕也不得安宁。 既如此,那就暂且活着吧,看老天爷最终会给她什么安排。 “我会尽量想开些。”李芝兰说,“傅姑娘,若日后你有机会见到我兄长,劳烦你告诉他,我在这儿过的挺好的。” 傅遥点头,当是答应了。 “既然李姑娘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告辞了。” “傅姑娘请留步。” 傅遥闻言,便没动,一脸疑惑的望着李芝兰。 “傅姑娘,我这儿还有个不情之请。” 傅遥犹豫,所谓不情之请,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可见李芝兰一脸期许的样子,傅遥也怪不忍心的。 想来,她不必非要答应李芝兰的请求,听听也无妨,“李姑娘请说。” “傅姑娘可否帮我捎一封家书给我兄长。”李芝兰说,“不瞒傅姑娘,从我这儿是没法将信送出敬王府的,更别说送到我兄长手上。” 傅遥闻言,觉得这还真是一个叫人挺为难的请托。 若问这世上,傅遥最讨厌的事是什么。 那就是与李家人有牵扯。 可见李芝兰才在她的劝慰之下,打算好好活着。 要是眼下,她拒绝了代李芝兰给李珺晏捎信的事,人没准又要重新消沉下来。 那她之前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 俗话说的好,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就帮李芝兰这一回,唯这一回。 “下不为例。” 听傅遥的话,是答应了,李芝兰险些喜极而泣,赶忙唤了丫鬟进来,准备笔墨。 李芝兰身子虚弱,不光腿上没劲儿,得叫人扶着才能走。 手上也没力气,提笔都困难,更别说写字了。 短短几行字,愣是写了一盏茶的工夫。 待信上的墨迹干透以后,李芝兰赶紧将信折好,塞到信封中,接着便将信双手奉到了傅遥手上。 “你不用蜡将信封起来,就不怕我偷看吗?”傅遥问。 “若我信不过傅姑娘,就不会托你帮我带信。” 听李芝兰这么说,傅遥心里还挺欣慰的,也不枉她破例帮李芝兰这一回。 在将信揣好以后,傅遥也没再与李芝兰啰嗦,便回了崔柔的住所。 原以为她回去后,崔柔多少会向她打听一些李芝兰的情况。 谁知,崔柔却只字未再与她提起李芝兰。 由此可见,崔柔心里还是挺讨厌李芝兰,讨厌到都不愿说起此人。 傅遥识趣,也没与崔柔提李芝兰什么,两个人说说笑笑,气氛十分融洽。 在与崔柔的闲聊中,傅遥听崔柔无意间提起,说她祖父敬王,近日犯了咳疾。 因为是老毛病了,所以太医那边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法子来医治,人就只能卧床静养。 傅遥就说,她此番是受敬王之邀,来府上做客,没有道理敬王不亲自出面见她。 原来是因为病了。 想来这暮春时节,两季交替之际,正是容易滋生疾病,旧症反复的时候。 尤其是老人和孩子,特别容易被病痛所扰。 眼下,敬王已经年过七旬,身子本就不如年轻人经得起折腾。 加之近日,敬王遇上了好些烦心事。 时气不好,再加上心中抑郁,人不生病才怪呢。 依傅遥所见,咳疾虽然算是一种比较顽固,且易反复的疾病,却也不是没有好的偏方来根治。 崔柔说,太医院的太医们声称,并没有什么好法子来为敬王医治,这怎么可能。 傅遥想,太医院的太医们,大约是顾忌着敬王已年逾古稀,怕以敬王如今的身子,已经经不起药物折腾,所以才采用保守的方法消极治疗。 身为太医,选择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毕竟谁也不愿一个不稳,拿自个全家老小的性命,给敬王陪葬。 可要是单纯的站在一个医者的立场上来看,太医们的这种做法就很不可取了。 身为医者,就是要救死扶伤,尽其所能的去医好病人的病痛。 那么怕治死人,那只能说这个郎中医术不精。 傅遥只恨自己是个姑娘,否则一定自请前去给敬王好好诊回脉。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一二章 残酷岁月

傅遥原本并未打算留在敬王府用午膳。 但她先前无意中答应了魏氏,自然不好再反悔,拂了人家的面子。 于是,傅遥便在魏氏的盛情招待之下,留在敬王府上用了午膳。 魏氏一再强调,只是留傅遥吃顿家常便饭,叫傅遥不必拘谨。 可到了饭厅,望着那满满一桌子珍馐佳肴,傅遥不禁在想,敬王府的家常便饭都是如此,那赶上节庆日子,又要如何铺张呢。 看来敬王府不但有权有势,还家财万贯。 打量着桌上的菜,道道都是堪比御膳的美味。 傅遥也算小有见识的人,但桌上有些菜,连她都叫不出名来。 能叫出名字来的有八宝兔丁,白扒鱼唇,龙舟鳜鱼…… 这些菜,无一例外都是很考验厨子功底的大菜。 瞧着这些色泽诱人,香气扑鼻,摆盘也极其考究的菜肴。 即便不吃,光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经傅遥细细品尝,今日敬王府这一桌子菜,比过年的时候,皇上赏下来的御膳还味美可口。 傅遥胃口大开,吃的不少。 可任傅遥再能吃,这满满一桌子菜也是吃不完的。 别说就只有她与魏氏和崔柔三个人吃,即便再添三人也是吃不完。 饭毕,魏氏又将傅遥请去花厅说了一会儿话。 一盏茶毕,傅遥也该告辞了。 魏氏拉着傅遥的手,直说舍不得。 在傅遥看来,魏氏未必真把她当成亲闺女来疼,却是真的很感激她。 傅遥心中安慰。 至少你做了一桩好事,受益者知道感恩,并没有出力不讨好。 魏氏原本是要亲自将傅遥送出敬王府的。 但傅遥想着,魏氏身为长辈,先前已经屈尊降贵的来门口迎接她了。 作为晚辈,于情于礼都不该让长辈再奔波。 魏氏知道傅遥知书达礼,也不愿叫她为难,便叫崔柔代她去送傅遥。 临上马车前,崔柔与傅遥说:“我曾听我兄长讲过,说去年重阳节在行宫,傅姑娘骑术高超,技惊四座,就连咱们大夏第一力士曹叙都不是你的对手。可惜当日,我因偶染风寒,未能在场目睹傅姑娘的英姿。其实,我也挺喜欢骑马的,若日后得了机会,傅姑娘可愿与我切磋切磋。” “只要柔姑娘愿意,我随叫随到。” 崔柔闻言,很是高兴,又忙问傅遥,“在傅姑娘与太子殿下成亲以前,我能先喊你傅姐姐吗?” “无论我与太子成亲前还是成亲以后,柔姑娘都可以喊我姐姐。” “那傅姐姐也喊我妹妹吧。” 傅遥点头,“那小柔妹妹,我今儿就先告辞了,咱们来日方长。” 崔柔笑笑,目送傅遥上了马车。 “小柔妹妹。”傅遥刚上车坐稳,就从车窗探出头来,“我知道妹妹是个心慈之人,所以请你继续善待李氏,她并不算个坏人。” 崔柔点头,“我听傅姐姐的。” …… 从敬王府回来以后,傅遥没回桐芳苑,而是直接去了宁安公主那儿。 傅遥事无巨细,与宁安公主讲了她今日在敬王府上的遭遇和见闻。 自然也包括她答应帮李芝兰捎家书的事。 傅遥捏着李芝兰写的那封家书,心中多少有些迟疑,“嫂子说,我是不是处事太草率,答应错了。” “妹妹没错,那李芝兰是够可怜的。左右妹妹已经与她说好,只帮她这一回,那咱们就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好好将这封家书送到李珺晏手上就是。” 听了宁安公主的话,傅遥心中也稍稍轻松了几分,“嫂子放心,我会把这件事办妥的。” “妹妹,需不需要嫂子命人,将信递到李府去。” 傅遥闻言,犹豫了片刻才说:“嫂子,我觉得李芝兰这封家书,最好不要由咱们府上直接送到李府,还是私下里将信交到李珺晏手上最是妥当。” “妹妹说的是,那就按着妹妹的意思去办。” “嫂子,如今我与李珺晏已经各自被皇上赐婚,瓜田李下,总要避嫌,我不好单独见他。所以,我想邀李珺晏的心腹赵惘出来相见,由他将此家书代为传达。” 宁安公主开明,听了这话,立刻与傅遥说:“妹妹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做,不必事事都与我交代。” 既然宁安公主这么说,傅遥就放心了。 可知她早就想找个机会见上唐意一面了,奈何一直都没有合适的理由。 眼下能借此良机,正大光明的邀唐意相见,还真是不容易。 于是,傅遥回去以后,就立刻命人去给唐意递消息,约他明日未时二刻在月华楼相见。 虽然消息已经命人传达出去了,但傅遥心中却越发忐忑。 因为她不知唐意究竟肯不肯来见她。 傅遥比谁都清楚,唐意对太子爷的成见很深,而她却即将成为太子爷的妻子。 唐意会不会也对她心生厌恶,不愿再见她? 若真是如此,傅遥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 第二日,傅遥只带楚莘一人随行,足足提前了半个时辰,就来到了约定的地方。 这个时辰,月华楼里的人不多,雅间也大多空着。 傅遥便选了上元节当日与众人相聚的那间雅间,静候唐意。 在简单点了壶茶和几碟精致小点以后,接下来便是叫人颇感漫长的等待。 而随着约定时辰的渐渐临近,傅遥的心也跟着越发紧张起来。 此刻,傅遥的心情有些矛盾。 她既怕唐意不来,又怕唐意来了以后会对她冷眼相向。 可知,她心里有多在意唐意这个人。 说来,当年她与唐意从相识到分离,不过短短半年光景。 半年而已,两人之间究竟能结下多了不起的情分? 但与傅遥而言,她与唐意之间的兄妹情谊,就仅次于傅远。 不为别的,只为她与唐意朝夕相处的那半年,是她这辈子最艰辛潦倒,也最不愿忆起的一段残酷岁月。 若说永安坊的日子是地狱,那么发遣路上的那半年,就是地狱的十八层。 记忆中,那大半年,几乎每日都在不停的赶路。 无论是艳阳高照,还是大雨倾盆。 多少人,还没等到达发遣地,就已经被活活折磨死在路上了。 第四一三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发遣路上,不止忙着赶路,叫人疲于奔命,傅遥就从未吃过一顿饱饭,就连半饱都很少。 有些时候,她甚至一整天都喝不上一口水。 而除了**上的折磨,精神上的摧残更叫人崩溃。 就在那时,傅遥懂得了何为唇枪舌剑,原来话也是可以用来杀人的。 那些不堪入耳的恶言,虽然不能刺穿血肉,却能彻底摧毁一个人的心智。 在每日铺天盖地的辱骂声中,人会渐渐变的麻木,越来越多的人被逼成了行尸走肉。 傅遥打小就知道,人分善恶,世上有不少心肠歹毒之人。 可她却没想到,一个人心肠狠毒不止,嘴巴竟然也能恶毒至此。 恶言如匕首,不,是抹了剧毒的匕首,刀刀要人性命。 傅遥也忘了,发遣那一路上,究竟死了多少人。 她只记得,几乎每天都在死人。 那时,不到十岁的她常常在想,或许就在明天,她会不会也被曝尸在荒野,任野狼撕咬分食。 若是没有唐意一路上庇护照料,她一定早就死在发遣的路上了。 所以,与傅遥而言,唐意不只是曾与她同甘共苦的救命恩人,更是她当成兄长一样敬重的亲人。 唐意对她是有着特别意义的人。 纵使眼下,大家各有难处,傅遥也无论如何都不愿与唐意形同陌路。 “楚莘,什么时辰了?”傅遥问。 “回姑娘,已经未时三刻了。”楚莘答,“姑娘,看样子,唐公子今日是不会来了。” 是啊,唐意应该不会来了。 他终究是没法认同,她即将成为太子妃这件事。 但傅遥不死心,“咱们再等等吧。” 这厢,傅遥才低下头轻叹一声,耳边就忽然响起几下不轻不重的叩门声。 傅遥心中暗喜,莫不是唐意来了? “请进。”傅遥赶忙招呼说。 待傅遥话音刚落,雅间的门就被缓缓推开。 一身材高挑的墨衣男子,颇为从容的进了屋。 来者并非唐意,却不是生人。 邹浅,真是好久不见。 说来,这还是傅遥头一回在白天见到邹浅。 见邹浅未着夜行衣,而是一身公子打扮,还真叫人觉得不适应。 但不可否认的是,邹浅的确是个样貌俊朗的青年。 大约是因为昼伏夜行,长日不见日光的缘故,邹浅的脸色显得比一般人苍白。 但那双眼,却如暗夜中的猫头鹰眼一般炯炯有神,自然也少不了带着几分戾气。 明明是初春温暖的午后,却叫人感觉到丝丝寒意。 唐意未能前来赴约,叫傅遥心中好生失望。 但好歹来了个人,总比她空等一场要好。 “请坐吧。”傅遥冲邹浅说,口气还算客气。 而邹浅闻言却没动,甚至没看傅遥一眼。 此刻,邹浅正死死盯着站在门边不远处的楚莘,目光阴冷怨毒,带着明显的恨意。 楚莘这边也不示弱,杏目圆睁,气势逼人,完全不输邹浅。 傅遥从旁瞧着,心想,这两个人虽然没有直接动手,但已经用眼神大战了三百回合不止。 其实,邹浅如此仇视楚莘并不奇怪。 这事若要追溯,便要追溯到去年刺客夜袭缀霞山庄的时候了。 傅遥还清楚的记得,那是个雨夜,唐意和邹浅等人,奉李元徽之命前来缀霞山庄,要取她的性命。 当时,楚莘为保护她,不得不出手,斩杀了刺客数人。 使得刺客那方损兵折将,死伤惨重。 而奉命驻守缀霞山庄的侍卫,也折损了五人。 甚至连负责烧饭的秦婆子和丫鬟灵芝,也无辜被害。 那夜,双方可以说是两败俱伤,任谁都没有占到便宜。 楚莘和邹浅的梁子,就是打那时结下的。 今日,两人也算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说老实话,傅遥心里也恨邹浅,每回见到邹浅,都动过想杀他给枉死的侍卫和秦婆子灵芝抵命的念头。 但细细想来,邹浅终究只是奉命行事的刺客。 若要叫那些枉死的人得以安息,也不该用邹浅的血来祭,而是该用真正的始作俑者,李元徽的血以慰亡灵。 再者,邹浅是唐意的生死之交。 傅遥想,倘若邹浅真的死在她的手上,那唐意必定不会原谅她。 还有,邹浅这个人,并非是个穷凶极恶之徒。 他为人仗义,也未失了恻隐之心。 就为这些原因,傅遥才忍耐着,不去与邹浅计较从前的那些恩怨。 但对于邹浅敌视楚莘这件事,傅遥就完全无法理解了。 是,楚莘当夜是手刃了数名刺客,但那也是为保命迫不得已才如此。 难道只准你们刺客杀人,不许旁人反击? 这是何道理?简直是不讲道理。 傅遥越想越气,忍不住嘲讽了邹浅一句,“你要是再瞪,只怕眼珠子就要瞪出来了。” 邹浅闻言,这才从楚莘身上收回目光,眸色淡淡的望着傅遥说:“我是替赵公子来见你的。” 人总算是说话了,可态度却倨傲的不得了,口气中还隐约带着些怒气。 邹浅明显有些不高兴,傅遥这边也一肚子火。 “唐意哥哥为什么不自己来?”傅遥问。 “赵公子说,他早就与你说过,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他过他的独木桥,两人再无瓜葛,也就没必要再单独相见。再有,你即将嫁予太子为妃,他身为李家人总要避嫌才是,省得给你横添晦气。” 果然,唐意为了她与太子爷的婚事,对她心生嫌隙了。 此刻,傅遥心中虽然不好受,却十分坦然。 她与太子爷的婚事,别说唐意不看好,纵使全天下的人都站出来反对。 那个男人,她这辈子也跟定了。 傅遥并不期盼能等到唐意的祝福,只要唐意能保重自身,一切安好,她就放心了。 见傅遥面露悲戚,静默着也不说话,邹浅的态度瞬间就软了下来。 “你要哭吗?” 傅遥抬头,瞥了邹浅一眼,邹浅哪只眼睛看见她要哭? 见傅遥只管瞪着他也不说话,邹浅又说,“女人家哭哭啼啼的样子最讨人厌。” “男人骄傲自大,目中无人的样子,才更讨人厌。”傅遥回嘴说,“我告诉你,我才没打算哭。” 邹浅闻言,竟有些无言以对,只好站着不吭声了。 第四一四章 母仪天下的气概

傅遥心里清楚,她今儿过来,不是为与邹浅争吵的。紫you阁w.ziyouge. 她有正事要与邹浅交代,也有些事想问邹浅打听。 于是,她便换了个稍稍和缓的口气与邹浅说:“别站着了,过来坐着说话吧。” “我喜欢站着。”邹浅答,态度硬气的很。 傅遥闻言,却不生气,堂堂七尺男儿,眼下竟像个爱闹别扭的孩子。 真叫人觉得好气又好笑。 “你放心,凳子上没放暗器,你就安心坐下吧。况且,你这样站着,我还要一直仰着头看你,脖子疼的厉害。你就当大发慈悲,可怜我的脖子,坐下说话吧。” 邹浅听了这话,迟疑了片刻,才到傅遥对面坐下。 傅遥偏头,与楚莘打了个眼色,楚莘会意,立刻退到门外守着,以防有人偷听墙角。 邹浅目送楚莘出去,眼中依旧充斥着浓浓的杀气。 见此情形,傅遥端起茶碗,狠狠的往桌上一砸,邹浅这才转过头来。 “我警告你,不许打楚莘的主意。” “你怕我杀了她?”邹浅问。 “我是怕我唐意哥哥再失去一个要好的兄弟。”傅遥答,“邹浅,你不是楚莘的对手。” 邹浅闻言,冷哼一声,神情狂狷,“笑话,我会打不过区区一个丫头,有本事找个地方,我好好与她比划比划。” “想动楚莘,你先杀了我再说。”傅遥眼珠子一瞪,毫无畏惧的盯视着邹浅。 眼前的傅遥娇小而清瘦,脆弱到叫邹浅觉得只要一只手,就能了结她的性命。 但傅遥的目光,却有着女子少有的无畏和坚毅,叫人不由得就心生敬意。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气场?邹浅疑惑。 眼前的傅遥,即将成为大夏的太子妃,接着便是大夏国的皇后。 这就是所谓凤仪天下的气概? 邹浅打量着傅遥,竟然觉得配母仪天下的女子,就应该是傅遥这个样子。 可很残酷,他们主上是不会任由太子如愿以偿的登临帝位的。 想到这儿,邹浅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可惜,替傅遥可惜。 他觉得,像傅遥这样的女子,不该委身于太子那样纨绔昏庸的废物。 傅遥不该陪那个废人一同走向末路。 但眼下,大局已定,已无转圜的可能。 一想到有朝一日,傅遥会以一条白绫或是一杯鸩酒了结自己,邹浅竟然觉得心口处有些微微刺痛。 “你手臂上的伤可都好了?”傅遥忽然问了邹浅一句。 邹浅回神,难为傅遥还记得她诱捕他那夜,用匕首划伤了他手臂的事。 当时,被傅遥出手刺伤时,邹浅只觉得傅遥这个丫头,当真狠毒。 但当他回去包扎伤口的时候才发觉,傅遥刺他那一匕首,小心的避开了他手臂上所有的要害。 虽然见了血,却并未伤到筋骨。 可见傅遥对他是手下留情的。 再有,那个时候,傅遥也是为他着想,替他掩饰,才不得不出手刺伤他。 所以,邹浅心里不但不记恨傅遥,反而有些感激她。 邹浅思量着,特地拍着他的伤处与傅遥说,“区区小伤何足挂齿,早就长好了。” “那就好。”傅遥说,唇角微扬,勾起一抹淡笑。 这笑容就如春日午后透过窗棂照进屋来的日光,洋溢着沉沉的暖意。 邹浅心头微动,没想到傅遥会关心他的伤。 从未被人如此关怀过,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觉,真叫人有些无所适从。 邹浅猛然记起,那夜,傅遥为了阻止他咬舌自尽,情急之下,曾将自己的手塞进他的口中。 当时情况混乱,他也记不清他究竟将傅遥的手伤的多重,只记得傅遥手上流了好多血。 如今再想起来这件事,邹浅不免心生内疚。 “你的手呢,可都长好了?” 得此一问,傅遥忍不住一声叹,“我的这双手,真可谓是命途多舛,三天两头总要出点儿事。” 邹浅见傅遥的右手中指和食指上,还有明显的伤痕未愈。 邹浅清楚,这伤并非他所伤,若他没猜错,这应该就是傅遥勇救芝兰姑娘那日,被芝兰姑娘所伤。 尽管邹浅并未亲眼看见傅遥是如何救活李芝兰的。 但傅遥竟然叫服下鹤顶红剧毒的芝兰姑娘,起死回生的事,早就在他们这些李府死士间悄悄传开了。 大家无一例外,都佩服傅遥高超的医术和过人的胆识。 其实邹浅心里也挺佩服傅遥的,佩服她竟然能在那样危急的关头当机立断,做这种出力也不一定能讨好的事。 而邹浅对傅遥的佩服,只肯放在心里,绝不肯说出口。 于是,便听邹浅口是心非的与傅遥说了一句,“你的手频频受伤,与旁人无怨,全怪你自己冒失。” 傅遥闻言,忍不住白了邹浅一眼,“倘若不是我冒失,你还能好好的坐在这儿,对我冷嘲热讽?” 邹浅无言以对,半晌才应道:“托你的福,我如今已经接替赵公子,成了我们那些人的统领了。” “当刺客头子有什么好的,刀尖上舔血。我并不觉得我帮了你,反而觉得是我害了你。” 邹浅听了傅遥这话,却表现的出奇坦然,“像我这种人,就该过这样的日子。” 什么叫像他这种人?邹浅是什么样的人? 他是何出身,过去有着怎样的经历,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自轻自贱的话…… 傅遥心中不免好奇。 而她对邹浅的了解,除了名字以外,几乎一无所知。 甚至连邹浅这个名字,也不一定是真名。 唐意如今已经改叫赵惘,想必邹浅这个名字,应该也只是化名。 对于邹浅,傅遥唯一能看清的就是,这个人的本性并不坏。 邹浅是个仗义忠勇之人。 只可惜跟错了主子。 想到这儿,傅遥忍不住动了策反邹浅的念头。 可想要策反这样一个固执又忠心的人并不容易。 傅遥原本想旁敲侧击的试探邹浅一番,却觉得在聪明人面前自作聪明是件很愚蠢可笑的事。 于是,傅遥便直接问邹浅,“邹浅,你有没有想过要弃暗投明?”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一五章 你心悦她

“你这是何意?”邹浅问。 傅遥答:“你明白我的意思,无需装傻。” 既然傅遥一定要他说,那他就如实相告。 “我无论死生,都对主上忠心无二,你不必在我身上动心思。” 邹浅这个回答很坦诚,算是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她。 如此,傅遥也就断了策反邹浅的念头。 但傅遥心中却不免有些好奇,李元徽那只老狐狸究竟给邹浅他们下了什么**汤,竟然能叫这些人对他忠心耿耿,誓死追随。 这只老狐狸,在笼络人心上,当真是有一手。 傅遥思量着,似乎也没什么话要再与邹浅讲。 于是便直奔主题,将李芝兰托她带给李珺晏的家书拿了出来。 “这是李芝兰的家书,请你务必要将这信,好好的交到李珺晏手上。”傅遥说着,将信递到了邹浅手边。 邹浅接过信,忍不住问傅遥:“你与李氏家族明明有深仇大恨,为何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帮扶李家人?” “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冤有头,债有主,李芝兰无辜,我自然不会无故迁怒于她。”傅遥应道,“不过,我已经与李芝兰说明白了,我只会帮她稍这一回信,唯这一回,再不会有下次了。所以你放心,咱俩日后不必经常相见的。” “那就最好。”邹浅说着,忙将信揣好,实则心里却觉得稍稍有些失落。 “既然东西已经送到,我也该功成身退了。”话毕,傅遥便欲起身告辞。 “等一等。”邹浅望着傅遥,神情略显别扭的说,“你的唐意哥哥,托我稍件东西给你。” 傅遥闻言,既惊讶又欢喜,“是什么?你怎么早不与我说。” 邹浅也不应傅遥的话,只管将东西拿出来,往傅遥手边一递。 这个是…… “赵公子说,你如今已然是贵人了,来日更是贵无可贵,身边自然是什么都不缺。而他也没什么好送你,便把这个当是送你的大婚贺礼,愿你安康如意。” 傅遥认得这枚青玉雕成的小如意坠子。 这是唐意的护身符,是唐意娘亲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这是唐意哥哥最珍视的贴身之物,我不能收。”傅遥说。 “给你你就拿着,矫情什么。”邹浅应道,“左右东西我已经送到了,你若不肯收,就自个还回去。” 这个邹浅,还真是不客气。 傅遥捏着那枚如意坠子想,她倒是想亲手将东西还给唐意,奈何她连见唐意的机会都没有。 那要怎么还? 傅遥正纠结,邹浅就率先站起身,“我告辞了。”说完,就大步朝门口走去。 傅遥立刻起身,冲着邹浅的背影说:“日后还请你多关照唐意哥哥,护他平安周全。” “那是自然。”邹浅答,却没有回身,“与其担心旁人,不如好好为你自个打算。宫里自古以来,就是个是非之地。嫁入皇宫,你就自求多福吧。” 好一个自求多福,傅遥微微勾了勾唇角,目送邹浅离去。 傅遥不禁在想,究竟是她来日的宫廷之路比较险恶,还是邹浅的刺客之路比较危险。 应该是彼此彼此,谁都不用笑话谁。 邹浅前脚刚走,楚莘后脚就回了屋。 见楚莘脸色不好,大约还在跟邹浅置气。 傅遥便上前,轻轻的拍了拍楚莘的肩膀,示意她消消气。 楚莘心思单纯,很好哄,傅遥叫她消气,她便不与那邹浅计较。 原本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姑娘,咱们回府去?” 傅遥点头,“咱们是该抓紧回去,否则出来太久,嫂子那边只怕要担心了。不过咱们回去的时候,走庆彰大街,我听说那条街上才开了间叫精味斋的铺子,他家的腌青梅很是酸脆爽口,嫂子如今有孕,喜欢吃酸,咱们买点儿回去给嫂子尝尝。” “姑娘对公主真好。” “将心比心,嫂子对我更好。”傅遥笑笑,便拉着楚莘出了雅间,往楼下走去。 彼时,月华楼外的窄巷中,邹浅将李芝兰的家书,递到了一身着玄色劲装的男子手中。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唐意,也是赵惘。 “公子既然都来了,为何不肯上去亲自见见她,她是真的很惦记公子。” “不见对我和她都好。”唐意说,幽暗的目光中,隐约闪动着一丝淡淡的柔光,“她有一双凤凰的翅膀,注定是要飞登天阙,受天下人敬仰的。像我这种双手沾满污浊之血的人,只会成为她高飞的绊脚绳。所以我不见她,才是对她真正的好。” “公子可知,越是飞的高,就越容易登高跌重。”邹浅说着,仰头朝天一望,“你明知这片天,已经被设下天罗地网,她纵使真有凤凰的羽翼,也不可能飞上那九重天阙。” 唐意闻言,却出奇的镇定,“她是我在这世上最要紧的人,我不允许任何人折了她的羽翼,断了她的坦途。” “公子想做什么?”邹浅问,显的有些紧张。 唐意不答,“既然家书已经收到,咱们就赶紧回去,出来久了终归是不妥。” 而邹浅这边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闪身拦在唐意面前,“公子,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要三思而后行,别妄想蜉蝣撼树。” 唐意知邹浅是好意,却对邹浅如此保守的想法不以为意。 “我在这世上,活到如今,也算活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事在人为。在这尘世间,我即便真的渺小如蝼蚁,那又如何?纵使是蝼蚁,也有想守护的东西。为了阿遥,我会战到最后一口气。” “你心悦她,对不对?”邹浅问,可知这话他一早就想问,也早已在心中有了答案。 得此一问,唐意并不慌张回避,而是很坦然的回答说:“我视阿遥为至亲,我不许任何人亵渎于她,也包括我自己。虽然我觉得阿遥和太子并非良配,但阿遥心悦太子,是真心想要嫁给太子。我,为她高兴。” 听了唐意的解释后,邹浅依旧不明白唐意对傅遥究竟有无男女之情,正欲再追问,却见唐意飞快的朝巷口走去。 第四一六章 美如冠玉,举世无双

邹浅回身,正见载着傅遥的马车,从巷口经过。 唐意站在巷口,目光沉沉的望着那辆马车远去,神情说不出的压抑和寂寥。 邹浅心中暗叹,什么事在人为,不过是痴人说的傻话。 姻缘际遇从来都是由天注定,人如何能与天争。 就如他们赵公子所言,傅遥她有凤凰的翅膀,是陪君伴驾的命格,注定要不凡。 倘若扶摇直上真是她的天命,那么无论是谁都无法改变这个天意。 包括他们无所不能的主上。 想到这儿,邹浅心里竟然觉得有稍许安慰。 …… 在过了清明的第二天,辅国公府就收到了一张请柬。 送这张请柬来的,还是个稀罕人,是刚刚承袭了雍王爵位的雍王世子崔景琪。 一早就听太子爷说,皇上欲下旨昭告天下,叫崔景琪承袭其父雍王的王爵。 这事原本是定在三月办的,大约是因为被北渊之事所搅扰,所以才生生拖到了四月。 不过好事不怕晚。 如今,这位雍王世子终于得以接过他父王的衣钵,成了正经的王爷,也是可喜可贺。 而雍王遍邀宗亲,大摆宴席来庆贺,既是应该,也是大夏的传统。 既然雍王府递了请帖来,他们辅国公府理应要赏脸去赴宴。 但眼下,宁安公主身怀有孕,既不宜舟车劳顿,也不宜去人多嘈杂的场合。 而傅远现下,简直与宁安公主长在了一起。 除了在衙门,几乎时时刻刻都与宁安公主粘在一起,压根就分不开。 若要傅远撇下宁安公主,单独去雍王府赴宴,绝不可能。 于是,在一番毫无悬念的商议之后,便由傅遥作为辅国公府的代表,前去雍王府赴宴。 其实,傅遥还是挺愿意往雍王府去一趟的。 早闻这位才得封的雍王美如冠玉,举世无双。 傅遥好奇,堪称美貌无双的男子,究竟能好看到什么程度。 眼下终于叫她得到个机会,能亲眼见识见识了。 不过一睹雍王的风采,还是傅遥此番欣然前去的次要目的。 毕竟在她心里,太子爷才是那个举世无双之人。 她之所以那么想去雍王府赴宴,主要还是因为太子爷那天也一定会去。 可知无论在什么时间,什么场合,只要能见到太子爷,她就高兴。 而有太子爷出没的地方,也就少不了周佳木。 但这回却说不好。 如今,经她几番打趣,佳木已经到了闻雍王色变的地步,谁知道佳木会不会为避嫌不去呢。 可是傅遥心里,还是挺想念周佳木的。 想来自从崔撼与李芝兰大婚那日,在敬王府的小花园中匆匆一面,她就再没机会见到周佳木。 到如今,也快一个月了。 傅遥是真想与周佳木凑到一处好好热闹热闹,顺便再问佳木打听一下佳榕的事。 眼见再有一个月就要过端午了,佳榕也该从汉州老家回来了。 傅遥记得,芸熙也差不多在端午前后,就能到京都。 一想到能和两个好妹妹同时相聚,傅遥就高兴的不行。 …… 清明节时雨纷纷,清明前后,雨水总是不断。 天公不作美,大雨下了彻夜未停,傅遥只能冒雨赶去雍王府赴宴。 因为雨天路不好走,傅遥特意提前了一会儿工夫出门。 待到马车行至雍王府,时辰掐的刚刚好。 虽然傅遥到的时辰不错,可这会儿也正是宾客们扎堆到达的时候。 雍王府大门前的巷子,已经被来往接送贵人们的马车,围堵的水泄不通。 在马车上坐等了一会儿,见前方的拥堵丝毫没有要转好的迹象,傅遥只好选择下车步行进去。 雨依旧在下,雨势还不小,傅遥与楚莘同撑一把伞,脚步匆匆的向巷内走去。 这厢,两人刚经过一架被堵在巷口的马车,就听车上有人唤了一声,“傅姑娘。” 傅遥下意识的转身,见正从马车窗上探头的,不是旁人,正是敬王的嫡孙崔撼。 “崔公子安好。”傅遥客气的与崔撼打了招呼。 “傅姑娘同安。”崔撼忙与傅遥回礼。 接着便是一阵叫人颇觉尴尬的沉默。 算上崔撼与李芝兰大婚的那次,今日算是傅遥第二回正式与崔撼打照面。 两人从相识到如今,说过的话,绝对不超过十句。 所以,傅遥与崔撼可以说完全没有交情,也就没有可供寒暄的话题。 傅遥不知崔撼为何要叫住她,若换作是她坐在马车中,无意间望见了崔撼,她就绝对不会冒然叫住人家。 毕竟,他们两人并不熟,即便将人叫住,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傅姑娘是来赴宴的?”崔撼终于开了口,却说了一句废话。 她不是来赴宴,难不成是来赏雨的? 傅遥无奈,却也只能效仿崔撼,傻乎乎的回问一句,“崔公子也是?” “嗯。”崔撼点头,“可惜马车堵在巷口半天都进不去。” “我的马车也被堵在了后头,我便想着与其在这儿干等,倒不如步行进去。” “那傅姑娘稍等,我跟你一起走。”崔撼说完,便放下了马车帘子,起身匆匆下了马车。 随行的小厮见状,赶紧撑伞跟了上来。 “傅姑娘先请。”崔撼说,倒是个礼数周全之人。 傅遥也没客气,率先迈开了脚步,崔撼随即跟上,与傅遥走了个并肩。 “这雨当真恼人,一下就是数日不停,周遭一片湿漉漉的,潮气很重。不光出行不便,就连那些常翻动的书,都生了霉。”崔撼与傅遥说,显然是想借天气找话题与傅遥聊。 而对这细雨绵绵的天气,傅遥是又爱又恨。 傅遥喜欢赏雨,赶上这样的天气,泡上一壶好茶,她就能安安静静的坐在窗前,看上一整天的雨也不觉得厌倦。 至于为何恨雨,是因为每当赶上如此潮湿的天气,她膝疼的毛病就会发作。 那种难以名状的疼痛,当真是磨人的很。 “这阴雨不断的天气,是会造成很多不便,但春日雨水足,作物长得好,庄稼人心里却很欢喜。大家各有喜恶,也不能断然说这雨下的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不过我这儿却有个书本防潮的好法子,崔公子大约用的上。” 第四一七章 势不两立

一听傅遥有解决书本发霉的好法子,崔撼赶忙应道:“还请傅姑娘赐教。” “赐教不敢当,敢问崔公子,府上平日里都是用什么法子给书本防潮的?”傅遥问。 崔撼答:“赶上天气好的日子,我便会命人把府上的藏书,拿到日头底下暴晒数个时辰。若赶上雨季,长日阴雨连绵,就只能做些生石灰袋子,用来防潮了。” “将书本常拿到日头底下晒晒是对的,可用生石灰来防潮的法子,却不太可取。生石灰吸水防潮的效果虽然不错,但用起来却存在风险。生石灰遇水会生热,倘若谁稍不留神,将生石灰袋溅上水,生石灰发热,一旦引燃了周围的书本,恐将生出大祸。水火无情,崔公子务必要慎用生石灰,最好是不用。” 崔撼闻言,忙点点头,“我是听说过生石灰不能沾水,却并未对此事太上心,索性傅姑娘今日提醒一句,否则来日一个不仔细,只怕真会生出大祸。只是,不用生石灰来防潮,那书本岂不是要发霉的更厉害。” “崔公子可听说过芸香草?”傅遥问。 “崔某不曾听过。” “《梦溪笔谈》中有云:古人藏书避蠹用芸,芸,香草也。说的就是芸香草。”傅遥颇为耐心的与崔撼解释说,“这芸香草不仅对书本防虫有奇效,对防潮也很是管用。而且这芸香草自带香气,且气味清幽,经芸香草熏过的书,都会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闻了还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崔撼闻言,显得既惊奇又兴奋,“真有这么好的东西?” 傅遥点头,“我记得儿时,我娘亲就曾用过这个法子为我爹熏书。” “即如此,我一定要试试这芸香草。” “芸香草非京都一代的产物,产地应该在岭南江州一代。想要在京都城内买到这种香草恐怕不容易。不过凭敬王府的能耐,命人办些回来也不是难事。” 崔撼笑笑,与傅遥拱手,“傅姑娘博闻广识,崔某佩服。” 傅遥可没想在崔撼面前卖弄,之所以肯与崔撼多说这些,不过是想叫崔撼多记着她点儿好。 俗话说的好,种善因才能得善果。 能对旁人好些,就不要太冷漠刻薄。 “我也只是成日里无所事事,多读了几本闲书而已,不似崔公子你们男子,志在四方。” “傅姑娘谦虚了,傅姑娘见识广博,不输我们男子。” 傅遥与崔撼相谈甚欢,聊着聊着就走到了雍王府门口。 这厢,崔撼才预备问傅遥,要不要他命人多捎点芸香草回来,送去国公府些,就见从一旁的马车上下来一个人。 这人不是旁人,正式李元徽的亲孙子李珺晏。 见此情形,傅遥也不知该说真巧还是真不巧。 巧的是崔撼和李珺晏是如假包换的亲戚,具体来说是妹夫与大舅子的关系。 而不巧的是,崔撼这个妹夫,似乎并不待见李珺晏这位大舅子。 傅遥看的清楚,就在方才,崔撼一望见李珺晏,脸色就立刻阴沉下来,哪还见一丝的轻松愉快。 至于李珺晏这边,神情也挺尴尬的。 傅遥不免有些左右为难,不知是该继续与崔撼闲聊,还是主动与李珺晏打个招呼。 其实,傅遥觉得,崔撼根本没必要对李珺晏横眉冷对。 毕竟,设计逼他娶李芝兰的人并非李珺晏,而是李元徽那个老匹夫。 而在大婚当日,险些叫他名誉扫地的人是李芝兰,李珺晏自始至终都是无辜的。 因此,崔撼仇视李珺晏真的没什么道理。 但话又说回来,她不是也与崔撼一样,怨恨李元徽,也连带着恨上了姓李的那一家人。 傅遥想想,觉得自己也没脸怪崔撼小气。 崔撼显然是个爱憎分明之人,喜怒皆形于色。 纵使李珺晏的确是他名义上的大舅子,崔撼也丁点儿不给李珺晏面子,直接别过脸去,只当没看见这个人。 在这种情形之下,李珺晏的处境就变的十分被动了。 身为大舅子,哪有主动给妹夫问好的道理?简直荒谬。 可李珺晏的胞妹,李芝兰的荣辱,如今就捏在崔撼手中。 倘若他对崔撼不客气,只怕崔撼回去,就会对李芝兰不客气。 身为兄长,自然要一心为妹妹着想,为妹妹筹谋。 可若代价,是自己的尊严…… 傅遥懂得李珺晏的不容易,又想着她还占了李珺晏一枚令牌和两个心愿的大便宜。 眼下李珺晏遇上了难处,她于情于理都不能视而不见。 于是,傅遥便主动与李珺晏打了招呼。 “好久不见,李公子安好。” 李珺晏闻言,赶忙回礼,“傅姑娘同安。” 傅遥冲他一笑,口气轻快的说:“今日天公不作美,我好不容易出门一趟,竟赶上下雨。到的时候,马车还被堵在巷口进不来。刚巧撞见了崔公子,我俩便一块儿步行进来了。” 傅遥说着,便让开身子,想叫崔撼与李珺晏能借此说上两句话。 纵使他俩不愿与对方寒暄,能打个招呼也好。 谁知崔撼却比傅遥想像的还要固执,偏不肯搭理李珺晏。 在冲傅遥说了一句,“恕崔某失礼”之后,便先行进了雍王府。 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瞧过李珺晏这个大舅子。 傅遥原本当崔撼与李珺晏只是形同陌路。 而事实上,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更加恶劣,简直是势不两立。 由崔撼对李珺晏的态度,傅遥几乎就能推测出敬王对李元徽的态度。 看来,李元徽从这门费尽心机也要结成的姻亲关系中,也没得到什么切实的好处。 这就叫做人心不足蛇吞象吧。 敬王府到底不是一般的人家,而李元徽却妄图一口将敬王府吞并,真是自不量力。 难道他就不怕一个不小心,撑破了自己的肚子? 崔撼这一走,李珺晏就显得更尴尬了。 傅遥可不愿陪李珺晏一同站在这儿尴尬,正预备转身往雍王府里进,谁知李珺晏却主动与她搭话说:“上回傅姑娘代家妹递送家书的事,李某还一直未得机会当面谢过姑娘。请傅姑娘受李某一礼。” 李珺晏说着,就冲傅遥拱手一礼。 傅遥无论明里还是暗里,都不愿与李家人再有任何牵扯,尤其是在这雍王府门前,众目睽睽之下。 若叫人看见,她单独与李珺晏站在一起说话,李珺晏还冲她作揖。 那些有心之人还不定要怎么乱想,又怎么出去胡说呢。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一八章 遇人不淑,交友不慎

面对李珺晏颇为诚挚的感谢,傅遥也不好意思太敷衍他。 于是,也颇为和气的回道:“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李公子不必如此客气。” “不,傅姑娘对家妹有大恩,对我李家也有大恩。”李珺晏说,依旧拘着礼,“家妹在家书中提到,傅姑娘不仅好言劝慰于她,还交代她要好生服食药膳补养身子。傅姑娘对家妹之恩如同再造,李某真不知该如何感谢傅姑娘。” “李公子言重了,你只当我是投桃报李,感谢李公子送来的字帖吧。” “傅姑娘可用过那些字帖了?” 傅遥近来并未得闲练字,纵使练也不会用李珺晏送的字帖。 但此情此景,她只能说个善意的谎言。 “嗯,李公子送来的字帖很合用。” 李珺晏闻言,原本愁眉不展的脸上,才略微见着些许笑意。 “这风大雨疾的,李公子就别站在这风口上了,快些进去吧。”傅遥一半出于好心,一半出于私心的催促一句。 “傅姑娘不一同进去?”李珺晏问。 “我在等人。”傅遥又说了个谎。 “等谁?” “等本太子。” 如此狂傲又略带散漫的嗓音,不是太子爷本尊又是谁。 傅遥回身,笑望着崔景沉,不得不叹,太子爷来的还真是时候。 一见到崔景沉,李珺晏的神情就变的很不自在。 大约还记得上回在曹家马场,他惨败给太子爷后受辱的事。 于是,李珺晏也未在此久留,在给崔景沉行礼问安以后,就匆匆走开了。 李珺晏走后,崔景沉立刻来到傅遥身前,嘱咐说:“他若下回再纠缠于你,你便不必再给他留面子。” “他也不算纠缠我。”傅遥解释说,“不过是为我先几日曾好心开导过他妹妹,感谢我罢了。到是你,何必故意装作如此凶悍,若叫旁人看见传出去,你又多了一项欺凌的罪名。” “在李家人面前,我表现的越纨绔不堪越好。” 傅遥乖觉,冲崔景沉笑了笑,“男人的事,你们男人看着办就好。”边说边从随身的荷包中掏出一条手帕,“你每回下雨,都不知道要好好撑伞。瞧,头发都沾湿了。” 傅遥说着,正预备亲手替崔景沉擦擦,却怕叫旁人看见不好,于是便将手帕往崔景沉手中一送,“你自己擦。” 崔景沉闻言,却不肯接,直接抓起傅遥持帕子的手,贴到了他的头顶。 傅遥害羞,忙将手往回拽,“人多眼杂,也不怕叫人看见。” 崔景沉倒是从容,一脸疼惜的望着傅遥,“如今这天底下谁人不知,你是我的,要看就随他们看去。” 傅遥听了这话,心中是既甜蜜又无奈。 心想,与其与太子爷在这儿拉拉扯扯个没完,倒不如痛痛快快的亲手帮太子爷将发上的水珠擦干。 于是,傅遥便没再挣扎,便老老实实的替崔景沉擦了起来,“你啊,总是这样不小心,倘若哪回真的为此染上风寒,就知道厉害了。” “病在我身,痛在你心,我懂的。”崔景沉笑望着傅遥说。 傅遥撇嘴,“你就会欺负我。” “我哪舍得。” 对太子爷,傅遥是想气都气不起来,便问他,“佳木呢,没与你一块儿过来?” “咳咳,我在这儿。” 傅遥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转过身去,正见周佳木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你何时在这儿的,我怎么一点儿都没察觉?”傅遥问。 得此一问,周佳木还特地想了想才答:“就在殿下说你等的就是本太子的时候。” 这么说来,佳木打从一开始就在旁边看热闹。 那她方才与太子爷打情骂俏的那些,佳木也都听见看见了? 真是羞死人了! 傅遥红着脸,已然有些手足无措。 周佳木则似笑非笑的望着傅遥说:“阿遥宽心,你全当我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就好。” 周佳木不说这句还好,经他这么一说,傅遥就更脸红了。 她立马将手上的帕子往崔景沉怀里一塞,就转身匆匆往雍王府里走。 周佳木见状,忙与崔景沉说:“阿遥好像生气了,殿下还不赶紧去哄哄。” “谁惹恼的谁哄,你还想赖?” 周佳木闻言,立刻笑道:“不成,我可不方便当众去找阿遥说话。毕竟在众人眼中,我和阿遥可是对手。” 听了这话,崔景沉不禁白了周佳木一眼,“你信不信不出今日,你与雍王的闲话就会传遍整个京都城?” 崔景沉此言一出,又轮到周佳木翻白眼了,在撂下一句,“遇人不淑,交友不慎。”之后,周佳木就忙着去追傅遥了。 傅遥心中羞怯,脸胀的通红,她只管埋着头,飞快的往里走,一时没留神前面的路,险些撞了人。 傅遥只怪自己冒失,赶紧与那人赔罪。 那人只道了一声“无碍”,便匆匆离去。 傅遥抬眼望去,从背影上看,被她误撞的男子身高足有八尺。 虽然大夏国的男子身量高挑者居多,但像这样高约八尺的也并不多见。 皇族中竟有身量这么高的贵戚? 傅遥疑惑,便又忍不住多看了那高个青年几眼。 方才匆匆一瞥,傅遥就觉得这高个青年有些眼熟,似乎是在哪儿见过,可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了。 这厢,傅遥正寻思着,周佳木便从后头赶了上来。 “没想到你个头不高,跑的倒是挺快,一溜烟儿就不见了。”周佳木打趣傅遥说。 闻言,傅遥的脸又胀的通红,“找我何事?” “我方才是跟你闹着玩的,你生气了?” “我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傅遥故作镇定的反问一句。 周佳木笑笑,“你没生气就好,可知你相公那边可紧张坏了。” “你还打趣我。” “成了,我不打趣你了。这阵儿雨势渐大,你快进去吧,你身子弱,仔细染了风寒。” “你别光说我,你和太子爷也别在外头乱晃。”傅遥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油纸包递给周佳木,“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东西在你手上,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四一九章 他的好,无人能及

周佳木依着傅遥的话,打开了手中的油纸包。 “姜糖?” 傅遥点头,“近日雨水多,湿气重,吃点儿姜糖祛湿暖身最好。” 虽然知道傅遥是一片好意,但周佳木望着这包姜糖却有些为难,“我最不喜欢姜的气味。” “良药苦口利于病,况且这姜经糖腌制过,甜味重,辣味轻,比起苦药如何?” 周佳木是不喜欢姜,可这姜既是傅遥送的,那就不一样。 别说傅遥叫他吃姜糖,即便傅遥让他生吃一块姜,他都会欣然答应。 “那我就收下了。”周佳木说着,便将油纸包折起揣好了。 “从善如流,孺子可教。”傅遥笑笑,对周佳木的态度很是满意。这厢正预备再交代周佳木几句关于姜糖的其他用法,就望见太子爷往这边过来了。 傅遥的脸又立刻胀的通红,哪还有心思再与周佳木嘀咕什么,便转身逃也似的往里走了。 …… 今日是恭贺雍王世子得以承袭已故雍王,王爵的大好日子。 宗室贵亲来的不少,可应邀而来的女宾却不多。 因此,今日受邀在座的女宾,都是宗室中德高望重的人物。 能与德高望重沾边,岁数自然都不小了。 傅遥虽然属于比较会讨长辈喜欢的姑娘,可面对那些神情肃穆,不苟言笑的长辈,她的伶俐也没处施展。 索性最爱凑热闹的顺王妃郑氏也来了,否则这场宴席,恐怕会成为傅遥迄今为止,赴过最煎熬的一次宴席了。 一见到傅遥,顺王妃就立刻上前,亲热的拉着傅遥的手寒暄。 还问了好些关于宁安公主的事。 说是自打听说宁安公主有了身孕的事以后,她便一直想找机会到府上探望一番。 奈何她与顺王的次女芙儿突发痘疹。 这前前后后折腾了十几天,芙儿的痘疹才发完,她与顺王也才稍稍松了口气。 顺王妃说,在那种情形之下,她是无暇去辅国公府拜访,也不敢去国公府探望宁安公主。 毕竟,宁安公主正有着身孕,她只怕过了病气给宁安公主。 那可就罪孽深重了。 傅遥原本想着,以顺王妃与宁安公主素日的交情,早在北渊传来,请求接回宁安公主的消息时,顺王妃就该登门安抚。 纵使顺王妃心怀顾虑,避嫌不愿掺合此事,在得知宁安公主有孕的消息以后,也该登门恭贺。 然而这左等右等,却总不见顺王妃到访。 说老实话,就为了这两件事,傅遥心里对顺王妃多少生了些怨气。 觉得顺王妃这个人,也太冷漠无情了。 却万万没想到,顺王妃之所以无暇顾及宁安公主这边,是因为顺王府的二姑娘染上了痘疹。 但话又说回来。 顺王妃自己抽不开身,不方便过来,派人过来问候一声总行吧。 所以,顺王妃究竟是真的无暇,还是有暇无心,恐怕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傅遥无意往深里追究,只当她是真的误会了顺王妃。 于是,便好心嘱咐顺王妃,说如今芙儿的痘疹虽然已经消退,却也不能太放松警惕,尤其是在饮食上,一定要尤其注意。 除了要忌食辛辣和生冷的东西,也可以适当吃些清淡的绿豆薏仁粥和荷叶粳米粥来调养身子。 这两种粥品,都对芙儿的病后恢复有不错的效果。 顺王妃听了这话,赶紧向傅遥讨教这两种粥的熬制方法。 傅遥颇为耐心的给顺王妃细细讲来。 顺王妃听明白之后,也不忘感谢傅遥一番。 这厢,两人正说着话,就听通报声响起,说是雍王到了。 闻言,原本还略显嘈杂的厅堂内,立刻安静下来。 众人皆举目望向门口,傅遥也不例外。 终于可以一睹那样貌举世无双的雍王世子的真容了,傅遥心里竟然觉得微微有些激动。 而当傅遥看清这位新晋雍王的脸时,立刻就傻了眼。 这就是雍王崔景琪? 这不是上元灯节那天,她在淳河河畔遇到的那位公子吗? 当夜,她所放的河灯与那位公子的河灯不幸撞在一起,烧成了一团火球。 后来那位公子赔了她一盏河灯,两人还一同放了河灯。 原来上元灯节与她偶遇的公子就是雍王崔景琪。 这真是叫人意外,但好像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这世上美如画的男子并不多。 傅遥只怪自己傻,怎么就没把上元节遇到的公子与雍王联系在一起呢。 今日,崔景琪一身靛蓝色的锦袍,风度翩翩,气质卓然。 虽然这身袍子看上去有些家常,并不算隆重,但只要人长得好看,纵使只披张麻袋在身上,也掩不住气度与风姿。 所以说,人靠衣装那种话,不过是相貌平庸之人,自我安慰的托辞罢了。 这厢,傅遥正盯着雍王发怔,忽然觉得雍王的目光似乎有意无意的往这边看。 难不成雍王看见她,认出她了? 应该不能吧。 今日雍王府高朋满座,满满一屋子都是的人,雍王怎么可能从一众人中,一眼就瞧见她。 再说,她与雍王只在上元灯节那夜匆匆见过一面,而这一面又时隔快四个月了。 雍王或许会记得河灯这件事,但不一会记得她这个人。 那夜月色朦胧,雍王恐怕连她长的什么样都没看清楚,更别说认出她了。 不过,傅遥却当真对雍王印象深刻。 不光是因为雍王绝美的样貌和高华的气度,还因为雍王这双眼。 雍王生了一双极美的桃花眼。 这种眼形多半会使男子显得阴柔,但傅遥却不觉得雍王女气。 正相反,眼前的雍王气宇轩昂,俊逸不凡,很有身为王爷的气概。 而最重要的是,雍王这双眼,叫傅遥无可抑制的想起了一个故人。 一个永远都回不来的故人。 “不愧是咱们大夏皇族第一美男子,生的真是俊俏。”顺王妃毫不掩饰对雍王美貌的欣赏。 顺王妃说的不错,雍王的样貌堪称举世无双,但在傅遥心里,“我觉得太子的样貌,远在雍王之上。” 顺王妃思量着,微微点了点头,“太子与雍王是不一样的好看。” 傅遥听后,颇为赞同顺王妃的说法。 雍王的美貌是叫人惊艳不已。 但在她心中,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太子爷的好,都是无人能及的。 第四二零章 是善缘还是孽缘

雍王崔景琪为人有些腼腆,话不多。 今日,明明是为庆贺他得以承袭其父王爵的大好日子,他却没有站出来与大家说些什么。 自始至终,都是由雍王府的辅官冯长史在张罗宴客。 而开席以后,雍王爷也并不活跃。除了一开始,亲自敬了到贺宾客们一杯酒后,便安静的坐在位子上一言不发,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尊绝美的玉雕。 因为今日受邀前来赴宴的,多半是宗室中德高望重的贵亲,所以气氛并不如傅遥平日里参赴的宴席热闹。 众人大都一本正经的埋头吃饭,或低声交谈。 明明是来庆贺雍王的大喜事,但宴席上的气氛却有种说不清的压抑。 大约是受周遭气氛的影响,今日的顺王妃也不似平日里活跃。 只是小声与傅遥谈笑。 这厢,顺王妃刚与傅遥讲到一桩,她怀头一个孩子时的趣事时,前来添酒的丫鬟,就不小心打翻了顺王妃的酒杯。 杯中的酒水飞溅而出,不光溅到了顺王妃身上,也波及了傅遥。 见此情形,那丫鬟吓得不轻,赶紧连声告饶。 顺王妃怪这丫鬟冒失不长眼,心里虽然生气,但作为宾客,哪好公然管教人家府上的家奴。 于是便隐忍着不发作,说了句“无碍”之后,便将那丫鬟给撵走了。 傅遥记得她随身的荷包中,除去给了太子爷的那条帕子以外,应该还有条备用的。 她正预备将那条手帕找出来,替顺王妃擦擦沾到衣裙上的酒水,却惊讶的发现她的荷包竟然不见了。 奇怪,明明在雍王府门前的时候,东西还在,眼下怎么说没就没了。 傅遥一头雾水,东西究竟是在何时何地掉的,她竟然半分都没察觉。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的荷包一定是在雍王府上遗失的。 其实,傅遥并不在意一枚小小的荷包,更不在意荷包里头那些备用的针线,以及一些小玩意。 真正叫她在意并紧张的是,那荷包中装着哑姨临终前赠给她的那枚羊脂玉坠子。 这是哑咦留在这世上的唯一遗物,也是哑咦留给她的念想。 她怎么能将这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 “大皇嫂,我随身的一样要紧东西遗失了,我得出去找找。”傅遥与顺王妃说。 “哦?什么东西这么要紧,要不要我陪你一起找,或是叫雍王府上的人,帮着找找。” “若真是我不小心遗落在了哪里,应该很好找,不必劳烦大皇嫂,也不必惊动雍王府的人,妹妹去去就回。”傅遥说完,也没与顺王妃再啰嗦,便起身出去了。 傅遥顺着来时的路,仔仔细细的找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莫不是叫谁看见,拾了去? 傅遥倒是不怕有人窥探荷包里的东西,毕竟那荷包里并没装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唯一在意的就是哑咦留给她的那枚羊脂玉坠。 她务必要将东西,完好无损的找回来。 傅遥寻思着,打算再自己找一遍,倘若再找不到,那就只能求助雍王府的人了。 于是,傅遥又按着原路,一路找了回来。 这厢,傅遥刚拐上游廊,就见不远处的廊上站了一个人。 傅遥定睛一看,见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雍王崔景琪。 自打与太子爷相识以后,傅遥就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男子能与之相较。 无论是才华还是样貌。 但不可否认的是,上元灯节那夜,她的确有为雍王绝美的容貌惊艳不已。 雍王的美貌,兼具男子的俊俏和女子的秀气。 这样一张精致如玉砌般的脸孔,的确堪当大夏第一美男子的称号。 傅遥觉得,雍王简直就是一副行走的画卷,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是风景。 眼前就是一副极佳的美人观雨图。 也不知这世上究竟有没有画师,能够形神兼备的勾勒出雍王倾世卓绝的姿容。 只是眼前这幅画虽美,却隐约透着一股清寂。 要知道,今儿可是雍王的好日子,厅堂中那么多宾客全都是为恭贺雍王而来。 雍王却不在厅堂里凑热闹,竟然独自跑到廊上,站在这凄风苦雨中发呆。 也不知雍王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傅遥远远的望着雍王,也不知该不该主动上前与雍王打招呼。 若打招呼吧,她与雍王最多只能算是萍水相逢,若论熟悉程度,还不及与崔撼。 两人之间明显没有什么话题可聊,如此就难免会遇到冷场的尴尬。 可她不主动上前打招呼也不行,因为雍王所站的地方,是她回去的必经之路。 这厢,傅遥心里正有些挣扎犹豫,雍王竟突然望向这边。 雍王不止瞧见了她,还冲她莞尔一笑。 那双眼,简直如浩荡银河一般瑰丽璀璨。 “傅姑娘。” 雍王知道她?傅遥疑惑,却没工夫干站着发怔。 既然雍王已经发现了她,倘若她再一味的躲着不肯上前,未免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于是,在稍稍平复了心绪之后,傅遥便大大方方的走上前,来到崔景琪身边,“臣女给雍王请安。” “傅姑娘已经得陛下赐婚,即将成为我们大夏的太子妃。该小王向姑娘行礼请安才是。”崔景琪说着,便冲傅遥拱手一礼。 傅遥见状,赶紧给崔景琪回了一礼,“王爷客气了。” 崔景琪颇为和气的冲傅遥淡淡一笑。 明明有资本高高在上的人,却是难得的亲切随和。 “上元灯节,淳河河畔与傅姑娘匆匆一面,竟然忘了问傅姑娘的名字,心中着实觉得遗憾。却没想到我与傅姑娘还有再相聚的一日,不只如此,还成了亲戚,这真是缘份使然。” 原来雍王还记得她。 想来,在上元灯节的大好日子,竟发生了那样晦气的事,应该任谁都无法轻易忘怀。 傅遥虽然赞同雍王缘份使然的说法,却也说不清她与雍王之间,究竟是善缘还是孽缘。 毕竟,她与雍王初遇的契机并不是很愉快。 在那么宽的淳河河面上,偏偏她与雍王的河灯好巧不巧的撞在一起,又同时烧着了。 如今再想起这件事,还是难免叫人心生郁闷。 再想起她刚刚不幸遗失的荷包,傅遥心里就更郁闷了。 傅遥清楚的记得,当夜她那盏与雍王的河灯相撞并烧成灰烬的河灯,是要祭祀给哑姨的。 而今日她在雍王府上遗失的荷包里,也装着哑咦留给她的念想。 傅遥当真困惑,雍王究竟是与哑咦犯冲还是有缘。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二一章 少了一样东西

“臣女向来深居简出,眼拙不识得王爷。若先前曾有冒犯不敬王爷之举,还请王爷不要见怪。”傅遥与雍王崔景琪说,举止端稳,态度谦和。 崔景琪闻言,依旧对傅遥十分和气,“傅姑娘无需与我客套,我当傅姑娘是朋友。” 朋友?傅遥可当不起雍王这声朋友,也不太想当雍王的朋友。 若问眼下,在所有皇族和宗亲中,皇上最不待见谁,除了越国的亡国公主所生的四皇子崔景澜以外,便是皇上的嫡兄,也就是先太子雍王唯一的儿子,新晋的雍王崔景琪了。 而相比之下,皇上更不待见的应该是雍王崔景琪。 毕竟,任四皇子生母的身份再尴尬,四皇子也是皇上的亲生骨肉。 血浓于水,是无法回避和改变的事实。 但雍王崔景琪就不同了。 若论血统,崔景琪应该是大夏最为纯正的嫡系血统。 老话说的好,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但身在皇室,却是嫡庶尊卑有道,血统纯正者为王。 眼下,皇上虽然稳坐帝王的宝座,但皇上到底是先帝的庶子,暗地里还是有不少对血统有执念的宗亲及朝臣,认为当今皇上不配为大夏的一国之君。 傅遥可以这么说,倘若有意图谋逆之人,在血统一事上大做文章,要拥立雍王崔景琪为帝,朝中不能说一呼百应,应该也会有不少人支持。 傅遥觉得,当今皇上若非怕落个残害血亲的暴君名声,这位小雍王恐怕早就被杀了。 如今,皇上表面上是对崔景琪这个侄子不错,但心里却未必打算放过他。 否则也不必特地千里迢迢的将人从封地接来京都授封爵位,直接一道圣旨发到泞州封地就好。 现下,皇上之所以接崔景琪来京都定居,哪是因为疼惜这个侄儿。 分明是不放心崔景琪,怕崔景琪听信奸人挑唆,会反了他,才急着赶在崔景琪年满十五,能承袭已故雍王爵位的这个微妙时机,将人接到京都,画地为牢。 其实,就是变相的将崔景琪给软禁了起来。 因此,崔景琪这个雍王虽然人前显赫,看似很得皇上这个叔叔看重。 实则,只是个光鲜的囚徒而已。 傅遥自问,并非一个趋炎附势,爱拜高踩低的人。 但以她如今的处境和身份,必须要擦亮双眼,趋利避害。 皇上心里忌惮雍王,厌弃雍王,甚至想要除掉雍王。 傅遥觉得,为长远计,她还是不要与雍王走的太近为妙。 所以对于雍王说的,把她当朋友的说法,傅遥心中丁点儿都不觉得欢喜,反而有些为难。 于是,傅遥便没接崔景琪的话茬,有意岔开了话题。 “雍王殿下,我有一样颇为要紧的东西,不小心遗失在了府上。不知王爷可否命人帮我找找。” 闻言,崔景琪忽然将一直负在身后的手,举到了前头。 “傅姑娘要找的东西在这儿。” 傅遥望着崔景琪手中捏的那枚荷包,正是她遗失的那个。 “就是这个。”傅遥欣喜不已。 可欢喜过后,傅遥又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她方才只与雍王说,她丢了一样东西,却没说究竟丢了什么。 而雍王却像是一早就知道她要找什么似的,立刻就将东西拿出来,还口气笃定的说,东西在这儿。 这真是太奇怪了。 难道说这件事,是雍王他…… 傅遥猛然想起,她先前在进雍王府大门时,曾险些撞上一身高足有八尺的青年。 她当时还在想,皇族中竟然有个头这么高的贵戚。 眼下见到雍王,傅遥才想起来。 她记得上元灯节,她与雍王初遇之时,雍王身边的随从就个头奇高。 她还清楚的记得,雍王是喊那个随从为兆裕。 傅遥就觉得方才那个高个青年有些眼熟,眼下终于跟兆裕对上号了。 尽管手上并无证据,但傅遥隐约觉着,这个兆裕或许与她离奇遗失的荷包有关。 她的荷包会不会就是在与兆裕险些相撞时,被兆裕故意偷走的? 可没有确凿的证据,她怎么能草率的就去指责一个人偷盗呢。 况且,兆裕根本就没有偷她荷包的理由。 傅遥的思绪忽然有些混乱。 但见雍王对她似乎并无恶意,傅遥也就不愿多想,又与崔景琪说:“这荷包的确是我的东西。” “那傅姑娘快看看,这荷包里有没有少什么。”崔景琪说着,便将荷包递给了傅遥。 傅遥双手接过荷包,原本并不想检查荷包里的东西。 毕竟,当着拾遗者的面这样做,有些不礼貌。 可既然雍王叫她查,她翻看一下也无妨。 于是,傅遥便将荷包打开,简单的翻看了一下。 谁知这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 傅遥惊讶的发现,她荷包中零碎的东西,一样不少的都在里头。 唯独哑咦赠给她的那枚羊脂玉坠不见了。 傅遥有些急,不知那玉坠是她遗失荷包时,从荷包中掉出来不见的。 还是被什么人给特意拿走了。 傅遥不禁望向崔景琪,觉得眼前这位雍王,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个贼。 而雍王似乎也没理由拿这种事与她玩笑。 那么…… “傅姑娘可看仔细了,荷包中有没有少什么东西?”崔景琪颇为淡定的望着傅遥问,无论口气还是神情,都十分从容,毫不心虚紧张。 傅遥闻言,如实相告,“荷包中少了一样东西。” “哦?少了什么东西?”崔景琪问。 “少了一枚羊脂玉的坠子。”傅遥答,“那枚坠子约么铜钱大小,上头篆刻有一枚图腾。” “上面刻了什么图腾?”崔景琪继续追问说。 傅遥曾无数次将哑咦留给她的那枚羊脂玉坠拿出来细看。 自然记得那枚玉坠上的图腾是什么样。 只是崔景琪忽然叫她说,她也形容不出来。 傅遥寻思着,正预备问崔景琪借纸笔来画给他看。 谁知崔景琪却忽然将自己身上佩戴的一枚玉环摘下来,擎到傅遥面前。 “傅姑娘看清楚,你说的图腾,可是这样的?” 第四二二章 可知我的经历

雍王手中这枚玉环,也是用上好的羊脂玉雕刻而成。 因为保养得宜的缘故,此玉环光泽温润,细腻无暇。 俗话说得好,黄金有价玉无价,这枚羊脂玉环便能算作是一件无价宝了。 傅遥细看玉环上雕刻的图腾,的的确确与哑咦留给她的那枚玉坠上所雕刻的图腾一模一样。 再瞧这玉环内圈的大小,似乎正好能容下一枚铜钱。 若她目测无误,这玉环也正好能扣住哑咦那枚玉坠。 一样的质地,又是一样的图腾。 这一坠一环,简直就像一套的。 不,这就是一套。 想到这儿,傅遥心中忽然萌生出了一个颇为大胆的念头。 哑咦似乎与雍王府有着什么渊源。 傅遥见崔景琪略微有些情急的样子,心中就更多了一份笃定。 但同时,傅遥心里也稍稍有些恼怒。 这是个局,雍王设下的局。 雍王的目的是,引她单独出来相见。 傅遥已经可以肯定,她的荷包就是那个唤做兆裕的高个青年借机偷走的。 而先前那个斟酒的丫鬟,也是故意将酒碰洒的。 至于雍王,更是特意在她回酒席的必经之路上,假装与她偶遇的。 傅遥就不明白了,雍王有什么话不能坦坦荡荡的问她。 堂堂王爷,何必要耍这种心计。 竟然纵了手下,做出偷逃那样不光彩的事。 尽管傅遥很想弄清楚,哑咦与雍王府究竟有什么关系,但她却恨极了被人戏弄。 于是,也没给崔景琪好脸,冷冰冰的与崔景琪说:“请王爷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傅遥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清楚,哑咦留给她的那枚坠子,此刻必定就在雍王手上。 闻言,雍王却不应声,他只管盯着傅遥,目光深邃且锐利。 在他眼中,傅遥丁点儿的小情绪,都无所遁形。 此刻的傅遥有些恼火,思绪也很纷繁。 她并不抗拒雍王的审视,反而很坦然的迎上雍王的目光。 用眼神来向雍王表达,她此刻心中的不满。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默默的较劲了许久。 雍王才率先收回了目光。 “抱歉,我不该对傅姑娘使这种手段。” 傅遥并非得理不饶人的人,听雍王说抱歉,她心中的火气,就消了大半。 “既然王爷是个明白人,又何必多此一举,先戏弄于我,再巴巴的道歉。” “敢问傅姑娘,我若直接向你打听某些事,你肯都如实相告吗?” 雍王的话,真把傅遥给问住了。 还真别说,若雍王没头没脑的向她打听有关哑咦和玉坠子的事,她未必肯与雍王实话实说。 可这并不能成为雍王蒙骗胁迫她的理由。 但基于她本身对整件事也充满了好奇,因此,傅遥并未打算再为荷包的事与雍王计较。 她望着崔景琪问:“王爷究竟想知道什么?” 见傅遥肯不计前嫌,与他好好说话,雍王赶紧抓住机会,问道:“我想知道傅姑娘那枚羊脂玉坠的来历。” “王爷先把东西还我,我再说。” 崔景琪闻言,显的有些迟疑。 “王爷,我不管这枚玉坠究竟与你有什么渊源。我唯一清楚的是,这枚玉坠是我昔日的故人所赠,也就是说,这枚玉坠眼下是我的东西,你无权占有。” 傅遥的话在理,崔景琪无言反驳,便将那枚羊脂玉坠交还到了傅遥手中。 傅遥接过玉坠,见玉坠完好无恙,也就放心了。 玉这种东西,有个触手生凉的特性。 可傅遥却明显感觉到,这枚玉坠是温热的。 看来,在她到来之前,雍王应该将这枚玉坠捧在手中赏看了很久,以至于玉坠都染上了雍王的体温。 想到这儿,傅遥忍不住问:“王爷与这玉坠的主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傅姑娘,是我先向你提问的。”崔景琪应道。 什么先问后问,不过是搪塞的借口罢了,雍王根本就没想回答她这个问题。 傅遥也不应声,紧抿着唇,一副你不给我答疑解惑,我也不会开口的架势。 崔景琪见状,与傅遥僵持了片刻,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傅遥掂量着,觉得雍王这个提议还算公平,这才开了腔,“王爷可知道我的经历?” “傅姑娘指的什么?” “难道王爷没命人去调查过我的底细?” 崔景琪点头,“查过。” 难得雍王坦诚,傅遥也不遮掩,直言道:“在六年多年,我爹辅国公傅正卿,惨遭奸人陷害,以谋逆大罪被冤入狱。后来,我爹和我娘先后**人戕害而死,我兄长傅远被发配凉州充军,至于我则被发遣至幽州为奴。而这枚羊脂玉坠的旧主,便是我在幽州服役时的故人。” 听了傅遥的话,崔景琪眼底明显泛起一丝苦涩,他用拼命压抑着恨意的嗓音说:“这么多年,她原来在幽州。” 傅遥听雍王的话中之意,他与哑咦应该是关系很亲近的旧相识。 不只如此,这些年来,雍王似乎一直都在苦苦寻找哑咦。 可是傅遥实在想不出,从前的雍王世子,如今的雍王崔景琪,究竟与一个身份卑贱的边关营妓有何瓜葛。 “她死了?”崔景琪盯着傅遥手中的羊脂玉坠问,目光哀恸。 傅遥点头。 “她是在何时,怎么死的?” 傅遥答:“是在前年冬天,因为病重咳血而死。” 崔景琪闻言,静默了片刻,又问:“那这枚玉坠……” “她被送来幽州永安坊的时候,已经是重病缠身。我因略通医术,便时常照顾她。她大约是因为感激我,所以临终前便将这枚玉坠塞到了我手心里,大约是想给我留作念想吧。” “她原本不在幽州?”崔景琪问,“傅姑娘可知,她是被从哪儿送去幽州的?” 傅遥自然知道,只是那个地方——“是凉州大营。” 凉州大营?崔景琪一怔。 军营重地,是不许女子随意出入的,除非…… 崔景琪脸色骤变,原本还算平和的神情,竟突然变的有些狰狞。 傅遥从旁瞧着,隐约有些不安。 她或许不该与雍王说实话。 但有些事,不是她不说就能瞒的住的。 第四二三章 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崔景琪神情冷峻,在静默了许久之后,才又开口。 “她有无与傅姑娘提起过去的往事?” 傅遥闻言,微微一怔,难道哑姨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哑巴? 对啊,哑姨并非患病致哑,而是…… 见傅遥神情微变,崔景琪又立马追问道:“她都与傅姑娘说了什么?” 傅遥勉强定下心神,望着崔景琪答:“她被送到永安坊的时候,已经被割了舌头,口不能言,也不懂写字,我也是在她过世以后,才从旁人的口中得知,她姓叶。” “你说什么?”崔景琪问,口气阴沉的叫人害怕,“你说她被割了舌头?” 傅遥不知该如何形容崔景琪此刻的气场,她就是觉得,倘若一个人快疯了,大概就是眼前这个样子。 尽管这个事实有些残酷,但傅遥还是冲崔景琪点了点头。 而几乎就在傅遥点头的同时,崔景琪挥手一拳砸在了身旁的廊柱上。 傅遥被崔景琪此举惊了一跳,就以雍王方才的挥拳力道,手指八成是要撞断的。 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冷静自制的人,竟会忽然如此失仪。 从雍王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与哑姨一定关系匪浅。 否则,在听说哑姨的悲惨遭遇以后,也不会伤心至此。 那么雍王和哑姨究竟是何关系? 虽然心中十分好奇,但此刻,傅遥最在意的还是崔景琪的手。 今儿可是雍王的好日子,在这样的日子里,雍王竟然撞断了自己的手指…… 傅遥警觉,立刻四下张望一番,见周围无人窥视,心里才稍稍踏实些。 傅遥可不想被旁人看见,她与雍王单独在一起说话,更不愿被任何人撞破眼前这种场面。 人言可畏,万一被人瞧去,那事情可就说不清楚了。 于是,傅遥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尝试劝说面如土色的雍王崔景琪,“王爷,请你冷静,自残是最愚蠢的行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崔景琪不言,双目空洞,显然没有将傅遥的好心劝慰听进去。 但傅遥觉得,雍王此刻应该能感觉到疼,无论是心里还是手上。 “王爷,你的手流血了。”傅遥提醒一句。 而崔景琪依旧无动于衷,好像这天地万物已经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这种沉默,这种孤绝,叫人看了竟忍不住想陪他一同如此,无论多久都好。 但傅遥清楚,眼下可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她得为自己着想,为与她祸福相依的人考虑。 瞬间,傅遥动了一走了之的念头,可一想到雍王与哑姨之间的渊源颇深,她便忍不住想为故人尽一份力。 傅遥想,若哑姨在天有灵,一定不想她弃雍王于不顾。 于是,在经过一番相当激励的自我斗争以后,傅遥便从她失而复得的荷包中,掏出了那条备用的帕子,递给了崔景琪。 “王爷快用它擦擦手上的血,这血越流越多,若沾在袍子上,叫旁人看见不好。” 如傅遥所料,崔景琪依旧对她的话恍若未闻。 那神情就像是欲啼血的杜鹃鸟,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傅遥瞧着眼前的崔景琪也是没了法子,在犹豫再三之后,才轻轻的捧起崔景琪的手,小心翼翼的替他简单包扎了一下手上的伤处。 “王爷方才下拳太重,恐怕已经伤到了骨头,您回去以后,得尽快找个郎中好好看看。” 崔景琪仍旧不言,傅遥想,雍王今日大概是不会再说话了,想要指望他来答疑解惑,恐怕是不成了。 傅遥也不奢求别的,只求自己别被卷入这些是非中就好。 “王爷是今日宴席的东主,宾客们太久不见东主露面,难免会心生猜疑,王爷若冷静下来了,就赶紧回去吧。恕臣女失礼,先行告退。”傅遥说完,转身就往回走。 而就在傅遥转身的瞬间,她听到雍王崔景琪说了一句什么。 尽管崔景琪的声音有些飘忽,但她还是听清了。 “她叫叶漪,并非目不识丁,她写了一笔好字,她是我的生母。” 听闻此言,傅遥心头猛地一震。 崔景琪竟然并非老雍王的嫡妃所生,而是营妓所生? 不,哑姨一开始应该并不是营妓,那么哑姨她曾经是谁? 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叫傅遥震惊不已,她需要些时间冷静,只有冷静下来以后,才能慢慢的理清思绪。 “谢谢你最后给她的关怀。”崔景琪又与傅遥说。 “我……”傅遥思绪混乱,已经不知该与崔景琪说什么了。 她实在无法将一个惨死于边关苦地的营妓与眼前高贵无比的雍王联系在一起。 雍王与哑姨竟然是母子? 傅遥默默的端详着崔景琪,觉得他的眉眼是与哑姨有几分相像。 难怪上元灯节那夜,她与雍王初次见面之时,就觉得此人亲切。 原来,他是故人之子。 傅遥不禁暗暗感慨,这究竟是怎样的缘份? “傅姑娘,你想不想听我和……” 未等崔景琪把话说完,对面的游廊上就来了人。 他明明有吩咐兆裕好好把守,不许任何人过来打扰。 但眼下,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崔景琪立马闪身挡在傅遥身前,“傅姑娘快走。” 在这种情形下,一切的犹豫都是犯傻。 傅遥片刻也没迟疑,便转身快步离去。 当傅遥匆匆赶回去时,宴席上的气氛依旧是沉闷乏味,冷冷清清的样子。 宾客们多半在忙着吃菜饮酒,偶尔轻谈几句。 大家似乎并不在意今日的东主雍王,已经出去了很久还没回来。 如此甚好。 傅遥松了口气,回到自个的位子上坐下。 “妹妹的东西可找回来了?”顺王妃问。 “找到了。”傅遥答。 “那就好。”顺王妃打量着傅遥,“可我瞧妹妹的脸色有些不大好,别不是哪里不舒服。” 别说,还真叫顺王妃猜中了。 此刻,她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却不在身上,而在心里头。 “大皇嫂放心,我大约是方才往回走的时候,走的有些急,走累了,所以脸色才不大好。” 顺王妃闻言,也就没再多问,又兴致勃勃的与傅遥讲起了她怀头一个孩子时的趣事。 而此刻,傅遥满脑子都是雍王和哑姨。 她实在想不通,哑姨既为雍王生母,为何会落得那样凄惨落魄。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二四章 不可拿来玩笑的经历

傅遥能感觉到,方才在游廊上,雍王崔景琪是欲向她倾诉的,奈何对面廊上却突然来人打断。 眼下,傅遥是既想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却有些怕知道。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悲剧。 傅遥最不愿听的,就是伤感的故事。 但眼下,她已经被雍王勾起了愁肠。 终于,在傅遥的心不在焉中,这场宴席好歹结束了。 崔景琪只在最后送客的时候露了一小会儿面。 他特意将双手负在身后,藏在袖中,如此旁人就看不出他的手受伤了。 依照傅遥的经验来判断,崔景琪的手指必定断了。 那右手上的五指,即便没断三根,应该也断了两根。 十指连心的痛,傅遥也算是饱尝过。 此刻的雍王,无疑在忍受着钻心之痛。 他这又是何苦。 可知手上的断骨,是最不好长的,并且即便长好,日后也特别容易复发。 今日之伤,恐将成为雍王的旧疾。 但雍王当时会那样,傅遥心里也能理解。 别说是雍王,想必任何人得知,自己失散多年的生母,竟被人割去舌头,送去充做营妓,都会疯了吧。 傅遥想,倘若这事落在她身上,她或许会做出更疯狂的事。 雍王他已经够隐忍了。 傅遥站在雍王府门前的檐下,天依旧烟雨蒙蒙。 雨下了这么久,天空不但丝毫没有要放晴的意思,天边还隐约传来阵阵隆隆声,似乎是要打雷。 傅遥正想着,一声响雷骤然在耳边炸响。 傅遥没个防备,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一步。 她突然觉得肩头一热,偏头一瞧,正见太子爷站在她身后。 “别怕,有我在呢。”崔景沉目光温软的望着傅遥,柔声安抚说。 此刻,傅遥思绪纷繁,心里乱糟糟的。 可一见到太子爷,她烦躁且凌乱的心绪,就瞬间恢复了宁静。 “脸色这么差,是被方才的雷声吓着了?”崔景沉一脸关切的问。 傅遥不愿在任何事上对太子爷有所隐瞒。 但眼前这件事,她还没有彻底弄清楚来龙去脉,所以她暂时还不好与太子爷讲,省得太子爷为此分心。 “无碍,大约是我不胜酒力,才喝了几杯就有些上头。” “不胜酒力?你明明是海量才对。”崔景沉打趣说,“你忘了你在凉州大营时,曾与我讲过,你从前在永安坊,常常会与你那几个小姐妹,偷坊长的烈酒喝来暖身。” 眼下,傅遥一点儿都不想提起凉州,更不想提起幽州永安坊。 “起风了,咱们回去吧。”傅遥说。 崔景沉听傅遥的语气有些不大对头,忙问:“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没有。” 的确是他说错了。 傅遥从前的经历,没有一桩是可以随随便便拿来玩笑的趣事,他竟然会…… 崔景沉甚是自责,立刻与傅遥认错,“都怪我,不该与你提那些往事。” “不怪你。”傅遥答,“好吧,我说实话,我可害怕打雷了,的确是被方才的雷声给吓着了。” 傅遥话音刚落,天上又炸开一个响雷。 傅遥便顺势装作很怕的样子,往崔景沉身后躲。 崔景沉见状,赶紧将傅遥拉入怀中,“阿遥不怕,我送你回去。”说着,便立刻与随行的常安打了个眼色。 常安会意,忙撑开伞,将两人一路送上了马车。 傅遥才上车坐稳,就又被崔景沉拉到身边,紧紧的箍在怀中。 “有我在,打雷没什么可怕的。” 其实,傅遥一点儿都不怕打雷,她只是心里有些乱。 她不知该如何与太子爷解释她此刻的心情,也知解释不清,那就索性不要解释。 就这样静静的靠在他怀里,享受难得的独处时光。 “这阵子一直都没得闲去府上看你和皇姐,皇姐的身子可还安泰?” “最近嫂子害喜的厉害,全靠我哥无微不至的照料,嫂子没再瘦,反而还圆润了不少。” “姐夫有心了。”崔景沉说,“等来日你有了身孕,我一定会待你比这更好。” “没正经。”傅遥嗔怪一声,预备起身,谁知崔景沉却不肯松手。 “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这样。你若不喜欢我这样,我以后改。” 傅遥怎么会不喜欢,可知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只要是有关太子爷的一切,她都喜欢。 只是这样肉麻兮兮的话,她可说不出口。 于是,傅遥只好用比较委婉的句子说,“你不必改,这样自在家常的样子最好。” 崔景沉闻言,低头轻轻吻了吻傅遥的额头。 虽然觉得有些痒,但傅遥并不抗拒。 两人就这样靠在一起,静静的坐了一会儿,傅遥忽然想起了一桩事。 “对了,上回见时就想问你,却不得机会,六皇子可还安好?” “也不知是继后那边还没来得及动手,还是东宫这边护卫周全。总之,六弟眼下无恙。” “这就好。”傅遥答,“等过几日,我找个由头入宫,去见继后一面,打探一下她如今的心思,也尽量想想法子,打消她欲戕害六皇子的念头。” “阿遥,你不必勉强自己做这些,我说过会给你一个顺遂安康的来日。你别为我担心,也别为这些琐事伤神。” 傅遥晓得太子爷疼她,舍不得她操劳。 可要她对太子爷的一切都不闻不问,只管自个轻松逍遥,她做不到。 她没有什么大抱负,只是想为她最心爱的男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仅此而已。 …… 马车在辅国公府门前停稳,虽然已经猜到答案,但傅遥还是忍不住问了崔景沉一句,“不进去坐坐?” “我倒是想,可宫里还有好些事等着我回去料理。” 傅遥不贪心,能单独与太子爷待上这一会儿,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最近天气潮湿,回去以后记得吃几颗我送你的姜糖。你若不爱嚼着吃,拿滚水泡了直接喝汤也好。”傅遥嘱咐说。 “你亲手做的东西,我怎么会不喜欢。” 两人四目相对,脉脉含情,任谁都舍不得先说出那声再会。 第四二五章 她的身份

“外头雨下的急,你就别下来送我了,我可不是个骄矜的人。”傅遥与崔景沉说。 崔景沉对傅遥向来是百依百顺,傅遥说不许,那他就不动。 “等过几日天气好些,我带你出城踏青去。” “你不必理我,还是正事要紧。”傅遥说,“我都听我哥说了,皇上才下旨,命你督办宜州重修水坝的事。水利是事关民生的大事,你一定要专注,绝不能为我和任何事分心。可知一旦水坝出了问题,洪水肆虐,必将淹没百姓赖以生存的田地和家园。百姓们流离失所,失去谋生的法子,最终的结果,必将造成一方大乱。” 崔景沉闻言,颇为郑重的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牢牢的盯着工部那些人,绝不让修坝的事出现任何差池。” 傅遥笑笑,“那就快去吧,为了你的天下,更为了你的百姓谋福祉。” 傅遥的话,叫崔景沉心头一热。 他倾身上前,一把按住了傅遥的后脑,就吻上了傅遥的唇。 车外春风料峭,大雨倾盆,但车内却是一片旖旎的温情。 …… 入了夜,雨势较之白日里要稍稍小些。 这厢,傅遥正独自坐在窗前发呆,就见楚莘上前,将一张薄毯轻轻的披在了她的肩头上,“起风了,姑娘仔细着凉。” 傅遥冲楚莘笑笑,又望向了窗外,“楚莘,你说今年的雨水是不是比往年都足?” 楚莘点头,“回姑娘,今年的雨水是比往年都要多。” 闻言,傅遥不禁面露忧色,“咱们京都都是如此,本来就多雨的宜州和江州一代,到了汛期,恐怕会生水患。” “姑娘,皇上不是已经下旨,要在宜州修一个大水坝吗?” “是要修的,但要修成一座水坝,工期要数年。今年的雨水来势汹汹,只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楚莘听了这话,不禁叹道:“岭南是鱼米之乡,是我大夏的粮仓。一旦岭南一代发生水患,不止会死伤百姓无数,大水还会淹没良田万顷。到时候粮食短缺,只怕会引起灾荒,生出大乱。” 何止是灾荒,如何安置那些流离失所的灾民,也是个大问题。 想到这儿,傅遥的心情难免有些沉重。 但对这些可能发生的危机,她却真的无能为力。只能双手合十,祈求上天,“请天公见怜,叫我大夏风调雨顺,百姓免于苦难。” 楚莘见状,也学着傅遥的样子,双手合十的祈求上天宽佑。 “姑娘金口玉言,老天爷一定会听你的。” 傅遥点头,正欲说什么,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姑娘别不是着了风寒?”楚莘一脸紧张的问。 “无碍。”傅遥答。 “不成,姑娘可不能再坐在窗边了。”楚莘说着,忙把窗关紧,接着便将傅遥扶到了里屋的软榻上坐下,“姑娘稍等,我这就去烧碗热姜汤来,给姑娘驱驱寒。” 只是打了个喷嚏而已,楚莘也太大惊小怪了。 可要是她喝一碗姜汤,能换楚莘个安心,她喝一碗也无妨。 于是傅遥便没拦着,由得楚莘下去张罗了。 还别说,今日这趟庸王府之行,是叫她略感疲惫。 身上酸酸痛痛的,感觉很无力。 傅遥便想趁楚莘去烧姜汤的工夫,盖着毯子在软塌上稍稍卧一会儿。 谁知她刚拖了鞋,预备躺下,就望见了身旁矮几上那枚荷包。 傅遥犹豫了片刻,才将那枚荷包拿起,从里头取出了哑姨临终时赠给她的羊脂玉坠。 在烛火的映照下,羊脂玉坠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都说物似主人,傅遥觉得这句话应该是有些道理的。 在她眼中,哑姨就是温柔谦和,晶莹如玉的一个人。 尽管哑姨被送到永安坊的时候,就已经是重病之躯,人也颓态难掩。 但无论何时何地,也无论身上有多痛多难受,哑姨从来都是将自己拾掇的干净利索。 永安坊上下,从未有人见过她蓬头垢面的样子。 现在想起来,哑姨并非因为爱美才如此,这是一种生而为人,活着的姿态。 是无论旁人如何轻贱于我,我却自爱自重的修养。 能拥有如此气质与涵养的女子,想来必定出身不俗。 想到这儿,傅遥心中越发困惑。 哑姨有着姣好的出身,又得蒙已故雍王的宠眷,并为之诞育过子嗣。 为何最终会落个沦为营妓,边关惨死的下场呢? 傅遥记得,今日在游廊上,崔景琪曾与她说过,哑姨并非不识字,她不但识字还写了一笔好字。 但与哑姨相处了那么久,哑姨却从未表露过,甘愿扮演一个口不能言,手不能写的哑巴。 哑姨身上究竟背负了怎样沉重的秘密,叫她一直那样隐忍着压抑着自己,直到憾然的离开这个人世。 傅遥并非多事之人,也不愿去窥探旁人的私隐,但与傅遥而言,哑姨并不是别人。 她一直都将哑姨当是干娘一样,放在心里默默的敬重着。 倘若哑姨真是**人所害,才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那她一定要想尽办法为哑姨报仇。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年永安坊那个卑贱无依的罪奴了。 她已有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她有能力为哑姨报仇。 纵使有崔景琪这个儿子出面,为哑姨讨回公道,她也一定要为此出上一份力。 但眼下,什么报仇不报仇,都是虚的。 她还不知戕害哑姨的罪人是谁,更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 又谈何报仇呢? 傅遥真想找到雍王崔景琪,当面向他问清楚这一切,却怕崔景琪不肯与她详说。 纵使崔景琪肯说,她就真敢大大方方的往雍王府去? 以她如今的身份,是万万不能与雍王崔景琪过从亲密的。 傅遥思量,不免有些踌躇满怀。 叶漪。 对了,傅遥记得崔景琪今日说过,哑姨的本名唤做叶漪。 这个名字,或许能成为她查清哑姨真实身份的重要线索。 据傅遥所知,崔景琪之父,也就是已故的那位雍王,他纳娶的嫡妃姓方。 这位方氏出身于大夏的名门望族,却是家道中落。 若要究其家族没落的根源,也是被雍王给连累了。 第四二六章 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想当年,与废太子雍王交好的人,有谁是得了善终的。. 更别说这位废太子的老岳丈家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都是有数的。 但眼下,傅遥却无暇感慨废太子的潦倒结局。 她关心的是,哑姨究竟与老雍王是什么关系。 傅遥知道,已故的老雍王只有方氏一个正妃,并无侧妃。 至于那些未能载入宗谱玉牒的侍妾,她就不清楚了。 傅遥想,倘若哑姨真的是老雍王的女人,那么哑姨的身份,很可能曾是雍王府上的一位侍妾。 否则,她怎么有机会为老雍王生下儿子呢。 如今的雍王崔景琪是老雍王的独子,也是唯一的孩子。 身为雍王府独一无二的继承人,身份自然尊贵无比。 而作为崔景琪的生母,雍王府的大功臣,哑姨怎么会被逐出雍王府,落得那种结局? 傅遥思来想去,觉得哑姨很可能是内宅斗争的牺牲品。 而傅遥之所以这么认为,也不是没有依据。 傅遥首先可以排除,老雍王绝对不是戕害哑姨的凶手。 哑姨终究是给老雍王生过孩子的女人,纵使哑姨犯下了天大的错,老雍王再容不下她。 只可能将人赐死,绝不会将他曾经的女人送去充做营妓,受人玷污。 会用如此卑劣又残忍的手段去害哑姨的,必定是与哑姨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人。 试想,一个久居深宅的弱女子,能去得罪谁。 不就是与她同住一片屋檐下的某人吗? 凭哑姨天生丽质的绝美容貌,加之为老雍王诞下儿子的福气,就足够身为老雍王嫡妃的方氏,嫉妒的发疯了。 虽然傅遥也是女子,但她却不得不赞同最毒妇人心这句话。 女人的嫉妒心,恐怕是这天底下最可怕的东西之一。 傅遥想,哑姨很可能是被方氏所害,才被趋离了雍王府。 而方氏之所以不杀哑姨,并非是因为心怀恻隐,不忍杀之。 而是想要哑姨受尽苦楚,生不如死。 妇人之心竟然能险恶至此,想想都叫人不寒而栗。 此刻,傅遥满脑子都是哑姨的脸。 想到哑姨这半生所受到的种种苦难,傅遥没忍住红了眼眶。 其实方才那些,只是傅遥自己的猜测而已。 其中,少不了有些说不通的地方。 比如,方氏究竟是如何做到在老雍王的眼皮子底下,将哑姨送走的。 即便方氏真有这个能耐,凭老雍王的本事,应该也能将人再找回去才是。 想到这儿,傅遥忍不住一声叹。 这世上,或许就只有雍王崔景琪才能为她答疑解惑了。 傅遥想着,忍不住将手中的羊脂玉坠捏紧。 她忽然有些感慨,感慨命运的莫测与神奇。 那么巧,重病的哑姨就被送到了她所在的永安坊,又在临终时将这枚羊脂玉坠托付给她。 而更巧的是上元灯节那夜,她与崔景琪近乎离奇的偶遇。 倘若那夜,不是他俩的河灯撞在一起烧了起来,之后,他俩就不会一起放河灯。 如此,崔景琪也就没机会见到她拿着这枚羊脂玉坠祈福,便不会从她身上着手,探查哑姨的下落。 傅遥记得上元灯节那夜,在他们一行回府的路上,曾有一伙可疑之人一路跟踪。 如今想来,那或许就是崔景琪派来的人。 从那时起,崔景琪已经在默默的派人调查她。 今日只不过是寻到个合适的契机,才站出来与她挑明。 若真是如此,那崔景琪这个人还真沉的住气。 但傅遥还是忍不住要感慨造化的玄妙,许多事,似乎在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傅遥想,与其焦切的去揣测哑姨被害的真相,不如慢慢来。 她相信,她终会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 虽然临睡前喝了足足两大碗姜汤,但傅遥还是病了。 病来如山倒,生病的头几天,傅遥虚弱的都下不来床。 宁安公主听后,一定要亲自来瞧瞧傅遥。 傅遥只怕过了病气给宁安公主,死活不许宁安公主过来。 不只宁安公主,傅遥也不许傅远来瞧她。 纵使傅远不听劝阻,硬闯进来,傅遥也是躲在厚厚的幔帐后头,不肯与傅远面对面的说话。 因为怕太子爷知道以后担心,傅遥特地嘱咐傅远,绝对不能将她生病的事告诉太子爷。 但敏感如崔景沉,从他与傅遥通过信鸽互递的信笺上,就察觉到了些许端倪。 于是便赶在一日夜里,悄悄的来到国公府上,想亲眼瞧瞧傅遥是否安泰。 眼见傅遥已经病的起不来身,崔景沉心疼的都快哭了。 见崔景沉愁眉苦脸的样子,傅遥却笑了,“一点小病而已,过几日就好了。瞧你眉头皱的,好像我快死了似的。” “不许胡说。”崔景沉道,不由分说的就将人拉入了怀中。 傅遥见状,挣扎着想将崔景沉推开,奈何眼下的她,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只能好生劝说崔景沉,“快松开我,仔细过了病气给你。紫珠已经因我染上了风寒,我不能再害了你。” 崔景沉闻言,却不肯松手,“我既然不能替你难受,那就让我陪你一起难受。” “说什么傻话,可不许你胡来。”傅遥说,又尝试着想将崔景沉推开,但崔景沉却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反而将人抱的更紧。 “我只恨不能将你揣在口袋里,时时看着护着才放心。”崔景沉说。 傅遥笑笑,她何尝不想时时刻刻陪在太子爷身边,形影不离。 “眼下已经是四月了,再过四个多月,便是咱们的婚期。那样朝朝暮暮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崔景沉点头,“阿遥,你得快点儿好,咱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出城踏青的。” 听了这话,傅遥哄孩子似的轻轻拍了拍崔景沉的背,“为了你,我一定会尽快好起来的。” …… 傅遥觉得,太子爷就是她的特效药。 明明昨天她还浑身无力,下不了地。 可就在昨夜,见了太子爷一面之后,今早起来,她就觉得身上轻快了很多。 不只有力气下地走动,胃口也明显比前几日好了不少。 这两日,傅遥一直都挺挂念因她染上风寒的紫珠。 如今她能下地了,自然要去瞧瞧紫珠。 于是便在楚莘的陪同下,往后院紫珠的房里去了。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二七章 薄礼,可解燃眉之急

傅遥到时,紫珠正盘腿坐在床上吃红豆卷。紫you阁w.ziyouge. 听楚莘说,这已经是今儿的第二碟了。 见紫珠气色不错,胃口也很好,看来这病也好的差不多了。 但俗话说的好,小心使得万年船,傅遥还是不放心,便又替紫珠号了脉。 脉象从容和缓,流利有力,小丫头的风寒之症,果然是好的差不多了。 傅遥想,紫珠比她晚病了几日,但好的却比她还快。 她明明只比紫珠大不到两岁,可体质竟然比紫珠差这么多。 傅遥当真羡慕紫珠,能有这样一副好身板。 傅遥自问,她这副身子骨,原本也挺禁得起折腾的。 在幽州服役的那五年,尽管她成日里吃不好,穿不暖,还要做繁重的活,但数年间,她几乎没有生过病。 倒是从幽州回来京都以后,不过一年,好像已经大病过三场了。 难道是因为眼下的日子太舒坦,人养尊处优惯了,便容易生病? 其实不然。 傅遥觉得,她如今的身体,之所以变弱变差了,与环境无关,但也不是不能寻到根源。 若要追究起来,似乎是自打在凉州,她被邹浅割破手臂,弃于冰天雪地之中自生自灭那次以后,她的身子就开始变的弱不禁风。 后来还有一回,就是她上山采苜苋草,因为地动在山上被困了一夜。 自那之后,她的身子就变的更差了。 自个的身子自个知道,傅遥觉得,她的身子的确是大不如前了。 而这回的病,也给了傅遥一个惊醒,她不能再任由身子继续虚弱下去。 她可是答应过太子爷,绝对不会先他而去,可以她如今的身子,恐怕不能陪太子爷走到白头了。 但她既然答应了太子爷,就绝对不会食言。 她一定要尽所能,让自己活的更久一点。 只要能与太子爷在一起,哪怕生命只是多出须臾的光景,她也满足了。 …… 看完紫珠回来以后,傅遥正预备小睡一会儿养神,就听楚莘来报,说是敬王府又派人送东西来了。 之所以说又,是因为这阵子敬王府的确是三天两头就派人送东西来。 而东西无一例外,都是由崔撼和崔柔的娘亲,敬王的长媳,魏氏命人送来的。 大约是怕一气儿送太多的礼,她不肯收。 因此,魏氏便化整为零,时不时的命人送来些香粉和发梳一类的小玩意儿给她。 东西虽然都是小东西,却也都是好东西。 香粉是专供宫里娘娘们用的,发梳也都是镶宝石珠玉的。 倘若这些东西真是一块儿送来的,因为过于贵重的缘故,傅遥一定会命人原封不动的退还回去。 可魏氏故意命人每隔几日,这样一件一件的送来给她,她就不好意思退了。 但东西积少成多,日积月累下来,那也是相当惊人的一份厚礼。 傅遥细想之下,不免有些惊诧。 敬王府究竟是有多厚的家底?若说富可敌国,会不会有些夸张。 可见魏氏如此出手阔绰,看来敬王府纵使算不上富可敌国,那也差不多了。 怪不得李元徽那只老狐狸,咬上敬王府就不撒嘴了。 原来敬王府不只有势还有钱,当真是一块口味极佳的大肥肉。 傅遥虽然打算与敬王府保持友好而和谐的关系。 但以眼下的形势,她还是不好与敬王府走的太近。 想来这阵子,她已经接连收了魏氏三五份礼了,即便都是魏氏口中的小小薄礼,她也不方便再收了。 所以,无论魏氏今日派人送来什么,她都打算原封不动的退回去。 然而今日命人送东西过来的,却并非魏氏,而是崔撼。 芸香草?崔撼还真把这种香草弄来了。 到底是敬王府财大气粗,门路又广,这才几日工夫就把这稀罕东西给办回来了,连她也能跟着沾光。 对崔撼这份礼,傅遥是喜欢的不得了,在命人带话谢过之后,便欣然收下了。 但这东西光喜欢没用,总要物尽其用才不辜负。 傅遥了解,她爹爹从前的藏书,全都用防潮防虫的大樟木箱子装好,安放在前院的书楼里。 因为书楼地势相对高,往年赶上雨季,楼里也不会返潮,所以傅遥并不担心那些藏书会生虫发霉。 但今年的情况却不一样。 今年雨水奇多,早春时节就已经是如此,倘若到了雨季,那还得了。 因此,提前做好藏书的防潮工作很重要,崔撼送来的这些芸香草,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等找个好天气,将书楼里的书都拿出来好好晒一下,再收入箱中,用芸香草熏着。 如此,即便接下来的一年都在下雨,那些藏书也不会生霉了。 既然打算晒书,那就事不宜迟。 傅遥是个急性子,眼见今儿就是个天朗气清,万里无云的好日子,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就选在今天。 听说傅遥要去晒书,许婆婆立刻就跑来阻拦。 说眼下傅遥的身子才刚刚好些,需要静养,绝不能累着。 傅遥是想做什么,就一定要立刻去做的性子,忙与许婆婆说,她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离了。 边说还边在许婆婆跟前跳了几下,转了一圈。 许婆婆了解傅遥的脾气,知自个拧不过她,便叮嘱她只能动嘴不准动手,什么抬桌子搬书的活通通不许她做。 傅遥赶紧点头应下了。 而许婆婆这边,还是不放心傅遥,原本是想全程陪着她盯着她,奈何眼下宁安公主有孕,不大理会府上的琐事,这些事便都压在了许婆婆身上。 许婆婆当真是不得闲盯着傅遥。 于是便交代楚莘,叫楚莘也不必插手晒书的事,只管给她盯着傅遥,一根指头都不许傅遥碰那些书。 听楚莘老实答应了,许婆婆才放心去办自己的差事。 傅遥是答应许婆婆尽可能的动口不动手,可有些事真要忙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许婆婆一走,傅遥就忙前忙后的张罗开来。 在傅遥的指挥下,丫鬟小厮们前前后后有条不紊的忙碌着,不多时,书楼前的空地,就晒满了书。 但这些却不是书楼藏书的全部,顶多有一半吧。 傅遥原本也没料到,府上竟然会有这么多藏书,连自己都觉得,她今儿也是跟着大开眼界。 眼看这书,今日是晒不完了,余下的书还得令找个日子再晒。 傅遥站在二楼上,望着满院子的书,只觉得神清气爽,身上的病痛,仿佛在顷刻间就被全部治愈。 “姑娘。”楚莘唤了她一声。 “怎么?” “您来瞧瞧这个箱子。”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二八章 傅郎亲启

傅遥听了楚莘的话,立马回身去到书架前。 “盛书的箱子不是都抬出去了,哪里还有箱子?”傅遥问。 “姑娘看这儿。”楚莘一指。 傅遥立马顺着楚莘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书架最底层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只不大的箱子。 因为箱子是用乌木做的,通体漆黑,又是放在如此隐蔽的角落里,真是很容易就被人忽略了。 方才,丫鬟小厮们来来回回的搬书,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到底是楚莘眼尖,否则这里头的书恐怕就要被遗落了。 “楚莘,咱俩把这箱子抬出来。”傅遥张罗说。 “姑娘后退,奴婢搬就好。” “不成,这箱子虽不大,却架不住里头的书重,你别闪着胳膊,咱俩一起来抬。” 楚莘闻言,冲傅遥一笑,“姑娘,别说这一箱书了,纵使再多一箱,奴婢也能抬动。”说着,便十分轻松的将箱子从书架底下给搬了出来。 “咦?这箱子上还上了锁。”楚莘说。 傅遥凑上前一看,还真上了锁,还是一把颇为精美的锁。 锁头上细细雕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一龙一凤相伴着盘旋于祥云之上,龙麟凤羽都雕刻的十分精细清晰。 这真是傅遥见过,最好看的一把锁了。 这箱子上的锁是好看,但问题也跟着来了。 她手上并没有能打开这把锁的钥匙。 傅遥不免觉得奇怪,为何其它书箱都没上锁,唯独就这只箱子上了锁。 难不成这箱子里装了什么很珍贵的孤本书籍? 见傅遥盯着那把锁一筹莫展,楚莘便问:“姑娘,要不要奴婢找来家伙,把这锁砸开。” 把锁砸开,不失为一个干脆利落的好主意。 只是箱子上这把锁实在精美,砸了多可惜。 况且,无论这箱子还是锁,都是先人的遗物,她怎么舍得毁坏毫分。 倘若她真把锁砸了,或是把箱子撬了,那便是不敬先人。 可要任由这箱子锁着,那箱子里的东西就不能再重见天日。 若真如她所猜想的,这箱子里是收着什么书籍的孤本,要是不将其拿出来晒晒,任由它在里头发霉腐朽,岂不是太可惜了。 “箱子要开,但不能用撬的和砸的。”傅遥说,只恨她不懂江湖上那一套,一根铁丝就能打开这把锁。 傅遥默默的盯了箱子上的锁半晌,脑中忽然灵光一现。 “楚莘,帮我搬张凳子来。” 楚莘得令,立刻就将凳子给搬来了。 傅遥将凳子往书架前稍稍一挪,就扶着书架,站到了凳子上。 “姑娘这是做什么,可别摔着。”楚莘见状,赶忙上前帮傅遥扶着凳子。 “没事儿,我会小心的。”傅遥边说边伸长了胳膊,在书架顶上摸找。 可摸了半天,却一无所获。 难道是她记错了? 傅遥寻思着,正预备下去挪个地方再摸,手忽然触碰到了一个冰凉且细长的物件。 傅遥心头一喜,“果然,爹爹把钥匙放在这儿了。” 楚莘闻言,赶紧将傅遥从凳子上扶下来,“姑娘怎么知道钥匙在书架上?” “我隐约记得小时候,好像曾见爹爹这么做过。我便想试着这么找找,没想到还真叫我找到了。”傅遥说,“楚莘,快帮我把这个箱子搬到那边的书案上去。” 楚莘点头,麻利的就将东西挪到了一旁的书案上。 在用抹布将箱子上的灰尘擦净以后,傅遥便试着用那把钥匙开锁。 在一下清脆的“吧嗒”声后,箱子上的锁应势而开。 傅遥难免有些兴奋,忙将锁和钥匙放到一边,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箱子。 因为长久没被人打开过,箱子里难免有一股难闻的气味。 等这股味道散的差不多了,傅遥才凑上前查看。 而这箱子里的东西,并非傅遥先前认为的珍贵书籍的孤本,而是整整一大箱子的书信。 傅遥随手从箱中取出一封信,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信封已经泛黄,但信封上的字,却还依稀可见。 傅郎亲启? 尽管这信封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斑驳,但傅遥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她娘亲的字迹。 这是她娘亲写给她爹爹的信? 傅遥思量着,小心的将信封打开,生怕会把这信碰坏。 毕竟是有些年头的信件了,纸张都已经发脆,稍不留神就会弄碎。 傅遥花了好半天的工夫,才将这封信展开。 这并非一封长信,信上不过寥寥数行字,但字字句句皆在倾诉思念。 而信最末的署名是敏兮。 这是傅遥娘亲的闺名。 傅遥心中激动,这果然是娘亲写给爹爹的信。 从整封信的称呼和内容上来看,这信应该是娘亲与爹爹成婚之前写的。 原来爹爹和娘亲也曾有过这样温情脉脉的岁月。 傅遥想着,唇角微微上扬,但眼圈却在不知不觉中红了。 她真的好想好想爹和娘…… 傅遥捏着那封信,静默了许久,才渐渐平复了心绪。 她将那封信重新折好,放回了信封中。又将信封小心的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打量着这一箱子信,少说也有上百封。 这都是娘亲一笔一画亲手写给爹爹的信,而爹爹则一封一封的小心收藏起来,并视若珍宝。 傅遥忽然明白,当年家中突遭劫难,娘亲明明答应爹爹会为他珍重,为何最终还是会殉了爹爹而去。 没有了心爱之人的尘世间,与阴间黄泉又有何区别? 想到这儿,傅遥忍不住轻轻抚过这些箱子中的信。 蓦的,她忽然发现这些信中,有一封信的信封与其它的都不同。 傅遥便将这封信给取了出来。 傅遥细细打量着这封信,见信封上写着正卿亲启,而非傅郎亲启。 这字迹也明显不是她娘亲的。 那这封信是…… 傅遥正寻思着,忽然见信封的右下角印有一个图腾。 傅遥心头一紧,难道说这封信是? 傅遥曾无数次的看过这个图腾,她绝对不会认错。 这图腾是雍王府的图腾。 爹爹竟然私下里与老雍王互通信笺,并且还将此信,与他无比珍视的娘亲的书信放在一起。 这信中究竟写了什么? 傅遥缓缓的吐了口气,定了定心神,才将这封信拆开。 第四二九章 各自保重,乐安天命

这是一封长信,足有五页厚。. 因为年月已久,信上的一些字迹,已经不太清晰,但仍可勉强辨认。 信是老雍王在被发配到泞州封地以后写的。 这五页纸上,足有四页半是在讲老雍王从京都到泞州这一路上的见闻,以及泞州当地的一些风土人情。 傅遥瞧着信中的用词都很家常,可见她爹爹与老雍王的私交很不错。 而傅遥的想法也在信件的最后几句得到了证实。 老雍王在信的最后写到,说为了辅国公府和雍王府两家好,他们日后就不要再互通信件了。 这封信是他写给府上的最后一封信。 信中还说,要大家各自保重,乐安天命。 最后的署名是启佑,这是老雍王的名讳。 其实,对于雍王与她爹爹私交甚好这件事,傅遥并不觉得意外。 傅遥知道,她爹爹傅正卿和她周叔叔忠勇侯周珩,都曾是当今皇上和老雍王的伴读。 四人年纪相仿,一同在尚文馆念书,又一起在崇武馆习武,可以说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 情谊深厚也是自然。 傅遥可以想像出,当年四位意气风发的少年,每日一同念书写字,一同骑马射箭的融洽场景。 但好景不长,每个少年都会长大。 尤其是那些生在皇族宗室的少男少女们,他们几乎没有童年。 昔日的骨肉兄弟,成了夺嫡的对手。 往日的亲密伙伴,成了主上与臣子。 那些仿佛在一夕之间迅速成长起来的少年,从惺惺相惜,到渐生嫌隙,再到最后自相残杀。 所有曾经美好的一切,不知从何时起,竟变的面目全非。 傅遥想,当年的那些少年,必定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手上会沾满往日最珍视的伙伴们的鲜血。 究竟是岁月错了,还是那叫人贪恋的权力错了? 想到这儿,傅遥幽幽的叹了口气。 她将这封长信折好,放归了原处。 而就在放手的一瞬,傅遥惊觉,忽然想起了一桩事。 她记得当年,她与娘亲被关押在刑部大牢的时候,曾听谁提起过。 她爹爹似乎是因为什么信,才被坐实了意图谋反的罪名。 傅遥是打死都不相信,她爹爹会谋反。 那些所谓谋反的铁证,必定都是李元徽那只老狐狸为陷害她爹爹伪造的。 傅遥忍不住猜测,那些给她家族招来灭顶之灾的信,究竟是些什么信,会不会与老雍王有关。 毕竟,老雍王是大夏皇族的嫡出正统,是大夏最有资格谋反的人。 而她爹爹手握重兵,军中声望极高,是最有能力谋反的人。 倘若这两个人真的联手要谋反,那这大夏江山必定会易主。 当年,皇上会不会就是因为害怕日后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明知她爹爹是**人冤枉,却还是将错就错,叫大夏最忠心的良臣,最猛毅的勇士含怨而死。 但眼下,她爹爹和老雍王两位,已经先后故去。 若要追究有关信的疑问,似乎并不容易。 不,是很难。 傅遥思量着,将眼前的乌木箱子盖上,又重新将箱子上了锁。 “楚莘,把这箱子搬到我房中。” …… 傅遥庆幸选在今天晒书。 今日的确是入春以来,难得的一日好天气。 天空晴朗无云,十分适合晒书。 因此,不到傍晚,书都已经晒好了。 傅遥便又盯着丫鬟小厮们将书收好,并亲自将装有芸香草的香袋,放在了箱子中和书架间。 在将一切都料理妥当之后,傅遥才回桐芳苑歇着。 这厢,傅遥刚到软榻上坐下,预备倒杯水喝,就见矮几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只锦盒。 楚莘一整天都陪在傅遥身边,自然也不知这锦盒的来历,于是便去询问茯苓。 听茯苓说,这锦盒是午后王府派人送来的。 傅遥无奈,崔撼一早命人给她送来了芸香草不够,午后魏氏的礼物又到了。 不行,无论此番魏氏再送她什么,她都要原样退回去。 傅遥寻思着,打算打开锦盒看一眼,至少要知道魏氏送的什么东西,才好想个拒收的托辞。 谁知打开锦盒一瞧,这盒中那是什么礼物,分明是她自己的东西。 这不是她当日在雍王府,拿来给雍王包扎伤口的那条帕子吗? 原来茯苓口中的王府并非敬王府,而是雍王府。 其实,傅遥压根就没想过,还能将这条帕子拿回来,也没想把它要回来。 毕竟只是一条小小帕子而已,纵使真的丢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没成想雍王却是个识礼之人,竟将帕子洗净后,给还了回来。 要知道,血什么的,可是最不容易洗干净的。 而这条帕子,不但洗的干净,还带着一股香气。 这还是她原先那条帕子吗?傅遥怀疑。 会不会是雍王命人,绣了一条一模一样的新帕子来还她。 傅遥寻思着,忙将帕子从锦盒中取出来,想仔细瞧瞧,却见从帕子中掉出来一张小纸条。 纸条?傅遥心中迟疑,却还是将纸条展开了。 三日后,未时,城外朱雀湖畔,栖云小筑。 雍王这是要约她见面的意思? 傅遥觉得多少有些意外。 因为事出突然,傅遥心中少不了犹豫。 她一时也决定不下,究竟是该去还是不该去。 若抛去一切顾虑不说,傅遥当然想去见雍王崔景琪一面。 因为她心中的某些疑惑,就只有雍王能帮她解开。 但理智却告诉傅遥,她绝不能草率的做出这种决定。 万一有人撞见,她与雍王在城外私会。 名誉什么的暂且不论,只怕会有人以为,是他们辅国公府与雍王府预备密谋什么事。 到时候不只国公府要遭殃,恐怕还会连累了太子爷。 所以在经过再三的思量与权衡之后,傅遥决定不去赴约。 既然她已经决定不去,那就不好叫雍王那日空等。 于是,傅遥便命楚莘往雍王府跑一趟,告诉雍王她不会去赴约。 原以为只是传个消息,去去就回,谁知楚莘却在天都黑透了以后,才从雍王府回来。 见楚莘一脸的疲惫,傅遥便亲自给她倒了杯茶,叫楚莘赶紧坐下来歇歇。 谁知楚莘却忽然跪倒在地,这可把傅遥吓了一跳。 她立马上前要扶楚莘起来,可楚莘却不肯起。 傅遥只好焦急问她,“好楚莘,你快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三零章 要不要这么严重

“回姑娘,奴婢有负所托,没能见到雍王殿下。”楚莘说。 原来是没见成雍王。 “怎么,是雍王不肯见你?”傅遥一边问,一边将跪在地上的楚莘给硬拉起来。心里觉得,雍王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个架子大的人。 “不是雍王不肯见奴婢。”楚莘答,“回姑娘,其实奴婢这趟去雍王府,开始还挺顺利的。门房的人听说我是辅国公府的人,对我十分客气,没经通报就将我请了进去。后来我就见到了雍王殿下的那个护卫,就是那个个子很高的人。” “是兆裕?”傅遥问。 “奴婢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可就是因为他,奴婢才没见成雍王的。”楚莘气呼呼的说,“那人起初待我也挺客气的,后来听说了我的来意之后,就变了脸。无论如何都不许我见雍王殿下,还叫我回来之后,务必要说服姑娘,答应见雍王殿下一面。” “这个兆裕,胆子倒是不小,竟敢擅自替他主子做主,就不怕雍王知道以后,怪他失礼。” “就是。”楚莘应道,随后又接着说,“见那个兆裕的架势,奴婢便知今日恐怕是见不成雍王了,于是奴婢就跟那兆裕说,说我就是来帮我们姑娘递话的,既然话已经带到,我就告辞了。谁知,那兆裕竟然不让奴婢走。” “什么?他竟敢拦着不让你走?” 楚莘点头,“奴婢当时特别恼火,想他这个人也太霸道太不是东西了,既不许奴婢见雍王,还非要奴婢答应回来以后,劝说姑娘去赴约,才肯放奴婢走。” “那你答应了?” “奴婢哪能受他胁迫,自然不肯就范。” 楚莘为人耿直,傅遥就知道她不会答应,可是,“既然你不肯答应兆裕的条件,那兆裕又怎么肯放你回来?” 楚莘答:“那兆裕见奴婢坚持不肯答应,也不敢强留奴婢太久。他说,看的出奴婢是个练家子,说倘若奴婢能打赢他,他就放奴婢见雍王。否则,就要奴婢答应他的条件。” “那你跟他打了?” 楚莘闻言,低下了头,“奴婢知道不该与兆裕动手,但奴婢一心想完成姑娘的嘱托,又见那兆裕欺人太甚,想教训教训他,于是便答应跟他打。” “所以你没见成雍王,是因为你输给了兆裕?” 楚莘点头。 傅遥见状,心中震动。 楚莘竟然会打输?那个兆裕究竟得多厉害呀。 “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他一个男人,即便打赢了你这个姑娘也胜之不武。楚莘,你不必为这种事自责。”傅遥柔声安抚说,“那个兆裕没伤着你吧?” 楚莘闻言,将袖口翻开,“就是手臂被他捏肿了。” “什么?他竟然敢伤你!”傅遥当即就恼了。 就算他兆裕是个绝顶高手,也不该仗势欺人,还是欺负个女人。 难不成这兆裕是仗着有雍王撑腰,不把她放在眼里,所以才敢如此欺负楚莘? 傅遥怒火中烧。 好,就算雍王府的腰是比他们辅国公府的腰粗,但兆裕打伤楚莘就是不行! 她非得帮楚莘打回去才算完。 “楚莘你等着,我这就去雍王府找那混账兆裕去。” “姑娘不必去了。”楚莘拦着说,“人眼下就在咱们府外等着呢。” “他竟然还敢来?”傅遥问,在深深呼了一口气后才说,“让他给我滚进来。” “姑娘,在深夜将一男子领到姑娘的闺房来说话,恐怕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傅遥吩咐说,“你带他从后门进来,悄悄的不要叫旁人瞧见就好。” “那奴婢这就把人领过来。” “等一下。”傅遥冲楚莘狡黠一笑,“既然他在雍王府纠缠着不许你见雍王,那咱们也耗着他,不必这么快叫他进来。我瞧你这手臂肿的不轻,得赶紧抹些药油揉开淤肿,可不好耽误了。等我给你上完药以后,再叫那兆裕进来不迟。” 楚莘闻言,赶忙点点头,便依着傅遥的话坐下了,老老实实的由着傅遥给她上药。 待傅遥给楚莘上药完毕,又过了一会儿,她才许楚莘去接兆裕进来。 不多时人就到了。 傅遥正襟危坐在软榻上,神情不善。 尽管傅遥的面相并不凶恶,但气势却相当摄人。 有种不容逼视的威严。 兆裕恭恭敬敬的给傅遥施了一礼,怎么看都不像个狂傲自大,莽撞无礼的人。 可楚莘的的确确就是被兆裕给打伤的。 于是,傅遥便由得兆裕拘着礼,没叫他起来。 “我听说你把我家楚莘给打伤了?”傅遥问,口气中带着明显的怒意。 “是,楚姑娘是小的打伤的。” 这个兆裕倒是挺坦诚。 “回傅姑娘,小的对楚姑娘已经是手下留情,却没想到还是误伤了楚姑娘,小的有错,甘受傅姑娘责罚。”兆裕说着,又转向楚莘,拱手道,“兆某对不住楚姑娘,但凭楚姑娘处置。” 听了兆裕的话,楚莘当即别过脸去。 原本并未生气的人,这会儿却突然恼了。 这也难怪,兆裕方才说得那叫什么话。 什么叫手下留情还是不小心伤了? 兆裕的意思是说,我和你打并未使出全力,倘若我全力以赴的跟你打,你就不只被打肿手臂了。 傅遥打量着兆裕,不禁在想,难道所谓武艺高强的高手,都像兆裕这般不善言辞,不通人情世故吗? 唐意是,邹浅也是。 可她兄长傅远也武艺高强,但人却不傻,反而很圆滑精明。 看来这种事,还是因人而异的。 既然兆裕说,甘愿受罚,那傅遥也没打算与他客气。 敢伤楚莘?她非得叫兆裕知道厉害。 于是,傅遥便望向楚莘说:“楚莘,咱们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给他打回去。” 闻言,没等楚莘应声,兆裕就先应道:“小的哪敢劳烦楚姑娘动手,小的愿自断一臂,当是给楚姑娘赔礼。” 兆裕说完,立刻起身,抬起右臂就向一旁的桌角上砸去。 兆裕只是捏肿了楚莘的手臂而已,竟然要自断一臂谢罪? 要不要闹的这么严重! 傅遥又惊又气,可知她本意并非如此。 这个兆裕,是不是真傻? 傅遥见状,立刻上前阻拦,却已经来不及。 第四三一章 这还真没准儿

傅遥以为兆裕必将血溅当场。 谁知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楚莘忽然飞起一脚,踹了兆裕一个趔趄。 而就是托了这一脚的福,兆裕的手臂才没砸断在桌角上。 傅遥被方才那一幕惊出了一身冷汗。 索性楚莘及时出脚,兆裕才没事,否则还真不敢想。 可依傅遥所见,楚莘踹兆裕那一脚,使的力气也不小。 也就是兆裕体格好,能受的起。若换作是她,只怕胳膊没断成,腰就先折成两截了。 “兆裕,你没事吧?”傅遥问。 兆裕连忙冲傅遥拱手,“小的无碍。” 瞧兆裕的神情,的确不像有大碍,傅遥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转而望向楚莘。 话说,楚莘不是想揍兆裕想揍的紧吗? 眼下,兆裕愿以自断一臂为代价,向楚莘谢罪,而楚莘却将人给拦下了。 这究竟是不接受兆裕的道歉,还是不忍心了呢? 傅遥思量着,便问了楚莘一句。 得此一问,楚莘显得有些不自在,却还是老实的回了傅遥的话,“回姑娘,他是雍王殿下的护卫,身为护卫,若断了手臂,要如何再护主子周全。方才那一脚,只当我已经报仇,某人就不必再自断手臂了。” 闻言,兆裕立马冲楚莘躬身一礼,“楚姑娘不单武艺高超,还胸怀宽广,在下拜服。” 傅遥只当这兆裕是颗榆木脑袋呢,没想到也挺会说好话的,一句话就把楚莘夸的脸红了。 楚莘脸皮薄,经不起兆裕这般奉承,也没接兆裕的话茬,只冲傅遥福了福身,便转身出去了。 既然楚莘与兆裕之间的小恩怨已经化解,那么就可以切入正题了。 于是,傅遥也没啰嗦,直言问兆裕:“说吧,你为何不许楚莘见你家主子,而你却私自来辅国公府见我?” 兆裕闻言,立刻答道:“傅姑娘,小的自知小的此举冒昧,但为了我家主子的安危,小的不得不如此。” 雍王的安危? “雍王殿下怎么了?” 兆裕得了这话,不禁面露愁色,“不瞒傅姑娘,自打上回我家主子与傅姑娘浅谈之后,就将自己关在房里不说话,也不见人。小的们不敢扰了主子的清净,除了一日三餐照常送,其余的时间都不敢私自踏入主子的卧房。” 在听说了生身母亲那样悲惨的遭遇和潦倒的结局之后,雍王会那样也不奇怪。 傅遥疑惑,“我不明白,我能帮上你家主子什么。” “傅姑娘不知,这些日子,按时按刻送进房中的膳食,我们主子几乎都没碰过,人已经憔悴的不像样子。今日午后,主子好歹亲笔写下那张纸条递出来,命小的送来给傅姑娘。小的明白,傅姑娘不见我家主子,必定有您的道理和顾虑。可要是您真的不肯见我家主子,我家主子恐怕就…小的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才会求楚姑娘带小的登门求见傅姑娘。小的人微言轻,劝不动我家主子,只怕也说不动傅姑娘。但小的看的出,傅姑娘一定能劝住我家主子。” 话说到这里,兆裕又往地上一跪,“如今这天底下,恐怕就只有傅姑娘懂得如何宽慰开解我家主子。小的恳求傅姑娘,救救我家主子。” 听兆裕言辞恳切,傅遥心中颇为动容。 回想当日,当得知哑姨被人削舌至哑后,雍王砸在廊柱上那一拳。 傅遥就料到,事后雍王必定要消沉上好一阵子才能缓过神来。 像这种事,无论摊在谁身上,都无法做到迅速冷静。 眼下,雍王正处在最伤心的时候,她又能劝雍王什么? 傅遥反而觉得,她眼下不该出现在雍王面前。 雍王一见到她,少不了要像她询问一些哑姨生前的事。 而傅遥脑中,有关哑姨的记忆,就没有一桩是说给雍王听后,雍王会感到欣慰的。 她只怕她见到雍王,与雍王讲了这些事后,雍王的心情不但不能有所平复,反而会更加难受。 傅遥思来想去,就是觉得不妥,于是便实话与兆裕说了。 兆裕闻言,倒是没再出言恳求傅遥什么,只道:“小的愚钝,只知道眼下我家主子想见姑娘,且只想与姑娘一人说话。倘若姑娘不肯见我家主子,我家主子必定会这样闷死自己。” 还别说,兆裕讲话直来直去,看似没经考虑,实则却很有道理。 傅遥承认,她被兆裕说动了。 傅遥并非一个矫情之人,既然兆裕说话坦率,那她也有话直说。 于是,傅遥便将她心中的那些顾虑,一气儿都与兆裕讲了。 在听了傅遥的顾虑之后,兆裕思量了片刻,才开口,“傅姑娘肯不肯信小的?” 傅遥闻言,上下打量了兆裕几遍。 傅遥看的出,兆裕是个忠心且仗义的人,否则也不会甘冒被责难问罪的风险,只身过来国公府求见她。而方才,也不会为平息楚莘的怒火,毫不犹豫的就要自断一臂。 尽管傅遥与兆裕并无交情,但直觉告诉她,兆裕此人可信。 “我算信你吧。”傅遥答。 兆裕听了这话,立刻与傅遥拱手,“倘若傅姑娘肯答应去见我家主子一面,小的敢拿性命担保,必定会将一切都安排妥当,绝不叫傅姑娘与我家主子单独见面的事传出去。”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倘若事有差池,小的愿以死谢罪。” 傅遥闻言,哼笑一声,“倘若我与你家主子单独见面的事,被有心之人加以编排,传了出去,可不是死你一个就能解决问题的。” 兆裕怎会不知此事事关重大,多少厉害关系在里头。 但为了他家主子,他只能选择义无反顾。 “只要傅姑娘肯见我家主子一面,小的甘愿一死,来报姑娘大恩。”兆裕说着,重重的给傅遥叩了个头。 傅遥无奈,她无缘无故的要兆裕的命做什么。 她可没有那种杀人取乐的邪恶癖好。 傅遥瞧着兆裕,觉得兆裕也挺不容易。 如今,像这样死心塌地的为主子效忠,肯豁出性命为主子办事的忠仆已经不多了。 傅遥思量着,与兆裕说:“你先起来吧。” “姑娘不答应,小的就不起来。” 闻言,傅遥忍不住笑了。 倘若她执意不肯答应兆裕的请求,难不成兆裕还真敢赖在她这儿不走? 这还真没准儿呢。 第四三二章 非见不可的理由

“你不从地上起来,我就不答应你。%d7%cf%d3%c4%b8%f3”傅遥这句,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叫你兆裕胁迫本姑娘,可知本姑娘最痛恨的就是被人胁迫。 傅遥这句果然有效,兆裕听后立马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傅姑娘的意思是?” 兆裕此人虽然过于憨直,却也是个堪当重任之人。 “记住你的承诺。”傅遥说,“我去见你家主子。” 闻言,兆裕掩饰不住的欢喜,“傅姑娘受小的一拜。” 傅遥摆手,“省了这些虚礼,我就见不得旁人跪我。” 既然傅遥都这么说了,兆裕就没再跪,“小的谢傅姑娘大恩,立刻就把好消息带给我家主子。” 见兆裕这就要走,傅遥赶忙将人唤住,“你等一等。” “傅姑娘有何吩咐?” “我记得那日,你家主子因一时情急砸伤了自个的手,不知事后有没有看过郎中。” “回傅姑娘,已经看过郎中了。” “那你家主子伤势如何?”傅遥又问。 “回傅姑娘,我家主子右手的中指和无名指断了。” 果然,傅遥就知道会这样。 不过,以雍王当日手砸廊柱的力道,只撞断两根手指已经算不错。 没伤到手腕和手臂,真是万幸了。 不过这断指之痛,也够雍王受的。 想想也是怪可怜的。 “郎中有没有说,你家主子的伤多久能好?” “郎中说最少也要三个月。” 三个月?那雍王伤的可不算轻。 傅遥思量着,立马喊了楚莘进来。 楚莘进屋,先瞥了兆裕一眼,才问傅遥,“姑娘有何吩咐?” “楚莘,去替我铺纸研磨。” 楚莘得令,半个字都没多问,就去案前张罗了。 傅遥便又与兆裕说:“我略通医术,虽然算不上郎中,却多少懂得些医治你家主子指伤的法子。但我没有给你家主子切过脉,也不知他的体质如何,所以不敢冒然给他写什么方子。我便给你写下他养病期间,需要忌口的东西,你嘱咐府上的厨子,千万不要烧这些菜给你家主子吃。” “傅姑娘仁厚,奴才代我家主子谢过姑娘。” “举手之劳而已。”傅遥说着,来到书案前坐下,一边写一边与兆裕说,“像你家主子受的这种伤,一定要好生保养,否则只怕会就此落下病根。养病期间,鲤鱼啊,公鸡啊,还有酸笋什么的,统统不能碰。” “酸笋?”兆裕一惊,“我家主子今日的晚膳就有一道酸笋豆腐。” 傅遥闻言,不禁一声叹,“所以说,人只要生病,就一定要乖乖的去看郎中,绝对不能讳疾忌医,不懂装懂,否则便是如此。” “是,小的受教了,回去一定按着傅姑娘的嘱咐,好生照料我家主子的身子。” “成了,我写这个还要一会儿,你去一旁坐着等吧。” “小的不敢,小的站着等就好。”兆裕应道。 “你都敢夜闯本姑娘的闺房了,在凳子上坐一会儿又有什么不敢的。” 兆裕闻言,赶忙与傅遥一礼,“今夜是小的唐突,冒犯了傅姑娘,小的这就出去。”说完,人便匆匆退去了外屋。 傅遥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原本是想与兆裕开个玩笑,叫兆裕放松点儿,谁知玩笑没开成,反而把人给吓着了。 傅遥也没工夫再理兆裕,便埋头书写了。 当傅遥把写好的东西交到兆裕手上以后,兆裕少不了又要感谢傅遥一通。 “你家主子是太子爷嫡亲的堂弟,我与你家主子也快成了亲戚,为他尽点儿心力也是应该的。” “是,那小的告辞了,傅姑娘答应的事,可万万不能反悔。” “你别看我是个女子,却向来一言九鼎。”傅遥说完,又转向楚莘,“去,送兆裕出去。” 楚莘得了吩咐,心里老大的不情愿,却还是依着傅遥的吩咐,好生将兆裕送了出去。 其实,不去见雍王一面,傅遥的心终究难安。 今日兆裕前来求她,全当给了她一个非见雍王不可的理由。 此刻,傅遥的心里反而轻松了不少。 而她惦念着的那些真相,终于能够浮出水面了。 …… 三日一晃眼就过去了。 傅遥只告诉宁安公主她今日要出城一趟,却没说她要去见雍王。 只道她是与几个贵女约好,要去城外朱雀湖游湖。 宁安公主自打有了身孕以后,便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大约也是出于对傅遥的信任,压根就没细问此事。 只是嘱咐傅遥万事当心,便许傅遥去了。 而傅遥这边,唯恐节外生枝,除了驾车的车夫以外,只带了楚莘一人随行。 今儿一早起来,天色还不错,谁知过了午后,赶着傅遥要出门的时候,却突然变了天。 赶着傅遥一行出了城,天空已经是乌云密布。 傅遥心中默默祈求天公作美,千万不要下雨。 但马车才行至朱雀湖畔,天上就飘起了蒙蒙细雨。 得,这老天爷她算是白求了。 傅遥透过马车帘子无奈望天,她就纳闷了,为何她每回与雍王相见,天气都不太好。 …… 今日与雍王相约见面的栖云小筑,算是雍王府的一处别院,虽然占地不大,但倚山傍水,风景极佳。 算是一个夏日避暑的好地方。 见傅遥到了,一早就候在栖云小筑门外的兆裕,就立刻撑伞迎了上前。 显然对傅遥准时出现很是欢喜。 在简单打了招呼以后,并未过多寒暄,傅遥和楚莘便在兆裕的带领下,进了栖云小筑。 因为这座栖云小筑是雍王府的私家园林,小筑中并无闲杂人等出入。 所以傅遥对栖云小筑的第一印象就是,幽静且冷清。 但不得不说,这栖云小筑的确是个好地方。 小筑中楼台轩榭,无一不古朴考究,仿佛汲取了山水灵气,处处都透着岁月的魅力。 若非今日有正事,傅遥还真想四处逛逛。 一路走来,除了兆裕以外,傅遥再没见到任何人。 可见兆裕办事周全得力,保密工作做的很好。 这一优点,倒是与楚莘很像。 傅遥正想着,走在前头引路的兆裕突然停下脚步,“傅姑娘,咱们到了。”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三三章 如此善解人意

好秀气的一座楼阁。 飞檐翘角,琉璃玉瓦,雕花小窗,每一处都精致到叫人咋舌。 这小楼的名字也取的好。 慈荫楼,听着就叫人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傅姑娘上到二楼,就能见到我家主子。”兆裕说。 傅遥点头,与兆裕道了声“有劳”,便向楼内走去。 楚莘见状,也立马跟上。 “楚姑娘留步。”兆裕忽然抬手将人拦下,“我家主子吩咐,只许傅姑娘一人进去。” 楚莘闻言,却没有要退让的意思,“我一定要跟在我家姑娘身边保护,你是让开,还是跟我打一架。” “楚姑娘,兆某不想再打伤你。” “你好大的口气。”楚莘说着,就飞起一拳,直击兆裕的面门。 楚莘这一拳挥的又快又狠,一拳打下去,只怕打不断兆裕的鼻梁骨,也会打掉兆裕几颗牙。 谁知兆裕这边,不仅敏捷的躲过了楚莘的攻击,还毫不费力的用手掌将楚莘的拳头接下了。 楚莘见状,正预备挥拳再打,谁知她的手却被兆裕捏紧,收不回来。 “你放手!”楚莘怒喝一声。 “楚姑娘保证不再胡闹,兆某就放手。” 胡闹?她想贴身保护她家姑娘是在胡闹? 楚莘气恼,抬起一脚想将兆裕踹倒,谁知踹人不成反被兆裕给绊倒了。 眼见楚莘身子一歪,就要仰面摔倒。 兆裕赶紧伸出手臂,勾住了楚莘的腰身,将人扶稳。 “楚姑娘,咱俩别打了,你是打不过我的。”兆裕说,眼中并无半分轻狂的神色,反而满是为难与谦让。 楚莘闻言,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脸立刻就红了,接着便一把将兆裕推开,一个轻灵的闪身,便回到了傅遥身边。 “我今日打不过你,未必这辈子都打不过你,你等着,我迟早要把你打的跪地求饶。” “兆某恭候楚姑娘赐教。” 楚莘瞪着兆裕,本就目光不善,而在听了兆裕的回答之后,双眼简直像要冒火。 傅遥惊奇,没想到楚莘成日里闷声不响,好胜心还挺强的。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傅遥笑笑,觉得是该她站出来打圆场的时候了。 “成了,你们俩也别争了。既然这栖云小筑是雍王殿下的地界,我作为客人,便该守雍王殿下的规矩。”傅遥说着,望向楚莘,“你在这儿等我就好。” “主子,万一其中有诈……” “楚姑娘放心,我家主子是绝不会害傅姑娘的。” 楚莘闻言,不禁白了兆裕一眼,一脸就你话多的神情。 傅遥豁达,玩笑似的与楚莘说,“咱们来都来了,倘若真有人要对咱们不利,凭你我还能逃的掉?” 傅遥说完,冲楚莘笑了笑,又立刻瞪着兆裕说,“你,不许再与楚莘动手。” “是,小的保证,绝不再与楚姑娘动手,纵使楚姑娘恼了要打小的,小的也保证不还手。” 这个兆裕,也是个难得的君子。 傅遥听了这话,也没再多言,便独自向楼内走去。 这间小楼,大约是许久都没人住过了,尽管楼内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却透着一股冷清。 楼内安静异常,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傅遥甚至还能听到楼外细雨飘落的声响。 傅遥依着兆裕的话,上到了二楼。 雍王崔景琪果然在这儿。 只见崔景琪独自一人,坐在窗前的蒲团上,正望着窗外的雨失神。 身旁的矮桌上,明炉上的茶壶,正氤氲往外冒着热气,室内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眼前的画面宁静而安详,傅遥真不忍心去搅扰。 大约是听到了傅遥的脚步声,亦或是感觉到了傅遥的气息,崔景琪回身,目光温和的望着傅遥,“傅姑娘到访,我有失远迎,还望傅姑娘不要见怪。傅姑娘请坐。” 傅遥闻言,微微冲崔景琪福了福身,便在矮桌的另一边坐下了。 崔景琪立刻提起明炉上的茶壶,亲手为傅遥斟了杯茶,“这是泞州特产的茶,也不知合不合傅姑娘的口味。” 今日,崔景琪一身素白的袍子,整个人干净的就像山巅之雪。 傅遥一直都觉得素白色是最挑人的颜色,但素白配崔景琪却出奇的适合。 不过想来,如崔景琪这般俊逸非凡的人穿起来都不好看,那这世上恐怕就没人称得起素白这个颜色了。 只是崔景琪这身衣裳似乎并不合身,好像有些略大。 或许在数日之前,崔景琪穿这身衣裳还是很合身的。 不得不说,不过几日工夫,崔景琪真的瘦多了。 尽管人看上去有些憔悴,但好在眼神明亮。 傅遥也不好意思总盯着人家瞧,于是便捧起桌上的茶碗,尝了一口碗中的茶。 这茶傅遥过去从未喝过,虽然叫不出名字,但这茶不苦不涩,入口甘醇,很是适口。 方才,傅遥注意到,崔景琪全程都是用左手提茶壶,为她倒的这杯茶。 看来,崔景琪的右手伤得不轻,还不能动。 傅遥原本是想关心一下崔景琪的伤情,却又怕太突兀,叫人家见怪,于是便没开口。 崔景琪心细,见傅遥有意无意的在瞧他的右手,便主动与傅遥说:“傅姑娘亲手写给我的养伤禁忌,我都看过了,有劳傅姑娘挂念,我的手恢复的很好。” 这位雍王殿下,还真是个善解人意之人。 傅遥淡淡一笑,“那就好。”说完,又捧起茶碗,浅尝了一口茶,等着崔景琪先开口,切入今日的正题。 崔景琪此人看起来温吞,其实不然,待傅遥将茶碗重新放回矮桌上以后,崔景琪便立刻说道:“上回还有些话没与傅姑娘说完,傅姑娘可愿再听下去。” 傅遥答:“倘若不想听,我此刻就不会坐在这儿了。” 傅遥的坦诚叫崔景琪觉得很舒服。 可知他心里有好些话想与傅遥讲,但眼下见着傅遥,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傅姑娘想听什么?” 傅遥迟疑,她心中有太多疑问,可她却不知,有些话究竟方不方便问。 见傅遥沉吟不答,崔景琪又说:“傅姑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若清楚,就一定会告诉你。” 第四三四章 你可听过恪州叶氏?

傅遥望着崔景琪,见他澄澈的眼底,泛着明显的愁绪。 此刻的雍王并不像一个答疑者,而更像一个倾诉者。 傅遥想,雍王是这世上唯一可以就哑姨的生平,为她答疑解惑的人。 而她何尝不是这世上唯一能与之分享哑姨故事的人。 在苦寻生母的这些年里,雍王必定饱尝了常人无法忍受之痛。 但这世上比痛更难抵抗的,应该是无人能懂的寂寞。 从未听说过,这世上有谁是因为太疼,而疼疯的。 只有因为太过寂寞而发狂的人。 傅遥觉得,雍王一定是太寂寞了,否则怎么敢与才见过寥寥数面的她,分享自己身世的秘密。 要知道,雍王崔景琪虽然是老雍王的血脉,却非老雍王名正言顺的嫡子。 倘若这事被皇上知晓,雍王的爵位恐怕就会不保。 保不准还会被扣上欺君的罪名,招来杀身之祸。 在傅遥看来,崔景琪并不像个冒失轻率的人。 也非因为一时冲动,才想与她倾诉哑姨的事。 看来,雍王他不是豁达到看淡了名利生死,就是寂寞到快发狂了。 有些心事,不吐难快。 傅遥见雍王也是怪可怜的,想她今日既然来了,那就舍命陪君子,陪雍王聊个痛快。 于是,在稍稍思量了片刻之后,傅遥便开口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敢问雍王殿下,哑…叶姨是令尊的侍妾?” “不,我娘是我爹的妻子。”崔景琪答。 妻子? “我娘是我爹心中唯一的妻子。” 原来如此,看来老雍王对哑姨颇为爱重。 既如此,哑姨又为何会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傅遥愈发疑惑。 只是这个问题,不好问的太直接,傅遥便换了一个问法:“既然令尊那么爱惜叶姨,为何不给她妻子的名份?” 崔景琪答:“因为我娘的身份,不能名正言顺的嫁给我爹为妻。” 身份?莫不是哑姨的出身太过微贱,所以不配嫁给老雍王。 不对。 单瞧哑姨气质高华,举止不俗,还懂得写字。由此便可推测出,哑姨即便不是大家闺秀,也该是个出身清白的小家碧玉。 想来,苏芩曾为罪奴之身,温王都有法子将苏芩的身份洗白,将人纳入府中为妾。 倘若哑姨真的只是出身不好,老雍王必定有法子要了这个女人。 竟然连老雍王也要避忌着,要不起的人,哑姨她究竟是何身份? “敢问叶姨祖籍何在?”傅遥问。 崔景琪答:“傅姑娘可听说过恪州叶氏。” 恪州?难道说! 傅遥脸色微变,勉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又问崔景琪,“叶姨是从前恪州恭定侯府的人?” “我娘是恭定侯叶鸿的胞妹。” 叶鸿,叶漪,哑姨真的是恭定侯府的人。 恪州恭定侯,傅遥怎么会不知道。 当年,恭定侯叛乱,就是她爹爹傅正卿奉命带兵去镇压平定的。 哑姨竟然是恭定侯府的人?傅遥是万万没想到,她与哑姨还有这样的渊源。 虽然她爹爹去平定恭定侯叛乱时,傅遥还没出生。 但自打她记事起,她每每缠着许婆婆给她将故事的时候,许婆婆总会给她讲爹爹曾立下的战功。 自然就少不了提到平定恭定侯叛乱的事。 但大人给小孩子讲故事,就只会与孩子讲英雄是如何忠义英勇,那坏人是如何奸诈可恶。 哪会与孩子讲述什么前因。 因此,傅遥只记得,恭定侯是造反的坏人,而她爹爹是替皇上除掉坏人的大英雄。 如今若要问起她恭定侯叛乱的事,傅遥是知道这件事,却半分不知其中内情,有无冤屈。 但有件事傅遥很清楚,无论恭定侯叛乱是咎由自取还是被害蒙冤,军令如山,她爹爹身为臣子只能听从主上的命令。 虽然哑姨的母家,崔景琪的外祖家的确是她由爹爹带兵拿下的,但面对崔景琪,傅遥问心无愧。 在她心里,她的爹爹永远都是个身负正义的大英雄。 想到这儿,傅遥大方的迎上了崔景琪的目光,接着问:“恪州恭定侯叛乱,是由我爹奉旨带兵镇压的,我听说事后,叶氏一族被满门抄斩,叶姨她究竟是如何躲过一劫的?” 崔景琪闻言,口气平和的回答说:“那就要感谢令尊了,是令尊的一招移花接木,才保全了我娘的性命。” 是爹爹出手救了哑姨? 令人震惊的真相一个接着一个,已然叫傅遥应接不暇。 “雍王殿下说,是我爹爹救了叶姨?”傅遥想要再确认一遍。 崔景琪点头,“千真万确。” “那敢问一句,我爹他为何会出手搭救叶姨?” “为了我爹。”崔景琪答,“当年,我爹还是太子的时候,曾代先帝巡边,在巡至恪州时,机缘巧合之下与我娘结识,两人是一见钟情,我爹发誓非我娘不娶。谁知我爹回到京都以后,还没来得及与先帝提这桩事,就惊闻我舅舅恭定侯叶鸿起兵造反的事……” 原来恪州恭定侯叛乱一事,并非冤案。 而哑姨与老雍王也的的确确是两情相悦,否则怎敢冒着大不韪,求她爹爹出手,帮忙保住哑姨的性命呢。 到此,傅遥也算彻底明白,为何老雍王深爱哑姨却不能娶她的原因了。 一个在户籍上已经不存在的人,又是反臣之女。 老雍王怎么可能名正言顺的娶哑姨为妻。 “那接下来呢?” “全靠令尊,我娘被平安的从恪州送到了京都,之后,我爹便将我娘安排在这座栖云小筑隐居起来,再后来便有了我。” 原来这栖云小筑曾是哑姨的故居,傅遥四下环顾,忽然对这里横添了一份亲切。 “再后来…”没等傅遥问,崔景琪便自个讲道,“我皇祖父,也就是先帝驾崩以后,我爹被当今皇上勒令,立刻迁出京都,前往封地。因为有许多皇上的人一路盯梢,所以我爹不方便明目张胆的带我们母子上路。于是,便另派了一路人马,单独接我和我娘前往泞州封地,而就在我们一行即将到达泞州界时,我娘竟然留书出走了。” “留书出走?”傅遥惊疑,这不可能。 第四三五章 穷极一生

“是,是留书出走。紫you阁w.ziyouge.”崔景琪说,唇角忽然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前一晚,临睡之前,我娘明明还欣喜万分的与我说,等再过三五日,我们母子就能见到我爹了,她那样期盼着与我爹重逢,怎么可能会突然留下一封写着不想因为身份连累我爹,将我托付给方氏抚养的信后,就不告而别。” 听了崔景琪的话,傅遥心中已有定论。 哑姨绝对不是自愿留书出走的,并不只是因为信中可疑的提到,要将当时还年幼的崔景琪交给老雍王妃方氏抚养,还因为哑姨作为一个深爱丈夫的妻子,疼惜孩儿的母亲,纵使来日的路有万般艰难,也绝对不会轻易狠下心肠,骤然离开,叫丈夫与孩子伤心欲绝的。 “难道令尊就没有派人去大力的寻找过叶姨?”傅遥问。 “直到我爹过世之前,都没有放弃寻找我娘,却没想到,我爹穷极一生,终究没能再见到我娘一面。而我眼下,虽然得知了我娘的下落,却已是天人永隔。”崔景琪说,神情哀戚,“倘若我爹肯听我的就好了,我娘所谓的留书出走,必定与方氏脱不了干洗。只恨方氏那个毒妇太懂得掩饰,直到我爹弥留之际,仍不肯相信,我娘是被方氏所害。” “当局者迷。”傅遥说,“逝者已矣,望雍王殿下能平息心中的怒火,别再怨恨了。” “我为何不怨?”崔景琪问,“我娘她懂得写字,为人又聪颖,她明明是有机会自救的,可她却没有。我爹身子向来康健,之所以英年早逝,全是因为寻我娘不得,思念成疾,才抑郁而终。而我苟延残喘到如今,不过是因为没有得到她确实的死讯,心怀不甘罢了。” 崔景琪这是在怨哑姨? 他是该怨。 毕竟,心里有多怨,就有多爱。 “就如雍望殿下所言,哑姨或许是有机会能够自救,但她之所以不选择自救,全是为了令尊和您。正是因为太在乎你们父子,所以才不愿以残缺又狼狈的模样,再出现在你们面前。她宁愿叫你们相信,她在世上某处平静安逸的活着。殿下也说了,哑姨是被令尊的正妻所害,我想已故的雍王妃,必定曾言语威胁过叶姨,不许她逃跑,更不许她暴露身份,否则便会对您不利。这些事,都是可以想像的。” “我宁愿她不为我着想!”崔景琪骤然抬高了音量,声音因为难过,颤抖的很厉害,“若是那样,我就不必如此想念她,放不下她了。” 崔景琪说完,立刻别过脸去。 雍王这是哭了吗? 傅遥默默的叹息一声,可知她也强忍了好久,才没叫眼泪掉下来。 窗外雨势渐大,雨水结成雨帘从屋檐坠落,已无反顾的扑向大地,摔的粉碎,屋内傅遥与崔景琪各自静默着,使得窗外传来的雨声越发震耳响亮。 “方氏去年就已经病故。”崔景琪说,“老天爷真是残忍,连一个为母报仇的机会都不给我,我真是枉为人子。” 这世上的事千回百转,百转千回,终究也没有几件是能顺应人心的。 谁这辈子没有几桩憾事,只是大小轻重不同而已。 “谁说雍王殿下枉为人子,只要雍王殿下能福寿安康的好好活到寿终正寝,便是对叶姨在天之灵的最大安慰。” 听了傅遥的话,崔景琪又静默了良久,“傅姑娘可知,我娘亲葬在何处?” “就在幽州的永安坊。”傅遥答,“尽管葬的草草,但好歹有一副棺木,人也算入土为安了。” 崔景琪闻言,幽幽的叹了一声,“只恨眼下我不能擅自离开京都,但有生之年,我一定要将我娘亲接回来,与我爹同葬。他们夫妻生不能白首偕老,死后能相依相伴也好。” 傅遥听了崔景琪的话,觉得雍王心里揣着这样一份念想也不错。 至少心中尚有心愿未了,人就不会因为生无可恋而轻生了。 “若有机会,我也想再到叶姨的陵前去祭拜一番。” “傅姑娘的父亲是我爹的挚友和知己,还是我娘的救命恩人。傅姑娘对我娘也是恩重如山。我代我故去的爹娘感谢傅姑娘,也感谢傅姑娘一家对我家的恩德。请傅姑娘受我一拜。”崔景琪说着,便直起身子要冲傅遥行礼。 傅遥见状,赶忙摆手,“雍王殿下不必如此,你都说了,你我的父亲是挚友,是知己,士为知己者死。当年,若同样的事发生在我爹身上,令尊也会出手相助的。至于我,你就更不必谢了。叶姨为人温柔慈爱,曾教过我刺绣、梳头,总之是教会了我好些东西,我只把叶姨当我亲娘一样爱重。倘若眼下,雍王殿下对我又谢又拜,好像我从前对叶姨的好,都是别有所图似的。” 崔景琪也是个识趣的人,既然傅遥都这么说了,他也不愿叫傅遥为难,于是便没执意拜下去。 “茶凉了,我给傅姑娘换杯新的。”崔景琪说。 傅遥闻言,先崔景琪一步将明炉上的茶壶提了起来,“雍王殿下的手不方便,叫我来吧。” 傅遥说完,便将雍王与自己茶碗中已经凉透的茶水倒掉,然后又重新添了两杯。 “雍王殿下以后,可别再这样了。”傅遥盯着崔景琪受伤的右手说,“倘若叶姨在天之灵,知道你这样为她自残身体,只怕要伤心坏了。” “我知道。”崔景琪答,“上回因我失仪,弄污了傅姑娘的帕子。我原本是想将傅姑娘的帕子洗净,好生归还回去。奈何帕子上的血污洗不干净,纵使能洗干净,想必傅姑娘也不会再用了。于是,我便命人赶制了条一模一样的帕子,送还给傅姑娘,望傅姑娘不要嫌弃。” “我借给雍王殿下的那条帕子,只是条最寻常的绢帕,而雍王殿下还回来的却是一条丝帕。如此算来,还是我占了雍王殿下的便宜。” 就因为傅遥这句玩笑,崔景琪原本紧皱的眉头,总算稍有松动。 傅遥便想借这势头再与崔景琪说些什么,叫崔景琪心中的忧思能得以稍稍纾解。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三六章 将门虎女,皆是如此?

“这茶清甜醇香,很是好喝。”傅遥举杯称赞说。 崔景琪应道:“这是泞州首府紫阳城特产的一种茶,唤做紫阳毛尖。” “这就是紫阳毛尖?”傅遥说,“这可是比贡茶东白春芽还稀罕的茶,我从前只听过,今儿还是头一回喝,果然是名不虚传。” “傅姑娘博闻广识,竟然知道这茶。”崔景琪说,目光清湛而温和。 傅遥淡淡一笑,“紫阳毛尖声名在外,想不知道都难。我记得诗中有云,自昔岭南春独早,清明已煮紫阳茶。这清明前后的紫阳毛尖是一年中最好的,我今日也是沾了雍王殿下的光,才有口福尝到这种茶。” “傅姑娘若喜欢这茶,我回头命人送些去府上。” “不必,不瞒王爷,我压根不懂喝茶,不过是喝个稀罕而已。若要问我真正在行的东西,我倒是略微懂些医术。” “听闻傅姑娘曾以身试药,调配出剧毒苜苋草毒的解药,我当真佩服傅姑娘的医术和胆识。” 傅遥知道崔景琪早前曾派人调查过她的底细,却没想到竟然探查的如此清楚。 就连她在凉州大营的事,崔景琪也了解的这么清楚。 此刻,傅遥都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了。 “雍王殿下谬赞了,我身为将门之后,从小就已经有了保家卫国,马革裹尸的觉悟。只可惜我身为女子,否则便能与我兄长共赴沙场,并肩作战。只是以身试药而已,何足挂齿。倘若以我一己之身,能挽救数百上千将士们的性命,我纵使百死也无憾了。” 傅遥的胸怀叫崔景琪震撼。 难道将门虎女,皆是如此? “虽然沙场上少了一位叫敌人闻风丧胆的少将军,但京都城却多了一位救死扶伤的活菩萨。我听说每逢初一十五,府上总会放粥赈济贫苦百姓,而傅姑娘还会亲自坐诊,给那些看不起病的老弱妇孺诊病赠药。傅姑娘慈心,我心中钦佩不已,倘若傅姑娘点头,我也愿意为之出一份力。” 傅遥闻言,甚是欣慰,“雍王殿下愿意做些帮扶贫苦百姓的事,自然是好。但有句老话说的也好,穷者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雍王殿下只有先保重自己的身体,才能去关照别人不是。” “傅姑娘说的是。”崔景琪答。 “我见王爷的气色似乎有些不大好,倘若王爷信我,可否让我给王爷诊一下脉?” 得了这话,崔景琪并未立刻答应,神情显得有些迟疑。 “难不成王爷是在意男女大防的事?”傅遥说着,从随身的荷包中掏出一条帕子,“隔着帕子,王爷就不必顾虑了。” “傅姑娘误会了,我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并不在意傅姑娘说的那些,我只是怕麻烦了傅姑娘而已。” “既然雍王殿下并非古板之人,也并非不信我的医术,那就将手平放在矮桌上吧。”傅遥说。 闻言,崔景琪也没再迟疑,将袖口稍稍翻开些,便依照傅遥的话,将手在矮桌上放平。 傅遥立马将帕子盖在崔景琪的手腕处,便认真的替崔景琪诊起脉来。 崔景琪的身子是被他自个折腾的很虚弱,元气大伤,却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崔景琪年轻,底子又好,只要好好调养上一个月,应该就能恢复的**不离十了。 “傅姑娘,我的身子如何?”崔景琪问。 “给殿下诊过脉的郎中都怎么说?” “郎中说我身子虚弱,需要静养些日子。” “就如那位郎中所言,殿下身上并无什么明显的病症,但您的心病却不轻。是因为长日的忧思抑郁,夙兴夜寐,才导致身子虚亏。若雍王殿下是身患病痛,我自然有法子为你医治,但心病,恕我无能为力。这还得雍王殿下您自己肯想开才行。不过殿下身上落下的虚亏,我倒是有法子能帮您调理调理。”话说到这里,傅遥话锋一转,问崔景琪,“敢问雍王殿下,您平日里可有忌口的东西?” 崔景琪答:“我喜欢吃素。” 傅遥点头,“那殿下可信药膳?” “我知道傅姑娘在药膳上很有心得。” “那殿下可愿试试用药膳调理身子?” “乐意之至。” 有了雍王这句话,傅遥心中豁然开朗。 谢天谢地,雍王通达明理,总算没有白费她这一片心思。 “通过方才诊脉,我已经知道了雍王殿下的体质,等我回府以后,会专门为殿下拟定一份食补的方子。等写好之后,我会命人送去府上。” “叫傅姑娘为我费心,我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哪好再劳烦傅姑娘的人跑腿,还是叫兆裕去府上取吧。” 说到兆裕,傅遥还真对这个人充满了好奇。 从前,傅遥觉得楚莘武艺高强,几乎没有对手。 谁知人外有人,这个兆裕竟然比楚莘还要厉害。 “兆裕武艺高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傅姑娘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一听崔景琪这么问,傅遥才想起来,兆裕上回来国公府求见她,是背着雍王的。 她若与雍王坦白,不就是把兆裕出卖了。 她可不能与雍王说实话。 “雍王殿下忘了,我是将门出身,一个人懂不懂武功,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兆裕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若我没看错,雍王殿下也习过武。” “就如傅姑娘所言,我是曾习过武,却非我好武,而是因为我自小体弱,我爹便教我通过习武强身健体。不过,自打我爹去世以后,我就再没碰过刀剑。到如今,从前学过的武艺,早已生疏荒废了。” 傅遥既看的出崔景琪曾习过武,一样也能看出崔景琪有些年没习武了。 本该是个文武双全之人,也是可惜了。 “听闻傅姑娘骑术极佳,若日后有机会,还望傅姑娘能指教一二。” “指教不敢,但有一点,我可不与病人切磋。若雍王殿下的身子能彻底养好,别说指教殿下,纵使叫我与殿下一对一的比试也无妨。” “一言为定。” “我向来说话算话,倘若雍王殿下不信,我给你立个字据也好。” 闻言,崔景琪微微勾了勾唇角。 总算在雍王的脸上见到些笑模样。 这笑容就好像此刻傅遥手中捧着的温茶,甘醇沁人。 第四三七章 放舍诸相,休息万事

“多谢。”崔景琪与傅遥说,“与傅姑娘说了一会儿话,我心里好受多了。” 傅遥闻言,冲崔景琪回笑道:“托雍王殿下的福,我今日才有幸能到如此清雅幽静的地方坐坐,这栖云小筑当真是个避世隐居的好地方。” “京都是这天底下最为热闹繁华的所在,想从权欲和物欲中跳脱出来,着实不易,难为傅姑娘怀着一颗返璞归真之心。” “凡有所相者,皆是虚妄,我又何必为那些虚妄之物而执着呢?” 崔景琪一怔,“姑娘信佛?” 傅遥摇头,“或许正因为我没有虔诚的信奉佛祖,所以心中才有些执念放不下。若有朝一日,我能做到放舍诸像,休息万事,即便日后遇上再多的不如意,内心也能得到安宁。” 崔景琪见傅遥眼中似有惆怅,不禁问:“傅姑娘即将成为太子妃,来日登临后位,便是我大夏最尊贵的女人,这天底下有哪个女人不羡慕傅姑娘,可我见傅姑娘,仿佛并不快乐。” 傅遥闻言,淡然一笑,“与我而言,成为皇后,并非这天下第一得意之事。若能由得我选,我宁可选择与心爱之人过市井人家,柴米油盐的平淡日子。” 崔景琪听了这话,定定的望着傅遥,半晌没言语。 傅遥见崔景琪只管盯着她,却一言不发,不禁问:“殿下是觉得,我舍不下这一身的荣华富贵?” “不,我自然信傅姑娘,不只信还很佩服,同时也觉得可惜。如傅姑娘这样的女子,不该一生困在皇宫那样的腌臜之地。” “若能与心爱之人在一起,即便是炼狱火海,与我而言也是一片净土。” “那与傅姑娘而言,皇宫究竟是炼狱火海,还是净土?”崔景琪问。 “是净土。”傅遥毫不犹豫的答。 “太子爷很有福气。”崔景琪说,听出傅遥对太子爷用情极深。 傅遥也不知她与雍王怎么就聊到这儿了,大约是因为雍王气场温和,不由的就叫她敞开了心扉。 再有,雍王与哑姨神似,傅遥瞧着雍王,总觉得亲切。 好像两人并非是只有三面之缘的生人,而是久别重逢的故友。 一杯茶水饮尽,傅遥觉得自己也该告辞了。 但临走之前,她还要做一件事。 傅遥从随身的荷包中,掏出哑姨临终前交给她的那枚羊脂玉坠。 “这是令慈的遗物,请雍王殿下务必收好。” 崔景琪望着那枚玉坠,目光柔软而哀伤,半晌才回过神来,“这是我娘赠给傅姑娘的,傅姑娘就留下做个念想吧。” “可是……” 崔景琪偏头,望着窗外大雨滂沱的天空,“我想我娘在天之灵,也希望如此。” 既然雍王都这么说了,傅遥也不好再推辞,“我会代雍王殿下好好保管这枚玉坠。” 在将玉坠小心收好以后,傅遥便起了身。 “时辰不早,我告辞了。” 崔景琪见状,正欲起身相送,傅遥忙摆手,“外头正下着雨,水汽重,雍王殿下勿要奔波。明日午后,殿下便可吩咐兆裕来府上取药膳方子。” “有劳傅姑娘。” “雍王殿下肯给我施展所长的机会,该我反过来谢殿下才是。殿下不必客气。” “既然傅姑娘叫我不必与你客气,那傅姑娘也不必与我客气。”崔景琪说,“我看得出,傅姑娘喜欢这座栖云小筑,若日后傅姑娘得闲,便可常来这儿坐坐。这栖云小筑是我娘的故居,傅姑娘只当是来探访故人了。” 就如崔景琪所言,傅遥是喜欢栖云小筑,喜欢这儿的清雅幽静。 但与雍王相关的地方,与她而言终究是是非之地,她怎么可能由着自个的心意,常常来此凭吊故人呢。 可出于礼貌,傅遥还是假意应下了崔景琪的话。 “殿下一定要保重身体。”傅遥说完这句,与崔景琪微微福身,便转身离去。 …… 傅遥从慈荫楼出来时,楚莘和兆裕正一左一右的站在楼前的屋檐下。 两个人谁也不看谁,谁也不说话,尽管场面有些冷清,却出奇的和谐。 不知怎的,傅遥心中竟然冒出楚莘和兆裕很般配的念头。 见傅遥出来了,楚莘赶紧迎上前,“姑娘您没事吧?” “我与雍王殿下聊的投机,便多聊了一会儿,叫你久等了。” 楚莘笑笑,“姑娘无碍就好,咱们回府去吧。” “等一下。”傅遥说着,望向兆裕,“明日午后,你怕是要替你家主子来国公府跑一趟腿,回头你家主子会与你详细说的。” 兆裕闻言,忙与傅遥拱手,“小的明白,这就送傅姑娘出去。” “不必,雨这么大,你就不要来回奔波了,我识得路,自个能走出去。” “傅姑娘对我家主子有恩,小的心里感激姑娘,却无以为报,傅姑娘就准许小的送您出去吧。” 听兆裕言辞恳切,傅遥也不好意思再拒绝。 既然兆裕执意要送,就叫他送吧。 “那就劳烦你了。” 听傅遥答应了,兆裕赶忙上前要给傅遥撑伞。 楚莘却拦在傅遥身前,“我家姑娘,我自个会周全。”说完便撑开伞,护着傅遥率先走入了雨中。 兆裕见状,赶忙随后跟上。 楚莘是一心向着傅遥,生怕雨水会将她家姑娘淋湿,伞不自觉的就往傅遥那侧偏,自个的肩膀免不了就被雨水打湿了。 傅遥见状,赶忙将伞往楚莘那边推,可刚推过去一点,伞又歪了过来。 兆裕见状,立马上前,将自己的伞往楚莘手中一塞,“傅姑娘和楚姑娘一人撑一把伞就不会淋湿了。” “光我俩不淋湿就行了?你怎么办?”傅遥问。 “小的是男子,身子又健壮,淋这点儿雨不算什么。” “盛夏时节,淋点儿雨是没什么妨碍,但眼下是春日,雨水寒凉,可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傅姑娘不必管小的,小的……” 没等兆裕把话讲完,楚莘就立马将伞还回兆裕手上,“谁稀罕你的伞,你自个撑着吧。”说完,就拉着傅遥继续往前走。 兆裕见楚莘的肩膀露在伞外,衣裳都沾湿了,也顾不上自己,便快步追到楚莘身边,将伞举到楚莘头顶,为楚莘遮雨。 楚莘见状,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傅遥被楚莘架着,一路走的飞快,待两人来到马车前,傅遥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已经送到了,你不必再跟着了。”傅遥与兆裕说。 傅遥闻言,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楚莘方才之所以走那么快,并非因为厌恶兆裕,想尽快摆脱兆裕,而是不想兆裕跟着淋雨。 第四三八章 厚颜无耻之徒

楚莘是为了兆裕好,却别扭着不肯说出来。 而兆裕即便不算榆木脑袋,也是半颗榆木脑袋。 只当楚莘是真的厌他,不愿看见他,于是便没再多言,“小的恭送傅姑娘。” 傅遥见兆裕身上的衣裳,几乎都被大雨淋透,也想叫他赶紧回去换身干爽的衣裳。 于是,也没与兆裕啰嗦,便转身上了马车。 人刚上车坐稳,就听车外传来兆裕的声音,“这伞,楚姑娘拿着吧。” “我才不愿欠人人情,你自己留着用吧。”话音刚落,就见楚莘上了马车。 马车催动,缓缓的驶离了栖云小筑。 傅遥透过马车帘子的缝隙向外张望,见兆裕撑着伞站在原地,并未立刻离开。 这是送人的礼貌。 兆裕这个人,有情有义,又细心识礼,傅遥寻思着,不禁望向楚莘,“兆裕这个人很不错。” 楚莘闻言,只道:“姑娘,我迟早要把他打的跪地求饶。” “楚莘,靠武力征服,是男人处事的方式。你可是个姑娘,想要征服兆裕,不必非要通过打架。” 听了傅遥的话,楚莘当即红了脸,“姑娘说什么呢。” “我没说什么呀。”傅遥答,接着便掏出帕子递给楚莘,叫楚莘擦擦沾到发上和脸上的雨水,“楚莘,你得记住,你是个姑娘,万事不必那么要强。” 楚莘点头,“是,我听姑娘的。” …… 傅遥是个急性子,回府以后,只稍歇了一会儿,便命楚莘准备了纸笔,要给雍王崔景琪拟定药膳方子。 据傅遥了解,雍王之所以身子虚弱,不光是因饮食不规律,睡眠不足的缘故。 同时还伴有心悸忧思,肝气郁结之症。 因为雍王的病因比较复杂,所以要拟定一套适合雍王体质的药膳,并不是很轻松容易的事。 傅遥修修改改,终于在第二日午后,兆裕来取方子之前,将整套的药膳方子给写好了。 大白天的,为了避嫌,傅遥自然不好将兆裕请进来,于是便将药膳方子交给楚莘,叫楚莘给兆裕送出去。 楚莘虽然不大情愿,但只要是傅遥的吩咐,楚莘就没有说不的。 于是便揣上药膳方子,往后门去了。 总算了了一桩心事,傅遥也能暂且松口气。 她原本打算到软榻上卧下,晒着太阳,眯会儿午觉。 可思来想去,却不大放心楚莘那边。 万一楚莘和兆裕一言不合,又动手打起来怎么办? 傅遥是不担心楚莘吃亏,毕竟兆裕是个君子,是不会也不敢再伤楚莘了。 但要是楚莘一个失手,把兆裕给打伤了,雍王那边她要如何交代。 于是,傅遥赶紧坐起身来,打算去后门看看。 这厢,傅遥刚踏出屋门,就见杜睿正站在桐芳苑的大门口与紫珠说话。 见傅遥出来了,杜睿忙与紫珠摆手,接着便迎上前,“以为姑娘在歇午觉,还犹豫着该不该叫紫珠丫头进屋通报。” “睿叔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杜睿答:“姑娘前阵子托我去查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傅遥闻言又惊又喜,“这么快?” “是,因为知道姑娘急着要结果,所以我便动用了一些关系。” “劳烦睿叔为我费心了。” “姑娘既喊我一声睿叔,我便把姑娘当是亲侄女。姑娘遇上难处,能头一个想到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睿叔说的是,咱们是一家人,我自然不必对睿叔客气生分,睿叔快进屋坐吧。” 杜睿点头,便随傅遥进了屋。 刚进屋坐下,杜睿就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傅遥。 傅遥立马拆开信,仔仔细细的读了起来。 越往下看,傅遥的心就越凉,而在凉透之后,便是冲天的怒火。 就如傅遥所料,府上这个姚秋露果然是个冒牌货。 而真正的姚秋露,早在去年夏天的时候,就因为意外溺水而香消玉殒了。 府上这个自称姚秋露的人,根本就与她表舅舅姚迁没有丁点儿关系。 这个假姚秋露不是旁人,正是她表舅母改嫁的那户柳姓富户家的长女。 此人的真名唤做柳梦盈。 这个贱人,竟然为了攀附权贵,连自己的姓氏都改了。 姚秋露,不,是这个柳梦盈可对得起她柳氏先祖? 简直是混账无耻! 但想来,无耻的又何止柳梦盈一个,那户姓柳的人家,也没有一个好东西。 竟敢合谋策划出这种偷梁换柱的惊天骗局,她一定要他们所有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睿叔,你帮了我一个大忙,也帮了咱们国公府一个大忙。否则咱们一家子,都要任那柳梦盈耍弄于股掌间了。” “为姑娘尽力,为国公府尽力,是杜睿的本分,杜睿不敢居功。”杜睿应道,“姑娘,那柳氏胆敢冒充表姑娘,来府上招摇撞骗,实在罪大恶极,一定要严惩,否则他柳氏一族只当咱们国公府好欺负。” “是,柳氏一族我绝对不会放过,但眼下放在眼前的是,这个柳梦盈究竟该如何处置。这样的大事,我原本该与嫂子商议,但眼下嫂子怀着身孕,听不得这种事。这事儿还得容我再合计合计,在我想到万全的法子之前,睿叔先别与任何人讲,包括我哥。” 杜睿点头,“姑娘放心,我一直都谨遵姑娘嘱咐,连冉芳那边也没说。” “难为睿叔了。”傅遥说着,冲杜睿温和一笑,“再有半个月,就是睿叔与冉芳姑姑的好日子了,喜宴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一说起婚事,杜睿这年过三十的七尺汉子竟有些含羞起来。 “有干娘盯着,一切都已经打点的妥妥当当。” “这就好。”傅遥脸上的笑意渐浓,“能见睿叔成家,又娶得那样一位贤惠妻子,我这当侄女的真为睿叔高兴。” 杜睿憨憨一笑,“是我运气好,遇上了冉芳不嫌弃我。” “冉芳姑姑是个再温良不过的女子了,睿叔可要像我哥疼惜我嫂子那样,待冉芳姑姑才行。” “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对冉芳好的。” …… 送走杜睿以后,傅遥的心情蓦的就阴沉下来。 胸口就像是压了什么重物一般,闷闷的透不过气来。 这世上竟然有如柳梦盈那般厚颜无耻之人,冒充别人骗取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却还能心安理得的过日子。 不只如此,还机关算尽,妄图霸占更多不属于她的东西。 就如杜睿所言,柳梦盈恶意冒充姚秋露,欺罔瞒骗国公府上下,罪大恶极,必要严惩不贷。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三九章 理直气壮的瞎编

傅遥承认,以柳梦盈住到国公府以来的所作所为,她本就厌恶此人,容不下此人。只是顾念亲戚一场,才勉强将人留下。 否则,早在年前,人就已经被她遣返回江州老家去了。 眼下,既知这柳梦盈并非姚秋露,那就更没有再将此人留在国公府的理由了。 依照傅遥的性子,她即刻就想将此人扫地出门。 但眼下,宁安公主有着身孕,柳梦盈那边一旦闹出什么动静,必将会惊动宁安公主。 宁安公主若得悉事情的原委,定会动气。 怀有身孕的女子,是最不能动气的。 傅遥暗下决心,一定要想出个万全的法子来妥善解决此事。 否则,锄奸不成,恐怕还会自伤。 这厢,傅遥正寻思着,就见楚莘回来了。 瞧楚莘神情平和,脸上不见丝毫怒意,看来并未与兆裕拌嘴。 “东西都交给兆裕了?”傅遥象征性的确认一遍。 “是。”楚莘答,接着便将手上一颇为精致的木匣子往傅遥面前一递,“姑娘,这是雍王殿下送您的回礼。” “回礼?” “姑娘,奴婢听兆裕说,这是雍王殿下封地上特产的茶,唤做紫阳毛尖,稀罕的很,姑娘一准儿喜欢。” 原来是紫阳毛尖,难为雍王心细,还惦记着。 “这茶是好茶,就与那些东白春芽一起好好放着吧。” 楚莘点头,正预备下去好好安置这些茶叶,却见傅遥的脸色有些不大对头。便忍不住问了一句,“姑娘,您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说烦心事都轻了。”傅遥说着,将身旁矮几上的信拿起,递给了楚莘,“你自个看看。” “姑娘,这是?” “江州来的信。” 一听这话,楚莘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赶紧将信捧起来一字一句的细细看过。 在看完信后,楚莘与傅遥一样,都是又惊又气,“竟然会有这种事?姑娘预备如何处置姚秋露,不,是柳梦盈柳氏。” “这个柳梦盈竟敢冒充我已故的表姐,来府上招摇撞骗,还惹出那么多是非,我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她。但眼下,还不好立刻拿人查办,毕竟我嫂子那边有着身孕,一旦事情闹起来,必然会惊动嫂子。还得等我哥回来,与他商议商议,看看究竟怎么处置这个柳梦盈最妥当。” “姑娘说的是,是不能为柳氏惊了公主的胎。可依奴婢看,这柳氏罪大恶极,送去下大狱也不为过。” “是该。依我看,叫她把牢底坐穿也不解气。但家丑不可外扬,想必我哥那边也会有所顾虑。”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既保全国公府的脸面,还叫柳梦盈得到应有的报应。 这是个大问题。 然而除此之外,傅遥还很在意信中讲的另外一件事。 信上说,真的姚秋露是在去年夏天的时候溺水而死。 这好好的人,怎么会意外溺死呢。 真正的姚秋露意外过世的时间,仿佛与她兄长傅远护送宁安公主回京都,得皇上大加封赏的时间相当。 会不会是有人为了想要攀附国公府富贵,故意出手杀人,想要取而代之。 若真是如此,那柳梦盈和完全知情的柳家人,便都是罪不容诛了。 傅遥越往下琢磨,就越觉得不寒而栗。 她心中无比气愤,哪能忍下这口气。 她得立刻见那柳梦盈一面,给这贱人提个醒。 作为惩罚的小小一部分,她要让那贱人先尝尝那种恶行暴露以后,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的痛苦。 “楚莘,咱们这就去西跨院一趟,好好拜会一下那个柳梦盈。” …… 傅遥与楚莘两人生怕惊动了宁安公主,便有意避着人,悄悄的去了西跨院。 两人到时,那柳梦盈当真好兴致,正坐在妆台前,由丫鬟青梅伺候着描眉画眼,试新得的胭脂和妆粉。 见傅遥没经通报就气势汹汹的闯进屋来,柳梦盈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捂着胸口与傅遥说:“表妹可吓死我了,怎么冷不丁儿的就破门进来,这是不是有些唐突。” “闭上你的嘴,你有什么资格喊我表妹,柳梦盈。” 一听傅遥喊出了她的真名,柳梦盈当即变了脸色。 在怔忪了片刻之后,柳梦盈赶紧辩解说:“什么柳梦盈,表妹这没头没脑的在说什么呢。” “你难道不知道柳梦盈是谁?” 柳梦盈赶紧摇头,“我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个人。” 傅遥闻言,不禁哼笑一声,“你口口声声说你是姚秋露,那么你娘亲吕氏改嫁的那户柳姓人家的长女,也就是你长姐,你都不认识?” “我……表妹这话问的太突然,我一时没想起来。对,柳梦盈的确是我长姐。” 听了柳梦盈的辩白以后,傅遥还真有点儿佩服此人。 这柳梦盈说的话,明明是前言不搭后语,漏洞百出,可她在说这些话时,却依旧能够面不改色心不跳,理直气壮的瞎编。 究竟要多厚的脸皮才能做出这种事来,傅遥都替她尴尬。 “你不必再装了,我已经命人去江州查实,你就是柳家的长女柳梦盈。你说,你假冒已经溺水而死的姚秋露来到国公府上,究竟存了什么目的。或者,你是受谁致使,才敢撒下这弥天大谎。快说!” 傅遥气势骇人,柳梦盈心虚害怕极了,赶忙应道:“我没受任何人指使,也不想害国公府,我只是…只是…” “你肯承认了?” 柳梦盈迟疑,若她眼下承认自己是假冒的姚秋露,一定必死无疑。 可要是她横竖不认,傅遥或许暂时也拿她没法子。 于是,那柳梦盈便故意义正严辞的高声说:“我就是姚秋露,是有人蓄意想要陷害我,所以才在表妹面前进我的谗言。表妹不该来质问我,该去问问那说我不是姚秋露而是柳梦盈的人,究竟意欲何为。” 这个柳梦盈方才明明已经在慌乱之下,说漏了嘴。 但眼下,竟然还恬不知耻的想要再圆回来。 傅遥不禁觉得,与这种不知廉耻之人纠缠,也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 “你不必急着否认,待我禀命兄长以后,自然会押解柳家当家柳子健和其妻周氏,还有侍妾吕氏,上京与你对质。到时候,你究竟是姚秋露还是柳梦盈,便可水落石出了。” 第四四零章 末日就要来了

一听傅遥要抓柳家人上京与她当面对质,柳梦盈当即就腿软了,神情掩饰不住的慌张。 “我就是姚秋露!”柳梦盈死不悔改,坚持这么说,“他们都连起伙来要加害我。” “他们?”傅遥质问道,“你口中的他们,难道不是你的亲爹和亲娘,你这混帐东西,竟然为了自保,连这种丧尽天良的话都能说出来,简直不是人。” 即便这样数落柳梦盈,傅遥也觉得骂的不痛快。 柳梦盈还能算是个人吗?说她是畜生都是侮辱了猪狗。 这个人,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卑鄙龌龊。 “无论表妹你怎么问我,我就是你的表姐姚秋露。”柳梦盈说,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既然你如此信誓旦旦,等回头到了刑部衙门可别改口。” “刑…刑部?” 傅遥冷眼瞪着柳梦盈,“胆敢冒认是国公府的亲眷,这可是冒充皇亲国戚的大罪,罪名坐实以后,可是要杀头的。正所谓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你若是没有办法证明,你就是姚秋露,那么……” 话说到这里,傅遥抄起桌上的一只茶碗,就猛地砸碎在地。 “你就如同此杯一个下场。” 柳梦盈被傅遥此举吓的愣在当场,已然不能动弹。 傅遥也懒的与这畜生不如的东西多费口舌,便又望向一旁的丫鬟青梅。 “楚莘,把那丫头给我拿下。” 青梅闻言,就如受惊的兔子,吓的躲到了柳梦盈身后,“大姑娘救我,大姑娘快救救我。” 眼下,柳梦盈是自身难保,哪还有心思去保青梅。 对青梅的乞求和呼救都无动于衷。 “大姑娘?”傅遥问青梅,“姚秋露在柳家不是该排行老三吗?你为何却喊她大姑娘?” 青梅也是一时吓糊涂了,才喊出了真话。 经傅遥这么一问,青梅瞬间脸色煞白,再也不敢吱声了。 “竟然连你也想害我。”柳梦盈一边质问青梅,一边与之打眼色。 但此刻的青梅,已经彻底吓懵了,那还理会的过来这些。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傅遥望着青梅说,“倘若你肯迷途知返,我可以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青梅,你老实告诉我,眼前这个人,究竟是你们府上的大姑娘还是三姑娘。” 青梅不过是一个刚满十三岁的小丫头,何曾见过眼前这种场面。 人早就吓傻了。 柳梦盈只怕青梅在傅遥的威逼利诱之下,再说出什么不利她的话。于是,忙不动声色的拧了青梅一下,意在警告青梅,不许她乱说话。 柳梦盈下手狠辣,这一下拧的青梅生疼。 青梅吃疼,这才回神,一脸惊惧的望向柳梦盈。 柳梦盈忙趁势给青梅递眼色,示意青梅咬紧牙关,不准出卖她。 傅遥见柳梦盈与青梅主仆同心,是不打算说实话了,“青梅,你此刻嘴硬不说,也不要紧。刑部的郎官声名在外,等你到了刑部,那里的郎官可有的是法子能叫你吐出真话来。既然你甘当一个忠仆,不妨就先去刑部替你家姑娘一一试过那些刑具。” 傅遥说完,又立即吩咐楚莘,“立刻将人给我拿下。” 青梅闻言,没等楚莘上前抓她,自个就一把将柳梦盈给推开了。 她忙慌慌的上前,跪倒在傅遥脚边,“奴婢跟遥姑娘说实话,眼前这位的确是我们柳家的大姑娘,而三姑娘…三姑娘她早在去年的时候,就掉进府上的池子里溺死了。” 青梅话音刚落,没等傅遥再发问,柳梦盈那边就急了。 “你这贱婢在胡说些什么!你说,究竟是谁指使你,叫你说这些假话来害我的!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柳梦盈恼羞成怒,赶着说赶着冲上前来,要撕扯青梅。 楚莘见状,手一挥,几乎没怎么使劲儿,就将柳梦盈推倒在地。 柳梦盈冷不丁的摔了一跤,既惊慌又愤怒的盯视着楚莘。 楚莘一向好脾气,可要是谁敢对傅遥不利,纵使只是有这种意图她都不会放过。 她怒视柳梦盈,警告说:“你要是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柳梦盈知楚莘心怀绝技,拧断她的脖子,简直是轻而易举。 柳梦盈见撒泼不成,又只好换了法子。 “表妹,你向来聪慧伶俐,眼下怎么却犯起傻来。咱们是表姐妹,是再亲近不过的姐俩,你为何宁可轻信别人,也不愿信我。” “你一个六亲不认的混账,竟然还敢与我谈情分?”傅遥一脸嘲讽的说,“你尽管装吧,假的永远真不了。” 傅遥说完,与楚莘打了个眼色,“咱们走。” 楚莘得令,立刻押着青梅往外走。 “表妹当真不肯信我?”柳梦盈问。 傅遥全当没听见柳梦盈的胡话,只管往外走。 “既然表妹不肯信我,那我就只能以死明志。” 闻言,傅遥这才回身,见柳梦盈从她方才打碎的茶碗碎片中,挑出一片,抵在自个的手腕上。 以死明志?一个冒充别人的骗子,有什么志可明。 苦肉计?看来柳梦盈这贱人,是真把她当傻子了。 “你既然要死,那就死啊。” 柳梦盈闻言,怔在当场,她是万万没想到,傅遥会这么说。 蓦的,柳梦盈神情一凛,双眼一闭,就用那瓷片在自个的手腕上划了一下。 难不成这柳梦盈还真有胆量去死? 傅遥迟疑,往柳梦盈腕上的伤处一看。手腕划破是划破了,却划的不深,只是勉强往外渗出了几滴血珠。 而柳梦盈却夸张的不行,身子一颤一颤的,不明所以的还以为她受了多重的伤。 “这就是你的以死明志?”傅遥问,“你若真的一心求死,我教你个法子,这腕不该横着切,该竖着切,记得一定要切深些。否则半死不活的感觉,比死了还要难受。” “表妹当真狠心至此,一定要冤死表姐?” 这个柳梦盈,入戏太深,还真把自己当成姚秋露了。 “像你这种混账,纵使死一百次都不冤。至于你死不死的成,我赌你不敢死,你敢不敢和我赌?” 柳梦盈颓然,看来她是蒙骗不了傅遥了。 “你竟然如此狠毒,连条生路都不给我留。” “我就是要你死又如何?若换作是你,会对敌人手软吗?”傅遥说,“你等着把,你的末日就要来了。” 第四四一章 不可告人的隐情

从西跨院出来以后,傅遥便命楚莘直接将青梅押到了桐芳苑去。 眼下,傅遥已经认定柳梦盈非姚秋露,并不必再向青梅求证。 她之所以将青梅押来桐芳苑,是为了弄清楚另外一桩事,那就是真的姚秋露的死因。 傅遥深深怀疑,真的姚秋露是被人所害,死于非命。 而她会有此判断,一则是因为姚秋露的死,与国公府重新得势的时间相当;二则,姚秋露是意外溺水而死。意外,这个词儿本身就很可疑。 最后,也是出于直觉。 傅遥就是觉得,真的姚秋露之死,必定存在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 经了先前在西跨院那一闹,丫鬟青梅早就下破了胆。 尽管青梅也算是柳梦盈**,可想来青梅不过只是个听吩咐办事的小丫鬟而已,哪有胆量去违背主子的吩咐。 对于青梅,傅遥也没什么可怨的,反倒有些同情她,错跟了柳梦盈那种主子。 于是,傅遥也没对青梅太严厉,还与青梅说,倘若青梅肯与她说实话,事后青梅可以自己选择是回去江州,还是继续留在国公府上当差。 倘若青梅肯留在国公府,她一定会不计前嫌,厚待青梅。 青梅年纪虽小,人却不傻。这人是善是恶,她心里自有分辨。 见傅遥待她和颜悦色,青梅的心绪也渐渐平复下来,便详细的与傅遥讲了真正的姚秋露,溺死时的事。 据青梅讲,姚秋露死的的确很离奇。 人究竟是怎么跌进府上荷花池中溺死的,没人看见。 负责花园洒扫的丫鬟,一早起来发现的时候,姚秋露就已经溺毙在荷花池中多时了。 柳家老爷柳子健和夫人周氏只道姚秋露是意外失足溺死的。 但姚秋露的生母,姨娘吕氏却哭闹不休,一口咬定姚秋露是被人害死的。 还哭闹着要去衙门告状。 而柳子健身为柳家当家,只怕家丑外扬,在外失了面子,便命人将姨娘吕氏关了起来。 后来,事情过去一个多月以后,姨娘吕氏便被放了出来。 被放出来的吕姨娘也没有再闹,这官没报成,姚秋露之死也就不了了之了。 听青梅这么一讲,傅遥更觉得姚秋露之死太过离奇。 这其中,一定存在莫大的冤屈。 “叫你们大姑娘柳梦盈来冒充姚秋露的主意,是谁想出来的?”傅遥问。 青梅摇头,“奴婢也不知道,总之府上没人觉得这样不好,都说能攀上国公府这样的亲戚,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这姓柳的一家,当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虽然傅遥几乎可以咬定,真的姚秋露就是被柳家人害死的。 奈何她手上并无确凿的证据去指证这丧心病狂的一家子。 纵使她把这案子告到衙门去,恐怕也会因为证据不足,无法定那一家子的罪。 至多会有人指责,说柳子健夫妻冷血无情,视继女之命如草芥。 这种明明就知道凶手是谁,却不能将凶手绳之于法的感觉,真叫人窝囊。 但这些年,经历的事多了,傅遥渐也悟出了一个道理。 这世上不公平的事太多,而多数时候,人们对这些不公,都无能为力。 傅遥心里清楚,凭她如今的能耐,并不需要什么确凿的证据,就能很轻易的诛杀柳家满门来出气。 可她要是真的这样做了,又与那些她憎恶的专会玩弄权术,草菅人命的恶人有何区别。 此刻,傅遥心中是又恨,又狠不下心肠来,当真是矛盾的不行。 看来这件事,还是要好好与兄长傅远商议之后,再做定夺。 …… 晚膳桌上,气氛很好。 因为这几日,宁安公主孕吐的症状有所减轻,所以胃口也比前阵子要好上许多。 人睡的好,再加上吃的也好,整个人容光焕发,气色好的叫人羡慕。 宁安公主说,她听人说,女人家在怀孩子的时候,若人变好看了,那肚子里怀的一准儿是女儿,若人变丑了,那怀的就是儿子。 “若依着这种说法,我这一胎怀的应该是个女儿。”宁安公主与傅远说,“女儿你可喜欢?” “只要是咱们的孩子,我都喜欢。”傅远说,望着宁安公主的目光,满满都是疼惜。 宁安公主笑笑,“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给你生个儿子,来继承你的衣钵。” 傅遥从旁瞧着,见她哥哥和嫂子如此浓情蜜意,是真不忍心说些扫兴的话来破坏她哥哥的心情。 “妹妹是不是身子不适,从方才开始,就没见妹妹怎么动筷子。”宁安公主望着傅遥,颇为关切的问道。 傅遥闻言,赶忙解释说:“回嫂子,我晚膳前嘴馋,吃了几块茶点,大约是腻着了,这会儿到不觉得饿。” 听傅遥并非身子不适,宁安公主就放心了,赶紧张罗傅远说:“那边那道三丝瓜卷最是清爽可口,快给妹妹夹个尝尝。” 傅远便依着宁安公主的话,给傅遥夹了菜,“听你嫂子的,多少吃点儿。眼见夏日降至,苦夏难捱,你身子向来单薄,得趁夏日到来之前多长些斤两,否则怎么经得起再消瘦下去。” “我知道,我听哥和嫂子的。”傅遥说完,便乖乖的将傅远给夹的菜,吃了干净,“哥,我有桩事要与你说。” “什么事?” “就是我前几日晒书的时候,偶然发现书楼里收着几本挺稀罕的兵书,我想着哥或许能用的上。等待会儿用完晚膳,哥随我去书楼一趟看看。若哥觉得有用,就拿去书房留着闲暇时翻看。若是觉得无用,那我就收起来压箱底儿了。” 傅远听了傅遥的话也没多想,当即就答应了,“那待会儿我就随妹妹去书楼走一趟。” 傅遥点头,也没再多言,便埋头继续吃饭。 …… 饭毕,在将宁安公主送回正院以后,傅远和傅遥兄妹便结伴往书楼走去。 兄妹俩刚到书楼,没等傅遥开口,傅远就主动挥退了随行的丫鬟和小厮。 “妹妹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要与我说?”傅远问。 “哥怎么知道?” “我妹妹向来活泼爽朗,一见到我这哥哥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但方才来书楼的路上,我妹妹却一直一言不发,闷闷不乐的样子。”傅远望着傅遥问,“究竟何事,竟叫我家阿遥如此为难?”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四二章 你可曾亲历过战争?

能有傅远这样一个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哥哥疼着护着,傅遥当真觉得自己是三生有幸。 于是,在稍稍整理了心情以后,傅遥便将柳梦盈冒充姚秋露的事,以及真的姚秋露离奇溺水而死的事,通通与傅远讲了。 傅远生性宽宏又豁达,但在听了傅遥的讲述以后,也压不住心中炙燃的怒火。 傅远与傅遥都是极重感情的人,绝不能容忍有人利用亲情来欺骗他们。 “昨日,你嫂子还与我说,叫我留意着身边有没有不错的青年,回头等时机成熟了,便要将姚…不,那个柳梦盈好生嫁出去。没成想,这些用心和诚心全都错付了。这个柳梦盈,真是可恶至极。” 傅遥觉得,她兄长只骂柳梦盈可恶,实在是太轻了。 对那样的贱人,无论骂的多难听也不为过。 这个混帐东西,狠心起来竟然连自己的亲生爹娘都不顾,简直畜生不如。 “哥,我也是实在没主意了,才将此事说给哥听。哥说,咱们究竟应该怎么处置那个柳梦盈。” “纵使那柳梦盈只是个女流之辈,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傅远说,“妹妹忘了,哥眼下在镇抚司当差,司中能人异士不少,必定能助咱们将柳梦盈冒充姚秋露一事,以及姚秋露离奇溺毙之事,查的水落石出。等事情都彻查清楚以后,该偿命的偿命,该下狱的下狱,一切都按我大夏的国**处。” 光听傅远这么说,傅遥就已经觉得大块人心。 但傅遥心中,也不是没有顾虑。 “哥,人言可畏,我只怕这事传出去,会有别有用心之人,拿住咱们认人不清这一点来诟病于你。如此,哥不止会受流言搅扰,更甚者,或许还有可能影响到哥来日的仕途。” 傅远闻言,倒是颇为豁达,“有得就必然会有失,只要得到的比失去的多,那就不算赔本的买卖。” “哥,我觉得这事儿最好能与嫂子商量商量,可我就是怕嫂子听了这事以后会动肝火,再动了胎气不好,所以才单独叫哥来书楼说话的。”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咱们自然不能瞒着你嫂子。那边,我会先命人再将柳梦盈的事核实一遍。至于这边,我会找机会慢慢将此事,说给你嫂子听。” 傅遥思量着,似乎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我都听哥的。” 傅远听了这话,一脸疼惜的望着傅遥说:“往后,妹妹若遇上什么事,不许自己憋在心里难受,你一定要告诉哥,哥永远都是你的倚仗,为你撑腰。” “我知道。”傅遥冲傅远笑了笑,“哥等我一下。” 傅遥说完,便转身去到书架前。片刻,就抱了一摞书回来。 “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些兵书。” “还真有这些书?”傅远颇为意外,“我以为妹妹晚膳桌上说的兵书,只是为单独见我编的托辞呢。” 傅遥一笑,“我嫂子那么精明,若哥来书楼一趟,却两手空空的回去怎么能行。哥快看看,这几本都是极好的兵书,我那日随手翻看了几页,觉得这些兵书中所写的排兵布阵和制敌谋略,完全不输《六韬》和《百战奇略》,并且这些书上,都有爹的记注。我想,这些兵书,哥纵使眼下还用不上,来日也定能派上用场。” 傅远听了傅遥的话,立刻拿起一本兵书翻看起来,见书上的确是有些记注。 而字迹也确实是他爹爹的。 看到这些,傅远心中的欢喜与激动,已经难以言喻。 “这些都是爹爹行军打仗那么多年,一点一滴积攒下来的心血和经验。哥一定要好好读过。” 傅远点头,“阿遥放心,哥绝对不会辜负爹这一片用心,这些用血汗换来的经验,哥会丁点儿不落的全部继承下来。” 傅遥冲傅远笑笑,旋即又叹了口气,“我不像哥,身为男儿能继承爹爹的衣钵,上阵杀敌,保家卫国。而我身为女子,也未能像娘一样,做个才女。琴棋书画我只通一个棋,还是很小的时候祖父教的。我见这书楼中收着不少娘亲从前弹过的琴谱,越看就越觉得可惜,恨我没生出一双巧手,能像娘那样善琴,无法一曲一曲弹遍娘亲曾弹过的曲子。” 见傅遥面露愁色,傅远不免心疼,“阿遥,术业有专攻,你虽然未能继承娘亲的琴艺,却继承了外祖母的医术。你的这双手,就是一双巧手,却非奏琴的巧手,而是一双能救死扶伤的巧手。哥问你,若是让你选,你究竟是愿用这双手来抚琴还是诊脉?” “自然是诊脉。”傅遥答,“我就是因为怕学抚琴会伤了手,或是将手指磨出老茧,无法再给人诊脉,所以才一直忍着不学的。” “既然阿遥心里已经分出了轻重,那就不必再为此遗憾纠结了。” “可我还是羡慕哥哥,羡慕哥哥能像爹爹一样,保家卫国,纵横沙场。” 傅远闻言,目光清和的望着傅遥,“妹妹可知,哥也有羡慕你的时候。” “哥羡慕我?”傅遥不解。 “是。”傅远答,又接着问,“妹妹可曾经历过真正的战争?” 傅遥思量了片刻,回答说:“我在凉州的时候,有一夜北渊人曾突袭凉州大营,当时我正在营中。那回姑且算是一次吧。” “那妹妹告诉我,在你看来,战争是怎样的?” 得此一问,傅遥不禁回忆起当夜的情形来。 “刀光剑影,到处都充斥着血腥与杀戮,好像每一刻都在死人。” 傅远摇头,“妹妹了解的所谓战争并不深刻。未曾亲历过战争的人,永远都无法体会一场血战打下来的滋味。妹妹可知,哥曾在战场上杀过多少人,手上染了多少鲜血?” “哥……” “妹妹,哥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杀过多少人。”傅远说,“但每场仗打完以后,哥都会问自己,就因为那些人是敌人,所以他们就该死吗?那些死在我剑下的人,也有妻儿老小,他们亲人都望眼欲穿的在家乡盼望着他们平安回去。每每想到这儿,哥心里都不好受,可是只要想到妹妹一直都在凭你的医术治病救人,哥心里才有所安慰。” 第四四三章 人命关天

傅远的话叫傅遥既震撼又痛心。 “为哥,我日后会救更多的人。”傅遥说。 “妹妹不必为我,哥只盼着你能做你真正喜欢的事,并为之愉悦。” “哥与我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哥高兴,我就高兴。” “哥也一样。”傅远望着傅遥,目光清湛而温柔,“可知加官晋爵,并非哥的抱负。妹妹与你嫂子的平安喜乐,才事哥想倾尽一生达成的心愿。” “单我和嫂子怎么成,还有嫂子肚子怀的小侄儿呢。” “儿孙自有儿孙福,在哥心里,妹妹和景和永远都是最要紧的。” …… 在与傅远畅谈过心事以后,傅遥心里好受多了。 她刚从书楼回到桐芳苑,就见一只灰羽鸽子正蹲在廊上啄食小碟中的谷子。 鸽子喙上的那撮白毛,即便在夜色中,也格外扎眼。 太子爷来信了!傅遥抑制不住的高兴。 算起来也有好几日没收到太子爷的飞鸽传书了。 想来这阵子,太子爷应该正为宜州重修大坝的事忙的不可开交,无暇顾及她也是应该的。 因此,傅遥心中并无抱怨,但能收到太子爷的信,哪怕信上只有一个字,她心中也欢喜不已。 傅遥立马上前,将吃的正欢的鸽子抱起。 隔壁耳房中,楚莘听到动静,立马从房中出来。 “姑娘回来了。” 傅遥笑笑,问楚莘,“这小东西是什么时候来了?” “来了有一阵儿了。”楚莘答,“奴婢怕它等的不耐烦,所以便抓了一把谷子招待它。” “这小东西已经长得够结实了,若是再重恐怕就飞不起来了,日后可不能这么惯着它。” 楚莘点头,“奴婢也觉得,这小东西比头回来时重多了。” 傅遥捧着那只灰羽鸽子掂了掂,“是重多了。” “姑娘,奴婢帮您铺纸研墨去。” “我自个来就好。”傅遥答,“这几日还要你费神盯着柳梦盈和青梅,其他的琐事,你暂且不必理会。楚莘你放心,只要我哥一出手,要不了多少日子,那柳梦盈就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姑娘把事情原委都与国公爷说了?” 傅遥点头,“我哥点子多,门路又广,不单能找到确凿的证据揭发柳梦盈冒充姚秋露一事,还能彻底查清楚真的姚秋露的死因。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 在回了太子爷的信后,傅遥便早早安置了。 明明周身困乏,睡意浓浓,但人却辗转反侧的睡不着。 脑袋里除了太子爷就是柳梦盈。 傅遥只怕今日,又将是个不眠之夜。 快三更天的时候,傅遥总算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可恍惚中,她却隐约听到有什么人在说话。 傅遥惊醒,屏息倾听,这不是她幻听,是真有人在窗外的廊下窃窃私语。 傅遥赶紧翻身坐起,下地匆匆来到窗边。 她推开窗,借着朦胧的月光,见廊上的确是站着两个人。 “谁在哪儿?”傅遥问。 闻言,两人立马从暗处走上前。 “楚莘,茯苓?”傅遥疑惑,“大半夜,你俩站在外头做什么?” 楚莘知事情瞒不住,也没遮掩,当即应道:“回姑娘,柳梦盈方才想要畏罪逃跑,人眼下已经被抓住了。” “她想逃跑?真是黔驴技穷了。她当咱们国公府是什么地方,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傅遥说,“楚莘,未免惊动哥和嫂子,人就别送回西跨院了,暂时找个地方关押起来,等天亮以后再做安排。若那柳梦盈是个识相的,应该不敢再闹,她若是不识相,你就叫人把她堵上嘴捆起来。” 楚莘闻言,面露难色,“姑娘,依眼下的情形,国公爷那边想不惊动都难。” “这话什么意思?” “回姑娘,那柳梦盈在逃跑时,被府上的一个护院拦下。柳梦盈狠毒,竟然趁那护院不备之时,用簪子刺伤了那护院的脖子。眼下,那被柳梦盈刺伤的护院正血流不止,只怕……” “她竟敢伤人!”傅遥激愤不已。 “是,听说那护院巡逻时,见柳梦盈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在后门处徘徊,于是便上前盘问。那护院见是表姑娘,就没设防,否则一个身高七尺,武艺高强的汉子,怎么可能会被柳梦盈所伤。” 眼下,傅遥没心思追究柳梦盈伤人的过程,她在意的是那个受伤护院的伤情。 “你说那护院血流不止?” “是,已经命人去请郎中了。” “这大半夜的,上哪儿去请郎中。”傅遥说,“快给我带路,我去瞧瞧。” “姑娘,您去那儿怕是不方便。”说话的是茯苓。 “人命关天,没什么不方便的。”傅遥吩咐到,“楚莘,快去把我的药箱取来。” 傅遥交代完这句,立马进屋取了外衣穿上,也没来得及梳头,就与楚莘一道赶去救人了。 傅遥到时,受伤的护院正仰面躺在床上,面色惨白,身子微微抽搐着。 身边另外两个护院,一个正用布按住那受伤护院血流不止的颈部,另一个正在为那受伤的护院揉搓手脚,叫他的身子不要冷下来。 鲜血已经将压在受伤护院脖子上的纱布浸透,但帮忙按压伤处的护院却不敢松手。 他只怕他一松手,他好兄弟的血,会淌的更快。 见傅遥来了,包括受伤护院在内的三人都惊着了。 傅遥也没闲暇与三人解释,便挽起袖子坐到了床前。 “你别怕,我一定会救你的。”傅遥安抚那受伤的护院说,“你不要激动,要和缓的吐气呼气,血才能流的慢些。” 那受伤的护院意识尚存,尽量配合着傅遥的话。 救人如救火,傅遥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从药箱中取出银针,为那受伤的护院扎针止血。 在施针的同时,傅遥还跟楚莘说了一个方子,叫楚莘赶紧按着方子去煎药。 楚莘跟了傅遥这么久,耳濡目染,已经能将常见的草药都识全。 得了傅遥的吩咐,楚莘立马回去桐芳苑抓药煎药,不多时就将这救命的汤药给送来了。 傅遥便亲手将这碗药,喂给那受伤的护院喝下。 因为药中含有阵痛和安神的药材,所以在服下汤药后不久,那受伤的护院就睡着了。 见那护院的血已经彻底止住了,傅遥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才发觉,她身上不知何时,已沾满了鲜血。 第四四四章 两全其美的法子

傅遥瞧自己这一身的血污,怎么看怎么觉得触目惊心。. 见那受伤的护院已经救回来,暂时应无性命之虞,傅遥也不便在此久留,便预备回去了。 临走前,傅遥特意与另两个护院交代,倘若这受伤的护院伤势有反复,一定要立刻命人去找她。 待傅遥回到桐芳苑沐浴更衣以后,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傅遥本就无心睡眠,听说正院那边也被此事惊动。 于是,在等天色又稍稍放亮些,便往正院赶去。 傅遥到时,正见傅远与杜睿站在廊下说话。 见傅遥来了,傅远立刻迎上前,“听说妹妹刚救回一条人命,妹妹受累了,该留在屋里好生歇着。” 这会儿傅遥身上压根就不觉得累,她忙问傅远,“哥,柳梦盈的事,我嫂子都知道了?” 傅远点头。 “我嫂子她没动气吧?” “人无碍,许婆婆正在屋里陪着呢。” “不行,我得进去给嫂子请个平安脉才放心。” “妹妹去吧,我和睿叔还有事商议。” 傅遥闻言,也没再多说什么,便进了屋。 傅遥一进屋,就见宁安公主与许婆婆正坐在里屋的软榻上说话。 见傅遥来了,宁安公主赶忙招呼傅遥来她身边坐。 “这回的事,多亏有妹妹机敏。否则,咱们阖府上下,都要任那柳氏耍的团团转了。” “嫂子您稍安勿躁,您可是怀着身孕的人,万万不好动气。来,叫妹妹给嫂子请个脉。” “哪就这么娇贵了,我好好的,无碍。”宁安公主说。 傅遥不言,只管将宁安公主的手拉过来,细细的诊了起来。 见傅遥诊了半晌都没吱声,宁安公主不急,一旁的许婆婆倒是紧张的不行。 “姑娘,咱们公主的身子如何?” “没什么大碍。”傅遥答,松开了宁安公主的手腕。 许婆婆闻言,这才舒了口气,默默的道了句阿弥陀佛。 “妹妹和婆婆放心,我和我肚子里这位,身子都结实着呢。”宁安公主说。 “嫂子的脉象虽稳,却也不能太掉以轻心。”傅遥嘱咐说,“好嫂子,万事都有我哥在外头撑着呢,您就别太为这些事伤神。可知您皱一下眉头,我哥都要心疼上好久。嫂子可不必为那些不值得的人动气。” 傅遥在安抚人这件事上,很有一手。 经傅遥这么一劝,宁安公主心中的火气便消了大半。 “妹妹说的是,与柳氏那种人置气,是太不值了。而为那种人丢了咱们国公府的脸面就更不值了。嫂子听说,你哥想要镇抚司的人参与解决这桩事。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个决定有些不妥。” “嫂子觉得此事不妥?”傅遥问。 “是。”宁安公主解释说,“据嫂子所知,这镇抚司里里外外安插了以李元徽为首,不少佞臣的眼线,倘若叫那些混账东西听说,咱们府上出了这种事,必定会借此大做文章。那柳氏必然是要严惩不贷的,却也不必如此张扬的料理她。” “我与嫂子是一个意思。”傅遥应道,“但我哥为人耿直,遇上这样的事,便只想着用这种规规矩矩的法子来解决。” “你哥的脾气嫂子怎么会不知道。”宁安公主说,“既然你哥想用正经的手段来解决此事,那咱们就用正经的法子来解决。但这件事,却不必一定要在京都解决。” “嫂子的意思是将人押回江州去审?” “妹妹聪明。”宁安公主夸道,“若将柳氏押回江州审问,既能叫她罪有应得,也不必叫此事在京都城内闹的满城风雨,影响咱们国公府的声誉。” “嫂子的主意极好,这真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嫂子可把您的意思与我哥说了?” 宁安公主点头,“已经说了,你哥和睿叔正商议,看此计究竟可不可行。” “依婆婆看,公主此计可行。”许婆婆说,“杜睿那孩子打小就跟着国公爷,与国公爷走南闯北,结识了不少五湖四海的朋友。听说杜睿在江州也有不少有本事的朋友。有这些人帮着出谋划策,未必就不如在京都审这案子审的好。” “婆婆说的极是,我哥和睿叔都是有能耐的人,一定能顺利解决这桩案子。只是柳梦盈自打住到咱们国公府上以后,就惹是生非,作恶多端,只将人押回江州受审,未免太便宜她了。” 宁安公主与傅遥是一个念头,“那柳氏胆敢用冒认亲眷的手段,来愚弄咱们,当真是罪大恶极。若非我眼下怀着身孕,要为腹中的孩子积阴德,我一定……” 杀了柳梦盈? 宁安公主有这本事,而那柳梦盈也的确该死。 “那柳氏昨夜不止想要畏罪潜逃,还用利器扎伤了一名护院,险些害了一条人命。” “嫂子听说,那受伤的护院伤在脖子,且血流不止,我只当人活不成了。倒是妹妹妙手回春,竟然将人给救回来了。” “嫂子,不是我的医术有多厉害,是那护院本就命不该绝。倘若我再晚去哪怕半炷香的时辰,人就会血流尽而死。这都赖那柳梦盈下手太狠,简直是要一击取人性命。” 话听到这里,宁安公主掩饰不住的气愤,“这柳氏竟敢在咱们国公府行凶伤人,我一定要她付出代价。” 许婆婆见状,赶忙劝道:“公主您稍安勿躁,万事有咱们公子呢。” “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嫂子可万万动不得气。” 宁安公主点头,缓缓的吐了口气。 因为傅遥昨晚几乎彻夜未眠,身上疲乏至极。 所以当宁安公主催她回去歇歇时,傅遥也没逞强。 傅遥是真累了,回去一躺下就睡着了,一直睡到中午才醒。 趁着傅遥起来洗脸醒神的工夫,楚莘便将午膳都摆好了。 这厢,傅遥正吃着饭,冉芳就奉宁安公主之命过来传话。 见傅遥正在用膳,冉芳只道不巧。 傅遥本就不觉得饿,也没觉得冉芳打搅,便放下筷子,询问冉芳的来意。 “回姑娘,国公爷和我们主子已经商议好,决定将柳氏打回江州原籍,由江州地方的官员来审理此案。明日就启程。” 明日就启程?想来也是挺匆忙的。 但傅遥了解,无论是她兄长还是她嫂子,都是这般爽利的性子。 毕竟,早叫那柳梦盈离开国公府一刻,大家的心里就早痛快一刻。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四六章 这份礼算大吗?

听宁安公主说,傅远已经命人全力追捕柳梦盈。 想必一个弱女子,独身一人也跑不太远。 只要能将人找回来,一切的疑点就都能真相大白了。 然而事实上,追捕柳梦盈的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傅远派去的人,已经在方圆几十里的地方,搜寻了七八天,却丁点儿未能寻到柳梦盈的踪迹。 这未免也太不寻常了。 依照常理来说,一个身无盘缠,又养尊处优惯了的闺阁女子,别说在逃亡途中伪装并抹去自身留下的痕迹,恐怕就连最起码的吃和睡都成问题。 然而几十位高手倾巢出动,足足寻找了七八日,也未能寻到关于柳梦盈的蛛丝马迹。 傅遥不禁在想,难不成柳梦盈是在潜逃的途中遇到了什么不测? 这不测可能是意外身亡,或者被恶人所劫。 若真是如此,那便是柳梦盈的命吧。 想到这儿,傅遥少不了有些唏嘘。 可要是柳梦盈还活着,她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人给找出来。 就为着柳梦盈中途越逃的事,傅遥连着好些日子都闷闷不乐。 不止傅遥,傅远夫妻和许婆婆,就没有一个人心里是痛快的。 因此,国公府上的气氛少不了有些凝重。 好在杜睿与冉芳的婚事日益临近,府上的颓气也渐渐被喜气冲淡。 这日一早,在送走傅远以后,傅遥和许婆婆便随宁安公主去了正院,最后商讨一下数日后杜睿与冉芳成婚的一些细节。 三人正聊的热火朝天,就见紫珠从桐芳苑寻了过来,说是敬王府又派人送东西来了。 傅遥闻言,不禁一声叹,紫珠这个“又”字用的好。 傅遥清楚的记得,三日前,敬王的长媳魏氏,才派人给她送来一面镶宝石的菱花镜。她以礼物太过贵重为由,原样给魏氏退了回去。 原以为她婉拒了魏氏一回之后,魏氏便不会再隔三差五的派人送东西给她。 没成想,送礼的人竟然又来了。 傅遥无奈,只能暂且别过宁安公主和许婆婆,亲自回去处理这事。 谁知在回桐芳苑的路上,紫珠却说送礼的人没在桐芳苑,而是在后门等候。 傅遥疑惑,送礼而已,又不做什么见不得的事,敬王府的人为何正门不走,偏要在后门见她。 尽管觉得这事透着一种古怪,但傅遥还是匆匆往后门处走去。 一走出后门,傅遥就望见门外停靠了一辆马车。 马车很不起眼,是最寻常的黑漆平顶的小马车。 但站在马车前的人——这不是常安吗? 那马车里的人…… 傅遥惊喜不已,哪还顾得上什么矜持,立刻就雀跃着迎上前。 常安见着傅遥也是欢喜,赶紧冲傅遥一礼,“傅姑娘安好。” 傅遥忙冲常安拜拜手,示意他免礼,而后又故意抬高了嗓门问常安,“常安,你何时成了敬王府的人?” 常安并非口齿伶俐之人,便只能照实与傅遥说,是他主子叫他这么嘱咐紫珠的。 傅遥闻言,淡淡一笑,“既然你是来送礼的,那礼呢?” “这……”常安这厢正迟疑,马车帘子便被从车内掀开,“你瞧瞧我这份儿礼,够不够大?” 崔景沉笑望着傅遥,目光清澈,尽管略带疲惫,却依旧光彩夺目。 傅遥往车前挪了几步,本想打趣崔景沉几句,却见崔景沉仿佛比上回见时瘦了不少,免不了有些心疼。 她不禁抬起手,轻轻抚过崔景沉的脸颊,“飞鸽传书上明明说,你每日都有按时按刻的用膳,也没有熬夜,为何人还是憔悴了这么多。” 闻言,崔景沉亲昵的抓住傅遥的手,柔声说,“我很好,你放心。” 这心一旦提起来,哪是这么容易就能放下的。 傅遥望着崔景沉,恨不能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亲自料理他的饮食起居。 “你这是要去哪儿,怎么没有乘平日里的车架?”傅遥问。 崔景沉淡淡一笑,“你应该问,咱们要去哪儿。” “咱们?” “是,正午之前,我难得有一个多时辰的空闲,便想着来见见你,可知我想你想的都快发疯了。” 这么肉麻的话,太子爷竟然能当着常安的面,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出来。 傅遥可不成,光用听的,脸就羞的通红,却还是颇为诚实的小声应了崔景沉一句,“我也……” 没等傅遥那个是字说完,崔景沉就倾身上前,将傅遥抱上了马车。 待傅遥坐稳,崔景沉就立刻吩咐常安启程。 “等一下,我突然出门,总该跟嫂子那边说一声。否则,只怕嫂子会担心。” “不怕,紫珠会与皇姐说的。” “紫珠什么都知道?”傅遥问。 崔景沉笑而不答。 傅遥恍然,怪不得先前紫珠与她说敬王府的人在后门等候的时候,言语间有些吞吐。 “我家紫珠向来老实,你竟然教唆她编谎话骗我?” “紫珠是老实,但楚莘更老实。我便是知道用楚莘一定会露馅,所以才叫紫珠出马的。” “这么说,楚莘也知道这事儿?” 崔景沉点头,“若不是先与楚莘打过招呼,我怎么可能如此顺利的将你从国公府带出来。” 傅遥惊奇,“楚莘她肯听你的话?” “否则你怎么会坐在这儿。” 听了这话,傅遥不禁眯着眼,打量起崔景沉来,觉得太子爷真是狡猾又可爱到如狐狸一般的男子。 “咱们这是去哪儿?” “我原先答应你,要带你出城踏青,但今日时辰紧,只怕来不及。咱们就暂且在城内转转吧。” 傅遥点头,其实并不太关心太子爷究竟要带她去哪儿。 只要能与太子爷一起,无论去哪儿都好。 马车从辅国公府的后巷出来,顺着隆安大街缓缓前行。 因为天气晴朗,惠风和畅,街上来往的人不少,车水马龙的场面,也是热闹。 傅遥记得,雍王崔景琪曾与她说过,这京都城是天底下最热闹繁华的所在。 而事实上,的确是如此。 傅遥好静,最向往的是避世隐居的日子。 可她却并不怕热闹,甚至爱看别人活色生香,活得热热闹闹。 傅遥坐在马车内,笑看来来往往的人群,兴致盎然。 第四四七章 心想事成

傅遥原以为,太子爷会选个如月华楼之类的地方与她坐下说说话。 没成想,太子爷却命常安在紧邻淳河边的一处露天茶摊前,停下了马车。 崔景沉牵傅遥下了马车,两人特地找了个角落坐下。 茶摊的主人是一对年逾五旬的老夫妻,从面相上看,老两口都是很和气的人。 这个时辰,茶摊上的客人还不多,老两口见来了客人,赶忙上前招待。 崔景沉驾轻就熟的点了一壶茶,又点了几碟傅遥爱吃的点心,言谈间客气有礼,半分架子都没有。 若是不说,谁能猜到眼前这位沉敛温厚的俊俏公子,就是传说中跋扈乖张的当朝太子。 片刻,崔景沉点的东西都上齐了。 尽管此处只是个露天的茶摊,但桌椅板凳都擦的十分光洁干净。 茶碗杯碟更是擦的发亮,傅遥不由得就对这茶摊生出不少好感。 崔景沉将桌上一碟糕点往傅遥那边推了推,“绿豆糕是这家茶摊的招牌,你尝尝。” “你对这家茶摊如此熟悉,是平日里常来吗?” 崔景沉摇头,“这是我第二回过来,去年有一回我赶巧路过这里,便过来小坐了一会儿,碰巧尝过这里的绿豆糕,觉得这绿豆糕的口味很是清爽,甜而不腻。我当时就在想,若日后得了机会,一定要带你过来尝尝。” “去年?”傅遥问,“去年的什么时候?” “去年夏天,你被困在缀霞山庄的时候。”崔景沉答,眸色骤然一暗,可知他每每想到傅遥那时的遭遇,心都会不由自主的一阵剧痛。 傅遥不愿回想从前那些艰难的日子,更不愿太子爷再想起,于是便笑嘻嘻的与崔景沉说,“眼下,你便是心想事成了。” 崔景沉点头,神情明显比前一刻松快了不少。傅遥不止是他的还魂香,还是他的忘忧草。 傅遥平日里并不太爱吃绿豆糕一类的点心,可听太子爷对这绿豆糕赞不绝口,傅遥便拾起一块尝了一小口,果然是甘香可口,豆香浓郁,比她从前吃过的任何一种绿豆糕都好吃。 “这个绿豆糕真好吃。”傅遥忍不住称赞说,接着又咬了一大口吃进嘴里。 “你慢慢吃,仔细咽着。”太子爷说着,将晾的温度刚好的茶,递到了傅遥手边。 傅遥点头,便依着太子爷的话,尝了口茶。 尽管这小茶摊泡的茶,都是最寻常的绿茶,但此刻,傅遥却觉得这茶无比甘醇可口,半分不输给那些贡茶。 “能见到你笑就好了。”崔景沉说,“府上的事我都听说了。” 傅遥一怔,立马咽下口中的茶水,“是谁跟你说的?” 前几日刚好撞见姐夫带着镇抚司的人去工部查案,我与姐夫忙里偷闲聊了几句,便说到了柳氏的事。 “原来是我哥。” “我知道你心里为此事很不痛快,一直想见见你,陪你说说话,却总不得闲。今日,总算是能见你一面了。” “我没事儿,你不必为我分神,还是公务要紧。你总是叫我不必为你担心,今儿我把一样的话送还给你,你也不必为我担心。” 崔景沉点头,抬手替傅遥摘掉落在她发上的柳絮。 河堤沿岸,垂柳众多。 而眼下,正是柳絮杨絮纷飞的季节。 “这边柳絮飘的厉害,你仔细些,可别吃进了嘴里。” 傅遥一笑,“我机灵着呢。”话毕,正预备再吃一口绿豆糕,谁知却被飘到鼻边的柳絮呛到,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鼻头都红了。 瞧傅遥可怜巴巴的样子,崔景沉心疼的要命,“这儿坐坐还行,却不适合饮茶吃点心,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吧。” “不用换。”傅遥说,“此处紧邻淳河河畔,碧柳成荫,是绝佳的观赏河景之处。再看另一边,虽然人来人往的,却不觉得喧嚣。这样景色又好,又能看热闹的地方,可不好找。” 傅遥边说边扬起一只手,尝试着要抓住空中飞舞的柳絮。 “瞧,这柳絮就像雪似的……” 这厢傅遥正说着,崔景沉忽然倾身上前。 傅遥怔然,太子爷该不会是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亲她吧? 傅遥正思量着究竟该如何应对之时,却见太子爷只是低头咬了她手中的绿豆糕一口。 傅遥又是一怔,忽然觉得她这是被太子爷耍了。 “碟子里明明还有那么多块绿豆糕,你干嘛要抢我的吃?” “你咬过的更好吃。”崔景沉答。 闻言,傅遥的脸又无可抑制的红了。 太子爷总是能如此轻易的撩动她的心弦,偶尔一句话就能惹得她面红耳赤。 …… 因为崔景沉尚有公务在身,不能陪傅遥太久。 在一盏茶毕之后,崔景沉就将傅遥送回了国公府。 “见府上张灯结彩的,像要办喜事似的。”崔景沉说。 “我没与你提过?五月初二是我睿叔与冉芳姑姑成婚的好日子。” “仿佛提过,怪我忙忘了。”崔景沉说,“只是五月初二那日,我恐怕不能亲自来府上恭贺了。” “你是咱们大夏的储君,你要时刻记着,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比你为你的百姓谋福祉还重要。你根本不必为这种事抱歉。” 崔景沉点头,觉得天底下怕是再也找不出比傅遥还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姑娘了。 “对了,再过几日,芸熙表妹也该到京都了。” “是啊,待睿叔与冉芳姑姑完婚之后,马上就是端午了,也不知芸熙能不能赶在端午前到达京都。如此,便能好好的跟大家过个节了。” “我算计着,人端午之前应该能到。” 傅遥闻言,掩不住的高兴,“这样就太好了,那你预备把芸熙安置在哪儿住,总不能接进宫里住吧。” “既然你与芸熙表妹如此投缘,不如就叫她住到国公府与你作伴可好?” “咱俩是想到一块去了。”傅遥颇为惊喜的说,“等我回去就好好给芸熙腾出间屋来。” “这事儿不必与姐夫和皇姐商量一下?” 傅遥摇头,“芸熙是你的亲表妹,也是我与哥和嫂子的亲表妹。表妹大老远的从锦州过来,不住国公府,难不成要让人去住客栈。这事儿你就不必担心了,我回去就与嫂子说。” “那就依你。”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四八章 一桩趣事

“时辰不早,你快回去吧,莫要误了正事。”傅遥与崔景沉说。 崔景沉点头,“我看着你进去。” “那我走了。”傅遥说完这句,正预备转身进去,谁知崔景沉却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 傅遥疑惑,难道太子爷还有话没说完? 崔景沉偏头望了身旁的常安一眼,常安乖觉,赶紧背过身去。 见状,傅遥才恍然,太子爷这是要…… 没等傅遥反应,太子爷就低下头轻轻的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傅遥又惊又羞,赶紧往后退开几步。 “我…我回去了。”傅遥说完,便掰开太子爷的手,快步向府内走去。 崔景沉站在原地,眼中带笑,神情恬淡的回味着方才那个吻。 果然,傅遥比什么蜜糖甘草都要甜。 …… 傅遥回府以后,并未立刻回桐芳苑,而是直接去了宁安公主那里。 不为别的,就是想把接芸熙住到府上的事,与宁安公主报备一下。 尽管宁安公主与赵芸熙素未谋面,却常常听傅遥提起这个人。 宁安公主想,能令傅遥赞不绝口的人,必定是个好姑娘,她自然乐意将人接来府上住。 况且,芸熙还是先皇后昭惠皇后的亲外甥,是太子爷唯一的亲表妹。 宁安公主是由昭惠皇后亲自抚养长大的,她虽非昭惠皇后亲生,但论情分,两人绝不输给亲生母女。 因此,在宁安公主心里,赵芸熙也是她嫡亲的表妹。 宁安公主思量说:“既然已经决定迎芸熙表妹住到府上,就得好好给人家安排个住处。妹妹与芸熙表妹要好,自然得叫你们俩住的近些。不如就叫人把桐芳苑隔壁的兰若轩拾掇拾掇,叫芸熙表妹住进去可好?” “嫂子,其实不必这么麻烦。”傅遥说,“自打芩儿搬离桐芳苑以后,我那西屋一直都空着。桐芳苑地方不小,我自己一个人住也是冷清。不如就叫芸熙搬来桐芳苑与我同住吧。” “妹妹想与芸熙表妹同住是好,却怕同住一个院里,有些事会不方便。” 傅遥晓得宁安公主是为她着想。 宁安公主是怕她和芸熙在日常作息上,或是在平日里的消遣上会有什么冲突的地方。 的确,一个爱早睡和一个爱晚睡的人,一个好动和一个好静的人,想要同个屋檐下过日子,事先是要好好考虑清楚。 但与她同住的是芸熙,傅遥大可不必去顾虑这些了。 在傅遥看来,这天底下就没有比芸熙还好相处的姑娘。 傅遥丁点儿都不担心,两人同住以后会有摩擦。 而傅遥还有一个一定要接芸熙来与她同住的原因。 傅遥晓得,芸熙性子温软,千里迢迢,又是孤身一人来到京都投亲靠友。 人初来乍到,依芸熙的性子,必定会觉得拘谨不安。 倘若她能时时陪在芸熙身边,芸熙便能尽快的适应国公府的日子,人也能早点儿自在些。 傅遥寻思着,便颇为坦诚的将心中所想,都说给了宁安公主听。 宁安公主晓得傅遥是个心细又善良的姑娘,既然傅遥自个乐意,便什么都随她了。 于是,宁安公主便特意命人将桐芳苑的西屋重新拾掇了一下。 说是拾掇,其实就是翻新。 屋内的所有摆设,连同床榻和妆台都换了新的。 只等过几日芸熙到了,便可直接住进去。 …… 明日便是五月初二,杜睿和冉芳成婚的大日子。 夜里,在冉芳行过梳头礼之后,傅遥便与宁安公主和冉芳她们围坐在一起说笑。 “主子、遥姑娘,奴婢昨儿在府上撞见了一桩趣事。”丫鬟漫芳说。 宁安公主兴致颇高,“哦?什么事?” 漫芳一笑,“昨日我和冉芳姐姐一同去帐房办差事,好巧不巧,竟在游廊上撞见了杜掌事。二位主子知道,依照传统,新郎官和新娘子在成婚前三日,是不能见面的,否则不吉利。于是就见杜掌事双手遮眼,快步遁走,因为捂着眼又走的急,人险些被廊上的石阶绊倒。” 听了漫芳的话,傅遥和宁安公主都忍不住笑了。 要知道,杜睿可是国公府上下公认的稳重,端稳如杜睿,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不必亲眼看见,光用想的都觉得有趣。 而不止傅遥她们觉得这事好笑,一旁的冉芳也跟着笑了。 宁安公主见此,不由得打趣冉芳说:“睿叔可是你的夫君,你便由得我们拿他说笑,也不护着他。” 冉芳闻言,立马应道:“漫芳可没冤枉他,他就跟漫芳说的一样,傻乎乎的。” 见冉芳面颊绯红,酒醉微醺似的,傅遥只道:“打是亲,骂是爱,我睿叔可给我娶了一位好婶婶。” “遥姑娘惯爱打趣我。”冉芳说完这句,脸就羞的更红了,低垂着头,好像这脑袋有千斤重,抬不起来似的。 “我哪是在打趣睿叔和冉芳姑姑,我是真心祝愿你们夫妻能够恩爱和睦。” 漫芳点头,“姑娘说的极是,您不知,杜掌事与冉芳姐姐可恩爱了。那日,我还看见……” 冉芳脸皮薄,禁不住漫芳如此打趣,便作势要去拧漫芳,“不许胡说。” 漫芳一笑,忙望向宁安公主,“主子,杜掌事的夫人仗势欺人,主子管还是不管。” 闻言,没等宁安公主应声,冉芳就红着脸站起身,要去捂漫芳的嘴。 漫芳见状,赶紧起身跑了,两个人在屋里追打了几圈,累的是气喘吁吁。 最后相视一下,各自笑了。 四人又凑在一起说笑了一阵儿,见天色不早,宁安公主便催众人赶紧回去歇着。 说明日大家天不亮就要起来忙活,这头一天晚上,自然要好好的养精蓄锐。 傅遥可是见识过成婚之礼有多么的繁琐。 想来明日还有得忙,傅遥也没多啰嗦,便回了自个的桐芳苑去。 因为之前在宁安公主那儿说笑的高兴,傅遥这会儿到不觉得困乏。 既然睡不着,那就不要勉强着睡。 于是,傅遥便找了本书,倚在软榻上看了起来。 可书才看了几页,傅遥就觉得看不进去。 傅遥思量着,便擎起烛台,独自往西屋去了。 第四四九章 杀伐决断?仁者无敌?

