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养成手册》 第1章 穿越 庆裕六年,七月初九。 盛夏的阳光撒在街上,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街边的梧桐耷拉着,满目的无精打采。 永宁候府的门房抽了口烟,磕磕烟袋后,无意间抬了头,禁不住吃了一惊,推推一边酷暑难耐昏昏欲睡的几个人:“都别挺尸了,看外头!” 那几人哼哼唧唧着起身,揉了揉眼,向外头一望,却着实吃了一惊。 方才还晴空万里,热浪袭人,如今却骤然起了风,不知何时起,日头便被黑压压的乌云掩起,暗沉沉了起来。 似乎只是瞬间,骤雨便密密麻麻的落了下来。 不过,外头的气氛并没有影响到永宁候府。 永宁候夫人崔氏于今日午后,顺利产下府里头了一位姑娘。 行六,该当称一句六姑娘的。 阮琨宁被红绸被子包住,软萌萌的躺在床上,感知着新的人生。 既安然,又平静, 前世的她身处末世,且是罕见的六级双系异能者,却也因却身中变异植物烈日灼阳花之毒而死,堪称一句命运无常。 再度转醒,人便自崔氏独子里出来,成了永宁侯府的六姑娘,也不得不说是她的造化。 侯府嫡出,天生的享用一切锦衣玉食,比之前世,可是好得多。 只除了,自己脑海里多了一个东西。 【叮咚!】 【宿主:阮琨宁 异能:木系(无等级) 战斗力:待定 宅斗技能点:60 原始积分:1000 桃花指数:1 自身携带标签:无 宿主请加油,为成为风情万种万人迷而努力哦(≧w≦)】 阮琨宁静默一会儿,便试着以意识同脑海中的东西交流:“你……是什么?” 【是一只萌萌哒万人迷养成系统呢,能够成功帮助宿主在新的环境下大杀四方,迷倒万千男女……】 “……喂。”阮琨宁:“……战斗力跟宅斗技能又是什么?” 【一个优秀的万人迷怎么可能无力自保?你要知道,很多人会出于对你的迷恋而做一些哔哔哔哔的事情……至于宅斗技能嘛,是你这个世界的必备生存技能。】 阮琨宁:“……” 【叮咚! 当前任务一激活:木系异能一级,限时半年,任务完成奖励金陵大地图一份,属性抽奖一次,积分5000,每1000积分就会使别人对宿主产生一点好感度哦,这可是无敌利器,绝对超值哦,做一个万人迷的姑娘,不要大意的上吧,宿主加油么么哒。】 阮琨宁想了想,真诚的道:“……我可以拒绝吗?” 【宿主菌如果拒绝的话,会被遣送回原世界呢。】 阮琨宁(#‵′):“……” 总感觉,安静的日子似乎离我远去了。 崔氏今年二十有六,生产后便觉筋疲力尽,只闻一句是个姑娘便昏昏的睡了过去,直到黄昏时刻醒来后,才在床边见到了刚刚出生的小女儿。 阮琨宁刚刚出生,还是粉嫩嫩的一团,用红绸的被子包了起来,崔氏在陪嫁嬷嬷李氏的帮助下侧侧身子,俯首打量女儿眉眼。 爱怜的摸摸阮琨宁小脑袋,崔氏道:“额头和下巴像夫君,别的地方像我。”温婉的声音里透着母亲的温柔,摇曳的灯光下格外的温情脉脉。 阮琨宁也就着灯光打量了崔氏。 许是生产完方起身的缘故,崔氏并未梳妆,只简单的束起头发,闲闲梳起的发髻上插了两枝芙蓉玉簪,玉色莹润,衬得面色皎皎如月,清婉娇妍,如同工笔的牡丹,娴花照影,格外柔和。 母亲是个美人呢,自己将来也不会差吧。 阮琨宁正胡乱想着,便听李嬷嬷在旁附和崔氏道:“像您才好呢,这么俊秀,不知将来会便宜谁呢。” 崔氏笑了笑,又问道:“老夫人呢?” 一边的侍女玉蝉连忙道:“老夫人瞧过小姐,见您无碍,便回荣松院去,说是要回去谢谢菩萨呢。” 过来看了自己与孩子,给足了脸面,可见并不介意自己生的是女孩子。 崔氏点点头,心底对婆婆的善意很感激,道:“老夫人上了年纪,今日也累了,明日记得请大夫来瞧瞧。” 一侧的玉蝉连忙应了。 阮琨宁的眼睛半睁着,却正好对上了崔氏温柔的目光。 四目相对间,崔氏也微怔,随即便柔柔一笑,看的阮琨宁心头一软。 现在她面对的,是自己的母亲啊。 有机会重活一世,何不顺应本心,让自己快活一点呢。 李嬷嬷端了荷叶百合粥过来,摸摸碗底试了试冷热 ,双手将碗递给了崔氏:“才刚刚醒,夏日里头又热,吃这个消暑养身最好不过。” 崔氏一手接过,另一只手握住阮琨宁的手轻轻捏了捏,也微微笑了起来。 一阵珠玉相击的泠泠声,是几个侍女拨开了外室的玉帘,更远处传来男孩子的喊声:“阿娘,我们来看小妹妹啦。” 崔氏的长女——八岁的阮琨烟在几个侍女随同下走了进来,步伐稍急,压衣的玉佩却不曾作响,身后跟着的二子阮承瑞却全然没有姐姐那般娴雅,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前来。 崔氏抬头先瞧了长女,粉色的齐腰襦裙上头用银线勾了俏生生的素心兰,裙角缀了淡色的云纹,腰间是素色的腰封,系了银色的宫绦,配了青玉坠子压衣,因为母亲处在月子里胞妹又是新生,便只选了最清淡的竹叶素兰香,整个人都透着名门闺秀的矜贵,却不会让人觉得不可接近。 崔氏仔细打量后,心里添了几分满意,当下点头赞道:“我这些日子难免顾不上你,阿烟自己做得很好。” 随后看着面前的男孩子,轻声斥道:“忙什么,急匆匆过来出了一头的汗,仔细夏日生病。”伸手替他整了整衣领,复问道:“这几日可曾胡闹惹祸,嗯?” 阮承瑞连新出生的小妹妹都来不及看,喏喏了两声,才试探着问道:“大抵没有吧。” 崔氏微笑不语:哼。 阮琨烟微笑不语:呵呵。 你的智商不支持你点亮撒谎这个技能点,并向你扔了一只崔氏和一只长姐。 阮琨宁:其实你撒谎的时候,完全可以控制一下自己的表情,别那么心虚啊。 在系统协助下,阮琨宁对永宁侯府有了初步认识,关系其实并不十分复杂,在金陵城的权贵之家中算是很简单的了。 老永宁侯有永宁侯阮文徳并二老爷阮文修、三老爷阮文成三子,前二者为嫡妻王氏所出,后者侍妾尹氏所出。 尹氏因病于阮文成六岁的时候过世,所以阮文成自小也是养在老夫人膝下的。 阮琨宁在侯府姑娘中行六,其中大姑娘即她的胞姐阮琨烟,二姑娘阮琨玉是二房庶出,三姑娘阮琨碧是三房嫡出,四姑娘阮琨思二房嫡出,五姑娘阮琨宜三房庶出。 男孩子的话就更简单了,大少爷三少爷是长房所出,二少爷阮承峻是三房庶出,二老爷年过三十却只得了两个女儿,也是着急得很,三房虽是只有庶子,好歹也有人支撑门 楣,总比自己要好,为此颇有些惆怅,对正妻很不满意,如此一来,倒是闹得夫妻之间很有几分不如意。 三老爷只有一子,且是庶出,却也比二老爷好多了,为此颇有几分得意,阮承峻是侍妾秦姨娘所出,因为出身不高所以待他格外温存小意,人又正是二十一二岁,花一般鲜艳的年纪,分外娇妩。又因儿子,一月之间竟有大半时间歇在秦姨娘那里,只把正妻方氏气了个倒仰,索性不去管他。 阮琨宁:“……感觉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第2章 重生 长乐宫,椒房殿。 内侍总管何安自从知道六皇子不知所踪之后,如遭雷击,遣了心腹去回禀皇后,便随内侍们四处搜寻。 七岁的六皇子是陈郡谢氏与皇后的最大指望,也是最有希望问鼎之人,与他同胞的八皇子才一岁,当不得事,倘若找不到六皇子,皇后非生撕了他不可。 因着这一层考虑,当听闻内侍找到六皇子时,何安直欲喜极而泣。 他随内侍急匆匆赶过去时,六皇子正倚坐在湖边的岩石上,从来不苟言笑的面上竟挂了笑,只是眼睛里的水光与微红的眼角,却清楚的昭示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何安虽奇怪六皇子为何不去亭子里头避雨,反而呆坐在岩石上,任由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袍,以及这位尊贵的中宫嫡子为何独自垂泪,却也知道宫墙之内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最好。 他只是一如既往的殷勤向前,恭恭敬敬的递了帕子,请六皇子擦面,一言不发。 韦明玄性情本就沉稳,自是无意多言,只是黑沉沉的眼底,却或多或少的透出几分微亮的光。 抹一把面上雨水,他接过那张帕子拭面,随即便扔在了地上,怔然出神。 世间居然有如此奇妙的事情。 他从隆宏三十七年,回到了庆裕六年的七月初九。 真好。 一切都刚刚开始,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 他还是昭仁殿的六皇子,不曾登上那个至高之位;她还是永宁侯府的六姑娘,还没有嫁作他□□。 这一世,你会以怎样的眼光看我呢,阮阮。 ~ 鎏金凤首在帘后袅袅吐烟,室内似乎升腾起一层淡淡的,含着花香的雾气。 北侧雕了牡丹花的窗半开,夏日雨后的清风裹挟着不知名的清新气息入内,无端叫人心生畅然。 皇后谢氏依旧雍容清贵,九尾凤钗坠了长长的流苏,与耳环上的东珠相映,更觉贵气逼人,她声音柔婉,伴着微风,更觉轻柔:“如今之势,你有什么打算?” 韦明玄注视着皇后,心中不由自主想到的,却还是前世,二人求仁得仁,但也失去了很多,到了最后,竟不知究竟是得是失。 再一次见到年轻的母后,他心中欢喜淡淡的,反而充盈着不知名的感伤。 韦明玄在心底叹一声,面上不动声色,道:“皇长子无非是依仗外家, 不必理他,倒是二皇子有陇西李氏扶持,不得不防。” 皇后微微笑了。 她似乎是很柔婉爱笑的,唇角已生了淡淡纹路,不令人觉老,却觉安然,那是岁月洗礼留下的柔和。 作为皇后的儿子,韦明玄却不像她。 他天生一张冷硬的脸,像开了刃的剑,透着凛冽的寒光,以至于压制住面容的俊秀英朗,让令人望而生畏。 皇后身边的宫人雪琅悄无声息的走进来,隔着帘子,在外小心回禀:“娘娘,容妃娘娘说身子不爽利,请陛下过去了……” 八皇子已然烧了五日,皇帝只打发太医过来瞧,却不曾踏入长乐宫一步。 皇后不得宠也非一日,皇帝如此下皇后脸面,却还是头一遭,苏贵妃这几日每每见了皇后,便要含笑刺几句,容妃更是毫不掩饰眉目间的嘲讽。 在皇帝就是风向标的皇宫,只要是不得帝宠,哪怕是皇后,日子也不会很好过。 然而皇后的声音依旧平静,似是早有预料:“知道了,退下吧。” 她轻轻叹口气,语气中带着淡淡感伤与若有若无的失落,对韦明玄道:“你且放心,阿玦已大好了……” 韦明玄静静的坐在一侧,没有搭话。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皇帝的心肠有多硬,自然也不会如容妃那般不识抬举,非是要看看自己是不是皇帝心头最柔软的部分——自讨苦吃。 他骨子里的冷血与残忍,才是最像皇帝的部分。 独得恩宠的容妃娘娘,千万千万珍惜这几年,毕竟六年后,那一位便要入宫,届时……只怕连站的位置,都不会为你留半寸。 只是……他目光隐晦的落在皇后面上,在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 前世皇帝大行,皇后一夜之间,竟苍老憔悴的妆粉都遮不住,他才知素来风轻云淡的皇后,原来是深爱着皇帝的,只是掩在平静无澜的面容下,从来无人可知。 也许,他自嘲的笑一下,自己的痴心,便是像了皇后吧。 ~ 在穿越之前,阮琨宁便在系统的帮助下对这个时代有了基础的了解,这是一个架空世界,世家仍存,新贵势力也在崛起。 先帝自晋朝末年起兵于西北,一番混战后夺得天下,于金陵建都,国号齐。 今上是先帝嫡出长子,在先帝在时便被册立为太子,既嫡又长,没有任 何争议。 等到了这一辈儿,下一任帝王的角逐,便不是那般简单了。 元后出身陇西李氏,生皇二子,皇长女,可惜天不假年,今上登基前一年便病逝了,而皇帝对这位发妻深为悼念,登基后便追封了元后,对元后所出的一子一女也颇为宠爱。 继后出身陈郡谢氏,生皇六子,皇八子,温婉贤淑,亦颇有声望。 其余皇长子皇三女皇四女苏贵妃所出,皇三子许昭仪所出,皇二女何淑仪所出,皇五女容婕妤所出,淑仪夫人宋氏所出皇四子早夭,皇五子成贤妃所出,七皇子季容妃所出,早夭。 皇帝并未册立太子,其中皇长子居长,皇二子元后嫡出,皇六子继后嫡出,各有春秋,难免成为呼声最大的三人,在前朝上各成一派,为储位拼的你死我活。 世家之中诸如晋阳王氏、陇西李氏、清河崔氏、琅琊王氏、陈郡谢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温氏等,都是传承数百年的钟鸣鼎食之家,新贵之中宰相苏氏、定国公徐氏、安国公宋氏、镇国公狄氏、永宁侯阮氏、平远候何氏等则是追随先帝起兵于乱世,以战功得封。 因世人多重世家而轻新贵,所以新贵多有迎娶世家女,而世家也很乐意与新贵联姻以维护他们的地位,双方都是一拍即合,是故在权贵之家乃至皇帝后宫,多聘世家女为妇,皆以此为荣。 对此,阮琨宁并不觉奇怪,。 大唐宰相薛元超晚年曾自述平生有三大憾事,其二就是未能娶山东五姓的女郎为妻,可见时人如何钦慕世家之风。 永宁侯夫妇的结合,便是新贵跟世家融合的典范,日子过得也很好。 对于阮琨宁而言,目前这个生存环境,已经是很好了。 ~ 在皇后含蓄的满意笑容中,韦明玄走出了昭仁殿。 晚风这样轻柔,令他觉眼前一切皆似梦——叫他不想醒来的梦。 梦中他不是威仪天下的帝王,可以睥睨天下,他还是继后所出的皇六子,还要仰仗父皇在皇宫里喘息,有嚣张的皇长子,隐忍而狠毒的皇二子,心怀鬼胎的后妃们,一切都压抑的令人发狂。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 这里有他的阮阮在,有他们的未来可以改,还有很长很长的人生要一起度过,他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直到韦明玄在宫门处,遇见了丰神俊朗的荣王,才终结了他的好心 情。 荣王是皇帝胞弟,韦明玄的皇叔,更是韦青柯的父亲,阮阮前世的公爹。 荣王妃是清河崔氏嫡长女,永宁侯夫人的胞姐,也是在她的一力促成下,阮阮最终嫁入了荣王府。 平心而论,韦青柯是个很好的人。 从始至终,他既没有做错什么,也不曾辜负阮阮。 他们夫妻相得,儿女双全,平安喜乐的过了很多年,是金陵夫妻的典范。 可即使如此,韦明玄还是压抑不住心里那头叫做不甘的凶兽。 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阮阮的欢喜,并不是我给的吧。 ——明明最早阮阮是属于我的,不是吗? 这叫我如何甘心呢。 荣王毕竟是长辈,处于出于礼节,韦明玄上前见礼,扫一眼荣王前去的方向,道:“皇叔可是要回府?” 皇六子平日忙于功课骑射,从不懈怠,似这般闲逛还是很难见的,荣王颇有几分吃惊遇见他,但还是随和的笑道:“是呀,今日无事,便举家一道入宫了。” 举家? 韦明玄微微一怔:“叔母与堂弟……” 荣王不觉有什么不好答的,便道:“永宁侯夫人添了位姑娘,王妃挂念,便急匆匆去了。” 韦明玄面容有转瞬的僵硬:“——青柯堂弟?” “听说姨母家添了小妹妹,他倒高兴的很,嚷要去见,还打发下人回府,取他的玉蜻蜓,预备讨小妹妹喜欢呢。” 荣王不曾察觉出韦明玄眼底异色,云淡风轻的答了一句。 第3章 打脸 阮琨宁关注三房,并非无缘无故。 崔氏求了母家,在阮承瑞三岁时,重金聘一位族叔为西席,指点阮承瑞识文断字、诗书仪礼。 三房庶子阮承峻同阮承瑞年纪相仿,很能玩到一起去,阮承瑞待他极亲近,便求了崔氏一起进学,耐不住儿子软磨硬泡,崔氏便应了。 阮承瑞是标准的顽劣性子,每每惹是生非,进学不过两年,先生的手板都被打坏了极快,连连摇头,只说他不是读书的料。 相反的,阮承峻却颇有天分,崔先生提起他时,每每赞誉有奇才。 或许是阴谋论了,阮琨宁总觉得,阮承峻是踩着阮承瑞搭建自己的好名声。 虽说自己表面上是一个婴儿,里子却是活了近三十年的成年人,恶意揣度一个六岁幼童或许有些过分,但想想其中蹊跷,实在是容易让人多想。 许是因为经历了末世的残酷,几乎是下意识的,阮琨宁习惯用最阴暗的思想揣测别人。 这个阮承峻,同生母秦姨娘一般,素来都是走小白花路线的,人前楚楚可怜彬彬有礼,至于人后? 早早的小白花能在主母眼皮子底下过得这般滋润,生三房唯一的儿子,还养的结结实实,这般受人称赞? 比如眼下,阮承瑞在崔氏暗含威仪的目光下终于承认,半月前自己被崔先生罚抄《礼记》十遍,实在是抄不完、苦恼不已的时候,阮承峻体贴的用了他的字迹帮他抄了五遍。 那么厚一本,怎能让五岁的阮承瑞不感激。 虽然最后还是被戳穿,而且将崔先生气走了,但阮承瑞依旧很感激阮承峻。 阮承峻当然向崔先生澄清了,这是他自愿的,并非受到逼迫,却也并无什么用处。 崔先生只觉是阮承瑞偷懒,逼阮承峻去代写——就他们的身份来看,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阮承峻素来又会说那些含含糊糊暧昧其词的话,便更纠缠不清了。 阮承瑞说完之后,颇有几分气短。 他虽年幼,却也知崔先生是母亲回外祖家求的,就这么被自己气走。却不知日后会如何令母亲蒙羞。 到底是五岁的孩子,说完便垂头不语了。 崔氏笑了笑,并没有责备他,只含笑道:“不是来看妹妹么,怎么低着头?”说着,便令奶娘将阮琨宁抱低一些,好叫姐弟俩仔细瞧瞧妹妹。 阮琨烟长 眉妙目,鼻梁高挺,云髻低垂,一支金崐点翠梅花簪斜斜插就,清亮的眸子里带着柔柔关怀,温婉却不显软弱。 阮承瑞虎头虎脑,浓眉大眼,一见就是那种爱惹祸的坏小子。 阮琨宁看了看,还是觉得自己更喜欢阮琨烟一些, 这么想着,她眼睛看着阮琨烟眨了眨,十分可爱。 崔氏道:“呀,阿宁更喜欢阿烟。” 阮琨烟是长女,前头照顾过年幼的阮承瑞,是故对于照顾新生的孩子很有经验,轻轻将阮琨宁抱起亲了亲,才对崔氏打趣道:“怎么,阿娘竟吃我的醋不成?” 崔氏轻斥了一句“你这丫头”,也同屋里侍女们一起笑了起来。 男孩子发育的晚,阮承瑞比长姐矮许多,瞧不见被抱起的阮琨宁,当即拽了拽长姐衣袖,撒娇道:“我还不曾见过阿妹呢,你们都瞧了,总该轮到我了吧。” 阮琨烟瞥了他一眼:“你才几岁?哪里抱得起来?” 再者。弟弟一向都是欢脱性子,失手摔了幼妹如何是好? 只是这种话直接说出来却是令弟弟脸面上不好看,阮琨烟自不会说出来。 崔氏将阮琨宁接回了怀里,冲着她柔声道:“阿宁,我是你阿娘。”随即又示意道:“那个大一些的是你阿姐,小一点的是你三哥,以后可要好好相处。” 阮琨烟还未答话,阮承瑞便眼神亮晶晶的喊道:“阿宁,哥哥是很厉害的哦,会好好照顾你的那种!” 崔氏笑了笑,又继续道:“你叔公过世,阿爹回河西奔丧,却是不在,你长兄承清在衡山书院念书,要过两日才能回来——前几日他写信,还问起你呢。” 正说着,便有外头的仆妇掀开帘子:“夫人,秦姨娘带着二公子来了,正在院子外头候着呢,您见是不见呢?” 话音一落,屋子里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间。 崔氏不曾言语,只神色微凝,烛光下竟带有一丝利器的冷锐。 李嬷嬷微微低头,掩住目光里的鄙夷神色:“夫人累了,还是不见为好,奴才去打发了她?” 崔氏淡淡的笑开了,灯光下,她面容格外柔和雅致:“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见不得。” 顿一顿,她道:“叫他们进来吧。” 却向阮琨烟、阮承瑞姐弟俩缓声道:“天色晚了,都回去歇了罢,夜里虽热,也不要贪凉吃冰,第二日 要肚子疼的。”二人连忙称是,各回自己院子了。 明明是笑着说的,阮琨宁却听出不容置疑的语气来——喂喂喂,她忍不住兴奋了起来,这是要放大招了吗? 阮琨宁正想入非非呢,一只素手便摸摸她的脸,道:“抱小六睡去吧,夜里注意些。”一旁的奶娘应了声,上前作势要抱住阮琨宁。 阮琨宁才不想走,她要看热闹,拉住崔氏衣服,她呀呀叫了起来。 崔氏神色一动,伸手替她紧紧被子,道:“阿宁不想走吗?” 李嬷嬷打趣道:“姑娘才刚刚出生,自然跟阿娘最亲了。” 这句话却真真是说到了崔氏心坎上。 崔氏原本有些凉的目光柔和了起来,嘴角悄悄也翘了起来:“那便留下吧。” 主仆二人正说着,却见秦姨娘偕同阮承峻已进了内室,秦姨娘行了个万福,阮承峻也随之行礼道:“给大伯母问安。” 要想俏,一身孝,说的一点也不错。 阮琨宁躺在床侧,第一时间打量了秦姨娘母子。 秦姨娘今年不过二十出头,平日里却从来都穿的素净,整个人如同一朵徐徐开放的水仙一般清新动人,却又因生了孩子,平添了几分少妇的妩媚。 头上只随意挽了发髻,斜斜的插了两只白玉芍药的钗子,格外的楚楚动人。 阮承峻今年刚刚六岁,也穿了一身浅色衣袍,他生的俊俏,剑眉秀目,年纪小小倒是真有几分风度翩翩的样子。 秦姨娘向前一步,再次行了一礼,再开口时,眼圈儿便红了,声音里也带上了淡淡的哽咽之声:“今日本不该来的,但若不向夫人请罪,心中委实过意不去。夫人叫峻儿同瑞儿一同进学本是好意,却因峻儿淘气,硬是把先生气走了,却叫我在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大嫂素来温良,我却不能不知礼,今日带了他来,请大嫂责罚。” 大概是为了配合秦姨娘,阮承峻随之跪拜在地:“请大伯母处罚。” 说的这么好听,可阮琨宁还是觉察出其中恶意。 秦姨娘虽叫阮承峻将此事揽下,他日传到外头去,大家只会说阮承峻维护幼弟,有大家之风。 更加会觉得,他这么说只是为了让弟弟下的了台,却不会认为真相就是如此。 表面上揽下了所有的错,只是为了彼此脸面上好看,也让崔氏承二人一个人情。 更不必说,秦姨娘早早便夸赞崔氏性情温良,岂不是在提醒崔氏注意维护形象,不要过于追究吗? 几句话软硬兼施下来,崔氏若是咬着不放,反而是无理取闹、折辱秦姨娘了。 崔氏却并没有因为秦姨娘的话流露出恼意,语气仍是淡淡的,摆了摆手示意左右:“光看着做什么,还不扶峻儿起来。”又向秦姨娘语重心长道:“峻哥儿一向都是个守规矩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你这是做什么呢。” 秦姨娘莫名觉得脸上挨了一记耳光。 崔氏微微一笑,继续道:“你同峻儿平时是什么人,难不成——真当我不知道?” 秦姨娘莫名感觉,脸上似乎又挨了一记耳光。 秦姨娘勉强在僵硬的脸上挂了笑,道:“我是个破落人家里头出来的,只些许识得几个字,远不若大嫂出身名门,识文断字,诗书通达。” 崔氏低头看看眼珠子骨碌碌转的阮琨宁,轻轻地拨她头发,“你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不知晓,在这个府里头,我知道的事情,可是多得很呢。” 秦姨娘有点气闷,又不知为何郁卒,心口哽的生疼,许久,才勉强应一声 第4章 前夫 阮承峻见秦姨娘面露尴尬,脸色发青,心中也是发急,目光却正瞥见榻上的阮琨宁,不由含笑岔了话头:“还不曾恭喜大伯母新得贵女,现下倒是赶到一起去了。这是我们宁妹妹吗,一看便知是有福气的。” 永宁侯的族叔过世,不得已于今年六月前往河西奔丧,而崔氏当时却也是八个月的身孕,即将临盆,免于孩子出生之后却无名字的尴尬,便在出发之前定了“宁”字,生男就是“阮承宁”,生女便是“阮琨宁”,是故府里人倒没有不晓得阮琨宁名字的。 说到小女儿,崔氏面上笑容也添几分真意:“倒不求她荣华富贵,只盼她一生平安顺遂,那就很好。” 正说着话,玉蝉却入内通报道:“夫人,荣王妃带了世子来瞧,已到了前厅,正朝咱们这儿来呢。” 崔氏同荣王妃差了两岁,还未出阁时感情便极好,闻听消息后,面上笑容便深了几分,转向一侧的李嬷嬷道:“去迎了阿姐同柯儿过来,举灯的也都小心着,不要唐突了贵人。” 李嬷嬷是崔氏奶娘,也是看着这姐妹俩长起来的,对荣王妃也是极熟悉,应了声便退出去了。 秦姨娘知情识趣,不然也不能如此讨三老爷喜欢,甚至隐隐压了三夫人一头。 今日过来也不过是全个面子情,心知此刻崔氏也无甚心思招待她,再待下去反倒没意思,倒不如索性直接离去,免得讨嫌,当即便福身道:“我屋子里还有些琐事,夫人既有客,不便叨扰,我同峻儿这就告辞了。” 崔氏含笑应了几句,便打发她们母子去了,只等着荣王妃过来。 秦姨娘带了阮承峻出了门口,一条青石板路铺就在修剪整齐的花木之中,挺拔秀直的竹子密麻麻的植在了院北,风一吹,今日新积的雨水簌簌落下。 夜色正浓,喘一口气似乎都带上了雨后的清新与花草的香气。 她忍不住回头望去,明亮的烛光罩了东海的鲛凌,散发出珍珠一般柔和的光芒,水晶的门帘在夜风的浮动下微微作响,帘内的紫檀木桌椅摆放有致,桌上的摆件是和田玉的麒麟送福,墙上悬的是前朝名士周昉《簪花仕女图》。 秦姨娘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心里一阵暗恨,一向楚楚可怜的脸也忍不住扭曲了起来。 就因为嫡庶之别,大房有这么富丽堂皇的院子,手握永宁侯府的中馈,子女得到的是最好,有什么便宜都是第一个,也只有等他们都吃饱了,才有那份伪善给三房一 口汤喝。 而自己呢,同一群妾室挤在一起,手里头更是见不到什么好东西,峻儿这样好的孩子,明明比阮承瑞那个小杂种好多了,凭什么什么事都排在他身后呢,连进学都要去巴结阮承峻才行,明明都是老侯爷的子嗣,现在日子却天差地别。 等着吧,总有一日也叫你们尝尝这种仰人鼻息的日子。总有一日……如此想着,充分发挥了阿q精神的秦姨娘才觉得堵在嗓子里的那口气散去了不少,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了。 阮琨宁心满意足的看了一场戏,正要闭目养神,却猛地被吓了一跳。 【叮咚。系统友情提示,秦姨娘黑化值开启,现综合数值如下。】 【宅斗技能点:84 武力值:50 黑化值:30 对宿主友善值:-5】 阮琨宁:“……黑化值什么?还有,我不是有1000积分吗,按理说秦姨娘应该对我有一点的好感度才对吧。” 【与你站在对立面的以及天生就对你抱有恶意的人不受本系统影响,同样你的至亲乃至感情深厚之人也不受影响,么么哒。】 阮琨宁:“……那你还有什么用?” 【……刷脸?】 然而很快她就没有时间腹诽了,下一波观众已经来了。 李嬷嬷已迎了面露期盼的荣王妃偕世子韦青柯过来。 阮琨宁抬头打量眼前的荣王妃,月色的翠烟衫,配了水红色牡丹落蝶百褶裙,近香髻上斜插了两只如意芙蓉簪,落梅妆之下,在高挺的额头上细致的描了朱红的梅花,修眉妙目,顾盼生辉,如一朵怒放的牡丹一般高贵典雅,袅袅吐香。 大方典雅,不失贵气。 荣王妃本就是为着阮琨宁来的,自然是先看了她,见她眉眼同妹妹生的像,珠圆玉润可爱得紧,全然不像别的小孩子一般红彤彤的,心里更添几分喜欢,出言赞道:“真真是个美人坯子,刚出生脸皮儿就这么白嫩,五官也生得好,不若,将来给我当媳妇儿吧。” 阮琨宁:“……” 许是崔氏感受到了小女儿幽怨的脑电波,竟笑着回绝了:“哪里用的着这般早,若是他们长大之后不喜欢,岂不是反而成了一对怨偶?我可舍不得。” 荣王妃见妹妹不愿,倒也不觉生气,只抱怨道:“随口提一句罢了,怎说得这般扫兴。” 却 转向一侧的韦青柯道:“带了你宁妹妹去内室玩,我同你小姨母说几句话。” 无聊的要数蚂蚁的韦青柯连忙应了。 终于可以好好看看小妹妹啦! 他家里只有自己一个孩子,平日里也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现在终于有一个软糯糯萌萌哒小妹妹可以做伴啦。 嗯,我要当个好哥哥,好好照顾她。 韦青柯心满意足的跟着奶娘去了内室,崔氏也遣散了左右,许久不见的两姐妹说起了悄悄话。 阮琨宁仰着头,打量了一下韦青柯,许是因为阮承峻的对比作用,她真是觉得面前这个五岁正太真是萌萌哒。 明亮的大眼睛扑闪闪的,上挑的眉毛英气十足,鼻梁高高挺挺,轮廓很是英俊,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居然有!酒!窝! 阮-挚爱酒窝-琨宁受到致命一击。 所以,当韦青柯低下头同她说话的时候,阮琨宁完全没有听他在讲什么,眼珠子只是呆呆的盯着他的腮看,对于他的话也没有什么反应。 韦青柯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宁妹妹她一直呆呆的,好像是……有点傻? 阮琨宁:喂! 不不不,宁妹妹长得那么可爱,怎么可能会傻呢,一定是错觉。 对的,错觉。 韦青柯皱起眉毛,正纠结的不行,努力想将自己的想法抛出脑外,却被脸颊上却传来柔柔地触感吓了一跳。 阮琨宁终于把持不住伸出手,往韦青柯脸颊上的酒窝戳了一下。 真的好萌好萌啊。 咦?我刚刚干了什么?! 韦青柯低下头看的时候,阮琨宁还没有来得及收回那只小手,小小的脸上一幅“糟糕,被发现了怎么办”的可爱神情,爱萌妹的韦青柯遭受致命一击。 而阮琨宁眼里的韦青柯呢,因为突然被戳了一下,不自觉的瞪大了眼睛,简直像是不小心被踩到的小猫炸毛了一样,微抿的嘴角带起了浅浅的酒窝,大大的眼睛鼓鼓的,整个人呆萌呆萌哒。 两个人都被对方萌到了,给彼此留了一个非常满意的第一印象。 初来乍到的第一天,阮琨宁的桃花树徐徐的结了第一个花苞。 韦青柯开心道:“我们阿宁,也喜欢哥哥吗?” 阮琨宁看着他的酒窝,简直要醉死在里头了,也顾不上口水流出来了,连连的点 着头。 韦青柯伸手轻轻将她脸上的口水擦掉,柔声道:“我也喜欢阿宁。” 阮琨宁朝着他吐了一个爱的泡泡。 最后,荣王妃连拖带拽才带走了身上不停地散发着粉红泡泡的韦青柯,他也是在母亲承诺允许他隔三差五来看望萌萌哒宁妹妹后,才终于依依不舍的随母亲离去了。 韦青柯:阿宁妹妹等着我!我一有空就会去看你哒! 作者有话要说:韦明玄:楼上的男配你够了!给我滚远点!!! 第5章 来客 崔氏虽是顺产,却还是耗费了她很大的精力,荣王妃母子离去,她也随之睡下了。 阮琨宁被奶娘抱进内室,轻轻地放在有围栏的小床上后,总算是可以对今天做个总结了。 接触了自己兄姐,见了一场没有硝烟的崔氏手撕白花母子,与高贵冷艳的姨母荣王妃以及萌萌哒正太韦青柯进行了一场友情会面,以及系统发布的木系一级完成任务。 这行程,还真是密密麻麻的紧。 一说到任务,阮琨宁不由陷入了深思。 末世里她从最基础开始,为了把木系异能提升到六级,不知耗费了多少精力。 不过现在看来,那些苦总算是没有白吃,如今也算是很有好处了——她的基础打得很牢,经验也是不缺的,对于重新修炼来说,简直是事半功倍。 不过如今却有一个难题。 在这里,可不像末世一般,四处都是易于取材的丧尸,随手拍死一个就可以——这里没有可以提供能量的丧尸晶核。 幸而,也并不是没有别的出路。 她测试过空气里木系能量的多寡,结果令她很满意。 或许是因为这里没有雾霾以及尾气排放更没有末世的毒气之流,所以空气中的木系能量虽然不多,但还是有的,而且能量相当纯净。 卧室外头就有亭亭的竹林,风一吹带出了簌簌的声音,她心中一动,尝试着运行木系法则——果然是可以的! 若有若无的雾气从空气里游走到她的身边,随即化为虚无。 而她的丹田之内,终于缓缓地产生了一丝绿色的微波。微波缓缓地流动,终于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浅绿色的丸形。 阮琨宁大喜,代表木系异能的绿色原核终于成型了。 原核的大小、颜色深浅受异能等级的影响。现在不过米粒大小,薄薄的覆着一层绿罢了。不过阮琨宁相信,假以时日,自己必将恢复前世的实力。 木系异能用起来不打眼的,毕竟古代装饰的花木那么多,掩人耳目也容易一些,倒是一件利器。 如此想着,阮琨宁很快就释然的进入了甜美的梦乡zzzzzz 然而事实上,阮琨宁降生后的第一个晚上并没有睡好。 并不是她认床,也不是因为发现可以修炼木系异能而欢喜难眠,更不是因为换了新地图激动地彻夜难眠。 而 是……我只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既没有武功秘籍又没有稀世珍宝,年纪太小不能劫色,所以你这么好的身手半夜到我房间来干嘛! 姓名:未知 性别:男 年龄:未知 目的:未知 衣着:黑衣,只露了一双寒光毕露的眼睛 事发原因:半夜点晕侍女奶娘出现在宿主卧室 战斗力:95(爆表) 以上数据均为系统菌友情提示…… 阮琨宁:! 隐一心里也很崩溃。 殿下,我师傅是前朝暗卫首领罗睺你知道吗?我是一个根正苗红的暗卫二代你知道吗?我被谢家送到你身边是为了保护你之外再干一点隐秘大事的你知道吗?所以你让我来看一看卫家刚出生的六小姐并画给你是什么意思! 这个技能点不应该用于勘探地方战略布局什么的吗?原来还可以这么用吗? 韦明玄表示:要不是我年纪小身手不到家夜探香闺(……)这种事能轮到你?还有啊你给我放老实点不要动手动脚(……) 所以事情的发展就变成了韦明玄指使隐一潜入永宁侯府,夜探刚刚出生的六小姐。 该说不愧是前朝暗卫之首的弟子,隐一很顺利的潜入侯府并找到了阮琨宁的卧房,随即点晕了侍候的仆妇,而阮琨宁在系统的提醒下顺利的醒了过来,阮-起床气max-琨宁上线…… 隐一遭遇了他隐卫历史上最坑爹的一次任务,然后遇见了最无法预测的任务对象。 所以当他走近内室的嵌丝木床,首先对上一双睁着的眼睛时,很是吃了一惊。 ——这个时候的婴儿不应该都睡了吗!这什么情况! 您的好友阮琨宁,在你来的的时候,发起了恶意卖萌攻击╮(╯▽╰)╭ 对着那双秀气可爱的眼睛,隐一难得的流露出一丝柔软,不自觉的点亮了奶孩子技能:“你乖乖地,不要出声哦。” 阮琨宁静静的看着他。 面前的男子对她并没有杀意,在末世摸爬滚打多年的阮琨宁对于这个还是判断的出来的,所以她心里也不是很害怕。 话虽如此,这种把一切都交到对方手里的感觉实在是不妙,这也更坚定了阮琨宁尽快修炼,赶紧变强的念头——她才不要做一个整天无所事事依靠他人的小屁孩儿呢。 计划好第二天去掏鸟的阮承瑞(#‵′):……人类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隐一可不知道不喊不叫是阮琨宁权衡利弊后的结果。 所以在他眼里:小姑娘不仅长得好看,讨人喜欢得紧,而且还很乖巧(大雾)嘛,真可爱。一点也不像宫里头的熊孩子没事儿就又哭又闹责打宫人,吵得整个宫里头鸡犬不宁。 当下就取出了家伙什儿,开始了他今夜的任务——肖像画。 隐一很快就着月光进入了工作状态,而一旁的阮琨宁表示她有点方…… 所以说大哥你是为了找个人画人物像吗?我招谁惹谁了,莫名被你选中了? 这也太巧了吧,我才刚到这里啊! 韦明玄:不巧,就是你。 三更半夜,一个衣着诡异的男子围着你转圈打量实在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见他画完了却迟迟不离去,阮琨宁憋了一肚子的起床气有隐隐冒头了。 隐一毕竟get了暗卫的基本技能,作画过程还是很流畅的,画完之后便四处打量室内——这也是任务之一…… 隐一表示:暗卫的高冷人设已ooc……师傅救我…… 韦明玄重活一世,就想着要知道心上人的所有。 她儿时的模样,闺房的摆设,身边的仆役,成长的点点滴滴。 很多事情错过就不会再有,有机会倒带重来他怎么会不珍惜? 他同永宁侯府没有私交,永宁侯府是保皇派,手上又有兵权,也忌讳同所有皇子交往过密,这一点上,他同韦青柯无法相较,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更何况韦青柯还有荣王妃的扶助。 嗯,他还不知道有一种荣王妃队友叫神助攻…… 总之,重活一世,他就不想要遗憾存在,占了先机还一败涂地的事情,怎么可能在他身边发生? 韦明玄痴汉脸:阮阮刚出生的样子一定很可爱吧? 如果隐一能够听见他的心声的话,会毫不犹豫的回答他,是的。 阮琨宁这个皮囊的确很好,肥肥的萌萌哒小婴儿粉雕玉琢,更难得的是,虽然一直醒着但除了乌黑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个不停外,一点熊孩子吵闹的样子都没有。 从小接受铁血训练心肠冷硬的隐一也不由添了几分柔意,所以在打量完四周后便弯了腰微微好奇的跟阮琨宁对视,真是萌萌哒小公主有没有! 阮琨宁:……你该走了啊! 她将嫩嫩的小手含在嘴里,身上的起床气简直要具体化的翻滚了,蕴含着深深地不满目光也瞪向了隐一。 再看,再看我就要把你吃掉了! 隐一本来也没有想别的,却看见阮琨宁眼睛圆圆的瞪了起来,像柔软的小猫在撒娇一样,更萌了,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真可爱。” 阮琨宁小嘴一张:…… 隐一:萌萌哒小公主朝我吐口水吐口水吐口水!怎么能这样对我!!! 阮琨宁:妈的智障! 深受打击的隐一捡起碎成渣的玻璃心发现怎么都拼不好,最终捂着心口带着画像化作一缕烟遁走了。 这坑爹的一夜终于掀过去了。 第6章 齐聚 阮琨宁洗三前夜,永宁侯终于自河西风尘仆仆的赶回金陵,而另一头,崔氏估计着丈夫归家时间,事先叫在书院长子阮承清赶回,一家齐聚。 阮琨宁见齐了这一世的家人。 永宁侯是标准的北方男人,身材魁梧,面貌英挺,看着粗枝大叶,对崔氏这个妻子却很是柔情脉脉。 再者,只看在京中国公侯爷身边都姹紫嫣红,而他的身边却干干净净这一点,这就足够让阮琨宁喜欢这个父亲了。 至于大哥阮承清,阮琨宁就更喜欢了。 嗯,他充分的满足了所有兄控妹妹的幻想。 眉目之间有五分永宁侯的英挺影子,又另有崔氏的柔和矜贵,武能提刀上马,文能出口成章,整个人清俊不可言说。 在阮琨宁心里,这个哥哥的靠谱程度可是比哈士奇三哥好多了。 阮承瑞:……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她懒洋洋的躺在阮承清怀里,圆鼓鼓的肚子露在外头,乌亮的眼睛打量着这个自带清风拂面特效的美男子哥哥,手指无意识伸到了嘴巴里,连顺着小手流下来都没有察觉。 可阮承清一点嫌弃她的意思都没有,脸上还是挂着温煦的笑容,轻轻将她的小肥手从嘴巴里取出来,又取了帕子替她擦脸,声音是春风一般的温柔:“阿宁喜不喜欢大哥哥,嗯?” 阮琨宁看着他清俊的脸,听着他温柔的声音,整个人酥酥的都要拧出水来,可惜她不能说话,只能用满含小星星的眼神表示自己心情:——喜欢喜欢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永宁侯夫妇见他们兄妹友爱,相处融洽,对视一眼,眸底暗含欣慰。 于世间父母而言,没有比孩子们彼此相得更好的了。 碍于年纪,他们必定会走在儿女之前,只盼儿女日后能够相互扶持,互助互爱。 阮琨宁出生才三天,身上骨头都软得很,崔氏生怕不小心伤到她,叫几个孩子挨着见了,便小心翼翼的自阮承清怀里接过来,抱着给永宁侯看:“这是我们阿宁,身上带着一股子机灵劲,眼珠子整日里转个不停,小小年纪不知都在想什么,也不嫌累。” 永宁侯有儿有女,对于孩子的性别倒也不在乎——但凡妻子所出的孩子,他总是会喜欢的。 前头毕竟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他抱起阮琨宁的姿势便要标准的多,细细瞧瞧小女儿眉眼,脸上刚硬的线条也柔和起来:“是个漂亮 娃娃,不止漂亮,瞧着还机灵。” 阮承瑞跳起来了:“难道比我小时候还机灵吗?” 永宁侯好笑的斜了幼子一眼,摇摇头没有说话,轻轻亲了一下小女儿脸颊:“我们阿宁这么好看,将来提亲的人,一定会踏破门槛的。” 他的长相是硬汉一路的,此刻脸上的神色却是很温和,低下头亲她脸颊的时候,阮琨宁感觉到他硬硬的胡渣刺着自己的脸,带着一点轻轻地痒,又有一丝奇异的温暖。 她也很喜欢这个父亲,嘴里轻轻地哼哼了几声,崔氏及阮琨烟见了也忍不住笑,阿宁真是格外会撒娇呢。 阮承瑞却撇撇嘴,道:“妹妹眼珠子老是转,万一成了斗鸡眼呢,那还有人要娶吗?” 阮琨宁:……我是听的懂的哦,阮承瑞。 她正怒火中烧之际,一只手似乎听见了她内心深处的呼声,“啪”的拍在了阮承瑞头上,一个清澈的声音传过来,轻声斥责道:“你也是阿妹的哥哥,怎么能这么说?既然比阿宁大五岁,就要有个做哥哥的样子。” 是阮琨宁的大哥,永宁侯府的世子阮承清。 阮琨宁:大哥好帅,大哥最棒~ 永宁侯抱了阮琨宁坐在椅子上,手指轻戳她脸颊,话却是对着另外几个孩子说的:“多跟着你们大哥学学,阿宁出生了,你们便都是兄姐,要相互友爱才对,可不许自己内讧。” 阮承瑞知道这话是专为自己说的,轻轻吐了吐舌头:“知道啦,我会好好照顾阿宁的。” 阮琨烟戏谑的看看阮承瑞,这才笑道:“说是不喜欢小妹妹,可前几日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都送到阿妹那里去,他呀,从来就是嘴上说说罢了。” 阮琨宁(╬):往我被子里放玉蟑螂的人找到了!没错,就是这个人! 阮琨宁眼睛愤愤朝着阮承瑞瞪了起来,但到底是年纪小,表达不了什么情绪,落在阮承瑞眼里格外的可爱,他上前去伸手盖住了阮琨宁的眼睛,煞有介事的道:“阿妹这样小,眼睛大睁会忍不住,流眼泪的。” 阮琨宁:……你走开! “不早了,别熬夜,你们父亲同阿清连夜赶回来,且让他们早些休息吧。”崔氏扫视了一周,又向几个孩子叮嘱道:“阿烟同瑞儿也一样,明日会有客人来,虽说多是亲眷,却也不要无精打采的,你们都是永宁侯府的脸面,不要叫人看不上,且早些歇下吧。” 崔氏身 上有一种奇异的复杂,柔弱且刚强,在几个孩子听来,她的话甚至比永宁侯的话更具几分威慑,当下便拜别永宁侯夫妇,各回自己院子了。 几个孩子一走,屋子里似乎一下子空旷了许多,永宁侯不必端着父亲的严肃架子,整个人也松快许多,也有心思同妻子说说话了。 瑞儿同承峻是不是走得太近了?看起来,竟比同他大哥更亲近几分,不合适。” 崔氏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见小女儿困得眼皮子都耷拉下去了,还竖着耳朵听自己两夫妻夜话,禁不住轻轻捏她耳朵一下,笑了起来:“到底还小呢,且由他去。” 孩子要做什么,哪里是大人教几句就可以的? 在承瑞这个年纪,越是说教他便越是拧着来,倒不如顺其自然来得更好,硬逼着他反倒是同亲生骨肉离了心,得不偿失。 永宁侯也低头看了看阮琨宁:“罢了,你心里头有个章程就好。” 崔氏的笑容里带着几分自信与矜傲:“你且放心吧。” 到底是新生的孩子,阮琨宁格外缺觉,听着永宁侯夫妇说了一会儿话就困得不得了了,眼皮子也懒懒的合上了,崔氏见她如此,便吩咐了乳母:“抱阿宁下去吧,夜里头注意点,不要着凉。” 一众侍女见乳母抱了阮琨宁下去,夜已深沉,也识趣的退了出去,崔氏闲闲的坐在梳妆台前自己散了头发,随手梳了几下,便被永宁侯上前拥住了:“只念着阿宁,却忘了我这夫君。” 崔氏噗嗤一笑——自己还在月子里呢,糊涂夫君一路辛苦,只怕全然忘了。 她心里觉得好笑,只拿梳子敲敲他手背:“也是,只顾着同夫君许久未见,却忘了更重要的。”微微抬高声音,崔氏又向外头吩咐道:“李嬷嬷,记得在书房多放一床被子,夏日里虽热,却也勿叫侯爷着凉。” 永宁侯:“……”讨厌。 第二日是阮琨宁洗三礼,她很早便醒了。 洗三礼,在民间也被称为大吉之礼。 在这个时代,新生儿真正开始见客,开始他的一生,也是从洗三礼开始的。 这预示着洗去婴儿前生的恩怨秽污,使其洁白入世,今生平安喜乐,也是为了洁身防病。 崔氏不欲大肆操办惹人注目,却也不愿委屈小女儿,便请了定国公府老夫人来做吉祥姥姥,辈分与诰命使然,在金陵也是极体面了。 然而阮琨 宁表示不开心。 说的那么多,还不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裸浴。 好羞耻。 然而弱国无外交在哪里都是说得通的,她在屋子里连哭带叫扑腾好半天,最后还是筋疲力尽的被抱走了。 永宁侯府没有大办,只请了定国公一家与崔氏娘家人,再加上永宁侯府二房三房,虽听起来少,可实际上,也已经很多了。 崔老夫人一行人一来,差人问候永宁侯府老夫人后,就被李嬷嬷迎到崔氏院里,见了还没有出月子的崔氏与刚刚出生的阮琨宁。 仔细打量了崔氏白里透红的脸色,崔老夫人满意道:“倒是养得好,气色瞧着也不错,可见阿宁是个乖的,没折腾她阿娘。” 崔氏在家是最小的,比两个嫂嫂小了近十岁,未出阁时,同两位嫂子王氏李氏关系颇近,二人见了崔氏脸色也觉宽心:“阿妹一向都是个有福气的,如今也是如此。” 几个人随意的说了几句话,崔老夫人才想起今日的正题来,忙不迭道:“我外孙女呢?怎么不给我见见?” 又见了一旁的阮琨烟,含笑问道:“阿烟,可喜欢你妹妹吗?” 阮琨烟笑着温声道:“阿妹很可爱,外祖母见到也会喜欢的。” 阮琨宁被红缎被子包了起来,圆滚滚的抱到了几人面前,崔老夫人一见便眯着眼笑起来,向崔氏道:“果然可爱,我看着,倒是像你阿姐小时候多些。” 崔氏还未答话,便闻荣王妃声音便传了过来:“我瞧着也像我,模样比别人俊多了。” 都说是隔辈亲,至少崔老夫人第一眼看见的是萌萌哒小正太韦青柯,而不是自己的大女儿荣王妃,可见这句话还是有理论依据的。 韦青柯显然是点亮了讨好中老年妇女这个技能点,乖巧的开口叫了一圈人,得到了一群人的爱抚,随即才道:“小妹妹呢?今日不是要洗三吗?” 阮琨宁(#‵′):这么可爱的小孩子,老惦记我年轻的肉体(?)做什么,不开心。 韦青柯:excuseme? 第7章 洗三 见了永宁侯府一家人后,阮琨宁表示——完全有必要实行计划生育,且举双手双脚赞同。 老夫人王氏面相严肃,人却极慈善,从崔氏言谈中也可知,这位老夫人是极可敬的。 阮琨宁降生那日便见了这位祖母,并无重男轻女之意,在后世或许没什么,但放到这个时代里,还是很难得的。 二夫人苏氏性情温和,相貌是偏向温婉的中人之姿,待人接物颇令人觉如沐春风,她身边的四姑娘阮琨思也是自己母亲,一双温柔眼睛扑闪闪的,分外文静秀气。 阮琨宁隐隐的听人提了一耳朵,因为没生出儿子来,二老爷对这个正妻不太喜欢,连带着女儿也不受宠,不由得暗暗摇头。 三夫人方氏一看吊梢眼,薄嘴唇,面相上便不讨喜,眼珠骨碌碌转个不停,进门后看见韦青柯眼睛就亮了,当即就拉着自己女儿阮琨碧嘱咐:“别傻站了,你也是主人家,还不带了世子出去走走?你们年纪相仿,想必也说得来。” 韦青柯是皇帝嫡亲侄子,又是王府世子,顶尖儿的尊贵,好容易两家沾着亲,怎么能不拉一下? 总该叫女儿结识一二,培养一个青梅竹马才对。 阿碧家世稍不如意,却是永宁侯府的嫡出姑娘,再者,若是世子喜欢,想来荣王妃也说不出二话。 ——到底两家沾亲带故呢。 自然,三老爷的庶出身份以及干巴巴的六品官地位,皆被她自动忽略了。 李嬷嬷在侧听三夫人日常用语,面上不动声色,目光中却展露出几分不屑。 大家都是人精,哪里有不明白的,不过是给彼此留脸,没宣之于口罢了。 三夫人对一众隐晦投来的视线浑然不觉,越看自己女儿便越觉得有希望,如此乖巧可爱,同世子站在一起,可不就是一对儿金童玉女?瞧起来般配得很呢。 荣王妃将茶盏合上,瞟一眼三姑娘阮琨碧,表情淡淡的:“柯儿素日里在府里皮得很,在家恨不能将王府给拆了,如何敢叫他在别人家里头胡闹?” 点点韦青柯额头,她叮嘱道:“你可别在这儿乱来,倒叫主人家脸上抹不开。” 荣王妃那句“主人家”咬的略微重一些,显然是在讽刺三夫人冒充大尾巴狼摆谱,不给她留脸了。 三夫人脸上讪讪的,尴尬的笑了两声,心知荣王妃厉害,而大嫂崔氏也不是面团性格,心里不忿,却也不敢再说 什么。 阮琨宁觉得,也许是古代女人被局限在后院的原因,所以她们的娱乐活动就是撕逼撕逼再撕逼,所以几乎产生了撕逼等级,并且直接关系到她们的生活质量。 像崔氏那种明显拿到撕逼黑带的,过的就要轻松一点,而三夫人这种入门级别的显然就会辛苦一些┑( ̄Д ̄)┍。 不一会儿,定国公老夫人带着儿媳妇与嫡亲孙女徐云姗到了。 永宁侯府既然折柬相邀,崔氏身为主母本该亲迎,此时是在月子里,便由李嬷嬷替她迎客于门外。 崔老夫人同定国公老夫人是旧交,见面少不得互相打趣了几句,年轻的小辈儿不时插几句嘴,阮琨烟与徐云姗是闺中密友,自去一边说悄悄话,一时之间,倒也其乐融融。 很快就到了午饭时间,在这次的餐桌上,阮琨宁再度见识到了来自贵族之间的严谨。 食器饮器的摆放,仆从端菜的姿式,重点菜肴的位置,乃至于菜肴的摆法,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能够看出一套标准来。 主食是黍饭,虽然对于如今没牙的阮琨宁来说什么都是吃不到,但她还是很愿意躺在一边看个热闹。 三姑娘阮琨碧大概是有些饿,拿着筷子扒了两口饭,两位老夫人神色微变,随即恢复过来,阮琨烟不动声色的执起匙子,动作轻缓用一口饭。 三姑娘看懂了阮琨烟的暗示,一双秀眉便不悦的皱起,不平阮琨烟拿自己做筏子摆谱,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重重的放下了筷子,不肯再用了。 阮琨烟在心里摇摇头,神色如常的继续用饭。 三夫人也不高兴阮琨烟落自己女儿面子,见席间不闻一声,自己也不好开口,她撇了撇嘴,随之放下了筷子。 “洗三”仪式是在午饭后举行,香案神像之类的,却是昨日便已经准备得当,在外厅正面摆设整齐,也供奉上了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十三位神像。 阮琨宁本打算誓死抗争,然而当她知道“添盆”这个美好风俗后,便对此持默认了。 往盆里添一小勺清水,再放一些珠宝钱币,谓之“添盆”。 看清楚了吗?这是可以赚钱哒! 按照尊卑长幼的顺序,由主持洗三的定国公老夫人领头,率先往里头放了一颗龙眼大小的珍珠,阮琨宁的嫡亲祖母王氏放了一颗夜明珠,外祖母崔老夫人 放的是红宝石…… 两眼冒光的阮琨宁:发、财、啦! 阮琨烟在李嬷嬷陪同下,先后送了两位老夫人,目视两家马车远去,这才转身回府。 定国公老夫人端坐在马车里,等车帘合上,拐过了这条路,方向徐云姗道:“云姗这个朋友交的很好,阮家姑娘的规矩很是出类拔萃,颇有其母风范,难得,难得——可惜你没有兄长,否则,我非要厚着脸皮去求,娶进来做孙媳妇才好。” 这个阮家姑娘,显而易见是指阮琨烟。 徐云姗听得祖母赞扬自己的密友,也觉与有荣焉,大喇喇的承认,只含笑颌首,没有说话。 阮琨宁懒懒的躺在美人娘亲身旁,□□着圆鼓鼓的小肚皮,便听见崔氏轻声问道:“阿烟今日宴席上怎么会那么做?可还见到了有什么不妥?” 阮琨烟脸庞上微露凝神之色,细思一会儿,方才开口道:“饭黍毋以箸,而三妹妹用筷,客人面前失礼,此其一;客未用完,主人家率先停箸,亦是失礼,此其二。我身为长姐,可以在客人面前暗示幼妹,却不能立即呵斥,惹别人笑话,三婶做法失礼,我身为晚辈,却不能在客人面前制止,否则也是失礼。” 阮琨宁竖着耳朵在一边听,汗颜的冒了一头黑线——这就是我和名门贵女的差别吗? 崔氏轻轻颌首,含笑赞扬道:“阿烟很出色,没给阿娘丢脸。” 阮琨烟脸微微一红:“还有的学呢。” 崔氏一笑,低头对竖着耳朵听得正欢的阮琨宁道:“不晓得我们阿宁将来会怎样。” 阮琨烟伸手捏捏阮琨宁的小耳朵:“有阿娘看着,怎么会差的了?” 阮琨宁心虚的转了转眼珠子,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决定还是闭上眼睡觉…… 夜晚很快来了。 夜晚的天空是碧蓝色的,明月高悬,银辉漫撒,星子密布,比一片昏黑几乎见不到星星的末世要好多了,偶尔甚至会看见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拉出一道明亮的长线…… 什么?你说阮琨宁怎么会知道? 当然是因为她现在就在外面啊! 她眼看着黑衣人带自己离了永宁侯府,将自己交给一个八九岁的俊朗男孩子,便无声退下,心里又开始喂喂喂着波涛起伏了——你们到底要干嘛啊? 男孩子轻轻接过她,小心翼翼抱住了,好像襁褓里的不是一个婴儿,而是一件 易碎的稀世珍宝,需要用尽他一生的柔情去对待一般。 阮琨宁一双眼睛睁着,迷茫的看着他。 他也同样注视着她,目光温柔如秋日的湖水,那里面似乎……只有她一个人。 阮琨宁咬着手指:有点懵.jpg 他微微笑了,随即缓缓低下头。 阮琨宁(っ°Д°;)っ:我的初吻! 韦明玄抬起脸,见她忽然瞪大了眼睛,眼珠圆滚滚的,瞳孔漆黑明亮,不由笑了起来。 手指温柔的摸摸她脸颊,半晌,终于又忍不住低头吻她额头,似是在喃喃自语般,他道:“真好。” 阮琨宁被吓到了:一点都不好! 毕竟年纪还小,胳膊上头没有力气,远不如前世一般气力。 韦明玄抱着心上人一会儿,便觉得胳膊发酸,生怕自己不小心摔了她,四处打量了一番,随意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开始同她脸对着脸说话, 当然,是他在说,阮琨宁在听罢了。 韦明玄声音很轻,落到夜色中格外有一种低迷温柔,仿佛是怕惊醒天上的云:“阮阮,再见到你,我好高兴。” 阮琨宁:…… “有多高兴呢,大概比我前世得到皇位还要高兴。” 阮琨宁:……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不过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阮琨宁:对不起,我有点方…… “凭什么韦青柯可以名正言顺的去看你,我却只能偷偷摸摸的?不公平。” 阮琨宁:你也知道这是偷偷摸摸吗? “我每天都在想你,你知道吗?” 阮琨宁:不知道伐…… 她很想将耳朵合上,然而晚风还是将他的声音送过来:“阮阮,我心里满满的,全都是你。” “——虽然你如今什么都不明白,可我还是想同你说。” 第8章 黑化 第二日,阮琨宁鸟叫声唤醒,环顾四周后发现,自己还是在永宁侯府。 昨夜经历的一切,似乎都只是一个过于真实而又荒诞的梦。 苦恼的凝思半晌,她幽幽的叹了口气,开始理清自己的思路。 昨夜,有人带自己去见了一个男孩子——他好像是重生的——他前世是皇帝——他前世还喜欢自己。 想了又想,阮琨宁还是决定做一个真正的婴儿,当做昨天的事没有发生过。 别的都是虚的,只有自己的实力才最靠得住,也最不会背叛自己。 她应该好好修炼了。 阮琨宁的天赋堪称卓越,当然,同她勤勉的努力也脱不了关系。 降生之后,她花了四个月时间,将木系异能成功提升到了一级,委实是又惊又喜。 前世,她花了半年时间才升到一级,而这一世事半功倍,相较而言,怎能让她不欢喜? 【叮。宿主棒棒哒,这么快就完成了任务一。任务奖励金陵大地图及5000好感度已发放,请注意查收。】 当前数据检测结果如下。 宿主:阮琨宁 异能:木系(一级) 战斗力:30 宅斗技能点:60 积分:6000 桃花指数:6 自身携带标签:无】 阮琨宁:感觉……路漫漫其修远兮。 已是十一月,外头瑟瑟的飘起雪花,北风一吹,登时纷纷扬扬了起来。 屋子里头烧了银霜炭抗寒,崔氏怕屋子里头炭烧久了,闷坏了阮琨宁,便叫伺候的侍女趁着中午暖和,记得开窗透气。 外头雪已然下了起来,崔氏予阮琨宁的侍女玉蝉便吩咐道:“外头雪下起来了,将西窗关了吧,勿要冻着姑娘。” 顺英应声,伸手取了顶窗支棍,抬手将窗合上,再见自家姑娘已沉沉睡了,便放轻脚步,携了另几个侍女出去了。 待出了门口,她才低声道:“我见过诸多小孩子,似六姑娘这般玉雪可爱的,却是头一遭见,明明才几个月,却叫人觉这样好看了,将来还不知要出落成什么样子。” 另几人显然深有同感,纷纷应道:“很是呢。” 几个月大的阮琨宁终于暴露了她桃花树的本质,添枝接叶之后终于又开始 招蜂引蝶了。 咦?我为什么要说“又”?! 总的来说,阮琨宁的生活还是很滋润的,有吃有喝,没事升级,还有韦青柯小可爱时不时来陪她玩儿,神仙日子不过如此。 相比阮琨宁的神仙生活,韦明玄的日子也还不错。 他的贴身太监贾兴正在汇报这些日子的探查结果,收到命令时的莫名其妙,已变成深深崇敬之意。 “殿下如何知道皇长子殿下,同苏姑娘之间有猫腻呢?” 收到下属汇报时,贾兴根本无法想像,素日里看着毫无往来的两个人,怎么会暗地里勾搭在一起? 这两人捂得可真是严严实实,若不是这次会面被探子瞧见,还不知多久之后才会被发现。 皇长子乃苏贵妃所出,十四岁时出宫建府,如今已过两年。 而这位跟他有首尾的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母族苏家的庶女苏梨。 这位苏姑娘一点也没有辜负她的名字,真真是梨花一枝春带雨,楚楚动人至极。 苏贵妃对这桩姻缘本该乐见其成,毕竟若真的成了,既可以提携娘家,又可以将苏家在皇长子船上绑得更紧,一举两得。 可惜,苏梨的父亲是苏贵妃的庶出二房哥哥苏恪,同苏贵妃天然的不对盘。 她的生身母亲程氏因是扬州瘦马出身,素来不为嫡母苏夫人所喜,更因为阴私诅咒嫡母嫡子的缘故,被苏夫人下令杖毙了。 至于苏梨生母究竟是含冤而死,还是罪有应得,其实都不重要了。 既然已经盖棺定论,就不会改了,否则,岂不是打了苏夫人的脸?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房同苏夫人可是绑在一起的。 她要真跟了皇长子,庶房庶出的身份太低,虽做不成王妃,但是侧妃之位还可以勉强一试。 ——毕竟跟皇长子流着一点相同血脉,又容貌姣好,讨人喜欢。 可谁让她有一个被祖母处死的母亲? 苏夫人跟大房可不敢让她搭上皇长子的船,不然到时候大房去哪儿站? 谁又晓得她会不会记恨生母之死,反而吹耳边风反坑自己一把呢? 偏她生了一副狐媚子像,婉约娇媚的很,更让人觉得心疑。 而苏贵妃,实际上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名义上的侄女。 她同长房三房都是苏 丞相嫡出,素来都是同仇敌忾,自然看庶出二房不顺眼——想必二房也是如此吧。 天底下真的有能够和睦相处的嫡庶吗?反正她是不信的。 再者,苏梨母亲程氏之死,不只是苏夫人手笔,苏贵妃也在里头掺了一脚。 那时候她已经生育了皇长子并两个公主,年纪不轻了,却发现自己再度有了身孕,实在是意外之喜。 宫里头的孩子从来没有嫌多的,欢喜之余,她便开始小心翼翼的安胎,但饶是如此,还是不明不白的流下了一个男胎。 她早已在诡谲的后宫争斗中得到历练,自己宫里把持的水泼不进,也成功成为生下孩子最多的宫妃,可到底还是失了孩子。 一番彻查之下,却没发现任何下药的痕迹,太医院里也验不出什么门道,这个孩子没的真是不明不白——活见鬼。 恰在此时,母亲进宫说了程氏在家里搞巫蛊害人的事情,怎能让她不多想? 焉知不是程氏这个贱人诅咒,害她母子性命? 她失去的,可是自己的嫡亲骨肉,能给予自己无限荣耀的,一个正经的皇子! 苏贵妃心念及此,当下就恨声要母亲索性处死程氏,给二房一点颜色看看,以儆效尤,免得他们不晓得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全然不知尊卑。 苏夫人顺手弄死了程氏,算是为苏贵妃间接出了口气,饶是如此,苏贵妃从此还是更加深恶二房了。 二房显然也知道这点,每每夹着尾巴做人,被压着十几年不敢抬头,在嫡支面前唯唯诺诺的像奴才一般,也是可怜了。 直到有一天,一个人打破了这种局面。 苏梨苏姑娘在很不愉快的后宅境遇中终于破茧成蝶,长成了一朵口吐毒液的高级食人绿茶婊。 如果她是主角的话,无疑是一部主角卧薪尝胆,最后打脸贱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后宅复仇记吧…… 大房也不是没有弄死她以绝后患,她却快了一步,赶在他们动手前主动提议去金陵外的庵堂清修,替自己罪孽深重的母亲赎罪,也是求饶示弱的意思。 去了庵堂还能有什么好下场?一年到头饭菜里都见不到一点油头。 流离在外只怕要孤苦伶仃一生,哪里成的了什么气候? 苏夫人见她倒也识相,省了自己下手,也觉得满意,为了一个小贱人,便毁了自己贤德的名声倒是不值,便难得的 发了善心放她去了,自此便不再管她,随她自生自灭去了。 苏姑娘很聪明,这是毋庸置疑的。 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她选择同鳄鱼一般潜伏下来,姑且避其锋芒,自请出府退居庵堂,忍下心里的滔天恨意,自断一臂静静地蛰伏等待时机,这并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她的敌人是谁呢? 很多很多,她的祖母乃至于相府的嫡出们。局限于情报,她并不知道苏贵妃也掺了一脚,却饶是如此,并不阻碍苏姑娘仇视她。 毕竟,苏贵妃才是大房最大的靠山,不是吗? 若是没有苏贵妃在,大房怎敢如此嚣张? 有鉴于此,苏贵妃妥妥的被拉到黑名单上头了。 而已经青春不再的苏贵妃手里最重要的底牌,无疑就是皇长子了。 她乘着破旧的马车带着旧衣幼仆离开相府的时候,他们连维持一份面子情看她一眼都不愿意,仿佛她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晦气东西一样避之不及,见了她的狼狈神态,他们一个个脸上都流露出得意而矜傲的神态深深地刺伤了她,也使得她心里的愤恨几乎要沸腾了。 仇恨宛如无尽的深渊,将苏梨吞噬了进去。 她跌坐在破旧的庵房里,孤零零的抱着母亲的排位垂泪,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霉气与烟尘味,她忍不住恨恨的想:那群人是不是还等着做皇帝外家,满门荣耀呢?真真是做的一手好梦啊。不知道如果她将皇长子毁了,他们还抖得起来吗? 哈哈哈哈,真是想想就让人兴奋啊! 进化中的食人绿茶婊,人生目标get√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她在寺庙里静静地蛰伏了下来,宛如一个看透俗世纷扰的少女一般念经诵佛,不问世事,只依靠母亲留下的积蓄度日。 这般的谨言慎行也成功的打消了苏夫人的疑虑与顾忌,终于有了活下去的资本。 四年后,她十五岁了。 她的脸庞比她的母亲还要出色,比庵堂外的桃花还要娇艳,带着浑然天成的风情;腰肢像春风一样柔软,挟着四月的轻风。简单的僧袍反而给她添了几分别样的清冷与禁欲的诱惑,再加上一个精心设计的邂逅,若即若离的态度与恰到好处的示弱,足以打动一个血气方刚心高气傲的男人了。 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 这句话总结的相当到位,皇长子对她的迷恋与 日俱增,多次要接了她入府,都被她婉拒了。 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皇长子反而愈加殷勤。 她轻轻地拨动手里的佛珠,不够,还不到时候。 韦明玄前一世知道这个女人时,一切都已经落下帷幕。 成王毁了,苏贵妃疯了,曾经门生遍天下的苏氏树倒猢狲散,就这么败落在一个女人手里了。 这可是皇长子心心念念的人呢。 我只是帮了一把而已,皇长兄会感激我的吧? 我可是一腔好意呀。 冬日里的月光似乎也带了一层寒霜,冷冷的透过未关的窗照到了韦明玄脸上。 年轻的脸还带着孩子气的稚嫩,一双锐利的眼睛却散发着独属于寒夜的光,隐隐的,叫人不寒而栗。 第9章 公主 岁月的年轮转了六圈,阮琨宁已经六岁了。 小时候萌萌哒婴儿已经长大,变得……抱歉,年纪太小所以还是萌萌哒…… 一岁之前,那个疑似重生的皇子还曾将自己带出去几次,但是过了一岁,便不曾再来了。 大概是怕自己年纪渐长,能记住事情了也会说话了,将来记住或者说在别人面前说出来吧。 不过无论怎么说,这对于现在的阮琨宁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时间的变迁还是有好处的。 她的个子抽高了,头发长长了。 眉眼还没有长开却已经隐隐带了倾城的影子,嫩生生的脸上带着一点婴儿肥,像一朵徐徐绽开的花骨朵。 更让她满意的是,经过六年的沉淀,她的实力也有所上升。 【宿主:阮琨宁 异能:木系(二级) 战斗力:50 宅斗技能点:60 积分:26000 桃花指数:26】 阮琨宁的第一批脑残粉(永宁侯府众人)表示:我家小姐棒棒哒什么都好,长得好看待人和气聪慧大方,就连我家小姐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都长得比别人那儿的好呢。 相对于升一级时的轻而易举,二级所需的能量似乎比一级多十倍有余,所以格外不易,阮琨宁心知这是急不来的,也不因此急躁。 至于桃花指数什么的,通过各种乱七八糟的任务升到了26点,具体作用是……总有熊孩子愿意来找她玩,总有乱七八糟的成年人莫名其妙的来捏她的脸。 永宁侯与夫人崔氏已经收到了好多来自同僚/战友/基友(!)/手帕交/闺蜜/亲友的娃娃亲请求,尽管内心忧伤,却仍然脸上带笑的坚决拒绝了。 永宁侯虽赞同永宁侯府由武转文,内心深处却还是期望有个孩子继承先祖雄风,征战沙场的。 长子承清虽颇有天赋,却志不在此。 长女琨烟是崔氏的翻版,名门之范十足。 二儿子聪明倒是聪明,可惜没用到正路上。 衣钵失传,永宁侯心里头难免怅然,所以当他发现小女儿点亮了战斗力属性,从小就对舞枪弄棒感兴趣时,与大惊失色的崔氏不同,很有几分老怀安慰的感觉。 ——毕竟天下刚定,对女子的束缚并不严,名门风范当然很好, 稍稍跳脱一点也会被称为“魏晋遗风”,倒是不必担心大环境的苛责。 崔氏是正经世家贵女出身,对此本是反对的——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去学些打打杀杀的,多不好。 可是,等她发现阮琨宁格外讨小正太小美眉怪蜀黍怪阿姨喜欢之后,就悄然转变了想法。 我女儿讨人喜欢的近乎可怕,幸亏她喜欢学武,不然将来遇见骚扰都没办法! 有鉴于此,崔氏对此也默许了。 今日,崔氏要偕她与阮琨烟去赴兰陵长公主的赏花宴,特意要顺英早早唤她起来,以免耽误了时辰。 阮琨宁在侍女服侍下穿了水仙烟纱碧霞罗衫,下着散花荷叶裙,头发只束上去几缕,斜斜的插了只穗尾玲珑簪,其余的便柔顺的垂在了头后,既玲珑可爱又清新别致,宛如观音坐下的玉女,精致漂亮的紧。 阮琨烟十四岁了,同崔氏是一个模子里做出来的,端庄大气,相貌静美,在金陵也是很抢手的儿媳妇预备役人选,好些个人家都来打听过崔氏的意思。 崔氏也有趁此赏花宴透透口气看一下女婿人选的意思,此时女子多十五后出嫁,现在就开始看着虽然有些早,但早一点相看总是比晚了被人抢走好。 世子阮承清今年十六,他的妻子将是永宁侯府未来的当家夫人,更应谨慎对待,所以崔氏也打算早早看起来。 此次设宴的兰陵长公主乃今上胞姐,年长皇帝十余岁,加之太后早逝,颇有几分长姐如母的味道,是故在京中十分有脸面。 她成长于先帝起兵之时,性格泼辣,甚至曾经提刀上马,率军作战。 战时觉不出什么,毕竟那时候去玩大家闺秀那一套什么用都没有,枪杆子里出政权才是真的。 但到了和平时期这性子就相当……嗯,不可描述。 今上初登基之时,便有追随先帝打天下的老臣张谦倚老卖老,颇不买账,在朝会之时给皇帝一个难堪,兰陵长公主听说后,连鸾轿都不曾用,翻身上马去宫门口把张谦给堵住了。 张谦一出体元殿宫门,一条鞭子就带着凶光挥到了眼前,毕竟是打过天下的武将,一个驴打滚就轻松地躲了过去,饶是如此,诸位同僚面前,简直把脸丢到了马里亚纳海沟。 他还没来得及抬头,便劈头盖脸挨了一通骂:“张二狗,你这老货!给你几分脸面便不知自己是谁了不成?竟敢欺负到我韦家头上!父皇赐你‘谦’字 为名,你如今自己撒尿照照可还配得上!‘张二狗’这名字倒是好,配你绰绰有余!” 张谦起于草莽,家里头也没什么文化,年轻时颇以有这样一个耻度爆表的名字为耻。 周遭同僚多是出身名门,再不济也是小康之家,不像自己放牛娃出身没个正经名字,还在军中时,中帐点卯之际,每每轮到他就画风突变。 阮琨宁颇有些无奈的表示,其实也怪不得别人。 比如你去上课点名的时候,老师点明说:“王成斌、何宇、董昇、张二狗……” 嗯,懂了吧。 这个画风清奇的名字是张谦一生黑历史,虽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但文质彬彬的怼,哪有直戳痛处来的痛快? 打天下的男人多是糙汉子,可没几个彬彬有礼的君子。 张谦心里头气恼,却也无计可施,直到有一日同人吵起来,硬生生被对方拿着这名字怼哭了,先帝也颇觉无奈,这才给他赐了名。 如今,此事却被兰陵长公主明晃晃点出来,当众一通斥骂,尤其是他如今资历够老,周围大多都是后辈,简直羞愤欲死。 情急之下,竟一口气没抽上来,直通通的倒在了一边苏丞相身上,二人摔在了一起。 无辜的苏丞相毫无防备的从看戏的变成了演戏的:夭寿了!杀人了! 事后,皇帝肯定是训斥了兰陵长公主,阿姐大庭广众怎可如此,实在是有(干!)失(的!)体(漂!)统(亮!)云云,并赐下诸多赏赐对张谦及苏丞相加以安抚。 经此一战,兰陵长公主的max战斗力却广为流传,颇有盛名。 去岁,兰陵长公主自云州得了一株十分妙的十八学士,花朵层叠交错,花瓣典雅有致。 更妙的是花色粉白相间,如工笔仕女的裙裾交叠一般,曼妙的很。 如此奇花,她也不曾开宴相庆,却不知这次是得了何等妙物,竟广邀京中女眷设宴以求炫耀。 阮琨宁正奇怪着,突然听见系统“叮”了一声,她隔着脑电波,都能感觉到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恶意:【警报,警报。前方高能预警!重点任务‘降妖除魔’已上线,完成奖励积分两万哦。】 “……”阮琨宁:喂,妖妖灵吗?这里有妖怪啊! 【来嘛;来嘛,别怕啊】 阮琨宁:“这么坑爹,我才不干!” 【可是你穿越时空维度之后,灵魂还不稳定呢……】 阮琨宁:“……嗯?” 【唔,大概就是,万一哪天一个时空震动,你可能不太妙呢。】 阮琨宁:“……” 【宿主菌灵魂的稳定程度,可是同桃花指数成正比的呢……】 阮琨宁:“……” 【呵呵呵呵,宿主菌怎么不说话了呢。】 阮琨宁:“……” 【来啊,互相伤害啊~~~】 阮琨宁(#‵′):“……小婊砸!” 第10章 偶像 先帝建国之后便玩儿了一把杯酒释兵权,解除了跟他打天下的定国公徐氏、安国公宋氏、镇国公狄氏三人兵权,补偿性的给予他们国公之位的尊荣,许诺世代袭之。 这也是难得,除这三位外,其余的国公都只是传承五代。 更不必说,先帝也规定,凡是后朝皇帝封的国公,只得传三代。 如此一对比,堪称仁至义尽。 三位国公也不是傻的,不然也混不到如此高位。 兵权当然是个好东西,却也是个烫手山芋。 再者,开国太/祖这种奇妙物种大多都是武力超群,心机狠辣之辈,可没什么善茬。 同甘共苦说起来容易,嘴皮子上下一点就可以,真正做起来可就难了。 他们可不敢拿全家的性命,去赌皇帝那有一点可能的“不正常”,倒不如索性解除兵权,两下里都安心,自己也是满门荣耀。 却也不是所有兵权都从老臣手里卸走了,像永宁侯卫氏、平远候何氏乃以及另几个伯爵,都被允许保留了部分兵权,爵位五世袭之,而后降爵。 这其中既有皇帝的信任与对边疆战争局势的考虑在,也掺杂有几位家主的谋略。 照阮琨宁来看,还是后一种好一些。 国公之位世世代代传下去固然很好,荣耀也是真真的,但那得是见证过你辛辛苦苦打天下的皇帝还活着的时候。 不然让后世皇帝一看,这几个瘪三明明身无寸功,却恬居高位打秋风,不收拾他们收拾谁? 后世的皇帝可不像他们的先祖,同诸位国公有着战友之义,传个几代下去,谁还晓得你是哪颗葱。 这时候,诸位国公手里头没兵又没权,还不是任人宰割? 这么简单的道理几位国公都不是不明白,只是他们在战场之上锋芒毕露,难免会被忌惮。 总不能怕后代会被弄死,所以现在干脆死了拉倒吧! 所以阮琨宁觉得,自己没见过的祖父虽说是草根出身,但见识一点也不浅薄嘛。 虽说自己出身侯府,但因永宁侯府缘故,含金量可比公府小姐还要强一些。 许是因为如此,今日永宁侯府的马车到达兰陵长公主府时,长公主身边的得力嬷嬷赵氏已经在候着了。 赵嬷嬷五十上下的年纪,穿了件石青色锦褂,下身是同色的马面裙,油亮的头发用几根银 簪盘起,脸上淡淡的皱纹缀满了精明与锐利,一看就是府里头真正管事的嬷嬷。 见了崔氏,连忙向前福身道:“夫人可算是来了,殿下早上就盼着呢。” 又瞧见崔氏身后的阮琨烟与阮琨宁,赵嬷嬷连声赞道:“真该叫夫人说说都是怎么□□府里姑娘的,一个赛一个的出色,竟是不叫别人家里的出头了不成。” 阮琨烟微微向赵嬷嬷颌首,笑不露齿,端的是风仪迷人。 阮琨宁也仰起头向赵嬷嬷甜甜一笑,既软萌,又可爱。 赵嬷嬷心里一跳,本来平静的眼睛顿时明晃晃的亮了起来,虽然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其实她的心里在疯狂的刷屏:“啊啊啊好可爱啊好想抱回去养怎么办!” 兰陵长公主也是上过战场的,同永宁侯也曾经并肩作战过,逢年过节的,两家也多有走动。 再者,崔氏胞姐是兰陵长公主弟媳,算是沾亲带故。 所以崔氏同赵嬷嬷也是相熟,才能如此说的上话。 没有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孩子,何况两个女儿着实出色,崔氏心里头欢喜,脸上却不曾流露出来,只谦逊道:“嬷嬷说的哪儿的话,都不过是中人之姿罢了,哪里用得着这么抬举。” 崔氏这么说是自谦,赵嬷嬷却不能应和,当下一头连声说崔氏过谦了,一头引了崔氏往越春园兰陵长公主那里去了,眼睛却若有若无的往阮琨宁身上瞟。 崔氏默默地让阮琨宁走在里赵嬷嬷远的那一侧,不露痕迹的让阮琨烟站到了赵嬷嬷那边,脸上却还是风平浪静的同赵嬷嬷寒暄。 赵嬷嬷见状,脸上略微露出了一丝失望之色,神情也不像刚才一般欢喜了——没摸到胖团子,不太高兴。 崔氏来的不算晚,越春园的亭子里头零散的坐了几个贵妇,正围坐在一起说话凑趣儿,兰陵长公主也在其中,一群人倒是很有几分怡然自得的味道。 可是等崔氏带着阮琨宁过去,画风瞬间变了。 年轻一点的心里疯狂的刷屏:啊啊啊好可爱啊啊啊怎么办我也要生一个! 年纪大一点的也疯狂在心里刷屏:啊啊啊好可爱啊啊啊怎么办我也要生一个(划掉)!啊啊啊好可爱啊啊啊怎么办我要让儿媳妇/女儿也生一个! 崔氏&阮琨烟:喂喂喂诸位夫人你们高贵冷艳的形象破灭了,真的不打算拯救一下吗! 阮琨宁:金手指有点可怕, 我有点方怎么办…… 在一众蠢蠢欲动的贵妇中,还是兰陵长公主拔得了头筹,率先向前弯腰一把抱起了阮琨宁,周围一众贵妇眼睛亮亮的随之望了过去。 兰陵长公主年过四十了,却因保养得宜,看起来像是三十妇人。 明红色的牡丹穿蝶衫,下身是褐色镶银边的百褶裙,芙蓉髻上配了赤金石榴花头面。 常年的养尊处优造就了她风华明艳的□□,戎马生涯使得上挑的眉梢似乎天然就带了无上的威仪,在岁月的打磨下格外的迷人。 然而这个贵气威仪的长公主,是阮琨宁的金陵城脑残粉大头目。 对,你没有看错,大头目! 兰陵长公主没有女儿,所以在阮琨宁周岁宴时,兰陵长公主便一眼相中了。 也是在她的宣扬下,阮琨宁的牌子如聪慧呀可爱呀,都一下子打了出去。 本来很多贵妇表示兰陵长公主可能是碍于永宁侯的脸面,这才为阮琨宁刷脸,但在见了真人之后,终于全数进入了这个黑暗组织(……)。 一网打尽。 轻捏阮琨宁还带着婴儿肥的脸,兰陵长公主道:“几月不见,阿宁想我了不曾?你母亲也是,每日都拘你在家里,怕被人偷了不成。今日我这儿设宴,必叫你玩个痛快。” 阮琨宁表示:此时她什么都不需要说,只要静静的保持微笑就好。 果然,兰陵长公主话音刚落,便被崔氏截了话头去:“咱们说话,留个孩子做什么,且叫她自己去一边玩吧。” 今日之宴,赏花为其一,更重要的则是为金陵广大单身男女搭建一个相亲平台(……),家中有适龄子女的夫人之间也可以相看一下人选。 毕竟对女方来说,嫁人是一生当中最重要的投资,要是遇见不靠谱的虽说也能和离,但终究是不圆满。 而对于男方来说,娶一个不安分的进门,简直是闹得全家鸡犬不宁,是故也很需要添几分谨慎。 对此在京中每每有盛会之际,不仅仅是一番热闹,更是相亲的大好时机。 毕竟婚前见一见,总比成婚之后一问三不知,揭开盖头才开始了解要好得多。 萧家二房的嫡长女今年也十四了,便委托到兰陵长公主头上,盼着给选个如意郎君。 其实永宁侯府的大公子阮承清就很不错,年纪也算是合适,不过兰陵长公主心里头总 转着一个念头,到底没有同崔氏提这茬。 反正今日各家的公子都有过来,有的是人慢慢挑,只怕会挑花眼呢。 在场的夫人们品评各家小姐,阮琨烟毕竟年长应该看起来了,多见识一下也是好的,留在此还不觉有什么,阮琨宁一个小孩子在此听了确有几分尴尬了。 兰陵长公主心中一动,便唤了自己身边名叫碧桃的侍女,叫带着阮琨宁去后头瞧一瞧她新得的奇花。 “现下那里头还没人呢,阿宁只管去摘个头筹,那般鲜艳的奇花,宫里头也没有呢。”见阮琨宁乖乖的点头应了,软软的糯糯的像一只可爱的汤圆,一双锐利的凤眼便冒出了星星,终于忍不住在她圆滚滚的脸蛋上又摸了一把。 阮琨宁&崔氏:喂喂喂我忍你们很久了啊!都给我收敛点! 阮琨宁迈着小步子偕了顺英,跟随碧桃穿过走廊,终于到了奇花所在地,公主府后院。 当她看见所谓的奇花时,她的表情是这样的——(⊙o⊙)! 这!不!是!烈!日!灼!阳!花!吗!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不科学! 第11章 旧识 更加要命的是,恰在此时,阮琨宁耳边一声响。 【叮咚!宿主已发现本次任务目标,请及时完成系统任务哦。】 阮琨宁要抓狂:“我前世都折在它手里了,现在才多大,你就想让我去“降妖除魔”?” 【……虽然你现在还很废柴,但烈日灼阳花也不是当初的它了呀。】 什么叫——也不是当初的它了? 阮琨宁暗暗吃了一惊。 仔细打量眼前这株烈日灼阳花一番,她才在心里轻轻说了一句,果然如此。 烈日灼阳花花开九朵,其叶蓁蓁,色烈烈如火,灼灼如日,而它真正成熟之后,也会点亮发光发热毒气弹等技能,所以才得了烈日灼阳花这个名字。 此花是末世里变异而成,至少此地土著想必是不曾见过的,又因此花外形昳丽,很是新奇难得,所以才被云州刺史当做有吉瑞象征(大雾)的奇花,进献给兰陵长公主,以求在京中贵人面前露个脸。 而现在园子里的这一株,看起来块头比当初阮琨宁所见那株小了一倍多,不只是大小,就连实力也差了不少。 大概,是末世那一株的种子长成的? 显然是还小,不然怎么会轻而易举的被送到兰陵长公主府呢? 只要再给它几年时间,就会完全进化到前世母株的狰狞形象了,到时候乐子可就大了,这个时代可没有异能者,此物长成后又水火不惧,真不知届时会把这个土著时代祸害成什么样子。 至于那个云州刺史嘛,想必不怀好意乃至于意图谋逆的罪名是跑不了了,呵呵。 阮琨宁只能默默地为他点上一根蜡烛。 云州刺史:我冤呐……送个礼还有错了? 烈日灼阳花:excuseme??? 阮琨宁想,大概是自己穿越的时候不慎带了一粒种子过来? 自己是魂穿还记得前世的修炼法门,可以慢慢来,而这株烈日灼阳花看样子应该还没有吃过人(!)吧,不然气息也不会如此弱小了,果然。没有前辈的经验自己慢慢摸索还是很辛苦的嘛。 【你总结的重点好像不太对吧……】 阮琨宁一直蹙着的眉头终于散开,既然它还没有真正长成,也就不足为惧,或许这件任务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棘手,反而是一个机会…… 这株烈日灼阳花虽然开了灵智 ,但打死了也不过三岁。 看着眼前的这株烈日灼阳花,阮琨宁心中一动,忍不住垂涎起来。 此花不仅有攻击力,花粉更是一味奇毒,前世她正是一时不慎,才中招殒命。 阮琨宁心里念头动了动:你妈把我坑到了这里,你母债子偿卖身给我,也是应该的吧。 烈日灼阳花:——这里好可怕,妈妈救我! 阮琨宁眼珠子转了转,便指了园子里的烈日灼阳花,一幅天真可爱的样子道:“我要同它说说话,你们先退下,不许偷听。” 碧桃&顺英:恶意卖萌什么的真是够了! 饶是如此,两人却也只阮琨宁的行为当成小孩子的一时童趣,大概是要同花朵说什么小秘密,含笑对视了一眼,随即福身道:“那奴婢们就在院门那儿,姑娘有什么事只管唤我们便是,我们即刻便来。”见阮琨宁乖巧的应了声,便相偕退下了。 阮琨宁四处打量了一下,见并没有什么人才放下心来。 她轻轻拉了拉裙子,让裙摆不要垂到地上,以免脏了衣服回家挨训,越过观赏用的低低围栏,到烈日灼阳花前蹲了下来。 围栏里对自己不幸一无所觉的烈日灼阳花懒懒的摆了摆叶子:这只蠢人类想干嘛……不过她闻起来好香的样子啊,好想咬一口…… 阮琨宁对这些一无所知,开始试着用自己的木系异能,同烈日灼阳花进行友的善沟通:“你好呀。” 显然是对于这个人类居然能跟自己沟通感到吃惊,烈日灼阳迟疑了一会才用童音回答:“你好。” 果然,沟通是行得通的。 阮琨宁努力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毕竟在她眼里,如果能够将它收服,面前的这株烈日灼阳花假以时日必定会成长为人间凶器,而她身边也将多一个黑奴(划掉)打手(划掉)同伴get√。 她苍蝇似的搓搓手,努力压抑住自己内心的兴奋,往自己的声音里加了一层温柔后才缓缓开口:“你一个人(?)在这里呆着是不是很无聊?有没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阮雷锋琨宁的错觉,听她说完这句话之后,烈日灼阳花似乎一下子兴奋了很多,灿烂的花瓣也剧烈的抖动了一下,随即一个萌萌哒声音带着孩子的天真无邪传了过来:“——可以给我吃一口吗,你好香啊。” 阮琨宁:“!!!” 果然还是干脆宰了你来的比 较痛快吧! 对阮琨宁恶意无知无觉的烈日灼阳天真花:“你怎么不说话呀,是默许了的意思吗?” 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婊砸! 阮琨宁冷哼了一声,随即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荷叶裙裙角的青纹。那青纹竟像活了一般,自裙面上缓缓地伸了出来,最终长成了一根幼儿手掌长的青藤。 这青藤灵活的扭了扭,便直直往烈日灼阳花的方向去了,顺着它垂在地上的枝叶蜿蜒着爬到了烈日灼阳花的主干上,随即附了上去。 那是阮琨宁无意中得到的吮血藤,呈现为藤蔓状,往往会将野外的小型动物绊住缠绕腐蚀后吞掉,有点像捕蝇草,但威力更大一些。 阮琨宁用木系异能使其进化,消化速度与杀伤力都大大加强。 木系植物被收服后便可以具有简易的化形能力,阮琨宁往往让它们化为衣服上的纹路,毕竟谁会想到,简单的一件衣服上也会暗藏杀机呢? 嗯,实在是杀人放火外出旅行以及居家必备之物。 烈日灼阳花的确是战斗力很强的异植,甚至前世的阮琨宁也拿它没办法,但那是在前世烈日灼阳花完全成熟的时候,而眼前的这一株因为年纪问题,许多技能点都没有点亮,除了具有灵智外与其他花草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现在阮琨宁收拾它简直是轻而易举。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烈日灼阳花显然没想到阮琨宁是个拔屌无情的耿直boy,一言不合就出手,吮血藤的触手深深地扎进了它的躯干,开始吮吸自己身体内的生机与养分,如果有游戏界面的话,一定瞬间就掉了不少血。 阮琨宁正隐隐为失去了打手一只感到可惜,便听见烈日灼阳花带着哭泣声的声音响起:“嘤嘤嘤你欺负人!不要让他咬我了好疼啊!我不吃你了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阮琨宁听得满脸黑线。 这株烈日灼阳花真是没节操的家伙,抱大腿抱的毫无羞耻感啊。 第12章 玉奴 阮琨宁也只是吓唬它,不会真弄死它的。 今日毕竟是打着赏花名头的宴会,若是还没开始,要赏的花如果被弄死了……而且还只有她自己带着人过来看过…… oh,no! 抱歉,那画面太美,阮琨宁不敢想。 所以现在,烈日灼阳花能够主动臣服,免于各种麻烦缠扰,对阮琨宁来说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输送异能进去引导,你只将自己凝聚起来顺着我的异能化形便可以了。” 烈日灼阳花嘤嘤嘤,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答应了。 阮琨宁伸手扶在烈日灼阳花的主茎上,轻轻地将木系异能导了进去,随即便觉一股精纯的能量顺着枝条一路游走到了顶端的花朵上,终于停住不动了。 伸手将顶端的花朵轻轻摘下,刺阮琨宁破手指将血滴了上去,便觉丹田一动,仿佛一阵清流注了进去,凉凉的很是舒爽,手中花朵却干瘪变小,最终化成手指头大小的浅色花纹,坠入了荷叶裙上,似是裙上印染的花朵,很是融洽。 阮琨宁心中一喜。 虽然过程略坎(坑)坷(爹)的,但结局总是圆满的嘛。 只是,眼下虽收服了烈日灼阳花,却也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烈日灼阳花之所以被当做吉兆,不仅仅是因为颜色灿烂若金,更是因为花开九朵,很有几分长长久久的味道,才被人引以为奇,得以进献。 可现在呢? 烈日灼阳花化形于一朵花,被阮琨宁收入囊中,好好的花被她看完了,就由九朵变成了八朵,兰陵长公主或许不会生气,但是她一定会被当成熊孩子的! 所幸,这并不是不可解决的。 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只要运行木系异能就可以重新催生出一朵来,如果是异植烈日灼阳花的话当然没有那么容易,毕竟阮琨宁如今也只是二级异能,但现在烈日灼阳花的异植意识与精华都已经从植株中抽离了,现在的烈日灼阳花也不过是一株普通的花罢了,想要做到便是轻而易举了。 所幸这里还没有什么人,碧桃与顺英两个侍女也被支出去了,没什么人打扰,在此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下,阮琨宁在原先长有花朵的枝头上的催生了一朵花,灼灼如火,又是九朵,瞧起来圆满的很。 心满意足的拍拍手,她正准备功成身退,却听身后传来轻轻一道抽气声,炸雷一般响在耳边, 惊得险些变了脸色。 她很清楚,自己刚刚所做的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究竟有多令人惊异。 这是一种他们未知的能力。 而很多情况下,未知对于人类来说,一定程度上就代表着恐惧。 她一直都很警惕的注意着四周的动静,所以对方应该不是在她收服烈日灼阳花的时候过来的,而当她成功之后,才放松了警惕时到的。 因此,想必对方也只是看见她催生出枝头上的一朵花而已,情况也并非不可挽回。 阮琨宁定了定心,心里头瞬间转过数个念头,最终平静的转过了身,面对着来人。 ——是个异常文弱而秀美绝伦的女孩子。 一身素净的白衣,看起来也就是比她大个两三岁,手上简直是皮包骨了,柔柔弱弱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 阮琨宁一见她,心底便隐隐松了一口气——孩子的话就更简单了,想糊弄过去也容易一些。 她还没有说话,那女孩子便娇怯怯的开口了,神情似乎很害羞,眼睛里的光芒却闪闪发亮:“你……你是怎么让那朵花长出来的?你是神仙吗?”语气里并没有什么恐惧的感觉,反而带了几分欢喜与期盼的味道。 故事里说有仙子,原是真的吗? 面前这个神仙能不能只好自己的病,让自己见见外头是什么样子? 事情的解决比阮琨宁想的简单,她想过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杀人灭口,可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气度又不像是无名之辈,能不惹麻烦最好。 在心里沉吟了一下,她轻轻开口:“我不想叫别人知道,你会帮我保守秘密吗?” 听了她暗含肯定的话,女孩子似乎很吃惊,但更多地是欢喜。 当下便指天发誓道:“玉奴对天发誓,今日之事绝对不与人言。若违此誓,便叫我身染之疾不得康复,一生踏不出此地。” 女孩子心里头甚至有一份静悄悄的甜蜜,这算是自己同仙子两个人的小秘密吗? 她虽不曾发什么“我若说出去就天打五雷轰”之类的空头毒誓,缺反而更让阮琨宁相信。 阮琨宁打量她的周身,发髻简单,衣衫素净,手腕上配了一串极精致的紫檀佛珠,轻风一过,将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药香味带到了鼻子里。 她迅速的给玉奴打了个标签——出身富贵但身染沉珂的可怜白莲花。 不是秦姨娘跟阮承峻那样伪装的白莲花,而是真正身体不佳楚楚可怜的白莲花。 就此来看,刚刚她发的誓,真是很有诚意的。 如今古人大多信奉举头三尺有神明,只看她澄澈透明的眼睛,就很难让人不相信她。 再者,只要她现在不说出来,过了今日再说又有谁会信呢? 如此一想,阮琨宁的心就放下了一半,心里头顺理成章的想起另一节来——她是什么身份? 既然说自己没出过府,想来并非客人,那边只能是兰陵长公主府的人了。 阮琨宁心思转的飞快,兰陵长公主有二子,且都已经成婚,所以,玉奴八成是兰陵长公主的孙女。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她到后院来,外头的两个侍女却不曾出声——毕竟人家可是主人家,哪有向客人通传的道理? 兰陵长公主在别人眼里或许远在天边不可触及,但在阮琨宁心里,却是真正的将她当做尊敬濡慕的长辈,是以此刻对着兰陵长公主的后辈,语气里颇添了几分友善。 “你叫玉奴吗?我是永宁侯府的六姑娘阮琨宁,嗯,你也可以管我叫一声姑姑,你是身体不好吗?” 阮琨宁在这个世界真是受够了做后辈的痛苦,所有人都是她的长辈,等她的大哥阮承清成婚生子还要很久很久,现在忽然发现眼前的玉奴比她矮上了一辈,还是很高兴终于有人比她辈分小了。 听了阮琨宁的话,玉奴澄澈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笑意,走上前去握住阮琨宁的手,轻轻点了点头:“我父母都管我叫玉奴,我可以叫你阿宁吗?我身体不好,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阮琨宁低头看玉奴手指,苍白而微凉,再打量玉奴白衣下的单薄身体,便知道她身体恐怕真的很差,心里更添了几分心疼,也没好意思板着脸硬装长辈。 ——毕竟论起年纪,玉奴一看就比自己大呢。 “当然可以了,除去家中的姐妹,玉奴也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呢。” 玉奴微微一笑,苍白的脸庞似也微微染一层粉:“果真吗?我身体不好,从来都很少有机会见外人的。” 稍稍一顿,她才迟疑着问道:“你是神仙吗?怎么会到人间来?是像话本子里说的那样,好奇吗?” 阮琨宁毫无疑问的点亮了撒谎这个技能,厚着脸皮道:“是呀,做久了神仙,也会觉向往烟火人间的生活。” 玉奴似乎觉得有些难以想象,顿一顿才道:“做神仙多好,无病无灾,平安喜乐,岂是凡间可以比的。” 阮琨宁随即笑了笑:“凡间的喜怒哀乐,油盐酱醋才有味道,不然在天上凄凄冷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看见了玉奴脸上难言欣羡,便知她是向往神仙的无病无灾,木系异能也有治疗作用,阮琨宁不着痕迹的将木系异能顺着玉奴手指探进去。 稍一入内,她就发现玉奴的身体极差,内脏似乎先天衰竭,眼下只有二级木系异能的阮琨宁是没有办法的,至少要四级才行。 她心里沉了沉,没有再细探,很快就将那丝异能收回,心里的难过却忍不住扩大起来。 现代都没办法的病,真不知在医疗落后的古代是如何让她支撑到现在的。 相处的时间如此短,阮琨宁却是真心心疼这个纯净的女孩子。 再者,兰陵长公主对她真心实意,有能力的话,她实在是很想帮帮玉奴。 在心里想了想,阮琨宁轻轻拽玉奴的衣袖,让她弯下腰来,才凑到她耳边道:“玉奴信我吗?只要玉奴坚持三年,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玉奴吃了一惊,随即欢喜道:“果真吗?” 迟疑了一瞬,玉奴面上的喜意便压了下来,她放低了声音,似乎怕别人听见一般,轻轻凑到阮琨宁耳边道:“会不会犯了你们的天条,连累到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表说女主圣母或者不能杀人灭口之类啦,我只想给她添个同盟而已,别脑补太多啊,么么 第13章 碰瓷 阮琨宁委实不曾想到,玉奴不仅没有为此欢喜忘形,反而担心自己会不会因此受罚。 如此赤子之心,实在是难得。 她这样诚挚可爱,阮琨宁更觉得自己应该帮她一把,正不知怎么找个由头,却突然福至心灵,想起了红楼里宝黛奇缘。 想着吓她一吓,她便踮起脚来,含笑附到玉奴耳边去:“却是我前世欠了你,玉帝叫我下凡来还你这一世。” 玉奴果然吃了一惊,清澈的眼睛凝住,连声音都有些结巴:“却……却是怎么……怎么一回事?” 阮琨宁带着一点得逞的得意,娓娓向玉奴讲了红楼的宝黛奇缘,玉奴听罢,一个人怔怔的呆住了。 正担心是否吓到了她,阮琨宁却见玉奴憔悴秀美脸庞上缓缓浮起一层红,自面庞至耳根,又似活了一般,蜿蜒着到了脖颈。 阮琨宁:这个进展……好像不太对…… 玉奴明亮的眼睛似乎散发着琉璃的光彩,抬起绯红的脸,难为情的问道:“果真么?阿宁莫要欺我。” 隐隐感觉哪里不对,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阮琨宁:“自然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你。” 玉奴伸手,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确定:“那我们拉钩好不好?” 阮琨宁想了想,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随即也伸出了一只小肥手来…… 远处隐隐有交谈声传来,似乎远远地飘来一朵嘈杂的云——想是赏花宴的客人来的差不多,便一起往这边来了。 阮琨宁不由轻轻地蹙起了眉头。 成功的完成了系统任务,收服了烈日灼阳花,又新认识了一位柔弱的白莲花闺蜜,对阮琨宁来说今日过得实在是不能再圆满,此刻,也实在没什么心思去应对一波很有可能是她粉丝(……)的生物。 玉奴看起来似乎比她更不想继续呆在这里,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芙蓉面上很有几分不情愿。 轻轻拉了拉阮琨宁,她道:“阿宁,我要走了,我阿娘不许我见生人,你可不可以不要跟别人说见过我?” 不许见生人? 阮琨宁吃了一惊,这算是什么规矩? 转念一想,或许因为玉奴自幼体弱,外人见了少不得说三道四,母亲为此担忧怜惜,所以才这样安排的吧? 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这么想着,阮琨宁便握住玉奴的手点 点头:“好,我不会说的,你也要帮我保守秘密哦。” 【一把年纪的宿主菌不觉得卖萌可耻吗?】 然而此刻,玉奴显然并没有和系统一样的想法,反而脸上添了几分欢喜,稍微用力捏了捏阮琨宁的手:“我会的。” 迟疑了一下,她又承诺道:“我会好好吃药的,若是有机会,我就去找阿宁玩。” 见阮琨宁笑着应了,玉奴再三看了看她,终于掩住脸上的失落之色,依依不舍的从院子的后门处离去了。 见玉奴走了,阮琨宁对接下来的赏花宴相亲大会也不怎么感兴趣,索性叫了外头的两个侍女过来,让碧桃带着自己往花园里随意转转。 兰陵长公主府里的园子是专门请苏州工匠设计的,小桥流水江南风情。 如今又是四月,各种各样的花朵齐放,热闹芬芳得很,木系能量也很是精纯,吸一口便觉得神清气爽,阮琨宁在园子里头四处走走看看,诸多花木也不易察觉的蹭蹭她,向她表示自己的友善,这样一来也很有几分乐趣。 突然,一个男孩子从一侧扑出来,直直的撞到了她身上。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不止阮琨宁意始料未及,身边的两个侍女也同样没有反应过来。 阮琨宁便觉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如遭受此重力之下的一撞,便顺势摔在了地上。 今日到兰陵长公主府的无一不是权贵之家,伤了哪个主人家都不好交代,所以当阮琨宁被碧桃与顺英扶起后,便令二人将那个莽莽撞撞的男孩子扶了起来。 虽然知道不能给主人家惹事,但突如其来的受了无妄之灾,阮琨宁也难免心里窝火:“你是谁?怎么如此莽撞,所幸我没事,不然可如何是好?” 想了想,她又添了句:“你可摔伤了不曾?” 七岁的韦明玦一直到被推出去,乃至于摔倒了趴在地上时,脑子里都是懵的。 为什么走得好好的,六哥突然把阿玦扔出去了? 难道是因为阿玦不乖所以不要阿玦了吗? 可是阿玦明明一直都很听话啊! 这么想着,韦明玦漂亮的眼睛终于忍不住腾起了一层雾气,眼眶也红了起来,再加上眼泪将落不落的样子,整个人宛如一只被狠狠踩了一脚的小猫,看起来格外可怜。 阮琨宁:……受害者难道不是我吗? 一旁伪装隐形的韦明玄 :“……” 本来想把阿玦推出去制造一个意外,顺理成章的认识心爱的姑娘,没想到产生了另一个意外…… 人生真是不可估计,阿玦给你六哥长点脸好吗? 韦明玄今年十四岁了,人也高挑挺拔起来,一身深紫色的云缎袍服细致的绣了竹叶,玄色的腰封将腰部曲线细致的勾勒了出来,英挺的五官还没有长开,一双眼睛却肃如寒星。 然而此刻他心里正跑满了草泥马。 ——明明事先打听了阮阮会来,明明事先特意装扮了自己,明明选了个阮阮落单(……)的最好时机,然而这三个明明都被一个猪队友轻而易举的毁掉了…… 韦明玄咬咬牙,终于走上前去,含笑问道:“我同家弟到此一游,不知发生了什么?” 阮琨宁:碰瓷团伙?你明明一直呆在拐角那儿的,以为我不知道吗? 韦明玦显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六哥的泡妞利器,并且很有可能会被弃车保帅,所以他揉了揉泛红的眼睛,带着哭腔转向韦明玄:“好好的走路,六哥推我做什么?是不是阿玦不乖,六哥不想要我了?” 韦明玄:“……” 阮琨宁:“……” 韦明玄脸上的笑容终于被扯下来了,他上前扶起韦明玦,几乎是一字一顿、明晃晃的暗示道:“素日里走路就这般毛躁,怎么样,绊倒了吧?” 然而韦明玦显然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也不想就这么放过自己的哥哥,抓紧时间捅出了最后一刀:“明明是六哥推我的,平日里不是教我敢作敢当吗,怎么自己不敢承认?” 阮琨宁:“……” 韦明玄前世今生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尴尬过,一阵无声的沉默后,他默默揉了揉发僵的脸,终于还是决定再挣扎一下:“姑娘可曾伤到?此事是我们的不对,还请告知芳名,改日我们上门赔罪。” 阮琨宁断然拒绝:“我并不曾受伤,公子还是看一下令弟是否无恙吧。” 这对兄弟看起来不太正常的样子,以后能避多远就避多远比较好吧…… 韦明玄正盼着来个人打破目前的僵局,也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呼唤,一道男孩子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玄表哥,你们在干嘛呢?