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任平生》 第一章 前言 苏轼——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伍美婷 女 28 离婚 项目主管 她的丈夫,寻到了能让他少奋斗30年的新归宿,毅然离婚。她无力反抗,只能送上祝福给爱放行。时隔两年,阴错阳差的在飞机上偶遇精英男。前夫竟跑回来指责她破坏自己的婚姻,原来热烈追求她的精英男居然是前夫的大舅哥。‘因为爱过,所以慈悲,因为懂得,所以宽容。’她只能收拾行囊离开这座伤心的城市。屋漏偏逢连夜雨,人生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无奈,回到家乡后开颅手术失败,使她再也没有苏醒的机会。 燕子是靖王府的侍妾,在女人的战争中,做了炮灰。孩子没了,男人也不待见她,王府里的下人也欺负她。出身寒微的她,不堪忍受屈辱选择了轻生。 一个是想活着,坚毅执着后只剩未灭的灵魂。一个是本不该死,悲伤绝望后只剩残破的躯壳。命运交汇的刹那,会有怎样的故事呢?且看一缕现代灵魂如何在古代《一蓑烟雨任平生》。 第二章 沦为侍妾(1) 她没有姓,因生下是个女儿,父亲觉得不用进族谱遍让母亲做主,母亲早上看到两只燕子在屋檐筑巢,就给她取名叫燕子。燕子十六岁的时候,因为出落的亭亭玉立,眉眼又长得周正,来提亲的并不少。难为的是除了要给哥哥说媳妇下聘,最小的弟弟,爹妈想让他进城里学点本事,需要钱打点,所以得把她卖个好价钱,说卖有些刻薄,事实跟卖了她又有多大差别呢?同村的大力回乡,给她介绍到王府做工,王府少些粗使丫头。三年的工钱竟然比聘礼的钱多出两倍有余,她就收拾了简单的衣物,跟着大力开始了她在靖王府的生活。 到了靖王府后,其它的十几个丫头,都分了工,只有跟她住在一起的这三个人没工作。第一次见到王妃,是震撼的。虽然不懂她穿戴都是啥,但金光闪闪分外耀眼,这是燕子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尊贵的女人。她们三个人跪在地上,王妃坐在首座,俯视着她们。让她们起身抬头,逐一端量着,最后留下了她。她不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命运会发生怎样的翻天覆地转变。。。。。。 后来,王妃做了她的主子,燕子只听命于她,做了她的棋子。王妃要用她的肚皮,生个儿子过继给自己,给了她家一张银票,买了她的一生,从此她就是靖王府的五夫人。 起初,日子过的很舒服。一个王爷的妾,不但父母捞足了油水,在村子里也是有面子的。王妃待她不错,有好的东西也赏赐给她。燕子也很争气,不到一年,就有了喜。王爷说不上喜欢她,但一个月也总有几天去她房里。美好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燕子所有的快乐都冰封在那一年的冬天。那一天是王府大少爷,李贤明十岁的生日。燕子拖着略显笨重的身子,去给二夫人和贤明送完贺礼就要回去。贤明不在房里,二夫人说正好和燕子一道,出去寻寻。贤明在莲花池水冻结的冰面上滑冰,二夫人赶紧唤儿子上来,冰没冻实成,是很危险的。二夫人指挥她的丫头去给少爷重新拿套袄子,让燕子的丫头去厨房要点姜汤。就在二夫人拉着少爷上岸的一霎那,一条散落的珍珠链子噼里啪啦地洒了一地,燕子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珍珠,正准备蹲下去捡,猛然有人撞了她一下,身子一个踉跄,脚一滑踩在珍珠上,直接扑向了结冰的荷花池。高烧了三天,醒来的时候,只余下了半条命,孩子也没了,而且落下了病根,以后都不可能再怀孕。这无疑宣判燕子的死刑。燕子唯一的希望是王妃能替她主持公道,但她不懂,对于王妃,她已经是颗弃子,没有用处的人,王妃又怎么会替她出头?而且燕子根本没有证据,能证明是别人故意加害,不是她自己不慎跌落荷花池的。 这件事就这样草草结束。王爷再也没有踏入燕子的屋子半步。她被王府遗弃,搬到这个离杂物房最近的院子里,连冷饭都是有一顿没一顿。从此,再也不会有人关心,院子里角落里还有一房五夫人。懦弱的燕子,选择了自尽,结束了她年仅十七岁的生命。。。。。 我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后,我失去了所有的意识。不知过了多久,当我缓缓的睁开眼睛,努力的回想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脑子里总闪现些陌生的片段,人物和场景都不是我熟悉,就像溺水的人抓着绳子往上趴,我拼了命的回忆着,这破碎的记忆怎么拼凑,也理不出我是怎么到这来的。茫然的躺在床上一个上午,也不见有人来。感冒了,还有些发烧,全身酸软,没有一丝力气。如果那破碎的记忆碎片是真的,那么我现在的身份是靖王府的五夫人,被扔在这里自生自灭。不行,我得先救自己。打定主意,拽着床栏,趴了起身。真冷,我挑了一件最厚的棉袄套在身上,准备先去厨房弄点姜汤,再找些能生火的把炉子生上。 在厨房,找些饭和着撤下盘子的残汤蹲在角落里大口大口地吃着。所幸并没有人阻止我,吃了些东西,垫饱肚子,也有了点力气。既然他们不拦我,那我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如法炮制的自己动手装了一袋子松球,又拿了一包炭,抱着一口砂锅,锅里装好了水和姜片。屋子外边挂着几个熄灭的灯笼,我提起一只,凑到厨房炉子旁,引燃了煤油的灯芯,叼在嘴里,样子属实滑稽。所有见到我的人,先是大吃一惊,随后又装作若无其事,各忙各的,哪有闲工夫搭理他们怎么看我,首要任务是先把自己病治好,总不能不明不白死在这个鬼地方吧!我要回家,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回到房里,炉子生好,熬上姜汤,又去打了一桶水。把水放在离炉子很近的地方,这样水就不会那么冰冷刺骨。姜汤熬好了后,抱出两床被子,铺好。喝过姜汤,钻进被窝,片刻就发了一身的汗。汗起烧退,用刚才温好的水简单的擦洗后,去掉一层被子,睡掉了我在古代的第一天。 次日清晨,简单的梳洗后,把头发挽起个髻用根桃木簪子固定好,沿着昨天的路线又来到了厨房。照旧没人管我,桶里有白粥,旁边还有大碗咸菜,盛了碗粥,拨了些咸菜,还是蹲在一边,解决了早饭。一个叫翠儿的丫鬟,靠近了我身边。 “五夫人,这是下人们的饭,这边的厨房是不做主子们的饭菜的。”现在我还算个主子么?我自嘲的笑了笑,“是人吃的就行,我也是人,再说,咱也不是大家小姐,也是穷人家出来的孩子,插几根毛就能当凤凰吗?你们要是不嫌弃,我乐意和你们一起。人,快不快乐,跟你是谁?有多少钱?什么身份?吃得是什么?一点关系也没有。怎么当主子的就快乐么?整天算计着别人,除了争斗就是斗争,依我看还不如这粗茶淡饭来的快活呢!有的时候,人不经历一些事情,是看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的。”兴许是我这些话,拉近了我和他们之间的距离,他们看我的眼神明显友善多了。 “我是这里的管事,他们都叫我许婶,难得五夫人能瞧得起咱们,以后您要是需要用什么,只管开口就是。”许婶是个朴实的中年妇女,那股子特有的憨厚热情,让人心里暖暖的。 “这些活我也会做,让我搭把手吧。” “再过几天就是三十了,五夫人一起来包饺子吧,咱一起过年!”翠儿开心的邀请我。“嗯,好呀!你们别再叫我五夫人了,生疏,而且这个会让我记起许多不愉快的往事,叫我伍儿吧,让我把那些难过的往事翻过去,开始新的生活吧。”就这样,我开始替燕子生活在她的时空里。这个时候我并不知道,我将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耗尽我的一生…… 第三章 沦为侍妾(2) 过年,对于每个人,都是快乐的。早起,开始收拾屋子,比起他们,我这里还算条件稍好的了。所以定下来,他们都来我的屋子过年。没想到,还来了许多男人,园丁老王是王婶的男人,而许婶的男人是管库房的老许。原来他们都是跟着丈夫的姓呀。还有王府的护卫小张,据说是月儿的相好,还有好多我叫不出名字,和没见过的人都来到院子里。做了一大桌子菜,开了几坛子酒,还有主子赏赐的糕点。前几天她们告诉我,可以去管家那领月份钱,我高兴得乐颠颠地去了,一下发了大半年的有二十多两银子。拿了一半出来,让他们张罗些好吃好喝的,好好地过个年。刚开始,他们还有些拘谨,酒过三巡后,话题就多了。年长妇女,开始动手准备包饺子。我被留在酒席上跟他们接着喝。 我看大家喝得开心,就想给他们逗点儿乐子。“我给你们出题,答对了,奖一两银子。” “听好了,第一题:土豆捅了包子致命一刀,结果怎样了?”他们开始思考,但是不得其中要领,我看他们努力想像的样子,让我很开心。那可是一两银子呀,等于他们两个月的工钱,这还是很有诱惑力的。最后无奈,都答不上来,翠儿拉着我,问到底怎么样了呢? “变成豆沙(杀)包了,哈哈!”他们也被我逗得合不拢嘴。 “五夫人真是会耍宝,太有意思了!” “一共就十道题,你们要珍惜机会呀!下一题:狐狸为什么经常会摔跤?” 最后又是我自己公布的答案:“因为狐狸很狡猾(脚滑)。” “有一个鸡蛋去茶馆喝茶,后来怎么样了?”这次不错,总算有人答上来了。那个跟翠儿要好的月儿,答出了正确答案。“变成茶叶蛋了。”而在她身边的小张那骄傲的劲儿,就差没得意地站起来鼓掌了。 “月儿好聪明,一教就会!听好了第四题了:为什么汉子不出门?” 许婶看这边热闹,也跟着掺和进来:“因为一出门就变门外汉了!” 他们大家嚷着再来再来,没想出答案的不服气,答出题的洋洋得意,满屋子洋溢着喜悦。 “打什么东西既不花力气又很舒服?” “打瞌睡。” “书摊子上买不到什么书?” “遗书。” “ 什么鸡没有翅膀?” “ 我知道我知道。” 翠儿赶紧抢到一个自己会的,“是田鸡。田鸡没翅膀,哈哈!”总算让她答对一个,瞧把她高兴得手舞足蹈,是谁说过快乐是会传染的,我独在异乡,幸好有他们才能不用一个人清冷地过年。否则,对家的渴望和思念也会将我吞噬干净的。有他们真好! “白天好过,晚上难过,答一种建筑物。” “独木桥。”这个英俊的男人,是王府的护院教头,虽然冷冷的,但他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很好看。我对他笑了笑,他害羞得低下了头,脸跟关公似的。他这个表现取悦了我,我一女子还没不好意思,他一练武的爷们脸皮怎么这么薄呢?没想到从这一天开始,他就追随了我一生。 “再来,有两个人掉到陷阱里了,死的人叫死人,活的人叫什么?” “救命!” “最后一个啦,你们要加油呀!有一只白猫和一只黑猫,白猫掉到水里去了,黑猫把它救了上来,白猫对黑猫说了句什么?”这个题目,他们是想错了方向,没答出来,直到我公布答案,大家都唉声叹气。是前边我的题,给他们引偏了,所以他们已经不会往最简单的地方想了。“答案就是:喵。猫不喵喵,还能说什么,哈哈。。。。。。哈哈哈!” 结果发了四两银子出去,皆大欢喜地吃上了年夜饺子。出去点了鞭炮,他们就散了。收拾好一切后,独自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这个时候,我是脆弱的,咬疼自己的嘴角,不让自己哭。思念是恐怖的,它总是趁你一个人冷清孤单的时候,悄悄袭击你,让你无力反抗,也挣扎不得。觉得胸口闷闷的,突然很想出去透透气。 第四章 初露锋芒 想不出是怎么来到这里,也找不到回家的办法。无奈的活在不属于我的天空下,笑容白天还可以伪装,到了晚上,就像巨石碾压似的,让人压抑的疼。该怎么办?难道要在这过一辈子直到死?不,绝对不行!即使找不到回家的办法,也要先离开王府这个笼子再说。福祸由天不由我,我命由我不由天!摇摇晃晃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一路上想着心事,没花心思记路。远处有些人,还有点点的光亮,我迎着光亮跑去,想找个人帮忙领路。 好骇人的气场,点真背,听到不该听的。又是月黑风高的晚上,不敢往下接着想。南疆的广平王招兵买马,又打造大量兵器似有异动。这种线报,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呀!要是为这个被杀了,那岂止是冤枉呀!感觉那眼神就像飞刀‘嗖,嗖’地射过来,跑是跑不掉的,为今之计也只好装傻过关。总算看清楚些,那微弱的亮光在后面三五米处,而这两个人却在眼前了。衣着华丽,腰系盘龙玉佩的一定是王爷:我名义上的丈夫。他身边的黑衣人,不用想也知道,是他安插在外的细作。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不敢抬头看他们,硬着头皮靠到王爷眼前。 “见过王爷 ,大人!”循规蹈矩的先上前问好吧。压制心中的恐惧,强迫自己冷静,唯有这样才能为自己谋得一线生机。 “五夫人好雅兴,半夜还跑出来赏梅?”王爷这句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寒得透彻,极为不悦。 “回王爷,本是夜里吃饺子贪嘴积了食,有点难受,才出来走走的。走着走着就被这香气吸引,入了这里。” “哦?既然夫人这么好的兴致,不如以梅花香气吟首诗应应景吧!”应该是正事谈完了,他挥手让黑衣退下,这余下的时间,就用来折磨我了。燕子是个乡下姑娘,哪来的钱念书识字,更别提吟诗作对了。他知我出身,故意难为,好定个罪名怎么罚我才是真的。 “我做不做的出诗,都免不了罚,莽撞了王爷,还请王爷处置。”跪下来以退为进,若是这招管用,先逃过一劫再说。只管请罪,刻意避重就轻,不正面回答他做的出或者做不出的问题,他自然要把心思放在这做与不做之间。“只要公正成句,本王就原谅了你的莽撞。” “好,王爷您说话算话。”我等的就是这句话,“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小样,我们从幼儿园就开始学古诗了,背几个应景的,这有何难?只是这样一来,他必对我产生怀疑,想要在王府过安稳日子,怕是更难。但咱不稀罕当这王府的米虫,离开这是迟早的事。 “没想到五夫人竟有如此才情,还真是深藏不露呀!好一句‘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这诗妙,人更妙。李总管,掌灯!今晚就歇在五夫人的院子了。”前一句是说给我听的,嘲讽之意再明显不过了,哼!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似的。总管,侍卫丫鬟已经走在前边,他在后面,牵起我的手,离他们有大概五步远的距离跟着。感觉他的手就像仙人球,扎着我手上的所有神经。 “夫人为何会半夜来此?我要听真话!”说话间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我就知道,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假作真时真亦假,找不到好的借口不如说实话。 “迷路。” “进府两年有余,会迷路?” “夜黑,看不清楚。”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扮作五夫人的样貌混进王府?主子是谁?意欲何为?”就是不做诗,我也不清楚燕子跟他是怎么对话,怎么相处的?反正不该听的也听了,不想正面交锋的也遇到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好了。 “不是不告诉你,是这件事情太过离奇,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甚至还有些接受不了。” “你老实招来,还可以不用死的那么痛苦。” “既然横竖是死,那大可不必说了。你猜我现在就去抢侍卫的刀,他们会不会直接就送我个痛快死呢?”我慢声细语的给他假设着。 没想到我这么难缠,他有些愣神儿。“胆子不小,有勇有谋,为何没有习武?” 也是,我若是别人派到王府的细作,该是有点武功的,好在危难的时候逃跑,也可在被捕获时自尽。他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已扣在了我的脉门之上。 “你信不信都好,我不是什么奸细,更没有听任何人指派。人还是原来的人,只是换了一副新的灵魂。燕子为什么会自杀?你应该比我清楚。燕子死的时候,用她的命做引子,招回她未来的灵魂,也就是我,目的是替自己报仇。”不知道这样的回答能不能糊弄过去。 他突然笑了,不知是我说的事情太玄,还是我的不卑不亢取悦了他。“本王若是答应你一件事情,你会想要什么?” 这么不经意冒出的问题,是想在我的意图中找到怀疑的蛛丝马迹吗?我想要什么?当然是钱。我得为自己打算,逃出王府后一切吃穿用都少不得要用钱,对付他们那些三姑八婆,还用得着你?“我要一千两银子。” 他又笑了,先是要替燕子报仇,后是开口要银子,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就会得出一个很荒唐的答案。“银子有的时候也不是那么管用的!”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也忍不了!以为我要买凶杀人么?笑话!我怎么会做那么脑残的事。“第一,这么得来不易的钱,花在敌人身上糟蹋了,凭什么害过我,还要让我再为她花钱?第二,恨一个人,怎么会让她死?生不如死,求死不能,才更解恨吧。” 听完我的话,他竟笑出声,前面的人都顿了一下,又故作镇定地接着走。这一路我俩都没再开口,直到进了我的屋子。 在屋里,我和他对坐在桌子的两边,丫头去换茶水和被子了。也是,这里的一切我用合适,招待王爷,就显得寒酸了。灯不点不亮,话不挑不明。既然已经物是人非,我可不想和他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上床滚被单。 第一次看清他样子,硬朗的剑眉,炯炯有神的双眼,高挑的鼻梁,厚薄匀称的嘴唇。一股不威而严的气质,这个男人太过冷硬也太过刚毅了,但很有男人味! “征服一个女人,最下乘的办法是占有她的身体;居中的是得到她的心;而上乘则是即使什么都没有,也让她爱得无怨无悔。王爷意下如何呢?”不等他回答,我接着说:“燕子已去,物是人非,而现在就算您强要了我,也并非我情愿。对于一个不情不愿的女人,这床第之间自然少了很多乐趣。王爷也应该不屑为之吧,毕竟等着王爷宠幸的女人,怕是整个王府都装不下了吧。”我大言不惭的直说这床第之间的事,毫无矜持。他先是一愣,转瞬又露出一丝笑意。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小嘴,不知道这样的小嘴,尝起来是怎么个滋味?”他用话语调戏着我,并不正面接话。 “这身子,还是您已经厌弃了的身子,跟两年前并无不同,您若是强要了,我根本没能力反抗。但这样的男人,永远只会让我鄙视。而我也不会因此就依附这个强行占有我的男人,此时我最多是当作被狗咬了,来日我定会加倍讨回来!” “大胆,放肆!你竟敢如此形容本王!” “王爷恕罪,您又没强行要了我,何必对号入座呢?”我装模作样讨饶,眼神和他碰撞到一起的时候,却并不退让。我赌他的骄傲和自大,尊贵如他,断然不屑去强行占有一个女人。他并没有真的责罚我,我们就在一张床上,相安无事的过了一夜。 第五章 宠辱不惊(1) 晨起,王爷已经离去。一夜和衣而眠,俩人都各怀心事,这样的相处属实难挨。总管进来时,送来四个丫头,王爷赏赐些东西,还恭敬地递给我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我不动声色,照单全收。昨夜锋芒太露已经吸引他的注意,想要无声无息的离开怕是更不容易。昨夜既然是除夕,他该陪在王妃那里过夜守岁才是,这么引人注目大肆宣扬恩宠,直接把我推到众矢之的意欲何为?不由感到阵阵冷风吹进心里,深知从此刻起,这趟浑水,趟不趟已然由不得我了。活着才能谋算,安身方可立命。 丫鬟们服侍我梳洗后,吃了几块糕点,余下的带去许婶处。她们是温暖的,让我不自觉地靠近。这四个丫头,我无意摸清他们的底细,隔开距离小心防备着就是了。 许婶见我来,有些许意外,恭敬行礼,问五夫人金安。我伸手拦下她的行礼,在她耳边,用她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说道:“许婶跟我生分了,伍儿不是五夫人。”许婶错愕,转瞬笑了笑。把糕点分给大家,让丫鬟不用跟着。进到厨房,他们都很高兴地围了过来。 “恭喜五夫人又得宠爱!”这句恭喜,就像扼在脖子上的丝带,轻轻一扯就会让人呼吸不畅,憋闷于心。这些在他们眼里,应是荣耀的吧。只是于我,犹如芒针在刺如履薄冰了,以后的日子更难过得安宁。“大家要是不嫌弃,我只愿我还是那个曾经与你们把酒过除夕的伍儿,不管得不得宠,以后怎样,这小厨房在我心里永远都是个温暖的去处。再给我来那些虚礼,就当你们是厌弃我了!”翠儿上前,我一把拉着她的手,挑了块桂花酥往她嘴里塞。王婶乐呵呵的说道:“这五夫人还真是难得,还记挂着我们这些下人,既然五夫人不见外,我们也不必和夫人生分。” “是呀,就是这话么,别五夫人五夫人的叫着了,你们都知道我这五夫人经历过什么才到这偏僻的院子里的,也算劫后余生吧。私下我就是这小厨房的伍儿,是你们的伙伴,亦是家人,没有尊卑。若是还跟我计较这些身份上的虚名虚礼,只会让伍儿又想起以前的种种,再不来便是。”他们一听我这样说话,具是感动。此时,昨夜王爷在我院子歇下的消息,怕是整个王府早传得沸沸扬扬了。不免在心里怨恨他,从此以后,我又要靠近他的那些妻妾并置身于争斗之中,那群牛鬼蛇神想着就压抑,躲一刻算一刻吧。 “五夫人,王爷从宫里回来了,让夫人去前厅。”丫鬟进来传令后带我回去,给我梳妆。我捡了个花纹简单的白玉钗头带着,选了个淡粉花色的大袄。丫鬟提醒我,多位夫人都在前厅,是让我打扮的别这么素简,以好争宠。呵呵,宠?那就不是我要的,躲避犹嫌不及,何况还要去争去斗! 此时前厅已经争奇斗艳了。好一个热闹的花园,真是人比花娇。我款款走到王爷和王妃的身前,按座次给他们请安。王妃笑得甜腻,“妹妹有些日子不见,越发的标志了。难怪王爷昨儿散步赏梅,惊为天人呢!妹妹身子大好,也能侍候王爷了,该是给妹妹重新安排个院落才是。你那处太偏僻了,怕是王爷来回也不方便。”对于我的咸鱼翻身,内心不平的除了她,还有二夫人。我就像一颗鱼骨,卡在她们的喉咙里,拨不出来,又难以下咽。我浅浅地冲着她和二夫人笑了笑。“娘娘不必费心,燕子在那院子住得惯了,也喜欢那儿的清净,王府的大事小情都劳烦娘娘,实在不敢再让娘娘费心。”王妃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讶疑,只是瞬秒又恢复如常。“还是妹妹懂事,真让人喜欢,怪不得又让王爷对你疼爱有加呢!”我拼尽全力也想不起燕子曾经的生活细节,只有初见王妃和被推下荷花池的零碎记忆。这样的应对作答,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和燕子的过往大相径庭,但问题出在哪?我却不得而知。王爷看我的眼神并无异常,他就是那只一直在背后窥视我的狼,想到他我就汗毛竖立,提醒自己要愈加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大家都坐吧,难得吃个团圆饭。”靖王走下来,牵着我的手,让我落座在他身侧。我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一个高撺起身。“承蒙王爷错爱,只是不敢乱了规矩。”要害死我吗?这等级森严的王府里座位上的规矩,他怎会不知?今天的我,已经是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他还在那儿推波助澜,非要他们把我生吞活剥才如意吗?可恨之极!他却更亲昵地凑在我耳边,但用周围都听的清的音量,不急不缓地说道:“既是家宴,无需多礼。都坐下,上菜吧。”那温热的气息拂在耳边,让人心慌意乱。 真是宴无好宴,这顿饭吃不好的又何止是我一人?目光扫过在坐各位,心中浮出一丝冷笑。这本是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时候,可相比昨日和那些为奴为俾的人混在一起吃的年饭,究竟哪顿才更让人食难下咽?我不再说话,垂下头只管吃饭。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不如装聋作哑,可是她们并没有打算放过我。一位身穿桃红织锦大袄,满身满头珠光宝气的女人首先开口:“这五夫人今日风韵尤胜从前呀,也难怪王爷疼着了。只是一个女人不能生养,再风光怕最后也只能孤独终老,难免辜负了王爷这些怜惜。”好歹毒的嘴,挑最疼的地方下刀子。哼!这本不是我的时代,谁要在这里跟一个没有感情的男人生孩子?孩子本该是父母的宝,在这里却变成他们邀宠的工具。呸!母凭子贵,俺不稀罕!她身边一个瘦弱的美人赶紧接道:“五夫人能再得王爷垂青,定是王爷心里惦记着的。同是一起服侍王爷的姐妹,为何七夫人非得这么咄咄逼人呢?”她们说得热闹,目光时不时的扫过我的脸。而这些对我来说就是别人的事,撤不上心也挂不到肉,依旧波澜不惊的吃着饭。侧脸扫了一眼身边的他,见他的目光正耐人寻味地盯在我脸上,嘴角疑似有一丝笑意。看着他们为我起了争论,自己却漠不关心,她们是我的风景,而我的表现也是他眼里的风景吧。要想离开这乌烟瘴气的地方,还得静待时机,眼下唯有忍耐。“妹妹也是个可怜人的,这两年更是清减些。”王妃抬手让丫鬟送上一碗冰糖燕窝放在我面前。王爷称赞道:“还是王妃识大体,懂得本王的心意。”这句话说完,再无人议论我。我轻轻地端起燕窝盅,细细品着。身边坐着大公子的二夫人突然开口:“这妹妹的院子离王爷可谓是最远的,怎么这么巧就和王爷在院子里碰到呢?”我淡淡一笑,害死燕子的凶手,还敢主动上来挑衅了。“我也觉得王爷是故意的,可他偏偏不承认!”带着故作的矜持,见她们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心里窜出阵阵得意。这是个谎话,但没人能戳破。知情的人都不敢说,而王爷这个主犯又该如何对他这群妻妾解释呢?“遥知不是雪 ,为有暗香来。燕子身上的香气还真是迷人,连本王也忍不住效仿古人的雅事,踏雪寻梅了。”原来是这么回事,丫头硬要我带着的香囊就是梅花香囊吧。佯装害羞侧头用帕子轻掩面颊,他顺势把我揽在怀里,这突兀的动作让我一口气没顺过来咳嗽不止。他轻拍这我的背,安抚着。“既然五夫人的身子有些不适,本王就先送她回去歇息,你们好好热闹热闹吧。”说罢扶我起身,离开他那群莺莺燕燕环绕的厅堂。 第六章 宠辱不惊(2) “劳烦王爷担待,实在是不敢再有劳王爷相送。”没有别人在眼前,不用在虚与委蛇地应付他,只想跟他保持距离,无论是身体上亦或是心里的。轻轻推开他快走两步。 他并没放手让我如愿,“你已经吸引了本王的兴趣,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一缕未来的魂,我的名字叫伍美婷。”本也没必要瞒着他,既然我不是燕子,便不是他的妾,希望他能懂得这进退的方寸。他一用力,让我旋身面对他,我抬头直视他的眼睛,淡定地说出心里的愿望,“既然已经物是人非,愿王爷能高抬贵手。” 他挥手让跟着的侍卫随从都退下,凝望着我。“聪慧如你,昨日撞到的事情,心里也该明白一二,不论你是谁,以后也只有两条路可选。” “呵呵,两条么?只有死人才会让王爷放心吧。在我看来只是死在你手上和死在你那群妻妾手里,终究会有多大的不同?” 他没有接话,用手把玩着我的一缕秀发,“不爱珠钗饰物,却要了银票。本王能许你荣华富贵盛宠不衰,显然这都不是你想要的。而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本王颇为好奇。”那些珠宝整天挂在头上身上的多累赘,更主要的是我又不能把他们带回现代。而他的宠爱,更是让我鄙夷不屑。一群女人围着一个男人转,还得明争暗斗地相互算计着,他也太拿自己当盘菜了! “若我所求是:‘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真情呢?”此刻我被逼无奈只好找个名头搪塞过去。这种真情生在帝王家的他怎么会有?即便他能对我犹如三千溺水只取一瓢饮,我都不稀罕。错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我不认为自己和他会有结果,最多也只是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不知我要银子何用?我不介意告诉这个高高在上的亲王生活的艰辛。“有了这一千两银子,便不用再吃残汤冷饭,不用病时坐以待毙,求助无门。向来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为了活着而已。” 听了我的话他似乎有些动容,表情也略为沉重。我不想猜测他的心思,也不会以此博得他的怜悯,只是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回到屋子里,炉子上炭火通红,袅袅轻烟,是百花香,家具也添置了不少,床帐被子都已经换过。看来这恩宠还是有些益处的。也好,既然都卷在这是非圈了,我也得为自己要些福利待遇。“李总管,我想问你要一个人。翠儿那丫头,聪明伶俐,我看着实在喜欢,不知李总管可不可以行个方便,给她调到我这里呢?” “就按五夫人意思办。以后五夫人有什么需要,不用问过本王都依着五夫人意思即可。”李总管先是一愣,很快掩饰好刚才那瞬间的惊讶,低头领命告退。屋子里只剩我和他,我斟了杯茶,恭敬得递给他。缓缓开口:“伍美婷愿意追随王爷,为王爷效犬马之劳。只愿王爷待我如亲随,共同进退。”我盈盈一拜,王爷莞尔一笑,语气略带嘲讽:“好个忠心的伍美婷。”我深知此刻若是不跟他画出楚河汉界,只怕日后更为难处。 “昨日你已经听到,广平王有谋反之心,而且此事上头也有所警觉。本王手里的足够的兵力跟他抗衡,可是明斗损失太大,本王不想做扑蝉的螳螂,夫人怎么看?”他又在试探我,先有朝政形势,后有兵法谋略,那句夫人更是刺耳。为他出谋划策分忧,总比陪睡强。我宁可用我的智慧和学识,也不愿用我的身体,换一个两相安的处境。 “王爷已经做好应对了,不是么?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美婷愿王爷早成大业。私下王爷还是唤我名字吧,我也不必自称贱妾。承蒙王爷瞧的起,美婷愿意做王爷的幕僚为王爷分忧,王爷以为如何?”王爷赞赏地看我一眼,昨日已有线报,证明他已经有人渗透到广平王的身边了。他想要的应该是皇帝坐下的江山,我不是他的夫人,只能做个有用处的人,才能在王府生存。一个侍妾的尴尬身份,还有这与虎谋皮的日子,反复提醒我要更加小心谨慎。 “本王这次真的捡到宝了。”他开怀大笑,执起我的手说道:“若你想求的,本王能给的起呢?”这句就像一个炸弹,脑袋里一阵空白。我本无意要他的深情,只是找个最难为的搪塞,此刻却是作茧自缚了。 “王爷,我有些乏了,想歇一歇。”听出我的逐客意味,他并不责备,只是笑意更浓。“原来也有美婷怕的,哈哈。你大病初愈,就好好歇着吧。”说话间爽快地离开了我的屋子。我依在床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身上就像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似的,瘫软的靠在床角。 见到翠儿进来,我恢复了些精神。李总管办事真有效率。我需要一个伙伴,一个能真心待我的,我亦会真心待她。相互依偎抱团取暖,才能熬过这寒冷的严冬,在王府里生存下去。“翠儿,给我倒杯水吧。”听到我声音虚弱,她忙探向我的额头,“夫人还是先看看大夫吧。”她有些着急:“夫人我没做过大丫头,若是侍候的不周,该怎么办呀!”我冲她笑了笑,“没事,就把我当你亲姐姐一样,只要你是真心对我就好。”她颇为感动:“夫人的提携,翠儿愿誓死追随夫人身边。” “大过年的,什么死呀活呀的,真是的。若是你真的喜欢我,就像昨天一样,当我是自己亲人,我也会待你如自己姐妹。” “夫人现在可不比以前。王爷宠着夫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还从没看见王爷这么宠过谁呢。王爷对人都是冷冷的,今天竟然笑着离开,百年难见呀!就知道夫人现在多得宠了。”没心眼的丫头,我越是得宠,她们越是眼热,更会加倍对付我。怕是日后难得清净。 “以后想要什么,尽管找李总管,他是不会难为你的。我也会护着你的。”我是真心喜欢这个天真活泼的小丫头,因为她的快乐能照耀我心中的阴霾,让我不再觉得孤单和寒冷。“我们平日吃的,在许婶那儿张罗,这样也好让他们捞点油水。” “夫人真会疼人,菩萨心肠。在这个王府里,奴婢命如草芥,也不知道我前世烧了多少高香,竟能侍候在夫人身边,真是做梦都会笑。”她乐呵呵的接过我院子的钥匙串子,算是我一院的长房大丫头了。 “翠儿家里还有些什么人?”我和她闲聊着。 “只有兄嫂,父母早亡,在这做几年工,也可以帮贴些家里。” 我随手拿起一个翡翠镯子,塞在她手里。“拿着,换些银子,给自己存点嫁妆,以后好找户人家过日子用。” “夫人,若您不嫌弃,翠儿愿一生伺候夫人。”说着跪在我身前,我赶忙扶起她。 “以后永远不许你跪我,即使做错事情,认个错,告诉姐姐,姐姐自会替你担待着 。你要是拿我当自己亲姐姐,就别跟我客气这些。还有,去库房拿些东西,差人送到我娘家,就说是王爷赏赐的,转告他们,我这一切安好。”也该让燕子的父母放心,安度晚年这是我能为她做的一点小事。翠儿领命出去,办我交代她的事情了。 第七章 攻守同盟(1) 5、攻守同盟 这几天王爷没来,我也不必草木皆兵的小心提防,过得还算清闲。清晨,心情大好,让翠儿陪我到处逛逛。虽是寒冬没什么景,毕竟王府对我来说也是陌生的,就当刘姥姥逛大观园了。我们一边走着一边闲聊,翠儿告诉我,李总管安排了好些人给我使唤,除了那四个丫头还有几个护院,一些粗使丫头和四个厨子,都归在我院里。