西屋已经在宁安公主的吩咐之下,换然一新。 家具摆设,皆是比着傅遥的正屋来的。 对芸熙的事,宁安公主的确颇为上心。 至于屋内的幔帐和迎枕,都是傅遥按着芸熙的喜好,亲自挑选的。 傅遥不止想要芸熙有宾至如归之感,更想叫芸熙把国公府当成自己的家。 傅遥还记得当时苏芩初来国公府时,也是住在桐芳苑的西屋。 再后来,柳梦盈冒用姚秋露的身份来到府上,竟然还想将苏芩从西屋撵出去,她自己住进来。 傅遥还记得柳梦盈初来乍到时,那傲慢无礼的样子。 也还记得,当她得蒙皇上赐婚,即将成为太子妃后,柳梦盈那谄媚讨好的嘴脸。 回头想想,那柳梦盈身上哪有丁点儿好处。 傅遥厌恶此人,生气起来,恨不能亲手杀了柳梦盈。 但一想到柳梦盈失踪了这么久,还是杳无音讯,她还真是替柳梦盈捏把汗。 她担心,担心柳梦盈一个完全不懂防身之术的弱女子,会在逃亡的途中受人凌辱遭遇不测。 这个柳梦盈,不但冒充姚秋露欺骗了整个国公府,还觊觎太子,妄想当个太子侧妃。 在傅遥看来,这个柳梦盈简直是罪大恶极,死不足惜。 但眼下,她一想到柳梦盈正在遭遇的事,竟然会心生不忍。 傅遥想,她这便是招人鄙夷的妇人之仁吧。 可她就是这样的性情,根本不可能改变。 就算来日,她真的坐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之位,也无法草率的去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然而眼下,在世人眼中,似乎不杀伐决断,就不能成就大事。 但先贤孟子曾说过,仁者无敌。 靠杀戮与欺凌得来的归顺,并不能长久。 想要一个人打从心底里敬服于你,最终是要以德服人。 傅遥想,无论来日的路有多难走,她都要做到不失本心,只当是一种修行了。 毕竟,活着本身就是一种修行。 傅遥也不知她在西屋默默坐了多久。 直到手中烛台上的那截蜡烛即将烧尽,她才回神。 估么着这个时辰,冉芳那边怕是已经起来准备了。 傅遥也赶忙回屋,换上了一身喜庆的衣裳,就往冉芳那边赶。 傅遥带着楚莘和紫珠到时,冉芳这边果然已经开始忙活了。 尽管冉芳只是从内院嫁到外院去,可成婚应有的礼俗是一点儿都不能少。 这会儿,冉芳才开了脸,正在上妆,傅遥也帮不上忙,只能凑在一旁看热闹。 负责伺候冉芳上妆的喜娘,前前后后往冉芳脸上涂了有半盒粉。 紫珠从旁瞧着,不禁问:“新娘子要擦这么厚的粉啊?” 喜娘闻言,笑嘻嘻的说:“这粉已经不算厚了,毕竟这妆要从这会儿一直顶到夜里,中途还要再补几次,这一整盒恐怕都不定够用呢。” 喜娘边说边拿起了一旁的胭脂盒,又给冉芳抹了几层胭脂,使得冉芳本就擦的红彤彤的脸颊更红了。 紫珠歪着头,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冉芳好几遍,“我记得公主与国公爷大婚当天,脸上没有这么厚的粉和胭脂。” “那可不。”一同过来凑热闹的漫芳笑着应道,“我记得我们主子出嫁那天,也是一早就起来忙活。当时宫里的喜娘也像这样,给我们主子好一通上妆粉和胭脂。待到妆上完以后,我们主子照过镜子,直说像个女鬼,便立刻将脸上的妆给洗净,自个画了一个寻常的妆容。” 傅遥闻言,跟着笑了,“如此,还真是我嫂子平日里的做派。” 漫芳点头,问冉芳,“要不冉芳姐姐也效仿咱们主子可好?” “别再逗我了。”冉芳说,“我可是强忍着不笑的,否则粉掉的就更厉害了。” 漫芳听了这话,又见冉芳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 冉芳见漫芳笑的这样开怀,也没忍住笑了。 这一笑不要紧,妆又得重画了,好在时间还算充裕。 赶上这样的日子,时间总是过的飞快,似乎没忙活什么,便快到了迎亲的吉时。 听说前头已经来了不少宾客,见冉芳这边万事具备,傅遥便预备去前头帮着招待一下女宾,顺便去厨房瞧瞧喜宴准备的如何。 要说也是巧,傅遥刚到前头,就迎面撞见了周佳木。 因为人是来喝喜酒的,所以周佳木整个人看上去,都是喜气洋洋的。 若非衣裳不对,只当这位才是新郎官呢。 傅遥也有些日子没见周佳木了,正好有事想问他。 但周围人多眼杂,不方便说话,傅遥便与周佳木打了个眼色。 周佳木会意,两人便默契的走到屋后少人的廊上说话去了。 “你不是跟我说端午之前,周叔叔就会把佳榕从汉州老家接回来吗?眼见大后天就是五月初五端午节了,我们佳榕呢?” “殿下没跟你说?”周佳木问。 “说什么?”傅遥答,“太子爷最近忙的很,我也快有十天没见他了。不过上回见时,太子爷与我说,芸熙这两日应该就到了,人到以后会住到国公府,就与我同住在桐芳苑。” “赵姑娘的事我听太子爷提过,至于佳榕这边,前儿刚得的消息,人后天一早就能到京都城。” “真的?”傅遥惊喜不已。 “我哪敢骗你。” “我自然知道你不会骗我。”傅遥应道,“等佳榕回来,待她好生休整几日之后,我一定去府上看她。” “休整?凭那野猴子似的小丫头,还需要休整?她哪闲的住呀。前儿个她托人快马加鞭的送信回来,说她都命人打听好了,端午节那天,城外朱雀湖和城内的淳河都会有龙舟赛,佳榕叫我叫上你,咱们一同去看赛龙舟。” 一听这话,傅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阿遥,你这说去就去,也不问问远哥和宁安姐姐的意思?” “不必问的。”傅遥笑呵呵的说,“前几日,我跟哥和嫂子说起过看龙舟的事。嫂子与我一样,都挺想去看赛龙舟的,可是我哥顾忌着我嫂子的身孕,怕人多拥挤,再挤伤了我嫂子和孩子不好,所以不许我嫂子去。眼见我嫂子不能去,太子爷要赴宫宴,也没法陪我去。我正愁那大好的日子,没什么消遣呢。倒是佳榕知道我,还想着叫我一起去凑热闹。” 第四五零章 百年好合,儿孙满堂

“你们姐俩,还真是性情相投。.”周佳木叹道。 傅遥点头,“纵使亲姐俩,也没有我俩这么亲。” 周佳木笑笑,“成了,咱们先不说你俩怎么亲,先商议商议端午那天,咱们究竟是去淳河边看赛龙舟,还是去朱雀湖边。” “这个……还是你做主吧。” 周佳木闻言,思量了片刻才说:“淳河位于城内,端午当日,去河边看热闹的百姓一定不少。桥上桥下的人挤人,也看不尽兴,还危险。而朱雀湖位于京都城外,三面环山,风景秀丽,可供观赛的地点也多。倘若咱们去朱雀湖,便能踏青加观赛,一举两得。” 听周佳木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是觉得去朱雀湖观赛最好。 “那咱们就约在朱雀湖过端午。” “那就这么定下了。”周佳木说,“回头我就命人提前去朱雀湖边占个观赛的好地方,再搭个棚子,等到了端午那日,甭管多大的太阳,也晒不着咱们。” 佳木办事,傅遥向来放心,也没再多嘱咐什么,只道了一声一言为定。 估摸着这个时辰,前来喝喜酒的客人差不多都到齐了。 傅遥也没空暇再与周佳木闲聊,只叫周佳木自己招呼自己,便去前头帮着傅远和许婆婆招待客人了。 见前头的人手已经足够,傅遥又匆匆去了后头的伙房。 这厢,傅遥才与伙房管事的王婆子交代了几句,就见楚莘匆匆寻过来,说是吉时已到,冉芳姑姑那边正等着傅遥与宁安公主一同送她上花轿呢。 一听这话,傅遥赶紧随楚莘往正院走去。 傅遥到时,冉芳已经凤冠霞帔的穿戴妥当。 那欣喜中又略带娇怯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宁安公主说,虽然杜睿和冉芳是郎情妾意,但要是没有傅遥从中撮合,促成此事,这两个人恐怕一辈子都不肯说出来,叫大家知道。 因此,傅遥也算是杜睿和冉芳的媒人。 于是,宁安公主便将盖头递给傅遥,叫傅遥亲手替冉芳盖上。 能替冉芳遮盖头,傅遥自然乐意,还很激动。 “愿冉芳姑姑与睿叔百年好合,儿孙满堂。”傅遥说着,便将盖头遮过了冉芳头顶。 接着,在喜娘们的搀扶下,冉芳便上了花轿。 尽管冉芳并非真要嫁出国公府去,可见冉芳坐上花轿,被抬出门时,傅遥竟忍不住想落泪。 傅遥忽然有点儿明白,当娘亲的送女儿出嫁时的心情。 傅遥想,若是能选,她以后绝对不要生女儿。 花轿在隆安大街上绕了一圈,便被抬回了国公府。 如此,便算是象征性的完成了新娘子从娘家到婆家的过程。 傅遥和宁安公主这些送嫁的娘家人,一会儿工夫又变成了要迎亲的婆家人。 在傅遥的印象中,杜睿并不爱笑,但眼前的杜睿,却笑成了一朵花。 不,冉芳才是花,而杜睿便是那惜花爱花的少年。 尽管已过而立之年,但杜睿依旧是英俊挺拔。 今日这一身新郎官的打扮,红衣似火。 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可不就像是风华正茂的少年吗? 傅遥从旁瞧着,由衷的替这对终成眷属的有情人高兴。 昨日,许婆婆和宁安公主就说好了,说今日是杜睿和冉芳大喜的日子,任谁都不许落泪。 但在杜睿夫妻叩拜许婆婆这位高堂时,许婆婆还是忍不住别过脸去,悄悄的抹了把泪。 说来,许婆婆也算不幸,一辈子没成亲,没有丈夫也没有儿女。 但比起其他一生未嫁的女子,许婆婆又很幸运。 能有像杜睿这样孝顺又体贴的干儿子,又得了一位像冉芳那般贤良乖巧的儿媳妇。 眼见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傅遥心中甚是安慰。 待新娘子被送入洞房以后,喜宴就开席了。 因为杜睿人脉广,人缘又好,所以今日前来喝喜酒的人自然不少。 而这些人,傅遥大多都认识。 只因今日列席在座的诸位,大多都是她爹爹从前的友人或部下。 在她爹爹从前的众多部下中,如今已有不少人官居高位,最末的也位居从五品。 武将大都性情豪爽,不拘小节,这样一群人凑在一处,根本不必担心气氛会冷清。 傅遥刚去婚房陪冉芳说了一会儿话,就听前头来人禀报,说是太子殿下和忠勇侯到了。 就在前天,傅遥才听傅远说,近日,他们周叔叔正在与皇上商议军队重新编制的事宜,人忙的是不可开交。 今日恐怕不能来府上喝杜睿的喜酒了,没想到人竟然到了。 至于太子爷,旁人不知,傅遥却知,这位最近更是忙的厉害。 傅遥掐指算算,她已有七八天没收到太子爷的飞鸽传书了。 她是万万没想到,太子爷竟然也来了。 傅遥不禁感慨,睿叔真是好大的面子。 趁着男人们寒暄的空当,傅遥特地凑到周佳木身边。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周叔叔和太子爷今日会来?” 周佳木摇头,“天地良心,我可是丁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傅遥知道周佳木不会说谎,纵使说谎也不会骗她。 见周珩身穿朝服,人八成是刚从宫里出来,就匆匆赶过来了。 傅遥想,太子爷和她周叔叔两人一定是早就打算过来的,却不知今日能不能来成,所以才不说要来。 如此,纵使两人今日不能来,大家也不至于失望。 而两人突然到来,大家反而很高兴。 这还真是太子爷的处事风格。 傅遥笑望着太子爷,见太子爷也正望着她。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遥遥一对,傅遥红着脸率先移开了视线。 喜宴上的气氛本就十分热烈,太子爷和忠勇侯一来,气氛就更加热烈了。 男人们说笑喝酒,傅遥不方便,也插不上话,于是便又回了后院。 今年春日雨水多,隔三差五就下一场雨,且一下就是三五天,但今日却是难得的阳光明媚,当真是天公作美。 傅遥在各处巡视了一圈,见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也就放心了。 傅遥寻思着,正预备再去冉芳那边坐坐,路上才想起来,自己一早起来还没吃东西。 这会儿肚子有些饿了,身上也绵软无力。 于是,傅遥便先回了桐芳苑,匆匆扒了几口饭吃。 饭毕,傅遥正预备再去各处看看,却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困乏。 大约是因为昨夜没睡好的缘故。 这样强打起精神出去也不成,傅遥便预备稍稍睡会儿再出去也不迟。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五一章 姑娘家要矜持

午后,阳光和煦,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傅遥本就觉得困乏,人刚在软榻上卧下,就睡着了。 朦胧中,傅遥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痒,便抬手胡乱拂了一把,谁知却碰到了一个柔软且温热的东西。 傅遥惊醒,一睁开眼,正对上了太子爷清俊如玉的脸。 只是,两人之间的距离未免也太近了。 几乎鼻尖贴着鼻尖。 傅遥微怔,定定的望着崔景沉,她方才好像做了个梦,如今醒来,还依稀记得梦中的场景。 梦中她躺在一棵树下打盹,后来也不知从哪儿跑来一只狐狸。 那只狐狸眯眼看着她,好像是在笑,然后便在她脸颊上轻轻添了一口。 接着她就觉得脸上痒,抬手拂了一下,睁开眼就见到了太子爷。 难道太子爷就是梦中的小狐狸?可是梦中的小狐狸添了她…… 想到这儿,傅遥的脸立刻就红了,她慌忙移开视线,不敢去看崔景沉。 崔景沉望着傅遥,温和的笑了,“在想什么?” “没什么。”傅遥答。 “哦?那你为何不敢看我?” “谁说我不敢看,我是不想……” 没等傅遥把话说完,崔景沉就双手捧起了傅遥的脸,他细细的端详着傅遥,眉眼含笑的问:“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傅遥垂下眼,不敢去看崔景沉,“我不猜。” 崔景沉依旧笑的和煦,好似这午后的日光,“我在想你心里在想的事。” “我什么都没……” 傅遥正说着,忽然觉得额头一阵温热,崔景沉的唇轻轻落下,贴在她的额头上,只是这样而已,就叫傅遥觉得眼前一阵晕眩。 片刻,崔景沉才坐直了身子,望着躺在软榻上,脸已经红透的傅遥说,“好像有些发热,别不是着了风寒,回头还是得请个太医来看看。” 闻言,傅遥才明白过来,原来太子爷方才那样,是以为她病了,用嘴试她的体温呢。 而她却以为……傅遥惭愧,也不知自个脑袋里,成日都在琢磨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尽管已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好几遍,可当着太子爷的面,她也不好露怯。 于是,傅遥便一本正经的与崔景沉说,“我身子无碍,不必请太医瞧,即使有碍,我自己也能瞧。” “不许逞强。”崔景沉说,“你总是劝我要专心对待宜州修坝的事,不许分心。可知一听说你身上哪里不适,我的心就像要撕碎了似的,根本什么事都不想做,也做不好。” “我上回生病,只是个意外,我保证不会再有那样的事了。” 崔景沉闻言,黑湛的眼珠盈盈一闪,“你亲我一下,我就信你。” 傅遥红着脸,嗔怪一句,“也不怕叫人看见。” 崔景沉笑笑,“放心,楚莘她们已经被我支走了。” “我不要。” “既然你不要,那换我亲你。”崔景沉说着,就低头吻了下来。 傅遥见状,干净抬手捂上嘴,崔景沉的吻便不偏不倚,正落在了傅遥的手背上。 “我可是个姑娘,得矜持,哪能随随便便就给人亲。”傅遥捂着嘴巴,含含糊糊的说了这句。 “你不喜欢我这样?”崔景沉问。 这个……也不能说不喜欢,傅遥想,可她才说了姑娘家要矜持,哪能转脸就把矜持给丢了。 “我不说。”傅遥应道。 “不说讨厌,那就是喜欢。”崔景沉笑望着傅遥,谁能想到平日里那样冷漠且不苟言笑的人,竟然有这种滑头又无赖的时候。 “脸都被你捏肿了,快松开我吧。”傅遥可怜巴巴的与崔景沉商量说。 崔景沉望着傅遥,一脸宠溺的笑了笑,才缓缓将傅遥的脸松开。 紧接着他便将傅遥扶坐起来,还顺势在傅遥腰后塞了个软垫,叫傅遥能坐的舒服点儿,人当真是细心又周到。 “你身上的酒味好浓,方才在前头,是不是被敬了不少酒?”傅遥问,就是知道以太子爷的身子不宜饮酒,心里实在担心。 “还好,几杯而已。新郎官就可怜了,我过来你这儿之前,人就被灌下了足足三壶酒。不过新郎官的酒量,当真是不错,竟然半分醉意都没有。” “睿叔的酒量是好,却也架不住这种喝法,分明是因为我机灵,睿叔才能千杯不醉。” “怎么,你把新郎官喝的酒,都提前换成水了?”崔景沉问。 傅遥淡淡一笑,“我原本是想这么做的,但睿叔却不肯答应。你知道,睿叔与我爹一样都是行伍出生,为人赤诚刚直。睿叔说,今日他请来府上喝喜酒的宾客,与他几乎都有过命的交情。挚友们诚心实意的来喝他的喜酒,而他却拿水糊弄这些友人,这怎么能行。所以,睿叔今日喝的每一口都是实实在在的酒,却不是寻常的烈酒。否则别说三壶酒,只怕一壶就能将睿叔撂倒。” “那新郎官喝的是?” “我忍痛将去年秋天,我亲手酿造的桂花酒贡献出去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在酒桌上,总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我酿的桂花酒自然香醇。”傅遥颇为得意的说。 “是,你做的桂花糖也好吃。” 桂花糖?傅遥疑惑,“你有吃过我做的桂花糖吗?我去年好像并没送你。” “我是问佳木要的。”崔景沉答。 原来如此,“既然你喜欢我做的桂花糖,为何不直接问我要,可知无论你要多少,我都会做给你吃的。” “桂花糖香甜,却不及甘草的甜,而甘草又远不及你。有你,其他的我都不要。” “油嘴。”傅遥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比吃了什么都觉得甜,“我特意为你留了一小坛子桂花酒,要不要我拿来给你尝尝?” “酒可以缓缓再喝,我肚子可是真饿了。” 闻言,傅遥这才想起来,太子爷是匆匆打宫里赶来喝睿叔喜酒的,必定没顾的上吃饭。 外头酒桌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太子爷八成也没得机会吃点儿什么。 傅遥寻思着,便笑呵呵的与崔景沉说:“走,我给你煮面去。” “不必如此麻烦。”崔景沉应道,“我听楚莘说,你先前也没吃几口饭就睡下了,咱们一块吃点儿什么都好,你不必亲自下厨。” “我这会儿肚子里空落落的,想吃点儿热乎乎的汤面,你可不许拦着我。”傅遥说完,便要起身下地。 第四五二章 一失雌雄,死而不配

崔景沉最知道傅遥的脾气,这小丫头若是决定要做什么,就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既如此,他便不拦她了。 于是,崔景沉便俯身将傅遥的鞋取来,要帮她穿上。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傅遥红着脸说,“你不必为我如此。” “为你,我怎样都是理所应当的。”崔景沉赶着说,已经为傅遥将鞋穿好。 待傅遥稍稍整理了一下衣冠之后,崔景沉便牵着傅遥的手出去了。 …… 这个时节,南窗下的桃花早已落尽,院子中央那棵开紫花的梧桐,正含苞待放。 树下一张矮桌,两张藤椅,傅遥与崔景沉相对而坐,边说笑边吃着碗中的面。 不管前头热闹成什么样,两人也不理。 就好似成婚多年的老夫妻,边吃面,边闲话家常。 两人说着说着,少不了就聊到了三日后的端午节。 端午那天,皇上不仅会在宫中设宴款待宗亲和重臣,按照往年的惯例,还会有十分精彩的走马表演。 傅遥早就听闻,端午节宫中的走马表演精彩纷呈,十分有趣,很想去看看。 而崔景沉却不这么想,毕竟是打小起,每年都能看到的表演,无论怎么变换花样,这走马表演与崔景沉而言都没什么好玩的地方。 他倒是更愿意与傅遥他们一同过端午。 听说端午节那天,傅遥要与周家兄妹一同去朱雀湖看龙舟赛,崔景沉当真羡慕。 “这样吧,若是我能顺利逃席,就去朱雀湖与你们回合。”崔景沉说。 “应付一场宫宴已经够累了,你何必再巴巴的跑出城去。你若是能逃席,也不必来找我们,倒不如好好回去歇歇。数日不见,总觉得你又憔悴了。” “我无碍。”崔景沉答,“你忘了去年端午,咱们还在雁归山上见了一面。” 傅遥自然记得。 她与太子爷之间的事,无论大小,她全都记得清楚。 “来日方长,从明年起,咱们以后的每个端午节,中秋节,还有新年都能在一起过。” 傅遥的话,叫崔景沉很暖很窝心,他翻开自己的袖口,将手擎起,“瞧,这条长命缕还在。” “颜色都掉光了。”傅遥说,“等今年,我再给你编一条新的。” “香囊也要新的。”崔景沉讨价还价说。 “我不是已经送了你一枚绣重明鸟的香囊吗?” 崔景沉闻言,将挂在身上的这枚香囊拿起,“这香囊绣的极好,但一只鸟孤零零的飞着也是怪孤单的,总要一对儿才显得圆满。” 傅遥听崔景沉此言有理,的确,那只重明鸟香囊寓意是好,却少了些人情味。 既然太子爷想要一枚绣了双双对对纹样的香囊,她为太子爷绣一枚就是。 那究竟绣什么图样好呢? 寻常的龙凤,过于俗气。普通的鸳鸯,又显得太小家子气。 傅遥思来想去,也琢磨不出个头绪,不禁问崔景沉,“你喜欢什么样的图案,你只要说出来,我就能给你绣出来。” “这个可得你自己想。”崔景沉说。 太子爷说的不错,她又不是绣娘,人家给银子叫她绣什么,她就照着绣。 这香囊可是她真心实意要送给太子爷的礼物,自然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才显得诚意十足。 而她对太子爷的诚意,除了平整细腻的针脚,还能从什么上头体现? 那就是香囊上绣的图案。 究竟什么成双成对的东西,能表明她对太子爷的心意? 傅遥思量着,忽然眼前一亮。 “要不我绣一对大雁吧。”傅遥说,“大雁是忠贞之鸟,一失雌雄,死而不配。” “好,就要大雁。”崔景沉笑答,“作为回礼,我也要送你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崔景沉说。 …… 太子爷到底是今日喜宴的上宾,太久不露面实在不好。 于是,在吃完傅遥亲手做的面以后,崔景沉便与傅遥一道去了前头。 “明日是五月初三,便要开始准备包端午要吃的粽子了,你喜欢吃什么样的粽子,等我包好了,命人给你送去些。”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是吗?”傅遥狡黠一笑,“那我就给你包一只药粽,里头尽是些黄莲和苦丁。” 崔景沉闻言,倒是颇为淡定,“良药苦口,纵使你真给我做了那样的粽子,我也吃。” “孺子可教。” “不必教,我对你也是服帖。” “哦?我竟这般厉害,把堂堂大夏的储君都给降服了?”傅遥笑道。 听了这话,崔景沉却颇为郑重的说:“既然你已经把我降服了,就要对我负责。以后你不能再去降服别人,也不准离弃我。” “真傻。”傅遥应道,“你只说我降服了你,却不知在我降服你的同时,我也被你降服了。” 傅遥的话,叫崔景沉心头微震,他不由得将傅遥的手握的更紧。 …… 宴席散尽,傅遥总算是能彻底松快下来了。 原本大家说好是要去闹洞房的,但眼下宁安公主有着身孕,不便过去凑这份热闹。 另一边,杜睿和冉芳都是脸皮很薄的人,这洞房一旦闹不好,反而会扫了大家的兴。 更何况**一刻值千金,洞房花烛之夜,就容人家夫妻好好安度吧。 虽然省去了闹洞房,但傅遥却也不得闲。 她既然答应要给太子爷做个绣大雁的香囊,那就宜早不宜迟,能尽快绣出来最好。 只是傅遥从未见过绣大雁的香囊,手上也就没有现成的图样。 所以这图样,只能傅遥自个想。 可傅遥并不精通描画图样的事,上回为太子爷绣的那枚重明鸟香囊,她是想破了脑袋,才最终将图样决定下来。 尽管这想花样,描花样的事与傅遥而言很不容易。 但一想到她眼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太子爷,纵使再麻烦,傅遥心里也乐意。 …… 第二日早膳后,杜睿夫妻便依照规矩,来前厅拜见了傅远夫妻和许婆婆。 如今,冉芳已经改梳了妇人髻,人看起来变的更加端稳娴雅。 虽然冉芳还随杜睿住在国公府,但冉芳到底是嫁了人。 因此,冉芳日后不必再侍侯宁安公主左右。 宁安公主疼惜冉芳,另给冉芳安排了一门好差事。 第四五三章 有朋自远方来

宁安公主的意思是,以后就叫冉芳随许婆婆学习一些管家的事。 学成以后,就让冉芳帮许婆婆料理些内宅的大事小情。 如此,杜睿主外,冉芳主内,夫妻俩同心同德,里外可以相互依托,互相帮衬。 傅遥真心觉得,宁安公主这个安排极好。 傅远体谅杜睿新婚,想给杜睿几天假,叫他好好陪陪新娘子。 但杜睿夫妻都是十分本分且踏实之人,两人之间也不太腻歪。 所以夫妻二人坚持各司其职,不必特意告假休息。 于是,夫妻俩在给许婆婆敬过茶以后,杜睿便随傅远去了衙门。至于冉芳和许婆婆就直接留下,与傅遥和宁安公主商议端午节的事宜。 许婆婆说,后日便是端午了,也算是一年之中比较大的节庆日子,绝对不能糊弄着过。起码要包了粽子大家吃。 宁安公主很赞同许婆婆的话,说国公府上人口不少,若要包粽子,就一定要多包些,只当是节礼分给大家吃。 冉芳闻言,立刻接着宁安公主的话茬说:“主子与遥姑娘素来心善,端午那日,咱们不如多包些粽子,给那些贫苦百姓送去可好。” 傅遥和宁安公主起先还真没想到这一层,听冉芳这么一说,两人都觉得好。 可发粽子和放粥却不同,要包那么多粽子,这可是个不小的工程。 首先就要先去采买包粽子所需的粽叶和糯米等材料。 将糯米买回来以后,还要洗净和泡过之后才能包。 府上人口多,傅遥到不担心包粽子的事,只是眼下时间紧迫,得尽快将包粽子所需的材料都备齐才行。 总之,事不宜迟,得赶紧准备起来。 其实,这采买粽叶和糯米的事,本可以交由负责采买的下人去办。 但许婆婆是个仔细人,只怕负责采买的人,挑不到好的粽叶,一定要亲自去买才放心。 冉芳这当儿媳的也是体贴,一定要随许婆婆一同出门。 宁安公主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许婆婆与冉芳婆媳俩就喜滋滋的出门去了。 傅遥昨日已经与宁安公主报备,说她端午那天要与周氏兄妹出城看龙舟赛。 可想着端午节那天,府上会给穷苦百姓发粽子,她若是不在场帮衬,心里终究难安。 于是,傅遥便与宁安公主商议,能不能把发放粽子的时间稍稍提前些。 如此她也能为这件事出点儿绵薄之力。 这厢,傅遥正与宁安公主说着话,门房的人就递进来一封信,信是给傅遥的。 傅遥一眼就认出,信封上的字迹是芸熙的。 打开信封一看,里头的东西也算不上信,只是一张字条。 傅遥展开字条一看,心中欢喜不已,“嫂子,芸熙在信上说,她明儿一早就能到京都城。” 宁安公主闻言,也很高兴。 一则,赵芸熙算是她的表妹,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更何况是亲人呢。 二则,也是因为傅遥。 宁安公主心里有数,自打苏芩出嫁以后,傅遥心里一直都挺不好受的。 傅遥好静,平日里并不爱出门与那些贵女们应酬。 宁安公主其实也不喜欢,却觉得傅遥这样成天自个闷着自个也不好。 难得芸熙与傅遥投契,以后有她陪傅遥作伴,宁安公主也就放心了。 “芸熙表妹来的倒是巧,如此端午节那天,妹妹便可带她一同去朱雀湖看龙舟赛了。只是芸熙表妹刚到,也不知人能否休整过来。” “嫂子放心,有佳木在,芸熙肯定会跟去。” 宁安公主是个通透人,自然听懂了傅遥的意思,“除了你哥和沉弟,佳木便是我眼中最好的男子了,芸熙表妹眼光不错。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听宁安公主这么说,看来有关芸熙和佳木的事,宁安公主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 想到这儿,傅遥不禁叹,“两情相悦的确不易。” “妹妹说的不错。”宁安公主说,“既然佳木不成,咱们再另找,既然姨母的意思是叫沉弟帮芸熙表妹寻个好婆家,那咱们就一定要尽力而为。” 傅遥点头,“嫂子放心,我也会多留意的。” …… 既知道芸熙明日一早就到,傅遥便忙着要做好迎接芸熙的最后准备。 虽然猜到,州牧府上一定会派几个丫鬟贴身侍侯芸熙。 但那些丫鬟与芸熙一样,都是初来乍到,对国公府上的情况一无所知,当起差来也不能得心应手。 于是,傅遥便亲自挑了泽兰和青果两个丫鬟去伺候芸熙。 而除了给芸熙挑人以外,傅遥还特地在西屋架了扇屏风,用屏风隔出间盥洗室来。 平日里芸熙可以在此梳洗,还可以直接在屋中沐浴,如此甚是方便。 傅遥这边不光惦记着芸熙,也还牵挂着周佳榕。 傅遥记得佳榕应该是明日午后就能到达京都城。 她这当姐姐的既不能出城迎接,又不能陪佳榕吃顿接风宴。 傅遥心里也是觉得怪对不住的,想着既然人不能到,心意总要送达。 傅遥合计着,不如明日派人给佳榕送几个她亲手包的粽子。 礼轻情意重,想必佳榕一定能明白她的心意。 …… 因为总惦记着芸熙要来的事,傅遥几乎一夜没睡,天不亮就醒了。 可左等人不来,右等人不到,直到用完早膳,也没见着人。 傅遥心里着急,正预备再派人去瞧瞧,就见门房的人匆匆来报,说载着表姑娘的马车已经到隆安大街的街口了。 从街口到国公府还要些距离,并不必太着急。 可一想到就快见到芸熙,傅遥便止不住的高兴,带上楚莘和紫珠,就一路小跑的往大门口赶去。 傅遥才站下不多时,就见一辆马车缓缓的驶进了巷子。 傅遥勉强压下心头的狂喜,却控制不住微微颤抖的身体。 马车在国公府门前停稳,接着就从马车上下来两个丫鬟。 傅遥认得这两个人,年纪轻些身量矮些的是春杏,是芸熙的贴身丫鬟。 至于另一个年纪稍长,身量更高些的是月蝉,是当时傅遥住在锦州牧府上时,贴身伺候她的丫鬟。 因此,傅遥对月婵还是颇为熟悉的。 她知道月婵是个细心沉稳,也很干练的丫鬟。 选她跟来伺候芸熙,州牧夫人当真是很会挑人。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五四章 儿行千里母担忧

芸熙从马车内探出头来,一见傅遥就是甜甜一笑,“傅姐姐。” 一别一年多,芸熙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依旧是那般柔婉温雅。 若将芸熙比作花,那必定是娇嫩又芳香沁人的茉莉。 “芸熙妹妹。”傅遥难掩激动,快步上前,要亲自扶芸熙下马车。 车旁的月婵颇有眼力界,见状立刻让开身子,给傅遥腾地。 姐俩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傅遥险些喜极而泣,而芸熙却是真的哭了。 见芸熙哭了,傅遥心里也不好受。 她知道,芸熙之所以会落泪,不只是因为高兴,也因为委屈。 想来,锦州与京都城远隔千里,芸熙是打小娇养在深闺的闺秀,平日里嫌少出门。 而此番,芸熙没有爹娘陪伴,只身一人,带着两个丫鬟,日夜兼程的赶了四个多月的路,才到达这千里之外的京都城,必定是身心俱疲。 加上心中对爹娘家乡的想念,以及对来日的彷徨与迷惘,芸熙不怕不苦才怪呢。 没有中途放弃,而是一路跋涉最终到达京都城,傅遥也是很佩服芸熙的勇气。 傅遥默默起誓,只要芸熙在她身边一日,她就要把芸熙当是亲生妹妹一样疼惜。 待芸熙下车站稳,傅遥赶紧掏出帕子给芸熙擦泪,“芸熙,煎熬的旅途已经结束,到了姐姐这儿就好了,你放心,姐姐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你别怕,也别难过。” 傅遥这几句安慰的话,可是说进了芸熙的心坎里。 芸熙鼻子一酸,直接扑进了傅遥怀中,伏在傅遥的肩上哽咽说;“傅姐姐,我想我娘。” 想念娘亲的痛,傅遥懂得。 但这种时候,她总不能与芸熙抱头痛哭。 “芸熙,夫人也是为了你好,才会决心将你送来京都。俗话说的好,儿行千里母担忧,你是州牧大人和夫人唯一的掌上明珠,将你送走,与夫人而言是割肉之痛。若说难过,州牧大人与夫人必定比你还难过。芸熙,你既然已经来了,就不要辜负这份骨肉分离之苦,日后一定要好好过日子,不叫州牧大人和夫人担心。” 傅遥的话在情在理,芸熙一字不落的全都听进去了,心绪也就比先前平复了不少。 “我都听傅姐姐的。” 傅遥浅笑,“妹妹能够平安到达,真是可喜可贺。等妹妹稍歇之后,就亲笔写上一封家书送回锦州,给州牧大人和夫人报平安。” “可以吗?” “有何不可。”傅遥答,“日后,只要妹妹想家了,随时都可以写信,姐姐保证,一定会命人好好的将妹妹的信,送到锦州两位高堂手上。” 闻言,芸熙终于破涕为笑,“姐姐对我真好。” “我只当芸熙妹妹是我的亲妹妹,对亲妹妹如此,是应该的。” 芸熙笑望着傅遥,柔声说:“险些忘了恭喜姐姐,我听说姐姐如今已经得蒙皇上赐婚,就要嫁给太子殿下为妻了,可知我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有多高兴。说出来姐姐可能不信,其实早在锦州的时候,我就看出姐姐和太子殿下是两情相悦,我就知道姐姐和太子殿下会有情人终成眷属。” 芸熙的话,惹的傅遥一阵脸热。 傅遥害羞,也没接芸熙的话茬,只道:“妹妹舟车劳顿也是辛苦,咱们就别站在风口上说话了,我带你去见见我哥和嫂子。” 一听这话,芸熙立刻敛了笑,神情略显慌张,整个人就好像是只受了惊的小白兔,怯生生的样子。 傅遥看的出,芸熙这是有些认生,忙安抚说:“妹妹放心,我哥和嫂子都是极好相处的人,你不必太过紧张。” 芸熙点头,紧紧抓着傅遥的手,依旧难掩不安。 傅遥也回握住芸熙的手,当是安抚。 “楚莘,紫珠,你们俩帮着月婵和春杏将赵姑娘的东西,都搬到桐芳苑去。” 闻言,月婵和春杏都显得有些受宠若惊。 时隔一年多,傅姑娘竟然还记得她们两个丫鬟的名字! 楚莘和紫珠得令,立刻上前要帮忙,月婵和春杏乖觉,也不论年纪长幼,只管称呼楚莘和紫珠姐姐,连说了好几遍不敢劳烦两位姐姐。 傅遥见状,和气的望着月婵和春杏,“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不必这般拘谨。这位穿青衣的是楚莘,另一位穿粉衣的是紫珠,我与她俩,就如同你俩与芸熙的情分。以后你们俩无论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楚莘和紫珠帮忙,不必客气。” 听了傅遥的话,月婵和春杏忙给楚莘和紫珠行了一礼。 楚莘和紫珠见状,也赶忙回礼。 原本稍显拘谨的气氛,也渐渐变的轻松融洽起来。 “楚莘,你先带着月婵和春杏回桐芳苑安顿下来,熟悉熟悉咱们府上,我带芸熙去见过哥哥和嫂子就回去。” 楚莘点头,“姑娘放心,奴婢会好好关照两位姐姐的。” 楚莘办事,傅遥向来放心,也没多嘱咐,便率先带着芸熙进了国公府。 傅遥挽着芸熙往里走,特意把脚步放的很慢。 一则是怕芸熙走的太快会累;二则也是想叫芸熙一路走走看看,能尽快熟悉国公府的环境。 而此刻的芸熙,心中颇为忐忑,也没什么心思赏看周围的风景。 见芸熙如此,傅遥料想,芸熙大概是听说了一些有关她兄长和嫂子的传闻。 说这夫妻俩如何如何的厉害,芸熙便误以为这夫妻二人脾气都不好。 其实不然。 傅遥思量着也不避讳,直接与芸熙说:“妹妹不必担心,我哥和嫂子都是很知书达理的人。杀伐决断是在外头,对咱们自己人可是极温柔体贴的。眼下,我嫂子有了身孕,心性比从前更加温柔,成日里都是笑呵呵的样子。” 傅遥的话叫芸熙心里安稳了不少,“有姐姐陪着,我不怕。” 傅遥望着芸熙,目光清和而恬淡,“我瞧妹妹比去年见时清瘦了些,可见路上辛苦。回头我一定亲自下厨,为妹妹烧几道药膳,给妹妹好好补补身子,妹妹还没尝过我的手艺呢。” 经傅遥这一通安慰和纾解,赵芸熙比先前放松多了。 原本冰凉发僵的手,也比原先温热了。 第四五五章 栖身之所

当傅遥带着芸熙走到正院时,漫芳正奉命迎在门口。 见傅遥带着人过来了,漫芳赶忙迎上前。 “这就是表姑娘?奴婢给表姑娘请安。” 芸熙也是礼仪周全之人,尽管知道眼前的漫芳只是个丫鬟,但丫鬟与丫鬟不同。 见漫芳穿戴不俗,这通身的打扮,比起一般人家的闺秀都不差。 能在国公府上有这等体面,芸熙猜,眼前这位必定是宁安公主的心腹之人。 芸熙便冲漫芳十分和气的笑了笑。 傅遥见状,忙介绍说:“这位是漫芳,眼下我嫂子近身的事,皆是由她照料的。” 闻言,芸熙又赶忙称呼了漫芳一声姐姐。 漫芳闻此,立刻冲芸熙一礼:“表姑娘客气了,奴婢怎么担的起姑娘一声姐姐。我们公主和国公爷都在屋里等着呢,表姑娘和遥姑娘快随奴婢进去吧。” 傅遥点头,便牵着芸熙随漫芳往里走。 “遥姑娘,许婆婆和冉芳姐姐也在屋里呢。”漫芳与傅遥说。 “冉芳在,那睿叔一准儿也在。” 漫芳笑答:“那可不。” 芸熙在一旁听的一头雾水,压根不知道谁是谁,忍不住问了傅遥一句。 傅遥当即与芸熙介绍了许婆婆和杜睿夫妇。 “睿叔与冉芳姑姑是前儿个才摆酒成的亲,正是新婚燕尔呢。” “怪不得呢。”芸熙说,“我瞧着府上张灯结彩的,就像是才办过喜事。” 傅遥笑笑,“妹妹放心,许婆婆和睿叔他们,都是极好相处的人,你不必担心。” 芸熙点头,便一路随傅遥来到了正屋门口。 临进门前,芸熙还是免不了有些紧张,傅遥便牵紧了芸熙的手,两人相携着进了屋。 行至堂中站定,芸熙恭恭敬敬的给傅远和宁安公主请了安。 礼仪周全,一看便是教养极好的姑娘。 宁安公主阅人无数,究竟是人是鬼,她通常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而眼前的赵芸熙,怎么看怎么都是个纯良无害的姑娘。 宁安公主看着也是喜欢,便冲赵芸熙拜拜手,“妹妹快过来,叫我好好看看。” 芸熙闻言,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上前,赶忙望了傅遥一眼。 见傅遥点头,芸熙才缓步来到宁安公主跟前。 “总听阿遥说起你,如今总算是见着本尊了,的确是个可人儿。”宁安公主端详着芸熙,口气温和的说。 芸熙得了夸奖,难免害羞,不由得低下了头。 宁安公主望着芸熙,依旧笑容满面,“妹妹是沉弟的亲表妹,也就是我的亲表妹,日后你只当是住在自个家,不必拘束。表姐和表姐夫都会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疼。” 宁安公主说着,向芸熙伸出手。 芸熙稍一迟疑,才将手递上前。 宁安公主便挽着芸熙的手,一一向她介绍起在座的众人。 尽管芸熙还是稍稍有些拘谨,但屋内的气氛却是难得的融洽。 在给芸熙介绍过众人以后,宁安公主又简单的与芸熙寒暄了两句,便叫傅遥带芸熙回桐芳苑了。 说芸熙路途辛苦,等人休息好以后,大家再凑在一处说话。 于是,傅遥便带着芸熙别过众人往回走。 才从正院出来,傅遥就问芸熙,“妹妹还紧张吗?” 芸熙摇头,“大家都待我很好很和气,姐姐的兄长长得一点儿都不像武将,气质儒雅,像个大学士。宁安姐姐说话轻声细语的,笑起来很好看。至于许婆婆虽然长得有些厉害,但与我说话的神情好生温柔,像极了我的祖母。再有睿叔,睿叔可真不像年过而立之年的长辈,单看面相,与我大堂兄的年纪相当,方才我险些叫不出那声叔叔呢。还有冉芳姑姑,人漂亮也温婉,和睿叔很是般配。” 芸熙心思单纯,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与芸熙说话,傅遥从来都不觉得累。 “往后的日子还长,妹妹有的是机会去了解咱们府上的人。等相处的日子久了,妹妹一准儿会觉得咱们这一家子人更好呢。” 芸熙笑着点了点头,神情比先前轻松多了。 “我这会儿要带妹妹去桐芳苑,那是我的居所,也是妹妹日后的居所。”傅遥说,“其实,嫂子原本怕桐芳苑地方小,咱俩同住会不方便,想单独辟一处院子给妹妹住,是我坚持想与妹妹住在同一间院里,妹妹不会怪姐姐自作主张吧。” “我就想和姐姐住在一起,还怕姐姐嫌弃我,不愿与我同住呢。” “能和妹妹同住,我欢喜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嫌弃。” 两人相视一笑,一路说说笑笑,不多时就到了桐芳苑。 眼下,楚莘和紫珠正忙着帮月婵和春杏拾掇东西,里里外外忙活的很。 傅遥挽着芸熙进了屋,“妹妹快看看喜不喜欢这儿,若是觉得哪里不合心意,我就立刻命人改了,妹妹可千万不许将就着委屈了自己。” 芸熙点头,便循着傅遥的话将西屋里里外外都仔细看了一遍,越看就越是激动。 “这床和妆台,都好像我在家时用的。幔帐的颜色还有这迎枕的颜色,跟我在家时用的一模一样。” “当时住在州牧府的时候,我曾去过妹妹房里两回,隐约记得妹妹房中的摆设。那天,嫂子问我妹妹喜欢什么样式的床榻和妆台,我就按着妹妹房中的摆设,叫他们尽量能找到一样的。” “为我,姐姐当真是费心了。” “这都是应该的。”傅遥说,“走,我带妹妹去我屋里看看。” 芸熙应了声好,便随傅遥去了正屋。 在正屋小坐片刻之后,傅遥又带着芸熙去了后院,把桐芳苑里里外外都逛了遍。 芸熙直说,什么样的人住什么样的地方。 这桐芳苑清净雅致,无论哪里都叫人觉得舒服。 傅遥带着芸熙转了一圈回来,屋里的东西也都归置的差不多了。 想着芸熙昨晚几乎赶了一夜的路,这会儿一定又饿又累。 于是,傅遥一边命人将提前备好的膳食端上来,一边命人去烧水。 只等芸熙吃过饭后,泡个最解乏的热水澡,然后再美美的睡上一觉。 芸熙一路风尘仆仆的赶路,自从启程上路,这四个多月间,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今日好歹安顿下来,芸熙也很想好好的睡一会儿。 于是,便依着傅遥的安排,在饱餐一顿之后,又泡了热浴,接着便去睡下了。 而傅遥这边也没闲着,赶忙跑去前头,帮许婆婆她们包粽子去了。 第四五六章 总之要个交代

傅遥记得,儿时每到端午,娘亲总会亲手包粽子给她和兄长吃。 许婆婆也会在一旁帮着打下手。 如今斯人已去,再也寻不回那样融洽安逸的光景了。 而在永安坊时,每到端午,坊长夫人也会张罗着包粽子。 奈何边关粮草匮乏,糯米也是稀罕东西。 坊长夫人一回至多能包上五六个粽子。 但无论粽子多少,坊长夫人总会分她一个。 可如今,这位故人也已经不在人世了。 逝者已矣,生者已经不能再为他们做什么了。 除了缅怀之外,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他们好好珍重自己。 叫他们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在此之前,傅遥几乎没包过粽子,却见人包过。 这包粽子的活看起来简单,实则不然,傅遥也是学了一会儿才能上手。 傅遥机灵,手又巧,才一会儿工夫,就能熟练的将粽子包好。 认真起来,比许婆婆包的都快。 因为人手众多,不多时粽子就都包好了。 傅遥特地从她包的粽子中,选了些包的好看的带回桐坊苑,又亲自盯着煮好,接着便将这些粽子分作两份。一份送去东宫给太子爷,另一份则送去忠勇侯府。 在将这一切都打点妥当以后,傅遥才得闲歇歇。 这厢,傅遥才刚坐下喝了口茶,就见芸熙过来了。 “姐姐。”芸熙亲热的唤了傅遥一声。 傅遥冲芸熙摆手,示意她过来坐,“妹妹怎么也不多睡一会儿,才睡了两个时辰,怎么能歇好。” “我就是想找姐姐说说话。” 傅遥笑笑,将芸熙拉到身边坐下,“妹妹快喝口茶,瞧妹妹嘴皮子都干了。”傅遥边说,边亲手为芸熙斟了杯茶。 芸熙点头,忙捧起茶碗浅尝了一口。 “这茶好香,我还是第一次喝到这样甘醇清甜的茶。姐姐,这是什么茶?”芸熙问。 “是紫阳毛尖。”傅遥答。 芸熙惊奇,“这就是紫阳毛尖?我听说这可是极稀罕的贡茶。” “不瞒妹妹,这茶是旁人送的,我也是喝个稀罕罢了。” 芸熙点头,又连尝了几口茶,才将茶碗放下。 “我来时,见楚莘姐姐正要出门,说是要去忠勇侯府,帮姐姐跑腿。” 傅遥答:“是,我素来与忠勇侯府的千金要好,今日她从老家回京都,我便亲手包了几只粽子叫楚莘送去,只当是给她接风了。”傅遥说着,话锋一转,“对了,妹妹饿不饿,要不要尝个我亲手包的粽子?” “姐姐包的粽子,我一定得尝尝。” “那妹妹想吃什么馅儿的粽子?我包的有八宝的,红豆的,枣泥的……” “只要是姐姐包的都好。” “那就一样吃一个。” 芸熙摆手,“姐姐,我可吃不下那么多。” “没事儿,我命人把粽子切成小块儿,咱们一同尝尝。妹妹可喜欢在粽子上浇蜜糖?” “回姐姐,我喜欢甜的。” 傅遥点头,立刻吩咐紫珠下去准备。 不多时,紫珠就将切好的粽子端上了桌。 刚出锅的粽子,带着一股浓浓的粽叶香味,剥开以后米香浓郁,再浇上一勺浓稠晶莹的蜂蜜,叫人一看就食指大动。 “妹妹快尝尝。”傅遥张罗说。 芸熙点头,用筷子架起一块切好的粽子送进嘴里。 傅遥正预备问问芸熙味道如何,谁知芸熙竟一个不小心咬到筷子,硌了牙。 听芸熙“哎呦”一声,傅遥赶忙凑上前询问,“妹妹没事儿吧?” 芸熙红着脸,十分不好意思的应道:“姐姐,我没事儿,都怪我方才走神了。” 傅遥心细,一早就发觉芸熙有些心不在焉。 “妹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芸熙摇头,表示没有。 然而芸熙是个心思极其单纯的人,喜忧都写在脸上。 瞧芸熙的神情,哪像是没事的样子。 可方才芸熙刚进屋时,明明还好好的。 若要追究起来,似乎是在她说了忠勇侯府之后,芸熙的神情才开始变的有些古怪。 看来,芸熙心里还是很在意佳木的。 瞧着芸熙这略带惆怅的神情,傅遥也是怪心疼的。 除非流水改变心意,否则这心向流水的落花,终究是不会有好结局的。 傅遥思量着,犹豫再三,才与芸熙说:“明日我与忠勇侯府的公子和姑娘约好,要一同去城外朱雀湖观看龙舟赛,妹妹去吗?” 闻言,芸熙眼前一亮,“姐姐,我能去吗?” 傅遥点头,“妹妹自然能去。” “那我跟姐姐去。”芸熙说,掩饰不住的欢喜。 傅遥是过来人,明白思慕一个人的心情。 傅遥自问无法左右佳木的心意,却愿意帮助芸熙了解佳木的心意。 无论最后的结果是打动还是失望。 总之,傅遥要帮芸熙向佳木讨个交代。 “姐姐,你看我的眼底是不是有些发青,气色是不是也不太好?还有我的头发,这几个月因疏于打理,又干又黄,若是不用梳头油,压根就梳不平。对了,还有我的手,也变粗糙了。我这么丑,怎么好去见人。” 傅遥闻言,不禁笑道:“像妹妹这个年纪,纵使粉黛不施也很美,况且妹妹本就天生丽质,哪里丑了。” “姐姐说真的?” 傅遥点头,“姐姐从不骗人。” 芸熙闻言,又面露喜色,“那姐姐,我明儿要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去才好?鹅黄还是粉红?既然是要去游湖踏青,碧色的衣裳是不是更应景?” 见芸熙一副既紧张又欣喜的样子,傅遥笑笑,正预备给她出出主意,谁知芸熙却直接拉着她说:“姐姐陪我去挑挑吧。” 芸熙一向温婉沉敛,少见她如此情急。 可见芸熙是对见佳木的事真上心。 为叫芸熙安心,傅遥便随芸熙去了西屋。 在足足忙活了一个下午之后,傅遥总算帮芸熙挑出了一身合她心意的衣裳。 这厢,傅遥正帮芸熙挑选发饰,就见漫芳来了。 说是国公爷和公主请两位姑娘去饭厅用膳。 傅遥这才发觉,原来都已经是这个时辰了。 傅遥忙与芸熙拾掇了拾掇,便随漫芳往饭厅走去。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五七章 才子佳人

傅遥和芸熙到饭厅时,傅远和宁安公主已经入座。 瞧这满桌的菜,就跟过年似的隆重。 这是宁安公主命人精心为芸熙准备的接风宴。 “阿遥快带芸熙过来坐。”宁安公主张罗说。 傅遥笑笑,便领着芸熙来到桌前。 芸熙赶忙福身与傅远和宁安公主一礼,“给辅国公请安,给公主请安。” 傅远见状,颇为和气的与芸熙说:“赵姑娘不必客气,你是景和的表妹,也是我的表妹,大家是一家人,不必称呼的如此生分。” 芸熙乖巧,一听这话,立刻改口喊了宁安公主和傅远,表姐和表姐夫。 宁安公主闻言,笑呵呵的与傅远说:“你口口声声说不叫芸熙生分,你却生分了。往后你也别喊芸熙赵姑娘了,要喊表妹。” 傅远点头,冲芸熙说:“表妹请坐。” 芸熙笑笑,便与傅遥一同入了坐。 芸熙本来就有些认生,初来乍到,难免拘谨。 但傅远夫妇与傅遥都是极为风趣又和善的人,因此,饭桌上的气氛不但不冷清,还十分的欢快融洽。 一说到明天端午的事,宁安公主就忍不住要抱怨。 说她真羡慕傅遥和芸熙能出城去看龙舟赛。 傅远闻言,满眼疼惜的望着宁安公主,“你如今有着身孕,不便舟车劳顿,不好出城去,不过在城内转转倒是无碍。” 宁安公主这阵子一心安胎,许久都没迈出过国公府大门了,也真是闷坏了。 一听说能出门逛逛,宁安公主自然高兴,赶忙追问到,“我明儿真能出门看热闹?” 傅远点头,“我前几日已经在月华楼定了雅间,那雅间紧邻淳河,视野很好,能很清楚的观赏河上的龙舟赛,就不必与众人拥挤在河边桥上看了。” 原来某人一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宁安公主心里喜滋滋的,嘴上却嗔怪道:“你怎么不早说,若是早说,咱们还能叫上阿遥和佳木兄妹一起。” “可我只想跟你一起。” 闻言,宁安公主微微一怔,脸颊上立刻泛起两团红晕。 夫妻两人含情脉脉的对望着,气氛无比温情。 对于这种场面,傅遥早就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稀罕。 而芸熙从旁瞧着,既脸红又有些兴致勃勃,好像很羡慕似的。 其实,傅遥也很羡慕她哥哥和嫂子如此恩爱,但她也自信,来日与太子爷也能像这样恩爱缱绻。 …… 饭毕,傅遥与芸熙特意绕远路,去花园逛了一圈,才往桐芳苑回。 回去的路上,芸熙不住的感慨傅远与宁安公主恩爱,“姐姐说,这是不是就是书中写的只羡鸳鸯不羡仙?” 傅遥闻言,不禁问:“妹妹平日里都看什么书?” 得此一问,芸熙明显有些慌张,忙红着脸应道:“没,没看什么。” 见芸熙羞答答的样子,傅遥笑道:“如妹妹这个年纪的姑娘,是应该爱看些写才子佳人的书。” 可话一出口,傅遥就觉得仿佛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说来她只比芸熙大一个月,可她却不爱看那些书。 她平日里看的最多的是医书,除此之外,便是些游记或写韬略兵法的书。 在大多数人眼中,这些书都不该是女子看的。 想到这儿,傅遥也不知是该惭愧还是得意。 “姐姐,咱们明日去看龙舟赛,要不要准备些吃食?”芸熙问。 傅遥回神,笑嘻嘻的与芸熙说:“不必,吃的喝的佳木那边都会准备。” 闻言,芸熙显得有些失望,嗫嚅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问傅遥,“姐姐,我能不能亲手做几样糕点带上。” 见芸熙一脸期冀的样子,恍惚中,傅遥仿佛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原来不只是她,但凡是真心实意的去爱慕一个人,都会情不自禁的放下自己的矜持,不自觉的想去取悦那个人。 拼命的想要那个人看到自己的好,并倾尽自己所能,对那个人好。 傅遥看得出,芸熙对佳木是动了真情的。 “妹妹想做什么就尽管放手去做,我就是怕妹妹累着。” 听傅遥答应了,芸熙喜不自胜,“姐姐,我一点儿都不累,姐姐可愿把小厨房借我。” “小厨房妹妹随便用,若要什么食材,尽管吩咐青果她们去取。” “那姐姐,我这就去忙了。”芸熙说完,便加快脚步往前走。 “路黑,妹妹慢些走,仔细摔着。” “嗳。”芸熙嘴上答应,脚步却并未放慢,反而又加快了些,一溜烟就跑远了。 傅遥望着芸熙跑远的背影淡淡的笑了笑,又仰头望望天。 今夜星河灿烂,天空难得的晴朗,看来明天应该会是个很好的天气。 …… 别看芸熙长了一张颇为温吞的脸,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急性子。 赶着傅遥走回桐芳苑,芸熙已经在小厨房里忙活起来。 傅遥原本想去瞧瞧,却怕自己会忍不住上前帮忙。 为自己思慕之人下厨,自然要事事都亲力亲为才好。 于是,傅遥只是嘱咐丫鬟们从旁好好看护,千万别叫芸熙弄伤自己。 临安置前,傅遥听楚莘说,芸熙还在小厨房忙活。 楚莘问傅遥,要不要劝芸熙姑娘早些安歇。 傅遥只道不必,否则,芸熙心里总惦记着那些没做完的糕点,纵使勉强去休息,也睡不踏实。 芸熙有彻夜做糕点的劲头儿,傅遥可是真困了。 人才躺下没多久,便睡沉了,一觉就睡到了天大亮。 好久都没睡的这么好了,傅遥觉得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 这厢,傅遥刚收拾妥当,正要问楚莘芸熙可起了,不想芸熙却自个找来了。 原以为芸熙昨夜睡的迟,今早只怕会起的晚,没想到人不但一早就起了,精气神儿也不错,双眼明亮有神,哪像是几乎彻夜未眠的人。 芸熙这大概是为能见到佳木高兴的。 傅遥想,若今日太子爷能去,她一准儿跟芸熙一样高兴。 在简单用过早膳之后,姐俩便预备启程去朱雀湖了。 眼见月婵和春杏一左一右,各自提着个老大的食盒,傅遥迟疑,这里头该不会都是芸熙做的糕点吧。 傅遥一问,还真是。 这情况,是不是略夸张了。 第四五八章 为她,千千万万遍

“姐姐你看。”芸熙掀开食盒的盖子,“我做了绿豆糕,芸豆卷,芝麻球,还有鸳鸯酥。因为时辰紧,我只做了这些,若是早些准备,应该还能再做出一两样糕点。也不知这些够不够。” 傅遥打量着食盒中这些糕点,颇为惊讶。 芸熙竟然一个人做了这么多糕点。 四个品种,每种十几块,别说佳木了,大家一起卯足了劲儿吃,也吃不完。 眼见芸熙对今日的端午之约如此重视,傅遥心中多少有些惭愧。 她竟然什么东西都没准备,两手空空,只想着自个带上自个。 不过话说回来,她今日前去,又不是为抢风头的,只要芸熙一个人贤惠,能叫佳木看在眼里就好。 于是,在将东西都收放妥当以后,一行便启程奔赴朱雀湖。 这一路上,芸熙都显得很兴奋。 傅遥难免被芸熙感染,也兴致颇高。 一想到再过不久便能见到佳榕,傅遥就更高兴了。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不觉间马车已经出了城。 待马车出城以后,芸熙隔一会儿就会趴到马车窗上向外张望一番,嘴上不说,但那迫切想要见到佳木的心情,已经昭然若揭。 当芸熙再一次向车外张望时,她颇为惊喜的问傅遥,“姐姐,那个就是朱雀湖吗?” 傅遥微微向前探身,见远处花树掩映间,一片粼粼的波光,“是,那就是朱雀湖,咱们快到了。” 一听这话,芸熙赶紧坐了回来,忙慌慌的整理起她的头发,“姐姐快看看我,头发有没有乱,衣裳皱没皱?” 傅遥笑笑,“我家芸熙,今儿就跟仙女似的。” 芸熙羞怯,“姐姐惯会取笑我。姐姐别误会,我之所以会如此紧张,只是怕在周公子和周姑娘面前失礼。” 傅遥知道芸熙脸皮薄,也无意再打趣她,便没再说什么。 不多时,马车在紧邻朱雀湖畔的一僻静处停下。 没等傅遥起身下车,就听车外有人说话。 “这就是阿遥姐姐的马车?” 这个声音,分明是就是佳榕的。 傅遥欣喜若狂,立刻就起身出了马车。 人一探出头,就见周氏兄妹迎了上来。 傅遥情急,没等脚凳放好,就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佳榕快跑上前,两人结结实实的抱了个满怀。 “阿遥姐姐,可知我有多想你。”佳榕说,声儿明显有些发颤。 “我也是。”傅遥应道。 想想当初佳榕是因身受那样的不白之冤,才被迫远走汉州,傅遥心里就难过的想哭。 周佳木上前,温柔的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重逢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又赶上过节,你们俩可不许哭。” “谁哭了。”佳榕松开傅遥,辩解说,“我这是喜极而泣。” 周佳木闻言,不禁打趣说:“没看出来,多日不见,我妹妹还挺有长进的,都会活用成语了。” 周佳榕听了这话,当即白了周佳木一眼,“哥就会欺负我,好男不跟女斗,你也不怕阿遥姐姐笑话你。” “就是。”傅遥接着佳榕的话茬说,“你再打趣佳榕一句试试,我可不饶你。” 傅遥一张口,周佳木就败下阵来。 他到不是怕傅遥,只是不忍心赢她。 人这辈子,心里总会装着这样一个人。 纵使为她千千万万遍,也执迷不悔。 “罢了,我说不过你们俩。”周佳木笑笑说,许久没见他露出小虎牙,当真叫人觉得亲切。 傅遥也冲周佳木一笑,便拉起周佳榕的手,“许久不见,妹妹瘦了却高了,人也更漂亮了,当真是个大姑娘了。” 周佳榕闻言,笑呵呵的应道:“姐姐说我长高了,我爹也说我长高了,就只有我哥说我没长高。姐姐说,究竟是谁眼拙?” “我是真没看出你长高了。”周佳木边说边比划,“明明还没长过我的肩膀,哪算长高。” “哥,你也太不讲理了,你见过谁半年工夫就能长高一两寸的。再有,我在长高,哥不是也在长高,若按哥这么个比法,我这辈子都长不高了。” 周佳木点头,“你最后这句说的很好,你这小丫头这辈子都长不过我的肩膀。” 闻言,周佳榕气呼呼的瞪着周佳木,“谁稀罕长那么高,小鸟依人不是很好。” “小鸟依人?”周佳木笑道,“你是小鸟咬人还差不多。” “哥你……” 见兄妹俩这样互相打趣、拌嘴,傅遥从旁瞧着,觉得无比亲切和愉悦。 日子好像又倒回过去,她借住在忠勇侯府的那段时光。 佳木巧舌如簧,佳榕哪是他的对手,来往几句就败下阵来。 佳榕只好向傅遥求援,“姐姐,我哥他欺负我,早知如此,我便在汉州再也不回来了。” 傅遥闻言,立刻上前,贴在佳榕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佳榕听后,神情立刻就和缓下来。 “罢了,这回我就不跟哥计较了。” 佳木疑惑,一脸探究的望向傅遥,方才阿遥究竟与佳榕说了什么,竟然能叫小丫头立刻服帖下来。 “咦?姐姐,你乘的那辆马车上还有人?”佳榕问。 得此一问,傅遥才想起来,芸熙还在马车里呢,她竟然把这茬给忘了。 傅遥赶紧回到马车边,冲马车里说:“芸熙,快下来吧。” 傅遥说话的声音不小,按理来说,芸熙应该能听到,可是马车里却半点儿动静也没有。 芸熙大概是有些紧张吧。 傅遥寻思着,又换了芸熙一声,人这才从马车里探出头来。 芸熙先冲站在不远处的周佳木一笑,便迅速的低下了头,在傅遥和分乘另一辆马车随行而来的丫鬟春杏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佳榕你来。”傅遥招呼说。 佳榕赶紧上前,颇为大方的笑望着芸熙。 “佳榕,这就是芸熙,我跟你说过的。”傅遥说。 佳榕活泼爽朗,又往前两步,颇为亲热的挽起了芸熙的手,“总听阿遥姐姐提起芸熙姐姐,今日总算是见着了,芸熙姐姐不知,我还帮你给阿遥姐姐送过信呢。” “佳榕妹妹安好。”芸熙对佳榕也是客气又亲热,“姐姐每回给我写信,都会提到你,我早想见佳榕妹妹一面,今日终于是见上了。” “我也早想见芸熙姐姐了。阿遥姐姐只跟我说,芸熙姐姐是个才女,没想到还是个美人呢。” 佳榕说的不错,芸熙本就生的秀气,气质又温婉。 今日一件玉兰色的纱缎上裳,衬一条翠绿色的烟纱撒花裙,当真叫人眼前一亮。 “我哪有佳榕妹妹说的这么好。”芸熙谦虚。 “我未来的嫂子,自然是最好的。” 第四五九章 知我者,阿遥也

未来的嫂子? 佳榕语出惊人,在场众人听后,都有些发懵。. “小丫头,你胡说些什么。”周佳木责备一句,但口气并不算重。 “难道不是?”周佳榕也是觉得怪委屈,“除了阿遥姐姐以外,我可再没见过哥与旁的姑娘亲近。芸熙姐姐是头一个。” 佳榕的话似乎有些道理,但事实上并不是这么回事。 周佳木无奈,而一旁的芸熙却是既欣喜又害羞的样子。 原本颇为融洽的气氛,忽然变的有些尴尬。 傅遥见状,立刻挺身而出,岔开了话题,“这龙舟赛何时开始?” 周佳木如获大赦,赶紧接着傅遥的话茬应道:“时辰尚早,还得再等一阵儿,我命人在前头搭了个棚子,咱们去前头坐等吧。” 佳榕小孩儿心性,很难专注一件事。 方才还打趣芸熙是她嫂子,一听傅遥和周佳木说起了龙舟赛的事,也立刻参与进来。 “阿遥姐姐,我哥挑的观赛地可好了,不光附近人少,地势还高,能将整个朱雀湖的美景都尽收眼底。” “真的这么好?”傅遥说,“那我可得好好去看看。” 傅遥说完,便要拉着芸熙随周佳榕过去。 “姐姐,车上还有糕点。”芸熙提醒一句。 傅遥闻言,赶忙望着周佳木说:“昨晚,芸熙连夜做了好些糕点,今日特意带来给你和佳榕尝尝。那食盒里的每一块糕点,可都是芸熙亲手做的。” 周佳木得了这话,立刻与芸熙道了一声,“赵姑娘辛苦。” 态度客气又疏离。 倒是佳榕,毫不吝惜对芸熙的夸奖,直说芸熙贤惠。 芸熙脸皮薄,禁不住打趣,也禁不住夸奖,“我糕点做的不精,周公子和佳榕妹妹不嫌弃就好。东西在后头的马车上,我去拿。” 佳榕见状,赶紧跟上,“我帮芸熙姐姐。” 瞧芸熙和佳榕投缘,傅遥十分欣慰,正预备也过去搭把手,却被佳木给拦下了。 “阿遥,你方才在佳榕耳边说了什么?”周佳木问。 “我以为你把我拦下,是为了问有关芸熙的事。” “佳榕不懂事,向来是有口无心,既然赵姑娘都不介意,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佳木对这事儿真的丁点儿都不介意,完全无感吗? 看来,芸熙的真心,注定是要被辜负了。 “阿遥,你怎么了?” 傅遥回神,“无碍。你想知道我方才跟佳榕说了什么?” 周佳木点头,“那丫头刁蛮的很,你竟然一句话就把她给劝住了,你一定得告诉我,没准儿我下回也能用上。” “其实,我也没说什么。我只是跟佳榕说,她离开的这段日子,你这当哥哥的很想她,情到深处还会哭呢。” “我哪里有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的泪都流进肚子里了。” 闻言,周佳木竟有些无言以对,“知我者,阿遥也。” 两人相视一下,各自笑了。 “成了,咱俩也别干站着了,快去帮佳榕和芸熙拿东西。哪有叫妹妹们出力,哥哥和姐姐干看着的道理。” …… 瞧着桌上芸熙亲手做的两大食盒糕点,还有佳木准备的林林总总许多吃食。 傅遥庆幸,她是空着手来的,否则只怕要原样拿回去。 今日,他们一行仿佛不像是为踏青和观看龙舟赛而来的。 好像是专程为了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吃东西来的。 不过在风景秀丽的地方,人的胃口是会格外好些。 傅遥悠闲的靠坐在棚内的椅子上,望着眼前烟波浩渺的朱雀湖,心中蓦的想起了一个地方。 “茶凉了,换杯新的吧。”傅遥正有些走神,周佳木就在她身边坐下,麻利的给她换了杯温热的新茶,体贴又细心。 傅遥回神,“佳榕和芸熙呢,怎么一溜烟就不见了?” “先前来时,佳榕就见那边的坡上开了不少野花,心里一直惦记着,说是要等你来一起去采。方才听说赵姑娘也喜欢花草,两人便结伴过去了。” “那我也过去。”傅遥说着便要起身,谁知却被周佳木给按了回去。 “你不必过去,我跟佳榕说,你的腿疾犯了,不好劳累。” “不成,这个时节,正是山中蛇虫鼠蚁横行的时候,万一她们俩叫什么毒蛇和毒虫咬伤了怎么办。” “放心,我已经命人跟着了,敢保无虞。” 傅遥知道,佳木从不说虚言,既然佳木如此承诺,傅遥也就放心了,便没再坚持。 “近日雨水多,你的腿必定又疼的厉害。” “已经比从前好多了,你不必担心。” 周佳木点头,又问:“方才见你在走神,在想什么?” “在想一个地方。”傅遥答。 “什么地方?” “你猜。” “是玉澄湖吗?” 傅遥惊讶,“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在想。”周佳木应道,“我想念你、我、还有殿下在玉澄湖泛舟钓鱼时的安逸闲适,想念你在湖边亲手熬制的鱼汤,那是我喝过,最鲜美的鱼汤。想来咱们三人好久都没聚在一起好好说说话了,倘若殿下今日能来就好了。” “不急,一定还有机会的。” 周佳木闻言,却微微摇头,“等你入宫以后,我再想见你一面就难了。” 是啊,就如佳木所言,等她来日入主东宫以后,是很难再见到佳木了。 即便佳木奉太子爷的旨意,可以自由进出东宫,但太子妃身为内命妇,是不得随便见外臣的。 纵使是亲兄长,也要避嫌,更何况是佳木。 “所以才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要懂得及时行乐才好。”傅遥望着周佳木说,“我不愿总去想以后的事,我只想看眼前。” 傅遥说着,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望着湖面上蓄势待发的几条龙舟问:“你猜哪条龙舟会拔得头筹?” “你这是要与我打赌?” “打赌也好,倘若我赢了,你要把什么输给我?” “比赛还没开始,你怎么就能断定,你一定能赢?”周佳木问。 傅遥笑笑,“想要赢,首先就要有能赢的气势。我选那条青色的龙舟。” “那我就选那条红色的。” “那咱们就拭目以待,我赢定了。”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六零章 亏欠一辈子

为了更加清楚的看清赛况,傅遥又往湖岸边挪了两步。 周佳木见状,忙提醒说:“几日大雨,岸边的土地湿软,别走的太近,仔细滑进湖里。” 傅遥回身,冲周佳木笑笑,“你忘了,我懂得水性。” “那也不能胡来。”周佳木说,接着又轻叹一声,“今日见到赵姑娘,倒是叫我想起好多往事。” 傅遥点头,“我也是,想起好多在锦州时的事。” 周佳木面露无奈,“你当我想起了什么好事?我只要一想到锦州,就会想起那夜你跳入湍急的河水中救人的事。当时是寒冬,那河水虽然没结冰,却也凉的厉害,你可是个姑娘家,怎么就那么不知道心疼自个。” 傅遥闻言,淡淡一笑,“佳木,你这个人怎么越变越婆妈了,比许婆婆还唠叨。” “随你怎么说,我只是想叫你懂得保重自己。毕竟以后,我没机会再在你身边护着你了,你必须学会自保。” 傅遥怎么会不知道佳木是一心为她着想。 但佳木越是对她好,她就越觉得难过愧疚。 佳木想要的她不能给。 她终究是要欠这个男人一辈子了。 “佳木,谢谢你一直为我。” “你是我义妹,我对你怎么好都是应该的。” 既然佳木这样说,傅遥思量着,便接着话茬暗示佳木,“你说你对我好是应该的,可芸熙却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你懂的。” 周佳木闻言,倒不避讳,颇为潇洒的应道:“我若有意,也就不会拖到今天了。” 傅遥当然明白周佳木的意思,可是,“光我明白你的心意不成,终究要让芸熙也明白。可只怕芸熙不肯明白。” 傅遥正说着,就听身后有人喊她。 是佳榕的声音。 傅遥回身,见佳榕和芸熙一人捧着一束野花,正往这边来。 佳榕脚步快,赶着就来到傅遥身前,“姐姐你看,这花好看吗?” “好看。”傅遥笑呵呵的应道,“等回去以后,将这花的花茎稍微一修剪,插在瓶中,能开好些日子呢。” “那我把这些花都送姐姐了。”佳榕说着,立刻将这一大把花往傅遥怀中一塞。 傅遥推辞,“这是妹妹辛辛苦苦采回来的,我哪好收。” “这算什么,若是姐姐喜欢,我再为姐姐采些回来。” 一旁,芸熙也忙不迭的应和说:“佳榕妹妹当真厉害,我采了几株花的工夫,佳榕妹妹就已经采了一大把。” 闻言,周佳木不禁笑道:“赵姑娘采花是寻常姑娘的做派,可我妹妹就跟山上抓下来的野猴子似的,谁能有她灵活利索。” 周佳榕听了这话,一时也弄不清楚,她兄长究竟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 她一个大姑娘,怎么可能是野猴子。 可她的确是身手灵活又利索…… “哥你就会欺负我,不过我今儿高兴,不与你计较。”佳榕说完,朝岸边停靠龙舟的地方眺望,“比赛快开始了?” 周佳木闻言,立马应道:“你与赵姑娘回来的正好,我得请你们俩给我做个见证,我与你们阿遥姐姐打赌,赌哪条龙舟能拔得头筹。” 一听这话,佳榕无疑来了兴致,“也算我和芸熙姐姐一个,咱们一起打赌如何?” “当然可以,但输了可不许哭鼻子。”周佳木说。 “那赌注是什么?”周佳榕问。 “赌注是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但这件事,必须是输的人力所能及,不能强人所难。” “这个好玩。”佳榕兴致勃勃的说,“那阿遥姐姐选的那条龙舟?” 傅遥一指,“就是那条青色的。” 周佳榕一拍手,“我和阿遥姐姐是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也觉得那条青色的龙舟能赢。芸熙姐姐呢?” 得此一问,芸熙不自觉得就往周佳木那边望了一眼,原本想问问周佳木选的哪一条,却不好意思,便随手指了最近的一条靛蓝色的龙舟。 “哥选的哪条龙舟?”周佳榕问。 “红色的那条。” 周佳榕撇嘴,“我猜那条红色的龙舟一定会划个最末。” “大话别说的太早,赢了我再说。”周佳木也不示弱。 周佳榕更是不肯轻易认输的人,嘀咕说:“我可得好好想想,等我赢了以后问哥要什么。” “果然。”周佳木说,“你和你阿遥姐姐像的就跟亲姐妹似的,不,亲姐妹也没你们俩这么像。” “我和阿遥姐姐当然是因为性情相投所以才要好的。哥你就别再嘴硬了,我现在就告诉你。倘若我赢了,你就要把你才得的那副马鞍送给我。” “马鞍?我还没捂热呢,你这丫头,当真是黑了心肠。” “愿赌服输,纵使是爹送给哥的生辰贺礼,我也绝对不会手软。” 佳榕不说,傅遥险些忘了,佳木的生辰就快到了。 傅遥记得,佳木的生辰是六月初五这天。 而不只佳木的生辰降至,太子爷的生辰也快到了。 太子爷与佳木一样,都是六月的生辰,而且日子还离的很近。 太子爷是六月初二的生辰,只比佳木大三天。 傅遥记得,去年她并未得机会为太子爷和佳木庆祝生辰。 只因她当时被困在缀霞山庄,她出不去,太子爷和佳木也进不来。 正因为有去年的遗憾,所以今年才要好好弥补。 眼看再有一个月,就是这二位的生辰了,傅遥盘算着,一定要好好给太子爷和佳木准备一份生辰贺礼。 “周公子的生辰快到了吗?”芸熙略显不好意思的问。 周佳榕点头,“就在下个月初五,爹说要给我哥好好摆一桌酒,到时候芸熙姐姐一定要来。” 周佳木闻言,却否认说:“赵姑娘不用听佳榕的,我们府上并不讲究过生辰,今年我也没打算庆祝。” 听了这话,芸熙显得有些失望,却也只是点点头,没说什么。 而另一边,佳榕却颇为肯定的说,“芸熙姐姐甭听我哥的,今年是我哥十八岁的生辰,一定得好好庆祝一番。” 傅遥听了佳榕的话,不免有些疑惑,“十八岁,有什么讲究吗?” 周佳榕一笑,“没什么讲究,就是想提醒我哥,他已经老大不小了。阿遥姐姐不知,我此番回汉州老家,见了我几位堂叔家的堂兄,人家年纪都与我哥相仿,孩子都已经会背《三字经》了。爹爹那边,倒是不急着叫我哥成亲,可是我急呀。所以这回我哥过生辰,一定要大办特办,就是要催着他年内给我娶个嫂子回来。否则,我明年张罗的更隆重。” 第四六一章 我不介意

听周佳榕慷慨激昂的说了这么多,周佳木忍不住嘀咕一句,“就你话多,管家婆似的。” 周佳榕才不理周佳木的抗议,正预备再说些什么,忽然眼珠子一转,“诶!哥,你就把芸熙姐姐娶回来给我当嫂子吧。” 一听这话,周佳木十足的尴尬。 而另一边的芸熙,当即红透了脸,但眼中却泛着隐隐的期待。 在这种情形之下,佳木的处境就显得很被动了。 傅遥哪忍心就这么隔岸观火,正预备站出来替佳木解围,就听佳榕问她,“阿遥姐姐,我哥向来最听你的话,你说叫芸熙姐姐给我当嫂子好不好?” 叫她说?她怎么好说。 可佳榕这问题问的清楚明了,她必然要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 但她究竟要怎么表。 傅遥比谁都明白佳木对芸熙无意,若她顺着佳榕的意思说,那未免太对不起佳木了。 可她要是回答佳榕说不好,芸熙恐怕就要伤心死了。 一边是佳木,一边是芸熙。这叫她怎么选? 傅遥正纠结难当,突然听见远处一声锣响,龙舟赛就要开始了。 佳榕是风风火火的性子,也不理她摆下的烂摊子,就欢欢喜喜的跑到前头看龙舟赛了。 佳木也随机应变,旁若无事的招呼说:“前头视野开阔些,咱们去前头观赛吧。” 傅遥机灵,立马应了周佳木的话,“是啊,我可得好好看清楚这场比赛,你若是输了,可要愿赌服输,不许耍赖。”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怎么会赖你。” 傅遥笑笑,便拉上芸熙凑到了前头佳榕身边。 而此时的芸熙,思绪还停留在佳榕方才的无心之言中,羞的都不敢抬头,明明日头不大,脸却像被晒的似的,通红通红的。 说到日头,便要说说今日的天气了。 要说今日的天气也是真怪,明明一早起来是艳阳高照,到了这会儿,天忽然就阴沉下来了。 傅遥眺望着远处的天空,见天边飘来了几朵厚厚的乌云。 根据风向和风速判断,那些云不多时就会飘来这边。 虽然他们头顶有棚子,不怕下雨淋湿。 但大家好不容易能凑到一起出城游玩,下雨多扫兴。 傅遥寻思着,四下环顾,忽然觉得这周遭的景致似乎有些眼熟。 究竟何时见过……对了,这里好像离雍王府的别院,栖云小筑很近。 一想到栖云小筑,傅遥就难免惦记起雍王的身子来。 傅遥想,倘若雍王按照她写的药膳方子好好调理,如今身子应该已经大好了。 而今日,雍王八成是受邀前去宫中赴端午宫宴了。 想到这儿,傅遥倒是有些羡慕雍王。 要是她也在宫宴的受邀之列,那么她今日就能见到太子爷了。 傅遥正寻思着,那边的龙舟赛已经开锣。 傅遥赶忙定睛观赛。 虽然她与佳木的打赌只是个玩笑,但对于好胜心强的人来说,纵使只是玩,也不愿输。 然而比赛的结果却差强人意。 傅遥和佳榕输了,但佳木也没赢。 赢家只有一个,就是选了那条靛蓝色龙舟的芸熙。 因此,其他三人都要愿赌服输,答应芸熙一件事。 佳榕是个急性子,赛果一出,她就急着问芸熙,“芸熙姐姐,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闻言,芸熙立马应道:“只是玩笑而已,佳榕妹妹不必当真。” “不成,输了就是输了,我可不能耍赖,一定得答应芸熙姐姐一件事才行。倘若芸熙姐姐眼下没想好,迟些再说也不要紧,左右我不反悔就是。” 傅遥闻言,也觉得佳榕这个主意不错,“就依照佳榕的说法办吧。” 周佳木点头,“愿赌服输,就这么办。赵姑娘日后若有能用的上我的地方,一定要开口。” 芸熙听了这话,正预备说什么,却闻佳榕抱怨道:“哥与芸熙姐姐,周公子、赵姑娘的称呼着,别扭的很,倒不如喊名字亲切。” 周佳木却不应周佳榕的话,“佳榕不得无礼,我要真的直呼赵姑娘的闺名,才是冒犯了赵姑娘。” “真的?”周佳榕一脸不解的望着芸熙问。 “我不介意。”芸熙应道。 佳榕得了这话,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与周佳木说:“哥听到没有,芸熙姐姐都说不介意了。可见是哥太迂腐,太古板。我看哥就是故意欺负我,无论我说什么,哥总要与我唱反调。” “俗话说得好,兄友弟恭。你这当妹妹的,总对我这个兄长不恭不敬,那我怎么能对你这妹妹友善。” 周佳榕哪说的过周佳木,思量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回嘴,于是便瞪了周佳木一眼,不再理他。 “芸熙姐姐,以后你就只管像我一样喊我哥是哥,要不就如阿遥姐姐一样,直接喊我哥的名字也好。” 直接喊周佳木的名字?“我…我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周佳榕说。 芸熙闻言,心中暗喜,面上却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望向周佳木,“可以吗?” 周佳木也是无奈,只好与芸熙说:“赵姑娘若是不弃,日后喊我周大哥就好。” 芸熙欣喜不已,立马就唤了周佳木一声周大哥。 一旁,周佳榕颇为满意的说:“这样喊多好,显得亲切。” 见周佳木一脸窘迫,傅遥立马站出来替周佳木解围,“快看,新一轮龙舟赛又要开始了。” 周佳榕就是个小孩儿脾气,一听这话,哪还有心思为个称呼纠结,立马又跑到最前头去观赛了。 这厢,周佳木刚松了口气,就听身旁的芸熙问:“周大哥你饿不饿,要不要尝尝我亲手做的糕点?” 周佳木这会儿并不觉得饿,正预备婉拒芸熙,却见傅遥在一个劲儿的朝他打眼色。 周佳木立刻应了声“好”。 “这可是芸熙熬了一夜,亲手做的糕点,你一定要多吃点儿。”傅遥说。 周佳木点头,便与傅遥一同到桌边坐下了。 芸熙心中雀跃,颇为殷勤的上前,亲手将糕点端出来,在周佳木面前摆好。 芸熙心中忐忑,只怕自己做的这些糕点不合周佳木的口味。 那一脸紧张又娇羞的小女儿模样,可爱又可怜,叫人心动不已。 第四六三章 情理之中的偶遇

依眼下的情形来看,只能先舍掉那辆坏的马车,等雨停之后,再命人前来修补。 为今之计,傅遥她们三个姑娘,只好暂且跟佳木同乘一辆马车。 马车内十分宽敞,坐起来并不觉得拥挤,只是怕马匹力气不够,无法在泥泞的土路上拉动这样重的马车。 但眼下,已然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 一行正要再次启程,忽然见迎面驶来一辆马车。 傅遥透过马车帘子向外张望,这风大雨疾的,大家都急着返城回家,这家人倒好,竟然往城外走。 土路又窄又泥泞,压根无法同时通过两辆马车。 周佳木见状赶紧探身出去,命车夫尽量将马车往路边赶一赶,切莫挡了人家的去路。 “阁下先稍等,容我们将车挪开。”周佳木冲相向而来的马车喊了一声。 片刻,就听那马车上穿蓑衣戴斗笠的车夫喊了一句,“周公子?您可是忠勇侯府的周公子?” 那人竟然识得佳木,难道是遇着熟人了? 话说,这车夫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但傅遥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是谁。 而待那车夫下车,快步向这边走来时,傅遥一眼就认出这是谁了。 如兆裕这样高的身量,真是想不认出来都难。 有兆裕在,想必雍王崔景琪必定就坐在对面的马车中。 在这里遇见雍王,既叫人觉得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看来,雍王是打算去栖云小筑一趟。 另一边,周佳木也认出了兆裕,可瞧佳木的神情,似乎对偶遇雍王这件事,并不觉得愉快。 而傅遥这边,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她就是觉得有些疑惑。 这个时辰,雍王不是应该在宫中赴宴吗? 难道宫宴已经散了吗?不对,这时辰好像不对。 既如此,难不成雍王压根就没入宫? 兆裕来到马车前,恭恭敬敬的冲周佳木一礼,“周公子。” 一礼之后,兆裕正预备再与周佳木说什么,忽然望见了一旁的傅遥,“傅…傅姑娘?” “方才,我们的马车轮子不小心陷进泥坑里磕坏了。还请你们殿下稍等,我们这就命人将马车挪开。” 兆裕闻言,立刻应了声是,接着又问傅遥:“小的能看看那车轮子坏在哪里吗?” 傅遥点头,“我带你去看看。” “我去吧。”周佳木说。 “一起。” 周佳木点头,便与傅遥一道走下马车。 后头的马车上,楚莘见傅遥下了车,也赶紧跟下来。 一见兆裕,楚莘明显一怔。 “楚姑娘安好。”兆裕颇为客气的与楚莘打了招呼。 而楚莘也不似上几回见兆裕时那般冷若冰霜。 面对兆裕的善意,楚莘冲他点点头,神情平和。 在看过那受损的车轮以后,兆裕说,这车轮可以补不用换,只可惜手头上没有工具,否则他就能帮着补好。 修补马车车轮,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没想到兆裕不但工夫了得,还懂得这些,当真是奇才一个。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要上哪儿找工具。”傅遥叹了一声。 谁知没等傅遥这声叹完,就听身后响起一个声音,“若是周公子和傅姑娘不嫌弃,可先到寒舍栖云小筑稍歇。” 傅遥循声回身,见雍王崔景琪从马车内探出头来。 美人就是美人,即便在这狂风骤雨,周遭一片昏沉的天气里,人依旧是风姿绰约,气度不凡。 傅遥又忍住要叹,老天爷当真是不公平,在造人之时,心存偏颇。 有些人,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注定光芒万丈。 太子爷算一个,雍王也是。 尽管傅遥与崔景琪也不算是生人,但该有的礼仪,却不能省。 “臣女给雍王殿下问安。”傅遥与崔景琪微微福了福身。 周佳木也随之与崔景琪道了安好。 “二位不必客气,今日难得在此巧遇,二位可愿光临寒舍?”崔景琪问。 周佳木知雍王这是一片好意,但介于雍王如今尴尬的身份,他还是不宜私下里与雍王走的太近。 于是便婉拒了雍王。 雍王并无强求之意,反而好心提醒说,因为连下了好几场大雨,城外这些土路都有些泥泞松滑,因为水土流失严重,冲刷出不少暗坑。 若是晴天里还好,赶上这样的阴雨天,雨水将坑填满,要是不熟悉地形的人驾车从此经过,轮子很容易就会陷入泥坑之中。 雍王是怕傅遥和周佳木他们的马车,会再次陷入暗藏的泥坑中,所以才想叫傅遥一行先去栖云小筑中暂时躲雨,待雨势小些,或者停后再回城不迟。 否则,一旦路上再遇到车轮陷落的事,车坏了事小,伤着人事大。 周佳木觉得雍王此言甚是有礼,可知方才,当马车轮子陷入泥坑中时,马车忽然歪倒向一边,可把姑娘们都吓坏了,也把他给吓了一跳。 倘若他们坚持赶路,保不准就会遇到雍王说的那种情况。 但究竟去不去栖云小筑,周佳木自个也不好做主,于是便问傅遥的意思。 傅遥认为,对雍王,她与佳木是有必要避嫌。 可眼下,却不是该逞强的时候。 眼见佳榕和芸熙的衣裳,在方才换马车的时候都已经沾湿了,佳榕还好,芸熙却冷的浑身发抖。 只怕再这样下去,人会着风寒。 必须得赶紧找个地方,叫大家都能喝上口热乎乎的茶,然后再想法子将身上的衣服弄干。 显然,栖云小筑是目前最理想的地方。 见傅遥点头,周佳木也无异议,他便立刻冲雍王拱手道:“那就叨扰雍王殿下了。” “我这辆马车比较宽敞,傅姑娘就带着你的姐妹乘我这辆马车过去吧。” “这怎么能成。”傅遥推辞说,“雍王殿下肯借地方给我们休整,我们已经很感激了,哪能再得寸进尺。” 而崔景琪也是固执,立刻就起身下了马车。 见状,傅遥也不好再客气,便与佳榕和芸熙挪到了雍王的马车上。 待众人坐稳以后,马车便立刻被催动。 “那就是雍王殿下?大夏第一美男子的名号果然是名不虚传,是比我哥好看。”周佳榕笑盈盈的望着傅遥说。 傅遥闻言,正预说什么,却听芸熙道:“我觉得周大哥很好。” 第四六四章 不食人间烟火

听了芸熙的话,周佳榕也没多想,又歪着头问傅遥,“阿遥姐姐觉得呢,是我哥好看,还是雍王殿下好看?” 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考虑。 “我觉得还是太子爷最好看。” 周佳榕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旁芸熙也跟着笑了。 尽管马车外大雨滂沱,好在车内的气氛却十分热络愉快。 …… 在到达栖云小筑以后,傅遥一行几位姑娘,被安排在一间厢房歇息。 这是傅遥第二次来栖云小筑,傅遥记得,她上回来时,也下了不小的雨。 傅遥不禁要叹,果然她每回与雍王碰面,总会赶上雨天。 “这栖云小筑好生雅致,颇有江南一代的情韵。”芸熙说。 佳榕闻言,四下环顾,“我到看不出什么情韵不情韵,就是觉得这间小筑处处都透着一股秀气,就好像这间小筑的主人似的。栖云小筑,名字也起的别致。” 芸熙点头,十分赞同佳榕的话。 佳榕来了精神,又接着说:“想来咱们今日出城,是专程为看龙舟赛的,但天公不作美,虽然觉得有些扫兴,但能有眼前的奇遇,叫咱们知道城外还有这样一处依山傍水的避暑圣地,也是值了。” “是啊,只可惜这是座私家庭院,咱们不能常常过来。”芸熙说,口气中带着些许遗憾。 周佳榕思量着,的确是这么回事,“其实,我们府上在城外也有几处庄子,只可惜那些庄子不依山也不傍水,就建在平地上,建的还不如这儿精致。若说京都城内外,唯一能与这里相较的别院,唯有雁归山上的缀霞山庄了。那缀霞山庄是太子殿下的地界,咱们也不……” 话说到这里,周佳榕忽然眼前一亮,“太子爷的地界,不就是阿遥姐姐的地界吗?阿遥姐姐,我们以后能随你去缀霞山庄玩吗?” “那是自然。”傅遥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只是缀霞山庄建在雁归山的山腰处,山路有些崎岖不好走,不比这栖云小筑来去便利。” 闻言,周佳榕不禁一声叹,“姐姐说,雍王府究竟是怎么占得这么好的一处地方,又盖了这样精致的一间小筑。” 这个问题,在了解老雍王生平的人看来,是显而易见的。 但傅遥并不愿与佳榕谈论前朝,谈论那些残酷的夺嫡之争。 而芸熙心思单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我曾听我娘提起过,说雍王的亲爹,也就是故去的那位老雍王殿下,是先帝的嫡长子,从前的太子。是在被先帝废黜以后,才改封了雍王。” “是,这事儿我也知道,就是一时忘了。到底是曾经太子的别院,就是不同凡响。”佳榕笑了笑说,似乎并未觉得,这是个颇为沉重的话题。 而傅遥却在默默感慨,雍王府曾经的显赫,到眼下却全都变成了继任雍王崔景琪被当今皇上所忌惮的理由。 从前,雍王府有多显赫,如今就有多危险。 不定哪天,雍王和整个雍王府就会被…… 对于雍王崔景琪如今腹背受敌的处境,傅遥爱莫能助。 但一想到雍王是故人之子,她便心生不忍。 傅遥暗下决心,只要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她都会想尽办法周全雍王。 “芸熙,佳榕,我出去片刻,就回来。”傅遥说。 闻言,佳榕立刻追问到,“姐姐要去哪儿?” “咱们冒然来府上打搅,我自然要去向雍王殿下诚心致谢。”傅遥答,说着便望向芸熙,“作为答谢,还要拿芸熙的糕点借花献佛,当是谢礼赠予雍王殿下。” 芸熙闻言,赶紧挑出一食盒糕点,“姐姐尽管拿去,这盒是没动过的。” “谢谢芸熙,这些糕点本是你……” “姐姐快去吧。”芸熙红着脸催促说。 傅遥看的出,芸熙这是害羞了,就没再说什么,便提着食盒,带着楚莘出去了。 在走出厢房以后,傅遥有那么一瞬的迟疑。 雍王眼下究竟在哪儿呢? 来往两次,傅遥可从未在这间栖云小筑中,见到什么丫鬟和小厮。 即便想问人打听也没处去。 然而片刻之后,傅遥脑中就飘出一个念头。 此刻,雍王八成是在慈荫楼品茗赏雨。 于是,傅遥便凭上回来时的记忆,一路找到了慈荫楼去,果然在楼外的屋檐下,看到了兆裕。 有兆裕的地方,雍王必定就在附近。 傅遥便带着楚莘,快步走上前。 对于傅遥的到来,兆裕似乎并不觉得意外。 兆裕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讲,就直接请傅遥上楼。 说完这句,兆裕就立马望向了楚莘。 楚莘尤记得上回来时,因兆裕不许她跟进去贴身侍侯傅遥,两人交手对打的事。 这回,楚莘可以说是吃一堑长一智,也可以说是摸清了栖云小筑的规矩,便主动与傅遥说:“奴婢在楼外等姑娘。” 闻言,兆裕松了口气,庆幸自己不必再与楚莘一个姑娘家动手。 傅遥也没多交代楚莘什么,只是与她笑笑,便提着食盒进了慈荫楼。 楼内与上回来时无二,无论是地面还是楼梯扶手,都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但过于干净,总叫人觉得少了一股人间烟火气。 不过想来,雍王那个人,不就是美的清丽脱俗,叫人觉得不食人间烟火吗? 他住的地方,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吧。 这间慈荫楼,不,是整个栖云小筑都溢满着雍王的气息。 傅遥上到二楼,果不其然,与上回一样,雍王正独自坐在窗前的矮桌旁赏雨。 一室茶香,与上回也是一般无二。 而比起初来时的拘谨,今日的傅遥倒是觉得比上回来时自在了不少。 没等雍王崔景琪招呼,傅遥就径自走上前。 “似乎每回与傅姑娘相见,都会下雨。” 原来雍王也察觉到这个问题了。 傅遥没应声,在缓步上前,将手中的食盒轻轻的放到矮桌上以后,才开口,“今日运气好,能在路上偶遇殿下,否则我们一行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些糕点就当作是我们报答殿下的谢礼吧。” 崔景琪闻言,才回身望着傅遥问:“这些糕点都是出自傅姑娘之手?” 傅遥笑答:“我哪有这样好的手艺,是太子爷的亲表妹,赵氏芸熙亲手做的。” 听了这话,崔景琪也没说喜不喜欢傅遥送的糕点,只道:“傅姑娘不必待我如此客气。” 傅遥坦诚,与崔景琪直言说:“其实,来给殿下送糕点只是个托辞罢了,我眼下前来,是想要验收成果的。” 第四六五章 不怕笑话

听傅遥说,她是来验收成果的,雍王会意,很自觉的就将袖口挽起,然后把手臂平放在了矮桌上。 傅遥也没犹豫,立刻上前在雍王对面坐下,接着便从随身的荷包中掏出一块手帕,将手帕盖在了雍王的手腕处,才开始给雍王诊脉。 在认真的把过脉后,傅遥才将手松开。 经傅遥诊过,雍王身体的恢复情况,比她预想的要稍微慢些。 看来,雍王的心病依旧很顽固。 傅遥无意隐瞒,便将她诊得的病况都与雍王说了。 心病或许是一种绝症,虽然不足以致命,但只要活着就会深受其扰,不得安宁。 “有些苦痛,恐怕一生都好不了。”崔景琪说。 傅遥觉得,她是懂雍王的。 她与雍王一样,都身负血海深仇。 但她与雍王又很不一样。 傅遥无比清楚自己的仇人是谁,并有机会亲手将仇人推下万丈深渊。 而雍王的仇人,却早在雍王得悉一切真相之前,就过世了。 正因积压在心底的怨念无处发泄,所以眼下,雍王才对一些事那么放不下。 傅遥有心帮雍王纾解心中的苦闷,可她终究也没办法钻进雍王的心里,将这些怨念连根剔除。 有些伤痛,是旁人安慰不来的,必须要雍王自愈才行。 傅遥无言,崔景琪则半侧着身子,凝望着窗外的雨。 那张精致到恍若刀削一般的脸孔,无论放在何时何地去看,都美如画卷。 “若是能常常像这样,与傅姑娘在一起坐坐就好了。”崔景琪忽然说。 傅遥一怔,望向雍王。 “当年的知情人,不是死了,就是被灭口。这世上除了我的几个心腹之人,就只有傅姑娘知道,我究竟是谁。” 傅遥并非多疑之人,但听了雍王这话,她不得不多想。 她想,雍王方才那句话,表面上听来是在向她表亲近的,而事实上,雍王会不会是介意她知道其并非老雍王的嫡出子,怕她将此事泄露出去。 毕竟,这是事关雍王祸福生死的大秘密。 可雍王瞧她的眼神,那般明彻真诚,并无丝毫算计的神色。 也是,雍王应该不至于会疑心她。 倘若雍王真的信不过她,她上回来栖云小筑时,雍王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她灭口。 傅遥只怪自己是小人之心了。 见傅遥不言,崔景琪又接着自嘲说,“以我如今的身份和处境,所有人都对我避之不及,生怕与我走的太近,来日会被我连累。请傅姑娘常来坐坐,陪我说话,是太强人所难了。” 原来雍王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什么都明白。 “不瞒雍王殿下,我也是个世故之人,对于有些事,我也不能免俗。但我是打心底里把殿下当朋友,愿意陪着殿下说话。” 听了傅遥的话,崔景琪心中豁然开朗,“有傅姑娘这句话,我便高兴。” 见原本轻皱着眉头的雍王展露笑颜,傅遥恍惚,这世上还真有这种一颦一笑都叫人觉得赏心悦目的人。 “我若说,我是因为喜欢栖云小筑这个地方,所以才愿常来陪殿下说话,雍王殿下会生气吗?” 崔景琪不答,但脸上的笑意却更浓。 “傅姑娘来了半天,我竟忘了招呼姑娘喝茶,当真是失礼。”崔景琪说着,用右手提起茶壶,替傅遥斟了杯茶。 尽管崔景琪的右手,还用纱布包裹的严实,却已经能使上劲儿了。 可见,崔景琪的右手是大好了。 崔景琪见傅遥一直盯着他的手瞧,便主动与傅遥说:“我每日都有按着傅姑娘写给我的手法按摩这只手。” “那样揉按,很疼吧?”傅遥问 “起初是有些疼,但这两日已经适应,也就不觉得疼了。” 傅遥点头,这才捧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对了,我还没为茶的事,感谢雍王殿下。” 崔景琪答:“来而不往非礼也,今年的紫阳毛尖就剩这么多了,等明年的新茶下来,我一定再多送傅姑娘些。” 傅遥笑笑,“那我就不客气,先谢过雍王殿下了。” 崔景琪回以傅遥一笑,“不怕傅姑娘笑话,我已经许久没与谁像这样说过话了。” 雍王的话听起来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而事实上,人越是身居高位,身边能信任并可肆无忌惮畅谈的人就越少。 这是常情。 相比雍王,傅遥觉得自己简直无比幸运。 身边能有那么多人,真心实意的对她好。 倘若雍王只是与她萍水相逢的陌路人,傅遥逢迎他几句便罢了。 但雍王是她的故人之子,两人之间本身就存在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羁绊。 见雍王望着她,目光清澈,晶莹如玉,傅遥根本无法去敷衍他。 既然雍王想她陪他说说话,那就说点儿什么。 可究竟要说点儿什么呢? 只要不是面对讨厌的人,就总能找到话题。 “殿下与我说说泞州吧。我从前曾看过一本游记,说泞州气候很好,四季分明。” 崔景琪应道:“泞州那个地方,一整年也下不了几场雨,土地贫瘠,农户们辛辛苦苦劳作了两三季,往往也种不出多少粮食。但经过连年整治,泞州的田地已经不似乎从前那般贫瘠了。” 一听这话,傅遥就来了兴致,“殿下有法子能使废土变沃土?” “我可没有这种本事,多亏了我爹想出的好法子。” 好法子,什么法子? “愿闻其详。” 崔景琪点头,正预备开口讲,就听楼梯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谁上了楼? 就在傅遥和崔景琪疑惑之时,就见兆裕跑上楼,楚莘紧随其后。 见两个平日里都极其稳重的人,一脸的惊慌失措,傅遥心中“咯噔”一下,别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等傅遥发问,楚莘就自个说:“姑娘,佳榕姑娘突然晕倒了。” “你说什么!”傅遥猛地站起身来,“究竟怎么回事?” 楚莘摇头,“佳榕姑娘只是忽然说她觉得有些胸闷头晕,刚说完没多久,人便突然抽搐起来,然后就昏厥了过去。” 听楚莘说的这个症状,傅遥暗觉不妙。 佳榕只怕是被某种毒虫给咬伤了。 想到这儿,傅遥便什么都顾不上了,也不管外头的雨势有多大,只管向佳榕所在的厢房跑去。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六六章 万万没想到

见状,雍王崔景琪也追在傅遥身后,向厢房跑去。 傅遥一进屋,周佳木便迎上前,一脸焦急的与傅遥说:“阿遥,佳榕也不知是怎么了,我求你一定要救她,我求你。” 与佳木相识至今,傅遥从未见佳木这般慌张过。 眼下还没见着佳榕,傅遥也不敢乱应承佳木,只是点点头,就往里屋走去。 一进里屋,就见芸熙伏在床前。 见傅遥来了,芸熙赶紧起身让开,眼中泪光盈盈,显然是哭过。 “姐姐,佳榕妹妹原本好好的,谁知道…姐姐可一定要救佳榕妹妹。” “芸熙你别哭,我会想尽办法救佳榕。”傅遥边说边凑上前,拉起佳榕的手检查起来,“芸熙你来,帮我检查一下佳榕身上有没有什么红肿,像是被虫咬伤的地方。” 傅遥说着,又回身冲周佳木和崔景琪道:“你们男人都去外屋等着。” 闻言,崔景琪立刻退避出去,而佳木却站在床前不肯走。 傅遥望着周佳木,希望他能冷静下来,“佳木,你信我。” 周佳木回望着傅遥,迟疑了片刻,才转身走出去。 见屋里没了男人,傅遥赶紧命芸熙和楚莘将佳榕的衣裳解开,好好检查一番,尤其是四肢和脖子。 在经过一番仔细检查以后,傅遥发现佳榕右手手腕的内侧有块地方红肿并隆起,并且有向外渗血的迹象。 傅遥轻轻按压那处红肿,那红肿之处立马变白。 细看之下,在那红肿之处,有两个小小的红点。 傅遥断定,佳榕这是被蜘蛛给咬伤了,还是有毒的蜘蛛。 不过据傅遥推测,咬伤佳榕的蜘蛛应该不是如黑寡妇一般,有剧毒的蜘蛛,否则佳榕早就毒发身亡了。 傅遥想,佳榕应该是先前到山坡上采花时,不小心被潜藏在草丛中的毒蜘蛛给咬伤的。 傅遥深悉被毒物咬伤的急救之道,所以并未慌张,她立刻将床边系幔帐的绳子抽下来,扎在佳榕右侧小臂处,是为防止毒液随血液向体内其他脏器蔓延。 但这一招,如今不一定管用。 毕竟,佳榕不是才被毒蜘蛛咬伤,而是拖了许久才毒发。 此刻,毒蜘蛛的毒液,恐怕已经渗透到佳榕的五脏六腑之中了。 所以,必须尽快将佳榕体内的毒清除,否则只怕会有性命之虞。 只是毒蜘蛛咬伤与毒蛇咬伤不同。 毒蛇咬伤还能通过吸出伤处的毒血来保命,而毒蜘蛛咬伤却只能通过外敷将伤处的毒液逼出。 但眼下,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上哪儿找药铺配全这些药。 傅遥思量着,觉得她必须得想个法子,用手头上就有的,或是易得的东西,来暂且控制住佳榕体内的毒气,为她去采买配制解药,多争取些时间。 “敢问雍王殿下,栖云小筑中可有羊乳和生姜?”傅遥朗声朝外屋问道。 片刻,就听外屋崔景琪应道:“傅姑娘要的东西都有。” 傅遥松了口气,忙与崔景琪交代说:“恳请殿下立刻命人取了生姜研磨出姜汁,并调以清油,然后再将羊乳烧滚,送进里屋来。” “傅姑娘放心,我立刻就命人办来。” 在与崔景琪道了声有劳之后,傅遥又立刻与芸熙交代,“芸熙,等待会儿姜汁和羊乳送来以后,你便将姜汁涂抹在佳榕伤处周围,至于羊乳,你尽量喂佳榕喝下。” 芸熙闻言,颇为惊恐的问道:“姐姐这是要去哪儿?” 傅遥答:“光是姜汁和羊乳不足以将佳榕救回来,我得赶紧回城去配药,在我回来之前,你一定替我好好守着佳榕。” 芸熙心里害怕极了,却还是强忍着泪点了点头,“姐姐放心。” 傅遥也没再多交代什么,望了楚莘一眼,“楚莘,咱们走。” 楚莘得令,立刻随傅遥向外屋走去。 见傅遥出来了,周佳木率先迎上前,“阿遥,佳榕如何了?” “佳榕是被毒蜘蛛咬伤的。”傅遥说。 “毒蜘蛛?” “是。”傅遥答,“所幸不是有剧毒的蜘蛛,否则……眼下佳榕正昏迷着,不便挪动,我得赶紧回城去买药。” “阿遥,你需要什么药只管说,我立刻回城给你买来。” “我要配一副百草降龙丸。配这副药需要不少草药,而想要这药达到立竿见影的效果,无论是药材的选择还是份量,都不能有丝毫偏差,我必须得亲自去办才放心。” “那咱们一起去。”周佳木道。 “还是我去吧。”崔景琪突然站出来说,“从栖云小筑回城的路我与兆裕最熟悉,傅姑娘和周公子不熟悉地形,只怕还会发生先前车轮陷落的事。倘若周公子肯信我,就由我护送傅姑娘回城买药。” 周佳木闻言,立刻冲崔景琪拱手,“那就劳烦雍王殿下奔波这一趟。王爷的恩情,我周佳木一定会铭记于心,来日结草衔环也要报答王爷大恩。” “周公子不必客气,自我回到京都以后,曾多次承蒙周公子关照。此番,只当是我在报答周公子先前对我的恩情。”崔景琪说完这句,也没再耽搁,立刻吩咐兆裕去备车。 事不宜迟,傅遥也没啰嗦,便带上楚莘,与崔景琪一道向外走去。 临出门前,傅遥回身望着周佳木说:“佳木你信我,我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保佳榕平安无事。” “我信。” 天空“轰隆轰隆”响起几声闷雷,雨势仿佛比先前更大了些。 屋檐下,崔景琪将伞撑开,举过傅遥的头顶。 “殿下,我自己来就好。”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要与我客气?” 傅遥闻言,也没再推辞,便与崔景琪共撑一把伞,匆匆走入了雨中。 楚莘也赶紧撑伞跟上。 大雨滂沱,道路泥泞,很不好走。 纵使兆裕十分熟悉周围的地形,马车也走不快。 车内,傅遥心急如焚,恨不能生出一对翅膀飞回城去。 崔景琪能明显感觉到傅遥的焦急,不禁柔声安慰傅遥,叫她稍安勿躁,说吉人自有天向。 傅遥晓得雍王是一片好心,便点点头,当是听进去了,可她心里怎么能不急。 今日,大家相约在朱雀湖畔,高高兴兴的观看龙舟赛。 尽管中途下雨是有些扫兴,但雨中的朱雀湖,却另有一种叫人心旷神怡的美。 大家其乐融融,任谁都没有料到佳榕会被毒蜘蛛咬伤。 一想起佳榕躺在卧榻上,昏迷不醒的样子,傅遥就觉得鼻酸。 但眼下,可不是哭的时候,她必须要冷静。 若她都慌了,那谁来救佳榕。 第四六七章 虫衣

忽然,傅遥觉得肩头一暖,原是崔景琪将自己的斗篷解下,披在了她身上。 “傅姑娘方才淋了雨,可仔细着了风寒。” 傅遥闻言,立刻要将身上的斗篷脱下还给崔景琪,“我身子无碍,倒是雍王殿下,您的身子尚未好全,可要万万当心。” “我身子再怎么虚弱,也是个男子。可傅姑娘到底是个姑娘家,不能只顾着救人,也要保重自身才是。” 是啊,就如雍王所言,她要救佳榕,同时也要保重自己。 在这个节骨眼上,一旦她再有个闪失,不就成了雪上加霜。 傅遥寻思着,赶紧从随身的荷包中掏出两条手帕,一条递给崔景琪,另一条递给了楚莘,叫他俩赶紧擦擦沾在脸上和发上的水珠,仔细叫风一吹,着了风寒不止,夜里还会犯头疼。 楚莘见状,却不肯接傅遥递来的帕子,“姑娘自己用,奴婢不用擦。” 傅遥只管将帕子往楚莘手里一塞,“听话。” “傅姑娘用这条吧。”崔景琪说着,便要将傅遥递给他的那条帕子还回去。 傅遥摆手,“不必,我用袖子擦擦就好。”说着将袖口一翻,就要抬手擦。 谁知,雍王却倾身上前,用自个手中的帕子帮傅遥擦拭发上的水珠。 傅遥一怔,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身子。 崔景琪也略微有些迟疑,旋即收回了手,“是我唐突,冒犯了傅姑娘。” “殿下也是一片好意。”傅遥说,“今日全靠雍王殿下,若非殿下施于援手,我们这些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我当傅姑娘是朋友,为朋友两肋插刀,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傅遥望着崔景琪,没想到雍王殿下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竟然也会说这种颇为豪气的江湖话。 就为着雍王的仗义,这个朋友她交定了。 在走过一段颇为崎岖的泥路之后,马车便驶上了通往城内的平坦大路。 因为雨下的太大太急,道路湿滑,为防止马车失控,所以马车也不敢行的太快。 好在负责驾车的兆裕,对马车的控制力惊人。 一行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从栖云小筑回到了京都城内。 在傅遥的指引下,马车飞快的驶向了位于城东的药铺百济堂。 未等马车停稳,傅遥就起身一跃跳下马车,飞快的冲进药铺内,险些将站在铺子门口的伙计撞倒。 因是阴雨天气,所以药铺里的客人不多,傅遥便直接冲到了柜台前。 柜台后头,负责抓药的伙计自然认得傅遥这个大主顾,却知傅遥轻易不会亲自来铺子里挑选药材,一般都是由府上的下人拿着傅遥写好的单子来采买。 今日,傅遥竟然自个来了,还如此慌张,究竟…… “傅姑娘安好。” 傅遥记得,眼前这伙计好像叫小徕,“小徕,我府上有人被毒虫咬伤,你立刻帮我抓副药来。” 被毒虫咬伤,可大可小,一听人命关天,那小徕也不免紧张起来。 “傅姑娘要抓什么药,小的立刻给您抓来。” “我要抓两副药,一副外敷,一副内用。我所需的药材,你不必仔细称量,只需一样二两给我分装好,我自己回去调配。” “是,小的明白。” “那你听好了我要的药材。”傅遥当即提高了音量,字字清晰的与小徕说,“外敷的那副药,我要半边莲,七叶一枝花,野菊花,枝黄花,还有地锦草。至于内服的药,我想配一剂百草降龙丸,不知铺子里有没有现成的?” 小徕摇头,“百草降龙丸价贵又不常用,铺子里从来都不做现成的。傅姑娘恕小的愚见,蚣甲三黄汤也有解虫毒的功效,且比百草降龙丸好调配,傅姑娘何不用此方。” “不成,等着用药的可是位姑娘,蚣甲三黄汤太过寒凉,一旦在用药的计量上有所偏差,就会大大损伤这位姑娘的身子。我是得想法子救人,却不能以叫人从此落下病根为代价冒险行事。” “傅姑娘说的极是,小的这就帮您把药抓来。” 小徕手脚麻利,不多时就将药给抓完了。 “傅姑娘查查,看可少什么药?” 方才,傅遥一直都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小徕抓药,据她观察,小徕的确是少抓了一味药,“还少一味虫衣,就是蝉蜕。” 闻言,小徕才恍然,“回傅姑娘,这蝉蜕早在七八日之前就断货了。傅姑娘知道,我们百济堂出售的药材向来都是童叟无欺,若不是最好的我们不卖。自打今年入春以来,雨水就不断,使得蝉蜕又少质量也很不好。药材的质量不好,药效便会大打折扣。我们百济堂是宁可缺药,也不会兜售次品,所以掌柜的这阵子就没入蝉蜕这味药。” 傅遥晓得百济堂的规矩,否则也不会一直指定这一家药铺采买药材。 就如小徕所言,今年的蝉蜕质量不好,但她配的这副百草降龙丸,必须要有这味蝉蜕。 既然百济堂没有,她便要去别家买。 “小徕,快把账给我算算。” “傅姑娘是我们百济堂的老主顾,您救人要紧,这药钱回头再算不迟。”小徕说着,遥手一指,“傅姑娘出了我们铺子,一路往西走,就能看到一家叫康吉药局的铺子,那里的药材是咱们京都城内最齐全的,他们那儿应该还有蝉蜕。” “多谢小徕,我回头一定会命人将药钱送来。”傅遥说完,与楚莘拿上药,就匆匆向店外走去。 见傅遥出来了,等在店外的崔景琪赶忙迎上前,“药都买齐了?” “还缺一味蝉蜕,得去前头的一家康吉药局,才能买到。” 崔景琪点头,立马扶傅遥上了马车。 一行依照小徕的话一路向西,很容易就找到了康吉药局。 谁知进店问伙计打听,伙计竟然说蝉蜕早在三日之前就已经断货了。 这伙计的说法与小徕差不多,说春来以后雨水多,蝉蜕的质量不好,本地也少。 年后药铺中售卖的蝉蜕,几乎都是从邻近的州调来的。 蝉蜕这味药,并不算贵重的药材,抛去路上运送的路费,在这味药上,药铺不但不赚钱,卖不好反而要赔钱。 因此,铺子里是宁可缺货,也不愿再长途跋涉的从外地调来了。 听完这伙计的话,傅遥的心情无比凝重,她赶紧向这伙计打听,京都城内有没有哪家药铺有蝉蜕,她这是要买来救命的。 那伙计思量了片刻,摇头说,据他所知,最近京都城内的几家大药铺,都未从外地调蝉蜕。剩下的余货,也大多都被急用的富户高价买走了。 傅遥心中急切,难道偌大个京都城,就连个有蝉蜕的药铺都没有? 第四六八章 两手准备

傅遥不信全京都城的药铺中,就找不到一味蝉蜕。. 奈何眼下,佳榕危在旦夕,她根本就没有时间一间一间的药铺去找。 究竟哪里敢保能找到蝉蜕? 傅遥飞快的思量着。 太医院! 对!宫里的太医院必定会有蝉蜕这味药。 可她一个臣女,未得召见,是不得随意出入皇宫的,更别说私自进出太医院。 她是不能,但有人可以。 如今,唯有太子爷能帮她了。 只是眼下,太子爷八成在华阳殿赴宴,人并不在东宫。 纵使她托人传话,太子爷也未必能立刻收到消息。 但无论机会如何渺茫,她也要试试。 她绝对不能叫佳榕因为延误治疗,发生任何闪失。 “雍王殿下,我眼下要入宫一趟,可否劳烦您再在城内找几家药铺试试,看能不能寻到蝉蜕。” 崔景琪慧黠,一听这话,便知傅遥打的什么主意,“是,宫中太医院一定会有这味药,但傅姑娘没有腰牌,必定不得进入皇宫,腰牌我有,我带你入宫。” 傅遥迟疑,“如此,恐怕不妥。”。 “傅姑娘是担心叫旁人瞧见你我过从亲密?”崔景琪问。 “殿下误会了,我只是想,殿下如今身份特殊,最好不要搀合进这些事中,否则一旦叫有心之人抓住什么把柄,恐怕会对殿下不利。” “傅姑娘曾说过,士为知己者死,我并不怕被谁拿住什么把柄。今日,我一定要入宫帮傅姑娘拿到那味蝉蜕。”崔景琪说。 虽然心中仍有顾虑,但傅遥明白,眼下不是任她优柔寡断的时候。 既然雍王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她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殿下,咱们走。” “等一等。”崔景琪说,“太医院中虽然有蝉蜕,却不知会不会有人从中刁难,不愿给咱们,所以咱们最好做两手准备。兆裕脚程快,就叫他继续在城内各家药铺寻找,若运气好,保不准会比咱们先一步找到蝉蜕。” “倒是殿下思虑周全。”傅遥说着,望向楚莘,“楚莘,你与兆裕一同在城内药铺寻找蝉蜕。” 楚莘闻言,有些不放心,“倘若奴婢与兆裕都走了,那谁来为主子们驾车?” “我。”傅遥和崔景琪几乎异口同声的说。 可这两个人一个弱柳扶风,一个文质彬彬,都不像会赶马车的。 “你们两个只管去找药,甭管我与殿下怎么去皇宫。咱们就此约定下,倘若谁先找到蝉蜕,谁就先赶回栖云小筑。”傅遥说着,上前拉住楚莘的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楚莘,我与你说一遍百草降龙丸的剂量和炮制方法,你若比我先回去,那佳榕就全靠你了。” 楚莘闻言,眼中丝毫没有怯意,“姑娘请说,奴婢一定牢记,绝不负姑娘嘱托。” 傅遥点头,仔仔细细的将方子与楚莘说了一遍。 楚莘记性好,一遍就记下了,一字不差的又给傅遥重复了一遍。 在确认无误以后,四人便分作两组,各自寻找这最后一味救命药。 眼见兆裕与楚莘,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一个撑着伞匆匆走远。 傅遥和崔景琪也赶忙上了马车。 “殿下快进去,这马车由我来赶。”傅遥说。 “哪有我堂堂男子坐在马车里,叫一个姑娘家冒着雨为我赶车的道理,傅姑娘快进去才是。” “雍王殿下大病未愈,哪能坐在这马车前头淋雨吹风,倘若您因此病下,叫我心里怎么过得去。” 崔景琪人长的温润儒雅,性情却十足的固执,也不与傅遥多费口舌,直接就坐到了马车前头,握住了马缰。 车前也没个遮挡,片刻工夫,崔景琪身上的衣裳就被雨水打湿了。 傅遥赶忙撑伞上前,为崔景琪遮雨,“既殿下执意如此,那我就坐在这儿陪殿下一起。” “不行,傅姑娘快去马车里坐。” “殿下不是才说,当我是朋友,朋友不就是该风雨同舟,眼下风雨同车也是一样的。” 傅遥的话,叫崔景琪在这凄风苦雨中感受到了浓浓的暖意。 他冲傅遥一笑,那笑如同雨后初晴,透过厚厚云层漫出来的阳光。 有了傅遥这句话,崔景琪也没再犹豫,立刻催动了马车。 马车飞快的奔跑在京都城内的大街上,虽然马车速度很快,却出奇的稳当。 没想到雍王驾车的技艺竟如此炉火纯青,还真叫人觉得意外和稀奇。 但眼下,傅遥却没心思深究这些。这会儿她满脑子都是佳榕,她只要一想到佳榕正躺在栖云小筑中危在旦夕,心就像是被人用钝刀一下一下割扯似的疼。 雨伴着大风,席卷在天地之间。 虽然傅遥手上有伞,却压根抵不住这浩大的风雨。 马车没跑出去多远,傅遥和崔景琪身上就已经完全被雨水浇透。 湿透的衣裳紧紧的贴在身上,使得傅遥止不住的发抖。 若不是心中抱着一定要救佳榕的念头,傅遥觉得她恐怕要撑不住了。 眼见再穿过两条街就是皇宫,崔景琪不由得又加快了速度。 谁知他们快,有人比他们还快。 只见两个穿蓑衣戴斗笠的男子,骑着马快,一左一右的从他们马车后头赶超过去。 但这两个人并未继续前行,而是拦在了他们的马车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崔景琪只怕伤着人,无奈之下,只好勒停了马车。 见此情形,傅遥心中颇为恼怒,没等崔景琪发话,傅遥就将手中的伞往崔景琪手中一塞,便冒雨跳下了马车。 见状,马背上的两个人,也匆匆下了马。 傅遥无所畏惧,快步走上前,正预备与这两个人理论,却见两人同时将头顶的斗笠抬高。 “高文、高武?” “小的给傅姑娘请安。” 有高文高武在,那么,“太子殿下呢?” 兄弟俩默契,几乎同时抬手往傅遥背后一指。 傅遥转身,见从后头的马车上下来一个人,不是太子爷又是谁。 瞬间,傅遥的视线突然变的有些模糊。 她一时也分不清,究竟是因雨水还是泪水。 见傅遥站在雨中,浑身都被大雨淋透,而身边没有楚莘随行,却独独伴有雍王崔景琪。 此刻,崔景沉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和不解。 但他却来不及多想。 他的阿遥正站在雨中,他怎么能叫阿遥受这份委屈。 于是,崔景沉立刻从常安手中接过伞,飞奔上前,将傅遥拉到伞下。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六九章 都听你的

“阿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崔景沉柔声问道。 此时此刻,傅遥好想放声大哭,但她不能。 傅遥拼命忍着泪,与崔景沉说:“佳榕在朱雀湖边意外被毒虫咬伤,眼下正躺在栖云小筑中危在旦夕。雍王殿下好心,送我回城买药,谁知一味蝉蜕却无论如何都买不到。我便想着宫中太医院一定会有这味药,于是便想入宫找你帮忙。” 一听事关佳榕,还是人命关天,崔景沉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只叫傅遥赶紧上车。 傅遥闻言,忙与崔景沉说:“今日,雍王殿下可帮了大忙。” 崔景沉与傅遥颇有默契,自然听出傅遥这是什么意思。 于是,崔景沉也招呼雍王一同乘坐他的马车。 崔景琪却道不必,说他这就驾车去找兆裕和楚莘会合,说不定那边已经有所进展。 “殿下的身子究竟还要不要了?您不能再淋雨了。”傅遥冲崔景琪说。 从傅遥与雍王说话的口气,崔景沉即可判断,这两个人私交不错,仿佛很是熟稔。 尽管心中万分疑惑,但眼下却不是追究这种问题的时候。 “雍王的马车我会命人好生处理,雍王还是快些过来上马车吧。”崔景沉说。 崔景琪也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人,既然太子爷都这么说了,他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马车在常安的驱动下,飞快的向皇宫奔去。 车外一片阴冷萧条,而车内的气氛也略微有些古怪。 三人各自静默着,任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傅遥之所以闭口不言,不是因为她不想与太子爷解释,只是事情太长太复杂,她心里乱的很,有些话她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该从何说起。 其实,有关雍王的事,傅遥自始至终都没想瞒着太子爷,只是一直都没机会与太子爷当面说罢了。 她是万万没想到,还没等她与太子爷讲明她与雍王之间的渊源,就先被太子爷撞见她与雍王私下往来。 傅遥觉得,太子爷或许是误会了什么。 但眼下,当着雍王的面,纵使她冷静下来以后,想到了应该如何与太子爷解释,也不方便说什么。 而雍王崔景琪那边选择静默不言,是因为他压根不知道该说什么。 崔景琪也觉得,太子爷大约是误会了他与傅遥。 但天地良心,他与傅遥之间清清白白。 俗话说得好,清者自清,多余的解释反而显得此地无银。 崔景琪看的出,太子爷很在意傅遥。 等回头,傅遥与太子爷稍稍解释一下,这误会应该就解开了。 而比起傅遥和崔景琪,崔景沉此刻的心情就要复杂的多。 若要问最强烈的情绪,并不是愤怒和猜疑,而是自责与沮丧。 他不能原谅自己在傅遥需要他的时候,没能陪在她的身边。 反而要傅遥去请求其他男人的帮助。 他曾承诺过,不叫傅遥再受半点儿委屈,可他却没做到。 虽然方才,傅遥满脸的雨水,但他却感觉的到,那雨水中还混杂着泪水。 傅遥哭了,他怎么能叫傅遥哭…… “阿遥,你快把外头那件湿透的斗篷解下来。”崔景沉说。 傅遥闻言,回过神来,这才察觉她身上还穿着雍王的斗篷。 误会似乎是越结越深了。 傅遥无言,乖乖的将身上的湿斗篷解下来,崔景沉顺势将一张薄毯披在了傅遥身上,“阿遥再忍忍,等我回宫以后,立刻给你找身干爽的衣裳替换。” 傅遥点头,既是因为觉得冷,也是因为心中焦灼的缘故,身子抖的厉害。 崔景沉见此,也不管雍王也在车内,只管将傅遥拉入怀中。 傅遥也没闪躲,就像只受惊的小猫似的,老老实实的靠在崔景沉怀中。 尽管傅遥自始至终都对能医好佳榕十分笃定。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傅遥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她只怕佳榕的伤情会因延误治疗,而有所反复。 倘若佳榕有个闪失,她纵使万死也无法弥补。 …… 马车在皇宫前停下,崔景沉只叫傅遥和雍王在车内稍等,便带着常安匆匆入了宫。 眼下,车内又只剩下傅遥和崔景琪两人。 “傅姑娘,太子爷好像误会了你我什么,真是对不住。” “雍王殿下哪里有错,今日若非王爷好心,邀我们一行去栖云小筑避雨,您就不会被牵扯进这种事中,也不必冒着大雨城里城外的奔波。况且,我觉得太子爷并未误会我。我是最知道他的人,而他也是最知道我的。” “我看得出,太子爷很在意傅姑娘。” “就如雍王殿下所言,所以殿下大可放心,太子与我之间,是绝对不会轻易生出嫌隙的。” 崔景琪闻言,点了点头,便没再说什么。 大雨不停的敲打着马车壁,耳边尽是“噼噼啪啪”的声响。 而除了雨声,傅遥还能隐约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许久没有如此慌张不安过了,傅遥没空理会别的事,满脑子都是佳榕的伤情。 傅遥真恨不能今日被毒虫咬伤的是她,至少她懂医术,即便真被毒蜘蛛咬伤,她也懂得即刻自救的办法。 而不会像佳榕一样,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间,落得命悬一线。 这是傅遥经历过的最漫长且煎熬的一次等待,何为望眼欲穿,她也算是饱尝了。 就在傅遥第三次掀开马车帘子向外张望时,终于望见太子爷从宫门出来。 没等傅遥发问,崔景沉就将好好收在怀中的纸包递给了傅遥。 “阿遥快瞧瞧,你要的是不是这个。” 傅遥飞快的将纸包打开,险些喜极而泣,“对,就是这个。” 崔景沉也是松了口气的样子,“走,咱们立刻出城救人。” 傅遥点头,赶紧回去坐好。 马车又调转方向,飞快的向城外赶去。 “我原本想把太医张良带上,去栖云小筑与你一同瞧瞧佳木妹妹的伤情。不巧,敬王突犯咳疾,人去敬王府出诊了。不过我已经命高文高武去敬王府接人。只等张良从敬王府出来,就直接将人接到栖云小筑去。” “倒是你思虑周全,我竟然丁点儿都没想到。” 崔景沉抬手,将贴在傅遥脸上的几丝湿发,帮她别去耳后,“我给你找了身替换的衣裳带来,本应该找个地方,叫你尽快将湿衣裳换下,却知你一定不肯耽误工夫。答应我,等去到栖云小筑以后,一定要立刻将湿衣裳换下。” 傅遥点头,“我都听你的。” 第四七零章 我的故事有点儿长

一行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栖云小筑。 彼时,兆裕和楚莘还没回来。 傅遥庆幸,她与雍王在中途撞见了太子爷。 否则,还不定要再耽误多少时辰。 眼下药已经齐备,傅遥先将外敷的药调制好,命人小心的敷在佳榕的伤处周围。 傅遥着重交代,此药一定要敷在伤处周围,而不是伤口上。 否则不利于毒液的排除。 在将外敷的药调制好后,傅遥便开始制作百草降龙丸。 因为炮制丸药工艺繁琐,需要很长的时间。 依佳榕的伤情,根本耽误不起。 于是,傅遥只能退而求其次,熬一剂浓浓的百草降龙汤。 药丸是药丸,汤药是汤药,所以在药材的配比上,傅遥须得重新斟酌。 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傅遥为佳榕特制的百草降龙汤便上了炉灶。 傅遥手持小蒲扇,蹲在檐下亲自熬煮。 尽管之前并无将丸药,直接煮成汤药的先例。 但傅遥心中笃定,她一定能凭这副药,压制下佳榕体内的毒气。 …… 在将汤药一口一口的亲自喂佳榕喝下以后,傅遥无疑松了口气。 而佳木依旧是一脸急切,“阿遥,佳榕她如何了?” “我敢保佳榕无性命之虞,一个时辰,至多两个时辰,佳榕就会转醒。” 听了傅遥的话,佳木就放心了大半,“阿遥,我都不知该怎么谢你了。” “你我之间,说谢多生分。我说过,我把佳榕当亲妹妹,为亲妹妹出力,是天经地义的。” 佳木微微点头,“眼下,佳榕已经转危为安,有我和赵姑娘守着,你赶紧去隔壁厢房把湿衣裳换下来,如若不仔细着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佳木不说,傅遥都忘了,她原本答应太子爷一回到栖云小筑,就会把湿衣裳换下来。可她却一心惦记着为佳榕熬药,全然没顾上这些。 于是,傅遥也没再啰嗦,提着太子爷特意拿来给她替换的衣裳,就去了隔壁厢房。 当傅遥打开包袱,呈现在眼前的是件天水碧的丝绣宫装。 这身衣裳一瞧就非新衣,却并不旧。 原主应该没穿几回,亦或是原主为人仔细,将这衣裳保养的很好。 傅遥将衣裳拿起,仔细瞧了瞧。 宫中服制等级森严,从这衣裳的款式及纹样来判断,此衣并非等闲嫔妃能穿的。 傅遥思量着,这衣裳该不会是太子爷的生母,已故昭惠皇后的故衣吧。 倘若这真是先皇后的衣物,她可不敢随便穿。 只是这衣裳,是太子爷特地送来叫她替换的。 她若不换,岂不是白白辜负了太子爷的一番心意。 傅遥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换上这身衣裳,只等她原本的衣裳一干,她就立刻换回来。 这厢,傅遥刚换好衣裳,想再去隔壁厢房瞧瞧佳榕。谁知刚走出里间,就见太子独自一人背着身,负手站在外屋。 傅遥吓了一跳,不禁问:“何时来的,竟然一点儿声响都没有。” 崔景沉回身,目光清湛的望着傅遥,“刚到。” “刚到?你没偷看吧。” “我怎么会偷看,纵使看也是正大光明的看。”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真的看了?”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纵使你是我的女人,只要你不愿意,我也不忍心轻薄你。” 傅遥闻言,淡淡一笑,心里甜滋滋的,却也忍不住有些小抱怨。 太子爷这话说得好听,可究竟是谁,动不动就亲她来着。 “过来。”崔景沉冲傅遥伸出手。 傅遥没犹豫,就将手递到了崔景沉的手中。 崔景沉便牵着傅遥来到妆台前,叫傅遥坐下。 “光换身干爽的衣裳不行,头发还湿漉漉的,若就这么出去被凉风一吹,夜里只怕要头疼。你好好坐着,我帮你擦。” “不必,我自己擦就好。”傅遥说。 “你累了,不许逞强,让我来。”崔景沉说,口气中透着一种叫人不容拒绝的诚意。 傅遥便没再推辞,乖乖的坐到妆台前,任由崔景沉将她绾起的发拆散。 崔景沉生怕扯疼了傅遥,所以动作很轻很轻。 傅遥觉得,此刻,太子爷比她这个如假包换的姑娘还要温柔。 在将傅遥的头发全都拆散下来以后,崔景沉便取了条巾帕来,一缕一缕的为傅遥拭干发上的雨水。 这份细心和耐心,傅遥自愧不如。 傅遥透过面前的妆镜,望着崔景沉那写满认真的脸,心头热流涌动。 “不问我为何会与雍王私交甚好吗?” 崔景沉闻言,依旧埋着头,仔仔细细的为傅遥擦拭发上的雨水,“阿遥若是想说,我洗耳恭听,若是不想,我也不会强求。总之,我信你。” 多少男女,一番山盟海誓,却最终败在了一个“信”字上。 傅遥无比庆幸,能遇到太子爷这样一个无论何时何地,也不论发生了什么,都相信她的人。 这个男人,配她将整颗心都毫无保留的交出来。 “我的故事有点儿长,你得耐心的听。” “只要是你说得话,我都爱听。”崔景沉说。 傅遥闻言,抬手握住了崔景沉托住她头发的手,才开口,“我与雍王之间的渊源,要追溯到十几年前……” 窗外,雨静静的下着,傅遥将她所知道的事,向崔景沉娓娓道来。 崔景沉一边替傅遥擦干头发,一边认真的听她讲。 待傅遥的故事讲完,她的头发也干的差不多了。 “都是些可怜人。”崔景沉说。 傅遥点头,“我念及我爹与老雍王的情分,也念着我与哑姨之间的情分,总想着要对雍王好些。而雍王为人纯善仗义,也值得我对他好。” “阿遥放心,父皇那边对雍王府虽然有所忌惮,但顾忌着宗室中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不会轻易对雍王出手。只要雍王肯安分守己,他必定能富贵平安,寿终正寝。” “据我观察,雍王对大夏的江山并无企图。” 崔景沉答:“不论他心中对这江山社稷有无图谋,他是我亲堂弟,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残害我的手足。纵使我不顾念这一层血脉情分,为你,我日后也会力保雍王平安。” 第四七一章 我的天下无双

傅遥就知道太子爷是个深明大义之人。%d7%cf%d3%c4%b8%f3 “我代哑姨谢你,谢你肯保全她的儿子。” 崔景沉闻言,倾身下来,贴到傅遥耳边问:“谢我?你要如何谢我?” 太子爷温热的鼻息,轻轻的扑打在傅遥的耳后和脸颊上,痒痒的麻麻的,惹得傅遥一阵面红耳赤。 傅遥勉强定下心神,问崔景沉,“你不是不喜欢我谢你吗?说你我之间谢来谢去的生分。” “数你机灵。”崔景沉望着傅遥,满眼都是宠溺的笑意。 眼见傅遥的头发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崔景沉便又拿起妆台上的梳篦,要帮傅遥梳头。 “这些事,叫楚莘来就好。” “你忘了,楚莘还没回来。” “那我自己来也成。”傅遥说着,便要去拿崔景沉手中的梳篦。 崔景沉却不给,“我给你梳头不好吗?” 好,当然好,可是,“若叫旁人看见,堂堂大夏储君,竟然亲手为个小女子梳头多不好。” “你哪是旁人。”崔景沉说,“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夫君,夫君为妻子梳头很寻常,凭谁看到我也不怕。” 傅遥害羞,脸颊红彤彤的,“什么妻子夫君,咱们还不是呢。” “圣旨都接了,你还想反悔不成?再有三个月就是咱们大婚的日子,可知等待的每一天,我都觉得度日如年。” 傅遥何尝不觉得这等待的日子煎熬。 但姑娘家总要矜持些。 纵使心中常常百转千回,她也不说。 “对了,今日皇上在宫中设宴,遍邀宗亲重臣,你与雍王本该都在受邀之列,却为何一个出城去了别院,一个不在宫里呢?” “今日雍王有入宫赴宴,好像是因为身子不适,中途退席离宫了。” 身子不适?据傅遥所知,雍王的身子虽然还有些虚弱,却没到一场宴席都撑不过的地步。 想来,雍王大约是不喜欢宫宴那种场合,所以才谎称身子不适,提前退席的。 既然雍王是称病退席离宫的,那先前雍王怎么敢带着她再入宫呢? 难道雍王就不怕皇上知道以后,追究他装病一事?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若往小了说,顶多算是欺瞒之罪。 若往大了说,可是要杀头的欺君之罪。 想到这儿,傅遥当真有些后怕。索性她与雍王半路遇上了太子爷。 否则,任由雍王入宫,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必定会借题发挥,弹劾雍王。 一旦雍王因此有个闪失,她不光对不起雍王,更对不起已故的哑姨。 所以才说,好人还是有好报的,苍天庇佑,佳榕今日逃过一劫,雍王何尝不是。 傅遥长长的舒了口气,又问崔景沉,“那你呢,又为何会出宫?” “为了找你。”崔景沉答,“我想见你,也知道你想见我。” “真傻,下这么大的雨,你何必还要出城找我。” “下雨而已,为见你,纵使外头下火球下刀子,我也会来。” 傅遥抿唇一笑,“这天底下恐怕就我一个人知道,当朝太子是个油嘴滑舌之人。” 崔景沉点头,“那是自然,因为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这样。” “那么,我便是你的独一无二了?” “不,你是我的天下无双。” …… 待崔景沉将傅遥的头发一点点仔细梳通以后,傅遥的头发也几乎全干了。 傅遥便预备将头发重新绾起。 崔景沉不懂这些,所以只能站在一旁瞧着傅遥绾发。 傅遥一边麻利的绾头发一边与崔景沉说,说她这绾发的手艺,都是从前在永安坊时,跟着哑姨学的。 一说起哑姨,傅遥心中免不了生出几分惆怅。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明明是许久以前的事了,却依旧清晰的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对,就是这样慢慢梳才好。”崔景沉说。 傅遥回神,“我方才有些走神,才梳的慢了些。”说着,又加快了速度。 “你慢些梳,我看会了以后才能为你梳。” 傅遥闻言,不禁笑道:“只听说有妻子为夫君梳头的,却没听过有夫君为娘子绾发的。” “到我这儿就有了。”崔景沉说,“只要是为你,无论叫我做什么我都乐意。” 崔景沉的话,惹得傅遥一阵心神荡漾,她忙慌慌的将头发绾好,便红着脸将妆台上的凤头簪拿起,“帮我将簪子簪到发上吧。” 崔景沉认得,这支簪子就是傅遥去年及笄时,他送傅遥的贺礼,也是定情信物。 “南有相思木,含情复同心。”崔景沉说着,将这支由相思木雕琢而成的发簪,小心的簪到了傅遥的发间。 傅遥透过妆镜,见崔景沉正痴痴的望着镜中的她,甜甜一笑,“我好看吗?” “这天底下,唯有你能衬的起这支凤头簪,还有母后这身衣裳。” 果然,她身上穿的这套宫装,是先皇后的故衣。 “昭惠皇后是为人称道的一代贤后,我怎么能与昭惠皇后相较。今日是无奈之下,才斗胆穿了昭惠皇后的故衣,实在是冒犯。” “傻阿遥,一件衣裳而已,倘若母后还在,不定要多疼你呢,怎么会为这等小事计较。这件衣裳就当是我代母妃送给你的礼物,你就安心收下吧。” 傅遥哪好轻易收下先皇后之物,可听太子爷言辞恳切,叫她实在不忍心去拒绝。 收下便收下吧,可知她与先皇后虽素未谋面,却听过不少关于先皇后和睦六宫,宽容待下的事迹。 傅遥是打心底里敬服昭惠皇后,并感激她将这么好的太子爷带到人世。 待她回府以后,一定要将先皇后这件故衣供奉起来,时时提醒自己,来日要做个像昭惠皇后这样贤德**的妻子和皇后。 “那我就谢过母后赏赐了。”傅遥与崔景沉说。 崔景沉满眼温情的望着傅遥,心中是稳稳的踏实。 待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傅遥便想着再去隔壁的厢房瞧瞧佳榕。 崔景沉也预备随傅遥一同前去。 “方才你可见到芸熙了?人是昨日一早刚到的。”傅遥说。 “见是见着了,就是太匆忙,只是打了招呼,并未得机会寒暄。” “芸熙胆子小,你待会儿与她说话时可要亲切点儿,她才不会觉得拘谨害怕。芸熙可是千里迢迢的从锦州老家,投奔你这个表兄而来的,你可一定要对她加倍关怀才行。”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七二章 接下来的安排

傅遥的意思崔景沉都明白,只是有个词儿他有些不懂。 “阿遥,何为亲切?” 这个……傅遥思量着,“就是像你对我这样。” 崔景沉摇头,“不成,这世上我只能对你一个人亲切,对旁人做不来。” “那与芸熙说话的时候,你就试着多笑笑。” 崔景沉迟疑,“我尽量。” 太子爷这边答应的很好,但想要一向面冷的人,忽然对谁笑脸相迎,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傅遥也不愿强人所难,左右还有她从旁打圆场呢。 当傅遥和崔景沉到隔壁厢房时,周佳木和崔景琪正在外屋说话。 这会儿崔景琪也已经更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衣裳是黛蓝色的。 黛蓝这个颜色虽然看起来很稳重雅致,可一旦穿不好,就会显得整个人很老气。 但崔景琪就是天生的衣架子,无论穿什么颜色式样的衣裳都好看。 一身靛蓝色的锦袍,使得崔景琪看上去格外的儒雅沉静。 眼前的太子爷和雍王,都是俊美到出尘绝艳的男子。 但在傅遥看来,今日身穿明黄色太子吉服的太子爷显然更胜一筹。 然而眼下,并非关心太子爷与雍王究竟谁更好看的时候。 于是,在与周佳木和崔景琪简单说了几句话后,傅遥便去了里屋。 眼下,芸熙正带着丫环月婵和小月守在佳榕床前。 见傅遥来了,三人赶紧让开身子,请傅遥上前。 傅遥来到床前,仔细检查了佳榕的伤处。眼见在外敷药的作用之下,伤处已经排出了些许毒血。 傅遥赶忙将排出的毒血擦净,然后又更换了新的外敷药,小心的涂抹在佳榕伤处的周围。 紧接着,傅遥又给佳榕请了一遍脉。 眼下,那剂百草降龙汤已经在佳榕体内发挥了效用,经傅遥诊断,佳榕的脉象已经趋于平和。可以说,人已经无碍了。 依傅遥判断,至多再过三五日,佳榕的伤就能彻底痊愈。 这厢,傅遥才从里屋出来,要将这好消息传达给众人,就见楚莘和兆裕回来了。 两人几乎是跑遍了整个京都城,才在一家极为偏僻的药铺,买到了五钱的蝉蜕碎。 听说傅遥和雍王已成功的找到太子爷,求得蝉蜕,现下已经将药煎好喂佳榕服下。 楚莘和兆裕并不觉得他们是白跑一趟,反而有些自责,认为他们俩本可以更快的赶回来才是。 见两人多少有些沮丧,傅遥立马出言安抚。 几句话抚慰下来,两人心里才略微好受些。 傅遥便立马催促两人下去将身上的湿衣裳换下来,安心的歇一歇。 这边兆裕和楚莘才退下,就听闻高文和高武兄弟,接张太医来了。 尽管傅遥笃定,佳榕的身子已无大碍,可既然张太医这个太医院的中流砥柱已经到了,那自然得叫张太医再给佳榕看看才稳妥。 而张太医先询问了佳榕的伤情和傅遥给佳榕的用药情况,才着手给佳榕请脉。 经张太医诊过,佳榕的身子的确已无大碍。 张太医说,这全靠傅遥一开始先用姜汁和羊乳控制住毒液在佳榕体内蔓延。 倘若傅遥没有这么做,或许等不到他们买药回来,人就会一命呜呼。 而对傅遥独创的,改良版的百草降龙汤,张太医也是赞不绝口。 直说“三人行必有我师”,虽然他是传授傅遥诊脉技艺的师傅,但在对各种草药药性的了解和使用上,傅遥更胜他一筹,他还要向傅遥多多学习。 尽管傅遥和张太医都说,佳榕的身子已经没有大碍。 但佳榕并非一被毒蜘蛛咬伤,就及时医治。 也算是延误了治疗的最佳时机。 因此,佳榕的命是保住了,但体内脏器中只怕还残存着毒素。 为防留下祸根,还是要想法子尽快将佳榕体内的余毒排清。 于是,傅遥和张太医便一同想了个排毒的良方。 只要叫佳榕依照这方子,连服上七八日的药,体内的余毒应该就能排的差不多。 到此,佳榕中毒一事,也算是得到了最妥善的解决。 就为着佳榕被毒蜘蛛咬伤这件事,周佳木满心自责,只怪自己疏忽没有照顾好妹妹。 傅遥却并不这么觉得,她与周佳木说,这世上终究没人能预见来日会发生的事。 倘若人人都有这个本事,便都能趋利避害,长命百岁了。 今日,佳榕的这个亏不会白吃。至少叫亲历此事的佳榕和大家,日后都学会谨慎行事,不会再轻易被毒蜘蛛这类毒虫咬伤。 纵使真的流年不利,也懂得自救的法子。 傅遥的话说得在理,周佳木也都听进去了。可整个人看上去,仍有些奄奄的。 “如此消沉,可不像平日里的你。”傅遥说。 周佳木轻叹一声,“我这辈子终究就佳榕一个妹妹,她哪怕有丁点儿不好,我的心就像刀绞似的。” 傅遥也是有兄长的人,自然能明白佳木对佳榕的那份关怀与疼惜。 说别的都是虚的,傅遥敢对天盟誓,倘若她兄长遇上什么危险,她随时都能为兄长豁出性命去。 周佳木并非心智软弱之人,在听过傅遥的安抚之后,心绪也算平复了大半。 如此,大家便该商量商量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了。 傅遥和张太医的意思都是,佳榕眼下身子虚弱,需要安心静养,这种时候不方便将人舟车劳顿的送回城中府上去。 一听这话,崔景琪当即开口,说愿意将栖云小筑让出来,叫佳榕暂住修养。 周佳木闻言,心里哪过意的去。 今日,雍王已经为给佳榕买药的事,出了大力。 这份恩情,他都不知该如何偿还。 若眼下,他们再占了栖云小筑,未免也太不客气了。 但以佳榕如今的身子,还非要借栖云小筑住上几日不可。 周佳木心里是既想接受雍王的好意,却又怕再给雍王添麻烦。 崔景琪为人大方,并不计较这些,又与周佳木说:“我也是偶尔才会来栖云小筑坐坐,这儿空着也是空着,周姑娘暂住此处养病,并不妨碍什么。我只是怕这里条件简陋,周姑娘会住不惯。” “栖云小筑是出了名的清幽雅致,倘若这里简陋,那京都城内外便再也没有精致的庭院了。”周佳木说着,与崔景琪拱手,“倘若雍王殿下肯将栖云小筑暂借家妹暂住几日,佳木感激不尽。” 第四七三章 最妥善的安排

崔景琪本就打算将栖云小筑借给周佳榕住几日养伤,纵使周佳木不求,他也会答应。 因此,佳榕要留在栖云小筑养伤直到痊愈,便没有悬念。 只是…… 崔景琪与周佳木说:“令妹是随周公子一同出门的,却未能随周公子一同回府,忠勇侯那边一定会问周公子因由,周公子最好事先想好,究竟是要与侯爷说实话,还是暂且瞒着侯爷。” “多亏王爷提醒,否则我还真忘了这茬。”周佳木说,“近日我爹为军队改制的事,忙的不可开交,常常看公文看到深夜。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将佳榕受伤的事告诉我爹,省得我爹为此事分心。我想佳榕也一定是这个意思。” 崔景沉闻言,颇为赞同的说:“这阵子常常见忠勇侯出入昭阳殿与父皇议事,一议就是两三个时辰,昨日匆匆一面,见人是比前阵子清瘦了些。” “周叔叔这阵子太累了。”傅遥轻叹一声,望着周佳木说,“我也觉得佳榕的事暂且不要与周叔叔说才好。至于佳榕不回府的原因,你就说佳榕留在国公府与我同住几日就好。” 周佳木点头,“我爹知道佳榕与阿遥最是要好,这样与他说,他必定不会起疑。” “既然决定叫佳榕住在栖云小筑养伤,那我必定要陪佳榕一同住下。佳木,你就代我去府上与我哥和嫂子报备一下,顺便嘱咐我哥,叫他千万不要在周叔叔面前说漏嘴。” “阿遥,你也要留在栖云小筑?”周佳木问。 “自然。” 周佳木闻言,立马望向太子爷,想要求证此事。 傅遥见状,也跟着望向太子爷,“我能留下来照顾佳榕吧?” 得此一问,崔景沉思量了片刻才点头,“你既要照看好佳木的妹妹,也要保重你自己。” 傅遥一笑,就知道太子爷是个明事理的人。 “我知道。”傅遥冲崔景沉笑笑,又转头望向了雍王崔景琪,“我也要搅扰王爷,在栖云小筑暂住几日了。” 崔景琪口气温和的答:“我早就与傅姑娘说过,这栖云小筑你任何时候想来都可以。” 作为尚不清楚内情的人,周佳木怎么听怎么觉得雍王与傅遥说的这话,透着一股别样的暧昧。 周佳木心中迟疑,却见傅遥和太子爷都表现的十分从容。 难道是他太敏感了? 听说傅遥要留在栖云小筑照看周佳榕,芸熙也立马站出来说,想要留下帮傅遥一同照顾佳榕。 傅遥当然乐意叫芸熙留下陪她作伴,但这栖云小筑到底是雍王的地界。 留在这儿暂住的人越多,就越是搅扰了人家。 但傅遥看的出,芸熙是真心实意的想要留下来帮她,她怎么忍心辜负了芸熙这一番好意。 这厢,傅遥正在心中默默权衡此事,太子爷却忽然开了口。 “表妹一路跋涉,刚到京都城安顿下,应该留在国公府好生歇息几日,还是不要留在栖云小筑了。” 芸熙是打心底里有些害怕崔景沉,尽管崔景沉与她说话的口气很温和,但芸熙还是难免面露惧色。 傅遥见此,立马假意咳嗽了一声,与崔景沉打眼色,示意崔景沉要亲切。 崔景沉会意,酝酿了好半天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知道表妹如今远离家乡,远离爹娘心里难过。可既然姨母和姨丈将你送来托我照顾,我就一定会护你周全。若日后,你遇上什么不如意或不痛快的事,尽管与我说,我都会帮你解决。” 虽然太子爷说话的口气,听起来有些生硬。 但因为太子爷脸上挂着笑,所以给人的感觉就很不一样了。 就为着这个笑容,芸熙心中的防备卸下了大半。 传闻中清冷孤高的太子爷,实则是个温柔会笑的人? 芸熙心中摇摆,也不知该相信那些广为流传的传言,还是相信自己的眼。 经崔景沉这么一劝,芸熙也没再坚持,只好乖乖的回国公府住。 到此,大家的商议便有了结果。 除了佳榕这个病人,一定要留在栖云小筑静养以外,傅遥也会留在栖云小筑暂住。 楚莘以及佳榕的贴身侍婢小月也一同留下。 四个人中,只有楚莘一人懂武功,且武艺高强。但楚莘到底是个姑娘,于是众人便商议着,要派几个护卫来,保护傅遥和佳榕。 至于挑谁,必须是心腹中的心腹。 旁人崔景沉一个都不放心,他的意思是,叫高文和高武兄弟留下,负责这几日栖云小筑的守卫。 而傅遥听了这个提议,却不肯答应。 她的理由很简单,无论如何,太子爷身边的人不能动。 周佳木与傅遥是一个意思,高文和高武还是守卫在太子爷身边才妥当。 周佳木原本是想亲自留下保护傅遥和佳榕,但这两日,周佳木那边还有几桩推不掉的差事等他去料理。 再有,佳榕假借暂住国公府为由,不回去也就罢了,倘若佳木再无故外宿,忠勇侯那边必定会起疑。 到时候,佳榕被毒蜘蛛咬伤的事就瞒不住了。 太子爷那边不可,佳木这边也不成。 究竟派谁在栖云小筑护卫的事,一时陷入了僵局。 这时,雍王崔景琪突然开口与傅遥说:“傅姑娘可信我?若是信,就叫兆裕留下,保护傅姑娘与周姑娘安泰。” 傅遥是真心不愿再麻烦雍王什么了,可听雍王方才的话中之意,好像她不叫兆裕留下,就是不信任他似的。 即如此,她唯有接受雍王的好意,只是在此之前,她也得问问兆裕的意思。 “兆裕,你可愿意?” 兆裕闻言,立马向傅遥拱手,“小的愿意。” 既然兆裕都这么说了,傅遥心中也再无顾虑,“那这几日,我与周姑娘就全靠兆裕你来照应了。” “傅姑娘放心,小的一定力保两位姑娘周全。” 既然留在栖云小筑的人已经全部敲定,包括雍王在内,其他余下的人都要赶在天黑之前,回京都城去。 介于芸熙有些害怕太子爷的缘故,傅遥决定请佳木将芸熙送回国公府去,再顺便与她哥哥和嫂子解释她暂住栖云小筑的原因。 傅遥觉的,眼前的安排,已经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妥善的安排。 可太子爷那边,却有些愁眉不展。 第四七四章 经历过极致痛苦的人

“我只是陪佳榕在栖云小筑暂住两三日,又不是要出远门,你不必为我担心。”傅遥与崔景沉柔声说。 崔景沉心里有千万个不放心傅遥的理由,却怕一股脑说出来,会惹傅遥为难,于是便隐忍着不说,只是握着傅遥的手道:“若是得闲,我一定来看你。” “政务要紧。” “与我而言,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比你还要紧。” 傅遥笑笑,正预备再与太子爷悄悄说几句什么,就听里屋小月喊道,“姑娘醒了,我们姑娘醒了!” 一听说佳榕醒了,众人心里才算真正的松了口气。 佳榕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太子爷和雍王都不便进屋探望,周佳木这个当兄长的可以不用避嫌。 于是,周佳木便与傅遥一道进了里屋。 眼下,佳榕虽然已经醒来,但整个人还是有些迷蒙昏沉,压根就想不起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说觉得头晕,胸口也闷。 当佳榕听说,自己是因为被毒蜘蛛咬伤才会如此,人当场就哭了。 一边哭还一边说,她最怕虫子了。 傅遥见佳榕如此,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想着佳榕也真是够粗心的,竟然连自己被蜘蛛咬伤都没发觉,也怨不得会延误了治疗。 不过,见小丫头还有力气哭,身子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听说她要在栖云小筑暂住几日养伤,佳榕心里还是挺乐意的。 又听说傅遥会陪她同住,佳榕就更高兴了。 要么说佳榕是小孩儿心性,方才刚哭了一阵儿,这会儿又含着泪笑了起来。 能再看到佳榕的笑容,傅遥深感欣慰,纵使先前救护佳榕的过程那样艰辛,她心里也甘之如饴。 …… 眼见时辰不早,崔景沉他们也该回城了。 傅遥心中恋恋不舍,默默的将崔景沉送到了栖云小筑门口。 临送崔景沉上马车前,傅遥忽然想起了一桩事。 她赶紧从随身的荷包中,掏出她精心为崔景沉编制的长命缕。 傅遥一边将东西为崔景沉系到手腕上,一边嘱咐说:“若是明天还下雨,你就将这长命缕铰断,随水流去。” “你送我的东西,我怎么舍得扔,这条长命缕我会戴到明年的端午。” 傅遥闻言,淡淡一笑,随的太子爷怎么高兴,她的心意到了就好。 众人走后,本就清寂的栖云小筑,无疑变的更加冷清。 傅遥还惦记着佳榕那边,便匆匆往回走。 兆裕则一路跟在傅遥身后,直至将人送回厢房。 “傅姑娘若有任何吩咐,只管喊小的,小的就守在外头。” 傅遥闻言,不禁有些好奇,“栖云小筑中没有丫鬟和小厮吗?” 兆裕答:“回傅姑娘,栖云小筑中有门房小厮两人,伙房烧饭的婆子两人,还有负责各处洒扫的丫鬟两人,共六个下人。” 偌大个栖云小筑,统共就六个下人,当真不算多。 可纵使人再少,也不至于来来回回一个也没撞见吧。 傅遥便又问兆裕,“我先前去小厨房为佳榕煎药,并未见到厨房里有人。” “回傅姑娘,我们王爷不喜人多吵闹,所以每回只要我们王爷来别院,那些下人们都会自觉的避开,若无必要,不会随意的出来走动。” 傅遥恍然,怪不得她两回过来栖云小筑,两回都不见有下人进出。 叫她一度以为这栖云小筑中没有下人。 看来,雍王真不是一般的好静。 说句冒犯的话,雍王如此,已经可以算是孤僻了。 不过,傅遥却能隐约明白些雍王偶尔想要独处的心情。 想着方才,这厢房中乌泱乌泱一群人,雍王竟然还能应对自如。 可见,雍王应该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 而越是这样的人,心就越难被人触碰到。 傅遥想,当日雍王因极度悲愤,一拳砸在廊柱上的事,应该是雍王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失仪之举。 雍王他是曾经历过极致痛苦的人。 傅遥真心期盼着雍王能从绝望的废墟中走出来,余生能常见欢笑。 …… 大约是因为身子还虚弱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汤药的作用。 太子爷和佳木他们刚走,佳榕又睡着了。 傅遥得闲,在抓好佳榕夜里要服用的药后,便预备去厨房一趟,想要亲手为佳榕烧制一顿可口的晚膳。 兆裕听说此事以后,只道不妥,说哪有叫客人下厨烧饭的道理。 傅遥便与兆裕说,佳榕嘴叼,生人烧的饭菜,佳榕吃不香。 兆裕听了这话,犹豫再三,只好随傅遥去了厨房。 两人到时,两个负责烧饭的婆子,正在准备晚膳。 傅遥见案板上有鱼有肉,还有些应季的时蔬,虽然品种不算丰富,但贵在新鲜。 见傅遥拿起一旁的围裙戴上,就要提刀切菜,两个婆子赶忙上前劝阻。 虽然她俩并不清楚傅遥的身份,却晓得傅遥一定是位贵人。 因她们知道,自从雍王打泞州回到京都以后,除了自己会偶尔来栖云小筑小住几日以外,从未带任何人来这儿做客,更别说留人住下。 两个婆子见傅遥打扮体面,这身衣裳不像是一般民间女子的穿戴,似乎是宫装。 两人猜测,眼前的傅遥纵使不是准雍王妃,也该是雍王的侧妃,她们哪敢怠慢了,忙求傅遥解下围裙,放下菜刀。 可傅遥心里却是这么想的。 她想,她与佳榕借住在栖云小筑已经够打扰了,而她们不止要住雍王的,还要吃雍王的。 若雍王是个世故之人,事后她满可以送些礼物给雍王,来廖表谢意。 但偏偏雍王是个大方到不图回报的人。 既然无以为报,傅遥思来想去,就只能选择做些她力所能及的事,在借住期间,少给雍王添麻烦。 可见两个婆子都对她下厨一事,如此战战兢兢。 傅遥只怕她是好心办了坏事,于是便没再坚持,就解下了围裙。 因为佳榕是被毒虫咬伤,又在服药,在饮食上有诸多忌讳,于是傅遥便仔仔细细的与那两个婆子交代了一番。 两个婆子年纪虽然大了,记性却不错,傅遥只交代了一遍,两人就全都记住了。 眼见有她在眼前盯着,两个婆子也放不开手脚干活,傅遥便只好回去了。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七五章 还她公道,还我清白

雨在天黑前就停了,雨后初晴,星斗满天,瑰丽夺目。 若非傅遥再三阻拦,佳榕非要将桌子搬到屋外,看着星星用晚膳。 因为还有些犯头晕,尽管已经饿了一顿,但佳榕还是吃的不多。 傅遥忙活了大半日,身上是累,却也没什么胃口。 可见还剩下满满一桌子菜,若倒了也可惜,傅遥只好尽量多吃点儿。 一餐饭毕,傅遥的肚子胀的厉害。 这厢,傅遥才喝了几口茶,想顺顺气,就见楚莘端着一大盘粽子进了屋。 若不是瞧见盘中的粽子,傅遥都快忘了今儿是端午节了。 傅遥觉得,今日应该是她有生以来,过的最惊心动魄的一个端午节了。 在城内四处为佳榕寻药时,她只怪时光匆匆。 但眼下再回想起来,却觉得今儿是度日如年。 不过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佳榕爱甜食,原本想沾着蜜糖吃个粽子,傅遥当然想成全佳榕,但为着佳榕的身子着想,傅遥还是果断阻止了佳榕。 别看糯米这东西蒸出来香香软软的,实则很不好消化。 眼下佳榕身子虚弱,脾胃失和,只怕吃了粽子会烧心难受。 为断了佳榕的念想,傅遥便叫楚莘将粽子端出去,送给兆裕吃。 楚莘得了吩咐,倒是没像前几回那样闻兆裕色变,二话没说,就将那盘粽子端出去了。 …… 傅遥和佳榕虽然晌午就见了面,却一直没得机会单独说说话。 眼下屋里就剩下她们两个人,这久别重逢的姐俩,自然得好好聊一聊。 佳榕坦言说,她在汉州老家的这些日子,除了想念爹和哥哥以外,最惦念的人就是傅遥。 “姐姐不知,若不是姐姐常常写信开导我,我恐怕还陷在那件事中走不出来。”佳榕说着,幽幽的叹了口气,“不瞒姐姐,直到如今,我夜里做梦,还是会常常梦到孟如兰。对她,我心里仍觉得很愧疚。我只盼着能尽快抓到谋划此事的真凶,给死去的孟如兰一个公道,也还我一个清白,所以我才这么急着想回来。” 傅遥自然明白佳榕心中的苦闷,立刻安抚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孟如兰冤死一案,至今虽无太大的进展。但佳榕,你得相信你哥和远哥,他们一直都在默默的追查相关之人的下落。只要不放弃,就总能找到线索的。” “阿遥姐姐,我能等,只是…只是希望不要叫我等的太久。” 傅遥不愿佳榕总想这些烦心事,于是便故意岔开了话题,“对了佳榕,我记得去年年底你给我写的一封信中提到,说你随你的几位堂叔和堂兄去打猎,猎到了一头黑熊。” 一听这话,佳榕立刻来了兴致,立马兴致勃勃的与傅遥讲起了这件事。 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哪像是才从鬼门关前走了一趟的人。 佳榕讲的尽兴,傅遥从旁听的认真,两人说说笑笑,不觉间夜色就深了。 说了半天的话,佳榕也累了,在亲自煎好药,喂佳榕服下以后,傅遥便催佳榕快些安歇。 佳榕撒娇,非要傅遥哄着才肯睡。 傅遥便坐在床边,挽着佳榕的手,直到人睡沉了,才将手抽回来。 眼下,佳榕的身子虽然已无大碍,却还不是能掉以轻心的时候。 于是傅遥决定,她今夜就在这屋里的卧榻上将就一宿,若是佳榕的伤情没有反复,她明日再回厢房睡。 奔波忙碌了一天,傅遥也是真累了,这厢她正预备和衣躺下,却发觉楚莘还没回来。 傅遥记得,楚莘好像是奉命去给兆裕送粽子以后,就没露面。 楚莘这趟粽子未免送的也太久了。 傅遥思量着,便预备去找找楚莘。 前头找了一圈不见,傅遥又去了后院,正见兆裕和楚莘并肩坐在廊外的石阶上说话。 傅遥不禁在想,这两个人碰到一起,不动手不拌嘴,能像这样好好说话,还真是挺不容易的。 “这天上的星斗虽然多,但有些却不难认。楚姑娘瞧,那边那颗就是天狼星,是天上最亮的一颗星。”兆裕边说边给楚莘指划。 “天狼星我自然知道。”楚莘应道。 “那天上第二亮的星,楚姑娘可知道?”兆裕问。 楚莘闻言,仰头盯着夜空瞧了半天才说:“除了天狼星以外,其他的星斗都差不多,也分辨不出第二亮和第三亮的。” “楚姑娘,据我所知,这天上第二亮的星是老人星,也叫寿星。只不过那颗寿星很少有人能见到,若是谁能有幸看见,便是有福之人,定能长命百岁,心想事成。” 一听这话,楚莘立刻来了精神,“你快跟我说,那颗寿星一般会出现在哪边的天上,我得找着那颗寿星,指给我家姑娘看,好叫寿星显灵,保佑我家姑娘身子康健,事事都能遂心如意。” “楚姑娘对傅姑娘真好。”兆裕说。 “你对你家王爷不是也很忠心。” 兆裕点头,“我八岁的时候就跟了我家王爷,与我家王爷是打小的情分。可据我所知,楚姑娘追随傅姑娘的日子并不长。” “是,我伺候我家姑娘还不到一年。” 因楚莘和兆裕都是背对着她,傅遥也看不清两人此刻的神情,只听到楚莘略带不满的问兆裕,“这有什么好惊奇的?” 兆裕慌忙解释,“楚姑娘别误会,兆某没有旁的意思,就是觉得楚姑娘好像已经跟了傅姑娘许多年似的,并不像还不到一年。” “我家姑娘待我极好,从来都是以诚对我,把我当姐妹而不是奴仆,这样好的主子哪里去找,我自然要对我家姑娘忠心。我早已默默发誓,无论死生都绝不会背弃我家姑娘。” 傅遥知道,楚莘一向不善言辞,这些话,楚莘从未当面与她讲过,只怕也永远不会与她当面讲。 其实,她并不需要楚莘与她明明白白的说出这些话。 楚莘对她的忠心她一直都明白。 傅遥相信人与人之间的缘分。 有些人虽然朝夕相伴数十年,却早已貌合神离。 而有些人却能够一见如故,恍如久别重逢。 傅遥觉得,她与楚莘就是后者。 第四七六章 倘若有缘,静候佳姻

“楚姑娘仗义,不输男子,兆某敬服。”兆裕与楚莘拱手说。 楚莘闻言,从放在身旁的盘子中取了一只粽子递给兆裕,“你快吃吧,吃完这最后一个,我便要回去了。” 兆裕连忙接过粽子,应了声好。 傅遥记得,这个盘子中应该足足有八只粽子,并且每个粽子的个头都不小,通常情况下,一个人吃两个就很撑了。 可见剥下的粽叶都放在兆裕那边,傅遥迟疑,难不成这八只粽子全都被兆裕一个人吃了? 若真是如此,那兆裕未免也太能吃了。 要么就是这粽子太好吃了? 傅遥心里正寻思着,楚莘那边竟然真的这么问了,“这粽子有那么好吃吗?你都连吃了八个了。” 得此一问,兆裕赶忙应道:“楚姑娘送的东西,我自然要吃完。” “说得好像你怕我似的。”楚莘说,“不过,我迟早要把你打到跪地求饶。” “既然楚姑娘这么说,那兆某随时奉陪。” 闻言,楚莘这边没应声,似乎是笑了。 傅遥最知道楚莘,楚莘平日里并不爱笑,尤其是面对不太熟悉的人。 傅遥觉得她似乎隐约察觉到了些什么,不,其实这事儿已经很明显了。 此刻,不只是楚莘,就连兆裕也完全放下戒备,徜徉在某种情愫之中。 否则,凭这两位高手的耳力,应该早就察觉到站在暗处的她了。 傅遥思量着,也不愿扰了楚莘和兆裕说话,便缓缓的退了回去。 傅遥回去时,佳榕依旧睡的很沉,只是小丫头睡觉不老实,被子都被蹬开了。 依佳榕如今的身子,若就这样睡上一夜,没准儿就会着了风寒。 傅遥倒是庆幸,她今夜决定留在这儿为佳榕守夜。 在给佳榕掖好被子以后,傅遥便去一旁的软榻上坐下了。静下心来以后,不由的就想起了方才在后院,楚莘和兆裕并肩坐在石阶上说话的场景。 其实,傅遥挺想明明白白的问一问楚莘的心意,却又怕太唐突,不但没能帮上楚莘什么,还会适得其反。 傅遥看的出,楚莘和兆裕并未到互许终身的地步,两人之间究竟是男女之情,或只是惺惺相惜,这还不好说。 但有些事是急不来的,傅遥觉得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 若兆裕与楚莘真是有缘,她只需静待佳音即可。 …… 因为突然挪了个生地方,所以傅遥这一夜睡的并不算安稳,人一早就起了。 据傅遥判断,今日必定是颇为炎热的一天,一大早起来就是艳阳高照,昨日积在地上的雨水,只怕不到中午,就会被这大日头烤干。 在简单洗了把脸之后,傅遥立马去到佳榕床前。 人依旧在睡着,睡颜憨态可掬,似乎睡的很舒服。 傅遥只怕扰了佳榕安睡,小心翼翼的给佳榕检查了伤口。 见佳榕被毒蜘蛛咬伤的地方已经消肿,心里便踏实了大半。 傅遥又连忙给佳榕请了脉,经傅遥诊过,单从脉象上来说,佳榕的身子已经完全无碍了。 只要好好吃药,身上应该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傅遥望着熟睡的佳榕笑了笑,轻轻的将佳榕的手放回被子里,便起身离开了。 因为昨夜熬的晚,楚莘眼底泛着明显的乌青,见人一会儿工夫,已经偷偷打了好几个哈欠,傅遥便催着楚莘再回去睡会儿。 楚莘不依,一定要陪着傅遥抓药煎药。 既然楚莘有这好学的心思,傅遥自然乐意多教楚莘些药理。 期间,傅遥多次想要询问楚莘究竟怎么看兆裕此人,但都忍住了。 待傅遥将药煎好,端回房时,佳榕也醒了。 昨晚一夜好眠,佳榕的精气神儿明显比昨日好些,满满一碗药,捏着鼻子,“咕咚咕咚”几口就喝下完了。 早膳毕,佳榕便央求傅遥叫她去院子里走走,傅遥却不许,说为保万全,人必须躺足三天才能下地。 这厢,佳榕正与傅遥讨价还价,就听丫鬟小月来报,说他们公子来了,同来的还有国公府的杜掌事。 一听佳木和杜睿来了,傅遥赶忙起身迎了出去,正见两人各自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里走。 傅遥困惑,佳木和睿叔这是唱的哪一出? 在将两人请进屋以后,傅遥不禁要问,难不成是谁要出远门? 问过之后才知道,这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是送来给她和佳榕这几天用的。 傅遥打开杜睿送来的包袱,见包袱里除了供她替换的衣裳,再有就是她平日里用惯的东西,大到枕席,小到梳篦,当真是准备齐全。 毫不夸张的说,府上为她准备的这些东西,足够她出门月余用的。 也不知这些东西是她嫂子张罗准备的,还是许婆婆。 而佳榕那边的情况也与她差不多,不过单从包袱的数量上比较,佳榕似乎还比她多一个。 就凭佳木给佳榕送来的这些东西,足够佳榕在栖云小筑安顿小半年了。 傅遥觉得,佳木或许不太明白眼下的情况,于是便与佳木解释说:“佳榕的身子恢复的比预想中还要快,我们俩不会在栖云小筑叨扰太久,明天一天,后天我们俩就能回府,根本用不着送这么多东西来。况且,栖云小筑又不是建在荒山野岭,除了替换的衣裳,这儿什么都不缺。” 佳木闻言,特别认真的与傅遥说:“你与佳榕出门在外,这东西宁可多到用不完,也不能缺了,大不了再拿回去。” 佳木这话说的有理,并且也是出于一番好意,傅遥只好乖乖的将东西都收下了。 那边,佳木对佳榕好一通的嘘寒问暖,那份疼惜与关切,叫人颇为动容。 而傅遥这边也少不了要问问杜睿府上的情况。 据杜睿讲,傅远今日原本打算亲自来栖云小筑一趟,但镇抚司突然接了一桩要紧的案子,非要傅远坐镇不可,人便抽不开身过来了。 “姑娘,咱们国公爷或许会在傍晚时分过来一趟。”杜睿说,“还有公主那边,也十分挂念姑娘和周姑娘,原本想从府上调几个人过来照应,却顾忌这栖云小筑是雍王的地界。若私自这样安排,恐对雍王不敬。” 第四七七章 可知我最讨厌哪两种人

宁安公主有孕在身,实在不方便亲自前来探望傅遥和周佳榕,于是便托杜睿给傅遥捎几句话。 在听了宁安公主的嘱咐以后,傅遥脑中突然就冒出了长嫂如母这句话。 叫她不自觉的就想起了已故的娘亲。 对于宁安公主的交代,傅遥很是受用。 可知被人疼惜和挂念的感觉叫她很满足。 因为佳木尚有差事在身,不便在此久留,所以只停留了一盏茶的工夫便要告辞了。 听说杜睿回城以后要去镇抚司衙门,傅遥便托杜睿给傅远捎句话,说她后天就回府了,叫傅远不必特意来栖云小筑跑一趟。 况且,这栖云小筑是雍王的地界,还是要适当避嫌才好。 “睿叔,你就告诉我哥,叫他得闲就好好陪陪我嫂子。眼下没有什么比我嫂子的安泰更要紧,我会照顾好我自己。” 杜睿点头,表示他都记下了。 佳榕闻言,也叫她兄长周佳木不必再来了。 说周佳木一来就与她拌嘴,欺负她。 佳榕虽然嘴上对佳木满是抱怨,实则是怕佳木来回奔波辛苦。 佳木多通透的人,怎么会不明白佳榕的心思。 临走前特地摸了摸佳榕的头说,他妹妹长大了。 …… 大约是因为一大早就见到兄长高兴,也或许是因为身上的种种不适得到纾缓。佳榕今日的胃口不错,午膳吃了冒尖的一碗米饭,吃完后又添了小半碗。 饭饱之后,人就说困了,这话说完没多久,人便睡沉了。 午后阳光正好,傅遥原本也预备晒着太阳眯个午觉,谁知还没等她躺下,就见楚莘略显焦急的进了屋。 “姑娘,您快去瞧瞧兆裕吧。” 傅遥一惊,“怎么,难不成兆裕也被毒虫咬伤了?” 楚莘摇头,“不是,兆裕他好像肚子有些不好受。” 肚子? 瞬间,傅遥脑中就冒出了昨夜那八个粽子。 深更半夜一口气吃了八个大粽子,肚子不疼才怪呢。 难怪一上午都没见兆裕进出,原来是病了。 话说,楚莘为人一向稳重沉敛,少见她为什么事如此慌张。 而眼下,楚莘竟然为了兆裕这般,难道真的叫她给猜中了? 但无论如何,救人要紧,傅遥立刻起身,“兆裕眼下何在,快带我去看看。” “回姑娘,人就在小院门口呢。” 傅遥疑惑,“兆裕不是肚子疼吗?为何不回去躺着,杵在院外做什么。” “回姑娘,奴婢也劝他回去躺躺,可他却说,雍王殿下吩咐,叫他一定要寸步不离的守在院外保护姑娘。杜睿昨夜便披着条毯子,在院外的石阶上凑合了一宿。” 昨日几乎下了一天的雨,地上湿潮不说,夜风还很寒凉。 兆裕竟然在这样的天气,在外头的石阶上露宿了一夜。 傅遥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了。 依傅遥猜测,兆裕之所以会腹痛,不光是因为昨夜吃的粽子太多不消化,应该也是因为昨夜被凉风吹的,肚子受寒的缘故。 傅遥不禁一声叹,赶忙随楚莘往外走,果然在院外见到了兆裕。 这会儿兆裕正在活动腿脚,似乎是预备打套拳,或是刚打完一套拳。 听楚莘的意思,兆裕的肚子如今正疼的厉害。 难为他还有心思和力气打拳,傅遥也不知该夸他忍耐力超群还是傻。 不过,在午后日光的映照下,兆裕的精气神儿看起来还不错。 见傅遥出来了,兆裕赶忙冲傅遥躬身行礼。 大约是因为身子前驱的幅度有些大,兆裕不经意间微微皱了下眉,瞧神情似乎是真的哪里疼。 只不过弯了一下腰而已,肚子就疼的这么厉害。 亏得兆裕能忍一个上午也不吱声。 “楚莘,把人给我扶到屋里去。” 兆裕不明所以,忙问傅遥:“傅姑娘有何吩咐?” “方才楚莘来找我,说你好像病了,叫我来看看你。” 兆裕闻言,先望了楚莘一眼,才与傅遥说:“回傅姑娘,小的身子并无大碍,劳姑娘费心了。” 傅遥听了这话,却忍不住皱了皱眉,“你今早起来可有照过镜子,你瞧瞧你这脸色,哪像没事。” “回傅姑娘,小的应该只是有些着凉,回头喝碗热姜汤就好。” “你以为姜汤能包治百病?”傅遥问,“可知我最讨厌哪两种人?” 兆裕不知,却清楚他应该就在这两种人中。 “身为医者,我第一讨厌讳疾忌医,有病拖延着不瞧的人;第二讨厌不懂装懂,胡乱吃药的人。”傅遥瞪着兆裕说,“兆裕,你老实跟我进去,我好好给你瞧瞧,才能对症下药,叫你快点儿好。这肚子疼的滋味可不好受。” “叫傅姑娘给小的诊脉看病,多有不妥。” “你一个身高八尺的大男人,怎么比个姑娘家还婆妈,你信不信我叫楚莘把你打趴下,直接拖你进去。” 兆裕似乎并未听出傅遥这是在与他玩笑,立马应道:“回傅姑娘,小的已经跟楚姑娘说好,我俩以后不会再随便动手了。” 闻言,傅遥忍不住白了兆裕一眼,“楚莘说不跟你打,我可没说。” 话毕,傅遥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用食指关节,敲打了兆裕的腹部一下。 瞬间,兆裕就疼的直不起腰来了。 楚莘见状,当场就惊着了,“姑娘,您这是……” “我只是碰了兆裕腹部的一个穴位,江湖上的点穴,就是这个原理。”傅遥语气从容的与楚莘说,“也就是我力气小,若是换成手劲儿大的人,兆裕早就趴地上了。” “姑娘,兆裕眼下还生着病。”楚莘说,眼中满是关切与不忍。 “不听话的病人,就该这么对付。”傅遥答,可见楚莘一脸的担忧,傅遥又赶忙解释说,“楚莘你放心,我只是按了兆裕的穴位而已,并没伤着他。” 听了这话,楚莘才略微松了口气,是想去扶兆裕一把,却又觉得不大方便。 傅遥这边原本想要居高临下的问问兆裕,究竟肯不肯叫她瞧病。 谁知兆裕的身量实在太高,就算躬着腰,也比傅遥还要高。 但介于她方才那一下,也够兆裕受的,傅遥也就不好意思再计较这些,只是笑问了兆裕一句,“还来不来了?”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七八章 少年不知愁滋味

兆裕可算是见识了傅遥的厉害,在倒吸一口凉气之后,才与傅遥说:“小的服了傅姑娘。” 傅遥闻言,当即正色道:“那还不跟我进来。” 而兆裕那边,似乎仍有些迟疑。 一旁,楚莘忍不住开了口,“兆裕,你就不怕我们姑娘再出手?” 兆裕抬头,望了楚莘片刻才点头,“我跟傅姑娘进去。” 傅遥一笑,便转身往里走。 傅遥心里明镜似的,虽然兆裕答应叫她瞧病,却并不是因为怕她,而是因为楚莘。 没想到兆裕那样顽固又认死理的人,竟然肯听楚莘的劝。 也不知该说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还是一物降一物。 …… 经傅遥细细诊过,兆裕的确是有积食的症状。再有,兆裕本身就有些脾胃虚寒,再加上昨夜露宿在外,有些着凉,所以才加剧了腹痛。 与傅遥而言,积食根本就不算病,只需取些山楂、麦芽、神曲各二钱来熬水喝就好。 至于脾胃虚寒,这的确是病,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的病。 这脾胃虚寒并不是一朝一夕落下的毛病,所以也不是一两副药就能吃好的,须得慢慢调养才是。 傅遥思量了片刻,便盯着兆裕问:“兆裕,你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吗?” 兆裕点头,“大丈夫一言九鼎,傅姑娘有何事尽管吩咐。” 傅遥说:“我这儿要开张方子,把你脾胃虚寒的毛病,好好治一治。我开的这药方,不必你每日煎服,只需每日拿温水冲泡饮用即可,也算方便。不过,这药一吃就要三个月,你可能做到每日都按时服用?” “傅姑娘,小的并非患了要命的大病,傅姑娘何必如此费心。” “真要等到小病变成大病,那一切都晚了。”傅遥说,“要不这样吧,我把你每日要服用的药都做成小药包,你每隔十日到国公府取一回药,有我督促着,量你也不敢忘。” 兆裕本就有些不好意思,听傅遥这么一说,他就更不好意思了。 “傅姑娘既为小的瞧病,又白白赠药给小的,小的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谁说我是白白赠药给你的,我可是有条件的。”傅遥说。 “傅姑娘请说。” 傅遥闻言,也不客气,直言道:“你知道,楚莘是我身边最倚重的人,她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我知道楚莘有一个心愿,就是把你打到跪地求饶。作为对我赠医施药的回报,你就好好教教楚莘如何才能把你打到跪地求饶。你一定要教她教到能打赢你为止。” “姑娘,奴婢不用他教。”楚莘说。 傅遥冲楚莘一笑,示意她稍安勿躁,接着又歪头望着兆裕问:“如何?” 闻言,兆裕少有表情的脸上,竟隐隐泛起一抹红晕。 傅遥便趁热打铁,“别婆婆妈妈的,答不答应就一句话。” “傅姑娘,以后每隔十日,小的都会到府上一趟。”兆裕答。 “这才痛快。”傅遥淡淡一笑,立刻吩咐楚莘去给兆裕抓药。 楚莘得令,赶紧按着傅遥说的方子抓药煎药去了。 “你喝了药以后,就好好回去躺躺,这青天白日的,不会出什么事的。”傅遥与兆裕说。 “可是殿下吩咐小的,要小的守在院外,寸步不离的护卫姑娘。” “你这个兆裕,怎么就不知道变通。你赶紧回去躺着,若敢不听我的,我还知道一敲下去,会叫人更痛不欲生的穴位。”傅遥说着,抬手在兆裕面前比量了一下。 兆裕心里清楚,傅遥不是那种会轻易出手伤人之人,如此,不过是想催他回去安心修养。 既然明白傅遥是一片好意,兆裕也没再推迟,便起身告退了。 兆裕前脚刚走,傅遥后脚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因为昨夜睡的实在不好,傅遥这会儿困倦的厉害,便和衣卧在软榻上睡着了。 傅遥这一觉睡的很久,一直从午后睡到了傍晚。 当她醒来的时候,身上已洒满了落日的余晖。除此之外,身上还多出了一条薄毯。 一望窗外都是这个时辰了,傅遥心中颇为懊恼。 她原本只打算小憩片刻,不想却睡过了头。 看来她是真累了。 在缓神了片刻以后,傅遥才起身下地。 她要办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瞧瞧佳榕,谁知去到床边一看,人竟然不在床上。 小丫头果然熬不住,自个出去溜达了。 傅遥赶忙要出去找,这才迈出屋门,就见佳榕独自一人,安安静静的坐在屋外的廊上看夕阳。 傅遥上前,柔声说:“你身子还有些虚弱,不好随意下地走动。” 佳榕闻言,回头冲傅遥一笑,“姐姐知道,我是最闲不住的性子,我已经卧床整整两日了,身上僵疼的厉害,若再不下地走走,纵使我的伤好了,这双手脚也不能要了。” 傅遥自然知道佳榕的性子,叫这样一个好动的小丫头老老实实的卧床休养两日,的确是难为她了。 “罢了,既然你身上有力气,愿意出来转转也好。但有一点,稍坐一会儿就回去吧。” 佳榕点头,“姐姐过来陪我坐坐吧。” 傅遥笑了笑,便在佳榕身边坐下了。 “能回京都真好。”佳榕说,“在汉州老家的时候,我最讨厌的就是傍晚。甭管白天多么热闹,只要到了傍晚时分,大家都会各自回家,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老宅子,除了小月以外,没人陪我说话。还是回来以后好啊,虽然我爹和我哥常常都会忙到很晚才回府,但总是会回来的。等人的滋味很不好受,可只要心里揣着这么一份念想,就不觉得孤寂了。” 佳榕说这些话时,脸上一直扬着些许淡淡的笑意。 而除了笑意之外,还略带一丝惆怅。 傅遥觉的佳榕变了,身上多了一份小女儿家的多愁善感。 少年不知愁滋味,如今明白了,就说明佳榕长大了。 “阿遥姐姐。” “怎么?” 佳榕一笑,撒娇似的往傅遥身上一靠,“等我身子痊愈以后,能真的去府上与姐姐同住一阵子吗?我知道,姐姐与太子殿下的婚期定在九月,我只怕姐姐嫁进皇宫以后,我再想见姐姐一面就难了。” “嗯,妹妹随时都能来府上住,想住多久都行。” 闻言,佳榕欣喜不已,“我就知道姐姐最疼我了。” 傅遥粲然一笑,“妹妹不知,我那儿还有好东西要送给妹妹呢。” 第四七九章 多深的执念

一听傅遥有好东西要送给她,佳榕立刻就来了兴致,“姐姐快告诉我,是什么好东西?” “妹妹可还记得咱们去年一同酿的桂花酒?” “记得,自然记得,那些桂花酒已经能喝了?” 傅遥答:“可不是,不只能喝,睿叔成婚时,还拿它当的喜酒呢。我这儿特意为妹妹留下一罐,只等妹妹回来,便能拿着自己亲手酿造的美酒,回去孝敬周叔叔了。” “难为姐姐还为我惦记这些。”佳榕应道,“姐姐方才说,睿叔成亲了,睿叔是何时成亲的,我怎么一点儿都没听说。” “睿叔是在四日前,五月初二那天成的亲。那个时候,妹妹应该是在赶回京都的路上。” “正如姐姐所言,我当时还真在赶回京都的路上。若是车程再快些,我保不准就赶得及回来,喝睿叔的喜酒了。”佳榕说,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遗憾,“对了姐姐,睿叔娶的是哪家的姑娘?” “是公主身边最倚重的冉芳姑姑。” 佳榕点头,“能得公主倚重之人,一定是个贤惠端稳之人。” “冉芳姑姑的确是百里挑一的人才。” 佳榕莞尔,“等我下回去府上,一定给睿叔好好补份贺礼。” “贺礼就不必了,只要妹妹人能到,我们就高兴。可知妹妹回老家的这段日子,许婆婆常常与我念叨妹妹,是打心底里想念妹妹,我还从没见过许婆婆这么喜欢谁呢。” 佳榕闻言,却幽幽的叹了一声,“也就是许婆婆和国公府上的人不嫌弃我。眼下,我早在京都城内声名狼藉,只怕连过街老鼠都不如呢。” 听佳榕这么说,傅遥是既心酸又难过,“佳榕放心,那件事已经平息下来了,否则周叔叔也不会决心把你从老家接回来。这权贵圈子里是非多,总会有人被推倒风口浪尖上,而这风口浪尖上的人,永远不会是同一个。所以佳榕,你不要想太多。” “是,就如姐姐所言。我当真庆幸,已从这风口浪尖上退了下来,却不知接替我站上去的倒霉人是谁。” 是啊,如今接替佳榕站在风口浪尖上的人是谁呢。 是为太子爷自戕过的李芝兰,还是险些代宁安公主远嫁北渊和亲的崔柔。 这阵子京都城内的确是发生了不少大事。 若按着时间排,眼下正处在风口浪尖上的人,应该是崔柔。 佳榕与傅遥是想到了一块去,“姐姐,我听说前阵子北渊国君主动向我大夏求和,但条件是,要重新迎回宁安公主。” “妹妹都知道了。” “那么大的事,妹妹怎么可能不知道。” “是啊,与我哥和我们整个国公府而言,这件事简直如同晴天霹雳。还好这件事,已经妥善解决了。” 佳榕闻言,显得有些心有余悸,“姐姐不知,当我在老家听说了这个消息以后,心里可急坏了。好在远哥和公主都是吉人自有天相,如今不仅不用被拆散,还有了孩子。” “是啊,若一切顺利,冬月的时候我就能当姑母了。”话说到这里,傅遥难掩欣喜。 “冬月?姐姐不也是冬月十一月的生辰吗?”佳榕说,“倘若姐姐能与孩子是同月同日出生,那可就有缘了。” “妹妹说的极是,不过不论孩子究竟是哪天出生的,都是我的宝贝侄儿。妹妹不知,我有多喜欢孩子。” “姐姐若喜欢孩子,等姐姐与太子殿下成亲以后多生几个就是。” 傅遥脸颊微红,“妹妹惯会打趣我。” “我这哪是打趣姐姐,今儿我就跟姐姐说好了,等回头姐姐生了孩子,全都要认我是干娘。” “妹妹是我的义妹,我生的孩子就是妹妹的外甥,要喊妹妹姨母,这可比干娘还亲呢。” 一听这话,佳榕欢喜不已,“对呀,比起干娘,还是称呼姨母显得亲。我只当姐姐是我的亲姐姐,那姐姐的孩子就都是我的亲外甥。” 佳榕说着,忽然伸手摸了摸傅遥的肚子,“我的小外甥啊,你什么时候才能从你娘亲的肚子里钻出来?” 傅遥见此,既害羞又有些哭笑不得。 生孩子可不是一个人的事,也没这么容易呀。 …… 年轻就是好,不过才修养了三日工夫,佳榕就又生龙活虎了。 本着能少打扰雍王一点,就少打扰一点的原则,经傅遥和佳榕商议,两人决定明日就向雍王告辞,搬离栖云小筑。 但是,两人却不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傅遥思来想去,决定亲手下厨做一顿饭,来答谢雍王这几日对她和佳榕的关照。 佳榕也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非要帮傅遥打下手。 不过眼下说打下手还早,总要先问问雍王愿不愿意来吃这顿饭。 于是,傅遥就托兆裕派人去问雍王,明日中午方不方便来栖云小筑一趟。 而雍王那边,很痛快的就答应了傅遥的邀约。 既然这饭局已经定下,接下来便可以考虑明日上桌的菜色了。 如今,傅遥与雍王也算是熟人了,可她还真不清楚雍王平日里都喜欢吃什么,只记得在给雍王拟定药膳的时候,听雍王亲口说过,他爱吃素。 为迎合雍王的口味,傅遥少不了要向兆裕打听雍王在饮食上的喜恶。 兆裕的回答很简单,说他们王爷只吃素。 只吃素?这在皇族青年中还真是少见。 见傅遥面露疑色,兆裕犹豫了许久,才与傅遥说:“不瞒傅姑娘,自打当年叶夫人失踪以后,我们殿下就改吃素了。殿下只盼以此诚心能感动上天,叫他能早日寻到叶夫人的下落。却没想到结果竟还是天人永隔。” 听了兆裕的话,傅遥心中既震惊又酸楚。 若傅遥没算错,雍王与哑姨骨肉分离那年,雍王才三岁。 心中究竟得有多深的执念,才能叫一个年幼的孩子下定这种决心。 光用想的,傅遥就觉得痛心疾首。 越是了解雍王,傅遥就越是能明白,为何雍王的心病那么难愈了…… 既然知道雍王吃素,那就为雍王准备一桌全素宴即可。 素菜听起来好做,但想要做的好吃又不粗俗却难。 若是给傅遥三五日的时间,她必定能琢磨出一桌既可口又精致的素宴。 但眼下时间紧迫,傅遥手上既没有多余的食材,更没有富裕的时间去练习。 傅遥觉得,考验她烧饭功底的时候来了。 第四八零章 化戾气为祥和

为了做出一桌像样的全素宴,傅遥抓紧一切时间在琢磨菜色。 除了抓药煎药的时候,吃饭梳洗,甚至做梦的时候都在想。 第二日一早,傅遥才最终确定下今日全素宴的菜色。 在盯着佳榕把汤药喝完以后,傅遥便一头扎进了厨房。 雍王崔景琪比约定的时辰到的要早。 崔景琪到时,傅遥正在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 所以当傅遥一回身,望见身穿一袭素白色锦袍的崔景琪,就站在厨房门口时,她怔忪了片刻,望了望窗外的天色,才确定是雍王早到了。 其实,也不能怪雍王到的早,毕竟这栖云小筑就是雍王的地界。 作为栖云小筑的主人,雍王随时都能出入这里,根本不必向任何人请示。 傅遥觉得,反倒是眼下她,有反客为主之嫌。 “雍王殿下安好。”傅遥回神,立刻放下手中的大勺,冲雍王福了福身。 “傅姑娘不必拘礼。”崔景琪说着,便要走上前。 “殿下别过来。”傅遥拦着说,“您这衣裳最怕脏,若进来沾上油烟可怎么好。” 的确,崔景琪这一身素白色是最不耐脏的颜色,就跟崔景琪这个人一样,纯澈明净,一尘不染。 “我不过去,就站在门口这儿。”崔景琪说,目光清和的望着傅遥。 傅遥点头,又转过身去,继续忙碌了。 如今,傅遥和崔景琪也算是颇为熟悉的友人了,却又不算是普通的友人。 傅遥觉得,她与雍王之间,除了那些颇为沉重的往事,似乎就没有旁的话题可聊了。 既如此,强挑起话头也没趣。 于是,傅遥只管全神贯注的准备她的素宴,而崔景琪则安静的站在厨房门口,望着傅遥忙碌的背影不聒噪,不打扰。 虽然沉默是最让人感觉尴尬的气氛之一,但放在这儿,放在傅遥和崔景琪之间,这种沉默反而叫两人觉得很自在。 傅遥原以为雍王在门口稍站一会儿就会走,谁知等她烧完锅中这道菜后,回身一瞧,雍王竟然还负手站在小厨房门口。 尽管雍王的神情看起来十分泰然自得,但将她今日的贵客晾在厨房外,一站就是半天,傅遥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谁知崔景琪那边却先说:“见傅姑娘为这餐饭如此辛劳,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傅遥闻言,忙摆手,“佳榕受殿下恩惠,我身为姐姐身无长物,只能替妹妹为殿下烧一餐饭,廖表谢意。” “傅姑娘客气了,朋友之间,是不必计较这些的。” 傅遥浅笑,“也不知雍王殿下的口味,您要不要先尝尝我做的菜,也叫我心里有个底儿。” “那我就不客气了。”崔景琪说完,款步走到灶台前。 傅遥赶忙给雍王递上一双干净的筷子。 碟中这道菜,算不得什么大菜,只是一道素什锦。 但这道素什锦却不普通,这是傅遥依据时令和食材的食性进行细致的考量以后,精心炒制而成的。 傅遥自信这道菜是既养生又可口。 可看着雍王上前尝菜,傅遥心里还是略微有些紧张。 全怪雍王此人,长的太不食人间烟火,总给人他对吃食很挑剔的感觉。 而事实上,雍王这个人还是挺好相处的。 在尝过傅遥这道素什锦后,崔景琪的评价是,清淡适口,他很喜欢。 其他评价都无关紧要,最重要的一句就是雍王喜欢。 傅遥立刻信心大增,觉得她这一番用心,总算是没白费。 “如傅姑娘这样的名门闺秀,很少有人懂得厨艺,更别说如此精通,傅姑娘厉害。” “殿下忘了,我曾被发遣至幽州,服过五年多的苦役。在幽州时,我常给坊里的厨娘帮厨,耳濡目染便懂得做菜了。只是边关菜做的粗犷,实在算不上精致。我便时常回忆儿时,看外祖母和娘亲做饭时的情景,自个钻研了一下,才有今日的手艺。” “傅姑娘不像是从边关回来的人。”崔景琪说。 “哦?雍王殿下为何这样说?”傅遥问。 崔景琪答:“我曾听人讲过,边关发遣之地是何等的荒僻,日子过的是怎样的艰辛,也曾见过几个从边关回来的人。因连年的煎熬与折磨,这些人身上多少都带着一股戾气,而傅姑娘身上却没有,反而是一身想叫人亲近的祥和之气。” “我曾经也是一身的戾气。”傅遥口气温和的与崔景琪说,“是某人润物无声,慢慢的帮我洗净了身上的戾气。” “是太子。” 傅遥笑而不答。 “傅姑娘和太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崔景琪由衷的感慨说。 若雍王不说,傅遥还没意识到这件事。 想来,在与太子爷结识以前,她只是个满脑子都是复仇的行尸走肉。 是在遇到太子爷以后,她才慢慢的活了过来。 一个人不会忽然之间,莫名奇妙的发生巨大的改变。 若要改变,除非突然遭逢大的变故,除此之外,便是被旁人潜移默化的影响。 而太子爷对她就是后者。 想着两人从初识时的互相猜忌与提防,到如今的相濡以沫生死与共,期间真的经历了太多太多。 她与太子爷情深至此,全是靠这点滴积累起来的。 中间虽然少不了有些辛酸,但如今却都能笑着想起来。 是太子爷的一颗真心,叫她这颗濒死的心,重新有力的跳动起来。 想到这儿,傅遥不由得望向雍王。 倘若雍王身边也能有个值得他倾心相待的人,或许雍王就不会终日郁郁寡欢了。 算来,雍王也到了该娶亲成家的年纪了。 傅遥寻思着,便问崔景琪:“冒昧的问殿下一句,殿下的生辰是何年何月?” 崔景琪答:“是庚午年冬月初十。” 庚午年?冬月初十?这不是她的生辰吗? 雍王竟然与她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殿下确定?” 崔景琪唇角微扬,“傅姑娘,我再糊涂,也不会把自己的生辰弄错。怎么,该不是我的生辰有什么不妥?” 傅遥摆手,“殿下的生辰没有不妥,只是,你我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人。” 闻言,崔景琪颇为惊喜,“傅姑娘此言当真?” 傅遥笑笑,借崔景琪先前那句话回道:“我纵使再糊涂,也不会把自个的生辰记错。” 两人相视一笑,真心觉得有缘。 “敢问傅姑娘是哪个时辰出生的?” “是丑时。” “我是子时一到就出生了,比傅姑娘大一个时辰。” “真的?” “我不会拿自己的生辰玩笑。”崔景琪说,“所以照出生的时辰来算,傅姑娘该称呼我一声哥哥。”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八一章 知道我是谁?