怎么不带上我?” 声音的主人无论是阮琨宁,还是韦明玄韦明玦都很熟,这不是酒窝小正太/阮阮她前夫(?)/友善小表哥吗? 他来的真是太好了/日狗了(……)/太好了…… 韦青柯本来是只看到韦明玄的,毕竟有草木遮挡,而阮琨宁同韦明玦又是矮矮的三头身,所以当他走到跟前看见阮琨宁是着实吃了一惊,随即却是心中一喜。 阮琨宁也没想到会在此地见到韦青柯,转念一想,兰陵长公主可是他正经的嫡亲姑母,她设宴韦青柯在此再正常不过了,心念及此心里又是一紧,韦青柯会叫表哥的,也只有兰陵长公主家的两个儿子以及皇帝的诸皇子了,但如今兰陵长公主的两个儿子都成年了,所以眼前的兄弟俩,原来是两位皇子? 年幼的称呼年长者为六哥,想必这两位是中宫嫡出的六皇子与八皇子了? 传说中聪敏睿智的六皇子跟活泼可爱的八皇子,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韦明玄挣扎着伸出尔康手:……阮阮,我可以解释的…… 第14章 错认 到底是几年时光,韦明玄年纪尚轻,正是身高五官飞速变化的时候,以至于阮琨宁一时之间竟没有认出他,只觉得有几分相熟罢了。 她的目光不易察觉的凝在六皇子身上,静静地打量一会,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了这个六皇子是谁。 这他妈不是夺走她初吻的家伙吗?! 看起来,今日这场意外未必是意外。 能让传说中敏锐聪慧的六皇子犯傻,可见确实对前世的自己情根深种,在皇家里头,真真是难得。 短暂的感触动容之后,冷静的理智开始回炉,冷冷的抹杀了她心里刚刚产生的那一丝温情。 如今皇长子、二皇子与六皇子三派在朝堂上斗得同乌眼鸡一般,直拼的你死我活好不热闹。 而皇位之争这个漩涡太深太猛,无论是阮琨宁还是永宁侯府,都实在不该跳下去趟这个浑水。 阮琨宁并不打算同面前的六皇子发展处什么深情厚谊,来一段跨越前世今生的爱恋。 虽然她的人生没有为家族增光添瓦的觉悟,却也不打算打碎自家的饭碗。 这是她的底线,在这方面阮琨宁一向很有分寸。 反正面前的这两位皇子也不曾点明自己的身份,她又何必眼巴巴的凑上去来一个跪拜大礼。 至于这位烫手山芋一般的六皇子,她还是离得远一些为好。 毕竟是重活一世,心机深重,韦明玄只一眼便将她的想法猜了个□□成,心头便不由自主的带了几分无奈。 阮阮,我只是想好好结识你,如此而已,同永宁侯府半分没有关系。 韦明玄也不知怎么,明明自己做别的事情从来都是滴水不漏,唯独在她面前总是屡屡出错,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却还是搞砸了。 他原先还想着今生早早的见到阮阮来一段青梅竹马,现在看来,在她心里留下的印象只怕是连前世都不如了。 阮琨宁静默了一会儿,忽然觉得照这样来看,韦青柯来的还真是及时。 及时的打破了自己同两位皇子的尴尬,破除了刚刚那种诡异的氛围,自己也可以有个人说话,并且转开话题了。 韦青柯十一岁,比韦明玦大了四岁,素日里也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表弟,看了看韦明玦脸上未干的泪痕,忍不住心疼道:“阿玦这是怎么了,眼睛红红的,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韦明玄:韦 青柯,闭嘴! 韦明玦脑海里那根长长的反射弧似乎终于起到了传输作用,他抬头看了看自己六哥有点扭曲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搞黄了六哥的事。 他看着韦明玄,脸上表情略带惶恐:“没什么,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韦明玄:“……” 傻弟弟,你能不能不要一边说没事一边偷偷打量我,别人会以为我欺负你的! 韦青柯显然想到了也想到了这个方面。 韦明玄作为韦明玦的胞兄,往往会对韦明玦的诸多事务进行教导,这其实很正常。 而素日里韦明玄也是一位真正的严兄,韦青柯也不是没有见过韦明玦做错事,被自己胞兄处罚的情况,所以便以为韦明玦做错了事,被罚了不敢说,甚至怕阮琨宁误会这位表兄为人而主动解释。 “表哥素日都是耿直的脾性,人其实很好的,阿宁不要怕他哦。” 韦明玄:韦青柯,你这碧池一定是故意的吧…… 阮琨宁:呵呵? 在日落西山的时候,本次赏花宴终于圆满的(韦明玄:并不是!)落下了帷幕,与会的客人都相继拜别长公主,陆陆续续离去了。 阮琨宁今日遇见的事情一件接一件,饶是她不同于一般孩子,此刻也有几分累了,上了马车后就懒懒的靠在阮琨烟身上合上了眼。 阮琨烟见她一向活泼的性子,此刻却蔫蔫的,也有几分心疼,也顾不上说她坐姿不端,轻轻抚抚她的脸,没有做声。 阮琨宁却是有了机会同系统沟通:“我的任务完成了,奖励在哪儿?” 【宿主不是对这次任务很抗拒吗?这不是很快完成了嘛。】 阮琨宁:“哪来这么多话,奖励拿来!” 【宿主不要那么暴躁,我只是在为宿主的撩汉能力而吃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说的就是你嘛╮(╯▽╰)╭】 阮琨宁:“撩汉是什么鬼!不就是新认识了两个有点傻的皇子吗?你从哪儿看见我撩他们了?!” 【不是很清楚了吗?从玉奴小可怜到那个皇子,乃至于后来到青柯小宝贝,统统被你一网打尽了哎,请宿主注意维护所剩无几的节操,我们可是正经的万人迷桃花树养成系统,不是让你走后宫种马流路线的……真是羞羞(*/w\*)】 阮琨宁:“后宫种马流是什么鬼!等等……玉奴小可怜是什么 情况……她怎么会被分进去……” 【你居然还没有发现吗?那个玉奴呀,那么可爱,一定是男孩子啦……】 阮琨宁:“……!” 阮琨宁挨了一记天雷,简直把脑袋都劈懵了。 ——这是什么进展,怎么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呵呵,宿主您还好吗?】 阮琨宁:“……你走开!” 宴会圆满落幕,曲终人散之后,兰陵长公主才松了口气,也有了闲心同身边人说说话:“玉奴呢,可用过晚膳,今日吃药了吗?” 赵嬷嬷脸上带了几分欣慰,一边帮兰陵长公主卸去鬓发上明晃晃的宝石头面,一边道:“碧荷前头来禀报,三公子今日早早吃了药睡下了,难得没要人劝,也不曾耍脾气,可见是年纪大了,晓得心疼娘亲。” 兰陵长公主闻言,摘左耳珍珠坠子的手停了下来:“果真吗?” 她抿了抿唇,这个荣华半生、素来刚强的长公主竟隐隐带了几分哽咽:“许是我前半生造了杀孽,老天竟不找我,做什么反倒算到玉奴身上去,这样小就要受这些罪。”一头说着,一向犀利的眼睛里忍不住落了泪。 赵嬷嬷连忙劝慰道:“长公主哎,不是都好起来了吗?三公子也必然不想让您如此担心的。” 兰陵长公主收了眼泪,却还是忍不住心伤:“玉奴都十岁了,看起来还跟七八岁一般瘦弱,永空大师虽说让扮作女孩子养可以稍稍留住,可只怕……只怕留不住几年了。” 停了停,又继续道:“我年过四十才生下他,眼见着他两个哥哥都成婚生子了,他却还这个样子,倘若真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却叫我怎么办。” 赵嬷嬷也是眼看着玉奴长大的,刚出生时像一只孱弱的小猫,连哭声都弱弱的,一口气要出不出的,她想着永空大师说的,终于也做不出坚强样子,同兰陵长公主一起红了眼圈。 不同于兰陵长公主的心伤,此时玉奴的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是父母的幼子,从生下来就太医被断定活不过五岁,父母去寒山寺求有活佛之称的永空大师救命。 永空大师也没什么法子,只说若是自小扮作女装,不见生人,或许可以留得住几年。 听起来虽然荒诞,但说这话的人却是活佛永空大师,救子心切的兰陵长公主夫妇也顾不上那么多,有一丝办法总比没有要好。 就将他扮作女孩子养在后院里,除了至亲的几个人其余竟一无所知,也难怪阮琨宁会以为是女孩子了。 许是永空大师的法子确实有用吧,在无数奇珍药材的堆积下玉奴竟硬是熬到了十岁,如此已经很让兰陵长公主夫妇欣慰,可玉奴心里一点也不痛快。 他已经十岁了,从小都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连每日的膳食都是御医精心准备的药膳,身上无论熏什么香都盖不住满身的药味,时日一久,每每闻到时连他自己都忍不住作呕。 有时候他也会绕着后院走几圈,也能听见墙外的说话声,商贩的叫卖声,孩子们的嬉闹声,那种俗世的繁华更让他心生愤愤。 怎么会有这么不公的事? 难道我来人世间一遭,就是为了受一通罪,再挣扎着在病榻上咽气吗! 可是直到今日,他终于的到了最好的回报,玉奴一下子觉得,比起阿宁来,都不算什么。 原来以前吃的苦,是上天为了送阿宁到我身边吗? 以往灰蒙蒙的生活,似乎全被她照亮了,他只要想起就觉得开心。连苦味的汤药,锁了自己十年的院子看起来也顺眼了起来。 真是个迷糊的神仙呀,竟以为我是两个哥哥的孩子,要我管她叫姑姑呢。 她还说,可是有前世的情缘,要今生再续呢,玉奴伏在床上,手指不自觉的揉着被角,玉白的脸又忍不住泛起了一片樱花的粉。 第15章 亲事 阮琨宁挨了一记来自系统的天雷,整个人都被劈懵了。 好好的中国好闺蜜画风突变成了男孩子……真是让人抑郁不已。 唯一一个好消息大概就是在回到永宁侯府不久,她收到了系统的奖励发放通知。 【恭喜宿主完成重点任务‘降妖除魔’么么哒,完成奖励积分两万已发放,请注意查收,获得抽奖机会一次,宿主要现在使用吗?】 阮琨宁略一沉吟,道:“抽吧。” 【叮,一个万人迷没有看透人心的能力怎么能最好的迷惑人心呢?恭喜宿主抽取‘洞察人心’功能,限时三个月,请慢慢享用。】 阮琨宁:……什么鬼…… 【宿主现在系数如下,请注意查看。 宿主:阮琨宁 异能:木系(二级) 战斗力:55 宅斗技能点:60 积分:46000 桃花指数:46】 阮琨宁:不知为什么对这个桃花指数总觉得不放心呢…… 【都是错觉啦,宿主最棒啦(≥▽≤)/】 阮琨宁:“你这个样子,我更不放心了……” 以此次赏花宴为契机,崔氏相看了定国公徐家的嫡长女徐云姗,雍容大气又不失温婉贤淑,很是不俗。 徐家家风一向严谨清正,两家素来交好,这些都很符合崔氏对于永宁侯府下一任女主人的要求,权衡再三,便隐隐的向定国公夫人透了想结亲的意思。 阮承清年纪轻轻就中了解元,仅凭这一点在金陵的官二代子弟中便是鹤立鸡群,妥妥的潜力股。 定国公夫也多次见过阮承清,人品端方,相貌清俊,最重要的是房里头干净,家风有口皆碑。 这一点对于一个想要嫁女儿的母亲来说,真是相当有吸引力。 崔氏与自己相熟,老夫人王氏也不小气,女儿嫁过去婆婆太婆婆都不会磨人,而两个小姑性情都是极好的,瞧着不是会生事的。 在一众条件的累加之下,在宴上听崔氏暗示性的提起有结亲的念头,徐夫人心里头也是意动不已。 徐云姗在旁听得母亲同永宁侯夫人说了几句,也听出了其中真意,念及阮承清年少清俊,功名有成,心里也很有几分喜欢,秀美的面容缀满了红霞,只羞答答的拉了拉母亲衣袖,没有说话。 崔氏见了徐夫人与徐云姗神色,便知此事已成了一半,余下的便是让女方先表态,寻个时机见上一面,此事也就基本上定了,如此想着,心里头也算是定了一半。 果然,崔氏携了阮琨烟、阮琨宁二人回府后不久,方吃了一盏热茶的工夫,便收到了定国公徐夫人使人的下的帖子,相约崔氏下月初九,一同往金陵城外寒山寺上香还愿。 名义上虽说是上香,实际上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左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打着这个名头,两方各带了儿女去见一面,若是没什么问题,基本上就定下了,男方便登门求亲,定下婚事。 崔氏接了帖子,嘴上不曾说什么,喜意却盈上了眼底,毕竟是永宁侯府下一代当中第一个亲事有谱的,又是长子,难免高兴些。 阮琨宁见证了这场在双方父母赞同下的约会,忍不住拽了拽阮琨烟的衣袖,仰起头问道:“阿姐,我们是要有嫂嫂了吗?” 大哥也才十六好吧,古代人成婚未免太早了吧。 阮琨烟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人,又年长阮琨宁许多,对于古代风俗之事显然比阮琨宁要了解的多:“还早着呢,大哥才十六,要娶亲最早也得十八,不过是先挑好定下罢了。” 阮琨宁想了想也是,徐家姑娘比大哥还小一岁,可十五岁的姑娘现在懂什么呢,说白了,都是先挑一个潜力股定下罢了。 “大哥的事情有了眉目,阿姐呢?阿姐可有喜欢的?” 阮琨烟怔了一下,微微垂下头,眼睛里却隐含着温柔的期盼:“我还在等那个人出现呢。” 说着,一向清冷的面容也不由得泛红,低头看了眼阮琨宁,又嗔道“真是的,同你说什么,你还这样小呢,哪里懂这些。” 从前的从前没有胭脂,女子的脸只为情郎红。 看着阿姐,阮琨宁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句话。 她也不由得去想,将来会叫自己脸红的那个人,如今在哪里呢?他会是什么样子呢? 嗯,他要有高高的个子,不然对下一代身高很不好。 长相也要好看,自己长得这么好,配一个磕碜的男人不是赔了嘛。 还要对自己很好很好,至少要有阿姐和两位兄长那么好,不然才不要嫁过去呢,嗯,还要向父亲对母亲一样,只有自己一个人…… 阮承清从前院过来时,只看见软软糯糯的小妹一个人坐在地上, 两只小手捧着绯红的脸不知在出神的想什么,眼睛也弯成了两轮新月,粉雕玉琢的一团在月光下看起来格外楚楚可爱。 虽然阮琨宁实际上皮糙肉厚,但在家人眼里却是个易碎的瓷娃娃,阮承清怕自己突然出现吓到她,便刻意压重了步子,见她耳朵动了动,显然是听见有人过来了,才上前去一把将她抱起:“这么晚了,阿宁一个人在想什么呢?” 一边说着,一边也像方才阮琨宁一般,挑了个干净的地方随意的席地而坐。 阮琨宁觉得,自己的大哥阮承清简直是一个自带清风拂面特效的美男子。 “姿容既好,神情亦佳”,这分明就是阮承清的真实描述啊。 嗯,果然美男子做什么都是好看的,席地而坐这样失礼的事他做起来,也还是很潇洒风流啊。 “今天我同阿娘阿姐赴兰陵长公主的赏花宴了,也见了徐家姐姐,阿娘有意为哥哥求娶呢,哥哥知道吗?”阮琨宁问道。 阮承清浅笑着抬起头,望向空中半圆的月亮:“知道的,阿娘事先同我提及过,徐家姑娘确实很好。阿宁刚刚就是在想这个吗?” 阮琨宁毕竟披着个六岁的娃娃壳子,实在不好意思告诉面前这个丰神俊朗的大哥刚刚自己思春了,便顺着他的话头乖巧的点了点头。 却不想阮承清却主动提起了:“阿宁将来想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喂喂喂你跟小孩子说这个不太合适吧…… 转头不满的瞪了他一眼,阮琨宁没有接话。 阮承清见她神情却吃了一惊:“怎么,阿宁听懂我的意思了吗……原来还真的想过吗?” 原来本来你就没打算听我的答案只是问着玩玩吗?! 大哥你再这样我就不粉你了! 深感自己好像暴露了什么的阮琨宁捂住脸不说话了,阮承清却忍不住笑了。 “原来我们阿宁想的这么远吗?不要害羞啊,同哥哥说说,想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阮琨宁感觉老脸都要丢尽了,这么小就思春,果然会被人觉得很奇怪吧,便随口扯了一个:“想找一个不会管着我吃糖的人!”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啊。 阮承清轻轻地吐了口气,摸了摸阮琨宁的头发,没有再说话。 在末世,糖果是绝对的奢侈品lv,至少在那期间,阮琨宁是一次都没尝过,重活一世,难免 会偏爱些,而崔氏为了几个孩子不长虫牙,限制了糖果在侯府的流动,所以现在糖果在侯府可是管制品,阮承清也是知道阮琨宁对糖果的珍爱的,却不想阿妹连未来执手一生的人都用糖果来考量。 直到阮琨宁第二日才发现,这个“洞察人心”很有几分妙用啊。 阳光懒懒的洒在窗户上,永宁侯府也开始了新的一日。 当阮琨宁起床后洗漱后发现,在给她挑选衣裳的顺英头上居然有好几个□□气泡一样的东西浮起,并且还带着“小姐这么可爱穿粉色一定好看”“顺华居然跟新来的护院好上了真没眼光”“昨晚见到大公子了呜呜呜大公子真好看但我还是最喜欢小姐了”这样的字体,想起大概这就是那个“洞察人心”功能,老司机阮琨宁感觉,整个人跟吃了一斤白/粉一样,飘飘然起来…… 有如此利器行走天下还害怕什么,岂不是所有人在我面前都无所遁形吗? 如此想着,清晨用早膳时阮琨宁欢喜得多吃了一碗米饭,人也比平时精神了好多。 永宁侯气泡:能吃是福,阿爹有钱,使劲吃。 崔氏气泡:今日阿宁好像格外高兴?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阮承清气泡:果然是恨嫁了吗? 阮琨烟气泡:吃这么多阿妹一会儿,会不会腹痛? 阮承瑞气泡:阿妹再胖一点吧,胖一点捏起来才好玩啊! 一众仆从侍女气泡:小姐好漂亮好迷人真是萌萌哒! 阮琨宁:愉快的生活就要开始了呢…… 第16章 教育 阮琨宁已经六岁,启蒙教育问题被崔氏提上日程。 权贵之家的贵女们自幼就要接受极为严苛的教育,琴棋书画乃至于品茶调香着妆祀礼等等,都是必备之物。 后世有一句所谓的“女子无才便是德”,经常被用来攻讦女性,这里头其实有很大的误区,也很容易叫很多人误解。 《礼记内则》载:“子能食,教以右手。能言,男唯女俞。男鞶革,女鞶丝。六年教之数与方名。八年,出入门户及即席饮食,必后长者,始教之让。九年,教之数日。 十年,出就外傅,居宿於外,学书记。衣不帛襦袴。礼帅初,朝夕学幼仪,请肄简、谅。 女子十年不出,姆教婉、娩、听从,执麻枲,治丝茧,织纴、组、紃,学女事以共衣服。观於祭祀,纳酒浆、笾豆、菹醢,礼相助奠。 十有五年而笄。二十而嫁,有故,二十三而嫁。” 也就是说,无论男女在十岁之前接受的教育大致上都是相同的,直到十岁之后,男孩子就会求学在外,女孩子也要接受妇德、妇言、妇容、妇功这四德乃至于家礼祭礼的教育。 看清楚了吗,各自有各自再教育的领域好吗,才没有什么所谓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呢。 此时新朝初建,礼崩乐坏之下对于女子的束缚就更松了,社会环境还是很宽松的。 没有什么三从四德缠足,乃至于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女子出嫁后和离改嫁也是受到法律支持的,对于未出嫁的闺阁少女束缚也并不严苛。 街道上有时甚至会有贵女们骑行而过,也无帷帽遮蔽,玉颜大方展露也不是什么稀奇,风气还是称得上开明的。 阮琨宁自小就很有几分聪明劲,学东西也很快,但对于诗书之类的却委实提不起兴趣来,对于找个地方念书这种苦差事,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崔氏倒不是打算培养出一个才女来,只打算叫她认了字,随便学一下四书五经,琴棋书画随意挑一样学也就差不多了。 但对于老师的人选,却是要斟酌再三的。 最终,崔氏选择了鳏居金陵的谢氏宜昉。 谢宜舫才高八斗,也并非籍籍无名之徒,他出身陈郡谢氏,是当今皇后的族兄。 说是鳏居,其实他也不曾娶妻,甚至连婚约都不曾有。只是于年少之时与一女子心心相印,可还未来得及提亲,那女子便因病故去了,他当时伤心数月,言 及此生不复再娶,家人也只当他伤心过度说胡话罢了,却不想一直到了而立之年,也不见他有成家之意,这才急了起来。 亲友轮番相劝,谢宜舫只说了句“她先我而去,地下孤单,我身处尘世,又缘何不能为她守身?”便将一众人堵死了,直至今日年过三旬,仍然孑然一身,与三四仆从、一群白鹅于金陵城西教书度日。 人品端方,才高八斗,名门之后。 基于以上三点,崔氏在诸多考量之后选择了他——这是崔氏对阮琨宁解释的。 阮琨宁把谢宜舫想象成一个广袖飘飘,相貌俊美不凡,气质风度翩翩的超级帅大叔。 当然,阮琨宁在崔氏头上的气泡里难得的看到了崔氏的少女心,也知晓了真相:“一定要阿宁到偶像的学堂去看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好男人呢,免得将来看走眼!” 阮琨宁:“……” 没错,崔氏出阁前,是谢宜舫的超级迷妹。 想想也是啊,出身名门,年轻气盛,相貌堂堂,又有才华,又愿意为一人相守,简直是深情男神的标配嘛,会讨闺阁少女喜欢也就不奇怪了。 阮琨宁对谢宜舫很好奇,也很想去见一见这个人,毕竟这种男人,别说在这个时代,即使是在一夫一妻制的现代也很少啊! 稀世好男人啊。 所以对于崔氏的这个选择,阮琨宁欣然接受了。 然而晚饭时永宁侯似乎不是很高兴,一直沉默着不吭声,手里的筷子冷冷的戳着碗里的饭,四周弥漫着显而易见的低气压。 阮琨宁小心的看了看他的气泡:“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让阿宁去谢宜舫那里,只是为了满足你的小心思吗,我只是不说而已,不说而已!” 阮琨宁:所以老爸你是吃醋了么╮(╯▽╰)╭ 崔氏取公筷给永宁侯夹了菜:“去者不可追,当然还是现在最重要了。” 然而你的气泡不是这么说的啊阿娘,“谢宜舫辣么好仰慕他怎么啦,又不是心悦他,我们阿宁将来一定也会喜欢他哒,算了不跟你计较,反正你这么好哄……” 阮琨宁:“……” 永宁侯听了崔氏的话,哼了一声没有接话,却还是把崔氏家的菜吃掉了,然后阮琨宁&阮琨烟&阮承清&阮承瑞四只单身狗,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夫妻俩散发着粉红泡泡,默默的深情对视起来…… 阮琨宁&阮琨烟&阮承 清&阮承瑞默默地放下了饭碗:强行被喂了狗粮,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终于还是阮琨宁忍不住了,还让不让单身狗吃饭了! 当然因为她最小,所以也最适合做这件事了。 便用手里的筷子敲了敲桌子,她声音里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天真与无辜:“阿爹阿娘你们怎么不吃了呀?” 永宁侯淡淡的的看了一眼伪装无辜的阮琨宁,然而他的气泡并不是如此淡定:“没看见我跟你们阿娘气氛这么好吗?围观狗请出门回窝睡觉,顺便把门带好,感恩有你好人平安……” 阮琨宁:喂喂喂阿爹你怎么能这样! 崔氏羞涩一笑,道:“不要欺负你阿爹。” 永宁侯也轻轻笑了,两个人再度含情脉脉的对视了起来。 阮琨宁:“……”谁快来戳瞎我! 显然她的怨念是没有机会发泄出来了,阮琨烟与阮承瑞利落的放下碗出去了,似乎身后有猛兽在追赶,阮承清因为手里还提了一只呆呆的阮琨宁所以走得慢了一下,但还是紧跟在他们后头撤离了…… 被拎起的阮琨宁:大哥你再这样,我就不喜欢你了哦…… 四只被遗弃的流浪单身狗在冷风中打颤,发出哀哀感叹:天地之大,竟没有没有我们几条咸鱼的容身之所…… 然后嘛,大概就是春宵一夜值千金吧…… 然而,阮琨宁还没有开始她的学堂生涯,就被府里新出的幺蛾子打断了。 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阮承瑞今年已经十一了,马上就可以像阮承清一样进衡山书院,但那里可不是谁都能进的,最起码也得有两把刷子才行,哪怕仗着永宁侯府的身份,顶死了也得拿一把刷子过去。 崔氏这些日子,也在考虑阮承瑞的将来。 他是嫡次子,将来成家后总是要被分出永宁侯府的,尤其是现在阮承清的婚事已经考虑起来了,就更让崔氏心忧了。 阮承瑞将来若是文不成武不就,将来分出去了怎么办?眼看着他坐吃山空吗?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崔氏对于几个孩子都是一视同仁的,自然也要为阮承瑞打算了。 狠了狠心,崔氏厚着脸皮往娘家回了信,好说歹说请回了永宁侯府之前被气走的那位西席。 崔氏又叫阮承瑞好好写了文章,托阮承清好好修 改了,叫他以后凡是为文,都得照这个标准来,自己写了出来再叫人修改,总要知晓自己比之他人不如意之处在哪儿才好。 阮承瑞自从上次气走崔先生之后,也收敛了几分,不必崔氏逼迫也开始自行念书,倒叫崔氏心中很是安慰,大房诸人也多有称赞,之前的事也只当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事情就是在崔先生回来之后出的。 崔先生虽然回来了,较之前看阮承瑞却更加不入眼,动辄便会言及“你外祖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如何如何,你母亲也是被人称颂有咏絮之才如何如何,你外祖家的表兄也是如何如何,你却如此丢他们的脸面”之类的言语,阮承瑞听后很是不忿,每每都是阮承峻在旁相劝,才稍得几分心宽,耐下性子来听课。 直到有一日回房生闷气时,伺候笔墨的小厮顺安便提议道:“三公子不妨拿了大公子帮您改的那篇文章去,给那老儿耀耀眼,叫他知道您的才气,看他还敢不敢如此嚣张!” “不可如此称呼,再讨厌他也是长辈。不过,你倒是机灵,想得这好法子。” 阮承瑞觉得是个好主意,虽然是大哥修改后的,但是大体上也算得上是自己所做嘛,便取了素纸认认真真的誊抄了一份,第二日交给了崔先生,嘴里说是“请崔先生掌掌眼,不吝赐教”,实质上却还是孩子心性,想着讨几分夸奖罢了。 不想却是捅了马蜂窝了,蜜没吃上一口,倒惹了满头包。 崔先生一看便火冒三丈:“之前你叫承峻帮你受罚,我便不说什么了,此事揭过,今日居然偷了承峻之作来糊弄我,真真是不知廉耻,贻笑大方!” 阮承瑞大惊失色,连忙辩解道:“这明明是我所做,怎么会莫名变成二哥所作呢?” 崔先生冷哼一声:“你素日里摸鱼抓鸟,如何做得出这等文章?承峻欲入衡山书院,前些日子便拿了此文来叫我替他修改,你倒乖觉,窃了别人的东西来我这卖乖!” 阮承峻在一旁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阮承瑞一直是真心拿阮承峻当二哥的,他虽不知事,却也不傻,崔先生如此一说便明白了三分,只是心里头对阮承峻仍存了几分期盼,不相信他会做出这般事来,便向阮承峻看了过去:“是这样吗,二哥?” 自从阮承瑞交了那篇文章上去,阮承峻脸色便青白不定,骑虎难下,心知如今要遭,只怕今日崔先生与阮承瑞只能取信于一人了。 他不是不知跟阮承 瑞交好的必要,但此时却也只能舍弃阮承瑞。 崔先生的师兄,便是衡山书院如今的院长岳鈡伦,若是承认了自己窃取阮承瑞的文章,哪怕崔先生去岳鈡伦那里随口说一句,只怕自己此生就摸不到衡山书院的门了。 至于阮承瑞,他还是了解的,只要自己咬死了这是自己写的,他是绝对不会当场便撕破脸的,这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的脸面,也是整个永宁侯府的脸面,抄袭总比兄弟倪墙要好听一些,崔先生碍于崔氏情面,想也不会四处张扬。 事后左不过是自己花些心思,再去哄哄他,此事也就过去了。 至于大伯母,却不必担心事后她告知崔先生,虽说崔先生是她的族人,但是想必她也是不愿叫外人看见府里内斗如此难看的,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阮承峻打定了主意,便定了定心向崔先生施了一礼:“家弟年幼,难免有行为不到之处,还请先生不要计较。” 这就是承认阮承瑞窃取了自己的文章了。 崔先生不屑的嗤笑了一声,转向了阮承瑞:“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阮承瑞只白着脸望着阮承峻,身子无力的晃了晃,嘴唇哆嗦了几下才道:“没有了,学生身体不适,今日便先行告退了。” 崔先生显然也不太想搭理他,摆摆手叫他退下了。 阮承瑞走到屋外,便听见崔先生的声音淡淡的传了过来:“总算还有几分羞耻心,知道自己做的事见不得人。” 阮承峻和气的声音也隐隐的传了出来:“到底还小呢,先生不要生气了,承瑞想来也只是一时糊涂罢了。” 阮承瑞不由得闭上了眼,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簌簌的落了下来。 阮琨宁在崔氏的屋子里看阮琨烟做刺绣,听顺安说了此事便火冒三丈,连阮琨烟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崔氏自己倒是淡淡的:“他人呢?” 顺安像是吃了一斤苦瓜一般愁眉苦脸道:“公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奴才们怎么叫都不答应呢。” 崔氏精心画起的眉梢轻轻抬了抬,便轻描淡写道:“由着他去,不必管他。” 阮琨宁却是急了,她虽偷偷管阮承瑞叫二哈,但骨子里却很喜欢这个三哥,此时听了学堂的事,很有几分不平:“阿娘,怎么能看着三哥受委屈!” 崔氏看了看她,却转向阮琨烟:“阿烟怎么看呢?” 阮琨烟眉头皱了皱,又很 快平复了下来,轻轻笑道:“未必不是个好事。” 崔氏心里添了几分满意,点了点阮琨宁的额头道:“你还有的学呢。”便不再说话了。 阮琨宁:“……” 第17章 霸气 这事儿闹的不小,府里头不说是沸沸扬扬,但是正经主子却全都心知肚明。 三夫人欢喜的晚饭都多吃了一碗,朝着身边的陪嫁嬷嬷张氏志得意满道:“你瞧瞧,往日里我就说那贱人与她那小贱种不是个好的,老爷竟不相信,反倒是说我没有正妻肚量,不懂得爱惜后辈,眼见着今日打了脸,叫他瞧瞧他好儿子的德行!” 张氏见了三夫人神色,眉头动了动,试探着问道:“夫人,到底是错在三房,咱们要不要去大夫人那里说一声?好歹是表个歉意?” 三夫人嗤笑了一声,随手扭了扭自己腕上的镯子,闲闲的道:“事情又不是我干的,做什么眼巴巴的凑上去找骂赔笑脸,大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且看他们狗咬狗去,咱们是不必管的,一切照常也就是了。” 张氏嘴唇动了动,想着劝一劝,可到底也知道自己主子不是个能听得了劝的,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索性就由她去了。 当天夜里,秦姨娘就惨白着脸,带了阮承峻跪在了正堂前,对于阮承峻所做的事情供认不讳,却也只说阮承峻是一时猪油蒙了心,为了自己声名,一时糊涂,才做出了这种事情,还请大嫂尽管责罚,自己与阮承峻绝无二话。 秦姨娘说的悲悲切切凄凄惨惨,母子相拥着在月色里流了一地的鳄鱼眼泪,把阮琨宁恶心的不行。 大房里头一众仆从侍女目光里的鄙夷,简直要化为实质,直直砸在他们身上了。 阮琨宁在屋里冷冷的看着这对母子唱戏,加个琵琶什么的演奏工具,简直可以吹拉弹唱来一场演唱会了。 真是好笑,现在说的这么好听有什么用? 阮承峻诬陷阮承瑞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副楚楚可怜的神态。 现在跑到这里摆出这副姿态做什么,当了婊/子还想着立牌坊不成! 阮承峻知道身上罩着窃文之名不好听,传出去叫人看轻,难道这个名头落在阮承瑞身上就是光环了不成?! 再者,秦姨娘这个贱人头顶上的气泡明晃晃的:“我只管先做了求饶的姿态再说,崔氏难道真敢打死我们母子不成,还不得乖乖吃了这苦果!素日里仗着出身名门在我面前摆谱,且看她还能嚣张几时!” 简直是反了天了,你们两个碧池! 不屑的哼了一声,阮琨宁忍了又忍,还是觉得不能就这么轻轻放过这两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念了这些年的圣贤书,二哥总不 会连这个都不懂吧?难道这些话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秦姨娘抽泣了两声,保持跪着的姿势朝阮琨宁俯下身,哽咽着开口:“都是我素日里教导不周的缘故,峻儿才做了糊涂事,六姑娘为自己的兄长抱不平,只管朝着我出气就是了,只要能消气,我绝无二话。” 阮琨宁嗤笑了一声,闪身避开了秦姨娘的礼:“秦姨娘这话说的真有意思,要是谁做错了事,都可以这样轻飘飘的说几句空话掀过去,那牢狱恐怕只能用来养猪了。” 秦姨娘现在才上门,无非就是觉得这总是家丑,张扬出去是损了整个侯府的名声。 崔先生也是崔氏族叔,自然也是崔氏去吃瓜落儿,总是坏不到三房头上。 大房为了自己的名声,也要吞了这个苦果,最后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罢了。 这份险恶心思,阮琨宁想想就觉得恶心。 好处都叫他们得了,现下却来做出身不由己的样子,而且还是踩在自己头上得的,着实是让人生恨。 秦姨娘被噎了一下,索性继续搂着阮承峻,梨花带雨的抽泣了起来,身子也不由得战栗,不知情的,还以为别人怎么欺负他们了。 阮承峻抬起头来,话里头带了几分谴责,向阮琨宁皱眉道:“六妹何须如此咄咄逼人?总不过是我的过错,你心里有气也只管朝我发,我受着便是了,何苦牵连阿娘,叫她平白承受这无妄之灾?” 阮琨宁冷笑一声,终于憋不住心里的火气,刚刚损秦姨娘的那几句话,只是把她的气门芯拧开了而已,爆发还在后头呢,听了阮承峻的话便炸开了。 “原是我的不是,竟然不知二位今日要驾临,以至于委屈你们跪在地上。 你们提前几日给我通个风,我也好叫下人们在门口搭个戏台子,再雇几个人给你们敲锣打鼓,免得没有场地也没人伴奏,倒叫你们一身武艺施展不开,平白给浪费了。” 略顿了顿,她又嘲讽道:“二哥想是气糊涂了,你的阿娘可是三夫人,秦姨娘不过一个妾室,叫不得娘的。 这一次也就罢了,再叫人听见一个尊卑不分的帽子扣上,你温文知礼的皮就要掉了,再穿可不容易。” 打嘴炮吗?阮琨宁自问还没有怕过谁呢! 阮承峻被阮琨宁一通话顶过去,却是无话可说,身子气的哆嗦了两下,终于斥道:“我再不济,你也要叫我一声二哥,我既然做 了错事,自有长辈训诫,何时轮到你越俎代庖,到这里对着我指手画脚?你如此作为,不过是欺我庶出罢了,又可有几分尊卑?” 阮琨宁呵呵了两声,这才道:“哎哟喂,真是吓死我了,二哥好生厉害,原来你还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庶出所出的庶出呢? 我看不起你又不是一日两日了,你总不是今日才知道吧? 知道自己出身卑贱,就好好地夹着尾巴做人,到我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阮承峻眉头一拧,脸上的神情简直恨不得上前咬阮琨宁一口,张张口刚刚想说什么,却被秦姨娘轻轻拉住了。 秦姨娘眼眶含泪,颤声道:“本就是我们的错,哪里敢再说什么呢,六姑娘只管教训,我们是不敢说什么的。” 阮琨宁冷冷一笑:“秦姨娘这是做什么,竟好像我要逼良为娼一般,倒是叫我不知所措了!” 三老爷顶着阮琨宁的炮火赶了过来,自知理亏,一见这场面便先向着阮琨宁赔了个笑:“阿宁也在呢,你二哥办的糊涂事啊,叫我脸上难堪,你阿娘与三哥呢,我自给他们赔罪去。” 秦姨娘在侍女搀扶下勉强站起来,好像略微用点力,就能折断她的腰一般。 拿帕子柔柔的擦把脸,道:“本就是我们的错,倒叫老爷为我们吃苦,大嫂只怕是生我的气了,不想再理我们了罢。 只求大嫂看在终究是一家人的情分上,别……别为难峻儿……” 她说的可怜,阮琨听得无语,简直要大笑三声了。 ——难道,这是大房在为难阮承峻吗? 妈蛋的,叫秦姨娘一说,倒像是大房揪着不放穷追猛打一样,怎么不说说自己干了什么呢?! 三老爷见了秦姨娘惨白的脸色与一边惴惴不安的阮承峻,心里的火气便先灭了一半,虽然这次干出来的事上不得台面,但是到底是自己宠了多年的女人跟唯一的儿子,当下叹了口气,转向阮琨宁软声道:“阿宁,大嫂呢,好歹叫我去告个罪。 阮琨宁对这个三叔感情倒不是很反感。 虽是庶子,但从没有起过什么不该起的野心,除了好色点,耳根子软一点,也倒也算是忠厚老实。便想如实回答,却被一声怒斥打断了。 永宁侯府的最大号boss,战斗力堪比航空母舰的老夫人王氏,在崔氏与阮琨烟的搀扶下,带着一众侍女婆子浩浩荡荡的驾临了。 阮琨宁抬头,远远地就看见了祖母王氏的霸气专属气泡——“这两个贱人反了天了!看我不扒了他们的狗皮!” 阮琨宁默了默,决定替秦姨娘跟阮承峻点上一根蜡。 秦氏与阮承峻听了王氏的声音,大惊失色,本就惨白的脸色更难看了起来。 他们惊恐之下流露出的神情,甚至叫阮琨宁想起了前世一幅名叫《呐喊》的名画。 王氏是老永宁侯的原配,真正的糟糠之妻,在老永宁侯出去打天下的时候上顾公婆,下理叔姑,再加上拉扯自己的三个孩子,在天下大乱的大环境,还要砸锅卖铁给老永宁侯筹措军饷,真真是不易,连先帝都曾称颂过她的贤德。 不过男人嘛,情谊三千不如胸脯四两,老永宁侯犯了大多数男人都会犯得毛病,外头忍不住彩旗飘飘了起来。 王氏辛苦养家维持生计,好容易老公混上了国家级公务员接她进京时,她才发现老公身边已经多了个花枝招展的美人,也就是三老爷的生母,侍妾尹氏,见两人的孩子都会叫娘了,当即就炸开了,当场扇了这对狗男女一人一记耳光,抄起菜刀就要砍死他们。 她的公婆也并非不明理的人,儿媳照顾自己很是尽心,儿子却在外如此花哨,怎么也是说不过去的,对王氏也很是维护。 再者,他们见了尹氏弱柳扶风的样子也很是不喜。 他们只喜欢膘肥体壮能生养的那种…… 因此,在永宁侯府里,尹氏及三老爷的日子并不好过,没隔多久尹氏就去世了,三老爷也就抱到了王氏那里养着。 王氏虽不喜欢尹氏所生的三老爷,却也不至于一定要置他于死地的地步,只是叫人照顾,素日里也不怎么搭理他。 说到底,也只是面子情罢了。 可今日有人告到她面前去,三老爷的庶子偷了瑞儿的文章,反而在先生面前倒咬了瑞儿一口,王氏如何忍不了了。 阮承清阮承瑞是她唯二的嫡亲孙子,在她看来,阮承清相貌好,人也有能力,还中了解元,将来可是要考状元的,是个好孩子。 阮承瑞呢,虎头虎脑的,像极了大儿子小时候(永宁侯:喂!),男孩子调皮一点怎么了,现在还小呢,能看得出什么? 皮一点才好呢,也是个好孩子! 没错,我的孙儿都是好的! 可阮承峻他又算个什么东西?! 也难怪了,小娘养的,都上不了台面! 秦姨娘同当年的尹氏很有几分相似之处,这也是她能够得三老爷多年宠爱的原因之一。 王氏每每见了,都不由自主的想起当年楚楚可怜惺惺作态的尹氏,也就想到了自己在老家吃糠咽菜,尹氏却在京城锦衣玉食的那段灰暗日子,心里更是恨得慌,每次见了秦姨娘便会给她几分颜色,对于阮承峻这个庶孙,也同样没什么好感。 时日一久,这二人每每见了王氏,心里便开始打哆嗦。 没办法,王氏才不会跟你去玩这些文字游戏话里打机锋呢,她已经是府里最大的那一个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无法施展的。 阮琨宁默默地为秦姨娘和阮承峻掬一把同情泪。 王氏带着来自阶级斗争的严酷笑容,在崔氏与阮琨烟的搀扶下走上前来,目光如刀一般不屑的打量了一下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秦姨娘,抬手一记耳光重重的甩在了她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秦姨娘被打的一个趔趄,被阮承峻扶了一把才没有摔倒,脸上水嫩的皮肤几乎是瞬间就浮起了一个鲜红的掌印。 阮琨宁:……干得漂亮! 似乎是被王氏的威势震慑,阮承峻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暂时保全自己,躲在了秦姨娘身后,脸上也没有了刚才在阮琨宁面前为秦姨娘出头的风采,开始蜡黄起来。 王氏可不是后宅那些柔弱无力的夫人,她的父亲是前朝的六品武官,也是追随先帝造反的功臣,当年她跟老永宁侯的结合,其实还算是下嫁的。 她年幼之时便习武防身,以备不测,如今才年过五十,体力很好,难怪秦姨娘吃不消。 秦姨娘咬咬牙,掩住眼睛里的恨意与羞耻,心里恨得要死,却还是极力克制住了。 她扶着阮承峻的手抬起头来,甚至耍了个小心机让自己被打肿的那边脸对着王氏,好叫王氏心软,放过自己一马:“老夫人……”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王氏突然伸手钳住了她的下巴。 如果王氏是霸道总裁的话,显然此刻是要来一个壁咚了,但很可惜她不是,所以…… 王氏将秦姨娘的脸扭到了一边,又朝她没有受伤的另一边脸,狠狠甩了一记耳光。 王氏打量了一下秦姨娘两记耳光下对称的脸,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笑,甚至很有闲情逸致的从 侍女手里抽了条帕子,细致的擦了擦手。 将帕子扔了,她才徐徐道:“你这样,可比刚才那副德行好看多了。” 秦姨娘抬起已经肿起了的脸,眼睛里含着泪,语气里却带着一向的柔婉:“老夫人喜欢就好。” 王氏微笑道:“你喜欢吗?” 秦姨娘噎了一下,然而还是快速反应道:“妾身喜欢。” 王氏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突然抬手又一记耳光重重的扇了过去:“喜欢?喜欢的话怎么不笑啊?!” 阮琨宁&阮琨烟&崔氏:祖母/婆婆的抖s之气简直要炸开了!虽然很解气但我也有点怕怎么办! 第18章 智商 阮琨宁表示:比起前世那些二流演员演得三流偶像剧里的伪霸道总裁,祖母才更符合霸道总裁的人设啊! 秦姨娘显然被霸道总裁老夫人的威势搞懵逼了,连手指都忍不住抖了起来,似乎是想笑一个,但肿起的脸部肌肉显然不支持这个表情,所以她只是抽了抽脸:“妾身……妾身……” 老夫人挑挑一边的眉毛,语气中带着无形的威慑:“你?你怎么了?结巴什么,不知道的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 秦姨娘宅斗能力再高,面对老夫人这种等级上的优势也没什么办法。 刚刚那三记耳光,似乎对她大脑cpu的运转产生了难以磨灭的破坏,以至于一向能言善辩的秦姨娘此刻也喏喏了起来。 阮承峻咬咬牙,看看喏喏无言的秦姨娘,又看看躲在一边不敢吭声的三老爷,心里暗暗啐了一口,废物! 为什么自己偏偏投胎到这个蠢货肚子里! 像阮承瑞那个为无能之辈,仗着是永宁侯的嫡子,就处处比自己高一头,每每都要自己哄着他,若不是投胎投的好,他算个什么东西! 自己就算是比起阮承清来,也差不了什么! 只恨自己出身不够好,不然哪里轮得到这群贱人在自己面前嚣张?! 等自己飞黄腾达了,他们一个都跑不了,只看着自己怎么收拾这起子小人! 阮承峻正愤愤的想着,一只带着老茧的手轻轻地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了头,王氏瞥见了他眼里的恨意,嗤笑道:“这就是那个别人说有状元之才的峻儿吧?” 阮承峻是属于典型的心里想的美,现实中却没任何用的那种人,不然怎么会抄阮承瑞的文章,而不是自己写? 先头见了秦姨娘下场,又听了老夫人的话,他不免心中惴惴不安,只怕一记耳光扇过来落在自己脸上。 勉强自己带了笑,他道:“回祖母的话,那都是别人谬赞,当不得真的。” 老夫人收回了那只在阮承峻眼里宛如魔爪的手,轻轻点了点头:“我猜也是,鸡窝里飞出了金凤凰不过是小人杜撰的罢了,再怎么扑腾也只是只野鸡,你说是吗?” 虽然没挨打,但这句话却比一记耳光更叫人抬不起头来,迫于形势,阮承峻也只能强笑着点头:“祖母说的是。” 老夫人面上带了笑意,又问秦姨娘:“你说呢?” 秦姨娘被老夫人三记耳 光一收拾,现在哪怕老夫人说月亮是方的也会点头,哪里敢否定老夫人的话,当即便点头称是。 老夫人得了这二人的回答,脸上的笑意骤然收敛了起来:“既然如此,咱们也该说说今天的事了,峻儿怎么看啊?” 现在才开始说吗?! 阮承峻的胸膛一阵起伏,简直要当场发狂咬人,幸而他的理智还是叫他克制住了:“今日之事,原就是我的不是,请老夫人责罚,承峻绝无二话。” 老夫人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我是个土埋半截的人,也不晓得如今世道是个什么章程,但在我年轻的时候,” 她若有所思的顿了顿,才继续以一种轻飘飘的语气道:“衙门里抓到偷东西的人呢,都是要剁掉一只手的。” 老夫人的话刚落,现场就静默了起来。 但是阮琨宁看见了他们气泡里都疯了:“啥啥啥!我刚刚听了个啥!”“刚刚一定是我听错了吧一定是”“呵呵年纪不大居然幻听了哎”。 在场的人都想过老夫人会出手收拾秦姨娘与阮承峻,却不想老夫人下手会如此狠辣。 真的被剁了一只手,身有残疾,阮承峻这辈子这怕就完了。 念书、科举、入朝为官,一切的一切只怕都会变成海上的泡影了。 再者,一个被处家法,剁掉一只手的人,只怕是行为有失,哪家好好的姑娘肯嫁给他? 阮承峻自从老夫人话音落地就如遭雷击,似乎有一头来自黑暗的巨兽将他整个人都吞噬掉了,他木然的张开口,想说什么打消老夫人的想法,但是没办法,刚刚他自己才说“请老夫人责罚,承峻绝无二话”,现在就马上自己打脸,老夫人一样不会放过自己。 自己的生路,之前就被自己堵死了。 所幸秦姨娘终于发挥了她的队友作用,不至于让阮承峻下不了台。 “老夫人不能啊,峻儿是做的不对,可您若真的剁了他一只手,可叫他怎么活啊,好歹……好歹峻儿也是三房的独苗啊……” 秦姨娘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现在总算不是演戏,而是真正的真情流露了。 她又转向三老爷,明亮的眼睛里含着一层泪珠,哀哀的求道:“老爷老爷,好歹峻儿是您唯一的儿子啊……求求您劝劝老夫人……求求您了……” 三老爷很明白自己这位嫡母说一不二的性子,但阮承峻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儿子, 秦姨娘也是自己珍爱的妾室,嘴唇动了动,终于开口了:“求母亲……” 老夫人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们一家子这是做什么,我只是说一说年轻时的旧事,峻儿到底也是我的孙儿,总不会这么对他的。” 秦姨娘出了一身的冷汗,额头也是湿淋淋的,但一向注意仪表的她,此时显然什么也顾不上了,拉了阮承峻跪在老夫人面前连连磕头,再三感激,又转向崔氏致歉,只说往后必定好好管教阮承峻,日后绝对不会再出这种事。 老夫人的声音在夜风中传了过来:“剁手是不必,处罚却是免不了,你们母子一人挨上三十棍子——既然昏了头,总是要清醒一下的,是不是?” 阮琨宁听后吃了一惊,随即又平静了下来。 三十棍子可不是好受的,尤其他们一个弱女子,一个半大孩子,只怕有苦头吃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 既然敢给别人挖坑,就要有自己也掉进去的觉悟,世事不都是一啄一饮,公平的很。 老夫人见秦姨娘与阮承峻应了,徐徐地说:“日后,可莫要再做这些丢人现眼的事了。” 扶着她的阮琨烟轻轻笑了笑,柔婉端庄的面庞似乎带了清晨的朝露一般明媚,她轻轻眨了一下眼,劝慰道:“到底还小呢,祖母不要生气了,承峻想来也只是一时糊涂罢了。” 阮承峻良好的记忆力告诉他,这句话不是别的,正是阮承瑞灰溜溜走出学堂时自己劝慰崔先生的话,此时却被阮琨烟说了出来,暗含的嘲讽简直叫他想要发狂,手上的指甲掐进了肉里,此时似乎也不觉得痛了。 阮琨宁:阿姐好记仇,不过好可爱……(≥▽≤)/ 这次的乱子就这么顺利结束了,她同阮琨烟跟在崔氏后头,棍子落在人身上的闷响声与秦姨娘同阮承峻的痛呼声不时地被夜风送进耳朵里,这场闹剧似乎就这么圆满落幕了。 可不知为何,阮琨宁总觉得,似乎有哪里隐隐的不对劲,但左思右想,直到睡觉前想的脑袋都疼了,却还是觉察不出来, 是你阿娘啦,傻瓜。】 “关我阿娘什么事?” 【你不觉得你阿娘一直都很平静吗?自己的儿子被陷害了,怎么会毫无表示?你不觉得,她甚至有点乐见其成,推动整件事发展吗?】 “也没有吧,阿娘平时无论做什么都是淡淡的啊。” 【…… 阮承峻身边的贴身小厮,也就是鼓动阮承峻拿你三哥文章的那个小厮,是你阿娘的人,你三哥身边的顺安,也是在你阿娘的示意下,才让你三哥拿文章去找崔先生的……】 “不会吧,阿娘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反而会降低崔先生对永宁侯府的观感,更会伤三哥的心啊……” 【如果你阿娘事先同崔先生通过风呢?】 阮琨宁突然领悟了。 捧杀。 崔氏一直纵容阮承峻的好名声,由着他踩着阮承瑞上去,甚至暗示崔先生去对阮承峻大加赞扬,就是在等着今天罢了。 叫阮承峻身边的小厮鼓动起他的贪心,叫他去窃取阮承瑞的文章,然而在他交给崔先生之前,崔氏就预先跟崔先生通风,随即阮承瑞也拿了一样的文章去,崔先生顺水推舟的将二人文章撞了,申斥阮承瑞,如此一来阮承峻就骑虎难下了,只能为了保全在崔先生面前的形象,亲手撕裂他同阮承瑞伪装已久的关系,却不知道自己一心讨好的崔先生,早就知道真正的窃取者是他自己。 他只想着维护在崔先生面前的形象,却不知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圈套。 “可阿娘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为了收拾秦姨娘跟阮承峻吗? 【大概是想狠狠心,叫你三哥看清楚他一心信任的二哥,究竟是什么人吧……至于收拾那两个人,大概只是顺手?】 阮琨宁默默了良久。 确实,阮承瑞太相信了阮承峻了,以至于被他坑了太多次。 长此以往,对于阮承瑞,乃至于整个大房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崔氏此次出手,逼迫阮承峻自己撕掉了那层伪善的皮,将那个具有贪婪与野心的阮承峻残忍的暴露在了阮承瑞面前,短时间内,阮承瑞的确对很伤心,但长远来看,未必不是好事。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人总是要长大的,而长大难免伴随着伤害。 阮承瑞是个男人,这就决定了他必须走出崔氏与永宁侯的保护,去直面世间的善恶,真正的立起来,而不是躲在家人铸造的象牙塔里。 阮琨宁终于明白,崔氏听说阮承瑞躲在了自己房间里不出来时,说的那句“未必不是个好事”,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先鼓动阮承峻动心,随即以他为磨刀石,让阮承瑞成长起来,阮承峻若是不上当也没什么,顶多是亏了一个剧本而已,而阮承峻上当后 ,便一举两得,及一盆水泼醒了阮承瑞,也能收拾一下一直利用阮承瑞的阮承峻和秦姨娘,最后叫老夫人出面申斥三房,成功的把大房从中摘了出来,从头到尾都是以受害者身份出镜。 阮承瑞同阮承峻交好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为了今日这一幕,崔氏只怕准备了好几年吧? 阮琨宁忍不住想:如果有一个人处处给自己别扭各种恶心人,还带坏自己孩子,只怕自己当场就会砍死他吧。 可崔氏选择了一种无声无息的方式,悄悄地解决了一切,甚至自己都没有沾手过,就干脆利落的收拾干净了。 这对于阮琨宁来说,是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大概就是所谓的——智商流? ——阿娘你智商这么高,跟你在一起我压力有点大怎么办! 第19章 忧虑 无论怎么说,在老夫人的雷厉风行之下,这次的风波就算是过去了。 第二日清晨,阮承瑞便如同往常一般出现在了早饭席位上,眼眶里隐隐瞧得见血丝,眼下一片乌黑,整个人瞧起来也憔悴了许多,但浑身的那股精气神也如同崔氏所愿,成熟稳重了许多。 永宁侯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神色里是隐含的激励之意。 崔氏用公筷给他夹了一点小菜,眼里也是无声的安抚,夫妻二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没有去安慰阮承瑞——其实他此刻根本也不需要。 这是他的成长,尽管很痛苦。 这一日的早餐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然而上午的时候阮琨宁通过金陵大地图发现,前一夜还被三十棍子打的昏过死去,硬是下人抬回了自己院子的阮承峻,第二日就在两个书童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到了阮承瑞的院子时,阮琨宁整个人就呵呵哒了。 “这是去干嘛,玩苦肉计吗?” 【八成是吧……这府里头尊卑分明,他只是一个庶出老爷的庶出,通过你三哥这条线,不知道得了多少好处,现在一下子断了,怎么能甘心?】 “只怕这一次他要失望了吧……”阮琨宁眼珠一转,冷冷的哂笑。 果不其然,阮承峻本以为如从前一般,只要好好地哄哄阮承瑞也就罢了,却不想阮承瑞这个素日里蠢得冒泡的东西居然一下子精明了起来,对于他口中的难言之隐全然不理,只三言两语就打发了他。 真真是不识好歹! 阮承峻大概从来没有想过,之前觉得阮承瑞好骗,不过是因为阮承瑞以真心待他,所以才愿意相信他,每每有所维护,哪怕是吃一点亏也没什么。 可是,当阮承峻那层伪善的着装被撕掉,血淋淋的真实面目暴露出来时,两个人又哪里还有什么情分? 阮承瑞是仁善,却也不是逆来顺受之辈,没有反手去收拾他已经是情面,阮承峻哪里还有资格奢求其他? 都是侯府里头出来的,哪里有真的傻的。 阮琨宁在崔氏那里描红,一笔一划很是认真,阮琨烟斜靠在软榻上,凝着眉在同崔氏对弈,所以当李嬷嬷进屋回禀的时候,几个人同时得到了消息。 阮琨宁抬头看了看,崔氏头顶的气泡是“瑞儿果然没叫我失望”、阮琨烟头顶上的气泡是“终有这一日了,真是痛快”、李嬷嬷头顶上 的是“哈哈哈阮承峻这小婊砸也有今天中午我要多吃一碗饭”。 阮琨宁:哎呦,看透了一切的感觉有点微妙呢…… 崔氏脸色还是淡淡的,像一幅淡色的水墨画,纤长的手指与白玉棋子衬映着格外好看,她轻轻捏了捏手中的棋子,似有意似无意的道:“阿烟都看明白了吗?” 阮琨烟微微低下头,面上流露出沉思之色,手指无声的搓了搓衣角,似乎有些犹豫,终于沉吟着开口:“穷巷追狗,巷穷,狗咬人。” 崔氏眼睛里闪过一丝满意之色,语气里隐隐的带着一丝引导:“不妨因势利导,借势欺人。” 阮琨烟眉头拧了个结,但很快就舒展开了,轻轻颌首道:“阿娘说的是。” 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她们的气泡同说的话是一样的,所以阮琨宁……嗯,所以她什么都没听懂。 崔氏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将手里的棋子落下,这才幽幽的开口:“以往不过是投鼠忌器,如今却是不必。李嬷嬷,把阿娘带来的新茶往三夫人那里送一点,劳你亲自走一趟罢。” 李嬷嬷带着一点得偿所愿的味道,喜笑颜开:“有老奴在,夫人只管放一百个心。” 阮琨宁看了看她头上的气泡“总算是腾出手来收拾秦氏那小贱人了,贪污了三房那么多私产总是要还的,且叫三房狗咬狗去……” 阮琨宁:所以说是打算让三夫人收拾秦姨娘吗?阿娘同李嬷嬷谈笑间总有种皇后与容嬷嬷的味道,一定是我的错觉,对吧。 玉蝉却在这时入内,道:“夫人,兰陵长公主府里差人送了帖子和七巧斋的点心来,说是给府里尝尝鲜。” 崔氏没有说话,只继续观察着棋局,仿佛摆在面前的不是一局棋,而是一副旷世名画,需要聚精会神的鉴赏一般。 阮琨烟放下手里的棋子,笑吟吟的道:“我们只怕是沾了阿妹的福气,取了牡丹饼与重阳糕给阿妹的院子,其余的嘛,花糕、蜜糕、糍糕拿去祖母院子里,其余的便分三份,各房都有也就是了。” 崔氏这才缓缓地问了一声:“是什么帖子?” 玉蝉打开了封,看了看才道:“是给六姑娘下的,邀姑娘三日后出去玩呢。咦?落款是……玉奴吗?奴婢知道的少,不知道这是兰陵长公主府上的那位主子?” 崔氏微微拧了拧眉,伸手道:“给我吧,你且退下,不该说的不要对外说。” 玉蝉眼睫轻轻眨了一下,到底是知事的侍女,明白崔氏的意思,小心的赔个笑,便退下了。 崔氏拿了帖子,细细的看了会儿,才向阮琨宁道:“阿宁同兰陵长公主府的三公子认识吗?怎么没有同我提起?” 阮琨宁看崔氏脸色倒是还好,便实话实说了:“认识的,就是上次赏花宴的时候见到的,说了一会儿话。不过当时他是女孩子打扮的,又说家里人不叫他见外人,外头人也不知道他,所以才没有对阿娘说。” 阮琨烟在旁听了,神色不由惊奇:“在金陵如此之久,竟第一次知道,兰陵长公主府还有一位三公子。” 崔氏一笑:“这位公子打小就身体不好,一直小心养着,不好叫外人知道,你不晓得也是正常。不过,既然人家邀请了,阿宁就去吧。” 摸摸阮琨宁散着的头发,崔氏信手替她顺了顺:“玩的高兴点。” 阮琨烟听崔氏说的含糊,便知道这大概是兰陵长公主府里的私隐之事,这种事家家户户都有,心里明白,便不再问了。 阮琨宁纠结了一下:“可玉奴似乎身体不好呢,如今可以出府了吗?” 崔氏轻轻笑了起来,像一朵魏紫徐徐绽开:“前几日听长公主提过,近些天已经好多了,饶是如此,你还是要多多照顾人家,不要莽撞。 明日叫顺英去账房支五百两银子,出去有什么喜欢的就自己看着买,有什么新鲜的,也别忘了给我们带一份回来才是。” 阮琨宁一听,便欢天喜地的应了,说了声回房准备,便急匆匆的出门了。 见阮琨宁出了门,小小的身影在视线里消失之后,崔氏脸上的笑容才淡下来,像一片阴云遮住了阳光,略带几分阴郁。 她脑海里想起了前些日子见兰陵长公主时,兰陵长公主说的话。 “这几日玉奴整个人看起来好多了,饭菜用的多些,喝药也不发脾气,脸色瞧起来,比之前也是好多了。 我只觉得菩萨还是瞧见了我们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大概终于肯把玉奴还给我们夫妻俩了,兴冲冲的去找永空大师,大师却说玉奴只怕是遇见他此生的贵人了。 我唬了一跳,连忙去问他,再三之下才说是赏花宴当日遇见了阿宁。 阿崔,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可怜我们玉奴罢了,若是方便的话,叫他们两个孩子多见见吧,总别叫玉奴……在我还睁着眼的时候就没了……” 兰陵长公主同永宁侯府的关系一直很好,因着荣王妃的关系,同崔氏也算是沾亲带故,一把年纪说的声泪俱下,全然不像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而只是一个心疼幼子的可怜母亲罢了,崔氏眼见着,也是于心不忍。 崔氏也有儿女,也明白子女之于父母意味着什么,都是自己身上掉下去的肉,眼见着长到这么大,怎么会不心疼? 可是无论崔氏对于这位三少爷怎么心疼,却总不会越过自己的孩子去。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这两个孩子都是年纪小的时候,若是相处多了,难免会日久生情,若是将来真的有一方动了心,有了天长地久的心思,那可如何是好? 兰陵长公主的确会是个好婆婆,从来都很喜欢阿宁,想来不会磋磨媳妇,另外两个儿子的妻子也都是良善的,很好相处,妯娌间也不会有什么间隙,照此来看,阿宁在兰陵长公主府里头也受不着什么委屈。 这个玉奴又是三公子,不必有主家管事支撑门楣的劳累,只凭着阿宁的嫁妆与兰陵长公主的私库,这对小夫妻就可以富贵荣华终生。 看起来当然很好,但是都比不过一件事。 说的难听一点,谁晓得这个三少爷会活到什么时候? 凡是就怕有个万一,年纪轻轻就守寡,可不是哪个女人都受得了的。 现在看着他身子是好多了,可将来的事情谁又敢打包票? 崔氏实在是不敢拿自己女儿的未来去赌。 她自问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对几个孩子的未来也早早的有了规划。 长女性情同自己很像,是个心里有算计的,又有着永宁侯府嫡长女的身份,一般来说,会嫁入高门,做当家主母。 自己的幼女呢,性子欢脱,直来直去,权谋之术只怕到死都学不透彻,索性叫她一路明快下去,不去沾惹这些事,倒也是福气。 家里头最小的孩子难免会偏宠一些,更何况阿宁如此玉雪可爱,崔氏只打算找个清贵之家的嫡次子将她低嫁了,不必有管家理事的种种烦忧,但是还可以富贵荣华。 有了委屈娘家人可以去撑腰,永宁侯府也是她永远的港湾,而兰陵长公主府太高,很明显不符合崔氏的要求。 罢了,崔氏轻轻揉了揉额头,失笑了一声,什么时候起,自己变得这么杞人忧天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姑且走一步看一步 吧,不过是一个猜想罢了,自己又何必上赶着,去做这个恶人。 阮琨宁对于外出一游也是很期待的,再者,对于许久未见的玉奴,她也有几分挂念,想着他的身子,心里也有几分担忧,为着这个缘故,连带着对木系异能的修炼也勤快了许多。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 一大早,玉奴就乘着马车到了永宁侯府外,他的气色明显比上一次阮琨宁见他时好了许多,人看起来也很精神,不再是无力的苍白,反而是淡淡的带了一点红润。 阮琨宁着实吃了一惊,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探查了一下,才发现他的状况居然好了很多。 不过想想倒也放下心来,中医确实有许多现代医学无法比拟的妙处,谁又能全然吃透呢。 玉奴被她这么突然地举动吓了一跳:“怎么啦,阿宁?” 阮琨宁轻轻一笑:“没什么呀,许久不见,我想你啦。” 玉奴抿着嘴,微微一笑。 他是很清冷的长相,人看起来也弱不禁风,宛如一尊和田玉的雕像一般明透,带着几分淡淡的矜傲,可一笑起来,又叫人觉得和善可亲,春风拂面。 他没有解释当初为什么打扮成女孩子的样子,阮琨宁也没有问,虽然两个人很喜欢同彼此相处,但是有些敏感的话题都会避开。 街道上人来人往,两个人只乘了马车到近一点的地方,随即就下车步行,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繁盛的金陵,终于正式的展现在了他们眼前。 第20章 游览 阮琨宁之前也在父亲与大哥陪同下来过金陵的大街上,但也只是隔着马车的帘子,大略上瞟过几了,真正仔细逛逛,却是没有的。 这对于一个经历过现代商场时代,逛街技能点满格的女人来说,简直是罪无可恕。 如今的金陵城,跟史书上两宋的汴京很相似,市坊瓦肆都已经出现,贩卖东西的商贩五花八门,说书杂技等等表演也已经出现,大众的娱乐生活堪称丰富多彩。 严格来说,阮琨宁与玉奴两个人都算是第一次出门,这两个人简直像是山炮进城,看什么都新鲜,四处张望个没完。 两个人甚至蹲在街头,看了半天贩卖新鲜活鱼的小贩。 较浅较宽的木桶,将带叶儿的柳树枝浸泡在装鱼的木桶里,沿街出卖。 那鱼吐着泡泡,时不时的蹦两下,活泼极了。 甚至于,他们还在西角门那里见到了来自西域的骆驼商队…… 繁华热闹而又属于中下层民众的世界,对于他们两个来说,处处都是新鲜而具有十足吸引力的。 两个漂亮异常的孩子,总是格外吸人眼球的,衣着打扮又贵气不凡,加之身后的一众仆从以及阮琨宁这个吸人的bug,自然也招来了密密麻麻的目光。 只是看得出他们出身不俗,倒是也没人敢过去招惹。 从阮琨宁的目光来看,满大街是都是密密麻麻的气泡,简直是逼死密集恐惧症,想了想,反正今日也用不着,她索性就关上,敞开怀的玩儿去了。 在街道上,他们见到了各种各样的行业,姜行、纱行、牛行、马行、果子行、鱼行、米行、肉行、大货行、小货行、布行、邸店、酒楼、食店、茶坊、客店、馒头店、面店、煎饼店、瓦子、杂物铺、药铺、金银铺、彩帛铺、染店、珠子铺、香药铺、靴店。 临街的高层酒楼明暗相通、珠帘绣额,彩楼相对、绣旗相招。 勾栏院里头有杂技、舞蹈、说书、皮影戏,以及算卦、赌博、剃头、字画、古玩之流,人群熙熙攘攘,三教九流混杂,同阮琨宁与玉奴平日里接触的那个高贵矜持,而又脱俗傲慢的圈子完全不一样,充满了人情味儿。 给他们的感觉大概就是从天上到了人间一般,恨不能安上八只眼,三百六十度旋转,四处看个不停。, 玉奴虽然比阮琨宁年长几岁,但身体的底子却比她差远了,不一会儿脸上就浮起了一层汗。 阮琨宁看了看玉奴额头上带着的汗珠,想着他身体素来不好,心里有些担心,从怀里取出帕子递给了他:“你感觉怎么样?走了这么久,要不要找个地方歇一歇?” 玉奴轻轻摇了摇头。 他走动了许久,确实有些气力不继,面色也有些苍白,整个人像是一桩没有血色的玉像,但神色却是欢喜中带着一丝向往,紧紧地握住阮琨宁的手:“阿宁,我从出生到现在,除了遇见你的那一日,再不曾如此快活过。” 阮琨宁望着他的眼睛,那里头有一股欢喜的泉眼正汩汩往外冒,她也忍不住为他高兴:“反正你身体好了,以后每一日都可以这么快活。” 玉奴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注视着阮琨宁,无限欢喜的样子。 长安也算是同玉奴一起长大的,知道的玉奴身体状况,见他们说的高兴,也笑着插了一句:“阮姑娘今日说得对,公子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可惜离得远见不着,源河那边儿才真叫热闹呢,摆摊的人很多,往来的船只也热闹,有新打的鲜鱼,吃食也多。” 阮琨宁也很向往,可惜离得太远,今日是没办法走到那里了,坐马车的话又太过折腾,便对玉奴道:“有机会咱们去瞧瞧。” 玉奴见她喜欢,也含笑应了。 两个人闲逛了许久,也是有些饿了,便打算歇一歇,往小吃街里头走走,找个干净铺子祭祭五脏庙。 就小吃街来说,阮琨宁同玉奴都是自幼锦衣玉食的,对于外头那些所谓好的吃食都不怎么感冒,只是看个热闹,开开眼罢了,因此二人对所谓的酒店食品不怎么感兴趣,倒是很喜欢去找一些底层百姓的吃食。 两个人在各种街道里来回穿梭,竟真的找到了这样的一条饮食街,各种各样的食物并不十分精细,却也是别具特色的,也是市民阶级最常光顾的地方。 正如《梦粱录》记载,“有专卖血脏面、斋肉菜面、笋淘面、素骨头、麸笋素羹饭,又有卖菜羹,饭店兼卖煎豆腐,煎鱼、煎鲞、烧菜、煎茄子,此等店肆乃下等人求之粗饱,往而市之矣”。 玉奴从来没出过府,看什么都觉得很新鲜,乌黑的眼珠子转个不停,简直要用不过来了。 虽然都对于这些都很感兴趣,但阮琨宁可不敢叫玉奴吃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自己吃了或许没什么,但玉奴这种皮薄血脆的吃了,指不定就出什么篓子。 自己一个人吃的话,他在旁边看着反倒不是滋味,索性自己也不吃了。 这么想着,阮琨宁也就没说要吃,玉奴也明白她的担心,心里很是熨帖,最后两个人只看了看,过了一把眼瘾后,便相偕着走了。 除去小吃之流,街上夏日里的暑汤冷饮也是五花八门的,瞧起来都是很吸引人的,有甘豆汤、豆儿水、香薷饮、椰子酒、漉梨浆、卤梅水、姜蜜水、木瓜汁、沉香水、荔枝膏水等等,直看得人眼花。 两人逛了一会儿,都有些渴了,差遣了下人去干净铺子里买了沉香水,喝了下去才慢悠悠的继续闲逛。 他们只打算找家干净馆子吃饭,转了许久却都不满意——直到在街道深处远远见到了一家叫做“汇春居”的面馆。 二层的小楼并不算出众,店门前的旗帜是一副秀丽的水墨山水,很是古色古香,一看就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店面,远远望过去在一众花枝招展的小广告之间,堪称鹤立鸡群。 阮琨宁有了几分好奇,心里头又饿得很,便急急跳起来:“玉奴玉奴,我先过去占位子啦。”也不等玉奴答应便小跑着过去了。 玉奴在后头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微微一笑,到底身子不是太好,不敢像她那么欢脱,摇头失笑,只默默地走过去。 阮琨宁蹦蹦跳跳的到了店门口,反正自己年纪小,装一把嫩也没关系嘛,进门的时候太欢脱,直直的撞到了人身上,她吐了吐舌头连忙致歉。 对方很和善的摸摸她的头便走了,也没有生气。 面馆并不大,看起来整洁有致,招呼客人的小二衣衫整齐,不像是招客的服务生,倒像是文质彬彬的书生。 她打量了一圈的工夫,玉奴这才赶过来。 这里头一共就只有四个小包间,取用春夏秋冬四景的屏风隔开,很有几分古韵。 掌柜没有要招徕她们的意思,大概是让她们自己选地方。 两个人溜达着看了看四个房间,其中一扇门上挂了“槐叶冷淘”的木质牌子,两个人瞧着都觉得很有几分野趣,便推开屏风进去了。 杜甫曾在《槐叶冷淘》一诗中写道:“青青高槐叶,采掇付中厨。新面来近市,汁滓宛相俱。入鼎资过熟,加餐愁欲无。碧鲜俱照箸,香饭兼苞芦。经齿冷于雪,劝人投此珠。” 这个所谓的“槐叶冷淘”,名字听起来很高大上,感觉是文艺青年的玩法,然而实 质上其实就是一种夏日特有的冷面罢了。 取用槐叶汁和面后做成面条,将其放入锅中加入底料煮熟,随后再放入凉水中冷却,加入适量的调料配料,夏日里吃起来既凉爽,又别具风味。 阮琨宁打量一下这包间,对玉奴道:“倒是雅致的很。” 玉奴微微蹙起眉头,思量道:“的确,此间主人怕是不简单。” 阮琨宁的目光被墙上的一幅画吸引了,她如今年纪小,个子不高,大长腿还没有发育出来,但是架不住有一双5.3的眼睛,火眼金睛之下,发现仿得居然前朝名家周沭河的成名之作《夏雨舒荷图》,心里觉得有几分好笑。 她轻轻的吐了口气:“要挂就挂副真的,搞一副假的沽名钓誉。” 玉奴被她的动作吸引,也走过去并排在一起抬头看,半晌之后才轻轻开口:“是真的。” 阮琨宁正在打量桌子上的盆栽,一时之间没搞明白玉奴说的是什么,很有些懵懂:“什么是真的?” 玉奴回过身来,脸上带着仿若春日的微笑,微扬的嘴角上仿佛落着一只蝴蝶:“我说的是,这幅画是真迹,不是仿的。” 阮琨宁:“……” 【呵呵,我仿佛听见了“啪”的打脸声呢。】 阮琨宁:“滚!” 【呵呵,玉奴小可爱,你这个样子直接戳穿别人,会做单身狗一点也不奇怪了啊】 阮琨宁:“马不停蹄的滚!” 【吐艳,宝宝不爱你了……】 玉奴对于阮琨宁的心情还是很敏感的,觉得刚刚她的神色很明显的晴转多云了,想了想又道:“阿宁不信这是真迹吗?我可以确定的。” 尽管阮琨宁觉得脸被打的有些酸爽,可心里也觉得难以置信,玉奴也就是七八岁的样子,怎么会看出来真假呢? 根据阮琨宁看过的鉴宝类节目,这种事向来不是一个让坐在高台上的老爷子来说的吗? 再者,自己两世加起来可是活了三十多年呢,怎么可能输给他? 努力控制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阮琨宁才缓缓开口道:“你这么小,怎么知道这是真迹的?” 玉奴温声开口,道:“我小时候很喜欢这个,所以爹娘给我找了很多名画呀,所以才会知道这是真的。” 阮琨宁忍不住问道:“既然这是真的,又一直挂在这里,你之前不曾见过,又 怎么确定这是真的呢?” 玉奴想了想,试探着道:“大概是因为我从没有见过书画的假货吧,所以一见这画就能感觉到感觉这是真的。” 前世见惯用惯假货的小市民阮琨宁:“……” 好在此时店家端了两碗槐叶冷淘进来,阮-小市民-琨宁终于可以一边吃面,一边在心里头抹抹眼泪了。 因为取用槐叶汁和面的缘故,面条上自带着一股浅绿,夏日里看起来格外清新,面上整齐的放了切片的羊肉与鲜红辣椒,配上冰裂的瓷碗,看起来很有些诗情画意的味道。 用筷子挑起一缕尝了尝,两人竟觉这制面的手艺,竟然不比府里的厨子失色,用起来可口的很,夏日里本来消弱的胃口一下子也开了,连面带汤一起吃了个干净。 吃完后,阮琨宁擦拭了一下嘴角,忍不住赞道:“夏日里吃一口这个,真是舒服。” 玉奴取出帕子轻轻擦汗,附和道:“阿宁若是喜欢,以后我们出来玩,可以再来吃。 二人正说着,店家又端了西瓜大小的瓷盘来,内置一个更小一环的瓷盘,新鲜的果子与蜜藕切碎,浇了葡萄汁之后摆放有致的放在内里的瓷盘上,冰块却是在外头的盘子里围了一圈,一股子清凉之气凉凉的袭来,心思之精巧,实在是难得。 色映金盘分处近,恩兼冰酪赐来初。 玉奴甚至忍不住抬头对阮琨宁低声道:“我觉得,不比宫里头的差,难不成是宫里头谁在外开了这个馆子不成?” 阮琨宁哼一声,轻声道:“宫里头那群人,成天斗得跟乌眼鸡一样,可没有这份闲情逸致到街上开个面馆。” 玉奴被她逗笑了,抿了抿嘴,没有搭她的话头。 两个人对于今日的一日游都是很满意的,吃饱喝足之后就打算打道回府了,直到长安脸上带着蛋疼菊紧的笑容走到了两人面前,才打乱了她们的计划。 “少爷,阮姑娘……稍微出了,嗯,那么一点意外……” 阮琨宁与玉奴同时一皱眉,彼此对视了一眼,才转向了长安:“怎么啦?” 长安低着头,像一只沮丧的熊:“我们……好像付不起饭钱,老板说,要么让我们回家取钱,要么留下刷碗……” 阮琨宁:“……” 玉奴:“……” 第21章 宜舫 阮琨宁吃惊道:“怎么会,一共多少钱?!” 玉奴于金银一道上并不上心,听了这个可能并不觉有什么,但阮琨宁有一个精明强干的阿娘和一个同样精明强干的阿姐,所以她对现在的物价水平很明白。 光是她自己就足足带了五百两呢,怎么会不够。 同样的,她也相信玉奴带的也不会少,难不成两个人加起来,还付不起吗? 听了阮琨宁的问话,长安脸上的蛋疼神情加深了一层:“一千两……” 阮琨宁:——当她是不知道物价水平的傻白甜吗? 十两银子就足够普通人家一年花销,就吃了一顿饭,居然敢要一千两? 平复了心里的怒意,阮琨宁缓缓开口:“这一千两是怎么花的,可问了吗?” 长安的脸色黑的能滴出墨:“掌柜的说,您二位吃的东西只值十两……可是您刚刚以那幅画非议老板的眼光,还被老板听见了,老板说他的眼光值一千两……加起来一共一千零十两,便宜我们把零头抹了,一共一千两……” 阮琨宁(`д′):谁都别拉着我,我要炸了这个违章建筑! 她恨恨的咬牙,拉着玉奴到了柜台前,气势汹汹的问:“你们老板呢?叫他出来说话!” 掌柜看看气势汹汹的阮琨宁……身后的长安长平,抹了把汗,赔笑道:“老板在二楼……” 阮琨宁凉凉一笑:“在二楼?不应该吧。” 眼见着掌柜的要辩解,她交叉着手,悠悠吐出一口毒液:“照他这个本事,应该上天才对啊,在二楼未免屈才。” 掌柜:“……” 玉奴:“……” 两下里正对峙的时候,二楼缓缓走下来一个青衣小童,似乎没看见目前的剑拔弩张,只向着阮琨宁与玉奴施礼道:“我家先生请这位姑娘上楼一叙,姑娘这边请。” 阮琨宁:“我不去!” 青衣小童神色如常:“我家先生说,客人如果上去了,之前的账目一笔勾销。” 阮琨宁:“我姑且上去看看。” 掌柜:“……” 玉奴:“……” 喂,节操呢? 听见对方说只见阮琨宁一个人,玉奴难免有些不放心,拉拉她的衣袖,眼神制止。 阮琨宁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轻描淡写道:“不碍事 的,你在这儿喝杯茶,稍等一下,我一会儿就下来。” 直觉告诉她,此地没什么危险。 更不必说,她也不是什么善茬了。 安慰了一番玉奴,阮琨宁从容的跟着青衣小童上了二楼。 上楼之前,她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脑满肠肥獐头鼠目的猥琐大汉,早早的做好了辣眼睛的准备,但是万万没想到,二楼端坐着的居然是一个宽袍大袖,丰神如玉的美貌大叔! 这颜值,如果秀色可餐是真的的话,起码可以养活一城人! 饶是阮琨宁,也盯着他看了很久。 美貌大叔见她目露吃惊之色,并不以为仵,直到她终于收回目光后,才抬手示意她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美貌大叔笑吟吟的看着她,语气里带着淡淡的矜傲:“我观你面相,适宜拜我为师。” 他微微扬眉的样子,是仙鹤一般的优雅,可阮琨宁不为所动,只轻轻撇了撇嘴。 美貌大叔疑惑道:“拜我为师有很多好处,为什么不接受?” 阮琨宁:“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美貌大叔问道:“——你确定不接受吗?” 阮琨宁瞥了他一眼,站起身来:“如果你就是要说这些,我并不感兴趣。”说完,也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便兴趣缺缺的转身,伸手去开门,准备下楼了。 “咚”的一声闷响,一支筷子带了尖锐的破空声,在穿透房门后将其钉在了门框上! 美貌大叔的语气淡然:“你以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阮琨宁:“……” 【叮咚!无偿赞助对方数据如下。 姓名:谢宜舫 性别:男 年龄:未知 战斗力:99】 阮琨宁:“……” 谢宜舫?是我想的那个谢宜舫吗? 传说中的谢宜舫,不是走的深情才子路线的吗,为什么会崩坏成这个样子? 阿娘你快醒醒吧,谢宜舫是个说翻脸就翻脸的病娇啊! 阮琨宁在心底腹诽几句,终于还是笑着转过身来,似乎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坐的我腿疼,起来走两步果然好多了。” 谢宜舫保持微笑:“是吗?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阮琨宁想了想 ,道:“这个事哪里是短时间能决定的,总要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吧……” 还是找个由头先离开这里为好,回家之后,无论如何都要打消掉崔氏让她拜师的念头! 谢宜舫听了她的话,竟没有反对,而是点了点头,很是善解人意的道:“的确,这种事情当然要慎重考虑的,你要一点时间也是应该的…… 唔,十息够不够?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那我开始数了?” 阮琨宁:“……” 【宿主菌的无耻,似乎是少见碰见对手了呢……】 阮琨宁:“……” 谢宜舫好像是没看见阮琨宁愤然的神情,目光清冷平静,似是绝尘:“我开始数了……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现在,同我说说你的答案?” 阮琨宁对着手指,心底还是有点踌躇不定。 谢宜舫脸上的笑意淡淡的,道:“如何?” 阮琨宁:“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我以为宿主菌多有骨气,真是羞羞(//▽//)】 阮琨宁:“……闭嘴。” 谢宜舫摸摸她的头发,淡然道:“我叫谢宜舫,从今日起,便是你的师傅了。” 他示意她起身,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阮琨宁傻了才会说自己真正的名字呢,当即就随口扯了一个:“二妞。” “是吗?”谢宜舫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危险,语气轻飘飘的:“我怎么记得叫阮琨宁啊。” 阮琨宁:“……”这就尴尬了。 她吸了一口气:“二妞是小名儿,不熟悉的都不知道。” 谢宜舫轻轻哼了一声,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随即一锤子决定了阮琨宁的不幸命运:“既然如此,二妞啊,那就等端午过后,叫你家人送你到我那儿吧。” 阮琨宁:“……” 谢宜舫似乎很喜欢自说自话,也不看阮琨宁大势已去之后生无可恋的神情:“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阮琨宁:“……” 谢宜舫看她一眼,这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一把拽下她今日才取出压衣的玉佩:“也不必送什么拜师礼了,二妞啊,你姑且用这个充一下吧。” 阮琨宁:“……” 你滚开,我这玉佩值好多好多钱呢! 谢宜舫看看她神色:“怎么,你对师父的安排不满吗?” 阮琨宁:“……师父收了拜师礼,便没有回礼吗?” 谢宜舫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你若不提,为师竟险些忘了这一茬,阑仪去取我的礼物来。” 那青衣小童在门外应了一声,轻轻的脚步声渐渐地微弱了起来,然后是嘎达嘎达下楼梯的声音,最后终于听不见了。 谢宜舫一幅不舍的样子:“二妞可是占了大便宜,那东西可是珍贵着呢。” 见他一幅肉痛的样子,阮琨宁的心里奇异的得到了一丝报复的快感,试探着问道:“很珍贵吗?” 谢宜舫凝神想了想道:“举世无双。” 第22章 貔貅 莫名的,阮琨宁感觉到一丝报复的快感。 不管怎么说,能从谢宜舫手里掏出东西,总算不是亏得血本无归。 一想到这里,她心里头就觉快意,脸上的笑容刚要勾起,想到二妞这个坑爹的名字,随即就落下去了:“师父还是叫我阿宁吧,听起来亲切些。” “阿宁?” 谢宜舫眼底闪过一丝异色,随即嘴角一弯,摇摇头,坚持道:“为师还是觉得,二妞要亲切许多。” 阮琨宁内心深处流下了自作自受的悔恨泪水:“如此不堪入耳,如何能叫仿若天人的师父叫出口?” 谢宜舫低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间,目光微微泛亮。 阮琨宁发誓,她的确从那里面看到了幸灾乐祸。 他抿抿唇,状若思虑,轻轻沉吟起来:“这样啊……” 阮琨宁本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见他如此情状,突然福至心灵,随手褪下手腕上的和田玉镯递过去:“弟子孝敬师父喝茶的。” 谢宜舫笑吟吟的接了过去,眯起眼睛,轻轻对着阳光看镯子的成色:“这怎么好意思呢……” “……”阮琨宁:“弟子心甘情愿的,哪里轮得到别人说三道四。” 谢宜舫眼睛斜斜的瞥着她,双目里流光溢彩,淡淡的笑了。 阮琨宁正满心狂暴思想,便听阑仪声音自门外传来:“先生,已经取来了。” 这声音简直是一股清泉,瞬间平复了阮琨宁那颗想要报复社会的扭曲心灵,想着总算是能够捞回来一点,她也算是有了几分精神。 ——少赔一点是一点。 谢宜舫应了一声,微微一抬手,那深深插进门板上的筷子,便直直的向着他手里过去了。 阮琨宁看着反科学的一幕上演,对于谢宜舫的暴行,就更加的不敢反抗,鹌鹑一样的坐在椅子上,不吭声了。 阑仪推开门进来,恭谨的将精致的雕花盒子放在了谢宜舫面前,再一施礼,便退下了。 谢宜舫并没有打开,只是将那盒子向阮琨宁的方向一推:“打开看看,可还喜欢吗?” 阮琨宁瞧瞧那个木盒,心里一阵意动。 是紫檀木的呢。 这东西本就稀少,成色如此之好更是少见,这让她对于盒子里的礼物,隐隐的有了几分期待。 这下子,她甚至对于自己 之前的腹诽,感觉到隐隐的歉意。 ——之前感觉谢宜舫贪财,许是自己的错觉? 能够在天下享有盛名的才子,岂会是浪得虚名呢 阮琨宁明亮的眼睛闪了闪,心里头开始纠结了。 这里头装的是什么呢? 夜明珠?首饰?还是玉雕孤本之类的? 唔,千万不要是孤本什么的啊,她才不喜欢那些。 算了,如果真是名书古籍什么的,就送给大哥吧,反正他喜欢这些。 她这么一想,也就放心了,伸手过去,轻轻地打开了盒子。 “……师父,”阮琨宁嘴角僵硬的一扯,强笑着问;“阑仪是不是,放错了东西啊?” “放错了东西?”谢宜舫似乎吃了一惊,凑过去看一眼,带着几分谴责的看向她:“不曾啊。” 阮琨宁看看盒子里的木牌,努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冲动,不要把它甩到谢宜舫脸上去。 这不是楼下包间门前挂着的,那个刻着“槐叶冷淘”的牌子吗? 你当我是鱼,记忆只有七秒,看完就忘吗? 谢宜舫你做事能不能走点心! 阮琨宁的话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就是师父给我的礼物吗?” 谢宜舫理所当然:“有何不可?” 阮琨宁拎起那个木牌,无助的眨眨眼:“说好的举世无双呢……” “我亲手雕刻而成,世间找不出第二个。” 阮琨宁:“……” “那给了我之后,四个包间岂不是少了一个?” 谢宜舫皱起眉,一幅为她的智商感到心累的表情:“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再刻一个也就是了。” 阮琨宁:“……” 说好的独一无二呢?! 谢宜舫的声音像是温柔的刀子:“怎么,阿宁有什么不满?” 阮琨宁委屈的笑:“没有,满意的很。” 她一下子消沉了起来,将木牌放回了盒子里,准备一起带走,没想到却被谢宜舫打断了。 “放下。” 阮琨宁:不是说送给我了吗? 谢宜舫拿过那只紫檀木盒子,将槐叶冷淘的牌子丢到她怀里,随即将盒子收起来了。 抱着那只盒子,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满足:“ 我只说牌子给你,何曾说过盒子也一起给你?” 阮琨宁:“……” 谢宜舫似乎有些累了,向阮琨宁一摆手:“好了,你先回去吧,端午过后,再去找我。” 阮琨宁心累的不行,听他让自己走,简直求之不得,脚下生风,一溜烟就跑下去了。 同他共处一室,她的语言似乎都只能用省略号来表达,这种滋味真是相当之不美妙! 玉奴俊秀的眉拧着,面带担忧之色,正坐在靠窗位置忧心忡忡的喝茶,见了阮琨宁楼,才放下心来。 阮琨宁看看他们,只觉自己是从一个貔貅嘴里活生生逃到了人间,也不由舒口气:“咱们回去吧。” 玉奴心细眼尖,一眼看过去,就觉察出她压衣的玉佩与手腕上的镯子不见了,眉头顿时拧了一个疙瘩,:“阿宁……” 阮琨宁活了两世,玉奴又不曾掩饰情绪,立即就明白他是误会了。 此地人多眼杂,不好多说,她安慰的握握玉奴的手,道:“放心吧,咱们待会再详说。” 玉奴低头看看两人还握着的手,甜蜜蜜的笑了,同她一道出了门。 他们累了大半日,带了几个仆从,正准备回府去了,还没出店门,却被掌柜拦住了。 “留步啊二位,您们是不是……把账目结了再走?” “账目?”阮琨宁吃惊道,“不是说,不要钱的吗?” 掌柜的脸上的笑容中掺杂着淡淡的怜悯:“之前的账目一笔勾销,但是,见我家先生一面,就是一千两啊。” 玉奴:“……” 阮琨宁:“……” 真的够了哦! 她正要冒烟的功夫,二楼窗户却被悠悠推开。 谢宜舫朝掌柜摆摆手,仿佛来自天上的谪仙一般不食人间烟火,遍身出尘之气:“不必了,姑且算是给徒弟的见面礼吧。” 阮琨宁:谢谢你哦! 玉奴被她脸上神情惹得一笑,也不多说,便拉着她往马车去了。 到了那上头,阮琨宁才向玉奴讲自己遇见的事情。 她无意恶意欺瞒,却也隐隐的感觉到,谢宜舫找上自己只怕不是偶然。 恍惚之间,自己似乎身处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而这个漩涡为何产生,如何化解,自己又在其中占据了什么位置,她统统一无所知。 犹豫再三之下,阮琨宁还是决定把这当成自己的秘密,压在心里头,不同任何人言及。 还是那个道理,外边多少外在条件,都比不上自己实力的强大,更加叫人来的安心。 现在同玉奴讲了,不会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反而会叫他劳心。 这样一想,阮琨宁就自己做主,润色出一个话本子一般的故事。 嗯,大体内容就是大名鼎鼎的才子谢宜舫深感高处不胜寒,孤独寂寞冷,所以就在闹市里开了一家馆子,想找一个颇具灵气的孩子传承所学,阮琨宁被选中拜师的故事。 这样一个逻辑不通,条理不顺的三流脚本,阮琨宁发挥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是将玉奴给糊弄过去。 玉奴似乎被糊弄住了,善解人意的没有多问。 阮琨宁松一口气,却没有注意到玉奴眼神深处的疑虑,与一抹若有所思。 第23章 宫嫔 韦明玄信手取下宫灯上的护罩,随手去拨上头忽明忽暗的烛火,眼见着那烛光渐渐地明透起来,这才有了兴致说话:“卢氏人到了吗,分到哪儿去了,什么位分?” 贾兴恭敬的俯首,尽管书房里没有别人,他的声音却还是压得很低:“昨日晚间到的,安排在凝翠宫了,封了宣妃。” 宣者,天子宣室也。 果然,这女人,还是像前世一样得宠啊。 韦明玄心里嗤笑一声,脸上却无波无澜:“我叫你查的,都查到了吗?” 贾兴看不透六殿下在想什么,却也知道他的辣手无情,话语间愈发的小心翼翼:“奴才仔细查了,卢氏出身湘西,其亲被当地知府所害,她与小妹自幼随同母亲度日,是二殿下帮她父亲沉冤得雪,赡养孤母幼妹,于她有大恩,所以如今才会为二殿下所用,任他驱使,入宫伴架。 不过,这些事情都被二殿下的人抹了去,是奴才花了大力气,去她原籍才查到的,不细心的人,一定注意不到这二人的联系。” 见韦明玄神色如常,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贾兴才继续道:“卢氏入宫,既是二殿下安排,咱们要不要透露给陛下那边知道?” 韦明玄眼睛里掺了几分笑意,淡淡的道:“不必了,由着她去。咱们知道的,父皇没理由不知道。 稍后你再去回了母后,对这个宣妃娘娘,只断了她的念想就是了,命要留着,我自有用。” 贾兴连忙点头称是,想了想,又试探着建议道:“殿下,咱们是不是也在陛下那里安排个人伺候?若是有事,也能同咱们通个气。” 韦明玄冷冷一哂:“你是哪里来的自信,在父皇那里安插人,还不会被发现? 他可不是只知女色,不问其他的君主,若是被发现了,一个勾结内宫,窥视帝踪的帽子扣下来,叫你上去顶吗?” 贾兴额上直冒冷汗,没敢继续言语。 在心里想想前世,韦明玄摇头轻叹:“我这个父皇啊,天地之大,只怕还找不到他狠下心肠,不敢做的事呢。”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六皇子可以说,却不是奴才可以说的,甚至于连听都不行。 贾兴只在一旁装聋作哑,隐形人一般,等着他过去这一阵。 韦明玄也没有等着贾兴同自己搭话的意思,略微顿了顿,又道:“我叫你找的东西,可有眉目?” 贾兴在旁陪 笑:“在二殿下那里安排的人说,卢氏对她母亲感情很深,而其母临终留下的一对钗子,珍惜的很。” 韦明玄眼里头的笑意终于扩散到了脸上:“照着之前吩咐的安排,叫这位宣妃娘娘好好享受一下,三千宠爱在一身是什么滋味。” 贾兴躬身应了一声,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等贾兴离去,韦明玄才冷冷的笑了出来。 这个卢氏,前世可是个相当了不得的人物。 在皇帝微服时来了一场邂逅,在一众刺客追杀救驾,本人又是如花似玉的美人儿,玩的桥段虽然老套,但是却极有效。 韦明玄有时候也在奇怪,这个卢氏凭何能得皇帝盛宠多年,甚至于隐隐压皇后一头。 看脸吗? 后宫里算是最不缺绝世美人的地方了,卢氏那张脸,不说是同阮阮相比,就是同后宫诸妃相较,也只算是中人之姿。 看头脑吗? 后宫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哪里有人是真正简单的? 弯弯绕绕起来,只怕心机再深的人进去也会有百密一疏的地方。 卢氏的确聪慧,却也称不上聪明绝顶。 再者,皇帝会真心喜欢这种调调吗? 想到这里,韦明玄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难道,真的是为了那个所谓的救驾之功? 自己都能看出卢氏出现的蹊跷,在各种心计之中浸淫多年的皇帝,难道会看不出吗? 韦明玄不相信。 难不成皇帝真的是动心了吗? 不会吧,阅尽人间国色的皇帝,最终就看上这么个玩意儿? 在前世,这个女人硬是靠不怎么硬的硬件,得了近十年的盛宠。 在皇帝对她格外的纵容之下,一向志得意满的苏贵妃跟倾国倾城的容妃都败在了她手里,就是自己与母后千般算计万般小心,也曾经吃过她的暗亏,还是机缘巧合,才得知她愿是二皇子安插的人。 “二哥,你这枚棋子,埋得倒是真深。” 只可惜,人心这东西,向来都是最难猜的,哪里能被看透呢。 宣妃进宫三年,便生下了皇九子,更是以此进位贵妃,与苏贵妃并尊。 盛宠,有子,这样好的土壤培养,宣妃自己的野心,也难免膨胀了起来。 这也难怪卢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与其卑躬屈膝的巴结二皇子,还不如打着九皇子的旗号,自己另成一派呢。 这么简单的道理,可笑二皇子自己身在局中,却看不透。 宣妃这个棋子,用起来有多得手,反噬起来就有多要命,上一世二皇子一下子就被打懵了,元气大伤,连韦明玄都大吃一惊。 可这一世,却不会同前一世一般了。 他早早知道一切,也有了心思去布局,宣妃前世的荣耀,只怕要被折掉一半。 叫母后断了宣妃的念想,一碗秘药下去,再也生不了孩子。 既然膝下无子,她也就不会再想着掺和夺嫡,只能牢牢地靠紧二皇子。 苏贵妃是因为有皇长子在膝下,且苏家扶持皇帝登基有功得封,诸高位后妃都是出身名门,在最底层发光发热,然后才是生子生女之后,一年一年熬上去的。 ——可这个卢氏又凭什么? 只凭入宫就是高位这一点,就足够拉到整个后宫的仇恨了。 宣妃没有足够的家世支持她立足,在后妃面前就没有底气。 此生不会有子嗣傍身,就没有对未来的指望。 如此一来,她只能去增加自己在皇帝心里的分量,争夺那份荣宠,以此来在后宫里拥有一席之地。 只可惜,按照韦明玄的计划来看,她在皇帝心里的地位越重,最后的下场反而会越凄惨。 韦明玄在心里忖度再三,没有发现有什么纰漏,这才放下心来,端起一边的茶碗来,轻轻地抿了一口。 隐一悄无声息的进来:“主子,六姑娘拜陈郡谢氏的谢宜昉为师了。” 韦明玄心中一惊,连一贯的平静未曾保持,手中的茶盏“砰”的一声摔在地上,茶水四溅,甚至湿了衣袍的下摆,他却浑然没有在意。 外头的宫人听见书房内的异声,生怕室内有变,试探着问了一声,便被韦明玄怒气冲冲的喝退了。 隐一见一向滴水不漏的六皇子神色大变,心里也是不解。 ——不过是六姑娘拜了个师罢了,怎么殿下如此惊慌失措? 再怎么说,谢宜昉也是皇后谢氏一族的人,如此一来,这位六姑娘,岂不是同殿下更近几分? 韦明玄脸上平静,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阮阮怎么会拜谢宜昉为师呢? 谢宜昉此时怎么会在金陵呢?! 前一世,阮阮的母亲崔氏也曾经想让阮阮拜谢宜昉为师,可谢宜昉当时出门远游,不知所踪,指不定要多少年才回来,此事也只好作罢了。 后来,还没来的及重新找个学堂,阮阮便被选做公主的伴读,这才得以入宫,并结识自己,今生怎么会完全不一样呢? 原本,他只等着阮阮在公主选定伴读时顺理成章的入宫,两个人如前世一般结识相知,最后两情相悦,再求母后赐婚。 可是如今,阮阮拜谢宜昉为师,岂不是不会入宫做伴读了? 难道是自己的重生改变了许多,所以阮阮的命运,也有诸多不同吗? 不应该的,卢氏之流乃至于后宫前朝的诸多事宜,不都同前世一模一样吗? 韦明玄怔怔的,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阮阮原本的轨道会同前世完全不一样呢? 他犹疑一会儿,心中陡然一惊——难不成,还有别人像自己一般,重生一世吗? 刻意改变了阮阮原本命运的轨道,倘若真的有整个人,他可是同阮阮有什么牵连? 只可惜,直到现在,自己才发现这一点同前世的不同,也无法看出这一点改变于阮阮来说,究竟凶吉如何。 又或者,这个人可能别有所图,阮阮只是被不经意的影响了一下吗? 还是说,阮阮根本就是受到自己之前布局的无意间影响? 揉着额头,他苦恼的笑了一下。 ——还真是扑朔迷离啊。 第24章 名寺 回府之后,阮琨宁将同玉奴讲的故事稍一改编,说与崔氏听。 崔氏吃了一惊,但转即就是欢喜:我们阿宁是最可爱的,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永宁侯见了崔氏神色,心里很有点不痛快,一把将阮琨宁抱起后,状似无意的问:“是那个莫名其妙的谢宜昉好,还是阿爹好?” 在见到谢宜昉之前,阮琨宁就是举双手偏向永宁侯的,在见到谢宜昉,幻想破灭之后,简直是举双手双脚的喜欢永宁侯。 凑到永宁侯脸边狠狠地亲了一口,她答得毫不犹豫:“当然是阿爹好!那个谢宜昉,连阿爹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万万没想到见过谢宜昉之后,女儿还是坚定的站在自己这一边,永宁侯很是生出几分志得意满,对着崔氏得意的笑了笑,里头的意味不言而喻。 崔氏见了他们父女神色,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曾说什么。 晚饭时一家齐聚,崔氏向着几个孩子道:“明日初九,我约了定国公夫人往寒山寺上香,你们也一道去。” 阮琨宁早就忘了这一茬,眼睛转了转,才想到那是大哥相亲的日子。 她笑嘻嘻的朝着阮承清眨眨眼,目光里的揶揄bulingbuling。 阮承清含笑揉揉她的头,倒不扭捏:“不只是我相看,你们也要看,该说的就直说,不必有顾虑。” 崔氏微微颔首,目光中隐约有赞许之色。 ——这也是她叫几个孩子一起去的原因。 阮承清既是世子,正妻便是永宁侯府的下任女主人,不仅要主持中馈,管理家事,同弟妹之间的关系也是头一等重要。 毕竟,另外三个孩子或嫁或娶,都要这个世子夫人在旁扶持协助。 女儿送多少嫁妆,儿子出多少聘礼,分家时是几几分,都是需得慎重的事情,若是嫡亲骨肉之间为了这些失和,不只叫外人看笑话,也叫永宁侯夫妇伤心,阮承清身为长兄,夹在中间也最难受。 阮承清毕竟大了,崔氏可以暗示,却不能明晃晃的指出来,这话叫他同弟妹们说,比起崔氏提出来,才更显骨肉之间的情谊。 阮琨烟性情沉稳,同徐云姗又是手帕交,言语中便含几分褒扬之意:“徐家姐姐温婉得当,进退有度,很好。” 崔氏听得颔首——她也是觉得徐家姑娘好,才叫儿女去相看,照她的眼光来看,此事已然成了一半。 自从出了阮承峻的事情之后,阮承瑞人也稳重许多,年纪虽小,却隐隐有了阮承清身上的厚重感,完全是能担起责任的模样了。 他近来勤于读书与武艺,脸也瘦了下来,崔氏看的心疼,却也暗暗感动。 ——哪有父母不希望自己家的孩子上进。 向阮琨烟一笑,他道:“阿姐眼力素来极佳,想必徐家姐姐确实好。” 阮琨宁眨眨眼:“明日且去看看,再说别的吧。” 