再次见到那个会脸红的赵教头,他正在领着府上的护院们习武操练。这大冬天的,他一袭皮坎肩赤膊蹲步,身上的肌肉真是漂亮。要是放在现在做个健身教练,怕是得有一帮子小姑娘绕着崇拜在他脚下吧。思绪飘飞的我,想像着现代的画面和场景,给自己也逗乐了。很快纠正自己的心猿意马,正好对上赵教头的目光。他已经注意到我,看到我刚才傻笑,又羞红了脸,转身继续指导他们动作要领。和翠儿结伴继续往前走,不想却碰到多日未见的靖王爷。他迎面走过来,牵过我的手,示意翠儿不必跟着,把我带到我们初见的梅花园子。 “美婷,你还真有几分像梅花,傲骨铮铮屹立严寒,却又暗香藏涌。只是这样的性子,稍嫌冷了些。”在薄责我的冷淡对他么?还是提醒我,要对他热情点? “不经一番寒彻骨,那得梅花扑鼻香。”这梅花不是我所爱,我也不是等他怜爱的女子,更不会以花喻自己。蹲下捡起几片凋谢的花瓣,托在手里。这梅院沁心扑鼻的香气,是我们那里所没有的。汽车尾气弥漫、空气浑浊的现代都市,已经寻不到这份幽雅的飘香了。 看着我恍惚走神,他也不在意。“本王很好奇,是怎样的生活环境才能造就出美婷这样奇特的小女子?美婷应该也是饱读诗书才情满天,竟然还懂得兵法政治,还有什么是本王不知道的呢?” “那可多了,我们从三岁开始受教育,一直学习到二十几岁吧。学习的课程复杂多样,而且不论男女都是这样的。”他好奇地凝望,示意我接着说。既然打算和他做攻守同盟,让他知道些我的故事也是好的。既可以证明我的身份已经变化,更可以争取他的信任。“琴棋书画是都样样有所涉猎,女红刺绣可全都不会。我们那个时代衣服和绣花都是用机器完成了,人在旁边看着操作机器就好。”听我说得越热闹,他越是困惑,眉头深锁表情古怪,配合他这身冷傲的气质,太不协调了。 “那么美婷可有喜欢的男人?”他突然冒出这么句话,吓我一跳。 “我们那个时代,男女是自由恋爱的,男女喜欢对方都可以表达的。直到选择好终身伴侣,才让双方父母见面,举行婚礼。若说喜欢的男人,那可多了。”可不是么,什么德华呀朝伟呀,十个手指头也不够我数的。 他听我说到这里,脸色很不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我不会容许他们在出现在你身边的。” 还好没喝水,要不非得喷了。哈哈,还不允许他们来,你也不问问,谁乐意在这个没电脑,没空调,没电灯的破地方待着?忍俊不禁笑出了声。仿佛我的好心情也感染了他,搂过我的肩膀,很认真的说:“美婷,你笑起来真美。”空气一下子稀薄起来,我的表情像按了暂停定格在那里。眼看着他的唇就要落下,瞬间本能反应我侧头回避,在他慌神的一刻,推开他快跑几步停下,调整呼吸。他追上来的时候,不再提刚才的事情,我也假装一切安好。只是这份不安提醒我,这不是我的时代,不该在这里发生任何感情,否则只会伤人伤己。 “这些日子没去看你,是因为南边的事情太多,总不得空。” 啊?他跟我解释他的行踪做什么?心不动则不痛,我只做他的幕僚就好,淡淡地应了一句:“有备无患,即使最后亦可留着釜底抽薪。”而且这个“备”字我咬的极重,他该是能明白其中道理的。“美婷,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有你在身边,好似如虎添翼。”他没有接着说下去,拉着我仔细打量。“你所求的我会尽力,你可愿一生留在我身边?” 看来事与愿违了,他对我若真动了心思,我还怎么离开王府?难道要住在这一辈子,天天跟他的妻妾们斗得你死我活?这份情若给别人,或许是奢侈的;给我,只是累赘。他的情并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可以离开这里回到我的时代,他也给不起。我还没找到回去的方法,在别人家屋檐下过日子,还得低头。犹豫片刻后,我说:“最美的花,开在最危险的地方。愈是难得,愈显珍贵,人总是这样,愈是得不到的就愈是觉得好。” “再过三个月就是我的寿辰,我会送一份惊喜给你。”他目光闪耀,像明亮的星星。这么近距离仔细的看他,恍惚间还真有点儿让人怦然心动。而他已经对我说话不再用本王来称呼。收住心神,微笑着回应他:“那我也会备下惊喜回赠王爷。”他听了很是开心,陪我用了午饭,就离开了。我也开始准备给他的节目 第八章 攻守同盟(2) 现在李总管待我,那真是比亲人还亲呀,总是陪着笑脸予取予求的。因为经常要出府,最近和赵教头打交道的次数多了起来,因为总要让他安排随从护送。其实何必麻烦,虽然不会武功,但敏锐的洞察力我还是有的。何况我又处处留心,知道王爷在我身边按排了影卫。这样也好,还能保护我的安全不至于让府上那些牛鬼蛇神算计了去。本来也不是别人派来的探子奸细,我也没什么雇主自然不怕他盯防,反倒可以安心不少。在民间寻到一个歌舞坊,我把曲子哼唱完,让他们的乐师谱了出来。伴舞的动作简单,选了六位,教了她们几遍。嘱咐她们要勤加练习,务必求精,不能有任何闪失。这个歌舞坊,我已经给了他们相当于半年的收入银子,也没瞒他们,告诉他们是去王府表演,他们更是卖力。领舞选了一位标志的小丫头,仔细一看,竟然容貌有几分像我,单独把她带回了王府。 翠儿把准备好的白绢铺在屋里,墨汁也备好了。我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教给她。最初她惊讶得愣在那里,傻傻地看我。后来,我问了一句:“怕不怕吃苦?”她眼神坚定而倔强,说一定会好好学。我告诉她这是她人生的机遇,把握住了,就可荣华富贵。今日的我,就是来日的她,如果能成功的吸引到王爷的目光,日后就再也不是一个舞坊的小配角了。这本事练起来费劲,但终身受用,她猛地跪下磕头,认了我这个师傅。在舞坊她什么也不算,只是每日练功,陪衬着上场,想要熬到主角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而王府能给她的荣华富贵又何止这些呢?这个像我几分的丫头很得我眼缘,她叫宝珠。觉得这名字太俗气,我想了片刻,给她取个艺名叫盈香。春暖花开的时候,我把场地扩展到院子里,只是让她凭想像舞动。那副画,挂在她屋子里,让她日夜看着,变成心里的图画。 我又得宠以后,王妃日益和我热络起来,总妹妹长妹妹短的,直叫人泛酸恶心。这个在所有人看来德才兼备又待人亲厚的王妃,那张伪善的面具下包藏着怎样一颗狠毒的心肠,我是有所领教的。那些妾和我也偶有事端,但都不是我对手。看讨不到便宜,又有王爷撑腰,倒也安分了许多。前些日子七夫人生了个儿子,过继给她,庆贺满月要在王府热闹热闹。我让翠儿选了份厚礼贺她。算起日子,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是王爷的寿辰,我出府更加频繁。赵教头每隔几日就被我叫来,私下里我们已经亲厚了不少。看完舞坊的排练,我很满意,只等最后,让盈香和他们合上,就算大功告成。今儿是带着赵教头来的舞坊,没成想他会吹萧,这曲子,听了几次就能吹出来。我高兴地邀请他明天到我院子里,跟我和一曲,他欣然同意。这段时间最欣慰的是王爷再也不提那些扰人心烦的话题,我们像君子之交,有时候对弈,有时候品茶对诗,也有时纵情饮酒赏月,还有我们俩,一人手里捧一本书,就这么安安静静过一个下午的时候。府里没人再敢给我脸色看,但是我和二夫人是对立的,早就撕破脸无意伪装。我心里也有计算,她和我有两条人命的血海深仇,横竖是死敌,不如公开化,她再要下黑手也多了分顾及,我若有什么闪失她是脱不干系的。私心里我更不会饶她,除了她和燕子的仇恨还有我的,得一并清算了。若不是她,我怎么会和亲人分离,怎么会来到这里。这些怨恨像水母的触角,紧紧地缠绕着我,将我拖向报复的深渊。我在安静地等待机会,像猎豹捕食前的蛰伏,身上的每一个神经都做好戒备,窥视着身边的一切。 第九章 霸王上弓(1) 赵教头来到院子的时候,我已经在抚琴。古琴是我从小就学过的,只是不精。盈香在院子里练舞,我和赵教头给她伴奏。还真是惭愧,人家一个练武行的,都比我更擅长音律。为了给王爷个惊喜,不走漏风声,我把院子腾空。只留赵教头翠儿和盈香。他吹曲伴奏,我第一次唱出这首《星月神话》给他们听。盈香伴着曲子,翩翩起舞。翠儿和我一起托起白绢,盈香用袖作画,一副江山成型。看到赵教头吃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的时候,我拍着座子哈哈大笑。只是他深情的凝望,让我还来不及分辨,目光已经触及他背后向这边走来的靖王爷。草草收拾了画,让盈香去房里继续练舞。 翠儿端上茶水,小赵向王爷见过礼后,就告退了。 “刚才是美婷在唱歌么?怎么见了我都散了呢?来的不是时候?”他语气里有浓重的不悦,我只当是我们看见他,草草收场,引得他不高兴。 “还不是为了给你个惊喜,才这么用心么?还怪罪起我们的不是了。”听着我说是为他准备的歌舞,脸色缓和不少。 “让美婷费心了,别太累着。最近可是清减了不少,是不是厨子做的东西不可口?” “我可没那么金贵,累是有点儿,等你看了节目后,就知道了。”我的得意溢于言表。这段舞蹈,在我第一看金沙的mtv的时候也是震撼的,只是练起来还真花了些功夫。 “王爷今天心情特别好,不知道是什么喜事呢?”他也不避忌,直接告诉我,南方已经部署好了只等收网。那操纵天下浑然天成的帝王霸气是那么的耀眼。他就该是这样,手持佩剑身着戎装,统帅千军万马,在那万人中央感受万丈荣光!谁又是那个等到漆黑夜晚,他魂牵梦萦的姑娘呢?想哪去了,赶紧收拾自己天马行空的思绪,这是他的年代他的故事,跟我无关,我只是个过客罢了。 “泽园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我终究是个女人,和平年代成长,战争是多可怕的事情,白骨成山血流成河。不愿再想,徒增感伤而已。这些日子的交往,更是佩服他的才智和胆识,这样的热血男儿该是有一番作为的。 “我不会滥杀无辜的。归降的士兵和百姓我会尽力善待他们。”这事他本不必和我说,是我的伤感影响到他了吧?我无奈地摇头“王爷多虑了,这本不是我这等小女人可以关心的事情。”这本就不是属于我的时空,也许我可以寻到回去的办法,让生活回到正轨。他似乎感受到了我刻意的回避他的感情,眼神突然间冷得可怕。“你并不愿和我一起分享我的成就和荣耀?”这几个字像冰片,一片片地从我身上割过,丝丝烈烈的冷。 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你的心里可有了别人?”眼睛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想从我细微表情中找到答案。这欲加之罪我无意理会,没有答话。突然他像失控的猛兽,紧紧地钳制着我,逼着我正视他的目光怒哄道:“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为什么总是抗拒我的感情?”此刻他的面目狰狞可怕,我不敢看他的脸,心里急速思考着怎么化解他这突如其来的的疯狂,但并不得法。 “你喜欢他?一个教头都比我好是不是?你看他练武,远远地对着他笑,你们琴瑟和谐,相得益彰是不是!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信不信我现在就要了他的命!”他愤怒地指责我,就像出墙的红杏被他逮个正着一样。我知道自己刻意跟他保持距离的行为已经让他误会,不能这样就害了一条无辜的性命。而此刻我要是出言维护解释,赵教头必死。 我冷冷地盯着他,目光空洞。他把我拖回屋里,推倒在床上栖身压上来。既然反抗不得,又何必多花力气做无谓的挣扎。他开始疯狂的撕扯我的衣服,片刻后便身无寸缕,我闭上眼睛等待着结束,不哭不闹,也不挣扎。当他进入我身体那一刻是刺痛的,这是我在古代的第一个男人,竟然是这么屈辱的苟合。事毕,他把头埋在我的耳边。捧着我的脸,眼睛里网状红丝未退,刚才真是惹火了他吧。我默默地起身,下地。找了一套新的衣服穿上。他只披了件内衣,抱住我。“美婷,美婷。。。。。。”脸上盛满了愧疚。“我怕是真心爱上你了,别这么对我好么?”给了我这么屈辱的一刻,还口口声声爱我,极怒反笑,哈哈!哈哈!真是嘲讽,最大的嘲讽。 “你知道我的生辰向皇兄要了什么?要了你的封号:一品的召国夫人,赐了封号睿。你是我的侧妃,是我心里唯一的妻。美婷,原谅我好么?”他的下巴在我脖子上轻轻的磨蹭。许了我分位和荣宠,可这些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呢?你给的我就得要,还得欢天喜地的接着谢恩是不?还是你爱我,我就必须得爱你,我有选择的权利么?我可以拒绝么? “还想再来一次么?作为侍妾不就是用身体给你取乐的吗?我该高兴的对么?这承欢侍寝都是恩宠,是么?”他听到这里大为震怒:“你就偏得这么轻贱自己,侮辱我的真心么!” “呵呵,王爷说笑了。敢问王爷一句:你有真心么?这成群的妻妾,您养在府里,发泄完兽欲然后再挨个分真心么?”这般侮辱已经将我逼近疯狂,只管嘴上痛快,仿佛这样才能减轻心里的痛楚。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顿时让我目眩神晕,颤颤巍巍扶着桌子勉强站住。他凝视着刚才打过我的手,眼神复杂难懂。眼泪因为鼻子的酸疼不受控制地落下,这是我在这里第一次哭吧!今天真的有太多的第一次了。我静静地趴上床,依靠在角落屈膝抱在怀里,把脸埋在两腿之间。隐忍着身体里火辣辣的痛,默默地流着泪…… 第十章 霸王上弓(2) 不知道他何时离开的,直到翠儿进来,我还保持着这个姿势。翠儿吓坏了,用力摇晃着我。“夫人,您别吓翠儿,您可不能有事!” “夫人,夫人!” “姐姐,你醒醒,看看翠儿!”翠儿一边哭一边喊着。这一声姐姐叫醒了我,目光一点点找到了焦距。看着屋子里的情景,翠儿应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吧。我无力的合上眼睛,任泪水肆意流淌。 “姐姐,您不要翠儿了么!”这小丫头,担心我想不开自尽么? “给我准备木桶,我要洗澡。”翠儿听到我和她说话,一秒也不敢耽搁,赶紧去外边吩咐下去,又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我身边。 “王爷欺负姐姐了,是不是?”我撤出一丝苦笑,这算得上欺负么?我本就是他的妾呀。这时的我,反而清醒了。我为什么难过,为什么哭?他是王爷,抬手就可以杀我的王爷。这个时代命比纸薄,难道我不要命了么?反抗他?呵呵。我反抗的了么?凭什么呢?太自不量力了! 我的不甘和委屈,是来自他曾经的情深以待,还是我一时的意乱情迷?难道我要爱上他,然后再心甘情愿地与他缠绵恩爱,留在这不属于我的时空跟他过一辈子?这一刻我感谢他那一个耳光,否则我都该自己抽自己个大嘴巴子。想要离开王府,就得获得他的信任,就得讨好他,迎合他,但绝不是爱上他!我不要留在这里,我要等机会,只有让他卸下防备的时候,我才能离开这里,想法子回去。手握成拳,指甲扎进肉里,渗出血,不觉疼。 翠儿掰开我的手,紧张不安。我吓到她了。“我没事,别担心。洗完澡,给我弄点吃的,睡一觉就好了。”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 她把地上散落成碎片的衣服,收拾起来,端了几样素淡的菜,和一碗粥。有个贴心的妹妹真好,至少我不用一个人,继续想着难过的事情。洗完澡也吃饱后,我靠在床上半躺半靠地眯着,翠儿收拾好一切,站在我身边。 “姐姐,其实王爷对您挺好的。怕是王爷看见您跟赵教头误会了,才这样对姐姐的。”这可爱的丫头,还在替王爷说好话开解我呢。 “嗯,姐姐知道该怎么做。”我拉过她的手,握在手里。“有你在身边,心凉了你也能给焐热乎了。乖,去歇着吧,姐姐有些乏了,想睡一会。”折腾了一下午,还真有些力不从心,慢慢滑下身体,盖上被,沉沉的睡了过去。 难得一夜好眠,一大早翠儿就在我房里。看我醒来,就凑我床边。“姐姐,我们去小厨房吃早饭!”这小妮子,怕还不信我没事了,就想把我往热闹的地方领。知道我平时喜欢往许婶那跑。我拿过衣服穿上,让翠儿给我梳了个简单的发式,别一个白玉的钗,很配我这套淡绿的衣裙。一进小厨房,顷刻一片安静,连掉根针都能听到。我看着大家的反应,也知道消息已经传遍了王府。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他们知道多少呢?我被强暴了?我被打了?我和赵教头暧昧了? “来,给我说说,现在外边都怎么说我呢?”他们面面相觑,没有人敢答话。 “才一天时间,就都不爱搭理我了?还是我不得宠,你们也要排挤我?”我故意激他们。许婶在一旁终于开口:“死丫头,担心死我们了,还敢这么编排我们。” 我听许婶搭腔,笑了笑。“你们认识我的时候,我就是个不得宠的主儿,现在惹怒了他,顶多再回到从前呗!我们还在一起,还一个桌子吃饭,有说有笑,像一家人似的热热闹闹地过日子。” “哎哟!我的小祖宗呀,你可别耍脾气。王爷怎么疼你的,我们是看在眼里的。许婶今天问你一句实话,你给我老老实实的说:你是不是心里真有了小赵?” “怎么,一早上饭也不给吃,就三堂会审呀!”我抱怨着。 翠儿把我的早上饭的都端了过来,我让许婶给我盛一碗他们刚煮的碴子粥,没心没肺地喝着。“真香,还是这个对胃口。我这个人,天生就不是个当娘娘的料!前几天插了几根鸡毛,终归发现还是当不了凤凰。”我调侃着自己,希望可以娱乐他们一下。居然一个买账的,都站那儿像一根根木头桩子似的。 “吃饭吧,各位大侠!我跟赵教头,比许婶拌的这豆腐还清白。”我也看明白了,不给他们解释清楚,饭是别想好好吃了。“王爷打我,是因为我跟他赌气,说了些不该说的。还把他撵走,面子挂不住了,才动手了。大家都安心吧!来来吃饭,我告诉你们个内部消息。” “也是,要不是你惹到王爷,他能舍得动手打你?平时宝贝得连个脸色都没给你看过。你还没提什么要求,都给你办了。看看李总管对你点头哈腰那个样,小姑奶奶呀,你都快有王妃的排场了。”许婶虽然在说我,但话里话外无一不是在敲打我,该懂事点,王爷是怎么宠我的。 “昨个,王爷跟皇上要了我的封号和分位,册封了一品夫人,做了他的侧妃。”他们一听到这个消息欢喜得不得了,“真的么?是王爷的侧妃了!” “今儿得好好庆祝庆祝,这坏丫头,这么好的福分,还触王爷的眉头,也该打打,否则都要宠上天了!” “别忙着乐和,圣旨等王爷生日那天才能到,看你们担心我,才提前告诉你们的。都别往外张扬,省着那些房里的看我眼热,来找麻烦。”自己的不愉快告诉他们,他们也未必会懂,为什么要让真心待自己的人担心难过呢?哄着他们乐呵,我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这往后,可就是娘娘了,也没个娘娘的样子!”王婶也过来掺和着。“听说昨个晚上,王爷打了你,一气之下摔门走了,给我们吓的都没了主意。早上我们还商量着,派个人去跟翠儿打听打听呢,赶巧你还自己来了。” “我说王婶呀,别夫人娘娘的,我以前是怎么跟你们说的,都不记得了拿我当外人是不?就叫伍儿,要不就叫小伍,听着多近乎!” 许婶乐着消化刚才我放出的消息,“你们大伙瞅瞅,就这张利嘴,还指不定怎么气咱们王爷,才把王爷逼急了的。王爷虽待咱们冷冷的,可你们谁看到王爷发过火?”经过许婶这么一说,满厨房的人都点头附合,一下子所有的不是都落我身上了。 “各位叔叔婶婶大姐大哥们,这不是公堂,这是饭桌,来坐着吃饭吧!”他们看到我装出一副求饶的表情,都乐呵呵地围在一起,我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在屋里包饺子过年,围坐在一起吃饭的场景。一晃都几个月了,时间过的还真快。 “你们不知道,姐姐唱歌可好听了。昨天也是因为姐姐唱歌,赵教头吹萧和着,王爷一来,就看到这个场面能不生气么?”我四十五度角斜视着翠儿,这丫头,还真能编排我。 “那个歌舞是准备贺寿的,打算给王爷个惊喜。提前看过,就没意思了。”转念一想,这些人是看不到寿宴的节目的,“提前一天,我采排的时候,让翠儿等你们下午歇晌的时候,带你们过去看。” 他们高兴得跟打了鸡血似的,一顿饭吃得甭提有多乐和了。或许只有在这个小厨房里才能满足我对家的渴望吧。 第十一章 风雨只后 远远地王爷出现在十步开外的地方。有眼尖的瞧着了,赶忙把我往外推。还是第一次看他穿朝廷官服的样子,庄重肃穆还带着几分威仪。再委屈,也得顾及他的面子,不情不愿一步一步的挪着。他往前迎了几步,搂住我,让跟在他后面的李总管回去取些他的物件搬到我的院子。这意思是要经常宠幸我了。看他们走远,我才开口:“院子小,住不下您这么大的神。” “还生我气呢?” “哪敢,触怒王爷,还未请罪呢!” “美婷,别恼我。此生我再也不会动手打你!”他艰难的给我承诺着。“相信我,打了你,我比你更难过。” “哼!王爷错爱,担当不起!”我用王爷称呼他,刻意的疏远。他狠狠的握着我的手,这是又要发怒的前兆。 “你就非得这么作践我的真心么!”我笑了:“真心?你的真心给我安插了那么多影卫?你的真心,怀疑我跟赵教头苟且?你的真心是强取豪夺的施暴,还是一巴掌打下去红肿了半边的脸?”听我这么指责他,更是让他怒火攻心。“我就是这么不识抬举,王爷要是不解气,这边脸还没肿,你可以接着打这边呀!”说话时我已经把脸伸到他眼前。他气急了瞪着我,转瞬已经拥住我,发狠的吻着,带着惩罚的意味。直到我喘不匀气,脸涨得通红,他才放开。 “这张俐嘴,再说些我不爱听的,就这么罚。在宫里拿了这冰凝膏,去肿止疼的。”好漂亮的宝石镶嵌金盒,他轻轻地涂在我脸上,顿感凉快舒服了许多。他们说的不错,他应该是真的很疼我吧。下朝后,衣服都没换,就来给我送药。可是我终究是要离开的,此刻唯有依靠他的疼宠,才能生存,才能计划更多。心思百转千回,他只顾歉意的给我涂药并没觉察。“过几日,圣旨下来的时候,我们还得进宫谢恩。见过太后,皇后,我就带你去见我的母妃,告诉他这就是儿子选定的一辈子的妻子。”他得意洋洋地宣誓着,我的心情被他的愉悦带动,舒缓了些郁闷的愁思。 “王爷准备怎么处置赵教头?” 趁他心情好,我想借此替赵教头再做周旋。 “赵教头,不会是你的良人。那些影卫,起初和现在的目的已经不同,他们现在只是护着你。如你真有主子要你做什么,我现在还有什么事情不会依着你?还不如你索性告诉我,我也好尽快替你办了。” “我现在气还没消,从小到大,还没挨过打呢。”半是埋怨半是撒娇地往他身上蹭。他见我表现出的小女儿的娇羞,更是疼惜。“下次再欺负我,我就回自己的时代,把你的燕子还给你!”这是我想做做不到的事情,但他并不知,此刻我明白他是在乎我,更知道什么能牵扯他,用以制衡,我需要更多的筹码。 “美婷,我气自己那时为什么控制不住脾气伤害你,更怕你就这么一走了之,我要如何去寻?直到丫鬟告诉我你已经睡下了,我才有少许的安心。第一次我尝到了害怕的滋味,惊慌失措。”停了一下,他接着说:“你要的,我给得起。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如果之前我还在揣测他的感情,这一刻全都清楚了。他竟然可以做到!扪心自问,我可以么?我的感情有多少谋算在里面?我会为了他的爱恋留在这不属于我的时空陪他终老么?我钻进了他的怀里,只当是娇羞好了,顺便掩饰我的震惊和不安。在他眼里,我现在的行为可以被解释成感动吧!这样也好,我总需要些时间整理一下自己的感情。 我轻轻地在他身上描绘着这蟒袍的绣线和纹理。他捉过我不安分的手指,含在嘴里。 “美婷,不管你以前喜欢过谁,都忘了吧。我要住在这里。他用我的手,指点着心口的位置!” 我以前喜欢谁?他怎么知道我的感情故事呢?哦,想起来了,是我当时回答他的时候随口说了喜欢德华朝伟之类的话。难为他放在心里这样记挂着。 “我说的喜欢,和你说的男女之情不是一回事。有爱戴,尊敬,和支持。怎么说呢?就好比我喜欢你的母妃,喜欢太后,皇帝皇后那样。遥不可及远远望着,那样的喜欢。” 也不知道他听明白没,只是冒出一句,“不许你喜欢皇帝,难道你想进宫为妃?” 无语,对牛弹琴。我亲昵地捏了一下他的脸颊,“笨呀,皇帝为什么要三年选一次秀,这么一届一届的,怕是后宫要住不下了吧,怎么到最后所剩无几呢?那个战场,比你们男儿家的战场更血腥,更残忍。”他有所领悟的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赞许。“其实,你为我挡了多少事,才能让我这么任性妄为,有恃无恐的活在这王府里,我懂。” 他静静地把我圈在怀里,第一次听到我跟他说这些窝心的话。无论如何我对他是有感激的。忽然心念一动,“带我出去玩玩吧,好不好?”他点头应允。 第十二章 慈心负伤 第一次好好地出来逛逛,让我特别兴奋,拉着他东走西顾。他没有带随从,只有影卫潜在周围保护。这更像两口子逛街,“两口子”的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吓了自己一跳。熙熙攘攘的大街,车水马龙一片繁华。卖菜的,买布的,打酒的,割肉的,说书的,揽客的,寻胭脂水粉的,看书画折扇的。他们忙碌着他们的忙碌,而这里的一切,包括空气,于我来说都是陌生的。随手也买了些好玩的小玩意,他只说不够精致,我若喜欢府上有更好的。 找了一处茶摊坐下,要了两碗藕粉桂花茶。“你难得这样吧,浮生偷来半日闲,真不错。”此时脱下朝服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男子,与我这么亲近的走在路上,俊男美女又是恩爱夫妻,也是羡煞旁人的。马车在街上穿梭着,现在也能大致猜测出里面坐的哪些是官宦,哪些是富豪了。我指着车辨认着,让他做评判。一个吹糖人的小摊子吸引了我的目光,他跟随我的目光望去,知道我要去看吹糖人,并没拦着。我伸手,他就知道掏出银子,递上。 “还真是贴心。等我一会,我去买个糖人。”他含笑点点头。我走到卖糖人的摊子前,个个都做得活灵活现的,每个都喜欢,还真难取舍。一个小男孩儿,拿着刚买来的糖人,满心欢喜傻笑着。小孩子是这样的,什么都可以喜悦。忽然,有个男人慌慌张张地跑过去,撞到了那个小孩儿,糖人摔在路边,但还有一部分是好的。就在小孩子想要把它捡起来的时候,路口驶来一辆马车。来不急思考,一个箭步飞身上去,扑倒了小孩,带着他滚到路边。小孩抽泣着,哀悼他那个还没来得急舔上一口,就已经牺牲掉的糖人,我却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差一点这双小手就会被那辆呼啸而过的马车碾碎。我抚着胸口一点点站了起来。腿应该是磕破了有些疼,心情却豁然开朗。拍拍身上的土,整理好衣裳,拉着这个哭得满脸眼泪鼻涕的小馋虫,买了个新的糖人送给他。前一秒还乌云密布的小脸,这会儿就阳光明媚了。 马车过去的时候我已经站起来了,所以靖王并没有看到刚才的一幕。只看到我拉个哭哭啼啼的小孩子,给他个糖人。突然一个踉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妇人狠狠地推了我一把,还没等站稳,就听她嚷嚷道:“怎么?想拐孩子卖呀!越是漂亮的女人,心肠越坏。”我笑了笑,并没跟她计较。转身欲离开,她却不依不饶,上前拉着我的胳膊,要跟我撕扯,不想却被一个男子钳制住了。我本要甩开她的手,此刻却愣在那里。这个男子,他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妖冶而妩媚,只是周身散发出的气势,让人觉得寒冷。“你该道歉,她救了你的孩子。若不是她奋不顾身,你儿子的这双手,该是废了。”小孩子不会撒谎摇着那个妇人的手说:“妈妈,是这个姐姐救了我,还给了我一个新的糖人。”王爷挤到我身边,看我裙子磕破,猜到我受了伤。打横抱起了我,怒目对着刚才的那个泼妇呵斥道:“大胆贱民,冲撞王妃,死罪!”完了,这下可好,救了孩子,杀了妈,我这是救人还是害人呢?我一急,从他怀里跃下来,脚一着地牵动膝盖的伤口,钻心的疼让我冒出一层冷汗。顾不得自己,赶紧放走她们母女,真怕了这草菅人命的社会。 “你们走吧。”他的心思,全放在我的伤口上,看见裙子洇出的血渍,眉头都拧到了一起。我趁他分神,先斩后奏放过了那个妇女。 母子俩跪下谢恩,我示意让他们快走。拽着王爷的胳膊,他知道我有意饶过他们,不跟我计较,只是心疼我。我冲他甜甜一笑:“谢王爷高抬贵手。” “你呀!”他无奈而又饱含宠溺刮了一下我的鼻子,抱着我回府。抬头正好看到王爷背后的他,他也正在好奇的打量着我。还没感谢他刚才的仗义直言呢,我对他点头笑了笑,算是道谢。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他是谁,更不知道这一面于他来说是怎样的执念,以后会发生怎样的纠缠。。。。。。 自从摔伤了膝盖,他就开始限制我的自由。我就纳闷了,堂堂一个王爷无事可做么?就整天盯着我,不让做这个不让做那个,闷死了。我现在的状态分为静态和动态两种:静态是睡觉,动态就是翻身。我好无聊!算了,喊也没人搭理我。整整在床上过了十天,才被允许下地。再过几天就是王爷的寿辰,我得抓紧时间让他们合练。这几日从全国各地送来许多瓜果蔬菜,还有花卉,贺礼,王府上下忙做一团。 让赵教头去把歌舞坊的人接来。只是这几日,我再不让王爷来我院子。知道拧不过我,虽有不甘,只能同意,况且他也有许多事情要去忙活。 一遍一遍地排练,直到配合得天衣无缝我才满意。明天就是王爷的生日,让翠儿把小厨房的人都叫来,我在前边手抚古琴,乐师们在我身后伴奏。这是上演前最后一次的彩排,把衣服也换上了。配舞的身着白纱衣,飘逸灵动。盈香和他们衣服是一样的,只是身上有一幅水墨画。束腰的丝带,选用了大红段子格外醒目。我与乐师们合奏,娓娓唱响那曲《星月神话》。目光滑过许婶他们,很得意在他们脸上寻到像吃鸡蛋噎到的表情。表演结束,他们都聚在我的院子里。 “怪不得王爷这么疼你呢,鬼点子真多。”许婶跟我唠着家常。 “那是,要不怎么能盛宠不衰呢,没些手段,还不让那群牛鬼蛇神欺负了去!”我也顺着她的话,跟她玩笑着。 王婶说,这辈子还看过王妃的歌舞,算是不枉此生了。这话题有些沉重,让我一时接不上话。幸好,翠儿在一旁搭腔:“夫人不得宠的时候是我们的自己人,现在得宠了,不还是自己人么!” “夫人是个念旧的人,待我们这些下人,跟自己亲人一样。只是夫人这病,哎……这么好的孩子,命怎么就那么苦呢?”糟糕,他们面面相觑,王婶说了他们心里最大的顾忌。我不能再怀孩子,这再他们看来,是天大的事情。而碰巧这句话让刚刚进来的他听到了。众人见过礼后,我用眼神示意他们撤出院子。 “不是不让你来么,你一个王爷说话不算数呀!”我知道最后王婶的话,他定是听到了。怕他难为王婶我坐到他腿上,“许婶王婶他们是真心疼我的,初来的时候,我病着,连口饭也没有。幸亏是他们照顾,才活了下来,可以遇见你。”我知道他不忍听我说这些,要是别的时候,我也不会和他说这些,让他添堵。 唱戏唱到底了,“我已经把他们当作我的亲人,我不许你难为他们。要是你要罚他们,我会挡在他们身前。”看他还不说话,我急了,“我就是要护着他们,有什么事冲我来!”是我的护犊子的泼妇样,逗乐了他。他用鼻子在我鼻子上蹭着:“知道了,知道了。” 好,他明白就好。放下心后,我就和他讨论我的节目顺序。他说最后压轴出场,还说当天皇帝也会来。我大惊失色,这副江山是他心里的江山,更是皇帝坐下的江山,只怕顺了哥情失嫂意,该如何是好?转念一想,这幅江山我直接献给皇上,算作他给我封号的谢礼,不就天下太平了?而且这幅画是盈香舞的,日后我再亲自舞一幅给王爷,不就两全其美了。 我大略地跟他讲述这个歌舞和最后献给皇上的江山图画,他眉头一皱。听到我说自己会为他亲自做此画,跳此舞的时候,才展眉一笑。跟我说了会儿话,让李总管把吉服呈上,告诉这是第二天要进宫穿的衣服。说话间他没有让李总管离开,我知道他还有事要忙,催他离开。 第十三章 舞墨江山 第二天下午,我又检查一次他们的准备,万无一失,才安心地让翠儿给我梳妆。这头盘的我都不耐烦了,还得带一个又一个的钗头。翠儿说这是按品级带的,早上圣旨已经下了,您现在可是娘娘了,自称时候要用本宫。钗头要带八只,可以穿明黄朝服了。虽是侧妃,但跟正妃是一个品级,按宫中品级这是仅次于皇后的贵,淑,贤,德的妃位。而且最荣耀的是,王爷给你要了封号,王妃是当朝将军之女,她的份位还没有封号呢。这王爷有意要让你高过王妃一头。翠儿也不知道哪里知道得这么详细,让她给我恶补古代这些名分的知识,听得我是云里雾里头昏脑胀。但主要的我是听明白了,这位置要比正妃还高。轻轻叹了口气,只怕现在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他是护着我的,我怎么会不懂,可是压力愈大反弹愈强,和王妃这表面的相安无事的短暂平静迟早会被打破。还有二夫人那两条命的深仇大恨,以后只怕我的路更为凶险。 收拾妥当,翠儿扶着我,去前厅,宴会已经开始。 真龙天子一袭明黄的龙袍,领口和袖口边上是祥云纹,后面站着一个公公。果然跟我想像的差不多,只是这一刻如此近的距离,那份威仪更让人震撼。眉眼轮廓,都跟靖王很像,只是这个皇帝在气质上更柔和,而王爷更冷硬。听到有人朗声喊话“睿王妃到”,我赶忙上前见礼。 “靖王府,睿妃,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见过王爷千岁,见过王妃。”君臣行了半礼,我已经有份位,不需磕头只要欠身万福即可。 “弟妹无需多礼,赐坐。”皇上安排我的座位在王妃的身边,还以弟妹称呼。想来王爷在朝堂上能讨来这个比正妃高的封号,王妃背后的齐将军怎么会让女儿白白吃这么个哑巴亏。我小心猜测,朗声答道:“谢皇上!”迈步慢移到座位上。 “听闻弟妹聪慧过人才情卓越,王弟的生辰,不知道可否让朕见识一番。”还没等我回话,王爷抢白:“好戏在后头,皇兄莫急!”我颔首抛了个媚眼,轻轻地眨了一只眼,王爷没见过我这么大胆妩媚的挑逗,脸色微微得意。反正她们眼里我也是个妖媚惑主的狐狸精了,今儿就当你们面,把这狐狸精的名号坐实成了。王妃在我身边低声的说:“当初眼拙,还真小瞧了你。”该来的总会来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我压低声音回敬道:“姐姐当日卸磨杀驴操之过急了些,一步错,满盘皆输!”当日知道我再不能怀上孩子连个温饱都不愿意给,任由他们排挤我,遣到偏僻处自生自灭,再得荣宠的时候,还当我是她布下的棋子,替她鞍前马后的效力吗? “妹妹别得意得太早,须知花无百日红。” “谢谢姐姐还记挂着妹妹,不怕姐姐吃味,王爷许给我的可不止这个侧妃!呵呵。”这句虽是谎话,但我知道,来日,他若荣登宝典,这皇后的位置,可不见得她就能稳稳当当的坐上。王爷对她好与不好,她自然心中有数。这把刀算是扎在她心里了,虽不见血,但比起疼痛的程度,是有过之无不及。 