傅遥哪敢与雍王称兄道妹,无论如何也喊不出这声哥哥。 而雍王似乎对这声称呼颇为执着,说再过不久,等傅遥成了太子妃,他便要称呼傅遥为堂嫂,这一叫可就是一辈子。倘若傅遥眼下不喊他一声哥哥,他以后可就没机会占这便宜了。 傅遥万万没想到,沉静内敛如雍王,竟然还会开这种玩笑。 见雍王兴致颇高,傅遥便有心陪雍王多谈笑几句。 这厢,两人正说到属相,佳榕就从前头匆匆找来了。 今日的佳榕意外的守规矩,见到崔景琪以后,行了个十分标准的礼。 “听说王爷已经到了,可我找了一圈却不见王爷,原来王爷在姐姐这儿说话。”佳榕说完,便笑望着傅遥问,“姐姐与王爷在说什么呢,听来好热闹。” “我与殿下在说属相呢。”傅遥答。 一听这话,佳榕立刻双手叉腰,“姐姐不知,一说起属相,我就来气。” 傅遥疑惑,“属相怎么惹着妹妹了?” 佳榕答:“倒不是属相惹着我了,是我哥总拿属相的事打趣我。府上,我爹属虎,我哥属龙,都是威风凛凛的属相,偏我属猴。我哥总取笑我是野猴子,就是打这儿来的典故。” 傅遥就说,佳木为何动不动就说佳榕是只野猴子,原来是因为佳榕属猴。 可就算佳榕真的属猴,也不好总拿这个做打趣。 “佳榕,你甭理会你哥,难道他说你是野猴子,你就真的是猴子了?” “对!下回我就这么对付我哥。”佳榕应道,又忙着问傅遥和雍王,“我知道姐姐长我两岁,姐姐的属相应该是马,那雍王殿下呢?” 佳榕笑望着崔景琪,平日里最大方的人,这会儿竟然有些娇羞。 “我与傅姑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崔景琪说。 佳榕闻言,倍感惊奇,“那王爷和我姐姐还真是有缘,按民间的传统,王爷和姐姐该拜把子才行。” “不必拜什么把子。”傅遥说,“待我与太子成亲以后,与殿下就成亲戚了。” 佳榕恍然,“瞧我,竟把这茬给忘了,亲戚是比把兄妹要亲。” 傅遥莞尔一笑,“不跟妹妹胡扯了,我这儿还有好几个菜要炒,若不赶紧张罗,恐怕就赶不及上桌了。” “那姐姐快忙吧。” 傅遥点头,“妹妹身子刚好些,不宜久站。雍王殿下大病初愈,也不好累着。二位快到前头歇着吧。” 闻言,佳榕立刻问崔景琪,“王爷身子不适?” 崔景琪答:“多亏傅姑娘的药膳,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佳榕颇为得意的笑了笑,“我姐姐可是个如假包换的神医。” “是,神医现在要化身神厨,两位请自便。”傅遥说完,也没再啰嗦,便转身回到灶台前,继续忙碌起来。 佳榕见状,便与崔景琪说:“厨房地方窄,王爷和我就别杵在这儿妨碍姐姐施展拳脚了,去前头坐吧。” 崔景琪点头,“周姑娘请。” “一起走。”佳榕说着往崔景琪身边一站。 崔景琪颇为和气的望了佳榕一眼,率先迈开了脚步。 过了端午以后,天气就一天比一天热了。 栖云小筑紧邻朱雀湖,背靠鹿鸣山,占了这依山傍水的地利,又因小筑中植被茂密,是个绝佳的避暑之所。 尽管烈日当头,但走在树荫底下,还是觉得身上很凉爽。 但此时,与崔景琪同行的周佳榕,却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到不是因为天热,而是因为紧张。 在酝酿了许久之后,周佳榕才开口,“我听姐姐说,在我被毒蜘蛛咬伤,昏迷不醒之时,王爷为给我寻找救命药出了大力,我心里十分感激王爷。” “周姑娘不必客气。自打我从泞州封地迁回京都以后,周姑娘的兄长一直都对我关照有佳,周姑娘的义姐傅姑娘,更是治好了我多年以来的隐疾。周姑娘只当我是投桃报李,为感谢令兄和傅姑娘才会如此就好。” 周佳榕闻言,神情明显变的有些失落,“我原是跟着我哥和傅姐姐沾光了。” “也不能这么说。”崔景琪应道,“上天有好生之德,纵使我与周姑娘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碰上那种情况,我也不会见死不救。” “纵使我是个恶人,殿下也愿意救我?”周佳榕问。 崔景琪不解,“周姑娘怎么会是恶人?” “殿下难道没听说?我身上可是背着人命官司。” 闻言,崔景琪蓦的停下脚步,望着周佳榕没应声。 见状,周佳榕显得有些局促,却还是勉强定下心神,故作从容的与崔景琪说:“雍王殿下初来京都,或许还没听说关于我的事。就在去年,因为一场意外,我害死了太仆寺卿家的千金孟氏。王爷以为我为何凭着好好的京都城不住,要回老家。那是因为我爹和我哥为保全我,特意将我送走避风头。” 其实,早在年初崔景琪派人调查傅遥的底细时,就一并将与傅遥来往甚密的周佳榕一并调查了。 因此,周佳榕口中的那起命案,崔景琪很清楚,而其中的谋些细节,他甚至比周佳榕这个当事者还要清楚。 周佳榕究竟是心肠歹毒,还是无辜被害,崔景琪心里明镜似的。 他欣赏周佳榕的坦诚,同时也颇为困惑。 为何眼前这个小女子,竟然可以如此轻易的就向他这个几乎完全陌生的人袒露心声。 “我知道在这件事中,周姑娘是无辜的。”崔景琪说。 闻言,周佳榕的神情忽然变的有些复杂,“王爷并不知此案的来龙去脉,凭什么这么说?” 崔景琪自然不能告诉周佳榕,他比许多人都清楚此案的内情,于是只好答,他是凭感觉这么认为的。 “感觉?”周佳榕疑惑。 崔景琪点头,“有时候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的都不一定是实情,更何况那些流言。我感觉周姑娘为人豁达爽朗,并非穷凶极恶之人。所以相信,在那桩案子里,周姑娘是无辜的。” 崔景琪的话,叫周佳榕觉得豁然开朗,“谢王爷相信我是个好人,王爷您也是个好人。” 他是个好人?崔景琪微怔,他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他。 “这栖云小筑真是个夏日避暑的好地方啊。”周佳榕感慨一声,笑盈盈的望着崔景琪问,“王爷,我以后能常来这儿玩吗?” 崔景琪回神,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周佳榕一句,“周姑娘知道我是谁吗?” 第四八二章 谁食言,就是虫

雍王竟然问她,他是谁? 尽管心中疑惑,但周佳榕还是如实回答,“您是雍王殿下。” “那我爹呢?”崔景琪又问。 “雍王殿下的爵位是承袭令尊而来。如此,雍王殿下的爹,也是雍王。”周佳榕答。 “不。”崔景琪否定说,“我爹的身份应该是废太子才对。” 周佳榕是曾听人说过,已故的那位雍王殿下,是先帝爷的嫡长子,也曾是大夏的储君。 至于这位曾经的太子爷缘何被废,周佳榕并不清楚,却突然明白雍王为何会突然问她“他是谁”这种问题了。 谁人不知当今皇上忌惮已故雍王的余威,一并不喜欢雍王这个侄儿。 否则,也不会将雍王千里迢迢的从封地接来,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起来。 与皇上不喜欢,甚至厌恶的人走的太近,的确不是明智之举。 可是,“我不在乎。”周佳榕说,“我如今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才不忌讳这些呢。” “周姑娘不介意,但令尊和令兄恐怕不希望周姑娘与我走的太近。未免给府上带来麻烦,周姑娘还是少来栖云小筑为好。” 周佳榕闻言,迟疑了片刻才问:“我听说王爷曾与我姐姐说,姐姐可以随意出入栖云小筑,难道王爷就不怕连累了我姐姐吗?” “怕。”崔景琪答,“但傅姑娘与旁人不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周佳榕追问。 “周姑娘不必知道这些。” 崔景琪一句话把周佳榕噎在当场,周佳榕觉得有些委屈,静默了片刻才下定决心问:“雍王殿下不会是喜欢我姐姐吧?” 崔景琪闻言,脸色蓦的阴沉下来,“傅姑娘与太子已有婚约,太子是我的亲堂兄,我怎么会去觊觎我未来的堂嫂。难道在周姑娘看来,我便是个连最起码的礼义廉耻都不懂的无耻之徒吗?” 见雍王微愠,周佳榕赶忙解释,“雍王殿下明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此刻,周佳榕心中懊恼不已,只怪自己太唐突,一时竟忘了她与雍王之间并不算熟稔,还不到可以畅所欲言的地步。 方才她与雍王说的那些话,不能算直率,只能算莽撞。 “我哥常怪我不懂得审时度势,也不会说话。”周佳榕边说边冲崔景琪福身一礼,“我方才不是有心冒犯王爷,还请王爷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 周佳榕说完,连忙垂下头,压根不敢去瞧崔景琪。 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太愧疚。 崔景琪默默的盯视了周佳榕许久,才开口,“我爹与傅姑娘的父亲生前私交甚好,傅姑娘是我爹的故人之女,我待她自然要比旁人亲切。” 原来如此。 尽管周佳榕此刻的处境略微有些窘迫,但听说雍王对傅遥并无男女之情,她心中竟有些莫名的欢喜。 见雍王并无责怪她的意思,周佳榕又趁势问道:“这栖云小筑是我见过最好的一座别院。不光亭台楼阁匠心独具,还依山傍水,风景极佳。雍王殿下常常会来栖云小筑吗?” 闻言,崔景琪原本还算清朗的眸色,渐渐黯淡下来。 “我幼时就长在这间栖云小筑,后来随我爹迁去泞州封地以后,有十年多没再来过。此番回到京都以后,我偶尔会过来故地重游。” “我若是王爷,一定会在此长住。这间栖云小筑不光自身修的清幽雅致,附近可供消遣的地方也不少,除了可以去临近的山上登高望远,还可以到朱雀湖边泛舟垂钓。”一说到玩,周佳榕就来了兴致,一扫先前的阴霾,兴致勃勃的与崔景琪讲,“我都看过了,栖云小筑门前的那条路又长又平坦,道旁还栽种了两排大树遮荫,是最适合遛马的。王爷,你会骑马吗?” “会,但不太擅长。”崔景琪答。 “那就可惜了。王爷不知,夏天在树荫下骑马,是最叫人觉得畅快的事了。马儿奔跑时所带起的风,可比风轮吹出来的风要清爽舒服多了。若有机会,王爷一定要试试。” 崔景琪闻言,只是点点头,并不擅长招架如周佳榕这般话多活泼的人。 而周佳榕却乐在其中,但也不忘追问崔景琪一句,“王爷还没说,我以后能不能常来栖云小筑呢。” 崔景琪答:“倘若令尊和令兄答应,周姑娘随时都可来栖云小筑。” 听雍王这是答应了,周佳榕心中欢喜不已,连忙说:“王爷既答应了,就不能再反悔,咱们拉勾。” 崔景琪一怔,拉勾? 见崔景琪愣着不动,周佳榕不禁问,“殿下该不会不知道怎么拉勾吧?” 崔景琪自然知道,从前见府上的小丫鬟嬉戏玩闹时,就常常拉勾相互许诺什么。 但他只是看过别人,从小到大,却从没有人为什么事与他拉过勾。 就在崔景琪有些不知所措之时,周佳榕忽然大方上前,用自己的右手小指勾住了崔景琪的左手小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是条虫。” 周佳榕说完,就立刻松开崔景琪的手退回去,一脸娇羞的绯红。 “我记得拉勾食言的人,都会被说成是乌龟或狗,怎么到周姑娘这儿就变成虫了?”崔景琪问。 “乌龟长寿,最少也可活百年,若长了保不准还能活过千年万年。叫一个食言的坏人变成乌龟,长命百岁,反倒便宜了他。至于狗,我可喜欢狗了。王爷不知,很早以前,我就央求我爹送我一只猎犬陪我玩,可我爹却怕我纵犬伤人,到如今也不肯答应我。我才不会把食言的坏人比作我喜欢的东西呢。而虫子是我最讨厌的东西,我这回不就差点儿死在一只蜘蛛的口下。所以王爷,你要是食言,你就是条虫。” 崔景琪闻言,忍不住笑了,笑周佳榕率性可爱。 这是周佳榕第一回见崔景琪笑。 世间竟然有这般清隽俊雅,气质卓绝的男子? 周佳榕一时看痴了,一股别样的暖意,在心底涌动蔓延。 第四八三章 兑现承诺

虽然有缺憾,但与傅遥这个头一次准备全素宴的人来说,她的手艺已经算可圈可点。 至少雍王吃的不少,而佳榕那无肉不欢的小丫头不单吃的很饱,还感慨说原来素菜也能这么好吃。 到此,傅遥觉得自己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饭毕,在稍稍歇息了片刻之后,傅遥和佳榕便预备告辞了。 佳榕原本想邀崔景琪与他们一同回城,崔景琪却说,既然已经来了栖云小筑,他便打算在此住上几日再回去。 于是,傅遥和佳榕便别过崔景琪,启程返回京都城。 崔景琪是个极其细心周到的人,立刻吩咐兆裕护送两人回城。 傅遥和佳榕皆道不必,这倒不是因为与崔景琪客气,而是因为辅国公府和忠勇侯府都派了人马来接,随车跟来的护卫不少,便不必劳烦兆裕再跟着跑腿了。 崔景琪这边也没坚持,便吩咐兆裕代他好好的将人送出栖云小筑。 临别前,傅遥又特意嘱咐兆裕一遍,“别忘了,每隔十日,便要到国公府取一回药。” 兆裕冲傅遥拱手,“谨遵傅姑娘吩咐。” 说完,兆裕又转向楚莘,“楚姑娘保重。” 楚莘无言,只是冲兆裕微微点了下头,便随傅遥上了马车。 尽管两家府上都派了车马来接,但傅遥和佳榕还是决定共乘一辆马车回城。 两人做个伴儿,说说话,也不会觉得回城之路苦闷冷清。 谁知在回去的路上,佳榕的话却出奇的少,人看上去似乎是有些闷闷不乐。 傅遥少不了要问个缘由。 “妹妹是不是身子不适?若是哪里不好受,可不许忍着。” “没,我身上好好的。”佳榕应道,“我只是想着,等回城以后就要跟姐姐分开了,心里难过。” 傅遥莞尔一笑,“咱们国公府与侯府两家住的不算远,若妹妹想我了,常常来府上走动就好。咱们先前不是说好了,等过几日妹妹要来府上小住一阵儿吗?” 佳榕闻言,连忙点头,答应了声“好”。 见佳榕虽然笑嘻嘻的,也应了声,但从佳榕的目光中傅遥即可看出,小丫头似乎是为了什么事,有些心不在焉。 傅遥觉得,佳榕不只是舍不得跟她分开,恐怕还舍不得栖云小筑和小筑中的某人。 栖云小筑是个极好的地方,而栖云小筑的主人更是个很好的人。 雍王无论是从人品还是样貌上说,都值得姑娘们为之倾心。 而佳榕似乎也未能免俗,对雍王已经芳心暗许。 虽然眼下,傅遥与雍王可以算是好友,但傅遥却觉得,她这个好友与佳榕并不相配。 抛去身份上的顾虑不说,雍王和佳榕的脾性,似乎也并不投契。 雍王与佳榕是一静一动,一个话少,另一个却话很多。 傅遥觉得,单从脾性上来讲,相比之下还是佳榕活泼爽朗的性子更讨人喜欢些。 至于雍王,是个过于内敛的人了。 这样两个性格相差悬殊的人,怎么看怎么叫人觉得不般配。 但话说回来,雍王性子沉静又略带孤僻,倘若能有佳榕这样开朗的姑娘常常陪在身边,保不准就能改改脾性。 想到这儿,傅遥又忍不住望向佳榕,见小丫头一脸患得患失的样子,她正预备说两句什么,开导开导佳榕,快速行进中的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因佳榕正在走神,马车骤停,人猝不及防,险些从座位上摔下来。 索性傅遥眼疾手快,伸手扶了一把。 这厢,没等傅遥吩咐,楚莘就迅速起身出去查看。片刻,楚莘颇为欣喜的回来禀告,“姑娘,是太子殿下,殿下亲自来接您了。” 太子爷来接她? 近日,太子爷明明为了宜州重修水坝的事忙的焦头烂额,竟还能挤出工夫来接她。 傅遥是既高兴又心疼。 高兴的是太子爷把她放在心尖上关怀,心疼的也是太子爷事事都以她为先,不够疼惜自己。 这好不容易得闲,傅遥倒宁可太子爷选择留在东宫好好歇息歇息。 佳榕原本还因险些摔着的事有些微恼,可一听说外头拦路的是太子爷,便换了一脸意味深长的神情笑望着傅遥。 “姐姐快去吧。” 眼下,傅遥恨不能立刻扑到太子爷身边,但将佳榕抛在半路上不理,未免也太过分了。 作为佳榕的姐姐,她必须得亲自将人安然的送回忠勇侯府才放心。 于是,傅遥便与佳榕说:“妹妹稍等,我去与太子说几句话就回来。” 佳榕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傅遥快去。 傅遥刚从马车里出来,就见太子爷已经站在车下。 傅遥惊喜不已,却故作镇定的问:“你怎么来了?” 崔景沉答:“来兑现承诺的。” “什么承……”没等傅遥把话问完,崔景沉就上前一步,一把将傅遥抱起,扛在了肩头上。 傅遥又惊又羞,立刻轻捶了崔景沉的后背一下,“这么多人看着呢,快把我放下。” 崔景沉闻言,却不以为然,口气轻快的与傅遥说:“你若是挣扎乱动,旁人才看的更起劲儿呢。” 太子爷这话听来,似乎有几分道理。 傅遥无奈,只得闭紧嘴巴,任由崔景沉这么扛着,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 咱们太子爷生的如此温润俊雅,却不知竟有这般野蛮狂放的时候。 眼下,太子爷与她哪像是当朝的太子与太子妃,分明是山大王和被抢来的压寨夫人。 崔景沉一路将傅遥扛到他的马车边,才将人稳稳的放下。 傅遥落地站定,这才大大的舒了口气,问崔景沉,“你方才说的承诺究竟是什么?” 崔景沉答:“你忘了,我老早之前就答应过你,要带你到城外踏青。” 一听踏青,傅遥就来了兴致,忙问:“你今儿身上没有公务?” “有,不过晌午都处理完了,你说吧,想去哪儿转转,我都陪你。” 对于与太子爷一同踏青这件事,傅遥已经在心里默默的期盼了好久。 从冬末春初至今,总算是等到了诺言兑现的这天。 可知只要有太子爷陪在身边,无论去哪儿走走她都觉得高兴。 可是佳榕那边怎么办,是先将人送回城去,还是带上佳榕一起? 傅遥思来想去,好像觉得无论怎么安排,都不够妥当。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八四章 不要成为第二个她

这厢,傅遥正有些纠结,就望见远处载着佳榕的马车被缓缓催动。 佳榕从马车窗中探出头来,“姐姐,我先回去了,太子殿下可不许欺负我姐姐。” 说完,佳榕就立马将头缩了回去,明显是怕着太子爷。 傅遥哪放心叫佳榕就这么回去,立马与崔景沉说:“不亲自将佳榕送回府上,我不放心。” 崔景沉答:“我这就吩咐高文护送你的好妹妹回城,有高文护送,敢保一切无虞。” 高文的为人和武艺傅遥都了解,有高文随侍护卫佳榕,傅遥自然放心。 今日机会难得,傅遥也不愿叫大家扫兴。于是也没再迟疑,便随崔景沉上了马车。 “方才佳榕说的话,你可都听见了?佳榕说不许你欺负我。” 崔景沉只觉得无辜,“我何时欺负你了?” “你刚刚就欺负我了。”傅遥应道,“你干嘛忽然就把我扛上肩头,害的我差点儿闪了腰。” 崔景沉闻言,立马贴上前,“来,快叫我看看,伤成什么样了。” 傅遥见状,忙往回躲,“好了好了,我不跟你闹了。” 崔景沉淡淡一笑,才规规矩矩的坐回去,问傅遥,“说吧,咱们眼下去哪儿?” “只要能跟你一起,去哪儿都好。” 傅遥这句,也说出了崔景沉的心声,只要有阿遥陪在身边,无论在哪儿他心里都自在踏实。 “要不咱们绕着朱雀湖走走?”崔景沉问。 傅遥点头,“我还没正经赏过这朱雀湖和鹿鸣山的湖光山色呢。” 听傅遥觉得好,崔景沉便立刻吩咐启程。 不多时,一行便来到了朱雀湖边。 午后阳光正好,眼前诺大一片朱雀湖,在日光的映照下泛着粼粼金波,光泽灼眼而夺目。 崔景沉避开众人,与傅遥携手沿着湖岸缓缓的走了一段路,便在堤岸边找了处干爽且僻静的地方席地而坐。 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难免叫人生出些许困意。 傅遥不自觉的就歪着脑袋,靠在了崔景沉的肩上。 崔景沉偏头,望着傅遥温和的笑了笑说:“在荒野午睡太危险了。” 傅遥眯着眼答:“有你在,我不害怕。” “正是因为只有我在,你才该害怕。”崔景沉说,口气中隐约透着一丝暧昧。 傅遥闻言,忙坐直了身子,“堂堂大夏储君,却总没个正经。” 崔景沉见状,立马伸手将傅遥的脑袋又按回了他肩头上,“若是累了就睡会儿吧,有我在,你可以放心。” “我舍不得睡。”傅遥说,“像眼下这样可以一同出城,一起悠闲的晒着太阳说话的机会,以后恐怕就没有了。” 崔景沉是个通透之人,傅遥一说,他心里就明白了。 “阿遥,你可怨我要将你一生都困在那皇宫之中。” “我不怨。”傅遥毫不犹豫的答,“这世上没有任何地方能真正困住我,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要留在你身边的。” 傅遥的话叫崔景沉既动容又有些惆怅,“阿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像后宫中的那些女人一样,活的那么悲哀。” 傅遥能明显感觉到太子爷的情绪有所起伏,她抬头,见太子爷原本澄澈的眸色,忽然变的有些晦暗不明,傅遥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景沉,你放心,我来日一定会像先皇后昭惠皇后一样,当个贤德的妻……” 没等傅遥把话说完,崔景沉就猛的握住了傅遥的手,“不,阿遥你绝对不能像我母后那样。” 因为崔景沉的力气有些大,傅遥的手腕被捏的生疼,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来。 崔景沉见状,赶忙松开些力气,“阿遥,我弄疼你了。” 太子爷方才那一下子,是捏的她有些疼,可比起她自己手腕上的疼,她更在意太子爷方才的反常反应。 要知道,太子爷的生母,先皇后昭惠皇后,可是为人称道的一代贤后。 只可惜红颜薄命。 但不可否认的是,昭惠皇后这一生虽然活的短暂,却极尽精彩。 方才,她说她要像昭惠皇后一样,而太子爷却反应那般激烈。 难道太子爷是怕她也像昭惠皇后那样早早故去? 想到这儿,傅遥不免有些自责,都怪她,好好的提宫里的事做什么,凭白惹的太子爷忧思难过。 “我的手不疼。”傅遥望着崔景沉说,“是我失言了,不该说那些话。” “阿遥,你没错。作为妻子,我母后是万里挑一的贤良,但她却并非一位睿智果敢的皇后。正是因为她心肠过于慈软,疏于防范奸贼,才会早早的故去。” 听太子爷的意思,难道昭惠皇后不是因病去世,而是**人所害,死于非命? 想到这儿,傅遥心中震惊不已。 昭惠皇后可是当今皇上最最钟爱的发妻,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昭惠皇后不利? 其实,这事儿也并不难推测。 昭惠皇后故去以后,究竟是谁取而代之,成为了他们大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 是继后李氏。 由此可见,昭惠皇后若真是被人谋害而死,那李氏家族一定脱不了干系。 李元徽啊李元徽,这只老狐狸究竟做过多少丧尽天良的坏事。 “昭惠皇后是被李家人所害?”傅遥问。 崔景沉点头,“除了李元徽,没人有胆量敢谋害我母后。我只是苦于找不到李元徽谋害我母妃的罪证。但我敢肯定的是,李元徽一定是给我母后下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否则,一向身子康健的母后,不可能忽然患了整个太医院都查不出病因的病,苦苦煎熬了一年,就撒手人寰。” “查不出病因的病?”傅遥问。 “是,从我母后患病到离世,太医院没人能说出我母后究竟身患何病。最终只归结为忧劳成疾。但我母后生性豁达,绝对不会因忧劳害病。虽然没抓住铁证,但我确信,我母后的死,一定就是李元徽谋害的。” 傅遥认为,在手上并无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就去怀疑一个人,是很不理智的事情。 但为人处事总是那么循规蹈矩,清醒克制又有什么用。 有些时候,比起证据,感觉反而会更加准确些。 傅遥与太子爷一样,觉得昭惠皇后必定是被李元徽那个老狐狸所害。 第四八五章 比起贤妻,闲妻更好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心怀歹念之人,总归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傅遥与崔景沉说。 崔景沉闻言,望着傅遥,口气坚决的应道:“阿遥,你放心,令尊和令慈的仇,还有我母后的仇,我迟早都会向李元徽尽数讨回来。” 傅遥从未怀疑过太子爷能办到这件事。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帮你。”傅遥说,“陪你看那些奸恶之人粉身碎骨。” 崔景沉点头,顺势将傅遥揽入怀中,“如此良辰美景,不该与你说这些沉重的事。” “你我说好要同甘共苦,荣辱与共,难道这些承诺,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傅遥柔声说,“日后,你若是有什么苦闷和不痛快,都不许憋在心里,一定都跟我说。” “我舍不得,舍不得你陪我为难。” “我不是说过,要当你的贤妻。” “比起贤妻,我更想让你当一个闲妻,每日只管打理打理你喜欢的花草,研习你最爱的医术。对了,我已经命人将东宫后身的一处小院,改造成了一块田地,随的你喜欢种花还是种草药,还有……” “不听,我不听。”没等崔景沉把话说完,傅遥就起身捂住了耳朵,“等咱们成亲以后,我搬入东宫亲眼去看才好,否则我都知道,就没趣儿了。” “好,我不说,等你亲自去看。” 傅遥笑着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轻叹一声,“其实你不说,我也大约能猜到东宫是个什么样。前阵子福安来府上,大到妆台坐榻,小到迎枕杯盏,福安都一一问过了我的喜好。所以东宫的模样,已经在我心里了。” “阿遥,你若是不喜欢眼下的安排,我再命人把东西都另换了新的。” “不用,自己挑选的东西,用着觉得亲切也踏实。” “你觉得好,那就好。”崔景沉望着傅遥,眼中满满都是深情,“对了,我今早才听福安提了一嘴,说再过几日,宫里就会派人去府上教习你宫中的规矩。我知道你不喜欢拘束,若是你不愿学,不学也罢。” “不成,宫廷礼仪我是一定要好好学的。否则,日后宫里行走,一旦因为失礼闹出什么笑话,丢人事小,只怕会被人以此抓住把柄。” “即如此,我会交代那些教习礼仪的人,待你恭敬和气些。” 傅遥笑笑,“你我成亲以前,我恐怕就闲不住了。看来我这个闲妻,恐怕是当不成了。” “谁说的。”崔景沉说着,立马起身将傅遥横抱起来,“为夫愿为夫人鞍前马后,任意差遣。夫人眼下想去哪儿?” 傅遥被崔景沉逗的直想笑,不过太子爷既然问了,她也不客气,于是便遥手一指,“就去那边的柳树下吧,我想折几根柳条带回去。” 崔景沉不解,“为何要折柳条?” 傅遥反问:“太子殿下不是曾读过医书吗?该不会不知柳条也是一味药吧。” “那些医书我只是浅读辄止,有些东西并未细看,回头我一定再好好看过。”崔景沉颇为诚恳的说,“敢问傅神医,这柳条究竟能医什么病?” 闻言,傅遥玩心起了,便故作高深的与崔景沉说:“既然阁下向我求教,就该让我看到阁下您求知的诚意才是。” “诚意?我都把傅神医捧在怀里了,神医难道还看不出在下的诚意。要不,我把神医举过头顶可好?”崔景沉说着,便将傅遥往上举。 傅遥见状,吓了一跳,赶紧环住崔景沉的脖子,“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崔景沉只是想与傅遥玩笑,压根没想吓她,见傅遥如此紧张,崔景沉赶紧将人抱紧,“不怕,我怎么舍得摔着阿遥。” 傅遥松了口气,“快放我下去吧,抱了我半天,手臂不酸吗?” “就这样抱着你,一辈子都不觉得累。”崔景沉浅笑,目光黑湛,清澈的如春日清晨荷叶上的露珠。 崔景沉目光灼热,傅遥被他瞧的脸颊发烫,慌忙移开了视线,望着远处的垂柳说:“柳条性味苦寒,有祛风、止痛、消肿之效。《日华子本草》一书中有记载,说柳条还有消食的作用。我认识的人中,这两日就有正受积食不消化困扰的,我见这柳条对症,便想着亲自折些制药,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这柳枝还真能入药。”崔景沉说。 “那可不。”傅遥应道,“其实,咱们平日里许多常见的食物也都能入药,比如这回为救佳榕帮了大忙的生姜和羊奶。阁下以为,小女子每日为您烹制的药膳,为何药味都很淡?那是因为我在熬煮药膳的香料上下了些工夫。” “香料?” 傅遥点头,“俗话说的好,药食同源。其实,寻常用来调味的香料,有许多都是可以入药的。比如丁香、桂皮、草果和砂仁,这都是药。就如丁香,有温中、暖胃、降逆之效。再如桂皮,有暖脾胃,散风寒,通血脉的功效。哎呀,这能入药的香料实在太多,一时半会儿真说不完。” 话说到这里,傅遥笑呵呵的拍了拍崔景沉的肩膀,“阁下一直这样抱着我,手臂真的不累?” “神医太轻了,还是得再长些斤两才好。” “哦?这么说,阁下是喜欢长相圆润些的姑娘了?” “只要是你,无论怎样我都喜欢。” 闻言,傅遥才略微退热的脸颊,又重新滚烫起来。 “别愣着,快帮我摘柳条去。” 崔景沉笑笑,一脸宠溺的望着怀中的傅遥,“在下遵命。” …… 日暮低垂,眼见再不回城,城门就要关了。 傅遥和崔景沉这才蹬上马车,向城内赶去。 马车上,见崔景沉时不时的抬手揉着肩膀,傅遥不禁问:“是不是方才抱我抱的太久,累着了?” “无碍。”崔景沉柔声答,“大约是这阵子,每日伏案的时间太久,所以才会常常觉得肩膀酸痛。” 闻言,傅遥立马说:“我待会儿会按你肩上的几个穴道,若是觉得按下去疼,你就点点头。” “好。” 傅遥没犹豫,立刻就抬手,在崔景沉的肩头上试探性的按了一下。 第四八六章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太子

傅遥并没有很用力,可这一指按下去,崔景沉还是忍不住微微皱眉,跟着便点了点头,表示这里疼。 见状,傅遥又接连按了崔景沉肩膀处的几个穴位。 无一例外,每当傅遥按到一处,崔景沉都会很诚实的表示这里也疼。 看来,太子爷的肩膀的确是因为长日伏案的缘故,有些劳损。 虽然病情不算太严重,却也不能掉以轻心,得尽早医治才行。 傅遥寻思着,赶忙从随身的荷包中掏出一卷东西。 “这是?”崔景沉问。 傅遥立即将这卷东西抖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套针灸用的银针。 “想要医好你这肩膀,扎针是最有效的。可惜我不能每日亲手帮你扎,以后就叫张太医来代劳此事吧,若换做旁人我可不放心。”傅遥说着,便取下一根银针捏在手上。 一见傅遥是要动真格的,崔景沉不免有些紧张,“这点儿小事,不必动针,睡一觉起来保不准就好了。” “就是要趁损伤还不严重的时候,才得抓紧治疗,否则一旦真的落下病根,就算天天扎针吃药也迟了。”傅遥说着,立马催促崔景沉,“快,把衣裳脱了。” 然而话才出口,傅遥就察觉哪里有些不对,脸便无可抑制的红了。 崔景沉闻言,也是一怔,颊上飞快的染上了一抹绯红。 傅遥故作镇定,望着崔景沉说:“不把衣裳脱了怎么扎针,左右这马车里就你我两个人,你不必害臊。” 崔景沉一笑,谁害臊还不一定呢。 “既然要脱,那就劳烦傅神医帮我脱吧。” 一听这话,傅遥立刻慌了神,“我…我才不呢。” “既然傅神医不肯帮我,那我便不脱了。” 闻言,傅遥才隐约回味过来,她不禁斜睨着崔景沉问:“阁下该不会是因为怕扎针,故意找借口推脱吧?” 傅遥此言一针见血,崔景沉不免心虚,“我哪有。” 机智如傅遥,已经看穿了一切。 傅遥望着崔景沉那故作无辜的脸,微微扬了扬唇角,紧接着便凑上前,“好,我帮你脱。” 说着,便双手搭上了崔景沉领口的扣子,不由分说的就将那枚扣子解开了。 衣裳应势而开,崔景沉白皙而修长的脖子,立刻全部袒露在傅遥眼前。 傅遥盯着那截脖子,不禁在想,太子爷不光脸生的白,身上好像更白。 “没想到我的身子竟生的如此好看,叫傅神医都挪不开眼了。” 傅遥闻言,就如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从崔景沉身边弹开,“我哪有盯着看。” 见傅遥明显是害羞了,崔景沉脸上的笑意更浓,“我整个人都是傅神医你的,你若是想看,随便看。” 崔景沉说着,便径自将袍子上的第二枚和第三枚扣子解开,露出了他白皙而健硕的胸膛。 傅遥见状,脑中一片混乱,“别…别脱了。” “不是傅神医叫我脱的吗?” “我只需将针扎在你的肩膀处,脱到这里就够了。”傅遥红着脸,压根不敢去看崔景沉。 “那来吧。”崔景沉说完,便将右肩上的衣裳往下一扯,右侧的肩膀便完全袒露在外了。 风情万种这个词儿并不适合用来形容男子,但眼前的太子爷的确如此。 “你转过身去。”傅遥指示说。 闻言,崔景沉便依着傅遥的话,将身子背了过去。 而傅遥这边,在稍稍平复了心绪以后,才重新坐回崔景沉身边。 当傅遥手捏银针,要将针扎到太子爷的肩膀上时,傅遥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手竟然紧张到不停在颤抖,压根就没办法精准的下针。 眼前这个男人,可是她毕生的挚爱。 即便是为了给这个人解除病痛,她也下不去手,将针扎入这个人的血肉中。 可她必须如此。 这厢,傅遥捏着针,比量了半晌也没下手。 另一边,崔景沉不禁微微偏头,望着傅遥问:“阿遥,怎么了,怎么还不下针?” 得此一问,傅遥嗫嚅了半天,才很不好意的说:“我下不去手。” 崔景沉闻言,转过身来,见傅遥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便柔声说:“即如此,那就别扎了,等回宫以后,我会传张太医来扎。” “回宫后,一定要扎。” “是,我答应的事,何时反悔过。” 傅遥点头,脸上这才见着笑模样。 “傍晚风凉,赶紧把衣裳穿上。” 崔景沉笑问:“你不看了?” 闻言,傅遥立刻敛了笑,撇嘴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太子爷。” “我怎么了?” “你就会戏弄我。” “倘若我去这样戏弄别人,你可愿意?” “你敢!”傅遥说着,立马上前,将崔景沉的衣裳拉好,“你的身子只能给我看。” 接着,就飞快的将太子爷解开的衣扣全都系上了。 待傅遥将太子爷领口那最后一枚衣扣系好之后,她特意恶狠狠的叮嘱了太子爷一句,“若是敢随便给别人看试试。” “阿遥,你这是吃醋了?” “嗯。”傅遥用力的点了点头。 崔景沉一笑,“你放心,以后我的身子只给你看。” 太子爷这话说得信誓旦旦,但好像哪里有点儿……有点儿…… 总之,太子爷能有这份觉悟也不错。 傅遥思量着,便高高兴兴的将银针小心的收了起来。 “阿遥,你为何会随身带着银针?”崔景沉问。 傅遥闻言,手上的动作明显一滞,人也跟着有些怔忪。 崔景沉自然发现了傅遥的异样,“阿遥,我是不是不该问。” “没什么不该问的。”傅遥回神,目光有些凄哀的望着崔景沉说,“其实,我之所以到哪里都会随身带着一套银针,是因为雍王的生母,哑姨叶氏。” “叶氏?” “是。”傅遥点头,“我记得我曾与你说过,哑姨是因身患痨症,吐血而亡的。其实病发当晚,哑姨是有救的,怪只怪永安坊条件简陋,别说针灸用的银针,就连急用时能暂代的绣花针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正是因为延误了治疗,所以哑姨才会含恨而死。倘若当时,我身上能有一套银针,或许哑姨就不会死了。因此,待我回到京都以后,便准备了一套银针,随时带在身上。我发誓,绝不再叫哑姨的悲剧,在旁人身上,在我面前重演。”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八七章 天意如此,造化弄人

见傅遥一脸苦闷,崔景沉立马将傅遥拉入怀中,“天意如此,造化弄人,这怎么能怪你。” “我就是觉得心里难受。试想当夜,我若能想到办法救回哑姨,熬到如今,哑姨和雍王母子,或许便有重逢的机会了。” 崔景沉闻言,却摇头,“倘若叶氏有心想与雍王重逢,这十几年间,总能寻到些契机。如今看来,叶氏并不想以她落魄狼狈的模样,出现在雍王面前。或许长眠于幽州,便是能保全叶氏尊严的最好归宿了。” 听完这话,傅遥幽幽的叹了口气,又往崔景沉怀中靠了靠,“托阁下的福,我心里好受多了。” “即如此,傅神医可得给赏我份谢礼。” “阁下可不要得寸进尺,否则,银针伺候。” 崔景沉浅笑,“我只是想听你喊我的名字。” 只是喊名字而已?那就先喊个十声好了。 傅遥仰起头,“景……” 谁知,没等她将那个沉字喊出口,太子爷的吻就落了下来,汹涌又温柔。 …… 一回国公府,傅遥就直接去了正院见宁安公主。 见傅遥回来了,宁安公主欢喜不已,说才三日不见,她就想傅遥想的厉害。 没有傅遥在身边陪着,她总觉得睡不香也吃不好,无论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气神儿来。 眼下,不过才不见三日她便如此,若来日傅遥出嫁,她不定得多不习惯呢。 “嫂子不知,我住在府外的这几日,也是谁都不想,心里就只惦记着嫂子和嫂子肚子里的小侄儿。话说才三日不见,我怎么觉着嫂子的肚子似乎大了些。” 宁安公主笑着点了点头,“我也觉得,眼看我的身孕就快五个月了,是该显怀了。” 傅遥闻言,立马拉过宁安公主的手,“我来替嫂子请个平安脉。” 宁安公主十分配合的将手臂放平,任由傅遥号脉。 经傅遥细细诊过,宁安公主虽怀有身孕,但脉象却比一般人还平稳有力。 “嫂子和小侄儿的身子都很健壮,可见我哥照料尽心。” “可不,这有身孕的明明是我,可你哥却比我还忙。成日里忙前忙后的,总不见他闲着。这不,这几日我的孕吐已经不似前阵子那样严重,你哥便瞅准了机会就逼着我吃这吃那的,说是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妹妹瞧,不过几日工夫,嫂子是不是变的圆润了不少。” 傅遥忙细细的端详了宁安公主一番,“嫂子如今的身量正好,只要以后注意,滋补适度,嫂子产后不会有太大变化。” “若依着你哥为我的那种补法,回头等我生完孩子,恐怕就要变成肉球了。” “只要是嫂子,不论变成什么样,我哥都喜欢。” “妹妹惯会哄我。”宁安公主笑道。 “阿遥说的不错,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闻言,傅遥和宁安公主同时望向门口,正见傅远一脸笑意的往里走。 “哥回来了。”傅遥起身招呼说。 傅远摆手示意傅遥坐下,“自家人不必拘礼,怎么自在怎么来。” 傅遥点头,便乖乖的坐了回去。 “今儿回来的好早。”宁安公主与傅远说。 傅远柔声答:“听说阿遥今天回府,我便与衙门告假,早早回来了。” 宁安公主闻言,笑望着傅遥说:“瞧,妹妹这个兄长多疼你。” “是吗?依我看,哥分明是急着回来见嫂子的。”傅遥说着,笑问傅远,“哥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傅远也不遮掩,便大大方方的将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精味斋的腌青梅,妹妹上回给你嫂子买过,你嫂子尝过以后,觉得这梅子很是酸甜适口。我便特意去精味斋买些回来预备着。”傅远边说边将手中的纸包往矮几上一放,接着又拎起另外一个纸包说,“至于这包,是特意买给妹妹的姜汁糖。我听闻栖云小筑依山傍水而建,那样山环水绕的地方,风景虽美但潮湿却重。这姜汁糖有解表散寒,温中祛湿之效,正合妹妹吃。” “难为哥还特意惦记着。”傅遥连忙接过傅远递来的纸包。 掂掂重量,还真不轻,少说也有二斤,够她吃上好一阵儿了。 “对了阿遥,佳榕妹妹的身子如何了?” “都已经好了,生龙活虎的,比我还精神呢。” “这就好。不过周叔叔生了一副好眼力,只盼不要看出什么破绽才好。” 傅遥点头,与傅远和宁安公主说:“哥,嫂子,我这儿有件事要与二位商议。” “妹妹有话直说就好。”傅远应道。 “哥和嫂子知道,佳榕与我很亲,眼看再过三个月,我便要出嫁了,佳榕只怕我来日嫁进皇宫以后,我俩再想要见上一面就难了,所以过阵子便想来府上小住几日,多与我亲近亲近。不知哥和嫂子意下如何?” 傅远闻言,不禁望向宁安公主,夫妻俩交换了个眼色,彼此的心思对方便已了然。 “这有什么不行,周姑娘何时想来府上小住都成。”宁安公主大方讲到,“自打我有孕之后,这儿不能去,那儿也不能去,可是憋闷坏了,到喜欢府上人多热闹些。那日芸熙妹妹打城外回来,说她与周姑娘是一见如故,很合得来。既然妹妹们都喜欢周姑娘,嫂子也喜欢,若周姑娘要来住,就别小住了,长住也无妨。最要紧的是忠勇侯舍得。” 听宁安公主这是答应了,傅遥难掩欣喜,“我嫂子当真是天底下,最通情达理的嫂子了。” 宁安公主摆手,“妹妹即便不给我戴高帽,嫂子也不会少疼你一分。” “嫂子疼我,我自然知道。可知在我心里,嫂子也是最重的。这几日我在栖云小筑琢磨出了几道味美可口的素菜。回头我一定亲自下厨,烧来给嫂子尝尝。” “妹妹才回来,身上必定乏累,快回去好好歇歇吧。这两日,芸熙可是等妹妹等的望眼欲穿,妹妹快回去,好好与她说说话。” 傅遥起身,笑呵呵与傅远和宁安公主说:“那妹妹就先走了,不杵在这儿打扰哥和嫂子恩爱缱绻。” “妹妹的嘴越发坏了。”宁安公主嗔怪一句。 傅遥笑笑,便提好傅远特意给她买的姜汁糖,高高兴兴的出去了。 第四八八章 别把自己当外人

不过才离府三日,傅遥心中就甚是想念,而短短三日光景,府上的某些角落,就已悄悄的发生了变化。 庭前的合欢已经开了,一片柔软的粉红。 花圃中的芍药含苞待放,或许明日就能见到它不输牡丹的盛世花颜。 这些在旁人眼中,或许微不足道的变化,在傅遥看来却是既欣慰又惆怅。 欣慰的是,她亲手打理过的花树,终于给了她绝佳的回报,国公府上因此,一派的生机勃勃。 而惆怅的是,再过不久,她便不能再像如今这般随心所欲的侍花弄草,庭前屋后的悠闲漫步了。 …… 还隔着老远,傅遥就望见芸熙正站在桐芳苑外等她。 方才在正院,宁安公主与她说,芸熙成日望眼欲穿的等她回来,她还觉得略夸张,如今看来,还真是如此。 想来芸熙初到国公府,虽然远哥和宁安公主都待芸熙很好很和气,但与芸熙而言,在国公府上终究只有她一个算是熟人。 她不在的这几日,芸熙心里一定发慌。 傅遥想着,心中少不了有些自责,立刻加快脚步往前走。 芸熙一望见傅遥,脸上就立刻浮现出欣喜的笑容,赶忙迎上前。 “姐姐回来了。” “傍晚起了风,妹妹怎么站在外头。” “听说姐姐回来了,我心里高兴,便想着等在这儿,就能早一刻见到姐姐。” “傻丫头。”傅遥笑着拉过芸熙有些微微发凉的手一同往里走,边走边与芸熙说,“我不在府上的这几日,桐芳苑的人伺候的可还妥帖周到。” 芸熙点头,“姐姐拨给我用的泽兰和青果,比我带来的月婵和春杏都勤快细心,她们很好,我住的也很熨帖。敢问姐姐,佳榕妹妹的身子可好些了?” “苍天庇佑,眼下已经无碍了。回城之前,我俩还约定好,等过阵子佳榕的身子再好些,便会来府上与咱俩同住几日。” 一听这话,芸熙越发欣喜,“姐姐知道,我是家中独女,没有兄弟姊妹,所以打小就盼着能有个姐姐或妹妹。眼下可好了,我不光有傅姐姐这个姐姐,还多了一个佳榕妹妹,我心里高兴。” “能见着妹妹笑就好了。”傅遥与芸熙说,“我一直都担心,妹妹初来京都,在府上会住不踏实呢。” “比起在奔赴京都的路上,那一连数月颠沛流离的日子,如今能在姐姐身边住下,妹妹心里觉得很安稳踏实。” 傅遥闻言,不禁握紧了芸熙的手,“妹妹初来京都城,不好总闷在府上,回头我带妹妹在城内各处转转,叫妹妹也能多了解一下京都城的风土人情。” “等姐姐好好歇息几日,再带妹妹出门也不迟。” 芸熙的懂事和贴心,叫傅遥深感欣慰,“陪妹妹,哪里会觉得累。” 傅遥说着,将手上的纸包往芸熙面前一擎,“远哥今儿回来的早,特意给咱们捎了姜汁糖,俗话说的好,冬吃萝卜夏吃姜,不用郎中开药方。妹妹可得吃几块祛祛湿寒,不过也不能吃太多,否则晚膳该吃不下了。” 芸熙笑笑,“嗳,我听姐姐的。” 姐俩便手牵手,说说笑笑的向屋里走去。 …… 大约是在栖云小筑那样阴凉的地方待久了,回府以后,傅遥明显觉得府上比栖云小筑要热不少。 傅遥是在幽州苦寒之地一待五年多的人,很不耐热。 加之这大半年间,她大病过几场,身子发虚远不如前,因此就格外的怕热。 即便夜里开着窗户,傅遥也觉得夜风吹在身上十分燥热,怎么也睡不安稳。 只有到了后半夜,风稍稍凉爽了些,傅遥才能勉强入睡。 早膳桌上,宁安公主见傅遥一副没精打彩的样子,半天工夫就喝了几口粥,压根就没动筷子,便问傅遥,“妹妹昨夜是不是没睡好?” 傅遥点头,如实回答,“昨晚觉得有些闷热,所以睡的不好。”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今年的天似乎热的有些早,还热的有些凶。”宁安公主说,“只可惜我有着身孕,不能去碰那些寒凉的冰饮和用冰镇过的瓜果,否则早就招呼上了。” “若嫂子真觉得酷热难耐,也不能强忍着,否则中了暑气,反而对身子更不好。若是在酸梅汤和绿豆汤中少加些许碎冰,对嫂子的身子也无碍。” 一听这话,宁安公主掩不住的欣喜,“妹妹此言当真。” “当真。”傅遥答,“若嫂子仍觉得不凉快,还可以在风轮底下放两盆冰。如此,风轮带起的风,伴着冰冒出的寒气,一齐吹在身上凉丝丝的,比直接吃寒凉的东西还舒服呢。” “听妹妹这么一说,我到不觉得苦夏难捱了。”宁安公主笑道。 傅远闻言,接着宁安公主的话茬说:“若不是景和有孕,今年盛夏酷暑,本该叫你们姑嫂找处山庄避暑的。但无论是哪处山庄,皆在京都城外,一旦有什么急事,上山下山、城内城外的也不方便。” “哥说的是,依嫂子如今的身子,可不宜奔波。”傅遥应道。 傅远点头,又接着说:“我听说近日,京都城内时兴用玉做成的席子铺床,睡在上头清凉解暑。玉质温润,触手生凉,是适合用来做席子,我回头便命人赶制几张来用。” 宁安公主闻言,忙摆手,“那就这么娇贵了,还要躺玉做的席子。你啊,就不必费这份儿心思了。” “家里人的舒心安泰比什么都要紧。”傅远说,“你再稍稍忍耐两日,我一定命人赶紧将东西制好送来。” 既然傅远都这么说了,宁安公主唯有笑着点点头。 傅遥见状,不禁打趣说:“哥哥果然只疼我嫂子一个。” “哪有,这样的事怎么能少了你的份儿,芸熙妹妹也有。” 闻言,芸熙忙推辞,“表姐夫不必为我费心。” “表妹来时我便说过,当表妹是一家人。日后,阿遥有的,表妹都有。”傅远说,语气真诚,不含丝毫的虚情假意,叫人听后心里暖烘烘的。 宁安公主与傅远是夫妻同心,也立马接着傅远的话说:“日后,芸熙妹妹就是咱们国公府的人,可莫要自个把自个当是外人或客人,若缺什么,或是需要什么,一定开口。” 第四八九章 往事历历在目

面对傅远夫妇一片赤诚的关怀,芸熙很是受用。 “回表姐和表姐夫,阿遥姐姐疼我,待我很是仔细周到,我哪会缺什么。”芸熙说。 宁安公主闻言,满眼疼惜的望向傅遥,“我们阿遥是最贴心懂事的。” 傅遥笑了笑,顺势与宁安公主说:“嫂子,我昨儿与芸熙说好了,明日我会带芸熙在京都城内各处转转,好叫芸熙多熟悉熟悉咱们京都的风土人情。我既要出门,可得问问嫂子,嫂子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我可以顺便帮嫂子采买回来。” “嫂子这儿什么都不缺,妹妹和芸熙表妹只管玩你们的去,但要记得,天黑前回来。” 傅遥立马点头,应了声是。 早膳毕,傅遥照例去后院打理她种的那些药草。 芸熙粘人,就爱寸步不离的跟在傅遥身边。 但芸熙并不讨人厌,她只管安安静静的跟在你身边,你不与她说话,她绝对不主动开口。 像这样乖巧懂事的姑娘,谁不喜欢。 傅遥一边摆弄药草,一边与芸熙闲聊,气氛轻松而融洽。 “我真佩服姐姐。”芸熙说,“在锦州的时候,我曾见过姐姐打马球,姐姐马球技艺精湛,不输男子。而姐姐不止能武还能文。姐姐可知,你是我见过医术最高明的女子。我是真羡慕姐姐,能这么有本事。也怨不得大家都那么喜欢姐姐了。” 能得到芸熙的称赞,傅遥自然高兴,却不至于忘乎所以,“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妹妹不喜骑马,所以才会觉得马球难打,而妹妹也是因为不懂医理,才会觉得医术高深。不错,我懂的事,妹妹是不擅长,可同理,妹妹懂的东西,我也都一窍不通。妹妹精通琴棋书画,可我不光不懂得弹琴和作画,连字都写的不好看。妹妹说羡慕我,却不知我也很羡慕妹妹。” “懂得琴棋书画算不得什么本事,妹妹学艺不精,还须得勤加研习。”芸熙颇为谦逊的应道,“可要说画艺精湛,周公子的画就画的极好。当日在锦州别院,周公子笔下的梅花,是我见过画的最好的梅花。” 就如芸熙所言,傅遥也看过佳木画的那幅梅花,且印象深刻。 傅遥记得那幅画构图精妙,将梅花或含苞待放,或盛开的美态描绘的栩栩如生。即便是她这个外行,也觉得那幅梅花画的很好。 而在芸熙这个一心思慕佳木的人眼中,那幅梅花图,只怕已经被芸熙在心里奉为神作。想必眼下,一定被芸熙当宝贝,仔仔细细的收藏在哪儿了。 望着芸熙一说起佳木就双眼闪闪发光的样子,傅遥心里多少有些纠结。 那日朱雀湖边再度重逢,佳木待芸熙的态度礼貌且疏离。 但芸熙似乎并未打算知难而退。 看来芸熙已经弥足深陷,无法自拔了。 面对芸熙对佳木这股子令人诧异和钦佩的执着,傅遥觉得她对此已经无能为力了。 …… 待整理完药草之后,傅遥便带着芸熙回了屋。 刚到榻上坐下,傅遥就很自然的拿出放在矮几底下的针线筐,穿针引线,要继续绣那枚答应送给太子爷的香囊。 眼看已经耽误了好几日,一针都没绣,傅遥默默的督促自己可得加把劲儿,否则可赶不及送出去。 芸熙从旁瞧着,忍不住称赞说:“先前在锦州时,姐姐对刺绣的针法还不甚熟练,没想到才时隔一年,姐姐的技艺就精进了这么多,都快超过我了。” “熟能生巧,若无当日妹妹的指点,我哪有今日。” “姐姐快别说这个了,不瞒姐姐,我已经有好一阵子没动过针线了,手都已经生了,只怕连最寻常的平针都绣不平整了。” 傅遥笑笑,将针线筐往芸熙那边推了推,“姐姐这儿什么料子绣线都有,妹妹大可以绣个什么来解闷。” 芸熙望着眼前琳琅的绣线也是技痒,“如此甚好,姐姐说,我绣个什么物件好?” 傅遥闻言,将自己正绣着的东西,往芸熙面前一擎,“我正在绣一枚香囊,是要送给太子爷的。” 芸熙闻言,犹豫了片刻才笑道:“那我也跟姐姐一样,绣个香囊吧。” “妹妹确定要绣香囊?我见妹妹身上佩戴的香囊,还挺新的。” 听了这话,芸熙娇怯一笑,“我这个香囊并不是为自个绣的。” 不为自个绣? 那傅遥猜想,芸熙这枚香囊,一准儿是打算绣好以后,送给佳木的。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得故作糊涂的问芸熙一句,“那妹妹这香囊是打算绣给谁的?” 傅遥原以为芸熙会害羞不说,谁知道芸熙却落落大方的回答傅遥,“这香囊我是打算绣给周公子的。” 傅遥惊讶,芸熙竟然说出来了? “姐姐可千万别误会,我之所以想绣个香囊赠给周公子,是为答谢周公子的。”芸熙解释说,“姐姐可还记得那夜,就是咱们一同去看舞火龙,姐姐不慎落水的那夜。” 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傅遥怎么会忘。 不只如今没忘,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 忘不了她为太子爷可以怎样的奋不顾身,也忘不了太子爷坚实而温暖的胸膛。 “那夜发生的事,我到如今还历历在目呢。” 芸熙点头,又接着说:“当晚,我见姐姐出了事,心里难受,就忍不住大哭起来。周公子见我哭了,便将自个的帕子借给我擦泪。事后我将帕子洗干净,欲还给周公子,而周公子却没收回去。我心里便惦记着想回赠给周公子些什么当谢礼,可惜事后没多久,周公子和姐姐一行便离开了锦州。我本以为这辈子再没机会见到周公子,眼下……姐姐可知周公子喜欢什么纹样的香囊?” 说老实话,傅遥还真不知佳木究竟喜欢什么纹样的饰物,却知佳木并不爱佩戴如香囊一般的累赘。 傅遥只怕芸熙扫兴,自然不会与芸熙这么说,只好说她不知道。 芸熙闻言,却并未显得失望,又问傅遥,“那姐姐可知,周公子有没有什么很喜欢的东西。对了,还有周公子的属相,我听佳榕妹妹提过,周公子的属相似乎是龙。”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九零章 拳拳之心

要问佳木最喜欢的东西,傅遥头一个想到的就是马。 “佳木平日里最喜欢的消遣就是骑马,至于佳木的属相,与太子爷一样,的确是属龙。” 芸熙闻言,赶紧点点头,“我知道,再过不到一个月,就是周公子的生辰,姐姐说,我绣个香囊给周公子当生辰贺礼可好?” 傅遥觉得芸熙这个提议不错,“亲手绣制的东西,可比那些买来的有诚意多了。” 芸熙笑笑,“姐姐也可以把你绣的这枚香囊,当是送给太子殿下的生辰贺礼,我记得太子殿下的生辰,只比周公子早几天。” 傅遥原本是预备将这枚香囊,当作送给太子爷的生辰贺礼。 可太子爷多精明计较的人,哪是一个香囊就能轻易打发的。 若要将太子爷哄的服帖,必定还得多花些心思。 这厢,傅遥正想太子爷想的有些出神,芸熙那边又来了问题,“姐姐说,我是在香囊上绣匹骏马还是绣条龙?” 傅遥回神,却没说龙好还是骏马好,只道:“妹妹不必刻意迎合取悦谁,妹妹觉得绣什么能表明妹妹的心意,妹妹就绣什么。” “表明我的心意……”芸熙念叨着,“姐姐容我再想想。” 芸熙这一想不要紧,人就跟丢了魂似的,接下来的一整日都是恍恍惚惚的。 瞧芸熙如今的样子,傅遥便想起了前阵子的她。 她记得她给太子爷绣第一枚香囊的时候,也是思前想后,不知该在香囊上绣个什么才好。 比起这会儿的芸熙,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因为明白这种冥思苦想的煎熬,傅遥便想帮着芸熙出出主意。 于是,便将她当时用做参考的书都翻了出来,这一翻就是大半天。 就在傅遥翻开《开元占经》一书后,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她立马将书捧到芸熙面前。 “妹妹觉得绣这个如何?” “这个是?” “上古神兽,白泽。”傅遥说,“《开元占经》中有云:‘黄帝巡于东海,白泽出,达之万物之精,以戒子民,为队灾害。’” 芸熙点头,“我从前似乎听说过神兽白泽,却从未在绣品上见过白泽。在香囊上绣白泽,有什么说头吗?” 傅遥答:“我记得曾在一本古籍中看过,说白泽是昆仑神兽,会讲人话,并通晓世间万事,却很少在人间出没。除非当世有圣人治理天下,白泽才会奉书而出。而白泽不但是神兽,还是瑞兽,能够驱邪祟,给人间带来祥和。” 听完傅遥的话,芸熙大喜,“这个白泽极好,既预示着明君临世,国泰民安,又是祥瑞的化身,给周公子绣这个,真是再好不过。可是姐姐,我从未见过白泽,白泽究竟长什么样?” “白泽是上古神兽,不光妹妹没见过,这世上恐怕就没人见过。不过古书上有记载,说白泽通身雪白,似狐似狼,长有翅膀。但也有古书上说,白泽没有翅膀,长得是狮身、羊角、鹿蹄。总之是众说纷纭,但却没人真正见过。所以,妹妹若想绣白泽,就按着自个心中的想像去绣即可。当日,我曾给太子爷绣制了一枚重明鸟的香囊,那重明鸟也是无人见过的上古神兽,我便是依着自个的心意,描了花样绣出来的。” “姐姐有心了,听姐姐这么一说,妹妹心里就有主意了。可否借姐姐的纸笔一用?” 傅遥闻言,立马吩咐楚莘铺纸研墨。 芸熙也没迟疑,立刻来到案前坐下,提起笔,埋着头,便聚精会神的画了起来。 虽然傅遥心里清楚,芸熙和佳木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但看着眼前的芸熙,为赠给佳木一枚小小的香囊就如此用心。 傅遥承认,她被芸熙打动了,她愿意帮芸熙一把。 不错,这世间美好的女子千千万,芸熙并不算最出色的,也并非与佳木最般配的。 但就凭芸熙对佳木的这一片赤诚之心,就比谁都有资格得到佳木的垂青。 …… 就为着能画出满意的图样,芸熙前前后后统共花了十几张。 又经过一番精细的修改,佳榕终于画出了一副既符合古籍中描述,又别具一格的神兽白泽。 但想要将这图样,用针线还原在方寸大小的布片上,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光配色就是一件很叫人伤脑筋的事。 古书中记载,白泽通体雪白。 可要是用全素色的线将白泽绣出来,看上去未免过于单调了。 究竟要怎样,才能将这只神兽绣的既威风又不落了俗气,还真是不容易。 芸熙自个也咬不准,便拿着图样和各色绣线请傅遥帮她拿主意。 傅遥并不擅长刺绣,哪有底气帮芸熙拿主意,只能是帮芸熙上上眼。 而芸熙每回呈过来给她看的配色,都叫傅遥深感惊艳。 原来这个颜色与那个颜色配在一起,竟然如此好看,真是打死她也想不到还能这样。 傅遥越瞧越觉得汗颜,想她给太子爷绣的那枚重明鸟香囊,上头的重明鸟便是一色的银线绣制而成。 索性那香囊是用了大红色有祥云暗纹的料子,否则必定拿不出手。 不过,对于芸熙在用色方面的才能,傅遥并不惊讶。 早在锦州的时候,她就曾见识过芸熙精湛的画工。 通常情况下,画画好的人,对用色也都很在行。 因此,芸熙能配出这样令人惊喜的颜色组合,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傅遥觉的,她如今正在绣的这枚双雁香囊,也得就配色的事,好好请教请教芸熙了。 …… 就为着绣好这枚白泽香囊,傅遥和芸熙一直忙碌到深夜。 想着两人明日还要出门,傅遥便催着芸熙快些回屋安置。 而她自个这边,却捧着香囊绣到了午夜,若非楚莘来回催促了几遍,傅遥只怕能一股脑的绣到天亮。 傅遥虽然不认床,但在栖云小筑的那几日,她当真有些住不惯,夜里总睡不安稳。 而回府之后,虽然也有些多梦,但一早起来,精气神儿就是与住在外头不一样。 在自个的地界上,无论怎样都觉得安心踏实。 梳洗完毕,傅遥正预备去找芸熙,却听丫鬟青果说,芸熙这会儿还没起。 说是芸熙昨夜回屋以后,又挑灯忙活了好久,直到后半夜才躺下。 傅遥是过来人,自然明白芸熙对佳木的拳拳之心,也没打算劝芸熙什么。 只要芸熙乐意,便一切随她。 第四九一章 闹中取静的世外桃源

听说芸熙这会儿睡的正香,傅遥便交代青果她们不要吵了芸熙,由得她安睡。 傅遥这边便照例去了后院,侍弄她那些草药。 待傅遥忙完回到前院,芸熙已经醒了。 “都怪我昨夜睡的太晚,今早才起来迟了,叫姐姐笑话了。”芸熙说,一脸的不好意思。 傅遥笑答:“都是自家人,妹妹不必在我面前拘谨。你问问楚莘,我不止熬夜会起晚,有时候身上泛懒,甚至有时无缘无故的也会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比起我,妹妹已经够勤快了。” 听傅遥这么一说,芸熙心里就好受多了,忙与傅遥商议说:“姐姐今日既要带我到城中各处逛一逛,那姐姐能不能带我去绣庄一趟?府上的各色绣线虽然齐全,却有几个我会用到的刁钻颜色没有。这些颜色,虽然可以用另外的颜色替代,但姐姐知道,这枚香囊既是我送给周公子的谢礼,又是生辰贺礼,我想要精益求精,所以还请姐姐陪我去绣庄看看。” “去趟绣庄而已,这有何难。咱们一同去绣庄逛逛,看看绣庄里的那些绣品,没准儿灵机一动,还能想到更好的点子呢。如此,咱们一出门就直奔绣庄可好?” 芸熙听傅遥答应了,自然欢喜,“是,全凭姐姐安排。” …… 在用过早膳以后,傅远照例要去镇抚司衙门点卯。 因知道傅遥和芸熙今日要出门,傅远还特意询问她俩,要不要他送她俩一程。 傅遥只道她与芸熙要去的仪元绣庄在城西,与镇抚司衙门不同路,无需傅远特意送她们。 傅远闻言,交代傅遥,两个姑娘家出门,一定要多带几个护卫,银子也不能少,总之零零碎碎的事交代了一大通,才肯放心。 待傅远走后,傅遥和芸熙稍事休息,陪宁安公主说了一会儿话,才启程出门。 在去往绣庄的这一路上,傅遥一直都在与芸熙讲京都城内的风土人情。 哪条街上哪家绸缎庄里的布料最新最全,哪家银楼打制出来的首饰既精美又货真价实,傅遥统统知道,并如数家珍。 除此之外,哪条巷子中的哪座宅子,住着哪位皇亲国戚或当朝重臣,傅遥也十分清楚。 虽然傅遥是京都人士,但傅遥对京都城的了解程度还是叫芸熙倍感惊讶。 芸熙不禁问傅遥,“姐姐是不是像今儿这样经常出门?” 说老实话,傅遥闲来无事真的很少出门,也不爱出门。 之所以十分了解京都城内各个字号的绸缎庄和银楼等处的情况,全因当初她管家时,因要亲自打点和安排府上衣食住行等事宜,便直接或间接的与这些地方打过交道。 而她之所以知道那些皇亲国戚和权臣们的府邸,是因为她从前常常往来这些府上,奔赴过明目繁多的各种宴请。 傅遥自问记性还不错,只要是她去过的地方,只需一回她就能记住。 在听过傅遥的解释以后,芸熙对傅遥的钦佩无疑又添了一层。 …… 因今日是休沐的日子,又赶上城西集市,所以街上的人很多。 索性京都城内各处的道路都很宽,且有车马专行的通道。 因此,傅遥与芸熙一路走来还算顺利。 傅遥要带芸熙去的仪元绣庄,是京都城内最大的一间绣庄。 而仪元绣庄兜售的绣品,不止在京都城,在整个大夏国上下都极富盛名。 论绣工,仪元绣庄里的绣娘不比宫中尚功局的绣娘差,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否则,宫里用惯了好东西的娘娘们,也不会特意派人来仪元绣庄采买绣品了。 傅遥记得,去年傅远和宁安公主成婚的时候,就收到了一份由仪元绣庄绣制的贺礼。 鲜艳的大红色丝绸上用金线细细绣了龙凤呈祥。 傅遥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被那精妙的针法深深折服。 自那以后,国公府上无论是幔帐、被面、还是枕套,皆来自仪元绣庄。 就连傅遥平日里用的绣线,也都是从仪元绣庄采买的。 待马车在仪元绣庄前停稳,傅遥和芸熙便先后下了马车。 仪元绣庄前门庭若市,来往的人虽多,却并不显得杂乱。 傅遥与芸熙才一站定,一位样貌清秀,且衣着得体的年轻绣娘,就从铺子内迎了出来。 尽管傅遥并不常来仪元绣庄,但为挑选合心意的绣线,偶尔也来过几回。 因此,仪元绣庄上下,几乎都认得傅遥这位贵客。 谁人不知,辅国公的千金即将成为大夏的太子妃。 太子妃驾临,小小绣庄自然是蓬荜生辉。 绣庄里的人,都对这位准太子妃殷勤备至。 在向傅遥和芸熙问过好之后,那年轻绣娘立马将人往铺子里迎。 傅遥没有架子,十分和气的与这位年轻绣娘说,“对于刺绣,我妹妹可是个内行人。她这儿需要几个颜色刁钻的绣线,我想着整个京都城内外,也就你们仪元绣庄能找到,便带她来了。” 那年轻绣娘闻言,赶忙应道:“正如傅姑娘所言,我们仪元绣庄的绣线是全京都城,乃至咱们大夏国最全的。纵使这位赵姑娘需要的绣线我们绣庄一时没有,只要赵姑娘能说出来,我们就能染出来。总之,绝不会叫两位姑娘白跑一趟。” “有了姑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傅遥说。 “小女子哪担得起傅姑娘称呼一声姑娘,傅姑娘就唤小女子毓绣就好。”那年轻绣娘俯首道。 “毓秀?是钟灵毓秀的那个毓秀?” 毓绣摇头,“回姑娘,是刺绣的绣。” 傅遥笑笑,“毓绣这名字既好听又别致,都说人如其名,我看不错,毓绣姑娘生的标致,想必亦有一双巧手。” “傅姑娘谬赞了。”那毓绣赶忙冲傅遥一礼,“外头人多杂乱,两位姑娘便随小女子去里头茶室坐吧。” 傅遥点头,便挽着芸熙随毓绣往里走。 毓绣口中的茶室,是仪元绣庄为接待为数不多的贵宾,专门开辟的一处地方。 虽然此处与前头的铺面仅有一道院墙之隔,但内外的差别却很大。 若说仪元绣庄的前院,只是一间陈设布置最循规蹈矩的铺面。 那仪元绣庄的后院,绝对是个闹中取静,叫人觉得意外舒服的世外桃源。 第四九二章 意外的偶遇

虽然傅遥和芸熙此番前来仪元绣庄,只是为买些绣线而已,却仍被仪元绣庄奉为上宾。 不仅好茶伺候着,不必两人移步走动,秀娘毓绣就将可供挑选的绣线样品全都拿到了眼前。 这厢,芸熙挑的正起劲儿,傅遥从旁瞧着却有些眼晕。 傅遥还是头一回见识,原来颜色竟然能分的如此细致。 单红色就能分出酡红、银红、品红、绯红,不下十数种。 尽管这些颜色都稍有不同,但作为外行人,傅遥根本就不懂得分辨。 而芸熙却对这些十分了解,毫不费劲的就能从一众在傅遥看来,并无太大差别的绣线中,选中自己要找的颜色。 因为帮不上忙,也插不上话,傅遥便与芸熙说,“妹妹在此慢慢挑选,姐姐到外头的廊上转转。” 芸熙点头,也有些挑花了眼,已然顾不上傅遥这边了。 傅遥笑笑,便起身带着楚莘向屋外走去。 虽然这仪元绣庄是个做买卖的地方,但这处招待贵客的庭院,却是不含一丝铜臭味的雅清。 各处的陈设布置不但雅致,还颇具情韵。 说叫人流连忘返或许有些夸张,但绝对能叫人很享受的徜徉其中。 方才来时,傅遥就注意到,走廊的墙壁上每隔几步就会悬挂一副画风迥异的画。 有精致的工笔花鸟,也有大气的泼墨山水。 走近一瞧,这些哪里是画,分明仿造名画绣出来的绣品。 究竟要多精湛的绣功,才能将灵动的花鸟和运用大量泼墨手法描绘出来的恢宏山水,绣的如此栩栩如生。 若不贴近了看,简直可以以假乱真。 傅遥站在一幅描绘瀑布远山的绣品前,简直有些挪不开步。 心想,像这样的山水画,她这辈子是画不出来了。 而用针线绣出这样一幅画,她只怕下辈子也学不来。 楚莘与傅遥默契十足,也不禁念叨说:“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像这样的绣品,就是再多给奴婢一辈子,奴婢也学不会。” 傅遥闻言,笑呵呵的应道,“生而为人,虽然并非每个人都能得蒙上天眷顾,天赋异禀,但总有自己的好处。就好比楚莘你,武功高强、身手敏捷就是你的好处。而没有这种才能的我,恐怕苦练一辈子,也不是你对手。所以你我都不必羡慕旁人的才干,毕竟天生我材必有用,老天爷终究不会莫名奇妙的叫一个人降临人世的。” “好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三嫂当真是为弟弟答疑解惑了。” 闻言,傅遥和楚莘都是一怔。 傅遥迟疑,这个声音似乎是……她立刻循声望去,见走廊的尽头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当今四皇子崔景澜。 竟然会突遇四皇子,还是在绣庄这种地方,傅遥心中万分惊奇。 四皇子怎么会出现在仪元绣庄呢? 自然,四皇子堂堂男子又是皇子,不可能与她们姑娘家一样是来买绣线的。 傅遥想,四皇子大约是来绣庄买绣品的。 但四皇子这个人,怎么瞧怎么不像在这些细碎的方面,特别讲究的人。 即便四皇子真的对日常所用的绣品很挑剔,大可吩咐宫人来采买,根本不必亲自跑腿。 如此,四皇子来仪元绣庄的目的应该只有一个,便是想挑份体面的绣品送人。 四皇子一贯的深居简出,不光与兄弟姊妹间的关系疏淡,也没听说四皇子与哪家的公子私交甚好。 那么四皇子这份礼是要送给谁的呢? 傅遥正寻思着,四皇子已经走到身前,颇为恭敬的与傅遥道了声好,“三嫂万安。” 对于比自己年长的人,与自己施礼这件事,傅遥无论到何时都不太习惯。 但介于从相识到如今,四皇子一直都对她客客气气的,还总是三嫂三嫂的称呼她,傅遥倒是渐渐有些习惯了。 这会儿再听四皇子这样称呼她,还挺心安理得的。 可四皇子有礼,待她客气,她也不能待四皇子怠慢。 于是,傅遥忙给四皇子回了礼,“四殿下万安。” “三嫂不必拘礼。”崔景澜说,目光和善,口气也十分亲切,“能在这里巧遇三嫂,弟弟心里十分欢喜。” 傅遥闻言,笑脸盈盈的应道:“今日前来绣庄,是陪太子殿下的表妹赵姑娘买绣线的,我是真没想到能在这里撞见四殿下。” “回三嫂,弟弟今日前来仪元绣庄,是想挑一副好的绣品送人。” 果然,四皇子真是来买绣品送人的。 可究竟要送给什么人,傅遥也不方便问。 但傅遥猜想,此人应该是对四皇子而言颇为重要的人。 否则,四皇子也不会亲自前来,慎重挑选。 “仪元绣庄绣制出来的绣品,享誉大夏,想来不论是谁收到四殿下的礼物,都会很高兴。” “听三嫂这么说,我就安心多了。” 听四皇子的语气,似乎对送某人绣品这件事甚是犹豫。 能惹得当今四皇子如此犹豫忐忑,想来此人未必就是什么德高望重的人物,保不准是四皇子的心上人呢。 傅遥心里这样想,却不好意思这样说,正寻思着问一下四皇子是否挑选到了合眼的绣品,就听四皇子先道:“我知三嫂是刺绣高手,弟弟有些关于刺绣的问题,想问三嫂请教。” 她是刺绣高手?四皇子究竟是听谁说的。 “四殿下笑话了,我的刺绣手艺拙劣,根本拿不上台面。” “三嫂不必自谦,您亲手为三哥绣制的重明鸟香囊,三哥每日都佩戴在身上。那香囊上的重明鸟不光绣的栩栩如生,还十分的大气别致,叫人过目不忘。” 听四皇子如此夸奖她为太子爷绣的那枚香囊,傅遥心里美滋滋的。 原来那枚香囊在旁人看来还挺不错的。 可任傅遥再怎么高兴,也不许自己得意忘形,“刺绣是要日积月累,反复练习才能练就的工夫活,我如今学到的也只是皮毛而已,只够自个闲暇时当作消遣。若要说绣功精湛,赵姑娘的手艺就极好。我的刺绣手艺,多半也是跟着赵姑娘学的。” “三嫂只道自己手艺不精,但绣出来的绣品却仍能叫人惊艳,可见三嫂聪颖。” 傅遥晓得,四皇子这话是有意在奉承她。 不过被四皇子这样一本正经的奉承,傅遥还是颇为受用的。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九三章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既然四皇子有心要与她亲近,傅遥也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 于是,傅遥便十分和气的与四皇子说:“前阵子我入宫拜见皇后娘娘,心里想着先前与四殿下的约定,说待我哪日入宫,一定替四殿下去瞧瞧那株长年不开花的四季海棠。谁知那日入宫,却听说四殿下正在尚文馆用功。我只怕搅扰了四殿下念书,便没求见殿下。未能及时兑现承诺,我在这儿给四殿下赔不是了。” “难为三嫂心里还记挂着这事。”四皇子说,神情颇为动容,“这事本也不急,只等来日三嫂嫁进宫中以后,有的是机会。” 四皇子这话说的好,傅遥当即点头,“那便来日方长。” “对了三嫂,我这儿还有一桩关于养花的事与你请教。”四皇子说。 “是不是到了这个季节,四季海棠的长势不佳?” 四皇子点头,“不瞒三嫂,这阵子天气突然热了起来,尤其是正午,日头毒辣,不输给盛夏时节。这两日,三嫂送我的那株四季海棠不单不爱长,就连已经盛开的花也被大日头烤的有些发黄发焦。纵使我一日三次的给它浇水,那株四季海棠依旧是奄奄的。我只怕再这样下去,那株四季海棠就熬不过今年夏天了。” “四殿下可忘了这四季海棠的习性?” 四皇子答:“我记得四季海棠怕热,怕水涝。” “既然四殿下知道,又为何要频繁的给花浇水呢?” “我是见花叶都被日头烤的干黄,所以才会如此。” “日头大,殿下可以给这株四季海棠搭一个小花棚遮阳啊。近来京都城内频繁降雨,土中的水汽充足,纵使好几日不浇水,土中的水也足够喜干怕涝的四季海棠生长了。” 四皇子恍然,忙冲傅遥拱手,“原来如此,是弟弟愚笨,竟然没细心考量这些。索性今日在此撞见三嫂,否则那株四季海棠只怕要被我养坏了。” “四殿下不必介怀这些,养花的经验都是一点一点摸索出来的,我倒是佩服四殿下,可知很少有男子能像四殿下一般,有这样的耐心去养好一株花。” 四皇子闻言,眼底蓦的泛起一丝淡淡的惆怅。 “我不像三位哥哥,如今都领了差事有事可忙。我眼下除了去尚文馆念念书,也无事可做,左右也是闲着,便将这些富裕出来的时间,都用来种花了。”话说到这里,四皇子的口气徒然一转,变的有些哀戚,“身为男子,又是当今皇子,不能学以致用为父皇排忧解难,我当真觉得羞耻。” 见四皇子一脸凄然,傅遥心里也挺替四皇子可惜和不平的。 但又觉得四皇子眼下,或许是有些过于心急了。 依照大夏的传统,皇子们在成家以后,才会从皇上那里得到一份差事。 自然,太子爷身为大夏储君,是个例外。 而大皇子顺王和二皇子温王,都是在成亲以后,才被皇上分别指派去了礼部和户部当差。 傅遥想,等到来日四皇子成亲以后,皇上必定也会给四皇子安排一门恰当的差事当。 但首先,四皇子得成亲。 如今,四皇子已经年满十六,正经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 若单纯拿年纪来说,四皇子眼下即便尚未成家,也该定亲了。 然而傅遥却从未听说皇上亲自张罗,或是吩咐皇后还有礼部为四皇子选妃。 不只四皇子的婚事没影,就连四皇子的王爵也拖着迟迟未封。 依照大夏国的传统,凡年满十五岁的皇子,无论成家与否,都该封以亲王的爵位。 当年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在年满十五岁之际,被封的顺王和温王。 可眼下轮到了四皇子,怎么就不按照传统走了呢。 说到底,应该还是因为四皇子生母的身份。 身为一个自戕而死的亡国公主之子,即便身上流着大夏皇族的血,也一样会招人轻视。 傅遥不知,皇上如此冷落四皇子,究竟是出于政治目的上的考量,还是单纯的厌恶四皇子这个儿子。 若是前者,这个矛盾还有解决的可能。 可若是后者,那想要皇上回心转意,就难了。 傅遥自问还算是个颇有远见的人,但她却看不清四皇子的来日在哪儿。 虽然没有什么好法子能助四皇子走出眼前的困境。 但她至少能诚心实意的安慰四皇子几句,叫四皇子心里能好受些。 “四殿下,先贤孟子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所以,在一鸣惊人的契机未到之前,一定要耐住性子,殿下要相信厚积薄发。” 闻言,四皇子沉吟了片刻才说:“听了三嫂的话以后,我心里好受多了,谢三嫂指教。” “指教不敢,旁观者清。谁没有彷徨困惑的时候呢?” 四皇子心中感慨,忙与傅遥拱手,“今日有幸在此偶遇三嫂,得三嫂指点迷津,是我的福气。” “我哪有本事给四殿下指点迷津,是四殿下慧黠……” 这厢,没等傅遥把话说完,就听身后有人唤她。 “姐姐。”芸熙轻喊一声,便快步上前,来到傅遥身边站下,“姐姐可叫我好找。” 傅遥笑笑,柔声问芸熙,“妹妹想要的绣线,可都找到了?” 芸熙点头,颇为欣喜的说:“我想要的绣线,绣庄里都有,多亏姐姐带我来这儿,我才能如此顺利的将绣线一气儿都买齐了。” “如此甚好。”傅遥说着,将芸熙往身前拉了拉,“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当今四皇子,是太子殿下的亲弟弟。照亲眷关系来说,妹妹也该喊四殿下一声表兄。” 芸熙认生,尤其是见了陌生男子,总会有些不知所措。 尽管有傅遥在身边陪着,但芸熙依旧觉得拘谨,只是低着头,匆匆冲四皇子一礼,“民女给四殿下请安。” 四皇子为人沉敛,不善言辞,也只是与芸熙简单打了招呼,便不言语了。 正当傅遥以为,气氛就要这样渐渐冷清下来,四皇子却又突然发了话。 第四九四章 这事,她管定了

四皇子望着傅遥,拱手一礼,“三嫂,我这儿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三嫂允准。” “四殿下但说无妨。”傅遥答。 “方才听三嫂说,赵姑娘在刺绣上造诣极深,且鉴赏眼光独到。赵姑娘或许能帮上我一个忙。” 傅遥闻言,微微点头,便柔声与芸熙说:“今日四殿下前来仪元绣庄,是专程为友人挑选一件绣品当礼物的。若妹妹有什么好的建议,不妨说出来。” 得了这话,芸熙显得有些惶恐,忙冲四皇子一礼,“民女目光浅薄,见识粗鄙,只怕不能帮上四殿下什么。” “赵姑娘不必妄自菲薄。”四皇子生怕吓着芸熙,说话的口气格外轻柔小心,“三嫂既说赵姑娘是能人,那赵姑娘必定是个中高手,我是真心实意的想向赵姑娘请教。赵姑娘可否随我到那边去看看?” 见四皇子生的俊俏,看上去文质彬彬的,言谈也得体大方,芸熙也不似一开始那样紧张了。 她望了傅遥一眼,见傅遥点头,于是便答应了四皇子。 “姐姐,我去去就回。”芸熙与傅遥说。 傅遥点头,“妹妹去吧,我就在这附近的廊上转转,欣赏欣赏这些绣功精妙的绣品。” “那弟弟先暂且告退。”四皇子冲傅遥微微躬了躬身,便迎着芸熙一前一后的离开了。 见傅遥一直盯着四皇子离开的方向看,直到看不见人了,还未收回目光,楚莘不禁问:“姑娘,您在看什么呢?” “楚莘,你不觉得四皇子一表人材,与芸熙很是般配吗?” 楚莘闻言,颇为慎重的考虑了片刻才答:“正如姑娘所言,单从样貌上来说,四皇子与芸熙姑娘是挺般配的。” “唉,只可惜四皇子的出身是个问题,否则的确是个给芸熙当夫君的不错人选。” “姑娘,四皇子到底是皇上的亲儿子,虎毒不食子,没准儿皇上哪天想开了,就会对四皇子宠爱有加也不一定。” 傅遥点头,“四皇子看上去是个纯善之人,值得皇上倚重。” 听了这话,楚莘却略感疑惑,“姑娘与四皇子不过只有数面之缘,怎么就能断定四皇子人品贵重?” 傅遥答:“要判断一个人的人品,不能只看表面,也不能看的太片面。打个比方,倘若一个人对至亲的爹娘都不敬不孝,他还能对谁付出真心。反之,若一个人爱敬双亲,极重孝道,纵使此人身上有大大小小不少毛病,但至少这个人不算是个全然的坏人。你瞧四皇子,虽然当年四皇子的母妃选择自戕殉国,抛下了年幼的四皇子孤苦伶仃。但四皇子却并未怨恨自己的母亲,还将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视若珍宝,精心照料。而另一边,四皇子对不待见他的皇上也勤谨恭敬,从无怨怼。再有,四皇子为人谦和温厚,待人接物一贯都是从容泰然,不卑不亢。在我看来,四皇就是个人品贵重,值得信赖的人。” “听姑娘这么一说,奴婢也这么觉得。”楚莘应道。 傅遥点头,却忍不住一声轻叹,“若非因为四皇子身份特殊,太子爷那边只怕早就将人收为己用了。” “是挺可惜的。”楚莘思量着说,“既如此,那姑娘与太子殿下为何不想个法子,助四皇子讨得皇上的欢心。” “我是曾这样想过,也琢磨出了几个可行的法子。但皇上是天子,阅人无数,最懂得拿捏人心。试想,一贯沉敛的四皇子,忽然对皇上大献殷勤。如此,恐怕不能用孝打动皇上的心,甚至还有可能适得其反,惹皇上猜疑,认为四皇子是别有用心。” “姑娘说的是,这事儿的确难办。” “所以,倒不如顺其自然的好。”傅遥望着楚莘,和颜悦色的说,“就如你方才所言,虎毒不食子,为人父者,怎么会真的厌弃自己的亲生骨肉呢。我相信皇上会给四皇子一个公道,若皇上不给,咱们再出手不迟。” 其实,有关四皇子的事,傅遥曾在心里反复琢磨过无数回。 傅遥总觉得皇上与四皇子之间的事,是人家父子间的事,也是人家的家事,她不好也不该从中掺合。 但转念一想,她即将成为太子爷的妻子,崔姓皇族的媳妇儿,也就不算外人了。 为公公与小叔子不和的事出出主意,也无可厚非。 所以四皇子的事,她管定了。 …… 芸熙原本说去去就回,可傅遥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工夫,芸熙才回来。 见芸熙神情恬淡,眉宇间还带着些许淡淡的笑意,可见她帮四皇子的这个忙,帮的十分顺利。 “妹妹回来了,怎么不见四殿下?” 芸熙答:“方才来了个小太监,忙慌慌的与四殿下耳语了几句,四殿下便说今日有急事,得先行告辞。因赶不及来拜别姐姐,四殿下还特意托我代他向姐姐赔个不是。” “四殿下向来礼仪周全,看来是真遇上什么急事了。” 芸熙点头,“瞧四殿下的神情,事是挺急的。” 傅遥无意探究四皇子究竟匆匆去忙什么,倒是很关心四皇子究竟请芸熙帮了什么忙。 而得此一问,芸熙却笑而不答。 “故弄玄虚。”傅遥笑道,“妹妹不愿说就罢了,忙了半个晌午,妹妹可饿了?” “是觉得肚子里有些空落落的。”芸熙答。 “走吧,我带妹妹去个地方,那儿景美茶香,最要紧的是糕点好吃。” 如芸熙这般大的姑娘,有几个不爱吃甜味糕点的。 听了傅遥的话,芸熙立刻就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傅遥也没啰嗦,在将芸熙所需的绣线都买好以后,一行便离开仪元绣庄,向月华楼赶去。 一到月华楼,傅遥就傻了眼,她竟然差点儿忘了今日是休沐的日子。 赶上休沐,月华楼客似云来,不单雅间客满,就连堂中也都坐的满满当当。 退一步说,纵使这堂中还有地方,傅遥也不能带着芸熙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抛头露面,只为吃上口糕点。 于是,在与芸熙商量过后,两人决定换家铺子。 只是赶上休沐,那些有名的茶楼饭馆的雅间,只怕早就被预定一空。 傅遥只怪自己没打算,之前竟然没算到今儿是休沐的日子。 眼下,临时想找个叫芸熙能安心喝茶吃糕点的地方都没有。 傅遥无奈,正预备带芸熙离开,去别处碰碰运气。 谁知月华楼的一个小伙计却忽然上前与傅遥说,楼上有一间雅间的客人,愿意将雅间让给两位姑娘。 第四九五章 冤家宜解不宜结

竟然有人愿意将雅间让出来,给她和芸熙? 傅遥既惊疑又好奇,这是什么人? 应该是熟人吧,否则谁会无缘无故的如此好心。 但无论是生人还是熟人,傅遥都不准备接受这份好意。 要知道,这世上最难偿还的就是人情债。所以,傅遥最不愿欠人家的就是人情。 “不必了,劳你代我谢过那位客人的好意。”傅遥与那位小伙计说,话毕便拉着芸熙要走。 谁知没等两人迈开脚步,就从楼上的雅间里出来一位姑娘,那姑娘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望着傅遥说:“傅姑娘何必急着走,上来坐坐吧。” 傅遥循声望去,见那姑娘穿了一身极其娇俏的碧色衣裳,却生了一张英气十足的脸。 这不是通政司右史家的千金曹敏又是谁。 一见是曹敏,傅遥心中多少有些讶然。 她怎么会在这里撞见曹敏呢? 尽管她与曹敏也不算是冤家路窄,但曹敏绝对排在她不想见到的人中,比较靠前的位置。 傅遥尤记得上回在城外曹家马场,就为了她,太子爷将曹敏的兄长曹叙,连带着唐意和李珺晏三人,一并教训的很惨。 想来,曹叙是因学艺不精,才会败在太子爷手上。 但曹叙之所以会输的那么难堪,终究与她脱不了干系。 若非太子爷为曹叙思慕她一事吃醋,也就不会对曹叙他们三人下狠手。 所以,傅遥一直避着不愿见曹家人的原因之一,是因为没脸。 傅遥晓得,曹叙与曹敏兄妹的感情极好,两人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有曹敏的地方,曹叙一定就在附近。 傅遥推断,曹叙此刻一定就在楼上的雅间中。 倘若今日只是曹敏邀她雅间中喝茶叙旧,傅遥一定答应。 但雅间中多了个曹叙,傅遥这边就得好好思量思量了。 傅遥想,眼下她已得皇上赐婚,再过不久,便要嫁予太子爷为妻。 如今,她也算半个有夫之妇,怎么好再去见思慕于她的男子。 再者说,曹家人都归属李元徽那老狐狸**,她避之不及,压根就不必费心去应酬这些人。 但傅遥又不能直接与曹敏说,我不屑与你们曹家人为伍,所以只好婉拒说:“我哪好扰了曹姑娘与友人谈笑叙旧,咱们下回再叙吧。” 傅遥说完,十分礼貌的冲曹敏笑了笑,便拉着芸熙继续往外走。 曹敏见状,立马从楼上追了下来,“傅姑娘眼下已然是贵人了,瞧不上我这般小门小户出身的丫头,所以才不肯赏脸。” 傅遥发誓,她绝对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肯答应曹敏的邀请。 眼见曹敏那边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傅遥心中越发无奈。 傅遥清楚,曹敏心里对她有诸多怨气,与她横眉冷对实属正常,她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俗话说的好,冤家宜解不宜结,若她今日能与曹氏兄妹一茶泯恩仇,与她与太子爷来说,都算是一桩好事。 只是去上头的雅间稍坐而已,也没什么不行的。 就凭她如今的身份,谅曹氏兄妹也不敢对她做出不恭不敬的举动。 于是,傅遥便问芸熙,可愿意与她一同上去,与友人喝茶叙旧。 芸熙见曹敏气势慑人,对傅遥的态度也颇为蛮横。与她傅姐姐并不像一般的友人,反而有些像仇人。 芸熙不喜欢曹敏的气场,打心底里不愿意与此人一同饮茶说话。 可她又不放心傅遥自己,于是便点头,表示愿意与傅遥一同前去。 傅遥一边往楼上走,心里一边盘算,待会儿究竟要想个什么借口,才能迅速且顺利的脱身。 然而傅遥的这些打算,都在雅间门开启的那一刻,瞬间破灭。 望着雅间内整整齐齐坐在桌旁的三个人,傅遥有些傻眼。 她原以为雅间中就只有曹叙一人,是万万没想到唐意和李珺晏竟然都在。 尽管傅遥心中对唐意十分挂念,可她要是提前知道,雅间中是这种情形。傅遥觉得,她必定会慎重考虑以后,再决定究竟要不要进来。 一见傅遥,屋内的三人也是神色各异。 不过好在大家的神情都颇为和气,除了唐意以外。 此刻,唐意的目光明亮,却有些深邃难懂。 似乎隐隐冒着些许怨气。 虽然唐意只是这样望着她,什么话也没说,但傅遥觉得,她似乎能明白唐意。 就像她不愿唐意与李家人为伍,唐意自始至终都不喜欢她与太子爷走的太近。 而如今,她却即将成为太子爷的妻子。 纵使先前,唐意曾托邹浅给她送来一份贺礼,但傅遥感觉的到,在唐意看来,她与太子爷的婚事是大错特错。 唐意并非打从心底祝福她与太子。 这一点不必唐意亲口说出来,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微怔之后,李珺晏率先起身,与傅遥道了声安好。举手投足间,满是淑人君子的文雅气息。 见状,曹叙也忙慌慌的起身,与傅遥见礼。 而唐意虽然也起了身,却没与傅遥说话,更未行礼,只是眸色淡淡的望着傅遥,微微点了下头,当是打过招呼了。 傅遥也立刻向三人一一回礼。 在经过一小段尴尬的沉默之后,傅遥率先开口,向众人引荐了芸熙。 得知芸熙是太子爷的表妹以后,众人对芸熙的态度虽然客气,却都很疏离生硬。 这使得原本就不妙的气氛,越发冷清下来。 傅遥真想进来打过招呼以后,就带着芸熙转身告辞。 谁知李珺晏却唤了小二上茶,傅遥只好赏脸,拉着芸熙入了坐。 待茶水上桌以后,李珺晏才开口,“能在这儿偶遇傅姑娘真是好巧。” 是啊,真是巧,但傅遥并不稀罕这种缘分。 但面对李珺晏投来的善意,傅遥哪好意思敷衍,便如实说,她今日是陪芸熙出来买绣线的。因为挑选绣线挑累了,所以才想着到月华楼喝杯茶歇歇脚。 话说到这里,傅遥本该反问李珺晏一句,他们几个为何会凑在月华楼。 可傅遥并不愿挑起话头,否则一句接着一句,没完没了的你问我答,叫她如何想法子尽快带芸熙脱身。 傅遥这边是有心不问,却也拦不住那边有人主动想说。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九六章 关心则乱

据李珺晏说,他这是与唐意和曹氏兄妹打城外骑马刚回来,路经月华楼,临时起意才进来歇脚的。 打量着桌上的茶和糕点几乎没动,傅遥推测,李珺晏一行应该也是刚到没多久。 既然是临时起意,又是刚到,这一行人怎么会占了月华楼内最好的一个雅间。 这究竟是运气好,还是财大气粗,亦或是威势逼人,就显而易见了。 想来,不论李珺晏平日里为人再君子,终究是李氏家族的人。 在不了解内情的外人看来,李家人都是蛇鼠一窝。 纵使李珺晏想要本本分分的过日子,也不可能。 傅遥猜,今日未必就是李珺晏发话,将这雅间之前的客人给轰走的。 大约是由店家出面,亦或是人家自己识相。 毕竟,这京都城内,没有几个人敢与李家一争长短。 只要李元徽那个老狐狸不倒,便由得李家人在京都城内横着走。 傅遥又不傻,自然不会跟李珺晏说这些,于是便接着李珺晏先前的话茬,口气平和的与之寒暄说:“诸位骑术精湛,都这般用功,而我却懒怠,许久没骑马了,骑术都荒废了。” 这本是傅遥的自谦之言,可落在某些人耳里,却成了可以拿来调侃的把柄。 曹敏闻言,冷笑一声:“太子爷骑术精湛,若有太子爷指点一二,傅姑娘的骑术必定能突飞猛进,你又何必为此发愁呢。” 曹敏言语间,嘲讽之意明显,在坐的都是明白人,自然都听的出来。 因此,曹敏话音刚落,没等傅遥回嘴说什么,曹旭就狠狠瞪了曹敏一眼,“小敏,不许无礼。” 曹敏闻言,冲曹叙笑了笑,“哥也真是的,我哪有无礼,我是爱与傅姑娘说话,所以才与她玩笑几句的。” 曹敏说着又望向傅遥,“傅姑娘说是不是?” 傅遥心里始终觉得欠了曹氏兄妹点儿什么,被曹敏嘀咕两句出出气本也无妨。 但曹敏却有意无意的将太子爷牵扯进来,并加以调侃,这一点她绝对不能忍。 尽管曹叙已经出面轻斥曹敏,但傅遥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便应了曹敏的话说:“我的骑术虽然已经荒废了大半,可底子还在,纵使不必太子爷指点,从前的手下败将,依然是手下败将。” 若说曹敏之前对傅遥说的话,算是不太高明的嘲讽。 那么傅遥刚刚与曹敏说的话,就可以算是颇为高级的挑衅了。 手下败将,曹敏的确是输给过傅遥,而且还输的颜面尽失。 傅遥此言一出,曹敏果然被激怒,当即向傅遥约战,“你敢立刻跟我出去比试一场吗?” 傅遥闻言,正预备应声,身旁的芸熙忙悄悄的拉了拉她的衣袖,一脸的担忧。 见状,傅遥立刻冲芸熙笑了笑,表示她心里有分寸,叫芸熙放心。 “我自然愿意与曹姑娘比试一场,但眼下咱们是在城中的繁华之地,难不成你要我与你在街市上比骑术?倘若曹姑娘真有心想与我一决高下,待到今年九月初九重阳节那天,在行宫百骏园中,咱们再好好比试一场。” 一听傅遥起说重阳节和百骏园,曹敏就火大。 若说上回在曹家马场,曹叙等人输给太子爷输的很难看,那么去年重阳在百骏园,曹叙他们就输的更难看了。 在曹家马场输的那回,只有他们这些当事之人知道,事后并未外传。 而重阳那回,他们可是当着几百个皇亲贵胄的面输了,还输的那么狼狈。 曹叙和曹敏兄妹打小就骁勇,在骑射上几乎从未输过他人,更别说输的那么惨烈。 而当日在马球场上,曹叙会堕马落败,全是败傅遥所赐。 曹敏这边一直念着傅遥或许会成为她未来大嫂,才不与傅遥计较这些,没成想傅遥竟然捡了高枝,要飞上枝头做太子妃了。 为此,曹敏心中无比气愤。 不光因为傅遥当初叫她兄长曹叙当众落败出丑,还因为傅遥惹她兄长伤心了。 曹敏这是头一回听曹叙说喜欢哪个姑娘,想娶哪个姑娘为妻。 旁人不知,曹敏却知她兄长对傅遥是一片赤诚之心。 而这份真心,在她傅遥看来似乎一文不值,由得她轻视甚至践踏。 敢伤她兄长的心,纵使对方是太子妃又如何? 沙场无父子,马球场上也不分尊卑。 曹敏想,既然这话是傅遥自己开口提出来的,那她一定奉陪。 她一定要将去年在百骏园所受的屈辱,在今年尽数讨要回来。 “一言为定。”曹敏与傅遥说,“哥和李公子,还有赵公子都听见了,就给我俩做个见证,省得有人言而无信,临阵脱逃。” “曹姑娘放心,我既许诺,就绝对不会食言。”傅遥说。 尽管距离相约再战的日子还有三个多月,但曹敏目光如刀,周身已经燃起了熊熊战意。 傅遥也不想再与曹敏多费口舌,便转头望向一旁的唐意,关怀说:“赵公子的手臂可都好全了?” 唐意闻言,口气冷淡的回道:“劳傅姑娘挂念,伤早就好了。” 其实,傅遥心里有数,时隔这么久,唐意手臂上的伤,必定已经好了。 她之所以明知故问,只不过是想寻个由头,与唐意说上几句话而已。 而唐意冷漠又疏离的态度,叫傅遥心里很不好受。 “倘若傅姑娘真关心赵大哥的伤情,不是该一早就派人去府上慰问吗?时隔这么久才问,还有什么用。” 傅遥清楚曹敏是存心针对她,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曹敏都预备与她唱反调。 但曹敏方才责问她的这一句,在傅遥听来还挺有道理的。 就如曹敏所言,若依照常情,在那日唐意堕马受伤以后,她就该派人去府上送些补品,关怀一番。 而她没有这样做,是因为唐意如今寄居在李府上,她是怕会因此给唐意惹来麻烦,所以才故意不闻不问。 如今再想,这事便有此地无银之嫌了。 正所谓关心则乱,傅遥觉得她对唐意便是如此。 这厢,傅遥正预备与曹敏分辩两句,谁知一直默不作声的芸熙却突然发了话,“曹姑娘有话好好说,何必句句带刺儿,挑衅我姐姐。若曹姑娘对我姐姐心怀不满,大可大大方方的说出来,若是没有,就请你适可而止。我姐姐性子好,不与你计较,若换作是旁人,一定要怪曹姑娘家教不好,没大没小。” 第四九七章 与人为善,与己方便

旁人不了解,傅遥可是最知道芸熙的脾气。 芸熙性子一向沉静内敛,温厚谦和,从未见她与谁大声说话,更别说争吵。 而眼下,芸熙竟然为她出头,与曹敏争辩。 这叫傅遥既震惊又动容。 曹敏本就因为芸熙是太子爷的表妹而不待见芸熙,又听芸熙竟敢当众如此数落于她,曹敏气愤,说话的口气自然不会好听,“这儿还用不着你这不相干的来多管闲事。” “我管我姐姐的事,这不叫多管闲事。”芸熙也不示弱。 曹敏闻言,一脸轻蔑的哼笑道:“姐姐?又不是亲姐姐。溜须拍马,趋炎附势,当真下作。” “住口!” 没等傅遥开口,曹叙就厉声呵斥了曹敏一句。 曹敏一惊,当即就噤声不言了。 曹叙心怀愧疚,又立马转向傅遥和芸熙,“小妹言语有失,冒犯了傅姑娘和赵姑娘,还请两位姑娘大人大量,不要与她计较。” 曹敏回神,立刻驳斥说:“哥,我哪里有错,我只是想替赵大哥出头,讨个公道而已。” “曹姑娘不必为我,我对傅姑娘心无怨言。”唐意说。 “赵大哥你……”曹敏听了这话,一脸的不知所措,“罢了,都是我的错还不成,既然我在这儿如此碍眼,那我走就是。” 曹敏说完,立刻起身,大步朝门口走去。 曹叙虽然是个帮理不帮亲的公道人,可见曹敏负气离开,身为兄长,怎么能置之不理。 于是,曹叙也连忙起身告辞,追着曹敏出去了。 经方才那么一闹,使得原本就有些尴尬的气愤,越发冷凝起来。 傅遥想,既然都已经闹到这样了,她也没必要再拉着芸熙委曲求全的坐在这儿,便起身与李珺晏说:“今儿都是我的不是,叫李公子和赵公子扫兴了。两位公子说话吧,我告辞了。” 李珺晏闻言,也赶忙起身,“傅姑娘留步,我们一行本来就打算喝完这盏茶就各自回府,眼下茶也都喝的差不多了,还是我与赵惘告辞,傅姑娘和赵姑娘留下。” 闻言,唐意立刻依着李珺晏的话站起身来。 “傅姑娘,我们告辞。”李珺晏说完,便与唐意一同向外走去。 既然李珺晏决定要走,傅遥自然不会挽留,临了还与李珺晏道了句“慢走”。 而李珺晏那边却应了声“再会”。 尽管李珺晏这两个字说的充满了善意,可傅遥却觉得,她每回与李珺晏碰面,都不会有好事。 像今日这样令人尴尬透顶的碰面,她一回都不想再经历了。 再会不要,不再见才好。 只是,不再见李珺晏,也就意味着没机会再见唐意。 可知眼下,她并不奢望唐意能听从她的劝告尽快脱离李家,她只盼着唐意能够安然无恙就好。 然而,当傅遥与唐意说了声“再会”以后,唐意只是眸色淡淡的望了傅遥一眼,便转身离去。 望着唐意离去的背影,傅遥心中刺痛。 何为咫尺天涯,傅遥如今也算是切身体会了。 …… 待李珺晏等人走后,小二立刻进屋拾掇了一番,将旧的茶水糕点撤走,重上了新的。 傅遥和芸熙两人,这才安安心心的坐下。 见傅遥捧着茶碗,但半晌却一口没碰,便知她有心事。 芸熙望着傅遥,犹豫再三才开口,“姐姐,方才都怪我,我不该那么冲动。倘若我能少说两句,大家也不会不欢而散。姐姐,是我给你惹麻烦了。” 闻言,傅遥才回神,她回望着芸熙,目光和煦的笑了笑说:“我是头一回见妹妹与人起争执,这竟然是为了我。妹妹如此护着我,我高兴欣慰还来不及,怎么会责怪妹妹呢。” 傅遥的话叫芸熙心里好受了不少,可是,“冲着头回见面的生人大呼小叫,这并非闺秀所为。” “方才,曹敏是有意在找茬,咱们怎么能不回嘴。不瞒妹妹,我是因为从前曾欠过曹敏,所以才对她一再忍让,否则……” 芸熙点头,“我正是看出来,姐姐是有意让着那位曹姑娘,可那位曹姑娘却越发得寸进尺,所以我才斗胆站出来为姐姐说话的。那曹姑娘也是,明知姐姐是未来的太子妃,也不知收敛言行。” “其实,我还挺欣赏曹敏不曲意逢迎这一点的。”傅遥说,“不过曹敏行事太过鲁莽任性,她这种脾气不改,往后只怕要吃大亏。” 芸熙点头,却望着傅遥欲言又止。 傅遥通透,一眼就看穿了芸熙的心思。 芸熙是好奇她与曹敏之间究竟结了什么怨。 事无不能对人言,既然芸熙想知道,告诉芸熙也无妨。 于是,傅遥便将她与曹氏兄妹之间的恩怨,都与芸熙讲了。 “就为着在曹氏马场的事,我对曹氏兄妹一直心怀歉疚,今日才有意让着曹敏些。” “姐姐,这事错不在你。”芸熙说。 “但此事终究是因我而起,我如今也算是旁人眼中的得意之人,总要顾及一下那些失意之人的心情。” “姐姐生了一副好心肠。” “与人为善,与己方便,我最不愿做的就是与人结仇。毕竟人心险恶,恩将仇报的都大有人在,更何况那些本身就与你有仇的人呢。正所谓明枪易多,暗箭难防,若仇家结的多,一旦哪日吃了亏,都不知该找谁寻仇,岂不悲哀。” 芸熙立马点点头,“妹妹受教了。” “咳,我随口说说,妹妹随耳听听就好。这折腾了一上午,妹妹也受累了,快尝尝这些糕点。可知月华楼的红豆卷,是京都城内最有名的。” 芸熙闻言,赶紧夹了一块红豆卷来尝,“这包在中间的豆沙入口绵软,甜而不腻,是好吃。” “好吃妹妹就多吃几块,若不够,咱们再多包几碟带回去。” 芸熙笑笑,“对了,姐姐在写给我的书信中,经常提到一位叫苏芩的姑娘,姐姐曾在信中写到,苏姑娘最爱吃的糕点就是红豆卷。我记得姐姐信中说,苏姑娘一直都与姐姐同住,为何我住到府上以后,却从未见过她?” 得此一问,傅遥神情一滞才答:“芩儿如今已经不住在府上了,她已经嫁人了。” 芸熙迟疑,“姐姐,我记得你在信中提过,苏姑娘与佳榕妹妹同年,都尚未及笄。” 傅遥禁不住一声叹,“这事说来话长。” 第四九八章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有关苏芩的事说来话长,而傅遥也没打算与芸熙娓娓道来。. 有些事,还是长话短说比较好。 “芩儿得温王殿下垂青,如今已经嫁入温王府为妾。而温王奉皇上之命,一直在户部历练,近水楼台的,从户籍上把芩儿的年纪改大一岁,是件很轻而易举的事。眼下,芩儿已经怀有身孕,九月就要当娘亲了。” 芸熙闻言,不禁问:“嫁给温王殿下,苏姑娘是心甘情愿的吗?” 何止是心甘情愿,简直是费尽心机。 “是她自己情愿的。”傅遥答。 芸熙点头,“这就好,只要能与心悦之人相依相守,纵使是侍妾也无妨。” 听了芸熙的话,傅遥的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傅遥赞赏芸熙,并未因为苏芩嫁的是温王,就盲目的称赞这是一桩好姻缘。 而另一边,傅遥则替苏芩悲哀。 对于温王,苏芩究竟有几分真心,想必苏芩心里比谁都清楚。 至于苏芩过的究竟快不快活,踏不踏实,如人饮水,也只有苏芩自己知道。 尽管上回去温王府,见苏芩一切都好,可不知怎的,傅遥只要一想起苏芩这个人,心头就会莫名的揪痛。 就好像她心疼唐意一样。 …… 傅遥与芸熙一边欣赏窗外的街景,一边闲聊。 这一聊就聊到了中午。 两人索性就在月华楼中用了午膳。 饭后,两人稍歇了一会儿,便乘马车去了城东。 一个下午,傅遥带着芸熙,几乎将整个城东都逛遍了。 眼见日头已经西落,傅遥谨记宁安公主的交代,叫她俩日落前一定回来。 于是,两人便踏着夕阳的余晖,回到了国公府。 一回府傅遥就听说,今日宫里来人传话,说是三日之后,宫里就会派教习礼仪的姑姑来府上,教习傅遥宫中的规矩。 不只傅遥要学,来日陪傅遥嫁进宫中的陪嫁丫鬟也要跟着学。 要学宫规这件事,傅遥一早就知道,所以并不觉得突然。 只是关于陪嫁丫鬟的事,在此之前傅遥还真没考虑过,眼下是该借着这个机会定一定了。 晚膳后,傅远和宁安公主特意将杜睿夫妻,还有许婆婆都召集过来,就是为商议给傅遥挑选陪嫁丫鬟这件事。 傅遥出嫁,楚莘必定会跟去东宫服侍。 而除了楚莘以外,傅遥身边最信任最倚重的人便是紫珠了。 紫珠虽然年纪小,不谙世事,但贵在忠心老实。 因此,紫珠毫无疑问也被选在傅遥的陪嫁丫鬟之列。 楚莘和紫珠各有各的长处,也都很年轻。 但年轻这一点,却不仅仅是两人的好处,也是两人的不足。 楚莘和紫珠年纪轻,机灵是够了,但要在宫中行走,光机灵不够,还得有些阅历才行。 许婆婆便是这个意思。 许婆婆说,最好能给傅遥再找两个老成些,对宫里人情世故熟悉些的陪嫁丫鬟,跟在傅遥身边帮衬才好。 奈何府上并没有这样的人。 听了许婆婆的话,宁安公主寻思了半晌,才说:“我这儿倒是有个人选。” 许婆婆闻言,少不了要追问一番。 “我说的这个人,起先是凤仪宫的粗使宫女,后因头梳的好,便被提拔成了我母后的近侍,颇得我母后看重,就连我父皇也曾亲口称赞她生了一双巧手。此人姓安,眼下三十出头,性子温婉踏实,人品也不错。在我母后仙逝以后,她并未去攀附巴结旁的宫嫔,而是自请伺候太妃去了。去年我刚从北渊回来时,她还自请前来照料了我一阵子。在太妃身边历练了这些年,安姑姑为人是越发稳重圆滑了。若有她在阿遥身边伺候,我便能放心了。” 听了宁安公主的话,冉芳也连连点头,“安姑姑为人很好,宫人们私下里说闲话,从来就没有说安姑姑不是的。” “公主看中的人,一准儿没错。”许婆婆也应道。 宁安公主笑笑,望向傅远和傅遥,“夫君和妹妹意下如何?” 傅远立刻应道:“我信你看人的眼光。” 傅遥也没有二话,“全听嫂子安排。” “既然大家都赞成,那我回头就与沉弟提提这件事。若沉弟也觉得好,那就叫沉弟命人将安姑姑调到东宫当差。” “如此安排甚好。”傅远目光清和的望着宁安公主说。 而只要是从宁安公主嘴里说出来的话,傅远就没有说不好的。 “不过安姑姑虽合用,却不能算是阿遥的陪嫁。按照大夏传统,太子妃可带六个陪嫁丫鬟入宫。所以,除了楚莘和紫珠以外,还得再从府上给阿遥挑四个人出来。”宁安公主说。 听了宁安公主的话,傅遥也是为难。 这并非因为府上无人可选,而是因为在傅遥看来,她身边的这些丫鬟都不够出挑。 没有哪个人叫她一想起来,就能立刻拍板决定,就要带此人入宫。 其实,这也不能怪府上的丫鬟当差不尽心。 傅遥觉得,若要怪就怪她自己,平日里无论大事小情,都喜欢亲力亲为。 有楚莘和紫珠在身边帮衬,就已经绰绰有余,至于其他丫鬟,压根就没有大展拳脚的机会。 傅遥这边自然也就没机会发现这些人的好处了。 于是,傅遥便与宁安公主说:“挑人的事,妹妹最不在行,还是嫂子和婆婆替我做主吧。妹妹对这四个人没有什么多余的要求,只求她们心甘情愿。” 虽然国公府上的丫鬟都是从牙婆那儿买来的,并非知根知底的家生丫鬟。 但这每个人,都是经许婆婆一手调教出来的。 在她们初到府上之时,许婆婆并未急着教她们要如何当差,而是先教她们怎样当一个忠仆。 因此,国公府上的这些丫鬟,不能说都对主子是一心一意,却绝不敢心存背弃主子的歪念。 若说要从这些人中选出来四人给傅遥当陪嫁,哪会有人不乐意。 宁安公主和许婆婆都是急性子,既然傅遥将挑选陪嫁丫鬟的事全权交给她俩做主,两人便立刻着手张罗起此事来。 在宁安公主看来,府上的这些丫鬟资质都差不多,并没有特别出挑的人。 所以宁安公主的意思是,叫许婆婆先挑选四个她认为不错的人出来。 等来日傅遥嫁进宫中以后,若这四个人合用,那便留用下来,若是觉得不好,再从府上另调新人进去。 许婆婆觉得宁安公主这主意甚好,便依照宁安公主的吩咐,从一众丫鬟中,挑选出了她认为最合适的四个人。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四九九章 她的地界,谁敢撒野

既然四个人选已经定下,首先要做的就是给她们重新改名。 当初,买这批丫鬟进府时,许婆婆是依照傅遥外祖母的娘家,医香世家顾家的传统,给丫鬟和小厮都起了药名。 后来,府上又零星买进来一些人,也都沿袭了这取名的传统。 要说用药名给下人当名字,也挺别致的。 但宫里忌讳多,倘若太子妃身边的人全都叫药名,恐怕会有多事之人在背后加以议论。 宁安公主的意思是防患于未然,这些药名一定要改。 可究竟要改成什么呢? 按照宫里取名的传统,这宫人的名字不只要合乎主子的喜好,还要寓意好,叫起来顺口。 宁安公主觉得,这名字还是得由傅遥来取才好。 而傅遥满脑子都是草药和与草药有关的东西,眼下冷不丁的叫她避开所有药名,给四个丫鬟取出既顺口又寓意好的名字,傅遥心中还真没什么头绪。 于是,傅遥便又将这事推给了许婆婆。 许婆婆是老传统,既然是给四个丫鬟同时取名字,不妨就用春夏秋冬,如此既好记,又寓意着四季平安。 许婆婆这提议是好,可春花秋月这样的名字,听来多少有些俗气。 傅遥思来想去,还是亲自给四个丫鬟取了名。 依照年纪大小,四个丫鬟分别改名为,春藤,夏叶,秋蔓和冬枝。 宁安公主和许婆婆听后都觉得不错,到此,给陪嫁丫鬟改名的事便告一段落。 而这四人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安心等待宫里指派来的教习姑姑传授宫廷规矩。 但在此之前,许婆婆却不许这四人懈怠。 便拉上曾在宫中当差多年的冉芳,提前教习这四人一些最基本的宫廷礼仪。 如此,待宫里的教习姑姑来了以后,这四个人也能学的快些。 至于傅遥这边,倒是不怕学什么宫廷礼仪,却怕在学习宫规期间,就不得闲为太子爷绣制香囊了。 所以这三日,傅遥一天中有半天工夫,都在忙着绣香囊。 除此之外,傅遥还一直在琢磨,太子爷和佳木的生辰将近,太子爷这边她已经有了主意,可究竟要送佳木什么当作生辰贺礼,却是个问题。 傅遥觉得,还是新手做些什么送给佳木,才显得有诚意。 但傅遥知道,芸熙眼下正在费尽心血的绣制一枚香囊,要当作送给佳木的生辰贺礼。 傅遥自然不好抢了芸熙的风头。 可要不是亲手做的东西,恐怕很难体现出用心和诚意。 傅遥为此,考虑再三,还真想出了个不错的法子。 …… 这日一早,一家子正在饭厅用早膳,就听门房的人来报,说是宫里派来的教习姑姑已经到了,此刻就侯在府外。 “来的倒早。”宁安公主调侃一句,望着傅遥说,“妹妹不必着急,慢慢用过早膳以后再过去。虽然咱们不必对那些人态度倨傲,但你贵为来日的太子妃,该有的架子还是要端起来的。可知宫里人最是欺软怕硬,你若是太好性,可震不住那群猴精似的人。” 傅遥点头,“妹妹明白,都听嫂子的。” 宁安公主点头,便吩咐门房的人,将宫里来的教习姑姑迎进偏厅,好吃好喝的招呼着即可。 早膳毕,宁安公主特意留傅遥说了一会儿话,才叫傅遥去见教习姑姑。 此番,宫里一共派来两位教习姑姑,两人一个姓汪,一个姓胡,都是四十上下的年纪。 瞧两位教习姑姑穿着打扮都十分体面,可见在宫里也是属于颇有头脸的人。 那姓汪的姑姑,似乎比姓胡的姑姑资历要深,傅遥问话,一直都是由汪姑姑来对答。 果然,据那汪姑姑自己讲,她是奉命来教习傅遥宫廷礼仪的。 而同来的胡姑姑,则是来指点随傅遥陪嫁入宫的丫鬟,宫中规矩的。 单从面相和说话的口气来看,汪姑姑和胡姑姑都是很温良,很好说话的人。 傅遥心中暗喜,太子爷当真没有食言,是给她挑了个好脾气的教习姑姑。 到此,傅遥也能略微松口气了。 其实,傅遥之所以庆幸,倒不是怕会被教习姑姑刁难。 毕竟,这国公府是她的地界,即便是宫里来的人,也休想在她面前放肆撒野。 而傅遥之前忐忑的原因,是怕宫里派来的教习姑姑,会受居心叵测之人的收买,故意不用心教她宫中规矩。 倘若她因为没有学好这些规矩,日后在宫中触犯了什么禁忌,那可就麻烦了。 既然知道这汪姑姑和胡姑姑都是太子这边的人,她便只管静下心来,带着楚莘她们踏踏实实的学规矩就好。 汪姑姑生了一张极为干练的脸,而人也的确很爽利。 在简单与傅遥寒暄了几句之后,便预备切入正题,开始教习傅遥宫廷礼仪。 傅遥也不是个啰嗦的人,立刻吩咐楚莘将紫珠和春夏秋冬四人叫来,随胡姑姑到隔壁学习宫规。 而在楚莘带胡姑姑离开之前,傅遥特意暗示胡姑姑,要对楚莘她们和颜悦色些。 胡姑姑是个通透人,自然明白傅遥的意思,只道姑娘放心。 待楚莘和胡姑姑离开之后,屋里便只剩下傅遥和汪姑姑两人。 那汪姑姑也是个颇为坦诚之人,立刻就与傅遥明白讲,说她是奉太子之命,来教傅遥宫规的。 “殿下特地吩咐奴婢,叫奴婢不要拘束着姑娘,更不能叫姑娘觉得疲累。所以,姑娘若是学着学着觉得烦了乏了,奴婢便会立即告退。” 傅遥心里明白,太子爷如此交代汪姑姑,也是因为疼她,想要照顾她的心意。 但宫廷礼仪,她必须要沉下心来,一丝不苟的全都学好。 这对她未来的宫廷生活是大有裨益的。 毕竟,她的下半生或许都会在那座皇城中度过。 既然汪姑姑坦诚,傅遥也大大方方的与汪姑姑说了她的意思,“汪姑姑只管按着你从前教习旁人的习惯教我就好,倘若我有什么不适的地方,会向汪姑姑提出来。” 汪姑姑听闻这位未来的太子妃出身将门,又在边关长大,只当是个骁勇泼辣的姑娘,却没想到竟然如此温驯有礼。 汪姑姑原本提着的心,也终于安放回去。 “既然姑娘这么说,那奴婢就按着奴婢的习惯,先与姑娘慢慢讲讲宫里的规矩和禁忌,然后再教姑娘宫里的礼仪。” 傅遥点头,“如此甚好。” 第五百章 无法逾越的距离

汪姑姑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只要是宫中行走用的上的规矩,事无巨细,她都会一一与傅遥讲过。 傅遥也听的十分认真,只怕错过什么要紧的地方,片刻都不敢走神。 正因如此,才觉得一个晌午的光景,过的飞快。 其实,傅遥这个听的倒不觉得累,而汪姑姑这个一刻不停讲的,却难免有些口干舌燥。 傅遥体恤汪姑姑,便请汪姑姑先到府上给她安排的处所稍歇,等午后再继续讲。 汪姑姑得令,便领命告退了。 傅遥这边还惦记着楚莘她们那边的进展,于是在送走汪姑姑以后,傅遥就去了隔壁观摩。 站在窗外,傅遥见楚莘她们六人整整齐齐的站做一排,一边听胡姑姑讲,一边按着胡姑姑的指示一遍一遍的练习跪拜大礼和福身礼等礼仪。 见楚莘她们一个个都学的十分认真,傅遥颇为欣慰。 趁着胡姑姑停下喝茶的空当,傅遥便进了屋。 见傅遥来了,胡姑姑赶忙上前行礼。 傅遥摆手,“姑姑莫要客气,在府上教习规矩期间,你可不必与我行礼。” 胡姑姑闻言,立马福身,“奴婢不敢。” “不叫姑姑拘礼,反而叫姑姑紧张了。罢了,汪姑姑已经回处所歇着了,累了一个晌午,胡姑姑也赶紧回去歇歇吧。等用过午膳,好好睡一觉再起来教也不迟。” “奴婢遵命。”胡姑姑礼仪周全,说完又冲傅遥行了一礼才告辞。 待胡姑姑走后,傅遥少不了要问问楚莘她们,这胡姑姑为人如何,教的可尽心。 而得此一问,六个姑娘的回答出奇的一致,都说胡姑姑人和气,教的也仔细。 原以为宫里来的人必定都倨傲厉害,没想到竟然这般平易近人。 听楚莘她们对胡姑姑赞不绝口,傅遥就放心了。 只是有件事,她还要重新与包括楚莘和紫珠在内的这六人确认一遍。 “你们今儿也算见识了,宫里的规矩多而繁杂,这就要求你们入宫以后都要规行矩步,谨言慎行。这样拘束的日子,你们是否能熬的过来,你们再好好想想,这会儿打退堂鼓还来得及。否则来日入宫以后,再想要出来,可就不容易了。” 傅遥话音刚落,楚莘就立刻应道:“奴婢逝死追随姑娘。” 紫珠也随楚莘回道:“奴婢和楚莘姐姐一样,死生都跟着姑娘。” 至于春夏秋冬四人,也意志坚定,表示愿意随傅遥入宫,尽心尽力的伺候。 楚莘和紫珠的心意,傅遥一早就明白,难得春夏秋冬四人也有这样的决心和忠心。 眼下,傅遥也不敢保入宫以后,在诸多威逼利诱之下,这四个人还会不会对她怀有绝对的忠诚,但比起那些不知根知底的宫人,这四个人还是很靠的住。 “成了,学了一个晌午,你们也都累了,都暂且回去歇着吧,等午后再来。” 说完,傅遥便带着楚莘和紫珠先行离去。 待傅遥回到桐芳苑时,见芸熙正聚精会神的坐在软榻上绣香囊。 见傅遥回来了,芸熙赶紧放下手头上的东西,“以为姐姐还要些时候才能回来呢。” 芸熙说着,忙望向身边的月婵,吩咐到,“去,吩咐厨房传膳。” 月婵得令,立刻下去张罗。 傅遥来到芸熙身边坐下,“今儿不去饭厅用午膳?” 芸熙点头,“早些时候,公主命人来传话,说姐姐学了一个晌午的宫规,身上必定疲乏,就不必特意往饭厅奔波一趟了,就在桐芳苑用午膳就好。” “嫂子体贴,处处为我着想。只是眼下,我倒是不怕累,就是怕忘。只怕我今儿学会了,睡一觉起来,明儿就忘光了。看来,我还是得每日写点心得才好。” “姐姐要写什么,妹妹可为姐姐代笔。” 有芸熙帮忙代笔是好是省力,但傅遥却婉拒了芸熙的好意。 “妹妹知道,我字写的不好看。眼下是时候把字好好练一练了,否则日后入宫,如要亲笔写点儿什么,只怕会被人取笑。” “姐姐的字写的很工整,我并不觉得难看。” 傅遥笑笑,“我的字也就贵在工整,只剩工整了。” 芸熙闻言,也跟着笑了,旋即起身来到书案前。 “妹妹要做什么?”傅遥问。 “姐姐既然要写心得,我旁的忙帮不上,就帮姐姐裁纸吧。” “何必妹妹辛苦,叫楚莘和紫珠来就好。” “姐姐就叫我帮你吧,能帮上姐姐的忙,我高兴。” 既然芸熙这么说,傅遥也不好阻拦,“这会儿就别忙了,等饭后再做也不迟啊。” 芸熙点头,便随傅遥来到才摆好的饭桌前。 这还是自芸熙住到国公府上以来,傅遥和芸熙第一次两个人用膳。 尽管气氛不如在饭厅用膳那么热闹,却也轻松融洽。 “妹妹怎么半天也不动一下筷子。”傅遥说着给芸熙夹了一筷子菜,“这凉拌金针最是清爽可口,妹妹多吃点儿。” 芸熙点头,却依旧没动筷子。 傅遥迟疑,“妹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芸熙闻言,立刻别过脸去。 芸熙这是……哭了? 人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哭了呢。 傅遥赶紧放下筷子,往芸熙身边靠了靠,“妹妹,你怎么了?” 得此一问,芸熙强忍着泪说:“那道溜鸡脯,是我娘最爱吃的菜。” 傅遥偏头,见桌上的确是有道溜鸡脯。 原来芸熙是睹物思人,想娘想家了。 想家的滋味最是难捱,七尺男儿尚有抵挡不住对故乡亲人的眷念,垂泪的时候,更何况如芸熙这般自小被爹娘护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娇女。 一朝离开爹娘身边,芸熙没有成日以泪洗面,哭闹着要回去,已经算是够懂事了。 傅遥寻思着,忙拿起筷子,往芸熙碟中夹了一块鸡脯肉,“妹妹心中记挂着夫人,夫人心里更是牵挂妹妹。为了夫人在千里之外能安心,妹妹更得多吃点。” “嗳。”听了傅遥的话,芸熙立刻坐好,重新拿起碗筷,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虽然芸熙被迫与双亲分离,但傅遥心里还是很羡慕芸熙。 至少芸熙的爹娘还在老家安然的活着,纵使不能相见,也是各自安好。 而她即便是住在国公府,自己家里,也再也见不到她的爹娘了。 在傅遥看来,这世上最无法逾越的距离,就是天人永隔。 第五零一章 真正成熟的复仇

其实,每当芸熙说想家,都会触动傅遥的愁肠。 叫傅遥想起她惨死的双亲。 傅遥觉得,她似乎是年纪越长,就越变的胆小。 越来越不敢回想当年她家破人亡时的种种。 她只怕她一时扛不住,就会崩溃大哭。 傅遥庆幸,庆幸她在凉州时遇到了太子爷。 若无太子爷这一年多来的悉心呵护,重回京都城的她,或许会成为一个为报仇而不择手段的疯子。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只要能为双亲,为她傅氏一族惨死的族人报仇,别说十年,哪怕二十年傅遥也能等。 她要的复仇结果,并非只是将李元徽凌迟。 她要为枉死的爹爹雪冤,为傅氏一族平反。 不止如此,她还要全天下人都看清李元徽这老狐狸的真正面目。 将这十数甚至数十年间,李元徽犯下的累累罪行都揭露出来。 叫李元徽受千夫所指,以最惨烈的方式死去。 这才是真正成熟的复仇。 傅遥觉得,她正一点一点的向这个目标步步逼近。 …… 午膳毕,傅遥歇了个午觉起来,才继续随汪姑姑学习宫廷礼仪。 汪姑姑讲的东西,不光细致,还很有条例,一点儿都不凌乱。 傅遥一条一条的记下,回去写起心得来也比较容易些。 芸熙有心,趁着傅遥去学宫规的时候,又裁又缝,亲手给傅遥做了一本小册子,叫傅遥用来写心得。 芸熙手巧,小册子做的既规整又精致小巧。 傅遥哪舍得用,只道等她的字练的像样些以后,再将心得仔仔细细的摘抄到小册子上。 其实,对于练字这件事,傅遥一直都记在心上。 却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当然也是因为傅遥懒怠了,才总是今日推明日。 赶上眼下的机会,傅遥觉得她真要把字好好练一练了。 想来,她来日贵为东宫的女主人,日常少不了要批复一些事情,有些时候难免要动动笔。 尽管她可以找人代笔完成这些事。 但宫中人心险恶,害人的伎俩刁钻,叫人防不胜防。 万一居心叵测之人买通为她代笔的宫人,在她批复的某些事上稍作手脚。 她没准儿就要大祸临头了。 所以,入宫以后,像这种动笔的事,她还是亲力亲为才保险。 眼下好好练字,是大大的必要。 这不光是为了性命也是为了脸面。 傅遥要强,不喜欢被人抓住任何弱点。她绝对不要被人在背后讥讽,说太子妃的字丑。 傅遥下定决心,就算是把这双手给练废了,她也一定要克服这个弱点。 尽管时间稍紧,但傅遥觉得,三个月的工夫她一定能成。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练字,那就先要从最基本的临摹字帖开始。 上回李珺晏派人送来的那些字帖就很好。 虽然李珺晏和那些字帖都很无辜,但因为傅遥对李家心存芥蒂,所以李珺晏送来的这些字帖,她是绝对不会用的。 而字帖这种东西也并不难得,只要傅遥想要,随时都能找来不少。 但在找字帖以前,傅遥首先得决定自己想练什么字体。 芸熙常用的簪花小楷,写出来就十分秀美好看。这种字体秀气,很适合姑娘用。 但傅遥却觉得,以自己的脾性,不太适合写这样一笔字。 若叫她选,她倒是喜欢介于楷书和草书之间的行书。 行书洒脱,不似楷书工整,也不似草书那般狂放不羁。 行书是中和两者,各取所长的字体。 太子爷平日里就惯爱用行书。 傅遥思来想去,最终决定临摹太子爷的字体。 只等她哪日学成,写篇什么,好好吓一吓太子爷才有趣呢。 正因为抱着这样的小念头,原本枯燥乏味的练字也变的有趣起来。 这阵子,每天用过晚膳之后,傅遥都会雷打不动的练几篇字。 虽然长进并不明显,但练字本来就是件耗时耗力的工夫活。 傅遥耐性极好,不焦不躁,只管每日平心静气的练着。 而另一面,傅遥跟着汪姑姑学习宫廷礼仪的进度也飞快。 傅遥伶俐且用功,只要是汪姑姑教过的东西,就不必再重复第二遍。 这才五日光景,傅遥便把那些要紧的宫规学了个大概。 汪姑姑少不了要称赞傅遥几句,说傅遥是她教过所有贵人中,学的最快,也是最用心的一位。 傅遥这边学的又快又好,楚莘她们那边也进展顺利。 不光因为楚莘她们踏实肯学,也仰仗在此之前,许婆婆和冉芳的用心指点。 …… 这日一早,天上忽然飘起了小雨,不过才下了片刻工夫就停了。 虽然只是零星下了点儿雨,却多多少少给这炎热的天气,带来些许清爽。 这厢,傅遥才坐下,正听汪姑姑讲关于宫廷祭祀的礼仪,就听下人来报,说忠勇侯府的榕姑娘来了。 一听佳榕来了,傅遥哪还坐的住。 便与汪姑姑告假,说想要休息一日。 汪姑姑很好说话,当即就答应了。 既然汪姑姑与她方便,她自然也要懂得投桃报李。 想来汪姑姑和胡姑姑两人长日拘在宫中,每日都过的循规蹈矩,也是没趣。 赶上今日是休沐的日子,街上人多热闹,不如就叫汪姑姑和胡姑姑出门走走逛逛。 于是,傅遥便吩咐备下马车,又特意命人挑选了几个精干的护卫,带着汪姑姑和胡姑姑在京都城内各处转转。 而两人今日一切的开销都由她来出。 两位姑姑得了如此大的恩典,自然喜不自胜,欢天喜地的就出门去了。 傅遥也高高兴兴的带着楚莘和紫珠回了桐芳苑。 傅遥回去时,芸熙和佳榕正坐在一处说笑。 “我俩刚说姐姐呢,姐姐就回来了。”芸熙说。 傅遥笑问:“都说我什么坏话了?” 佳榕莞尔一笑,应道:“从前我苦哈哈的随那张氏学习礼仪规矩时,是姐姐去府上看我。如今轮到姐姐学了,便换我来府上探望姐姐了。” “妹妹惯会打趣我,你今日既要来,为何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早早准备准备。” “我就是怕姐姐忙着招呼我,才故意不提前说的。” 傅遥闻言,冲佳榕笑笑,稍稍犹豫了片刻才问:“远哥今日休沐在家,妹妹可见过了?” 本站访问地址http://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五零二章 出色到令人畏惧的男子

得此一问,佳榕大大方方的回道:“我方才在前厅已经见过远哥,也见过宁安公主了。没想到宁安公主竟生的那样好看,姐姐在信中怎么都没跟我说过。看着远哥和公主,我才真真明白,何为郎才女貌。” 能听佳榕由衷的说出这些话,傅遥心中深感欣慰。 她原以为佳榕曾一心思慕过傅远,如今见傅远与宁安公主夫妻恩爱缱绻,心里会不是滋味。 看来,是她多虑了。 佳榕豁达,眼见是真的放下了。 “姐姐不知,我就是算到今儿是休沐的日子,远哥一准儿在家,所以才特意来拜见的。但今早起来飘的那场小雨,可把我给吓着了。不过好在天公作美,那雨不多时就停了。” “的确是天公作美。”傅遥答,“我晨起一见下雨,还以为这雨要如前阵子一般一下就是三五日呢,没想到说停就停了。” “是啊,若这雨真是一下好几天,我就要再等好几日才能来见姐姐,我可等不了。” 傅遥笑笑,“好了,不扯这些,你快告诉我,这几日回去可有按时服药?” “姐姐放心,我这几日是一副不落,按时按点的服药。姐姐不信,可以查查。”佳榕说着,便将手递到了傅遥手中。 傅遥正有此意,便仔仔细细的给佳榕号了脉。 经傅遥诊过,佳榕的身子恢复的很快也很好,不过,“药还得继续吃,不准懈怠了。” “妹妹知道。”佳榕答应说,“其实不必姐姐交代,我哥在服药一事上也盯我盯的很紧。我哥料到我今日一定会在府上玩到天黑才肯回去,就硬逼着我把午后要服的药带来。我便与我哥说,姐姐这儿什么药没有,何必麻烦。谁知我哥还是把药给揣来了。” “你哥他也来了?” “是,眼下应该正在前厅与远哥说话呢。姐姐不知,我哥和远哥聊的可高兴了,公主和我都插不上话。后来,公主见我坐在一旁直打哈欠,便叫人带我到桐芳苑找芸熙姐姐说话了。”话讲到这里,佳榕有意压低了音量,小声说,“姐姐,我从前听传言说,宁安公主是个十分彪悍的女子,我只当公主为人霸道,很不好相处,却没想到公主待人竟这般和气。” 傅遥闻言,笑答:“我嫂子一贯的爱憎分明。对厌恶的人,从来都是冷面相对。既然对妹妹和颜悦色,那就说明我嫂子喜欢妹妹。” 佳榕听了这话,明显有些不好意思,“我以为只有像姐姐和芸熙姐姐这样好性子的人才不嫌弃我,愿意跟我一起玩呢。” “你呀,最讨人喜欢了。”傅遥挽着佳榕的手,满眼疼惜的说。 芸熙也忙跟着点点头,“我也爱与佳榕妹妹一处说笑。” 傅遥晓得,芸熙性子沉静,照理来说应该不会与佳榕这种性子活泼的姑娘投契。 想来芸熙如此喜欢佳榕,大概是因为佳木的缘故,爱屋及乌。 “对了,我来时见芸熙姐姐正在刺绣,姐姐针下的图案新奇,我过去从未见过。不知姐姐绣的是什么稀罕东西。”佳榕与芸熙说。 芸熙闻言,立即答道:“回妹妹,我绣的是白泽。” “白泽?那是什么?” “白泽是上古神兽,是……”芸熙说着,忙望向傅遥,“还是姐姐与佳榕妹妹讲吧。姐姐知道我最笨,最不会讲这些了。” 傅遥点头,便将有关白泽的传说细细的讲给佳榕听。 而佳榕也是小孩儿心性,捧着脸津津有味的听着傅遥讲。 在听傅遥讲完以后,佳榕仍有些意犹未尽,恨不能把一整天的时光都消磨在听傅遥讲故事上。 “芸熙姐姐,你这白泽是要绣在香囊上?”佳榕问。 芸熙点头。 “这白泽是阳刚之兽,合男子佩戴,若妹妹没猜错,姐姐这枚香囊是要送人的。” 芸熙又点点头。 “那芸熙姐姐,你这枚香囊是要送给谁的?” 得此一问,芸熙瞬间就红了脸,嗫嚅着不知该如何作答。 傅遥清楚,芸熙这枚香囊是要送给佳木的。 可知,若事态发展超乎寻常的顺利,那么芸熙和佳榕很有可能会成为姑嫂。 这边,芸熙正窘在当场,不知该如何回答佳榕的问题。 另一边,佳榕忽然一拍大腿,“瞧我这记性。我哥先前特意交代过我,若是见到阿遥姐姐,一定要与姐姐说,太子爷那边有样东西托我哥亲手交给姐姐。我哥说,府上女眷众多,他只怕唐突冲撞了,不方便进内宅。叫姐姐去前院一趟找他取。” 太子爷托佳木给她捎了东西? 傅遥闻言,自然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那是什么。 “那两位妹妹先聊着,我去去就回。” 佳榕粲然一笑,“姐姐快去把。”说完,又继续追问芸熙,那枚绣白泽的香囊,究竟是要送给谁的。 被佳榕这一缠上,芸熙不想说也难。 …… 傅遥一路从桐芳苑去了前厅,却见前厅里空空如也,哪还有人。 问过奉茶的丫鬟才知,傅远和佳木一同去了书楼,说是要找什么兵书。 傅遥便又找到了书楼去。 可去到书楼一瞧,也是空荡安静,两人似乎也不在这儿了。 傅遥正寻思着,这两人不在书楼还能去哪儿,就听身后有人唤她一声,“阿遥”。 这是佳木的声音。 傅遥应声回身,正见周佳木款款向她走来。 今日,佳木穿了一身竹青色的袍子。 这清爽且生机勃勃的颜色,将本就温和俊雅的人,衬的越发清俊挺拔。 傅遥望着周佳木,不禁在想,如佳木这般无论人品还是样貌都出色到令人畏惧的男子,别说芸熙,恐怕这全天下的妙龄女子,都会为之魂牵梦萦。 “你来了。”傅遥冲周佳木笑笑,一如往昔,很家常的打了个招呼。 佳木走到傅遥身前站定,目光温和的望着她,“知道你忙着在府上学习宫廷礼仪,还登门打搅,你不会生我和佳榕的气吧。” “少跟我说这么生分的话,说得好像你很怕我生气似的。若是你真怕,日后就少借机打趣我就好。” 周佳木闻言,唇角微扬,又露出了一对好看又俏皮的小虎牙。 第五零三章 如缕薄冰的处境

“我听丫鬟说,你与远哥一同来书楼找什么兵书,怎么只见你,不见远哥?”傅遥问。 周佳木答:“远哥是出了名的爱妻如命,今日好不容易赶上休沐这样的日子,我自然得成人之美,叫远哥好好守着娇妻了。” “你少打趣远哥,待你来日成亲以后,还不定要怎样疼惜令夫人呢。” “谁说我要成亲了。”周佳木说,“我不是说过,我要孑然一身,逍遥此生吗?” “来日的事谁能说得准,不到最后闭上眼的时候,就没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你呀,可别把话说的太满。” 周佳木闻言,笑问傅遥:“要不咱俩打个赌吧。” 一听这话,傅遥忍不住白了周佳木一眼,“谁要拿这种事与你打赌。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不过,你若执意要赌,我就陪你赌。可知身为你的义妹和挚友,我多盼着你身边能有个知冷暖的贤惠妻子陪伴你,体贴你。” “阿遥,我不愿辜负像你说的这样的好姑娘,更不愿辜负自己的心。”周佳木说,那神那口气,仿佛已经历了人世间百年的沧海桑田。 听了周佳木的话,傅遥也说不准佳木如此,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若说好,佳木是少数能诚实面对自己心意的人。 但一个人活得越是明白越是通透,心里就会觉得越累越辛苦。 在傅遥看来,难句难得糊涂,用在佳木身上最是合适。 今日,难得能与佳木见上一面,傅遥并不想与佳木过多谈论这些沉重的话题,于是便有意岔开话题,“听说你是来找兵书的,你要找哪本,我帮你。” “阿遥,我今日前来,是为找你的。” “嗯,佳榕都跟我说了,说太子爷有样东西托你亲手交给我。” “阿遥,殿下那边并没有东西托我交给你,这只是我邀你单独相见的借口。”周佳木说,“不过今日,我是带着殿下的一个特许来的。” “特许?” “是,上回在栖云小筑,我就发觉你与雍王关系匪浅,而殿下那边却对此习以为常。我觉得奇怪,就去追问殿下,可殿下却不肯明白与我说。殿下说,我若想知道原委,就亲自来问你。” 原来如此。 傅遥知道太子爷一向都是个言而有信,守口如瓶的君子。 却没想到太子爷对佳木,也不肯轻易透露此事。 其实,为了雍王的安危着想,有关雍王生母身份的事,的确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多一个人知道,雍王就多一分未知的危险。 若是旁人向她探听此事,傅遥是宁死都不肯吐露一个字。 可眼下佳木问她,她便会老老实实的将来龙去脉都说给佳木听。 因为在傅遥看来,无论她与佳木分享什么秘密,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安心。 “阿遥,我知道忽然这样问你,有些唐突……” “小心隔墙有耳,咱们去楼上说话。” 周佳木点头,便随傅遥上了二楼。 关于永安坊和哑姨的事,是傅遥最不愿提及的往事之一。 所以她需要慢慢的,冷静的跟佳木说。 每每说起或想起这些往事,傅遥的心就好像经历了一次涅槃。 痛,却能从痛中得到勇气。 在听完傅遥的讲述以后,周佳木惊愕不已,“这世上竟然会有如方氏那般心肠歹毒的恶妇,真是将她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方是罪大恶极,却在雍王得悉一切真相之前,就已经过世了。害母仇人已死,却非死在自己手上。正因如此,雍王心中才那样哀怨不平。胸中的怒气无处发泄,就只能自伤了。” 见傅遥言语间,带着一股明显的惆怅,周佳木心怀有愧,“阿遥,我若一早知道是这样一段惨烈的往事,一定不会追问于你。” “我无碍。”傅遥答,“不过,你既然已经得悉雍王的身世,就看在他是我故人之子的份上,往后多多照应他吧。” “当然,殿下那边也这么交代过我。我原本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眼下全都明白了。”周佳木说,“其实,自打雍王在京都城安顿下来以后,皇上待雍王当真不错。无论是月俸还是恩赏,都是比着老敬王来的,连顺王与温王都在雍王之下。满朝文武私底下议论起来,都道皇上对待雍王这个侄儿,比待自己的亲儿子还好。” 周佳木与傅遥说这些,本来是想劝傅遥宽心,不要太为雍王的处境担忧。 可话说到这里,周佳木自己都难免心生迟疑。 雍王如今的真实处境,真的像表面上看起来这样安稳风光吗? “佳木,你点出了一个大问题。”傅遥与周佳木说,“正所谓树大招风。眼下,雍王越是被皇上捧着,越是声名显赫,身边眼红忌惮的人就越多。长此以往,不必皇上亲自动手,就会有人按捺不住,代为出手。所以雍王那边,绝对不能因为皇上的厚待而有丝毫松懈。反而要更加用心的提防才是。” “阿遥放心,我这边会加派人手,暗中留心着各方的动静。”周佳木应道,“阿遥,你别看雍王平日里总是一副不问世事的超脱模样,其实雍王也是个厉害人物。” “哦?此言怎讲。” “雍王从泞州到京都的这一路上,再到他来到京都王府安顿下来之初。曾遭逢过不下十次的刺杀,而雍王却每回都能安然无恙,这也是一种本事。” “雍王被人刺杀?” “阿遥,你不知道这事?” “不下十次的刺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事儿还真不好说。”周佳木答,“奉命前去刺杀雍王的这些刺客,并非受命一人,而是多人。幕后主使众多不说,就连刺杀雍王的目的也是五花八门。有些刺客,并非为取雍王的性命而来,而是顾意假扮成禁军,伪装成奉皇上之命前来刺杀雍王。在幕后这样安排的人,目的很明显,就是想借此挑拨皇上与雍王叔侄之间的关系,逼雍王造反,从而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不过这只是少数,前去行刺的刺客中,大多都是想直取雍王的性命。而指使这些刺客的始作俑者,就各怀各的心思,不能一概而论了。” “这些人未免也太丧心病狂了。” 周佳木闻言,却答:“其实,这也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第五零四章 人前潇洒,人后凡俗

周佳木望着傅遥,面色凝重,“虽然不曾亲历过,但我爹曾与我说起过当年夺嫡之争的惨烈。紫you阁w.ziyouge.当年太子被废,直接因此丢了性命的不下千人,间接株连之人无数。而当年追随废太子的人,虽然也有侥幸活下来的,但事到如今,他们也不敢再以原本的身份示人,只能隐姓埋名,苟活于世,只求能得善终。这些人中,也有不甘心这样苟延残喘一世,想要利用雍王达到一些目的的。总之,这些人各自揣着各自的心思,唯一默契的是,都把雍王算计在内。雍王虽然无辜,却注定要处在这漩涡中心,无法脱身。” 听了周佳木的话,傅遥忍不住一声长叹。 就如佳木所言,雍王无辜,他身上究竟背负着怎样沉重的命运? 而整个皇室,整个京都城,乃至整个大夏,看似歌舞升平,一派祥和,实则危机四伏,暗流涌动。 傅遥自问,并非心怀天下之人。 但她眼下即将成为大夏的太子妃,大夏未来的皇后。 人身在其位就要谋其事,她一定得尽所能,帮太子爷看住这个天下。 这厢,周佳木刚与傅遥说起,太子爷在各方的一些部署,就听见窗外吵嚷。 这声音不必猜,是佳榕无疑。 傅遥循声来到窗前,正见佳榕拉着芸熙站在书楼门口。 “佳榕,芸熙。”傅遥从二楼窗口向两人挥挥手。 “姐姐在这儿啊。”佳榕仰头望向傅遥,笑嘻嘻的说,“见姐姐半晌没回来,我就拉着芸熙姐姐出来找找,听丫鬟说姐姐过来书楼了。” 佳榕说着,四下环顾了一番,才又望着傅遥说:“府上的书楼可真大,姐姐,我能到处逛逛吗?” “妹妹只当是自己家,随意就好。” 佳榕闻言,也不客气,便拉着芸熙在书楼周围逛了起来。 傅遥收回目光,望着周佳木说:“见佳榕恢复的这么好,真是可喜可贺。” “唉,你别看她成日里乐呵呵的,其实旧日的心病,还没好全。只要一日没抓住张氏等人,一日无法证明佳榕的清白,佳榕的心病就好不了。” “尽人事,听天命。我知道,你已经竭尽所能了。”傅遥柔声安抚说。 周佳木点头,“阿遥,能和你说说话,我心里舒服。” “怎么,周大公子也有想不开的时候?”傅遥玩笑说。 周佳木淡笑,“阿遥,你没听说过,人前潇洒人后凡俗这句话吗?” “你我皆是凡人,怎么可能活的不凡俗?日后你心里若有什么不痛快的事,尽管来找我说,我愿意为你解忧。” 傅遥的话,叫周佳木心头一阵温热,“怪不得太子爷总喊你还魂香,阿遥说的话,果真就像带着香味似的,沁人心脾。” 闻言,傅遥立刻就红了脸,“还魂香……你怎么知道?” “太子爷跟我说的。” 傅遥羞赧,“太子爷也真是,怎么连这些都与你说。他…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得此一问,周佳木有意笑而不答,由得傅遥去猜。 傅遥这厢正预备继续追问,却见佳榕拉着芸熙上了楼。 还没等走到近前,就听佳榕兴致勃勃的说:“姐姐府上的书楼可真大,藏书也好多。姐姐不知,我们侯府也有个藏书的地方,不过那儿地方小,藏的书也少,平日里压根没人去。有回我一时兴起,去那边逛了逛,谁知那些藏书上积的灰,比柴房里还厚呢。再瞧瞧姐姐这里的书,不光干净整齐,好像还透着一股香味呢。” 佳榕说着,用力的嗅了嗅,“真的是有一股香味呢,难不成姐姐还特意拿香料,把这些书都熏过了?” “妹妹说的这个香味,可能是芸香草的味道。”傅遥解释说,“顾名思义,这芸香草是一种带幽香的香草,将此草晒干以后,填入布袋中,再将布袋置于书本间,便有防虫和防潮的功效。” “听姐姐这么一说,这芸香草还真是个好东西。也不知这么好闻的香草,能不能用来熏衣裳。” 傅遥笑笑,“这芸香草哪叫香啊,幼时我娘亲手调的香那才叫香呢。前阵子,我整理我娘旧物的时候,发现了一本我娘亲手写的调配香料的手札,若非近日事多不得闲,我还真想试试呢。既然妹妹也喜欢香,要不哪日叫上妹妹,咱们一同试试可好?” 闻言,佳榕无比兴奋,就连一向不好事的芸熙,也有些迫不及待。 要不是眼前没有调香的工具和材料,两人一定等不及要试他一试。 “姐姐府上的书楼可真好,我喜欢的都不想走了。”周佳榕扶着书架说,那神情那口气,好像巴不得也化作书架,就站在这书楼里不走了。 周佳木闻言,少不了要打趣他妹妹几句。 “一捧上书就打瞌睡的人还说喜欢书楼,都不觉得惭愧吗?” 周佳榕也不示弱,立刻冲周佳木撇撇嘴,“哥就会数落我,我就不信有谁从生下来就爱念书。” 话说到这里,佳榕忙望着傅遥问:“姐姐博闻广识,一看就是念过很多书的人,姐姐说,你也是大小就爱念书吗?” 得了这话,傅遥颇为认真的回忆了片刻才答:“我幼时并未刻意去念什么书,都是我哥在书房内跟着先生念书,我在屋外淘气偷听,这一来二去,我听着听着,就都听会了。不过那些四书五经,我是真不爱读,也许久没读过了。若说最近常拿出来温习的,只有《六韬》和《百战奇略》这类的兵书。再有就是医书和我最爱看的游记了。” 听了傅遥的话,周佳榕连连点头,急忙冲周佳木说:“哥,你都听见了,我与阿遥姐姐一样,最不爱读那些老夫子的书了。只要一读那些通篇讲大道理的书,我就忍不住要打瞌睡。” 周佳木狐狸似的眯眼一笑,“你阿遥姐姐是个奇女子,你不能拿她做比。” 奇女子?傅遥瞪着周佳木,也不知这个形容究竟算褒还是贬。 “既然阿遥姐姐不成,芸熙姐姐可是正经的大家闺秀。”佳榕说着,又问芸熙,“姐姐老实说,你是打小就爱念书的?” 芸熙闻言,脸立刻就红了。 不为别的,只为周佳木的目光,此刻正在她身上流连。 本站访问地址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五零五章 心意,昭然若揭

在定了定心神之后,芸熙才答了佳榕的话,“我开蒙早,打从记事起就被我娘逼着念书,虽然一开始并不情愿,但数年如一日的学下来,也都习惯了。想想当年被我娘逼着念书的日子,虽然有些委屈也有些苦,但如今再看,往日的工夫也都没白费,至少我自己觉得对自己大有裨益。” 周佳木闻言,立马瞅着周佳榕说:“听见你芸熙姐姐的话了?多念些书总是没有坏处。” 傅遥也望着周佳榕点了点头,“佳榕,这世上没有白费的力气,有些事你做起来或许一时看不出成果,但只要一日一日坚持下来,日积月累,总能厚积薄发。” 佳榕耳根子软,听傅遥一番劝谏,立刻就心潮澎湃起来。 “阿遥姐姐,我以后也要像你和芸熙姐姐一样,多念些书,姐姐可愿将这书楼里的书借给我读?” 傅遥大方,“只要妹妹喜欢,随便拿去读。” 佳榕兴奋不已,立马追问傅遥,“姐姐,这间书楼里都藏的什么书啊?” “我爹是武将,家中的兵书是最多的,除了兵书以外,还有些妹妹最讨厌的老夫子的书,再有就是词集诗集。对了,还有些琴谱。” “琴谱?”芸熙问,目光闪闪。 傅遥点头,“我娘亲善琴,那些琴谱都是我娘亲的收藏。我是立志要当一个好郎中的,身为医者,要为病患精细诊脉,所以手是绝对不能有伤有茧的。所以,我不能学习抚琴,也无法继承我娘亲的那些琴谱了。我知道芸熙妹妹好琴也善琴,妹妹若是喜欢,可以将这些琴谱拿去研习。” “这可不成。”芸熙当即推辞说,“这些琴谱都是夫人的故物,珍贵的很,我怎么好乱碰。” “宝剑配英雄,这好的琴谱只有送给妹妹这样好琴惜琴,又生了一双巧手的人,才不算暴殄天物。” 闻言,没等芸熙应声,就听佳榕嘀咕了一句,“阿遥姐姐的手是治病救人的手,芸熙姐姐的手是懂得弹琴的巧手,只有我这一双手没什么用。” “谁说没用了。”周佳木一本正经的与佳榕说,“你这双手懂得拿筷子吃饭呀。” 佳榕听了这话,自然不会给佳木好脸,“哥你就知道欺负我。” “我实话实说而已。” 佳榕自知说不过她哥哥,也就没再回嘴,只是气鼓鼓的瞪了周佳木一眼,又望向傅遥,“姐姐,你教我吧。” “妹妹想学医?”傅遥问。 周佳榕摇头,“姐姐教我烧饭吧。” “烧饭?妹妹怎么忽然想起要学烧饭了?” 周佳榕笑笑,正欲作答,周佳木却先说,“小丫头,你可别说是为了要亲手烧饭给爹和我吃。你做出来的‘美味佳肴’爹和我可消受不起。” “哥,你少在那边自说自话,谁说我想亲手烧饭伺候你,我就是自个想学烧饭了而已。” 在傅遥看来,佳榕想学烹饪也不是什么坏事,她也愿意教佳榕,只是,“佳榕,我烧饭的手艺只是泛泛而已,若论对煎炒烹炸的精通程度,我恐怕连府上最寻常的厨娘都不如。若妹妹诚心想学,还是该找个厉害的师傅才好。” “不,我觉得姐姐烧饭的手艺就很厉害了。上回在栖芸小筑尝了姐姐亲手做的素菜,当真比我从前吃过的都要美味。姐姐不知,姐姐做出来的菜,有种很特别的味道。” “特别的味道?”傅遥疑惑,“不瞒妹妹,我并未在菜中放什么特别的香料。” “这菜未必要放什么提味的香料才好吃。”周佳木说,“用心做出来的东西,味道自然就特别的好。” 听了周佳木的话,一旁的芸熙便忍不住问道:“那周公子觉得,我上回亲手做的糕点味道如何?” 周佳木大方应道:“味美可口,一尝就是用心做的。” 能得到周佳木的夸奖,芸熙自然欢喜,顷刻间颊上就绯红一片。 另一边,佳榕眼珠子一转,“如此,我就一边随阿遥姐姐学烧饭,一边随芸熙姐姐学做糕点。” 周佳木摇头,冲佳榕竖起了三根手指,“你坚持不过三日。” “哥,你别太小看我了。” “那你说,你要何时开始学?”周佳木问。 周佳榕答:“我和阿遥姐姐都说好了,等阿遥姐姐学完宫规以后,我就会搬来府上小住几日,到时候便能天天跟着阿遥姐姐和芸熙姐姐学手艺了。” “这不大好吧。”周佳木有些迟疑,“你阿遥姐姐学完宫规以后,便要开始着手准备与太子爷的大婚事宜,你忙帮不上,总不要添乱才好。” “我喜欢佳榕来陪我住一阵子。”傅遥忙说,“只要佳榕不嫌弃,我便将我的烹饪心得倾囊相授。” 听傅遥这么说,佳榕可高兴坏了,赶忙上前挽着傅遥的手撒娇,“那我回头来府上住时,要跟姐姐住一间屋。” “好。”傅遥点头,“妹妹不是说想从我这儿借几本书去看。我前几日才看完一本南疆游记,写的极好,妹妹可想看看这本。” “南疆?我想看。” “那我带你拿。”傅遥与佳榕笑笑,又与佳木和芸熙说,“你们两位先聊着,我陪佳榕找书去。” 说完,便拉着佳榕往远处最深一排的书架后头走去。 春末的风已经带着几丝夏日的燥热,而比这风更灼热的是芸熙望着周佳木的目光。 “周…周大哥。”芸熙唤了周佳木一声,可知她已在心里这样唤过周佳木无数遍,但每回到了嘴边,却都变成了周公子。 周佳木望着芸熙,目光温柔而清和,示意佳榕有话不妨直说。 “我知道周大哥懂琴,所以想请周大哥来指点我的琴艺。” “弹琴我不懂,只是听多了懂得分辨好坏而已。早在锦州时,我就曾听过赵姑娘弹琴。赵姑娘琴艺精湛,何须旁人再指点。” “不瞒周大哥,从锦州到京都的这一路上,我疲于赶路,已经许久没有弹琴了。到如今,琴艺都生疏了,也不知还能不能奏出初见周大哥时的情韵。但为了周大哥,我愿意试一试。” 芸熙的心意已经昭然若揭。 别说如佳木这般通透之人,纵使换成个木讷愚笨之人,也早该发现些端倪。 可见佳木眼下,是有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第五零六章 我是你的臣

周佳木并非优柔寡断之人,他有无数法子能向芸熙表明,他对她并无逾越本分的心意。 但眼下,他不得不暂且回避这件事。 至于原因,周佳木自己也说不太清楚。 “若来日得了机会,愿听赵姑娘再抚琴一曲。”周佳木说。 芸熙闻言,欢喜之情溢于言表,“那一言为定。” 周佳木点头,“一言为定。” 傅遥从最末一排书架后头,悄悄向佳木和芸熙的方向张望。 见两人有说有笑,很融洽和睦的样子,傅遥欣慰不已。 傅遥了解周佳木,知道周佳木这个人看起来极是温润随和,对谁都笑脸相迎,对事都是有求必应。 其实不然。 佳木骨子里有着一股倔强劲儿,他很固执,绝对不会做违逆自己心意的事。 佳木对芸熙究竟有情还是无意,傅遥心里比谁都清楚。 她记得早在芸熙到京都城以前,她就试探过佳木对芸熙的心意。 佳木的一句话,叫她至今都记忆犹新。 佳木说,倘若他真对芸熙有意,就不会拖到眼下了。 所以,佳木在明知芸熙对他有意的情形下,还能从容应对,小心的维护着芸熙的尊严,足以说明佳木是个可靠且心性温柔的人,很值得依靠。 傅遥远远望着两个人谈笑风生的样子。 由衷觉得这两人般配。 尽管叫佳木改变心意并不容易,但事在人为,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 佳榕兴致满满,刚拿到傅遥给她挑的书,就翻开看了起来。 佳木少不了要打趣佳榕几句,说这捧着书却不打瞌睡的小姑娘,还是她妹妹吗? 佳榕也不理佳木,只管搬了张椅子挪到角落里,继续津津有味的拜读那本《南疆游记》。 芸熙得了傅遥的允准,可以随意取用书楼里的琴谱,于是她便借挑选琴谱为由,邀周佳木陪她一起挑。 周佳木欣然答应,两人在书架间走走停停,轻声说笑,画面出奇的和谐好看。 眼见三人各忙各的,都不亦乐乎。 傅遥便随手从书架上取了本书,半伏在书案上看了起来。 春末的风,和煦而温暖,吹的人身上乏乏的,一阵困意袭来,傅遥便伏在书案上睡着了。 傅遥也不知她究竟睡了多久,等她再睁开眼,书楼里已空空如也,佳木兄妹和芸熙都不在眼前了。 傅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正寻思着人都去哪儿了,忽然觉得肩头一轻,一条薄毯从她身上滑落下来。 傅遥俯身,预备将毯子捡起来,谁知身后却有人先她一步将毯子拾了起来。 原来佳木没走。 傅遥不好意思的冲佳木笑了笑,“不知怎么,竟然就睡着了。” “我听赵姑娘说,你这几日常常练字到深夜。你用功不要紧,却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 “我知道。”傅遥应道,“这事儿别告诉太子爷。” “你要是肯听劝,不再折腾你自个我就不说,否则我不但会说,还会添油加醋。” “嗯。”傅遥点头,“佳榕和芸熙呢?” “被远哥和宁安姐姐叫去用膳了。” “用膳?这都什么时辰了?”傅遥边说边转身向窗外张望,“我睡了这么久,你怎么也不叫醒我。” “瞧你睡的那么好,不忍心。” “那你就由得我睡就好,干嘛巴巴的守在这儿。” “我哪能撂下你一个人不管,若是你睡醒了见人去楼空,心里该怕了。” “我哪就这么胆小了。”傅遥说,“你纵使不放心我一个人在这儿,唤了楚莘来守着就好。” “不必多此一举。阿遥,别忘了,我既是你的义兄、知己,也是你的臣。为你我随时都能赴汤蹈火,这样守着你,只是在尽我自己的本分而已。” 周佳木的话,使得傅遥前一刻还跳动平缓的心,骤然颤动起来。 她何德何能,叫佳木为她如此。 “你这个臣,我可要不起。” 周佳木望着傅遥,目光坚定,“我是心甘情愿的。” 其实,不必佳木在此表什么决心,佳木对她一片赤诚的心意,她也明白。 “周大人可饿了?”傅遥笑问。 “有点儿。” “那周大人可愿赏脸,与我一同用午膳去?” “傅姑娘吩咐,臣下定当奉陪。” 话毕,两人相视一下,各自笑了。 …… 日暮低垂,若非佳木再三催促,佳榕还不肯动身回侯府。 在又与傅遥约定,等过阵子傅遥学完规,她要来府上小住一阵子之后,佳榕才不情不愿的随周佳木告辞。 尽管这一日,只是与佳木佳榕兄妹一起说笑谈天,但一整天下来,身上也是疲乏。 待送走兄妹俩之后,傅遥一回桐芳苑就在软榻上卧下了,倒是芸熙半分不见疲累,穿针引线的又继续绣起了那枚香囊。 那一脸认真的模样,仿佛天地间就只剩她和她手中的针线了。 这厢,傅遥正有些昏昏欲睡,忽然听芸熙问她,“姐姐,府上有七弦琴吗?” 傅遥半坐起来,“妹妹想弹?” 芸熙点头,“有日子没碰过琴了,技艺也都生疏了。我今儿答应周公子,等下回再见会抚琴一首给他听,我想好好练一练,否则只怕弹出来的东西不成曲调,再招人笑话。” “府上有好几把我娘亲留下的好琴,就是不知妹妹喜欢什么式样的。” “寻常的伏羲式就好。” 傅遥点头,“那我明儿就命人给妹妹找出来,上好弦,只是这调音……” “姐姐放心,妹妹懂得调音。” 傅遥笑笑,“那就再好不过了,可知妹妹琴艺出众,奏出的琴音绕梁三尺,我也爱听。” “那我回头先奏给姐姐听。” 傅遥点头,“那我可有耳福了。” 芸熙抿唇一笑,脸颊红扑扑的,“不扰姐姐歇息了,晚膳前,姐姐还能睡一会儿。” 傅遥点头,又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了。 而另一边,芸熙也继续绣起了香囊。 谁知,还没绣几针,芸熙就被针扎了手。 傅遥见状,正预备起身去关怀一下,却见芸熙对自己被扎破的手指毫不在意,见香囊没被滚落的血珠沾脏,小丫头竟然舒了口气,会心的笑了。 虽然只是指尖被绣花针扎了一下,但十指连心,怎么会不疼。 但芸熙却好像全然忘了疼一般,只管捏着那枚香囊,痴痴的笑着。 果然,芸熙已经彻底沉溺于对佳木的爱慕中,无法自拔了。 第五零七章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

大约是连着数日讲的话太多给累着了,汪姑姑的喉咙有些不舒服,每讲一个字都觉得嗓子眼里发紧发痛,这还不止,有时候话说急了还会不停的咳嗽。%d7%cf%d3%c4%b8%f3 傅遥见汪姑姑如此,立马将她珍藏的枇杷膏拿出来,赠给了汪姑姑。 别看这罐枇杷膏貌不惊人,但无论是从选料,还是到最终熬制成糕,皆是由傅遥亲力亲为。 这一小罐子的枇杷膏,可是足足用了三四十斤的枇杷。 不只如此,傅遥还在这枇杷膏中着意添了好几味药。 因此,这罐枇杷膏的效用,是其他枇杷膏没法比的。 傅遥敢保,汪姑姑今儿喝了她的枇杷糕,明儿嗓子就能大好。 为谢汪姑姑这几日用心教她,傅遥亲自调了一碗枇杷膏化开的药水奉到汪姑姑手中,并嘱咐汪姑姑喝完这碗药后,就好好回去歇上一日。 能得傅遥如此厚待,那汪姑姑也是感恩戴德。 左右以她如今的嗓子,也无法再教傅遥什么,于是便依着傅遥的话,回去歇着了。 汪姑姑这一歇下,傅遥也就跟着清闲下来。 在去隔壁瞧了楚莘她们一会儿之后,傅遥便回了桐芳苑。 傅遥回去时,芸熙正坐在院中的梧桐树下绣香囊。 院中这棵梧桐树是前日才开始开花的。 在枝头第一朵花苞绽放以后,这花的长势便一发不可收拾。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满树的花都开了。 铃铛似的紫色小花开了一树,美的叫人心神荡漾。 这梧桐树美,树下的人也美。 娇花配美人,如诗如画,叫人赏心悦目。 因为绣的太专注,直到傅遥走到近前,芸熙才发觉。 “姐姐今儿回来的好早。”芸熙说着,赶忙放下手中的针线。 “汪姑姑教我教的尽心,都累坏了嗓子。我便叫汪姑姑休息一日,养养嗓子,明儿再接着学不迟。” 芸熙点头,拍了拍身旁的藤椅,“今儿的日光不烈,照在身上舒服极了,姐姐也过来坐坐吧。” 傅遥顺势在芸熙身边坐下,“这日光再和煦,也是晃眼,妹妹别在日头底下做太久的针线活,否则伤眼。” “我听姐姐的。”芸熙说着,立马将手中的针线放回了一旁的针线筐中,“对了,方才有人给姐姐送来一张请柬,姐姐快看看吧。” 芸熙边说边将她先前随手放在针线筐中的请柬取了出来,递到傅遥手上。 傅遥有些意外,这会是哪家递来的请帖呢? 其实,自打傅遥得皇上赐婚,将要嫁给太子爷为妃以后,她收到的各种请帖就越来越多。 但拘着她未来太子妃的身份,她应邀去赴约的次数却越来越少。 至于那些邀约,她究竟该不该去,皆由宁安公主为她把关做主。 想来,这张帖子既然能递到她的手上,那么宁安公主那边一定是觉得,她该去赴这场邀约。 傅遥一接过请帖,就瞧见帖子上印有一枚图腾。 这个图腾是……温王府的? 傅遥立马打开请帖细瞧,瞧过之后,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感慨。 温王家的那一对双生女儿,竟然再有三天就满百日了。 这请帖就是邀她去赴两位千金的百岁宴。 想想孩子满月那天,她去府上恭贺的事,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一般。 一晃眼,两个多月就过去了。 当真是逝者如斯,不舍昼夜。 其实,温王家的千金满百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傅遥也不是非去不可。 傅遥想,宁安公主之所以着意叫她去,大约是想叫她能借机与苏芩见上一面。 知她者,公主也。 能得这样一个通情达理,又疼惜自己的嫂子,傅遥觉得她真是三生有幸。 既然决定要去温王府赴宴,就得好好准备一番。 这首先就得准备一份像样的贺礼。 但这事无需傅遥费心,宁安公主和许婆婆会商量着帮她准备。 毕竟,傅遥此番前去温王府赴宴,不只代表她自己,也代表辅国公府。 她送的贺礼轻重,便代表着辅国公府对温王府的重视程度。 尽管宁安公主这个长姐与温王这个二弟,平日里不是很亲近。 可介于两家如今也算是姻亲,因此府上既要送,就要送上一份厚礼。 关于贺礼的事,是不必傅遥操心,但此番前去给苏芩捎些什么,却叫傅遥有些为难。 上回去温王府,见温王将皇上恩赏的贡茶,片叶不留,全都送到了苏芩那儿。 就知温王疼惜苏芩,衣食上定不会缺了苏芩。 所以,她此番前去,不必惦记着给苏芩送这些。 若说苏芩如今可能缺的,应该就是银子吧。 眼下,苏芩在温王面前得脸,周围想要巴结的人自然不会少。 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想要笼络住这些主动称臣的人,唯一管用的就是银子。 而王府上的下人,纵使只是个粗使婢子,也是见过些世面的。 想要收买这些人为你所用,不出手阔绰些是不成的。 尽管苏芩出嫁时,傅遥给苏芩带了不少体己钱。 但谁知耗到如今有没有捉襟见肘呢。 傅遥想,倘若她真要给芸熙捎东西,就像上回一样,捎些银子最实在。 于是,傅遥便叫楚莘备下些银子,待赴宴那日随身带上。 傅遥这边忙着为苏芩打算,芸熙那边也没闲着。 虽然与苏芩素未谋面,可芸熙却知道苏芩是与傅遥情谊深厚的义妹。 因此,芸熙对苏芩的事也格外上心。 听说傅遥三日后要去温王府见苏芩,芸熙便为苏芩腹中的孩子赶制了两个小肚兜。 当芸熙将东西呈到傅遥面前时,傅遥惊喜不已,“妹妹这是何时做的?” 芸熙闻言,却有些不好意思,“原本是想给孩子做顶虎头帽,或是绣双小鞋的,但时间紧迫,我只怕赶不及,才退而求其次做了这个。因为做的急,针脚有些粗,姐姐可别嫌弃。” “这已经够好了。”傅遥捧着两个小肚兜,简直有些爱不释手。 “姐姐若是觉得好,等日后姐姐有了孩子,孩子的肚兜都由我来做。” 芸熙这话,明显是在打趣她。 可即便如此,傅遥还是说,“妹妹说话算话,我以后可赖着妹妹了。” 这厢,傅遥和芸熙正说笑,就见楚莘进了屋。 “姑娘,兆裕来拿药了。” 傅遥敛了笑,这个兆裕果然是说话算话,还真来取药了。 早在数日之前,傅遥就已经将兆裕的药备好了,并不必现手忙脚乱的准备。 于是,傅遥便叫楚莘去取了药送给兆裕即可。 可楚莘得了吩咐,却并未立刻照搬,她略带迟疑的望着傅遥,似乎是有话要说。 本站访问地址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五零八章 不介意多事一回

“姑娘。”楚莘犹豫了片刻才开口,“您不必再给兆裕诊回脉吗?” 究竟需不需要再给兆裕诊一回脉,傅遥心中自有分寸。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她是不用再给兆裕诊脉的。 可听楚莘的口气,好像还挺不放心兆裕的。 即如此,那她就好人做到底,再给兆裕请一次脉也无妨。 “楚莘,你去把兆裕请到后院来,记得要掩人耳目,别叫无关的人瞧见,否则只怕要横生枝节。” “嗳。”楚莘点头,转身就出去了,瞧神情似乎挺高兴的。 “姐姐说的兆裕,可是雍王殿下身边的那个高个随从?”芸熙问。 傅遥点头,“别看这个兆裕长得面冷,但心肠却好,佳榕在栖云小筑养伤期间,全靠他忙前忙后的照应。就在栖云小筑时,我机缘巧合之下,得知兆裕有脾胃虚寒之症,便拟了个子帮他调养,他今儿算是过来拿药复诊的。” “姐姐真是菩萨心肠,对谁都那么好。” “教书育人还有教无类呢,更何况是治病救人呢。既然我懂得医术,就该学以致用,否则既辜负了这身医术,也辜负了自己。”傅遥说着,便起了身,“妹妹先忙你的,我去瞧瞧,一会儿就回来。” 芸熙点头,目送傅遥出了门。 …… 待傅遥到后院时,楚莘已经将兆裕领来了。 一见傅遥,兆裕赶忙上前冲傅遥一礼,“傅姑娘万安,敢问傅姑娘,有什么话要托小的带给我家王爷。” 傅遥闻言,不禁望了楚莘一眼。 合着楚莘是把兆裕给骗进来的。 傅遥可是知道,她家楚莘是最不懂说谎的,可这最不会说谎的人,说出来的谎话,竟然把兆裕给骗了。 傅遥也不知该夸她家楚莘长进了,还是该骂兆裕傻。 “你去那边坐下。”傅遥指着一旁的藤椅与兆裕说。 兆裕一怔,忙冲傅遥拱手,“小的不敢。” “叫你坐下就快点儿坐下,有什么敢不敢的。”傅遥催促说。 兆裕闻言,迟疑了片刻,便按着傅遥的话,老老实实的去藤椅上坐下了。 傅遥也没啰嗦,麻利的从随身的荷包中掏出手帕,便上前蹲下,“把手拿出来。” “傅姑娘这是要?” “看不出来吗?我这是要给你诊脉。” 兆裕恍然,忙望向楚莘。 楚莘也不遮掩,直言道:“我是怕你一听诊脉不肯进来,才诓了你。眼下,你人既然已经坐在这儿了,就老老实实的把手拿出来吧。” “楚姑娘,我的身子早就好了。” 兆裕此言不虚,据傅遥观察,兆裕面色红润,说话也是中气十足,哪像个病人。 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若不是楚莘开口,我可没打算再给你复诊。”傅遥说。 兆裕闻言,望着楚莘稍稍怔忪了片刻才说:“谢楚姑娘关怀。” 楚莘得了这话,神情明显有些不自在。 单从表面上看,楚莘这是有些不耐烦,但傅遥却知,楚莘这是在害羞。 “你不必谢我,我只是怕你的病,好的不够彻底,来日会坏了我家姑娘悬壶济世的好名声,并不是因为关怀你。” 兆裕无言,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姑娘家讲话,向来就爱口是心非,就连楚莘都未能免俗。 楚莘明明是一番好意的关心兆裕,却打死不肯承认。 傅遥从旁瞧着,真是干着急也没法子。 “我腿都蹲麻了,还不快把手拿出来。”傅遥催促兆裕一句,“再磨蹭,我可就要点你的穴了。” 兆裕闻言,赶忙起身,“傅姑娘您坐。” “别啰嗦,快坐好,有这会儿让座的工夫,你这脉我也诊完了。” 得了教训,兆裕只得依照傅遥的话,挽起袖口坐了回去。 楚莘很有眼力界,赶紧搬了张小凳子过来给傅遥坐。 “还是我家楚莘懂得疼人。”傅遥冲楚莘笑了笑,接着便偏头瞪了兆裕一眼,“你这脉搏怎么突然跳的这么快,你在紧张什么?是怕我还是因为我家楚……” 傅遥故意拖长音调,没把话给说全。 可即便如此,兆裕一成不变的冰块脸也微微发生了变化。 不光脸红,连耳朵和脖子都跟着红了。 楚莘也不禁打趣,只说要给兆裕取药,便躲开了。 玩笑归玩笑,傅遥看起诊来却一贯的严谨认真。 望闻问切一套下来,傅遥发现兆裕脾胃虚寒的毛病已经略微有些好转,可见她写给兆裕的药方还是颇有成效的。 于是,傅遥又反复叮嘱兆裕几遍,这药一定要及时吃,绝不能断。 兆裕得傅遥恩惠,少不了要感谢傅遥一番,傅遥却摆摆手,望了刚取药回来的楚莘一眼说:“你若是诚心谢我,就尽数报答在楚莘身上就好。你答应要尽心教楚莘打败你的法子,这承诺可还算数?” 兆裕闻言,立马冲傅遥拱手,“小的正要为此事请示傅姑娘。” “你说。” “回傅姑娘,小的既答应要教楚姑娘武艺,就绝不会食言。但贵府人多眼杂,小的不方便常常出入,小的便想请示姑娘,能不能选在别的地方教楚姑娘。” “别的地方?哪里?” “回傅姑娘,小的在城中有一处宅子,因小的不常回去住,所以宅子里除了老管家以外再无他人。那里地方宽敞,也无闲杂人等来往,很适合用来当教楚姑娘练武的武场。” “你在城内还有宅子?”傅遥略带惊奇的问。 兆裕答:“是小的父亲留下的老宅子,因长日无人居住,已经有些年久失修,算不得什么好宅子,还请楚姑娘不要嫌弃。” 傅遥并不爱探听旁人家的闲事,但为了楚莘,傅遥不介意多事一回。 于是,傅遥便追问兆裕,“兆裕,你可是官家出身?” “回傅姑娘,小的父亲曾是雍王府的长史。多年前,小的父亲因以外亡故,老雍王主子见小的孤苦无依,便将小的接到府上,与我家王爷一同教养。” 长史虽然只是王府的一个辅官,却有正经的品级。 不光有位,还掌一府之事,也算是位高权重。 傅遥就是见兆裕仪表堂堂,气度不凡,所以才猜测他是官家出身。 没成想还真叫她给猜中了。 第五零九章 同样的梦

“你文武双全,又颇得雍王倚重。来日雍王府长史一职,必定非你莫属。”傅遥与兆裕说。 兆裕闻言,忙与傅遥一礼,“回傅姑娘,想要胜任王府长史一职,需要极深的资历,也要是受人敬服,德高望重之人。况且……况且眼下,雍王府的长史,是由皇上指派,不必王爷亲自挑选。” 听了兆裕的话,傅遥心中一声叹。 倒不是感慨这王府的长史不好当,而是叹皇上亲自为雍王挑长史的这份心意。 皇上如此,哪是想给雍王挑选合用的辅官,分明是公然派人去府上监视雍王的言行。 什么皇上厚待雍王,比待自己的亲儿子还好。 这分明是有人在故意粉饰太平。 事实上,皇上忌惮雍王,防着雍王。 叔侄俩之间关系微妙,似乎比旁人想像的还要紧张些。 想到这儿,傅遥不禁问兆裕:“你家主子近来可好?” “劳傅姑娘关心,我家王爷除了手上的伤还需好生将养上一阵子,身子已经是大好了。明日温王府千金的百岁宴,我们主子已经答应要出席。” “雍王殿下明日也会去温王府?那可巧了,我与你家主子没准儿还能遇上呢。” 兆裕点头,“不瞒傅姑娘,我家王爷本是最不爱热闹的,前阵子我家王爷借故身子不适,前前后后婉拒了不少各府宴请的邀约。这日子一长,次数一多,外头就盛传我家王爷为人倨傲,自恃身份,目中无人。这回,我家王爷也是为平息流言,才不得不前去赴宴。” 兆裕也是个实在人,说得都是大实话。 傅遥与雍王一样,也很不喜欢人多嘈杂的场合。 至于为何不喜,一则是因为她性子本就好静;二则是因为人多是非就多,保不准什么时候麻烦就缠上身了。 这回去温王府赴宴,雍王是因为流言纷扰,不得不现身说法亲自辟谣。 而傅遥,若不是想要借此机会去见苏芩一面,九成会婉拒这个邀约。 傅遥觉得,她与雍王还真是有些同病相怜。 “明日若得见你家王爷,要是能寻到合适的机会,我便再给你家王爷请个平安脉。” “那兆裕就先代我家王爷谢过傅姑娘好意。” “我说过,你不必谢我。”傅遥与兆裕说,“你方才不是说,你家老宅适合当教楚莘练武的武场吗?那你就别磨蹭,赶紧带楚莘去看看吧。若楚莘满意,日后楚莘就在那里跟你学武。但有个条件我要先跟你说好,无论如何,天黑以前,你都要亲自把楚莘给我好好送回来。再有,倘若你敢在教习楚莘武艺时伤她一根头发,就试试。” 闻言,没等兆裕应声,楚莘就先说:“主子,府上还有好些差事等奴婢操持,奴婢不想去。” “真不想去?”傅遥问,“你不是有个夙愿,就是想打的兆裕跪地求饶吗?怎么,难道眼下不想了?” 楚莘瞅了兆裕一眼,“想。” 既然想,那还啰嗦什么。 傅遥立马望着兆裕说:“赶紧把楚莘带走。” 兆裕得令,没含糊,立刻与楚莘道:“楚姑娘请。” 楚莘也不是个扭捏的人,便与傅遥福身,“那奴婢就跟他去看看地方。”说完将手中的药包往兆裕怀中一塞,“你未来十天的药,拿好。” 说完,楚莘就先兆裕一步,率先向外走去。 兆裕连忙冲傅遥拱手道别,便追楚莘去了。 眼见身高足有八尺的兆裕,跟在楚莘身后,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傅遥不禁偷笑。 别看这个兆裕气势逼人,却并非莽夫,而是个君子。 他这是有意让着楚莘呢。 依傅遥看,比起那些自以为是,常把男尊女卑挂在嘴上的伪君子,兆裕才是真侠客。 …… 楚莘是在晚膳前回来的,见楚莘眼角眉梢挂着一丝疲态,傅遥也没追问她什么,便叫楚莘先回房歇着了。 临安置前,楚莘过来伺候傅遥洗漱,傅遥便借机问楚莘,兆裕教她武艺可用心。 楚莘点头,很用心。 不止用心,还是很用心? 傅遥忍不住嘀咕说:“这个兆裕是不是真傻,他难道就不怕教会了徒弟,真打死师傅。” 楚莘闻言,微微一怔,旋即笑了。 傅遥见楚莘笑了,也跟着笑了,“兆裕是个不错的人,你来日未必真能打赢他,但你也无须为此气馁,要跟他好好学,全当为自个长本事。” “奴婢明白。” “还有,不要总对兆裕横眉冷对的,他对你从来都无恶意。” “是,奴婢听姑娘的。” 因为明儿要去温王府赴宴,傅遥没熬太晚,早早就安置了。 夜里,傅遥做了梦,她梦见了苏芩。 而梦里的场景,似曾相识。 梦中,苏芩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嫁衣,在不停的向高处奔跑,而傅遥就一直拼命的在身后追赶,却无论如何都追不上。 接着苏芩从高处坠落,摔在地上一片血肉模糊。 傅遥从梦中惊醒,在怔愣了半晌之后,傅遥才醒过神来。 原来这只是个梦,但却是个过于真实的梦了。 大约是因为这个梦,梦的过于清晰真实,直到眼下醒来,傅遥还止不住的在发抖。 冷汗沁透了寝衣,贴在身上冰凉冰凉的,傅遥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傅遥清楚的记得,她从前曾做过一样的梦。 但两个梦境又略微有些不同。 傅遥记得上回做这个梦时,苏芩在从高处坠落以前并没有说话。 而在方才的梦中,就在苏芩纵身一跃之前,苏芩流着泪与她说,“是姐姐害的我。” 想到这儿,傅遥心头一紧。 梦都是假的,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去害苏芩的。 只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是太担心苏芩会出事,才会胡乱做了这个梦。 不过赶在这个当口上,做这种梦,还是多少叫人觉得有些晦气。 眼见窗外的天已经微亮,她大约也睡不着了,傅遥索性早早起来,吩咐丫鬟烧来热水,她要沐浴更衣。 本以为一早起来泡个热浴能解乏,谁知傅遥越泡越觉得身上乏力。 傅遥有种预感,总觉得今日温王府之行,不会太顺利。 但无论怎样,她也得打起精神来,只当是上天给她的一次历练了。 第五一零章 若要当狐狸

傅遥始终相信,女人多了是非就多这个道理。 尤其是皇族宗室中那些贵妇和贵女,背后不议论旁人的是非,日子似乎就过不熨帖。 这起子人凑在一起,若不嘀咕些旁人家的家长里短,彼此间也就无话可说了。 为了远离口舌是非,傅遥决定要稍稍晚些去温王府。 最好是等到临近开席的时候再去,省得去早了,不得不与那些人同流合污。 尽管傅遥特意晚出门了一会儿,但因一路上过于顺利,傅遥还是早到了。 傅遥无奈,便故意在马车上磨蹭着不肯下去。 总之,能少去应酬那些贵妇贵女们一刻,那也是好的。 这厢,傅遥才将自己的发饰又重新整理了一遍,就听马车外有人唤了她一声“傅姐姐”。 这个声音像是崔柔的。 傅遥便立马凑到马车窗边,掀开窗上的帘子一瞧,还真是崔柔。 傅遥冲崔柔一笑,赶忙起身下车。 崔柔站在车边,伸手扶了傅遥一把,又亲亲热热的与傅遥道了安好。 傅遥与崔柔回礼,顺势问道:“真是好巧,能在这儿碰见妹妹。” 崔柔点头,“有日子没见姐姐了,我心里着实想念。听说姐姐这阵子正在府上用功研习宫廷礼仪,若非如此,我早就邀姐姐一同去骑马了。” 闻言,傅遥不禁要叹,这皇族中果真没有秘密。 就连她在府上学规矩的事,敬王府那边都一清二楚。 “不瞒妹妹,我这阵子是不得闲,等过阵子,我的规矩都学好了,一定叫上妹妹一同骑马去。” 傅遥这话听来信誓旦旦,实则只是搪塞崔柔的客套话而已。 倘若她真想与崔柔一同去骑马,随时都可奉陪。 不错,傅遥是想为太子爷重新笼络回敬王府不假。 但眼下,敬王府与李家终究是姻亲,若她与敬王府总是走的太近,只怕会招李家人怀疑。 傅遥自知,论心计,她远比不上李元徽那只老狐狸。 但有个道理,她心里很明白。 想要当狐狸,一定要先把尾巴藏好。 她是要拉拢敬王府不假,却不能将这一切做的太堂而皇之。 当初,李元徽是拿老敬王私生子的性命相要挟,才与敬王府成了亲家。 老敬王叱咤朝野多年,又是宗室中最德高望重的人物。 被李元徽摆了这一道,老敬王心里必定无比的不痛快。 否则,也不会气到旧疾复发,一病就是数月。 在傅遥看来,敬王府与李府明显是面和心不和。 李元徽想要拉拢敬王府,并利用敬王府,却因为用了过于强硬的手段,过早的将司马昭之心表露出来。 尽管李元徽最终达到了目的,但依傅遥看,正因李元徽自恃其威势,处事太过蛮横霸道,所以在笼络敬王府一事上,他做的不够漂亮。 而傅遥与李元徽一样,都想拉拢敬王府,并利用敬王府,但傅遥却从未想过要用威逼利诱一类的手段。 想要一个人死心塌地的为你所用,硬来是下策,花言巧语的哄骗是中策,先取信于他,叫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你,相信你对他别无所图之后,再加以利用才是上策。 就像眼下她对敬王府,给予各种帮助,却不要回报。 便是在慢慢的取信于敬王府。 至于她为何不肯与崔柔走的太近,一半是为了要避嫌,另一半也是为了向敬王府重申,她之前多番帮助敬王府,绝无任何图谋。 正所谓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她眼下要做的,就是耐着性子静心等待。 等待敬王府的人主动贴上来。 只等来日时机成熟,她再出手瓦解敬王府与李家本就不堪一击的同盟关系。 “姐姐不知,我娘也可想念姐姐了,三天两头的就与我念叨姐姐。今日临出门前,我娘还特地嘱咐我,若今日能撞见姐姐,一定要与姐姐说,等过阵子姐姐若是得闲,一定要再到府上坐坐。” 傅遥点头,“夫人盛情,我一定不辜负,等过阵子,我一定登门给夫人请安。” 能在这儿撞见崔柔,并与崔柔说说话,做个伴儿,傅遥觉得她今日的运气还不错。 但这份愉悦并未持续太久,便化为了愕然。 只见不远处,一身着水红色衣裙的年轻女子,正款款向这边走来。 此人不是李芝兰又是谁。 李芝兰竟然来温王府赴宴,并且还是与崔柔一同前来,傅遥心中惊疑不已。 “傅姑娘安好。”李芝兰上前,施施然与傅遥行了一礼。 傅遥故作从容的与李芝兰回礼,原是想称呼李芝兰为李姑娘。 但眼下,李芝兰早就不是李府未出阁的千金,而是敬王府的新媳妇。 于是,傅遥便称呼了李芝兰一声崔夫人。 对于傅遥的这个称呼,李芝兰仿佛很受用的样子,冲傅遥和气又略带羞怯的笑了笑。 而另一边,崔柔却满眼不屑的横了李芝兰一眼,便挽上傅遥的手说:“姐姐,咱们进去吧。” 说完,就拉着傅遥向温王府内走去,只当没瞧见李芝兰这个人似的。 而李芝兰仿佛对崔柔的冷漠已经习以为常。 面色如常,只管跟在崔柔身后,一同往里走。 傅遥也是有日子没见过李芝兰了,记得上回见面,还是李芝兰托她给李珺晏捎信的时候。 与上回见时相比,李芝兰虽然依旧清瘦,但气色却明显好了不少。 看来,李芝兰应该是有依照她给的药膳方子,好好调理身子。 对于李芝兰肯改变主意,好好保养自己身子一事,傅遥还是颇感意外的。 而更叫傅遥觉得意外的是,李芝兰竟然肯以敬王府媳妇的新身份出来见人。 难道李芝兰是想开了,打算重新开始,好好过日子? 这也未必。 或许李芝兰是受敬王府的谁逼迫,才无奈现身,来粉饰太平的。 近来,不,是自打当初李芝兰因思慕太子,却不能嫁予太子,而自戕一事被人揭发出来,李芝兰就一直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 有关于李芝兰的各种闲话,就从没断绝过,且在李芝兰与崔撼大婚以后,有愈传愈烈之势。 老敬王如今虽然已经不理朝政之事,但终究是宗室中最德高望重的人。 老敬王好面子,怎么能由得自己的家事,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自然得想法子平息这些流言。 否则,任流言肆意疯传下去,不止敬王府颜面尽失。 老敬王这个宗室的表率,只怕也无法服众了。 本站访问地址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五一一章 深谙套路

想要平息一段流言,解释是最笨,也是最无用的法子。 若论最有效的法子,当数现身说法。 就像眼下,李芝兰借来恭贺温王府两位千金百日之喜的机会,出来在众人面前高高兴兴,精精神神的走上一圈,比什么天花乱坠的解释都有用。 但傅遥觉的,敬王府若真想彻底平息有关李芝兰的流言,不该让崔柔和李芝兰姑嫂俩一同出现,应该叫崔撼和李芝兰夫妻俩一同现身才最好。 可旁人不知,傅遥心里却清楚的很。 若说崔柔厌弃李芝兰,恨不得李芝兰死。 那么崔撼厌弃李芝兰,便是恨不能亲手杀了李芝兰。 怀着这种心情,崔撼怎么可能在众人面前装出与李芝兰恩爱缱绻的样子。 傅遥想,崔撼今日八成是没来,或者是故意不同李芝兰一同过来的。 如此,倒是苦了崔柔,明明恨李芝兰入骨,但人前却要与李芝兰装成一对和睦的姑嫂。 傅遥觉得自己也挺苦的,她本来还打算借今日的机会,再好好拉拢崔柔一番,进而加深敬王府上下对她的喜欢。 但眼下却多了个李芝兰出来,万全打翻了她的计划。 不只如此,与崔柔和李芝兰走在一起,简直不要太扎眼。 傅遥有种预感,不出明日,她也会占这姑嫂俩的光,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新谈资之一。 被人这样肆无忌惮的审视和打量,叫傅遥如鲠在喉,很不自在。 傅遥无奈,心想,看来她今日必定得加倍的谨言慎行才行。 …… 眼下尚未开席,前来赴宴的女宾们,都暂时被安排在花厅里休息。 因温王的生母淑妃在皇上面前得脸,连带着温王也在皇上面前得脸。 所以想要巴结淑妃母子的人自然不少。 因此,今日前来赴宴的宾客也就不少。 可傅遥来回打量了一圈,总觉得缺点儿什么。 对呀,素来爱热闹,一出现就众星捧月似的顺王妃怎么没来? 如顺王妃那般好热闹的脾气,怎么会错过今日的宴请。 然而没等傅遥多想,就有不少贵妇贵女们迎上前与她寒暄。 这也难怪,谁叫傅遥是未来的太子妃。 有人想要巴结讨好,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傅遥不慌不忙,也算是应对得宜。 而另一边,与她一同进来的崔柔和李芝兰,也被些好事之人给围上了。 见崔柔与李芝兰手挽着手,亲亲热热的与众人谈笑风生,傅遥心里当真有些佩服崔柔。 傅遥自问,纵使她再识大体,也断然做不到如崔柔这般。 傅遥一边忙着与众人寒暄,一边不停的在琢磨,究竟要怎样才能顺利的去见到苏芩。 这厢,傅遥正寻思着,就见一打扮体面的丫鬟进屋上前,说她家王妃有请。 温王妃这是要请她去单独说话? 傅遥疑惑,说来她与温王妃素无交情,从相识到如今,说过的话十根手指都能数过来。 而眼下,温王妃却突然邀她前去相见,这必定是有其意图的。 倘若温王妃对她心怀善意,那便是把她视作未来的三弟妹。 可要是温王妃对她心存恶意,便是把她当成侍妾苏氏的姐姐。 但无论温王妃究竟揣的什么心思,今日她是客,客随主便。 既然温王妃有请,她哪有不应的道理。 于是,傅遥便随那丫鬟走出了花厅。 傅遥原以为温王妃是要单独见她,可到了地方才发觉并非如此。 还没进屋,傅遥就听到了久违的说笑声。 傅遥就说,以顺王妃的脾性,怎么可能错过这凑热闹的好机会。 人果然是来了。 而傅遥进屋以后,发现屋内不止顺王妃,还有另外四人。 傅遥隐约记得这四个人,好像一位是温王妃的姑母,一位是温王妃的姨母,另外两位年纪轻的,不是温王妃的堂妹就是表妹。 总之,这四人都是与温王妃颇为亲近的娘家人。 见傅遥来了,没等温王妃招呼,顺王妃就先颇为热情的招呼起来。 此举颇有反客为主之嫌。 而温王妃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并未对顺王妃不太妥当的举动表现出任何不悦。 “臣女给顺王妃请安,给温王妃请安,给两位夫人请安。” “眼看就快成一家人了,妹妹还是这么客气,快起来吧。”顺王妃说。 傅遥闻言,却仍拘着礼。 这温王府的女主,终究不是顺王妃,而是坐在主位之上的温王妃。 顺王妃不拘小节,她却不能不知分寸。 对于傅遥与她表现出来的敬意,温王妃颇为受用,连忙开口叫傅遥起身,请傅遥入座。 傅遥刚一入座,温王妃就笑盈盈的与傅遥说:“妹妹来之前,长嫂还念叨妹妹来着。我心里也惦记着,想问妹妹,宁安皇姐的身子可好?” “回王妃的话,嫂子近来身子安康,肚子里的孩子也平安健壮。最近,嫂子已经能感觉到胎动了。” “是啊,皇姐的身孕已经快五个月了,是该有胎动了。只怪我如今要照看两个孩子分身乏术,否则真该亲自登门,去探望皇姐一番。” 温王妃这话,明显是口不应心的客套话。 傅遥深谙个中套路,便顺着温王妃的话说:“王妃要亲自照料两位小千金也是辛苦,不过来日方长。今儿临出门前,嫂子还与我念叨说,说她腹中的孩子与贵府两位千金也算是年纪相仿。等来日她平安诞下孩子以后,可叫孩子们多凑在一起玩耍,两家常来常往,还怕没有亲近的时候。” “皇姐说的极是。”温王妃应和说,也无意再提宁安公主,便与傅遥介绍起她娘家的四位女眷。 单从面相上看,温王妃这些娘家人与温王妃一样,都生了一张很好脾气的脸。 傅遥与她们一一打过招呼,寒暄了几句,气氛不算热烈,却十分融洽。 见温王妃待她亲切,似乎并未因为苏芩的事刻意针对于她,傅遥稍稍松了口气。 但傅遥心里清楚,温王妃虽然表面上待她和气,但心里对她未必就没生芥蒂。 只是不好在这种场合发作而已。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谁知温王妃究竟有没有不动声色的挖好坑,等她自投罗网。 所以她一定要小心应付。 这厢,傅遥才默默叮嘱过自己,温王妃那边就出招了。 第五一二章 没安好心

“我听闻傅妹妹善于烹制药膳?”温王妃笑望着傅遥,看似善意的问道。 傅遥闻言,并未立即应声,她总觉得温王妃有些笑里藏刀。 而温王妃那边,好像生怕傅遥说不懂似的,没等傅遥回答,又接着说:“不瞒妹妹,自打我生完孩子以后,气色就一直不大好,还常常会觉得头晕乏力,夜里也睡不太安稳。妹妹精通药膳,必定有法子为我调理调理身子。不知妹妹可否帮我写几个对症的药膳方子?” 据傅遥观察,温王妃的气色,已经比两个月前见时好了不少。 面色红润,精神焕发,眼底也不见半分乌青。 哪像她自己说的气虚血弱,睡不安稳。 这好好的人,却上赶着要吃药膳,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不,是阴谋。 既然知温王妃对她未怀好意,傅遥当然不能答应温王妃的请托。 傅遥想,万一事后,温王妃故意说,吃她写药膳方子吃坏了身子。 后果就不只是毁坏名誉的问题了。 但究竟怎样,才能在不公然得罪温王妃的前提下,婉拒这件事呢。 傅遥脑中飞快的思量着。 “回王妃的话,我并不懂得调制药膳,只是碰巧收着一本由我本外祖母留下的药膳手札而已。那上面的方子,都是我外祖母依照平日的经验自个撰写的,不一定有效,也不一定适合所有人的体质。依我所见,王妃若真想调养身子,何必要求民间的偏方,太医院中有的是能人,必定能写出既有效,又适合王妃体质的药膳方子。” 傅遥的话,说的既谦卑又合情合理,任谁也挑不出她的毛病, 但温王妃听后,脸上的笑容却由浓转淡,旁人看不出来,傅遥心里却明镜似的。 温王妃对她拒绝的反应很是不满。 “傅妹妹何必妄自菲薄,妹妹的医术是被父皇亲口夸奖过的,药膳而已,怎么能难倒妹妹。莫不是妹妹看不起我温王府,不愿为我出力?” 傅遥闻言,也是无奈。 温王妃是不是太过心急了,她才婉拒一句,还没把话彻底说死,温王妃就忽然拿她看不起温王府这种事相要挟。 如此,傅遥便可断定,温王妃的确是心怀鬼胎,想要借此加害于她。 甚至以此来对付辅国公府。 既然明白,那她今儿说什么都不能给温王妃写药膳方子。 “王妃言重了,我……” 没等傅遥把话说完,就见一丫鬟匆匆进了屋,“回主子和各位贵人,两位小姐醒了,是不是即刻就吩咐乳娘,将两位小姐抱过来?” 温王妃闻言,脸色愈发阴沉。 她自以为她方才已经将傅遥逼进了死胡同,傅遥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她的话。 谁知却突然冒出个丫鬟搅局。 尽管温王妃眼中的怨毒稍纵即逝,但傅遥却看的清清楚楚。 温王妃从前多温婉谦和的人,傅遥过去可从未见温王妃露出过方才那么吓人的神情。 温王妃似乎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这个不一样,不是一点儿改变,而是翻天覆地。 “我来了这么久,两个小姑娘都没醒,偏傅妹妹来了,两个小姑娘就醒了,可见傅妹妹与两个孩子有缘。快,赶紧的把孩子抱来叫我们大伙看看。”说话的是顺王妃。 丫鬟得了吩咐,却不敢冒然行事,赶忙望向温王妃,见温王妃点头,才下去照办。 温王妃这边还惦记着要算计傅遥的事,正预备再说几句什么逼傅遥就范,顺王妃那边却又发了话,“敢问弟妹,两个孩子可取了名字?” 得此一问,温王妃只能赔笑答:“已经取了小名,大的叫珮儿,小的叫瑛儿,都是从玉的名字。至于大名,等两个孩子满周岁时,再请父皇给取吧。” 顺王妃闻言,不禁哼笑道:“父皇日理万机,哪得闲给这两个孩子取名字。” 听了顺王妃此言,温王妃心里老大的不高兴。 父皇再日理万机,难道给两个孙女取个名字的空闲都没有? 顺王妃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尽管不乐意,但温王妃还是好声好气的与顺王妃说:“当初蕙儿和芙儿的名字,不都是父皇取的,我家两个孩子的名字,自然也得由父皇来取。” “咱们两家的孩子可不一样。”顺王妃说,神情既有些倨傲得意,又带着几分对温王妃的轻视挑衅,“我们家蕙儿,可是父皇在孙子辈的头一个孙女,地位就如我家顺王一样,虽然非嫡系,却占了长。在一众庶出中可是最尊贵的。这长幼有序,尊卑有道的规矩,可不能乱。” 顺王妃的话说得挺有道理,只是这说话的场合有些不对。 在听了顺王妃的话以后,不只温王妃,温王妃娘家那四位女眷,也明显有些不高兴。 而顺王妃这边却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瞧神情,好像是明知这样说会惹的温王妃不痛快,而故意说的。 温王妃那边气的面色通红,但一时半会儿却想不到什么话回嘴。 毕竟,抛去居心不说,顺王妃的论调还是不错的。 尽管同为庶出,但庶出的长子与其他庶出子相比,从地位上讲,还是略有不同的。 否则她与顺王妃也不必急着争生皇长孙了。 见温王妃偃旗息鼓,不说话了,傅遥心中无比庆幸。 今日,索性有顺王妃在一旁搅和,否则她即便能侥幸不被温王妃算计进去,也会公然与温王妃结怨。 只要有顺王妃在,温王妃便无暇针对她了。 不多时,乳娘就将那对双生小姐妹给抱来了。 温王妃忙张罗说,既然顺王妃说傅遥与两个孩子有缘,就叫傅遥快抱抱两个孩子。 傅遥又不傻,哪敢去碰那两个孩子。 万一不小心磕着碰着,她可就百口莫辩了。 所以傅遥只说她不会抱孩子,不敢抱。 一听这话,温王妃更来了精神,立刻急不可耐的与傅遥说,“妹妹既然不懂怎么抱孩子,大可以借此机会练一练呀。” 练一练?傅遥愕然,温王妃是不是疯了,否则怎么能如此轻巧的说出这种话来。 温王妃难道真的不怕,她一个失手把两个孩子摔着? 为算计她,温王妃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甚至连自己刚满百日的孩子都要拿来利用。 傅遥深感无辜,不明白温王妃为何一定要如此丧心病狂的来对付她。 难道仅仅因为她是苏芩的义姐。 试想,温王妃对她都如此仇视,更何况是对苏芩了。 傅遥忽然想起今晨把她吓醒的那个噩梦,脊背不由得一阵发寒。 第五一三章 深藏而不露

见温王妃一个劲儿的催傅遥抱孩子,顺王妃那边不知是出于好心,还是故意要跟温王妃唱反调。 直言不讳的说:“别说傅妹妹这不会抱孩子的不敢抱这两个孩子,纵使我这个会抱的也不敢。两个孩子还这么小,万一磕着碰着,压着挤着,谁能说得清楚。为了咱们大家好,弟妹就别为难傅妹妹了。” 听了顺王妃的话,温王妃神情一滞。 这明显就是被人看穿心思,无所遁形的表情。 “既然傅妹妹不肯赏脸,不抱也罢。” 看穿你的圈套,不肯往你设下的陷阱里跳,就是不肯赏你脸。 这是什么混账话。 傅遥心中气愤,却不好发作,只当没听见温王妃的话。 左右她今日做什么都会得罪温王妃,那就索性什么都不做就好。 只要傅遥一应声,温王妃这边有无数句责难的话在预备着。 可傅遥竟然一声不吭。 温王妃这边无的放矢,更是气愤。 她原本打算责问傅遥,是否对她不满。 但转念一想,若她太明目张胆的挤兑傅遥,恐怕会被顺王妃借此抓住把柄。 顺王妃这个人,看似大大咧咧,实则精明的很。 否则也不会不肯抱两个孩子,还一并阻挠不叫傅遥抱孩子。 温王妃再三犹豫,只好暂时收敛,盘算着等到合适的机会再出手不迟。 两个孩子由温王妃娘家的四位女眷来回抱着哄逗,傅遥和顺王妃只管从旁瞧着,还是远远的瞧着。 大人逗孩子,少不了要夸孩子几句漂亮有灵气之类的话。 傅遥从旁随声附和,说孩子长的是很机灵可爱。 可顺王妃一刻不与温王妃唱反调,心里就不痛快,只道就以满百日的孩子来说,珮儿和瑛儿都太瘦弱了。不只如此,肤色还有些发黄,胎发更是。 温王妃闻言,脸色立刻变的很难看,“孩子是不足月生下的,自然与瓜熟蒂落生下的孩子不同。” 温王妃这话是盯着傅遥说的。 至于温王妃缘何如此怨怼于她,毫无疑问是因为苏芩的缘故。 孩子早产,是温王妃心里头永远都无法痊愈的伤疤,也是温王妃最不爱提及的事。 外人不知,傅遥却清楚,温王妃之所以早产,与苏芩脱不了干系。 当时,若非苏芩以死相逼,温王也不会一时错了主意,与已怀有八个月身孕的温王妃摊牌。 若不是苏芩,温王妃怎么会难产,还险些一尸三命。 这错在苏芩,不怨温王妃心中记恨。 而身为苏芩的义姐,未能管教好妹妹,傅遥自问也是难辞其咎。 索性温王妃和孩子都平安无事,否则背负着三条人命,任谁往后的日子,能过的心安理得。 因此,温王妃为这事责难于她,傅遥心中并无怨言。 方才,顺王妃说两个孩子面黄肌瘦的话虽然不中听,但的确是实情。 正如顺王妃所言,两个孩子因为胎里不足,比一般满百日的孩子都要瘦弱不少。 尽管两个孩子的精气神儿都不错,却也不能太掉以轻心。 “弟妹不知,我家芙儿自小也是体弱多病,也就是一年多前,我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个偏方,对养护孩子的身子最是有效,若弟妹需要,我可以把偏方写给你。” 无论顺王妃原先说了多么不中听的话,但眼下,顺王妃的确是一片好心。 毕竟,顺王妃自己也是当娘的人,见珮儿瑛儿瘦瘦弱弱的样子,也是怪心疼的。 谁知温王妃那边却断然拒绝了顺王妃的好意,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不劳嫂子费心。” 那神情,那口气,与从前温婉的温王妃简直判若两人。 从前,无论顺王妃是对是错,温王妃谦和,从不在顺王妃面前说一个不字。 而眼下,温王妃不单当众与顺王妃顶嘴,盯视着顺王妃的目光,也满是怨毒的戾气。 顺王妃从前,欺负惯了温王妃,见温王妃眼下不仅敢驳斥她的话,还敢用那种不敬不服的眼光瞪着她。 顺王妃已然惊到不知该如何回嘴了。 而温王妃的那些娘家人,自然都与温王妃同仇敌忾。 皆是冷眼旁观,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好言相劝。 顺王妃的处境,无疑变的很尴尬很被动。 傅遥原本想要从中说和,但如今的温王妃就像只发狂的母狼,见谁咬谁。 傅遥只怕由她出面,眼前的状况不但不能得以缓和,反而会更糟。 于是,傅遥也只能缄默着,不吱声。 屋内众人都各自静默着,任谁也不肯先打破眼下尴尬的沉默。 这厢,傅遥正琢磨,究竟要怎样才能顺利脱身。 谁知顺王妃的随侍丫鬟却忽然张口说:“主子,咱们蕙姑娘与德阳郡主家的千金已经在西暖阁玩了有一阵儿了,这会儿八成闹着要找您了,若是总找不到您,只怕蕙姑娘会哭。” 顺王妃闻言,赶紧应道:“你不说,我险些忘了这茬,我得赶紧去看看蕙儿。” 一听这话,傅遥忙问顺王妃:“蕙儿今日也随王妃过来了?” 顺王妃点头,“蕙儿大了,却是越大越爱粘人,只要我出门,她总要跟着。相比之下,还是芙儿省心些。” “蕙儿与芙儿一动一静,都乖巧可人,是王妃的贴心小棉袄。”傅遥笑盈盈的与顺王妃说,“我可能随王妃一同前去,看看蕙儿?” “是啊,妹妹还没见过蕙儿呢,妹妹快跟我来吧。”顺王妃说着便站起身来,与温王妃说,“不扰弟妹与娘家人和孩子共叙天伦,我与傅妹妹告辞了。” 顺王妃说完,没等温王妃答应,就拉着傅遥向门外走去。 “那长嫂和傅妹妹慢走,咱们一会儿再见。”温王妃望着匆匆而去的两人,脸上的神情明显有些阴晴不定。 在出了院门以后,傅遥才真正松了口气。 而顺王妃那边却依旧窝火,在忿忿不平的回头瞪了一眼之后,顺王妃才拉着傅遥快步离开。 两人刚走上游廊,顺王妃就忍不住抱怨说:“这个二弟妹,生完孩子以后,什么长进没有,脾气倒是见长,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的确,如今的温王妃,是与从前的温王妃判若两人。 但人不一定是忽然变成这样的。 或许温王妃从前那个温婉谦和的形象,只是温王妃努力装出来的。 如今,温王妃只是不愿再装了而已。 傅遥原本还觉得,与顺王妃相比,温王妃要更容易相处些。 如今再看,是她错了。 有些人太善于伪装,深藏而不露。 本站访问地址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五一四章 无稽之言

“妹妹可知你这位二嫂为何会忽然变成这样?”顺王妃问。 傅遥闻言,微微摇头,“妹妹不知。” 顺王妃淡笑,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与傅遥讲,“我听说自打侍妾苏氏入府以后,便是专房之宠,尽管苏氏怀有身孕,不能伺候温王,但温王还是日日陪着,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疼。温王妃被温王如此冷落,心里自然不痛快。我听说自打温王妃产后,他们夫妻二人就没同过房。” 听了顺王妃的话,傅遥难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疑惑。 人家温王夫妻究竟有没有同房,顺王妃怎么会知道。 这种事,可没人会随随便便拿出来说。 所以,这八成是顺王妃从哪里道听途说来的无稽之言。 再有,眼下珮儿和瑛儿刚满百天,也就是说温王妃生完孩子才三个月。 夫妻间还没有同房,也实属常情。 况且,温王妃当初是难产,与一般的产妇相比,无疑需要更多时间来恢复身体。 因此,并不能只从温王夫妇有没有同房来推断,温王夫妻间究竟和不和睦。 但有一点,顺王妃是说对了。 温王对苏芩是真好,身为温王的正妃,温王妃心中妒恨也是难免。 都说水火无情,但女人的嫉妒心,更要猛于水火。 无论温王妃因为妒恨苏芩,做出什么失格的事,也都没什么好稀奇的。 傅遥虽然是苏芩的义姐,但傅遥心里反而非常同情温王妃。 傅遥清楚,苏芩是动用无数手段,才谋得温王青睐,成为了温王的女人。 但在这件事中,温王的错更大。 温王不但背着自己的结发妻子,在外与旁的女子有染,还令那女子怀了身孕。 这是不忠。 而为接这个女子过门,温王竟然不顾温王妃怀有八个月的身孕,与温王妃强硬坦白。 这是不义。 像这样不忠不义,心狠手辣的夫君,根本就不值得温王妃这个结发妻子为之争风吃醋。 傅遥想,倘若她是温王妃,才不会为温王自伤,或去伤害旁人。 只管守着两个女儿好好过日子就是。 但傅遥又想,就算再好性子的人,也是有脾气有尊严的。 苏芩和温王联手,用了那般卑鄙狠毒的法子,险些害的温王妃母子三人具亡。 这种事儿无论摊在谁身上,都无法轻易释然。 傅遥自问算个豁达之人。 可要是同样的事发生在她身上,事后她不一定要如何疯狂的抱负呢。 如此说来,温王妃对温王和苏芩,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说到底,温王妃心里还是有温王的。 正因深爱温王,顾及温王的心意,所以才会有所克制。 否则,温王府眼下还不知是怎样一副光景。 口舌易生是非,傅遥不愿与顺王妃过多谈论人家温王府的家事。 况且眼下,她俩就身在温王府中。 谁知道这游廊下,假山后头,有没有人在偷听。 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议论人家的是非,未免也太傻太冒险了。 一旦叫温王妃把这些闲话听去,她们之间的嫌隙必定会更深。 傅遥寻思着,便有意岔开了话题。 “王妃不知,我一直都想登门去瞧瞧蕙儿和芙儿,却总不得机会。” “眼前没有旁人,妹妹不必王妃王妃的称呼,显得咱俩多生分。” “是,长嫂。” 顺王妃就喜欢傅遥乖巧又机灵,她望着傅遥,分外亲切的说:“我知道妹妹近日在府上研习宫规,十分辛苦,压根就不得闲出门。其实当年,我出嫁以前,也学过好一阵子宫规,只是我少有机会入宫,这些规矩学来也派不上多大用场。不似妹妹,成婚以后便能入主东宫。” 顺王妃无疑是在羡慕傅遥太子妃的地位。 却不知傅遥也打心底里羡慕顺王妃自由。 可知比起住在宫中拘谨,她倒是更想如顺王和雍王这般能搬出宫来,自立门户。 只可惜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太子与太子妃只能在东宫安家。 …… 傅遥随顺王妃一路到了西暖阁,一进屋就见五个孩子正凑在一处玩闹。 其中,有两位小姑娘,三位小公子。 见傅遥和顺王妃进了屋,其中一个小姑娘立马起身向这边小跑过来,一下子就扑在了顺王妃的腿上,奶声奶气的喊了声“娘亲”。 这便是顺王与顺王妃的长女,皇上的长孙女蕙儿了。 一见着孩子,顺王妃脸上的阴霾就瞬间一扫而光。 顺王妃立马蹲下,将蕙儿抱进怀里,亲了一亲才松开。 接着便介绍说:“蕙儿,这是你三婶婶,快来见过。” 蕙儿闻言,立马冲傅遥行了一礼,“给三婶婶请安。” 别看蕙儿年纪小,才满四岁,但方才的礼,却施的极标准,这小大人似的模样真是可人极了。 不止如此,蕙儿长得也很好。 不似她爹爹顺王貌不惊人,而是从头到脚都随了她娘亲顺王妃,一瞧就是个小美人胚子。 傅遥也赶忙俯身蹲下,冲蕙儿张开手臂,“来,叫三婶婶抱抱可好?” 蕙儿听了这话,毫不犹豫的就凑上前,由得傅遥抱她。 “哎呀,我家蕙儿一向认生,从不爱叫生人抱的。今日头一回见妹妹,蕙儿就叫妹妹抱。可见妹妹与这孩子有缘。” “是啊,我一见蕙儿就可喜欢了。” 傅遥本就喜欢孩子,更何况是如蕙儿这般乖巧出色的孩子。 傅遥连忙将她领口上蝴蝶形的串珠领扣摘下来,递到蕙儿手上,当是给孩子的见面礼。 顺王妃见状,立马推辞,“哪好随便收妹妹的东西,妹妹快拿回去。” “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金贵东西,嫂子何必与我客气。”傅遥说着,便将这领扣给蕙儿别在了身上。 蕙儿年纪小,还不知爱美,却见这领扣好看,也是喜欢。 没等顺王妃教她,她就冲傅遥一礼,“谢婶婶疼我。” 如这般乖巧伶俐的孩子,傅遥怎么可能不喜欢。 “亲三婶婶一下。” 蕙儿贴上前,就在傅遥的脸上亲了一口,“三婶婶陪我玩吧。” 傅遥点头,“好,咱们玩什么。” “三婶婶抱我去外头看花吧。” 傅遥闻言,正要答应,谁知顺王妃那边却不许。 第五一五章 人心不足的报应

“妹妹不必抱她。”顺王妃与傅遥说,“这孩子被我和她爹爹惯坏了,打小就是抱大的。眼下都四岁了,还是总缠着叫人抱,这怎么成。” 傅遥闻言,忙帮蕙儿说话,“女儿要娇养,娇惯些也无妨,我今儿是头一次见蕙儿,嫂子就叫我抱抱她吧。” 蕙儿便是个小人精,立马冲她娘亲撒娇说:“娘亲,我叫三婶婶抱。” 顺王妃也是疼极了这个女儿,没怎么思量,就松了口,“下不为例。” 傅遥笑了,赶紧将蕙儿抱入怀中,“走,三婶婶带你看花去。” 眼下正是牡丹花盛放的季节。 牡丹一开,百花便没了颜色。 为了庆贺温王府两位千金白日之喜,府上特地在各处装点了不下百十盆的牡丹。 并且这些牡丹皆非寻常的品种,都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金贵品种。 望着这庭前午后的各色牡丹,不懂的看个热闹,如傅遥这般懂的,则能看些门道。 傅遥抱着蕙儿慢慢的行走在牡丹花间,一边逗她,一边给蕙儿讲些关于牡丹的典故。 蕙儿靠在傅遥怀中,听的津津有味。 顺王妃从旁跟着,不禁感叹,说蕙儿活泼淘气,很少肯这样乖乖叫人抱这么久。 傅遥低头,亲了亲蕙儿,觉得她与蕙儿是真有缘。 傅遥抱着蕙儿与顺王妃一同在庭前逛了一大圈。 见傅遥的额角已经累的有些冒汗,顺王妃赶紧招呼,叫傅遥把蕙儿放下,仔细累着。 “长嫂,我不累。”傅遥笑呵呵的与顺王妃说。 谁知蕙儿懂事,立刻抬起自己的小手,用袖口替傅遥擦汗。 傅遥受用的不得了,直与顺王妃说,真想把蕙儿就这么抱回去,不还了。 顺王妃闻言,哈哈一笑,“说老实话,若非年纪不对,妹妹和我家蕙儿还真像亲娘俩。” “我来日要是能有这么漂亮可人的女儿就好了。” “妹妹和三弟都是人尖,你们夫妻生出的孩子一定不差。不似温王家的两个孩子,都百日了还面黄肌瘦,病殃殃的。妹妹你说,温王妃究竟是怎么当娘的,也不想法子尽快为两个孩子调养调养身子。我这当婶婶的想为孩子出一份力把,还被人嫌弃。真是狗咬吕洞宾。” 顺王妃原本都好了,谁知说着说着话,又生起气来。 傅遥赶紧抱着蕙儿往前凑了凑。 “好蕙儿,瞧你娘亲不高兴了。快,逗你娘亲笑笑。” 蕙儿伶俐,听了这话,立刻向顺王妃张开小手,“娘抱抱。” 一见蕙儿冲她撒娇,顺王妃的气瞬间就消了大半,她赶紧从傅遥怀中将蕙儿接了过去。 傅遥从旁瞧着,见顺王妃娘俩亲亲热热的样子,着实羡慕。 傅遥决定,等她与太子爷成婚以后,一定要立刻生个孩子。 然而这个念头一经冒出,傅遥的脸就无可抑制的红了。 尽管她只是偷偷这样想,谁都没告诉。但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独自默默思量这种事,会不会太不矜持了。 这厢,傅遥正有些走神,忽然听见顺王妃唤她。 只见顺王妃匆匆将蕙儿放下,指着远处问傅遥,“妹妹可看清楚了,那是敬王府的柔姑娘和李家的那个李芝兰吧。” 傅遥顺着顺王妃手指的方向望去,“是她们姑嫂不错。” “这还真是稀罕,她们俩怎么会一同出来了。”顺王妃说着,故意压低了音量,“我听说这李芝兰自从嫁给敬王府的撼公子以后,就夫妻不睦,两人才成婚就分房而居。大约是为自个兄长抱不平,这柔姑娘与李芝兰也一直是针锋相对,前阵子这姑嫂俩,还曾为了一桩事而大打出手呢。” 崔撼与李芝兰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这一点傅遥很清楚。 可要说崔柔会与李芝兰动手,傅遥当真不信。 尽管崔柔是打心底里厌恶李芝兰此人,但崔柔生性温良,即便李芝兰真有什么过错,若不是太出格,以崔柔的脾气,一般都会选择视而不见。 绝对不会轻易站出来刁难李芝兰。 这大打出手一事,必定是个误会。 傅遥寻思着,便与顺王妃说:“我见柔姑娘与李氏手挽着手,说说笑笑的,似乎很是和睦。” “逢场作戏罢了。”顺王妃说,“我听说这李芝兰恨柔姑娘对她不敬,自她过门以后,竟然连一声嫂子都没喊过她。于是,那李芝兰便故意在柔姑娘的饮食中,搀了柔姑娘忌口的东西,若非及时发现,那柔姑娘只怕凶多吉少。如此,也不怪柔姑娘恼了,要与这黑心肠的动手。” 尽管顺王妃说话的语气,就好像她亲眼目睹了整个经过似的信誓旦旦。 但傅遥还是觉得这事蹊跷,不太符合常理。 先不说李芝兰究竟会不会为了一个区区称呼,就意图取崔柔的性命。 倘若此事是真,敬王府怎么肯再留这心肠歹毒之人住在府上。 只怕早就借此机会将李芝兰给撵回娘家了。 今日又怎么会委屈崔柔,带着李芝兰在众人面前作戏。 傅遥想,若李芝兰真送了什么不妥的食物给崔柔,那必定是因为不知内情的缘故。 正所谓不知者无罪,这事儿应该只是个误会。 然而比起李芝兰究竟给崔柔送了什么东西,傅遥更好奇李芝兰为何要给崔柔送东西。 看来,李芝兰是有意在向崔柔示好。 难道李芝兰想开了,想要重新开始,好好过日子了。 如此甚好。 但事到如今,李芝兰想要博得敬王府上下的喜欢,有点儿困难。 单李芝兰与崔撼大婚当日,李芝兰在迎亲的花轿中服毒自戕一件事,就够李芝兰在敬王府,永世不得翻身的。 傅遥望着远处的李芝兰,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一个人在做出一个重大决定之前,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否则事后,无论你多想要弥补自己犯下的错,也多是于事无补了。 如今的李芝兰是一步错,步步错。已然将自己置于了深渊之中,只怕这辈子都没有出头天了。 顺王妃斜眼盯着李芝兰所在的方向说:“这李芝兰也是自不量力,论模样论脾性,她哪点能与妹妹你比。除了出身不错,可她也并非长房出身。若不是李家的长房如今被父皇贬为庶人,不中用了,也轮不到李芝兰这二房出身的嫁进敬王府。凭她的样貌和出身,能嫁进敬王府已经是烧高香了,竟然还敢觊觎太子妃之位。妹妹瞧那李芝兰一张不得志的苦命脸,这便是对她人心不足的报应。” 第五一六章 有仇必报

傅遥承认,她不喜欢李芝兰,但她却不恨这个人,反而有些同情李芝兰。 而这份同情,并非站在胜利者的立场上对李芝兰的怜悯,而是真的疼惜她。 李芝兰这个人虽然有些偏执,但的的确确是个至情至性的女子。 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概。 死这种事,说起来容易,可当毒药在手,又有几个人有勇气喝下去的。 只恨太子爷钟情于李芝兰,只是李芝兰的姑母,继后李氏为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编出的谎言。 害的李芝兰痴心错付,还险些丢了一条性命。 傅遥觉得,李芝兰真是可惜了。 这个女子,本该拥有更加平顺且安逸的人生。 …… 傅遥原本打算在开席之前,能找个机会去见苏芩一面。 奈何她一会儿被温王妃叫去说话,一会儿又陪顺王妃母女出来赏花,总是不得机会。 傅遥思量着,看来只能等到开席以后,找找有没有机会能去见苏芩了。 但傅遥自己估摸,觉得机会不会太大。 毕竟,她这回登门赴宴的情况与上回不同。 傅遥记得,上回她是与宁安公主一道登门拜访的。 当时,温王妃还在坐月子,暂时无暇管顾府上的琐事。 是温王做主,叫她去见的苏芩。 然而今日来温王府,温王与温王妃分工明确,温王在前院招待男宾,而温王妃则在内院招待女宾。 别说傅遥来了这么半天,还没得机会见上温王一面。 即便有机会,她也不该越过温王妃这个女主人,直接向温王请求这件事。 但傅遥平日里真的很少有机会能来温王府,若错过这次机会,她很有可能就要等到数月后苏芩临盆产子之后,才能到府上恭贺。 而傅遥今日应邀来到温王府,并不为别的,最大的目的就是能见见苏芩。 倘若见不成,她今日可就是白跑一趟了。 傅遥原本可以当面请求温王妃叫她去见苏芩一面的。 但依眼前的情形,叫傅遥很不好开这个口。 傅遥深知,温王妃很不待见苏芩。 不,这样说太轻了。 应该说温王妃对苏芩恨之入骨,恨不能亲手将其千刀万剐。 倘若她赶在两个孩子满百日的好日子,在温王妃面前提苏芩,那不是找着叫温王妃不痛快吗? 傅遥并不怕得罪温王妃,反正温王妃恨屋及乌,早就对她没有好印象了。 而傅遥之所以心怀疑虑,是因为她不忍心再往温王妃的伤口上撒盐。 毕竟与温王妃来说,苏芩就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傅遥想,若她今日没法见到苏芩也罢。 当初苏芩执意要跟了温王时,她就曾与苏芩说过。 无论来日是福是祸,都是你自己选的。 纵使你将来的日子,过的多艰难,都与旁人无怨。 借顺王妃方才的一句话说,若苏芩过的不好,那便是人心不足的报应了。 总之,在温王妃面前,苏芩永远都是个恕无可恕的罪人了。 …… 酒席上,气氛正热络,与傅遥同桌的温王妃忽然举起酒杯,“感谢诸位今日能赏光前来,贺我家两位小女的百日之喜,我先干为敬。” 话毕,温王妃一仰脖子,就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见状,坐在温王妃身边的温王妃姑母,忍不住小声劝道:“王妃向来不胜酒力,一定要量力而行。浅酌即可,莫要贪杯。” “今儿是我两个女儿的好日子,我高兴,想多喝点儿。从方才到现在,我统共才喝了两杯酒而已,姑母不必大惊小怪。” “表姐从前可是只饮一杯酒就能酣醉的人,眼下已经喝了满满两杯,可别再喝了。”说话的是温王妃的一位表妹。 温王妃这边兴致正高,哪肯听人劝告,“无碍,我还能再喝三杯呢。” 傅遥看的出,温王妃明显是在逞强,此刻的温王妃已经是一脸醉态。 借酒消愁,愁更愁。 傅遥还记得去年重阳,在行宫头一次见温王妃时的情形。 那时的温王妃气质清雅,恍若空谷幽兰。 而眼下,温王妃往日那一身高华的气度已经荡然无存。 见温王妃的娘家人都对温王妃颇为关切的样子,就知温王妃还没出嫁之前,必定是全家乃至全族人的掌上明珠。 而这掌上明珠出嫁以后,一生的荣辱皆系在夫君对她的疼爱与否上了。 想想也是悲哀。 如傅遥所见,从前在娘家备受宠爱的温王妃,如今在温王手里,早已算不得什么掌上明珠了。 一旁,顺王妃在饮尽一杯酒后,便望着温王妃问:“弟妹,今儿怎么不见二弟才纳的那房侍妾苏氏?” 顺王妃这分明是那壶不开提哪壶,故意找温王妃的不痛快。 这话落在傅遥耳里都极不自在,更何况是被温王妃听去。 只见温王妃目露寒光,用不冷不热的口气回顺王妃,“长嫂是不是醉了?难道长嫂不知,在如今日这般的场合之下,侍妾们是不能出来见人的。” 顺王妃闻言,却不依不饶,“是吗,可我方才还看见府上的侍妾刘氏和王氏出来走动呢,我知道刘氏和王氏都曾是妹妹的陪嫁丫鬟,是经弟妹一手提拔上来伺候二弟的。这苏氏与刘王二人同为二弟的侍妾,弟妹可不好故意分出亲疏,苛待苏氏啊。” 听了顺王妃的话,温王妃的脸色越发阴沉下来。 而在座的其他人,也觉得顺王妃这过于直白的声讨,稍有不妥。 然而顺王妃说的话,何尝不是她们心里想着,却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话。 因此,在座的无一例外,都没打算站出来帮着说和两句。 反而都在兴致勃勃的等看一场好戏。 或许很快,她们就能得到一个足够她们议论上月余的新谈资了。 傅遥很佩服顺王妃的敢想敢问,而顺王妃之所以问温王妃如此刁钻的问题,不为别的,完全是因为记着先前的仇,瞅准机会在报复呢。 傅遥欣赏顺王妃有仇必报的性子,但在温王妃的地界上为难温王妃,顺王妃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 在静默了片刻之后,温王妃才开口解释说:“眼下苏氏怀有身孕,不方便出来走动,所以……” 谁知没等温王妃把话说完,顺王妃就立刻打断说,“弟妹打量着蒙我是吗?苏氏如今是怀有身孕不假,却早已过了头三个月,腹中的孩子早就怀稳当了,怎么就不能出来走走?难不成是苏氏怀胎不稳,才不能出来见人?” 本站访问地址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五一七章 值得不值得

顺王妃此言一出,引起哗然一片。 似乎是觉得还不够,顺王妃又说:“倘若真是如此,这便是弟妹这个当正房的不是了。纵使苏氏腹中怀的孩子只是个庶出,那也是二弟的亲骨肉,弟妹怎么能苛待苏氏和她腹中的孩子呢。” 苛待?顺王妃哪只眼睛看见她苛待苏氏了。 温王妃被顺王妃气的脸色发紫,但当着一众人等的面,温王妃只能暂时隐忍不发。 身为顺王妃和温王妃未来的弟妹,眼见两位嫂子当众相争,傅遥理应站出来劝阻。 但傅遥却怕劝不好,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一不小心把两边都得罪了。 这厢,傅遥正纠结着,温王妃忽然望着傅遥说:“傅妹妹是懂医术的,又是苏氏的义姐。苏氏的身子究竟有碍无碍,傅妹妹去一瞧便知。说来,傅妹妹与苏氏也是有日子没见了,傅妹妹只当是去探望苏氏,也一并还我个清白,省得叫我平白落了个不容人的名声。” 傅遥是想见苏芩,却不想背负着这样的原因去见苏芩。 但眼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哪有余地去拒绝温王妃的请托。 去就去,大不了她在苏芩那儿磨蹭到宴席散尽再出来。如此,也就不必当众给谁交代,做那得罪人的事。 于是,傅遥便点头答应走这一趟。 顺王妃是认定温王妃一定有苛待苏芩,便又特意嘱咐傅遥,凡事不能看表面,一定得好好问问苏芩这日子过的究竟怎么样。 见傅遥起身要走,在一旁玩的蕙儿立马上前,拉住了傅遥的衣角,“三婶婶要去哪儿,我跟三婶婶一同去。” 顺王妃见状,赶紧把蕙儿拉回去,“别扰了你三婶婶办正经事,到别处玩去。”说着,随手从桌上取了块糕点递到蕙儿手上。 蕙儿接过糕点,仰头望着傅遥说:“那三婶婶可要快点儿回来,我还想听三婶婶讲故事。” 傅遥点头,冲蕙儿笑了笑,“三婶婶去去就回。” 话毕,傅遥就转身出去了。 此刻,傅遥心中多少觉得有些悲凉。 这一屋子的人,全都在等着看她的热闹,就只有小蕙儿一个,对她心无恶念。 从厅里出来以后,傅遥略微舒了口气。 想想方才顺王妃与温王妃剑拔弩张的样子,傅遥当真是心有余悸。 还好顺王妃和温王妃为了各自的体面,都多少拿捏着分寸。 否则真要当众吵起来,那得多难看。 但过了今日之后,整个皇族宗室便都知道顺王妃与温王妃妯娌之间不和了。 …… 傅遥随温王妃指派来的丫鬟,一路向苏芩的处所走去。 那丫鬟一路无言,冷着脸,疾步走在前头。 似乎对当这桩差事很不耐烦。 傅遥感觉的到,这丫鬟是故意走这么快的,是想叫她跟着一路小跑,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这丫鬟才痛快。 傅遥与这丫鬟是头一回相见,并无前仇,这丫鬟如此针对她,无非是狗仗人势。 从这丫鬟对她的态度,即能看透温王妃对她的态度。 看来,温王妃对她的和气,仅仅就停留在表面上。 只怕温王妃恨她,不比恨苏芩浅。 这下人与主子同心同德,本也无可厚非。 可傅遥却见不得这丫鬟在她面前轻狂。 想欺负她?这小丫头真是看错人了。 傅遥思量着,故意放慢脚步,而那丫环却恍若未觉,脚步匆匆的走在前头,傅遥刚走到廊头,那丫鬟就已经走到了廊尾。 当那丫鬟回头,见傅遥落在她身后老远的地方以后,神情明显一滞。 在万般不愿之下,那丫鬟只能又走回傅遥身边。 这丫鬟也是个机灵好管教的,见傅遥不是个好欺负的,哪敢再造次,只得乖乖的在前头引路。 待那丫鬟将傅遥送到苏芩的处所时,小院大门紧闭。 大约是先前在傅遥这儿吃瘪,心里不痛快,那丫鬟便抬起手,抄家似的狠狠敲了院门几下。 不,应该是用手狠狠的砸才是。 傅遥见状,只觉得好笑,谁不是血肉之躯,用手这样猛力的砸门,这丫头就丁点儿不觉得疼吗? 只怕是疼,也得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片刻,门内有人回应,“谁?” 傅遥听这声音,似乎是丫鬟莲心的。 “我是王妃身边的香茹。”那丫鬟没好气的说。 原来这丫鬟唤做香茹。 名字好听,却被这丫鬟给辜负了。 只听一阵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院门被打开,莲心快步从里头迎了出来。 见是傅遥来了,莲心甚是惊喜,赶紧冲傅遥一礼,接着又忙冲那香茹一礼。 而那香茹却没与莲心回礼,反而用颇为倨傲的口气与莲心说:“我是奉王妃之命带傅姑娘过来的,既然人已经送到,那我就回去了。” 香茹说完,冲傅遥微微福了福身,便转身离去。 莲心见状,忙不迭的往前送了几步,“香茹姐姐慢走。” 那香茹头也不回,只管大步往前走。 口中似乎还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傅遥疑惑,究竟是整个温王府上的丫鬟都与香茹这般没教养,还是因为香茹是温王妃身边的人,才这般狂妄,目中无人。 “姑娘能来可太好了,可知我们夫人从好几日之前就念着姑娘,说今日要是能有机会见上姑娘一面就好了。” 傅遥点头,问莲心,“方才那个香茹,在温王妃面前很得脸吗?” “不算是。”莲心答。 “那你方才何必对她卑躬屈膝。” 闻言,莲心欲说还休,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傅遥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 至于什么事,显而易见。 看来,温王妃暗地里没少做欺凌苏芩的事。 否则,莲心不会一见到温王妃身边的人,就那般畏缩慌张。 想来这外头,到底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于是傅遥便没再多言,便示意莲心进去说话。 与外头的花团锦簇相比,苏芩这院子里竟一盆牡丹也没有,多少显得有些萧条冷清。 傅遥猜想,这未必就是温王妃有意亏待苏芩。 傅遥知道,苏芩一向为人谨慎,大约是怕温王妃会在送来的牡丹中动手脚,所以才不肯收的。 想到这儿,傅遥不禁要叹。 这日防夜防,小心翼翼过活的日子,就是苏芩赌上性命才换来的。 如今看来,可值得? 第五一八章 这话什么意思?

傅遥赶着往里走,就见苏芩从屋里迎了出来。 “姐姐。”苏芩既惊喜又亲热的唤了傅遥一声。 傅遥见苏芩的肚子已经显怀,走路也有些蹒跚,她只怕苏芩走的太急再摔着,于是便快步迎上前,“你身子不便,何必要逞强出来。” “姐姐可知我心里有多想念姐姐,只要能见到姐姐,哪怕只早上一刻也是好的。”苏芩说着,便挽住了傅遥的手。 “手怎么这么凉?”傅遥回握住苏芩的手,满眼关切的问。 苏芩答:“这两日总是如此,手脚多数时候都是冰凉冰凉的。” “快,我进去给你看看。” 苏芩点头,两人便相携着手进了屋。 这厢,苏芩刚到软榻上坐下,就忙将手递给了傅遥。 似乎对自己手脚发凉的状况,也颇为担忧。 傅遥凝神静气,仔仔细细的给苏芩请过脉后,确定苏芩的身体并无大碍。 据傅遥猜测,苏芩之所以会忽然出现手脚发凉,且不容易缓解的情况,应该是因为苏芩的身孕月份大了,腹中的孩子也长大了不少。 孩子大了,难免对母体的血脉流动造成压迫。 血流不通畅,便会造成手脚冰凉的状况。 听傅遥说她的身子并无大碍,苏芩才略微松了口气。 接着又忙追问傅遥,长日这样血流不畅会不会对腹中的孩子不好。 长日血流不畅对母体有害,母亲都不好,孩子怎么能好。 于是,傅遥就教了苏芩两个能缓解这种症状的办法。 第一个就是在睡觉的时候,用枕头将腿垫高,促进腿部的血液回流。 而另一个法子是,每日临睡前用热米酒泡脚。 在详细的将这两个法子交代给苏芩以后,傅遥立马问苏芩,“可都记住了?” 苏芩点头,“回姐姐,我都记住了。” “光记住不行,还得好好依照这法子做。”傅遥说着,望向一旁的莲心,“打从今夜起,就伺候你家夫人如此。” 莲心闻言,赶紧俯首应下。 在解决完苏芩手脚冰凉的问题以后,傅遥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苏芩几遍。 “原以为等你的身孕月份再稍大些以后,能再长些斤两,怎么今日见你,比上回见你时,还要更清瘦了。” “不瞒姐姐,我也不知自个是怎么了,旁人有孕都是头三个月孕吐的厉害,而我不止孕吐的晚,日子还长。如今我这身孕都快七个月了,却还总是头晕恶心,看着吃的就觉得反胃。纵使勉强吃下,也是吃什么吐什么。大约是因为这个缘故,我人才瘦了些。” 听了苏芩的话,傅遥思量了片刻才说,“这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怀孕的反应也不同,有些人从怀孕到产子,都不会有孕吐。而有些人直到临盆的时候,还是会孕吐的厉害。芩儿你也不必太担心,只要在饮食上多注意,要忌生冷、辛辣和油腻,多吃些时令瓜果,清淡饮食。” “听姐姐这么说,我就安心了。为了孩子,我会好好保重自己。” 傅遥点头,“说起孩子,我今儿还特意给你捎来两件专门给孩子穿的小肚兜,那两个小肚兜绣的可好看了。我原先也不知今日能不能见上你,于是便没将东西随身带着,只将东西放在楚莘那儿收着。回头你叫莲心去门房处取一下。” “姐姐有心了,孩子还没出生呢,就想着为孩子做这些。” 闻言,傅遥忙解释说:“不是我有心,是芸熙有心了。” “芸熙姑娘眼下已经到京都了?”苏芩问。 “是,人不仅已经到了京都,还住在府上。” 苏芩闻言,淡淡一笑,“从前总听姐姐与我讲起芸熙姑娘和锦州的往事,我便知芸熙姑娘是个善解人意,还心灵手巧到姑娘。只可惜我没机会当面见见她。” 傅遥听了这话,心里酸酸楚楚的。 苏芩只说她从前常与她讲有关芸熙的事。 可知,无论是当初在锦州,还是在后来她与芸熙的通信中,她与芸熙说起过最多的人,就是苏芩。 但眼下…… “那两个肚兜是芸熙连熬了三日,精心绣制而成的,是她一番心意,你好好收着吧。” 苏芩点点头,神情有些怅然,亦带着几份苦涩。 “想起我初到国公府时的那段日子,无忧无虑的,真好。” 傅遥何尝不怀念那段与苏芩亲密无间的日子。 却不知从何时起,一切都变了。 到如今,已全都面目全非,再也找不回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和苏芩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姐姐,代我谢过芸熙姑娘。” “我会的。”傅遥答,“对了,除了那两个肚兜以外,我还给你带了一包银子过来。你拿回来收好,不要不舍得用,若是日后缺了,只管命人来找我。” 闻言,苏芩笑了,“当日我出嫁之时,姐姐把话说的决绝,说日后只当没有我这个妹妹,我的事再与姐姐无关。但姐姐眼下,还是一心为我着想。我就知道姐姐疼我,对我狠不下心肠来。” 傅遥何尝不想对苏芩狠下心肠。 恨不能与苏芩老死不相往来。 可她在永安坊时,与苏芩朝夕相对了整整五年多的时光。 疼惜苏芩,照顾苏芩,已经成为了她的一种本能。 与傅遥而言,无论苏芩在旁人眼中再坏再该死,但在她眼中,苏芩永远都是她当亲妹妹一样疼惜的家人。 她纵使与苏芩说过再决绝再无情的话,只要苏芩有难,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 “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你若再说,我可走了。”傅遥说着,作势要起身。 苏芩见状,赶忙抬手阻拦,“我听姐姐的,不说了。只是姐姐今儿送来的那些银子我不能收。” “为何不能收?”傅遥不解。 苏芩答:“姐姐上回送来的银子我还丁点儿未动,妹妹用不着那么多银子。” 闻言,傅遥语重心长的与苏芩说:“我不是曾与你交代过,这王府里的下人和宫里的宫人一样,大都认钱不认人。该打赏的时候,绝不能吝啬,否则便是苦了自己。” 听了傅遥的话,苏芩不禁低下头,“不瞒姐姐,府上的下人都不肯收我的银子。” 不肯收?这是什么意思? 第五一九章 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芩儿,你说下人不肯收你的赏银?”傅遥问。%d7%cf%d3%c4%b8%f3 苏芩点头。 这就怪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道理,竟然在温王府行不通? 依傅遥看也未必。 方才在外头,见莲心那样怕着香茹的样子,就知道温王妃暗地里没少想法子对付苏芩。 这温王府上的下人,大多都是当年温王成亲,自立门户时从宫里跟着迁出来的宫人。 而宫里人除了善于拜高踩低,还精于见风使舵。 眼下,苏芩虽然有温王疼着护着,风头正劲。 但苏芩到底只是个侍妾的身份,甚至连个能与温王妃争一争的侧妃都不是。 正所谓长幼有序,尊卑有道,苏芩就算再得宠,也终究越不过温王妃去。 府上的下人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不敢冒然与苏芩走的太近。 否则一个不好,巴结不成,反而得罪了这温王府的正牌女主子,岂不是得不偿失。 看来,苏芩眼下还真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想赏银子下去,也没处送。 见苏芩面露惨淡,眼角眉梢挂着一丝淡淡的酸楚,傅遥心里也不好受。 苏芩如今在温王府的日子,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却是风雨飘摇。 眼下,苏芩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温王所赐。 也就是说,苏芩的一切荣辱喜乐全都系在温王一人的身上。 若哪日温王厌了倦了,不再像眼前这般宠爱苏芩。 那失去保护的苏芩,就如同刀俎下的鱼肉,任人宰割。 傅遥自然是盼着温王能数十年如一日的对苏芩好。 但依傅遥所见,温王这个人并不可靠。 先抛去她与苏芩的情分不讲,只就事论事。 温王竟然能为了迎娶一个区区侍妾过门,对自己的结发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那样狠心。这足以说明温王是个心狠手辣,生性凉薄之人。 或者说,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就连自己的至亲妻儿都能轻易拿来牺牲。 试想,温王对结发妻子都能如此,即便他对苏芩是动了真情,又能多久不变。 傅遥越想,心里越是担忧。 但这条看似坦途,却布满了荆棘与陷阱的路,是苏芩自己选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走到这里,苏芩也再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但苏芩也不是没有翻身的机会。 倘若苏芩能够顺利的产下孩子,淑妃那边许诺,会给苏芩一个侧妃的位份。 要是苏芩有了侧妃之位,即便来日失去了温王的宠爱,也总有条活路。 可淑妃后宫沉浮多年,是个极为精明狡猾的女人。 只怕到时候,她会诸多推诿,不愿履行当初的承诺。 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还得由温王出面说和。 然而据傅遥所知,温王此人看似顶天立地,很有自个的主意,而事实上,温王却很依赖他淑妃,对淑妃的话一向言听计从,从不敢违逆。 否则当初,温王那样钟情苏芩,在淑妃没有点头之前,他也不敢冒然将人接到府上去。 如若来日,淑妃真反悔,执意不肯答应抬苏芩为侧妃的事,温王那边八成也是指望不上的。 恐怕只能由她想法子帮帮苏芩了。 尽管这些事尚未发生,但总要未雨绸缪才好。 省得期间忽然发生什么变故,再叫人措手不及。 总之,纵使不为苏芩,只当是为了苏芩腹中那个无辜的孩子,这事儿傅遥也管定了。 无论如何,她也要为苏芩争取到侧妃之位。 “芩儿你别多想,眼下只管安心养胎,只等来日孩子一出世,许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苏芩心里也有数,她想要在温王府上地位稳固,光凭温王的宠爱是不够的。 腹中的孩子便是她在温王府站稳脚跟的武器。 就如傅遥所言,倘若她腹中怀的是个男孩儿,那么一切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但愿如此吧。”苏芩与傅遥说,“姐姐喝茶。” 傅遥点头,捧起桌上的茶碗,浅尝了一口茶。 目光流转,便落在了一旁的针线筐上。 “刺绣伤眼,若不是非得亲自动手的绣活,就交给旁人做吧。”傅遥嘱咐说。 苏芩闻言,立即应道:“回姐姐,我这两个多月来,已经很少做绣活了,我就是见温王殿下的腰带有些旧了,想亲手给他绣一条。” 傅遥见房中的衣架上,搭着几身男子的衣裳。 瞧形制,应该是温王平日里穿的常服。 由此可见,温王即便不是每日都宿在苏芩这儿,应该也是常常会在苏芩这儿过夜。 看来,顺王妃先前所说的专房之宠,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温王平日不在温王妃那里过夜也就罢了,竟然还长日住在怀有身孕,不能伺候他的侍妾房中过夜。 也怪不得温王妃会那般记恨苏芩了。 诗中有云,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这得宠的新人,未必尽是得意。可那失宠的旧人,却是真的凄惨。 傅遥默默的叹了口气,与苏芩说:“你量力而行,别为了绣条腰带,累伤了眼。” “我明白。”苏芩应道,又接着问傅遥,“一直忘了问姐姐,姐姐是怎么过来我这儿的,是温王殿下派人送您过来的?” “不,是温王妃。”傅遥答。 闻言,苏芩脸色微变,那神情分明是在说,温王妃哪会有这么好心。 “王妃她……”苏芩斟酌着,也不知这话该怎么问才好。 而傅遥这边,没等苏芩再发问,便与苏芩讲了先前在宴席桌上,顺王妃因为苏芩没有列席,而当众声讨温王妃,与温王妃起了争执的事。 也说了温王妃故意将她推出来当鉴证的事。 苏芩听后,忙与傅遥说:“如此,可真是难为姐姐了。” “我不觉得难为,就是怕你委屈。你老实告诉我,温王妃平日里究竟有没有欺负你。” 得此一问,苏芩却没有正面回答,只道:“有温王殿下护着,我什么都不怕。我心里清楚,温王殿下待我越好,温王妃就越是嫉恨我,她那是恼羞成怒。” “无论温王妃对你再苛刻,她也是温王的结发妻子,温王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你身为妾室,不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能对温王妃有僭越之举,绝不能不敬于她。” 闻言,苏芩静默了片刻才问傅遥:“在姐姐看来,我是不是就是一个阴险狠毒,十恶不赦的罪人?” 本站访问地址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五二零章 贪婪和狠毒的借口

面对苏芩的发问,傅遥毫不迟疑的答:“对温王妃,你的确是做错了。” “可妹妹并不觉得。”苏芩立即反驳说,“我与温王殿下是两心相约,彼此钟情才私定终身,这哪里有错。而潘氏身为温王殿下的正妃,就不该拿出发妻的胸怀,对殿下和我宽容大度些吗?潘氏那样小家子气,也怨不得温王殿下不喜欢她,更不敬重她了。” “听你这么说,好像所有的错都在温王妃身上似的,真是强词夺理。”傅遥怒视苏芩,也没给她什么好气,“旁人的对错,不用你来指手画脚,你只需管好你自己,不要心存恶念的去害人。我问你,倘若当初东窗事发之时,温王妃难产没有救回来,一尸三命,你下半辈子还能心安理得的过日子吗?芩儿,不是姐姐怪你,你都是快当娘的人了,你即便不为自己,只当为腹中的孩子,也该一心向善。” 苏芩显然没把傅遥的劝告听进去,依旧是一脸的不驯服,“姐姐有那么多人疼着护着,才有底气说什么与人为善的话。而我与姐姐的处境不同,我只信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温王妃近日多翻算计于我,我虽然眼下没有法子治她,但日后我一旦得了机会,必定会以牙还牙,加倍奉还。” “芩儿,你为人处事太过偏激了。”傅遥说,“如你所言,我如今是显赫,可在永安坊的时候,我一无所有,朝不保夕。你与我朝夕相对,可见我去害过谁。芩儿,别为自己的贪婪和狠毒找借口。” 傅遥的话,叫苏芩哑口无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傅遥见状,又接着说:“倘若你当初不是那样急功近利,肯安心留在国公府上,你本可以有更加平坦宽广的路可走。” “是,我是该有更顺遂安逸的人生,但这一切,全都被……” 没等苏芩把话说完,就听“砰”的一声响,接着就见有个人破门而入。 傅遥和苏芩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而傅遥最先反应过来,立刻起身护在了苏芩身前,“你是什么人?” 那突然闯进来的人,大约是跑的太急,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她抬起头来,“傅姑娘,是奴婢。” 这不是方才给她带路的傲慢丫鬟香茹吗? 傅遥本就厌恶香茹,加之刚刚又被香茹吓了一跳,傅遥心中颇为恼火,不禁教训说:“何事如此慌张,你这样突然闯进来,难道就不怕惊了苏夫人的胎吗?” 那香茹闻言,立马跪倒在地,“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求傅姑娘快随奴婢去救命,否则迟了可就来不及了。” “你说救命?” 香茹使劲儿的点了点头,“傅姑娘,我们珮儿姑娘她不好了。” 珮儿?那不是温王妃诞下的双生女中的姐姐吗? “什么不好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约是因为心里慌张,香茹说话难免有些语无伦次。 但傅遥还是勉强听懂了香茹的意思。 珮儿是被什么异物卡住了喉咙,眼下正危在旦夕。 小孩子被异物卡喉,可大可小,若是严重,随时都会因为窒息而丢了性命。 这事儿可片刻都耽误不得。 傅遥来不及多想,便要随香茹去救人。 谁知傅遥正要走,苏芩却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示意傅遥不要去。 无论苏芩是出于什么目的而阻拦她,傅遥心中也有那么一瞬的迟疑。 傅遥觉得,从理智上来讲,她是不该冒然去插手这件事。 一旦中间出现什么差池,她这出手施救之人,没准就会被人指责是杀人凶手。 好心换来的却是恶果。 尽管心中有万般顾虑,但人命关天,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孩子受苦,却见死不救。 傅遥思量着,便拉开了苏芩的手,“芩儿你保重。” 说完,便随香茹匆匆离去。 苏芩见状,忍不住往前追了两步。 莲心赶忙跟上,“夫人,您仔细自个的身子。” 苏芩望着傅遥离去的方向,心中怅然,“傅姐姐就是傅姐姐,我永远做不到她那个样子,就注定永远不如她讨人喜欢。” …… 傅遥随香茹一路小跑回到了招待女宾的小厅。 然而香茹却并未带傅遥进去,而是到了离小厅很近的一间厢房。 一进屋,就见不大间屋里,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不少人。 傅遥隐约从这窃窃私语的人墙之中,听到了哭声。 “傅姑娘来了!”香茹喊了一嗓子。 闻言,众人连忙回身,主动侧开身子,给傅遥让出了一条路。 傅遥也来不及多想,便穿过众人,走到了最前头。 傅遥刚上前站定,还没来得及看清状况,手臂就被人猛地捏住。 “傅妹妹我求求你…求你快救救我家珮儿。” 这求救的是温王妃。 此刻的温王妃,早已哭成个泪人。原本精致好看的妆容,早就已经花的不成样子,人是极尽狼狈,哪还见平日里的半分端庄。 “王妃慢慢说,究竟出了什么事?” 傅遥话音刚落,就被温王妃猛的拽到了软榻前,“傅妹妹,珮儿是被一小块糕点给噎着的,我试了好多法子,都没法叫珮儿把那块糕点吐出来,孩子眼下已经有些上不来气儿,我只怕,只怕……” 温王妃说着,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傅遥也无暇劝慰,赶紧贴上前想看看孩子。 见珮儿的脸已经因为呼吸不畅,憋的青紫。 傅遥是又惊又心疼,所幸孩子还能喘气,看来那块糕点并未将孩子的喉管彻底卡死,否则珮儿哪能等到她来。 救人要紧,傅遥也顾不上别的,立马上前将蕙儿抱起,“孩子的喉咙里怎么会卡了糕点,珮儿离断奶还早呢。” 闻言,温王妃勉强止住哭,她抬起手,恶狠狠的瞪着不远处,“都怪她,小小年纪就心肠歹毒,存心要害死我家珮儿。” 傅遥顺着温王妃手指的方向望去,见温王妃所指之人不是旁人,竟然是顺王妃母女。 方才,温王妃提到小小年纪。 难道卡住珮儿喉咙的那块糕点,是蕙儿放进去的。 蕙儿怎么会将糕点喂给珮儿吃呢?这未免也太蹊跷了。 但此时此刻,傅遥也没心思理会这些了,她得尽快想办法将卡在蕙儿喉咙里的那块糕点取出来。 倘若再耽误下去,孩子可就真没命了。 第五二一章 这是软禁?