崔氏微微点头,见时间已晚,便催着几个孩子去睡,总不好明日对着定国公府的人哈欠连天,叫人觉得永宁侯府不重视这桩亲事,轻慢她们。 侯府诸事,永宁侯一贯不插手,见几个孩子各回院子,这才问了一句:“你似乎很喜欢徐家的孩子?” 崔氏莞尔:“那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很稳重,同清儿很配,同几个小的,也能相处得来。” 永宁侯点点头,没有再说,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得意了起来:“怎么样?阿宁今日见了谢宜昉,可还是最喜欢她阿爹,夫人觉得,阿宁说的对不对?” 崔氏颇觉好笑的看着他,心中像是盛了棉花一般,软软的,柔柔的。 她知晓他厚重绵远的深情,也从未想过辜负他,远在天边的谢宜昉是很好,但是,又如何比得过朝夕相处的丈夫? “阿宁说的很是,侯爷是世间最好的男子,无人可同你相提并论。” 永宁侯心里头更添几分得意,见了崔氏在烛光下柔婉端丽的脸庞,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感叹:“在我心中,夫人也是世间最好的,任谁都比不上。” *** 寒山寺位于金陵城外山林之中,取“寺在山中,佛藏心中”之意,颇有些恬适淡然之意。 这是当朝大寺,历经几代,风雨百年。 寺内周围墙垣缭绕七百余丈,绀殿绮云,金身撑汉,以致藏阁僧廊,诸天佛祖,莫不宏丽俱备。供食之丰洁,法席之华焕,时一大会,朝饭千众,累茵敷座,未有一物,爱假外求。 寺内建筑庄严敦肃,堂殿甚多。 历任主持也都是言峻机悟,明悟清远之辈,也都数次为皇帝说法,甚至于,寺内至今仍然保留着历代皇帝的御赐之物。 今日一见,饶是阮琨宁这个没有信仰的人,也觉巍峨浩大,敦肃生威。 阮承清一身青色的曲水纹 衣袍,腰系玉带,清正竣秀。 美词气,有风仪,芝兰玉树,天质自然,不过如是。 阮琨宁打量两眼美男子哥哥几眼,偷偷的流了一嘴口水,趁人不注意,赶忙擦了。 这么好看的哥哥,如果娶了妻,只怕自己就没法像之前一样,每天去他院子里蹭吃蹭喝,占美男子的便宜了。 毕竟嫂子进了门,小姑子总要收敛一些,有些事情,大哥也许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总得顾着嫂子的意思啊。 阮琨宁忽然有点沮丧,也没有刻意隐藏。 阮承清心性通明,一看小妹原本兴高采烈的,这会儿却消沉起来,隐隐也能猜出几分为何。 失笑一声,上前将她抱起,他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无论我娶不娶妻,都是最喜欢我们阿宁。” 阮琨宁被大哥看透了自己心里的想法,不由得老脸一红,轻轻应一声,就将脸埋在阮承清怀里,不再出声了。 阮承瑞近来成熟许多,对着阮琨宁却还是小时候般,嘴上贱贱的,唯恐天下不乱:“你都多大了还要人抱,羞不羞,大哥小心点,万一她尿坏了你这身衣服,叫定国公府见了,可不像话。” 阮琨宁瞪他:“就你话多!” 崔氏宛如古画上的端娴仕女一般,只静静地站在一边抿着嘴笑,阮琨烟则轻声斥责阮承瑞一句:“怎么同这样妹妹说话,拿出你作为兄长的气度来。” 这个长姐素有威仪,阮承瑞哼了两声,还是乖乖的低了头。 她们来得早,此时不过是日头初升,路边的草叶上尚且带有清晨的露珠,轻轻一碰,就扑啦啦的散开,沾在身上凉凉的,很是清爽。 阮琨宁虽年幼,却也算不得轻,不好意思总是叫阮承清抱,便自他怀里下去了。 清晨的空气极清新,她缓缓吸了一口,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心中大喜。 进入寒山寺之后,她体内木系能量的运转速度居然奇迹般的加快了。 弯下腰,她深吸口气,这才发现此处草木似乎颇具灵性,蕴含的木系能量与永宁侯府相较,简直是天地之别! 如此宝地,难怪天下闻名的寒山寺,会坐落于此。 丹田内的原核告诉阮琨宁,右手一侧的山林里有好东西。 重活一世,她对于实力抓得很紧,木系异能虽然已是二级,但是于她来说,还是不够! 面对着谢宜昉时的无力感,受制于人的无奈,直到现在阮琨宁都忘不了。 ——虽说当时他对于自己没有恶意,但是之后的事情,又有谁可以说得准? 也是凑巧,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似是刚刚睡醒,很几分晕头转向的感觉,轻颤颤的在阮琨宁面前飞过,正是飞向了阮琨宁右手边的山林里。 她跳起来去抓那只蝴蝶,却没捉到,便气呼呼的道:“阿娘,我去抓它啦。”随即就蹦蹦跳跳的,朝着林子里去了。 崔氏只当她是孩子心性,却也不是很担心。 毕竟临近寒山寺,林子里没有什么虎豹野兽,向着身后的护卫看一眼,她吩咐道:“跟着六姑娘去,可别出什么岔子。” 三个护卫走了出来,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第25章 大师 茂密的丛林里头是属于木系异能者的天下,阮琨宁轻而易举的感知到身后的几个护卫,知道是崔氏安排过来的,也没太在意。 她发觉,这片区域的灵气并非先天所有,而是由什么东西后天发散出去的,按照寒山寺灵气的浓度来看,想必离此不算近。 ——至少,现在的自己是无法轻易得到的。 四下里一番探查,她大致猜到那东西应是在寒山寺西侧的断崖下,如此险峻之地,也难怪没人会发现,这是好事。 坏的是,因为这缘故,阮琨宁只怕短时间内拿不到了。 她此行就是为了查探那东西何在,既然有了结论,也就不必久留,再不回去,崔氏几人该心急了。 她抖落身上不慎沾上的泥土,准备往回走。 正在此时,身后却有人低低的念了一声佛号。 阮琨宁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就见身后不远处,立着一位老僧。 清癯如鹤,僧袍泛白,慈眉善目之中,有种难言的肃穆。 她轻出一口气,弯腰回礼:“大师有礼。” 那老僧打量阮琨宁一番,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贫僧永空。” 阮琨宁挑挑眉,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同自己自我介绍,但是她的好奇心没那么强,也不想知道,便轻描淡写道:“哦,永空大师有礼。” 老僧对他态度颇感讶异,摸着胡子,含笑道:“贫僧乃是寒山寺的永空。” 知道啦,你叫永空,你来自寒山寺,你没完没了的说什么。 阮琨宁有些不耐烦,搞不清楚这老僧到底想干什么,便耐着性子道:“好吧,来自寒山寺的永空大师,有礼了。” 永空大师被称为活佛几十年,从没有遇见过像眼前小姑娘一般,对他不耐烦的人,心里有几分好笑。 ——难道她不知道自己的名头吗? ——就算她不知道,难道身后的几个护卫也不知道吗? 恬淡的笑了笑,永空大师驻足不语,只等着被信徒们认出,然后默默享受那种被瞻仰的目光。 只可惜,不止阮琨宁没听过他的名头,几个护卫更是如此。 甚至于,几个护卫互相交换了一个怀疑的眼神:这里山林如此空寂,这老僧怎么会孤身在此? 只怕是……有不轨之心。 几个人对视一眼,暗暗警惕了 起来。 永空大师极力保持住世外高人风范,眼见面前几人无动于衷,一幅你要是没事我就走了的神态,终于为难着再度开口:“贫僧是寒山寺的永空……” 阮琨宁:“……”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 你是复读机吗,怎么没完没了的?! 看着永空大师为难的神情,她福至心灵——穿的如此素朴,神情又如此为难,这老僧……大概是想要化缘吧? 也是,这种事怎么好直接开口呢。 她想着自己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便从自己荷包里取出了一块碎银,拉过永空大师枯瘦的手,放了上去:“这种事是有点丢人,不过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做什么扭扭捏捏的。”说完,便像是完成了某种使命一般,绕过永空大师走了。 ……绕过永空大师走了。 ……走了。 永空大师:“……!” 那几个护卫也松口气,毕竟能够解除危机,也是极好的。 两个护卫跟上阮琨宁,另一个走得慢些,自怀中掏出三个大钱,随手扔到永空大师手里:“拿去买个馒头吧,看你饿的这么瘦!” 永空大师:“……” 阮琨宁刚刚走出去十几步,便被永空大师叫住:“施主且慢!” 深感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见永空如此不识趣,她口气也不耐起来:“大师还有何贵干?” 永空大师捻须一笑,悠悠道:“相见既是有缘,人世间无数烦扰,哪里比得过遁入空门,更得几分幽趣? 贫僧愿助施主一臂之力,永离俗世烦恼,施主何不剃去三千烦恼丝,入我空门?” 阮琨宁:“……” 你没毛病吧? 她深感莫名其妙,忍着气问:“你不是和尚吗?难不成……还兼职带带尼姑培训?” 永空大师见她这般问,心中一喜,只以为她也有意:“寒山寺东侧的宁悲庵同我有交,施主尽可以到那里去清修。” 阮琨宁冷笑——团伙? 永空大师趁热打铁:“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就……” 然而他的话,被阮琨宁冷冷的打断了。 阮琨宁一掐腰,冲着护卫甲道:“打他!” 永空大师大惊失色,急忙辩解道:“贫僧只是… 然而 护卫甲一记拳头,已然奔着永空大师的脸去了:“啊打!” 永空大师——ko√ 看着倒地不起的永空大师,阮琨宁心头憋着的那口气总算顺了许多,冷冷扫一眼永空大师,对着几个护卫道:“搜搜这骗子的身,他的东西都是你们的。”说完,也没兴趣再看,便顺着来时的路,往寒山寺去了。 永空大师遭到了最残酷的洗劫,这大概是他此生最难以启齿的回忆了。 但是,他素日里都呆在寒山寺里头,身上哪里会带什么值钱的东西? 几个护卫在他身上摸了半天,也只有刚刚阮琨宁给他的一点碎银,与大汉给他的三个大钱罢了。 护卫甲愤愤不平的朝他唾了一口,道:“这老东西,浑身没有三两油水,平白生了一场气,当真是不值。” 护卫乙劝道:“生什么气呐,只看他瘦的皮包骨,便知平日里只怕也吃不上饭,理他作甚。” 护卫丙也嗤笑道:“行骗能把自己饿成这德行,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护卫乙又劝了两句,几个人这才顺着原路追上阮琨宁,一齐回去了。 倒在原地的永空大师:“……” help! 佛祖救我! 阮琨宁回到寒山寺门口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徐云姗面似胭脂,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阮承清身上,暗含无限情意。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崔氏同定国公夫人执着手,对于这一桩姻缘都极满意,相处起来,也更亲近几分。 定国公夫人轻叹一声,颇为遗憾道:“只可惜不曾见到永空大师,不然也可以请他为这两个,测测姻缘如何。” 崔氏道:“很是……不过那小沙弥说,大师今早出去之后,至今未归,我们却不好一直叨扰。” 定国公夫人也是豁达,倒没太在意这个:“本来就是天作之合,去找永空大师,也不过是求个锦上添花罢了,日子还不是自己过出来的。” 崔氏笑道:“正是这个道理。” 遭受重击,躺在树林里的永空大师:“……” 老衲真傻,真的。 老衲就不该离开寒山寺,独自出来玩耍! 一桩姻缘打成,定国公夫人再去打量阮琨宁,就更觉喜爱了:“许久不见阿宁,这是去哪儿了?” 阮琨宁大言不惭:“本来想着捉只漂亮的蝴蝶送给徐姐姐的,到底是人小力弱,竟未能如愿,真是可惜。” 定国公夫人笑意更深一层,莞尔道:“阿宁有这份心,就已经很好了,以后有机会,尽管到我们府上来玩,只当是自己家好了。” 崔氏打趣道:“可别这么惯着她,这下子还不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阮琨宁一吐舌头,对于崔氏这样嘲笑自己有些脸红,到后头同未来的大嫂说话去了。 崔氏同徐夫人对视一眼,一齐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永空大师:老衲不会轻易地狗带! 第26章 宫乱 韦明玄抱着韦明玦,端坐在椒房殿的椅子上,面上平静如湖面,心中却是兵荒马乱,看看如同菜市场一般的内殿,只无力的揉揉额头。 太吵了。 宣妃卢氏如今进宫将近一个月了,堪称专房之宠,皇帝除了会在初一与十五这两日给皇后几分颜面,到椒房殿留宿之外,其余的时间竟全都留在凝翠宫中,就苏贵妃与容妃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谁都知道,什么苏贵妃啊容妃啊,都已经过去,这位宣妃娘娘,才是皇帝心尖上的人。 皇宫大概是世间最易抬高踩低的地方,一旦失宠,连奴才都敢给脸色看,如今,宫里有什么新奇玩意儿,都是把宣妃排在皇后之后,苏贵妃之前的。 韦明玄见识过宣妃宠冠后宫的样子,对现在也就不觉得吃惊,比起宣妃以后的得意来,如今只不过是毛毛雨呢。 反正他老早就把宣妃的死路安排好了,也就没有同前世一般插手,反而劝说着皇后不必理她,谢皇后并非不能忍,听了儿子的章程,也就没有对宣妃的诸多出格行为有所干涉。 中宫避让,不想理事,但苏贵妃与容妃以及其他人可不是省油的灯,怎么可能容忍这个刚刚进宫就骑在她们头上的女人放肆,只恨不能把她砍成薯片蘸酱吃。 皇帝到底护着她,每回有事也是偏着她,这可就不好办了。 毕竟,敢在皇宫里同皇帝对着干的人还没出生,因此,诸后妃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每日来皇后这里请安的时候,刺宣妃几句罢了。, 宣妃很清楚二皇子送自己进宫是为了什么,也知道只要自己的妹妹在二皇子手里一日自己就只能乖乖的听话。 再者,二皇子到底也是于自己有恩,几番权衡之下,她才答应二皇子入宫,为他做一个暗探。 她到底也只是平凡女子,也期盼能有独属于自己的良人。 只是,在答应二皇子入宫时,她就知道不可能了。 ——哪里都有可能得到那份深情,唯独皇宫里是不可能的,而皇帝,就更不可能了。 她有救驾之功,替皇帝挨了一刀,直到在宫外养好了身子才奉旨入宫。 入宫之前二皇子与她自己也曾经猜想过位分,虽说是救驾之功,但到底出身微贱,朝中又无人扶持,能进宫已是大幸,所以也不敢奢望高位。 因此在接到圣旨时,她简直是大吃一惊。 —— 入宫就是妃位,又有着彰显帝王宠爱的封号,当真难得。 以至于,宣妃心里甚至生出了一丝隐秘的欢喜:难道九五之尊的那个人,真的对自己有那么一丝情意吗? 然而事实证明,大概只是她想多了。 皇帝对她很好,叫她入住了仅次于未央宫的凝翠宫,珍宝赏赐不断,更是给了她无上荣宠,甚至隐隐的甩了苏贵妃一头。 但是,女人对于男人的情绪是最敏感的,宣妃不笨,看得出皇帝对她没什么深情厚谊,每每看她的眼神里,都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乎在权衡什么,又像是在得意什么。 每每同皇帝深沉的眼睛对上,宣妃都不敢直视,皇帝见了,也没有说什么。 近一个月的时间相处下来,她在隐约的试探之下发现,皇帝虽然称不上有多喜欢她,但还是愿意给她脸面的,甚至于在她同苏贵妃乃至于皇后发生争执时,都会扶持自己一把。 她想,得到这个,可比得到皇帝无望而又虚伪的爱好多了。 她也算是个灵透的人,懂得随遇而安,得不到的,就不会去奢望。 既然入宫就遭到了所有宫妃的仇视,就不必选择伏小做低委屈自己,反正有皇帝给自己撑腰,为什么不嚣张一点? 她很明白应该提早为自己打算,毕竟,谁知道皇帝的这种纵容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万一日后皇帝厌弃她,只怕后宫那群女人会活生生磋磨死自己。 入宫前她就想好了,在后宫里立身,最重要的就是子嗣。 有了孩子,再不济将来也会有一条路可以走,现在不趁着皇帝对自己还热乎着要个孩子,更待何时? 二皇子也曾经将太医院里安插的人同宣妃说过,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在打定主意之后,宣妃就叫贴身宫人去,请了太医前来,看看能不能给她调理身子,尽快有孕,满心期待之下,却不想太医的话给了她一个晴天霹雳。 太医在把脉之后就跪地请罪,只说自己无能,却不敢再说别的了。 宣妃一看他言行心里就是一沉,只怕是自己身子出了什么问题,当即就叫太医直言,随即就知道了自己曾经服用秘药,此生都不会有子这个噩耗。 靠着皇帝的所谓宠爱,简直就像浮萍一般不确定,孩子是宣妃安身立命的根本,如今得知有人已经从根子里断了她的希望,宣妃怎能不恨? 她动用二皇子留给自己的人手去查,这才发现,苏贵妃与容妃竟都在里头插了一手,她毕竟刚刚在后宫立足,同在后宫争斗中浸淫多年的宫妃完全没有可比性。 聪慧是一回事,但很多时候除了聪慧之外,丰富的经验也同样重要,所以一进宫就吃了这样大的一个暗亏,若不是今日召了太医入宫,怕不知何时才能知道! 宣妃很明白自己的不足,所以在结果出来之后默默了良久,等这种入骨的悲凉转化成沉重的恨意,并且能够牢牢地压在心底之后,这才遣人暗中联系二皇子,询问下一步应该如何。 二皇子对于宣妃被下了药,不能生育这件事的态度是:喜大普奔! 出于自身利益考虑,他从一开始就不希望宣妃生下自己的孩子来。 若是皇子,宣妃心思缜密未必不会扶持他同自己作对,若是公主,宣妃也未必不会有自己的打算。 女人这种奇妙的生物,一旦有了自己亲生的骨肉,自然而然的就会开启为母则强模式,谁晓得她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到时候自己手里捏着的妹妹,怎么可能比得过她的亲生骨肉? 可惜宣妃也不是个傻的,入宫前,就她苦苦哀求着留一个自己的孩子,传承一丝血脉,也算是抚慰她后半生的孤苦,反正她也没有外家扶持,这孩子怎么成的了大气? 二皇子知道这个女人绝不是表面上的那么楚楚可怜,逼急了只怕会同自己鱼死网破,索性便答应了。 再者,孩子就算真有了,是男是女还不一定,说的难听一点,能不能长大都是个问题,何必老早就杞人忧天,却不想后宫里的女人们这么善解人意,替他料理了这个难题。 尤其是二皇子知道苏贵妃也插手了这件事之后,心里头就更加的兴奋了。 ——能把皇长子的母妃牵扯进去的事情可不算多,用的好了,指不定可以好好地挫一下皇长子的气焰。 明明自己的母后才是原配,皇长子不过是一个妾的庶出子,竟然敢同自己叫板! 再者,若不是自己的母后早逝,皇六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自己的母后在父皇登基前就过世了,身为父皇的原配嫡妻,竟不曾在椒房殿住过一日,倒是便宜了谢氏那个贱人,入宫就是皇后,捡了个大漏! 二皇子的计划很简单,也很有效,叫宣妃带着自己查出的证据,告到皇后那里去咬死苏贵妃,撇 开容妃的事情不讲。 这样一来,容妃为了自保只会对苏贵妃落井下石。 苏贵妃到底是后宫的第二号人物,皇后绝不敢擅自处置,只怕会交到父皇那里去,一个无能的帽子是跑不了了,至于苏贵妃那里,按照宣妃的得宠程度,肯定是没有好果子吃了。 既然没有了生儿育女的希望,宣妃很清楚自己接下来就只有抱紧二皇子的大腿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她心如死灰的在凝翠宫里一个人流了许久的泪,最后才眼圈儿通红的带着宫人去了未央宫,求皇后给自己主持公道。 接下来的进度就如同二皇子所料一般,宣妃状告苏贵妃,皇后就令内侍传召苏贵妃前来,两下里当堂对峙了起来。 韦明玄与韦明玦来的不巧,刚刚坐下吃了一盏茶就被宣妃堵住,被迫听了一个催人泪下的故事之后,反而不好马上离去了,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宣妃声泪俱下的同气势汹汹的苏贵妃对峙。 韦明玄韦明玦兄弟俩全程冷漠脸看着面前的这场撕逼大戏,韦明玦甚至事不关己的打了个哈欠。 韦明玄看起来风平浪静,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茶碗的杯沿,心里头却对此很有感触:到底是不一样了。 或许因为他与另一个不知是否存在的人的重生,今生的许多事情都同前世不一样了。 虽然还是原本的那些人,但经历的事情却完全不同了,时光的进程在这里奇妙的转了一个方向,向着另一条轨道奔驰而去,谁也不知道未来究竟会如何。 他低下头,不易察觉的的笑了,带着隐隐的自信与矜傲。 前世的自己能成功,今生自然也是可以的,不同就不同吧,也没什么好怕的。 更何况,这里有阮阮啊…… 有这道光照着前方的路,那些艰难险阻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第27章 任务 阮琨宁全然不知,自己在韦明玄心里已经等同于探照灯。 她正无奈的躺在床上,惆怅于系统发布的坑爹任务。 【叮咚!系列任务之“白花撕x大战”发布,一个毫无撕逼技能的万人迷如何在恶劣的后宅中生存?请连续十次在手撕对手的战斗中获胜,系统奖励积分两万,属性抽奖一次,这次的任务难度有点大,宿主菌加油哦~】 阮琨宁(#‵′):“……成天什么都不干,专门去找人撕逼吗?你是不是太黑了!” 【相信自己嘛~你可以的……】 阮琨宁断然拒绝:“我不干!” 【要不,告诉你一个捷径?】 阮琨宁:“……” 这也可以! ——节操呢? 她有了几分意动:“……说说看。” 【只要有另一个人为你出头打垮白花,也算作你的战绩。】 阮琨宁瞬间领悟:“也就是说,就是有个人能够帮我撑腰,手撕对手也是可以的吗?” 【理解正确】 白花这种奇葩物种,三房那里一次性豢养了两只呢,倒是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阮承峻&秦姨娘<(`^′)>:我们还躺在床上养伤呢,就不能放过我们吗?! 阮琨宁想的很好,事实却往截然相反的方向发展了,她还没有来得及动手,第二日就被崔氏打包送到了荣王府。 哦,顺便还带着一只阮承瑞。 阮承清的亲事有了着落,崔氏一颗心算是放了一半,也开始安排着修整阮承清的院子,着意的添一些东西进去,。 如今已是四月了,清河崔氏十年一次的家祭,也即将要开始了。 崔氏作为嫡支的嫡女,虽然已经出嫁,却打算回去看看,阮承清与阮琨烟年纪大一些,想着叫他们增长见识,便带着两个孩子一同回清河去了。 阮承瑞与阮琨宁两个到底尚小,不好叫他们独自留在家里,永宁侯素日里公事繁忙顾不上,老夫人那里吃斋念佛,只怕这两个孩子过去反而打扰,二房三房那里乌烟瘴气,崔氏更不敢把孩子托付过去。 想了想,还是将他们送到胞姐荣王妃那里去,姐妹俩感情深厚,想必荣王妃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一对儿女,自己也得个安心。 崔氏叮嘱了管家府中诸事,命他多 多看顾几分,做不了主的只去请示老夫人即可,再将离家期间各房的份例都安排妥当,便带着两个孩子踏上了前往清河的马车。 崔氏:咦?总感觉仿佛忘记了什么? 空巢老人永宁侯:呵呵。 阮琨宁bug一样的孩子总是格外讨人喜欢,刷荣王妃的好感度简直是不要太轻松。 在阮琨宁的四岁生日后隔一日,荣王妃就被太医诊出有了一个月的身孕,这就更加让她觉得外甥女是命里带福的,这种感情在她生下一对双生子之后达到了顶峰,甚至于连带着荣王也格外的喜欢她。 这对儿男孩子才两岁,怕早早夭折,还没有起名,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因此荣王妃才没有同崔氏一道返回清河祖宅,此刻见了阮承瑞与阮琨宁过来,自是欢迎。 而阮琨宁也发现,荣王府堪称风水宝地,她的“白花撕x大战”系列任务,奇迹般的在这里刷了好几个。 “白花撕x大战”系列任务之一:文家表妹 韦青柯对于表弟表妹来自己家小住,持欢迎态度,他同阮承瑞算是青梅竹马(?),同阮琨宁关系也很好,两个弟弟虽然萌萌哒很可爱,但是毕竟太小,暂时没有办法一起愉快的玩耍,每日同他做伴的也只有阮承瑞兄妹了。 文家表妹登场的时候,这三个熊孩子凑到一起,正在无所事事无聊得蹲在一起数蚂蚁呢,可巧得了她这个乐子。 这个文家表妹不是韦青柯的表妹,而是荣王的表妹。 皇帝与荣王的生母,过世的皇太后出身文家。 借着这股东风,文家在先帝时期便一跃成为金陵名门,很有一些人买账。 按理说,一下子达到这种地步,对于这个家族而言,至少是少奋斗了几十年,很是可以知足了。只可惜,文家家主是个拎不清的,总要文家同几大世家并肩才肯满意,所以对于如今文家的地位很是不忿。 先帝当年也是草莽,得人赏识参军,才慢慢爬了上去,最终称帝。 文家当年虽然只是中等之家,境遇却也比创业之初的先帝好得多,对于先帝很是看不起,只随意的给了一个老实本分的庶女,还险些结了仇,在先帝打天下的时候,不仅没有支持这个便宜女婿,反而是追随了先帝的对手,简直是坑爹至极。 所幸文太后生性宽厚,贤良淑德,为先帝劳心劳力,时常劝说先帝善待文家,所以文家才得以保留至今,而不是先帝一 上位就抄了家。 今上是知道当年旧事的,所以对于文家这一伙子人很不感冒,也因此,直到如今文家在上流社会里头其实也混的平平。 ——可是架不住文家人作死能力6到飞起。 这时候,就看出沟通的必要性了。 文家人想的是,皇太后出自我家,皇帝都应该管我叫一声舅舅,先帝死了,皇太后死了,天老大老子就是老二啊。 皇帝想的是:你算个蛋! 文家人想的是:皇帝外甥的原配死了,哎呦喂真是太好了,叫我们家闺女嫁过去就是了,我们都不嫌弃你之前娶过,你看,我们多大度! 皇帝想的是:滚,不滚搞死你! 文家人想的是:什么?居然娶了谢家的姑娘?有没有把你舅舅放在眼里?! 皇帝想的是:朕说话算话,说搞死你就搞死你! 文家家主想的是:有没有把你舅舅我放在眼里?! 皇帝想的是:没什么好说的了,直接搞死你! 文家家主大概只能勉强算是个半脑残,但皇帝绝对是个十成十的真鬼畜,做事干净而又狠辣。 你不是给自己家的姑娘求姻缘,缺男人吗? 朕这就成全你,当即就下令把文家嫡出姑娘都嫁到了朝中的低阶官员里头。 有多低呢,最高的是布政司督事,从七品。 搁在现代也是处级干部,但是在文家的对比之下,绝对是低嫁的不能再低了。 在文家家主不可置信的眼光中,皇帝冷笑着下令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皇宫的杖责可不是闹着玩的,硬生生打断了文家家主的骨头,回家躺了几年才好起来。 以至于此后文家家主每每见了皇帝都抖得跟鹌鹑一样,皇帝指东他绝不敢向西,皇帝让打狗,他绝不敢撵鸡,一连过了几年卑躬屈膝猪狗不如的日子,文家才渐渐地得以被启用,在朝堂上占了一个位置,重新抖了起来。 他们当然再不敢去皇帝面前抖,试试多年之后皇帝的心肠有没有软,只好跑到荣王这个看起来是软柿子的外甥这里,来刷刷存在感了…… 这个文家表妹并不是嫡出,不过想想也是,嫡出的那一波都被皇帝辣手摧花了,留下来的只能是后来长起来的庶女。 近年来,眼见着皇帝对文家的态度好了几分,文家的小心思不可避免的又生出 来了。 皇宫里头他们是不敢奢想了,不过荣王的后院还是很空旷的嘛,空寂了这些年,如今总该热闹一些,所以就叫文萱萱前去走动一下,就算是当不了正妃,侧妃之位也该有。 ——荣王总得顾忌他母家的脸面。 文萱萱年方二八,正是一朵嫩花儿的年纪,眉如墨画,肤光胜雪,鹅黄色的云烟衫粉嫩如芽,苏缎的千水裙摇曳生姿,明艳不可方物。 一行人到了荣王府门口便被拦下,文萱萱坐在轿内,心头暗憋口气,向侍女送一个眼色过去,那侍女便上前斥道:“好大狗胆,可知我家姑娘是谁? ——那可是荣王正经的表妹,文家的大姑娘,你们王妃见了都得恭恭敬敬的,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胆敢在这儿拦着!” 门房生性谨慎圆滑,一听这话,当即就陪着笑道:“不知是姑娘来了,未曾迎接,是小人的过错,只是还请叫我们通报一声,也好叫里头人出来迎不是?” 这个“迎”字,极大的取悦了文萱萱。 自己的身份,就是荣王妃也要高看一眼,哪里有就这么进去的道理,自然是要她出来迎的。 她抬起头,向那门房吩咐:“去吧。” 那侍女看着门房进去,向着文萱萱愤愤道:“真是没有规矩,姑娘嫁过来之后,很应该整整这府里的风气。” 文萱萱点点头,也很以为然:“自然是要好好管的,不然叫外人看了,算是怎么一回事。” 那门房进了王府通报,迎面却见韦青柯三人正无聊的数蚂蚁,见他行色匆匆,韦青柯眉头一皱:“如此张皇失措,像什么样子!” 第28章 骗子 门房见了世子,也就有了主心骨:“王爷的表妹,文家的姑娘在外头,还请世子吩咐。” 当年文家搞得那些烂事,韦青柯也知道。 生在王府的孩子哪有真傻的,傻也是装傻罢了。 一听文家姑娘上门,他就明白了其中关窍,不由暗骂一句好了伤疤忘了疼。 ——哪家上门的时候,不晓得提前送拜帖过来,偏偏文家不把自己当外人,一顶小轿就过来了,来的还不是当家太太,而是未出阁的姑娘,真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为了攀高枝,竟全然不顾自己脸面了。 文家当年的事情闹得很大,传的满城风雨,所以阮承瑞对于个盛产奇葩的文家也是知道的,一听门房过来禀报,便隐隐的知晓了文家是什么意思,不屑的一撇嘴。 永宁侯没有妾室,几个孩子都是嫡出,对于送上门去做妾的人都很看不起,见一侧的阮琨宁懵懵懂懂,便低声向她科普当年文家的盛举。 阮琨宁:这个皇帝干的……真是深得我心啊! 韦青柯正在思量如何处理,阮承瑞却已经跳起来了:“姨母午后便带着两个弟弟歇下了,这会儿还睡着呢,她算个什么东西,哪里有惊扰姨母的道理,且叫咱们去会会她。” 阮琨宁想了想,提了一个直冒坏水儿的主意,向着韦青柯道:“文家到底是姨夫的母家,教出的姑娘必定都是温文知礼的,怎么会做出这种直接上门的丢人现眼之事?不如我们去会一会外头那个假冒认亲的女子,再遣人知会文家一声,免得有人打着他们家姑娘的名头行骗,坏了他们家的名声。” 韦青柯与阮承瑞迎风一抖,决定离阮琨宁这个心机婊远一点,生怕那一天被下了黑手。 韦明玄:就这么轻飘飘的击败了自己最大的对手,真是有点开心不起来呢…… 但饶是如此,两个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法子极妙。 谁让这个女人不知道送个帖子过来,谁知道她是哪颗葱,打了也是白打。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念头,三人暗搓搓的制定了行动方案。 文萱萱正在外头翘首以待,等了好一会儿,见那门房还没有回来,也不曾有其他人过来请安,心中便有了几分不耐,柳眉一竖,正要轻斥几句,那府门便开了,那门房走在前头,身后还跟着三个粉雕玉琢的孩子。 文萱萱嗤笑一声,觉得荣王妃故意敷衍,不想叫 自己入府,便拿着几个孩子来打发自己,不由更生怨愤。 对于这种送上门的贱人,阮琨宁也不想同她客气,直奔主题道:“你说你是哪家姑娘?” 文萱萱见她同自己说话失礼,毫无恭谨之意,心里头也不是很痛快,到底是有几分顾忌,当即冷冷道:“你又是谁家孩子?”荣王妃只有三个公子,没有姑娘,这她还是知道的。 阮琨宁笑嘻嘻道:“我是永宁侯府的姑娘,你呢?” 听她说是永宁侯府的姑娘,文萱萱连表面上的那份客气都懒得装了,说白了也是荣王妃的亲戚,何必给她什么好脸。 主人家都没有说话,一个客人就过来,可见是没有规矩的,永宁侯府虽然也是权贵之家,但是在文家面前可是不够看。 那可是皇帝的母家,皇帝都得管自己父亲叫舅舅呢,真论起来,自己就算不是公主,也是同郡主差不多的。 哦,对于当年皇帝把舅舅骨头打断这件事,她选择忽视了。 轻蔑的剜了她一眼,她傲气道:“我是文家的姑娘,荣亲王正经的表妹,你年纪小小也忒没规矩,主人家都没发话,哪里轮得到你出头。” 就等着她自己说出身份呢。 韦青柯与阮承瑞终于可以他们出场了,当即喝道:“还不把这个骗子拿下!” 荣王府看着是无限荣耀,但实质上却是在走钢丝,毕竟,先帝嫡子的名头,委实不是那么好担的。 荣王夫妻唯恐皇帝顾忌,只恨不能将自己变成秃子,好叫人抓不到什么由头生事,也是因此,荣王妃治府极严。 这样的强压之下,目前在府里能够发号命令的也就是荣王,荣王妃,世子韦青柯三个罢了。 令行禁止,韦青柯一声令下,护卫当即就上前将文萱萱并两个侍女按倒,马车的车夫也随即被控制住。 文萱萱摔倒在地,大惊失色,想跳起来叫骂,却被人按住,根本无法起身。 她奋力抬起头,声音尖锐,冲着韦青柯斥道:“放肆!你可知我是谁?竟敢如此行事,毫无尊卑!” 顿了顿,她喝道:“是不是荣王妃叫你这么做的?!她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对我!叫表哥知道,定然饶不了她!” 韦青柯本就对她心生厌恶,听她如此言语更是火冒三丈,嗤笑一声,冷冷喝道:“掌嘴!” 荣王府的护卫可不是吃素的,全部都是 训练有素的壮年男子,一个耳光过去,就是一声脆响伴着一声惨叫,一张明丽的俏脸即刻就肿了起来。 那护卫毫无怜香惜玉之情,一连几十耳光狠狠甩下去,脸肿的比原先大了一倍,巴掌脸也变成了南瓜脸,全然不见之前的美感,微微一抬脸,便见嘴角一道血痕蜿蜒着留下。 韦青柯的确打算收拾这女人,却不打算杀她脏了自己的手,见打的差不多了,便示意左右停手。 上前一步,他蹲下身来,打量一下文萱萱此刻的惨象,心满意足的道:“看看这张脸,多可怜呐。” 文萱萱眼睛肿成一条缝,连视线都被挡住一多半,只隐隐看见一个人影,脸上似乎还隐隐的带着笑。 她心里头的恨意翻滚不停,简直恨不得即刻叫这几人去死,刚刚想张口斥责他们自己,嘴角就是一痛,几颗牙齿顺着微张的唇缓缓地落到了地上…… 韦青柯低头见了,没忍住就是一笑,笑声初落,便觉文萱萱目光中的愤恨更加了一层,怨毒之色直要凝成实质,狠狠捅死自己一般,这才缓缓地开口道:“文家可是我父王外家,一向得皇伯父亲自教导,规矩的很。 你这婆娘连个帖子都没送,就敢冒充文家的姑娘上门?文家姑娘一向都是规规矩矩的,在外颐指气使这种事,想必是做不出来的。” 他细细的观察着文萱萱神色,见她表情更加狰狞之后,才轻轻地吐出一句话:“你以为全天下,都是你这种无耻之辈不成?” 文萱萱眼睛划过一道厉色,只恨不能射出刀子来,真真是目眦尽裂。 韦青柯见她如此情状,心里反而更痛快几分:“你虽恬不知徒,我却不打算赶尽杀绝。” 他微妙的停了停,这才带着无限恶意的道:“来人,把这几个人一起捆了,送到文家去,叫他们来处置这骗子去,总不好脏了我的手。” 文萱萱心知他们必不敢杀她,最后还是得乖乖地把自己送回去,挨打的时候也是想着这一茬才忍下去,只等回了文家告了父亲,到时候再收拾他们。 ——若是叫父亲去皇帝表哥那里告一状,只看你怎么收场! 届时,必定要荣王表哥休了荣王妃那个毒妇才是! 可韦青柯说,要直接把自己捆着送回文家,这怎么可以?! 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自己岂不是再没有脸面活下去了? 丢了文家的脸,父亲也是不会放过 自己的,而家里那群庶妹从来都是抬高踩低的,自己素日里待她们也称不上友善,结怨甚多。 如此一来,岂不是会活生生折辱死自己?! 她心中大惊,眼泪顺势就流出来了,端的是楚楚可怜的风姿,想着叫韦青柯心软,不要如此绝情。 只可惜她忘了,在那张脸还完好的时候做出那些神情,会叫男人产生保护欲,可是按照如今她那张猪头脸,只会叫人觉得恶心。 韦青柯对她本就深恶痛绝,更不必说现在了,见她此刻还有心思动心机,心里就是一哂,当即就对护卫之首道:“你亲自走一趟,务必要把人送到,只说咱们找到一个冒充文家小姐的骗子,生怕坏了文家姑娘的清誉,便送到文家,叫他们看着处理也就是了。” 侍卫点头称是,带了几个护卫麻利的捆了文萱萱几人,往文家的方向去了。 阮琨宁&阮承瑞表示:天啊,我表哥霸气起来,简直简直要爆表了! 她正想着,便听见系统发声了。 【叮咚!白花撕x大战当前进度十分之一,宿主菌速度真是蛮快嘛。】 阮琨宁:“……这还只是做助攻罢了,撕了一场就身心俱疲。” 【就当是热身运动嘛,接下来还有九场硬仗要打呢……】 阮琨宁:“心好累!积分真的不能再加一点吗?!” 【给宝宝可以你爱的抱抱。】 阮琨宁:“……滚!” 第29章 挑衅 阳光下并排站了三条咸鱼,韦青柯、阮承瑞、阮琨宁。 文家的事就这么了了,文家再怎么气恼,也不能对人说:没错,这个不规矩的就是我家姑娘。 如此一来,也就只能硬生生吞了这枚苦果,心里有多恨那几条咸鱼乃至于暗地里给咸鱼身上抹盐的荣王妃就不必说了,但凡有机会,便会回敬的。 荣王妃虽不将文家看在眼里,但也不打算纵容他们的自作主张。 ——不然,日后岂不是更爱捅娄子了? 所以就叫他们三个去太阳下站三个时辰,期间不许吃东西,不许喝水,也不许交头接耳。 三个时辰,整整六个小时,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阮琨宁到底是女孩子,年纪又小,而且最得荣王妃疼爱,荣王妃只看阮琨宁摇摇晃晃的似乎要站不住就心软了,不过一刻钟,就被叫过去高床软枕的伺候着了。 再者,荣王妃主要还是觉得,这次的鬼主意是两个男孩子出的,只是怕叫他们兄妹之间生了嫌隙,这才叫阮琨宁随着一起过去受罚的,所以此刻对她也很容易心软。 韦青柯:想哭,难过。 阮承瑞:想哭,也很难过。 这两个倒霉孩子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体会过难兄难弟的含义,在外头站了三个时辰,最后腿都动不了,是叫人抬回屋里的。 荣王回来见了两个孩子的惨象也是心疼,听荣王妃说了事情的始终之后就更加支持他们了,可是一想妻子顾虑的也有道理,也就没有抱怨下去,只阴森森的去了两个孩子屋里头保证道:“明日我就进宫告他们一状!眼见着消停了这些年,却不想他们稍一恢复元气就马上复发,反了他了!” 荣王说到做到,第二日一早便入宫向皇帝哭诉,皇帝对于这个弟弟很有几分同胞之情,至少不会为这种小事拂了荣王面子。 当皇帝这种生物真心想搞破坏时,效果必然是毁灭性的。 皇帝下旨申斥文家,所有出仕的子弟官职都被撸了——反正本来的官职也不高。 另外派遣文家嫡系前往皇陵,为先帝尽忠守墓去,出手就断了文家的根,狠辣至极。 围观群众表示:皇帝的杀伤力堪称bug级别的,万万不要得罪。 阮琨宁坐在屋里,看着面前并排躺着的两个小宝贝,小脸粉嫩嫩的,头发乌黑,眼珠明亮,圆鼓鼓的小肚子挺着,眼睛灵动的四 处转,她突然有了当初韦青柯面对着她时的感觉:真的好萌好萌啊! 荣王妃脸上带着母亲的柔和,向她笑道:“阿宁小时候,也是这么可爱的。” 阮琨宁得意的哼了一声:“那是当然啦。” “明日安国公太夫人六十大寿,阿宁同我一道去吧,金陵的贵女们,你总该见见了。” 阮琨宁眼珠转转:“表哥跟哥哥呢?也去吗?” 荣王妃好笑的点点她:“他们两个两条腿都站不住,哪里敢出门去?” 那三个时辰的罚站,对于那两条咸鱼的双腿造成了毁灭性打击,一天过去了还是不行,大夫看了之后说,只怕要歇几天了。 荣王妃便叫他们两个在屋里老实呆着,这两日不必请安了。 阮琨宁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发笑,想了想觉得自己有点不地道,同荣王妃说了一声,便往那两只的院子里去了。 她过去的时候,那两个人正哀哀的躺在软榻上叹气。 阮承瑞见她来了,心里头的不平就冒出来了,顺手就把手边的书本扔过去:“你这叛徒,有没有同甘共苦的自觉!” 韦青柯在一旁躺着没说话,只默默地用无声的眼神谴责她,等待她的忏悔。 阮琨宁灵活的躲过了那本书,嬉皮笑脸道:“别生气啊,我这不是来看你们了嘛。” 韦青柯呵呵一声:“如果你能够收起脸上的幸灾乐祸,我或许会安慰一点。” 阮琨宁:“你们就当成没有看见嘛,不然心里头多难受啊。” 阮承瑞&韦青柯:你赶快滚! 第二天阮琨宁起的很早,为今日的出门做准备。 ——我可是要成为万人迷的女人,怎么能随随便便? 浅紫色衫裙上绣了小朵的连枝丁香,发丝挽成小髻,上头簪了几只水晶琼花钗,瞧起来清新秀美的很,一眼看过去,小姑娘宛如紫丁香一般俊俏雅致,荣王妃见了,也是赞个不停。 金陵权贵之间的的联姻关系错综复杂,一家往往牵扯许多家,如此球滚球,简直能跟全城的人家七拐八拐的扯上关系,宫门口的侍卫,闹不好还能管着苏丞相叫一声叔祖呢,所以每每请客就是一大拨人,七大姑八大姨的上门。 阮琨宁随着荣王妃到场时,便发现安国公府果真是热闹非凡,名流广聚。 初级万人迷阮琨宁很自然的收获了一众 的目光,萌萌哒三头身简直是如同聚光灯一般,将一众贵妇的目光密密麻麻的吸引了过来,让她很有点羊入狼群的感觉。 荣王妃作为皇帝胞弟的正妻,在一众命妇中算是领头羊,又因清河崔氏嫡长女出身,很得清贵之家的好感,双重身份之下,到场之后,是安国公夫人丁氏亲自迎了出来。 这位夫人出身商贾巨富之家,在重农轻商,商贾为末的时代,能够从商家女进化为国公夫人,简直可以写一部女性传奇逆袭小说。 ——至少在目前,还是无法复制的传奇。 大喜的日子里,安国公夫人一袭水红色的衫裙,上头金织银缕的绣了大簇的魏紫,倭堕髻上嵌珊瑚绿雪含芳簪,人还没有走到荣王妃面前,笑声便先过来了,声音也是和气:“哎呦,王妃娘娘竟能舍了两位小公子亲自前来,府里头真是蓬荜生辉,怪不得大清早便听见外头喜鹊在叫,原是为了这一桩。” 荣王妃顺着她的话头,笑吟吟的道:“老太君过寿,做晚辈的怎么好不来?你倒说的我不好意思。” 荣王妃如此给面子,言语里也给了婆婆体面,安国公夫人脸上的笑意便更深了,轻轻一抚手,道:“我竟糊涂了,只顾着同王妃说话,却不曾请进去喝茶,罪过、罪过。” 荣王妃也是一笑:“哪里的话,如今也不算迟。” 安国公夫人后退一步,请荣王妃先行,荣王妃略一推辞,两人相持不下,并排着向前厅去了。 不经意间一低头,安国公夫人这才注意到一侧的阮琨宁,她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殷勤的上前一步道:“六姑娘也来了,也是,永宁侯夫人回清河了……” 她眼睛更亮了,甚至忍不住兴奋的搓了搓手,目光闪闪的直叫阮琨宁心里发寒。 踌躇了一会儿,安国公夫人还是捏住了阮琨宁的小肥手:“六姑娘可要好好玩啊,到了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 遍地粉丝的阮琨宁,被一只粉丝捉住了! 平日里同崔氏出门的时候,都是崔氏来拦截这些狂蜂浪蝶(?)的,如今崔氏一走,却是苦了阮琨宁。 荣王妃虽然战斗力同崔氏一样强悍,但是毕竟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远比不上崔氏的身经百战,所以只能站在一边讶异了。 阮琨宁:“……” 阿娘救我! 姨母你别干看着啊! 荣王妃:好像有点明白阿 妹素日里的感受了呢……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荣王妃总算是帮她摆脱了这个大龄迷妹,拉着依依不舍的安国公夫人往前厅去了, 那里往往都是上了年纪的命妇,她一个小孩子过去反而枯燥无聊,荣王妃便将阮琨宁托付给徐云姗照料。 当然,这其中也有叫她们姑嫂多多相处,培养一下感情的意思在。 徐云姗知晓荣王妃的善意,心里头暗暗感激。 她同阮琨烟交好,又同阮承清有了婚约,对着阮琨宁也是格外和善,见她似乎对于一众人疲于应对,便善解人意的带了她往后花园的凉亭去,好歹是喘口气。 凉亭里影影绰绰的坐了几个姑娘,却不知是哪家的贵女。 其中一个的声音似乎格外尖锐,透过郁郁葱葱的花木传到了两个人耳朵里:“年纪小小的就这么不安分,瞧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同她那个姐姐一般勾三搭四,眼看着就不是个正经的,这样的门户还敢说是懂规矩的,真真是贻笑大方!” 阮琨宁:“……” 我日啊,这婆娘说的是我和我家阿姐吗? 谁给你的狗胆? 小婊砸,论撕逼本宝宝还没有怕过谁呢,你知道吗?! 第30章 脑残 徐云姗心底亦是忿忿——阮琨烟是她密友,永宁侯府将是她的归宿,听人这般诋毁,哪里能不生气? 见阮琨宁也听出对方是在指桑骂槐,她便压住心中火气,向她低声解释道:“那是安国公夫人的娘家侄女丁丹黎,素日里就张狂得很——出身商贾,小家子气十足。” 两个人正咬耳朵,就听一个平和柔婉的声音隐隐传来:“背后议论人长短,委实称不上光明磊落,丁妹妹勿要如此。” 徐云姗会意的继续解释:“是镇国公家的嫡出姑娘,狄琴苏。” 阮琨宁点点头,也不躲避,拉着徐云姗,径直走进凉亭。 里头坐了三个姑娘,都是十四五岁的样子,也许是来自彼此的敌意太强,阮琨宁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右手边着明蓝色衣裙的姑娘,心里估计着她大概就是那个丁丹黎。 【叮咚。系统友情提示,丁丹黎黑化值开启,现综合数值如下。 宅斗技能点:74 武力值:30 黑化值:20 对宿主友善值:-10】 阮琨宁:“……” 【这个黑化值不容小觑,请宿主注意安全。】 阮琨宁:“我都没见过她,怎么平白的友善值拉的这么低?” 【友情科普,她喜欢她的表哥。】 阮琨宁无辜脸,冤枉极了:“我又不喜欢她的表哥,哪里来的阶级仇恨?” 【可是,她的表哥喜欢你阿姐……】 阮琨宁:“……我阿姐才多大,就有追求者了?” 【这个没节操的世界十三岁就允许结婚,娃娃亲也是有的……】 阮琨宁:“……哦” 凉亭里的姑娘见有人来,中间跟左侧的两个姑娘连忙起身,施了一礼,只丁丹黎静坐着不动,被中间的那姑娘拉了一把,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草草行了一礼。 徐云姗与阮琨宁二人,也随之还施一礼。 那两人只见阮琨宁的模样,便知道是刚好被正主儿碰上了,不免有些尴尬。 徐云姗同另两人也都是相识,心中几分不满,对她们的尴尬之色只作不知,神情淡淡的。 几人站着都不言语,气氛颇有些凝重,阮琨宁在心底一笑,向几人再施一礼,缓缓道:“家父永宁侯,阮氏琨宁有礼了。” 这话是 对着那三个姑娘说的,先压低自己去问别人,也是知礼,向着几人表了善意。 站在中间的姑娘身量最高,十四五岁的样子,体态匀称,袅袅扶柳,一身牡丹翠绿的烟纱碧霞罗裙,如云的秀发梳起了同心髻,白净的面庞上只淡淡的覆了粉。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向着阮琨宁回了一礼,脸庞上似乎泛着珍珠一般柔和的光彩,声音也是珍珠一样柔和:“家父镇国公,狄氏狄琴苏有礼。” 阮琨宁记得她的声音,是刚刚制止丁丹黎的姑娘,对她印象蛮好,见她如此彬彬有礼,也冲着她甜甜一笑。 【叮咚!系统友情提示,狄琴苏黑化值开启,现综合数值如下。 宅斗技能点:82 武力值:30 黑化值:50 对宿主友善值:-20】 阮琨宁:“……” “啪”的一声,打的她脸疼。 阮琨宁:“……她也喜欢丁丹黎的表哥吗?这个表哥是不是太讨人喜欢了一点?难不成,也有个万人迷系统跟着他?!” 【那倒不是……金陵每三年都会评选四姝,你阿姐是这一届的榜首。】 阮琨宁好像隐隐的明白了什么:“那她呢?” 系统言简意赅:【万年老二。】 阮琨宁:“……” 左手边的姑娘比狄琴苏小一些,长相同狄琴苏有几分相似,却不如她出彩,一袭月白色的衫裙,中规中矩的梳了垂髻,眉毛弯弯如同新月,很秀气。 她神色局促,似乎有些尴尬:“家父镇国公,狄氏琴溪有礼了。” 她的装束远不如狄琴苏,在后者面前也有些唯唯诺诺,想必是庶出,她对于庶出不怎么喜欢,但是也不讨厌,脸上未显示出异样,同样报以一笑。 丁丹黎见另外两人都说了,自己不好例外,只好向前马马虎虎的行了一礼。 毕竟是商贾出身,对于自己的家世难以启齿,在官家千金面前,天然就矮一头,丁丹黎脸色变幻不定一会,终于还是没有提自己出身:“丁氏丹黎有礼了。” 阮琨宁神色不变,笑盈盈的向丁丹黎再施一礼:“原是右督御史丁大人家的千金,还请恕我眼拙,竟不曾认出来,在家的时候,阿爹便说同丁伯父交好,叫我若是能遇见,无论如何都要来给姐姐问安的。” 话音一落,凉亭里便安静了一瞬,狄琴苏眉头微动,又随即平复了起来,脸上挂着笑,却不像刚刚那般自然。 ——这个六姑娘,原来也不是善茬儿。 丁丹黎只觉这话是“啪”的一声,在自己脸上打了一记耳光,脸色瞬时就涨红了起来,火辣辣的疼。 眼神怨愤的瞪着阮琨宁,却见她一派天真浪漫的样子,似乎对于自己所说的话又多招人恨一无所觉,便硬生生压住了火气,强笑道:“妹妹搞错了,我并不是右督御史家的千金,只是同样姓丁罢了。” 阮琨宁的声音更无辜了:“呀!原是我认错了,既然如此,姐姐想必是通政司参议府上的千金?哎呀呀,一时认错,委实糊涂,姐姐只管罚我罢,我是绝无二话的。” 丁丹黎神色里遗漏出一丝狰狞之色,到底顾忌着她身份,只咬着牙道:“妹妹又搞错了,我也不是通政司参议府上的姑娘,家父丁平之。” 阮琨宁转向徐云姗,语气里全是淡淡的疑问:“我见识少,竟不知这位丁伯父在京中出任何职?难不成,是巡牧地方的封疆大吏吗?” 这幅无辜的神情直看得徐云姗想要发笑,顾忌着眼前的形式,却也只好生生的忍了。 本来,她是想着自己找丁丹黎理论的,却被阮琨宁拦住,只说这种事交给她便好。 徐云姗知晓她的好意——自己虽然同阮承清订了亲,可到底是没有嫁过去,如今堂而皇之的替永宁侯府说话,难免被人议论,有失清誉,由阮琨宁开口,维护自家颜面,要好一些。 可阮琨宁毕竟年纪尚幼,纵然有她在一边看着,却也怕吃亏。 毕竟,闺阁的千金们最是擅长四两拨千斤,软刀子伤人,却不想阮琨宁战斗力如此强悍,短短几句,只撕得丁丹黎哑口无言,说不上话来。 听了阮琨宁的问话,她心里头也是好笑,面上却是滴水不漏,只作对于丁丹黎家世不知一般:“我却是不知的,还是叫丁姑娘自己说罢。” 丁丹黎恨恨的瞪着阮琨宁,只恨不得上去咬她一口肉下来,但是被人逼问到头上,却是不好不答,她眼圈一红,看向了几个看热闹的围观群众。 徐云姗是同阮琨宁一起来的,金陵中也流传着她同永宁侯府世子阮承清订婚的事,想必是不会帮自己了,所以丁丹黎的目光直直向着狄琴苏去了。 狄琴苏眼看着丁丹黎被一个小孩子问的哑口无言,心里头就不打 算帮她了,谁愿意要一个猪队友! 再者,为了商贾丁家的女儿——撑死算是安国公府的侄女罢了,去得罪了定国公府与永宁侯府的嫡女,她又不是脑子有病。 定国公有好几门强而有力的姻亲,永宁侯府连着的是清河崔氏与荣王府,实力对比如此明显,她还没有这么蠢,主动去为自己树两个强敌,掉到这个泥坑里头,于是便懒懒的垂下眼睑,对着丁丹黎哀求的目光视若无睹。 狄琴苏是镇国公府嫡出,尚且都不敢搀和进去,更不必说狄琴溪一个庶女,躲都来不及,怎么敢自己一头撞进去? 因此,狄琴溪也是低着头,只作不知。 见指望不上狄琴苏,丁丹黎不由得心中暗恨。 ——素日里姐姐妹妹说的好听,用上了却屁都不放一个! 她咬了咬牙,再次强笑着道:“家父是关中巨贾丁平之,并非官身,妹妹谬赞了。” 她特意点出了巨贾这个词,含蓄的提示自己身份不容小觑,再者,也是想着自己已经被这般下了面子,阮琨宁也该适可而止,不要做得太过分,却不想,径直遭到了阮琨宁的迎头痛斥。 “好生大胆!既是商贾出身,便该知晓士农工商礼不可乱,方才竟敢生受我的礼,你哪里来的底气? 先帝时编纂的《大齐律商贾令》第二十一条有载,贾人不得衣绸乘轿,虽富无以芳华。你这一身杭州苏锦,一寸一金呢,你是从哪里借的胆子,将先帝视若无物,将朝廷法度视作耳边风? 难不成这便是你们家的教养?上梁不正下梁歪,可见家风如何!” 阮琨宁可不打算轻饶她,说几句话就轻飘飘过去。 她不是圣母,可没有这么大的善心,再怎么也要把她讽刺自家的话回敬了才是! 此话一出口,不只是丁丹黎愣住了,就连一侧看戏的狄琴苏也是一怔。 果然呢,阮家的姑娘,真是没一个软的,这个阮琨宁也是一样,同她姐姐一般,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难对付的很。 丁丹黎脸色大变,脸上的红润瞬间退却,一下子惨白起来。 这个条例的确是有的,只是近年来查的没有那般严苛了,所以底下才松泛了起来,只不叫人捉住,便没什么大碍,可如今她却是被人明晃晃的指出来了,怎么能不心惊肉跳。 她再轻狂,却也知道此事的严重,万万不敢给家里扣上一个不尊法度 的帽子,到时候无论她在家多得宠,只怕都没有好果子吃。 当即就扑通一声跪下,朝着阮琨宁颤声道:“我素来粗莽,妹妹千万不要同我计较,今日原是我的不是,明日自当登门向妹妹赔罪,还请妹妹放过姐姐这回吧。” 阮琨宁也没真的要弄死她,若是真把她投进牢里,只怕就是同安国公结仇了,也是叫安国公老夫人晦气,但心里却也不想就这样轻轻放过,只笑道:“毕竟是老夫人的寿辰,不好闹出许多事情来,,登门赔罪便不必了,只是丁姑娘想来累了,还是早些回家去吧。 我这个人呢,素来最讲究规矩,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最好,若是犯到了我头上,我也是不怕事的,明白吗?” 丁丹黎此刻哪里敢不应,甚至于对于阮琨宁的放过隐隐带了一丝感激,当即就谢道:“原是我的不是,自然唯妹妹的话是从。” 她此刻只想着回家去撕了这身晦气衣裳,慌慌张张的说完,生怕阮琨宁拦下她,便急匆匆的带着侍女离去了。 【叮咚!白花撕x大战当前进度十分之二,宿主果然是最棒的,请继续加油么么哒。】 阮琨宁:“借你吉言。” 轻轻舒一口气,她唤了顺英一声:“去向安国公夫人告罪,将方才之事言明,扰了她的娇客,是我的不是,还请夫人勿怪。” 狄琴苏眯着眼睛看丁丹黎远去的背影,本就对阮琨宁颇有忌惮,又听她行事如此缜密,心里头对她的警惕就更加提了一层。 收拾丁丹黎这个废物没什么难的,反而叫安国公夫人感激,这才是本事。 年纪如此小,心机就如此了得,真是不得不防。 她若有所思的笑了笑,看起来应该做一点什么了,不然,岂不是叫她太得意了。 年纪轻轻的,总该受一点挫折,才能知道天高地厚,她可不介意帮她一把。 第31章 恶毒 韦明玄表示他很不爽。 前世的这个时候,阮阮已经做了皇五女的伴读,同自己结识,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可今生的这个时候,阮阮已经在荣王府住了好些日子,每日同韦青柯朝夕相处,形影不离(?),谁晓得韦青柯那个油头粉面(?)的家伙,会占阮阮什么便宜! 伐开心。 前几日,后宫里的那场撕逼大战在皇帝的主持下总算是有了结果,后宫里少了一个宣妃,多了一位宣贵妃,少了一位苏贵妃,多了一位苏昭容,表面上有了很多不一样,但是点名表上的人数还是没有变化的。 卢氏逆袭踢掉了苏贵妃,一跃成为后宫的二号人物,位分仅仅在皇后之下,这个进度是谁都没有想到的,饶是韦明玄重来一世也不得不暗自庆幸,幸亏卢氏于子嗣有碍,不然,接下来的几年无论是皇后还是自己,恐怕都会很难熬。 当然,比起容妃与苏昭容来,自己这边的日子已经是非常好过了。 宣贵妃在得知自己不会有机会生儿育女之后,一夜之间解锁了所有攻击方式,对着容妃与苏昭容这两个明面上的罪魁祸首就是一阵猛轰,闹得两个前任宠妃灰头土脸,苦不堪言。 宣贵妃入宫时日尚短,根基不稳,也搞不清皇帝如今对她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暂时还不敢把手伸到前朝上去,也无法为二皇子提供实质性的帮助,但是只扳倒了苏贵妃,叫她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昭容这一点,就足够叫二皇子兴奋不已了。 皇长子最大的依仗有三。 其一是序列居长,占据了长子的名头,其二是生母尚在且身居高位,是仅次于皇后的贵妃,其三就是苏丞相作为外家的扶持。 对于二皇子来说,第一点是无法改变的,除非他能穿越回多年前把苏贵妃干掉,否则都是无济于事。 第三点也不是很重要,有能力去夺位的,无非就是皇长子,二皇子,六皇子罢了。 皇长子有苏家,自己有陇西李氏,六皇子有陈郡谢氏,这几个外家大致上旗鼓相当,完全可以忽略这方面的影响。 而唯一能够下手的,也就只是第二点了。 苏贵妃毕竟只是是一个人,而人都是会犯错的,只要找到一个由头,就能把她拖下贵妃之位,无形之中削弱皇长子一系实力,釜底抽薪。 他等了许多年,都未曾等到这个时机,而卢氏入宫不过一月就做到了,怎能叫他不由衷 的兴奋。 这几日上朝时,每每见到大皇子那张青白不定的脸,就能叫他宽慰好些呢。 他心里甚至有点隐秘的庆幸——幸亏卢氏自己生不了孩子,若是叫她生一个皇子出来,那还得了? 岂不是养虎为患了吗。 韦明玄此刻正站在安国公府上的假山旁,视线对着的便是阮琨宁所在的凉亭,亲眼见证了阮琨宁手撕丁丹黎,他表示:阮阮还是那么强悍,不过我还是很喜欢,么么我阮! 他并不是会等着天上掉馅饼的人,既然命运的轨迹把阮阮送离了他身边,那就由自己主动追上去好了,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永宁侯府的位置决定了他无法直接去结识阮阮,只好迂回一点,在这种广邀宾客的日子里,多多来几次偶遇。 他远远地望着阮阮走出凉亭,心里也有几分激动。 ——毕竟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怎么会不忐忑呢。 嗯,上一次在兰陵长公主府上的坑爹经历被他从脑海里划掉了,这种操蛋的记忆就应该清空后再格式化才对…… 狄琴苏唇角弯起一个优雅的弧度,宛如半开的茶花一般清雅,向阮琨宁道:“丁家妹妹也是不严谨,阮妹妹不要同她计较。” 阮琨宁还没有说话,徐云姗便轻轻笑了:“哪有什么计较不计较的,阿宁也只是担心丁妹妹轻狂,给家里招惹灾祸,好心提醒罢了,姐姐这么一说,不知情的,还以为阿宁不能容人呢。” 狄琴苏眼底闪过一抹不快,转瞬恢复自然:“的确是我考虑不周,向妹妹赔罪了。咱们在这里待久了,也是乏得很,前头的碧落湖景致清韵,咱们一同去瞧瞧?” 徐云姗深知狄琴苏对阮琨烟素来不喜,只怕对阿宁也连带着没什么好意,只是不好撕破脸,拂了她的面子:“狄姐姐有心,哪有不从的道理?” 狄琴苏笑道:“几位妹妹先行,我且去更衣,稍后便至。” 徐云姗与阮琨宁对视一眼,笑着应了。 目送着一行人往前头去,狄琴苏脸上的笑意终于落下,换为一片阴翳,低声笑道:“这小贱人也忒嚣张了些,同她那个姐姐真是一丘之貉!” 她身后的侍女碧书道:“届时叫莫淑到我们后头去,叫她下湖里喝几口水,再张狂不起来。” 莫淑是镇国公夫人为狄琴苏专门培养的侍女,一手暗器用的格外好,她凭着这个侍女,很 是给了许多贵女苦头吃,偏偏这种事又来的机隐,一般人抓不到证据,也只好自认倒霉。 碧若心里有些顾忌——万一事败,狄琴苏当然不会有什么事,最差也不过是弃卒保车罢了,倒霉的,还不是她们这些侍女吗? 再者,这位阮姑娘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善茬,未必能够如愿,万一发觉,后果岂不是不堪设想?如此一想,她心里就更是忐忑了,试探着问道:“姑娘可有把握?奴婢看着,定国公家的姑娘也在边上,她素来都是个精明的,阮姑娘又是她未来的小姑子,若是被发现了……” 碧若的本意是叫狄琴苏有所顾忌,将此事不了了之也就是了,却不想更加狄琴苏起了异心。 徐云姗是永宁侯府未来的当家主母,若是在这里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岂不是叫永宁侯府一同蒙羞? 那时候,阮家姑娘的名声还能好到那里去? 那个素来装模作样的阮琨烟还能那般得意吗? 若是徐云姗出事,有失清誉,这桩亲事永宁侯府是认呢,还是不认呢? 认了的话平白叫人恶心,不认的话岂不是开罪了定国公府? 倒不如自己顺手推他们一把,且看他们如何头疼去。 今日倒是个好日子,把这些看着不顺眼的东西一并收拾了,省心。 狄琴苏笑了,轻声问道:“李家表哥,今日可来了吗?” 镇国公夫人出身李家,并不是陇西李氏的李家,而是朝中的中等之家。 这位李家表哥不是别人,正是镇国公夫人嫡亲大哥的庶长子。 李夫人对于这个庶子很不待见,但是为了自己贤德的名声倒是一直留着他,饶是如此,却还是把他给养废了才放心,素日里只知道眠花宿柳,没个正行,还没有娶妻房里头就有几个姨娘了,通房更是不少。 他自己也浑不在意,如今正妻还没过门,已是儿女双全,这样一来,也没有几个正经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 ——废话,心得有多大才愿意嫁过去啊。 碧若一听狄琴苏打听这位李家表哥,就知道她心里头打的什么主意,当即就劝道:“姑娘三思,那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姑娘,还是同永宁侯府订了亲的,若是出了事……” 狄琴苏冷笑一声,看着这个几乎要吓破胆的侍女,冷冷嗤笑道:“若是出了事?出了事又怎样?难不成还要怪到我身上去不成!” 碧若则赞同道:“姑娘的打算好得很,早就该收拾一下这几个东西了,李家公子来了,刚刚奴婢还见着他呢,姑娘要不要奴婢去同他说一声?” 狄琴苏先是剜了碧若一眼,这才有心思搭理碧书:“去吧,叫他守在碧落湖一旁,听见有动静就赶快过去英雄救美,记得提醒他,成亲前,不要忘了给我送谢媒礼。” 碧书会意的笑了:“奴婢这就去安排,保管叫您满意!” 第32章 崩坏 韦明玄正懒懒的等着阮阮朝这边过来,余光瞥见了一侧正往这来的人影,心里就是一惊。 ——她怎会在此? 虽然只是一个侧影,可架不住他对于这个女人太熟悉了,只怕化成灰都能认出来。 转念一想,又觉得释然。 今生发生了那么多变化,她早早出现也是有可能的。 韦明玄的手指,不自觉的捏了起来。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外祖母母家的姑娘,出身晋阳王氏的姑娘,王扶婈。 若只是如此,韦明玄是不会如此印象深刻的,可架不住她还有另一层身份——造成前世自己与阮阮决裂的引子。 自己半生孤苦,皆由她起,此生再见,又怎么能不生恨? 阮琨宁正闲闲的走着,远远的看见一个风姿绝美的妹子弱柳生风经过,好奇之下,向徐云姗问道:“那是哪家的姑娘?好生出众。” 徐云姗对于王扶婈有所了解,才情不凡,出身虽好,身体却不佳,很少在人前露面,所以才没有在金陵四姝上占据一席之地:“是晋阳王氏的姑娘,王扶婈。” 阮琨宁眨眨眼,来了兴趣:“左右顺路,咱们且去看看吧。”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徐云姗自然不会反驳,笑着应了她,一道过去了。 韦明玄见王扶婈楚楚可怜的走过来,似乎走几步路就格外辛苦一般,就觉心里格外不痛快。 ——事实证明,当你看一个人不顺眼时,无论她做什么都是不顺眼的,韦明玄便是如此。 他不打算过去扶她一把,闹出来一堆男女授受不亲之事,目光随意的处一扫,只作没有看见,如此一来,却望见了阮琨宁一行人。 王扶婈本就是冲着这位表弟过来的,见他只是自顾自的站在那里,竟不想着搀扶自己一把,心里便多了几分哀怨,挣开身边的两名侍女,上前一步:“表弟……” 韦明玄毫无怜香惜玉之情,一脚把她踹开,喝道:“有刺客,护驾!” 王扶婈:“……” 他一声令下,随行的侍卫才不会管是不是一个姑娘,文文弱弱呢,当即就冲上前去拦在了王扶婈面前。 王扶婈被韦明玄一脚踹出去,面色登时惨白了起来,一听韦明玄的话,又见了一窝蜂涌过来的侍卫,更是一口气断断续续的喘不上来,脸色难看的简直随时都要昏过去,随行的 两个侍女也是急得不行,向着韦明玄泣道:“殿下怎可如此,我们姑娘素来体弱,如今……这可如何是好!” 阮琨宁与徐云姗以及狄琴溪远远见了始末,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节奏,也没听清楚王扶婈说了什么,但是都不影响她们的判断。 阮琨宁&徐云姗&狄琴溪<(`^′)>:可恶,居然打女人! 韦明玄:这一次……似乎又搞砸了? 咦?我为什么要说“又”? 可我只是打算防患于未然啊。 ……等等!阮阮你这是要干什么! 阮琨宁见王扶婈面色惨白,眼看要喘不上气,隐隐猜到她可能会有心疾。 她素日里出门之前,崔氏都会叫她带一点诸如消食药、解暑药、肠胃药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其中一味养荣丸,倒是很适合她,便走上前去,在她身边蹲了下来。 “你们姑娘是不是身有心疾,可有带药?” 韦明玄:“……” 那侍女见自己如此,早已六神无主,见有人能过来帮持,心里很是感激,哽咽着道:“姑娘小时候有的,原本已经痊愈,谁知今日又犯了,却不曾带药在身边。” 阮琨宁微微一笑:“我这儿有一味药,或许有效,你们可愿试一试?” 韦明玄:“……” 那侍女打量阮琨宁一番,便知大概是哪家贵女,没有把握也不会说这种话。 再者,王扶婈若是出了事,第一个死的就这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当即就感激道:“有劳姑娘。” 阮琨宁自怀里取出一个瓷瓶,取出丸药,轻轻送到王扶婈嘴边,见她服下了,这才握住她的手,不易察觉的输送了一点木系异能进去。 这可是晋阳王氏的姑娘,若是吃了她的药出了事,自己自然要吃瓜落,但是如果自己救她一命,那晋阳王氏岂不是欠自己一个大大的人情? 她才没有那么傻,去做一个不留名的雷锋呢。 药一入口,王扶婈便觉心口堵着的那口气顺了,慢慢缓了过来,纤长的眼睫轻颤几下,睁开了一双明眸。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仿佛观音座下玉女一般玲珑剔透的女孩子,她方才只是一时气闷,对于周围发生的事情还是有所察觉的,向阮琨宁报以感激的一笑,道:“多谢姑娘今日相救,扶婈感激不尽,还请告知姓名,来日必当相报。” 阮琨宁这么折腾就是为了这句话,表面上却只微微一笑:“报恩却是不必,举手之劳罢了,我是永宁侯府的六姑娘,姐姐便叫我阿宁吧。” 王扶婈见她一派天真纯然,丝毫不求回报的模样,心里更是感动不已:“阿宁的举手之劳,于我而言却是救命之恩,如何能忘怀?不要我回报,是阿宁心善,我却不能忘恩负义。再而,今日一事,也算是叫我看透了有些人的狼子野心。” 韦明玄:“……” 怎么办,总感觉事情往一个不可言说的方向崩坏了呢…… 阮阮,你管她做什么吗。 阮琨宁道:“姐姐试一下,可还能起身?若是可以的话,还是先回府休息吧,遇着这种事,总得静养些日子才是。” 两个侍女将她扶起,见总算是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一口气。 王扶婈向阮琨宁深施一礼,道:“今日之事多谢妹妹,改日我必定亲自登门拜谢,如今仪容不整,便先行离去了。” 阮琨宁轻轻一摆手,还了一礼:“姐姐说的哪里话,帮一把是应该的,哪里敢求谢。” 王扶婈见她如此谦虚,也没有再说什么,向徐云姗与狄琴溪轻施一礼,对方回礼后,便带着两个侍女离去了,连余光都没有给韦明玄一眼。 阮琨宁自然也注意到了罪魁祸首韦明玄,也认出了这个智商诡异的重生皇子,对于一个动手打女人的男人,她此刻也没有什么好感,既然他不曾特意点名身份,也就不必上杆子去凑上去行礼了,只想着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云姗姐姐,琴溪姐姐,咱们走吧,可别叫狄琴苏姐姐等急了。” 韦明玄:“……” 另外两人也是姑娘,对于同是姑娘的受害者王扶婈自然也是同情态度,尽管认出韦明玄的身份,却也对他不耻,碍于身份,到底还是轻轻施了一礼,随即便避之不及的带着阮琨宁离去了。 韦明玄:“……” 我只是提前防范,难道做错了吗? 总感觉……剧情好像崩坏了呢。 第33章 报应(上) 一行人到碧落湖时,狄琴苏已经候了一会儿了,心中隐有不耐:“可是遇上什么事情了,竟比我到的还晚。” 毕竟牵涉王扶婈的私事,又有六皇子牵扯其中,徐云姗等人也不好拿到人前说嘴,只含笑敷衍过去了:“些许小事罢了,倒累琴苏姐姐久等。” 狄琴苏也只是一问罢了,见她无意多说,也就转了心思。 略想了想,她向阮琨宁笑道:“安国公夫人有心,引了温泉水到这湖里,不过是四月,湖里莲花便开了,绿粉相映成一片,格外好看,阮妹妹要不要过去看看?” 【叮咚!狄琴苏对宿主菌散发恶意,第三场撕逼大战开启,请宿主菌做好防范工作么么哒~】 阮琨宁:“……有这样的外挂,何愁撕逼不胜!”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无法施展,她也不在意狄琴苏的恶意,顺从她的意思,向前走了几步。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湖里的莲花密密麻麻的迎风招展,远远地望过去的确是美不胜收。 徐云姗对于狄琴苏有防范之心,见阮琨宁独自向前几步,叮嘱道:“阿宁小心脚下,那里青苔多,可不要摔下去了。” 狄琴苏觑一眼徐云姗神色,面上是深以为然,心里头却是冷笑:“与其去顾别人,倒不如担心一下自己。” 阮琨宁在湖边游览了一圈,心里却只等着狄琴苏下手,正无聊的时候,一阵异动自身后传来。 一颗小孩子手指大的石子,直直向她身后袭来,若真打中了,饶是会水,只怕也得掉进湖里去走一圈儿。 狄琴苏身边竟有这种高手,虽然不入流,但是收拾这群闺阁少女,却是足够了。 只可惜,她们碰上的是自己。 似是无意一般,阮琨宁向一边一闪,另一头,却朝着那个方向将烈日灼阳花放过去了,跟了自己这般久,它还不曾吃过什么东西,总该开开荤才是。 狄琴苏毕竟是闺阁小姐,身手平平,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并不知晓,见阮琨宁只是晃了晃,以为莫淑的力气不够,心里暗骂了一声废物,转头一看徐云姗,心里的想法又冒出来了。 收拾不了阮琨宁,总该收拾得了这个徐云姗,便向着她道:“阮妹妹那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不曾,咱们且去瞧瞧吧。” 徐云姗也瞧见阮琨宁身子一晃了,心里头有些担忧,见狄琴苏如此殷勤, 不由暗添几分警惕,随着狄琴溪三个人一同过去了。 湖边郁郁葱葱的种了好些金桂,遮了好大一片阴凉,还不到开花的时候,枝叶却也茂密繁盛,不知已经有多少年头了,甚至隐隐的生了神智,那金桂用垂下的枝叶轻轻动了动阮琨宁的肩,提醒她道:“那边……有一个……男的……坏人……” 它的神智并不强,说的话也是断断续续的,但是并不阻碍阮琨宁的理解能力。 草木是天地之精华,对于人的善恶感应的最是明显,说是坏人,就一定不是夸张。 这里只对女客开放的,也是男子不小心怕冲撞了哪家贵女的意思,一个男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明摆着是不安好心! 阮琨宁皱起眉,稍稍一想便明白其中关窍,对于狄琴苏的用心恶心的不行! 这种贱人,老天不收她,那就叫我来收好了! 轻轻摸了摸那株金桂的枝干,她在心里头同它默默地交流:“再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那三人过来时,便见阮琨宁低头扶在一棵金桂上,徐云姗不放心,急忙上前拉住她:“阿宁这是怎么了?吓我一跳。” 阮琨宁抬起头,可怜兮兮:“我刚刚贪玩,把头上的琼花钗子弄丢了,正在找呢。” 徐云姗失笑一声,摸摸她的脸:“我道是怎么了呢,之前大家都在一起,掉了必定能瞧见的,想必是在此地丢的,我们为你找找也就是了。” 狄琴苏暗自想着,要莫淑对徐云姗出手,那就得叫她走出这片金桔遮挡,自己也得离徐云姗远一些才是,免得被牵连到。 倒是狄琴溪这个庶妹,可以做这个替罪羊,如今一并收拾了,岂非一箭双雕? 如今听徐云姗要帮阮琨宁找钗子,便主动提议道:“既如此,阮妹妹在此地稍等,琴溪与徐家妹妹去右侧,我带着侍女往左也就是了。” 徐云姗与狄琴溪对视一眼,挑不出什么毛病,也都点了点头。 狄琴苏带着一丝暗笑,往左侧去了,到底是要做一做样子,便向着侍女道:“且分开找一找吧,若是找到了,” 她顿一顿,脸上带着微妙的笑意,想着徐云姗的命运,面上就掺了淡淡怜悯:“我自给你们赏。” 碧若面带担忧,看看志得意满的姑娘,到也不敢说什么。 狄琴苏见两个侍女也分开了,便一个人悠闲地期待着接下 来的发展,挂满嘲讽的嘴角还没有落下,便觉身后一阵大力袭来。 她也只是弱质女流,重力之下,一个踉跄,就顺势栽进湖里去了。 也是赶得巧,她掉进去的地方较别处格外深,又不会水,一落下去,扑通了几下,便开始向下沉。 突如其来的掉落,没顶的湖水,一切一切都像是一块巨石沉沉的压在了她的身上,她心里甚至有了一丝奇异的冰冷。 原来,这就是我原打算叫徐云姗承受的吗? 徐云姗在一侧沙地上捡到了阮琨宁的钗子,正拿了给她,重新簪到头上时,却猛地听见了“扑通”一声,阮琨宁心道“果然来了”,脸上却惊慌道:“是琴苏姐姐那边,难不成,是有人落水了吗?咱们赶快过去看看吧。” 她这样一说,几个人登时花容失色,尤其是狄琴溪,面色马上就惨白起来。 镇国公夫人素来凶悍,若是知道自己的独女出事,自己这个庶女是绝对跑不了的,连带着自己姨娘也要受许多磋磨,她也顾不上什么仪态,当即就朝着传来落水声的地方跑了过去,其余几个人也是面色凝重,随着狄琴溪一起,向着事发地走了过去。 狄琴苏不通水性,落水之后下沉也不曾觉得有异,稍一会儿就感觉到了不对。 ——她怎觉得,似乎有一只有力的手在将她往下拖! 难不成,水鬼的说法,竟是真的吗?! 但是转瞬,让她想要放声惨叫的事情发生了,似乎是一只柔软的手,缓缓地伸到了她的腰身上,解开了她的腰封! 腰封一开,水流的作用下,衣衫瞬间就被打开了,那只手竟开始轻轻地将她往上托! 她突然想起了被自己安排在湖边的李家表哥,若是自己就这般衣衫不整的被他救上去,那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 难不成,竟真要嫁给那样一个恶心的东西吗? 那还不如叫自己去死! 第34章 报应(中) 狄琴苏身边的两个侍女都没有点亮游泳技能点,叫人来救又来不及,对着湖里头的狄琴苏,自然是束手无策,又不能自己也跳进去陪她,只好眼睁睁看着她沉下去。 匆匆赶来的狄琴溪也不会游泳,心中又是绝望,又是无助,只瘫坐在一侧,面如死灰。 狄琴苏无论是淹死了还是出事了,对于这三人而言,都是灭顶之灾,所以徐云姗几个人过来的时候,三人正毫无仪态的在湖边垂泪。 素日里这两个侍女都是瞧不上这个庶出姑娘的,但是倘若狄琴苏出事,连这个庶出姑娘带着两个侍女,只怕是一个都跑不了,此刻几人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很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徐云姗看一行人里头少了狄琴苏,心里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正想说些什么,却见远处一个油头粉面的青年男子冲过来,扑通一声跳进了湖里去,似乎是个会水的,心里就安了几分。 狄琴苏能救上来就是,别的谁顾得上去管:“你们且先别哭了,已经有人去救狄琴苏姐姐了。” 可是对于两个侍女来说,这句安慰比什么都可怕。 她们都很清楚这个人是谁,家里头是个什么光景,以及姑娘被救上来之后有什么不堪的下场。 当然——在狄琴苏有什么下场之前,肯定会让她们的下场更难看的。 对此,她们毫不怀疑。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脸上的粉润之色尽褪,苍白之余,甚至隐隐的带上了一层死灰的惨淡。 徐云姗是定国公府精心栽培的嫡长女,对于女儿心机颇为娴熟的,一看这两个侍女此刻神情,以及那个此地不该出现的陌生男子,心里头就明白了大半。 无论是谁,叫这陌生男子衣衫不整的救了,只怕就是要么死,要么嫁过去了。 今日此地的适龄贵女不过就是自己、狄琴苏、狄琴溪三个人罢了,既然不是自己出手,那就必然是狄家的姑娘。 狄琴溪自幼胆小温诺,怎么敢动这种心思,便是动了这份心,她也没有条件找人去做这种事。 ——那就只能是狄琴苏动手,针对的只怕就是自己。 徐云姗想明白了其中关窍,心里便直发凉。 狄琴溪再怎么也只是镇国公府的庶出姑娘,狄琴苏要收拾她,多得是机会,何必在外头落人口舌,坏了镇国公府姑娘们的名声。 如此一来,今日的局,岂不是专为自己设的吗?! 她真是好狠毒的心机,明明知道自己已经与永宁侯府有了婚约,却出此毒计毁自己清白,叫定国公府与永宁侯府蒙羞。 这么一想,狄琴苏找的那个男人,只怕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只可惜,这一切,都只能叫她自己生受了,这大概就是自食恶果? 徐云姗心里原本的关心之意一扫而空,转而是满心的鄙夷之情,只怕接下来,就会有人引着一群人过来,见证姑娘当众失身的事儿了。 她在心里讥讽的忖度,狄琴苏,你可要好好品味一下这滋味啊。 得知了狄琴苏的险恶用心,徐云姗也没了心思在这里看几个镇国公府的女人哭天抹泪,冷冷的站直身,讽刺道:“偷鸡不成蚀把米,怪得了谁呢……” 那两个侍女也不是傻的,听徐云姗的话,便知她多半已经是知晓了自家姑娘的计划,两个人对视一眼,脸上的惶惶之色更深了一层。 狄琴溪能在不能容人的嫡母面前平安度过那么多年,心机也不是白给的,当即就明白了只怕是嫡姐想算计别人,却被别人给收拾了,她低头想了想,无奈的叹了口气。 李午在前头得了碧书的消息后,很是振奋不已。 因为他很清楚,能叫自家身为镇国公府嫡女的表妹算计的人,想必身份也不会太低,闹不好,也是一个国公之女。 有这样的便宜从天而降,刚刚好砸到他头上,哪里有不接着的道理? 当即就安排了自己的几个狐朋狗友过来,叫他们届时去起一起哄,免得被对方依仗着家世逃过去。 嘿嘿,就算对自己不满意又能怎样? 身子都叫自己碰了,且看她敢嫁到哪家去! 一个名门贵女上门,再怎么寒酸,只靠嫁妆也足够他吃上一辈子了,等到那时候,还不是得乖乖的任由自己拿捏? 如此想着,在安排好了后续工作之后,他偷偷躲过安国公府的护卫,施施然的到了碧落湖畔,等着馅饼从天而降,掉到自己嘴里去。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便听见那头儿有呼救声传了过来,他心中一震,果然瞧见水里头有人在扑腾,也顾不上多想,一下子便跳进了湖里去。 开玩笑,这可是他后半辈子的金山银山呢,哪里能放走了。 一入水,李午便瞧见里头儿有一个穿了碧绿色衫子 的姑娘在扑腾,虽看不清脸,但是稍一打量之下,身段却是凹凸有致的,心里头便多了几分火热。 再近了一看,却见那姑娘头发散开遮住了脸,身上的衫子却开了,露出了里头浅碧色的牡丹肚兜,甚至连雪白的起伏都已经隐隐的能看出来了。 李午眼见着就是一阵心热,过去揽住那姑娘,顺手就伸进去捏了几下,到底是顾忌着岸上的人,也想着早晚都是自己的跑不了,这才依依不舍的搂着上了岸。 徐云姗一回过味儿来,就立即叫侍女去请了自己母亲并荣王妃、安国公、镇国公几位夫人过来,此刻也只是冷冷的等在岸边,眼睁睁看着那个形容猥琐的男子抱着衣衫尽开的狄琴苏过来,心里头就是一阵快意。 狄琴苏,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人,如今倒是自己消受了,果真是报应不爽,痛快! 一阵熙熙攘攘自远处传来,是李午找好的群众演员上场了,他显然也知道做戏的重要性,当即就在脸上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上头的焦急浑然不似作假,怀里却还是紧紧地抱着昏迷不醒的狄琴苏,担忧道:“姑娘,姑娘,你怎样了?” 碧颖碧书脸上一片死灰,竟都忘了拦住他。 毕竟木已成舟,还有什么好拦呢。 李午想了想,还是打算看一下这姑娘的脸,不然谁晓得到时候他们家会不会随便找个侍女嫁过去,蒙自己一把? 他轻轻地撩开聚在那姑娘脸上的头发,露出了一张出水芙蓉般的面容,明明是少有的美人,却登时叫李午如遇厉鬼一般大惊失色。 怎会是表妹呢?! 这可如何是好?! 他虽然纨绔,但是还是很清楚自己这个表妹的为人的,醒过来知道出了这样的篓子,只怕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才是,他哪里敢粘上去? 可是这么走了,他心里头又有一点隐隐的不甘心,难不成掉进嘴里的肉就这般飞了不成? 李午正踌躇着,却听一旁有人轻轻开口:“这位公子,做事可要想清楚,你一下子走了,下场也未必好,倒不如……” 李午抬头去看,是个秀美若晚樱的姑娘,贵气异常,他见了眼睛就是一亮,心里头虽痒痒的,却也知道不是自己这种人能够肖想的。 他略微想了想,觉得这姑娘说的很对,反正事已至此,如果自己现在回头,狄琴苏不会感激自己,反而会宰了自己灭口。 倒是不如 将错就错,娶了她也就是了,同自己原先的打算一般。 顶多,也就是挨几个白眼罢了,最后还不是得乖乖地嫁给自己吗? 李午打定了主意,心里头就稳当了,当即就将狄琴苏紧紧的拥住:“琴苏妹妹,琴苏妹妹,你快醒醒啊……” 几个纨绔子弟在湖边正正的遇见了荣王妃与三个国公夫人,几个贵妇当场就变了神色,安国公夫人万万不想自己筹备的宴会竟出了这种篓子,脸面上通红一片,当即就斥道:“还不把这几个狗东西给我拿下!” 立时就有护卫上前将一众纨绔子弟按住,道,荣王妃一皱眉:“云姗不是说湖边有事,求咱们做主吗?且先去那头看看。” 荣王妃的身份是几个夫人里头最高的,众人自然都是惟命是从,定国公夫人听自己女儿的贴身婢女来报出事了,心里头就咚咚直跳,眼下更是巴不得直接飞过去。 一行人过去的时候,就见几个女孩儿或站或坐的在湖边,一个青年男子怀里抱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姑娘。 虽然没有瞧见脸,但到底是自己的女儿,镇国公夫人一眼就认出那姑娘正是自己女儿,更认出了那青年就是自己娘家的庶出侄子,心中一震,眼前就是一黑,当即就扑上去拍打着李午叫他滚开,另一头却是开始摇晃自己昏过去的女儿,好叫她赶快醒过来说清楚。 荣王妃与定国公夫人的目光在阮琨宁与徐云姗身上游走一圈,见没有什么大碍,才放下心来,徐云姗拉着阮琨宁走到定国公夫人身边,声音极小的说了句“自作自受”,便不再言语了。 定国公夫人是宅斗高级班出来的,一听这几个字,登时就明白了,目光如刀一般冷冷的划过还昏迷不醒的狄琴苏,心里暗恨,当下就对着荣王妃施礼道:“平白怎么会出现这种事,外男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请王妃务必要好好查查,如此歪风,决不能涨!” 荣王妃也不傻,一看定国公夫人的态度,便隐隐明白几分。 无论怎么说,徐云姗也是同阮承清有婚约在身的,此事一出,打的不仅仅是定国公府的脸面,连带着永宁侯府也会受到影响。 一侧的安国公夫人自问问心无愧,随即便跪下身,向着荣王妃徐徐道:“此事出在安国公府,也是我管教不严的缘故,还请王妃恕罪,只管彻查此事,我绝无二话!” 她此刻开口,也是向着众人保证,安国公府清清白白,绝没有在其中插一手的意思。 荣王妃目光冷冷的落在镇国公夫人身上,冷笑一声便弯腰将她扶起,温声宽慰道:“谁还没有个疏忽大意的时候,今日事情如此繁多,都压在你一人身上,总架不住小人生事。” 她瞥了一眼呆呆的站在镇国公夫人身边的李午,命令道:“去,把他带过来。” 镇国公夫人隐隐的觉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也是一时之间说不上来,恰在此时,狄琴苏咳出几口水,终于缓缓地苏醒了过来,刚刚一睁眼,便看见站在自己一侧的李午,再低头一看自己凌乱的衣衫,面色瞬间惨白了起来,当即就厉声尖叫道:“阿娘,还不把这个狗东西拖出去打死!” 定国公夫人不屑的嗤笑一声:“狄姑娘好大的威风,这位公子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便是这般回报吗?” 她转向李午道:“你且看看,这是救了个什么人啊。” 狄琴苏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连一贯的平和矜持都不想保持了,只急着弄死李午了事:“此地不容男子出入,他却公然在此,可见其心不轨,就该拖出去打死才是!” 李午心里头门清,狄琴苏此刻只怕只想着叫自己死了一了百了,她都不顾自己了,自己又何必去管她。 眼见着眼前几个贵妇都是不怕镇国公夫人的,他心里头也就有了底气,向着看起来地位最高的荣王妃跪下道:“贵人容禀,此事的确有异。您想,若是没人通知我,我哪里能知道何时何地会有人落水? 更何况,这里头是不许外男进来的,我哪里会这般傻自己找过来?” 镇国公夫人只看了自家女儿神色,又想了想李午同自家的关系便隐隐的猜到,只怕是自家的姑娘算计别人不成,反叫别人算计了,一听李午要将狄琴苏吐出来,当即就高声厉斥道:“住口!李午!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父亲的颜面你都不想要了吗?” 镇国公夫人是李午父亲的嫡妹,嫁的又是镇国公,所以对自己大哥的影响力不言而喻的,在他耳边吹吹风,只怕是再简单不过,对于靠着家里养活的纨绔而言,是真正的命脉。 这样明晃晃的威胁,不止李午听出来了,定国公夫人也听出来了。 李午还未来得及回话,便被另一声厉喝打断了。 定国公夫人怒道:“你只管说,我保你没事! 谁不晓得心疼自己家的孩子,难不成自己家的是亲生的,别人家的都是捡的不成! 有人敢害你 ,你只管去定国公府上找我,总有你一口饭吃!” 第35章 报应(下) 李午也是鬼精,心知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开罪镇国公府,眼见着有定国公府这条大腿伸过来,哪里有不抱着的道理,当即就道:“夫人心善,今日里我也是猪油蒙心,才坐做下这等糊涂事。 前头有人透话给我,说是要与我做媒,只叫我到这湖边上守着也就是了,届时把那姑娘从湖里救上来,众目睽睽之下,怎么着也只能跟了我。 如此一来,我才早早的守在这里啊。” 镇国公夫人额头青筋暴起,怒声喝道:“你少信口开河,诬陷别人,不要以为我没有法子收拾你!” 荣王妃微微一哂,道:“镇国公夫人且慢,他连同他密谋的人都不曾说出来,你这是着的哪门子急呢。” 镇国公夫人见荣王妃帮着定国公夫人说话,这才想起同徐云姗定亲的,可不就是荣王妃胞妹的长子,当下心里头就是一凉,还没有来得及再度开口,李午却在此时道:“同我密谋的,不是别人,就是这位琴苏表妹。 镇国公夫人也不必咬着我,说我信口开河,我来之前,便同几个狐朋狗友说了此事,届时一问便知。” 荣王妃向着身边人示意:“去问问那伙人,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顿了顿,又向着身边一个侍女道:“我记得,你是懂医的,带了狄家姑娘去内室瞧瞧,可有什么不妥。”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是很明了了,不过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害自己罢了。 定国公夫人愤愤的盯着镇国公夫人母女,只恨不得过去生撕了狄琴苏。 谁想到素日里无冤无仇,狄琴苏竟做出这种逼自家女儿去死的事情来,真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荣王妃与安国公夫人心里头也是暗自恼火——徐云姗也算是荣王妃未来的侄妻,怎么能够容得了这样被人欺负到门上来? 至于安国公夫人,因为不过是商贾出身,所以几个弟媳妇都会暗暗地拿出身刺她,嘲讽她小家子气,难等大雅之堂。 如今在老夫人六十大寿上生生搞出这种事情,岂不是叫人觉得她无能? 再则,若是徐云姗真的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岂不是要与定国公府与永宁侯府交恶? 这么大的帽子,将来还不是要扣到她这个操持者头上去? 镇国公夫人此刻却不曾想那么多,满心都是自己万般教养的女儿毁了,而且还要嫁给李午那么个恶心 东西,心里头委实是堵得慌。 念头一转,她倒是想到了别处,向徐云姗愤愤道:“你既不曾有损,可早就知道琴苏计的,既是知道了,只管点出来,叫琴苏与你赔罪也就是了,竟如此蛇蝎心肠,叫琴苏受辱于这等小人之手,真真是歹毒至极!” 定国公夫人听了,简直要呵呵哒了,冷下脸来,口气清厉:“我呸!你哪里来的歪理! 自己不去说说你这蛇蝎心肠的女儿,反倒是怪到我家头上,你算是哪颗葱哪头蒜,又是哪来的脸面! 你哪只眼睛又看见我女孩早就知道了,焉知不是天理昭昭,你这恶毒女儿遭了报应!” 镇国公夫人恨恨的瞪了定国公夫人一眼,刚刚张口想要反驳几句,却被荣王妃打断:“好了!都是名门公府的夫人,如此吵闹,成什么体统!” 荣王妃话音刚落,几个人便陆陆续续的到了面前回禀,侍卫男子恭声回道:“启禀王妃,奴才将分开他们审问,那伙纨绔子弟说的供词同李午是一样的,可见李午并不曾说谎。 另外,奴才在湖边金桂树下的草丛里,捡到了这个荷包,瞧起来里头都是暗器一流,想必是个有本事的。 这上头还带着镇国公府的标识,想必镇国公夫人应该认识。” 镇国公夫人一见那荷包,心里就是一惊,暗暗猜想是不是莫淑出手失败。 可既然莫淑的荷包在此,她人又哪里去了呢? 如此一想,短时间倒是不曾再开口。 荣王妃轻轻哼了一声,将那荷包接过,打开一看,果然是银针之类的小巧暗器,乃至于孩子手指大小的石子,当即就道:“果然是个不入流的东西,做出这种肮脏事情来。” 安国公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走过来,在众人面前深施一礼,道:“奴婢查问了前头,狄姑娘进来的时候,身边应是三个侍女才对,此刻怎么只有两个呢?却不知,另一个在何处呢?” 定国公夫人冷笑一声:“另一个,只怕在暗处拿了这些脏东西害人呢,哪里敢出来?!” 方才带了狄琴苏进屋的侍女到荣王妃面前轻施一礼,缓缓道:“狄姑娘落水应该不是意外,奴婢在她背后见了印痕,应该是被击落入水的才是。” 定国公夫人闻言一哂:“哎呦,镇国公夫人倒是在自己女儿身边安排的能人呢,真真是了不得,最终这场反噬大戏,真是精彩至极。” 镇国公夫 人一直没能细想,如今定国公夫人一说才想起,在这场戏里头最重要的莫淑呢? 难不成,真是她害了琴苏不成?! 人就是这个样子,当发现敌人太强,无法对付时,就会将自己的仇恨转移到能够被自己轻易揉捏的人身上,莫淑此刻,就成了镇国公夫人心里的软柿子。 镇国公夫人的神色狰狞起来——是了,一定是这个贱人出手害了琴苏。 不好,那小贱人孤身一人无亲无故,做下了这等事,只怕早早的逃逸了,必不能放过她! 荣王妃也是明白,向着安国公夫人道:“有劳夫人费心。” 安国公夫人晓得厉害,向着镇国公夫人道:“只叫个认识她的随着找一找罢。” 阮琨宁适时的跳了出来:“姨母姨母,我曾见过这种小石子的。” 几个人登时都是一惊,荣王妃惊问道:“何时呢,可曾伤着没有?” 阮琨宁略略沉思一会儿,道:“就是刚刚我来看莲花的时候,我中途发现钗子掉了,低头去看,一颗石子刚刚好落在我身边了。因为光滑的很,我才注意到的。” 荣王妃冷笑起来,捏着阮琨宁的小手,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可不是神佛保佑吗? 若不是那时候阮琨宁刚刚好弯下腰,只怕下场不会比狄琴苏好多少。 小孩子可不像大人一样能扑腾那么久,稍稍救得晚了些,就能要命。 狄琴苏对着徐云姗下手,荣王妃虽然会生气,却不会对着镇国公夫人穷追猛打,到底不是从小到大的情分。 可是阮琨宁是她眼见着长大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这种事,她怎么容忍得了? 所幸吉人天佑,没出什么大事,不然,且叫自己怎么同妹妹交代? 荣王妃目光清冷如刀,径直落在镇国公夫人身上,声音暗含着无数暗流:“去那头找找,有没有姑娘说的石子,若是找不到也就罢了,若是找到了……” 见镇国公夫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荣王妃这才道:“且看我如何收拾她!” 阮琨宁在心里摇头:这就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尽管镇国公夫人在心里头不停的祈祷着叫人别找到,只可惜来自她的信号不在服务区,短时间内不被漫天神佛所接受。 很快,一个侍女就拿了阮琨宁所说的小石子走到近前,递到了荣王 妃手里。 荣王妃将那石子放在手里头上下打量,仿佛那是什么不世出的宝物一般,需要细细的鉴赏才行。 镇国公夫人冷汗都惊出来了,心里头也是咚咚咚跳个不停。 她素日里在自己府里头张狂,不过是因着自己在府里头说一不二罢了。 而所谓的张狂,也得在不如自己的人面前才行。 可如今面前的三个人,没一个身份比她低下,最大的差别就是两个深恨她,一个恨得稍轻一些罢了。 敌我态势如此明显,镇国公夫人还是很识时务的,当即就跪倒在荣王妃面前哀求道:“王妃恕罪,琴苏也只是一时糊涂罢了,到底是年轻不懂事,我替她给两位姑娘赔罪了,且饶过她这一回吧,我保证回去严加管教,绝不再犯!” 荣王妃轻轻一笑,拉了阮琨宁到身前来给她看:“你且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才叫年纪小还不懂事呢! 她也是眼看着要出嫁的姑娘,也敢腆着脸,说是年纪小不懂事? 一句年纪小,不懂事,便可以毁人清誉,害人性命吗? 若是如此,我倒是也做个年纪小小的人,何苦当这个大人,成日里受这些乱气! 没什么好说的,拿了我的名帖,且送到京兆府里去,看看大齐律对于此等人,是如何分说的。” 要是真拿着荣王妃的名帖,以害人性命的由头告到府衙去,狄琴苏这辈子就算是毁了,绝对是凶多吉少。 就算不死,此生也没有颜面苟活于世。 再者,镇国公府教出一个害人性命的阴毒姑娘,世人会怎么想? 府里头的姑娘们怎么找婆家? 就连镇国公府,只怕也会颜面扫地。 镇国公夫人听出荣王妃这是不打算放过狄琴苏了,心立即就乱了。 她此生只一个女儿罢了,所以才会把她当仙女儿一般娇养,也造成了她如此的性子。 心中一急,镇国公夫人眼泪都出来了,打花了她脸上的妆容,看起来格外狼狈:“到底是两位姑娘洪福齐天,不曾有事,琴苏如今又是……也算是受了罚,且饶过她这一回吧……” 荣王妃还不曾说话,定国公夫人便嗤笑道:“可笑,难不成她的苦是我们按着脖子给的吗?还不是自作自受。 你知晓心疼自己的女儿,难不成我们都是木头人不成,眼看着自己女儿受罪也 没有感觉吗?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连怎么做人都要人教不成!” 镇国公夫人连身子都在哆嗦,脸上也是狼狈不堪,膝行两步到了定国公夫人面前泣道:“我知道琴苏罪无可恕,可我到底是她亲娘啊,怎么能不管她! 我此生只她一个女孩子,她若是没了,却叫我怎么活,我把她带过来,几位想着怎么罚便怎么罚,好歹留一条命,将来给我养老送终啊……” 定国公夫人也有女儿的,见她如此情状不由得有些不忍心,但是再怎么不忍心,却也越不过自己家女儿身上去。 ——难不成就这么轻轻放下吗? 可转念一想,镇国公同定国公也是多年交情,以后到底是要见面的,到底是自己女儿不曾吃亏,且饶她一命罢了。 饶是如此,这宽恕的话,她却是说不出来,只向着荣王妃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王妃看着罚罢,我们是没有什么话说的。” 荣王妃冷冷的注视了镇国公夫人一会儿,这才道:“好吧,安国公老夫人大喜的日子,也别向着见血。既如此,我有三点要求。” 镇国公夫人只听了可以不死,心里头便是松了一口气,胡乱的抹了把泪,道:“全凭王妃吩咐。” 荣王妃缓缓地道:“其一,既然于你家姑娘清誉有亏,便将她下嫁给李午吧,表哥表妹,倒是般配的很; 其二,既然李家是你娘家,李午年纪也是大了,便由你去说,叫他们分家吧,狄琴苏嫁过去就可以做当家太太,也没有辜负了,再者,” 她转向定国公夫人道:“你既然答应了要给他口饭吃,便叫他去定国公麾下效力,总得言出必行才是。” 见几人都没有意见,荣王妃这才徐徐的道:“第三嘛,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把她带出来,当场给她三十板子,叫她长个教训——总不能叫几个姑娘白白委屈了,是不是?” 镇国公夫人心知这已是最好的结果,虽然心疼狄琴苏,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含泪应了。 定国公夫人也是觉得荣王妃所说甚是,既惩处了狄琴苏,不叫姑娘们白白的受委屈,也没有过分的对待镇国公府,几家情面上总算是过得去。 李午到了自己家麾下,也避免狄琴苏仗着镇国公府作威作福,绝了她的念头。 就连安国公夫人也是隐隐的松了口气。 ——若是从自己府里头出事告上 了金陵府衙,那乐子可就大了,日后谁还敢登门呢。 如此一来,对着荣王妃也很是感激。 倒是皆大欢喜了。 第36章 曲终 这件事情就这么落幕了。 莫淑最后还是没有找到,即使是在安国公夫人大开绿车一路畅行的前提下,也一无所获。 几位贵妇估摸着,多半是逃出府去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来的客人如此之多,跟着的侍女仆妇也多,总不能每个人要出去都去查一下,无论怎么说,也怪不到安国公府头上去。 镇国公夫人看着血肉模糊昏迷过去的狄琴苏涕泪纵横,连妆容花了都顾不上。 这是她怀胎十月掉下来的肉,怎么能不心疼! 再想着过几个月,她就要嫁去李午那个狗东西那里,镇国公夫人心里头更是恨不得将莫淑剥皮抽筋,来一遍满清十大酷刑。 本来,她对此究竟是不是莫淑动的手脚,尚且有几分怀疑。 可狄琴苏告诉她,当时确实是有人击中了她的背,这才失足落下湖的,而当时自己身边谁都没有,只可能是莫淑干的! 