王妃脸色发青,再不与我说话。只是我这气她的谎话,隐隐觉得说破很多事情。莫非王爷已经不再利用她娘家的势力了,提前先拿自己岳父开刀?还是说王爷这次给我的封号是针对她们齐家的? 酒足饭饱后,趁空离席,去看看歌舞坊的人准备的怎么样了。盈香很紧张。知道皇帝也在坐,担心自己演不好,小命不保。“你是我徒弟,不怕。这么辛苦地练,就是为在这时候露脸的。既然是你拜过的师傅,我就再提携你几句:若是碰着对上心思的男人,在跳第一段的时候,展身;点墨时,抬头眼睛盯着他;而最后行礼的时候用这个低首,侧头,目光四十五度角莹莹顾盼,底盘下沉,双腿交叠手臂一只托腮,另一只平行滑下。这个动作小女子的妩媚尽显,而曲子也会停在这一刻,这个画面将是男人心里定格的烙印。懂了么?” “盈香谢师傅教诲”。 “来日风水轮流转的时候,你还记得我这个师傅就好!”转身离开。 这些节目我最喜欢的是幻术表演,就是魔术。而最讨厌的是唱戏的段子,像牙疼似的,咿咿呀呀的哼着,听不懂。原来王府也是卧虎藏龙的地方,好几位夫人的表演都让我叹为观止。顺眼看了他的方向,还真是好福气,这么些如花美眷陪伴身边,这日子过的还真是热闹。 “最后一个节目,由睿王妃献上歌舞:《星月神话》!” 终于轮到我出场了。我走上殿前,恭顺一拜:“臣妾献丑了,愿王爷福寿康宁”。走下去坐到我的位置。乐师们距离我两步远早已经坐好,我前面离王爷和皇上更近的地方平行摆着两矮坛墨汁。奏曲,先是缓缓的萧音,接着盈香上殿,后面是六个伴舞托着白绢随行。我仔细观察他们的所有的表情。随着萧音渐渐落下,所有乐器开始演奏,我也用古琴和着他们,缓缓开始唱起金莎的《星月神话》: “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场景 就是遇见你 在人海茫茫中静静凝望着你 陌生又熟悉 尽管呼吸着同一天空的气息 却无法拥抱到你 如果转换了时空身份和姓名但愿认得你眼睛 千年之后的你会在哪里 身边有怎样风景 我们的故事并不算美丽 却如此难以忘记 尽管呼吸着同一天空的气息 却无法拥抱到你 如果转换了时空身份和姓名 但愿认得你眼睛 千年之后的你会在哪里 身边有怎样风景 我们的故事并不算美丽 却如此难以忘记 如果当初勇敢的在一起 会不会不同结局 你会不会也有千言万语 埋在沉默的梦里” 当我唱完一小段的时候,盈香脚蘸墨汁,白绢落在地上,她开始用脚画出松柏;当我唱到完第一遍的时候,中间配乐,六个伴舞从前向后带着白绢越过盈香头顶,托起白绢飞舞在空中,盈香双袖蘸墨开始画水;而我开始重复再唱经典段落的时候,六个伴舞又从后向前,一边舞蹈一边用衣袖支撑白绢在空中展开,盈香左右挥袖,一道道层峦叠嶂的山脉成形。我歌唱完曲未停的时候,盈香却并没用我刚才指点过的谢幕动作,还是用的以前的动作作为结束。看来她是不会替代我,进王府的。虽然只有这几个月的师徒缘分,但叫过我一声师傅,我也不愿为难她,只得把先前的念头作罢。曲终,我上前,两位伴舞的舞娘跟着把这幅水墨江山展现在皇帝眼前。 “这幅水墨江山献给吾皇,愿吾皇万里江山,永葆昌盛!”掌声雷动,赞叹之声此起彼伏。王爷含笑望着我,而皇帝眼神中的探索和复杂难辨的情愫,让我惶恐不安。随后,下了口谕,赏赐了好些金银珠宝。 整个演出完美极了!但不安却在我心里一点点蔓延。皇帝的眼神太复杂,不知于我来说,是喜是忧?舞坊的人都很高兴,听说御赐了第一舞坊的牌匾,从此刻开始,他们还真是光耀门楣了。让翠儿把大部分赏赐给了盈香,从此盈香不靠卖艺,也可富裕的过完下半辈子,也算对的起她喊我的那句师傅了。 第十四章 步步为营 直到深夜,王爷才回来。进屋就抱着我,衣服已经换过,身上有沐浴过后的清香,夹杂一丝酒气。“美婷,幸好这个舞不是你跳的,我的心都快揪起来了,若是皇兄对你动了心思,我该如何是好?” “人都是你的了,怎么还这么患得患失的?”其实他的这份惶恐我也是有的,但还得尽力安抚他。“靖,他们说我是个狐狸精,迷惑你,你说我是么?”指甲在他脸庞轻轻的划。 “是,而且还是只千年的狐狸精!迷的我魂都没了。”他也跟着我的调侃玩笑。“美婷那首歌是为我唱的,是不是?下一个轮回,不管多少年,你还是我的,是不是?”咦?凡是对号入座者,皆属自做多情。再细细想想,这首歌曲还真是写的穿越轮回,和我俩的故事还真对盘。 我开始动手解他的衣带。“来吧,狐狸精现在要吃了你,洗白白了没?”他用力地点点头,很配合地宽衣解带。脱到只剩一件的时候我主动吻上去,他抱起我,走到床边,一起滚到床上,唇还纠缠在一起。手上没闲着,随着衣服落地,我攀上他的身体,像藤蔓一样缠绕。在我主动挑逗下,很快他就开始发出粗重的喘息,间或轻声逸出一声满足的呻吟。 “妖精,你要把人折磨疯了。”果然是妻妾成群的高手,我的身体在他手下开始颤抖,眼神迷蒙,细碎的呻吟从喉咙里逸出:“嗯。。。。。。哦。。。。。。靖,爱我!”他得到我的邀请,更卖力地挑逗我。 “啊!啊。。。。。。靖。。。。。。饶了我吧!” “说,说你永远是我的。” “我永远是你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我赶紧讨饶,他疯狂地侵略着我。我渴望更多,难以自持,一个翻身,把他压在身下。随着频率更紧凑的律动,这突如其来的刺激欢愉让靖王更加振奋和勇猛,配合着我的节奏把这销魂情爱推到了巅峰。。。。。。 激情褪去,我像只小猫咪一样蜷缩在靖王怀里。今天看到皇兄眼神让他害怕,现在他仍然没有完全的准备可以和皇兄对抗。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她,她的一颦一笑,一声娇嗲,一个动作都牵动他的心。府上那么多侍妾,再也引不起他的兴趣,竟然抱着她们的时候脑子里全是这个小女人的身影。即使这样搂在怀里也不能让他安心,她就如同一缕风烟随时都能消失在他的世界,每每想到这里,就让他几近疯狂。 “美婷,为我生个孩子吧,我们的孩子!”他动情的请求着。 “何必在我的伤口上撒盐呢?”没有前面的因,又何来穿越时空的我。仇人拿这件事情泄愤,待我亲厚的人为我惋惜难过。没打算留在这里,不能生育对我来说,反倒是种解脱。 “我会找最好的御医,一定可以的。”他说这话的语气不是命令而是哀求,本该拒绝的话,生生被我咽回了肚子里。“你的委屈,我心中有数,你想怎么讨回公道,我自然都依着你,为我生一个咱俩的孩子吧!只有他才配继承我的一切。”他喃喃细语,默许我报复他的女人,他孩子的妈。哼,这个无情的男人,谁敢保证来日的我不会重蹈覆辙,变成今天他那群妻妾的下场?若是曾经为他的情有过动摇,那么此时剩下的寒冷就如同扎在心尖的冰凌。团起身子,卷成个球,拒绝他的靠近。他以为我为孩子的事情难过,不敢打扰,轻轻给我掖了掖被角,让我安静的蜷缩在墙边睡去。 清晨,我和他一样也穿戴朝服,进宫谢恩。回来的时候,带回个御医。他的动作还真迅速,我不反抗,是因为昨夜我已经想好了一个逃走的计策,这御医还有大用处,便顺水推舟听从他的安排。 御医的话,大概明白了。这是顽疾,祛除不易,需用心调养。又说了些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话敷衍。可怜我以后得药不离口地过日子了,但是为了逃跑的大计,喝那些苦口的汤药又算得了什么?王妃对我的态度,已非以前的粉饰太平,这个带封号的份位更是扎在她心里的尖刀,一场硬仗在所难免。女人的妒忌就是这世上最阴狠的毒刺,而目前我并没有摆脱她的良方,只能见招拆招了。我也想过让二夫人尝尝丧子之痛,但对那无辜的孩子,终究是下不去手。整日整夜纠结着,压抑着,隐忍着,痛苦着,让我越来越想逃出这个华丽的牢笼。 我很听话,按时吃药,只是这份抑郁的心情让我日渐消瘦。王爷看到更加心疼,他的怜惜和歉疚,让整个王府再也无人敢拂逆我的意思。我开始悄悄进行我的计划。 “赵教头来了。”翠儿按我的吩咐,请来了他。 “娘娘有事找我?” 我对他点了点头。停了一会,他见我不说话,又道:“娘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娘娘尽管开口万死不辞!”昔日,他娘重病无钱医治,我倾囊相助。这恩于我来说是举手之劳,所以不敢贸然开口,也是在算计他是否可以信任。 “赵教头,当初帮你,并不是为了图你日后报答。只是我将要大难临头,想求你相助。”他眸子里装载着疑惑,以王爷对我的宠爱,正该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他怎么看得到那些藏在背后正要袭来的暗箭呢?我已经嗅到了血腥的味道,王妃恨不的把我剥皮吞骨。我抢了太多她的东西,她怎会善罢甘休?我既不知道她要怎么做?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动手?只能提前做好准备,以策万全。明里,还有二夫人,我与她势如水火,早就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夫人,难道王爷不能保护你了吗?”我无奈摇摇头。 “这条路举步维艰,亦很凶险。你回去好好想想,不用急着答复我。帮是情谊,我也定当视你为亲信;不帮是本分,不会埋怨你半分。” “夫人若是不嫌弃,小赵这条命就是夫人的了。”他跪在我脚前,我也上前跪在他对面。 “今日起,我们不是主仆,是手足。天地为证,以后你是大哥,我和翠儿都是你的妹子,愿有难同当,有福共享!”他被我的举动吓到了,呆呆地看着我。在他清澈的眼睛里,我找到了我要的信任。 我们起来,我让他坐下,跟他具体交代一下现在的情况。让他辞去府内职务,带着珠宝首饰离开上京,在南方置一座宅子,并把所有物件换成银子,留用。办好这些,就返回在歌舞坊附近住下,我自会去找他。 我也让翠儿安排她的哥哥嫂子做了同样的事情,只是不用再回来,就在那边置办铺子做点生意。安顿下来。设计好了逃跑的路线,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放下。 第十五章 精心布局 吃了两个多月的药,没见起色,王爷不免有些着急。趁四下无人,我让御医坐下。 “我这病根本治不了,只怕到最后,王爷迁怒于你。”慢声细语的陈述着我俩心知肚明的事实。“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并不打算怀上孩子,所以你必死无疑!” “老朽无能,万望娘娘慈悲。”他跪着磕头,头上冒出虚汗。他知道我不是真心要他的命,否则不会跟他说这些,只是不明白我想让他做什么? “听说有种假死的药,服用后就如同真的亡故一般,并能在数日后苏醒?”听我说到这里,他有些明白我的意思了。 “娘娘,民间确实流传有这种假死之药。” “好,难得御医忠心一片,你去寻来此药,多备几颗。我找人试过不假,不但护你周全,还会让王爷为你加官进爵,只是此事你得烂在肚子里,一个字也不许说出去!“ “微臣定当为娘娘办妥此事,绝不走漏一点风声。”我含笑点头,扶他起身。送他出去的时候,在他身边若有若无的说了一句:“府上的小公子很是聪明伶俐,是随了太医吧!”扔了个炸弹给他,他能明白其中厉害关系,定不会把此事说出去。 他慌张的回了一句“微臣誓死忠于娘娘。”,本也就是吓唬他一下,让他管住自己的嘴,有所忌惮就行。他能开口给我保证,那是最好不过了。命人赏赐了一对汉白玉的如意给他。 这以后,王爷来的时候,我总有意无意的提起,最近觉得下腹没那么凉啦;手脚没那么冷啦;心悸多梦的症状也缓轻啦;虚汗出的也少啦。王爷大喜过望,在皇帝面前盛赞御医妙手回春,加官进爵的御医对我更是忠诚。为我寻来的药,我已经试过,所有后路都已经铺好,使得这些天沉重的心情缓和了不少。就在我暗自庆幸的时候,燕子的父母传来了消息:王妃给他们置了大宅子,还给幼弟安排了差事。让我在府里好好服侍王爷王妃,报答她的大恩大德。 狠毒的东西,竟然要用燕子一家的性命要挟于我。虽不是我的父母,但也不能让他们枉死,终究还是棋差一招,让她得了空子。 “美婷怎么心事重重的?”不知何时,王爷已经坐在我对面。我慵懒的起身蹭到他身边,他顺势抱着我坐到他腿上。 “为何事烦忧?让为夫替你办来,以求美人展眉一笑。”哪有心情跟他说笑,好几条人命压在身上呢!他能帮我什么?若是知道我要逃跑,第一个不会饶过我的就是他。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让我心烦意乱,更是不爱见他。 “到底怎么了,美婷,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谁惹到你了?二房那边的?王妃?”我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他更紧张。“有我在呢,快说发生了什么事?我好给你做主,看看饶得过她们哪个?” 我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凑过去用小舌在他的嘴上描绘了一圈他唇的轮廓,看到他的喉结动了动,控制自己的欲望,我满意地撇开他。“可别再去寻事了,我这里已经应有尽有了,她们恨得牙都痒痒,再去触他们眉头,还不得让他们扒皮抽筋以泄心头之恨!”我的手指在他胸口划着小圈圈,这若有若无的瘙痒,更让他激情上涌。 “妖精,看我等会儿怎么治你。”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把一串圆润饱满的珍珠项链,套在我脖子上。这珍珠我好似熟悉,但又一时又想不起来。“用这链子套住我的妖精,可别跑了去。”他抱我在怀里亲吻着。 “从哪儿得来的这么大颗的珍珠?” “美婷喜欢就好,这可是母妃的宝贝。这样上等南海珍珠,举国上下也只有几串。”他得意地炫耀着。我的心思全在这条链子上了,突然一个激灵,对,珍珠,害燕子落入冰窟的珍珠!望着那一颗颗犹如鹌鹑蛋大小的珍珠,我有些失神。看到我的恍惚,他拉着我的手解释道:“这珠子王妃也是有一串的,南海岛国进贡了四串,太后和母妃各有一串,另一串在婉贵妃那儿。王妃那串是因为他父亲立下战功得胜回朝,皇上赐婚赏的。” “哦?这个珍珠还真是稀罕!”我的思绪全在极力回忆燕子的经历上,他跟我解释珍珠的由来更让我震惊,难道是王妃害我?可当时我是她忠心的棋子,她又怎么会在那个时候起了杀心呢?二夫人不是谋害燕子母子的凶手?莫非此事王爷已经知晓?他给我的封号就是让我用来对付王妃的?究竟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沉了沉心思道:“我的王爷什么好东西都想着送我这,这东西再珍贵也比不上王爷的深情呀!”我的讨好很奏效,他又缠了上来。 “太医说你已经大好,我这么努力耕耘怎么还没消息呢?”他暧昧地冲我眨眼,“是不是美婷不愿意给我生个孩儿呢?” “哈哈,是不是王爷这几年身子亏空了!还在我这儿挑不是?”我的话更刺激到他,男人哪有肯认自己不行的。你可以说他笨,说他蠢,就不能说他“那方面”不行。 他将我腾空抱起,往里间走。“等会儿你就知道我行不行,妖精!”一边啃咬着我的耳垂一边细碎地念叨。手却一刻也不闲着,没等走到床边衣服已所剩无几,间或传来男人沙哑的细语和女人的呻吟交织在一起,谱出一曲别样的旖旎情音回荡在芙蓉帐内。。。。。。 自己独处的时候,总有错觉:一个妓女和自己的区别就是睡一个男人和多个男人。身在王府的我,也是用身体换来权势,本质上统一的是都不能动心。我的情本就不多,在二十八年的现代生活中一次透支,干干净净。我以为我会埋怨、会恨、会报复、但是我没有。就如同亲手掐死自己的心,痛过了极致,就云淡风轻了。清汤寡水再无波澜起伏的心境,原来是伤透了、心死了才能换来的。 但有一件事,我一直也没想明白:为何当年害我落水的二夫人,对重新获宠的我未动丝毫杀机呢?留意着寻她的错处,竟然一无所获。是她戏演的太好,藏的太深,还是燕子的故事中我漏掉什么环节?这串南海珍珠不是二夫人的,是王妃的。若是王妃推燕子下水,那么燕子怎么还会去求她为自己讨回公道呢?燕子是王妃听话的棋子,王妃怎么会动了杀机?越想越混乱,理不出头绪,但有一点我很清楚:现在的王妃已不比从前。王爷的岳父,王妃的娘家,当朝的神勇将军,齐峰,被他的好贤婿摆了一道。南平叛乱后元气大伤,不仅损兵折将还把到嘴边上的肥肉送给了靖王。显然这是靖王筹谋的一切,以他布下的暗线,若助他岳父一臂之力结果该是凯旋而归,拖延的战事和迟到的增援,都只能说明一点:靖王对他的岳父起了杀心! 我若是她也不会放过这个抢占她一切的女人。间接关系还害了她娘家的势力。没有我,他们必定同盟,我的出现改变了靖王的计划。他把本该给王妃的位置许给我了。从给我讨来睿妃的封号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成了王妃的死敌。她应恨我入骨,气得想把我喝血吃肉吧。 王爷对我深情一片,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甚至把日后那最尊贵的身份都许给我了。我笑了,嘲讽而轻蔑。假的,全都是假的!一个胸怀霸业的男人,有多少真情?那皇后的位置若王妃敢做,就是嫌自己死的慢了。靖王日后若得到了江山,先要除去的就是王妃娘家的势力。“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除非齐将军交出兵权归隐,而即使做到这一切后,那皇后的位置稳不稳当还要看皇帝的心情。我没有势力,只有头脑,无疑是上上之选。 我是王爷的替罪羊亦或者我现在已是王爷手中的棋子而不自知?齐将军王爷迟早得收拾,只是我的到来让他提前下手了。避无可避这些矛盾都激化在我身上,我仿佛置身在黑洞,知道洞里有敌人要致我于死地,但却不知用什么方式杀我,何时动手。诚然,我的日子已经越过越难,若说先前是如履薄冰,那么现在的日子就是刀尖上舔血。只等赵大哥回来与我汇合,要尽快离开王府。 我的心经常是惶恐不安的,又不能让王爷看出端倪。对他的郎情妾意,鹣鲽情深就是我撒的弥天大谎。谎言要想不被识破就得半真半假,若要把假戏做成真的,就得连自己都骗了。我已经分不清自己对他到底有没有真情,又有多少?这个问题我不敢细想,想通了也没用,结局早已注定。打死我,我也不会去做他的皇后,一生都活在波谲云诡的后宫,过着争斗无休的日子。为一个男人,为抢一个男人!恶心之极! 南平的捷报,给我敲响了警钟。也有些日子没见到王爷了,他该是在忙活他的大事,算计他的岳父,同时也吃到了南疆这口肥美的鲜肉。心中尚有一点不明,我要去找到真相。燕子的悲惨遭遇绝对不是储存在燕子记忆里那几副画面可以解释的,这事没那么简单! 第十六章 真相大白 深秋的王府,寒气凝重,更显萧瑟。叶子是不会飞翔的翅膀,翅膀是落在天上的叶子,天堂原来应该不是妄想,只是我早已经遗忘,当初怎么开始飞翔。原来,孤独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由你爱上那个人的那一刻开始的。我的心是这飘落的叶子,还是叶子就是我那飘落的心。 “见过侧妃!”她刻意加重“侧”字,故意在挑衅我。七夫人还如以前,最喜欢艳丽的桃红色,又是满身珠光宝气庸俗之极。珍珠链子? “妹妹这串链子,曾经断过,沾过血的不吉利。只怕它就是个吸血的索命符。”我小心的试探着。 她的脸变的狰狞恐怖,就像母夜叉似的,正欲挥动她尖锐的护甲扑向我,丫鬟们一看情况不妙,拦着她,给她围住。翠儿挡在我身前。她气急败坏怒哄:“贱人,你没失忆!你等着,王妃不会放过你的!”我展眉媚笑,妖娆的将狐狸精的样子呈现在她眼前。“蠢东西,王妃不能饶的只是我么?不包括你?她怎么会给别人养孩子,亲母不死,等同给别人做嫁衣!” 她的脸色由红转白,我接着说:“我有王爷呢,我和王妃究竟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妹妹你怎么办呢?对付我,你帮不上她的忙;而你的肚皮,她也用完了。你猜!咱俩谁能看到谁死?” 她的身体开始颤抖,犹如我刚才看到的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的落叶。脸上已无血色,想毕她也知道今日只要我随便按个罪名,王爷就会先了结了她。想要对付她简直易如反掌,而王妃断然不敢替她出头,惹祸上身。弄不好还在屋子里拍手称快呢! “我无意动手处置你,只因你不配!”多说无意,事情我也猜到了大概,带着翠儿和丫鬟们离开这是非之地。 几天后,我听到个有趣的事,七夫人把那串链扔进了荷花池后就一病不起。 相比于她们,我的消息更为灵通。原因无它,王爷总是会派人捎来只字片言以慰相思,而通过他的情绪,我读的是字猜测的却是局势。 当我出现在二夫人住处的时候,只带了翠儿进屋。丫鬟端上清新的铁观音,我接过细细地品着。 “屋里的丫鬟都出去,我有事要于二夫人详谈。”翠儿看了看我,转身离开了屋子,而二夫人房里的丫鬟,只是盯着二夫人,并没有任何动作。 “话,我不想重复,不想死的都给我滚!”这是我第一次当着下人的面发火。她们不敢再逆我的意思,鱼贯而出,屋子里只剩我和她。 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冷冷地问我一句:“你要今日动手么?” 她的冷静,我很喜欢,刚才装个样子,现在倒觉得无趣了。“妈疼孩子,天经地义。”我起身走到她身边,若有若无的轻声说道:“王爷临行前,给我王府主事的权利,随便杀个你,再想个罪名按上就行。”执起手绢掩嘴偷笑,等待她的反应。 “贤明是王爷的亲骨肉,孩子是无辜的!”我点了点头,示意她接着说。她跪在我脚前,“贱妾自知罪孽深重,求您放过我的孩儿,我愿以死赎罪,绝无怨尤。”她哭了,哭声透出一个母亲的悲伤与绝望。她是可怜的,不得宠爱的通房丫鬟,虽然生了长子,但无权无势的她怎么能护住孩儿周全呢?我这一刻只为出口气,她明明知道是七夫人推燕子下水,却隐瞒所有事实。念她只是护儿心切,这次我俩算是恩怨两清。 扶她起身,唤翠儿进来,从翠儿手中接过珍珠项链。“你若亡故,孩子定难周全,与其求人,不如求己。” 她不知道我是如何得来的项链,更不知这珍珠并不是七夫人脖子上那串。此刻我拿出来给她看,就是想让她误会,七夫人已经跟我投诚连成一线。“这项链是王妃赏给七夫人的,七夫人家中世代行医。你那胎是个女婴,是她告诉王妃这个消息并把祖传的生子秘方献给了王妃,才得了这珍珠串子。” 好,很好!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脉络清楚。一条珍珠串子,故事还真不少。看见奔进来为母亲拭泪的大公子,心生不忍。或许王府这些妻妾,不是害人就是被害,都是咎由自取不值得怜悯。但孩子都该是父母的宝,不该用来谋算,更不能陪葬在这争斗之中。只是我现在自身难保,还有本事顾及其它么? “儿呀,跪下,从今天起睿妃娘娘就是你的母妃,日后你要像孝敬娘一样,孝敬睿妃。”她是要把儿子送给我,知道我不能生养,也可以通过我来保他儿子周全。贤明是个听话的孩子,恭敬地给我磕了三个响头。二夫人也跪下,“睿妃今日的救命之恩,贱妾愿以命相报,如有异心天诛地灭。”我点了点头。不是想要个儿子,是真不能眼睁睁看他枉死,我做不到。 “母妃,既然娘说你对我们有救命之恩,那么儿子定当待您如亲母,愿一生孝敬您。”我拉他俩起来,怜爱的摸着贤明的头,这孩子聪明伶俐,又懂事得让人心疼。或许是因为这么清澈的眼神,纯净的犹如无暇的钻石,才激发出我想保护他的欲望。无论如何,我都打定主意要救他一命了。让翠儿带他到屋外玩,我只说和他母亲要絮叨些府里的事情。看母亲点头,遂跟着翠儿出了屋。 “孩子,我会安排他离开王府。王妃娘家势力不倒,他便命悬一线。” “早知你已不是曾经的燕子,今日才知道我选对了人,这世上也只有你能救吾儿一命,再次谢你的救命之恩。”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害他?”我状似无意的闲问了一句。 “睿妃才智过人,若无意救犬子一命,您早就离开这,不会跟贱妾说这么多话。而且您在看到我哭着求您放过贤明的时候,您的眼眶有泪水涌动。你不知道,你看孩子时的眼神,眉毛会压低眼角上挑,那是真心慈爱的眼神。贱妾是个母亲,绝不会看错。” 我了然的微微一笑,聪明就好,就能配合我演戏,放手一搏,救那孩子也能省点气力。 “孩子怕是有几年你见不着了,大树连根拔起并不容易。有一点我跟你保证,明枪暗箭我都会挡在那孩子前头。来日成王败寇,我若惨死,让他初一十五给我上柱香,即可。”这是我替燕子要的。拉住她要下跪的身子,轻轻摇头示意她不必如此。 最后,我又交代一句:“今后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轻信。你绣些图,扣下些小片给孩子带在身上,以凭此辨别消息的真伪。”她握着我的手,满脸热泪。我也用力地回握她,“以后你只当我是你妹子,孩子的姨母,一个姨母半个娘,有这半个就足够了。”她终于按耐不住泣不成声。 第十七章 复仇出逃 带着翠儿离开二夫人住处时,已近黄昏。我给翠儿放假,让她用回家探亲的幌子,给我出去办件事。雇佣江湖上顶级的杀手,做赵大哥的护卫,护送他带着贤明离开上京。准备足了银票,其中还有一部分是二夫人的家当,应该可以买一个安全了。这丫头就属这次事情办的最漂亮,请到的是江湖上从无失手的朱雀宫。 几天前我已经差人带信给王爷,说王妃要置我于死地。一是为逃跑埋个伏笔;二来,私心上我也好奇:江山美人终究孰轻孰重?此次他若能义无反顾为我回来,替燕子讨回个公道,护我周全,我愿意用自己的本事助他一臂之力登上大宝。而他的回信却让我心寒,他让我坚持住,等他回来。呸!狗屁!我能等,王妃能等么?等到王妃知道他父亲被设计陷害损兵折将,而最终获利是你靖王爷的时候,她会怎么对付我?还是她会乖乖的什么也不做等你回来,我们联合起来收拾她?痛快,真痛快!挥剑斩情丝,这一刀下去,从此我伍美婷与你靖王只当陌路! 夜晚,大雨倾盆。我奔入雨中,分不清脸上是雨还是泪。不知道要跑到哪儿?也不知道要跑多久。这一刻脚已经不听命于脑,脑中更是一片空白。翠儿拼了命的死死抱住我,带着其它丫鬟把我拖回了屋子。 “姐姐,翠儿蠢笨,什么也帮不上姐姐。”她还维持着抱住我的姿势,全身湿透。 我给王爷回了十一个字:“曲终人散,谁无过错,我看破。”让信使带走。 这一夜,睿王妃住所传来的琴声,悲凉苍白。。。。。。 清晨,梳妆。 来了一个好消息:赵大哥已经在江南置好了宅子返回。我只告诉他,让他先在第一舞坊附近寻个住处,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会带翠儿去找他。 然后让翠儿把王爷送我的珍珠链子拿来,我套在脖子上,带她去见王妃。只是走到院子前,并未入内,转身去了七夫人的院子。 七夫人上次跟我翻脸后,现在连请安的见礼都不屑虚应。见我进来直接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当年冰冷的池水都不能取你狗命,人贱命就是长。如今你还敢跑回去捞这串珍珠链子!” 我把链子托在手上,把玩着。“妹妹,鱼目混珠,懂么?”顿了下我接着说:“妹妹,这珠子是皇上赏我的。”她更加鄙夷我,唾了一口。蠢货真有趣,这几日心情不好,拿她逗个乐子解解闷。 “你那串子是玛瑙的坠扣,我这串子是红宝石。皇太后的是翡翠,皇太妃的是蓝宝石。皇上说了,我就是他心中的皇后。”说话的时候,我已经把那串珍珠链子送到七夫人眼前。 她仔细看过后,大惊失色。“你这贱人,竟敢背着王爷还勾引皇上!”她开始破口大骂,就如同市井泼妇一般,口无遮拦言语恶毒。我用手势做了禁声的动作,在她耳边悄悄留了一句话,转身而去。翠儿赶忙跟着我出来,就听屋子里传来乒乒乓乓摔砸东西的声音。 “姐姐,你跟她说了什么?搞得她这么气急败坏。” “我说等我进了宫,会向皇上讨了她做我的宫女,比侍妾强,还有个分位。让她提前谢恩,她就恼了。” “姐姐。你怎么知道每串珠子都是什么坠扣?” “我是瞎说的。她那串珍珠链子断过,曾修理过,自然有人见过那坠扣。而平常这链子的坠扣被衣襟挡着,旁人无法看到。我只要说对了她链子的坠扣就行了,就她那点道行,这辈子也别指望能见到皇太后和婉贵妃的珠串子。” “姐姐,七夫人殁了!” “这么快?” “七夫人是去荷花池寻她那串珍珠链子,不慎落水淹死的。王妃已经派人捞出那串链子,带在她身上,说是给七夫人陪葬。” “王妃开始动手了,下一个不是大公子就是我们。”我悄悄在翠儿耳边说着,脚却不闲着,拉着她出府,去第一舞坊。舞坊的外墙边有一棵树,路过时我捏了捏翠儿的手,用眼神示意一下,脚步未停继续前进。进入舞坊后,才发现现在的第一舞坊已经冷冷清清。管事告诉我:自从盈香在王爷的寿宴上一舞成名,便成了舞坊的头号红人,齐将军的三公子几乎天天都来捧她的场。不料有一天盈香突然被一个神秘人带走了。从那以后,齐三公子经常带人过来闹事,直到最后确定盈香真的已经走了才消停。可是舞坊的客人也几乎全被他搅合走了。 我从翠儿手里拿过银子,递给管事,嘱咐他:守得云开见月明。 离开舞坊,感觉有点儿饿了。既然出来,就带这个小丫头吃顿好的。 “天下第一酒楼”——醉仙居。 这古代天下第一还真多。要了个楼上的雅间,点了醉仙居的招牌菜。小二离开的时候,我用手指沾水在桌子上写到:“去找赵大哥,用油桶,运贤明。”然后递给她一颗假死药,翠儿跟了我这么久,有些东西自然不言而喻。 “这丫头还是毛毛躁躁的,丢三落四,速去速回吧,我在这儿等你。”影卫只是保护我,看翠儿往第一舞坊跑,应该不会起疑心。我一个人依在栏杆上,俯瞰路人的悲喜。这个臭脑子,怎么忘了这珍珠串子,它就像七夫人的索命链,瞧它就心生厌恶。见翠儿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我喊她停住,从楼上把珍珠扔下,喊道:“大叔,去找大叔!”左右手相握,她立刻心领神会,捡起链子,转身又跑。我笑了,这丫头跟了我这么些日子,精明了许多。一个白玉兰花钗从头上掉落的时候,我捂住嘴:还好,没打到人。看着碎成几块的玉钗,索性摘下一对白玉兰花耳环,也扔到楼下。让捡到的人,发笔小财,也带给陌路的他一天好心情吧。 翠儿回来时菜已上齐。这醉仙居的厨子手艺非凡,菜品色香味俱全。而且名字雅致,称菜应景。我俩一边吃着,一边说笑,这顿饭吃的特别舒坦。走在回王府的路上,我不由轻轻哼唱起王菲的《红豆》: “还没好好的感受 雪花绽放的气候 我们一起颤抖 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 还没跟你牵着手 走过荒芜的沙丘 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 天长和地久 有时候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 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是夜,所有的肮脏都被黑暗吞没。趁着王府办着七夫人的丧事的时候,偷运出了李贤明。交代赵大哥走水路,在永宁县汇合。如我三日不到,无须再等,带贤明还有他母亲上路,去江南隐姓埋名。等我脱身,自会去寻他们。一路上有朱雀宫护送,我自是不必担心。 天亮之后,确定他们已经在路上了,我和翠儿才开始准备东西。不能带包袱,只能带些银子,出府后买点干粮带些水。而假死药,我帖身带着,等出了上京,路上寻机假死摆脱影卫。不出三日,靖王就会得到我逃跑的消息,我得在明天之前就甩掉这些影子。水路的脚程会比我们至少慢两天,怎么算时间都够,一切顺利的话就能按计划在永宁县和赵大哥会合了。 出了城门,一路南行。马车里颠簸不堪,再加上道路崎岖,从骨头到肉,无处不是又酸又疼。挨了一天,找到个破庙,终于可以歇一歇了。从马车上拿出些吃的,升上火,准备填填肚子。外边传来打斗的声响。数十名大汗围着几个黑衣人,黑衣人的是靖王派给我的影卫,那对手又是谁呢?影卫渐渐寡不敌众,落了下风。让翠儿跑到马车上,继续按原定计划逃跑,我告诉她我会吃药装死的,不会有事。影卫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去,还没等我看清楚,就被人从背后用手刀敲晕。。。。。。 第十八章 英雄救美 朱雀宫。上京堂口 “属下参见教主。” “都起吧。睿妃现在何处?” “启明山脚下一处破庙里,劫持睿妃的是齐将军的人马。”魍回着教主的话,等待教主的指示。教主思索了片刻,问道:“可知她们逃跑的路线。” “只晓得在永宁县汇合,一个王府的教头,带着大公子已经走水路,现已过了宁江渡口。” “嗯,看紧了,别出差池。” “是,属下明白!” “去启明山。”教主如风似影,已经离开朱雀宫。上京的堂口。早有人牵出了教主的耀月,没有看清教主是怎么上的马,只见路上往南方向漂浮起一骑烟尘。魍钦点了堂子里武功上乘的杀手,紧随其后。 破庙内 “安将军,你下手太重了吧!” “不可能,我只是将她打昏,怎么会死了呢?” “算了,本来王妃也是命我们查出大公子的下落,就杀了她。只是这样要大海捞针般地找那娃子了。走吧,靖王已经潜会上京,必须赶在他回来之前,把那小崽子也做掉。” “齐将军真是可怜,将军的这些孩子里,只有王妃有勇有谋,又心狠手辣,是个做大事的料,偏偏却是个女儿身。那几个儿子一个不如一个,将军一世基业就要毁在他那些不争气的儿子手里了。”屋子里很快恢复了安静,我躺在草垛里,庆幸及时服下了假死药,只要再挨两天,就能醒来了。 已经两天两夜没好好歇息,还真乏了。困倦让我萌生了睡意,什么事也不想,都暂时搁下,睡过两天再说。 谁在摸我?对尸体也有兴趣?脱我衣服!直觉告诉我这是双男人的手,手掌宽大还有茧子,他找到了我的假死药。糟糕!他就究竟是哪方势力?难道是王爷派来的人?我心里哀叹着:天要亡我呀! “去准备一辆马车!” “属下领命!” 不对,这不是王爷派来的人,王爷的人断然不敢在我身上摸来搜去。他们究竟是谁?劫持我图谋什么? “教主,人都已经抓获,一共37人,如何处置?主使是靖王妃,打死睿妃的是安将军。” “嗯,留两个活口回去报信。等等,把那个安将军砍了双手,带走!”他们的教主残酷地下达着指令。 原来有一种畏惧,是能吓破胆的。顷刻间外边哀号一片。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咽喉,一股恶心感由然而生。这个教主是谁?地狱的魔王?声音清洌,不带一丝温暖,莫非他要用我做饵要挟靖王?在他手上,必是生不如死。第一次这么胆小地觉得: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他抱起我,钻进了马车,在众人的簇拥下一路行进。 安静的马车里,他轻轻抚摸我的脸,温柔而轻盈。