傅遥懂得孩子喉咙卡进异物的急救办法,但珮儿才满百日。 孩子实在是太小太娇弱了,若稍有不慎,不但救不了珮儿,反而会让她伤上加伤。 用一般的催吐法子肯定不成。 究竟怎么样才能在不伤及珮儿的情况下,顺利的将孩子喉中卡的糕点取出来,傅遥正慎重的考量着。 而此时,爱女被当众指责污蔑的顺王妃,哪能咽下这口气,一时之间也失去了冷静。 “弟妹,你可别血口喷人。我家蕙儿并不是存心要害珮儿的,她只是年少无知,见珮儿可爱,想把糕点分给珮儿吃,谁知……是,我家蕙儿是有错,但这事也不能全怪在我家蕙儿身上,要不是珮儿和瑛儿的乳娘擅离职守,蕙儿哪有机会跑进这间屋里玩,也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两位乳娘一听顺王妃的话,立马就跪倒在地。 其中一个乳娘,诚惶诚恐的解释说:“回王妃,我俩是见两位姑娘都睡沉了,想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便作伴去解手,万万没想到蕙姑娘会偷跑进来,伤了珮姑娘。求王妃念在我俩平日里照看两位姑娘尽心的份上,饶命啊。” 人有三急,在所难免,这乳娘也并非有意的擅离职守。 但此刻,温王妃早就被气昏了头,才不理这两个乳娘的解释。 只一脸凶恶的怒视两人,“若珮儿好好的也就罢了,倘若珮儿有个好歹,你俩且等着。” 温王妃说完这话,又斜眼怒视着顺王妃怀中的蕙儿。 蕙儿打小被顺王夫妇捧在手心里养大,连句重话都没听过,更别说被人这样恶狠狠的瞪着了。 蕙儿无疑是被温王妃给吓着了,立刻大哭起来。 顺王妃见状,赶紧换了个姿势抱蕙儿,叫蕙儿背对着温王妃,“弟妹过分了,你何必这样为难一个孩子。” “我过分?”温王妃气愤难当,嗓门骤然拔高,“我家珮儿眼看着就要被你家蕙儿给害死了!若换作是长嫂,可还能心平气和的与我说话。我眼下就把话撂在这儿,倘若我家珮儿有个好歹,我一定要凶手偿命!” “你敢!”顺王妃厉声道,边说边将蕙儿抱的更紧。 这边,顺王妃与温王妃吵的正凶,忽然听见一声婴儿微弱的啼哭声。 另一边,傅遥终于松了口气,“那块糕点取出来了。” 闻言,温王妃瞬间激动的泪如雨下,她立马从傅遥怀中将孩子接过去,“谢…谢谢傅妹妹,真的谢谢傅妹妹。” 温王妃已然高兴的泣不成声。 失而复得的感觉,或许最叫人觉得愉悦。 更何况这失而复得的东西不是物品,而是孩子。 屋内围观的其他人,也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她们无一不称赞傅遥医术高明,妙手回春。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傅遥究竟是怎么将珮儿给救活的。 方才,这些人就只顾着看顺王妃与温王妃吵嘴去了。 “珮儿这块糕点并非卡在气道,而是喉咙,且卡的不深,当真是万幸。”傅遥解释说,“虽然珮儿的身子没有大碍,但孩子却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一定得好好哄哄才行。” 温王妃点头,“是,谢谢傅妹妹,谢谢。” 傅遥的救命之恩,温王妃是打心底里感激。 除了谢以外,她也不知还能跟傅遥说什么。 “王妃,要不要叫乳娘来哄哄珮姑娘。”温王妃身边的丫鬟问。 温王妃闻言,冷着瞪着依旧跪伏在地的两个乳娘,“不许她俩再碰我家蕙儿,你去,把郭妈妈找来。” 得了吩咐,那丫鬟赶紧下去照办。 而温王妃就只管紧紧抱着蕙儿,无论眼前围着多少人,任涕泗横流也不在乎。 见此情形,傅遥也是贴心,她立马转身对围观的众人说:“眼下孩子已经无碍,各位贵人也可放心了。咱们不妨将屋子让出来,叫王妃与孩子能好好歇息歇息,咱们再接着回去吃席吧。” 围观的众人,明显有些意犹未尽,非要亲眼看到顺王妃与温王妃妯娌两人大打出手才痛快。 可既然傅遥都已经这么说了,她们也不好硬留下。 于是,在与温王妃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以后,这些人便不情不愿的出去了。 顺王妃见状,也抱着蕙儿要走。 温王妃哪肯轻易放过顺王妃娘俩,“险些害死我家珮儿的罪人,竟然还有脸说走就走?” 顺王妃明明是有些心虚,但为了脸面,却故意摆出一副强硬的样子。 “我说过,我家蕙儿并非有意要害珮儿。事实如此,弟妹还想怎样?” “我想怎样?”温王妃哼笑一声,“今日之事,皆是由你家蕙儿而起,长嫂这当娘的不但不觉得羞愧,反而还这般理直气壮。做错了,不认错,还倒打旁人一耙,这是何道理。” 顺王妃自知理亏,也就没再与温王妃抬扛,便服软说:“那我代我家蕙儿,向弟妹和珮儿赔个不是。” 温王妃听了这话,一脸的不屑,“谁稀罕长嫂这敷衍的认错。我家珮儿虽然眼下是无碍了,但谁知以后会不会因此落下病根。这事儿远还没完。” 顺王妃闻言,难免紧张,不禁问傅遥,“傅妹妹方才不是说珮儿无碍了吗?” 温王妃听顺王妃这么问,也立马追问说:“傅妹妹敢保我家珮儿真的不会因为此事落下病根?” 听温王妃这么问她,傅遥心里不免有些小恼火。 她可是刚刚救下温王妃女儿性命的恩人啊,温王妃却恩将仇报,想拉她趟浑水? 傅遥也不是个好惹的,当即回道:“二位王妃明鉴,臣女并非郎中,这种事儿哪说的准,还是得赶紧请太医来给珮儿瞧瞧才妥当。” 闻言,温王妃立即吩咐丫鬟去请太医来。 丫鬟得令,赶着就去了。 见此情形,顺王妃难免心生惶恐。 她是真怕珮儿会因今日之事,落下什么麻烦的病根。 若真是如此,她岂不是要被温王妃拿住一辈子的把柄。 顺王妃怀中的蕙儿显然是被吓坏了,哭着闹着要回府。 听蕙儿哭的这样撕心裂肺,顺王妃心里更加慌乱,只能惶然无措的轻轻拍打着蕙儿的背安抚说,马上就能回府。 而温王妃闻言,却冷眼瞪着顺王妃母女说:“在太医来为我家珮儿断症,确定我家珮儿无碍之前,长嫂和贵千金都不能离开。” 顺王妃听了这话,气的浑身发抖。 “你这是要软禁我们母女?” 第五二二章 一方冤,一方怨

面对顺王妃的质问,温王妃却一脸的不以为然。%d7%cf%d3%c4%b8%f3 “我就是要软禁你们母女又怎样?” 顺王妃闻言,已然说不出话来。 这既是因为生气,也是因为害怕。 她不敢相信,从前在她面前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温王妃,竟突然变的如此傲慢狂妄。 去请太医的丫鬟前脚刚走,温王妃命人召来的郭妈妈后脚就进了屋。 温王妃赶紧将孩子递到郭妈妈怀中,一并交代说:“婆婆快帮我好好哄哄珮儿,孩子哭的嘶声力竭,我只怕她一直这样哭下去,会哭坏了。” 郭妈妈忙接过珮儿,很有经验的哄了两下,才与温王妃说:“王妃,老奴方才来时,见咱们王爷和太子爷,还有顺王殿下都在院外等着,看样子都等的挺焦心,王妃要不要出去看看。” 温王妃听了这话,片刻都没犹豫,就向门外走去。 顺王妃见状,也赶紧抱着珮儿跟了出去。 傅遥听说太子爷也在外头,自然得出去看看。 一出屋,果然见太子爷和顺王、温王都站在院子里。 而除了三人以外,四皇子崔景澜也在。 兄弟四人难得齐聚一堂,可惜却不是为了什么好事。 眼见兄弟四人神色各异,除了太子爷一脸的处变不惊,其他三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几分焦灼。 见温王妃打屋里出来了,温王赶忙快步迎上前。 没等温王发问,温王妃就一头扑进了温王怀中,边哭边说:“王爷,方才可吓死妾身了,咱们珮儿险些就被人给害死。” 温王听了这话,神情无比急切,“夫人快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回王爷,大皇兄家的蕙儿也不知受谁指使,竟然故意往咱们珮儿嘴里塞糕点,害的咱们珮儿险些因为一块糕点生生噎死。多亏傅妹妹及时出手相救,倘若咱们珮儿有个长短,妾身也不活了。” 温王闻言,立马望向一旁的傅遥,“谢傅姑娘对小女的救命之恩。” 傅遥一向爱憎分明,因为不喜温王,就连与温王寒暄都觉得煎熬。于是便没应声,只是冲温王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他的谢意。 而另一边,顺王妃抱着蕙儿匆匆来到顺王身边,一脸委屈的与顺王讲,“王爷,蕙儿会给珮儿喂糕点,只是孩子不懂事引起的误会而已,哪是受人指使。王爷可要为咱们蕙儿做主。” 蕙儿是顺王夫妻的掌上明珠,见自己的宝贝女儿哭成这样,顺王可是心疼坏了,赶紧将蕙儿从温王妃怀中接过去。 “孩子还小,年幼无知才闯下这大祸,若二弟和二弟妹心里有什么埋怨,尽管冲着我来,不要为难一个孩子。”顺王冲着温王夫妻说。 而从顺王说话的口气中,并听不出丝毫歉意,反而还带着几分怒气。 温王因顺王生母只是区区四品婕妤,一向都轻视顺王。 但念着顺王是长兄,所以一向都对顺王恭敬有加。 今日,明明是顺王之女惹祸,险些害死他的爱女。 可他长兄不但不心怀歉疚,竟然还理直气壮的要逼他息事宁人。 这是何道理? 温王心里气不过,却还是尽量克制着,用颇为平和的语调与顺王说:“蕙儿年幼,不懂事,弟弟不怪她。但作为大人,是不是该将这不懂事的孩子看好?索性今日有傅姑娘在,否则此事又将如何收场?” 温王的话句句在理,顺王无言辩驳。 而顺王妃却很不服气,立马回嘴说:“二弟此言差矣,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我家蕙儿,也怪府上的乳娘玩忽职守,没把珮儿看好。” 温王本就因为宝贝女儿吃了大亏,心中气愤不已。 在听了顺王妃这番话以后,温王简直恨不能立刻上前掌掴这蛮不讲理的刁妇。 “长嫂,我们府上请乳娘,是为了喂养珮儿和瑛儿的,而不是为了防那些爹娘管教不严的孩子的。” 听了温王的话,顺王妃瞬间面色铁青,与顺王一样,也说不出话来了。 傅遥从旁瞧了这么久,也渐渐理清了些思绪。 依傅遥看,在这回的事中,两方都有疏忽。 但主要的错,还是在顺王夫妻这边。 可无论谁对谁错,眼看着大人们争的面红脖子粗,最受伤的还是孩子。 见蕙儿瘫在顺王怀里,痛哭不止,傅遥于心不忍。 她思量再三,正预备站出来调停眼前的争端,谁知太子爷却先她一步站了出来。 “事情的经过,我已经了解了大概。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都稍安勿躁。出了这样的事,谁都不想,既然你们一方觉得冤,一方觉得怨,一味的争吵也吵不出结果,倒不如都心平气和些。” 崔景沉边说边观察着两边的反应,见双方仍是剑拔弩张的样子,崔景沉才又接着说:“大哥、二哥,父皇常常教导咱们兄弟,要守孝悌。兄弟间这样争吵,不但伤感情,一旦传出去,难免会招人笑话。倘若此事一不小心传到了父皇耳里,岂不是就小事化大了。” 崔景沉此言一出,顺王与温王两家都不得不多思量。 毕竟,谁都不想因为此事,而招来外人的耻笑和他们父皇的训斥。 “那太子觉得此事改如何处理?”温王口气谦和的问崔景沉。 “两家人坐下来,等全然冷静之后再好好商谈。”崔景沉答,接着又望向傅遥,“大人说话,有孩子在场也不方便,你就先抱着蕙儿暂且回避一下。” 傅遥点头,心想,她与太子爷果然是心有灵犀的。 傅遥没犹豫,立刻依着太子爷的话来到顺王夫妻身前,“若王爷和王妃放心,就把蕙儿暂时交给我照看吧。” 顺王妃闻言,立马应道:“蕙儿喜欢傅妹妹,与傅妹妹投缘,把蕙儿交给妹妹照料,我放心。” 顺王听顺王妃这么说,便将怀中的蕙儿递给了傅遥,“有劳傅姑娘。” 蕙儿虽然受到些惊吓,索性并不排斥傅遥。 小可怜一被傅遥接到怀里,就将脸埋在傅遥的肩上,身子颤抖的厉害。 见蕙儿如此,傅遥心疼的要命。 想蕙儿不过才四岁,骤然遇上这样的事,心里该多害怕。 傅遥真想立刻就带蕙儿离开。 但眼下是在温王府上,若无温王夫妻发话,即便是太子爷说的话,也不算数。 本站访问地址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五二三章 看穿一切

傅遥抱着蕙儿冲温王夫妻微微一福身,“温王殿下、王妃,臣女可否先带蕙儿告退。” 温王夫妻各自静默了片刻,相视一下,温王妃才发话,“快,带傅姑娘到西暖阁稍歇。” 丫鬟得令,立马向傅遥施礼,“傅姑娘请随奴婢来。” 傅遥点头,在深深的望了太子爷一眼之后,才随引路丫鬟离开。 可还没走出去几步,傅遥就站定回身,“温王殿下、王妃,臣女有个请求。” 温王妃也是个知恩图报的,立刻应道:“傅姑娘是我家珮儿的救命恩人,别说请求,无论傅姑娘有什么事都可尽管吩咐。” 既然温王妃这样许诺,傅遥也不客气,“我想为珮儿的两位乳娘求个情。” 闻言,温王妃的神情明显一滞。 傅遥不理,只管接着说:“方才,两个乳娘也都说了,她们两人并非故意擅离职守,人有三急,在所难免。王妃仁慈,请您不要深责这两人。试想,她们二人既然能给珮儿当乳母,家中必定各自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倘若母亲有个长短,孩子岂不可怜。王妃也是初为人母,该明白母亲与孩子之间的那种牵绊。” 傅遥的话说的既在理,也很动人。纵使温王妃心里有再大的火气,这会儿也消的差不多了。 温王妃望着傅遥,点了点头,“既然傅姑娘为那两个人求情,那我就饶了她俩。”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温王妃仁善,仁善之人一定会有福报的。”傅遥这话是一语双关,也是在暗示温王妃不要太与苏芩计较。 傅遥这话说的隐晦,她也不知温王妃能不能听懂。 但无论如何,她已经想尽办法,在为苏芩尽力了。 至于苏芩来日的路,究竟是平坦还是坎坷,多半都是她自己修来的。 在为两位乳娘求过情以后,傅遥也算了了一桩心事,便抱着蕙儿随那引路丫鬟去了西暖阁。 进屋以后,傅遥原本是想将蕙儿放到软榻上坐一坐,或是躺一会儿。 谁知蕙儿却勾着她的脖子不肯松手,边小声哽咽边与傅遥说:“三婶婶抱。” 傅遥见蕙儿如此,便知这孩子的确是被吓坏了。 为了不叫蕙儿再惊慌大哭,傅遥唯有一直抱着蕙儿,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轻声细语的与她说话。 蕙儿先前哭闹了那么久,到了这会儿也累了,傅遥才哄了她一会儿,人就睡着了。 只是睡的不沉,一会儿就睁开眼看看,看她是不是还在傅遥怀里,接着便再往傅遥怀里凑凑,又闭上了眼。 傅遥望着蕙儿哭的红肿红肿的脸,心中不禁叹,这小可怜身上,怎么能出这种事呢。 抱了蕙儿这么半天,傅遥的手臂早就麻了,人也快累的虚脱。 可要是这会儿把蕙儿放下,才睡着的小丫头又会醒来哭闹。 傅遥不是没有耐心哄蕙儿,只是怕蕙儿一直哭,会把眼睛和嗓子哭伤了。 于是,傅遥唯有忍耐着,只盼太子爷能尽快将那边的事解决。 这厢,傅遥正抱着蕙儿有些走神,忽然听见房门被轻轻敲响,接着就有人推门进了屋。 四皇子? 傅遥疑惑,却也来不及多思量,忙腾出一只手,指了指怀中的蕙儿,又与四皇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崔景澜会意,缓步走上前来,轻声与傅遥说:“三哥不放心这边,吩咐我过来照应三嫂。” 原来是太子爷叫四皇子过来的。 太子爷有心了。 “劳太子和四殿下记挂,我这儿一切都好。” 崔景澜点头,“蕙儿睡了?” “是,只是睡的不沉,只要我一松手,这小可怜一准儿会醒。” “三嫂累了,换我抱蕙儿一会儿。” “四殿下哪懂得抱孩子。”傅遥浅笑说,“我不累,四殿下坐吧。” 崔景澜见他的确是帮不上忙,也没执意做什么,便依照傅遥的话坐下了。 因为怕吵着蕙儿安睡,傅遥和四皇子都没有再冒然说话,两人各自静默了一阵儿,四皇子才率先开口。 “我心里很佩服三嫂,临危不乱,在那样紧急的关头,还能泰然处之,救下珮儿一条性命。” 傅遥闻言,轻叹一声,“四殿下以为我心里真的不怕吗?可知那是一条人命,万一中间出现什么差池,我责无旁贷。” “所以我才说,我佩服三嫂,明知艰险,却并未退却,您是很有胆识的女子。” “我觉得我这是莽撞。” “不,您既有勇气,也很仁慈。在那种情形之下,还不忘为珮儿的乳娘求情。” “我相信这世上多数人,都是心存善念的。” 崔景澜听了这话,却有些不置可否,“或许吧。” 话说到这儿,两人又各自静默了片刻。 这回,是傅遥先开的口,“四弟可知,顺王与温王两家商榷的进展如何。” “回三嫂,我大哥、二哥两家虽然没有太心平气和,却也没再起争执,已经算不错。三嫂放心,有三哥在,这件事必定能够妥善解决。” 听了四皇子的话,傅遥心中难免生出个疑影。 在旁人眼中,太子爷向来都是狂放不羁、不学无术,怎么在四皇子眼中,太子爷竟然能够妥善解决这种十分棘手的纷争? 傅遥思量着,故意笑呵呵的试探说:“太子爷是最鲁莽的人了,只怕理不清,劝不好这桩事。” 崔景澜闻言,毫不犹豫的答:“三哥究竟有没有这个能耐,想必三嫂比我清楚。” 傅遥本想试探四皇子,却没想到反被四皇子给试探了。 傅遥微微一怔,看来四皇子已经看透了太子爷故作庸懦的伪装。 奇怪,当傅遥得知太子爷的伪装被四皇子看透以后,心里并不觉得慌张,反而挺欣赏四皇子的。 其实,太子爷的那些伪装并不算高深,只是偶尔装疯卖傻而已。 旁人之所以没有发觉,并非他们笨,而是心太粗,不如四皇子心细如尘。 傅遥寻思着,无意再与四皇子打哑谜,直言道:“但愿太子爷能将此事妥善解决。孩子们都太可怜了。” 四皇子点头,“我听三嫂的声儿有些哑,我给三嫂取杯茶来。” “不必,哪好劳烦四殿下为我跑腿。” “三哥叫我来,就是要我照应三嫂来的。三嫂不必与我客气,我去去就回。” 第五二四章 只是不放心你

崔景澜说着,便站起身来,“我见蕙儿已经睡熟了,三嫂就将蕙儿放下一会儿。您一直这样抱着蕙儿,仔细累伤了手臂。” 傅遥这会儿是真累了,真抱不动蕙儿了,于是便没再逞强。 在崔景澜的帮助下,将蕙儿平稳的放在了软榻上。 见蕙儿依旧睡的很沉,没有惊醒,傅遥才略微松了口起。 崔景澜也才放心出去。 在找了条薄毯给蕙儿盖上以后,傅遥才渐渐松快下来。 这厢,她才活动了活动手臂,忽然听见后窗处有响动。 傅遥也没多想,便来到窗前,将窗户打开查看。 这西暖阁的后窗,正对着一条很窄的过道,除了对面的院墙,窗外根本什么都没有。 正当傅遥以为她听错了,要关窗回去时,忽然从窗外闪出个人来。 傅遥吓了一大跳,若非她下意识的捂住嘴,必定会惊呼出来。 “傅姑娘,您别害怕,小的是兆裕。” 傅遥自然认得这是兆裕,可你兆裕为何要鬼鬼祟祟的躲在温王府西暖阁的窗外,还突然跳出来吓人。 傅遥只恨自个的胳膊短,打不到兆裕,否则她一定要往兆裕最疼的穴位上点下去。 “你可吓死我了。”傅遥抚着胸口说。 兆裕闻言,忙与傅遥拱手,“对不住傅姑娘,是我家王爷有急事要见您。” “你家王爷?” 兆裕点头,忙侧过身,冲一旁比划了个手势。 片刻,雍王崔景琪也来到了窗外。 在这种情况之下,傅遥不便也来不及与雍王行礼,便立刻追问道:“王爷究竟有什么要紧的事,竟然找来了这里?” 崔景琪闻言,从容应道:“我在前头宴饮时,听说女宾席这边出了事,傅姑娘也被牵连其中,我不放心,便过来看看。见傅姑娘好好的,我就安心了。” 傅遥万万没想到雍王会如此关心她的安危,寻常那样自矜稳重的人,竟然会做出眼前这种事来。 “多谢王爷关心。今日之事,当真是一言难尽,不过有太子爷在,想必事情一定能够顺利解决,王爷不必担心。” 崔景琪点头,“知道傅姑娘没事就好,此地不易久留,我告辞了。” “雍王殿下稍等。”傅遥立马将人唤住,“王爷把手给我,我给王爷请个平安脉。” “在这里?” “与王爷难得能见上一面,您只当我念着与故人的情分,想为您出份力吧。” 崔景琪得了这话,也没犹豫,直接将手从窗外递了进去。 因为时间紧迫,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了,傅遥便没盖帕子,直接替雍王诊起脉来。 尽管时间紧,但傅遥却丁点儿不肯糊弄,仔仔细细的给崔景琪诊过脉后才松开手。 “王爷的身子已经大好了。从前的药膳方子,已经不能再用。这样吧,三日之后,您叫兆裕来府上取套新的药膳方子。” “有劳傅姑娘了。” “我与王爷是友人,王爷不必与我客气。” 崔景琪和煦一笑,正预备与傅遥说什么,一旁的兆裕却突然拉着他蹲下。 傅遥转身,正见四皇子端着茶回来了。 傅遥只道屋里有些闷,她想打开窗子透透气。 四皇子闻言,当即应道:“若三嫂觉得屋里闷,不妨去外头走走,蕙儿这边由我守着。” “不必了。”傅遥走上前,捧起四皇子特地为她沏来的茶,“谢谢四殿下的茶。” “三嫂不必对我这么客气,方才三嫂也都听见了,三哥说父皇向来重视孝悌,常常教导我们要兄友弟恭,身为弟弟我敬重三哥,也理应敬重三嫂。况且,三嫂人品贵重,也值得我敬重。” 谁不喜欢被人称赞,尤其是这种听起来很真心实意的称赞。 傅遥心里颇为受用,忙招呼四皇子,“四殿下也喝茶。” 闻言,四皇子缓缓端起茶碗,却没喝,“三嫂,上回在仪元绣庄,赵姑娘帮了我大忙,我回去特地准备了一份谢礼,想亲自交到赵姑娘手上,却又怕冒然登门拜访,会给府上惹来烦扰,那份礼便一直都没送出去。” 傅遥记得,上回她和芸熙在仪元绣庄与四皇子偶遇,芸熙是帮了四皇子一个忙,却也只是帮四皇子瞧瞧绣品的小忙。 可四皇子这边却说,要给芸熙送礼答谢,还是亲自来送。 这会不会有些太小题大做了。 难不成四皇子对芸熙……这还真没准儿! 而傅遥这并不是胡乱猜测的。 试想,若四皇子只是单纯的感谢芸熙帮忙,满可以派人送一份厚礼去府上。 根本不必等什么机会亲自出马。 眼下,四皇子有意跟她提送谢礼的事,又说什么怕给国公府添烦扰。 四皇子这明摆着是把问题都推给她了。 说老实话,傅遥真心觉得四皇子这个人很不错,不单长得俊朗,为人更是君子。 可出身的确是个大问题。 但这个问题,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在傅遥看来,此事的关键还是在芸熙。 芸熙爱慕佳木,爱慕的相当执着,突然叫芸熙移情他人,这绝不容易。 在明知芸熙心意的情况下,傅遥觉得她不方便从中为四皇子搭线。 否则,只怕又会造成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局面。 傅遥也是个爽快人,直接与四皇子说:“四殿下放心,我回府以后,一定会与芸熙提这件事的。至于芸熙肯不肯收那份礼,肯不肯亲自见殿下一面,全凭她自己做主。” 四皇子听了这话,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是我唐突了,还要三嫂为我从中周旋费心。” 傅遥笑笑,正预备与四皇子客套两句,谁知屋门却忽然被人从外头大力推开。 之后,就见顺王妃郑氏慌慌张张的进了屋。 此刻,顺王妃眼中谁都没有,她直接就扑到了软榻旁,蕙儿的身边。 见蕙儿正睡着,还睡的很熟,顺王妃这才舒了口气。 傅遥上前,柔声与顺王妃说:“长嫂放心,蕙儿这是累了才睡着的,我瞧过,蕙儿身子无碍。” “今日之事全靠妹妹,若不是妹妹救活了珮儿,我家蕙儿可怎么办,真是谢谢妹妹了。”顺王妃说着,忙起身给傅遥行礼。 傅遥见状,立刻扶了顺王妃一把,“长嫂不必谢我,这都是我应做的,万万不敢居功。” “大恩不言谢,妹妹的恩情,我都记在心上了。”顺王妃说着,四下环顾了一番,“此地晦气的很,不宜久留,妹妹和四弟快随嫂子离开吧。” 第五二五章 良禽择木而栖

这温王府的确是个是非之地,傅遥也不愿久留。 于是,便帮着将熟睡的蕙儿轻轻抱起,送进了顺王妃怀中。 一行便匆匆出了西暖阁。 傅遥一出门,就见太子爷与顺王正站在廊下说话。 见傅遥也出来了,顺王又立马向傅遥一通道谢。 傅遥摆手,只道蕙儿与珮儿洪福齐天,这事全靠上天的庇佑,才能化险为夷。 顺王与顺王妃不愧是一家人,顺王与傅遥说了几乎与顺王妃一样的话,只道大恩不言些,傅遥的恩情,他都记在心上了。 在说完这些话以后,顺王与顺王妃也未再久留,便抱着孩子先行离去。 而四皇子是个极有眼力界的人,只道要去送送顺王夫妻,便借故离开了。 意在叫太子爷和傅遥能单独说说话。 傅遥心里原本多少觉得有些慌乱,如今看到太子爷,心里就彻底踏实了。 她冲崔景沉笑笑,正预备走上前,谁知崔景沉却道:“你别动。” 说着便快步上前,一把将傅遥拥进了怀中。 “我知道你这会儿又累又怕,对不住,没能自始至终的陪着你。”崔景沉说。 “你看,我不是哪儿哪儿都好好的,你何必说对不住。”傅遥说着,将脸埋进了崔景沉的怀中,“你不怪我莽撞,我就谢天谢地了。” 崔景沉闻言,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傅遥的头顶,“在我这儿,你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我怎么会怪你。阿遥,从今往后,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你只记得无论发生什么,背后都有我给你撑腰就好。” 听了这话,傅遥不禁仰起头来,笑嘻嘻的冲崔景沉说:“太子爷厉害呀,腰板这么硬啊。” “那是自然。”崔景沉邪魅一笑,扣紧了傅遥的腰身,“你要不要试试。” 试试?试什么试呀! 傅遥立马慌慌张张的从崔景沉的怀中挣脱出来,红着脸说:“你胡…胡说些什么。” “我哪有胡说,是某人自己想歪了。我的意思是,傅神医今日辛苦,要不要在下背您出去。” 傅遥闻言,脸色更红,“你…我不理你了,我要回家。” 说完,傅遥便急急忙忙的往外走。 崔景沉见状,立马笑呵呵的追上前,“我送你回去。” “不必,我知道阁下还有好些事要忙,我自己认得回家的路。”傅遥说。 “我说过,只要是为你,我随时都能腾出空闲来。” “油嘴滑舌。” 崔景沉笑笑,很自然的就挽起了傅遥的手。 傅遥却一个激灵,忙慌慌的要把手从崔景沉的手心里抽出来,“这可是在温王府上,仔细叫人看见,说闲话。” 崔景沉听了这话,却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反而将傅遥的手握的更紧,“不怕,如今大夏国上下,谁人不知你是我未来的太子妃,我牵你的手理所应当,谁不服气,叫他站出来。” 闻言,傅遥眼珠一转,打趣到,“据我所知,大夏国上下无人不知的事,应该是阁下与佳木形影不离才对呀。” 崔景沉也是被傅遥拿这事给打趣惯了,便陪着傅遥拿此事玩笑,“倘若不是帮我在工部衙门顶差,今日我与佳木还是会形影不离。其实,若不是为能见你一面,今儿这场宴请我是不打算来的,眼下我倒是庆幸,索性我是来了。” 话听到这里,傅遥立刻敛了笑,“忘了问你,这件事究竟如何解决的?” 崔景沉答:“说不上解决,只是双方口头上答应不再为此事起争执,日后也不许旧事重提。眼下,双方是都答应的好好的,但谁知之后会不会余波不断。但我已经尽力了。” 傅遥闻言,莞尔一笑,“想不到阁下这张油嘴,不但懂得哄人,紧要关头还能用来化解纷争。” “可不是嘛。”崔景沉应道,“我这张嘴除了能说能吃以外,还能……” 崔景沉说着便贴上前,假意要亲傅遥。 傅遥见状,赶紧往一旁躲开,“别胡闹。” “我这是情不自禁。” 见太子爷用那般灼热的目光望着她,就算傅遥再好的定力,也有些心猿意马。 在稍稍冷静了片刻之后,傅遥才望着崔景沉正色道:“我有件正事要与你说。” 崔景沉点头,“洗耳恭听。” “我要跟你说的,是有关四皇子的事。”傅遥说,“方才,我在暖阁里与四皇子说话,从四皇子的言谈和口气中我能听出,四皇子好像知道,你平日里那些傲慢狂妄的做派,都是故意装出来的。” 崔景沉听了这话,神情依旧从容淡然,“四弟心细且睿智,他能看出来并不奇怪。” “听阁下的意思,是已经决定将四皇子收为己用了?” “良禽择木而栖,明君求贤若渴。四弟是个人才,我不忍心看他被埋没,更不允许他为旁人所用。”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在我这儿都是对的。”傅遥冲崔景沉说,“不过,我还有一桩关于四皇子的事要与你说。” 崔景沉冲傅遥浅笑,示意她直说。 “前阵子有一回,我和芸熙一同去仪元绣庄买绣线,在绣庄里偶遇了四皇子。四皇子说他要在绣庄里挑件绣品送人,特地请芸熙帮他上上眼。方才在暖阁中,四皇子与我说,为了感谢芸熙那日的出手相助,他特地为芸熙准备了一份谢礼,想当面赠给芸熙,却又怕不方便。”话说到这里,傅遥不禁问,“四皇子对芸熙这般殷勤,会不会是喜欢芸熙?” 崔景沉闻言,思量了片刻才答:“这事儿还不好说,慢慢看着,顺其自然就好。” 而傅遥听了这话,心中不免有些迟疑,“景沉,你知道姨母的意思,是想让你给芸熙择一个显赫的婆家,叫芸熙能过上富贵荣华,锦绣安康的日子。四皇子恐怕不符合姨母的期许。” 崔景沉温然一笑,“若真是两心相悦,情到深处,又有谁能阻止的了。” 是啊,太子爷这话说的好对。 傅遥坚定不移的相信,除了死,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事,能将她与太子爷分开。 想到这儿,傅遥不由得将太子爷的手攥的更紧。 本站访问地址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五二六章 心已死,难再挽回

待傅遥和崔景沉走出温王府时,今儿这场一波三折的百日宴几乎已经散尽。 因为温王府门前已经没有多少车马,所以两人一走出来就望见楚莘和常安正站在马车前相谈甚欢。 见傅遥和崔景沉出来了,两人赶忙迎上前。 在向崔景沉施礼问安以后,楚莘赶忙询问傅遥,“姑娘,奴婢方才见打温王府出来的宾客都议论纷纷,说宴席上似乎是出了什么事,就连出来取东西的莲心都对此讳莫如深的。姑娘,您没受牵连吧。” 她是受到些牵连,还是不小的牵连。 但傅遥只怕这么说会吓着楚莘,只道:“那些事我回去以后再跟你详说,你方才说莲心已经来取过东西了?” 楚莘点头,“是,芸熙姑娘亲手给孩子绣的肚兜被莲心取走了,至于银子,莲心没收。” 傅遥闻言,也没再多问什么,便转向崔景沉,“你送我到这里就好,不必亲自送我回去。” “我答应你,要送你回府,怎么能言而无信。” “咱们来日方长,你是咱们大夏的储君,与你而言,没有比天下兴亡和为百姓谋福祉更要紧的事。” “可我心里有。” 傅遥唇角微扬,抬起手来,将手心轻轻的贴在崔景沉的心口处,“只要你把我放在心里就好。” 闻言,崔景沉立马握住了傅遥的手,“改日我一定到府上看你。” 傅遥脑袋一歪,“若哪日我心血来潮,或许会到工部衙门去看你。” “不成,我知道你最不禁热,这两日日头这么毒,你只管在家中避暑,可不许轻易出门,仔细中暑。” “我心里有分寸的。”傅遥说完,冲崔景沉笑了笑,“那我走了。” 崔景沉点头,但紧握着傅遥的手,却舍不得松开。 在望着载有傅遥的马车渐渐走远,再看不见,崔景沉才将目光收回。 “殿下,咱们这就回工部衙门去?”常安问。 “回宫。”崔景沉答,“今日之事,恐有余波,咱们得回去好好的盯着各方的动静。” 常安得令,立刻去给崔景沉牵马。 …… 当马车即将驶出温王府所在的巷子时,傅遥忍不住起身掀开窗上的帘子,向马车外探看。 见太子爷站在原地,一瞬不瞬的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傅遥心里既觉得温暖,又感到一丝丝酸涩。 直到马车拐出巷子,再也看不见太子爷,傅遥才坐回来。 而就在傅遥放下车窗帘子的一瞬,她猛然望见从不远处的一架马车上下来一个熟人。 那不是老敬王唯一的嫡孙崔撼吗? 崔撼今日也来温王府赴宴了吗? 傅遥心中正疑惑,忽然见那辆马车上追下来一个人,不是李芝兰又是谁。 崔撼会和李芝兰同乘一辆马车,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毕竟,这两个人为了敬王府和丞相府的体面,必须在众人面前,装成一对恩爱夫妻。 而叫傅遥觉得奇怪的是,宴席散后,这夫妻二人不一同回敬王府,双双下车做什么。 傅遥越想越觉得疑惑,便忍不住透过马车窗帘的缝隙向那边张望。 只见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不知从哪儿牵了匹马来,崔撼接过小厮手上的马缰,就要上马。 而这时,李芝兰却忽然上前拉扯,似乎是在求崔撼不要上马。 但崔撼那边却一脸的不耐烦,竟然一把将李芝兰给挥开了。 眼见崔撼是用力不小,李芝兰被挥开以后,往后趔趄了好几步才站稳。 傅遥惊疑,要知道,崔撼可是出了名的谦谦君子,而在与崔撼打过几次交到以后,傅遥也真心觉得崔撼是个温厚有礼之人。 但方才,崔撼竟然对李芝兰那样…… 其实,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毕竟,崔撼与李芝兰并不是一般的夫妻。 就为着李芝兰从前的所作所为,崔撼早就恨李芝兰入骨。 眼下,无论崔撼对李芝兰做出多绝情的举动,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望着崔撼策马绝尘而去的决绝样子,李芝兰的神情说不出的凄楚。 傅遥见状,不免有些同情李芝兰。 在傅遥看来,李芝兰这个人真是可怜又可恨。 可怜的是她多番被血亲利用,身心俱疲,处境惨淡。 而可恨的是,若非李芝兰为人偏执又自私,也未必会落到眼下这般潦倒。 可知就因为李芝兰,崔撼早就成了京都城内,众人口中的一大笑柄。 各种有关李芝兰不贞的传言,喧嚣尘上。 如崔撼那般自尊自爱之人,怎能招架。 眼下,李芝兰迷途知返,想要与崔撼修好,从崔撼那里讨得身为妻子应有的宠爱。 却不知崔撼的心早就死了,如何还能挽回。 这真是可悲又可叹。 …… 傅遥一回府,就直接去了正院见宁安公主。 傅遥到时,宁安公主正在小憩。 “妹妹回来的好早。” “是我唐突,扰了嫂子安睡。” 宁安公主闻言,不禁嗔怪傅遥一句,“妹妹何时变的与我这般生分了。” 傅遥笑笑,“哎呀,我与嫂子玩笑呢。” 宁安公主也笑了,望着傅遥满眼的疼惜,“小厨房刚制了酸梅汤,妹妹喝吗?” “不瞒嫂子,我这会儿是真渴了,得问嫂子讨一大碗喝。” 闻言,宁安公主立马吩咐漫芳,“去,快给姑娘盛一大碗酸梅汤来,记得加些冰碎进去。” 漫芳得令,立刻下去张罗。 “妹妹今日去温王府吃酒席,可见着苏芩了,她过的可还好?”宁安公主问。 “温王待苏芩不错,温王妃也不敢太为难她,苏芩过的还好。” 宁安公主点头,“那就好,我知道妹妹这阵子一直都在担心苏芩的安危,今日亲自去看看,也尽可安心了。” “是,正如嫂子所言,今日能见到芩儿,见她过的还好,我心中也深感宽慰。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芩儿虽然无碍,温王府这场宴席却有碍。” “妹妹此言怎讲,难道说宴席上出了什么事?”宁安公主问。 “是出了点儿事。” “这可就怪了。”宁安公主应道,“眼下我这位二皇弟的母妃,手握协理六宫之权,位同副后,风头正劲。温王子凭母贵,在我父皇面前也甚是得脸。哪个没脑子的敢在温王为爱女庆贺百日的大好日子里,当众寻温王的晦气。” 第五二七章 命格最好的人

今日之事,也不能说是有人故意要寻温王的晦气。 “回嫂子,今儿这事恐怕只能算是意外。” 傅遥没卖关子,便将今日在温王府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都与宁安公主讲了一遍。 宁安公主听后,直言道:“这事不怪温王夫妻生气,若换作是我,必定更恼火,哪肯轻易罢休。” 傅遥点头,“温王夫妇也是怕此事闹大,闹到皇上面前,他们夫妻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再有,今日有景沉出面说和,他们多半也是给景沉面子,才作罢了。” “是啊,父皇一向重视孝悌。纵使在这回的事中温王夫妻的确无辜,但他们夫妻竟然当众与顺王夫妻相争,这既有违兄友弟恭,又失了身为皇族的体统。到了父皇那儿,温王夫妻一样的要挨罚。庆幸吧,这两家人没有大打出手,否则……” “嫂子,今日有不少人都亲眼看见听见顺王妃与温王妃起争执,您说会不会有多事之人,将此事告到皇上那儿去。” “依我看,这事儿八成会被我父皇听去,只是要看说者有心,听者有没有意了。”宁安公主口气笃定的说,“倘若我父皇只把这事当个闲话听了,便算顺王和温王两家走运。若父皇将此事看的严重,那顺王和温王可有的受了。不过这也都怪顺王和温王遇事处事不当,即便真要大祸临头,那也与人无怨。妹妹今儿辛苦了,无需再理会这些乱事,快回去歇着吧。” “是,我听嫂子的。”傅遥说完,也没再多言,就起身回去了。 傅遥前脚刚走,漫芳后脚就端着酸梅汤进了屋。 宁安公主见状,不禁笑道:“瞧我,竟然忘了叫阿遥喝上口酸梅汤,就叫人回去了。漫芳,快把这碗酸梅汤给遥姑娘送去。” 漫芳点头,却没急着去送,而是小声与宁安公主说:“主子,奴婢方才经过窗下,无意间听见了您与遥姑娘说话。” “事无不能对人言,你听见就听见吧,不要出去乱说就好。”宁安公主说。 “主子,您别怪奴婢多嘴,主子您就没想过将这事告到皇上那儿去?”漫芳问。 宁安公主闻言,心中有那么片刻的迟疑。 想来,顺王身为皇长子,温王子凭母贵,这两个人多多少少都有觊觎储君之位的心思。 为了太子,若能借此事好好打压打压顺王和温王也不错。 不过,“这事儿不必咱们出面,也一定会有人借此向父皇邀功的。” …… 凤仪宫 寝殿内,继后李氏正独自倚在软榻上,望着窗外的夕阳,一脸怅惘。 丹秋匆匆进殿,见继后又是这幅颓然的模样,心中迟疑,便没冒然出声。 继后听见脚步声,缓缓转过头来,问丹秋,“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丹秋闻言,略微有些惊讶,“皇后娘娘料事如神。” 听了丹秋的奉承,继后脸上却不见丝毫笑意,“你只要心里头一慌张,脚步声听起来就会有些零乱,我单听你的脚步声就能猜出是不是出了事。说吧,是哪个宫里的贱人又不安分了?” “回娘娘,这回的事没出在后宫,而是温王府。” “温王府?那能出什么事?”李皇后觉得蹊跷。 “回皇后娘娘,今儿不是温王两个女儿的百日宴吗,宴席上,顺王家的长女蕙儿淘气,竟然将糕点喂给刚满百日的孩子吃,害的两个孩子中的一个,险些被糕点噎死。索性当时傅遥也在,把孩子给救下了,否则延误下来,即便孩子没死,也会憋成个傻子。” 听了这话,继后原本沉寂的双眼,骤然明亮起来。 “竟然会出这样的事?” “可不是,顺王与温王两家为此事闹的不可开交,险些当众大打出手,还是太子爷从中调停,事情才没闹到不可收拾。”丹秋补充说。 话听到这里,继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却是冷笑。 “这样大快人心的事要是能天天有该多好。你说那被噎着的小丫头怎么就没死了呢?她真是该死!若她死了,淑妃那老贱妇痛失孙女,一定悲痛欲绝。至于顺王和温王两家,恐怕这辈子都会是对头,多有趣啊。” “娘娘,温王家的那个小丫头虽然没死,但这事被大事化了,温王家一点儿便宜都没占到。淑妃听说以后,心里不定要多怄气呢。这便是淑妃的报应,这是老天爷在提醒她,别再与娘娘您做对,否则她得不着好果子吃。” 丹秋这话,虽然有奉承之嫌,却正合继后的意。 继后听了这些话以后,脸上的笑意更浓,“前阵子本宫有恙,淑妃只是暂代本宫料理后宫事物,如今本宫奉皇命,重掌六宫大权,她只得协理六宫之权。可这老贱妇竟然不知轻重,多番对本宫的决定指手画脚,而后宫里的其他贱人,竟然还以这老贱妇马首是瞻。若不是看这老贱妇在宫中资历最深。皇上还愿与她多说两句话,本宫早就饶不了她。” “娘娘,报应不爽,连老天爷都向着娘娘呢。” 闻言,李皇后的脸色却渐渐阴沉下来。 “若老天爷真向着本宫,本宫的腿就不会是这样了。” 丹秋闻言,心中迟疑,犹豫了片刻才与李皇后说:“娘娘,您的腿只是一时的,要不了多久,就能好全。” “你不必安慰我。”继后叹道,“我眼看着就要成为大夏国开国以来,第一个跛脚皇后了。” “娘娘……” “若要说得蒙上天眷顾,命格最好的人,当数傅遥那个丫头了。她人长的标致,又有些小聪明,性子也讨人喜欢,若她来日登临后位,一定比本宫得人心。” “娘娘,等到傅遥当上皇后,您就是这后宫之中,最德高望重的太后了。” “这可未必。”继后说,“本宫听说,皇上昨夜曾秘密的前往福曦宫,探望了李昭仪那个贱人。” “娘娘您都知道了。” “只要是这后宫里的事,有哪件是能瞒过我的。”继后说,“我原也没指望皇上一辈子都不见李昭仪那个贱人,却没想到才过了这么短的日子,皇上就惦记起她来了。难道还真是小别胜新婚?” 第五二八章 绝妙的机会

在听了继后李氏的话后,丹秋赶忙解释说:“娘娘,这也不怪皇上会突然对李昭仪心软。紫you阁w.ziyouge.是那李昭仪心机深重,故意装病,还怂恿六皇子跑去昭阳殿哭求皇上与之见上一面。皇上一时心软,这才往福曦宫去了一趟。据奴婢所知,皇上并未在福曦宫久留,稍坐就走。” 继后闻言,神情依旧略带惨淡,“咱们皇上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倘若皇上真对那贱人无情,无论由谁出面说情,皇上也都不会去的。说到底,皇上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个贱人。” “娘娘,无论怎么讲,皇上不是还没解李昭仪的禁足吗?” “那是因为皇上还没找到合适的由头。眼看六皇子的生辰近了,你看着吧,皇上必定会拿这个当借口,放李昭仪那个贱人出来的。” 继后的话很有道理,依丹秋看,李昭仪被解除禁足的确是迟早的事。 既如此,丹秋就只能改口安抚继后说:“娘娘,李昭仪已经从上回的事中得到了教训,纵使皇上真解了她的禁足,她出来以后,也一定不敢再与娘娘您做对了。” “就算她真的就此怕了本宫又如何?才关了这么点儿日子,她就被皇上放出来,这本身就是对本宫的嘲讽。”继后恨的牙痒痒,“本宫一早就知道,皇上不可能真的关那贱人一辈子,却万万没想到皇上会这么快就释放她。李昭仪那贱人一出来,究竟要置我这个皇后于何地。” “娘娘,皇上还是在意您的,否则堂堂九五之尊,也不必偷偷去见李昭仪。” 继后闻言,不禁哼笑一声,“皇上这哪是因为顾虑本宫,分明是怕此事宣扬出去,会有辱皇上的圣明,所以才偷偷摸摸。” 丹秋无言,继后通透,这些事她早已心里有数。 “丹秋,本宫终究是输了。”继后叹道,“在这回的事中,李昭仪失去的不过是丁点儿面子和一些日子的自由,而本宫失去的却是一条腿和日后身为皇后的所有体面。本宫恨,本宫恨啊!”继后说着,狠狠地捶打了自己的伤腿几下。 “不争气!不争气!”继后边骂,捶打的力气又徒然加重了几分。 丹秋见状,赶紧上前阻拦,“娘娘您千万珍重,太医又没说娘娘您的腿再也好不了,娘娘您别自己吓自己。” “好不了了。”继后凄然说道,“太医院那帮混账,嘴里从来都没有一句实话,他们为保命,哪敢说本宫的腿医不好。就好像本宫入宫十年,从未有过身孕,那些混账东西却说本宫身子无恙。无恙?那为何整个后宫中,就本宫不能生,难道是因为本宫运气不好?简直笑话!” 继后说完这句,立刻从软榻上起了身,踩上凤履就一瘸一拐的向寝殿外走去。 见此情形,丹秋赶紧追上前,“娘娘这是要去哪儿,您有何吩咐,只管交代奴婢就好。” 继后不言,只管往前走,一路出了寝殿,绕到了殿后,在一个高台前停了下来。 丹秋预感不妙,忙问:“娘娘想做什么?” “本宫听说,想让摔跛的腿恢复如初,可以将腿再次摔断,让骨头重新生长。” 丹秋闻言大惊,“皇后娘娘,这可使不得啊。” “本宫是大夏的皇后,怎么能以跛脚的形象示人,比起日后受尽旁人的奚落与嘲讽,本宫这会儿受点儿疼又算什么。你别拦着本宫。” “娘娘的心思奴婢明白,可是娘娘,您就不怕您一头载下去,腿没有摔断,再摔坏了别处吗?” 丹秋的话还真给继后提了个醒。 是啊,万一她这回摔下去,除了断腿还断胳膊断手,那她可就真成废人了。 继后盯着脚边的高台,心中迟疑。 半晌,终于往后退避了两步。 见继后这是想开了不跳了,丹秋总算松了口大气。 她赶紧上前,将有些失魂落魄的继后,扶到了廊边坐下。 瞧继后似乎是渐渐冷静下来了,丹秋才又开口劝慰说:“娘娘,这将养腿疾是个耐性活,得慢慢治,您今儿好一点,明儿好一点,保不准再过三两个月,您的腿疾就好了呢。依奴婢看,眼下娘娘最该上心的事还是太子爷的事。如今淑妃风头正劲,连带着温王也跟着得脸。还有顺王,就算这位爷再庸懦不济,也到底是皇长子。这两方势力皆不容小觑,且都蠢蠢欲动,娘娘可得想法子为咱们太子爷来日继位,扫清障碍才是。” “你说的不错。”继后应道,“本宫的腿可以慢慢治,但太子那边的事的确不能掉以轻心。淑妃那老贱妇一早就为她儿子惦记上了储君之位,本宫若要防,头一个要防的就是她。再有就是顺王,别看顺王母子平日里都很安份,但会咬人的狗不叫,谁知这娘俩有没有包藏祸心,也得好好防着才行。再有就是李昭仪那个贱人了。” 话说到这里,继后的眸色顷刻间变的十分幽暗。 “倘若李昭仪那个贱人,此番真的顺利解除禁足,爹爹那边一定还会全力扶持那贱人和她儿子。本宫的爹一旦下了决心,那太子的地位就真的岌岌可危了。”继后说着,禁不住一声叹,“都怪本宫,这阵子总琢磨腿的事,竟然没顾上太子那边。” 继后寻思着,忙望向丹秋,“对了,前阵子本宫不是命你调几个得力的人去东宫,伺机对六皇子……怎么一直都没动静?” 得此一问,丹秋忙与继后解释说:“回娘娘的话,奴婢挑出来的那几个人,的确是办事最利落的。此事不成,当真不能怪那几个宫人不尽心,只怪六皇子身边有高人保护,那几个宫人压根没机会得手。” “高人?”继后冷笑一声,“想必这些人一定是爹爹派去的。否则谁还有本事能在东宫安插进那么多人手,爹爹这是在防着我。” “娘娘,丞相大人如此安排,未必就是为防娘娘,毕竟这后宫里想趁李昭仪禁足之机,杀六皇子的大有人在。” 继后听丹秋讲的也有道理,便无意再为此纠结,“既然爹已经插手,那除掉六皇子这件事便暂且放一放,咱们眼下可是有个绝妙的机会,能好好敲打敲打顺王和温王。” “娘娘的意思是?” 本站访问地址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五二九章 想清肃,先搅乱

“皇上向来重孝悌,若知顺王和温王曾当众起过争执,无论两人究竟是为了什么,皇上心里必定都会十分恼火。”继后说,精亮的双眼中透着一股狡猾。 丹秋闻言,立即应道:“娘娘,皇上昨日答应过,今儿会来陪伴娘娘用晚膳,娘娘要不要……” “不要,本宫那么贤惠,怎么能做这种挑拨离间的事呢,这个功劳,还是让给旁人吧。” 丹秋会意,“奴婢这就将此事传到上官婕妤宫里去。” “如此甚好。只等事成之后,咱们再将是上官氏在背后使坏的事,告到淑妃和董婕妤那里去。这两人爱子心切起来,必定不肯放过那上官氏。本宫只需动动嘴皮子,就能看着三个贱人狗咬狗,还真是痛快。” “娘娘英明。”丹秋应道,“上回,娘娘因催情香的事被皇上误会,那便是淑妃和上官婕妤合谋想出来的诡计。经此一事,这两人就彻底拆伙了。” 听了这话,继后摇头淡然一笑,“丹秋,这宫里本身就没有永远的盟友,就只有永远的利益。本宫问你,倘若来日夺嫡之争一旦打响,是淑妃那老贱妇会念旧情让上官氏那小贱人一分,还是上官氏那小贱人会念及今日淑妃老贱妇的提携之恩,不与之相争。” “娘娘说的极是,奴婢受教了。” “想要清肃后宫,就要先搅乱后宫。眼前就是个绝好的机会。” “是,奴婢这就安排人将顺王与温王相争的事,告到上官婕妤宫中去。”丹秋说完,便急着要去张罗。 “等一等。”继后忽然唤住了丹秋。 “娘娘还有什么吩咐?”丹秋问。 “等过几日,召傅遥入宫见本宫。” “是,娘娘与傅氏是有些日子不见了,该将人叫来好好热络热络。” “本宫要见她,不只是想与她多亲近。本宫早闻傅遥医术了得,尤其是精通药理。或许这丫头能想到什么法子,医好本宫的腿疾也不一定。” 丹秋闻言,不禁面露忧色,“娘娘,依奴婢看,比起太医院那些从正统医香世家出身的太医们,傅氏那两下子只能算是旁门左道。恐怕不但医不好娘娘您的病,只怕还会害的您伤上加伤。” “管他师出正统还是旁门左道,只要能医好本宫的腿疾,别说是女子,纵使只是个奶娃娃,本宫也会奉他做神医。”继后说,“说老实话,本宫从前是真不喜欢那傅遥。可近来见过几面之后,本宫觉得这丫头还挺老实伶俐的。尤其是在解决北渊逼迫咱们大夏与他们和亲一事上,她可是为本宫向皇上邀宠出了大力。本宫觉得,本宫与这丫头似乎也挺有缘的,这小丫头保不准就是老天爷派给本宫的福星。或许经她手上一治,本宫的腿就真能好了。” 见继后一脸的期许,丹秋也不好给继后泼冷水。 既然她们皇后娘娘真这么想,那么就按着皇后娘娘的吩咐去办准没错。 “那奴婢这就吩咐司赞司拟帖子,择日就接傅氏入宫觐见娘娘。” …… 晚膳后,傅遥和芸熙一同在后院乘凉。 眼下正是蚊虫滋生的时节,为了防止蚊虫叮咬,傅遥特地命人在院中搭了个小棚子,又在棚子四周围了一圈纱帐。 如此,纵使在院中坐很久,即便是小睡上一会儿,也不怕被咬了。 小棚虽小,却五脏俱全,除了一张坐榻以外,还有一张矮几,矮几上除了刚沏的茶,还有应季的瓜果和几样精致的小糕点。 而矮几的正中央,还放着一尊香炉。 此时,香炉正向外氤氲冒着烟气,此香的香味清爽沁人,全仰仗里头添加了一味薄荷。 正是因为这一丝薄荷的香气,给这颇为闷热的夏日夜晚,带来了些许令人欣喜的凉意。 芸熙听说苏芩不但收下了她给孩子绣制的肚兜,还托傅遥捎话感谢她,心里喜滋滋的。 芸熙说:“等回头我再给苏妹妹的孩子,绣几件小衣裳和小被子。” “妹妹不必为此费心,像这样的东西,想必温王府上早就准备齐全了。倘若妹妹费心绣好,人家却用不上,岂不是辜负了妹妹的一片心意。” “姐姐说的也是,王府上是不缺这些。可是我就是想为苏妹妹和孩子出份力。” 傅遥晓得,芸熙生性温良,又是个热心肠。 既然芸熙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给芸熙浇冷水,“妹妹若是喜欢就做吧,左右芩儿也不会就生这么一个孩子。就算这位用不上,下个也能用。” 芸熙点头,干劲儿十足。 “可是妹妹,比起绣小被子和小衣裳,还是早日绣好你那枚香囊要紧,五月眼看就要过完了,六月初可就是你周大哥的生辰了。” 一听这话,芸熙的脸立刻就红了,“姐姐,不知怎的,那香囊我越是绣,就越觉得绣的丑,都没胆量再下针了。” “哪有,我觉得妹妹绣的好极了,叫人一看就觉得传说中的神兽白泽,就该长的这个样子。尤其是妹妹配的绣线颜色……” 一说到绣线,傅遥才猛然想起四皇子对她的请托。 于是,傅遥忙与芸熙说:“对了,我今日在温王府赴宴时,曾巧遇四皇子。” 闻言,芸熙的神情微微一滞,没说什么,只是应了声“哦。” 芸熙的反应叫傅遥略微有些意外,但这种时候,也由不得她多想,总要先将事情与芸熙讲明白才好。 “四皇子跟我说,为感谢妹妹上回在仪元绣庄出手相助,想要送给妹妹一份谢礼。” 一听四皇子要送她谢礼,芸熙在怔忪了片刻之后,才颇为紧张的与傅遥说:“姐姐,我那日在绣庄也没帮上四殿下什么忙,这份礼,妹妹愧不敢受。” “这事儿姐姐可做不了主。”傅遥答,“四皇子那边只叫姐姐给妹妹捎个话,说他想见妹妹一面,将这份礼亲自送到妹妹手上,不知妹妹肯不肯赏脸。” “我…姐姐我……” 尽管月色朦胧,光线有些昏暗,但傅遥还是看清芸熙的双颊,不由自主的泛起了一片绯红。 见芸熙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半晌没应声,傅遥只好说:“妹妹不必为难,若是妹妹不愿去,尽管拒绝就是,姐姐会代你向四皇子解释的。” 芸熙闻言,赶紧解释说:“姐姐,我不是不想去。只是……” 第五三零章 没想到会这么快

“既然妹妹不是不想去,那就是想见四皇子了?”傅遥说。 “我…我听姐姐的。” 见芸熙对去见四皇子一事如此紧张,且纠结不已。 可见芸熙对四皇子也并非完全无意。 否则,也不会一提四皇子这个人,芸熙就这般害羞又手足无措。 既如此,叫芸熙与四皇子见上一面也不错。 “既然这样,那我明儿一早就派人给四皇子传话去。” 芸熙听了这话,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低垂着头,一脸的摇摆不定。 其实,也不怪芸熙会如此。 佳木与四皇子都是万里挑一的好男儿,要从这两个人中做取舍,还真是挺不容易的。 傅遥只愿芸熙无论最终将心许给谁,这一生都不要后悔才好。 …… 傅遥一夜好眠,在与芸熙一同去饭厅用过早膳以后,便匆匆回了桐芳苑。 而傅遥之所以如此匆忙,是因为她这儿还有两桩要紧事等着她料理。 这头一桩就是派人给四皇子传话,好定下芸熙与四皇子相见的日子和地点。 至于另一件事,便是她昨日在温王府西暖阁揽下的,为雍王再写一套新的药膳方子。 尽管昨日匆忙,但傅遥给雍王诊脉诊的却很认真。 经她诊治,雍王的身子的确是大好了,往后不必再服食大补的药膳汤剂,普通温补的方子即可。 不过给雍王拟药膳,的确不易,毕竟雍王吃素,这在药补食材的选择上就有很大的局限。 傅遥记得,她第一回给雍王拟定药膳方子的时候,只听雍王说他爱吃素,却并不知雍王全然吃素。 因此,在上回的药膳方子中,傅遥并未特意避及,写了好几个带荤腥食材的药膳。 想来,雍王一定没全部按照那方子食用。 可纵使如此,雍王的身子也比预想中好的要快。 一想到她的药膳为雍王身子的康复出了大力,傅遥心里就说不出的高兴。 所以,尽管全素的药膳并不好写,但傅遥仍干劲儿十足。 这厢,傅遥正为了一味药的药量多少而斟酌犹豫之时,就见紫珠忙慌慌的进了屋。 “何事如此慌张?”傅遥问。 “回姑娘,温王殿下携王妃突然到访,且不只人来了,还一并带来好些礼物。” 傅遥一早就料到,温王夫妻必定会择一日登门道谢,却没想到他们夫妻会来的这么快。 看来这夫妻二人,还都是急性子。 “人到哪儿了?”傅遥问。 “回姑娘,人眼下已经被迎去前厅,咱们公主正招呼着呢。就在方才,公主那边派人过来,请姑娘您也过去。” 傅遥微微点头,便放下了手中的笔,“我这就过去。”说完,便起身要往外走。 紫珠见状,忙追上前,“姑娘,您不换身衣裳再去?” “不必,在自个家里,不就是要穿的家常些才好。若打扮的过于隆重,只怕会落了刻意,反倒不好了。” 紫珠闻言,赶忙点点头,便迎着傅遥出了门。 …… 傅遥到前厅时,宁安公主正与温王夫妻说话。 因为温王夫妻都是很沉静内敛的性子,话也都很少,所以厅内的气氛并不算热络。 尽管宁安公主为人开朗健谈,但今日的宁安公主明显没有与人谈天的兴致,神情平淡,还带着几分淡淡的慵懒。 依傅遥对宁安公主的了解,宁安公主一向热情好客,眼下竟然对客人摆出这种态度,就说明眼前的客人在宁安公主看来,并不算受欢迎的人。 傅遥一早就知道宁安公主与温王这个二弟平日里就很疏离,没什么交情。 后来在出了苏芩那件事以后,宁安公主就更不待见温王这个弟弟了。 傅遥了解,宁安公主与她一样都是爱憎分明的性子。 纵使眼下,温王登门拜访,是为了致谢,想叫宁安公主打从心底里欢迎温王也不大可能。 想着多思无益,傅遥便没再胡思乱想,施施然进了屋。 站定之后,傅遥先冲宁安公主一礼,再向温王夫妻分别施礼。 在行过礼以后,傅遥便站直了身子,十分和气的望着温王夫妻。 而温王夫妻只是冲傅遥颔首,神情平淡。 傅遥只能说,她从这夫妻二人身上并未感觉到丝毫恶意,却也感觉不到谢意。 依傅遥看,这两口子倒不像是登门致谢的,而像是要登门议事的。 其实,傅遥心里也有数,昨日她是出手救了温王夫妻的爱女珮儿不假,但这世上得人恩果千年记的毕竟还是少数。 在通常情况下,当你与一个人同时有恩和有怨。 那个人就只会记得,你是怎么欠他伤他了。 而鲜少会将你对他的好时时记在心上。 介于她与温王夫妻之间都曾有过过节,傅遥不能武断的说雍王夫妻都厌恶她,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两个人都不怎么喜欢她。 今日这夫妻俩登门拜访,想必也只是出于礼数而已,是做给宁安公主和她兄长傅远看的。 瞧着温王夫妻望着她皮笑肉不笑的别扭样子,傅遥也觉得怪别扭的,想必宁安公主也是。 既然大家都这么别扭,温王夫妻实在没必要亲自来一趟。 若真要送谢礼给她,为显得郑重,派府上的长史代为跑一趟腿即可。 “妹妹都看见了,温王夫妇是专程为了昨日,妹妹勇救珮儿一事,特地登门致谢的。”宁安公主与傅遥说。 傅遥闻言,忙冲温王夫妻微微福了福身,“臣女昨日已经与二位说过。臣女略通医术,昨日有幸救得令千金,只是举手之劳,也是上天庇佑,二位真的不必对我这般客气。” “那怎么成。”温王妃闻言,立即应道,“无论如何,傅妹妹都对我家珮儿有救命之恩,妹妹一定要受我一拜。” 温王妃说着便站起身来,作势要冲傅遥行礼。 傅遥见状,连忙上前扶了温王妃一把,“王妃,这可使不得。” 宁安公主也开口道:“都是一家人,这拜来拜去的多生分,弟妹快起来吧。” 温王妃说要拜谢傅遥,却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根本毫无诚意。 傅遥看的清楚,从起身到如今,温王妃的膝盖连弯都没弯一下,明摆着是在装装样子,糊弄人呢。 第五三一章 气还没消

温王妃的感谢没有诚意,傅遥也不稀罕温王妃谢她。 毕竟,她昨日挺身而出,并不是为讨好谁。 即便真是有所图,那也是为不辜负她外祖母教授她的这一身医术。 温王妃听了宁安公主的话,也没执意再拜傅遥,便坐了回去。 傅遥也跟着入了坐。 “珮儿那孩子眼下如何了,这回的事可把孩子吓的不轻吧。”宁安公主关怀说。 温王妃点头,眼中有痛心也有担忧,“回皇姐,珮儿只怕是受惊过度,总是哭闹不休,任我和乳娘如何哄都无用。不只如此,那孩子还不肯吃奶,即使勉强吃下,也都会吐出来。” 这种情况可不太妙啊。傅遥暗暗思量。 宁安公主闻言,立马追问说:“可请太医去瞧过了,太医怎么说?” “回皇姐,王爷不止请了一个太医来瞧,可太医们来瞧过以后,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孩子就是因为受了大惊吓才会如此。”话说到这里,温王妃的神情越发凝重,眼中似乎还泛起了泪光,“孩子还小,究竟哪里难受自己也不会说,我这当娘的眼睁睁的瞧着自己的骨肉受苦,却无能为力,皇姐可知我心里有多难受。” 宁安公主也即将为人母,自然明白温王妃疼惜珮儿的这份心思。 “无论如何,得加倍留心,好好守着孩子。” “是,不瞒皇姐,我昨儿守了珮儿半宿都没合眼。伤在儿身,痛在娘心,这滋味真是比自己伤了还不好受。” “弟妹的苦我懂的。” “为了珮儿,我不觉得苦。” 宁安公主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在思量了片刻之后,宁安公主忽然眼前一亮,“对了,我记得太医院有一位韩太医,是专治千金小儿一科疑难杂症的圣手,二弟和弟妹可请他去府上给珮儿瞧过了?” 得此一问,温王迟疑了片刻才答:“韩太医不在太医院。” 听了温王的回答,宁安公主立刻就急了,“孩子的病可延误不得,倘若韩太医不在太医院当职,大可派人去府上请他。” “韩太医也不在府上。”温王答。 闻言,宁安公主就糊涂了。 这当太医的既不在宫里太医院当值,又不在自个府上,能去哪儿。 “回皇姐,韩太医昨儿就被顺王府请去了,到今儿也没把人放出来。”温王妃说,“王爷与我也想尽快请韩太医到府上好好给珮儿瞧瞧,但我俩总不能去顺王府抢人。” 话听到这里,宁安公主不禁问:“顺王府为何要请韩太医过去?” 温王夫妻得了这话,都没冒然应声。 在经过一段颇为尴尬的沉默以后,还是温王妃开口解释说:“似乎是蕙儿因为昨日之事受到了些惊吓。” 宁安公主想着也是,“也不怪蕙儿受惊,那孩子今年才四岁,骤然经历那样的事,心里必定是吓坏了。我知道你们夫妻心疼珮儿,心里觉得很委屈。但这回的事,只是一个年幼的孩子一时淘气而惹出的祸,你们夫妻一向宅心仁厚,何必跟一个孩子计较,况且蕙儿喊你们一声叔叔和婶婶,可是你们俩的亲侄女。所以,你们夫妻听皇姐一句劝,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在听了宁安公主苦口婆心的劝告以后,温王妃没应该声,温王却立刻应了声“是”。 虽然不知这声“是”是出自内心,或只是敷衍,至少温王的态度还不错。 可温王妃那边…… “我瞧弟妹,似乎是还没消气。”宁安公主问。 “是,弟妹心里这口气的确还没消。”温王妃倒是坦诚,“皇姐,弟妹心里并不怨蕙儿,就如皇姐所言,蕙儿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咱们当大人的不该与个孩子一般见识。我心里怨,是怨长嫂的。皇姐不知,昨日事发以后,长嫂不但不自责,反而埋怨是我们没将珮儿看护好,一味的袒护蕙儿,言外之意,是我家珮儿之所以遭缝此劫,就是活该。” 昨日之事,宁安公主都听傅遥讲过。 身为一个旁观者,傅遥不偏不向,将事情讲的很清楚也很公正。 在宁安公主看来,在昨日那件事上,顺王妃的确做的很不对。 但身为娘亲,爱子心切起来,什么事做不出来。 所以顺王妃那也不能叫错,只能说是没担当又不懂事。 不过这些话,宁安公主只是在心里想想也就罢了。 毕竟,她是要从中劝和的,而不是叫两家的梁子越结越深。 “弟妹,你也不是头一日与顺王妃做妯娌了。顺王妃这个人脾气有些急躁,说话向来都是有口无心,你一向都是咱们姐妹妯娌中最识大体的,何必非要与顺王妃计较。弟妹放心,你的委屈皇姐都记在心上了,回头得了机会,我一定会帮你好好敲打敲打她。” 温王妃闻言,原本暗沉沉的脸色终于转好了些。 “倘若长嫂能有皇姐一半的通情达理就好了。” “弟妹快别这么说我了,不瞒弟妹,我从前脾气也急,比顺王妃还急,可自从怀了腹中这个孩子以后,性子才慢慢变的和缓了些。”宁安公主说,口气温和而从容,“这当娘亲的,就没有不心疼孩子的,弟妹说,有哪个娘亲是不盼着自个孩儿好的。就好比昨日弟妹与顺王妃起争执,也都是为了孩子。但为人爹娘,不只要护着孩子,也要用心教导孩子,这最好的法子就是以身作则。教导孩子待人接物要心平气和,不要总是冲别人发怒,怨怼别人,要心存善念,不要动恶念。如此潜移默化,教导出来的孩子必定通情达理,是非分明。弟妹,你可懂?” 温王妃是个通透之人,她听的出,宁安公主是有心点拨她。 傅遥也听明白了,宁安公主方才与温王妃说得那些,不只是在劝温王妃不要再与顺王妃置气,也是在劝导温王妃以德报怨,善待苏芩。 傅遥知道,宁安公主并不喜欢苏芩,眼下却出面帮苏芩打点说情,这都是因为考虑她的心意。 能有如宁安公主这般体贴的好嫂子,傅遥深感欣慰。 本站访问地址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五三二章 足像见了鬼

傅遥心中明了,立刻向宁安公主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宁安公主冲傅遥浅笑,又神情温和的望向了一旁的温王妃,“在皇姐看来,弟妹是最纯善温良之人,在我前阵子入宫请安,陪父皇闲话家常的时候,父皇也常常在我面前夸奖弟妹,说为人妇者就该如弟妹这般端方温驯。我二弟能得弟妹这个贤妻,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话说到这里,宁安公主又望向了温王,“日后,二皇弟可要好好待弟妹,若是敢亏待了弟妹,不单我饶不了你,父皇更饶不了你。” 温王自然不会被宁安公主几句轻巧的话轻易蒙蔽。 依温王看,宁安公主告诫他的话,并非全然杜撰,七句真,八句假,倒是能找到些根据。 温王心里有数,他父皇的确是很看重温王妃潘氏。 自然,潘氏貌美,又是名满京都的才女这两点还不够,最重要的一点是,潘氏之父文渊阁大学士潘贤是皇上的宠臣,颇得皇上倚重。 否则当初,他堂堂二皇子也不会迎娶一个区区五品官家的女儿为妻。 当初,温王与其母妃淑妃,就是看准了皇上对潘贤的亲信,以为这位潘大学士要不了多久,就能扶摇直上,官居高位。 谁知这位潘大人却一身的文人气概,并未在某权夺利上留心。 以至于两三年过去,这位潘大人还在文渊阁学士一位上,没有擢升。 温王嘴上不说,心里却悔恨的要命。 可知身为皇子,嫡庶的出身是无法改变的,唯一能改变宿命的机会,就是娶一个出身很好的妻子,凭借岳父家的威势,来圆自己的野心。 但依温王看,当初,他和他母妃都押错了宝。 因此,温王眼下之所以对温王妃疏淡了,与她娘家无能有很大的关系。 小小苏芩,还不足以完全左右温王的心意。 不过今日听宁安公主这么一说,温王心里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件事。 温王觉得,他是不该对潘氏太过刻薄,否则,一旦来日潘氏之父真得他父皇重用,叫他怎么好利用潘氏操纵潘氏一族。 于是,在听了宁安公主的话以后,温王连忙应道:“皇姐放心,我日后一定会对王妃好。” 温王妃闻言,心里美滋滋的,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见宁安公主三言两语就把温王妃哄的心花怒放,傅遥心里既佩服,又觉得有趣。 想来,宁安公主与太子爷虽然并非一母所生,却胜似同胞姐弟,不只性情相投,还都口齿伶俐,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有宁安公主出面,原本冷清的气氛渐渐变的热络起来。 不过这热络的气氛并未持续多久,就被生生打断了。 这厢,众人正有说有笑,就听门房的人来报,说顺王和顺王妃在外求见。 一听这话,温王夫妻当即变了脸色。 说面如土灰也不为过。 而另一边,傅遥和宁安公主也十分为难。 她们真是万万没想到顺王和温王两家竟然会凑到一日登门拜访,更没想到两家人正好能撞上。 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这真是巧到叫人心惊胆颤。 其实,傅遥和宁安公主并不怕顺王与温王起争执,却怕他两家在国公府上起争执。 到时候,这两家人要是真一言不合打起来,他们国公府无论站在谁那边都不好。 这个状况,还真是有些棘手。 傅遥见温王和温王妃一直都在默默的交换眼色,大约是在商议对策。 据傅遥观察,温王妃的眼一直在向门口瞟,大约是主张告辞。 温王妃方才还当面与宁安公主坦白,说她心里怨恨顺王妃。 尽管宁安公主苦口婆心的劝了一大通,但这压在温王妃心中的怒火,哪是说消就能轻易消去的。 所以温王妃想走,不愿与顺王妃打照面,也实属正常。 而温王那边的主张似乎与温王妃不同,只见温王冲温王妃微微摇了下头,意在表示他们夫妻眼下不该离开。 若叫傅遥说,傅遥也觉得温王夫妻最好不要急着走。 毕竟在昨日一事上,温王夫妻占理,若要回避,也该是有错在先的顺王夫妻回避才是。 倘若温王夫妻就这么悄悄的走了,就好像是觉得自己理亏心虚似的,还会显的很小家子气。 再有,就算温王夫妻即刻离开,从前厅通往大门口就只有一条路,两家人势必会碰见。 左右迟早都要打照面,在门口撞见尴尬,在屋里撞见也尴尬。 如此,又何必再躲。 见温王夫妻都沉着脸,神情凝重,宁安公主故作轻松的说:“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咱们请顺王两口子进来一同说话可好?” 听口气,宁安公主这是在询问他俩的意思,但温王夫妻心里都清楚,宁安公主这只是客气客气而已。 难不成他们夫妻说不许顺王夫妻进来,宁安公主就真会将两人拒之门外? 于是,温王颇为识相的答:“皇姐是国公府的女主人,一切都听皇姐安排。” 宁安公主点头,“既然皇弟这么说了,那皇姐就命人将人请进来了。” 宁安公主说完,便冲门房来报信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下人会意,赶紧下去张罗。 一想到顺王夫妻和温王夫妻即将碰面,傅遥心中就一片忐忑。 她倒是不怕这四人会在国公府上大吵大闹,毕竟这国公府是宁安公主的地界,作为皇弟和弟妹,两家人一定会收敛着,尽量不给宁安公主惹麻烦。 但可以预见的事,一会儿的仇人见面,场面必定会异常尴尬。 傅遥光用想的就觉着心里别扭难受。 不多时,顺王夫妻就在下人的接引下来到了前厅。 傅遥看的清楚,分明看见一脸笑容的顺王妃,在进屋看见温王夫妻的一瞬,那笑容立刻就僵在了脸上。 原本红润的面色,也变的暗沉沉的。 说难听点儿,那神情足像见了鬼。 温王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尽管心中不屑,却还是起身恭恭敬敬的给他长兄和长嫂道了安好。 而温王妃却并没有夫唱妇随,只管别过脸去,无视顺王夫妻。 在迟疑了片刻之后,顺王才醒过神来,与温王回礼。 第五三三章 出了名的惧内

顺王夫妻显然没想到温王夫妻也会在这儿,与顺王单纯的发懵神情相比,顺王妃脸上的神情就要微妙且丰富许多。 此刻,顺王妃的脸上既有意外,也有厌恶,眼底还稍带着些许惊慌和心虚。 很明显,比起温王夫妻,顺王夫妻所受到的惊吓要更大些,以至于傅遥冲顺王夫妻行礼问安,这夫妻俩半天都没有一个回过神来,应她一声的。 这场面还真是不出预料的尴尬。 在这种时候,身为国公府的女主人,宁安公主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只道:“今儿可真是个难得的好日子,平日里巴望都巴望不来的人,今儿就好像提前商议好了似的,竟然都凑到了一块儿来。大皇弟,快与弟妹入座吧。” 顺王闻言,立马携顺王妃上前几步,在给宁安公主行了一礼之后,夫妻两人才入坐。 与顺王与温王之间还算礼貌克制相比,顺王妃与温王妃之间,可以说剑拔弩张。 尽管两人都没作声,可傅遥从旁瞧着,觉得这两个人大概已经在心里大战了三百回合了。 傅遥想,这两家人明明都是打着上门谢她的旗号,才来到国公府的。 然而眼下,这两家人却早已忘了初衷,就好像特意来此比静坐似的,任谁也不肯先说一句话。 傅遥觉得,若是没有这两家人以外的人打破眼前的沉默。 顺王夫妻和温王夫妻恐怕可以这样静默着对坐上一整天。 身为国公府的女主人,宁安公主断然不会允许那种局面出现,更何况宁安公主也没耐心和体力陪这两家人在此虚耗,于是便冲顺王夫妻笑了笑,率先开了口。 “方才,我还与二弟和二弟妹说起了大弟和大弟妹呢。” 闻言,顺王妃立即应道:“哦?二弟和二弟妹都说了我们夫妻什么好话了?” 顺王妃这一张口,就充满了挑衅的意味,这并不是个好兆头。 宁安公主也不愿绕圈子,既然大家都为昨日之事有心结,那就把昨日之事摆上台面来好好说说,尽量将事情说开。 省得大家一个个说话都阴阳怪气的,听的人心累。 “一家人哪有隔夜仇,何必为一个误会而伤了兄弟和气,都消消气吧。” 顺王倒是个实诚人,听了宁安公主的话,赶忙应道:“皇姐说的极是。” 顺王妃闻言,立刻狠狠的瞪了顺王一眼。 顺王见状,哪还敢多言,只得低下了头。 而这边,顺王妃自己却开了腔,“皇姐,不是顺王与我这当长兄、长嫂的记仇小气,而是有些人昨日故意借题发挥,小事化大。” 听了顺王妃的话,温王心中自然不悦。 但温王自知他身为男人,又是顺王妃的小叔子,不好公然与长嫂相争。 因此,尽管心里老大的不服气,但温王并未回嘴,保持着极有分寸的缄默。 无论温王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宁安公主都对温王这颇有风度的表现十分赞赏。 而宁安公主也绝不会叫懂事之人吃亏,于是便望着顺王妃说:“弟妹少说两句吧。昨日之事,使得两家的孩子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你们这当爹当娘的心里有埋怨,也在所难免。但身为长嫂,就该有长嫂的气量,哪能带头争执。再有,二弟和二弟妹一向敬你,尤其是二弟妹,向来都是对你恭敬有加,甚至言听计从。做人啊,该多念着人家的好,不该总拿住人家的错处不放。你只当念及往日的旧情,好好改改你这态度。” 顺王妃这个人看起来有些强悍霸道,实则耳根子很软。 宁安公主的话,无疑是把顺王妃给说动了。 尽管顺王妃嘴上没说服了,可神情却比先前平和了许多。 顺王是出了名的惧内,也是出了名的宠妻如命。 尽管宁安公主并未对顺王妃说什么重话,但顺王那边却心疼的要命。 立刻开口帮顺王妃说话。 “皇姐最知道常馨的为人,向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她也是因为蕙儿昨日受到了大惊吓,慈母之心太甚,所以才会在皇姐和弟弟妹妹们面前失仪,皇姐别怪她。若是皇姐一定要怪,那就怪弟弟吧。” “皇姐哪舍得怪弟妹,我又没说弟妹不好,只是想劝弟妹日后留心,多收敛收敛自个的性子才好。”宁安公主望着顺王夫妻说,“常言道,人无完人,可在皇姐看来,若弟妹能收敛住自个的性子,便是个完人了。” 宁安公主明显是在变相的夸顺王妃,顺王妃不傻,自然能听的出来,原本暗沉的脸色,也忽然变的有些血色了。 “皇姐谬赞了,我哪有皇姐说的那么好。” “弟妹可曾是咱们京都第一美人,素闻美人的脾气都大,没想到还真是。”宁安公主打趣说,“弟妹貌美,若能将脾气再稍稍改好些,谁再跟我说人无完人,我就跟谁急。” 顺王妃闻言,忍不住笑了,顺王也跟着笑了。 屋内的气氛总算不似先前那般死气沉沉。 宁安公主趁热打铁,又望望顺王妃,再瞧瞧温王妃,接着说:“你们妯娌两人,一个爽朗健谈,一个娴雅贞静,若是能把性子匀一匀就好了。往后你们妯娌间一定要常来常往,多学学对方身上的好处,这样才能少误会而多亲近。家和万事兴,这是父皇最想看到的。” 宁安公主这话讲的公道,也很有理。 无论是顺王夫妻,还是温王夫妻都心中敬服,连声称是。 经宁安公主从中这么一说和,厅内的气氛明显比先前好了不少。 虽然两家人并未彻底放下心中芥蒂,但双方的关系并不像先前那般一触即发的紧张了。 顺王妃兴致一上来,话又多了起来,她接着宁安公主先前的话茬说:“皇姐惯爱用第一美人的事打趣我,我眼下已经嫁为人妇,孩子都生了两个了,哪还能与那些青春少艾的小姑娘比。若要论美貌,这京都第一美人的称号傅妹妹也当得。纵观与傅妹妹年纪相反的宗室女子,还是傅妹妹最出色了。” 尽管被人夸奖,是件挺叫人愉悦的事。 但傅遥心里清楚,顺王妃这是借着夸她在哄宁安公主呢。 这未必就是顺王妃的真心话。 因此,傅遥只是礼貌的冲顺王妃笑了笑,并未冒然开口应承什么。 却没想到一向话少的温王妃竟然会开口搭腔。 第五三四章 得蒙盛宠的原因

温王妃冲傅遥笑了笑,和颜悦色的说:“傅妹妹不只貌美,还骑术精湛,医术也相当了得,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d7%cf%d3%c4%b8%f3” 听了温王妃的话,顺王妃明显有些不高兴。 觉得温王妃这是故意在找她的茬,嘲讽她肤浅,方才夸奖傅遥就只会夸傅遥貌美。 而傅遥在得了温王妃的这个夸奖以后,心里还是挺意外的。 在大夏,重武轻文的风气盛行,贵族女子大多懂得骑术,但女子到底还是以文静贤淑为德。 所以女子骑术精湛,在多数人看来,并不算是什么好处。 同时,大夏民风纯朴,却也不失开放。 在大夏国,也不是没有靠行医为生的女子,但这样的女子却也是屈指可数,并且很受人轻视。 常会被指责是不安于室,不守妇德。 因此,民间的所谓女医,几乎都是寡妇,或是被丈夫休弃的女子。 而温王妃竟然会拿骑术和医术夸她,傅遥心中当真惊奇。 一时也说不准,温王妃这样说,究竟是真的觉得她能干,还是只为与顺王妃置气。 其实,直到方才,傅遥心里还有些不踏实,说不好她昨日在那么多人面前展露医术,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但此刻,傅遥觉得她做对了。 若是能从大夏皇族和贵族起接受女医,正视女医。 那么整个大夏国上下的百姓,应该也能渐渐接受女子行医这件事。 可知就因为世俗的偏见和那些陈规,埋没了多少好的女医。 傅遥觉得,她的外祖母就是。 傅遥的外祖母出身于大夏最具名望的医香世家,自小饱读医书,学得一手精湛的医术,却因为身为女子,空有一身本事却无处施展。 当真是可惜了。 傅遥心里清楚,她这辈子恐怕是无法继承她外祖母的衣钵,当个悬壶济世的好郎中了。 但她却能为来日女医与男医的地位平等出份力。 傅遥觉得,总有一日,女医也能如同男医一样,堂堂正正的坐诊行医。 这边,顺王妃和温王妃还在暗暗为傅遥究竟是美貌过人,还是才干过人而较劲,就见冉芳匆匆进了屋。 “回主子,回众位贵人,宫里来人了。” 闻言,傅遥不禁叹,他们国公府要么不来人,要么就扎堆来。 真是够热闹的。 宁安公主闻言,只道:“大约是父皇又赏了什么东西下来,冉芳你看着办吧。” 冉芳闻言,却站着没动,“回主子,外头的公公说,他是奉皇上之命,召顺王爷和温王爷即刻入宫觐见的。” 一听这话,屋内众人的神情竟然变的出奇一致,都是一脸的愕然。 其实,皇上召见顺王和温王并不奇怪,奇怪的是皇上竟然召这两人同时入宫,还是立刻马上。 而最叫人诧异的是,这传旨的公公竟然一路找人找到了辅国公府来,可见这事是十万火急。 这屋里在坐的,都是聪明人,自然都猜到了皇上为何会突然这么着急的召顺王和温王入宫。 傅遥和宁安公主都只能算是局外人,尽管对此觉得惊讶,却并不慌张。 而顺王夫妻与温王夫妻却早已吓的面无人色,老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宁安公主见四人都僵着不动,才无奈开口,“既然父皇那边急着召见,那就事不宜迟,若叫父皇久等,恐怕更不好。” 闻言,温王率先起了身。 见状,顺王也赶紧跟着起了身,但顺王起身时,却明显踉跄了一下,似乎是吓的腿软了。 顺王妃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只怕顺王如此会被人嘲笑,于是赶忙解释说,顺王这是坐久了腿有些麻。 赶在这个节骨眼上,任谁有心思在意顺王究竟是腿软还是腿麻。 温王夫妻连瞧都没多瞧顺王一眼,便与宁安公主行礼告辞了。 顺王也赶紧冲宁安公主一礼,要告辞。 要么说顺王妃好面子,临走前还强颜欢笑,嘱咐宁安公主要多多保重,说等过几日她再登门拜访。 在送走顺王夫妻和温王夫妻以后,傅遥不禁叹,“皇上果然听说昨日之事了。” 宁安公主闻言,口气平淡的说,“父皇那边迟早要知道的,只当给这四人一个教训。其实,这事闹到父皇面前,不光对沉弟有好处,对妹妹你也好。父皇一向赏罚分明,若知道是妹妹救回了珮儿,必定会重重的赏赐妹妹。” 说老实话,就像她不稀罕顺王和温王两家谢她一样,傅遥一样也不稀罕皇上的赏赐。 对于皇上,傅遥心中终究是难消芥蒂的。 她无意去讨得皇上的喜欢。 但令傅遥极为矛盾的是,她想要达成自己的某些重大目的,还非得讨得皇上的欢心才行。 傅遥的心情常常会因此莫名的复杂起来。 眼下,傅遥并不想与宁安公主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便问宁安公主,“嫂子觉得,皇上那边会惩罚顺王和温王吗?” 宁安公主点头,“依父皇的脾气,这兄弟俩一准儿要挨罚。” “那嫂子觉得,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告的密?” 得此一问,宁安公主颇为谨慎的思量了片刻才说:“这种事,必定不是从前朝传到父皇耳朵里的,应该是后宫的谁说的。至于究竟是谁,必定是能跟父皇说上话,且很得父皇喜欢的人。再有,此人一定要与顺王与温王的母妃,董婕妤或淑妃之间有什么利益纠葛。综上所述,这后宫之中嫌疑最大的人就是上官婕妤了。倘若真是她给父皇吹的枕边风,那顺王和温王此番,必得重罚。” 傅遥闻言,心中略感疑惑,又问宁安公主,“嫂子,我曾见过那位上官婕妤一面,依我看,那位上官婕妤并无倾国倾城之姿,为人也不算太精明,皇上为何会对她那般宠爱?” 宁安公主倒是不含糊,立刻如实回答说:“应该是因为上官氏的那双眼还有名字吧。上官氏五官中最出众的就数她那双眼了。而她也正是跟了那双眼沾了光,因为她那双眼一笑起来,很像我母后。至于她的名字,上官氏的闺名是单名一个祯字,上官祯。” “祯?哪个祯?莫不是祥祯的祯?” 宁安公主点头,“就是这个祯。” 傅遥怔然,可知她已故的姑母贤妃的闺名,就是单名一个祯字,傅祯。 本站访问地址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五三五章 三日之后,自有决断

皇上竟然是因为上官婕妤的眼睛像先皇后,而名字与她姑母贤妃一样,所以才那般宠爱上官婕妤的。 这缘由似乎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但这合乎情理的,仅限在这前一条原因。 傅遥知道皇上与先皇后伉俪情深,自从先皇后故去以后,皇上每日晨昏会都会给先皇后敬香,说是朝思暮念也不为过。 皇上会挑个与先皇后神似的女子宠爱,以寄相思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要说皇上还因为上官婕妤与她姑母一样,都单名一个祯字,皇上才那样宠爱上官婕妤,傅遥只能是嗤之以鼻。 当年,明明是皇上听信谗言,认为是她姑母贤妃设计毒害了张荣华和四皇子。 之后亲自下旨,赐死了她的姑母贤妃。 当年之事,疑点重重,皇上在还没查清事实的真相之前,就冤杀了她姑母。 而在她姑母枉死之后,此事便不了了之。 她姑母贤妃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动用什么手段去害了张荣华母子,也没个确切的交代。 胞妹被冤,含恨而死,身为胞兄,傅遥的爹爹傅正卿怎能坐视不理,多番上表恳请皇上彻查此事,还冤死的贤妃一个公道。 谁知却有人借此向皇上大进谗言,诬陷傅遥的爹爹怨怼皇上,想要伺机造反。 从此,辅国公府的噩梦就开始了。 在傅遥看来,一个男子竟然能下狠心冤杀自己的枕边人,那么这个男子一定是打心底里厌恶着憎恨着这个女子。 然而眼下,宁安公主却与她说,皇上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对贤妃念念不忘。 傅遥心里既觉得可笑,又觉得可悲。 难道真的是君心难测吗? 见傅遥噤声不言,脸色也不太好看,宁安公主忙说:“原本是想为妹妹答疑解惑的,没成想,却惹得妹妹想起了伤心事。” 傅遥闻言,这才回神,“嫂子,我无碍。嫂子尽管放心,我与我哥都清楚我俩真正的仇人究竟是谁,我俩心里对皇上并无埋怨。” “好阿遥,嫂子知道你是最善解人意的。其实,我父皇他虽然是天子,但也是个凡人,难免会犯错。但错就是错,不能因为他是一国之君就轻易原谅。不瞒妹妹,就因为当年我被我父皇舍弃,下嫁去北渊和亲的事,这些年来我心里一直都对他颇为怨怼。身为女儿,我都恨着自己的亲爹,更别说身负血海深仇的你们兄妹了。所以,妹妹即便恨我父皇,我也不怪妹妹,只要妹妹别压抑着,委屈了自己就好。” 在听了宁安公主的话以后,傅遥心中倍感宽慰,“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嫂子更通情达理的人了。” “我只是与妹妹实话实说罢了。” 傅遥点头,“嫂子累了,我扶嫂子回屋歇息吧。” 宁安公主笑笑,姑嫂俩便手挽着手出了前厅。 …… 午膳前就得到了四皇子那边的回信儿,四皇子那边并未直接定下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而是请傅遥做主即可。 既然四皇子都这么说了,她再推辞来推辞去也没个意思,于是傅遥便将日子定在三日后,地点定在月华楼。 在命人再去给四皇子传话以后,傅遥又特意命人去定了月华楼最好的雅间。以防再出现上回月华楼人满为患,没有雅间可用的尴尬。 一听说傅遥把与四皇子相见的时间和地点都定了,正绣香囊的芸熙一个不留神使针把手给扎了。 而这一下扎的挺深的,流了不少血。 谁知芸熙那边却满不在乎,血才止住,便又拿起针和绣线要继续再绣。 傅遥见状,立马上前阻止。 芸熙却说无碍,赶着说还赶着绣了两针。 还是傅遥提醒,小心血污弄脏了香囊,芸熙这才停了手。 “妹妹连着这么些日子,一直都在夜以继日的忙着绣香囊,也累了。不如趁此机会好好的歇上几日。等再过三日,见过四皇子以后,这香囊究竟用不用再绣下去,妹妹心里也该有决断了。” 芸熙闻言,捏着手中那绣了一大半的香囊,静默了片刻才说:“姐姐,这东西就暂且放在姐姐那儿保管吧。” 傅遥点头,立刻去找了只小匣子来,将那绣了一半的香囊放进去,然后又将匣子收进了妆台的抽屉里。 而自打傅遥将芸熙的绣品暂时收走以后,芸熙整个人就显得有些六神无主。 见芸熙来来回回坐立不安的样子,傅遥犹豫再三,才命楚莘将才上好琴弦的琴拿来给芸熙。 其实,傅遥原本是打算等芸熙去见过四皇子回来以后,再把这琴拿给芸熙的。 可依傅遥看,若是她再不出手给芸熙找个消遣,分分精神,由得芸熙这么一直胡思乱想,芸熙非疯了不可。 一听说琴弦上好,并取了回来,芸熙的双眼立刻莹莹发亮。 而在看到琴以后,芸熙更是爱不释手。 “姐姐不知,我原本觉得,我在家时用的琴已经够好了,却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琴外还有琴。依我看,夫人留下的这把琴简直是太好了,没有比这再好的。” 傅遥不懂琴,可既然芸熙说好,想必这把琴应该是真的很好。 毕竟,这把琴是她母亲留下的。 纵使并非什么绝世好琴,但在傅遥眼中也是价值连城。 芸熙一瞧就是爱琴之人,情不自禁的就将手搭在了琴弦上,弹拨了两下。 此琴音色深沉,余音悠远,仿佛能飘进人心里头似的。 “姐姐,你真舍得将这把琴借给我弹?”芸熙问。 “宝剑配英雄,宝琴自然要配妹妹这个爱琴的美人。妹妹琴艺高超,必定能用此琴奏出极致的妙音。” 芸熙腼腆一笑,“我不在这儿扰了姐姐写药方了,这就回屋弹琴去。” 话毕,芸熙就抱着琴,欢天喜地的回了自个屋去。 见大半天,总算是见到了芸熙的笑模样,傅遥也能暂时放心了。 这厢,傅遥才回到书案前坐下,刚提笔蘸了墨,预备继续写给雍王的药膳方子,就听窗外传来一阵琴音。 傅遥虽不懂琴,却多少了解些琴。 她知道这七弦琴的琴音悠扬深邃,叫人听后会心生平和泰然之感。 但此刻,芸熙的琴声,似乎却恰好相反。 第五三六章 结局惨烈

傅遥从琴声即可判断,此刻的芸熙心中很是焦躁不安。 都说相由心生,这琴声也可以很直接的反映一个人的心境如何。 早知芸熙为见四皇子的事如此紧张,倒不如快刀斩乱麻,何必等到三日后再见,明日就见岂不痛快。 但她派去给四皇子送信儿的人都已经回来了。 此事既已敲定,哪有出尔反尔的道理。 想到这儿傅遥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便埋头继续写药膳方子了。 …… 傍晚时分,宫里传来消息,就如宁安公主所言,皇上果然为顺王与温王兄弟俩当众起争执的事,而大发雷霆。 皇上不止狠狠的斥责了这两兄弟,还罚了兄弟两每人半年的俸禄。 这还不够,皇上最后又罚兄弟两人在昭阳殿外跪了一个时辰。 此事这么快就传到了辅国公府上,想必其他府上也都知道了。 经此一事,顺王与温王无疑是颜面扫地。 不过平心而论,傅遥还是觉得温王在这件事中多少有些无辜。 但皇上似乎并不在意在这件事中究竟孰是孰非,而是在意有人破坏了尊卑分明,长幼有序的秩序。 皇上罚温王,不为别的,只为温王公然的不敬兄长。 傅遥也说不好皇上这样罚究竟是对还是错。 毕竟,皇族有皇族的处事原则,身为帝王,对许多事的看法必定与他们寻常人不同。 总之,在这回的事中,顺王与温王可以说是两败俱伤,任谁也没占到便宜。 若说因此占到好处的人,太子爷算一个。 顺王与温王兄弟因这回的事,惹得皇上龙心大怒,无疑失去了皇上的欢心。 太子爷乘势而上,必定能占尽先机。 而究竟是谁在皇上面前揭发的顺王和温王,傅遥心中也有了新看法。 依傅遥所见,此事不能说一定就是上官婕妤一人策划的,继后李氏必定也参与其中。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事八成是经上官婕妤的口告知皇上的。 至于为何不是继后亲口,原因有二。 其一,继后腿疾未愈,这段日子一直都是深居简出,若皇上不去,她就没机会与皇上提起顺王和温王的事。加之,此事是前一日发生,第二日皇上就听说了。因此,从几率上讲,继后告密的几率,比腿脚灵便、随时都能前去求见皇上的上官婕妤要小的多。 其二,自从经了断腿风波以后,继后就好比一只惊弓之鸟,就算她得了个机会向皇上邀功,继后心中恐怕也有诸多顾虑,不敢冒然行事。 傅遥猜测,以继后的心计与手段,八成是继后故意将顺王与温王的事透露给上官婕妤,唆使上官婕妤去皇上面前告的密。 上官婕妤虽然出身微贱,却恃宠而骄,野心不小。 当个婕妤不够,来日还想扶自己的儿子登基当皇上,自个当个逍遥太后呢。 去年重阳在行宫马场,上官婕妤曾当众指责太子爷奢靡,竟然用黄金珠玉做成的马鞍。 想来这上官氏都敢明目张胆的给太子爷难堪,挑拨皇上与太子之间的父子关系,背后与皇上说些顺王与温王的是非,也就没什么好奇怪了。 虽然傅遥很佩服上官婕妤的勇气,但上官婕妤所做种种,完全是不给自己留后路。 眼下上官婕妤正得宠,没人敢与她为难。 却不知背地里有多少人对她恨之入骨,想要除之而后快。 可以预见,若来日上官婕妤失宠,会是何等惨烈的结局。 所以才说做人要厚道,不断人后路,便是给自己留后路。 上官婕妤显然不懂得这个道理。 此番,顺王和温王都认为自己吃了大亏。 而顺王与温王的母妃,董婕妤和淑妃也都不是省油的灯,护子心切起来,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傅遥觉得,她能推断出的事,这母子四人未必就想不到。 或许,用不了等太久,上官婕妤就会大祸临头。 到那时,后宫之中必定会生出一场大乱,后宫一乱,前朝必定也会跟着动荡。 谁知又会因此株连到谁呢? 只要不牵涉到国公府就万事大吉。 但傅遥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甘和可惜。 晌午在国公府,宁安公主明明已经快将两家人劝的握手言和了,谁知却忽然出了这档子事。 经了这回的事,顺王和温王应该再也当不成兄弟了,不止如此,恐怕还要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想来在皇族中,亲情本就淡漠,对这种事,傅遥早就见怪不怪了。 而就如宁安公主之前所预料的,皇上对她昨日挺身而出,勇救珮儿的事赞赏有加。 命人送了不少金银珠宝来赏赐予她。 除此以外,还有些难得一见的名贵药材。 而最叫傅遥觉得意外和欣喜的是,皇上竟然还命人送来了一套银针给她。 可知皇上赏她银针,就是认可了她的医术。 皇上认可了她的医术,也就意味着皇上本身并不歧视懂得医术的女子。 可知皇上的这种肯定,对傅遥而言意义重大。 傅遥觉得,经过这事以后,她在为争取女医与男医平等行医的道路上,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 雍王是个很信守承诺的人,三日之期一到,就立刻派兆裕来国公府取新的药膳方子。 兆裕来时,傅遥正在后院侍弄花草。 因为关于这药膳方子,她还有几点注意事项要与兆裕当面交代,所以傅遥便吩咐楚莘将兆裕请到这边来。 一见兆裕,傅遥就眼前一亮。 今天的兆裕与往日有些不一样。 从前每回见兆裕,兆裕不是一身鸦青色的劲装就是一身黛蓝色的劲装。 而今日,兆裕却穿了一身石青色的长袍。 利落的打扮,加上清爽的颜色,将人衬的十分儒雅稳重。 加之兆裕个子高,玉树临风一词用来形容今日的他,真是太贴切不过了。 若非兆裕的气场略带些凌厉,只当这位是国子监的授业博士呢。 傅遥与兆裕如今也算是熟识,傅遥也不与他见外,当即打趣说:“今日的兆裕很不一样。” 兆裕老实,似乎没听出傅遥这是在夸他,立马解释说:“回傅姑娘,我家王爷嫌小的身上杀气重,若总着一身劲装,只会让杀气更盛。我家王爷说,如今我们身在京都,在京都城内行走,越不扎眼越好,于是便命人给小的裁了几身这样的衣裳。” 傅遥点头,冲兆裕笑了笑,“你穿这身长袍很好,整个人显得文质彬彬的。” 傅遥说着,转头望向一旁的楚莘,“楚莘你觉得呢?” 第五三七章 一错误终身

得此一问,楚莘显得有些无所适从。%d7%cf%d3%c4%b8%f3 在犹豫了半天之后,楚莘才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兆裕不穿劲装,穿长袍也挺好的。 紧接着,楚莘便说要去沏茶,就往前院去了。 在与兆裕详细的讲过关于这新的药膳方子的几点注意事项以后,傅遥又与兆裕闲话起了兆裕这身新行头。 兆裕自个说,他从前穿惯了鸦青和黛蓝,忽然叫他穿身浅色的袍子,他当真有些穿不惯。 傅遥听了这话,少不了要嘀咕兆裕几句,怪兆裕年纪不大,却爱穿些老气横秋的颜色。 “对了兆裕,你今年多大?”傅遥问。 “回傅姑娘,小的过了年就二十了。” “二十,那可不小了,早就到了该娶妻成家的年纪了。” 一听这话,兆裕的脸立刻就红了,“小的还不急。” “这怎么能不急,按着你这个年纪,若是寻常人家的男子,早就已经当爹了。” 闻言,兆裕的脸就更红了,“回傅姑娘,小的还没想那么远。” 傅遥原本想与兆裕说,正因为之前没想,眼下才该抓紧了想想。 可见兆裕脸胀的通红,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虽然挺有趣的,但傅遥却不忍心欺负老实人。 这厢,她正预备与兆裕再闲聊些别的,忽然用余光瞥见,在通往前后院的过道拐角处,有个人影。 尽管这人藏的严实,可他的影子却清清楚楚的映在了地上。 傅遥猜,这人八成是楚莘无疑了。 至于楚莘为何会站在那里,大约是方才过来时,忽然听见她与兆裕在说婚事,所以就…… 傅遥思量着,淡淡一笑,便又望着兆裕说:“俗话说的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若是兆裕你真的看上了哪家姑娘,我可以出面帮你做媒。” 兆裕闻言,忙冲傅遥拱手,“小的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傅遥说着,也不愿再与兆裕拐弯抹角,便直言问道,“兆裕,你实话告诉我,你觉得楚莘如何?” 兆裕听了这话,足足怔愣了半晌才回神,“好。” 好?这个好字未免也太笼统了。 傅遥觉得,兆裕可能是没听明白她的意思,于是便一不作二不休,无比直白的问兆裕,“我若是把楚莘许给你当妻子,你可愿意?” 兆裕大概也没想到傅遥会把话问的如此直接,“傅姑娘,我……” “怎么,难道你是自恃官家出身,看不上我家楚莘?” “傅姑娘误会了,兆裕心里从未有过丁点儿轻视楚姑娘的念头。只是…只是傅姑娘,小的可是雍王府的人啊。” 傅遥自然明白,兆裕特意点出他是雍王府的人,是什么意思。 “我不管你是雍王府的人还是什么,我就是想问你的心,问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傅姑娘,我……” “茶水来了。” 没等兆裕把话讲完,楚莘就端着茶盘从暗处走了出来。 兆裕立刻噤了声,脸愈发红的厉害。 见此情形,傅遥也没继续追问下去。 傅遥看的出,楚莘这是故意站出来的。 至于楚莘为何如此,傅遥一时半会儿也没个头绪。 依傅遥对楚莘的了解,楚莘对兆裕并非无意。 否则,她也不会自作主张的为楚莘这般试探兆裕。 作为过来人,傅遥觉得一个女子在思慕一个男子之时,必定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个男子的心意。 而楚莘却反其道而行之。 难道说,楚莘是怕兆裕对她无意不成? 可依傅遥看,兆裕对楚莘分明是动了心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向兆裕冒然发问。 这两个人,明明是郎情妾意,就该开诚布公的表明自己的心意。 可楚莘却突然站出来打断了。 真是好可惜。 既然有些话今日不能讲明,那也不好浪费了这大好的日子。 傅遥寻思着,便想给楚莘和兆裕制造些独处的机会,叫他们两人能在一起好好说说话。 “兆裕,你不急着回去给你家王爷复命吧?”傅遥问。 兆裕答:“傅姑娘有何事尽管吩咐。” 傅遥一笑,“既然兆裕仗义,那我就不客气了。”傅遥说着,遥手一指,“瞧见墙角的那株紫藤没有?那株紫藤是我两个月前刚栽下的,前阵子这株紫藤长势不佳,我也就没急着为它搭个架子,谁知几场大雨过后,这紫藤长势喜人,得赶紧搭个架子才行。兆裕,搭个花架子你会吧?” 兆裕闻言,毫不犹豫的答应说:“傅姑娘尽管放心,小的一定给您搭个结实的花架。” 傅遥就知道兆裕一定会答应,这正合她意。 “光你一个人怎么忙的过来,我就把楚莘暂时借给你当帮手吧。”傅遥说着,又望向楚莘,“楚莘,你可要帮着点儿兆裕。” 楚莘点头,“奴婢明白。” 既然一切都已安排妥当,那她就能功成身退了。 “成了,我那边还有点儿事,这边就交给你们两人了,回头我可是要来检查成果的。” “傅姑娘放心,小的一定不负所托。”兆裕应道。 兆裕办事傅遥自然放心,可知搭花架子只是借口,叫兆裕与楚莘能借此机会多亲近亲近才是傅遥的真正目的。 …… 傅遥才从后院走到前院,就闻一阵琴声入耳。 琴声悦耳,音色极美,却明显能从曲调中听出几分焦躁。 明日就是与四皇子约定相见的日子,总不能叫芸熙揣着满心的焦躁与不安去赴约吧。 傅遥寻思着,便想着去芸熙房里陪她说说话。 傅遥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月婵朗声问了芸熙一句,“姑娘,您明儿出门要穿哪身衣裳?” 芸熙那边琴声未绝,只是口气平淡的应了句,“就那件松花色的吧。” “姑娘,可奴婢觉得那件嫣红色的衣裳,能衬出您的好气色。” “那就嫣红色吧。” “那奴婢这就去问紫珠姑娘借火斗来,将姑娘明儿要穿的衣裳熨平。”月婵说完,就朝门口走去。 谁知芸熙却突然停止抚琴,回头喊住了月婵,“等一等。” 月婵止步,“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还是那件松花色的吧。” 月婵闻言,温婉一笑,“奴婢会把两身衣裳都给姑娘熨好,等明儿姑娘想穿哪身都行。” “不必如此麻烦,要不还是那件嫣红色的吧。” 月婵可是叫芸熙给搞糊涂了,不禁问:“姑娘可否给奴婢一个明白交代,您究竟要选哪一身?” 芸熙迟疑,可知这选衣裳就如同选人一样。 一错误终身。 本站访问地址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五三八章 慧眼独具

芸熙来来回回也难下决断,只道:“这事不急,等我回头问问傅姐姐去。” 傅遥在门口听见这句,便抬手扣了扣门,接着便推门进了屋。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妹妹说要见我,可见我来的是真巧。” 芸熙闻言,赶紧起身迎上前,“姐姐来的是巧,我正犹豫明日出门要穿哪身衣裳呢。姐姐快帮我看看。” 傅遥点头,随芸熙来到了衣架前。 “姐姐看我是穿松花色的这身好,还是嫣红色的?”芸熙问。 “松花色清爽雅致,嫣红色艳丽活泼,我觉得都好看。” 听傅遥也没法帮她做出决定,芸熙越发为难,在犹豫了许久之后,才壮起胆子问傅遥,“那姐姐可知,四殿下会喜欢哪一身?” 见芸熙红着脸,那般小心翼翼的样子,傅遥立刻答她,“妹妹心里喜欢哪件就穿哪件,不必特意取悦任何人。” 听了傅遥的话,芸熙明显轻松了不少。 “那我就选那身松花色的。” 傅遥点头,偏头望向一旁的月婵,“你快去问紫珠要火斗吧。” 月婵得令,赶紧去办。 “姐姐这几日忙的厉害,都没得闲随汪姑姑学宫规,明日姐姐又要陪我奔波一趟,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芸熙一脸歉疚的与傅遥说。 傅遥闻言,笑呵呵的应道:“妹妹这样说,便是存心与我生分了。其实,我那边的规矩都学的差不多了,纵使学的不算精深,也足够应付来日的宫廷生活了。再有,汪姑姑前几日不是坏了嗓子吗,只当我体恤汪姑姑,叫汪姑姑多将养几日身体。而我这边也乐得清闲,楚莘她们几个也能跟着我沾光,不必成日拘在屋里反复练习规矩了。” 话说到这里,傅遥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来,“我记得早膳后,紫珠忙里偷闲,好像是去许婆婆那儿说话了,也不知月婵能不能找到紫珠,可千万不要耽误了给妹妹熨衣裳才好。” “熨衣裳而已,一会儿就能熨好,姐姐不必心急。” “那可不行,明日妹妹可是要去赴与四皇子的重约,绝不能有丝毫怠慢。” 芸熙闻言,连忙点头,“姐姐说的是,那姐姐能不能再帮我将明日要戴的发饰选好?” “这有何难。”傅遥说着,就将芸熙拉到了妆台前坐下。 姐妹俩谈笑间,便将芸熙明日要佩戴的行头都定下了。 这厢,傅遥正忙着要亲手给芸熙梳个新发式,就见楚莘进了屋。 “姑娘,后院的紫藤花架已经搭好了。” 傅遥闻言,心中略微有些惊讶。 竟然这么快就搭好了?难不成楚莘和兆裕就只顾着埋头干活,没偷懒说说话? 若真是如此,可是浪费了她的一番苦心。 “楚莘,你代我去向那位小哥道声辛苦,再帮我好好的招待招待他。” 好好招待?何为好好招待? 楚莘不解,“姑娘,奴婢……” “快去吧。”傅遥冲楚莘摆摆手。 楚莘点头,便转身出去了。 “姐姐命人在后院搭了个花架?”芸熙问。 “是,我三月末的时候,在后院栽了一株紫藤,眼下长势喜人,必须得搭个花架子才行。等过阵子紫藤爬满了花架,咱们就能坐在花架下乘凉了。妹妹不知,这紫藤不光长得好看,它的茎、叶、花和种子皆能入药。” 芸熙闻言,觉得甚是惊奇,“从前我家也种了一花架的紫藤,我只觉得这紫藤花开的繁盛,甚是好看,却不知这紫藤还能入药。姐姐当真厉害,什么东西都能拿来当药,治病救人。” “这哪是我厉害,是药学博大精深,我不过只学到些皮毛而已。” “姐姐谦虚了。” 傅遥笑笑,“妹妹别动,我再给妹妹梳个别的发式。” 芸熙点头,“姐姐的手可真巧,我的头发一到姐姐手里,就格外服帖。敢问姐姐,姐姐这手艺是打哪儿学来的?” “这是我在幽州永安坊的时候,从一个长辈那儿学来的。” 芸熙听了这话,神情明显一滞,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芸熙才小心翼翼的问:“永安坊是姐姐当年被发遣服役的地方?” “是。”傅遥大方应道,“在永安坊的日子辛苦,不光每日都要做很多繁重的活,还常常吃不饱。但日子越是苦,就越要学会苦中作乐。所以夜里得闲,又睡不着的时候,坊中的一个长辈就会教我梳头和简单的刺绣针法,我学会了,学多了,便给相熟的姐妹梳。只是幽州苦寒,一年中总有半年多都在下雪,我的手常常会冻的发抖发僵,半天都梳不好一个发式。” 在听了傅遥的讲述以后,芸熙心里很不好受,“都怪我,叫姐姐想起了从前的苦日子。” “无碍。”傅遥望着芸熙,神情平和的说,“当初,初见妹妹时,我因为不得已的原因,谎称是佳木的表妹,欺骗了妹妹,妹妹没因此怪我,我心里已经很安慰了。” “姐姐也说,是因为不得已才会如此,妹妹就算再不懂事,也不会因此与姐姐生气。” “好芸熙,我就知道你最通情达理了。快,让我再给你梳个好看的发式。”傅遥说着,一双纤纤玉手,又在芸熙这一头黑瀑似的秀发间上下翻飞起来。 …… 芸熙为着明日要见四皇子的事心神不宁的厉害,而眼下却又多出来一个心不在焉的楚莘。 傅遥心想,会不会是她今日试探兆裕之举太过突然,把楚莘给吓着了。 但傅遥真心觉得,她有必要这样做。 谁叫楚莘和兆裕都是极沉静内敛的性子,倘若她不想办法从背后推一把,即便这两人爱慕对方已经深入骨髓,恐怕也能沉住气,一辈子都不开口袒露心迹。 但作为旁观者,一切点到为止即可,傅遥心中自有分寸,只要楚莘不与她提及关于兆裕的事,她绝对不再主动插手。 因为兴致颇高,傅遥绣了大半宿的香囊才睡下。 第二日起的迟了,险些就误了用早膳的时辰。 傅遥忙慌慌的出了屋,正见芸熙一身松花色的衣裙,亭亭玉立的站在院中。 那一脸娇憨的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 傅遥不得不叹,四皇子果然慧眼独具。 而芸熙做这一身打扮,不只傅遥觉得好,在早膳桌上,宁安公主也夸芸熙好看,仙女儿下凡似的。 芸熙脸皮薄,不禁夸,只管埋着头,双颊通红。 第五三九章 怎么就不开窍

虽然今日是四皇子诚邀她和芸熙一叙,但因为会面的地方是傅遥定的,出于礼貌,傅遥觉得她和芸熙应该稍微早到一些。 谁知她俩去的早,四皇子崔景澜去的更早。 待傅遥和芸熙到时,崔景澜已经在月华楼的雅间中恭候多时。 今日,崔景澜穿了一身鹅卵青色的锦袍,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的温润儒雅。 而且,崔景澜这身衣裳与芸熙这身衣裳的颜色很是相近。 两个人往一块儿一站,还真是出奇的般配。 比起芸熙的拘谨,崔景澜倒是落落大方。 举止端稳,神情从容的请傅遥和芸熙入了座。 傅遥心里盘算着,想叫芸熙和四皇子能单独说说话,可见芸熙这样紧张,傅遥决定,再稍微陪芸熙坐一小会儿再回避不迟。 “不知三嫂和赵姑娘平日里爱喝什么茶,我便叫沏了壶休宁松萝来,三嫂和赵姑娘尝尝,看合不合口味。”崔景澜说。 傅遥闻言,缓缓的端起面前的茶碗,“好香的茶。古语有云‘松萝香气盖龙井’,果然是名不虚传。” “三嫂懂茶?”崔景澜问。 “我哪懂什么茶,只是从前在一本游记上看过这休宁松萝,便记下了。今日是头一回尝这种茶,还是占了四殿下的光。” “三嫂喜欢看游记?” “也不能说喜欢吧。”傅遥思量了片刻才答,“我就是羡慕那些可以随心所欲,云游四海的游士。可怜我们女人家只能幽居深阁,即便偶尔出门,也只能去趟绣庄或脂粉铺子,还得速去速回,好没意思。所以只好闲暇时看看游记,只当自己日行千里,也去过那些想去却没法去的地方。” 听了傅遥的话,崔景澜微微点头,“不瞒三嫂,我也十分羡慕那些能自由来去的游士。” 傅遥倒是险些忘了,四皇子虽为男子,还是当今皇子,却也不得自由。 如此想来,她与四皇子还真是有些同病相怜。 傅遥寻思着,原本预备说两句什么,安抚一下四皇子,可想着她今日前来赴约的目的,不是为与四皇子闲话家常,而是为四皇子能与芸熙多说说话的。 她必须要尽量少说话,最好是找个机会尽快脱身。 傅遥寻思着,忽然灵机一动,立马望着芸熙说:“妹妹一路从锦州到京都,想必路上一定有不少见闻,妹妹不妨挑途中几件趣事说给四殿下听听。” 芸熙闻言,嗫嚅了许久才开口,“不瞒姐姐,我从锦州到京都的这一路上,只顾着赶路,没得闲欣赏沿途的风景。至于趣事,恕妹妹嘴笨,真不知道该怎么讲。姐姐当初不也是途径锦州一路回到了京都吗?要不姐姐来给四殿下讲吧。” 听芸熙把这事推到了她身上,傅遥心中无奈。 看来芸熙似乎没明白她的苦心。 不过话说回来,她从锦州回京都的这一路上,也没得闲欣赏沿途的景色。 但这一路上,她为太子爷念了很多书,也跟着长了不少学问。 可代价却是错过了那么多瑰丽的风景…… 如今想起来,还真是叫人觉得有些遗憾。 傅遥决定,回头一定要就此事找太子爷好好理论一番。 看太子爷究竟打算如何赔她。 但眼下,可不是寻思计较这些的时候,究竟要如何让芸熙和四皇子尽快熟络起来,这是当务之急。 “今日四殿下特意邀芸熙前来,就是为当日在仪元绣庄,芸熙帮殿下出主意作答谢。四殿下真是有心了。” 崔景澜闻言,目光清湛的望着傅遥和芸熙说:“三嫂和赵姑娘不怪我唐突就好。” “这怎么会呢。”傅遥笑答。 “那赵姑娘呢?” “没…没有。”芸熙答,害羞紧张的都不敢抬头。 崔景澜望着芸熙,也是一脸的关切紧张,“我见赵姑娘半天都没碰这个茶,是不是茶水不合赵姑娘的口味,若是如此,我立刻命小二再沏壶新的来。” 芸熙闻言,赶紧捧起了手边的茶碗,“这茶很好。” 听芸熙并非不喜欢他选的茶,崔景澜又忙将桌上的点心往傅遥和芸熙那边摆了摆,“我也不知三嫂和赵姑娘都喜欢什么糕点,便吩咐小二上了几样招牌糕点,还有这一碟,是新制的薄荷糕,听说入口很是清凉,三嫂和赵姑娘可尝尝。” “这薄荷糕看着是挺稀罕的。”傅遥望着碟中青绿色的糕点说,“薄荷有祛风散热,清凉解暑的功效,这个时节吃些薄荷最好,大家都尝尝吧。” 傅遥说着,便起筷给芸熙夹了一块薄荷糕,接着又望向对面的崔景澜,“四殿下也别拘谨,就自个招呼自个吧。” 四皇子点头,便自个夹了块薄荷糕去。 “赵姑娘觉得这薄荷糕味道如何?”崔景澜问芸熙。 芸熙闻言,羞答答的应了一句,“很好。” 傅遥从旁听着,当真觉得四皇子孺子可教。 倒是芸熙,怎么就不开窍呢。 在这种时候,芸熙不是该反问四皇子一句,殿下觉得如何吗? 然后还可以借此打听一下四皇子在饮食方面的喜好。 这一来二去,两人不是就聊起来了嘛。 “姐姐。”芸熙突然唤了傅遥一声。 傅遥回神,笑问:“怎么了妹妹?” “姐姐,我觉得这薄荷糕入口清凉爽滑,宁安姐姐应该爱吃,等咱们待会儿回去时,不妨给宁安姐姐带上些。” 傅遥闻言,心中暗叹,芸熙啊芸熙,你把心思多放些在眼前的四皇子身上可好? 而芸熙惦念着宁安公主的心意虽好,可是,“不瞒妹妹,这薄荷性寒,有身孕的女子最好不要食用薄荷为宜。” 芸熙听了这话,颇感惊讶,随即一脸的自责,“我原本只是觉得这薄荷糕清凉解暑,近来天气炎热,姐姐和宁安姐姐都怕热,尤其是宁安姐姐有孕在身,胃口不好,或许会喜欢这薄荷糕。谁知……幸好姐姐懂得药理,否则若因为我,叫宁安姐姐的身子有损,可如何是好。” “妹妹也是一片好心,见着好东西,还惦记着我嫂子。若是叫我嫂子知道,心里一准儿高兴。”傅遥柔声安抚芸熙说,“今儿早膳桌上,你也都听见了,我哥吩咐置办的玉席午后就能送来。有了玉席,嫂子身上也能松快些了。” 芸熙点头,却仍是一脸的心有余悸。 而一旁的崔景澜似乎也若有所觉,立刻要招小二进来。 第五四零章 最危险的地方

“怪我,这么热的天,竟然用热茶来招呼三嫂和赵姑娘。”崔景澜一脸歉疚的说,“这样的天气,本该喝些酸梅汤或绿豆汤来解暑。不知三嫂和赵姑娘爱喝哪样。” 傅遥闻言,温声应道:“芸熙妹妹素来喜欢清淡,不喜酸梅汤的酸涩味,就给芸熙妹妹来一碗绿豆汤吧,记得汤中要多加勺蜜糖,芸熙妹妹最喜欢吃甜的。” 傅遥这是有意在用颇为隐讳的方式,给四皇子指点,告诉四皇子芸熙的喜好。 崔景澜敏慧过人,自然听出了傅遥的一片苦心,对傅遥是感恩戴德。 “那三嫂呢?” “我就不必了。”傅遥说,“我前几日在城东的药铺百济堂定了一批药材,正好今日到货。因为都是些贵价和稀缺的药材,所以我要亲自去验货。” 芸熙听了这话,慌忙问道:“怎么之前没听姐姐说起过?” 这么好的脱身借口,怎么能提前暴露。 傅遥一笑,故意装傻,“咦?我之前没跟妹妹说过吗?” 芸熙使劲儿的摇了摇头,表示傅遥从未跟她提起过。 “那现在说也不迟。”傅遥说着便起了身,与四皇子和芸熙道,“你们二位说话吧,我可得赶紧去办正事了。” 芸熙见状,也立马跟着起了身,“我陪姐姐一起去。” 一听这话,傅遥急的想骂芸熙一声傻妹妹。 难道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芸熙还没弄清楚状况? 这究竟是当局者迷,还是芸熙在学她装傻呢? 但无论芸熙心里究竟怎么想的,眼下箭已经在弦上,由不得任何人再退缩。 纵使用逼的,她也得叫芸熙好好的单独与四皇子说说话才行。 傅遥一不作二不休,立刻按住芸熙的肩膀,将人按坐回去,“妹妹就在这儿等我就好,与四殿下有话慢慢说,不必心急。” 傅遥说着,又转头望向崔景澜,“四殿下可不许欺负我家芸熙。” 崔景澜对傅遥的这一切安排都心存感激,立马起身与傅遥作揖,“弟弟明白,三嫂放心。” 傅遥自然放心,若她有丁点儿疑心四皇子的用心,今日就不会把芸熙带出来。 “那我走了。” “三嫂留步,叫我的人护送三嫂过去吧。” “谢四殿下好意,我带的人手足够了。”傅遥莞尔一笑,轻轻的拍了一下芸熙的肩膀,便转身走出了雅间。 傅遥离开雅间以后,并未下楼,而是直接朝隔壁的雅间走去。 推开隔壁雅间的门,窗前的桌上已经摆满了精致的糕点和些应季瓜果。除此之外,还有一大碗傅遥最爱的冰镇酸梅汤。 傅遥往桌前的椅子上一坐,便捧起面前的酸梅汤喝了一大口,接着呼了口气,又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满脸的惬意。 “楚莘你也坐,这屋里又没旁人,你不必拘着规矩。你尝尝,这酸梅汤够醇厚。”傅遥眯着眼,慵慵懒懒的与楚莘说了这句。 楚莘闻言,立刻应了傅遥的话,也到桌边坐下,“姑娘说话可要轻声点儿,咱们这儿与芸熙姑娘那边,就只隔着一道墙,若是说话音量太大,恐怕就要露馅了。” 傅遥笑笑,立刻坐直了身子,与楚莘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便拿起手边的筷子,给楚莘夹了一块糕点,“楚莘,依你看,芸熙和四皇子能成吗?” “奴婢不敢说。” “这有什么不敢的,你就实话实说即可。” “姑娘,奴婢觉得还是周公子好。” 傅遥闻言,淡淡一笑,楚莘是忠勇侯府出身,在跟她以前,楚莘一直都是跟在佳木身边伺候的。 在楚莘眼里,这世上最好最值得托付的男子不就是佳木吗? 傅遥觉得自己傻,竟然会问楚莘这种问题。 “佳木是好,无人能及的好,只可惜佳木他心里没有芸熙。” “姑娘,奴婢觉得芸熙姑娘也是再温良不过的好姑娘了,纵使芸熙姑娘与周公子无缘,也该找个真心爱惜她的人,将她护于掌心,但愿四殿下对芸熙姑娘是真心实意,而非别有所图。” 听了楚莘的话,傅遥心中难免泛起些许波澜。 其实,傅遥之前也疑心过四皇子对芸熙会不会是别有居心。 四皇子是不是想要借芸熙拉拢国公府,并借此巴结太子,从而一箭双雕。 但回想这几次与四皇子碰面倾谈,傅遥看得出,四皇子并非心机深重之人。 俗话说的好,凡事都要往好的方面去想,同理,也要把人都往好处想。 傅遥与楚莘一样,都愿四皇子能向芸熙献上他的一颗赤诚之心。 “楚莘,芸熙已经是大姑娘了,她聪慧乖觉,懂得分辨真情或假意,你我只需作壁上观,看芸熙如何抉择就好。” 楚莘点头,“姑娘此言甚是。” 傅遥一笑,“你快尝尝这薄荷糕,方才在那边尝了一口,简直惊为天人。” 楚莘闻言,立马起筷尝了一口,“姑娘,这薄荷糕入口爽滑冰凉,很是适口。” “喜欢就多吃几块。”傅遥笑望着楚莘,心里本来也有些话想与楚莘问问清楚,却最终忍住了。 其实今日,傅遥本来真的打算去百济堂一趟办些药材回来。 可今日一早起来,就见日头那么大,想来日头高起以后,必定是酷暑难耐。 傅遥一向怕热,赶上这样的天气,只想一动不动的躲在阴凉处避暑。 因此,傅遥今儿是临时决定就在月华楼中躲懒的。 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傅遥笃定,四皇子和芸熙一定想不到她就躲在隔壁。 想到这儿,傅遥心情大好,又捧起桌上的酸梅汤喝了一大口。 一碗酸梅汤下肚,傅遥只觉得周身舒爽,便挪了个舒服的姿势,望向窗外,悠闲的欣赏着窗外的街景。 虽然今日并非休沐的日子,但街道上仍旧是车水马龙。 毕竟,这京都城是大夏国上下最繁华的所在。 而毗邻淳河的街道,当数京都城内最繁华的地段之一。 一年到头,甭管寒冬还是盛夏,就没有萧条冷清的时候。 若有,那八成是京都城内出了什么大事。 见傅遥正望着窗外的街道,楚莘不禁说:“姑娘有没有注意到,今日尾随咱们前来的人可不少啊。” 本站访问地址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五四一章 夸父逐日,是对是错?

听了楚莘的话,傅遥倒是从容,“这些人应该不是一路人马,楚莘你可清楚,都是那些人如此关心我的行踪?” “回姑娘,这里头有丞相府的人,还有敬王府的人,至于其他探子的来历,就不大清楚了。” “李元徽那只老狐狸真是阴魂不散,哪里都少不了他。敬王府也是,自身都已经焦头烂额,还有心思惦记我这边。”傅遥说着,狠狠的瞪了躲在楼下暗处的一个探子一眼。 楚莘闻言,立刻应道:“若姑娘不喜欢被他们跟着,奴婢这就去把人引开。” “不必,他们爱跟就叫他们跟着就是,又不妨碍咱们什么。” “可是姑娘,四殿下那边……” “不怕,四皇子一直都是前朝党朋之争的局外人,纵使咱们与四皇子走的近些也无妨。只是委屈了四皇子,要被人在背后说他是故意谄媚,借我巴结太子。” 楚莘点头,“既然姑娘说无妨,那奴婢就听姑娘的。” “四皇子这边是无妨,可要是换成雍王那就不成了。”傅遥说,“楚莘,你日后与兆裕往来时一定要加倍留心,最好不要被人抓到国公府与雍王府的人,私下来往甚密的把柄。” “奴婢明白。”楚莘答,原本还想再接着与傅遥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傅遥也没多想,便继续望向窗外,惬意的享受着这闹中取静的大好时光。 其实就在方才,傅遥隐约望见从楼下暗处闪过一个人影,尽管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但傅遥可以肯定,那个人是唐意无疑。 但只是一眨眼,唐意就飞快的隐没在了人群中。 唐意为何会在这里? 究竟只是个偶然,还是故意。 可知傅遥多想与唐意坐下来,开诚布公的促膝长谈一番。 然而这种机会,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了。 …… 傅遥与楚莘在雅间内吃吃喝喝,足足消磨了一个时辰才回到隔壁雅间。 两人进屋时,四皇子崔景澜正与芸熙说笑。 瞧芸熙那一脸神采飞扬的样子,与刚来时的紧张拘谨简直判若两人。 见两人相谈甚欢,傅遥忽然觉得她回来的真不是时候。 但人已经进了门,哪有再退出去的道理,傅遥便很自然的加入了四皇子和芸熙的谈话。 “姐姐,四殿下刚与我说到了游湖的事。” 傅遥多通透的人,一听这话就知道四皇子这是预备邀芸熙去游湖。 既然芸熙与四皇子能如此自在的相处,傅遥当然要成人之美,再帮四皇子一把。 “这盛夏酷暑,游湖可是最好的消遣,妹妹想去吗?” 芸熙闻言,立马应道:“我方才已经答应四殿下,等过阵子要同游城外的朱雀湖。姐姐一起来吗?” 原来四皇子已经出手,且成功叫芸熙答应了。 看来四皇子还挺机智能干的。 如此,这往后的事,就不必她再跟着费心了。 “妹妹愿意出门走走是好事,况且又是与四殿下一同出门,我很放心。至于我……” “三哥和三嫂也一起吧。”崔景澜说。 “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还得问问太子爷可得闲。” “那回头我问问三哥去。”崔景澜答,“对了三嫂,我一会儿要去工部衙门一趟,兴许会见到三哥,三嫂可有什么话托我转达给三哥?” 傅遥这儿可是有一肚子话想与太子爷说,可这些话都是得两个人面对面说的私房话,叫四皇子代为转达就算了吧。 “我这边就不劳四殿下费心了,倒是四殿下你,可有什么话要与芸熙妹妹说,要不要我暂且回避一下。” 闻言,崔景澜的脸立刻就红了,还没等他张口说什么,一旁的芸熙就先说:“殿下不是还有要紧的差事在身吗?殿下快去忙吧。” 对于芸熙的这个反应,傅遥既诧异又惊喜。 芸熙难道是在护短吗? 这丫头终于是开窍了。 “我那边的差事不大要紧,我先护送三嫂和芸…和赵姑娘回去吧。” 方才,四皇子似乎是喊了芸熙的半截名字,然后立刻就改口了。 四皇子竟然能自然到随口就唤出芸熙的名字,看来芸熙与四皇子的进展很是顺利。 想到这儿,傅遥盈盈一笑,道:“既然芸熙说四殿下的差事要紧,那四殿下就听芸熙的,赶紧忙活差事去吧。” 崔景澜闻言,也没扭捏啰嗦,便与傅遥拱手道:“三嫂保重,芸熙姑娘保重,我今日就先告辞了。” 傅遥点头,“四殿下慢走。” 而芸熙那边,只是望着崔景澜羞羞怯怯的笑着,没开口说什么。 崔景澜浅笑,在深深的望了芸熙一眼之后,才转身离去。 傅遥看的清楚,四皇子望着芸熙的目光,是深深爱慕着一个人的目光。 看来四皇子对芸熙是动了真情的。 四皇子前脚刚走,傅遥后脚就问芸熙,“看来妹妹与四皇子这半天聊的不错。” 芸熙微微点头,“姐姐别看四殿下面相生的冷,实则是个很风趣,见识也很广博的人。” 能在不算太长的交谈中,迅速发现四皇子的优点,看来芸熙对四皇子也是动了心。 既如此,傅遥也没再迟疑,便问芸熙,“那比之佳木,四皇子又如何?” 傅遥的这个问题,无疑是把芸熙给难住了。 在踟躇了许久之后,芸熙才答:“周大哥和四殿下各有各的好。我也说不好,他俩究竟谁更好。” “那妹妹你更喜欢他们谁的好?” 傅遥如此直白的追问,叫芸熙有些措手不及。 在犹豫了半天都没有头绪之后,芸熙反问傅遥,“姐姐,我能向姐姐请教一个问题吗?” 傅遥点头,“若是我知道的,一定为妹妹答疑解惑。” “敢问姐姐,姐姐觉得夸父逐日究竟是对还是错?” 芸熙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刁钻,但傅遥听的出,芸熙并非真的在意逐日的夸父如何,而是借夸父逐日的故事问她,究竟该不该对如同骄阳一般的佳木死心。 “芸熙,一个人对一件事,对一个人执着并没有错,这甚至是值得褒奖的品格。但一切契而不舍的前提是量力而行,否则结局也会如夸父一般惨淡。” 第五四二章 反反复复,生生死死

傅遥的话,使得芸熙茅塞顿开。 “姐姐,或许有些人,就只能当是天上的太阳,用来瞻仰。” 听芸熙的话中之意,似乎是已经做出了决定。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傅遥望着芸熙,目光温软的说,“无论妹妹是想作逐日的夸父,还是选择怜取眼前之人,姐姐都会帮你。” 芸熙甜甜一笑,“能来京都,能到姐姐身边来,真好。…… 第五四三章 保留计划

既然她乔装去见太子爷的计划和道具都有了,那接下来该敲定的就是她去见太子爷的时辰。 其实,这事儿根本不必考虑,一个午膳,一个晚膳,傅遥必定要选在午膳的时辰去见太子爷。 一则,用过午膳以后,还有一整个下午的光景。若太子爷不忙,她还能陪着太子爷多说一会儿话。 二则,用晚膳的时辰,天已经黑了。无论是她兄长还是宁安公主,都不会允许她天黑以后擅自出门。 因此,傅遥只能,也只想在中午的时候去见太子爷一面。 但傅遥却不能只人到了就好,要知道,她当日的身份,可是为给太子爷送午膳的宫女。 如此说来,太子爷后日的午膳,便要一并包在她身上了。 一想到这儿,傅遥心里还挺欢喜的。 若不算当初在玉澄湖边的那一碗鱼汤,太子爷似乎就只吃过她煮的面、粥、还有药膳。 是时候叫太子爷试试她精心打磨过的烹饪手艺了。 因为了解太子爷对食物的所有喜好,所以为太子爷准备起膳食来,傅遥可以说是得心应手。 傅遥没多思量,就将要做的菜给罗列好了。 只等府上负责采买的小厮,能在当日一早给她备齐她所需要的,最新鲜的食材。 这日一早,傅遥半分不敢懒怠,一大早就等在小厨房,望眼欲穿的等着她的食材送到。 而那负责采买的小厮也没负傅遥所托,办来的食材的确都是最好最新鲜的。 在一一验过这些食材以后,傅遥不禁感慨,这么好的食材,叫人一看就觉得技痒。 眼见离中午还远,但傅遥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起这顿为太子爷特制的午膳了。 只因今日的三菜一汤中,有两道菜都是需要时辰的。 这或蒸或炖,都要炮制到了火候才好吃。 傅遥一丝不苟,即便只是普通的家常菜,也要把口味做到极致。 一上午的光景,在忙碌中一晃就过去了。 待到最后一道菜出锅,离给太子爷送午膳的时辰也差不多了。 傅遥赶忙回屋换上了福安特地为她准备的宫女衣裳,别说还挺合身的。 在更换好衣裳以后,傅遥也没啰嗦,在与宁安公主报备一声之后,便提着老大个食盒,带上楚莘,乘上马车就出了门。 而傅遥乘的这辆马车,并非国公府的马车,这也是福安为帮傅遥掩人耳目,所准备的道具之一。 由此可见,福安办事简直是面面俱到。 …… 一行很顺利的就到达了工部衙门。 待马车停稳以后,傅遥就独自下了马车。 楚莘实在不放心傅遥一个人去,便想跟在傅遥身边保护。 傅遥只怕露出马脚,哪能叫楚莘跟去。 赶紧冲楚莘摆摆手,叫楚莘别出来。 楚莘自知拧不过傅遥,只能乖乖的缩回马车里,透过马车帘子的缝隙,紧盯着傅遥。 倘若那些看门的守卫敢为难她家姑娘,她绝不放过。 傅遥提着食盒,很从容自然的走到了工部衙门的大门前。 果然有两个守卫上前,将她给拦下了。 没等这两人发问,傅遥就主动与两人交代,“两位守卫大哥安好,我是东宫的,奉命来给太子殿下送午膳。” 两个守卫上下打量了傅遥一番,其中一个问道:“平日里都是由两位高侍卫给太子殿下送膳食的,今儿怎么是你。” “回守卫大哥,今日两位高侍卫都有要紧的差事在身,赶不及回来给太子殿下送膳食,便吩咐我来了。”傅遥说着,将腰牌一亮,“这是东宫的腰牌,两位守卫大哥可以查验看看。” 经两个守卫查过,这枚所属东宫的腰牌,的确如假包换。 但是两个守卫心里依旧存了个疑影,传闻太子殿下不好女色好龙阳。 因此,太子爷近身伺候的人,除了太监还是太监,没听说太子爷跟前有什么得脸的宫女。 纵使今日,高文高武两个侍卫都没法来给太子爷送午膳,想来东宫的福安公公也不会派个宫女来给太子爷送午膳。 这事儿未免也太反常,太可疑了。 虽然两个守卫瞧傅遥生的极为标致清秀,并不像个心存歹念的恶人,但事关太子爷的安危,他们绝不敢掉以轻心。 见单凭一块腰牌是糊弄不过这两个守卫了,傅遥只好动用她的保留计划。 “若两位守卫大哥信不过我,可以将太子殿下身边的常安公公请出来,常公公必定能证明我的身份。” 闻言,两个守卫合计了一下,便应了傅遥的话,命人请常安去了。 不多时,常安就从衙门里头出来了。 一见傅遥,常安明显一惊,“傅……” 傅遥赶忙与常安打了个眼色,常安那声傅姑娘才没喊出来。 常安是个机灵人,见傅遥一身宫女打扮,又不肯叫他那样称呼她,大概明白傅遥这是想做什么了。 于是,常安便颇为配合的与傅遥说:“你来了,怎么这么慢,太子殿下都饿了,快跟我进来吧。” 两个守卫见傅遥真是东宫的人,赶紧冲傅遥拱手作揖,“因是头一回见姑娘,不知姑娘的身份,方才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莫要怪罪。” “严格看守工部衙门的门禁,是两位守卫大哥的职责所在,何错之有,两位大哥辛苦了。”傅遥说完,冲两个守卫浅浅一笑,便随常安进去了。 马车上,楚莘见傅遥在常安的接引下,顺利的进了工部衙门,这才放心的坐回去。 傅遥一路随常安往里走,说来,这还是傅遥第一回进来六部的衙门。 因是官家处理公务的地方,所以这衙门里无论是屋室还是布局都是一板一眼,压根就没什么看头。 就连装点在庭前屋后的花花草草,竟也显得异常肃穆。 这衙门内的气氛,叫人没来由的就觉得压抑紧张。 傅遥很不喜欢这里。 赶上午膳的时辰,衙门里行走的人并不多。 即便偶有往来,也是为上头人跑腿的小杂役。 傅遥只管老实的跟在常安身后,不左顾右盼,也没冒然出声。 在行至一僻静处,确定四下无人以后,常安赶紧接过傅遥手中的食盒,“傅姑娘辛苦了,这食盒掂着可不轻。” “这点儿东西我还提的动。”傅遥浅笑,一脸期待的问,“常安,你有没有被我吓着?” 本站访问地址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五四四章 你的气息

对于傅遥的突然到来,常安的确感到十分意外,于是便点了点头问:“傅姑娘怎么会忽然来工部衙门,还有这身宫女的衣裳……” “上回去温王府赴宴时,我曾答应过太子爷,改日会来衙门瞧他。我既然答应过他,自然就要信守承诺。只是,我若大摇大摆的过来,恐怕会给太子爷招来非议,还是这样乔装打扮一番才比较稳妥。至于我这一身行头哪里来的,还要谢谢福安。” 听了傅遥的解释以后…… 第五四五章 白首之约,岂容草率

傅遥哪会为了个称呼与太子爷计较,于是便望着桌上的饭菜说:“这几日天气燥热的很,我本该为你准备些口味清淡的菜肴。但饭菜的口味太寡淡,岂不是会惹得人越发没了食欲。所以我便在菜的调味上花了些心思。” 傅遥说着,指着最近的一碟菜说:“这道菜是糖醋河藕,藕味甘,性凉,有养神、益气力的功效。你这阵子常常为公务劳神奔波,吃这个河藕是最好的。而藕这个食材本身,除了甘香以外,没有其他的杂味,我便佐以糖醋调味,让这河藕吃起来既清脆又开胃。还有这道姜汁鱼片。” 傅遥边说,边将那道菜往崔景沉这边挪了挪,“眼下鳜鱼肥美,正当时,所以不必太繁复的调味,单单这鱼本身的鲜味就足以叫人胃口大开。至于我为何会选生姜来调味,是应了冬吃萝卜夏吃姜的谚语。这个时节,吃些生姜,的确是对身子大有裨益。” 听傅遥来来回回的说了这么一大通,崔景沉忙不迭的给傅遥倒了杯茶,叫她喝口茶润润喉咙。 接着又笑呵呵的问傅遥,“那这碟荷叶鸡呢?” “这还用说吗?”傅遥反问一句,“阁下最近吃的最多的不就是这道荷叶鸡吗?” 崔景沉疑惑,“阿遥怎么知道这些,我似乎没跟你讲过。” “是福安透露给我的。”傅遥笑答,“福安跟我说,前阵子有一日,阁下您胃口很好,一个人一口气就吃了半只荷叶鸡。” “这事儿不错。不过那天我是因为有些饿了,所以才吃的不少。” 一听这话,傅遥连忙问道:“这么说,太子爷是不喜欢吃荷叶鸡了?” “哪有,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崔景沉答。 虽然晓得太子爷这是在哄她呢,但傅遥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她立马盛了一碗热汤递给太子爷,“这是龙井竹荪汤,虽然口味清淡了些,但这汤养人,阁下一定要多喝几碗。” 在接过傅遥递来的汤以后,崔景沉并未立刻品尝,而是将汤碗又递回了傅遥手上,“夫人劳苦功高,这第一碗汤,还是该夫人喝。” 傅遥一笑,“既然阁下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而傅遥还真没客气,拿起汤匙就尝了一口这龙井竹荪汤。 “好喝,真的好喝。”傅遥也为自己的烹饪手艺所折服。 “夫人亲手熬制的汤羹,错不了。” 傅遥撇嘴,“有打趣我的功夫,不如多吃几口菜。”傅遥说着,给崔景沉夹了一筷子菜。” “那为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饭毕,望着桌上光光的碗碟,傅遥甚感欣慰,想着太子爷方才津津有味的吃饭时的样子,傅遥就觉得她今儿没算白忙。 眼见书案上,还有厚厚一叠公文在等待太子爷一一阅过,傅遥只怕耽误了太子爷的正事,便将饭桌上的碗碟匆匆收进了食盒中,就打算告辞离开了。 好不容易才见上一面,崔景沉自然舍不得傅遥这么快就走,便叫傅遥再陪他坐坐。 “有我在,你不会分心吗?”傅遥问。 “有你在身边陪着,我反而觉得安心。” “骗人。” “我何时骗过你,只要有你在一旁陪着我,我定能事半功倍。”崔景沉望着傅遥,目光黑湛,漾着一股浓浓的宠溺,“记得从凉州回来的那一路上,你每日都会念书给我听,可知自打我回来以后,直到如今,每每捧起你曾给我念过的书,我便觉得你就在我耳边,轻声为我诵读。” 太子爷不提凉州和念书的事,傅遥还险些忘了,“那日,芸熙与我说起她从锦州到京都这一路上的见闻,我才想来起,从凉州回来京都的这一路上,我每日只顾着给阁下您念书,压根就无暇欣赏沿途的大好风光,这错过的美景,阁下预备如何赔我。” “拿我当赔礼还不够?”崔景沉问。 “当朝太子,听起来还蛮贵重的,那我就勉强收下了。”傅遥笑道。 “纵使你不肯收我,我也赖上你了。” 傅遥闻言,不禁嗔怪一句,“无赖。” “不愧是我的夫人,就算骂起人来也这么好听。” 傅遥被崔景沉逗的面红耳赤,觉得太子爷不是无赖,是无赖加无赖。 “对了,我还有个事要问你。”傅遥说。 “问谁?” “你呀。” “我是谁?” “景…景沉。” 闻言,崔景沉心满意足的笑了,“夫人有话只管问,为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见崔景沉一脸的孩子气,傅遥是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无比可爱。 “我想问,那日四殿下见过芸熙回去之后,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说了。”崔景沉答,“四弟与我坦白,说他心悦芸熙表妹。” 这一点傅遥早就心里有数,所以并不觉得惊讶,便又接着问:“那你呢,是怎么回的四殿下?” “我与他说了四个字。” “什么?” “顺其自然。” 傅遥点头,“顺其自然好,依我看,芸熙对四殿下也有意,只要是两厢情愿,这事儿迟早能水到渠成。” “阿遥,你敢肯定芸熙表妹确实对四弟有意?既如此,那她为何不肯收四弟的谢礼。” 太子爷不提,傅遥险些忘了还有谢礼这档子事,“我还真没听芸熙说,四殿下有送谢礼给她,更没听她提起她没收下。话说,四殿下究竟送了什么东西给芸熙当谢礼?” “似乎是一枚玉簪。” “玉簪?”傅遥答,“倘若四殿下真送的芸熙玉簪,那芸熙不收也实属常情。毕竟,男子赠女子发簪,有定情之意。若芸熙收下,便算是与四殿下结下了共度此生的许诺。芸熙向来矜持自重,这样大的事,她必定要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才能下定决心。” “阿遥说的有道理,白首之约,岂容草率。” “所以,等哪日芸熙肯欣然接受四殿下所赠的发簪,这才能算是真正的水到渠成。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皇上,皇上是真的丁点儿都不喜欢四殿下吗?” “这大概是由爱生恨吧。”崔景沉说,“当年四弟母妃之死,伤的父皇极深,以至事到如今,父皇还是没法心平气和的面对四弟。” 傅遥点头,轻叹一声,“我佩服四殿下生母以身殉国的勇气,但她并不是个好母亲。倘若我是她,即便是忍辱负重,苟且偷生,我也要护我的儿子平安长大。” “阿遥,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崔景沉说着,牵傅遥一同到书案前坐下,又从案上取了张公文递到傅遥手中,“来,把这个念给我听。” 第五四六章 杏花天

傅遥捧着那张公文,心中有些迟疑,“这可是公文,我哪好随便诵阅。” “这有什么不行,阿遥聪明,看过以后没准儿还能帮我出出主意。”崔景沉口气轻快的说。 “可我前阵子刚学的宫规,这头一条就是女子不得干政。” “阿遥与后宫里的那些女人怎么会一样。你就只管念,我洗耳恭听。” 既然太子爷都这么说了,傅遥也没再扭捏,立刻…… 本站访问地址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五四七章 是非窝里走一趟

对于芸熙,傅遥向来都是有求必应,“只要妹妹愿意,有什么不行。佳榕活泼,若论爱玩爱闹,一个能顶三个,她要是住过来,一准儿的热闹。” 芸熙点头,“我心里着实羡慕佳榕妹妹,倘若我也能像佳榕妹妹那样开朗健谈就好了。” 傅遥闻言,轻轻的拍了拍芸熙的肩膀,“妹妹与佳榕各有各的好,你不必羡慕她,没准儿那小丫头心里还羡慕着妹妹呢,可知周叔叔和佳木常怪佳榕身为姑娘家,不够贞静娴雅。” 芸熙粲然一笑,眼波盈盈,明媚动人。 “佳榕虽不算外人,但来者是客,回头我得吩咐小厨房准备些佳榕平日里喜欢的吃食。”傅遥念叨说。 “姐姐说的极是,我也想亲手为佳榕妹妹做几样糕点。” “妹妹体贴佳榕,我自然不会拦着妹妹,只是……”傅遥说着,挽起芸熙的手,“只是妹妹这双手,可是用来抚琴的手,千万不要弄伤了才好。” “姐姐放心,我一定会万分小心的。” 傅遥晓得芸熙一向行事慎稳,既然答应会小心,就一定不会出纰漏。 所以傅遥这儿,还有一桩事要托付给芸熙。 “说来不巧,佳榕住来府上那日,我要奉旨入宫觐见皇后娘娘。妹妹知道,我嫂子她身子重,只怕没法亲自招待佳榕。如此,招待佳榕的事,我便托付给妹妹了。” 芸熙得了这话,立刻应下,“姐姐放心,我一定会代姐姐好好照应佳榕妹妹。” “妹妹辛苦。” 芸熙浅笑,一脸的娇憨,也没再多话,便坐直了身子,为傅遥抚了一曲杏花天。 这曲杏花天节奏明快,算是傅遥听过的为数不多的,叫人一听就心生愉悦的琴曲。 为着佳榕能来府上小住几日的事,傅遥心里很高兴,可是一想到后日她便要入宫去见继后,她心里就不那么高兴了。 但这事儿她却逃不掉,躲不了。 …… 到底是要入宫拜见皇后,即便不必盛装打扮,也需静心装扮一番。 这日,傅遥一早就起来忙活,赶着将一身行头穿好,离入宫觐见的时辰也差不离了。 许久没有这般精心装扮过自己,傅遥望着镜中之人,竟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镜中的女子眉目隽雅,白净清秀。 早已不是当年永安坊中,那枯瘦羸弱的小丫头了。 傅遥并非自负之人,但她自信,凭她这幅样貌,足以倾人城国。 但古往今来,过于美貌的女子常会被人视为异端、祸水。 这无疑是种浅薄的偏见。 事实上,比之样貌平庸的女子,容颜姣好的女子,几乎在处处都占有先机。 但同时,她们也比样貌平庸的女子,面临更多的危机。 美貌可以成为一个女子的武器,相对的,也会成为她被人攻击诟病的症结。 哪个女子不爱美,傅遥自然也想以自己最娇艳的面貌示人。 但有些时候,她不得不暗藏自己的锋芒。 “楚莘,去打盆水来。”傅遥吩咐说。 “主子,您是要?” “咱们今儿可是要往是非窝里走一遭,打扮的太扎眼,只怕会徒惹是非,还是收敛些好。” 楚莘点头,立刻去给傅遥打了洗脸水来。 在望了一眼镜中的自己以后,傅遥便将脸上的胭脂和妆粉尽数洗净。 最后只淡淡的抹了一层唇脂,便带着楚莘出了门。 因继后特意派了人在靖华门处接引,所以傅遥很顺利的就来到了凤仪宫中。 傅遥一路随接引宫女来到了凤仪宫的前殿,而非寝殿。 如此看来,继后的腿伤应该已经大好了,否则怎么敢轻易挪动。 不过当初继后刚摔伤的那会儿,傅遥曾听说,继后的腿伤十分严重,少说也要养个一年半载才能痊愈。 这是从太医院里得来的消息,绝不会有假。 所以眼下,继后应该还不能随意下地行走。 也就是说,眼下除了一些必要出席的宫中大宴以外,其余的时候,继后只能在凤仪宫中卧榻休养。 长日如此,也是挺无趣的。 傅遥正寻思着,人已经站在了凤仪宫的前殿外。 在经那引路宫女进殿通报以后,傅遥才进入殿中。 多亏前阵子随汪姑姑学的那几日规矩,傅遥眼下再应付起这种场合,可以说很是得心应手。 她莲步轻移,行至殿中站定,施施然冲主位之上的继后行了一个大礼。 举手投足间,尽显端方。 继后待傅遥倒是极为客气,立马招呼傅遥快快免礼。 傅遥起身,见继后一身描金的凤袍正襟危坐,若非她一早就知道继后身患腿疾,这样看过去,压根就看不出来。 继后一脸和气的望着傅遥,诚然无害。 但傅遥这边却不敢太掉以轻心。 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笑里藏刀的诡计,傅遥可是见多了。 继后此人,虽然没什么大智慧,却够阴毒。 试想,连自己的亲侄女都忍心算计的毒妇,还能对谁付出真心。 傅遥心里清楚,继后眼下对她笑脸相迎,不过是觉得她是一颗暂时还能拿来利用的棋子罢了。 “傅姑娘不必在本宫面前拘谨,快坐。”继后招呼说,口气家常且亲热。 傅遥也没客气,便依着继后的话坐下了。 “今儿天热,傅姑娘走这一路必定累了也渴了。桌上是今早小厨房才制的酸梅汤,本宫尝过,很是酸甜爽口,傅姑娘尝尝。” 正如继后所言,今日这天是真热,一早上起来就艳阳高照。 方才,她随引路宫女虽然一路都是捡着阴凉地走的,却还是走出了一身的汗。 望着桌上的酸梅汤,傅遥是真想痛痛快快的喝上一大碗。 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自从那回在继后这儿中过催情香以后,她就再也不敢在继后这儿大口喝茶了。 尽管知道继后如今不敢再那样算计她,可傅遥心里就是过不了那道坎。 于是,傅遥只是端起那碗酸梅汤轻轻抿了一口,全当卖继后一个面子。 “一入夏,这人身上便爱浮肿,容貌也不似寻常好看,可本宫见傅姑娘倒是越发娇俏了。都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傅姑娘貌美,可不就如荷塘上初绽的荷花吗。” 继后这话虽是夸傅遥的,但傅遥却从继后的口气中听出了一丝淡淡的妒忌之意。 才刚一开腔就如此这般,可不太妙啊。 第五四八章 不治之症?

依傅遥所见,继后根本就没有理由嫉妒她的容貌。 奈何继后是后宫中人。 这后宫里的女人,对于年轻貌美的女子,似乎本能的就心存敌意。 傅遥忽然觉得,她临出门前将妆容洗净的决定,甚是明智。 其实,继后样貌生的不俗,二十六七岁的年纪,也是风华正茂。 虽然从美貌程度上来讲,继后不如李昭仪和上官婕妤娇艳妩媚,但继后胜在气韵。 别看眼下上官婕妤凭借年轻貌美,出尽风头。 但只要是人,就都会变老,再美的女子也抵不过岁月蹉跎。 当娇颜老去,这女人之间比的还是个气韵。 眼下,上官婕妤的美貌是在继后之上,可等再过几年,那就不一定了。 尽管继后的气韵极佳,但不得不说,继后如今的气色是真的很不好。 大约是长日卧床休养,不见日光的缘故,继后的脸色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 但就是这种病态,反而为继后增添了些许娇柔之美。 人看起来比从前那高高在上时的样子,顺眼多了。 既然得了继后的夸奖,傅遥自然得谦虚几句,至于说什么,无非是臣女蒲柳之姿,怎能与皇后娘娘牡丹国色相较。 尽管都是些虚情假意的奉承之言,但继后这类的人却很吃这一套。 傅遥轻轻松松就博了继后一笑。 “本宫算计着日子,宁安的身孕也该有五个月了,这有孕五个月也差不多该显怀了,宁安的身子可还安泰?” “回皇后娘娘,公主的身子十分康健,劳娘娘您记挂了。今日,公主得知臣女要入宫拜见皇后娘娘,还特意嘱咐臣女,代她向皇后娘娘问安。” “宁安有心了。”继后应道,“宁安也是个有福气,不止夫君对她是万般呵护,身边还有你这个能干的小姑子帮衬,傅姑娘医术了得,有你照顾宁安的身子,本宫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回禀皇后娘娘,臣女的医术粗陋,哪能与宫中太医相比。公主的身子康健有力,全是仰仗太医们的功劳。” “傅姑娘何必妄自菲薄,前几日傅姑娘紧要关头勇救温王千金的事,早就在宫里传遍了。听说皇上对傅姑娘的义举十分赞赏,还因此重重的奖赏了傅姑娘。” “回娘娘,温王殿下的千金能平安无事,是得蒙上天庇佑,臣女可不敢居功。” “是啊,那孩子是有上苍的庇佑,才能化险为夷。但本宫却没她那么好的福气。”继后说着,便将手搭在了自己的右腿上。 “本宫的摔伤已经有日子了,这左腿上的伤都已好的差不多了,可这右腿的伤却总不见好。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也不知会不会就此残废了。” 傅遥就说,继后怎么会突然与她扯起医术来。 继后果然是有目的的。 到此,傅遥也算猜到,继后今日召她入宫,究竟所为何事了。 继后这是想让她为其医治腿疾。 可傅遥不解,继后放着太医院那些名满天下的太医不用,为何独独看中了她。 莫不是太医院的太医都对继后的腿疾束手无策,继后才病急乱投医的? 傅遥觉得,应该是这样。 可试想,连太医们都治不好的病,凭她一个医术不精的小丫头如何能医好。 继后未免也太高看她了。 不过事无绝对,保不准她还真有什么偏方能医治好继后的腿疾呢。 但纵使如此,傅遥也没打算插手继后的病。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她为继后医治腿疾期间出了什么纰漏,她立功不成,恐怕还会被冠以意图谋害皇后的罪名。 她可是躲着防着继后都来不及,哪能主动的惹祸上身。 于是,傅遥只好在继后面前装傻充愣,极力的贬低自己。 “皇后娘娘明鉴,臣女从未正经学过一天的医术,只是略懂些医理而已。别说给娘娘您瞧病,就算是给寻常人瞧病,臣女都不够资格。” “傅姑娘怕什么,你过来,到本宫身边来。” 傅遥闻言,心中踟躇,她心里是一万个不乐意过去。 但继后都开口了,她压根就没有回绝的余地。 傅遥无奈,只能依着继后的吩咐,起身走上前去。 见傅遥上前站定,继后立刻将凤袍掀起,露出了她的右腿,“无论傅姑娘能不能医好本宫的腿,总要先看过再下定论。” 傅遥见状,赶忙与继后福身一礼,“皇后娘娘,臣女真的不懂骨科,只怕给娘娘看错了,反而会误了娘娘您的病情。” “傅姑娘尽管来看就是,本宫答应你,无论你看不看的好本宫的腿疾,本宫都不会怪罪于你。” 继后的承诺能信?自然是不能。 可见继后此刻的架势,倘若她不给继后瞧病,今日恐怕就没法脱身了。 傅遥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给继后瞧瞧。 大不了瞧过以后,与继后说她无能为力就是。 于是,傅遥便应了继后的话,俯身蹲下替继后检查起来。 傅遥原本预备随便看一下就算完,奈何继后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傅遥哪敢敷衍,还真就仔仔细细的给继后检查了一番。 初闻继后说自己有些跛脚,傅遥的第一反应是,八成是继后断腿上的骨头没有长好的缘故。 但经傅遥查证,继后跛脚的原因并不在骨头,而是在腿筋。 比起伤在骨头,继后还真是好运气。 倘若真是因为骨头没长好,那还真是个麻烦事。 非得把骨头打断了重新长不可。 那种罪,可不是一般人能受的住的。 而要治好继后的腿筋,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治疗过程异常的繁琐,恢复期也十分漫长。 但可以肯定的是,继后的腿疾绝不是什么不治之症。 既如此,太医们为何都对继后的腿疾束手无策呢。 傅遥思量着,目光落在继后白皙修长的腿上,心中这才恍然。 原来太医院的太医们并非不知该如何治疗继后的腿疾,而是不敢。 想要治好继后的腿疾,必须要针灸按摩双管齐下。 就打着按摩可以由宫女们代劳,可这针灸必须得太医们亲力亲为,任谁都没法替代。 哪个太医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着当今皇后裸、露的**下针? 第五四九章 做她认为对的事

天子近畔,后宫之中,是这天底下最重男女大防的地方。%d7%cf%d3%c4%b8%f3 太医们是宁肯自称无能,也不敢对后宫妃嫔有丁点儿越矩之举。 更何况是当今皇后。 太医院里的太医,有一个算一个,明明都知道能医治继后腿疾的法子,却没有一个敢为继后医治。 任由继后病无所医,就这么跛着脚。 如此看来,继后也是挺悲哀的。 试想,一国之母都是如此,更何况那些普通民女了。 这世上有多少女子都是因为这男女大防而延误了病情,抱憾终生,甚至丢了性命。 每到这种时候,女医的用处和重要就显现出来了。 可就因为世人对女医的诸多偏见,女医比之普通的郎中还是少之又少。 所以抬高女医地位,势在必行。 见傅遥瞧了半天也没说话,继后忍不住问:“傅姑娘,依你所见本宫的腿疾如何?你可有法子能为本宫医治?” 得此一问,傅遥心中无比为难。 一边傅遥生怕会为此惹祸上身,而另一边傅遥却不忍心对继后的病痛视而不见。 她明明晓得如何为继后医治腿疾,若她见死不救,不止有违医德,良心上也过不去。 究竟该怎么做,傅遥心中茫然。 而就在傅遥怅然无措之时,脑中突然闪过太子爷曾与她说过的一句话。 太子爷说,做你认为对的事,我会一直在背后为你撑腰。 想到这儿,傅遥的心里忽然就踏实下来。 她是要做她认为对的事,还是不必太子爷为她分神,反而能帮上太子爷的事。 继后的腿,她一定要亲手医好。 “回皇后娘娘的话,您的腿疾,臣女可医。” “傅姑娘此言当真?” 傅遥点头,“娘娘的伤,伤不在骨而是伤在了筋上。” 傅遥并未刻意夸大继后的病情,而是诚实的与继后讲明,继后的腿伤病不算顽疾,太医们应该是因为顾忌着男女大防,所以才不敢冒然给继后医治。 听了傅遥的话,继后深觉有理,回想前几次太医隔着纱布为她检查腿疾,她就觉得够羞耻了。 倘若叫太医在她**的腿上扎针,不光太医不敢,她也是绝不会答应的。 继后庆幸她是找上了傅遥。 否则,她这明明能医治好的腿疾,不是就耽误了。 而这傅遥也是个老实人,若换成个刁滑的,哪会与她道出这些实情,还不定要借此如何邀功呢。 到此,继后对傅遥的信任和喜欢又深了一层。 “既然傅姑娘知道该如何医治本宫的腿疾,那本宫这条腿可就交给你了。” “皇后娘娘如此信任臣女,臣女甘为娘娘鞠躬尽瘁。” “那傅姑娘对治好本宫的腿有几成把握?” “十成。”傅遥毫不犹豫的答。 “傅姑娘爽快。”继后喜不自胜,连忙招呼傅遥,“快,傅姑娘别蹲着了,快来本宫身边坐。” 傅遥闻言,立马站起身来,却不敢坐到凤榻上去。 “傅姑娘真是好教养,怨不得宫里宫外的,都那么喜欢你。”继后说着,立马吩咐丹秋,“快,去给咱们太子妃搬长凳子来,就坐在本宫身边。” 这回傅遥可没客气,便应了继后的意思入了坐。 傅遥才坐下,继后就迫不及待的问:“傅姑娘说,本宫的腿疾要怎么治?” “回皇后娘娘,您的腿疾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治好,必须得每隔三日针灸一次,配以每日晨昏揉按腿上的穴位,才能慢慢见好。所以日后,臣女每隔三日便会入宫一趟为娘娘您施针,至于揉按穴位,臣女会将手法传授给丹秋姑姑,由丹秋姑姑每日为娘娘揉按。” “如此甚好,只是要劳你奔波了。”继后应道。 “能为皇后娘娘尽心,是臣女的福气。”傅遥说着,立刻从随身的荷包中,将用来针灸的一套银针取了出来,“要劳烦丹秋姑姑去打盆水来,臣女要净手以后,才能为皇后娘娘施针。” 继后闻言,忙催促丹秋,“你快去。”那一脸急迫的样子,好像只要傅遥几针扎下去,她立刻就能痊愈似的。 丹秋得令,道了句傅姑娘稍等,就匆匆准备去了。 而这边,傅遥一边整理针,一边与继后讲,“娘娘放心,臣女的这套针每用过一次,都会仔仔细细的清洁过。再有,皇后娘娘您是第一回针灸吧?” 继后点头,一想到那一根根银针,即将扎进她的皮肉里,心中也是发怵。 “皇后娘娘不必担心,只要穴位扎对了,针灸本身并不算疼,只是会感觉患处有些胀麻而已。臣女会小心,尽量下手轻一点。” “只要能治好本宫的腿疾,再痛本宫也能忍受。倘若此番,傅姑娘真能将本宫的腿疾医好,本宫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 傅遥无言,说老实话,傅遥还真不图继后谢她。 即便继后真要谢她,也谢不了她什么。 继后眼下虽位居中宫,但失去了李氏家族支持的继后,根本什么都不算。 若论得宠,继后不如上官婕妤,若论宫中威势,继后又远不如淑妃。 如今,继后的凤权早已被架空,人都已经自身难保,还能许她什么。 若说继后唯一能帮上她的,就是日后少闹出些幺蛾子,稳稳当当的坐好皇后之位,不要让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有机可乘。 否则,一旦继后被废,无论后宫里的谁登临皇后宝座,都会对太子爷造成无法估量的巨大威胁。 不多时,丹秋就将水打来了。 傅遥在仔仔细细的净过手以后,便取了第一枚银针捏在手中。 “皇后娘娘,臣女要下针了。” 继后点头,便慌忙将视线从自己的腿上移开,神情颇为紧张。 尽管傅遥面前的这位是当今皇后,但作为医者,对所有病人都该一视同仁。 因此,傅遥并未有丝毫慌乱,又快又精准的将银针一根一根扎入继后腿部的穴道上。 待银针都落定之后,傅遥舒了口气,“皇后娘娘保持这个姿势,千万不要乱动。” “傅姑娘,你估摸着要为本宫扎多少回针,本宫的腿疾才能痊愈。” “回皇后娘娘,至多两个月就能见效了。” 傅遥的话,无疑给继后吃了颗定心丸。 继后心里舒畅了,话自然也就跟着多了起来。 本站访问地址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五五零章 红颜白发,生死与共

“傅姑娘医术精湛,不输太医,可傅姑娘却说自己没有正经学过医术,难道傅姑娘是天赋异禀,无师自通?”继后李氏问。 若非知道继后对她心怀感激,傅遥只当继后是在故意打趣她。 其实,也不怪继后觉得奇怪,如她这般年纪的姑娘,能身怀这种程度的医术,的确是有些稀奇的。 但傅遥并非继后说的无师自通。 傅遥是师傅的。 而她的师傅不是旁人,正是她的亲外祖母顾氏。 傅遥的外祖母出身于大夏最具名望的医香世家之一,顾家。 据傅遥所知,她外祖母的父亲,叔伯,以及所有兄弟子侄全都行医。 傅遥的外祖母自小耳濡目染,又因自身极具天赋,论医术,不输顾氏家族中的任何一个男子。 但那个时候,女子行医还是个大禁忌。因此,傅遥的外祖母并不能正大光明的为人瞧病。 可她却总是偷偷的给府上的丫鬟和婆子们赠医施药。 所以当年,她外祖母出嫁的时候,府上的下人们是一万个舍不得。 待傅遥的外祖母出嫁以后,傅遥的外祖父一家就跟着沾光了。 府上但凡有人患病,根本就不必特意去外头请郎中,傅遥的外祖母就能给看好。 自然,这些事都是傅遥听许婆婆跟她讲的。 尽管傅遥的外祖母医术超群,然而上天作弄,这个女子曾救人无数,却终极没能救回自己的夫君,也就是傅遥外祖父的性命。 傅遥听许婆婆讲过,她的外祖父死于心疼病。 人是英年早逝,去世时不过才二十三岁。 在傅遥的印象中,外祖母从未与她讲过外祖父的事。 外祖母不提,并非是与外祖父情浅。 正好相反,恰恰是因为两人之间的情份太深,所以才不敢提起。 一旦想起那个人,那些往事,便是肝肠寸断之痛。 傅遥知道,她外祖父去世那年,她的外祖母不过才二十岁的年纪。 双十年华,正值妙龄,加之她外祖母生的端方貌美,再嫁户好人家也不是难事。 而傅遥的外祖父家永安侯府,也是户开明的人家,同意她外祖母再嫁的事。 但她的外祖母却毅然道,她生是陈郎的人,死是陈郎的鬼,死生都不会再嫁他人。 而傅遥的外祖母真的就做到了。 红颜白发,她的外祖母终究与她的外祖父同穴而葬,地下团圆了。 尽管傅遥的外祖母已经去世多年,但傅遥还是会常常怀念她。 因为她外祖母为人很好,对她和她的娘亲、兄长都极好。 傅遥记得,她小的时候,外祖母隔三差五的就会来府上探望他们。 每回都会给他们带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 有时候傅遥的爹爹奉旨外出征战,外祖母就会住到府上来,陪着傅遥的娘亲一起照顾傅遥兄妹。 正因为外祖母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教导,傅遥从记事起就懂得分辨草药了。 待她学会认字以后,便开始研读医书。 傅遥记得,她曾问过她的外祖母,在现世当女医可是会招人笑话的,为何外祖母还要教她学习医术。 外祖母答,小女儿家学习医术,不必心怀我为苍生的大抱负,只为来日心爱之人遭逢不测之时,不至于一味地哭,却无能为力。 这医术学的越精越好,来日便有更大的力量去留住你心爱的人。 傅遥至今都无法忘怀,她外祖母说方才那番话时的神情,哀婉又悲怆。 或许是因为怕来日会失去自己最心爱的人,也或许是怕自己的外祖母失望。 自那以后,傅遥就特别用功的钻研起医术来。 但多年以后,尽管她已经将医术学的扎实,但她却终究没能留住自己最心爱的爹和娘亲。 后来,她又眼睁睁的看着哑姨离她而去。 可即便如此,傅遥依旧无比感激她的外祖母,还有当年勤奋的她自己。 日后,她仍要凭这一身的医术去守护她心爱的人。 绝不允许其中的任何一个,因她的无能而抱憾离去。 而傅遥知道,这世上懂得医术的女子不少,她们大多都与她怀揣着几乎相同的信念。 在世俗的冷眼和轻视中,艰难的走在行医这条路上。 傅遥并不愿与继后分享她外祖母的经历和她学医的初衷,但傅遥却有心借继后的力量,为那些坚韧的女医们正名。 于是,在轻描淡写的与继后说过,她是师从她的外祖母以后,傅遥又颇为郑重的与继后说:“皇后娘娘,臣女的医术只不过是泛泛。在民间,比臣女医术高超的女医比比皆是。论医术和医品她们绝对不输普通的郎中,但是碍于众人对女子行医的偏见,她们大多都被埋没了才华,还背负了一身的骂名。” 傅遥所言,字字恳切,只盼能说动继后,由继后出面,想法子为女医们正名。 但继后听了傅遥的话,却是一脸的漠然,只是不痛不痒的道了句,“那还真是可惜了。” 傅遥闻言,正预备再尝试说服继后,谁知继后却扯开了话题。 “再过几日,便是太子的生辰了。太子生辰,照例会在东宫设宴,身为母后,本宫原本该替太子操持一二,奈何本宫有腿伤在身,纵使想出力也不成。” 太子爷的生辰傅遥自然记得清楚,而据傅遥所知,太子爷的生辰事宜,往年就从未经继后的手操持过。 傅遥觉得,继后故意在她面前这么说,大概是想向她传达,她这个当后母的对太子爷很好,对太子爷的事也很上心。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傅遥可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太子爷与继后究竟是亲还是疏。 继后根本就没有必要在她面前夸大自己与太子爷的母子情。 依傅遥看来,继后之所以会有如此举动,无非是小看了她与太子爷之间的情份。 继后恐怕是万万没想到,她与太爷之间早就是亲密无间,无话不谈了。 然而不止继后,从后宫到前朝,再从宗室到民间,必定有不少,或者大部分人都认为,她不过是皇上硬塞给太子爷的人罢了。 太子爷只是一时被她的容色吸引,并无长性。 坊间盛传,太子爷有龙阳之好,或许对于太子爷答应娶她这件事本身,那些坐等看热闹的人就已经是无比震惊了。 傅遥听说,太子爷为迷惑李元徽等人,特意在东宫辟了处叫清音阁的地方,那里面住着的清一色都是美男。 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来历。 第五五一章 愿无岁月可回头

这清音阁中的美男,十个有八个都是些自作聪明之人,进献给太子爷的礼物。 除此之外,便是太子爷特意安插其中,监视这些人的心腹。 傅遥是最知道太子爷的,所以对清音阁以及清音阁里的人,丝毫不介意。 可只要一想到太子爷因此,被不明真相的人们误会极深,傅遥的心情就无比沉重。 究竟得有多大的勇气,多坚决的意念,才敢往自己身上泼这种脏水。 傅遥越想就越觉得心疼。 傅遥早有决定,等来日她与太子爷成婚以后,她便要以太子妃的名义,将清音阁里的那些假男宠真细作,全都遣散出宫。 即便落下个妒妇的名声,傅遥也不在乎。 傅遥心里清楚,纵使她这样做,也未必就能为太子爷洗白名声。 那她也要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太子爷。 傅遥相信,终有一日,太子爷不必再暗藏锋芒。 到时候,太子爷便可尽情展现他号令天下的惊世之才。 尽管知道继后开口闭口,都是些虚情假意,但傅遥也不好当面拆穿,只能顺着继后的话讲,“娘娘是太子殿下的母后,比起太子殿下的生辰,自然是皇后娘娘您的凤体安康更要紧。太子殿下那边,也一定会体恤娘娘的。” 继后对傅遥的回答甚是满意,“你这孩子最是乖巧懂事,有你陪在太子身边,时时规劝提点,本宫也能放心了。” 傅遥谨记言多必失这个亘古不变的道理,并未再接继后的话茬,只是故作娇羞的低下头,含蓄的笑了笑。 她无心再与继后嘀咕那些有的没的,便张罗着叫丹秋与她学学为继后按摩病腿的手法。 丹秋倒是机灵,傅遥赶着教她赶着就学会了,傅遥几乎没费二遍力气。 等到全套的按摩手法传授完毕,扎在继后腿上的银针,也该拔除了。 待银针全都摘下以后,傅遥便叫丹秋为继后揉按患处。 她则在一旁用心指点。 丹秋一看就是常为继后揉腿按肩,手法对,力道也精准,几乎无需傅遥再各外指点什么。 眼下,傅遥虽是继后眼中的大功臣。 但凤仪宫终究是个是非之地,于是在指点过丹秋以后,傅遥便起身要告辞。 继后那边自然要出言挽留,却也只是客套而已。 傅遥便与继后道:“日后,臣女每隔三日,便会入宫一趟,为皇后娘娘施针,有的是机会能陪皇后娘娘说话。皇后娘娘眼下不烦,只怕以后日子长了,娘娘会厌了臣女,不愿见臣女呢。” “那怎么会,若非与礼不合,本宫还真想留傅姑娘在凤仪宫中住上一阵子。” 傅遥闻言,实在庆幸宫中礼法森严,否则继后真要留她住下,她必定是夙兴夜寐,寝食难安。 等继后的病好了,她就该咽气了。 虽然她心里这样想,但表面上,傅遥还是要对继后的“盛情”客气一下。 于是,在又传授给继后几个保养身子的偏方以后,才告辞离开。 走出凤仪宫后,傅遥瞬间就觉得身上轻快了不少。 不过一想到在接下来的两三个月里,她每隔三日就要来凤仪宫一趟为继后施针,傅遥的心情和脚步就变的分外沉重。 但一想到太子爷都能顶着那种种传言,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她怎么就挨不过眼前的事了。 为了太子爷,也为了她要为女医正名的夙愿,傅遥决心要尽她所能的笼络住继后,叫继后为她所用。 …… 尽管身上有些乏累,但回府以后,傅遥还是照例去了宁安公主房里一趟。 在听傅遥讲过今日在凤仪宫发生的事以后,宁安公主直言道:“妹妹心肠慈软,若换作是我,便由得那毒妇残废下去。” 说老实话,傅遥心中曾冒出过与宁安公主一样的念头。 但很快,傅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傅遥看来,她与继后之间的恩怨和她为继后治疗腿疾是两码事。 就算她眼下尽心尽力的为继后治病,等到来日她要铲除继后之时,也绝不会对其手软。 治病救人与斩奸除恶之间,并不矛盾。 傅遥觉得她所做的决定,未必都是正确的。 但她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她认为对的。 愿无岁月可回头。 傅遥只盼她百年之后,可以坦然无憾的回首自己这一生。 “妹妹经常去宫里走动走动也好,多瞧瞧宫里的人,也多看看宫里的事,这与妹妹来日入主东宫有益无害。”宁安公主与傅遥说,“但有一点妹妹需谨记。这宫里的人,从来都是因利而聚,利尽而散,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所谓善意,不过是掂量着你还有几分用处罢了。所以妹妹,甭管继后如何待你亲热,你都不可对那种人卸下防备。” 傅遥点头,“嫂子放心,妹妹一定会小心应付。” 宁安公主温然一笑,“佳榕妹妹早些时候已经到了,一进门就找你,听说妹妹不在府上,佳榕妹妹可失望了。” “佳榕活泼,爱说爱闹的,没扰了嫂子清净吧?” “我喜欢佳榕率直,有什么就说什么,不装模作样。” “率直真诚的确是佳榕的好处,但人心险恶,只怕来日佳榕会因这直来直去的性子吃亏。”傅遥说,“昨儿佳木还特意派人过来与我通气,托我借佳榕来府上住的机会,帮他好好教教佳榕,叫佳榕改改冒进莽撞的性子。” “佳木多虑了。”宁安公主应道,“依我所见,佳榕伶俐的很。佳榕是活泼爱闹不假,却非没有教养的胡闹。如佳榕这般性情,来日必定会讨婆家喜欢。” 一说到佳榕的婆家,傅遥就忍不住一声叹。 “佳榕的性情是讨人喜欢,可孟二姑娘之死,终究是影响了佳榕的名声,佳榕的婚事只怕……” 闻言,宁安公主也深感惋惜,“我知道你哥那边一直都在想尽各种法子搜寻与孟氏之死相关之人的下落。但天下之大,想要找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妇人,就如同大海捞针,实在是不容易。” 一说到找人,傅遥免不了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嫂子,我哥那边也没查到柳梦盈的下落吧。” 一提起柳梦盈,宁安公主的脸色就蓦的阴沉下来。 “人已经杳无音讯这么久了,只怕是早已遭遇了什么不测。大夏那么大,想找一个大活人都艰难,更何况是个死人呢。” 第五五二章 虚荣填不满

宁安公主这话,说得有些狠。%d7%cf%d3%c4%b8%f3 但理就是这么个理。 倘若柳梦盈被抓回来,依她过去的所作所为,必定是死罪。 身为女子,与其被当众问斩,倒不如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来的体面些。 其实,直到如今,傅遥还是不太明白,柳梦盈为何要设计杀死姚秋露,并冒充姚秋露进京认亲。 傅遥听说,柳家是江州一代能数的上的富户人家。 身为柳家的长房嫡女,柳梦盈本可以在爹娘的庇护之下,度过自己安逸富贵的一生。 她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以旁人的身份活在这世上。 京都城真的有那么好吗? 成为皇亲贵胄的妻妾,真的就可以一劳永逸? 真是浅薄无知! 柳梦盈目光短浅,就只看到了那些贵妇人前的荣耀与显赫,哪知道她们背后的勾心斗角,步步惊心。 纵使叫她一跃成了皇后又如何。 还不是要与后宫里的其他女人争风吃醋。 不说旁人,就说如今的继后李氏。 在她继任中宫皇后的这十年间,她究竟有几日是真正快活的。 说到底,柳梦盈就是太虚荣。 人的虚荣心就如同一个无底洞,是永远都填不满的。 沉溺于此的人,迟早都会精疲力尽而死。 见傅遥一脸的怅然,宁安公主也不愿再说这些惹傅遥难受,“佳榕妹妹眼下正在桐芳苑望眼欲穿的等着妹妹回去呢。妹妹也累了,赶紧回去歇歇,与佳榕好好说说话。” 傅遥闻言,便应了宁安公主的话,告辞回去了。 …… 还没进桐芳苑的大门,傅遥就听到几声清脆的铃铛响,再有就是佳榕比铃铛声还悦耳的笑声。 一听到佳榕的笑声,傅遥就不自觉的跟着笑了。 原本萦绕在心头的淡淡愁绪,也烟消云散了。 傅遥没犹豫,便快步夸进了桐芳苑。 一进院,就见佳榕和芸熙正站在院中的梧桐树下,两人头顶的矮枝上用绳子悬挂着一枚马眼大小的铃铛,方才那清脆的响声,就是由此而来。 树下,佳榕手持弹弓,正兴高采烈的与芸熙边说边比划什么。 若是没猜错,小丫头八成是在教芸熙打弹弓呢。 一见傅遥回来了,佳榕就如同一只撒了欢的小兔子,欢蹦乱跳的就扑倒了傅遥身边。 “姐姐可回来了,若不是因为姐姐去的是皇宫,我早就一路找过去了。” 傅遥浅笑,“我就是知道妹妹心里惦记我,所以就急着赶回来了。妹妹这是在玩弹弓?” 佳榕点头,“是,我在教芸熙姐姐打弹弓呢。” “哦?那妹妹觉得这个徒弟天资如何?” 佳榕闻言,立刻回道:“芸熙姐姐使弹弓的准头还不错,就是力气有点儿小。” 芸熙听了这话,也赶紧应道:“是我太笨了,任佳榕妹妹怎么教,都抓不住打弹弓的关窍。” 大约是先前打弹弓时,使了太多力气,芸熙的脸憋的通红。 傅遥见状,忙劝了芸熙一句,“若妹妹觉得这游戏太费力气,可千万不要勉强。” 芸熙立马摇头,“姐姐,我觉得打弹弓有趣极了。从前小的时候,我随爹娘到姑母府上拜访,常见表哥偷偷的带着表姐表妹她们打弹弓,爬树,抓蛐蛐,可有意思了。我心里一直都羡慕的要命,总想有个哥哥姐姐带我玩那些。” “那有什么好羡慕的。”佳榕说,“我哥虽然从小就带着我玩,却也没少欺负我。比如爬树的时候,把我撂在高枝上不接我下去,再比如捉蝉的时候,拿毛毛虫吓我。姐姐们别看我哥人前君子,人后就是个专会拿妹妹取乐的小气鬼。” 芸熙闻言,不免有些惊讶,“周大哥一向端稳儒雅,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是,我哥他对谁都好,唯独爱欺负我这个妹妹。” 佳木究竟对佳榕如何,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傅遥更是清楚。 “正因为佳木最心疼你这个妹妹,所以才待妹妹与旁人不同。” 佳榕听她傅姐姐这话说的也有理,可是,“同样为人兄长,远哥对姐姐,可比我哥待我温柔体贴多了。姐姐说,远哥小时候,可曾像我哥欺负我那样欺负过姐姐。” 那还真没有。 “远哥从小就性子谦和,带我玩的时候总是护着我,让着我,无论是爬树还是打弹弓,我哥总是故意输给我。如今回想起来,真是好没趣。” 佳榕闻言,心中一喜,“阿遥姐姐,远哥会故意输给你,我可不会有意让着你,要不咱们就拿这弹弓比试一场。” 经佳榕这么一说,傅遥难免有些技痒,没犹豫就一口答应了。 “既然是比试,总要分个输赢,胜者不一定要有赏,但输者必定要领罚。” “好!那姐姐说,输了的要罚什么?”佳榕问。 “还是妹妹说吧。” “那就……”佳榕思量着,“输了的人,今日之内不能吃芸熙姐姐做的糕点。” 不错不错,这果然是佳榕才能想出来的赌注。 “一言为定,妹妹可要愿赌服输,不许耍赖。”傅遥应道。 佳榕点头,便拉开了架势,看样子是要竭尽全力与傅遥认真一战。 傅遥许久都没碰过弓弩了,若说有,也只是偶尔将太子爷送她的那架小弓弩,拿出来擦拭保养。 像佳榕手上的这种弹弓,她大概有六七年都没有碰过了。 但身为将门之后,傅遥似乎天生就有骑射方面的天分,如打弹弓这种技能,不必刻意练习,随时都能拾起来。 这比试的第一轮,是站在离铃铛五步远的地方投射。 傅遥一击即中,也算是开了个好头。 芸熙见状,兴奋的直鼓掌,“姐姐好厉害!” “这不算什么,妹妹只要稍加练习也能做到。” 见傅遥那样轻松的就打中了铃铛,佳榕免不了有些紧张。 在举起弹弓对准以后,佳榕迟疑了好久才将小石子儿弹射出去。 一声轻灵的脆响,佳榕也打中了。 佳榕欢呼雀跃,高兴的就好像捡了个大元宝似的。 见佳榕这么高兴,傅遥也高兴,游戏的兴致彻底被挑了起来。 接着,傅遥和佳榕又各自往后退了五步,在离铃铛十步远的地方站定。 傅遥和佳榕依旧发挥出色,都是一击即中。 两人便又各自往后退了五步。 虽然目标的铃铛有马眼那么大,可站在十五步以外再看,那铃铛就是只剩栗子仁大小了。 若换个眼神不好,只怕连目标在哪儿都看不清。 傅遥觉得,她与佳榕很可能要在这一轮上决出胜负了。 本站访问地址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五五三章 名师出高徒

傅遥举起弹弓,瞄准远处的铃铛,毫不犹豫的就出了手。 在傅遥看来,无论是弯弓射箭,还是使这小小弹弓,出手果决是第一要义。 越快就越准。 而事实证明,傅遥的判断不错,耳边果然响起了铃铛的脆响。 见傅遥如此利落的就射中了十五步以外的铃铛,作为对手,佳榕都不得不叹傅遥厉害。 “我听我哥说,阿遥姐姐在凉州时,曾隔着数十丈远,用弓弩射中了一个敌军的逃兵。姐姐不光弓弩使的好,连弹弓都使的得心应手,我恐怕是赢不了姐姐了。” 一听佳榕的话,芸熙不禁凑上前,满脸惊异的问傅遥:“姐姐还上过战场?” 傅遥答:“妹妹笑话我了,我哪有那种本事,我只是在军营周围的山上采药时,与几个敌兵狭路相逢而已。” 芸熙闻言,惊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也就是姐姐,若换作是我,早就吓死了。” “要么说阿遥姐姐厉害呢,我最佩服的就是阿遥姐姐了。”佳榕望着傅遥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闪闪发亮。 “成了,佳榕妹妹不必给我戴高帽,纵使你这样哄我,若是你输了,今儿也没你芸熙姐姐亲手做的糕点吃。” 佳榕听了这话,哪还有心思闲扯,赶忙敛了笑,举起手中的弹弓,就对准了远处悬在树枝上的那枚铃铛。 这回,佳榕特意效仿傅遥的打法,瞄准以后并未迟疑,就将小石子弹射了出去。 依傅遥判断,她与佳榕恐怕还要再有一战,谁知却忽然起了风。 那大铃铛被风吹的一摇晃,石子儿便贴着铃铛飞了过去,直砸在树上。 佳榕“哎呀”一声,神情十足的懊恼,接着又抚额长叹,“我的糕点……” “方才起了风,那铃铛被风吹动,不算的,妹妹可以再试一把。”傅遥与佳榕说。 但佳榕却是个有气概的,“不必了。方才姐姐打弹弓的时候也有风,姐姐都打中了,我打不中可不能只埋怨风,也怪我自己学艺不精。愿赌服输,我今儿保证不会偷吃芸熙姐姐做的糕点。” 一说到糕点,佳榕的神情明显带着几分委屈。 傅遥见小丫头又想信守承诺,又委屈的模样,真是既可爱又怪可怜的。 “罢了,我与妹妹只赌输的人不能吃芸熙亲手做的糕点,可没说不许吃旁人做的。妹妹说想吃什么,我立刻吩咐小厨房做来就是。” 一听这话,佳榕可是高兴,立马上前冲傅遥撒娇,“我就知道阿遥姐姐最疼我。其实,我这会儿还不想吃什么糕点,就想着跟阿遥姐姐学艺。” “妹妹的投射技艺不在我之下,我可教不了妹妹。” 佳榕闻言,赶紧将手上的弹弓一扔,“姐姐,我不是说弹弓,姐姐可记得我上回来府上时,姐姐答应我什么了?” 傅遥记得上回,佳榕是跟佳木一同过来的,当时她答应佳榕,“妹妹想学烧饭?” “是。”佳榕立刻答道。 傅遥莞尔,饶有兴致的问佳榕,“那妹妹想学什么菜?” “姐姐,我就想学你上回在栖云小筑做的那桌素宴。” “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又是无肉不欢的小姑娘,竟忽然说要跟我学做素宴,妹妹这是一时突发奇想,还是有什么缘故?” 得此一问,佳榕显得有些局促。 “姐姐,我就是想学…想学而已。” 佳榕那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傅遥这边却心里有数,所以便没为难佳榕,也就没再追问下去。 “既然妹妹有心要跟我学习厨艺,我自然愿意教妹妹。但在开始教妹妹以前,我要先与妹妹约法三章。” “姐姐请说。”佳榕有些迫不及待。 “虽说约法三章,但我这儿却只有一章,那就是无论妹妹觉得这烧饭做菜是难还是易,都不许半途而废。” “姐姐放心,我是诚心要跟姐姐学的,倘若我敢半途而废,姐姐以后就再也不必理我这个妹妹了。” 佳榕的诚意全都写在了脸上,傅遥也没再犹豫,当即就答应将佳榕收做徒弟。 芸熙听说傅遥要教佳榕厨艺,也颇有兴致,一定要跟去看看。 于是,一行三人刚放下弹弓,又浩浩荡荡的去了小厨房。 别看佳榕平日里总是一派风风火火的样子,但真要做起事来,还是挺认真细致的。 无论是最简单的择菜洗菜,还是稍难些的切菜,都一丝不苟。 若说佳榕唯一不成的地方,那就是怕油。 在将菜倒入锅中时,因为菜叶上沾了水,难免会溅起些油点儿。 佳榕怕极了菜入锅时发出的声响,直往傅遥身后躲。 眼见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被这丁点儿油花吓成这样,傅遥有些哭笑不得。 在几次示范,证实这点儿油点子伤不了人以后,佳榕才敢站到灶台前来。 傅遥就说佳榕聪明,只要是她交代给佳榕的要领,小丫头只需一遍就记住了。 一道如意炒三丝,很轻松的就烧好了。 至于味道,说不上美味,但与初学之人来说,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而佳榕显然觉得不过瘾,央着叫傅遥再教她烧一道菜。 傅遥却没答应,她与佳榕说,一口可吃不成个胖子,学烧饭也急不得,须得一点点的领悟烧饭的诀窍。 与佳榕这个初学者来说,一天只能学习一道菜,不能再多了。 佳榕觉得傅遥此言甚是有理,于是也没再坚持,只道她今日只管将这道如意炒三丝做好就是。 就这样,佳榕又连炒了三回如意炒三丝,一回烧的比一回好。 作为师傅,傅遥庆幸自己收了一个聪慧又用功的徒弟。 但这么多如意炒三丝,光凭她和芸熙可难以消受。 所以今儿中午,桐芳苑的丫鬟们都单独加了一道菜。 如此糊弄着,才将那些如意炒三丝给吃完。 …… 午后,天边飘来几大片乌云,跟着就起了风。 瞧这天色,似乎是要下雨。 也有日子没下雨了,天气燥热的厉害,是该下场雨来压压这暑气了。 这会儿佳榕正卧在窗边的躺椅上猫午觉。 眼见起了风,傅遥只怕小丫头着凉,便找了条薄毯给佳榕盖上。 见佳榕睡的很好,傅遥才回到软榻上,芸熙身旁坐下。 “忙了一上午,妹妹不累吗?要不也在我这儿睡会儿。”傅遥与芸熙说。 “不了姐姐,我还有事儿没做完呢。” 第五五四章 乌云压顶

芸熙说着,便从矮几底下将针线筐取了出来,“周大哥的生辰眼看就近了,倘若我再不抓紧,这生辰贺礼恐怕就赶不及送出去了。” “我记得妹妹这香囊赶制的差不多了。” “是,已经绣了个大概,却还要再精心润色润色才成。” “妹妹当真是个仔细人,这用心做出来的贺礼,可比什么金银珠玉都出彩。” 芸熙浅笑,已经将针穿上了线,“我瞧姐姐似乎是有些累了,姐姐不必理我,去卧榻上睡会儿吧。” “我不累,不想睡。” “姐姐今儿一早就入宫给皇后娘娘瞧病,回来以后就陪着佳榕妹妹打弹弓,接着又教佳榕妹妹厨艺。姐姐怎么可能会不累呢。” 经芸熙这么一说,傅遥真觉得她今儿晌午还挺忙的。 不过,她并未觉得太累。 只是一想起继后就觉得心烦。 “姐姐,侍候皇后娘娘不轻快吧?”芸熙问。 何止不轻快,怎一个累字了得。 傅遥无言,重重的点了下头。 “姐姐辛苦了。” 傅遥轻叹一声,可知为继后施针本身并没什么好辛苦的,辛苦的是要同时应付继后某些别有用心的试探。 那种既要专注于继后的伤情,又无可奈何的被逼分神的状况,才是最叫人觉得累的。 “芸熙你知道,我这阵子每隔三日便要入宫一趟为皇后娘娘施针医病,佳榕那边还需你辛苦些,多费心看顾了。” “能为姐姐排忧解难,我高兴。况且,我是真心喜欢与佳榕妹妹一处玩,这哪能算辛苦。姐姐不知,佳榕妹妹此番过来,带了好多好玩的东西。除了毽子,风筝那些小玩意儿,佳榕妹妹还带了一条狼骨的鞭子来呢,这杂七杂八的东西,整整装了一大箱子,够咱们玩上好一阵子了。” 傅遥闻言,不禁笑道:“从前觉得妹妹好静,只喜欢琴棋书画一类的消遣,没想到妹妹是静若处子,动如脱兔。” “姐姐笑话我呢。”芸熙红着脸说,“不瞒姐姐,我就是小时候看着旁人玩这些眼馋,如今有机会亲自试试,心里高兴。” “既然妹妹那么有兴致,那等佳榕午睡起了,咱们就挨样玩一遍。” 芸熙点头,瞧神情已经是迫不及待。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傅遥和芸熙刚约定好没多久,天边就传来了隆隆雷响,尽管雷声不算大,但眼见是要下雨了。 乌云压顶,明明该是阳光明媚的午后,但天色却阴沉的像是提前来到了傍晚。 忽然,天空闪过一道白光,“轰隆”一声响雷之后,大雨瞬间倾盆而下。 虽然有所准备,但傅遥和芸熙还是都惊了一跳。 这雷未免也太响太大了些。 而另一边正午睡的佳榕,也被这巨大的雷声惊醒。 她猛地从躺椅上弹坐起来,瘪着嘴就要哭。 傅遥见状,赶紧起身来到佳榕身边,“妹妹不怕,只是打了个雷而已。” 佳榕惊惧难当,直接扑进了傅遥怀里,“姐姐,我最怕打雷了。” 见佳榕吓的小脸惨白,身上也抖的厉害,是真的在害怕。 傅遥赶紧示意芸熙将窗户掩上,待佳榕稍稍冷静些以后,才将人从窗前的躺椅上,扶到了软榻上坐下。 窗外雷声不断,虽然没有头一个那么响,却也够叫人心惊肉跳的。 佳榕躲在傅遥怀里,吓的直发抖。 傅遥任由佳榕这样抱着也不动,口中不停的低声安抚着。 雷声响了一阵儿,就渐渐的平息下来。 佳榕这才缓过神来,从傅遥的怀里钻了出来。 “姐姐,方才的雷声可吓死我了。” 傅遥一边帮佳榕整理散落在额前的乱发,一边应道:“与妹妹相识这么久,竟不知妹妹害怕打雷。若是一早知道,就该提前防范才是。” 闻言,佳榕的眸色瞬间就黯淡下来,“不瞒姐姐,我从前是不怕打雷的,可是自从那件事以后,我就不知怎的,一到这样的天气就……” 傅遥自然晓得佳榕说的那件事,是指哪件事。 见佳榕说话时满眼的惊惶与不安,傅遥当真心疼。 虽然孟二姑娘出事当日,傅遥并不在场。 但可以想象一个大活人,生生被惊马踏死的场面该是何等的血腥凶残。 只怕佳榕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那时的情景。 心病难医,傅遥也无能为力,只能安抚佳榕,叫她不要胡思乱想。 “紫珠,你去端碗绿豆汤来,记得多加一勺蜜糖。”傅遥朗声吩咐说。 紫珠得令,立马就去将绿豆汤给端来了。 在喝过一碗清甜爽口的绿豆汤后,佳榕的心绪果然平复了下来。 “怎么忽然就下雨了。”佳榕望着窗外滂沱的大雨说,“我还预备着等午睡起来,跟阿遥姐姐和芸熙姐姐一同出去放风筝呢。” 见佳榕还有心思惦记着玩,应该是没有大碍了,傅遥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妹妹不必着急,依我看,这雷雨应该下不长,等雨停之后,咱们再出去玩不迟。” 佳榕和芸熙与傅遥一样,也认为这雨下不长,谁知这雨一下就是一个下午,直到入了夜还没有要停息的意思。 尽管没放成风筝,但傅遥她们也没闲着。 傅遥特意将她珍藏的一本《四海异事抄》找了出来,捡着她觉得精彩的地方给芸熙和佳榕念。 傅遥知道,佳榕一向爱听这些奇闻逸事,却没想到芸熙也很捧场。 见两个人都听的津津有味,傅遥便没停嘴,一直给她俩念。 三个人听听说说,气氛热烈,一时忘形,竟险些误了晚膳的时辰。 在用过晚膳回去以后,佳榕又央着傅遥继续给她念。 傅遥便又接着给佳榕和芸熙念了几段。 夜色渐浓,虽然看得出,两个人都还有些意犹未尽,但傅遥还是将书给合上了。 在答应明日睡前还给她念以后,佳榕才肯去洗漱安置。 不出所料,佳榕赖着一定要与傅遥一起睡。 而芸熙回屋换了身寝衣以后又过来了,也赖着要与傅遥一起睡。 尽管是三个人睡一张床,索性傅遥的床宽敞,所以并不觉得拥挤 但佳榕偏要挤在傅遥身上,说这样才显得她们姐妹亲热。 可纵使如此,佳榕还觉得不够亲近,非要与傅遥说悄悄话。 第五五五章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一听佳榕要与她说悄悄话,傅遥只当佳榕有什么心事要与她讲。 谁知佳榕的悄悄话,只是将自己要说的话,放低了音量说出来而已。 “妹妹这哪算悄悄话呀。” “不算吗?”佳榕应道,“那姐姐教教我,悄悄话究竟要怎么讲。” “妹妹为何一定要讲悄悄话,有话就这么敞亮着说不好吗?”傅遥问。 “不成,姐妹们难得能凑在一起过夜,一定得讲悄悄话才算圆满。” 傅遥闻言,不禁笑道:“这究竟是谁定下的规矩,我怎么不知道?” 谁知没等佳榕给她答疑解惑,芸熙又往她身边凑了凑,“姐姐,我也想跟姐姐说悄悄话。” 见芸熙和佳榕这种架势,傅遥预感,她今夜恐怕是甭想早睡了。 但能像眼下这样与芸熙和佳榕亲近的机会,恐怕这辈子也没剩下几回了。 傅遥倒是很愿意陪这两个好妹妹多说说话。 姐妹三人只管天南海北的闲聊,从芸熙的老家锦州说到了佳榕的老家汉州,最后又说到了近日京都城内的奇闻。 姐妹三人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气氛好不热闹。 三人之中,就数佳榕兴致最高,说到关键之处,小丫头竟还手舞足蹈起来。 手臂一挥,险些砸着傅遥。 而说到有趣的地方,三人便会齐声大笑,笑声盖过了雨声,把隔壁耳房的楚莘和紫珠都给惊动了。 紫珠说,她只当是佳榕姑娘还是芸熙姑娘梦魇了呢。 见三个姑娘只是在说笑,楚莘和紫珠才放心回去。 傅遥原以为她累了一日,说着说着话就会睡过去。 还唯恐如此,会扫了芸熙和佳榕的兴。 谁知这两人个却都比她先睡着。 窗外雨声未绝,雨水“噼啪”的敲打着窗棂。 可见雨势不小,风势更不小。 如今虽然已经入了夏,但雨夜风冷,湿气也重,最容易着凉。 傅遥便坐起身来,小心的给芸熙和佳榕掖了掖被子才躺下。 许久没有与人同榻而眠了,傅遥记得她上回如此,还是去年在缀霞山庄,与楚莘一起。 若要再往前追溯,那就是在永安坊的时候了。 在永安坊的那段日子,明明那样艰辛困苦,那么叫人不愿想起。 但此刻,傅遥竟然有些怀念永安坊那间破旧的茅屋和那方永远都烧不热的土炕。 傅遥怀念在北风呼啸,雪虐风饕的夜晚,她与苏芩和冷香依偎在一起取暖的那些日子。 眼下,苏芩和冷香都已经嫁为人妇。 然而这两个人,一个近在眼前,她却不能与之常常相见。 而另一个远在千里之外,杳无音讯,她命人送去的信无一例外,都石沉大海。 曾经被她视作血肉手足的姊妹,如今却都无奈的生生斩断了联系。 傅遥心里难受。 但想来,纵使是血脉相连的亲生姐妹,也总有各奔前程的时候。 只要大家能各自安好,纵使这辈子都无缘再见又何妨。 想到这儿,傅遥忍不住望了望睡在她左右两边的芸熙和佳榕。 傅遥并不奢望日后能与这两个妹妹常常相见,只盼着她们姐妹三人能一直都像眼前这样,无论见与不见,都不要彼此生分了才好。 …… 傅遥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何时睡着的,等她再睁开眼时,周围仍是一片昏暗,耳边还响着雨声。 雨依旧未停。 傅遥偏头,见身旁的佳榕还在酣睡。 那睡颜既逗趣又可爱。 傅遥笑笑,又缓缓的转到另一边,见芸熙已经不在身边了。 傅遥立马坐起身来,缓缓掀开床边的幔帐,见芸熙正坐在不远处的妆台前,由丫鬟伺候着梳头。 见傅遥醒了,芸熙刚张嘴要说什么,傅遥就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芸熙会意,便没出声。 傅遥生怕吵醒佳榕,轻手轻脚的下了地,来到芸熙身边。 “眼下是什么时辰了?” “姐姐,已经是辰时了。” “都这个时辰了?”傅遥说着,不禁望向窗外,“瞧这天色与卯时差不多。” “姐姐若是没睡好,就再去睡会儿吧,方才宁安表姐派人来传话,说今日天不好,叫咱们不必去饭厅用早膳了。” 傅遥点头,“我是真没想到,这雨竟然能下上整夜。” “谁说不是。”芸熙应道,“这雨只怕还有得下,看来佳榕妹妹的风筝,今儿也放不成了。” 闻言,傅遥勾唇一笑,难为芸熙还替佳榕记挂着放风筝的事。 “昨儿你们姐俩不是都商量好了,倘若今日天气不佳,你俩就一起作画来打发晨光。我这就吩咐楚莘给你们俩准备东西去。” “不必劳烦楚莘,叫春杏和月婵去办就好。今日,楚莘和紫珠还要随姐姐学宫规去呢。” 芸熙不提,傅遥还险些忘了。 这阵子因为一些事情耽误,她已经有日子没跟汪姑姑学宫规了。 她是得抓紧了将余下的宫规学一学,省得绊住汪姑姑和胡姑姑没法回宫交差。 “那我一会儿就随汪姑姑学规矩去了。”傅遥与芸熙说。 “姐姐放心去吧,佳榕妹妹这边我会好好照应的。” 傅遥点头,“我就随汪姑姑学一晌午,等午后再陪你们俩作伴。” 芸熙懂事,赶紧将妆台让出来,叫傅遥先梳洗打扮。 傅遥也没与芸熙客气生分,在麻利的梳洗完毕之后,又匆匆吃了几口早膳,就带着楚莘和紫珠往汪姑姑那边去了。 数日不见,汪姑姑的气色可比前阵子好多了。 声如洪钟,更胜从前。 汪姑姑也是个知恩图报的,知道傅遥是真心敬她,待她好。 教起傅遥来,便越发的仔细卖力。 而汪姑姑不仅教授傅遥宫里的规矩,还有意无意的向傅遥透露,眼下宫中正得脸的人物的喜恶。 傅遥从未打算要取悦讨好谁。 但俗话说的好,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傅遥觉得她的确有必要了解一下某些人的喜恶。 省得她来日因为无知犯了谁的禁忌,触了谁的霉头,徒惹是非。 这厢,汪姑姑刚与傅遥讲到上官婕妤十分怕鸟,就听见有人叩门。 “遥姑娘,我是冉芳,宫里来人了。” 本站访问地址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五五六章 多长个心眼

一听宫里来人了,傅遥只当是继后那边又另有吩咐,问过冉芳才知道,来者与继后半点干系都没有,原是尚功局派人前来,为傅遥量体裁制大婚吉服的。 尽管距离傅遥与太子爷大婚的日子,还有三个多月。但制作大婚吉服的工序讲究而繁琐,太子妃大婚时所穿的吉服更甚,提前三个月准备,都已经不算早了。 傅遥与汪姑姑道了句辛苦,请汪姑姑一旁喝杯茶稍歇,便叫冉芳把尚功局的人请来了这里。 太子妃大婚时所穿的吉服,关系到皇家体面,尚功局自然无比重视,特地派了局中的滕司制亲自前来,为傅遥量体。 滕司制无疑是个谨慎之人,在仔细的为傅遥量过尺寸以后,还特意询问傅遥在穿戴上的喜好。 傅遥在穿着打扮上向来是不拘小节,只要衣裳首饰穿戴在身上得体不掉价就好。 但滕司制请教的问题,一个一个都关系到她与太子爷的大婚事宜,她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好好回答才是。 因此,每当滕司制问出一个问题,傅遥都要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以后再作答,生怕有什么错漏之处。 滕司制似乎是看出了傅遥的焦虑紧张,当即承诺傅遥,一定按着规制和傅遥的喜好尽快将吉服赶制出来。 待傅遥试过以后,倘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还有足够富裕的时间去修改。 身为新娘子,傅遥心里原本是有些紧张的,可有了滕司制的话,傅遥就踏实多了。 屋外大雨如注,但傅遥的心情却明媚晴朗。 那滕司制也是个爽利人,在向傅遥请教过必要的问题以后,便带着人告辞了。 傅遥便又接着与汪姑姑继续方才未完的谈话。 “方才汪姑姑说到,说上官婕妤怕鸟?” “不错。” 据傅遥所知,宫里的人都猴精,最忌讳叫旁人知道自己的弱点。 上官婕妤怕鸟的事,一准儿不是她自己到处宣扬的,只怕是因为出了什么事,才闹的宫里人尽皆知。 于是,傅遥又问汪姑姑,“敢问姑姑,上官婕妤是不是曾被鸟伤过,所以才怕鸟的?” 汪姑姑答:“回傅姑娘,上官婕妤起先为何怕鸟已经不可考,若要说大家如何知道的这件事,似乎是有一回,在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上。” 一听事关继后,傅遥便来了兴致,忙与汪姑姑说:“姑姑方便与我讲讲当时的事吗,我听过以后会记在心上,引以为戒。” 既然傅遥想听,汪姑姑岂有不讲的道理,“奴婢记得那应该是三四年前的事。那日皇后娘娘过寿,皇上特地在华阳殿设宴,遍邀后宫妃嫔一齐为皇后娘娘贺寿。酒过三旬以后,后宫各位娘娘纷纷向皇上与皇后娘娘献艺,有弹琴跳舞的,也有唱歌填词的,唯独李昭仪心思细巧,所献的才艺别致。” 一听到李昭仪的名号,傅遥就暗暗的冷笑一声。 只要有李昭仪掺合进去的事,之后必定会变的“有趣”起来。 “李昭仪并未亲自向皇上和皇后娘娘献艺,而是命人抱来了一只鹦鹉。因为当时奴婢也在场,还记得那只鹦鹉生的极好看,不光羽毛斑斓,头上还生有羽冠。纵使这鹦鹉不表演才艺,往那儿一放也是赏心悦目的。而李昭仪这只鹦鹉,不光毛色生的好,也颇具才艺,张口闭口的都是吉祥话,逗的在座的贵人们很是高兴。 可谁知,就在李昭仪吩咐宫人将那只鹦鹉带下去的时候,那鹦鹉竟突然犯了性,迎面朝上官婕妤飞了过去。若非宫女护的及时,只怕那鹦鹉的利爪,当场就会把上官婕妤的脸抓花。而更叫人心有余悸的是,上官婕妤当时怀有身孕,且月份已经不小了。上官婕妤因受惊过度,当场就见了红,险些因此早产。 皇上为此事勃然大怒,立刻就吩咐将那只惹事的鹦鹉活活打死了。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也就跟着不欢而散了。自那以后,后宫中便多了个不准饲养鸟雀的规矩。” 后宫中不许饲养鸟雀的规矩,傅遥略有耳闻,却不知这个规矩是皇上特地为上官婕妤立下的。 看来皇上真不是一般的喜欢上官婕妤。 而同时,傅遥又不得不叹后宫中人,害人手段之刁钻。 竟然连鹦鹉都能用上。 虽然此事的经过,傅遥都是听汪姑姑讲的,但是有一点傅遥可以肯定。 这事儿一准儿不是李昭仪谋划的。 毕竟,李昭仪再傻再冲动,也不会傻到当着一众人等的面,尤其是皇上的面,去公然害人。 可知当日,若上官婕妤有丝毫闪失,首当其冲要被拿去问罪的,就是李昭仪这个鹦鹉的主人。 李昭仪不但无辜,还是此次事件的另一受害者。 但傅遥却丁点儿也不同情李昭仪。 李昭仪后宫行走多年,难道不知送礼送人活物是宫里的大忌,将活物带到人多的地方更是忌讳。 李昭仪如此不小心,就活该被人害。 而谋划此事之人,也的确是高明,竟然当众玩好了一个成功率并不算太大的把戏,一石二鸟。 女人家生孩子,皆是要在鬼门关前走一趟的。 更何况是受惊早产的。 也就是上官婕妤年轻,身子又一向康健,加之又是在宫里,太医们医术高超,又抢救及时。 否则,上官婕妤恐怕就要一尸两命了。 上官婕妤一死,李昭仪身为那鹦鹉的主子,自然也得不着好。 至于究竟是谁要害上官婕妤和李昭仪,傅遥一时也没个头绪,但她可以肯定的事,这事绝对不是继后谋划的。 理由很简单,如继后那样好面子的人,是绝对不会赶在自己的生辰宴上,挑起这种事端的。 而那位真正的幕后主使,当真是个狠角色。 不光敢在继后的生辰宴上,当着皇上的面谋划这等事,还剑指当时宫中最得宠的两个人。 这已经不能算是一石二鸟了,这是顶高明的一剑三雕。 傅遥猜,这事儿或许与淑妃有关。 但无论此事究竟是谁策划的,这事儿已经过去有三四年了,该怎么罚,当时已有定论,不会再有人去追究了。 可今日汪姑姑旧事重提,的确是给傅遥上了一课。 那个皇宫处处危机四伏,不光要学好规矩,谨言慎行。 还要多长个心眼,别等着被人算计了,却不知该找谁寻仇去。 第五五七章 强烈的意念

一晌午的时光过的飞快,傅遥回桐芳苑时,芸熙和佳榕果然在画画。 不过两人并未窝在屋里画,而是将桌子都搬到了廊上画。 见此情形,傅遥不禁笑问:“二位妹妹这是闹的什么名堂?” 得此一问,佳榕立刻应道:“姐姐,我和芸熙姐姐说好,要一人画一副雨景。正好外头在下雨,我俩便一边赏雨一边画,也算是身临其境了。” “既是画雨景,那此情此景,必定能勾起人的画意,也能激起人的巧思。来,妹妹快把你的大作让我看看。” 佳榕两手一摊,吐了吐舌头,“姐姐,我还没动笔画呢。” 傅遥闻言,上前一看,偌大张画纸还真是空空如也。 “妹妹一晌午一笔也没动?”傅遥问。 佳榕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妹妹昨夜睡的晚,今早就起来迟了。待妹妹梳洗过后,又用了早膳,已经是巳时二刻了。接着妹妹就开始在这儿一边赏雨一边寻思这画该怎么画,这厢才酝酿着要动笔,姐姐就回来了。” “既然妹妹已经有了好主意,那就赶紧动笔吧,我看看你芸熙姐姐画了多少。”傅遥说着,又凑到了芸熙身边。 而佳榕那边,哪有心思画什么画,便也跟着来凑热闹。 当傅遥第一眼看到芸熙的画时,就忍不住称赞了一句,“画的真好。” 当初在锦州的时候,傅遥就曾看过芸熙画的江南烟雨图,如今再看到芸熙笔下的雨中景,仍旧为芸熙的画功所惊艳。 芸熙得了夸奖,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信手涂鸦之作,上不得台面,叫姐姐笑话了。” “芸熙姐姐画的是好。”佳榕边说边仔细的打量着这幅画,“我觉得姐姐画中的景色,似乎是在哪儿见过的。” 傅遥同感,也觉得这画中之地有些眼熟。 打量着画中,在草木掩映的湖面上,行了一叶扁舟。 傅遥即可肯定,这画中之地,应该是朱雀湖无疑了。 芸熙为何要画朱雀湖呢?从这湖面上的小舟就可寻出些端倪。 傅遥记得,芸熙与四皇子相约,等过阵子要一同去朱雀湖游玩。 芸熙只怕是心心念念着这件事,所以才会画出这样一副画来。 傅遥心里清楚芸熙和四皇子的事,但佳榕却不知。 傅遥只怕佳榕向芸熙问东问西的,芸熙不好招架,于是便有意出面替芸熙解围,“妹妹甭管你芸熙姐姐画的什么,只管将自己的那幅画好就是。倘若妹妹敢懒怠,今儿的糕点也别想了。” 佳榕闻言,立刻就急了,“姐姐,我馋芸熙姐姐做的如意糕好些日子了。昨日没吃成,今日若是再吃不到,我可要哭了。” “你有哭的工夫,倒不如攒着些力气,都用在画上。别贫嘴,赶紧动笔画吧。” “姐姐,眼看就中午了,要不等我用过午膳以后再画吧,否则肚子饿,也画不出好画来。” “妹妹不是才用过早膳,怎么这么快就又饿了?”傅遥笑问。 佳榕答:“姐姐,早膳我只随便吃了几口垫了垫肚子而已,没吃的太饱。” 见佳榕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傅遥脸上的笑意更浓。 “罢了,都依你,这画就放到午膳以后再画吧。妹妹只记得,不许耍赖。” 佳榕最会撒娇,也最爱冲傅遥撒娇,立马上前挽着傅遥的手臂,“我就知道姐姐最疼我。” …… 这雨停停下下,下下停停,连绵三日未休。 这日是傅遥入宫为继后施针的日子,赶上下雨天,傅遥唯恐去迟了,再被继后那边拿住把柄,说她对此事不上心。 于是,傅遥特意提早出了门。 傅遥刚到靖华门下了马车,凤仪宫来接引的人也到了。 而这回前来接引的不只一个宫女,还有两个太监抬了一顶小轿。 接引宫女的原话是这么说的,“皇后娘娘见雨天路滑,只怕姑娘滑脚跌着,特地叫抬了轿来,接姑娘过去。” 都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 眼下用人家的,自然要对人家客气客气。 但傅遥却没客气,大大方方的就坐进了小轿里。 若不是为了给继后治腿,她何苦大清早的冒着大雨进宫来。 继后对她如此礼遇,也是应该的。 傅遥无比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些。 宫里的抬轿太监,皆训练有素,纵使赶上这样的阴雨天也脚步飞快,不只如此,还走的很稳,叫人丝毫不觉颠簸。 不多时,傅遥就被抬到了凤仪宫。 这速度,明显要比她自己走过来快的多。 此番,继后没在前殿见傅遥,而是将傅遥直接请到了寝殿来。 大约是刚睡起,继后身上仍穿着寝衣,没有上妆,头发也尚未绾起,乌黑光亮的长发整整齐齐的披在身后,平添了几分妩媚慵懒。 继后以此面貌示她,明显是把傅遥当成了自己人。 但傅遥谨记宁安公主的叮嘱,无论如何都不能对宫里的人掉以轻心。 尤其是姓李的。 所以,无论继后待她多亲近,她也绝对不能有半分松懈。 在一番谨慎的望闻问切之后,傅遥便开始着手为继后施针。 在施针的间隙,继后一直都在闭目养神,并未与傅遥说什么,傅遥也是乐得清闲。 待时辰到了,将针都拔除以后,傅遥本欲立刻告辞。 谁知继后却命丹秋给傅遥再换杯新茶来,意思再明显不过,是要留傅遥说会儿话。 既然看出了继后的意思,傅遥哪能不赏光,只好乖乖的留下来,看继后究竟要说什么。 “傅姑娘的医术当真是高明,上回傅姑娘为本宫施针以后,本宫就觉得这腿上松快了好些,这回更觉得患处僵麻的症状减轻了不少。依本宫看,本宫这腿伤,要不了两个月就能好。” 继后真的感觉腿伤好些了?傅遥疑惑。 这有些不符合常情啊。 傅遥想,大概是因为继后想要腿疾尽快康复的意念太过强烈,所以才会给自己造成这种错觉。 依照正常的进度,总要等到施针十次,也就是一个月以后,继后才能感觉到腿疾正在慢慢痊愈。 不过身为病人,能有强烈的想要康复的意念是好事。 有这份精气神儿在,相信继后的腿疾一定能比她预期的要好的更快些。 第五五八章 后宫生乱

“本宫听说,尚功局已经派人去给傅姑娘量体裁制大婚吉服了。%d7%cf%d3%c4%b8%f3眼见再有三个月就是你与太子的大婚之期。等你嫁进东宫以后,便能常来本宫这里,陪本宫说笑了。” 一说到她与太子爷的婚事,傅遥就高兴。 可一想到她与太子爷成婚以后,就要常常见到继后,傅遥心里就不那么高兴了。 傅遥无比庆幸,她是太子妃,不必如宫中其它命妇一般,每日都要来继后宫中晨昏定省。 否则,她必定要活活郁闷死。 傅遥心里虽然这样想,但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只得顺着继后的话应承道:“能常常聆听皇后娘娘的教诲,臣女不胜欢喜。只盼娘娘不嫌臣女愚笨无趣就好。” “你要是愚笨,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伶俐的人了。”继后望着傅遥,和颜悦色的说,“这后宫里的女人,虽然都是良家出身,却也不乏那些小门小户家选进来的。本宫与那起子人向来说不上话,就觉着与傅姑娘最投缘。只盼着你能早日嫁进宫来,与本宫作伴。” 尽管继后这话听来颇具诚意,但傅遥却无论如何不会真信继后。 其一,自然是因为宁安公主的交代。 其二,则是因为继后曾向她施以催情香,险些毁她名节。 傅遥自问算个好性子的,可任她再好的性子,也没法对继后曾向她犯下的恶行既往不咎。 别说继后如今只是与她说说好听的话,纵使继后把自己的心掏出来,傅遥也永远都不可能再信任这个人了。 傅遥淡笑,正预备接着话茬,再奉迎继后几句,就见一穿着体面的宫女匆匆进了寝殿。 瞧这宫女的打扮,应该是继后近身的心腹。 大约是见有傅遥在,那宫女站定之后,并没有冒然开口说什么。 继后立马与丹秋使了个眼色,丹秋会意,赶忙上前与那宫女低声耳语了几句。 丹秋是继后身边最倚重之人,照理来说应该随继后见过不少大市面。 而就是这曾见过大市面的人,在听了那宫女的话以后,立刻就变了脸色,也不顾傅遥也在场,忙慌慌的就凑到继后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 听了丹秋的话,原本还笑容满面的继后,瞬间就面如土色。 究竟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使得这主仆二人当着她的面如此失仪。 虽然好奇,但傅遥却不便出言追问。 这厢,傅遥正寻思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时,就见继后勉强冲她挤出一丝笑容来,“傅姑娘,本宫这边还有些后宫琐事要处理,傅姑娘今日就先请回吧。” 既然继后已经向她下了逐客令,傅遥也不好强留,只得识相的起身告辞。 临出凤仪宫前,傅遥隐约听见那报信的宫女说了一句,“太医院当值的六位太医,眼下都在福曦宫中待命,另外几位不当值的,也命人去请了。” 一听说请太医,傅遥的第一反应就是,应该是有人生病了。 至于是谁,那宫女说的很清楚,是福曦宫里的人。 据傅遥所知,福曦宫里住了好几位嫔妃。 而福曦宫的主位娘娘,不是旁人,正是继后的娘家堂妹李昭仪。 想来,能惊动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同时出动的,福曦宫中除了李昭仪就没旁人了。 难道说,李昭仪是突发了什么急病? 不,应该不是。 而傅遥之所以有此猜想,是从继后得知此事的反应看出来的。 倘若李昭仪真的是患了什么要命的急病,危在旦夕,继后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露出那样焦灼紧张的神情呢。 由此可见,李昭仪并非患病。 既不是患病,那又为何要劳烦那么多太医过去。 傅遥大胆猜测,李昭仪不是招人毒害,就是想不开自戕了。 李昭仪那个人,一向自恃皇上的宠爱和她娘家的显赫,目中无人,跋扈嚣张。 连继后这个亲堂姐都容不下她,更别说旁人了。 宫里的人,惯爱落井下石。 眼下李昭仪虎落平阳,有的是人想借机报复。 依傅遥看来,李昭仪九成是被谁给害了。 但也不排除李昭仪是因为被皇上冷落的日子久了,心灰意冷,一时想不开就做了傻事。 总之,后宫里是要出乱子了,还是不小的乱子。 虽然事不关己,但此事或许会株连到继后,傅遥不得不为此上心。 保不准就是有人想要借李昭仪的事,去对付继后也未可知。 总之,在众人眼中,继后与李昭仪如今是对头。 李昭仪那边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大家首先就会联系到继后身上。 而继后这个人,也算是坏事做尽。 如此蛇蝎心肠的女人,根本就不配为一国之母,早就该被废了。 纵使即刻赐死也不为过。 但眼下,还不是裁决继后的时候。 如今,继后与他们还有很大的用处。远了不说,至少眼下,他们必须保住继后的后位。 虽然傅遥尚不清楚,福曦宫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但从继后听到此事的反应来看,此事应该与继后无关。 既如此,就要想法子在继后成为众矢之的前,帮她撇清关系。 傅遥自问,还没有本事可以左右宫中之事。 但太子爷可以。 傅遥知道,太子爷在宫中各处都设有眼线,这事儿太子爷一定会听说。 但今日之事,事发突然,太子爷安插的眼线未必能在第一时间将此事报到太子爷那去。 想到这儿,傅遥决定亲自去趟工部,将此事告诉太子爷。 太子爷早一刻知道这件事,就能早一刻想到应对的法子。 事情就越有可能朝着与他们有利的方向发展。 于是,在离宫以后,傅遥便马不停蹄的向工部赶去。 傅遥今日一身华服,自然不好亲自在工部露面,傅遥只好吩咐楚莘代她去向太子爷转达此事。 谁知不多时,楚莘就垂头回来了,说是太子爷眼下不在工部,好像是因为什么事去了礼部。 好像这个词儿,叫傅遥无比纠结。 人究竟在不在礼部,还是又去了别处呢? 事态紧急,她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太子爷,可不能没头苍蝇似的满城乱跑。 傅遥正寻思着要不要与楚莘分头行动,就听车外马夫招呼了一声,“姑娘,前头好像是忠勇侯府的马车。” 本站访问地址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五五九章 扑朔迷离

傅遥闻言,掀开马车帘子一瞧,见刚在对面不远处停下的马车,还真是忠勇侯府的马车。 前头驾车之人,不就是佳木的贴身侍从周显吗。 周显似乎也认出了国公府的马车,赶紧回身招呼他们公子。 片刻,周佳木就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见傅遥正要下车,他赶紧冲傅遥摆摆手,示意傅遥坐回去。 而他自己却迅速从马车上跳下,也顾不上撑伞,便冒雨来到了傅遥的车前。 “阿遥,你怎么过来了?” “雨下这么大,你上来再说。”傅遥说着,赶忙让开身子,叫周佳木上车来。 周佳木赶忙登上马车,来到了傅遥身边坐下,“你今儿不是要入宫给继后医腿吗?” “这事儿说来话长,但我必须要跟你长话短说。”傅遥边说边掏了帕子递给周佳木,叫他赶紧擦擦沾在发上和脸上的雨水,“福曦宫里出了事,得赶紧叫太子爷知道,早做防范才行。” “福曦宫,那不是李昭仪宫里?” 傅遥点头,简明扼要的将她得知的情报和猜想都与周佳木讲了。 周佳木听后,也觉得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处理不当,不止后宫,前朝也恐生大乱。 “雨天湿气重,你一个姑娘就不要乱跑了,太子爷那边我一定会尽快通知到。” 佳木办事,傅遥哪有不放心的,多余的话傅遥没说,只与佳木道了句,“有劳。” “这都是应该的,这几日佳榕那小丫头,没少给府上添烦扰吧。” “我们国公府上上下下喜欢佳榕还来不及,怎么会是添烦扰呢。” 周佳木笑笑,又问:“那日午后,打了好大的雷,那小丫头吓坏了吧?” “你知道佳榕怕打雷?” 周佳木点头,“我统共就佳榕这么一个妹妹,对她的事我自然上心。那日,我原本是想去府上瞧瞧她的,却怕唐突了。” “怎么,你我之间,何时还在意过男女大防?” “你我之间,自然不必介意这些,但如今府上的女眷可不只你一位。” 佳木说的也是,傅遥想着,莞尔一笑,“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佳榕的。” “未免生分,我就不谢你了。我得赶紧将你托付给我的消息告诉太子爷去,若是迟了,只怕会乱了太子爷之前的部署。”周佳木说着便要起身下车,“你赶紧回府去,就别在外头乱跑了。” “我知道,雨天路滑,你要当心。” 周佳木点头,便匆匆下了马车。 眼看着周佳木冒着雨一路向对面的马车小跑而去,也不顾溅起的水花沾湿了鞋袜。 望着这一幕,傅遥心中既庆幸又愧疚。 庆幸的是她今日有幸在此遇见了佳木。 愧疚的是她总是会为这样那样的事劳烦佳木。 “姑娘,咱们接下来该做什么?”楚莘问。 傅遥答:“咱们眼下能做的,就只有回府等消息去了。” 楚莘点头,吩咐车夫即刻回府。 因事情尚无定论,仍是扑朔迷离。 傅遥只怕宁安公主听说此事以后,会跟着忧心,于是在回府以后,便没往宁安公主那儿去。 眼前这雨一下就是三天,佳榕也就三天没能出来玩。 但出来有出来的玩法,待在屋里有待在屋里的消遣。 傅遥这两日每日上午都要随汪姑姑学规矩,是顾不上佳榕的。 但每日中午,她从汪姑姑那儿回来以后,都会亲自教佳榕烧一道菜。 午膳后,等佳榕歇了午觉起来,傅遥要么念书给芸熙和佳榕听,要么哄着佳榕练练字,绣绣花,只当不负佳木所托。 傅遥知道,佳榕平生最不喜欢的两件事就是念书和女红。 她本也不指望佳榕能乖乖配合。 谁知佳榕不只配合,还十分刻苦认真。 若要究其根源,并非小丫头长大了,知道上进了。 而是因为佳榕就是个人来疯的性子,只要是有人陪着她一起,纵使再乏味的事,她也乐意做。 傅遥回来时,芸熙正在弹琴。 赶上这样的下雨天,沏上一壶香茶,再听一段这样绝妙的琴曲,简直是上上雅事。 但眼下,傅遥却无心享受这一切。 在与芸熙和佳榕简单说笑了两句之后,傅遥便换下常服,在里屋的软榻上歪下了。 佳榕算是心略粗的姑娘,都发觉傅遥有些不对劲儿,更何况是心细如尘的芸熙。 芸熙和佳榕玩在一起几日,彼此之间也算有几分默契,两人相视一下,便一同去到里屋傅遥身边坐下了。 “姐姐这是怎么了,瞧着像有心事似的。”佳榕率先开口问道。 傅遥是有心事,还是桩不小的心事。 但这事儿傅遥却不能与芸熙和佳榕讲。 一则,她不想惹的两个妹妹跟她一同忧思;二则,即便她与芸熙和佳榕讲了,两个人也不一定能听明白。 因此,傅遥只好与佳榕说她没事,大约是有些累了才没精神。 佳榕怎么瞧怎么觉得傅遥像是有心事,不死心便又问了傅遥一句,“姐姐,是不是皇后娘娘欺负你了?” 傅遥闻言,不禁心生感慨。 倘若后宫中,女人与女人间的敌意,可以单纯的用“欺负”一词来形容就好了。 事实上,后宫女人之间相争,不止是要争宠,还为争权。 自然,这些女人们争权夺利,不只为自己,更为了自己背后的母族。 正所谓一荣具荣,一损具损。 自强则母族强,母族强亦可利己。 因此,后宫中看似偶然掀起的事端,绝大部分都是经人提前谋划好的。 你根本无法想象,一次事件背后,究竟有多少后宫及前朝的人为之做尽算计。 今日福曦宫之事,无疑是个阴谋。 究竟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又是意欲何为,傅遥心里还没着落。 在傅遥看来,纵使今日之事真是冲着继后来的也不要紧。 若是万不得已,继后也是可以舍弃的。 但只要不危害到太子爷就万事大吉。 “姐姐既然不说话,那就是说,是皇后娘娘欺负了姐姐。”佳榕说。 傅遥闻言,这才回神,“不赖皇后娘娘,是我自己怪自己医术不精,不能快些为皇后娘娘医好病。” 第五六零章 我就知道

佳榕心思单纯,傅遥跟她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姐姐总说我性子急,依我看,姐姐才是急性子呢。像妹妹这个不懂医术的还知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道理呢。我听说皇后娘娘是摔断了骨头,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不容易好,姐姐该比我明白才是,怎么值得为这种事而责怪自己。” 芸熙闻言,也赶忙应和说:“佳榕妹妹说的极是,姐姐奔波了一个晌午,身上一定又累又饿,小厨房一早就熬了锅冰糖酸杏,最是去躁开胃,姐姐要不要吃一碗。” 见佳榕和芸熙都如此关怀在意她,傅遥心中甚慰。 “都是我这个当姐姐的不是,还要劳烦妹妹们为我的事忧心。” 芸熙抿唇淡笑,轻轻挽过了傅遥的手,“比起姐姐对我的疼惜爱护,我只是动动嘴皮子,与姐姐说几句宽慰的话,又算的了什么。” 芸熙说完,立刻偏头吩咐月婵,“去,给阿遥姐姐盛碗冰糖酸杏来。” “也给我盛一碗。”佳榕赶忙接了一句。 “妹妹之前都已经连吃两大碗冰糖酸杏了,不是不叫妹妹吃,是怕妹妹再吃,午膳该吃不下了。”芸熙劝道。 佳榕闻言,嘻嘻一笑,“芸熙姐姐也太小看我的肚子了,姐姐问问阿遥姐姐我有多能吃。” “佳榕眼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是该多吃点儿。”傅遥说。 佳榕听了这话,正不住的点头呢,傅遥却又来了个但是。 “但是杏燥,一气儿吃多了上火又伤胃。” 佳榕最听傅遥的话,既然她阿遥姐姐说她不好再吃了,纵使她再想吃也得忍着。 见佳榕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傅遥的心便软的跟滩浆糊似的。 “要不这样吧,叫月婵去盛碗冰糖酸杏来,咱们姐俩分着吃。” 闻言,佳榕脸上又立刻见了笑模样,“我就知道姐姐最疼我。” 芸熙瞧傅遥和佳榕姐俩这亲近的样子,也是满面笑容,赶忙冲月婵挥手,示意她赶紧去将东西盛来。 月婵才出去没一会儿工夫,三人就听见有人进屋的动静。 佳榕惊疑,“月婵的差事当的也忒麻利了,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可待人进了里屋,姐妹三个才看清,来者不是月婵,而是宁安公主的近身侍婢漫芳。 漫芳进屋站定,立刻冲三人行了福礼,接着便独独冲傅遥说:“姑娘,我们主子听说您从宫里回来了,那边有桩事想要当面问问您。” 一听说宁安公主要见她,还有事问她,傅遥哪敢耽搁,二话没说就随漫芳去了。 往正院走的路上,傅遥少不了要向漫芳打听一二。 “漫芳,你可知我嫂子找我所为何事?” 漫芳答:“奴婢老实告诉姑娘,其实我们主子找姑娘不为什么事,就是见姑娘回府以后,没往正院来一趟,心里觉得怪不踏实的,怕姑娘是在宫里受了什么委屈,所以才特地命奴婢去请姑娘过来问问。姑娘知道的,我们主子眼下正有着身孕,心思可比往日敏感多了。” 听了漫芳的话,傅遥心中无比懊恼。 她今日回府以后,之所以没去正院,就是怕她嫂子听说了宫里的事以后,再跟着忧思。 却忘了她以往从外头回来,总要到她嫂子那里点个卯。 今日突然没去,可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比起眼下,被动的被她嫂子请过去,倒不如一开始就与她嫂子坦白呢。 平白叫她嫂子又多担了一份儿心。 想到这儿,傅遥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 傅遥到时,宁安公主正歪在里屋的软塌上,人似睡非睡,瞧神情有些奄奄的。 傅遥赶忙上前,一脸焦急的问:“嫂子这是怎么了,我早上走的时候,嫂子明明还好好的。” “都怪肚子里这个小东西顽皮,一会儿踢踢小腿儿,一会儿又动动小手的,闹的我不得安生。早前吐了几回,这会儿已经好多了,没什么大碍,妹妹不必担心。”宁安公主说着,便要坐起身来。 傅遥见状,赶忙上前扶了宁安公主一把,“嫂子把手给我,我替嫂子看看。” 宁安公主点头,便将手臂平放在了一旁的矮几上。 经傅遥诊过,宁安公主的身子的确并无大碍,大概是因为眼前这雨连绵数日未停,人总闷在屋里,难免会有些心浮气躁。 听说她身子无恙,宁安公主便放了心,漫芳也在心里道了句阿弥陀佛。 “妹妹刚从外头回来,身上必定乏累,又赶上这阴雨天,本不该叫妹妹跑腿一趟。可妹妹每回出门回来,我若是不见上妹妹一面,心里总觉得怪不踏实。我叫妹妹过来,就是想当面问问妹妹,今日入宫,继后李氏没为难你吧?” 傅遥原本犹豫着,究竟要不要与宁安公主坦白,她今日在凤仪宫探听到的事。 可听宁安公主这么问,傅遥便决定说了。 宁安公主是了解她的,只怕已经从她身上察觉到了什么。 左右宁安公主迟早都要知道这件事,瞒也瞒不了多久,说就说吧。 “嫂子,我这儿是有桩事要与你讲,但你要保证,得心平气和的听。” 宁安公主点头,“妹妹说吧。” 傅遥听宁安公主这是答应了,也没再迟疑,便将福曦宫的事,以及她自己的猜想,都与宁安公主说了。 宁安公主听完傅遥的话以后,虽然眉头轻皱,但神情还算冷静从容,“我就知道,后宫这阵子必将出一件大事。” “嫂子这是何意?”傅遥不解。 “妹妹或许还不知道,前几日福曦宫来报,说李昭仪突患重病,想要求见我父皇。而我父皇待李昭仪还是有些许情分的,听说李昭仪重病,便秘密的去了福曦宫一趟探望。想来,父皇密会李昭仪的事,我这住在宫外的都听说了,此事恐怕早已在宫里传开了。依这情势,要不了多久,父皇便会寻个由头解了李昭仪的禁足。” 话说到这里,宁安公主目光一凛,“父皇欲放李昭仪出来,可这宫里宫外不知有多少人盼着李昭仪这辈子都不要被放出来,从此销声匿迹才好。毕竟,李昭仪是李家人,不光有宠、有位,还有个儿子。那些人为着不叫李昭仪顺利出来,搅扰了他们的好事,自然要赶在事情已成定局之前,与李昭仪缠斗一番了。” 第五六二章 后宫就是个深水潭