莫淑也是镇国公夫人自幼就养着的,毕竟做的是私隐之事,不好将她放在别人那儿,万万没想到,她竟做出这等背主之事来,一时间,镇国公夫人对莫淑恨得牙痒。 若不是那小贱人作怪,琴苏怎会有如此不堪的结局! 镇国公夫人没能在安国公府找到她,却并不代表她打算就这么放过莫淑,暗地里吩咐了许多人去探查,总要找到那个贱人,手刃了为琴苏报仇才是! 只可惜直到过了许久许久,都没能得到莫淑的消息,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烈日灼阳花默默地打了一个饱嗝:excuseme? 这件事闹得太大,狄琴苏又被打成了这个样子,镇国公那里是怎么都瞒不过去的。 镇国公夫人想着女儿的将来,本就是满心伤感怨愤,却不想丈夫晚上见到自己不仅没有安慰,反而迎面就是一记耳光,厉声呵斥她素日里把琴苏教坏了,以至于在外头替他结仇。 说着,又提起了自己无子的事情来,竟一气儿纳了好几个姨娘入府,叫自己在全府里头没有脸面。 这个没心肝的东西,自己辛苦为他操持府中诸事,任劳任怨,他竟全都浑忘了吗?! 果然,男人每一个好东西! 女儿即将嫁给李午,镇国公夫人也得为着她的将来打算。 李午是庶出长 子,分家总算占据了一点优势,自己又是公府夫人,威逼利诱之下,总算是叫李午得了甜头,分出来了。 这可惜,如此一来,她同娘家嫂子也算是撕破脸了,连带着自己的哥哥都不太满意,娘家也是没了盼头。 这群王八蛋,靠着自己谋了多少好处,如今竟全然忘了,真真是忘恩负义,猪狗不如! 镇国公夫人低头看了看自己可怜的女儿,又想着丈夫的绝情,娘家的埋怨,忍不住又是垂泪不已。 阮琨宁眯着眼打量面前的烈日灼阳花。 九朵金花依然是灼灼生辉,看起来比之前大了不少,更加的绚丽夺目了。 阮琨宁在心里默默地赞许一句。 ——烈日灼阳花,杀人放火、毁尸灭迹必备良品,你值得拥有! 【叮咚!恭喜宿主菌白花撕x大战完成十分之三,看着这进度,宝宝就能多吃一包辣条呢~】 阮琨宁:“折腾了一天,心好累……感觉身体被掏空……” 今日之事,说麻烦也麻烦,说简单也是简单的很。 狄琴苏不是要害别人吗? 那就叫她自己尝尝这滋味。 她自以为将徐云姗等人离得远远的,出了事也找不到她身上去,却不知这样倒是叫别人也有了机会,同她出事撇开梁子。 那莫淑早就尸骨无存,自然不会去害人,只怕狄琴苏死也想不到,推她一把的不是别的,就是自己身后的金桂吧。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简单了,她不是想着毁坏徐云姗的清白吗? 那阮琨宁就叫她自己也来一遍,叫水下的藻类缠住她,顺便在身上弄个印子,伪装成暗器所致,真是再容易不过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必阮琨宁操心了,毕竟狄琴苏自己已经把事情的后续安排好了啊,她只等着顺其自然就是了。 这场寿宴就这么表面圆满的落幕了。 至于镇国公府的嫡女身体不适,要人抬着才能回去,也没人去注意。 或许还是有人注意到了,但那都不是她们能插手的事,所以也就视若无睹了。 而紧随其后,镇国公府嫡女与李家庶长子的婚约,却是叫人议论了几个月,很是生了一番波澜。 狄琴苏是金陵有名的贵女,身份品貌论起来,嫁给皇子做正妃也使得的,她自己素日里也是心气极高的,却不想最后跟 了这么一个人。 表面上看起,来这桩婚事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但是高门大户里头对这种事都太有经验了,八成是这两位之前有了什么苟且,这才有了这桩婚事。 不然,仅凭李午这个人,拍马也娶不到镇国公府的嫡女。 但是说归说,镇国公府也不是吃素的,一众人也不过是背地嘀咕几句罢了,真的明晃晃点出来,还是不敢的,随着时间的流逝,等到婚礼过去,此事也渐渐的平息了。 寿宴的第二日,阮琨宁收到了四份礼,一水儿的丰厚。 第一份是安国公府送过来的,大概是为了阮琨宁救了王扶婈之事致谢。 王扶婈是晋阳王氏的嫡女,若是在安国公府的地头上出了事,即使是六皇子干的,安国公府也吃不到什么好儿。 柿子要挑软的捏,安国公府同六皇子比起来,无疑就是那个软的,这是其一。 其二,大概就是为了丁丹黎与狄琴苏之事有所安抚,两件事加在一起,这份礼倒是诚意十足。 第二份是晋阳王氏送过来的,作为救了自己嫡女的感谢,都是成套的珠玉首饰,精致异常,一看便知是用了心的,连带着适合崔氏与阮琨烟的都有,倒叫她很是感动。 第三份是丁家送过来的,算是对丁丹黎的不当言行致歉,也是为了阮琨宁能够放过一马的感激,这个同前两个比起来倒不是什么大恩,但是到底丁家是巨贾出身财大气粗,所以送过来的东西也是很不错的。 第四份是六皇子送过来的,一匣子东海珍珠,颗颗都有拇指肚大小,饱满浑圆,色泽莹润,称得上极品。 大概是为了…… 呃,阮琨宁也猜不出为什么他会送东西给自己。 是为了今日之事,还是为了前世的情分? 她想了许久,还是没什么头绪。 她对于前世的事情一无所知,今生也不打算同皇家扯上什么关系,实在不必同他有什么牵扯。 最终,她还是打算以后离他远一些。 ——韦明玄哭晕在厕所。 到底念着阮琨宁是女孩子,礼物之中首饰布料很多。 阮琨宁随意的捻起一只盘凤玉镯看看成色,又将脸埋在了柔滑若云的青烟缎上,看着这么多值钱的东西,兴奋的要飘起来了。 素日里没事,果然应该出门好好地刷一刷任务,出一次门就 赚的盆满钵丰,整个人简直是被幸福感笼罩着,不能再好了! 崔氏本来还忧心忡忡,只怕自己两个孩子适应不了新环境,会憔悴什么的。 直到回家见阮承瑞与阮琨宁都是红光满面,这才放下心来,打发仆从去定国公府送份礼,安抚了徐云姗后,才有心思好好教教阮琨宁。 “你有善心,自是极好的,可那药经了你的手给王家姑娘,倘若出事,你又如何摘得干净? 记住,在保全自身之后再图其他,那才是正经。” 阮琨宁倒是没有反驳,老老实实的点头应是,一幅受教了的可怜样子。 崔氏见了也是心疼,想着她也是在狄琴苏那里受了委屈的,便不再说什么了。 没过几日,永宁侯府便收到了王扶婈的帖子,请阮琨宁前去赴宴,怕她尴尬不便,也没有说是特意为她而设的,只说还请了其余几位金陵贵女,于端午后五日相聚。 阮琨宁到底经验少,便将帖子给了崔氏把关。 崔氏仔细的端详了半晌,这才道:“有心了,阿宁届时且收拾好,叫你阿姐带你吧。” 阮琨宁眼珠转转,问道:“府里头其余的姐妹们呢,要不要一起呢?” 崔氏将帖子轻轻合上,徐徐道:“她们想请的是你,表个谢意罢了。王家姑娘年纪同你阿姐相当,叫你阿姐去往来也是方便,你以为晋阳王氏会请一帮庶女旁支去不成?岂不是打了咱们的脸?” 崔氏戳了戳阮琨宁的胖脸,解释道:“你叫府里其他人去了,是你的善意,可她们同你比起来,到底是身份不足,万一受了轻慢,岂不是结仇?你固然是好心,到最后,却也落不到什么好。” 阮琨宁吐吐舌头,感觉自己到底还是太嫩了。 话说,阿娘的脑容量好像比自己大了好多啊…… 已经是四月末,眼看着就是端午,而端午过后,阮琨宁就要去谢宜昉那里,开始苦逼的上学生涯了。 阮琨宁表示:不开心。 五月初五,传统节日端午很快就到了。 早在前一日五月初四,永宁侯府就以艾草与蒲,用红纸配上蒜头、石榴花等植物花朵,编织成人形或剑型的“艾人”、“蒲剑”,插于门眉或悬于厅堂之上,以防蚊虫叮咬,并祈祷消除毒灾。 薰苍术以及白芷等香草、悬挂钟馗图、插菖蒲与艾叶以驱鬼等等诸项活动也热火朝天的 举行着。 府里的公子姑娘都得一个香囊,其内有艾草、菖蒲等香草,以及朱砂、雄黄等物,再包以丝布,配上五色丝线制成。 崔氏还亲手为几个孩子编制了红、黄、蓝、绿、紫五色的合欢索,以“辟兵厌鬼”。 而金陵的街头巷尾里,既有货郎在贩卖用五色丝线编结成,戴在孩子手腕上的长命缕,也有绸、纸、香药之类做成的艾花与刻制的石榴、萱草等,以及会讨小孩子喜欢的银样鼓儿、花花巧画扇、香糖果子,女子往往将艾花簪戴在头上祛邪辟恶,祈求平安。 这些纯粹的古色古香的活动与气氛,是阮琨宁前世完全没有感受过的,既觉得很好奇,也很新鲜,对这个节日期待的不得了。 比起混吃混喝的阮琨宁来,阮琨烟就惨多了。 作为府里最年长也是最尊贵的姑娘,眼看着她的婚事就要提到日程上来了。 崔氏有意培养她当家主母的主事能力,于是苦哈哈的被抓了壮丁,同崔氏一起准备今年的端午事宜,不算是挑大梁,但是也开始试着自己做事了。 而对于阮琨宁以及一干吃货来说,对于这个节日的感觉就是:又到了吃粽子的时候了好开心╭(╯3╰)╮。 阮琨宁表示:只有经历了末世食物短缺树皮都抢着吃的苦楚,才能体会到做吃货有多幸福。 这个架空世界最让阮琨宁满意的一点,就是烹、烧、烤、炒、爆、溜、煮、炖、卤、蒸、腊、蜜、葱拔等复杂的烹饪技术,都已经成熟起来了。 在冬季的时候,甚至出现了梅尧臣的“百物冻未活,初逢卖菜人”,也就是所谓的反季节蔬菜,简直是吃货的天堂啊。 粽子此物,自古有之。 南北朝时,南朝梁代吴均编撰的《续齐谐记五花丝粽》记载:“屈原五月五日投汨罗水,楚人哀之,至此日,以竹筒子贮米,投水以祭之……今世五月五日作粽,并带栋叶五色丝,皆汨罗遗风也”。 阮琨宁也不得不感慨,古人对于吃的智慧,其实一点也不比现代人少,反而更加精细,花样百出。 不说别的地方,单单在永宁侯府里的粽子,她就见识到了许多种,中药做成的的“益智粽”,莹白如玉的“迷你”型粽,“蜜饯粽”,“枣粽”,以及“角黍包金,香蒲切玉”的金色粽,诸此种种。 未经污染的原料以及古代特有的配方,食用人阮琨宁表示很爽。 然而,生活从来都不是十全十美的,伴着粽子的香气,她也有自己的任务要完成。 今日上午,她要同崔氏以及自己家的兄弟姐妹们出门,往北山上采摘艾草,以祈求一年的安康,当然,以她现在的能力,估计就是去凑个人头了。 而对于此事,历史上也是有记载的,南朝梁宗檀在《荆楚岁时记》中记载:“五月五日四民并踏百草……采艾以为人,悬门户上,以祛毒气”。 中午则要作为大房的一份子,出席永宁侯府的人民代表大会,一大家子人一起吃顿饭,喝雄黄酒与菖蒲酒。 下午则要作为大哥阮承清的拉拉队,为他参加的赛龙舟鼓劲加油。 阮琨宁表示:这行程真是密密麻麻的,还能不能好好地做一个吃货了!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的资料是查的,觉得蛮有古风~ 第37章 宫宴 端午时节,宫里也熏了艾草,风一吹,那气息烟雾一般游走,使得一向具有天家威仪的连绵宫阙,总算也有了几分民间烟火气,很有些与民同庆的味道。 今年,皇帝突然起了一家相聚的念头,令内侍请了兰陵长公主与荣王夫妇入宫,又叫了诸皇子公主一起,一大家人齐聚一堂,举行家宴。 谢皇后的入场时机拿捏得刚刚好,当她雍容华贵的在一众宫人簇拥下,到达举行宫宴的启明殿时,除去皇帝与兰陵长公主及荣王未到,宫妃与一众皇子公主已经是齐聚了。 既不失母仪天下的气度,太过小家子气,也不会叫人觉得不敬叔姑,在兰陵长公主与荣王面前摆谱。 韦明玄见了,甚至忍不住想,如此行为有度,上辈子母后及自己会笑到最后,真是一点也不奇怪。 宣贵妃梳着贵气的盘恒髻,繁密发髻上簪了一对点翠嵌珍珠步摇,细小的珍珠坠成几穗,行走时摇动起来格外动人。 她身上水红轻衫绣了活灵活现的水仙,下身玫瑰紫的撒花长裙,一双丹凤眼媚意天成,眼睁睁见着皇后凤驾到眼前了,这才懒洋洋的福身行礼,语气也不怎么客气:“皇后娘娘好大架子,臣妾们在此,都要等不及了呢。” 她是皇帝宠妃,姿态傲气些也是有的,其余人却不敢,还是规规矩矩的起身向皇后行礼。 一众宫妃与诸皇子公主都肃然起身,原本热闹的内殿,一时间倒觉秩序井然。 宣贵妃在后宫里头没有什么交好的人,同她来往最多的大概就是皇帝了,所以也就造成了当下宣贵妃在后宫里奇异的交往模式。 #后宫所有人都是我的敌人# #拉仇恨到无敌也是一种寂寞# #就是皇后,本宫也敢撕# #想撕谁就撕谁,好痛快# 皇后看看宣贵妃玉面上毫不掩饰的不耐之意,以及眼底的那丝对任何宫妃都隐含着的仇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在宫人搀扶下,到了中间的位子上坐定了,这才笑着轻轻开口:“倒是累了你们,本宫已经叫人准备了蜜粽,权当给诸位开胃了。” 自从降位之后,苏昭容就憔悴了许多,整个人仿佛一夜之间老去十几岁。 她是后宫之中跟着皇帝时间最长的妃嫔,一直以来,也是除了皇后之外最有脸面的宫妃,却不想竟栽在一个根基尚浅的卢氏手里,落得如此田地。 到底是多年情分,哪怕是养只猫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人呢。 她对着皇帝是真的有心,骤然遭遇如此明晃晃的喜新厌旧,整个人都差点被打垮,只是想着儿子,才坚持了下来。 这些日子以来,宫里头全在暗地里笑她,宣贵妃对她也很是不假辞色,降位以来的艰难,是她此生从未尝过的,真真是度日如年。 遇见今日这般的境况,若是当初的她,也会像宣贵妃一般这么刺一刺皇后,可如今境况急转直下,站在高处骄傲不已的那个人,已经不是她了。 她在一边看着宣贵妃做着自己之前做的事,心里头反而有一点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在流转。 她自嘲的笑了笑。 到底是花无百日红,当初那个明艳动人的苏贵妃早就被人忘了,如今当道的已经是千娇百媚的宣贵妃了。 人都是要往前走的,再不济,她还有儿子呢,总比卢氏那个贱人好多了。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她,对着皇后格外的恭谨有礼,全然不似素日里的张狂:“到底是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的气度,叫臣妾们惭愧。” 皇长子今年十九岁了,还未册立正妃,这在权贵之家乃至皇族都是很少见的。 苏昭容自己也很明白,皇长子的优势无非就是占了长子名头,与其他皇子相较,也是更有可能最先生下皇长孙的,不能成婚又怎么办? 岂不是白白的浪费了这个先机? 为此,苏昭容之前也专门求过皇帝,然而皇帝的态度很暧昧,只说届时公开来一次选秀,为适龄的诸皇子一起选妃,皇长子也不好例外。 苏昭容再三恳求,皇帝皆未应允,且每每提及此事,神色都是阴晴不定,苏昭容心知皇帝心意已决,便自觉地闭嘴了。 直到今年春,皇帝下圣旨由皇后主理选秀之事,这是国母的权柄,妃妾是没资格说什么的。 苏昭容虽然早有看好的人选,但皇后若是此时趁着职务之便,给她使绊子,只怕也是有苦说不出。 若她还是贵妃之位,倒是可以说两句,如今不过是小小昭容,怎敢置喙? 只能好好地巴结着皇后,总不要害了自己的儿子才是。 皇后嘴角扬起一个优雅的弧度,不露痕迹的往殿内扫了一眼,曼声道:“今日只是家宴,不必如此拘礼,都起来吧。” 皇宫的生存守则就 是,无论怎样各怀鬼胎,大面儿上都要有天家仪度,是故在平身之后,大殿里马上恢复了热闹而不实严谨的气氛。 公主们一边姐妹情深,一边用含蓄的言语的毒针互相刺几下,诸皇子也是言谈之间连连打着机锋。 饶是如此,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一片风平浪静,很是祥和的。 而兰陵长公主与荣王一家协同入场后,气氛不由得更加的热烈几分。 这二位皆是皇帝的同胞血亲,对皇帝及宗室的影响力不言而喻,与之交好,绝对是好处多于坏处的。 所以,当皇帝在一众内侍的簇拥下过来时,见到的就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对此,无论心里面这么想,至少皇帝在表面上还是很满意的。 韦明玄在旁冷冷的看着皇帝神色,心里却想起前世的许多事情来。 同前世一样,皇帝选择叫皇长子,皇二子以及自己三人角力,暂时性的使朝堂势力保持平衡。为了稳定自己的椅子,连亲儿子都能算进去,最是无情帝王家,果真不错。 这三个人里头,可没一个善茬,哪一个不是吃人不吐骨头? 至于其他几个皇子,都是天家富贵里头长大的,谁又敢说对那把椅子毫无念想。 也许,他无奈的想,所以流着皇家血脉的人,骨子里都有一种寒冰的冷锐残忍吧。 在一众人各自心怀鬼胎的大环境下,气氛倒是颇好,主人家心满意足,客人们宾至如归,一场第一家族的家宴,非常圆满的落下了帷幕。 在宴后,皇帝留下了兰陵长公主与荣王。 皇帝、兰陵长公主以及荣王三人一母同胞,兰陵长公主年纪稍长,如今连孙子都牙牙学语了。 皇帝次之,按理说照皇帝的年纪来说也是该有孙子了,可因为他的一些考虑,诸皇子尤其是年长的几个皇子,或许身边有侍妾通房之流,但是因为尚未赐婚,都还没有子嗣。 毕竟正妃没嫁过来,你就有了庶子,谁晓得你的位子会给谁。 万一辛辛苦苦扶持着你登基了,拥有自己家的血脉的却没拿到皇位,又有哪家会甘心。 荣王是三人之间最小的,膝下只有三子,均为正妻崔氏所出,身边也没有侍妾通房之流,同其他宗室子弟来说,简直是一股来自昆仑山的清流。 皇帝相貌同兰陵长公主有几分相似,棱角分明,眉眼深邃,五官锐利,气息却很平和。 年少时的尖锐棱角似乎被岁月磨平,反而带着淡淡的安稳与不易琢磨。 皇帝在宴上喝了许多,此刻看起来有几分醉意,走起路来也是脚步蹒跚,还是在内侍总管隆德的搀扶下,才摇摇晃晃的坐下,一双深邃的眼睛亮的惊人。 宫人恭谨的上前,端了解酒汤上来,皇帝几口喝了之后,才向着兰陵长公主与荣王自嘲道:“真是比不上当年了,喝了几杯就不行了,脑子里直发昏。” 皇帝可以自嘲说自己不行,但别人却绝对不能说皇帝不行,对从事皇帝这个职业的人来说,凡是顺着毛摸事半功倍。 反之,不堪设想。 兰陵长公主轻轻哼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我比你年纪还大,皇弟这么说,那我成什么了。” 荣王笑了起来,随之附和道:“阿姐说的是呢,皇兄龙马精神,正当其时。” 皇帝微微一笑,神情很是轻描淡写:“今日,咱们一家人说说心里话,朕已经年近不惑,如今却尚未建储,近来,朝中也多有提起立储之事,朕想着偏听则暗,今日也想着听听你们的看法。” 他说的平淡,低沉的声音落在另外两人耳朵里,却不亚于惊雷,兰陵长公主与荣王皆是心头大骇,脸色倒还平静,相互对视了一眼,又随即错开了。 脸上不显,两人心里头却是苦笑连连。 储君之事,哪里是他们可以言及的? 平日里避讳都来不及,如今哪里敢往前凑。 皇帝似乎没有看出两人的为难,淡淡的道:“一家人有什么说不得的,如此倒是生分了。” 兰陵长公主与荣王皆是在心里摇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同为先帝嫡系血脉,主动往这上头凑,岂非是取死之道? 兰陵长公主早年也曾带兵打过仗,为人又豪爽大气,不拘小节,在军中很有威望。 在皇帝登基后,为避免骨肉相疑,产生惨剧,她便利落的斩断了自己同军中的联系,只在家相夫教子,享受寻常的世间荣华。 同长姐比起来,荣王更加要谨慎了。 无论怎么说,兰陵长公主都只是个女人。 即使是真的想要更近一步,也无法登基称帝。 最起码,女子是身份限制,阿塔永远不会坐上那把椅子。 毕竟,像武曌那样的女人,翻遍了史书,也只有一个。 可是荣王呢,那可就不一定了。 他同皇帝一样,都是从一个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只是皇帝年长几岁而已,他要小一些而已。 说白了,他也是先帝与文太后的嫡子,正经的嫡系血脉。 换了别人,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哥哥早几年出生,所以就得到了至尊之位,那只怕会恨得去撞墙。 再者,荣王也曾经被先帝议储,并且是在皇帝已经做了多年太子的情况下。 ——不能忍系列之兄弟要抢朕的位子。 虽说自己同皇帝是亲兄弟,但历朝历代,哪一朝争夺储君的不是亲兄弟? 不管皇帝心里如何想,荣王是不愿叫骨肉至亲之间,生出疏离来的。 因为这个缘故,他的后院干净得很,只有正妃崔氏一人。 这也是荣王有意向皇帝表示,自己的确对皇位不感兴趣。 毕竟,子嗣不丰对于一个想当皇帝的人来说,还是很要命的。 而在此刻,荣王的表态,显然比兰陵长公主更加重要。 他笑了笑,劝慰道:“皇兄还未到不惑之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哪里用得着考虑储君? 再者,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皇弟不过是个闲人,向来愚钝,哪里看得懂朝堂上的事,万事都要仰仗皇兄的。” 皇帝微微笑了,看起来,似乎很满意。 或者说,不管心里面是不是满意,表现出来的神情是很满意的。 兰陵长公主适时的给皇帝顺毛:“皇弟要保重身体,这万丈江山都在你肩上呢。” 皇帝摆摆手,但语气里还是高兴的:“但只尽力罢了。” 略微顿了顿,他又向兰陵长公主道:“这些日子,玉奴是不是好多了?朕见你们府里这些日子请太医的次数都少了,这孩子,也是真不容易。” 兰陵长公主舒口气,脸上的笑容也真实许多:“是啊,长大了,也晓得不要叫大人担心了。” 荣王也宽慰道:“阿姐放心吧,有了起色就好,总有一日会好起来的。” 兰陵长公主点点头,语气有些疲惫,脸上却缓缓露出一个希冀的笑容:“但愿吧。” 第38章 教学 已是端午后三日了。 端午第二日,崔氏便令仆从带了拜帖,前往城北谢宜舫的住处去了。 永宁侯虽是心中不爽,但是对于谢宜舫的实力,还是持肯定态度的,对此也是默许了。 谢宜舫很快就回了帖子,只说后日带阮琨宁前来也就是了,以后每日上午两个时辰的课,五日一休,节假日放假,瞧起来倒是松紧有度。 崔氏见了,也很以为然,对于谢宜舫的认知更好了一些。 按理说,阮琨宁第一次过去,总得有个人带着才是,一个小姑娘带着几个丫鬟仆从过去,难免会叫人觉得永宁侯府失礼。 可永宁侯无论如何也是不想登谢宜舫的门的,崔氏女流之辈也是不便。 倒是赶得巧了,阮承清刚刚好书院有几日假,恰好可以带着阮琨宁前去。 他又有心思在下一届的科举上前一搏,对于谢宜舫这个赫赫有名的大儒,心里头也是仰慕的很,崔氏见此,也便顺水推舟的叫他去了。 阮承清骑马,阮琨宁带了顺英顺华两个侍女乘车,身后几位护卫,这日一大早,一行人就出发了。 一直出了西角门,北行半里路,阮承清便望见了谢宜舫的庭院。 一个青衣小童——也就是阮琨宁上次见过的阑仪,正静候在院外,显然是在等候他们。 果然,问明身份后阑仪便将他们引了进去。 庭院外很刷逼格的种了许多绿竹,亭亭直立,一进去便觉得阴凉舒适。 院落没有修建围墙而是用了木制的篱笆,很有几分野趣,里头种植了亭亭的花木,一片姹紫嫣红,在夏日里格外夺目。 院落东侧居然有一个不小的池塘,池塘里是香远益清的莲花,一群白鹅在里头优哉游哉,很自得的样子。 阑仪显然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脸上流露出了几分温和的笑意,叮嘱道:“那可是先生的宝贝,从来都是最重要的,至少在这里,是除了先生外地位最高的了,姑娘平日里小心点,不要伤着它们。” 人不如鹅? 阮琨宁在心里暗暗吐槽一声,嘴上却还是乖乖的应了:“……明白了。” 阮琨宁四处打量一番谢宜舫的老窝,不由得想到了陶渊明,这两个人其实还蛮像的。 随即,她又将这种想法抛出脑外——陶渊明是花中君子,真隐逸 者也,至于谢宜舫? 嗯,他大概是动物中的貔貅,只进不出吧…… 院落里头大概十几间屋子,阑仪引了阮琨宁与阮承清,往居东的一间去了,进去之后,两人才发现这里头别有洞天。 不同于外头的野趣,里头居然很严谨,常见的厅堂家具在里头一应俱全。 翘条几、供桌、八仙桌、长书案、罗汉床、茶几、香几、博古架、落地屏、插屏、镜屏、太师椅、圈椅…… 虽然物件很多,但是因为摆放错落有致的原因,只叫人觉得庄严沉静,端正平稳,而不是呆板僵硬。 阮承清环顾四周,这才摸了摸阮琨宁的头,轻轻叹道:“如此不拘于外物,谢先生真隐士也。” 阮琨宁:“……” 无知真好,无知最幸福了。 谢宜舫一袭杏色衣袍,依旧是广袖飘飘,风采若仙,全然不似那日面对着阮琨宁的鬼畜气质,一派清淡平和之姿,颇有些隐士高人的味道。 阮承清敛衽行了一礼,以示尊崇之意。 阮琨宁到底不是这个时代里混大的,对于他们的脑回路也不够理解,见阮承清行礼之后,才亡羊补牢的跟着施了一礼,对上谢宜舫笑吟吟的眼神,莫名的有点心虚,默默地别过脸去了。 阮承清环顾四周,见此处并没有别人,有些惊奇道:“谢先生在此开学,怎不见有其他幼子呢?” 谢宜舫浑不在意的一笑,道:“本来已经打算出门云游,也就遣散了他们,却见了这姑娘,” 他一脸长辈的慈爱之意,摸摸阮琨宁的头发,道:“钟灵毓秀,见猎心喜之下,便打算再收一个弟子了。” 阮承清叹道:“阿妹果真是有福之人。” 阮琨宁:“……” 谢宜舫同阮承清天南地北的说着,倒是相谈甚欢的样子。 谢宜舫不吝赐教,阮承清也是不耻下问,二人一问一答,倒是默契的很。 如此说了一会儿,谢宜舫面上平和之意忽的一收,轻轻叹道:“早知如此,该收你为徒才是。” 阮琨宁:“……” 所以我算什么呢?悔不当初吗? 阮承清难得没有注意到阮琨宁的小情绪,也轻轻叹道:“是学生没有福气。” 阮琨宁:“……” 不不不大哥别这样,是你福气爆棚才 会这样的! 阮琨宁的学习生涯就这么开始了,然而第一天谢宜舫就给了她一个大雷。 刚开始一切都很正常的,习字描红,书法训练,谢宜舫穿插着一些四书五经中的句子,彼此倒是算得上其乐融融。 描红的字帖是谢宜舫自写的,平整规秀的颜体,也适合女孩子用。 一个时辰后,谢宜舫随手翻看了她的作业,赞许的点了点头:“很不错,总算不是我想的那么差。” 阮琨宁:……我只是照着描了描吧,所以,你是把我想象成一个智商低到多么令人发指的地步啊…… 谢宜舫将手里的字帖抛开,微微一笑,道:“接下来,为师将传你毕生所学精华,你要认真一点。” 阮琨宁莫名的觉得这句话有点熟悉,想了想,好像往往是武侠小说当中才会出现的。 女性的第六感告诉她有危险,所以她婉拒道:“不必了,弟子何德何能,远不能继承师父衣钵,师父还是另寻他人吧。” 谢宜舫微微一笑,神色淡然的问道:“——你是在拒绝我吗?” 阮琨宁:“……只是谦虚一下。” 谢宜舫:“既如此,为师便传你毒经,助你行走天下。” 阮琨宁:“……师父,你也玩剑三吗?” 谢宜舫:“那是何物?” “没什么,弟子一时说笑罢了。” 谢宜舫轻轻哼一声:“那就好,你且拿去看看吧。”说着,便随手扔了本旧书过去。 阮琨宁苦哈哈的接过,翻了翻内容这才大吃一惊:“师父,这是什么啊?!” 谢宜舫轻描淡写道:“毒经啊,不是同你说过吗?” 阮琨宁艰难的咽口唾沫:“我一个女孩子,学这个,是不是不太好……” 谢宜舫不以为然道:“我觉得好得很啊,怎么,” 他的语气里似乎带了一点上挑的弧度,缓缓地道:“你、不、愿、意、吗?” 阮琨宁默默地保持微笑:“……我的荣幸。” 谢宜舫满意的点了点头,自己去了一侧的书案前,怡然自得的开始翻书。 阮琨宁看了一上午的毒经,大大的涨了见识。 她竟然还发现了一种奇异的怪虫,这怪虫有一奇特之处。 ——雌雄同体。 啊,所有 以为它是自攻自受的邪恶人类统统滚去面壁哦,呵呵。 其实它是有雌雄之分的,只是差别不大罢了。 它们的奇异之处就是每每只有两只同□□配,才能产子。 ——这是一个多么大而奇妙的脑洞啊。 #论搞基的合法性# #论同性与同性的美好生活# 后来,邪恶的人类发现了这种虫子的异常,并且有了一个可以获得至高荣誉的发现。 ——如果把他们碾成粉末交由人类服下,效果等同于□□,而且只有同性可解。 注意到了吗?是同性啊。 阮琨宁默默地想:做这个实验的人真乃奇才也,大脑构造极有可能异于常人。 她揉揉脑袋,将满脑子的腐朽落后□□思想抛之脑后,向着谢宜舫问道:“师父,这本书是哪里来的,上头的东西说的靠谱吗?” 谢宜舫轻轻笑道:“我师父留给我的,自然是靠谱的,我都试过,怎么会有假?” 阮琨宁Σ(°△°|||)︴:“……” 她给自己鼓了鼓气,这才装作不经意的道:“真的全试过吗?” 谢宜舫淡淡的道:“师父刚刚传给我的时候,我也是不相信的,就挨着试了试,发现原来都是真的,我当初留下的药还有,你若喜欢,就一起拿去吧。” 阮琨宁:“……你有没有考虑,找个别的活动,消耗一下你多余的精力?” 对这种危险分子放任自流,真是太不美妙了! 谢宜舫还真的想了想:“我这不是收你为徒了吗?” 阮琨宁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建议道:“师父,你应该娶妻了,这么下去容易内分泌失调,这很不好。” 虽然不明白内分泌失调是什么鬼,但是并不阻碍谢宜舫对阮琨宁恶意的理解,他懒懒的翻书,连余光都没给她,似乎不愿意提及这个话题:“且忙你的吧,哪里来的这般多话。” 阮琨宁这才隐隐的想起,他好像曾经有个心仪的姑娘,只是已经过世了。 她忽然有些后悔提起这一茬。 不管这个人如何,他的情意都值得被尊重。 她想了想,又建议道:“要不然,师父还是出仕吧,您这种人才,就该为国效力才是啊。” 谢宜舫抬起头来,赏她一个冷淡的眼神:“少而寡欲颜 常好,老不求官梦亦闲。” 阮琨宁犹豫一下,道:“……师父还是说白话吧,这种咬文嚼字的东西,我听不太懂。” 谢宜舫在她的连番骚扰之下,终于鬼畜了起来,随手抄起一只毛笔的杆,顺手打在了阮琨宁肩上。 阮琨宁只觉肩膀一麻,动了一下才发现并没有什么大碍,张口想要说话时,才发现嗓子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般。 她说不出话了。 ——话说,这里真的是古代后宅小说,而不是武侠吗?! 如果一个人能说话,但是选择不说,可能不会有多难受,但是能说话却说不出来,简直是难受透顶。 阮琨宁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无能为力,终于放弃了。 她无声的“呜呜”了两句,暗骂了一声谢宜舫不地道,换了一张可爱的笑脸,走到了谢宜舫的书案前,想着叫谢宜舫发一发仅有的善心,给她把穴道解开。 谢宜舫连头都没有抬,声音像是腊月的寒冰:“你要是敢过来,我就叫你连动都动不了,不信的话,就尽管试试看。” 阮琨宁心底流着泪,默默地缩回去看书了。 直到中午回家的时候,阮琨宁才得到了解放。 她突然想起自己那个画风清奇的系统桃花指数——明明很多人见到她就很喜欢她啊,为什么谢宜舫好像完全不受影响,真是奇怪。 谢宜舫见她发呆,嫌弃道:“想什么呢,看起来更呆了。” 阮琨宁小心的问了一个有些羞耻的问题:“——我不可爱吗?” 谢宜舫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伸手探探她额头:“脑子是个好东西,出门还是带着比较好。” 阮琨宁:太过分了,谢宜舫你怎么能这样! 谢宜舫全然没有把她的愤慨看在眼里,仍然是云淡风轻的谪仙模样,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一般,自顾自的整理自己的衣衫。 阮琨宁眼见着他如此,心里更是愤然,趁他不注意朝着他吐了吐舌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不想恰在此时谢宜舫转过身来,将她的搞怪全然收入眼底了。 阮琨宁:“……” 麻麻救我! 谢宜舫居然没有要生气的迹象,神色里反而有些讶然。 他毫不顾忌形象蹲下身,与阮琨宁平齐,像是第一次见到阮琨宁一般,仔细的打量她的面容周身,一丝一 毫都不放过。 阮琨宁:“……师父,你还好吗?” 谢宜舫默然了片刻,这才缓缓地站起身来。 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额头上,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茫然与无助:“原是我想错了……怎么可能呢,罢了罢了,我都在想些什么啊。” 搞不清状况的阮琨宁决定,什么都不说。 谢宜舫低下头看她,难得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舒缓:“早些回去吧,晚了,家人会担心的。”便转身离去了。 阮琨宁眼珠转转,终究还是不明白谢宜舫犯什么神经,既然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自顾自往外头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4145 第39章 赐婚 皇帝的声音隔了金漆宝座的屏风,消散在香炉冒起的淡淡青烟中,再落在人耳中时,便隐隐的有些模糊。 皇长子望着书案旁的仙鹤烛台怔了一瞬,才恍然反应过来,赶忙回答:“是,儿臣与她两情相悦,却也是情深缘浅,没有夫妻之份,今日只恳求父皇开恩,愿以侧妃之位,迎她入府,全儿臣一点心意。” 前些日子的选秀已然结束,各家王府的正妃花落谁家,也是新鲜出炉。 兵部尚书许琨的嫡长女被皇帝赐婚于皇长子,以之为正妃,于今年九月在王府成婚。 不同于苏昭容的欣喜若狂和得偿所愿,皇长子倒是很有些说不出的怅然若失之意。 此时,他心里头想的全然都是自己的表妹苏梨。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少时的初遇,几年的情深,蜜语的欢喜,交颈的缠绵,又哪里是轻易抛得下的? 眼见着正妃入府,皇长子却不愿叫苏梨在庵堂孤苦伶仃。 他并非不知母亲对于苏梨的不喜,可一生一次的爱恋,总是不想轻易辜负,到底还是瞒着苏昭容,自己求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的目光定定的落在了御案上的垂恩香筒与紫檀雕花架几案上,一言不发,似乎那上头落了一只蝴蝶,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再也注意不到其他一般。 皇长子已经在屏风后跪了近一个时辰,两腿早已是发麻,几乎要失去知觉。 只是想着苏梨,才努力克制住两腿的颤抖,稳稳地跪在地上。 皇帝无形的威仪与冷漠也叫他喘不上气来,内着的衬衣被汗水打湿,额头也渐渐地浮起了一层薄汗,饶是如此,却也只坚持着静静地跪在原地,等待最后的审判。 皇帝的声音稳稳地传来,带着隐隐的考量试探之意:“你可知道会有如何后果?” 一般按照惯例而言,王府的侧妃入府多是在正妃入门四月到半年之后,这样做既是利于叫正妃早一些诞下嫡子嫡女,也是给正妃足够的时间掌控府中中馈诸事,以应对接下来的莺莺燕燕,算是这个时代给正妃的特有支持。 而皇长子选择让正妃与侧妃同时过门,简直是叫正妃颜面扫地,更是打了兵部尚书的脸面,若是处理不当,绝对会影响到翁婿乃至于夫妻的关系。 皇帝很难想象会有人为了所谓的一点心意,做出这般自损根基的事情来,对 于皇长子的请求,也很有几分兴趣。 皇长子听得出皇帝暗含的意味,顿了顿,也只是闷声道:“儿臣知道。” 皇帝似乎一下子来了兴趣,直起腰身,轻轻问道:“即使如此,你也要迎苏氏入府吗?” 顿了顿,皇帝又继续道:“等几个月再叫她入府,不也一样吗?” 皇长子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到底还是说了:“苏氏身份低微,做不了正妃的,可若是做侧妃,只能从侧门入,同进士,如夫人,也是人生一大憾事。儿臣也是想着,趁着正妃入门,叫她随在后头,也算是明媒正娶了,父皇,就当……” 他低下头,声音也压小了,带上了微小的恳求与叹息:“就当可怜儿子一片心吧。” 皇帝透过屏风望着皇长子,许久,眼睛才轻轻地眨了一下。 他目光里带着一丝奇异的光芒,徐徐的问道:“不后悔吗?” 皇长子抬起头,声音铿锵有力:“不后悔!” 皇帝抬手揉了揉额头,似乎在沉思什么,许久,才淡淡的出了口气,道:“罢了,隆德,去给他拟旨吧,叫他得偿所愿。” 皇长子急道:“儿臣只是求父皇应允,并无求旨之意,如此,岂不是叫父皇为难?” 哪里有刚刚给儿子赐了婚就同时赐妾的?岂不是叫人觉得皇帝插手儿子府中内帷之事? 皇长子本来也只是想着求得皇帝应允,不叫母亲乃至于正妻为难苏梨罢了,倒是真没有动这份心思。 皇帝靠在椅子上,嘴角扬起一个轻微的弧度:“算是朕全你一片心意,你也来此甚久了,跪安吧。” 皇长子心里一热,向着皇帝叩了头,到底是长跪难支,便在两个内侍的搀扶之下,缓缓地走出了御书房。 他一走,皇帝反而没心情去看折子了,目光落在不知名的某处,凝眉不知在细思什么。 “陛下这是在想什么呢?这般入神。” 宣贵妃从紫檀边框红漆地嵌花卉纹的围屏后款款走出,浅施了一礼。 她今日穿了清新的凝绿衫,下身是浅月色的罗裙,抛家髻上懒懒的插了和田玉的栀子花钗子,手里头妩媚的摇着蜀锦的八宝宫扇,整个人看起来像海棠花一般清新娇艳,透着夏日里的慵懒。 皇帝仿佛是被她从虚幻中惊醒一般,神色反而更加凝重,定定的望着她,不知在思虑什么。 宣贵妃想着二皇子的叮嘱,上前轻轻推了皇帝一把,如同妩媚的家猫在撒娇一般,假装不平的道:“陛下如此可是不公了,难不成就只对着皇长子有慈父情怀不成?总得一碗水端平才是,您除了皇长子,还有其余几位皇子呢,只给皇长子赐了侧妃,却叫另几位皇子孤零零的,臣妾可替他们不平。” 皇帝眼睛里闪过一丝微澜,又很快消失,微笑着问道:“那你觉得,朕应该如何?” 宣贵妃微妙的察觉到皇帝的不悦,对于一个聪明人来说,自然是马上见好就收,她也一直很小心的把握着同皇帝相处的分寸。 皇帝话音刚落,当即她就嗔道:“臣妾不过是妇道人家,哪里晓得这些事情?此时不过是随口说一句罢了,自然是应该交予陛下拿主意的。皇子之事,岂容臣妾置喙?” 皇帝对她的识时务很满意,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脸上也添了一层笑意:“刚刚皇长子的话你都听见了,怎么看?” 宣贵妃尽管同皇长子立场不同,为了二皇子素日里也每每在皇帝面前给他上眼药,可在此事上却是由衷的赞叹。 即使她此刻身为后宫最尊贵的女人之一,也还是忍不住对那个在庵堂清修的苏氏心怀艳羡。 女人这一辈子,能够有一个男人心里念着,也算是圆满了。 她这辈子是不可能了,眼见着别人圆满,其实也是好的。 她想了想,语气了也多了几分真情实意,道:“若臣妾是那女子,心里必定会感念皇长子的真情,此生也是圆满了。” 皇帝在这里头抓了一个词,望着宣贵妃额间精致的芙蓉花钿自语道:“真情吗?” 皇帝的神色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不知是对着宣贵妃的,还是对着那“真情”二字的,直叫宣贵妃心凉。 他的目光也似乎带着一种奇异的锐利,像是淬了毒的利刃,直直的划在了宣贵妃脸上,无形的锋芒逼得她脸上生疼,强笑了几下,终于忍不住装作娇羞不胜的样子,用团扇遮了脸,错开了皇帝的目光。 韦明玄听说皇长子去了御书房之后,就隐隐的有了一个猜想,只叫贾兴去打探,自己自顾自的在书桌前练字。 不过半个时辰,贾兴走了进来,施礼道:“陛下将苏家的庶女赐婚给皇长子了,此刻圣旨已下了。” 对于前世发生过的事,韦明玄倒是没有太惊讶,神色还是淡淡的:“外头都是怎么说的?” “苏昭容当场就直斥苏氏无礼,秽乱佛门,乃是不敬之人,没资格入府伺候,就算是入府,也不该如此高位,一个侍妾之位也算是抬举了,同皇长子大吵了一次;宣贵妃那里倒是赏了不少好东西过去,看起来倒是在给苏氏做脸;其余宫妃也有些幸灾乐祸的,大致便是如此了。”贾兴条理分明的将自己探查的结果说了出来。 倒是没有出乎自己预料,韦明玄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 前一世,苏梨入府就遭到了苏贵妃的大力反对,就连皇长子也挨了她的申斥。 按大齐律:王府不过有正妃一,侧妃二罢了,都是要用来拉拢权臣,结交姻亲的,硬是叫苏梨这样的庶女占了一个位子,苏贵妃怎么能甘心? 这一世她连贵妃都不是了,只是小小昭容,对于后宫的掌控力一落千丈,不比从前,自然更希望为皇长子找几门强有力的姻亲,看苏梨自然也是更加的不顺眼。 至于其他人就更好理解了,自己的敌人自己削弱了自己的势力,还隐隐的得罪了岳家,她们哪里有反对的理由呢? 只怕恨不得普天同庆吧。 不过,韦明玄暗暗地想,这个大哥,倒真是个痴情种子。 他低着头打量自己刚刚写的字,向着皇长子的姻缘,脑海里也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隐一。”他轻轻唤了一声,声音也柔和了起来:“阿宁最近怎么样,我送她的礼物她喜不喜欢?平日里都在做什么,有没有想我?” 隐一(/Д)/:“……” 完全没有想你的样子,而且估计已经忘了你这个人了,我能说吗?! 她连续同各种小鲜肉老鲜肉(?)约炮(划掉)约会(get√)我能说吗?! 见他久久没有回话,韦明玄蹙起了眉头,寒声道:“怎么,有什么说不得的吗?” 是阿宁病了吗?还是……那群烂桃花(……)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嗯……”隐一稍微沉吟了一下,开始构思自己的语言。 “阮姑娘这几天过的很开心……” 每天不是出去跟形形色色的小鲜肉约会逛街就是在学堂跟帅大叔玩课堂y,丰富多彩的很,怎么会不开心? “您送她的礼物,她都是很喜欢的……” 所以从来都是收起来舍不得叫别人瞧见,而自己也是一眼不看…… “您待阮姑娘如此情深意重,她怎么会不想您呢?” 呵呵呵她还真是一点都没想呢! 陷在爱情里的人往往都是瞎的,毕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韦明玄也不例外,此刻对于隐一所说深信无疑。 他轻轻笑了起来,但很快就收敛起来了。 ——这样只能找机会见的日子,实在是不怎么舒服。 他低头凝思了一会儿,才自语道:“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也便是了。” 韦明玄缓缓地道:“烈女怕缠郎啊……” 第40章 王 王扶婈的母亲,晋阳王氏的宗妇郑氏今日起了个大早,正吩咐着叫嬷嬷将新鲜的瓜果点心送到女儿院子里,又叫仆从们仔细伺候,万万不要怠慢府里娇客。 郑氏身边的嬷嬷陈氏在旁笑道:“瞧瞧夫人急的,比自己请客都要上心几分,咱们姑娘素来都是个精细的,哪里用得着您去操这个心,且好好歇着吧。” 王扶婈是幼女,上头还有三个已经成家的嫡亲哥哥,母亲又是晋阳王氏的当家主母,加之她身体素来柔弱,难免的会得到家里最多的怜惜。 郑氏想着自己女儿素来都是个玲珑剔透的,看事也明透,行事更是落落大方,在金陵也是称得上拔尖儿的,就暗自觉得欢喜。 只可惜,到底是叫自己拖累,生下来就是先天不足,常年多病。 这么想着,郑氏就忍不住的咬牙,心中一阵怨愤翻涌,怎么也压不下去。 若不是当年自己一时不慎,后院那贱婢怎么会在自己的催产药里做了手脚暗害,扶婈身体又怎会如此不堪?! 饶是后来她将那侍妾杖毙,却也无法弥补自己女儿先天不足的身子了,如今每每想起,就叫她不得不生恨,只想将那女人从坟墓里拖出来挫骨扬灰! 最最叫她心凉的是,自己九死一生的产下女儿后,将证据摆在了丈夫面前,他竟浑不在意,反而还在一味地袒护那贱人! 如此行径,却将自己与儿女放在何地? 郑氏也是世家名门出身,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当即就请了婆婆过来,当着他的面杖毙了那贱人,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只可惜,虽是解了一时之气,可夫妻俩到底是有隔阂了。 她冷冷的一哂,那又如何呢? 自己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长子也已经是宗子了,眼看着熬死他就成了,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且看谁耗得过谁! 陈嬷嬷见了郑氏神色,便知她是想起了当年旧事,眼底也不由得染上了一抹疼惜与遗憾,心里也是是替自家夫人不平。 夫人出身荥阳郑氏,门楣之高,比之晋阳王氏也差不到哪里去,可风气却是天差地别。 郑氏非四十无子不得纳妾,每个老爷房里头都是干干净净的,哪里像这里这般烟红柳绿、乌烟瘴气? 当年晋阳王氏去提亲时,老夫人就满心的不情愿,生怕自己女儿受不了后 院磋磨,活生生熬死,怎么也不肯应声。 可夫人那时候与老爷两情相悦,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哪里会顾得那么多,只拿着剪子架在脖子上逼着老夫人,到底也是嫁过来了。 可如今呢,又是什么光景? 陈嬷嬷每每见着这对相敬如冰的夫妻,就是忍不住叹气。 士之耽兮,尤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毕竟是跟了郑氏多年的老人了,陈嬷嬷虽然心中难受,却也知郑氏心里只会更难受,便劝道:“夫人也该想想好的,三位公子都已经成家有子,姑娘也出落得亭亭玉立,这可是别人家求之不得的。” 郑氏看懂了陈嬷嬷眼底的担心,强笑道:“嬷嬷说的是,是我着相了,待会我便不过去了,倒叫那几个孩子不自在,你去取了我那串佛珠予阮家姑娘,到底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人家不求回报是知礼,我们不吭声却是忘恩负义。” 她自嘲的笑了笑,低下头失落道:“崔家妹妹真真是有福气的,儿女双全,夫君体贴,婆婆和善,教养的姑娘也是这般出色。” 陈嬷嬷看着郑氏如此情状,心中就是一阵刺痛,宽慰道:“夫人且等着吧,您的福气在后头。” 郑氏收起脸上的怅然之色,微微一笑,“但愿吧。” 阮琨烟着了一身玫瑰红的衫裙,发髻上两只银镂缠枝并蒂水仙簪子,耳畔是东海明珠坠,不同于往日里的端娴典雅,宛如盛放的玫瑰,很是鲜妍夺目。 阮琨宁一袭碧色的衫裙,头发简单的挽了小髻,额发上插一只翡翠华胜装点,很是精致漂亮,粉嫩嫩的,也是格外玉雪可爱。 王扶婈自里头迎出来,气色瞧着比之前好多了,面上也有了几分粉润之色,又是风姿绝世的美人儿一个。 饶是身姿依旧清瘦,看起来却也不叫人那般担心了,她虽少在金陵走动,对于阮琨烟却是认识的,含笑上前招呼了起来。 “阿烟今日真是艳光夺人,倒是衬得我们黯然失色了。” 阮琨烟上前执了她的手柔柔一笑,吐气如兰:“哪儿的话,扶婈也是风姿楚楚,格外动人。” 王扶婈还没有搭话,便听另一道声音笑着传来:“徐妹妹,崔妹妹,快看那两个不知羞的,在那儿互相吹捧,很是自得其乐。” 那姑娘顿了顿,又打趣道:“我自觉也是容色出众,哪个快来夸夸我?” 迎面走出了 三个各有千秋的姑娘,刚刚说话的走在中间,浅蓝色的窄袖衣,下身素色的裙,眉目之间不见矜柔之气,而是那种英气勃发的美,颇有些男子的干脆利落。 一边着黄裙的是阮琨宁熟悉的徐云姗,另一侧紫色衣衫的文秀姑娘是崔家的表姐崔静姝,年长阮琨宁五岁,两个人素日里也是处的很好。 阮琨烟扫了一圈四周的人,便知王扶婈的确是用了心的,叫的姑娘都是好相与的熟人,向着阮琨宁示意那蓝衣姑娘,道:“那几位你都是熟识的,这位想必是没见过,这是靖远将军顾家的阿晚姐姐,还不过来见礼。” 阮琨宁很是知礼的上前施礼,却被顾晚一把拦住腰抱起:‘阿烟这是做什么,没的倒是生分了,” 又捏了捏阮琨宁的脸蛋笑道:“这就是你那个格外讨人喜欢的阿妹么?果然是可爱得紧。” 阮琨宁侧过脸去躲避她的手——手劲好大啊喂,阿姐快来救我! 王扶婈适时的插了句,“这日子真是热的过头,我这身子又是个没用的,万万不敢用冰,只连累诸位陪我一同往前头凉亭那儿坐坐。” 一众人口里都连连客气道:“哪儿的话,自是应当的。” 早有丫鬟端着描金莲纹的银盘过来,王扶婈起身将上头的香薷饮一杯一杯取下,挨着递给几位姑娘,温声道:“这香薷饮最是宽中和气,益脾温胃,我们家厨娘做的还算不错,只委屈诸位姐妹与我这病秧子同饮了。” 凉亭内的石桌上摆了精巧绝伦的雕花蜜煎,杨梅、哈密瓜、鲜姜、嫩笋等,雕成甜酸的花梅球儿、清甜的哈密瓜鱼、微辣带甜的花姜,在荔枝、枇杷上头雕出各色花样,碧青的梅子被雕成了莲花状在银盘边上摆了一圈,这般精细,御宴也是上得的。 崔静姝一见便笑了,向着阮琨宁道:“倒是借了阿宁的光,叫我们也见到了这般的好东西。” 王扶婈接过丫鬟的帕子擦擦额头,回身笑道:“什么话,难不成你们来我便舍不得吗?那我成什么人了。” 顾晚却促狭道:“是是是,我们扶婈妹妹向来都是个好客的,改日我们来蹭饭,可要记得还是如今日一般接待才是。” 王扶婈微微一笑,如春风拂过一般:“你既然敢来,我这里自然有好东西来招待的,岂有怠慢贵客的道理?” 几个人性情各异,说起话来倒是相得益彰,很是投的来。 阮琨宁最喜欢的就是顾晚了,许是 因为出身武家,说话毫无矫揉造作之气,很是利落,比起之前她手撕过的白花们真是好太多了。 ——如果不爱掐自己的脸就更好了╭(╯^╰)╮。 过了一会儿,崔静姝在一侧道:“李家老夫人驾鹤西去,我听闻,李家二姑娘回陇西守孝去了,只怕要三年再回呢。” 徐云姗也说了一句:“所幸他们家大姑娘是早早的同二皇子定了亲的,倒是免了守孝三年之事。” 顾晚倒是很耿直的性子,直言道:“我可没有搬弄是非的意思,那两位可都不是什么善茬,明面上言笑晏晏,心里头不知在打什么主意,还是离得远些好,如今一个即将出嫁,一个返乡守孝,于我们却是好事一件。” 徐云姗拿着帕子一掩嘴,嗔怪道:“快别这般说,人家可曾害过你?” “那倒是不曾,只我毛病多,看不惯她便是了。” 阮琨烟也劝了句:“左不过也是走了,何必为此生气,咱们只管玩咱们的就是了。” 时间倒是过的飞快,眼见着日头高了,王扶婈建议道:“外头这般热,咱们午膳便在这里用吧,也免得出去叫日头晒了。” 一众人倒是客随主便,哪里有不同意的理? 饮食摆上来了,阮琨烟眼见着,王家今日真真是下足了心思,就连菜肴都是一等一的。 摆的倒是不多,只两件金陵时下的河鲜——河豚与螃蟹,在当下也是极珍贵的。 梅圣俞曾赋《河豚鱼》诗一首:春洲生荻芽,春岸飞杨花。河豚于此时,贵不数鱼虾。 河豚之目并其子凡血皆有毒,食者每剔去之,其肉则洗涤数十遍,待色白如雪,或用荆芥煮河豚三四次,换水则也可袪毒,手续繁琐,寻常极为难得。 其虽然制作困难,处理起来也是极为繁复,可是河豚味鲜肉美,柔嫩异常,饶是苏东坡这位饮食大饕也曾道:“也值一死!”可见其风味如何。 至于螃蟹的味美,也是有诗赞扬过的:紫髯霜蟹壳如纸,薄萄作肉琥珀髓。主人揎腕斫两螯,点醋揉橙荐新醴。痴祥受生无此味,一箸菜根饱欲死。唤渠试与釜底,换取舌头别参起。 将黄熟带枝的江南橙子,截顶去瓤后少许汁液,再将蟹黄、蟹油、蟹肉放在橙子里,仍用截去的带枝的橙顶盖住原截处,放入小甑内,用酒、醋、水蒸熟后,用醋和盐拌着吃。其肉香鲜异常,食之唇齿生香,回味无穷。 加之之前的果盘,亦是精巧至极,可见主人家真真是花了十二分精神,这才叫几个姑娘为这份心意感动不已。 阮琨宁是这里头最小的,也最是讨人喜欢,王扶婈也是先将蟹肉捡到她的碗里去的,阮琨宁正两眼冒光的看着,只等着下筷子了,却听着外头传来隐隐的说话声。 “今日妹妹有客人,我岂有不来拜见的道理,不然岂不是没规矩?你们却这般拦着,难不成,是妹妹不想见我吗?” “三姑娘这话真真是折煞我们姑娘了,也是怕累着三姑娘才拦着您呢,您如今病中,不好好休养,对您身子可是没什么好处,且回去养着吧。” 王扶婈毫无瑕疵的丽容闪过一抹恨色,这个庶姐还真是不遗余力的抹黑自己跟母亲,为着母亲杖毙了她姨娘,这些年在父亲面前不知道给母亲上了多少眼药。 可她怎么不想想,为什么母亲容得下别的妾室,独独处死了她母亲? 还不是自己作的,又怪得了谁! 说的这般好听,哪家里妹妹有客人还得姐姐出来拜见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与母亲素日里是怎么磋磨她的呢! 阮琨宁见她气的发抖,自己坐的又近,便主动的握了握她的手,无声的安慰她,顾晚也道:“你真真是个好性的,换了我早八百年就打死她了,轮得到她这般嚣张!” 王扶婈苦笑一声:“总得顾忌着我父亲……” 这个三姑娘是她父亲当年所谓的真爱产下的孩子,母亲当年杖毙了她生母后,父亲便同母亲相敬如冰了,连带着这个庶女也不叫母亲插手,竟是自己教养了。 有此依仗,也难怪她如此嚣张。 她想了想,还是道:“请三姐姐进来吧。” 三姑娘穿了一身云水缎的衣裙,日头底下波光潋滟,华美至极,瞧着竟比王扶婈身上的料子还要好上几分,亭子内的几个姑娘见了都是暗暗地皱眉。 一个庶女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压着嫡女一头,也忒不知礼了,果真是没规矩。 不说别的,她眉眼生的倒是极好,眉如新月,面若明珠,鬓边簪的兰花吐艳,很有几分清雅绝尘,较之王扶婈的美人倾城也只差一线,面色却是略带几分苍白,可见身体也不是个好的。 阮琨宁以为这种人往往都是没规矩的,可谁知这位进去便先向着几位客人施礼,八面玲珑:“是扶卿的不是,扰了诸位的雅兴,扶卿向诸位赔罪。” 还不等几人回应,她便向着王扶婈再度施礼,道:“妹妹千万别生姐姐的气,我这些日子病着,也想着出来透透气,说说话,刚好听闻有几位娇客前来,这才不请自到,坏了妹妹的雅兴,还请妹妹勿怪。” 到底是碍着自己的父亲,一边又有几位金陵的贵女,不好丢了王家的脸面。 王扶婈的神色很是平静,也向着王扶卿轻施一礼,迎着她落座,道:“姐姐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如此岂不是见外了,倒是叫别人以为我素日里苛待庶姐呢。” 王扶卿听得王扶婈缓缓地吐出“庶姐”二字,嘴角合乎仪度的微笑就轻微的僵硬了一瞬,眼睛里也飞速的划过一丝异样神色,面上却还是含笑道:“妹妹说的是,正是这个道理。” 到底王扶卿也算是主人家,几个人也不好太冷落她,还是崔静娴率先道:“三姑娘素日里足不出户,却是金陵城的损失了,竟失了如此明珠。” 王扶卿羞涩的一笑,宛如徐徐吐艳的兰花一般清雅动人:“妹妹说笑了,我生母早逝毕竟不好言说,年幼时便染了病身体有恙,委实是不好出门丢人现眼,今日却是叫几位见笑了。” 阮琨宁缓缓地挑起一侧眉毛,这才真正的认真打量这位三姑娘, 明刀明抢直通通的人,无疑是最傻的。 在各种斗争之中,这类人无疑都是炮灰替罪羊之流,段位低得很,称不上什么人物,不过搏人一笑罢了,不足为惧。 真正厉害的,是那种佛口蛇心的货色,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刀子捅的比谁都开心,这才是真正最具有威胁的。 代表人物:狄琴苏,王扶卿。 明明只是短短的几句话罢了,硬是勾勒出了一个生母去世后为嫡母所害,毁了身体的可怜庶女形象。 什么都没有直接说出,但言犹未尽之处,却极为惹人遐思。 一众人的面色都是如常,对于王扶卿话里头的歧义仿佛恍若未觉,只不理她也就是。 王扶婈见众人都未曾流露出什么异样,心中便是一定,随即就是一暖。 为着王扶卿的身子,父母本就相敬如冰的关系更是雪上加霜,母亲不知请了多少名医,用了多少名贵药材,耗费了多少心力。 哼,她如今做出这幅可怜样子,又是给谁看呢? 王扶卿取了帕子掩唇,也不打算追着不依不饶,市井妇人一般姿态尽失。 有些话只说几句已经是足够了,说多了反倒是惹人怀疑,如今的分寸,就拿捏得刚刚好。 第41章 师傅 近来,永宁侯府喜事有了一个大井喷,进入了飞速发展阶段。 先是阮承瑞对于衡山书院的入学申请通过了,叫大房欢喜了好几日。 其次,是二房的苏氏有了身孕,并且据大夫说极有可能是个男孩子。 这个消息一夜之间就使得二老爷夫妻关系进入了破冰期,一时间二房里头简直是春暖花开。 老夫人对此也很高兴,亲自去寒山寺求了护身符给苏氏,只盼二房能够添丁,不再那么冷清。 二夫人也是很感动,她嫁过来也有些年了,刚开始生了四姑娘一个女孩子,还可以说是先开花后结果,可这些年过去了二房里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男丁,就连二老爷话里头也很有几分不满,可老夫人从来没有说过她什么,也没有硬塞几个侍女过来伺候,二夫人嘴上不说,心里头却很是感念。 第三件喜事,是对于大房乃至于阮琨宁来说的。 ——阮承峻没考中衡山书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知道你过得不好,那我就放心了。 阮琨宁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在自己院子里笑了一天,很有些大仇得报的滋味,以至于到了谢宜舫的地盘,尽管外头下着雨,回家的路想来也不好走,她脸上也依旧带着笑。 谢宜舫奇怪的看了她好几眼,终于从书卷里头拔出眼,问道:“今日为何这般欢喜?” 阮琨宁:“我在听外头雨声啊。” 谢宜舫凝神一听,疑问道:“怎么说?” 阮琨宁坏笑着看了看他,一本正经的道:“啪啪啪啊。” 谢宜舫显然是不明白阮琨宁的猥琐脑回路:“……” 这孩子脑子不太好。 过了一会儿,竟还是谢宜舫主动同她说话了。 他看上去似乎心情变好了,轻轻地眯起了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声音也很轻柔,宛如悠扬的琴声:“我旧友如素夫人,于琴艺舞蹈一道很是精通,你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阮琨宁一怔,在脑海里想这个如素夫人是何方神圣,恰在此时,沉默许久的系统突然发声了。 【叮咚!一个合格的万人迷,怎么能没有窈窕缠绵的身姿?舞林高手长期任务发布,宿主菌得到如素夫人肯定即为任务成功,么么哒。任务完成奖励积分一万,宿主菌加油,宝宝由衷的祝福你……】 阮琨 宁:“……你要不要这么见缝插针?我撕逼那个任务还没有完成呢,放过我好吗?!” 【e(><)3宝宝最爱宿主菌了么么哒】 许是阮琨宁沉默的太久,谢宜舫有点迟疑着问道:“不想去吗?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见到你应该会喜欢的。” 阮琨宁定了定心,抬头给了谢宜舫一个甜甜的笑;“当然愿意了。” 谢宜舫点了点头道:“回去收拾一下,我明日带你前去拜访。” 阮琨宁默默地点头应了,拜别了谢宜舫,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回家后,阮琨宁同万能百科崔氏讲了今日谢宜舫的话,当然,也有着旁敲侧击看看这位如素夫人是什么人的打算。 崔氏沉吟一会儿,才徐徐开口:“这是件好事,这位如素夫人是当世的舞技大家,于琴艺也有很深的造诣,你哪怕能够学十分之一,也足够受益终生了。” 阮琨宁想过这位如素夫人会很厉害,却没想到连崔氏都如此推崇。 看崔氏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心里的雷达敏感的探测到了八卦的味道:“阿娘,还有什么别的吗?你也知道我素来都是莽莽撞撞的,万一犯了人家的忌讳多不好呀,我在外头代表的可是整个永宁侯府的脸面呢。“ 崔氏看了看浑身散发着求知欲的阮琨宁,嗤笑一声:“为了一点好奇心,硬是能编排出这么多,还扯到什么永宁侯府的脸面上了,也是难为你了。” 阮琨宁一听有门,心里更多了几分期待,拉了拉崔氏的衣袖,撒娇道:“阿娘说说嘛,说说嘛。” 崔氏舒口气,道:“也没什么说不得的,如素夫人其实同谢先生差不多,青年丧夫,独居至今,到底是别人的伤心事,你去了,千万莫要问起这些。” 末了,崔氏又点了点阮琨宁额头:“你倒是有福气,不只有多少名门贵女盼着跟她学一手,她都是一律不应的,哪知最后竟便宜了你,真是傻人有傻福。” 阮琨宁得意的一笑:“运气来了,挡也顶不住嘛。” 说起舞之一技,在历朝历代的宫廷之内乃至于上层社会里,都是很受重视的。 秦始皇生母是善舞的“邯郸姬”,汉高祖宠妃戚夫人善为“翘袖折腰之舞”,汉武帝的李夫人妙丽善舞,母仪天下的赵飞燕更是身轻如燕,能于水晶盘作“掌上舞”。 周朝《六代舞》、《六小舞》等雅乐,在儒家确定 了思想的正统统治地位之后,以法定的方式流传了下来。 汉代的乐舞也是出现了“鸣竽调瑟,郑舞赵讴”的热潮,权贵子弟常常是“罗钟磬,舞郑女,作倡优,狗马驰逐”,甚至有的会做出“与人主争女乐”的出格行为。 唐朝的梨园就更是不必说了。 直到本朝,善舞的女子在权贵之间,也都是特别容易受到追捧,对于舞蹈的接受程度也是相当高的,甚至有的大儒在授课讲学时,居然会“前授生徒,后列女乐”,在歌声舞影中讲学论道,儒林不以为耻,以之为儒士风流。 阮琨宁学舞,倒是有一个很好的条件,她自幼习武又有木系异能滋养身体,所以柔韧性、灵活性乃至于平衡性都很好,别人做起来可能很困难的动作,她却是轻而易举。 再者,颜值的加持也是一个很大的加分项,美人跳舞,只要大体差不多,都是会得到追捧的。 所以在阮琨宁看来,系统的这个任务并不算是强人所难,姑且当做给自己加了一个娱乐活动。 如素夫人的听月小居与寒山寺遥遥相对,阮琨宁见了就是一阵心动,原因无他,之前探知的未知宝物就位于听月小居北侧的断崖下,这个位置比起寒山寺来说,可是方便多了。 谢宜舫将她送到了门口便自行离去了,只说早已知会如素夫人了,叫她自己进去也就是了。 院里种着几株梨树,高大繁盛,雪白的花缀满了枝头,仿佛落了一片梦一般的积雪,不似人间。 如素夫人正姿态娴雅的坐在树下,风姿十足,一眼望过去,便觉她身上有一种奇异的丰韵。 大概三十上下的模样,面上敷了白妆,身着垂地的袍服,并非本朝样式,而是仿照汉时衣着,衣襟盘旋而下,髻后垂梢,簪了银质的步摇,清冷利落的很。 白妆者,最似孀闺少年妇,白妆素袖碧纱裙。 阮琨宁见了她素净妆容,心里就隐隐的带了几分叹息,如此惊采绝艳的女子,真是可惜了。 见了阮琨宁之后,她微微怔了一瞬,目光里似乎透过她见到了什么人,嘴边绽开了一个笑,使得她身上的平冷之气缓和了很多。 她伸出手来,带着几分期待:“过来,叫我看看。” 阮琨宁走了过去。 如素夫人素白的手轻轻地捧起她的脸,轻轻打量了几瞬,眼泪就顺着白净的脸庞簌簌落了下来,见阮琨宁一怔,她自觉 失态,慌忙伸手去抹,可是眼泪怎么都是止不住,自然是怎么都抹不干净。 阮琨宁只觉谢宜舫送自己过来,只怕不是那么简单地,见如素夫人如此伤心,心里也有些难受,想了想,便抬手去擦她脸上的泪,还没有伸过去,手便被捉住了。 如素夫人将她的手贴在脸上,柔声问:“好孩子,是不是吓着了?” 阮琨宁摇摇头,没有说话。 如素夫人将她搂到怀里,声音哽咽:“我有过一个女孩子,她去的时候,也同你这般大,也是这般好看……” 阮琨宁怔了一下,默默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并没有出言安慰。 她两世下来虽然都没有做过母亲,却也知道对于一个失子的女人来说,无论什么安慰都会显得无力,实在是不必要说什么了。 如素夫人轻轻将她松开,这才问道:“好孩子,你叫阿宁吗?” 阮琨宁乖巧的点了点头。 如素夫人微微一笑,宛如一朵木槿:“愿意同我学舞吗?我学识浅薄,也就是对于琴舞一道有几分研究罢了,教你倒是尚可。” 阮琨宁再度点点头。 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以后可没机会再找。 再者,就算是为了完成系统的任务,也得答应啊,更不必说此处的位置离那处险崖如此之近了。 而且,看着她眼底的淡淡哀伤,阮琨宁也有点心疼。 她就这么有了第二个老师。 对于阮琨宁而言,如素夫人可以称得上第二个母亲了,或许是将对于她已逝幼女的感情转移到了阮琨宁身上,但是阮琨宁还是很感激。 世界这么大,没人有义务要对你好,所以,每一份善意都很珍贵。 听月小居下头有一片山谷,如素夫人为其取名为回音谷,阮琨宁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奇妙的地方。 那溪水顺着崎岖嶙峋的岩石缓缓地流下,底下的岩石也是崎岖不平、错落有致。 水滴落下的声音参差不齐,听起来竟如琴音入耳一般,天然无痕,毫无匠气,真正的妙不可言。 谷前有一块平整宽阔的巨石,如素夫人便将其视为教学之所,有空暇便会带着阮琨宁前去。 如素夫人要作的是汉时的袖舞,也合乎时宜的着了一身汉时的衣裙,衣袖飘然宛如壁画上的翩跹仕女,纤腰一束,绰约多姿,曼妙至极。 袖舞自战国时期便已出现,有“长袖善舞”一词,便是自此产生,汉朝画像壁画的乐舞图之上的舞者,也往往是以袖舞的姿态出镜。 汉代崔骃《七依赋》说:“表飞縠之长袖,舞细腰以抑扬。”可见其风行之广。 阮琨宁也曾见过人跳舞,但是如同如素夫人这个级别的,还是没有见过的,所以难免很有几分期待,目光也直勾勾的盯着看了起来。 如素夫人微微一笑,道:“袖舞有独舞、双人舞、三人舞乃至于多人舞,你如今嘛,还是只学一人舞足以,我今日要教的,叫‘花前月下’,我跳一遍,你且看着。”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如素夫人的神色有几分黯然,低声自语道:“这一支舞本来是要两个人一起跳的,可如今我只有一个人了。” 她抬起头,哀伤的一笑,轻轻摸了摸阮琨宁的脸:“愿你将来也能找到一个同你跳这支舞的男子,花好月圆。” 如素夫人的舞姿轻盈如烟,优雅似鹤,双袖轻颤如初荷经风而过,身形灵动似蝶翼拂花而去,拧腰,甩袖,回身,遮面,仿若回雪之纷舞,又似流光之璀然,仿佛要乘风而去,羽化成仙一般,尤其是最后抬袖掩面的欲说还休,真真是勾人心魄,动人至极。 阮琨宁星星眼,道:“师父好棒啊,我以后也能这么厉害吗?” 如素夫人额头上带了一层薄汗,阮琨宁眼疾手快的递了帕子过去,她接了才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更比一代强,阿宁资质脱俗,定然会胜过我许多。” 阮琨宁凝眉想了想,自己远胜如素夫人的时候会是什么画风,终于摇了摇头,完全想象不出来怎么破。 如素夫人笑道:“阿宁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如此讨人喜欢,将来求娶的男子必定不会少的。” 阮琨宁:“不不不,师父谬赞了。” 如素夫人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 阮琨宁憋了又憋,终于忍不住拉拉如素夫人的衣袖:“我在谦虚呢,快反驳我啊!” 如素夫人:“……” 第42章 钟情 今日是个放晴的好天气,秋高气爽,天高云淡。 为了进行准确的形容,文盲阮琨宁只能把前世运动后必用的形容词用上了。 她与阮承瑞一道并立在源河岸头,望着烟波浩渺的源河不做声,背景是一众今永宁侯府的仆从。 二人今日大清早就起身,早早的等候在了此地,至今也快一个时辰了,面上却没有丝毫的不耐之色,反而是满满的期待盼望之情。 他们素日里都不是有耐心的人,可是在这样一个好日子——阮承清一家外放归来,能耐得住性子,也就说得清了。 阮承瑞今年十四岁,个子已经拔高了,眉目也长开许多,舒朗而明阔,在一众人之中很是出挑。 他的相貌像永宁侯居多,不同于阮承清的清俊难言,反而是英挺俊朗,颇有几分相貌堂堂的男子气概。 这几年里,他一扫儿时的颓废散漫之态,开启了奋斗模式,也有了几分要支撑起门楣不叫人看轻的样子。 他天赋也不差,又有着良好的师资力量,所以书念得也只比阮承清差一线罢了,同儿时的人嫌狗厌不同,时常得先生夸耀,至少在京中已经是很不错了。 勉勉强强,算是很出众的青年俊彦。 阮琨宁九岁了,头发柔顺若云的垂在身后,飘然出尘,唯美得很。 几年的习武生涯下来,她的身姿笔直的像一株杨树,毫无孱弱媚骨之态,很有些清冷利落。 她的相貌也更长开了些,见过她的无不说钟灵毓秀,灵气逼人,很是讨人喜欢。 崔氏眼见着,觉得再过几年,必会是倾城的美人,想着她将来不知要惹多少烂桃花,就难以控制的有些头疼。 阮琨宁表示:这是系统加持的效果,而且,发生这种事情大家都不想的,好吗? 三年过去了,经过、孜孜不倦的努力,她的数据随之有了很大的变化。 【宿主:阮琨宁 异能:木系(四级) 战斗力:84 宅斗技能点:60 积分:67000 桃花指数:67 自身携带标签:无】 唔,大致上就是变成了一个人见人爱的小美人吧。 而且,还是个战斗力高强的小美人。 阮承清 的仕途之路在永宁侯府与定国公府、乃至于清河崔氏的加持下,以他自己的才干精明为底蕴,走得很顺,叫一众亲朋好友很是欢喜安慰。 庆裕十六年,年仅十六岁的阮承清大魁天下,以殿试第一甲第一名的成绩考取状元,如此青年俊彦年少有成,震掉了不少围观群众的眼珠。 谁能想到,此届的状元不是出自那些簪缨世家、名门大族,而是出自武将前几代还目不识丁的永宁侯府呢? 殿试之前,也曾有人讨论过今次状元花落谁家,看好阮承清的倒是有,只不过是不多罢了。 毕竟他是出身武家,缺少那份传承多年的诗书底蕴。就好像卖油条的举办了油条大赛,获得冠军的居然是卖烧饼的,当然会叫人吃惊了。 文臣表示:啊啊啊武将居然居然抢我们饭碗了,简直不能忍! 武将表示:哈哈哈你们文臣也没有多了不起吗,你看状元都是我们这头的! 不管别人怎么想,永宁侯这些日子过的很是滋润,每每上朝出门之际享受了太多艳羡的目光,他表示:这酸爽,简直不可描述! 一举成名天下知,阮承清出身永宁侯府,是将要袭爵的世子,人又生的俊秀不凡,加之状元这个明晃晃的光环,不知道撼动了多少闺阁少女的芳心。 三甲游街时,他被无数姑娘的香帕砸了,沾了一身乱七八糟的香气,回家连洗了一个时辰那味道都没有消了去,晚上一同用饭时叫阮承瑞与阮琨宁两个笑了好久。 这么好的青年才俊,眼见着前途远大一片坦途,自然也会有人暗搓搓的打听。在一众人打听到他早已定亲,而且还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女时,便都偃旗息鼓了。 可饶是定国公府势大,阮承清的未婚妻徐云姗也难以避免的遭了好多闺秀的嫉妒。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谁叫人家眼光好,早早的就定下来了呢,到底还是同自己没缘分罢了。 自从得知阮承清中了状元后,定国公夫人就喜不自禁,一连好几日脚下生风,面上含笑,为自己眼光出众,给宝贝女儿早早的订下了这么好的潜力股得意不已,欢喜之余还在自己府里头赏了三个月月钱,叫自家仆从沾沾喜气。 徐云姗心仪阮承清,对此心里也是欢喜,可到底是年轻脸皮薄,又想着到底是还没有嫁过去,如此却是显得自己不矜持,难免惹人非议,便羞答答的劝道:“到底是还没有……没的叫人议论轻狂。” 定国公夫人拉着女儿的手笑道:“已经被我家订下了,难不成还会跑了不成,有什么庆祝不得的,叫人知道是我女婿才好呢。” 又向着一旁自己的幼子徐定嵘道:“你且好好看着,也同你姐夫一般给阿娘挣个状元回来,叫阿娘也得意一回。” 徐云姗听了脸色绯红,羞得直跺脚:“什么姐夫,还没影儿的事儿呢,您倒是说的这般有声有色!” 最要命的是徐定嵘也随之认真的点头道:“这是自然,阿娘且等着吧,自有您得意的一日。” 徐云姗羞得不行,索性回了自己院子,不去理会这对自吹自擂的母子了。 琼林宴后,阮承清授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正式踏入了仕途之路。崔氏欢喜的整整放了一个时辰的鞭炮,连带着府里下人都赏了半年月钱。 虽然品级不高,只是一个从六品官,在金陵一个砖头就能砸到好几个,但是翰林院却是最为清贵的。 ——非翰林不入内阁,只凭这一点,就足够叫永宁侯府一众人心满意足了。 崔氏也是个利落的,之前怕阮承清成家了耽于男女之情分心,便同定国公府说着阮承清得了功名再求亲,两下里面上都好看,眼见了儿子折桂,随即就遣人去定国公府登门求亲了,那头也没有摆谱,很痛快的答应了。 男女两下里都是有情的,又都是彼此府里头第一个成婚的,所以永宁侯府世子的婚事办的很是热闹,郎才女貌的结合,在京中很是传扬了些日子。 阮承清初任翰林院修撰,年轻俊秀的面容在一众老油条里头简直是一股清风,可在官场里头是不怎么看颜值的,毕竟几十岁考中状元的才是比比皆是的大流。 而翰林院多得是四五十岁的老头子,哪个都曾经是一甲的前三,状元实在是不怎么稀奇,一砖头能拍到好几个呢,反倒是因为他年少得志,意气风发,家中又是权贵,隐隐的被人孤立了。 阮承清倒是不以为然,他也不是那种浮夸聒噪的人,只兢兢业业的做好本职工作,待人谦和有礼,处事落落大方,被为难了只要不过分也是一笑置之,过了一阵子终于得到了上司的认同,隐隐的融入了他们的圈子。 第二年,在上司的推荐下涨了一级——升任从正六品内阁侍读。 虽说只是升任了一级,而且在金陵仍然只是个芝麻官,可这也叫永宁侯很安慰了,至少证明自己家产业转型这条路是成功的啊,二儿子也可以走这条路啊 。 而且这也证明自己儿子的确是个有本事的,翰林院的前途在后头呢,哪里能只看这一时呢。 同年,在朝堂上皇帝偶然问起永宁侯的时候,才知道阮承清竟是永宁侯之子,也是做了人情,直接给他跳了两级,升任正五品宁波同知,外放去了。 永宁侯府与定国公府两下里虽然都是不舍,却也知道知过地方对于官员履历来说,也是浓墨重彩的一笔,所以也就同意了,只各自叮嘱了儿女,带了几车东西才放走了,虽是如此,崔氏在家也常常不放心,常有忧心之语。 如今阮承清外放也是整整两年了,带回的消息也只是家书年礼罢了,而今终于结束了吏部的考评,得以回京了,实在是崔氏惊喜交加。 更叫人欢喜的是,徐云姗终于在成婚三年之后有了身孕,这可是永宁侯府的第一个孙辈,就更叫崔氏欢喜了。 徐云姗嫁过来几年一直都没有消息,她同定国公夫人也是心急如焚。到底是有个孩子傍身才安稳些,夫妻之间也能有个连接的纽带,不然岂不是水中浮萍,毫无根基? 崔氏不是个磨人的婆婆,对于子嗣也没有做出急切的样子来,可是徐云姗以己度人,怎么会不急。 阮承清可是长子,将来要承爵的,对此就更加要急了。 所以当徐云姗在返京前诊出一个月的身孕时,初为父母的两个人都是欢喜不已。 阮承瑞到底是个子高一些,眼神也锐利许多,朝着阮琨宁急道:“阿宁,好像来了呢!” 不一会儿,阮琨宁也瞧见了远处官船的行船白帆,更是看清了站在船头的阮承清。 两年不见,阮承清瞧起来依旧是风度翩翩的大家公子,眉目清俊如画,华光内敛,可细微之处却是有所不同。 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与虚浮,更增添了几分青年的沉稳与豁达,外放磨砺的干练与严肃之气十足,初显了能臣干吏的严正风范,官服加身,很有些清正端严的禁欲气质。 以至于颜狗阮琨宁&阮承瑞都看呆了一瞬。 #这个看脸的世界# #有颜走遍天下,无颜寸步难行# #这是颜狗的胜利# 不只是这二人,就连在一侧等候自家兄长的李瑶钰,都忍不住失神了片刻,反应过来后玉面上也是染上了明霞,心里头砰砰的跳个没完。 她怔了怔,对着身后的丫鬟道:“那是 谁家儿郎?看起来好生不凡,竟比金陵的一众纨绔好上百倍不止。” 阮承清前两年在金陵也称得上是风云人物,所以那丫鬟只看了看,就回答道:“是永宁侯府的世子。” 李瑶钰也是听说过阮承清名字的,只是没有将名字与人对应起来罢了,丫鬟一说,便知晓了阮承清诸事。 三年前的状元,永宁侯府的世子,此时已是正五品的官位,相貌又是如此的...... 她在心里想了想,便是意动不已,面上绯红不已,春心暗动。 能在闺秀身边呆的丫鬟都没一个简单的,见她神色便知她只怕是芳心暗许了,想了想自家姑娘心许的这位主儿已经是成婚了,却是不好谋算了,便不动声色地劝道:“定国公府的大姑娘真真是个有福气的,嫁了如此丰神如玉的公子,饶是几年没能生下一儿半女,世子也没有添个通房妾室,真真是鹣鲽情深,叫人羡慕。” 李瑶钰心中一动,面上的神情微微阴沉起来,眼睑微垂,没有吭声。 七出之条,无子乃是其中之一,哪有这样自己生不了孩子还压着丈夫不纳妾的,可见是个心性嫉妒的。 如此,七出之条便是犯了其二,也就是世子心善,侯府仁厚,这才留她在府。 换了她,这种女人就该赏她一纸休书回娘家,竟还有脸面耗着世子,不知羞耻! 那丫鬟本是想叫姑娘知难而退的,却不想倒叫李瑶钰找到了攻讦世子夫人的理由,到底是跟了李瑶钰多年,虽说她不曾出言,却也看出了她心中所想。 此刻心里急得直出汗,想劝解又怕惹主子生气,只讷讷着低头不说话。 李瑶钰心思明透,见了便道:“你且放心吧,我自不会鲁莽行事,当然要同阿姐说一声,叫她帮我合计,难不成……” 她嘲讽的动动眉尾,带着无声无息的傲慢:“我陇西李氏,还怕了定国公府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3982 第43章 大醉 崔氏拉着阮承清的手,仔细打量着他浑身上下,几年的思念牵挂之情总算是有了出口,明眸里也是忍不住眼泪涟涟。 定国公夫人也知晓今日是女儿女婿回京的日子,彼此之间也是相熟的,不必拘着那些礼节,早早的便到了永宁侯府,同崔氏一道翘首以待。 此刻见了女儿几年后成熟娇媚的模样,想着她终于有了身孕,又眼见着崔氏如此情状,眼眶里也是一热,眼泪禁不住簌簌的流了下来。 阮琨烟也是十七了,出落得越发的出色,宛如五月的牡丹一般端秀绝伦,她的亲事也是定下来了,正是晋阳王氏宗妇郑氏的嫡亲侄儿,荥阳郑氏的宗子郑轻恒,也是阴差阳错了。 郑氏门风极好,郑轻恒也是一表人才,崔氏与永宁侯都很是满意。 她见了二人神色,此刻也是在一侧殷殷劝导:“您二位这是做什么呢,几年不见,正是该高兴的时候,怎么如今倒是垂泪起来了,难不成是不想瞧见大哥大嫂么?” 崔氏与定国公夫人都是掏出帕子抹了脸,这才徐徐的道:“阿烟说的很是,正是这个道理。” 到底是自己的骨肉自己心疼,崔氏这才想起徐云姗来,连忙拉了她的手问道:“云姗也是还不到两个月的身子,一路上可还顺畅?乘船可晕不晕?胃口可还好么,可有想吃的?” 顿了顿,有向李嬷嬷道:“倒是糊涂了,忘了最重要的,先去回春堂请何大夫过来瞧瞧,可别累着了,” 她拍拍徐云姗的手:“这位如今可是最珍贵的呢。” 这些话定国公夫人已经是问了一遍,可到底是婆婆的一番心意,徐云姗心里头也是热热的,所以还是不厌其烦的再次重复了一遍:“都是很好的,却是我的福气,并无什么不适,胃口也是很好,劳阿娘挂心了。” 崔氏温声道:“哪里有什么有劳的,这可是我的乖孙呢,最是金贵不过的,什么都得给他让路呢。” 阮承瑞与阮琨宁在一侧站着,充分享受着被忽略的快感,默默地在角落里长蘑菇。 阮承瑞向着阮琨宁努努嘴;“看见没,大哥大嫂一回来,我们就成了没人要的咸鱼了,好可怜。” 阮琨宁呵呵一笑,完全无法反驳呢……【手动拜拜】 一家人齐聚自是欢喜异常,请了老夫人并二房三房一道,很是热闹了一番。 二夫人求仁得仁,五年前 生下了二房唯一的嫡子,叫二老爷与老夫人都欢喜坏了,夫妻之间也很是相得了起来,倒是有了几分大房里和和美美的味道,老夫人眼见着,也是欣慰不已。 三房里还是如以前一般乌烟瘴气,三夫人掏出了秦姨娘拿了三房的份例中饱私囊一事. 三老爷到底是顾念着阮承峻这个唯一的儿子,三夫人为人又不讨喜,便只自顾自护着秦姨娘母子,同三夫人更是闹得不可开交。 阮承峻自诩才华过人,连着考了三年衡山书院,皆是以落榜终结,哪里不明白是有人从中作梗。一番探查之后,却是三夫人的娘家兄弟在京里头散布他不悌兄弟,不敬嫡母的流言,一怒之下更是同三夫人斗得你死我活,好不热闹。 阮承清一家回京,一众人都是欢天喜地,只除了三房里头阴阳怪气的说了几句酸话,其余的一切倒是都好。 三房一众人被老夫人冷冷的训斥了一通,这才消停了起来。 午后时分,阮琨宁在家无事,也不耐烦听一众人家长里短,同崔氏那里说了一声后,索性去了谢宜昉那里躲个清静。 阑仪见她来了,也不复往日里的那副淡定脸,而是被攻略之后的热切:“阮姑娘来了,先生往湘西去了,叫您自去看书也就是了。” 谢宜舫出门去了,这倒是意外,阮琨宁微微一笑:“知道了,有劳你了。” 阑仪素日里平淡的神色里带了一丝狂热,含情脉脉道:“不敢,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阮琨宁:“……” 内室的书案旁站了一个少年,挺拔如竹,沉厚如松,双目肃若寒星,鼻梁挺直,嘴唇紧抿,深紫色的衣袍格外沉稳庄重,周身自带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在触及阮琨宁的时候却自动消散,宛若春水融冰,万物复苏了。 “阿宁,你来了?” 阮琨宁定定的看了他几瞬,目光清亮似乎能直接照到人心底,也看懂了他眼底深藏的柔情,微微挑了挑眉,上前缓缓施礼道:“师兄有礼。” 韦明玄脸上的笑意温和,浑然不似别人面前的清冷,微微笑道:“不是说了吗?都是同门师兄妹,不必搞这些虚礼的。” 阮琨宁表示,发生这种事情大家都不想的,你以为我很愿意吗? 要不是几年前你莫名其妙的跑来拜谢宜昉为师,怎么会这样? 最重要的是,自己明明入门比他早,为什么还是得管他叫师兄? 所以说谢宜昉你个王八蛋不贪钱会死吗?! 更叫她心塞的是,系统提供给她的数据。 【姓名:韦明玄 性别:男 宅斗技能点:90 战斗力:96】 阮琨宁:我夜以继日都没有刷到这个数据,凭什么他轻而易举的刷到了,这不科学! 不过阮琨宁还是表示对于自己前世的魅力很臣服,为了把妹,这个六皇子还真是千辛万苦的追过来了啊…… 阮琨宁心里充斥着种种集暴力、色情于一体的思想,呵呵了两声,没有搭韦明玄的腔。 韦明玄很能明白她的未尽之意,经历了前世,哪怕见她满脸的郁闷之色也觉得欢喜不已。 他眼底划过一丝柔色,一个主意上了心头,凑到阮琨宁面前道:“师妹是不是不喜欢师傅?他短时间是回不来了,只把这里托付给我,不如趁他不在,咱们好好让他出一回血如何?” 阮琨宁:矮油,不错哦……小伙子你很有前途嘛…… 谢宜昉(#‵′):小婊砸当初你是怎么求我的全都忘了吗?! #爱情的巨轮面前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我把我家托付归你你却用来约炮#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阮琨宁心中一动,眼珠子转了转,顾盼神飞,明媚至极,斜着他道:“这话怎么说的?” 因为低声说话的缘故,二人挨得极近,韦明玄甚至能感觉到她身上独有的清冷香气,仿佛冬月的清霜一般,格外沁人心脾。 她的面庞迎着光,带着日光的明亮,韦明玄怔怔的看着她纤长的眼睫,眨了一下又一下,如扇的睫毛似乎带起了无形的风浪,直直的吹在了他的心上,叫他如痴如醉,沉浸其中。 愣了几瞬,韦明玄这才轻轻道:“他不是喜欢饮酒吗?他历来收藏的名酒都被收在了竹林后的地窖里,师妹有没有兴趣去尝尝?” 前世的阮琨宁也是好酒的,无酒不欢。 她是自己孤零零长大的,对于父亲唯一的印象就是黄昏后的一壶酒,在桌前独酌,父亲的酒量很好,一个人能喝一整壶白酒不醉。 许是像了自己的父亲,前世她的酒量也是很好的,无事的时候也很喜欢喝一杯,到了末世之后,酒在一夜之间成为了珍稀产品,阮琨宁就很少见到了。 古人可不像现代一般,抱起瓶子说喝就喝。 他们认为:饮酒,非饮食之事,乃文化之事也。像谢宜昉这种名士往往矫情得很,每每选取最是诗情画意之际饮酒。 清秋、新绿雨、雨霁、积雪、新月、晚凉,饮酒之地每每也是花下、竹林、高阁、画舫、幽馆、平畴、名山、荷亭等等刷爆逼格的地方,同友人饮酒之际,往往多有联吟、清谈、焚香、传花、度曲、围炉、投壶、登高、垂钓乃至于依韵赋诗,或相邀散步,或欹枕养神,诸此种种,极尽龟毛之能事。 像唐朝的文人墨客,以诗仙李白为代表,每每饮酒之际都会随之赋诗,赫赫有名的考试比背《行路难》《将进酒》两篇,都是在饮酒之后所作。 这一世自己到底年纪不大,又是女孩子,酒这东西崔氏素来都是不许她沾的,顶多也就是逢年过节之际尝几口果子酒罢了,真正的高浓度酒是不曾饮过的,被韦明玄如此一说,倒是被勾起了馋虫,一下子也有了几分意思。 前世的自己堪称千杯不倒,想必今生也不会差吧,阮琨宁想了想,很是意动。 如此一来,她便兴致盎然的道:“自然是有的。” 整个竹舍里也不过阑仪与仆从三人罢了,韦明玄随意的找了个由头,打发他们走了,另一头却带着阮琨宁暗搓搓的到了地窖。 尽管阮琨宁对谢宜昉的为人充斥着冷冷的吐槽,但是对于他的眼光还是深信不疑的。 谢宜昉也没有辜负她的信任,地窖里多是陈年的美酒,兰陵美酒酒色呈琥珀光泽,晶莹明澈,香气浓郁袭人,酒质纯正甘冽,乃至于荥阳的土窟春,云安的曲米春,杭州的梨花春,郢中的富水春,种种名酒,举不胜举。 阮琨宁甚至还见到了珍藏的西域葡萄酒。 如李白曾在《襄阳歌》中写道:“鸬鹚杓,鹦鹉杯,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遥看汉水鸭头绿,恰以蒲萄初酦醅。此江若变作春酒,垒曲便筑糟丘台。千金骏马换小妾,醉坐雕鞍歌《落梅》。车旁侧挂一壶酒,风笙龙管行相催。” 此时葡萄酒也是传入了中原,不说是普及,但是至少在上层社会里也是屡见不鲜的,如此琳琅满目,怎能叫阮琨宁不怦然心动呢。 韦明玄只见她双眼闪闪的仿若夜星,就知晓她的心意了,二人倒是默契十足,一齐抱了几坛子,自顾自去竹林里去了。 【(*/w\*)一言不合就钻小树林,真 是羞羞……】 阮琨宁:“……怎么哪儿都有你!” 【宿主菌还小,不是做某项羞羞事情的年纪呢……】 阮琨宁:“……乖,没事时把你那颗塞满了马赛克的大脑格式化一下,净化世界环境。” 【吐艳,怎么可以这么不温柔的说宝宝……】 阮琨宁:“么么哒,滚远点好不好?你高兴了没?” 【……】 两个人随意的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扫了扫地上的落叶,便没什么顾忌的席地而坐,也没有在意什么形象,便各自开了一坛,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后来……阮琨宁喝醉了,不省人事。 她想象中自己的千杯不倒,完全没有出现呢。 有鉴于九岁这个花骨朵的年纪,所以第二日阮琨宁醒的时候,没有出现什么一男一女恢复了人类原始状态,ooxx后躺在床上的少儿不宜情况,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部位也还正常,于是自然也就省略了接下来的一系列感受,比如下半身像是被车碾过一般连路都走不了,再比如一个汉子正含情脉脉的揽着她的腰之类的天雷滚滚。 然而事实比这要无耻无聊无理取闹多了,以至于第二日阮琨宁以为自己是不是喝多了,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唔……事实上,她是被冻醒的。 清晨的早风带着宿夜的寒意,一丝一缕的渗进身体里,简直是冷到骨子,毫不温柔的直接把沉溺在梦乡的阮琨宁唤醒了。 她睁眼一看,嗯,面前正对着的是冷硬的树干。 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这才发现她正坐在院子里的高高的梧桐树杈上。 这也就罢了,她面前还摆着一只死状很是无奈的白鹅…… 嗯,她有点胆战心惊的看出来,就是谢宜昉养的那种…… 阿门。 如此枯坐了一夜一夜,半边身子都麻木了,又僵又疼,难受的很,她试着动了动身体,呼出一口浊气,连忙运行木系异能,活动一下筋络。 这样过了一小会儿,她向下看了看,也是活动一下脖子,这才看见站在树下一脸无奈,一身鹅毛眼下青乌,脸上还带着一个巴掌印的韦明玄。 天啦撸,信息量好大的样子,我一时间竟接受不来。 阮琨宁:总有一种一夜过去,我错过了全世界的感觉。 不只是她 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韦明玄心里头的感觉比她还要崩溃。 事情从阮琨宁开始喝醉后,就不可阻止的进入了崩坏模式。 刚开始的气氛还是很好的,两个人闲闲的对饮,偶尔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几句话,倒是其乐融融。 韦明玄到底是男子,素日里在宫宴之上饮酒的机会也是很多的,久经磨练之下,酒量自然比阮琨宁好得多。 两个人喝的不快,时不时还说两句,硬是在竹林里消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眼见着天色将暗,韦明玄这才发现阮琨宁的神色不对。 不必说别的,韦明玄只看阮琨宁满面绯红云霞满靥便知道她大概是喝醉了,一时间倒是有些哭笑不得。 前一世他并没有同阮琨宁饮过酒,是以也不知道她的酒量如此之浅,只看她素来行事清厉干脆,方才又答应的痛快,才以为她是好酒之人,此刻见她酒后如此娇憨之态,心里怦然心动之余却很是后悔,饮了这般多,酒醒之后却不知该如何头疼。 他无奈的笑了笑,这般不自律,没人管着怎么行? 总有一日要上天。 眼见着她手里还捏着酒坛,韦明玄便伸手去夺了过来,温声劝道:“阿宁是不是喝多了?不可再饮了,我叫顺英顺华来,接你回家可好?” 他的眼底闪着温柔的情意,趁着阮琨宁喝醉,心里也是痒痒的,轻轻将她垂下的鬓发挽回耳后道:“酒量如此之浅还敢贪杯,难怪要受罪了,记得叫人煮上醒酒汤,不然到了明日,可不知会如何难受呢。” 阮琨宁醉醺醺的抬起头,皱着眉,冷冷的将他的手拨开。 韦明玄手一僵,只当她不愿自己碰他,怨自己冒犯失礼,倒是不曾多想,缓缓地将手收回,掩住心里的失落,道:“可还能起身?要不要我扶你起来?” 阮琨宁冷冷一笑,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 韦明玄见她不做声,便耐着性子柔声问道:“可起得来?” “啪”的一声,阮琨宁一记耳光打在他脸上,速度实在是太快,韦明玄竟全然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她冷冷道:“贱婢!好大狗胆,竟敢如此同本座说话!” 瞬间懵逼随之默默捂脸的韦明玄:“……” 阮阮,你给自己脑补了一个多么霸气侧漏的醉中世界啊?! 阮琨宁见他呆若木鸡,冷哼了一声,重重的推了韦明玄一把,厉声 喝道:“傻愣着作甚,还不把本座的屠龙刀取来!” 韦明玄:“……” 第44章 崩坏 静默了半晌,韦明玄终于接上了脑海里断掉的那根弦。 他揉了揉火辣辣发疼的脸,觉察出只这一会儿就肿起来了,顶着这张脸,明日还不知如何回宫呢。 无奈的清了清嗓子,他准备开口说话,却见阮琨宁纤细素白的手再度朝他伸了过来。 到底是有刚才那一记耳光的阴影存在,想着那风驰电掣一般的速度,韦明玄心里头就有些打怵,刚刚想着往后一仰躲一躲,却被阮琨宁捉住了下巴。 阮琨宁瞧起来文弱,但毕竟是自幼习武长大的,又有异能加成,韦明玄一时之间竟没有挣开。 她似乎有些清醒过来了,全然不复方才的酷帅狂霸拽,手指轻轻的摩挲着他已经肿起的脸颊,声音里充斥着满满的柔情与担忧,歉然问道:“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韦明玄见她似乎是恢复正常了,一颗心也是落下了一大半,他有着几分想要激起阮琨宁怜爱(?)的意思,便顺水推舟道:“嗯,可疼了。” 阮阮,快来亲亲我啊。 阮琨宁轻轻一笑,明明是流水一般清澈的声音,在夜色中却隐隐有点渗人。 韦明玄突然觉得有些冷,一种不妙的预感袭来,果然,下一刻危险突至,阮琨宁带着霸道总裁专有的笑意道:“小婊砸!知道疼还不快去干活,想挨抽了吧你!” 韦明玄(|||°△°)Σ:“……” 他动了动嘴唇,想着劝一下阮琨宁,刚刚张口,唇上却突然被阮琨宁的手指抵住了。 阮琨宁向前伸了伸下巴:“嘘。” 韦明玄:“……” 小祖宗哎,你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阮琨宁脸上带上了一丝迷之微笑:“你听见了吗?” 韦明玄见她一本正经,似乎真的发生了什么自己不曾察觉到的事情,一时间心里头也有了几分好奇,耐着性子竖起耳朵听了听,耳畔里只有风声鸟叫声乃至于虫叫声,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想不明白,便不耻下问的摇摇头:“没听见,可是有什么异常?” 阮琨宁嘿嘿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兴高采烈的道:“钱发出的声音。” 韦明玄:“……” 我就知道,她根本就是不能相信的。 他心里这么想,面上难免的就带上了几分,阮琨宁喝醉后,精明程度与察言观色的能 力发生了非常好的进化,一眼就看出了韦明玄的心思,心里头很是不痛快,声音也冷了起来:“——你这是什么表情,不相信我?!” 韦明玄两辈子加起来,见过许许多多醉酒的,醉酒之后的情状也是百般不同。 有呼呼大睡的,有呕吐难受的,也有撒泼骂街的,更有失声痛哭的,就是没见过眼前阮琨宁这么难伺候的。 他深知此刻的阮琨宁只能顺毛摸,便温顺的摇摇头,一幅“大王万岁”的神情,道:“怎么会呢,自然是相信的。” 阮琨宁满意了,像嫖客一般掐了掐韦明玄的脸,站起身来,道:“走走走,大爷带你去发财!” 韦明玄:“……” 我对于这笔财不报什么希望,真的。 阮琨宁走在前头,手里拉着他的衣袖,摇摇晃晃的走到了后院——谢宜舫心爱白鹅的聚居地。 这群可怜的家伙浑然不觉大难将至,正悠悠然的在池边梳理自己的羽毛,还有几个不时神气的叫几声,一派怡然自得的样子。 韦明玄再次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而且今夜他的预感异常的准。 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强笑着问道:“大爷,钱在哪儿呢?” 阮琨宁笑嘻嘻的,指了指那群白鹅问道:“瞧见了吗?” 韦明玄目光顺着她的手指扫了过去,随即点点头。 阮琨宁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赞扬道:“好奴才,见了这么多银子都不骄不躁,是个好苗子!” 韦明玄:“……” 我早该想到的。 阮琨宁志得意满的指了指最肥的那只道:“去吧,皮卡丘,去把它拿过来!” 皮卡丘又是什么鬼。 韦明玄看了看那只对厄运毫无察觉的鹅,它正自顾自的同旁边两只母鹅调情,一幅沉浸爱河的样子。 韦明玄想了想谢宜舫对于这群鹅的热爱程度,以及出事后的不良后果,还是决定试着反抗一下:“阮阮听话,姑且饶过它一次,如何?” 阮琨宁想了想,又看了看韦明玄,面目突然狰狞了起来:“小婊砸!休要讨价还价,要么他死,要么你亡,你自选一个吧!” 韦明玄:“……” 对不起,师傅别怪我,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韦明玄深谙不要同醉酒之人顶着干的道理,迟疑了一下,终于挽 了挽衣袖,无可奈何的上前了。 呵呵,虽然我很同情你们,但是在我死与你们死之间,当然是后者了。 一群鹅里头掺了一只人形的不明生物,惹得它们顿时不满了起来,“呱”“呱”“呱”叫了起来,几只凶猛的甚至冲到了第一线,对着来者就是一阵猛啄,最凶悍的领头羊就是阮琨宁挑中的那只最肥的。 鹅窝里的斗士韦明玄:“……” 这么彪悍你不死,焉有天理昭昭! 韦明玄不想伤了谢宜舫的心肝宝贝,只好徐徐图之,扑腾了一身毛,终于抓住了那只鹅,带着几分请功的意思,殷勤的将它递给了阮琨宁。 阮琨宁果然很满意,一手捏着那鹅的翅膀,另一头却将韦明玄拉到了自己身边,像是终于认可了这个贴身大太监的身份,要说什么秘密一般絮絮道:“你知道吗,我知道好多好多事情呢。” 韦明玄此时很有几分无可奈何的意思,只想着赶快哄她睡了送回家,便随口附和道:“阿宁好厉害呢,知道这么多,可知道我的什么秘密吗?” 阮琨宁歪着脖子想了想,这才笑眯眯着肯定的道:“我知道你喜欢我呀。” 一个雷正正好砸在了自己头上,劈的自己头晕眼花,这就是韦明玄的感觉了。 来的太过突然,竟劈的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的心也忍不住跳了起来,像是苗疆的鼓声,就连素来冷硬的面容,也是难得的红了。 原来她知道吗? 这些年梦里的辗转反侧,白日里的千般情思,六年来的朝夕相处,平素里的点点滴滴,原来她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吗? 她心里头是怎么看我呢? 有没有像我喜欢她一般的心意呢? 哪怕……哪怕只有一分也好呀…… 好叫我知道,到底是我顾影自怜自作多情呢,还是青山见我应如是? 韦明玄没有说话,阮琨宁沉浸在自己霸气侧漏的世界里,一时间院子里寂静一片,只闻若有若无的风声与虫鸣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安谧与温柔,叫韦明玄止不住的心思连转。 他到底不是君子,也想着趁阮琨宁醉酒之际套一套话,便试探着道:“那阿宁你呢?心里头可有我立足之地吗?” 阮琨宁迟疑了起来,嘴巴微微一鼓,陷入了沉思当中,就连眉毛也拧了起来,似乎在犹豫什么, 急的韦明玄心里像是一万只猫爪子在挠,痒的不行,便催促道:“如何呢?” 阮琨宁想了想,终于得出了结论,将韦明玄的衣袖向下扯了扯,示意他低一下身子附耳过来,韦明玄此刻自然是惟命是从,当即顺从的俯下身子。 阮琨宁见韦明玄将耳朵凑到了自己嘴边,乖得不得了,眼里也有了几分满意,这才道:“你可知道,人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吗?” 被迫听了一个驴唇不对马嘴答案的韦明玄:“……是什么?” 阮琨宁的声音压得更低了,韦明玄聚精会神才听清楚她说的话:“你真傻,当然是想上天啊。” 韦明玄:“……。” 讲真,我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可以眷恋的了。 太宗,你来带我走吧。 阮琨宁一把推开他,皱着眉,面带不满的道:“你这是什么眼神,不满吗?” 韦明玄勉强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悲愤,温顺的道:“……并没有。” 阮琨宁眯着眼睛四处张望了一下,终于选定了院子里的梧桐树,到底是轻功不错,尽管带着那只大鹅,一跃之下还是轻若浮云的上了树杈。 韦明玄:“……” 他顿了顿,感觉叹尽了这一生的气,这才温声劝阻道:“师妹快下来,天都黑了,我们该回家了。” 阮琨宁将那根手指轻轻地点在了自己的唇上:“嘘。” 韦明玄突然又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阮琨宁拍了拍那只已然懵逼的可怜白鹅,向着韦明玄道:“你且回去罢,我要同它谈谈心。” 