这个危险的男人把脸凑到我脸上贴着,紧紧搂我在怀不留一丝空隙。仿佛他要用自己的体温,自己的血肉来赶走我周身的冰冷僵硬。果然,杀人狂都是变态的,他不会就在马车上,对一具女尸叉叉圈圈吧! “女人,我等了你好久。”他在我旁边喃喃自语。靠!我是什么时候认识这个变态的?雷呀劈死我吧! 在醒来以前我了解几条事实,如下; 一,靖王已经开始寻我。 二,这个变态对我有意思。 三,他背景不简单,不只是江湖草莽。 四,我的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包括翠儿、赵大哥和贤明。 “我要见翠儿。” “翠儿,我已经命人护送回幽冥宫,女人,你要现在就启程么?”死变态,人都在你手上我还能说什么? “几天能到?” “大概十日左右。”走吧,还磨蹭什么?不愿再跟他废话,我率先走出屋子,他追了出来,将我打横抱起。这马车真豪华,里面宽敞舒适。比起我先前雇的那辆破马车,简直是天壤之别。铺着厚厚的垫子,还有一柜子吃喝用的东西。我和他一左一右靠在车边,出发。不知他碰了什么机关,在我俩中间缓缓升起个桌子。接着他又在桌子底下拿出茶具,还有一个精致的八角食盒。茶杯造型奇特,有点像花瓶,鼓鼓的肚子,细颈,开口。这样水更不容易洒,而且桌面是磁的,物件全是铁的。真会享受。 “我说那个什么教主,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你。” 不再尝试跟驴沟通,闭眼眯一会。 下了马车后,我才知道,除了我坐的这辆马车,还有三辆。而我们就像举家迁移的富户,奴才奴婢都不少。他还真是个大爷,坐在铺好的席子上,等着他们把食物送到他眼前。目标烤鱼,冲!我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他身边,还没等伸手,就被拦截。 “先喝点粥。”这几日就这句话他说得最软和。我接过碗,喝着粥,眼睛却一直盯着烤鱼。他慢悠悠地剥皮,剃刺,取肉。当他把小堆雪白雪白的鱼肉递给我的时候,有点吃惊。根据以往他的表现,能做这样的事情,还是很匪夷所思的。 “先缓缓,几天没进食,得一点一点来。以后你想吃什么有什么,不急于一时。”我下巴掉下来了没?他说这么长的句子!瞅他一眼,接着吃鱼。 “都撤了吧。”人渣!就给我一碗粥,和一只手掌那么大的鱼。我已经饿了三天了,这点食物连垫底都不够吧?把两只手握拳放到嘴边,学漫画里可怜的的表情讨好他。 “教主,可怜可怜我,再给只鱼吧!”他扯动嘴角笑了笑,不经常笑的人,面部神经果然是麻木的。 “别让我担心。”我撇撇嘴,做一个嘴角抽动的怪脸。生气,上车。 晚上马车里竟然放了两个枕头。 “虽说我不是小姑娘了,但名节总是要的吧!你跟我睡一起,算怎么回事?” “你什么时候愿意嫁,我什么时候娶。”服了,跟驴沟通真费劲。 “好,不说名节,我们也不认不识,睡一起总是不太好吧!” “你会习惯的。” “我要是这个都能习惯,碰到男人就能见一个睡一个了!” “没人敢动我夜魂的女人。”大哥,好好的火星不待,你跑地球来做啥?不再妄想能和这个叫夜魂的教主沟通,放弃! 除了沟通费劲以外,生活条件还是蛮好的。只要把他当空气,漠视他、藐视他、无视他、基本上生活是舒适惬意的。首次在古代旅游,又脱离了王府的乌烟瘴气,感觉呼吸着的空气都是甜的。这一路基本是我想吃喝玩乐就停车,我想赶路就启程。 “如果你已经不能控制 每天想我一次 如果你因为我而诚实 如果你看我的电影 听我爱的cd 如果你能带我一起旅行 如果你决定跟随感觉 为爱勇敢一次 如果你说我们有彼此 如果你会开始相信 这般恋爱心情 如果你能给我如果的事” 我哼唱那首《如果的事》,快乐着自己的快乐。 “什么是电影,什么是cd?”彻底无语,这个我解释不通。掀开窗帘,不理他。 “魍,去寻电影和cd来!” “属下遵命!”彻底死机,像哑巴那样比划都比跟这些人沟通容易。 “再有两三日行程,就能到幽冥宫了。” “能见到翠儿了?” “嗯。”心情真是好到了顶点。 “启禀教主,发现靖王追兵。”乐极果然生悲。心里忐忑不安,直觉告诉我靖王胜算的机会很小,必然是一场血腥的屠杀。在破庙那儿齐将军的人是怎么死的,我是知道的。果断做出决定:“停车,等他们。” “也可。”夜魂和我下了马车,在路旁等待靖王的人马。 他瘦了,头发有些凌乱,脸色有点儿发青,应是这些日子没休息好的缘故吧。不似以往的神采飞扬,一脸的憔悴悲伤。他示意随从不用跟着,自己下马,径直走到我面前。 “谢兄台一路照顾爱妻,来日定当重谢。” “我不会跟你走的,靖王,请回!”希望我决绝的态度能避免一场杀戮。 “美婷,别任性,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这句话的语气充满悲伤,他和我皆知,回头太难。 “不必,睿妃已死,王爷早做了取舍还有什么不甘心?”转身对着夜魂,“走把,我不认识他。”靖王急急奔过来,想要抓住我的胳膊,夜魂探手飞身向前截住了他伸出的手,他俩开始缠斗在一起。几下往返,靖王一招落空,就被夜魂一脚踢出好几米远。靖王根本不是夜魂的对手,擦拭着嘴角的血迹,又站起来。 “不要杀他,求你。”夜魂点了点头。 “不许你开口求他,要不杀了我,要不让我带你走!”靖王知自己不敌他,但仍不妥协。 夜魂冷冷的回了一句,“拥有的时候不珍惜,现在你已不配拥有,滚!” 这句话更刺激了靖王,这次他只攻不守,完全是在拼命,那样倔强地挺着吃了夜魂几拳仍不后退。夜魂不耐和他纠缠,在回拳凝聚力量的瞬间,我发现靖王已经支撑不住。来不急思考,冲上去挡在靖王身前。夜魂发现我扑在靖王身上,迅速收回内力,那一掌还是打在了我的肩膀上。就是再不懂武功,我也知道夜魂的情谊,他能瞬间收力,反噬的是自己,而且刹那间改变手掌的方向才能打在我的肩膀。夜魂一跃退后几步,喷出一口鲜血。 “这是美婷答应做你幕僚的忠义,从此再不相欠,永别!”跌跌撞撞想要趴起来,夜魂已上前来抱起我。我是不是要死了,感觉全身像被击碎的玻璃,化成万片。勉强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即使死也死的快乐些。。。。。。。 第十九章 生死一线 睁开眼睛,又是陌生的一切。。。。。。 这个房间太过刚毅,应该不是女人的闺房。雕花的楠木大床,绮罗纱帐,细腻的提丝锦缎被褥,却是清一色的墨兰,死气沉沉的。镂金麒麟香炉,袅袅的轻烟,有花草的香气闻起来让人心神安宁畅意。 前面的八角桌子上摆有上好的瓷器水具,刚挣扎起身想去给自己倒杯茶,突然冒出两个清爽宜人的丫头,替我做了我想做的事。 “奴婢浅碧,见过主子。” “奴婢绛红,见过主子。” 不错的名字,“何须浅碧轻红色”,是这个么?主子?还不等我理出头绪,进来的那个人已经给了我答案——这是他的房间。 “参见教主!” 我错愕地凝望着他,第一次仔细地端量着他。他有一双细长的桃花眼,这眼睛妩媚妖娆,鼻骨高挺,嘴唇轻薄,身上散发的冰冷气息让人不由生畏。只是那身墨绿的长袍,太过老成,有损他的帅气。他对这两个丫头的请安不见理会,径直走到我身前,给我拦腰抱起。 “鞋子没穿好就下地,凉到了怎么办?”我就这样又坐回到床上。浅碧过来重新给我穿好鞋子,绛红已经把水递了过来。我一口干了,又递回空杯,示意她再来一杯。绛红一愣神,转眼又恢复如常,给我添满了空杯。 “都退下吧!” 啊?给人都撵走,该不是想霸王硬上弓吧!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是这样我又怎么能反抗呢?这个死变态在我还是尸体的时候就轻薄过我。算了,俩眼一闭爱咋咋滴吧!我想像的粗暴情节没有发生,好奇地睁开眼望着他。他也在直勾勾地盯着我,没有任何举动。 “我很好奇,到底什么才是你要的?” “教主,其实我跟你一样好奇——这个问题也是我想问的。”他要在我身上得到什么呢?“不管怎样,先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他显然不喜欢我刚才的道谢,蹙眉抿唇似有所计量。 “赵大哥知道我在这么?” “我会给他们接过来,你现在该关心的是你的身体,听鬼手说你用假死药的残毒已经渗透到五脏六腑,你难道不知自己体寒不能使用这么霸道的药物么?” 是吗?这些由得了我吗?本就是一副破败的躯壳,恐怕现在要更差了。 “好在,我现在还活着。”淡淡一笑,眼神散了,空洞而无神。他上床坐到我的身后,两只手分别抵住我的两个肩膀,暖暖的热流,一汩汩地涌进我的身体。这就是武侠小说上的运功疗伤吧。当这股暖流运行到肚子下方,仿佛遇到阻碍,腹部开始隐隐做痛。他也感觉到了,加大了手掌上的热力,想要突破这层阻碍。顿时疼痛加剧,还来不急体会清楚,一股腥甜充斥着喉咙。哇!我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最后一刻的记忆是想抓住点什么,别摔下床,再无知觉。。。。。。 再度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了翠儿,让我很高兴。挣扎着起身,浑身的力量少得可怜。 “姐姐,你不能扔下翠儿!”她扑在我身前,声音哽咽,眼泪弄得被子上洇湿一大片。我只好抚摸她的头,安慰她:“翠儿,我没事的。” “你骗人!姐姐这三天,连鬼手都束手无策。我们只能等,但每多等一刻,我的害怕就加一分,姐姐你若是醒不来,翠儿也随你一起去了,也好有个伴儿。” “翠儿姑娘,可否让在下先问个脉呢?”一袭月白长衫,更显他干净而清爽的气质。眉眼棱角分明,刚毅而自信,挺俊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真帅!一个透着英武气势的玉面书生。他把完脉,并不对我说病情。何必呢?难道我不清楚自己这破败的身体么? “有话直说吧,我有足够的承受力接受结果。毕竟这是我的身体,杯中之水,冷暖自知。”鬼手听我说到这里,把脸转向身后的夜魂。 夜魂的眼神内疚不舍,从我醒来,就黏在我身上。我尚且无法明白他眷恋的来由,显然这里的人听命于他,我只能招招手,示意让他过来。他快步过来,坐在床头,让我依靠在他身上。这姿势相当暧昧,让我有点心烦意乱。 “赵大哥和孩子,接到了么?” “再过几日,你就能见到了。所以你要撑住,你要做的我都可以替你做到,但你不能让自己有事,才能保护他们,知道么?”看到了翠儿,又知道赵大哥和那个孩子一切安好,让我安心不少。多少也从他们身上猜到我病情的凶险,恐怕是时日不多了,趁还清醒的时候把该交代该安排的都处理好才行。 “要是我死了,翠儿、赵大哥和那孩子就麻烦你多担待了。今日这救命之恩,只有来世再报了。” “不许你胡说,没人敢跟我夜魂抢人,就是阎王也不行!”他紧张地搂着我,霸道地宣布着。 “翠儿,在埋那串珍珠链子的地方,有我存的钱,留着你跟赵大哥日后生活用度。你们俩就把钱分了,好好的生活,一定要幸福地活着!” “要是阎王敢收你,我就把这人间变成炼狱!”他的话语狂傲,但那暗哑的声音,竟然让我听着有些心酸——这个于我来说不算熟悉的男人,总是陪我面对生死。 “大夫,那个孩子也用过假死药,是否也会像我一样?” “若只是假死药的余毒,并不凶险,只要耐心调理些时日,就能无碍。”他看了我一眼接着说:“姑娘你寒气侵体,没好好医治,又折损心脉,再加上那假死药余毒。。。。。。唉!教主的真气替你驱寒本是易如反掌,只是不知姑娘心脉已损,才让那余毒散到全身的。”我感觉后面依靠的身体有些僵硬,知道他在自责,反手握住他的手,对他浅笑。 “生死有命,你已经帮我太多了,谢谢你!你对伍儿的好,伍儿记着了。”一听我这么说,他更难过,把头靠在我肩膀,身子被他紧紧拥住。 “伍姑娘,等会儿在下会为您用药,用金针驱毒,再配以药浴化毒,驱寒。如果您能熬过七天,那么在下保证能为您续命十年。” 原来还有一线生机,我该放弃还是坚持呢?死总死比活着容易,也许我死了,翠儿和赵大哥都可以继续好好的活着,但那个孩子,必死——王妃不会让他活着的。既然当初选择救他,就不能半途而废地放弃! “别放弃,只要能撑过这关,我许你,你要的一切!”好霸道的口气,他说这个话的口气就像个帝王,只是恳求的味道浓重,破坏了这份霸气。 “好,我会努力。把药端来,开始吧!”第一次这么孤勇,像个赴死的战士。不知道我未来的命运会如何,但这一刻,我不容许自己懦弱。还有没做完的事,还有我要保护的人。 第二十章 一诺相承 喝过药后,鬼手用金针先封了我的大穴,随后又陷入昏迷。 第二天,我仍然昏迷,药是夜魂用嘴一口一口喂下的。一个能坐下四个人的大铁桶里煮着一包包草药,煮好后,把底下的抽屉抽出来,火被熄灭,换上一层薄碳。等到温度合适,夜魂就把我抱到这个大铁桶里。 第三天,翠儿带赵大哥和那个孩子看到现在的我,不由得失声痛哭。 第四天,我的脉搏越来越微弱,夜魂脸色更加沉重。 第五天,余毒已经开始往外涌,药浴的汤水里,有些浑浊,还有一丝淡淡的腥味。 第六天,第七天,夜魂开始寸步不离地守着五儿。鬼手说毒已经逼出来了,能不能醒来要看我的毅力。 第八天,院子里突然飞来一群乌鸦。大家都绝望了。夜魂的心凉了,他日思夜想的人儿,就要永远离他而去了。他的眼泪夺眶而出,不甘、悔恨、自责、愤怒还有那绝望的爱恋。可我就像个沉睡的仙子,一点没有苏醒的意思。 最初,那个小女人跳进他视线的时候他是惊奇的。一个美的如谪仙的小女人,不顾一切地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并没有感激,换来的却是刁难。她却一笑置之,在靖王身边时,还想办法帮那个泼妇脱罪。当她在靖王怀里对自己浅笑的时候,夜魂知道他心尖的那朵花开了。几日辗转难眠,夜魂去了朱雀堂查了关于她的一切。他派朱雀堂搜集更多她的事情,他要更详细的,不许有丝毫纰漏,遂让朱雀堂的堂主魍亲自负责这件事情。当看到靖王爷待她宠贯王府时,他更讨厌自己这乱了分寸的心动。再次混进王府,坐在人群里,听到她唱那首《星月神话》,看到进献给皇帝那幅江山图画,所有的思维全被打断。他不知多少次傻傻地站在她院子外边,透过窗影,想像她的一举一动,原来他也会做这么冲动幼稚的事情,已近三十岁的他也会在站在风里傻傻地等他的爱情。听到五儿在王爷身下承欢呻吟的时候,他彻底崩溃了,逃命一般回到幽冥宫。她有她的幸福,已经有了两情相悦的良人,再也容不得他的痴心妄想,只有将这份痴恋压在心底。幽冥宫中以前侍候他的美人遣散后,住进几个新的美人,只是她们都有几分像她。接到魍的飞鸽传书,知道她被人追杀,让已经宣判死刑的感情又有了峰回路转的可能,也许他还有机会。。。。。。 她终于在他身边了,可是老天却并不眷恋他的痴心,残忍地要夺去这一切。 “啊——!”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哄叫,回荡在暮色下的幽冥宫。 “好吵哦。”夜魂吓得不敢转身,好怕是自己的幻觉,怕是自己的好梦一场。他不敢回头证实,只得楞在那里。 “咦?你在这呀,给我弄点吃的吧,我快饿扁了。”可怜巴巴的瞅着夜魂,他像个木头人,一点反映也没有。听到我的声音一下子冲进来好多人,屋子里瞬间变得拥挤了。 直到鬼手给我把脉,夜魂才缓过神。 “嘿嘿!你惨了,夸下海口,许我想要的一切,我倒要看看你都有什么本事,可以这么郎朗地吹牛。”他握着我的手,苦笑着点了点头。 “余毒已经尽消,只是这身体已经亏空,虚寒甚重,加上经脉已损,调养起来颇为麻烦。幽冥宫内并无千年雪参,若用千年人参做药引,起色就慢,而且效果也不能尽如人意。” 我滴娘呀!千年人参还不行,还要千年雪参! “还有,切忌焦虑忧心,否则油尽灯枯回天乏术。”鬼手这个是没说错,燕子从丧子开始,就沉沦在痛苦中,被抛弃背叛虐待,才会寻死。我又每天步步为营用心算计。我皱着眉头回忆着在靖王府的往事,夜魂拖起我的下巴,不得不把脸转向他。 “女人,才刚从鬼门关回来,就不能爱惜一下你自己吗?”无奈又不忍心责备,自讨苦吃的夜魂,表情僵硬语气柔软还真是有趣。我冲他做了个鬼脸,抓着他的手臂,起身。 “劫后余生,上好酒好菜,一醉方休!”只有翠儿和赵大哥表情还算正常,其它人都被我的话雷倒,呆傻一片。愁人,古龙金庸骗我?这不才是江湖儿女的豪迈么? “你是真不打算要这条小命了。”夜魂带着一丝无奈调侃我。 尴尬地笑笑,“我的意思是你们替我庆祝,一醉方休。我不喝,我就坐着看看。”我说的话可笑么?他们都一个个在那儿偷笑是怎么个意思?我可不能给自己撩在台上,带着钉子和木板俺自己钉个台阶下。 这夜魂的生活条件也忒好了吧!一大群丫鬟排队而入,捧着一道道精美的菜色。我眼睛越瞪越大,比起王府宴客的菜式这都略胜一筹。我还真怀疑他的排场比皇宫也不分差分毫吧。 “浅碧,绛红,坐呀!”一手拉一个,把她们摁到座位上。 “伍儿以茶带酒,敬在坐各位。因你们尽心尽力挽救,才有此刻还能站在大家面前的我,这份情谊伍儿铭感五内!”一饮而尽后,我对着夜魂道:“能得到教主以知己相待,它日伍儿愿以性命相酬!”为什么在他的眼睛我看到了苦涩?还没细细分辨,他就接过丫鬟手里的鲍鱼粥,用勺子翻动然后吹凉,喂到我嘴边。我赶紧夺下他手里的粥,掩饰自己的不安。 饭后,他看我喝完药,屋子里只剩我和他。 “靖王许了你皇后之位,王妃要置你于死地你不反抗,你是为了离开王府才顺水推舟的?”我点了点头。 “难道,靖王还算不得你的良人么?”我又点了点头。 他脸上漏出一丝诧异,接着说:“无视荣华富贵,抛弃权利和恩宠,靖王对你用情至深,我不信你不懂。”我只好再次点点头。他带着疑惑不解的目光,探究我心里所想。 “筹谋算计殚精竭虑,走错一步尸骨无存。”我想这淡淡的一句他就能懂我在王府那看似风光无限,背后却血雨腥风的处境了。 “我已诺许你要的一切,无论你所求的是什么?我都会满足你!”这次换我惊到了,他这份承诺来的太厚重了,此刻我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要什么你清楚,我愿意等。。。。。。等你的心甘情愿。”好透彻的心思,只是这感情,怕是要错付了。我的爱情早在现代的时候,就死了。爱情那是个梦,而我睡过了头。 “夜魂,我的心死了。我没你那么勇敢,相信天荒地老的爱情,更不敢去赌,哪怕只有万分之一会输,我都不要。原谅我的懦弱,在感情方面,我是个逃兵。输不起那个‘万一’。你已经陪我经历过生死,我对你和靖王自然是不同的。我们之间没有谋算,因为你已是伍儿的生死之交!”显然他已经明白我为什么能舍弃靖王的深情。我虽然没接受他的感情,但认定了那份患难与共的真情。他微微上翘的嘴角和舒展的眉头,让我一下子看楞了。总是板着一张臭脸,这发自内心的笑容就像暗夜的昙花,因得来不易更要好好赏一赏。 “现在什么也别想,好好的养好身子,你的亲属我已有安排,凡事有我。”从来到这古代开始,这一刻是我最轻松的,感觉有个人可以替你遮挡所有风风雨雨,再也不用过那种勾心斗角寝食难安的日子了。 第二十一章 师徒重逢 在幽冥宫养病的日子,让我认识到,夜魂的势力超出我的想像。第三天,千年雪参就已经送到。而这雪参来自武林第一世家慕容山庄,并且是由现任的武林盟主慕容御风亲自送来的。浅碧和绛红武功都不错,她们说整个幽冥宫连粗使丫鬟,家丁的功夫都不俗。赵大哥带着贤明整天呆在东席,除了中午回来跟我打个招呼,基本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比起我这个做事奇特话语惊人的姐姐,翠儿应该和浅碧绛红更有共同语言。夜魂每晚都会过来和我一起吃饭,我现在是鸠占鹊巢,他晚上睡在旁边的书房。 每次看到那个孩子我总是有些难过。虽说躲过一劫,但还是不能让他回家。十岁大的孩子,离开家离开父母,我甚至不愿去深想,靖王是从始至终都无所察觉还是另有图谋?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孩子以身试险?唉!不回去也好,回去小命都保不住。翠儿过来的时候,带了一个消息。 “姐姐,你猜我看到谁了?”我对这种无聊的猜猜看实在提不起兴趣,无力的摇摇头。“姐姐,我看到盈香了,她在东席后边的那个水月阁。”哦?她怎么会在幽冥宫呢?我能确定她不是因为我的缘故来的幽冥宫,这么巧还在这遇见她。既然是故人,那就该去探望一下才是,况且我和她还有三个多月的师徒情分呢。 翠儿带着我,后面跟着浅碧和绛红,往盈香的住处走去。翠儿是去东席观看赵大哥学武时无意碰到的盈香。在路上,浅碧和绛红给我讲解了幽冥宫的格局。从幽冥谷进入幽冥宫,先是大殿,大殿是左右分别是东席和西席。东席是入门和起步弟子习武的地方,西席才能学到上乘的武功。西席的教官都是在江湖中有名望的侠客宗师。再往里进,是三个同样大的院落,分别是水月阁、微尘阁、浩烟阁。浩烟阁是在幽冥宫待客的院子,下人都住在微尘阁,而水月阁住的是夜魂的宠姬美妾。我们现在住的地方是夜魂合光阁,能在这里出入的就是幽冥宫里地位尊贵的人。每年幽冥教都会选派最出色最有天赋的弟子来幽冥宫受训,然后再给他们安排到各个适合的地方。能留在幽冥宫的,都是出类拔萃的尖子。我仔细听着浅碧和绛红的介绍,不禁赞叹:幽冥宫的防御简直滴水不漏无懈可击!而对于人才的培养和储备,更是保证着幽冥教在江湖上不可撼动的地位。怪不得当时他敢狂妄地说出许我要的一切,看来是我小瞧他了。绕了好久,才走到水月阁。夜魂的幽冥宫比王府要大得多,真佩服翠儿和赵大哥记路的本事,想起在王府迷路和与靖王的相遇,让我心里生出了些烦躁的情绪。拢了拢心思,从一扇雕花拱门进到了水月阁。 “见过碧姐姐,见过红姐姐。”门口有几个丫头给浅碧绛红见礼。 浅碧先开口:“没眼色的东西,还不赶紧给主子行礼!” 绛红告诉他们我是住在合光阁的主子。丫头们不认识新主,先给浅碧和绛红行礼,乱了规矩,怕我责罚这次齐齐的跪下,行个大礼。 “奴婢们有眼不识泰山,主子恕罪。”好在王府也见过这样的场面,也能适应了。 “都起吧。”她们知道我没有怪罪的意思,起身后又做个万福,谢了恩。 “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有位叫盈香的姑娘呢?”我一边问着一边在亭子里的石凳坐下。盈香被带来的时候,浅碧已经给我准备了果子、糕点和茶水。绛红和翠儿恭顺地站在我身后。 当盈香走近看到我,扔下身后的丫鬟跑到我脚下,跪下道:“师傅,真的是您么?” 她脸上有太多的震惊和不甘心,还有一闪而过的幽怨。“师傅怎么会来到幽冥宫呢?” 我拉她起来坐下,告诉她夜魂在我遇险的时候救了我,伤重需鬼手的治疗,就暂时住在这里了。其中王府的事情我并不多提,只挑跟夜魂有关的说说。 “在这过的还好么?”我问她。她嘴边溢出一抹苦笑,轻轻摇摇头,想说的话又被咽回去了。当她再次抬头看我,问了一句:“师傅过的好么?” 我点点头,“刚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又被鬼手给拉了回来。” “师傅会留在幽冥宫么?” “等身子好些,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我呢!”这句话让盈香的眉头舒展了些。我猜她是迷上夜魂了,权利和财富她不要,却喜欢上了这个深不可测教主。 “师傅要不要见见这个院子里的其他姐妹呢?” 她把我当做夜魂的女人在试探我?这句话让我有点讨厌她了。我只是养病,夜魂与我做知己,做朋友尚可,男女之情是我避之不及的。“不必了,我只是客。” “师傅,教主心里应该不是这么想的。”她故意用眼神在浅碧和绛红身上转一圈。嫉妒真可以让一个女人变得丑恶。夹杂着怜悯更多的是失望,淡淡的回了她一句:“看来我们师徒情分并不亲厚,是我唐突了,告辞!”既然她没有再见故人的亲切,只剩情敌的试探了,我也不愿再和她有所纠缠。话不投机半句多,再无留恋,让浅碧带路去东席。当我转身离开的时候,听见盈香抽抽噎噎的哭泣,这哭声幽凉而悲戚。 东席,是四块大操场,上万人在习武操练。我在人群中搜索赵大哥的身影,奈何人太多,根本找不到。我一回头刚想问翠儿,却看见夜魂正在往我们这边走来。他身后跟着鬼手和幽冥宫的管事,还有一个没见过的男人。趁他们见礼的时候,夜魂已经走到我身边,给我介绍他身边的男子。 “伍儿,这是武林盟主,慕容御风。”夜魂给我们做了介绍。 “听说慕容家的男人风流倜傥,女人沉鱼落雁,今日看来前一半倒是所言非虚啊。”呵呵,这些都是看金庸古龙的小说得来的印象。 “伍姑娘错爱,来日到我们慕容山庄做客,让在下也好一尽地主之谊。” “你,我都看过了,要是家里没好看的姐妹,去不去就没什么意思了。” “大妹十四,小妹十二,待之闺中,如能结识伍姑娘这么风趣幽默的人,实在是舍妹之幸呀。”从给我介绍完慕容御风,就再也插不上话的夜魂有些不甘寂寞,拽了下我的衣袖。 我瞅他一眼,他对我说是慕容公子此次专程送来的雪参,但我并不领情。 “慕容公子,你的雪参虽然是用在了我身上,但这东西不是我问你要的。何况我也没什么本事,你要找人还人情,就找夜魂。”慕容御风显然没料到我会说出这么大言不惭的话,先是一愣,随后放声大笑。 “恕在下冒昧,在下一直好奇,能让夜兄为之牵绊的到底是个何等佳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凡!”慕容御风对着我作了一揖,我依他的样子还礼,笑了笑接口:“慕容公子看错了,夜魂中意的并不是我,而是我徒弟。问慕容兄你讨药,只是爱屋及乌罢了!”我刻意跟夜魂撇清这暧昧不明的关系,可不想当他的莺莺燕燕,等病好得赶快离开这才好。慕容御风听到我的回答,用有些怀疑眼神在我和夜魂身上反复转了几圈。可在我和夜魂脸上并没找到丝毫的表情,只能接受我的说法。今天出门不顺心,也没心情跟他们闲扯。 “身子有点乏了,我回房休息了,失陪。”行一个万福,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第二十二章 真情告白 回到屋子后,浅碧倒来茶水,站在我面前欲言又止,看了看我终究最后给了我一声叹息。吃过午饭后,索性倒在贵妃蹋上小睡一会。醒来的时候,见夜魂已经搬了个椅子坐在我身边。显然他有话要说——屋子里人都被打发出去了,只剩我和他。 “伍儿觉得慕容御风,风流倜傥?” 这个没营养的问题真无聊,我并不打算跟他理论关于一个陌生人的好坏。坐起身来,醒一醒神。他见我不答话,语气更急了:“水月阁的一个都没侍候过我,以前服侍我的姬妾也已经被我遣散了。” 等我,就为了说这个?我无奈地看他一眼,不搭理他接着发呆。 “是不是嫌弃我太老了,看上风流倜傥的慕容公子了?赶紧撇清关系好投入他的怀抱?”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让我面对他。我眼睛飘到他抓痛的地方,有点发红,并不吱声。他的目光随着我的眼神看到了自己的莽撞,有些愧疚。“对不起,弄疼你了。”我把手拽出来,嘴角有了笑意。因为他那句话,怎么听怎么像刚做完“坏事”后的台词。 “知道你去了水月阁,就想找你去解释,我会尽快把她们都送走的,” “夜魂,这事不用跟我说,因为这是你的私事,我只是个过客。”停了一下,我又加了一句:“盈香怕是爱上你了。”若说先前只是发火的征兆,这句话彻底点燃了他的怒气。他腾的一下站起来,握紧双拳,怒目瞪视着我,眼神冷的可怕。我扶着贵妃蹋抬头迎向他的目光,明知道自己已经触碰到他忍耐的底线,但有些感情当断不断反受其害,这一刻我只愿还能和他退到朋友的位置,祝福盈香。我没看透自己的自私,更低估了他感情的浓烈,只是自以为是地认为男人和女人除了爱情也可以有友谊的存在形式。 他的眼神发生了一些变化,里面有太多我看不懂的哀伤。“我心甘情愿为你做一切事情,但不等于会把你拱手让与他人!知不知道对于失而复得的你我有多喜悦?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他眼眸里的痛楚和感伤让我猛然惊醒——我真的伤到他了。 我主动抓住他的衣袖,晃一晃,“平时说话生冷不忌的,以为你是江湖儿女,见怪不怪了。谁知道你这么别扭。”给他个台阶下,我也不想把气氛弄成这样,他对我有救命之恩,看他伤心我也不好受。 他长长叹了口气:“唉!冤家,这一生我没这么讨好过谁,从没低声下气地跟谁这样说话,是不是我太狂傲自大,老天就派你来降我的?”他的情绪平复了些,气氛也不那么压抑了。我趁机问出了心里那个疑问;“夜魂,我总觉得再你救我脱险之前就认识我似的。” “显然——你已经把我忘了。”他自嘲地笑了笑,很凄美。我确实不记得自己曾经认识这么一号人物。若我早认识他,那就不用这么大费周章才能逃出王府了。等了片刻,他缓缓道来:“上京,你和靖王游玩。”只是这一字一顿的话语,像一块块石头砸在我的记忆里,脑子很乱理不出个头绪来。原来那日,仗义直言的是他?“把盈香带回来是因为我听过你的《星月神话》,看过你给皇上献的江山图画。”他还真有心,一直在暗处注意着我。 “唉。。。。。。在王府里,我若不想凄凉的死去,就得抓住权利——而王府的权利来源于靖王的宠爱。” “我想靖王对你,是动了真心的。” “或许吧。但比起一个男人的宠爱,我更向往自由的天空,所以很早以前我就在做逃跑的打算了。也幸亏准备的早,否则还真得把这条小命搭在王府了。” “原来伍儿更想要的是自由,难怪靖王的深情,你也能说扔就扔。这权倾朝野的靖王,也算个厉害的角色了,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入伍儿的眼?” 我眼睛又开始冒光了,爽快地回答他:“钱钱儿。” “伍儿真爱说笑。” “说笑?当初王爷问我想要什么?我开口要了一千两的银票,他也是你这个表情。哈哈!当时,他以为我要买凶杀人,报复他那些莺莺燕燕呢。” “那伍儿要钱做什么呢?” “当然是留给自己,凭什么在仇人身上花我的钱!”他笑了起来,点头称赞有道理。 “夜魂呀,到你这个年纪该有一窝孩子了,是我没见到呀,还是真没有?” 脸颊微微红了红,没想到我能这么直接的说这样的话题,但还是回了我:“没有。” 我乐了,还会害羞,装嫩。接着逗他:“这个可以有——鬼手是个不错的大夫。有病不要紧,咱得治呀!别讳病忌医,子嗣可是大事呀!”哈哈,他的脸都红到耳朵根子了。我不打算放过他,更是哪儿疼往哪儿踢:“知道你害羞脸皮薄,怕别人笑话,明天我跟鬼手说。” “你。。。。。。你。。。。。。”我已经笑得前仰后合,看到夜魂吃瘪的样子,太有乐趣了。 “哪有女子像你这般什么都可以拿出来说的。” “哎呦!爷,真不巧,我也不想说你,还不是你自己死乞白赖偏要跑我屋里,等我数落的?”学着妓院老鸨子的语气,拈个手绢甩向他。“只要爷您的银子让我满意,您想听啥我给您说啥。”他很配合我的表演,递上银票。 “能换得美人一笑,散得千金有何妨!”我乐呵呵地接了银票,喊来浅碧绛红送客。他有些不舍,又不能逆我意,只好不情不愿地离开。 我把刚从夜魂手里得来的银票分给翠儿,浅碧和绛红。浅碧绛红不敢收,只有翠儿听话地拿着了。 “你们教主富裕着呢,等我给你们再搜刮些,让你们以后可以风风光光地嫁人,过好日子。”这些日子她们也看明白了,我这个主子治他们教主那是一套一套的。 “主子,要是能跟在您身边服侍您一辈子,那么浅碧愿意天天吃斋以谢神恩。” “我照顾不了你们一辈子,等你们看好哪个好男人,我给你们出出主意,准保手到擒来!你们一个个那么精明,贴上毛就是猴,想来也不用我操这份闲心。”不跟他们玩笑了,在交通不发达的地方,不会骑马简直是寸步难行。在现代,学骑术那可是贵族运动,根本也不是我能玩得起的,趁此机会正好以偿夙愿。 “浅碧,绛红,你俩会不会骑马?” “嗯,奴婢从十岁开始就训练骑射。”夜魂手下还真是人才济济,他对我王府的生活知道得甚是详细,他的势力已经超出我的想像,况且我又对武功一窍不通,那点儿武侠知识还是来自金庸古龙。若是他真的这么有本事,能不能为我寻到回家的办法呢?我不再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窗外。 第二十三章 指点迷津(一) “主子,您醒了。” 起的有点晚了。昨夜睡得不好,因为想家一直辗转反侧,几乎是彻夜未眠。大概是太乏了,天亮以后又迷糊了一会。我正在洗簌的时候,浅碧进来告诉我,从早上开始盈香就跪在门口。教主把水月阁的美人都遣出幽冥宫了,只有这个盈香没走,已经跪了好几个时辰了。我无意搅这趟浑水,这是夜魂的家务事,于我无关。 “绛红,告诉她我们师徒情分已尽,望她日后好自为之。” 胃口很差,只吃了块芙蓉糕,再无食欲。 “师傅,是盈香错了!盈香不该痴心妄想!是盈香糊涂!”外边传来她的哭喊,让我更加烦心。无奈我只得让翠儿给她扶进来,看到她磕破的额头,心生不舍。 盈香给我讲述了他和夜魂的故事。在第一舞坊,每次夜魂都是在角落的位置,自己独坐,等盈香舞完就离开。齐将军的三公子也看上了她,要纳她为妾。盈香不从,那三公子就带人来抢,夜魂救了她,以一敌百打退了那些人。知道舞坊再也待不下了,索性就求夜魂带她走,然后夜魂就把她带来了幽冥宫。到了幽冥宫后,夜魂只是偶尔会去看她,听她唱歌看她跳舞。当盈香知道这水月阁还住着几个跟她长得相似的美人的时候,她就猜到了,夜魂心里的那个人应该是教她用舞蹈画出一幅江山的师傅。夜魂从不让他们侍寝,来水月阁也是自己呆呆地坐在院子里。其他美人都怕他,不敢接近,只有盈香知道夜魂心里的伤悲——因为她和他一样,爱得没有一点希望。盈香哭得凄凄霭霭,仿佛被雨打透的蔷薇,我见犹怜。 “盈香,你在王府的时候,觉得王爷待我如何?” “王爷待夫人犹如手中至宝,宠爱尤佳。” 我牵强地微笑,让翠儿给她讲述我在王府没有重新得宠前的生活,从她的表情里我读到了震惊、同情和迷茫。 “不死心是么?你会游水么?”她点了点头。 “浅碧,去请教主过来。” “让他知道你的心意吧!为自己的感情再努力一次,看看他会不会将你留下?”这话我说得有些言不由衷,因早已看破结局。 爱是什么?情是什么?谁的笑容?谁的暧昧?谁的永劫不复?谁的百折千回?谁的柔情束缚了谁的一生?谁的蓝色妖姬灼烧了谁的胃?谁咒骂?谁买醉?谁清晰?谁妩媚?谁唾弃?谁最美?最终,谁也不是谁的谁! 夜魂来的时候,我走到他身边,踮起脚尖,贴着他耳朵告诉他:“盈香是你带回来的,交给你了。”说完转身带着三个丫头掩上门离开房间。 领着几个丫头闲逛,一路无言。抬头望天,蓝得浓烈,无云。有多久没这么好好地看天了,这么傻傻地发会儿呆,悠闲而惬意。心情一点点平复,分不清是替盈香悲伤还是也为自己。爱,从来就是一件百转千回的事。不曾被离弃,不曾受伤害,又怎么懂得呢?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不求结果,不求拥有,不求回应,就这样爱着,忘记自己地爱着。但有一次就够了,以后再也不要那么勇敢了。 “主子,去前边的亭子歇一会吧。” “主子,这天上什么也没有,您都看了好一会了。” 翠儿轻轻碰了碰我,问我看什么呢?我告诉她们:“不要指望麻雀会飞的很高,高处那是鹰的地盘。