依傅遥所见,淑妃与继后李氏之间的仇,早在十年前李氏入宫时就结下了。 这十年间,淑妃恐怕没有一日不恨继后,欲除之而后快。 奈何继后是李氏家族嫡系出身的千金,背后有李元徽这个亲爹为其撑腰。 别说她一个后宫妃妾,纵是皇上也要敬让继后三分。 尽管淑妃不敢明目张胆的去害继后,但这十年间,淑妃明里暗里必定没少给继后使绊子。 可李家出来的人,有哪个是吃素的,尽管继后李氏入宫以来,从未得到过皇上的盛宠。 但十年过去,多少周折下来,继后的中宫之位依旧坐的稳当。 想必淑妃一定为此在背后恨的牙痒痒。 其实,若论在后宫中的资历和人心所向,淑妃绝对可以与继后分庭抗礼。 前阵子,继后因为催情香的事招皇上厌弃,被罚在凤仪宫思过。 期间,后宫中的大事小情皆交由淑妃打理。 淑妃代掌凤权,若论威势,可比凤仪宫那位真皇后要霸气的多。 大概是尝到了当皇后的甜头,待继后向皇上献计,解开北渊请求和亲的大难题,重获圣心以后,淑妃心中畜藏依旧的危机感更甚。 在淑妃看来,为了她儿子温王能在来日谋夺皇位的斗争中占尽先机,李昭仪母子她是一定要除掉的。 若是能一并将继后这颗眼中钉拔除,岂不更好。 尽管这一切都只是傅遥的大胆猜想,但最快傍晚以前,傅遥觉得她的猜想就能得到证实。 傅遥不算很了解淑妃的脾气,却听宁安公主不止一次的提过淑妃此人心机深重。 既是心机深重之人,想必行事起来,应该十分周详。 傅遥才不管李昭仪的死活,只怕继后会深受其害。 那接下来的局面,必将对太子爷很不利。 继后虽然也是可以舍弃的人,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要尽量将人保全下来。 至于要如何保全,傅遥一时半会儿却没个头绪。 身为太子爷的准夫人,竟然在夫君有难之时,不能站出来为他排忧解难。 傅遥的心情瞬间变的无比沮丧。 日暮时分,雨稍稍停歇了一会儿,待傅远回府以后,雨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阴雨延绵的日子里,不仅空气变的格外潮湿阴冷,就连气氛也受之影响,变的有些冷清。 在饭厅草草用过晚膳以后,傅遥便带着芸熙和佳榕要回桐芳苑去。 谁知傅远却叫傅遥留下,说是有话要与傅遥说。 芸熙和佳榕都是乖觉之人,便识相的先行回去了。 “哥有事要与我说?”傅遥先问了傅远一句。 而傅远闻言,却反问傅遥一句,“我瞧妹妹似乎是有些不高兴,若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看哥能不能帮上忙。” 傅遥自以为她已经掩饰的够好了,谁知却还是被她兄长给看了出来。 是啊,有些情绪能轻易瞒住外人,却无法瞒住与自己最亲近的人。 兄长果然是最了解她的人。 尽管知道,傅远是有心要为她排忧解难,但傅遥却拿不定主意,不知该不该将这件事说给傅远听。 傅遥寻思着,便望向了宁安公主,想问问她嫂子的意思。 宁安公主见状,冲傅遥点点头,“妹妹说吧。” 虽然宁安公主叫她说,但傅遥心中还是有些迟疑,“哥整日为衙门的公事所累,我实在不忍心再拿旁的琐事搅扰哥了。” “傻妹妹,哥在外上进,不就是为了你和你嫂子能过的平安喜乐。身为兄长和夫君,就是要护你们周全,为你们排忧解难的。否则,我这当兄长当夫君的,还有什么用处。” 傅远的话字字肺腑,傅遥听后,窝心的很。 原本郁结在心中的闷气,也都随之消散了。 傅遥也没再迟疑,便将宫里的事又与傅远讲了一遍。 身为男子,傅远心思细巧不输女子。 但同时,傅远为人又正直果毅,一身的君子气概,最不喜欢小女人家惯爱使的那些阴谋诡计。 一听傅遥说的事,事关后宫纷争,傅远心中有些迟疑。 只觉得身为臣子,肆意探听君王后院中事,既有失本份,也算僭越。 可一想到这件事,事关他小舅子,还是他未来妹夫太子爷的安危。 傅远就咬定,他绝对不能对此事袖手旁观。 “景和,你说我能为此做些什么?”傅远知道宁安公主是个明白人,故而问她。 “眼下还不必你做什么,就是想叫你知道有这么一桩事。万一此事真要闹大了,闹到前朝去,你也不至于抓瞎。至于接下来的事,暂且不必咱们费心,相信沉弟那边一定会料理妥当的。” 傅远听了宁安公主的话,微微点了下头,不禁叹道:“好好的人,怎么忽然就中毒了。” 宁安公主打小在宫里长大,类似的事见多了,早已是见怪不怪。 可尽管宁安公主自诩聪明,又深谙后宫生存之道,却仍然无法游刃有余的应付这些事。 这后宫就是一个危机四伏的深水潭。 纵使水性再好的人,也不定哪天就溺死在里头了。 旁人的死活,宁安公主压根就不在意,她只是担心傅遥。 眼看再过三个月,傅遥就要嫁进东宫去了。 傅遥这姑娘是聪明又伶俐,还有超乎年龄的冷静与沉稳。 但强龙不压地头蛇,纵使傅遥是龙是凤,一旦与后宫那些毒蛇毒蝎缠斗起来,也不敢保就一定不会吃亏。 宁安公主庆幸,所幸她沉弟有翻云覆雨的本事,否则等来日傅遥嫁进宫里以后,她必定一天安稳觉都睡不了。 关于傅远那个好好的人,怎么就中毒了的问题,宁安公主解释不了,更解释不清,于是便没接这话茬,只与傅远嘱咐说:“这回的事,事关皇家颜面,宫里未必会将此事声张出去。即便眼下,各家各户都如咱们一般,已经听说了此事,也就只敢在背会嘀咕两句,必定不敢与外头的人议论。我只怕会有人借此事使坏,你只管记着,倘若外头有人向你打听此事,你便一问三不知就好,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要向外人吐露。”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傅远望着宁安公主,目光清和而柔软,“你如今有着身孕,切忌忧思,我瞧你的脸色很不好。” 作者题外话:即日起每天五更,更到月底完结~ 第五六三章 他的曾经沧海

听了傅远的话,宁安公主温然一笑,“还不是叫我肚子里这个小顽皮给闹的,这孩子当真是好动的很。” 傅远心疼宁安公主怀孕辛苦,忙冲着宁安公主已经隆起的小腹说:“好孩子听话,要安安静静的,不要总扰闹你娘亲。” “孩子多动动是好事,若是长日不动我才担心呢。”宁安公主护着肚子说。 “原是我不懂,竟然说错话了,得赶紧跟你们娘俩赔个不是。” 见傅远与宁安公主夫妻俩说说笑笑,其乐融融的样子。 作为一个极有眼力界的人,傅遥自然不肯守在跟前扰了人家夫妻亲近,便起身说要回去。 宁安公主只怕傅遥回去以后,还会接着为福曦宫的事忧思,又出言宽慰说:“妹妹不必为这件事太劳心,沉弟是再睿智不过的人了,定能圆满的处理好这件事。” 傅遥冲宁安公主笑笑,“嫂子,我是信他的。” 听傅遥这么说,宁安公主也算是放下心来了。 “对了,我今日出城办差,回来的时候顺道去了趟庄子,带了两筐刚摘的甜瓜回来。听庄子上的人说,今年的甜瓜长势不错,个头比往年大,也比往年甜,妹妹拿些回去跟芸熙妹妹和佳榕妹妹分了吃吧。”傅远与傅遥说。 傅遥闻言,立刻应道:“我何止要拿,还要多拿些呢。哥不知,芸熙和佳榕最爱吃甜的,肯定爱极了甜瓜。” “妹妹们若是爱吃,那就尽量吃,若是不够,我明儿再派人去庄子上拿些回来。” “哥这是笑话我们呢,足足两筐甜瓜,凭我们三个一宿就吃完了?” 一听这话,宁安公主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傅远见状也跟着笑了,“怪我怪我,是我说错话了。” 傅遥摆手,“罢了罢了,看在我嫂子的面子上,我就不与哥计较了,省的我嫂子一旁看着心疼。” “可别,妹妹该怎么罚就怎么罚,罚的你哥以后再也不敢油嘴滑舌的打趣你才好。”宁安公主向着傅遥说。 而这边,没等傅遥应声,傅远就先开了口,“就如你嫂子所言,妹妹哪好轻易饶过我,我可得想个法子好好给妹妹赔罪。” 傅遥闻言,不禁笑道:“哥也真是,我还是头一回见着如哥这般,上赶着与人赔罪的呢。” “你是我亲妹妹,我待你自然与旁人不同。”傅远望着傅遥,眼中满是疼惜与关怀,“我今日去庄子上,见那庄子修整的不错,赶上哪日天气好,妹妹可以带着芸熙妹妹和佳榕妹妹一同去庄子上逛逛,只当哥向你们陪罪了。只是只是我怕你们三个姑娘家去庄子上会有些不方便” “方便,怎么不方便。”没等傅远把话说完,傅遥就抢着说,“哥,咱们国公府是将门,不讲究那些书香门第里头,姑娘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佳榕同样也是出身将门,周叔叔和佳木不也没拦着佳榕常常出门走动吗?至于芸熙,是打小被州牧夫人管教的严,不得机会出门,我要说带她去庄子上走走看看,芸熙只怕比佳榕还高兴呢。” “瞧瞧,一说叫妹妹去庄子上玩,妹妹这眼珠子就瞪的锃亮。”宁安公主笑呵呵的说,“妹妹若愿意去,就带着芸熙和佳榕去吧,只记得要多带几个人跟着,以免被庄子上那些个不懂规矩的粗人给冲撞了。” 傅远闻言,点了点头,“既然你嫂子都发话了,那哥回头就为你安排此事。只等雨停之后,再过几日,地干爽干爽再去,省得土地湿软泥泞,再踩的一脚泥。” “我都听哥的。”傅遥痛快的答应说,“那我就回去和两位妹妹吃甜瓜了。” “去吧,只记得别吃太多,否则肚子发胀夜里该睡不好了。”宁安公主嘱咐一句。 “嗯,我听嫂子的。”傅遥说完,便笑嘻嘻的转身出去了。 宁安公主望着门口,满脸笑意的与傅远说:“咱们妹妹当真是个可人儿,我是真喜欢阿遥,舍不得她这么早就出嫁。” 傅远答:“阿遥和太子在一起高兴,只要她高兴,我这当哥哥的就高兴,纵使隔的远些,不能常常见面也无妨。” 宁安公主闻言,伸手搭上傅远的手,“你放心,沉弟来日是要坐拥天下的人,阿遥跟了他,日后必定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绝对不会受委屈的。” 而傅远听了宁安公主这话,却显得有些怅然,“我只怕太子来日要心怀天下,就装不下阿遥了。” 帝王爱,是这世上最无定性的东西。 傅远会有此担忧,也无可厚非。 但宁安公主却丝毫不怀疑她沉弟对阿遥的真心。 “记得去年中秋宫宴,我与沉弟逃席出来,躲在华阳殿后的廊上说话。沉弟与我说,他心里已经有了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女子。而我为了沉弟来日的前程考虑,劝他千万不要一时冲动,一定要娶个权臣家的千金,来日岳丈家还能在前朝帮衬上他一二。 可沉弟却与我说,那个女子就是他的曾经沧海,除了她,他谁都不要。 我脾气急躁,当时就恼了,责问沉弟究竟是要那女子还是天下。 沉弟回答,为那个女子,他可以不要这个天下。 我气极了,冲着沉弟一通好骂人,但眼下再看,竟是骂错了。” 傅远听了宁安公主这番话,立刻温声应道:“你哪里有错,身为姐姐,是该这么劝谏弟弟的。自然,太子也无错。倘若拿同样的问题来问我,我与太子一样,也是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就只要你。” 宁安公主原是要嗔怪傅远几句的,但话都到了嘴边,她却说不出口了。 宁安公主怎么会不知道傅远疼她惜她,早就胜过了自己的性命。 否则当初,傅远怎么会冒死独身一人潜入北渊将她救出。 而她的夫君,的的确确是大英雄,真君子。 纵使对她有救命之恩,也并不贪图她什么。 宁安公主想,倘若当初不是她先捅破那层窗户纸,先斩后奏的求她父皇给她和傅远赐婚。 她今日恐怕还只是个宁安公主,而不是辅国公夫人呢。 第五六四章 疼你,不怕旁人知道

在遇到傅远之前,宁安公主总觉得她这一生颇为不幸。 但傅远的出现,弥补了她过去经历的所有不幸。 可知就如傅远疼她惜她,她亦视傅远如生命。 “抱抱我。”宁安公主与傅远说。 傅远闻言,微微怔愣了一下,才起身上前,小心翼翼的将宁安公主打横抱起。 见状,宁安公主当场就急了,“没没叫你这么抱!” 傅远糊涂,好脾气的问:“那要如何?” 宁安公主张了张嘴,也没了脾气,片刻才红着脸说:“就是让我把你当软枕似的靠一靠。” 原来如此! 傅远只怪自己傻,怎么连这话都听不懂。 夫妻间的默契都哪儿去了? “罢了罢了,你快放我下来吧。”宁安公主说,口气听来虽有几分不耐烦,却是为掩饰害羞的。 见宁安公主如此,傅远反而耍起了赖皮,“我知道你因为有孕,腿脚常常肿痛的厉害,今儿就叫我抱你回去吧,等回屋以后,我再给你当枕头。” 傅远如此贴心,宁安公主自然十分受用,可正房离饭厅之间还有些距离,倘若由得傅远这么抱她回去 “快放我下来吧,叫下人们看见笑话。” 傅远却不在意,“随的他们笑去,我疼你,不怕旁人知道。” “油嘴。”宁安公主嗔怪一句。 傅远也不辩驳,“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还请夫人您高抬贵手,勾着我的脖子,莫要跌下来摔着才好。” “我才不怕呢。”宁安公主回道,“纵使你舍得摔我,可舍得摔我肚子里这个小的?” “大的小的我哪个都舍不得。”傅远说着,又将宁安公主抱紧了几分,“放心,我一定会走的稳稳当当的。” 傅远说完,便抱着宁安公主向门外走去,宁安公主浅浅一笑,不动声色的抬起手臂,勾上了傅远的脖子。 漫芳远远的跟在身后,忍不住偷笑。 心想,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出,比他们主子和国公爷还恩爱的夫妻了。 窗外小雨淅沥,夜风有些微凉,但屋内的气氛却十足的热烈。 因为已经形影不离的在一起住了好几日,傅遥她们三个姑娘之间,也不讲究那么多了。 傅遥和佳榕身着寝衣,打着赤脚,盘腿坐在软榻上,一人手里抱着一个甜瓜,一边吃一边说笑。 而芸熙虽没那姐俩肆意,却也学着傅遥和佳榕,不叫将甜瓜切成小块用银签扎着吃,而是直接捧着一整颗咬着吃。 还别说,这样啃咬甜瓜尽管有些野蛮,但吃起来的滋味竟格外香甜。 听傅遥说,等天放晴以后,她们能一同去国公府在城外的庄子上逛一逛,佳榕高兴的不行。 若非外头正下着雨,小丫头没准儿都能爬上房顶蹦达几下。 这去庄子上的日子还没敲定呢,小丫头就已经开始盘算,等到了那日要如何玩了。 “姐姐,庄子上可有鱼塘?果树有几棵?可知我都好久没爬过树了,实在技痒的很。” 纵使傅遥一向不屑那些拘束着姑娘家行为的规矩,但傅遥也觉得,一个大姑娘家家的爬在树上很不妥当。 而佳榕不只说她要爬树,还问她庄子里有几棵树。 小丫头这是预备着将庄子里的树全都爬一遍才算圆满吗? 倘若叫佳木听见佳榕方才的话,非一口老血喷出来不可。 树的事暂且不议,至于这鱼塘,“庄子上有鱼塘的,府上平日里吃的鱼,几乎都是咱们自给自足。” “那可好了,我也好久都没钓过鱼了。对了,我得提前挖点蚯蚓准备着,到时候用作鱼饵。”佳榕兴致勃勃的说。 芸熙闻言,也兴致颇高,“我不懂爬树,却觉得钓鱼是桩雅事,倘若佳榕妹妹要钓鱼,我必定奉陪。还有蚯蚓,我也陪着佳榕妹妹找,只是这蚯蚓是生在土里的?” 佳榕听了芸熙这话,呵呵一笑,“芸熙姐姐逗我呢,这蚯蚓不长在土里,难不成还飞在天上?诶!芸熙姐姐该不会没见过蚯蚓长什么样子吧?” 还别说,芸熙可是自小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哪有机会见蚯蚓那种东西。 懂得下厨做两样细点,能分得清五谷六畜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别说那埋在土中的蚯蚓,只怕是寻常的知了和蚂蚱,芸熙都不曾拿在手里看清过模样。 见芸熙脸颊通红,没出言否认佳榕的话,傅遥便知,芸熙是真没见过蚯蚓。 傅遥不禁开口安抚说:“没见过蚯蚓不算什么,妹妹不必觉得不好意思。你是家中独女,家里没有兄弟,哪有人带着你去见识这些。等回头你多跟着我和佳榕妹妹出去玩几回,便都认识了。” 佳榕闻言,也赶紧点头称是,“芸熙姐姐若有什么好奇不明白的,只管问我就是。只是挖蚯蚓的事,我不能带着姐姐。我知道芸熙姐姐爱干净,刨地挖土多脏呀,姐姐肯定做不来。再有,我也怕那蚯蚓的丑样把姐姐给吓着。” 听了佳榕的话,芸熙忍不住笑了,“哦?妹妹只说那蚯蚓长的丑,究竟有多丑?” 佳榕颇为认真的思量了片刻,才答:“自然是因为生的丑,才要往地下钻着长,姐姐尽管往那最丑里想。” 傅遥坐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了,不禁嗔怪佳榕一句,“吃甜瓜呢,偏要说些恶心人的东西。” “是,那东西说起来是怪恶心的,不说也罢。”佳榕说着,笑嘻嘻的往傅遥那边歪了歪身子,“姐姐,咱们究竟哪日去庄子上玩呀?” “远哥说,等天放晴以后,叫庄子里的地干一干咱们再去。省得土地泥泞,不好走。” 依佳榕的脾气,哪能等到土干了再去。 “姐姐,那泥地干不干有什么要紧,只要咱们小心着点,不要滑脚跌倒就是。倘若明日天就放晴了,咱们明日就去可好?” “纵使不必等泥干,咱们好不容易出趟门,也该仔细准备一番,明日确实太仓促了。” “那后日吧,就后日!” 见佳榕一脸期待的模样,傅遥实在不忍心叫她失望。 况且,这连下了几日雨,佳榕也就被生生憋在屋里几日,心中着实苦闷。 难得赶上这次的机会,她是真想叫佳榕好好高兴高兴。 “好,我明儿就跟远哥说去。” 第五六五章 狐媚子,狼崽子

听傅遥答应了,佳榕高兴的不行。 “姐姐别拦着我,我还能再吃两个甜瓜。” 傅遥笑道:“甜瓜咱们有的是,你的肚皮却只有一个,可仔细撑破了。倘若那日你肚子疼,可就不能跟着我与你芸熙姐姐一同去庄子上玩了。” 一听这话,佳榕赶紧把手上吃到一半的甜瓜放去了一边,“好不容易得来的出门机会,我可不能赶在这个当口上坏肚子,我不吃甜瓜了。” “吃一个甜瓜有什么要紧,只要不吃多了就好,妹妹就放心的把这个吃完吧。”傅遥说。 佳榕很是爱吃这清甜爽脆的甜瓜,放下不吃吧,她还真有些舍不得。 于是,便听了傅遥的话,又把那吃了一半的甜瓜拾了起来。 “姐姐,这甜瓜真甜,比糖还甜。”佳榕心满意足的吃了一大口甜瓜以后说。 “这甜瓜是咱们自己庄子上栽种的,不论水肥都是用的最好的,长出来的甜瓜自然是别处没法比的。” 话听到这里,佳榕忙冲傅遥摆手,“姐姐快别跟我说了,说的我眼下就忍不住,想连夜赶去那庄子上逛一逛了。” 芸熙也跟着点点头,“我和佳榕妹妹一样,也想即刻就动身过去。” 见芸熙和佳榕两个都是这样,傅遥笑道:“早知如此,就不提前跟两位妹妹说了。” 佳榕闻言,赶紧纠正说:“不行不行,好事自然是越早知道越好。早一刻知道,便早高兴一刻。” “罢了罢了,这哪儿哪儿都是你的理。”傅遥笑着说。 佳榕也跟着甜甜一笑,“是姐姐疼我,让着我呢。” “数你机灵。” 姐妹三个说说闹闹,纵使在如此阴闷潮湿的雨夜里,气氛也无比的欢愉融洽。 而彼时,却有人是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凤仪宫,寝殿之中。 继后李氏正独自斜倚在坐榻上养神,尽管殿内被烛火映照的灯火通明,可继后的脸色仍旧显得十分晦暗。 “娘娘,是时辰喝药了。”丹秋端着一碗刚煎好的汤药走进内室。 继后因走神,一时没个防备,生生吓了一跳。 “走路怎么也没个声响,平白被你吓掉了半条魂。”继后没好气的说。 丹秋看的出,继后并非真的为这等小事怪她,是因为他们皇后娘娘心里本就不痛快,借她出气而已。 不过,只要他们娘娘能消气,别说骂她两句,纵使锤她两下也无妨。 丹秋思量着,赶紧冲继后赔了不是。 眼下,继后心里最要紧的就是她的腿疾。 即便她已经气郁到连水都喝不下,这药也得喝干净了。 于是,继后也没再找丹秋的茬,便坐起身来,预备喝药 可这刚熬好的药,还滚烫滚烫的,不宜入口。 继后端起来试了一试,便又放了回去。 “皇上还在福曦宫?”继后问。 丹秋不言,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见状,继后本就阴郁的脸色,无疑变的越发阴沉。 “你说这回,会不会是李昭仪那个贱人,故意演给皇上看的苦肉计?”继后又问。 “回娘娘的话,奴婢之前已经派人向几位太医分别打听过了,也从咱们安插在福曦宫的眼线那里得到证实。李昭仪的确是中了乌头的毒,且中毒极深。听说那毒药的毒性极其霸道,李昭仪不过才喝了两口那下了毒的汤药,人就当场昏死过去。听说傍晚的时候,人都没气儿了,还是太医院的院判大人亲自出马,用银针扎刺指甲的法子,人才回魂。依奴婢看,李昭仪纵使盘算着要与皇上演出苦肉计,也不至于真的不要自个的性命了。况且皇上那边,本就已有要解了李昭仪禁足的意思。李昭仪实在没必要赶在这个当口上铤而走险。” 丹秋的话有理,继后在微微点头之后,目光徒然一凛,“要说那贱人也真是命大,中了那么深的毒,竟然没死。她不是已经咽气了吗,竟然还能回魂,还不是妖孽!” “娘娘,太医们都说了,李昭仪所中毒气,已经侵入到五脏六腑。纵使性命暂且保住,往后也是病歪歪的,活不长。即便皇上可怜她,真放她出来又如何,凭李昭仪那副身子骨,是有心也无力跟娘娘您做对了。或许不等娘娘您动手,那些嫉恨李昭仪已久的狐媚子、狼崽子,就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什么狐媚子、狼崽子。”继后嗤笑一声,“依本宫看,那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饿鬼。” 见继后总算恢复些精神,愿意张口骂骂人了,丹秋赶忙应和说:“娘娘说的极是。” “丹秋,你说究竟是哪只鬼那么大的胆子,胆敢对李昭仪那贱人下毒手?这不是公然要与我李家为难吗?” 丹秋闻言,显得有些迟疑,嗫嚅了半晌也没出声。 见丹秋目光闪烁,继后隐隐察觉到了些什么。 在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后,继后才道:“本宫就说,今儿傍晌,那些个贱人来本宫这儿晨昏定省的时候,为何都是一副古古怪怪的样子。原来她们都在那儿打量着编排本宫呢。” 见继后又恼上了,丹秋赶紧劝慰说:“娘娘也说那都是些贱人,娘娘何必与那起子不懂事的计较。只要皇上那边肯信娘娘就好。” 继后嘴上不透,心里何尝不心虚。 否则晌午,当她得知李昭仪中毒,半死不活的时候,只管尽情的高兴就得了,何必要发愁呢。 人言可畏,只怕三人成虎,纵使她真的无辜,皇上也未必肯信她。 “慎刑司那边可有什么动静,福曦宫抓去的那些人,有没有吐露些什么出来?”继后问。 丹秋摇头,“回娘娘,暂时还没什么消息传出来,但娘娘知道慎刑司的那些人。纵使再硬的骨头,再难撬开的嘴,在他们那儿也会被收拾的服服帖帖。想必明儿一早应该就能探出些消息了。娘娘您放心,这事儿既不是您做的,这罪责就扣不到您头上来。” 闻言,继后却并未觉得心里有丝毫松快。 “依本宫看,这也未必。那些个饿鬼的手段你还不清楚,她们压根不必使太多的算计,只需买通几个奴才,教好了词儿,异口同声的污蔑本宫即可。那些个奴才冤枉了本宫自是不能活,但一家老小却能衣食无忧的过完下半辈子。这种事,本宫可是见的多了。” 第五六六章 有生之年,生不如死

听了继后的话,丹秋心中戚戚。 丹秋虽是继后身边的人,在旁人眼中当着极其体面的差事。 但各种酸楚,只有她自己知道。 身为奴才,丹秋自然明白为人奴仆的不易。 在主子们眼中,奴才们不过玩物,贱命一条甚至不如主子豢养的猫狗。 奴才死了再换新的,伶俐的就好,有什么可惜? 就如继后方才说的,用家人的性命相要挟,威逼利诱奴才们为之卖命的事,丹秋也替继后做过好多回了。 同为奴才,丹秋在办这种事的时候,往往都会心生恻隐。 但奴才就是奴才,奴才就该被主子差遣,为主子卖命。 谁叫他们命苦,就托生成了奴才呢。 算来,皇后娘娘身边,除了她们几个当年陪嫁进宫的心腹之人都还在。 底下的人,在这十年间,都不知换了多少波。 常听人叹,宫里的人多,每年都会不断的往里头招新人,却也没见皇宫被挤破了。 那不是因为皇宫有多大,而是因为这宫里人总是有来有去的。 只是那些去的宫人,并非出宫回乡去,而是化成一团烟灰,投进净乐堂后头的那口枯井里去了。 想到这儿,丹秋心里不好受,却不敢在继后面前表露出来。 赶紧定了定心神,与继后说:“娘娘您多虑了,皇上明察秋毫,绝对不会冤枉了您。” “那可不好说。”继后面色凝重,“你只管命人死死的盯着福曦宫和慎刑司两边,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即刻来回了本宫。” 这厢,丹秋刚要应声明白,继后却又摆了摆手,“罢了,倘若皇上真听信谗言,认为是本宫害了李昭仪那个贱人,只怕不等什么消息传过来,皇上那边就会派安德祥来这儿拿人了,本宫又能有什么办法。” “娘娘” “从前遇上这样的事,本宫还能与爹爹商议商议。可眼下,爹爹只当没有本宫这个女儿,别说帮着护着本宫了,这头一个要拉本宫下来的就是他。丹秋,你说天底下有这种当爹的吗,竟然帮着侄女要把嫡亲的女儿逼死。” 丹秋哪敢给继后火上浇油,只好劝慰说:“娘娘您忘了,前儿个府上才派人送了好些补品来。可见丞相大人对娘娘,并非全然下了狠心。” 丹秋不提这茬还好,经丹秋这么一说,继后心里更窝火。 “从前本宫还得势的时候,府上隔三差五的就会孝敬些银钱物件进来,可自打爹爹变了心意以后,府上都多久没送东西来了,倒是去福曦宫去的频繁。那架势,恨不能将整个丞相府都掏空了给她。” 话说到这里,继后狠狠地喘了口粗气,才接着与丹秋说:“咱们凤仪宫的账,一向都在在你手里掐着的,你该比本宫有数才是。若非本宫之前还有些积蓄,恐怕连前阵子端午节的赏银都备不齐。这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只差没将那些金银首饰都偷运出宫折了现来。” 正如继后所言,没了李府常常送银钱来贴补,光凭那有限的月例,根本不够继后日常花销的。 旁的不说,继后身为中宫皇后,光平日的打赏就是一笔相当庞大的开销。 这阵子,也真是全靠继后原先零碎积攒下来的家底勉强支撑着。但如今,也早已是捉襟见肘了。 事实如此,丹秋也无话可说,只能站在一旁老老实实的听继后接着抱怨。 “眼下,府上又开始给本宫送这送那,不过是见本宫又在皇上面前重新得势了而已。或是觉得本宫已经残废,施舍可怜本宫罢了。”话说到这里,继后不禁面露鄙夷,“本宫还不知道我爹那个人。他如今眼里,就只有福曦宫李昭仪那个好侄女,想尽办法的要助他侄女脱困。依本宫看,李昭仪之前装病,哄皇上去见她,八成就是本宫的爹给她出的主意。” 继后是个明白人,丹秋纵使想说点儿什么劝慰继后,只怕也是白劝,索性不吱声了。 但在丹秋看来,李元徽李丞相的确是个狠心的爹。 都说虎毒不食子,但李丞相却能下的了这个狠心。 要知道,他们皇后娘娘可是李丞相的嫡幼女,是丞相的老来得女。 这要是放在旁的府上,爹娘兄姐必定是疼爱的不行,也就丞相府上的人与寻常人不同。 说狠下心来,就真能对他们皇后娘娘不管不顾。 继后最不爱提的就是她娘家的事,一说起来就心烦的要命。 若不是眼下,她身在病中正服药,不得饮酒。 她一定要痛饮几杯,一醉解千愁。 但眼下,她就只能以药代酒,看能不能浇灭心头这团怒火。 继后寻思着,便捧起药碗,一口气就将碗中的汤药给喝完了。 在大呼了口气后,继后便放下手中的空碗,从容的掏出帕子,抹净了沾在唇边的药汁,接着就冲丹秋挥手说:“你下去吧。” 丹秋闻言,收起桌上的空碗,又冲继后行了个福礼,便转身往外走。 可还没走出去几步,丹秋便转过身来,与继后说:“谁说娘娘身边没有可帮娘娘的人,眼下不正是用太子爷的时候?” 闻言,继后立刻眼前一亮,丹秋的话还真给她提了个醒。 之前,她因为洞悉她爹爹意图设计废了她这个皇后,扶李昭仪上位继任为后的心思。 她便由此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当李家的傀儡,要自谋出路。 而摆在她面前的唯一一条路就是站在与她爹爹,与她母家李氏一族对立的一边。 助太子爷顺利登基称帝。 在继后看来,太子爷还算是一个颇为厚道的人,即便她并非太子的生母,太子对她这个后母也一向是恭敬有加。 倘若她真能助太子顺利登基。 等来日太子成了皇上,她便能跟着当个安稳太后。 继后心里无比清楚,护太子爷顺利的登临帝位,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周遭虎视眈眈,筹谋着要害太子的人数不胜数。 但她别无选择。 若她继续逆来顺受的听从母族的安排,纵使她被废以后能侥幸活着,有生之年也会生不如死。 即便她爹爹突然改变主意,不打算废黜她这个皇后又怎样。 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眼看着六皇子当上皇上,李昭仪母凭子贵,坐上圣母皇太后的宝座。 她绝不,绝不能叫李昭仪遂心如愿。 第五六七章 义无反顾的决心

既然决定要走帮扶太子,依附太子这条路。 那就要抱着义无反顾的决心。 继后这边是有心要向太子示好,奈何眼下太子已经不是个毛孩子,依照宫中规矩,太子爷除了日常请安以外,是不能随意进出后宫的。 正因如此,继后便没有多少机会能拢络太子。 更没机会向太子表明她的立场和决心。 所以,在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借着拉拢傅遥,从而间接的拉拢太子。 继后听传言说,说太子爷仿佛对傅遥这个太子妃很是满意。 但既是传言,那就不可尽信。 依继后所见,太子爷那个人,一向的爱憎无常,既无定性,也无长性。 今儿是喜欢傅遥不假,没准儿明日就将人抛诸脑后了。 若她将宝都压在傅遥一个人身上,未免也太冒险,太愚蠢了。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天意吗? 尽管觉得有些小荒唐,但眼下不就是个机会吗? 试探太子爷心之所向的机会。 “丹秋,太子向来不爱理后宫中事,福曦宫的事,他未必听说了。你即刻派人将此事告到东宫太子那儿去,记得要稍加提点,说此事恐将连累到本宫,看太子那边是个什么反应。” 丹秋方才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太子,谁知他们皇后娘娘竟然真就这么打算上了。 “娘娘,您就不怕太子爷莽撞,不但不能帮上娘娘,反而会坏了事?” 继后闻言,口气笃定的说:“太子虽然顽劣,却不傻。倘若咱们太子真是那么庸懦无能,可能在太子位上安安稳稳的坐这么多年?恐怕早就被前朝和后宫那些恶鬼拉下马了。” 丹秋听继后分析的有理,也就没了异议。 “倘若此番太子肯出手帮本宫,那日后本宫便认定了这棵大树,说什么都不撒手了。可要是太子选择对此事袖手旁观”继后苦笑一声,没再说下去。 丹秋真心觉得,这回或许真是老天爷给他们皇后娘娘的机会。 若能借此事,试探出太子爷的心思,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想当初,他们皇后娘娘刚得悉李丞相欲废后,抬举李昭仪继任皇后的打算以后,他们皇后娘娘又急又恼,只道她要是被李昭仪取而代之,当不成这个皇后了,她便要一脖子吊死去。 后来,他们皇后娘娘渐渐冷静下来,也想开了。 并想出了辅佐太子,依附太子,从而保全自己的后位与富贵。 身为奴婢,本不该对主子的决定指手画脚,可丹秋就是觉得,他们皇后娘娘将全部身家性命都压在太子身上不太可靠。 可饶是如此,也总比之前成日里颓废自贱,闹着要死要活的强。 但在丹秋看来,至少到目前为止,她们娘娘选择站在太子爷这一边,还都是一厢情愿而已。 他们娘娘压根就还没与太子爷通过气。 太子爷的心思,一向叫人琢磨不透。 没准儿一直都是他们娘娘剃头挑子一头热呢。 眼下,能借此机会试探一下太子爷的心意,的确是不错。 倘若太子爷真有心与他们皇后娘娘结盟,那强强联手,还有的一搏。 可要是太子爷压根就不考虑结盟的事,那身为奴婢,丹秋就要好好劝劝她主子了。 至于劝什么,自然是劝他们主子老老实实的去给丞相大人赔个不是。 丞相大人到底是他们皇后娘娘的亲爹,总归血浓于水。 若皇后娘娘认错态度诚恳,丞相大人应该会对他们皇后娘娘近来的反叛之举既往不咎。 至于接下来,他们娘娘就只管乖乖的听从丞相大人的安排,甭管李昭仪还能活多久,只管助李昭仪顺顺当当的当上皇后。 助六皇子摇身一变成为嫡皇子,夺了太子爷的太子之位。 待来日皇上百年之后,六皇子登基当了皇上,李昭仪要是没了,六皇子保不准会念及他们娘娘这个姨母当初的提携之恩,敬他们娘娘为太后。 纵使他们娘娘此生就是与太后之位无缘,当个太妃在后宫中颐养天年也好。 总比跟着太子爷与丞相大人做对要好的多。 毕竟,李丞相这个人太深不可测,纵使太子爷与他们娘娘抱团,也不一定能算计过李丞相。 丹秋心里虽然这样想,却万万不敢给继后泼冷水,只得按着继后的吩咐,派人去东宫给太子爷传信儿。 东宫,启阳殿。 殿外正下着雨,殿内一片清寂。 雨声透过门窗传进殿来,清晰可闻,使得本就安静的宫殿显得越发寂静。 此时,崔景沉正埋头坐在书案前,细看白天在衙门没来得及看完的公文。 这厢,他刚瞧完一篇,预备歇歇眼,就见福安匆匆打殿外进来。 “主子,凤仪宫派人过来了。” 不必福安详细回话,崔景沉也能猜到继后这么晚派人前来所为何事。 “她果然是沉不住气了。” “依奴才看,继后这是做贼心虚。”福安面露讥讽。 崔景沉闻言,却口气和缓的分析说:“这阵子咱们派去凤仪宫的人盯的紧,继后绝对不可能躲过这些耳目,对李昭仪下毒手。依我看,继后眼下之所以心虚,大约是被之前那几桩事吓破了胆,如今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她就如惊弓之鸟,心里不安生,唯恐被牵连到什么。” 福安点头,“那主子,奴才要如何与凤仪宫的人回话?” “不必多说什么,只说本太子知道了即可。” “是。” “常安那边还没消息吗?”崔景沉问。 “回主子,还没呢。主子您知道,皇上为李昭仪中毒的事勃然大怒,吩咐慎刑司的人即刻彻查此事。因此事牵涉甚广,单福曦宫一处,就抓了不下二十个人,还不算太医院和别处相关联的人呢。想要将这些人一一审过,只怕最快也要到明早,常安恐怕也要陪到明早才能回来给主子您回话了。不过” 话说到这里,福安忽然话锋一转,压低了音量与崔景沉说:“不过殿下放心,眼下慎刑司主审此案的,皆是咱们的人,殿下您想要什么样的口供,就有什么样的口供。” 第五六九章 陪王伴驾的命格

傅遥随汪姑姑学习宫规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 两人之间说不上结下多深的情分,却也算师徒一场,情谊或多或少是有些的。 况且,汪姑姑为人实诚,一直都是真心实意的在教她点拨她,就凭这一点,傅遥心里就挺感激汪姑姑的。 想来眼前一别,纵使来日两人同在宫中,皇宫那么大,又等级森严,她们师徒恐怕也难有再见的机会。 傅遥觉得,身为徒弟,对师傅最好的报答就是把师傅教的东西都学以致用。 待她来日入宫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切勿因为坏了规矩而闹笑话。 省的连累汪姑姑被人戳脊梁骨。 自然,除了好好活用汪姑姑教的宫规以外,傅遥还另给汪姑姑备了份厚礼。 只等汪姑姑离府那日,再亲手赠予汪姑姑,也不枉她们师徒一场,留个念想。 既该学的宫规都学完了,傅遥本不用再日日来见汪姑姑。 但傅遥想着汪姑姑在宫中行走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没听说过。 傅遥有心听汪姑姑与她讲些宫里的事。 而汪姑姑也愿意跟傅遥讲。 不过,汪姑姑并不敢过多的与傅遥议论当前宫里的人和事,大都捡了些宫闱旧事说给傅遥听。 说起宫闱旧事,汪姑姑少不了要提到太子爷的生母,先皇后昭惠皇后。 除了讲昭惠皇后如何仁善,宽容待下的事以外,汪姑姑还与傅遥讲了皇上与昭惠皇后如何结发情深,怎样恩爱非常。 只可惜昭惠皇后红颜薄命,早早的就故去了。 “除了昭惠皇后以外,皇上当年最为宠爱的妃嫔,当数贤” 没等后头那个“妃”字出口,汪姑姑便意识到她说错话了。 都怪她一时不稳,有些忘形,竟然忘了她眼下就身在辅国公府上。 她怎么能糊涂到当着人家侄女的面,去议论人家姑母的是非。 但想当年,贤妃的确是盛宠一时,只可惜死的太难看。 谁人不知,当年辅国公府就是因为贤妃之死,而受到了极大连累,闹的家破人亡。 在辅国公府里提贤妃,真是找死。 但作为亲历过当年贤妃之死的人,汪姑姑真心觉得贤妃娘娘死的太冤枉。 虽然汪姑姑从未在贤妃跟前当过差,但当年身为尚功居的高等宫女,她倒是常常会跑腿往贤妃宫里送东西。 在汪姑姑看来,贤妃是再温良不过的人了。 不只她这么觉得,这后宫之中尽是些霸道刁钻之人。 可任这些人再怎么爱背后嚼舌根,也从来挑不出贤妃娘娘的不是。 当年事发,别说他们这些当奴才的不信,就连各宫娘娘们都不信,向来与人为善的贤妃娘娘,怎么可能会去谋害张荣华和五皇子。 如今距离贤妃娘娘被冤死已经有六七年了,但每到贤妃娘娘的忌辰,总有从前受过贤妃娘娘恩惠的宫人,冒着被抓到挨板子的危险,偷偷的烧纸祭拜贤妃。 这也不单是因为这些奴才有良心,懂得念旧恩。 也是因贤妃娘娘为人实在是太好了。 想到这儿,汪姑姑不禁缓缓抬起头,望向傅遥。 要说他们未来的太子妃,脾性就随了贤妃娘娘。 这也难怪,嫡亲的姑侄儿,血脉相连,自然是像的。 皆是如玉一般内外明撤的可人儿。 将这样性情温良的人,投入到皇宫那个污浊之地。 汪姑姑想着,真觉得有些不忍心。 但无论是贤妃,还是眼前的傅遥,都是过于灼眼的人尖了。 那一身的锋芒,藏都藏不住。 这姑侄儿俩天生就是陪王伴驾的命格,倘若真叫这样的佳人明珠暗投,岂不辜负。 汪姑姑念着她与傅遥师徒一场的情分,只盼着傅遥不要步了她姑母贤妃的后尘,一定得平平安安,顺顺当当的为太子妃,再为他们大夏来日的皇后才好。 因与汪姑姑聊的投机,两人没留意时辰,便聊的有些晚了。 傅遥这边还惦记着教佳榕厨艺的事,从汪姑姑这里出来以后,便马不停蹄的往桐芳苑回。 傅遥刚迈进桐芳苑,就见园中梧桐树下的秋千上坐了个人。 瞧身形不像是芸熙或佳榕。 那么那个人是呢? 傅遥又赶忙往前挪了两步,定睛一瞧,“福安?” 福安听到这声唤,立马就从秋千上下来了。 “奴才给傅姑娘请安。”福安笑呵呵的给傅遥行了一礼。 傅遥一边往前走,一边冲福安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待走到近前儿,傅遥又示意福安坐下。 福安不敢,傅遥便一把将人按回了秋千上,自个则从一旁拖了张藤椅过来,在福安身边坐下了。 “你今儿怎么得闲过来了?何时来的?怎么也不派人去叫我。” 福安一笑,答:“回姑娘,奴才今儿是奉我们太子爷的命,特来探望姑娘的。来时听说姑娘正在跟着姑姑学宫规,奴才只怕扰了姑娘用功,便没叫人去跟姑娘说。” “我有什么好探望的,倒是太子爷,他可安好?” 福安闻言,故意敛了笑,苦着脸说,“我们殿下很不好。” 一听这话,傅遥立刻就急了,“人怎么不好,是不是福曦宫的事连累到他了?” “没,是我们殿下想念傅姑娘想念的辛苦,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却不能亲自过来探望姑娘。” 傅遥听了这话,不禁白了福安一眼,“和你说正经事呢,你偏要与我玩笑,快跟我说说,眼下宫里是个什么情形,太子爷他没受牵连吧?” 玩笑也开过了,福安立马换了一副正经脸与傅遥说:“回姑娘,李昭仪中毒的事,是出在昨日一早,太医那边一确诊李昭仪是中了乌头之毒,皇上那边就立刻下旨封宫抓人。据奴才所知,单福曦宫一处就抓了不下二十个人去,再有就是太医院和尚功局的人,这林林总总加起来,少说也有四五十号人。赶着奴才今早出宫时,慎刑司还没将人一一审完呢。” 傅遥闻言,微微点头。 想着宫里出了投毒这样的大事,还是冲着九嫔之首的昭仪去的。 眼下才抓了四五十号人还算少的。 倘若几番审问下来,得不到切实有用的线索,恐怕还会牵连更多的人进来。 上百人也是可能的。 一想到那么多无辜的宫人会被此事牵连,甚至含冤丢了性命,傅遥心里就无比难受。 第五七零章 重刑之下,必多冤狱

见傅遥的面色略微有些凝重,福安赶紧劝慰说:“傅姑娘放心,这慎刑司里尽是能人,必定不会放过那居心叵测的。以他们的手段,应该不必再审第二遍,最快午后,应该就能审出这幕后真凶。” 傅遥对慎刑司审案的手段略有耳闻。 那简直是惨绝人寰,耳不忍闻。 如此审案,最终是能揪出那受不住刑的恶人,却也同时残害了不少无辜的人。 总叫人觉的得不偿失。 “重刑之下,必多冤狱。倒是委屈了那些不相干的人了。”傅遥叹道。 “姑娘尽管放心,眼下慎刑司主审此案的人,是咱们太子爷的人,有太子爷盯着,慎刑司必定不敢太失分寸。” 太子爷竟然在慎刑司有心腹? 傅遥既惊讶,又有些欢喜。一直高悬着的心,总算能暂时安放回来了。 既然慎刑司主审此案的人,是太子爷的人,那么无论此案究竟审出怎样的结果,太子爷都一定不会受到牵连。 傅遥不禁大呼了口气,“福安,我不瞒你,打从昨日我听说福曦宫出事以后,心一直都悬的老高,经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能为姑娘解忧,奴才今儿就算没白来。”福安说着,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奴才听楚莘姑娘说,姑娘明儿要出城一趟?” “是,连下了好几日的雨,这人的心情就跟那天色似的,有些阴阴郁郁的。眼下雨过天晴,总想着到开阔的地方去走走。也是巧了,我哥昨日出城,顺道去了府上在城外的一处田庄一趟,听我哥说,那田庄如今修的不错,我便动了心思,想去那庄子上逛逛。我原本也不急着过去,可佳榕是个急脾气,一听说能出城玩,哪还等的了过阵子。我们一合计,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儿了。” 福安闻言,点头应道:“这才刚下过雨,水汽足,天儿不至于太热,正适合外出游玩。姑娘,要不要奴才派几个人跟着保护姑娘。 “不必了,我哥那边已经将事情都打点好了。”傅遥说着,起身来到福安身侧。 “你坐稳了,我推你一把。” 福安哪敢劳烦傅遥推他荡秋千,连连推辞。 傅遥见状,故作生气的噘起嘴,“我原以为你与旁人不一样,没想到也是个俗气的,只知道讲身份,却不讲情份,我真是白把你当朋友了。” 一听说傅遥拿他当朋友,福安是又惊又感动,险些没鼻子一酸掉下泪来。 福安心里百感交集,只道:“难为姑娘不弃,看的起奴才一个小太监。” “我不许你妄自菲薄。”傅遥盯着福安,目光温和且坚定,“一个人的贵贱在于心,不在于身份的高低。若论品行,福安你可是贵不可挡。” 听了这话,福安心里感动的无以复加,赶紧起身,“姑娘您坐,奴才推着您玩。” “来者是客,我先推你,然后再换你推我。你快坐回去,一定抓紧了秋千绳。” 眼见盛情难却,福安就听了傅遥的话,老老实实的坐回去,牢牢抓紧了秋千绳,“不瞒姑娘,自打奴才七岁那年入宫以后,都十年没有荡过秋千了。” “既如此,那今儿可得尽兴。”傅遥说着,便用力的在福安背上推了一把。 秋千载着福安,一下子就荡到了半空里,原以为福安会很享受这久别重逢的感觉,谁知福安却吓得哇哇大叫起来。 傅遥见状,也懵了。 在确定福安是真的害怕,不是装来逗她的,傅遥赶紧将秋千拦停。 “怪我力气太打,一下子就把你推的那么高,可吓着了吧。” 而福安那边明明已经吓得脸色苍白,却还是笑呵呵的冲傅遥说:“奴才不怕,奴才这是高兴的。” 傅遥闻言,不禁啧啧两声,“你呀,便跟你主子一个样,从来都不服输。” “回姑娘,奴才在这世上最佩服的人就是我们太子爷了,能随了我们太子爷是奴才的福气。奴才谢姑娘夸奖。” “嗯嗯。”傅遥点头,“这贫嘴的毛病也像你家主子。” 一说到贫嘴,福安立马与傅遥道:“对了姑娘,我们主子这儿有句话,托奴才捎给姑娘。” 傅遥闻言,明明心里期待的要命,却故意装作不太在意的样子,“太子爷说什么了?” “我们殿下说,他很想念姑娘。” 傅遥莞尔,可知她与太子爷是一样的心情。 “姑娘,您可有话托奴才捎给我们殿下?” 傅遥没多想,只与福安道:“你只告诉他,我的心思和他是一样的。” 福安点头,“傅姑娘放心,奴才一定会代为传达,告诉我们殿下,姑娘心里十分想念他。” “谁谁这么说了,我可没有。” “可姑娘方才的话,就是这个意思啊。” “好你个福安,竟敢拿我打趣。”傅遥说着,又使劲儿在福安背上推了一把。 福安吓得“嗷嗷”直叫,“姑娘可扰了奴才吧,奴才再也不敢胡说了。” 傅遥哪舍得欺负福安,赶着就将人救下来了。 说老实话,傅遥明儿原是没什么兴致出门游玩的。 亏的福安今日来了这一趟,叫她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这颗心,总算是安稳了。 如此,她明儿便可与芸熙和佳榕痛痛快快的去玩一场了。 午睡起来,在悠闲的品了一盏茶后,傅遥便开始兴致勃勃的为明日出游的事,做起了准备。 因为明日要去的地方是位于城外的田庄,田庄里不比府上都铺了石板地,田庄田庄,自然里里外外都是泥地。 泥地不比石板地好走,所以挑双合脚又舒服的鞋很关键。 普通的绣鞋不禁踩,傅遥思量着,觉得穿她平日里骑马穿的马靴最好。 至于衣着上,怎么舒服怎么来,不必太讲究。 毕竟是在自己的地界上,根本不必担心会被人评头论足。 再有,她明日保不准还真会上树,若是穿的太繁复,不免累赘,一旦刮破了衣裳,还觉得心疼可惜。 于是,傅遥便把自己的意思传达给了楚莘,叫楚莘看着准备。 而佳榕那边,无需傅遥操心。 佳榕一向活泼好动,小丫头不爱娇,也从不在衣着打扮上留心。 再加上忠勇侯府一家子男人,没人帮着佳榕打点。 所以佳榕穿衣,一向随意,都是很轻便舒服的样式,随便捡一件出来就能爬树上房。 倒是芸熙那边,还须得她费费心。 第五七一章 无趣却有用的东西

芸熙是深闺淑女,从前在锦州老家,真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因此,芸熙的衣裳多是些曳地、拖尾的样式。 这样的衣裳在家里穿穿还好,赴宴的时候穿最合适,很不适合出门玩时穿,尤其是到田庄那种地方。 别看芸熙这姑娘,表面上温柔腼腆,实则也是个爽利的性子。 眼见明日出门没有合穿的衣裳,抄起剪子就要把衣裳铰了改改。 傅遥见状,赶忙给拦了下来。 “妹妹这些衣裳都是极新极好的,铰坏了多可惜,我与妹妹年纪相仿,身亮也差不多,若是妹妹不嫌弃,就从我那儿挑件穿。” 芸熙迟疑,“妹妹怎好借姐姐的衣裳穿,这实在是唐突了。” “咱们是姐妹,互相借件衣裳穿有什么。妹妹的这些衣裳都既讲究又华丽,若改明儿我有什么急用,只怕还要求妹妹借我一件穿穿长脸呢。” 芸熙听的出,傅遥这是在与她说笑呢。 要知道,她阿遥姐姐可是辅国公府的千金,未来的太子妃,怎么可能会缺了衣裳首饰。 她阿遥姐姐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叫她安心接受她的好意。 芸熙自然要领了傅遥这份好意,也没再推辞,便跟着傅遥高高兴兴的去挑衣裳了。 第二日一早,在麻利的用过早膳以后,傅遥便带着芸熙和佳榕别过了傅远和宁安公主,预备启程前往城外的田庄。 傅遥原本的意思是轻装上阵,能少带一个人,就少带一个人。 但转念一想,眼前的丫鬟们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心里八成也都盼着能跟她们三个姑娘一道去庄子上逛逛,开开眼界。 在这种情况下,你选择带谁不带谁都不好。 索性把那些近身伺候的一同都带上才省心。 傅遥这边,无疑要把楚莘和紫珠双双带上,而佳榕此番住到国公府来,就只带了小月一个来伺候,故而只带小月一人随行即可。 至于芸熙那边,与傅遥一样,也是带两个人随行,便是随芸熙从锦州老家过来的月婵和春杏。 一行统共八个姑娘,分乘两辆马车,丫鬟中只有楚莘跟着三位主子坐前辆马车。 到不是傅遥有意要划出亲疏远近,而是因为临出门前,傅远和宁安公主特地交代楚莘,一定要贴身守着护着傅遥,寸步不离。 眼看着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上车就能出发了。 可闹着要出门闹的最凶的那位,却突然不见了踪影。 傅遥不禁问小月,“可知道你们姑娘去哪儿了?” 小月答:“回傅姑娘,我们姑娘只说她落了样东西没拿,是回去取东西了。” “哦?你们姑娘可说她忘了拿什么东西?” 小月摇头,“奴婢不知。” 傅遥疑惑,正寻思着小丫头究竟忘了什么,值得她临出发以前,还要特地回去取一趟,就见佳榕捧着个木匣子,匆匆打门内出来 “叫姐姐们久等了,我来了。”人是一路小跑出来的,说话都带着喘音。 傅遥笑望着佳榕,有意打趣说:“妹妹怎么才来,我们等急了原是不想再等你的,却怕你出来见我们都走了再哭,惹得过路的笑话,所以才没走。” 佳榕闻言,立马应道:“倘若姐姐们真撂下我走了,我一准儿要坐在地上哭的震天响。” 傅遥被佳榕这句给逗乐了,不禁抬手,轻轻的捏了下佳榕的鼻子,“就你淘气。” 佳榕粲然一笑,十分亲昵的往傅遥身边贴了贴,“姐姐猜我方才回去取了什么?” 傅遥打量着佳榕手中的小木匣子,还真没什么头绪,只道:“妹妹那儿收着好些有趣的小玩意,我哪猜的到妹妹拿了什么来。” 佳榕听了这话,神秘兮兮的与傅遥说:“这不是什么有趣的东西,却是很有用的东西。” 说着,佳榕就将手上的木匣子掀开条缝。 傅遥一见匣子里的东西,险些没背过气去。 佳榕火急火燎去取来的东西不是别的,竟然是一匣子活生生的蚯蚓! 佳榕完全没有注意到傅遥复杂的神情,捧着那盒子蚯蚓喜滋滋的说:“姐姐,这些蚯蚓都是我昨日亲自动手,一条一条挖出来的。我因为怕这些蚯蚓离开泥土久了会死,还特地在匣子里铺了层土,又往土上洒了点儿水。如此,就跟这些蚯蚓原来住的地方一个样了。姐姐说,我聪不聪明,厉不厉害?” “我的好妹妹,庄子上有的是地,那里的蚯蚓才多呢,你何必巴巴的费这么大劲儿呢?” 佳榕一听,还真是这个理,“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姐姐不知,我昨日为了挖到这些蚯蚓,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呢。因为姐姐府上都铺的石板地,所以我只能去花圃那有泥的地方挖。可府上的花圃里,不是种着姐姐爱惜的草药,就是名贵品种的花草,我挖的时候,生怕挖坏了姐姐的草药,挖断了花根,差点儿没累背过气去。” 话说到这里,佳榕不免有些沮丧,觉得自己昨日那一通忙活,就是在犯傻。 见原本还笑呵呵的人,忽然就变的有些愁眉苦脸,傅遥只怪自己多话。 于是,赶忙出言安抚佳榕,“妹妹提前备下这些鱼饵也好,省得咱们去到现挖。倒是妹妹机灵,为咱们省下了不少工夫,妹妹辛苦了。” 佳榕心思单纯,最是好哄,傅遥才几句话,佳榕就又笑逐颜开了。 “如此,我可得将这匣子仔仔细细的揣好了,里头的好东西哪怕丢了一条我也心疼。”佳榕说着不由得捧紧了那个木匣子,那神情比捧着一大盒子金银珠宝上街还紧张。 “妹妹自然要将你的这些宝贝看紧了,倘若打翻了吓着人,我可不饶你。”傅遥嘱咐说。 “姐姐,你怕虫子?”佳榕问。 傅遥无言,别说,她还真有些怕虫子呢。 见傅遥愣着,没立即应声,佳榕心中了然,立刻往前凑了凑,贴到傅遥耳边说:“姐姐放心,我不会把这事儿告诉别人的。” 傅遥闻言,笑着打趣佳榕一句,“全是妹妹的机灵。” “阿遥姐姐,佳榕妹妹,咱们何时出发?”芸熙等不及,从马车里探出头来。 “咱们这就走。”傅遥朗声应道,接着便催促佳榕,“好好拿稳了你的宝贝,上车去吧。” 佳榕点头,便捧着她的木匣子,先傅遥往马车边走去。 第五七二章 这场面,下不去手

傅遥见佳榕双手捧着匣子,也不方便上马车,正预备上前帮着接一把,就听“扑通”一声,哪里还见佳榕的影子。 刚登上马车的人,也不知怎的就连匣子带人,直接摔进了马车里。 是不当心踩着裙子了?还是没留神滑了脚? 此刻,傅遥哪有工夫追究这些,才要上前看人摔没摔坏,便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从马车内传出来。 这是芸熙的声音。 难不成那盒子蚯蚓 傅遥抚额,简直不敢想车内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但此刻,她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救芸熙和佳榕于水火。 佳榕也就罢了,尤其是芸熙,哪见过这种场面,八成已经吓蒙了。 佳榕就纳闷了,方才上马车的时候,她明明已经反复提醒自己小心再小心,怎么就那么寸,怕什么来什么。 面对眼前这个烂摊子,佳榕欲哭无泪,却只得忍着痛赶紧爬起来,一边安慰被吓的花容失色的芸熙,一边将散落在车内各处的蚯蚓往匣子里抓。 “芸熙姐姐放心,这蚯蚓不咬人,不咬人的。” 这蚯蚓是不咬人,却恶心人,一群凑在一起简直要吓死人。 芸熙整个人都吓木了,明明想放声大哭,却因为太害怕了,竟然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佳榕妹妹可摔着了,芸熙呢,芸熙妹妹可还好?”傅遥一边问,一边匆匆攀上了马车。 一掀开马车帘子,车内的场面的确是相当混乱。 “姐姐,我没摔疼,只是芸熙姐姐怕是惊着了。”佳榕一脸愧疚的说,“姐姐快帮我把芸熙姐姐接下去吧,马车里我一会儿就拾掇好。” 傅遥是想接芸熙下车去避避,但芸熙脚边尽是呈各种姿势扭动着翻滚着的蚯蚓,别说芸熙吓的不敢动,就连傅遥面对这种场面也有些肝颤。 叫芸熙踏着这些活生生的蚯蚓下马车,芸熙非晕死过去不可。 为尽快解救芸熙脱离苦海,傅遥赶紧招呼楚莘她们进来一块儿帮着抓蚯蚓。 紫珠和小月她们虽是丫鬟,却到底是姑娘,也害怕蚯蚓,压根就不敢上手,光用看的就惊叫连连。 一众人中,就楚莘勇猛,敢与佳榕一道,徒手抓蚯蚓。 傅遥倒是不怕蚯蚓,就是觉得这东西太恶心,压根下不去手。 可面对眼前这种紧张场面,她这当姐姐的怎么能袖手旁观。 焦急中傅遥忽然灵机一动,赶紧命紫珠从点心盒子里取了筷子来。 于是,国公府门外的马车前就出现了一众丫鬟小姐,手持筷子,在忙着夹什么的热闹场面。 蚯蚓这东西又细又长还很滑,使筷子根本就不好夹。 加之这东西生的叫人恶心,即便隔着筷子,也叫人无法按耐下心中的不适。 因此,捡拾这些蚯蚓足足花了傅遥她们一盏茶的工夫。 待最后一条蚯蚓被拾起,众人总算是松了口气,唯独佳榕还提着气。 佳榕自知冒失,虽不能说她这是闯下大祸,却耽误了大伙的出游行程,还把大伙都吓得不轻,尤其是她芸熙姐姐。 见芸熙缓了半天,还是脸色煞白,佳榕忙与芸熙作揖赔不是。 芸熙是再和气不过的人了,尽管是真吓的不轻,但为了佳榕心里能好过些,她艰难的扯出个笑脸来。 “妹妹不必自责,我没事儿的。” 芸熙嘴上说着自己没事,但声调听起来却分明是快哭了。 但芸熙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惊惧,继续安慰佳榕,“谁还没个走路不稳摔跤的时候,这不能怪佳榕妹妹。” 听了芸熙的话,佳榕都快感动哭了,立马扑到芸熙身上,连喊了几声好姐姐。 “姐姐,这回算妹妹欠了姐姐,回头姐姐要是觉得生气委屈,只管想法子罚我,我绝不皱一下眉头。” 芸熙哪舍得罚佳榕什么,不过佳榕说这话时逗趣的模样倒是把芸熙给逗乐了。 人一笑起来,脸上总算是恢复了些血色。 眼见这段小插曲已经耽误了不少时辰,可不好再耽搁。 傅遥立马招呼众人赶紧上车,千万不要误了这良辰美景。 至于佳榕的那匣子蚯蚓,傅遥寻思着还是叫带上了。 一则,佳榕挖这些蚯蚓挖的当真辛苦;二则,她们帮着拾掇这些蚯蚓也拾掇的揪心。 倘若不叫这些蚯蚓在钓鱼的时候物尽其用,岂不是辜负了大家费的这一番力气。 所以这蚯蚓不光要带,还得好好带着。 傅遥特地寻了条绳子,将匣子紧紧捆了起来,如此便可保佳榕的这些“宝贝”,再不出来祸害了。 今日非休沐的日子,街上来往的人和马车虽一如既往的多,却并不拥堵。 傅遥一行很顺利的就出了城。 因一连下了好几日的雨,城外除了官道上以外,旁的支路上都是一片泥泞难走。 尤其是些小路上,纵使大雨已经停了快两日,路上坑洼处的积水,也足以没过半个马车轮子。 好在傅远细心,昨日就命人提前来探过路。 驾车的车夫心里有底,便专捡着好走不颠簸的路走。 大雨之后,土地泥泞不好走是怪恼人的,而赶上今日这样天朗气清的日子,本是该觉得热的。 但因为周围水汽足的缘故,到帮着缓解了不少。 傅遥不得不感慨,今儿还真是一个难得的适合出游的好日子。 国公府的田庄位置虽然偏了些,但离城也不算远,出城以后,大约又行了两刻钟便到了。 得知府上的千金今日要来,田庄的管事一早就命人候在了庄子前的大路上迎接。 这种事儿原是该庄子上的总管事老葛亲力亲为的。 但听说今日来庄子上游玩的,清一色的都是姑娘。 为避嫌,也为怕冲撞了姑娘们,老葛不方便出面,于是便叫自己的夫人吴氏出面代为接待。 吴氏在女人中算是个高的,体格也十分健壮。 到底是成日里下地干活的身板,自然是傅遥她们没法比的。 傅遥见这吴氏面相生的憨厚,但眼珠明亮,透着股精明。 是那种瞧着很好说话,却又耳根子不软的人。 傅遥不由得就对吴氏生出些好感来。 第五七三章 抢着归隐田园

吴氏虽然大小算个掌事夫人,又自诩有些见识。 但吴氏每日上山下田,对着的都是种庄稼果蔬的佃农。 今儿猛然叫她见着真主子,她心中少不了有些发怯。 眼见七八个大姑娘先后从两驾马车上下来,吴氏不免有些眼花。 这究竟哪些是主子,那些是丫鬟? 该不会都是主子吧? 要说他们主家辅国公府也真是豪气,竟然连丫鬟都穿戴的这般体面,真真好赶上主子了。 因为一时也分不清谁是谁,吴氏也不敢胡乱称呼,叫错了惹笑话事小,惹的主子不高兴了事大。 于是,吴氏也不喊人,只管冲着傅遥她们一拜,“奴婢葛吴氏给主子们请安。” 傅遥看得出吴氏是个机灵人,心里对吴氏的好感,无疑又加重了几分。 傅遥也不拘着身份,大方上前,主动与吴氏介绍起他们这些人来。 得知这位好心提点她的姑娘就是他们遥姑娘后,那吴氏险些激动的哭出来。 想来,她在国公府的这片庄子上,一待就是十数年。 无论是国公府从前显赫的时候,还是遭难的时候,再到如今重新显赫起来,她一直都在这片庄子上守着。 这十数年间,她除了前阵子有那么一回两回,隔着老远望见了他们新继任的国公爷傅远以外,就再没见过其他主子。 今日有幸得见傅遥,吴氏心中自然激动不已。 眼下谁人不知,他们遥姑娘就快嫁给太子爷当太子妃了。 来日,等太子爷即位登基以后,他们遥姑娘就是皇后了。 那吴氏想,日后等他们姑娘真的到了贵无可贵的时候,她只管将今日之事拿去与旁人显摆,说她不只与当今皇后说过话,皇后娘娘对她还很是亲切呢。 如此这般,那些个仆妇佃农可要羡慕死她了。 佳榕一见到了地方,心中欢喜不已,哪有心思站在这儿与个婆子寒暄,才看在傅遥的面子上与那吴氏颔首示意,便拉着芸熙就往庄子里跑,边跑还边回头招呼,“阿遥姐姐,你也快来。” 傅遥见状,立马嘱咐,“你可跑慢些,仔细脚下,切勿摔着。” 说完,傅遥心里还是不放心,忙叫丫鬟们赶紧跟上。 按着佳木的说法,佳榕就是从山上抓下来的野猴子,丫鬟们哪里跑的过她。 也就是她眼下手上牵着芸熙,否则早就跑没影了。 见佳榕撒了欢的样子,傅遥忍不住浅笑,偏头望着吴氏说:“还要劳烦葛夫人陪我四处逛逛。” 吴氏哪担的起傅遥称呼她一声夫人,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赶忙上前为傅遥引路。 作为曾经当过一阵儿家的人,傅遥很清楚府上有多少间商铺,在城外又有多少庄子和几座山头,但她当初所了解的,仅限于纸上的数字,不如切实的站在这里看看来的直观。 原来府上的这片庄子有那么大,土地还如此丰沃。 庄稼地,菜地,鱼塘,还豢养有鸡鸭鹅,还有几头牛羊猪。 尽管地方大,各种营生又多,但庄子上下却被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见丝毫杂乱。 傅遥喜欢这里喜欢的不行,恨不能赖在这里不走了。 傅遥毫不吝惜对老葛夫妻的夸奖,夸他们夫妻有能耐又尽心尽力。 而傅遥之所以猛夸老葛夫妻,并不是因为客套,的确是真心实意的。 想来,想要将这样一大片田庄里里外外打都理的如此熨帖,真本事和忠心缺一不可。 没有真本事,田庄上下必定一片混乱。 若是没有忠心,老葛夫妻就只管得过且过,左右国公府上也不能日日找人来看着,只由得这庄子渐渐荒废下去。 而眼前的田庄,农牧渔样样齐备,就连走人的过道也没浪费,沿路种了不少小花。 其中就有能入药的雏菊和蒲公英。 傅遥忽然开始明白,那些文人墨客为何总觉得世俗无趣,都睁着抢着要归隐田园。 能在这样一片田庄中悠然的度过下半生,她也乐意的很。 在随吴氏在庄子中大致逛了一圈之后,傅遥便与吴氏一道去寻芸熙和佳榕去了。 听庄子上的仆妇来报,两位姑娘带着丫鬟去了杏子林。 眼下正是杏子成熟的时节,满树的橙黄和青绿。 果实累累,压弯了树枝,硕大饱满的果子就垂在眼前,叫人立刻就想摘下一颗杏果大快朵颐。 这会儿,紫珠小月她们几个已经站在树下吃了起来,至于佳榕和芸熙,一个在树上摘果子忙的不亦乐乎,另一个提着竹篓守在树下等着接果子,忙的应接不暇。 见傅遥来了,佳榕忙冲傅遥挥手,“姐姐可来了,姐姐不知,这树上的杏子可好吃了,你可得尝尝,我这就给你摘个最大最甜的。” 佳榕说完,便忙着在树上翻找起来。 傅遥见吴氏一脸的错愕,大概是没想到堂堂忠勇侯府的千金竟然会爬树。 傅遥便浅笑着与吴氏道:“我这妹妹一向活泼,小子们喜欢做什么,她便爱学什么,性子就跟个小子没两样,葛夫人别见怪。” 吴氏闻言能说什么,只能应和说姑娘家活泼些好。 傅遥笑笑,也没再与吴氏多说什么,便来到树前芸熙身边站下。 这会儿,芸熙早就一扫之前被蚯蚓所惊的阴霾,一脸喜气的将手中的竹篓往傅遥手边一递,“姐姐快挑个尝尝,这杏子真的好甜。” 吴氏也是个机灵的,立刻上前,接着芸熙的话茬说:“两位姑娘眼尖,摘的都是咱们园子里顶好的杏果。” 就如吴氏所言,这杏的确是顶好的杏。 篓中的果子各个橙黄饱满,个头都还不小。 傅遥估摸着,这竹篓中最大的一颗,应该能有二两重了。 这可是已经到了贡果的级别。 看着就怪馋人的。 傅遥便从芸熙手上的竹篓中随手挑了一颗杏子出来,因为杏子成熟的很好,没使劲儿就将杏子给左右掰开了。 随着杏子一掰两半,浓郁的杏香味便扑鼻而来。 傅遥尝了一口,简直甜哭。 寻常的杏子,纵使杏肉再甜,皮也难免带着些许酸涩。 然而手上的杏子不同,不光果肉甘甜多汁,果皮还很薄很绵软,不带一丝的酸涩味。 傅遥不禁要问吴氏,“这杏子是什么品种?” “回姑娘,这杏子唤做水晶,皮色艳丽,果肉晶莹,味道最是甘甜可口了。” “果农有心了,能种出这么好吃的杏子。” 吴氏闻言,陪笑道:“姑娘,更好的杏果还在里头呢。” 第五七四章 一言不合,上树上房

“哦?这果园里还种了其他品种的杏子?”傅遥问。 “是。”吴氏答,遥手一指远处,“这再往里走,还种了一片红xing,唤作红玉,也是个大又甘甜,果子火红火红的,看着就稀罕。” 佳榕耳朵最是灵光,听说还有其他品种的杏,还是很稀罕的大红xing,如何还能在这水晶杏的树上待的住,立刻就从那矮枝上一跃而下。 佳榕这举动,可把傅遥给吓坏了。 纵使这杏树不算高,那岔枝距离地面也有几丈高,一不小心可是会摔断骨头的。 傅遥一向惯着佳榕,却不肯在这种事上纵了她。 “妹妹也真是,怎么敢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难道就不怕崴脚。妹妹若是再这样没轻没重,我可要撵你回去了。” 佳榕自知冒失,赶紧给傅遥赔礼,并承诺再也不这样胡来了。 傅遥见佳榕是诚心实意的认错,才松了口,“下不为例。” 佳榕便又欢蹦乱跳的要往林子深处走。 “阿遥姐姐,芸熙姐姐,你们也别愣着,赶紧随我去摘红xing吧。” 芸熙平日里很少出门,体力自然就不好。 能陪着佳榕玩上这么一阵儿,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瞧芸熙的神情,明显已经体力不支。 而佳榕却依旧跟个活猴似的,仍能毫不费力的上蹿下跳。 傅遥见佳榕上树上的那般轻巧,心里有些跃跃欲试。 但碍于吴氏在眼前守着,她不好失了端庄。 傅遥寻思着,便找了个由头,暂时把人给打发走了。 吴氏一走,傅遥也撒了欢,立刻寻了棵看着顺眼的红梅树,三下两下就上了树。 择了个舒服的姿势在树杈间坐稳以后,便摘了一颗红xing吃了起来。 在树上吃果子,还真是别有一番好滋味,傅遥觉得,偶尔当一下猴子也不错。 不远处的树上,佳榕见傅遥熟练的爬上树,又那样怡然自得的歇在树上,简直惊喜不已。 “姐姐真厉害,树爬的好麻利。姐姐,要不咱俩比试一场吧。” 傅遥闻言,忙冲佳榕摆手。“妹妹,你可饶了姐姐这老胳膊老腿吧。你若技痒,一定要找人比,我把楚莘借给你比去。” 一听这话,佳榕立刻就变了脸色,她是打死都不肯跟楚莘比的。 就以楚莘的身手,纵使把她和她阿遥姐姐绑在一起,也爬不过楚莘。 “不,我才不跟楚莘比,我就跟姐姐比。” 傅遥一笑,打趣说:“妹妹好坏,不挑楚莘偏挑我,可是专捡软柿子捏?” “哪有。”佳榕连忙否认,“倘若妹妹存心欺负人,那妹妹就挑芸熙姐姐跟我比了。” 芸熙无辜,巴巴的望着树上的两个人,“阿遥姐姐,佳榕妹妹,我也想学爬树。” 佳榕闻言,望着树下的芸熙长叹一声,“今日机会难得,我也想教芸熙姐姐爬树,可姐姐性子文静,最是知书达礼,倘若我真教会了姐姐,只怕阿遥姐姐要打我,怪我教坏姐姐了。” “谁说要打你了?谁又说会爬树的姑娘就不是好姑娘了?难不成咱们姐俩都是坏人了?” 听了傅遥的话,佳榕立刻大笑不止,一个不稳,险些从树上摔下去。 傅遥从旁瞧着,当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的好妹妹,你可稳当些吧,倘若你摔坏了哪里,我可怎么与你哥交代。” “姐姐不怕,我这身子可是皮实的很,轻易摔不坏的。” “是是是。”傅遥一连说了三个是,“妹妹可是惯爱爬高的,一言不合就爬上房顶,不肯下来。” 佳榕闻言,不禁红了脸,“姐姐笑话我呢。” 芸熙糊涂,“阿遥姐姐和佳榕妹妹这是在讲什么典故?” 傅遥望了佳榕一眼,接着便笑呵呵的与芸熙说:“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明白,妹妹若是觉得好奇,回头就只管惹佳榕妹妹恼火,瞧她气的上房以后,究竟要怄气多久才肯下来。” 经傅遥这么一说,佳榕的脸愈发红了,“姐姐就只管打趣我吧,别说房顶了,这树我也不下了。” 佳榕说着,立马抱紧了一旁的树杈,一副要跟这树就此长到一起的样子。 傅遥见状,三下五除二就将手上余下的杏子给吃完了。 接着便麻利的从树上爬了下去。 “我原本还想着与两位妹妹一道,一边吃杏子一边钓鱼说笑呢,既然佳榕妹妹不愿意,那我就只好跟芸熙妹妹去了。” 一听说钓鱼,佳榕哪里还有矜持,不用旁人催,自个就从树上下来了。 “鱼塘在哪里,我也要跟阿遥姐姐去。” 傅遥浅笑,俯身帮佳榕扑打了扑打沾在身上的灰和杂叶,“带妹妹去钓鱼可以,但妹妹要答应我得规规矩矩的,不可做危险的事,倘若妹妹不小心掉进池子里,可没人懂水性下去捞你。” 佳榕点头,信誓旦旦的保证,“姐姐放心,我保证老老实实的钓鱼,绝不叫姐姐担心,姐姐就等着我为咱们的午膳添道好菜吧。” “好,倘若妹妹今日能钓上大鱼来,那我便就地取材,特别传授给妹妹一道清炖鱼汤。” 一听这话,佳榕的干劲儿更足,明明不知道鱼塘在哪个方向,只管一马当先的跑在前头。 傅遥哪有力气追着佳榕跑,只好叫小月她们赶紧追上去看着。 “佳榕这一出门就跟撒欢的兔子似的,从前一般都有佳木在跟前看着,小丫头多少还知道收敛些,眼下是彻底放开了,简直就是匹脱缰的野马。” “是,佳榕妹妹体力好的吓人,我是没法比的。”芸熙应道。 “妹妹跟着佳榕跑了老半天也累了,咱们一块儿慢慢的走过去,妹妹好好调息调息。”傅遥说着,便要接过芸熙手上已经装满了杏子的竹篓。 “姐姐,我不累。” “还说不累,额角都冒汗了,仔细叫风吹着再着了风寒,快找帕子擦擦。” 芸熙这才将手上的竹篓松开,掏出了帕子擦汗,“姐姐,我虽然觉得有些脚酸,但是心里高兴。姐姐,要不咱们比赛钓鱼吧,别看妹妹爬树不行,但比钓鱼未必就会输。” 傅遥闻言,却有些迟疑,“妹妹当真要跟我比钓鱼?” 芸熙点头,“只要姐姐愿意,妹妹乐意之至。” “我自然愿意陪妹妹比钓鱼,可钓鱼要用那蚯蚓做饵,妹妹先前可被那些小东西吓得不轻啊。” 傅遥还说芸熙,她之前也被那些蚯蚓吓得要命,只是相比之下,芸熙比她更害怕而已。 芸熙如今是谈蚯蚓色变,一时踟蹰,竟然停下脚步,不敢往前走了。 第五七五章 放长线,钓大鱼

见芸熙脸色煞白,明显还在为先前蚯蚓的事而心有余悸。 傅遥赶忙挽起芸熙的手,柔声安抚说:“妹妹不怕,待会儿往鱼钩上放鱼饵的事,姐姐会为你代劳,妹妹尽管放心就是。” 芸熙闻言,这才回神,一脸感激的望着傅遥,“还是姐姐疼我。” 姐俩相视一下,便手挽着手向鱼塘的方向走去。 待傅遥和芸熙来到鱼塘边时,佳榕倒是麻利,已经挂好鱼饵,下了钩。 佳榕使的钓竿是最简易的鱼竿样式。 细长均匀的竹竿上,系上钓绳,便算成了。 她们姑娘家钓鱼不为谋生,只为消遣而已,这样的鱼竿便足够了。 况且,眼前的这片鱼塘是自家庄子里修的,鱼塘里投养了不少鱼。 在日光的照耀下,在波光粼粼的水中,一条条摇头摆尾的大鱼清晰可见。 傅遥颇为满意的一笑,觉得不光她们的午膳桌上能添道好菜,没准儿还能富裕几条带回府去呢。 这边,傅遥和芸熙还在欣赏鱼塘周围的美景,佳榕那边,已经有鱼咬钩了。 佳榕惊喜不已,立刻从小凳上跳起来,忙着拉杆收线。 谁知佳榕这一竿下去就钓到了个大家伙,鱼竿都压弯了,也没能把这条鱼拽上岸。 在几番僵持之后,佳榕竟然还反落了下风。 “阿遥姐姐,快过来帮帮我。”佳榕一脸情急的招呼说。 傅遥闻言却不动,只与佳榕指点说:“妹妹试着将收起的鱼竿和钓线松一松。” 佳榕一听这话更急,“姐姐,我要是放松了鱼竿钓线,这鱼就跑了。” “跑不了的。”傅遥口气笃定的说,“妹妹可听过放长线,钓大鱼?想要钓到大鱼,可万万不能心急,得慢慢的溜鱼,将这鱼溜累了,再一鼓作气的把它拉上来。自然,妹妹也可使用蛮力硬拉,甚至可以要来网子直接把它网住。可如此,不就失去了钓鱼的真正乐趣了?” 佳榕听傅遥说的甚是有理,便按着傅遥的说法,将鱼竿和钓线松了松,接着便与水里那位磨起了耐心和体力。 芸熙见状,忍不住小声问傅遥,“姐姐,咱们要不要上去轮流帮帮佳榕妹妹。” 闻言,傅遥立刻拉住芸熙,“佳木特意将佳榕送来我这里,就是想托我帮着磨磨佳榕的性子,眼下正是个好机会。妹妹别不忍心,只记得咱们这是为了佳榕好便是。” “是,我听姐姐的,那咱们也准备准备,和佳榕妹妹一道钓鱼吧。” 傅遥点头,趁着芸熙准备东西的空档与小月打了个眼色,示意小月不要过去帮佳榕。 小月也是个机灵的,便依着傅遥的意思退到了一边,与紫珠她们玩了。 傅遥和芸熙则各自挑了一根顺手的钓竿,在离佳榕不远的地方坐下了。 傅遥一边与芸熙轻谈浅笑,一边时不时的望望佳榕那边。 见佳榕虽一脸的焦急,索性颇有耐心。 小丫头瞧着仍似从前,总是没心没肺的样子,实则比初识她时,不知要长进了多少。 傅遥心中深感宽慰。 这边,傅遥正与芸熙商量着,等待会儿钓完鱼,要一同去隔壁的菜地里摘些新鲜的菜来,就听“扑腾”一声响。 循声望去,就见偌大一条鲤鱼被佳榕拖拽上岸,正在岸边奋力的扭动拍打着身体。 佳榕紧紧握住手中的钓竿,望着地上不停翻滚着的大鱼,惊喜不已。 “成了!阿遥姐姐快看,我把它钓上来了!” 芸熙见状,自家鱼竿都不顾了,立马起身上前查看,“真是好大条鱼,佳榕妹妹可真厉害。” 傅遥这边自然也坐不住,丢开手上的鱼竿,也与芸熙一道凑去了前头。 “这条大鲤鱼少说也有七八斤吧。”傅遥说着,立马偏头吩咐小月她们,“去,赶紧叫人找个大盆子来装鱼。” 小月得令,忙与紫珠去喊庄子上的人来。 庄子上的人反应极快,片刻之后,就见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抬着一个大盆匆匆赶来。 待盆子放稳以后,两个婆子分工明确,其中一个婆子用瓢飞快的往盆里舀水,另一个则忙着抓捕正在岸上翻滚的鱼。 虽然这条大鲤鱼已经被佳榕遛的精疲力尽,又在岸上挣扎了老半天,更是消耗了不少力气。 但这条大鲤鱼的求生欲很强,任那婆子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没能将它按住送入盆中。 最后还是两个婆子合力,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这鱼抓进盆里。 见鱼抓住了,傅遥和佳榕几个立刻围拢上前。 一群姑娘围作一团,望着盆中的大鱼兴奋不已,少不了要夸佳榕厉害,不单拿下了头彩,还是这么大的一个头彩。 傅遥故意装出气馁的样子,与佳榕说:“妹妹第一竿下去,就钓到了这么大的鱼,我和芸熙妹妹还跟你比什么劲儿,还不如就此认输罢了。” 芸熙闻言,赶紧点点头,“阿遥姐姐说的是,我纵使有妹妹的好运气,能等到大鱼咬钩,也没有妹妹的本事捕它上岸,我可不敢跟佳榕妹妹比了,这就向妹妹认输。” 众人的夸奖叫佳榕得意极了,但得意之余,也总要谦虚一下。 “依我看,关键是蚯蚓比较合这些鱼的口味,说到底还是我的那群小乖争气。” “小乖?”傅遥笑道,“就佳榕古灵精怪,能称呼蚯蚓是小乖了。” 听了这话,众人都笑了,连佳榕自己也跟着笑了。 “姑娘,这么大一条鱼,咱们是要清炖还是红烧?”佳榕的贴身丫鬟小月问道。 佳榕闻言,当即就变了脸色。 “谁说要吃它了?” 小月不解,“姑娘先前不是就与傅姑娘说好,要亲自钓鱼给大伙儿添菜吗?还说要跟傅姑娘学一道鱼汤呢。” 别说,她还真与她傅姐姐说过这些话。 但眼下,她想反个小悔。 “不成不成,我可是千辛万苦才将这条鱼给钓上来的,哪里舍得吃它。” 瞧佳榕那一本正经,却又十分逗趣的说话模样,傅遥忍不住逗她,“妹妹既然舍不得自己吃它,必定更舍不得旁人吃它。那么这条鱼既不好送去厨房,更不好再放回鱼塘里。既如此,妹妹难道要将这条鲤鱼带回府上去养?” 第五七六章 积德自有福报

听了傅遥的话,佳榕盯着盆中的大鲤鱼怔愣了片刻,方才回神,“既然我跟这条大鲤鱼有缘,带它回府养着又何妨。” 一听佳榕真要将这条大鲤鱼带回府养,芸熙不免惊讶,“从前只听说有在家里养金鱼,养锦鲤的,偏妹妹别出心裁,要养这么大一条鲤鱼。” 而傅遥这边并不反对佳榕养这条大鲤鱼,她就是替佳榕犯愁,“你说说,你把这么大一条鲤鱼带回去,究竟要放在哪里养?” 佳榕闻言,颇为谨慎的思量了片刻才答:“姐姐还记得我们侯府的后花园有一处池子吗?那池子虽然不大,却足够这条大鲤鱼游动了,只是那池子里种了不少睡莲,也不知这大鲤鱼喜不喜欢。” 在这种时候,难道不该先问问身为坐地户的睡莲,愿不愿意与这条大鲤鱼共处一片池子吗? 见佳榕很用心的为眼前这条大鲤鱼打算起了来日,傅遥既觉得有趣,又觉得十分宽慰。 难得佳榕心怀恻隐,这点是极好的。 “这条大鲤鱼大概是前生积德,今日才遇到了你这救星,以后便不必再沦为旁人的盘中餐了。” 佳榕冲傅遥笑笑,又低头打量着盆中不怎么爱动的大鲤鱼,“刚才为钓它上来,可把它的嘴给扯疼了,还有它身上的鳞片,方才在岸上挣扎时,也碰掉了好些。” 佳榕说着,又抬头望向傅遥,此时已经换成了一张委委屈屈的苦瓜脸。 傅遥疑惑,佳榕这样苦哈哈的望着她,难不成是想叫她给鱼看病? 这这她哪懂。 傅遥觉得,一定是她误会了佳榕的意思。 可瞧佳榕望着她的眼神越发热切,傅遥肯定,佳榕就是这个意思。 于是,没等佳榕开口,傅遥就赶着说:“妹妹放心,这鲤鱼的生命力顽强着呢,这点小伤根本就不碍事,几日工夫就长好了。” 话说到这里,傅遥原本还想给佳榕举几个例子,不过这些例子光用想的就有些血腥瘆人,傅遥只怕说出来不但不能哄的佳榕放心,反而会将人吓哭,故而没接着说下去。 “妹妹放心,姐姐何时骗过你。”傅遥说。 佳榕点头,“我自然信得过姐姐。” 一旁,芸熙盯着盆中的大鲤鱼问:“佳榕妹妹既然决定要养这条大鲤鱼,是不是该尽快将鱼送回府上去?” “是,等咱们回城的时候,我就命人顺道把它送回侯府去。” 傅遥听了这话,不禁暗自偷笑,想着佳木见突然有人,送了这么大一条鲤鱼到府上,还点明要将它投放到后院的睡莲池子里饲养起来,佳木该是何等的惊讶与崩溃。 但转念一想,佳木平日里待她那么好,她怎么能在一旁幸灾乐祸,看佳木的笑话呢。 这未免也太不厚道了。 于是,傅遥便吩咐小月,“回头派人去府上送鱼时,你也跟着一同回去,务必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与你家侯爷和公子交代清楚。” 小月得了吩咐赶忙应下,心想还是傅姑娘处事周全,不似她家姑娘莽撞。若不派人讲明这条大鲤鱼的来历,就将它投进府上后院的睡莲池子里,他们公子不吓死也气死了。 在商议完如何安置这条鲤鱼之后,傅遥她们便又各自拾起自己的鱼竿,继续钓鱼去了。 而比起那条好福气的大鲤鱼,这池塘里的其它鱼可都遭了殃。 傅遥几个人没费多大力气,就钓上了十数尾鱼。 自然,个头小的还没长成的那些,都由傅遥做主放回了鱼塘中。 至于余下的这些,不光够给她们午膳添菜,还可以带回府上给傅远和宁安公主,当是今日的出游礼物之一。 眼下鱼有了,而吴氏那边一早就命人杀鸡宰鹅,也是准备的尽心且隆重。 这鱼有了,肉也有了,自然也少不了菜。 否则一桌的大鱼大肉,难免会叫人觉得发腻。 于是,傅遥又与芸熙和佳榕一同来到了菜地,想要亲手摘些菜回去烹饪。 佳榕虽然并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却也是头一次下菜地。 与芸熙一样,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傅遥边忙着挑菜,边时不时的提醒佳榕,一定仔细脚下,别摔着,也别踩坏了还没长好的小菜苗,否则种菜人之前的辛苦就白费了。 佳榕先前钓鱼时,是切身体会到了渔夫们的不易,心中对这些辛勤劳作的佃农和牧人、渔人,平添了一份敬意。 经傅遥这么一提醒,佳榕走起路来便规矩多了,轻手轻脚的还真有些大家闺秀的样子。 傅遥望着这园中的菜,都新鲜水灵,不觉间就采多了。 傅遥想着多就多点儿吧,大不了都带回府上,给晚膳添菜。 芸熙在得悉傅遥的打算以后,不禁打趣说:“阿遥姐姐如此贤惠顾家,我太子表哥能娶到姐姐,可真是有福气。” 若寻常听到这样的打趣,傅遥必定要羞的满脸通红,不知如何应对。 但这会儿,傅遥却并不觉得。 大约是因为芸熙为人太过温柔,就连打趣起人来也温和不锋利。 傅遥便趁势,反过来打趣芸熙说:“妹妹温厚贤良,来日谁得了妹妹去,那才是真正的好福气呢。” 芸熙脸皮最薄,向来禁不住打趣,“姐姐惯爱打趣我。” 傅遥笑着,明媚如骄阳,但她此刻心中,却略带着几分惆怅。 芸熙不提太子爷还好,这一提,她心里就越发觉得想念。 倘若太子爷今日能同她一起过来游玩就好了。 听说傅遥亲自下地摘菜不够,还要亲自下厨烧饭,吴氏惶恐,直道使不得。 说是厨房那种地方,烟熏火燎,又是柴薪又是炉灶的,只怕一个不小心会刮坏烧坏了主子们的好衣裳。 再者,厨房里尽是些粗手粗脚的烧火丫头和婆子,怕是不懂规矩,会冲撞了主子们。 傅遥在家时,经常出入厨房,自然知道厨房里是什么样的。 因此,吴氏说的这些问题,与她而言根本就不是问题。 而唯一叫傅遥心怀顾虑的就是,她的到来,只怕会惊扰了厨房里干活的婆子和丫鬟,惹得人家没法好好干活。 傅遥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还算折中的法子。 “葛夫人放心,我等都不是骄矜之人,纵使真的不当心弄伤了自个,也不会赖着你的。只是要问葛夫人一句,你这儿可有私家用的小厨房?” 吴氏见他们遥姑娘是个有主意的,哪敢跟主子拧,只好如实回答说:“回姑娘,奴婢的住处是有一间小厨房,但地方小,还很简陋,也不知能不能入姑娘的眼。” 第五七七章 将门千金不一样?

听说庄子上还真有一间私家的小厨房,傅遥立马与吴氏说:“那劳烦葛夫人带路了。” “岂敢岂敢,姑娘随奴婢来吧。”那吴氏说着,赶忙走在头里引路。 就如吴氏所言,这间私家小厨房是盖的不大,也挺简陋的,但好在灶具齐全。 最重要的是,这间小厨房被吴氏拾掇的很干净利索,可见吴氏是个很懂得持家的妇人。 傅遥并非什么厨艺高超的大师傅,从前在永安坊的时候,都是帮着做大锅菜的。 也就是回到京都城以后,自个才慢慢琢磨着,使得这烧饭的手艺精进了几分。 自然,前段日子为太子爷料理药膳的经验,叫傅遥受益良多。 只可惜自从入夏以来,因为天气燥热,傅遥便为太子爷停了药膳。 省得补急了补过了,反而对身子不好。 傅遥虽然对厨艺并不算精通,但寻常的煎炒烹茶绝不在话下。 至于刀功,傅遥也还是颇为自信的。 趁着吴氏帮忙点炉火的工夫,傅遥三下五除二就将要下锅的食材全都准备好了。 吴氏从旁瞧着,眼都看直了。 心想,他们遥姑娘简直就是烧饭的行家,无论刀功还是干活的麻利程度,比他们这儿哪个厨娘都不差。 千金大小姐不是都该十指不沾阳春水,娇滴滴的吗%3f 可她今儿先是瞧见忠勇侯府的千金爬树,这会儿又见他们国公府的千金下厨。 难道将门出来的千金,都与旁人家的不一样? 这也不尽然。 但吴氏心里清楚,他们府上的遥姑娘是有些与众不同。 他们遥姑娘是在边关受过苦的人,自然比那些打小娇养在深闺里的姑娘们懂的多。 吴氏曾听人讲过,发遣就是条有去无回的路。 许多罪奴在尚未到达发遣地的路上,就死于非命。 要说能死在路上也是种解脱,毕竟到了发遣地的日子更难熬。 成日里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常常挨打受辱。 那日子简直是过的畜生不如。 所以说,能活着从发遣地回来的,都不是一般人。 他们遥姑娘就不是一般人。 幽州多远多冷啊,吴氏都不敢想,他们遥姑娘这些年漂泊在外究竟受了多少苦。 人先是遭逢家破人亡,后又经历了长达五年的颠沛流离。 也难为他们遥姑娘如今还能安之若素。 这胸怀,这气概,哪是寻常姑娘能比。 真是比个爷们儿都不差。 否则,他们姑娘也不会入了皇上的脸,被选做太子妃了。 想到这儿,吴氏不免对傅遥心生敬意,同时也生出几分怜惜来。 傅遥见吴氏一直在一旁盯着她瞧,虽然知道吴氏对她并无恶意,却难免觉得有些不自在。 于是便叫吴氏不必理会这边,只管忙自个的去。 而吴氏却不肯走,只道要留下来给傅遥打下手。 傅遥干活麻利,哪有什么下手留给吴氏打,吴氏在这儿顶多能帮她往炉灶内填填柴火。 但傅遥却没执意撵人,因她知道吴氏是好意,唯恐她一个不小心弄伤了自己。 倘若由得吴氏守在这儿,吴氏便能心安,那就叫吴氏守着也无妨。 毕竟,本来就是她给人家添了麻烦,惹人家担心了。 在将葱姜蒜下锅爆香以后,傅遥便又添了其他的佐料和水入锅,待汤汁烧滚以后,傅遥又将事先处理好的鱼放入汤中,盖上锅盖小火炖煮起来。 俗话说,千滚豆腐万滚鱼,想要鱼炖的好吃入味,一定要小火多炖上一阵儿。 眼看距离鲜美的鱼汤出锅,还要些工夫,倒也不必巴巴的守在炉灶前等着。 傅遥一向不骄矜,连带着芸熙和佳榕也跟着不拘小节。 姐妹三人便一人搬了张小凳,就坐在小厨房外,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吴氏站在一旁陪笑,虽然插不上什么话,却并不觉得尴尬。 心想,印象中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其实也并不难相处。 张口闭口并非他们粗人听不懂的之乎者也,都是些最寻常的家常话。 叫人不由得就心生亲近之感。 今日的天气虽然晴朗,却不晒。 雪白的云彩将太阳遮的严严实实,仰头望去,满眼都是碧蓝的天空和软绵绵的巨大云朵。 傅遥她们三人合计了一下,觉得按部就班的坐在屋里吃饭也没趣,索性将饭桌摆在院子里,一边欣赏着田园山色,一边吃饭才有趣。 傅遥一向待下亲厚,不光与芸熙、佳榕三人摆了一桌,还一并给楚莘和紫珠她们设了一桌。 饭桌上,大家抛开了平日里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边说笑边吃饭,纵使这桌上都是些再寻常不过的菜肴,也叫人觉得格外美味。 在又喝了一大碗鱼汤之后,佳榕一抹嘴巴,就急着与傅遥说:“阿遥姐姐,我已经吃好了,想去那边逛逛,你和芸熙姐姐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 芸熙闻言,慌忙摆手,“妹妹可饶了我吧,我的脚已经酸的不能动弹了,再追不上妹妹的步子了。” “那阿遥姐姐陪我去吧。”见芸熙不去,佳榕又忙着冲傅遥撒娇。 “你呀,真是只活猴,半点安生的时候都没有。”傅遥与佳榕说,“我和你芸熙姐姐一样,都没妹妹这么能,妹妹就一并饶了我和你芸熙姐姐两个吧。” “我的好姐姐呀,咱们难得出门一趟,自然要放开了玩,玩的尽兴才好。既然你们俩都不陪我玩,那我可自个去了。” “等一等。”傅遥拦着说,“妹妹要去玩可以,但妹妹刚吃过饭,一定要慢慢走,切忌跑跳,否则对肠胃可不好。” “咦?我从前听过句谚语,说是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难道饭后走走,不能助人长命百岁?”佳榕问。 傅遥闻言,笑答:“饭后百步走,能不能助人长寿我不知,我只知道刚吃过饭就立刻蹦蹦跳跳对身子就一定不好。妹妹可要听我的。” “比起什么谚语,我自然更信姐姐的。姐姐放心,我一定慢慢走。”佳榕说完便起了身,人果然没有撒丫子就跑,而是迈着稳健的小碎步向前走去。 难得佳榕肯乖乖听话,不过小丫头慢慢吞吞走路的样子当真有些滑稽。 傅遥只怕佳榕听见笑声会不依,只好强忍着笑意,却也不忘给小月使个眼色,叫她好生跟着看着她家主子。 大约是玩了忙了一个晌午累着了,傅遥才放下饭碗没多久,就觉得犯困。 难得出门游玩一回,把这大好的时光用来睡觉,实在可惜。 可困意汹涌袭来,任谁能抵挡的住。 于是,傅遥便决定去吴氏事先为他们预备好的屋里小憩片刻。 第五七八章 一直这样,天荒地老

傅遥正预备问问芸熙,要不要随她一同睡片刻,偏头一瞧,芸熙已经困的直点头了,两人一拍即合,便一块儿进了屋去。 吴氏是个极干练又利落的人,她亲自准备的屋舍,自然也相当的清爽整洁。 这厢,傅遥才在屋里四下看了看,回身,芸熙已经倒头在床上睡着了。 这样斜卧着都能睡着,看来芸熙是真的累了。 也是,寻常不大出门的人,突然叫她走这么多的路,何止累,八成是累坏了。 傅遥寻思着,便缓步上前,轻轻的帮芸熙将鞋脱了,然后再将人的身子扶正躺好。 最后又替芸熙在身上盖了一条薄毯。 如此一番腾挪都未醒,芸熙睡的还挺熟呢。 傅遥满眼疼惜的望了望床上熟睡的芸熙,便转身去一旁的坐榻上躺下了。 傅遥先前是困,困到恨不能捡个地方躺倒就睡。 但眼下真叫她睡了,她却困意全消,辗转反侧都睡不着了。 既然睡不着,那就别勉强。 傅遥便又从坐榻上坐起身来。 正守在傅遥身边闭目养神的楚莘听到傅遥起身的动静,立马睁开了眼。 “姑娘先前不是说身上困乏,怎么不睡了?”楚莘轻声问。 “睡不着。”傅遥答,也为自己突如其来的精神百倍而困扰。 “姑娘纵使睡不着,闭上眼睛躺躺也好,否则下午玩起来只怕没精神。” 傅遥觉得她是该躺躺,可光躺着却睡不着的滋味实在难捱。 傅遥寻思着,并未听楚莘的话躺下,而是将鞋给穿了起来。 “纵使真要躺着,我也不愿闷在屋里。楚莘,咱们去外头找个地儿躺躺吧。这田庄风景秀美,奈何咱们却带不走,就只能趁还在这儿的时候,好好享受享受了。” 楚莘点头,也觉得傅遥这个提议不错,“那主子可有看上的地方,奴婢这就命人去安排。” “这田庄哪儿哪儿都好,却不是哪儿哪儿都合适咱们午睡。我知道这屋后有个小院,咱们不走远了,就选在后院吧。你只管去问问吴氏,问她庄子上有没有躺椅,若是有最好,若无咱们再另想法子。” 一听这话,楚莘很是欢喜。 想来,他们姑娘自从入夏以后,就鲜少出屋门。只因他们姑娘怕热,也最怕太阳晒在身上。 可长日不见日光的人,脸上总是透着一种毫无血色的苍白。 眼下,他们姑娘肯去外头躺躺,晒着太阳午睡也不错。 于是,楚莘二话没说,就依着傅遥的吩咐去办了。 见楚莘出去了,傅遥便起身踱步到床前,见芸熙依旧睡的很熟。心想,倘若就由得芸熙这样睡下去,中途不叫醒她,芸熙会不会一直睡到傍晚才醒? 傅遥温然一笑,又将薄毯给芸熙盖了严实,便转身去了门口。 佳榕这小丫头,自打吃过午膳之后,就疯的没影了。 在这无拘无束的地方,可真是乐不思蜀了。 得亏佳榕投生成了个姑娘家,若是个小子,不得皮到翻天覆地? 不多时楚莘来报,说是她问过吴氏,吴氏说庄子上确实没有躺椅。 这也难怪,田庄不比国公府上,旁的不多,就是富贵闲人多。 庄子上一年到头总有事忙,纵使是管事家,也不大得闲去享受什么。 纵使备了躺椅也是无用。 既然庄子上没有躺椅,傅遥便决定搬张藤椅去后院小坐一会儿就好。 谁知葛氏夫妻俩也是尽心,既然傅遥都开口了,两人便要竭尽全力的叫他们姑娘觉得舒坦自在。 于是,夫妻俩合计着,便直接抬了张卧榻去了后院,说在卧榻上小憩比在躺椅上还舒服。 傅遥听说以后,心里着实有些愧疚。 她的本意原本是,今日来此,能少给庄子上添麻烦,就少添些麻烦。 却没想到她平日里最稀松平常的吩咐,就已经是给葛氏夫妻添困扰了。 傅遥越想心里越过意不去,可顾忌着身份,她又不好亲自去向葛氏夫妻道谢。 否则,又要惹得这夫妻俩惶恐一番。 傅遥最不愿瞧着旁人在她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了。 毕竟,她也是苦过来的人。 傅遥比谁都明白,遭人践踏凌辱的痛苦。 因此,但凡能对人礼敬三分,她就绝不会出言轻贱。 傅遥寻思着,命楚莘代她去向葛氏夫妻道谢,一并将耳朵上的赤金镶绿松石的耳坠摘下,叫楚莘替她赏了吴氏。 楚莘得了吩咐,立刻双手将耳坠接过,在仔细的把东西揣好以后,便匆匆出去了。 傅遥又回身往里屋床上瞧了瞧,见芸熙依旧睡的很熟,也无心扰了她安歇,便将在屋前树下说笑的月婵和春杏唤了进来,吩咐她俩好好守着芸熙。 另外,不许中途叫醒芸熙,由得她安歇就好。 在交代完这些以后,傅遥便出门去了后院。 吴氏为她们准备的这间可供休息的小屋,是最寻常的农家屋。 可看起来,却比一般的农家屋要整洁干净。 而这午后的院子,也是最寻常的农家院,却给人以非常亲切的感觉。 至于为何叫人觉得如此亲切,大概是因为这小院与桐芳苑的后院一样,都在角落里搭了个架子。 只不过桐芳苑的架子上爬满了紫藤,而这农家小院就要朴实的多,种了一大株的葡萄。 眼下这个时节,离果子成熟还早,所以只能隐约瞧见葡萄藤上一串串尚未成型的青绿色的小果子。 只等再过两三个月,这果子便能成熟,任人采撷品尝了。 这棵葡萄上结的果究竟是红色还是青色,大粒还是小粒,这都是后话了。 眼下,果子尚未成熟,藤叶才是主角。 大片大片的葡萄叶,就好像七八岁的孩子一样,蓬勃充满了朝气。。 叶子茂盛,将葡萄架子占的满满的。 大约是因为照料的好,这株葡萄生的就格外的好。 打眼望去,架子上就没有一片干黄萎靡的叶子。 每一片叶子,每一段藤蔓都是碧绿色的,晶莹润泽。 远远看去,就像是给架子盖了一层翠玉做的被子。 一阵清风拂过,吹的叶子沙沙作响。这便是最天然的催眠曲了。 原本已经走远的随意,突然杀了个回马枪。 傅遥又一次被困意击倒,已经溃不成军。 傅遥也顾不上在院子里四下转转,便在葛氏夫妻特意为她准备的卧榻上躺下了。 不过一会儿工夫,傅遥便沉沉睡去。 傅遥觉得,她可以一直这样睡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但朦胧中,她忽然觉得脸颊有些痒,这不是风,这是人? 第五七九章 在我这,没你的不是

脸上好似被猫抓心轻轻抚过,傅遥觉得很舒服,但同时又觉得很痒。 恍惚中她抬起手预备抓抓脸,没成想自个的脸没抓到,却抓到了一只手。 这好好的,怎么会多出一只手来? 傅遥有些纳闷,随即便猛地惊醒过来。 慌乱中,傅遥腾的一下就从卧榻上弹坐起来。 这一坐不要紧,额头直接撞上了一硬物。 傅遥瞬间眼冒金星,险些晕死过去。 而另一边,与傅遥撞在一起的“硬物”,似乎也被撞的不轻,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这声“哎呦”怎么听来如此耳熟。 这声音分明就是 傅遥勉强定下心神,捂着被撞疼的额头,缓缓抬起头来。 见眼前一样扶着额头望着她的人,不是太子爷又是谁。 傅遥从前还没发现,今儿可算是见识了,太子爷的脑袋未免也太硬了,石头似的,可知她方才还以为是什么人想要偷袭于她,拿石头拍她的脑袋呢。 但此时此刻,太子爷的头是硬还是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爷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厢,傅遥正预备发问,谁知还没等她开口,崔景沉就凑上前,一脸紧张的捧起了她的脸,盯着她的额头问:“怎样,可撞疼了?” 见太子爷明明自个也疼的要命,却不顾自身,急着过来安抚她。 回想方才的场面,明明有些好笑,但傅遥却忽然觉得有些鼻酸,眼泪不自觉的就从眼眶中奔涌而出。 见傅遥哭了,崔景沉立刻就慌了神,“很疼是不是?阿遥别哭,我给你吹吹。” 崔景沉说着,便贴上前来,轻轻的在傅遥额头上呼了几口热气。 傅遥也说不清她为何会哭,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并不是因为怕疼。 想当年,她刀伤,摔伤,打伤,什么伤没受过,她都不曾掉下一滴眼泪,眼下这点儿小疼,皱一下眉头就算完。 既如此,她为何会泪流不止? 傅遥最讨厌哭,尤其是当着人前哭。 但眼下,她却在做她最讨厌的事。 若一定要追究个原因,那只有一个可能。 傅遥倾身上前,靠进了崔景沉的怀中,“我好想你。” 傅遥这一句想念,使得崔景沉的心瞬间就化了。 阿遥怎么把他想说的话,抢去先了说。 不过这也不要紧,比起用嘴巴说,不如用实际行动来说话。 崔景沉只管将人紧紧拥住,深深的压进了自己的怀中。 仿佛要将怀里的傅遥揉碎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这样被崔景沉抱着,傅遥虽然觉得身上有些疼。 但就是这种痛感才叫傅遥切实的感觉到,崔景沉此刻就在她的身边,这并不是个梦。 也不知究竟这样相拥了多久,崔景沉才将人缓缓松开。 望着傅遥泪眼婆娑的样子,崔景沉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他立马问傅遥,“撞的很疼吧?” “不疼,一点儿都不疼。” “胡说,额角都撞青了。” 傅遥闻言,见崔景沉的一边额角也被撞青了。 “还说我,你不也是。”傅遥说着,抬手轻轻的摸了一下崔景沉额角上的青。 “嘶”崔景沉忍不住轻忽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望着傅遥,“别担心,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这哪成,若是不赶紧用冷水敷一下,明儿伤处一定会变成紫红色。顶着一块青在额头上,哪方便出门见人。你等着,我这就命人准备冷水来。” 傅遥说着,便预备起身去张罗,谁知崔景沉却拉住她,“阿遥别去,你我好不容易能见上一面,单独说说话,倘若喊了人过来,一则兴师动众,二则一帮人杵在跟前,咱们就没法好好说话了。” 傅遥听太子爷说的也有理,可她绝不能放着太子爷额头上的青不理。 否则明日一旦严重起来,太子爷还真没法出门见人。 “即如此,你便忍着点疼,我帮你揉揉,把淤血都揉开。” 崔景沉一笑,“别光说我,你额头上的青也不能放着不管,你可是个姑娘家,比起我,你的容貌更要紧些。” “我才不在意这些呢。”傅遥半认真,半玩笑的说,“左右我都已经许了人家,别说我只是在额头上撞了个青,纵使我毁了容,丑成个夜叉,某人也是要娶我的。怎么,难不成某人喜欢我,只是因为我这副皮囊?” “牙尖嘴利,我可说不过你。不过说到底也是因为我冒失,才叫你跟着受了伤。方才吓着了吧?” 傅遥答:“我没怪你,是我自个胆小。” 崔景沉闻言直摇头,“在我这儿,就没有你的不是。” 崔景沉说着,又捧起傅遥的脸,轻轻的往傅遥额头上的青紫处,乎了几口热气。 “纵使你不怪我,等你回府以后,皇姐看见你额头上的青紫,也该怪我了。” 傅遥莞尔,“你放心,我才不会说是你给我碰伤的,我只说我是一不小心碰在窗上或桌上都行。” 崔景沉闻言,笑道:“夫人如此袒护为夫,为夫心中甚慰,但无论夫人是出于何种目的,我都不许你为我说谎。为我,你已经牺牲的够多了。” 崔景沉的话叫傅遥觉得心底一片柔软。 “我哪有为你做什么,明明是你一直护着我疼着我。” “对你,无论怎么好都是应该的。阿遥,你愿意跟我,便是对我莫大的恩赐,作为回报,我会给你我所能给你的一切。” “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但无论你给我多少,我都会心安理得的全部收下。”傅遥笑望着崔景沉,目光清湛又无比温柔。 崔景沉低下头,轻轻的吻了吻傅遥的额头。 傅遥是懂他的,许多他无法言说的情绪,傅遥都能感知并懂得。 这种默契,叫崔景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从前,崔景沉并不相信所谓缘分,但自从遇到傅遥以后,这些他认为十分虚妄的事,他已经尽信了。 傅遥没想到崔景沉会那么自然的就亲了她的额头。 羞赧之余,也不忘提醒一句,“仔细叫旁人瞧见。” “无碍,楚莘和常安一同守在外头。保证一只蚊子也飞不进来。” 傅遥点头,适时的切入了正题,“你怎么会来,又是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 第五八零章 这就结案了?

得了傅遥的问题,崔景沉立刻回答说:“我是为福曦宫的事,来为你答疑解惑的。至于我为何会知道你在这儿,你问问你自己,你昨儿见了谁。” 傅遥恍然,她怎么就忘了她昨儿才见过福安,当时福安还特意问过她今日要出门的事。 一想到福安,傅遥就忍不住笑,可一想到福曦宫,傅遥就笑不出来了。 傅遥匆匆敛了笑,与崔景沉正色道:“福曦宫的案子可都查清了?与继后究竟相不相干?” 崔景沉答:“案子已经了结了,此案与继后无关。” 李昭仪中毒之事与继后无关,也算是傅遥意料之中的事。 而叫傅遥觉得意外的是,本以为会波及整个后宫乃至前朝的大案,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结案了。 就好像石沉大海,并未溅起什么水花。 这未免也太不寻常了。 傅遥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问崔景沉,“那犯人是?” “是福曦宫的一个宫女。” 傅遥清楚,李昭仪中毒之事无论是淑妃谋划的,还是其他什么人所为,这幕后黑手绝对不可能,也没有机会亲自下手,必然会派人完成这件事。 而想要李昭仪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中计,喝下那碗掺了毒药的汤药,那么那下毒之人必定不是外人,而是福曦宫的内应,甚至还是李昭仪身边颇为倚重的近身之人。 所以太子爷说,犯人是福曦宫的宫女也没什么好叫人惊奇的。 想来,想在短日之内,策反李昭仪身边的近身人并不容易。如此,太子爷口中的这个宫女,应该是那幕后主使安插在李昭仪身边已久的一个细作。 一想到身畔竟然长日隐藏着这样一个包藏祸心的内鬼,傅遥就替李昭仪觉得不寒而栗。 傅遥定了定心神,才又开口问崔景沉,“那这个宫女可有如实交代,她究竟是受谁指使才在李昭仪的汤药中下毒的?” “无人指使,是她自己与李昭仪有不共戴天之仇。” 什么? 傅遥闻言,当即就怔住了。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她觉得太子爷是在跟她开玩笑,可太子爷的神情,绝对不像在玩笑。 从前叱咤风云的李昭仪,竟然会载在她身边的一个小小宫女手中。 这不只是不可思议,简直荒唐。 不,这还不止,这件事根本就说不通。 “既说这个宫女与李昭仪有不共戴天之仇,那究竟是什么仇?” 崔景沉答:“据那个宫女自个交代,说她的亲妹妹原本也在福曦宫当差,就因为一日下雨,游廊上的水迹未及时擦净,使得李昭仪不当心滑了脚。李昭仪盛怒之下,便叫人将那宫女的妹妹拖到僻静处乱棍打死了。” 杀妹之仇,不共戴天。但依傅遥所见,这事儿还是有些不对劲儿。 想来,这下毒的宫女既然能碰到李昭仪的药,又能顺利的在药中下毒,还不被人发觉,就说明这个宫女应该是李昭仪的近身之人,能常常在李昭仪跟前伺候。 就打着这个宫女平日里不方便下手报复,但李昭仪已经被皇上下旨禁足不止一两日了,而李昭仪患病也有些日子了。 在事发之前,这宫女明明有的是机会可以动手,但她为何却独独选中了眼下这个契机动手呢? 倘若她仅仅是为了为枉死的妹妹报仇,根本不必非要选在皇上预备解李昭仪禁足的这个节骨眼上。 退一步说,就算这个宫女思来想去,觉得这个当口的时机正好,那也还有其他说不通的地方。 比如,那毒药的来源。 宫中规矩森严,傅遥最近才领教过。 傅遥清楚,身为寻常的宫女太监,不,纵使是宫里有头脸的姑姑和管事太监,倘若没有腰牌,也不能随意在宫中各处走动。 而对于那个下毒的宫女来说,没有腰牌,她甚至连福曦宫都出不了。 既如此,那她下在李昭仪汤药中的乌头之毒,又是从何而来。 可知如乌头那样的毒药,无论在哪里都是难得。 别说区区一个宫女,纵使宫中那些有出身有靠山的娘娘们,想要顺利的将这毒药运进宫中也很难。 乌头价贵,以黄金计。 纵使这小宫女神通广大,有来药的门路,只怕把自个卖了,也没那一钱乌头价贵。 傅遥百思不得其解,便将自己心中所想尽与太子爷说了。 “这事儿未免也太蹊跷了。”傅遥面带疑虑的嘀咕了一句。 崔景沉闻言,温声应道:“关于你的这些疑惑,慎刑司自有它的说法。” 傅遥惊疑,“难道这桩案子到此,就真的彻底结案了?” 崔景沉点头,“倘若这案子不尽快结案,不出今日,李昭仪中毒一事,便会变化出无数个版本在宫中疯传,往日有仇有怨的那些妃嫔,只管借机相互栽赃与诬告。后宫闹的一片乌烟瘴气,人人自危,前朝必将受到波及。朝中少不了会有一些为替女儿侄女,或姐姐妹妹出头的重臣,也少不了会有人借题发挥,借此排除异己。与其为了一件小事而搅的政局不稳,人心惶惶,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先将事情平息下来。” 人命关天还算小事? 但一条或几条人命,在国家危亡面前,的确是轻的微不足道 尽管太子爷并未与她明说,但傅遥从太子爷的话音中却听懂了。 李昭仪遭人投毒谋害,以一个小小宫女为妹报仇而结案,是在万般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 那么真正的幕后主使是谁,太子爷应该知道吧? “这案子表面上已经结了,实际上并没有了结。”傅遥与崔景沉说。 “是。”崔景沉答,虽然口气听起来略带着几分凝重,好在神情还是十分泰然的。 “我听福安说,慎刑司主审此案之人,是咱们的人,他们有没有审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 崔景沉闻言,微微勾起唇角,“我喜欢你用‘咱们’这个词儿。” 傅遥听了这话,瞬间羞红了脸。 她方才并没有多想,只是随口说了这么一句,没成想 “别闹,说正事呢。” 崔景沉望着傅遥,目光温柔而清湛,就好想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一般。 傅遥被崔景沉这样盯着,脸红是脸红,但她却喜欢被太子爷这样看着,一辈子都不够。 第五八一章 兵不血刃,隔岸观火

在静静的凝望了傅遥一会儿之后,崔景沉才抽神出来,回答了傅遥之前的疑问:“就眼前的证据来看,这些证据无一例外,全部都指向了宜安殿。” 宜安殿?那不是 淑妃?傅遥与崔景沉比了个口型。 崔景沉点头,表示傅遥说对了。 傅遥见状,呼了口气,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傅遥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她没有猜错,这背后下毒手要将李昭仪置于死地的人,果然是淑妃没错。 而接下来的反应则是,淑妃看似老辣,实则做起事来也并不那么周全。 在慎刑司的严密追查之下,不还是露出了马脚。 可见那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并非胡说。 至于傅遥最后的反应,是有些忧虑的。 这当然不是为淑妃,而是为了苏芩。 打个比方,万一淑妃毒害李昭仪的事被旁人察觉,并毫不留情的揭发出来。 谋害宫嫔的罪名,纵使要不了淑妃的命,也会使得她被打入冷宫,永世不得翻身。 退一步说,即便皇上念及旧情,不忍对淑妃赶紧杀绝,李家人也必定不肯轻易放过淑妃。 凭李元徽的手段,到时候,淑妃的处境必定会比死更难受。 淑妃狠毒,无论得到怎样的惩罚,都是理所应当,不值得可怜同情。 但淑妃的罪名一旦坐实,要倒台的不止淑妃,还有淑妃的母家,更有淑妃之子温王。 傅遥一向不喜欢温王,可眼下苏芩是温王的侍妾,还有着身孕。 覆巢之下无完卵,只怕淑妃一倒,温王也要跟着倒了,到时候苏芩也难保。 一想到苏芩刚过上安定平顺的日子,或许就将迎来一场浩劫,傅遥便揪心的很。 可害人之人,就该遭报应,淑妃终究是躲不掉的。 至于那些会被淑妃连累的人,只能说是命运不济吧。 傅遥越想越觉得心里有些乱,在慢慢捋清了思绪之后,傅遥才问崔景沉,“既然知道这案子是淑妃犯下的,为何不向皇上如实回禀?” 崔景沉答:“眼下手头上能搜集到的证据,都是些佐证而已,并没有能一举坐实淑妃罪行的证据。纵使叫那下毒的宫女当面指证淑妃,与淑妃对质,单凭一个小小宫女的证词,可无法轻易撼动淑妃宫中沉浮二十余年的根基。再有,淑妃一向会做人,连同父皇在内,后宫之中几乎所有嫔妃都当淑妃是个品行端方,与世无争的老好人,殊不知她的心计,与李元徽那只老狐狸,简直不相上下。” 太子爷竟然将淑妃与李元徽作比,看来在太子爷心中,是无比厌恶着淑妃的。 这一点倒是与宁安公主不谋而合。 傅遥虽然接触淑妃不多,可单从苏芩入温王府一事看来,傅遥便知,淑妃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傅遥寻思着,抬手哄孩子似的轻轻的拍了拍崔景沉的后背,“快消消气,为淑妃生气,不值得。” 崔景沉闻言,竟笑了,“傻瓜,就凭淑妃,还勾不起我心中的怒火。” 太子爷那声傻瓜叫的亲切自然,惹得傅遥心头一阵荡漾。 原本有些低沉的气氛,忽然变的轻松了不少。 而就在傅遥吐气放松的瞬间,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兵不血刃,隔岸观火的主意。 “眼下,咱们虽无铁证能逼淑妃认罪伏法,但咱们不能,未必旁人就没这个本事。依我看,咱们不如将关于是淑妃使人犯下此案的佐证,全部透露给李家人。我知道自打继后不济以后,李元徽就对李昭仪这个侄女很是上心,并有叫她取而代之继后的意思。此番,李昭仪吃了这么大的亏,险些丢了一条性命,几乎毁了李元徽全部的好谋算。李元徽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若叫他得知,背后策划谋害李昭仪之人就是淑妃,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挖出淑妃的罪证。纵使用正道的法子不成,李元徽也有的是旁门左道的办法。善恶到头终有报,且叫他们斗着。” 听了傅遥的话,崔景沉原本就明亮的双眼,又骤然放亮了几分。 他略带惊喜的望着傅遥说:“不愧是我的阿遥,与我想到了一块儿去。我早些时候已经命人,将关于淑妃就是下毒戕害李昭仪的真凶,以及相关佐证,全都透露给了李元徽。李元徽办事向来雷厉风行,很快淑妃也会饱尝被阴损毒计所害的滋味了。” 闻言,傅遥心中也是惊喜不已,她与太子爷之间果然是有默契的。 “如此甚好,就等着看他们狗咬狗吧。” 崔景沉点头,“不错,如淑妃和李元徽之流,的确已经算不得人了,若骂他们狼心狗肺,还真有些对不住狼和狗。不过,咱们要他们缠斗归缠斗,却不能太过火,倘若闹的内宫与前朝不宁,也是得不偿失。所以,在将淑妃犯案的佐证透露给李元徽的同时,我还将这些佐证命人透露给了父皇。” “如此甚好,有皇上盯着,淑妃和李家两边,应该都会收敛着来。” “李元徽办事一向不留情面,即便有父皇压着,他也未必肯对淑妃手下留情。倒是淑妃那边,顾忌着父皇,必定不敢太轻举妄动。”崔景沉说着,眸色微沉,“淑妃已经在后宫之中盘踞的太久,树大且根深,咱们是时候该为她松松土了。否则,她非分的念头太多,旁逸斜出的枝叶也就跟着多了,日后只怕更难修剪。” 傅遥闻言,眸色也随崔景沉一般,黯淡了些许,“如淑妃那种心肠歹毒的恶妇,何止该为她松土,应该直接连根拔除才是。” 傅遥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清楚,想叫淑妃彻底倒台,并没有这么容易。 淑妃之所以树大根深,并不只是因为她在后宫之中资历最老,并颇得皇上敬重。 还因为其显赫的出身。 据傅遥所知,淑妃的亲爹冯彬位居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尽管年事已高,依旧还在朝。 正三品的官阶,虽然并不算太高,但皇上却对这位冯大人颇为倚重。 在朝为官,与官阶相比,皇上的倚重和宠信显然更加要紧。 就连李元徽高居丞相之位,权倾朝野,见了冯老大人应该也不敢太造次。 官场上的门道太多,傅遥并不算深谙其道,却知冯老大人之所以在其位上如鱼得水,还有个旁人羡慕不来的优势。 第五八二章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在傅遥看来,这位冯彬冯老大人在朝为官,比起其他大人最大的优势并非才高八斗,也并非广结善缘,而是因为人家府上人丁兴旺,儿子多。 据傅遥所知,这位冯老大人,光嫡子就有五个。 可单人多势众也无用,总要一个算一个的顶用才是。 要么说冯老大人有福气,旁的儿子不论,单这五个嫡子,就个顶个的拔尖。 其中,嫡长子是天启十五年的榜眼,三子是天启十八年的探花,其余三个儿子也都是两榜进士。 眼下,兄弟五个皆在朝为官,虽然官阶都不算高,但就凭五人的出身与才华,前途必定无可限量。 俗话说的好,朝中有人好办事,兄弟五个不光朝中有人,宫里还有人。 倘若兄弟五个人中,有一个先出息了,念及血脉亲情和家族兴旺,必定会提携与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 五兄弟人连成一气,相互帮衬,可比那些在官场上单打独斗的人,不知占了多少便宜。 虽然冯氏一族并非有深厚根基的世家大族,但凭府上如今的势力,获封伯侯的爵位,也是指日可待。 冯老大人能有五个如此优秀的儿子护航和接班,真是做梦都会笑醒。 而能有这般能干的娘家,何尝不是淑妃的福气。 大约也是因为看钟冯氏一族,所以皇上才对淑妃格外亲厚些。 只是这种亲厚,已经与宠爱无关,说的直白些,这只不过是一种做给旁人看的拉拢。 因此,尽管淑妃在后宫之中地位超然,但这种显赫风光与上官婕妤并不同。 皇上宠爱上官婕妤,可以视上官婕妤的目无尊上为女儿家耍小性子,也可以将上官婕妤对其他妃嫔的嫉恨与陷害,当作是深爱他的表现。 只要上官婕妤不犯什么出格的大错,她越闹皇上就越是宠她。 但淑妃却闹不起。 皇上从前究竟有没有真心宠爱过淑妃,傅遥无从知晓。 但帝王之心,素来凉薄,怎么可能数十年如一日的只宠爱一个女人。 宠爱没了,那些只虚浮于表面的所谓敬重,根本经不起大的风浪。 丁点儿震动便会瞬间崩塌。 淑妃可真要感谢她有个好娘家,有个能干的父亲和一群争气的兄弟。 再有,淑妃也要庆幸,皇上是个爱才惜才之人,即便淑妃的罪行被揭发出来,皇上大概也不忍心为淑妃之罪株连整个冯家,从而痛失一群德才兼备的臣子。 否则,仅凭些捕风捉影的传言,也够淑妃万劫不复的。 而眼下,若无确凿的证据,皇上八成会对淑妃毒害李昭仪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样看来,用一个宫女的死,麻利的了结这桩案子的结果,还是颇合皇上心意的。 但傅遥觉得,淑妃靠娘家荫蔽便轻易躲过此劫,对那些因此事无辜丧命的人,实在太不公平了。 不错,眼下慎刑司是将一个宫女推出来认罪。 此女如今,只怕已经伏法。 但受此事牵连,并会因此事丢了性命的人,又何止这一个宫女。 依照宫里处理这种事的传统,是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个。 被此事牵连抓进慎刑司的那些人,不会有一个好好的从慎刑司出来。 纵使侥幸不死,也会被发配到宫中各处做苦力。 淑妃这心思一歪,足足误了数十条人命。 这种人若不糟天谴,真是天理难容。 可只要冯氏一族不倒,无论皇上是否因洞悉此事的真相而厌弃淑妃,淑妃还是淑妃。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间世事难料。 朝堂上的斗争波谲云诡,皇上的心思又难以琢磨。 尽管淑妃之父冯老大人是言官,是皇上在朝中的耳目,颇得皇上的倚重与信任。 但伴君如伴虎,谁知哪日皇上会不会因为冯老大人进的逆耳忠言就恼了他。 退一步说,纵使冯老大人能应付好皇上,李元徽之流可不是好相与的。 李元徽既知李昭仪中毒一事,是淑妃指使,以李元徽的脾气,是绝对不会饶了冯家的。 傅遥觉得,无需太久,后宫或前朝就会有动静了。 傅遥心里有数,即便眼下没有淑妃谋害李昭仪一事,李冯两家也迟早会有一战。 至于为何而战,自然是为储君之位而战。 一边是有冯氏血脉的温王,另一边是有李氏血脉的六皇子。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冯李两家这一战,可是堵上了所有的家族兴衰和荣辱。 尽管这场缠斗被挑起的有些突然,但傅遥却觉得这与太子爷来说并不算件坏事。 无论冯李两家,谁输谁赢,这一场争斗之后,太子爷要对付的敌人就少了一个。 而最好的结果便是两败俱伤,任谁也别想再觊觎那储君之位了。 但事情的发展,是无法预料的,更无法随心所欲。 傅遥只怕太子爷也会被无辜搅入冯李两家的争斗中。 但眼前的太子爷,正用那样温润而坚定的目光凝望着她。 他在告诉她,不要为他担心。 她,不担心。 太子爷可是她见过最睿智果敢的男子。 太子爷绝对不会叫自己身陷险境。 而她虽然无法切实的帮到太子爷什么,但她可以陪在太子爷身边。 不论来日要面对的是坦途还是坎坷,她都会不离不弃。 傅遥正寻思着,崔景沉便抬起手轻轻的抚过傅遥的眉毛。 “阿遥,别担心,我一定会将此事妥善处理。” 傅遥点头,原本微蹙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我觉得叫一个小小宫女来承担这所有罪责,实在是” “阿遥,虽然这个宫女并非真正的幕后主使,但毒的确是她亲手下的,纵使死了也不算冤枉她。”崔景沉说,“我听说淑妃曾承诺过这个宫女,在她身后,会帮她保全家人,但愿淑妃是个言而有信的。” 傅遥闻言,只淡淡的应了一声,“但愿。” 依傅遥对淑妃的了解,淑妃并不像一个言而有信之人,当初淑妃曾许诺她与宁安公主。 待苏芩顺利诞下孩子,就抬苏芩为温王的侧妃。 当时,淑妃的这个承诺究竟走没走心,傅遥心里清楚的很。 倘若苏芩能为淑妃诞下男孙,淑妃或许会信守承诺。 可要是苏芩生下的是个女孩 如今大事当前,名份又算的了什么。 淑妃如今已是自身难保,恐怕已无闲暇去对付苏芩了。 堂堂淑妃,不也过着刀尖上添血的日子。 即便真叫苏芩如愿成了温王的侧妃,她便能高枕无忧了吗? 第五八三章 大好光景

傅遥琢磨这些事琢磨的脑仁直疼,瞧瞧太子爷,也是一脸的疲态。 为了李昭仪中毒一案能妥善解决,太子爷这两日间,必定是殚精竭虑。 今日,两人难得能在这清静之地见上一面,怎么好尽说些烦心事。 傅遥便与崔景沉笑了笑说:“说了半天的话,你一准儿口渴了,我这就叫楚莘沏壶茶来。” 傅遥说着,正预起身,却被崔景沉给拉住了。 “我不渴,只要看着你,我便周身舒畅。” “油嘴滑舌。” “我这都是实话,怎么,阿遥不喜欢听我讲实话?”崔景沉说,活像个耍赖皮的大孩子。 傅遥望着崔景沉,明明想摆出一副严肃样逗逗他,却总是忍不住脸上的笑意。 傅遥觉得她被骗了。 被太子爷给骗了。 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端稳持重的太子爷竟然是个爱撒娇的大孩子。 若论撒娇的本领,太子爷比个小丫头都不差。 见傅遥似笑非笑的瞅着他也不说话,崔景沉也不急,只管目光纯澈的望着傅遥,柔声说:“阿遥,你怪我但我却要谢你,谢你如此了解我,还肯留在我身边。” 尽管崔景沉说这话时,口气很柔很淡,但在傅遥听来,这短短的一句话,数十个字,却字字如刀,直往她心口上戳。 她心疼,心疼太子爷。 心疼他的孤独和患得患失。 “谁说我怪你了,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可知在我心里,你是任何人都无法相比的重要。” 傅遥的脸颊本就有些红扑扑的,说完这话以后,傅遥的脸就更红了。 她不敢相信,她竟然会对太子爷说出如此肉麻的话来。 但崔景沉却对傅遥的话十分受用。 “夫人厚爱,为夫无以为报,只能”崔景沉说着,便倾身上前。 傅遥自然猜到,太子爷想对她做什么,害羞的只想躲开。 谁知太子爷狡猾,手臂竟不知何时,已经揽上了她的腰身。 傅遥无法挣脱,只得慌里慌张的问:“你要干嘛?” “你明知故问。”崔景沉笑道。 “你你就不怕被旁人瞧见。” “我说过,前头有楚莘和常安守着。” 眼见躲不过去,傅遥只好讨价还价,“就亲一下。” 崔景沉不言,笑着吻了下去。 傅遥回屋时,芸熙刚睡醒。 瞧芸熙的反应,似乎并未发觉她先前离开过,也就更不知晓太子爷方才来过。 “姐姐怎么也不叫醒我,我好像睡了很久,只怕已经耽误了咱们原定的行程。”芸熙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脸谦意的与傅遥说。 “出来玩,哪有这么多规矩,妹妹不必介怀这些。” “可是难得能出来走走,我却只顾着酣睡,实在可惜了这大好光景。” 傅遥闻言,笑呵呵的安抚说:“妹妹不常出来走动,偶尔这么一次,体力不支也是常情。左右咱们也不会只来这庄子一回,若这回逛不完,下回再逛。” “姐姐的意思是,咱们往后还有机会再来?” 傅遥点头,“这事儿就咱俩知道就好,可别告诉佳榕,否则小丫头心里惦记着,必定日日闹着要出门。” “姐姐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绝不向佳榕妹妹透露。再有,等我回去以后,可不能总躲在屋里弹琴做女红了,也得像姐姐和佳榕妹妹一样多动动才好。” “妹妹可别学我,我如今是懒怠了,倒是佳榕那小丫头,不光身子骨好,精气神更好,自打饭后说要出去转转,到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姐姐,咱们去找找佳榕妹妹吧,省的她一个人玩怪无趣的。”芸熙说。 “好,不过姐姐得先帮你把头发重新梳梳,瞧,都睡乱了。” “姐姐,叫月婵和春杏来就好。” “怎么,与我还客气生分起来了?” 芸熙笑笑,便没再推辞,由得傅遥替她将散乱的发髻解开。 因为屋里没有妆台,也没有镜子,于是两人便搬了凳子,选在窗前的光亮处梳头。 傅遥手巧,没用梳篦就将芸熙的发拢好绾了起来,并且梳的光滑平整一丝不乱。 在将头发梳好以后,傅遥特意从随身的荷包中掏出了一面手掌大小,背面雕刻有章草纹的小镜,递到了芸熙面前。 “照照,看满不满意。” 芸熙笑望着镜中面容清秀的美人道:“姐姐梳的头发,一向是又别致又好看。” “哪有,分明是妹妹生的好看,衬的起这发式。” “与姐姐相比,妹妹只能算是相貌平平。姐姐不知,早在锦州与姐姐第一回相见时,我就觉得姐姐生的好美,简直惊为天人。不止是我,我娘也曾与我悄悄说过,说凭姐姐的样貌,来日必定不凡。而如今,姐姐果真是不凡了。” 傅遥闻言,不禁笑道:“瞧瞧,我只不过是为妹妹绾了个头发而已,竟然就换来妹妹如此夸奖,姐姐可真是受宠若惊。” “姐姐笑话我了,妹妹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绝对没有吹捧姐姐的意思,倘若姐姐嫌妹妹不会说话,那妹妹以后可不敢说了。” “傻妹妹,姐姐嫌弃谁也不会嫌弃你。妹妹方才不是说,要与我一同寻佳榕去,那咱俩便赶紧着,省得迟了那小丫头事后再抱怨,抱怨咱们两个当姐姐的不疼她。” 芸熙点头,便挽着傅遥的手,一同出了门。 虽然国公府的这处田庄离城不远,但终究是在城外。 傅遥只怕他们回去太晚,宁安公主那边会担心,所以在瓜田里找到佳榕以后,三人又在庄子里逛了一会儿,便启程回城去了。 佳榕再顽皮,也到底是个姑娘。 在庄子里上窜下跳了大半日,也是累的不轻。 在回城的马车上,小丫头几乎睡了一路,纵使马车进城以后,行至人声鼎沸之处,小丫头也没被吵醒。 只待马车在国公府门前停稳,傅遥才不得已将人唤醒。 见佳榕迷迷糊糊的样子,显然还没睡够。 傅遥便叫芸熙先送佳榕回去,自个去宁安公主处报平安即可。 顺便再与宁安公主把福曦宫的案子说一说。 这厢,傅遥刚要往正院去,就听紫珠唤住了她。 “姑娘,这条大鱼怎么办?” 第五八四章 暗中掌局

傅遥望着盆中的大鱼,忍不住笑了。 她怎么把这个大家伙给忘了。 傅遥原本是想按着佳榕的意思,叫小月带人将这尾大鱼送去忠勇侯府。 但小月这会儿已经伺候着佳榕回桐芳苑去了。 既如此,“楚莘,你是从侯府出来的人,对侯府最是熟悉,这回得劳你跑趟腿,把佳榕的宝贝好好的交到她哥哥手上。” “奴婢一定不负姑娘所托。”楚莘强忍着笑应道。 傅遥点头,立刻命人帮楚莘将这大鱼抬到了马车上去。 紫珠见傅遥和楚莘都在偷笑,自个也忍不住笑。 “成了,你楚莘姐姐去跑腿了,你也别闲着,盯着底下的人,将咱们从庄子上带回来的东西都归置好。”傅遥吩咐紫珠说。 “姑娘,这些事平日里都是婆婆在管。” 傅遥道:“给你个机会历练历练还不乐意?人往高处走,难道你想一辈子只当个小丫鬟不成。” 傅遥的话点到为止,但紫珠机灵,都听明白了。 明白她家姑娘这是有意要提拔栽培她的意思。 谁也不愿当那尽往低处流的水,紫珠也一样。 经傅遥这么一说,紫珠立刻提起了干劲儿,抬头挺胸,还真拿出了一副管事的派头,指挥底下的人忙碌起来。 傅遥从旁瞧着,隐约从紫珠身上看到些许婆婆的影子。 到底是许婆婆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像些也是自然。 可知紫珠虽然年纪还小,但她已经对这小丫头寄予厚望。 再历练几年,必然也是能独当一面的人物。 傅遥到正院的时候,冉芳正在屋里陪着宁安公主说话。 见傅遥回来了,宁安公主赶紧张罗着叫傅遥来她身边坐。 “今儿去庄子上玩的好不好?”宁安公主问。 傅遥答:“玩的很好,就是有些累。” “瞧妹妹的样子是挺累的,既然累了,何必还要巴巴的往这儿跑一趟,派个丫鬟来报个平安就是。” “嫂子,我知道您有着身孕不便出门,必定觉得闷的慌,我是特意过来跟嫂子讲讲今日在田庄上的见闻的。” 宁安公主闻言,心里十分欢喜,“妹妹有心了。” “我可是最喜欢陪嫂子说话了,却怕嫂子嫌我聒噪。” “嫂子嫌谁,也不会嫌你。冉芳,快给姑娘倒杯茶来,怎么听着我家阿遥的声儿有些泛哑。” “无碍,大约是甜瓜吃多了,给齁着了。” “你呀。”宁安公主笑盈盈的望着傅遥,满眼的疼惜。 宁安公主想,她纵使有个同胞的亲妹妹,她也未必会像喜欢傅遥这样去心疼。 “姑娘快吃口茶。”冉芳乖觉又体贴,立刻就将茶给端来了。 傅遥笑称了冉芳一声睿婶婶,才接过冉芳递来的茶,喝了一口。 接着便与宁安公主讲起了她今日在田庄上的见闻。如此,便免不了要讲到佳榕钓上来的那条大鱼。 听说傅遥已经命楚莘将鱼送去了侯府,宁安公主捂着肚子笑的不行。 傅遥只怕宁安公主笑的太厉害,会动了胎气,赶紧替宁安公主拍背顺气。 宁安公主见状,立刻摆摆手,示意傅遥别忙,“笑笑而已,哪就这么娇贵了。妹妹是真叫楚莘把鱼送过去了?” 傅遥点头,“是,原本是想差佳榕身边的小月去的,但小月要伺候佳榕,不得闲,所以我就叫楚莘去了。” 宁安公主闻言,又止不住的笑,“佳木看见那鱼,八成要懵。” 傅遥如今都能想象到佳木看到那条大鱼时会是什么神情。 想着想着也忍不住要发笑。 但笑过之后,傅遥也不敢忘了正事,便有意与宁安公主说:“今日去庄子上走这一趟,虽然觉得挺有趣,但身上却有些吃不消,又累又饿的。” 闻言,没等宁安公主说什么,冉芳就先道:“眼下离晚膳还有些时辰,姑娘若是觉得饿了,就先吃点儿什么垫垫肚子吧。” “冉芳说的是,妹妹有什么想吃的,我立刻命小厨房准备。”宁安公主说。 “不必兴师动众的现准备,睿婶婶,小厨房可以什么现成的吃食?” 尽管有些害羞,但冉芳对睿婶婶这个称呼还是颇为受用的,连忙应道:“灶上似乎煨了一锅鸡丝粥,熬到眼下,已经熬到了好处,姑娘要不要吃一碗。” “听睿婶婶这么一说,我还真馋了,劳烦睿婶婶给我盛一大碗来。” “这有何难,小厨房上个月腌制的几样酱菜,今日正好能出坛了,我挨样给姑娘盛些过来,若是姑娘觉得哪样好吃,我就命小厨房再多腌制些。” 傅遥闻言,忙与宁安公主说:“嫂子瞧瞧,我睿婶婶这是存心要馋死我呀。” 宁安公主一笑,与冉芳说:“快别逗阿遥了,赶紧把你说的那些都端来就是。” “是,奴婢这就去。”冉芳说完,冲傅遥笑了笑,也没再多话,便转身出去了。 冉芳前脚刚走,傅遥后脚就敛了笑,“嫂子,我今日午后在庄子上见了景沉一面。景沉跟我说,李昭仪中毒一案,已经结案了。” 宁安公主闻言,神情颇为镇定,“今日午后,宫里也传来消息,说李昭仪是被她近身服侍的一名宫女所害。” “嫂子信吗?” “不信。”宁安公主毫不迟疑的答,“此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嫂子是对的,此事的确没有这么简单。”傅遥应道,接着便将太子爷与她说的那些内情,全都与宁安公主转述了一遍。 期间,宁安公主的神情有些阴晴不定。 就连傅遥也猜不透宁安公主究竟在想什么。 在傅遥将所知所想都与宁安公主讲完以后,宁安公主缓缓的吐了口气,与傅遥说:“沉弟办事向来周全稳当,既然沉弟已经在暗中掌局,那咱们就不必忧心了。” 傅遥点头,“嫂子说的极是,可知景沉与我多怕嫂子会为此事忧思。嫂子知道,您孕中可万万伤不得神。” 宁安公主闻言,不禁笑道:“自打我有了身孕以后,你们有一个算一个,未免也拿我太金贵了些。我可是听说了,民间的妇人即便身怀有孕,也照样操持家务。至于那些农妇,临产当日,还下地劳作呢。可我眼下,连走一步路也得要人扶着,针和书都不许我再碰,这日子过的当真没趣。我只盼着能早日将肚子里这位平安生下来,便可松口气了。” 第五八五章 苍天可能尽遂人愿?

“嫂子这会儿说想快点儿把孩子生下来,只怕等到嫂子真将孩子生下来,又会觉的舍不得了。”傅遥与宁安公主说。 宁安公主闻言,脸上虽挂着笑,但口中却幽幽的叹了一声,“是啊,孩子长得快,一晃眼就长牙了,再一晃眼就开始牙牙学语,接着便要学习站立走路,几个寒暑之后,又要开蒙上学堂,等身子再长开些,便可以与他爹爹学骑马了。若是个男孩儿,应该还会学些拳脚功夫,若是个女孩儿,就得教她些女红和琴棋书画。等孩子将这些技艺都学精了,便到了该说亲成家的年纪了。” 话讲到这里,宁安公主又忍不住一声叹,可叹过之后,人又兀自笑了,“瞧我,倒是为肚子里这位打算的长远,还没等把他平安生下来,便为他打算到了成家的事。” “怜子之心,皆是如此,嫂子是个好妻子,更是个好母亲。”傅遥说。 宁安公主听了这话,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嗔怪说:“我与妹妹都是老姑嫂了,妹妹不必嘴甜哄我,我照样也是最疼妹妹的。” “眼下嫂子是最疼我,可等嫂子生下小侄儿以后,恐怕就没闲暇理我了。”傅遥撒娇说。 “你呀,就这点儿出息,还跟自己的亲侄儿吃味呢。”宁安公主说着,亲昵的捏了捏傅遥的脸颊,“算来等你这小侄儿出生之时,妹妹已经出嫁了。到时候妹妹正新婚燕尔,与沉弟恩爱缱绻,不是嫂子不理你,是妹妹没空理会我们娘俩才是。” 傅遥毫不矜持的盼望着她与太子爷的大婚之期能快些到来。 可听了宁安公主方才的话以后,傅遥突然觉得有些伤感。 她是不是嫁早了? 在傅遥看来,女人家生孩子是比成亲还要紧张百倍的时刻。 她想守在宁安公主身边,陪她生产。 可知宁安公主虽是她名义上的嫂子,可在傅遥心里,宁安公主早已是她血脉相连的亲姐姐了。 傅遥虽然不懂得帮妇人接生,却懂得若生产时遇到某些意外情况,该用什么药来催产续命。 就像当年她助难产的冷坊长夫人平安诞下冷业一般,傅遥相信她也有能耐护宁安公主母子平安。 只是,“宫规森严,只怕嫂子生孩子的时候,我没办法陪在嫂子身边。” 宁安公主身边虽然一直都有信得过的太医,隔日就来府上请平安脉,但女人家生孩子,是九死一生的事。 她纵使再相信那太医的医术,也比不上信任傅遥的医术。 只有傅遥陪在她身边,她才能踏踏实实的生孩子。 “倘若妹妹是真心想陪我生产,那也不难。” “嫂子有法子?”傅遥问。 宁安公主点头,“左右我在我父皇面前已经是个不要脸面的了,待我即将临盆之时,只管求他将他的儿媳妇借我使一个月,在我坐月子期间,帮我管管家事,父皇不会不答应。” 一听这话,傅遥可高兴坏了。 其实,傅遥也曾想过,等宁安公主临盆之期将至时,直接去求皇上,许她回娘家照料宁安公主生产。 可转念一想,她在皇上心中算个什么?有多少斤两? 她凭什么去皇上面前说这些?而皇上又凭什么要答应她? 这算是请求还是撒娇呢? 身为皇家的儿媳妇,与皇上公公撒娇,那实在是过于怪异和不妥了。 倒是宁安公主这个亲女儿向皇上去求此事,才显得顺理成章。 皇上向来宠爱宁安公主,只要宁安公主开口,皇上八成能答应。 “嫂子,您可一定要为我哥多生几个孩子,最好一年一个。如此,我便能每年都回府上住个把月了。” “妹妹这张嘴呀,惯会打趣人的,回头我可得叫沉弟替你好好治治。”宁安公主笑望着傅遥,本欲再说些什么,但目光却突然在傅遥额头的位置凝住,“方才只顾着与妹妹说笑,也没留心到。妹妹的额头上是怎么了,肿了好大一块青。” 傅遥原以为她已经用头发将额头上那块青遮的很严实了,没想到宁安公主眼尖,竟然看见了。 傅遥自然不好意思说,这青是被太子爷的头给碰的,只道是她不当心在窗框上撞的。 宁安公主显然对傅遥额头上这块青颇为关切,“来,叫嫂子看看。” “嫂子,小伤而已,并无大碍。” 宁安公主却不依,一把就将傅遥拉到了跟前,在确定傅遥额头上的伤只是碰伤,并没有破皮,宁安公主才略微松了口气。 “妹妹懂医术,应该知道受了这种伤以后,得尽快用凉水冷敷。瞧妹妹这伤处,是受伤以后压根就没理会。” “是,妹妹光顾着玩了,根本就没顾得上这个伤。” 确切的说,她是只顾着与太子爷说笑温存,才没顾的上在意这些。 “妹妹快回去抹些药吧,这些个小碰伤,不怕它好的慢,就怕它好了以后会留下淤痕。”宁安公主说着,又一脸心疼的轻轻摸了摸傅遥额头上的那块青,“若叫沉弟看见,必定要心疼坏了。” 傅遥偷笑,太子爷额头上的青肿,仿佛比她额头上的这块还大呢。 这青肿不必睡一夜工夫,恐怕再过一会儿就会变成紫红色,她深居简出的倒是无碍,若是有碍,至少也能梳个什么发式挡一挡。 可太子爷那边 谁叫太子爷不肯听她的,不愿立刻用凉水冷敷。 眼下可好了,也不知太子爷有没有后悔。 那个大孩子,有时也挺任性的。 想到这儿,傅遥忍不住笑了。 见傅遥明明受了伤,竟然还在笑,宁安公主也是无奈,“妹妹也别杵在这儿了,赶紧回去把药上了。” “嗳,那妹妹这就回去了。”傅遥起身。 “等待会儿冉芳回来,我叫她命人把粥和小菜直接送到妹妹那去,妹妹和芸熙、佳榕分着吃点儿,记得别吃太饱,否则晚膳该吃不下了。” “是,等晚膳的时候,我再陪嫂子说话。” 宁安公主点头,目送傅遥出去了。 宫里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宁安公主面上一副坦荡轻松,心中岂能毫无波澜。 她暗暗向上天祈愿,愿后宫和前朝的战火莫要烧到国公府。 不要毁了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安逸顺遂的生活。 但苍天啊,你可有尽遂人愿的时候? 第五八六章 想却不能

傅遥回到桐芳苑时,佳榕正卧在床上酣睡。 见小丫头睡的很熟,还时不时的打两声酣,傅遥觉得,依佳榕这架势,只怕睡到晚膳时分也未必能醒。 因为中午睡的饱,所以芸熙的精气神还不错,这会儿正坐在窗下绣香囊。 “妹妹累了一天,快好好歇歇吧,针线活嘛,也不急在这一时做。” 芸熙闻言,手上的动作稍停,她扬起头笑嘻嘻的与傅遥说:“姐姐,我这会儿一点儿都不觉得累,反而觉得比平日里还精神呢,连做起针线活都格外的得心应手。” “这莫不是带妹妹出门的功劳?”傅遥笑问,“若是如此,那日后我可要多带妹妹出去走动走动。” 一说到出门走动,傅遥忽然想起了一桩事。 “对了,妹妹与四皇子不是相约去游湖,日子可定下了?” 芸熙摇头,“约是约好的,可日子却未敲定。” 芸熙说这话时,眼中有期待,也隐约泛着些许忧愁。 傅遥看得出,芸熙是想见四皇子的。 否则,也不必如此患得患失。 虽然不知道四皇子那边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但傅遥相信四皇子是个君子,既然说喜欢芸熙,又当面与芸熙诉过衷肠,就一定不会辜负芸熙。 “大约是这阵子天气不好,要么就下雨,要么就是烈日当头,都不便出游。我想,四皇子那边之所以迟迟没有动静,一定是想等天气再稍稍凉爽些,再邀妹妹出游。好山好水好天气,才能玩的尽兴不是。” 听了傅遥的安抚,芸熙的神情明显比先前松快多了。 可她却嘴硬,偏不肯说她在乎,只道去不去游湖并不要紧。 傅遥本想打趣芸熙,问问她真不在意? 谁知芸熙就像是预料到傅遥会借机打趣她似的,立刻扯开了话题。 “姐姐,再过几日便是太子表兄的生辰了,周大哥的生辰只与太子表兄差三日,也近了。” 芸熙不提,傅遥险些忘了,再过六日便是太子爷的生辰了。 尽管她那份生辰贺礼,已经紧赶慢赶的做好了。 可就目前的情形来看,她恐怕没有机会将这份生辰贺礼亲自送到太子爷手上了。 如此,她就只能托傅远或佳木将贺礼代为送达。 其实,这生辰贺礼托谁代送都不好,还是亲自送到太子爷手上,才显得郑重其事。 想到这儿,傅遥不免有些懊恼。 倘若她一早知道今日能在城外的庄子上见到太子爷,她就该将那份生辰贺礼随身带着才是。 错过了今日的机会,在太子爷的生辰之期到来之前,恐怕就再也没有别的机会了。 “姐姐,太子表兄生辰当日,是在东宫设宴吗?”芸熙问。 傅遥点头,“是在东宫。” “那姐姐当日会去吗?” 傅遥倒是想去,却去不成。 傅遥知道,太子爷自从被立为太子之后,每年的生辰宴都会设在东宫。 生辰宴当天,太子爷会遍邀宗室亲贵前来东宫赴宴。 而受邀列席的宾客,清一色都是男子,从无例外。 傅遥想,倘若她眼下已经嫁予太子爷为妃,身为东宫的女主人,她不但有资格出席这场生辰宴,甚至还能亲手为之操持。 但如今,她还只是个臣女,自然没法名正言顺的陪在太子爷身边。 真是越想就越叫人觉得无奈和烦闷。 然而叫傅遥觉得更烦闷的是,她后日又该入宫给继后施针医腿了。 再往后推算,太子爷生辰当日,她正好也要去凤仪宫见继后。 大好的日子,她见不着太子爷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去见继后。 当真是郁闷至极。 芸熙那边忙着刺绣,也没注意到傅遥神情的变化,听说傅遥去不成太子爷的生辰宴,她又接着问:“那周大哥生辰当日,会在府上摆寿酒吗?” 傅遥答:“那日曾听佳榕讲过,说侯府并不讲究庆贺生辰这一套。我想,佳木生辰当日,府上应该不会大摆宴席,大概只会请些近亲到府上热闹热闹就算了。” “那姐姐,周大哥会邀请咱们去赴宴吗?” “若是府上定下要摆寿酒,自然少不了咱们。” 赶上佳木的好日子,纵使太子爷再忙,也一定会亲自前去给佳木贺寿。 想来,三个人真是有好久没能凑在一处说笑了。 傅遥心里还真是有些期待。 可算算日子,傅遥又不免消沉下来。 佳木的生辰就比太子爷晚三日,也就是说,佳木生辰当天,她依旧要入宫给继后医腿。 傅遥无奈,觉得她一定是跟姓李的那一家子都犯冲。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一套针扎下来,并不需要太长的时辰。 她只管给继后扎针拔针,然后告辞就是。 但怕就怕继后会心血来潮,拉着她说话。 唉,这事也实在难料,她只能依着当时的情况随机应变了。 只盼着她不要错过了佳木的生辰酒就好。 眼下天尚没黑,窗台底下的蛐蛐已经叫的很欢实了。 傅遥虽然很喜欢城外那处田庄,但比起那里,傅遥还是更喜欢他们国公府。 这里是她的家,有疼爱她的兄长和嫂子,也有爹和娘往日生活所留下的痕迹。 还有她模糊但愉快的儿时记忆。 但她终究是要离开这里的。 就像是注定要飘散而去的蒲公英种子一般。 但她与蒲公英种子却不一样。 蒲公英种子随风飘舞,身不由己。 而她却清楚的知道自己来日的路究竟要怎么走,并义无反顾的朝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傅遥从不自负聪明,但唯有决定跟了太子爷这件事,是她觉得她这辈子做的最明智的决定。 想到这儿,傅遥不禁偏头望向窗外。 桐芳苑亦如往昔一般,宁静而安详。 傅遥想将眼前的这一切都镌刻进自己的心里,无论她日后身在何处,累了的时候都可以拿出来缅怀。 楚莘办事一向麻利,晚膳前就从忠勇侯府回来复命了。 “楚莘,你可见着佳木了?”傅遥问。 楚莘答:“回姑娘,奴婢到时,侯爷和公子都不在府上。奴婢听管家说,侯爷在宫中与皇上议事,早些时候宫里来人报,说皇上今晚会留侯爷在宫中用膳,至于公子不知去向,总之不在府上。” 好一个不知去向,但傅遥却大约能猜到佳木究竟身在何处。 第五八八章 睁大眼睛好好看

继后的话叫丹秋茅塞顿开。 眼下,不是纠结于淑妃敢不敢做毒害李昭仪,并诬皇后这件事。 而是淑妃有没有本事,能否筹谋并实施这件事。 依淑妃的心计和手段,以及淑妃在后宫之中超然的地位,淑妃自然能办到这件事。 那么后宫之中除了淑妃以外,还有谁会做并能做到这件事呢? 丹秋思索着。 上官婕妤一向胆大,又与皇后不睦,因膝下育有七皇子,便也学着淑妃生出了许多非份之念。 一个破落户出身的卑贱之人,竟然也妄图爬上中宫皇后的宝座。 简直是自不量力。 在丹秋看来,上官婕妤是有胆量也有心计同时谋害皇后和李昭仪的。 只可惜,上官婕妤没这个能耐。 丹秋记得,下毒谋害李昭仪的那个宫女名叫莹双,好像是自打李昭仪入宫之时,就一直侍候在李昭仪近畔。 但如今,这莹双竟然不顾八年多的主仆情分,对李昭仪下毒手。 由此可见,这莹双应该一开始就是谋人安插在李昭仪身边的细作。 李昭仪是八年多前入的宫,而上官婕妤才入宫不到五年。 这样算起来,指使莹双下毒谋害李昭仪并诬陷他们皇后娘娘的人,就绝对不会是上官婕妤。 至于宫里其他几位资历较老的妃嫔,病的病,失宠的失宠,膝下也都无子,早就被排除在是非圈外了。 既没理由,更没本事筹谋这些事。 这般分析下来,后宫之中唯一有理由也有本事谋划这桩案子的人,唯有淑妃一个了。 “娘娘所言甚是,此案必定与淑妃脱不了干系。” “可不就是她吗。”继后应道,口气中充满了不屑和鄙夷,“本宫听说,那淑妃老贱人的长兄前阵子刚被皇上提拔,抬高了官位。如今,冯府之显赫都快赶上丞相府了。那淑妃老贱人可不是要张狂张狂。” 倘若继后从前这么说,丹秋纵使冒着被罚掌嘴的风险,也要反驳继后几句。 谁人不知他们丞相府是大夏第一世家,谁敢与丞相府比风光显赫。 然而眼下 想来,自打府上强占民屋民田,私修李氏陵园,并强行勒令正在修建中的运河绕路改道一事,被揭发出来以后,丞相府上就厄运不断。 先是荣大爷替丞相大人背下这黑锅,全家老小都被贬为庶人,没入了民籍。 之后,他们丞相大人也还是因此事受到牵连,被皇上禁足了好一阵子。 自那以后,丞相府的声望不能说一落千丈,那也是大不如前了。 只能是尽量的维持着表面上的风光。 丞相府无疑是在走下坡路,倒是淑妃母家冯氏一族在这几年间异军突起。 那冯氏一族迅速崛起,不光是沾了淑妃的光,也是因为人家冯氏一族不单人丁兴旺,生出来的儿子还个顶个的争气。 这种福气,可是争也争不到,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但有句老话说的好,盛极必衰。 无论后宫还是前朝,不会有永远得意的人。 就好比已故的昭惠皇后,就是因为生前太得宠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才叫她薄命早死。 再比如已故的辅国公,那可是与皇上一同念书习武,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 辅国公的亲妹子贤妃,也曾是盛宠一时,而辅国公自身是既有显赫的军功,又在军中颇具威望。 但最后,兄妹两人还是先后惨死,曾经那样显赫风光的辅国公府,还不是落了个家破人亡。 如此看来,冯氏一族明明根基未稳,还如此树大招风。 迟早要步辅国公府的后尘。 丹秋寻思着,不禁向继后进言,“娘娘既然笃定此案系淑妃背后谋划,何不想法子将这个猜想透露给皇上。皇上英明睿智,若听到这些传言,保不准就会对淑妃起疑,派人秘密调查此案。娘娘知道,皇上身边尽是些如安总管一般的人精,若他们有心,必定能查到足以给淑妃定罪的证据。到时候,皇上在弄清事实的真相以后,必定会念惜娘娘您的委屈,加倍疼惜娘娘。” 继后觉得丹秋的这个提议是不错,但她心里却并未对此报太大的希望。 “咱们皇上虽然睿智,却也十分固执。淑妃那个老贱人不似上官氏一向狐媚,那老贱人太会作戏,成日里一副端稳持重的样子,老尼姑似的。纵使皇上真的听到有关淑妃的流言也未必肯信,保不准还会为淑妃出头,来平息这些流言呢。咱们与其等着皇上出手,倒不如将这事透露给本宫的爹,叫爹爹在前朝想法子打压一下冯氏一族的气焰,省的冯家这些混账东西,宫里宫外的勾结着,要坏本宫的大事。” “娘娘这主意极好,奴婢这就想法子给府上递话去。”丹秋说完,便捧起桌上已经喝空的药碗,预备下去张罗。 “你等一等。”继后唤住丹秋。 丹秋回身,“娘娘还有何吩咐?” “你去库里寻几样差不多的补品给福曦宫送去。” 丹秋闻言,立刻点头应下,“娘娘与李昭仪到底是堂姐妹,如今李昭仪糟了难,您终究是狠不下心肠。” 听了丹秋的话,继后当即冷笑一声,“本宫怎么会真的关心她,本宫眼下恨不能她早些咽气才痛快。本宫如此,不过是做给爹看的,叫爹以为本宫还是当初那个一心只向着丞相府的傻子罢了。本宫的前半生,被家族被本宫的爹爹左右,从来都是身不由己。如今,本宫也要叫那些人好好尝尝被人愚弄和戏耍的滋味。让爹他老人家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本宫不必他的扶持,凭自己的本事,来日也能登临太后之位。” 丹秋听了继后的话,不免心生澎湃。 但稍稍冷静了片刻之后,丹秋却想,他们皇后娘娘来日想要登临太后之位,其实并不只有扶持太子爷这一条路可走。 还有其他更平顺的路可走。 丹秋听太医院相熟的太医透露,李昭仪此番中毒极深,虽然勉强保住了性命,但只要活着就要整日与汤药为伴。 依李昭仪如今的身子,就算保养的再好,也活不过两年了。 李昭仪一个将死之人,已然是不中用了,丞相大人必定不肯再将宝压在李昭仪身上。 如此,丞相大人也许,不,是一定会重新笼络并扶持她们皇后娘娘。 第五八九章 相似的下场

丹秋也说不上来,他们皇后娘娘重新被丞相大人看重究竟好还是不好。 但她始终都觉得,比起与太子爷结盟,还是听命于丞相大人更为妥协些。 不错,在这回的福曦宫投毒案中,太子爷是帮了他们皇后娘娘大忙。 但太子爷到底不是从他们娘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亲儿子,怎么可能与他们皇后娘娘是一条心。 而丞相大人纵使是个狠心的爹,但与他们皇后娘娘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亲父女。 还有即将丧母的六皇子,那也是他们皇后娘娘的亲侄儿。 依着丹秋对李元徽的了解,待李昭仪咽气之后,李元徽一定会想尽办法促成由皇后来收养六皇子这件事。 其实,这件事本也不必李元徽费多少心思,且不论继后与李昭仪是堂姐妹的亲眷关系,只论宫中的规矩与传统。 按照宫中传统,丧母的皇子和公主都理应归到中宫皇后的膝下收养。 比如宁安公主,就是因为出生即丧母,便被先皇后昭惠皇后抱去抚养了。 倘若中宫皇后因某些不得已的理由不能,或是不愿收养丧母的皇子和公主,便会由皇后或皇上作主,将孩子送去别的合适的妃嫔处收养。 因此,只等李昭仪一去,不必李元徽费心,六皇子就会顺理成章的归到继后膝下抚养。 如此,六皇子就会如李元徽所愿,成为一个不太名正言顺的嫡子。 但无论六皇子这个嫡子的头衔当的是否名正言顺,只要六皇子能顶着嫡子的名份,丹秋就笃定,他们李丞相一定有办法扶持六皇子夺了太子爷的储君之位。 可仔细想想,丹秋却又觉得,以目前的情势来看,由他们皇后娘娘来抚养六皇子的事,也并非十拿九稳。 毕竟,皇后与李昭仪不睦的事,宫里宫外的人都清楚。 皇上虽然一直都对六皇子这个儿子淡淡的,甚至有那么丁点儿厌恶,但皇上到底是六皇子的亲爹,在无法确定皇后对六皇子究竟有无恶意之前,应该不会冒然将六皇子送到皇后身边抚养。 后宫之中,有的是没有子女的妃嫔,倘若不将六皇子送到皇后处教养,六皇子也有的是去处。 而无论去到哪里,六皇子必定都会被当成祖宗供着。 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在后宫之中,有儿子就意味着有倚仗。 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儿女承欢膝下的妃嫔,忽然得了这么大个儿子,可没有比这再好运的事了。 然而在宫中行走,向来都是今日不知明日事。 保不准今儿还好好的,明儿就大祸临头了,考虑那么多那么远也是无用。 但有件事,丹秋可以肯定。 作为在继后身边侍候了十几年的老人,丹秋知道继后为人极其的固执。 既然当初决定要脱离李家转投太子,那就绝对不会再回头重新投向李氏阵营。 继后在怄气。 她恨李丞相欲舍弃她这个亲女儿,转而扶持李昭仪取而代之。 亲爹竟然帮着侄女,谋算亲女儿的皇后之位? 继后何止是怄气,简直连弑父的心都有了。 继后是个明白人,晓得她爹爹眼下之所以又殷勤的派人与她走动起来,不过是因为李昭仪如今已经不成了。 她爹爹不得已才回来吃她这棵回头草。 在继后看来,她爹不是个好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是个不折不扣的卑鄙小人。 既然是小人,还要什么脸面。 当爹的也能不顾面子,曲意逢迎的来讨好她这个女儿。 继后自问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却认为但凡是有点儿尊严和血性的人,都不屑再与如他爹爹这种盟友为伍。 丹秋了解继后,甚至有些时候,在继后尚未做出选择之前,她便能准确的预料到,继后最终会如何决定。 既然她知道继后的性子与心思,大可不必讨嫌去劝说继后什么了。 但丹秋还是觉得,继后与太子结盟并不算是一个明智之举。 但身为奴婢,她能做的管的事有限。 多数情况下,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听命于主子。 有些时候,她明知主子是错,也得硬着头皮往前冲。 可知这皇宫,是这天地下最不容许犯错的地方。 一步错,步步错,身后绝无退路。 丹秋如今一想起福曦宫被凌迟处死的宫女莹双,就觉得不寒而栗。 同为奴婢,也同为主子的近身之人。 谁知莹双的下场,会不会就是她丹秋的结局呢。 因为昨日玩了一整天太累,傅遥三人都歇的很早,但起的却比平日里都晚。 宁安公主似乎料到会如此,一早就派人传话,叫三位姑娘不必来饭厅用早膳,舒舒服服的多睡会儿。 宁安公主体恤傅遥三人,但三人也不好真就睡到日上三竿。 眼见厨房的人已经将早膳送来了。 饭食的香味在整间屋子里弥漫开来,傅遥原本没什么胃口,可经这香味一熏,立刻就觉得饿了。 可纵使如此,傅遥也懒得下床动筷子,恨不能躺在床上,来个人喂给她吃。 傅遥自问,并不是个懒到无可救药的人,实在是因为身上太酸太疼了。 其实,傅遥昨日从庄子上回来以后,只是觉得身上有些乏,并没有特别不适。 但今早起来,她全身上下就只剩两个感觉,就是酸和疼。 尤其是双臂和双腿,竟然动一动就直打颤。 傅遥也是不得已,只想赖在床上不动。 说来也怪,她从前在永安坊的时候,每日从早忙到晚,做的还都是粗重的活。 每日周而复始的忙碌着,也并未觉得太难熬。 而眼下,她不过是在前一日爬了会儿树,多走了几步路,竟然就平白生出了这么多毛病。 果然是因为养尊处优太甚的缘故。 傅遥决定,等熬过夏天,天气不太热的时候,她一定要多动一动。 若眼下身子骨就那么弱,长日下去那还得了。 与傅遥的情况差不多,芸熙也是周身酸痛,险些没爬起来。 而昨儿上蹿下跳了一整日的佳榕却依旧生龙活虎,没事儿人似的。 傅遥还真是有些羡慕佳榕。 在勉强把早膳用过之后,傅遥正预备再回去躺躺,谁知却又被佳榕给缠上了。 佳榕记性好,还记得上回来府上,傅遥说她这儿有册香谱。 佳榕虽有些男子气,但终究是个姑娘,姑娘家哪个不爱香。 佳榕只道左右闲来无事,不如调香来玩。 第五九零章 霸道皇权

身为一个姑娘家,佳榕爱香,并尝试着想要学习调香,本也无可厚非。 但依佳榕如今的表现来看,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姐姐,这调香需要买好些香料回来,今日天朗气清,正适合去香料铺子里逛逛。” 调香可是个细致活,傅遥就知道,依佳榕的性子哪有耐性学什么调香。 纵使佳榕有心,那也只是出于好奇,想看看热闹罢了。 如此,佳榕突然说要学习调香的意图就昭然若揭了。 小丫头不过是想借采买香料之名,出门逛逛而已。 傅遥就奇怪了,昨日佳榕可是在田庄上整整疯了一天。 今儿一早,小丫头居然又精神抖擞的惦记着要出门。 傅遥无奈,佳木将佳榕送来她这儿,本意是想叫她劝着佳榕收敛收敛性子。 而她似乎把佳榕越教越野了。 这样一看,她实在是有些愧对佳木。 那边,芸熙歪在软榻上又睡着了。 而这边,佳榕依旧在契而不舍的试图说服傅遥,那架势,好像她今日不出门就会闷死。 “姑娘,冉芳姐姐来了。”紫珠进屋回禀一声。 闻言,佳榕立刻收敛起那一脸的赖皮样,芸熙也醒来坐直了身子。 片刻,冉芳就笑盈盈的进了屋。 没等冉芳行礼,傅遥就率先招呼说:“睿婶婶怎么来了,快来坐。” 冉芳倒也习惯了傅遥这样称呼她,冲傅遥一礼,便上前来到了傅遥身边,“姑娘昨日从庄子上带了好些甜瓜和杏回来,公主说这两样水果都是怕坏的,得赶紧吃了才行,否则烂了坏了也是可惜。所以,公主便吩咐奴婢拿了些甜瓜和杏过来,是自个吃还是赏人,都由姑娘做主。” 只是送果子的小事,宁安公主本没必要支使冉芳跑腿。 依傅遥看,她嫂子之所以派冉芳来,大约是要借冉芳之口,将什么事传达给她。 既如此,她当然得全力配合。 “佳榕妹妹方才不是还说闷的慌,那妹妹就帮个忙,代我将那些果子,分赏给桐芳苑的下人吧。” 眼见出门无望,佳榕也就断了这念想。 虽然对派发恩赏的事没什么兴趣,但出去转转总比一直闷在屋里强。 于是,佳榕很痛快的就应下傅遥的话,又叫上芸熙陪她一块儿去了。 佳榕此举,也算是无意中帮了傅遥一个忙。 否则,傅遥还得另想理由把芸熙给支开。 见佳榕挽着芸熙欢欢喜喜的出了门,冉芳才压低了声音与傅遥说:“姑娘,宫里才传来的消息,皇上昨夜刚去了淑妃的协理六宫之权。” 傅遥知道,太子爷故意向皇上透露了一些,淑妃才是下毒谋划李昭仪真凶的罪证。 太子爷既然要向皇上透露,那透露的一定都是些相当有说服力的佐证。 傅遥料到皇上那边一定会有所行动。 却没想到皇上的行动会如此的迅捷。 皇上竟然如此轻易的就对淑妃起了疑心,并加以惩戒。 究竟是因为那些佐证十分确凿,叫皇上不得不信,还是因为淑妃在皇上心中早就没了地位,已是可有可无? 后宫之中,无位无宠是个悲剧,有位无宠更是个悲剧。 比起从来没有得到过,得到却又失去的滋味更加锥心刺骨。 淑妃也曾得到过皇上的盛宠,但如今那些值得淑妃夸耀一辈子的辉煌曾经,真的已经全是曾经了。 但皇上终究是对淑妃手下留情了。 皇上是天子,绝对有本事将李昭仪被毒害一案查的水落石出。 可皇上却没有这样做。 倘若皇上真的命人彻查此案,淑妃就不单单是被去了协理六宫之权这么简单了。 那么,皇上为何不命人彻查此案呢? 这自然不是因为皇上有意袒护淑妃。 依傅遥看,皇上之所以选择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则是为了温王的体面,二则也是不忍冯氏一族无辜被淑妃连累。 除此之外,皇上必定还有些身为帝王,难以言说的其它顾虑吧。 总之,淑妃眼下纵使仍是淑妃,但在皇上心里,她已经不是了。 淑妃在后宫的政治生涯,到此已经彻底结束了。 然而对于此事,傅遥仍有些地方很好奇。 皇上既然免了淑妃的协理六宫之权,对外总要有个说法吧。 自然,皇上绝不可能如实向外说,他是因为怀疑淑妃就是指使谋划李昭仪的真凶。 那么,皇上究竟是借什么理由,忽然下了这道圣旨? “睿婶婶,皇上责罚淑妃,总要师出有名吧。”傅遥问冉芳。 “是,听宫里的探子来报,说皇上昨夜翻了淑妃的牌子。但谁知皇上刚去淑妃宫里坐了没多久,就气冲冲的出来了。接着便连夜下了这道废除淑妃协理六宫之权的圣旨,并晓谕后宫。宫中有传,似乎是因为淑妃与皇上说了什么僭越之言,所以才会惹恼了皇上。” 傅遥不管淑妃是真的与皇上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还是皇上那边故意找茬。 此刻,傅遥只想感慨皇权的霸道。 皇上想要料理了淑妃,简直是易如反掌。 若换做是她,不知要花费多少心力才能撼动淑妃这棵大树。 纵使是太子爷,想要真正扳倒淑妃也是相当不容易的事。 而在感慨的同时,傅遥也觉得心下惶恐。 兔死狐悲,唇亡齿寒,淑妃既是皇上的女人又是皇上的奴妾。 而太子爷既是皇上的儿子,亦是皇上的臣子。 伴君如伴虎,谁知哪日太子爷会不会被某个奸人所害,成为第二个淑妃。 想到这儿,傅遥立马摇摇头,这凡事都要往好处想,没来由的琢磨这些不吉利的事做什么。 左右淑妃倒了,与太子爷而言是件好事。 对继后来说更是件好事。 眼下,淑妃被皇上厌弃,而李昭仪又躺在福曦宫里半死不活。 上官婕妤尽管得宠,但出身摆在那儿,也不足为惧。 继后无疑成了这后宫中的第一人,独揽凤权。 除非宫里再选进去出身显赫的新人,否则继后的地位一时之间应该无人能撼动。 窝囊已久的继后,总算是能扬眉吐气一把了。 但好运突然降临,傅遥只怕继后会得意忘形过了头。 这人一得意,就容易犯糊涂。 继后会不会一时错了主意,重新投回她李氏家族的阵营呢? 傅遥心中有些迟疑。 但可以肯定的是,李元徽那只老狐狸见继后眼下如此风光,八成已经打上了要收回继后这颗弃子的主意。 第五九一章 谋朝篡位,手足相残

李元徽有心拉拢继后,至于继后的心思,傅遥也说不太准。 虽然近来,傅遥接触继后的机会不少,但傅遥始终没法看透继后的为人。 继后此人看似行事莽撞,却并非没有心机。 否则,她也不会想到通过投奔太子爷来摆脱李家的桎梏,自谋出路。 选择与继后结盟,本就是一场赌博,是与虎谋皮。 纵使继后中途反悔,决定不再与太子爷结盟,那也没有办法。 但傅遥心里还是多半认为,继后不会重投李家阵营。 至于原因,那是因为傅遥觉得,继后还算是个有血性有主意的人。 否则当初,继后也不会奋起反抗自己的母家,选择与太子爷结成联盟来自救了。 如今想来,当日继后在畅音阁外那一跤,应该与李昭仪无关,八成是继后自导自演的。 继后胆敢用这种方式来自救和反抗,就说明继后已经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要脱离李家。 就凭继后这份不甘被人摆布的骨气,傅遥也愿意相信继后是个可靠的盟友。 傅遥有种预感,就以继后对李元徽和李氏家族的憎怨,或许不必太子爷出手,继后便会亲手毁了李家。 血脉相连的一家人自相残杀,何等惨烈。 但善恶到头终有报,李家人做了太多丧尽天良的恶事,便该得到最惨痛的报应。 想到这儿,傅遥心中竟然觉得莫名愉悦。 她终究是要手刃李元徽那个老匹夫,为枉死的爹娘,姑母,以及傅氏一族的亲人报仇的。 尽管眼前的情势与她而言极为有利,但傅遥却一再提醒自己,不要高兴的太早。 乐极生悲,她才不会那么愚蠢。 于是,在稍稍定了定心神之后,傅遥又问冉芳,“温王府那边可有动静?” “回姑娘,温王得到消息,今儿一早就入宫给淑妃请安了,谁知却在淑妃那里吃了瘪,垂头丧气的出了宫。” “该。”傅遥毫不留情的骂道,“温王孝顺淑妃,挂心淑妃本是应该,可他也不想想,淑妃与他是一般人家的母子吗?大户人家的老爷恼了妾室,妾室之子尚且不方便出面说和什么。而这边,皇上前脚刚免了淑妃的协理六宫之权,温王后脚就去见淑妃,这不是明着要打皇上的脸吗?好似要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温王是个孝顺儿子,而皇上却是个无情的夫君。” 冉芳闻言,也立马点头应道:“姑娘说的极是,我们公主也这么说,说温王白生了一张精明的脸孔,却尽干些蠢事。淑妃眼下唯有指着温王才有机会翻身,若温王不谨言慎行,不止救不了淑妃,反而会坑苦了自己的母妃,也害了自己,甚至还会连累到他外祖家冯氏一族。” 傅遥从未接触过冯家人,可既然说到了这家人,傅遥便顺势问了冉芳一句,“那淑妃娘家那边,得知淑妃见罪于皇上,可有什么反应?” “回姑娘,眼下还没听说冯家那边有什么动静。我们公主说,冯老大人是个精明之人,纵使有心要帮淑妃,也必定不会赶在这风口浪尖上出手。公主说,冯老大人这叫独善其身,只有先保全了自己,才能救别人。” “姜还是老的辣,温王可得好好跟他外祖父学学。还有淑妃,倘若淑妃在对李昭仪下手之前,能与她爹爹商量一下,她也不必这么快就把自己玩出局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淑妃这回可是险些烫死自己。” 冉芳点头,“奴婢听民间有个说法,说这人越倒霉就越是倒霉。眼下,淑妃被皇上厌弃,一心只想着自救,只怕没工夫理会温王。而温王没了淑妃的指点,必定会慌了手脚。比今日冒然入宫探望淑妃还糊涂的事,应该也做的出来。依奴婢看,温王越莽撞越好,最好一时糊涂犯下什么大错,被皇上废了王爵才好。” 温王倒霉了,自然对太子爷大有好处。 可傅遥在听了冉芳的话以后,却并不觉得痛快欣喜。 毕竟,温王是苏芩的丈夫。 身为苏芩的义姐,傅遥自然不想她义妹受无能丈夫的牵连,不得善终。 冉芳见傅遥面露迟疑,这才醒过神来。 “姑娘,我方才的话都是浑说的,您不必放在心上。” “不,睿婶婶说的对。淑妃与温王母子一直都觊觎着太子的储君之位。为了大夏来日的国泰民安,不起谋朝篡位的战乱,如温王这般不安份的,太子爷迟早是要教他安份的。只盼着温王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不要真闹到手足相残才好。” 冉芳望着傅遥,心里微微有些惊讶。 在冉芳眼中,傅遥一向都是温婉可亲,她没想到傅遥竟然能够如此平静的说出方才那番话。 谋朝篡位,手足相残。 每个字都泛着浓浓的血腥味。 看着眼前的傅遥,冉芳忽然想起宁安公主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一个人看起来温婉谦和,但并不意味着这个人就很软弱可欺。 她原以为公主这话是说忠勇侯家的佳木公子。 眼下,放在他们遥姑娘身上也很是贴切。 良好的教养,铮铮的骨气,身上还有些一般女子少有的坚强和从容。 冉芳觉得,这世上性情坚毅刚烈的女子并不少,傅遥是其中之一,却又与众不同。 至于为何与众不同,冉芳也说不上来。 就是觉得他们遥姑娘总给人一种明明就在身边,却需仰望的距离感。 “恐怕不出今日,温王府就会受到些许震动。”傅遥低语说,“接着,李元徽那只老狐狸便会伺机而动” 李元徽会先对付淑妃还是温王,或者先打压冯家? 这老狐狸的心思,当真难猜。 不过,只要是被李元徽盯上的人,多半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可以预见的是,除非皇上圣意转圜,肯宽宥淑妃。 不然,连带着温王和冯氏一族在内,但凡是与淑妃相关的人,都将结局惨淡。 而就皇上从事发到如今的一切反应来看,皇上对淑妃的情意很淡薄。 否则,皇上不会毫不迟疑的就给淑妃以颜色。 亦或者,此番受害的李昭仪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颇重。 总之,圣心难测,傅遥也猜不透。 但她却越发深刻的明白了但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那种悲哀。 身为在皇上身边侍候了二十余年,并为皇上生过一双儿女的旧人,淑妃当真悲哀。 第五九二章 姐妹情深的闹剧

李昭仪中毒一案,如今是已经结案。但此案在皇上心中并未了结,在继后、李元徽、淑妃,以及那些想借此案有所图谋的人心里,也尚未了结。 距离事发仅仅才过去不到三天,中间就出现了这么多波折,只怕接下来更是会余波不断。 傅遥虽然并非直接涉事其中,但她的心却怎么都难以平复。 毕竟,太子爷和苏芩两人,多少都受到了此事的牵连。 并且,这两个人还分别站在利益的对立面。 一时之间,傅遥竟然不知应该盼着事态朝哪个方向发展才好。 倘若此案到此终结多好。 如此,便不必再有无辜的人,成为那些身在权利巅峰者,争权夺利的牺牲品了。 傅遥想着,心中越发惆怅,却怕冉芳察觉到她的不安,再告诉宁安公主。 于是便故作轻松的与冉芳说:“这外头的事,自有哥和太子爷撑着,咱们女人家不必想那么多,睿婶婶可要帮我劝着点儿嫂子,她孕中可不能伤神。” “是,我会好好劝着些公主的。” 傅遥点头:“我昨儿刚琢磨出一道新菜,等午膳的时候,我就亲自下厨露一手,到时候还请嫂子赏脸。” “姑娘烧饭的手艺极好,公主可喜欢姑娘烧的菜了。奴婢这就回去告诉公主,公主一准儿高兴。” “那我就不送睿婶婶了。” “姑娘坐着就好。”冉芳冲傅遥笑笑,福身一礼,便转身出去了。 冉芳走后,傅遥又自个静静的坐了一阵儿,才彻底缓过神来。 她起身,正预备找芸熙和佳榕去,却忽然觉得脑中一片恍惚,心口处也跟着揪疼的厉害。 她满脑子都是梦中,苏芩从高处坠落,鲜血淋淋的脸。 傅遥扶着榻边的矮几失神了很久,一阵小风吹来,她才渐渐醒过神来。 明明不热的天气,她的后背却在不觉间沁满了汗水。 她终究是放不下苏芩。 纵使苏芩是以那样不堪的手段离开了国公府,还险些让国公府为之蒙羞。 即便她嘴上再怎么说着恨,但她的心却不会对自己撒谎。 她无法对苏芩的危险视而不见。 人总是矛盾,所以常常会觉得自己可悲。 傅遥觉得,这世上如她一般可悲的傻子一定不少。 明明一再被利用伤害,却总是不忍下狠心真的去苛责去记恨那个始作俑者。 苏芩凭什么得到她的一再宽宥和庇护? 她为何要这般可笑的一次又一次陪苏芩演姐妹情深的闹剧? 傅遥深感惶惑。 这难道就是所谓孽债? 蓦的,傅遥忽然觉得手心一阵痛,这才发觉,原来是她手握的太紧,指甲都抠进了手心的肉中。 傅遥赶忙将手松开,痛感才逐渐消退,而指甲在手心留下的压痕,也慢慢消失不见了,就像从未受过伤一样。 傅遥忽然有些明白了。 苏芩伤她,或许从未伤到她的最痛处,也从未让那个祸害国公府的假设成真。 所以她才没有真的怨恨苏芩。 苏芩是有手下留情吧? 想来,她都可以这般包容苏芩,皇上身为温王的亲爹,应该也不会因淑妃的事,太迁怒于温王。 毕竟,妻妾是妻妾,儿子是儿子。 即便皇上恨乌及乌,也一并恼了温王,但念及皇家体面,也不会深责温王。 温王终究是亲王,除非淑妃和冯氏一族全倒了,否则温王府仍能维持表面上的风光。 至于内里 苏芩或许会跟着受些排挤和委屈,但她却没有资格埋怨任何人。 傅遥记得,苏芩出嫁时,她就明明白白的与苏芩讲过。 自己做的决定,莫要后悔。 眼下,苏芩心里究竟有没有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温王府,西院。 苏芩斜倚在坐榻上,神情奄奄的,眼中明显带着几分焦灼。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进了屋。 苏芩闻声立刻起了身,可见打外屋进来的是莲心,不禁面露失望之色。 苏芩以为来者是温王,但她却一早就听出这脚步声并不属于温王。 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这样惦念着。 “夫人,您的安胎药。”莲心小声说。 见莲心一脸怯生生的样子望着她,苏芩心中骤然烧起一把无名火,颇为暴躁的呵斥一声,“放这儿!” 莲心闻言,吓的活像只受惊的鹌鹑,缩手缩脚的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将汤药放在了苏芩手边的矮几上。 在大喝莲心一声之后,苏芩的心里痛快了不少。 瞧莲心吓的那可怜样,苏芩才放缓了几分口气问:“王爷还在王妃那里?” “是。”莲心答。 苏芩无言,但脸色明显黯淡了几分。 她也没再追问莲心别的,便端起桌上的药碗,预备把安胎药给喝了。 谁知药碗刚端起来,才擎到嘴边还没等入口,苏芩就将那药碗狠狠的砸回了矮几上。 “王爷从宫里回来足有两个时辰了,即便是有要紧话与王妃讲,到这会儿也该讲完了,怎么还腻在正院不走。” 莲心哪敢在背后议论温王和王妃。 想来,人家温王和温王妃是结发夫妻,夫妻之间要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旁人谁管的着。 他们苏夫人如此,真是有些有些自不量力。 莲心心里虽然这样想,但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只得劝苏芩宽心,不要动了胎气。 苏芩听了莲心的劝,轻抚着肚子,深吸了几口气。 说话的声音明显比先前放缓了不少,“倘若王爷今日宿在正院,我才要动了胎气呢。” 莲心闻言,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瞧温王今儿这架势,何止今日要宿在正院,只怕明日、后日、大后日都会宿在正院。 莲心哪敢这么跟苏芩说,但她却怕话说的不够明白,他们苏夫人真会往那牛角尖里钻,只好劝慰说:“夫人知道,淑妃娘娘昨夜见罪于皇上,听说情形有些不妙。王爷没办法,只能托王妃的亲爹帮着想办法为淑妃娘娘解困。想来王妃的亲爹是文渊阁的大学士,应该能常常见到皇上,一定有本事能帮上淑妃娘娘。” 莲心的话讲的都对,但苏芩听后,心里却不大服气。 “王妃不过就是仰仗着出身好,她父兄与王爷来说还有些用处,否则她凭什么留住王爷。且叫她得意这几日,只等皇上不再与淑妃娘娘置气,我倒要看看正院那位能再耍出什么手段来拴住王爷。” 第五九三章 毁了她的一切

莲心自问只是一个小丫鬟,没什么见识,但她从戏文里听过,见异思迁,过河拆桥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若温王真的是利用完王妃的娘家人之后,就翻脸不认人,立马又冷落了王妃,那温王不就是戏里唱的恶人吗? 像这样的人,值得王妃和夫人们成日里变着法的争抢吗? 不错,温王是生的俊俏,说话的声音也好听。 但要比样貌俊美,说话动听,象姑馆里的倌人显然比温王强的多。 说到底,温王还是因为王爷的身份才这样吃香。 莲心不怕旁人说她胳膊肘往外拐。 她十分清楚,他们苏夫人也是个俗人,自然也是因为贪图富贵,所以才使尽浑身解数的想要留住温王的心。 可话说回来,要想在王府上过的好,可不就得讨好王爷吗? 这也没什么好丢人的。 就连王妃不也要放下身段,用尽万般手段讨王爷欢心吗? 这世上,有人得意,就免不了会有人失意。 眼下王爷有心与王妃亲近,他们苏夫人自然就会受到些冷落。 莲心瞧苏芩这会儿的样子,不像是能听进去道理的。 而身为丫鬟,她也不敢与苏芩讲这些。 可要任由苏芩这样气闷下去,保不准就真会动了胎气。 到时候他们苏夫人遭罪,她这近身伺候的丫鬟身上也不会熨帖了。 莲心无奈,只好有意扯开话题,“夫人,奴婢听说淑妃娘娘一直都很得皇上喜欢,就连皇后娘娘都怕着淑妃娘娘。淑妃娘娘怎么会突然就被皇上罚了?” 苏芩也只是听说了这件事,哪知道其中内情,便想当然的答道:“必定是后宫里的谁嫉妒淑妃娘娘得宠,所以设计陷害了淑妃娘娘。” “可是夫人,淑妃娘娘在后宫中那样风光,淑妃娘娘的母家在朝中也地位显赫。奴婢听说,淑妃娘娘的长兄才刚晋升了官职呢。后宫里谁不要命了,竟然敢招惹淑妃娘娘。” 莲心这话,还真把苏芩给问住了。 苏芩对后宫里的派系划分,以及各派系之间的利益纠葛都不甚清楚。 但为了不在莲心跟前露怯,苏芩便答:“淑妃娘娘上头只有一个皇后,很显然,这回一定是皇后害了淑妃娘娘。” 莲心听了苏芩的解释,心里就更糊涂了,“夫人,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好端端的她为何突然要害” 没等莲心把话说完,就听窗外一声响动。 苏芩和莲心皆是一惊。 “谁在外头?”苏芩问。 而窗外却无人应声,只留下一阵匆匆远去的脚步声。 苏芩和莲心怔忪了片刻,才双双回神。 苏芩心中惊惶不已。 在王府上,私下议论宫中之事可是大罪。 而她方才不光议论了皇后和淑妃,还断言皇后就是陷害淑妃的凶手。 倘若她的话被居心叵测之人听去,再大肆宣扬出去,那可就不得了了。 往严重了说,这可是不敬皇后的杀头大罪。 “莲心,快快将人给我追回来!” 偷听墙角的人,早就一溜烟跑了,这会儿追只怕已经来不及。 但莲心深知,此事事关重大,必须得把人追回来才行。 于是立马夺门而出,追人去了。 苏芩这会儿哪还坐的住,也赶紧起身来到门口张望。 才用蔻丹染过的指甲紧紧抠着门框,似乎在用尽全身力气,要将手指嵌进门框里一般。 此刻,苏芩的身子抖的很厉害,满腹的追悔。 苏芩自问并非不谨慎的人,她今日实在是气急了,才胡乱说了那些。 她是无心的。 倘若方才在窗外偷听的是侍妾王氏或刘氏的人还好,王爷若事后追究起来,她只管哭着闹着不承认便是。 到时候,她或许还能反过来怪王氏和刘氏无事生非,故意挑拨离间。 可要是方才外头那个人是王妃的人,那可就坏了。 这厢,苏芩正纠结着有些不知所措,老远就望见莲心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待人走到近前,苏芩才问:“人没追到?” “追追到了。”莲心答。 苏芩听了这话,不禁气急败坏的质问到,“既然人已经追到了,为何不将人带回来?” “回夫人,奴婢不敢,那人可是王妃身边的宝茹姐姐。” “什么?” 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方才在窗外偷听的竟然真的是王妃身边的人。 要知道,眼下王爷可就在王妃屋里呢。 倘若那宝茹回去以后就立刻向王妃告密,那王爷不也就一块儿听说了吗? 王妃这算不算公然在王爷面前挤兑她,告她的小状? 倘若这种事放在平常,王爷必定舍不得罚她,但顾忌着王府上的规矩,应该会小惩大戒一番。 但眼下,王爷有求于王妃的娘家,为了讨好王妃,王爷必定不敢公然护着她。 只怕这回不会只是小惩而已。 想到这儿,苏芩只觉得头皮发紧。 她可是一向的谨言慎行,今日一个不稳,好巧不巧就被人拿住了把柄,当真是流年不利。 苏芩心里慌乱的要命,又无处排解,就只能冲莲心发泄。 “没用的东西,忙帮不上,就只会添乱。” 莲心得了数落,忍不住委屈的掉起泪来。 苏芩也懒得再看莲心那张丧气脸,便移开了视线。 事已至此,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只狠狠的锤了一下门框,“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个好娘家罢了。” 莲心闻言,匆匆抹了把泪,“夫人是从国公府出来的人,比王妃可体面多了。” “我可是国公府的亲生女儿?”苏芩问。 莲心无言。 苏芩冷哼,“那国公府上除了阿遥姐姐曾真心把我放在心上,又有谁真正在意过我。纵使我如今好好的,国公府上的人也都不愿与我往来,更别说我落难以后了。” “夫人,遥姑娘不会放着您不管的。” 苏芩闻言,略感疑惑,便打量着莲心问:“你口中的遥姑娘,可是曾命人狠狠的掌过你的嘴,把你的牙齿都打松了,你难道就不恨她吗?” “奴婢不敢恨遥姑娘,遥姑娘打奴婢打的是,奴婢心服。” 心服? 苏芩听了这话,心里忽然觉得憋闷的难受。 苏芩不得不承认,她是打心底里嫉妒傅遥的。 她嫉妒傅遥的样貌,出身,还有不错的运气。 凭什么傅遥就能那么讨人喜欢,而她就不成。 就连温王都曾当着她的面夸过傅遥,说傅遥很有胆识。 可知,如果她爹娘都还在,她能在爹娘的疼爱与呵护中长大成人,她一定能比傅遥还讨人喜欢百倍。 她恨傅遥。 是傅遥间接的毁了她的一切。 第五九四章 受制于人

苏芩恨傅遥,可她总是恨着恨着就恨不起来了。 傅遥对她是真好。 是不必她去费力讨好和曲意逢迎才换来的那种好。 纵使她做了错事坏事叫傅遥伤心为难了,傅遥也从不忍心深责于她。 而她便能从中得到复仇的快感。 为什么?为什么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就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元凶之一? 她要报复傅遥!拼命的折磨傅遥! 可每当她看到傅遥为她伤心难过的时候,她却会跟着一起揪心。 去心疼自己的仇人,这是多么愚蠢可笑。 见苏芩笑了,莲心又怕又紧张,“夫夫人?” 苏芩回神,那自嘲的笑容也随之隐去,“你立刻去正院王爷面前回禀,就说西院大白天的进了贼,本夫人被那贼人吓得动了胎气,腹痛不止。” 莲心闻言,一脸的茫然,“夫人,咱们西院并未进贼,若是向王爷误告了” “偷听墙角的也算是贼。”苏芩说,“你只管记着,本夫人是被躲在窗外的不知什么人给惊着了,动了胎气就是。” 听完这话,莲心才明白了苏芩的意图,哪敢耽搁,忙慌慌的就往正院去了。 见莲心匆匆而去,苏芩深吸了几口气,便回到屋里的榻上躺下了。 过了半晌,苏芩的心依旧跳的很厉害。 眼前的王府生活,与她之前想象的截然不同。 尽管她有锦衣玉食,有高床暖枕,还有温王的宠爱。 但她总是觉得累,纵使睡着的时候,都不敢彻底放松下来。 她已经活的够小心翼翼了,可纵使如此,她方才不还是被人拿住了把柄,即将任人鱼肉。 苏芩难免想起了从前在国公府时的日子。 纵使那时她常常会受姚秋露的闲气,但府上除了姚秋露以外,再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欺负她。 那时的日子可比眼下要顺遂安逸多了。 若问嫁进温王府她有没有后悔。 苏芩可以很诚实的回答说,有点儿。 但温王府再不好,比之那幽州永安坊又如何? 天无绝人之路,傅遥都可以从边关罪奴,一路坐上太子妃之位。 她纵使再无能,难道连自保的本事都没有吗? 她不只要保全自己,保全腹中的孩子,还要活的好。 究竟怎样才算活的好? 总之,不能比傅遥差。 不多时,温王就闻讯赶到。 见温王一脸焦急的进了屋,苏芩心中甚是得意。 她就知道温王心里最在意的女人就是她。 这厢,苏芩正预备扶着肚子坐起来与温王撒娇几句,就见温王妃潘氏随后进了门。 苏芩见状,立马将才撑起的手臂放下,唇角挂着的丁点儿笑意,也迅速隐去。 大约是有温王妃在眼前守着,温王不好表现的与苏芩太过亲近,明明十分关切,但与苏芩说话的口气却是淡淡的,神情也略微透着些许古怪,不似平日里那样自在亲热。 苏芩看得出,一定是王妃在王爷面前告了她的状,王爷才会如此为难。 但自打王爷进门以来,并未与她提起她先前一时不稳讲的胡话,也没问她关于贼的事。 两事相抵,王爷似乎并不打算追究这些事了。 苏芩庆幸,索性她机灵,想出了这个办法,虽然没能占得先机,也算是后发制人了。 否则,任王妃揪住她胡言的把柄,她往后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回王爷,王妃,孙郎中来了。”莲心回禀说,怎么瞧怎么是一脸的心虚。 “快请进来。”温王吩咐说。 这个孙郎中,算是温王府的家医,医术十分高明。 其实,温王府上的主子,若有个头疼脑热的,可自行宣召太医来府上看诊,无需向宫里请旨。 但王府离皇宫不近,这一来一回,工夫全都耽误在路上了。 一旦患的是个急病,不就耽误了。 所以,不只温王府,其他有打算的王府和郡王府,都会请一位或几位家医长住府上,以备不时之需。 只有碰到很棘手,家医不懂不敢医的病,才会跑到太医院请太医来看。 孙郎中一瞧就是一路小跑来的,在给屋内诸位贵人行礼之后,也顾不上擦汗,便从诊箱中取出腕枕和绢帕来。 经孙郎中诊过,苏芩的确是有心悸受惊之症,好在胎气还算稳当,并无大碍。 正如孙郎中所言,苏芩是受到了一些惊吓,这脉象不假。 但苏芩并不是她自己说的,因为受到所谓贼人的惊吓才会如此。 而是因为怕温王会为她背后议论皇后和淑妃的事责罚于她。 苏芩庆幸,她腹中的孩子怀的稳当。 否则,经先前那么一闹,她必定会动了胎气。 苏芩原以为在郎中诊过她身子并无大碍以后,她只需再与温王撒个娇,今日之事就算了结了。 谁知,进屋以后一直冷眼盯着她,又少言的温王妃却突然发了话。 “王爷,这西院不止住着苏妹妹,王氏和刘氏也在此同住。这人多杂乱,苏妹妹又怀着身孕,稍不留神恐怕就会被谁冲撞了。依妾身所见,不如叫苏妹妹暂且搬出西院,挪到个清静的地方安心养胎。” 清静的地方?这话说的好听。 可知清静就是冷僻,温王妃口蜜腹剑,明摆着是故意针对她。 苏芩心中愤恨,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挪地方。 想来这西院虽小,但她住的这处小院却是独门独院,与侍妾王氏和刘氏并非抬头不见低头见。 只要这两个人不是特意来寻她晦气,谈何冲撞? 而苏芩最不愿搬离西院的理由还有一个,那就是西院离正院不远。 并且从正院到西院还有一条近路。 从正院的后门出来,向西穿过一条窄窄的夹道,就可直通西院的后院。 平日里温王来见她时,都会走这条近路。 倘若她真搬去偏远的院子里住,温王想要见她一面,就没有眼下这么方便了。 那温王来见她的次数,必定也会因此减少。 苏芩偷偷的剜了温王妃一眼,觉得温王妃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若眼下只有温王在眼前,苏芩还能冲温王哭一哭,闹一闹,说她不想搬。 但这会儿,有温王妃在眼前盯着,她哪敢冲温王那样。 而温王因有求于温王妃,所以便有意让着温王妃,并未驳了温王妃的面子,当即替苏芩问道:“王妃觉得叫苏芩搬去哪里好?” “王爷觉得知语轩如何?” 闻言,温王和苏芩几乎同时愣住了。 第五九五章 不信走着瞧

这知语轩的名字虽然好听,却是温王府上最冷僻的一处院落,且空置已久。 温王妃要苏芩搬去那里住,就等同于宫里皇后娘娘下旨,要将哪位妃嫔挪去冷宫安置。 苏芩当然不敢直截了当的与温王妃说她不乐意,只能一个劲儿的冲温打眼色,意在叫温王帮她说句话。 温王有心袒护苏芩,却不好将事做的太明显,只好这样与温王妃说:“本王记得,那知语轩已经空置了许久无人住,这几年也不曾着意修缮过,只怕已经年久失修,不能住人了。” 苏芩闻言,微微松了口气,觉得有温王说情,她必定能逃过这劫,谁知温王妃却应道:“王爷有所不知,前几日趁着府上后花园翻修的时候,妾身一并命那些工匠,将知语轩重新修缮了一番,苏妹妹若要搬进去,只需带上贴身的衣物就好,省心的很呢。” 听了温王妃的话,苏芩才安放回去的心又立马提了起来。 好好的,温王妃命人修缮久无人住的小院做什么。 这分明是提前为她预备下的。 温王妃是早就打定主意要算计她了! 苏芩冷笑,既愤恨又自嘲。 风水当真是轮流转的,她这回怕是压不过温王妃了。 虽然心里已经这样认定,但困兽犹斗,更何况她是个人。 苏芩思量着,依旧一脸委屈的望着温王,盼着温王会护她到底。 若放在从前,温王必定舍不得苏芩受这份委屈。 但此一时,彼一时,温王如今有求于温王妃的娘家,自然要对温王妃百依百顺。 温王无奈,唯有把心一横,望着苏芩说:“既然王妃已为你将一切都打点妥当,那你就去吧。本王记得,知语轩的后院种了一大片的竹子,这个季节正是葱葱郁郁的时候,你向来喜欢清净,应该会喜欢那个地方。你就听王妃的话搬去住下,安心养胎吧。” 既然温王都这么说了,苏芩还能说什么。 难不成大哭一场,撒泼打滚的不肯搬? 如此,岂不是正中了温王妃的下怀。 温王妃是巴不得她哭闹不休,惹得温王嫌弃呢。 苏芩既已看透了温王妃的心思,就绝对不会往那陷阱里跳。 温王妃越想气她,看她狼狈的样子,她偏要做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于是,在听过温王的话以后,苏芩没犹豫就欣然答应了。 为显得郑重其事,苏芩还特意叫莲心搀她起来给温王妃行礼谢恩。 温王见苏芩如此懂事,是既安慰又心疼,“你身子不适,就别逞强了,快回来躺下。” 说着,亲自将人给扶了回来。 温王妃原本还处在大计得成的喜悦中,可见苏芩不按常理走,温王妃心里着实有些失望。 又见温王当着她的面,与苏芩表现的那样亲近,一副你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 温王妃心中怒火炙燃,却不好表露出来,否则岂不是要在苏芩跟前丢了面子。 苏芩用余光打量着温王妃,见温王妃似乎有些恼了,心里的委屈瞬间就烟消云散。 不只如此,还平添了些许小得意。 但今日的仇,苏芩已经默默的给温王妃记下了。 眼下,温王妃只是把她给撵出了西院。 等来日她若得了势,一定会把温王妃撵出王府,撵回她那了不起的娘家。 不信便走着瞧。 第二日,傅遥一早就动身入宫。 她之所以走的早,就是打着早去早回的主意。 傅遥是这么想的,眼下李昭仪被毒害一案,虽然已经有了定论,但距离事发才刚刚过去三天,宫里必定还是人心惶惶,乱的很。 像这种状况,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平息不下来。 照理来说,她不该赶在这个节骨眼上进宫走动。 奈何她为继后施针医腿的事,不能耽误。 因此,明知如今的皇宫是个是非之地,但傅遥还是得硬着头皮,每隔三日入宫一趟。 载着傅遥的马车在靖华门外停稳。 照例要经看守宫门的守卫检查一下,马车才能被放行入宫。 因为傅遥这阵子常出入皇宫,所以守卫靖华门的早班守卫几乎都认得傅遥,而傅遥虽然叫不上那些守卫的名字,但相貌却都记得清楚。 然而今日,负责看守靖华门的守卫全都换成了生面孔,竟然一个旧人都没有。 莫不是这些宫门的守卫,也都被李昭仪中毒一案给连累了? 这也难怪。 傅遥听说,李昭仪身中之毒,是药性极烈的乌头之毒。 这乌头虽然能毒死人,但亦可入药救人。 傅遥从前读过的医书中,就有不少乌头入药的方子。 但乌头终究是剧毒之物,若非万不得已,郎中们是绝对不会用乌头入药的。 民间郎中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宫中御医了。 因此,宫中太医院并没有乌头这味药。 既然宫中没有乌头,那么下在李昭仪汤药中的那些乌头,又是从何而来? 很显然,那些乌头必定是通过宫门偷偷运进去的。 而无论是什么人,通过何种方法将乌头运进宫中,身为宫门的看守,未能及时洞察并阻止,这就是失职。 皇上不罚这些守卫才怪。 傅遥想,眼下恐怕不止靖华门的守卫换了,其他三处宫门的守卫应该也都换了。 李昭仪的案子明面上已经了结,却仍以叫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持续发酵。 看来之后的日子里,也会是余波不断。 因为宫门守卫检查的细致严格,这无疑耽误了傅遥不少工夫。 傅遥庆幸她出门出的早,否则不但不能如预期般早去早回,反倒会迟了。 待傅遥从马车上下来,凤仪宫前来接引的人已经侯在了老地方。 今日天晴无雨,傅遥也就没了乘小轿前往凤仪宫的优待,只能如从前一般,步行前去。 尽管引路的宫女为照顾傅遥,已经特意将步伐放慢,但耐不住天热。 待傅遥走到凤仪宫时,已经热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傅遥赶紧掏出帕子,待将汗水擦净以后才进了继后的寝殿。 与上回见时有些无精打采相比,继后今日的心情似乎格外好。 这人的心情一好,话就难免多了起来。 自然,继后肯定不会与傅遥聊政事,她与傅遥说得也都是些很家常的话。 出于礼貌,傅遥很想随声应和继后几句。 奈何她根本就插不上话。 傅遥本就是个喜欢少说话多做事的性子,既然继后愿意说,那就由得继后说,她只管笑呵呵的听着就是。 第五九六章 消磨人性的地方

在傅遥的印象中,继后还是挺爱笑的。 至少她每回过来拜见继后,继后总是会冲她笑。 但继后的笑,每回都透着一种敷衍,多半都是皮笑肉不笑,假惺惺的。 可今日,继后是真的高兴,人笑的是那样自然和畅快。 继后笑的明艳,却也笑的有些瘆人。 眼前的继后,活像是一只闻到了尸腐味的秃鹫。 是啊,分薄了继后凤权的淑妃已经快倒台了,继后心里能不高兴吗? 而傅遥觉得,继后之所以如此高兴,并不只是因为淑妃被皇上去了协理六宫之权,大约还因为福曦宫里躺着的李昭仪快死了。 昨日,张太医来府上给宁安公主请平安脉,宁安公主借机详细的询问了一下李昭仪的病情。 张太医是自己人,话说得也就直白些。 张太医说,他们太医院的院判大人断言李昭仪还能再活两年,那是哄皇上的。 太医院里谁人不知,李昭仪中毒已深,没剩下多少日子了。 所谓最多还能活两年,不过是说李昭仪最多能活过今年而已。 只要人能活过除夕,前一年加新一年,可不就是两年吗。 原来李昭仪的身子真的已经不成了。 傅遥想,李昭仪入宫已经有八年了。 这八年多来,李昭仪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李氏一族,都没少做坏事。 纵使老天爷这会儿就收了她,也不算委屈了她。 就是可怜六皇子才八岁,就没了亲娘。 没娘的孩子可怜,尤其是宫里的孩子。 若是傅遥没记错,昭惠皇后离世的那年,太子爷也刚好八岁。 傅遥相信这人都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 虽然昭惠皇后红颜薄命,没法亲自照看太子爷长大,但当年昭惠皇后好心收养了宁安公主,便是为太子爷结下了一桩莫大的善缘。 俗话说的好,长嫂如母,而长姐显然比长嫂更亲。 自从昭惠皇后离世以后,宁安公主便代替了昭惠皇后,尽心尽力的照顾太子爷,为太子爷遮风挡雨。 可以说,多亏了宁安公主,太子爷才能如此平安的长大成人。 傅遥从未问过宁安公主和太子爷,在昭惠皇后去世以后的这些年,姐弟俩是如何在宫中煎熬着长大的。 傅遥也不敢问。 可以想像,这段经历必定异常的艰辛困苦。 否则,宁安公主一个姑娘家,又是当朝的大公主,怎么会养成了比男人还霸道的泼辣性子。 这大概都是被情势所逼。 宁安公主可怜,小小年纪就要肩负那样沉重的使命。 而傅遥也无比心疼太子爷。 心疼他为自保和保全皇姐,而故作顽劣不堪的每个日夜。 眼下,宁安公主已有傅远疼着护着,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可太子爷却仍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样的日子,究竟何时才到头。 而她,是否能在那日到来之前,慢慢抚平太子爷一路披荆斩棘而留下的一身伤痕。 傅遥正有些走神,忽然听继后笑了。 傅遥惊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 继后只顾着自顾自的说笑,压根就没留意到傅遥方才在走神,只笑问了傅遥一句,“傅姑娘说是不是?” 傅遥哪知道继后方才问的是什么,既不好反驳继后,也不好冒然称是,只得冲继后笑笑,当是比较含蓄的回应了继后。 而继后那边也并不是真要傅遥说什么,便又自顾自的说笑起来。 傅遥望了望一旁桌上的刻漏,见拔针的时辰已到。 她便立刻上前,将扎在继后患处的银针麻利的拔出收好。 在将银针好生收起来以后,傅遥就预备告辞回去了。 而继后显然还意犹未尽,瞧样子仍有许多话不吐不快。 “丹秋,再去给傅姑娘端碗绿豆汤来。”继后吩咐说。 继后明摆着是要留她再坐一会儿,傅遥哪敢驳了继后的面子,只好老老实实的重新坐了回去。 自打傅遥应下给继后针灸医腿的差事以后,她每回为继后施针过后,继后都少不了要夸上她一番。 这回也不例外。 大概是因为今日的心情尤其好,继后便吩咐丹秋找出来一套珍珠头面要赏给她。 傅遥素日不在穿戴打扮上留心,因嫌首饰累赘,除了出门,寻常在家时,傅遥一般都只簪太子爷赠她的那枝相思木的凤头簪。 但不可否认的是,继后要赏她的这套珍珠头面,还是颇合她眼缘的。 这套珍珠头面,款式别致清雅不说,上头的每一粒珍珠都莹润饱满,瞧着喜人的很。 继后说,这套珍珠头面是皇上才赏赐给她的。 这头面上的珍珠,皆来自南海。 尽管这套头面不算是价值连城,却也算是难得的稀罕了。 傅遥原本有几件镶珍珠的首饰,其中最贵的一颗珍珠听说等价于一两黄金。 而继后要赏她的这套头面,上头最小的一颗珍珠,仿佛都比她最贵的那颗珍珠要粒大饱满。 不必细数这套头面上究竟镶有多少颗珍珠,就知此物贵重无比。 并且,此物不但贵重,还是皇上所赐,傅遥哪敢轻易收下,当即出言推辞。 继后似乎并未将这套珍珠头面看的有多金贵,一脸肆意轻松的与傅遥说:“既是本宫赏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收回的道理,傅姑娘只管收下就是。依本宫看,傅姑娘生的最是娉婷秀雅,这套头面很衬你,而本宫却不太合戴。与其放在库里叫明珠蒙灰,倒不如将它赠给合适的人,也不算辜负。” 话说到这里,继后忽然话锋一转,“本宫记得,从前宫里最喜欢佩戴珍珠首饰的是李昭仪。” 傅遥不知她是不是看错了。 继后说这话时,眼角唇畔似乎挂着一抹奚落的笑。 作为后宫争宠的对手,傅遥也没指望继后能为李昭仪如今的惨况而哀痛。 但两人到底是嫡亲的堂姐妹,亲戚一场,总不该落井下石吧。 可依傅遥看来,继后是恨不能再狠踩李昭仪几脚才痛快。 皇宫果然是个消磨人性的地方。 是不讲亲情和信义的。 想到这儿,傅遥忽然觉得有些担忧。 她有些害怕,怕她日后在这里待久了,也会变的冷血无情。 第五九七章 宫规的权威

继后依旧沉浸在莫名的喜悦之中,她笑盈盈的望着傅遥,一脸和气的说:“我瞧傅姑娘今儿这身打扮,就很配这套珍珠头面。丹秋,还不快请傅姑娘去妆台前重新梳妆,将这套头面戴给本宫瞧瞧。” 傅遥并不想悖逆继后的意思。 但眼前这些雪白雪白的珍珠,在傅遥看来却布满了腥臭的污血。 傅遥想,倘若李昭仪如今没有中毒垂危,皇上应该会将这套珍珠头面赏给李昭仪吧。 而淑妃一向端肃沉稳,若淑妃没有牵涉进李昭仪被人毒害一案,皇上也很有可能将这套头面赏给她。 总之,这套珍珠头面不会落在继后手上就是。 就如继后自己说的,她的确不适合佩戴珍珠首饰。 傅遥是真不愿收下这套珍珠头面,正想着究竟要怎样才能在不激怒继后的情况下,拒收这套头面,就见一宫女匆匆进了寝殿。 “回皇后娘娘,六殿下在外求见。” 一听这话,傅遥和继后都怔愣了一下。 其实,六皇子会来凤仪宫本身并不算奇怪。 身为儿子,六皇子常来给继后这个母后请安是理所应当的。 但六皇子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来给继后请安,就不得不叫人多想了。 六皇子今日究竟为何而来? 难道六皇子是见自己的母妃李昭仪不成了,为着自己的来日考虑,所以才特意来向继后卖乖示好,寻求继后庇护的? 或者是李昭仪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只怕她身后六皇子会招人凌辱谋害,万般无奈之下,才逼着六皇子来讨好皇后。 若是因为前者,那傅遥不得不感叹六皇子果然是流着李氏血脉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如此精于算计。 若是因为后者,那六皇子此番前来,就透着一种浓浓的辛酸了。 不过,也可能两者都不是。 而是李元徽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唆使六皇子过来的。 总之,无论六皇子今日为何而来,六皇子与继后走的太近,对太子爷来说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一旦李昭仪身后,真的由继后来抚养六皇子。 那么继后十有八九会重新投入李氏一族的阵营。 毕竟,抛去血缘不说,比起太子爷,六皇子一个小孩子无疑更容易受继后摆布。 傅遥想,倘若真有那么一日,她一定得提醒太子爷尽早的未雨绸缪。 但依傅遥对太子爷的了解,她所担忧的这种情况,太子爷必定已经预料到了。 何止预料到,八成已经想好了应对的策略。 想来,太子爷但凡敢用继后,并与继后结成联盟,必定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除了相信自己的判断力,傅遥猜太子爷手中一定还拿住了继后的什么把柄。 一旦继后想要背弃承诺,必定不可能轻易的全身而退。 只怕是要继后变废后了。 想到这儿,傅遥心里便轻松了不少。 要说六皇子来的也是巧,傅遥正苦于没有借口脱身,六皇子的到访无疑给了她一个机会。 听说傅遥要告辞,继后的眼中闪过一丝慌张,但稍纵即逝。 傅遥眼尖,捕捉到了继后的这点异样。 六皇子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可怕的?傅遥疑惑。 继后究竟是在担心什么? “傅姑娘别急着走,本宫还有话没跟你说完呢。依本宫看,景洲那孩子只是来请安而已,坐坐就走,傅姑娘不必避嫌。傅姑娘还不曾见过景洲吧,那孩子生的很是伶俐可人。” 傅遥自问,还是颇懂得察言观色的,单瞧继后的神情,分明是怕她走。 继后为何一定要拖着她一同见六皇子呢? 她可没兴致陪个小孩子逢场作戏。 既如此傅遥大约猜到继后为何要如此安排了。 方才,继后口口声声说叫她不必避嫌,但继后自己却忙着要避嫌。 继后这是有意要向太子爷展示她对联盟的忠诚呢。 倘若继后为见六皇子特意将她支走,就说明继后心里可能有鬼。 倘若继后全程当着她的面来见六皇子,则说明继后问心无愧,不必遮掩什么。 其实,光凭这些举动,也不足以证明继后对与太子爷合作的诚意。 但至少可以说明,继后心里很重视太子爷这个盟友。 既然继后想借她的眼和她的嘴向太子爷表决心,傅遥倒是乐意奉陪。 不过是见一个小孩子而已,不难应付。 傅遥思量着,冲继后一笑,“娘娘宫里的绿豆汤好喝极了,臣女还没喝够呢。” 闻言,继后舒了口气,对傅遥这般识相颇为满意。 不多时,六皇子崔景洲便被领进了屋。 崔景洲今年才八岁,个头在同龄的孩子里并不算高,但一瞧就是身子骨很壮实的样子。 至于六皇子的长相,多半是随了李昭仪,好看的跟个小姑娘似的。 虽然年少,却已经美的十分锋利。 来日长成,一定不逊于太子爷。 如继后所言,六皇子生的一脸伶俐,但傅遥却听说,皇上似乎并不太喜欢六皇子这个儿子。 至于缘故,似乎是因为六皇子平日里过于顽皮,总爱惹事生非。 可依傅遥看,一个八岁的孩子,能坏到哪儿去。 顶多是淘气,爱做些恶作剧罢了。 但皇宫是这天底下最重规矩的地方,无论是主子还是奴才,一切的言行都要按着规矩来。 六皇子但凡做出丁点儿不合规矩的言行,便会被视为异端。 这样的事经有心之人添油加醋的一传,免不了会传到皇上耳里。 皇上听多了,心里难免会对六皇子种下不好的印象。 即便不讨厌,也绝对不会喜欢六皇子了。 身为帝王,应该都喜欢众人在他面前低眉顺眼,绝对服从的样子。 敢挑战宫规的权威,必定会招至皇上的厌弃。 毕竟,不是随随便便哪位皇子公主,都能如太子爷和宁安公主一般,在皇上面前任性放肆。 宁安公主是皇上的头一个孩子,尽管是女儿又是庶出,但论情份,自然是与其他孩子不一样。 又因为宁安公主是由昭惠皇后一手教养长大的,皇上爱屋及乌,随的宁安公主如何泼辣霸道,皇上就是愿意惯着,还喜欢的很。 这一点例外,是任谁都嫉妒不来的。 而太子爷就更不必说了。 第五九八章 语出惊人

皇上与昭惠皇后伉俪情深,昭惠皇后早逝,太子爷是皇上与昭惠皇后所生的唯一一个孩子。 尽管并未听说皇上平日里有多骄纵太子爷,但事实上,皇上疼爱太子爷,是疼进了骨子里的。 否则,太子爷故作乖张跋扈的这些年来,皇上为何从不恼他。 甚至纵容太子爷在东宫豢养一众男宠,任太子爷有龙阳之好的传言喧嚣尘上,也从不苛责于太子爷。 傅遥想,皇上是个慈父,至少与宁安公主和太子爷来说他是。 而同时,傅遥也十分庆幸,索性宁安公主和太子爷姐弟两个都是正直且有分寸的人。 否则,这两人但凡有半分的心术不正,说句大不敬的话,大夏便要亡在这代了。 在傅遥走神之时,六皇子已经向继后请了安。 继后还算和气的唤六皇子起身,并与他引荐道:“这位是辅国公府的傅姑娘,也是你父皇为你三哥挑的太子妃,你日后要唤傅姑娘为三嫂。” 六皇子并不认生,听了继后的话,立刻就颇为亲热的唤了傅遥一声三嫂。 傅遥这才回神,忙起身向六皇子回礼。 六皇子望着傅遥,眼中带笑,“我瞧着三嫂很面善。” 傅遥原以为儿子随娘,李昭仪教出来的孩子八成与李昭仪一样刁钻难缠。 而且传言,六皇子的确是个很不好相处的孩子。 但眼前的六皇子笑的如此纯真可亲,怎么瞧怎么都不像一个坏孩子。 傅遥原本都打算好了,只要能不跟六皇子搭话就不要搭话。 可见六皇子对她表现出来的,满满的都是善意,傅遥临时决定要回应六皇子几句。 这厢,傅遥正预备开口,谁知继后却先开了口,“今儿不用去尚文馆念书吗?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回母后,今日休息,不必去尚文馆念书。” 继后微微点头,明显不是真的关心六皇子究竟有没有用功念书。 “你是从福曦宫过来的?你母妃的身子如何了?”继后又问。 六皇子一听这话,眸色就瞬间黯淡下来。 “儿臣听说母妃忽然病重,心里十分挂念,很想去福曦宫见见母妃,但福曦宫的守卫却拦着不许儿臣进去。儿臣斗胆前来,就是想问问母后,儿臣的母妃如今可还好,儿臣好想去见见她。” 听了六皇子的话傅遥才知道,原来六皇子并不知道李昭仪是被人下毒谋害了。 也是,六皇子才八岁,还是个孩子,谁会跟六皇子说这些。 而继后听了六皇子的话以后,显得有些踟躇,不知该如何回答六皇子的问题。 李昭仪究竟好不好? 身中剧毒,危在旦夕,这绝对不算好。 但比起那些中毒即身亡的人来说,李昭仪却算好的,至少还有一口气在。 继后思量着,并未正面回答六皇子的话,只道:“你若真想见你母妃,回头去向你父皇请旨就是。” 闻言,六皇子不禁垂下头,那焉头耷脑的样子,活像一株即将枯萎的小花,“儿臣儿臣不敢。” “你这孩子,尽说傻话。”继后望着六皇子,故作语重心长的说,“你跟谁生分,也不能跟你父皇生分了。你若真想见你母妃,就立刻往昭阳殿一趟,求见你父皇。你父皇见你一片诚心,必定会同意你去见母妃的。” 眼前的事明明事不关己,但傅遥从旁瞧着,却生生瞧出了一手心的汗。 傅遥有些不太明白继后的意图。 继后叫六皇子去求见皇上,究竟是好意还是恶意? 从表面上看,继后是在颇为热心的替六皇子出主意,促成六皇子与李昭仪母子相见的事。 是一片好心。 可往深了想,就会突然觉得,继后似乎有些别有用心。 首先,继后叫六皇子去见皇上的时辰不对。 眼下这个时辰,皇上应该还在上朝。 皇上一大清早起来,就上朝与群臣议政,半天下来一准儿的口干舌燥,周身疲乏。 好不容易下了朝,要歇歇用些早膳,却见六皇子杵在昭阳殿外哭着闹着要见他。 皇上岂能不烦躁。 况且,皇上这两日正为李昭仪和后宫中事伤神,一见六皇子,恐怕更伤,能高兴了才怪。 至少不会出现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场面。 再有,从立场上看,六皇子也不该冒然去求见皇上。 六皇子身为人子,关怀李昭仪这个母亲是无可厚非。 但在规矩繁复,等级森严的皇宫里,为了防止外戚干政,也为了男女大防,皇子只要年满八岁,便要从后宫母亲身边搬走,挪到东宫去住。 自此以后,便算是一个独立的大人,不再是成日黏在母亲身边的奶娃娃了。 倘若今日六皇子去求见皇上,恳请皇上许他去见李昭仪一面,皇上或许会念在六皇子孝心一片的份上,欣然答应六皇子的请求。 可后宫里心怀鬼胎的人太多,保不准就会有人借此事大做文章。 而那些视礼法为天的言官和宗室的那帮老迂腐,也必定会对此口诛笔伐一番。 到时候,那些派系不同,政见不一的朝臣,免不了会为此事针锋相对。 后宫的战火,便会如乘了风一般,蔓延到前朝。 皇上若因纵了六皇子去见李昭仪,而招致各方不满,甚至引起前朝大乱。 那么事后,皇上或多或少要迁怒于六皇子。 六皇子的政治生涯恐怕尚未开始,便要断送了。 而最后,也是最残忍的一个理由。 李昭仪才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勉强保住条性命。 人何止是憔悴,经了这一番折腾,恐怕早已不成人样了。 若叫六皇子见到这样的母妃,六皇子心里该多惶恐多难过。 想必李昭仪那边也并不想赶在这种时候见儿子。 否则,不必六皇子去求皇上,李昭仪一早就向皇上请旨要见儿子了。 综上所述,傅遥有理由相信,继后怂恿六皇子去求皇上许他见李昭仪,真真是没安好心。 这分明是要吓死六皇子,疼死李昭仪。 傅遥也不清楚继后与李昭仪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但有句俗语说的好,这人死后,一切的恩怨都是尘归尘,土归土,随着逝者长埋于地下了。 李昭仪已是命不久矣,继后何必还要对一个将死之人落井下石呢。 这还不够,继后还想一并害了六皇子。 傅遥本不愿参涉此事,但见此情形,但凡是个有良知的人,都不忍心眼看着六皇子往陷阱里跳。 这厢,傅遥正预备暗示六皇子不要去,谁知六皇子却发了话,还语出惊人。 第五九九章 化干戈为玉帛的好戏

“母后,可丞相与儿臣说,叫儿臣不必去惊扰父皇,母后自有法子能助儿臣见到母妃。”六皇子一脸期许的望着继后说。 继后闻言,神情明显有些紧张,却故作轻松的失笑道:“母后这儿哪有什么办法,你不必听丞相的。” 六皇子听继后一出口便否认,立刻就急了,“可是丞相跟儿臣说,只要儿臣来求母后,母后就一定会亲自带儿臣去见母妃的。” 一听这话,傅遥和继后都明白了。 六皇子今日突然到访,并非自己的主意,而是受李元徽的唆使,特地来替李元徽下暗示的。 李元徽意在安排由继后出面,护送六皇子到福曦宫探望李昭仪。 这是要在众人面前演一处化干戈为玉帛啊。 到此,傅遥已经可以认定,李元徽果然是打着在李昭仪死后,由继后抚养六皇子的主意。 方才,傅遥才暗骂继后不仁,为达目的竟然不惜去利用去伤害一个小孩子。 这会儿傅遥忍不住要再加骂一句。 继后不愧是李元徽一手教出来的亲闺女,父女俩还真是蛇鼠一窝。 继后原本想借今日之事,向太子表决心表忠诚。 而眼下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绝对是继后始料未及的。 如今,继后是已经下定决心要站在太子这边,可迫于李氏家族的威势,她暂时还不想得罪自己的母族。 否则,只怕会坏了大事。 因此,六皇子的请求她不好拒绝。 其实,抛去背后的那些阴谋算计,六皇子想见李昭仪的心思很单纯,继后若是不肯答应,才显得更加心虚。 继后心中矛盾至极,唯恐此事会引起太子的误会。 傅遥从旁瞧着,觉得此刻的继后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异常的坐立不安。 在傅遥看来,继后所要面临的选择并不难。 继后之所以觉得如此困扰,不过是因为继后想要左右逢源,与两边都交好。 继后想为自己留后路,这是人之常情。 但贪多嚼不烂,只怕最后两方都没能笼络住,再闹的鸡飞蛋打。 不过,比起继后的选择,傅遥更好奇李元徽挑在今日此时安排六皇子前来,究竟有无其他的意图。 李元徽是出了名的耳目广。 她每隔三日入宫一趟替继后医腿的事,自然瞒不过李元徽去。 李元徽那边是否已经怀疑继后与太子爷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所以故意赶在她在的时候,派六皇子过来搅和,以此试探于她,也是在试探太子爷对此事的反应。 傅遥并不敢一口咬定就是这么回事。 但与已经成精的老狐狸耍心眼,拼不过心眼,就只能拼谨慎小心。 总之,傅遥是要提醒太子爷,要加倍再加倍的提防李元徽才行。 傅遥寻思着,目光又落回了继后身上。 继后究竟会如何应对呢? 在六皇子可怜巴巴的目光注视之下,继后并没有心软松口。 只道自己有腿疾在身,行动不便。 傅遥听了这话,觉得继后找到了一个很好托词,这个缓兵之计用的不错。 但六皇子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哪能拿成人的心智来衡量于他。 小孩子是不知变通的,六皇子便是。 “儿臣知道母后一定有法子能叫儿臣见到母妃,儿臣求母后了。”六皇子说着,就哑着嗓子跪倒在地,重重的给继后叩了个头。 继后见状,吓了一跳,赶紧吩咐丹秋把人给扶起来。 六皇子固执,“母后若是不答应带儿臣去见母妃,儿臣就跪死在这里。” 死,如此严重的一个字,竟然从六皇子口中脱口就说了出来。 还真是叫人痛心不已。 见此情形,继后越发有些手足无措,她有意无意的望向傅遥这边,想看看傅遥对此是个什么意思。 傅遥才不愿左右继后的决定,只管装聋作哑。 而六皇子那边丝毫不给继后喘息的机会,便大哭起来。 一边哭还一边说,说自打李昭仪被皇上罚了禁足以后,他就一直没机会见他母妃。 他实在太想自己的母妃了,每天夜里做梦都能梦见。 经六皇子这么声泪俱下的一番哭诉,傅遥的心都被哭软了。 六皇子有什么错,要被搅进大人们的争斗中去。 但傅遥是个有原则的人,倘若她真的出手帮了六皇子,便是有违她的原则。 究竟该怎么选,傅遥也有些茫然。 为今之计,先将六皇子哄好了再说。 于是,傅遥立马开口帮着丹秋哄劝六皇子不要哭。 但人在难受的时候,你越劝他就越是觉得委屈。 因此,六皇子的哭声不减反增,越哭声量越大。 皇宫里是没有秘密的,六皇子在凤仪宫大哭一事,不出今日便会以极其迅猛的速度传遍整个皇宫,甚至传遍整个皇室。 传播流言的和听信流言的人,并不清楚事实的真相,也并不在乎所谓真相。 只知道,继后趁李昭仪病危,欺辱六皇子,惹得六皇子在凤仪宫大哭不止。 倘若继后这边没法给出个合理的交代,不出明日,继后便会多出个悍妒小气,苛待庶子的刻薄名声。 一个声明狼藉的皇后,日后要如何统御后宫? 继后深悉其中的厉害关系,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以后,便望向一旁的傅遥。 “傅姑娘随本宫一同往福曦宫走一趟吧。” 继后竟然邀她同去福曦宫? 傅遥讶然,心中迟疑。 那福曦宫可是如今后宫之中,最大的一处是非之地,她去实在有些不妥。 这厢,傅遥正预备开口拒绝,而继后那边似乎是察觉到了傅遥这一意图,立马补充说:“本宫有腿疾在身,有傅姑娘随行,本宫心里才能安心。” 继后是有腿疾在身不假,但傅遥比谁都清楚,继后的腿疾几乎不影响行动,只是走路的时候会稍稍有些跛脚而已,根本就不必她跟着侍候。 继后明摆着是要拉她当挡箭牌。 果然,六皇子在听了继后的话以后,立刻转向傅遥。 “三嫂,您就去吧。” 听六皇子这说话的口气,好像自个要是见不着母妃,就都是她的不是一般。 傅遥不禁要叹,继后当真是李元徽如假包换的亲闺女,算计起人来,脑袋真是灵光的很。 去就去吧,傅遥想,左右她也对李昭仪的伤情很是好奇。 于是,傅遥没怎么犹豫便望着六皇子说,她愿意同行。 第六百章 为何信我