韦明玄:“……好师妹,听话,这鹅不能杀,师傅养了多少都是有数的,出了事咱们可没好果子吃,你若是喜欢,改日我给你买一院子,什么花色的都有,好不好?” “去去去,”阮琨宁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我要同它谈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净化它的灵魂。” 韦明玄:“……” 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它吧。 无辜的白鹅扇扇翅膀:“……嘎?” 韦明玄实在是没有法子,去找了顺英顺华过来,瞧瞧能不能劝一劝已然崩坏的阮琨宁,然而冷酷的事实证明,那统统都是没用的。 阮琨宁只自顾自的呆在树上,对树下的所有人浑然不理,仿佛那只鹅是她的全世界一般,对着它妙语连珠喋 喋不休。 韦明玄到底是不放心,便叫人通知了永宁侯府,自己却在树下等着,也就亲眼见证了阮琨宁醉酒之后的可怕战斗力。 半夜时分,那只鹅终于在满心的无奈与绝望之下咽了气,满怀遗憾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见证了案发现场的韦明玄:我此生再不叫你喝酒,我发誓! 韦明玄以为这就是世界上最凄惨的事情了,然而事实冷冷的扇了他一耳光,用冷酷的现实告诉他:不是的,还可以更凄惨一些哦。 谢宜舫是在阮琨宁酒醒后第二日突然回来的,打了二人一个措手不及,而且更不幸的是,他几乎是立即就发现他心爱的白鹅少了一只。 韦明玄过去的时候,谢宜舫正冷若冰霜的坐在椅子上,浑身上下散发着“老子很不高兴你们都给我小心点”的气息,叫人忍不住想要退避三舍。 他也是眼力见极好的,见了气氛不妙,心里想着那白鹅死不瞑目的样子,就忍不住闭了闭眼,脑子里却在飞速的运转,应该如何叫阮阮不被谢宜舫惩罚。 他不是没想过找一只差不多的顶替,但是哪里有那么容易? 那一群鹅都是谢宜舫自己亲手养大的,身上有什么花纹,羽毛有多长多宽都能分得出来,哪里作得假? 韦明玄正满心苦恼,却见阮琨宁端了檀木刻如意纹的茶盘到了谢宜舫面前,笑容清甜明净若菩提,格外静美。 韦明玄只看着她,就觉得心里头暖暖的,似乎有五月的暖流在涌动,对于鬼畜师傅的恐惧瞬间下滑了无数个点,走上了前去。 阮琨宁见他过来,似乎轻轻吃了一惊,急忙道:“师兄怎会过来?” 韦明玄见她吃惊神色,心里的柔意简直要往外涌,壮着胆子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不必担心,我……” 阮琨宁平静的打断了他的话,道:“师兄这几日还是不要过来了,刚刚惹了事还来见师傅,岂不是戳师傅的伤心事?” 韦明玄:“……” 这个进度……好像不太对…… 难道那只鹅不是你害死……的吗? 阮琨宁充分发挥了虚伪白花的楚楚可怜,一边暗暗地握了握韦明玄的手,一边向着谢宜舫赔笑道:“师傅别生气,我已经骂过他了,师兄也保证不会再犯了,您就饶他一马吧。” 韦明玄:“……” 谢宜舫嗤笑了一声道: “今日饶你一马,明日放他一马,那我还教书做什么,干脆去放马好了!” 顿了顿,谢宜舫转向韦明玄,缓缓问道:“是她说的这样吗?” 阮琨宁背对着谢宜舫,连忙双手合十向韦明玄求情,脸上的表情可怜兮兮的,眼睛也是扑闪扑闪的,格外惹人怜爱。 二人到底是身份不同,如果是韦明玄干的,顶多说几句就得了,如果是她干的,只怕得年年给那鹅扫墓献花圈了,阮琨宁表示她才不要呢。 韦明玄自然看得懂阮琨宁的暗示,直直的望进了她星光闪闪的眼睛,明明知道她是只会吃肉的狐狸,却还是自己把手伸到她嘴里去由着咬,不吃亏才怪呢。 到底是见不得她如此哀求,他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只怕自己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 他安抚的笑了笑,这才道:“是弟子酒后误事,才……嗯,误杀了您的白鹅。” 谢宜舫神情平静无澜,随意合了一下茶碗的盖子:“是吗?” 韦明玄肯定道:“是。” “原来如此,”谢宜舫顿了顿,又问道:“可那鹅周身并无伤痕,也无中毒迹象,你是如何杀死的?” 韦明玄:“……” “说话呀,为师很好奇呢。” 韦明玄:“弟子喝醉了,委实是记不清了。” 谢宜舫垂下眼睑,缓缓道:“果真吗?” 韦明玄的声音铿锵有力:“果真!” 谢宜舫许久没有言语,室内的气息凝滞了起来,韦明玄与阮琨宁二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等待着最后的裁决,终于,谢宜舫轻轻道:“罢了,出去吧,日后引以为戒,切勿如此了。” 居然如此轻易的过关了? 韦明玄与阮琨宁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可置信,但是既然谢宜舫准许他们走了,自然也没有留着的道理,阮琨宁在前,韦明玄在后,向谢宜舫轻施一礼,退出了内室。 谢宜舫独自坐在内室,久久不做声。 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个多年未见的身影,楚楚的,狡黠的,灵慧的,他重重的合了合眼,才勉力把它赶出了脑海,不叫自己去想。 室内的香炉徐徐的吐着烟,隐隐的有香灰落下的声音,室外的七丈处有一只黄鹂在叫,再远一些的地方,阑仪同阮琨宁正在说话,种种声音或嘈杂或婉转或流畅或喑哑,皆落入了谢宜舫耳中。 他独坐了许久,修长如玉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已经凉却的茶杯,终于幽幽叹道:“痴儿!” 第45章 公主 正是四月里,春回大地百花齐放的时候。 在柔和的春风中,金陵每年一度的牡丹会终于开始了。 明惠台是皇家的地界,每年此时都会由最得体的一位公主来主持牡丹会,广邀京中贵女,共赏游园之乐。 今年是皇五女熙和公主拔得头筹,给金陵的贵女们下了帖子,于四月二十日前往明惠台同游。 阮琨烟婚期将至,准备各项事宜以及嫁妆单子陪嫁仆从之类的,已经是忙得脚不沾地,实在是无暇前来,其他姑娘又是年纪不够又是身份不够,种种原因叠加起来,永宁侯府便只阮琨宁一人孤身前来了。 阮琨宁穿了素净的水绿色衣裙,长发梳了简单的单髻,随意的簪了三对和田玉钗,平简素美,本来应该只是清汤挂面的装扮,在她颜值的加持之下,硬是有了几分素颜倾城,美人不可言表的风韵,一路走来收获了无数的歆羡目光。 饶是如此,她还是遭到了系统的怨念。 【宿主菌为什么不好好地打扮一下,还有没有要当万人迷的自觉了!】 阮琨宁:“谁爱当谁当去,我才不要管。” 【你的职业素养到哪里去了!】 阮琨宁:“上天了。” 【你再这样敷衍,宝宝就要生气了!宝宝一生气,就要强行帮你把素养找回来!】 阮琨宁:“你以为自己私人飞机,有飞行许可证呢。” 【……】系统终于沉默了。 阮琨宁╭(╯^╰)╮:每日斗嘴,有益身心健康。 牡丹会上各家贵女都是会前来的,玉容花貌比比皆是,看上去可是比满园的牡丹春色要妙上许多了,这些贵女们有的像阮琨宁一般孤身一人,有的却三三两两结伴,姹紫嫣红的好不热闹。 阮琨宁既也不喜欢同人搭腔,也不喜热闹,只自带着顺英顺华,四处打量姿态各异风采灼灼的各式牡丹,正是怡然自得的时候,便有两个身着规整宫装的宫人过来,向她盈盈一拜:“阮姑娘有礼,熙和公主请您往前头一叙。” 阮琨宁眼睑微垂,心里划过一丝微澜。 这个熙和公主同自己并不相熟,怎么会请自己过去? 她心中嘀咕一声,只怕是来者不善。 这么想着,阮琨宁面上浮现出一个温婉得宜的笑容,试探着问道:“公主可还邀了别家姑娘 不曾?” 见她展颜一笑,那宫人神色微妙,掩住自己神色里的惊艳神色,笑不露齿:“并不曾,”说完便侧身一让请她先行,是不容拒绝的姿态:“姑娘请吧,可不要叫公主等得久了。” 阮琨宁见她态度坚决,禁不住眉梢微挑,躲不过去倒不如直面,免得叫人轻看,难不成光天化日之下这位熙和公主还能杀人抛尸不成,便施施然一笑,道:“前头带路吧。” 那两名宫人见她愿意前往,神色也就松了一霎,一人在前带路,一人在后跟随,几人一道往前头的屋里去了。 直到进了屋里,行过礼后,阮琨宁才有机会见一见这位熙和公主。 熙和公主瞧起来比阮琨宁大个一两岁的样子,宫里头的孩子没几个丑的,她又刻意的描眉画目,妆容精致,看起来格外清贵出众。 但凡事都怕比较,饶是熙和公主披金挂银天家气度,但是在阮琨宁这个走刷脸流的bug面前——不好意思你只能当土豆了。 熙和公主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更注意到了哪怕是自己身后的宫人也是忍不住将目光投到阮琨宁身上。 她冷冷一笑,话里头的意思也就不怎么和善,讽刺道:“果然是个不俗的,年纪轻轻便如此姿容出众,将来还不知会如何呢。” 阮琨宁淡淡一笑,清浅如莲的笑意叫熙和公主也是忍不住窒息:“公主谬赞了,臣女愧不敢当。” 神助攻系统菌很快发声了。 【叮咚。系统友情提示,熙和公主现综合数值如下。 宅斗技能点:80 武力值:40 黑化值:5 对宿主友善值:-20】 阮琨宁:“这是哪里来的深仇大恨!” 熙和公主显然没想到阮琨宁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将自己讽刺她的话当成了好话,还一本正经的致谢了,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真是不怎么好。 她暗暗地憋了口气,维持着公主的尊贵仪态,缓缓地踱步到了窗前,望着外面的杨树道:“女子的闺誉何等重要,阮姑娘还是好好约束自身,不要同诸多男子牵扯不清为好。” 阮琨宁:??? 到底是皇权世界,她也不想与一位公主为敌,便平心静气的道:“臣女不明白公主何意,还请殿下直言。” 熙和公主面上的神情冷了下来,她觉得阮琨宁未 免太不识抬举,竟非要她将话说的明明白白才好。 哼了一声,她嘲讽道:“既吊着我六皇兄,又霸着玉奴表哥不放,你的胃口还真是大的可以,本宫只怕你得不偿失,鸡飞蛋打,可不要自己什么都捞不着,反倒坏了别人的名声!” 玉奴表哥? 阮琨宁黑线了一瞬,有点明白熙和公主为什么针对自己了。 ——大概是出于朦胧的爱情,所以对同性相斥? 可是我才九岁啊,这你也要针对未免太过未雨绸缪了吧。 许是被阮琨宁脸上无可奈何的神情刺到了,熙和公主也顾不上自己端持的姿仪了,声音也尖锐了起来:“放肆!本宫同你说话呢,你可听见没有?做什么装聋作哑!” 平心而论,阮琨宁是不想开罪一位公主的,这无论是对于她,还是对于永宁侯府都算不上什么好事,可是这并不代表她被人堵到了门上,还是缩头乌龟一般的不敢出声,那她自己也要看不起自己的。 面对现在这种情况,阮琨宁到底还是正面对上熙和公主,玉奴他是一个人,又不是一件东西,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让出去? 再说,她又不是玉奴的什么人,又有什么资格把他让出去? 难不成为了这个熙和公主不找麻烦,自己就要平白失去一个好朋友不成? 呵,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阮琨宁素来都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她又不是抖m,既然一定会撕破脸,又何必卑躬屈膝叫人作践,自己再如何也是侯府嫡女,熙和公主难不成敢杀了自己不成。 她清了清嗓子,正打算开口,便被人打断了。 玉奴自门外缓缓地走了进来。 他着了一身雪白衣袍,只袍边绣了曲水纹,衬着腰上系的水绿色宫绦,格外清冷出尘,他面容生的泠然若寒玉,板着脸时却格外端肃严苛。 他已经十三岁了,生的又格外高挑,站在阮琨宁身边要比她高一个头,已经初显了男子的气度。 玉奴平静的望着熙和公主,目光里闪过微不可查的一丝厌烦,缓缓道:“是阿宁先去谢先生那里,几月后六殿下才前往的,难不成这是阿宁逼着六殿下过去的不成?与阿宁有什么关系? 至于我,同阿宁相交也是甘之如饴心甘情愿,公主又是以什么身份,替我报的哪门子不平?” 熙和公主万万没想到,表哥不仅没有站在自 己这边,反倒是帮着阮琨宁说话,甚至于如此客气而生疏的称呼自己“公主”,却将阮琨宁的名字叫的那般亲热。 她心里一酸,眼睛也随之涩涩的,说起话来也不像方才流利了:“可是……她明明就是脚踏两条船!” 阮琨宁:并没有,好吗? 眼见着这位公主一幅要哭了的神情,她张了张嘴,试着解释道:“其实,我同他们真的没什么别的关系……” 至少直到现在……还是什么都没有的……对吧? 熙和公主听了她的话,却并没有什么感激的意思,侧过身,朝她狠狠一瞪眼:“本宫面前,哪里轮得到你说风凉话!谁晓得你是不是想着攀高枝,利用别人?本宫可听说,六哥就是你在表哥家里认识的呢,哪个知道你是不是抱着利用的……” 玉奴冷冷的打断了她,话里的意思像是冬寒的冰刃刺在熙和心上:“那哪怕阿宁要利用我,也是我心甘情愿的,这同殿下有什么关系?要您在这里伸张正义?我现在便可以告知你,大可不必。” 熙和公主的眼泪这下是真的出来了,她不可置信的道:“表哥,你拒绝我们的婚事,难道不是为了她吗?!” 阮琨宁:“……”信息量好大,我还是装没听见比较好。 玉奴神色凝重,一字一句的道:“殿下只知道,无论是谁,总不会是你就可以了。” 熙和公主的神色里闪过一丝受伤,很快就克制住了,她咬了咬牙,努力叫自己克制。 可是看着阮琨宁同他站在一起,似乎是浑然天成的一对儿,心里就有一团火在烧,终于忍不住开口:“我待你如何,你竟半分都……” 她身后的教养嬷嬷轻轻拉了她一把,向着玉奴与阮琨宁轻轻施礼,姿态放得很低:“殿下也只是伤心失意罢了,所以才有些口不择言,冒犯之处,还请二位贵人勿要计较,老奴在此向二位赔罪了。” 感情的事情哪里是能勉强的了的,这二位一个是兰陵长公主的爱子,一个是永宁侯府的嫡女,伤了哪个磕了碰了都不好,若是撕破脸,难免会闹出或小或大的问题。 公主虽然称得上得宠,但在朝堂上论,真正的分量可比不上这二位加起来。 再者,感情的事情从来都是要徐徐图之的,哪里能这般生硬,如此咄咄逼人,反倒是会惹得萧公子反感,得不偿失。 熙和公主虽养尊处优,少有遇到什么挫折的,但是正常的 智商还是有的,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勉强收拾了面上的神情,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我失礼了,二位见谅。” 玉奴站在那里,极为傲娇的不出声。 阮琨宁到底是臣女,总不能说“不行我不原谅你”这样的话,便含笑退让了一步,一时间屋里头剑拔弩张的气氛倒是和缓了许多,全然不辞方才的尖锐。 玉奴不想在屋里多待,拉着阮琨宁便往外头去了,阮琨宁也不想留下来看熙和公主的冷脸,向她施礼告罪后,同玉奴一道出去了。 【叮咚!宿主菌棒棒哒,“白花撕逼大战系列任务完成度100%,奖励积分两万,属性抽奖一次,是否立即抽取?】 这个任务的战线拉的太长了,前后持续了几年之久,到了临了,阮琨宁反而有一种“终于结束了反而有点舍不得”的感觉,她按了按额头,觉得自己真的是病的不轻,道:“抽吧抽吧。” 【叮咚!恭喜宿主抽取时空属性‘逆转乾坤’一次,请谨慎使用】 【宿主菌当前数值如下。 宿主:阮琨宁 异能:木系(四级) 战斗力:84 宅斗技能点:60 积分:87000 桃花指数:87 自身携带标签:逆转乾坤(一次性)】 阮琨宁想了想,又开口问道:“这个逆转乾坤是什么东西?” 【这可是做任务的大杀器,抽到的机会很少,没想到会被宿主菌抽到呢。】 阮琨宁:“……所以呢?说重点。” 【就是可以在付出一定代价的前提下,让时光倒流,避免某件的发生,这本身是违抗时空维度的,所以每个ip只能抽到一次,并且抽到的概率低的吓人,所以说wuli宿主菌真是福星高照……】 阮琨宁:“重来一次的机会吗?” 【准确的说,是在付出一定代价之下的重来一次。】 阮琨宁原本蠢蠢欲动的心,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试探着问道:“要付出的代价很大吗?” 【很大,宿主菌请谨慎选择,非万不得已不要使用。】 阮琨宁:“……好吧,那就先收着呗,反正目前我是没有遇见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阮琨宁这才有机会问一问玉奴:“你们的婚事,是怎么回事?之前竟一丝风声也 无呢。” 玉奴神色中闪过一丝欢喜的异彩,方才一直凛若冰霜的面容终于柔和了起来,神色很认真的道:“那是舅舅提议的,母亲问我的意思,我回绝了。” 阮琨宁恍然大悟:“哦。” 玉奴觑了觑她的神色,解释道:“我不喜欢她的。” 阮琨宁:“……你刚刚表现的很明显了。” 手撕她比我撕得还狠,说喜欢我也不信啊。 玉奴微微一笑,如同天山上的雪莲般不惹尘埃,摄人心魄:“你信我就好。” 阮琨宁:“……哦。” 我又不是捉奸的正室,你这么解释,总感觉气氛有点怪啊! 所幸玉奴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是那种只要想,就可以同人聊得很好的,同阮琨宁就着满园的牡丹兴致勃勃的开始谈天说地,走走谈谈,时不时的聊一点奇闻异事,一时之间倒是也很有几分意趣,如此过了近两个时辰,竟还是觉的依依不舍。 熙和公主再出现时,已经是一派天家气度,清丽贵气难言,眼下的几分红肿却是妆容难掩,瞧着倒有几分可怜,阮琨宁见了她面容,也是忍不住暗叹一声。 熙和公主敏感的感觉到了阮琨宁的目光,她生性骄傲,又是皇家贵女,尽管情场失意,却也不愿叫人笑话,仍然维持着自己高高在上的仪度,骄傲的抬着下巴。 玉奴到底还是不喜欢这种嘈杂的饮宴,也只是为着阮琨宁才会巴巴的前来,此刻眼见着一众贵女阔少,目光中禁不住闪过一丝厌烦,为什么周围总是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蠢货! 只是想同阿宁好好说几句话,竟不得片刻清净! 他心里头有了几分不耐,阮琨宁到底是与他相熟,眼睛也尖,对他的情绪很敏感,见他面色不太好,关切道:“怎么啦,不碍事吧?” 玉奴眼见着她对自己的关心,心里头甜甜的暖暖的,微微摇了摇头道:“无妨,”他打量了一下阮琨宁的神色,话里也是柔情满满,全然不像是对待别人的清冷:“刚刚见你在那里打瞌睡,可是昨夜没睡好?是不是又不听话熬夜了?” 阮琨宁禁不住眉尖一抖。 为什么小时候那么可爱温柔的玉奴,会变得这么爱管人了呢?你这样只会叫我想到我高中的教导主任啊。 熙和公主终于有了机会插一句话,朝玉奴笑道:“表哥是骑马来的吧,如今既然身体不适,便乘着我的马 车回去吧,也免得劳累。” 玉奴俊秀绝伦的玉面上浮起了一丝笑意,终于对着熙和公主有了好脸色,建议道:“阿宁也是骑马前来,此时也有些累了,劳请公主相送,可否?” 熙和公主:“……” #约了心上人同行可他要带上他的心上人怎么办# #所谓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为什么这么嘴贱# 阮琨宁一点拒绝意思都没有的表示了拒绝:“这怎么好意思呢。” 熙和公主:“......” 好生气哦,但心上人面前还是要保持微笑。 阮琨宁见了熙和公主满脸的便秘神色,在心里微微一笑,顺水推舟道:“有劳公主了。” 熙和公主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的:“无妨,顺手之劳罢了。”另一头,却是叫侍从带路,几人往府外去了。 阮琨宁目光落在那马车丝绦上悬的明珠,面容上带上了一丝惊奇,笑问道:“真真是规整豪华至极,我听说,这车驾连车轮都是嵌银的,分量十足?” 到底是碍于玉奴尚在,熙和公主总要保持住自己的形象,按捺住把她推到车轮底下狠狠地碾两下的想法,矜持的笑笑,没有搭腔,只表面上云淡风轻的送了她回府。 第46章 相投 这一日,阮琨宁起了个大早,往如素夫人的听月小筑去了。 说也奇怪,如素夫人也是年近四十徐娘半老了,面容竟未见老态,反倒是愈见娇艳,未曾傅粉也是面若三月桃花,格外灼灼动人,叫阮琨宁格外的啧啧称奇。 她随意的着了一系宽袍,未曾束腰,倒也是风情楚楚的很。 阮琨宁过去的时候,她手里还持着花锄,懒懒的看着半开的梨花。 梨花树下有挖开的痕迹,脚边却是摆了两个酒坛,两个侍女正在一侧擦拭上头沾染的泥巴。 如素夫人见阮琨宁过来,面上盈盈一笑,俯身拾起地上的酒坛:“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阿宁要不要试一试?” 阮琨宁也是个经历了上次,才晓得自己是个饮不得酒的,酒量浅的很,如今半分都是不敢沾的。 嗯,唯一一次喝酒的经历还是历历在目,委实是不敢再来一次了。 讪笑了两声,她便老老实实的推拒道:“我是个不中用的,万万不敢沾惹的,只看看便好了。” 如素夫人大笑了起来,指着阮琨宁道:“好吧,醉了一回,总算是长教训了?” 阮琨宁一惊,面上难掩惊诧之色,听如素夫人这意思,竟是知道自己前些日子之事了? 如素夫人见了她神色,便猜出了她心思,仰首饮了一口,笑道:“谢宜昉那个人简直是要成精了,你这微末道行,可是骗不住他,那皇子倒是难得,甘愿为你背黑锅。” 被人就这么明晃晃的说出来了,阮琨宁一张老脸都不好意思了,很有几分羞意,只捂脸道:“这个谢宜昉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如素夫人状似无意道:“最是无情帝王家,情之一字,从来也最是伤人,阿宁心里头可要有个分寸。” 阮琨宁知晓她话里的深意,点头道:“师父放心吧,我心里自有分寸的,”想了想又忍不住吐槽道:“您二位这关系可是真好,这个他都同你说。” 如素夫人笑了笑,眉梢都是岁月的风情,带着出众的风采,令人心折,却又掺杂着若有若无的失落之意:“自然是好的,他失了心仪之人,我自也是少年丧夫,两个可怜人,互舔伤口罢了。” 阮琨宁本来只是调侃两句,却不想反倒惹了如素夫人的伤心事,一时之间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只好呆呆的站在一头不说话。 幸而如素夫人 似乎也不想提起这些旧事,很快就恢复了情态,笑吟吟的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提它做什么。一醉解千愁,酒可是最好的,阿宁吃不得真真是可惜了。” 阮琨宁苦着脸:“这有什么办法,个人体质罢了。” 如素夫人一笑:“谁都有心中泛苦的时候,我这梨树下还有三坛酒,便都予了阿宁,何时想要痛快一番了,便只管来取罢。” 阮琨宁笑了笑,表示此生可能再也不想饮酒了,那一夜已经是够够的好吗? 心里想着到底是如素夫人的一腔好意,她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如素夫人却向着自己的侍女春芳春漪道:“你们二人这是说什么呢,絮絮叨叨了这般久,倒不如说出来,叫我与阿宁也听上一听?” 春芳道:“夫人有所不知,如今金陵内都在流传着刑部尚书明大人,同他嫡妻侍妾的事儿呢,真真是满城风雨呢。” 这事儿如素夫人与阮琨宁倒是都知道,刑部尚书明胜的母家被抄了家,男子斩首,女子发卖,他嫡亲的舅舅被砍了头,舅母一头吊死了,只剩了一个孤零零的表妹,碍于亲戚与自己母亲,便一顶小轿将这位孤苦伶仃的表妹纳进府里了,可刚刚进门不过一月,就同正室夫人闹得势如水火,一时间竟成了京城坊间广为流传的笑料,惹人非议。 阮琨宁摸了摸自己的指甲,冷冷笑了一声:“我将来找的男人,若是胆敢跟我玩这一套我就砍死他,最起码也要阉了他。” 如素夫人也是个豁达的,听了这番话,倒是不觉大逆不道,反而笑道:“偏你这样大的气性。” 阮琨宁愤愤道:“气性大怎么了,我便是这般性子,受不了的只管别上门就是了。如今外头说出来,倒是都说那正妻不能容人,是个善妒的,可别人也不去想想,凭什么委屈的一定要是正妻呢?那男人竟说是对自己母家有愧,又怜惜自己家的表妹孤身一人,这才收到自己府里的,我呸!贱人,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便是他了。” 如素夫人笑笑,问道:“这话怎么说的?” 阮琨宁不屑道:“他倒是在人前装出一副深明大义很有情分的样子了,可他也不想想,他可曾亏了什么东西?没有!既平白的得了一个好名声,床上又多了一个千娇百媚的表妹伺候,自己母亲面前还落了一个仁孝的名声,简直是美死他了。” 顿了顿,阮琨宁又愤愤不平道:“可委屈是谁受了?还不是他 妻子,平白的家里头多了一个贵妾,偏偏又有婆婆丈夫撑腰打不得骂不得,态度又不见恭敬,她心里头的苦楚又向着哪个说?稍稍有一点不如意,哪怕斥责一句,一个善妒的大帽子就往头上扣,真真是比什么都难受,既恶心,又叫人怄得慌。” 阮琨宁是来自一个一夫一妻制的社会,对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头根深蒂固。 到了这里之后,身边又有着永宁侯与谢宜昉这般洁身自好的例子,就更加不会动摇了。 既然有人能做到,并且善始善终,那么我未来的那个人凭什么做不到? 她将来才不会委屈自己呢,不求高嫁,也不入宫门,只求一个一心人也就是了。 韦明玄:“……”那天的黑锅白背了,白背了! 如素夫人微微一笑:“阿宁说的对,若是嫁了人之后反而要委屈自己,那嫁的还有什么意思。” 阮琨宁惊问道:“师父不觉得我有失恭顺吗?” 如素夫人冷笑道:“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只求一心人,难不成竟是登天之难了?我找的是这种男人,谢宜昉也是多年孤身,你父亲也是与一人相守,有什么做不得的!” 阮琨宁一拍大腿,深有终于觅得知音之感:“正是这个道理呢。” 想了想,阮琨宁又愤愤的补充道:“那表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家道败落,那就要认命啊,到底也是千金养出来的贵女,姿仪还是有的,求姑母配送自己几分嫁妆,叫表哥撑腰,自己找个小户做正头妻子多好,也不是活不下去。 你若是个有志气的,家里头是冤枉的便去滚钉板翻案告御状,家里头不是冤枉的就找个男人入赘,生了孩子科举入仕光耀门楣,上杆子贱到自己表哥床上去了,还装什么可怜人呢,我呸! 无非是两个贱人凑到一起罢了,也有脸面说什么深情厚谊,感人至深呢,一对儿狗男女罢了!说出来都觉得脏了我的口!” 如素夫人也很以为然,道:“正是这个理儿呢!以往不曾说过,今日一谈,方知阿宁同我如此志趣相投,可惜你饮不得酒,不然,当浮一大白!” 阮琨宁正想接话,便听外头一道柔婉悦耳的声音传来:“妹妹这般爽快人物,我却不曾得识,今日方得一见,真真是可惜至极。” 阮琨宁回身去看,迎面走来了一个风华明秀的女子。 上身是蜜合色的如意云衫,下着 娇红色的灵鸟穿花百蝶裙,梳了精巧的离家髻,上头簪了一套水晶打磨的头面,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娇秀之余却自带一股妩然,在阮琨宁见过的美人儿之中,也是数得上的了。 阮琨宁见她已然是梳了妇人头,便知是已嫁的,又见她对听月小筑如此熟悉,可见同如素夫人也是旧识,只在心里暗暗地奇怪,何以自己这几年里竟不曾见过,如此想着,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夫人过誉了,几分浅薄之见,叫您见笑了。” 如素夫人也朝那女子笑道:“你可是大忙人,今日如何有空暇到我这山头来?” 那女子微微一笑,媚光四射,说不出的勾魂摄魄:“也是去上香罢了,这些年里多得夫人关照,很应该来看看您呢。” 又向着阮琨宁道:“都是女儿身在这红尘里打滚儿,已经是为此所苦了,哪里有什么见笑的?” 阮琨宁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日之间竟遇见了两个志趣相投之辈,也起了几分结交的意思,轻施一礼道:“永宁侯府阮氏琨宁有礼了,夫人如何称呼?” 那女子眼睛一闪,这才轻笑道:“有心相交,何必碍于外物,身份又有什么要紧的?说了反倒是失了本真呢。” 她目光里闪过一丝欣羡,向着阮琨宁道:“你母亲是个有福气的,在金陵也是难得的,别人烧香拜佛都求不到呢。” 阮琨宁想了想,这才缓缓地道:“说的也是,夫人便叫我阿宁吧。” 那女子也是一笑,光彩四溢:“我名苏梨,阿宁叫我一声梨姐姐吧。” 待阮琨宁与苏梨皆离去了,春芳才笑道:“侧妃娘娘真是个知恩图报的,如今倒出嫁后知晓来瞧瞧您呢,总算是不辜负了您待她一片心意。” 如素夫人眉头微蹙,面上有几分黯然,眼睫无声的眨了一下,静默了许久才叹道:“我倒是情愿她不来,毕竟……我当日助她,本也没什么好意的,如今一看,终是对不住她。” 第47章 习俗 五年之后。 隐世坊的几间雅室临街坐落,上下两层,正正好位于金陵最热闹的地方,推开窗就可以望见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也是因此,此地取“大隐隐于市”之意——隐世坊,以示文人墨客的清高自诩,隐者风仪。 此间待客之道也极为风雅,每每有丝竹之声,管乐之妙,翩跹之舞,柔婉之歌。 清倌才女的言笑晏晏,侍茶博士的无双茶艺,金陵七宝斋顶尖的点心,各种硬件都是大齐顶尖的,在金陵之中,称得上是十分的妙地了。清贵名流常常集聚于此,甚至于就连赫赫有名的大儒谢宜昉,也常常于此地清谈讲学,所以此地在士族眼中,是十分的清高之所。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这几件雅室的产权就是归谢宜昉所有,所以他才会来撑场子的,更不知道那坑爹的价格也是谢宜昉定的,甚至于在大部分人眼中,谢宜昉就是一个不拘于外物的隐者君子……【手动拜拜】 隐世坊里头的客人有三种,言谈精妙的名士,名门世家的公子,顾盼生辉的清倌。 当然,虽然是清倌,但学识必定是顶尖的,才情也得是掐尖的,这才能够得到隐世坊的邀请,到这里头来或清谈一席或抚琴起舞。 也是因此,这类清倌在隐世坊里头,都是很受追捧的。 姜俞,籍贯南平州,年十九,今朝是特意前来金陵参加此次科举的。 临时抱佛脚毕竟是见效甚微的,所以他也没打算玩临阵磨枪那一套,而是协同了几个同期考生,慕名到了隐世坊来,想着到底是到了金陵,总该见识一下最出众的地方才是。 刚刚上了二楼,姜俞几个人便迎面遇上了一个清倌,柔桡轻曼,妩媚纤弱,不过如是也。 几个人也很有些来个艳遇的念头,便推着姜俞打头阵,叫他上前去结(搭)交(讪)一二,看一看是否有幸结识一番,也是一桩妙缘。 姜俞被几个人一推,已是站在了最前头,心里头也隐隐的有几分尴尬,也有几分期待,到底是少年慕艾,他回头看了看,还是红着脸在几个好友的鼓励之下走了上去:“敢问……” 那清倌却是急匆匆的往一侧去了,并不曾搭理这几人,中途遇见另一个颜若明霞的清倌,神色中倒有几分羞赧之意:“如霜姐姐且看,我花钿如何?可失色了不曾?” 那叫如霜的清倌也是羞涩不已的样子,上下打量了才道:“好得很,我 呢?发髻可是凌乱了?是否要重新梳过才好?” 另一个答道:“也是好得很呢,光彩照人,不可直视呢。” 又拉了拉她衣袖道:“咱们且快去吧,一会儿来不及了呢……” 说完,两人便相偕往二楼上去了,竟将一旁的几人无视了过去。 姜俞几人的少男心“啪”的一声摔得粉碎,呆呆的在原地站了半晌,终于有人失落道:“原是另有贵人么?怪不得倒轻慢我们几个呢。” 他的好友秦钧也不满道:“我当此地是真名士之所,却不想,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竟如此摧眉折腰事权贵,罢了,也不过如此。” 姜俞也是不住的摇头,随之叹了句:“世风日下,追名逐利之事日渐盛行,也是难怪了。” 几人都是摇头叹息,其中一人道:“罢了,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去,倒叫咱们心里头不舒坦,我们且随意找个地方喝酒去,何必在此受气呢。”另外几人也很以为是,便相偕着准备走了。 隐世坊的规矩极严,每日里接待的客人都是有数的,每每有人入内,也都是取了特制的牌子才可,几个人正打算着过去将牌子归还,便见一个通身贵气的青年眼睛发亮的上前冲着姜俞道:“兄台这就要走了吗?” 姜俞:请不要用这种目光盯着我,我不搞基谢谢! 秦钧扫了他一眼,问道:“兄台有何贵干?” 青年指了指他们手里的牌子,一脸的殷勤向往之色:“可否将其转让与我?我可以出双倍价格的。” 姜俞与秦钧几个人对视了几眼,面上都有几分狐疑之色,正想着开口,却听另一人道:“郑戎你他妈不地道,我们都是在等候,你却偷偷插了队。” 几个人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个浓眉大眼的青年,他见了几个人手里的牌子,眼里头也是火热了几分:“诸位别理他,我出三倍的价买就是了。” 先前的青年还击道:“四倍!” “五倍!” “十倍!” “抱歉了两位,这牌子我们不卖的,还要在此地多呆上一会儿,见谅见谅。”姜俞到底是经验多些,眼见着他们如此情状,心里头也是隐隐的多了一层思量,便拒绝了那两人的要求。 既然他们能够开到五倍六倍的价格,可见这隐世坊里头有什么特别能够吸引人的,不然也不会如此,另外几个人也不是傻的,几个人商量了一番,到 了老板那里,询问今日的牌子究竟有什么特殊的。 柜台那儿的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精干老头,面容清癯,一双眼睛锐利的很,脸上的神色却是苦答答的,抬眼的时候姜俞甚至有种他随时能哭出来的感觉,他恶寒的抖了抖,心里默念着一定是错觉吧,还是上前将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老头蔫耷耷的看了看他们,似乎受到了很大打击不怎么愿意说话,听了他们的问题才徐徐道:“因为今日上午,阮家六娘与她的兄长会替祖母去寒山寺还愿啊。” 完全搞不懂逻辑关系的姜俞:“所以呢?” 老头道:“我们这儿可是必经之路,二楼是最佳观望点。” 秦钧好像隐隐约约的get到了重点:“这位阮家六娘,生的很美吗?” 提起阮家六娘来,老头诡异的精神了许多,眼睛里也开始冒星星:“啧啧,虽神仙不及也。” 秦钧几个人撇撇嘴:“太夸张了吧,怎么可能呢!” 老头哼了一声,道:“若不是今日才知道阮家六娘去上香,这二楼的牌子早早的就没了,哪里轮得到你们来。” 姜俞道:“既如此美,你何不去看?” 老头顿时像点燃的爆竹,不拉着简直要蹦上天:“老李头个王八蛋,早我一步知道了消息,装着旧疾发作吐了几口白沫被抬上了二楼,只好叫我来顶着了,个老王八,不得好死!” 姜俞&秦钧&其余人:“……” ——该说红颜祸水吗? 那几个人对视了一眼,还真是,至少刚刚就有两个人愿意高价争着买自己的牌子呢。 姜俞问道:“这位阮姑娘,是乘轿去上香吗,那又如何瞧得见?” 老头有气无力的道:“她出身武将世家,骑马出行,戴帷帽。” 秦钧几乎被自己一口唾沫呛到,简直不可置信:“也就是说,连她长得什么样子都是看不到的吗?那还有这么多人要看吗?” 老头点点头。 金陵还真是人傻钱多啊。 得到了答案,几个人反而没什么兴趣了,但是到底是年轻人,又不是缺钱的主儿,心里头也隐隐的有几分好奇,便到二楼自己包间坐下了,清谈饮酒,只等着这位驰名的美人出现。 不过半个时辰,便听见外头人群熙熙攘攘了起来,秦钧推了姜俞一把道:“姜俞啊,去吧,看美人的机会给你, 我们就不去了。” 姜俞摇摇头,微微一笑:“当真不去了么?可别后悔。” 秦钧几个人道:“世人吹捧起来的美人,有什么可看的,花架子罢了,还不如一本论语能吸引人呢。” 姜俞也笑了笑,浑不在意,便自己过去了。 接下来大概是他此生最难忘怀的事情了,他只望了一眼便呆住了,也叫他庆幸自己的一时好奇,否则,真真是要遗憾终生。 楼下远远地过来了一男一女,前后骑行而至,一队护卫在后。 大概是在闹市的缘故,二人并未疾行,这才有机会得以看清。 男子身着玄衣,面目英朗,轮廓分明,明明是轻描淡写的姿态,却有着宛如出鞘利刃的锋芒,叫人不敢直视。 而他旁边那女子,才是叫姜俞痴狂的原因。 云青的衣裙带着别样的清冷,素白的帷帽带着欲说还休的风情,明明没有看见她的脸,甚至连身段都掩在宽大的衣袍之下,可姜俞却觉得心如鼓擂,魂游天际。 他看了一会儿,只呆呆的吟道:“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艳若何,霞映澄塘。其神若何,月射寒江。古人诚不欺我也。” 秦钧几人见他呆呆的站在那里,也是笑着起哄道:“姜兄,如何?这位姑娘可美么?” 对于姜俞来说,此刻他的世界里只有他与女神两个人,其余的路人甲(?)发来的消息统统自动被屏蔽,所以他并没有搭理那几人,而是继续呆呆的做石雕。 另外几人见他呆若木鸡,心里头也有了几分好奇,便起身向着阳台走去,一边调笑道:“姜兄是不是红鸾星……”声音戛然而止。 三瞬后。 一排人并立在阳台上,一手支在栏杆上,一手撑在下巴上做痴汉状,只恨自己不是蜻蜓,没有好几双眼睛,看不了太多。 春风是如此的解风情,轻轻地吹起了那姑娘帷帽上的白纱,露出一段优雅的脖颈,只可惜她已经走到了他们所在包间的前头,看不见她的面容,所以一群人只好尽力的将脖子死命的向一边斜,以至于在最边上的姜俞脑袋都被挤到墙上了,压的生疼。 但是很可惜,此刻没有人注意他。 那姑娘的身影渐渐地远了,直到看不见了。 几个人也没有了刚开始的热烈气氛,都沉默不语,似乎是在消化刚刚那一幕。 过了许久。 秦钧惆怅着低下头,喃喃自语道:“我娘说,我出生的时候孱弱的像一只小猫,生怕养不活,也顾不上坐月子,就亲自去拜求佛祖,护佑我一生平安,即使是后来落下了病根,老来体弱也是丝毫不悔。” 他突然插了这么一杠子,好好地旖旎气氛一下子变成了感恩母亲,几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些跟不上他的脑回路,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一茬来。 还是姜俞试探着问道:“所以呢?” “所以,”秦钧抬起头看了看四周的好友,目光闪闪发亮,似乎确定了一个远大的目标,神情坚定地道:“——我要做一个孝子,去寒山寺替我娘还愿!诸位见谅,今日怕是不能同饮了,我这就告辞了,咱们来日再续啊!”话音一落,秦钧转身飞速的离去了。 姜俞:“……” 一众人:“……” 包间里诡异的安静了几瞬,还是姜俞率先试探着开口了。 姜俞:“……在下曾经听说,科举和拜佛更配哦。” “……其实,我们那里也有这种说法呢。” “总该去试试啊……又误不了什么事。” “左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罢了,快得很嘛。” “就是说啊,眨眼就到了……” 所以,你们的节操呢? 第48章 骂战 阮琨宁并不知道自己出门一趟,身后就跟了几个痴汉,毕竟这种事真是一回生两回熟,她又不是第一次遇见了。 五年过去了,阮琨宁身边的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对此,阮琨宁表示很满意。 古代宜居环境get√ 四年前,徐云姗总算是瓜熟蒂落,顺利的生下了永宁侯府的嫡长孙,两年前,又有了嫡次孙,阮琨宁身边也有了两个萌萌哒小正太。 对此,永宁侯夫妇都很是满意。 阮琨烟也是四年前出阁的,她素来都是精明强干的,嫁过去很得公婆欢心,同丈夫也是相敬如宾,几年下来,膝下也是有了一子一女,一个“好”字凑起来了,叫人欣羡的很。 老夫人年近七十,许是年轻时候习过武的原因,身子还是很硬朗,不必人扶也可以自己出门晒太阳,每每眼见着儿孙满堂,以及同龄来客的眼馋目光,心里头也是暗暗得意的。 阮承瑞也是十九了,却全然还没有成家的念头,为着永宁侯祖辈也有着二十多乃至于三十才成婚的这个不怎么优良的传统,崔氏倒是也没有催他,只随他去了。 如此一来,一家子也是和和美美的很。 古代五好家庭get√ 阮琨宁十四岁了,终于长成了传说中的倾国倾城万人迷,有很多很多粉丝的那种。 每每出门在外,必定会有粉丝围堵,回到家里,必定会收到礼物,每每出席什么宴会,也是收到一众人灼灼的目光。 对此,阮琨宁表示也很满意。 直到有一日,没有一点点防备,阮琨宁突然登上了热搜榜,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网红骂战。 通过万人迷桃花树养成系统的加持,阮琨宁在金陵拥有超乎想象的人气,搁在现代都堪称天后了。 而近年来,不止在金陵地区,甚至隐隐的有了要向着其他地区扩散的趋势。 不过人嘛,从来都没有真正八面玲珑,能够讨得所有人喜欢的。 就像月亮有明亮的一面,自然也有阴翳的一面一般,虽然阮琨宁有着数量及其庞大的粉丝群,得到了诸多人的钦慕,但是也难以避免的有了黑粉。 虽然目前阮琨宁黑粉的数量不算多,淹没在一众粉丝中并不显眼,但是一黑顶十粉,依照他们的战斗力有而言,有时候突然爆发一把反而叫人措手不 及。 而俗话说得好,人红是非多。 阮琨宁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成为了这句话的诠释者。 这次的糟心事情,是一个叫温昊禹的愤青搞出来的。 起因就是这个官方认证的三都才子温昊禹,写了一篇鼎鼎大名的文章——《洛神赋》。 这是个架空世界,在这里,相对于阮琨宁之前那个世界里拥有的历史来说,有的是存在的,有的却是完全不存在了,阮琨宁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发展的,但是这并不妨碍阮琨宁想起前一世看过的这篇赫赫有名的文章,而且更加难以置信的是,自己居然成为了文章的女主角。 文章的前半部分同她的记忆是差不多的,满满的褒扬赞美之词,不过到了后半段就完全变味了,这么说吧,这篇文章走得就是先扬后抑路线,刚开始的时候赞颂美人,后半段却急转直下,极尽冷嘲热讽之能是,把这个所谓的美人从头到脚嘲笑了一遍。 虽然那上头也没有指名道姓的说出来老子骂的就是那个谁谁谁,但是各种条件指向的却很明显,稍稍有点常识的就能够看出来说的是阮琨宁。 对此,阮琨宁表示很无辜,什么冤什么仇要这么黑我…… 更要命的是系统菌对此表示了强烈愤慨:【(`д′)什么叫做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什么叫做沽名钓誉!宝宝给的金手指绝对是名符其实的好吗好吗好吗!!!】 阮琨宁:“……你冷静一点。” 【<(`^′)>啊啊啊简直不可原谅!胆敢侮辱本宝宝的尊严!这个温昊禹必须死!!!】 阮琨宁:“……”喂喂喂,当事人不是我吗? 【宿主菌去攻略他吧,把他玩完再扔好不好……给你双倍积分怎么样?】 阮琨宁:“……” 【啊啊啊这个温昊禹千万千万不要叫宝宝找到他!不然……嘿嘿嘿嘿……】 阮琨宁:“……” 虽然我很好奇温昊禹会怎么样,但是听着系统的笑声,她决定什么都不问…… 而三都才子温昊禹的这篇《洛神赋》一出世,就产生了巨大反响,在金陵地区简直就是一瓢水泼到油锅里一般,一下子炸开了锅。 温昊禹相貌清奇俊美,才高八斗却不曾出仕,性情桀骜不驯,为人浪荡风流,很有几分魏晋之风的感觉,无论什么东西看不顺眼都会过去喷两口, 兴致上来了谁的面子都不给,放荡不羁的很。 在他的人生中,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他看的顺眼的人,另一种是垃圾。 这设定听起来似乎很带感,但是你要知道在他眼里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的人都是后者的时候,想必也就不那么带感了。 也因此,时人往往称他为送了他一个“小嵇康”的诨号,也算是褒扬之意。 当然,若不是受他家世的影响,就凭那张嘴,恐怕他早就被砍死一万次了。 认真说起来,这个人其实同阮琨宁,还有这那么一点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虽然有点淡。 他出身太原温氏,是当代家主的嫡次子,而阮琨宁的外祖母崔老夫人,也同样是出身太原温氏,是当代家主的嫡亲姑母。 世家之间相互联姻也是常见的,照这样一扯,这两个人倒是沾亲带故,有那么几分香火情。 但是结果很显然,温昊禹并不打算顾念着这一点子所谓的亲戚情分,对于阮琨宁这个正当其时的网红,也是照撕不误。 太原温氏的当代家主并没有出仕,而是固守在太原祖宅,因此,这个温昊禹其实并没有见过阮琨宁本人。 他之所以对着阮琨宁开撕的原因很简单,就是觉得外界吹得太厉害了,居然有人连“阮氏六娘,喜着素衣,其形飘飘,人望之以为神仙也”这样的酸话都放出来了,真是贻笑大方。 放出这个话的人阮琨宁也认识,就是她大舅舅家的嫡次子崔博弦,他放荡不羁的程度也就是比这个温昊禹差一线罢了,不过也不是什么善茬罢了。 这两个人同样是出身名门世家,同样是嫡次子出身,又同样的恃才傲物不喜官场,相貌也都是称得上风流无匹,最重要的是都是官方认证的sssvip的超级喷子,所以难免会被人拿来相互比较,评头论足。 既然是比较嘛,就必须要论出来谁强谁弱,不然比了做什么? 照这样一看,其实他们之间的阶级仇恨也是很好理解的。 比如有个人跟你撞衫了,你会觉得心里头可能有点不舒服,但是脸上却不会光明正大的表示出来,顶多在心里头有点不爽罢了。 但是当你听见围观群众说“她穿着比你好看多了”“你比他差远了”之类的话,那就真的让人火冒三丈了,更何况温昊禹同崔博弦这两个人撞的可不仅仅是衫,而是许许多多的东西。 因为这个操蛋 的缘故,他们将彼此引为此生的夙敌。 直到今天,还没有一个宴饮敢同时请这两个人列席,不然,妥妥是火星撞地球的节奏。 所以,当温昊禹得知,崔博弦这个夙敌说了这样称颂自己家表妹的酸话之后,立即将其阴谋化为崔博弦是为了叫自家表妹出一把名,才写出这样酸溜溜的东西来,于是他当即就写了一篇《洛神赋》来讽刺阮琨宁。 说白了,阮琨宁也算是无辜中弹,成为他们这对夙敌之间斗法的炮灰了…… 尽管温昊禹嘴炮无敌,但是阮琨宁在金陵经营多年,也早已不是吴下阿蒙了。 阮琨宁的一众脑残粉们也不是吃干饭的,很快就发起了反击。 以阮承清、崔博弦、乃至于金陵城中的一干权贵子弟,乃至于混杂着韦明玄暗搓搓插上的人手为主流,同以温昊禹为主流的黑粉们开始一场大战。 甚至于谢宜昉居然也插了一棍子,站在这一头帮她说话。 阮琨宁表示我没有送礼啊,怎么他会帮我,果然还是太讨人喜欢了吗? 本来事情还是很顺利的,但是随着局势愈演愈烈,就变成了东西两派文人之间的交锋,彻底的歪楼了。 饶是如此,还是以东侧一派取得了最大的胜利,毕竟他们身处金陵,都是天下赫赫有名的望族,就像是一群网络大v去手撕一个大v,那么毫无疑问人多势众的会胜利。 温昊禹也很光棍,败势一出之后,他对于东边一派提出的公开道歉一事置之不理,自己背了个包袱出门游学去了…… 人家都删号不玩了你还能怎么办?雇个强盗去把他砍死吗? 如此一来,这件事情就这么随之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但是,通过这场上流社会的大规模撕逼,阮氏六娘的名声却一下子打出去了,通过这件事情,一下子红得发紫。 而对于一夜爆红全国这件事,阮琨宁表示她有点方…… 这场撕逼大战,给金陵人民在茶余饭后增加了许许多多的话题,整整刷了几个月之久,乃至于阮琨宁去参加金陵贵女茶话会的时候,还是有人阴阳怪气的提起。 丁丹桂似乎没看见迎面走过来的阮琨宁一行人,声音不大却足够叫人挺清楚:“所以说呀,做人还是不要太招摇的好,不然闹得满城风雨的,平白污了自己的名声,也害了自家姐妹名声,叫人瞧不起,往后啊,还是夹着尾巴好好做人吧。” 对于她这种撕逼档位的选手,阮琨宁还是不放在眼里的,声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傲慢,状似无意的回身向着顺英问道:“这是哪家姑娘?” 她掩唇一笑,眸子里的艳光似乎连阳光都被晃了一下:“我怎么不曾听说过呢?” 世间有一种对于敌人的蔑视叫做——我是你此生大敌,可你在我心里只是浮云而已。 呵呵呵,小婊砸有种你咬我啊! 这一招还是很有用的,围观群众立即不怎么友好的笑了两声,至于丁丹桂则是立马就脸红脖子粗,瞧起来恨不能跳起来咬她一口了。 顺英被阮琨宁浅浅的一笑晃得失神,定了定心才道:“是丁家的姑娘。” 阮琨宁想了想,恍惚想起一个人,便向着丁丹桂问道:“敢问这位姑娘,丁丹黎可是你什么人呢?” 丁丹桂狐疑的打量了阮琨宁几眼,显然是没想到阮琨宁会知道自家姐妹:“是我阿姐,你可识得她吗?” 阮琨宁轻轻一笑,这就对了嘛,道:“有机会找你姐姐打听一下我,别每次傻呵呵的被人推出去当枪使。” 呵呵,想当年本座手撕你姐姐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也敢到本座面前放肆! 她身后一个穿绿衫的姑娘上前一步,缓缓而备有深意的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阮姑娘如果自身堂堂正正,又何必畏惧别人如何说呢?” 阮琨宁表示呵呵哒。 难道我不站在那里让人骂就是心里有鬼吗? ——你这是哪里来的狗屁理论! 阮琨宁轻轻掩了口道:“这位又是哪家姑娘?” 没等到顺英说话,系统菌就自动发声了。 【叮咚。系统友情提示,太仆寺卿常家嫡出二小姐常嘉影黑化值开启,现综合数值如下。 宅斗技能点:84 武力值:36 黑化值:45 对宿主友善值:-40】 阮琨宁:“……我艹,对我的友善值怎么这么低!” 【呵呵,这是来自万人迷的必备躺枪技能——别人的心上人都爱你么么哒……】 阮琨宁:“……所以呢?” 【她的心上人是你的迷弟啊,这还要什么所以?】 阮琨宁:“……躺枪的感觉好酸爽。” 常嘉影见阮琨宁没有作声,心里隐隐有了几分得色,远远地瞟见一群清贵子弟过来了,更是有了几分昭显自己德才兼备的意思,徐徐道:“实话好说不好听,可我们到底也是没什么恶意,姑娘家到底是应该温良恭谦才是,哪里能成日里同男子混在一起呢,免不了坏了清誉,阮姑娘以后还是莫要如此了。” 阮琨宁:呵呵哒! 天地之大,从没有本座撕不了的小婊砸,从、来、没、有! 不过本座不打算跟你撕逼,因为这是降低本座格调,懂吗?降低本座格调! 你且好好看着,本座是怎么用盛世美颜把你打垮的! 常嘉影能够知道有人来了,阮琨宁凭借着异能者的身份去发现他们,就更是轻而易举了。 她在心里笑了笑,面上却是蹙眉不胜之状,眼眶泛红长睫微闪,泪珠将落未落,道不出的动人之态:“我刚过来,还不晓得出了什么事,姐姐这顶大帽子便扣了过来,倒是叫我不知所措了。” 常嘉影懵了一瞬:刚刚你不是还霸气侧漏吗?现在秒变白花你不觉得违和吗?! 然而不等她反应过来,便有人气势汹汹的上前冲她道:“阮姑娘素来都是端娴大方的,常姑娘何以如此咄咄逼人?” 路人甲:“是啊是啊,此女真真是凶悍至极。” 路人乙:“光天化日之下竟如此红口白牙诬陷于人,可知无人私时又是何等作风了。” 路人丁:“只是可怜了阮姑娘,平白遭此大难……” 路人戊:“唉,你看阮姑娘都要哭了,这毒妇如何忍心!” 路人戌:“女神(划掉)阮姑娘且拿我的帕子擦擦眼泪吧……” 路人甲:“滚吧你,当然是用我的了!” 路人乙:“胡说,要用我的……” 常嘉影(っ°Д°;)っ:“……” 你们这群该死的颜狗! 一日屠龙刀在手,杀尽天下众颜狗!!! 第49章 求婚 阳春三月,正是万物复发、草长莺飞的时候。 春风带了融融的暖意,吹得人心里痒痒的,懒懒的,直叫人忍不住的想眯起眼来。 阮琨宁与阮承瑞兄妹俩伴着春风,踏上了前往清河外祖家的道路。 崔氏的父兄都在朝为官,久居金陵,清河的祖宅则有族老打理,按理说此时清河祖宅应该是没什么人的。 然而,清河崔氏有家规,族中子弟无论是京城做官还是游学在外,每十年都需返回祖宅告天祭祖,至于外嫁的崔氏女则不加强求,酌情相待。 虽然如此说,但是实际上,大多数外嫁女都是很乐意回去的,往往也带着自己的子女一同归宁。毕竟清河崔氏的家祭,展示的是一个延续了几百年的家族底蕴。 不说别的,单单在子女的教育与仪礼规范上,哪怕是建立几十年的皇朝也无法与此相较。 甚至如今还有人在说一句俗语——“流水的皇朝,铁打的世家”,所以大多数崔氏女还是希望让自己的子女接受正规的世家熏陶,长长见识,以便于养成世家名门的矜贵风范。 阮琨宁十三岁了,这样的盛况也只经历过一次罢了,上一次的祭祖盛况是在她三岁的时候。 因为年幼的缘故,崔氏只带了阮承清与阮琨烟前去,她和阮承瑞都不曾一见,这一次却打算两人一起去看看了,就当是开开眼。 而此时,老夫人前些日子染了风寒,离不得人,所以崔氏留在了永宁侯府内主持大局,只遣了阮琨宁与阮承瑞前去。 对于清河,他们俩都不是头一次去,但是像这次一样,真正没有监护人偕同,自己带人过去的,还算是头一遭, 金陵至清河需一路南下,路途遥远。 如今天下初定,还不是很太平,路上每每有山匪劫路之事。为安全计,永宁侯特意为他们配了三十护卫。 这三十人都是真正跟随永宁侯上过战场的亲卫,人数只有三十,听起来虽不多,却是精锐之中的精锐,一行人上了马之后,便如同开刃的利剑,那种自然而然散发出的悍勇肃杀之气令人胆寒,震慑山匪却是足够了。 永宁侯又特意从军中自己的粉丝群里(划掉)所辖帐下,调了自己的脑残粉都尉莫恒来带队,总管这支小队。 而莫恒此人骁勇善战,对于指挥作战很有两把刷子,对自己也是忠心耿耿,把一双儿女交给他自己 还是很放心的。 至于如此安排之下,还会不会有不怕死的山匪嘛,永宁侯表示:那三十人都没什么,我闺女才是大杀器好吗?如果真的有人不识相,我只好默默为你们点上一排【蜡烛】…… 沿路的无辜山匪们:怎么回事,总感觉不太妙呢…… 阮琨宁本来是打算同阮承瑞一般男装骑行的,这样不仅方便行事更可以加快行程,也可以好好欣赏沿路的风光,但是这个提案毫无疑问的被崔氏一票否决了……【手动拜拜】 崔氏一直以来,都深为阮琨宁这个永宁侯府的变异基因苦恼:琴棋书画你一点都不会怎么破? 阮琨宁傲娇表示:我可以刷脸╮(╯▽╰)╭ 崔氏冷漠脸:贵女的仪态一点也没有怎么破? 阮琨宁仍然傲娇的表示:能用颜值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我还是可以刷脸╮(╯▽╰)╭ 崔氏的冷漠脸终于隐隐有了裂痕,变成了【绝望脸.jpg】:你出嫁后夫家不满怎么破?! 阮琨宁表示:我可以吊打他们呀。 前辈兰陵长公主:真是催(喜)人(大)泪(普)下(奔)呀…… 崔氏卒。 系统菌表示:【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手动拜拜】 阮琨宁在崔氏的泪眼下与额头的青筋下,最终还是妥协了。 顺从崔氏的意愿勉强换了女装,携了顺英顺华两个丫鬟上了马车,伴着三哥阮承瑞与莫恒和三十护卫,悠悠的踏上了前往清河的道路。 在阮琨宁看来,莫恒是一个很好地统领/向导/护卫/打手(!),除去他偶尔向她投来的含蓄的不赞同目光,以及披着一幅高冷皮一言不发之外,真的没什么可以挑剔了。 不同于永宁侯对阮琨宁习武的赞同,其实还是有很多人隐隐反对的,就连崔氏也是对此持有一种矛盾的态度。 目前阮琨宁毕竟是处于一个相对原始的封建时代,对于女子的束缚还没有后世那么大,三从四德程朱理学神马的也还没有出现。 但是归根结底,这也是一个男权社会,希望女子贞淑娴雅的舆论,还是随着封建统治的稳固,占据主流位置的。 大多数男人都希望女人安分守己,在家老老实实看家生孩子。 比如眼前这个莫恒。 其实阮琨宁觉得,像莫恒这种人如果放在现代的话 ,只要两个标签就可以概括出来——直男癌+冰山男。 统领莫恒属性get√ 不过阮琨宁也并不打算做什么。 她也不是什么圣母,没有怀抱着什么解救天下女同胞,提高女子地位之类不切实际的念头。 有好些个穿越前辈都会去改变世界,建立一个平等的国家或者制度神马的。 她表示自己又不是洪秀全难道要建立一个太平天国吗? 至于有些教育丫鬟神马的不必行礼啦大家平等啦之类的想法更不会有,对于怀有这种想法的人她表示——妈的智障吧。 这是一个时代的主流思想,个人的力量硬是同一整个社会对抗,只会被时代的巨轮碾死,她的确有做过很多跳脱的事,却都是在时代允许的范围下。 重活一世,她既不打算搞变革拯救世人,当一个救世主,也不想做一个发明家或者大文豪剽窃后世文明成果,做一个知名学者。 穷则独善其身,怎么看也还是先过好自己眼前的日子最重要。 至于直男癌神马的,她表示只要自己成婚前好好挑选,应该不会出遇见吧。 再者,阮琨宁傲娇表示:难道自己还收拾不了一个土著吗? 哼╭(╯^╰)╮。 莫恒神马的,素日里又没有什么交集,索性不去理他,他爱看就看呗,又少不了一块肉。 直到他们抵达丹城境内。 此地素来民风淳朴,很是安泰。又因城外北山有一种奇树名为月脂,其叶常年不落,鲜红如血,枝叶天生带有异香,以此蜚声全国,是以此地称为丹城。 盛名之下,一行人很有些向往之情,阮琨宁同阮承瑞在进入丹城境内的北山区域后,对此也很有几分兴趣,便下令慢行观赏一下此地的奇景。 就在一行人很有几分野趣,怡然自得的时候,一道尖锐的哨声击碎了面前的平静,飞腾的尘土从远方一直杀到了眼前,似乎只眨眼间,近百人的精悍骑兵就冲到了眼前。 他们第一次遇见了山匪,而且还是在以安泰著称的丹城境内。 不同于以往遇见的土鸡瓦狗,任谁都看的出来,这是一支不逊色于永宁侯府的队伍! 我怎么会轻易放过阮琨宁这个会吸引奇怪物体的女主呢?太天真了! ——来自恶意的大宇宙客户端 一路上他们也不 是没有遇见山匪盘踞的山寨,但他们显然都很有自知之明,只要见到他们大多都是精干铁血的青年男子,胯下强健的战马,以及收在鞘里的腰刀隐隐散发出的肃杀之气便老老实实避开了 而此刻,看着面前的精干队伍,饶是莫恒心里也不由得打了个问号:面前的近百人真的是山匪吗? 还是说,是打着山匪名头,实际是侯府的仇人伺机寻仇? 也不晓得冲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心里头这般想着,莫恒在嘴上却毫不迟疑的安排其余人布阵,准备迎敌,再回头一看,脸上的表情简直像是被活体摘走了一个肾。 喂喂喂我的战友们你们不要提不起精神来好不好! 有没有敌人已经站到眼前了有没有!! 你们的职业素质在哪里在哪里!!! 喂喂喂三公子情况如此危急,你赶快主持大局,说句话啊啊啊!!! 就在莫恒忍不住要崩掉自己的高冷人设之际,对方阵营的马匹训练有素的散开,让出了中间一条道路,一个骑白马的唐僧(划掉)王子(划掉)青年到了前方。 眉目英挺,一身玄衣,很有几分威仪。 玄衣男子挑了挑眉,目光锋利如刀,话里头很是带了几分不羁:“却是哪家路过?我也不同你们为难,只把你们马车里的小姐丫鬟留下给我做个压寨夫人便可,其余人便自行离去吧。” 永宁侯府一众亲卫们:天呐他想要抢我们的核/武/器……真给他他接得住吗……非一夜七次郎请谨慎使用! 阮琨宁<(`^′)>:都给我正经点! 是的,永宁侯府的亲卫们是亲身见证过阮琨宁战斗力的。 侯府的演练场是个充满了岁月回忆的地方,在那里见证了阮琨宁的付出,也留下了阮琨宁的汗水,以及张三被打掉的牙齿、李四被折断的肋骨、王五被扯掉的头发,以及赵六被踢碎的蛋蛋…… 赵六羞射脸ヽ(≧Д≦)ノ:喂! 因此,对自家妹妹/小姐战斗力有着真实了解的阮承瑞/亲卫们,会消极怠工也就不足为奇了。 阮承瑞以及这群外表严肃正直的汉子,甚至抽出时间怜爱玄衣男子一秒钟,默默为他点了一排【蜡烛】…… 阮琨宁:excuseme??? 莫恒简直大惊失色:天呐,所以偶像(永宁侯)你带出了 一只如此松散的队伍吗?你再这个样子我就要粉转黑了! 在玄衣男子眼里,则是这一支队伍被自己所震慑,已经放弃了挣扎对抗的念头,束手就擒了。 心里头隐隐对这支队伍居然如此不堪一击感到失望,原来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对马车里本来就只是个幌子的小姐,更提不起什么兴趣了。 当下不耐烦的一摆手:“罢了,大爷今日不同你们为难……啊!” 显然他的装逼被强制打断了,一声惨叫惊飞了栖息林中的群鸟,一侧的林子里扑棱棱的升起了一片阴影,只向远方去了。 “啪!”的一声脆响,一条鞭子偕了尖锐的破空之声击了过来,游龙一般自他的腰上环了一圈,一直甩到了脸上,随即将他拖下了马,并依依不舍的在他脸上留了个缠绵的花纹…… 阮琨宁冷冷的嗤笑一声,掀开马车的帘子身手矫健的跳了下来,纤细的手里还握着那条行凶的凶器,手里头微微用了三分力气,便将玄衣男子拖到了眼前。 莫恒大吃一惊:原来那个女的武力值这么高吗?! 众护卫幸灾乐祸:我就说你受不了吧…… 这种看着别人被姑娘虐,就停不了的快感是怎么回事?! 如果被兰陵长公主打过的张谦在此的话,一定对感慨历史总有惊人的相似。 同样是一个女人,同样是一条鞭子抽过来,同样的……丢人…… 段南修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被突如其来的一条鞭子拖下了马,还是在诸多下属众目睽睽之下,不由在心里苦笑了声,这下可是丢人丢大了。 系统菌幸灾乐祸表示:【不不不你想的太简单了孩子……更酸爽的还在后头呢……】 段南修的身手还是称得上一流高手的,他自己也认为刚刚失手是因为自己一时不慎,所以摔下来之后便迅速反手抓住鞭子,想着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反攻,但显然不能如愿了,因为他遇见了阮琨宁这个巨大的bug…… 阮琨宁察觉玄衣男子在鞭子末端用力,嗤笑了一声,手腕使了个巧劲,便将玄衣男子直直的拽到了自己眼前,随即收了鞭子,脸上冷笑着一脚狠狠踩在了玄衣男子脸上…… 段南修&其它下属:天啊这里好口怕父王/王爷我好想你…… 阮承瑞&莫恒&众护卫:天啊阿妹/那个女的/小姐黑化了怎么破…… 虽然已经将对方 的脸面踩在了脚下,阮琨宁却尤觉不过瘾,腿上用力让玄衣男子翻了个身,让对方正对上她的脸,冷笑道:“你很嚣张啊,嗯?” 段南修被迫仰起头去看阮琨宁,许是因为正对着太阳,似乎有一层朦胧的光汇集她身上,叫人睁不开眼,抬手往眼睛上狠狠揉了几下,才顺着水绿色的窄袖衣裙望到了她的脸。 明月含露,霜花落雪,犹若惊鸿照影来。 明明是冰冷的语调,脸上也是不屑的神情。 段南修也不知怎么,脸一下子烧了起来,他无知觉的将手放在了心口,只能感觉到心里也咚咚敲起了鼓,丘比特的箭来的如此突然。 段南修围观下属:世子好像被打傻了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先跑路(划掉),同他们决一死战? 段南修索性忽略掉被拖下马的丢人现眼(划掉)意外,反正脸已经被踩在人家脚底下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他心里动了动,有了几分忐忑:“你……你是哪家的姑娘?我去提亲好不好?” 阮琨宁:这个进展好像不太对? 一众下属吃惊脸:天啊,王爷快来看啊,你养的猪会拱白菜了! 阮承瑞吃惊脸:哪来的贼子,吃了狗胆,敢采我家养的霸王花! 可能是唯一一个正常人的莫恒:这男的脑子有病! 阮琨宁低头看着脚下的玄衣男子,许是太阳的缘故,他的脸上渐渐地泛起了一层红?! 阮琨宁突然感觉,自己似乎不小心打开了一个了不得的开关,兄台你这股抖m的感觉是什么情况啊喂!我是好人家的姑娘你造吗?!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这里头其实是有一个bug的。 金陵,其实就是现在的南京,而清河,其实应该在河北一带,他们去清河应该是北上才对,并不会遇见段南修一行,可是这里的剧情需要,我把清河的坐标位移到金陵以南了,亲们见谅啦,么么哒~ 第50章 世子 阮琨宁揉了揉额头,让上面的青筋退下去,也努力克制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不要沸腾. 她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徐徐的道:“我们好像还不太熟吧?” 段南修心里像是覆了一层蜜,甜的他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了起来,自动的点亮了撩妹技能:“不打不相识,现在不是认识了吗?在下段南修,敢问姑娘芳名?” 天啊,好紧张好羞涩有没有! 不知道在心上人心里我形象怎么样。 听他说完,阮承瑞同阮琨宁对视一眼,面色不变,一颗心却也不由自主的往下沉了沉。 段南修这个名字,他们都是听过的,也还算是熟悉,倘若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平南王的世子? 怨不得眼前这群人如此精锐,不输于永宁侯府的亲卫,如果是出自平南王麾下的话,也就可以说得清了。 说起平南王的话,其实要追溯到上一代,也就是已经领了盒饭老平南王和先帝。 老平南王同先帝的关系,其实就像是明朝的陈友谅跟朱元璋——相爱(!)相杀。 前朝末年,群雄纷纷割据一方,先帝于西北起兵之际,老平南王也于东南之地起事,连地方都很对仗有没有!后来在各方混战之下,天下最终只剩下了先帝同老平南王两个大的势力。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一山也不容二虎,本来这一战也是免不了的,但是老平南王却主动向先帝称臣, 而先帝当时虽然势力最大,却也因为连番征战元气大伤,其实也吞不下东南势力,硬是打一架也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罢了,于是就将段氏封平南王,世代镇守东南,朝廷并不派官出任地方长官,给了平南王自治权。 说到底,也就是古代版的一国两制了。 从先帝开始,两边也算是度过了一段蜜月期。 但感情的事嘛从来都是说崩就崩的,哪个又能真正说得准,虽然说现在看起来还不错,但彼此之间的关系其实还是很微妙的。 具体请参照我们大清朝的康熙老爷与三藩不得不说二三事…… 如今,平南王特意派世子入京朝拜,大概也是为了表示自己的臣服与诚意。 至于这个世子在丹城做山匪,谁晓得他是一时胡闹兴之所至,还是故意卖拙掩人耳目呢? 然而,无论是是前者还是后者,以永宁侯府目 前的政治位置,都不该同他有所牵扯。 他既没有点明自己平南王世子的身份,阮承瑞与阮琨宁对视一眼,也就索性装作不知,不去提这一茬:“萍水相逢罢了,名字却是不必提了,我们还要赶路,就此别过了。” 随即阮琨宁就撤了脚,示意一侧的护卫将他扶起,也不欲再同他言语,便转身欲回马车上去了。 阮琨宁侧身时却无意间瞥见莫恒的神色,心里又是一跳,喂喂喂大哥你眼睛亮亮的看着我干嘛呢,不是一向不怎么瞧得上我吗?!这么多人在看着呢收敛一下好吗?! 自从出了各种幺蛾子以后,她就对这个总是吸引奇怪物种的桃花金手指敬谢不敏了…… 莫恒此刻心里确实很激动。 他之前的确不怎么喜欢阮琨宁,觉得不过是仗着自己出身尊贵,又有一幅好皮囊,所以才在京中广有赞誉。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不过是别人碍于永宁侯府夸奖罢了。 他是军人,出身也不算十分好,不同于那些去沙场镀金的二世祖,而是真正靠自己征战沙场出人头地的。 素日里最看不起依仗他人的二世祖了,先前也只觉得这个女人仗着家里为非作歹(大雾),而且还不安于室很有几分牝鸡司晨(?)的感觉,所以金手指好感度先天对他就是没用的。 而此刻,他觉得自己其实是可以理解那个段南修的,甚至于隐隐的有几分羡慕他。 那一瞬间,少女脸上的神采似乎带了灿烈的阳光,耀的人几乎睁不开眼,他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又缓缓睁开,脸上却不自觉地带了笑…… 对于自己一鞭子就打出两个抖m一无所知的阮琨宁怔怔的走进了马车,忍不住将手扶在了额头上轻叹了一声,为什么自己总会吸引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啊。 她正乱七八糟的想着,却听段南修低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我总觉得,我们会再见的。” 他一说完,随即便是阮承瑞的声音朗朗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少年的蓬勃朝气:“我要是你,丢了这么大的人就好好找个地方躲起来,才不会喊这么大声丢人现眼。” 好大的狗胆,当着我的面撩我妹妹,当我死了不成! 段南修对着阮琨宁是抖m,对着其他人却仍然保持抖s风范,当下便毫不犹豫的反击道:“我们南人只尊重强者,我愿领教阁下的高招,要干一架吗?” 阮承瑞:“… …” 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真说起来阮承瑞也是将门之后,在看透秦氏与阮承峻的龌龊之后醍醐灌顶奋起直追,如今算是小有所成,在金陵京中的一众权贵子弟来说还是称得上出类拔萃的,但比起声名远播,威震东南的平南王世子段南修来说嘛。 ……呵呵,不说也罢。 段南修见阮承瑞不答话,轻轻笑了笑,毕竟是心上人的哥哥,他也就没有穷追不舍,重新上了马,行到马车外对着护卫在周边的侍卫道:“劳驾,我同你们姑娘说几句话。 莫恒冷哼了一声,冷冷道:“男女授受不亲,阁下自行离去吧。” 段南修&围观群众:她刚刚打我/世子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阮承瑞&阮琨宁:干得漂亮…… 新晋脑残粉莫恒:发挥我护卫的作用,坚决不让不轨之徒靠近六姑娘半步,王五你退开,六姑娘的安全由我来守护! 段南修低声笑了笑,像是低沉的琴音,有一种磁性的气质。 他仰首看向阮琨宁,声音铿锵有力:“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们两个人男未婚女未嫁,发乎情止乎礼,众目睽睽之下说几句话,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这话说的硬气,阮琨宁止不住心中一动。 这个段南修的性格倒是舒朗,不像金陵男子一般彬彬有礼,却比那些人好多了,最起码堂堂正正,不会让人猜不透。 只可惜,他毕竟是平南王世子,不能相交。 段南修转向阮琨宁大大方方的道:“分别在即,不要这么绝情嘛,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阮琨宁现在很想拍拍他的狗头,但还是努力克制住了:“乖,有空多嚼嚼核桃,补脑。” 段南修:“……” 他难得的被噎了一下,锋利的眉毛一抖,也看出了阮琨宁的态度,面上微微一笑,似乎也不打算在说什么了,只望了阮琨宁的方向声音有力的扔了句:“再会!” 随即便召集随从,打马自往金陵方向去了。 阮承瑞慢慢的行到马车边,想着遇见段南修却不知是福是祸,看了看阮琨宁,心里不由得隐含担忧:“阿妹……” 阮琨宁到底两世为人,经的事情也多一些,很快平静了下来,听了阮承瑞声音里暗藏的不确定,也只是抿了抿嘴:“三哥不必理他,走咱们的吧,耽误的时间够多 了。”也不再提刚才的事情。 阮承瑞心里有了底,便吩咐一行人开拔,另一头却叫莫恒约束众人人前莫要提及今日之事——段南修的名字并不陌生,在场诸人都是军旅出身,更是相熟了。 至于余下的嘛,他揉了揉发疼的脑门,在心底叹一声,只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行人稍加休整,便继续按行程赶路了。 而另一头,段南修在暗自忖度,金陵口音,带着一众军汉,往南边去,只怕是京中哪家军中权贵省亲,却不知是谁家的千金。 他按了按额头,便按自己推测告知了吩咐副将安盛去打探:“到金陵后,给我个准话。” 一众心腹与安盛听了之后都很是吃了一惊:“世子,你这是来真的吗?真看中了那位小姐了不成?” 段南修悠悠一笑,阳光洒在他俊朗的脸上,更为他添了几分男子气概,似乎对一群人的惊异不以为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什么不对的?真是大惊小怪。” 一众人互相打量了一下小伙伴的脸色,最终还是安盛哆嗦着勉强开口了:“可……可世子你不是……不是不举了吗?” 呜呜呜为什么这么羞耻,而且容易惹恼世子的话,要让我来问! 段南修:……什么时候不举的,我怎么不知道? 不行了,信息量有点大我得缓一缓!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铁青着脸,一字一句的斟酌着开口,向着一众人问道:“这么大的事,发生之前,难道不应该跟我通个风儿,稍微商量一下吗?” 一众属下&安盛:王爷你在哪儿,世子好凶,我有点怕…… 最终,安盛被一群抖得跟鹌鹑一样的同僚推出来了:“都是小燕娘说的啊……其实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只是不经意的听了一耳朵……而已啊……” 小燕娘?呵,难怪呢! 段南修恨恨的沉吟片刻,便下了结论,凝声吩咐道:“不必理她……日后如果再让我听见这种话,我决不轻饶!” 安盛脸上带着讪讪的笑,小心翼翼的凑上去:“您……真的还好吗?” 段南修:跟我说话的时候,请务必直视我的眼睛,不要把注意力集中在我腰部以下大腿以上的位置,谢谢合作! 他磨着牙,重重的哼一声,冷声道:“滚滚滚,难不成你想亲自试一试我行不行?!” 第51章 刷脸神技 清河崔氏祖宅前门。 几个过路人带着瞻仰的目光望了过去,面上带着几分小心与谨慎,心里头是克制不住的欣羡,最终还是忍不住议论道:“真不愧是百年世家啊,瞧瞧人家家祭这气派,这几日往来的客人就没停过,都是各大世家的来使以及联姻的亲族,真是了不得。”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人听了,附和了一声。 “咦?那里是哪一位,看起来好生不凡!”一人吃惊的问道。 对方似乎有些看不起此人的孤陋寡闻,嗤笑道:“他你都不晓得,是崔氏嫡支大房的崔博弦呀。” 恍然大悟的声音响了起来:“呀呀呀,原来是他呢,怪不得怪不得!” 崔博弦身着月白色的宽袍大袖,腰上挂了羊脂玉的环佩,姿态闲雅,悠然若鹤。 清朗如月,皎皎似雪。 他在此等了整整三个时辰了,日头从初升到高悬,对方却迟迟未到,然而他却没有流露出半分的不耐来,神色依旧平和温煦。 一边的侍从看了看日头,上前劝道:“少爷已等三个时辰,想必也是累了,还是暂且入府休息片刻吧,前头还有许多客人要您去一一相见呢。表小姐那头说是今日抵达,具体的时辰却不知晓,不如您先进去,叫奴才在此地等着,待表小姐到了,再使人去通知您如何?” 崔博弦低头看了看一侧俯首的小厮,蝶翼般的眼睫轻轻垂下又抬起:“前头的客人怎么同表妹相比?莫说是三个时辰,三天也是等得的。” 崔博弦内心:“怎么能回府里等?难不成叫表妹第一眼瞧见你这个俗物吗?!我要表妹来此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我,谁也不准跟我抢!” 阮承瑞内心:“在你们眼里原来我不存在吗……” 崔博弦心里正想着,侍从却望了前方突然道:“好像……好像来了呢。” 两队护卫骑马井然有序的分走两边,护卫着中间的马车,阮承瑞同一个不知名的男子骑马走在当前。 阮承瑞远远地望见了崔博弦等候在门口,面上便挂上了几分笑意,心里头也是熨帖的很。 他是真的觉得这个表哥像是诗经里的谦谦君子,也像他的大哥阮承清一般,都属于是【别人家的孩子】系列产品,虽然与人交往时身上难免会带着一点傲气,嘴巴又毒一点,不过对于天才来说,这都是难免的嘛。 比如现 在,远远地看见表哥迎在了门口,阮承瑞心里就感觉之前那些说表哥纵意肆为,有失严谨气度的人根本就是胡言乱语嘛,自己一行人只说了今日到此,具体什么时辰却无法确定,但表哥却一直等在这里,待人明明友善的很嘛,可见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谣言这种东西在哪里都是有的。 这么想着,阮承瑞下了马便见崔博弦离了门口,心里很是熨帖了几分,也迎了上去,然后就见崔博弦直直的走到了自己面前……的马车旁,对自己视若无睹对着马车里的人却是轻声细语:“是阿宁吗?一路上可还顺当?府里已经收拾了院子,要不要先去看看?罢了,累了一路,我们还是先去用些东西,好吗?” 阮承瑞:说好的人与人之间的爱与关怀呢?! 莫恒&一众护卫:默默怜爱三公子一秒钟…… 马车的帘子分开了一个优雅的弧度,两个穿着青烟色罗裙的侍女率先下了车,一人侍立一侧,另一人则虚虚的伸出一只素手,预备扶住自家小姐。 马车里徐徐的探出了一只极美的手,手腕以上被描了玉兰花纹的水蓝色衣袖拢住了,十指如春葱,皓腕凝霜雪,带了帝王绿的镯子,可那肤色较镯子更加通透,一截小臂隔了苏云锦缎的衣袖,竟觉有玉色光亮隐隐透出。 一道袅袅如柳的身影就着侍女的手缓缓地走了下来,水蓝色的衣裙如垂莲清丽,宽大的腰封更衬得腰如细柳,风姿灼人,曼妙无边。许是日头太烈,所以覆了白缎的帷帽,只隐隐露出了玫瑰色的唇与精致的下颌。 就阮琨宁本人来说,其实是可以身手矫健的直接跳下来再来三十个后空翻的,然而崔氏再三叮嘱她千万不要忘了名门闺女的逼格(划掉)风范(√),所以她最终还是在顺英的搀扶下弱柳扶风的下来了。 至于帷帽嘛,见惯了金陵一众迷弟迷妹的阮琨宁表示,此物实乃出门必备产物…… 阮承瑞&莫恒&一众护卫:虽然这幅姿态很美但是对于见过了真面目的我们来说有点辣眼睛…… 直到在顺英顺华陪同下莲步轻移到了崔博弦身前,阮琨宁才轻轻抬手掀起帷帽。 美人倾城。 这句话原来是真的。 崔博弦年幼的时候读史书,知晓了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搏褒姒一笑,那时候他觉得不可思议,世间竟会有君主荒淫至此,而此刻看着自己的小表妹,他又反而觉得,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的的嘛。 他一直 都知道这个表妹相貌绝美,自幼就显出了征兆,却不曾想长大后如此绝色,宛如冰玉雕成的一般,直叫人担心日头太烈,她会不会叫太阳晒化了。 顿了顿,他小心翼翼的开口,生怕一口气将眼前的美人儿吹走了:“我方才说的,阿宁可有意见?“ 阮琨宁感觉得到他的真挚关怀,心里也柔和了起来,这才是真正表亲的正确打开方式嘛,如果遇见文家表妹那种…… 呵呵,真是惨不忍睹。 阮琨宁道:“路上好得很,没什么累的,还是按照表哥的意思,先去用点东西吧,诸位护从也是一路辛劳,还请表哥安排,有劳了。” 一向清冷不羁的崔博弦脸上带着痴汉的笑容:“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麻烦的。阿宁在这里有什么不习惯的,只管去找我……我妹妹叫我,我自会帮忙的。” 一侧的路人阮承瑞<(`^′)>:你都说是一家人了能不能不要忽视我! 路人阮承瑞以及一众人被晾在一边简直尴尬症都要犯了,忍了又忍,他们的代表阮承瑞终于对着沉于美色的崔博弦爆发了:“表哥我好饿!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去吃饭!” 崔博弦吃惊道:“啊!原来承瑞表弟也来了吗!” 阮承瑞(っ°Д°;)っ:原来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存在感吗!莫统领快快帮我打醒他! 莫恒:真是太丢脸了!都别看我,其实我不存在! 阮琨宁在进院子的时候遇见了她最不喜欢的一种生物——别人家的表妹。 这个新上场的表妹是崔氏长兄也就是崔博弦父亲崔启荥的美貌妾室赵氏的侄女——赵明芳。 好吧拐了好多个弯简直要叫人晕头转向,但总算是捋清了。 本来以她的身份是没有资格进崔家的,但是架不住赵氏的千磨万磨,美□□惑之下,崔启荥还是勉强答应了,只叫赵氏素日里好好约束她,老老实实呆在赵氏院子里,不要出来冲撞了贵人,跌了清河崔氏的脸面。 但是怀有一颗上进心想要傍大款的赵明芳很早就看中了崔博弦这棵大树,很有些投怀送抱的远大志向,崔博弦的生母,也就是崔启荥的正妻王氏出身琅琊王氏,见多了这种货色,自然看出了赵明芳的意思,也不轻不重的敲打过她几次,却没有排上什么用场。 目前崔氏一族一等的大事就是家祭,王氏作为宗妇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再者依照王氏的手段收拾一颗 小白花简直同吃大白菜一样容易,她就索性先去顾正事,只等着此间事了再腾出手来收拾这个小婊砸。却不想赵明芳还是趁机想要搭上崔博弦这根线,还遇见了阮琨宁一行人。 赵明芳能被赵家送进来去勾搭贵人,相貌自然也是不俗的, 月白色的碧烟衫,下身是如意纹云形千水裙,百合髻上插了绿松石的坠子,面容清媚如月,腰肢柔若春风,瞧起来勾人的很。 为了同崔博弦搭上话,她甚至事先打听了崔博弦的衣着,以求能来一个缘分的撞衫,所以今日同崔博弦穿了同色的衫子,却在一瞬间就被阮琨宁的脸给秒杀了,这叫她如何甘心? 再者,作为站在崔博弦身边的女人,阮琨宁也在第一时间就被赵明芳贴上了一个“敌人”的标签,怨愤的目光愤愤的射了过去。 这种抢人金主、砸人饭碗的事情,简直是不能忍! 阮琨宁也在第一时间里感应到了这股恶意,也注意到了这位娇媚诱人的姑娘。 然而阮琨宁表示:呵呵。 小婊砸,本座这盛世美颜可是征服过整个金陵的好吗?! 一切胆敢在本座前头刷脸的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能靠脸在本座面前嚣张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你且睁着眼,看本座如何用盛世美颜把你秒成渣! 毕竟阮琨宁一行人是刚刚进门,周围往来的丫鬟仆从甚多,三三两两的客人也聚集在此,能够被清河崔氏用来待客的丫鬟仆从自然都是容貌姣好的,能够被各家派出去做客的也都是相貌堂堂,但是同阮琨宁一比,完全都不够看。 阮琨宁的脸在一众人里头简直像是黑夜中的聚光灯,美军中的萨达姆一样显眼,以至于她还没有出手,刚刚站在她身边的赵明芳就遭受了无妄之灾。 在这个看脸的残酷世界里,围观群众的想法都是“天啊好美好美啊!”“啊啊啊我看着她能多吃三碗饭!”“这是哪家的姑娘我要去提亲!”“喂喂喂旁边那个萝卜(!)给我滚开挡住我视线了!”“长这么丑怎么敢站在女神身边给我闪开让我来!”“站在一边简直破坏了女神的完美无瑕啊啊啊不可原谅!”…… 赵明芳:“……” 作为站在阮琨宁身边的唯二的男子,阮承瑞与崔博弦显然遭受了最多的炮火。 阮承瑞表示:我已经习惯了好吗?今天的他们对我爱答不理,明天的他们全都得乖乖地 管我叫二舅哥!到时候我就傲娇的一个都不理,哼! 崔博弦表示:他们把我和阿宁当成爱人了吗?啊啊啊好高兴好高兴!阿宁也没有制止,难道阿宁对我也有一点好感吗?啊啊啊我要飞起来啦!!! 阮琨宁:“……”其实我什么都没有干啊,果然是走得刷脸流吗? 无辜被各种各样的眼神戳的遍体鳞伤的赵明芳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了,她在脸上勾出了一个灿若春花的笑容,声音也像是浸了蜜糖:“博弦表哥,这位姑娘是?有如此风采,你怎么不曾同我提过呢?” 短短的一句话,既点明了自己同崔博弦之间的亲戚关系,又暗含了自己同崔博弦很亲近但是他从没有同自己提起阮琨宁的意思,可见阮琨宁只是个炮灰的意思,赵明芳的软刀子修炼还是很到家的。 可惜崔博弦显然不怎么买账。 他正在阿宁可能对自己有一点好感的粉红泡泡里呆的好好地,可赵明芳一口唾沫把他的粉红泡泡搞没了,看了看面前这个女人,口气便不怎么高兴:“你是谁?” 赵明芳:“……” 阮琨宁&阮承瑞:“……”干得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苏的捂脸,你们的评论呢,都不爱我了嘛~ 第52章 有颜任性 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掀了面子,赵明芳此刻脸上也有几分挂不住,脸上恬淡的笑容也不是那么自然了,对于自己的家世也有些难以启齿,她犹豫了一瞬,才结结巴巴道:“我……我是光禄寺署正之女赵明芳……“ 崔博弦不悦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惊奇与怒意:“我崔氏一族的家祭居然连从六品小官都请吗?管家是怎么核对名单的!好大胆子,不想端我家的饭碗了吗?!” 难道自己在崔家呆了这么久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吗? 赵明芳心里一沉,似乎压了一块巨石,叫她隐隐的喘不过来气,修剪秀美的指甲狠狠的攒进了手心里,脸上却还是挂着合乎时宜的微笑,看起来端庄典雅的很。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缓缓开口:“因缘际会罢了。” 崔博弦可不想接她这种含混的话头,当即就直击要害:“哪里的因,哪来的缘?再含糊其辞我就叫下人赶你出去了!” 赵明芳脸上的笑容一下子被扯下来了,面上终于出现了一抹尴尬:“我……我也是您父亲赵姨娘的侄女……所以才有幸……” 崔博弦是同温昊禹同等级的撕逼选手,才没有什么怜香惜玉之情呢,也就是在阮琨宁面前才俯首作低罢了,别人面前才不会呢。 所以他没打算听她说完,便冷笑着打断道道:“哎呦,我到底是见识浅薄,竟不知连姨娘的亲戚都能登堂入室,厚着脸皮参加崔氏家祭了,真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赵明芳的脸色彻底的难看了起来。 自己也只是想来崔氏见识一下所谓的家祭罢了,又不曾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何必做出这幅样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羞辱自己,叫自己下不了台呢? 竟丝毫不顾自己未出阁的闺阁清誉! 自己的父亲再不济,也是堂堂正正的朝廷官员,与崔氏又差着什么了,做什么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羞辱人呢,难不成就因为自己出身低,就要这般折辱自己吗? 哼,崔氏也算是泱泱大族,不想眼皮子居然如此之浅! 她低下头掩饰脸上的不虞之色,却瞟见了阮琨宁手腕上的镯子,通体碧绿,看起来水头极好,不知值多少银子呢。 赵明芳眼睛一闪,心里不由得更添了几分恨意。 她从小到大都不曾见过这般好的东西呢,如今的这一身装扮还是进崔家之前父亲特意安排置办 的,叫家中姐妹羡慕眼红了好久呢。 可饶是如此,同那女人一比却也是天地之别,水头如此好的镯子在这个女人手里却只是寻常,竟不知是她家里贪污了多少民脂民膏才得来的,居然有脸这样带出来招摇,真是不知羞耻! 是了,崔公子之前明明很喜欢(?)自己的,可见了这个女人之后就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是她,一定是她同崔公子说了自己什么崔公子才会这样对自己的,都怪她! 崔博弦:……怪我咯? 阮琨宁:……怪我咯? 赵明芳稳了温心神,收拾了一下脸上的神情,做出楚楚可怜的姿态,宛如雨后的芍药一般动人,这才向着阮琨宁颤声道:“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姑娘,何必要在崔公子面前坏我名声呢?这般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到底是德行有亏,姑娘以后还是莫要再做比较好,此次我便不同姑娘计较了,还望好自为之。” 赵明芳在心里冷笑,这种场面她可是见多了,自有自己的一套章程,家里的庶姐庶妹哪一个不曾输在这上头?最后不都是自己胜了吗,凭着自己的本事,难不成还收拾不了一个小丫头吗?! 阮琨宁表示:难道我点亮了招惹奇葩表妹的技能点吗? 但是经验之谈告诉她,她什么都不需要做,既不必同她当堂对峙,也不用直接驳斥,她只要做一个好的花瓶,保持自己清风朗月的名门贵女风度,静静地刷脸就好了,自然会有别人替她出头的。 果然,崔博弦第一个跳出来了:“你是哪里得出这种谬论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叫阿宁记到心里头?我只怕玷污了阿宁的冰清玉洁呢!” 阮承瑞随即道:“你这种货色阿宁也要污蔑,你也不照照自己的德行!” 路人甲出头道:“就是就是,这位姑娘一看便是不屑于背后说人的,清正的很,如何做得出此等事情。” 路人乙唯恐在美人面前被比下去:“那还用你说吗?谁看不出来呢,倒是这位赵姑娘,你又不是主人家怎么大庭广众之下指责主人家的客人?” 路人丙争先恐后:“你不曾听她说吗?家里头不过从六品出身罢了,小家子气也是难免的。” 路人丁争先恐后:“出身再低也是要知廉耻的好吧,一出门就含血喷人,家里头真不知是如何管教的,真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路人戊争先恐后:“只可怜那位姑娘,凭空遭 受不白之冤……” 赵明芳简直要疯了:“……” 怎么会这样!这些人都瞎了吗?!我明明这么可怜啊! 为什么都反而帮着她呢? 这不科学!!! 前辈常嘉影:因为他们就是一群该死的颜狗!!! 阮琨宁感觉火候差不多了,也随之刷了一把婊度,向着在场的诸人一福身,缓缓地道:“多谢诸位为我张目,不过赵姑娘到底是年纪小,情有可原,还请诸位不要同她计较。” 赵明芳挨了一通猛烈的炮火,简直要倒地身亡了,此刻听了阮琨宁的话,一双眼睛恨不得喷出火来当场火化了阮琨宁:“贱人!不必你装好人!” 阮琨宁做出伤心欲绝状:“我也是好意,赵姑娘何必口出恶言?罢了,我不说也就是了。” 美人伤心失落之下,围观群众的指向性更明显了。 路人甲:“竟如此不识好歹,叫女神啊呸这位姑娘伤心!” 路人乙:“可耻!平白糟践人家的好心!” 路人丙:“这种恶女真不知哪家会要!” 路人甲:“早便说她德行有亏了……真真是……” …… 赵明芳,卒。 阮琨宁眉头一蹙,面上做捧心不胜之状:“我有些累了。” 崔博弦立即道:“阿宁不必为这等浊物伤心,如此恶行,自有人来收拾她,倒是委屈你平白气坏了身子,还是先去你院子里歇着吧,晚间再去拜会祖母。” 阮琨宁顺水推舟,带着轻而易举的撕逼胜利果实,施施然到了自己居住的蔷薇院。 阮琨宁作为清河崔氏的嫡次女所出,当代家主的嫡亲侄女,也是永宁侯府的嫡次女,在清河崔氏里头含金量还是很高的。之前阮琨烟来的时候,崔老夫人给她安排了离自己最近的蔷薇院,以示亲厚之意。此次阮琨宁前来,也是同样的待遇。 见阮琨宁只带了两个丫鬟,生怕叫人看轻了自己外孙女,便叫了自己身边的大丫鬟秋妩前去伺候,又安排了二等丫鬟四人,三等丫鬟八人,以及婆子仆役数人在此,深恐有什么不如意,委屈了这个外孙女。 阮琨宁这一辈在这一次前来列席的也就是阮承瑞阮琨宁兄妹俩,韦青柯兄弟三个,以及崔氏嫡系大房的两子一女,以及崔氏嫡系二房的两个儿子,不过十个人罢了。 其余 的崔氏分支也会前来,联姻的亲族,各大世家的代表,也算是一场世家贵族的大型见面会了。 阮琨宁感怀崔老夫人对自己的爱护之情,便同阮承瑞约定了稍加休整之后便一同前往宁安院给老夫人请安,好歹尽一尽自己的心意,等二人都收拾妥当之后,着装整齐之后,也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崔老夫人出身太原温氏,是当代温氏家主的嫡亲姑母,所以阮承瑞阮琨宁二人去的时候,见太原温氏的宗妇温夫人也在,两个人说着话其乐融融,也不曾觉得奇怪。 阮琨宁这个坑爹货从来都是自带美颜特效的,所以在金陵出席各种盛会的时候,除了自家姐妹不得已之外,所有姑娘都对她避之不及,从来没有哪家的闺秀敢接近她三尺以内……【手动拜拜】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无论哪家的闺秀都是有自己傲气的,哪里甘心把别人捧成红花而自己乖乖地在一边当绿叶呢?而且当她们站在阮琨宁身边的时候可不仅仅是当绿叶这么简单好吗?! 迫于现实,阮琨宁的宴会伴侣往往是阮承瑞,对的,阮承瑞! 万人迷桃花树养成系统表示:【所有胆敢在我大宿主身边花枝招展刷脸的女人都会被比成萝卜/土豆/大白菜好吗?!这叫做颜值的胜利你们懂吗?!】 当金陵贵女们得知阮琨宁前往清河去了,她们的感觉就是:喜!大!普!奔! 简直是大狂欢啊,整个金陵瞬间兴起了举办各种活动的狂潮。 以往举办活动的时候,只要阮琨宁在金陵就必须请她,不然居然都没有哪家公子愿意来!连自己家的哥哥都不捧场!真是哔了狗了有没有!后来就演变出了只有能够请到阮琨宁的宴会才是真正高大上的宴会这样的奇葩理论! 哼,颜狗的世界就是这么任性! 自从阮琨宁离开金陵之后,闺秀们顿时都感觉一阵酸爽,参加相亲会的时候所有人都不会只看着阮琨宁了,出门上香的时候也会有公子同自己偶遇了,出席各种活动时一众男子的目光也能叫她们有“啊原来我也是个美人会受到欢迎的那种吗?”的感觉,腿也不疼了,走路也有劲了! 终于可以让她去祸害别的地方了有没有! 温夫人听下人来向崔老夫人禀报说表少爷与表小姐到了时,还在想是哪家的孩子,但是转念一想,崔氏嫡长女为荣王妃,只得了三个儿子,倒是嫡次女儿女双全,想必是永宁侯府的孩子了,再一想,心里顿时一阵激 动,难道是那位极富盛名的六姑娘? 而且这个温夫人不是别人,就是那个当初手撕阮琨宁与崔博弦的三都才子温昊禹的亲妈。 对于当年那场骂战,闹得两家原本好好地关系都有些尴尬,到底是温氏理亏,温夫人还亲自上门赔罪过,崔老夫人倒是真名士之风,一笑置之,温氏感激之余,也就不再提这件事了。 饶是如此,温夫人对于骂战的女主角还是很期待的,听说是她来了,温夫人暗搓搓的激动了起来。可见八卦的心,无论谁都是有的。 已经是黄昏时分,崔老夫人到底是上了年纪,早早的就叫丫鬟点起了灯,映的室内一片通明,光彩熠熠。 阮琨宁进来的时候,室内突然安静了一瞬。 明明是烛火通明,但是当那个丽影映入眼帘之后,却恍如明月入怀,清辉耀人。 温夫人张着口,呆了几瞬,这对于一个极其注重仪表的世家宗妇来说简直是大大的失礼,可是身后的仆妇也没有人去提醒她,因为——她们的嘴比温夫人张得还大…… 崔老夫人前几个月刚刚见过阮琨宁,只觉得外孙女数日不见,愈发的光彩夺目,明艳不可方物了,倒是没有像温夫人一般吃惊,但是看着温夫人如此情态,崔老夫人也只是外表高贵冷艳,在心里头缺是暗搓搓的得意:呵呵,真该叫你们好好看看我们阿宁,回去好好洗洗你们家温昊禹那双瞎了的狗眼! 终于有机会报当年的一箭之仇了真的好痛快有没有! 阮承瑞:只要是同阿妹站在一起我已经习惯了被忽略有没有有没有! 温夫人过了好半晌才将下巴合上,这才上前拉住了阮琨宁的手,仔细端详着道:“哎呀呀,前一次表妹带着阿烟回来,我见了已经是觉得艳羡不已了,怎么如今……” 阮琨宁:手手手,给我拿开别摸了,本宝宝给看不给摸! 温夫人目光灼灼的盯着阮琨宁,很是不平的道:“天底下的钟灵毓秀都叫六姑娘占尽了,别人可怎么活呢……” 温夫人身后的仆妇们也是惊骇不已,早就变成了一群星星眼。世家大族哪家还没有几个出众的姑娘,可是像阮姑娘这般的……真真是神仙似得人物呢…… 她们甚至开始控制不住自己严谨大气的人设,开始ooc了。 “o((>w<))o阮姑娘好美啊啊啊啊……” “o((>w <))o从今天起她就是我的女神了!” “(>﹏<)为什么我是温氏的家生子呢?如果是永宁侯府的多好!” “┬_┬)是啊,祭礼结束就见不到了啊啊啊啊!” “(#°Д°)咦?二少爷之前是不是写文章骂过偶像?!” “(`д′)哼!那小子成天偷鸡摸狗(?)没个正行!” “(#°Д°)完了完了阮姑娘会不会因为这个不喜欢我们呢?” “(`д′)以后见到二少爷都不许理他!明天不许给他送饭!” “<(`^′)>不不不,往他饭里吐一口再送过去!” “(○’w’○)说得好!就这么办!” 温昊禹(╬):“……” 作者有话要说:我怎么一苏起来就停不下来......今天更的粗长一点爱你萌~快来评论嘛 第53章 冤路窄 温昊禹今日穿了一件竹青色的袍子,眉目清旷,衣饰卓然,造成的视觉效果自然也是很好,长身玉立,面如冠玉,宽衣大袖,飘飘若仙,很能勾引几个思春小娘子。 但是这并不是他选择这件袍子的原因。 对于一个恃才傲物不拘于世俗的人来说,他才不在乎自己的外表呢。 而实际上,他选择这件袍子的原因是——便于隐藏。 没错,一向肆意妄为的三都才子,此刻正独自一人,暗搓搓的伏在宁安院前的那片竹林中,像是东瀛的忍者一般潜藏着,静悄悄的不发出意思声响,生怕叫人发现。 清晨的露珠在竹叶上缓慢的聚集起,然后翻滚,翻滚,最终“啪”的一声落在了他的身上,一滴接着一滴,慢慢的聚少成多,终于打湿了他身上的袍服,使其变成了一片深沉厚重的青。 湿漉漉的衣服穿在身上黏黏的,紧紧地贴在身上,像蛇的芯子在舔,很不舒服,饶是如此,他还是平心静气的忍了。 经过他这两日的缜密查探,那位琼花玉树般的美人,每日的清晨都会往宁安院去,这可是他一日之内,唯一一次能够见到心上人的机会,绝对不容有失! 与能够见到心上人相比较,现在受的这一点苦算什么呢? 呵呵,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怕! 只是可惜,这里到底是清河崔氏的地盘,并不是他熟悉的太原温氏,难免施展不开手脚。 更重要的是,他的夙敌崔博弦也回到了这里,就更是碍手碍脚了,很多事情他做起来都不方便,只能暗暗查探,所以消息也不是很灵通,以至于至今也不知那位姑娘是哪家的贵女。 不过,想来能够参加清河崔氏的家祭,就绝不是泛泛之辈,与自己家相配是可以了,哪怕是稍微差一点,也没关系,娶妻只求夫妻相得,两情相悦即可,别的都没什么卵用,他才没有什么门第之见呢。 他在心里头暗暗地思量着,只等此间事了,就叫阿娘去提亲! 如果阿爹胆敢不同意,我可不给他留面子,照撕不误,哼! 昊禹爹:喂你这不孝子!!! 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他蹲在竹林里,背景是一群刚刚醒的鸣虫与时不时滴下几滴露珠的竹子,两手捂着自己绯红的脸,一脸痴汉的神情想了想接下来的美好生活,心满意足的笑了。 