麻雀若是摆正自己的位置,也会有麻雀的幸福。” “主子,您不担心盈香和教主么?” 我摇了摇头,捏了捏浅碧粉嫩嫩的小脸颊:“你们教主自有分寸。”想了想又补充了句:“你们教主是何等人物,以前伴在身边的姬妾比盈香美的,比盈香更爱他的,比盈香有才情的又怎会少了?他把这些女人扔了的时候可曾有一丝不舍?” 几个小丫头开始思索,“恕浅碧直言,教主对您是不同的。” 我笑道:“机灵鬼,就知道给你们教主说好话。男人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看来我们教主是留不住主子的心了。”绛红有点失望,我能看出她们是真心喜欢我。 “我心已死。”不再和他们讨论情呀爱呀的话题,漫无目的地逛着花园。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也不知怎么了,就吟了句伤春悲秋的诗词。 “伍儿,是我让你难过了么?”在思绪烦乱的时候,夜魂已悄悄地走到我身边。他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拉到他怀里。我抬起胳膊挣出了些许的距离,摇了摇头。 “一堆事情等着呢,我可没那个闲情逸致扯情呀爱呀的。” “你陪我谈情,我来处理靖王府大公子的事情可好?”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而且关于王府的事情,我已有计划。 “赵大哥以前就习过武,你给他找个师傅吧。我想学骑马,浅碧和绛红都会,等我问问鬼手我这破身子骨啥时候才能经得起折腾。” “你学骑马可以,身子大好的时候,我送给你匹好马,但骑术得我亲自教。” “教主大人,你这不是杀鸡用个宰牛刀么?” “她们敢教你么?要是你摔了伤了,一百条命也不够赔的。” “我就纳闷了,你的幽冥教要散了么?你怎么能这么闲呢?” “幽冥教散了我也不管,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了。”此时我并不清楚,他筹谋了长达八年的计划,这江山对他来说已经唾手可得。只当他是跟我随意玩笑。在花园吃过午饭后,我说要去钻被窝,就带着三个丫头回屋子了。 第二十四章 指点迷津(二) 我回来的时候,盈香还在屋子里,求我让她留下。水月阁全都空了,再让她回去也不合适,只好让她住翠儿隔壁了。还真是越吃越馋,越闲越懒,昨夜没怎么睡好,正好得个空补个眠。 梦境中,我看到了自己的坟墓,看到了楚杰——曾经让我爱得心都疼的男人。他竟然在为我哭,在我的坟前泪流满面。 想起当初我的煎饼果子总比他的多根火腿肠;炒菜冲上身前替我挡下溅出的油;睡觉前替我暖好被窝;晚上下班回来背我上楼梯。那时候我以为这宽厚的肩膀就是我一辈子的依靠。当我们终于结婚,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终于不用精打细算地度日时,爱情没了。离婚的原因很简单,他用新的婚姻可以换得更好的未来,我只有送上祝福给爱放行。家里的一切都留给了我,因为他的新女友可以让他少奋斗三十年。生活日复一日地过着,清汤寡水也是一种境界。直到我在飞机上遇到了段旭东——外派进修的我,和出国考察的他,拿错了彼此的行李箱。面对他的热情,我怕旧疾新伤万劫不复,懦弱地选择了逃避。因为工作的商务洽谈,我们又狭路相逢,而这次他坚持是我们有缘,偏要修一个正果。两年多没见的前夫再次到访,让我很无措,而他给我按的罪名更可笑:破坏他的婚姻。原来段旭东拒绝家里安排的相亲,扬言非我不娶,这个消息对于我的前夫来说,犹如晴天霹雳——我若是嫁了段旭东,我的前夫就得恭恭敬敬地喊我一声“嫂子”。这个曾经住在我心里的男人气急败坏地指责我阴险狡诈、贪慕虚荣、卑鄙无耻,我笑了,笑的很放肆。拨通了段旭东的电话,说他妹夫在我这里,我的前夫竟然夹着尾巴逃跑了。 既然当初没有怨恨,那么就当为曾经的爱情做最后一件事情吧!毅然结束这里的一切,卖掉房子辞职,回到我的故乡。脑瘤——开颅手术——怎么也醒不过来。。。。。。明明看到为我伤心欲绝的父母,就是睁不开眼睛抬不起手安慰他们。如果有来世,我愿做一棵树。。。。。。 “如果有来生 我愿做一棵树 站成永恒 没有悲喜的姿势 一半在尘土里安详 一半在风里飞扬 一半洒落阴凉 一半沐浴阳光 非常沉默 非常骄傲 从不依靠 从不寻找” 。。。。。。 学骑马的计划泡汤了——鬼手说我这身体状况,要学骑马还得等些日子。夜魂就送我一把伏羲式的古琴。这琴让我爱不释手,紫檀的琴身,深深浅浅的龙鳞缎纹,花穗结的如意扣。轻轻拨弄,声音委婉幽怨,轻灵净透仿佛能穿透你的内心。它太美了,看痴了,醉的不是眼而是心。 “原来五儿不爱珠宝不爱绸缎,却是个雅人。你看它的目光让我嫉妒的想摔碎它。”他知道我不能学骑马,怕我闷就寻了这把上好的古琴。嘴上虽然在取笑我,可这细心的关怀,我还是很感动的。 “绛红,净手焚香。”夜魂品着茶,悠闲地等我弹曲。 一曲《枉凝眉》,听得他们是如痴如醉。慨叹——包装的重要性呀!学艺不精的我,只因得了把好琴,竟然也能演奏出大师的风范了。《枉凝眉》的曲,本就描述着红楼梦里那让人嗟叹伤感的爱情故事,而这琴更是将这曲的空灵和凄美发挥到极致。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给琴起名“胭脂泪”。总觉得这个琴就是一个身世凄怜情路坎坷的风华女子,她的声音就是在陈述一个一个自己的故事。 “我的琴就叫胭脂泪。” “主子,你这曲子太伤感,听得我们都快哭了。” “那是你们还不识情滋味,没为情吃过苦。等你们苦的时候,我就给你们弹个更伤的。因为这情路上没有最伤只有更伤。” 夜魂来到我身旁。“伍儿,为何我觉得你经历过一切沧桑,却在你身上找不到任何岁月的痕迹?如何的过往才能让你有这么玲珑剔透的心思?仿佛洗尽铅华后的清澈。你就像本玄之又玄的秘籍,总是让人参不透悟不出。” “你想知道啥?我告诉你,不用悟,怪累的。走,去幽蓝池那边透透气。”我能明白夜魂对我的好奇,诚然,两世的记忆对我来说,也算的上沧海桑田。把这样的灵魂装在一个不到二十岁的躯壳里,这种矛盾的融合体,一定很唯美。起身和夜魂往屋外走,告诉翠儿去叫盈香。 “伍儿曾经的心伤是为谁?是靖王让五儿伤了心么?”他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早就想知道的事情。 “还好没爱上他,要不然万劫不复。整天跟一群牛鬼蛇神勾心斗角不算,还得跟他与虎谋皮。我那日子过的,怎是一个惨字可以形容。”我做了个极夸张的表情。 “你这宠贯王府的睿妃,也不是一个睿字可以形容的。” “啊!救命!” “咳!啊。。。。。。” 只见翠儿和盈香都在池子里拼命地挣扎,我急忙跑过去,靠近池边。没等我有下一步的动作,夜魂已经飞身掠过池水,捞起翠儿。而绛红也把盈香拉上了岸边。唤人来给他俩送回房间,我也随着她们回去,路上夜魂吩咐让紫衣来给她俩瞧瞧。 只是夜魂到我身边,拽住我说了一句:“你是故意的!” 我大方地承认。 “既然你的感情容不下她,给她放生吧!”跟翠儿合谋,但盈香不知。翠儿是故意落水拉着盈香,即便知道盈香会水,还是怕伤到她。夜魂一定会先救翠儿,只因我待翠儿犹如姐妹,他不忍看我心伤,自然就会爱屋及乌保护翠儿。何况夜魂从不缺女人的爱慕和真心,盈香没有一点胜算,若不清醒只能苦了自己。 翠儿是有备而来,当然没什么大碍,而且没等呛到几口水,夜魂就飞身救她。盈香却遭罪了,倒出呛进的水,脸色煞白,身体冰冷。有些懊恼是不是这一剂猛药太狠了,要是真病倒了该如何是好? 直到第三天,盈香的烧才退下。勉强可以起身吃点白粥。看到我在房里,没跟我说话。眼神好似没有焦距,木然的脸上没有悲喜。她这个时候该是恨我的吧——恨我的残忍。 “不管你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要留在我身边,你都该仔细地审视一下你的感情。爱上一个不爱你的人,就是这样。若坚持,只怕现在承受的苦楚,才刚刚开始;若能痛定思痛的认清,来日必然会谨慎选择,再也不会这么盲目地勇敢了。”我交代人好好照顾她,就离开了她的房间。 第二十五章 直钩钓鱼 两年后·上京 上京现在最热门的话题,就是这个尽欢楼。随便找一处茶摊,要了一碗冰糖链子茶,听着他们谈论当下最流行的八卦新闻。 “尽欢楼开业那天,我看到武林盟主——慕容御风了!” “那算什么?靖王都能请到,你说这尽欢楼的老板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我看是江南首富,程家的亲戚。” “你可真能胡扯,他程浩然自己都做不到,能请来这么些有头有脸的人?” “我听说这尽欢楼的老板是个女的!” “哪个娘们能有这么大能耐,是公主还是贵妃呀?哈哈,哈哈!” 不知不觉自己已是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莞尔一笑,付钱离开。回到夜魂在上京给我置办的府邸,现在我已经给它起名“桃花洞府”。让浅碧给我准备洗澡水,泡一泡解解乏。躺在木桶里,想起当初夜魂把七彩送给我的时候,这七个身怀绝技的漂亮小姑娘像七仙女一般,跃入眼前。紫衣我是最熟悉的,这两年都是她在照顾我的身体。我好奇得逐一打量这七仙女,她们一个一个恭顺行礼,报出自己的特长: “奴婢红衣,擅长易容。” “奴婢橙衣,擅控音和模仿笔迹。” “奴婢黄衣,擅长点穴和暗器。” “奴婢绿衣,擅长驭兽。” “奴婢青衣,擅长巫蛊。” “奴婢蓝衣,擅长通灵。” “奴婢紫衣,擅长医毒。” 当蓝衣告知:伍美婷肉身已毁,再无返回的可能。这个打击让我又卧病在床月余,才见起色。后来跟着青衣学了些巫蛊之术。最喜欢绿衣,她养了一头雪豹,很通人性,常常把我逗笑。临出发前,给夜魂安排个任务,让他去寻一处风景如画还有温泉的地方,建所房子。这死爷们也不客气,直接把幽冥笛交到我手上——幽冥教暂时由我代管。 尽欢楼是按我设计改造的。主楼两边各有一个小楼,左边是员工宿舍,右边是厨房。一排“山”字排开的楼宇,全部装修完毕花了大半年的时间。进门正面直接是舞台。一楼只有四桌散位,二楼东西分别有三个包间。正对着舞台的南边是两个贵宾房。所以满打满算这个酒楼一共只有十二桌。三楼,都是我的私人区域,可以俯瞰尽欢楼的一切。 尽欢楼不但需要预约而且还是会员制的。早在开业前,就打造了些尽欢楼的金牌,后面有号码。所以一看到牌子,就知道客人的身份。早上会有人接受牌子,收到12个牌子就停,贴出“明日请早”的字样。 为了让尽欢楼在上京独占鳌头,节目是我花心思编排审过的,由第一舞坊负责演出。盈香偶尔也会上台,更多的时候是做师傅。跟程浩然的合作,让上京第一酒楼——醉仙居入驻,开业的时候我又猛造声势,更使得尽欢楼坐稳翘楚的位置。 尽欢楼平时是由翠儿在打理,我隔几天过去溜达一圈。只有等鱼上钩了,我才会出手。多数的时候,我都是躲在桃花洞府一个人自在逍遥。这桃花洞府,还住着一位名唤桃花的风尘女子,五官轮廓与我有七八分相似。她是魉按我要求给我找来的替身。 “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贱名,桃花。” “都会些什么?” “四岁就被卖到窑子里,妈妈觉得我模样标志,琴棋书画都请师傅教过。”我点头笑了笑。这是个好胚子,日后在上京定能呼风唤雨。 “你接客什么价?” “十两银子。”说话的时候,犹豫了一会又接口道:“现在不比以前,生意不好的时候六两八两的也是接的。”我给她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这是赏你的,我只喜欢对我忠心的人。以后你就住在这儿,两年后,我会把卖身契还给你,加上这房子。”她听我说到这里,不敢相信,疑惑地看着我。转而跟我说,“奴家不要卖身契,让桃花一辈子跟着您吧。” “绛红,把我的胭脂泪拿来。”我让桃花弹唱一首《水月谣》,测她到底有多少道行。结果很让我满意,不管是弹曲还是嗓音——以前必是下过功夫用心练过的。我淡淡地说道;“你会大富大贵的。” 给她配了几个丫鬟,让她去给我寻一把古琴,跟盈香去学本事。我会把她栽培成尽欢楼的新主人。桃花是个聪明的姑娘,她选的古琴虽不及胭脂泪这么幽怨空灵,但音韵意境都比较接近。 夜,像一幅巨大的黑幕,掩盖了所有的一切。尽欢楼却只为夜色绽放,带着它撩人的芬芳,来蛊惑那些富贾权贵的灵魂。从后门上楼,直接进了翠儿的房间。 “姐姐,这是这几日客人的名单。”当看到齐将军的号牌,心里浮出一丝快意——猎物已经进入视线。 “没看出我们翠儿也是把做生意的好手。”翠儿本就是个机敏的丫头,这几年磨砺得越发的精明,替我省了不少心思。我用手点了点齐家的牌子。 “齐家的大公子,一楼东位子。” “以后留个位置给齐家的人。”翠儿点头,已经明白我要开始钓鱼了。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夜明珠,这不是个小数目,正在猜测它的来历。 “这是程老板安的,三楼都装了这夜明珠,说是灯火伤眼睛。” 随口回了一句:“程老板有心了。” “姐姐,程老板总是试探我,他好像知道这尽欢楼的老板不是我。还有靖王已经见过我,估计对姐姐还没死心。” “呵呵,小妮子,就快成人精了。”走出翠儿的房间,遣人去把桃花的琴拿下来,准备登台。换上一袭浅黄的花裙,头上插一枝金菊,腕上套上一只黄玉镯子抱着琴在台后静心等待。 外边的舞蹈结束后,舞坊总管上台:“下面由桃花姑娘献上一曲《菊花台》!”有人跑上去往台子上撒菊花瓣,摆好琴架,我款款上台。走到琴架前,放下琴,对观众盈盈一拜,柔声说道:“此曲只为献给一个人!”席地而坐,裙子的花边覆在菊花瓣上,垂首,拨动琴弦缓缓唱出那首周杰伦的《菊花台》。唱到最后一段“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躺。北风乱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断,徒留我孤单在湖面成双。。。。。。”抬头,满含深情地凝望着齐将军家的大公子,直到曲止。 下台后,转身吩咐道:“有人找我,领到三楼。”我在等待,等我的猎物自己咬钩。传闻齐家的这位大公子,鲁莽冲动,有勇无谋并不讨齐老爷子喜欢。今日一见,长得还真是莽夫的样,虎背熊腰的。 换下衣服,焚上香,品着香茗。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到夜魂了。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离了他不行,这会怎么开始想念起来?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一旦习惯就会沉沦,就如此刻的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已经住进了他,而自己却全然不知?记得当初他说他愿意等,等到我心甘情愿,当时认为那是他的事跟我无关,而今我觉得自己输了。滴水穿石,输给他的耐性了。 该来的没等到,等到个不该来的。 “主子,有位自称是‘四爷’的求见。”小丫鬟递上一幅画,正是我当年在靖王寿宴上献的水墨江山。我拢了下心神:“请。” 丫鬟带他进来后,掩上门退了出去。 “四爷请坐。” “睿妃,转眼两年多了,别来无恙?”他怎么会来?为何见我?脑子在不停的转着,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仔细和他应对。 “四爷贵人事多,不必绕圈子,有话直说无妨。” 他眉眼含笑,也拿碗茶,品着。“这图,弟妹你送错人了——该给六弟。” “四爷说笑了,伍儿只是一妇道人家,你们兄弟的事,可别扯上我。”今日身份已经不是睿妃,不是他的臣只是民。 “睿妃,六弟能给的,朕也能给你。”我笑出声,一点也不掩饰。 “我可不稀罕那笼子里的破位子!”此时的我狂妄之极。齐家那半块兵符他也有兴趣,我们要的东西是一样的。我有幽冥笛,他有皇权,究竟鹿死谁手,还真想跟他一较高下。 他听到这里有些恼了,声音也提高了:“你莫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纵然你有天大的本事,这天下现在还是朕的天下!” “那又如何?你要的东西又不在我手上,难道把我杀了,你就如意了?怎么天子的权利只用作欺负我这等小女人么?我胆子可小,经不住吓唬。”夸张的拍着胸口,做出一副害怕的表情,不想他却乐了。 “朕的身边,也缺个心思这么玲珑剔透的睿妃。” “停!昔日王府就十几个女人都能把睿妃弄死,要是真到了您那三千佳丽的手里,得死多少个来回呀?”没想到这个晚上,跟这个不该来的,相谈甚欢。走的时候,我拿了一个尽欢楼的金牌交到他的侍卫手里。 第二十六章 感情骗子 这上京就属醉仙居的菜最合我口味。剁椒鱼头,那咸鲜辣的滋味,真是回味无穷。每次去,那个雅间都是空的,仿佛是给我故意预留的。后来知道大公子是因为齐老太太去世,那天才匆忙离开的。既然如此,就再等他几日。 每次去醉仙居吃饭总能碰到程浩然。刚开始还不以为意,只当偶遇,偶遇次数多了,不由让人生疑——除去跟尽欢楼的合作,我实在不懂,他要这么些偶遇做什么?看吧,说曹操,曹操到。 “今天的鳜鱼做鱼头豆腐,再好不过了。”现在他是了解我的口味,知道我属猫的,就爱吃鱼。 “程浩然,觉得尽欢楼给你的醉仙居分成少了?”我试探性地问一问。 他赶忙摇头:“我虽是一介商人,但不是眼里只有钱。” “那我就纳闷了,你程家家大业大的,难道现在就剩这一个铺子了?怎么每次我来都能见到你?”他一副被看出心思的囧样,更让我更想不通。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我诚心想结交你这个朋友。”这话说到这份上,就说透得了,“朋友”这个概念模糊了点。 “别告诉我——你看好我了。”从尽欢楼开张,我们的关系就是合作分钱,他既不为了多占尽欢楼便宜,大可不必这么陪着时间,陪着我。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还真没说错,男人见到漂亮女人,就开始用下半身思考问题了。他刚端起茶碗,押一口,一听我的话,呛得咳嗽不止,脸“腾”地红透。就讨厌他们矜持含蓄,什么话像掐在嗓子眼里似的,闹心!我不打算就此放过他,接着问出更尖锐的问题:“程大当家呀,打算明媒正娶呢?还是偷偷摸摸的在外边家外有家呢?” “家中只有六岁幼女,妻早年亡故,从未纳妾。”这话啥意思?是可以直接做大房的意思么?有点儿困扰。看到我困惑地看着他,他又继续说道;“只要你愿意,我这就找人上门提亲,以后家中一切皆由你来做主。”不是我想笑他,是实在控制不住,太逗了。 “我说程老板呀,你才认识我几天,你这见一个爱一个的,该是妻妾成群的呀!何况还是当家主母的位置,打破头也轮不到我吧!你是不是骗女人骗习惯了?”听我这么说他,他走到我身边。 “其实,我仰慕姑娘已久,这是程家当家的信物——翡翠麒麟,就以它做为我与姑娘的定情信物。”他拉起我的手,把一个通体碧绿的麒麟印章交给了我。 “程家的钱,从现在开始都归我了?” 他很高兴地回答我:“是的!” 这个傻子,把自己的家当都给别人了,还这么乐呵。切!不是他傻是我傻吧?这个是不是真翡翠还两说呢!就算是真的翡翠印,拿着它,程家所有的商铺所有的钱,我就可以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啦?哥啊,是你演技不够呢?还是我揭穿太早?简直是把我当无知小少女来哄骗了。想到这里,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反正将军府的好戏还没开演,正好得空,就先教训教训你。让你吃过亏,也好有所收敛。 “吃完饭,去我那儿坐坐,伍儿给你抚琴唱歌。”他很高兴,从把翡翠麒麟交给我后,就一直拉着我的手。脸还是有点儿红,手心还冒了层薄汗,有点湿黏。给他带到我的桃花洞府,去的却不是我的屋子。让浅碧抱来胭脂泪,放到桌子上。弹唱了那首《星月神话》,一边唱一边眉目传情。唱完,站起身,走到他身后,双臂环住他的脖子,身子贴在他背上。他反手握住我的双臂,心跳很快。贴在他耳朵边上,吐气如兰地吹拂他的耳根,喃喃问道:“你喜欢伍儿么?”他点头称是。 “有多喜欢?” “我可以对天发誓,此生只爱伍儿一人!”好一个感情骗子,台词都这么老套。我在他耳朵边用舌头轻轻舔了一下,登时,他耳朵和脖子都涨得通红,握着我胳膊的双手加重了力道。 “别。。。。。。别再诱惑。。。。。。我。。。。。。我怕自己把持不住。”他已经说不出完整的句子,隐忍的声音沙哑而充满诱惑。我轻笑,绕到他身前。他也站起来紧紧的搂着我,心跳如擂鼓。我的手在他的后背像弹琴一样,用指甲轻轻的撩拨着。 “这是梦么?”他呼吸急促,顶到我的硬物,让我知道他已经动情。我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他也在深情的凝望着我。渐渐他的眼神涣散迷茫。 “去到床边,把衣服脱了。”他依照我的话,解自己的衣服。我滚到床上,放下床幔。。。。。。 首战告捷。再回到屋子里时,程浩然正在床上睡得香甜。拿起一本书翻着,吃着绛红为我准备的茯苓糕片。没动几下就完了,呵呵,有趣。应该是好久没碰过女人了,嘴还挺挑的,不骗到合心意的,也不在烟花之地解决。 听到有响动,放下书,走到床边,他挑起床幔。看到是我,用力一拽,把我拉到床沿坐下。被滑到腰上,露出大半身胸膛,身材不错。 “伍儿,我们什么时候成亲?一刻也不想和你分开了。”原来是没玩够,还想继续呀。 “好了,别像个委屈的小媳妇似的,我让丫鬟给你准备洗澡水,吃过饭我们一起去尽欢楼,也有些日子没去了。” “江南的丝绸生意出了点问题,我得回去一趟。”他看看我,很小心地说道:“我不想跟你分开,你也去江南逛逛行吗?就当去散散心。”怎么?还想给我骗去南方卖了? “我不去!”他看我有点儿生气,忙解释说:“不是带你去见亲戚的,你别生气,你就是去玩儿,顺便陪着我。” “我在上京还有重要的事情。” “那我等你处理好了,再启程。” “你回江南把事情处理好,再回来。这段时间,我不会离开上京的。”他还有所顾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迟迟又问了一句;“这次你可不许再消失了,让我遍寻不着。”我什么时候做过这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再磨磨蹭蹭的,我现在就把你扔了。”推开他,走出屋子。吩咐丫鬟给他准备沐浴,让他洗完澡,到前厅找我。下午零食吃多了,该吃饭的时候反倒没什么胃口了。见我心不在焉的不好好吃饭,他也放下碗筷。 “去尽欢楼,让厨子做几个你爱吃的,把我的宝贝儿饿坏了可不成。”这主意不错,等会儿饿了,就在尽欢楼吃点。绿衣在给尽欢楼训练几个大型动物,我也想雪豹了。 第二十七章 兵符迷局 刚下马车,程家的总管就等在尽欢楼门口。看到他牵着我的手,微愣,转眼就着急地跟他说:“少爷,江南六间绸缎庄全都关了。您要是再不去看看,成衣坊也撑不了几天了。” “等我回来。”他亲了亲我的脸颊,转身上了管家身后的马车。马车在街角消失,转过头迈步回楼。刚到门口,突然被一只手挡在我身前,我只得停住脚步。 “小美人,哥哥带你进去喝一杯呀?”不想在尽欢楼门前惹是生非,转身穿过巷子,走到后门。 “哥哥看上你了。”说着一群手下将我围住。我从衣服里掏出幽冥笛,吹响最后一个音节,召唤七彩。 “见过主子。”人都到齐,站在我身后。 “哎呀!小美人,来头不小呀!” “黄衣,你留下收拾他们。”下完命令后,带人直接往尽欢楼里走。黄衣身手敏捷,没等我走到那痞子身边,他的手下全被她点成了木头人。 “你究竟是谁?” “桃花姑娘!”还没等我迈上楼梯,齐家的大公子就喊住了我。 “大哥!” “三弟?” 真是冤家路窄,我嘴角轻蔑一笑。今儿可算见到当日逼得盈香连舞坊都待不下去,传闻中的齐三公子了。这无赖的所作所为跟盈香描述的倒是一点儿不差。示意让黄衣解开他们的穴道,挥手让他们散了。我跟在齐大身后,去了他们订的房间。 在房间里坐下后,齐大开始向我介绍他的两位弟弟。齐三显然不能适应刚才发生的一切,一路到包间都是傻傻楞楞的样子。 “桃花姑娘,不好意思,三弟莽撞了。我这个大哥在这儿替他跟姑娘赔罪。” “赔什么罪?刚才三公子也是好意,准备请我进来吃顿饭而已,何罪之有?”这场面上的事,无所谓黑白,单看需要。需要黑色就把白的染了,需要白色就把黑的漂白。 “没想到桃花姑娘这么豁达,真让人佩服。”豁达?不置可否,一想到他们的姐姐,更让我心生厌恶。 “昔日,我和靖王妃还情同姐妹呢!”含糊地带了一句,试探他们的反映。看看当年的事情,这三个弟弟里有没有她的帮凶? “姐姐嘴真严,连带着我都要记恨姐姐了。有这么个天仙般的妹妹,也不帮弟弟们促成良缘。”这二公子一听说话,就知道是个孩子心性,他不是能帮忙的料,用他只能添乱。这群见了美色就找不到北的齐家公子!齐家还真是家门不幸,气数将尽。“既然是家姐的手帕,也该是权贵之家,怎么会。。。。。?”这三兄弟里,就属他心思细腻——看来我要找的东西应该在老三手上。 “丈夫病故,扔下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只好开个酒楼,用以糊口。”比起在靖王府把谎话说的自己都得骗进去,应付他们,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桃花,我愿意照顾你往后的生活。”大公子听我说的身世,准备收了我这个寡妇。我只是看着他们三个,不接话。心里越是厌恶,脑子越是清醒。 “大哥,这尽欢楼是什么地方?她若愿意做小,王孙贵族她也能攀得上。” “三弟说的对,是大哥考虑不周,桃花你再等我些时日,定不会让你委屈的。”既然已经测出深浅了,也不乐意再陪他们絮叨。便推说身子不适,让他们尽兴,今天这顿算我的。告辞离开,回到三楼自己的房间,仔细盘算接下来的计划。 刚到上京,我就安排了魑魅魍魉一起去齐将军府上寻那半块兵符,结果空手而归。齐将军的副将韩庚夜是幽冥教的暗人,他也证实兵符确实不在齐老爷子手上,那半块兵符到底在谁手里?现在看来,老三的嫌疑最大,齐家的证据早就收集了一箩筐,就等这兵符到手,就可将它连根拔起。召来魍,让他安排人盯着老三,把他日常去什么地方,跟什么人接触都汇报给我。 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想明白:我在幽冥宫养病这两年,靖王一直没什么动作。他对王妃的态度更是让我费解——若是他对我深情一片,那么王妃的下场就该很惨;若是他还想成他的大业,少了我以后,他俩该扮演恩爱夫妻。可这两样他都没做,只是把那女人幽禁起来,意欲何为呢? 早起,蝉已经在树上鼓噪。阴沉沉的乌云,像罩在头上的灰麻袋,又烦又闷。喝着浅碧为我准备的冰镇酸梅汤,还是觉得闷热。换上前几日夜魂遣人送来的冰蚕纱,才觉得稍微舒服点。他一直都惦记我,为什么不来看看我呢?以前的我是渴望自由飞翔,但这两年包裹在他的羽翼下,已经忘记了怎么展开翅膀。是我想回家的执念化为乌有的时候,他就成了我心里的依靠了么? 翠儿不知何时进来,惊扰到正在发呆的我。“姐姐,盈香失踪了。” “哦?” 翠儿着急得想问我拿个主意,又担心盈香是不是被人劫持,慌乱地说了一大堆话,我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她的去处我自是心中有数。翠儿看出我的不在意,闭了口,不在念叨。 “桃花的本事学得差不多了,以后我得空,会亲自教她。”翠儿心有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翠儿,你不必担心,腿长在她身上,想去想留,自是别人勉强不得的。”看她脸上写满迷茫,明明好奇却又不好再问,索性给她说个明白。 “翠儿,记得当初盈香献舞,在靖王生日的时候,我教她能让这舞刻在男人心里的动作吗?你可曾在尽欢楼看到过?”她回想着盈香在《星月神话》里最后谢幕的动作和来尽欢楼客人的名单,想必已经知道答案了。 “姐姐,那不是个好去处!”小丫头还真是进步神速。我含笑点点头。这好不好的,也得看她自己的目的了。他日富贵逼人是她自己选的,沉沦苦海亦是自己的主张,不愿再管,由着盈香走她自己选的路。“翠儿,你也长大了,也该是考虑选个如意郎君的时候了。” “姐姐嫌弃我了?我就赖着你,嫌弃我也赖着。”像个小孩子一样,腻着缠着的,刚才那个精明的翠儿已经无影无踪,换来眼前这个耍赖顽皮的她。 “哎呀,这鬼灵精,也不知道谁能配上我们家翠儿,选个合适的怕还真不容易。”一边说笑,一边抚过她的发丝。这世上能住在我心里的人不多,翠儿早已是我的亲人,我一定会保护她,看着她幸福的。 绛红递来个小箱子,交给翠儿。我悄悄在她耳边说道:“捎去江南你哥哥嫂嫂那,留作日后用。”她点头,抱着小箱子离开。这几年他的哥嫂在江南一直做茶叶的生意,收益相当不错。幕后又有我雄厚的财力做后盾,屯下的家产,已经够几辈子用度了。 送走翠儿,换了身衣裳,准备出去“偶遇”齐三去。我对齐家已经没多少耐性,赶紧办妥这一切,把贤明送回王府,离开此地。夜魂,我有些想你了。。。。。。 第二十八章 一箭双雕 这些刻意而为的巧遇,几次三番后齐三已经得意洋洋地做了我的入幕之宾。得寸进尺的东西,竟然想挤进我的桃花洞府,天天只顾着黏缠着我,心里更加厌恶他。在尽欢楼他的包间里,我依在他身上,浅尝美酒看着台上的驯兽表演。 “桃花,你可真是个妖精,我大哥为了你休妻,已经跟老爷子顶上了。如让大哥知道你现在都已是我的人了,估计能被活活气死。”出身官宦世家的手足之情如此凉薄,难怪昔日靖王会谋算那位子,手刃亲兄弟也在所不惜。 “大公子怕是误会了,桃花本就无意改嫁,更不在乎名分,这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快意人生不比那些虚名来得痛快!”狐狸精也有狐狸精的得意,只是这美好,没有几个人能体会到。将葡萄拨下皮喂到他嘴里,突然有个人从门口闯进来。怒气腾腾的程浩然,比往日的温文儒雅更添几分韵味。三公子看来者不善,起身档在我面前,趁机把青衣早就准备好的秘药倒入酒壶中。 “程老板,你走错地方了。”齐三也不是个好惹的主,看到程浩然表情也猜到几分,我和程之间并非只是合作那么简单。程浩然对他置之不理,只想绕过他把我带走。 “齐公子,这是我和她的事,还请你行个方便!”愤怒的程浩然从牙齿缝隙挤出这么几个字。 “她现在是我的女人,该离开的是你!”不耐听他们争执,我在齐三身侧,挽住他的胳膊,如弱柳之姿依附在他身边,说道:“程公子,若是关于生意的事情,和尽欢楼的掌柜谈即可。若是关于你我,那没什么好说的,我--们--结---束---了!”后几个字,我一字一顿,清楚地说给程浩然听。他的愤怒已经到了顶点,身体僵硬手握成拳,瞪着我,眼底却饱含深情和不甘。 “为什么?” “知道这个有意思么?我不说可是为了你好!”我咯咯地笑着,等着他接着问好羞辱他。 他还真的问了:“程某要知道答案。”他的坚定让我戏弄这感情骗子的兴趣更加高涨。 “好,如你所愿。到门口我跟你说,给你个明白死。”我笑得更妖娆,像曼陀罗花一样释放着撩人而又杀人的芬芳。带他走出房间,在他耳边仅用他能听清的声音说:“你床上功夫不行,满足不了我。”转身,复回齐三公子身边。当三公子听到程浩然急匆匆离开的脚步时,好奇的追问我。我也不瞒他,攀上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调笑着说:“他满足不了我,你能。所以我把他撵走了,呵呵。” “妖精,真恨不得在这就要了你。”我满意他的反映,拿起酒杯,凑到他唇瓣。他接过就喝,我又填满:“你多饮几杯,我喜欢狂野的。”他得意大笑,搂着我又喝了几杯。 “今晚定要让你讨饶!”说完这句后,再无动作,眼神迷茫。我知是药已经发挥效力,叫来青衣,让她用失魂,问出我要的答案。再也不需要与他虚与委蛇地应付,迅速离开尽欢楼,回到我的桃花洞府。 羞辱了程浩然这感情骗子,也无需再应付小三,心情大好。可青衣带回的消息却让我开心不起来:小三既没参与她姐姐的计划,也不知道那半块兵符的下落。指甲抠在桌边划出刺耳的声响——齐三这个废物!白费那些时间和心思了。 再过些日子就是幽冥教两年一度的冥日,我带着七彩回幽冥宫。浅碧和绛红留在翠儿身边,我已经叮嘱过翠儿,尽欢楼将会留给桃花经营。齐家的事办得不顺遂,那半块兵符至今下落不明,只能先放下。 幽冥决是夜魂创造的内功心法。它会使经脉逆行,使内力增加一倍,与之对抗的时候,伤害却会减半。修炼此内功心法的人,会被逆行的经脉反噬,这两年一度的冥日,就是给他们一种名叫“鬼雪”的解药。据我所知,修炼这幽冥决的只有十个人,但我只知道其中的六个:夜魂、魑、魅、魍、魉和幽冥宫的管家,剩余的四人除了夜魂谁也没见过。夜魂交给我幽冥笛的时候告诉我,齐将军的副将韩庚夜还有御前侍卫统领安照康都是幽冥教的暗人,而剩下两人不在上京,日后我自会见到。 通过这两年对夜魂的了解,知道他在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就已无敌手。身怀绝世武功的他该是因为寂寞才布局天下的吧?那两个人的明面身份又是什么呢?夜魂的智慧不得不令我佩服,鬼雪需要别人用幽冥决推融才能有疗效,然而只有夜魂可以一人推融鬼雪,其他人要想推融鬼雪,必须汇合两人以上的内力。这样相互依附的方式会使谁也不能背叛,难怪他能控制整个武林,甚至是国家。曾经我问过夜魂,难道他不想要这天下?他只说了俩个字:“腻了!”某些时候我们的心意是相通的,想法也出奇的相似。爱的最初是陪伴,却不知从何时的陪伴变成永驻于心。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会习惯,一旦习惯就会沉沦,时间是个多可怕的东西啊! 回到幽冥宫的时候,我已经疲惫不堪。所有的事情都交给管家和魑魅魍魉负责。我想夜魂也许会来,也许不会。其实我是有办法联系到他的,只是在等他来而已。他不来,我也不主动找他,仿佛我们的关系突然僵持在这儿,谁也不肯先迈一步。冥日当天,夜魂没有回来。我独自领着七彩从大殿的右侧走上主位。庄严巍峨,气势磅礴的大殿,让我觉得冷。坐在虎皮垫子上,台下众人恭敬地行礼。我点了点头,让他们入座。魑魅魍魍魉是幽冥教的四大堂主,由他们汇报幽冥教各个堂口的情况。他们分别管辖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魑负责青龙堂,包括当铺,镖局,赌坊,武馆等正当生意的运作;魅负责白虎堂,解决所有江湖门派产生的大小问题;魍的朱雀堂,负责收集情报消息,暗杀,保护;而魉负责的玄武堂是担负着整个幽冥教和幽冥宫的一切运作。