听傅遥答应了他的请求,六皇子立刻破涕为笑。 继后那边也松了口气。 既然决定要去福曦宫,那就事不宜迟,继后便依着六皇子的意思,立刻动身前往。 丹秋得了吩咐,赶忙命人准备了轿来。 赶上夏日天气闷热,宫里品级高的妃嫔出行,通常会乘坐肩舆,而继后却命人准备轿。 这多少有些奇怪。 傅遥这几回来凤仪宫替继后针灸医腿时,曾无意中听见凤仪宫的宫人悄悄议论过。 说继后自打摔伤落下腿疾以后就很不爱见人。 无论是各宫妃嫔来凤仪宫晨昏定省,还是谁单独来请安,继后一律都是隔着纱帐见的。 可见继后对自己的腿疾真的十分介意。 否则,也不必总躲在纱帐后头不见人,更不必连出行都要躲在轿子里受那闷罪。 继后可以轿代步,而傅遥和六皇子却只能用走的 从凤仪宫到福曦宫并不算近,索性抬轿的宫人一路上都是捡着阴凉地走,否则这一路走下来,人不累死也晒死了。 六皇子生了一双极为有神的大眼,怎么看怎么都是个颇有灵气,且开朗活泼的孩子。 但一路走来,六皇子却一直耷拉着头,心事重重的样子。 难得的灵气,转而被一身的阴郁之气给取代了。 傅遥瞧着,既觉得痛心也觉得可惜。 心想,这样一个好孩子,无论来日落在继后还是李元徽手中教养,都不是他的福,而是他的祸。 “三嫂。”六皇子小声唤了傅遥一声。 傅遥回神,望向身边的六皇子,“六殿下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我只是想问三嫂,三嫂懂医术吧?” “皮毛而已。” “三嫂懂就好。”六皇子急忙说,“三嫂,您能不能替我母妃瞧瞧病?” “不能。”傅遥毫不犹豫的拒绝道,“昭仪娘娘的病,自有太医看诊治疗,臣女若替昭仪娘娘诊脉,便是越俎代庖,于礼不合。” 六皇子固然年幼,但这些道理他还是懂的,只是,“我信不过那些太医,他们从来都不跟我说实话。我问他们我母妃究竟患了什么病,他们竟然都说不出来。” 六皇子的抱怨是不错,但六皇子也不能怪太医不肯与他说实话。 宫里谁人不知李昭仪是被人毒害的,但谁又敢堂而皇之的去宣扬议论此事。 就连皇上那边,为顾及皇家体面,也要将这众所周知的秘密尽量压下来。 纵使哪日李昭仪毒发身亡,对外也要宣称李昭仪是突患急病暴毙而死。 傅遥望着六皇子,心里也不是滋味,不禁柔声问他,“今日初次见面,殿下为何相信臣女不会对殿下说谎?” 六皇子答:“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三嫂是个好人。” 闻言,傅遥心中瞬间涌动起一股暖流。 傅遥感动于六皇子如今的单纯,同时也觉得很遗憾。 因为眼前这个孩子,迟早都会变的与他那些兄长和姐姐一般工于心计。 成长真是一件叫人喜忧参半的事。 在得到力量的同时,也会失去很多。 而失去的那些东西,将是你穷极一生再也寻不回的。 傅遥没有松口答应六皇子的请求,而六皇子也并未强求什么。 在经过一段冗长的沉默以后,一行终于来到了福曦宫。 这是傅遥头一回来福曦宫。 若要用一个词儿来形容这里,无疑是富丽堂皇。 无论是宫殿的规格布局,还是殿外的花树和殿内的陈设,福曦宫比凤仪宫都不差。 只是这福曦宫太过安静了,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沉沉的死气。 在确定李昭仪是招人毒害以后,福曦宫内上到掌事女官,下到粗使宫女,无一例外,全都换成了新人。 尽管如此,但后宫上下,谁人不知继后与李昭仪不睦。 因此,对于继后的突然到访,福曦宫上下都觉得十分意外。 而对于六皇子随继后一同前来的这件事,众人就更觉得意外和不解了。 福曦宫的人嘴上不敢说,面上也不敢表,心里却都认为六皇子人小心眼却大,亲娘还没咽气呢,就忙着去认贼作母了。 继后的轿子在福曦宫的正殿门前落地。 整个后宫之中,也就只有继后能享有如此特权。 在丹秋和另一位随行宫女的搀扶下,继后向正殿内走去。 傅遥和六皇子紧随其后。 据傅遥观察,继后走路的确是有些跛脚,但已经不太明显了。 如此看来,她悉心为继后针灸医腿的那些工夫并未白费。 再过三个月,继后应该就能行动自如了。 继后刚进殿坐下不久,李昭仪身边新的掌事宫女黎珍就闻讯赶到。 而一同过来的还有在福曦宫居住的其他妃嫔。 因为早前晨省的时候,继后已经见过这些人了,也没必要再见,于是便叫这些人各自回去了。 “李昭仪的身子可还好?”继后问黎珍。 眼前这名唤作黎珍的宫女年约三十上下,虽然其貌不扬,但人瞧着却很是沉稳干练的样子。 与继后回话时,并未有曲意讨好的意思,不卑不亢的回答说:“回皇后娘娘,昭仪娘娘刚服过药睡下了。” “那是本宫来的不巧。”继后道,说着便望了六皇子一眼,在斟酌了片刻之后才说,“既然兴师动众的来了这么一趟,若见不着人就回去也是怪遗憾的,本宫只过去远远的瞧上李昭仪一眼,绝不扰了她安歇便是。” 黎珍原本是在御前当差的人,此番是临危受命,奉皇上的旨意,特来福曦宫伺候李昭仪的。 在她到福曦宫赴任之前,皇上多余的话没交代,只叫她无论如何都要周全李昭仪。 眼下,黎珍无法判断继后此番前来,对李昭仪是否心怀恶意。 因此,她并不敢冒然让继后去见李昭仪。 但继后可是后宫之主。 她即便是御前的人,也得罪不起中宫皇后,更犯不着得罪了这位。 想来,继后今日既然是光明正大的过来,身边又带着六皇子,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失格的事。 于是,经过再三权衡以后,黎珍才松了口,“皇后娘娘请。” 继后闻言,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便望向一旁的傅遥和六皇子,“你们两个随本宫一道过去。” 黎珍一听继后要六皇子随行,立刻出言劝谏说:“皇后娘娘,太医今日才交代,昭仪娘娘所患急病很可能是会传染的疫症,大人也就罢了,如六皇子这般年纪的孩子,还是不要去见昭仪娘娘的好,否则只怕过了病气到身上。” 第六零一章 勇气可嘉

傅遥听得出,黎珍故意说李昭仪患的是疫症,是为了阻止六皇子去见李昭仪。 至于黎珍为何如此,或许是李昭仪的授意吧。 毕竟,没有哪个母亲愿意让自己的孩子看见自己病容残损的样子。 一听黎珍的话,六皇子赶忙上前,“姑姑就叫我去见见母妃吧,我只远远的看上一眼就走。” 见六皇子抽嗒着鼻子,满眼乞求的模样,黎珍犹豫着,既不敢冒然答应,也不忍心断然拒绝。 她不过一介宫女罢了,眼前的事即便要找人担待,也轮不着她。 黎珍寻思着,便一脸询问的望向继后,意在请皇后娘娘拿主意。 “即便是疫症,隔着幔帐远远的瞧一眼,请个安应该也无碍,就叫六皇子随本宫去吧。”继后说。 既然皇后都这么说了,黎珍也再无二话,立马躬身一礼,“请诸位贵人随奴婢来。” 继后微微点头,便起身随黎珍向殿外走去。 傅遥不言,只管紧跟在继后身后。 从前殿到李昭仪的寝殿,路并不算远。 傅遥和六皇子走的轻松,但继后因为腿脚不大利索,所以走起来就略微有些吃力。 在到达李昭仪的寝殿时,继后已是满头大汗。 继后是个好面子的人,自然不肯这样汗涔涔的去见李昭仪。在擦净汗水,稍站一会儿喘匀了气之后,才预备往寝殿内走。 “你们都下去吧。”继后吩咐说,“留傅遥和小六随本宫进去就好。” 丹秋等人得令,立刻就退身到了远处。 而傅遥这边,心中依旧尚有疑虑。 继后与六皇子,一个是李昭仪的堂姐,另一个是李昭仪的亲儿子,前来探望李昭仪都算是师出有名。 可她来算是干什么的? 何苦要陪继后搅这趟浑水。 旁人瞧着奇怪,但傅遥自己心里却清楚,继后之所以一定要她随行,只是劳她当个鉴证。 向太子爷证明,自己与李昭仪,与李氏家族之间并无勾结。 尽管有些赶鸭子上架,但既来之则安之,傅遥也没再多想,便上前扶住继后的手,一同向李昭仪的寝殿内走去。 今日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一早起来天就不凉快。 从凤仪宫一路走来,傅遥身上早就热出了汗,继后身上虽然也有汗,可这双手摸起来却是冰凉冰凉的。 继后是在害怕吗? 她究竟在怕什么? 一定不是在怕卧榻上奄奄一息的李昭仪。 傅遥想,继后大约是在怕来见李昭仪这件事本身吧。 取信于太子爷与继后而言真的如此重要吗? 也是,继后选择与太子爷结盟,代价可是背弃自己的母族,赌上自己的皇后宝座和一切的身家性命。 倘若继后既遭李氏家族记恨,又招太子爷怀疑。 继后哪还能再安享身为中宫之主的富贵荣华,恐怕连条活路都没了。 继后可不得小心再小心的应付这些容易引起太子爷误解的事。 想到这儿,傅遥竟然有些佩服继后的勇气。 事到如今,李昭仪已经出局,继后本可以选条更加顺畅通达的路走。 但继后却仍坚定不移的站在太子爷的阵营中。 傅遥想,继后之所以这样选择,应该并不是觉得与太子爷结盟能有多大的优势和好处。 而是因为继后被其母家伤的太深,利用的太狠。 毕竟,没有哪个女儿,会无缘无故的与旁人结盟,跟自己的亲爹斗个你死我活。 继后的手好凉,还特别的瘦。 傅遥记得,继后从前就是身量纤纤,而自打前阵子摔断了腿以后,人就更瘦了。 说是皮包骨也不为过。 尽管继后将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的手臂上,但傅遥却不觉得重,反而觉得太轻了。 一边傅遥小心翼翼的扶着继后向殿内走,另一边六皇子有些急不可耐,三步并作两步的就要往殿里跑。 继后虽然行动不便,但反应却不慢,一把就将六皇子给拉住了。 “你慢些走,仔细惊着你母妃。” 六皇子既怕继后,又觉得继后说的有道理,便放慢脚步,乖乖的跟在继后身后,唯恐继后反悔,不许他见母妃了。 一行三人在黎珍的接引下,来到了内室门外站定。 尽管屋里敞着窗,但浓重的药味好像已经凝结成块,挥散不尽。 傅遥是成日与草药为伍的人,而继后也算是半个药罐子,她们二人倒是还能忍受这气味。 而六皇子却不成,刚站定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只见六皇子眉头拧成一团,本就哭的红彤彤的眼,这会儿看起来更红,连鼻头也有些泛红。 大约是被六皇子的咳嗽声惊醒,内室的床上隐约传来些动静。 因为床前挂了很厚重的幔帐,隔着又远,根本看不清床内的情形,更别说李昭仪的脸了。 “贵人们稍等,奴婢先过去看看。”黎珍说完,冲继后一礼,便匆匆进了内室。 黎珍脚步很轻,走路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而黎珍的脚步也很快,片刻就来到了李昭仪床前。 只见黎珍轻手轻脚的掀开幔帐,俯身与李昭仪小声说了些什么。 接着便听到床内一阵响动,接着便是几声不轻不重的呻吟声。 虽然这呼声很轻,但傅遥却能从中听出李昭仪的痛苦无力。 傅遥并没中过乌头之毒,也就没法对李昭仪的痛感同身受。 但傅遥读过的医书中有明白写过,说身中乌头之毒的人,会觉得口舌麻木,四肢僵直无力,还会觉得呼吸困难,肠腹绞痛,难受至极。 眼下,李昭仪体内的乌头之毒只能说得到了控制,并不好说已经解除。 那些余毒已经随着血液流动进入了李昭仪的五脏六腑,压根就没法彻底去除了。 此时此刻,受毒药作用,李昭仪身上最轻也会觉得头痛恶心,四肢厥冷,肠腹灼痛。 说是生不如死,也不算夸张。 傅遥想,太医一定在给李昭仪服用的汤药中加了不轻的安神药。 否则,李昭仪绝对不可能如此安然的躺在那里。 片刻,黎珍起身回来了,“皇后娘娘,昭仪说想单独与娘娘您说几句话。” 闻言,没等继后说什么,六皇子就急着问:“那我呢,母妃可想与我说话?” 黎珍答:“回六殿下,昭仪娘娘说她身上病气重,只怕再过了病气给殿下不好,就不叫殿下去近前说话了。” 六皇子闻言,掩不住的失望。 他望着里屋,望着他母妃的方向,原是想大喊他母妃一声,却最终忍了下来。 第六零二章 面目全非

“母后,儿臣想给母妃磕个头。”六皇子说。 继后点头,表示可以。 六皇子也没迟疑,对着内室就跪下了,“母妃,景洲来给您请安了。” 说着,就冲李昭仪的方向重重的叩了个头。 傅遥从旁瞧着,觉得六皇子根本就不似传言中那般顽劣乖张。 正相反,六皇子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眼前这事,若换在其他孩子身上,一准儿要哭着闹着进去见李昭仪一面。 见六皇子磕过头以后,却跪在地上怔愣着不起来,傅遥于心不忍,便上前扶了六皇子一把。 六皇子很识礼,立刻小声谢了傅遥一句。 既然李昭仪说要与继后单独说几句话,傅遥自然不便留下,于是便与六皇子一道随黎珍出去了。 黎珍原本是想请傅遥和六皇子去偏殿坐着歇歇脚,顺便喝杯茶吃口糕点。 但此时此刻,谁有心思吃吃喝喝。 六皇子执意要留在寝殿外守着,傅遥不太放心六皇子一个人,便决定留下来陪着六皇子。 这一大一小,便并排站在了殿外廊下。 大人总是认为小孩子都懵懂无知,其实不然。 比起大人,孩子的阅历是浅,懂得的道理也不多,也不够世故圆滑。 但这并不代表孩子们对一些事的感知比大人差。 大约是感觉到李昭仪的病情不妙,六皇子低着头,无声落泪。 因为没有听到抽泣声,傅遥一度以为六皇子只是在发愣而已。 所以当傅遥发现六皇子一直在哭的时候,人已经哭的小脸通红,前襟都哭湿了。 傅遥真想好好的安慰六皇子几句,可她却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无法与六皇子说李昭仪的身子很快就会康复。 六皇子不会轻易相信,而她也不想昧著良心。 傅遥知道,李昭仪很可能熬不过今年冬天。 倘若她眼下给了六皇子李昭仪会康复的希望,那么当李昭仪骤然离世时,对六皇子的打击无疑更加巨大。 倒不如叫六皇子从此刻开始就慢慢接受,他母妃即将离开他的这件事。 傅遥寻思着,并没冒然与六皇子说什么,而是从随身的荷包中掏出条手绢,递给了六皇子。 六皇子并非一个不识好歹的孩子,立马接过傅遥递来的帕子,并哑着嗓子与傅遥道了声谢。 傅遥只应了声不谢,没与六皇子多说什么。 傅遥望着六皇子,想着先皇后昭惠皇后去世那年,太子爷也才八岁。 母子连心,当年太子爷应该也如六皇子今日一般,躲在母亲的寝殿外哭过吧。 而眼前这种气氛,也难免叫傅遥想起当年,她家破人亡时的情形。 那时,她也与六皇子差不多大,尚不足九岁。 一滴汗珠从额头滚落,掉进了眼里,沙的眼睛生疼。 傅遥揉着揉着眼,忽然觉得鼻子有些泛酸。 她的心里装着太多太多沉重的往事,却一件都不敢拿出来回味。 否则便是天旋地转一般的疼。 这厢,傅遥正有些恍神,门内忽然传出继后的声音,“傅遥,你进来。” 继后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字字清晰。 继后叫她进去? 为什么? 傅遥迟疑,但此刻她并没有回绝的余地,只能听从继后的意思向寝殿内走去。 谁知傅遥刚迈开脚步,就觉得袖口一紧,回头一看,是六皇子。 傅遥正预备询问六皇子有何交代,六皇子就将一样东西递到了傅遥手中。 “这是我满百日的时候,父皇赏给我的长命锁,三嫂帮我将这枚长命锁放到母妃枕下,只当我一直都守在母妃身边。” 六皇子此举叫傅遥深感动容。 就为着六皇子的一片孝心,她也愿意帮六皇子这个忙。 “殿下放心。”傅遥说着,立马将那枚长命锁揣好,便转身进了寝殿。 傅遥一进屋,就见继后站在门边。 待她站定以后,继后立刻将殿门紧紧掩上。 傅遥见状,有些不明所以,也就难免有些紧张。 “傅遥,你去里屋给李昭仪请个脉。” 傅遥一怔,继后竟然叫她给李昭仪诊脉? 难道继后疑心太医对李昭仪病情的诊断结果? 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但无论继后出于怎样的意图和盘算,身为医者她绝对不会抢行给病人看诊,除非李昭仪自个答应才行。 见傅遥不应声,也不行动,继后大约看出了傅遥的心思,便又与傅遥说:“是李昭仪自己愿意的。” 李昭仪自己愿意?傅遥疑惑,但仔细一想,她就明白了。 眼下,宫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李昭仪身中剧毒,已命不久矣。 但没有一个人,敢把这个消息明明白白的告诉李昭仪。 旁人不敢说不敢做的事,难道她就敢了?傅遥无奈。 罢了,先给李昭仪请了脉再说吧。 其实,傅遥心里的确是有些好奇,都说李昭仪的身子没法治了。 她倒要亲自看看,李昭仪这身子究竟有没有办法治。 于是,在冲继后一礼之后,傅遥便进了内室。 内室的药味比外头厅里重的多,就连傅遥这长日与草药打交道的人,都险些受不了。 被如此浓重的药味包围,好人都觉得不适,更别说一个病人了。 本来不觉得晕眩,也硬生生的被这气味给熏晕了。 不过依傅遥所见,李昭仪这病恐怕是不能见风,因此赶上这样炎热的天气,窗也不敢大开,以至于药气都散不出去。 虽然身边没有旁人盯着,但傅遥还是循着规矩给李昭仪行礼问过安好,才小心翼翼的将幔帐拉开,侧身站到了床边。 “昭仪娘娘,臣女是来给您诊脉的。”傅遥说着,便俯身蹲在床边,“劳烦娘娘将手伸出了。” 然而半晌过去,李昭仪那边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傅遥有些着急,难道李昭仪不愿叫她看,还是 傅遥寻思着,缓缓抬起头来,望向李昭仪。 见李昭仪正挣扎着想将手臂从被子里抽出来,却半分都挪不动。 傅遥望着李昭仪,心中惊讶不已。 她并非因李昭仪的无力而惊讶,而是因为李昭仪如今的样子。 眼前的这位真的是李昭仪吗? 为何她却觉得半分都不像了。 尽管傅遥与李昭仪仅仅只有数面之缘。 但李昭仪明艳动人,娇而不媚的气质一直都叫傅遥印象深刻。 而眼前这个女子,皮肤蜡黄,双眼深陷,整张脸既干瘪又可怖。 这竟然是李昭仪? 据傅遥所知,李昭仪是继后的堂妹,比继后还要小上一岁。 但眼前的病妇,哪像才二十五六岁,看起来至少要苍老上二十岁不止。 第六零三章 怎样才能不死

尽管表面上还算从容镇定,但傅遥心中却早已无声纷乱。 曾经盛宠一时,就连皇后都要对她礼让三分的李昭仪,竟然变成了眼前这幅样子。 恐怕连李昭仪自己都没想到。 傅遥从前总听人说,说宫里的日子如何难捱,宫中的一年就好像十年那样漫长。 可在傅遥看来,这宫里的气象明明总是瞬息万变。 往日默默无名的某人,很有可能在一夕之间就平步青云。 而从前皇上心尖上的人,一旦某日从那高处滚落,等待着她的便是再不见天日的深渊。 傅遥想,后宫里的女人应该都是花吧。 只是花期有早有迟,盛开的时间有长有短。 长的几年,短的几月,有的甚至只有几日。 在那之后,这些花便将用一生的光阴来枯萎。 傅遥望着眼前奄奄一息的李昭仪,不必搭脉看诊,她也看得出,李昭仪这朵花即将凋零了。 身为医者,傅遥敬畏每一位病患,无论眼前的这个人是李昭仪还是其他什么人,也不论这些人从前都经历过什么,傅遥对病患素来都一视同仁。 她可以放下所有成见,很平静并略带恻隐的替李昭仪看诊。 虽然早有准备,但当傅遥将李昭仪的手从被中拉出来以后,还是有些吓着了。 因为人是在短短三日之间极速消瘦下来的,皮肤根本来不及收紧。 只见一层毫无弹性的皮,松松垮垮的裹在李昭仪纤细的骨头上,血管青筋毕现,匆匆一眼已叫人觉得触目惊心。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枯槁到皮包骨的女人,就是往日威风凛凛的李昭仪。 傅遥强忍着心中的震惊,在深吸了一口气后才搭上了李昭仪的脉。 不知是因为身上不适,还是其他什么缘故,李昭仪的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傅遥见状,不由得轻轻的握了握李昭仪的手,以示安抚。 李昭仪似乎是感觉到了傅遥的善意,人渐渐的平静下来。 傅遥这才继续为李昭仪诊脉。 过了良久,傅遥收了手。 李昭仪微微向傅遥这边歪了歪身子,似乎是想询问傅遥她的病情。 傅遥不清楚太医那边究竟是如何与李昭仪交代她的病情的。 大约会安抚李昭仪,说她一定能康复。 傅遥原本也可以这么说,但李昭仪之所以特意叫她来看诊,就是要听她说实话。 但这个实话要她怎么说。 明明白白的告诉李昭仪你命不久矣? 眼下,李昭仪的身子本就十分虚弱,倘若她真的如实告诉李昭仪,无意会更加消磨李昭仪的意志,或许等不上半年,只要三个月,李昭仪便会抑郁而死。 这厢,傅遥正有些纠结,身后便响起了继后的声音。 “如何?” 傅遥闻言,只觉得后背发紧,她赶忙站起身来,“娘娘,出去说吧。” “别走”李昭仪十分艰难的张了口,“说就在这儿说。” 傅遥不敢看李昭仪,只管望着继后,想听听继后是个什么意思。 继后淡淡的扫了李昭仪一眼,才对傅遥说:“在这儿说吧。” 傅遥迟疑,“臣女不敢。” “你直说就是,本宫与李昭仪心里都已有数,只是想再确认一遍而已。” 傅遥闻言,不禁偏头望向李昭仪。 “说吧,几月还是几日?”李昭仪问。 自个的身子自个知道,李昭仪果然不是个糊涂人。 既然李昭仪心里已经有所准备,傅遥也没必要再隐瞒,便颇为隐晦的告知说:“倘若娘娘好好保重自己,必定能见到明年上元节的花灯。” 还有大半年吗? 听了傅遥的话,李昭仪微微勾了勾唇角,似是笑了。 只是这个笑容并不动人,反而透着些许诡异。 “够了,足够了。”李昭仪说着,抬眼望向继后,“答应的,别反悔。” 继后闻言,并未回应李昭仪什么,只是口气淡淡的冲傅遥说:“你先出去吧。” 傅遥点头,正欲退下,却突然想起六皇子之前的嘱托。 于是,便又上前一步,俯身在床边蹲下,“这是六殿下托臣女带进来给娘娘的。六殿下叫臣女将这枚长命锁放在娘娘枕下,只当六殿下一直都守在娘娘身边。” 傅遥说完,便将那枚长命锁轻轻的放在李昭仪枕边。 李昭仪望着那枚长命锁,原本浑浊暗淡的双眼,总算泛起些许光亮。 既然东西已经送到,傅遥也算是功德圆满,便没再多话,就退身出去。 傅遥刚走出寝殿,未等站定,六皇子就立马迎上前问道:“三嫂可替我母妃诊过脉了?” 六皇子果然伶俐,已经察觉了。 但傅遥并不打算与六皇子说实话。 “没,皇后娘娘只是叫臣女进去问话而已。” “三嫂休要蒙我,我母妃的病情究竟如何?” 傅遥不愿欺骗六皇子,但她又不忍心与六皇子说实话,只好静默着不应声。 六皇子虽然只是个孩子,却是个极其聪明的孩子,对李昭仪的病况已经有了猜想,“三嫂说吧,我母妃究竟还能活多久?” 傅遥闻言微微有些惊讶,六皇子竟然可以用如此平静的口吻问出这样的话来。 “殿下,臣女不敢对此妄言。” “三嫂医术高明,否则也不会深得母后的倚重。三嫂一定知道的,知道我母妃究竟还能活几月或是几日。” 李昭仪和六皇子不愧是母子连心,就连所问的话都一样。 六皇子太懂事,懂事的都不像一个八岁的孩子了。 这孩子,懂事的叫人心疼。 傅遥正想着,目光无意间落在了六皇子的手上。 只见六皇子双手紧握,因为用力过猛,骨节都已经发白。 “六殿下” “我知道人都是会死的,可我母妃还那么年轻,老天爷就不能让她迟些再走吗?母妃许诺过我的好多事,都还没办到,我答应母妃的好多事也尚未达成,母妃她怎么能死。”六皇子边说,大颗大颗的泪珠边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滚落。 傅遥见状,并未开口劝慰六皇子什么。 伤心的时候就该哭,若憋在心里,迟早是要憋出病来的。 傅遥寻思着,忍不住抬起手,轻轻的摸了摸六皇子的头。 身为臣女,这样冒然去摸皇子的头,十分不妥。 但此刻,在傅遥眼中,六皇子并不是皇子,只是一个需要安慰的孩子。 在哭了一阵儿之后,或许是哭累了,六皇子终于安静下来。 他先用傅遥之前给他的手帕擦了擦泪,才仰头望着傅遥问:“三嫂懂医术,可知人究竟怎样才能不死?” 第六零四章 放在心底,不老不死

人究竟怎样才能不死? 若不死不灭那就不是人了。 六皇子这个问题问的有些无稽可笑,但正因如此,反而叫人觉得格外心酸。 傅遥想,倘若她真有这妙手回春的本事,也不是人了,而是神仙。 “殿下,只要你将所爱说念之人,深深的放进你的心里,至少在这里,他们永远都活着。”傅遥说着,抬起手来,将手心紧紧的压在心口的位置,“臣女的爹娘已经去世六年多了,但在臣女心里,他们还活着,不老不死,依旧是六年前那年轻鲜活的模样。” 听了傅遥的话,六皇子怔愣了片刻,便也学着傅遥将手心压在胸口的位置。 他犹豫着,刚想开口与傅遥说什么,就见继后打寝殿内出来了,才到口边的话,只能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继后见六皇子双眼通红,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明显是刚哭过。 但继后却无心去抚慰六皇子,只当没瞧见。 “既然已经过来瞧过,也磕过头了,便赶紧回东宫去吧。”继后与六皇子说。 六皇子闻言,忍不住问:“母后,儿臣何时能再来给母妃请安?” “等过几日,你母妃的身体好些你再来。”继后说,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敷衍。 六皇子点头,依依不舍的往寝殿内望了望,才与继后施了一礼,“儿臣告退。” “你只当为了你母妃安心,一定要好好念书,不许再淘气。”继后嘱咐一句。 六皇子应了声是,接着又转向傅遥,“三嫂再会。” 傅遥连忙冲六皇子福了福身,“恭送六殿下。” 见六皇子走远以后,继后才与傅遥说:“今日劳傅姑娘陪本宫跑了这趟,本宫心里还真过意不去。” “臣女不敢。” 继后喜欢傅遥谨慎少言,但此刻她却盼着傅遥的话能多一些。 至少傅遥要先开口向她打听什么,她才能有的放矢,与傅遥解释一二。 否则,傅遥必定会误会她,方才在寝殿内与李昭仪密谋了什么。 傅遥误会了她,也就意味着太子爷也会误会她。 这怎么能成。 奈何眼前的傅遥,话实在少的可怜,叫她一肚子的解释都无处倾吐。 继后无奈,只好颇为隐晦的点拨说:“本宫为人一向是恩怨分明,谁对本宫有恩,本宫必定会铭记心中,至于有怨的,无论这冤家沦落到何种地步,本宫都不会手下留情。” 傅遥听懂了,皇后这话一则是点明,她为继后医腿,对继后有恩,继后绝不会恩将仇报。 二则,继后还想表明,她把李昭仪视为仇敌,即便李昭仪眼下境况悲惨,她照样会落井下石,绝不手软。 尽管继后这话说的信誓旦旦,但傅遥却并未尽信。 方才她进殿替李昭仪诊脉时,临出来之前,她分明听李昭仪与继后说,叫继后信守承诺,别反悔。 继后究竟答应了李昭仪什么,傅遥未可知。 总之,这两人的的确确是为了什么事达成了某种默契,继后眼下明摆着是在掩饰。 傅遥原本也没太多心,可继后越想要掩饰,她心里就越是觉得好奇。 但显然,她无法当面向继后探问。 想来只能待她回去以后,命人将此事知会太子爷一声。 太子爷一贯的料事如神,必定能以此为线索,查清继后与李昭仪究竟在偷偷打什么主意。 所以眼下,她不必在继后面前多表露,只管按着以往的套路装疯卖傻即可。 见傅遥一脸的懵懂,继后心里也稍稍安稳了些,想着她即便多说什么,傅遥也未必能听懂,于是便放傅遥出宫回府去了。 听说能离宫,傅遥如获大赦,可知从凤仪宫往福曦宫走这一趟,她简直要折寿十年。 傅遥唯恐继后反悔,再临时想起什么事折腾她,二话没说就与继后行礼,匆匆告辞了。 宫里的规矩是,无论任何人都不得在宫中奔跑。 若非有这个规矩拘着,傅遥一定会一路狂奔向靖华门。 傅遥原本天真的以为,宫中行走,只要够聪明,懂得随机应变,便能活的如鱼得水。 但今日之事叫傅遥意识到,在皇宫里,在某些情况下,纵使你满身的心眼也派不上用场。 因为皇宫不仅是个是非窝,还是这天底下最尊卑分明的地方。 在至高的皇权和凤权面前,任何抵抗都是自不量力。 就像今日,她心里是一万个不情愿随继后去福曦宫,但碍于继后是皇后,皇后说的话就是懿旨,她才不得不奉命前往。 眼下傅遥是越发深刻的明白了,后宫里的女人为何都那般热衷于争宠。 她们不止是为享受被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男子,捧在手心里疼爱的荣耀,也是为了争权。 毕竟,宠只是一时的,还真没听说有哪个君王盛宠了一个女人一辈子呢。 因此,想要在后宫得享安稳,并坐拥巅峰的权利,就唯有登上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宝座。 傅遥想,倘若继后不是被其母族所困所扰,日子也应该过的活色生香。 傅遥赶到靖华门时,楚莘正站在马车旁一脸焦急的张望。 见傅遥终于从宫里安然无恙的出来了,楚莘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因有规矩拘着,楚莘不好冒然迎上前,只待傅遥走到马车边,楚莘才凑上声问她,“姑娘去了这么久,可把奴婢急坏了。奴婢想着,您若再有一刻不出来,奴婢便要想法子找太子爷救人了。” 傅遥见楚莘一脸通红,也不知是被太阳晒的,还是急的,叫人看着好生心疼。 傅遥赶忙握了握楚莘的手,“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今儿在宫里遇上的事,真是一言难尽,咱们回去再说。” 楚莘点头,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宫里的人看人,眼睛里好像都藏了一把锥子,活要将人身上瞧出个洞来才罢休。 楚莘每回陪傅遥入宫,都会被靖华门处的这些守卫和太监盯的心里发毛。 这厢,傅遥刚扶着楚莘的手上了马车,就听车外有人喊她留步。 傅遥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丹秋的声音吗? 还真是阴魂不散。 傅遥掀开马车帘子,勉强冲丹秋挤出个笑来。 “姑姑大老远的追到这儿来,可是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傅姑娘,您忘了拿东西。”丹秋边说边将一个锦盒擎到傅遥眼前,“娘娘的赏赐您忘拿了。” 第六零五章 一日为师,终身为夫

这是那套珍珠头面? 傅遥望着那锦盒,心中无奈。 宫里的主子似乎都很爱赏人东西,位份越高,赏的就越厉害。 傅遥记得继后曾赏过一套点翠的头面给她,她起初不肯收,也是继后吩咐丹秋追出来,硬塞给她的。 得了恩赏,本该是件高兴的事,可也要看赏下来的东西是什么,为何得的赏。 傅遥承认,她挺喜欢这套珍珠头面的,但她却觉得,她不该收下。 一则,拿人家的手短,她收下这套头面,就意味着欠下继后一个人情,这迟早是要还的。 二则,这套珍珠头面贵重,并且是经过一波三折才落到继后手上,怎么想怎么叫人觉得这东西有些烫手。 即便叫她把这套头面拿回去,她也不敢公然佩戴,只能束之高阁。 可继后既然吩咐丹秋追到了这里,她哪还有余地不收,只能笑纳谢恩。 马车终于顺利的驶离皇宫,傅遥这才大舒了口气。 “瞧姑娘热的一脑门子都是汗,快擦擦吧。”楚莘提醒说。 傅遥苦笑,她这哪里是热的,分明是急的吓的。 “我何止是一脑门子汗,身上的衣裳也都被汗给浸透了。我回府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 楚莘点头,“今儿的天是够热的,也怨不得姑娘受不了。” 何止是热,简直是无比的水深火热。 傅遥边寻思,边从随身的荷包里摸找手帕,却没摸着。 恍惚了片刻才想起来,她之前把手帕借给六皇子擦泪了。 其实,姑娘家冒然将手帕借或赠给男子是很不妥当的事。 但六皇子只是个小孩子,那就另当别论了。 一条手帕而已,没了就没了,左右那手帕上也没绣她的名字。 即便六皇子不小心把手帕弄丢了,也不会有什么妨碍。 “楚莘,你可带手帕了?” “姑娘不是随身带了手帕吗?” “唉,这事也是说来话长。” 楚莘闻言,也没往下追问,便掏出手帕递给了傅遥,“这帕子是奴婢学着自个绣的,针脚粗,绣的也难看,姑娘可别嫌弃。” 傅遥接过帕子,立刻展开来瞧。 见帕子的一角上,用青色的线歪歪斜斜的绣了一团什么。 仔细一瞧,是个莘字。 傅遥莞尔,“平日里从未见你动过针线,老实交代,你这刺绣的本领是打哪儿学来的?” 楚莘答:“常看着姑娘和芸姑娘做绣活,看的多了也就跟着学会了几样针法,闲时便自个绣上两针。” “你从前可从不会在刺绣这些事上留心,得闲的时候总是舞刀弄剑的。” 说到舞刀弄剑,傅遥突然想起一桩事来,“这阵子你随你兆裕师傅学功夫学的怎样?” 楚莘闻言,显得有些别扭,“兆裕他不算是我的师傅。” “兆裕一心一意的教你打败他的方法,怎么能不算师傅呢。俗话说的好,一日为师,终身为‘夫’啊。” “姑娘记错了,不是夫,而是父。” “不成不成,兆裕给你当爹太年轻了,当夫君嘛” 傅遥故意拖长了音调,却没把话说完,点到为止即可。 她的意思,楚莘懂的。 “姑娘也真是的,奴婢好心借姑娘帕子使,姑娘却反过来打趣我。” 见楚莘又羞又慌的样子,傅遥强忍住笑,哄道:“好了,都是我的错,楚莘你可别生我的气。” 楚莘哪会为了这点儿小事与傅遥置气。 别说傅遥只是打趣她两句,纵使傅遥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要取她的性命,楚莘也会毫不犹豫的欣然赴死。 “姑娘您渴不渴?”楚莘关怀到。 楚莘不问傅遥还不觉得,经楚莘这么一问,傅遥还真觉得自己渴极了。 原来,人处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五感都会变的迟钝。 如今松懈下来,才觉得自己是个知冷知热,知饿知渴的人。 “快,快给我来点儿水。”傅遥应道。 楚莘闻言,赶紧回身去给傅遥倒水。 “不必倒了,直接把水壶给我,这一壶水都不一定够喝呢。” 楚莘迟疑,却还是把水壶直接递到了傅遥手上。 回府以后,傅遥先命楚莘去宁安公主那里替她抱个平安。 自个则匆匆赶回桐芳苑,麻利的泡了个澡,在换上一身干爽的家常衣裳之后,就立刻到正院见宁安公主去了。 傅遥到正院时,正见漫芳站在院门口迎她。 “大热的天,漫芳姐姐何苦等在这儿。” 漫芳与傅遥相熟,说起话来自然就随意亲热些,“奴婢自然是担心姑娘,想早点儿见到姑娘所以才等在这儿的。可知久等姑娘不回,我们主子可急坏了,原本已经命人备好马车,要进宫找姑娘去,正更衣的时候,才听说姑娘安然回来了。” 傅遥最怕的就是叫宁安公主为她担心,却还是事与愿违叫宁安公主为她担心了。 傅遥心里过意不去,但宁安公主常与她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倘若她特意为此谢宁安公主,公主一准儿要怪她与自个生分。 于是,傅遥便与漫芳玩笑一句,“我这么机灵,能出什么事,是我嫂子多虑了。” “奴婢也是这么劝我们主子的,叫主子稍安勿躁,但我们主子却听不进去。这不,还得姑娘您出马。姑娘快随奴婢进去吧。” 傅遥点头,便与漫芳相携着进了屋。 傅遥刚进屋坐下,正要将今日在宫中的遭遇,好好的与宁安公主讲讲。 谁知宁安公主却拦着不许她讲。 只叫傅遥好好歇一歇,先吃些糕点,喝几口茶再讲不迟。 在宁安公主眼中,傅遥的身子安泰可比宫里那些事要紧多了。 于是,在傅遥连吃了三块糕点,喝了两杯茶以后,宁安公主才肯听她说。 在听完傅遥的讲述以后,宁安公主并没有太多表示,只道太子爷那边她会派人知会,就叫傅遥先回去歇着了。 傅遥知道,宁安公主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对今日之事,一定有自己的见地。 大约是不想她再为今日之事伤神,所以才有意不与她多议论的。 的确,大热的天,在宫里一折腾就是大半个上午,傅遥是身心俱疲。 没力气,也没精神再与宁安公主商议这些费神的事,便暂时告辞回去了。 傅遥之前回桐芳苑那一趟,只是匆匆的沐浴更衣,没得闲与芸熙和佳榕说上话。 而芸熙和佳榕身为局外人,并未过多的参涉进后宫与前朝争权夺利的乱事中。 因此,两人并不知傅遥每回入宫为继后医腿,都顶着极大的风险。 尽管傅遥今日回来的很晚,但芸熙和佳榕都没多想。 依旧各自做着各自的事,闲适且安逸。 第六零六章 不堪入耳的流言

傅遥回到桐芳苑时,正见芸熙坐在里屋的软榻上摆弄着几册琴谱,见傅遥回来了,芸熙很是欢喜,赶紧吩咐月婵去将她亲手做的核桃蘸端来,给傅遥尝尝。 “姐姐,这外头裹的糖是我亲手熬的,一点儿都不沾牙。” 傅遥刚在宁安公主那儿吃了三大块糕点,肚子撑的要命,真是多一口的东西都吃不下了。 可见芸熙费心费力的将东西做出来,又好心好意的端到她面前,她若不赏脸尝尝,那多不好。 于是,傅遥便捻起一粒核桃蘸填进了嘴里。 这核桃蘸究竟好不好吃,关键就在于熬的糖。 这熬好的糖既要能均匀的裹住核桃,也不能熬粘了沾牙。 芸熙这糖就熬的极好。 一粒核桃蘸入口,又甜又香又脆。 尽管肚子饱饱的,但傅遥还是忍不住多吃了几粒。 也就是她之前吃多了不饿,倘若放在平日里,这一碟子核桃蘸都不够她吃的。 “对了,怎么不见佳榕,小丫头又跑去哪里野了?”傅遥问芸熙。 “姐姐不知,佳榕妹妹听姐姐念的那些四海九洲的异闻听上了瘾,早些时候,她便央着紫珠带她去书楼,说是想找几本类似的书自个看。” “这个小丫头,正经的书是一眼都不愿多看,倒是对这些闲书很狂热。也罢,她肯安安静静的坐下来看本书,也比偷偷摸摸的去爬树上房好。” 芸熙点头,觉得傅遥这话讲的很对,“眼下,佳榕妹妹已经在随姐姐学烧饭了,等回头我再哄着佳榕妹妹跟我学学女红,那就圆满了。” “女红?我看难。刺绣是个耐心活,佳榕哪坐的住。” 一说到女红,芸熙便想起一桩事来。 她立马从一旁矮几底下的针线筐里,取出一样东西递给傅遥,“姐姐看,我绣给周大哥的香囊已经做好了,姐姐帮我评评如何。” 傅遥接过香囊来一看,当真被这枚香囊给惊艳了。 “妹妹好手艺,这香囊未免绣的也太精致了。” “哪有姐姐夸的这么好。” 傅遥捧着芸熙绣的这枚香囊,简直有些爱不释手,“我哄妹妹做什么,妹妹的手艺是真好,比我的好多了。跟妹妹的这个香囊一比,我绣的那个就不能要了。” “姐姐笑话我了。姐姐为太子表哥亲手绣的香囊,一针一线都是心意,用心绣出来的东西,才是最好的。至于我”芸熙端详了那枚香囊一会儿,“匠气重了些。” “哪有,这神兽白泽被妹妹绣的是惟妙惟俏,灵气逼人,佳木看了一准儿喜欢。” 芸熙闻言,脸上并未浮现出娇羞的红晕,眼中也满是坦荡,“借姐姐吉言了。” 傅遥爱吃甜食,芸熙亲手做的这碟核桃蘸,很合傅遥的口味。 没一会儿工夫,一碟核桃蘸就见底了。 芸熙只怕傅遥一口气吃多了甜的,再齁着嗓子,便吩咐月婵去给傅遥盛碗绿豆汤来。 傅遥在继后那儿闻够了绿豆汤的味,现下一听绿豆汤三个字就觉得反胃,便叫月婵给她换碗酸梅汤来。 赶上这样的天气,一大碗冰冰凉凉的酸梅汤下肚,周身舒爽,甚至比睡上一大觉还解乏。 只是午膳,傅遥却连半点儿都吃不下了。 午膳后,傅遥与芸熙和佳榕凑在一起说笑。 佳榕眼尖,发现妆台上多出一个看起来很眼生的锦盒。 见佳榕好奇,傅遥便如实说,那是继后赏她的一套头面。 一听是宫中赐物,佳榕便来了兴致。 说想开开眼界,看皇后娘娘赏的东西究竟什么样。 既然佳榕想看,那就由得她看,傅遥也没拦着,只叫佳榕随意。 佳榕也没客气,立刻将锦盒打开来瞧。 锦盒一打开,佳榕就直呼好看。 这也难怪,继后赏的这套珍珠头面是既精巧又别致,想来但凡是个姑娘,应该都会觉得好看。 可要是得知这套珍珠头面背后的那些算计和纠葛,恐怕就不会这么喜欢了。 比起佳榕只会一味的说好看,芸熙倒是能从这套头面中看出些门道。 可见芸熙对首饰是有些研究的。 一时间,傅遥和佳榕的兴致都被芸熙给挑了起来,两人便又找了些首饰出来,从用料到做工,与芸熙请教探讨起来。 三个姑娘摆弄着摆弄首饰,玩心就被勾起了,便相互绾发簪花玩,哪还有心思歇午觉。 三个人玩玩闹闹,一直从中午玩到了傍晚。 晚膳时,三人各自顶着一头花哨且繁复的簪花就去了饭厅。 傅远只当是府上白天来了客人,傅遥三人才如此盛装打扮。 宁安公主觉得傅遥她们这样玩,既有趣又热闹,于是与三人相约,等晚膳后一起到她那儿玩。 傅遥三人一听,可是高兴坏了。 吃饭的速度都比平日里要快上不少。 见四个姑娘以风卷残云之势吃完晚膳,便相携着兴高采烈的离开了。 傅远心中困惑,尽管他如今已经成了家,还有个胞妹在身边,但他还是不太懂姑娘们的心。 宁安公主这儿地方大,首饰也更多,傅遥她们三个比在桐芳苑时玩的还尽兴。 宁安公主也跟着玩的不亦乐乎。 四个人玩着玩着还是觉得不够热闹,于是又把冉芳和许婆婆给叫来了。 许婆婆原本不爱与一群小丫头凑在一起闹哄。 可见气氛如此热烈,许婆婆也舍不得回去,坐在一旁三看两看,便与傅遥她们玩在了一起。 一屋子大姑娘小媳妇,一直闹到深夜还觉得不尽兴。 若非顾及着宁安公主有孕在身,不好睡的太晚,估计得再玩上半宿。 许久没有玩的这样高兴了,傅遥暂时忘了那些乱事的烦扰,一夜好眠,早上是笑着醒来的。 不过傅遥的好心情并未持续多久。 才得到的消息,温王府出事了。 温王府出的事,并非温王为救淑妃一时冲动做了什么糊涂事。 而是温王从前做的一桩错事,被人揭发出来。 温王与苏芩是私定终生的事,在一夕之间,闹的人尽皆知。 尽管当初,苏芩与温王是私定的终身,这事说出去是很不光彩。 但事到如今,温王与苏芩已经是夫妻了。 这事本不至于引起太大的波澜。 然而,传言中指出,苏芩跟了温王的时候,尚未及笄。 单这一点,就足够叫温王身败名裂。 坊间的流言传的十分难听。 考虑到傅遥的心情,宁安公主下令,不许任何人在府上议论此事。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傅遥还是听说了几句相关的流言。 每一句都不堪入耳。 第六零七章 先发制人

尽管这些流言,多半都是声讨温王强行霸占尚未及笄的民女的。 但傅遥心里仍旧不是滋味。 毕竟,没有谁愿意自己的义妹,被人在背后这般议论。 苏芩与温王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傅遥心里清楚的很。 一个巴掌拍不响,苏芩与温王是你请我愿,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强迫。 而流言却传,是温王强迫了苏芩,苏芩才不得不从。 这明摆着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此事不必深究,即可认定,一定是有人蓄意针对温王,想借此事毁了温王一直以来的贤王名声。 而李元徽和继后父女,只怕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他们这是打着借温王来打击淑妃的主意。 是想叫淑妃和温王母子一失足成千古恨,再无翻身的机会。 倘若此事是李元徽策划的,傅遥并不觉得怎么,毕竟这老狐狸用惯了下三滥的手段害人。 可若此事是继后干的,傅遥觉得她有必要劝太子爷重新考虑,究竟要不要再与继后结盟。 继后想要对付淑妃她不管,但继后绝不能拿着他们辅国公府去陪葬。 要知道,苏芩可是国公府出来的人,温王和苏芩的事如今闹的满城风雨,只怕有居心不良之人,会借机把他们辅国公府一并编排进去。 苏芩终究是她决定留在国公府上的,倘若国公府真因苏芩而蒙羞,傅遥觉得她不仅对不起她哥和她嫂子,更对不住她傅家的列祖列宗。 宁安公主就是怕傅遥多想,特地把傅遥叫过去说话。 一见傅遥,宁安公主就率先自省说:“当初我是怕妹妹心肠太软,治不住苏芩,才特意将人接到我身边教养。没成想苏芩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与我二皇弟做出那等苟且之事。终究是嫂子的不是,是嫂子失察,我对不住妹妹。” 傅遥听了这话,直摇头,“嫂子没错,我也没错,其实苏芩她也没有错。这世上终究没有几个人能视富贵权势如粪土。人往高处走,苏芩选择去攀附温王,想借温王嫁进皇室,过上锦衣玉食的体面日子,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吧。只是她太傻,也太心急,才为今日之事埋下了祸根。嫂子,我真庆幸苏芩她如今怀着身孕。否则,我只怕温王府上为平息这些来势汹汹的流言,会把苏芩给” “倘若苏芩只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保不准真会被灭口。但苏芩可是从咱们国公府嫁过去的人,想必温王府的人一定不敢轻举妄动。妹妹放心,嫂子一定会想法子帮你保全苏芩。” 宁安公主的话,叫傅遥心里稍稍踏实了些,只是,“嫂子心里厌弃苏芩,叫嫂子出面救苏芩,的确是为难嫂子了。” “傻妹妹,嫂子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宁安公主与傅遥说,“其实在嫂子眼里,苏芩不过就是个小孩子而已,嫂子虽然不喜欢她,却不至于厌弃她。苏芩的本性并不坏,是嫂子太大意了,没管教好她,才叫她走上了歪路。如今苏芩落难,嫂子自问难辞其咎,嫂子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旁人给害了去。” 傅遥知道,宁安公主从不与她讲虚言,宁安公主所说的每句话都出自肺腑。 宁安公主说会保全苏芩,就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保苏芩不死。 “嫂子,我代苏芩谢过嫂子大恩。” “妹妹这是要叫嫂子无地自容吗?” 傅遥赶紧改口,“那我不谢嫂子就是。只是嫂子,妹妹心里还担心一件事。” “妹妹但说无妨。” “嫂子,眼下关于温王和苏芩的流言满天飞,无论是温王自己还是淑妃那边,必定想要尽快平息这些流言。温王那边不好说,我只怕淑妃为保全温王,会把所有脏水都往苏芩身上泼。” 宁安公主闻言,微微点头,“妹妹说的对,淑妃为人狡猾且阴毒,这种事儿淑妃绝对办的出来。” “嫂子,人言可畏,我只怕会有人借此事大做文章,说咱们国公府是别有用心,故意纵了苏芩去勾引温王。” “淑妃一开始不就是这么想的。”宁安公主应道,“淑妃这只老狐狸,恐怕已经打好主意要拉咱们国公府下水,给她儿子作伴了。” “嫂子,苏芩要保,咱们国公府的声誉也要保。” “妹妹这么说,是不是已经有什么主意了?”宁安公主问。 “嫂子,依我所见,想要在淑妃狗急跳墙之前,平息下这件事,就要先发制人。” “妹妹的意思是?” “淑妃越怕此事传到皇上耳朵里,咱们就越要将此事告到皇上那儿去。只要有皇上出面插手此事,淑妃那边就不敢冒然对苏芩下手,更不敢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诬赖咱们国公府。若皇上有心追究起温王与苏芩的事来,淑妃和温王也就只能实事求是,不敢有半句欺君之言。” 宁安公主闻言,眼前一亮。 “置之死地而后生,妹妹这主意极好。父皇的脾气我最清楚,倘若此事传到父皇耳里,事关皇室体面,父皇绝不会袖手旁观,必定会下令彻查此事。咱们问心无愧,自然不怕宫里的来人查问,倒是温王,即便不落个强抢民女的罪名,那也是行为不检。纵使淑妃再大的能耐,也没法在父皇面前颠倒黑白。” 听宁安公主认可了她的提议,傅遥心中振奋,“既然嫂子觉得这主意可行,那咱们便要尽快想法子,叫皇上得悉此事。” “是,事不宜迟,越快越好。看来,我得亲自入宫一趟了。”宁安公主说。 “嫂子,依妹妹所见,这事还是不要咱们出面挑起来才好。冤家宜解不宜结,但凡能不与淑妃撕破脸,咱们表面上就还是一团和气的好。” “妹妹此言甚是,咱们最好是能借别人的嘴,将此事告到父皇跟前。只是这一时半会儿” “嫂子,若是我没记错,张太医师傅今日应该在太医院当值?”傅遥问。 尽管傅遥这话问的有些没头没脑,但宁安公主却立刻明白了傅遥的意思,二话没说就将漫芳叫到跟前,“你即刻命人去宫里一趟,说本公主忽然腹痛不止,有滑胎小产之像,叫张太医即刻来府上一趟。记得,一定要将动静闹大些,越大越好。” 漫芳闻言,立刻领旨便要下去安排。 “漫芳姐姐,作戏要做全,劳烦姐姐再另派一个人去镇抚司衙门将我哥请回来,切记要交代报信的人好好说话,莫要我哥以为嫂子真的出了事才好。” 漫芳点头,“姑娘放心,奴婢一定将事办的妥妥当当。” 第六零八章 一出好戏

漫芳是宁安公主一手培养出来的人,论机灵稳当不输冉芳。 将事交给她来张罗,傅遥很是放心。 那么接下来,就需要张太医配合他们演一出好戏了。 而除了张太医以外,宫里人的戏码也必不可少。 至于如何打动宫里的人陪他们演,就取决于他们的演技了。 如今宫中,上到继后下到宫人,谁人不知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就是宁安公主。 倘若国公府上突然派人入宫,火急火燎的去太医院请太医,并嚷嚷着宁安公主突然受惊动了胎气,有滑胎小产之像。 托那些好事者的福,此事必然会迅速在宫中传开,并引起轩然大波。 各宫娘娘得悉此事以后,为了邀功,八成都会争着抢着去向皇上告知此事。 皇上那样关怀宁安公主,在得知此事以后,即便不方便亲自前来探望,也一定会派身边的亲信来国公府代为探望。 顺便了解一下,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冲撞了宁安公主,害的宁安公主险些小产。 到时候宁安公主只管哭天抢地的为苏芩叫几句屈,皇上得悉内情以后,自然会命人将此事彻查清楚。 到时候跑不了温王,也跑不了那些在背后嚼舌根的小人。 若是运气好,还能一并揪出在背后密谋此事的幕后主使。 总之,只要有皇上护着公主,替辅国公府作主,看谁还敢不要命的继续诋毁他们国公府的声誉。 只要国公府安泰了,苏芩那边也就跟着平安了。 但君心难测,宁安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长女,多数时候,不论是非,皇上都会站在宁安公主这边。 可苏芩不一样。 傅遥有些担心,担心皇上查清此事以后,会不会为保皇家颜面,把苏芩给 宁安公主得知傅遥的顾虑以后,口气笃定的说:“妹妹放心,嫂子既答应你要保苏芩周全,就一定会保全她,无论是谁要对她不利,我都会替她挡着,也包括父皇。” 有了宁安公主这句话,傅遥就踏实了,心中再无疑虑。 “既然父皇那边已经派人过去了,也是时候该派人去温王府走一趟了。” “是,妹妹会叫楚莘准备些补品,立刻去温王府一趟,借机敲打敲打温王府上的人,叫他们知道,苏芩背后尚有咱们国公府撑腰呢。” 宁安公主点头,“叫楚莘多带几个人,人多势众,咱们气势上不能输。” “嫂子放心,妹妹一定会将此事安排妥当。” 不多时,太医张良就匆匆的赶到了国公府上。 因是一路快马加鞭赶来,又是从大门口狂奔进来的。 赶着张太医进了屋,那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样子,活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张太医勉强喘匀了气,正要问宁安公主何在,却见宁安公主就好好的坐在主位之上。 眼前的宁安公主神情从容,面色红润,哪像是报信人口中说的腹痛不止,危在旦夕? “张太医,对不住了。”宁安公主说,“本公主并未动胎气,实在是情非得已,才会出此下策,叫张太医奔波了。” 张太医闻言,怔愣了片刻才回神。 此刻,张太医心中并无丝毫怨气,甚至是舒了口气。 宁安公主的身子无碍实在是太好了。 否则,宁安公主一旦在他手里有个闪失,皇上盛怒之下,他必将遭逢灭顶之灾。 于是,在定了定心神以后,张太医忙冲宁安公主一礼,“公主凤体无恙就好,微臣奔波这一趟算不得什么。” “张太医这一趟并不是白跑的。”宁安公主说。 张太医迟疑,同时也不免有些紧张,忍不住望了宁安公主身旁的傅遥一眼。 傅遥见状,也没含糊,便接着宁安公主的话说:“我们需要张太医帮个忙” 在听傅遥简单的将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之后,张太医心中才彻底了然。 但他却对傅遥和宁安公主的请托很犹豫。 身为一个十分通情达理的人,张太医能明白傅遥和宁安公主的难处,而他本身也很乐意为她们二位排忧解难。 但傅遥和宁安公主要他做的事,可是在皇上面前说谎。 蒙骗皇上,那可是欺君大罪。 这事放在谁身上,也不可能想都不想就毫不犹豫的答应。 见张太医静默着不应声,傅遥不免有些心急。 天知道她有多不想将与此事无关的人牵涉进来,但事发突然,又十分紧急,她也是万不得已才会将张太医拉下水。 傅遥相信,凭她与张太医的交情,张太医一定会答应出手帮她。 “事关辅国公府的荣辱,还请张太医师傅勉为其难帮我一把,我求您了。”傅遥说着,立刻冲张太医一拜。 “傅姑娘如此,当真是折煞微臣了。”张太医道,“微臣曾与傅姑娘说过,微臣与您外祖母顾氏一族颇有渊源,微臣愿意帮傅姑娘这个忙,只当还故人旧恩。” 听张太医松了口,傅遥心里说不上高兴,只是无比的感动和感激。 “请张太医师傅再受我一拜。” 这厢,傅遥才刚拜下去,傅远就打外头匆匆进了屋。 眉头深锁,一脸的焦急。 “不是都叫人明白告诉你,我是装的,怎么还是如此行色匆匆。”宁安公主说。 “事关你和孩子的安慰,即便知道你没事,但我光想着,心里就不踏实。”傅远说着,望向一旁的傅遥和张太医,“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事我稍后再跟你详细解释。”宁安公主说,“张太医,父皇那边就拜托你了。” 张太医闻言,立马冲宁安公主一礼,“微臣定不负所托,告辞。” 说完,又冲傅远和傅遥各施了一礼,便退身离去。 “哥,嫂子,我去送送张太医。”傅遥说。 宁安公主点头,目送傅遥出了门。 见屋里统共就剩下他们夫妻两人了,傅远立马来到宁安公主身边坐下,挽了宁安公主的手说:“究竟出了什么事,可不许瞒我。” “是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吧?瞧你这一头汗。”宁安公主边说边掏出帕子替傅远擦汗,“你喝杯茶,歇一歇,咱们再心平气和的说这件事。” 傅远向来最听宁安公主的话,既然宁安公主叫他喝水他便喝。 傅远便端起一旁的茶碗“咕咚咕咚”将碗中的茶水饮尽,目光却自始至终都没从宁安公主身上挪开。 生怕他一眨眼,宁安公主就会从他眼前消失似的。 宁安公主瞧傅远这满眼紧张担忧的样子,既觉得窝心又十分内疚,便紧紧拉着傅远的手,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讲给了傅远听。 第六零九章 日子开始不太平了

在听完事情的原委之后,傅远舒了口气,轻轻的握了握宁安公主的手,“你没事就好,往后可不许再拿自个和孩子的安慰乱说。其实,想要妥善解决这件事,还有其他更好的法子。” “是,的确是有更好的办法能解决此事。但事发突然,事态又紧急,一时半会儿的确是想不到比这还好的办法了。”宁安公主望着傅远,柔声唤了一句,“阿远。” “怎么?” “阿远,我知道你是君子大丈夫,为人坦率,喜欢坦荡行事,很看不上我们小女子耍的这些心计。但阿远,有些时候,咱们还必须动用这些手段。就好像待君子要于礼,待卑鄙小人就得用专门对付小人的手段。” “景和,我明白你和阿遥,你无需与我解释,我就是心疼你们两个。这种维护国公府声誉的事,本该由我这个男人来担当,如今却叫你与阿遥费心,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们,没有治好这个家。” “尽说傻话。”宁安公主说着,轻轻的在傅远手背上拧了一下,“咱们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凭什么重担都要你一个人来扛。可知你的夫人和妹妹都彪悍的很,给个男人都不换。” “是,夫人和阿遥最能干。” “成了,你不必哄我。但阿远,我今日其实挺欣慰、挺高兴的。” “高兴?” 宁安公主点头,“咱们妹妹机灵,临危不乱,竟能在紧急关头,想出这样可行的主意。阿遥如此有勇有谋,等来日她嫁进宫里,我也不必那么担心了。只是咱们妹妹这个人太重感情,心也软。而宫里行走,最要不得的就是心软。” “你只道阿遥心软,你就不是了?对苏芩,你一样心怀恻隐。” 宁安公主闻言,却摇头,“阿远,你是我的夫君,是我在这世上最亲最近的人,我跟你说句良心话,若非为顾及阿遥的心意,我绝不会想着去保全苏芩。我一定会借此机会,用更决绝的手段,将淑妃**一网打尽。阿远,你眼下既知道你的夫人并非善类,有没有后悔娶我?” “后悔。”傅远答,“不是因为你并非善类,而是因为你傻,尽问我傻话。” 宁安公主温然一笑,但那笑容却又迅速隐去。 “阿远,自此以后,日子恐怕就要开始不太平了。” 傅远听了这话,立刻将宁安公主拉进怀中,“无论这世道如何,我都会护你和孩子周全,你可信我?” “还说我傻,尽问傻话,你不也是一样。” 傅远闻言,没有应声,拥着宁安公主的手臂缠的更紧了。 不出傅遥所料,张太医刚从辅国公府折回宫去,就立刻被御前的人请到了昭阳殿。 皇上是天子,一向喜怒不形于色。 虽然张太医不敢冒然窥视天颜,但他仍从周遭的气氛中感觉到,皇上此刻正表现出以往少有的焦躁。 看来,皇上是真的十分关心宁安公主的安慰。 “宁安公主的身子究竟如何了?这好好的,怎么就会忽然动了胎气。” 此刻的皇上,根本就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只是一个十分关心女儿安危的父亲。 张太医也不似开始那样紧张忐忑,只管按着事先与傅遥编排好的回话即可。 “回皇上,宁安公主是因心悸忧思太甚,所以才会突然动了胎气。索性宁安公主的身子素来康健,腹中的孩子月份已经大了,也稳当了,否则只怕至于宁安公主为何会心悸忧思,微臣也不甚清楚,只是听府上的人讲,似乎是跟温王府有关。具体的情况,微臣实在不知,也不该微臣去探听。” 皇上听了张太医的话,静默了片刻,也没再追问下去。 只交代张太医一定要尽心为宁安公主保胎。 自然也少不了要威吓几句,倘若宁安公主与孩子有任何闪失,叫张太医提头来见的话。 皇上还说,倘若必要,就叫张太医暂时住到国公府上,等宁安公主的胎气稳固,再回太医院当差不迟。 张太医得了吩咐,立刻叩头领旨,下去张罗着配方子煎药去了。 “安德祥。”皇上唤了一声。 安德祥上前,“陛下吩咐。” “你即刻去国公府一趟,替朕好好看看宁安,叫宁安知道,朕心里十分挂念她。再有,张良方才说,宁安是因为温王府的什么事才动了胎气,你立刻命人把事情查查清楚。” 安德祥得令,立刻依着皇上的吩咐去办了。 因提前得到消息,知道安德祥会奉皇上之命前来府上探望,傅遥少不了要准备一番。 安德祥是御前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阴谋诡计看不穿。 想要糊弄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傅遥只怕会在安德祥面前露馅,只得叫府上的人以为,宁安公主是真的险些小产。 所以,当安德祥来到国公府时,感觉到的是一种很真实的压抑。 “给安总管请安。” “这不是宁安公主身边的冉芳姑娘吗?快请起。”安德祥望着冉芳,十分和气的说,“听说姑娘前阵子才嫁了人,咱家还没恭喜姑娘呢。” “安总管客气了。您快随奴婢进去瞧瞧我们公主吧,我们这回可是糟了大罪,受了大委屈了。”冉芳边说边使袖口抹了把泪。 见冉芳的眼睛又红又肿,哭的跟个胡桃似的,安德祥心里七上八下。 看来宁安公主此番真是生了好大的气,也遭了老大的罪。 好在是阿弥陀佛,宁安公主和孩子都保住了,否则又不知要为此死多少人了。 安德祥一路随冉芳来到了正院,在经通报以后,才进了宁安公主的卧房。 因为床前挂了厚厚的幔帐,安德祥也看不清宁安公主的脸,但从床边国公爷的脸色上看,就知道宁安公主这会儿一定很不好。 还有他们未来的太子妃傅遥,与冉芳一样,双眼也哭的通红,还不停的在抹泪呢。 不过也难怪国公爷和未来的太子妃会如此。 国公爷和宁安公主可是患难夫妻,情谊深厚。 而他们未来的太子妃与宁安公主也是出了名的和睦。 不似姑嫂,更像是亲姐妹。 眼下,宁安公主骤然出事,险些丢了性命。 国公爷兄妹俩即便不疼死,吓也吓死了。 安德祥定了定心神,立马与宁安公主和傅远傅遥道了安好,接着便将皇上的关怀传达给了宁安公主。 “公主,您可万万要保重身子啊。”安德祥躬身说。 谁知幔帐后头,宁安公主却一直都没动静。 安德祥疑惑,难道公主是因为体力不支晕了过去,或是睡着了。 这时,幔帐后头突然传出一阵哽咽声。 安德祥大惊,宁安公主竟然哭了? 第六一零章 只等老天安排

坚毅如宁安公主,竟然会哭? 就连见惯了大世面的安德祥都大惊失色。 看来这回的事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宁安公主必定是身受了极大的委屈。 “景和,太医嘱咐,叫你万万不能再动气伤心,你即便不为我,不为你自己,为着咱们的孩子,你也要保重身子。”傅远隔着幔帐柔声劝道。 安德祥闻言,赶紧接着傅远的话茬说:“国公爷说的极是,公主心里若有什么委屈尽管与奴才说,奴才一定回去好好向陛下回了话,求陛下为公主您做主。” “安公公,到如今,恐怕就只有你还把我当个公主敬着了。”宁安公主说,声里明显夹着哭腔。 “公主您何出此言。” “倘若那些个混账东西,还把我当是父皇的女儿,当朝的大公主,怎么敢在背后那样嚼本公主的苏妹妹和二皇弟的舌根。” 安德祥是御前的第一人,自然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别说王府上的事,五品以上官员的府上,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他都一清二楚。 安德祥知道,年初的时候,温王纳了辅国公府上的一名苏姓女子为侍妾。 而这苏氏也是有福,如今已经怀有身孕。 若运气好,这位苏夫人肚子里怀的很可能就是皇上的长孙。 安德祥曾着意叫人打听过这个苏氏。 听说,此女当初是随宁安公主和辅国公傅远一同从凉州回来的。 曾贴身伺候过宁安公主,与宁安公主情谊深厚。 否则,宁安公主也不会将人安置在国公府上,还叫自己的小姑子傅遥认了这个苏氏为义妹。 至于宁安公主说的嚼舌根的事,安德祥只是在今早听谁含糊的嘀咕了一嘴。 说是坊间有传,温王欺男霸女,强行霸占了一个尚未及笄的少女。 宫里的那些人,一向是唯恐天下不乱,惯爱见风使舵。 淑妃眼见是不成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少不了要落井下石一番。 这会儿传出有关温王的闲话,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依照常情,这类流言的真实性都不高,因此安德祥才没有特别在意。 安德祥压根就没想到,流言涉及的那个少女就是苏氏,更没想到此事会牵扯到国公府,并惹得宁安公主生了这么大的气。 “我这当姐姐的实在无用,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弟弟和义妹被人如此诋毁羞辱。”宁安公主边哽咽边说,“不瞒安公公,我与苏妹妹当初在凉州是一见如故。我疼她犹如疼我的亲妹妹,是打定主意要认她当义妹。奈何因我公主的身份拘着,不能草率的做此决定,所以才叫阿遥代我认了苏妹妹为义妹。苏妹妹的人品,我可担保。至于二皇弟温王,是安公公看着长大的,他是怎么样的人,安公公清楚。” 宁安公主的话,与安德祥之前调查得知的事都对上了。 到此,对于宁安公主与苏芩姐妹情深这件事,安德祥是深信不疑。 至于温王的人品,安德祥可不敢妄下断言。 但有一点他心里清楚,温王那个贤王的名声,只是经人一口气吹捧起来的而已。 贤王贤王,堪当贤王者,总要做出几件利国利民的好事才对。 但温王自打成家以后上了朝堂,还真没做出哪怕一件值得人称道的政绩。 一直都是中规中矩的行事,给人以很刻板的形像。 倘若贤就是无为,那温王便算是个贤王。 “温王与苏妹妹是在我与驸马大婚当日相识的,温王对苏妹妹是一见钟情。而苏妹妹也是淑妃点头相中的人,是温王府的长史亲自带人迎进温王府的。那些个烂舌头的混账,竟然敢在背后那样编排温王和苏妹妹,若非我有孕在身,行动不便,非要亲手一张张的撕了他们的嘴。” 听宁安公主越说越激动,安德祥赶紧出言相劝。 眼前之事,不仅事关温王和国公府的声誉,还关系到皇家颜面,就连安德祥也觉得十分棘手。 身为御前的人,安德祥一贯的谨言慎行,并不敢冒然应和宁安公主的话,只道:“皇上英明,定会查清此事,绝不叫公主委屈。” 除此之外,谨慎如安德祥,也未再多言,在嘱咐宁安公主万万保重身子以后,便回宫复命去了。 待安德祥走后,宁安公主立刻将床前的幔帐给拉开了。 “躲在这里头半天,真是好生憋闷。” 傅遥闻言,赶紧端了杯水递到宁安公主手边,“嫂子辛苦,嫂子方才演的极好。” 宁安公主一口气儿灌了半杯水下去才说:“演的好没用,关键是安德祥得信。” “嫂子的意思是?” “那安德祥就是个人精,未必没察觉咱们动的什么心思。” 傅遥凝眉,“那嫂子的意思是,此事恐怕还有波折。” 宁安公主微微摇头,“安德祥是个识时务者,应该不会与咱们为难,兴许还会在背会帮咱们一把呢。” 傅遥疑惑,“嫂子何出此言?” “妹妹或许不知道,我母后曾是我皇姑,也就是锦阳长公主的伴读,儿时几乎是在宫里长大的。父皇与母后相识于幼时,算是青梅竹马。而安德祥打小就伺候在我父皇身边,与我母后的交情也极深。小的时候,我常见母后与安德祥一处说笑,两人不似主仆,更似友人。后来母妃过世以后,安德祥大约是念及旧情,暗地里对我和沉弟都很照顾,虽然安德祥从未明白表过自己的立场,但依我所见,安德祥是心向沉弟的,也可以算是咱们的人。” 宁安公主的话与傅遥而言,绝对算是个极好的消息。 要说如今,皇上身边最倚重的人是谁,毫无疑问就是安德祥。 安德祥随口与皇上嘀咕一句,就比朝臣们的忠言和后宫妃嫔们的枕边风管用。 有安德祥在暗中帮扶太子爷,这真是天大的好事。 见忙活了半天,傅遥和宁安公主都是一脸的疲态,傅远立马催傅遥赶紧回去歇歇。 傅遥闻言,望着傅远和宁安公主,一脸歉疚的说:“叫哥和嫂子跟着受累了。” “傻丫头。”傅远和宁安公主几乎异口同声的说。 傅遥笑笑,也没再多言,就听傅远的话回去了。 此刻,傅遥的心里还是颇为坦然的。 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 他们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只等老天爷的安排了。 第六一一章 妇人弱也,而为母则强

傅遥刚迈进桐芳苑的大门,就见芸熙和佳榕从屋里迎了出来。%d7%cf%d3%c4%b8%f3 “姐姐,公主的身子可安泰了?孩子没事儿吧?”芸熙一脸关切的询问说。 “嫂子和孩子如今都已经无碍了。”傅遥答,见芸熙和佳榕都急得一额头的汗,赶忙张罗着她俩进屋说话。 芸熙和佳榕深知,傅遥医术高超,别说小病,纵使是中毒或被巨毒之物咬伤的大病,傅遥都能力挽狂澜。 若宁安公主只是偶染小的病痛,压根就不必特意去宫里请太医过来,傅遥就能治了。 而今日,不只太医院来了人,听说皇上身边的安德祥安大总管,还代皇上来府上探望了宁安公主一番。 都已经这样了,还说宁安公主无碍,芸熙和佳榕怎么肯信。 芸熙贤淑,明明心里关切好奇的很,可见傅遥不愿多说,她也就不敢多问。 但佳榕却是个率直的性子,心里想什么就问什么。 “姐姐,我听说公主是因为从前住在府上的那位苏姐姐被人说了坏话,心里生气才动了胎气。” 傅遥为了叫安德祥信服,相信宁安公主的确是因为替苏芩抱不平才动了胎气,特地叫冉芳和漫芳也这样同下人说。 国公府统共就这么大,这话会传到芸熙和佳榕耳里也不奇怪。 傅遥是最不愿说谎骗人的,尤其是欺骗对自己深信不疑的亲近之人。 但为了芸熙和佳榕好,她不能与她们两个说实话。 可知难得糊涂,有时候当个糊涂人可比当个明白人好多了。 “是,公主是被一些无稽的流言给气着了。” 佳榕听了这话,心中无比气愤,“究竟是哪个混账东西编了这些瞎话到处宣扬,谁人不知,温王是个出了名的贤王,人温和又厚道,怎么会做强抢民女的事。苏姑娘我也是见过的,人很是温柔可亲,怎么可能是个狐媚子。依我看就是有人眼红温王贤名在外,才故意恶言诋毁的。” 听了佳榕的话,傅遥只能感慨,佳榕真是太单纯了。 想来,佳榕与苏芩不过仅有数面之缘,话都没说上几句,怎知苏芩的心思就如外表生的那样纯良无害。 再者,佳榕压根就没见过温王,何以见得温王就是个贤德的王爷。 俗话说的好,知人知面还不知心呢。 对熟悉的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生人。 佳榕还是太年轻,也太浮躁,听风就是雨的。 但佳榕并不是个特例,世人的通病,不都是喜欢人云亦云。 若人云亦云的是好话还好,若是恶言,那可不得了。 正所谓人言可畏,积毁销骨,但有多少人依旧在乐此不疲的传播着有关旁人的流言。 殊不知流言如刀,你的一时口快,很有可能就会间接葬送了一条人命。 “公道自在人心,我信邪不压正。”傅遥说,“两位妹妹不必太为此担心,等晚些时候,我带你们去给嫂子请安。” 佳榕乖巧点头,“公主这一动胎气,恐怕要卧床休养上好些日子。床不能下,门也不能出,公主一定会觉得憋闷。我记得上回去书楼找书的时候,曾在书架上看到几册画本,不如我去书楼找来,回头给公主送去,也能给公主解解闷。” “妹妹有心了,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傅遥柔声说。 听傅遥这是答应了,佳榕也没啰嗦,便带上月婵和春杏往书楼去了。 芸熙心细,见傅遥虽然面色平和,但眼中却有愁色,便与傅遥说:“我知姐姐为了苏姑娘的事心里不踏实。眼下那流言传的这么凶,苏姑娘八成已听说了,姐姐要不要派人去温王府上探望一下苏姑娘。” “妹妹与我是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之前已经吩咐楚莘,叫她准备些补品礼物,代我到温王府上走一趟。”傅遥应道。 “是,苏姑娘如今有孕在身,可要叮嘱她千万仔细身子。” “正是因为她眼下有着身子,我反而才不太担心。”傅遥说。 芸熙疑惑,“姐姐此言何意?” “妇人弱也,而为母则强。为了孩子,我相信她会尽所能保重自己。” 芸熙点头,“姐姐说的极是。” 傅遥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心里怎么可能全然放心。 就算苏芩自己的意志再坚定,也架不住有人蓄意加害于她。 毕竟,苏芩在温王府上只是一个小小侍妾。 倘若连温王都不再袒护于她,苏芩就是那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大事当前,不知温王对苏芩,究竟还有几分真心? 温王府,知语轩。 苏芩从来都不认为,她嫁入温王府以后就能过上高枕无忧的日子。 王妃的欺凌,其他侍妾的排挤,下人们的轻视。 这些苏芩都可以忍受。 但她却万万没想到,她与温王私定终身的事会被人揭发出来。 当初她过门之前,温王明明利用近水楼台的便利,将她的户籍由奴籍改为良籍,并将她的年纪添了一岁。 这一切看起来是天衣无缝。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是谁?到底是谁要害她! 难道是王妃吗? 把她撵到如此偏僻的院落里晾着还不够,王妃这是要对她赶尽杀绝呀! 不对,这回的事不只牵涉到她,王爷更是深受其害。 王妃即便真要置她于死地,也绝对不会搭上王爷的。 如此看来,这流言满天飞,并不是冲着她,而是冲着温王的。 究竟是什么人要害温王,苏芩不管,也管不了。 因她知道,但凡敢对王爷出手的,都是连王爷甚至淑妃都得罪不起的权贵。 苏芩就是恨,恨她身不由己,如此轻易的就被人利用了去。 她可是温王的解语花和开心果呀,但眼下她却成了旁人攻击温王的软肋。 温王会不会因此事迁怒于她?还会不会再似从前那样宠着她,护着她? 可笑 温王待她怎么可能还似从前呢。 皇室最忌讳的就是丑闻,尤其是关于行为不检的丑闻。 与尚未及笄的幼女私定终身,足够温王身败名裂。 但温王他绝对不会坐以待毙,淑妃那边也绝对不会允许温王就这样被人谋害。 淑妃的母家冯氏一族一定会出手相帮,而王妃的母家潘氏一族也定不会袖手旁观。 其实,苏芩一点儿都不在乎这些人会怎么做。 她只在乎温王会如何应对此事。 或者说,温王预备如何安置,还是处置了她。 第六一二章 无声无息的死去

虽然她跟着温王的日子并不算长,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苏芩晓得温王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好。 她并非不信温王对她的情谊,但有句老话说的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结发夫妻尚且如此,她区区一个侍妾,又怎么敢奢望温王不顾一切的护着她呢。 苏芩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那就是温王为保全自己的名声,杀她灭口。 死,苏芩不怕,她就是可怜腹中的孩子。 这孩子再有三个多月就该出生了。 难道这孩子的命真就这么苦,注定不能来这世上走一遭? 听苏芩又长叹了一口气,一旁的莲心忍不住劝道:“夫人,您已经大半日没吃过一口东西了,这桌上的饭菜眼见就快凉透了,您多少吃一口。” 这会儿,苏芩心里乱的很,根本就没心思吃饭,便冷冷的回了一句,“本夫人不想吃,你别在这儿裹乱。” 莲心本是一片好心,见苏芩不领情,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便低下了头。 一旁,陪嫁过来的孙婆子有些看不下去,便凑上前说:“我若是夫人,才不会饿着自己。不仅要吃,还要吃的多,吃的好,把身子养健壮,精神养足,才能应付以后的事。倘若夫人一直这样亏待着自己,身子迟早要垮,夫人和您腹中的孩子要是不成了,谁最高兴?夫人是个**之人,可万万不要做那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孙婆子的话说的极有道理,苏芩也都听进去了。 想来,她如今住的这知语轩,位于温王府的西北角上。 温王府是七进的院子,可见地方有多大,从这儿去趟正院,脚程慢的都得走上一炷香的工夫。 因为远,也大约是因为觉得晦气,自打她搬来知语轩以后,除了每日给她送餐食补给的人,就再也没有其他人来过。 知语轩真是清净,清净的都可怕。 可就是在如此冷僻又消息闭塞的地方,她竟然第一时间获知,她与王爷私定终身的事被人揭发出来了。 这明显是有人故意将消息传递过来的。 至于此人是谁,这府上最盼着她惊惧滑胎,最好是一尸两命的除了王妃还有谁。 温王妃潘氏这个人啊,向来都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王妃会用如此阴损且不着痕迹的方法对付她,苏芩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 苏芩本是丁点儿胃口都没有,可经孙婆子这么一提点,她纵使再不想吃,也要多少吃上几口。 王妃不是就想叫她自弃吗?她偏不。 她就是要吃的好,睡的香,绝不叫王妃得了便宜,看了笑话。 听说苏芩要吃饭,莲心大喜。 心想,孙婆子到底是有岁数的人,比她有见识,讲的话也都很有道理,怪不得能说动他们夫人呢。 莲心赶忙将桌上已经凉透的菜拿到小厨房重新热过,不多时,一桌热腾腾的饭菜又被重新摆上了桌。 这厢,苏芩刚捧起饭碗,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就见温王妃的陪房郭妈妈带着人过来了。 虽然郭妈妈只是个奴婢,而她是温王的宠妾。 但论在温王府上的体面,苏芩倒不如郭妈妈。 所以寻常见面,苏芩都对郭妈妈十分客气。 而郭妈妈对她,则向来是冷冷淡淡,连话都不愿多说一句。 见郭妈妈气势汹汹的就进了屋,扬着下巴站的笔直,也不与她问安行礼,就只管横眉竖眼的瞪着她。 苏芩便知,郭妈妈这是来者不善。 瞧苏芩守着一桌好菜正要吃饭,本就生了一脸刻薄像的郭妈妈冷笑道:“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苏夫人还有心思坐在这儿吃?咱们王爷贤王的名声,可就要生生被苏夫人给毁了。” 听郭妈妈这么说,苏芩心里老大的委屈。 什么叫王爷的名声被她毁了? 当初,她与温王私定终身,是你情我愿,是情不自禁。 她绝对没有,也根本不懂得如何勾引温王。 若真要说起来,也是温王主动,而她只是顺水推舟,没有抗拒而已。 可眼下,郭妈妈竟然想将脏水全都泼到她身上,真是可恶。 尽管觉得无比气恼和委屈,但苏芩还是忍住了。 她和郭妈妈可说不着这些,即便说了,郭妈妈也一定不会相信,到叫她白费一番唇舌。 “郭妈妈的话都说完了?若说完了就请回吧,不要耽误了我用膳。” 郭妈妈见苏芩不但不自省求饶,还一副傲慢的样子,心里气的要命,“王爷如今被苏夫人拖累,已然成了众人口中的笑柄,难道苏夫人心里就半分不觉得愧疚?” 苏芩不言,说老实话,她心里并不觉得愧疚,可见郭妈妈不依不饶的样子,她若顶撞回去,这一来二去,她的耳根子恐怕一时半会儿都得不着清净。 因此,苏芩只好选择沉默,只当没听见郭妈妈的话。 见苏芩不应声,郭妈妈又道:“自打苏夫人入府以后,王爷可待您不薄,眼下王爷因夫人落难,夫人难道就不想出份力,救救咱们王爷。” 苏芩知道郭妈妈没安好心,于是她回话的时候,就自然而然的带着份小心,“王爷有难,我自然想尽力相帮,奈何我人微言轻,实在出不上力。” “谁说夫人出不上力,夫人不只能帮忙,还能帮上大忙。”郭妈妈说,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苏芩被郭妈妈盯的有些发毛,身子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郭妈妈说笑了,我哪有这么大的能耐。” “有,苏夫人有的。”郭妈妈说着,故意往苏芩近前凑了凑,“苏夫人可曾听过一句话,叫‘一了百了’,只要死一个人就能解决眼前所有的事,苏夫人说这笔买卖究竟值不值?” 一了百了?王妃这是要她死的意思? 王爷还什么都没说呢,王妃凭什么如此决定。 此刻,苏芩心中的气愤要远大于恐惧。 苏芩一早就知道,温王妃并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娇弱温厚。 却没想到温王妃竟然会狠心至此。 她肚子里还怀着温王的骨肉呢,温王妃竟然叫她去死? 尽管心中忿忿,但苏芩不傻,明白这会儿还不能与温王妃硬碰硬。 眼下温王不在府上,王妃想取她的性命,简直是易如反掌。 虽然苏芩咬不准温王如今对她的态度,但苏芩相信,即便不为她,只为她腹中的孩子,温王也不会如此草率的就处置了她。 她一定要等到温王回来,她绝不能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去。 第六一三章 一了百了

为拖延时间,必须得先稳住郭妈妈。 苏芩思量着,只得冲郭妈妈说几句软话。 “郭妈妈明鉴,我一个小小侍妾死不足惜,可我腹中的孩子是王爷的亲骨肉。我纵是死,也要等平安的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再死。” “有个行为不检的生母,即便孩子生下来,也会被人骂一辈子孽种,倒不如不要来到这世上好。”郭妈妈口气轻蔑的说。 “郭妈妈大胆,竟敢辱骂我们夫人腹中的孩子是孽种。我们夫人怀的可是温王殿下的亲骨肉,若这孩子是孽种,那温王殿下又是什么?”一旁的孙婆子实在听不下去,便站出来替苏芩说了几句公道话。 郭妈妈自知理亏,恼羞成怒,当即怒骂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奴婢的奴婢,还敢跟我顶嘴!” 孙婆子闻言,也是气愤,“你我都是奴婢,是一样的人,我不是东西,那郭妈妈你又是什么东西。” “反了!反了!区区侍妾是要骑到咱们王妃头上去了!”郭妈妈嚷嚷说,“快来人,把这个口出狂言的老婆子给我拖下去打,狠狠的打!” “你敢!”苏芩一拍桌子也恼了。 这个郭妈妈,仗着背后有王妃撑腰,辱骂她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当众诋毁她腹中的孩子。 不只如此,又要拉她的陪房婆子出去打。 苏芩不停的提醒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但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她怎么可能再忍。 若由得郭妈妈在她这儿胡作非为,即便她今日侥幸不死,日后也没法在温王府上抬起头来了。 苏芩这一声呼喝,的确是把郭妈妈震了一下。 但郭妈妈却很快冷静下来,“我敢不敢不是苏夫人说的,苏夫人就睁大眼睛看着,我究竟敢还是不敢。” 郭妈妈说完,立刻朝门口招呼了一声。 片刻,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就应声进了屋。 “赶紧的,把这姓孙的婆子给我拖出去狠狠地打。” 两个婆子得令,二话没说就上前,一左一右的将孙婆子给架了起来。 苏芩见状,是着急也使不上力。 她如今有着身孕,怎么好上前跟人拉扯。 一旦被人推着撞着,伤了孩子怎么办。 苏芩想,那郭妈妈只怕巴不得她一时冲动扑上去,伤了胎气才好。 事后,即便王爷追究起来,那也是怪她不知轻重。 苏芩不愿中郭妈妈下怀,可孙婆子是为护她才招来郭妈妈的打。 她怎么能放着孙婆子不管。 但此刻,她早已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另一边,莲心早就被眼前的情况吓破了胆。 眼见孙婆子被人架着往外拖,莲心又怕又着急。 有孙婆子在前,莲心哪敢公然与郭妈妈做对。 可要是由得郭妈妈把孙婆子给打了,下一个保不准就是她,然后就是他们苏夫人。 倘若苏夫人保不住,他们可就不只是挨顿打,必定是要随苏夫人去的。 想到这儿,莲心唯有把心一横,跟郭妈妈她们拼了。 见一直缩在角落里唯唯诺诺的小丫鬟,忽然发难,上前抢人。 郭妈妈恼怒不已,一把就将莲心给扯开了,“劈劈啪啪”连打了莲心五六个耳光。 打过之后,又一把将莲心推倒在地,狠踹了两脚,“就凭你这贱蹄子也敢与本妈妈为难。” 郭妈妈下手极狠,打得莲心是头昏眼花还耳鸣,嘴里也被牙齿磕破了口子,流的满脸都是血。 而郭妈妈最后补的那两脚更是狠,直接往莲心的肚子上跺,疼的莲心蜷在地上直打滚。 见此情形,苏芩彻底慌了,赶忙招呼银杏和白芍进来救人。 谁知郭妈妈却冷笑一声,“苏夫人往窗外看。” 苏芩闻言,立马支起身子往窗外望了望,见银杏和白芍两个已经被人拿下,此刻正跪在日头底下烤着呢。 王妃这绝对是蓄谋已久,她是要借此机会,趁王爷不在,清理门户。 就在苏芩恍神的时候,孙婆子已经被拖了出去。 几声尖厉的惨叫声入耳,院里已经开打了。 听着孙婆子的惨叫声一声一声的变强,接着又一声一声的变弱,苏芩心中凄凄,难道她就这么完了? 奇怪,真的好生奇怪,为何到了这生死攸关的时候,她心里并不觉得那么害怕。 她不怕死,甚至不怕腹中的孩子同她一块死。 她只是觉得有些遗憾,遗憾不能在临死之前见上傅遥一面。 她还有话没跟傅遥说清楚呢。 她得叫傅遥知道,她为何那么恨她。 她要傅遥为她的死内疚一辈子。 可蓦的,苏芩紧攥的拳头却缓缓松开了。 她恨,恨那个痛恨傅遥的自己。 倘若能重来,她宁可从未探听到她与傅遥之间的冤孽。 她不要复仇,她只愿像从前那样,当傅遥的好妹妹。 但已经过去的日子,怎么可能会重来。 她已经没有机会了。 皇宫,昭阳殿。 御案前,皇上正埋头对着如小山高的奏章。 尽管政务繁忙,但眼下,皇上压根就看不进这些。 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宁安公主的脸。 无论是当年宁安公主下嫁北渊,临走之前,不肯回头看他一眼的决绝模样。 还是宁安公主从北渊归来以后,对着他的冷淡模样。 都叫他无比痛心。 他是一个父亲,更是大夏的国君。 他所有的孩子,连同太子在内,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孩子敢与宁安公主一般,对他冷言冷语相向。 身为一个君王,也身为一个父亲,被女儿那样轻视顶撞,本该觉得生气才是。 但他对宁安这个孩子,却总是讨厌不起来。 旁人不知,皇上自个心里却清楚,他对宁安公主并非是爱屋及乌才喜欢。 宁安公主的亲娘,是生宁安公主的时候难产而死。 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宁安公主生母的名字,样貌,甚至连封号他都想不起来了。 而他也并不是因为宁安公主是他的头一个孩子,才对宁安公主另眼相看。 他究竟为何会如此钟爱宁安公主这个女儿,连皇上自己都说不清楚。 就好像有些人喜欢清风明月,却说不出它们究竟哪里好。 钟爱就是钟爱,并不需要理由。 想当年,他的的确确是万不得已才答应将宁安公主下嫁北渊的。 当时,北渊与相邻的狄国和夷国结盟,欲起兵攻打大夏。 那时的大夏,刚经历了一场政局上的大变故,一时无精兵强将可用。 加之南方水患,北方大旱,还伴有蝗灾。 为四方赈灾,大夏国库空虚,哪还有军饷与北渊一战。 而北渊国君正是瞅准了这个机会,才敢举兵发难,提出求娶大夏公主的无理要求。 第六一四章 世上最好的女子

北渊提出和亲,大夏本可从宗室中挑选出一位适龄女子,封为公主,嫁去北渊。 但北渊国君狡猾,点名要宁安公主下嫁和亲。 皇上只要一想起当初北渊国君送上的国书,仍是气愤难当。 北渊国君就是瞅准了宁安公主是他最钟爱的女儿,打着要将宁安公主娶回去当人质的主意,才执意要促成这门婚事。 当时,他纵使明晰北渊国君的算计,却还是不得已答应了北渊国君和亲的要求。 就像后来,他明知宁安公主被当作人质,也不得不下旨攻打北渊一样。 如他这般一再舍弃自己的女儿,却还说最钟爱这个女儿的爹,想想也是可笑。 也怨不得宁安与他生分。 但他先是大夏的国君,再是宁安公主的爹。 他不能眼看着他大夏生灵涂炭,江山落入贼寇之手。 可知宁安公主和亲远嫁,与他而言是挖心割肉之痛。 如今,他只要一想起宁安公主出嫁当日,头也不回决绝离去的样子,还有太子跪在昭阳殿前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为他宁安姐姐求情的凄楚模样。 他这当爹的就心痛的无以复加。 皇上寻思着,不禁抬头望向了东墙上挂的那幅画。 画中的情景,融洽而安详。 他的梓纯望着他,笑靥如花。 而他的景和与景沉还是幼时的模样,无忧无虑,笑的甜美而纯粹。 倘若时光能停留在那时,停留在梓纯还在的时候就好了 “你回来了,景和那边怎么样?”皇上问。 才进殿的安德祥惊了一跳,他原本以为自己弄出的动静已经够轻了,却没想到皇上依旧察觉到了。 安德祥微微抬头,正预备回话,却见皇上正深深望着东墙上那幅画,并未看他。 安德祥疑惑,“陛下不看怎么知道是奴才回来了。” “朕与你朝夕相对三十余载,你的脚步声朕还是能听出来的。” 是啊,一晃都三十多年过去了。 陪着少年时的陛下,爬树抓蛐蛐的事,仿佛就在昨日。 安德祥想着,也不由得抬头望向了东墙上的那幅画。 他还清楚的记得当年,皇上与昭惠皇后初遇时的情景。 那日,昭惠皇后是作为锦阳长公主的陪读,头一回到尚文馆去。 当时,昭惠皇后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但那时的昭惠皇后就已经出落的很好了。 一屋子的公主和千金,无论年纪长幼,没有一个能比过昭惠皇后去。 皇上和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后来的雍王一同结伴爬在树上,打窗子往屋里偷看。 谁知他们皇上因为瞧昭惠皇后瞧的太过入神,竟然一个不小心从树上掉了下去。 后来,昭惠皇后常常会拿这件事取笑皇上。 而皇上却从来都不生气。 日子过的真快,昭惠皇后已经走了十一年了。 但昭惠皇后去世时的那份悲痛,依旧扎在心口,清晰的吓人。 他一个奴才都是如此,更何况是与昭惠皇后结发情深的皇上了。 “陛下,您又想念娘娘了。” 皇上长长的叹了口气,“这辈子终究只倾心待过这一个女子。梓纯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安德祥点头,“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昭惠皇后更好的女子了。” 皇上不言,安德祥也没再多说什么,主仆俩各自静默着,各自缅怀着他们心中这最好的女子。 许久,皇上才又开了口,“宁安那边如何了,你都查到了什么?” 安德祥闻言,立刻将他所见和所查到的事,都与皇上回禀了。 “陛下,依奴才所见,宁安公主是真的很喜欢那位苏夫人,为了苏夫人的事,当真是动了大气,伤心坏了。” “那据你所知,温王与苏氏私定终身的事,究竟是用强逼迫的,还是你请我愿。” “奴才不知。”安德祥答,“这事儿恐怕要皇上亲自问过温王殿下才知道。” “这个逆子”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皇上,此刻也有些咬牙切齿,“真是淑妃教出来的好儿子!” 安德祥哪敢接皇上这话茬,只管低头听着。 一说到淑妃,皇上的火气就更旺了。 “这些年,终究是朕错看她了,原以为她是个稳重敦厚,与世无争的,谁知她却心肠歹毒,整个后宫只怕无人能出其右。若非看在她母家兄弟都还有些用处,朕早就褫夺了她的封号,将她打入冷宫。不,若非念及梓纯还在世时,与淑妃姐妹相称,亲近和睦,朕早就赐她自尽了。” 听了皇上的话,安德祥心里痛快。 旁人不知,安德祥却清楚,淑妃可是后宫里道行最深的一只老狐狸。 无论是当年的昭惠皇后,还是如今的后宫众妃,全都被淑妃给骗了。 这些年,单他知道的,直接折在淑妃手里的人命就有十条不止。 若算上那些被间接害死的,只怕有百条不止。 单这回李昭仪中毒一案,赔进去的人命,就有四五十条。 皇上就该下旨杀了淑妃这个毒妇,否则真是天理难容。 但这些事,这些话,安德祥也只敢在心里头想想,哪敢喧之于口。 “陛下,您预备如何处理此事?”安德祥问。 皇上闻言,思量了片刻才说:“温王固然有错,但蓄意散播这些流言的人,更是居心叵测。你可知这些流言的源头在哪里?” “回陛下,奴才已经命人去追查此事了,奈何这回的流言来势汹汹,传播的速度极快,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传遍了京都城的大街小巷,想要追根溯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还需要些时间。” “追查源头的事可以不急,朕许你慢慢查,但关于温王的流言,事关皇家体面,绝对不能任其再疯传下去,必须得尽快压下来才行。”皇上说,“温王再不争气,也是朕的儿子,这世上没有当爹的不护儿子的短。人前,朕必须得护着温王,至于人后,朕自会狠狠的训诫他。” “陛下此言极是,奴才但凭皇上吩咐。” “像这种事,解释无用,只怕还会越描越黑,看来就只能” 温王府,知语轩。 刘婆子已经被抬走有一会儿了,可她凄厉的惨叫声,依旧不停的在苏芩耳畔回响。 苏芩呆坐在软榻上,身旁莲心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苍白的脸上依旧沾着鲜红的血,目光涣散,奄奄一息。 苏芩原本以为她死定了,谁知郭妈妈打完孙婆子,正劝她自尽的时候,突然见一个丫鬟匆匆进屋,与郭妈妈耳语了几句。 尽管那丫鬟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她还是隐约听见,似乎是国公府来人了。 第六一五章 害她最苦的人

苏芩并没有听的太真切,仿佛听到是国公府来人给她送了什么东西。 苏芩喟然,心想,大概是傅遥也听说了那些谣言,怕她深受其害,所以才特意派人到温王府上打探情况,也是借机为她撑腰。 而这一招果然有效,在与那报信的丫鬟耳语了几句之后,郭妈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便悻悻离去。 被搅的乌烟瘴气的知语轩,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不,是死一样的寂静。 郭妈妈临走前,给屋门上了锁,苏芩知道,事情还远没结束呢。 苏芩记得,从前在永安坊的时候,整个坊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很喜欢傅遥。 视傅遥为福星。 当年,坊长夫人难产,危在旦夕,郎中和稳婆都没有法子,偏傅遥说了一个大家闻所未闻的办法,才保全了坊长夫人和冷业母子平安。 再有一回,刘头儿带着守卫们去猎狼,却被诈死的恶狼在手臂上狠狠撕咬了一口。 那伤深可见骨,甚至已经被咬碎了骨头。 而在傅遥的医治之下,刘头儿不仅保住了手臂,还没落下病根。 耍刀弄枪的,压根就看不出毛病。 最后便要说哑姨了。 哑姨来永安坊的时候,已经是病入膏肓,同屋的女奴皆说,这哑妇活不过今日,即便侥幸活过今日,也必定活不过明日。 但在傅遥的精心照料下,哑姨的身子竟然渐渐好了起来。 想来若非坊中条件艰苦,缺医少药,哑姨如今应该还活着呢。 同样是罪奴,傅遥却因有那一身起死人,肉白骨的本领,被众人所喜欢。 苏芩承认,无论是从过去还是到现在,她一直都仰望着傅遥,憧憬着傅遥,巴望着能像傅遥一样能干,招人喜欢。 可知,她也曾是深受傅遥恩惠的人。 当初在永安坊,若无傅遥照应,她保不准早就冻死病死了。 而后来,她也是沾了傅遥的光,才能随傅远和宁安公主从凉州大营一路来到京都。 也才有之前那段在国公府还算顺遂安逸的岁月。 然而就是她的福星,她从前心中最敬重仰望的人,竟然就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元凶之一。 这事儿,她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偷听到的。 但事到如今,她宁可那日没有躲在窗外。 没有听到傅遥和楚莘的那段对话。 害她最苦的人,却一再疼她护她,这叫她怎么恨的起这个人? 苏芩正失神,突然听见屋外传来些动静。 似乎是有人进了院。 莲心的脸和肚子疼的她直冒冷汗,但她还是勉强撑起身子,向窗外张望。 见院里真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原本就面如死灰的莲心,更是面无人色了。 因为脸被打的红肿不堪,莲心只能含含糊糊的说:“好好多人。” 是王妃权衡利弊之后,最终决定还是要料理了她吧。 苏芩绝望,但一个人在彻底绝望以后,心里反而会觉得坦然了。 门上的锁被打开,一群人鱼贯而入。 苏芩记得,从前在国公府上念书时,师父曾教过,人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 苏芩知道,她的死在旁人眼中必然是轻于鸿毛的。 但与她而言,死便是失去了一样她唯一仅有的东西。 既然这些人一定要掠夺她的性命,与其苦苦挣扎,倒不如做出一副慷慨的样子,只当是维护自己最后的一点儿尊严了。 想到这儿,苏芩立马坐正了身子,腰背挺的比直,尽管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好在神情还算从容镇定。 带头进屋的是个面生的男人。 不,瞧这身打扮和面相,应该是个太监。 王府里的太监不少,都是当初随温王从宫里迁出来的。 只是这个太监的打扮与旁的太监都不同,似乎是宫里当差的人。 “苏氏接旨。”那太监尖着嗓子,朗声说了一句。 接旨?苏芩只当自己是听错了。 正发愣,就见两个丫鬟上前,一左一右的小心将她扶起,一同跪到了地上。 真是圣旨?皇上御笔亲书的圣旨? 苏芩既震惊,又害怕。 她想,皇上应该也听说了温王与她的事。 这流言传播的当真凶猛,都已经传到了皇上耳里。 皇上究竟会如何处置她? 苏芩的脑中一片空白。 那宣读圣旨的公公声音嘹亮,苏芩一字一句都听的十分清楚,但因这圣旨中的用词都太过晦涩,她根本就听不懂,但最后一句,也是最重要的一句,她听懂了。 皇上说要册封她为温王的侧妃。 她是不是听错了? “恭喜苏夫人。不,该称呼您为苏侧妃了。”那宣旨太监忙不迭的给苏芩道喜。 苏芩恍然,她没有听错,皇上真的下旨册封她为温王的侧妃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原本以为自己就要死了,谁知一切却峰回路转。 福运来的太快,简直叫人不敢相信。 “夫人,您该谢恩了。” 也不知谁提醒了这么一句,苏芩才略微回过些神来,慌忙接旨谢恩。 好像生怕她晚了一刻,这道圣旨便会被收回一般。 “苏侧妃请起。”那宣旨太监颇为恭敬的与苏芩说,“今儿只是宣旨封您为侧妃,至于册封礼,半个月后的六月十八是个黄道吉日,到时候礼部和宫里都会来人,为侧妃您行册封大礼。” “是,妾身谢皇上隆恩,劳烦公公跑这一趟了。”苏芩说着,赶紧冲莲心打眼色。 莲心因为太过欢喜,一时也忘了疼,小跑着去到妆台抽屉里,将赏银取了过来。 那公公得了赏,自然高兴,又与苏芩道了几句吉祥话,便回宫复命去了。 临走前还说,宫里的恩赏稍后就到。 此刻,已经没有任何言语能形容苏芩的心情了。 她原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没成想皇上竟然会亲自出面保全她的性命,不只如此,还给了她这么大的体面。 苏芩知道,封诰后宫和宗室女眷,向来都是由皇后下懿旨的。 但这回册封她为温王侧妃的旨意,却是皇上亲自下的。 这可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皇上在得知温王与她的流言以后,不但不为皇家体面,杀她灭口,竟然还大张旗鼓的抬她的位分。 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但有一点苏芩心里清楚,此事必定跟傅遥有关。 可就算傅遥再机灵能干,她能神通广大到可以左右皇上的心意吗? 苏芩思索着,直到温王闻讯回到府上,苏芩这边依旧没理出个头绪来。 第六一七章 登高跌重,粉身碎骨

“芩儿,你今日受委屈了,本王答应你,日后一定不叫你再受任何委屈。”温王挽着苏芩的手,信誓旦旦的说,“你如今已经是父皇亲自为我封的侧妃了,你不必再住在这冷僻的知语轩,明儿我就吩咐人,将萃茗轩的东屋拾掇拾掇,你日后就住在那儿。” “萃茗轩不是王爷的书房吗?”苏芩问。 “是,等你搬去萃茗轩,咱们就可朝夕相对了。”温王望着苏芩,无比温情的说。 苏芩闻言,恨不能将庆合喊回来,叫庆合把这个消息一并带给温王妃去。 王妃若接连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即便不气死,也会气个半死。 只要王妃生气,她苏芩心里就痛快。 “王爷,妾身有件事想求您。” “不必说求,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王爷,妾身想见见我阿遥姐姐。” 得了这话,温王还真有些为难,“这几日,傅姑娘恐怕不得闲来咱们府上见你。” 苏芩疑惑,“哦?莫不是国公府上出了什么事?” 温王点头,“今日,宁安皇姐突然动了胎气,险些小产,不只惊动了整个太医院,就连父皇那边也惊动了。父皇疼爱宁安皇姐,还特地派了安德祥去府上代为探望安抚。” 苏芩惊讶,“宁安公主怎么会突然动了胎气?公主眼下如何了?孩子没事吧?” “你别急,听我慢慢说。”温王说着,轻轻的握了握苏芩的手,“皇姐是听到了外头的流言,是为咱们不平,才会气的动了胎气。从前,我到不觉得与皇姐多亲近,如今遇上事,才知道皇姐疼咱们,待咱们不薄。想来,父皇大概也是看在皇姐的面子上,才会出面压下这件事。” 原来如此,苏芩就知道,她得以被保全,是沾了辅国公府的光。 “我原本只知你与傅姑娘交情匪浅,却不知你与皇姐也渊源颇深。”温王又与苏芩说。 听温王的话中之意,她此番能够因祸得福,都是宁安公主的功劳。 但苏芩心里却比谁都清楚,宁安公主怎么会为她的死活而着急,以至动了胎气呢。 宁安公主心里,恐怕讨厌她都来不及。 苏芩想,宁安公主之所以会出面掺合此事,必定是看在傅遥的面子上。 但她却不能这样与温王说。 她想要温王误以为她与宁安公主交情极深。 如此,温王看在宁安公主的面子上,日后也不会太怠慢了她。 于是,苏芩便与温王说:“王爷知道,妾身曾给宁安公主当过侍女,从凉州大营到京都的这一路上,公主与我同吃同睡,朝夕相伴,情谊自然深厚。” “我皇姐是女中豪杰,最是爽直讲义气,皇姐一定是极念与你之间的旧情,才会总为你的事奔走出力。” 苏芩听了这话,却没接这句话茬。 她心里清楚,凭她哪劳动的起宁安公主。 都是傅遥求着宁安公主,一次次的为她出面撑腰。 一路将她送进了温王府,又一举把她推向了如今的侧妃之位。 苏芩晓得,宁安公主与温王平日里几乎不怎么往来,姐弟情份十分淡漠。 至于宁安公主对她,更是十分厌憎。 宁安公主绝对不可能会为了她与温王不平,还动了胎气。 细想之下,苏芩隐约琢磨出了其中的关窍。 这一切,都是傅遥为救她而费的一番苦心。 “王爷,妾身真的想立刻见上我阿遥姐姐一面。”苏芩求道。 温王思量着,并不敢一口应下苏芩的请求,“明日我会派长史带礼物去辅国公府上探望皇姐,我会命长史顺道给傅姑娘递张帖子,邀她来咱们府上做客。不过傅姑娘这阵子是真的不太得闲。我听说傅姑娘近来,每隔三日便会入宫给皇后施针医腿,又听说傅姑娘与太子大婚在即,正忙着在家学规矩。总之是忙的不轻。” “阿遥姐姐还真是厉害,连皇后娘娘都要仰仗姐姐治病了。”苏芩说这话时,口气中多多少少带着些酸意。 温王却没听出来,还应和说:“傅姑娘真是了不得,真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只可惜” “可惜什么?”苏芩问。 “没什么。”温王答,“你今儿受惊了,也累了,我扶你躺下歇歇。” “王爷陪妾身一起躺躺吧。” “晚些时候本王再来陪你,本王这会儿得见见长史他们去。” “都这个时辰了,王爷还要与长史大人他们议政?”苏芩问。 温王闻言,不禁长叹一声,“父皇才派人传来口谕,宣我明日早朝以后,去昭阳殿面圣。看来,我是少不了要被父皇狠狠地训斥一顿了。” 一听这话,苏芩慌忙握紧温王的手,“都是妾身的不是,若不是为了妾身,王爷也不必受人这般诋毁,更不会招皇上责骂。” 见苏芩泪眼汪汪的样子,温王忙将人揽入怀中,“这哪能怪你,祸是我闯下的,就该我来担。即便真是你的不是也不要紧,为你,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无论温王这话究竟有几分真心在里头,跟了这个男人,苏芩觉得她不后悔。 庆合前脚刚替温王传了话出去,一向好教养的温王妃就忍不住砸了手边的茶碗。 王爷他他竟然连问都不问她,就擅作主张,仗杀了她的陪房妈妈。 那郭妈妈可是她身边最亲最信的娘家人了,温王他竟然 温王妃气急,当即就拍案而起,要去当面问问温王,为了苏芩那个贱婢,温王究竟要将她这个明媒正娶的王妃至于何地。 丫鬟香茹和宝茹见状,赶忙上前阻拦。 “主子,皇上才刚下了圣旨,抬苏氏为侧妃,苏氏她她已经不是贱婢了。” 温王妃听了这话,心里越发恼火,“咱们王爷被狐媚子迷了心窍也就罢了,难道连皇上也鬼迷了心窍不成!” “主子,您可不能乱说话,若叫旁人听去,只怕不好。” 温王妃方才也是气极了才会捎上皇上一起埋怨。 经香茹这么一提点,温王妃也是心惊。 索性屋里就她们主仆三个,否则这事可就麻烦了。 见温王妃好歹冷静了些,香茹又赶紧劝道:“主子,老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主子您是王爷的正妻,那苏氏即便得了个侧妃之位,那也只是个贵妾而已,永远都越不过主子您去。主子不妨先让那苏氏暂且得意一阵子,正所谓登高跌重,有她粉身碎骨的时候。” 香茹这话正合温王妃的心意。 “苏芩那个贱人,本王妃迟早是要料理的,即便不为本王妃自己,也为本王妃无辜早产的两个孩子。” 第六一八章 因祸得福

傅遥得知苏芩获封温王侧妃的事,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傅遥庆幸皇上是个睿智通达的君王。 可知,这是她能想到的,关于此事的最好结果。 苏芩是个有福之人。 其实,苏芩在尚未及笄的年纪就嫁给温王这件事,一直都是傅遥的心病。 她总是担心,担心有一日这件事会被人翻出来,加以诟病指责。 没想到叫她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还发生的这样快。 傅遥觉得,这件事早早的被人揭发出来也好,至少大家都不必再惴惴不安,担惊受怕的猜想这一日究竟哪天会到来。 傅遥想,苏芩这大概就叫因祸得福吧。 自此以后,苏芩再也不用怕会被人揪住这个把柄说事了。 苏芩不只得了温王侧妃的名份,还是皇上亲封的。 温王妃心中忌惮,日后必定不敢轻易与苏芩为难。 先前,楚莘从温王府回来,说王府上的气氛有些紧张,她还十分牵挂。 眼下,尽可把心安放回去了。 傅遥无比清楚今日这种种事件的来龙去脉,在傅遥看来,此番的危机,可以算是妥善解决了。 但芸熙和佳榕却并不清楚内情,这会儿还在为宁安公主的身子担心呢。 傅遥之前答应,要带芸熙和佳榕去给宁安公主请安,自然不能言而无信。 于是,在与宁安公主通过气以后,傅遥便带着芸熙和佳榕往正院去了。 宁安公主与傅遥是一个意思,不必叫芸熙和佳榕得知内情,便配合傅遥,装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歪在床上休养。 宁安公主还特意叫漫芳往她脸上扑了些葵花粉。 脸色苍白些,也显得更像个病人。 芸熙和佳榕见宁安公主虽然脸色不大好,但精气神儿却还算不错,心里也稍稍踏实了些。 佳榕赶紧把她特意去书楼找来的画本,奉到宁安公主手边,说是叫宁安公主觉得无趣烦闷的时候,可以翻来看看解闷。 宁安公主从前很少会看画本,今日随手翻看了两页,还觉得挺有趣的。 至于芸熙那边,也允诺宁安公主,若是公主觉得闷了,只管叫她过来,她给公主抚琴听。 见芸熙和佳榕都如此关怀她,宁安公主心中甚慰。 本想拉着她俩多说一会儿话,可芸熙和佳榕都很有分寸,不愿扰了宁安公主安歇,在稍坐了一会儿之后,便起身告辞了。 这厢,傅遥三人刚起身,还没等走出屋去,就听外头通报,说是太子爷和周佳木周公子特地前来探望公主。 傅遥料到,太子爷一定会来国公府一趟。 只是太子爷来的比她预想中的要晚。 傅遥想,太子爷之所以来的迟了些,一定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 一听她兄长也来了,佳榕兴高采烈的就迎了出去。 可一见到她兄长身边并排站着太子爷,佳榕就立刻敛了笑,规规矩矩的给太子爷问了声好。 那拘谨的样子,惹得佳木都忍不住发笑。 而后出来的芸熙就要比佳榕大方不少,也比从前的自己大方多了。 施施然与太子爷和周佳木道了安好。 至于傅遥,从不与太子爷和佳木讲这些虚礼,只管打量着两人问:“怎么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像是赶了远路过来。” 佳木答:“殿下与我今日出城办了一桩差事,刚进城就听说府上出了事,就快马加鞭的赶过来了。” 原来是出城办事去了,怪不得才来。 “先随我去厅里喝杯茶,歇歇脚吧。”傅遥说。 “我不累,还是叫我先见皇姐一面,皇姐可还好?”崔景沉一脸关切的问。 当着芸熙和佳榕的面,许多话不好说。 于是,傅遥便分别与太子爷和周佳木打了个眼色。 “这一日之间发生了好多事,等见着我嫂子的面,再详说吧。” 崔景沉与傅遥之间默契十足,自然明白了傅遥的意思。 而佳木与傅遥也有极深的默契。 “既然宁安姐姐身子没有大碍,我就不进去叨扰了,殿下就代我向公主带声万安吧。” 崔景沉点头,表示答应。 “远哥在家吗?有阵子没见,我挺想远哥的,想找远哥说说话。”周佳木问。 “我哥在家,这会儿应该在书房。”傅遥答,“我叫人带你过去。” “不必,府上的路我可熟悉的很。”周佳木笑笑,正预备往书房去,佳榕却横在佳木身前,不许他走。 “哥只说想念远哥,难道就丁点儿都不惦记我这个亲妹妹吗?”佳榕有些气鼓鼓的问道。 佳木闻言,立刻横了佳榕一眼,“为兄自然惦记你,惦记着找你算账呢。你叫楚莘送回府上的,究竟是个什么怪物。不过几日工夫,就将那一池子睡莲的根叶都给肯坏了。那些睡莲可是爹的心头好,一下子全给咬坏了,看你回家以后,爹不找你算账。” “莲花而已,坏了再种就是。怎么,在哥和爹眼里,我还没有几株睡莲要紧?” 佳木无奈,“你这小丫头,一贯的霸道不讲道理,我不跟你说。” 佳榕听了这话,却不依不饶,“常言道,孩子的性情都随爹娘,哥怪我霸道不讲道理,岂不是也在数落爹霸道不讲道理。” “谎谬,你和我都是爹的孩子,为何我如此通情达理,偏你那么不讲道理。你这小丫头,惯爱强词夺理的。” 忙了一整日,各种慌张与不安相交织,傅遥原以为她需要好一阵子才能缓过神来,却没想到佳木兄妹就是她的良药。 见兄妹俩拌嘴的逗趣样子,傅遥忽然觉得身上松快了不少,不由得就勾起唇角,露出了笑容。 “总算是笑了,原来咱们太子妃会笑啊。”周佳木打趣傅遥一句,接着又望向了一旁的崔景沉,“殿下,我可是把一脸苦闷的太子妃给逗乐了,您要如何赏我。” 经佳木这么一闹,崔景沉的心里也略微轻松了些,“太子妃的笑是无价之宝,无法衡量,既如此,那就不必赏了。” 周佳木闻言,故作不乐意的样子撇了撇嘴,“太子爷还真是小气,我不管了,我要去找远哥说话。” 佳榕见她兄长不理她要走,哪肯放行,嘴里叫嚣着咱们还没分辩完呢,就跟在佳木身后吵吵嚷嚷的走了。 芸熙是个十分有眼力界的姑娘,也赶忙行礼告辞了。 第六二零章 少年英武,锋芒毕现

面对皇上意味不明的提问,崔景沉丝毫不慌张,十分从容的应道:“回父皇,儿臣与皇姐从小一起长大,自打母后仙去以后,也一直都是皇姐处处照顾儿臣,护着儿臣。众兄弟姊妹中,儿臣就数与皇姐最亲。辅国公傅远,既是皇姐钟爱的夫婿,又是儿臣未来太子妃的胞兄,儿臣自然与辅国公亲厚。 再有,辅国公傅远,年纪轻轻就纵横沙场,所向披靡,立下赫赫战功。不止如此,辅国公也是个十分有血性的男子,为救心爱的女子,竟敢只身潜入敌国救人。在儿臣眼中,辅国公就是个有胆识,有本事,也有血有肉的真男人,儿臣敬重他,佩服他,既把他视为姐夫,兄长,也把他当是良师益友。” “傅远随他父亲,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少年英武,锋芒毕现。” 一说到老辅国公傅正卿,皇上心里就不大好受,在讲完这句以后,怔忪了片刻才回神,“方才听你提到了太子妃,眼看再有三个月,便是你的大婚之期。这阵子父皇被前朝和后宫诸事所扰,也没得闲问问,你大婚的事宜都筹备的如何了?可还顺利?” 崔景沉闻言,忙拱手应道:“劳父皇惦念,礼部和尚宫局的人,都为大婚之事尽心尽力,所有的事都有条不紊,请父皇放心。” 皇上微微颔首,“距你的大婚之期还有些早,但离你的生辰可是很近了,再过两日的六月初二,便是你的生辰。” “父皇记得?” “傻话,父皇怎么会不记得你的生辰。”皇上说,那口气听来不像是个威严无比的君王,就如寻常人家的父亲一般,温和慈爱,“父皇还记得你出生那日的情景,你这孩子在你母后肚子里的时候就乖巧安静,你母后在怀你的时候,孕吐轻也没太受胎动之苦。最要紧的是,你母妃在生你之时,不似一般的妇人,一疼就是一日甚至数日都生不下来。父皇记得清楚,那日天依稀将明的时候,你母妃的羊水忽然就破了,赶着太医和接生嬷嬷到后,不多时你就踏着晨曦顺利的出世了。” 话说到这里,皇上望着崔景沉的目光越发温柔,满眼都是身为人父的慈爱。 崔景沉报以一笑,这些话他母后在世时曾与他讲过,连宁安皇姐都与他讲过。 可他从未想过,他的父皇也会与他畅聊这些往事。 皇上显然还有些意犹未尽,又接着与崔景沉说:“父皇记得,你打小就很安静听话,不似其他的孩子动不动就哭。单这一点,就不知叫你母后省了多少心。” “父皇只说儿臣幼时安静听话,便是嫌如今的儿臣聒噪了?” “朕何时这样说过?”皇上应道,“父皇爱跟你说话,只是总不得闲罢了。” “父皇若何时想与儿臣说话了,尽管叫人去宣召儿臣过来,儿臣保证随传随到。要不儿臣便与父皇相约,每隔五日或十日就来父皇这儿,专门陪父皇说说话。” 皇上闻言,有些不置可否的瞅着崔景沉,“话可别说的太满,你从前就总嫌陪朕用膳说话拘谨。” “是拘谨。”崔景沉应道,“父皇是天子,身边动辄三五个人伺候,多的时候七八个不止,人多了总觉得说话不自在,自然就比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拘谨。若父皇答应,往后见儿臣的时候,不叫这么多人杵在跟前,儿臣不止会常来陪父皇说话解闷,每日陪着父皇用膳都成。” 皇上面上不露,心里却很高兴,“景沉说的是,父子一处说话,还是家常些好。日后你只要来,父皇就屏退左右,单独与你说话。也别日后了,两日后便是你的生辰,朕知道你每年生辰都会在东宫设宴,午膳和晚膳只怕不得闲来父皇这儿。如此,你生辰那日,待朕下了早朝以后,你便来这儿陪朕用个早膳。朕叫御膳房给你做碗长寿面。” “儿臣遵命。”崔景沉说着,冲皇上一拜,接着又侧过身子冲东墙上的那幅画一拜,“儿臣谢父皇,也谢母后,谢二位高堂将儿臣带到这世上来。” 一听这话,皇上有片刻的失神。 崔景沉的话叫皇上十分动容,但皇上却佯装镇定,与崔景沉一同望着东墙上的画说:“父皇也感谢你母后,给朕留了你这样一个好儿子。” 崔景沉闻言,不禁望向皇上,父子二人相视一笑。 在崔景沉过去的记忆中,他父皇从未与他说过这样的话。 崔景沉心里既觉得温暖又十分感慨,但愿以后他还能有机会与他父皇常常像这样说说话。 第二日一早,在用过早膳以后,傅遥便要忙着去张罗,送汪姑姑和胡姑姑回宫的事宜。 谁知她才放下饭碗,还没等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饭,就听门房的人来报,说是温王府派人来送东西了。 而奉命前来送东西的人,不是随随便便几个跑腿的小厮,带头的是温王府上的第一辅官沈长史。 长史虽是王府的辅官,但在外却是有正式品级的。 沈长史代温王前来,也算是正式的拜访了。 国公府上自然要在前厅客客气气的招待。 为了配合宁安公主将戏做全做好,傅远特意向镇抚司衙门告假几日,在家陪伴照料宁安公主。 有傅远在家,这些事当然不必傅遥和宁安公主费心。 为表敬意,傅远特地带上杜睿,亲自到前厅接见了沈长史。 有傅远和杜睿一同应付一个沈长史,简直是绰绰有余,但傅遥还是跟着去了前厅。 不为别的,傅遥就是想亲耳听听沈长史说的话。 看看能不能从沈长史的言谈间,听到关于苏芩的消息。 身为大夏国未来的太子妃,傅遥自然不能抛头露面的随便会客。 因此,傅遥便悄悄的躲在前厅的屏风后头听。 但偷听的结果却叫傅遥颇为失望。 这个沈长史,一瞧就是个混迹官场多年的人精。 场面上的话是一套一套的,但切入关键要害的话却只字不提。 言谈举止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傅遥躲在屏风后头半天,愣是一句有用的话都没听到。 想来,沈长史今日大概不会说到她想听的话了,傅遥觉得甚是无趣,便预备起身回去。 谁知傅遥才刚迈出去两步,就听沈长史说:“这封请帖是苏侧妃托属下递给傅姑娘的,还请国公大人代为传达。” 第六二一章 缘已至此

苏芩竟然给她递请帖了? 傅遥终于可以彻底松口气了。%d7%cf%d3%c4%b8%f3 苏芩还能给她递请帖,还是托沈长史给她递的,就说明苏芩如今不但无碍,在温王府上还过的很熨帖舒心。 傅遥是想借此机会到温王府上探望一下苏芩。 但眼下,关于温王和苏芩的流言还未彻底平息,温王府依旧处在风口浪尖上。 傅遥觉得,她还是要适时的避避嫌才好。 所以眼下,她还是不要冒然的去温王府上走动。 苏芩被册封为温王侧妃的册封礼,不是在六月十八这日吗,也就是再过半个多月。 到时候,她再同受邀观礼的宾客们一同前去,既显得名正言顺,也不太扎眼。 想到这儿,傅遥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正厅。 估摸着眼前的时辰,送汪姑姑和胡姑姑刚好。 于是,从前厅出来以后,傅遥便直接去了汪姑姑和胡姑姑的处所。 傅遥到时,两位姑姑已经将行装都收拾好了,只等给傅遥磕个头,就能启程回宫去了。 在受汪姑姑和胡姑姑一拜之后,傅遥也冲两位姑姑行了一个福礼。 两位姑姑见状,直道使不得。 傅遥却说,此礼二位姑姑受得,并由衷的感谢汪姑姑和胡姑姑,这阵子对她尽心尽力的教导。 汪姑姑和胡姑姑都算在宫里颇有头脸的人物。 但在宫里,永远都是人外有人,姐俩也都是一路摸爬滚打,受人凌辱践踏过来的。 有生以来,哪里受过这等礼遇,简直是受宠若惊。 心想,这天底下恐怕再也找不出,比他们未来太子妃还通情达理的好主子了。 真恨不能就赖在他们太子妃身边不走了。 可这种事儿两人也只是想想便罢了。 他们太子妃固然是温厚好脾气,但太子爷却很难伺候,对近身侍候的宫人尤其的苛责挑剔。 在东宫,太子爷所居住的启阳殿,压根就找不出一个宫女来,清一色全是太监当差。 这个规矩,恐怕只能由他们太子妃来改了。 汪姑姑和胡姑姑只盼着傅遥能多记得她俩些好,等来日东宫要是缺少人手,能想到她俩最好。 傅遥一向都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同时也是个知恩图报的。 汪姑姑和胡姑姑为人如何,待她又是否真心,傅遥心里有数。 两位姑姑都尽心尽力的为她,这份恩情,依着傅遥的脾气,必定是要涌泉相报的。 但从今日起,她与汪姑姑和胡姑姑的师徒缘分也算是尽了。 日后一个宫里住着,也未必再有见面的机会。 傅遥便想着为她两位师傅尽最后一点孝心。 于是,一早就命人依照汪姑姑和胡姑姑的喜好,分别为两人打造了一套黄金头面。 据傅遥平日里的观察,汪姑姑似乎很喜欢鸟雀和鱼,从前有几回,汪姑姑过来桐芳苑,每回都会逗逗太子爷送她的鸽子和那一对锦鲤。 至于胡姑姑的喜好就寻常多了,与她一样,爱摆弄些花花草草。 傅遥盘算着,便以花鸟为题,亲自画了图样,叫金铺给汪姑姑和胡姑姑各打制了一套天底下独一无二的黄金头面。 黄金有价,但匠人们精湛的手艺却无价,傅遥的这份心意更是无价。 瞧这两套头面的用料和做工,给公主当嫁妆都绰绰有余。 介于这份礼实在太过贵重,汪姑姑和胡姑姑都不敢轻易收下。 但傅遥却执意请两人收下,只当留作念想。 汪姑姑和胡姑姑也是十分识趣的人,便将东西好生收下了。 情到深处,两人又给傅遥叩了三个头,才起身离去。 在将汪姑姑和胡姑姑送走以后,傅遥便往正院去了。 这会儿傅远已经将沈长史打发走,正陪宁安公主说话。 “妹妹把人好生送走了?”宁安公主问。 傅遥点头,“是,心里还怪舍不得的。” 宁安公主笑笑,“妹妹心里舍不得,嫂子却觉得送走她俩是件好事。妹妹这阵子又是要忙着学规矩,又是要为许多乱事分神,眼下好不容易能卸下一边的重担。如此,妹妹在出嫁之前,就能好好松快松快,歇上一阵子了。” 傅遥知道宁安公主疼她,处处都为她着想,心里很是受用。 不过,即便不用再学习宫规,她也是不得闲的。 “为继后医腿的事,也够我忙上一阵子了。”傅遥可怜兮兮的说。 宁安公主闻言,直摇头,“叫你马马虎虎应付继后,你又不肯。你呀,就是个医痴外加实心眼。” “好了好了,嫂子就别念我了。来,我给嫂子请个平安脉吧。” 宁安公主摆手,“不必,嫂子的身子好着呢,倒是你哥,这几日气色似乎有些差,妹妹快替你哥看看。” 傅远闻言,赶忙应道:“不用,大约是这几日常要出衙门办差,日头太毒,把脸给晒黑了些,所以才显得气色不好。” “你就叫妹妹给你请个脉,就当是为着我安心不成吗?”宁安公主说。 见宁安公主有些情急,傅远哪还敢有二话,赶紧将袖口卷起,由得傅遥给他诊脉。 在悉心的替傅远诊过脉以后,傅遥笑呵呵的说了两个字,“挺好。” 傅远也笑了,望着宁安公主说:“夫人听过,尽可安心了吧。” 宁安公主却道:“妹妹只说挺好,又没说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知我者,嫂子也。”傅遥笑了笑,便正色道,“哥的身子虽无大碍,但从前征战沙场所留下的旧疾却还在,想要彻底祛除,恐怕是不能够了。不过却有法子能尽量压制着,叫这些旧疾不再犯。” 宁安公主心疼极了傅远,一想到傅远身上的那些旧伤,心里就难受的要命,“妹妹的意思是,再给你哥写几个药膳方子。” “嫂子,如今正值盛夏时节,不太适合进补。只等入秋以后,我再为哥好好的写几套药膳方子。至于眼下嫂子可听说过药食同源?只要吃的讲究合理,食补的功效可不比药补差。俗话说的好,是药三分毒,药膳那东西,也不能成日里当饭吃。” “妹妹说的药补和食补嫂子并不在行,也听不太懂。嫂子只求妹妹帮嫂子,将你哥的身子调理好就是。”宁安公主应道。 傅遥莞尔,“嫂子放心,不光我哥,嫂子和我未来小侄儿的身子也要交给妹妹调理。” 傅远闻言,抬起手轻轻的揉了一下傅遥的头,“就你嘴甜,最会卖乖了。” 第六二二章 树大招风

傅遥见状,赶忙护着脑袋往一旁躲,“哥也真是的,还当我是个梳着双环髻的小丫头呢。哥就这样随手糟践我的头发,可知我要梳这样一个发式要费多少工夫。” “就是就是。”宁安公主也忙不迭的应和说,“你们这些男人,当我们女人家容易,光每日早起绾头发都要花上好一阵工夫呢。哪似你们,只要将头发束起,簪根簪,要么戴顶冠就算完。” 傅远哪经的住傅遥和宁安公主这一唱一和的声讨,赶紧认错告饶。 三个人又嘻嘻哈哈的说笑了好一阵子话。 “对了,这个是苏芩托温王府上的沈长史递给妹妹的请柬。”傅远望着桌上那张红柬说。 傅遥闻言,拿起桌上那张请帖简单的翻看了一下,就给放下了,“我不去。” 傅远疑惑,“妹妹不是很想去见苏芩一面,这会儿得了便利,怎么反倒不想去了?” 当着傅远和宁安公主的面,傅遥也没什么好遮掩的,直言道:“眼下关于温王和苏芩的流言虽然已经压下来了,但温王府却依旧还在风口浪尖上,我若是冒然过去,必定又会徒惹一段是非。妹妹是想去见苏芩不假,却并不急在这一时。” 宁安公主闻言,不禁与傅远说:“瞧咱们妹妹多懂事,多识大体。” 傅远点头,“是,阿遥一向的伶俐懂事。” “哎呀,哥和嫂子就别夸我了,再夸我,我便该找不着北了。”傅遥笑道,“今儿哥难得有闲在家,可得好好陪陪我嫂子,妹妹就不在这儿扰了哥哥和嫂子说悄悄话了。” “妹妹这张嘴呀。”宁安公主嗔怪一句。 傅远冲傅遥摆手,“别在这儿闹你嫂子了,快回去找芸熙妹妹和佳榕妹妹玩去。” 傅遥点头,也没再多言,就回去了。 傅遥掐指一算,自己还真是一连累了好几日没怎么得闲,身上困乏酸软的要命,她是打定主意要回去好好睡上一整天来补足精神。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傅遥刚回桐芳苑,凳子还没坐热,就听门房来报,外头来了一群请安送礼的人。 细问之下才知,原来各个府上都听说了宁安公主昨日动了胎气,险些小产的事,所以才特地派人登门问候,一并送上些补品。 傅遥无奈,宁安公主只是动了胎气而已,这些人就如此兴师动众的派人登门慰问。 说句不好听的,若宁安公主明日再不小心动了胎气,后日也身子不适,这些人岂不是要天天派人登门请安送礼。 为了巴结宁安公主,这些人还真是煞费苦心。 不过,从这些人殷勤的态度就能看出,宁安公主在皇上心里的地位有多重了。 被人捧着敬着,纵有树大招风的危险,那也比被人轻视要强。 傅遥也无怨言,为表敬意,便亲自出面将问候和礼一份一份的收下了。 一个上午下来,傅遥是说话说的口干舌燥,收礼收到手发软。 眼看着登记好的礼物接连不断的往库里搬,傅遥心里却毫无占了大便宜的快感,反而觉得有些心累。 可知这一份份,一件件,都是欠出去的人情,迟早都是要还的。 在收礼与还礼之间算来算去也是心累。 但转念一想,别说国公府,王府和那些世家哪家不是这么算计着过的。 傅遥想,等她来日入主东宫以后,要面对的礼尚往来的事或许更多,一准儿更累。 如此再看,傅遥便觉得眼前这些事轻松多了。 午后,前来请安送礼的人明显比上午少了,傅遥好不容易得闲想眯会儿午觉,就听说顺王妃来了。 旁人也就罢了,顺王妃驾到,傅遥无论如何也不能躲着不去,于是赶忙换了身衣裳,又重新梳了头,才匆匆去门口迎接。 而傅远虽然是顺王妃名分上的姐夫,但身为男子,又是臣子,并不方便出面接待。 所以接待顺王妃的事,便由傅遥自个全权料理。 一见傅遥,顺王妃就欢喜的不行,拉着傅遥的手,说不出的亲热。 自然,温王妃此番也没空着手来,她不只给宁安公主带了不少补品,还特意给傅遥带了两匹蜀锦。 蜀锦价贵,堪比黄金,一直都是蜀地每年依例上供的贡品。 别说寻常人家没见过,就连许多官宦人家也没见过这等好东西,更别说用了。 傅遥想,顺王妃带来的这两匹蜀锦,大概是前阵子宫里赏下来的。 傅遥记得大约半个多月前,宫里来人送赏,赏赐的东西里就有两匹蜀锦。 听说,是蜀地今年才进贡的。 宁安公主见那两匹蜀锦的颜色甚是艳丽喜庆,正合新娘子穿。 于是,宁安公主便将那两匹蜀锦都给她了,还特意找来裁缝,叫裁缝用那两匹蜀锦给她裁两身衣裳。 顺王妃也说,这蜀锦颜色娇俏,正合傅遥穿,她一看见这两匹蜀锦,便想着唯有傅遥才能衬的起。 傅遥本不爱穿颜色艳丽的衣裳,但这蜀锦的特色就是色彩艳丽。 只不过蜀锦的颜色虽艳,但纹样却十分古雅,不浅俗。 因此,傅遥还是很喜欢蜀锦材质的。 但顺王妃一口气就送她两匹蜀锦,这的确太贵重了。 傅遥哪敢轻易收下,忙与顺王妃说:“妹妹记得长嫂的胞妹月怡姑娘很爱穿娇俏颜色的衣裳,这两匹蜀锦的颜色月怡姑娘衬的起,长嫂还是把这两匹蜀锦送给月怡妹妹裁衣裳穿吧。” 顺王妃闻言,笑道:“月怡固然是我嫡亲的妹妹,但妹妹与我,可是比嫡亲的妹妹还亲。妹妹对我家蕙儿有再造之恩,这份恩情长嫂是没齿难忘。区区蜀锦而已,妹妹若是不收,便是嫌长嫂送的这份礼简薄,那长嫂只能再回去着意添置些了。” 傅遥从未为当日在温王府救下珮儿,并保全了蕙儿的事居功自傲。 事情既已过去,傅遥也就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谁知顺王妃却一直念念不忘。 傅遥想着,心里竟然有些感动。 知恩图报,本是生而为人该有的最基本的品格。 但放在皇室宗室,没被人恩将仇报那就是阿弥陀佛了。 就凭顺王妃的一片真心,这两匹蜀锦,傅遥收的高兴,也心安理得。 “妹妹方才不提月怡,我都险些忘了。”顺王妃笑盈盈的与傅遥说,“长嫂前阵子回娘家省亲,与月怡说话时,月怡还跟我说,她与妹妹是一见如故,很想再与妹妹凑在一处玩呢。” 第六二三章 别有用心的探望

傅遥与郑月怡不过只有数面之缘,也就是在那回,她受邀去郑府赏花的时候,两人才多说了几句话。 一见如故说不上,但傅遥并不讨厌郑月怡,想必郑月怡也不讨厌她,只是没有顺王妃说的那么喜欢罢了。 不过,既然顺王妃提出来,希望她与郑月怡多走动走动,那她便顺着顺王妃的心意答应就是。 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与顺王妃走近些也没什么不好。 “听长嫂这么一说,我都迫不及待的想跟月怡姑娘凑在一起说笑了。” 听傅遥答应的如此痛快,顺王妃也是高兴。 “等过阵子,我接了月怡来府上,到时候妹妹可要赏脸来府上与月怡一叙。妹妹可知,我们姐俩都可喜欢你了。” 顺王妃这话说的极其亲热和直白。 倘若这样的话从旁人嘴里说出来,一准儿会叫人觉得虚假,但从顺王妃口里说出来,却叫人觉得十分自然。 在傅遥看来,顺王妃已经算是她结识的皇族人中,比较实诚爽朗的一位了。 但同时,顺王妃又足够的世故圆滑,深谙场面上的那些事。 前一刻还在门外拉着她说笑呢,下一刻进到屋里,就能对着宁安公主哭出来。 “怎么才一阵子不见就憔悴成这样。”顺王妃挽着宁安公主的手说,“皇姐可得千万保重自个,否则弟妹和我家顺王可要难受坏了,还有父皇那边,不知多挂念皇姐呢。” 顺王妃最后这一句,算是说到了重点。 顺王妃对宁安公主不能说一点儿情分都没有,但也只是在姑嫂妯娌之间,比较能说得上话的程度而已。 身为掌一府之事的王妃,又是两个孩子的母亲,顺王妃每日都忙的要命。 忙里偷闲的出门一趟也是奢侈。 况且,顺王妃贵为王妃,出门一趟也是兴师动众。 因此,顺王妃今日前来,探望宁安公主和给傅遥送礼表亲近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做给皇上看。 叫皇上看看,他们顺王夫妻最重孝悌之道。 再者也是叫其他人知道,他们顺王府与宁安公主亲,与国公府亲,与太子爷也亲。 尽管顺王算不上太子**,但背靠大树好乘凉。 叫人误会,却能因此占到便宜,何乐而不为呢? 由此可见,顺王夫妻还是挺精于算计的。 傅遥想,索性顺王夫妻一向本分,都不是那种有坏心眼的人。 否则,必定是与李元徽相当的难缠对手。 “皇姐,您一向豁达,姐夫和傅遥妹妹又一向照顾的您仔细,您怎么就会突然动了胎气呢?” 顺王妃这话问的很不老实。 想来,不止他们国公府一家在宫里有耳目,顺王府和温王府一定都有。 既如此,宁安公主对皇上说的她动了胎气的理由,顺王妃应该心知肚明才对。 可顺王妃却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傅遥就不明白了,既然是您顺王妃挑起的话头,您就不能实在些,非要打什么哑谜。 难道聊个天猜来猜去,就是如顺王妃这类人的乐趣所在? 傅遥想,若换作是她,她就只管揣着明白装糊涂,偏不接顺王妃的话茬。 但宁安公主显然很了解顺王妃,并不愿与之虚耗,便将她动了胎气的原因,原原本本的跟顺王妃讲了一遍。 顺王妃听了宁安公主的话以后,一脸的气愤,直向着苏芩说好话。 既然是好话,就少不了要夸夸苏芩。 只是,顺王妃见过苏芩吗?又了苏芩多少? 为了讨宁安公主的好,顺王妃也是豁出去了。 此举,颇有哗众取宠之嫌。 在夸完苏芩,连带着把国公府上下夸了一遍之后,顺王妃才终于步步递进,说到了重点。 身为长嫂,自然不好当众念叨温王这个小叔子的不是。 但数落数落弟妹,还是可以的。 只是顺王妃数落温王妃数落的有些狠,说温王妃这个人惯爱装模作样,看起来温厚贤惠,实则最不容人。 接着便与傅遥和宁安公主讲了些温王妃如何如何不容人的事。 顺王妃讲的这些事的真实性,已不可考。 但顺王妃却都讲的跟真的似的,边讲还边嘲讽,“真没想到,她连这种事都做的出来。” 顺王妃明明说她此番前来是为专程探望宁安公主的,谁知这一来二去,竟然成了开关于温王妃的批判大会。 傅遥从旁听着听着,便有些心不在焉,但顺王妃看似无意中提起的一桩事,却瞬间将傅遥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 据顺王妃说,前阵子温王妃突然下令,将苏芩从原本居住的西园挪出来,搬到了府上一处极为偏僻的院落独住。 “什么为叫苏侧妃安心养胎,依我看,她就是小气不容人,见二皇弟宠爱苏侧妃,心里吃味,才借安胎的幌子叫人搬的远远的,自己好近水楼台。皇姐,您也是成了亲的人,您说咱们身为人妇,若沦落到要靠手段来笼络住夫君,那得多可悲可笑。”顺王妃说,无论口气还是神情,都透着对温王妃的深深鄙夷。 苏芩之前被迫腾挪出西院的事,傅遥这是刚听说。 可即便她一早就听说了,又能如何。 俗话说的好,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在傅遥看来,姑娘出嫁以后,虽然不能说与娘家再无牵扯。 可纵使娘家对这个姑娘再在乎,姑娘嫁到婆家以后,娘家能帮上的忙也是有限。 很多时候,傅遥都不清楚,除了给苏芩递些银钱过去贴补,她还能帮上苏芩什么。 “对了,还有一事,皇姐和傅遥妹妹可听说了?”顺王妃问。 宁安公主和傅遥得此一问,面面相觑。 顺王妃这话问的未免也太宽泛,太难答了吧? 而顺王妃这边,似乎并不在意傅遥和宁安公主的回答,只管说:“我听说,昨日温王府死人了,死的不是旁人,是二弟妹身边最倚重的陪房妈妈。皇姐和傅妹妹应该见过的,就是那个姓郭的妈妈。” 宁安公主对郭妈妈依稀还有些印象,但傅遥却丁点儿都想不起这个人了。 但比起这个郭妈妈长什么模样,是什么性情,傅遥还是比较关心这个郭妈妈为何会突然死了。 要知道,王妃的陪房在王府上也算是很体面的存在了。 死一个陪房,可与死个普通的下人大有不同。 温王妃说,那郭妈妈是昨儿才死的。 这个时间点 傅遥好奇,这个郭妈妈之死,与苏芩究竟有多少关系。 第六二四章 会咬人的狗不叫

傅遥这边正好奇,顺王妃那边就立刻替她答疑解惑了。 据顺王妃说,那郭妈妈是因为大不敬苏芩,才被温王下令给活活打死的。 活活打死的? 这得是做了多丧尽天良的事,才会惹得温王如此愤怒。 顺王妃方才用了“大不敬”一词,傅遥想,这郭妈妈必定是对苏芩做了极其过分的事。 否则,温王纵使再冲动,也绝不会公然下令打死温王妃的陪房。 可知这与温王妃来说,是奇耻大辱。 被温王如此下面子,温王妃日后要如何御下,又要如何在王府立足。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先有温王妃纵奴对苏芩行凶,才有之后那刁奴惨死的事。 事是温王妃一方先主动挑起来的,得此恶果,与旁人无怨。 傅遥清楚,就为着温王娶苏芩过门的事,温王妃心里很不痛快。 当初,温王为娶苏芩过门,对温王妃的确很是辣手无情。 温王妃早产,险些一尸三命。 温王妃痛恨苏芩横刀夺爱,也是人之常情。 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眼下,苏芩怀有身孕,孩子无辜,温王妃即便再痛恨苏芩,也该等到苏芩生下孩子以后,再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傅遥承认苏芩并非善类,但温王妃也不是个好心眼的。 一听说苏芩被温王妃的陪房羞辱作践,傅遥还没什么表示,宁安公主就当即变了脸色。 “竟然会有这种事。”宁安公主有些咬牙切齿。 顺王妃见情况不妙,赶忙要将话头扯开。 要说顺王妃这个人,机灵起来是真机灵,可要犯起傻来,也真是叫人无可奈何。 如苏芩在温王府上被一个下人欺凌的事,顺王妃纵使知道的再清楚,也不好直接跑到苏芩的娘家,国公府上来宣扬。 这不是找上门,要打国公府的脸,打宁安公主的脸吗? 谁人不知,嫁出去的姑娘被婆家欺负,归根究底都是因为婆家看不起媳妇的娘家,所以才敢肆意欺辱。 婆家不要说怕着媳妇的娘家,这婆家但凡是看的起媳妇的娘家,也拉不下脸来欺负人家姑娘一个指头。 而苏芩在温王府上不只受人欺凌,还是受一个下人的欺凌,可见温王府,至少是温王妃心里,并不把国公府放在眼里,也不把宁安公主这个皇姐放在眼里。 宁安公主气愤,顺王妃也跟着紧张,只怪自己嘴快,没想周全就全说出来了。 眼下可好,她是成功的挑拨了宁安公主与温王妃的关系,却也惹得宁安公主动了气。 顺王妃到不是很怕宁安公主会为此事迁怒于她,左右她脸皮厚,打个哈哈,说几句软化就过去了。 可知她怕就怕宁安公主会为此事再动了胎气。 若事后有人追究起来,她可吃罪不起。 于是,顺王妃赶紧改口说,她只是听人这么传的,未必就是实情。 那郭妈妈没准儿是突然患了什么急病暴毙,也未可知。 尽管顺王妃急着改了口,但依傅遥判断,此事应该有九成真。 傅遥早就猜到,苏芩嫁到温王府以后,必定会受温王妃的委屈。 但傅遥却没料到,就连温王妃的陪房下人,都敢公然给苏芩难堪。 看来,苏芩在温王府上的日子,并没有她自己说得那么舒心愉悦。 方才,顺王妃说到,那个欺凌苏芩的郭妈妈,是被温王下旨给打死的。 温王如此,究竟是真的怜爱苏芩,还是因为 此刻,傅遥忽然觉得有些庆幸,庆幸她昨日当机立断,想到就马上行动了。 否则,任事情拖延下去,苏芩眼下很可能已经吃了大亏,或者已经没命了。 傅遥认为,是昨日那道皇上册封苏芩为温王侧妃的圣旨,护着苏芩逃过一劫。 傅遥想,有了侧妃的身份,还是皇上下旨钦封的侧妃,苏芩日后在温王府上的日子也会好过些,便不必她再多费心了。 但傅遥却并不认为自己能全然放下心来。 傅遥觉得,她日后只怕要多留心顺王府了。 傅遥自问,他们国公府安插在外的耳目已经够多够能干了。 却没想到他们国公府丁点儿都没打探到的事,顺王府却了解的清楚。 听顺王妃方才讲话的口气,就好像她亲眼看见郭妈妈如何欺凌了苏芩似的。 看来,顺王府不止在温王府周围布了探子监视,温王府内部也有顺王府的人。 能将自己的人愀然安插进温王府,顺王夫妻也挺能耐的。 可见顺王夫妻俩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安分守己。 傅遥晓得,顺王与温王两家因孩子的事结了大仇,顺王夫妻想要伺机报复,针对温王府也实属正常。 只是,顺王夫妻就只在温王府上安插了探子吗? 他们国公府上会不会也混入了顺王府的细作? 国公府若是有,那太子爷的东宫呢? 傅遥迟疑。 民间有句俗语,说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看来日后,他们真要小心的防备着顺王夫妻了。 否则哪日栽了,还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 尽管没再提苏芩,但顺王妃还是三句离不开温王妃,而且句句都不是好话。 傅遥算是看明白了,顺王妃今日就是打着探病的幌子,特意来说温王妃坏话的。 顺王妃是见温王府接连碰上了倒霉事,心里高兴,自己偷着乐还不够,找人幸灾乐祸来的。 顺王妃说着,傅遥就只管从旁听着。 可知顺王妃越是有口无心,她就越能从顺王妃的话语间得到些意外收获。 在皇族中,要判断一户人家是否得势,只要看府上办婚丧嫁娶之类的事,是否高朋满座就好。 傅遥之前,并没有太深的体会。 直到这回宁安公主谎称动了胎气,险些小产以后。傅遥才切实的体会到,宁安公主和他们辅国公府如今究竟有多炙手可热。 整整三日,登门问候送礼的人几乎就没断过 而傅遥为应付这些人,是脚不沾地,忙的晕头转向。 傅遥累,但再累也不能耽误了入宫给继后医腿的事。 一想到要入宫见继后,傅遥心里就郁闷的要命。 可转念一想,今日是太子爷的生辰,傅遥心里又挺兴奋的。 但一想她不能守在太子爷身边,陪太子爷过生辰,傅遥便又消沉下来了。 这心情反反复复,悲悲喜喜,皆是为了她最喜欢的太子爷。 第六二六章 她喜欢的样子

傅遥一直盘算着今日入宫能寻个机会,把生辰贺礼亲自交到太子爷手上。 却也仅止于算计。 宫中规矩森严,过每道门都得要腰牌。 门庭的守卫,可向来都是认牌不认人。 即便这些守卫认得她是谁,没有腰牌也绝对不会放行。 因此,别说从凤仪宫溜到东宫。 若无腰拍,她只怕连皇宫都出不去。 傅遥站在凤仪宫外,只能望着东边兴叹,看来她这份生辰贺礼,是赶不及在今日送出去了。 “姑娘请。” 傅遥回神,便随那引路宫女向靖华门的方向走去。 礼没送成,傅遥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一路闷闷不乐的就来到了靖华门。 隔着马车还有段距离,傅遥就见楚莘正站在车旁与谁说话。 只见那人一身宦官的打扮,面相是福安! 傅遥心中大喜,但拘着规矩,就只能拼命端着。 在打发走那引路宫女以后,傅遥才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福安,你怎么来了?” 福安笑呵呵的与傅遥行了一礼才说:“姑娘万福,是太子爷叫奴才在这儿等姑娘的。” 傅遥又高兴又害羞,只道:“这个时辰,前来赴太子爷生辰宴的宾客也都该到了,他不留你在东宫帮着张罗,叫你来找我做什么?” “姑娘明知故问。”福安应道,“殿下叫奴才过来,就是要问问姑娘,您答应要送我们殿下的生辰礼物呢?姑娘不知,太子殿下平日里得闲就念叨,心里可惦记着了。” “多大个人了,还追着人家讨礼物,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别看傅遥嘴上打趣,心里却爱极了孩子气的太子爷。 “那姑娘,您今儿可带了要送给我们殿下的生辰贺礼?”福安问。 “我若说没带,你们殿下会哭吗?” 福安闻言,“噗嗤”一声就笑了。 “姑娘,您舍得见我们殿下哭吗?” “所以我才带了。”傅遥说着,便从随身的荷包中掏出了她精心绣制的那枚双雁香囊,递到了福安手上。 福安小心翼翼的接过,就好像捧着什么易碎之物似的,“姑娘,您这香囊绣的真好,上头的一对大雁就好像活过来,这就要飞走似的。” “你呀,惯会哄我的。” “不,奴才对天发誓,奴才跟姑娘讲的都是实话,世上再也没有比这个还好看的香囊了。” 对天发誓?要不要如此严重? 傅遥不禁叹,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哄起人来都一套一套的。 不过福安与太子爷又有些不同。 福安一向待人和气,对谁都是笑脸相迎。 福安哄起人来,叫人觉得很自然,表里如一。 而太子爷呢,人前向来一副倨傲清高的模样,不苟言笑。 可在她面前 这个人还真是有些表里不一,爱装模作样呢。 不过,她就是喜欢太子爷这样。 “今儿的天好热,姑娘最不经热,您快请回吧。”福安说。 是啊,今儿的天气是够热的,大日头晒着,烤的人晕乎乎的。 “你也快回去,东宫还指着你张罗宴席上的事呢。福安你可得答应我,要好好盯着太子爷,叫他再高兴也不许贪杯。” “奴才明白,一定不负姑娘嘱托。” “嗯,那你快回去吧。”傅遥笑嘻嘻的冲福安挥了挥手。 福安点头,又冲楚莘笑笑,便匆匆往回走了。 虽然终究没能将那份生辰贺礼亲自交到太子爷手上,但能赶在今日,由福安这个妥帖人代为转交,傅遥心里也挺高兴的。 这趟皇宫也算没白来。 想来她与太子爷之间,还是很有默契的。 傅遥浅笑,“楚莘,咱们回去。” 楚莘见傅遥高兴,心里也跟着高兴,立马回身去掀马车帘子,要迎傅遥上马车。 谁知就在她回身的空当,傅遥一个摇晃,险些栽倒在地。 好在楚莘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否则这一跤摔下去,恐怕得有几日不能下地。 “姑娘,您怎么了?” 傅遥扶着额头,只觉得脑袋有些发昏,脚下也软绵绵面的没力气,还隐隐有些犯恶心。 “楚莘,我大概是有些中暑。” 楚莘见傅遥的脸上的确是泛着些许异样的潮红。 再一摸,滚烫的。 只怕是真的中暑了。 中暑虽然不算大病,却也不能掉以轻心,若是严重了,兴许还会丢了性命。 见傅遥方才险些晕厥过去,便知傅遥这暑气中的不轻。 楚莘连忙提议说:“姑娘,咱们眼下还在皇宫里,要不要回了皇后,找个太医来给您瞧瞧。” 傅遥摇头,“中暑而已,何必如此兴师动众。今儿是太子爷的生辰,我不想他为我的事分心。你快扶我上马车,等回府以后我抓副药来喝,保证药到病除。” 楚莘自知犟不过傅遥,只能依着傅遥的吩咐行事。 这厢,楚莘刚小心的扶着傅遥来到马车边,就见不远处另一辆马车前正有两个人,一齐向这边张望。 而这两个人并不是生人,是雍王和兆裕。 见雍王崔景琪望向这边的目光,透着十足的关切,楚莘便小声提醒了傅遥一句。 傅遥闻言,偏头望向不远处的崔景琪,勉强挤出个笑容来。 心想,雍王向来深居简出,今日入宫大概是受邀赴太子爷的生辰宴的。 雍王好清净,最不爱人多热闹,八成不稀罕来赴什么宫宴。 但傅遥心里却羡慕的很。 为了避嫌,崔景琪也不好上前来跟傅遥打招呼,只能冲傅遥微微颔首。 傅遥也没有再多的表示,便在楚莘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 回府的这一路上,傅遥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脑袋昏昏沉沉,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好不容易回到国公府,傅遥已经腿软的走不动路,是被楚莘一路给架回去的。 听说傅遥回来了,芸熙和佳榕赶忙从屋里出来迎,却见傅遥面色苍白,神情萎靡的被楚莘架进了院。 两人大惊失色,只当傅遥是被皇后罚了,动了什么刑。 脸色都瞬间吓得惨白。 在听傅遥解释说,她只是略微有些中暑以后,两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可见傅遥的样子,哪像是稍稍中了些暑气。 分明很严重的样子。 于是,几个人便七手八脚的将傅遥扶进了里屋的床上躺下。 傅遥心里还惦记着跟宁安公主报平安的事。 但依她眼下的样子,根本就没法亲自去正院。 只能叫楚莘代她走一趟。 只说天气太热,她身上乏力,不愿动弹,宁安公主应该也不会多想。 第六二七章 我想见你,谁能拦的住

在安排好宁安公主那边的事以后,傅遥又强打起精神,给自己琢磨了副药方。 这会儿,傅遥身上绵软无力,自然不能亲自去抓药,而楚莘又去了正院不在。 傅遥便将紫珠叫来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跟你说几味药,你看认不认得。” 紫珠常跟着傅遥摆弄草药,耳濡目染,寻常的草药她都自信认得,因此一点儿都不怯场,“姑娘请说。” 傅遥也没含糊,说了一串草药名。 “姑娘,这些草药奴婢都认得。” “很好。我再跟你说说这每样草药的用量,你可记得住?” “姑娘尽管说。” 傅遥就喜欢紫珠这干脆劲儿,便将每样草药的用量与紫珠说了一遍。 紫珠伶俐,听过以后,便一个不错的都给傅遥背了出来。 不愧是她亲自培养出来的好丫头,回头再好好教教,当个郎中不成,去药铺当个配药的伙计是绰绰有余了。 尽管因为中暑,身上难受的要命,可见手底下的人争气,傅遥忽然就觉得身上没这么难受了。 紫珠手脚麻利,赶着就将煎好的药给端来了。 傅遥趁热将药给喝了,一碗热药下肚,激出了一身的汗。 汗一出,身上并不觉得虚脱无力,反而觉得轻快了不少。 芸熙劝傅遥躺下歇歇,若是能睡着,最好就睡上一觉。 佳榕也说,人生病了就要养神,只有养足了精神,身子才能好。 傅遥是觉得身上困乏,也就没逞强,便乖乖躺下了。 没一会儿工夫,人就睡着了,再睁开眼已经是午后了。 大约是药起了作用,也可能是这一觉睡的舒服。 傅遥觉得身上比之前有力气了,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芸熙一听傅遥饿了,赶着就要叫人去给傅遥备膳。 佳榕闻言,立刻自告奋勇,要亲自下厨给傅遥烧两个菜。 傅遥哪舍得叫佳榕大热天的忙活,佳榕却执意如此。 说是平日里都是傅遥护着她照顾她,眼下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叫她为傅遥尽尽心,她绝对不能放过。 既然佳榕都这么说了,傅遥还能说什么,只能由着佳榕的心意。 别看佳榕平日里风风火火的,却也是个心很细的人。 特意烧了两个口味清爽的小菜给傅遥下饭。 傅遥也很赏脸,两碟小菜和一大碗白饭,全都没剩下。 见傅遥胃口不错,芸熙也安心不少,说只要能吃得下东西,这病就不算太严重。 傅遥也觉得她的身子应无大碍,回头夜里临睡前再喝上一碗药,明早起来又是生龙活虎了。 饭毕,傅遥不好立马就躺下。 于是,便与芸熙和佳榕坐在一起说笑解闷。 芸熙和佳榕唯恐傅遥累着,有碍身子恢复,在闲扯了一会儿之后,便催着傅遥再躺下睡会儿。 因为晌午睡了好一阵儿,这会儿傅遥并不觉得困,只是觉得脑袋略微有些昏沉。 既睡不着,干躺着也是种煎熬,到不如与芸熙和佳榕说说笑笑的舒服。 平日里若是得闲,每到午后,傅遥总会给芸熙和佳榕念段书。 但今日,傅遥头晕眼花的厉害,可没力气念书。 佳榕便找出一本她最近在看的青川游记,要念给傅遥和芸熙听。 佳榕是忠勇侯府的千金,自小就有师傅教她念书识字。 只是佳榕打小就不在做学问的事上用心,会念会写,却也有很多字不认识。 不过佳榕在念这本游记的时候,却并不怯场,也丝毫不见慌乱。 遇到不认识的字,只管跳过去不念,要不就想当然的念个她认为对的字音。 傅遥和芸熙有些能听懂,有些却听的云里雾里。 但就是如此,才叫人觉得格外有趣。 见傅遥和芸熙都听的津津有味,佳榕越发来了兴致,越念越流畅。 一直滔滔不绝的念到了傍晚。 傅遥和芸熙都听累了,可佳榕却依旧神采奕奕。 嗓子不见哑,反而还越发的清脆响亮。 见小丫头意犹未尽,傅遥也没阻拦,便想着由得佳榕高兴吧。 若是念累了,不用旁人说,佳榕自个就停了。 只是这天色向晚,屋里的光线已有些昏暗。 傅遥只怕佳榕这样念书会伤了眼,便张罗着叫紫珠她们点灯。 这厢,灯刚点上,就见漫芳过来了,说宁安公主想请芸熙姑娘和佳榕姑娘去她那儿坐坐。 芸熙柔顺,公主请她过去,她便乖乖过去就是。 可佳榕却有话要问:“公主就只叫芸熙姐姐和我过去?那阿遥姐姐呢?” 得此一问,漫芳柔声答:“回榕姑娘,我们主子知道天气热,遥姑娘身子不适,便不叫遥姑娘奔波了。” 什么都瞒不过公主。 原来她嫂子已经知道她中暑的事了。 傅遥寻思着,没等漫芳出言关怀,就自个说:“早些时候服药睡了一觉,这会儿觉得身上好多了。漫芳姐姐只管告诉我嫂子,说我已经无碍,明儿一早我就给她请安去。” 漫芳点头,“姑娘好生休养,您的话奴婢一定带到。” 傅遥笑笑,目送漫芳带着芸熙和佳榕出去了。 三人这一走,屋里就显得有些空荡冷清。 有芸熙和佳榕陪她住了这么些日子,傅遥都快忘了她从前独住的时候是什么滋味了。 傅遥本身是好静的,而自从芸熙和佳榕住进来以后,这桐芳苑每天都是热热闹闹的。 傅遥却并未觉得有丝毫不适,反而觉得这样的日子很舒心,生怕会失去这种热闹。 但就像她不舍得送走汪姑姑和胡姑姑时,宁安公主与她说的,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曲终人散,是必然。 那些终将到来的分离,虽然叫傅遥觉得很彷徨,很不安。 但她却知道,她的未来,直到死去的那一刻,都会以太子爷妻子的身份陪伴在太子爷身边。 只凭这一点,傅遥就无惧那些以后。 无论是尔虞我诈的宫廷,还是这世上最荒僻的远方。 只要有太子爷在身边,与她而言都是世外桃源。 “在想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傅遥身子一震,缓缓的转过身去。 其实,不必用眼睛去确认,傅遥也能听出,这声音来自她魂牵梦萦的那个人。 进门处,那人被夕阳金灿灿的余晖包围。 灼眼的就好像初临人世的谪仙。 “你怎么来了?寿星公不在,宫里的宴席可怎么办?”傅遥问,因为高兴,声音都有些发颤。 崔景沉一笑,丰神隽朗,“我想见你,谁能拦的住。” 第六二八章 何为结发?

“故弄玄虚。”傅遥笑道。 在傅遥面前,崔景沉哪里端的住,便如实说:“我故意装成醉酒,那些宾客也都识趣,宴席就早早散了。” 原来如此。 傅遥打量着崔景沉笑问:“那太子殿下究竟喝了多少?” 崔景沉闻言,大步上前,来到傅遥身边坐下,“你闻闻。” 说着,便将脸贴了上去。 傅遥见状,忙往后躲,“你呀,总没个正经,就不怕叫人看见。” “看不见的,人不是都被皇姐给支走了。” 傅遥恍然,她就说宁安公主为何会赶在这个时辰把芸熙和佳榕叫过去。 原来是为给太子爷打掩护。 还有之前许婆婆过来,把楚莘和紫珠借走,应该也是因为太子爷的缘故。 这些人一个个都神秘兮兮的,唯独就瞒着她一个人。 不过,能见着太子爷她高兴,什么都不愿计较了。 “那个那个生辰贺礼你可喜欢?”傅遥问。 “一失雌雄,死而不配,那贺礼我喜欢的很。”崔景沉说着,轻轻的挽起傅遥的手,“我知道做针线伤眼又伤手,你本就不善女红,要你做这个,真是辛苦你了。” 傅遥闻言,笑问:“你只看见香囊上绣的那对大雁用心,可曾瞧过香囊里面也有一份心意在呢。” 听了这话,崔景沉赶紧将已经佩在身上的香囊摘下,小心翼翼的将香囊打开。 “这这是你的头发?” “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傅遥红着脸说,说完之后,自己都觉得肉麻。 气氛正好,傅遥原以为太子爷也会与她说几句应景的情话。 谁知崔景沉却一把将她拉到身前,捧着她的脑袋一通猛看。 “这么好看的头发,你怎么舍得铰,若是铰坏了可怎么办。” 少见太子爷如此紧张,傅遥却忍不住发笑。 “我只是铰了一缕头发而已,并没傻到捡着显眼的地方去铰。” “那也不成。” “头发而已,铰下来又不会疼。” “可是我心疼。” 崔景沉这句话,简直叫傅遥甜到了心坎里。 可傅遥还是忍不住想逗逗太子爷,“罢了,我说不过你,既然这缕头发叫你这样不高兴,那不要也罢。” “怎么能不要。”崔景沉说着,这才放开了傅遥的脑袋,将那枚香囊小心的捧在手心里,“正因为有你的头发在,我才要像珍重自己的性命一样,来珍惜这枚香囊。” 傅遥莞尔,“真傻。” 崔景沉报以一笑,“你等一等。” 话毕,便抬手将头顶的玉冠给摘了下来。 一头乌发,也顺势撒开,倾泻而下。 这还是傅遥第一回见太爷散下头发的样子。 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俊逸柔美,那一身出尘的仙气仿佛更浓了。 “你这是要做什么?”傅遥问。 “把剪子给我。”崔景沉说。 傅遥愕然,难道太子爷他要 “不行。” “你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行。阿遥放心,我也会捡着不显眼的地方铰。” “我这”傅遥已然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见傅遥不愿配合他,崔景沉也不气馁,在四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很轻易的就在身旁矮几底下的针线筐里找到了剪子。 剪起剪落,一缕头发就落在了崔景沉的手中。 傅遥惊呼,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发不出声音。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子爷将自己的头发铰下来,接着又将他们两人的头发仔仔细细的编成了一缕。 “瞧,这才是真正的结发。”崔景沉说,眼中满是笑意。 除此之外,还有真诚、固执和浓浓的孩子气。 “你呀,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不知该说什么,那就不说。来,快帮我将这枚香囊佩上。” 傅遥闻言,正预备接过香囊,谁知崔景沉却又忽然将香囊给收了回去。 “这枚香囊意义重大,我舍不得佩,贴身收着就好。”边说边将香囊收进了怀里。 傅遥笑望着眼前明明一副少年模样,却一身孩子气的崔景沉。 心想,这还是众人眼中那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太子爷吗? “阿遥,我知道你懂得梳头,你帮我把头发束起来吧。”崔景沉望着傅遥说。 傅遥闻言,心里狠狠地紧张了一下。 虽然她与太子爷之间已经很熟很亲近了,可她还从未给太子爷梳过头。 这怎么想,怎么叫人觉得害羞紧张。 傅遥望着崔景沉,心中有些迟疑。 显然,凭太子爷自己,是没有办法将自己的头发给束起来的。 她若不搭把手,太子爷就只能这么披头散发的出去。 这怎么能行。 傅遥思量再三,只好叫太子爷挪到妆台前坐下。 傅遥平日里用的梳篦,齿与齿之间的间隙很窄。 傅遥原本还担心这梳篦不合用,会梳疼太子爷,没成想这梳篦却意外的合用。 倒不是这梳篦有多好,而是因为太子爷的头发好,乌黑油亮,比她这个姑娘家的头发还要顺滑柔软。 傅遥记得曾听人家说过,头发柔软的男子性情好,值得托付终生。 傅遥一边为太子爷梳头发,一边暗自欢喜。 她果真是个运气极好的人。 妆台前,崔景沉透过镜子,望着傅遥埋头为他梳头的认真样子,温然一笑,心满意足。 崔景沉的头发又柔顺又服帖,不用抹头油也能梳的很平整。 在稳稳的将玉冠戴到崔景沉的头上以后,傅遥总算舒了口气。 “好了。” 崔景沉望着镜中的自己,笑道:“阿遥梳的真好,比福安梳的都好。” “你就会哄我。” “我是真心的,等咱们成亲以后,你天天都给我梳头可好。” “嗯。”傅遥点点头,“妻子给丈夫梳头是应该的。” “那我也给你梳。” 傅遥一笑,“你哪里会梳女人家的发髻,还是算了吧。” “不会可以学。”崔景沉说着,一把将傅遥拉到身边。 傅遥脚下不稳,一个趔趄,直接坐在了崔景沉的膝上。 傅遥害羞,挣扎着要起来,崔景沉却揽着不肯松手。 “你教我,我学东西很快。” “现在就教?” “嗯,学会了以后,回去勤加练习,回头把我家夫人的头发梳的漂漂亮亮的。” 勤加练习?如何练习? 太子爷该不会打算在福安和常安的脑袋上练习吧。 想到这儿,傅遥就忍不住发笑。 既然太子爷有心疼她,她自然不会拦着。 只是,“今日的天色已经有些晚了,等下回得了机会我再教你。” 崔景沉点头,“那咱们说好了。” “说好了。”傅遥应道,“这下可以松开我了吧。” “不,我就想这样一直抱着你。” 第六二九章 心照不宣

傅遥害羞,便有意顾左右而言他,“今日你忙着宴客,必定没吃好,这会儿可觉得饿了?” 崔景沉点头,“是有点儿饿。” “那你等着,我命小厨房准备些饭菜过来。” “别,今儿是我的生辰,我想吃你亲手做的长寿面。” 傅遥闻言,不禁打趣说:“怎么,寿星公忙碌了整天,连口长寿面都没吃到?” “今早在父皇那儿吃了一碗,但你做的不一样。”崔景沉望着傅遥,目光清湛,犹如隐于深涧之中最纯净的一涌冷泉。 能为太子爷亲手做一碗长寿面,傅遥求之不得,立刻就去着手准备了。 傅遥原以为宁安公主只是帮太子爷支走了芸熙、佳榕和楚莘她们。 谁知连那些粗使丫鬟,一并小厨房的人也都给支走了。 偌大个桐芳苑,如今就只剩下她和太子爷两个人。 好在小厨房里的东西都是现成的,到不必手忙脚乱的去调配。 夜幕降临,尽管摆脱了烈日的炙烤,但这天还是热的一丝风都没有。 傅遥才揉了几下面,就汗如雨下。 “阿遥,别做了,这厨房里太闷热,仔细中了暑气。” “不行,既然答应你要做,怎么能半途而废。厨房里闷热,你去外头等着,面一会儿就好。”傅遥笑呵呵的说,尽管热,可一想到这是为太子爷而忙,她就觉得乐在其中。 崔景沉瞧傅遥如此辛劳的样子,心里老大的后悔。 他怎么舍得傅遥为他这般辛劳。 但傅遥固执,只要是打定主意要做什么,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崔景沉知道劝不住,就只能由得傅遥做下去。 而他自己,哪肯自个出去躲闲,便捏着手帕守在傅遥身边,时不时的为傅遥拭去额头上的汗珠。 有太子爷在身边陪着,傅遥干劲儿十足。不多时,一碗色香味具全的长寿面就出锅了。 院中的梧桐树下,秋千架旁。 傅遥望着坐在矮桌对面的太子爷,一口一口,津津有味的把那碗长寿面吃完。 心里无比满足。 眼见太子爷将碗中最后一口汤喝完,傅遥笑了笑,“瞧,吃的一脑门子汗。” 说着便捏起帕子要给崔景沉擦擦。 谁知手刚一抬起,傅遥就觉得头有些发晕,没等手帕碰到崔景沉的额头,傅遥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傅遥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的午后了。 “楚莘,怎么是白天了,明明该是晚上”傅遥边说边想要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身上,竟然一点力气都没有。 “姑娘快躺着吧,张太医说,您得好生的卧床休养才行。” “张太医?张太医师傅来了?” “可不,昨夜姑娘突然晕倒,可把太子爷给吓坏了。把张太医请来一瞧,说姑娘主要是因为中暑的缘故。可太子爷还是不放心,说要守着姑娘,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还是宁安公主出面,才将人硬撵了回去。今日一早,太子爷便过来了,见姑娘您没醒,太子爷的脸色可吓人了。还是张太医拿性命担保您身子无大碍,太子爷才肯去工部衙门办差。” 听了楚莘的话,傅遥心里自责的要命。 “只是中暑而已,我怎么就那么没用,竟然会晕倒,还昏睡了这么久。叫大家都跟着我受累担心了。” “姑娘快别说这样的话,奴婢听了都替您委屈。这阵子出了那么多事,姑娘一直扛着忍着,不憋出病来才怪。张太医都说了,若单单只是中暑,姑娘的身子不会突然就这样垮掉。是日积月累落下的虚亏,才叫姑娘病倒的。” 见楚莘一脸担忧的样子,傅遥忙冲楚莘笑了笑,“好楚莘,你看我不是已经醒了,就别愁眉苦脸了。你快去,把我醒来的消息告诉哥和嫂子,再派个人去告诉太子爷,别叫大家一直都为我悬心。对了,芸熙和佳榕呢,怎么不见她俩?” “回姑娘,芸熙姑娘和佳榕姑娘怕扰了您养病,昨夜都安置在西屋,这会儿应该也在西屋呢。” 傅遥闻言,不禁一声叹,“我昨天那样,把芸熙和佳榕也吓坏了。” “姑娘,您身子要紧,就别胡思乱想了。您再躺躺,奴婢这就去通知侯爷和公主,至于太子爷那边,奴婢亲自去跑一趟。” “天热,你不许骑马,乖乖的乘马车过去,中暑的滋味可不好受。” “奴婢明白。”楚莘点头,便唤了紫珠进来,这才放心出去。 一听说傅遥醒了,芸熙和佳榕立马就从西屋过来了。 佳榕还好,芸熙一见着傅遥就是泪眼汪汪的样子,说昨夜见傅遥晕倒,不省人事的样子,她都吓死了。 傅遥见状,安抚了好半天,芸熙的眼泪才没掉下来。 这厢,傅遥才刚把芸熙给哄好,宁安公主就在傅远的陪同下过来了。 傅遥见宁安公主亲自过来了,险些从床上跳起来。 “这大热的天,嫂子怎么亲自过来了。哥,你怎么也不拦着点儿。” 傅远无辜,“你嫂子若决定要做什么,哥如何拦的住。” “是,妹妹别怪你哥,是嫂子执意要亲自过来看看你的。”宁安公主望着傅遥,一脸的关切,“瞧瞧,不过一日的工夫,人就瘦了一圈。嫂子都听张太医说了,说妹妹如今的身子,还不如我一个有孕的妇人硬朗。妹妹成日里想着给这个进补,给那个拟药膳方子,依嫂子看,最该好好补补身子的就是妹妹。” “嫂子,我还年轻,即便病了,身子恢复的也快,嫂子不必为我担心。”傅遥口气轻快的说。 宁安公主闻言,不禁往前倾了倾身子,贴在傅遥耳边说:“妹妹也是快成亲的人了,倘若妹妹身子孱弱,婚后怎么能为沉弟生儿育女?嫂子可是听说,你答应要为沉弟生一串儿孩子呢。” 一听这话,傅遥的脸瞬间胀的通红。 没想到太子爷竟然会把他俩之间的私房话,说给宁安公主听。 “好妹妹,没有一副好身体,可没法与沉弟长厢厮守,儿女成群啊。” 宁安公主的话说的温柔且实在,却也犹如一记当头棒喝,叫傅遥清醒并紧张起来。 傅遥真恨不能立刻跑到她的小药房,找出根千年人参含着。 “妹妹受教了,回头就与张太医师傅商量个对策,尽快把身子养好。” 傅远和芸熙、佳榕从旁瞧着,都觉得十分好奇。 方才,宁安公主究竟悄悄的在傅遥耳边说了什么,怎么就能叫傅遥这般乖乖的听话呢。 傅遥和宁安公主却心照不宣。 姑嫂俩默契十足。 第六三一章 关乎民生的大事

“为何会忽然想到要我搬去缀霞山庄住?”傅遥问。 崔景沉答:“今年,京都城的夏日尤其热,我知道你一向怕热,缀霞山庄当初就是为避暑而建,你去那里住上一阵子,等到过了最热的时候再搬回来。省得热的遭罪,再中了暑气不好。” 抛去避暑这个理由不说,傅遥其实也挺想回缀霞山庄住一阵子的。 却也只是想想。 毕竟,眼下压在她身上的事太多,她压根就抽不开身。 “去缀霞山庄避暑是好,可你忘了,我每隔三日就要去宫里给继后医腿。这三天两头的就要上山下山,出城进城的也是麻烦。再有,如今嫂子有孕在身,府上许多事还指着我帮嫂子打理呢,我要是一走,府上的好些事,可就没人做主了。除此以外,还有杂七杂八的许多小事,我也十分放心不下。与其住在山庄里,身上舒坦心里惦记着干着急,到不如不去避暑。这世上就没有吃不了的苦,只是热些,有的是法子能克服的。” 崔景沉闻言,一脸疼惜的望着傅遥,“原本想给你找个地方养身子,躲清净,没成想竟叫你为难了,还滔滔不绝的说了这么多。罢了,既然你不愿去,咱们就不去,但你要答应我,不许再逞强,无论如何都要好好保重身子。” “嗯,我保证。” 听了这话,崔景沉心里才稍稍松快些,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我听楚莘说,你今儿一早已经来瞧过我一回了,你一日过来两回,不会耽误了衙门里的正事吗?宜州重修水坝的事,可是关乎民生的大事,可万万马虎不得。” “阿遥放心,宜州重修水坝的事,已经在今儿晌午告一段落。否则,我这会儿也不得闲来看你。” “告一段落?” 崔景沉点头,“重修水坝的方案已经在今日晌午敲定,接下来就等着开建了。但眼下正值汛期,想要着手修筑堤坝,总要等到十月以后,汛期过了才能动工。” 傅遥闻言,心中迟疑,“那今年呢,宜州的老水坝还能顶得住吗?不会溃坝决堤吧。” 崔景沉仰头向上望,“那就得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听了这话,傅遥的心情多少有些沉重。 只盼天公见怜,不要降下那些天灾人祸。 见傅遥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崔景沉立马抬起手轻轻的捏了捏傅遥的鼻子。 “才答应我要安心休养,不胡思乱想,这会儿却又忧国忧民起来了。” “我哪有。”傅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阿遥,你放心,我有九成把握,宜州今年不会受洪水侵扰。” “哦?何以见得?” “今年自开春以来,宜州降水充沛,雨季来的比往年都早。但雨季来的早,走的也早。近来,随着雨带北移,宜州的降水比往年同期都少,只要保持现状,这些零星的降雨是不足以成灾的。纵使真有突降大雨的变故,咱们也不怕。工部的人之前已经去实地考察过了,宜州旧有的那座水坝,虽然陈旧了些,却依旧完好,至少在新水坝修成之前,它还顶用。再者,为了防患于未然,宜州当地已经组织民众挖了几条分流渠,即便真的赶上大雨,河道涨水,也不必太担心。” 听太子爷这么说,傅遥就放心多了。 合着太子爷之前说的要看老天爷的意思,都是唬她呢。 不过,比起怪太子爷吓唬人,她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待十月汛期过后,开始动工修建新水坝时,你这个奉旨督办此事的钦差,是不是要亲临宜州监工?” “这个事暂时还不好说,得等到时候才知道。”崔景沉答。 傅遥“哦”了一声,一想到刚刚新婚,就要与太子爷分隔两地,心里就高兴不起来。 崔景沉多了解傅遥,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 “阿遥,若我一定要去宜州,那我必定会想法子带你同行。” “真的?” “自然,等到那个时候,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了,夫唱妇随,谁敢不许。” “那你答应了可不许反悔。” “我何时骗过你了?”崔景沉略显无辜的问。 傅遥寻思了片刻,笑笑说:“是没有。” 崔景沉闻言,轻轻扳过傅遥的肩膀,“看在我对你一片赤诚,从无隐瞒的份上,你得奖励我点儿什么。” 一听这话,傅遥赶着就要往后躲,“不成,我眼下正病着,只怕会过了病气给你。” 崔景沉一笑,轻轻的敲了傅遥的脑门一下,“你这脑袋瓜里,成天都在胡思乱想什么?” 咦?难道太子爷说的奖励,不是要她亲他吗? 傅遥当即羞红了脸。 是她会错意傅遥正红着脸发怔,崔景沉的吻就重重的落了下来。 傅遥回神。 勉强抬起手,锤了崔景沉的后背一下。 太子爷真是个大骗子! 但才一锤打下去,傅遥的拳头就松开了。 她拥着崔景沉,用尽全身的力气。 傅遥觉得,太子爷就是她的良药。 在见过太子爷以后,她觉得身上明显松快了不少,精气儿也好多了。 身上一有力气,傅遥就躺不住。 见傅遥起身要下地,楚莘赶忙上前劝,说是张太医特意嘱咐过,前三日一定要傅遥卧床休养,不要随意下地走动。 傅遥也是个医者,自然明白谨遵医嘱的重要。 傅遥并未打算下地乱晃,只是床上躺久了,身上腰酸背疼,就想挪去软榻上坐一坐。 楚莘见傅遥总这样躺着,是挺难受的,于是便扶着傅遥挪到了软榻上去。 傅遥才坐定,目光就落到了矮几上的几个盒子上。 “这是?”傅遥问。 “回姑娘,这是晌午的时候,雍王派兆裕送来的东西。” “雍王?送的什么?” “回姑娘,是一盒子阿胶,还有些桂圆红枣。”楚莘答,“兆裕说,昨日雍王在靖华门偶遇姑娘,见姑娘的脸色不大好。于是便想着送些补气血的东西过来,给姑娘补补身子。” “雍王有心了,难为他惦记着。” “哦?姐姐在说谁有心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话音刚落,就见佳榕笑盈盈的进了屋。 第六三二章 再任性一回

佳榕快步走到傅遥身边,“依妹妹看,谁都有心,就姐姐没心。张太医千叮咛万嘱咐,叫姐姐要卧床休养,不能受累。姐姐怎么不听话,竟然下来了。” 傅遥闻言,不禁笑道:“好妹妹,姐姐如今可是懂了你,为何总是闲不住想动了。这总在一个地方闷着不动,身上是怪难受的。” “是吧。”佳榕应道,便上前贴在傅遥身边坐下了。 芸熙随后进了门,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佳榕妹妹走路可真快,我紧赶慢赶也没追上。” “妹妹快过来坐吧。”傅遥招呼说,“楚莘,快给芸姑娘倒杯茶。” 芸熙来到傅遥另一边坐下,打量着傅遥说:“瞧姐姐的气色似乎比之前好了些。” 傅遥点头,“是觉得身上轻快了不少,否则也没力气起身下来坐坐。” “纵使身子已经好转,姐姐也不好掉以轻心,稍坐一会儿以后,还是回去躺着吧。” 佳榕闻言,也忙接着芸熙的话茬说:“是,芸熙姐姐说的对,姐姐可不许逞强,得好好调养身子。” “知道知道,待会儿就叫楚莘把桌上这些东西送厨房,好好的炖上几盅,咱们一起吃,一起滋补滋补身子。” 佳榕闻言,不禁凑上前翻看起矮几上的盒子。 “这是桂圆,红枣,还有阿胶。阿胶可是好东西呀,给姐姐补身子最好。这么有心的礼物是谁送的?”佳榕说着,将锦盒的盖子合上,一瞧盒子上的图腾,心里就了然了。 小丫头立刻喜上眉梢,捧着那盒子,满眼笑意的说:“雍王殿下果真不是个俗人,细心的很呢。知道这阿胶对咱们女人家的身子最有好处,才送了阿胶来。不似那些俗人,只会人参鹿茸的乱送一通,光摆着好看,没什么大用。” 傅遥听了这话,只想大叹一声,我的傻妹妹。 人参和鹿茸怎么会中看不中用呢。 可知一株上好的人参,不必整株,只要其中的一片,就能在紧要关头为人续命呢。 至于鹿茸,有生精益血,补髓健骨之效,是药中珍品,用处极广。 佳榕是因为不懂得药理,才说这人参鹿茸无用。 正所谓不知者无罪,傅遥倒是不怪佳榕。 而佳榕方才有一句话说对了,比起收到那些价贵却毫无诚意的礼物,雍王这份诚意十足的礼物,更叫她觉得受用和喜欢。 “姐姐,雍王殿下特意给姐姐送来如此贴心的礼物,姐姐是不是也要给雍王殿下回个礼呀。”佳榕说。 佳榕的话还真给傅遥提了个醒。 虽然她与雍王之间,不必太讲那些客套的虚礼。 但俗话说的好,礼多人不怪。 她真心感谢雍王的好意,感谢雍王能如此记挂着她,这份感激之情,除了通过送回礼来表达,似乎就再也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她是该送份回礼给雍王。 可究竟要送什么才合适呢? 必须得送些实在的,否则不但不能向雍王表达她的感激之意,反而会叫雍王误会了她是有意与他生分。 傅遥思来想去,似乎没有比送吃的更实在更家常了。 “楚莘,你从庄子上送来的瓜果里,捡了好的甜瓜和杏儿给雍王送去些。” 楚莘点头,正欲应声,一旁的佳榕忙抢着说:“昨日庄子上送来的樱桃又大又甜,也一并挑些给雍王殿下送去吧。” 傅遥笑笑,“好,就依着佳榕说的办。楚莘,这事儿我就交给你张罗了。” “是,奴婢一定将此事办的妥妥当当。” “姐姐。”佳榕忽然扯了扯傅遥的衣袖。 “怎么,妹妹是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傅遥问。 “是有些不妥。”佳榕答,“妹妹觉得,单叫楚莘去给雍王殿下送回礼,诚意似乎有些不够。不如就叫妹妹代姐姐去走一趟可好。” 虽然佳榕已经拼命掩饰,但傅遥却能很轻易的从佳榕眼中看出几分急切。 只要不是瞎子,应该都可以看出佳榕对雍王的心思。 说老实话,傅遥真的很想成全佳榕的心意。 可据傅遥所知,雍王对佳榕并无他想。 退一步说,纵使佳榕有本事能打动雍王,这两个人可能过了她周叔叔和佳木那一关? 毕竟,雍王的身份实在太过特殊。 放眼整个大夏国,有谁敢公然与雍王交好,更别说是结成姻亲了。 傅遥心疼佳榕,可知佳榕正在步步走向一条极为坎坷,甚至是一条走不通的绝路。 傅遥觉得,她应该阻止佳榕,劝佳榕悬崖勒马。 “这几日的天儿实在太热了,妹妹何必外出奔波,还是好好的在家避暑吧。” 楚莘听了这话,也赶忙帮腔说:“姑娘说的极是,眼下雍王殿下并不住在城中王府,已经挪到了城外的栖云小筑避暑去了。这城里城外的也是奔波,榕姑娘就别跟着去了。” “雍王殿下在栖云小筑?那我就更得去了。”佳榕应道,“姐姐不知,我可喜欢栖云小筑了,早就惦记着想再去看看,这下可巧了,我正好能借此机会名正言顺的去一趟。” 傅遥闻言,并未松口答应,只道:“妹妹再容我想想。” 佳榕晓得,她阿遥姐姐是最爽利痛快的人了。 说容她想想,那便是不肯答应的意思。 对前往栖云小筑,见雍王一面的事,佳榕是志在必得。 既然撒娇无用,那就只能使苦肉计了。 “明日妹妹就要回府去了,待妹妹回府以后,别说出城,恐怕连出门都不成。姐姐就依了我,叫我再出城逛逛吧。” “妹妹明日要回府去?”傅遥讶然。 佳榕点头,“这不,再过两日便是我哥的生辰了,我爹和我哥都公务繁忙,可不得我回去盯着筹办酒席的事。” “你哥想开了,愿办寿酒了?”傅遥笑问。 “哪有,我哥只肯简单的摆几桌酒,只请最亲近的人过去坐坐,到时候姐姐和芸熙姐姐一定得去。” “那是自然。”傅遥答应的痛快。 芸熙也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所以阿遥姐姐,您就看在明儿我又要被重新投进樊笼里的份上,许我再任性这一回吧。” 家怎么可能是樊笼。 佳榕这小丫头呀。 不过,佳榕最后那一句话,有打动傅遥。 佳榕说想要再任性一回。 那她就再纵了佳榕任性这一回。 只是,“若要我答应妹妹去栖云小筑,妹妹得先答应我两个条件。” 第六三三章 抽身而退

一听傅遥松了口,佳榕赶紧应道:“姐姐尽管说,您说什么我都答应。” 傅遥也不卖关子,张口就说:“第一,妹妹不能只身前去栖云小筑,一定要楚莘随行,并且无论路上遇到什么情况,都要听楚莘的。” “好,我答应姐姐。”佳榕想都没想,就一口应下了。 傅遥淡淡一笑,又接着说:“第二,妹妹必须早去早回,否则等到了时辰,你哥来问我要人,妹妹却还在城外乐不思蜀,我可没法与你哥交代。” “是,纵使姐姐不说,妹妹也会尽早赶回来的。姐姐疼我,我怎么能让姐姐为难。况且我哥那个人总之我答应姐姐就是。” 佳榕尽管淘气,但傅遥却知小丫头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既然答应,就定会信守承诺。 傅遥也没再与佳榕多说什么,倒是与楚莘单独嘱咐了好些事。 嘱咐楚莘,明日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把佳榕给盯紧了,切勿横生事端才好。 第二日一早,傅遥才睡醒,刚在紫珠的侍候下洗了把脸,就听见佳榕在门外喊,“姐姐,你醒了吗?” 习惯了与芸熙和佳榕同吃同睡,赶上她这回病倒,芸熙和佳榕便暂时搬去了西屋住。 这一睁开眼看不见她们两个,傅遥还挺不习惯的。 听佳榕在屋外喊她,傅遥觉得既恍惚又亲切,赶紧应了一声,“快进来吧。” 佳榕今儿这身打扮着实叫傅遥眼前一亮。 粉色的大袖对襟罗纱衫,衬了一条葱黄色的烟纱散花裙。 这娇滴滴的颜色,把人也衬的越发娇俏可人。 少见佳榕打扮的这样娇美隆重。 女为悦己者容,佳榕今日便是要去见她的悦己者呢。 “姐姐瞧我好看吗?”佳榕问,大约是因为抹了胭脂的缘故,脸颊上绯红一片。 “好看,仙女似的。”傅遥夸道。 佳榕得了夸奖自然欢喜,原地转了个圈,“我要真跟姐姐说得似的,是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仙女就好了。” “妹妹何出此言,莫不是妹妹心里有什么思而不解的问题,或是求之不得的东西?”傅遥问。 佳榕点头,原本还笑嘻嘻的人,神情忽然就变的有些沮丧。 “那妹妹可肯告诉姐姐,妹妹不明白,或是想得到的是什么?” “我想”佳榕犹豫着,终究没把话说下去。 “那我换个问法。”傅遥望着佳榕,柔声问道,“倘若真叫妹妹成了仙女,妹妹最想做的是什么?” “自然是想叫姐姐的身子赶紧好起来。”佳榕毫不犹豫就脱口而出。 傅遥微怔,这个妹妹她真没白疼。 “那接下来呢?”傅遥又问。 “接下来”佳榕迟疑,原本就红扑扑的脸越发涨红起来,“哎呀,我不跟姐姐说了,姐姐不是叫我今儿个早去早回吗,我这就跟楚莘出发了。” “这么早?妹妹早膳可用了?” “已经用过了。”佳榕答,“姐姐,那我走了。” “可要记着答应我的话,路上小心。” “姐姐放心。”佳榕说完冲傅遥一笑,便风风火火的往外跑,险些撞着刚要进屋的芸熙。 “姐姐,佳榕妹妹这是?”芸熙问。 傅遥答:“妹妹忘了,佳榕今儿不是要代我去栖云小筑一趟,给雍王送回礼吗。” 芸熙闻言,走到窗前,望着佳榕欢欢喜喜出门的样子,满目的羡艳,“真好。” 傅遥心里清楚,芸熙这句真好,并不是羡慕佳榕能出门。 而是羡慕佳榕能去见自己想见的人。 傅遥知道,芸熙一直都望眼欲穿的惦记着与四皇子游湖的事。 芸熙心里着急,傅遥心里何尝不觉得奇怪。 想来,四皇子如今尚未成家,并没有正经的差事可当。 照理来说应该很清闲才对。 但自从那日月华楼一面,四皇子便没了音讯。 别说信笺,就连只言片语都没叫人捎给芸熙。 甭说芸熙心里急,她从旁看着都急。 昨日,她有心替芸熙向太子爷打听了一下四皇子的近况。 听太子爷说,四皇子这阵子异常发奋,天不亮就去尚文馆念书,天不黑人不回。 他也有日子没能与四皇子好好说上几句话了。 四皇子肯用功念书是好事,但也要抽空关心关心旁的事吧。 芸熙可是他主动招惹的。 眼下,芸熙已经动了心,用了情。难不成四皇子他突然改变了心意,打算抽身而退? 不,四皇子不会这样的。 尽管傅遥不算很了解四皇子,但几次接触下来,傅遥看的出,四皇子并非凉薄不羁之人。 正相反,四皇子是个很踏实,很重感情的人。 否则,太子爷和她也不会允许四皇子接触芸熙。 但四皇子如今的表现,真的叫人十分费解。 喜欢一个人,不就是想要常常见到她吗? 为何四皇子对芸熙的态度却是这般若即若离。 真是叫人想不通。 傅遥觉得,她得尽快找个机会当面问问四皇子。 她是真见不得芸熙在她面前这样患得患失的煎熬样子。 倘若四皇子是有什么苦衷,她一定会竭尽全力的想法子帮忙。 可要是四皇子有心背弃芸熙,即便是皇子,她也不会放过。 佳榕果然信守对傅遥承诺,一路上都很乖巧安静,与楚莘乘马车很顺利的就来到了栖云小筑。 栖云小筑门房的小厮识得楚莘,一见人来了,便赶紧进去请兆裕。 这个时辰,兆裕闲来无事,正在阴凉处练拳。 一听说楚莘来了,兆裕心中莫名的激荡,但面上却不露,抹了把汗,就转身向门口迎去。 可如飞的脚步,已经出卖了他的心。 虽然楚莘总对他冷面相对,动不动还会数落他两句。 但每回见到楚莘,兆裕都觉得高兴。 他喜欢楚莘斜眼瞪着他,恶狠狠的说,“兆裕你等着,我迟早要把你打得跪地求饶。”时的样子。 也喜欢楚莘偶尔服软,喊他一声师傅。 他还喜欢太多太多,说不清楚。 门房的小厮一路小跑,才勉强与兆裕走了个并肩。 他仰头,正预备与兆裕搭个话,抱怨抱怨这过于炎热的天气,谁知 兆公子这是笑了吗? 兆公子竟然会笑? 小厮揉揉眼,见兆裕的唇角的确是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那小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觉得自个一定是中暑眼花了。 第六三四章 盛夏时节,人心浮躁

“你来了。”兆裕望着楚莘,面色如常,眼底却涌动着淡淡的喜色,“找我的?” “我是替我家姑娘给雍王殿下送东西的。”楚莘说着,立马侧身站到了一边。 佳榕顺势上前,望着兆裕笑盈盈的说:“雍王殿下可在?劳烦兆公子带我去见殿下。” 兆裕哪里想得到忠勇侯府的千金会突然到访,微微一怔,才给佳榕道了安好。 “榕姑娘安。” “兆公子不必拘礼,我姐姐叫送来的东西,都是些应季瓜果,挺重的,还得劳公子找几个人抬进去。” 兆裕点头,立刻吩咐门房的小厮,找几个人到车上卸东西,“请周姑娘和楚姑娘先随小的去厅里喝杯茶,歇歇脚。” 楚莘无言,很顺从的就跟着兆裕往里走,而佳榕这边却没有那么好的耐性。 才走了没几步,就略显急切的打听说:“咱们不去见雍王殿下吗?” 闻言,没等兆裕答,楚莘便清了清嗓子说:“榕姑娘稍安勿躁,总要容兆裕去跟雍王殿下通报一声。” 佳榕心道麻烦,可一想到待会儿就能见着雍王,心里那点儿委屈,就瞬间烟消云散了。 在厅里吃着茶,坐等片刻之后,兆裕便回来请佳榕和楚莘移步慈荫楼。 楚莘已经成了习惯,每当走到慈荫楼外便会停下脚步,不再往里走。 倒是佳榕,一点儿也不见外,没等听兆裕说完雍王在哪儿,就风风火火的一路小跑上了楼。 今日,崔景琪依旧坐在老地方品茗,只是天气热,温茶的明炉没了,桌上多了几样解暑的清凉小点。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重且急促的脚步声,崔景琪捧起手边的茶碗,尝了一口。 是周姑娘到了。 崔景琪心里有些疑惑,他认识的傅遥,沉着又稳重。 而这位周姑娘,为人处事却十分的急躁和冒失。 这样两个性格迥异的人,是如何成了亲如一家的好姐妹,还真是叫人琢磨不通。 可想来,他不也是个寡言木讷,脾气古怪的人吗? 他都能与傅遥成为朋友,旁人怎么就不行。 想到这儿,崔景琪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给雍王殿下请安。”佳榕站在楼梯口向崔景琪道了声安好。 因为方才爬楼怕的太快,佳榕的腿有些酸,气也有些喘。 可当她望见崔景琪的那一瞬,身上立刻就觉得有些飘飘然。 雍王今日的心情应该很好吧? 方才是在笑吗? 难道是因为知道她来了,所以心里高兴。 佳榕寻思着,心里既振奋又紧张,没等崔景琪招呼,就迳自来到崔景琪跟前站下。 来者是客,尽管不是与他性情相投的客,但崔景琪还是亲自给佳榕倒了杯茶,请她坐下。 佳榕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就在崔景琪对面坐下了。 这厢,崔景琪正预备依着待客之道,与佳榕寒暄两句,却见佳榕正目不斜视,直勾勾的盯着他瞧。 崔景琪从未被人这样盯视过,若不是知道佳榕对他并无恶意,他一准儿要生气。 “周姑娘请喝茶。”崔景琪口气寡淡的说。 佳榕闻言,立刻捧起茶碗喝了一大口茶,可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崔景琪的脸。 这目光的确是有些放肆,就如此刻屋外灼眼的日光,火辣辣的。 也叫崔景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难受。 “听说周姑娘此番是替傅姑娘跑腿的,真是辛苦。” “不辛苦,是我自己乐意来的。王爷可知,我有多喜欢这间栖云小筑。”佳榕说,其实还有一句话藏着没敢讲。 比起栖云小筑,我更喜欢王爷你。 崔景琪没接佳榕这句话茬,直接问佳榕,“敢问周姑娘一句,傅姑娘的身子可好些了。那日一面,见傅姑娘的脸色实在不好。” “王爷不知道吗?我阿遥姐姐是中暑了,因为暑气中的厉害,我姐姐前天夜里突然晕倒,昏睡了快一天一夜才醒过来呢。” 崔景琪惊诧,“我竟没有听说。” 见崔景琪面露忧色,佳榕赶紧解释说:“殿下放心,我姐姐眼下已经好多了,能吃能说还能笑,否则哪有精气神儿命我来给殿下送回礼。” 听说傅遥已经见好,崔景琪才略微松了口气,“傅姑娘客气了。” “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只是些应季的瓜果而已。但礼轻情意重,还望殿下笑纳。” “有劳周姑娘跑这一趟。” “王爷不必对我如此客气,我都说了,我就愿意来栖云小筑。这儿可真好,哪儿哪儿都好,我是真想赖在这儿就不走了。” 崔景琪闻言,并未做声,望着佳榕,目光清浅而平静。 “殿下在看书?”佳榕望着桌上一本已经翻开的书问。 崔景琪点头,“闲来无事,随手翻看的。” “我能看看吗?”佳榕问。 崔景琪本不愿旁人随意碰他的东西,尤其是书本之类的东西。 但他并不讨厌佳榕,也就不排斥她碰他的东西。 “周姑娘请便。” 佳榕闻言,立刻将桌上那本书拿起来翻看。 “六祖坛经,王爷信佛?”佳榕问。 “盛夏时节,人心浮躁,看这个能静心。” “王爷的心不静?”佳榕又问。 崔景琪如实回答:“是。” “那王爷的心缘何不静?” 崔景琪不答,并非不想回答,而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崔景琪不应声,佳榕将手中的经书一放,望着崔景琪满脸认真的说:“依我看,王爷的心不静,是因为王爷您的心情不够好。只要心情好了,谁还有心思顾的上什么浮躁还是清净啊。” 佳榕说的话似乎有几分道理,却又不是全对。 崔景琪踟躇着,竟有些无言以对。 “王爷可知,如何能叫心情变好?”佳榕问。 崔景琪闻言,一脸探究的望向佳榕。 “殿下这儿可有梯子?” “周姑娘要梯子做什么?” “我带王爷爬到屋顶上,登高望远,人的心情也会跟着变的开阔些。倘若还不见好,还能在房顶上大喊两嗓子。那样,心里就更舒服了。” 上房?还是与个姑娘一同爬上房顶。 这成何体统。 “这样不好。” 若换作是旁人这样说,佳榕一定会据理力争,但这话是从雍王嘴里说出来的,佳榕心里便丁点儿不服都没有。 真心觉得这样爬房顶是挺不好的。 即如此,“还有个办法。”佳榕笑嘻嘻的望着崔景琪,“那就是吃。” “什么?” “俗话说的好,民以食为天,只要还能吃的好,这天就不算塌下来。” 第六三五章 为何总拒人于千里之外

崔景琪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虽然荒诞,却也不无道理。 崔景琪唇角微扬,许久都没听到这样有趣的俏皮话了。 见崔景琪笑了,佳榕心中狂喜。 雍王竟然笑了,为她笑了。 佳榕又立刻趁热打铁,与崔景琪说:“王爷这会儿可觉得饿了?我这阵子与阿遥姐姐同吃同住,可是向阿遥姐姐学了不少烹饪的手艺。当日,姐姐为答谢王爷做的那桌全素宴上的菜式,我都学会了。王爷可有想吃的?” “不劳周姑娘费心了。”崔景琪答,“周姑娘出门,傅姑娘在家必定悬心,二位的心意小王已经收到,周姑娘就请回吧。” 这屁股还没坐热,雍王就对她下逐客令。 佳榕心里老大的不乐意,一脸失望的对崔景琪说:“王爷何必急着撵我走。王爷难道忘了,咱俩上回可是拉过勾的,你可是答应我以后可以自由进出栖云小筑的。” 崔景琪自然记得他与佳榕拉过勾的事。 但这个约定要成立,首先得有个前提。 “敢问周姑娘,令尊和令兄可知你今日前来栖云小筑的事?本王说过,周姑娘想要随意出入栖云小筑,必须要得到令尊和令兄的首肯。” 佳榕无言,嗫嚅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我就是喜欢栖云小筑,想常常过来。” “既然周姑娘如此喜欢这里,那姑娘留下,恕小王失礼,小王告辞。”崔景琪说着便要起身离去。 佳榕见状,没等崔景琪起身,自个就先站了起来。 “王爷别走,我走就是了。”佳榕说完,与崔景琪行了一个福礼,便不情不愿的向楼梯口走去。 就在佳榕要抬脚迈下楼梯的一瞬,她忽然转身,问崔景琪:“王爷,您为何总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崔景琪不答,只道了句,“周姑娘保重。” 佳榕望着崔景琪如刀削般绝美的侧脸,静默了片刻,狠狠的咬了下唇,便转身向楼下走去。 此刻,楚莘和兆裕正站在慈荫楼外的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见佳榕气冲冲的从楼里走出来,两人都吓了一跳。 “榕姑娘这是怎么了?”楚莘问。 佳榕不答,只管气冲冲的往前走。 楚莘见佳榕这幅神情,明显是受了气。 但雍王一向淑人君子,怎么可能把榕姑娘气成这样。 眼下这种情况,也容不得楚莘多想,在匆匆别过兆裕以后,楚莘便与佳榕乘上马车回城了。 在送走佳榕和楚莘以后,兆裕便回了慈荫楼。 楼上,崔景琪安然的坐在矮桌旁,手里正捧着一卷书,面色平和的看着。 那幅泰然的模样,仿佛这慈荫楼里方才并未发生什么令人不愉快的事。 “人走了?”崔景琪问,目光并未从那卷经文上挪开。 “是,人气呼呼的走了。”兆裕如实回答说。 “日后若周姑娘再来,就不必放她进来了。”崔景琪交代说。 兆裕闻言,心中虽有些迟疑,但他跟了雍王这么多年,雍王的性子他最是了解。 雍王之所以会有此决定,一定有他的理由。 兆裕没有多话,便应下了雍王的吩咐。 听说佳榕回来了,傅遥十分意外。 她原以为佳榕最早也要傍晚时分才能回来,谁知还不到中午人就回来了。 见人垂头丧气的就进了屋,还一脸的不高兴。 傅遥奇怪,小丫头明明是兴高采烈的出了门,至少也应该兴高采烈的回来吧。 谁知却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佳榕这是在哪儿受气了? 不对,依佳榕的脾气怎么可能受气。 惹别人生气还差不多。 可瞧佳榕的模样,分明就是受了委屈,还是极大的委屈。 难道是雍王给佳榕脸色看了? 这更不可能。 雍王那个人虽然性子沉静了些,又不大爱说笑。 但雍王待人和气,是个礼仪周全的君子,绝不可能欺负佳榕。 既如此,那佳榕为何会这样? 光凭猜想,傅遥也理不出个头绪来,便直接问佳榕,是不是碰上了什么不顺心意的事。 而佳榕那边却含含糊糊的不愿意答,只说要问傅遥借一本书。 “妹妹想借什么,若是府上有的我一定找来给妹妹。若是没有,我便叫人去书局找找看。” “姐姐,我想借六祖坛经。” “六祖坛经?那不是佛经吗?”傅遥问。 “是。” 傅遥奇怪,平日里连闲书都看不进去的佳榕,怎么会忽然想起要看佛经呢? 这厢,傅遥正欲发问,佳榕就说身上出了汗,一身的粘腻,便沐浴更衣去了。 趁着佳榕去沐浴的工夫,傅遥忙问楚莘,“佳榕是怎么了,古古怪怪的。今儿在栖云小筑发生了什么事吗?” 楚莘摇头,“回姑娘,雍王殿下和榕姑娘在屋里说话,奴婢和兆裕只管在外守着,也听不着二位究竟说了什么。但奴婢可以肯定,王爷和榕姑娘并未起什么争执。奴婢也不知榕姑娘为何会气鼓鼓的跑出来。” 佳榕果真是因为雍王才会如此。 可照理来说,雍王应该不会惹怒佳榕才对呀。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傅遥原本想追根究底的好好问问佳榕,可想着依佳榕的脾气,若是想说一早就说了。 眼见小丫头心里正窝着火,她就别赶在这当口上火上浇油了。 若佳榕真想说,等她气消以后,不必旁人问,她自己就说了。 傅遥是个言而有信的人,立马就叫紫珠去书楼一趟。 赶着佳榕沐浴更衣完毕,回到傅遥这儿,佳榕要的那本六祖坛经已经摆在了傅遥的床头边。 在捧起那本六祖坛经以后,佳榕的脸上总算见着几分笑模样。 “姐姐可看过这本佛经,可知这本佛经里究竟讲了什么?”佳榕问。 “不瞒妹妹,姐姐还真没瞧过这本佛经,却听人讲过,知道这本佛经讲的是佛教禅宗的祖师惠能大师的生平,以及得法传法的事迹。至于大师如何得道,又有什么成就,姐姐就不得而知了。等妹妹看过以后,可以给我讲讲。” 听说连傅遥都没看过这本经书,佳榕瞬间就泄了气。 她连忙捧起书,随手翻看了几页,眉头不由得越蹙越紧。 “这都写的什么呀,怎么都看不懂。”佳榕小声嘀咕了一句。 傅遥从旁瞧着,心下想着也难怪佳榕看不懂这些。 依照佳榕的学识,要看懂这些经书的确有些困难。 就连她自己也不敢保就能参详透这些经文中的道理和奥妙。 这厢,佳榕正捧着经书向傅遥请教,就见芸熙抱着琴进了屋。 第六三六章 好并不意味着对

“芸熙姐姐去哪儿了?回来就没见着姐姐。%d7%cf%d3%c4%b8%f3”佳榕问。 “才从公主那儿回来,给公主弹琴解闷去了。”芸熙答,“妹妹回来的好早,原以为最早也要过了中午呢。” 佳榕闻言,心中多少有些沮丧,便没接芸熙的话茬,忙将手中的经书一扬,“姐姐可看过这本六祖坛经?” 芸熙摇头,“听过却没看过。” “唉,两位姐姐竟然都没看过。” 芸熙疑惑,“妹妹为何突然想到要看佛经?莫不是打算皈依佛门?若妹妹真有此打算,也该从法华经、金刚经和大般涅磐经这些开始看。” 一听这话,佳榕慌忙摆手,“芸熙姐姐明鉴,我可丁点儿要皈依佛门的意思都没有,我就是见有人在看这本经书,觉得好奇,才想着要找来看看的。” 佳榕说,她见有人在看这本经文? 傅遥咬定,佳榕口中的这个人必定是雍王无疑了。 否则,谁还能引得佳榕费这份心。 雍王竟然在看佛经?傅遥还挺意外的。 可想着雍王长日吃素,是有几分带发修行的意思。 傅遥忽然也有些好奇,这六祖坛经里头究竟讲了些什么。 于是,傅遥便从佳榕手中接过经书,从头到尾粗略的翻看了一下。 这本六祖坛经说不上有趣,但傅遥还是能勉强看进去,至于佳榕就 若佳榕愿意看,叫她看看也好。 比总看些游记,把心越看越野好。 只是依佳榕的性子,未必就能持之以恒。 只怕没经多少磨砺,就会半途而废。 傅遥因为中暑,身上还有些不大舒服,也提不起精神来读这本经书。 佳榕虽然看不太懂,却精神满满,便独自捧着经书找了个角落里坐下,默默翻看起来。 人身上乏力,就容易贪睡。 傅遥用过午膳以后,稍坐了一会儿就又躺下了。 这一觉便睡到临近傍晚的时候才醒。 傅遥醒来时,芸熙正与紫珠、春杏她们在玩翻花绳。 见傅遥醒了,芸熙立马凑上前,笑嘻嘻的说:“方才还与紫珠她们说,姐姐要是再睡下去,今夜恐怕就睡不着了。” 傅遥半坐起来,揉着额角说:“原不想睡这么久的,谁知越睡就越迷糊,明明想睁眼,却总醒不过来。” “姐姐的身子还是太虚弱了。”芸熙边说边帮傅遥在身后垫了个软枕。 “佳榕呢,怎么不见她?” “佳榕妹妹嫌在屋里看书闷,便往后院去了。姐姐要找她吗?我这就派人去。” “这个时辰,佳木也该来接人了,是得把佳榕喊回来。不过不必旁人去,妹妹扶我出去走走吧。” 芸熙为难,“虽然已是傍晚,但外头暑热未消,姐姐还是不要出去了。” “前后院而已,不碍事的。” 这厢,两人正说着话,就见楚莘匆匆进屋来报,说是周公子到了,同行的还有太子爷。 傅遥就知道,太子爷会跟佳木一道过来。 尽管是一早就料到的事,但傅遥心里还是高兴。 赶忙吩咐楚莘和紫珠替她更衣,头发也重新梳了平整。 一进屋,见傅遥没有卧床休养,而是坐在软榻上,崔景沉少不了要念叨她几句。 “我今儿觉着好多了,想下来走走。” “那也不好掉以轻心。”崔景沉说。 “知道了,我听你的还不成。”傅遥勾勾唇角,冲周佳木一笑,“快坐吧,见我被数落,你怎么还幸灾乐祸的。” “哪有,我可是诚心来探病的。”周佳木答,“可知一听说你中暑晕倒,我就想来看你。可太子爷早也要来看你,晚也要来看你,我只能一早一晚的在工部衙门替太子爷顶着点儿事。不过眼下,重修宜州水坝的方案已经敲定。十月以前,大家都能稍稍轻松些了。” “是,我知道周大公子您劳苦功高,您请上坐,我亲自为您斟杯茶。” “可别,若累着你,太子爷还不定要怎么埋怨我呢。” 崔景沉闻言,不禁白了周佳木一眼,“天地良心,你摸着你的良心说,咱俩相识这么多年,我可有拿身份压着你,欺负你的时候?” 太子爷和傅遥,周佳木三人聊的热络,芸熙也插不上话,稍稍陪坐了一会儿就回西屋去了。 三人又接着说笑,过了老半天佳木才想起来,他今日前来要办的第一正事。 “怎么没见着佳榕?那小丫头又跑去哪里野了?”佳木问。 傅遥闻言,立刻替佳榕辩白,“佳榕可没去胡闹,这会儿正在后院看书呢。” 佳木意外至极,“看书?看什么书?” “六祖坛经。”傅遥答。 “什么?”佳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怎么会想着读那个。” 傅遥自然知道佳榕为何会读那本书。 佳榕是为了雍王。 但傅遥犹豫着,却不知该不该与佳木说实话。 为了佳榕以后少走弯路,傅遥觉得她应该如实的将佳榕对雍王的心意告诉佳木。 可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有个声音,总提醒她不能说。 即便她是被佳榕当作亲姐姐一样敬重的人又如何。 她有什么资格去阻止,去扼杀佳榕仰慕一个人的权利。 那些所谓的为佳榕好,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好的并不意味着就是对的。 有些话,有些事,她无权代佳榕料理。 若要说,也得是佳榕亲口告诉佳木才对。 于是,傅遥并没有回答佳木的问题,故意将话题给扯开了。 “后日便是你的生辰了,听说寿星公今年要摆几桌寿酒。都这个时候了,怎么也不见府上递张请柬过来。” “递请柬多生分,不请自来才显得亲近呢。”周佳木答,“阿遥,你可为我准备生辰贺礼了。可知你家太子爷,成日里拿着你亲手为他绣的生辰贺礼,在我眼前显摆,我可羡慕的很呢。” 崔景沉闻言,又将傅遥送他的那枚双雁香囊从怀里掏出来,在周佳木面前晃了晃。 周佳木见状不禁撇了撇嘴。 崔景沉便跟着挑了挑眉。 两人你来我往,都不甘示弱。 纵使小孩儿,也没他俩这般幼稚。 “成了,一个香囊而已,有什么好羡慕的。”傅遥冲周佳木说,“你要是娶个心灵手巧的夫人回去,想要什么样的没有。即便你不愿娶亲,不是还有佳榕这个妹妹吗。叫佳榕给你绣个不就得了。” “佳榕?我哪里指望的上她呀。若要她绣,倒不如你教教我,我自个绣着玩得了。” 第六三七章 秋猎,好玩吗?