崔博弦与温昊禹对于彼此的重视程度,无疑都是sss级别的。 有鉴于之前两人的战绩,崔博弦对于温昊禹也很是关注。 在得知自己的夙敌也到了崔家之后,就暗暗地叫仆从去注意他每日的言行举止,每日来向自己禀报,以防这个神经病做出什么不恰当的事,影响了这次的家祭,坏了清河崔氏的声名。 虽说这样有几分把人往坏里想,很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味道,不过按照温昊禹这个王八蛋的作风,干什么都是有可能的,所以崔博弦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不觉得有多冒犯。 当仆从来报,温昊禹这几日每每都独自前往宁安院前的竹林时,崔博弦深感难以置信,完全理解不了温昊禹脑子里的回路,惊愕道:“他疯了不成,还是嗑药磕多了?” 仆从神色间动了动,稍稍有几分犹豫之色,想了想还是试探着开口:“奴才看着……他似乎是对表小姐有意呢。” 崔博弦大吃一惊,话里带着一种惊奇道:“怎么会?!” 仆从连忙弯下腰道:“主子哎,奴才哪里敢瞎说,是有了几分把握才敢开这个口啊,那个温昊禹每日清晨过去,上午回来,不就是刚刚好赶着表小姐过去给老夫人请安的工夫吗?只看他那副獐头鼠目的德行,便知道他没安好心!” 崔博弦被说得疑虑了起来,尤其是最后一句简直是深得他心,不能再触动他了,他在心里头估摸了一下,冷笑道:“他还真是敢想,癞□□想吃天鹅肉!” 仆从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奴才估摸着,他应该不知道表小姐的身份,不然,就凭着他那篇《洛神赋》,嘿嘿……” 崔博弦一拍大腿,眉飞色舞道:“是啊,我竟忘了这一茬,别人或许有可能,他?呵呵!” 冷冷的笑声中带着志得意满,隐隐的还有一丝幸灾乐祸,崔博弦明亮的眼睛转了转,带着难掩的狡黠道:“走,咱们去瞧瞧这位三都才子,到了咱们这儿一回,总得尽一尽地主之谊,好好关照一番才是啊。” 仆从脸上也带着浓浓的不怀好意:“少爷说的很是。” 温昊禹默默地呆在竹林里一声不出,又穿了一身迷彩服,如此几日一来,往来的仆从居然没有人发现他。 他在心里头估计了一下时间,觉得心上人差不多要到了,心跳就止不住的加速,激动地简直要蹲不住了,满腔的荷尔蒙不知道去哪里发泄才好。 突然,一颗石子带着轻轻的风声,“咚”的一声闷响,直直的打在了他身后的竹子枝干上。 竹子的枝叶上沉积的露水受到这一击,瞬间洋洋洒洒的向下落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温湿身昊禹瞬间变成温—落汤鸡—昊禹,他吃了一惊,随即转过头冷冷的怒视着那个石子的发出者——崔博弦。 崔博弦脸上带着贱贱的笑容,似乎才发现温昊禹一般,刻意的拉大了嗓门:“哎呦喂,快来看看啊,这不是大名鼎鼎的三都才子温昊禹吗?偷偷摸摸的躲在哪里干什么呢?真是斯文扫地!” 这大概是崔博弦此生最爽的瞬间之一了。 有什么比在自己的夙敌面前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更叫人痛快呢?更何况现在还只是一个开胃菜,好戏还在后头呢! 崔博弦此时有多痛快,温昊禹此时就有多气闷,见到夙敌并且被他隐隐的压住一头这种事简直是不能忍! 温昊禹整了整衣袍,施施然从竹林中走了出来,好像不是一身狼狈的被主人家嗤笑了,而是从高高在上的席位上走下来一般,他矜傲的挑起了一边眉毛,很有几分挑衅的味道:“心中有山则处处是山,心中有水则处处为水,想来也只有心里龌龊的人才会处处看人龌龊,这才叫贻笑大方呢! 崔博弦冷冷一哂,刚刚要开口还击,便听见有说话声隐隐的传了过来,他占了地利的优势,正对着来人,所以第一时间看了个明白,是阿宁过来了! 温昊禹也不是聋子,听到后也是心中一震,要死了要死了,偏偏现在心上人过来了,自己这一身狼狈的样子可如何是好?崔博弦这个王八蛋,遇见他就没好事,真是晦气! 崔博弦一直在暗暗观察温昊禹神色,看他如此情状本来的九分肯定一下子就变成了十分,心里头对于接下来的戏码就更加的期待了。 他哈哈一笑,上前拉住了温昊禹的衣袖,也顾不上温昊禹一幅还湿漉漉的,就一把搂住他做出一幅哥俩好的样子来,贴近他的耳边道:“哎呦,做什么这般慌张,难不成是红鸾星动了不成?” 温昊禹搞不清此刻崔博弦凑上来是想做什么,却也知道他绝对是对自己不怀好意,当即就要冷冷的甩开他,一摆袖道:“与你何干!” 却不想崔博弦此刻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哪里是他随意一挥之下可以甩开的? 崔博弦眼看着阮琨宁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声音里的不怀好意也越发明显了,他再度轻轻凑到温昊禹耳边 道:“不会就是前边这一位吧?” 温昊禹自认是敢作敢当的,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当即就铿锵有力的回了一句:“与你何干!” 崔博弦此时的神情语气简直贱出了一个高度,他似乎毫不在意温昊禹冷冰冰的态度,语气轻飘飘的道:“同我关系可大了呢,前边这一位啊,可是我嫡亲的表妹呢,你说与我有没有关系?” 温昊禹心头一震,看了看崔博弦得意的神情猛地有了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他抽了一口冷气,连一直的淡定脸都隐隐的崩开了,额头青筋随之一跳:不会是我想的那个表妹吧…… 可崔博弦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就像一条毒蛇缠住了自己的猎物,在戏弄许久之后,终于对着奄奄一息的猎物吐出了最致命的那口毒液。 崔博弦一双凤眼紧紧地盯着温昊禹神情,生怕错过了他神情的一分一毫,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道:“她呀,是我姑母家的嫡亲表妹,阮氏六娘啊……” 温昊禹(╬):“……” #还没有见到心上人就被她拉到了黑名单怎么办在线等很急很急很急!!!# 温昊禹的神色像是生吃了一只□□一样可怕,脸上的肌肉无意识的抖动了几下,脑子里嗡嗡直响。 终于,“啪”的一声脆响,他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强迫自己赶快冷静下来。 崔博弦静静地打量着温昊禹神色,仿佛那是一幅失传已久的上古名画,需要用十二万分的小心来细细的打量一般。温昊禹难看的神色极大地取悦了他,真正说起来,这还是他们对峙一来,第一次真正的有一方压倒另外一方呢…… 崔博弦的神情也地刺激了温昊禹,他在心里头流着泪默念了十几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后,最终还是决定先撤退再说,还是先找机会同心上人解释一下当年的误会(你确定?),努力洗白自己之后在出现在她面前吧…… 温昊禹打定主意,对着崔博弦冷冷的抛下一句“小人得志!”之后,便准备绕过此处,返回自己的院子了,然而崔博弦翘首以待的就是这一刻,哪里能轻易放过他? 眼睁睁见着温昊禹走了却没有拦住,只对着走到近处的阮琨宁道:“阿宁来的正好呀,过来,我同你介绍一人。哎?他怎么走了?哦,你别见怪,他那个人虽然不怎么好相处,也没什么礼貌,但人品其实还是可以的……” 已经走到拐角处的温昊禹(`д′): “……”崔博弦你这小婊砸! 他在心里想了想,饶是知道前头是崔博弦布下的陷阱,温昊禹还是不得不跳下去,恨恨的咬了咬牙,折返了回去,重新走到了崔博弦面前,很是温文尔雅的对着光彩夺目的阮琨宁一笑。 阮琨宁打量了一下这个所谓的要介绍给自己认识的人:一身青袍被水湿透了,衣袍的底端还沾着草屑与泥土,不看脸的话很有几分老农老伯的味道,一张脸倒是风流韵致十足,只是……脑门上一个巴掌印? 这个人真奇怪! 饶是如此,到底也是崔博弦介绍的人,她还是礼貌的笑了笑,微微一福身,没有说话。 这还是温昊禹第一次离她这么近,心里正激动不已,见了她的笑容,就更是飘飘然不知其所了,简直连魂魄都要就地飞升了。 然而崔博弦轻轻笑了一声,明俊的面庞在温昊禹眼里比厉鬼还要可怕,他毫不在意温昊禹的变色,带着无限柔情的对着阮琨宁道:“我来给阿宁介绍呀,这一位啊……”他微妙的顿了顿,见温昊禹的神色更加难看,才吐出了答案:“就是大名鼎鼎的三都才子温昊禹啊,表妹可要好好地结识一番呢。” 温昊禹:“……”崔博弦你这小婊砸!杀父之仇不过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收到第一枚地雷,谢谢juicy抱抱啦,也感谢所有在看文的亲哦╭(╯3╰)╮ 第54章 疯魔粉丝 现场的气氛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尴尬,一时间几个人都没有说话。 阮琨宁内心:呵呵,撕逼对象出现眼前,我是一巴掌拍死他呢,还是一笑泯恩仇呢? 崔博弦内心:啊哈哈哈哈温昊禹脸都绿了,我要多看一会儿! 温昊禹:啊啊啊好尴尬好尴尬,谁快来一棍子打昏我! 阮琨宁等了一会儿,见另外两人都没有开口的意思,气氛也很有几分尴尬,终于向着温昊禹含笑道:“三都才子,久仰了。” 温昊禹也是很豁的出去,并不是那种拘泥于世俗礼教的人,从他当初在撕逼大败之后,宁愿背着包袱出走也不道歉,就很能看的出问题。 他没有躲闪,直直的向着阮琨宁深躬一礼,歉然道:“昔日是我捕风捉影,坏了六娘声誉,六娘若是有气只管罚我就是,在下绝无二话。” 阮琨宁呵呵哒表示:难不成我真能一棍子把你夯死不成吗,除非我是不想混了啊,所以你说这些屁话有何用啊,心里面如此想,然而表面上她还是云淡风轻道:“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何必为了过去的事计较。” “相逢一笑泯恩仇,”温昊禹独自沉吟了一声,眼睛就是一亮,向着阮琨宁扬声赞道:“如此妙句,可是六娘自作?” 阮琨宁:呵呵哒我能告诉你那是鲁迅先生说的吗我能吗?所以我只能含笑不语…… 在温昊禹的眼中这就是默认了,他抱着一种“啊,女神原来还是才女我们真真是志趣相投啊啊啊”的念头,眼睛亮闪闪的发射着幸福的光芒,整个人进入了一种异常的状态,脸上的笑意看的崔博弦胆寒。 没错,就是在大街上被衙役看见就会被拷回去关进死牢那种。 阮琨宁:我似乎不小心又打开了一个奇妙的开关啊…… 咦?我为什么要说“又”? 她稍一迟疑,还是道:“我要去向外祖母请安……” 崔博弦还没有发话,温昊禹便抢先开口了,脸上还带着那么一丝扭捏(?)羞涩(?)的笑意:“去吧……路上小心些,当心脚下……” 阮琨宁:“……好的。” 崔博弦:“……” 总感觉似乎有哪里崩坏了,但是又说不出来,一定是我的错觉吧…… 温昊禹呆呆的盯着阮琨宁远去的背影直勾勾的看,那窈窕的身影渐 行渐远,终于在穿过回廊后掩在了郁郁葱葱的花木之间,再也见不到了,他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有兴致同崔博弦说几句了。 崔博弦见他目光投了过来,毫不示弱的朝他一笑,那笑容里掺杂了“呵呵呵你瞅啥”“看什么看老子才不怕你”“你是不是傻了”等等一些列富含挑战的深意,将崔博弦的内心情感表达的淋漓尽致。 可温昊禹此刻全然没有要同他拼个你死我活的意思,他慢慢的摸了摸脸,笑容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一把将崔博弦抱起跳了个高,雀跃道:“她跟我说话了,她跟我说话了,好多个字呢,不行了不行了,我要回去把她说的话都记下来每天看一遍……呜呜呜太幸福了太幸福了……” 崔博弦被他突如其来的一下子惊住了:“……喂,你……还好吧……” 温昊禹握住崔博弦的手,像只呆萌的大熊一般轻轻地往自己脸上蹭,一脸幸福值max的姿态:“啊,她还朝我笑了,笑了呢笑了呢,眼睛水汪汪的真好看,睫毛也那么长,眨得我心都痒了……” 崔博弦被他雷到了,也被他恶心的不行,第一次有一种自愧不如的感觉,想着把手抽回来却不想他力气用得格外大,只好一脸嫌弃的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先放开我啊……” 温昊禹对于崔博弦的话置若罔闻,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恨不得当街跳一支广场舞表达自己的兴奋:“啊啊啊,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怎么能这么美啊啊啊啊……” 崔博弦╬:“……” 温昊禹兴奋地转了个圈:“啊啊啊她认识我呢,还说‘久仰’呢,一定是早就知道我了啊,啊啊啊好幸福啊……” 崔博弦:废话,你撕过她,你以为她不知道吗?! 温昊禹继续道:“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我没救了啊……” “砰”的一声闷响,忍无可忍的崔博弦一个手刀劈在温昊禹后颈上,终于摆脱了这个黏黏糊糊恶心的不得了的温昊禹。 他嫌恶地看了看自己被他蹭过的手,道:“我也觉得你没救了。” 顿了顿,才向着一旁惊呆了的仆从道:“将他送回客苑,小心照料,往后也打起精神来,别叫他往这边跑惊扰了女眷。” 仆从连忙应声,一躬身就要扶着温昊禹退下。 崔博弦叫住了他:“慢着!先去给我打水来净手,啊啊啊真恶心!” 他恨恨的瞥了温昊禹一眼:“你且给我等着吧!日后自有你哭的时候!” 韦明玄一手支着下巴,闲闲的望着窗外纷飞的柳絮,突然笑了笑,向着身后的贾兴漫不经心的道:“你说,钱武肃王给戴氏传书‘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的时候,心里在想的是什么?” 贾兴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他是韦明玄心腹,虽然接触的只是宫内的谋划,但到底是心思机巧,对于他对于阮琨宁的心意也能猜到几分,想着阮姑娘往清河去了,这几日六殿下又是忧心忡忡的很,贾兴在心里寻味了一瞬,还是选择了最保险的说法:“以奴才拙见,无非是思念感怀之意罢了。” 韦明玄垂下眼睑,令人看不明他眼里的情绪,半晌才徐徐的道:“钱镠不过一武夫耳,竟能有如此之语,着实可叹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 可饶是如此,他此言却是寄于自己妻子的,而自己呢?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连八字都没有一撇呢,连那层窗户纸都没有捅开呢。 以目前二人的关系,自己竟连往清河一封书信的资格都没有。 贾兴心思也是很明透的,见他面上难掩失落之色也能隐隐的猜到几分,便含笑劝道:“烈女怕缠郎,殿下情之所至,阮姑娘总非铁石心肠,总会感动的。” 韦明玄嘴角轻轻地牵起一丝微澜:“但愿,借你吉言吧。” 隐一悄无声息的进入了室内,贾兴晓得他的身份,也知道有些事情六殿下并不想让他知道,便自觉的施礼退出了,顺手将门关上,守在了外头。 韦明玄轻轻将窗合上,低声问道:“可有消息了?” 隐一恭声道:“北边事情闹得太大,陛下已经暗遣了锦衣卫指挥使顾如钦前往,昨日晚间便出发,连夜行军,此时只怕已经远出了金陵境内,到底是锦衣卫精英高手如云,属下委实不敢跟的过于紧,以免打草惊蛇,便退回了金陵。” 韦明玄颌首道:“你做得很好,反正也同我们没有多大关系,自当不去理他,”他沉吟了一下,目光里泛起冷锐的微波,笑道:“北边这回可是捅破了天,不知二哥打算怎么把陇西李氏保住呢。” 隐一沉吟了几瞬,问道:“殿下,陛下如果知晓了此事,陇西李氏……会被连根拔起吗?” 韦明玄面上的笑意敛起,阴沉了起来,沉默了许久终于叹道:“不会,好容易才有了朝中三足鼎立的局面,父皇不会轻 易毁了的……尽管如此,李氏一族伤筋动骨却是难免了。” 隐一有几分难以置信,愤然道:“即使是捅了这么大的篓子,陛下也会保住他吗? 韦明玄低头沉吟了一会儿,语气里也难免的流露出失落之色,道:“会的。” 隐一道:“那我们做这些还有什么用处呢?岂不是枉做小人?!” 韦明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对于未知的不确定,徐徐的道:“所以,我们才要试试看,到底到了什么程度,父皇才会容忍不了啊……” 隐一见他心情也称不上好,便换了话题,问道:“顾如钦离京,宣贵妃那里,要不要开始准备着呢?” 韦明玄伸手盖住自己的眼睛,微微挑了挑眉道:“宣贵妃,哼,这些年也是过的太痛快了,也该好好尝尝从天上摔下来是什么滋味了,”他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恶意:“叫他们准备着,你且去吧。” 隐一应了声,随即便退下了。 室内终于只剩了韦明玄一个人,他低头看了看桌上的《列异传》,想着阮阮还有半个月便可以回来了,面上也是不由得展露了几分笑意,难得的带了几分柔情。 皇后冷锐的声音突然在室内响起:“你是自本宫肚子里出来的,也是眼见着你一日日长起来的,何以本宫竟不知,你自何时起,竟喜欢这类书籍?” 韦明玄心中一惊,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随意的将那本《列异传》收起,这才躬身施礼道:“母后既然过来,何以竟不令人通传一声?如此突然,倒是吓了儿子一跳。” 皇后往日里的温和端淑似乎都远去了,声音也带着冬日的寒冷,厉声道:“如此突然?吓了一跳?呵,你竟还知道怕呢!” 韦明玄眉目中染上了一层阴翳,语气却还是一派云淡风轻:“儿臣听不懂母后的意思,还望母后直言。” 皇后眼睛一挑,端丽的面容上带着难掩的愤慨,呵斥道:“你居然不懂?!你看看你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我叫你娶晋阳王氏的嫡女你偏不肯,反倒是开罪了人家,平白的得了仇人,叫人家告到我面前来,当着许多人的面儿,好不难堪!这我也不说你什么,你且看看你都二十一了,皇长子皇二子都已是儿女绕膝了,你竟还没有成家的打算吗?!” 韦明玄对于皇后的话平静的很,似乎遭到训斥的人不是他一般,依旧轻飘飘的道:“儿子的心意,难不成母后不知道吗?何必如此心急呢?” “我知,我自然知!就是知道我才更生气!永宁侯手握兵权,又是你父皇的心腹重臣,你去娶他家的女儿,会叫你父皇如何猜忌!若是那女孩儿是个好的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你看看她都做了些什么!连带着你,”皇后狠狠地将那本《列异传》自书架抽出摔在地上,“连带着你成日里做这些不三不四的,叫本宫如何容忍得了?!” 韦明玄弯腰将那本书捡起,轻轻地将上头的褶皱抚平,道:“这是我自己愿意的,同她并无半分干系。” 皇后冷笑道:“真真是经了大风大浪,既吊着你,还另牵着兰陵长公主府,脚踏两条船却如履平地,可见是个水性好的,只可惜,从来都是淹死会水的,你可记着叫她小心着些,待有一日掀了船,却不知她能否自保!” 韦明玄轻轻挑了下眉。徐徐的道:“母后多虑了,她并非朝三暮四之人。” 自己在阮阮身边也是几年了,朝夕相处之下尚且没有叫她动心,萧三公子又是哪里来的魅力令阮阮倾心。 阮阮的心思他也算是看了几成,只怕如今全然没有放在男女之情上吧,又哪里会想得这么多。 再者,韦明玄想起了前世那一堆狂蜂浪蝶,心里也是郁卒的很,现在我只看她同萧三公子相交便受不了,哼,饶是如此,只怕以后还有的受呢。 皇后知他素来主意大,不容别人左右,见他如此情状,也只得平心静气道:“难不成你真打算就这么孑然一身吗?却叫我如何同你父皇讲?” 韦明玄摇摇头,语气里带着难掩的讽刺道:“父皇?我只怕父皇也没有叫我成婚的打算,他若有心,早早的便赐婚了,何以看着我们像跳梁小丑一般四处张罗?”他直视着皇后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母后,你难道看不明白吗?” 皇后婉秀的面容隐隐的裂了一道缝隙,她强笑道:“你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韦明玄反倒是微微一笑:“母后,自欺欺人是最没有用处的。” 皇后额上的青筋跳动不停,面色变了数次,终于瘫坐在了椅子上,褪下了母仪天下的仪度,颤声道:“他……他不会的……” 韦明玄替她倒了杯冷茶,递了过去:“陇西李氏朝不保夕,苏丞相也是老迈不堪了,我们的势力已经足够大,再娶一个强有力的妻族,只会叫父皇更加忌惮的。” 皇后尤有最后一丝希望,心中动了动,试探着道:“那你也大可以娶了王扶婈,晋阳王氏只有声 望,于官场却是有心无力,你父皇也不会不愿的,何以你也不愿意?”不等韦明玄回答,她便继续道:“所幸她是个体弱的,年纪虽大了些,可眼看着也是没几年,你若是喜欢阮家的姑娘,何不等着日后,待王扶婈去了,教她做个续弦,倒也不算是辜负了,如何?” 第55章 旧识上门 韦明玄目光里蕴含着无形的锋刃,锐利的似乎要将人撕碎,他冷笑了一声,道:“如何?不如何!” 他目光冷冷的落在了皇后身上,说出的话如同剜心的利刃一般,直直的刺在了皇后心上:“母后也是做人续弦的,自己想必是最有体会的,那滋味可还好吗?” 皇后仿佛是被刀刺了一下一般,嘴唇颤抖几下,身子一下子哆嗦了起来,几乎是跳起来狠狠地甩了他一记耳光,厉声道:“你说的是什么鬼话?!” 韦明玄浑不在意,随意的摸了一下出血的嘴角,笑道:“母后自己于心有愧,大可以自己去还自己欠下的孽债,何必非要搭上儿子一生呢?”他笑了笑,声音很柔和,落在皇后眼中却宛如催命的厉鬼:“母后,你说是不是啊?” 皇后声音颤抖得厉害,身子也在哆嗦,她一手捧心,似乎那心脏要随时跳出来一般,缓缓地道:“你都知道了?不不不……当初这件事很隐秘,你怎么会知道呢……” 韦明玄冷眼见了皇后如此,想着这些年母子的不易,前世二人彼此的帮持,也是于心不忍,他平复了一下语气,道:“不会有人知道的,母后当初做的很干净,唯一留下的活口也被我处理掉了,而那个人,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他缓缓地叹了口气,上前去扶住了皇后瘦弱的肩膀,在她面前跪了下去:“母后,儿子从没有这般喜欢过一个人,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了,这种滋味您也是知道的,求求您,成全儿子吧。” 皇后双手捂脸,沉默了许久,终于道:“你是认真的吗?” 韦明玄的声音稳如磐石:“是。” 皇后咬着牙问:“若是我不许呢?” 韦明玄叩头到地上,一字一字的道:“儿子宁愿终身不娶。” 皇后静默了许久许久,久到韦明玄以为她不会答应了,终于开口叹道:“她比我有福气。” 皇后看着韦明玄暗含欢喜的眼睛道:“我曾做过许多错事,都已经是无法挽回了,这一生,竟说不出是欢喜多些,还是苦痛多些,”她伸出冰凉的手摸了摸韦明玄的脸,眼泪蜿蜒着流了出来:“你还年轻,不应该像我那样苦。” 韦明玄抬头望着皇后仿佛瞬间苍老的面容,真心实意的道:“多谢您。儿子知道会伤您的心,但是还……” 皇后掩住了他的口,不叫他说下去:“当初做下之后,就没想过不叫人知晓, 却没想到,最终知道的人,竟是我的儿子,到底是……报应不爽。” 韦明玄握住了皇后的手,这双手曾经有力的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地牵着他往四处去,此刻却不复他年小时的柔嫩如玉,岁月的痕迹或多或少的留了下来,他心里柔柔的触动,母子二人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另一头,阮琨宁期待已久的清河家祭,终于是开始了。 家祭的习俗,自古有之,祖宗虽远,而祭祀不可不诚。 此时的祭祀,可不是后代的烧几张纸,点几炷香就能草草了事的。 唐代起,即有专人制订家祭礼仪,各家相沿施行,而宋代的陆游也有“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之诗,世家大族的家祭相较民间而言,要更加的繁琐细致一些,极尽端肃之能事。 晋人陆机曾语:“存形莫善于画”,因而,崔氏的历届先祖皆是与不惑之年请当代知名画师传画一轴大影,一轴半身,供于家庙灵前供养,以备后世观瞻。 这类画到底是保存不易,所以往往也只有家祭年祭之时才会由家主请出,供奉于家庙正中两侧,而正中的位子,则是留给神主碑的。 神主碑高尺把,镶木座中,以木刻成方头或圆头碑状。其碑之上往往细述此人平生,如“显考姓什么,公讳什么名”、“显妣姓什么,某某太君之神主”等字样,下款写立“神主”人之儿或孙立名,背面写祖先生卒年月日。神主碑平日收藏于壁龛之中,遇有家祭时,才取出供祭,称之为“请主”。 而正中高悬的位置,则是留来悬挂族谱图系的,其上按长幼嫡庶之分极为明确,素日里都是挂在上头,受香火朝拜的。 其下则是供桌香案,时鲜,干果,点心,酒樽,香炉,每一物都是严谨有序的,两侧则是鹤首的长明灯,终年不灭,家庙外也是翠竹青柏依依,整洁明净,气势非凡。 到了家祭当日,先由族中长者净扫家庙、摆设供品、焚香祷祝,再由清河崔氏的族长崔启荥领首,诵念祭文以告先祖,率儿女子孙,并庶出宗支向神主行“四叩首”礼,祭别,家主述先人行状、业绩,诏示子孙,以示不忘及效法,于后人展示“家训”或“祖训”,借使后代子孙勤廉自勉,为祖先争光,随后有族老奠酒遥敬,这一场声势浩大的祭祀才算是落下了帷幕。 阮琨宁也跟在其后累了一日,又因祭祖之故这几日都是不得荤腥,真真是饿的前 胸贴后背,整个人也是有气无力的,匆匆的吃了几口饭便倒头睡下了。 她睡下得早,自然也不知道,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在晚间抵达了崔氏一族的祖宅,带着对她的浓浓不善。 第二日一早,阮琨宁起身之后,顺英便匆匆地进了内室,瞧着未曾梳妆便明媚如霞的姑娘一怔神,才低声道:“姑娘,老夫人那头传话,说是,熙和公主昨夜驾临清河,已是入住了此处,教您心里有个准备呢。” 阮琨宁着实吃了一惊,险些从床上跌下来:“她?!她来此作甚?” 顺英摇摇头,道:“具体的奴婢也是不知,老夫人只透了这一句话过来。” 阮琨宁微微蹙起眉,随即又松开了:“不必管她,且自顾我们的也就是了。” 顺英知晓她素来都是有主意的,低低的应了声,便叫仆从们取了洗漱用品准备姑娘起身了。 用过早膳之后,在顺英顺华的陪同之下,不慌不忙的去了崔老夫人所在的宁安院,刚刚一入内,便听得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传来,虽是清澈悦耳,话里话外却是带了几分挑衅之意:“阮姑娘有心了,明明是请安,自然是早早前来才更显心意,可你却是日头早起才至,是否不将崔老夫人放在心上呢?本宫瞧着,很应该改改呢。” 是熙和公主。 阮琨宁自从知道她来了,便知道她至少对于自己是没什么好意的,对于她的态度也不曾在意,向她深施一礼才道:“殿下容禀,昨日府中祭祖,今日接连之下难免相容有失,不免叫长辈忧心,只得整装梳洗后方敢前来,还望公主、外祖母见谅。” 熙和公主对于她的口舌之利也是见识过的,也没指望着一棍子便能把她打死,见她轻飘飘的掀了过去也没有太失望,瞧着她的施礼姿势也是优雅美观的很,心里头就是一哼,随口道:“罢了,你也是有心了,且起来吧。” 崔老夫人是人老成精,自然也看得出熙和公主无非是想趁机为难一下外孙女罢了,对于外孙女的实力她也是知道的,她并不忧心,再者公主面前不好抢话,也就没有插嘴帮阮琨宁,将她轻而易举的将这一局破了,也是满意的很,道:“你也是累了这些日子,哪里有不晓得的意思?且坐吧。” 阮琨宁这才抬起头来啊,款款生姿的走到了下首端坐。 饶是熙和公主前几月才见过阮琨宁,早就有了抗体,此时再见也是忍不住为她的颜色所夺,心里惊叹不已。 #有一种颜值可以横行世界# #美得我都不忍心和她撕逼了# #针对她的时候感觉自己好罪恶啊# 不止是熙和公主产生了这种感觉,就连在她身后的一众侍女也是在偷偷地交换眼神,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心情。 侍女甲:“好美好美好美!” 侍女乙:“加1。” 侍女丙:“加2。” 侍女丁:“加3。” 侍女甲:“公主为什么总是要针对阮姑娘呢,明明阮姑娘人这么好(?)。” 侍女乙:“加1。” 侍女丙:“加2。” 侍女丁:“加3。” 侍女甲:“唉,我的少女心不行了。” 侍女乙:“加1。” 侍女丙:“加2。” 侍女丁:“加3。” 熙和公主(#‵′):能不能立场坚定一点你们这群该死的颜狗! 阮琨宁落座后才打量了一下屋内,崔老夫人独据上首,其下则是熙和公主,随之则是王氏李氏,再最后则是阮琨宁这个小辈,她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是对于熙和公主略微有了几分改观,哪怕是做戏呢,至少是给足了清河崔氏脸面,不计较方才对于自己的针对,熙和公主态度也称得上谦和了。 阮琨宁的这份改观只维持了几瞬,便被冷酷的现实打碎了。 熙和公主掩嘴一笑,道:“本是求了父皇,想着前来见识一下清河崔氏家祭的,却是不巧路上耽搁了,总不好白走了一趟,如今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倒是可以出去跑马,”她目光里闪烁着淡淡的挑衅:“阮姑娘出身武家,也是半个崔家人,可愿尽一尽地主之谊,一同前往?” 阮琨宁的骑射身手是永宁侯亲手□□的,中间又有谢宜昉这个无双高手的加持,加上系统异能加持,虽不敢说打遍天下无敌手,但至少称得上是一流高手了。 她始终坚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所谓的运气与计谋都是无所遁形的,所以也只是用笑容晃花了一众人的眼睛,道:“敢不从命。” 熙和公主也是心尖一颤,当即强压下去,硬气道:“择日不如撞日,那便今日下午吧。” 阮琨宁长长的眼睫缓缓地眨了一下,顺应道:“臣女一切皆听从公主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所谓的天下 无敌,并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而是天下再没有你的敌人,你们猜到我想干嘛了吗? 第56章 野外遇袭 熙和公主穿了明红色的骑装,手里握着玄色的马鞭,稳稳地坐在马上,阳光下的面容娇艳如花,是格外热烈的明媚之色,加之身上的尊贵仪度,令人不可直视。 可wuli琨宁表示:还没有人胆敢在本座面前刷脸呢! 对于这种人,本座只有两个字赠与:呵呵! 她随意的穿了浅蓝色的骑装,兜袋里带着防风的大氅,乌压压的长发绾成简单的单髻,只闲闲的簪了几只银钗固定发髻,面上也是未曾施妆傅粉,素面朝天,如此一来非但没有令人乏味,反而有一种令人心折的素雅绝色,像是七月的日光,望一眼便足够将人灼伤,美得惊心动魄。 一众仆从都忍不住偷偷看一眼,再看一眼,还要小心翼翼的垂下头不叫人发现,委实是辛苦的不得了。 熙和公主表示:魂淡啊又来了又来了! 无论她如何不喜欢阮琨宁,也不得不承认,阮琨宁就是有这种魅力,叫所有人神魂颠倒,魂不守舍。 她似乎天然的带着魅惑众生的能力,像是传说中的九尾妖狐一般。 所有人在她面前无论如何珠光宝气富丽堂皇,都会在她的脸面前黯然失色,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的所谓气场,默默地变成萝卜/土豆/地瓜…… 系统表示:宝宝就是有金手指有种你打我啊。 阮琨宁表示:发生这些大家都不想的。 迷弟迷妹e(><)3:不不不,我们都是喜闻乐见的! 早有仆从牵了马过来,是产自西北的骏马,毛色乌红,鬓发长长,见了阮琨宁过来,亲热的蹭蹭她的手,打了个响鼻。 崔博弦前几年曾前往西北游学,同当地马场的主人有交,便大喇喇的顺了几匹回来,熙和公主与阮琨宁目前的这两匹,便是其中之二。 阮琨宁微微一笑,轻轻摸了摸它脖子上的绒毛,那马大概是舒服了,像狗一样的摇了摇尾巴,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 熙和公主见了,再看看自己□□这号称万里无一灵动非常的骏马,对比之下更觉得呆呆的,心里忍不住恨恨的,连马都知道看脸了,这个操蛋的世界! 她心里不是很痛快,话也不是很好听:“今儿可是去赛马的,可不是在此看你玩人马情深的,还不上马却是在磨蹭什么呢!” 阮琨宁听出了她的不满,倒是也没有说什么,动作干脆利 落的翻身上马,身手矫健如飞燕,全然不似闺中的娇小姐,饶是熙和公主看不惯她,且自诩骑术高明,也是不由得一愣。 顿了顿,这才没好气的道:“阮姑娘倒是好本事呢。” 阮琨宁一幅对于她的不善浑不在意的样子,轻飘飘的道:“公主谬赞了,臣女愧不敢当。” 熙和公主也不理会阮琨宁这一茬,夹紧马腹,一勒缰绳,甩开阮琨宁,自顾自的往城外去了,阮琨宁笑了笑,也不同她计较,慢悠悠的随同一众宫中侍卫随在后头。 何必非要争一时之长短呢。 阮琨宁直到到了清河崔氏的草场,才见到了熙和公主,一众护卫都是远远地散开了,警惕的巡视着,以防不测。 熙和公主母家也是武将出身,素日里也称不上娇气,也不喜欢侍女随从,而阮琨宁简直是水泥做的,对于前呼后拥一群侍女围着这样的事情也很不感冒,所以今日二人都没有带侍女之流,再者侍女们也多是不曾习得骑术的,带了反而是累赘。 熙和公主向着阮琨宁抬起下巴,傲娇的道:“你且随我来。”说完,也不看阮琨宁反应,便自顾自往树林里头去了。 阮琨宁眨眨眼睛,心里瞬间浮现了一整套的杀人分尸就地掩埋计划,但是想了想熙和公主的身手计谋都不像是能做到的样子,还是笑着摇摇头,将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甩出脑子,打马跟了上去。 熙和公主难得的语气平和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能离开表哥?” 阮琨宁:“……” 这个节奏有点熟悉啊。 所以接下来是要给我开支票吗? 或者说告诉我你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这位公主喂你是不是狗血偶像剧(划掉)话本子看多了! 她无奈的笑了笑,缓缓地摸了摸鼻子,道:“殿下是什么意思,臣女不是很明白。” 熙和公主似乎开启了冷静模式,也没有生气,甚至也没有回头看阮琨宁一眼,只平静的道:“我喜欢他,希望你能离他远一些,这样说,浅显易懂的很,你可明白了吗?” 阮琨宁没想到她会说的这么开门见山,她挑了挑眉,也就索性敞开了说道:“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臣女的朋友,不是说分离便分离,说让出去就让出去的,同他交好的人,不是臣女也会有别人的,殿下与其去纠缠这些,倒不如去同他说清楚,要个明白,至少,”她轻轻一顿,道: “比同臣女说这些要好得多。” 熙和公主冷冷的一哂,道:“这么说,你是拒绝本宫了吗?” 阮琨宁也不是那种会忍气吞声的人,何况眼下也容不得她和稀泥,便直接道:“是,除非他对臣女说要绝交,否则,臣女是绝不会同他断了联系的,还望公主见谅。” 熙和公主的神色冷了下来,眼底闪着一丝锋利的光芒:“不识抬举!” “敬酒不吃吃罚酒,”阮琨宁轻飘飘的道:“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啊。” 熙和公主冷冷一笑,转了话题,手中马鞭指着远处道:“敢不敢同本宫赛一场?” 阮琨宁也一笑,语气轻快的像是去捉蝴蝶一般自在:“谁怕谁呀。” 熙和公主道:“好得很,就以那树丛为界,且看看谁先输一头。”说完,也不待阮琨宁反应过来,便一甩马鞭,纵身向前冲去。 阮琨宁为她的厚脸皮汗颜了一瞬,随即催马追了上去。 平心而论,熙和公主的骑术称得上出类拔萃了,只可惜她遇见了阮琨宁这个异类,所以只好退居其后了。 阮琨宁也没有要压住她一头的意思,稳稳地跟在她身后,眼见着那树林近了,才加快了速度,二人几乎是同时到达了终点,也算是叫二人脸面上都能够下的来。 为了叫公主脸面上好看而故意输给他丢自己的脸,这种事阮琨宁可做不来,她也是有自己傲气的,能够打个平手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熙和公主神色不怎么好看,也很有几分失意,倒不是因为看出了阮琨宁故意让着她,而是因为她自幼便习此术,很有几分造诣,原本是想着压阮琨宁一头,杀杀她的锐气的,却不想今日居然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里同阮琨宁打了个平手,实在是大出预料。 她想了想,觉得大抵是距离太近的缘故,四顾了一圈,这才发现远处绿树之上的高山上竟有皑皑积雪,不由大吃一惊。 她奇道:“明明已经是时近五月了,此处何以竟有积雪?” 阮琨宁是曾经数次到过清河的,对此也称得上是了解,抬头看了看,随口回答道:“此处为少松山,终年积雪不化,气候寒冷异常,其下有山谷连绵数里,也是夏日里头避暑的好地方,不过,此时前往,却是太过严寒了。” 熙和公主微微一笑,扬鞭一指道:“我们就以那少松山为界,先至者为胜者,如何?” 阮琨宁还未答话 ,一直跟着他们的侍卫统领便向熙和公主劝道:“殿下容禀,此处毫无人烟,又未被崔氏一族圈起,实在是危险,侍卫前往护卫也是不便,还是请移驾至马场吧。” 熙和公主冷冷一笑,道:“不过去一次罢了,还是马上便返回,有什么去不得的,再者,”她嘲讽道:“不是还有阮姑娘吗,难不成还保护不了本宫吗?!” “可是……”他的话并没有说完,便被熙和公主打断了,她一鞭子抽在侍卫统领身上,大声向阮琨宁道:“本宫在前头等你!”便扬鞭前行了。 阮琨宁并不是特别爱同人一较长短的,对于熙和公主也不是很放心,到底是不敢叫她在清河出事,略一思忖,便扬鞭追了上去。 侍卫统领到底是不放心,二人虽骑术精良,却也难免会出点小问题,都称得上金枝玉叶,若是真出了事,届时倒霉的还不是这帮子侍卫? 当即便命令道:“来人呐!都死了不成,还不追上去!” 只是此处离少松山不是一般的远,熙和公主与阮琨宁□□的骏马又格外优良,加之二人骑术精通,一行侍卫很快便被二人甩下去了。 没办法,这就是法拉利与桑塔纳的差别......【手动拜拜】 阮琨宁骑行了一会儿,便望见了熙和公主的身影,此地虽无人,却也不敢叫她离开自己的视线,渐渐地,终于追了上去。 熙和公主见了她,也是暗暗鼓劲,不想叫她甩到身后去,马鞭一甩,更加奋力向前去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阮琨宁明显的感觉到温度渐渐地降了下来,再近一些,总算是瞧见了少松山的积雪,她打了个哆嗦,将兜袋里的大氅取出,披在了身上,随即纵身追上了熙和公主,与她并肩而行。 熙和公主显然是明没想到阮琨宁能够这么快便追了上来,斜着她道:“你也……” 话音未落,也没有全然说出口,熙和公主便被阮琨宁一把按倒,压在了马背上,她还没来得及为阮琨宁的莫名其妙发脾气,便听“嗖”的一声,随即便是“咚”的一声闷响。 阮琨宁这才松开她,二人往发声处去看,一只羽箭深深地插在了树干上,那箭尾正左右轻颤,显示着其上蕴含的奇大力量,阮琨宁一见那箭尾制作精良,便知绝不是山间猎户所用,只怕是专门用来追魂索命的,当即便大声道:“走!” 只可惜,她反应虽快,却也是为时已晚,远处刷刷闪过十几道白影,鬼魅一般 无声的落在二人面前。 这群白衣人动作训练有素,很是精干,绝非泛泛之辈,阮琨宁自己一人想要脱身自然不会有问题,可她还带着熙和公主这个累赘呢,即使再不喜欢她,也不能叫她死在清河,不然只怕连带着崔氏一族都没有好果子吃。 那群人缓缓地抽出了利刃,剑锋倒映着清冷的雪光格外叫人胆寒,带着冷酷无情的声势,向二人袭了过来。 阮琨宁的马鞭卷起熙和公主,稍一用力将她带到自己马上,她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一手揽住熙和公主的腰身,一手的鞭子带着锐利的锋芒,向着那最近的两名白衣人甩了过去! 那二人显然没想到闺阁女子竟会有如此实力,本以为阮琨宁不过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罢了,却不想一鞭子下去竟生生的令二人魂归西天,空气里霎时间弥漫起一股血腥之气,其余白衣人也是目现惊骇之色,出手也是更加谨慎小心,尽力往熙和公主身上招呼。 阮琨宁也是心急不已,这几人真不知是从何处而来,身手如此了得,又不知侍卫统领是何时前来,何时暂避锋芒为好,她心中一动,勉力在包围之中打开一个缺口,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径直冲了出去。 熙和公主骑术精良,但是真正的对敌之道却是不通的,眼见着一通厮杀下来,身上已是起了一身冷汗,手上也是冰凉,见二人出去了,这才颤声问:“结束……结束了吗?” 阮琨宁没心情去安慰她,只冷冷的道:“闭嘴!” 熙和公主被噎了一下,也知道此刻不容有失,乖乖地闭上了嘴。 忽的,阮琨宁□□的骏马一声哀鸣,猝然摔倒在地,阮琨宁一惊,揽着熙和公主一个回身,才险险的避开,没有摔倒在地。 阮琨宁低头查看,才发现马腹上深深地插着两枚飞镖,正缓缓地往外流着乌色的血,眼看着是不行了。 偏偏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身后已经是传来了一阵马蹄声,熙和公主显然也听见了,喜道:“是不是咱们的人来了?” 阮琨宁冷冷一笑,打散了她的幻想:“你的侍卫们,所用马匹可打了马蹄铁吗?” 熙和公主急的眼泪都出来了,颤声道:“好像……好像不曾。” 阮琨宁听得那马蹄声越来越近,四顾了一圈周围,随即狠下了心,自语道:“拼了!”随即将熙和公主一起包进大氅里,顺着一侧的斜坡,直直的滚了下去。 作者有话 要说:连着上了七天课,终于可以休息~(≧▽≦)/~啦啦啦 明天琨宁迷妹上线,爱你萌~ 第57章 蛇与老鼠 那坡称不上平缓,尽管有厚厚的积雪,阮琨宁一路滚下来也是感觉身上磨得生疼,熙和公主就更不必说了,运转了一番木系异能,总算是好了一些。 她如此做法,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群人都不是泛泛之辈,她又带着熙和公主这拖油瓶,硬碰硬肯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倒不如退一步,反正侍卫们很快就到了,那群人就是知道自己二人滚下来了也不敢下来搜寻,只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阮琨宁想了想,敲了敲系统:“这是什么地方,可有人家吗?” 系统幸灾乐祸道:【呵呵,宝宝恭喜宿主菌找了一个风水宝地,方圆五十里毫无人烟呢】 阮琨宁:“……思想有多远你给我滚多远!” 【<(`^′)>吐艳,宿主再这么粗暴宝宝就不喜欢你了】 阮琨宁:“……赶快滚!” 【……】 阮琨宁嘴上虽然说的硬气,然而四处打量了周围许久之后,探查了一番之后,她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不怎么让人高兴的现实——她们迷路了。 在此时,这可是会要命的。 现在可不是盛夏之际,外头气温很高,一个人在野外呆一晚身上除了几个来自蚊子赠送的包之外什么都不会有。 如今正值初春之时,此地又是沟深壑险的谷底,常年的积雪深的已经没过膝盖,天寒地冻的,呵出气来很快就成霜了,她们又身处荒野,毫无人烟。 自己有内力在身又身为异能者,对寒冷有一定的抵抗力,将就着过一夜倒是没什么,可这个身娇肉贵的熙和公主只怕就要香消玉殒了, 阮琨宁甚至苦中作乐的想:妹的,要真是这样,被冻死的公主,也算是独一份了。 可她其实也很清楚,这只能是自己的一时乱想罢了。 一来,如果真让她冻死了,那刚刚自己救她的意义何在?一个公主死在了清河,无论得宠不得宠,皇帝责问下来,崔氏一族肯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二来,自己是跟她一起出来的,许多人都是知道的,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回去,那别人会怎么想?无论怎样,熙和也是公主之尊。 再者,阮琨宁其实也不怎么讨厌她,虽然她有些针对自己,但是实质上毕竟也只是个孩子罢了,也并不算是太讨嫌。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可四处看一下毫 无人烟,察觉到了她们的处境着实是不太妙,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熙和公主终于也有了几分对于未知的畏惧,想着刚刚阮琨宁救了她,难免会产生几分依赖之感,此时望向阮琨宁的目光里也隐隐的含了一些不确定:“我们……我们怎么办?” 阮琨宁瞥了她一眼,凉凉的开口:“凉拌热拌都可以啊,呵,我忘了,照这个天气看起来恐怕只能凉拌了。” “你……”熙和公主显然没想到一向还称得上端和的阮琨宁会这么说,显然是在报复自己之前挤兑她,现在趁机回击罢了。心里头不平的很,却也知道自己此刻只能靠她,只好忍气吞声了,大不了等回了金陵再收拾她。 如此一想,熙和公主便气鼓鼓的闭嘴不说话了。 阮琨宁凝眉想了想,在心里默默地叹口气,现在恐怕也只能找个地方落脚,好歹度过今夜了,再次敲了敲系统菌:“你在吗?” 这股□□聊天的赶脚是肿么回事…… 来自系统菌(╬ ̄皿 ̄):【不要叫宝宝,宝宝已经滚远了……】 阮琨宁(#-.-):“……附近有什么可以落脚的地方吗?” 【(>o<)宝宝不知道!】 “乖啦,你最棒了。” 【……呵呵,向南两里开外有一个古代版希尔顿大酒店呢,欢迎万人迷宿主菌携带小美人进行两日一夜游哦么么哒╭(╯3╰)╮】 阮琨宁(#‵′):古代版希尔顿大酒店和两日一夜游什么鬼! 【宝宝那么乖,什么都不知道呢……】 阮琨宁:“……” 咬了咬牙,阮琨宁还是决定过去凑凑运气,向一边的熙和公主道:“走吧。” 熙和公主一愣,显然不明白为什么往那个方向走,眉间闪过犹豫的神色,但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还是只能选择相信阮琨宁,跟了上去。 在末世的生活虽然不易,但却成功的帮助阮琨宁点亮了野外生存这个技能点,不至于出现路痴之类的脑残现象,所以,尽管积雪没过了小腿且道路坎坷不定,诸多困难加持在一起,两人还是在半个时辰内就到达了【古代版希尔顿大酒店】。 阮琨宁:“……” “系统菌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眼前这个屋顶塌了一半,墙壁长满青苔,山门腐蚀出几个洞的泥坯房破庙就是传说中的【古代版希尔顿大酒店】吗?!” 【宝宝听说,良好的修饰语比喻和人际往来更配哦(^o^)/~】 “你再这样我真的忍不住要艹翻全世界了!” 【呵呵,宿主菌如此想法,世界知道吗?】 阮琨宁:“……” 显然还是熙和公主的表达方式更加简洁明了:“这地方是用来养猪的吗?” 阮琨宁:“……” 阮琨宁默默地伸手抚了抚自己刚刚发育的胸膛,闭上眼开始默念:“我是个男人我要有肚量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我不生气……” 无论这个山庙如何不堪,她们还是要在此地呆上一晚的,熙和公主也不是个傻的,既然现实无法改变,也就只能接受了。 所幸此地尚有树木丛林,两人趁着天色尚可,一道去取了些枯枝,作为夜间取暖所用,随后阮琨宁让熙和公主留在破庙里,大体收拾出一个能落脚的地方,而自己作为武力担当,负责外出觅食。 外头毕竟太冷了,风也越刮越大了,阮琨宁估计了一下她们的柴草数量,在掏了一窝老鼠两条蛇后就金盆洗手打道回府了。 此地只酷暑时节才会气温稍高,动物也才会出来活动,所以此地动物的冬眠期,相对于其他地方也是相对较长。 几只老鼠与两条蛇原本正在洞里做着等天暖了找个对象好好□□的美梦,然而祸从天降,他们的家在睡梦中被阮琨宁这个魔头强制拆迁了,本人(……)也随之被迫从冬眠中清醒了过来,终于发现了眼前很不美妙的境遇,反抗无果后终于认命了。 几只老鼠被绑在一起,两条蛇也被迫的打成结,作为难兄难弟被阮琨宁一手拎回了破庙。 熙和公主见了今晚她们的晚餐后很吃惊,看阮琨宁的神情像是看见了野生的奥特曼一般:“你放肆!居然敢叫本宫吃这个?!” 阮琨宁连打带杀的累了一下午,实在没工夫搭理这位炸毛的公主了,一边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将蛇鼠去了皮,架到火上去开始烤,一边没好气的道:“臣女当然不敢了,这些粗鄙之物是臣女的晚餐,请公主稍候一夜,明日回府,自有山珍海味伺候。” 熙和公主从未见过这种顺着杆子往上爬的人:“放肆!你可知你在同谁说话!” 阮琨宁可没心情伺候,这位公主在崔家的时候,自己就够忍气吞声了,现在自己都成了她的救命恩人了,居然还在自己面前张狂,真真是白眼狼一只。 她当下就顶了回去:“怎么,公主难不成是今日被吓傻了,怎么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老是这么毛躁可不好,下次投胎的时候记得带着脑子啊。” 熙和公主语塞,万万没想到阮琨宁也是嘴炮小能手,而她显然也知道此时不宜同阮琨宁硬碰硬,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却实在拿她没有办法,索性不去看她了。 蛇鼠在冬眠前似乎吃的很多,肉也算得上肥,没烤多久便有油香味伴着肉香味钻了出来,虽然中午吃了个饱,但一下午的打斗及运动下来,阮琨宁也是饥肠辘辘了,闻到这味道,忍不住享受的吸了吸鼻子,心里也期待了起来。 毕竟蛇鼠都算不上大,没多久,肉便熟透了,阮琨宁吹了吹热气,迫不及待的咬了一点在嘴里。 老实说,同府里厨子做的完全没有可比性。 毕竟阮琨宁手头上既没有调料,也没有什么技术。末世里她虽然也经常在外这样吃东西,但那时候,只要能活下去什么都能吃,哪里顾得了烧烤技术这种东西呢。 味道虽是不佳,但总也是比饿着肚子睡觉好,谁晓得明天要多久才能回到崔家呢,等崔家来找的话,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阮琨宁始终坚信,无论什么时候,还是把希望放在自己身上比较好。 熙和公主也是累了一下午了,饿的也不比阮琨宁轻,她虽然转过头去没有看阮琨宁,但那肉香味却像是带了雷达一般,准确的定位后直直的往她的鼻子里钻,她伸手揉了揉肚子,实在是却拉不下脸来求阮琨宁,刚刚把话说得那么硬气,现在却不好再求人了,她委屈的哼了一声,愤愤的合上了眼。 阮琨宁看她举动,嘴角微微的扬了起来,还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轻声道:“再不吃的话可就凉了。” 熙和公主很有几分意动,但实在不想在阮琨宁面前低头,便硬生生的道:“我才不要呢。” 开始的语气很冲,结尾却忍不住用上了撒娇的调调。 阮琨宁心里暗笑,一把年纪了,难不成还要叫我去哄吗? 想了想,还是开口安慰道:“过来吃吧,脸面有什么要紧的,反正丢人也只有我知道而已。” 系统:【宝宝真的很怀疑她能不能在宿主的话里找到安慰……】 阮琨宁:“你奏凯!” 识时务者为俊杰,在食物面前一切矜持都是装逼。 显然熙和公主还是深谙这个道 理的,所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阮琨宁递过来的……嗯,一条蛇和两只老鼠。 这大概是这位公主出生以来吃过的最不美妙的食物了。 经过这一下午的逃荒(……),熙和公主身为公主的矜持高贵显然已经碎成渣了,梳成髻的长发凌乱了,钗子也掉了几只,脸上的妆容花了,修剪整齐蔻丹鲜亮的指甲断了几根,剩下的尚且完好的几根里还带着泥土与草屑。 熙和公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她侧过头去打量坐在火堆旁的阮琨宁。 她懒懒的坐在地上,并没有保持世家小姐那种优雅如莲的矜贵坐姿,反而带着几分男子的洒脱,却奇怪的并不叫人觉得粗俗,呃,大概这就是长得好的优势吧。 纤长的睫毛在眼下留下了淡淡的阴影,火光在她的脸上闪耀不停。 明明是黄昏时刻的昏暗,庙里虽有火光,却不甚明亮。 但她只是坐在那里,却让人觉得宛如月光皎皎。 低头看了看狼狈的自己,再看了看依然一身清爽的阮琨宁,想着方才自己的惊慌失措,她的从容大气,熙和公主突然觉得,无论是玉奴,还是六哥,以及许多许多人,他们会喜欢阮琨宁一点也不奇怪了。 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心里有一颗无形的种子,在这一瞬间,悄无声息的吐了芽。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怎么少辣,收藏也不变辣,你们都不爱我了吗?~~ 第58章 怦然心动 阮琨宁当然感觉到了熙和公主有些奇怪的目光,但心里也没当一回事,不以为然的拨了拨火,又往里添了几根柴,懒懒的看着燃烧的篝火。 目光一斜,见熙和公主吃完了,阮琨宁才语气淡淡的道:“早些睡吧,明天就能回去了。” 熙和公主见她望了自己一眼,眼睛黑白分明,灵动至极,心里不由得有些痴,突然想到了两个词——“明眸善睐”“顾盼神飞”,她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阮琨宁说的话,有点木然的点了点头。 阮琨宁见她神色有些奇怪的呆板,皱起眉头道:“怎么了?” 熙和公主脸色一红,心里也是一跳,嘴上却要强道:“要你管。” 阮琨宁瞟了几眼,见她语气不善,也没兴趣热脸去贴冷屁股,只平静的转过头,继续拨弄那一丛篝火。 熙和公主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噎了几下想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见着阮琨宁神情淡淡的,心里也有了几分垂头丧气,索性自己躺在干草上睡下了。 夜晚终于还是来了。 山风带着凛冽刺骨的温度,呼啸着在山谷里游走,吹起了地面沉积的落雪,那雪花也像是有了意识一般,纷纷扬扬的飘向了破旧的山庙,伴着山风的呼号,直叫人心里发寒。 山庙里只有忽明忽暗的火堆,明灭之间伴着凄厉的风声,很有几分恐怖故事的味道。 如果这是语文阅读理解的话,想必以上描写就是点明了故事发展的环境,塑造了幽深恐惧的气氛,营造了令人胆战心惊的感觉,为下文的故事发展奠定了情节基础神马的…… 但在此刻,只会让人觉得内心深处伸进了一只利爪,无声的捏紧了脆弱的心脏,叫人连气都喘不过来…… 饶是熙和公主这个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熊孩子,此刻心里也有些打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有一双阴沉沉的眼睛在冷冷的注视着她,熙和公主忍不住拍了拍身下的稻草,带着几分颤音向阮琨宁道:“喂,你一个人怕不怕?怕的话我可以让你抱着。” 明明是你怕的哆嗦了好吧,阮琨宁撇了撇嘴,侧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熙和公主简直就像一只刚刚长出爪子的猫迫不及待的想要挠人,可惜爪子还太软,反而会伤到自己,其实也蛮可爱的。 熙和公主也颇觉自己刚刚的行为很有几分气短,便拧了拧秀眉愤愤的补充道:“我……我 可不是害怕……只是可怜你罢了!” 阮琨宁倒也没有多讨厌熙和公主,虽然她不喜欢自己,也多有恶言,但真正背后下黑手的事情却没有做过,但好歹光明磊落,也只是个为了心有所爱的骄傲姑娘罢了。 阮琨宁看了看她暗暗发抖的手指,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还是个孩子呢,随手解下了身上的毛皮大氅扔给她:“不劳殿下可怜了……披着吧,我自幼习武,这点冷不要紧的。” 熙和公主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神色间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接受了她的好意,默默地接了过来盖在了身上。 如此默默地过了小半夜,山里的夜风听久了也就觉不出什么可怕了,阮琨宁另外找了个地方,随便用枯草扫了几下积下的尘土便坐下了,随意的将头靠在柱子上合上了眼,明日还有的走呢,今晚好好养神是很有必要的。 夜渐沉,就当阮琨宁昏昏欲睡的时候,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划破了山庙原有的静谧,在空寂的夜晚格外尖锐刺耳。 阮琨宁动了动眉毛,睁开了眼睛,很有几分不耐烦的看着噪音制造者熙和公主:“你又怎么了?” 熙和公主自然听得出阮琨宁话音里的不善,但这几分不善比起她内心的恐惧来就算不了什么了,她伸手紧了紧身上盖着的大氅,脸色带着惊恐的青白:“你……你听见了不曾……好像……好像有狼叫……” 阮琨宁淡淡的挑了挑眉,奇怪道:“大概是不畏寒的雪狼吧,一个扁毛畜生而已,你怕什么?!”撇了撇嘴又道:“睡吧,明天我就能带你出去。”打了个哈欠,随即又合上了眼。 熙和公主见她神色冷淡,对于自己的恐惧也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心里头似乎有一块石头沉沉的压了下去,闷闷的难受,嘴唇不自觉的动了几下,也不敢在说什么,眼圈却难以自制的红了起来。 阮琨宁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她就听见了熙和公主努力压抑着的哭声,似乎因为捂着嘴才听得模糊,可夜晚空寂,什么都能传的很远,阮琨宁又有异能武艺在身,五感灵梦,即使熙和公主再怎么压抑着声音,也一样能清楚的传到她的耳朵里。 真是麻烦啊。 阮琨宁长叹了口气,拍了拍腿,利落的起身拉开那扇破门,走出了破旧的山庙。 熙和公主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她的影子就已经离开了山庙门口。 打量了一下四周,熙和公主终 于还是开口了:“你去哪儿?喂……你还在吗?” 许是阮琨宁走远了,并没有回答声传回来。 熙和公主突然意识到,现在,这个破旧的空寂山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两个人在的时候,恐惧尚且不是那么明显,可熙和公主真正一个人呆在荒凉的山庙上时,呼啸的山风,破旧的古刹,庙外的野兽,黑寂的深夜,哪一样都会将她的恐惧放大百倍,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捏住了她的心脏在缓缓收紧,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直到此刻,这个骄纵的公主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呜呜呜……阮琨宁……你死哪儿去了……呜呜呜……你快回来啊……”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咚的山寺的门猛的刮开,寒风透过庙门冷冷的吹了进来,也一下子打断了熙和公主的哭声,累积了一夜的恐惧使然,她终于放声尖叫了起来。 一双纤细的手环住了她的腰,将她拥入了一个带着冷香的怀里,是阮琨宁。 可此时熙和公主也顾不了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情敌了,只恨不得将自己此生的眼泪都哭出来,阮琨宁看了看自己被眼泪鼻涕弄湿的肩部衣服,暗暗吐槽了一句“我艹待会儿大概会结冰吧”,但看了看哭的可怜兮兮的熙和公主,只怕她此生都没遇过这种事,索性也不同她计较,只搂着她叫她哭个痛快。 熙和公主哭着发泄自己的恐惧情绪,但很快就被阮琨宁身上淡淡的血腥气打断了,连忙推开她,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道:“你受伤了吗,怎么有血腥味?刚刚出去做什么,不知道留我一个人很害怕吗?!” 阮琨宁看她明明担心自己却嘴上要强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轻描淡写道:“没什么,不是我的血。你不是怕狼叫吗,我出去把它宰了啊。” 许是她的神情太平淡,熙和公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顿了一会,让大脑运转了一圈才尖叫道:“什么!你……你把它杀了?!” 阮琨宁看了她一眼,又回到自己收拾出的那个角落坐下:“是啊,你不是怕吗?” 熙和公主嘴巴鼓了股,似乎有几分不知所措,但过了一会儿,忍不住抿着嘴笑了起来:“就……就因为我怕吗?” 阮琨宁有点搞不懂她为什么一会哭一会笑,但还是回答了:“是啊。”到底是累了一下午了,说完,也不看熙和公主反应,便懒懒的合上了眼。 从来没有人为她做过这种事。 他们只会不停地奉承着她,巴结着她,为她做一点小事就连忙跑到她面前邀功请赏,露出小小的伤口,似乎是为她付出了一切,拼了性命一般。 是啊。 明明也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可熙和公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听她说完后,心里头就像偷偷吃了一口糖,绵绵的,甜甜的,甜的嗓子似乎发不出声音了,脸颊也忍不住有些发烫,她克制的抿了抿嘴,但最终还是有点羞涩的笑了出来。 这种情况在现代其实很容易概括:被一个男友力max的人撩到了。 韦明玄/崔博弦/玉奴/温昊禹/无数人@熙和公主:我叫你去当反派你妹妹的你去搞我女人(?)?! 阮琨宁:喂! #呵呵,我妹妹/路人/前未婚妻/路人爱上了我女人(?)怎么办在线等很急很急!!!# 阮琨宁:呵呵……【手动拜拜】 第二日的事情便都是水到渠成了。 阮琨宁带着熙和公主走出去不过几里路,遇上了崔博弦与侍卫统领。 她的猜测是正确的,就在她们滚下山破后没多久,那群白衣人便追了上来,见二人已经是逃至谷底了,又因追兵在后,便急匆匆撤退了,真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因为牵涉甚大,眼下已经是交由此地的锦衣卫指挥所全权处理了。 那侍卫统领很有些胆怯,虽然熙和公主并无什么大碍,但到底是经历了大险,他作为侍卫统领,还不知要受什么处罚呢。 以至于他见了熙和公主也不敢往前凑,只默默地站在一边当隐形人,假装自己不存在,见最后终于问到自己头上了,这才跪下请罪。 阮琨宁见他额上汗珠都出来了,也是于心不忍,再者此事的确错不在他,便劝道:“哪里能全然怪到统领身上呢,不过是事发突然罢了。” 熙和-琨宁迷妹-公主顺从的点点头,柔情默默的望着阮琨宁;“嗯,阿宁说的都是对的。” 阮琨宁:“……是吗?” 熙和-琨宁迷妹-公主:“当然是对的。” 阮琨宁:“……”我感觉有点危险怎么办,我似乎又打开了一个奇怪的开关? 侍卫统领:阮姑娘不仅人美心肠也好,呜呜呜请收下我的膝盖! 崔博弦:嗯,阿宁果然是污浊尘世里的一股清流啊。 阮-人美心肠好-清流-琨宁 :总有一点不太妙的感觉呢,一定是我的错觉,对吧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来收藏评论啊啊啊......蠢作者打滚卖萌中 第59章 宫闱秘事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手里正把玩着一只古旧的银钗,眼睑低垂着,脸上的神情也是淡淡的,瞧不出喜怒。 那银钗并不是什么精致绝伦美轮美奂的饰物,也并非价值连城,瞧起来也只是多年前民间的老旧式样罢了,没什么稀奇的也值不了几个钱,寻常百姓家都能找出来好几只呢。 再者,照它的身价,寻常哪怕便是掉在地上,就连宫里头稍稍有些脸面的宫人想必一眼都不会看。 可此时皇帝正握着它翻来覆去的打量着,似乎这上头藏着一张藏宝图,需要赶快看出门道来一般。 大总管隆德垂首侍立在一侧,一言不发。 他是跟了皇帝多年的人了,真正的皇帝心腹,对于皇帝的神情心思都十分了解,心思也是个通透的,只看皇帝此状便知他此刻只怕是心思深沉诡谲,便默默地退至一侧,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要惹上无妄之灾。 皇帝的声音低低的,在夜色中格外深沉,他的视线落在常凛身上,带着无形的审视:“你方才说,这是在哪里得来的?” 锦衣卫副指挥使常凛跪在案前,并没有什么畏惧之态,只沉稳的叩首道:“在……在二皇子府上书房的暗格里。” 皇帝缓缓地扬起一侧嘴角,似乎不以为意,问道:“那字条呢?又在何处?” 常凛道:“此钗中空,正位于其银柄之内,陛下打开便知。” 皇帝微微一笑,眼睛里却染上了几分凝重,他缓缓地将那银钗旋开,果然见其中空泛,一张纸条折的细细的,紧紧地塞在里头,他缓缓地将那纸条抽出,轻轻地展开,看了看上头的两行字,脸色像是雷雨前的阴翳一般,瞬间坏了起来。 隆德站在他的身后,不易察觉的将视线投了过去,眸中闪过惊骇之色,无声的抿了抿嘴唇,低下头更加恭谨的侍立,只恨不能挂个牌子说“我其实不存在”,瞧起来似乎是避之不及。 纸条上写的,既不是这次闹得沸沸扬扬牵涉到二皇子以及陇西李氏的西北贪墨案,也不是准备起兵谋反的大逆不道之言,更不是什么军国大事的机密——只是辛弃疾的一句旧词罢了。 宝钗分,桃叶渡,烟柳暗南浦。 哦,很多文盲狗可能完全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因为这是很多文艺青年的一个城里人玩法,很小众。 一对鸳鸯分别时,将钗子分成两半,两人各执一半,直到两个人 相聚时再合在一起,大体上同破镜重圆是一个意思,很有些缠绵悱恻的味道。 本来这也没什么的,撑死了也就是二皇子的一点风流韵事罢了,虽说上不得台面,却也无甚大碍,只轻飘飘就过去了。 可是事情坏就坏在,隆德曾经在宣贵妃那里见过此钗的另外一只,这可就相当的耐人寻味了。 宣贵妃出身平平,又是年幼丧父,孤儿寡母苦巴巴的过日子,年幼时很是受了些人间疾苦。 她手里头没什么好东西,入宫时身边也没什么金玉之物,素朴的很,为此还很是遭了宫妃们的一通讥讽嘲笑,苦不堪言。 为了安抚她,皇帝倒是着意赏了许多下去,也是给她做脸面的意思,皇帝就是后宫里的风向标,态度摆出来,也就没什么人主动去触皇帝的霉头了,这些事也就渐渐地没人敢再提起了。 那日也是赶得巧了,皇帝无意间在宣贵妃的梳妆台上见到了那枚钗子,素朴至极的老旧银饰在一众珠玉金银玛瑙翡翠首饰之间格外显目,心生好奇之下,皇帝便顺口问了一句。 宣贵妃当即眼泪就下来了,开始向皇帝哭诉“那些年我与母亲妹妹相依为命的日子”,讲了自己年幼时候的奋斗史乃至于自己与母亲之间那些辛苦不易的岁月,生生的塑造了一颗自强不息的小白菜的形象,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好不动人,很得了皇帝一番怜惜,挣了好几日的侍寝。 以至于如今看着这枚钗子,隆德只在旁边站着,都替皇帝觉得脸疼,如此,便更不敢去看皇帝脸色了。 #八一八那个欺骗皇帝感情的女人# #有一种生物叫绿毛龟# #陛下不哭干巴爹,你还有后宫三千呢# 皇帝阴着脸,手里捻着那只钗子,缓缓地转了几下,这才冷笑起来,叫人不寒而栗:“好,好,好,这两个人,真是好得很呐。” 常凛感觉得出皇帝此刻的心情,也很能够理解,所以也就默默地不做声,乖乖地在一边当壁画。 平常男子遇见这档子事尚且都容忍不了,何况是万人之上的皇帝呢,还是被自己下属告知的,只怕更是生恨不已,他已经被迫趟了这次的浑水,却也不打算叫自己深陷在这个坑里,远大的前途还等着他呢,哪里能折在这上头,所以此刻他还是不要去触这个霉头,老老实实的为好。 皇帝并不是不知道二皇子同宣贵妃向来都暗搓搓的有联系,也知道宣贵妃入宫前同二皇 子有关联,乃至于宣贵妃似有似无的帮二皇子拍戏说话,也会给其他皇子上眼药,他也统统看的明明白白,想着二人之间的联系,他对此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但是这绝不代表,他可以容忍一枚绿帽子在自己头顶上发光这种奇耻大辱,不仅仅是他,世间又有哪个男人能容忍得了呢。 皇帝面色阴晴不定,许久才轻轻地哼了一声,向常凛摆手道:“朕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常凛知晓皇帝此刻心情必定是不佳的,对此也是很能理解的,如果可以也不想再次留下做皇帝的出气筒,所以在皇帝示意他退下之后,便顺从的起身,恭谨的退出去了。 “等等。”皇帝突如其来的叫住了他。 常凛的心提了起来,回身重新跪下:“是。” “顾如钦,”皇帝沉吟道:“走了这些日子,似乎一直都没有消息?” 常凛的心放下了一半,随即又高高的提了起来,道:“回陛下,指挥使并无消息传回,锦衣卫内部行走也是严谨守度,不会四下联系,或许指挥使另有要事发现,以防泄密暂时断绝联系,也是有可能的。” 皇帝端起案上已经凉掉的茶,缓缓地喝了一口,似乎是压下了心里头的火气,这才喃喃道:“是吗……罢了,你且退下吧。” 短短的几瞬,常凛后背的内衬衣服都湿了,他缓缓地走出了内殿,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想了想今日知道的,决定把那些都忘到天边去,恨不得此生都想不起才好,他整了整衣冠,随手抹了把额头,往宫外去了。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雪琅缓缓地进了昭仁殿,向着皇后与韦明玄施礼,面上有几分不易察觉的为难,声音也压得很低:“娘娘,陛下已下了圣旨与凝翠宫。” 皇后嘴角无声的扬起,优雅的端起了手畔的描凤琉璃杯盏,掩盖住眼底的胜利颜色,悠然道:“如何,可赐死了?” 皇后素日里人前都是温婉和善的样子,端的是一国之母的尊贵仪度,对于一众宫妃也是言笑晏晏,诸皇子更是一视同仁,无论实际上是如何,至少表面上是绝对不会叫人挑出错来,趁机攻讦她的。 连韦明玄都不得不承认,比起元后李氏来,或许她天生就是适合这个凤位的。 只可惜,女人在感情上永远都是无法真正的冷静的,尤其是当她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 虽然皇后并没有宣之于口,但韦明玄却真真正正的感觉到了皇后对皇帝 所有女人的不喜,无论是得宠的,还是不得宠的。 而在后宫三千佳丽当中,占据了皇帝多年宠爱的宣贵妃,无疑是最显眼的。 宣贵妃素日里很豁的出去,也不在乎得罪人,屡屡依仗着皇帝的宠爱在六宫里给皇后难堪,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虽然都被她三言两语信手打发了,却也是结下了深仇大恨。 再加上彼此之间在皇位争夺战上的对立局面,以至于皇帝对待宣贵妃时,那一点若有若无的特殊,宣贵妃无疑在皇后的仇恨榜上排在第一了。 皇后容忍了她这么多年,今日终于得见她的下场,怎能叫她心里不痛快?只恨不能额手称庆。 雪琅面露难色,见了皇后期待的目光,终于还是强笑着,期期艾艾的道:“陛下……陛下保留了宣贵妃封号、位分、乃至于印玺之宝……幽居凝翠宫,非死不得出。” 皇后面上全是不可置信,哆嗦着手指捏紧,面容扭曲了一瞬,终于“砰”的一声,将杯盏摔到了雪琅面前,恨声道:“混账,你当本宫好戏弄吗?你到底是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没有打听清楚便敢来回禀吗?!” 怎么可能呢! 卢氏那个贱人可是给他戴了绿帽子呢,如此奇耻大辱,他竟也能忍得了吗?! 难不成、难不成,在他心里头,这个卢氏竟如此重要吗?! 殿内,皇帝正站在屏风一侧的窗边,斜斜的靠着墙,原本阴沉的面容已经恢复了素日里的平和端肃,似乎方才的阴郁怒气都只是幻觉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伸手往窗外去,似乎要触摸外头的清风,过了一会儿,才唤道:“隆德啊。” 隆德微微一凛,心里加了小心,面上含笑上前了一步,道:“奴才在。” 皇帝并没有回头去看他,自顾自的瞧着窗外的景致,只轻声问道:“朕都已经记不清,卢氏在朕身边多少年了。” 隆德到底头脑清明,不假思索便小心的道:“自庆裕九年入宫,至如今已经是十一年了。” 皇帝嘴角悄悄的抿了起来,眼睛轻轻地眯起,手指一轻一重的敲着窗棂,自语一般叹道:“啊,整整十一年了,居然这么久了。” 隆德不明白皇帝想说什么,索性便装作没有听懂,谨慎的没有回话。 皇帝也不在意,只轻轻将窗合上,回过身子来,面上笑意全无,话里头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味道继续道:“也是难为他, 忍了这些年。” 隆德知道少说少错的道理,只继续低着头,当没听见皇帝的话。 皇帝凝眉想了想,才问道:“近日,永空大师可在寒山寺吗?” 隆德回道:“是呢,大师自安东讲学归来,已是有些日子了。” 皇帝轻轻一笑,眼睛里飞快的闪过一丝自得之色:“既如此,过些日子,提醒朕去瞧瞧他。” 隆德应了声是。 皇帝声音轻的若有若无,带着浅浅的嘲讽,落在空气中便很快消逝了,道:“也叫他知道,他说的,果然是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这群磨人的小妖精!没有收藏也就算了,怎么连评论都要没有了!你们要是再这样,我就要二更了! 第60章 大获全胜 除去前一次为着阮琨宁同韦明玄的争执之外,这还是韦明玄第一次见皇后打破了面容上那层平静的壁垒,如此惊慌失措,乃至于勃然变色。 然而实际上,对于此事的结果,不仅仅是皇后,就连他自己心里面也很是惊骇,不过是面上克制住,没有表达出来罢了。 宫妃与皇子私通,事关重大,牵扯众多。 一旦事发,为维护皇家的颜面与皇帝的体面,按惯例而言往往都会赐死宫妃,圈禁皇子的,严重些的甚至会被双双赐死,皇子死后甚至不得入皇陵。 韦明玄倒是没想过趁机叫二皇子一蹶不振,彻底打垮他,瓦解二皇子一派的党羽的意思。 毕竟,皇帝既然早早的设计好了三分鼎立的局势,就不会容许他的布局被轻易的打乱,坏了他的计划。 再者,对于皇帝而言,二皇子留着还有大用呢,既可以看一下朝臣们的风向,又可以牵制住自己与皇长子,到底是培养了多年的棋子啊,韦明玄在心底嘲讽的冷笑,怎么会忍心就这么废了呢。 说的深一些,就算是自己与皇后不依不饶,非要处置了二皇子,皇帝也未必不会在二皇子废掉后重新再选择一个皇子上位,继续顶替二皇子,进行夺位大战。 就此来看,还不如留着二皇子呢,起码他们彼此之间知根知底,照着前世的经验,韦明玄自己也完全有信心压制住他。 话又说回来,通过此事,即使不能把二皇子拉下来,好歹也算给给他加了几个浓墨重彩的污点,这辈子是洗不掉了。 不错,此事是自己一手设计的,把宣贵妃与二皇子一同推向了深渊,叫他们不得翻身,但是那又怎样呢? 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似有似无的证据,以及宣贵妃以往为了二皇子吹过的枕边风都不是凭空出现的,反而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东西,一盆污水泼过去,这二人无论如何也是洗不清了。 可是,即使韦明玄从没有想过趁此良机干掉二皇子,却也没打算放过宣贵妃。 前世,宣贵妃不知暗地里给他下了多少绊子,使了多少阴招,连带着皇九子一起,真真是膈应的慌,各种各样的计谋更是层出不穷数不胜数。 哪怕是今生,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韦明玄与皇后都或多或少的吃了许多暗亏,实力也是折损了许多,既然她把事情做下了,就不要怕去担这个后果啊,难不成还奢望着自己就这般轻飘飘 的放过她? 呵,世间从来都是一报还一报,若是如此过去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在宣贵妃刚刚进宫的时候,韦明玄就已经给她订好了死路。 在他刻意的推波助澜之下,宣贵妃甚至于比前世还要得宠许多。 只可惜,她越是得宠,来日与二皇子东窗事发之时,便会越叫皇帝恶心,下场也只会更加凄惨。 事前,韦明玄同皇后也估计过宣贵妃的下场,大概就是白绫鸩酒一条死路了,最不济最不济也得是褫夺封号一撸到底,赶到冷宫去了此残生。 却不想皇帝居然如此轻飘飘的了结了此事。 虽心知雪琅不会就此事撒谎,韦明玄却也是难以置信,到底是想着谨慎一把,问道:“消息可确定吗?” 雪琅心知此事难以为皇后与六殿下接受,为谨慎计,也是打听了好几次消息确凿了才敢前来通禀,当即便回道:“确实如此。奴婢手下的宫人亲眼见了隆德公公前去宣旨,方才也送了陛下手札,往咱们宫里来。” 皇后终于缓了过来,那股几乎要将她撕碎的恨意被狠狠地压了下去,她眼角红红的闪着冷光,道:“呵,这般舍不得,还真真是情深意重呢!手札在哪儿呢?!且拿来与本宫瞧瞧啊,好叫本宫知道,陛下是怎么安置这位美人儿的!” 雪琅往自己身后的宫人那里递了一个眼神,那宫人会意,恭敬膝行两步,将手里的册子递了上去。 皇后一把夺了过去,恶狠狠的盯着那手札,似乎每一个字都潜藏着叫她厌恶的东西,皱着眉头,几乎是一字一字的细细阅览着,脸色也愈加难看了起来。 韦明玄见皇后神色不对,问了一句:“如何,父皇打算如何安置卢氏呢?” 皇后没有理会韦明玄的话,展着手札的双手轻轻地颤抖了起来,自语道:“好啊,好啊,保留她一切的尊荣,还是按照贵妃的仪度来,除去不得出凝翠宫,本宫竟不知究竟是罚在了哪里!” 她咬着牙,一字一字似乎都是从牙缝里头磨出来的一般:“咱们陛下,真真是宅心仁厚啊!” 韦明玄也是吃了一惊:“怎么会?!” 皇后将那手札朝他扔了过去,歇斯底里道:“你且好好看看,看看你这宅心仁厚的父皇!” 韦明玄见皇后如此神态,便大致猜到皇帝手札里是如何言表的,也就不必再看了,他轻轻将那手札合上,上前劝道:“ 母后,且心平气和些。” 皇后一把将他推开,语气崩溃的道:“心平气和?你叫我如何心平气和?我跟了他二十多年任劳任怨,竟全然没将他一颗心捂热,可你看看,你看看,”皇后一把夺过那手札扔到地上,似乎恨不得过去踩几脚:“卢氏不过才多少年,便得他如此相护了啊!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 韦明玄沉下脸,示意宫人们出去守着,自己冷冷的看着她。 太难看了。 无论是为了什么,堂堂的一国之母闹成这个样子,涕泗横流,发髻散乱,姿态尽失到像一个市井泼妇一般,都太难看了。 他缓缓地道:“母后在进宫的时候便该清楚,你嫁的是什么人,要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从来都不属于你,从来没有,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皇后捂住脸,呆坐在椅子上,哀哀的流眼泪。 那眼泪缓缓地划过她面上的脂粉,两颊的胭脂,最终落在了她华丽精美的凤袍上,打湿了凤凰的尾羽,在那上头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她微微一笑,似乎还是那个高高在上风华万千的皇后,眼底却弥漫着抹不去的哀凉:“明玄,母后知道你见不得我如此,可是……可是情之一字,从来都是没有办法的……我知道他从来都不属于我,也从没有属意于我,甚至于他厌弃我,连带着对你和明玦也是淡淡的,可我没有办法。” 韦明玄知道她此刻大概只想找个人说说话,吐吐满心的怨气,也没有打断她,只静静地在一边听着,默不作声。 “我那时候才十几岁,先帝千秋节之际,跟着母亲到宫里来,举手投足都严谨有度,生怕叫人轻看了,坠了陈郡谢氏的名声。路过承香馆的时候,看见他站在院子里的合欢树下,”皇后缓缓地扬起嘴角,似乎还是多年前那个青涩纯然的怀春少女:“也不知是怎么了,竟连谨守的规矩都忘了,直到走过了那条路,还是忍不住回头去张望……” 她合上眼睛,泪如雨下:“可能再不会有人知道……我接到先帝赐婚旨意的时候,心里究竟……有多欢喜。” 韦明玄静默了一会儿,问道:“母后,可同他说过吗?” 皇后擦了一把眼泪,摇头笑了笑:“他总是很忙,哪怕是在大婚初期,也很少能见到人,宣室殿里有批不完的折子,储秀宫里有看不完的美人,”她一手撑腮,似乎有些自嘲的道:“这些年过来,除去宫务与你们兄弟两个,我同他之间,竟只剩下那 些虚情假意的问候了……” 韦明玄低声道:“母后还是看开些吧,又何必如此苦着自己呢。” 皇后轻声道:“从锦婕妤,到蕙嫔,到苏贵妃,到容妃,再到宣贵妃,他的目光曾经落在那么多人身上,可是……独独不曾仔细看过我。” 韦明玄是亲眼见着皇后一日一日熬过来的,前世可能不懂,品不出什么滋味,今生却是瞧得一清二楚,听皇后说了这般久,心里也不是滋味:“母后……” 皇后抬了抬手,止住了他要说的话,道:“不必劝了……我委实是有些冥顽不灵,听不得劝的。” 顿了顿,又继续道:“你求我给谢宜昉说情,叫他收了你做弟子,如今想来,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只可惜我近些年才看明白。掐着指头数了数,竟不敢想你是何时动心的,知道你心思后,我心里便不甚欢喜,毕竟……” 皇后似乎是想起了自己的经历,缓缓地道:“先动心的那个人,总会过的苦一些。” 韦明玄轻轻道:“母后是心甘情愿,儿子也是甘之如饴。”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皇后伸手揉了揉额头,道:“你且出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韦明玄知她此刻必然心情不佳,也不必留下徒惹她心烦,向皇后施了一礼,便退出去了。 第二日,皇帝开始了对于西北贪墨军粮私卖军器大案的处置。 此事发在西北地界,西北都护府与驻军都搅在里头,牵扯甚大,朝中已经是沸沸扬扬闹了好几日了,为此闹得不可开交。 西北素来是二皇子派系中坚力量,给他的支持也是最为有力的,此时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叫诸皇子们都如同闻着血腥味的狼一般,恨不能扑上去生吃了二皇子。 而此案的主犯不是别人,正是二皇子的嫡亲舅舅,元后李氏的二兄,西北驻军副都统李元坤,此人身份之特殊一被朝臣得知,就更加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了。 诸皇子的党派都恨不能趁此良机置二皇子于死地,这些日子以来参他搀和其中趁机中饱私囊的折子比雪花还要多,几乎要把宣室殿给盖过来。 二皇子忙得焦头烂额,急的头发都白了好几根,连着喝了好些日子的中药败火,可饶是如此,也是起了满嘴的泡,面容瞧起来憔悴不堪的很,短短几日,已像是老了好几岁的样子。 陇西李氏也是苦不堪言,只好弃车保帅, 放弃李元坤了。 自断一臂总比连根拔起要好些,定北大将军李元昌——先皇后的长兄亲自上书,自陈罪过,哀求皇帝看在李氏一族曾为打天下立下汗马功劳的面子上,好歹不要搞株连那一套。 他知晓皇帝性情,也不敢拿乔托大,叫皇帝毫不追究,只好舍弃二房一众,保全整个家族,只等日后二皇子登基,再观后效。 可皇帝一直都是留中不发,瞧不出什么态度。 今日,总算是下了结论。 李元坤死罪难逃,连带着满门抄斩。 李元昌作为长兄,有失察之嫌,平调西南,此后不得返西北。 二皇子知情不报,有负君恩,被一撸到底,撤去所有职位,回府幽禁。 韦明玄对此事的最终结果也还称得上是满意的,唔,大概也就是所谓的东边不亮西边亮吧。 李元坤死后,二皇子算是元气大伤了,李元昌不得返西北,也就瓦解了陇西李氏的根基,冷眼看着,竟是翻不了身了。 虽说如此,也只是元气大伤罢了,却还是给二皇子留了一线希望,只怕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呢。 他冷冷的忖度着,如此一来,倒是比他最初估计的结果还要好一些呢,这一个回合,也算是大获全胜了。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下一章我要把男主男配一起宰有本事哈哈哈来打我啊~~~ 第61章 意外之敌 五月十二,金陵城外。 韦明玄勒住马,打量了一眼对面丰神如玉的男子,抿了抿嘴角,这才含笑道:“文澜表弟好兴致,清晨到此,是要出门行猎去吗?” 玉奴也是微微一笑,他容貌生得极美,似乎有无边的春光在他唇角绽开:“阿宁今日自清河返回,特意来迎她罢了,我这幅身子,如何敢出去野呢。” 韦明玄面皮抽了一瞬,脸上的笑意也落了下来,随即才淡淡的道:“是吗,那可真是巧了,我也是来接阿宁的,不曾想竟遇见同道中人了。” 玉奴没有再继续搭腔,面上的柔意也收了起来,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平添了几分尴尬,二人的随从在一旁面面相觑,也都不敢做声。 两人都称不上傻,许是处于雄性之间的本能,许是因为自己有这份心思才会对别人很敏感,二人对于彼此的心思也都是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罢了,皇家的亲兄弟都可以拼的跟仇人一样,同表兄弟又哪来的什么兄弟情分呢,见了也只不过是面子情罢了。 韦明玄低下头,目光隐晦的落在玉奴面上,又悄无声息的移开了。 前世的金陵,是没有这位惊采绝艳的文澜公子的,他也不曾见过面前的这个人. 倒不是无缘得见,而是此子先天不足,出生几月便殇了,为此,兰陵长公主为此大病了一场,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发丝也是添了几层白雪。 知晓此事的人极少,外人连兰陵长公主府有过一位三少爷都不知道,他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来了世间几个月,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便是自己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得知此事的。 兰陵长公主为此缠绵病榻许久,身体也是大不如前,修养好之后皇后曾经请她入宫,好生宽慰了许久,当时他便在一侧,这才会知道此事。 他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忍不住思忖着:“难不成,他同我一样也是重活一世的吗?我与阮阮今生的变化,是因他产生的吗?还是说,因为我的重生,才叫他也有了机会成功长大成人?” 还真是扑朔迷离啊。 不过……韦明玄目光中厉色一闪,带着坚定的信念。 自己已经生生错过了一世,就决不许自己再失去一次,为此,挡在自己前头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远处的马蹄声与马车车轮行驶的声音传入耳中,韦明玄与玉奴都是心中一震, 终于回来了! 一个素来严谨,一个素来清冷,此刻面上却是不约而同的挂上了柔和的笑意,催动着马,一起迎了上去。 阮承瑞远远地便看见了六殿下与文澜公子,心里就是一阵鸡飞狗跳:为什么我妹妹的烂桃花这么多而且全都要我来打发呢! 因为阮琨宁的缘故,阮承瑞是整个金陵里头的最受欢迎男艺人(划掉)朋友(√),别人挤破头都进不去的圈子对他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所有青年才俊都对他敞开了自己的圈子,随时都欢迎他进入,对此,阮承瑞表示:这感觉,真是难以言表。 这种情况下,自然是脸皮厚者为王,韦明玄率先挤上前去,凑到了阮承瑞面前,玉奴一幅并不急切的神情,被他挤开了也没露出不悦的神色,只在一边静静地看着韦明玄的表现。 趁此良机,韦明玄首先对阮承瑞表示了友好:“许久不见,三公子一向可好?” 阮承瑞:“……呵呵。” 如果你跟我说话的时候看着我,而不是看着马车我会更好些,谢谢。 第一句问候语说完,韦明玄也不在意阮承瑞的态度,便迫不及待的进入了正题:“自然了,我看着也是极好的。师妹在里头吗?” 阮承瑞:“……呵呵。” 你还可以对我再敷衍一点吗? 马车里无人应声。 韦明玄眼神一黯,重新转向阮承瑞:“三公子眼下青黑,是否是连夜赶路,休息不够所致呢?此次一行,路途遥远,委实是太过辛苦了。” 阮承瑞:终于肯脚踏实地的关心我了!总算我还不是透明人啊好高兴! 啊,原来我的人生追求,居然已经低到这种地步了吗? 他哈哈笑了两声,想着同韦明玄客气几句:“不辛苦不辛……” 韦明玄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再次向着马车道:“阿宁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更是辛苦了,宫里的益气丸最是有用了,稍后我便叫他们送到府上去,可好?” 阮承瑞:“……”她在里头坐着,难道比我在外头骑马还辛苦吗? 人跟人之间的爱与关怀呢? 马车里还是无人应声。 韦明玄:“……”呵呵,这就尴尬了。 玉奴为人素来清冷,不喜与人相交,对于阮承瑞却是难得的和颜悦色,他浅浅的一笑,语带赞叹的道:“早就听闻清河崔 氏十年一次的家祭乃是一大盛事,竟不得一见,委实是可惜了。” 阮承瑞暗含赞赏的看了看玉奴,这才是正确的情商表现嘛,这会子他才有了机会长长的说句话:“无非是一家之事罢了,文澜公子若是有兴趣,下次大可往我家去讨个帖子,大的事情我不敢担保,此事还是可以的。” 韦情商min明玄:“……”哦,原来还可以这么玩吗? 玉奴推辞道:“这如何使得,如此贸然之下,只怕是给三公子添麻烦了吧?” 阮承瑞摆摆手,道:“称不上什么大事,顺手为之罢了,文澜公子大才,舅父想必也是很愿意请过去,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如何当得起一句‘麻烦’呢。” 韦情商min明玄:“……”啊啊啊傻乎乎的呆在一边好尴尬啊。 玉奴含笑颌首,道:“既如此,再推辞反倒是失礼至极了,我便厚颜应下了。” 阮承瑞道:“哪儿的话,”他想了想,转头向着马车道:“阿宁,阿宁!文澜公子专程来看你啦,你快出来啊!” 韦情商min明玄:“……”喂喂喂待遇差别要不要这么大! 许是听见了阮承瑞的声音,一只玉手缓缓地挑开了帘子,送出一片胭脂色的衣袖,韦明玄与玉奴同时挂上了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即将出来的身影。 熙和公主灵活的跳了下来,压低了声音斥道:“吵什么吵什么,阿宁累了一路子,好容易才睡下了,若是被吵醒了算谁的?还不小点声!” 韦明玄与玉奴第一次同步了:“你怎么会在此?”——还同阿宁同乘一辆马车。 而且,说起话来好像……很亲密的样子? 什么鬼啊,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阿宁的吗?! 装什么中国好闺蜜呢,谁不知道谁啊! 玉奴素来不喜熙和公主,只不过碍于皇帝与兰陵长公主的面上不得不敷衍罢了,心里头对她很不感冒,之前又见过许多次熙和公主对着阮琨宁不善的样子,见她此刻跳出来说话,阮琨宁却不曾做声,心中隐隐的有几分担忧,试探着问道:“公主不是素不喜阿宁的吗?怎么……这般巧和,二人同路而行呢?” 熙和公主一瞪眼,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惊道:“你可莫要胡说八道,”她涨红了脸,说起话来也是结结巴巴的,“我……我从来都对阿宁喜欢的不得了,才没有不喜欢她呢!” 玉奴(#- .-):“……”总感觉好像有哪里崩坏了呢。 熙和公主继续道:“表哥怎能因为不喜我在阿宁身边便出言诋毁于我,叫阿宁误会我的心意呢,如此小人行径,这岂是君子所为?” 韦明玄:皇妹,干得漂亮! 玉奴:“……呵呵?”你的画风,未免变得太快了吧。 曾经追着我说非我不嫁的女孩子哪里去了?! 韦明玄笑了笑,道:“文澜公子还是莫要多说了,瓜田李下的,反倒是叫人误会,坏了阿宁名声。” 熙和公主颌首附和道:“六哥说的是,阿宁已经很累了,你们还是赶快让开道路吧,莫要在一旁碍手碍脚。” 韦明玄:“……呵呵?” 熊孩子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快醒醒啊! 刚刚帮你说完话你转手就把我卖掉真的好吗?! 熙和公主转向阮承瑞道:“你还等什么呢,马车上哪里比得了永宁侯府舒适,还不赶快回去,阿宁定然呆的极不舒服,你且磨磨蹭蹭的在此地滞留做什么呢?” 阮承瑞:“……呵呵。” 怪我咯。 他想了想,突然回答道:“公主是因为马车坏了,才同我们本就是顺路而行的,既然已经抵达金陵,也遇见了六殿下,万万没有继续同行的道理,还是就此别过吧。” 韦明玄&玉奴:呵呵,干得漂亮! 熙和公主面上显露出惊诧之色,惊道:“你怎可如此行事?我既是阿宁挚友,眼见她身体不适,哪里有半道自行离去的道理,自然是要同去永宁侯府才不为失礼。” 韦明玄&玉奴&阮承瑞:编的一套一套的真是难为你了,听起来跟真的似的。 见三人岿然不动,熙和公主冷笑道:“怎么,要不然,我把阿宁喊起来,叫她赶你们走?” 玉奴:“……” 韦明玄:“……” 呵呵,男主与男配居然被女配轻飘飘的打败了,真是难以置信呢。 总感觉剧情似乎往一个奇怪的方向发展了,一定是错觉对吧对吧…… 熙和公主见几人都不做声了,这才拍拍手,带着捍卫了wuli琨宁的心满意足,施施然的上了马车。 #哼,前些天我明明见到有宫人给六哥抛媚眼了你还在阿宁面前装什么情深似海!# #哼,明明之前还差 点与我订婚萧文澜你装什么大头蒜!# #阿宁是我的,才不要见你们两个人呢# #呜呜呜可以跟阿宁回去见家长(?)了真的好幸福呢……# 阮承瑞几个人面面相觑,终于还是同韦明玄与玉奴道了别,入了金陵城门,往永宁侯府方向去了。 韦明玄与玉奴呆呆的在城门处静立了许久,仰着头带着四十五度明媚的忧伤,感觉手头上只缺个可以美图的自拍手机了,一阵微风吹来,二人齐齐的打了个冷战。 “表哥!” “表弟!” “天气好生冷!” “很是呢!” “咱们且回去吧!” “嗯,我同你一道!” ………… 阮琨宁万万没想到,自己在返回金陵的路上,居然触及到了木系异能六级的壁垒,终于有了要超越前世的征兆。 花了几日,她总算是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正式进入了六层的领域,这趟清河之行,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异能的升级伴随着身体的不适,为此,她连着低低烧了两日,人也是昏昏沉沉的,听了熙和公主的声音,才清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睛,问道:“到哪儿了?” 到底是体力不支,阮琨宁的面上带着一层淡淡的苍白,瞧起来很有几分憔悴,真正的弱不胜衣楚楚动人,宛如一只娇怯怯的蝴蝶,熙和公主同她说话的时候都刻意的降低了声音,唯恐惊着她:“已经到了永宁侯府了。” 她伸手探了探阮琨宁的额头,担忧道:“已过了两日,怎么还是烧着呢,我已叫人拿了我的名帖,请了御医过来,你还是先去自己院子里歇一歇吧。” 阮琨宁脑子里乱乱的,也无什么精神说话,只顺着她点了点头。 崔氏带着徐云姗几个人迎了过来,搀住了阮琨宁,急急地问道:“这是怎么呢,阿宁从小倒是很少生病的,不过出了一趟门,怎么会如此呢。” 阮琨宁只想睡一觉,也没什么精神说话,只胡乱的点点头。 崔氏见她如此,反而更加心疼,一道和婉的声音及时的传了过来:“大概是路上受了风吧,伯母还是先叫阿宁妹妹去歇着吧。” 徐云姗也是连忙道:“儿媳竟是糊涂了,全然不曾想到,还是瑶钰想得周到,母亲先送阿宁回去歇着吧。” 想着有客,崔氏这才勉强 一笑,道:“我也是糊涂了,还是瑶钰细心呢。” 李瑶钰抿唇一笑,掩住眼底的奇异神色,娇艳的面容上端的是名门贵女的矜贵仪度:“关心则乱才想不到罢了,瑶钰不过是局外人的一句话罢了,哪里当得了伯母的如此呢。” 第62章 红鸾星动 阮琨宁其实并无大碍,只是依照这个时代的技术,哪怕是站在医术顶尖的御医,也诊不出这是异能升级带来的后遗症,只能看出一些流于表面上的东西罢了。 得益于熙和公主的身份,御医来的很是迅速,一番望闻问切下来,也只得出是受了凉,邪风入体的缘故,开了几剂药下来,又耐心叮嘱了几句,便向崔氏告辞了。 崔氏眼见着小女儿躺在床上无精打采,不复素日里的活蹦乱跳,自是心疼不已,难得的对着阮琨宁狠下心肠,按着御医开的药连着煎了半个月,日日准时送到阮琨宁房里去。 那汤药十分有中医特色,味道苦的不行,阮琨宁疑心自己舌头都被毒坏了,一连半个月,吃什么都是苦的,只能尝到苦味儿,连带着脸色也是苦哈哈的。 接下来的几日,哪怕是异能升级的后遗症消失,烧也退下来了,阮琨宁却还是被当成一级保护动物一样,关在家里,直到在家里待满了一个月,把她闷得几乎要挠墙的时候,崔氏终于大发慈悲,免了阮琨宁的□□生活,允许她出门去放放风了。 