真荒唐,这两年虽身在幽冥宫养病,可我并不关心夜魂的一切,现在坐在他的位置,看着他建立的王国,甚至让我有些恍惚。开席后,我又不能饮酒,怕扫他们兴,找个借口离开。 第二十九章 浓情醉爱 次日我见到了夜魂布下的四枚暗棋:御前侍卫统领安照康,齐将军的副将韩庚夜,蒙国的带刀驸马孛儿介·明琪,辽国紫金王耶律·錾幽。只有我的反映有点儿震惊,魑魅魍魉和管家对于夜魂部下的暗人的身份适应良好。管家把事先装好鬼雪的药盒交到他们手上。我作为代理教主,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好替夜魂感谢他们为幽冥教做的贡献,希望他们以后能有更大的成绩。也不知道我说这些话合不合适,赶鸭子上架。趁机腹诽暗骂了夜魂几句,他不就是想趁机宣扬我是他的女人么?让我主持幽冥教的集会,还真是煞费苦心了。他们离开以后,我抬眼望向门口,看到依在门边的夜魂。我的动作一气呵成,起身跑上前,掐住他脖子:“死变态,你刚才就在,故意的是不?” 本来手上也没什么劲也不是真要掐死他,他顺势抱着我转个圈,口里问道:“想没想我?” 当他停下旋转,我直接挂在他身上,随势侵袭了他的唇,印上热辣的一吻。“想——想掐死你!”他开怀大笑,胸膛的震动让我更生气,“你这种把自己幸福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行为很可耻!”他抱着我坐下,让我坐到他腿上,我蜷缩在他怀里。 “看把我的伍儿都累瘦了。”他抚摸着我的脸颊,轻声的在我耳边念叨:“兵符的事我来解决,你在幽冥宫好好养着,等明年就能住进新家了。”他知道齐家兵符的下落?那么我在上京的事,他是不是也全都知道? “唉!”我叹了口气:“当初花那么多心血带个徒弟,竟然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用盈香做试探,看看他都知道多少? “她若是奔着荣华富贵,定能如意。还不满足,那么苦的只有自己。”心照不宣,他也知道盈香的去处了。既然什么都瞒不过他,那么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这上京越来越让我讨厌,忙活了两个月还没找到兵符,麻烦道是惹了不少。要不你告诉我那半块兵符的下落?你不想说也成,我回去接着勾搭齐老爷子,你选吧?” “真是冤家呀!自己笨,就收拾我一套一套的!”他露出狐狸的奸猾嘴脸。这可恨样,捏着他脸逼供。 “你说是不说!” “说,说,两块兵符都在靖王府!”他捂着被我捏红的脸颊,委屈的招了。心有不甘的埋怨一句:“耍泼妇!” “哼!才知道我是泼妇,泼妇就是对我的表扬!俺娘说了,泼妇不受欺负!” “我的伍儿,这天下独一无二的伍儿!”下巴抵在我肩膀上磨蹭着,温热的气息上涌,让我有些燥热难耐。听着他心跳加快更让我不安,在他身上蹭了蹭,他呼的热气在我脖子上痒痒的,我舔了舔嘴唇问道:“你是不是想吃了我?” “ 一直都想。”声音沙哑且性感,带着宠溺的暧昧,格外动情。手轻轻地在他身上画着小圈圈。这练武之人,就是身材好,这棉里包铁的肌肉块,健硕的身材,我也不算很吃亏。看他苦苦压抑的表情让我更想好好地逗逗他。 “这不是病,这是命呀!当初我好奇你咋没孩子的时候,就想你可能是那个不行了。这两年多就更能证实我的猜测了。如花美眷都被你遣出去,本该如狼似虎的年纪,唉。。。。。。”我忍,可不能笑,肚子都快炸了。他不再和我说话,只是更紧的抱着我,似乎要把我的身体融入他的体内。粗重的喘息压抑着自己的欲望。 “有件事情忘记告诉你了,夜魂——我喜欢你!” 他扳过我的身体,让我的目光迎向他,眼里闪动着震惊和兴奋,喃喃地说了一句:“我终于等到伍儿的心甘情愿了。”其实心早就沦陷在他的深情以待里,就是那点儿小小的骄傲,不肯亲口承认罢了。经过分别相思,反而看清更多。两年了,我真的是让他等太久了。 “爷,今天你就侍寝吧!” 他听到我这么肆无忌惮的勾引更为激动,抱着我上床。脱去自己的衣物,眼里承载了太多的欲望,让那双本来就有够妖媚的桃花眼更是妖娆噬骨。我侧身躺在床上,细细品味他每一个动作。这死爷们,长的比女人好,身材也是超赞,就这妖媚样,也是脂粉堆里的翘楚,还让不让女人活了!我愤恨、我慨叹、我不甘、我嫉妒、非要把他捏边搓圆,然后再压饼碾碎不可。他的嘴缓缓压上我的嫩唇,复又紧紧地含住,在空中吸吮勾缠。唾液与唾液的融汇,舌头与舌头的嬉戏,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吻技很纯熟,很诱惑。 一声夺魂的轻吟,让夜魂再也按捺不住,一层层拨开碍眼的束缚,将硕大的圆润握在手中搓捏。时不时用手指夹住那小小的葡萄按捏,弄得我燥热难耐。明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从喉间发出点点细碎的呻吟。空出一只手来已经是从腰上慢慢移到了那神秘的三角地带,将裤子拉到小腿肚,手一会儿在肥厚殷红的花瓣上轻捏重揉。不愿被降服,我开始反击,将樱唇在他的耳后舔吻,右手居然伸进里裤内握住那早已亢奋的巨龙,放在手中把玩。苦苦压抑着欲火的他更加卖力地挑逗怀里的我:“小冤家,湿成这样,还不求饶!” “嗯~,嗯。。。。。。我要~。。。。。。”柔媚的嗓音略带沙哑,仿佛一片羽毛落在心尖,痒得难受又挠它不得。下腹一团火烧得越来越热,能烧到灵魂的最深处。扶起自己的昂扬,滑进那娇嫩的花心。。。。。。 一番激烈的战斗,我已经瘫软成一汪春水,发上,身上香汗淋淋。夜魂从来没有这么满足过,望着媚眼如丝的我,拨开黏在脸上的头发,眼前这个日思夜想的女人,要她一辈子也嫌不够。狠狠圈住她,想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 “爷,轻点,骨头都被你折腾散了~”这死爷们,明明刚才努力奋战的是他,怎么没看他有半分疲态呢? “那我来亲自服伺伍儿洗澡如何?” 啵~重重地亲亲他的脸,“真贴心,爷就是会疼人!”这一个吻,竟然像温润的泉水,注入那曾经冰封冻结的心,这温暖原来是如此美好,禁不住贪婪更多。 这澡是洗了,两个人一个超大木桶。结果是又在水里被他吃干抹净,才被抱回床上。上半场还能呻吟承欢,下半场直接昏迷。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正对上夜魂那深情的眸子,眼里的柔情将我沉溺。能在交错的时空里遇到他,即使生命对我来说已剩不多,仍感激。 “感谢命运让我遇见了你。夜魂,有你,我很幸福。” “你去上京胡闹,我可以由着你,但顾着点自己的身体行么?你还有我,做不来的就放下,交给我,别让我担心。”他握着我的手,浅尝轻吻着我每一个手指。他就是这样,为我撑起一片天空看我在里面任性妄为的胡闹,然后无怨无悔地帮我解决麻烦,收拾善后。有了他,我真的什么都不缺,那份满足和温暖溢满于心。 第三十章 痴心绝对 住在幽冥宫的这些日子里,几乎大半时间都在床上度过,甚至有时候,饭都是他在床上喂的。这死爷们可劲儿在床上折腾我,明明出力的都是他,凭什么他还能每天神清气爽的?屋子还是以前的屋子,但两年的变化已经很大了——换了纱织的床幔,被褥的颜色也都换成我喜欢的粉蓝,梳妆台上散落着各种漂亮的首饰,贵妃蹋前的小几上常年盛着我喜欢吃的零食。爱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细碎,像春雨般润物细无声,细细密密地渗透,遍布整个生活。 贤明进来的时候,赵大哥就跟随在他身旁。这个懂事早熟的孩子,总是让我黯然心酸。记得在幽冥宫过年的时候,我问他想不想家,想不想他娘?他说不想,想了会让姨母为难的。他说他要多学些本事,以后好保护娘和姨母,不再让娘落泪,不再让姨母操心。当初救他是不忍让他枉死,而今这孩子我却是真心喜欢。赵大哥的武功得到名师的指点,已经是今非昔比了。 我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让七彩和他俩切磋切磋。红衣在和赵大哥比试,贤明和橙衣较量着。夜魂不知何时坐在了我身边。 “你是鬼呀,走路都没个声音。” “那孩子筋骨不错,是个好苗子。” 我是外行看热闹,赵大哥和红衣在我看来是不分伯仲,而橙衣显然处处让着贤明。夜魂走上去,她俩下去,让赵大哥和贤明合力联手攻击他。夜魂只闪不接,灵活得像泥鳅,可怜的贤明和赵大哥,没有一招能打到他。 “行了,别欺负人了。”我走上前,搂着贤明。 “姨母,你求夜叔叔收我为徒吧!”这傻气的孩子,满脸的佩服和崇拜。 夜魂笑着调侃我说:“自古慈母多败儿,伍儿这么护短儿,这好苗子也废了。” 我不服气地接口:“贤明咱不跟他学,练得满身的伤整天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的?”淹死会水的,这不会的在岸边扑腾扑腾,离危险倒远。武功能强身健体,学点皮毛就好,学深了离危险就更近。 “你若从此改口称我姨夫,就跪下磕头吧!”夜魂坐回石凳上,不咸不淡地冒出一句。贤明大喜,挣脱我的手就跑过去跪下磕头:“师傅在上,受外甥一拜!”转而拜完他师傅,又给我磕头:“谢谢姨母!”这死爷们,算计得可真周到——我曾经是贤明他爹的五夫人,此刻冒出这么个姨夫,我和二夫人就只是姐妹之情了,我和靖王的关系就换转成姐夫和小姨子了。他倒是大言不惭,把自己安在了和靖王连襟的位置上。 夜魂指点了几处赵大哥练武的问题所在,还教授了他身形灵活的技巧,让他带着沙袋练拳脚和轻功。我听了几句,都是些折磨人的主意——成功还真没捷径可寻,付出辛劳和汗水是必须滴。 “贤明,给你娘写封信,我明日启程回上京。”赵大哥和贤明离开的时候我叮嘱了一句,夜魂听到我突然决定离开有些生气,起身也走出了院子。 晚上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大堆东西:鬼手给我配的药丸、冰丝纺纱的衣裙、白玉薄片做的席子、镂空透气的纳凉鞋子。一边给我展示这些物件,一边叮嘱我上京夏日燥热,少了什么差人告诉他。 “你不是生我气了么?怎么还去给我准备东西?” “跟你生气有用么?我可不指望你这没心没肺的女人能在意我的情绪,真跟你计较,吃亏的只有自己。”呵呵,这世上最了解我的,就是夜魂。很多时候,我的心思在他面前就像是透明的一样,我俩的默契都让我禁不住怀疑,我们生活在一起的时间不是两年而是十年。 “得空,去上京看我的尽欢楼,日进斗金呀!”我财迷的表情冲淡了分别的愁绪,他的心情也好了些,跟我开起玩笑:“真得看着你,要不苍蝇蚊子太多,无孔不入的,还真有些不放心。”又跟他聊了些房子的事情,他说位置选好了,正在建呢,最快也得明年秋天才能住进去。 回到我的桃花洞府后,先痛快地泡了个澡,几日的舟车劳顿身子都臭了。刚穿戴整齐,浅碧就来告诉我:程公子门外求见。去前厅坐下,让绛红沏一壶茶来,浅碧领程浩然来到前厅。那日和齐三的“奸情”被他撞个正着,我也教训够他了,该是跟他说个明白划清界限的时候了,以后也好路归路,桥归桥。 “程老板,是来要这个的?”把翡翠麒麟从桌子上推到了他眼前。 “我们已有夫妻之实,我会对你负责的。”真好笑,那天的事情他都抓个正着,怎么还惦记着娶我?真想知道他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糨糊!他的执着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又不是我第一个男人,也不是最后一个,负的哪门子责?”最烦的就是他这种破裤裆缠褪的,怎么尝一次甜头不行?还得白吃白占够本才算?还是我不给他点儿颜色看看,他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他底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我看不到他的脸,也无从分辨他此刻的心思。 “是我不好,那日和你。。。。。。以后,匆匆离开,才造成误会。以后我会多些时间陪你,不会再让别人有可乘之机的。”我和齐三的事情,他是这么看的?一个误会就轻描淡写的过去?是我笑别人太疯癫,别人笑我看不穿吧!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莫非他真的对我已经情根深种?我得找魍查查这翡翠麒麟了。他见我半天不说话,又补充一句:“成亲之后,你若要豢养男宠,我不会阻拦的。”这次换我接受不了了——这也太委屈求全了吧!当日是桃花告诉我,他没做几下就结束的,我才用这个话题故意在尽欢楼羞辱他。成亲后养男宠?只是这轻轻的一句话他说得颇为艰难,听上去生硬,砸在我心上,有些疼。 “没想到程浩然你真大度,男人不都是自私的么?只许自己三妻四妾。你连媳妇都能分享?”语带嘲讽,戳他的伤处,只为掩饰自己内心的惊慌失措。 “并不是大度。”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的喜好在面对你的时候,已经不重要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如他这般手握金山的男人,会把自己践踏到毫无尊严,只为情痴。他把所有的痛楚留给了自己,只为求那个心不在他身上的女人。是什么时候他开始对我动了情?这份感情又是经过怎样的酝酿?最后直到给自己逼到如此田地。 “爱着不爱自己的女人,不苦么?”虽然明白很难劝他死心,还是要说。以前我劝盈香,就是因为这求之不得是大苦,不忍心看盈香沉沦在那漫无边际的苦海中。 “也许会有绵长的痛苦,但她能给我的快乐,却是我今生最大的快乐!”他抬起头,眼眶里泪水涌动,那深情的凝望,让我不敢直视,只能落荒而逃。跑进屋子关上门,趴在床上。他既然知道这是大苦,为何还要如此执迷不悟?若真是我的自以为是,造成他今日的伤悲,我该怎么结束这段错误的孽缘? 第二天我遣个丫鬟送信给他,说过几日我会去找他,给我点时间容我好好想想。那翡翠麒麟是真的——这个消息也算在意料之内。莫非他看到我就一见钟情,就不管不顾地飞蛾扑火了?也许古代人就这样,他们没什么机会“谈”恋爱,所以一眼看上了,就爱?还是不对,他的情太浓,绝非一时起意,否则不会这么步步退让,直到退无可退的绝境。他的爱里根本没有自我,已经沦陷,这种沉沦短短的几次见面根本不能成立,否则宁可放弃都不会这么强逼自己忍受屈辱的。这种沉沦必须是日积月累的,天天执着于此,时间长了根本分不清,爱的是这个人,还是爱她的这个念头了。我不记得曾经和他相识已久,无论如何都得断了他这个念头。于是决定去向他道歉,跟他说清楚,我可不想欠下感情的债。 第三十一章 再见故人 差人把贤明的信交到了二夫人手里,告诉她贤明想多学点本事再回家,她想见儿子的话,也可以随时去幽冥宫小住。红衣给我做了张面皮——睿妃已死,不想节外生枝。红衣的易容术真是厉害,对着镜子,连我都认不出自己来。带着七彩,坐上马车直奔靖王府。 两年了,终于又再见故人,只是心境已经沧海桑田。 马车停下的时候,迎我下车的是靖王。目光扫视了一圈,只有丫鬟和奴仆,并未见二夫人。他牵着我的手进王府,神情平淡,仿佛一切本该如此是的,我这换了张脸的样子他是如何认出的呢?一路上我就在琢磨:这齐家的半块兵符怎么会落到他手里?既然已手握兵符,那么他怎么没逼宫退位呢?他在等什么?说来可笑,在王府这么长时间,我是第一次走进他的院子,第一次进他的书房。书房里只有我和他,他悠闲地品了口茶,开始问道:“美婷,你还要和我制气到什么时候?” “你的美婷已死在王妃手里,你我都清楚!两年了,王爷也该放下了。” “我从未放下,也放不下!”不管他放不放的下,我和他此生都再无可能。 “王爷要的江山,已是囊中之物了吧!该提前恭喜王爷!” “你莫要气我,当日夜魂说我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再不配拥有,我就已经知道自己错了。这两年对我的惩罚还不够么?”不想跟他纠缠在这个话题上,还是开门见山直接说出我此行的目的吧。 “我想要齐家那半块兵符,贤明在我手上。” 他突然大笑,“好!你,你想用贤明要挟于我?甚好!美婷,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这么对我,唯独你不可以!”已经愤怒的他,却让我更冷静,心思也更清澈。 “那半块兵符我志在必得,给或不给随你。” “有女人就能生孩子,你认为我会在乎么?用他做筹码,不及用你自己,谁的分量更重难道你会不知?”这狠心的父亲,我几乎可以确定当时他必然是知道王妃要杀贤明的。难道他当初就想用儿子的命,换更多的筹码来对付齐家?现实总是肮脏丑陋的,那可怜的贤明要如何面对这个从不曾爱他的父亲。 我咬牙切齿地骂道:“你是个混蛋!”转念一想:不对,他知道我不会伤害贤明故意激我的。救贤明的时候,就知道他只是一个庶出的长子,没有多大利用价值,用他去做什么图谋,就是天方夜谭。“你不要他,我要!即使少了你这般冷血的父亲,他在这世上也会多一个真心疼爱他的姨母。” “既然你那么喜欢那孩子,带他回来吧。美婷,我们重新开始!” 做梦!自由是我用命换来的,再回来?这十年的阳寿已过两年,剩下那八年我可不想活在这冰窖里。 “和你若是不能合作的话,那么我只能去你皇兄那儿投诚了。”我这句话就像枚炸弹——皇帝对我那些隐约不明的情愫,我知他也知。我可以用幽冥教的势力和皇上合作,拔了齐家,双赢。齐家兵权在握功高震主,在皇上心里也是根刺,正好用我来铲除它,我跟皇帝也算得上是互利互惠各取所需。至于王爷,既然他误会我是要委身于皇上,铲除齐家,就让他误会好了。此刻他的痛苦难过,根本就不在我的管辖范围! 他疯了一样地扑过来,抓紧我的手臂:“我不许,不许你进宫。他若是敢要你,我就杀了他!” “疼!”我撕扯着让他放手。他听到我喊疼,松了些力道,但还是牢牢地把我禁锢在他身前。“美婷,别这么对我。我只做错了一件事——坚持了该放弃的,放弃了该坚持的。这两年我一直都在悔恨中度过,住在你的院子,幻想着你还在,还在我身边。学会珍惜,是要经过失去才懂得。我现在学会珍惜了,可还有机会?”他渐渐平静,哀伤代替了愤怒,这样的他让我更不知所措,甚至有些无奈。 “佛说:‘人生求不得是大苦。’你若放不下,就只能在痛苦中沉沦。与其这样一心想求,求之不得反反复复,不如寻找另外一片天空。人生并不止是一个让你心动的女人可以爱,可以爱的还有好多:亲人、孩子、知己、朋友、还有你热衷的事,去尝试寻另一片天空吧!”他呆呆地看着我,似乎是在回味我的话,绝处逢生很难,难在挣扎的时候自己先失去了坚持的勇气。 好长时间,我们就这么安静地对坐。他突然冒出个问题:“那半块兵符不是夜魂要的,你要兵符做什么?”没错,夜魂想要兵符的话,他自己就动手了,他手里掌握的又何止是这点兵权呢? “夜魂是不需要。他若有心夺这天下,易如反掌!曾经我也问过他,他只回我两个字:‘腻了’。 或许我也不需要,只是那样会死很多人。”兵符不拿到,齐家不会有活口,株连九族的叛逆罪名一按上,有没有那半块兵符倒真的无所谓了。皇帝会为了保护他自己的权力残忍地杀戮,此时我能为这些人命做点事情的,倘若不做,等同于参与谋杀他们。他们于我无冤无仇,用这些无辜的生命做陪葬,我不会原谅自己。 “美婷,你对陌生人都可以这么好,为他们打算。一个小孩子你不顾危险地去救;一个刁民冒犯你,你不怪罪,还帮她求情;王府里的下人你待他们都那么亲厚——为何独独不能原谅我一次呢?” “我们之间谈不上原谅不原谅。我从未恨过你,因为恨是要记得的,我只是想把你忘记。不刺不痛,不痛不悟。悟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并无半点埋怨,相反还心存感激。”想到夜魂的时候,那些伤、痛,都值得感激。 他苦涩地点了点头:“夜魂比我厉害,我已经输了。他可以放你离开幽冥宫,又在背后默默地处理善后,这份能容的度量,就是我所不及的。”曾经夜魂说靖王也算个人物,现在看来颇有些英雄相惜的味道。 “能这样像好朋友一样的和你说话,我很开心。”靖王既然能佩服对手,他的雅量也不差。如果换个身份,他不是王爷,我不是他的侍妾,我们的感情是否也有举案齐眉的可能? “本来我还想把自己那半块兵符给你,若想救齐家家族性命,那还非得另外半块才行。” “啊?那半块兵符竟在王妃手里?”死爷们,看我日后怎么收拾你,说话不说清楚点,偏说在靖王府,让我误会。 “美婷放心,王妃已软禁在府里,你拿不到,别人也休想!”这世间的缘分还真奇妙,敌人和朋友都是一念之差。靖王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我们现在冰释前嫌反倒成了同盟。 “我有一事不明,尚需王爷解惑。王爷一心想要的霸业,已是囊中之物,为何又放弃了呢?” “我因此失去了你,而失去以后我才认识到,这是我此生犯下的最大的错误。美婷,其实在你身上我学到了好多东西。你舍弃做母仪天下的皇后的时候,可有一丝不舍?以夜魂的本事,想改朝换代也并非难事。你们都不要,唯独我看不破!”他轻轻地笑了笑接着说:“我经常在反思,为何你一定要离开王府?地位、权利、金钱、恩宠,这些世人向往的,我都堆到你面前,为何最后也没留住你的心呢?”能想到这些,证明他已经看破,在权势的光环下,在那个黄金铺地的战场上,不是害人就是被害。无休止的争斗,败了也许命都保不住,而爬的越高,就越危险。 “只是我明白得太晚。做个闲散王爷,和心爱的女子执手走天涯,过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只羡鸳鸯不羡仙,岂不是人生最大的乐事?” “舍得,舍得,有舍方有得。退一步,给自己退出一个海阔天空来!” “这两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会如此迷恋你?不是样貌,否则我不会厌弃从前的燕子,而是你的聪明慧黠——奇思妙想层出不穷;你的宽容——此刻还在替王妃的族人保命;你的善良——素不相识的小孩,你冒险相救;你的忠义——豁出性命挡在我身前;你的亲厚——这王府里下人,你待他们犹如亲人;最难的是无私——美婷,你可曾为你自己求过什么呢?” “以前我总以为自己还能回去,一缕魂魄当然无求;现在我什么都不缺,更不该有所求。一切尽力而为,但求无愧于心便足矣!”其实很多时候,适时的放手,才是最大的智慧。 我在临上车前对他说:“贤明是个好孩子,希望你能做个好父亲。” 关于他和王妃,我还真佩服这两口子的生活模式。夫妻之间只是为了相互利用,然后再相互牵制,整天相互算计,为得却是毁了对方。最是无情帝王家,身边的人都冷漠至此,谈何温暖关怀。身为他的女人时,我不是也在天天算计他吗?从未试着了解他的悲伤,只顾着向权利靠拢以便达到自己的目的。解剖自己是最残酷的,因为那些自认为美好,善良,纯洁的字眼,都会被摔个粉碎,最不愿意面对的丑陋,肮脏,恶毒全被呈现在眼前。 第三十二章 倾情之恋(一) 自从盈香走后,这尽欢楼就是桃花的天下。本就出身青楼,更知道怎么抓男人的心。最拿手的就是这若即若离,明明觉得已经可以抱得美人归了,偏偏最后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而在你失望沮丧的时候,她又飞回你身边,让你觉得还有希望。桃花那就是一个得道的狐狸精,我没看错,它日的桃花必定能借着尽欢楼这个平台大放异彩。桃花对我的忠诚让我震撼,莫非真是自古侠女出风尘?聊天的时候我问过她,为什么甘心臣服在我身边。她爽快的回答,说我给了她一个女人骄傲。对,只要她没有心,忘情弃爱,那么她可以骄傲地把上京这些有头有脸的男人踩在脚下。当钱、权、名分都可以任凭挥霍的时候,这个女人就会有无以伦比的骄傲。桃花的心思玲珑剔透,可这颗心一定曾经伤痕累累。 我在三楼的房间等着程浩然。翡翠麒麟的小印,鉴证了我的愚蠢和自以为是,更害苦了那个无辜的程老板——若不是我的戏弄,他的情路不会这么坎坷。本不该受的那些苦,是我硬灌到他身上的。于他,我是愧疚的。 “伍儿脸色有些差,是累了么?”当他坐在我对面的时候,我还在把玩着翡翠麒麟。 “伍儿我让厨子做了你最喜欢的鱼头豆腐汤,等会儿你再用点儿。” “伍儿这是西域的薄荷葡萄油,很清凉的,你看看合不合用。” 我不说话,只是抬眼呆呆地看着他。 “伍儿,我有个小礼物要送给你。”他拿出一个精致的透明的石头,石头做成了一个方形的色子。而色子的六面镶嵌的是最小粒的红豆。看到这玲珑色子,更让我内心酸涩无比。“玲珑色子嵌红豆,刻骨相思知不知?”我不要他的情,不要他的相思,我的愧疚仿佛决堤的河水,鼻子一酸泪湿眼眶。 “不喜欢把它扔了就是,伍儿你别哭呀!”他忙不迭地安慰我。 我再也忍不住,对他喊道:“程浩然!你不用对我这么好。当初我只是错误地认为你是个感情骗子,想教训你一下。那日你撞到我和齐三公子在包间里的时候,我是故意给你难堪的。” 他打断了我的话:“伍儿别说了,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他愈是想搪塞敷衍,我愈是不肯罢休。 “我必须把这个还给你——我心里已经有人了。当时本来以为你被我羞辱以后再不会见我,可从幽冥宫回来后,丫鬟说你已经来找过我好几天,甚至还派人留守在门口。我想你是被我羞辱了不甘心,来要回这个小印的,没想到你却还坚持要娶我,找借口为我解释那日羞辱只是个误会。”我越说越激动,泪已经泛滥,滚滚落下。“从头到尾那只是个局,是个骗局。对不起,程浩然!” “即使你骗我也好,那就一直骗着吧。”他为我拭去脸上的泪,抱着我轻抚后背,动作温柔充满宠溺。 “我根本不愿意再看到你,你就是我一手造就的错误,无时无刻不在嘲笑我愚蠢的自以为是。你为什么偏要纠缠我?这样只能让我更愧疚。你走,我永远都不要再看到你!我不要你的原谅,我宁可你恨我,报复我!”我歇斯底里地把翡翠麒麟塞到他怀里,给他往外推。 “伍儿,我找了你好久,才找到你,我不会放弃的,何况你我已经有夫妻之实。” 当初设计他,是用青衣教我的巫术,让桃花和他燕好的,原来他还为那一夜情耿耿于怀。 “那也是个骗局,我用了蛊惑人心的巫术,让人产生的幻觉。我早就买好一个青楼女子,让她做替身,跟男人同房。等醒来你们就会认为我已经和你们燕好过了,才能开始实施我的计划。” 他震惊地望着我,眼中充满了绝望的愤怒。“你!你。。。。。。你怎么可以毁了我。。。。。。” “程浩然,对不起!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此后我都不会再见你了。你是那么纯净圣洁,在你眼前我会觉得自己即肮脏又邪恶,我会尽快离开上京,你不会再见到我了!”我的心被巨石压着,闷得喘不上气。步履踉踉跄跄地走出去,上了停在后门的马车,把程浩然独自留在了尽欢楼。 狼狈地逃回家,独自喝着苦涩的酒。我想把自己灌醉,来减轻内心的愧疚。他的委屈,他的隐忍,他的憔悴,他的伤悲都是我一手造成——程浩然,我终究是伤了他。。。。。。 事隔三天后,程浩然的管家在门外要见我,我闭门谢客。晚上起天色变幻,突然刮起了风。丫鬟告诉我程家的管家已经在门口跪了一天了。乌云一层层压下来,天空开始飘落细细的雨珠,让浅碧送伞打发管家回去,我不见客。 管家在门外大声地呼喊:“伍姑娘,求求你救救我们少爷!”管家那苍老的声音,声嘶力竭的呐喊,在这个寂寥的雨夜,分外让我揪心。绛红给我撑伞走到管家身边。分不清他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见到我出来抱住我的腿。 “伍姑娘,我们少爷快不行了,老奴是实在没法子了,只能来求您了。”我让丫鬟扶起他上马车,给他拿了条毯子盖在身上,随后也上了程家的马车,示意她们不必跟着。 “请大夫瞧了么?” “伍姑娘,少爷他这三天吃什么吐什么,不管是药还是水,喝完不到半个时辰就吐出来。大夫说他这是心病,光靠药救不了。”程浩然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我当如何自处?到了程家在上京的别院,管家让丫鬟带我去程浩然的房间。 “少爷,伍姑娘来了。”丫鬟恭顺的站在一旁。 几日不见,人已经瘦了一大圈。想来是那天断了他的念头,太过决绝。对于一个不想求生的人,怕是再好的大夫,再名贵的药材也是枉然。这双眼睛里已经看不到生的灵动,呆滞地望着屋顶。眼眶凹陷,嘴唇干裂,面色萎黄,他怎么就这么糟践自己呢? 当视线交汇的时候,又怎么忍心看他到如此田地。我不敢看他的眼睛,那一往情深不是不懂,只是无以为报,我低下头静静地走到床边。 “你。。。。。。还来做什么?”带着几分怨气、几分不甘、几分期盼、几分哀伤,明明知道自己就算这么死了,也是想见见她的,开口说的话却又这么没有转换的余地。 “连自己都不懂得爱惜的人,还有什么资格爱别人?” “我不用你来教训!如果你来了只为说这些,那么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你——走吧!”程浩然的眼里盛满了悲伤。明明日思夜想的人就在面前,有千言万语的衷情要诉,怎么话到嘴边全变成斩断情丝的利剑。要知道今天把我撵走,怕就是一生的永别。阵阵的酸疼涌上鼻子,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那你好好保重。”我不知道这个时候我还能说些什么?这感情太重,压得我喘不上气。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这个被我一伤再伤的男人,我根本无颜面对。转身,步入雨中,让这些情爱都随雨随风去吧。也许只有这瓢泼的大雨可以冲刷这些烦乱的情愫,爱的、不爱的、伤的、痛的、纠结的、难过的,都一并冲走吧。 突然, 一双手臂紧紧的抱住我的双腿,大雨中程浩然跪在地上。“别走,求你”。 我蓦然转过身,搀着他的手臂,扶他起身。这具身躯异常地烫人,重病在身的他怎么能再淋雨呢?拖着他往屋子里走,他却牢牢地圈住我,根本动弹不得。 “告诉我要如何做,才可以留在你身边,继续爱你?你不爱我没关系,心里装着别人也可以。我不求能占着你的人,占着你的心,只是不要把我推开,就好。”爱一个人是卑微的,当那个人不爱你,甚至可以卑微到尘埃里。我们放下尊严,放下个性,放下固执,都是因为放不下那个人。 “我会陪着你的,直到你病好了。”“那么。。。。。。我愿一生。。。。。。永远躺在病床上。。。。。。”说完这句话,他整个人压在我身上,我一个踉跄,险些倒在地上。管家领着几个壮丁扶着他进了屋子,我在旁边的屋子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又回到程浩然的房间。他似乎睡着了,但身上仍烫得吓人,强迫灌下去的汤药也吐了出来。管家清理干净后站在我身边。 “伍姑娘,从你把翡翠麒麟还给他的那天起,他就把自己锁在房里。第二天,老奴再去敲门,看到少爷已经倒在地上。唉!少爷是个好人,伍姑娘,你菩萨心肠,求求您救救我们家少爷吧!”齐管家跪在我面前,老泪纵横,重重地给我磕着响头,这一声声仿佛锤子砸在我的心上。 第三十三章 倾情之恋(二) 汤药灌不进去,我就用嘴喂,吐了再喂,如此反复。两天后,程浩然从漫长的噩梦中苏醒过来。感觉有个脑袋压在他身上——真的是她在身边!他不敢动,怕惊醒了佳人,亦怕这只是自己的幻觉。 “咦?你醒了?”一只小手扶上他的额头,“太好了!烧也退了。”我的愉快很快散播到屋子里的各个角落,外边早就有丫鬟等着伺候了。 “我去拿点儿水,等会儿再让她们给你熬点儿粥。”刚要起身,一把给他抓住。 “别走,什么也不要!”他大叫着,眼神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管家,帮我倒杯水,再让厨房准备点白粥。”真拿他的孩子气没辙。给他扶起来靠在床边,接过管家递来的水,慢慢喂他喝下。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他牢牢地抓住我的手,声音微弱但充满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别胡思乱想,更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我爱你。”他清晰地宣誓着:“我从未爱过一个女人,不懂该如何去爱。我只想把我的全部都给你,包括我自己。可这些你都不稀罕,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从不敢奢望你也能爱上我,但别把我推开,哪怕只是在你身边陪着你都好。”他喘着粗气,但字字说得斩钉截铁。没人怀疑他的真心,只是这份厚重的感情,我该如何回报?再也管不住自己,轻轻捧起他的额头,印上淡淡的一吻。这一吻让程浩然心跳加速神魂颠倒,脸上竟然翻出了嫣红。 “答应我,让我陪在你身边。” “容我好好想想。爱,向来毫无公平可言,怕是到最后,伤你更深。”这一刻我是如此厌恶自己,欠下这厚重的情债,该怎样偿还? “我不怕受伤,怕是连这样受伤的机会都没有。你就这样消失在我的生命中,再也遍寻不着踪影。我不知道这样的我该如何自处,至少留点儿回忆给我,好么?”既然我能来,就表明他在我的心里并非什么都不是,这让程浩然暗自窃喜。多久他都愿意等,愿意等我倦了累了,靠在他身边。这样的守候都是幸福的。 在我的悉心照料下,程浩然恢复得很快,几天时间就能下地走动了。虽然如此,怎么也是大病初愈,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午饭的时候,我和程浩然对坐着。这几天他是喜悦的,笑容总挂在脸上,都快能开出花了。就连吃饭的时候,眼神也在我身上飘,怎么看怎么像情窦初开的少年刚尝到情的滋味一般,羞涩简单地快乐着。 “浩然,都给翠儿扔店里好几天了,我得回店里看看。”我迎视着他的目光,他的唇动了动,但没发出任何声音。他是想留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的无措,我怎会不知。他的眼神像烙铁,烫得人生疼。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抓住我的手,紧紧地握着:“伍儿,程丽容不是我亲生的!当初是不得已才成的婚。浩然此生只爱伍儿一人!”他的手心里全是汗,有些语无伦次,脸涨得通红。这些秘密对于他,应该是难以启齿的吧。这样善良的程浩然,却因为我受尽了苦楚。