一听说佳木要学刺绣,傅遥险些没绷住大笑出来。 不过佳木在男子中,的确算是心灵手巧的。 那年上元节,佳木在凉州大营为她做的那盏莲花灯,她到如今还记忆犹新呢。 倘若佳木肯用心学,刺绣什么的必定能很快上手。 在勤加苦练以后,没准儿便能把她这个师傅给远远甩在后头。 但傅遥听的出,佳木只是在跟她玩笑而已,哪会真的随她学刺绣。 可傅遥还是忍不住想逗逗他,再顺便趁火打个劫。 “行啊,不就是教你刺绣吗,这有何难,但我可不白教。” 佳木闻言,笑道:“就知道你是个不吃亏的。说吧,你想要什么?” 傅遥听了这话,望望崔景沉,再望望周佳木,粲然一笑,“等我的身子再好些,咱们一同去骑马打马球吧。到时候带上楚莘,还有长安和高文高武兄弟,那才好玩呢。” “身子还没好全,就惦记着玩。依我看,你是被佳榕那小丫头给带坏了。”周佳木说。 “不赖佳榕,是我自己觉得自己太养尊处优,身子比从前羸弱了不少,便想着多动动,强健筋骨而已。”傅遥解释说。 “想要强健身体是好,我陪你。”崔景沉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傅遥的提议。 傅遥心中欢喜,“那我可得快点儿好才行。” “既然有太子爷陪着,那我便可功成身退,在家躲懒了。”周佳木说。 “你敢。”傅遥闻言,立马瞪了周佳木一眼,“我知道周显的武艺也不错,你不止要来,还要带着周显一起来。” 听了傅遥的话,崔景沉也帮腔说:“你忘了,父皇今年要前往东山围场秋猎,日子就定在九月末十月初的时候。算算,日子也不远了。依照往年的惯例,忠勇侯一定会随驾前往,你也逃不了。这阵子你我一直忙于工部的差事,骑射都荒废了。若是不赶紧拾起来,围场上拿不到好彩头,我父皇和忠勇侯脸上可挂不住。” 太子爷不提,周佳木险些忘了,“哎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不成,打明早起我就得起来练练箭术。不,待会儿回去就练。” 见太子爷和周佳木似乎都对秋猎颇为重视的样子,傅遥不禁问:“秋猎,好玩吗?” 太子爷和周佳木相视一下,一时竟答不上这个问题。 赶上秋高气爽的天气,到草原到林子中骑骑马,顺便打些野味回来,也算是比较惬意的一件事。 但无论什么事,只要跟皇家,跟竞技沾上边,就不那么单纯有趣了。 “说不上有趣,但东山围场的风景还不错。”崔景沉有意避重就轻的说。 “是吗,你们都去过东山围场?”傅遥问。 “父皇不是每年都去,上回去已经是三年前了,我统共随驾去过三回,佳木每回都跟我一起。”崔景沉答。 “真好,我也好想去看看。”傅遥一脸羡慕的说。 “那就去看看。”崔景沉应道,“父皇每回去围场,都会带几位得宠的后妃随行,到时候我向父皇请旨,也带上你。” 傅遥闻言,一脸的难以置信,“我真的能一起去?” “我何时骗过你?”崔景沉答。 这突如其来的好事,叫傅遥欣喜若狂。 “去东山围场都要带什么?我得赶紧准备准备,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再落下什么。马是要自己带吧,还有弓箭,还有” “你不必忙。”崔景沉望着傅遥,一脸宠溺的说,“到时候,这些哪里用的着你费心,福安他们就张罗好了。你只要尽快的把自个的身子调养好,比什么都重要。” 听太子爷这么一说,傅遥才想起来。 等到九月底十月初的时候,太子爷与她已经成亲了。 到时候,她贵为太子妃,这些事的确是用不着她费心。 周佳木原本不怎么乐意随驾去东山围场狩猎。 一听这回有傅遥同行,心里就没那么排斥了。 三个人就秋猎的事聊的十分投机,不觉间已是日暮低垂。 见天色已晚,崔景沉这才想起他一早就答应皇上,今儿要陪皇上用晚膳。 身在帝王家,父子两人能凑到一起吃顿饭,话话家常,共叙天伦也是难得。 傅遥赶忙催着崔景沉回宫,莫要耽误了与皇上的约定。 送走太子爷以后,佳木也说要带佳榕告辞了。 眼见晚膳的时辰近了,傅遥原本打算留下兄妹俩用过晚膳再走。 可心想,她若是把佳木和佳榕留下,侯府上不就只剩她周叔叔一个人用晚膳了。 这多冷清。 于是,傅遥也就没留周氏兄妹,亲自领着佳木去后院找佳榕。 傅遥原本还想夸奖佳榕有长进,能耐住性子去读一本不太好懂的书。 谁知她和佳木去后院一看,小丫头竟然卧在紫藤花架下的坐榻上睡着了。 佳木见状,不禁摇头,“这小丫头还是一念书就打瞌睡。” “怪我,你特意把佳榕送来,托我想法子叫佳榕收敛收敛性子,我却没能帮上什么忙,真对不住。” “这怎么能怪你。”周佳木说,“小丫头肯自个找书来看,已经算有长进了,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既如此,那日后佳榕再想过来我这儿住住,你可不许阻拦。” “这个嘛,得等你把身子养好以后再说。” “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将身子调理好。只是出城骑马的事,你可别忘了。” 周佳木点头,便与傅遥一同上前,把佳榕给叫醒了。 夜风起,刮的窗子扎扎作响。 风透过窗,汹涌的灌进屋来,但傅遥身上却丝毫感觉不到凉爽。 这风是热的,吹在身上反而惹得人闷热难耐。 傅遥倚坐在软榻上,侧身望着窗外。 闷热了这些天,是该痛快的下场雨了。 一道闪电划破昏暗的夜空,紧接着便是“轰隆”一声雷响。 正在做针线的芸熙猝不及防,险些扎了手。 傅遥也是惊了一跳,回神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佳榕,“佳榕呢,佳榕最怕打雷了。” “姐姐忘了,佳榕妹妹早些时候已经随周公子回侯府了。” 傅遥恍然,她方才只想着佳榕怕打雷,却忘了佳榕已经不住在国公府了。 窗外雷声大作,数声雷响之后,倾盆大雨倾泻而下。 傅遥怅然,“习惯了有佳榕在身边的那种热闹劲儿,如今佳榕刚回府,我就怪想她的。” 第六三八章 简单而粗暴

“佳榕妹妹性子活泼,最是讨人喜欢。不像我性子沉闷,不懂得逗姐姐高兴。”芸熙低声说。 傅遥闻言,笑着拉过芸熙的手,柔声道:“妹妹和佳榕各有各的好,我都喜欢的不得了,可不许你妄自菲薄。” “妹妹知道姐姐疼我。”芸熙回握住傅遥的手,“其实,我也挺想佳榕妹妹的。” “后日就是你周大哥的生辰,咱们去府上吃寿酒的时候,就能再见着佳榕了。” “姐姐说的是,等后日咱们吃完寿酒,再把佳榕妹妹一同领回来可好?” 傅遥闻言,不禁偷笑。 没想到一向乖巧的芸熙,也有这淘气的时候。 “咱们想领,只怕周叔叔和佳木不肯放人。罢了,左右咱们一个京都城里住着,两家隔的又不算远。日后妹妹若是想见佳榕了,我便领妹妹串门去。” 芸熙点头,“恩,我都听姐姐的。” 老话说的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傅遥这回当真是病的不轻,到了佳木生辰这天,傅遥身上还是觉得十分乏力。 可即便如此,她也要强打起精神,入宫给继后医腿。 傅遥觉得,她今日的运气还算不错。 一向多事的继后,今日竟然没给她闹什么幺蛾子。 在为继后针灸完毕以后,傅遥十分顺利的就离开了凤仪宫。 不过傅遥此番入宫也不是没有收获,她无意中探听到一个消息。 听说淑妃病了,病了已有两日。 并且淑妃这回的病来势汹汹,很是棘手。 傅遥纳闷,淑妃患病,还是颇为严重的病,为何太医院的人却毫不知情呢? 昨日,张太医来府上为她看诊,她还特意向张太医打听了一下宫中的情况。 张太医并未提起淑妃患病的事。 淑妃患病,宫中不但秘而不宣,还不给淑妃请太医。 这是打算叫淑妃自生自灭吗? 淑妃如果真得了急病,淑妃宫里的人怎敢不上报,相信皇上那边,必定是知道的。 而皇上却对此不闻不问,甚至有意将淑妃患病的事压下来。 难道皇上这是有心叫淑妃给李昭仪抵命? 这还真没准儿。 傅遥想,若皇上真对淑妃下了这种狠心,恐怕要不了多久,她就能听到淑妃急病暴毙的消息了。 身为医者,傅遥心中哀婉,她心疼每一个病无所医,不得不走向死亡的病患。 但淑妃伏法,是罪有应得。 不过这种死法,未免 傅遥并不觉得痛快,亦不觉得惋惜。 若非要用一个词儿来形容她对此事的看法,那就是不疼不痒。 从宫里回来以后,傅遥换了身衣裳,稍适休整,便与芸熙一道去忠勇侯府给佳木贺寿。 傅遥有日子没到侯府来了,但与傅遥而言,无论隔上多久没来,这儿都不是个生地方。 忠勇侯府可是她从幽州回来以后,第一个落脚之地。不论何时,这里都透着股亲切。 傅遥和芸熙一下马车,就见佳榕迎在门口。 明明才两日不见,佳榕却像两年没见着傅遥和芸熙似的。 小跑着扑上来,抱了两人个满怀。 “两位姐姐怎么才来,可等的我好苦。” “才从宫里回来就忙着赶过来了,叫妹妹久等。” “我倒是忘了阿遥姐姐今日要入宫。快,姐姐快随我进去吧。”佳榕说着,便一手挽着一个往里走。 傅遥原以为,她们要先去给忠勇侯请个安。 谁知佳榕却说,她爹和哥哥都不在,这会儿应该还在衙门里忙,等到寿宴开始前就回来了。 今日府上摆寿酒请客,当家的和寿星公竟然都不在,这爷俩还真不愧是亲爷俩,都如此沉的住气。 既然不必去给侯爷请安,傅遥又以为佳榕会带她和芸熙去花厅里说话,谁知佳榕却一路将她俩领到了后院,一片小池塘边。 “小莲,小莲。”佳榕冲池塘里喊了两声。 小莲?听着像个姑娘的名。 池塘里怎么可能会有个姑娘,想想都怪瘆人的。 正当傅遥和芸熙都迷惑不解的时候,忽然见池底浮上来一条大鱼。 傅遥这才想起,这个大家伙不是当日佳榕在庄子上,钓到的那条大鲤鱼吗? 原来佳榕把它养在这儿了。 佳榕方才叫这大家伙什么?小莲? 傅遥想笑,却又觉得她没脸笑佳榕。 佳榕给条大鲤鱼起了名,她不也傻乎乎的给太子爷送她的两条锦鲤,一条起了一个名字吗。 她和佳榕是彼此彼此,谁都不用笑话谁。 “这大鱼好伶俐,佳榕妹妹一叫它就上来。”芸熙颇为惊喜的说。 “芸熙姐姐,它叫小莲,是我给取的名字。”佳榕一脸的得意洋洋。 “哦?妹妹为何会给它取这个名字?”傅遥问。 “因为它很爱啃睡莲的根茎,原本满池子的睡莲都被它给啃烂了。我见它这么喜欢莲花,就给它取了这个名字。” 果然是佳榕,取个名字都如此简单而粗暴。 姐妹三个在池子边稍站了一会儿,佳榕便带着傅遥和芸熙去了她住的小院。 佳榕住的小院一点儿都没变,还是与傅遥搬走时一个样子。 就连佳榕上房用的梯子,也还放在老位置。 “芸熙妹妹瞧,这就是我一直跟你念叨的那架梯子。佳榕妹妹一不高兴,就要踩着它上房顶呢。”傅遥指着那架梯子说。 “姐姐就会笑话我。”佳榕羞的满脸通红。 “这房顶好高,佳榕妹妹就不怕摔着。”芸熙仰头向上望了望。 佳榕笑答:“正所谓站的高,看的远,芸熙姐姐不知,这屋顶上的风光可好了。不信你跟我上来看看。” 说罢,就拉着芸熙来到了房檐下的梯子旁边。 一听说要她踩着梯子爬到这么高的屋顶上,芸熙立刻吓得花容失色。 “佳榕妹妹就饶了我吧,我可不敢。” 傅遥也赶紧追上来讲情,“你当你芸熙姐姐跟咱俩似的,从小就上树爬房顶。若我没猜错,你芸熙姐姐恐怕连梯子都没爬过呢。” “真的?姐姐真没爬过梯子?”佳榕一脸的难以置信。 傅遥见状,真想上去捏捏佳榕的脸,明白告诉她,身为世家女子,没爬过梯子才是正常,而她俩很特别。 见芸熙点头,佳榕不但没打算收手,反而越发坚定了要哄芸熙随她一同上房的决心。 “就因为姐姐从前没爬过梯子,没上过房顶,才更要试试。姐姐不试,就总会觉得爬高可怕,若姐姐肯放手一试,日后保不准就跟我一样爱爬房顶了。” 傅遥原本还想夸夸佳榕前半句话讲的,要勇于挑战未知,很有道理。 可是这后半句 “阿遥姐姐,要不你给芸熙姐姐做个示范?” “啊?” 第六三九章 岁岁年年

“爬树上房顶,我不服别人,就服姐姐。”佳榕说。 傅遥汗颜,身为义姐,她竟然是因为这种荒唐的理由才收复了义妹的心。 看来以后,她还是要收敛些言行。 莫要日后论起来,大家都觉得是她把佳榕给带野了。 这厢,傅遥正预备婉拒佳榕叫她做示范的提议,就听芸熙说:“听佳榕妹妹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到屋顶上看看。” 身为姐姐,不就是要疼惜妹妹,惯着妹妹,尽量叫妹妹觉得高兴吗。 既然芸熙想上房顶看看,那她就帮芸熙上房顶看看。 只是,她们这样随意攀爬侯府的房顶真的好吗? 不管了,人生得意须尽欢。 日后,等她入了宫,再想这样与芸熙和佳榕胡闹,可就没机会了。 于是,傅遥一不作二不休,就带着芸熙和佳榕爬上了房顶。 今日天朗气清,漫天的云彩,将太阳遮的严严实实,就算在屋顶上,也丁点儿不觉得晒。 像这样好的天气,不爬到房顶上来坐坐,还真是有些可惜。 傅遥庆幸,她之前没有扼杀了佳榕想爬房顶的念头。 姐妹三人并排坐在屋顶上说说笑笑,气氛似乎比往日都要融洽热烈。 这厢,三人刚说到再过一阵子,庄子上的桃该熟了,到时候三个人一定要作伴去庄子上摘。 就见佳榕忽然瞪圆了眼,指着远处说,“快看,我哥回来了。我哥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行,我得赶紧躲起来,若叫我哥逮到我又爬上房顶,还带着姐姐和妹妹一起,我哥非骂我。” “周大哥还会骂人?”芸熙一脸讶然。 傅遥笑笑,“你听佳榕胡说,至多唠叨她两句罢了。” 佳榕虽然面上不惧佳木,其实心里还是颇为敬重佳木这个兄长的。 唯恐被佳木揪住小辫子唠叨,慌忙就要从房顶上下去。 傅遥只怕佳榕忙乱中会滑脚,急忙拉着不叫佳榕乱动。 佳榕心想,有傅遥护着,他哥应该也不会太为难她,便挽紧了傅遥的手臂,往傅遥身后躲了躲。 佳木一进院,见楚莘、小月和春杏都站在院子里。 他刚想开口问,大热的天,她们仨不进屋,傻愣愣的站在院子里干什么,就意识到仿佛有哪里不对。 于是,没经旁人提醒,周佳木就抬头望向了屋顶。 这一瞧不要紧,人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这姐妹三个一个不少,都在房顶上呢。 “哥,你回来了。”佳榕率先开了口。 周佳木气的不行,扬手指着佳榕,半天没说出话来。 在无奈的摇了摇头之后,便将手放下了。 接着就冲傅遥说:“佳榕就是个活猴儿我不理她,你呢,大病未愈就敢爬房顶。你若是有个好歹,叫我怎么跟太子爷和府上交代?” “是我的不是,不该得意忘形,寿星公就别生气了。”傅遥知道佳木是好意,是真为她担心,赶紧服了软。 “我哪有怪你的意思。”佳木说着,又望向佳榕,“小丫头你给我等着,自个疯魔不够,还要带上别人。好人都叫你带坏了。” 佳榕听了这话,心里很不服气。 “哥就知道说我,怎么就不说你自己偷偷爬上房顶玩,踩碎了一屋顶的瓦,被爹痛罚的事。”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佳木反驳说。 “我眼下尚未及笄,也小着呢,哥怎么就不能让着我点儿。” 一听这话,傅遥和芸熙乐了,佳木也没忍住笑了。 “可惜太子爷没跟我一块儿过来,真该叫太子爷亲眼来看看你们姐妹三个,在屋顶上排排坐的场面。”佳木叹道。 “那可不成,若叫太子爷看见,我可真要挨骂了。”傅遥说,心中暗自庆幸,索性是没叫太子爷看见。 “那还不赶紧下来,难不成真要坐在房顶等太子爷过来?”周佳木问。 “就下来了。”佳榕应了一声,先与傅遥帮着不太会爬梯子的芸熙下去了。 眼见三个姑娘都安然无恙的从房顶上爬了下来,周佳木这才松了口气。 赶紧命小月打水来给三个姑娘洗洗手。 佳榕唯恐被佳木借机数落,又知道他哥拿傅遥最没办法。 在净过手后,连手上的水都没来得及擦干,就说要去前头迎客,便拉着芸熙跑了。 傅遥也怕事后佳木再念叨佳榕,只管把责任都往自个身上揽。 “你是什么脾气,佳榕又是什么性情我还不知道?你就不必替她说话了。” “那你的气可消了?”傅遥问。 “我何时生过你的气,至于佳榕,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怎么舍得。可就是因为总舍不得,才把她惯成眼下这幅样子。我但凡能对她再严厉些” “佳榕挺好的。”傅遥说,“寿星公,今儿可是您老人家的好日子,您可得高兴点儿。” “方才都快被你们三个吓死了,还高兴呢。阿遥,你在我心里,可一直都是最有分寸的姑娘,你大病未愈,怎么就敢这么胡闹。” “我不是都说我错了,你若是再唠叨,生辰贺礼可就没了。” 一听生辰贺礼,佳木更来了精神,“你给我准备生辰贺礼了?是什么?” 傅遥闻言,也不卖关子,赶紧将事先准备好的贺礼,从随身的荷包里掏了出来。 “这是一枚平安扣。”傅遥说,“这枚平安扣并不是花银子买来的,而是我哥用军功换来的。这原本只是一块青玉的原石,是我请能工巧匠将它打磨成了一枚平安扣。其实,这快原石本身不小,可以雕琢成玉佩来戴。但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平安扣的寓意好,能为你祛邪免灾,保佑你出入平安。还有这平安扣下的绳结,是我亲手编的,是个梅花结。梅花是岁寒三友之一,用梅花做结,象征着咱们之间的朋谊岁岁年年不变。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周佳木接过那枚平安扣,立刻就挂在了脖子上。 “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辰贺礼。” “你喜欢就好。”傅遥黑眸清浅,笑容和煦,“看在我用心为你准备生辰贺礼的份上,事后你就别再念叨佳榕了。” “是,我不但不念叨她,还要谢谢她呢。若不是佳榕张罗着要为我摆寿酒,我哪能收到这么好的生辰贺礼。” “放心,以后你每年生辰,我都会送你一份生辰贺礼。” “不必,有这个就足够了。”佳木浅笑,明明是副少年模样,但只要露出两颗小虎牙,便是一团的孩子气。 第六四零章 不准玩物丧志

赶着傅遥和周佳木走到前厅,就听门房的人来报,说是侯爷回来了。 众人闻言,赶紧起身敬候。 忠勇侯周珩一身朝服进了屋,一看就是才从宫里回来。 周佳木迎上前,率先给周珩道了声安,“爹今日回来的早,原以为还要再晚些呢。” 周珩答:“皇上还记得你与太子的生辰就差三日,便特地放我早些回来,还赏了两匹刚进贡的好马,给你当生辰贺礼。” “皇上有心,等儿子下回入宫,一定去给皇上磕头谢恩。” 周珩点头,十分慈爱的望了周佳木一眼,才接着往里走。 “周叔叔安好。”傅遥乖乖巧巧的冲周珩施了一礼。 “阿遥来了。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快坐吧。” 傅遥闻言,并未急着入座,而是把芸熙推上前,“周叔叔,这位是锦州牧家的千金,赵氏芸熙。” 周珩是个武将,人长得厉害,身上也带着股戾气,芸熙虽然心生怯意,但举止依旧得体大方,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周珩本不善言辞,但今日却意外的健谈,和和气气的与芸熙说了不少话。 周珩会对芸熙另眼相看,其实并不奇怪。 一则,芸熙出身不俗,是太子爷如假包换的亲表妹,周珩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要对芸熙客气些。 二则,芸熙不只是太子爷的亲表妹,更是先皇后昭惠皇后嫡亲的外甥。忠勇侯与昭惠皇后是故友,待芸熙自然比生人要亲近的多。 这厢,众人正聊的火热,又听门房的人来报,说太子爷到了。 佳木道:“太子爷来的好早。”一边说还一边冲傅遥眨眼。 傅遥自然知道佳木是什么意思,也没应声,只是冲他撇了撇嘴。 太子爷驾到,周珩当然要请太子爷上座。 崔景沉只叫周珩不必客气,说他今日是以友人的身份来给佳木贺寿,叫周珩只把他视作一个普通的晚辈即可。 说完,就颇为自然的在傅遥身边坐下了。 “殿下既然说自个是来贺寿的,总不会是空着手来贺寿吧?”周佳木问。 “谁说我是空着手的。”崔景沉说着,冲随行的常安打了个眼色。 常安会意,立刻从袖中掏出一只小小的锦盒,走上前递到周佳木手中。 周佳木也没客气,当即就将锦盒给打开了。 “这是”周佳木从锦盒中取出一张纸来。 众人见状都十分好奇,这该不会是一张银票吧? 周佳木将那张纸展开,“地契?” 崔景沉点头,“这是雁归山下的一处马场,眼下是你的了。” “不愧是太子爷,出手阔绰啊。那马场现在就能用吗?用不用重新修整一下。” “不必,我之前已经命人重新翻修过了,连养马的马倌都给你安排好了,不过这些马倌的月钱可得你自个出。” “殿下真是够朋友,这礼我收下了。”周佳木才不与崔景沉客气,立马就将地契给揣起来了。 见此情形,周珩心中略微有些不安,“殿下这礼未免也太贵重了。”言外之意是,这份礼他们忠勇侯府不太敢收。 “比起我与佳木之间的情分,我还觉得这份礼浅薄了。”崔景沉应道。 “微臣知道太子殿下看中佳木,只是送地” “忠勇侯放心,这马场的用地,可不是我祸害百姓抢来的,是我母后当年的陪嫁。忠勇侯知道,我母后生前最喜欢佳木,若她在天有灵,一定也高兴我将这份礼送给佳木。” 既然太子爷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若是再不肯收这份礼,那便是不识抬举了。 周珩便没再推辞,只是望着周佳木嘱咐说:“纵使有了自个的马场,也不准玩物丧志。” “爹还不知道我,我最是上进了。” 周珩疼爱他这一双儿女疼爱的要命,听了佳木这话,原本不苟言笑的人也笑了。 屋内的气氛轻松愉快,一片其乐融融。 因为佳木不喜欢铺张热闹,所以今日的寿宴,真的就只请了府上最亲近的亲戚和友人。 统共只有五桌客,加上为太子爷和傅遥他们单独摆的一桌,也才六桌。 佳木晓得,太子爷和傅遥都是最不喜欢拘束的人。 于是,便将太子爷这一桌单独设在花厅。 同席的没有外人,只有傅遥,芸熙,还有佳榕。 自然,佳木也给自己留了个位置,只等宴完前头的客人以后,好过来与大家耍。 佳木不在,满桌就崔景沉一个男子。 但崔景沉却并不觉得尴尬,反而还很乐在其中 一边吃着,一边听傅遥带着她两个妹妹闲话家常。 这气氛,很闲适,很愉快。 在前厅敬了一圈酒后,佳木便端着酒杯乐呵呵的过来了。 在一人为佳木说了几句祝寿词后,佳木便张罗着叫大家碰一杯。 这厢,傅遥正欲举杯,却被太子爷给拦下了,“你不能喝酒。” “哪有,我可能喝了。” “你身子尚未痊愈,只能以茶代酒。” 傅遥一笑,“寿酒就跟喜糖似的,自带着吉祥如意,我喝了这杯寿酒以后,身子保不准就能快些好呢。” 闻言,崔景沉有些不置可否。 而一旁的芸熙和佳榕都与傅遥穿一条裤子,立马随声应和。 崔景沉也不愿扫了傅遥的兴。 “仅此一杯。” 傅遥点头,一桌子人便齐齐举杯,就连不太会喝酒的芸熙都一口气干了这杯。 崔景沉不许傅遥多喝,自然也不许芸熙多喝。 至于佳榕那边,崔景沉管不着,佳木却能。 于是,傅遥她们三个,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佳木和太子爷哥俩痛饮三杯。 “光喝酒也没趣,不如咱们来行酒令吧。”周佳木提议说。 佳榕闻言,立马拍手叫好,“好,咱们就来行酒令,可这酒令应该怎么行啊?” 听了这话,众人都忍不住笑了。 佳榕也真是,都不知道行酒令要做什么就急着叫好。 “这行酒令的花样可多了,今日在坐的多是姑娘,咱们就不玩市井那些粗俗的,来玩个雅的。”周佳木说。 一听这话,佳榕就不干了,“市井的怎么了,市井的才好玩呢。” “小丫头,你会划拳吗?”周佳木问。 “我我,哥教我,我不就会了。” “我现教你,你能玩的过我?你输了哭鼻子,我也胜之不武啊。” “谁哭鼻子了。”佳榕有些不好意思的嘀咕一句,“那哥说,咱们玩什么?” “咱们玩传花可好。” 第六四一章 传花

“传花?”佳榕问。 周佳木点头。 “这个怎么玩?” “这个简单。”周佳木有意抬高音量,与众人讲起了规则,“要玩传花,首先要选出个令官员来,然后用帕子将令官的双眼蒙上,叫令官盲眼击鼓。至于其余的人,则围坐一圈,一个接一个的传递花或什么物件。待令官的鼓声停下之时,花落在谁手里,谁就要表演一个才艺,若是演的不好,便要罚酒一杯。” 听完周佳木的解释以后,佳榕更来了兴致,“这个好玩,我要玩。” 傅遥也觉得有趣,“算我一个。” 周佳木笑笑,“这传花是好玩,但人太少玩起来也无趣。楚莘、常安、还有你们,屋里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过来一起玩。” 一听这话,佳榕越发兴奋,立刻在一旁摩拳擦掌,只等游戏开局。 嘴里还低声念叨着,“我不要花,我绝不要接到花。” 至于向来爱害羞的芸熙,此番却丝毫不见胆怯。 原因很简单,人家有才艺呀。 随便弹首曲子,画幅画就足以艳惊四座。 而强被拉过来充数的楚莘,原本是个挺大方的姑娘。 但一听说要表演才艺,心里就有些紧张。 她有什么才艺呀,难不成要当着诸位主子的面打套拳? 楚莘想着,立马自请要当蒙眼击鼓的令官。 对嘛,还是这样的体力活比较合适她。 然而,揣着同样念头的,绝不止楚莘一个。 常安也想当这个令官,只可惜比楚莘晚了一步。 玩传花,本来就是为寻乐子,为大家高兴。 若是表演才艺叫人为难,那就失去玩这游戏的本意了。 傅遥便做主,让楚莘和常安轮流来当这个令官。 如此,也算是皆大欢喜。 眼下,令官有了,却还少个鼓。 鼓这种东西,又不是人人家里都有,即便有也不是说找就能找出来。 于是,众人便商议,用筷子敲击碗底来代替即可。 至于花,佳榕立马将自个头上的大红绢花摘下来。 既然东西都已经齐备,游戏便能开始了。 因一时找不到应手的东西,楚莘并未被蒙上眼。 而是背对着大家,一手持碗,一手拿着筷子。 随着清脆的敲击声响起,绢花从佳榕手中传了出来。 尽管在坐的大多都是第一回玩这个游戏,但大家却深谙玩此游戏之道。 只把那传递的花,当是烫手的山芋,恨不能不沾自己的手。 楚莘敲碗的速度越来越快,绢花传递的速度也跟着越来越快。 芸熙紧张,一不小心将绢花掉在了地上。 傅遥赶忙俯身将绢花拾起。 刚坐起身来就见佳木在偷笑,刚好这个时候,敲碗声将停。 傅遥便略过崔景沉,直接将绢花抛给了周佳木。 哼,叫你笑话人。 周佳木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就将绢花给接住了。 待楚莘转过身来,正见周佳木双手捧着绢花。 “周公子请吧。”楚莘说,本不爱笑的人,都是一脸笑容。 周佳木捧着那朵绢花,一脸惊讶的望着傅遥,“哪有这么玩的。” “在我这儿就能这么玩。”傅遥理直气壮的说,“寿星公,您愿赌服输,就赶紧给大家伙表演个才艺吧。” 佳榕也忙着起哄,“哥,你别婆婆妈妈的,赶紧演一个。” “姑娘们面前,拿出个男人样来。”崔景沉看热闹不怕事大,也帮着催促周佳木。 周佳木是个大方人,大场面上从不怯场,更别说与亲近的人玩游戏了。 “本公子多才多艺,你们说吧,想看什么?” “唱曲儿。”佳榕几乎脱口而出。 周佳木白了佳榕一眼,“你是我亲妹妹吗?” 佳榕并不示弱,“是哥自个问我们大家想看什么的。我从未听哥唱过歌,哥就唱一个嘛。” “唱一个。”崔景沉竟然第一个站出来应和佳榕。 “唱一个吧。”傅遥也挺想听佳木唱首歌的。 佳木的声音好听,想必唱起歌来应该也不会差。 眼见盛情难却,周佳木一笑,“好,那我就唱一曲。” 话毕,便清了清嗓子,张口唱道:“悲时俗之迫阨兮,愿轻举而远游。质菲薄而无因兮,焉托乘而上浮” 如傅遥所料,佳木的歌声十分的嘹亮动听。 而他唱的这首曲子,也是傅遥再熟悉不过的。 傅遥记得,她随太子爷和佳木从幽州回京都的路上,路经玉澄湖。 三人乘舟游于湖上,当时她就为太子爷和佳木唱过这首曲子。 傅遥还记得那日天气晴朗,湖水澄澈,碧波荡漾。 还记得玉澄湖边,青山绿树,湖光山色相映成趣。 傅遥闭上眼,仿佛还能感觉到当日湖面上徐徐吹来的清风。 佳木一曲唱罢,众人还沉浸在这柔婉并略带哀伤的歌声中无法自拔。 还是佳榕率先打破了沉默,“哥,你唱的真好。没想到哥你唱曲这么厉害。” 佳木微微抬高了下巴,一脸得意的说:“这些事,都让你知道了怎么行。” 傅遥从旁瞧着,忍不住偷笑。 明明脸都紧张的通红,还在说大话,佳木总怪她爱逞强,依傅遥看,他俩就是半斤八两。 “来,咱们再接着玩。”周佳木一边扬了扬手中的绢花,一边着重的交代了傅遥一句,“阿遥,你可不许再隔着人扔了。” 傅遥点头,“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再乱扔绢花了,我只扔给你。” 周佳木一向拿傅遥没办法,只好拉崔景沉下水,“阿遥,你还没听过太子爷唱歌呢,可好听了。” 崔景沉眼珠子瞪的老大,“我何时给你唱过歌,可不许胡说。” “我是猜的。”周佳木笑道,“太子爷文武双全,想必唱歌也绝不在话下。” “很好。”崔景沉望着周佳木,微微勾了勾唇角,这笑怎么看怎么有些邪魅,“你等着,看是我先接到绢花,还是你先把嗓子给唱哑了。” 周佳木汗颜,怪自己闲着没事儿多什么嘴。 太子爷没拉下水,反倒成全了傅遥,多了个厉害的帮手。 经这样一番搅和,这传花哪还像个游戏,直接成了比赛。 还是个实力相差悬殊的比赛。 在坐的除了佳木的长随周显以外,都视将绢花塞到佳木手中为目标,乐此不疲。 有崔景沉和佳榕强有力的助攻,敲碗声一停,绢花一准儿会落在佳木手里。 佳木只得愿赌服输,连唱了三轮曲子。 “哥,难道你就会唱这一首曲子,下一轮你得换首。”佳榕提意见说。 周佳木不服,正预备与佳榕讨价还价,就见一小厮双手捧着件东西进了屋。 第六四二章 同病相怜

在给诸位贵人请过安后,那小厮才与周佳木说:“公子,这是李府递来的请柬。” 李府?哪个李府? 难道是丞相李元徽那只老狐狸府上? 周佳木接过请柬,翻开来一瞧,“我险些忘了,月末五公主与李珺晏大婚。” 崔景沉闻言,神情从容且平淡,似乎周佳木口中那位五公主并非他的庶妹。 至于傅遥这边,与周佳木一样,若非今日刚巧碰见李府的人来递请柬,她都快忘了六月里还有这档子事。 傅遥想,既然李元徽都好意思给忠勇侯府递请帖,想必也少不了他们国公府的。 宁安公主有孕在身,一准儿是不能去。 没有宁安公主相伴,她兄长傅远也一定不会独去。 得,这回必定又得派她作为国公府的代表前去捧场。 傅遥可是打死都不愿往那狐狸窝里钻。 “把这请柬送给我爹看看。”周佳木说。 “回公子,就是侯爷吩咐小的将这封请柬送来给公子的。” 周佳木苦笑,心里明白,他爹爹这是不屑去李府赴宴,便把这事儿推给他了。 周佳木和傅遥也算是同病相怜。 而同病相怜的还有太子爷。 虽然太子爷与五公主非一母所生,更是嫡庶尊卑有别,但五公主到底是太子爷名义上的妹妹。 妹妹出嫁,身为兄长自然要去给妹妹壮壮门面。 所以,五公主与李珺晏大婚当日,不只太子爷要到场,顺王和温王等也一定会悉数到场。 周佳木将请柬往桌上一拍,望着崔景沉和傅遥说:“咱们仨一起。” 崔景沉听了这话,口气轻松的应了声自然,而傅遥则是苦哈哈的笑了笑。 即便有人作伴,傅遥也不想去丞相府。 她是真怕她会一时冲动,掀了丞相府的房顶。 话说,李元徽那只老狐狸可真会挑个好日子来娶孙媳妇。 据傅遥所知,不止京都城,整个大夏国也没有几户人家会选在盛夏时节办婚事。 难道李元徽就不怕婚宴上的菜因为天气太热,都变馊了吗? 菜变馊这还算小事,李家要娶的可是当朝公主,甭管嫡出庶出,那都是金枝玉叶。 李家人就不怕公主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喜服,活活闷死在花轿里。 不过,李元徽那只老狐狸向来心狠手辣。 只求利益和结果,哪管旁人乐不乐意,遭不遭罪。 傅遥觉得,五公主能嫁给如李珺晏那般的君子,是五公主的福气。 可嫁到李府这种人家傅遥就只能摇摇头,再啧啧两声了。 回到国公府以后,傅遥果真收到了李府送来的请柬。 傅远和宁安公主的意思是,若傅遥不想去,那便礼到就好。 傅遥原本也是这个意思。 可转念一想,李元徽那只老狐狸娶孙媳妇,又是与皇家联姻。 整个京都城的权贵,应该都会前去府上道贺。 这真是个千载难逢的长见识的机会。 自然,傅遥并不稀罕这个机会,毕竟她该见该认识的人物,都已经见过了。 她之所以改变主意,是因为她想带着芸熙去见识见识。 芸熙自然愿意随傅遥出去见见大世面。 但芸熙心里却又有些不安,唯恐自己会当众出丑。 而傅遥觉得,芸熙这是多虑了。 傅遥旁的不知,却知芸熙之母是先皇后昭惠皇后的亲妹妹,正经的大家闺秀。 在锦州时,州牧夫人仪态万方,气度不凡的举止与谈吐,叫傅遥印象深刻。 傅遥敢这么说,无论从样貌、才华、气质、还是谈吐。州牧夫人在任何一方面,都不输给京都城内任何一位贵妇。 芸熙打小由州牧夫人亲自培养,各方面也都不输给京都城内任何一位世家千金。 只是芸熙初来乍到,一直不得机会在大的场合露脸。 这回正是个好机会。 其实,傅遥本不必急着将芸熙推到众人面前。 她突然做此决定,并非心血来潮,而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傅遥是这么想的,待芸熙过了今年生辰,就满十六了。 若芸熙与四皇子能成,婚事最迟也是定在明年。 傅遥毫不怀疑,芸熙会成为一位贤良淑德的好夫人。 但想要当一个好王妃,却并非易事。 不光在内要懂得御下主事,在外也要独当一面,帮衬自己的夫君。 所以,与宗室亲近,多结识一些朝中权贵是很必要的。 与其到时候临时抱佛脚,太仓促,目的性太明显。 倒不如就从现在开始。 傅遥十分乐意为芸熙铺路,将芸熙引荐给那些值得来往的宗室贵亲,以及权臣和世家的贵妇贵女们。 既然已经有了这个打算,那就放手去做。 于是这两日,傅遥得闲就给芸熙念叨念叨宗室的贵亲,还有如今最得势的权臣。 再有就是各家的姻亲关系,还有朝中的派系划分。 自然也少不了与芸熙说说,以顺王妃和温王妃为首的皇族女眷们的脾气和秉性。 芸熙无比感激傅遥肯将这些事都讲给她听。 可知经傅遥这一番指点,她自己不知省了多少力气,少走多少弯路。 因此,芸熙学的十分认真,尽量的将傅遥与她讲的每一句话都记的牢靠。 这日午后,傅遥正与芸熙念叨敬王家,就听楚莘来报,说周显在外求见。 一听周显来了,傅遥赶紧叫楚莘把人请进来。 周显跟佳木跟久了,与佳木是一路脾气。 在进屋行礼以后,很爽快的就与傅遥说:“回傅姑娘的话,我们公子约姑娘两日后去雁归山下的马场骑马。” 一听这话,傅遥高兴坏了。 佳木就是佳木,果然言而有信。 “太子爷也去吗?” 周显笑呵呵的点了点头,“是。” “那你回去告诉你们公子,说我那日一定早早过去。” 在送走周显以后,傅遥便张罗着叫楚莘帮她找骑马的衣裳和马靴。 再加上紫珠,主仆三人是忙的热火朝天。 而芸熙却独自坐在窗下整理起了绣线,一脸的此事与她无关。 傅遥见状,不禁问:“妹妹不准备准备,两日后随我同去?我知道妹妹是懂骑马的。” “姐姐既然知道我懂骑马,也该知道我的骑术如何。当初在锦州,我可是亲眼见识过姐姐和太子表兄,还有周大哥的骑术。我若是跟去,哪敢上马,只能从旁傻看着。” “妹妹只说我和太子爷,还有佳木的骑术好,但我们哪个不是马背上摸爬多年才练就的。妹妹只告诉我,你想不想学好骑术?” “想。”芸熙毫不犹豫的答。 “那两日后,我就在马场上正经教教妹妹。” 第六四三章 天大的好事

“这”芸熙迟疑,“有姐姐教我骑术固然是好,可姐姐只顾着教我,自己就玩不尽兴了。” “妹妹尽说傻话。”傅遥笑望着芸熙说,“咱们去马场,不就是为了图个热闹,能凑齐了人一起玩吗?佳榕最好热闹,那日一定会去。我再问妹妹一遍,妹妹真不想去?” “去,姐姐我想去。”芸熙应道。 “这就对了。”傅遥说着,将芸熙手上的针线筐拿开,“我方才见楚莘找出来一身缃色的骑马装,正合妹妹穿,妹妹快随我去试试。还有妹妹的头发,等到了那天,我一定得亲手为妹妹梳头,保证妹妹骑一整天的马头发都不会散乱。” 经傅遥这么一说,原本对骑马提不起什么精神的芸熙,也变的兴致勃勃。 两人各自试好了衣裳,又结伴去马舍选马去了。 傅遥不必说,一定是带她最钟爱的乌追一同前去。 至于芸熙,傅遥原本是想将性情最温顺的红枣选给芸熙。 但一见到红枣,傅遥就想起苏芩。 想起苏芩那日扎伤红枣,意图谋害楚莘的事。 可知当日,若非楚莘武艺高强,又反应敏捷,只怕早就葬身于马蹄之下了。 想起事后,苏芩哭着埋怨她,怪她待楚莘比待自己好。 傅遥心里就又恨又可怜苏芩。 芸熙似乎并不喜欢红枣,倒是对另一匹唤做乘云的白色小母马情有独钟。 马夫老杨说,这乘云也十分温顺,适合姑娘家骑。 芸熙说,她与乘云名字里都有一个云字,尽管不是同一个字,也是缘分难得。 于是,芸熙便选定了乘云,还兴奋的当场试骑了一圈。 去马场驰骋,怎么少的了楚莘。 傅遥也叫楚莘挑一匹她中意的马带上。 楚莘没犹豫,便挑中了一匹唤做践土的棕黄马。 据老杨说,这马性子有些烈,但跑的快。 若要论起来,只怕不输乌追。 楚莘前几回出门办差,都骑的这匹践土,对这匹马的脾气也算熟悉。 而践土似乎也很喜欢楚莘,见着老杨都爱搭不理,独独见了楚莘连打了两个响鼻。 老杨说,这马性子太野,一见楚莘就以为楚莘又要带它出去跑。 傅遥笑笑,轻轻的摸了摸马头,“践土不急,等两日之后,叫你出去跑个痛快。” 这日一早,在用过早膳以后,傅遥和芸熙就预备出城了。 因为傅遥是与太子爷出去,宁安公主很放心,并未多嘱咐什么,便放两人走了。 国公府门前,傅遥和芸熙正预备上马车,就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从巷口进来。 为首的是常安和高氏兄弟。 太子爷怎么来了? “不是说好城外马场见,你怎么过来了?” 崔景沉刚从马车上下来,还未站定,傅遥就披头问了一句。 “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傅遥浅笑,“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谁敢劫国公府的马车。你就不怕我已经启程走了,再扑个空。” “不怕,我再去追你就好。” 崔景沉望着傅遥,神情恬淡而温和,一脸好脾气的样子。 “你才不是怕会有人劫了我的马车,你是因为想早点儿见到我才来的。” 傅遥的话简直是一针见血。 崔景沉无言,脸瞬间变的滚烫。 想来,从前都是他逗傅遥,惹得傅遥脸红。 但眼下,情况竟然颠倒过来了。 这样,其实也挺有趣的。 打量着她要太子爷带上的人都带齐了,傅遥心情大好,立马张罗着启程。 谁知傅遥正要上马车的时候,却被芸熙给拦下了。 “姐姐随太子表兄乘那辆马车,我与楚莘作伴乘这辆。” “我”傅遥又惊又羞,竟然连芸熙都学坏,爱打趣人了。 楚莘也不例外,“姑娘就放心的去吧,奴婢会好好照应芸姑娘的。” 傅遥刚张嘴预备说两句什么,就被崔景沉给拉走了。 傅遥只得乖乖的上了太子爷的马车。 傅遥前脚刚登上马车,崔景沉后脚就跟了上来。 没等傅遥找个舒服的地方坐下,崔景沉就将傅遥拉进了怀里。 “干嘛?” 崔景沉立马冲傅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便朗声冲车外吩咐,“启程。” 马车缓缓被催动,可太子爷揽着傅遥的手臂却丝毫未松。 傅遥暗暗的与崔景沉较劲,妄图挣脱崔景沉的束缚。 其实,傅遥并不排斥这样与太子爷亲近,只是享受与太子爷角力的小余兴而已。 两人这样闹了一会儿,见傅遥额头冒汗,崔景沉唯恐把人累着,便认输松了手。 “你就知道欺负我,若我知道你这样欺负人,才不要与你同乘一辆马车,只叫你一个人在这儿孤着就好。” “阿遥生气了?”崔景沉问。 傅遥闻言,故意鼓起腮帮子,“嗯,生气了。” “那你看看这个,兴许就不生我的气了。”崔景沉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小锦盒。 “这是什么?”傅遥问。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傅遥也顾不上装生气,立马接过锦盒,打开一瞧,“这是针灸用的针?” 崔景沉点头,“你仔细瞧瞧这针的材质。” 傅遥赶忙取出一根针来观察。 很显然,此针并不是一般的银针。 那么这是 傅遥大惊,“这难道是钢针?” 崔景沉答:“前阵子听你提过,说银质地太软,作为针灸用针,易损耗,还有折断在病人体内的危险。还说要处理这种状况,很是棘手。我回去想了想,在众多金属中,或许只有钢能用来代替银,作为制作针灸用针的材料。” 傅遥原本也动过改良一下针灸用针材质的念头,也想到过用钢。 但钢不比银,想要将钢做成如此纤细的针,简直太难了。 没想到太子爷不仅想到了,还做成了。 “这钢针是出自谁手?” “是工部军器局的一个老工匠,出了名的巧手。我把想法与他一说,他便答应试做看看。这不,就试成了。” “难为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还叫人这么做了。”傅遥望着崔景沉,一脸的欣喜与感激。 “你说的话,我每一句都记得清楚。” 傅遥低头含笑,捧着那盒子针,简直喜不自胜。 “景沉,你知道吗,你真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这套改良过的针实在太珍贵了。这可是所有郎中和病人的福音。若能大量生产,普惠万民就好了。” 第六四四章 最消磨人性的东西

“想要做成这种针灸用针,需要极纯的钢材,也需要像那位老师傅一般精湛的技艺。这两者缺一不可。若说匠人的手艺,可以提高精进,这炼钢纯度的提高却非易事。恐怕短日之内,无法叫郎中们都用上这种钢制的针灸用针。”崔景沉与傅遥说,口气带着深深的歉意,“不过阿遥放心,既然你说了,我便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你达成心愿,我相信在你我有生之年,咱们大夏国的郎中,必定都能用上钢制的针灸用针。” 傅遥知道,太子爷从来都不说空话,既然开口就一定会言而有信。 “景沉,我虽然不算个郎中,但我想替全天下的郎中和需要针灸的病人谢你。”傅遥望着崔景沉,眼中满是崇拜。 “那你不生我的气了?” “我何时生过你的气。” 崔景沉笑笑,正预备再将傅遥拉进怀里说几句体己话。 谁知傅遥却埋头把玩起锦盒里的针来。 那入迷的样子,简直就像才得了新玩具的孩子。 傅遥对这套针的确是爱不释手,兴致上来竟然捏起其中一根针,就要往自己的小臂上扎。 崔景沉见状,立马拉住傅遥的手,“阿遥,你这是干嘛?” “我想试试这针,究竟中不中用。” “你又没生病,怎么能胡乱往自个身上扎针。” “无碍,我就试一下。”傅遥边说边要继续扎,而崔景沉那边却死活不肯松手。 “你要试就在我身上试,别折腾你自己。” 傅遥微怔,“你不是最怕扎针吗?就不怕我给你扎坏了?” “谁说我怕扎针了。”崔景沉答,“你快扎我,别扎你自己。” 傅遥闻言,默默的在心里骂了太子爷一句傻子。 太子爷明明就很怕扎针,竟还主动请缨为她试针。 不是傻子是什么。 “我不扎了。” “怎么不扎了?” 傅遥嘟囔了一句,“扎你,我舍不得。” 崔景沉听了这话,立刻傻笑起来,“你扎吧,有你这句话,被你扎成马蜂窝我也乐意。” “说得我好像很恶毒似的。”傅遥说着,将手从崔景沉手心里抽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将针放回了锦盒中,“不捣鼓这个了,不过说起针灸,倒叫我想起了一桩事。” 崔景沉敛了笑,“什么事?” “昨日,我入宫给继后医腿。见继后似乎有些消沉,还当着我的面,为了丁点儿小事冲宫人发了老大的脾气。我事后留心打听,听说继后如此,是因为皇上去探望了病中的淑妃。” 崔景沉自然听的出傅遥此言何意,直言道:“无论如何,淑妃的位分摆在那儿,父皇去看看她也是应该的。” “既然皇上都已经去看望淑妃了,为何还不给她请太医。见面三分情,难道皇上对淑妃真的丁点儿情意都没有了?” “淑妃跟了父皇二十多年,真要对她彻底绝情也难。” 是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但在皇权面前,所有的儿女情长都会变的无比单薄。 傅遥想,就如太子爷所言,皇上大概不会真的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淑妃病死。 但可以肯定的是,淑妃即便不死,余生也只会半死不活。 皇上怜惜淑妃,那是因为淑妃是曾跟了他二十多年的女人。 同时,皇上也痛恨淑妃,痛恨这个女人竟然敢机关算尽,妄图挑战他的皇权。 君心难测,傅遥也说不好皇上究竟打算如何料理淑妃。 但傅遥赌皇上不会那么草率的就要了淑妃的命。 后宫需要制衡,淑妃一死,后宫中还有谁能牵制住中宫那位姓李的继后? 因此,过阵子,是会得到淑妃殁了的消息,还是病愈的消息,并不一定。 傅遥想,其实凭淑妃的心计,位分和家事,她不至于落到眼下这个处境。 淑妃错就错在高估了皇上对她的容忍,也弄错了她与皇上之间的关系。 皇上与她,先是君臣,然后才是夫妻。 淑妃将侍君该有的敬畏之心都忘了,也怨不得她会一败涂地。 “阿遥,你在想什么?”崔景沉问。 傅遥抬头,与崔景沉四目相对,“我就是在想,等你来日登基当了皇帝,你我之间会变的生分吗?要知道,权欲可是这世上最消磨人性的东西。” “阿遥,你说得对,权欲是消磨人性,但对你,我矢志不渝。无论我来日是谁,待旁人又如何,对你的好永远都不变。” 傅遥温然一笑,便投入了崔景沉的怀中。 傅遥心里清楚,一个人不可能永远都怀着一颗赤子之心。 身为帝王,需要仁德,但有些时候,也必须杀伐决断。 无论来日,她的景沉会不会因背负这天下的重担,而变的冷毅铁血。 就为着他独独对她的温柔,她也会不离不弃。 “景沉,不论来日会变成怎样,我死生都会守在你身边。” 一行顺利的出了京都城,来到了城外雁归山下的马场。 傅遥刚下马车,就见佳木和佳榕兄妹迎在车旁。 佳榕见着太子爷还是有些拘谨,在恭恭敬敬的给太子爷问过安后,佳榕才扑到傅遥和芸熙身边,“数日不见,我可想两位姐姐了。” 傅遥抬起手,轻轻的捏了捏佳榕的鼻子,“又淘气了是不是,瞧瞧,沾了一身的尘土。” 佳榕笑笑,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姐姐不知,这马场可大了,里头有好多好玩的地方,我领着姐姐和芸熙姐姐四处逛逛吧。” 傅遥闻言,回身望了崔景沉一眼,见崔景沉点头,才与佳榕应了声好。 临走前还不忘打趣周佳木一句,“今日到阁下的马场打搅了,若给阁下添了什么麻烦,还望阁下多担待。” 傅遥说完,便一手挽着芸熙,一手挽着佳榕向马场里走去。 “我觉得往后还是少叫阿遥和佳榕玩在一起的好。”周佳木说,“阿遥从前多温柔的一个人,眼下竟也变的凶悍起来。” “阿遥总打趣你,那是因为与你亲近,对生人才客气疏离呢。”崔景沉说。 周佳木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既然阿遥对越是要好的人,就越是凶悍,那阿遥对殿下您得凶悍成什么样啊。” 崔景沉笑而不答,双手往身后一负,迈开脚步向马场里走去。 就如佳榕所言,这马场是大,一圈走下来就能把人累个半死。 但正是因为这马场够大,马舍,驯马场,跑马场,还有马球场一应俱全。 傅遥尽管走的累,却技痒难耐,立刻命人将乌追给她牵了来。 第六四五章 胜之不武

虽然傅遥与太子爷一行,今日相约在此,是为打马球的。 但也不能一上来就打。 怎么也得慢骑几圈马,叫自己和马儿都活动开些才行。 傅遥趁着太子爷他们去遛马的工夫,忙着指点芸熙的骑术。 芸熙的骑术是不好,上马都要踩着凳子,还得另叫人扶着才能爬上马背。 因为骑术本就不精,加之又许久没碰马的缘故,芸熙骑在马背上竟然还有些发颤打晃。 在这种情况下,人已然是不能自个骑马了。 就只得找个马倌在前头牵着马,从头开始慢慢练。 “芸熙,腰再挺直些,别太紧张。”傅遥与芸熙指点说。 芸熙点头,立马照做,可瞧神情,还是紧张的很。 “经姐姐这么一指点,芸熙姐姐的骑姿已经比开始强多了。”身旁的佳榕说。 “妹妹不必陪着我俩练,你也随太子爷和你哥骑几圈马去。” “我不。” “怎么,是觉得与太子爷一起骑马不自在?”傅遥问。 “不是,我就是不想骑马。我一骑马,我就会想起” 傅遥迟疑,轻声问:“妹妹心里还介意?” 佳榕垂下眼,半晌才答,“姐姐,我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其实我在老家的时候也骑过几回马。可是我不敢自个骑,总得像芸熙姐姐那样,有人在前头牵着才敢。姐姐,我就是害怕,害怕这马不知何时就会受惊发狂。” “妹妹能再骑马就已经够厉害了。”傅遥挽过佳榕的手说,“我刚认识妹妹的时候,妹妹也是不敢自个骑马。咱们就当一切重来一遍,再尝试看看。只是有一点,妹妹千万别勉强自己。” 佳榕点头,“那姐姐,我这就去试试。” “姐姐陪你。” 在陪着芸熙和佳榕练习了一阵儿之后,芸熙就催着傅遥骑会儿马去。 “姐姐放心去吧,我和佳榕妹妹都不是全然不懂骑马的人,能相互照应。” 傅遥哪放心就这么将两人撂下,执意不肯走开。 “好不容易能出门玩一会回,若害的姐姐玩不尽兴,芸熙姐姐和我心里也不安。”佳榕边说边冲傅遥摆摆手,“姐姐快去吧,回头等姐姐骑了几圈回来,芸熙姐姐和我的骑术没准儿就练回来了。姐姐就叫我俩自得其乐吧。” 既然佳榕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她若还在这儿盯着,芸熙和佳榕该真不自在了。 于是,在交代马倌一定要小心照应以后,傅遥便跨上乌追,追崔景沉和周佳木去了。 傅遥驾着乌追,毫不费力的就撵上了崔景沉和周佳木。 见傅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赶超过去,周佳木不禁朗声道:“这真是许久都没骑过马的人吗?阿遥一定有偷偷练过。” 傅遥勒停乌追,转身冲周佳木说:“别装怂,我还不知道你,赶紧拿出真本事与我赛一圈。” “那怎么好。我一个大男人,即便赢了你一个小姑娘也胜之不武。” “小姑娘?”傅遥撇嘴,“太子爷觉得,我与佳木谁的骑术更胜一筹。” 得此一问,崔景沉毫不犹豫的答:“左右都没我厉害。” “谁最厉害,赛过才知道,有本事追上我。”傅遥说完,便驾着乌追飞奔出。 崔景沉和周佳木见状,立刻策马猛追。 傅遥的骑术虽好,但终究是个姑娘家。 到底还是被崔景沉和周佳木给追上了。 周佳木不依不饶,非要傅遥当众大喊三声“你最厉害”。 傅遥当然不肯,便拿周佳木之前说的话来噎他,“周大公子方才不是说,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即便跑赢了我一个小姑娘也胜之不武吗?” 周佳木无言以对,只能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我总是说不过你的。” 傅遥见周佳木的样子怪可怜的,心中不忍,便悄悄的与周佳木说了一句,“你厉害,真的厉害,败给你我心服口服。” 周佳木简直受宠若惊,赶紧问崔景沉,“殿下可听见了?” 崔景沉点头,转向傅遥,“要不你也夸我几句。” 傅遥笑而不语,心想,什么男子汉大丈夫,都比真小孩还孩子气。 许久没能骑着马,如此畅快的跑一跑了。 傅遥只觉得通身舒畅。 但骑马是个体力活,傅遥唯恐把体力耗尽,待会儿马球场上会力不从心。 于是,只慢骑了两圈马,就去场边歇着了。 傅遥人虽然歇着,但眼却没歇着。 一会儿瞅瞅常安和高氏兄弟赛马,一会儿瞧瞧芸熙和佳榕练习骑马的进度,也是乐在其中。 一边,常安与高氏兄弟战况激烈,另一边,芸熙已经放弃再学骑马了,只管跟在傅遥身边看热闹。 而佳榕似乎正渐入佳境,正尝试着不用马倌牵马,自己骑行一段。 傅遥想,就凭佳榕这份用心,要不了多久,佳榕就能再跟她一起策马奔腾。 见太子爷和周佳木又策马跑了两圈,这人不累,马也该累了。 傅遥便招呼大家都下场歇歇,吃块糕点,喝口茶。 “倒是阿遥体贴,竟然带了这么多糕点来。”周佳木夸道。 “这可不是我的功劳,这些糕点多半都是芸熙亲手准备的。因为怕天热,糕点放久了会坏,芸熙天不亮就起来忙活了。”傅遥如实说。 “赵姑娘辛苦。” 芸熙略显腼腆的笑了笑,“周大哥不必客气,大家都多吃些我才高兴。” “赵姑娘放心,这些糕点必定一块都不会剩下。” 见佳木与芸熙能如此谈笑自如,傅遥甚是欣慰,忙张罗说:“可都听见芸熙的话了,别都看着,快尝尝吧。” 周佳木也不客气,打量着点心匣子里的糕点,预备选块自己爱吃的。 “这个绿色的是?” “是薄荷糕。”芸熙答。 “我记得这道薄荷糕,可是月华楼的招牌。” “是,前阵子在月华楼吃过一回,觉得很是清爽可口,于是便尝试做了一下。样子是有七八分像,但是味道却不如月华楼做的好吃。”话说到这里,芸熙显的有些怅然。 周佳木正预备夸夸芸熙,芸熙又道:“还有罐子酸梅汤落在马车上,我去取来。” “妹妹别去,我叫楚莘去吧。”傅遥说。 “还是我去吧,场边坐了许久,身上发僵,正想走走。姐姐不必理我,快吃点儿喝点儿,免得一会儿打起马球来,身上没劲儿。” “那妹妹快去快回。” 芸熙点头,冲众人福了福身,便转身离去。 见芸熙走远,周佳木才忍不住问了一句,“赵姑娘她怎么了?” 第六四六章 百思不得其解

得此一问,傅遥并未立刻回答周佳木,而是望向了崔景沉。 崔景沉大约知道芸熙为何会如此,便与傅遥道:“今日,我原本打算叫上四弟同行,但四弟说他前儿个不当心崴了脚,不便骑马,就没跟来。” 周佳木本就是个极聪明通透的人,又长日跟在太子爷身边,虽然太子爷并未与他刻意提起,但他还是听说了一些关于四皇子和芸熙之间的事。 对四皇子和芸熙之间的事,周佳木多少有些好奇,却无意探听。 只管默不作声的在一旁吃糕点喝茶。 而在听了崔景沉的话以后,傅遥心里就很不淡定了。 若之前她只是怀疑,那么眼下傅遥已经可以肯定,四皇子的的确确是在躲着芸熙。 上回在月华楼一面,两人不是已经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聊的很愉快吗? 四皇子为何突然要躲着芸熙呢? 四皇子究竟在害怕什么? 傅遥实在想不通。 依四皇子如今的处境,应该极力的想要抱紧太子爷这棵大树才对。 而得到太子爷信任及倚重的捷径,就是得到太子爷唯一的表妹芸熙的芳心。 如今,芸熙已经对四皇子芳心暗许。 为何四皇子却要临阵脱逃。 这太不合理了。 崔景沉最见不得傅遥费神为难,立马安抚说:“我要见四弟一面也不难,等今日我回宫以后就把他叫来,好好问问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傅遥是真想知道四皇子躲着芸熙的原因。 可这件事由太子爷出面去问,恐怕有些不好。 傅遥的意思是,等回头找个机会,叫她跟四皇子见上一面,或是叫四皇子与芸熙能见上一面。 总之,不好太轻举妄动。 “还是再缓缓吧,等过几日再说。” 崔景沉点头,也没再为此多言。 傅遥为崔景沉添了杯茶,“吃块糕点吧,芸熙的手艺没的挑。” “这里头可有你亲手做的?” 傅遥一指,“这个冬瓜蜜饯是我做的。” 崔景沉连忙挑了一块塞进嘴里,“好吃。” 傅遥轻笑,“你不是一贯不爱甜食?” “你做的我都爱吃。” 不愧是吃了糖的人,嘴巴就是甜。 周佳木听说好吃,也尝了块冬瓜蜜饯,“这冬瓜蜜饯做的地道,跟买来的似的。” “那可不,别看这冬瓜蜜饯小小一块,貌不惊人的,做起来可是麻烦的很呢。” 周佳木疑惑,“这冬瓜蜜饯不就是把冬瓜切条,用糖腌制起来吗?” “若有这么容易做成就好了。”傅遥说,“这切好的冬瓜,先要放进蚬壳粉里浸泡,之后还要再经过多番漂洗,否则这冬瓜蜜饯,何以能如此晶莹剔透。想要做出一份地道的冬瓜蜜饯,没有三四日的工夫是不成的。” 周佳木感慨,“没想到这冬瓜蜜饯做起来如此麻烦,我可不能囫囵吞枣,得好好吃。” “可不,这一块块的冬瓜蜜饯,都是我的心血。你是得仔细吃,最好一块蜜饯含一天。” 闻言,没等周佳木表示,崔景沉就先道:“往后这样麻烦的东西就别自己做了。你若是想吃,我让宫里膳房做好了给你送去。” “做给你吃,才不觉得辛苦。你多吃点儿,我就高兴了。” “呀!你们吃糕点也不叫我!”佳榕隔着老远就喊了一嗓子,接着便一路小跑上前。 傅遥忙给佳榕倒了杯茶,“方才见妹妹练的用功,就没扰了妹妹,可不是故意不叫你的。” “我知道姐姐疼我,有什么好事都想着我,至于我哥” “你尽管捡了甜的吃,下回牙疼,看谁理你。”周佳木说着,白了佳榕一眼。 佳榕一听“牙”字,脸色瞬间就白了几分,刚伸向冬瓜蜜饯的手便缩了回去。 “妹妹牙疼?”傅遥问。 佳榕点头,“好像是甜的吃多了。” “是吗?妹妹可找郎中瞧过了?”傅遥问。 佳榕摇头,“牙疼不过小事,过几日就无碍了。” “妹妹此言差矣,牙疼可是可大可小的。妹妹牙疼或许不是因为吃多了甜食,也可能是因为长智齿。若是如此,就得千万小心了,一旦因为智齿刺破牙床,导致嘴里化脓,只怕会生出炎症,那可就麻烦了。” 一听这话,周佳木立刻就急了,“阿遥,你快帮佳榕看看。” 傅遥心中也是忐忑,“妹妹快张嘴叫我看看。” 佳榕性子虽大方,但叫她当着一众人的面张大嘴巴,她也是不肯的。 于是便拉着傅遥到就近的树后去瞧。 经傅遥看过,佳榕的确是长智齿了。 不过好在嘴里并未化脓。 “姐姐,能不能叫这智齿不要长了?”佳榕苦着脸说。 “不能。”傅遥如实跟佳榕说,“实话告诉妹妹,妹妹这智齿才刚往外发,还不到最疼的时候。过几日只怕更疼。” 佳榕闻言,简直欲哭无泪,而更欲哭无泪的是佳木,“阿遥,你可有法子给佳榕治治这个病。” 佳木护妹心切,傅遥又何尝舍得佳榕受苦。 只是,“这长智齿不算病,也没法治。但我有法子能为佳榕减轻些痛楚,保证佳榕长这个智齿嘴里不会化脓。” “姐姐,你真能让我不疼?”佳榕立刻转忧为喜。 “不能说不疼,只能稍稍缓解些。” “疼不疼不打紧,最要紧的是不要得炎症,否则一旦发热起来,随时都会丢了性命。”周佳木说,“阿遥说了我才想起来,佳榕乳娘的长子,就是因为当年长智齿,嘴里化脓,得了炎症过世的。” 傅遥点头,像这样的惨死事,实在太多太多了。 别说长智齿,每年生水痘过世的孩子,也是不计其数。 一个人能平平安安,无病无灾的长大成人,真是太不容易了。 佳榕一听长智齿真能死人,也是害怕,“姐姐,我不会死吧。” 傅遥闻言,笑呵呵的拍了拍佳榕的肩膀,“有姐姐在,你必定能长命百岁。” 佳榕松了口气,“有姐姐当我姐姐真好。” 傅遥莞尔,又冲周佳木说:“等我回府以后,会给佳榕配一种药粉,你每日盯着佳榕用这个药粉漱口,我敢保佳榕嘴里绝不会化脓。” “阿遥,有劳你了。” 傅遥一个白眼抛过去,“还与我客气生分起来了。” “好,我不客气,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只管烦你。” “她就是个医痴,最讨厌人家讳疾忌医。”崔景沉望着傅遥,目光黑湛,温情脉脉。 傅遥浅笑,正欲应声,就听佳榕说:“姐姐待会儿也给芸熙姐姐瞧瞧吧,我方才过来的时候,正撞见芸熙姐姐,见芸熙姐姐的脸色很不好,病了似的,该不会也是长智齿了?” 第六四七章 我要赢,一定要赢

傅遥三人一时都答不上佳榕的问题,还是佳木机灵,立刻将话题扯开。 问起了傅遥佳榕长智齿,在饮食上有无忌口的事。 在休息了一阵儿之后,众人的精神和体力都恢复的差不多了。 各个都摩拳擦掌,预备在马球场上争个高下。 要打马球,首先就要分队。 但在如何分队的问题上,众人的意见产生了很大的分歧。 为了公允起见,只能用抓阄的法子来分队。 于是,便由不用上场参赛的芸熙和佳榕做了八个纸团。 其中,有四个纸团上是一片空白。另外四个上则各画了一个圈。 抓到同样纸团的为一队。 结果,傅遥、常安、高武,还有周显一个队。 余下的太子爷、周佳木,还有楚莘和高文一个队。 打眼一看,两队实力相当。 但在仔细分析过每个人的战力以后,还是傅遥这队比较吃亏些。 太子爷那一队,各顶个的高手,不只骑术精湛,也都有工夫底子在身。 而佳木和高文,一个是太子爷形影不离的挚友,另一个是太子爷的贴身护卫。 三人之间的默契不必说。 至于楚莘,在跟傅遥之前,可是周佳木手下的人。 周佳木和楚莘之间,也是有极深默契的。 太子爷的队里能有楚莘,简直是如虎添翼。 但傅遥觉得,他们队也不弱。 当初在凉州的时候,她可是与常安和高武一起抓过北渊的流寇。 常安和高武的骑术与功夫如何,傅遥心里有数。 不比太子爷他们差。 至于周显,傅遥有些咬不准,但可以肯定的是,周显的功夫不差。 否则,也不会给佳木当长随。 既然队已经分好,众人立马分边站好。 站好之后,自然得向对手放个狠话,振奋己方士气。 周佳木率先开了腔,叫傅遥一方束手就擒。 傅遥也不示弱,口气坚定的讲,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场边,佳榕带着芸熙给傅遥这队呐喊助威。 在势头上,傅遥这队完胜。 周佳木见状,又忍不住问了佳榕那个问题,“你是我妹妹吗?” 佳榕答:“我是哥的妹妹不假,但我也是阿遥姐姐的妹妹呀。” “越来越伶牙俐齿了。”佳木嘀咕了一句,便忙着与太子爷研究战术了。 在崔景沉这一队中,崔景沉和周佳木都属于善长冲锋进攻的打法。 但傅遥那一队,没有一块好啃的骨头。 因此,防守不能松懈了。 崔景沉和周佳木都觉得,傅遥那一队中,旁人都不算太棘手,最重要的是,得找个人把傅遥给绊住。 周佳木原本想着,同是姑娘家,叫楚莘防着傅遥最合适。 但转念一想,楚莘看傅遥比什么都要紧,若叫楚莘和傅遥一对一,楚莘必定会手下留情。 因此,楚莘第一个被排除外在。 余下的三个人中,太子爷更不行。 而他自己,周佳木也觉得不行。 可知他早已习惯了护着傅遥,让着傅遥,若真叫他与傅遥对阵,他恐怕还不如楚莘意志坚定呢。 于是,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崔景沉这一队还是决定由高文出面紧盯傅遥,至于其他人则随机应变。 见太子爷那边商量的热火朝天,周显不禁小声问傅遥,“姑娘,咱们要不要也商议个对策?” 傅遥答:“计划赶不上变化,真要上了场,局面未必就跟预料中的一样。与其费那个心思,倒不如在心中反复默念几遍,我要赢,一定要赢。” 周显觉得傅遥此言甚是有理,便依着傅遥的说法这么做了。 高武见状,也赶紧跟着学起来。 至于常安,不必默念,身上已经充斥着与傅遥相当的必胜信念。 “对了,有一件事我得嘱咐你们。”傅遥冲其他三人说,“都听好了,战场无父子,更没什么主仆。你们都给我拿出真本事,不许让着对面那四位。你们放心,若赛后谁小气,给你们脸色看,你们只管告诉我,我必定会给你们讨回公道。” 有了傅遥这句话,同队的三人便都无后顾之忧了。 两队在各自准备了一会儿工夫之后,便上场拉开了阵势。 场上的气氛虽说不上剑拔弩张,那也是谁都不服谁。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佳榕将马球放在了两队中间的地上,不偏不向。 虽着佳榕一声吼,比赛开始。 傅遥敏捷,自信能夺下首球,却没想到,太子爷比她更快。 佳榕话音未尽,球就已经被太子爷率先给击了出去。 傅遥知道太子爷身手敏捷,但太子爷这未免也太敏捷了。 简直势如疾风。 看来,太子爷是要跟她动真格的。 如此甚好,傅遥一笑,原本就激昂的斗志,越发的高涨起来。 傅遥立即握紧球杆,正要去追太子爷,谁知还没跑出去多远,高文就拦在了她面前。 傅遥左躲右闪,高文就跟着围追堵截。 傅遥恼了,一脸不耐烦的瞪着高文。 高文不去帮太子爷的忙,干嘛专门与她较劲?莫不是 见傅遥有些恼他的样子,高文也是怪为难的,“傅姑娘,得罪了。” 有了高文这句话,傅遥心中越发笃定。 “是殿下叫你盯着我的?” “是。”高文倒是实诚。 既如此,傅遥又试着追问一句,“那其他人呢?” “回姑娘,殿下和周公子商议决定,命小的只管盯紧了傅姑娘,至于其他人则随机应变。” 听了高文的话,傅遥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 可喜的是,在太子爷和佳木眼中她颇具实力,是个大敌。 怒的是,有高文这样的高手死死盯着她,她压根施展不开拳脚。 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坐以待毙。 傅遥想要突破高文的防守。 傅遥也自信,自信以她的敏捷,足以与高文周旋。 但傅遥也意识到,与高文一番纠缠下来,她必定会消耗大量的体力。 即便真的突破了高文的防守,她也没力气与太子爷和佳木争高下了。 她必须得想个法子,一个既能摆脱高文,又不会消耗太多气力的法子。 傅遥飞快的思量着。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现。 或许这个法子可用,但这个法子,她整场马球赛就只能用一回。 傅遥斟酌了片刻,便俯身凑到乌追耳边轻声说:“好乌追,拿出点儿气势来,别让人挡了咱们的去路。” 乌追是匹极通人性的马,一早就感觉到它背上,傅遥因为遭人围堵,而心生焦躁。 此刻,它能感觉到傅遥强烈的,想要突出重围的决心。 乌追也随之亢奋起来。 在打了个响鼻以后,乌追嘶吼一声,便猛的向前冲去。 第六四八章 被踩了尾巴的猫

乌追的吼声一出,场上的马几乎都乱了阵脚。 有的原地不动,仿佛被定了身,有的则焦躁的跺起了蹄子,显然都被乌追的气势给震住了。 纵观整个场上,也就只有崔景沉的追云,还有周佳木的踏雪还算镇定。 趁着众人和众马凌乱的时机,傅遥借势驾着乌追狂奔上前,预备从崔景沉手中截下那个球。 可惜还是太迟。 球进了。 头彩就如此轻易的被崔景沉给拿下了。 “阿遥,承让了。”周佳木隔着老远与傅遥喊话道。 傅遥才不理他,趁众人松懈之机,迅速的将球勾到了自己的杆下。 待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傅遥已经冲了出去。 最先反应过来的崔景沉,立马去追赶傅遥。 奈何乌追跑的实在太快,来不及追上,傅遥那球就已经进了。 “抱歉,没叫你们高兴太久,就打了个平局。”傅遥与崔景沉说,顺便冲周佳木扬了扬下巴。 那神情,那气质,无比的明艳动人。 常安和周显他们有所顾忌,即便心里高兴,也不敢太外露。 而场边的佳榕才不会顾虑这些,大喊着“阿遥姐姐好厉害,好威武”之类的话。 经佳榕这一番助威,傅遥底气更足。 “不必叫高文单独盯着我,有本事你们四个人一起防我。” 闻言,崔景沉与周佳木相视一下,谁都没动。 傅遥见状,不免有些泄气。 心想,太子爷那队都是狐狸,竟然不中她的算计。 可知她是打着将自己当靶子,为其他队友争取进球机会的主意。 没想到她这点儿小心思,竟然那么轻易就被太子爷他们给看透了。 傅遥突然觉得有些小紧张。 她想要赢,看来是真不容易。 而这场马球打的,也的确是相当艰难。 双方原本都想着要出奇制胜,速战速决。 却没想到打着打着就成了一场拉锯战。 这缠斗周旋的时间越长,傅遥体力不足的劣势就凸显的越明显。 就在方才,在与太子爷争抢木球的时候,傅遥险些一个不稳,从马背上掉下去。 傅遥那边不觉得怎么,崔景沉却吓得心惊胆颤。 崔景沉知道傅遥好胜,绝不会轻易言败。 除非将身上的气力全部耗尽,否则是断然不会下场的。 崔景沉有心让着傅遥,却知依傅遥的脾气,定不肯叫他相让。 于是,崔景沉便张罗着叫大家都下场稍歇一会儿再继续打。 如此安排,傅遥也不会觉得别扭。 在一口气灌了大半碗茶以后,周佳木与崔景沉悄声说:“这一骑上马背,阿遥就变了个人似的。若非阿遥的耐力差些,咱们恐怕真要输了。” “那待会儿场上,你负责盯着阿遥。倘若咱们输了,我只管赖你。” “不,我才不要去盯阿遥。殿下难道没瞧见阿遥方才在场上的样子,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阿遥,佳木说你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崔景沉朗声冲不远处的傅遥说。 见此情形,周佳木的脸都绿了。 他和太子爷不是一队的吗? 太子爷竟然出卖他! 傅遥听了这话,似笑非笑的望着周佳木,“很好,周佳木你给我等着。” 周佳木闻言,咽了口唾沫,看来待会儿场上,傅遥不会叫他轻松。 “还有太子爷,你也别偷笑,告人小状在我这儿可是罪加一等。”傅遥又盯着崔景沉说。 崔景沉拿傅遥最没办法,原本打死也不会说一句软化的人,立刻就认了输。 “是我的不是,你喝碗酸梅汤好好歇歇,大声说话伤嗓子,也费体力。” 周佳木从旁瞧着,不禁“啧啧”两声,“这还是太子爷吗?” 崔景沉笑而不答,只管望着不远处的傅遥,目光和煦,就如这拂面的清风。 “既然是比赛,总要分出个输赢。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咱们是不是该提前说好。”周佳木朗声说。 “这个简单。”傅遥第一个站出来回应,“我若赢了,就把你们的球杆都给我当战利品。” 周佳木闻言,故作若有所思的模样,摸着下巴说:“倘若战利品是球杆,那我赢下这么多球杆放在家里也无用啊。” “哥,你少在那儿大言不惭了,我赌我阿遥姐姐一定能赢。”佳榕说。 傅遥点头,“还是佳榕慧眼识珠。妹妹放心,姐姐一定会对你哥手下留情,总要给他留下一根球杆的。” 这边,众人正聊的其乐融融,就见一小厮打扮的男子在两个侍卫的带领下向这边走来。 “周顺?你怎么来了?”周佳木问。 不用问,这位唤作周顺的小厮,应该是忠勇侯府的人。 周顺上前,给众位贵人道了安好以后,才说:“太子殿下,公子,才得的消息,敬王殿下今晨起来突然吐血不止,昏厥了过去。皇上闻讯大恸,除了留下两个太医在宫中待命,其余太医无论是当职的,还是在家的,一律都派去了敬王府。敬王爷恐怕恐怕” 话说到这里,周顺迟疑了片刻,才又接着说:“听说顺王府和温王府已经派人去敬王府慰问了。福安公公知事态紧急,自身又不方便出城,于是就命人来府上传消息。小的受方管家之命,快马加鞭的出城,来给贵人们报信。” 果然是出事了。 据傅遥所知,敬王身上一直都有旧疾。 自打被李元徽以私生子的性命相要挟,被迫答应了崔撼与李芝兰的婚事以后,敬王的身子更是大不如前。 加之,敬王的确是年事已高,最近的时气也不太好,人会忽然发病病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太子爷身为当朝储君,地位超然。 本不必亲自过问宗室或臣子患病的事。 但敬王不是别人,是先帝幼弟,当今皇上的小皇叔 若不论尊卑,单论亲眷关系,太子爷正经该称呼敬王一声九爷爷。 因此,敬王突然病倒,太子爷不止该过问,甚至该代皇上去府上探望一番。 更何况眼下,顺王和温王都已经派人前去关怀,若太子爷对此不闻不问,可给了那些言官和御史参奏的机会。 所以太子爷不止得有所行动,还得立刻行动。 眼看这场马球是打不成了,虽然有些遗憾,但正事要紧。 傅遥也想赶紧回府与宁安公主商议商议,要不要也派个人带上礼物去敬王府慰问一番。 毕竟,宁安公主与太子爷一样,也要尊称敬王一声九爷爷。 亲戚一场,不好不表示。 一行片刻也没耽搁,便立即启程,回城去了。 第六四九章 至少眼下,他还不能死

一回府,傅遥就直接去了宁安公主房里。 宁安公主一见着傅遥就说:“估摸着时辰,妹妹也该回来了。妹妹在城外也听说了敬王府上的事?” “是。”傅遥点头,“妹妹听说,顺王府和温王府得了消息已经派人过去了。嫂子,咱们要不要也派个人去敬王府问候一声。” “妹妹不必担心这个,嫂子已经托睿叔过去了。” 傅遥闻言,也就安了心。 另一边,漫芳小声提了一句,“主子,咱们要不要把东西提前备下?” 漫芳这话问的隐晦,但傅遥还是听明白了。 漫芳这是在问宁安公主,要不要把奔丧的衣裳,礼品和礼金等物先备下。 省得敬王一去,还要手忙脚乱的现准备。 宁安公主听了这话,却道不必。 说是早在当年她未出嫁以前,敬王就曾因吐血病倒过两回。 众人回回都以为敬王怕是不成了,但老人家每回都是躺几日就缓过来了。 尽管此番,敬王的病状十分凶险,可人未必就会不成。 但宁安公主寻思了寻思,还是叫漫芳先去把东西给备下了。 以防万一。 “嫂子,我帮漫芳一同张罗这事吧。”傅遥说。 “妹妹才从城外回来,身上必定乏累,还是回去歇着吧。这点儿小事,漫芳一个人就成。” “嫂子,我不累。” “妹妹身子才刚好些,可不能掉以轻心。即便不累,也要回去歇着。” 傅遥哪肯叫宁安公主为她担心,便应了宁安公主的话,回桐芳苑了。 芸熙最是细心体贴,傅遥才进屋坐下,她就给傅遥奉上了一杯已经晾好的金银花茶。 说是这金银花茶最是清热去火,盛夏时节饮用最好。 傅遥觉得,她眼下是要好好去去心火。 最近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一桩接着一桩,简直叫人应接不暇。 傅遥想,他们大夏的崔姓皇族今年是不是犯太岁。 先是继后摔断了腿,不良于行。 再是李昭仪被害中毒,危在旦夕。 眼下,敬王又突然吐血,病重垂危。 傅遥觉得,皇族宗室的人,真应该一人灌一壶这清热去火的金银花茶才是。 这大热的天,傅遥明明一身的汗,却从心底里发寒。 人生已经够艰难了,沾上皇族就更艰难了。 见傅遥只管低着头,也不喝手中的茶,芸熙忍不住问了一句,“姐姐不爱喝金银花茶吗?” 而傅遥却盯着手中茶碗里的金银花,答非所问,“这金银花还有个别名,唤作忍冬。” “忍冬?”芸熙好奇,“姐姐可知这金银花为何会叫忍冬?” 傅遥答,“这金银花到了秋天的时候,枝上的老叶就会枯黄掉落,但老叶凋零的同时,叶腋上便会萌发出新的绿叶,且凌寒不凋,忍冬之名由此而得。” “原来如此。” 傅遥轻叹,“忍耐过寒冷的冬日,便能迎来温暖的春日吧。” 芸熙淡淡一笑,“大热的天,姐姐怎么突然说起冬日的事了。” 傅遥闻言,也跟着微微勾了勾唇角,“哪有工夫在这儿说丧气话,得赶紧给佳榕配药。” “我帮姐姐一起。”芸熙说。 傅遥原本舍不得芸熙做捣药一类的粗活。 尤其是赶在这盛暑天里。 但傅遥觉得,技多不压身,叫芸熙简单学些药理医理,没准儿日后哪里就能用上。 就像这专门用来对付生智齿嘴巴里化脓的配方,用处就很大。 她一定得叫芸熙把这方子背下。 一旦来日,芸熙身边有亲近之人长智齿,也不至于抓瞎。 傅遥这个药方其实并不复杂,只是要把药材都磨成药粉这一点,有些耗时。 傅遥打回府就着手准备这药,忙活了半日,直到傍晚时分才制好。接着她便命楚莘将制好的药粉送到忠勇侯府去。 待楚莘回府,说已经将药亲手交到佳榕手上,傅遥才松了口气。 宁安公主果真是金口玉言。 众人原本都以为敬王一口气吐了快半盆血,必定在劫难逃。 没想到敬王整整昏迷了三日之后,竟然苏醒过来。 人也没糊涂,还能说话吃饭。 傅遥想,敬王此番大难不死,最高兴的除了敬王府上的人,就是李元徽那只老狐狸了。 若敬王一死,许多事死无对证以后,李元徽想要再胁迫敬王府为他所用就难了。 是,敬王是曾与先帝的妾妃私%7c通。 这事要放在敬王生前被翻出来,皇上那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 即便为了皇家体面,不好将此事宣扬出去。 皇上也有的是法子能叫敬王一家生不如死。 可要是等到敬王过世以后,此事才被揭发出来,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人本能的都对逝者心存敬畏。 即便生前有再大的仇怨,人死以后,也通常都不会再计较了。 敬王是皇上的亲皇叔,又曾是助皇上谋得帝位的大功臣。 敬王身后,皇上纵使得知了敬王从前的这些不堪,难道还能将自己的亲叔叔从棺材里挖出来挫骨扬灰吗? 纵使皇上能下这狠心,那皇族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傅遥觉得,李元徽那只老狐狸真该去庙里上炷高香,祈求老天爷叫他这位老亲家能长命百岁。 因为只有敬王活着,李元徽才有要挟整个敬王府为他所用的把柄。 其实,站在太子党的立场上,应该是盼着敬王早日驾鹤西去的。 如此,李元徽便少了一个强有力的帮手。 但傅遥却不希望敬王太早过世,至少眼下,敬王不能过世。 傅遥心中始终都有一个念头,想将敬王府重新拉拢回太子爷这边的念头。 傅遥曾因勇救在大婚当日服毒自戕的李芝兰,以及在背后出谋划策,免于崔柔下嫁北渊和亲这两件事,有恩于敬王府。 再有,傅遥与敬王长媳,世子崔君熠的发妻魏氏交好。 与敬王的嫡孙和嫡孙女,崔撼以及崔柔兄妹也是友人。 只等敬王过世,世子承袭爵位以后,她不用费多大力气,应该就能将敬王府的人替太子爷拉拢过来。 但想要真正帮到太子爷,就必须得赶在敬王在世时,达成这件事。 原因很简单,敬王是皇族尊长,在宗室中极为德高望重。 当初,太子爷深得宗室拥护,一则是因为嫡出的血统,二则便是仰仗敬王的功劳。 如今,敬王与李元徽结盟,宗室中有多半人都随敬王倒戈向了李元徽。 背地里默默的拥护李昭仪和六皇子。 倘若敬王能够在生前重新站到太子爷这边,那么宗室那些人也必定肯随之弃暗投明。 可要是不能在敬王生前完成此事,那敬王离世以后,他们要想将宗室那些人笼络住,只怕要大大的费上些心思了。 因此,傅遥还是盼着敬王他老人家能长命百岁。 只要敬王活着,她就还有打动敬王的机会,为太子爷坐稳储君之位出上一份力。 第六五零章 不辨善恶

这日一早,傅遥接到一封温王府递来的请柬。 她这才想起,六月十八这天,是苏芩册封的好日子。 傅遥之前明明反复叮咛自己,一定要好好记得这桩事,没想到还是因为太忙给忘了。 可知她一早就把贺礼给备下了,就等这天的到来。 傅遥给苏芩准备的贺礼是一支镶百宝的大凤簪。 苏芩是皇上下旨钦封的温王侧妃,按着品级,苏芩可佩戴四尾的大凤簪。 傅遥知道,无论是宫里还是温王府上,都不会缺了苏芩的首饰戴。 但她思来想去,觉得只有这能彰显身份的大凤簪,才最能表达她的心意,也最是应景。 六月十八这日,傅遥依着请帖上的时辰,去到温王府赴宴。 场面比傅遥想像的还要冷清许多,却也在情理之中。 首先,温王的生母淑妃招皇上厌弃,早已不复当初的显赫。之前有求于淑妃,想巴结淑妃的那些人,如今避嫌还来不及,怎么敢再往前凑。 再者,温王自己也不争气,多年来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贤王名声,毁于一旦。不止如此,还背负上行为不检,好色的骂名,往日的贤王成了声名狼藉的霸王。 最后,也是众多受邀前来赴宴的宾客,不愿来赴宴的主要借口。 那就是苏芩是妾,即便苏芩是皇上下旨钦封的温王侧妃,那也是妾。 温王纳妾,也算不上什么非去不可的大事。 于是,大多数收到请柬的宾客,都以各种理由推脱,礼到人未到。 傅遥想,面对今日府上如此冷清萧条的场面,唯一觉得高兴的人,应该就是温王妃了。 依照规矩,傅遥要先去拜见过温王妃,才能给苏芩道喜去。 长幼有序,尊卑有道,规矩不能乱。 傅遥便随接引丫鬟一路来到了一处花厅。 傅遥到时,花厅里已经坐了五六位女宾了。 傅遥草草打量了几眼,对其中几位夫人有些印象。 似乎都是温王妃娘家那边的亲戚。 也是,赶在这风口浪尖上,除了还能指望娘家那边帮着撑撑门面,还能指望谁。 可见在座的众位都兴致不高,可见也并非心甘情愿过来的。 血脉相连的至亲在危难之际,都不一定肯拔刀相助。 更何况是这种亲戚。 今日,这些人肯来给温王妃壮壮声势就已经够不错了,人家心里不乐意,板着脸那也没办法不是。 在冲温王妃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之后,温王妃便和和气气的给傅遥赐了坐。 温王妃瘦了,比上回见时还要瘦。 瘦的都有些破相了。 也不怪温王妃会憔悴成这样。 近来王府内外有太多的事不顺心,且桩桩都极其棘手。 温王妃不着急上火才怪。 傅遥真想提醒温王妃,一定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 这话,并不是一句客套话。 是身为一个医者,最由衷善意的提醒。 数月前,温王妃才早产又难产,身子的元气已经大伤。 而温王妃心里对温王和苏芩也一直都有怨气。 这怨气积蓄在心中,长日不得发泄。 肝气郁结,脾胃失和,人怎么可能不日渐消瘦。 倘若不加以疏导,恐生出一场大病。 傅遥不是诅咒温王妃,如若温王妃再这样不知珍重下去,要不了三年,人恐怕就没了。 “敢问傅妹妹,宁安皇姐可安好,前阵子听说皇姐动了胎气,我心里好生牵挂。” 温王妃这话说的不老实。 至少傅遥并未从温王妃的口气和神情中感觉到丝毫关切。 既然温王妃只是逢场作戏的问一句,那傅遥只好配合。 “劳王妃挂念,我嫂子的身子已经大安了。” “这就好。” 温王妃望着傅遥,面色平和静朗,倒看不出丝毫恶意。 傅遥心里清楚,温王妃因为苏芩的事,心里本来是怨她的。 只因上回,她在机缘巧合之下,救了被食物噎着的珮儿,才多少抵消些温王妃对她的敌意。 平心而论,温王妃是个好娘亲。 从上回珮儿出事,温王妃的表现就可看出,温王妃很疼爱自己的两个女儿。 而正是因为上回的事,温王妃此番长了记性。 只道孩子在睡着,无论谁想看看孩子,温王妃都不答应。 唯恐再出现上回那种意外。 傅遥觉得,温王妃算是个贤惠温柔的女子。 温王夫妻之所以变的像如今这般生分疏离,应该多半都是温王的不是。 陪着温王妃说了半天的话,傅遥心里也怪惦记苏芩的,这厢正预备大大方方的向温王妃说明,她想去见苏芩一面,不想苏芩那边却先沉不住气了。 傅遥认得求见温王妃的这个丫鬟,这是她亲自为苏芩选的陪嫁丫鬟,唤作银杏。 银杏道,她是奉苏侧妃之命,想请国公府的傅姑娘去喝茶小叙。 傅遥觉得苏芩此举机灵是机灵,却不算高明。 是,苏芩命人当众过来请她,温王妃为装贤德,必定会答应苏芩的请求。 但苏芩有没有想过,她这样当众逼温王妃就范的后果是什么。 事后,温王妃可肯放过她? 或许,苏芩已经考虑过这些了。 是在肯定事后温王妃不会,或是不敢为难她,所以才如此明目张胆的与温王妃做对。 此刻,温王妃虽然显的有些被动,但身为正妃的威仪还在。 十分大方的应允了苏芩邀傅遥叙的请求。 傅遥也没多话,起身冲温王妃施了一礼,便随银杏出去了。 原本坐在屋里的时候,傅遥还不觉得,眼下走出来叫风一吹,傅遥才察觉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傅遥到不是因为怕着温王妃才会如此。 只是受不了在坐的温王妃的那些娘家人,看她时那讳莫如深的眼光。 因为她是未来的太子妃,所以那些人看她的眼光中有敬畏,也有谄媚。 但又因为苏芩的关系,那些人与温王妃一样,对她有误解,也有嫌弃。 被那样复杂且不辨善恶的目光齐刷刷的盯着,傅遥当真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眼下可是暂时解脱了。 “银杏。” 前头引路的银杏微微侧身,“奴婢在。” “你们侧妃怎么派你过来了,这种事儿,她一般都会派莲心来办的。” 银杏闻言,显得有些迟疑,半晌才答:“姑娘还是待会儿问我们侧妃吧。” 说完便战战兢兢的转过身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加快了脚步。 瞧银杏这幅紧张样,就知莲心八成是出了什么事。 至于什么事,傅遥倒是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第六五一章 占便宜?并不觉得

傅遥记得,上回顺王妃借着去府上探望宁安公主为由,告了温王妃不少状。 说温王妃如何如何不容人,苏芩在温王妃手底下的日子很不好过。 当主子的不得势,当奴才的就更可怜了。 傅遥想,八成是温王妃嫌恶苏芩,却不好公然与苏芩为难,只能借着什么由头,拿苏芩身边的人出气。 瞧她方才一问,银杏如惊弓之鸟一般可怜的样子,就知银杏平日里也没少受委屈,更没少看着别人受委屈。 想想,莲心和银杏她们,原本都是国公府上的人。 许婆婆平日里管教这些小丫鬟是严厉,却从不轻易打骂。 可到了温王府以后却 傅遥当真心疼。 眼下,苏芩已经不住在西院了,也没住在那间偏远的知语轩。 而是搬到了萃茗轩。 听银杏说,此处是温王的书房。 书房?温王竟然叫苏芩挪到他的书房来住,这明摆着是要与苏芩朝夕相对的意思。 也怨不得温王妃心中哀怨,生生的瘦成了一把骨头。 身为苏芩的义姐,傅遥也不知究竟该替苏芩高兴,还是忧心。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就是集万千怨念于一身。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苏芩的对手可绝不止温王妃一人。 这个时辰,温王正在前厅接待男宾,傅遥到省了与温王碰面的尴尬。 傅遥很少会打心底里厌恶一个人,温王就是其中之一。 能不与温王打照面,傅遥倒是松了口气。 没经通报,傅遥便随银杏一路进了西屋。 西屋不大,只分里外两间,傅遥一进屋就望见了坐在里屋软榻上的苏芩。 这会儿苏芩正在捧着小碗吃什么,见傅遥来了,苏芩欢喜不已,赶忙将手中的碗放下,要起身相迎。 “你身子重,快坐着。”傅遥也不跟苏芩外道,走上前,很自然的就在苏芩身边坐下了。 今日,苏芩一身石榴红色的品服,分外的明艳端庄。 头上珠翠环绕,贵气无比。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即便只是略施粉黛,整个人的气色也相当不错。 但人看起来,还是多少瘦了些。 苏芩如今是苦尽甘来了,但之前苦的日子,想必也是十分难捱的。 “可把姐姐给盼来了,可知我心里有多想念姐姐。” 傅遥目光温和的端详着苏芩,夸道:“从前只觉得妹妹穿颜色清淡的衣裳好看,没想到穿红色更好看。” “可惜不是正红色。”苏芩应道。 正红色可是正室才能穿的颜色。 放在温王府,那是只有温王妃才能穿的颜色。 索性苏芩方才的话是对着她说的,倘若叫有心之人听去,还不定要掀起怎样一段风波呢。 什么叫言行无状,苏芩就是了。 傅遥本想提醒苏芩,无论何时都要谨言慎行。 可想来她好歹能与苏芩见上一面,这一见面就说教,也不太合适。 傅遥寻思着,便没接苏芩这句话茬,只道:“进来的时候见妹妹在吃什么,妹妹快接着吃吧,有些东西,凉了吃可不好。” “不瞒姐姐,大约是因为月份大了的缘故,我这阵子胃口极好,总容易觉着饿。姐姐饿不饿,要不要也吃一碗,这燕窝正炖的恰到好处。” “姐姐不饿,你吃吧。” “我自己吃多没趣,姐姐就陪我吃两口吧。”苏芩说完便望向银杏吩咐到,“去,再去盛两碗燕窝来。” 银杏得令,便立马下去张罗了。 “对了,刚进来就想问妹妹,今儿怎么没见着莲心的人,还有孙妈妈,也没见着。” 听了傅遥的话,苏芩就忍不住一声长叹。 “姐姐不知,就在我得皇上赐封为侧妃的当日,王妃的陪房妈妈郭氏,带了好些人到我这儿大闹了一通。孙妈妈和莲心因护着我,便被那郭氏往死里折磨。孙妈妈被拖出去一顿乱打,生生打折了两条腿,成了残废。而莲心,险些被郭氏打毁容。三日前,我已经打点好了银子,托人将孙妈妈送回老家安置了。至于莲心,还在房里养着,至少得再将养个把月才能出来当差。” 傅遥一早就料到,温王妃动不得苏芩,八成会拿苏芩身边的人出气。 但她万万没想到温王妃会对孙妈妈和莲心下如此狠手。 把一个老妇打残,将一个年轻姑娘打毁容。 这与杀了她们有何区别。 傅遥愤怒,怪温王妃心狠,也怪温王妃太不知轻重。 孙妈妈和莲心到底是从国公府出来的人。 温王妃不看僧面也应该看佛面。 她这样肆意欺凌轻贱孙妈妈和莲心,这不是明摆着在打国公府的脸吗? 索性宁安公主没听说此事,否则必定要动气。 傅遥也生气,气的想立刻冲去花厅质问温王妃为何要草菅人命,迫害无辜。 但理智提醒傅遥,她不能这么做。 他们国公府和温王府还不能撕破脸,至少眼下不能撕。 “那你呢,她可为难你了。” 苏芩了解傅遥,从傅遥的眸色和口气都能感觉到,傅遥此刻很恼火。 苏芩还知道,傅遥无论人前人后都是个知书达礼的人,从不会恶意贬低和辱没谁。 但方才傅遥却只称呼温王妃为“她”。 可见傅遥对温王妃有多憎恶和埋怨了。 为此,苏芩心中莫名的愉悦。 就连讲起那日受辱的经历,也不觉得难么愤恨不平了。 当孽种,自戕,罪奴,一个个用心险恶的字眼,接连不断的钻进傅遥耳里,傅遥本就波澜微起的心中,顷刻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傅遥知道,温王妃巴不得苏芩速死。 但当傅遥亲耳听到,温王妃唆使他人对苏芩的所作所为,还是无比的震惊与愤怒。 “天命佑我,我侥幸不死。而那代主行凶的郭妈妈,却被王爷给活活打死了。如此算来,还是我占了便宜,至少孙妈妈和莲心都还活着。” 占了便宜?傅遥并不觉得。 不过是两败俱伤罢了。 “姐姐不知,王爷还将那郭氏的夫君和儿女都远远变卖,王妃痛失一房心腹,也算是报应。” 祸不及家人,温王也是够心狠的,或者这是苏芩的意思? 傅遥说不准,但她清楚的是,那些因罪被变卖的奴仆,根本就不会有人家再买。 只能被变卖去偏远的煤山或盐田做苦力,结局可想而知。 也是可怜。 第六五二章 鱼死网破

“芩儿,得饶人处且饶人,日后为人处事,不要太咄咄逼人。只当为自己留个余地,留条后路。”傅遥好心劝谏说。 “姐姐放心,我如今有位有宠,眼下在温王府上,我谁都不怕。”苏芩望着傅遥,目光从容,“起初流言肆虐的时候,我只当我命不久矣,没想到却是因祸得福。我知道我的福,不是天赐的,是姐姐为我谋来的。” “不,你只想着你的福气是天赐的就好。”傅遥应道,“芩儿,你走到这一步不容易,要好自为之。” “我知道姐姐想我与王妃和睦相处。妹妹又何尝喜欢成日里勾心斗角。妹妹愿意向王妃低头服软,但王妃可容的下妹妹?” 苏芩的话,竟叫傅遥有些无言以对。 树欲静而风不止,温王妃与苏芩早已注定是一辈子的敌人了。 “姐姐,我眼下什么都不愿多想,就想着能平平安安的把腹中的孩子生下来。”苏芩说着,将衣袖挽起,把手递给了傅遥,“旁人我都信不过,姐姐帮我看看,我的孩子他究竟好不好。” 傅遥没犹豫,立刻替苏芩搭脉看诊。 “孩子很健壮安康,但娘亲却有些心浮气躁。”傅遥说着,轻轻的握了握苏芩的手,“你啊,即便不为自己,为了孩子也要平心静气些。否则,来日生出个脾气暴躁的孩子可如何是好。” “是,我听姐姐的,一定会收敛些性子。姐姐” 没等苏芩把话讲完,屋里就进了人。 苏芩原以为是银杏热好燕窝端来了,没成想却是温王妃身边的丫鬟宝茹。 宝茹没经通报就径自闯了进来,这放在哪里都是与礼不和。 倘若是苏芩身边的银杏或白芍这样闯进温王妃的房里,必定会被立刻拖出去打板子。 眼下,苏芩虽然已是侧妃,却也没资格教训王妃房里的人。 尽管心中恼怒,但苏芩也无可奈何。 “宝茹姑娘走路都没声的,平白吓人一跳。吓着我倒不要紧,吓着我肚子里这位,王爷必要找你说说理。” 宝茹闻言,神情一滞。 虽然心里有些害怕,但到底是在温王妃身边当差多年的老人了。 若要论起来,她见过的世面,可比苏芩还多。 宝茹冲苏芩一礼,还算镇定的与苏芩说:“侧妃您面色红润,声如洪钟,安康的很,丁点儿都不像受了惊吓的样子。只有那些不经事的小丫头,碰上点儿事才会一惊一诧的。” 见宝茹竟敢与她顶嘴,苏芩心中恼火,正想着如何回嘴,宝茹却不给苏芩机会。 “奴婢是奉王妃之命前来请傅姑娘的。前头就要开席了。” 开席?时辰仿佛还早,宾客们恐怕还没到齐呢。 傅遥心里明镜似的,温王妃明显是来搅和她和苏芩讲体己话的。 但温王妃既特意派人来请,她不去也不合适。 傅遥便问苏芩,“妹妹不一起去吗?” 苏芩摇头,“王爷心疼妹妹,怕人多惊了妹妹的胎,叫妹妹不必出去宴客。” 今儿本是苏芩的好日子,但苏芩却不出面会客。 温王如此,究竟是真的怕苏芩劳累会伤了胎气,还是怕宾客们见了苏芩以后,会因苏芩略显稚嫩的面孔,再嘀咕起那个流言呢。 见傅遥没吱声,苏芩瞥了宝茹一眼,“你先出去,我还有几句话要与我姐姐说。” 宝茹闻言,心中暗讽。 这一声姐姐,姐姐唤的真亲热,可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 不过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义妹罢了。 见宝茹不情不愿的出去了,苏芩才冷哼一声,“姐姐都瞧见了,不是我不敬她,不愿与她和睦相处,是她心眼太窄。平日里找茬也就罢了,赶上我的好日子,她也不忘来给我添堵。只盼着我一气之下动了胎气,一尸两命才好。” 苏芩这话在傅遥听来充满了讽刺意味。 傅遥真想问问苏芩,当初你急于嫁进温王府,何尝关心过温王妃会不会动了胎气,一尸三命,硬是逼迫温王向温王妃摊牌。 不过如此,苏芩就恨温王妃恨的牙痒痒。 可想而知,温王妃对苏芩,该是何等的恨之入骨。 冤冤相报何时了。 只怕死后才能了吧。 “才说要你心平气和,竟又说起气话来了。” “姐姐,我怎么能不气。姐姐都看见了,今儿是我的好日子,她却反客为主,只管拉着前来道喜的宾客说笑,不叫人家来给我道喜。倘若方才,不是我命银杏去请姐姐,她是绝不肯放姐姐来见我的。我这个侧妃当的也是窝囊,想跟娘家人多说几句话都不成。” 傅遥一向是帮理不帮亲。 说句公道话,温王妃在这件事上做的是不对。 温王妃厌恶苏芩,恨苏芩入骨,关起门来,两个人怎么斗都行。 可今日,温王妃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下苏芩的面子。 身为王妃,气量太小。 前来赴宴的宾客都不是傻子,谁看不出王妃与侧妃不合。 王妃是故意要给侧妃难堪。 不错,温王妃今日是给苏芩难堪了,但她自己又赢了什么? 赢了个善妒的名声? “芩儿,你只记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咱们不挑事,也不怕事。” 苏芩点头,“但愿下回见时,能与姐姐随心所欲的多说几句话。” 傅遥没再多言,深深的望了苏芩一眼,便起身出去了。 走出萃茗轩以后,傅遥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她觉得她方才见的那个人明明是苏芩,却又不是苏芩。 模样还是往日的模样,但心性却完全不同了。 苏芩或许生来就该是皇家的人,如今的苏芩比她更像皇家的儿媳妇。 傅遥也说不上来,苏芩这样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好的是苏芩如今不必倚仗温王,就有本事自保。 不好的是,傅遥怕苏芩一朝得势,会太膨胀,太激进。 但退一步说,苏芩激进也没什么不好。 毕竟,无论苏芩是逆来顺受,还是与温王妃针锋相对,温王妃都不会放过苏芩的。 而苏芩这边,也是越发的痛恨温王妃。 傅遥早就看出,苏芩有野心,想取温王妃而代之。 如今苏芩被晋为侧妃,这份野心更是欲盖弥彰。 她都察觉了,温王妃会不知道? 苏芩说自己如今在温王府上有位有宠。 那又如何? 宫里的淑妃和李昭仪也都有位有宠,如今不也是都在默默等死。 傅遥只怕温王妃与苏芩最终会斗个鱼死网破,给旁人做了嫁衣。 第六五三章 最不可能出现的人

傅遥随宝茹一路来到了位于府西的一处厅堂。 此处是专门为今日前来的女宾,摆酒设宴的地方。 傅遥一进屋,首先觉得这地方有些小。 小而空荡。 明明只摆了三张大圆桌,竟然还没坐满。 除此之外,在座的女宾也都是傅遥不太熟悉的人。 傅遥草草打量了一遍,这些人中,身份最显赫的也不过是个五品的诰命夫人。 至于其他人,大概也身负诰命,却都只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户人家来的。 温王府果然是没落了。 想想当时珮儿和瑛儿满月,还有摆百日酒的时候,府上热闹空前的场面。 再看看眼前冷清萧条的景象。 果然是世态炎凉。 傅遥一到,在座的女宾们立刻前呼后拥的将傅遥围在了中间。 尽管傅遥已经习惯了众星捧月,但这会儿还是多少觉得有些不自在。 却也只能强颜欢笑,尽量和气周到的对每一个人。 傅遥才坐下没多久,就听外头通报,说是顺王妃到了。 傅遥一怔,顺王妃?该不是她听错了吧。 顺王妃可是今日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之一。 然而片刻之后,顺王妃真就进了屋。 人依旧是艳若桃李,美艳不可方物。 她一进来,这屋内甭管是夫人还是姑娘,加在一起,也不及顺王妃雍容娇艳。 顺王妃本就是个不施粉黛都能倾国倾城的美人,今日盛装出席,别说前来道贺的这些女宾,就连温王妃和苏芩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依傅遥对顺王妃的了解,这位是个相当爱憎分明的主。 上回,顺王和温王两家因为孩子的事撕破脸,依顺王妃的脾气,必定会与温王家老死不相往来。 而今日,顺王妃竟然给了温王家这个面子,应邀赴宴。 不,顺王妃哪是给温王家这个面子,分明是给宁安公主和国公府面子。 顺王妃今日是冲着从国公府出来的苏芩,才会到温王府的。 但顺王妃如此,也不完全是为向宁安公主和国公府示好。 应该也是存了些私心的。 至于什么私心,来看温王妃笑话的私心呗。 当初,苏芩刚嫁进温王府的时候,顺王妃就曾毫不掩饰的讥讽过温王妃。 说温王妃这人心眼多,又不容人。 不错,温王妃是曾主动给温王纳了两房侍妾。 然而那两房妾室,皆是温王妃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主仆三人连成一气,将温王看的死死的。 温王在府上,连多看一眼其他丫鬟的机会都没有。 而温王妃千防万防,防的住家宅,却防不住外头的花花世界。 苏芩不仅过了门,眼下还得封侧妃。 顺王妃只要一想到温王妃恨苏芩恨的牙痒痒的样子,心中就无比痛快。 好不容易赶上这样的好戏,纵使温王府没给他们顺王府递请柬,顺王妃也会不请自来。 在坐的女宾,多少都听说了些顺王妃与温王妃不睦的传言。 见顺王妃到了,也都十分意外,赶忙起身向顺王妃见礼。 “都坐下吧,不必拘着礼,该说笑说笑。”顺王妃心情大好,说话的口气都透着一股浓浓的愉悦。 “长嫂。”傅遥乖巧的唤了顺王妃一声,顺王妃脸上的笑意更浓。 “妹妹也来了。若是知道妹妹来的早,我也早些来了。”顺王妃边说边拉着傅遥坐下了。 而原本围拢在傅遥身边的女宾们,也都是有眼力界的人,见顺王妃与傅遥似乎有话说,便都识相的避去了一边。 “方才在潘氏那儿没见着妹妹,说妹妹去见苏侧妃了。后来又听说妹妹到厅里来了,可叫我一通好找。” 傅遥听了顺王妃的话,关注点并不在顺王妃千辛万苦才找到她,而在于顺王妃对温王妃的称呼。 顺王妃竟然直呼温王妃的姓氏。 看来顺王妃不是一般的嫌恶温王妃。 “叫长嫂奔波了,是妹妹的不是。” “我哪里有怪妹妹的意思,我啊,喜欢妹妹还来不及呢。”顺王妃说着,挽过傅遥的手,将人往她身边拉了拉,用只有她俩能听到的音量与傅遥讲,“我这是才从潘氏那儿过来。妹妹先前也才见过潘氏吧,妹妹可瞧清她那张丧气脸了?今日,府上明明是办喜事的,可来宾一瞧见她那张愁苦的脸,只当府上要办丧事呢。” 赶上苏芩的好日子,温王妃怎么可能会高兴。 不过傅遥记得,她先前去见温王妃的时候,温王妃还对她十分客气,表现的很从容大方。 虽然时装出来的,却装的不错。 而顺王妃却说温王妃盯着一张丧气脸。 依傅遥所见,温王妃并不是因为苏芩才按捺不住心中的郁气。 是因为她厌恶顺王妃,压根没想到顺王妃今日会来,所以才一时没压住心中的火气。 被顺王妃登门嘲笑看热闹,温王妃此刻只怕是气的不行。 若是再叫温王妃听见顺王妃这一句一句幸灾乐祸的嘲讽,人恐怕真能给活活气死。 “若我是潘氏,今儿装病得了,何苦出来丢这个人,受这份罪。”顺王妃说。 对于顺王妃的意见,傅遥却不敢苟同。 依傅遥所见,温王妃今日还非得亲自出面主持这场宴席不可。 否则,温王妃更会被说善妒小气,进而成为旁人的笑柄。 在说了温王妃好一通坏话之后,顺王妃总算是尽了兴,自个主动把话题给扯开了。 “前阵子与妹妹说好的,去我们王府做客的事,可还算数?” “既是已经答应长嫂的事,自然算数。”傅遥答。 顺王妃一笑,“好妹妹,后日我会接我娘家妹妹月怡来府上玩,到时候妹妹和月怡也能凑在一处说说笑。” “后日?恐怕不行。” “妹妹已经有约了?” “是,得入宫一趟。” 傅遥每隔三日就会入宫一趟给继后医腿的事,已经不算什么秘密。 顺王妃一听说傅遥要入宫一趟,就猜到她是要去干什么。 “妹妹的正事要紧,咱们妯娌姐妹凑在一起耍的事也不是什么急事,索性就往后推一推。不如就把日子改为三日后如何?” 顺王妃盛情相邀,傅遥自然得给顺王妃这个面子。 虽然傅遥厌极了串门和应酬,但还是一口答应了。 这或许是傅遥迄今为止,赴过的最无趣的一次宴席。 所有的女宾加起来,竟然还凑不够三桌。 身为温王府的女主人,温王妃也是极其敷衍,就在开席的时候短暂的露了一面,直到宴席散尽就再没见过温王妃露面。 为此,顺王妃又没少与傅遥悄声数落温王妃的不是。 而据顺王妃说,不止女宾席这边冷清。 男宾席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第六五四章 冒险会面

顺王妃消息灵通,听顺王妃讲,今日来温王府赴宴的男宾,基本都是温王的幕僚。 皇子们和宗室中德高望重的人物,一个都没来。 至于朝臣,五品以上的官员统共就来了两位,其中一个是温王妃的娘家叔叔,另一位是温王妃的娘家舅舅。 总之,有身份有体面的人一个没来,无关紧要的人来的也不多。 顺王妃虽然没有明白说出来,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嘲讽温王府如今的落魄。 傅遥晓得,温王和温王妃都不是傻子,也不是不要脸面的人。 眼下恰逢多事之秋,若非苏芩这侧妃之位是皇上钦封的,想必温王府也不会赶在这个当口,顶着颜面扫地的风险来摆这个酒。 今日,能凑齐这些人,已经算是不错了。 看来,还是有人认为温王还能东山再起,认为淑妃还能重获圣宠。 温王是皇上的儿子,无论这儿子究竟争不争气,皇上终究不会太亏待了他。 至于淑妃,悬。 宴席散后,傅遥与顺王妃一同出来的。 因为心情大好,方才在席上顺王妃就多喝了几杯。 这会儿叫日光一映,脸颊就更红了。 “妹妹别忘了,三日后妹妹可一定要来。”顺王妃拉着傅遥,眼神有些迷离,大约是因为酒劲儿上来了,走起路来腿脚竟有些打晃。 傅遥好不容易才与顺王妃的丫鬟一道,将人送上了马车。 在送走顺王妃以后,傅遥也预备打道回府,正预备上马车,却见雍王从温王府里走了出来。 雍王竟然会来温王府赴宴? 还是这种人人都避之不及的宴席。 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吧? 傅遥望着崔景琪,崔景琪也正望着傅遥。 在傅遥眼中,崔景琪是个生的极其清朗明澈的男子。 即便是姑娘家,也很少能生的如此清爽干净。 干净的甚至有些透明。 而与之明净的气质相比,崔景琪的目光却总是过于深沉。 就好像一条叫人一眼望不到头的林荫道。 深邃却坦荡。 崔景琪冲傅遥颔首,傅遥报以一笑,便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催动,傅遥还在寻思,雍王今日为何会到温王府赴宴,就听身边的楚莘说:“姑娘,方才兆裕悄悄过来跟我说,雍王殿下想见您一面。” “见我?何时何地?” “今日,就在咱们马车上。兆裕说,雍王殿下有几句话,一定要当面跟姑娘您说。” 傅遥就说,刚刚雍王瞧她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原来雍王是想见她,有话跟她说。 “姑娘,您见吗?” “见。”傅遥毫不犹豫的答。 傅遥心里清楚,雍王是个极其谨慎端稳之人,若不是有什么很要紧的事,是断然不会冒险邀她单独见面的。 倘若她不肯见雍王,岂不是太不仗义了。 得了傅遥的话,楚莘立刻起身挪到马车门边,与车夫耳语了几句。 接着马车就从大路转道走向一条小路,在七拐八绕之后,马车才在一处小巷中停下。 “姑娘,奴婢下车看看。”楚莘说。 傅遥点头,并未多交代什么。 楚莘办事,她就没有不放心的。 不多时,马车帘子打外头掀开,上车的不是楚莘,而是雍王崔景琪。 夏风燥热,但崔景琪人长的清爽,带起的风也清爽。 叫人一见他,身上的烦躁和暑气就全消。 “给王爷请安。”因马车里地方窄,傅遥这个礼施的有些别扭。 “傅姑娘不必拘礼,是我冒昧,还请傅姑娘别怪罪。”崔景琪说,无论口气还是神情,都透着一股真诚。 “王爷言重了,我知道王爷如此,一定是有要紧事与我交代。” “不瞒傅姑娘,我之所以急着要见傅姑娘,是要向傅姑娘当面赔罪的。” “赔罪?”傅遥疑惑,雍王有哪里得罪了她吗?她怎么丁点儿都不知道。 “是。”崔景琪应道,“当日,周姑娘受傅姑娘之托,好心来栖云小筑给我送时令瓜果。我却对周姑娘是我的不是,对周姑娘说话的口气太重。” 果然,上回佳榕垂头丧气的从栖云小筑回来,还真是因为雍王。 “王爷也会与人说重话?”傅遥问。 沉静温和如雍王,真不像。 崔景琪闻言,白皙的脸上蓦的浮现出一抹红。 “傅姑娘知道,跟我走的太近,没有好处。还请傅姑娘回去以后,可以规劝周姑娘,不要再去栖云小筑了。” “王爷,请恕我直言。王爷这些话,不该与我说,若您觉得之前对佳榕说话的口气有些重,心中歉疚,该当面与佳榕说声对不住才是。至于佳榕日后去不去栖云小筑,也不是我能左右的。还是得王爷亲自跟佳榕说。” “周姑娘固执,我上回已经明白与她讲了,却讲不通,所以我才想求傅姑娘出手相助。” “王爷,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傅姑娘请说。” “倘若佳榕托我来说情,求您答应她可以随时来往栖云小筑,王爷可肯答应?” 崔景琪不言,默默的望着傅遥,神情凝重。 这些反应,已然代替了崔景琪的回答。 “佳榕固执,王爷何尝不固执。佳榕有佳榕的坚持,王爷也有王爷您的苦衷,在我看来,你们两人都没错。这叫我如何去说服一个没有错的人。” “是我的错,此事本不干傅姑娘的事,是我唐突,叫傅姑娘跟着为难了。” “一边是王爷,一边是佳榕,我是为难,却高兴。高兴王爷在遇着难处的时候,还能想到我。” 听了这话,崔景琪原本微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傅遥可是他除了兆裕以外第一个朋友。 可以掏心挖肺,两肋插刀的朋友。 “王爷的手恢复的如何了?”傅遥问。 “全仰仗傅姑娘,我这只手恢复的比预期要快。” “这就好。”傅遥边说边盯着崔景琪的脸细细端详了几遍,“瞧殿下的气色不错,就不必再诊脉了。” “傅姑娘别只顾着关怀别人,也要多为自个着想。我知道傅姑娘前阵子中了暑气,一病就是好几日,眼下可都好了?” “不好也不敢出门呀。”傅遥笑呵呵的说,“多亏了王爷使人送来的阿胶,我才能有今日的好气色。” 崔景琪答:“我身无长物,不能在别处帮上傅姑娘什么,就只能在这种小处为傅姑娘尽尽心了。” “王爷何必妄自菲薄,我知道王爷饱读诗书,是有大才之人。” 崔景琪苦笑,“我身为皇族宗亲,有王爵在身,不必考取功名,即便读过万卷书又如何,也都是浑读了。” 第六五五章 为妇之道

在傅遥看来,崔景琪就是一颗被尘牢关锁的明珠。 明珠蒙尘,当真叫人惋惜。 但谁又敢说,这明珠等不到尘尽光出的一天。 “王爷,有些事您总得信,才会发生不是。” 崔景琪温然一笑,“每回与傅姑娘相见,我都受益良多,真想与傅姑娘不避他人,堂堂正正的坐在一起,畅谈一番。” 傅遥莞尔,“我信这一日一定不会太远。” 在别过雍王以后,傅遥便匆匆赶回了国公府。 回府以后,傅遥照例要先去宁安公主那里报平安。 听说傅遥答应了顺王妃三日后要到顺王府做客,宁安公主也没多说什么,只交代了傅遥一句,“顺王妃这个人没什么坏心眼,但心眼的确不少,妹妹也别太掉以轻心,还是小心应对吧。” 其实,不必宁安公主特意嘱咐,傅遥也早就打算防着点儿顺王妃了。 上回,顺王妃为着温王府遭难的事,特地来府上幸灾乐祸的时候。 顺王妃所讲的一些事,以及事中的某些细节,若非亲眼目睹,又如何清楚。 自然,顺王妃可不会隐身术和遁地术能潜进温王府。 可能只有一个,顺王妃在温王府埋的眼线。 这些事都是那些耳目与她汇报的。 顺王妃苦心在温王府安插了细作,绝对不会只为探听府上的女眷勾心斗角,争风吃醋的事。 可知一旦顺王府在温王府安插细作的事被人察觉,并揭发出来。 顺王府可就麻烦了。 所以,顺王妃犯不上为了她的好奇心,犯这个险。 那么顺王夫妻,又是为什么要往温王府安插细作呢。 恐怕就只有他们两口子心知肚明了。 但有一件事傅遥大约能猜到。 就是顺王妃盛情邀她去王府做客的原因。 宁安公主心里也有数。 于是,她最后交代了傅遥一句,“顺王妃不算个懂事的人,更是个俗人,不论她说什么,妹妹都不必与她太计较,心平气和些。” 傅遥点头,应付顺王妃,她还是颇有自信的。 三日一晃过去,这日傅遥按着约定的时辰,来到了顺王府做客。 这是傅遥头一回来顺王府。 顺王府位于城南,离国公府有些远,离皇宫更远。 都说从皇上赏赐的府邸就可看出,皇上对某个儿子或某个臣子是亲是疏。 但依傅遥看,也不尽然。 尽管顺王府没有温王府离皇宫近,也没有温王府所处之地那样繁华便利,更不如温王府富丽讲究,但顺王府赢就赢在一个大字。 顺王府占地很大,院墙从街头一直绵延到街尾。 傅遥估摸着,顺王府得有国公府和温王府加起来那么大。 在这寸土寸金的京都城内,能有这样一座大的府邸,顺王也是体面。 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虽然顺王是皇上的长子,但皇上对这个长子并不是十分的器重和宠爱。 皇上宠爱太子,有目共睹。 皇上往日器重温王,对温王的喜爱,不输太子。 四皇子身份特殊,暂且不论。 皇上待其他几位年纪尚幼的皇子,也都是颇为亲近疼爱。 只对顺王始终都是淡淡的。 既然皇上并不喜欢这位皇长子,那皇上当初又为何要把这么好的宅子赏给顺王呢? 傅遥觉得,这应该是一种补偿心理吧。 将人早早的淘汰出局以后的补偿。 皇上是君王,同时又是众皇子的亲爹。 每位皇子的品行如何,是否可堪大任,皇上心里都有数。 在皇上看来,顺王为人老实木讷,资质也极其平庸,来日必定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与其苦苦的逼着一棵矮树长成参天巨木,倒不如省些力气,由得这树自由生长,只要不长歪了就好。 皇上赏了这么大一座宅子给顺王当府邸,就是想保顺王富贵,叫顺王下半生能安安稳稳的当个富贵王爷,过的闲散安逸。 至于追名逐利,建功立业,不适合顺王。 而顺王自个怎么想,并不重要。 总之,在皇上决定将这座府邸赏赐给顺王之日起,在皇上心里,顺王的政治生涯已经结束了。 否则,皇上也不会将顺王安排在礼部赋个闲职。 但显然,顺王夫妻似乎并未意识到这点。 依旧蠢蠢欲动,默默的活跃着。 正应了那句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傅遥一路走来,觉得顺王府大是很大,却有些旧。 地上的石板不少都是缺了角的。 顺王妃一向为人大方,且出手阔绰,照理来说,府上不会连几块石板都换不起。 可纵使顺王府家底雄厚,也架不住要换的石板多呀。 傅遥一路走来,就没见着几块完好无损的石板,不是碎了缺了,就是裂纹了。 若要换,只怕王府上下都要换。 那可不是几百块几千块石板的问题。 即便是宫里,也没有说把铺地的石板换了就都换了的豪气,更何况是顺王府了。 再者说,顺王府里统共就那么几口子人。 除了顺王夫妻,就是蕙儿和芙儿两个小女儿。 连个侧妃,侍妾,甚至通房都没有。 傅遥远望,见远处许多屋顶上都长了草,瓦也都有缺有碎。 堂堂顺王府,房舍竟如此破败,也是叫人汗颜。 可长年没人住的地方,你翻修它做什么。 不过白白浪费银子而已。 国公府上长日无人居住的院子,院里也是杂草丛生,人丁单薄的世家,谁家还没有一两间破院子。 想到这儿,傅遥不禁心生感慨。 宅子大些在外人看来是挺体面的,但宅子每年修缮所用的费用也不是一笔小的开支。 顺王虽然得了老大一座宅邸,是够气派也够体面的。 但这宅子的维护修缮,应该也叫顺王夫妻挺头痛的。 不过抛去那些残缺的石板和破旧的院落,顺王府总体来说还是颇为整洁雅致的。 可见顺王妃是个很懂得持家的女人。 而王府上的下人也都各个低眉顺眼,礼仪周全,可见顺王妃不只把顺王管的服帖,也很懂得御下之道。 或许,顺王妃并不是一个很有政治头脑的女人,但绝对是一个很懂为妇之道的女人。 顺王能娶到顺王妃这样的妻子,还真是有福气。 “妹妹可来了,叫我们姐俩好等。” 傅遥刚进屋,还没来得及看清人,顺王妃就领着她妹妹郑月怡迎上前。 “给长嫂请安。” “屋里又没外人,妹妹客气什么。”顺王妃十分亲热的挽着傅遥的手,“月怡,还不来见过你傅姐姐。” 傅姐姐? 傅遥明明记得郑月怡比她大几个月呢。 可还未等傅遥反应过来,郑月怡已经福身拜了下去。 第六五六章 她也是有脾气的

“我哪受得起郑姑娘这一拜,郑姑娘快快请起。”傅遥说着,赶忙伸手扶了郑月怡一把。 顺王妃满脸堆笑,“妹妹哪里受不起了,日后家妹月怡还指望着妹妹多关照呢。” 傅遥无奈,就在方才,顺王妃才跟她说,眼前没外人,叫她不必拘礼,这会儿顺王妃却叫自家妹妹与她客气起来。 见郑月怡望着她,笑的怯生生的,满眼都是尴尬与心虚,傅遥不禁要叹,比起顺王妃这个姐姐,郑月怡还嫩着呢。 心思全写在脸上。 看来,此番的顺王府之行,果然是场鸿门宴。 但既来之,则安之,傅遥也无暇抱怨,便与郑氏姐妹相偕着进了屋。 “我是日盼夜盼,总算是把妹妹给盼来了。妹妹今日过来,可不能坐坐就走。倘若不是拘着规矩,我真想把妹妹扣下,多住上几日。”顺王妃拉着傅遥,亲亲热热的说。 傅遥是你敬我一尺,我让你一丈的性子。 顺王妃待她亲近热情,她自然不会端着装清高,于是也笑呵呵的应道:“妹妹一早就想来府上拜访,却总不得闲,今日也算是如愿了。有长嫂和月怡姑娘作伴说话,纵使撵我,我也是不肯走的。临出门前,我嫂子交代,叫我天黑前务必回府。长嫂说,一日工夫够不够咱们耍的?” “我啊就喜欢妹妹这爽快的性子。”顺王妃说着,冲一旁的郑月怡打了个眼色。 尽管顺王妃这眼色打的飞快,但傅遥还是瞥见了。 心想,这郑氏姐妹眉来眼去的,必定没安好心,八成是要给她下什么套呢。 郑月怡见她姐姐与她使眼色,心下紧张,深吸了口气才张口,“过年的时候,傅姐姐来府上赏梅,我与傅姐姐就一见如故。只可惜自那以后,一直不得机会再与姐姐亲近,今日总算又能见着傅姐姐,我心里可高兴了。” 倘若皮笑肉不笑叫高兴,那郑月怡是挺高兴的。 逢场作戏之道,傅遥这一年多来学的是炉火纯青。 对付郑月怡简直太轻松了。 不过在哄郑月怡之前,她得先纠正一下郑月怡对她的称呼,“我与月怡姑娘是同年生人,我的生辰是在冬月,而我记得月怡姑娘的生辰仿佛是在八月里。若以此计算,该我称呼月怡姑娘一声姐姐才对。” 傅遥此言一出,没等郑月怡应声,顺王妃就先道:“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是长幼有序,尊卑有道。妹妹知道,在咱们皇族,是先论尊卑再论长幼的。妹妹是未来的太子妃,身份尊贵,家妹月怡无论如何都越不过妹妹去,尽管月怡的年纪比妹妹稍长,但依着身份尊卑,称呼妹妹一声姐姐,也是应该的。” 顺王妃这话乍一听来还有几分道理,却实在经不起推敲。 倘若皇室之中,只按尊卑而不按长幼的互相称呼,顺王和温王岂不是都要称呼嫡出的太子爷为兄长了? 这实在荒谬。 如此,兄兄弟弟,姐姐妹妹的胡喊一通,岂不是要乱套。 宫里宫外的还不定要闹多少笑话呢。 傅遥想,顺王妃如此执着于叫郑月怡称呼她一声傅姐姐,甚至不惜说出方才那种荒谬之言。 可见,顺王妃是真想她与郑月怡成为姐妹呢。 至于如何能叫郑月怡名正言顺的称呼她一声傅姐姐,唯有一个法子。 就是叫她们两人共侍一夫。 她没猜错,顺王妃果然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傅遥知道,其实早在太子爷与她定亲之前,顺王妃就一直在打太子爷的主意。 顺王妃虽然是太子爷的长嫂,但也没胆子,更不好意思当面与太子爷说娶亲这种事。 于是,只能在宁安公主身上动心思,多番想要将郑月怡引荐给宁安公主。 宁安公主是个很有主意的人,无论顺王妃如何软磨硬泡,宁安公主就是不肯见郑月怡。 而顺王妃也是个耐性极好的人,傅遥原以为在她与太子爷定亲以后,顺王妃就会打消将郑月怡许配给太子爷的念头,谁知顺王妃却依旧契而不舍。 有几回,顺王妃装作无意的与宁安公主提起,若是能侍候太子爷,她妹妹不介意当个太子侧妃。 顺王妃姐俩不介意,宁安公主却介意。 顺王妃回回都在宁安公主这里碰一鼻子灰,却总不长记性。 也不知该说她执着,还是糊涂,不撞南墙不回头。 但有一点傅遥可以肯定,顺王妃不傻,反而挺精明的。 每个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顺王妃了解宁安公主的脾气,只怕她再在宁安公主面前提这档子事,宁安公主真会恼了她,便不太敢在宁安公主身上动心思了。 因此,顺王妃便又盯上了她。 傅遥疑惑,难道她的样子看上去很好欺负吗? 若顺王妃真是以貌取人,傅遥只想说,顺王妃当真是看错人了。 其实,顺王妃这当姐姐的疼惜妹妹,想为胞妹谋个好前程,本无可厚非。 但顺王妃这样上赶着,是不是有些太操之过急了。 眼下,她还没当上太子妃呢,顺王妃就急着哄她挑郑月怡给太子爷当侧妃。 真叫人哭笑不得。 退一步说,即便眼下,她与太爷已经完婚。 夫妻俩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她疯了才会急着给太子爷纳一位侧妃回来。 看来,顺王妃不止认为她好欺负,还觉得她傻。 不过转念一想,顺王妃之所以急着想叫她妹妹成为太子爷的人,或许是想通过联姻的方式向太子爷投诚。 顺王夫妻是想与太子爷结盟。 不过这也没准儿。 这也许只是顺王夫妻向太子爷施的障眼法。 无论出身如何,资质又怎样,傅遥觉得皇子们身为天子的后裔,每个人心里都多多少少做过,或者正在做着皇帝梦。 顺王也不例外。 尽管顺王登临帝位的机会渺茫,但不代表顺王就没有野心。 傅遥想,顺王和顺王妃会不会是想借着与太子爷联姻,使得太子爷放松对他们夫妻的警惕,然后在背后下刀子呢? 虽然傅遥手上并没有顺王夫妻意图算计谋害太子爷的证据。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在夺嫡之争中,可没人跟你讲血脉亲情。 纵使顺王夫妻心中,哪怕只在一瞬间闪过要对付太子爷的念头,傅遥也不允许。 只要敢打太子爷的主意,纵使是长兄和长嫂又如何,她料理起来,也绝对不会手软。 眼前,顺王妃逼人就范的行径固然叫人讨厌,但傅遥也反思自己,是不是她平日里为人太和气太好说话了,以至于顺王妃当她是颗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顺王妃眼拙,看错她了。 傅遥觉得,她没必要在顺王妃面前突然表现的多刁钻彪悍。 但她必须得叫顺王妃知道,她也是有脾气的。 本站访问地址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六五七章 这个女人不简单

傅遥冲顺王妃一笑,“长嫂刚刚才说,自家人不必讲这些虚礼,在我这儿尊卑放一边,只论长幼。我该称呼月怡姑娘一声月怡姐姐。” 傅遥这话,说的顺王妃哑口无言。 顺王妃见傅遥笑嘻嘻的望着她,一脸的天真随和,似乎并未察觉她方才话里有话。 可她分明感觉到傅遥的气场似乎是变了。 人明明笑的这样纯良无害,说话的口气也是轻声细语。 但就是给人一种说不清的压迫感和一种无力辩驳的恐慌感。 顺王妃忽然想起昨夜临睡前,她与顺王说的那些私房话。 顺王听说她今日要接傅遥来府上,暗示傅遥想叫月怡给太子爷当侧妃的事以后,从来不在她面前讲一个不字的顺王却忽然劝她,叫她三思而后行。 还说傅遥这个女子不简单,叫她不要轻易去招惹傅遥。 顺王妃当时觉得顺王是多虑了,在她看来,傅遥是个很乖巧谦和的小丫头,没什么好防好怕的,还对顺王的提醒很不以为然。 但就在方才,她分明从一脸笑意的傅遥眼中,看到一丝极为凌厉的目光闪过。 尽管只是一瞬,却叫人觉得心惊胆寒。 如今仔细想想,傅遥这个人的确是很不简单。 就在去年,傅遥还只是个被发遣至幽州不毛之地的罪奴。 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竟然能从那有去无回的地方安然归来,怎么能说她没本事。 而她不止回来了,还接连收服了好些人的心。 头一个就是宁安公主。 宁安公主是谁,那是宫里出了名的泼辣货。 眼中除了太子爷这个弟弟,再也没有别人。 而就是这样一个难相处更难讨好的人,竟然被傅遥哄的服服帖帖。 依顺王妃看,宁安公主对傅遥的好,都快超过太子爷了。 这情况当真叫人费解。 莫不是因为宁安公主与辅国公夫妻情深,所以宁安公主才爱屋及乌? 若说宁安公主对傅遥的好,还能解释,那皇上对傅遥的喜爱,就叫顺王妃完全想不通了。 要知道,傅遥可是罪臣之女。 是当年因怨怼皇上,并意图谋反而获罪的老辅过公傅正卿的亲女。 而皇上不但不忌讳傅遥的身份,加以防备和打压,还选中傅遥当他的儿媳妇。 太子妃之位的归属,可非儿戏。 皇上竟然会选一个冲撞过自己的罪臣的女儿来当太子妃,别说是她,只怕天下人也没几个能明白皇上这样做的用意。 果真是君心难测。 而身为皇上的续弦妻子,继后的心思也挺叫人弄不清楚的。 好好的太医放着不用,竟然三天两头的召傅遥给她医腿。 究竟是傅遥真的身怀妙手回春之术,还是继后故意想要借此亲近拉拢傅遥呢? 要知道,继后可是姓李的,是丞相李元徽嫡亲的女儿。 李元徽与太子爷不大和睦,也并非什么秘密。 继后与傅遥走的那么近,究竟意欲何为? 难道连继后和李元徽都被傅遥给收服了? 顺王妃自诩是个圆滑世故之人,但论收买人心,左右逢源,她自愧不如傅遥。 看来顺王给她提的醒没错,从前是她疏忽,太小看傅遥了。 顺王妃原本是打定主意,要将她胞妹郑月怡许给太子爷当侧妃的。 可有傅遥如此厉害的正妃管束,顺王妃真怕妹妹嫁过去以后会受气。 但直觉告诉顺王妃,傅遥此人并不坏。 为了她郑氏一族的荣辱,也为了她妹妹下半辈子的荣华,她必须得尽力谋成此事。 但依眼下的情形来看,她不能太操之过急。 得好好想个能打动傅遥的办法。 于是,顺王妃故意绕开,暂且不再提称呼的问题,“听说妹妹今日要来,蕙儿从两三日前就开始高兴,说三婶婶好看,三婶婶对她好。小孩子顽皮又聒噪,不知妹妹愿不愿见见那孩子。” 傅遥本就喜欢孩子,更喜欢像蕙儿那样漂亮可人的孩子。 一听到蕙儿的名字,原本压在她胸中的火气,就都烟消云散了。 “长嫂不知我有多喜欢蕙儿,还请嫂子叫人把蕙儿带出来与我亲近亲近。还有芙儿,妹妹还没见过芙儿呢。” “难得妹妹喜欢孩子,蕙儿也与妹妹投契。快去,把两位姑娘都带过来。” 仆妇们得令,赶紧下去张罗。 不多时,蕙儿和芙儿姐俩,就在乳母和丫鬟们的拥簇下进了屋。 蕙儿是自个走进来的,芙儿才两岁,还小,是由乳娘抱进来的。 “三婶婶。”蕙儿一眼就望见傅遥,脆生生的喊了傅遥一声,紧接着便小跑上前,一头扑进了傅遥怀里。 顺王妃见状,嘴上怪蕙儿顽皮,不懂礼数,心里却在暗暗的夸蕙儿做的好。 而另一边,郑月怡心里免不了有些泛酸。 她再怎么说也是蕙儿的亲姨母,外甥女跟她不亲也就罢了,偏当着她的面跟傅遥那么亲。 不知道的还以为傅遥是那小丫头的亲娘呢。 郑月怡知她胞姐是最圆滑世故的人,她这位小外甥女,不止长得像她胞姐,连性子都像。 小小年纪就懂得巴结人了。 算上这回,傅遥统共才与蕙儿见过两回。 蕙儿待她如此亲近,叫傅遥很高兴,却并不意外。 谁说小孩子不懂事?比起大人,孩子才最是心细敏感。 你对他好,他自然也对你好。 蕙儿一准儿是记得上回她在温王府护着自己的事,所以今日一见她才会如此高兴。 见蕙儿好好的,能说能笑,似乎已经走出了在温王府时的阴霾,傅遥心里高兴极了。 立马将蕙儿抱到膝上坐着,一大一小好一通嬉笑亲近。 “蕙儿快别闹你三婶婶,快下来。” 小孩子难免都有些人来疯,若放在平时,顺王妃一个严厉的眼神,就能叫蕙儿服服帖帖的听话。 眼下仗着有傅遥撑腰,蕙儿便任性起来,只管环着傅遥的脖子不肯撒手。 傅遥连忙帮着蕙儿说情,“嫂子,我可喜欢蕙儿了,嫂子就让我多抱她一会儿吧,若不是我抱不动,连芙儿我也要抢过来抱。” 傅遥这话,绝非客气卖乖,她是真喜欢蕙儿和芙儿这两个孩子。 蕙儿不必说,与她母亲顺王妃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小美人坯子一个,来日长成,必定是要倾国倾城的。 至于芙儿,虽然年纪还小,却也生的伶俐可人。 姐俩一个一身杏黄,一个一身鹅黄。 若世上真有什么小仙子,小童女,应该就是长这个样子的。 第六五八章 就是妖孽

芙儿见姐姐与傅遥说说笑笑的亲近,有些着急。 扬着小手也要叫傅遥抱。 一声“三婶婶”叫的奶声奶气,那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叫傅遥怎么忍心拒绝。 蕙儿是个极懂事的孩子,见妹妹要傅遥抱,自个便主动从傅遥的膝上下来了。 “妹妹也喜欢三婶婶,三婶婶也抱抱妹妹吧。” 傅遥闻言,恨不能将蕙儿抱起来亲一亲。 这孩子未免也太讨人喜欢了。 真想问顺王妃借回去,亲自照顾一阵儿。 可顺王妃也是个孩儿迷,疼爱这一双女儿疼爱的跟什么似的。 别说她借,即便皇上要接两个孩子去宫里住一段日子,顺王妃只怕也舍不得。 比起蕙儿,芙儿便要文静许多。 这种文静无关年纪,这孩子就是性子恬淡,不好动。 傅遥将手上的金镯子摘下给她玩,她便能安安静静的一直握着那镯子看,看着看着就靠在傅遥怀里睡着了。 见芙儿睡了,顺王妃立马悄声吩咐乳娘,将芙儿抱回屋睡。 乳娘得令,小心翼翼的从傅遥怀中将熟睡的芙儿给接了过去。 “傅姑娘,您的镯子?”乳娘望着被芙儿紧紧攥在手中的镯子问。 “小东西不值什么,就当我这作婶婶的送芙儿的见面礼。” 顺王妃是个爽快人,既然傅遥要给,她接着就是,推辞来推迟去,既显得生分又显得小家子气。 “又叫妹妹破费了。” “这点算什么,我还盼着长嫂多给我添几个侄儿,让我再多破费几回呢。” “妹妹这张嘴呀。”顺王妃嗔怪一句,心里却美滋滋的。 可知她多想借傅遥的吉言,能给顺王添个儿子。 不必多了,只要一个就好。 虽然女儿她和顺王也是一样疼,但女儿来日长成,总是要出嫁的。 唯有儿子才能承袭顺王的爵位。 顺王为她,不纳侧妃和侍妾,连个通房也不曾提拔过。 她可得争点儿气,绝不能叫顺王一脉的香火,在她这儿断了。 傅遥方才那句,虽是玩笑,却正说进了顺王妃的心坎里。 顺王妃原本是叫蕙儿随芙儿一同回去的,蕙儿却不肯,赖着一定要傅遥再抱抱她。 “蕙儿年纪虽小,却不算轻了,妹妹身子瘦弱,可别累着自己。” 傅遥笑答:“长嫂别看我瘦,可我的身子骨却强健的很,一点儿都不弱。” “我险些忘了,妹妹骑术高超,是女中豪杰。妹妹不知,我家月怡也好骑马,来日若有机会,妹妹可要指点指点我家月怡。” 郑月怡喜欢骑马? 傅遥明明记得郑月怡曾当众说过,她并不好动,平日里喜欢弹筝,除此之外,就是做做女红。 顺王妃纵使急于帮郑月怡与她套近乎,也不好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可既然顺王妃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拂了顺王妃的面子,只得应道:“指教不敢,倒是可以与月怡姐姐切磋切磋。” 郑月怡点头,心里却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去年在行宫百骏园,她可是亲眼见过傅遥在马背上的模样。 那凶悍的样子,连身为大夏第一力士的曹叙都怕她。 跟傅遥切磋?她不要命了? “妹妹与我家月怡年纪相仿,个头身量也都差不多,最要紧的是性情相投。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就是亲姐妹呢。”顺王妃笑眯眯的冲傅遥说。 傅遥无奈,才消停一会儿,怎么又说起什么姐姐妹妹了。 傅遥就不明白了,她和郑月怡哪里看起来像亲姐妹? 五官丁点儿也不像,脾气也不相投。 傅遥当真是佩服顺王妃,说起瞎话来竟然能面不改色。 因为觉得荒唐,傅遥便没应顺王妃的话。 顺王妃却并不觉得难堪,依旧在自说自话。 傅遥和郑月怡即便想插话也插不上,这俨然成了顺王妃一个人的独角戏。 在顺王府用过午膳以后,又陪着顺王妃和郑月怡说了一会儿话,傅遥便说要告辞了。 顺王妃只象征性的挽留了几句,并无意强求。 临送走傅遥之前,顺王妃拉着傅遥的手,颇为殷切的说:“既然妹妹与家妹月怡投缘,日后便该常来常往才是,改明儿我就派人将月怡送到府上陪妹妹耍。” 傅遥哪有心思总应付郑月怡。 更不愿叫郑月怡登堂入室,经常出入他们国公府。 于是,并未应下顺王妃的话,只道府上的大事小情皆由宁安公主做主。 她每回请人到府上做客,都要先请示过宁安公主才行。 一听宁安公主,顺王妃瞬间就蔫了。 宁安公主见都不肯见月怡一面,又怎么会容许月怡常常登门,与傅遥玩在一起呢。 看来她这一招是行不通了。 顺王妃只能暂时打消这个念头,再从长计议了。 在亲自将人送至门口,目送载着傅遥的马车走远以后。 顺王妃缓缓的吐了口气,一脑门子的汗直往下淌。 “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汗。”郑月怡边说边掏出帕子来要给顺王妃擦汗。 顺王妃接过郑月怡递来的手帕,胡乱抹了几下。 “从前与那傅遥偶尔见面闲聊,到不觉得怎么,今日一番深聊,才觉得傅遥从前都是深藏不露。你听听她今日说的那些话,明明不带刺儿,却叫人听了觉得心里扎的慌。” 郑月怡闻言,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在郑月怡心里,她姐姐就是个人精。 圆滑世故,八面玲珑。 连她姐姐都说厉害难对付的人,岂不就是个妖孽? 不错,傅遥那个人是够妖孽的。 郑月怡知她姐姐曾是名动京都的第一美人,直到如今也没听说,有谁能比她姐姐十七八岁的时候还绝美倾城。 当初头一回见傅遥的时候,郑月怡就觉得傅遥生的好看。 若说傅遥从前只是朵含苞待放的花蕾,那今日再见,傅遥已是那盛开的花王。 只略施粉黛,就能与她姐姐不相上下。 而傅遥不只长得美,出身还好,骑术又精湛,还懂得医术。 这样一比,郑月怡还真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姐姐,依我看,那件事就算了吧。”郑月怡说,“太子殿下是出了名的孤傲冷清,傅遥又是那样厉害的一个人物。我若是犯到他们俩手上,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我不想嫁给太子了。” “糊涂丫头,我问你,什么叫好日子?”顺王妃盯着郑月怡,面色有些冷峻。 郑月怡迟疑,一时竟答不上来。 第六五九章 乱拳打死老师傅

见郑月怡嗫嚅着,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顺王妃叹了口气,“瞧你这窝囊的样子,我告诉你,所谓的好日子就是得享滔天的权势和不尽的荣华富贵。你以为只要能当个主子就成了?如此,叫爹和娘把你养在家里,当一辈子的千金你愿不愿意?” 郑月怡立马摇了摇头。 “那你就甘为一介臣妇,成日里与妯娌和小姑争长短?” “这这样也挺好的。”郑月怡小声应道。 顺王妃心里本就有火,听郑月怡这么说,心里的火气更盛,抬起手就往郑月怡的脑门上一戳。“没出息的东西,这些年真是白教你了。” 顺王妃心里窝火,郑月怡心里何尝不委屈。 她捂着被戳疼的额头,一脸不乐意的说:“姐姐也都看见了,傅遥长的比我标致,又比我伶俐,出身更是比我好的多。即便我真如姐姐所愿嫁给了太子,我也争不过她,也不能为咱们郑家争到什么。” 顺王妃对郑月怡的话很是不以为然,“依我看,评判一个人的美丑,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在有些人眼中,傅遥是貌似天仙,而在另一些人眼里,她也只是容色泛泛。月怡,你若觉得你在容貌上不如傅遥,那可是多虑了。至于心计,谁生来就有那么多心眼,还不是一点点历练出来的。” 郑月怡听顺王妃这话说的还挺有道理的,也就没再出言反驳。 见郑月怡被自己哄住了,顺王妃便趁热打铁,接着说:“月怡你要时刻记着,你是咱们郑家的女儿。咱们出嫁以后自己过的富贵显赫固然重要,但也要将保全咱们郑氏一族的兴旺时刻放在心上。咱们有本事帮家里,家里得势了才能反过来给咱们撑腰。你瞧瞧如今中宫那位,美不是最美,能耐也没什么大能耐,就连子嗣都没有,却能稳居中宫皇后之位。这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她是当朝丞相李元徽的女儿。李家权势滔天,富可敌国,有李家这么大一座靠山,皇上都不得不高看李后一眼,由得她在后宫中横行。” 郑月怡点头,“姐姐的意思我明白,可李家是大世家,咱们爹爹却只是一介布衣出身,没有根基,即便咱们姐俩如何为家里筹谋,也做不到叫咱们郑府与李府相当。” “怎么不能。”顺王妃口气笃定的说,“倘若你能顺利嫁给太子,并讨得太子欢心,来日再为太子诞下个一男半女,太子一高兴,保不准就会为他老丈人向皇上讨个爵位,即便谋不到公爵和侯爵,总能得个伯爵的爵位吧。到时候咱们郑家有了爵位,也就有了根基。只要用心经营,不止能赶超李府,就连辅国公府也不在话下,到时候你还怕傅遥做什么?” 郑月怡已然是被顺王妃给说动了,可心里还是少不了有些迟疑。 “姐姐所言真的可行?” “事在人为,咱们总要尽力一试才行。” “为了爹娘,还有咱们郑氏一族的荣辱,我愿意按着姐姐的意思,尽力试试。” 顺王妃这才转忧为喜,挽起郑月怡的手说:“这才是我郑家的好女儿。” 这边,顺王妃是把郑月怡给稳住了,但她自己心里却默默的有些忐忑。 她方才与郑月怡说的那些话,说起来轻巧,但要做到却太难太难了。 顺王妃原本以为,促成她妹妹成为太子侧妃的事,宁安公主那边走不通,傅遥或许更好糊弄些。 谁知傅遥却是外柔内刚,是比宁安公主还难啃的硬骨头。 想要傅遥松口,答应月怡给太子爷当侧妃。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顺王妃恨自己没用,空顶着皇长媳的身份,却丁点儿都帮不上家里。 更恨顺王庸懦无能,连给老丈人家谋个爵位的本事都没有。 还要她费心筹谋,利用自己的妹妹来成事。 顺王妃也曾想过,能不能不牵扯到她妹妹,再从顺王身上想想办法。 但顺王妃与顺王夫妻多年,顺王是个怎样的人,早就被她摸的透透的。 顺王他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指望着他还如指望自己。 顺王妃觉得,她已经无路可退了,无论成败,她只能拉着妹妹一条路走到黑。 听说了傅遥今日在顺王府的遭遇以后,宁安公主只道,“顺王两口子都是墙头草。” “墙头草?嫂子此言何解?”傅遥疑惑。 宁安公主也没卖关子,立刻与傅遥解释说,当初她刚从北渊回来的时候,就听说顺王妃有意促成她妹妹给温王当侧妃。 奈何温王妃看温王看的太紧,根本给不了她可乘之机。 顺王妃屡屡碰壁,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却也因此与温王妃结了怨。 原来还有这么一桩事。 傅遥恍然,终于明白为何顺王妃每每见到温王妃,总是乌眼鸡似的,处处挑温王妃的刺。 原是亲家做不成,恼羞成怒,成了仇家。 若顺王妃真是因为这个缘故,总与温王妃为难。 那顺王妃这个人,还真是挺不可理喻的。 顺王妃难道就这点儿本事? 看来,顺王妃也没有想象中的难对付。 拉拢一方不成,又立马调过头来拉拢另一方。 可不就是宁安公主说的墙头草吗? 可知墙头草,永远都是死的最快的。 傅遥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多光明磊落的人,却也不屑与顺王夫妻一流为伍。 而事实上,顺王夫妻与他们而言,的确是没有多大用处。 无论是从出身,还是为人上说。 从前,她还以为顺王夫妻是多老实本分的人呢。 如今再看,这夫妻俩跟老实本分根本就不沾边。 即便顺王夫妻真有意来投诚,这两个人恐怕忙帮不上,反而尽会裹乱。 但转念一想,若他们不肯收顺王夫妻,这夫妻俩必定会再转投他人。 倘若顺王夫妻被他人所拉拢,八成就要变成他们的敌人了。 傅遥并不怕与顺王夫妻为敌。 这种程度的敌人,不足以叫傅遥心生畏惧。 但俗话说的好,乱拳打死老师傅。 如若顺王夫妻被人蛊惑,决心对付他们国公府。 两家没准真会落个玉石俱焚。 到时候真是哭都找不着调门。 依傅遥所见,他们不必真的与顺王结盟,只要拢络住顺王夫妻,不叫他们两口子与旁人结盟就好。 傅遥寻思着,便将自个的想法都与宁安公主讲了。 “妹妹思虑周全,这些事,还得指望妹妹周全了。”宁安公主说。 傅遥闻言,犹豫了片刻才问宁安公主,“嫂子,您与顺王可是亲姐弟,我这样说您的亲弟弟,嫂子就不生我的气吗?” 第六六零章 血缘之亲

听了傅遥的话,宁安公主笑道:“常言道血浓于水,兄弟姊妹是打断骨头都连着筋的。这话说的有理,但我却不是全然赞同。人与人之间的血缘固然重要,但在这世上,血缘是不能战胜一切的。倘若与我血脉相连的亲弟弟,意图要谋害于我,我便该念及血缘,而坐以待毙吗?这是何道理。在我看来,一切因为血缘而选择容忍和原谅的行为,都是伪善,是愚蠢。” 宁安公主的话振聋发聩,傅遥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来表达她心中的赞同,只能使劲儿的点了点头。 “妹妹,嫂子始终觉得,人与人之间长日相处下来的感情,比单凭血缘来维系的感情要亲。就像我与妹妹。”宁安公主说着,挽过傅遥的手,“为了妹妹,嫂子可以毫不犹豫的舍下这条性命,但对顺王,我还远没到这种情分。” “嫂子,您如今可有着身孕,不吉利的话可不许说。嫂子对我的好,我怎么会不知道。” “是妹妹对我好才是。妹妹知道,嫂子没有同胞姊妹,如今有了妹妹,我这辈子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傅遥闻言,不禁握紧了宁安公主的手,撒娇一句,“我如今既有了嫂子,也有了姐姐,我才有福呢。” “数妹妹嘴甜。”宁安公主笑望着傅遥,眼中尽是疼惜,“对了,晌午宫里才传来消息,是关于淑妃的消息。” 傅遥赶紧坐正了身子,洗耳恭听。 “昨夜,父皇钦下的圣旨,给淑妃召了太医去瞧病。” 傅遥点头,“淑妃的性命可保了。” “人能不能活还不一定呢。”宁安公主说,“听说淑妃这回病的可不轻,人能不能活,多半还是要看天意了。” 就如宁安公主所言,皇上眼下或许也是在等一个天意。 倘若淑妃挺不过来,那也是她罪有应得。 倘若淑妃能侥幸活下来,那就说明她命不该绝。 常听人哀叹,说在当权者的眼中,百姓皆是命如草芥。 而曾在后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淑妃,在皇上眼中,不过也是一只随时都能碾死的小小蝼蚁而已。 皇权的力量是多么可怕。 但正因如此,才有那么多人对它垂涎。 傅遥并不是很在意淑妃的死活,比起淑妃的生死,傅遥反而更在意佳榕的牙还疼不疼了。 “嫂子,我明儿想去忠勇侯府一趟,佳榕这阵子正长智齿,我只怕小丫头不上心,嘴里再化了脓不好。府上没个女眷照应佳榕,我这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 宁安公主轻叹一声,“忠勇侯是个长情之人,自打多年前侯夫人去世以后,就未续弦再娶。眼下,身边连个侧室通房都没有,府上没个管事的女人,是事事都不方便。” “周叔叔对婶婶一往情深,是个真男人。” “忠勇侯与侯夫人伉俪情深,我想侯夫人在天有灵,一定盼着忠勇侯身边能有个知冷暖的贤惠女子,代她照料忠勇侯和一双儿女。” 是啊,若是真爱夫君的女子,怎么舍得夫君在她死后,孤独凄清的度过下半生呢。 傅遥想,倘若她不幸早逝,她也希望太子爷能早日忘掉伤痛,重新振作,令寻觅一纯良贤惠的女子,共度余生。 “若我走在你哥前头,妹妹可要替嫂子好好照料你哥。”宁安公主与傅遥说。 “嫂子真是的,今儿怎么总说些丧气话。我不许嫂子胡说。” “妹妹,这都是嫂子与你说的掏心窝子的话。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许多事不得不提前考虑到了。” “我明白嫂子的心意。”傅遥说,“但嫂子,不是妹妹故意跟您说好听的,妹妹就是觉得,即便是再好再出色的女子,也比不上嫂子您对我哥的好。嫂子,您一定得与我哥白头偕老。” 宁安公主闻言,叹了一声,“我最近也不知怎的,总是愿意胡思乱想。” “嫂子有孕,是会多愁善感些。加之近来时气不大好,人也愿意觉得烦闷。等回头,我亲自下厨给嫂子做几道可口的菜,嫂子吃好了,歇好了,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叫妹妹费心了。” “我求之不得呢。” 在亲自下厨为宁安公主准备了几样糕点和小菜以后,傅遥便预备着再为佳榕做些对症的药粉带去。 芸熙主动请缨,要为佳榕配药。 见芸熙选药,称药,磨药,一丝不乱,稳稳当当的样子。 傅遥觉得芸熙真是个学医的材料。 只可惜从芸熙这个年纪才开始学医,有些迟了。 否则,她必定成日里磨着逼着芸熙念医书。 “明儿妹妹与我一同去忠勇侯府吧。” 芸熙一边捣药一边摇头,“姐姐此番去侯府是为了正事,我不好跟去裹乱打搅,等下回姐姐要去侯府找佳榕妹妹玩,我再同去。” 芸熙懂事,叫傅遥欣慰不已。 于是,她一边陪着芸熙捣药,一边又给芸熙念叨了几个治中暑,咳嗽的药方。 芸熙好学,听的极为认真。 傅遥也讲的起劲儿。 任夏风燥热,也吹不躁人心。 因为没有提前知会忠勇侯府,所以府上对傅遥的突然到访十分意外。 管家老方一路小跑,匆匆打府内迎了出来,“傅姑娘万安。” “方管家不必客气,我就是不想兴师动众,才没提前派人过来知会。”傅遥笑呵呵的冲管家老方说,“佳榕妹妹近来可好,我今儿是特意来瞧她的。” “天热日头晒,傅姑娘请进来说话吧。” 傅遥点头,随管家老方进了侯府。 佳榕长智齿的事,管家老方并未听说,只如实告诉傅遥,说他们姑娘这阵子进饭似乎不香。 其实,管家老方不知佳榕生智齿的事也不奇怪。 老方虽是侯府的管家,却也只是负责打理府上的琐事。 姑娘的事,自有仆妇和丫鬟们料理。 像长智齿这样的事,哪家姑娘会向外宣扬。 傅遥想,这侯府上下,恐怕也就小月那几个近身伺候佳榕的人才会知道。 于是,傅遥也没再与老方多言,又寒暄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在将傅遥送至隔断内宅与外宅的垂花门外以后,老方就告辞了。 因对侯府的地形十分熟悉,无需另找丫鬟带路,傅遥和楚莘就自行来到了佳榕的处所。 “姑娘,傅姑娘来了!”小月一路小跑的进屋禀报。 这会儿佳榕正病恹恹的卧在软榻上,一听小月的话,立马就从软榻上翻坐起来。 正要起身,忽然觉得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撞在身旁的矮几角上。 第六六一章 什么仙法?

傅遥一进屋,就见佳榕正与小月拉扯。 “姑娘,您快坐下吧,您身上哪还有力气动弹。” “你别拉我,姐姐特意来看我,我总得出去迎一迎。” “妹妹这是怎么了。”傅遥快步走进里屋,“脸色为何如此苍白。” 傅遥边说边扶着佳榕到软榻上坐下,“这才几日工夫,人就瘦了好几圈,那颗智齿很疼吗?” 佳榕苦着脸,点了点头,“一天比一天疼。” “我给妹妹的药粉,有镇痛之效,难道一点儿作用也没起?” “姐姐给的药粉自然管用,我的嘴里没化脓,也没怎么肿胀,但就是疼,钻心的疼。” “妹妹叫我看看。” 佳榕没迟疑,很配合的长大了嘴。 就如佳榕所言,嘴巴里头好好的,没太肿,更没烂。 但佳榕就是喊着疼。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尤其是长智齿。 有些人能忍住疼,但有些人却最经不住疼。 傅遥觉得她就特别能忍疼,至于佳榕,似乎就是特别扛不住疼的人。 傅遥是真见不得佳榕受罪,恨不能替她疼去。 却也只是想想,实在爱莫能住。 “就算牙再疼,也要忍着多吃点儿饭,瞧妹妹瘦的,都快脱相了。” “姐姐,我太疼了,连喝水都疼,压根就吃不下饭。” “寻常的饭菜自是吃不下的,将粥熬的绵软些,喝点儿粥也好。” “粥没味儿” “都这种时候了,还管什么有味没味。”傅遥说着,望向一旁的小月,“你们姑娘如今正吃着药,不能沾腥气,虾仁粥、鱼片粥就罢了,做些鸡丝粥和肉糜粥来与你们姑娘吃最好。” 小月闻言,立马应道:“回傅姑娘,鸡丝粥和肉糜粥早就给我们姑娘做过了,可不论厨娘将粥熬的多熟烂,我们姑娘还是嫌鸡丝和肉糜咯牙不肯吃。” 傅遥转向佳榕,“那妹妹这几日都吃的什么?” “米糊调些蜜糖,凑合着吃几口。” “蜜糖?妹妹这会儿哪好吃甜的。况且,光吃米糊身子也扛不住。只怕智齿好了,身子却垮了。” “可不是嘛。”佳榕赶忙应道,“方才,我起身要去迎姐姐的时候,就觉得眼前一黑,险些厥过去。” “不行,妹妹这样下去可不行。就算再不爱吃,也得勉强吃些。” 佳榕瘪着嘴,一脸委屈的说:“这两日一天三顿的吃药,嘴里发苦,本就没什么胃口,粥再不好喝,我就更吃不下了。” 是啊,傅遥也曾试过,吃药吃的丁点儿饭都吃不下的滋味。 傅遥不求佳榕能有个好胃口,但总要想个法子能叫佳榕多吃几口饭才行。 傅遥思来想去,忽然想到一个妙宗。 “妹妹可借小厨房给我一用?” “大热的天,姐姐就别特意为我下厨了,左右我也吃不下,姐姐就陪我多说几句话吧。有姐姐陪我说话,我便高兴。” “我要做的东西,保证妹妹吃了不咯牙,还爱吃。” “真的?” “我何时骗过妹妹。” “那我跟姐姐一起去。”佳榕说着便要起身。 “可别。”傅遥忙将人按住,“瞧妹妹的样子,哪还有力气走动,妹妹就安心在这儿等着吧。只是我要做的这样东西有些费时,妹妹若是累了就睡会儿,等睡醒以后就有得吃了。” “那我听姐姐的。” 傅遥冲佳榕笑了笑,便带着楚莘向屋外走去。 佳榕是被香味给馋醒的。 佳榕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句:“什么味儿这么香?” 傅遥上前,同小月一起将佳榕扶坐起来,“妹妹尝尝就知道了。” 佳榕坐直了身子,定睛一瞧,“这不是米糊吗?上头的这些” 傅遥递给佳榕一碗温水,“妹妹才睡醒,喝点儿水润润喉咙再吃。” 佳榕接过水碗,喝了一口水,才拿起一旁的勺子。 说老实话,佳榕对傅遥做的这碗米糊,实在提不起什么胃口。 甚至因为这两日吃多了米糊,在看到这碗米糊的时候觉得有些反胃。 但一想到这碗米糊是傅遥特地为她精心烹制的,就算再下不去嘴,她也要吃两口。 一勺米糊下肚,佳榕又忍不住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这米糊未免也太好吃了。 不对,不是米糊好吃,是米糊上的浇头美味。 “姐姐,这上头撒的是什么?吃起来像肉。” “就是肉,不过是撕碎炒干的肉。” 佳榕惊喜不已,“原来肉还可以这么做?姐姐究竟是用了什么仙法,才将肉做的如此松散美味,入口即化,简直比这米糊还要适口绵软。” “我哪懂什么仙法,不过是将肉调味炖烂以后,再细细撕碎,最后再在无油无水的锅里炒干而已。” “姐姐说的简单,其实做起来却不容易。” “还好,就是最后这道工序的火候难把握,稍不留神就容易炒糊。” “所以我才说姐姐厉害。”佳榕笑笑又吃了一大勺米糊,“这肉的做法,姐姐是打哪儿学来的?” “是从前在幽州的时候学的。” 一听幽州,佳榕明显怔忪了一下。 佳榕再天真,也知道傅遥并不愿回忆起从前在发谴之地的苦日子。 “姐姐,我” 傅遥浅笑,柔声说:“从前在永安坊的时候,不止像我这样的罪奴,就连管事的坊长一家,一年到头也鲜少能吃上几回肉。坊长夫人是个很随和又很贤惠的妇人,为了一家子能偶尔吃上肉,便想了这个法子,将肉烹调出来。若馋肉了,就用这个来佐粥,既好吃又经吃。坊长夫人待我极好,只要有冷香和小宝的份,就绝不会落下我。” 佳榕听了傅遥的话,不知怎的,就是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 “姐姐,你要不要也吃一碗。” “早上吃的多,这会儿还不饿,妹妹吃吧。”傅遥笑盈盈的望着佳榕说,“方才在厨房的时候,我已经把做这个肉的法子教给厨娘了,妹妹以后就不用愁光喝米糊没味了。” “我就知道姐姐最疼我。” 佳榕说着,将手上的粥碗往桌上一放,推到傅遥面前,“姐姐,你喂我吃吧。姐姐知道,我娘走的早,我也没有同胞的姐妹,我回回生病,不是乳娘就是丫鬟伺候。姐姐可知,我见姐姐生病的时候,宁安公主挺着大肚子也要亲自喂姐姐吃药,我心里有多羡慕。” “傻丫头,你当时病在栖云小筑的时候,都是谁给你喂饭喂药的?” “自然是姐姐,可那时候我病的迷迷糊糊的,都记不太清了。”佳榕红着脸,娇声央求到,“姐姐就依了我吧。” 傅遥一向都把佳榕当亲妹妹疼,只要佳榕能说出来,傅遥就没不答应的。 她立马端起粥碗,将米糊一口一口的喂给佳榕吃。 第六六二章 宫里乱套了

佳榕平日里就爱粘人,眼下病了,就更爱粘人了。 傅遥原是打算放下药粉,再与佳榕说会儿话就回去的。 谁知却被佳榕软磨硬泡,留在侯府用了午膳。 午膳毕,傅遥预备告辞,佳榕却可怜巴巴的扯着她的衣袖说:“姐姐,我牙疼的厉害,干躺着也睡不着,要不姐姐给我念段书吧。” 对佳榕,傅遥一贯的有求必应,“妹妹想听什么。” 佳榕赶紧回身,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本书来,递到傅遥手上,“就念这个。” 傅遥定睛一看,六祖坛经? 小丫头还在钻研这个呢。 佳榕可比她想象中的有耐性。 “妹妹想听哪一段?”傅遥问。 “随便,姐姐念哪段都好。”佳榕边说边卧下躺好,拉上被子,一副要睡的样子。 傅遥笑笑,随手翻开一页,就开始轻声念了起来。 这边傅遥才念了不过两页,就听到床上传来佳榕的鼾声。 大约是牙真疼的厉害,纵使睡着了,小丫头依旧轻皱着眉头。 傅遥瞧着也是心疼,忍不住一声轻叹,接着便将手上的经书合上,轻轻的放在了佳榕的枕边。 在静静的坐着陪了佳榕一会儿,确定小丫头已经睡熟了,傅遥才起身。 谁知一回身,却见身后不远处的软榻上坐了一个人。 佳木? 人是何时进屋坐在那儿的,她竟然丝毫都未察觉。 周佳木冲傅遥一笑,指了指外头,示意傅遥去外头说话。 傅遥点头,便与周佳木一道去了外屋。 刚坐定,傅遥就打趣周佳木一句,“你上回说我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依我看你才是猫,走路都没声音的。” “好在我是猫,我若是狗,咱俩还怎么当亲戚。” “你呀,嘴里没句正经。” 佳木笑笑,望着傅遥说:“谁说我嘴里没正经,我这就要正经夸夸你。阿遥,你念书的声音真好听,怨不得太子爷从前总爱缠着你给他念书。” “哦?我的声音只在念书的时候好听吗?” 周佳木微怔,旋即笑了,“算我说错了,你的声儿何时都好听。” 傅遥这才一副这还差不多的神情冲周佳木笑了笑,“你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衙门里不忙吗?” “嗯,衙门里是不算忙,可朝中和宫里却乱了套。我这是才从宫里回来。” “朝中和宫里出了什么事吗?我怎么一点儿都没听说。” “才出的事,你自然来不及听说,是供应军中的粮草出了点儿问题。” 只要关系到军队,就没有一桩是小事。 佳木说朝中和宫里都乱了套,一点儿都不夸张。 而据傅遥所知,掌管军饷调配大权的应该是户部。 难道说? “温王他” “阿遥,不瞒你说,我还是头一回见皇上对哪位皇子发那么大的火。就连太子爷去劝,都不顶用呢。” “佳木,你可知那粮饷出了什么问题?” “似乎是拨下去的军粮里头掺了发霉的谷子和石子。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宫里已经为此事乱作一团。太子爷交代说,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便出宫回来了。” 傅遥微微点了点头,总觉得此事出在这个时候,哪里透着一股蹊跷。 好像是有谁落井下石,故意针对温王似的。 但无论是有人故意而为之,还是真的只是温王办事不力疏忽了。 总之,温王是犯了皇上的大忌。 皇上一向最重视军队,且厚待军中将士。 军费开支,年年都高居各项财政开支之首。 也就是温王是皇上的亲儿子,若换作是旁人犯了同样的错,不必过审,皇上就会下令将此人拖出去砍了。 军粮中被掺进了烂谷子和石子,这往小了说是涉及贪腐,往大了说,那可是有图谋不之嫌。 军粮腐坏,将士们若吃了,必定对身子有碍。若不吃,就只能饿肚子。 保卫大夏国的铜墙铁壁都倒了,谁知道有没有别有用心的贼人会趁虚而入呢。 因此,眼前这桩案子,的的确确是桩严肃的大案。 傅遥不敢对此案背后的真相妄下断言,倒是有些感慨,淑妃和温王母子真是祸不单行。 温王这回可真真是要大祸临头了。 倘若皇上真的认定此事,就是温王的罪过。 那结果可不是训斥几句就算完,弄不好是要被削爵的。 淑妃眼下一定很后悔吧。 想来,温王连番遭难,全都是从淑妃毒害了李昭仪以后才开始的。 而淑妃自己也因自己的歹心,糟了报应。 眼下,淑妃重病,已是自身难保,哪还有余力去保温王。 眼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遭难,却无力拉他一把。 想必此刻淑妃心里一定很难受。 而心里难受的又何止淑妃一人。 苏芩才得封温王侧妃,原以为好日子就要来了,谁知竟突然出了这档子事。 傅遥怅然,昨儿宁安公主与她说的,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真是没错。 这都是命。 “太子爷那边是个什么意思?”傅遥问。 “一边劝着皇上消气,别气坏了身子,一边派人细细调查此事,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 果然,太子爷也觉得此事透着蹊跷。 “此事事关重大,叫太子爷查起来要小心些。” 周佳木点头,“阿遥放心,我纵使不为你,也会尽所能帮着,护着太子爷的。” “瞧你说的,好像我只在乎太子爷一个人的安危似的,你们两个人都得小心。” 周佳木淡淡一笑,抬手压着心口的位置说:“你送我的平安扣,我从不离身,有这平安扣护着,我还怕什么。” “傻,我既不是佛,又不是菩萨,我送你的平安扣可没开过光。” “心意远比有没有加持更重要,阿遥放心,我和太子爷必定会谨慎行事,绝不会做叫你担心的事。” 傅遥莞尔,转头往里屋望了望,见佳榕依旧在熟睡,才又转过头来与周佳木说:“你这阵子若是得闲,就多在家里陪陪佳榕。小丫头就为着长智齿的事,心里委屈的要命。人一委屈,就容易觉得寂寞。你若不得闲陪佳榕,不如就叫我把人接走,再到国公府上住一阵子。” “阿遥,你可别惯坏她了。佳榕这丫头,向来喜欢得寸进尺,等智齿好了,一准儿还要赖在府上不肯走。” “那又如何,我可愿意佳榕与我一起住了,还巴不得她赖在府上不肯走呢。” 周佳木闻言,沉吟了片刻才应道:“阿遥,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只怕你俩在一起住惯了,日后再要分开,心里会更难受。” 第六六三章 知他软肋

傅遥觉得佳木说的话,对也不对。 天下是无不散之筵席,可要是只因惧怕既定的结局,就不敢开始一段愉快的时光,是不是也挺傻挺可怜的。 “佳木我问你,你明知道我今日来了会走,难道就因为不喜欢告别,而不愿意我来吗?” 傅遥望着周佳木问,眸清似水,光泽平静。 周佳木闻言,又默默了片刻才说:“能见到你,我高兴,就算你终究要走,我也欢迎你来。” 傅遥嫣然一笑,碧眼盈波,叫人黯然心动。 皇上终究是对温王手下留情了。 除了罚去温王一年的俸禄以外,还勒令温王回府闭门思过。 这个思过并未设期限。 总之,没有皇上的旨意,温王不得踏出温王府半步。 而比起温王所犯下的罪过,皇上罚的已经算很轻了。 但此事有没有余波,还不好说。 倘若有人故意在背后煽动那些言官和御史,再参奏温王几本。 温王亲王的爵位恐怕就难保了。 傅遥听说,当今皇上的二哥,当年就是因为什么事见罪于先帝爷。 便被先帝爷削去了亲王的爵位,贬为了郡王。 那位郡王爷也是个气性大的,就因这事活活气出了一身病。 被贬还不到一年,就因病过世了。 讽刺的是,众位郡王爷的丧仪是按着亲王礼办的。 人都没了,还要这份哀荣有何用? 既有亲王被贬为郡王的先例,温王也不是没有可能被削爵。 原本风头都要赶超太子爷的温王,如今却陷入如此困境,怎么能不叫人唏嘘感叹。 可转念一想,温王眼下只是丢了面子,那可比丢了爵位要好的多 只是现下,温王被罚闭门思过,温王不得擅自离开王府,旁人也就不得私自进入王府。 如此,她只怕没机会再登门探望苏芩了。 也不知待苏芩临盆之时,温王的禁足得不得解。 不过,有温王成日在府上陪着护着,傅遥倒是再也不用担心苏芩的安危了。 月末,眼看再有两日便是五公主与李珺晏的大婚之期,关于京都城中宗室以及皇亲贵胄的事,傅遥已经与芸熙讲的差不多了。 临了了,竟然独独忘了与芸熙讲讲五公主和李珺晏其人。 傅遥与五公主仅有数面之缘,几乎没有搭腔说过话。 但去年在行宫初见那一面,足以叫她对五公主印象深刻。 若要用两个词儿来形容五公主,拿便是轻狂霸道,吃软怕硬。 “姐姐,五公主的生母是张贵嫔?” “如今已经晋为张修容了,这是沾了她母家兄弟的光。妹妹应该听说,皇上才封了一个定远伯吧。” “妹妹知道,就是那个押送军粮有功的定远伯。” “就是他了。”傅遥应道,“若非张修容的兄弟封了爵,正得皇上器重,颇有前途。李元徽未必肯娶五公主一个庶出公主来当他的孙媳妇。” 芸熙讶然,“能娶到皇上的女儿,这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好事,李丞相竟然还敢挑三拣四?” “李元徽的心大着呢。” 傅遥并不愿与芸熙多讲李元徽这只扫兴的老狐狸,又回归正题,接着说五公主和李珺晏。 “张修容虽然不得宠,但位份却不低,加之一直得蒙李昭仪的提携和关照,在宫里算是过的比较体面的一位。连带着五公主在圣前也挺得脸的。” 所以才恃宠而骄,惯爱拜高踩低。 关于五公主,傅遥也没什么可与芸熙多说的,便又与芸熙讲起了李珺晏。 “李珺晏是李元徽的次子,通政司通政使李勋的嫡子。”傅遥讲到,“李珺晏虽是李元徽的嫡孙,却非长房出身,原本也并不太得李元徽的看重。可就在去年的时候,李元徽的嫡长子前吏部尚书李荣,因独自扛下私修李氏陵园,并逼迫正在修建中的运河改道一事,被皇上罢官免职,贬为了庶人。眼见李家长房是无用了,李家二房才有了出头之日。” 芸熙一向都会很认真的听傅遥讲这些事。 但傅遥却发觉,今日的芸熙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傅遥便没接着说下去。 “妹妹若有什么想知道,或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我。” 芸熙回神,迟疑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问:“姐姐,五公主与李公子大婚,所有的皇子和公主都会去喝喜酒吗?” 傅遥摇头,“年纪小的自然是不能去的。还有温王,如今正被皇上罚在府上闭门思过,也不能去。除此之外,其他皇子和公主应该都会受邀前去。” 听完傅遥的话,佳榕明显松了口气。 傅遥打量着佳榕,怎么会看不出佳榕只是想确认四皇子当日会不会出现。 当日,四皇子是一定会去的。 但男宾和女宾是分席而坐的,佳榕未必就能与四皇子碰面。 即便两人真的有幸能碰面,当着一众人的面,也不方便说话。 或许在宴席散后,能寻个机会叫芸熙与四皇子说上几句话。 不过这事,她不能提前与佳榕说。 否则,一旦此事办不成,芸熙只怕会很失望。 所以在此之前,她要先跟太子爷通个气儿才行。 凤仪宫,寝殿内。 “娘娘,这是给珺晏公子和五公主大婚备下的贺礼,请您过目。”丹秋说着,忙将案上的锦盒给打开了。 继后眼都没抬,自顾自的摆弄着她手上那条极好的蜜蜡手串,“你觉得好就好,两日后,你便亲自跑一趟,代本宫将这份礼送过去吧。” 丹秋点头,“娘娘的这份礼极厚重,珺晏公子收下礼物以后,心里一定会感激娘娘您给他作脸。” 继后哼笑一声,“珺晏那孩子,自小娇生惯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点儿东西,也就勉强能入他的眼罢了。况且,爹爹如今对珺晏寄予厚望,来日整个丞相府都是他的,他还会稀罕本宫送的这点儿小玩意儿。” “娘娘是珺晏公子的亲姑母,心意和情分自然比这礼本身要重。” “珺晏的性子是不随本宫的爹,也不随本宫的二哥,是个难得实心眼的孩子。” “娘娘说的极是,珺晏公子淑人君子,人品贵重。” “可依珺晏这种性子,可不适合混迹在官场。”继后说,“其实,性子憨直也是珺晏的好处。只要稍加笼络,他便能为本宫所用。” “娘娘,珺晏公子他肯吗?” “爹爹活着的时候,谁敢打这个主意。只等爹爹驾鹤西去以后,本宫有把握叫珺晏那孩子对本宫言听计从。” 听继后把话讲的如此绝对,丹秋好奇,“娘娘手中可攥有珺晏公子的把柄?” “把柄不算,但本宫却知那孩子的软肋在哪儿。” 第六六四章 强者生,弱者就该死

“娘娘的意思是?”丹秋问。 “老话说的好,英雄难过美人关。珺晏一直都思慕傅遥,且用情颇深,只要本宫将傅遥攥在手心里,就不怕珺晏不听本宫的话。” “可是娘娘,即便丞相大人不在了,上头还有二老爷呢。府上的事只怕还轮不到珺晏公子做主。” 继后闻言,不禁面露鄙夷,“二哥那个人本宫还不知道,想学着爹爹当老狐狸,却天生愚笨没这个本事。本宫自有法子能对付他。” 丹秋本是丞相府的家生丫鬟,府上哪位主子是何性情,她无一不知。 他们皇后娘娘骂二老爷庸懦无能,还真没骂错。 虽是如假包换的亲生儿子,但二老爷的脾气却丁点儿都不随丞相。 倒是大老爷李荣,与丞相是一路性子。 有勇有谋,也够心狠手辣。 只可惜大老爷如今被贬为庶人,已然是不中用。 否则,丞相也不至于看重二房了。 依丹秋所见,继后通过拉拢李珺晏,从而掌控整个李家为她所用的打算很好。 但眼下,李丞相的身子骨硬朗极了,若要等到李丞相驾鹤西去,那得等到猴年马月。 五年?八年?还是十年? “爹爹他都一把老骨头了,怎么还不死。”继后说,眸色晦暗且阴狠,“若爹爹死了,本宫的苦难也就到头了。” 继后的话叫丹秋瞠目结舌。 丹秋惶恐,哪还说的出话来。 可细细想来,想要乱朝纲,撼社稷,针对太子爷,又将皇后娘娘给逼入绝境的,不都是丞相大人吗? 就如他们皇后娘娘所言,只要丞相死了,那就天下太平了。 但丞相死后,对皇后娘娘和李氏一族就真的有好处吗? 二老爷庸懦,珺晏公子还年轻,能够撑起李府的门面吗? 只怕挺不过多久,就会被府上往日的仇家找上门,给生吞活剥了。 李家要是没落了,他们皇后娘娘也就失去了娘家做倚仗,这中宫之位,可还能坐的稳当? “本宫的爹,这半生可谓是坏事做尽。他身边是有不少忠心的追随者,却也有数不清的人想杀他报仇。本宫的爹也是厉害,那么多人想杀他,他却依旧活的很好。本宫只恨自己没本事,也杀不了他。” 此刻,丹秋的心情已不是愕然两字就能形容的。 皇后娘娘竟然能如此轻巧的说出弑父这种话。 皇后心里究竟得有多恨李丞相啊。 “既然本宫杀不了他,那本宫就跟他耗,爹爹年事已高,终究会死在本宫前头的。” “娘娘,您与丞相大人终究是血脉相连的亲父女。” 继后轻蔑一笑,“什么父女,本宫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皇上是天子,也有怜惜孩儿,亲自教皇子公主们念书识字,陪孩子们游戏的时候。你与本宫自小一起长大,可见爹爹对本宫露出过笑模样?” 丹秋无言,丞相对皇后娘娘是严厉,却也不只是对皇后,是对府上每位公子和姑娘都一样严厉。 “从本宫记事起,他就总在本宫耳边念叨,弱肉强食,强者生,弱者就该死。” 话说到这里,继后狠狠的捶了一下身前的桌案,“本宫是弱者该死,爹他更该死。” “娘娘,您仔细手。”丹秋劝道。 继后却毫不在意已经被砸红的手,“爹爹他已经老了,就连他精心布下的棋子被人给吃了,他都无能为力。李昭仪被淑妃所害,真是败的窝囊。可爹呢,费尽心思的报复了一通,淑妃还活着,温王也还是王爷。你说本宫的爹如此没用,是不是也该死。” 丹秋惶恐,是打死也不敢接这话茬,只能低头不言。 “没用该死的又何止本宫的爹,淑妃更是无用至极。你可知淑妃是得了什么病?” 丹秋依旧不言。 继后也不是真要丹秋答,又自顾自的冷笑道:“那贱人竟然是被活活给气病的。肝气郁结,忧思过甚,那淑妃老贱人也不过如此。” 见丹秋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既没趣又扫兴。 继后便吩咐丹秋退下。 丹秋如获大赦,正要跪安,却又想起了一桩事。 “娘娘,珺晏公子与五公主大婚当日,六皇子理应随众皇子去府上恭贺。娘娘您的意思是?” “叫他去,府上再怎么说也是他外祖家,本宫怎么好拦着人家一家子共叙天伦呢。” “是。那娘娘说,该派几个人随侍六皇子才好。” “只带两个太监随行就好,至于其他,爹爹那边自会照应。即便六皇子真在府上有什么闪失,也怪爹爹,总赖不到本宫身上。” 丹秋觉得不妥,忍不住提醒继后一句,“娘娘,您可是亲口答应过李昭仪,要保六皇子平安的。” 继后听了这话,冷冷的瞥了丹秋一眼。 “她不该活,她的儿子更不该活。本宫只答应那贱人不会对她儿子下手,可要是旁人要对她儿子下手,本宫也没办法。” 丹秋听继后这话说的也没错,也就没再多言,道了声“奴婢明白”,就捧着锦盒退下了。 明日就是李珺晏与五公主的大婚之日。 想到明日宴席上少不了要费神应酬各方,总得要精蓄锐才好。 于是这夜,傅遥便安置的很早。 一觉醒来,屋里还暗沉沉。 傅遥觉得时辰还早,便翻了个身,预备再睡会儿。 谁知幔帐外却传来楚莘的声音,“姑娘您醒了吗?该起了。” 傅遥迟疑,问楚莘,“什么时辰了?” “回姑娘,已经卯时三刻了。” 卯时三刻?可真不早了。 傅遥赶紧翻身坐起来。 楚莘上前,麻利的将幔帐左右收拢,“姑娘,今儿天色不大好,阴沉沉的,像要下雨似的。” 傅遥起身下地,走到窗前一瞧。 这天色是很不好,乌云又密又厚重,沉沉的压在头顶上,像要塌下来似的。 只怕不多时就要降下大雨了。 傅遥并不是个迷信之人,却曾听老人家讲过,说赶上下雨天成亲是很不吉利的。 京都城内已经有日子没下过雨了,好不容易要下场雨,竟然就叫李珺晏和五公主给赶上了。 不能说人家晦气,那也是不太走运。 “楚莘,你回头准备几把伞在马车上,这雨纵使咱们走时不下,回来的时候八成也要下了。” “是。时辰不早,奴婢唤紫珠进来伺候姑娘梳洗。” 傅遥点头,便回身走到妆台前坐下了。 第六六五章 就是这么打算的

这厢,傅遥刚梳洗完,芸熙就过来了。 因为此番是芸熙头回在众多皇亲贵胄和名门望族面前露脸。 所以芸熙今日的穿戴就格外隆重些。 芙蓉色的绣花锦衣,衬了一条香色如意纹纱绣裙,发间一支赤金镶碧玉石的簪子华贵却不俗气。 芸熙随她娘亲,本就生的清丽端秀,经这样一番悉心打扮,人就更加娇美夺目了。 傅遥看的都挪不开眼,直夸芸熙好看,好看到都要抢了新娘子的风头了。 芸熙脸皮薄,不经夸,“姐姐惯会取笑我的。” “我疼妹妹还来不及,怎么舍得取笑妹妹。妹妹今儿是真好看。” “我纵使再好看,也不及姐姐好看。姐姐今儿这身衣裳的颜色可真别致,若妹妹没看错,这该是烟紫色。” “是叫烟紫色。”傅遥应道,“不过,我可不懂得分辨什么烟紫还是粉紫,就是觉得这颜色瞧着清爽,就叫裁了衣裳。我记得这料子应该还有一匹,若妹妹喜欢,我立马吩咐人捡了时兴的样式,也给妹妹裁一身。” “姐姐生的肤白,穿这个颜色好看,妹妹可衬不起这个颜色。” 说到肤白,傅遥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太子爷。 太子爷长的清俊隽雅,穿这烟紫色一定会很好看。 只可惜太子爷身为男子,又是当今太子,倘若真裁这样颜色的一身衣裳穿,必定会被人说不够庄重。 就像今日,太子爷和众位皇子都要穿与身分相符的品服前去赴宴一般。 这才是庄重,也才合乎规矩。 不过在傅遥看来,只要人长的好看,纵使一身粗布麻衣,也掩不住其气度。 显然,太子爷就是这样的人。 “既然妹妹不愿穿烟紫,那就给妹妹裁身樱草色的衣裳吧,盛夏时节,更宜穿些俏丽的颜色。” “说到俏丽,有谁比佳榕妹妹更适合穿颜色俏丽的衣裳。” “是,佳榕是喜欢穿些娇艳颜色的衣裳。”傅遥应道。 “姐姐,我这儿正好有佳榕妹妹的尺寸,不如就把那匹樱草色的料子,给佳榕妹妹裁身衣裳送去吧。眼下,佳榕妹妹正病着,得了新衣裳穿,佳榕妹妹心里也能高兴些。” “你啊,总是为旁人着想。” “姐姐才是,总为我和佳榕妹妹打算。对了姐姐,周大哥今日一准儿会与太子表兄一道去丞相府赴宴,那佳榕妹妹呢,也会去吗?” 傅遥笑答:“妹妹方才还说佳榕正病着,这会儿竟忘了。” “哎呀,我怎么糊涂了,佳榕妹妹正病着,哪能出门。” “正是呢。” 芸熙是糊涂,但傅遥心里却清楚,纵使佳榕眼下没长智齿,今日也不会到李府喝喜酒。 毕竟,佳榕身上还背负着一条命案。 虽然佳榕在这件事中全然无辜,但在没有将能证明佳榕清白的关键人物捉拿归案以前,在旁人眼中,佳榕就是纵马伤人,害孟府二姑娘惨死于马蹄之下的凶手。 自然,这样的话傅遥是绝不会与芸熙说的。 早膳桌上,傅遥特意劝芸熙捡着干爽的吃食多吃两口。 今日,她们二人虽然是要去李府喝喜酒。 但她俩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去李府上大吃大喝,而是去社交应酬的。 酒席上说说笑笑,你来我往,哪还有暇吃喝。 再有,近来天气炎热,即便李府采买来的食材都是最新鲜的,但几十桌甚至上百桌的做下来,时间上一耽误,谁敢保这饭菜吃下去就一定不会闹肚子。 闹肚子可是可大可小的。 所以,为自身计,还是要在府上先垫垫肚子。 省得到时候饿起来,便没力气也没兴致与人说笑了。 芸熙知道,傅遥常常受邀去参赴各种各样的宴席。 深谙赴宴吃酒的门道。 芸熙默默嘱咐自己,她今日一定要跟在傅遥身边好好学习。 要早日独当一面,不叫傅遥对她的用心白费。 早膳毕,时辰还早,宁安公主便留傅遥和芸熙在厅里说话。 言谈间,宁安公主有意无意的在提醒傅遥。 提醒傅遥今日前往李府,一定要心平气和些,尽量别动火气。 宁安公主倒不是怕傅遥会赶在今儿这样的日子去李府闹事,而是怕傅遥与李元徽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却只能是眼红,而不能有进一步的行动。 这种面对仇人,还要勉强自己强颜欢笑的煎熬,非一般人能承受。 宁安公主真真是心疼傅遥。 昨夜临睡前,宁安公主与傅远还说过这事。 一说起李元徽,平日里一向温润随和的傅远,眼中也不禁冒出腾腾的杀气。 阿远和阿遥恨死了李家是应该。 就连她这个傅家的儿媳妇,如今也是恨李家入骨。 何止,简直恨不能将李元徽抓来生吞活剥了。 宁安公主想,倘若她日后有机会再与李元徽碰面,究竟该以何种面目和态度来面对那只老狐狸。 心平气和? 这太难了。 宁安公主是真不愿傅遥去受这份儿罪,多次暗示过傅遥若是不想去,就索性推了不去。 但傅遥为了芸熙能有个绝妙的,在诸位皇亲贵胄面前露脸的机会,执意要去。 说老实话,眼前的确是将芸熙推到众人面前的绝佳机会。 皇上嫁女,当朝丞相李元徽娶孙媳妇,京都城内几乎所有数的上的权贵,都受邀前去喝喜酒。 像这样的机会,以后想再盼到可就难了。 也怨不得阿遥不愿错过。 宁安公主觉得,她家阿遥对芸熙真好,掏心挖肺的好。 可对自己,就狠心了些。 尽管多经历些这样的事,可全当作对自己性子的磨练。 但身为阿遥的嫂子和姐姐,她怎么忍心。 “嫂子为何总盯着我看?”傅遥问。 宁安公主回神,“嫂子就是想嘱咐妹妹,叫在马车上准备些茶水糕点,回来的路上若是饿了,也能先拿来垫垫。” “劳嫂子惦记,嫂子说的这些,我一早就命楚莘备好了。除此之外,我还命楚莘包了几份小的,我与芸熙随身带着,饿了便悄悄吃上一块。不过,今日丞相府上一定热闹空前,即便带了糕点,只怕也找不到少人的僻静之处吃两口。” “傻妹妹,谁叫你们一定要陪伴到底的。”宁安公主冲傅遥说,“李府这喜酒只怕要从中午一直摆到夜里。依嫂子所见,等到开席以后,你俩若是觉得无趣,就寻个由头告辞回来便是。” 傅遥一笑,“不瞒嫂子,妹妹就是这么打算的。” 第六六六章 不可告人的秘密

“妹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嫂子命小厨房提前备下,省得妹妹回来饿了,现做还得等。”宁安公主说。 “就做一锅三鲜疙瘩汤吧,昨儿还听嫂子说想吃呢。”傅遥应道。 “我不过随口一句,难为妹妹还记挂着。” “只要是关系嫂子的事,我与我哥自然都上心的很。” 傅遥这一句,哄的宁安公主是心花怒放。 “那嫂子就叫厨房备下疙瘩汤,等妹妹和芸熙妹妹回来一同吃。” “嫂子答应的,可不许先偷吃了。” “你呀。”宁安公主嗔笑一声,望了望屋外的天,“瞧这天色,恐要降下一场大雨,妹妹可别忘了带上伞。” “都已经打点好了,嫂子就别为这些事操心了。” 因为打着尽量多的将芸熙引荐给众人的心思,傅遥特地早早的就带着芸熙出了门。 这会儿的天色,明显比一早起来还要阴沉几分。 显然是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傅遥可不是坏心眼的人,她是真心实意的盼着这场雨不要下。 至少在顺利的将新娘子抬来之前不要下。 否则,雨中路难行,这叫迎亲的队伍情何以堪。 嫁妆都淋湿了不算,只怕鼓也敲不响,唢呐也进水吹不出声了。 但很多时候,这世上的事总是事与愿违。 待傅遥一行到达李府的时候,天空已经开始飘雨。 索性傅遥叫提前备好了伞。 而有傅遥这样有备而来的,就有毫无准备的。 且没准备伞的宾客还不少。 李府倒是周到,特地派了小厮和丫鬟挨个马车的撑伞接人。 尽管这些小厮和丫鬟们都训练有素,且手脚麻利,却也快不过接踵而置的宾客。 傅遥到的算早,这会儿还被堵在巷口,楚莘悄悄的探头往外望了望,说堵在他们身后的马车一直绵延到了街尾,一眼看不到头。 傅遥不禁在想,要依着眼前这个堵法,李府何时才能将这些宾客都一一迎进府去。 不过这些人中,也有不必李府来人接的。 有不少人隔着老远就撑开自行准备的伞,走下马车,一路步行过来。 傅遥乘坐的马车,离李府的大门已经不算远了,傅遥原本也可以与芸熙一道撑伞步行过去。 但傅遥却没这么做。 一则,太没面子,好像他们上赶着要来喝这杯喜酒似的。 二则,雨天的路又湿又滑,很不好走,一个不当心就有可能会跌倒。即便不滑脚,一路走过去,鞋和衣裳八成都会被鱼水沾湿。别人看着不好看,自个也觉得不舒服。 于是,傅遥和芸熙就坐在马车里慢慢等。 因为觉得闷,两人索性找了根绳子出来,玩翻花绳来打发时光。 这厢,傅遥刚翻到一个难的,就听马车外有人问:“敢问,马车里的贵人可是辅国公府的傅姑娘?” 这是一个十分清脆的姑娘的声音。 尽管如此,楚莘还是颇为警觉的反问一句,“姑娘有何贵干?” “回贵人,奴婢是代我家主子来给姑娘送伞的。”那姑娘答。 楚莘迟疑,立马望向傅遥面带询问。 傅遥冲楚莘打了个眼色,楚莘会意,立马问车外的丫鬟一句,“敢问姑娘的主子是哪家的贵人?” “回贵人,我家主子是敬王府的。” 敬王府?傅遥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崔柔。 于是,便亲自开口问道:“这伞可是柔姑娘命你送来的?” 那丫鬟得此一问,明显迟疑了片刻才答:“回贵人,柔姑娘身子微恙,今日未能前来。这伞是撼公子和夫人命奴婢送来的。” 原来是崔撼和李芝兰。 傅遥寻思着,也没再与那丫鬟多言,只道了句代我谢过你家主子,便将伞给收下了。 “姐姐,若我没记错,那丫鬟口中的夫人,就是今日新郎官的亲妹妹。” “妹妹记得不错,正是。” “这位夫人对姐姐如此体贴,也是与姐姐私交甚好的姐妹吗?” 私交甚好?这可算不上。 不过傅遥觉得,她与李芝兰之间的交情是挺深的。 置于她与李芝兰缘何结下那么深的交情,也算是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傅遥会让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即便是芸熙也不能说。 “我与李芝兰只是泛泛之交,并没什么交情。妹妹只需记得,不要与李家人走的太近就好。” 芸熙点头,再没多问。 尽管得了崔撼和李芝兰好心送来的伞,但傅遥还是没急着与芸熙下马车。 待到马车行至李府的正门外,傅遥才起身挽着芸熙下了马车。 身为新郎官的爹和娘,李元徽的次子李勋及其夫人庞氏正在大门处迎客。 傅遥隔着老远,就细细的将这夫妻俩来回打量了好几遍。 不得不说,李家的人都长得十分出众。 李君晏和李芝兰都生的很好,而身为兄妹俩的亲爹娘,李勋与庞氏也都算是颇为出色的人物。 傅遥过去曾在某些场合见过庞氏几回,却从未说过话。 而今日,庞氏一见到傅遥所表现出来的那股亲近劲儿,就好像与傅遥交情很深似的。 傅遥并不讨厌自来熟的人,就如顺王妃一般的性子,反而很讨人喜欢。 但傅遥却无比厌恶庞氏当众拉着她的手,虚情假意嬉笑寒暄的模样。 傅遥可没兴致站在风口陪庞氏作戏,便不动声色的使了把力气,将手从庞氏手中抽出来。 在命楚莘将贺礼放下以后,傅遥只淡淡的对李勋夫妇道了声恭喜,就向府内走去。 芸熙紧紧跟在傅遥身后,一同进了李府。 两人在引路丫鬟的带领下,向接待女宾的西院走去。 谁知才刚走出去没多远,就望见前头有两个熟人。 不是旁人,正是崔撼与李芝兰夫妻。 一见这夫妻俩,傅遥就免不了想起上回,她无意间在街角瞧见的那一幕。 李芝兰扯着崔撼的衣角,苦苦挽留崔撼与她同乘一辆马车回府,而崔撼却不顾李芝兰的一再请求,独自跨上一匹快马,头也不回的绝尘而去。 傅遥还记得李芝兰当时满脸凄哀的样子。 也是怪可怜的。 今日,崔撼与李芝兰虽然是并肩而行,但夫妻俩之间却隔了有一个人的距离。 可见崔撼待李芝兰依旧十分的疏离。 傅遥想,崔撼心里必定是不愿来李府喝什么喜酒的。 但谁叫崔撼是李家的女婿呢,纵使心里再不情愿,也是身不由己。 为了避免见面尴尬,傅遥特意放慢了脚步想要与崔撼和李芝兰保持距离。 谁知为崔撼撑伞的小厮一个侧身竟然望见了傅遥。 傅遥见状,赶忙拉住芸熙,假装与芸熙谈笑。 因为傅遥觉得,她明明看见了崔撼夫妻,却故意对两人视而不见的做法,只会叫这次偶遇更加尴尬。 第六六七章 一样的傲慢无礼

“傅姑娘。” 待崔撼先出言招呼她一声之后,傅遥才猛地抬头,装作刚瞧见崔撼和李芝兰的样子。 “崔公子,崔夫人。”傅遥冲崔撼与李芝兰浅笑颔首。 原以为打个招呼就算完,谁知崔撼却快步迎上前来。 李芝兰见状,也立马追了过来。 待站定之后,李芝兰特意往崔撼身边靠了靠。 似乎很怕傅遥察觉到他们夫妻不睦。 而傅遥却早已洞悉一切。 “傅姑娘安好。”崔撼又正式的与傅遥问了声好。 傅遥回礼,一并向李芝兰问好,“还没谢过两位借伞给我的恩情呢,若无二位的伞,我恐怕就要淋着了。” “傅姑娘说笑了,您是我们李府的上宾,府上无论如何都不会叫傅姑娘淋雨的。”李芝兰笑望着傅遥,口气温婉的说。 “夫人今儿的气色真好,这身衣裳的颜色也正衬您。这丹红色可不是谁穿都好看的。” 李芝兰得了夸奖,原本暗沉沉的眸色,多少添了些许光彩。 “若论容色秀美,谁比得上傅姑娘。”李芝兰说着,目光又落到了傅遥身边的芸熙身上,“这位姑娘是?” 傅遥闻言,拉着芸熙的手,将人往前推了推,“这位是锦州牧的独女,也是太子爷姨母家的亲表妹,姓赵,闺名唤作芸熙。” 一听太子爷,李芝兰有片刻的恍神。 傅遥察觉了,崔撼察觉了,就连芸熙也察觉到了李芝兰神情的异样。 “赵姑娘好。”李芝兰面上还算平静,但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可知每每提到想到太子爷,她的心总是无可抑制的悸动。 李芝兰的反应,叫崔撼怒不可遏。 崔撼原是预备拂袖而去。 可傅姑娘何辜,赵姑娘何辜,要看他的脸色。 于是,在客客气气的与傅遥和芸熙寒暄几句之后,崔撼半句话都没与李芝兰交代,就撇下李芝兰转身离去。 “大约是急着去男宾席,与他那些友人叙旧,竟走的如此匆忙,叫傅姑娘和赵姑娘见笑了。”李芝兰忙着打圆场。 傅遥知道崔撼是负气离开的,就连芸熙都能看出来,崔撼似乎是有些不高兴。 但任谁,也不好意思揭穿李芝兰。 “既然撞见了,傅姑娘和赵姑娘就随我一道去花厅稍歇片刻吧。”李芝兰说。 傅遥没有理由拒绝,只能欣然接受李芝兰的好意。 “有劳崔夫人了。” 李芝兰笑笑,便转身走在前头引路。 比起之前的引路丫鬟,李芝兰的步伐明显要慢很多。 似乎并不像在引路,而是在散步。 这丞相府明明是李芝兰从小长大的地方,可李芝兰却一路上东瞧瞧西看看,仿佛第一次来的生人似的。 傅遥想,李芝兰如此,应该并不是出于陌生,反而是因为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太熟悉,太留恋,所以才故意放慢脚步,细细看过。 嫁出去的女儿,想要回一趟娘家,实在是太难了。 而李芝兰如此念着娘家,除了因为念旧,大概也是因为在敬王府过的很不如意吧。 那么李芝兰在未嫁之前,日子就过的顺遂如意了? 听闻李府家教森严,姑娘都当公子教养。 姑娘们除了要与公子们一同上学堂,还要另习乐器和女红。 在李府当个姑娘,真是比当个公子还累。 李芝兰也是可怜,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从来从去,也不过是从一个牢笼,挪到另一个牢笼而已。 其实,也不只是李芝兰,多数世家女子,都是差不多的命运。 谁都不必笑话谁。 这边,李芝兰刚带着傅遥与芸熙拐上一条游廊,就听对面有人招呼一声,“芝兰姐姐。” 这声音甚是耳熟。 傅遥立马循声望去,见曹敏正从对面廊上快步向这边走来。 芸熙认得曹敏,这不就是上回在月华楼,对她阿遥姐姐出言不逊的那个曹姑娘吗? 还真是冤家路窄。 芸熙是个柔顺的性子,待谁都和气。 即便是有人欺负了她,她也不会冒然与人相争。 可要是谁敢欺负她阿遥姐姐,且等着。 于是,没等傅遥这边有所反应,芸熙就往前一步,挡在了傅遥身前。 傅遥见状,欣慰的不行。 她家温柔似水,白兔似的芸熙,竟然会为她如此,她真没白疼这个妹妹。 不过这世上可没有叫妹妹为姐姐出头的道理。 傅遥便将芸熙拉回身边,与她笑笑,意在告诉芸熙不必担心。 曹敏一身英气,纵使今儿这身打扮十分端庄秀雅,可只要一走起路来,就漏了馅,半分闺秀的娴雅贞静都不见。 “芝兰姐姐,我可是见着你了。” “小敏妹妹。”李芝兰挽着曹敏,一脸的欢喜。 傅遥看的出,李芝兰这是真的高兴。 若傅遥没猜错,曹敏应该是李芝兰从前唯一的闺中密友。 “方才进门时,娘亲就与我说,你一早就来了。”李芝兰笑盈盈的与曹敏说。 “是,我特意来的早些,就是想能早点儿见到芝兰姐姐。谁知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姐姐来,我觉的屋里闷着无趣,便想出来走走,没成想就碰见姐姐了。许久不见,芝兰姐姐可要与我好好说会儿话。” “我自是要与妹妹好生叙叙旧,不过妹妹得先容我将傅姑娘送到花厅去。” 曹敏闻言,神情淡漠的瞥了傅遥一眼,又恶狠狠的瞪了芸熙一眼。 显然还记得上回在月华楼,芸熙为护着傅遥与她吵嘴的仇。 芸熙也不示弱,照样狠狠的瞪了回去。 李芝兰见曹敏一直瞪着芸熙,立马给曹敏引荐。 在听了李芝兰的介绍以后,曹敏颇为轻蔑的斜睨着芸熙说,她见过芸熙。 曹敏见过芸熙?何时何地见过? 她怎么觉得曹敏对芸熙似乎颇有敌意。 李芝兰疑惑,却不好当着傅遥的面问东问西,也就没多言,便催着曹敏先行去她房里稍等。 傅遥自问算是个知书达礼的人,想来李芝兰和曹敏姐俩想见上一面,说几句体己话也不容易。 她该成人之美才是。 于是便叫李芝兰与曹敏叙旧去,她这边找个丫鬟引路就好。 李芝兰只怕如此,太失礼数,一定要亲自送傅遥过去。 曹敏那边却不顾李芝兰的为难和迟疑,直接将人给拉走了。 见人走远,芸熙忍不住轻声嘀咕了一句,“还是一样的傲慢无礼。” 傅遥了解曹敏的性情与为人,倒是丁点儿也不觉得生气,便领着芸熙随引路丫鬟继续向西院走去。 第六六八章 羡慕嫉妒恨

今日,受邀前往李府喝喜酒的宾客众多。 一处自然是歇不下的。 因此,无论是男宾那边,还是女宾这边,都是分了好几处地方接待。 至于依照什么将宾客分类,无非是身份。 宗室的划为一波,官员划为一波。 而官员之中,三品以上的安排在一处,三品到五品的安排在一处。 至于五品以下的官员,还不够格来丞相府赴宴。 除了按照品级将官员划分,还要将文官和武官分别安排在两处。 省得文的看武的粗俗,武的看文的酸腐,再闹出什么事来不好。 傅遥既算臣女,也算是宗亲,去哪边都行。 也不知是引路丫鬟自个的主意,还是经谁的授意。 傅遥和芸熙被一路带到了专门接待宗室贵妇和贵女的一处花厅。 因为时辰还早,厅里的女宾不算多,却都是熟面孔。 而其中,与傅遥最相熟的,莫过于顺王妃了。 傅遥才进屋,顺王妃就殷勤的招呼傅遥过去坐。 傅遥便笑盈盈的拉着芸熙,来到顺王妃跟前。 “王妃万福。” 没等傅遥拜下去,顺王妃就起身去扶,“好妹妹,你这是存心要与我生分呀。” “臣女哪敢与王妃生分。”傅遥笑答。 “还说不生分,妹妹平日里可是长嫂长嫂喊我喊的亲热呢。” 说者有心,听者就更有心了。 众人听了顺王妃的话以后,无一例外都得到一个讯息。 顺王妃不只与宁安公主走的近,与未来的太子妃傅遥也走的很近。 如此这般,只怕太子与顺王私下的关系也很亲密。 太子爷一向独来独往,与几位兄弟之间总是淡淡的 顺王夫妻竟能巴上太子,真不简单。 众人不由得就对顺王妃刮目相看了。 在与傅遥寒暄几句过后,顺王妃才主意到傅遥身边的芸熙。 “这位是?” “回王妃,这是锦州牧家的千金,太子殿下的亲表妹芸熙。” “呀,这就是芸姑娘,上回去府上探望宁安皇姐时,就想见一面呢,谁知临了却忘了。快,快过来叫我好好看看。” 傅遥笑笑,立刻将芸熙推到顺王妃跟前。 “臣女给王妃请安,与众位贵人请安。” 在座的长辈们,自然受得起芸熙这一礼,至于与芸熙身份相当,年纪相仿的,则纷纷给芸熙回了礼。 宗室的这些亲戚,虽说也不是经常能见,却也是熟人,说说笑笑也都是些无趣的家常话。 眼下骤然来了新人,大家都图新鲜,一时之间,整个厅里的人都围拢到了这边。 无一不想从近好好欣赏一下太子爷嫡亲表妹的风采。 顺王妃唯恐被人沾了先机,赶紧将芸熙往自个跟前一拉,“好标致伶俐的姑娘。” 顺王妃张口一夸,其他人也都跟着夸。 一轮夸下来,便开始盘问了。 多大年纪了?可曾念过书?琴弹的如何?懂不懂得女红? 尽管问话的人多,问题也杂乱,但芸熙却丝毫不见慌张,皆对答如流,表现的极其端稳大方。 有好事者,故意考了芸熙几句学问。 芸熙亦未露怯,答的又快又好。 顺王妃原本只是看着太子爷和傅遥的面子,顺势夸了芸熙一句,却没想到这位赵姑娘不仅人长得美,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任怎么考,都考不倒。 真真是个难得的人才。 瞧她的言谈举止,竟颇有几分傅遥的风范。 若再悉心调教一番,没准儿就能成了傅遥第二。 瞧在座的几位夫人,盯着赵姑娘那喜欢的样子,只恨不能立刻就把婚事定下,抢回去当媳妇去。 顺王妃想着,心里不免有些嫉妒。 何以好的人和事都被她傅遥一人占尽。 这老天爷未免也忒不公平了。 傅遥自然不知顺王妃在心里这样羡慕嫉妒她。 若知道,傅遥一准儿要苦笑一声。 你只看见我如今过的风光体面,可知这背后究竟经历过多少艰辛。 她可是在无数次的遍体鳞伤之后,才一步一步挪到,甚至爬到这儿的。 可知傅遥才真的羡慕顺王妃和芸熙呢。 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罪,一路顺风顺水的走到如今。 这便是天生的命好了。 今日,傅遥本就不担心芸熙会在众人面前失仪,在看过芸熙的表现以后,傅遥无疑更加放心。 从众人的反应来看,大家对芸熙的第一印象都很好。 傅遥既觉得欣慰,又十分骄傲。 这厢,众人围在一起说说笑笑,聊的正热络,就听见门口处有响动,似乎是又来人了。 傅遥偏头往门口一瞧。 温王妃? 皇上不是下令不对,皇上只是下令,命温王闭门思过,又没说温王妃也要一起。 因此,温王妃还是能够自由出入温王府的。 可在眼下的当口上,这份自由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凄凉。 人家已经成婚的妇人,哪个不是夫唱妇随,夫妻俩一同过来喝喜酒。 就只有温王妃一个人形单影只的。 温王妃的底气明显有些不足,但在穿戴打扮上,却胜过在场的每一位宗妇贵女。 宝石蓝的白霏织丝锦衣,浅金色镶银丝的苏缎长裙,发上一支赤金衔南珠的金钗。 这一身行头,既考究又贵气无比,少说也价值百金。 在傅遥的印象中,温王妃一向好素净,鲜少见她盛装出现。 而今日,温王妃却打扮的如此张扬。 傅遥想,大约是因为淑妃和温王接连出了事,以致温王的声望一落千丈,温王妃心里发虚,所以才故意穿的隆重些,生怕被人轻视。 然而温王妃却并未如愿。 尽管温王妃今日这一身华丽的装扮,不容逼视。 但在座的哪位没见过好东西,谁还没有几身能与温王妃相较的好行头。 因此,众人只是依照规矩向温王妃道了声安好,便都没再说话了。 温王妃见顺王妃被拥簇在中间,好不得意的样子,心里忿忿,却也无可奈何。 只能独自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了。 知道的是温王妃不受待见,不知道的还以为温王妃耍清高不愿理人呢。 不过,温王妃的确是今日最不受李家欢迎的客人之一。 旁人不清楚,李元徽心里却明镜儿似的。 淑妃就是毒害李昭仪的幕后主使。 李元徽的计划原本是由李昭仪取代继后,入主中宫。 然后再子凭母贵,扶六皇子上位,取太子而代之。 这计划虽然因为继后与李昭仪之间的一点冲突,进行的有些不顺利。 却有机会补救。 谁知淑妃竟然辣手无情彻底摧毁了他的计划。 第六六九章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李元徽如今是恨死了淑妃,连带着也恨上了温王,温王妃自然也未能幸免。 但李元徽却不能与淑妃和温王夫妻撕破脸。 甚至还要君君臣臣的对这一家子以礼相待。 毕竟,皇上并未将李昭仪中毒的真相公之于众。 众人甚至不知李昭仪是中了毒,只当是突发什么急病,才一病不起。 李元徽怎么不想正大光明的对付淑妃,弹劾温王。 奈何眼下,他师出无名,就只能表面上忍气吞声,背地里下黑手。 李元徽本不愿请温王妃来喝喜酒,但依着礼数,不得不请。 而温王妃那边,也巴不得李元徽别请她来。 可既然收到了请帖,她不想来也得来。 否则,以顺王妃为首的那些人,背地里还不定要怎么议论她和温王府呢。 因此,温王妃就硬着头皮来了。 但自打迈进这间屋坐下以后,温王妃就如坐针毡。 她开始怀疑,她今日前来究竟是对是错。 在顺王妃眼中,在傅遥眼中,在其他所有人眼中,她是否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可笑。 否则,顺王妃她们怎么会 顺王妃是故意的。 顺王妃故意拉着众人小声说大声笑,就是要叫温王妃误以为,她们是在说她坏话。 意图激怒温王妃,叫温王妃当众出更大的丑。 你不是一向喜欢装柔弱装贤良吗?本王妃今日就要当众揭开你这层假面皮。 温王妃虽然生气,气的脸色乌青,但温王妃并不傻。 就算再忍无可忍,她也得强忍住与顺王妃当众翻脸的冲动。 傅遥从未干过拉帮结伙欺负人的事。 见温王妃被人连起伙来挤兑,傅遥还挺不忍心的。 可她只要一想到孙妈妈和莲心的事,心里的那点儿不忍就瞬间烟消云散了。 在傅遥看来,温王妃恨苏芩是应该的。 可孙妈妈和莲心有什么错,何以招来灭顶之灾? 傅遥最看不惯动不动就拿下人出气的主子。 欺软怕硬,算什么本事。 只有那些无能的人,才会通过欺凌弱者,来展现自己那可笑的强大。 傅遥原本是想帮温王妃一把,劝顺王妃适可而止。 却怕好心不得好报,反而会在温王妃那儿落个猫哭耗子的骂名。 既如此,她便作壁上观,两边都不理会。 顺王妃这边依旧不遗余力的试图激怒温王妃。 而温王妃则极力忍耐着不被顺王妃激怒。 暗战正激烈,屋里又来了人。 这回来的是六公主和七公主。 六公主与温王妃真不愧是亲姑嫂,今日像是提前约好了似的,都是盛装出席。 六公主一身杏红色的宫装,极尽奢华,艳丽的都有些晃眼。 而比这身衣裳更夺目的是六公主佩戴的这一套头面。 瞧六公主这一头的珠玉琳琅,简直就是个会走的百宝箱,富贵逼人。 至于六公主身边的七公主,依旧是六公主的陪衬。 与六公主一比,素净的几乎透明。 六公主和七公主同为公主,也都是庶出,却是同人不同命。 六公主的生母淑妃,高居妃位,还曾协理六宫,在后宫中的地位仅次于中宫皇后。 尽管淑妃如今失势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六公主的吃穿用度,依旧是宫里几位公主中最好的。 而七公主的生母,只是一介小小美人。 既没位又没宠,娘家也不争气。 娘俩全指着月例过日子,哪还有多余的银两用在添置衣物上。 虽然七公主今日这身青碧色的宫装,料子还不错,却因洗过几水的缘故,颜色已经不够鲜亮了。 而且衣裳的款式也不是宫里如今最时兴的,一看就是去年或前年的旧衣。 看来,薛美人和七公主娘俩的日子,过的真的很拮据,否则薛美人怎么会在今日这种场合,叫七公主穿的如此寒酸。 索性七公主如今才十三,尚未及笄,不用佩戴发簪步摇。 否则,这娘俩的脸就更不知该往哪儿搁了。 皇女又如何?金枝玉叶又怎样? 七公主这个公主当的也是憋屈。 六公主为人一向蛮横骄狂,单傅遥撞见过的,六公主就当众与顺王妃顶过两回嘴。 但今日的六公主明显没什么底气,待顺王妃出奇的客气。 规规矩矩的冲顺王妃行了一礼,并道了声万福。 顺王妃待六公主也是客气有加。 但这份客气却带着深深的恶意。 “你嫂子一个人坐久了,也怪闷的,六妹妹快去陪你嫂子说说话吧。” 六公主闻言,与温王妃相视一下,两人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凄哀与无奈。 六公主自然不愿像温王妃一般被孤立,正预备忍辱负重,主动与顺王妃再多寒暄几句。 谁知顺王妃压根就不理她,只管与傅遥她们说笑。 六公主骨子里还是清高的。 哪肯总拿热烈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也就没再试着与顺王妃她们搭腔,便带着七公主走到了温王妃身边。 “嫂子万福。”六公主这安请的甚是敷衍。 但此时此刻,温王妃哪还有兴致挑六公主这个眼,在一并受了七公主的礼以后,便请两人坐下了。 顺王妃那边依旧说说笑笑,十分热闹。 而六公主的到来,不但没能给温王妃解困,反而叫温王妃觉得越发不自在。 六公主从前是很开朗健谈的。 可今儿竟跟哑巴似的。 不但不说话,还阴沉着一张脸。 好像生怕旁人不知道她眼下过的不如意似的。 六公主不言,温王妃这当嫂子的也不好硬缠着人家说话。 姑嫂俩便各自静默着,就好似两尊石像。 温王妃是劳碌惯了的人,从前在家时与姊妹争,出嫁以后便一心扑在温王身上,想尽办法拢络讨好温王。 眼下,温王妃又当了娘,心思就更多了。 而六公主不同,六公主是从未遭过罪受过委屈的人。 是打小被淑妃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若要用一个词儿来形容她之前的日子。 无疑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但不知从何时起,一切都开始变的面目全非。 她在后宫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母妃,毫无预兆的就被她父皇去了协理六宫之权。 她向所有能问到的人追问缘由,那些人却都是讳莫如深,一个字都不愿向她吐露。 旁人不清楚,母妃自己总该清楚其中缘故吧。 但她却被勒令,不许再出入颐和宫。 之后不久,就传来她母妃病重垂危的消息。 第六七零章 宫里的事,没这么简单

得知淑妃病重垂危的消息以后,六公主曾多番前往昭阳殿,请求皇上开恩,许她去颐和宫探望病中的母妃。 但皇上压根就不肯见六公主。 六公主思来想去,就只能找她皇兄温王商议此事。 谁知她皇兄竟然那么不中用,如今是自身难保,怎么还有暇管顾他们母妃的安危。 六公主并不怪温王办差不利,被皇上责罚。 可她却怪温王不自重,竟然为娶一个出身卑贱的女子,丢了自己贤王的名声。 其实,六公主心里最怨的还是温王妃。 若非她这嫂子无用,她皇兄的后宅何以出这等丑事。 六公主眼下是一见着温王妃就来气,宁可憋着当哑巴,也不愿与温王妃说话。 六公主觉得自己很煎熬,而她身旁的七公主更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从众人对温王妃和六公主的态度上,七公主就能看出来。 淑妃不成了,温王也不成了。 在座的所有人都轻视温王妃和六公主,更看不起成日跟在六公主身后亦步亦趋的她。 可她何尝想这样? 她如今也是骑虎难下。 七公主的生母是美人薛氏,薛美人住在颐和宫,是淑妃宫里的人。 自打七公主记事起,她就已经开始学着巴结六公主了。 七公主心里清楚,六公主虽然与她姐妹相称,可在六公主眼中,她就是个呼之即来,挥之则去的下人。 就如同淑妃娘娘轻视她母妃一样。 这样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煎熬。 七公主曾听她母妃讲过,说她原本是先皇后昭惠宫里的宫女。 昭惠皇后宽厚待下,对她极好。 七公主也常常会听她母亲哀叹,若昭惠皇后还在就好了。 若有昭惠皇后照拂,她们娘俩也不至于过的如此艰辛潦倒。 七公主记得,前阵子有一回,淑妃似乎为了什么事很高兴。 便与薛美人透露,若是得了机会,便向皇上请旨给薛美人抬抬位分。 从七品美人抬为从六品的贵人。 薛美人是宫女出身,按照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宫女出身的妃嫔至多能封到从五品的嫔。 若薛美人真能当上从六品的贵人,那也是出息。 就为了淑妃这句话,薛美人高兴了好久。 七公主记的清楚,那天从淑妃的宜安殿回来,薛美人泪眼盈盈的拉着她说,说这个美人的位分,还是当年生下她的时候,昭惠皇后求皇上给赐封的。 她这个美人一当就是十多年。 原以为老死也只是个美人,谁知有生之年,竟然还有晋位的好事。 然而,没等薛美人高兴多久,淑妃就倒台了。 但薛美人却并未气馁。 薛美人说,淑妃是有皇子的人,只要有温王在,淑妃就有再得势的一天。 七公主觉得,淑妃想要东山再起,首先得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可淑妃这病 七公主并不敢冒然去打听淑妃的病情,却见来往颐和宫的太医,来来去去,每个人都神色凝重。 七公主猜,淑妃的病一定不妙。 七公主闲来无事的时候,常常会趴在窗边,偷听嬷嬷们在窗下嚼舌根。 有一句话,七公主听过以后到如今都印象深刻。 说这世上有些人是天生的好运气,但其中却有些没有命格安享这份运气。 七公主想,这话用在如今的淑妃身上颇为贴切。 纵使皇上恢复了淑妃的协理六宫之权又如何? 甚至再晋封淑妃为贵妃、皇贵妃又怎样。 怕只怕淑妃挺不过这道坎,没命去享。 就好像李昭仪,老早之前就有传言说,皇上有心晋封李昭仪为妃。 可李昭仪却病入膏肓,无福消受。 说来也奇怪,近来身在高位的妃嫔竟然接连遭难病倒。 听宫人们私下里议论,说淑妃和李昭仪都是被人给害的。 七公主却不信。 淑妃和李昭仪可都是后宫里数一数二的厉害人物,娘家也都极其显赫。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害她们俩。 但听到的流言多了,七公主的耳根子就软了,于是便去问薛美人。 薛美人得此一问,表现的讳莫如深。 不许七公主再问她这个问题,更不许七公主去问别人。 七公主少见薛美人严厉的样子,纵使心里再好奇,也只能忍着。 七公主这边正走神,忽然听见谁叹了口气。 她回神,循声望去,方才那口气,似乎是温王妃叹的。 其实,温王妃那口气叹的并不重,很轻的一声。 但七公主还是察觉到了。 倒不是因为七公主耳力好,而是因为七公主这阵子常常会听到人叹气。 所以对叹气声就格外敏感些。 这些日子,不光薛美人常会叹气,颐和宫的宫人们也都时常叹气。 颐和宫的宫人们叹气,是怕淑妃有个长短,他们都要去给淑妃殉葬。 而薛美人叹气,并不是怕淑妃死,也不是盼着淑妃早死。 那是一种饱含着绝望与无奈的叹息。 身为淑妃宫里的人,薛美人无论是否真的心向淑妃,在外人眼中,薛美人就是淑妃**。 淑妃得势的时候,人家未必肯高看你一眼。 但淑妃受辱潦倒的时候,你却要跟着一同受气。 淑妃这个人,在外人看来是温良贤德,宽厚仁慈。 可作为在淑妃手底下摸爬了十几年的人,薛美人比谁都了解淑妃的脾气。 淑妃的那些谦和贤惠都是装出来的。 真正的淑妃不光阴险狠毒,还十分的喜怒无常。 只要是碰上不顺心的事,总少不了拿她出气。 而淑妃的那几个对头,李昭仪和上官婕妤,因顾忌着身份,即便对淑妃有什么不满,也不敢公然与淑妃相争。 倒是苦了薛美人,每回都代淑妃受过,被人挤兑羞辱。 这夹在中间受气的日子不好过。 而薛美人一熬就是这么多年。 个中滋味,除了自己明白,也就七公主这个女儿能懂得了。 就为着淑妃常常欺辱她母妃,七公主恨死了淑妃。 听说淑妃病倒以后,七公主还曾暗自窃喜。 想着淑妃一死,薛美人就能从淑妃手中解脱出来了。 但七公主却见薛美人对淑妃的病仿佛很是关切。 生怕淑妃哪日会一命呜呼似的。 七公主不解,便问她母妃身边最亲近的宫女红绫,“淑妃平日里那么欺负母妃,母妃何苦还要为淑妃担忧?” 红绫答:“倘若淑妃没了,咱们美人不就失去了倚仗。” “没了淑妃,母妃再去投靠别的娘娘就好。” 红绫摇头,宫里的事,可没这么简单。 第六七一章 首席驾到

薛美人在颐和宫一住就是十年,同样的也被当作是淑妃**十年。 纵使淑妃身后,薛美人有心另投他人,谁又敢轻信薛美人投奔的诚心? 红绫如是说。 七公主这才恍然。 红绫此言,已经算是口下留情了。 七公主想,薛美人之所以会投奔无门,并不只是因为无法轻易得到其他娘娘的信任,也因为薛美人出身卑微,在后宫中既无宠又无位,更没有皇子撑腰,统共就只生了她这一个没出息,不得皇上喜欢的公主。 宫里的人一向唯利是图,你若不能为他们带来切实的利益与好处,在他们眼里,你便是个多余的废物。 七公主越想越羞愤,当时就与红绫嚷嚷说,咱们何必非要去倚靠旁人,自个把自个的日子过好过稳当就是。 红绫摇头,在宫里,不抱团就没法生存。 公主觉得眼下的日子苦吗? 七公主记得红绫当时曾这样问过她。 七公主原本并不想承认,却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红绫接着说,倘若失去了淑妃的庇护,日子恐怕会更苦。 淑妃的庇护? 不过是高兴了把你当人,不高兴了你连猪狗都不如。 七公主颓然,总之,只要她一日还在皇宫里,就横竖都是倒霉。 七公主觉得,她真的要郁闷的喘不过气了,她受够了与她母妃薛美人一起当马屁精的日子。 可凭她,根本无法改变眼前的境况。 就像今日,她明明不情愿,却要老老实实的跟在六公主身后,被当作可笑的淑妃党任人轻视嘲讽。 七公主觉得,此刻不远处那些小声说大声笑的宗亲们,一定都是在笑她傻吧。 然而七公主这样想,的确是多虑了。 另一边,除了傅遥一人多少有些在意七公主,其他人根本就没把七公主放在眼里。 傅遥边与顺王妃等人说笑,边时不时的用余光望望温王妃和六公主,七公主那边。 傅遥看的出,温王妃与六公主明显有些貌合神离。 至于为何,傅遥倒是能猜到几分。 温王妃与六公主皆是淑妃和温王的至亲。 淑妃与温王遭难,身为至亲,受些连累也是常情。 没什么好抱怨的。 倒是七公主,怎么看怎么叫人觉的无辜。 瞧七公主低着头,眉目低垂,双唇紧抿,快哭了似的样子。 真是怪可怜见儿的。 傅遥记得,在最早之前,七公主的生母薛美人,曾是先皇后宫里的人。 先皇后仁慈,一向宽容待下。 想来,宁安公主并非昭惠皇后亲生,昭惠皇后都能对宁安公主视如己出,疼爱有加。 倘若昭惠皇后还在,薛美人与七公主的境遇一定会大不相同。 何止她们娘俩,许多人的命运应该都会大不相同。 傅遥正寻思着,就见一丫鬟进了屋,说吉时快到,请诸位贵人去前厅观礼。 众位宗妇和贵女连忙各自整理了一下衣冠,便三五成群的随引路丫鬟往前厅走。 顺王妃一手拉着傅遥,一手拉着芸熙,说是皇上嫁女,礼仪繁琐,即便将新娘子接出宫,迎到了府上,新娘子下轿前的礼仪也不少,加之今日外头还下着雨,谁知道这堂能不能顺利的赶在吉时拜了。 顺王妃不说,傅遥还没留意到,屋外的雨不知何时竟然下大了些。 雨势不强,却下的很急,倘若一直这样下个不停,只怕真的会影响到婚礼的进度。 可天公不作美,凡人也都没办法。 傅遥也没多言,便随顺王妃和芸熙一道去了前厅。 一行到时,厅内已经是高朋满座。 厅里右边是女宾席,左侧是男宾席。 两边各设了几排座椅,都是供身份贵重的上宾坐的。 至于其他人,就只能站在后头观礼。 你还真别怪站着观礼委屈。 外头有多少人想进来站着,还没机会呢。 傅遥原以为以她如今臣女的身份,一准儿要往后站,心里还郁闷,她来的太晚,好位置都被别人给占了。 谁知引路的丫鬟竟然直接引着她来到了女宾席最首的位子前。 这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把她视作今日的女宾之首吗? 可她如今不过是国公府的一介臣女而已。 难道李府是要以太子妃的礼仪来待她? 如此,就说的通了。 可是,她眼下还没与太子爷完婚呢,并不算真正的太子妃。 这样会不会太招摇了? 不过,李元徽既然敢这么安排,她就敢坐。 即便有人心里觉得不忿不妥,也不敢公然与她为难。 否则,便是不将太子爷和李元徽放在眼里。 傅遥眼下是有落脚地了,可芸熙又要如何安置? 尽管先前在花厅里,芸熙与几位贵女相谈甚欢,但傅遥还是不放心将芸熙独自放在人多的陌生之地。 这厢,傅遥正有些为难,就见一掌事打扮的妇人,颇为殷勤的在傅遥座位的左后方加了张凳子,请芸熙入座。 芸熙悄悄的在厅内打量了一圈,女宾席的首席毫无疑问属于傅遥,至于次席,也就是与傅遥相邻的位置,坐的是顺王妃,再往下是温王妃,接着便是其他有头脸的宗室皇亲,最后才是诰命夫人们。 因为厅内座位少,就连三品的诰命夫人都还在站着呢,芸熙犹豫,她这样沾她阿遥姐姐的光真的好吗? 芸熙迟疑,一脸探究的望向傅遥。 傅遥点头,示意芸熙可以放心大胆的坐。 而傅遥之所以如此泰然入座,又叫芸熙也随她入座,是因为她心中笃定,李元徽今日不敢对她耍什么坏心眼。 正相反,李元徽假意笼络她还差不多。 眼下,太子爷与李元徽不睦之事,在前朝和坊间都传的沸沸扬扬。 这事对太子爷几乎没有影响,对李元徽的影响却不小。 与储君不睦,这可是为人臣子的大忌。 可知,李元徽这边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会被其政敌以居心叵测,戕害储君,意图谋反的罪名参上几本。 李元徽那老狐狸最精于算计,怎么肯将自己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 今日正是个绝佳的机会 当众打破他与太子不睦传言的机会。 傅遥清楚,李元徽还指望着拿她作戏呢,至少今日,是不会对她设什么埋伏的。 不过凡事没有绝对。 傅遥还是默默的叮嘱了自己几遍,莫要掉以轻心。 这边,李元徽将傅遥捧的老高,另一边瞧着眼热的人也不少。 坐在傅遥身边的顺王妃就满肚子酸水。 第六七二章 这仇,她记下了

顺王妃自恃皇长媳的身份,对女宾首席的位置本是志在必得。 谁知却半路杀出个傅遥来。 尽管心里有些不服气,但顺王妃却也只敢生生闷气,并不敢朝傅遥摆脸色。 顺王妃已经嫁入皇室五六年了,对皇室的规矩与那些不成文的规定,她早就烂熟于心。 皇族之中,先论尊卑,再论长幼。 因此,太子爷虽然兄弟排行老三,是顺王的三弟。 但依照规矩,顺王见了太子爷不但不能称其为三弟,还要如臣子见了君王一样,尊称太子一声太子殿下并行礼。 同理,顺王妃在太子妃面前,也只是一介臣妇,并不能姐妹妯娌相称。 好在太子爷这个人不拘小节,平日里从不在兄弟们面前摆架子。 而傅遥虽为准太子妃,却并不骄矜,大家才能像如今这样相处融洽。 道理顺王妃心里都明白,可她就是觉得不高兴。 不光是因为傅遥明明还没与太子爷完婚,就在她之上,还因为她左边紧挨着的就是温王妃。 顺王妃如今是瞧温王妃一眼都嫌多余,恨不能到后头站着,也不要与温王妃相邻。 但这里可是丞相府,又不是她的顺王府。 纵使心里再不乐意,顺王妃也只能忍着。 女宾这边,座无虚席,人已经齐了。 而对面的男宾席,为首的几个座位还是空的。 毫无疑问,这些位置是留给太子爷和几位皇子的。 眼看着吉时临近,太子爷和几位皇子为何还没到? 傅遥原本觉得有些疑惑,不过稍一寻思,就不觉得奇怪了。 太子爷和几位皇子都是当今皇上的儿子,无论嫡庶,都是正经的主子。 哪有叫主子先到,等他们这些臣仆的道理。 因此,太子爷与皇子们晚些到是很合理的。 傅遥特意数了一下,对面男宾席上,从首席到第四席都是空着的。 也就是说,今日除了太子爷以外,应该还会有三位皇子前来观礼。 抛去在家闭门思过的温王不说,顺王一定在列,然后是四皇子。 再有就是六皇子了。 六皇子年纪还小,照理来说是不必非要参赴这场婚宴的。 而六皇子今日之所以前来,并不是冲着他五皇姐,而是冲着李府是他外祖家的缘故。 除了空出来的四个席位以外,对面的男宾席上,也是座无虚席。 雍王崔景琪在座,而身为忠勇侯府世子的周佳木,坐的位置虽然不算靠前,但只要是能坐着的,全都是整个大夏国上下,最有体面的人。 因为隔的远,不方便打招呼,傅遥也只是与崔景琪和周佳木相视一笑,就当是打过招呼了。 而除了崔景琪和周佳木以外,崔撼也在座。 不单因为崔撼是敬王之孙的身份,也因为崔撼是李元徽如假包换的孙女婿。 李元徽自然不会亏待了自己人,给崔撼安排了一个极好的位置。 傅遥才刚入座不久,就见打门口进了人。 是今日新郎官的双亲,通政司通政使李勋及其夫人庞氏。 而来者并不止他们夫妻俩,两人拥簇着一位老者,三人一同进了厅。 一见那老者,屋里的宾客,连带着顺王妃和温王妃都齐齐站起身来,向那老者或拱手或福身。 “李丞相安。” “恭喜李丞相。” 请安声,恭贺声,不绝于耳。 这并不是傅遥第一回见李元徽,尽管距离上次见面已经隔了很久很久,但李元徽依旧是她印象中面目可憎的样子。 他与这屋内的每一个人都是笑脸相迎,但他的眼中却不见丝毫喜色。 晦暗的如同屋**云密布的天空。 傅遥觉得,此时此刻,她不止眸色晦暗,恐怕连脸色都十分难看。 傅遥自以为是个颇具耐性,也十分隐忍的人。 但一见到李元徽,她才发现,她的那些自以为,也只是自以为而已。 面对使你失去爹娘,家破人亡的凶手,谁能冷静? 她做不到。 “姐姐,阿遥姐姐。”身后,芸熙焦急的唤了傅遥几声。 傅遥听见了,却半分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依旧坐在首席的位置上稳如泰山,双眼死死的盯着李元徽。 李元徽分明察觉到了傅遥的目光,但他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减,在众人的恭贺声中,款款的向前走来。 当李元徽走到傅遥近前时,两人无法回避的四目相对。 在圣前都一向泰然自若的李元徽,在傅遥的盯视之下,竟然有那么一瞬的慌张。 这丫头明明该对他怒目而视,为何她竟然望着他,笑的这般温婉,目光清澈,光泽平静。 李元徽自诩阅人无数,最懂得拿捏人心。 但此刻,他竟然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与他孙女儿一般大小的小丫头。 傅遥正瞅准了李元徽迟疑的这一瞬,猛地站起身来,“李丞相安好。” 傅遥说,膝盖却弯都没弯一下。 受她的礼?李元徽不配。 李元徽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反应就是比一般人迅敏。 他赶紧冲傅遥微微躬了躬身,“老臣岂敢受太子妃这一礼,您快请坐。” 而傅遥这边真就丁点儿也没客气,李元徽话音刚落,她就坐了回去。 傅遥此举,叫厅内的众人都惊了一跳。 没错,丞相大人是请未来的太子妃傅姑娘坐,可是可是傅姑娘如此,就是叫人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头。 见状,李元徽颇感尴尬,赶紧直起腰来。 脸上依旧带着得体的笑容。 李元徽原本并未把傅遥一个小丫头看在眼里。 觉得傅遥之所以能走到今天,不过是因为运气好罢了。 但今日与傅遥一面,李元徽忽然觉得傅遥是个很有意思的丫头。 有胆识,也颇具灵气。 有着一般女子少有的伶俐聪慧劲儿。 他欣赏傅遥,同时也无比厌恶傅遥。 可知他最讨厌在他面前卖弄聪明的人了。 皇上待他一向和气亲近,就连太子爷骄狂也从不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他面子。 而傅遥这乳臭未干的丫头,竟然敢当众叫他难堪? 李元徽盯着傅遥,面带笑容,但目光却幽深且怨毒。 这个丫头不愧是傅正卿的女儿,与她爹一样,都长了一张叫人十分厌憎的面孔。 李元徽心中愤恨,恨自己当年为何没有斩草除根。 多少年了,多到李元徽自己都快忘了他有多久没受过方才那样的气。 李元徽也不是没有法子回敬傅遥。 但为了大计,他忍了。 可这仇,他记下了。 第六七三章 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李元徽强忍着心中的不忿,笑呵呵的请众人入座吃茶。 说不多时,迎亲的队伍就该到了。 得了这话,其余的宾客才敢坐下。 李元徽对傅遥无话可说,因此只是冲傅遥虚伪的笑了笑,便走开了。 李元徽原本的打算是,当着众人的面与傅遥客客气气的寒暄几句,以打破之前盛传的,他与太子爷不睦的传言。 谁知傅遥竟然出其不意的来了这么一出。 如此,恐怕不但不能化解众人心中的误会,反而会叫这个误会进而加深。 李元徽打定主意,今日还是要避着些傅遥才好。 以免再产生什么冲突。 其实,李元徽一向爱啃硬骨头。 傅遥算是根硬骨头,却是根带刺儿的硬骨头。 李元徽无奈之下,只好转攻为守。 而傅遥一向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脾气。 今日,傅遥本一再提醒自己要克制。 但面对李元徽,她实在无法冷静。 傅遥盯着李元徽,忽然悟出一个道理。 一再克制,专注于防守是不对的。 有些时候,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这边,顺王妃原本还在为座次的事儿心里不痛快。 但这会儿,顺王妃哪还有心思顾及这些。 顺王妃觉得,她之前果然是小看傅遥了。 这个傅遥不知打的什么鬼主意,亦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怎么敢当众在李丞相面前端架子。 别说傅遥如今还不是太子妃,即便来日她真的当上太子妃,也不好对李丞相如此不客气。 是,按着身份来说,她们身为皇家的儿媳妇,也算是李元徽的君。 君上对臣子是没必要太客气。 可李元徽是一般的臣吗? 他可是前无古人,后只怕也无来者的大权臣。 就连皇上对李元徽也都是礼让三分。 在顺王妃看来,傅遥方才的举动,就是个愣头青所为。 但依顺王妃对傅遥的了解,傅遥并非什么绝顶聪明之人,却绝对不傻。 傅遥为何要当着一众人等的面,做出如此不知轻重的事? 顺王妃想不通。 而更叫顺王妃想不通的是,李元徽对此竟然没有丝毫不悦,依旧对傅遥笑脸相迎。 李元徽似乎是有意让着傅遥似的。 难道是因为 顺王妃想着,不禁用余光偷偷的去瞄傅遥。 见傅遥正一瞬不瞬的盯着李元徽瞧。 她的面色明明极其静朗,脸上还依稀挂着笑容,但为何却叫人感觉到浓浓的杀气呢? 顺王妃暗自思量,若她猜的没错,傅遥是因为当年李元徽带头弹劾辅国公的事,对李元徽怀恨在心。 傅遥因此憎恨李元徽也有理。 可李元徽为何要让着傅遥呢。 难道因为当年辅国公的案子真系冤案,李元徽心虚,所以才会 当年,辅国公之死,的确是叫人唏嘘不已。 辅国公身负赫赫战功,是国之栋梁,是大忠臣。 说辅国公意图谋反,任谁肯信。 但当年的案子是皇上亲自过问的,纵使其中真有冤屈,谁又有本事能为辅国公翻案呢? 难道要让皇上向已故的辅国公赔罪,向天下人告罪,承认他冤杀了忠臣? 这可是比太阳打西边出来,更不可能的事。 顺王妃越想越觉得脑仁疼,怪自己想多了也想远了。 不过今日,她是真服了傅遥,至少她不敢当众这么干。 而佩服傅遥的又何止顺王妃,温王妃和六公主、七公主也都被傅遥方才的举动给惊着了。 就连对面的男宾席上也是一片哗然。 尽管惊讶,但在座和在站的所有人,都挑不出傅遥的毛病来。 毕竟,傅遥是未来的太子妃,是不必对李丞相一个臣子卑躬屈膝的客气。 而之后傅遥入座,也是李丞相请的。 傅遥之举,的确合情合理。 只是李丞相的表现似乎是有那么一点儿心虚似的。 面对傅遥先前的举动,整间厅里只怕就雍王崔景琪和周佳木不觉得惊讶了。 周佳木笑望着傅遥,只恨太子爷不在,没瞧见方才那一幕。 不行,他回头一定要声情并茂的把之前的事与太子爷讲讲。 告诉太子爷,他们阿遥多勇猛。 傅遥刚才可以说是无心插柳。 成功破坏了李元徽想要利用她来向众人制造,自己与太子爷之间很和睦的假相。 李元徽不但未能如愿,还偷鸡不成,反而激起了众人更多的遐想。 如此,他就更解释不清了。 傅遥心里原本还有些郁闷,这会儿倒是舒坦了不少。 “妹妹,吃块喜糖,沾沾喜气。”顺王妃颇为殷勤的将盛喜糖的漆盒向傅遥这边推了推。 傅遥冲顺王妃甜甜一笑,“谢长嫂,我最爱吃甜的。” 傅遥说着,从漆盒中取出一块包了红纸的糖,微微侧身,递给了坐在她左后方的芸熙,“妹妹吃糖。” 芸熙赶忙接过喜糖,“谢谢姐姐。” “妹妹的手好凉,怎么脸色也苍白苍白的,别不是哪里不适。”傅遥一眼就发现了芸熙的异样,赶忙关切说。 “姐姐,我挺好的,没事。” 可傅遥打量着芸熙,见人哪像没事的样子。 “是不是因为屋里人多,妹妹觉得憋闷。” 芸熙摇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叫傅遥不必为她担心。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顺王妃从旁瞧着,心里十分清明。 芸熙姑娘这哪是身子不适,分明是被你傅大姑娘方才的举动给吓着了。 傅遥正欲继续追问芸熙不适的缘由,就听通报声响起。 太子爷和诸位皇子都到了。 才坐下没多久的众人,又齐齐起身,恭迎大夏国最尊贵的几位年轻人。 这回,傅遥丝毫都未犹豫,很麻利且自然的站起身来,与众人一同迎接太子爷。 可厅内有不少人并未望向门口,而是有意无意的往她这边偷瞄。 傅遥心里清楚,就凭她方才的举动,即便不想被旁人注意到都难。 看便看吧,左右也不会被看掉块肉。 傅遥有数,在众人眼中,太子爷是个颇为蛮横霸道的人。 为了与太子爷般配些,傅遥并不介意被视作一个强悍刁蛮的女人。 如傅遥所料,今日,太子爷和诸位皇子都身穿与身份相衬的品服。 太子爷一身明黄色走在最前头,品服中央那用金线绣的团龙图案,即便在这阴雨天里,也是熠熠生辉。 紧随太子爷身后进来的是顺王崔景灏,之后是四皇子崔景澜。 走在最后的是六皇子崔景洲。 尽管六皇子才八岁的年纪,但走在哥哥们中间,无论样貌还是气度,都毫不逊色。 兄弟四人中,也就顺王算不上俊俏,其余三人,无论与谁相较都是最拔尖的人才。 第六七四章 简直太解气了

太子爷贵为一国储君,今日莅临臣子的府邸,原该请太子爷上座。 但崔景沉今日前来,是作为观礼宾客。 自然不好占了人家高堂的位置。 因此,崔景沉便在男宾席最首的位子坐下了。 崔景沉刚坐定,屋内众人立马齐声向崔景沉请安,一并行了礼。 首位之上的崔景沉举止端稳,周身隐隐散发着叫人不容逼视的君王气度。 “都平身吧。”崔景沉说。 闻言,众人方才免了礼,其他几位皇子也才依次入座。 大概是因太子爷威名在外,太子爷这一来,众人似乎都很紧张似的。 屋里原本还有不少人在私语说笑,这会儿大家却都哑巴似的噤声不言了。 明明一屋子人,却静悄悄的,使得屋外的雨声越发响亮清晰。 李元徽原本以为,太子爷作为前来喝喜酒的来宾,至少应该冲他道声恭喜。 谁知太子爷却只管坐在哪儿一言不发,还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瞧。 李元徽是真看不透这个混世魔王一样的太子爷究竟在盘算什么。 就像之前看不透傅遥究竟意欲何为。 这种时候,李元徽觉得自己应该恼怒愤慨才对,但此时此刻,他脑袋里竟然冒出一个念头。 太子爷和傅遥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都是那么的爱故弄玄虚,十足难缠,惹人厌憎。 但眼下的情形,也由不得李元徽多想。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他怎么能由得气氛就这样冷凝下去。 若依照年纪来论,李元徽算是崔景沉祖父辈的人。 李元徽自然抹不开面子,对崔景沉低声下气。 可见崔景沉是打算装哑巴到底,李元徽只得先开口。 至于开口说的什么,无非是今日太子殿下能光临臣下府邸,简直令寒舍蓬荜生辉。 像这样的话,只要听了第一句,就知道最后一句要讲什么,也是无趣。 可既然李元徽都开口了,那崔景沉也不好当众拂了他的面子。 少不了要说声恭喜。 恭喜这两个字,李元徽打今儿早上起,听的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可当今太子爷与他说话,即便他再不耐烦,也要恭恭敬敬,笑呵呵的听着。 “本太子今日,既是以太子的身份前来,也是以父皇使者的身份前来。父皇特意命本太子带了一份礼物过来,当是五皇妹与贵府公子的大婚贺礼。” 皇上钦赐的东西,那一定是极好的东西。 在座的宾客,都是见过不少大世面的人,却仍对皇上赏赐的贺礼极为好奇。 都抻长了脖子,想瞧瞧那贺礼的真容。 “常安。”崔景沉唤了一声。 得令,常安双手捧着一只锦盒,从崔景沉身后站了出来。 崔景沉又望向李元徽,“你丞相,领赏吧。” 李元徽闻言,赶忙往前两步,微微躬身就要从常安手中把御赐的贺礼接过去。 谁知还没等手触到盛放贺礼的锦盒,崔景沉就说:“丞相大人,这可是我父皇的御赐之物,不必旁人提点,你也知该跪接此物吧?” 李元徽一时语噎,竟无言以对。 太子爷这是在与李元徽李丞相讲为人臣者该守的最基本的规矩。 这并不算是在刁难李元徽。 但众人在听了太子爷的话以后,心里都还是多少有些惊讶。 要知道,丞相李元徽可是当今皇后的亲爹,文官之首。 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不为过。 在座的宾客,就没有几个人见李元徽李大丞相跪过。 而太子爷却 尽管觉得惊奇,但众人心里却都隐隐有些期待。 看到身在权利巅峰的李丞相匍匐在自己眼前。 这种快感是难以言喻的。 李元徽在听过崔景沉的话以后,有那么一瞬的恍神。 太子爷命他跪下? 可知他寻常去昭阳殿议事的时候,当今皇上都免了他行叩拜大礼。 他私下里连皇上都不跪,今日却叫他跪太子这个毛孩子。 他怎么甘愿。 李元徽看得出,太子这是有意在戏弄他呢。 虽说臣子跪君主是应该的。 但今日,当着一众人等的面。 他若被太子爷威逼下跪,此事一定会成为来日其政敌加以诟病嘲讽他的把柄。 不,他不能跪。 可要是他不跪,岂不就成了当众藐视君王? 傅遥那边,是巴不得李元徽不要跪。 只要今日李元徽不跪,明日朝堂上李元徽就会被那些言官、御使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然而李元徽混迹官场数十年,早就是只成了精的老狐狸。 在一番权衡利弊之后,李元徽只得依照崔景沉的吩咐,跪接赏赐。 李元徽的双膝一着地,崔景沉就立刻望向对面的傅遥。 而傅遥也正望着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遥遥一对,傅遥冲崔景沉浅笑,灿若云霞。 崔景沉今日之所以当众给李元徽难堪,不为别的,只为傅遥。 却不知在他到来之前,傅遥已经叫李元徽尴尬了一把。 这应该也算是一种默契吧。 不过,这些戏弄李元徽的小把戏,都只是两人的余兴而已。 崔景沉和傅遥的目的都很明确,扳倒李元徽,叫他为他犯下的孽债付出应有的代价。 今日就当是收点儿利息。 见李元徽真就跪下了,众人的神色各不相同。 但无论是太子**,还是中立派,甚至是李元徽**,都觉得心里莫名痛快。 李元徽也有受制于人的时候? 简直太解气了! 就连李元徽的孙女婿崔撼,都忍不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哼笑声。 可见李元徽虽然权势滔天,追随者甚众,却并不得人心。 得人心者才能得天下,傅遥预言,李元徽手中掌握着的那个小天下,迟早要崩塌。 今日,傅遥原本是不愿来李府的,眼下却庆幸,索性她是来了。 否则,这连番的好戏不就被她错过了。 傅遥正盯着面露尴尬的李元徽,在心里默默愉悦着。 忽然感觉到对面席上,似乎有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瞧。 她原以为是周佳木,谁知一圈打量下来,正盯着她瞧的不是别人,是六皇子崔景洲。 见六皇子正瞧她,傅遥立马冲六皇子善意的一笑。 谁知六皇子却飞快的把视线移开了。 傅遥疑惑,六皇子这是唱的哪一出。 六皇子为何要一直盯着她瞧,还是怕被她发现的偷瞧。 难道六皇子有话跟她讲? 但六皇子一个小孩子,又能有什么要紧的话跟她说。 可知比起六皇子,傅遥更想与四皇子好好聊上几句。 第六七五章 谁还没个苦衷