阮琨宁表示:这种生活真真是生不如死,此生绝对不想再来一次了,真不明白玉奴那么多年都是如何忍耐下来的。 她想了想,还是先去了如素夫人的听月小筑。 如素夫人素日里都是呆在听月小筑,极少出门,唯一会去那里做客的人,也不过是谢宜昉与苏梨,以及阮琨宁三个罢了。 她还算得上年轻,要过的日子还如此长久,却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真真正正的宅女一个,所以阮琨宁每每有了空暇,都会去坐上一坐,同她呆上一会儿,说说话。 如素夫人见了她,果然欢喜,一面吩咐人备茶,一面拉着她的手问个不停:“阿宁回来了?前些日子听闻你病了,竟不能去看看,如今能过来,可是大好了?” 阮琨宁长出口气,道:“老早便好了,只是我阿娘不放心,才叫在家里多呆了这好些日子,再不出来,只怕闷得要发霉了。” 如素夫人掩唇一笑,拉着她往内室去:“那倒是好,快出来晒一晒吧,免得气味大,在家熏坏了屋子。” 春芳取了蜜煎的荔枝过来,向着阮琨宁笑道:“夫人去岁制成的荔枝,味道好得很,姑娘吃了这这些日子的苦药,且尝尝甜滋味罢。” 阮琨宁同春芳也是相熟,自不会去客气,取一个送到嘴里,便觉口味细腻柔 滑,满口生津,确是精品。 她也没有客气:“师父可还有剩的吗?多给我一些吧,这些日子,总觉得嘴里头苦的厉害。” 如素夫人微微一笑:“一共也没有多少,前几日苏梨刚刚才拿了些去,如今你不想着贴补,倒还惦记着从未这里掏东西。” 她点了点阮琨宁额头,道:“还剩了一些,你既喜欢,便全拿了去吧。” 阮琨宁得了好处,嘴上自然也甜得很:“我就知道,师父待我最好啦。” 如素夫人偏偏很吃她这一套,伸手戳戳她的脸,含笑嗔道:“偏你嘴甜。” 阮琨宁嘴上的花样一个接着一个,嫣然一笑:“那是因为我对着的是师父啊。” 她生的美,笑起来的时候能将人的呼吸都夺走,饶是如素夫人,也是怔了片刻,示意春芳退下,这才低声问道:“阿宁十四了吧?” 阮琨宁低头又吃了一颗,嘴巴里甜甜的,满心的幸福感,随口道:“是啊。” “那么,阿宁可有什么喜欢的人吗?”如素夫人问道。 阮琨宁拿帕子抹了一下唇,道:“喜欢我的人很多啊,我喜欢的人嘛,暂时还是没有的,我阿姐还是十七出嫁的,我才多大啊,急什么。” 如素夫人看她一会儿,轻轻道:“我有几句话,说了,阿宁莫要嫌我啰嗦。” 阮琨宁见她面上的凝重之色,知道是要说正经话,禁不住正色几分,道:“师父见多识广,远非我所能比,若是有话,但请直言也就是了。” 如素夫人伸手摸摸她的头发,温声道:“你如此容貌,既是福气,也是祸事,还是选一个能庇护你终生的男子为好,若是低嫁,将来怕是少不得要受些苦楚。” 阮琨宁知晓她的好意,想起来也是心烦意乱,道:“师父知道的,永宁侯府在朝中是个什么光景,若是真要找个能庇护我的人高嫁,只怕,也就是嫁入皇家了。” 她的话刚刚说完,便被如素夫人否决掉了:“不可。倘若要加入皇家,你的身份与年纪必定是要嫁予皇子做正妃的,如今尚未建储,贸然选择只怕会吃亏,连带着整个家族受到影响。” 阮琨宁眼睛眨了眨:明明知道最终赢家是谁却不能说,真的好难过。 她一皱眉:“那师父的意思是……” 如素夫人轻轻一笑,道:“你的表哥,荣王府的世子,不就很好嘛。” 阮琨宁微微一挑眉,韦青柯? 她倒是不计较所谓的近亲结婚这件事。 在她看来,有什么好瞎矫情的,人类的古代史延续了那么多年,那么多表哥表妹表姐表弟成婚了,一代一代都是这么过来的,偏你死矫情,一幅老子来自科学世界老子天下第一作天作地的样子,实在是叫人看不惯。 她顿了顿,还是道:“可是,我们彼此之间没这个感觉啊,我是真的把他当亲哥哥对待的,要是一下子把他当成丈夫……” 她翻了个白眼:“真是不可想象。” 如素夫人笑道:“我倒是没有一定是他的意思,可他到底是先帝的嫡亲血脉,无论将来是谁坐上那把椅子,都得以礼相待,不像诸皇子,还不定会有什么下场。” 阮琨宁:明明知道最终赢家是谁却不能说,真的好难过。 她随意用手指敲敲小桌,慢悠悠道:“我才不稀罕在王府宫门,外头天高云阔的不是好得多,”她突然惊道:“师父的眼界极广,说的话也极深远,同我阿娘有几分像呢。” 如素夫人眼底划过一丝微光,瞬间便恢复平静,淡然道:“我也算是大族出身,活了这些年,经的事情也不少,看东西的眼光总是有的。” 阮琨宁心里头乱糟糟的,也没有注意到如素夫人的不对劲,长叹了口气,烦躁道:“管他呢,到时候再说吧,现在想这些做什么。” 如素夫人也叹了口气,目光里染着一层不易察觉的哀伤,徐徐的道:“你也是我眼见着长大的,我没有孩子,早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我眼看着就要……见了你如此出众,总觉得既宽心又担心,不免要多说上几句,阿宁别嫌我烦就是了。” “这是哪儿的话,”阮琨宁急忙道:“师父这些年如何待我,我看的一清二楚,哪里会不明白呢,师父说这话,却是折煞我了。” 如素夫人微微一笑,端的是风华无双的气度。 她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之中,缓缓地道:“我的前半生,骄纵任性,唯一做对的事大概就是找到了对的人,我的后半生,真正的颠沛流离,半生孤苦,可如今,我回想我这一生,总觉得还是欢喜占多的。” 阮琨宁有些搞不明白她的意思,只静静地听着,没有做声。 如素夫人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人活着,无非都是不容易,所以啊,阿宁,你要找一个能叫你既能叫你欢喜一生,又能护你风雨之中的人。” 阮琨宁莫名的在她的话里感觉到了浓浓的别离伤感,沉声道:“我晓得的,师父且放心吧。” 如素夫人轻轻替她将滑落的发丝挽回耳后,缓缓地道:“我们阿宁这样好,值得世间最好的男子。” 阮琨宁不知为什么,心里也异常感伤,莫名的红了眼眶:“好好的,说些这个做什么呢。” 如素夫人压低了声音:“那个六殿下,待你可好吗?你,可喜欢他吗?” 阮琨宁吃了一惊,没想到她居然知道韦明玄对她的意思。 但是转念一想,韦明玄又没有遮遮掩掩的,天长日久相处下来,谢宜昉那般精明剔透的人,必然是能够看出一点端倪的,按照他同如素夫人的关系,同她说一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所以如素夫人会知道其实也不奇怪了。 可如素夫人的话,却是叫她难以回答了。 阮琨宁微微皱起眉头,在心里偷偷想想,自己到底是喜不喜欢他呢? 答案是,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从来都不是那种能够为了所谓的爱情去奋不顾身的人,那种燃烧掉自己去爱的行为只怕是到死都做不来的。 她就是这么自私市侩的一个人,哪怕披着一层倾城脱俗的皮囊,底子也只是一个俗人罢了。 她,如果真的要嫁入皇家的话,大概,她还是会选择韦明玄的吧,毕竟他才是最终胜利的那个人,而且对自己情根深种,不是吗? 有现成的果实,哪里有不去摘的道理呢。 这也不能怪她,毕竟,人都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选项,这不是趋利避害的天性使然吗? 可是想着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她竟无法堂而皇之说出这番话。 归根结底,她也是人,也有心,也会珍重别人的好意与深沉情意,也会小心不去辜负别人的真心。 那个人,会在自己闯祸之后主动给自己担起来。 明明自己宫里一堆事忙得不可开交,可只要自己去谢宜昉那里,他却一定会早早的等在那里。 出席各种宴会的时候,总会装作无意间遇见自己的样子,可惜演技太差,总会被自己看出来。 七宝斋时新的点心,兰翠斋新出的胭脂,灵昭楼刚打的首饰,一定会想着给自己带一份。 明明是最严谨端肃的一个人,可是为了跟自己找几句话说,总会逼着自己去看 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明明不感兴趣还是装作兴致勃勃的样子。 明明是皇家子弟,身边兄弟都已经儿女成双,莺莺燕燕满府,可是知道她不喜欢,所以还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她低着头,心里有星星点点的甜蜜,脑海里却在苦恼的想,这么一个人,把一颗真心都给她,实在叫人不知道应该如何拒绝啊。 怎么办呢? 第63章 命运无常 如素夫人静静地看了她半晌,见她自顾自的想着什么,竟顾不上回答自己,目光中染上了笑意,终于道:“傻阿宁,当你没办法马上咬准自己不喜欢他的时候,”她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怀念与岁月的风尘:“其实,你就已经动心了呀。” 阮琨宁声音里带着一丝迷茫,道:“是吗?” 如素夫人缓缓地斟了一杯茶给她,缓缓地道:“我倒是听苏梨提了一耳朵,这位六殿下身边,据说是极干净的,姬妾通房什么的都没有,他又比你大那么多,还能如此才真是弥足可贵呢,也难为他有心了,只他身份不同寻常,未来还不晓得会如何……” 阮琨宁不假思索的道:“可我知道啊。” 如素夫人不明所以,疑问道:“阿宁知道什么?” 阮琨宁自觉失言,连忙打个哈哈敷衍过去:“知道他心意啊。” 如素夫人看了看她,眉宇中带着几分疑虑之色,终于还是道:“既然阿宁也有几分意思,便自己好好想想,到底要如何吧,此事上,别人是做不得主的。” 阮琨宁低下头,道:“师父不是不希望我嫁入皇家吗?” 如素夫人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徐徐的道:“万事总大不过你喜欢,正当其时的年纪,总不要平白的……辜负了青春年少。” 她突地笑出来,朝着她摆摆手:“我不过是提一句,真正要拿主意的总是你自己,人生路还很长,你且好好想想吧。” 阮琨宁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师父这是要去哪儿?” 如素夫人微微一笑,似乎还是初见时的样子,道:“阿宁与我同去回音谷,看看阿宁的舞技如何了。” 阮琨宁也随之笑笑,想着自己当初刚刚接触此道的时候,不由得自得道:“总不会叫师父失望的。” 如素夫人斜睨了她一眼:“但愿你不是在说大话吧。” 飘飘若仙,一舞倾城。 无论是阮琨宁,还是如素夫人,终于可以问心无愧的将这两个词用在这上头了。 如素夫人满意的赞扬道:“阿宁当年说,自己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今日一看,总算是不曾辜负了自己的豪言壮语。” 阮琨宁飘飘然的道:“那是,我出口的话,鲜少有做不到的。” 安静了许久的系统菌突然发声了。 【恭喜宿主菌,舞林高 手任务完成,奖励积分一万,系统抽奖一次,是否现在抽取?】 这任务的战线实在是拉的太长了,以至于阮琨宁都要忘记它的存在了,如今突然有了积分,倒是很有些意外之喜了。 感觉现在不合适,阮琨宁便淡淡的拒绝了:“不了,稍后回府再说吧。” 【好哒。】 【现宿主菌综合数据如下,我wili宿主棒棒哒。】 【宿主:阮琨宁 异能:雷系(三级)木系(六级) 战斗力:96 宅斗技能点:60 积分:84000 桃花指数:84 自身携带标签:无】 阮琨宁想着素日里的狂蜂浪蝶,终于忍不住试探着问道:“这个桃花指数……只适用于我一个人吗?” 【宝宝不明白宿主菌的意思呢。】 阮琨宁换了个说法,道:“你能不能检测到其他人的桃花指数?” 【当然可以啊,宿主菌稍等,让宝宝看看……】 【哦,除去宿主菌外,这个土著世界桃花指数最高的是16,还有问题吗?】 阮琨宁:“……!!!” 走在人类前列的感觉实在是有些微妙呢。 本宝宝这么棒别说我妈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如素夫人见她怔了片刻,问道:“怎么了?” 阮琨宁嫣然一笑,似乎汇聚了天下的灵气:“没什么,随便想了点事情。” 如素夫人瞧了瞧天色,依依不舍的道:“已经是不早了,你去谢宜昉那里瞧瞧他吧,跟他说说话,这几年来,他虽嘴上不说,我却知道他过得极苦。” 阮琨宁是个粗神经,对此毫无察觉,闻言吃了一惊:“这话是怎么说的呢?” 如素夫人似乎也不是很清楚,只大概的含糊道:“似乎是为了他那个心上人吧,前几年不知发什么疯,将那女子留下来的画像烧的一干二净,烧完便后悔了,很是大病了一场,你那时往清河玩去了,自然是不知道的。” 阮琨宁点点头应了一声,道:“那我走啦。” 如素夫人笑着颌首,柔声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去吧。” 听月小筑与谢宜昉处离得并不远,阮琨宁步伐快,不一会儿便到了。 阮琨宁在谢宜昉屋外头迎头遇见了阑仪,他手里正捧着几块碎瓷,满脸的惶然之色,阮琨宁眼尖,认出那是谢宜昉素日里最喜欢的那套景德竹鹤彩瓷,竟是被摔得碎了,心里头不免有了几分疑虑,如此一来,面上难免的也是带了一些。 阑仪见到她也是吃了一惊,回头看了一眼屋里,见里头悄无声息,便悄悄地将她往外拉了拉。 “阮姑娘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阮琨宁一怔,看了看他手里头的碎瓷,又思及他神色,心里隐约的明白了什么,问道:“去见了如素夫人,说了一会子话,她叫我来看看师父,怎么,师父如今……可是不方便吗?” 阑仪面上加了几分小心,声音压得低低的:“姑娘来的可不是时候,先生喝醉了,正是生气的时候呢,屋里头的东西都摔了,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阮琨宁认识谢宜昉多年,素来都是清风朗月的闲雅姿态,还不曾见他真正的发过脾气,听阑仪这般说,越发的起了好奇心:“怎么了这是,发什么脾气呢?” 阑仪摇摇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昨日先生说今日会有旧友来访,叫我不必在此候着,我便出去了一趟,可方才我回来时,他便已经是如此了。” 旧友吗? 阮琨宁想了想,倒是不知道今日来得是谁。 谢宜舫是名士大儒,同他交往的好友多是出身世家的名士,风光霁月之辈,阮琨宁实在是想不出他是见了哪个朋友,才会变成这样。 知他此刻心情烦闷,阮琨宁也不想在此时触谢宜昉的霉头,便不打算久留了,道:“既如此,我还是明日再来吧。” 阑仪笑了笑,做出送她的仪态道:“如此便是最好了。” 阮琨宁正打算离去,却被叫住了,似乎是她与阑仪的说话声传了进去,叫里头听见了,谢宜昉的声音便隐隐的从屋内传了出来。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与不确定,似乎那里头带着潜藏极深的意味,声音轻缓地问道:“阿宁,是你吗?” 阮琨宁心中一惊,想着避无可避,便道:“是我,从清河得返,特来拜过师父,可方便进去吗?” 过了半晌,谢宜昉的声音才轻轻地传出来:“没什么不方便的,你且进来吧。” 阮琨宁轻轻推开门,方一入内,便嗅到一缕极淡的檀香气,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酒香气,浓郁的似乎要凝成实质一般,她轻轻用手煽动了两下, 这室内气息对她这种喝酒废的人来说,挑战性委实是太大了。 谢宜昉并不在外间,她向内两步,缓缓地挑开了内室的帘子,这才看见面容憔悴坐在椅子上的谢宜昉。 屋子里能摔的东西都尽数被摔了,他的脚边扔着好几个酒坛子,眼眶通红,衣襟也被酒打湿了,松松散散的着在身上,屋子里瞧起来凌乱不堪的很。 她还不曾见过他如此潦倒的样子。 阮琨宁在心里吐槽,原来谢宜昉酒品比她还要差吗? 喝了这么多,满室都是散不开的酒气,谢宜昉居然还是很清醒,见了她神色,“砰”的一声将手里头的酒坛扔到了地上,那酒坛并不是空的,瓷质的坛身一下子碎开,酒水四溅,阮琨宁生怕被打湿了衣裙,连忙往边上躲了一下。 想了想室内的氛围,阮琨宁率先开口,问道:“师父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谢宜昉似乎很疲惫,抬手揉了揉额头,面容难得的带着几分木然,他的声音低沉,像是大提琴的优雅低鸣:“阿宁,你可有过无可奈何的时候吗?” 阮琨宁一怔,虽不知他为何有此问,却还是仔细想了想,她这一生,真正的无奈,还真是不曾有过,便轻轻摇摇头。 谢宜昉一手撑额,一副苦不堪言的神情,阮琨宁见他眼眶湿了,心里触动非常,只听他似哀叹一般木木的道:“我年少时曾经有过,真真是锥心刺骨,可是,却也远没有像今日这般难过。我已过半生,从未如此……痛恨命运无常。” 他如此说,似乎是牵扯到了许许多多的往事,岁月身后掩盖住的风云,阮琨宁全然不明,也不好贸然插口,便站在一边默默地听着,嘴上却不吭声。 谢宜昉似乎也不想深谈,如玉的手伏在额头上,似乎是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又过了会儿,才淡淡的道:“清河的祭祀结束了吗?” 他神情如此凝重,气息又如此迫人,使得阮琨宁难得的有了一丝拘束之感,眼观鼻鼻观心,正经的不行:“唔,前些日子便结束了。” 谢宜昉点点头,似乎没有要深问的意思,继续道:“那你喜欢韦明玄吗?” 阮琨宁:“……!” 这个话题是不是稍稍有点跳跃,未免转的太生硬了吧! “我问你话呢。”谢宜昉神色冷凝,轻声道。 “呵呵,这个啊,”阮琨宁不知怎的,竟有些心慌,干笑了两声,终于犹 豫这道:“现在……还不怎么喜欢……” 谢宜昉目光落在远处,不知在想什么,有过了许久,才自语道:“是吗。” 阮琨宁低着头,继续不说话。 “罢了罢了,”谢宜昉摆摆手,似乎疲惫不堪的样子,道:“不早了,你且……回去吧。” 阮琨宁见他今日神情颇为奇怪,眼珠子转了转,也不敢多留,向他一施礼,缓缓退出去了。 第64章 玲珑心肝 是夜。 阮琨宁懒懒的躺在床上,面上无波无澜,脑子里却是一片混沌,连她自己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了。 如素夫人同她说了许多,她也是触动非常,那扇门,若是没有打开也就罢了,若是开了,便是无论如何也躲不了了。 韦明玄那边,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如素夫人杂七杂八的说了许多,她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些不安。 谢宜昉那边的态度玄妙的很,似乎是牵扯到许多年前的旧事,她却全然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许是今日经的事情太多,想的事情也太杂,阮琨宁总觉得心里头惶惶然,很是不安,甚至于隐隐的有几分担忧。 【宿主菌尚有一次抽奖机会,现在要使用吗?】 阮琨宁感觉自己有些心浮气躁,她缓缓地出了一口气,使自己尽量的心平气和:“抽吧。” 【叮咚!恭喜宿主抽取万人迷属性标签‘一笑倾城’,距离征服世界又迈出了一个台阶呢,这是宿主菌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社会的一大步(w`)】 阮琨宁有点不太好的感觉:“……什么意思?” 【唔,就是当你一笑的时候,会对对方造成清空血条的效果,谁也无法避免,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利器呢。” 阮琨宁:“…………表这样,你说的我有点怕。”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宿主菌日后用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阮琨宁:“……是吗。” 【呵呵。】 阮琨宁:总感觉我一笑,便会发生什么很了不得的事情呢…… 第二日,许是身心俱疲的缘故,阮琨宁难得的睡了个懒觉,直到日光透过窗棂与帷帐,隐隐的投到了床上,她才懒洋洋的睁开了眼睛。 “顺英,”她轻轻地敲了敲窗边,声音带着早起的慵懒,像是春睡方醒的海棠:“什么味道呀这是,如此沁人心脾?” 顺英顺华一直候在外室,听她起身了,这才捧着她衣服躬身入内,替她将纱质的帘子打开,道:“是金桂花的香气呀,姑娘素来都是喜欢花木的,这回怎的竟糊涂了,全然觉察不出呢。” 阮琨宁微微一惊,挑起眉问道:“不过是六月时分,离八月还远着呢,哪里来的金桂花呢?” 顺英扶着阮琨宁起身,为她着衣 。 顺华端了净面的水盆过来,抿着唇一笑,声音带着几分艳羡:“是李家姑娘差人送来的,李家在金陵外有一处温泉庄子,边上种着金桂,那儿气候适宜,所以年年都是开的格外早呢。” 阮琨宁站起身张开双臂,方便顺英系腰封,惊奇的问道:“李家姑娘?哪家的姑娘?” 李这个姓氏,实在是太多了,后世的百家姓也是排的“赵钱孙李”呢,金陵姓李的就更是多了,也怪不得阮琨宁有此一问。 顺华道:“还能是哪家,陇西李氏的李家呀。” “陇西李氏?!”阮琨宁惊道:“咱们府上怎么会同她扯上关系呢?” 为了避讳储位之争,永宁侯与崔氏素来都是谨小慎微,对丞相苏家,陇西李氏,陈郡谢氏这几个皇子外家都是避之不及,素日里也没什么往来,怎么会大喇喇的迎着这姑娘来自己家呢? 这心也太大了吧。 能在侯府嫡出姑娘身边做大丫鬟的,都不会是愚不可及之辈,至少顺英顺华绝对不是,只听此一句,便明白了自家姑娘的意思。 顺英笑了笑,道:“姑娘误会了,李姑娘并不是夫人请来的,所以算不上永宁侯府的客人,而是世子夫人的客人。” “大嫂吗?”阮琨宁心中疑虑更深,问道:“似乎并不曾见过,大嫂与李家姑娘有什么交情呀。” 永宁侯府与定国公府交好,阮琨宁也算是对于徐云姗知根知底了,再加上阮琨烟的影响,对于徐云姗那些从小到大的闺中密友都认了个差不多,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什么陇西李氏的姑娘。 定国公府同永宁侯府差不多,素来奉行中庸之道,对于诸皇子的争端也是不想搀和进去的样子,定国公夫人执掌内帷之事,也是心思谨慎之辈,定然不会如此失察,在徐云姗的交友圈子里,是安排进一位陇西李家的姑娘。 对此,阮琨宁深信不疑。 顺英面露犹豫之色,还是向着阮琨宁道:“奴婢不是替这位李家姑娘说好话,可依照奴婢冷眼瞧着,真真是个极好的人呢。” 阮琨宁端坐在梳妆台前,对着菱花镜,缓缓地将一支和田玉的木兰花钗斜斜的插入发髻,这才问道:“这是从哪儿说的?” 顺英道:“还是世子夫人怀着陵少爷的时候,往阜平候府里的婚宴去,不小心动了胎气,李家姑娘身边的嬷嬷是懂得医术的,这才救了过来,后来府里又请了大夫看,说是凶 险的很呢。” 阮琨宁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这才道:“原是如此认识的吗?却是于我们有恩了呢。” 顺英在首饰盒里找了找,取出一个颜色通透的镯子轻轻地套在了阮琨宁腕上,笑道:“若只是如此,那倒是算不上什么,可奴婢瞧着,这位姑娘真真是个玲珑心肝呢,陇西李氏……您也是知道的,许是为了避嫌,当时李姑娘连面都没露,大概便是怕咱们以为她趁此邀恩,还是前些日子里,世子夫人身边的回巧遇见了那嬷嬷陪在李家姑娘身边,才晓得当初救下世子夫人的便是李家姑娘呢,世子夫人这才赶忙请了过来赴宴。” 阮琨宁对着镜子看了看,见镜中人影皎皎,她微微一笑,道:“这位李姑娘……倒是难得的有心。” 顺华插了一句,道:“很是呢,世子夫人禀告夫人的时候,夫人也是如此说的,咱们不知道也便是算了,知道了却还是视若无睹,那才是失礼至极呢,明哲保身也万万没有这么做的,岂不是叫人冷了心,这才请了李姑娘过来。” 阮琨宁想了想,也觉得是难得了,她站起身来,淡淡的道:“有机会,倒是很想见一见这位李家姑娘呢,如此金玉其质的姑娘,实在是很少有了。” 顺英道:“机会还多着呢,过些日子,不就是王姑娘的婚事吗?这位想必也是会列席的,总会见上一面的。” 阮琨宁心中一惊:“王家姑娘?哪位姑娘,可是扶婈姐姐吗,嫁去哪家呢?” 王扶婈今年整二十岁了,虽此时女子出嫁晚,却也是称得上大龄了,王夫人也曾多次催促过,可她自己不情愿,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却不想此时却突然有了婚讯。 顺英道:“正是呢,奴婢听了一耳朵,似乎是琅琊王氏的嫡幼子,并没有出仕,是清谈的名士,人也是极出色的,琅琊王氏的本家并不在金陵,两家便商议着,索性就在晋阳王氏的府里办宴也就是了,那头倒是大气,竟应允了呢。” 在女方家中办宴这种事都能同意,可见这位嫡幼子倒是极为难得的。 阮琨宁低头打量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道:“这个时候,女子往往都是最不易的,全看她遇见个什么人了,扶婈姐姐如此好的人,但愿不要被辜负了。” 顺英见她神情低落,连忙道:“我们姑娘如此好,自然会遇见最好的男子了。” 顺华也道:“那是,不是最好的男子,如何能够与我们姑娘相配呢。” 阮琨宁知晓她们的心意,微微一笑,转眸看向她们:“借你们吉言吧。”说完,便往外室去了。 自己往清河去之前,祖母便是染了风寒,病了几日了,而自己自从回来后,还没有好好地拜见祖母,听闻病情已是大好了,阮琨宁也很喜欢这位慈祥的祖母,很应该去看看。 她自顾自的往外头去了,却只留下顺英顺华二人呆呆的留在屋内。 明明只是浅浅一笑,可却是如此叫人怦然心动。 二人木然的对视了许久,突然不约而同的红了脸。 “你脸红什么?!” “胡说!明明是你的脸更红!” “讨厌,姑娘怎么笑的那么好看!” “都要怪姑娘……” “是啊,真是……讨厌极了!” “……” “……” 阮琨宁呆呆的站在院外的小路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向着面前的阑仪惊问道:“你方才说什么,谁没了?!” 阑仪的眼眶也是红着,面容也有些青白,似乎刚刚才哭过,他见了阮琨宁如此,似乎也是不忍,终于还是哽咽着道:“如素夫人,昨夜去了。” 阮琨宁脑子里木木的,几乎做不出什么反应,不可置信的呆立在原地。 一阵风轻轻地吹过,终于把她从呆滞与难言的惊惧哀伤之中唤醒了,阮琨宁几乎要跳起来一般:“你在胡说什么呢,我昨日……昨日还曾经见过她呢!” 阑仪同如素夫人也是相熟的,面色还带着几分凄惶,木木的带着几分不确定道:“姑娘还是去问一问先生吧,他知道的大概会多些……” 话音刚落,阮琨宁便急匆匆的转身出门去了,阑仪望着她的背影,心里也是难过,缓缓地叹了口气,向着一边的侯府护卫一施礼,也随之拜别了。 谢宜昉独自站在竹林外,背影清癯,莫名叫人觉得心哀。 阮琨宁慢慢的走过去,心里头隐隐的觉得不好,声音里也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师父,阑仪说的,是真的吗?” 谢宜昉的手撑在竹节上,听了她的话也没有回身,只淡淡的道:“是真的。” 阮琨宁一手捂口,忍不住泪流满面,过了许久,才哽咽着问道:“师父,且叫我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谢宜昉转过身来,眼底是极深的哀凉:“不必了,她早有遗言留下 ,她同你,该说的,早便已经说完了,委实不必再见,徒惹伤心了。” 阮琨宁再也抑制不住心里头的酸楚,连仪容都顾不上,蹲下身子泣不成声。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与如素夫人多年的感情,又哪里是三言两语便能够抹掉的呢。 阮琨宁来的时候,心里头慌慌的,她很想同如素夫人再说几句话,可是到头来,竟真的连应该说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愣在一边流眼泪。 谢宜昉见她如此,也随之蹲下身子,递了块帕子给她,口气淡淡的:“人死不能复生,你如此,也是徒惹逝者伤心罢了,擦擦眼泪吧。” 阮琨宁一手撑额,眼眶含泪,声音也是哀痛不已:“话都是如此说的,可是,又有几个人真的能做到呢。” 谢宜昉没有继续这个话头,道:“她的丈夫埋骨东南,我应允了她将二人合葬,不日便扶棺南下,怕是要离京一些日子了。” 阮琨宁胡乱的点点头。 谢宜昉轻轻拍了拍她肩头,眸中流露出担忧之意:“你,还是且宽心些吧。” 第65章 成渊其人 阮琨宁回府后,连着怔了好几日,才算是缓了过来。 崔氏知她只是伤心过度,一时之间无法接受罢了,也没有去请大夫,只叫顺英顺华好好地陪着她,开解劝慰一番也就是了,别无他法。 如素夫人临去前将仆从都遣散了,把听月小筑留给了阮琨宁。 阮琨宁每每见着那盛放地契与钥匙的盒子,心里就是一阵抑制不住的难过。 她很早就发现了如素夫人的求死之意,却不想这一日竟会来的如此之快。 那还是在她几年前跟着如素夫人学舞学琴时候察觉到的。 如素夫人所学甚杂,精通百家指导。闲暇之时也会教她调香之道与着妆之法,坐在梳妆台前,她一眼就瞧上了粉白色芙蓉瓷瓶里的香露,取用的时候却被如素夫人柔声婉拒了。 当时她只以为大概是不适合自己这个年纪用或者是太珍贵,并没有多想。 直到有一日,好奇驱使之下她偷偷地打开了瓷瓶的塞子,在木系异能以及谢宜昉的《毒经》教学下,很轻易的辨识出了这是什么——鸳鸯醉。 名字很缠绵悱恻,却也掩盖不了它是一味奇毒的事实。 鸳鸯醉本身是一种极品的香露,同时也是一种很奇妙的□□。 连续十年将其傅于脸上,毒会随之一日一日加重,人却也会随之愈发美艳动人,用满十年之后停用,整个人还是会继续美下去,人会在直到再三年后最美的时候死去。 如同一朵花开到了极盛,就直接死去,也将那一生都定格在了那一瞬。 阮琨宁捂住脸在心里想,她当日既然拒绝自己用,想必是知道有毒的,可她自己为什么要用呢? 如素夫人在院子里的梨花树下埋了自酿的酒,阮琨宁在院墙便找了许久没用过的花锄,花了很久才挖出来。 已经是夏日了,木槿花的花瓣厚厚的落了一层,可主人家不在,竟也没人清扫了。 绵绵的秋雨缓缓地落下,素日里总是开着的小窗合上了,院落里的花草也枯萎了,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哀伤。 阮琨宁一个人坐在如素夫人生前居住的院子里,总觉得如素夫人还坐在屋子里看着她,目光里倾注了盈盈秋水,饱含着无限柔情。 她突然想起了如素夫人醉后说过的一句话,“他那样年轻就去了,我若是太老,只怕他便不认得我 了”,阮琨宁很想哭,可是心里头闷闷的,堵得很,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最后的最后,她还是到了最初学舞的那个地方。 回音谷的山石嶙峋不平,似乎还是昔年景象。 谷前的岩石平滑舒展,似乎时人仍在。山崖上的泉水叮叮咚咚落下,似乎还是旧时光景。 阮琨宁只觉眼睛涨的难受,时移世易,到底是不一样了。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她站在山谷前的那块巨石上,独自跳了初见如素夫人时,她跳的那一支舞。 曾经如素夫人教她的时候神色怔然,喃喃自语:“这一支舞本来是要两个人一起跳的,可现在我只有一个人了。” 曾经阮琨宁也是一个人磕磕绊绊的跳完,现在她可以跳出令天下人惊艳的舞姿,自舞而步不扬尘,可最初教自己跳舞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她在心里想,再跳也没有意思了。 成渊站在那里看了那个女孩子很久。 他见过许许多多美丽的人,男的、女的、年少气盛的、风韵犹存的。 艳如桃李的,冷若冰霜的,清新脱俗的,形形□□。 可是哪一个都远不如面前的这一个国色无双。 她似乎是喝醉了酒,如玉的面庞上覆盖着一层迷人的粉,像三月的樱花一般娇艳,但是却要人仔细珍爱呵护着,似乎稍不小心就会败落。 美人既醉,朱颜酡些。 她似乎很伤心,秀挺的眉头始终蹙着,神色也是郁郁的,无端的叫人心里也一抽一抽的心疼,想伸手将她的眉峰抚平,叫她把心里头的伤心事说出来,好叫自己替她消愁。 他轻轻笑了起来,眼角有淡淡的纹路,也平复了身上的凛然之气,显得柔和起来。 年轻的时候不曾遇见这让叫自己怦然心动的姑娘,如今光阴不再了,反而遇见了吗? 那姑娘跳完了一支舞,便一个人坐在石头上,孤零零的,看起来惹人怜爱的很。 他突然心里痒痒的,很想过去抱抱她,摸摸她的脸庞,好好安慰一下她,叫她别那么难过。 成渊微微笑了笑,向着一侧的仆从道:“你们呆在这儿,我下去一趟。” 仆从跟从在主子身后,自然看出了主子对美人儿的心动,也不想去当电灯泡惹人烦,可到底职业素养还是有的,因此脸上还 是很犹豫的道:“……万一出事呢可怎么办,奴才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成渊摆摆手,随意道:“你们还不放心我的身手吗?再说,世间事哪有这么巧,你们且在此呆着吧。”说完,也不理会别人的反应,便一个人悠悠的往那个女孩子的方向去了。 阮琨宁跳完后就一个人坐在岩石上,觉得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心里头也是空空的,她顺势懒懒的躺了下来,想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心情,却冷不丁被人打断了。 “你叫什么名字?” 阮琨宁闲闲的睁开眼,似乎有无声的艳光自明媚的眼睛里散出,成渊的目光不由的随之闪了一下。 她随意的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个相貌英俊的男子,这才缓缓地开口:“我以为,在问别人的时候还是先介绍一下自己比较好。”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直通通的同自己说话了,成渊也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很亲切,也很新鲜,他柔声回答了阮琨宁有些失礼的问题:“我叫成渊。” 阮琨宁直起腰来,湖水一般淡淡的道:“是吗,我姓曹。” 成渊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那种岁月沉淀的厚重感与无声的威仪都是年轻男子所不具备的,听了阮琨宁暗含挑衅的话也没有生气,还是很和气的道:“这可不公平,我告诉了你我的名字,你却只告诉了我你的姓氏。” 阮琨宁眼珠子斜了斜面前的这个男人,正面迎上了他明透的目光,她的眼神邪气的甚至戴上了一点恶意:“倪玛,我叫倪玛。” 倪玛吗? 成渊默默在心里念了两遍,却想不出这个有点奇怪的名字是出自哪部典籍,带了一点好奇的笑意试探道:“你的名字……很有新意。”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真难为他想出了有新意这样的话词来搭话,不过话说回来,草泥马这样的名字也只有wuli宿主能想出来哈哈哈哈……】 阮琨宁没有理会系统,她似乎是喝醉了,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对眼前这个成渊的好奇也视若无睹:“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母亲说起个贱名好养活。” 听了她的话,成渊大概是自行脑补了什么,脸上含蓄的带了一点怜爱,试探着温声道;“那我就叫你曹倪玛姑娘了?” 阮琨宁:“……” 【噗哈哈哈哈自食其果了哈哈哈哈……】 阮琨宁:“……闭嘴!” 成渊凝神想了想,道 :“这个名字怪怪的,我给你重新起个名字如何?” 如何?自然是不如何。 阮琨宁冷冷的扫了这个成渊一眼,在心里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这个人是不是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说给别人改名字就改名字他以为自己是谁?! 她站起身来,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顺便整理了有些乱的衣衫,这才淡淡的道:“我还有事,就此别过了。” 成渊显然还没有get到对方走人的原因,刚刚同美人说了几句话还没来得及深入了解一下,怎么会让人就这么走了?他连忙伸手轻轻扯住了阮琨宁的衣袖:“什么事情硬是要急在这一时半刻呢,咱们再说一会儿吧。” 阮琨宁低头,将目光落在了成渊扯着自己衣袖的手上,无声的挑了挑眉。 虽然对方没有说话,但是成渊直觉的感应到了危险,事实也证明,他的感觉是正确的。 成渊:“我……” 阮琨宁利落的抬臂就是一个手刀,毫不留情的劈在成渊脖子后头,对方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我大宿主菌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威武雄壮!】 阮琨宁:“……闭嘴!” 躲的远远地,围观主子泡妞的一众属下Σ(っ°Д°;)っ:“……” 【就这么走了吗?】 “不然呢?挖坑埋了还是杀了过年吃肉?” 【他看起来身份不一般啊……】 “那又怎么样,以后要是敢找上我,我就搞死他!” 【嘤嘤嘤宿主菌你这样好可怕……】 阮琨宁:“走了。” 成渊醒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是落枕了,脖子里头住了一窝蚂蚁一样的痛痒,他不由得伸手揉了揉,自己的仆从们颤颤巍巍的围了一圈,抖得像在筛糠。 他坐在地上,轻轻抬手按了按遭受重击的脖子,这才有了心情开口:“人呢?” 仆从勉强挤出的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好像是……走了?” 成渊看了他一眼,眉毛轻轻地挑了挑,眼神锐利如刀:“你是在问我吗?我好像也不知道呢。” 仆从扑腾一声跪下,颤声道:“奴才们离得远,您倒下后那位就走了……” 仆从在心里想了想刚刚那个姑娘可能的下场,怜悯的想了想,暗暗地咽了口唾沫,低眉顺眼 的不敢开口了。 成渊却问道:“金陵姓曹的人家,都有哪几家?” 仆从愣了一下,在心里头琢磨了一下才道:“光禄寺少卿曹平之,翰林院修撰曹万里。” 成渊似乎有点疑惑,喃喃自语道:“一个正五品,一个从六品吗?”顿了顿又问道:“再没有高位的了吗?” 仆从擦了把汗,凝神想了想,终于确定道:“没有了。” 出自这两家吗?成渊凝眉想了想,还是觉得难以置信,虽然最后是她抬手把自己打晕了,但通身的气度看起来,可不像是小家小户里头能够养出来的,难不成真的是鸡窝里头飞出了金凤凰吗? 在仆从搀扶下起身,成渊命令道:“去查查这两家的女眷,有没有差不多的。对了,姓曹的商户人家也找找,有了消息再通报。” 仆从听了,连忙躬身称是,向后一摆手,便自有人去探查了。 第66章 玫瑰唇脂 如素夫人的去世,对于阮琨宁的影响很大。 她无论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整个人也是昏昏沉沉无精打采的,茶饭不思之下,面容清瘦了些,身形也很是瘦削了几分,轻盈如风,瞧着似乎像是随时要羽化登仙一般,就这么度过了她十四岁那年的整个六月。 永宁侯府一众人知晓她为此心里苦闷不堪,却也是没什么好的法子。 崔氏特意请了外头的杂耍班子过府,她也是提不起什么兴趣。 崔氏没法子,也只能够嘴上宽慰她,别的却都是做不了的——别人说的再多也是没用,真正要看开还是要看她自己才是。 阮琨宁缓缓地抬手,轻轻推开闺房的窗。 外头阳光正好,绿树如茵,七月的日头正是最烈的时候,照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她长长的呼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往崔氏那里去了。 崔氏正在对府里头上个月的账目,见她到了也是微微吃了一惊,再看她精气神大好,面上便添了几分柔意,伸手给她斟了茶,笑道:“总算是不愿意在屋子里闷着了?瞧起来倒是好多了。” 阮琨宁心里头还是闷闷的,却还是不想叫崔氏太过忧心,勉强道:“不管怎么说,日子总得过下去,哪里能整日里的愁眉苦脸呢。” 崔氏为着阮琨宁,很是担忧了几日,听她如此说,一颗心如今总算是放下了一半,目光温和的落在阮琨宁面上,赞赏道:“阿宁这般想才是真的呢,无论如何,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才是对逝者最好的怀念呢,你整日里苦着脸,反倒是叫夫人于心不安。” 阮琨宁轻笑了一下,道:“阿娘说的是,我也知道是这个理,可心里头到底是迈不过这个坎,硬是过了这些日子才好些。” 崔氏见了她倏尔一现的笑容,目光也是忍不住闪了一下,示意左右退下,这才握着阮琨宁的手低声道:“我们阿宁如此容色,却不知将来会便宜哪家了。”她的语气里有几分怀念之意:“阿宁刚出生的时候,还不及我手臂长,那般娇小,如今却已是亭亭玉立百家求的姑娘了。” 崔氏这话真不是夸张的,这几年起,往永宁侯府打听消息的媒人,同崔氏通过口风的贵妇,同永宁侯拉拉关系的同僚,从来都是只能用络绎不绝来形容的。 阮琨宁此次也是来同崔氏说此事的,她心里头想着韦明玄,总得同崔氏通个声儿才是。 崔氏主持永宁 侯府多年,看问题的眼光比她要准得多,求个参考也是好的,她有意想同韦明玄试试看,总得叫崔氏知道,免得反倒是叫外头人传过来才叫崔氏知道,那才叫尴尬呢。 崔氏对她的意思浑然不觉,话里头带着几分试探,继续道:“阿娘并不是要替你全然做主,只是将人选都说与你听,你且看看可有喜欢的。” 阮琨宁:这么鼓动我去谈恋爱真的好吗? 崔氏见她没有流露出反对的意思,便笑道:“阿娘选了比较好的几个,分别是你舅舅家的博弦表哥,你姨母家的青柯表哥,兰陵长公主府的三公子,礼部尚书家的嫡次子,还有温氏的嫡次子……前几个都是你熟识的,后几个人选我也是仔细打听过的,人品端方,家里头的长辈也都是和善易处的,你可有喜欢的?” 阮琨宁伸手从果盘里头取出一个核桃,用一旁的夹子捏了一下,放在手里慢慢剥,低声道:“阿娘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崔氏故作糊涂,笑道:“阿宁说的是谁,阿娘不知道呢。” 阮琨宁将那核桃仁儿缓缓地自果壳里头抽出,淡淡的道:“六殿下韦明玄呀。” 崔氏面上的笑意浅了下来,唇角抿的很紧,静默了片刻才道:“阿宁,我与你父亲都不喜欢他,能不能不要选他?” 阮琨宁捏紧了手指,垂下眼睑,沉默着不言语。 崔氏定定的看着她,轻声道:“一定要是他吗?” 阮琨宁眼珠子左右转了转,为难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的道:“倒不是一定就是他,但我总觉得,若是连试一下都没有便错过了……委实是太可惜了,”她仰起头,直视崔氏的眼睛,认真的道:“阿娘,就叫我试一试吧。” 崔氏看着女儿目光中的哀求,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她早就知道六皇子对自己女儿的意思,却委实不想同他扯上关系。 这些年每每逢节时分,六皇子都会殷殷的给阿宁送些东西过来,瞧着倒不是价值连城,但心意却是实实在在用尽了的,有了什么精巧的玩意儿也会往府里头送一份,也是怕瓜田李下的惹人怀疑,便每每金陵名贵之家都送上一份,唯独自己家的那份格外用心,又将给阿宁的东西单独放起,瞧起来也是有心了。 便是永宁侯也曾言及,六皇子待他极为尊敬客气,倒不是为了拉拢他的意思,竟全然是真心实意的味道。 可那又如何呢? 夺嫡之战正是要命的时候, 永宁侯府哪里敢在这个时候去站队呢。 若是六皇子最终坐上了那把椅子,位登九五,那么阿宁就不得不去面对后宫三千,无数个女人里头去拼那一丝希望,以她刚烈的性子,如何受得了? 若是六皇子失败了,无论登位的是哪一个皇子,那他与阿宁的下场都见不得多好。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崔氏所希望的。 一条路有多艰辛,并不是只有走了一遍才会知道的,有些结局如果早早就能看透,又何必非要趟一遭浑水沾一身泥巴? 那份荣耀固然是高高在上的很,很多人翘首以待,但在她心里头,却是天下第一苦差事。 何必生生的叫阿宁葬送在里头呢。 百年世家精英教育产生的思维,叫崔氏总能够在第一时间顾略全盘做出最有利的选择。 冷静却睿智,准确而残忍。 可是……这真的是阿宁想要的吗? 崔氏心中也是一阵迟疑,道:“阿宁知道自己可能会遇见的吗?” 阮琨宁心中有愧,不敢去看崔氏的眼睛,只低低的应了一声。 崔氏握着她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感伤,轻轻的道:“阿宁是我最小的孩子,又是女孩子,所以格外娇养一些,生怕有哪里委屈了,从小到大,你想要的,我同你父亲,从来都没有不给的。” 阮琨宁莫名的听出了崔氏话里头的感伤,想开口却不知应该从何说起,只好默默地低头不语。 崔氏继续道:“阿宁去年来了葵水,便是个大姑娘了,那一日阿娘高兴的很,我们阿宁长得这么好看,将来一定会遇见世间最好的男子,他不必如何高官显爵,只要他能叫我们阿宁……永远都这么高兴……就是阿娘心中最好的人选了。” 阮琨宁心里头像是压了一块铅,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崔氏眼睫低垂,许久才轻轻地颤了几下,她伸手去摸摸阮琨宁的头发,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是极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情绪:“阿宁如果喜欢的话,便去试试看吧,我同你父亲……什么也不知道。” 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阮琨宁知道自己的决定很任性,也很叫崔氏为难,之前也没有想到崔氏居然会同意,一时间心里又酸又喜又涩,种种感情混杂在一起,反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了,喏喏了半晌,最终还是涩涩的道了一声:“多谢阿娘。” 崔氏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打定了主意便不会左右摇摆不定,她看着阮琨宁面上的愧然之色,安慰道:“你是我的孩子,阿娘愿你永远都能这么高兴。” 阮琨宁笑了笑,上前一步扑到崔氏怀里:“阿娘最疼我啦。” 崔氏微微一笑,轻柔的搂紧了她,眸中闪过一丝担忧疑虑之色,低头看了阮琨宁一眼,也无声的合上了眼。 第二日,韦明玄到谢宜昉的竹屋外时,便见阮琨宁拿了剪子,闲闲的对着谢宜昉好容易培育的玫瑰辣手摧花,姿态闲雅,倒是动人至极。 她穿了简单的素衣,发髻也是最简单的,却叫人觉得,哪怕不借助于衣着首饰的珠光宝气,仅凭言行举止皆是美得惊心动魄。 谢宜昉不在,真真是印证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这句俗语,阮琨宁恨不得将他的竹舍糟蹋成猪窝,今日来采花,明日来折柳,上蹿下跳忙得很。 别的人做这样的事情必定会让人心生恶感,可是阮琨宁在颜值的优势之下,只会叫人觉得娇憨动人,灵气无边。 她是真正的肤光胜雪,日头起的还不太高,虽是七月,外头也不觉热气灼人,那光芒浅浅的洒在她身上,整个人竟如一尊剔透的玉像一般,眼眸里头似乎氤氲了整个江南的水气,令人不自觉的深陷进去,眼睫长长,在眼下留下一片阴翳,莫名的叫人觉得心痒难耐。 韦明玄就觉得心里痒痒的,像有几只猫爪子在挠,只有过去抱抱她,亲亲她,才能平静下来,可不行,他在心里努力克制住,至少现在还不能。 所以他静静地在站了片刻看了片刻,将自己一颗心平静下来,才上前道:“下阶笑折紫玫瑰,蜂蝶扑云鬓,想必也就是如此了。” 阮琨宁脚边躺着一只竹篮,三三两两的放着阮琨宁剪下的玫瑰花朵,艳红一片,似乎是刚刚剪下的,上头还带着一点子晨露,瞧起来娇艳欲滴,她伸手将自己看好的那一朵剪下,弯腰轻轻地放到了篮子里,这才向着韦明玄道:“师兄来了呀。” 韦明玄四下里打量了一番,问道:“怎不见顺英顺华呢?” 阮琨宁斜睨了他一眼,顾盼神飞,淡淡的道:“怎么,师兄挂念了?” 韦明玄本是随口一问,听她如此言说,生怕她会误会自己瞧上了那两个丫鬟,面上闪过一丝焦急之色,连忙解释道:“哪儿的话,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阮琨宁浑不在意的样子,懒懒的道:“是吗。 ” 韦明玄连忙表忠心:“自然了,”他看了看阮琨宁手上的动作,想着换个话头,便问道:“师妹剪它做什么呢?” 阮琨宁缓缓地踱步到窗台前,将那把剪刀放下,顺手在窗下的水盆里洗一把手,道:“师父这里的玫瑰颜色这般鲜妍,总不好平白辜负了,取一些萃了汁子出来,做胭脂与唇脂都是极好的。” 韦明玄到底是男子,对这些是真的一窍不通,见她面颊上并没有抹胭脂,只淡淡的抹了唇脂,衬得那唇形饱满娇艳,他心里热得很,喉头也紧了紧,赶忙掩饰一般的疑问道:“阿宁的唇脂,便是这样做的吗?” 阮琨宁取了帕子擦干手,冲着韦明玄嫣然一笑:“是啊。” 韦明玄见了她的笑容,心里也是满满的柔情,简直要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轻声道:“怨不得如此鲜妍……” 阮琨宁凑到他面前去,她的动作很慢,韦明玄眼见着她的面容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自己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她极慢的眨了一下眼睛,问道:“那你可喜欢吗?” 韦明玄被她如此动作惹得既心动不已,又忐忑难言,他直直的望进她的眼睛里去,真心实意的道:“自然是喜欢的。” 阮琨宁笑了起来,揽住他的脖子,叫他低下头,两人的鼻尖抵在了一起,她的眼睫忽闪忽闪的,带着一丝浑然天成的娇妩之色,像是要勾魂的妖精:“那么师兄,你要不要……尝尝呢?” 韦明玄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我竟难以置信! 阮琨宁见他一幅被惊呆了的样子,轻轻笑了笑,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怎么,难道这……竟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了?” #真是被如此攻气十足的自己迷住了呢# #本座真是撩得一手好汉# #自己都觉得自己帅炸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只能告诉你们,wuli女主是做不了攻的......【手动拜拜】 话说,小天使们快来收藏啊啊啊啊 第67章 男主反攻 这一瞬,韦明玄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一声接连着一声,震得他心浮气躁,竟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 阮琨宁见他神色如此,眼睫轻轻一眨,盈盈一笑,主动凑过去,吻上了他的薄唇。 【哎呦,(*/w\*)真是羞羞,我大宿主撩汉的时候,还真是了不得呢。】 阮琨宁(#‵′):“你怎么还在?!” 【宝宝可是要提供全天候24小时贴心服务的呢。】 阮琨宁(#‵′):“……闭上眼,不许看!” 【好哒(*/w\*)】 阮琨宁:“……” 韦明玄似乎是被妖女引诱,失了魂魄一般,呆了几瞬,直到阮琨宁的舌尖挑逗般的探进了他的唇内,才终于狂喜着反应了过来。 原来,自己此生长久以来并不是单相思,阮阮对自己,也不是全然没有感觉的吗? 韦明玄心里充斥着一种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划掉)善恶终有报(划掉)守得云开见月明(get√)的味道,意动不已。 男人在这个时候都是会希望占据主动的,韦明玄自然也不会例外。 韦明玄今年二十一岁,已经有了成年男子的健壮体魄,同阮琨宁站在一起,比她整整高了一个头,阮琨宁去亲他嘴唇的时候,都要按着他的脖子才行。 他低头含住阮琨宁的唇,辗转厮磨中带着两世的缠绵悱恻,到底是身高限制,不多时便觉得脖子发酸了,到底是两世才结的甜果,怎么愿意轻易放开? 唇上的贴合不停,韦明玄一手轻柔的托住阮琨宁的后脑,另一手拦腰将她拥入怀里,唇舌极具占有欲的狠狠侵入,尽情享受着这一刻的缠绵时刻。 无数次午夜梦回,千百遍的求而不得,只叫他恨不能将阮阮溶于自己体内,舍不得片刻分离。 两人互拥着许久许久,久到阮琨宁自己都觉得腻味了,她才一把推开他:“你怎么没完没了。” 韦明玄见她面泛桃红,眼角带着几分嗔怪,一派活色生香,心里头就止不住的发热,脑海里被欢喜充斥着,揽住她腰身,语无伦次的道:“阮阮,阮阮,你打我一下,告诉我,这不是我在做梦,”他将头埋在阮琨宁肩上,一声一声唤道:“阮阮,阮阮,我的阮阮。” 阮琨宁见他如此痴态,同往日的成竹在胸相 较,竟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也是触动不已。 一生不过几十年,何必如此苦着自己,也苦着他呢。 她微微一笑,眼睛明亮愉悦,手指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肩上:“不是梦,是真的,我也心悦你。” 韦明玄握住她的手指,送到自己唇上慢慢的亲吻,他的眼睛似乎要一直望到阮琨宁心里去,喃喃自语道:“阮阮,阮阮,我从没有这般欢喜过。你可能不知,我究竟有多喜欢你。我看见好看的东西,总会想叫你同我一起看,遇见可口的菜肴,总是想着叫你同我一起尝,见到风趣诙谐的人,总想着叫你同我一道结识……” 他低下头,在她娇红的唇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继续道:“从前,我见那些男子对着心爱的女子甜言蜜语没完没了,只觉得腻味的慌,可此刻,我想不停的说。” 阮琨宁面色娇艳如花,懒洋洋的伏在他怀里,收起了身上的棱角,像一只温驯的家猫。 他身上有清爽的木香气,她轻轻嗅了一下,笑盈盈的看着他道:“说吧,我也想不停地听。” 韦明玄揽着她的腰,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道:“我见那些夫妻举案齐眉,总想着若是我与阮阮又会是何等光景,见了小孩子,总会想着……”他顿了顿,似乎担心她会觉得冒犯,见她面上还是带着温和恬淡的笑意,这才低声道:“想着,我们若是有了孩子又会如何。” 日头渐渐地起来了,空气里的热气也渐渐地升腾了起来,可韦明玄似乎是浑然不觉,此刻在他眼中,就连空气都是甜丝丝的,看什么都是顺眼的不得了。 阮琨宁斜睨了他一眼,拉着他走带树下的阴凉里,避开外面即将到来的炎热:“你想的倒是远。” 韦明玄像是打开了一个奇妙的开关,望向阮琨宁的目光里简直闪着星星,只恨不能每时每刻黏在阮琨宁身上,如果是少女漫画的话,在身后一定有一条尾巴摇的正欢。 他轻轻的从身后揽住阮琨宁,嘴唇缓缓地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道:“阮阮,回宫以后我便求母后赐婚,我马上娶你好不好?我的王府早就已经建好了,不过因着没有成婚,还是空荡荡的,只缺一个女主人去布置它了,等你嫁过去之后就可以自己随意安排了,唔……也不必等到成婚之后的,你说说看有什么喜欢的格局,我叫他们看着去改,好不好?” 说完,他的嘴唇便含住了那精致小巧的耳垂,极轻地舔了一下,像羽毛轻轻地拂过一般,阮琨宁怕痒怕得厉害, 耳垂又是敏感的地方,一个激灵推开了他。 韦明玄以为她不喜欢,连忙解释道:“阮阮别生气,非是我孟浪,只是……”他面颊微微泛起一层不知是焦急还是羞涩的粉,低低的声音似乎要直达她心里:“只是,我真的一个人等了太久太久了……” 一个人等了太久太久了。 阮琨宁突然想起了,面前这个男人似乎是活过两世的。 按照自己年幼时他的说法来看,似乎前世也同自己有过一段情意,只是结局并不如愿,惨淡收场,而自己似乎是嫁给别人了,至于是谁,他却从没有提及过。 阮琨宁想到这个,便对他有些淡淡的心疼。 她不知道前世二人发生过什么,但至少,她深信,自己面前的男子,她是可以信任并且坦然付出真心的。 只是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二人才会伯劳东去燕西飞。 不过,前世分开,可不代表这一世会重蹈覆辙,既然决定开始了,阮琨宁就会好好应对这段情意,用自己的真心。 她嫣然一笑,在韦明玄失神之下道:“并没有,我既心悦你,自然不会扭扭捏捏惺惺作态,有什么承认不得的。” 韦明玄扬起嘴角,是啊,两世下来,阮阮的性子一点都没有变,既柔韧又刚强,两种特质奇妙的糅合在了一起,听起来似乎是矛盾的很,可是平心而论,无论哪种,都叫自己难以抗拒。 他柔声道:“是我想左了。” 阮琨宁想了想崔氏的态度,隐隐的有几分担忧,有些事情还是直言比较好,拖到以后反而是不好开口了,便道:“赐婚的事,还是先放着吧,我们离着谈婚论嫁还早着呢。再者,” 她小心的打量了韦明玄神色,慢慢解释道:“我也不想瞒你,我阿爹阿娘,都不怎么愿意叫我嫁入皇家的,对于你也是,嗯,”她暗含歉意的向韦明玄眨眨眼:“你明白的。” 韦明玄眼睫缓缓地眨了一下,心中似乎是压了一块巨石,叫他闷得喘不过气来,面上的笑意也敛了几分,失落道:“是吗。” 他早就该想到的,为着储位之争,前世永宁侯夫妇之所以不怎么中意他,后来还毫不犹豫的将阮阮嫁给韦青柯,此事便是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今生同前世差别不大,想必他们也是如此打算的了。 前世,因着二人黯然分开,阮阮也是自己心甘情愿嫁过去,自己才愿意成全他们,可今世,万万没有再次与阮 阮失之交臂的道理。 他低下头,一寸一寸的打量阮琨宁的面容,目光坚定而深情满满,见她也毫不退避的直视自己,心中便是一阵意动,嘴唇缓缓地落在了她高洁的额头上,随即是纤长如蝶翼的眼睫,高挺的鼻梁,最终温柔缱绻的游走到了那娇唇上,唇齿交缠,耳鬓厮磨。 阮琨宁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这么轻易地被他带了进去,沉溺其中不可自拔,话说韦明玄你一直以来不是都很正经的吗,一坦白之后怎么马上化身接吻狂魔了,是我看错你了。 #万万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男主# 【(*/w\*)wuli男主一发威还是很棒的嘛。】 阮琨宁(#‵′):“……不是叫你别看了吗?!” 【(*/w\*)吐艳,明明遮着眼睛了嘛。】 阮琨宁(#‵′):“……不许说话,表情包也不许用! 【……】 阮琨宁被系统一打岔,脸红的厉害,恼羞成怒的推开韦明玄:“我同你说正经的呢,你不要这个样子!” #明明我才是攻你怎么能这么否定我的地位!# #韦明玄你有点做受的自觉好不好!# #脸红心跳的本座实在是太不霸气了# 韦明玄轻轻笑了起来,拉过阮琨宁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一字一句的道:“阮阮且放心,都交给我。” 阮琨宁皱起眉头,苦恼的瞥了他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你?你能有什么办法,算了,倒也不必如此,反正我们也就是先试试看,不行的话再分开呗。” 韦明玄的唇角不易察觉的抿了起来,揽住她的手微微一僵,身上也平添了几分阴翳。 阮阮,你心里是这样想的吗? 我对你来说,只是可有可无,随时可以抛掉的吗? 她这几句话说的云淡风轻,可是落到韦明玄耳朵里,却好似一盆水泼到火热的心头,瞬间凉的发疼。 他微微挑起眉,冷冷一笑,随即却连面上的笑意也缓缓的敛了起来,只掐着她的腰狂风暴雨一般吻了上去,力气之大,似乎要把她嵌到自己身体里去。 阮琨宁只觉他此时力气大的吓人,用力推却推不开,急的连连拍打他的胸膛。 韦明玄只作不知,好半晌,才将娇喘连连的阮琨宁放开,见她樱唇泛着经过□□后的嫣红,饱满的叫人想再咬一口, 心里头便躁动不已,手指轻轻地点了点她的唇:“再敢说这种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阮琨宁不明白他突然生什么气,擦了一下唇,道:“有什么说不得的,难不成,你还……唔!” 韦明玄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可做的事却一点都不云淡风轻,再次狠狠地吮住了那勾人又伤人的唇,狠狠地吻了上去,似乎要生生的在上头咬一口似得,阮琨宁手上用力推他,他便变本加厉的吻得更凶猛,她的腰肢被他拧住,捏的生疼。 韦明玄心里先是经历了大喜,随即又是大悲,此刻反倒是感觉不出什么了。 阮阮可能不会知道,她对于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 母族的长久期盼,母后的殷殷期望,皇帝的冷漠无情,兄弟的纷争相残,朝臣之间的龃龉乱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不可忽视的重担,山一般长久的压在他肩上,沉沉的,重重的,委实是太辛苦,也太过沉重了。 所以当阮琨宁这抹从来都是自在随心的光芒出现时,他第一时间便忍不住动心了。 后来是怎么样的呢? 怦然心动,然后,情窦初开,再然后,却没有了天长地久。 在开花结果之前便戛然而止,那滋味委实是太痛苦了。 自那之后,想起二人的初识会痛,想起情欢时的蜜语会痛,想起同游时的相得会痛,每每一件能叫他想起阮阮的东西,都会叫他一颗心被石子磨着一般生疼。 可是没有办法,挣不脱,也忘不了。 所以就只能靠着这些叫他锥心刺骨的往事,渡此余生。 所以阮阮,现在你同说要分开,呵,这怎么可能呢。 连这种可笑的想法都不要有。 之前不曾说过,不过是因为阮阮还未心仪自己,唯恐惊走了她,可此刻,既然二人情投意合,阮阮,你又凭什么要提起离开我呢。 招惹了我便想抽身离去吗? 痴心妄想。 阮琨宁被他吻的嘴唇都发疼了,可他舌头毫不客气的探到了自己口齿之间纠缠,找到自己的舌头就是狠狠一口,疼得她一个哆嗦,彼此之间再不见方才的情意绵绵。 韦明玄依依不舍的离开她的唇,道:“如何,还敢说这种昏话吗?” 阮琨宁愤愤不平的瞪着他:“你怎么能这样!不想听便不叫我说吗?现在便如此,以后还不知要怎么欺负我呢,我才不 要……” 韦明玄不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不要?不要也得要!”说完,便再度亲了上去,原本放在她腰间的手也不如方才那般规矩了。 阮琨宁被他搂住,正气愤难言,突然感觉自己腰带被解开了,大吃一惊,连忙大力反抗,到底韦明玄力气大些,一手捏住了她手腕,令一手顺着松开的上衫伸了进去,轻轻地抚摸她光滑娇嫩的腰身,末了,还意犹未尽的向上摸了过去。 阮琨宁嘴唇被堵着,也说不出话来,力气又比不过他,急的眼泪都出来了,梨花带雨,眼睫带露,能叫世间心肠嘴硬的人心软,韦明玄自然也不例外。 韦明玄见了她的眼泪,也是心疼不已,但是又不敢在低头她面前开了这个先例,叫她把分开这样的话成日里放在嘴上,平白的叫自己心伤,将她面上的泪珠吮了去,道:“阮阮,平日里你说万事我都听你的,绝对没有不依的,只这一句,不说是提,想都不许想!再敢叫我听见一句,我立即就要了你的身子,去求父皇赐婚,嗯?” 阮琨宁难以想象这个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没有一点点防备,就一下子开启了鬼畜模式。 #说好的百依百顺好忠犬呢?# #跟男票表白后他就黑化了怎么破# 淘宝还有七天内支持退货呢,我也要退货! 阮琨宁心里面委屈,眼睛里随即就起了水光,韦明玄心中一惊,又心疼又有些悔意,连忙抱住她顺毛道:“阮阮别哭,总是我不好,你打我消气,好不好?” 阮琨宁狠狠拍他一下:“现在就欺负我,将来怎么办?” 韦明玄心慌的厉害,低头胡乱的亲亲她,道:“怎么会,在我们阮阮面前,我从来都最乖了。” 阮琨宁蹙起眉头,还想要反驳几句,再踩他几脚,可随即她就决定把那几句话咽到肚子里去。 因为她敏感的感觉到,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硬硬的抵在了她的小腹。 阮琨宁在天雷滚滚中想了想,觉得此刻只能想到一个词来形容——剑拔弩张。 第68章 灼然心动 阮琨宁活了两世,虽不曾经历过□□,但是也不是什么无知小姑娘,更不会问什么“你藏了什么东西硬硬的”这种蠢话,一感觉到他起了反应,心里头便是一惊,面上随即便腾地火烧一般热了起来。 韦明玄见她如同惊弓之鸟一般避之不及,连生气都忘了,不由得低低一笑,惹得阮琨宁身体忍不住一抖。 他那只手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挑逗,顺着她后腰抚上了她光洁滑嫩的背,阮琨宁到底是没经过这种事,软绵绵的伏在他怀里,脚下像是踩着棉花一般。 韦明玄席地坐下,将她整个人搂在了自己怀里,轻轻在她眼皮上亲了一口:“说啊,方才还满腹的愤愤不平呢,此刻怎么不说了。” 阮琨宁:“……” 按照此刻二人的情况,她哪里敢说什么? 又能说什么呢。 #眼睁睁看着故事的发展从老少皆宜变成了少儿不宜# #我的男票说翻脸就翻脸# #论谈恋爱的危险性# 阮琨宁气鼓鼓的别过脸去,不去看他了,也不肯理他,可那不规律的呼吸声,却是或多或少的泄露了她的情状。 韦明玄见她是真的要恼了,不由微微一笑,这才依依不舍的将那只不规矩的手抽出来,顺手替她理了理衣襟,不复方才的凌人气势,柔声开始给怀里的宝贝顺毛道:“阮阮,在我心里,你比什么都重要,至少,比你认为的要重要的多,我从来都没有什么怕的,唯独怕你一人。你大概不知,只你一句话,便足以叫我撕心裂肺的难过。” 阮琨宁气他无度,行为轻薄,可多年的感情却是真的,他这些年来的的情意也是明明白白,听他如此低声下气,心里难免的软了一瞬,可到底恼他方才做的太过火了,只红着脸斥道:“你……你也太过孟浪了些,光天化日之下,哪里能……哪里能那么做!” 韦明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光芒,面上还是柔情漫漫的模样,继续道:“非是我不敬重阮阮,只是□□,也是有的,只求阮阮莫要恼我。” 阮琨宁想起方才他的肆意便心头有火,羞意与恼意混杂在一起,更是怒从心头起,拉起他那只作乱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你以后再这样,我便砍了你这只作乱的手!”见他还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便急道:“我同你说话呢,你少装作听不见!正经点。” 韦明玄仰起头,居然很认真的想了想 ,随即低下头对着她,气息柔柔的喷到她面上:“现在还不能砍,唔,至少也得等到成婚之后才行。” 阮琨宁狐疑的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 韦明玄缓缓地扬起一边嘴角,笑容里带着一种坏坏的意味:“自然是因为,等我们成婚之后,它就没什么用了。” 阮琨宁怔怔的看了他半晌,突然领悟了韦明玄话里头的意思,眉尖拧起,狠狠在他腰间拧了一把:“韦明玄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以前那个清风朗月的师兄呢!” 韦明玄定定的看着她,目光仿佛要凝成实质一般,认真的道:“阮阮,那个人是我,可也是要拘泥于许多的我,现在,”他将阮琨宁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道:“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才是最真实的我,除去对你的一颗心不变,其他的都是会变的,阮阮,你明白吗?” 所以说也就是从原先的外白内黑,变成外黑内黑了吗? 阮琨宁心里不爽,皱起眉,冷冷的道:“我不明白。” 韦明玄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见她赌气是撅起的嘴角,泛红的眼角,心里头更是意动不已,痒得厉害,凑上去道:“没关系,我慢慢教就是了。” 他伸手轻柔的按在了她眉头,使得他们舒展开了,那嘴唇便温柔的凑了上去,吻住了她的脖子,缱绻着流连不已。 然后,阮琨宁满脸黑线的发现,这个牲口硬的更厉害了! 尼玛,谁快来把他收走! 节操呢?! 阮琨宁对他简直是无话可说了:“你……你怎么又……” 韦明玄浑不在意的样子,抵着头蹭她的脸颊,声音低低的:“阮阮,阮阮,阮阮……谁叫我这般喜欢你……还不是怪你,叫我如此意动难耐……” 阮琨宁:所以你对着我耍流氓还怪我咯? 她狠狠在他肩膀上捶了几下,刚想斥责他几句,外头突然传来了陌生的呼唤声,而且,似乎叫的是——六殿下? 是来找韦明玄的。 阮琨宁心中陡然一惊,连忙推了他一把:“还不起来,外头有人来找你呢,叫人见了可如何是好。” 韦明玄被人打断,眉头一皱,听出了是贾兴的声音,若是没什么大事,他想必是万万不敢出宫来寻他的,只怕是出了什么异变了。 不过,没关系。 他注视着阮琨宁绝美无暇的面容,那上面还 泛着羞怯的嫩粉,他微微勾起了嘴角,有了阮阮在自己身边,哪怕此刻天塌地陷了也没有关系。 阮琨宁对于韦明玄的想法一无所知,她的腰有些软,腿上也使不上什么力气,扶着他的肩,想着站起身来,可腿软的厉害,起不了身,便涨红着脸瞪着他。 可是那目光与其说是怨愤之意,却不如说是盈满了春情媚意,叫韦明玄当即就是心中一荡,飘飘然了起来,他低下头,在阮琨宁的红唇上极轻的舔了几下,带着极强的温柔与缠绵的意味。 阮琨宁的唇上湿漉漉的,格外招人怜爱,韦明玄刚刚平静下来的□□瞬间又起来了,俯身想再亲一亲芳泽。 阮琨宁愤愤的推推他,喘着气,说起话来也是断断续续的:“还……还不起来,外头……有人在呢。” 韦明玄也是面色泛红,气喘吁吁的揽着她:“阮阮,阮阮,”他将自己的额头枕在阮琨宁的肩上,道:“叫我抱一会儿,阮阮。” 阮琨宁简直要被他打败了:“你快起来啊,万一……万一他们进来的话……那可是……” 方才,韦明玄是真的起了要了她身子的意头,到底是怕吓着她,此地又不合适,想着还是留到洞房花烛夜才称得上一个圆满,这才歇了这份心思,见阮琨宁此刻急匆匆的催他走,早已是暗搓搓的在心里记了她一笔,只等着来日攒起来一起收账,来个痛快了。 阮琨宁对于自己将来的悲惨命运一无所知,还在自顾自的把自己往火坑里头送:“快点啊,磨蹭什么呢。” 韦明玄眯起眼睛,在她耳边轻轻哼了一声,阮琨宁立刻想起刚才他的鬼畜,没出息的软了半边身子,那点小心思也烟消云散了,韦明玄生怕她听不清楚,缓缓地、一字一字的道:“阮阮,你急什么呢,好歹等我……等我缓一点再说别的,”他重重的喘了几声,继续道:“难不成我现在出去,这个样子叫他们看个正着,你面上便好看了吗,嗯?” 阮琨宁捂脸不语:啊啊啊韦明玄你的节操呢,快给我捡起来啊! 韦明玄微微挑起眉,幽幽的道:“阮阮如此不关心我,我不高兴,要你亲我一下才能起来。” 阮琨宁:你够了啊,刚刚才鬼畜完,又做出这幅样子,你自己不觉得违和吗? 节操没有了,好歹也要挣扎着捡一下吧喂! 见他一幅不为所动磨也要磨过她的样子,阮琨宁恨恨的凑上去,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道:“这总可 以了吧?” 韦明玄心满意足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餍足的笑了笑,惹得阮琨宁在他腰上又拧了一把。 外头的声音愈发的添了几分急迫,韦明玄自然舍不得叫别人见了阮阮如此娇妍之态,扶她起身,为她整理衣襟,系紧腰带,又蹲下身子替她理顺腰间垂下的宫绦,见她面色无碍了,才温声道:“阮阮先去里头吧,我来打发他就是了。” 阮琨宁也不想在这个当口见陌生人,虽然二人并没有发生什么实际性的事,但是她总觉得心里头怪怪的,现在委实是没办法同韦明玄一起见外人的,自己去里头呆着也好。 直到走得远了些,她才突然发现:不对啊,刚刚我明明在义正言辞的谴责他啊,居然就这么轻飘飘的被他几句话给带过去了?! 韦明玄你这该死的心机婊! 还是应该说,这就是来自宅斗技能点90与60的差别? #这是个对学渣充斥着浓浓恶意的世界# 韦明玄此刻得偿所愿,只觉看什么都是顺眼的,连带着对打扰了他的贾兴也没什么大的火气,向着外头道:“进来回吧。” 贾兴是个人精,听得过了这许久六殿下才叫他入内,便知道方才主子只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再一想主子今日是来见阮家姑娘的,心里头便是叫苦不迭,只怕自己入内的时候,恰好误了主子的事,所以在入内后,便极为乖觉,不等韦明玄出言相问,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要说的话吐了个干净。 “殿下容禀,奴才也不想来打搅的,可朝堂上出了大事,委实不敢拖到您回去,奴才只好找到这儿来了。 今日一早,督察院右都御使上书弹劾谢涛大人,包括在其所辖地方卖官鬻爵,草菅人命,倾吞田产,乃至于其家仆依仗其势,屡有扰民之事发生,十条大罪条条分明,请求将谢涛凌迟处死,抄家没爵,以儆效尤,陛下极为震怒,此刻谢涛已经下了天牢,此案也已交由大理寺共刑部同理,陛下令三日后出结果,朝堂之上明示,以正典刑。” 谢涛,也称得上是韦明玄母族的族叔,虽说牵扯甚远,但到底也是有那么一点血缘关系,谢涛若是伏诛,只怕韦明玄也吃不了什么好果子,得跟着吃个瓜落儿才是。 这本是一件极为糟心的事情,若是放在前些日子,只怕会叫韦明玄连着烦上好些日子,可此刻脱离单身狗生活的韦明玄此刻心情出奇的好,只恨没有一对翅膀叫他飞到天上去转几圈,对于此事可 能造成的后果也是浑不在意:“无妨,母后那里怎么说?” 贾兴低声道:“皇后娘娘亲去宣室殿前脱簪待罪,陛下抚慰说,皇后克尽敬慎,肃雍德茂,此谢涛之过也,与皇后无尤,令隆德总管亲送娘娘会昭仁殿了。” 宫妃脱簪待罪,自古有之。 《列女传》载:周宣王晚起,姜后即脱簪请罪,曰:“吾之过,使君王好色而忘德,失礼晚起”,宣王曰:“吾之过,非卿之过也”。 为母家外臣之过,皇后能够如此为之,已经很能彰显中宫气度了,皇帝安抚也是应当的。 只不过,韦明玄静立在原地,在心里细细的品读了“克尽敬慎,肃雍德茂”着八个字,许久才微微一哂,眼底划过一丝冷光。 对于皇后而言,这几个字,还真是刺心的很呢。 第69章 甜蜜负担 阮琨宁本来是打算着同韦明玄讲开的,念着崔氏以及永宁侯的态度,也就不打算叫府上的人知晓,想着掩人耳目,到此之后便打发顺英顺华远远地去了,不叫她们留在自己身边,免得看出了什么日后不小心叫人知道。 可她却是万万没想到,这谨慎之举最后反而是坑了自己——若是她们留下,韦明玄哪里敢光天化日之下如此? 对此,阮琨宁也只好默默地为自己掬一把同情泪。 我猜中了开头,却猜错了结尾,呵呵。 谁能想到之前一直都彬彬有礼的韦明玄就这么生生的画风突变,瞬间成为油嘴滑舌老司机了呢,真是掩藏的太好了有没有! 枉她还以为自己能做一次霸道攻呢。 #果然我还是太年轻了#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韦明玄# #调戏不成反被x# #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阮琨宁一个人默默地在竹林里走了几圈,压制住心里头的羞意与那份莫名其妙的喜意,等到平心静气之后才往外头去了。 以她的耳力,听不到还有说话声,韦明玄与来人大概是已经离开了吧。 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想,其实,除了方才那一点鬼畜之外,总体来说,韦明玄对于自己来说,还是个很不错的人选的……对吧? 明明不喜欢说话,可每每面对着自己总能妙语连珠,对于别人都不怎么搭理,只对着她关怀备至,她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甜丝,在心头缠绕着不肯不去——这种男人其实也还是很不错的嘛。 她心里如此想,面上也难免的带上了浅淡的笑意,似乎是一缕光芒刺穿了无限阴霾,迅速的给大地送来了光辉,就连院前那从娇艳欲滴的玫瑰,也霎时间黯然失色,显不出一丝光彩来。 饶是贾兴作为皇子身边的总管,久居深宫,见过的各式各样的美人能装备起一个团,见了她面上的笑容,也忍不住的心折不已,神魂上天上去游走了一圈才顺着他大张的口重新回到了体内。 他眼睛里几乎要放出十万伏特的电力了,连一侧的韦明玄都有些忽视了,上前殷勤的请了安:“奴才有礼了,可是阮家的姑娘吗?” 阮琨宁没见过他,见他是同韦明玄站在一起的,声音又不同于普通男子的浑厚,心里便对于他的身份明白了几分,淡淡的道:“正是。” 她面上平静如秋水静美,声音也是泠泠如玉击之声,极为扣人心弦,贾兴目中的痴迷之态更深了一层,依依的道:“奴才早就想一见姑娘风采,早前也在心里猜想过姑娘是何等人物,可如今一见,竟远胜奴才心中所想万千……委实是,委实是……” 阮琨宁知道自己这副皮囊有多占便宜,以及自己露出笑容时的杀伤力有多大,所以素日里就不喜出门,在得到那个迷之金手指——一笑倾城之后就更加不喜欢出门了。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对于招蜂引蝶的能力,可如此赞叹的语气,还是来自于一位公公,实在是叫她心里头怪异的很,她徐徐的道:“哪里当得起公公如此言说,”她向着一侧的韦明玄以目视之,玩笑道:“六殿下还在侧,公公此时如此赞誉我,还叫人以为是不想在宫中任职,想去永宁侯府呢,可别叫六殿下恼了你。” “啊,这个啊,奴才其实早就不想干了,”贾兴随意的摆摆手,兴冲冲的问道:“奴才真的可以到永宁侯府去任职吗?能不能分到姑娘院子里去?” 韦明玄(#‵′):“……”你这小婊砸居然妄想撬我墙角! 阮琨宁:“……同公公开个玩笑罢了,还请不要当真。” 贾兴宛如遭遇了陈世美的秦香莲,一脸失落的追问道:“真的不要我吗?只当一个管事就可以啊,管过一宫事务,有帝后官方赞誉的那种哦?” 阮琨宁(⊙_⊙;):“……呵呵。” 韦明玄(╬ ̄皿 ̄):“……”呵呵,贾兴,本殿下看错你了!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贾(颜)兴(狗)# 阮琨宁见贾兴一幅如丧考妣的样子,安慰道:“抱歉,我方才不该拿这个同你开玩笑的。” 贾琨宁脑残粉兴:“不不不,阮姑娘说什么都是对的!“ 围观群众韦明玄忍无可忍,终于向着阮琨宁道:“阮阮,宫中有要事发生,我只怕是即刻就要返回了,咱们就此别过了。” 今日一行,能够得到阮阮主动的表示心迹,已经是万分幸运了,再加上方才一同揩油,韦明玄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他是心思明透之辈,知道阮琨宁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头只怕对他方才的孟浪之举还是心有余悸,倒不如索性给她留一些空间,叫她心里头能够想开,再者,既然两人已经都说开了,再逼得太紧,反而叫阮琨宁觉得有压迫感。 有些事,只能徐徐图之,是急不得的 。 有了一次同韦明玄的y,以及贾兴那双放光的眼睛,阮琨宁似乎感觉到简直是大写的尴尬,听得他告别,也是求之不得的松了口气,恨不能立即就送他们这两个画风清奇的人走,当即道:“走吧走吧,我就不送了。” 韦明玄因着谢涛的缘故急着回宫,以及不想逼她太紧是一回事,见她此刻驱逐瘟疫一般迫不及待的赶自己走,却又是另一回事了,他心里难免的添了一层堵,眼底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冲着贾兴道:“你先出去吧,我还有几句话要说。” 阮琨宁:“……!!!” 她几乎是瞬间便察觉到了韦明玄的险恶用心,想着方才的不堪回首,当机立断的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话便直接说吧,何苦要避开人呢。” 贾琨宁脑残粉兴:“阮姑娘说得对!” 韦明玄(╬ ̄皿 ̄):“……” 狗奴才你再这个样子就要失去你的公务员编制了你造吗?! 饶是韦明玄历经大风大浪,此刻面上也有些僵硬,眼中意味不明的瞥了一眼满脸逃过一劫的阮琨宁,缓缓地挑起一边嘴角,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吧,反正我们……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这四个字被他咬的格外重一些,带着淡淡的威胁感。 阮琨宁眼珠子转了转,尽管很有些秋后算账的危险,但还是觉得逃过一劫是一劫,连忙道:“不是有事吗,还不快回去,万一耽误了可如何是好。” 贾琨宁脑残粉兴:“阮姑娘说得对!” 韦明玄转向吃里扒外的贾兴(╬ ̄皿 ̄):“……走了。” 回宫的时候,贾兴骑马跟在韦明玄身后,面目上笼罩着一层不安,瞧起来很是忐忑的样子,望着韦明玄欲言又止。 韦明玄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狗奴才,方才吃里扒外的时候可是大气的很呢,怎么,此刻也知道会怕吗? 贾兴犹豫再三,还是向韦明玄道:“殿下……奴才有罪。” 韦明玄没有回头,将自己的冷气开得十足,道:“罪从何来?” 贾兴道:“之前见您如此心悦阮姑娘,而她却一直淡淡的,奴才一直都以为阮姑娘是在拿乔,可如今一见,才发现不是人家拿乔,而是世间根本就没有男子能够与她相配……” 心口中了一箭的韦明玄(╬ ̄皿 ̄):“……是吗?” 贾兴此刻正沉浸于 偶像的钦慕之中,全然没有注意到韦明玄的情绪,继续道:“对吧,对吧,您也这么觉得吗?” 身上开始袅袅冒着黑气的韦明玄(╬ ̄皿 ̄):“……是吗?” 一无所觉,误以为自己被肯定的贾兴:“是啊,唉,怎么办,好苦恼,奴才是内侍,以后再也没什么机会见阮姑娘了啊,感觉人生都没有希望了呢!” 韦明玄(╬ ̄皿 ̄):“……是吗?” 沉浸在自己哀伤中的贾兴:“是啊是啊,怎么办啊,”正唉声叹气着,贾兴头顶的灯泡突然一闪,喜道:“殿下,阮姑娘一定会成为咱们王府女主人的对吧对吧!” 突然被喂了一口糖的韦明玄╭(╯^╰)╮:“……嗯!” 现在再看,眼前的这个奴才,称得上知情识趣,也不是那么讨人厌嘛。 贾兴对于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浑然不知,继续苦恼道:“殿下,您说阮姑娘将来会喜欢王府的布局吗?正堂的装饰是不是太过清冷了?嫁衣是不是应该准备着了?毕竟,阮姑娘值得世间最好的一切呢,对吧对吧!” 韦明玄╭(╯^╰)╮:“……嗯!” 贾兴继续道:“女主人这么美,将来的小主子一定也会是最精致漂亮的,对吧对吧!” 韦明玄被这口糖齁的嗓子疼,可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欢喜,看着贾兴终于有了几分知己的味道,也不再计较方才他捅自己的那几刀╭(╯^╰)╮:“……嗯!” 贾兴继续道:“女主人的一干用度必然是马上要准备起来的,首饰衣料用品以及伺候的奴才都要考虑起来了,未来小主子的东西也要提前备着,哎呦讨厌啦,真是甜蜜的负担呢!” 韦明玄低下头,掩住嘴角的笑意╭(╯^╰)╮:“……嗯!”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大总管萌萌哒呢,你萌快来收藏评论啊 第70章 自污求存 得益于贾兴的话,韦明玄一路上都是在未来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好期盼中度过的。 素来冷肃的脸上更是一路挂笑,全然不似平日里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柔和的令人心惊。 饶是有了谢涛的糟心事,很可能会遭遇皇帝的申斥,也没有在他欢喜的心情上蒙上阴翳。 今日真真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阮阮说,她也心悦我呢,韦明玄的心里头冒着甜蜜蜜的泡泡。 得到了自家阮阮的相许,又得到了来自于自家总管的美好祝愿,韦明玄只恨不能到天上去漂上几圈,来发泄内心深处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意。 他想要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几经周折,阮阮终于是他的了。 至于韦青柯之流,萧文澜之流,崔博弦之流,温昊禹之流,以及那一堆莺莺燕燕花花绿绿(?),你们都给我滚开滚开滚开! 天底下最好的那只阮阮已经被我承包啦。 皇长子入宫拜见过苏昭容,出宫时迎面遇见了韦明玄,见他此刻行色匆匆的回宫,再结合起自己方才收到的陈郡谢氏栽了的消息,心里头便隐隐有了几分猜测,眉梢顿时染上了几分得意之色。 如果不是要维护自己的形象,怕叫父皇觉得自己得志便猖狂,他几乎要仰面大笑了。 上天竟是如此的庇护他。 前些日子刚刚叫二皇子回府闭门思过,如今又狠狠地推着六皇子摔了一个跟头。 他简直难以置信,自己就是这样如有神助一般,轻飘飘的收拾了自己此生两大宿敌,成为未遭损失并且捡了便宜的一方。 敌人的倒霉就是自己的福音,他很愿意上前去刺韦明玄几句,叫这个素来不近人情的皇弟好好明白一下人情世故,免得他行事太过张狂,给自己徒惹灾祸。 他面上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嘲讽,主动过去道:“六皇弟回来了?” 韦明玄的脸上并没有他想象的惶然惊恐之色,反而是带着一股迷之幸福:“唔,回来了。” 皇长子(?):这节奏不太对啊,不应该是苦着脸吗,怎么这一脸如此销魂的神情? 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继续自己未竟的事业,刻意道:“父皇此刻正是生气的时候,六皇弟还是不要前去了,免得叫父皇心中更添烦忧。” 韦明玄脸上带着一股迷之幸福:“唔,我知 道了。” 皇长子<(`^′)>:这种不爽是怎么回事?!韦明玄你一定是在强颜欢笑吧不要装了呵呵呵我已经看透了你拙劣的表演! 如此想着,他面上难免的带上了几丝不虞之意,冷淡的道:“六皇弟还是好生约束自己的母族吧,谢涛行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六皇弟虽置身事外,可也是有疏于管教之责的。” 韦明玄脸上带着一股迷之幸福:“唔,皇长兄说的对。” 皇长子╬:好生气哦但还是要平心静气的跟他说话。 他最后挣扎了一次,道:“六皇弟此次必定会招致父皇怒气的,还是有些准备吧。” 韦明玄脸上带着一股迷之幸福:“唔,多谢皇长兄关心。” 皇长子:……韦明玄你这小婊砸少得意!我已经看透了你的色厉内荏,你且好好等着吧!(╯‵□′)╯︵┴─┴ 他面上抽搐了几下,袖子里的手指也紧紧地捏成拳,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不要当场暴走,道:“府中还有要事,我先走了。” 韦明玄脸上带着一股迷之幸福:“唔,皇长兄慢走,皇弟还有要事,不送了。” 皇长子┗|`o′|┛:小婊砸!莫名的憋了一肚子气真他妈的好不爽! 呵呵,韦明玄果然心机深沉,遇到如此大事都不急不躁,比起前些日子来惊弓之鸟一般的二皇子来说,真是好太多了! 难怪年纪轻轻的,就能够同自己与二皇子掰腕子呢。 此等大敌,不得不防! #脑补太多,是病,得治# #他只是兴奋于脱单罢了你方什么!# #人与人之间,还是少一点套路,多一点真诚吧# 皇后独自站在雕花木窗前,神情淡淡的,不知在凝思些什么,连韦明玄入内都不曾主意到。 韦明玄将自己的脚步声压大,才惊醒了她,皇后缓缓地一笑,目光中带着一丝还未散去的哀伤:“明玄过来了。” 韦明玄直入主题,平静的道:“儿子是为了谢涛之事前来的。” 皇后似乎早有预料,轻轻出了口气,道:“都是母后糊涂,没怎么约束谢氏一族,竟不知他平日里都是如何鱼肉乡里的,如今御史一道折子告到你父皇那里,眼见着风声不小,又有其余势力掺杂其中浑水摸鱼,只怕是无法善了了。” 皇后与韦明玄素来 行事严谨有度,极难被抓到把柄,简直像是泥鳅一般滑不留手,叫许多人很是无可奈何。 谢涛此事一出,这伙子人便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狼一般,只想着趁机在他们身上撕几块肉下来,在朝堂上推波助澜,很有些趁机将陈郡谢氏乃至于皇后六皇子一起拖下水的意思,一时间,皇后也是焦头烂额,烦扰的很。 她缓缓地踱步到凤座前坐下,手指柔柔的划过凤袍上的鸾鸟尾羽,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前几日,外头说的还是陇西李氏驭下不严,以至于有了全族倾覆之危,可是今日眼看着,这局面就要落在我们身上了。” 韦明玄垂下眼睑,道:“母后不必自责,没什么可以惊慌的,您在第一时间表明了自己的姿态,已经是做得很好了,再者,谢涛是外官,天高皇帝远的,咱们虽是同族,可一个有后宫不得干政压着,一个也在外头使不上什么力,对此也是鞭长莫及,虽有失察之过,但是真正论起来,又哪里怪得到我们身上呢。” 皇后美眸微微一眯,凛然的神色中带着几分审视:“明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此事了?” 韦明玄也没打算遮遮掩掩,索性直截了当的道:“是,此事是儿子一手所为。” 见了皇后面上的疑虑之色,他解释道:“陇西李氏虽得以保全,却也是朝不保夕,二皇子势力大衰,一时之间已是不足为虑,皇长子虽有苏丞相扶持,但他同岳家闹得水火不容,前些日子儿臣得知,苏丞相身体大不如前,已有了不支之像,若是他乞骸骨,那皇长子一系也是元气大伤,其余的皇子都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我们若还是如此齐整,只怕是太过打眼了,倒不如自己把自己摘干净,等到父皇下手,只怕就晚了。” 皇后思量了半晌,涩声道:“你……这是打算自污吗,为何之前竟半句也不曾同母后提过?” 韦明玄摇摇头,对于皇后后一个问题避而不答,道:“算不上自污,我让人检举他的时候便仔细打听了,他作的一手好死,把一切都搞得一塌糊涂,可唯一值得称颂的,大概就是还有一丝分寸,没有牵扯到谢氏一族,乃至于你我,也是因此,我才选择拿他做筏子。” 皇后见他避开了后一个问题,目光极快的闪过一丝异色,然而转瞬便平静了下来:“你就不怕自己玩火***吗?” 韦明玄淡淡的道:“愿赌服输,落子无悔。” 皇后见了他面上的神情,不由得怔了一下。 许久,她才有些 艰难的道:“你的性子……同你父皇真是……像极了。” 像他吗?韦明玄冷冷的思忖。 哦,似乎是像的,他们彼此骨子里的冷血无情,简直是刻在骨子里不可抹去的。 皇后自嘲的想了想,继续道:“我刚知道你喜欢阮家的姑娘,此生非她不娶时,真是吓了一跳,”她笑了笑,似乎带着几分感伤:“这大概是你唯一不像他的地方了。” 韦明玄想着阮琨宁,以及今日的一场美梦,心头就是一软,笑容里也带上了几分浓情蜜意:“大概吧。” 当人真正觉得欢喜的时候,那种幸福的味道从全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里散发出来,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至少皇后一眼就看了出来。 她从没有见韦明玄如此情态,想了想二人前言后语,心中便有了结论:“阮家的姑娘,可是答应你了吗?” 韦明玄目光柔和,笑道:“母后睿智。” 皇后见他发自内心的欢喜,那种快活是怎样也掩盖不住的,也忍不住一笑,很有些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味道,站起身给他整了整衣领:“你是个有福气的,比母后好太多了。” 韦明玄知道皇后内心的情殇,安慰道:“母后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皇后勉强一笑,她年纪不轻了,保养得再如何得宜比不过十五六的小姑娘,眼角已经有了浅淡的纹路:“但愿吧。” 很多事情都是无法强求的,并不是你去努力就能够成功的。 这是她花了好多年,付出了许多辛酸与眼泪才明白的道理。 有些心,注定是捂不热的,有些人,也只能看着他与你阴差阳错。 年少的时候,她也喜欢看那些市井里的话本子,怕母亲知道了会骂,便叫哥哥从外头带,偷偷的藏在枕下,那是只有她一个人知晓的甜蜜。 在那些话本子里头,那些冷若冰霜的男子,总是会被那些明媚的少女感染,最后将一颗心都捧到她面前去,二人琴瑟和鸣,圆满如月。 曾经,她以为那是真的,这才满心期待的入宫。 可后来她才知道,那可能只是那些痴男怨女一厢情愿的想法。 比捂不热一颗心相较,到最后才发现他根本就无心,这才更叫人难过吧。 后来的后来,皇后才知道,所谓的父子天性,原来是真的。 他并不是不会像韦明玄一样去爱一个人,也 并非是无心。 只是那个人,他还没有遇见,而且不是她。 而那颗心,也没有给她罢了。 真相既简单,又残忍。 如此而已。 第71章 婆婆(?)不喜 韦明玄走后,阮琨宁独自在竹林外静坐了许久。 她心里头的滋味复杂的很,既有情浓的欢喜,对未来的期待,又有几分连她自己都说不出的感伤,以及对于二人前路漫漫的担忧,百感交集难以言表。 女人天生就是会多愁善感的生物,这句话真是一点都没有错。 【安啦安啦,我大宿主辣么棒,有什么好担心的】 阮琨宁:“你倒是说的轻巧,哪有那般容易。” 【比如说?】 阮琨宁:“比如说,我阿娘不怎么喜欢他,前途无亮。” 【这有什么嘛,白花女主在嫁入豪门之前总会遭到婆婆打压磋磨甩支票的啊,不过最终经历了前女友啊未婚妻啊打胎啊流产啊之类的误会重重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阮琨宁:“好像……有点道理哎。” 韦明玄:喂! 【宿主菌这么想就对了,迎娶万人迷成为人生赢家哪里能不付出什么代价呢,被婆婆(?)刁难算什么,这也是你阿娘不放心你嘛。】 阮琨宁:“……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韦明玄:……呵呵! 【么么哒ヾ(*▽‘*)】 阮琨宁:“……么么哒!” 韦明玄┌(。Д。)┐:呵呵呵我选择狗带。 阮琨宁不善会为难自己的人,既然想开了,也就不会在唉声叹气的一幅多愁善感的婊态,顺华顺英不在身边,她便自己打了盆水去内室重新梳洗,对着水面时她才恍然发现自己的嘴唇居然肿了! 韦明玄你这孽畜! 她对着水面狠狠地拍了一下,有些庆幸自己想着过来梳洗,若非如此,如此回去叫崔氏见了,韦明玄妥妥的是立即出局的节奏。 虽然她有bug的木系异能存在,这种小事缓解起来很快,但饶是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愤愤的腹诽了韦明玄几句,只等着下一次见面好好说说他。 阮琨宁收拾整齐,眼见着瞧不出什么违和了,这才往外头自家马车那边走过去。 虽然她自以为一切都是□□无缝,都是无迹可寻的,可万万没想到到底还是没逃过崔氏的火眼金睛,在崔氏面前露了痕迹。 阮琨宁回到自己院子里的时候,崔氏已经候了半晌,正取了她书橱里头的闲 书随意的翻着,瞧起来倒是怡然自得的样子。 阮琨宁想着今日发生的事,以及崔氏素日里对自己的教育,心里头很有种做了坏事的心虚感,连忙上前讨好的拉了拉崔氏衣袖:“阿娘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啦,倒是叫我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呢。” 崔氏将手头的闲书重新放回书架,将阮琨宁的肩膀掰直了,这才道:“眼看着就是你十四岁的生日了,阿娘来看看,你这儿可有什么缺的,阿娘也好早些给你备着。” 阮琨宁笑嘻嘻的再次凑上去,撒娇道:“阿娘最好啦,什么都想着我。” 家里头最小的孩子难免会得父母疼爱多些,崔氏也不能免俗。 阮琨宁在兄弟姐妹四个里头是最小的,相貌最是出色,崔氏素日里也是格外偏爱她一些,见她如此情态,心里也是柔软的厉害,伸手去摸摸她的头发,道:“我们阿宁这般讨人喜欢,阿娘不喜欢你喜欢谁呢。” 她的目光无意间向下扫了一下,眼底陡然划过一丝厉色,手指也忍不住哆嗦了几下,到底是顾忌着一边的丫鬟,便淡淡的道:“我同六姑娘说几句话,你们且退下吧。” 见一众丫鬟都知情识趣的退下了,崔氏面上的神色这才冷了下来,向阮琨宁慢悠悠的问道:“阿宁今日去哪里了?” 阮琨宁虽不知崔氏发现了什么,可只见她神情也知道才是此刻心情只怕是很不美妙,想着崔氏素来的精明,也不敢撒谎,便收起面上的笑,局促的道:“往……往谢先生那里去了。” 崔氏眉头蹙起,眼底似乎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面上却还是很平静,声音稳稳地问道:“可遇见了什么人,做什么事了吗?” 