我轻轻地抽出一只手,抚摸他的脸颊。让他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微笑地看着他。 “不敢奢望你能嫁给我,但求你别扔下我,我会死的。这里疼得根本喘不过气。”他用力捶了捶胸口的位置。“伍儿,你知道么?当你把翡翠麒麟还给我的时候,一口血被我含在了嘴里。那几天无论吃什么,就连喝水都是苦的。不是我一心求死,是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活下去!”内心在受着前所未有的煎熬,五味陈杂,我要怎么办?知道了他的用情,不能当做不知道,还能给他甩开吗? 他起身,去房里拿了一个精致的红木镂刻的首饰盒。打开盒子,拿出一个金镶玉的兰花钗头带在我头上。盒子里还有一对金镶玉的耳环,也是兰花的造型,和这钗是一套。仔细看看这玉有碎裂的痕迹,不免有些疑惑:他若送我首饰怎么会送这种破碎补旧的物件呢?旁边还有一张小签,上面是首诗:“卿依楼兰望街景,面似春风心似冰。玉兰落钗缘注定,愿伴皓月做微星。” 我寻思半天猛然惊醒——这钗是我掉的!在醉仙居。原来是被他捡到了,怪不得我再次回到上京后,那个包间就一直给我留着。他真的找了我好久,等了我好久! “彼时,我还是靖王的睿妃,一天神不守舍的只惦记怎么逃离王府了。这钗王府里多的是,既然掉了,不如我把耳环一并扔了,让捡到的人也能换顿酒钱,开心的过上一天。没想到你。。。。。。”叹了口气,我又接着说:“孽缘呀!这王府是我最讨厌的地方,但我还得去;这上京是我最不爱呆的地方,但我还得留。”我从身陷王府给他讲到了逃跑,然后讲到了夜魂。我在古代这几年的生活也跟他交代得差不多了,藏着掖着也不是回事,不如一次说明白,来得透亮些。 “你呀,这小脑袋里总有些古灵精怪的主意。你是那么肆意地调侃着生活,过着无拘无束的日子,做事全凭自己心性,我又怎么会不懂?有时候,我时常怀疑,你是个妖精,不理人间的俗事,活得任意洒脱,逍遥自在。或许我这样的痴缠,都是你的牵绊,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它就这样被你吸引,着迷,丢了魂。整天提心吊胆,患得患失,才妄想用一个名分来驱赶这些恐惧和不安,原谅我的愚蠢好吗?”程浩然身上有股阳光的清新,我很喜欢。这个宽容的男人,把自己逼到无路可走的境地,到头来承担所有一切的还是他。爱很可怕,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再也留不出空给自己,对自己难免残忍了些。 “少爷,不好了——江南的养蚕户都把蚕丝卖给了一位北方来的富商,程家的丝织坊再收不到原料,就得停产了!下个月宫廷置办贡品的订单下来,我们该如何是好呀?”管家也知道少爷身子不易操劳,可这关系到贡品的事情,万万马虎不得,这才硬着头皮来让程浩然拿主意。 “管家稍安勿躁,还有些时间周旋。”这个时候,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坐看程家有事。以前长期合作的蚕农为何突然不再供货?凭空怎么就冒出个北方富商把原料都收走了呢?这事有些蹊跷,看来江南一行,必是免不了的。 管家看我肯插手此事,自然喜悦。按照我的吩咐准备了马车,收拾东西准备南下。 “你就在这等我,明天我回来跟你们汇合,一起出发。”离开程家的别院,回到桃花洞府,我得把上京的事情都交代好,才能安心离开。 第三十四章 后院灭火(一) 此去江南,短时间是回不来的。命魉带信给夜魂,告知我的去向;让赵大哥把贤明送回靖王府后,去尽欢楼和翠儿一起给我看店;浅碧、绛红和桃花都留在桃花洞府。我已经写好书信,让翠儿的哥嫂收购一间丝织作坊,不计价钱暗中大量收购蚕丝。这件事情总让我有些隐隐不安,若是钱能解决的,那都不是事,只怕还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程浩然。 次日,在车上,我问程浩然生意上是否和人结怨,他说没有。而且上次他匆忙回江南也是因为绸缎庄上被人大量购货,供给不足,差点害得成衣铺和绸缎庄都要歇业。程家的主业就是纺织生意,显然这是有备而来,而且能这样大手笔的吃货,势力也是相当雄厚。可为什么要针对程家呢?这幕后黑手又是谁? 详细问过浩然程家在江南的产业分布及资金储备状况以后,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让他把四间丝织作坊盘出去,只留一间。把绸缎庄和成衣铺也各卖掉一半。一路上我都在计算,而程浩然就做我的会计,给我做帐算数。暗中让翠儿的哥嫂把这些程家抛出的作坊都吃回来。并让他们放出消息:程家的丝绸生意快支撑不住了。既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对付程家?那么我就加速毁灭程家,也好让躲在幕后的敌人浮出水面。 让管家把所有店里最忠诚的伙计,都留在卖出去的店里,凡是可疑的,都留在自己店里。这个时候筛选人得分外仔细,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因为我们三个人都知道,除去我为程家留下那半壁江山,其余的铺子都岌岌可危。翠儿的哥嫂我是不能见的,只能暗中传信联系。我跟着他们前往程家在江南的祖宅。 经过十几天的奔波,终于抵达了在江南富甲一方的程家。程家的祖宅气势恢弘,暗红的围墙上用琉璃拼出彩花,足见富贵逼人的奢华。朱红色的大门外俩个威仪的麒麟立在门口。恭敬迎在门口的奴仆尽然有一百多人,见到我们下车,整齐地行礼。 程浩然在我身边介绍着:“走过来的是我的表哥和表嫂,还有他们的两个儿子。那个躲在我表嫂身后的小孩子,就是程丽容。”我突然冒出个疑问,按说这程丽容才是这府上的大小姐,怎么气势竟然不及那几个在程家寄宿的人呢?程浩然是程家当家的,他们语气上自然很客气地慰问着舟车劳顿,一路辛苦的客套话。我刻意和程浩然保持距离,只跟在老管家身边。暗暗打量着程丽容,小丫头也在好奇地看着我,目光相撞的时候,又刻意避让。这个孩子眼睛像明亮的星星,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高挑的小鼻子,樱桃红的嘴唇,格外娇俏可爱。 不愿和他的家人寒暄,推说劳累,让管家给我安排个地方歇下。美美地洗了个澡,睡了一觉。晚上掌灯的时候,管家来请我去前厅吃饭,说是少爷让等我开饭。转过水榭穿过回廊,到前厅的时候,一桌子人都已坐下,只留一个空位,还是在程浩然身边。 我安静地坐到预留的座位。程浩然说了声开饭,桌子上的盘子开始往下撤,一道道主菜摆上来。最讨厌这些装模作样的排场,目无表情地低头吃饭。 “伍姑娘,菜合不合胃口?”他那个满身金光闪闪俗不可耐的嫂子开口问道:“听说伍姑娘是上京人事,不知府上是何门楣?” 怎么,审新媳妇?目光所及,他们都等我的回答,只有程丽容眼睛落在碗前,低头吃饭对我们的话题并不好奇。我只应付了一声“嗯”,接着吃程浩然给我夹的菜。 “伍姑娘是打算在这江南小住还是。。。。。。?”没完了!真当自己是程家当家主母了。我是什么身份,要不要留在程家,还得靠你做主么?压抑着心里的厌烦,继续嚼着我喜欢的芥兰菜。程浩然咳嗽了两声,示意他们不要再惹我发火。吃饱了以后,丫鬟递来茶水,我漱漱口。实在不爱跟他们坐一起瞎扯,告辞离席。 “程浩然,我吃饱了,回房歇着了。” “怎么这么没教养,直呼当家的姓名。”这次轮到他表哥出言教训我了。刚要走出饭厅的我,转身又绕了回来——我就好好给你看看什么叫没教养!堆着满脸的假笑,站在程浩然身边。 “这菜,还算凑合,但你俩让我倒足了胃口。想知道我的家世?我是在上京开妓院的!至于我的去留,那更不劳烦两位操心,程浩然把翡翠麒麟当定情信物送给我了。这程府还真该整顿整顿了,是不是呀,管家?”管家憋着笑,恭敬地点头称是。这世上我最爱扮演的就是狐狸精这个角色了,恬不知耻啦!妖媚惑主啦!败坏家声啦!这些词听上去就让我舒坦!就你们那点道行也配跟我斗?比起靖王府那些牛鬼蛇神,你们差得都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带着妩媚妖娆的浪笑,离开前厅。程浩然知道我心里不痛快,扔下众人赶紧追了出来。 “伍儿,你千万别恼,明儿一早,我就送他们去别院暂住。”他拉扯着我的胳膊,追上来跟我解释,给我赔礼。 “闲着多无聊,留下他们还能解闷,多好!”懒得跟他废话,我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呢。让七彩出去联系江南这边幽冥教的堂口,我要程家生意上所有的消息。交代朱雀堂给我彻查那个神秘的北方富商的来历,安排暗影保护程浩然。让他们传信,把魍和魉都调到我身边。 第三十五章 后院灭火(二) 第二天,最先来拜访我的是那个程家的小丫头。她趴在院子的门边探头探脑地向里面张望。我对她招手,让她进来。她盯着我看了一会问道:“你是父亲的新夫人么?” 我摇摇头告诉她不是。她又问:“你好像很厉害,他们都有点儿怕你,爹是不是也怕你?” 我故意点点头,想逗逗她。 “为什么爹会怕你?爹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看着她那崇拜的目光,突然冒出个坏坏的念头。我唤来七彩,让她们几个相互切磋,程丽蓉看得目瞪口呆。我笑着告诉她:“你爹打不过我的人,所以怕我。”她听我说到这里,眼中泛起泪光。我为自己的玩笑心生不忍,怎么好好的就给她弄哭了?拽住她的胳膊,本想抱抱她,哄她说阿姨跟你开玩笑呢,她呲牙咧嘴的表情,使我心生怀疑。拉起她的袖子,胳膊上露出的道道青紫,让我震怒。 谁这么狠心?对一个六岁的娃娃也下得去这么重的手!让黄衣点了她的穴道,直接给抱回屋子。脱去她的衣服,不忍目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套在一起有新有旧,足足十几处触目惊心! “青衣,用失魂,问出谁打的她。”好,极好——叔叔婶婶,两个表哥,竟然还有几个下人也敢动手!“紫衣,给她上药。”出去找管家把她的东西都搬到我的院子里,这孩子我是决心要护着了。我倒要看看,把这孩子放我的眼皮底下,还有谁敢不长眼睛地往枪口上撞!看着她的日用品,更让我为这孩子心疼——堂堂江南首富之家的大小姐,竟然不及小门小户的女儿,吃穿用都这么寒酸! “别打我,别打我,我再也不敢了!”小丫头在睡梦中哭醒,我赶忙把她抱在怀里,无限爱怜的哄着:“程程乖,不怕,再也没人敢欺负程程了。” “娘!”她也用小小的胳膊用力抱着我,这一声娘,让我心酸难忍。“呜呜,从小我就没有娘,看到别人的娘会给孩子梳头,给他们做新衣服,给他们买糖,哄着睡觉,我也好想有个娘!” 我把头贴到她身上蹭着自己掉落的泪,鼻子泛酸。“程程,以后我就是你的娘,你是娘最宝贝的程程公主,娘再也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小孩子的直觉特别敏锐,谁对她真心她很容易感觉得到。这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就是老天送给我最珍贵的礼物,她将是我愿意用生命来守护的人。 给她收拾整齐,带着她上街,给她选些漂亮衣服,再添些日用物品。买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堆得马车都有点装不下了,才怏怏懒懒地回家。回到府上,让下人把东西送回程程的房间。一路上没地方解手,我先去方便一下,转头回来的时候,看见程程和俩个表哥正在吵架。他们喊程程小杂种,有娘生没娘教,程程辩解说她现在有娘了。看我走了过去,那俩小兔崽子转身跑了。可恨的东西,又给程程弄哭了。 “管家,召集所有人,大厅开会!”我领着程程,坐到大厅主位,七彩站在我身后。程浩然来的时候,程程告诉他,娘下午领我去买了好多好东西,浩然只是笑着凝望着我。下人们都到齐了后,表哥表嫂他们一家才缓缓进门。 我点着曾经打过程程的下人的名字,全都赶出程府。程府执事总管上来问我他们犯什么错? “你就是府上管事的?把府上的钥匙都交了,去帐房领一个月份子钱,走人!” “程当家,我们不服,不能这么没有原由的处罚我们!”那个管事走到表哥表嫂身边,奴颜婢膝的请求表哥表嫂替他出头。表哥接话:“程家的当家还在,轮不到你做主!” “不是想知道犯了什么错吗?程丽容是程府的大小姐,你们做下人的,竟然敢动手打她!管事,这几个敢对程大小姐不敬的下人都是你的表亲,你纵容他们行凶,撵你们滚算是便宜你们了,可别逼我做些血腥的事!”管事一见形式不妙,求救地望着他的主子。程浩然当着众人面前宣布,以后程家大小事务,都按我意思办——因为翡翠麒麟他已经送给了我。 表哥表嫂听到这里,说要离开程府。 “好,老管家,听说他们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那么走的时候,也给我查仔细了,一根针都别想带出程府!”老管家笑着领命。他早就看他们在程府作威作福不顺眼,奈何程浩然脾气好,不愿跟他们计较。程府的下人,更是敢怒不敢言。 “你这该死的狐狸精,迷惑了当家的心智,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把你打回原型!”还没等他近身,七彩已经挡在我身前。红衣几下就把他打翻在地。 我嘲笑地看他一眼:“就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出手伤人?黄衣,把我这颗化骨丸喂他吃了,一个月之后就变成一滩血水,消失在这世上,免得看着碍眼。” 我把手上的小圆球,扔给黄衣。黄衣点了他的穴道,一掌把药灌入他口中,在他身后拍了一下,药已经被他吞了下去。表嫂和他的俩儿子看到这里,疯狂的扑上来要跟我拼命,我又拿出三颗小圆球,让黄衣给他们一人吃一颗。把他们都带到自己的院子里,让他们一家回去等死。 见他们被带了出去,收起刚才的凌厉,一脸和蔼地问我的宝贝程程,府上她最喜欢谁?她把那个小丫鬟带到我面前。丫鬟看到我刚才的心狠手辣,吓得正瑟瑟发抖。我把刚从管事那拿来的钥匙串交到她手上,以后就让她主管府上大小事务。 “伍儿,你那药可有解药?吓吓他们就好,别真闹出人命。”浩然替他的哥嫂求情,话还没说完,程程就跑到他怀里:“爹,没事的。娘刚才给他们吃的是我的豆豆糖。”说完从兜里又掏出几粒,自己吃也给她爹爹嘴里塞了一颗。 众人从震惊中醒来,捂着嘴偷偷地笑着。老管家夸我这招真是太高明了! 第三十六章 贡品风波(一) 朝廷的订单下来了:程家要进贡十匹明黄锦缎、十匹蝉翼纱织和十匹花容绸。这其中重中之重就是明黄锦缎——天家用的料子,断不可有半点差池。蝉翼纱织和华容绸都要备足三十匹。染了二十匹土黄色的锦缎,又让翠儿的哥嫂秘密的纺织金丝薄纱。这只是个障眼法,用金丝薄纱裹住那二十匹土黄的锦缎,希望可以滥竽充数瞒天过海。 幕后黑手还没抓住,魍收集来关于那个北方富商的信息太过诡异。一介商人却有不俗的武功,而且背后势力又如此隐秘和庞大,敢把手伸到程家,究竟是什么人呢?真正的贡品我会秘密安排由魍亲自押送至上京。雇佣镖师护送一队假的贡品,再抽调程府的人隐蔽护送一队假的贡品。我这般费尽心机的算计,希望能护住程浩然的周全。 这些日子忙着赶制贡品,平静异常,心中的不安却是成反比——越平静越可怕。因为我深知,越深的暗流,表面越平静。隐隐觉得有张无形的网,正在展开,只等我一招不慎,就能将程家拖入万丈深渊。 看着可爱的程程,暗自做了决定: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孤勇,投入到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斗中。只因心里那个最软弱的地方被程程轻而易举地征服,答应做程程的娘,更是我愿意以命相护的承诺。 分在不同的作坊赶制贡品,我下了死令:不许任何人走漏一点风声!魍已经成功地把贡品护送到了上京的朱雀堂。我让他留守在上京,调魑和魅分别跟随剩下的一明一暗运送假贡品的队伍,只要有人动手劫持,即有希望顺藤摸瓜找到幕后的主谋。 结束了为期三个月的江南之行,带着程程与程浩然一起返回上京。两个队伍都安全抵达,不知是发现了我的防备,有所警觉还是另有原因?我的日子过得犹如惊弓之鸟,处处提心吊胆地提防,惶恐不安的情绪被强制埋在心里。程浩然看到我精心部署,觉得已经万无一失,劝我不必再如此谨小慎微了。我无法告诉他,以幽冥宫的势力至今都没能查出主谋,这会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唯一支撑我更冷静更勇敢战斗的信念,就是眼前这个跟我疯做一团的程程。娘曾经答应过你,再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只要娘还有一口气在,绝不容许有人伤你一根毫毛,绝不! 不能让翠儿一辈子留在这尽欢楼里。桃花已经渐渐熟悉业务,我让翠儿把尽欢楼交给桃花,让她好好地准备,当个幸福的新娘。夜魂有意培养赵大哥接替老管家,日后处理幽冥教的一切事务,所以两人的婚礼定在年后于幽冥宫举行。 后天就是程浩然去精物司上呈贡品的日子。明面上的贡品已经到了上京的府衙,暗里的藏在程家别院,这些其实都是假的。真正呈给宫里的贡品,只有程浩然到了精物司,魍才会交给他。晚上在尽欢楼里,桃花、翠儿、赵大哥、程浩然、还有我和程程正在祝贺翠儿和赵大哥喜事将近,魅带来消息:程家别院的贡品已经付之一炬!我淡淡地叮嘱一句“切莫打草惊蛇”,就和他们接着把酒言欢。这是个好消息——在确定敌人动手以后,反而让我有了片刻的喘息的机会。心情放松后,人也比较容易醉,难得一夜好眠。 事情超出了我的预计范围。在程浩然把贡品安全无误地呈上以后,魍和魉跟我回报:那个北方富商遇害——凶手竟是慕容世家!慕容家为何参与到这件事当中?可程家和慕容家素无任何恩怨,莫非只是巧合?也许那个惨死的富商碰巧也是慕容家的仇人?线索到此全部断了,我找不出任何理由怀疑慕容御风,他是夜魂暗中扶起的武林盟主,于情于理都不可能与我为敌。整件事情陷入一团混乱的僵局之中,我思前想后,几日来都理不出个头绪。 正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程程突然哭着跑来,抱着我的腿,求我一定要救救他爹——程浩然锒铛入狱!仿佛有人在我身后打了一闷棍,挨了打还依然看不清楚对手是谁。 连夜赶去靖王府,请靖王带我去天牢。皇上并没有阻拦我们,在天牢里程浩然告诉我:皇后的新衣由明黄变成暗红色。凤凰浴血是大凶之兆,皇后制作新衣的料子正是程家此次进贡的明黄锦缎!这可是以巫蛊之术谋害天家的罪状——祸泱九族!程家做了砧板上的鱼肉,我有没有这个本事可以力挽狂澜呢?株连九族,绝对不行!没有人可以伤害程程,只要我活着,绝不允许有人伤害她。幽冥笛在我手上,事情还没坏到只能束手就擒的份,劫狱又如何?亡命天涯又如何?逼到无路可走,那也只能不走寻常路了! 第三十七章 贡品风波(二) 靖王带着贤明来看我的时候,我正对着程程发呆,脸色瓷白,眼眶乌青,头发也有些凌乱。靖王不舍地望着我说:“美婷,我把另一半兵符献给皇兄,求他放过程家。” “傻呀!你若交出兵权,更无力护我,只会让结果变得更加糟糕。” “为今之计,程浩然放弃家财,再加上皇朝的半数兵权,希望能换得他们一家平安。” “你若是把这个兵权舍了,下一个身陷囹囵的必是靖王你!与其这样,不如我陪着你们一起受死算了!”他明白我说的话在理,不是他看不透这局,只是关心则乱,他的心意我懂。 “我给你带了些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和程家进贡的明黄锦缎。听说当日皇后因为不慎把酒散在了身上,便把衣服交由浣衣局清洗。可不但没有洗掉葡萄酒的污渍,反倒让衣服变了颜色。我想这个对你也许有用。”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我赶紧去把料子扯过来,倒上葡萄酒放在水盆里,一会儿,整块料子都变成了暗红色。靖王的细心,让整个局势峰回路转。我想我可以解开锦缎由黄变红的谜,开心地扑到靖王怀里,骄傲地告诉他:“我有办法救程浩然了!” 化学课上学过的,酸碱中和发生变色的反应并不稀奇。葡萄酒号称酒精类饮料中唯一的碱性饮料,里面的碱性物质跟酸性物质相遇就会产生化学反应。只要知道程家染布的材料里什么物质含有酸性物质,找到答案并不难。 “靖王,三日后,你带我进宫面圣,我有办法替程浩然脱罪!”送走靖王后,找来程家的老管家,让他去买来所有程家染色用的材料,配上靖王送来的那坛葡萄酒,反复做着试验。最后终于让我找到那个催发化学变化的原因,长长地舒了口气——我想程家有救了! 进宫面圣的时候,我自信满满——不过是一个碱和酸的化学反应造成的。程家贡品中的明黄锦缎属于名贵的丝织面料,染色时使用的是酸性染料。当日打翻的葡萄酒里的碱性物质和染色剂中的酸性物质发生了变色反应,才有了凤凰浴血那一罪名害得程浩然含冤入狱。虽然我不能确定是哪两种酸碱物质的反应造成的,但只要解释出变色的原因是化学反应而不是程家蓄意而为的就足够了。 我耐心地跟皇帝用他们能听得懂的语言,表述着这一化学变化,并用葡萄酒和明黄锦缎的面料反复做着化学反应的试验。靖王和皇上眼里满是对我的尊敬和赞赏。可是在我解释完所有的一切后,皇帝却要求我跟他一起去见程浩然。我的脑子在高速地运转,猜测皇上此刻的用意。撵走靖王跟在皇帝身后,决不能在这最后关头前功尽弃。 “你太聪明了,不能为朕用之,必得毁之——这个道理伍儿不懂吗?” 我顿了一下,险些踩到自己的裙子。知道这件事他不会善罢甘休一定是有所图谋,却没想到他的目标竟然是我!自作聪明地以为用化学知识可以救程浩然,愚蠢至极!我如果傻一点儿,用最笨的办法去劫狱,都比这样作茧自缚强。这样的行为锋芒太露,无疑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还是当初那句话:伍儿只是一介平民,只想简简单单地活着。” “程家的事,六弟肯这样费心帮忙,显然对你余情未了。而那个程公子听说对你更是情深似海,你能轻易地帮我铲除齐将军的势力——平民?你觉得朕的天下之中还有哪个平民能如你这般神通广大?”他带着尖锐的嘲讽,刺激着我的每一根神经。伴君如伴虎,我只能一再提醒自己千万要冷静。镇压下所有的情绪,淡然地对他一笑。 “齐王妃已经把兵符献给皇上,换得一家平安,这件事情怎么说我都算帮了皇上个大忙,您说是不?皇上就当还个人情给伍儿,程家愿将半数家产献给皇上,换得一家平安可好?”我冷静地和他谈判。程家现在的家产已经缩水一半,另一半保留在我手里。原则上皇上现在能拿到手的只是四分之一,而用这四分之一的家产换个平安,这买卖我不亏。 “只要没有你,程家的家产掀不起什么风浪。”我惊讶地看着他,他又补充了一句:“你在哪里朕都不能安心,唯一的办法是陪在朕身边!”这句话像凌迟的刀子,活生生地将所有希望一片片切碎,身子抑制不住地颤抖。他说的对,如果没有我,程家和靖王就没有信任平衡点,不会连成一气,自然对他也构不成威胁。 无论如何,我清醒而又绝望地认清一个现实:我若不在他手上,他便不会安心。先是程浩然,下一个就是靖王,对他能构成威胁的势力,他都会静待时机各个击破。是如他所愿进宫伴驾?还是用所有的筹码与他为敌,做好殊死之战的准备?这对我犹如生死抉择,这两条路我该怎么选?我敢拿程家、靖王府、幽冥教,甚至更多的人命来开这场生死豪赌的局吗?只要我还有一丝理智,就不能做这么疯狂的事情!与其面对尸横遍野的血腥,我宁可自己永被囚禁,毁灭所有幸福的可能,让爱冬眠。。。。。。 过了好一会,我缓缓地开口:“皇上,请容我三日之期,处理些琐碎的私事。三日之后请安排马车接我进宫!” 第三十八章 被迫入宫 枉自机关算尽,总有人算在你前面;纵然玲珑百变,也抵不过天意弄人! 命运终是将我推进了这座黄金牢笼,从挣扎到妥协,从反抗到静默。把七彩和幽冥笛都留在翠儿那里,孤身一人上路,唯一伴着我的只有那把胭脂泪。名义上我是靖王进献给皇上的女人,甚得皇上宠爱,一进宫直接封为慧妃。赐住花溪宫主殿,宫女十六人,太监十二人。进宫以后,除了吃睡,就是发呆。事已至此,多念无益。反正也是苟延残喘时日无多,若是不能飞出这牢笼,宁可玉石俱焚葬身在这深宫里!累了,真的有些累了,于情负了浩然,于爱负了夜魂,还有个算不清楚账的靖王爷——这世间爱我的我爱的皆被我所伤,满盘皆输。 太监领事的庆公公和安姑姑都是皇帝钦点服侍我的,安姑姑是有些岁数的宫中老人,大概三十几岁的样子。这个华美的宫殿里到处是各个势力的耳目。这个平地冒出的慧妃,太过神秘,皇上的态度严防死守,保护得滴水不漏——既免去每天请安,又不让后宫众人打扰。以身体抱恙为由,把众人的好奇心全堵在了这花溪宫的门外。 “皇上来看您了。”安姑姑站在门口,恭迎圣驾。皇上进来后,问了她一些我的日常起居情况,安姑姑如实答话。我还保持着原有的坐姿,无视身边的人和事。 “伍儿,你和朕生分了。”我什么时候和你很熟过?生分?你我已经拉开了汉楚河界对垒,谈情?太不合时宜了。 “朕自当好好照顾程浩然,伍儿不必忧心。”安姑姑奉上茶水以后,掩门退出屋外。 “这后宫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她们投入朕的怀抱,各有各的目的。而你,荣华富贵,权利地位都视为无物,或许是朕此生唯一一次可以拥有真情的机会,朕不愿放弃!明知你无意于宫廷,朕还是逼你留下了。”我和靖王的事他是一路看过来的,九五之尊手握天下又如何?不也有求不得的苦楚吗? 他负手而立,站在窗前,述说着他的心事。那万人之上的寒冷,求一份真心,既无可非议,又有些奢侈。 “朕许久没听过伍儿的妙音了。” “若想听曲,宫中自会有人让皇上如意。”我不敢碰胭脂泪——曲通人心,徒增伤悲。夜魂,胭脂泪;胭脂泪,夜魂。分不清,是我和琴,亦或是心和他。 他并无意勉强,听到断然拒绝的话也神色无异。想起三毛曾经说过,“当一个人开口提出要求的时候,他的心里根本就预备好了两种答案。”所以给出任何一个其中的答案,都是意料之中的。“那陪朕随处走走,可好?”我凝眸望他,转而微微颔首,跟着他走出花溪宫。 御花园的姹紫嫣红跟皇帝的后宫还真遥相呼应。人不及花,金钱、权利的土壤,栽不出什么高贵的花,因为心“脏”了。日复一日的争斗中,赢的,赢在她们心狠手辣;输的,也未必就正直不阿。远处走来的人让我有些愣神——盈香,这后宫的日子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慧妃娘娘。” “免礼。” 盈香变了,厚重的脂粉下,再也不见往日的清纯。不动神色的浅笑,藏下了多少复杂的心绪?每一次我俩分别再见,都是这么尴尬的境况,不知该慨叹命运多变还是造化弄人? “慧妃娘娘近来身体可好些了?”安姑姑在身边提醒我,说话的是慕容婕妤,她身边的是盈贵嫔。我没开口只是略微点了点头。 “慧妃走这么久了,也该累了,到前边亭子里喝点儿水,用点儿果子。你俩也一起来吧。” “谢皇上美意。” 皇上只是伴在我身边,错开一个身位,本欲开口拒绝,但闻到从慕容婕妤身上散发的香味的时候,错过了推辞的时机。那个香味很特别,萦绕悠远,仿佛雨后的花香,清爽宜人。齐王妃也是用的这种熏香,她们之间莫非有什么关联? 到凉亭的时候,宫人们已经摆好果盘和茶水。我安静地坐下,品着这唇齿留香的冻顶乌龙。 “师傅,盈香愧对于您的教诲,有负你您眷顾。”盈香跪下梨花带雨地哭着。我没弄明白她这演的是哪一出戏,这是给我看的?还是给皇上?或者是旁的什么人?眼风一撇,瞧见皇上也在若有所思地盯着我,更增添了我对盈香的厌恶。 “师傅,盈香真的知道错了。当初师傅都是为我好,我却不懂师傅的苦心。盈香资质愚钝,了解你的深意太难,才会一错再错。”这就是她真正接近财富权利的感悟?还是她见识过后宫女人争斗的残忍,帝王无情的后悔? “泄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人生亦如命,安能行叹复坐愁。”盈香不管你是后悔也好,感悟也好,只是这世上哪容得你推倒重来?皇上对哭成泪人的盈香并没有多少疼惜,嘱咐了慕容婕妤送她回宫,脸上还是那如沐春风的笑容,只是这笑容浮在表面不达眼底。我突然也想揣测一下“圣意”,包裹在这个面具下他的真实感触。 目送她们走远,他随意开口询问:“伍儿好似不喜欢御花园的这些花,不知伍儿钟爱的是什么花呢?”“曼珠沙华,也叫彼岸花。传说地狱的三途河边就是这种花,这种花香有一种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叶落花开,花落叶生。”此花确实是我心爱的,爱它的绝望凄美,它的花语是:“悲伤的回忆。” “哦?伍儿博学多才,心思玲珑剔透,喜欢的花卉也如此不俗!你还有多少惊奇在等着朕?”他早在靖王的寿宴上就对我动了心思,无论我是否遮掩都别想韬光隐晦。彼时,我在靖王府还心心念念能重返现代,所以处处谨慎,此时再无需辛苦谋算。有了鱼死网破的决绝,反而轻松畅快。 “皇上宫里花团锦簇,已经美不胜收了,何须再锦上添花呢?”一只蝴蝶拥有一座花园还不够,还想要别的奇花异草,何其贪婪? “纵然再百媚千娇,也不及我眼前这一个。”我淡然一笑,帝王嘴里的情话就是谎话。他的心机深沉,手段毒辣——程浩然还在他手上。这边要挟于我,那边述说衷情,一个巴掌一个甜枣,演的是出神入化淋漓尽致。花也赏了,茶也凉了,起身告退。 第三十九章 后宫扬威(一) 用过晚膳后,留下安姑姑,让她坐着陪我聊天。一改往日不理不睬的态度,让她有些紧张。 “安姑姑可知慕容婕妤的家世背景?” “娘娘,这慕容婕妤是武林世家慕容山庄的大小姐,去年入宫,封了小仪。您没入宫以前,风头最胜的就是今天见到的那二位主子了。”我拿了些皇上赏赐的首饰给她,她推脱。看我执意要赏,她便谢了恩收下——宫里混这么久,都是老油条了,这左右逢源进退有度的火候,该是相当纯熟。 “往后有劳安姑姑费心提点。” “娘娘言重了,奴婢定会尽心服侍娘娘的。”她是皇帝的心腹,虽然不会忠心于我,却也不会跟宫里其他主子合谋,给我惹麻烦,总归还是个机灵可用的人。 “今天闻着那慕容婕妤身上的香味很特别,也动了熏香的念头。” “回禀娘娘,那慕容婕妤的熏香是皇上赏赐的,名唤雨蝶。皇太后大寿时,婕妤舞剑,得的赏赐。内务府领不到这种香料。”见我凝眉思索,还有疑问的样子,只能接着再给我解释。 “宫中最上品的东西,都是靠皇上赏赐得来。娘娘忤逆皇上都不见皇上怪罪,开口讨个香料有何难?”这香料是皇上赏赐的,那皇上怎么会也赏赐给齐王妃了?这里到底有什么隐情?压下心里的疑问,命安姑姑道:“把我这宫里的人都叫进来吧!”她转头出去,集合众人到我屋子里。见完礼后,都站在我面前。 “我这宫里,只留忠心于我的。若是有好去处的,领一锭银子走人,也算主仆一场好聚好散,我不会有任何为难他的。留下来的若是敢吃里爬外,可就怨不得我心狠了。比死更难过的法子,我可多的是!”说完这话的时候,他们诚惶诚恐地跪了一地。 “话,我不会再说二遍!都下去吧。”他们起身告退。我抓住安姑姑的手臂,留下她一人又交代一句:“凡是走的,绝不为难。剩下没走的,银子加倍赏他们。” 不想后院起火,就得先把隐患灭了。这招恩威并施,总能过滤出点儿沙石吧。走的一定是背后有主子的,留下的不见得全是忠心,只是胆子更大,图谋更多,更可怕而已。 平日看书看乏了,也会让安姑姑陪我出去晒晒太阳。皇上这几日都是陪着盈香——那日御花园哭坏了嗓子,宣御医请脉,得知有喜了!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吧。以后要尽量避开盈香,后宫子嗣一向是争斗的焦点,我可不想被人利用,无辜当个替罪羊,成全了别人的一箭双雕。 慕容婕妤原来是出自武林第一世家。好一个武林第一世家——既是夜魂的棋,也是皇帝的狗!一直以来,当有些事情迷惑的时候,就试着找答案,找真相。时至今日才醒悟:有些事情,知道了又能怎样?还能如当初不管不顾地去拔掉齐家那么冲动,再去算计一个慕容家吗?自许聪明刚愎自用,才导致今日身陷宫廷,无人了解我心中的苦楚。不是恨齐家,恨慕容家,恨皇上,而是恨我自己! 痴痴地依在梧桐树旁,远望清水湖上波光粼粼,围岸绿柳迎风摇曳。隐隐传来童音的欢声笑语,飞在天上豌豆大小的风筝,让我想起了程程。已经许久没有见到我的程程了,她现在过得好么?程程,娘一定会救出你爹,一定! “娘娘您真美!就算穿的如此简素,不施脂粉,也难挡风华。” “是么?即使再美的女人,都有花残粉褪的一天。可以留得住风华正茂吗?”这宫里的女人又哪个不是花容月貌,姿色过人呢?诚然,这世上是有许多男人爱慕美色,可若想抓住男人的心,光凭美色又怎么能够长久呢?色衰则爱弛。 “那更应该抓住这最好的时光,未雨绸缪!” “安姑姑也是个聪明人,在深宫也懂得如何谋算人心,岂会不知。对于男人,最下乘的方法是百依百顺,居中的是若即若离,而最上乘则是求之不得。” “娘娘如此聪慧过人,奴婢佩服。起初奴婢尚不知皇上为何赐您封号为慧,现在才算略知一二。”皇上的心思多么的深沉可怕,早早设下这局,只等我自投罗网。 带有一丝苦笑的凄楚,轻声叹道:“我此生输就输在这自作聪明上,而且一败涂地。”起风了,有点冷,该回去了。 进屋以后,连打了几个喷嚏,安姑姑怕我染上风寒,吩咐人去请御医过来瞧瞧。每月按时服用鬼手给我配置的药丸,寻常把脉,是看不出任何异常的。这药若是一停,最多坚持不过几月,就可香消玉损。 “微臣张怀安参见慧妃娘娘。”是他?——昔日在靖王府为我寻来假死药的御医。我的眼里闪现一道狡黠,执起手绢掩饰嘴角的浅笑。 “安姑姑,看茶!张大人免礼,请坐。” 待安姑姑走后,我轻声说:“张大人,我是个念旧的人,张大人会如从前一样忠心于我么?”他猛然惊醒抬头看我,当看到我的容颜时,更为震惊,傻傻地愣愣在那里,回不上话。 “昔日得张大人相助,才能脱身。你说王爷若是知道真相,会怎么处置大人你呢?” “微臣惶恐。承蒙娘娘厚爱,微臣愿万死不辞效忠娘娘!”柳暗花明又一村,总算在这深宫中也能有一个可放心使用的人,很好。 打开他的药箱,塞了些珠宝进去。“既然是故人,就无需见外。”他执袖轻抚额上的汗珠,听见安姑姑进屋的脚步声,强迫镇定心魂。我用手绢搭在腕上,让他把脉。 “启禀娘娘:娘娘体虚,寒气侵体。微臣这就去开副方子,定能药到病除。” “有劳太医了,安姑姑,赏!”安姑姑送走御医,遣个宫女去太医院取药。回来的时候站在我身边,跟我说娘娘在太医院得有个亲信才好。我告诉她,在宫外的时候和张太医有些交情,他是可信之人。除去安姑姑是皇帝的心腹这层关系,她的心思缜密,我很喜欢。