四皇子崔景澜因为生母身份的原因,老早之前,就游离在是非圈子之外。 空顶着个皇子的身份,却是与七公主差不多的境况。 是存在感薄弱到近乎透明的人物。 但一个人究竟重不重要,不是一定的,而是相对的。 在众人心中可有可无的人,或许在某个人心里就如骄阳一般璀璨贵重。 一个人的心可以海纳百川,可以无限之大。 但此刻,芸熙的心里恐怕就只能容下一个崔景澜了。 多少日子的等待,使得芸熙凝望着崔景澜的目光灼热而缱绻。 但此刻,崔景澜的目光却有些回避闪躲。 他自始至终都不曾正视过芸熙。 若说傅遥之前只是猜测,那么此刻傅遥已经可以肯定。 四皇子心里有事。 还是件与芸熙相关,颇为棘手的事。 傅遥原本还不是特别急的想与四皇子见上一面。 如今却觉得这一面迫在眉睫。 今日宴席散后,她务必要见上四皇子一面,至少问问他,究竟要把芸熙怎么办。 傅遥正合计着,便听有人来报,说是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巷口。 这大雨的天气,也真是难为了那些迎亲和送嫁的人了。 就打着随行的陪嫁宫女能撑把伞,奏乐的、抬轿、抬嫁妆的都得一路淋着走,真真是辛苦。 若赶上好天气,大家都该去大门口围观新娘子下轿,但赶上这样的阴雨天,谁肯冒雨去凑那份热闹。 因此,一屋子人只能老老实实的坐等一对新人过来拜堂。 傅遥可是经历过傅远和宁安公主大婚的人。 知道皇上嫁女,规矩繁琐着呢。 虽然新娘子已经接到了门外,但要等一对新人完成下轿等各项繁琐的礼仪,也要等上好一会儿工夫。 傅遥望着门口,心想,眼下屋外雨下的正急,就打着火盆可挪到干爽的地方跨。 鞭炮应该是没法点了。 原本该鞭炮齐鸣,热闹非凡的迎亲场面,却只有雨下的欢腾。 任谁赶上心里也郁闷。 毕竟,这辈子统共就成这么一回亲。 谁不想花团锦簇,尽善尽美。 傅遥想,她与太子爷的婚期定在九月初。 九月已经过了雨季,应该不会时常下雨。 傅遥只盼天公作美,叫她赶在一个好天气出嫁。 不过,就算天公不作美,下雨也不要紧。 即便天上下刀子,下火球,太子爷她也嫁定了。 傅遥寻思着,不禁偏头望向了崔景沉。 却没想到崔景沉也正望着她。 此刻,她明明身在拥挤又嘈杂的地方,但只要有崔景沉在,傅遥心里就觉得出奇的踏实和安宁。 如傅遥所料,一对儿新人在外头磨蹭了许久,才进了厅。 尽管从正门到前厅,一路都铺的红毯,但还是可以很明显的看到,新郎官和新娘子的鞋和衣摆都被雨水打湿了。 身上其他地方,譬如肩膀,也多少沾湿了些。 赶在这样湿热的天气,厚重又潮湿的喜服沾在身上,这该有多不适多难受。 虽然这天气实在糟糕,但既是喜事,就该高高兴兴的办。 可一身大红色喜服,儒雅俊美且风度翩翩的新郎官李珺晏却似乎有些不高兴。 脸上一点儿笑模样都不见。 能娶到当今皇上的金枝玉叶,成为驸马爷,这是多少世家公子求之不得的好事。 可瞧李珺晏的样子,似乎并不稀罕当这个驸马。 傅遥觉得,李珺晏这不能叫傻。 应该说,李珺晏是个性情中人。 并未被世俗和周遭的庸人所同化。 傅遥打量着李珺晏,不禁在想,如李珺晏这般温文尔雅,正直又厚道的君子,怎么会是李元徽的孙子。 真是可惜了。 倘若李珺晏能与佳木一般,生在一个家风正派的人家,必定能有更平坦光明的前程。 新郎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可新娘子应该正在心中暗喜吧。 李珺晏是当朝丞相的嫡孙,出身显赫,人又有才,生的还俊俏。 别说京都城内的名门闺秀,这天底下又有几个姑娘不想嫁给这样出色的公子。 纵使今日的天气不好,大雨把鞋袜和喜服都沾湿了,盖头底下的五公主也在暗自偷笑。 已经出嫁的几位姐妹,有谁比她嫁的好? 纵使最得她父皇宠爱的皇长姐宁安公主,不也是一嫁和亲,二嫁又嫁给了一个罪臣之后。 无论怎么比,她嫁的都最好。 这厢,傅遥正盯着五公主盖头上龙凤呈祥的图样发呆,忽然觉得心头一悸。 她回神,鬼使神差的向李珺晏身后望去。 见李珺晏身后垂手而立的男傧相,不是唐意又是谁。 原来对某些人,不必用眼睛去看。 凭感觉,就能感受到那个人的存在。 似乎是察觉到了傅遥的目光,他微微抬头,淡淡的瞥了傅遥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傅遥并不奢望唐意会给她好脸色。 谁还没有个苦衷。 傅遥心里清楚,唐意并不是真的厌弃她不愿理她。 她默默的打量着唐意。 许久不见,人瘦了些,却不似从前那般面色苍白。 傅遥记得,邹浅的脸色与唐意一样,总是苍白的吓人。 全因他们那些人总是昼伏夜出,长年不见日光的缘故。 而眼下,唐意不同了,不但不必再昼伏夜出,干那暗杀的勾当。 还能正大光明的站在众人面前。 因为气色好了,人似乎也比往日清俊了几分。 唐意本就生的极好,一身华服加身,温雅俊秀,甚至比作为新郎官的李珺晏还要更胜一筹。 就连与四皇子、六皇子相比都毫不逊色。 傅遥想,倘若当年,唐意的爹没被李家人所害。 唐意如今应该还是礼部侍郎家的贵公子。 如唐意这般的出身与才貌,也有很大的机会被皇上招作驸马。 唐意本该有更平顺安逸的人生,她也一样。 但这一切的一切,都被李元徽给无情的摧毁了。 傅遥越想越气,天知道李元徽那老狐狸究竟心狠手辣的做下多少孽。 傅遥只恨她此刻手上无刀,否则这么近的距离,她有信心能一击结果了这只老狐狸。 然而傅遥清楚,即便她有这机会,有这本事,她也不能这么做。 倘若所谓报仇,是如此简单的事,太子爷早就动手,也得手了。 杀死李元徽并非他们要的结果。 将李元徽所犯下的累累罪行,***,叫这老狐狸在全天下人的唾骂声中去死才解气。 傅遥没有一刻不盼着这一日快些到来。 第六七六章 正邪忠奸难辨

迎亲的仪式繁琐而冗长,拜堂的仪式也一样。 在场观礼的宾客因为之前等的太久,到了这会儿,也大都失去了耐心。 几乎都显的有些心不在焉。 傅遥心里有些乱,也没留心堂中新人拜堂的进度。 待傅遥回神,已经礼成了。 礼成以后,就意味着五公主正式成为了李家人。 李元徽依旧笑的得体,眼中更添了一分奸计得逞的满意神色。 李元徽笑着,不由得用余光望向了一旁的傅遥。 心想,这傅遥之前,可是险些就成了他李元徽的孙媳妇。 可惜这婚事没成。 李元徽虽然并不喜欢傅遥,但今日一番交锋,他看的出傅遥是个极为伶俐又有胆识的丫头。 比他的那些孙子孙女们都强。 然而,傅遥虽出色,但性情却不定。 是匹难以驾驭的野马。 若能借上这匹野马的力,必定能日行千里,比旁人走的都远都快。 可要是野马犯性,将你摔下马背,甚至踩在蹄下,那便是粉身碎骨。 李元徽从前也降服过不少野马,如今,那些野马都变成了温驯的家马,任他差遣驱使。 但眼下,李元徽却没有把握能降服傅遥这匹。 李元徽是个惜才爱才之人,可要是他所爱之才不肯为他所用,那也绝对不能为旁人所用。 李元徽暗暗发誓,他迟早要斩断傅遥这匹野马的四只蹄子,叫这不识抬举的丫头给太子爷陪葬。 礼成之后,新娘子便要被送入洞房。 而男女傧相也可以随之功成身退了。 傅遥知道,婚礼上的男女傧相,通常都是由新郎官和新娘子未婚的兄弟姊妹,或是堂兄弟堂姊妹来担任。 李珺晏既有同父的庶出兄弟,也有同宗的表兄弟,何以就轮到唐意给他当男傧相。 可见唐意深得李家人的信任,至少是很得李珺晏的器重。 知道唐意在李家过的不错,傅遥竟不知该为唐意高兴还是发愁。 高兴的是,唐意不用再做见不得光的刺客,再造杀孽。 愁的是唐意如此,只会在李家越陷越深。 等到来日,大厦倾颓的那一天,谁又能说得明白,唐意究竟是忠是奸,是正是邪? 傅遥踟躇,太子爷会因为信她,而相信唐意吗? 会,太子爷一定会信她的。 但唐意那边呢? 唐意一直以来都对太子爷误解颇深,即便李元徽来日真的倒台了,只怕唐意也不肯投诚太子爷。 想到这儿,傅遥忽然觉得有些迷惘,惆怅。 她猛地掐了自己的手心一下,告诫自己,眼下可不是该胡思乱想的时候。 她今日到此,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将芸熙引荐给众人认识。 之前,她已经成功的将芸熙引荐给了诸位宗亲。 接下来,她也该叫芸熙,在当朝的权臣夫人们面前好好露露脸。 观礼之后,宾客们便该去吃席了。 自然,男宾和女宾是不在一处用膳的。 因此,傅遥与崔景沉不曾说上一句话,便要分开了。 在接引丫鬟的带领下,宾客们来到了宴席厅。 待众人依次入座以后,没等傅遥张罗,就有的是人主动贴上来与傅遥套近乎。 傅遥便趁机将芸熙大大方方的引荐给众人。 有之前的经验在,芸熙愈发应对自如,丁点儿都不用傅遥费心。 一切都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开席以后,就见丫鬟们端着菜鱼贯而入。 傅遥所在的是专门接待上宾的内厅。 厅内地方不大,统共就能容下三桌人。 而这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来头不小。 可以说是整个大夏国出身最尊贵的一群女人。 因为厅内人少,所以整个厅内的环境很是清净,半分都不觉嘈杂。 端上桌的菜也都是热气腾腾的,一看就是刚出锅的。 至于外厅是什么情况,傅遥不清楚,但可以猜到,外厅的几十桌客人未必有他们的待遇。 毕竟,今日前来赴宴的客人实在太多。 数十桌甚至上百桌的菜量,别说对丞相府的后厨,即便是对宫里的御膳房也是个考验。 丞相府根本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就像之前在前厅有不少宾客都要站着观礼一样。 因此,府上必然要从中做出取舍。 像那些身份尊贵,不好得罪的人,自然要格外关照不容失礼。 至于其他人,即便丞相府有些地方招待不周,他们又敢又能怎么样呢? 上桌的菜还算精致讲究,但傅遥却没什么胃口。 可见众人都起了筷,傅遥也只好跟从。 吃了几筷子还算清淡爽口的烩时蔬和凉碟。 而在座的宾客,谁还没吃过好东西,心思也大都不在吃上,都是吃几口聊一阵儿。 今日,众人原本就对傅遥挺客气的,经了之前傅遥公然与李元徽叫板的事,这些人无疑都对傅遥更加客气了。 傅遥见连同顺王妃在内,甭管长辈还是平辈都对她小心翼翼说话的样子,心想,这些人大概都被她给唬住了。 傅遥并不是一个爱在人前故作姿态的人。 但比起被人轻视,傅遥还是觉得被人畏惧要好些。 倘若众人都以为她是个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还不都要与顺王妃一般,将家里的女儿,侄女,姊妹,小姑子一股脑的往太子爷身边塞。 在第二轮菜上桌以后,作为新郎官的李珺晏,便在男傧相唐意的陪同下前来敬酒。 大约是之前在男宾席喝的不少,李珺晏的脸色明显有些泛红。 唐意也一样。 傅遥不免担忧,倘若这样下去,会不会还没等到李珺晏将每桌宾客都敬完,就醉倒了。 李府上下尽是聪明人,难道就没人想到用水将酒冲淡,亦或是直接将李珺晏敬酒用的酒都换成水。 这醉酒的滋味可不好受,尤其是赶在自个大喜的日子,怎么好喝的酩酊大醉。 但此刻,傅遥却爱莫能助。 在座的宾客,并非头一次来这样的场合。 都深谙喜宴桌上的规矩。 在饮尽李珺晏敬的这杯酒以前,都一人向新郎官说了一句吉祥话。 轮到傅遥的时候,傅遥与李珺晏说,愿李公子与五公主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李珺晏闻言,有片刻的恍神。 他望着傅遥,目光悱恻。 可知,他是想寻一女子白首偕老,子孙满堂,但那个人却不是五公主,而是 身后,唐意不动声色的扯了扯李珺晏的衣袖,李珺晏这才回过神来。 他望着傅遥,举起酒杯,将杯中甘香又辛辣的美酒一饮而尽。 第六七七章 你不说,我就不去

“咦?这还没等咱们把吉祥话都说完,新郎官怎么就把酒给喝了?”顺王妃笑问。 李珺晏捧着空酒杯向在座的众位宗妇贵女们拱手一礼。 “是珺晏失礼,愿自罚三杯,向诸位赔礼。” 顺王妃原本只是玩笑一句,真没打算触新郎官的霉头。 没成想新郎官竟然给当真了。 她正预备打个哈哈,叫这一篇翻过去,谁知李珺晏已经开口吩咐随行的男傧相为他斟酒。 唐意晓得李珺晏之前已经喝了不少,也知道李珺晏的酒量。 只怕李珺晏再这样喝下去,没等敬完在座的所有宾客,就会醉倒。 唐意斟酌着,便没为李珺晏斟酒。 李珺晏人瞧着温润和气,却也有固执的时候。 见唐意不肯为他斟酒,他索性一把夺过唐意手中的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李珺晏一杯接着一杯的往下喝,目光就没从傅遥身上挪开。 傅遥被李珺晏盯的有些不自在。 她是知道李珺晏对她的心意。 也感谢李珺晏对她的厚爱。 但她与李珺晏 就这么说吧,就算这世上没有太子爷,没有五公主,他俩也不成。 因为李珺晏姓李,更是李元徽那个老狐狸的亲孙子。 三杯酒下肚,李珺晏的目光已经有些迷离。 人已然是喝高了。 唐意唯恐李珺晏酒后失言,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赶忙将人给架走了。 瞧李珺晏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踉踉跄跄的被唐意拉走。 傅遥觉得李珺晏也挺可怜的,而不明就里的其他人,则觉得新郎官的表现有些奇怪。 至于怪在哪里,她们也说不好。 芸熙从旁瞧着,隐约瞧出些端倪。 上回在月华楼一面,芸熙就隐约察觉到,李珺晏似乎对她阿遥姐姐有意。 而从方才李珺晏的种种表现看来,芸熙已经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想。 可那又如何,别说李珺晏如今已经成亲了,纵使没有,李珺晏想博得她阿遥姐姐的芳心,也是痴心妄想。 一想到月华楼,芸熙难免又惦念起四皇子来。 方才在前厅观礼的时候,她的目光就没从四皇子身上挪开过。 可四皇子却自始至终一眼都不曾瞧她。 是他说,与她一见如故。 也是他说,想与她常来常往。 可如今难道他反悔了? 是啊,人家可是当今的四皇子,天之骄子,她本是不配高攀的。 芸熙想着,心里难受,便径自端起酒壶,为自己斟了杯酒。 芸熙是不太懂得喝酒的,加之又喝的急,人难以避免的被呛着了。 傅遥原已发觉了芸熙的异样,也瞧见芸熙想要借酒浇愁。 她没阻拦,就是知道芸熙心里烦闷,憋着更难受。 倘若一杯酒能暂且挥散芸熙心头的愁绪,那就叫她喝。 却没想到,芸熙不胜酒力,竟然给呛着了。 傅遥立马凑上前替芸熙拍背顺气,待芸熙喘匀了气,傅遥多余的话没有,只叫芸熙稍安勿躁。 “我知道妹妹的心意,今日一定竭尽全力叫妹妹能如愿。” 傅遥知道,芸熙能听懂她的话。 而芸熙也的确是听懂了。 阿遥姐姐的意思是,今日会帮她与四皇子见上一面? 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芸熙虽柔顺,却也是个有骨气的。 四皇子这样冷淡待她,她也不愿上赶着。 她只是想做个明白鬼,弄清楚四皇子突然这样冷淡待她的缘由。 仅此而已。 至于以后的事,她也说不好。 最差的结果,便是两两相忘吧。 酒过三巡以后,该聊的家常,该扯的闲话,也都说的差不多了。 顺王妃是个活泛性子,便提议说去新房瞧瞧新娘子去。 自然,像这样的事,顺王妃一准儿会喊上傅遥。 而傅遥却不愿凑这份热闹。 一则,她与五公主之间并无交情,相顾无言,那多尴尬。 二则,她与五公主不但不熟,还有些过节。 傅遥是既不愿上赶着去凑那份热闹,也不愿赶在五公主大婚的日子去给人家添堵。 于是,傅遥便婉拒了顺王妃的邀请。 顺王妃知道傅遥是个有主意的,既然劝不动傅遥,她便要拉芸熙作陪。 傅遥见芸熙坐在这儿闷着,就只会胡思乱想。 倒不如跟顺王妃她们去热闹热闹。 见芸熙也并不排斥这件事,傅遥便将芸熙暂时托付给顺王妃照看。 顺王妃看得出,傅遥很看重芸熙,正愁没机会与芸熙多亲近亲近。 没迟疑,便喜滋滋的带上芸熙和几位好事之人,浩浩荡荡的往新房去了。 顺王妃这一走,把席上爱说话的人都给带走了。 原本还热络的气氛,瞬间就冷清了大半。 方才两三杯酒下肚,傅遥觉得胃中有些灼烧。 本想着吃几口菜压一压,可望着眼前满满一桌子菜,傅遥却提不起胃口。 倒是惦记着从府上带来的红豆饼。 傅遥正寻思着,要不要找个僻静处,偷偷吃几口糕点。 忽然察觉到有什么人脚步匆匆的走过来,在她身边站下了。 “傅姑娘万安。” 傅遥偏头,见一小太监正垂首躬身的站在她身侧。 她来回打量了这小太监几眼,觉得人似乎有些面熟。 可究竟在哪儿见过,傅遥却一时想不起来了。 “公公有何贵干?”傅遥客气问道。 “回傅姑娘,奴才是六殿下身边的小唐,奴才是奉六殿下之命,来接傅姑娘过叙的。” 六皇子?小叙? 虽然六皇子只是个刚满八岁的孩子,但终究不是一般的孩子。 人家可是当今六皇子,还是被李元徽寄予厚望的皇子。 六皇子竟然会约她小叙? 傅遥唯恐其中有诈,便问那小太监,“你可知殿下要见我所为何事?” “奴才不知。”小唐答。 “你不说,我就不去。” 小唐本就有些紧张,经傅遥这么一逼问,心里就更紧张了。 明明不算热的天气,硬是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见小糖嗫嚅不语,还苦着一张脸,快哭了的样子,直觉告诉傅遥,六皇子对她并无恶意。 至于这小唐,也不是个老谋深算的。 她还没怎样呢,人就被唬成这样。 “傅姑娘可还记得,您曾借过我们殿下一条手帕?”小唐勉强冷静下来问道。 傅遥自然记得这桩事。 上回在福曦宫外,她与六皇子说过的话,还犹在耳畔。 还有六皇子稚嫩的,泪流满面的脸。 傅遥原以为她借六皇子的那条帕子,八成是弄丢了。 没成想六皇子还留着,并打算归还于她。 只是,六皇子若单纯为了归还手帕,大可叫小唐捎来给她即可,又何必请她过去一趟。 手帕而已,本不必当面还那么郑重。 看来,六皇子的确是有什么话要与她讲。 第六七八章 都想我死

六皇子究竟有什么话,一定要与她当面讲呢? 傅遥疑惑。 六皇子才八岁,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大约也没什么要紧话与人讲吧。 但傅遥心里却不这么想。 八岁的孩子,是该不谙世事。 但六皇子却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他是皇子。 皇宫里长大的孩子,总是过早的成熟起来。 上回与六皇子一面,从六皇子的言谈举止便可感觉到。 六皇子比同龄的孩子要端稳成熟的多。 外人眼中,顽劣淘气的六皇子,内里却稳重而深沉。 傅遥依稀从六皇子身上看到了些许太子爷的影子。 在宫里讨生活,各有各的难处,也各有各的不容易。 无论六皇子这表里不一的性情是谁教的也好,还是出于什么别的因由故意伪装也罢,傅遥并不在意。 傅遥只知道,六皇子对她并无恶意,而她也并不讨厌六皇子,反而很喜欢这伶俐慧黠的孩子。 既然六皇子想见她,见见也无妨,左右六皇子只是个小孩子,即便被人撞破他俩在一处说话,也传不出什么难听的闲话来。 见傅遥肯跟他走这一趟,小唐总算松了口大气,赶忙殷勤的在前头引路。 傅遥随小唐出了宴席厅,一路走出庭院走上了游廊,顺着游廊向东走到头,又沿着游廊向北继续走。 没走多远,一间六角小亭就映入了眼帘。 亭中那负手而立,小大人似的孩子,可不就是六皇子。 傅遥望见了六皇子,六皇子也望见了傅遥。 “三嫂。”六皇子唤了一声,嗓音清脆,比这雨打琉璃瓦的声音还要悦耳动听。 傅遥不禁加快脚步往前走。 只是从游廊到六角亭还隔着小半个庭院,这会儿雨下的正急,即使用跑的,身上只怕也会被雨水淋透。 傅遥正踟躇,小唐变戏法似的从廊柱后头拿出把伞来。 二话没说,立刻就撑开伞护送傅遥向六角亭走去。 而亭中的六皇子似乎是有些迫不及待。 竟然兀自迎上前来,完全不在意滂沱的大雨。 “殿下快回去。” 六皇子却没答应,一路小跑到傅遥身前。 傅遥见状,也顾不上什么规矩,赶忙将人拉到伞下。 “殿下这是做什么,瞧,身上都淋湿了。可知患了热伤风比受了风寒还难受。” “我就是见着三嫂高兴。”六皇子说完,便亲亲热热的托着傅遥的手向六角亭走去。 六皇子不与她生分,傅遥也不好刻意拘着礼数。 否则,便显的矫情了。 傅遥也就没与六皇子客气,进了六角亭以后,便大大方方的捡了个地方坐下了。 “三嫂,这个还您。”六皇子坐定以后,便将一条折好的手帕,双手奉到了傅遥手边。 傅遥双手接过手帕,“难为殿下还惦记着。” “物归原主本是应该。”六皇子说,望着傅遥,目光清朗,却带着一丝淡淡的惆怅。 六皇子是有话要与她说吧。 可这孩子为何不开口呢。 难道是有什么顾忌? 傅遥是个急性子,六皇子这样闷着不肯说,傅遥心里着急的要命。 可六皇子不说,她也不好问,两人只好各自静默着。 雨下的急,下的人心里也乱糟糟的。 总这样与六皇子耗下去,也不是个事。 傅遥便站起身来,“倘若殿下没有其他吩咐,臣女就回了。” 见傅遥要走,六皇子连忙道了声留步。 “三嫂别走,我还有话跟三嫂说。” 傅遥回身坐下,“殿下有何吩咐,臣女洗耳恭听。” “吩咐不敢,我是有求于三嫂。” “愿闻其详。” 六皇子张口就要应声,却只是张了张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傅遥从旁瞧着,甚是心急,却也不好硬逼着六皇子开口。 但可以猜到,六皇子有求于她的,并非手到擒来的小事。 否则,六皇子也不会如此难开口。 傅遥虽然性急,但遇事时却也很有耐性。 只管静静的望着六皇子,等六皇子开口。 在又踟躇了许久之后,六皇子突然说:“三嫂,我想跟您学医。” 傅遥惊讶,六皇子想学医?还是跟她学?这会不会有些荒谬。 “殿下为何想学医?” “为了不再重蹈我母妃的覆辙。”六皇子毫不犹豫的答,口气坚决。 然而,傅遥却从六皇族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凄哀与恐惧。 看来六皇子已经全都知道了,知道了李昭仪突然病倒且命不久矣,并非天命,而是人为。 究竟是谁把如此残忍的真相告诉了六皇子? 是李元徽吗? 这倒像是李元徽会做出来的事。 利用六皇子的愤怒、恐惧、以及复仇之心,来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傅遥能明白六皇子此刻的心情。 但正因为明白,她才不能轻易答应六皇子。 否则,便不是在帮他,而是在毁他。 “殿下,臣女不能教您。” 六皇子情急,“三嫂为何不肯教我?” “殿下,学医是为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您的动机不纯,臣女教您便是害您。” “三嫂,我学医是为救人,为救我自己。害人之心不可有,师傅教过,我懂。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我想要自救,又有什么错?” 六皇子学医的目的,怎么听怎么叫人觉得悲凉。 六皇子他只是不想死,不想如他母妃一般糊里糊涂的被人给药死。 李昭仪憋屈,是被伺候了自己近十年的所谓心腹给毒害了。 李昭仪精明,结果还是落到这步田地。 谁又敢保六皇子身边没埋伏着一样居心叵测的人呢。 六皇子能想到防患于未然,通过学医将自己武装起来。 可见六皇子是个十分谨慎,也颇具远见的孩子。 傅遥承认她有些被六皇子说动了。 但她,“臣女对医术只通皮毛,恐怕教不好六殿下。” “三嫂何必妄自菲薄,我知道三嫂医术高超,否则也不会深得母后的器重。三嫂如此推脱,便是不肯收我当徒弟。”六皇子说,神情和口气都带着深深的落寞。 六皇子说的没错,傅遥是不愿收六皇子当徒弟。 至于原因,很单纯,就是因为六皇子身上流着李家的血。 傅遥自问并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她不会因为六皇子身上流着李家的血,而疏远六皇子。 就像当初,她肯几次三番的冒险救下李芝兰一般。 傅遥知道她该恨谁,她最该恨的终究只有李元徽而已。 但对李家人,她是打心底里亲近不起来。 她只能保证日后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去戕害六皇子。 可若要她掏心挖肺的对六皇子好,她做不到。 “殿下,恕臣女爱莫能助。”傅遥说完,起身冲六皇子一礼,便要转身离去。 “三嫂,我不想死,可我知道宫里宫外,有许多人都想我死。”六皇子起身,冲傅遥的背影喊道。 第六七九章 我信不过他

大雨倾盆,很轻易的就将六皇子的声音给盖住了。 但傅遥却听的清楚,直击心底。 这样的话,竟然是从一个八岁孩子的嘴里说出来的,多么凄楚悲凉。 而更凄凉的是六皇子这话并非子虚乌有,而是确有其事。 就像李元徽**,一直以来都意图谋害太子爷一般。 李元徽的那些宿敌,也在默默的想尽办法,要找李元徽的麻烦。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李元徽一直都有心扶持六皇子。 而李元徽费心拥护六皇子的目的也昭然若揭。 因此,想要谋害六皇子,断李元徽念想的人,并不比想拉太子爷下马的人少。 甚至要更多。 六皇子无辜,真真是跟着李元徽“沾光”了。 傅遥不愿与六皇子继续这个残酷的话题,静默了片刻才回身。 她望着六皇子,温和的笑了笑,“殿下多虑了,您是当今的六皇子,有皇上皇后撑腰,还有丞相府撑腰,没人敢害您。” “敢!他们敢!我五哥当年就是被人给害死的!” 闻言,傅遥心里“咯噔”一下。 当年被污以谋害五皇子的罪名,含冤而终的,可是她的亲姑母贤妃。 贤妃之死,是她傅氏一族灾难的开始。 是傅遥最不愿提起,也是心中最痛之处。 六皇子这一句话,惹得傅遥心中五味杂陈。 “三嫂,您怎么了?”见傅遥神色有异,六皇子赶忙关怀了一句。 不知者无罪,六皇子大概不清楚,她与背负着残害五皇子罪名的贤妃是亲姑侄,纵使知道,方才的话应该也是情急之下,有口无心才说的。 傅遥自然不会与六皇子一个小孩子计较这些。 “殿下,您放心,无论如何,李丞相都会保您平安无恙的。” “若丞相真的有用,我母妃如今就不会躺在福曦宫里等死了,我信不过他。” 六皇子的话,叫傅遥深感意外。 听六皇子的口气和话中之意,仿佛与李元徽并不怎么亲近。 李元徽虽然不是六皇子的亲外公,但也是与六皇子血脉相连的至亲。 李元徽奸猾,深谙收买人心之道,平日里应该没少想法子笼络六皇子。 可到头来却换来六皇子一句信不过。 傅遥也不知该说李元徽可笑,连个孩子都糊弄不了,还是该说六皇子慧眼识人,能看出李元徽这只老狐狸靠不住。 为了一己私欲,连亲生儿女和孙子孙女都能拿来抛弃和利用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原吏部尚书李荣可是李元徽的嫡长子,当初为了撇清私下大肆兴修李氏陵园,逼迫在建运河改道的大罪,李元徽竟然不惜将嫡长子推出来顶罪。 嫡长子,在一个家族中多么关键的人物,李元徽竟然为了自保,就轻易将其舍弃。 这就好比父子俩同时落入河中,就只有一根救命的稻草。 李元徽却没有像其他父亲一般舍命救子,而是撇下儿子,独自拽着那根稻草上岸了。 那老狐狸对嫡长子都如此,对继后和李芝兰就更不必说了。 纵观丞相府上的这些人,除了他李元徽自己过的活色生香,余下的人有几个过的好。 像李元徽这样恶贯满盈的混帐东西,早就该死了,为何老天爷还不收他。 难道是在等她亲手收了这个老家伙? 傅遥望着六皇子,尽量的平复下自己的心绪。 “殿下信不过李丞相,难道就信的过臣女?”傅遥问。 “是,我信三嫂。” “为何?” “我就是觉得三嫂是好人。” 凭感觉? “殿下,人心险恶,可不能只看表面。殿下怎知臣女就没生害您之心?” “三嫂看我的眼光很生分,但却十分坦荡。”六皇子说,“我知道,三嫂不一定肯帮我,却一定不会害我。” 好伶俐的孩子。 傅遥暗叹,她那点儿心思,竟然全被六皇子给看透了。 傅遥觉得,她再不能把六皇子当个小孩子看了。 与六皇子相比,傅遥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狭隘。 六皇子都肯放下皇子的身段和一切戒备,掏心挖肺的来请求她。 她怎么就不能帮这孩子一把。 即便来日,这孩子会对她恩将仇报又如何,来日太远,远到她自己都不知道还能走多远。 傅遥只知道此时此刻,六皇子望着她的目光真诚又热切。 她该答应六皇子。 但医术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学好的。 苦学个三年五年,也只能学到些皮毛而已。 就像她,打从记事起就跟随外祖母研习医术,到如今,她还觉得自己的医术也只是刚入门而已。 她自身尚且学艺不精,还真没把握能把六皇子给教好了。 但想来,六皇子想学医术,也只是图个安慰而已。 倘若有人真打定了主意要害你,可不只投毒一个法子。 纵使那人只懂得投毒,天下的毒药千千万,无色无味的有的是,即便你会医术又如何。 依旧是防不胜防。 六皇子如此聪慧的一个孩子,应该不会想不到这些,学医只为图个心安罢了。 既然六皇子要心安,她就成全了六皇子,给他个心安。 “医术可不好学,要背要记的东西很多。” 听傅遥松了口,六皇子高兴的就差跳起来了,“三嫂叫我背什么,我一定一字不落的全背下来。” “殿下刚入门,就先背些浅显的吧,先把汤头歌和药性赋都背熟了臣女再教您别的。”傅遥说,“臣女说的背熟,可不是要您从头到尾顺着背下来就成,是要臣女随便从中拿出一个地方来提问,您都得对答如流才行。臣女狠话说在前头,您若是连这两样东西都背不好,臣女就不会再教您了。” “三嫂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背熟三嫂吩咐的东西,只是宫里仿佛没有三嫂说的这两本书。” “殿下不必担心,回头我会将东西抄好,托您三哥给您送去。” “那便再好不过了。”六皇子说,笑起来还是副孩子的俏皮模样,“三嫂,我能喊您师傅吗?” 傅遥不愿扫了六皇子的兴,“私下里无人的时候可以。” “师傅。”六皇子赶忙喊了一声。 头一回被人这样称呼,傅遥还真有些不习惯。 “三嫂也不必总殿下殿下的称呼我,更不必自称臣女,三嫂就喊我小六吧,无人的时候,三哥就这样喊我。” 小六?可爱。 听六皇子的语气,仿佛私下里与太子爷还挺亲近的。 第六八零章 可还记得那个雪夜?

眼下,六皇子刚挪去东宫不久,因六皇子年纪尚幼,太子爷身为东宫之主,理应时常关怀一二。 兄弟俩一来二去,自然就变的亲近起来。 既然六皇子大方坦诚的待她,她也不好扭捏,傅遥便依着六皇子的意思,唤了六皇子一声小六。 六皇子听后,脸上的笑意更浓。 对嘛,这才像个八岁的孩子,应有的模样。 “师傅何时检查我的功课?”六皇子煞有介事的问。 正所谓严师出高徒,傅遥本想对六皇子严厉些。 可她又担心六皇子把过多的精神都用在学医上,会耽误了其他功课,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何况,六皇子这才开始学习医术,得循序渐进的慢慢来。 否则,一开始就学伤了,往后便没法愉快的钻研了。 权衡之下,傅遥便与六皇子说:“日子就定在九月吧,等我与你三哥完婚以后。” 一听这话,六皇子连道了两声太好了。 “待师傅嫁进东宫以后,咱们就住的近了。到时候我便能时常见到师傅,向师傅请教了。” 傅遥听六皇子一直师傅长师傅短的叫个不停,忽然有点儿后悔答应六皇子这样称呼她了。 她倒不是不喜欢六皇子喊她师傅,只是怕六皇子平日里喊顺嘴了,当着旁人,甚至皇上的面也这样喊她就糟了。 索性眼下,他俩不时常见面,等她入主东宫以后,再慢慢给六皇子改吧。 “好徒儿,你就只管潜下心来,好好把师傅交代的东西都背过。倘若你连这些最基础的东西都学不好,纵使你总缠着我问东问西也是徒劳。” “师傅的嘱咐,徒儿一定谨记在心。”六皇子信誓旦旦的说。 望着六皇子一脸真诚的样子,傅遥竟然觉得挺欣慰。 想来,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很奇妙。 她是万万没想到,她与六皇子之间,竟然还能有师徒的缘分。 六皇子原是还想再赖着傅遥说会儿话的,却听小唐提醒,说六皇子出来的时间太久了,若再不回去,只怕其他几位殿下会担心。 六皇子对几位兄长会担心他的说法嗤之以鼻。 他心里清楚,几位兄长中,唯一没对他心怀恶意的就是他三皇兄。 至于其他,不是巴不得他有个三长两短,就是疏离到一眼都不愿多看他。 与其与皇兄们在一处别扭着,六皇子到更喜欢独处。 但六皇子明白,从记事起就明白,他是皇子,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在盯着,做任何事都不能由着自个的性子胡来,一定要循规蹈矩。 有些事,他虽然不情愿,但也不得不去做。 于是,在与傅遥道了声保重之后,六皇子便带着小唐匆匆离去了。 见六皇子走了,傅遥也打算回去。 可当她要走出六角亭的时候,才发觉唯一的一把伞被六皇子给撑走了。 其实,六角亭距离回廊也不算远,只要跑过这一小段露天的庭院,直到宴席厅都走回廊即可。 可这会儿雨势很大,纵使她跑的再快,这一段跑下来,身上也会被淋湿大半。 但眼下,她别无选择,只能冒雨跑过去。 难不成,她还要干坐在这儿等雨停? 瞧这天色,雨只怕还有的下呢。 她哪有工夫在这儿跟雨较劲。 淋湿就淋湿点儿吧,傅遥已打定主意要一路小跑过去。 可就在她决定跑出去的时候,忽然听见六角亭另一侧出口所对的鹅卵路边,有什么响动。 傅遥一个激灵,方才该不会有人躲在暗处偷听她和六皇子说话吧? 尽管她与六皇子没说什么不能叫人听去的话。 可但凡是偷听墙角的人,皆心怀叵测。 倘若此人真的听到了什么,很可能转脸就编个不堪的版本宣扬出去,那可就麻烦了。 傅遥自问还算是个颇为谨慎的人,六皇子尽管年纪小,也是不输大人的端稳。 方才,这周遭明明就没有可疑的气息,怎么会突然 危急关头,傅遥也没心思瞎琢磨这些,立马走向六角亭的另一边,看能不能逮到那偷听的小人。 这厢,她正盘算逮到此人以后,要如何处置,就见从鹅卵石路一侧的树丛里,走出来一个人。 傅遥心头一悸。 是唐意。 傅遥脱口就要喊一声唐意哥哥。 可四个字都已经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了。 她满脑子都是唐意用冷冰冰的声音与她讲。 唐意已死,你眼前的人是赵惘。 唐意怎么会是赵惘? 赵惘是谁? 唐意没死,他没死! 就在傅遥心里挣扎到快要窒息的时候,唐意已经撑伞走到了六角亭外。 他望着她,眼珠乌黑,恍若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两人相望着,也各自静默着。 还是唐意率先收回了目光,将手中另一把没用过的伞,轻轻的放在了六角亭的门口。 他转身正预备走,傅遥立马追上,“你我好不容易才能见上一面,就不能心平气和的说几句话吗?你明明还是从前的唐意哥哥,最关心我的唐意哥哥,何必回回见我都故意横眉冷对,仇人似的。” 唐意回身,目光依旧冷清,神情也十分寡淡。 “傅姑娘误会了,您是我们丞相府的上宾,身为丞相府的人,我不能看着客人淋雨而不理。” “唐意哥哥还真是大方,竟然会将传家的宝玉赠给一个陌生的客人作大婚贺礼。” 唐意无言,握伞的手明显加重了几分力道,因为用力过猛,骨节都有些发白。 “无论如何,我依旧相信,唐意哥哥与我是一条心的。”傅遥望着唐意说,“为什么?为什么唐意哥哥一定要如此固执,为何你就不肯与我联手呢?” “傅姑娘别说了。”唐意口气冷淡的说,“我念及旧情,再给傅姑娘一句忠告,与李丞相做对,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你信我,别再执迷下去,我保你日后能过上顺遂安逸的日子。” “唐意哥哥打算以一己之力做什么?你何必总想着要一个人行动。” “我从来都是一个人。” “唐意哥哥还有我呢。” “不,你早已不是我的阿遥妹妹,你是太子妃,而我是赵惘。”唐意说,口气中带着一种决绝,“若太子妃念旧情,回去就为已死的唐意大哭一场,自此以后,便忘了那个人吧。” “忘?说起来轻巧。我认识的唐意是男子汉大丈夫,是个知恩图报的君子,他还欠着我的债,在债没还清以前,他不会死。”傅遥说着,上前一步,“我就想问唐意一句,他可还记得,我俩在幽州分别的那个雪夜。” 第六八一章 太多见不得光的勾当

唐意一怔,那个雪夜,他决定带着傅遥越逃的那个雪夜,他怎么会忘。紫you阁 可知这些年来,他没有一日不后悔,后悔当夜没能拼死带着傅遥离开,而是独自逃走。 他们说好了要同生死,共患难。 傅遥走不成,他也该留下的,可他却 唐意尤记得那夜,当追兵追上来的时候,傅遥猛地甩开了他的手,以她柔弱的身躯,去阻挡追兵,为他争取逃跑时间的情形。 不过才九岁的小姑娘,在足有半尺厚的雪中,走路都步履维艰。 直到现在,唐意还是困惑。 傅遥当时究竟哪来的力气与那些追兵周旋。 “唐意哥哥猜,我当夜被抓回去以后都经历了什么?”傅遥又问。 唐意瞳孔一缩,胸口瞬间剧痛难耐,强烈的内疚感铺天盖地的向他袭来。 他不想听,他不敢听。 可知那夜分离以后,他就断定傅遥已死。 因为在发遣路上越逃的罪奴,只要抓回来,便会被负责押送的官兵处以私行。 他和傅遥都曾亲眼见过越逃却叫抓回来的罪奴,被当众削了脑袋,开膛破肚以后,去投喂了荒原上饥饿难耐的狼。 按照大夏律例,负责押送罪奴的官兵,是没有权力对罪奴施以私刑的,更不得滥杀罪奴。 但天高皇帝远的,待到了发遣地以后,只须上报,那些死去的罪奴,皆是路上得了急病才死的,谁又会刨根问底的追究。 因此,发遣之路,就是一条地狱之路。 充满了压迫,欺凌,还有太多太多见不得光的勾当。 唐意压根就没想到傅遥被抓回去以后还能活着。 直到前年,在凉州时,他奉命暗杀太子爷的那一夜。 他与傅遥离奇相遇,他才知道傅遥没有死。 “我” “我原是要被抓回去活埋的。”傅遥说,“可那些军士中,有不少崇敬我爹威名的人,他们便给我留了一条活路,罚我在雪地里跪上一夜。倘若天亮之后我没被冻死,他们就饶了我,否则其实也没有否则,冻死与活埋与他们来说,并无区别,反而还省了他们挖坑填土的力气。” “禽兽!”唐意低声咒骂了一句。 他疯了,他真的快疯了。 他无法想像,当年那个九岁的小女孩,是如何独自捱过那个寒冷又无助的雪夜。 “正如唐意哥哥所见,我没死,可我这双腿却因在雪地里跪久了,落下了毛病。一到这样的阴雨天,这腿就疼的厉害,到了冬天的时候,常常会疼到直不起来。或许,要不了十年,我这双腿就残废了。” 傅遥此言并非危言耸听。 她的这双腿,的确是在那时候落下了病根。 后来又因为在永安坊长年做粗重的活计,没有好生保养这双病腿,使得病情又雪上加霜。 尽管回来京都以后,她不再做粗活,也可以用最好的药来内服外敷的医治。 但就像已经过去的时光,再难寻回。 这腿上的毛病一旦落下,几乎就无力回天了。 说老实话,对唐意,傅遥心里丁点儿埋怨都没有。 当年的事,并不是唐意的错。 唐意并没有抛下她,是她自己选择舍身相互,助唐意逃走的。 她之所以这样对唐意说,只是想动之以情。 不叫唐意再拒她于千里之外。 她要知道唐意的全部打算和计划。 她要帮助唐意,不能再叫唐意孤军奋战。 可知当她听唐意说,他从来都是一个人的时候。 她心里有多辛酸多难过。 “阿遥,我对不住你。” “终于肯好好的叫我一声了?”傅遥问,“欠我的可要记牢了,我一日不原谅唐意,唐意这个人就不许死。” 唐意无言,此时此刻,他还能说什么? “无论你如今是谁,以后又会成为谁,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唐意哥哥。我信你,我等着你给我说的安逸顺遂。但你不能再一个人了,让我帮你。” 唐意依旧静默不言,半晌他才开口,“站了这么久,腿该疼了,我送你回去。” 傅遥并不奢望一气儿就能说动唐意。 欲速则不达,她可以等。 “你是新郎官的男傧相,若大家久不见你,难免会起疑,你快回去吧。”傅遥说。 “珺晏公子醉倒了,正在房里歇息,那边一时半会儿还用不上我。” “这才刚过了中午,新郎官怎么能醉倒,得赶紧灌碗醒酒汤下去。” “已经灌了两大碗,人还是不见醒。”唐意说。 “要不我给他写个最管用的醒酒方子?”傅遥问。 “不必了。他是存心要喝醉的,纵使给他灌下最好的醒酒汤,他也不会醒的。” 闻言,傅遥也是唏嘘。 婚姻大事,岂同儿戏。 而在李元徽眼中,他儿女还有孙辈的婚姻大事,就是他拿来争权夺利的游戏。 在这场游戏中,就只有李元徽玩的尽兴而已。 “我见唐意哥哥也没少替新郎官挡酒,你还好吗?不用喝碗醒酒汤吗?” “来之前已经喝过了。” 傅遥点头,“对了,唐意哥哥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今日府上负责在暗处护卫六皇子的人是邹浅。” 傅遥环顾四周,“他在这儿?” “眼下不在。” “他是你的人?” “他是李丞相的人。” “那你呢?” “我是你的唐意哥哥。” 闻言,傅遥心头一荡。 唐意这是承认,他与她是一条心了吗? 她就知道。 “唐意哥哥是在卧薪尝胆。” “我没这么说。”唐意望着傅遥柔声道,“阿遥,你只要记得,无论我站在哪边,我都不会再伤害你。” “是,无论唐意哥哥如何否认,我都信唐意哥哥不会助纣为虐。”傅遥说着,从身上掏出一样东西,递到唐意手上,“这是我亲手做的红豆饼,原是打算自个悄悄吃的,唐意哥哥拿去垫垫肚子,省得喝多了酒,胃里烧的难受。” “阿遥自己吃,我待会儿回去随便吃几口垫垫就好。” “唐意哥哥不必客气,我带了两包呢。” 唐意这才接过傅遥递来的小油纸包,“阿遥已经会做糕点了。” “我会做的还多着呢,等以后有机会,我好好给唐意哥哥烧桌菜。” 唐意点头,心里却略微有些伤感。 他真有能与阿遥堂堂正正,把酒言欢的时候吗? 唐意原是打算送傅遥回去,傅遥却怕叫旁人瞧见不好,只道自己认得路,便催着唐意先走了。 想着回去也是憋闷,倒不如这六角亭里清净。 傅遥就没急着回去。 眼见四下无人,傅遥便掏出了另一包红豆饼。 打算就着眼前的雨景,将这几块红豆饼吃完再回去。 这厢,傅遥刚拾起一块红豆饼咬了两口,就见廊上过来了人。 傅遥正手忙脚乱的要将糕点收拾起来,却见来者是个熟人。 只是这个熟人,此刻仿佛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本站访问地址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第六八二章 如此随性

“雍王殿下?”傅遥起身,迎到了六角亭门口。 “傅姑娘果然在这儿。”崔景琪说。 听雍王的意思,是特意来找她的? 莫不是雍王有什么要紧的话与她讲? 可这丞相府,却不是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如邹浅一般的刺客和暗卫神出鬼没,谁知道那树丛后头有没有藏人。 也就是今儿下雨,否则,只怕连房顶上都埋伏着人呢。 傅遥恍神的工夫,崔景琪已经冒雨跑了过来。 “王爷怎么就这么跑过来了,瞧,身上都湿了。”傅遥赶忙将六皇子才还她的手帕,递给了崔景琪。 “不碍事,傅姑娘坐吧。”崔景琪推辞,不肯接傅遥递来的手帕。 “王爷身子才好些,难不成又想念汤药的滋味了?” 崔景琪一怔,道了句多谢,便接过手帕擦了起来。 “王爷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是找我有什么事?” “只要我想见傅姑娘,就总有法子知道傅姑娘在哪儿。我找傅姑娘没有正事,就是觉得席上闷的慌,一个人逃席也是闷,听说傅姑娘也逃席出来了,便想着来见傅姑娘一面。” 傅遥从来不知雍王是如此随性之人。 不,雍王这也不能算随性,大概是太寂寞了吧。 想来,雍王身边除了兆裕以外,也没个能说体己话的人。 她算是为数不多的,既能与雍王说上话,又颇得雍王信赖的人。 雍王愿意多见见她也不奇怪。 只是雍王瞧她的目光有些有些 “傅姑娘,你嘴边沾了块东西。” 傅遥抬手一抹,果然是块红豆饼的酥皮。 傅遥大窘,脸立刻就红了。 傅遥一向严以律己,很少会做出丑的事。 她今日竟然会当着雍王的面犯傻? 傅遥懊恼的不行。 她赶紧将放在石桌上的油纸包往崔景琪面前一推,“这是我从家带的,王爷要不要吃一块?” 崔景琪倒也不客气,谢过傅遥以后,就大大方方的取了一块红豆饼吃了起来。 傅遥深知,她与雍王在此单独见面,被人瞧见以后的后果。 为稳妥起见,傅遥本想立刻告辞。 可一想到雍王是特意跑过来想见她的,就不忍心了。 雍王是个稳妥之人,相信兆裕眼下应该就在附近。 倘若有什么不速之客靠近,兆裕必定会有所行动。 正因有兆裕保驾护航,雍王才能这样泰然的坐在她身边吃红豆饼吧。 傅遥想着,原本还有些惴惴不安的心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见雍王吃红豆饼吃的还挺香甜,傅遥便将自个原先没吃完的那块拿起,重新吃了起来。 崔景琪十分斯文的吃着手中的红豆饼,也不说话。 傅遥也没冒然吱声。 尽管两个人你不言我不语,却并不叫人觉得冷清,反而觉得挺自在。 傅遥一边吃着,一边望着亭外的大雨,心想,这回与雍王见面,怎么又是个雨天呢。 也不知是她,还是雍王招雨。 亦或是,他俩撞在一起才招雨。 为了方便携带,也是为了方便入口,傅遥带的这些红豆饼都做的十分小巧。 一块红豆饼,三五口就吃完了。 见崔景琪吃完了一块,傅遥立马请崔景琪再吃一块。 崔景琪摆手,“傅姑娘吃吧,我不太饿。” 既然雍王不吃,那她吃。 傅遥也没含糊,便又连着吃了两块红豆饼。 “傅姑娘率性,敢做常人不敢做之事。傅姑娘神勇,连男子都望尘莫及。” 傅遥听的出,雍王是在为她之前戏弄李元徽的事夸奖她呢。 便笑道:“王爷是在说我彪悍泼辣吗?也是,女儿家还是贞静娴雅才讨人喜欢。” “傅姑娘误会了,我绝无冒犯傅姑娘的意思。” “我知道。”傅遥说,“循规蹈矩固然稳妥,可总是如此,这日子未免也太无趣了,即便被视作任性放肆,偶尔也该做几件叫自己高兴的事。” “傅姑娘**,傅姑娘的话,每回都使我茅塞顿开。” “不,这回的话可不是我说的,我今儿只是把太子爷的话给活学活用罢了。” 太子爷? 看起来那样冷冽又不通人情的人,竟会说出如此随性洒脱的话。 真是叫人意外,却又觉得那么理所应当。 太子爷是暗藏锋芒的。 这一点他看得出来。 “太子的话很是。”崔景琪说。 傅遥笑笑,将最后一块红豆饼一分为二,递给了崔景琪一半。 在将最后一口红豆饼吃下以后,傅遥起身,抖落了沾在手上和身上的饼渣,接着便走到小亭一侧,将袖子微微卷起,然后便把双手伸出去,借用雨水冲了冲手。 傅遥洗好回身,正预备找块手帕将湿手擦干,就见崔景琪正笑望着她。 “我本是个粗人,叫王爷笑话了。” “哪会笑话,没有比傅姑娘还真性情的人了。”崔景琪说着,起身来到傅遥身边,也学着傅遥用雨水净手,“封地泞州长年干旱,水最是珍贵,赶上下雨,别说寻常百姓家,就连王府上也是阖府齐上阵,恨不能将茶碗酒杯都搬出来接雨水。我刚到京都之初,还没改过这个习惯,每到下雨天,便张罗着将盆子罐子都找出来接雨水呢。” 崔景琪这话听来像是在说笑,可想想也是挺辛酸的。 尽管在泞州封地的日子有些清苦,但从崔景琪说起泞州时,双眼闪闪发光的样子,傅遥即可看出,比起京都,雍王他还是更喜欢住在泞州。 在泞州,雍王可以随心所欲的过日子,来去自由。 而身在京都,天子脚下,雍王的一举一动都受人监视。 日子就跟坐牢也没区别。 但牢狱之灾总有个期限,而雍王很可能在有生之年,都回不去泞州了。 “傅姑娘出来有一阵儿了,该回去了。” 傅遥回神,想她这一趟出来是够久的。 傅遥忙拿起一旁唐意留给她的伞,“我送王爷到对面廊上。” “不必,兆裕就在附近,他手上有伞,傅姑娘先回吧,我还想再坐坐。” 傅遥点头,“雨天水汽重,王爷别坐太久。” “好。” “告辞。”傅遥说完,便撑开伞向亭外走去。 “对了王爷。”傅遥回身,“若一切顺利,过阵子我与芸熙、佳榕一行,会去朱雀湖游玩,到时候可否能到王爷的栖云小筑坐坐。” “求之不得。” 傅遥莞尔,便撑着伞匆匆穿过庭院。 在廊上远远的冲崔景琪福了福身,才转身离去。 傅遥回到宴席厅的时候,顺王妃并芸熙她们,已经看过新娘子回来了。 一见傅遥,芸熙就忙问傅遥去哪儿了。 傅遥只道找了个僻静地方,把糕点给吃了。 “妹妹,新娘子好看吗?大家聊的可尽兴?” 得此一问,芸熙显得有些迟疑。 看来,这些想沾喜气的人,喜气没沾到,反而沾了一身的晦气回来。 第六八三章 不信,可拭目以待

“妹妹快跟我说说,究竟怎么了?”傅遥问。 芸熙得此一问,悄声与傅遥说:“姐姐,五公主那个人,实在有些有些傲慢,顺王妃和其他诸位姐姐妹妹,本是怕她闷,好心好意的去陪她说说话。可五公主的态度却不冷不热的,还还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傅遥就说,顺王妃回来以后,怎么没有之前精神了,原是在五公主那边碰了一鼻子灰。 这顺王妃怎么说也是见过世面的女人,又是五公主的长嫂。 五公主究竟说了什么,竟能惹得顺王妃如此在意。 傅遥又问芸熙。 芸熙依旧压着声儿,用只有她俩能听到的音量说:“姐姐,也不怪顺王妃生气,五公主那话无论谁听了都生气。五公主说,平日里没见顺王妃她们与她常来常往,如今见她嫁进丞相府了,便上赶着来巴结,她不稀罕。姐姐,五公主的原话我学不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五公主这个人,傅遥当真不知该说她什么好了。 难道她就不知道有个道理叫做看破不要说破吗? 顺王妃方才之所以带人去婚房瞧五公主,说是巴结太难听,但绝对存了讨好拉拢的心思。 在座的恐怕就只有芸熙一个人,天真的相信,顺王妃是怕五公主闷,特意去陪五公主说话的。 五公主是个聪明人,她看出了顺王妃等人的意图。 但五公主又是个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人。 她看破了,也说破了。 原本想讨好她的人,如今不但不想再恭维她了,恼羞成怒之下,在背后下刀子戳她都有可能。 言多必失,五公主怎么总在一个地方跌倒,就不知道留神呢。 去年在行宫的时候,便是因为五公主多嘴,嘀咕了她一句“罪臣之女”,就被宁安公主当众好一通教训。 五公主不痛定思痛也就罢了,竟然在自己大婚当日,有这般不当的言行。 不错,你五公主是金枝玉叶不假,你嫁的也的确是大夏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 可那又如何? 在座的谁还不是身份尊贵的人物。 何必一定要上赶着去巴结你一个左右不了丞相府上大事小情的小媳妇。 还真是给你几分颜色,你就想开染坊。 傅遥心里清楚,别看这回是五公主占了上风,但今日内厅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有本事叫五公主在权贵圈子里声名狼藉。 不信,大可拭目以待。 而五公主日后要应付的,又何止在座的被她得罪的这些人。 还有丞相府上这群老狐狸和小狐狸。 五公主以为她顺利的嫁进丞相府,就万事大吉了? 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五公主既是当朝公主,皇上的亲闺女,同时也是丞相李元徽的孙媳妇。 但成婚以后,一样要如普通的媳妇一般,侍奉公婆,孝敬长辈。 除此之外,还要想法子与妯娌和姑嫂们和睦相处。 之后,若婆婆,太婆婆肯放权,她也要慢慢学着些管家的事。 五公主日后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可五公主自身却连最基本的,为人处事的道理都不懂。 这样的人如何服众,如何在婆家站稳脚跟? 恐怕没等被她得罪的这些外人使坏,五公主就被那些姑嫂妯娌给轮番收拾了。 公主怎么了?可不是所有愚蠢的人,都是傻人有傻福的。 傅遥预感,五公主若再不收敛些性子,管住嘴巴,与人为善。 她往后的日子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嘀咕完五公主以后,傅遥又忍不住要嘀咕顺王妃几句。 顺王妃一向爱凑热闹,可什么样的热闹都好凑吗? 顺王妃都已经嫁进皇族五六年了,五公主是个什么脾性的人,她会不知道? 既知道,又何必往上凑。 平白碰了一鼻子灰回来。 傅遥原本可以去开解顺王妃几句的。 可她偏不开这个口。 她就是得叫顺王妃引以为戒,好好长长记性,别什么事都往前凑。 傅遥心里有自己的盘算,依她所见,顺王夫妻迟早会被太子爷收为己用。 若这夫妻俩一个鲁莽一个愚蠢,恐怕不但帮不上太子爷的忙,闹不好太子爷还反会被他们夫妻连累。 因此,这夫妻俩得费点儿心思好好引导一番。 倘若这夫妻俩不受教,那就只能选择将这两个人推开,叫他俩祸害别人去。 顺王妃这个人,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原本还沉着脸,闷闷不乐的,不多时,就又见着笑模样了。 席上的气氛,也就跟着渐渐回暖。 傅遥平日里有午睡的习惯,到了这个时辰,人难免会觉得有些困倦。 这厢,傅遥正有些恍神,芸熙突然扯了扯傅遥的衣袖。 傅遥回神,见常安已经在她身侧站下的。 宫里的人,走起路来脚步声都很轻,加之,常安又是会功夫的人,所以脚步声就更轻了,也怨不得傅遥没察觉有人走过来。 “姑娘,太子殿下这就要回宫去了。这会儿外头还下着雨,殿下怕姑娘没带伞,特地吩咐奴才来给姑娘送把伞。”常安说。 傅遥没多言,道了声“有劳”,就把伞给接了过来。 常安亦未多言,转身就告辞了。 顺王妃认得常安,知道那是太子身边很倚重的人。 太子特意派常安来给傅遥送伞,可见傅遥在太子心中的地位不轻。 顺王妃便讨好似的打趣傅遥,说太子待傅遥真是体贴。 傅遥表面上故作娇羞,心里却明镜似的。 太子爷命常安来送伞,只是个幌子而已。 太子爷特地派常安来这一趟,一则是要告诉她,他要走了。 二则是暗示想要与她见上一面。 看来,四皇子那边是有谱了。 傅遥思量着,看来她要尽快想个法子脱身。 可究竟什么理由既理所应当,又不会显得刻意呢。 恐怕就只有装醉了。 既要醉,那就得喝酒,却也不能自斟自饮。 得大家一起喝才好。 于是,傅遥便变着法的向在座的女宾敬酒。 酒过三巡,傅遥还精神着,却有三位同桌的女宾都喝倒了。 傅遥便也趁势装醉,向新郎官的爹娘告辞了。 李勋夫妻巴不得傅遥这厉害人物赶紧走,哪会挽留,立马就吩咐家奴,好生将人送出去。 雨依旧下个不停,隐约还有走强之势。 然而丞相府的各处厅堂内,都是一派歌舞升平。 这席,恐怕真要一气儿吃到夜里了。 尽管丞相府上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但傅遥却觉得在这儿多待一刻都晦气。 找个借口提前告辞,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第六八五章 她想听的话

傅遥想,四皇子或许不能算傻,应该说是为人纯善。 倘若四皇子真是一个心机深重之人,必然会在利用别人的过程中,得到很大的满足感。 而不会因为良心不安,于心不忍,去向人忏悔他之前的不堪。 四皇子明明可以一直欺骗芸熙,欺骗他们下去,但四皇子却没有。 他说他想坦坦荡荡的面对芸熙,冒着被芸熙憎恶的风险如此。 四皇子是想当狐狸,却生了一颗如芸熙般柔软的白兔之心。 也就注定四皇子当不了一个好骗子。 连自己的心都骗不了,要怎么去骗别人呢? 又是个性情中人,还是个没心眼的。 四皇子明明比她还要大上两个月,但傅遥却觉得,论心计,四皇子远不如她。 不过这也难怪。 就如四皇子自己说的,他自幼丧母,又不得皇上喜欢,零丁孤苦,无人可以倚仗。 谁来教四皇子耍心机,斗心眼的那一套。 加之,四皇子身份特殊,是宫里少有的游离在是非之外的人。 没有人会对四皇子好,更没有人会去害四皇子。 一个被人漠视至此的人,你要他从哪里,从谁身上学心计。 因此,四皇子十多年来,头一次耍心计,就栽了。 却并非旁人发现的,而是他自己觉得良心不安,自个坦白了。 傅遥觉得四皇子真的挺可怜的。 这样的骗子,她想不原谅都难。 可光她原谅没用,太子爷和宁安公主都原谅了也没用。 最要紧的是芸熙肯不肯谅解四皇子。 “四殿下这些话,不必冲着我说,你可有胆量面对面的把这些话,再对芸熙说一遍?” “三嫂允许我再见赵姑娘?”崔景澜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小心翼翼的问傅遥。 傅遥原本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可经崔景澜这么一问,傅遥忽然觉得,还真是有些不妥。 傅遥寻思着,立马望了望宁安公主,又瞧了瞧太子爷,想叫两位给她些意见。 太子爷那边有些不置可否,并未明确表态,宁安公主的意思却偏向不见。 说老实话,傅遥挺想叫芸熙和四皇子见上一面,把心结解开的。 旁人不知,傅遥却清楚,若说之前芸熙对佳木只是少女情窦初开,糊里糊涂的爱慕。那芸熙对四皇子的情谊,就要理智成熟的多。 傅遥不知四皇子对芸熙究竟动了几分真心,却知芸熙对四皇子的真心没有十分也有九分。 傅遥可不想这段情就那么遗憾的无疾而终。 这厢,傅遥正纠结着,忽然见外屋进来个人。 不是芸熙又是谁。 “宁安姐姐恕罪,太子表哥恕罪,阿遥姐姐恕罪,妹妹失礼,竟做了偷听墙角的事。” 一听这话,崔景澜“嗖”地一下就站起身来,“芸熙姑娘” “四殿下不必解释,话我在窗外都听清楚了,我不怪殿下,反而要谢殿下的坦诚。”芸熙望着四皇子,眉目清和的说,“殿下是个君子。” 崔景澜回望着芸熙,眼中尽是歉疚,“我愧对芸熙姑娘。” 芸熙摇头,“殿下不必觉得对不住,即便殿下真的只是为了利用我也不要紧,能帮上殿下的忙,我心里高兴。” 崔景澜听了这话,立刻怔在当场。 而不只崔景澜如此,傅遥也惊着了。 芸熙啊芸熙,可真是个傻丫头,傻的可爱,却又叫人心疼。 同时,傅遥也挺心疼自己的。 她本来是想揪住四皇子的错处,为芸熙出出气,好好的教训四皇子一番。 谁知她还没怎么着,芸熙就先护上了。 倒显得她有些多余了。 但傅遥也不能说芸熙这样不对,四皇子愿意打,芸熙愿意挨,谁又能拦的住呢? 就像当初,她明明知道太子爷千里迢迢的将她从凉州带回来,只是想利用她打动她周叔叔。 可她还是毫不计较的深爱太子爷,愿意为太子爷随时赴死。 由己及人,傅遥倒是能明白些芸熙的心意。 “不过,我还是有些生殿下的气。”芸熙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傅遥回神,这什么情况? “殿下有苦衷,只管当面与我说清楚就好,何必非要躲着我疏远我。这种煎熬,太难受了。” 傅遥闻言,暗自叫好。 好芸熙,就该这样! “是我考虑不周,对不住芸熙姑娘。” 芸熙抿唇,“我不想听殿下说这些。” 芸熙姑娘她不想听? 崔景澜显得有些慌张,立马望向身旁的崔景沉。 崔景沉故作高深,其实心里也没谱,也不知芸熙究竟想听些什么。 崔景澜又赶忙望向宁安公主,宁安公主心里有谱,却笑而不答。 哄姑娘家高兴,哪有这么容易,自个想去。 崔景澜没办法,只能望向傅遥求助。 崔景澜一直都知道,他这位未来的三嫂外柔内刚,不是个绵软可欺的人。 今日也算是亲身见识了。 她三嫂的厉害,不是一味的撒泼蛮横,而是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不容逼视。 因此,崔景澜望着傅遥的目光,有敬重也有一丝怯意。 傅遥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见四皇子这样望着她,心里哪还有火气。 傅遥想,就凭四皇子,只怕琢磨到明天早上,也猜不出芸熙究竟想听什么。 她是得出面提点四皇子一句,否则,事情不就僵在这儿了。 “从前的事都过去了,以后殿下要如何?”傅遥说。 崔景澜闻言,既惊愕又欣喜。 他与芸熙姑娘还有以后? 原以为今日过后,他与芸熙姑娘就 “我以后再也不与芸熙姑娘说假话,也不会再躲着芸熙姑娘了。” 傅遥淡淡一笑,四皇子也不算笨,一点就通了。 崔景澜此言一出,又轮到芸熙不好意思了。 芸熙也没应崔景澜的话,只管与傅遥说:“姐姐之前不是说想喝三鲜疙瘩汤吗?妹妹这就去厨房替姐姐看看。” 说完,人就转身要走。 傅遥见状,赶紧上前将人给拉住,“这种小事,何须劳动妹妹去办,妹妹得闲还是与四殿下多说几句话吧。” 宁安公主与傅遥一样,都乐意成人之美。 当即吩咐漫芳,“桌上一样的茶点,在西间也摆上一桌。” 漫芳得令,立刻下去张罗。 “还不去。”傅遥轻轻推了芸熙一把。 芸熙羞的双颊通红,在用余光偷偷瞄了崔景澜一眼后,便别过傅遥等人,率先出去了。 崔景澜见状,连忙冲太子爷和宁安公主一礼,便往外走。 走过傅遥身边时,崔景澜特意与傅遥作了个揖才出去。 瞧四皇子又害羞又有些仓惶的样子,傅遥不禁问:“怎么觉着四殿下仿佛怕我似的。” 第六八六章 另类的福气

宁安公主笑望着傅遥应道:“初识妹妹的时候,觉得妹妹娴雅温顺,相处久了才知道,妹妹与我是一路性子。原想着妹妹与芸熙妹妹那般贞静和顺的姑娘同住久了,脾气会改些。没想到,妹妹的脾气倒是越发厉害火爆了。” “嫂子惯会拿我打趣。”傅遥一笑,“我这性子火爆,既是天生如此,也有一半是被哥和嫂子惯的。” “哪是被我和你哥惯的,分明是被沉弟惯的。”宁安公主说着,瞅了一旁的崔景沉一眼。 崔景沉倒是大方,“弟弟就爱惯着她,还嫌惯的不够呢。” 傅遥听了这话,心里喜滋滋的,唇角不觉间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 “总算是见着你笑了。”崔景沉望着傅遥,舒了口气的样子。 “是啊,我今儿都快不会笑了。”傅遥应道,“李元徽那只老狐狸,我是瞧他一眼都嫌晦气。不过,四殿下和芸熙之间的疙瘩能顺利解开,我高兴。” “阿遥只为四弟和芸熙表妹高兴?”崔景沉问。 “不止,也为你今日逼的那老狐狸当众双膝跪地,觉得痛快呢。” “比起我,阿遥更厉害,我可是听佳木讲了,在我过去之前,你是如何当众耍弄李元徽的。” 听傅遥和崔景沉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好不热闹,宁安公主赶忙问道:“李元徽怎么了,快跟我说说。” 傅遥也没含糊,便将她与崔景沉先后当众戏弄李元徽的事,都与宁安公主讲了。 宁安公主听后,大呼痛快,“妹妹做的好。” 傅遥有些受宠若惊,“原以为嫂子会怪我行事莽撞,眼下看来,我不算做了一件坏事。” “我夸妹妹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责怪妹妹。” “嫂子光嘴上夸我可不行,得奖励我点儿什么。”傅遥撒娇说。 “妹妹只管说想要什么,嫂子若有,一定找给妹妹。” “是,纵使长姐处没有,我也必定想法子给你找来。”崔景沉掺合说。 傅遥莞尔一笑,“临走前嫂子答应的三鲜疙瘩汤可烧好了?” 宁安公主哭笑不得,“一碗疙瘩汤算什么稀罕,妹妹若喜欢,叫厨房每天都给妹妹做不重样的。” “就是馋这口了。今儿的天气潮冷,喝点儿疙瘩汤正好。”傅遥说着,望向崔景沉,“有疙瘩汤,太子爷吃吗?” “你吃我便吃。” 宁安公主也没含糊,立马吩咐将炉子上的三鲜疙瘩汤端来,另加三只碗。 傅遥饿了,三下五除二,就喝了一大碗疙瘩汤。 觉得不饱,又盛了一碗。 大约是之前吃急了,这才又吃了半碗,傅遥就吃不下了。 傅遥一向勤俭,哪舍得将这么好的汤给倒了,即便吃不下,也硬逼着自己一定要吃完。 崔景沉见傅遥吃的有些吃力,二话不说就将傅遥的碗端过去,帮着傅遥将那余下的半碗疙瘩汤给吃完了。 “怎么好叫你吃我剩下的东西。”傅遥很不好意思的说。 “你剩的在我这儿不算剩。“崔景沉说,目光黑湛,沉敛中又透着一股深深的温柔。 傅遥笑笑,给崔景沉和宁安公主各添了杯茶,“咱们今儿这疙瘩汤是吃对了,四殿下和芸熙之间的疙瘩解开了,真是可喜可贺。” “妹妹说的好。”宁安公主应和说,“既四皇弟与芸熙妹妹是两心相悦,身份也匹配相当,咱们是不是该想法子,促成他们两人的婚事。都已经十六了,过了年就十七了,可不算小了。” 傅遥比谁都盼着芸熙能与四皇子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傅遥心中却难免有些顾虑。 “嫂子,芸熙自然愿意嫁四殿下为妻,可就怕州牧夫人那边” 傅遥是见过,并与芸熙的娘亲相处过的。 她知道芸熙的娘亲,是个很要强且很有主见的女人。 州牧夫人望女成凤,盼着芸熙能嫁给太子,如她胞姐昭惠皇后一般,来日可以母仪天下。 后来,在意识到芸熙真的无望成为太子妃以后,州牧夫人又强忍着割肉之痛,将芸熙千里迢迢的从锦州送到了京都城。 无比殷切的期望着能由太子爷做主,给芸熙寻个最体面显赫的婆家。 皇家无疑是这天底下最体面显赫的人家了。 若与州牧夫人说,将芸熙许给崔姓皇族中的一位青年为妻,州牧夫人必定满意。 可要州牧夫人得知,此人是四皇子 那可是流着亡国血脉的皇子啊。 生母还是当年殉了母国自戕而死的。 尽管四皇子的确是当今皇子,皇上如假包换的亲儿子,但以傅遥对州牧夫人的了解。 州牧夫人八成不会赞成这门婚事。 “只要芸熙愿意就好,姨母那边我会尽量说服,阿遥可以放心。”崔景沉望着傅遥,每一个字都说的清晰且笃定。 既然太子爷都这么说了,傅遥还有什么好顾虑的,立马点点头,表示她信他,不担心。 “等到四弟和芸熙的婚事敲定,我便去求父皇赐四弟个爵位。等四弟有了亲王的爵位,万事就好安排了。” 大夏皇室,历来都是在皇子们成婚之际,才赐封爵位,这是传统。 可太子爷方才却说,要为四皇子求个爵位。 听这话音,倘若太子爷不开口求,皇上很可能会藐视传统。 看来,在皇上这当爹的心里,四皇子这个儿子真的很不招待见。 被自己的亲爹嫌弃,这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是好事。 但放在四皇子身上,傅遥到觉得这是一种另类的福气。 诸位皇子为争权夺利,为储君之位,集结各方势力,明里暗里斗的不可开交之时,唯有四皇子一人能置身事外,隔岸观火。 任战火漫天,也烧不到他身上去。 他只管安之若素的过好自己的日子。 当个不问世事,只管安享太平的闲散王爷,这种福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傅遥知道,芸熙也是个安分的人。 喜欢安定闲适的日子。 将芸熙许给四皇子,傅遥很放心。 “爵位和婚事,打算何时向皇上提?”傅遥问。 崔景沉答:“不急,提这种事关键是要寻个好契机。待十月秋高气爽,父皇大寿的时候再提不迟。” 宁安公主心下合计了一番,“若四弟和芸熙妹妹的婚事最终定下,明年春就能办喜事了。” “明年春呀。”傅遥说,“那咱们恐怕要有大半年耳根子不得清净了。” “哦?妹妹此言怎讲?”宁安公主问。 第六八七章 深情不寿,慧极必伤

傅遥也没卖关子,立刻应道:“嫂子不知,芸熙今儿头一回出去应酬,就大获赞赏。芸熙生的一脸温婉乖巧,谈吐又文雅大方,很得长辈的喜欢。瞧那些宗妇和命妇的眼神,恨不能立刻拍板将芸熙抢回去当儿媳妇,孙媳妇去。我想,最快明儿,就会有人登门提亲了。我倒是有些后悔,今儿带芸熙出去了。” “这好的东西,自然人人都想要。但给不给在咱们,随的他们惦记去。”宁安公主浅笑说,“要说我这沉弟和澜弟都是火眼金睛,慧目识珠,下手又快又准,将妹妹和芸熙妹妹这样出色人物,都抢到我们家了。” 崔景沉点头,“可不,幸好下手早。” 傅遥眉梢一挑,“若我自恃奇货可居,反悔了怎么办。” “反悔?那可来不及了。”崔景沉说。 “嗯,反悔不了。”宁安公主冲崔景沉说,“沉弟放心,皇姐帮你看着呢。” 一听宁安公主向着崔景沉,傅遥就不干了,“我的好姐姐,好嫂子,您可得向着我呀。” “妹妹是我的好妹妹、好小姑子,可我还是更喜欢妹妹当我的好弟妹。” 宁安公主这话,说得傅遥心里暖融融的,“其实,我也最喜欢给嫂子当弟妹。” 傅遥嫣然一笑,那娇憨的模样叫人无比心动。 三人说说笑笑,屋内一派其乐融融。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和嫂子交代。”傅遥冲崔景沉说。 崔景沉点头,示意傅遥讲。 “我今儿在丞相府,单独见了六皇子一面。”傅遥说,“我曾与你和嫂子讲过,有一回我入宫给继后医腿,后来被继后带去福曦宫给李昭仪诊脉的事。那日,六皇子也在,因为知道母妃病重,又不得见母妃,那孩子哭的很惨,我便将帕子借他擦泪。没想到六皇子一直记得这事,今儿特意把我叫去,将洗好的帕子还我。” “恐怕不止还帕子这么简单吧。”崔景沉说。 傅遥点头,“六皇子求我教他医术。” “医术?”宁安公主问。 “是,六皇子说,他不想重蹈他母妃的覆辙。” “六弟终究是知道了。”崔景沉说,口气透着一股沉重。 “是,我也不清楚六皇子究竟知道了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六皇子知道李昭仪并非患病,而是中毒。六皇子说他不想如同他母妃一般,被人下毒害死,所以求我一定要教他。” “那阿遥怎么说的?” “我起先是不肯答应的,后来我觉得六皇子好可怜,我知道即便教六皇子医术,他那边也多半派不上用场,可我不忍心,我想教他,就当给他个心安。” 崔景沉点头,“阿遥做的对。” “依我看,妹妹还是不要与六弟走的太近,六弟那个孩子” “皇姐,六弟不是个刁滑的孩子。”崔景沉说。 “六弟还不算刁滑?小小年纪就懂得装疯卖傻,遮其锋芒那一套。” “这正是六弟聪明之所在。”崔景沉说,“其实,六弟也是被逼无奈,才会故作顽劣无能的。” “这话怎么说?”傅遥好奇。 崔景沉无意隐瞒,便与傅遥和宁安公主讲道:“皇姐和阿遥或许都不知,在三年前的冬天,六弟曾跌进结了冰的千鲤池,险些丧命。事后,对外宣称六弟是因失足跌落的。但实际上,六弟是被人故意给推下池子的。而意图谋害六弟的不是旁人,正是近身伺候六弟的小太监。” “竟然会有这样的事。”宁安公主听后,心中气愤难当。 六皇子还是个孩子,三年前才五岁。 那起子奸人竟然忍心对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下毒手,还是人吗? “我原本也不知道这事,是前阵子六弟刚搬来东宫住,我怕六弟住的不熨帖,便会时常过去瞧瞧他。有一回我过去,正赶上六弟发梦魇,我听六弟梦中一直喊着别杀我,觉得十分蹊跷,就问了六弟身边的小唐,之后便派人去追查了当年之事。才知当年六弟落水,并非失足而是人为。是有人收买了那个下毒手的小太监,要置六弟于死地。” 话听到这里,傅遥不禁连声暗叹。 心中越发怜惜六皇子了。 “仔细想想,六弟其实打小就很聪明,三岁还没开蒙的时候,就能把声律启蒙和三字经倒背如流。就是经了落水一事以后,那孩子才性情大变。”崔景沉说,口气沉重,“我原以为六弟故意隐其锋芒,是李昭仪教的。可转念一想,李昭仪为人一向跋扈乖张,藏拙还来不及,怎么肯露拙,是巴不得六弟能在父皇面前多给她长长脸。既不是李昭仪教的,那便是六弟自己机灵,察觉到了什么,为求自保,才故意装傻充愣的糊弄人。” “沉弟说的是,这事儿大约就是这样吧。”宁安公主说,目光有些复杂,“那孩子那孩子似乎是” “不愿与他三皇兄争夺太子之位。”傅遥接着宁安公主的话茬补充到,“以李昭仪的脾气,必定曾有意无意的将谋储的事与六皇子透露过了,六皇子不愿与兄长们手足相残,所以才故作庸懦无为,不叫意图利用他的人有机可乘。” 闻言,崔景沉和宁安公主都一齐沉默了。 傅遥也静默了片刻,才开口,“六皇子一个孩子,也未必会想的这么多,或许只是单纯的害怕,害怕搅进这夺储之争中,会死于非命,所以才锋芒暗藏。可不论六皇子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六皇子都是个惹人怜惜的好孩子。” 宁安公主点头,“孩子是个好孩子,但有句老话说的好,深情不寿,慧极必伤,那孩子太聪明。这既是他的好处,也是他的坏处,我只怕他不能得偿所愿,还是会步了他母妃的后尘。” 宁安公主的话,叫傅遥的心狠狠地揪疼了一下。 傅遥记得,六皇子今日与她说过,口气坚定的与她说过,说自己绝对不会步了母妃的后尘。 但这世上,哪有那么绝对的事。 六皇子终究还是个孩子,想法依旧带着几分天真。 傅遥知道,六皇子不愿与他兄长太子爷为敌。 但无论他愿不愿意,他早就与太子爷站在两个对立的阵营了。 争与不争,已经不是六皇子自己能左右的。 “无论如何,我既然已经答应给六皇子当师傅,就不能食言。嫂子,景沉,你们说是不是?” 第六八八章 那就再好不过了

“就依着妹妹的意思办吧。”宁安公主说。 崔景沉点头,“我说过,不论你做什么决定,在我这儿都是对的。” 听了宁安公主与崔景沉的话以后,傅遥瞬间如释重负。 “我已经给六皇子布置了功课,你得代我捎给六皇子。”傅遥冲崔景沉说。 崔景沉笑答:“乐意之至。” “成了成了,说了半天的话,我身上也乏了,想歪一会儿。你俩也别杵在这儿了,去桐芳苑说话吧。”宁安公主催促说。 崔景沉巴不得能与傅遥单独说会儿话,立马冲宁安公主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谢他皇姐成全。 宁安公主笑而不语,冲两人摆了摆手。 “那嫂子歇息吧,等晚些时候我再来。”傅遥说完,便随崔景沉一同出去了。 雨还在下,但雨势却比先前要小了不少,淅淅沥沥的,温柔且清爽。 崔景沉从常安手中接过伞,就将人打发走了。 好歹有个机会能与傅遥共撑一把伞,在雨中走走,有个人如影随行多不好。 许久没能与太子爷单独在一起肩并肩的走走,傅遥心里还有些小兴奋。 尽管石板地湿滑,双腿也有些酸痛无力,但傅遥的脚步还是迈的异常轻快。 “你别把伞都歪在我这边,瞧,你肩膀都淋湿了。”傅遥说着,将雨伞往崔景沉那边推了推。 崔景沉却又立刻将伞歪了过来,“不碍事的。” 傅遥不依,又推了回去,“阁下和六皇子不愧是亲兄弟,都不怕热伤风。” 如今一说到六皇子,傅遥就觉得心里怪难受的。 傅遥本不愿总想那孩子,却越回避,就越忍不住去想。 这厢,傅遥正暗自惆怅,崔景沉忽然将伞塞到她手上。 接着,傅遥就觉得身子一轻,人便被崔景沉打横抱在了怀里。 “你这是干嘛?” “我这样抱着你,你再为我撑着伞,咱俩就都不会淋着了。” “府上又不是只有这一把伞,咱们俩一人一把,更不会淋湿,还省了你的力气。” “我就想跟你同撑一把伞。”崔景沉说着,将傅遥抱的更紧。 “人多眼杂,你就不怕被人看见笑话。” “我何时怕过,你信不信我还敢亲你。” 傅遥一惊,慌忙伸出一只手捂住崔景沉的嘴,“我信我信,你快省些力气吧。” 崔景沉闻言,轻轻的吻了吻傅遥的手心,傅遥痒的发抖,险些将另一只手上的伞掉了。 “咱们不闹了,你快放我下来。”傅遥与崔景沉商量说。 “我刚刚见你走路的时候略微有些磕绊,赶上这样的阴雨天气,腿又疼了吧。” 傅遥知道瞒不过,便只好如实说:“是有点儿疼,不过没什么大碍。” “要不要叫张良来再给你瞧瞧。” “不必劳烦张太医特地跑一趟,我自个的身子我自个知道。怎么,难道你还不信我的医术?” “我自然信你,同样的,你也得信我。把你这样抱回桐芳苑的力气,我还是有的。抱紧我,伞撑稳了。”崔景沉说完,便抱着傅遥,又快又稳的向桐芳苑走去。 傅遥原本叫崔景沉在桐芳苑门口把她放下,谁知崔景沉一路将傅遥抱到了正屋的廊下。 雨下了大半天,已然是下透了。 凉凉爽爽的,竟带着几分秋意。 傅遥算算,再过几日是该立秋了。 尽管入秋以后,天气依然会很炎热,但与盛夏时节的热还是大不相同的。 无比难捱的这个夏天,终于要过去了。 傅遥高兴,而与傅遥一样高兴的还有笼子里那只灰羽鸽子。 傅遥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鸽子都怕热,还是物似主人。 这只专为她与太子爷互传信笺的小灰,一整个夏天都是焉头耷脑的。 起初,傅遥以为小灰病了,还挺担心的。 可见投喂给这只小胖子的谷子,每回都被吃的干干净净。 傅遥确定,小灰不是病了,而是与她一样都很怕热。 今日,大约是因为下了场雨,凉快了不少。 笼子里的小灰看起来很有精神,上蹿下跳的不老实。 崔景沉从放在廊上的小碟子里挑了几粒饱满的谷子投喂给小灰。 小灰很给面子,全都给吃了。 “怎么觉着比上回见时又胖了。”崔景沉打量着小灰说。 “可不,佳榕那天还跟我说,就没见过这么胖的鸽子,还问我它能飞起来吗。我也觉得,若这小家伙再胖上一圈,应该就飞不起来了。所以,我便给楚莘和紫珠她们下了死命令,不准再随意投喂这小家伙。” 崔景沉听了这话,赶紧将手中余下的几粒谷子放回碟子里,“那我也不喂了。” 傅遥笑笑,抬手将关着小灰的笼子打开,“出来走走,省得干坐着长肉。” 别看小灰有肉,却依旧十分敏捷灵活,飞出笼子就上了房檐。 “对了,小绯和小锦呢,你原是将鱼缸摆在那儿的。”崔景沉比量着说。 “前阵子佳榕不是住在府上吗?小丫头风风火火的,来去都爱用跑的。我只怕佳榕哪回跑的急,不小心碰翻了鱼缸再伤着自个,也伤着小绯和小锦,于是就叫人将鱼缸挪去了后院。去看看吗?” “不必,经你手养的,无论是鸟鱼还是花草,都很健壮。” “那可不,小绯和小锦如今长的可好了,原本那个鱼缸就显的小了。我原本是想命人在后院给它俩挖个池塘,可想着它俩眼看就要随我进宫去了,倒不值当兴师动众的再挖池塘,就没叫开工。” “等回头我命人在东宫里准备一口大缸,叫它俩能尽情的游水嬉戏。” 傅遥点头,笑靥如花,“那就再好不过了。” “再有两个月就是咱们的婚期,只怕过阵子,你又要忙的不得闲了。皇姐出嫁还有今日五妹出嫁的阵势你也看见了,咱们的婚仪只会比这更繁琐。不过你不必担心,礼部和宫里尚仪局都会提前派人来教你。即便规矩多,你学不会也不要紧,左右当日会有司礼的姑姑,寸步不离的守着你指点你。” 经太子爷这么一说,原本不太紧张的傅遥,竟突然觉得有些紧张起来。 但傅遥是个不爱人前露怯的人,立马拍着胸脯说,她才不担心,她学这些东西学的可快了。 崔景沉浅笑,一脸宠溺的望着傅遥。 觉得傅遥逞强时,憋红了脸的样子,可爱至极。 第六八九章 绝不能眼看着他被毁了

进屋以后,傅遥只叫崔景沉自己招呼自己,便开始忙着翻找要托崔景沉捎给六皇子的东西。 “阿遥要叫六弟背什么书?本草纲目?”崔景沉问。 “本草纲目还用不上,先把汤头歌和药性赋都背熟了再说。” “汤头歌?药性赋?” “是,就是类似于孩子们开蒙时学的声律启蒙,这两本书算是医术类的声律启蒙。” “原来如此,那我回头也念念。” “你念来做什么?”傅遥笑问。 “你喜欢医术,我便跟着喜欢,要不你把我与六弟一起收作徒弟得了。”崔景沉说。 “我哪敢收阁下这样的徒弟,只怕徒弟太厉害,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傅遥玩笑说。 “有徒弟供养师傅,师傅何必担心生计?” “成了,你就别打趣我了。”傅遥边说边从一摞纸中飞快的拣选着什么,“汤头歌和药性赋在我不识字的时候,就跟着外祖母背过了,所以家里没有这两本书。这些是我前阵子练字时默写下来的,字还算清晰,就叫小六先凑合着看,等我回头再默写两份好的,制成册子给他。” “小六?” “是啊,六殿下告诉我,你私下里都喊他小六,便叫我也喊他小六。” 崔景沉目光清和,温然一笑,“看来那孩子是真的很喜欢你。” 傅遥也不谦虚,“我向来都很招孩子们喜欢,从前在永安坊的时候,小宝就成日里追着我喊姐姐,比待冷香这个亲姐姐还亲呢。” 一说到冷香和冷业,傅遥心里就怪难受的。 自打她回来京都以后,不知托人往幽州捎了多少信,却从来没收到幽州那边的回信。 当初,苏芩刚到京都城的时候,听苏芩讲过,冷香已经出嫁了。 想来,冷香如今也该有了自己的孩子吧。 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 若是女孩,一定得长的像冷香那样圆圆的脸盘才有福气。 小宝今年已有七岁了,也该开蒙念书了。 听说,冷香的婆家就是开私塾的,小宝没准儿就在那间私塾里念书呢。 可冷香和小宝都走了,冷坊长怎么办。 日子一定很寂寞吧。 若坊长夫人还健在就好了。 “阿遥,你想念那个地方了?” 傅遥摇头,“我就是想念那里那些对我好的人。” “你若真的想念他们,我可以想法子把他们都接来。” “不要,都是生在幽州长在幽州的人,也都是些老实本分的人,只有扎根在那里,他们心里才会觉得踏实。我怎么能自私到叫他们抛家舍业,背井离乡的迁来这里。我只是想找到他们,并尽我所能的报答他们往日对我的好。”傅遥说。 “阿遥的心意我明白了。我会专程派人去幽州寻访他们。” “幽州与京都城远隔千里,倘若专程派人前去却寻不到人,岂不是叫大家白奔波了。若是可以,我只想要一条可靠的通信门路,只要信能顺利的递到永安坊,再从永安坊拿到回信送回来就好。” 崔景沉微微点头,“这不是难事,阿遥只管放心的把信交给我。” “真的可以?”傅遥欣喜。 “你早该把信给我了。” “你是当今太子,一国储君,有太多事等着你去过问去料理,我不想给你添烦扰叫你分心。”傅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你交代的事怎么会是麻烦,可知只要能为你做点儿什么,无论是什么,我心里都高兴。” 崔景沉的话听的傅遥心里软软麻麻的,她淡淡一笑,也没接这话茬,便将要托崔景沉带给六皇子的东西,递到了崔景沉的手上。 “字儿是比以前精进了不少。”崔景沉夸道。 “勉强能看吧。”傅遥这并非谦虚,是真心觉得自己这笔字上不了台面。 从前小的时候,她多半心思都用在随外祖母学医上了。 闲暇就摆弄草药,除了师傅交代的功课,几乎不会主动碰纸笔。 加之,她爹爹和娘亲又是过于温柔的人,从来都不逼她练字念书。 再后来,她家破人亡,纵使想练字,也没机会练了。 其实,傅遥不光字练的少,书也念的不多。 她如今的博闻广识,全仰仗从凉州回京都那一路上,太子爷天天逼她给他念书,还常常问她的心得。 否则,她也没机会念那么多书,更不会变的像眼下这么爱念书。 “顺序我都排好了,可别拿乱了。”傅遥叮嘱说。 “阿遥放心,我一定会把东西原样送到六弟手上。”崔景沉柔声说,“你对六弟真好。” “那孩子懂事,惹人疼。怎么,你不喜欢我对小六好?” “我家阿遥如此善良,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喜欢。如你所说,六弟那个孩子很懂事,重孝悌,否则我也不会着意关照他。我庆幸那孩子是从福曦宫李昭仪那儿挪出来了,否则在李昭仪和李元徽的荼毒下,六弟只怕也会变的残暴不仁,利欲熏心。” 太子爷的话,惹得傅遥好生感慨,“可惜小六是李家一边的人,否则倒是可以好好教导,来日必成大器。” “倘若六弟真是个明辨是非的孩子,他便应该明白站在哪一边才是对的。”崔景沉说。 “说到站边,我今日与小六一番浅谈,从他的话语间可明显听出,小六与李府的人并不亲。他亲口跟我说,他信不过李元徽,但他信我。我与小六不过数面之缘,他却说信我不信李元徽。这话听起来有些荒唐,但我瞧小六并不像在说谎哄我。小六伶俐,应该是能分辨忠奸的。” “所以,我才不忍心叫这样一个孩子落到李元徽手里。我一定要好好栽培六弟,绝不能由得李元徽把他给毁了。” 傅遥点头,“是,我如今已经是小六的师傅了。我会帮你一起把小六往好处教。” “小六有你这个师傅,我放心。” 傅遥莞尔,“你等一下,我去找张包袱皮,将这些东西包起来,这样带着方便也不容易散落遗失。” 崔景沉点头,趁着傅遥去找包袱皮的工夫,饶有兴致的看起了傅遥默写的汤头歌和药性赋。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傅遥拿着包袱皮走过来。 “什么?” “我今儿在丞相府,单独见了唐意一面。” 闻言,崔景沉神色一凛。 原本清朗的目光,立刻变的有些阴晴不定。 第六九零章 陌生且遥远的东西

说老实话,崔景沉并不喜欢唐意。 不止因为他的傲慢,更因为他凝望傅遥的目光。 爱慕傅遥的男子不少。 李珺晏是,曹叙也是。 但他俩望着傅遥的目光,皆是仰慕的,而唐意望着傅遥的目光却不只有仰慕,还有掠夺和占有。 好像他随时都有可能将傅遥带走一般。 但抛去唐意对傅遥的企图,崔景沉倒是不讨厌这个人。 反而觉得唐意是个值得赞赏的人物。 “唐意虽然没有亲口承认,但他的意思我懂,他是站在咱们这边的人。我信他,你信吗?” 听了这话,崔景沉不禁心中暗叹,唐意哪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人,分明就是只站在傅遥一人身边人。 他不信唐意,却信唐意对傅遥的心意。 “为了你,我信他。”崔景沉答,“阿遥,我之前承诺你的,会尽力保唐意平安的承诺,永远都不会变。” 傅遥重重的点了点头,从不怀疑太子爷与她说的每一句话。 “咱们如今都只是一味的防守,终究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一举反击,叫李元徽那个老狐狸伏法。” 崔景沉闻言,拉过傅遥的手,紧紧的握进了手心里,“阿遥放心,我正为那一刻,马不停蹄的准备着。” “告诉我,我能帮你做点儿什么?” “你什么都不必做,只需睁大眼睛,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我一定会叫李元徽那个老匹夫跪在你面前,俯首认诛。” 在送走太子爷和四皇子以后,傅遥和芸熙便一同回了桐芳苑。 傅遥知道芸熙脸皮薄,也就忍住没打趣芸熙什么,只是拉着芸熙的手说:“这下,妹妹可以安心了。” 芸熙红着脸,轻声说:“不瞒姐姐,其实我一早就想过,四殿下会不会为着我是太子爷的表妹,才愿意高看我一眼。我虽然想到了却一直自欺欺人,不愿相信。今日,听四殿下亲口说,他的确动过这样的念头,我心里反而释然了。他肯与我坦诚相待,我真高兴。” “既然妹妹已经明白了四殿下对你的心意,是否愿意嫁予四殿下为妻?” 傅遥这话问的直接,芸熙听后,原本就涨红的脸,越发红的厉害。 “婚婚事这会儿说,会不会太急了。” “这哪算急的,寻常人家婚配,只要门当户对,合了八字就能定亲。直到洞房花烛夜,新郎官和新娘子才头一回见面。妹妹与四殿下既是两情相悦,就该早早的把亲事定下,以免再生枝节。妹妹尽管放心,姐姐可舍不得叫妹妹仓促出嫁,就是想问问妹妹的意思,究竟喜不喜欢四殿下给你当夫君。” “我姐姐我” “哎呀,就咱们姐妹两个,妹妹有什么好害臊的。” “我愿意跟了四殿下。”芸熙说,尽管声音很小很轻,却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与勇气。 “可妹妹要知道,四殿下并不受皇上喜欢,嫁给四殿下以后,你或许不会享有身为王妃的种种体面,反而会常常遭受旁人的冷眼与排挤。温王妃今日的遭遇你也都看见了,那或许就是你的来日。”傅遥说着,挽过芸熙的手,“妹妹,即便如此,你也要嫁给四殿下吗?” “姐姐,我看中的只是四殿下这个人而已。”芸熙说,目光坚定而坦荡,“姐姐,请容妹妹说句不知轻重的话,倘若妹妹真的有攀龙附凤之心,当初就会听了娘亲的话,缠上太子表兄不撒手了。” 芸熙这话说的够坦诚,傅遥心中再无疑虑。 “妹妹的心意,姐姐都明白了。妹妹放心,你太子表兄一定会竭尽全力为你与四殿下筹谋的。” “是,我都听姐姐的。” 得了这话,傅遥不禁笑道:“回回与妹妹说什么,妹妹总是说听我的,倘若我与妹妹说,不许你与四殿下再往来,妹妹可肯听我的?” “我我” 见芸熙急的脸色都变了,傅遥赶紧握了握她的手,“罢了罢了,我与妹妹玩笑呢,妹妹可千万别当真。” 芸熙自然晓得傅遥是在与她玩笑,却还是按捺不住的紧张。 大概因为,傅遥和四皇子都是她心里太要紧太要紧的人了。 别说真出了事,即便只是拿他们两个人来打个比方都不行。 以至于芸熙老半天才缓过神来。 “对了姐姐,我这儿还有件事要与姐姐商议。” “妹妹有话,尽管放心大胆的说。” “姐姐,是关于游湖的事。” 一听游湖,傅遥连说了三声好,“这游湖的事儿可算是有着落了,妹妹可与四殿下约定好了日子?” “正要与姐姐商量这个呢。姐姐,那天姐姐陪我一起去成吗?” 那是自然,傅遥可不放心叫芸熙独自去赴约。 她并非不放心四皇子。 而是不放心那些成日想找太子爷和国公府麻烦的小人。 一旦叫人知道芸熙和四皇子私下里有往来。 那些小人无疑有大文章可做了。 虽然四皇子和芸熙是奔着成婚去的,但在婚事真正敲定以前,一定不能叫外人知道。 否则,必定会横生枝节。 “妹妹出游,我自然要与妹妹同行,不光我,咱们再叫上佳榕。朱雀湖离着栖云小筑近,咱们没准儿还有机会去拜访一下雍王呢。” 一说到佳榕和雍王,芸熙就隐约明白了傅遥的意图。 “姐姐是有意想要撮合雍王和佳榕妹妹?” 傅遥长叹,“我倒是想,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就是想着如何能不伤了佳榕,还能彻底断了佳榕的念想。” “雍王不喜欢佳榕妹妹?” “未必就没动心吧。”傅遥说,“但即便雍王与佳榕真的是两心相悦,皇上也绝对不会答应雍王和佳榕的事。” 芸熙不解,“姐姐何以这般笃定,难道皇上心里,已经有了合适的雍王妃人选?” “皇上究竟有没有打算给雍王赐婚,我也不清楚。我清楚的是,皇上绝对不会叫雍王这个先太子的遗孀,与手握重兵的忠勇侯之女结为夫妻。” 先太子?兵权? 这与芸熙来说,都是陌生且遥远的东西。 “姐姐,我有些听不懂。姐姐的意思是,皇上顾忌着,不会答应雍王和佳榕妹妹的事,是怕雍王会连同忠勇侯造反?” 造反一词,一经出口,芸熙自个都吓着了。 “妹妹既是要嫁给四殿下,嫁入皇族,有些事也该慢慢了解起来了。咱们今儿先不说这个,等回头得了机会,我再慢慢将一些事,讲给妹妹听。” 芸熙点头,尽量平复下心绪。 “对了,妹妹还没跟我说,游湖定在哪日呢。” 第六九一章 一双蠢货

“四殿下说,游湖的日子由我来定。”芸熙应道。 “那妹妹的意思是?”傅遥又问。 “我觉得都好,还是姐姐帮我定吧。” 傅遥可没有出门看黄历的习惯。 尽管出游不必非要选个黄道吉日,但一定要择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 “妹妹放心,姐姐一定尽快为妹妹择个好日子,叫妹妹与四殿下能尽兴出游。” 芸熙点头,笑的含蓄又甜美。 许久没见芸熙这样笑过了,傅遥心中着实欣慰。 凤仪宫 丹秋进殿的时候,继后正在榻前独自踱步。 见丹秋进来了,继后难得露出了好脸色,“要说傅遥那丫头,是有点儿能耐。经她这阵子为本宫扎针治疗,本宫的腿是比从前利落了不少,走起路来已经不大磕绊了。” “是,傅姑娘是个有能耐的人,不光能为娘娘医腿,还敢当众羞辱李丞相呢。” “你说什么?” 继后闻言,脸上并无得知亲爹被人当众羞辱的错愕与愤怒,反而有些隐隐的兴奋与欢喜。 “回娘娘的话,傅遥今日在府上当众耍弄了丞相大人一番,惹的丞相大人好没面子。” 继后越听越来了精神,立马往软榻上一坐,将丹秋叫到近前。 命丹秋将她知道的,一字不漏的都讲给她听。 丹秋便应了继后的吩咐,将傅遥今日在丞相府的所为,详细的给继后讲了一遍。 临了还不忘把太子爷当众羞辱李元徽的事也讲了。 “这两个孩子真是越发争气了。”继后笑道,“本宫只恨没亲眼看到爹爹那窘迫的样子。” 丹秋从旁听着,心里挺矛盾。 丹秋是能明白他们皇后娘娘,怨恨丞相大人,巴不得丞相大人受些屈辱的心思。 可丞相大人当众受了羞辱,皇后娘娘身为丞相大人的亲闺女,脸上就有光了? 即便眼下,皇后娘娘与丞相大人早已是貌合神离,但在外人眼中,皇后娘娘和李丞相还是一家人。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若叫外人知道,丞相受辱以后,皇后娘娘不但不气愤,还在这里窃喜 “丹秋。” “奴婢在。” “本宫记得,皇上前儿才命人赏了两匹凤凰火送来。” “是,娘娘是预备裁身衣裳?” “你去把东西找出来,等明儿傅遥来了,把那两匹凤凰火赏给她。” 丹秋迟疑,那凤凰火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料子。 别说宫外的人,就连宫里也有不少主子见都没见过呢。 皇后娘娘也忒大方了,那么好的东西说赏就赏,还一赏就是两匹。 丹秋都觉得有些肉疼。 “娘娘平日里赏给傅姑娘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娘娘小心把人喂刁了。” “本宫向来赏罚分明,傅遥为本宫医腿有功,本宫赏她。今日她为本宫出气有功,本宫自然也要赏她。那丫头生的白,那两匹凤凰火正合她穿。”话说到这里,继后忍不住轻叹一声,“本宫还真有点儿羡慕傅遥,天生好颜色,人见人爱。倘若本宫生的再美些,皇上应该也不至于如此冷落本宫。” “娘娘,皇上待娘娘是极好的。什么好东西不紧着往娘娘这儿送。就好比那凤凰火,皇上就只赏了娘娘和刚嫁女的张修容,连上官婕妤都没有呢。” 继后哼笑一声,“本宫才不稀罕什么凤凰火,本宫宁可拿那两匹凤凰火与上官氏交换,只求皇上肯多陪陪本宫。” 丹秋无言,唯有低下头。 “罢了,不说这些,六皇子可回来了?” “已经回来了。”丹秋应道,接着又小声补充说,“安然无恙。” “是啊,六皇子如今可是爹爹唯一的指望,可不得宝贝似的好好捂着护着。但老虎总有打盹的时候,本宫说过,爹爹他已经老了,他能护的了六皇子这一回,可下回,下下回就未必了。” 丹秋不敢与继后多议论李元徽和六皇子,便有意将话题扯开。 “娘娘,奴婢听说,六公主今日一回宫就发了好大的脾气,关起门来一顿砸,还一顿哭。” 继后一向少关心公主们的事。 也没兴致去关心。 但六公主却不同,六公主可是淑妃的宝贝女儿,温王的胞妹。 是除了宁安公主以外,皇上最为宠爱的一位公主。 “她怎么了?”继后问。 “听说是在丞相府,当众受了五公主的挤兑。”丹秋答。 “没用的东西,不过是被人说了几句,就那么沉不住气。淑妃那贱人心机深重,老狐狸一样,怎么就不知道分点儿心眼给她女儿。” “谁说不是。”丹秋赶忙应和说,“依奴婢看,大概是六公主打生下来日子就过的太舒服,没受过一点儿委屈,这才遇上芝麻大点儿的事,就想不开了。” “这就想不开了,以后还有的是她想不开的。”继后一脸鄙夷的说,“俗话说的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该轮到淑妃娘三个倒霉的时候了。” “是,六公主还想要从前的荣宠,是不能够了。皇上没有因为淑妃,而迁怒了六公主,六公主就该阿弥陀佛了。” “皇上没有因为淑妃迁怒六公主,却可以因为六公主迁怒淑妃。”继后说,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彩。 “娘娘的意思是?” “想必六公主先前那一通乱杂,一定砸坏了不少东西。无论是有用的茶具,还是无用的摆设,都要补新的。这忽然要补这么多东西,那些长舌的少不了要在背后议论,最好能将这事议论到皇上耳里。叫皇上好好看看,淑妃不止养了一个不知廉耻的儿子,还教出了个任性妄为的女儿。看皇上以后,还会不会再怜悯那个老贱妇。” “娘娘这招极妙。” 何止是妙,简直决绝。 六公主啊六公主,可知您这一通乱砸,您是解气了,却生生砸烂了自己的前程,也砸断了您母妃的生路。 “若非五公主小人得志,欺辱六公主在先,本宫也没这机会。”继后说,脸上满是奚落的神色,“五公主与她母妃一样,都是一身的小家子气,不就是母家兄长被赐封了一个爵位,有什么可张狂的。可你瞧瞧,如今宫里除了上官氏,就数她最能现眼。不过,她也得意不了多久了,等皇上知道六公主的事以后,一定会问六公主失仪的缘故,到时候跑不了五公主,也跑不了张修容。真是一双蠢货。” “娘娘说的是,张修容近来是有些张狂,该叫她收敛收敛了。”丹秋应道。 “那还不快去安排。” 第六九二章 一身的官司

雨在午夜时分渐渐停了,原以为明日会是个好天气,谁知第二日一早起来,小雨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傅遥并不讨厌下雨,反而盼着能在如此炎热的夏日里多下几场雨。 给这连空气都泛着燥热的天气,带来一丝清凉。 傅遥期盼京都城内能多雨,却生怕岭南宜州一带水汽太足。 岭南的夏日,气候湿热多雨,连年都受水患的侵扰。 虽然太子爷曾与她说过,说今年岭南宜州一带的降雨,比预期要少。 但眼下正处在雨季,河堤年久,小范围的溃口恐怕难以避免的会发生。 一想到许多百姓不得不因水患而背井离乡,失去自己的家园与田地,傅遥心里就怪难受的。 想来,她都是如此,太子爷身为一国储君,同时也作为在工部历练的人。 太子爷是实实在在要面对,并须得妥善解决这些事的人。 可知,一旦处理不好这些事关民生的大事,太子爷可是要背上骂名。 正处在水深火热中的灾民固然值得同情,而正拼命将这些灾民救于水火的太子爷,更叫傅遥觉得心疼。 傅遥只恨自己不懂得筑坝修渠的事,否则便能多少为太子爷排忧解难了。 傅遥望雨兴叹,心中惆怅,继后却心情大好。 傅遥刚到凤仪宫,还没给继后施针,继后就命宫人抬上了一箱子东西,说是要赏给她的。 自打傅遥开始给继后医腿以来,她每回入宫,继后几乎都有恩赏。 其中,既有那套华丽无比的珍珠头面,也有寻常的胭脂妆粉。 而今日,继后赏她的则是一箱子布料。 傅遥见惯了好东西,寻常布料并入不了她的眼。 只其中两匹凤凰火,引的傅遥多看了好几眼。 毕竟,像这样的贡品,她也是第二回见。 那第一回,还是她小的时候,她姑母贤妃回娘家省亲的时候,穿过这样一身料子裁的衣裳。 傅遥知道,继后一向出手大方,对于给她的赏赐,从来都是毫不吝惜。 但这两匹凤凰火,实在太贵重,恐怕就连皇后这儿,也只得了这两匹而已。 而皇后却都赏了她。 无功不受禄,傅遥觉得这厚赏来的蹊跷。 这满满一箱子上好的布料是惹人垂涎。 可在傅遥看来,这箱子东西却有些烫手。 傅遥想问继后,为何突然要赏她如此贵重的东西,却不知该如何发问。 继后似乎是看出了傅遥的顾虑与迟疑,便给了傅遥些许暗示。 原来继后是因为她昨日在丞相府,当众给李元徽难堪,叫继后心中深感愉悦,继后才赏她的。 傅遥汗颜,李元徽与继后是亲父女吗? 继后是得有多恨李元徽,才会因李元徽当众受辱如此高兴。 因为这种原因得到继后的厚赏,傅遥心里觉得无比尴尬。 于是,便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却还是大大方方的将继后的赏赐收下了。 傅遥才不在乎继后怎么看她,把她当个又傻又贪财的人更好。 这样脾性的人,在继后看来应该既好收买,又好把控。 只要继后放松了对她的警惕,她就有本事能牵着继后的鼻子走。 至于继后赏赐她的这些东西,除了有些是贡品,其余的应该全是继后娘家孝敬的不义之财。 这些不义之财,皆是取之于民,就该用之于民。 傅遥每回都会将这些不义得来的财物折了现银,买入米粮和草药。 等到府上每逢初一十五施粥的日子,还能多些米和药给前来吃粥、问诊的老弱病幼。 继后今日兴致极高,拉着傅遥说了不少家常的闲话。 傅遥生怕她回去迟了,她嫂子会担心,正预备寻个借口告辞,就听宫人通报,说皇上身边的福公公来了。 原以为皇上那边派人过来了,她就能趁势告辞,谁知继后却丝毫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 直接就吩咐,将人请进来。 既然继后不肯放她,那她自己争取一下也好。 傅遥便起身与继后一福身,“皇上派人过来,必定有要紧事与娘娘嘱咐,臣女该回避才是。 “不必,你坐着就好。” 对于继后的反应,傅遥十分意外。 照理来说,在这种情况下,继后应该巴不得她回避才是。 万一皇上是派人来斥责继后什么呢。 可继后仿佛料到皇上为何派人过来似的,一脸的泰然自若。 不多时,皇上的近身太监安德祥的徒弟,小福子就进了殿。 在向继后和傅遥一并问过安好以后,小福子没犹豫,便将皇上叫传的话,一字不差的告知了继后。 待听小福子将话回完以后,傅遥只想对涉事的五公主和六公主说两个字,蠢货。 六公主不就是在五公主处受了几句言语数落吗? 至于一回宫就砸东西吗? 砸几个杯碗出气也就罢了,竟然砸到惊动了皇上。 难不成是将自个的寝殿砸了个稀巴烂? 眼下,淑妃和温王还有一身的官司没摘清呢,六公主又闹了这么一出。 果然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真真是倒霉到一块儿去了。 还有五公主也是,她以为她这回是占了便宜,压了六公主一头? 若不是她眼下刚出嫁,不在宫里,怎么可能逃过这顿罚。 不过,等到五公主三朝回门的时候就不一定了。 且看着皇上会不会当众不给她脸。 傅遥常常都会听太子爷跟她念叨,说皇上打小就教导他们,一定要谨守孝悌之道。 上回,顺王与温王因为孩子们的事,当众起了好大的争执。 皇上也为此生了好大的气,也不顾顺王和温王的脸面,罚兄弟俩齐齐的跪在昭阳殿前思过。 皇上待已经成家的皇子都如此严厉,更不用说五公主和六公主了。 何况,五公主和六公主此番当众呛声,是在顺王和温王因类似的事被罚以后。 面对这样两个不争气,又不长记性的女儿,皇上能姑息才怪。 六公主固然逃不掉,五公主即便已经嫁为人妇,也得一同受着。 可别忘了,五公主夫君的亲爷爷,也是皇上的臣子。 五公主和六公主,一个太得意忘形,一个又过于心胸狭窄,依傅遥所见,都该罚。 见继后听了小福子的话以后,嘴惊心不惊的样子,傅遥就知,这事儿继后一定一早就听说了。 此事没准就是继后在背后捣的鬼。 傅遥之所以有此推断,并不是乱猜的,只因此番的事深涉六公主。 而六公主是淑妃的亲闺女。 第六九三章 够决绝,够狠心

要问眼下宫中,最盼着淑妃永不得翻身,最好是赶紧咽气的人,除了李昭仪就是继后。 李昭仪眼下是没有心力去对付淑妃了。 但继后却有的是精力和本事叫淑妃过的更悲惨,甚至生不如死。 还有比残害孩子,更叫母亲悲痛的事吗? 先是温王,后又是六公主。 此刻的淑妃必定是心力交瘁。 重病之人切忌忧思,继后赶在这会儿将六公主推出来,分明是想叫淑妃活活怄死。 尽管继后这招落井下石十分阴损,可谁叫六公主如此不小心,叫人抓住了把柄呢。 自作孽不可活,六公主也没资格埋怨继后恶毒。 “小福子,你回去与皇上说,本宫一定会妥善处理此事,以正宫纪。”继后十分痛快的应下了皇上的吩咐。 听继后的口气,此番是要打着皇上的旗号,好好修理六公主一番了。 傅遥觉得,叫六公主吃点儿亏,长的记性也好。 公主怎么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皇上还有憋屈的时候呢,更何况你一个庶出的公主。 至于五公主也迟早跑不了她。 皇上既将此事交给继后处理,继后为了彰显自己的公正严明,势必要一碗水端平。 就算五公主是她的侄儿媳妇又怎样,该怎么罚就得怎么罚。 在傅遥看来,五公主与六公主其实是一类人。 都是自恃身份而过于清高自矜的人。 五公主以为她嫁进丞相府以后,就能高枕无忧了? 能叫她借此机会,认识到世道险恶,与五公主而言,保不准还是件好事。 不过,五公主才刚成亲,就惹上晦气。 难道赶在雨天成亲真的不好? 也是邪门。 又在凤仪宫陪继后小坐了片刻,继后才肯放傅遥出宫。 出宫以后,傅遥匆匆赶回国公府。 没回桐芳苑,就往正院去了。 在听说了五公主和六公主的事以后,宁安公主只骂了一句活该,叫傅遥不必理会那些蠢人,由得他们作死。 傅遥本就不在意五公主和六公主,随的她俩如何被继后处罚,也就没再提这茬。 “嫂子,这一大箱子布料都是继后赏的,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是对我昨日在丞相府的所为,颇为赞赏。” 宁安公主淡笑,“继后为人也是够决绝,背叛亲爹和家族不够,还对亲爹受辱一事幸灾乐祸。这样的盟友,真是叫人又爱又恨。她的好处就是够决绝够狠心,这样的人能成大事。而她的坏处也是太狠心太决绝。试想,对亲爹都能这般绝情,她还能对谁付出真心。” 宁安公主的话,说的对也不对。 在傅遥看来,继后是狠心,却也不是完全的泯灭人性。 继后之所以这般痛恨自己的亲爹,痛恨李氏家族,是事出有因。 单李元徽意图废后,由李昭仪取而代之这一件事,就够继后恨上李元徽一辈子了。 不错,继后这个皇后当的是不太出色,但中规中矩的也没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 除了膝下无子这一条,没有必须要废黜继后的理由。 但从客观上来讲,李昭仪的确比继后更适合当皇后。 后宫之中,尽是些诡计多端之辈,若没个雷厉风行的主压着,必定会生乱。 在继后无为的管理之下,后宫便是风波不断。 因此,继后这个皇后,当的多少有些差强人意。 但皇后这个位子,可不是有能者就该居之。 李元徽只想着将没用的继后拉下来,将李昭仪推上去,来达成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怎么就不想想继后被废以后,会是何等悲惨的下场。 总之,在傅遥读过的史书中,就没有一个废后得了好下场。 不是自戕就是最终被赐死。 人是该善良孝顺。 可要是面对想要一手毁你的一切,甚至还要取你性命的人,你还心软。 那你就真的该死了。 继后没有。 所以她还活着。 亲爹又如何,亲爹也没有资格叫她逆来顺受,傻子一样的交出她的尊严和性命。 因此,继后痛恨李元徽,与李元徽做对,傅遥真心觉得无可厚非。 “嫂子,咱们不说那些人,您快挑几块好料子,裁几身新衣裳穿吧。” 宁安公主摆手,“之前裁的衣裳,还有好几身没穿过呢,妹妹自个多裁两身,也给芸熙妹妹多裁两身,我瞧那匹丁香色的云绫锦就很合芸熙妹妹穿。” “是,那颜色清爽,芸熙该喜欢。” “说到芸熙,还真有一件事叫妹妹猜中了。”宁安公主说。 “什么?” “就在妹妹回来之前,还真有两户人家托人上门,为芸熙妹妹说媒。” “这两家人行事到麻利,昨日才见芸熙一面,今日就命人上门提亲了。敢问嫂子,是哪两户人家?” “一家是光禄寺卿谭渊博家,还有一家是礼部侍郎宇文咏府上。” 光禄寺卿家,傅遥并不是太了解,倒是礼部侍郎府上急于求娶芸熙,叫人觉得很有问题。 不是傅遥爱胡思乱想,是因为顺王眼下的确就在礼部任职。 礼部侍郎这样上赶着,会不会与顺王夫妻有关呢。 依傅遥看,八成是有关系的。 但无论是谁,又在背后盘算什么,也都没戏。 芸熙的心已经付给了四皇子,而他们正在周详的计划着,如何叫芸熙与四皇子有情人终成眷属。 其他人,都可以靠边站了。 傅遥他们心里都有谱,可外人却不清楚这事。 照今日这架势看,日后只怕会有更多的人家争先恐后,甚至契而不舍的上门提亲。 宁安公主与傅遥是一个想法,“看到芸熙眼下深受众人追捧,我便想起妹妹当初也是。那上门提亲的人,简直要把咱们国公府的门槛给踏破了。” “嫂子就别笑话我了,想来敢登门向芸熙提亲的,大都是勋贵,咱们虽然不能与他们结亲家,却千万不好因为婚事不成,而成了仇家,都得好好应付。” “妹妹此言甚是。” “可是,嫂子眼下有孕在身,而我又要时常入宫不得闲,这应付那些登门提亲之人的事” “妹妹放心,嫂子已经将这些事交给冉芳去打理了。冉芳跟在我身边历练了许多年,人很是端稳持重,这些事她一准儿能应对得宜。” 傅遥点头,“有睿婶婶坐镇,妹妹心里就再无担忧了。” 傅遥回桐芳苑时,芸熙正坐在窗前弹琴。 大约是心境不同了,芸熙今日的琴声也很不同。 不缓不急,平静中带着些许淡淡的愉悦。 小雨淅沥,雨声和着悠扬的琴声,分外的悱恻动听。 傅遥站在廊上,静静的听了一阵儿。 觉得这琴声太勾人,勾的人心猿意马,止不住的去想念心上之人。 第六九四章 为奴之道

“姐姐回来了,怎么不进屋?” 傅遥回神,竟然没注意到琴声是何时停的。 傅遥嫣然一笑,与从窗口探出头来的芸熙说:“妹妹的琴声太缱绻动人,听的我都迈不动脚步了。” “姐姐惯会哄我的。” “往后可不敢哄你了,否则四殿下该吃醋了。” 芸熙脸一红,“不理姐姐了。”说着,便将脑袋缩了回去。 傅遥也没再继续发愣,便笑呵呵的进了屋。 “妹妹生气的样子好生可人。” “我哪有生气,即便生气,也不会与姐姐生气。”芸熙浅笑,依旧是一脸的娇憨。 傅遥上前,挽着芸熙来到软榻上坐下,“先前叫人抬回来的箱子,妹妹可打开瞧过了?” “不曾瞧过。” “楚莘,紫珠,把箱子抬到这边来吧。” 抬箱子这种小事,不必紫珠帮忙,楚莘一个人就能搬动。 很轻松的就将老大个箱子搬到了傅遥和芸熙跟前。 紫珠也没闲着,赶忙跟上前,帮着将箱子打开了。 “这些是继后赏的,都是极好的衣料,嫂子的意思是,叫妹妹挑了喜欢的料子,给妹妹裁几身衣裳。” “姐姐,我的衣裳已经够穿了,不必再新裁了。”芸熙倒不是客气,而是自打她住进国公府以后,她阿遥姐姐和宁安表姐三天两头的就合计着给她裁衣裳,还一裁就是好几身。 是真的穿不完。 “这是嫂子的一片心意,妹妹就挑块料子吧。方才在嫂子屋里,嫂子还说那匹丁香色的云绫罗锦衬妹妹呢。”傅遥说着,吩咐紫珠,“把那匹云绫锦拿来叫芸熙姑娘好好看看。” 紫珠得令,赶忙将东西奉上前来。 东西是极好的东西,芸熙看着喜欢,紫珠更是看的眼直。 “这料子未免也太精致太好看了。” “喜欢就去箱子里挑一匹,叫裁缝一并裁了,还有楚莘,也去挑挑看。” 紫珠闻言,甚是惶恐,“姑娘,这么好的料子,奴婢不配穿。” “衣料而已,哪有什么配不配的,只要款式得宜,不穿的招摇就好。”傅遥柔声说,“快去挑吧,楚莘也别愣着。” 紫珠跟着傅遥跟久了,如今也是个爽利性子,傅遥既叫她挑,她也不客气,只管依着自个的喜好挑。 自个挑还不够,还帮着楚莘挑。 “楚莘,你回头去库里挑些像样的料子,给春夏秋冬四人也一人裁两身衣裳,省得到时候她们见你和紫珠都有新衣裳穿,她们却没有,心里再委屈。” “是,奴婢这就去办。” “不是着急的事,你只要记着就行。” 楚莘点头,“奴婢记着了。” “姑娘。” “怎么?” “这料子奴婢还是不要了。”紫珠说。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吗?” “是,奴婢是喜欢这些料子,可姑娘独独给楚莘姐姐和我用这么好的料子裁衣裳,我怕春藤她们” “若春藤她们敢有微词,就该拖出去好好赏二十个板子。”傅遥说,口气骤然变的严厉起来。 紫珠惶恐,“姑娘” 见紫珠被她吓着了,傅遥连忙换了稍稍和缓些的口气。 “当下人的,最要紧的就是安守本分,你与楚莘是我身边最亲近最倚重的人,跟我的日子也最久,我待你们俩比待旁人好些是应该的。倘若春藤她们真为区区一身衣裳,就生出那么多不满和怨言,这样的丫鬟我还怎么敢用,更不敢来日带进宫去。否则,任旁人许她点儿好处,她就能痛快的把我卖了。” 听了傅遥的话,紫珠才恍然,“姑娘说的极是,姑娘您放心,奴婢对姑娘忠心不二,也会好好盯着春藤她们,叫她们与奴婢一样忠心。” “你不必强求别人,有你这颗忠心,我就安慰了。”傅遥望着紫珠,语重心长的嘱咐说,“日后,你待春藤她们固然要亲近和蔼,却也不能太放低了身段。你与楚莘都在上,春藤她们皆是你与楚莘手底下的人,身为上级要有威严,绝不能被底下人认为软弱可欺,否则便等着他们阳奉阴违吧。” 紫珠是个伶俐的姑娘,傅遥一点就通。 “姑娘放心,奴婢明白日后该怎么做了。” 傅遥笑笑,“快继续挑料子吧,记着帮你楚莘姐姐选个鲜亮的颜色。” “姑娘,奴婢不爱花哨。”楚莘赶忙推托。 “不成,这回可不能依着你,必得叫你知道,你穿鲜亮的颜色才好看。” “可不。”紫珠赶忙应和,边说边从箱子里挑出匹嫩柳色的纱缎,“这颜色楚莘姐姐穿一准儿好看。” “快给楚莘比比。”芸熙也跟着凑热闹。 楚莘多敏捷的身手,赶着就躲开了,“奴婢还是去库里找衣料吧。” “去吧去吧,你尽管去。你只要一走,我就即刻命人把这料子依照你的身量裁成衣裳。” “别,姑娘,奴婢觉得还是那匹水绿色的布合眼。” “这就对了。”傅遥一笑,“水绿色的要,嫩柳色的你也留着,就这么定了。” 楚莘错愕,打死也想不出自己穿上如此艳丽颜色的衣裳,会是个什么鬼样子。 午睡起来,傅遥习惯性的唤楚莘倒茶。 谁知进屋奉茶的却是春藤。 “楚莘呢?”傅遥问。 “回主子,门口有楚莘姐姐的亲戚来找,楚莘姐姐去见亲戚了。” 旁人不知傅遥却清楚,楚莘孑然一身,哪里还有什么亲戚。 会找上门来,又能劳动楚莘冒雨去见的,除了兆裕再没别人了。 算算日子,今儿正该是兆裕上门取药的日子。 傅遥肯定,楚莘要见的“亲戚”就是兆裕。 倘若楚莘和兆裕真能成了亲戚就好了。 比如夫妻。 傅遥寻思着,又问春藤,“芸熙姑娘和紫珠呢,都不在吗?” “回主子,芸熙姑娘刚往书楼去了,说是要寻几本琴谱去。至于紫珠姐姐,早些时候被许婆婆叫去了。” 傅遥点头,尝了口茶才说:“这雨下了两天,潮湿的很,你去命小厨房熬锅姜枣茶来,记得放几粒枸杞。大家都喝一碗,驱驱体内的湿气,否则容易生病。我瞧你精气神儿就不大好,若身上不适,可不许瞒着,一定得说。” “奴婢明白,奴婢谢主子关怀。” “这有什么好谢的,你快回去歇着吧,若到了得我亲自给你扎针的地步,那你可要遭罪了。” 春藤,夏叶几个,最大的才十五,小丫头哪有不怕扎针的。 一听这话,春藤赶紧冲傅遥一礼,就匆匆退下了。 春藤前脚刚走,楚莘后脚就回来了。 “原以为你要迟些才回来,怎么也不与兆裕多说会儿话?”傅遥笑问。 “回姑娘,兆裕他今早已经来过了。” 傅遥一怔,既不是兆裕,那方才楚莘出去见的人是谁? 第六九五章 尽量为自个着想

“楚莘,你方才出去不是见兆裕?”傅遥问。 “回姑娘,奴婢方才出去见的是那个刺客?”楚莘说,听口气竟有几分咬牙切齿。 刺客? “邹浅?”傅遥确认说。 “是,就是他。” 看来,楚莘真是极其厌恶邹浅,明知此人姓名,都不愿称呼。 傅遥自问与邹浅之间还有那么丁点儿单薄的交情。 但绝对还没到闲来无事,串个门的程度。 邹浅也算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 他身为丞相府的人,青天白日冒险来此,一定是有什么要事。 “他都与你说了什么?” “话没有说的很清楚,只把这盒子往奴婢手上一塞,说是替赵公子送来的,然后转头就走。” 像是邹浅会办出来的事。 傅遥好奇,唐意究竟托邹浅冒险给她送来了什么。 见傅遥伸手要接过盒子去瞧,楚莘连忙将盒子往回一收,“姑娘,这盒子里不会有什么机关吧?” 猛然听楚莘这么一说,傅遥心中还真有些迟疑。 但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倘若这盒东西真是唐意送的,就一定不会有任何问题。 若是邹浅应该也无妨。 可要是李元徽属意送来的? 不会,李元徽并不清楚她与唐意和邹浅相识。 也就不懂得利用唐意叫她放松警惕。 况且,即便李元徽有心为昨日之事向她寻仇,也应该是匿名送来什么东西。 而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傅遥寻思着,只道这盒子没问题,就要从楚莘手上接过来。 楚莘一心护着傅遥,哪肯松手,便将盒子对着自己打开了。 见盒子里的确没有机关,楚莘才算松了口气。 “怎么这么傻,万一这盒子真有问题,可要如何是好。” “只要姑娘无恙就好,奴婢不要紧。” “怎么会不要紧。”傅遥望着楚莘,心里明明感动的要命,语气却带着几分责怪,“你又不是有九条命的狐狸,谁的性命不是就这么一条。往后你再这样,我可不要你继续留在我身边了。” 听了傅遥的话,楚莘十分懊恼,懊恼她办事不力,惹傅遥伤心了。 但她却不后悔,倘若方才的事再重来一遍,她还是会护在傅遥身前。 “姑娘,您别生气,是奴婢的错。” 一听楚莘这么说,傅遥哪里还绷的住。 “我哪有生你的气,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呢。你一心为着我,哪里有错。可往后,你要学着多为你自己想想。” 听了这话,楚莘心中有些迷惑。 从来都是听主子教导奴才,要忠心耿耿,为主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可她家姑娘却叫她多为自己着想。 究竟该遵从自己的认知,还是听姑娘的话呢? 其实,这个问题与楚莘而言也并不难。 自然是听她家姑娘的话了。 可真要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就像方才那种情况。 一切的反应,都是本能。 理智是战胜不过本能的。 倘若日后还有这种事情发生,楚莘肯定,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挡在她家姑娘身前的。 因此,楚莘给傅遥的回答是,“奴婢会尽量为自个着想的。” 傅遥一声叹,楚莘啊楚莘,真是个十足的傻丫头。 旁人都是担心身边的人不够忠心,可她却总在担心楚莘对她过于忠心了。 傅遥是不打算留楚莘在身边一辈子的。 这并不是因为傅遥不喜欢楚莘,而是因为傅遥太喜欢楚莘了。 楚莘是个太好太好的姑娘,楚莘不该一生都困在她身边为奴为婢。 她该有自己的夫君,也该有自个的儿女承欢膝下。 可楚莘那边,却是一与她提婚事,她就急。 傅遥也不愿强求楚莘,但她的心意不变,到如今这个念头还越发的清晰明朗起来。 她总要想法子叫兆裕和楚莘都坦白面对自个的心。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她得看看唐意究竟托邹浅给她送来了什么。 傅遥刚往前一凑,就闻到一股扑鼻的药香。 傅遥心中瞬间明了,立马将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细瞧。 “是药包?”楚莘问。 傅遥点头,“大概是听说我的腿疾又犯了,才特意送了这个过来。” “可惜唐公子送迟了,敷腿的药包,姑娘才吩咐做了不少呢。” 傅遥捧起其中一个药包,仔细嗅闻了一番,“都是些对症的好药,可惜这药性太温和,只怕敷十副,也没有我一副药顶用。” “配给姑娘的药,自然要斟酌着,不敢叫药性太霸道。想来,唐公子一定是特意嘱咐过郎中的。” 就如楚莘所言,唐意是个心细如尘之人。 这药包应该是特意用了许多药性温和的药。 尽管这些药包傅遥用不上,但唐意的心意与她而言,比什么稀世宝药都珍贵。 一想到日后与唐意再见时,唐意不会再对她视而不见,冷言冷语了,傅遥心里就很安慰。 这与傅遥来说,意义重大,腿疾什么的完全可以放在一边。 “东西是好东西,可惜医不好我的病。等过几日,府上施粥的时候,将这药也施给需要的人吧。如此,也不算是辜负了唐意哥哥的心意。” “姑娘慈心,那奴婢就先把这些药包收起来了。” “嗯,这天潮气太重,一定要好生收着,一旦受了潮,这药就无用了。” “奴婢明白,一定会好好收着。”楚莘说完,便捧着盒子,要转身出去。 “楚莘,你今儿没跟邹浅动手吧?” “没,不过差点儿。” 傅遥就知道,下回可得注意,不能再叫这两个人单独见面了。 “想来,唐意那边应该会再送药来,到时候就叫紫珠去吧,顺便叫紫珠告诉邹浅,府上药源充足,不必再送来了。” “姑娘不必特意叫紫珠去,奴婢不会真与那个刺客动手。即便真的不小心动起手来,他也打不过奴婢。” “邹浅打不过你,那兆裕呢?” 一说兆裕,楚莘的脸明显有些泛红,却故意佯装镇定。 “奴婢迟早能打赢他。” “好了,我才不管你们俩究竟谁输赢谁,我只知道兆裕是我亲自收治的病人,等下回他再来府上,你喊他进来,让我再替他诊上一脉,瞧瞧他脾胃失和的毛病,究竟调理好了没有,若是好的差不离,就不必再服药了。” 听说傅遥要亲自再给兆裕诊脉,楚莘求之不得。 “姑娘放心,奴婢把这事儿记在心上了。” 傅遥自然不怕楚莘忘了这茬。 她有数,楚莘可是一直都把兆裕这个人放在心上的。 第六九六章 计划,提上日程

眼看就要立秋了,天气虽然依旧炎热,却与前阵子的盛暑天不是一种热法。 一早一晚,还是有清凉的时候。 趁着秋老虎还没发威,傅遥觉得应该将四皇子与芸熙的游湖之约,提上日程了。 省得芸熙朝思暮想的惦记着,成日里魂不守舍。 入了七月,眼见再过几日便是七夕。 七夕乞巧节,正是姑娘们结伴秋游的好日子。 若借共度七夕之名,将佳榕从侯府接出来也算是师出有名,想必他们周叔叔也不会反对。 等到了七夕那天,她与芸熙,佳榕姐妹三个,白天可以一起游湖,晚上呢可以在庭院里,在月下花前,带着楚莘、紫珠她们一同乞巧游戏。 玩迟了,佳榕还可以在府上留宿一夜,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傅遥越想越觉得这个安排极好。 于是,她迫不及待的就将这个打算,讲给了芸熙听。 芸熙听后,连连点头,瞧那欣喜又急切的神情,简直巴不得明儿就是七夕。 可光与芸熙商议好无用,还得得到傅远和宁安公主的首肯。 傅远和宁安公主两口子,一向惯着傅遥,只要是傅遥提议的事,夫妻俩就没有不答应的。 既然国公府这边都商议好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就是与太子爷通气。 太子爷得到消息以后,很快就派人来回话,说七夕那日,朱雀湖边,不见不散。 有了太子爷的话,朱雀湖游湖之行便算是敲定了。 傅遥立马亲手写了张帖子,命人递到忠勇侯府,既为通知到佳榕,也为叫佳榕能提前高兴高兴。 前阵子因为长智齿的缘故,佳榕饱受牙痛的折磨,成日困在屋里,当真是憋闷的发慌。 一接到傅遥递来的帖子,佳榕高兴的都快哭了,嘴里直念叨,还是阿遥姐姐知道我。 这日午后,傅遥得闲,便将积年的旧医书拿出来整理。 打算给六皇子好好的编一套教案,务必要六皇子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快的速度,掌握最多的医术。 依傅遥所见,六皇子聪慧伶俐,根本不必等到九月,应该就能把汤头歌和药性赋背熟。 因此,她要再准备些稍稍深入一点儿的医术,供六皇子研读。 由浅入深,循序渐进,才不会叫六皇子觉得学医太吃力。 等到六皇子通过研读这些医书,掌握了最基本的药理医理之后,她再言传身教,教六皇子识药、配药、制药。然后再学习诊脉、针灸。 总之,学医路慢慢。 恐怕要等到七八年以后,六皇子该成家的时候,医术才能拿得出手。 不过,以六皇子的聪明和耐性,保不准会青出于蓝。 所以,她这个当师傅的也不能懈怠了。 倘若被徒弟轻易赶超,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这厢,傅遥正在案前埋头忙着,就见楚莘进了屋。 “姑娘。” 傅遥抬头,“怎么?” “姑娘上回交代的,倘若兆裕再来府上,就叫他进来。” 原是兆裕来了。 傅遥连忙放下手中的笔,却又觉得仿佛哪里有些不对。 距上回兆裕来府上拿药,也就才过了七八日,还不到十日呢。 “人怎么今儿来了?” “回姑娘,他今日原是来接我去练武的。” 原来如此,傅遥险些忘了这茬。 “是,我差点儿忘了。楚莘,你快去把人领到后院,记得不要被闲杂人等撞见。” 楚莘点头,便匆匆出去了。 傅遥也没磨蹭,将案上的东西简单整理了一下,小心的用镇纸压好以后,便往后院去了。 傅遥已经有阵子没得闲到后院来逛逛了。 好在紫珠她们尽心,没叫这些草药因为疏于打理而长坏。 傅遥是一见着草药就兴奋的人。 一时兴致上来,已然忘了她是为什么过来的,便俯身蹲下,忙着去拔混长在草药中的野草。 才拔了没一会儿工夫,傅遥就听见院门响,回身一瞧,就见楚莘带着兆裕来了。 兆裕的身高足有八尺,个子高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很显眼。 更何况兆裕又生的俊朗,姿容出色,人就更显眼了。 “小的给傅姑娘请安。”兆裕躬身道。 傅遥早就把兆裕当是自己人了,也不与他生分,“成了,不必讲这些虚礼,快坐吧。” 话毕,傅遥便率先往一旁的藤椅上一坐。 省得与兆裕让来让去,耽误工夫。 兆裕见傅遥坐下了,也没客气,便跟着入了座。 入座以后,没等傅遥开口,兆裕就把袖口一卷,将手臂平放在了茶几上。 傅遥笑笑,常听有人讥讽个高的人是傻大个。 兆裕虽然个子高,却一点儿也不傻。 不但身手了得,脑袋还很灵光。 在察言观色上很有一套。 是个深谙世故,处事圆滑之人。 但却意外的真诚,深谙世故,却并不世故。 很值得信赖,并可以深交。 否则,傅遥也不会放心并赞成楚莘与兆裕多往来。 傅遥见兆裕如此自觉的配合她,也没啰嗦,立刻就掏出条帕子盖在兆裕的手腕上,仔仔细细的替兆裕诊了脉。 在将手收回来以后,傅遥由衷的称赞了一句,“我就喜欢如你这般,谨遵医嘱的病人。” “傅姑娘好心替小的调理身子,倘若小的不听从傅姑娘的话,每日按时服药,那就太不识好歹了。” 傅遥莞尔,“所以说,听好人言,你是不会吃亏的,不止不会吃亏,还有福报呢。打今儿回去,你就可以把那苦药粉停了,不必再受煎熬了。” “姑娘的意思是,小的不必再吃药,日后也不必每隔十日来府上取药了?”兆裕问。 傅遥点头,“不错。” 在得到傅遥肯定的回答以后,兆裕的脸上并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 眼底似乎还隐隐泛着些许失落。 兆裕这是 傅遥思量着,望望兆裕,再望望楚莘,心中便了然了。 她糊涂,怎么就没考虑到这茬呢。 “谁说你以后不必来府上取药了?”傅遥冲兆裕说,“你当脾胃虚寒的病这么容易就能治好?想要彻底去根还早着呢。我得再另给你开张方子,你以后还是每隔十日,不,每隔八日来府上一趟吧。” 兆裕闻言,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眼中的失落瞬间都转化为了欣喜。 傅遥偷笑,吃药还能吃的这么高兴。 看来在兆裕眼里,楚莘这颗解苦的蜜饯,不是一般的可口甘甜。 第六九七章 有多高兴,就有多心疼

“对了,我这儿还有一桩事,要托你回去说给你家王爷听。”傅遥与兆裕说。 “傅姑娘请吩咐。”兆裕恭恭敬敬的应道。 傅遥也没含糊,直言道:“后日是七夕,我与芸熙姑娘和佳榕姑娘相约去朱雀湖游玩。当日,恐怕要到栖云小筑歇歇脚,打扰你家王爷了。” “是,小的会告知我家王爷。” 兆裕办事,傅遥没什么可不放心的,又闲聊似的问兆裕,“近来在小筑周围,盯梢你家王爷的人,还跟从前那样多吗?” “回傅姑娘,如今也就零星一两个探子会在周围盯梢,其余的早就撤了。傅姑娘可以放心前往。” 听了兆裕的话,傅遥是挺放心的。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雍王。 傅遥记得,雍王刚到京都的那一阵儿,雍王走到哪里,就热闹到哪里。 多的时候,一趟出行,身边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个探子盯梢。 王府前后门,栖云小筑周遭就更不必说了。 眼下,雍王总算是从风口浪尖上退下来了。 各家各户对雍王似乎已经失去了好奇。 这真是可喜可贺。 “昨儿庄子上才送来两筐刚成熟的桃子,说是叫红心脆,甘甜又多汁。你回去的时候,帮我带些给你家王爷。”傅遥与兆裕说。 兆裕躬身,“小的恭敬不如从命。” “那奴婢去取桃子。”楚莘说着就要走。 傅遥见状,赶忙将人拉住,“我正好要去前头写方子抓药,我命紫珠去挑桃子就好。你在这儿守着,万一春藤、夏叶她们过来后院,你也可以挡一挡。否则,叫人撞见兆裕一个大男人出现在这儿,不好解释。” 楚莘听傅遥说的有理,便依了傅遥的安排。 而傅遥方才说的那一大通,只是信口说说而已。 目的只有一个,叫楚莘和兆裕能单独在一起好好说说话。 因此,她那张药方,应该会写挺久的。 傅遥一走,气氛瞬间就变的有些冷清。 楚莘不言语,兆裕想与楚莘搭话,可见楚莘连正眼都不肯瞧他。 那些话便含在嘴里,想吐也吐不出来。 挣扎了半晌,兆裕才鼓足勇气,率先开了口,“七夕那日,你也会随傅姑娘他们同行?” “那是自然,我必得贴身保护我家姑娘周全。” 兆裕点头,想着后日又能再见到楚莘,心里竟抑制不住的欢喜。 尽管高兴,但兆裕却不肯表露,又一本正经的与楚莘说:“今儿便罢了,我上回教你的招式,下回再考你。” “那么简单的招式,何必等到下回,我早就练熟了。要不咱俩比划比划?”楚莘说,口气少有的自负。 “在这里?”兆裕迟疑。 “怎么,不敢?” 兆裕四下环顾。 傅姑娘这间后院虽然不大,也算宽敞。 只是这周围,又种的草药,又搭的紫藤架子,还放着鱼缸养的大锦鲤。 若他与楚莘真在这里比划起来,没准儿就会踩坏碰坏什么东西。 如此,便不只是失礼了。 兆裕是个实诚人,便将自己的顾虑都与楚莘说了。 “你若不踩坏一棵草药,不碰翻任何东西就能打赢我,我才真的服了你。看掌!” 楚莘没给兆裕丁点准备和考虑的时间,就果断出手了。 尽管楚莘这一击,十分的出其不意,但兆裕还是躲开了。 却躲的有些惊险。 经兆裕这阵子精心的点拨和指导,楚莘的武艺精进的飞快。 一招一式,都十分迅敏有力。 兆裕觉得,要不了太久,楚莘就有机会把他打翻在地了。 兆裕为楚莘高兴,但他有多高兴,心里就有多心疼。 兆裕打小就习武,晓得想要练就一身好武艺,要遭多少罪。 楚莘是个姑娘家,姑娘家想要练就一身好武艺,更是难上加难。 兆裕都不敢想,楚莘为练武,打小遭了多少罪。 想来但凡是有点儿办法,为人爹娘者也不会狠心到将女儿卖去学武。 楚莘没与他提过,但兆裕猜也能猜到,楚莘一定有个十分凄凉的身世。 傅遥没走远,就在小药房里捣鼓要给兆裕服用的“药”。 没忙活多一会儿,就听见后院传来打斗声。 傅遥一怔,楚莘和兆裕这是打起来了? 为什么呀? 难道就不能好好说两句话。 傅遥赶忙放下手头上的东西,往那处赶。 傅遥才不担心那两个人会打伤对方。 都是有分寸的,不会下狠手。 她只是有些担心她的草药、紫藤,还有小绯和小锦。 “你们俩这是干什么,好好的怎么就动起手来了?” 傅遥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轻呼。 接着就见兆裕捂着一边脸,往后退了半步。 傅遥惊着了,出手的楚莘也惊着了。 她竟然打伤了兆裕!她竟然能伤到兆裕? 但此时此刻,楚莘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心口的某处,竟然还莫名的泛着隐隐的痛意。 而另一边,兆裕也有些懵。 他也没想到楚莘出拳飞快,竟能伤到他。 而更叫兆裕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挨了打的他竟然一点儿都不生气。 多少年没挨过打了,今日却被楚莘给终结了。 而楚莘不但打破了兆裕的不败战绩,还打破了兆裕的鼻子。 一行鲜血顺着兆裕的鼻子淌下。 傅遥,楚莘,兆裕三人才各自回过神来。 楚莘第一个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掏出帕子要为兆裕止血。 傅遥见状,也慌忙上前,叫楚莘立刻停手。 “姑娘,我这一松手,血就又流出来了。”楚莘一脸慌张加焦急。 “你要是再不松手,兆裕就要叫你活活闷死了。”傅遥说。 楚莘闻言,这才发觉,自己使帕子将兆裕的口鼻都捂的严实。 她要是再不松手,兆裕可不是要被她给闷死了。 少见楚莘这样惶然无措的样子。 傅遥尤记得她在缀霞山庄遇刺的那夜,楚莘为护她与刺客们浴血奋战。 在那样凶险又血腥的环境之下,楚莘都没有皱一下眉头。 然而眼下,兆裕不过才流了丁点儿鼻血,楚莘就紧张成这样。 谁要是说楚莘对兆裕无意,傅遥一定骂他傻。 “姑娘,您快看看,该怎么办?”楚莘问。 傅遥想笑,可见楚莘急成这样,又不好意思笑,只道:“流点儿鼻血是死不了人的。” 楚莘闻言,这才稍稍冷静了些。 傅遥上前,瞧了瞧兆裕的伤,应是没有大碍的。 “血流的不多,打盆水来洗洗干净就好。”傅遥说。 “是,就如傅姑娘所言,一点小伤无碍的。”兆裕这话是冲楚莘说的。 楚莘却依然内疚加担心。 她方才挥出去那一拳,可使了不小的力气。 她只怕只怕 “鼻梁骨没砸断吧?” 第六九八章 固执,真是固执

见一向对他冷言冷语的楚莘,忽然如此紧张他,那娟雅清秀的眼中,竟然泛起些许潋滟的波光。 兆裕没来由的心头一热。 “纵使断了,我也认了。” 一听这话,楚莘怔忪了片刻,才骂了一句,“傻子。” 只是这两个字,骂的一点儿都不狠。 就像是猫抓在心尖上轻轻挠了一下似的。 兆裕无言,只管望着楚莘。 几乎忘了自己的鼻子还在流血。 他想,倘若以后楚莘都能这般和颜悦色的待他,他会毫不犹豫的将另一边脸转过来,由得楚莘再给他一拳。 “姑娘,您快帮着看看,这鼻梁骨没断吧?”楚莘问傅遥。 傅遥从旁瞧了半天热闹,瞧的兴致正高,明知兆裕的鼻梁骨无碍,她却故意摸着下巴说:“这个还不太好说。” 见楚莘听了这话,急的都快哭了,傅遥才松口,“应该没断,否则人早就疼的呲牙咧嘴了。不过” 楚莘瞪大了眼睛,“姑娘明示。” “不过,兆裕这半脸只怕要肿上些日子,没法见人了。” “这”楚莘深知,兆裕是雍王的左膀右臂,经常来往各处替雍王办差。 眼下伤了脸,必定要耽误不少事。 楚莘既后悔又自责,但事已至此,楚莘只能尽量想法子弥补。 “奴婢去煮个鸡蛋给他揉揉。” 傅遥闻言,一把将人拉住,“傻丫头,你可是急糊涂了%3f这才受的伤怎么能热敷。” “是,是得冷敷。”楚莘道,心中凌乱的很。 “我房里风轮边的大缸里,还有些碎冰没化尽,你赶紧去取来。” 楚莘得令,哪还敢耽搁,赶着就去了。 楚莘前脚刚走,兆裕后脚就预备开口说什么。 谁知“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往前点儿,别躲着,叫我好好瞧瞧你的伤。” 尽管很不好意思,但兆裕还是听了傅遥的话,稍稍往前凑了凑。 但顾忌着身份和男女大防的事,不敢靠太近。 傅遥到不避讳,身为医者,若在看诊的时候,心里总是揣着防这防那的杂念。 还怎么专心的给病患医治。 因此,傅遥便大大方方的捏了捏兆裕的鼻梁,又按了按兆裕受伤的一边脸。 “放心吧,骨头都没事,这可真是万幸了。不过这脸,恐怕得肿上一阵子了。” “劳傅姑娘关怀,都是小的鲁莽,不知轻重,不该楚莘姑娘的事,还请傅姑娘不要责怪楚莘姑娘。” 兆裕被楚莘打的这么惨,还反过来替楚莘说话。 兆裕这般护着楚莘,使得傅遥越发觉得,兆裕是个值得楚莘去托付的人。 只是这两个人,仿佛都被什么东西给绊着了,就没有一个肯主动往前走一步的。 看的人是真着急。 “兆裕,在你看来,我像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乱罚人的人吗?”傅遥问。 兆裕摇头,“傅姑娘是极好的人,待楚莘姑娘也很好。” “我对楚莘是好,却不可能一辈子都对她好,我迟早得为她找个比我待她还好,并愿意一辈子都待她这样好的人。” 傅遥觉得,她的暗示已经够明显了,可兆裕那边也不知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 竟然默不作声。 傅遥心里着急,可想着兆裕刚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实在不好激他。 于是,也就没进而说什么。 不多时,楚莘便拿着包好的冰匆匆赶了回来。 傅遥赶忙起身让开,将地方腾给楚莘。 “楚莘,你要轻轻的替兆裕冷敷,记得别总把冰贴在一个地方,否则会冻伤。”傅遥交代说。 楚莘点头,一边小心翼翼的替兆裕冷敷,一边问傅遥,“姑娘,他脸上的伤究竟要不要紧。” 傅遥既不好把兆裕的伤说的太轻,也不敢说的太重。 便含含糊糊的说:“若保养得宜,应该不会破相。” “都是我的错,倘若真的破相了”楚莘自责不已。 “不赖你,是我自个的不是。”兆裕赶紧安抚说。 傅遥看热闹不怕事大,便接着话茬打趣楚莘说:“原本还信誓旦旦的说,非要把兆裕打趴下才痛快。怎么到了这会儿,才打出一点儿鼻血就不忍心了?” “没没不忍心。” 楚莘这句辩白毫无说服力,傅遥“啧啧”两声,便转身要走。 楚莘见状,立刻就急了,“姑娘,您这是要去哪儿?” “前头还有好些事没忙完呢,我得赶紧回去料理。” “可姑娘走了,兆裕他” “人不是正冷敷吗?待我去开副活血化淤的汤药来,之后再配合热敷,脸上的淤肿便能消的快些了。” “有劳傅姑娘。” 傅遥莞尔,“兆裕你不必对我客气,也不必对楚莘客气,尽管使唤她就好。楚莘,你可不准再欺负兆裕了。” 楚莘本想应一句她哪有欺负兆裕,可一瞧兆裕眼前的样子,她没欺负兆裕这句话,就说不出口了。 只得应了声,“奴婢明白。” 傅遥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便往前院去了。 “嘶” 楚莘回神,这才发觉,她方才走神的时候,手上的力道太重,冰压的兆裕脸上生疼。 “弄疼你了。” “不疼。” “都疼出声了。” “我没事儿哼着玩的。” 闻言,楚莘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楚莘笑了,兆裕也想笑。 可这脸实在是太疼了,别说笑,就算扯扯嘴角都怪难受的。 楚莘勉强忍住笑,催着兆裕坐好,便又接着轻轻的替兆裕冷敷。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遥遥一对。 本就波澜微起的心中,各自溅起了汹涌的水花。 “人走了?”傅遥从书案后探出头来。 “是。”楚莘应道。 傅遥笑笑,“成了,你别苦着脸了,兆裕的伤并无大碍,快的话七八天就能痊愈。我原本还想夸大些兆裕的伤情,谁知还没怎样,你就心疼了。” 一听这话,楚莘的脸颊上就立刻泛起一片绯红,却并未极力否认傅遥的说法,只道:“姑娘休要打趣我。” 傅遥瞧着楚莘,心里明镜似的。 她知道,无论楚莘还是兆裕,都是明白人。 但任谁都不肯往前一步,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傅遥是想捅,却也徒劳。 就像你永远都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你也永远都不可能让一个装傻的人与你坦诚相待。 “楚莘,其实兆裕这个人真的不错。” “姑娘,咱们不说他了。” 傅遥无奈,只得停口,埋头继续写她方才未写完的东西。 谁知一个走神,竟把“固本培元”写成了“固执培元”。 楚莘固执,是真固执。 第六九九章 因为你呀

在书案前整整忙了一个下午,傅遥累的腰酸背痛。 但介于成果丰硕,傅遥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见傅遥从书案前起了身,芸熙赶忙放下手头上的针线。 “天色暗了,刚想问问姐姐要不要在案前点起灯来呢。” “劳妹妹惦记了。这个时辰,哥差不多也快从衙门里回来了,我得厨房瞧瞧。因为这阵子衙门里事忙,哥的胃口比往日差了不少,人都瘦了。我记得哥前几日曾对那道姜汁鱼片赞不绝口,今儿特地吩咐厨房给准备了。” 芸熙点头,“常听姐姐念叨,冬吃萝卜夏吃姜那句谚语,眼下吃姜汁鱼片,是又养生又美味。” “这姜汁鱼片做的好吃不好吃,关键是看火候。鱼片老了可不好吃,凉了也不好吃、所以我才得亲自去瞧瞧。” “那我陪姐姐一道过去。” 傅遥求之不得,便挽着佳榕往厨房去了。 因为傅遥平日里会常来厨房这边走动,厨房里的厨娘们见惯了,倒不显得紧张。 依旧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傅遥在厨房里转了一圈,见她之前交代的,厨娘们都做的不错。 傅遥心情大好,便一人赏了枚银锞子。 得了赏赐,厨娘们自然欢喜,干起活来也越发卖力了。 在厨房视察完一圈之后,傅遥本想与芸熙去宁安公主房里坐坐,却听楚莘来报,说国公爷回来了,周公子也来了。 佳木来了? “佳木怎么来了?” “许是找姐姐有什么事。”芸熙说,“姐姐快去见见吧,妹妹就先回去了。” 傅遥点头,目送芸熙离开以后,便往前厅去了。 傅遥到时,周佳木正独自一人坐在厅里喝茶。 “我哥也真是的,就把你一个人撂在这儿,也不亲自招待。” 周佳木浅浅一笑,神情温和且从容,“远哥在外累了一整天,回府以后自然要先沐浴更衣。我自个都没把自个当客人,你却较真起来了,知道的是你在意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存心与我生分呢。” “罢了罢了,我说不过你。” “呦?遥铁牙也有服软的时候?”周佳木笑道。 “遥铁牙?” “怎么,你不一向都是铁齿钢牙,辩不倒吗?” 别说,还真是。 但傅遥总觉得佳木这不像在夸她,而是在损她。 “成了,不跟你胡扯这些,说吧,阁下前来究竟有何贵干?” “贵干待会儿再说,我怎么瞧着你的脸色不大好,很疲惫的样子。”周佳木颇为关切的说。 “太子爷都跟你说了吧,我眼下正给六皇子当师傅呢。既是师傅,就得拿出个师傅的样来,我正预备着给六皇子编写一套教案。省得东教一头,西教一头,杂乱无章,再误了六皇子不好。” “你这师傅当的还真是尽心,这么热的天,着实难为你了。” “我挺乐意教六皇子的,不觉得难为。”傅遥浅笑,眼中有疲惫,但疲惫之外,则全部都是满足。 “对了,你还没跟我说,你今儿怎么来了。” 周佳木撇嘴,“怎么,没事儿就不能来坐坐。” “谁说不能,你随时过来,我都高兴。” 周佳木咧嘴一笑,“实不相瞒,我今儿就是来蹭饭的。” 闻言,傅遥立马起身就要往外走。 “阿遥,你干嘛去?” “你好不容易来府上吃顿饭,我自然得亲自下厨为你烧几道菜。” “可别,这么热的天,你一旦为此中暑,我可没法与太子爷交代。上个月太子爷生辰那日,你不就是为此中暑晕倒的。” 傅遥无奈,“太子爷还真是什么都与你说。” 周佳木笑而不语。 傅遥轻叹一声,有时候她是真羡慕佳木,能常常陪在太子爷身边,听他倾诉,为他排忧解难。 “罢了,我不下厨就是,那也得吩咐小厨房多添几个菜。说吧,你想吃什么?” “你知道的,我吃饭不挑嘴。” 傅遥自然知道佳木没有忌口,却也不能马马虎虎的对付两道菜。 总要上几道佳木爱吃的。 “我知道你爱吃菊花里脊和麻辣肚丝。” 傅遥说的还真不错,不过,“阿遥,你当我真是来蹭饭的?” “方才问你,你只管与我玩笑,这会儿却沉不住气,自个抢着要说。”傅遥嗔怪佳木一句,“快说吧。” “我啊,是为后日七夕出游的事而来的。”周佳木说,“我就是来告诉你,朱雀湖那边已经一切打点妥当,游船已经备好,供骑射的场地也圈好了,等到了那日,周围绝不会有闲杂人等搅扰。” “不是说去游湖吗?怎么还需圈骑射的场地?”傅遥不解。 “太子爷他不太喜欢游船。”周佳木解释说,“你知道太子爷的,他是既不愿勉强自己,也不愿叫大伙扫兴,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其实这样也挺好,眼看再过三个月,太子爷就要随圣驾去秋猎了,趁此机会多练习练习骑射总没错的。” “太子爷他为何不喜欢游船?” 周佳木答:“我记得幼时,有一回下水玩的时候,太子爷不小心呛了水。自那以后,就再没见太子爷下水玩了。” 原来如此,傅遥还从未听太子爷与她提起过这桩事。 傅遥猛然想起当时在锦州,他们在河边桥上走散时的情形。 当夜,真的有不少人被从桥上挤落,掉进了河里。 索性太子爷没事。 如今想起来还是叫人后怕。 傅遥决定,往后再也不把太子爷往水边带了。 什么游湖泛舟,通通不行。 不过说起泛舟 “当初,咱们在回京都的路上,不是曾在玉澄湖上泛舟。既然太子爷那么不喜欢水,那么当日又怎么会决定去湖上泛舟垂钓呢?” 周佳木闻言,笑着指了指傅遥:“为阿遥你呀。” “为我?” “是。”周佳木点头,“当时,你一心想着复仇,成日里郁郁寡欢。太子爷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便琢磨着怎样才能好好的开解开解你。” 原来那回的玉澄湖泛舟,并非太子爷的一时兴起。 而是为她。 太子爷究竟默默的为她做了多少事,她竟然傻到丁点儿都未察觉。 “我真糊涂。”傅遥说,“若我一早察觉,这回游湖就不该叫太子爷一起。” “有你在,太子爷怎么可能不去。”周佳木道,“话说,你究竟是要随四殿下和赵姑娘游湖,还是要随太子爷练习骑射?” “你明知故问。” “是,我还真是明知故问呢。”周佳木玩笑说。 而傅遥这边却是极认真的。 “我一定要随太子爷把骑射练精了,待到秋猎之时,助太子爷拿下好彩头。” 周佳木点头,“那我拭目以待。” “?好吧。” 第七百章 不惯毛病

“怪不得佳榕与你投缘,你俩还真是一路性子。小丫头原本听说要到朱雀湖游船,拿上工具,欢天喜地的就去花圃里挖蚯蚓了,说是要去湖里钓一条野生的大鲤鱼给小莲作伴。后来一听说,太子爷圈了地,设了一处骑射场,那丫头立马将她千辛万苦挖来的蚯蚓全给小莲当了点心,接着就开始在家擦弓练箭。阿遥,不瞒你说,我觉着我本该是有个弟弟的,可惜却错投了女胎。” 佳木的话,惹得傅遥忍不住发笑。 想来,忠勇侯府虽然人丁单薄,但有佳木兄妹成日里说说闹闹,还挺热闹的。 “说到底,咱们都是识趣的人,此番本就是四皇子邀芸熙去游湖,咱们不过跟着沾了光而已。” “阿遥说的很是。对了,后日你可别忘了带你的弓弩。” “那是自然,我待会儿就拿出来好好擦擦。” “许久没碰过弓弩,技艺可都荒废了?”周佳木问。 “荒没荒废,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见傅遥胸有成竹的样子,周佳木却有些担心。 “这天还是热,你一向怕热,可得悠着点儿,若身子不适,就莫要逞强。” “不怕的,我都已经打算好了。那日,咱们若玩累了,便可去附近的栖云小筑稍歇。” 周佳木闻言,迟疑了片刻才说:“阿遥与雍王之间还真是挺亲厚的。” 傅遥微怔,莫不是她听错了? 她怎么从佳木的口气中,听到了些许醋意。 “你知道,雍王是我的故人之子,我待他亲近些也是常情。” “我是知道,可是我就是觉着,你待他比待我亲近。” 果然是在吃醋。 可天地良心,“在我心里谁都比不上你的,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跟雍王比什么。” 虽说傅遥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和抱怨,但周佳木听了还是欢喜不已。 那笑容,十足的孩子气。 傅遥笑望着周佳木,心想,等以后佳木年纪大了,还会像这样咧开嘴,亮出两颗小虎牙,笑的如此单纯而放肆吗? 好想知道。 可要知晓,少说也要再等上二十年吧。 二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但愿二十年后,他俩还能像今日这般坐在一处谈笑风生,商议着外出游玩的事。 “对了,佳榕的牙疼没再反复吧?” “是,已经彻底好了。”周佳木答,“这段日子,小丫头闷在府上可憋坏了,一听说能出门,还没说去哪儿,跟谁去,人就高兴的跳起来了。后来听说要去朱雀湖,小丫头竟然一点儿都不怯,可知上回她可是险些在朱雀湖边,被毒蜘蛛咬死。我如今还是心有余悸呢,佳榕倒好,没心没肺的。” 佳榕哪是没心没肺,傅遥觉得,恰恰相反,佳榕正是因为有心有肺,才那么想去朱雀湖。 要知道,栖云小筑就建在朱雀湖畔。 佳榕多半是心里惦记着雍王,所以才那么迫切的期盼着此番的朱雀湖之行。 佳木一向通透,竟然没有察觉佳榕对雍王的心意。 究竟是佳榕在佳木面前掩饰的太好,还是当局者迷,所以佳木才丝毫未发觉。 傅遥晓得,佳木最疼的就是佳榕这个妹妹。 她不敢想象,若佳木得知,佳榕心悦雍王,心里会做何感想。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事瞒不了多久。 佳木多细心的人,这会儿不知道,等到了后日,亲眼瞧见佳榕对雍王的那股热切劲儿,心中便了然了。 傅遥犹豫,要不要事先给佳木一点儿暗示,否则,事情来的太突然,恐怕会吓着佳木。 可瞧眼前的佳木,笑呵呵的兴致正高。 傅遥犹豫来犹豫去,实在不忍心给佳木泼冷水。 但当日,寻机会叫佳榕与雍王能单独见上一面的计划不能变。 因她答应过雍王,会找机会叫他当面与佳榕道歉。 傅遥想,当日她若能想个法子将佳木支开,避着佳木,叫佳榕和雍王见上一面最好。 能把该说的话都说开了,对这两个人都好。 傅遥觉得,等到了那天,她恐怕要费些心思了。 七月初七一早,在别过宁安公主和傅远以后,傅遥便带着芸熙出了门。 因怕人多口杂,傅遥就只带了楚莘一人随行,至于芸熙那边,更是轻装上阵,月婵和春杏一个都没带。 三个姑娘乘坐一辆马车,本该很宽敞,但再加上几个食盒,马车内的地方就难免显得有些局促。 可架不住大伙心情好。 三个人一上马车就说说笑笑,气氛好不热闹。 马车内气氛热烈,车外更是人头攒动,热闹的不行。 今日是七夕,又恰逢休沐,出行的人不少,一大早就车水马龙的。 傅遥庆幸他们出门早,否则八成会迟到。 傅遥一行到时,太子爷已经到了。 只是身边没了形影不离的佳木,而换成了一身劲装,英姿勃发的四皇子崔景澜。 “来了。”崔景沉望着傅遥,口气温柔,脉脉含情。 “你与四殿下来的倒早。” “刚到了一会儿。”崔景沉应道。 傅遥笑笑,望向崔景澜道了声安好。 “三嫂折煞弟弟了,三嫂万安。” “四殿下快免礼。” 见四皇子瞧她的神情充满了敬意,傅遥猛然想起,她上回当着太子爷和宁安公主的面,咄咄逼人的质问四皇子时的情形。 那时的她,彪悍又泼辣,想想还真是觉得有些脸热。 傅遥心里多少有些觉得对不住四皇子。 可她就是管不住自个这脾气。 无论是眼前的四皇子,还是再早之前的温王。 只要敢欺负她的姊妹,管他什么身份,她都不惯毛病。 即便眼下,再给傅遥一次重来的机会,她当日还是会刨根问底的质问四皇子对芸熙的心意。 只是口气,应该会稍稍和蔼些。 见四皇子向傅遥行了礼,芸熙也赶忙向太子爷请安。 表兄妹俩简单的寒暄了几句,芸熙也不似从前那般,见了太子爷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举止从容且端方,俨然一副大姑娘的样子了。 可是到了与崔景澜问好时候,芸熙又娇羞的跟小姑娘似的。 崔景澜也一样,瞧脸色,甚至比芸熙更害羞几分。 两人相顾无言,只管各自脸红。 傅遥和崔景沉也不打搅,由得芸熙和崔景澜这么你看着,我看着你。 “佳木和佳榕还没来吗?”傅遥问。 “还没呢,否则耳根子怎么可能如此清净。”崔景沉答。 “赶上这样的事,佳木通常会早到,姗姗来迟,还真不像他。” 崔景沉闻言,口气笃定的说:“眼下时辰还早,佳木一向守时,在约定的时辰之前,他一定会到。” 第七零二章 君子成人之美

“阿遥姐姐,怎么不见芸熙姐姐?”佳榕问。 “你芸熙姐姐去前头逛了。”傅遥答。 “许久不见芸熙姐姐,心里怪惦记的,姐姐陪我去找找芸熙姐姐吧。”佳榕撒娇说。 眼下,芸熙正与四皇子结伴同游。 傅遥迟疑,她与佳榕就这样找过去,会不会不太好。 可转念一想,佳榕迟早要知道芸熙和四皇子之间的事。 与其口头上与她说,到不如叫她亲眼看看。 于是,傅遥便应了佳榕。 “我和佳榕去那边转转。”傅遥与崔景沉说。 “别忘了待会儿骑射场上,输了可要认罚。”崔景沉目光流转,落在了傅遥唇上。 傅遥立刻烧的满脸通红,也没言语就拉着佳榕匆匆走了。 周佳木好奇,“太子爷与阿遥赌的什么?” 崔景沉笑而不答,“擦弓去。” 周佳木也没再追问,便高高兴兴的随崔景沉擦弓去了。 傅遥与佳榕手挽着手,一路往前走。 见佳榕的牙疼病真是全然好了,傅遥无疑松了口气。 “今儿带了好些糕点来,有如意卷,蜜豆花糕,妹妹待会儿可要多吃点儿。” “姐姐不知,我这阵子有多想府上的糕点,尤其是芸熙姐姐亲手做的糕点。我们侯府的厨娘粗手笨脚,总做不出在姐姐府上吃到的味儿。” “糕点而已,有什么稀罕。”傅遥笑盈盈的冲佳榕说,“回头妹妹若想吃什么了,尽管命人来府上传话,我叫人做好了给妹妹送去。” “比起送来送去的,我还是喜欢去府上与姐姐和芸熙姐姐一起吃。诶?那是芸芸熙姐姐?” 佳榕眼珠瞪的老大,指着远处说。 傅遥顺着佳榕手指的方向望去,还没等看清人,就被佳榕拉着躲到了一旁的树后。 “姐姐,那是芸熙姐姐吗?芸熙姐姐怎么会跟一位公子走在一起?还还举止亲密。”佳榕有些错愕,她小心翼翼的从树后探出头去,傅遥也跟着向外探了探头。 正见四皇子从路边摘了一朵娇黄色的小花,亲手为芸熙簪到了鬓边。 傅遥偷笑,佳榕却急的脸色惨白。 “阿遥姐姐,那位公子是什么人?怎么敢对芸熙姐姐” 佳榕之前仿佛从未见过四皇子。 不认得也不奇怪。 傅遥也没卖关子,直言道:“叫四殿下给你芸熙姐姐当夫君可好?” “那位公子模样生的甚是俊俏,与芸熙姐姐也算郎才女貌。姐姐说,那是四殿下?当今四皇子?” 傅遥点头,“正是。” 佳榕疑惑,“芸熙姐姐刚来京都不过才两个多月,是如何与四殿下结识的?”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傅遥答。 “合着姐姐一早就知道了,独瞒着我。” “不是存心瞒着妹妹的,只是想等待尘埃落定以后再告诉妹妹,省的妹妹跟着揪心。若叫妹妹觉得不高兴了,姐姐给妹妹赔个不是。” “姐姐这样说,可折煞妹妹了。我是最知道姐姐的,知道姐姐不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和芸熙姐姐好。”佳榕说着,猫儿似的往傅遥身上蹭了蹭,“姐姐,芸熙姐姐要与四殿下成亲吗?” “打算是这么打算的,可总要皇上肯赐婚才行。” 佳榕当然不清楚一场婚事背后,会有那么多的利益纠葛和利害关系,只管拍着手说:“如此,姐姐与芸熙姐姐不就成了妯娌吗?” 傅遥之前还真没留心到这茬,听佳榕这么一说,傅遥也挺高兴的。 都说姑嫂和妯娌的关系难处。 介于五公主和六公主的性情和人品,傅遥已经打消了要与公主们和睦相处,亲如姐妹的念头。 至于妯娌关系,温王妃不把她当仇人,傅遥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顺王妃眼下是与她亲近,但谁知日后,两人之间究竟是敌是友呢? 倘若芸熙真能顺利的嫁给四皇子,成了她的弟妹。 那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日后,甭管是国宴还是家宴,有芸熙陪在身边作伴,她也不觉着孤单无趣了。 傅遥想着想着正有些走神,忽然听佳榕叹了一声,“真好啊。” 傅遥回神,望着远处芸熙和四皇子相视而笑,蜜意浓情的样子,也觉得很好。 只是佳榕方才的神情和口气,叫傅遥忽然想起了当日的芸熙。 傅遥清楚的记得,那天,佳榕自请代她前往栖云小筑给雍王送回礼。 芸熙站在窗边,望着佳榕欢欢喜喜出门的样子,也说了句“真好”。 那时的芸熙很羡慕佳榕。 羡慕佳榕有那样的勇气,也有那样的机会去见自己的心上人。 而今日,佳榕却反过来站在这里,叹芸熙真好。 芸熙该是苦尽甘来了。 想来,这人只要心存善念的活着,就总会遇到好事吧。 傅遥肯定,佳榕来日也一定能与芸熙一般,寻到那个与她真心相悦之人。 那个人究竟会不会是雍王,傅遥也说不好。 而那个来日究竟有多远,傅遥也不知道。 左右佳榕年纪还小,明年才及笄。 傅遥不禁暗下决心,她一定要协助她周叔叔和佳木,用心为佳榕挑选一位如意郎君,务必给佳榕安排一个最好的归宿。 见芸熙与四皇子说说笑笑,气氛好不温情旖旎,傅遥和佳榕都不忍心打扰。 想着两人一个宫里一个宫外,平日里想要见上一面太不容易了。 比起芸熙,四皇子出宫一趟更不方便。 今日一面,下回再见还不定是何时呢。 许是下个月,也可能是两个月三个月,一个不好或许就要等到明年了。 于是,傅遥便与佳榕默契的原路回去了。 这会儿,崔景沉正在与周佳木一同擦拭弓箭。 见只有傅遥和佳榕两个人回来了,周佳木不禁问佳榕:“你芸熙姐姐呢?” 佳榕道:“君子成人之美,哪好肆意搅扰了人家。” “没想到我妹妹还有如此觉悟。”周佳木笑呵呵的说,“这样吧,我今儿带来的弓箭,随你挑一张去玩。” 一听这话,佳榕高兴的要命,赶紧拉着傅遥往马车那边跑,说她兄长把好弓都藏在马车上了。 见佳榕拉着傅遥跑的飞快,周佳木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小丫头这么贼,真不知像谁了。” 崔景沉立马为周佳木答疑解惑,“还能像谁,自然是像你。” 周佳木闻言,竟有些无言以对。 “好久没与你比箭术了,即便今日令妹在,我也不会让你的。”崔景沉边说边弯弓空射出一箭。 “这话本该我说的。”周佳木也不示弱。 两人相视一下,剑拔弩张。 但这气氛仅仅持续了片刻,两人便绷不住各自笑了。 第七零三章 志在必得

佳榕才不与周佳木客气,只管捡了她看得上的弓箭把玩。 傅遥将门出身,打小见惯了兵器,倒也能与佳榕就这弓箭的好坏说上几句。 在几把弓箭中,有一把紫杉木制成的弓箭很是难得一见,就连傅遥都觉得十分新奇。 佳榕作为行家中的行家,一见这把紫杉木的弓,便再也不把其他弓放在眼里了。 见佳榕兴致勃勃的擎着那张紫杉木的弓过来,周佳木直肝疼。 小丫头当真眼尖,可知在他的一众弓箭中,这张紫杉木制的弓是他最喜欢的,也是最稀罕的,他自个平日里都舍不得多用。 可方才是他红口白牙答应佳榕,他今日带来的弓箭,由得佳榕挑着玩。 男子汉大丈夫,答应小姑娘的事怎么能反悔。 周佳木只能强忍者心疼,好生叮嘱佳榕,“这弓一定要轻点用。” 佳榕虽冒失,却有分寸,想她那爱弓如命的胞兄,肯将这张弓借给她玩,就已经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自然得仔细用这张弓。 这厢,兄妹俩正就这弓的妙处聊的不亦乐乎,就见芸熙和四皇子崔景澜打前头散步回来了。 见佳榕来了,芸熙欢喜不已,“妹妹来了,怎么也不叫人知会一声。” 佳榕笑嘻嘻的应道:“是我故意不叫人扰了芸熙姐姐的。姐姐,你鬓边的小花真好看。” 一听这话,芸熙不免害羞。 这花是方才四皇子亲手摘下,又亲手为她簪到发上的。 芸熙忍不住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抚过小花,“真的好看?” “好看,这么用心摘的花,自然是好看,而我芸熙姐姐比花还好看呢。” 芸熙闻言,便听出佳榕之前大概是瞧见四皇子为她簪花了。 这是打趣她呢。 芸熙害羞,“妹妹的嘴好坏。” “哪有,依我看,佳榕的嘴最甜了。”傅遥从旁帮腔说。 “就是就是。”佳榕与傅遥一唱一和,惹得芸熙脸色通红,已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崔景沉和周佳木只管作壁上观,左右看热闹不怕事大。 而崔景澜倒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见芸熙被这般打趣红着脸的样子,既觉得芸熙娇憨可爱,也怪心疼的,忙与傅遥和佳榕作揖,请两位口下留情。 傅遥和佳榕哪舍得叫芸熙为难,便没再接着打趣,芸熙松口气,张罗着要去拿糕点给大伙吃。 见状,崔景沉发了话,说糕点不急着吃,游船已经准备停妥,随时都能离岸启航。 芸熙闻言,与崔景澜相视一下才说,说她与景澜已经商量好了,今儿就不乘船游湖了,想跟大伙一起骑马射箭,热闹热闹。 傅遥听了这话,直怪芸熙和四皇子憨傻。 他们这些人达成一致,今日都不乘船游湖,不就是想要成全芸熙和四皇子单独在一起说说体己话嘛。 就像方才那样,两人浅谈轻笑,多好多惹人羡慕。 可芸熙却 芸熙也就罢了,四皇子崔景澜竟然也应和说,说许久没与他三哥切磋过骑射了,今日机会难得,一定要尽兴而归。 傅遥闻言,不禁要默默的骂崔景澜一句糊涂。 还不是一般的糊涂。 赶上今日这么好的机会,四皇子也不知道多争取时间与芸熙独处。 也不知是太憨傻,还是太害羞。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芸熙对四皇子的称呼改了。 不再似之前那般殿下长殿下短的称呼,一声景澜叫的十分亲热。 如此,傅遥觉得他们今日也算没白来。 一听佳榕不去游湖,要与他们一同骑马射箭,佳榕万分欢喜,赶紧挽着芸熙说:“姐姐从未见过我射箭吧,今儿妹妹就给姐姐露一手,叫姐姐看看,我是怎么赢过我哥的。” 周佳木闻言也不示弱,“小丫头少在这儿大言不惭了,走,咱俩这就去比试一场。” “谁怕谁,不过哥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若哥输了,就把这张弓送我。”佳榕说着,将那张紫杉木的弓箭往怀里抱了抱。 周佳木笃定他一定能赢佳榕。 倘若他连佳榕都赢不过,真是白为男人,也白为周家之后了。 因此,周佳木二话没说,就应下了佳榕的挑战。 兄妹俩互不相让,各自提稳了弓箭,就向靶场那边走去。 傅遥等人也迅速跟了上去。 太子爷着实有心,不止在湖岸边的平坦处圈了个像模像样的靶场,还在靶场边搭了个棚子,摆了舒服的座椅供大家休息。 有棚子遮荫,即便今儿是个大晴天也不怕了。 有阵子没下场练过,见佳木和佳榕已蓄势待发,即将开战,傅遥也跃跃欲试。 芸熙全然不懂这些舞刀弄枪的东西,便体贴的在一旁帮着崔景澜擦弓。 见芸熙擦弓的手法十分娴熟,仿佛不像头一次摸弓箭的人,傅遥便问了芸熙一句。 芸熙点头,说从前在老家的时候,她就常与娘亲一道为她爹爹擦弓。 见四皇子与芸熙两人脉脉含情的样子,傅遥倒不忍心再打扰两人,心头微动,便想着也学芸熙替太子爷擦擦弓。 崔景沉哪舍得傅遥出这份力,直拦着不许傅遥碰,“你这医者的纤纤玉手,若是叫弓弦割伤了可怎么好。” “我就是想替你擦弓。”傅遥说,竟是撒娇的口气。 崔景沉瞧瞧一旁的崔景澜和芸熙,心中便了然,“弓就不必擦了,把你的弓弩拿来,我替你瞧瞧,许久没用过,只怕会失了准头。” 傅遥点头,立马就将自个的弓弩递到了崔景沉手上。 崔景沉本就生的清俊如玉,认真起来的模样无疑更加动人。 傅遥安静的守在崔景沉身边,瞧着他为她埋头忙碌的样子,觉得这朱雀湖固然是山明水秀风景甚好。 但任这湖光山色再美,也不及太子爷万一。 傅遥正望着崔景沉有些痴了,忽然听见不远处佳榕喊了一嗓子。 “这把不算,是我手滑不小心。” 傅遥又望向前方的箭靶。 佳榕方才那一箭竟然脱靶了? 依傅遥对佳榕箭术的了解,这绝对是意外。 周佳木闻言倒是大方,“别说让你一把,让你十把又何妨,请便吧。” 佳榕不甘示弱,咬了咬牙,在定下心神以后,又重新举起了弓箭。 弓起弓落,羽箭“嗖”的一下飞出,直中箭靶的红心。 佳榕松了口气的样子,冲周佳木得意一笑。 心想,就算她兄长再厉害,也至多与她打个平手。 那把紫杉木的弓箭,她志在必得。 第七零四章 艳惊四座

佳榕这一箭射的漂亮,就连崔景澜都忍不住夸赞一句,“周姑娘好箭术。” 崔景沉也没有吝惜对佳榕的夸奖,“姑娘家能在箭术上有如此造诣,当真难得。” 见此情形,周佳木不禁问佳榕,“前一箭还脱靶呢,这一箭就能正中靶心,你这箭术忽高忽低,怎么,难不成是你的战术?” 佳榕闻言,得意洋洋的一笑,“哥不知道有个词儿叫欲扬先抑吗?” “哦?这词儿是你打哪看来的?” “自然是打书上看来的。” “是吗?我可从没见你用功念过什么书。” 佳榕撇嘴,“哥少看不起人了,我前阵子住在阿遥姐姐那儿时,每日都是书不离身呢。” 周佳木故意望向傅遥确认。 见傅遥点头,周佳木不禁笑道:“如此说来,阿遥那儿可比书院强多了,该送佳榕再去住阵子才是。我倒不盼着小丫头能有什么大出息,多学几个‘欲扬先抑’的新鲜词儿就好。” “我当你是在夸我呢。”傅遥应和说。 而佳榕却没什么耐性与佳木玩笑,“哥有耍嘴皮子的工夫,倒不如赶紧与我比试比试,我可是迫不及待要给这张紫杉木的弓起个新名字了。” “好,那小丫头就睁大眼睛看好了。”周佳木说着,便举起手中的弓箭。 搭箭,拉弦,瞄准,发出,所有动作都一气呵成。 羽箭飞出,正中靶心,因力道迅猛,直接将佳榕之前的那支箭给震落了。 对于佳木的好箭术,众人都不意外。 即便佳木有如此精彩的表现,众人也都没有交口称赞,反而觉得很理所应当。 佳木自知,即便他赢了佳榕也是胜之不武,于是便笑问:“还比吗?” 得此一问,佳榕特别淡定的说:“哥,你输了。” 输了?这不可能。 “分明是我赢了呀。”周佳木指着远处的箭靶说,“你我虽然同时射中靶心,可要论力道,我显然更胜你一筹,自然是我赢了。” 佳榕闻言,却一脸的不以为然,“哥你看好了,你的箭射中的是我的箭靶,你脱靶了。” 脱靶了? “比赛之前你可没与我讲这个规则呀。” “我没说,那是因为哥没问我。”佳榕边说边冲傅遥和芸熙打眼色。 芸熙自然是想帮着佳榕说话,却又觉得不好意思,张不开口。 傅遥与周佳木之间便没那么多顾虑,在冲周佳木略带歉意的笑了笑之后,傅遥才说:“依我看,是佳榕赢。” 崔景沉也点头,“佳木,愿赌服输。” 周佳木天生的好脾气,加之又极疼佳榕这个妹妹。 纵使他再爱惜那张紫杉木的弓箭,比之佳榕,那也只是一根木头而已。 “好了,是我输了,这张紫杉木的弓就输给你了。”周佳木冲佳榕说。 佳榕闻言,欢喜极了,但小丫头却并非全然的任性不懂事。 “我知道哥很宝贝这张弓,君子不夺人所爱,哥只把这张弓借我玩几日。我保证,绝不会把它弄坏。” 佳木听了佳榕的话,险些没哭出来。 “我妹妹何时变的如此懂事了。” 佳榕一笑,“是阿遥姐姐叮嘱我,要谨记长幼有序四字,叫我平日里多让着哥些。” 佳榕的话叫佳木哭笑不得,叫妹妹让着,他这当哥哥岂不是太没出息了。 “哥,要不你与阿遥姐姐比试一场,阿遥姐姐的弩用的可好了。” 傅遥的弩是太子爷手把手教的,傅遥的弩有多厉害,佳木十分清楚。 “阿遥,要不咱俩切磋切磋?” 傅遥一笑,“那张紫杉木的弓已经被你输给佳榕了,若我赢了,你再拿什么输给我?” 周佳木闻言,摇头叹道:“你与佳榕真该是亲姐俩,一样的爱挤兑人,一样的强盗。” 傅遥笑而不语,觉得佳木此言也不算冤枉了她。 “谁稀罕挤兑哥。”佳榕说着,往傅遥身边一站,“我们姑娘家玩我们的,哥你们玩你们的,互不干涉。我还想教芸熙姐姐射箭呢。” 傅遥觉得佳榕这提议不错。 想她与佳榕就算箭术再精湛,说到底也是在自娱自乐。 太子爷他们就不同了。 太子爷和佳木,还有四皇子,可是要在即将到来的秋猎上大展拳脚,拿下好彩头的。 眼下,三人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心无旁骛的切磋切磋,自然不好扰了他们。 于是,傅遥便与佳榕和芸熙一道,挪到了稍远一些的箭靶处练习,尽量不影响太子爷他们切磋用功。 傅遥有阵子没碰过弩了,今日机会难得,傅遥兴致颇高,不多时,一筐的弩箭就被她射空了。 而另一边,佳榕则在忙着教芸熙使用弓箭。 芸熙聪慧,很快就抓住了使弓的诀窍,奈何芸熙的力气不够,想将弓弦拉满根本不可能。 因此,经芸熙射出的箭,都飞出去没多远就落了地。 芸熙也不气馁,反而越挫越勇,渐入佳境。 三个姑娘说说笑笑,玩玩闹闹了一阵儿,也都累了,便各自放下弓和弩围观起太子爷他们射箭。 傅遥晓得,太子爷和佳木箭术精湛,却没想到四皇子也是个中高手。 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人,猛一出手,就是艳惊四座。 想到这儿,傅遥挺为四皇子可惜的。 明明是个人才,却生生被出身给连累了。 “在想什么?”傅遥回神,压根就没留意到太子爷是何时站到她身边来的。 傅遥莞尔,“我是在想,能出城走走真好,赶上这样的天气,若能痛痛快快的骑着马在湖边的林荫道上跑几圈,一定很舒服。” “是,今儿云厚,日头也不大,正适合出来走走。走,我陪你骑两圈马去。” 能与太子爷两个人去骑马,傅遥自然乐意,可就这样撂下大伙悄悄走了,会不会不太好呀。 崔景沉也觉得有点儿。 这厢两人正有些犹豫不决的时候,不远处佳榕冲傅遥挥挥手,笑嘻嘻的说:“阿遥姐姐,玩了半天我有些饿了,想去姐姐车上拿糕点来吃。” 傅遥点头,“好,我陪妹妹一起。” “姐姐歇着吧,我陪佳榕妹妹去就好。”芸熙上前说。 “那我去打盆水来,大家都净了手再吃。”傅遥说着,与楚莘打了个眼色,楚莘会意,忙去取了两个盆来。 “我陪你一同去打水。”崔景沉与傅遥说。 傅遥笑问:“有楚莘陪着,阁下还不放心?” 崔景沉不是不信楚莘的功夫,但事无万全,若真有个万一呢。 “我不去,叫常安陪你俩一同去。”崔景沉退一步说。 傅遥莞尔,“那就有劳常安了。” 第七零五章 奇遇

傅遥与楚莘和常安三人,结伴向湖边走去。 “几日不见,人似乎又黑瘦了些。”傅遥与常安说。 常安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应道:“回姑娘,奴才这阵子常替殿下来往跑腿。日头毒,难免就晒黑了些。” “差事固然要紧,却也不能对自个的身子大意。可知若被日头晒伤脱了皮,遭罪的可是自己。”傅遥望着常安,十分关切的说,“回头我给你配些药粉,你每日沐浴的时候往水里撒些,可以防止暴晒脱皮,还能缓解日晒之后皮肤上的灼痛感。” 得了这话,常安赶忙冲傅遥作揖,“劳烦姑娘惦记,奴才感激不尽。” 傅遥摆手,“才数日不见,与我说话竟生分了。如此,我日后可不敢对你好了。” 常安不善玩笑,却对傅遥的关怀很是受用,难得一笑的人,嘴边一直噙着淡淡的笑意。 一行三人说说笑笑,不多时便走到了朱雀湖边。 朱雀湖的水清可见底,别说打来洗手洗衣裳,直接捧来喝也成。 傅遥不娇矜,原是打算捧一抔水尝一尝,却被楚莘给拦下了。 只怕傅遥喝了生水以后,会闹肚子。 傅遥听楚莘讲的有理,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姑娘可知,关于这朱雀湖还有个传说。”常安与傅遥说。 傅遥就爱听些市井故事和民间传说,赶紧催着常安跟她讲。 常安也不卖关子,立刻开口讲道:“相传这朱雀湖本是” “等一下!”楚莘突然与常安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常安会意,立刻住了口,与楚莘一道屏息倾听。 周围骤然安静下来,气氛也瞬间变的有些紧张。 傅遥依稀听到草丛那边,传来些许窸窣的怪响。 难道这周围有埋伏? 不对,倘真有什么刺客,楚莘和常安必定早就感觉到杀气了。 既排除刺客,那又会是什么? 傅遥正寻思着,楚莘和常安已将她护在了身后。 “楚姑娘护着姑娘,我去前头看看。”常安说。 “常安不许自己去,要去咱们一起。”傅遥说,“我听这动静不像是有埋伏,倒像是动物发出的声音,无碍的。” 尽管觉得叫傅遥随他们犯险有些不妥,但常安和楚莘都敢确定,这周围的确没有刺客。 两人在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便护着傅遥走上前去。 越往前走,那异响就越是清晰。 当三人站在离那东西最近的一处草丛后面时,楚莘从腰间抽出了软剑。 傅遥见状,立马按住了楚莘的手,“别使这个,万一真是受了伤的小动物,再惊着它不好。” 楚莘点头,将软剑收回,接着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树枝,伸向前方,将草丛拨开一条缝。 眼前的一幕,几乎将傅遥,楚莘,常安三人惊呆。 只见湖边的浅滩上漂着一只大木盆,而盆子里似乎正躺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怎么会有一个婴儿单独在此? 傅遥又惊又疑,却也来不及多想,更顾不得湖水把鞋袜沾湿,立马上前,与常安和楚莘合力将木盆从水中捞起,抬到了岸上比较干爽的地方。 盆里果真是个婴儿,还是个很小的婴儿。 大概是因为太虚弱了,孩子的哭声跟幼猫叫似的。 也怨不得傅遥他们之前没听出来。 在如此潮湿的地方不知漂了多久,傅遥急切的想将孩子抱出来检查检查。 可面对这么丁儿点的孩子,傅遥实在下不去手抱,便与楚莘说:“楚莘,你把这孩子抱起来给我看看。” 楚莘哪里懂得抱孩子,“姑娘,这孩子细胳膊细腿,奴婢只怕不小心再掰折了他的骨头。” 是啊,楚莘力气大,没准儿真会不小心,把孩子给弄伤了。 傅遥也未勉强,又望向一旁的常安。 常安直摇头,他长这么大,可一次孩子也没抱过。 眼见同行的两个人都指望不上,傅遥只能自己来。 见傅遥俯身上前要抱孩子,楚莘和常安都跟着紧张。 而身为当事者的傅遥,就更紧张了。 她用尽量温柔的手法,小心翼翼的将孩子从盆中抱起。 这孩子未免也太轻了吧,轻的跟羽毛似的,简直吓人。 傅遥不必揭开襁褓查看,也知孩子必定是枯瘦如柴。 至于孩子的脸,简直惨不忍睹。 倒不是这孩子生的丑,而是这孩子统共才成人拳头大小的脸上,布满了青紫的蚊虫咬痕。 干瘦的脸因为这些咬痕,呈现出一种很不自然的肿胀。 瞧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孩子,傅遥本能的心疼。 究竟是怎样的父母,才会把这么小的孩子丢弃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 这不是存心要了孩子的命吗? 还是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慢慢的喝死饿死,甚至是被蛇虫鼠蚁咬死。 但眼下,并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她今日既撞见了这个孩子,就一定要救这个孩子。 “姑娘,咱们怎么办?”楚莘问。 “咱们绝不能放着这孩子不管,拿上木盆,咱们回去。” 楚莘和常安点头,一个提着木盆,一个护在傅遥身边开路。 隔着老远,佳榕就望见傅遥一行回来了。 她一边冲三人招手,一边问:“姐姐怎么才回来,可叫我们好等。” 谁知傅遥三人却都没吭声。 佳榕觉得奇怪,就往前迎了几步,见傅遥怀里正抱着什么东西。 “姐姐,你怀里抱着什么呀?莫不是孩孩子?” 佳榕大惊失色,这荒山野岭的,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孩子呀。 可她阿遥姐姐怀里,分明就抱着一个包婴儿用的襁褓。 一听佳榕说有孩子,崔景沉和周佳木等人,几乎一齐望向了傅遥回来的方向。 果真看见傅遥怀中抱着个像婴儿的东西。 众人皆是一惊,连带着芸熙和崔景澜都一起迎上了前。 “阿遥姐姐,这是个孩子?”佳榕问。 傅遥点头,“方才在水边捡到他的,就躺在湖滩边的木盆里。” 常安听了这话,立马将手中的大木盆举给众人看了看。 芸熙和佳榕凑到傅遥身边,探头瞧了瞧这个弃婴。 见孩子的脸已经被野外的蚊虫咬的不成样子,也是又怕又可怜他。 “芸熙妹妹,佳榕妹妹,你俩谁帮我抱抱他。” 闻言,芸熙和佳榕都显得有些迟疑。 倒不是因为嫌弃这个孩子,而是因为芸熙与佳榕一个是家中独女,一个是家里的老幺,哪里抱过孩子,都不敢贸然应承傅遥。 第七零六章 救人如救火

傅遥的体力还算不错,抱着一个很轻的孩子走那么短的一段路,本不该觉得吃力。 可大概是因为太紧张了,傅遥手臂上的肌肉绷的很紧。 肌肉紧张久了,就容易觉得酸痛疲惫。 她实在抱不动这个孩子了,但眼前除了她以外,仿佛没有人能接手。 “阿遥,把孩子给我抱。”崔景沉说。 傅遥既意外又迟疑,“你会抱孩子?” “不会,但我可以现学。” 傅遥看的出,太子爷这是心疼她,想帮她分担。 能被太子爷这样温柔的关怀着,傅遥心底一片旖旎的温暖。 傅遥也没啰嗦,立马简明扼要的向崔景沉传授了抱孩子的技巧。 崔景沉自个比划了几遍之后,就从傅遥怀中将孩子给抱了过去。 尽管有些生疏的样子,好在手法都对。 她的太子爷就是聪明,学什么都快。 “这孩子好轻。” 何止是轻啊。 “这孩子不止瘦,脸上也被蚊虫咬的没有一处好地方。依我看,这孩子至少独自在盆里漂了有两三天。一个成人不吃不喝三日,都受不了,更何况是这么小的孩子。我只怕他” 傅遥的话,使得气氛变的有些凝重。 佳榕脾气直,忍不住骂道:“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禽兽不如的爹娘,连亲孩子都不要了!” 芸熙闻言,忙拉了拉佳榕的手,以示安抚,“我在锦州老家的时候,曾听府上的丫鬟婆子们讲过,说坊间是偶尔会有这样的事,家里因为各种各样的缘故,不能抚养才出生不久的婴儿了,便会取个木盆将孩子放在里头,随水而去,是生是死,便看造化了。” “畜生,虎毒还不食子呢。”佳榕骂道。 “畜生也干不出这种事。”周佳木与佳榕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一样的嫉恶如仇,“这些狠心的东西,是存心不想给孩子生路。” “就是就是,这孩子也太可怜了。”佳榕望着崔景沉怀中的婴儿,原本还气的发狂,这会儿眼圈竟红了。 芸熙赶紧拍了拍佳榕的背,安抚说:“妹妹放心,阿遥姐姐一定会救这孩子的。” 佳榕点头,又望向傅遥,“姐姐一定要救救这个孩子。” 傅遥自然想救这个孩子,可她长这么大,还从未给小孩瞧过病。 更何况是这么小的婴儿。 傅遥不敢保证能不能救活这个婴儿,但她若不出手,这婴儿必死无疑。 “救,我一定会尽力救他,我眼下需要一个安静干爽的地方。” “三嫂,要不咱们回城吧。”崔景澜提议说。 傅遥摇头,“这孩子的身体太过虚弱,恐怕再经不起车马劳顿了,得就近找个地方。” “那我带人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农家可暂时借用。”周佳木说着就要走。 佳榕见状,立马拦在她哥哥身前,“哥不必去找了,再往东走不远,就是雍王殿下的栖云小筑,不如咱们就去那里吧。” 一听这话,在场的众人神色各异。 但无一例外,都带着几分迟疑。 在各自静默了片刻之后,都不约而同的望向了崔景沉。 栖云小筑纵然是个是非之地,但眼下除了栖云小筑以外,还有更好的去处吗? “走,去栖云小筑。” 众人皆以崔景沉马首是瞻,既然崔景沉都发了话,众人皆无异议,便分乘两辆马车,向栖云小筑赶去。 兆裕几日前就听说,傅遥一行今日会到朱雀湖周围游玩。 虽然没说一定会顺道来栖云小筑拜访,但兆裕心里还是很盼着傅遥他们来的。 不为别的,只为能见到楚莘。 一想到楚莘,兆裕心里就乱的很,练拳集中不了精神,屋里待着又闷,索性往栖云小筑门口一坐。 若是楚莘来了,他便能第一时间知道。 这厢,兆裕正百无聊赖的与门前石阶上的青苔较劲,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车行进的声音。 他立刻起身眺望,马上就认出,那正向这边驶来的马车,是辅国公府的没错。 兆裕惊喜不已,能见到楚莘,他高兴。 可当马车再走近些,兆裕忽然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除了辅国公府的马车以外,后头还紧跟着另一辆马车,这辆马车看起来有些眼生,并非忠勇侯府的马车。 而待马车停稳,看到从车上走下来的人以后,兆裕更是傻了眼。 太子爷来了,侯府的周公子也来了,还有四皇子。 四皇子何时成了太子党的人了? 可更离奇的事还在后头呢。 太子爷的怀里竟然抱了一个孩子。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一向沉着的兆裕,此刻满眼都是惊疑不定。 见兆裕站在门口,楚莘立刻上前,见那日兆裕被她打伤的脸依旧有些肿。 楚莘很是内疚,想关怀几句,却实在顾不上。 只能先把两人之间的事放一放,简单与兆裕将捡孩子的事说了说。 兆裕是个好心肠,知道孩子的情况不妙,他立刻吩咐门房的人去向雍王崔景琪回禀此事,自个则亲自带着崔景沉和傅遥一行去了栖云小筑内最近的一间客房。 在看着太子爷稳稳的将孩子放到床上以后,傅遥就把男人们都打发出去了,说屋里人多不通风,对孩子不好。 至于芸熙和佳榕,也叫傅遥哄出去了。 不为别的,傅遥只怕解开襁褓以后,那孩子的惨状会吓着她两个妹妹。 其实,傅遥自己心里也害怕。 明明屋外艳阳高照,她的手却冷的像冰。 在楚莘端来温水给她洗过手以后,傅遥才渐渐止住了颤抖。 在将手上的水彻底擦干以后,傅遥才与楚莘一同来到床前。 傅遥深吸了一口气,便开始着手去解那婴儿的襁褓。 是个男孩儿。 四肢健全,身上并无明显的外伤。 在被丢弃以前,应该是个健康的孩子。 只是眼下 在襁褓解开以后,这孩子并未像一般的婴儿踢腿摆手的挣扎。 这孩子太安静了,安静的很不正常,也叫人很不安。 孩子的气息异常微弱。 孤零零的躺在那里,就像是一只濒死的小猫。 傅遥瞧着心疼的不行,她想帮这个孩子,可她却不知该如何去帮。 她勉强定下心神,吩咐楚莘去找一条没有刺绣的丝帕来。 孩子的身上有些脏,她得将孩子身上都清理干净以后,再仔细给孩子检查一遍。 经傅遥一番耐心的拾掇和检查,孩子除了脸上被蚊虫叮咬的有些严重以外,的的确确是个健全的孩子。 对光和声音也都有反应。 傅遥可以肯定,这孩子之前是健康的。 民间虽然不乏丢弃孩子的事,但一般受害者都是女孩儿。 将健康的男孩丢弃,这真的很少见。 这孩子丢的蹊跷,傅遥怀疑,这应该不是亲生爹娘所为。 没有哪个爹娘忍心轻易抛弃亲生骨肉,即便实在养不起,将男孩送给别人收养,也不是难事。 何必将孩子弃于木盆,随水飘零。 这分明是要这孩子去死。 傅遥决心,一定要救活这个孩子,不止要救,还要替他讨回公道。 第七零八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

“你会做这些?”楚莘迟疑。 兆裕答:“你别看我是个粗人,但菜还烧的不错。” 楚莘多少有些意外,她之前知道兆裕茶泡的很好,至于懂得烧饭这件事,她是真不知道。 见兆裕有条不紊的忙活着,就知他平日里没少下厨房。 又见他热奶的动作娴熟,比她都强。 不知怎的,楚莘竟觉得心底暖融融的。 “你的脸可有好好敷药?” “有,都是按着傅姑娘的嘱咐上药的。” “这就好。” 楚莘好不容易主动开口关怀他,兆裕原本预备接着话茬把谈话进行下去。 奈何他嘴笨,竟接不上。 两人无言,都盯着炉火上的羊奶出神。 “这羊奶怎么还不滚?”半晌过去,楚莘有些着急。 “热奶不能火太猛,否则容易焦糊。”兆裕说。 “待奶烧滚以后,还得放凉些,才能给那孩子喝。我只怕那孩子太饿等不及。不行,我得去打盆井水来,等奶热好,隔着井水浸一浸能凉的快些。” 兆裕闻言,赶忙起身,“你看着奶,我去。” 话毕,便卷起袖子出去了。 不多时,兆裕打完井水回来,见楚莘守着炉子烤的满头大汗,立马抄起蒲扇上前给楚莘扇凉。 “不必管我,你自己扇吧。” “我不怕热。” “别以为你殷勤待我,下回比试时我就会对你手下留情。” “楚姑娘误会了,兆某不敢对你有任何企图。”兆裕赶忙解释说。 “那就好。” 兆裕浅笑,扇的越发卖力。 在给孩子上完药以后,傅遥就坐在床边,默默的瞧着这孩子。 孩子似乎是睡着了,胸口的位置,有微弱的起伏,证明这枯瘦的孩子还活着。 这么小就遭了这么大的罪,真是可怜。 傅遥正寻思着,楚莘就把热好的羊奶送来了。 傅遥一摸,温度正合适,便与楚莘协力给孩子喂奶。 见孩子蠕动着嘴唇,将奶一滴滴咽下,傅遥十分欣慰。 还能喝下奶就好。 傅遥悬着的心,总算是能安放回来了。 傅遥要守着孩子走不开,便叫楚莘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栖云小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或者该说,从来都不曾像今日这样热闹过。 崔景琪原本觉得自己并不喜欢热闹,可今日与众人坐在一处说笑,他竟然觉得意外的自在和融洽。 想着眼前这些人,都是与傅遥结交甚深,且能得到傅遥信任和喜欢的人。 那他们一定都是性情温良之人。 崔景琪是打心底里愿意与他们结交。 只是周佳榕周姑娘一直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叫他多少觉得有些困扰。 万一周姑娘的兄长周世子误会了可怎么好。 周佳木嫉恶如仇,说等他一回城,就立刻命人去查,一定要把丢弃孩子的狠心爹娘揪出来。 崔景琪闻言,不禁道:“周世子可否听我一句。” “殿下请说。” “依我看,不必费心去寻这孩子的爹娘了。找到又怎样,是杀了还是关进大牢里?无论怎么处理,这孩子依旧是个孤儿。纵使网开一面,不惩治这孩子的爹娘,咱们也不放心再将孩子交到这样的爹娘手上。” “王爷说的极是。”佳榕赶忙应和说。 “任丢弃亲生骨肉的恶人逍遥法外,我是真咽不下这口气。” “哥,不是有句老话说的好,恶人自有天收。”佳榕说。 崔景琪感慨,“若老天有眼就好了。” 在坐的众人,身上或多或少都背负着一些事,听完崔景琪这句话,心中都不免跟着感慨。 “善恶到头终有报的。”佳榕说。 佳榕这句话,叫崔景琪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他亲自为佳榕添了杯茶。 “周姑娘采药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佳榕笑嘻嘻的望着雍王,眼都眯成了一个月牙儿。 周佳木从旁瞧着,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头。 佳榕那个小丫头,该不会是 周佳木正琢磨着,就见楚莘来了。 听楚莘说,孩子能吃下奶,身子应该没什么大碍。 众人无一例外,都大舒了口气。 “阿遥姐姐独自照看孩子这么久,一定累了,也饿了,我去给姐姐送碟子糕点,叫姐姐能歇一歇。”芸熙起身说。 “不必芸姑娘奔波,奴婢去就好。” “楚莘姐姐也累了,也得歇歇,就叫我去吧。”芸熙说着,望向佳榕,“妹妹要不要与我一同去?” 佳榕看雍王还看不够,暂时也顾不上别的了,只道她稍后再过去。 芸熙知道佳榕对雍王的心意,两人今日难得能见上一面,是她唐突了。 于是也没再邀佳榕,便捡了碟傅遥爱吃的糕点,往客房去了。 傅遥是真累了,也饿了渴了。 见芸熙特意给她送补给来,也没推辞,吃的香甜。 “姐姐预备把这孩子如何安置?”芸熙问。 “得带回府上。”傅遥说,“府上为我未出世的小侄子准备了不少婴儿用的东西,都是现成的,倒省了手忙脚乱的再准备。” “姐姐说的是,只是宁安表姐和表姐夫那边,会答应吗?” 傅遥笑笑,“你且看着,我哥和我嫂子,一准儿比我还喜欢这孩子呢。” 在稍事休整以后,一行便打算回城了。 今儿是七夕,傅遥原本预备邀佳榕去府上一同赏月乞巧,但因为孩子的事,只能作罢。 佳榕倒是极懂事,只道孩子要紧,她们来日方长。 于是,一行在城门处道别,各自回宫回府去了。 听说傅遥捡了个孩子回来,许婆婆和冉芳立刻闻讯赶来,就连宁安公主都挺着个大肚子过来看。 在听说孩子的来历,以及看过孩子的惨状以后,众人又把孩子的爹娘给骂了个死。 就连一向温柔的冉芳都骂了句畜生。 “得尽快给这孩子寻个乳娘来,羊奶总比不上母乳。”许婆婆说完这话,片刻都不肯耽搁,立马去亲自张罗此事。 那份关怀劲儿,就好像这孩子是她亲孙子似的。 “怪可怜见儿的。”宁安公主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头,眼中尽是为人母者的柔情。 “嫂子不怪我自作主张,私自带回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吗?”傅遥问。 “妹妹做的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嫂子怎么会怪你。我瞧这孩子也是喜欢,回头可以给我肚子里这个作伴。” “哪就指着他做伴了,嫂子多给我哥生几个孩子,大家不都有伴了。” “妹妹惯会打趣我。”宁安公主正笑着,就听漫芳来报,说傅远回来了。 第七零九章 他的来历

“咦?哥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傅遥问。 宁安公主笑道:“他消息最是灵通,大概是听说妹妹捡了个孩子回来,所以急着回来看呢。妹妹不知,你哥比我还喜欢孩子呢。” 宁安公主话音刚落,傅远就进了屋,刚站定就兴致勃勃的问:“听说妹妹在朱雀湖边捡了个孩子,孩子在哪儿,快叫我看看。” “捡来的孩子哥都如此上心,来日哥不得把我的小侄儿宠上天?” 傅远笑笑,目光清和的望着宁安公主,“那是自然的。” 宁安公主指了指里屋,“放在软榻上,这会儿应该睡着了,你轻点儿。” 傅远点头,立马进了里屋。 在看过那可怜的孩子以后,傅远也忍不住把那孩子的生身父母骂了几遍。 骂过之后,便把许婆婆和杜睿冉芳夫妻俩都叫来了,商议着要收养这个孩子。 宁安公主对傅远的决定毫无异议,说这孩子既然来到国公府,就说明与他们有缘,自然要把人留下。 只是究竟将孩子放在哪处养,还需商议。 不过,傅遥那儿首先就排除在外了。 傅遥是尚未出阁的大姑娘,同住的芸熙也是。 弄个孩子在姑娘们的住处养着,实在不妥。 傅远和宁安公主商议决定,就将孩子养在他们这儿。 谁知许婆婆却跳出来反对。 说宁安公主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直到临盆之前,都应该好生将养。 照看孩子太费神,尤其是照看这样一个身体孱弱的孩子。 许婆婆说,傅远和傅遥兄妹,连带着兄妹俩的亲娘都是她一手照看大的。 她无疑是府上最懂得照看孩子的人。 于是便主动请缨,照看这个孩子。 一听这话,冉芳立马出言阻拦。 说许婆婆这个年纪,就该安安心心的享清福,照看孩子这样琐碎的事,怎么能放给许婆婆。 只道,孩子就交给她和杜睿照料吧。 “睿婶婶会照看孩子吗?”傅遥问。 “眼下是不太懂,跟着干娘和乳娘学学就懂了。等我都学明白了,公主生下小世子以后,我也可以帮忙照料。” “只照料我的小侄儿可不成。”傅遥笑呵呵的与冉芳说,“睿婶婶也得尽快给我添个弟弟才好。” 冉芳脸皮薄,脸当即就红了,“姑娘别只顾着说我,等到了明年这个时候,姑娘只怕也该当娘了。” “成了成了,孩子正在屋里睡着,仔细给吵醒了。”宁安公主说,“冉芳,等孩子睡醒以后,你再抱过去吧。” 冉芳点头,望着里屋软塌上的孩子,一副慈母模样。 晚膳毕,众人已渐渐从捡到孩子的兴奋劲儿中冷静下来。 大家便开始思考这孩子的来历。 经宁安公主仔细辨认,孩子身上包的襁褓是用锦缎做的。 锦缎可是宫中贡品,这东西除了宫里有,也就几家得势的权臣和世家府上能用的起。 寻常百姓家,别说用,只怕连见都没有机会一见。 所以,这孩子恐怕并非因为爹娘穷困潦倒,而不得已丢弃的。 这孩子恐怕九成九是有些来历的。 于是傅远决定,以这襁褓为线索,好好调查一下这孩子的爹娘究竟是何许人也。 傅远相信,以自己的手段和人脉,定然能将此事查清。 “既然这孩子已经是咱们国公府的人了,不如给这孩子取个名字吧。”傅遥提议说。 “妹妹说的正是,你快想一个。”宁安公主与傅远说。 傅远寻思了片刻,道:“听说孩子是在水光清澈的湖边捡到的。澈,水澄也。不如就叫澈儿吧。” “澈儿!好名字。”傅遥拍手叫好。 宁安公主也直点头,“想不到你取名字还有一手。” “那是自然,我这儿还有好些好听的名字留给咱们孩子呢。” 好些名字? 傅遥偷笑,看来几年后的辅国公府一定热闹非凡。 转眼半个多月过去,澈儿总算是坚强的熬了过来。 脸上被蚊虫叮咬过的地方,基本已经长好,可以看出,是个很清秀的孩子。 而澈儿身上也不似才来时那样枯瘦,已经变的圆润了许多。 到此,众人才算彻底松了口气。 许婆婆直言道,澈儿刚来的那会儿,她以为孩子太瘦弱,只怕是活不成。 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如此顽强。 天意安排,这孩子就该是他们国公府的人。 而在这半个月间,不只国公府上下为这孩子悬心,太子爷和佳木、佳榕也先后来府上探望过几回。 雍王也派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就连四皇子也给孩子准备了些细巧的玩具。 自然,玩具里还夹带着一封信笺。 给芸熙的信笺。 至于信上都写了些什么,无非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傅遥是过来人,自然明白那种朝思暮想的心情。 便将太子爷送的鸽子借给四皇子和芸熙,作传书之用。 这日午后,傅遥正在正屋与宁安公主核对嫁妆单子。 傅遥是未来的太子妃,又是辅国公府唯一的千金,嫁妆自然无比丰厚。 傅遥爹娘生前留下的算一份,傅远身为兄长自然要给妹妹添一份。 而宁安公主也从自个的嫁妆里拿出来一份,用作给傅遥添妆。 傅遥不是个贪财的,可既是她哥哥嫂子心疼她,诚信给她的,她就好生收下。 等来日给她的小侄女们添妆也未尝不可。 核对了一上午的嫁妆单子,傅遥有些头昏脑胀。 嫁妆太多,只怕真要成红妆十里了。 “妹妹歇歇,吃口茶吧。”宁安公主说。 傅遥点头,放下嫁妆单子,捧起茶盅,一口气喝了半杯。 宁安公主笑笑,正预备打趣傅遥两句,忽见冉芳神色匆匆的进了屋。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宁安公主问。 要知道,冉芳一向稳当,又见过市面,一般的事儿绝不可能叫她如此惊慌。 冉芳勉强喘匀了气。 “主子,姑娘,丞相府出事了,五公主死了。” 什么!五公主才嫁去丞相府不到一个月,怎么会死? “是不是听错了?”傅遥问。 “姑娘,此事千真万确,已经在外头传开了。” 这么说,五公主真的死了? 虽然五公主并非宁安公主的胞妹,但到底是亲妹妹。 五公主骤然离世,宁安公主心里怎么可能毫无波澜。 “人是怎么死的?”宁安公主勉强定下心神。 “回主子,听说是溺死的。” “是失足?”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不过主子放心,杜睿已经即刻命人去打探了。相信很快就能打探到五公主溺毙的前因后果。” 宁安公主点头,睿叔果然反应极快。 “主子,这事要不要去衙门通知国公爷?” “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宁安公主说,“不必咱们费心,他也会好好留意的。” 第七一零章 多事之秋

与丞相府有关的事,自然得狠狠地留意。 好好一个公主,才嫁到丞相府不满一个月,就突然溺死了。 倘若李元徽不能给出个合理交代,即便他是当朝丞相,权倾朝野,他也得倒霉。 倒是可怜了李珺晏,无论事情结果如何,他的前途都堪忧。 甚至要为五公主守一辈子的丧。 毕竟,就算皇上没下令不许李珺晏续弦,谁家又敢将姑娘送去当驸马爷的续弦呢? 晚些时候,杜睿带来了关于五公主溺毙的确切消息。 令人震惊的是,五公主竟然是自己跳进池子里淹死的。 至于缘故,似乎并不单单只为一件事。 其中之一,还与皇上有关。 就在五公主与李珺晏大婚当日,五公主曾当众奚落六公主。 除此之外,还与其他宗室女眷有过龃龉。 皇上向来重孝悌,之前顺王和温王曾为了孩子的事当众起过争执,皇上得知以后,硬是罚两人在昭阳殿前跪了一个多时辰,静思己过。 皇子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公主。 据杜睿打探,说在五公主三朝回门的当日,皇上曾当众数落五公主,叫五公主脸上很没光。 除此之外,皇上还迁怒到了五公主的母妃,张修容。 足足罚了张修容半年的月例银子。 自那日离宫回府以后,五公主就一直郁郁寡欢。 而另一个缘故,似乎是因为一支玉兰花的花簪。 据丞相府的一个下人透露,五公主因为李珺晏偷偷藏着一支玉兰花簪,还常常独自拿出来赏看。 便认定李珺晏在外头养了相好的,几次哭闹撒泼。 李珺晏不解释,也不去哄五公主。 五公主就变本加厉。 早在跳荷花池以前,五公主还闹过上吊,索性是被救下来了。 而这回五公主溺毙,很有可能也是为故意吓唬李珺晏的。 没想到却一口水呛死了。 当听到玉兰花簪时,傅遥心里“咯噔”一下。 李珺晏常常拿出来看的那支玉兰花簪,该不会是当日她在凤仪宫落下的吧。 倘若真的是,那她她早该问李珺晏将那簪子讨回来的! 她是万万没想到,一支很久以前就遗失的簪子,竟然会在今日误了五公主的性命。 傅遥心里很不好受。 但一想到李元徽会因此惹上大麻烦,傅遥忽然觉得,这一切仿佛都是天意。 管他李元徽是权臣还是什么,一旦与皇家打起官司来,可是没有赢面的。 即便皇上并不宠爱五公主,但五公主到底是皇上的亲骨肉,人才出嫁,就惨死夫家,纵使人是自戕而死,那夫家也有无可推卸的责任。 逼的公主自尽,这不是打皇上的脸吗? 皇上的脸能任你一个臣子白打?必定要十倍百倍奉还。 傍晚时分,就听宫里传来消息,李元徽与李勋父子虽然没被降职免官,却都已被罚在家中闭门思过。 等同于变相软禁了。 至于李珺晏,则罚去给五公主守陵。 而这守陵是没有期限的,也就是说,李珺晏很有可能要为五公主守一辈子的陵,直到死。 李珺晏今年还不到二十岁呀。 但凡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无一例外,都为李珺晏唏嘘。 而这回的事,远还没完。 张修容统共就五公主一个孩子,打小就如珠如宝的疼着。 尽管张修容的父兄皆依附于李元徽,与李元徽之间,有着许多利益牵扯。 但骤然丧女的妇人,哪有什么理智,只管跑到皇上跟前去哭闹,怪皇上罚李家罚的太轻,就该满门抄斩了才痛快。 惩处李家,是家事也是国事,哪容得一个小小宫嫔置喙。 皇上为此狠狠训斥了张修容,还罚她禁足。 谁知张修容性子刚烈,才从昭阳殿领罚回去,就吊死在了自己的寝殿内。 待宫人们发现时,尸体都已经僵硬了。 丧女之痛已经叫皇上够悲愤了,张修容之死,无疑是火上浇油。 皇上气,却更疼。 连自己的妻女都保护不了,还算是个男人? 怪他,是他一直以来对李元徽太忍让了。 就在张修容出殡当日,皇上一气儿革了好几个李元徽党羽的职。 也算是给张修容的祭礼了。 然而张修容与五公主之死,并非结束,而是多事之秋的小小开端。 就在张修容出殡的第二日,李昭仪就死了。 早前,傅遥曾给李昭仪诊过脉,经她诊治,人至少能挨到明年春。 人骤然离世,又是赶在这个当口上,叫人不得不多想。 李昭仪一定不是自然死亡的。 傅遥也不知,这是皇上的授意,还是太医们见李家要完,故意见风使舵,怠慢了对李昭仪的治疗,人才突然离世的。 总之,人已经没了。 既然皇上不追究,谁还敢追究? 因张修容是自戕而死,按规矩是不能葬入皇陵的。 是皇上格外开恩,人才能入皇陵安葬。 可丧仪却办的敷衍简单。 而李昭仪就不同了。 李昭仪贵为九嫔之首,又是招人戕害病死的,自然是要风光大葬。 按规矩,凡三品以上命妇,皆要入宫哭临七日。 傅遥作为准太子妃,自然也要去。 自打五公主溺毙之事开始,整个京都城就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 京都城中,无论是勋贵,还是普通的豪族,没有任何一家敢再设宴玩乐。 都恨不能闭门不出,生怕会受到什么牵连。 傅遥许久都没见到顺王妃和温王妃了,再见便是在李昭仪的灵前。 一身素衣,使得两人看起来都很憔悴。 尤其是顺王妃,平日里那么健谈的人,也仅仅是见面与傅遥打了个招呼而已,便无话了。 其实,傅遥也有阵子没入宫了。 她之前每隔三日就要入宫一趟,替继后医腿。 但自从李家因五公主之事被罚以后,宫里便传来消息,叫她以后不必再去凤仪宫伺候了。 这并非继后的主意,而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因李家之过,迁怒了继后,同样罚了继后禁足。 说老实话,傅遥觉得继后其实挺无辜的。 她想尽了一切办法,想与李家划清界限。 但她姓李,在旁人眼中,尤其是皇上眼里,继后永远都是李家人。 继后处心积虑那么久,想要投靠太子爷。 恐怕万万也没想到,在她成功以前,李家竟会突遭如此横祸。 继后的一切盘算都算空了。 而她眼下唯一能算到的就是,若皇上真下定决心要打压甚至灭了李家,那她很有可能成为第二个李昭仪。 无声无息,不明不白的死去。 正文_第七一一章 大结局

灵堂前,李昭仪的娘家一个女眷都没来。 这也难怪,如今李家人正被集体禁足,即便李昭仪的亲娘想到灵前为女儿哭一哭,也不能。 若说灵前唯一与李昭仪有关的人,那就是六皇子了。 六皇子比傅遥想像的要坚强的多。 难过时只是默默掉泪,没有大哭大闹。 还悄悄找傅遥背了一段药性赋。 瞧着六皇子双眼通红的背着药性赋,傅遥心疼的要命。 六皇子太懂事了。 往后只怕要被逼着更加懂事。 这孩子实在可怜。 入宫哭临的这几日,傅遥曾匆匆见过崔景沉几面,可每回见面都说不上几句话,有时甚至打声招呼就要挥别。 算起来,两人已经有阵子没能好好坐在一起说说体己话了。 但傅遥还是很能体谅崔景沉的。 入秋以后,政务本就比较繁忙,加之李元徽**的人接连被罢免,内阁里的人手严重不足。 身为储君,许多事都需要崔景沉亲力亲为。 傅遥很心疼崔景沉,但同时也深深信任着他,信崔景沉一定能将一切都处理的很好很好。 …… 这日,傅遥正跪在李昭仪的灵前出神,忽然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回身一瞧,是上官婕妤晕倒了。 傅遥见状,本能的想上前查看。 却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太医坐镇,哪就轮到她出手了。 没等太医赶到,上官婕妤就被贴身宫女掐人中给救醒了。 人一醒来,就喊着“湳儿”。 这似乎是七皇子的小名。 好好的,上官婕妤喊儿子做什么? 莫不是七皇子出了什么事? 她怎么没听说呢? 傅遥疑惑,待回府以后才听宁安公主说,七皇子患了天花,危在旦夕。 这事知道的人很少,是怕引起宫里宫外的恐慌。 天花可是要命的病,七皇子怎么会突然患上这个病? 宁安公主说,七皇子会患上这个病,并非偶然,而是有人故意加害。 拿天花病人用过的东西给七皇子去用。 而这个幕后主使,很可能是淑妃。 对于淑妃谋害了七皇子的说法,傅遥有些不置可否。 淑妃眼下正病着,自顾不暇,哪还有多余的精神去理会这些事。 但不排除淑妃料到自己将命不久已,便想要在弥留之际,尽量多的为温王扫清来日问鼎帝位路上的绊脚石。 毕竟,在这么多儿子中,皇上除了太子爷以外,最喜欢的就是七皇子了。 因为事发突然,很难迅速理清思绪,但有一件事傅遥看的很清楚。 既然眼下,这件事已经明确指向了淑妃。 那么,无论淑妃究竟是不是幕后主使,皇上都不会饶了淑妃。 倘若七皇子有个好歹,淑妃也别想活了。 而就在七皇子罹患天花之事传出的第三天,年仅四岁的七皇子就去世了。 宫里才刚发丧,淑妃就被软禁于寝宫之中。 温王自然也未能幸免,王府周围已经被禁军重重看守起来。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傅遥还是很痛心。 可怜苏芩就快生了,却无法给即将出世的孩子一个平安的未来。 不过短短月余,前朝和后宫就先后发生了那么多的大事。 期间,没有一个人从中获利,只有不断被卷进来的牺牲品。 京都城上下人心惶惶,傅遥也觉得心里很不安。 她每日都要提醒自己无数遍,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在送七皇子出殡以后,傅遥总算能回府歇一歇了。 这段日子,她真的累坏了。 这厢,傅遥才沐浴更衣完毕,正预备去软榻上躺躺,就闻傅远和宁安公主请她过去说话。 这个时辰,傅远本该在衙门当职,突然回府,一定是有要事相商。 傅遥不敢耽搁,立马就往正院去了。 傅遥刚进屋坐下,傅远就单刀直入的说:“关于澈儿的身世,已经查清楚了。” “哥快说,澈儿本是谁家的孩子?” “澈儿的生父本是李元徽府上的幕僚,名叫邵英,前阵子他与他的妻子二人,都被李元徽命人秘密暗杀了。至于澈儿是如何活下来的,我也不甚清楚,大概是某个刺客见孩子可怜,不忍心下杀手,却又怕把孩子交给旁人抚养会惹麻烦,所以才将孩子置于木盆之中,随水而去。” 澈儿的生父竟然是李元徽的幕僚? 还是被李元徽所杀。 这其中一定有很大的隐情。 至于敢出手救澈儿的人,傅遥大概能猜到。 应该是邹浅吧。 那个总是以坏人自居的好人。 “哥可知李元徽为何要杀邵英?” “因为邵英得知了李元徽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李元徽私下里与北渊有勾结。” 什么?堂堂一国丞相,竟然与别国暗通款曲。 这是要造反啊! 傅遥预感,朝堂之上即将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 九月初八,是傅遥与崔景沉大婚的日子。 国公府上下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作为新娘子,傅遥天不亮就起来梳洗打扮,但她的脸上却自始至终都不见新娘子该有的笑容。 就在昨日,苏芩在早产生下了一个女儿之后,就撒手人寰了。 之前,苏芩曾害温王妃早产,险些丢了性命。 而眼下,苏芩自己却因早产而死。 这便是命运吧。 也是在昨日,傅遥得悉了苏芩之前为何那样怨恨她的原因。 原来苏芩的爹曾是幽州宜山县的县令,因有被发遣的罪奴在宜山县的地界上越逃。 苏县令因此被株连,好好一家子人在一夕之间全都沦为了阶下囚,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而当年那个连累苏芩一家的越逃罪奴就是唐意。 卫泱不知苏芩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大概是她与楚莘提及当年之事时,被苏芩偶然听去了。 伊人已逝,再追究这些已无意义。 若有来生,芩儿,你我还做姐妹可好? “吉时已到,太子妃该上轿了。”喜娘笑盈盈的说。 宁安公主闻言,亲自给傅遥遮上了盖头。 芸熙和佳榕顺势上前,一左一右的握住傅遥的手,与傅遥说了几句才从喜娘那儿学来的吉祥话。 而宁安公主却说不出这些,因为只有她和傅遥,还有楚莘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佳榕贴到傅遥耳边,喜滋滋的说:“姐姐,明日重阳,雍王邀我一起去登高望远。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邀我相见。” 雍王终于肯向佳榕敞开心扉,傅遥真心替佳榕高兴。 可是明日……他们这些人真的能安然度过今日,迎来明日吗? “楚莘,一定要好好护着阿遥。”宁安公主郑重交代说。 楚莘重重的点了点头,便与喜娘一道,扶着傅遥出了门。 “楚莘,若今日之事能妥善解决,你和兆裕就与芸熙和四皇子一起办婚事吧。”傅遥悄声与楚莘说。 楚莘闻言,很干脆的应了声“好”。 在上轿之前,傅遥顿了顿。 今日她出嫁,傅远没来送她,虽然心里有些缺憾,但傅遥清楚,她哥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佳木也是一样。 愿一切顺利。 …… 太子娶亲,举国同庆,迎亲队伍所经之处,聚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纷纷赞叹太子妃那十里红妆。 傅遥坐在轿中,却悄悄摸出了她藏在袖中的红石匕首。 心中祈祷,但愿她不必用这把匕首自我了断。 花轿抬进宫,一路抬到了泰和殿前。 傅遥与崔景沉就将在这里完成大婚仪式。 傅遥下轿的时候,崔景沉就站在轿门外。 他丝毫不在意喜娘的劝阻,牵过傅遥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 “怕吗?”崔景沉轻声问。 “有你在,我不怕。”傅遥答。 崔景沉将傅遥的手握的更紧,两人踏着鲜红的地毯,向坐在高阶之上的帝后走去。 忽然,崔景沉猛地将傅遥拉进怀中。 傅遥清楚的感觉到,一支羽箭擦着她的耳边飞了过去。 要开始了吗? 傅遥立刻将盖头掀开,发现宫墙之上不知何时已冒出了成排的弓箭手。 原本喜庆祥和的婚仪现场立刻一片大乱,贵戚和宾客们四散奔逃,其中有不少人在奔逃的过程中跌倒。 见此情形,早有准备的崔景沉丝毫不见慌张。 一声令下,立刻就有大批禁军从暗处涌了出来。 象征着安泰平和的泰和殿前,瞬间成了战场。 崔景沉一路护着傅遥来到他一早就安排好的偏殿避险。 交代傅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私自出去。 说完,便要转身离去。 傅遥追上前,紧紧拉住崔景沉的手,“你知道,你若有个长短,我绝不独活。” 崔景沉低头,轻轻吻了吻傅遥的手背,“为你,我一定会珍重自己。” …… 外头的打斗不知持续了多久,才渐渐停息下来。 不多时,殿外的廊上响起一阵脚步声。 傅遥已经将匕首准备好,一旦开门的不是崔景沉,那这把匕首就会立刻刺进她的胸口。 殿门缓缓开启,崔景沉站在那里,亦如初见时那般丰神隽朗。 他一个箭步上前,将傅遥紧紧拥入怀中。 “结束了,都结束了,李元徽完了。” 李元徽终于倒了! 谋反,绝对是李元徽这只老狐狸这辈子做的最错的决定。 其实,李元徽原本并不打算谋反,他是怕皇上因为五公主之死过度迁怒于李家,怕日后他李家再无翻身的机会,所以才在北渊人的挑唆下,里应外合,欲夺了崔氏江山。 这些,都是唐意透露给他们的。 此番,若无唐意当内应,只怕很难成事。 傅遥庆幸,自己果然没有信错人。 而此番功成,出力的人又何止唐意。 傅远,佳木父子,还有雍王和四皇子都功不可没。 就连敬王都暗中出了把力。 占尽了天时地利与人和,他们想不赢都难。 眼前的崔景沉虽然一身的风尘仆仆,眼中亦有疲惫。 但身着大红吉服的他,依旧俊逸非凡。 “累吗?”傅遥问。 “不累。”崔景沉答,“咱们还有好多事要做呢。咱们要为岳丈翻案,要为贤妃娘娘翻案,还有雍王叔的案子也要彻查。再有,你唐意哥哥的案子和佳榕妹妹的冤屈也不能落下。” “是啊,咱们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来日的路还很长,你怕吗?” “不怕的,无论来日的路有多难,我都会陪着你走,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妻子呀。” “傻丫头,我怎么舍得你受苦,未来的路上,我会为你披荆斩棘。” 崔景沉说着,紧紧握住傅遥的手。 两人手牵手,肩并肩,相视一笑,渐渐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