而且做事的确细致,也懂分寸,事事替我办得妥帖,只要我不与皇上为敌,她自是一个忠心可靠的人。张太医于我熟识,不必瞒她,这事皇上迟早会知道。唯一的秘密就是那假死药,张太医会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的。 第四十章 后宫扬威(二) 宫里为什么要建庙堂?为什么宫中嫔妃都喜欢参神拜佛,以求安好?这世上冤魂最多的就数这宫里,最难安好的也是这宫里,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求吧。我不信神鬼,但喜欢悟禅。“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就是佛语中般若的意境吧。般若:梵文意为‘智慧’——不是我们日常‘聪明智慧’,而是洞视彻听,一切明了的无上智慧。 来到庙堂,赞叹佛法的宏大精深,更显自己的微不足道的渺小。这个地方可以静心,凝神,洗浮躁,洁欲念。还没等进入室内,已经传出一女子愿吃斋求愿的立誓感言。 “人干点好事总想让神鬼知道,干点坏事总以为神鬼不知道,我们让神鬼太为难了!”我话音未落,冲过来一个女官,对我抬手就是一巴掌!来不急躲闪,硬生生吃了一掌,顿时脸火辣辣地热。幸好手劲不大,嘴里没有腥甜的气味。我只是静静的站着,安姑姑反手就是一巴掌,替我打回了刚才那个扇我巴掌的女官。 “奴婢,安歆参见淑妃娘娘。” 那个打了我又挨打的女官朝我大声呵斥道:“见到淑妃娘娘还不行礼!出言讽刺娘娘该当何罪?” 我也上去,一巴掌打在她的另一边脸上。“一个宫女也敢跟我讲规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主子呢!想毕你家娘娘平时也是任由你打来扇去的吧。今儿,就让本宫替你们的娘娘教训教训你这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奴才!”份位上我是比淑妃低,可这后宫里分位不也是皇上赏赐的么?既然如此,让水更混一些,最好是流言漫天飞。心里暗然有一丝坏主意得逞的快感。若我料想不错的话,此时已经有人飞奔去请皇上了。 “跪下,狗东西!你也配和本宫站着说话么?”看她还没有动作,我又下了一个命令。 “带下去,送到内务府。” 终于忍无可忍的淑妃娘娘,站到了我面前,跟我对视着。我脸上的红掌,让她有了快慰的笑容。“妹妹,本宫就是再宽宏大量,也容不得你这样嚣张枉法。”一个小小的淑妃,今儿碰的鱼太小,没意思。这一巴掌挨得有点儿赔。 脸上越疼,心里越冷静清醒。“皇上下了口谕,我对宫里事务不熟,免了我的礼,难道淑妃不知道?我要是你,此刻最该想的是这个奴才我还要不要了?她侍候你有些日子了吧?就这么舍了,可惜了。要是我家安姑姑,我定不让她白白吃了这哑巴亏。因为我舍不得。” “好狂妄的口气,须知你今日就算圣宠正隆,也只是个三品的妃子,见了本宫你得自称贱妾,嫔妾!”人蠢就是有乐趣,妄想用这自称的名头羞辱我。 “这宫里除了皇后是妻,不都是妾么?这贱妾你说得可挺顺口——也是,这天天都说自然是顺口的。我有些乏了,先回了。” 淑妃被我气得脸上红一阵,紫一阵的。白白吃亏,岂肯让我就这么走了,何况她还在等皇上给她主持公道。见口舌上占不到便宜,又发现我是个泼辣的主儿,只能等皇上来揭露我的恶行。转眼间,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就哭哭啼啼的推开我,跑了出去。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皇上来了。 “臣妾参见皇上。” “奴婢,奴才叩见皇上。” 我自岿然不动,还保持原有的姿势,傲然站立在他们中间。皇上带着淑妃走到我身边。看到我脸上的红印,停住视线,似乎要伸手抚摸,又在一霎那改变了心意,收回了已经抬起的手。 “皇上,你还要强迫我留在宫里吗?”轻抚自己的那半边红肿的脸颊,“是不是只有死,才能离开?”这句话我咬字极狠,说得缓慢,字字打在他心里。 他从牙齿缝里挤出冷冷的一句话:“是谁打的慧妃?” 淑妃的女官一看形式不好,赶忙磕头认错:“奴婢知罪,皇上饶命!” “来人,拖出去杖毙!”那女官吓的脸色惨白,抱住淑妃的腿哭喊着饶命。淑妃知道此刻皇上已经动怒,哪敢为一个奴婢再触怒龙颜,眼框蕴出一层水气。知道自己要被处死,女官更加疯狂,大声咒骂我。看她神志不清,心生怜悯。本也没打算害她丧命,遂喊道:“住手!” “皇上,她打我的,我已经还回去了,她还不配惹我生气。把她交给淑妃罚罚算了。就当我想要个伪善的虚名,皇上愿不愿意成全呢?”皇上盯着我看,想在我的表情上找出端倪,我也回瞪着他。皇上不会为了一个女官跟我生了间隙,让我有机会兴风作浪。 转而他笑着开口道:“既然慧妃原谅你了,就依着慧妃的意思处置吧!” 淑妃已经看清楚了形式,哭哭啼啼地告退。经过皇上身边的时候,皇上不温不火的说了一句:“淑妃,你处事真是越发的不得体了。”淑妃步子微晃,顿了一下,掩面离开。 皇上送我回宫的路上,问我故意折腾什么呢?我笑着说:“闲的,闹心。” “你想在后宫立威,朕自然成全你,下次可别把自己伤到了,让朕看着心疼。”我嘴角抽搐一下,勉强应下。 第四十一章 半城烟沙(一) 一夜之间,我在后宫蛮横跋扈,持宠而骄的故事,传遍了整个皇宫。当安姑姑给我学各个版本的故事时,乐得我是上气不接下气——我的风头已然盖过正当得宠的慕容婕妤和怀有龙种的盈贵嫔。 皇上虽不曾让我侍寝,但总召我在御书房伺候。经常是我在御书房看书,他在批阅奏折。皇上那里好吃好喝的多,又能躲懒,这是个美差,就依着他随传随到好了。 “啪!”一个折子被皇上摔在地上。我顿了下心神,接着若无其事地继续看我的书。 李公公在我身上瞟了一眼,快步走到皇上跟前,捡起折子,恭敬地放到皇上的桌子上。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就发火了,心生厌烦,合上书准备起身告退。 “不想听个好消息吗?”他带着怒气,问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我毫无兴趣的摇摇头,回了他一句:“后宫不得干政”。想故意找我麻烦吗?迈步往殿外走,被他截住去路,拽着胳膊给我拖回到桌前,拿起折子,扔在我身上。混蛋,国家大事与我何干?不顺心拿我出什么气?我也有脾气,又不能对他发,只得发泄在他扔的折子上——摔在地上又狠狠地跺上几脚。他看到我的举动后,前一秒还是怒发冲冠,后一秒已经泄气地笑了。 “速速去宣靖王入宫!”李公公得令,跑了出去。 “我饿了。” “饿了也不许走,先吃糕点垫垫。”什么话?你议政,我陪着掺和什么?知道此事一定跟我有关,料想是那些文人进谏,说我红颜祸水,妖媚惑主,列举我在宫里目无规矩、专横跋扈的罪行罢了。哼,你不放我离开皇宫,这只是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呢! “怎么?准备废后,立我?你不是这么不长进吧?”他的怒气消了大半,又被我的胡言乱语逗笑。 “那个位置你想要么?” “除了你放了我,其余的我什么也不想要。” “这件事你就死了心吧。这辈子你都甭想,蠢丫头。朕已经拟了密诏,死后让你殉葬!” “也好,能埋在皇陵,准奏!爱卿呀,难为你处处设想,连死的去处都能为我安排得这么妥当。”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称赞他。 “大胆!刁妃!”目光对接的时候我俩相视一笑。他的笑是无奈,我的笑是无所谓。跟我最后留给靖王那句话一样——曲终人散,谁无过错,我看破! 闹腾罢了,他转而深情地说:“朕和六弟从小喜好厌恶的就很相似,经常抢同一样东西。朕那个自视甚高的皇弟骨子里从没跟朕服过软,竟然有一天会为了给一个女子讨封号,而有求于朕。那个时候朕还笑他终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却不知,朕也过不了这关。” “世间最不能强求的事,莫过于两情相悦。一对男女,若不能在恰好的时候相遇,一切便是惘然。纵然有千种风情,万般风流,也只落得擦肩而过。” “朕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坚定的态度,令我佩服,可惜时间错了。我现在内心如古井,不愿起波澜。 “靖王爷觐见!”李公公在门口喊话。 “宣!” “臣弟参见皇上!见过慧妃。慧妃在宫中一切安好?” “我不好——被扣着,不让吃饭。” “六弟,你来的正好,这是边关紧急军情的火折子,你看看吧!” “辽国和蒙国结盟,吞并锑锑国,准备一同攻打我国?”这几个月夜魂没有试着联系过我,原来是在征战杀场血洗战甲!这个情报对我来说算好消息?为什么我嘴里这么苦,心里这么难过,鼻子会发酸呢? “伍儿,你怎么看?” 藏起所有的情绪,语气平静表情木然:“看热闹呗——靖王领兵去退敌,我赌靖王输!” “伍儿你也太小瞧六弟了。”靖王没有开口,仍然目不转睛地凝望着我。 “不是我小瞧王爷,是你敢把两块兵符都交给他吗?”这才是问题的实质所在:不交给靖王兵权,不用打都知道输赢结果;若是交了,靖王先反了,皇上又当如何?这两个男人都在思索,个中利弊点滴都不能漏算。 “佛说:一刹那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皇上,你的一念决定多少人的生死?你的一瞬决定着国家的政权,你的一弹指在历史上都会留下痕迹。做个好皇帝,做位明君吧!即使我不爱你,至少让我由心佩服你!” “六弟,你意下如何?” 我赶忙抢话:“靖王,人生的遗憾离不开‘如果’二字,靖王还需仔细斟酌!”我们是同盟,矛盾的核心是我,他若同意领兵出征,就是弃我于不顾。如他和夜魂对阵,无论输赢,最伤的就是我。 “臣弟不会领兵出征!”靖王不卑不亢的回答,给皇上逼到了绝境。 “你俩竟然联手逼迫于朕!”皇上大为震怒,拍着桌子,朗声呵斥我和靖王。 “非也,非也。万里江山岂容别国践踏?心爱之人岂容别人指染?这件事,是皇上做的不地道,若是还不肯放手,宁可做个昏君也无所谓?一个女人,一个国家,孰轻孰重?皇上啊!你该好好想想!”不理会他,面对靖王。 “王爷,就在皇上这宫里一起吃点吧。他还有大事要想,不扰他清净了。” “美婷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这局越来越玄妙。三个手握兵权的男人,争我,也争这天下。我是他们的支点,也是磨心。在面对战争杀戮的时候,不知我的命,会不会换得烟火人家的太平? “走,吃饭去,我都饿半天了。”我和靖王一前一后走到御书房外,让宫人在院子里摆上酒菜。 “我想知道齐王妃,为什么一直没有孩子?是因为那种叫雨蝶的熏香?”这个是我心里的疑问,即使答案呼之欲出,也不敢信,我宁可是自己想错了。 “雨蝶里用的是最好的麝香仁研磨,配上沉香,妙高香,龙楼香混合出来的。不是制香高手,很难察觉其中有麝香的成分。皇上让齐将军的女儿嫁给我,若她生了嫡子,我和齐家就有了相互信任的纽带,他怎会不防我独揽兵权?” 听他说出真相,心中无限悲凉,这男人的政权背后牺牲了多少女人?真相果然是最残忍的,为何我总是愿意撕开绣花的外皮,去看这些血肉模糊的真相呢?我的心抽搐地拧在一起,胃里不断涌上酸水。跑到院墙边,干呕着,泪一滴一滴在衣服上晕开。我曾怨王妃不救燕子的薄情,更怪罪她的心狠手辣,却不知她也是这般可怜。她的婚姻,她一辈子的幸福,从开始的那一天就注定是个悲剧。我不敢想若是她知道这些会不会疯狂? “美婷,美婷!你怎么了?” “靖王,谢谢你对我的守护。让安姑姑陪我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安姑姑搀扶着我,离开乾坤宫,靖王命人去请御医,让御医诊完过来回他话。分别以后的再见,我和靖王成了同盟,亦是知己。这个结局于他于我,都算是圆满。不再有伤害,猜忌,谋算,阴霾正在一点点驱散,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更加明朗温暖。 第二天,我写了一封信给夜魂,让安姑姑送到皇上手里。信是展开的,最后用《半城烟沙》的词结尾——夜魂会懂我的意思。曾经在幽冥宫的时候,我用胭脂泪唱过这首歌,只给他听。当时怕他一时起念,兵临天下掀起战争。而皇帝的挟持,直接把他推到了身披战甲兵戎相见的境地。我住在皇宫的这几个月,他竟然已经吞并了一个国家! 轻轻的拨弄胭脂泪,唱着《半城烟沙》:“半城烟沙兵临池下,金戈铁马替谁争天下?一将成万骨枯多少白发送走黑发;半城烟沙随风而下,手中还有一缕牵挂,只盼归田卸甲还能捧回你沏的茶;半城烟沙血泪落下,残骑裂甲铺红天涯,转世燕还故榻为你衔来二月的花。。。。。。” 一遍遍的唱着这些唯美的词,等着皇上的到来。夜魂啊!你为我背上了多少鲜血和杀戮?当初一切布置妥当的时候你选择了放弃,今时,又如此不管不顾宁可让自己化身为魔,也要拼尽全力换我一个自由。我不需要救赎,我的幸福早已坍塌。是我葬情弃爱,辜负了你的心,也将自己的心囚锁在这黑暗的牢笼之中。此生,如果不能于你一同携手走天涯,什么对我来说都不再重要了。。。。。。 第四十二章 半城烟沙(二) 皇上已经坐在我平时看书的榻上,静静地聆听我的弹唱。我穿上了以前在幽冥宫里最喜欢的淡蓝色对襟羽纱衣裳,裙子是白色无花边的宽幅宫裙。衣裙上也唯有颔下的盘扭上嵌了一颗珍珠。我从不佩戴腰佩和香包,也不带首饰。简单的髻,只用一支简单的珍珠钗别着所有的头发。蓝色是我心爱的——它是天空,也是大海。可是没有心了,无处不是牢笼,在哪儿又有什么关系呢? “伍儿,你终究还是不忍为难于我。”他已经不用朕来自称了,却不觉自己的情就是我的枷锁,囚禁和束缚只能让我毁灭。对爱无计可施,这无味的日子,眼泪是我唯一的奢侈。 “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只此而已!”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都好。伍儿,只要你在我身边!” “放了程浩然,我就在这皇宫里哪儿也不去!”他大喜过望,走过来,坐在我的身畔。 “是真的么?你真的愿意为我留下?” “如你所愿,殉葬帝陵!” “胡闹!我会晋升你的份位,你的未来我都会安排好的。从未想过让你殉葬,那是一时跟你斗气的浑话。” “我也想要雨蝶。”他没有直接回答我,身子微微地颤了一下,抿紧双唇,脸色有点难看。我不知道事到如今他为何避讳? “反正我本来也不会得子,更不会侍寝,用这个雨蝶不正合适?”雨蝶里的麝香除了可以致使女人不孕,还可以活血通静脉——只要我把续命的药停了,这熏香就是酵母,可以减少我等待死亡的苦楚。 “伍儿,纵然我是九五之尊,也并非万事顺遂,事从权宜你应该明白。” “希望你给我个特权,可以允许我接见故人。”他说需要考虑,没有直接答复我。我们的谈话就这样被我的一个要求终结了。他离开的时候,又淡淡地问了一句,问我是不是永远都不离开宫里,我点了点头。目送他带着亲随,离开我的花溪宫。 隔天,程浩然就被释放。程浩然给我留了封信,说他一切安好,心里一块大石落地。他信中还提到,皇上准了他可以见我。颇有些无奈,原来他不答应给我特权,防的还是夜魂。纵然我有一万种方法逃跑,又如何?皇上会放过我吗?与其让他用残忍的手段伤害我身边那些我想守护的人,不如让我安静地沉睡。我要这个特权,其实想见的只是程程。 夜魂撤兵了,不知去向。皇上送来了这个消息,并给了我进宫通行金牌。立刻命人把金牌送到尽欢楼,把程程接进宫。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你要这个特权,想见的是程程?” “那你以为是谁?”把这个问题再踢回去的时候,看到他吃瘪。明明想开口,转瞬又把话吞了回去,有点尴尬,又有点气愤。 “金牌都给你了,为何还要这般淘气?”淘气?他用这个词,像父亲溺爱孩儿的无奈。 “这没你什么事了,就不耽误皇上宝贵的时间了。” “伍儿,你这也太势力了吧——过河就拆桥?”废话真多,这时候我哪有空闲搭理他?程程进宫,一堆事情等着我张罗呢!我给他推到门口,召唤安姑姑进来。都已经开口送客了,他再强留也不合适,只能摇摇头离开。 想了、念了、盼了好久的程程,就快能见到了!我天天数着日子过。程程就是沙漠中的一杯水,那是我对活着,仅剩的渴望。依皇帝的意思,已经是我的义女了,自是可以封为公主。我不想让她也身陷在这宫廷的争斗中,断然拒绝。皇上还是拟了诏书,给了程程“如意公主”的封号,这份诏书秘而不宣,留到程程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他这份真心的厚爱,让我第一次诚心诚意地给他跪下谢恩。 程程进宫的日子,正是为我举行封妃典礼的那天。“慧妃伍氏仰倾城之貌,禀慧质之心,端庄娴雅恪共内职,功在社稷才德兼备,为六宫之表率,朕心特许,册为皇贵妃。钦此!”随圣旨一起赐下的还有执掌六宫的凤印。兜兜转转,仿佛又回到了靖王府——虽然头顶上还压一个,但实权已经落入我手。望着手里的诏书和凤印,心神恍惚,莫非从我想离开靖王府的时候,就开始走进另一个迷局?绕来绕去,终点又回到了起点。 不再去想。在我还能微笑的时候,我想把这些美好都留个那个可爱的孩子。小孩子玩在一起,总比大人交往容易许多。皇上有十几个孩子,年龄最长的只比我小几岁。至今未立储君,执掌六宫的凤印又落在我手上,皇后现在的处境会和齐王妃相近吗? “皇贵妃安好?” “皇后客气,该是我先给皇后问好才对。你这句安好,让伍儿羞愧难当。”程程越来越调皮,一个下午没见到人,找到皇后的凤祥宫外的秋千上,才寻到人。看着她和两个哥哥正玩得开心,不忍阻挠,歇脚的时候遇见皇后。 “皇贵妃素来不喜欢那些虚礼,那我们便除去那些名头可好?”皇后雍容华贵,面容也亲切和蔼,声音更是慢声细语,虽然也是三十几岁的年纪,但保养得宜,并无半分美人迟暮的样子。 “安姑姑,回宫把凤印取来,送到皇后宫里。” “妹妹这是做什么?姐姐体虚多病,又不得圣意,自是难掌六宫,你这不是为难姐姐么?” 她一再推脱,就是不肯收。我只得凑到她身边,跟她把话说透。 “皇后,第一,伍儿无意于宫廷,最好什么麻烦也没有,就让我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日子;第二,我心不在皇上身上,他和我皆知;”我每说一句,她的脸色就难看一分。“第三,昔日睿妃不稀罕的,今日皇贵妃同样不稀罕;第四,伍儿——永不侍寝!”听到我说永不侍寝的时候,她的眼睛震撼莫名,呆滞地望着我。有一缕头发散落,轻轻掖到耳后,继续道:“我今生都不会做他的女人,执掌哪门子后宫?至于皇上,我自会跟他理论。” “妹妹,为何你会如此厚待我?今时今日想往妹妹身边巴结的人太多,只要你高兴,随便提携几个,都能让她们飞上枝头。而且妹妹是我此生真心佩服的人!” “哦?” “单就面对君王毫无惧色,这世间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女子,也难怪圣上会如此倾心于你!” “不争,元气不伤;不畏,慧灼闪光;不怒,百神和畅;不忧,心地清凉;不求,不卑不亢;不执,可圆可方;不贪,便是富贵;不苟,何惧君王!” 当程程跑过来的时候,我也快走几步迎向她。抱起我的宝贝女儿,亲亲她粉嘟嘟的笑脸,心里爆满了温馨和甜美。 “娘,三哥说要娶我做媳妇,我说等我娶他,这样娘就不会闷了。我以后给娘你娶回来好多媳妇,陪着娘!”宝贝总能给我逗乐,有她在,再苦都是甜。我已经停止再用鬼手的药,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能在最后的日子,有她陪伴,足矣!我笑着摸摸她的头,满是宠溺地夸奖她乖巧懂事。 “娘,三哥告诉我,说我长大了会是最美,最尊贵的女人,是吗?”皇后的心思好透彻!这些日子,住在宫里的程程,是各位皇子争夺的焦点。以我现在的地位,和程程的身家,得了她,无疑就向太子之位更近一步。皇后所生的三皇子,还有其他妃嫔的所生的皇子,都在打程程的主意。 “程程善良,勇敢,聪明,坚强,一定会是极美的女子。” “那我就会像娘一样美么?” “程程会比娘更美!” 夕阳西下,天边火红的晚霞映红整个大地,也把最后的热情撒遍在宫墙内的每一个角落。蜿蜒的石子路上,记载着她们的欢声笑语言,也证明她们曾经来过。。。。。。 第四十三章 爱恨随风 每况日下的病情让我不得不放手,连最后这一丝温暖也随之流逝。送走程程以后,心如死灰。我想我很快就会见到那妖异的曼珠沙华了。 “盈贵嫔请娘娘过去一趟,说有件东西,要还给娘娘。”安姑姑在替我梳妆,不愿被她发现,赶忙指使她去准备点恭喜盈香怀孕的贺礼。眼泪一滴一滴落下,咬紧牙不让自己哭出声响。她,已经不再顾念任何往日的情分,终究还是要对我下手了。。。。。。 掩饰好所有的情绪,带着贺礼去到盈香的合欢宫时,慕容婕妤正在给她选料子。见过礼后,我把礼物送给盈香,她看也不看的让身后的女官收了,只说些客套话谢我。当我看到桌子上放的古琴,就知道她的意图了——归还了这琴,就是断了从前的所有情分。 “多谢师傅昔日教诲。这把琴的音质,不是盈香所喜欢的,听说姐姐不愿意弹胭脂泪,正好可用它解闷。”四个月的身子,已经有些隆起的小腹,人也胖了些,益发的珠圆玉润了。 “既然如此,琴我带走,慕容婕妤陪着你,我就不妨碍你们姐妹叙话了。”手里撰着皇宫通行的令牌,这个东西是皇帝钦赐,也是皇上对我的情分。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要不要把这个东西给她,留作日后的护身符。不知道是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缘故。即使她这样对我,还是想给她日后留一扇逃生之门。 “那先让安姑姑把琴拿回去,正好也想跟师傅说说贴己话。” 安姑姑匆忙答话:“娘娘最近身子弱,出来的时候,穿的有清减了些,还是回去多加件衣裳,别染了风寒才好。”心中酸楚难耐,安姑姑怕她们害我,想找个理由把我带出这是非之地。盈香啊!我们几年的相识,竟然比不得这才侍候我几个月的女官。幽冥宫里我耐心地教你新歌新舞,尽欢楼中让你光芒绽放,图的就是你日后能找个好归宿。 罢了,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我成全你! “安姑姑,你下去吧。”安姑姑不放心,抱着琴只退到内堂的门口用眼神一直给我暗示。 慕容婕妤让她的女官带着安姑姑去和她们一起到偏殿用茶点,安姑姑不走,就望着我。我咬紧牙,不让丝毫情绪外露,摆摆手示意她下去。 一起坐下后,慕容婕妤问我孩子的贴身物件都绣什么图案吉祥,跟我有一句没有一句的磨叨。我的心思全放在盈香身上,想从她的表情里捕捉她细微的情绪变化。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慕容婕妤和盈香一对眼色,突然起身,抬手就是脆生生的一个耳光,然后直接推盈香的腰,把她的肚子往桌子上撞。椅子掀翻在地上,盈香抓住桌腿,哭喊着抽搐成一团,地上洇出一滩血水。慕容婕妤转身抱住我大喊:“娘娘别再打了,盈贵嫔是有身子的人啊!” 等到宫人冲进来的时候,我已被慕容婕妤扑倒在地,盈香捂着肚子蜷缩在对面。安姑姑冲过来,扶起我,颤抖的双手有点湿黏。我想安慰她震惊惶恐的情绪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轻轻拍拍她的胳膊。 “娘娘,赶紧下令封宫,请皇上来彻查此事吧!”安姑姑已经明白今日盈香和慕容联合设局,唯一能救我的只有皇上。若是将事情闹大,怕皇上也难护我,想趁此之机秘密封锁消息,好再做筹谋。她的心思我怎会不懂,只是现在的我,再也不愿反抗,甚至期盼有个痛快的了断。 哀大莫过于心死,盈香的设计陷害佛把我推入了冰冻的深渊。伸手不见五指又冰心彻骨的寒冷,让你连反抗的勇气都消耗殆尽,再提不起一似力气挣扎。随她们去吧!任漫天风雪覆盖,哪怕已是生命尽头,我也要站成笔直,这是我最后仅有的骄傲! 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等待着最后的审判。盈香已被抬进里屋,太医、宫女、太监,已经忙作一团。 “奴婢?奴才?微臣?叩见皇上,皇后。” “臣妾见过皇上,皇后。”面带凄楚眼含热泪,如风雨中的海棠——原来一个女人可以哭的这么楚楚动人。看着慕容婕妤跪在地上,报出盈香已经小产的消息,心已经没有一丝波澜。没有悲喜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这些事情跟我无关。 “盈贵嫔为何会小产?”皇上皇后正襟危坐,皇后按程序问明事情的缘由。依照慕容婕妤的指认加上宫女和太监的证供,我就是凶手。后宫中早已声名狼藉,跋扈刁蛮的我,正适合做出残害嫔妃,谋害皇室子嗣这等恶行。皇后见状屏退众人,内堂之中,只剩皇上、皇后、慕容和我。 皇上会赐死我吗?毒酒?白绫?亦或其它的什么? 皇上终于开口:“皇贵妃,你可知罪?” 我朗声回答:“任凭皇上处置!” 皇上听完勃然大怒,一个茶碗重重地摔在地上。“你可知,谋害皇室子嗣,残害嫔妃是何等重罪!还是你想瞒天过海另有图谋?”他虽不信是我做的,但也被我的态度惹火。 皇后看到皇帝震怒,也从座位上走下来,跪在地上。“皇上,臣妾觉得事有蹊跷,并不能凭借表面证词定罪,此事应该彻查,臣妾相信皇贵妃是清白的。”皇上听到皇后的话,脸色略微有点缓和。 “皇后怎么敢认定,皇贵妃是清白的呢?” “臣妾以为皇贵妃并无后宫争宠之意,否则不会把凤印交给本宫。而且皇贵妃身染顽疾,终身不孕,谋害别人的孩儿,于己无益。众所周知这谋害皇室子嗣是重罪,皇贵妃天资聪颖,又怎会做此愚蠢的行为呢?淑妃一事,宫中有人会觉得皇贵妃专横跋扈,可就连当日冒犯皇贵妃的奴婢,皇贵妃都可以饶恕,替她求情保命,足见皇贵妃并不是残忍之人。臣妾愿以性命担保,此事绝不是皇贵妃所为,请皇上明鉴!”一席话讲得洋洋洒洒,皇后果然是个心思透彻之人。她即知道皇上有意护我,又不能做得太过明显而难以服众,便替皇上出了这个头。更了解我把凤印交给她,永不侍寝,对他的男人毫无爱慕之意。此事之后,在皇上心里加重了自己分量,更捞得公正贤良的美名——这凤印她是拿稳当了。 皇上眼神有些赞许之意,上前扶起皇后。“皇后禀蕙质兰心体察甚微,朕深感欣慰。”转过身目光迎向我道:“朕也不信此事是皇贵妃所为,皇贵妃是否有另有隐情禀报?” “我无话可说!”没有半丝退怯,眼神和他对接在一起,不在乎他的探究,神色平静坦荡。 “好个无话可说,看来是朕平时太纵着你,才敢这么有恃无恐,你以为朕就不敢办了你么?”他被我的倔强惹恼了。本是一心想护我,替我开罪,不曾想我却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气氛一下子僵了下来,内堂里静得可怕。 盈香见迟迟没有我落罪的消息,按捺不住,不管不顾地披头散发冲到门口,哭喊着让皇上皇后做主,替她枉死的孩儿讨回公道。她的哭闹打破这份压抑的宁静,皇后抬手示意,太监只得让开,放她进来。 哭着跪在地上的盈香,面无血色,嘴唇泛白。皇后顾念她的身体,唤来个宫女把她扶坐在椅子上。皇上只是盯着慕容婕妤的荷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对周围的一切置若罔闻。突然,皇上对盈香发问:“事出当时,为什么慕容婕妤会在场?” “回皇上,慕容婕妤跟嫔妾一项要好,自从得知嫔妾怀孕后,更是经常陪伴在身边,恐宫人们照顾不周,她也好帮辅着嫔妾。” 皇上开口召唤他的近身太监海公公:“速速带太医院一干人等,到内务府密审。” “奴才这就去办。”海公公小跑着离开内堂。戏演到这份儿上,再看也没什么意思。盈香也受麝香所害,必然太医早就诊出她有滑胎迹象。直到最后确定这胎实在保不住了,她才不得不用这个孩子做最后的谋算。而滑胎所用的药物,煎药的药渣,也是有迹可循的。张太医又是我的人,不会看着我出事,他必然把他所怀疑的告诉海公公。海公公御前当差那么多年,这点小事都办不明白,怎么能坐在太监总管的职位上?只怕盈香到死也不会知道这个秘密。知道你无辜的孩子究竟为何保不住?经常跟慕容婕妤在一起,慕容那雨蝶的香料就是害死你孩子的真凶! 淡淡地溢出一丝冷笑,这个故事我只是个配角,该退场了。皇上细致敏锐,洞察秋毫,那样逼他动怒赐死我,他都不肯。这个对手太强大,唯有拖着这破败的身子再挨上些时日了。 “这事等海公公回来就能明朗,也没什么热闹看了。我想先行回宫了。” 皇上还在生我的气,刚才我故意跟他做对,未曾发现我已有些坚持不住,凝着心神强撑的疲态。口气不善地呵斥了我一句:“都被指证为凶手了,你还有心思看热闹!” 约莫过了两柱香的时间,海公公带回了太医们的证供,在皇上耳边低语汇报。 “嫔妾糊涂,是盈贵嫔指使嫔妾谋害皇贵妃的,她说孩子保不住总要找个人顶罪。若不跟她一起陷害皇贵妃,她就说是嫔妾害她小产,嫔妾害怕,就。。。。。。”慕容婕妤的临时翻供,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盈香身上,有她的指认,盈香百口莫辩。抱着皇上腿的慕容婕妤更是哭得凄凄惨惨,还做出一副惶恐害怕的瑟瑟发抖的样子。盈香大受打击,怒气攻心,冲过去抓住慕容,还没等做出下一个动作,便喷出一口鲜血,昏迷过去。 接下来是宣判:慕容婕妤被降为常在,迁出自己的宫殿,住进一堆女人挤在一起的迎春堂;盈香被打入冷宫。听完这些后,我的意识渐渐模糊,想找个地方依附,突然眼前一片漆黑。。。。。。 第四十四章 也无风雨也无晴(大结局) 我在大地微亮晨光初现的时候醒来。屋子里一大堆人,张大人也跪在地上。安姑姑和几个宫女都在抹着眼泪,看见我醒了眼泪掉的更是难止。身旁的皇上,神色疲倦,眼里布满血丝。 我冲大家做个尽量显轻松愉快的笑脸:“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你再不换衣服上朝,我这恶妃的罪名又得多添一笔了!” 他的神志疯狂,把我紧紧揽在怀里,搁的我骨头生疼。那样不留一丝空隙紧紧相拥,呼吸都变得艰难。“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妄想设计我亲手赐死你!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告诉你,只要我有一口气,你就得陪我活着!”听到我气喘咳嗽,脸色憋得通红,只能放开我在后背上轻轻的拍着。嗓子里像有无数个火球在燃烧,咳的肺都要吐出来似的,一口腥甜强压下去,嘴角还是渗出了血迹。他用手袖颤颤微微的给我擦拭,眼眸被水气淹得朦朦胧胧。 “一群废物,还不来替皇贵妃医治?” “臣等无能,治不好娘娘的病,望皇上开恩!”一群医官磕头求饶,没有人敢上前来为我诊脉。皇上气极,冲上去一脚踹在一个医官身上,嘴里骂道:“混账东西,朕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来人,带他们一个一个给皇贵妃诊脉,再告诉朕什么大限之期无力回天这样的浑话,就拖出去斩了!” “张大人,你来为我诊脉。皇上,让他们都退下吧,人多我觉得胸口闷。” “滚,一群废物!”皇上一挥袖,御医们连滚带爬地逃出我的寝宫。“张大人,希望你能明白皇贵妃在朕心里的分量,为朕分忧。” “臣定当竭尽所能,尽心尽力。”皇上在外堂坐着,张大人隔着绢子手覆在我的腕上,轻声低语:“娘娘,皇上已经斩了两位太医了,臣死不足惜,但您这病——臣也无能为力。” “无妨,这病我心中有数,给我开个能少遭罪的方子就行,你自会如以前一般,升官发财。我只求走得舒服点儿,能做到吧?”他跪在我脚下,眼泪溢出眼眶,“娘娘,老朽无能,多得娘娘照拂,却未能报答一二,老朽有愧呀!” “告诉我,这个病大概还能拖多久?” “至多。。。。。。月余。” “好了,你下去吧,按我交代的办。” “是,那微臣告退!” 皇上看到张太医离去,又走回我床边,坐下。我主动握着他的手,安慰他:“别再迁怒于他人,让我走得安心点儿,行吗?这是伍儿对你最后的请求。” “朕会张贴皇榜,在民间给你寻求名医,你不会有事的。朕决不允许你有事!” “盈香很像年轻时候的我,把安姑姑留在她身边吧。我走了以后,还能有人给你弹唱那些我喜欢的歌,就如同我还在你身边。张大人一直尽心为我医治,于我有恩,我不许你怪罪我的恩人。你也要好好的,做个仁义爱民的好皇帝。” “你别跟我说这些,我不听!”有些话不趁现在说,日后喝着太医的药,怕是脑子没这么清楚,没机会说了。我强摁着他的手,不容他反对。“靖王、程浩然、夜魂,我都会留一封书信。你转交给他们,别让他们误会你,而害苦了无辜的百姓。下一辈子,早点儿遇见我,也别那么霸道,我就会喜欢你了。”手指摸上他的额头,压平他拧起的眉心,拭去他眼角的泪水。“记住,你要好好的,为你自己好好的,也算是为我好好的。”气息越来越弱,疲惫不堪,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缓缓的依在他身上,睡去。。。。。。 几日来一直昏昏沉沉,睡睡醒醒。醒的时间不多,只能喝点汤类的流食,再也下不了床。做了好多梦,梦见了我最爱的曼珠沙华——是不是我真的到了地狱门前呢?据说阎王的宫殿外边有紫色的曼珠沙华,是不是真的,我会看到吗? 睁开眼睛,鬼手,夜魂,皇上,靖王都在我眼前。这是梦里还是现实?他们在争吵,鬼手在我身旁,喂我一颗药丸,无奈地看着我。 “伍儿要是命丧于此,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的整个皇宫就留给五儿陪葬吧!”那是夜魂愤怒的声音。“你个狗皇帝,你以为伍儿斗不过你,才屈服在皇宫之中吗?我整整花了八年的时间布局的天下,在她离开幽冥宫重返上京的时候,就都交到她手里了。她若跟靖王联手,你能有一丝一毫的胜算么?你为什么能赢?赢在你能残忍的杀戮,而她做不到。她要保护身边每一个人,包括和她素不相识的人,她不能眼看着这些人丧命,所以放弃。宁可用自己一命,换得所有人的太平。你好好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看看伍儿,你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伍儿,我们回家!”夜魂在我耳边一直念叨“我们回家,我们回家。”是不是真的可以回家了?我闭上眼,满足地笑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