完了,被阿娘看出来了! 这是一瞬间阮琨宁脑海里浮现出的想法。 不要问她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在永宁侯府,身为食物链顶端的崔氏从来都不会做出捕风捉影这种事,每每下手也都是有的放矢,出手就必定会有所斩获,宅斗技能点60的阮琨宁表示,自己完全不敢挑战一下崔氏的95bug级别的宅斗技能点。 所以她在脑海里挣扎了一会儿之后,还是乖乖地道:“碰巧……遇见六殿下了,匆匆说了几句话就分开了。” “匆匆说了几句话就分开了?“崔氏冷笑着重复了一遍,目光直直的落在阮琨宁脸上,道:“只是说了几句话,怎么说的连衣服都开了?你们这个话说的,倒真真是稀奇了!” 崔氏话音刚落,阮琨宁便大惊失色,眼睛无意识的瞪大,面上的红润之色尽褪,取而代之的是染上了一层惨白,瞧起来可怜得很。 崔氏虽素来心疼阮琨宁,可该硬下心肠的时候绝对不会软,更何况此事明显是牵扯甚大,关系到阮琨宁闺誉,她就更加不会轻飘飘的放过了,也就难得的狠下心肠,冷声问道:“我是说过,你可以与他在一起,可我何时与你言说过,可以……可以如此了,这种事情若是传了出去,男子自然不会有什么影响,可你呢?那就得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阿宁,你糊涂!” 阮琨宁知晓此事的严重程度,便低着头听崔氏训,衣袖下无声的搓着手指,一句话也不敢说。 崔氏见她如此,也是不忍的很,可是该说的还是要说:“阿宁,他是皇子,是天潢贵胄,没了你,还有无数的闺秀等着他去选,自然不会将此放在心上。可你呢?女子终究是不同于男子,别人会苛责女子,却不会去怨那男子!你们并无两姓婚约,若是坏了名声,那可如何是好,到头来吃亏的,还不是你吗?再者,你看看,他如此轻薄于你,是把你当成什么?他府里的歌妓还是后宫里的宫人?” 阮琨宁站在一旁,乖得像是幼儿园小宝宝,一个字也不敢反驳。 事实上,崔氏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阮琨宁也能够体谅她作为母亲的想法与苦心,饶是在现代,女孩子在这种事情上也是天然的处于弱势,更何况古代社会呢。 崔氏见她如此沉默安静,想着自己女儿平日里的乖巧(大雾)娇柔(擎天大雾),也是疑窦心生,一个念头突地划过心头,拉过阮琨宁低声问道:“阿宁,可是他……可是他硬来的?” 阮琨宁听得崔氏如此言语,便知道其中误会大了。 虽说刚开始韦明玄有点硬来的架势,但如果自己坚决的不从乃至于反抗,他也是拿自己没办法,说白了也是二人男有情女有意才会如此的,并不能全然怪在韦明玄身上。 如此一来,虽有几分难以启齿,阮琨宁还是连忙辩解道:“并不是,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崔氏狐疑的打量了阮琨宁神色,疑问道:“果真吗,此事干系甚大,阿宁莫要帮着他骗我。” 阮琨宁面上有些羞窘,但还是坚决的道:“是真的。” 崔氏静静地看着阮琨宁,问道:“即使到了此刻,阿宁也是非他不可吗?” 崔氏的话里头带着一丝淡淡的无奈,叫阮琨宁 内心突然涌起了一股负罪感,但还是道:“嗯。” 崔氏原本就对二人的事情不支持,只是怕自己女儿为此所苦,遗憾终生,所以才勉强答应阮琨宁一试,而她本人对于韦明玄并不是很感冒。 可此时,刚刚才答应他们的事情几日,便出了这种事情,已经严重的超出了崔氏的底线,也叫崔氏隐隐的对于韦明玄产生了几分厌恶感。 就像老公出轨了老婆往往认为是外头狐狸精勾引一样,女儿虽然出了事,那么一定是外边人勾着才会乱来的,尽管阮琨宁说了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可崔氏在自己心里也已经给韦明玄发了一个差评。 #呵呵呵韦明玄霸道总裁不是那么好当的哦# #婆婆这种生物破坏力可是极其巨大的哦# #真该叫你看看韩国几百集的家庭伦理剧呢# 不过讲真,韦明玄这个差评挨得也称不上冤枉。 崔氏很明白阮琨宁的性子,她看起来随意,但行事最为执拗不过,硬来是一定没什么好处的,反而会适得其反,倒不如春风化雨徐徐图之。 她微微一笑,似乎方才那一页已经掀过去了:“既如此,阿宁便同阿娘妥协几分,阿娘也不把此事告诉你阿爹,如何?” 告诉永宁侯? 呵呵,阮琨宁敢拿自己的两个肾打赌,永宁侯非第一时间拿着榔头去把韦明玄夯死不可。 想着此节,阮琨宁还是点点头:“阿娘直接说吧。” 崔氏淡淡一笑,面容温婉而端丽,道:“阿娘之前便直截了当的告诉你,我同你阿爹,都不喜欢六殿下,现在,我的意思还是不变,而且,”崔氏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我不觉得他的人品值得肯定,你不要急着否定,我是个母亲,我知道怎么做对我的孩子最好,或许我比你大太多,我们看问题的眼光不同,但至少,我不认为一个在没有三媒六聘前提下如此失礼的人是靠得住的,所以,”崔氏的话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道:“我会在金陵给你相看人家,如果六殿下无法用行动打动我的话,你就在阿娘选的人里头找一个嫁了吧。” 阮琨宁面色一变,道:“阿娘,我既已与他有约,再去相看人家,是不是不太好?” 崔氏努力克制住自己内心对于韦明玄的愤怒,冷笑道:“你倒是善解人意,可你们也知道不敢将此事公诸于众,可见也是知道此事是见不得光的,我只是去相看,又不是给你定下了,你 且急什么?” 阮琨宁还想在劝一劝,还未张口便被崔氏打断了,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哀求,那是阮琨宁从没见过的:“阿宁,这真的是阿娘最大的让步了,你只要自己的情郎,哪怕……伤了阿娘的心也不在乎吗?” 阮琨宁低下头,也是于心不忍,到底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崔氏道:“以后你要见他也可以,不过,都得同我通个气才行,知道吗?女孩子要晓得照顾自己才是。” 阮琨宁简直想替韦明玄掬一把同情泪,但碍于崔氏此时的态度,再想着韦明玄的自作自受,此时她只能先虚与委蛇,选择做一个乖女儿:“嗯,我听阿娘的。” “还有……你告诉他!”崔氏蓦然提高了声音,面色青白不定,似乎是竭力克制住内心的愤怒:“他若是想着木已成舟,先有了首尾再拿捏你的话,我同你阿爹情愿叫你剪了头发做姑子去,总不会为了颜面给他遮掩过去!” 阮琨宁大惊:“……阿娘!” 崔氏看着她,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中带着几分母亲的感伤:“阿宁,如果他连这都不能保证的话,你嫁他又是为了什么呢?这并不是我强人所难,而是每一个知情识礼之辈都能做到的,他又有什么为难的!” 崔氏的话在阮琨宁脑海里转了几个圈,她也不得不承认那是有道理的,也想着压一压韦明玄身上的那股霸道总裁的酸臭气,便道:“嗯,我都听阿娘的。” #韦·霸道总裁·明玄遭受满级大号婆婆致命一击# 韦明玄:婆婆(划掉)岳母有点不好糊弄呢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作者有话要说:难道我会告诉你们,崔氏手撕韦明玄比吃大白菜还容易吗?昨天连掉了三个收,简直是比掉头发还要忧桑。。。。。。 第72章 侯府夜会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男主嘛,在这里说一下辣。我不觉得那些穿越重生女都是一下子就会遇见一个完全贴合自己的男主,这怎么可能呢,按照自己的码数买鞋还会有偏差呢。就算是在一个环境成长起来的我们,还会时不时的跟男票吵个架呢,更何况是价值观差异异常巨大的两个人呢。男主他不是那种完美无缺的人,就像是一块玉有很多瑕疵一样,是需要慢慢□□的,无论是女主,还是女主妈女主爸女主姐女主哥,都会对男主进行惨无人道的□□(捂脸)),想娶万人迷哪里有辣么容易。这其实是一部男主努力想要霸气侧漏,然后被女主与其强有力的后援拍倒,最会变成可怜小乖乖的过程......我还特意在文案上说了嘛,除了在女主面前,都很霸气啦,你萌居然都没有看懂嘛,桑心ing......要有人评论才能好起来...... 这几日,金陵的头条新闻都变成了同一个内容,为广大喝水群众/吃瓜群众/吃鸡腿群众/吃饼群众提供了无数谈资,极大地促进了金陵的小吃零食销售量,丰富了人民群众的娱乐生活。 #喜大普奔!国民女神要相看对象了!!!# #全城的媒婆们都给我摇摆起来# #世家公侯,最终终究花落谁家?# #八一八那个有可能成为终极人生赢家的人究竟是谁# #惊!赌坊出马,你猜他们是几赔几?# #国民岳母公开表示想找温婉贤淑(划掉)温柔体贴(get)好女婿,你会不会是那个幸运儿?# 阮琨宁表示(⊙.⊙):“……【手动拜拜】。” 韦明玄表示(╰_╯)#:“……你们这群不妖艳的贱货都给我狗带!!!” 崔氏一向都是隐忍温和的,此次对于韦明玄却是真的动了气,为了叫阮琨宁长个教训,很是叫她吃了一通排头,又下了令将阮琨宁被禁足在府里一个月,算是叫她收收心,不要再继续野下去。 再者,谢宜昉既然不在金陵,也就没必要往他那儿去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在家呆着为妙。 她这头还算是轻的,顺英顺华被崔氏以玩忽职守的由头打了二十板子,饶是阮琨宁再三求情也没什么用处,只眼见着皮开肉绽,惨不忍睹,这会子还躺在床上起不得身呢。 阮琨宁想过崔氏会有所动作,却不想竟如此雷厉风行,一下子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加之崔氏将永宁侯府管教 的铁桶一般严实,查夜也是格外严谨,她虽有身手在,却也不敢太冒险,若是再出了差错,自己倒是没什么大碍,平白连累了顺英顺华,岂不是又是一桩罪过,便只好呆在府里头老老实实的了。 再者,她也觉得同韦明玄发展的委实是太快了,真正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也有着趁这几天叫自己好好静静心的感觉。 这一日夜间,阮琨宁用了饭,便自回自己院子了。 她因着前世,素来不喜入眠时有人在边上守着,每每都是打发她们在外头守着,并不叫她们入内。 甫一入内,便见着韦明玄大喇喇的坐在桌前,自娱自乐的斟着茶,也不嫌那是凉了的,倒也是自在得很。 阮琨宁一见他,心中便是一惊,随即想到他不合常理的武力值,也就随之释然了。 府上虽说防守甚严,对于真正的高手却是没有办法,也决计是难不住韦明玄的,所以他出现在此地也就没甚稀奇了。 韦明玄见她来了,将手头的茶碗放下,站起身来。 他身材高大挺拔,烛光中带着一丝压迫,语气里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可面上却还是流露出一丝醋意,看阮琨宁的眼神像是抛家弃子的陈世美:“我们阮阮这几日可是春风得意,却不知左拥右抱之下,可还念着我这糟糠之妻半分?” 恋爱中的男女稍一分离便免不了牵肠挂肚辗转反侧,韦明玄也不例外,若不是顾虑到永宁侯府,他恨不得即刻娶阮阮过门,哪里舍得这么偷偷摸摸的、见不得人的进行这段爱恋。 他一颗心好容易热乎了起来,却不想不过几日便被一盆水泼的凉透凝冰了。 永宁侯府开始给阮阮相看人家了?! 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难不成,这也是阮阮的意思吗? 不,不会的,阮阮的为人自己还是知道的,绝不会面上一套背后一套的,至少面对感情,绝对是如此的。 他在书房里沉思了片刻,缓缓地扬起一个淡淡地笑容,想必,这是侯府的意思吧。 难道他们对于自己与阮阮的事情真的一无所知吗?不见得吧。 只怕,韦明玄在心里忖度,正是为了防备自己才会有此举吧。 坦白讲,韦明玄对于永宁侯府的态度没办法不在乎,因为那是阮阮最在乎的,所以他必须更加放在心上。 更加重要的是,阮阮她会如何抉择 呢? 是会同我站在一起,共同面对,还是陪同自己的家人,挥慧剑斩情丝呢? 若是阮阮选择了自己嘛,那当然是很好,皆大欢喜。 如果阮阮选择家人,放弃了自己呢? 那就抱歉了,我的阮阮。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能在诸皇子的倾轧之中挣扎求生,最终登顶,靠的可不是那一点侥幸与所谓的狗屁仁德,你早就该知道的——我本非善类呀。 那我们就只好图穷匕见了。 当然,不是闹得不可收拾,韦明玄是不会选择走这步的。 他很清楚阮阮的性子——吃软不吃硬,你去跟她强硬的说这件事,只会得到一个更强硬的回答,所以也不打算气势汹汹的去质问阮阮此事。 他们只是刚刚确定这段感情,一切都太过浅薄,经不起真正的大风大浪,哪至少韦明玄不敢去冒这个险。 这种情况下,只有主动放低姿态,才能最大程度的谋取阮阮的歉意,增大自己的筹码。 如果软下自己的态度来低声下气,就能够叫阮阮站在自己那一边的话,那一点男人的面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们已经纠缠痴耗了一世,此生的每一瞬都是珍贵的,哪里能用到赌气相怨上呢。 阮琨宁确实没想到韦明玄会如此开口。 毕竟无论是谁,刚刚跟女朋友确定关系,转头就听说女朋友满世界相亲,都不会心平气和的,更何况这是一个男子占据主导的封建社会,韦明玄如果不高兴她也是可以理解的,却万万没想到他只是话里头有几分酸,却还是等着她的解释。 他愿意相信她。 阮琨宁心里头像是有一颗种子,挤开了那篇荒芜的土地,缓缓地鼓起了一颗嫩芽儿,瞬间开出了花来,她缓缓地抬起眼睛来,又欢喜又羞怯的笑了,室内似乎恍然亮堂了起来,韦明玄的眼睛也不易察觉的闪了一下,握着茶碗的手指也缓缓地紧了一瞬,随即便恢复原样了。 阮琨宁没注意到这些细节,随即就开始把责任推到韦明玄身上,气呼呼的向他讲了崔氏那日与她说的话,以及这些日子以来崔氏的耳提面命。 末了,想着一切一切的罪魁祸首,还忍不住抱怨道:“还不是都怪你!阿娘这次可是生了大气了,骂了我好久呢,连带着拖累了顺英顺华,以后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呢!” 韦明玄眼睑微垂,随即走过 去握住了她的手,面上浮现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劝慰道:“我的错,可是阮阮,我那日太欢喜了,才会那般的……情不自禁,”他的唇温柔的落在了她的手指上,一下一下的亲吻像是蝴蝶煽动翅膀的轻颤,那痒像是要一直进到阮琨宁心里去,他的眼睛望着她,带着坚定地承诺:“可我绝没有半分轻慢你的意思……以后也绝不会了。” 阮琨宁想着之前他的态度,狐疑的看着他:“果真吗?再有下次,我可不饶你!” 韦明玄轻轻拉住她小指,柔柔的亲了一下,道:“你说呢?” 阮琨宁脸一下子红了,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指,却被他牢牢地握住了,她斜睨了他一眼,道:“那我阿娘那边,你打算如何呢?我看着……”她的情绪一下子地落了下来:“我阿娘,是真的不喜欢你呢。” 韦明玄眼底隐晦的染上了一层忧虑,随即又烟一般消散了,面上还是春风化雨的温情脉脉,道:“阮阮且放心,都交给我。” 阮琨宁还是闷闷的:“我阿娘看着性子柔和,其实最是强硬不过了,你又能有什么好法子……” 韦明玄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道:“那也是我应该担心的,你且宽心些吧。” 阮琨宁眼睛一闪,心中更是触动非常,她定定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人,道:“你是真心实意的这么想吗?” 韦明玄低下头看她:“怎么说?” 阮琨宁道:“你这个样子,总是叫我觉得,我是个很自私的人,唔,大概就是只可同甘,不怎么可以共苦吧。” 韦明玄眨眨眼,道:“没关系,苦让我来吃,甜都给你,反正我也不喜欢吃糖。” 阮琨宁忍不住挑起眉看他,这么高的撩妹水平居然上一世没追到自己,真是不科学啊。 她将他推开,把那只被他握住的手抽回,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嗔怪道:“说的这般好听,那怎么直到今日才来见我,一点自觉都没有。” 韦明玄见她如此,心里便是一阵柔软,上前去将她揽进怀里,道:“朝堂上出了一点事,乱的很,委实是走不开,”他亲了亲阮琨宁的耳朵,道“委屈我们阮阮了。” 阮琨宁想了想,心里明白了几分:大概是谢涛的事情吧。 此事闹得极大,以至于阮琨宁虽在深闺,也若有若无的听别人提了一耳朵,她骨子里也没有那种后院女人不干涉男人官场的规矩,直接问道:“是谢涛的事?可牵扯到你吗? ” 对于阮琨宁,韦明玄总是能报以最大的耐心,他也没有什么遮遮掩掩的意思,直接把自己从头到尾的设计说了出来,既没有美化自己的形象,也没有去打苦情牌诉说自己是出于形势所迫,才会行此事,只是原原本本的陈述了一遍。 他希望阮阮真真正正的看清他,真真正正的认识韦明玄这个人。 他不是那个所谓的六皇子,也不是之前那个温文和煦的师兄,更不会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仁德明君,也不会是那种以德报怨的良善之辈。 他从来都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冷血之辈,那一点仅存的温暖大概全都用在阮阮身上了,以至于别的地方并没有沾到一星半点儿。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点也不完美。 可是他真的希望,阮阮能够喜欢这个并不完美的自己。 第73章 古代卷福 阮琨宁扫了韦明玄一眼,见他面上风平浪静,一幅无论自己说什么都坦然接受的样子,可底下的手指却快把自己的桌布搓烂了,禁不住在心底肆意的笑了几声,到底还是不忍见他如此,道:“你说的这些,与我又有何干呢?” 韦明玄心中一凛,还是有些艰难的道:“可是阮阮,他们毕竟也算是我的亲族,你不觉得……我未免太过冷血了吗?” 阮琨宁含笑道:“可是证据确凿,多条大罪桩桩件件都不是你栽赃的,还不是他们自己做下的,的确是罪该万死的,哪里又怪得了你。” 韦明玄定定的看着她,不错过她一丝一毫的情绪:“阮阮,你可能没有搞清楚我的意思。我真正想说的是,我手上沾的,未必都是这种大恶之辈的血,备不住哪一日形势所迫,我也会陷害忠良,也会行恶事,我这样说,你可能明白吗?” 阮琨宁微微一惊,随即将眼睛一合,她想起了自己在末世是如何的挣扎求生,艰难度日的。 当一切都坏到不能再坏的时候,人性的险恶也就被放大到了极致,易子而食,兄弟倪墙,夫妻反目,背后捅刀,都变得再正常不过,天长日久下来,再热的心也是暖不起来了。 那时候,她见识过人世间最恶的恶,最狠毒的心肠,最无情的冷酷,那一点子所谓的善心,委实是所剩无几。 她沉吟了一会,转向韦明玄,认真的道:“我以为……没有人天生就有义务要对别人施加善意的。你又不欠别人什么,凭什么要去顾忌别人的心思,别人的感受呢,你愿意如此作为,自然很好,可若是没做,也怪不到你身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世间那里有什么绝对公平的事情。佛祖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呵,这话他自己说说也就算了,凭什么要求别人也如此高风亮节。” 阮琨宁自嘲的想了想,唇边又重新带上了笑,她望着他道:“大概……我也不是什么善类吧,不过也怪不得我,我在地狱里挣扎的时候,这世间的芸芸众生没有渡我,佛祖又怎么能奢求,我为了渡这芸芸众生,而去下地狱呢。” 说白了,谁都是一样的,难不成他混的比你好,就先天的有义务要去照顾你,去对你施加善意吗? 你又不是珍珠白银,哪来这么大的脸面。 韦明玄目光柔和,唇轻轻地亲在了她的额头上——阮琨宁突然发现他好像格外热衷于各种各样的吻,忍不住黑线了一瞬。 韦明玄的声音带着柔情的缱绻,轻轻的道:“阮阮,阮阮……你怎么如此与我相配?大概,这才是真正的天造地设吧……” 阮琨宁微微一笑,抱住了他的腰身,将身体靠了过去。 阮琨宁的禁足并没有真的持续到一个月,只几日便被放出去了。 崔氏的确守信,并没有将此事透露分毫给永宁侯,对外也只说是自己女儿病了,丫鬟伺候不尽心才受罚的。 当然,也没有说阮琨宁是被禁足,而是冠冕堂皇的静养。 所以阮琨宁才有机会,被不明所以的永宁侯放出了府,说是闷了这些日子,叫她出去透透气。 刚刚才遭遇了一次崔氏的黄牌警告,阮琨宁可不敢这时候顶风作案见韦明玄。她想了想,决定往寒山寺去走一趟。 理由都是现成的,大病初愈,往佛祖那里祈福去了。 而实质上,她是想去看看当初令她魂牵梦绕的异宝究竟是什么,有机会的话,便趁机收入囊中。 当初她年纪小,无能为力,可如今却是实力初具,去看看也好,这一次,阮琨宁身边带的是崔氏的丫鬟静苏与静绣。 顺英顺华为着那二十板子,还在静养着,不同于阮琨宁的假静养真禁足,她们此时是真真正正的静养。 那二十板子打的结结实实,她们到底不同于阮琨宁皮厚血多,也只是两个弱女子,因着是侯府小姐身边大丫鬟的缘故,日子怕是过的比外头平常人家的姑娘还要好些,又哪里受得了这些。 此时天气又热,出于对伤口化脓之类的考虑,就更加要小心了。 阮琨宁想着此事,还是对崔氏道:“阿娘,顺英顺华素来都是尽心尽力,此次到底也是为我所累,我要不要去看看她们?” 崔氏缓缓地摇着团扇,那上头的鲤鱼画的精巧,活了一般的活灵活现,阮琨宁的目光老是忍不住落在那上头。 听她如此说,崔氏淡淡的道:“你是主子,就得有主子的态度,没的同丫鬟这般亲热,岂不是叫人轻看,主子出事就是奴才无能,若不是知道你是主意大的性子,我早就叫打死那两个,哪里会留她们到现在。” 阮琨宁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当时也是自己叫她们避开的,到了却连累了她们,心中过意不去罢了,听崔氏如此说,也没有要反对的意思:“我听阿娘的意思就是了。” 崔氏将手头的团扇扔到桌子上,恨铁不成钢的 看着她,意有所指的道:“你若是什么都能够听我的话,我此生的烦恼便少了一半了。” 阮琨宁听出了崔氏话里头的暗喻,却没办法搭腔,只呵呵笑了两声,便利落的转了话题:“那阿娘,我这便走啦。” 崔氏见她如此,也是头疼不已,默念了一句女大不中留,随意的冲她摆摆手,一幅眼不见心不烦的样子。 阮琨宁见她如此,便知道这是许了,也不在意崔氏的态度,笑嘻嘻的回自己院子里去准备了。 崔氏与老夫人都是信佛之人,每隔些日子总会到寒山寺去上香,是以永宁侯府也算是寒山寺的常客。 阮琨宁从不信这些神佛之事,对于这些所谓的活佛大师之流也很是不感冒。 在她看来,所有这些虚无缥缈的信仰之流都是靠不住的,哪怕是后来知道了永空大师的身份,除了吃惊之外,也并没有什么诚惶诚恐的意思。 我命由我不由天,哪里轮得到别人去指手画脚。 饶是她心里如此想,但对外的姿态很是要做的,她此次本就是打着拜佛还愿的幌子,便还是很认真的去佛前拜了几拜,这才带着两个丫鬟往后山去了。 她想着人多眼杂,此事也不宜大肆声张,想了想便道:“我许久不去如素夫人那里去了,斯人已逝,却不该叫人冷了心,我且去那边听月小筑一次,你们便在此地等着吧,勿要惊扰了她。” 静苏也是崔氏身边得力的丫鬟,也知道前些日子六姑娘身边的两个丫鬟是如何被罚的,加之来之前崔氏也是千叮万嘱了,更不敢离开分毫,听了阮琨宁的话,低眉顺眼的道:“奴婢们侍候姑娘,本就是离不得的,哪里敢轻易离开呢,若是姑娘出了事,岂不是一桩罪过?还请姑娘见谅。” 阮琨宁眉梢一挑,静静地看了她片刻,道:“你且抬起头来,看着我。” 静苏顺从的抬起头来,原本微垂的眼睛抬起,望着阮琨宁的面容。 阮琨宁嫣然一笑:“这里到听月小筑只不过一条路罢了,另一头便是断崖,你们守在这里也就是了,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嗯?” 静苏可以保证自己是一枚笔直笔直的直女,证据就是她偷偷地暗恋外院的管事好久了,可此刻这条直线轻轻地打了一个弯,发生了某种奇异的改变。 出于十全侍女的尊严,她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捂脸尖叫的冲动,努力板着那张泛红的脸,一板一眼的道:“姑娘说的都是对的 ,如您这般念着先师,才是真真正正的有情有义呢,奴婢们自愧不如!” 阮琨宁毫不吝啬的再次一笑,眼见着静绣也是面红难抑,这才缓缓地道:“那我这就去啦?” 静苏&静绣:“姑娘早去早回,不要忘了……奴婢还在这里等着您呢。” 阮琨宁面带迷之微笑:“……好哒。” 【我的天呐,宿主菌把这个技能真是运用的相当好呢。】 阮琨宁:“请叫我活学活用小能手╭(╯^╰)╮。” 【哇哇哇,我大宿主最棒啦,请收下宝宝的膝盖。】 阮琨宁╭(╯^╰)╮:收下。“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宝宝要克制不住对宿主的爱啦】 阮琨宁:“那就不要克制嘛。” 【叮咚![抽丝剥茧]任务发布,请宿主菌cos一把古代版卷福,处理好下一个案件哦,任务完成奖励系统积分十万加属性抽奖一次,么么哒(づ ̄3 ̄)づ╭】 阮琨宁(#‵′):“……我听说,喜欢会放肆,但爱就会克制。” 【……么么哒,我大宿主辣么棒,有什么好怕的。】 阮琨宁:“……总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呢,一定是我的错觉吧?” 【……呵呵?】 阮琨宁并没有骗静苏静绣,因为她要走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听月小筑一侧的断崖。 如她所猜不错,想必那东西就在崖下,而根据此刻的木系能量判断,此时应该还是处于原地,并没有被人收走。 不过想想也是,此地如此险峻,哪里会有人无缘无故的跑到这里呢。 她行程很快,到听月小筑也不过是片刻的工夫罢了。 阮琨宁许久不到此地,此刻再看,还是觉得心里堵堵的,难受的很。 如素夫人将此处留给了她,她委实是不想到这个伤心之地了,却也不打算叫此地荒废下来,也给崔氏准备了一把钥匙,叫人时常来打扫着,此时看来,确实还是记忆里整洁的样子。 天色转阴,眼看着要起雨的样子,阮琨宁在心里估量了一番,还是进听月小筑里,取了自己惯用的纸伞,这才往断崖那头过去了。 断崖在别人眼里或许是可怕的,对于她来说其实也并没有什么。 她缓缓地展开了那柄伞,飘身落下。 他 独自在崖底躺着,感觉到身上的伤似乎在加重,血液缓缓地湿透了他身下的那片土地,连喘一口气都觉得肺部生疼,像是有一把钝刀在磨一般。 他的目光涣散而无神的向上望着那片既宽阔又狭窄的天空,却突然被那片娇艳欲滴的鲜红闪了一下。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那个姑娘一身素衣如雪,被一柄红纸伞衬着,说不出的风流出尘,像是九天谪仙落凡尘。 他眼睫极慢极慢的颤了颤,竟不忍合上。 可没有办法,眼睑像是坠了无数落雪一般,沉重的很。 他奋力挣扎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沉沉的昏了过去。 第74章 神秘组织 阮琨宁的寻宝之行并不顺畅。 她刚刚到崖底,目光便隐晦的落在了那一片被压倒的草木,以及崖壁上的打斗痕迹与那些凌乱而鲜明的血痕上头。 这里早已经有人先她一步来过了,而且还发生了不怎么和平的流血事件。 尽管与她无关,可她心底已经抑制不住的,对于这次的行程产生了一丝担忧与不确定。 她曾经试验过,当然也就知道,没有异能的人对于木系能量的聚集体并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所以她有理由相信,此次的流血事件并不是为了她想要找的异宝,可正是如此,才更加说明此地是一个不宜久留的麻烦之地。 可人好容易都来了,就这么走又有点不甘心。 阮琨宁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敏感的探查了一番,这才发现四周只有一个气息,而且也是极其微弱,眼看着命不久矣的样子,应该并没有什么危险。 她想了想,顺着那气息走了过去,终于见到了那个无力昏迷的男子。尽管已经是奄奄一息,可身上刀锋一般的锐然之气仍然是令人忍不住想要退避三舍。 他身上有许多乱伤,可真正致命的是前胸一道剑伤,伤口很深,看着就叫阮琨宁感同身受的心口发凉。 一柄黑鞘长刀静静地躺在主人身侧,像是最后的孤独陪伴。 阮琨宁微微摇摇头,按照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来看,这个人已经是没救了。 她的眼睛轻轻地眨了几下,还是准备走了。 这世间死于非命的人多了去了,她若是挨着一个一个的救,那便什么都不必做了,只搭个草棚悬壶济世就好了。 这个人手上那般厚的刀茧,明摆着是个练家子,此刻还不是躺下了,眼见着命不久矣。可见此事明摆着是一趟浑水。若是明明知道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还硬是要跳进去的人,那才是真傻子呢。 再者,她的能力稀奇,不同于此地的大夫神医之流,会使用汤药来治病,而是使用自己身上的木系异能。 虽然是古代世界无法把她切片研究,也备不住一个妖邪入体活活烧死的下场,她想了想自己变成干尸的样子,总觉得再好的颜值也压不住那种特效,还是作罢了。 人各有命,强求不得。 谁知,她刚刚转身,系统便悠悠的发声了。 【叮咚!任务线 索任务出现,请宿主注意查收。】 阮琨宁四处打量了一番,发现只有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躺在自己身边,想必也只能是说他了,她黑线了起来,便问道:“……我可以拒绝吗?” 【宿主菌考虑一下嘛,你真的不打算刷分了吗?】 阮琨宁呵呵哒了:“比起刷分来,我更讨厌卷进乱七八糟的麻烦里。” 【你看看他啊,一个人躺在那里多可怜……】 阮琨宁冷漠脸:“关我屁事。” 【你看看他嘛,怎么一点善心都没有~~~】 阮琨宁飞快的斜了他一眼,道:“看了,你满意了吗?” 【吐艳,宝宝不要理你了……】 阮琨宁自顾自的走开了,不打算再理会系统:“你高兴就好。” 等等! 阮琨宁脑海中电光火石一般,回想起记忆深处的一点痕迹,脚步重新挪了回去,到男子身侧蹲了下去,伸手缓缓地抽出他身下压着的那一丝布条。 是从人身上斩落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被男子压在了身下,只留出了一角,所以阮琨宁直到此刻才注意到。 原本布条的原色应该是素色的白,可此刻,泥土加上血迹的混杂,已看不出原本的素净,透着几分狼狈与狰狞之意。 【怎么,有问题吗?】 阮琨宁凝思了片刻,面上也多了几分坚决之色,站起身道:“你不觉得有点熟吗?” 【……并不觉得。】 阮琨宁缓缓地眯起眼睛来,语气里带着一丝危险,缓缓地道:“在清河,我们曾经见过身着这种衣料的人——那场截杀,可是直到现在都没有结果呢。” 阮琨宁说的是清河家祭之时,与熙和公主一起遇袭的事情。 到底是因为牵涉到皇族公主,案子并没有交给当地的府衙,而是被移交给了锦衣卫处理。 可直到前些日子,她偶然间问起熙和公主时才知道,此事只怕是很不简单,因为,哪怕得到了爪牙遍布天下的锦衣卫全权处理,却是至今都没有毫无消息,当日的那伙人竟然是痕迹全无,像是全然没有存在过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末世摸爬滚打的经验以及那日对于危险的直面都告诉阮琨宁,那群白衣人来自一个组织严密的团体,而且还是个很危险的团体,这里头的水只怕是混得很。 阮琨 宁只恨自己的金陵大地图覆盖地区太小,无法探查到全国,也只能够知道这伙人此时不在金陵,别的却是一无所知了。 她直到现在都想不通,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遇袭。 当时一共就只有两个人,自己与熙和公主,对方到底是冲着谁来的呢? 是熙和公主吗,若是如此的话,那自己就只能是顺带的了。 可熙和公主死了,又能有什么好处呢?她的身份虽然称得上尊贵,可是在朝堂乃至于天下的影响力却接近于无,可死后顶多造成一阵轰动,并不会造成什么天翻地覆的后果。 难道是冲着自己来的吗?好像也不太对,自己没什么大仇,即使是有,也没必要这么大的手笔,冒着连带着击杀一位公主的危险也要置她于死地。 再者,眼力她还是有的,不会平白的为自己招惹什么大敌,至少像这种敢做下此类大案的敌人,还是没有的。 阮琨宁低头看着昏迷过去的男子,面上冷冷的一哂。 可是此刻看来,这个有些神秘的组织,倒是手脚通天呢,竟已经无声无息的将手伸到金陵,这个大齐帝都来了呢。 而且,根据金陵大地图的显示,阮琨宁可以发现,眼下做下此事的人,只怕并不是上次那几个,这个结果一出来,就更叫阮琨宁惊愕了。 要知道,上次的那些高手拿出来,已经是足够叫人惊诧了,可此次,阮琨宁看着崖壁上乱七八糟的剑痕,便看得出此处只怕是有过一场血斗,估摸着只怕又得是不少人,而且都是档次不低的,至少也能与上次截杀自己的人齐平。 这下子,她是真的为这个组织的实力而咂舌了。 可是不管如此,有些事情总是要做的。 无论自己到底是他们的直接目标,还是作为误伤的存在,阮琨宁都已经同这个组织之间,有了不可弥合的裂痕,万万没有和平相处的可能性。 这群人连在清河崔氏的辖区内,都敢公然对着一位公主下手,可见这就是一群没有接受过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的狂人。 她可不敢赌一下这些反社会的人有没有良好的法治道德观念,谁晓得有朝一日,他们会不会再度对自己,对自己的家人出手呢,自己的家人,可是不像自己一般,有着这般强大的外挂存在。 可她的身份,注定了不会适合去探查这件事情。 她的目光转了几圈,终于缓缓地落回了男 子身上。 这个人既然遭到了这个组织如此严密的围杀,就必定有他的价值存在,未尝不是自己的一条出路。 阮琨宁眼睛转了转,向系统问道:“他是谁?” 【哦哦哦,我们大宿主棒棒哒,果然还是打算刷任务了吗?】 阮琨宁额头绷起青筋,道:“回答问题。” 【哦,他啊,送餐的。】 阮琨宁远目:“这个职业……听起来很有个性。” 【......呵呵。】 她随手将男子面上的血痕擦去,是一张冷锐如刀的面孔:“现在送餐的都这么霸气侧漏吗,酒馆会倒闭的吧。” 【呵呵,这是一种修饰手法。】 阮琨宁憋着气,问道:“到底是干嘛的?” 【专门给人发盒饭的。】 阮琨宁眉头一动:“这才有些靠谱嘛。” 阮琨宁的手伸进他腰间,摸出了一块牙牌,她的目光在上头凝聚了一会儿,又默默地转开了。 锦衣亲军都指挥使,顾如钦。 阮琨宁突然有种蛋蛋的忧桑:怎么办,一不小心好像摊上大事了呢。 她探了探他的脉,发现他是真的要不行了,到了这种程度,真的把他救回来,自己也得够呛。 木系异能的确是很大的外挂,但是并不是无敌外挂。 她想了想,还是先往他身体里输了一点木系异能,还是先叫他把稳住情况再说。 随后,她才有心思去找一找自己心慕已久的异宝。 其实并不难找,尤其是在她本身木系异能的探测之下,很快,就在崖壁的六寸内挖出了一块手掌大小,晶石一般的东西。 阮琨宁仔细的摸了摸,发现还真是再纯正不过的晶石,不说别的,其中蕴含的能量帮助她再升上一级还是可以的。 可她看了看原地挺尸一般的顾如钦,再看看手里头还没有捂热乎的晶石,就是一阵肉疼。 老子折腾这些,到底是为了些什么! 可是也没有办法。 她若是拿着这块晶石,也不过是再升上一级罢了,可若是救了顾如钦一命,凭借他手头上的人脉与实力,或许就能够避免许多原本会产生的悲剧,反正他也没有见过自己(大雾)),对自己也没什么影响。 她轻轻叹了口气,到底 还是拿着那块晶石,慢慢的走到了顾如钦身边。 心里头想的很透彻,可真正做起来还是会舍不得,她恨恨的踢了顾如钦一脚,也顾不上他还是伤号:“你这回欠我的人情,可真是大了去了!” 她并不打算叫他叫他恢复如初,那未免也太过惊人了,所以她只叫他能缓过这口气来也就是了。 饶是如此,等到她忙完之后,也是出了一身的汗,精神累得很。 她撕开他的外袍,让伤口□□出来。有借于谢宜昉的药粉赞助,也算是一项助益,倒了一点上去,勉强替他包扎了起来,再打了一个丑丑的结,才筋疲力尽的站起身来。 她抬头看了看天,方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那片阴云如今已经是呼之欲出了,眼看着大雨将至,她看了看还无声躺着的顾如钦,想了想还是将手头上的那柄纸伞盖在了他身上,也算是尽最后一份心了。 阮琨宁直起身来,抱着一种亏了好多的蛋疼念头,独自往崖上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又捡了一个乱七八糟的男人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第75章 所谓厉鬼 为着顾如钦的缘故,阮琨宁很是累了一次,第二日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刚刚醒过来便被李嬷嬷叫到崔氏那里去了。 崔氏见她一副蔫哒哒的神态,脸上看起来无精打采的,连忙拉她坐下,握着她的手关切道:“阿宁这是怎么了,瞧起来精神不太好,可是昨日下雨,出门受了凉?” 阮琨宁知道自己没什么大碍,也就是精神力使用过度罢了,缓上两日便好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便含糊道:“大概是吧,只养几日便好了,无什么大事的,阿娘不要担心。” 崔氏面上流露出几分担忧之色,心疼道:“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不担忧,稍后还是叫大夫来看看吧,阿宁从小到大都很少生病的,这一阵子也不知是怎么了,老是头疼脑热的没完没了。” 阮琨宁连连摆手,道:“阿娘且放宽心吧,真的没有大碍,我自己的身体难道自己还不知道嘛。” 崔氏见她如此坚决,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打算着叫小厨房好好给她补一补,好好养养身子,便避过这一茬不提,道:“罢了,你自己也是大了,总得有个分寸才是,年纪轻轻的时候可要注意着,不然等老了可是有罪要受的。” 李嬷嬷在旁也是一脸担忧的神态,她是崔氏的奶娘,对着阮琨宁也像是自己的亲孙女一样的疼爱,想了想,才试探着道:“眼看着七月十五了,可别是中元快来了,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吧,几日后的中元,很应该在姑娘房里头设个香案呢。” 崔氏也是恍然大悟的样子:“嬷嬷倒是提醒了我,到时候必然要准备着的,也是求个心安,”她转向阮琨宁叮嘱道:“你别不当事,无论真假,既然费不了多少事又何妨试一试,总归是心里头安泰几分。” 阮琨宁很想说“如果真的论起来,恐怕我就是府里头最不干净的东西”,可见了崔氏一脸担忧与关切的神情,便默默地把那话咽下去了。 反正也只是设一个香案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对这个也不甚在意,道:“无妨,阿娘看着办就是了,反正我是当惯了甩手掌柜的。” 不过是十几日过去,七月十五的夜晚,很快便到了。 中元节,也被俗称为鬼节,佛教称为盂兰盆节,与除夕、清明节、重阳节三节并立,都是中国传统的祭祖大节,各家往往于此日焚烧纸锭,祭祀先人。 传说中元节当天,阴曹地府将放出全部鬼魂,因此民间普 遍于此日进行祭祀鬼魂活动。凡有新丧的人家,都要上新坟,而一般在地方上都要祭孤魂野鬼。 皇宫里头要比民间更重视得多,甚至请了寒山寺的几位高僧,于中元节当夜诵经做法,超渡亡魂,以及举办驱魔驱鬼的活动,消除皇宫死者戾气,即所谓的中元普渡。 中元节的习俗之一就是放河灯。 许多人普遍认为,中元节是鬼节,所以活着的人也应该张灯,为鬼庆祝节日。只是人鬼有别,所以中元的张灯和上元张灯有所不同。 人为阳,鬼为阴;陆为阳,水为阴。 水下神秘昏黑,使人想到传说中的幽冥地狱,鬼魂就在那里沉沦。所以上元张灯是在陆地,中元张灯是在水里,放河灯也就成了中元节的必备娱乐活动之一。 河灯多是在底座上放灯盏或者是直接将蜡烛固定在底座,中元夜放在江河湖海之中,任其漂泛。放河灯的目的,是普渡水中的孤魂野鬼,黑暗中为他们点一盏灯火,照亮他们投胎往生的道路。 阮琨宁没有出门去,而是在自家点了一盏河灯,叫下人送去源河了,这一日外头真正是称得上是人山人海,她作为大众偶像,委实是不敢出门去,万一招惹出了踩踏事件那她的罪过就大了。 天色虽晚,阮琨宁却也没有几分睡意,见静苏与静绣一脸虔诚的在二楼的外间里设了香案,规规矩矩的点上了香,这才想起前些日子崔氏与李嬷嬷所说的话,不由失笑道:“至于嘛,这么严肃。” 显然她的不正经遭到了两人的反对:“什么至于不至于的,姑娘别不当一回事,今日是中元,幽魂四处飘荡,可要小心呢。万一真的招来什么脏东西呢?” 阮琨宁摇了摇头,心里却不以为然。 世间或许有鬼,但更多地却是心怀龌龊的人罢了,这种人比鬼还要可怕,再者,若是行得正的话,哪里还会怕鬼呢。 崔氏也特意派遣了李嬷嬷过来,传达她的意思:“姑娘睡前一定要点三支香,免得今年被小人冲撞,左不过是图一个吉祥的意头罢了,也好叫夫人心安。” 阮琨宁无奈的笑了笑,心里想着也不过是个小事,索性叫崔氏放心,便含笑应了。 李嬷嬷也算是看着阮琨宁长大的,清楚她鬼精灵的性子,便嘱咐道:“姑娘可别光听不做,别看听起来荒谬,实际上可灵着呢。” 阮琨宁自然明白李嬷嬷的好意,也很尊敬这个老者。 对于阴阳之事,阮琨宁一向都是敬鬼神而远之的,她都能穿越重生了,指不定还会有什么邪乎的事儿发生呢,当下便认真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懂得轻重。 李嬷嬷见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嘱咐了阮琨宁早点睡,然后便回崔氏那里去了,而系统的提示音就是在此刻响起了。 【叮咚!系统“驱除厉鬼”任务发布,任务完成奖励积分5000,属性抽奖一次,请宿主菌好好准备么么哒】 阮琨宁:“……驱除厉鬼是什么鬼?难不成这世间当真有鬼吗?” 【曾经当过阿飘的你居然不相信世间有鬼?】 阮琨宁被噎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关注的重点错了,(╯‵□′)╯︵┴─┴:“……我又不曾当过道士和尚,如何去驱鬼?你当我是钟馗吗?我不要。” 【……你一定可以哒,请宿主自行搞定啦,么么哒~】 阮琨宁(╬ ̄皿 ̄):“……” 【宿主菌不回答吗,我就当你是答应了哦~~~】 阮琨宁(#‵′):“……你走开!” 自从有了这个系统,竟没有片刻安生,顾如钦那里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呢,现在又冒出来一个,简直是没有片刻闲暇,这是人的事吗? 阮琨宁在脑海里想了想这个任务,也不知道这个任务应该从哪里入手,索性便暂时抛开了。 她骨子里其实是个很懒散的人,对很多事情都抱着顺其自然这个念头,所以素来也很少主动地去做什么,对于眼下的这个所谓的“祛除厉鬼”任务,也是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倒不是很热情。 她在二楼呆了会儿,就着灯光看了会儿书,觉得眼睛有些发酸了,轻轻揉了一会儿,这才打算洗把脸去睡,走到窗前想起了李嬷嬷的叮嘱,就是微微一笑,到底也是别人的关怀之意,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又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便伸手取了三只香,打开屋内灯火的护罩,随手点了,将其插到了案上的香炉里。 外头的晚风起来了,似乎不小的样子,树叶被吹这发出沙沙声,窗户也是咚咚作响。 阮琨宁轻轻一凝眉,心里头划过一丝狐疑,今夜……这风来的可怪呢。 如今正值夏季最热的时候,整日里闷闷的,哪里来的风呢,居然大的能将窗户吹得咚咚作响。 她突然一个寒颤,不对! 不是风吹的窗 户响,而是有东西在二楼外头敲的窗户咚咚响! 阮琨宁(#‵′):“……你妈的系统,外头不会真的有鬼吧!” 【呵呵,这个嘛……其实是……咦?宝宝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阮琨宁(╰_╯)#:“……小婊砸!!!” 她定了定心,向前一步走到了窗前,伸手轻轻将窗户推开。 外头是一片风平浪静,高大的梧桐树直直的盖住了二楼,枝干上的叶子茂盛繁多,正有一下没一下的动着,一派安然祥和之气。 此情此景,全然不似刚刚的风声鹤唳,倒叫阮琨宁觉得刚刚自己听见的都是幻觉了。 管它呢,只要不出现在自己面前,什么东西阮琨宁都不在乎。 她轻轻地打了一个哈欠,轻轻地揉了揉眼睛,洗把脸准备去睡了,而异变也就是在这一瞬发生的。 一缕比墨色还要深的头发,顺着窗户上方流水一般缓缓地滑了下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到露出了惨白的额头,慢慢的慢慢的,一双阴气缠绕的眼睛露了出来,与阮琨宁相距不过三拳,阴惨惨的对视了起来! 阮琨宁忽的微微一笑,那光彩似乎连月亮都要乖乖地隐在云层里。 她两眼懒洋洋的同那双鬼眼对视着,右手麻利的掐断了那三根刚刚点燃、正在徐徐冒着青烟的香,狠狠按在了那张鬼脸上…… 一声刺得人牙疼的滋滋滋~~~ 女鬼(|||°△°)Σ:“………………!!!!!!” 阮琨宁┗|`o′|┛:小婊砸,脑浆流了一脸的丧尸本座都见多了,怕你不成! 胆敢在本座面前装神弄鬼,本座一定叫你在还是胚胎的时候就后悔! 天地之大,一切本座面前的反动派,通通都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就是这么嚣张<(`^′)>,有种你打我啊? 第76章 霸气侧漏 阮琨宁嘴角带着一点蔑笑,轻轻地伸出一只素手,堵住了它的嘴,以免惊扰了旁人,另一只手拽住了它的头发,狠狠地将它拖进了屋内,扔到地上之后抽出鞭子就是啪啪几声闷响。 【……宿主菌你这么鬼畜我好怕!】 阮琨宁微笑道:“闭嘴!” 【简直不是人啊,你居然不怕鬼吗?!】 阮琨宁继续微笑,淡淡的道:“也不过是死了的人罢了,活的我都不怕,死的又有何妨?” 【……你想对她干什么?】 阮琨宁冷笑了起来:“这种大晚上不睡觉,还影响别人睡觉的东西,就应该打死她!” 【……不太好吧……】 阮琨宁嘴角微微一挑,道:“不然呢,留着过年吗?” 【……让它自求多福吧】 阮琨宁慢慢的走到了那女鬼面前蹲下,见她仍然低着头,以长发掩住自己的面容,心底便是一阵讽刺。 她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拽着那女鬼的头发,迫使她把脸仰起来,那三个香印简直像是和尚的戒疤烧到了脸上,尽管那可怜的鬼疼的眼泪都出来了,脸上的妆容也花了,瞧着狼狈异常,阮琨宁还是丝毫都没有流露出心软的样子。 她带着一丝飘渺到可怕的笑意,凑到了它身边:“干嘛呢这是,三更半夜的跑到我这儿来,好好的,连鬼都不想做了吗?” 女鬼脸上被点燃的香烙了,正是肌肤生疼的时候,身上又被阮琨宁狠狠的几鞭子甩在身上,更是疼得厉害,浑身难受之下,眼泪如同河水一般哗啦啦的出来了,也冲花了她脸上惨白可怖的女鬼妆容,□□出底下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来。 哦,阮琨宁淡淡的想,原来不是女鬼,倒是个装神弄鬼的。 大概是个极为出众的美人,又是楚楚可怜的垂泪不已,委实叫人心疼。 可阮琨宁从小到大见过的美人多了去了,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就连她自己都是绝色的美人,才不会对着女人心疼呢。 在倚天屠龙记里头,殷素素有句话总结的很对,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仔细想一想,其实还蛮有道理的。 再者,要是说单单只为着一张脸就心疼的话,阮琨宁倒不如对着镜子看看自己来得更好一些。 所以她只是平静的站起身,端起桌子上的那盏冷茶走过去,拽着她的 头发叫她把脸露出来,随即将那盏冷茶狠狠泼在了那女人脸上。 那女人显然也是个识相的,明白阮琨宁的意思,便老老实实的收了眼泪,自怀里取了帕子,将面上的脂粉胭脂都尽数抹去了。 那张脸上夸张的妆容淡去,美艳至极的轮廓终于显露了出来,饶是阮琨宁见了,也是隐隐吃了一惊。 她并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秀美,也不是那种大家闺秀的端丽,而是曼陀罗一般令人心惊的妖娆艳丽,妩媚倾城,真真是勾魂摄魄的尤物。 那女子显然也是知晓自己这张脸的优势,眉梢微挑,眼尾含情,斜斜的动人的看了阮琨宁一眼,欲说还休的意味十足,楚楚的全是风情。 阮琨宁冷冷一笑:“你若是再惺惺作态,我就把你剁碎了埋到院子里,保证不会有人知道,”她的声音低沉,在夜里头格外的带着几分怖然,缓缓地凑到那女人面前去,道:“你猜,我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女人(っ°Д°;)っ:......我赌一文钱,你说的肯定是真的! 阮琨宁见她规规矩矩的不说话,便知道她心里头也是有数的,暗自点点头,口中问道:“你是谁?” 此女如此艳光逼人,比之阮琨宁虽是不如,却也称得上极为拔尖儿的美人儿了,身手高强的又足以避开永宁侯府的护卫,绝对是接受过严苛训练的,二者重加,想来必定不是平庸之辈。 可阮琨宁心里头想不通的是,她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才跑到自己这里来的。 毕竟,阮琨宁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与她结怨了,这般容色,只要见过,也绝对不是轻而易举就可以忘记的。 至于她今日的手段嘛,呵,阮琨宁在心里头冷笑一声,也就是遇见自己了,不然,就凭这她这一套行头加妆容,换个其他的闺秀,只怕当场就能吓个半死。 那女人整了整满身的狼狈,扶着腰,款款的站起身来,她身上似乎有一种天然的魅惑,虽然脸上狼狈不堪,可那种由内而外的妩媚却不是骗人的,微微一笑,满室的空气似乎都旖旎了起来,向着阮琨宁轻轻福身行礼:“奴家小燕娘,这厢有礼了。” 阮琨宁想了想,脑海里并没有关于这个名字的信息,便问道:“我没有听说过你的名字。” 小燕娘解释道:“奴家是南地的舞娘,在北地少有人知。” 阮琨宁心中的疑虑更深一层,缓缓地挑起眉来:“既是如此,你不 在南边好好跳舞,来我这里做什么呢?” 小燕娘眉头微皱,眼眶含泪:“奴家是尾随着人一起到此的,那人之前同我说的千般好,可不过一月,再见我居然只作不识,我登门时竟叫人将我轰出去,说奴家本是娼籍,不堪相交,奴家这才知道他已经移情别恋,是以如此对奴家绝情!” 阮琨宁:怎么办,好像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呢。 “这话怎么说?” 小燕娘眼框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在妖丽的面容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子,她伸手抹了去,道:“奴家打听了之后才知道,他喜欢的原来就是……就是……” 阮琨宁替她说了出来:“是我吗?” 小燕娘玉白的手掌捂住脸,无声的哭了起来。 阮琨宁:……所以说怪我喽?! 小燕娘流着泪,哽咽不已,十分可怜:“奴家知道……知道此事怪不得阮姑娘,可是……可是奴家没办法对他下手,这才会想着来……吓一下阮姑娘的……” 阮琨宁有些苦恼的揉揉额头,问道:“那男人是谁啊?” 小燕娘似乎有些踌躇,迟疑着道:“奴家不能说的,他负我是他无情,我若是将他说出来,倒是我无义了。” 阮琨宁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道:“是平南王世子段南修吗?” 小燕娘惊骇失色,面色泛白:“你……你怎么……” 阮琨宁没心情帮她解答疑问,似乎是不经意一般,继续问道:“你的身手,似乎很不错,做舞娘委实是太屈才了吧。” “我父母双亡,自幼被卖入舞坊,在机缘巧合之下,得拜了一位良师,身上虽有些微末本事,却也是无处为家,索性也只留在舞坊里勉强度日罢了……”小燕娘将面上的泪痕擦干,低声回答道。 阮琨宁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在思量着什么,许久才道:“罢了,也是可怜人,我也不为难你,你走吧。” 小燕娘听了她的话,面上带了一丝如释重负一般的笑,款款的施了一礼道:“今日本就是我唐突失礼,委实是冒犯了,多谢阮姑娘不同我计较。” 阮琨宁微笑,看不出什么更深一层的意味,淡淡的道:“好说。” 小燕娘似乎也是不愿多说,定定的看了阮琨宁一眼,自窗户飞身离去。 她在梧桐树的枝干上停了一瞬,回身去望自己刚刚离开的二楼。 那窗户半掩着,里头的灯火朦胧,瞧不见什么东西。 她抬头望了望天,月亮也是被浓密的云层掩住了,透不出一丝光亮。 她纤长如玉的手指缓缓地摸了摸自己脸,微微一笑。 里头那位,才真真是闭月之容呢,连自己见了,都忍不住有几分心动,也难怪他……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飞身离去,窈窕的身姿消失在夜幕中。 阮琨宁给自己重新斟了一杯茶,缓缓地抿了一口。 小燕娘,她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 好说歹说,编了这么一通条理不顺的话出来,真是辛苦你了。 【……总感觉她有问题。】 阮琨宁淡淡的一笑:“你的感觉是对的。” 【那什么还要叫她走?】 阮琨宁缓缓地弯起一侧嘴角,再次喝了一口茶,才道:“我只是想用金陵大地图看看,她到底会去哪里,是平南王在金陵的王府呢,还是别的什么人那里,瞧一瞧她的来路罢了。” 【似乎……同平南王府有脱不了的干系呢。】 阮琨宁的手指轻轻地敲着桌子,百无聊赖的道:“谁知道呢,这件事情上,他们不是冤大头,就是幕后主使,总不会毫无干系的,就等着看……这位小燕娘到底是去了哪里了。” 阮琨宁没什么睡意,前世她也是熬得了夜的人,这一点小事自然不会觉得苦,直到过了半个时辰,小燕娘才停了下来。 停泊的地点,是金陵的一家客栈。 看起来,似乎同平南王府并没有什么关系。 当然,也只是看起来罢了。 阮琨宁心里头乱糟糟的,索性不再去想,她伸了个懒腰,准备去睡了。 如果真的是狐狸,早晚都会露出自己尾巴的,时间可以证明一切,不必急在一时。 【叮咚!恭喜宿主菌完成“驱除厉鬼”任务发布,任务完成奖励积分5000,系统抽奖一次,现宿主菌系数如下。】 【宿主:阮琨宁 异能:木系(六级) 战斗力:90 宅斗技能点:60 积分:92000 桃花指数:92 自身携带标签:一笑倾城(永久性)逆转乾坤(一次性)】 【宿主菌尚且有一次抽奖机会,要现在抽取吗?】 阮琨宁云淡风轻的道:“抽吧。” 【叮咚!恭喜宿主菌获得万人迷攻击性技能——七宗罪,在万人迷的霸气侧漏道路上又迈进了一大步呢。】 阮琨宁脸色微变:“……这炫酷的名字,听起来可不像个好东西。” 【安啦安啦,此技能的精妙之处在于就在于它的攻击性,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及□□一共七种负面效果,宿主菌可以选择将它们施加在敌人身上以对敌,比如说你对着一个人施加了傲慢效果,在一个时辰之内他的傲慢情绪就会达到顶峰,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只能使用一次啦~~~】 阮琨宁:“……真假?” 【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阮琨宁:“……听起来……真不错。” 【用起来也很不错哦╭(╯^╰)╮】 阮琨宁想了想,也道:“不错,总会有机会用的,且观后效吧。” 第77章 素质问题 或许阮琨宁的猜测是错误的,或许那位姑娘真的是深藏不露,至少短时间内阮琨宁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变,她等了几日,便将自己的心思放到另一边去了——晋阳王氏,王家姑娘的婚事到了。 阮琨宁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自己的发髻,随手往上头插了几只南阳玉的揽翠莲花簪,端的是一股子清新明媚之气,直似玉树流光,明媚不可言表。 小巧精致的耳朵上坠的是东珠的水滴坠儿,娇颤颤的垂在两颊,说不出动人之态,分外勾魂摄魄。 若是放到气势不足的人身上,打扮的稍稍华丽几分,可能就被珠玉首饰压住了,反倒是弱了一筹,阮琨宁却不会有此类么烦恼,再光亮的首饰,也只能在她的面容之下黯然失色,只会愈加衬托她的光彩,却绝不会喧宾夺主。 静苏自衣柜中取出一条正红色的衣裙,在阮琨宁身上比了一下,口中笑道:“姑娘的容色本就无双,穿了这红衣去,那才真真是艳压群芳呢。” 阮琨宁斜了一眼,眉头微蹙,淡淡的道:“收起来,换个清淡些的吧,王家姐姐出阁才穿红呢,我今日穿了一身红上门,又算是怎么回事,争着抢了人家风头不成吗。” 大齐的风俗便是婚仪结束之后,宾客齐聚,新娘在当众掀盖头的,若是相貌长得好些,围观的人自然是赞誉的话一句接着一句,比如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什么的,若是相貌差上几分,碍于男方的脸面,也会说几句气质出尘端庄可亲之类的吉利话,总归是脸面上过得去就是了。 按照习俗,也并没有什么不能穿红去参加婚宴的习俗。 可阮琨宁容貌太盛,若是也穿了一身红红,叫人与新娘子一起评头论足起来,那岂不是尴尬,坏了人家的好日子,反倒是不美了。 这倒不是阮琨宁自恋,而是真真正正的事实。 事实上,阮琨宁每次出席宴会的衣衫,都会成为世家贵女出门前的必赌内容——赌自己的衫裙不会同她撞了。 撞衫这件事情在现代叫人难以接受,在古代这些骄矜至极的名媛贵女之间就更加是叫人难以忍受了。 若是两个年纪相仿的贵女穿了一般颜色的衣裙,一个把另一个压得抬不起头来,光彩全无,那才真叫尴尬呢,贵女们也都是万般娇养着有自己傲气的,哪里愿意叫人压一头呢。 静苏也是知道此类规矩的,面上微微一红,暗道一声自己糊涂,连忙自责道:“奴婢 糊涂了,竟忘了这一节,该死该死,姑娘还是自己看着,哪一件好些呢?” 阮琨宁对衣衫首饰这些倒不是很介意,反正她有颜值什么都不怕,随意的瞟了一眼衣柜,道:“那件艾绿色就很好,同发髻上的首饰也是搭的很。” 静绣上前去取了下来,口中笑道:“咱们姑娘生得好,哪一件不是一样呢。” 二人伺候着阮琨宁穿上,将上头不存在的褶皱抚平,打量着没有大碍,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静苏道:“夫人说,三姑娘此次同咱们同去,请姑娘好生关照这些呢。” 阮琨宁点点头,浑不在意的样子:“阿娘同我说过了,你且放心吧,我自有分寸的。” 不就是防着阮琨碧出去倒贴吗?这有什么难的。 崔氏作为侯府的当家主母,同阮琨宁这类的闺阁少女是不在一起的,世家之间又是盘根交错的厉害,彼此之间总有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为此便早早地出门去了。 阮琨宁想着或许出嫁了的阮琨烟也会过去,一时之间心里倒是有了几分期盼,眼见着周身没有大碍了,这才款款的起身,往外头去了。 异能带给她的好处之一就是精神力水平的提高,以及对于五感的敏锐。 比如,此刻与三姑娘阮琨碧相隔老远,便听见了她与贴身丫鬟的低声絮叨:“都说六妹妹是无双的出众,可我冷眼瞧着,只看她没有早早在此候着咱们,便瞧出是个什么性子了,亏她也是师从大儒谢宜昉呢,真真是品行低下,那副皮囊生的再美,又有什么益处呢。” 阮琨碧不喜欢阮琨烟,因为这个大姐姐占据了侯府的嫡长女身份,最为贵重,在府里的时候就生生的压了所有人一头,夺走了所有的光亮,人前的时候每每做出一副高洁的样子,对其他人诸多管教,好像她自己如何闺范十足一般,要多虚伪有多虚伪。 再者,她嫁的人家又好,眼见着儿女双全了,而自己眼看着是该许人家的年纪了,却连个婚约都不曾有,其他人在背后对自己的指指点点从没有停过,如此对比之下,对阮琨烟自然是愈加不喜。 而她更加不喜欢的,就是阮琨宁了。 她同阮琨烟毕竟是差着几岁,又不是一起说亲的,对比还不是那般明显,可阮琨宁就不一样了。 为着她,这一届的金陵四姝都只评了一个,说是其他人不足以与她并列,阮琨碧简直要呵呵哒了。 阮琨烟好歹还给别人留了一 条活路,可阮琨宁呢?简直要赶尽杀绝了。 每每要出门的时候,自家姐妹总是要站在一起的,可别人的眼睛看见的永远都是阮琨宁一个人,连余光都不会给自己一眼! 都是侯府出身的姑娘,凭什么呢? 静苏见阮琨宁走着走着却突然停下,面色也是微妙的很,不由得疑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阮琨宁嘴角轻轻地扬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无事,咱们走吧,可别叫三姐姐等急了。” 三姑娘穿了水红色的牡丹纹衫裙,发髻上插了一支赤金石榴花的簪子,耳畔是红宝石的菱形坠子,她容貌原本只是中等偏上,称不上一等一的出色,便只能靠着衣衫首饰增光添彩了,今日又是她准备择一优秀大腿而抱之的好日子,就更加要注意了。 到底是人靠衣装马靠鞍,通身鲜妍下来,倒是很有几分娇艳欲滴的风流媚态,七分的颜色也成了十分。 她也知道今日阮琨宁对于她的重要性,听着阮琨宁一行人的脚步声近了,便连忙换了一副关爱姐妹的笑面,款款的迎了上去:“六妹妹来了,可是叫姐姐好等呢。” 阮琨宁只穿了艾绿色的衣裙,发髻上的首饰也并不繁多,整个人清素的很,可那张花一般的面容足以令世间所有华服珠宝失色了,这才真真是造化钟神秀呢。 阮琨碧捏着帕子的手不易察觉的紧了紧,娇容上的笑意也略微僵硬了一瞬,想着现在还离不了她,到底还是赞誉道:“妹妹可真是……越发的出色了呢,叫我这个女子看了,都觉得心动不已呢。” 比起阮琨碧的亲热来,阮琨宁倒是神色淡淡的:“三姐姐谬赞了,妹妹不过是蒲柳之姿罢了,哪里当得起如此言语,时间已是不早了,咱们还是上车吧,勿要耽误了时辰才是。”说完,也不顾及阮琨碧僵硬的脸色,便自顾自的登上了马车。 呵,她就是这种人,看人下菜碟,虽说是势利眼,可这个世间,哪个人又不是如此行事的呢。 以德报怨这种事从来都只有傻子才会去做的,她又不打算当和尚普度众生,有哪里会满身的佛性去宽恕他人呢。 方才阮琨碧背着她说的话,如果说是从一个公府夫人或者是皇亲国戚的嘴里冒出来的,或许阮琨宁就这么忍了,人家又没有什么地方求着你何必要夸你呢,再者,哪个背后不说人呢,又不是当面,自是也不必计较什么。 可阮琨碧既然有事 要求着她,还敢背着她在身后磨牙阴阳怪气的,这就叫阮琨宁难以忍受了。 所谓的忍气吞声,只有在一方完全不如一方的时候才会发生,阮琨碧不过是永宁侯府庶出三房的姑娘罢了,全家都要靠着自己老爸吃饭呢,又哪里来的面子叫她忍气吞声!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容忍着这个阮琨碧,给她好脸色看呢。 再者,自始至终,阮琨宁都不怎么喜欢这个三姐姐。 她也相信,阮琨碧同样的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好感,只会更加的不喜欢自己。 阮琨碧到底也不是傻子,虽不喜欢阮琨宁,却也知道自己只有靠着她才能打开交际圈,见着阮琨宁的态度不甚热切,也并没有计较,心里如何想是看不出来了,至少面上做的还是不错的,面色平静的随着她上了马车。 她想着今日的计划,还是决定拉拉二人的关系,便做出一幅知心姐姐的姿态,问道:“阿宁妹妹可是艳名远播呢,如今也是一十四了,可有什么心仪之人么?也说与姐姐听听呀。” 阮琨宁伸出凝脂如玉般的手,慢条斯理的拿起了一只核桃,淡淡的道:“我前些日子看见一只好漂亮的猫呢。” 阮琨碧的面容为着她这个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僵硬了一瞬,她察觉到了阮琨宁的冷淡,随即还是强笑道:“这同妹妹的心仪之人可有什么关系吗?” 阮琨宁神色淡淡的,语气也不是很客气道:“那我有没有心仪之人与你有什么关系?” 阮琨碧被噎了一下,面子上难免的有几分下不来。 她也是个心高气傲的,方才阮琨宁不给她面子就已经叫她心中不快了,此时她给阮琨宁脚底下垫了凳子叫她下来,却被阮琨宁一脚踢飞了,如此光明正大的不给自己脸面,她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下的,当即愤愤道:“我也只是问几句罢了,并无半分恶意,六妹妹又为何如此呛声,公然叫我难堪,难不成,是觉得我是庶出三房的姑娘,所以便格外轻贱几分吗?!” 阮琨宁眉梢一挑,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道:“当然不是了,三姐姐怎么会这般想呢。” 阮琨碧见阮琨宁隐隐的有几分服软的意思,只想着趁此机会彻底压住阮琨宁一头,毕竟自己也称得上是她的长姐不是吗? 她面上的悲愤之意愈加浓了几分,:“那妹妹何必如此言说……” 阮琨宁理直气壮的道:“当然是因为我没有素质啊。” 阮琨碧:“……” 作者有话要说:回家一次,亲们祈祷我能按时更吧......~ 第78章 天意人为 阮琨碧面色难看的厉害,连脸颊上恰到好处的薄粉色胭脂,都掩盖不住底下泛上来的青白,精致牡丹花湘绣图案衣袖底下的手指也是捏的紧紧地,她咬着嘴唇,久久没有说话。 她到底也是年轻,没办法继续叫自己平心静气的继续同阮琨宁说话,也知道自己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索性不再开口,免得将阮琨宁得罪的更厉害。 一切打算或报复、或打击阮琨宁的计划……都要在自己飞上枝头之后,才能付诸行动,而不是在还没影儿的时候,就把阮琨宁给得罪了。 毕竟在现在,就二人的身份来看,还是阮琨宁要贵重几分的,真的对上了,必然还是自己会吃亏的。 她不吭声,阮琨宁倒是也落个自在,马车里准备了许多核桃,她也用不着夹子,一手就能捏碎,自顾自的吃着,也不去看阮琨碧一脸惊骇的神色。 已经是撕破脸了,再去装姐妹情深,那才叫没意思呢。 这一路上二人都没有再说过话,就这么看似风平浪静,实则风云暗涌的进了王家。 阮琨碧虽不敢再跟阮琨宁说什么,却也是委实不想再见到阮琨宁了,马车方才停下,便扶着自己两个丫鬟的手迫不及待的率先下了车,自顾自的去找金龟去了。 阮琨宁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倒是神色淡淡的,没有表露出什么来。 静苏是知道崔氏意思的,见了她无动于衷的样子倒是有些急:“姑娘怎么叫四姑娘走了呢,夫人再三叮嘱着,若是出了事……” 阮琨宁随意的摆摆手,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就以她的资质,哪个王府会要她,诸皇子自皇六子之后,都还没有正妃,前头五位皇子则是正妃侧妃俱全,你觉得,按她的资质,是有资格做正妃呢,还是愿意去做一个无名无份的侍妾?再者,她是同我一起来的,不知道有多少盯着我的人等着在她身上捉错处呢,叫她去碰碰壁也好。” 她才没有那个善心管着阮琨碧呢,只怕是一通劳心劳力下来,人家还只当自己挡了对方发达的路呢,何必去出力不讨好呢,倒不如由着她去吃一点苦头才好。 静苏本来也只是担心阮琨宁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见她心中自有一套章程,这才放下心来,面上微微一笑:“姑娘心里头有个章程就好。”伸手替阮琨宁整了整衣裙,没有再说什么。 阮琨宁到的还算早,人并不是很多,可饶是如此,也还是轻而易举的把 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了。 迎面走来的少女,娇容似琼花含露,玉树流光,她款款行走时,似乎有细碎花瓣在飘落,有满天繁星在闪烁,这出场特效搞得,直叫一众围观群众移不开眼睛。 #我女神今天也美美哒!~!!# #女神看我看我看我啊~!!# #女神美颜盛世风华绝代不接受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反驳!!!# 阮琨宁在一众人闪闪发亮的眼神中,带着静苏与静绣,默默地朝着人少的一边走过去了。 四周的闺秀贵女们都是各自聚成圈子的,或者姻亲或者手帕交之类的聚在一起,只阮琨宁是孤身一人,她也浑不在意,自顾自的四处看看,也是自得其乐。 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美到没朋友这种体验的。 呵呵,没有错。 美到没朋友,在阮琨宁这里,从来都不是一句形容,而是血淋淋的现实。 毕竟并没有哪家贵女天生就是喜欢站在阮琨宁身边,被生生的衬托成萝卜/土豆/地瓜的,谁愿意放着红花不当,跑到别人身边去当绿叶呢。 往常或许会有自家姐妹不得不站在她身边,可这次晋阳王氏无意搞得太过热烈,也就只请了出身最为高贵,相交又比较好的几家罢了,永宁侯府的姑娘,也只有阮琨宁一个人收到了帖子,除去那个已经抱大腿去了的阮琨碧,也就没什么人了。 所以阮琨宁就只好自己一个人了,反正她也不是那种喜欢热闹的人,一个人倒也自在。 她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人,他也不怎么喜欢热闹,似乎是上天在将健康的身体还给他的同时,也收回了他的七情六欲一般。 话虽是如此说,可面对着自己的时候,他却总是笑意盈盈的,从来不会流露出不耐烦的样子来。 阮琨宁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微微低下头,掩去自己眼底的异样神色。 她正胡乱的想着,却听见前头似乎有小孩子的声音软软的传过来:“阿爹快点嘛,不然毛团就要跑掉啦,快快快,已经跑到围墙那里了,要上树啦!” 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传了过来,阮琨宁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看见一个白影直直的朝着自己扑了过来,她身后的静苏静绣也是大吃一惊,可事发突然之下,却也来不及反应,只眼睁睁看着那白影扑到了阮琨宁面前。 阮琨宁不动声色,轻飘飘的伸出一只手 ,又快又准的捏住了那只白影的脖子,这才发现这白影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 眼睛蔚蓝,毛发雪白,通身干净整洁,一看便知应该是哪家养的家猫,照顾的精细的很。 那只猫显然是想着挣扎几下,扑腾的像是一条离水的鱼,可阮琨宁捏住它脖子的手看起来纤细柔美,力气却是堪比一把铁钳,委实是挣扎不开,便开始求饶了。 它的眼睛水汪汪的,盯着阮琨宁软软的喵了几声,那尾声又缠绵又讨好,它又长得好看,看起来很是讨人喜欢,也很容易叫人心软。 阮琨宁心里头虽然住了一个汉子,可某些地方还是有些小女生的,比如她说,她其实还挺喜欢猫狗一类的动物的,女孩子似乎都是这个样子,一是喜欢亮闪闪的珠宝,而是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她也不能免俗。 一个三四岁圆滚滚的男孩子急匆匆的跑过来,身后隔几步跟着两个丫鬟,他见着阮琨宁手里的白猫,喜得像是见到了亲人一般,再抬头去看阮琨宁时,小小的脸忍不住怔怔然了起来。 他顿了顿,才奶声奶气的道:“这位姐姐,毛团是我家养的,不小心冒犯了姐姐,我给姐姐赔罪了,姐姐能不能把它还给我?” 他一口一个姐姐,一口一个冒犯,说的极为客气,阮琨宁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自从有了阮承清家的陵哥儿之后,她看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也格外的亲热些,反正自己也不曾有什么损失,所以她也只是笑了笑,将自己手上的白猫递给他。 静苏被那只毛团吓得不轻,刚刚它的来势那般汹汹,也就是这只猫被姑娘捉住了,若是没捉住呢? 看着它的爪子这样尖,真的被它在脸上抓一把,那还不是要命的事情? 如此想着,静苏饶是见对方是个小孩子,心头也难免有几分火气:“小公子还是将自己的猫看好吧,亏得我家姑娘将这猫抓住了,若是遇见别人,不小心伤到了可如何是好。” 那个男孩子眼泪汪汪的,看起来可爱极了,许是因为跑过来的缘故,他的脸红红的,讷讷的道:“毛团很乖的,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四处乱跑,我跟阿爹怎么都抓不住它,吓到姐姐了,委实是对不住。” 阮琨宁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只将那只白猫递给他,谁知那白猫见了她倒是极为热切,毛茸茸的脑袋往她胳膊上蹭了蹭,又伸出舌头在她手上舔了舔,瞧起来亲热得很。 男孩子似乎对于自家的猫这么好色有些脸红,轻轻 地拽了拽白猫的爪子:“毛团乖,咱们走吧,不要打扰这位姐姐啦。” 毛团抬起头,蔚蓝色的眼睛傲娇的盯着这个矮矮的蠢萌人类,又看了看另一个又香又软(?)的人类,还是觉得后者更好一些,它谄媚的伸出舌头,在阮琨宁手上又舔了一下,以示自己的亲近之意。 男孩子在一旁惊道:“呀,毛团很喜欢你呢,平时它都不叫阿汶摸的。” 阮琨宁闻言笑笑,即使被舔了一手也没有生气,只是微微弯下腰,凑到了毛团面前去,轻轻揉了揉它身上的柔软毛发。 毛团乖得像是一只狗一般,低着头由着她去摸,看起来温顺至极,阮琨宁轻轻地挠了挠它的下巴,它微微仰起头,一脸幸福的眯起眼睛来,阮琨宁见着,也是忍不住弯起嘴角,眉眼含笑。 毛团正在她手上挨挨蹭蹭的表示好感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一道温润的男子声音传来:“阿汶如何,可找到毛团了吗?” 那个男孩子是正对着来人的,闻声后抬头看过去,兴冲冲的招手道:“阿爹快来,毛团找到了。” 阮琨宁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来得及收起,顺着声音回头看过去,心里微微一惊,面上的笑意也随之落了下去。 ——是皇五子韦明檀。 皇五子韦明檀是成贤妃所出,比韦明玄还要年长两岁,很少会出现在人前,对于朝政之事,也并不是很热切。 他的生母成贤妃素来也是寡淡的性子,不喜权利,生性淡泊,连带着这位皇子也很少关注朝政,每每寄情于游山玩水,诗经字画之类,同参与夺嫡的几位皇子相比较,倒也是另一种自在了。 如此看来,这个男孩子大概就是五皇子府上的孩子了。 而阮琨宁心里头真正奇怪的是,晋阳王氏素来不欲高调,自然也不会往各家王府里头送帖子,怎么这位皇子也上门来了呢,委实是不合常理。 侍立在她身后的静苏轻轻地拉一拉阮琨宁的衣袖,嘴唇飞速的做了一个口型。 顾忌着韦明檀就要走过来,那口型做出来之后便很快消去了,尽管很快,可阮琨宁还是看出了静绣想要表达的意思——钟氏。 阮琨宁恍然大悟。 其实这也怪不得她,毕竟金陵的权贵之间联姻通婚之事极为频繁,每一家的子女又那么多,一家扯着一家,难免会叫人记不清楚。 阮琨宁也是在离开现代之后,才艰难的意识到计划生 育的正确性。 五皇子韦明檀的正妃钟氏出身靖郡王府,靖郡王妃则是晋阳王氏宗妇郑氏的胞姐,这么一想,两家人可不是连着亲嘛,还算是比较近一些的亲,五皇子来这里走一趟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大概是像整日里吃斋念佛的成贤妃多一些,五皇子性情平和温善,面容也是那种带着佛性的俊美,像是庙宇中的烛火,带着肃穆墩和的沉稳。 她直起身来,合乎仪度的向着他施了一礼。 五皇子来的太巧,恰恰看见了阮琨宁嘴角那一抹还未逝去的笑意,素来端肃的面容也是禁不住微微一红,示意她不必拘礼后,连忙将目光投到了自己儿子的身上。 阮琨宁倒是没怎么在意他的异样,她心里浮现出的,是另一件事情。 王家那位很是不凡的扶卿姑娘,如今的身份不是别的,正是五皇子的侧妃。 只是不知此事到底是巧合,很是人为了,她低下头去,掩盖住自己眼底的好奇神色。 作者有话要说:按时更新了,我真是棒棒哒 第79章 啪啪打脸 阮琨宁同五皇子称不上熟悉,但是也说不上陌生,在兰陵长公主府见过几次,在荣王府那里见的要更多一些,虽然不敢说是深情厚谊,可遇见了说上几句话,稍加寒暄的情分还是有的。 到底还是五皇子率先开口的,他拉了拉阿汶的手,让他站到前头去,向阮琨宁示意道:“阮姑娘大概还没有见过阿汶,他小时候身体不好,很少出去走动的,你不认识他也不奇怪。” 他向阿汶道:“论辈分,你是该叫一声姑姑的。” 还不等阿汶吭声,阮琨宁就连忙摆手道:“哪儿的话,我那里当得起他一声姑姑呢。”她坚决推辞,到底也没有受这一声。 开玩笑,再不济这也是龙子龙孙,叫她一声姑姑她可是受不起,谁晓得会不会闹出来什么尊卑的问题,惹一身腥呢。 韦明檀许是猜到了她的顾虑,手指无意识的拨了拨腕上的念珠,也没有强求:“……也是。”他微微一笑,很是和煦:“我疏忽了,的确是不合适。” 此地人员往来甚少,就只有他们两个人难免有些尴尬,有瓜田李下之嫌,她再次向五皇子见了礼,也就打算离去了。 他们身边虽有一个小孩子并几个丫鬟,却也可以称得上是孤男寡女,委实是容易惹人误会,此地不宜久留。 五皇子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同阮琨宁点头一笑,大概是为了避嫌,便主动地带着阿汶往另一侧走了。 阿汶与毛团看起来都很不舍的样子,阿汶扯着她的衣袖,毛团咬着她的裙角,看起来可怜极了。 韦明檀见状倒是笑了笑,道:“他们倒是喜欢你,这两个小东西,平日里都不怎么喜欢理人的。” 阮琨宁伸手捏捏阿汶的耳朵,再去摸摸毛团的脑袋,低声宽慰道:“有机会的话,咱们还会再见的。” 阿汶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她,眼睛一眨一眨的,毛团也瞪着眼睛看着她,胡子一翘一翘的,一人一猫脸上的神情诡异的同步了,阿汶伸出一根手指道:“不许骗我哦。” 阮琨宁伸手与他拉钩,笑吟吟的道:“自然是不会的。” 在阮琨宁的再三保证之下,一人一猫才跟着五皇子,依依不舍的离去了。 现在的天气还是有几分热的,她走了一会儿也是有几分累,眼见着不远处一个凉亭,四周用轻纱围起,那纱带随风飘动,轻灵飘逸的很,极富美感,阮琨宁的眼光被吸 引住了,便带着静苏静绣过去了,想着过去歇一歇。 还没有过去,半路上却遇见了两个熟人。 走在前头的是安郡王世子,走在他后头的……是阮琨碧。 阮琨宁知道安郡王世子的方式比较特殊,是通过一段不怎么愉快的绯闻认识的。 安郡王世子是阮琨宁的super迷弟之一,本来呢,他在阮琨宁的一众粉丝当中是称不上什么出名的人物的,为了升级成迷弟中的vip,他就干了一件比较中二的事情,来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在自己的胳膊上纹上了阮琨宁名字中的宁字。 古时候的宁字,可不像现在一样就这么几笔,繁体字简直能把人逼疯,可这位迷弟还是咬着牙忍了下来,硬是没有被疼昏过去——当然,回家之后被打了个半死是必须的。 安郡王摇着皮鞭表示:很好,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古人素来都是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一套的,他这么一干,当然会遭一顿毒打了,这件事也没有瞒住,传的沸沸扬扬,阮琨宁也跟着听了一耳朵。 也就是现在对于女子的束缚还没有那么严重,变态的程朱理学也还没有出现,不然哪怕做这事同阮琨宁没什么关系,只怕阮琨宁也讨不着什么好。 而今天,在这里见着安郡王世子,尤其是他身后还跟着阮琨碧,这就叫阮琨宁摸不着头脑了。 阮琨碧不是出去傍大款了吗?怎么会跟安郡王世子在一起呢? 而且阮琨碧看起来也不像是离开时候的妆容精致衣衫齐整了,这叫阮琨宁隐隐的有了一个不怎么好的猜测——总不会是在发现皇子不好傍之后,转移目标到了宗室身上了吧? 看她现在的样子……别告诉我安郡王世子这么饥不择食跟她做了什么有违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事情啊,我会很方的。 可实际上阮琨碧见着阮琨宁之后,心里头比阮琨宁还要懵逼。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安郡王世子怎么会带着她来见阮琨宁呢?完全不按她的套路出牌啊。 一定是巧遇对吧,是了,一定是巧遇的。 阮琨碧努力叫自己安心下来,可心里头却还是压抑不住的有几分担忧。 如今也是大局已定(?),总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吧? 她的确是想着去傍大腿的,所以一开始既急匆匆的脱离了阮琨宁,自顾自的走了,以至于连方向都没有 看清,就向着晋阳王氏的庭园里头去了,所以她也就理所当然的悲剧了。 她到底是出身于庶出三房,也很少有真正的到一些大场合的时候,尤其是三夫人方氏,嘴上说的好听可真正对于女儿的的教育却是不怎么样的。 像阮琨烟阮琨宁之类的,都是从小就要□□礼仪姿态的,贵女们必修的琴棋书画调香刺绣都要会几把刷子才是,崔氏出身清河,正经的世家大族,对这方面抓得很严,自然不会在这一头叫自己的女儿逊色,可三夫人对此,就完完全全的悲剧了。 她不是什么名门出身,也不觉得素质教育有多重要,并没有关注这些,也曾经有人向她推荐了一个宫里头出来的嬷嬷,据说是一等一的规矩好,教导女孩子也很有一手。 可她一打听,一个月就要二百两银子呢,够得上她一个月首饰的花费了,更何况这种教育短时间内又见不到东西,只是得到那些礼仪呀仪态啊这些虚的根本摸不着的东西,哪里比得上真金白银好看呢。 三夫人在自己屋子里琢磨了一会儿,到底还是作罢了,女子无才便是德嘛。 这也就造成了阮琨碧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她出席大场合的时候太少,往往也都是跟在崔氏或者阮琨烟这个长姐的身后,有样学样也就是了,自然是不会出一些大的纰漏的,可这次就不一样了。 每一家的规矩都是不一样的,庭院的布置也是各有特色,像是真正的贵女,自小就会接受这方面的教养,知道这类庭院看着层山叠水,没什么出路,可实际上还是有规律可找的,可阮琨碧此时却是一无所知。 她也是倒霉,晋阳王氏的宴饮选择在了金陵城外的一处庄园里头,后头的庭院又是大的厉害,进去了若是没个熟人带路那真是轻易走不出去。 在出生之后的第十七年,阮琨碧终于发现自己是个路痴这个残忍的事实。 而且好死不死,还是在她准备钓金龟这个关键的时刻。 这简直就是一家人盼望着生一个儿子,结果儿子生出来之后发现是一个智障一样的可怕。 她被困在了里头走不出来,而她们一行人到的又早,这里头没什么人,奴仆之类的更不会来,她简直是欲哭无泪了。 身边的两个婢女被她差出去探路,大半天都没有回去,估计也是迷路了。 她一个人又心急又担忧,到底也只是十七岁罢了,又没怎么经过大事,难免会害怕 ,她眼见着四处无人,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都怪阮琨宁那个贱人! 若不是她,自己哪里急匆匆的出来,然后到了这种地步!等自己出人头地了,且看自己如何收拾她!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她还能不能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来! 想想将来能踩她一头,阮琨碧心里头就觉得痛快,此刻心里头的担忧也忍不住的散去了几分。 #论阿q心理的安慰作用# 阮琨碧等两个丫鬟的时间太久,消耗掉了她所有的耐心,以至于耐不住性子等人,便忍不住自己也胡乱走了。 她的运气倒也算不上太坏,因为……她遇见了安郡王世子。 安郡王世子正是青春年少、仪表堂堂的时候,也是极好的人选了。 一个计划慢慢的浮到了她的心头。 她的本意是想着找一位皇子,以求将来一飞冲天的。 可她到底是智商还没有欠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足,只怕是远远做不了正妃的,要是实在想着入府,恐怕也只能做一个没名没分的侍妾——这可不是她的心愿。 她虽想着出人头地,却也不打算为人妾室没名没分的,到底也是正室所出,这点气节还是有的。 再者,如果真的去王府做了妾室,也是上不得台面的,根本没办法在阮琨烟阮琨宁面前摆谱,这叫从小到大就打算着把阮琨烟阮琨宁姐妹俩踩在脚下的阮琨碧如何甘心? 此刻见了安郡王世子,她心里头倒是浮起了另一个念头。 如果注定不可能靠着嫁入皇家扬眉吐气,其实,嫁入宗室也是不错的,好歹有个诰命在身,一辈子荣华富贵,也不算是辜负了。 郡王妃也很好呀,连那个阮琨烟都没有得到呢,只是不知道这个安郡王世子到底如何了。 她定了定心,决定当机立断,略微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衫,上前轻施一礼,双目含泪道:“小女子不慎在此迷路,还请世子……” 安郡王世子比她想的还要上道的多,他似乎是仔细想了想,没等她说完便惊喜的问道:“你……你是不是永宁侯府的……” 阮琨碧心底的担忧一下子烟消云散了,面上的笑意一下子也真实了几分——原来这位世子也是知道她的吗? 呵,阮琨宁整日里把自己说的那么了不起,好像全天下的男人都逃不脱她的手掌心一般,她 还以为她有多了不起呢,原来也是不过如此吗? 就像这个安郡王世子,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可实际上还不是见一个爱一个? 不过这也好,正好是方便了自己。 她掩住眼底的讽刺,再次盈盈一拜,脸颊生晕似芍药娇娆:“小女子在此多谢世子相助了。”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衣衫有些乱,脸上的妆容也因为眼泪花了几分,看起来狼狈不堪,也幸亏她不知道,所以才能心无阻碍的继续傍大款。 安郡王世子随意的一摆手:“没没没,多大个事,不必放在心上。” 随即,他就带着自己出了林子,左绕右绕的不知道想做什么,直到遇见了阮琨宁。 莫名的,阮琨碧心里头有点不祥的预感。 阮琨宁见着了这二人,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安郡王世子便率先道:“阮姑娘,好巧啊,居然再次遇见你呢!” 阮琨碧(#‵′):放屁呢,你他妈绕着这里转了好几圈了! 阮琨宁有点醉醉的:“呵呵……是很巧。” 安郡王世子扭扭捏捏的看着她,面色比方才的阮琨碧还要红:“许久不见,阮姑娘还是那么美。” 阮琨碧(#‵′):……我艹?这进展……似乎不太对呢。 阮琨宁更醉了:“……谬赞了。” 安郡王世子哀怨的(?)看了阮琨宁一眼:“阮姑娘还是这般绝情。” 阮琨宁(#-.-):“……”我好像没有对你始乱终弃的……对吗? 阮琨碧站在一边,突然觉得有点脸疼,她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了,所以她轻轻地扯了扯安郡王世子的衣袖,笑着柔声道~:“世子……” 安郡王世子头都没回,继续痴迷的盯着阮琨宁,随手挥开她:“走开。” 吃瓜群众阮琨宁( ̄口 ̄):“……” 阮琨碧脸上的笑意崩开了一道缝ヽ(≧Д≦)ノ:“……世子,你方才不是……” 安郡王世子不耐烦道:“远点!” 吃瓜群众阮琨宁( ̄口 ̄):“……” 阮琨碧(╬ ̄皿 ̄):“世子,你怎么能……” 安郡王世子愈发的不耐烦:“别闹!” 吃瓜群众阮琨宁( ̄口 ̄):“……” 阮琨碧(╯‵□′)╯︵┴─┴:我艹! 怎么突然有种脸好疼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这世界对路痴真是一点都不友善呢.....~ 第80章 所谓丫鬟 阮琨碧的脸色彻底的难看了起来。 她不是那种遭不起打击的纸片人,基础的抗压能力还是有的,这几年为着自己的婚事,明里暗里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指指点点的,说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明明担不起什么福气却偏偏看不清自己的话那么多,她不是不知道。 可那又如何呢?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不是自古以来的道理吗? 今日看着自己是丢脸些,可毕竟——笑到最后的人才笑得最好不是吗? 人的劣根性就是这样,她在低谷时,谁都会上去踩一脚,可当她如日中天的时候,上前去跪舔的人一定也是这些曾经嘲笑过她的人。 这么一想,她也并不是不能忍的。 可这种忍耐的前提是——这种丢脸不能在阮琨宁面前! 在自己的敌人面前被打脸,真是再丢人不过了,这叫她怎么忍得了?! 她恨恨的咬着牙,两只手捏在一起,上头的青筋鼓得老高,她眼珠子转了转,心里头就有了计算。 阮琨宁既然不给她脸面,她又何必给她留脸面? 为着自己的婚事,前前后后的遭了多少人冷嘲热讽,可阮琨宁呢? 自前几年起,上门去给她提亲的人简直要把大房的门槛给踏破了,据说,就连六皇子也对她有意呢! 六皇子,那可是最有可能得到那个位子的皇子之一啊! 凭什么呢!怎么什么好事都是她的,天道何其不公! 本来,自己的事情也不算什么的,可是在阮琨宁的对比之下,一下子就凸显了出来——若不是因为阮琨宁,自己又怎么会落得如此难堪的境地? 贱人! 左右此处无人,自己若是引着别人过来,给他们扣上一个私相授受的名头,不知道会怎样呢? 她极细微的勾起了唇角,在心里自语道:“阮琨宁,你可不要怪我呀,安郡王世子也算是宗室之中的名门了,我这可是给你找了一门好亲事呢。” 常嘉影&赵明芳:呵呵,作为前辈建议你最好不要那么做,真的……【手动拜拜】 阮琨宁也不是瞎子,看见她的脸色变了又变跟变色龙一样,也能感觉出她的不怀好意了,她也不在乎阮琨碧会出什么主意——实力才是绝对的,阴谋诡计什么的在差了几个段位的实力面前,绝对是脆弱的 不堪一击。 系统菌道:【宝宝感觉她在酝酿着,恐怕是想放个大招。】 阮琨宁表示:“那就放马过来,撕逼多年,我可曾怕过谁!” 阮琨碧心里有了计算,面色也就好看多了,再次拽了拽安郡王世子的衣袖,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想着同二人说一声便先行离去。 安郡王世子这一次终于回过头来了,见着阮琨碧含羞带怯的脸这才恍然大悟,他面容上添了几分笑意,满面春风的向着阮琨宁自责道:“我的疏忽,竟几乎忘了这一位呢。” 阮琨宁微微一挑眉,心里头添了几分疑虑,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 系统菌也有点懵逼:【……什么情况?】 不同于那二人(?)的懵逼,阮琨碧则是心中微动:难道这位安郡王世子心里头还真是看上自己了吗? 若是如此,那自己的计划只怕是要观望一下了,她心里头有几分自得,也就拿定了主意,面上便看着安郡王世子配合着感激的笑了笑,端丽大方,气度不凡。 安郡王世子看起来浑不在意的样子,只转向阮琨宁继续道:“似这般相貌不凡,仪度优雅的女子,也只有永宁侯府能教导的出来了……” 他的赞誉是向着阮琨宁说的,阮琨碧倒是不好插口,只是在一边矜持的端立着,保持着自己的闺范风度,只是看向阮琨宁的双眼却难以抑制的流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如何,别看他素日里是你阮琨宁的拥垒,可此刻还不是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之下了吗? 如何,好妹妹,见了这一幕,你可还心高气傲的起来吗? 别人总说你如何了不得,可如今看来,似乎也不过如此嘛。 阮琨宁倒是无意给阮琨碧戴高帽子,也看不惯阮琨碧此刻的作态,在心底哼了一声,面上对于安郡王世子的赞誉也只是微微一笑:“谬赞了,哪里当得起世子如此言说呢。” 安郡王世子一见她的笑容,骨头便先酥了一半,手指不自觉的捏了捏衣角,面色绯红,痴痴的道~:“我一见她便觉得眼熟,后来一想,才记起似乎是在阮姑娘身边见过的,难怪如此面善……” 阮琨碧脸上的自得瞬间消失了,笑容也随之僵硬了起来(#‵′):这节奏……似乎不太对啊,怎么又绕回到阮琨宁身上了,这种不祥的预感……一定是我的错觉对吧对吧…… 阮琨宁也隐隐的有了几分微妙的预感(⊙_⊙;):“呵呵……是 吗。” 【宝宝总感觉……前方有高能预警!】 安郡王世子一拍手,带着被认同(?)的愉悦,兴冲冲的向阮琨宁抛了一个媚眼~:“可不是嘛,后来我一想,这不是经常跟在阮姑娘身边的丫鬟吗,怪不得看起来眼熟呢,也就是阮姑娘心善,这般好的料子都给丫鬟做衣服,首饰什么的也毫不吝啬……” 阮琨宁(#-.-):“……”系统菌你的感觉果然是对的! 【宝宝似乎听见了“啪”的一声呢,不过宝宝还是要说——干的漂亮!】 阮琨宁(#-.-):“……”呵呵,确实干得漂亮! 阮琨碧:……安郡王世子我去年买了个表!!! 安郡王世子浑然不知自己搞了个大新闻,继续向着阮琨宁邀功,带着一脸求抚摸求怜爱求投喂的卖萌神情~:“我可是帮了阮姑娘的身边人呢,却不知阮姑娘打算怎么谢我呢?” 阮琨宁( ̄口 ̄):“……”我保证在阮琨碧要砍死你的时候拉住她,不谢。 【哈哈哈宝宝要是阮琨碧的话一定掏出四十米长的大刀追着他砍……】 阮琨碧(╰_╯)#:“……”你们这两个该死的贱人!!! 阮琨宁没有吭声,阮琨碧则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四周一下子安静了起来,气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尴尬。 一无所知的呆萌安郡王世子默默地收起了自己身上的粉红泡泡:“怎么了,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阮琨宁看了看一脸我艹的阮琨碧,总觉得她有随时掏出一把ak47无差别扫射的趋势,便缓缓地道:“世子有所不知,这位……” “奴婢正是永宁侯府的丫鬟,世子果然是好记性,叫人赞叹不已,今日之事,委实是要多谢世子了。”阮琨碧在阮琨宁说出口之前,截住了她的话头,她收起了之前的愤恨眼神,明亮的眼眶含泪,眼底带着浓浓的哀求之意,显然是求阮琨宁不要同安郡王世子说出她的身份。 没必要去专门说清楚的,要是真的说清楚了,那才真是颜面扫地呢。 倒不如,就叫安郡王世子以为自己遇见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丫鬟,虽说现在丢几分颜面,却也免去了永宁侯府三小姐丢人现眼的可能性,总不过,以后尽量不出现在这个安郡王世子面前也就是了。 只是……总要像一个办法堵住阮琨宁的嘴的,不然,若是被她捅出去了,自己还这么 做人? 阮琨宁看懂了她的眼神,收起了自己口中的话。 本来她也不打算说出来的,阮琨碧在外头,代表的可不是她自己的一张脸,而是整个永宁侯府的脸面。 若是她自己的问题,那丢脸也就是丢脸了,若是连带上永宁侯府,那阮琨宁就得考虑考虑了。在这个时代可是最讲究连坐的,阮琨碧一个人的问题,别人可不会觉得是她自己的问题,他们只会觉得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连带着对于永宁侯府的风气也产生怀疑。 对于阮琨宁而言,永宁侯府就是自己的家,绝对不容有任何诋毁与污蔑出现在这上头,一个阮琨碧,还不足以叫她违背这个信念——至少,她不会单纯为了叫阮琨碧脸上难看,叫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侯府的颜面。 自己家的问题完全可以在回家之后关起门来处理,而不是大庭广众之下闹得沸沸扬扬,成为别人的谈资笑料,这是崔氏从小就教她的道理。 眼见着阮琨碧愿意担下“奴婢”这个身份,阮琨宁心里也是一松,便顺水推舟的给了她一份人情。 当然,她并不知道这更坚定了阮琨碧要针对她的心思,毕竟这也算是个把柄了,被阮琨宁捏在手里,阮琨碧总觉得不是很痛快。 她瞬间坚定了之前的那个念头——毁了阮琨宁! 她心里头有过一瞬间的动摇——虽然二人之前有过嫌隙,却也不是不死不休那种,再者,阮琨宁到底也是永宁侯府的姑娘,若是出了什么事,只怕整个侯府的姑娘都落不到什么好,到底也是得不偿失。 可这个念头,在此事之后被彻底的打消了,取而代之的是内心深处的愤恨怨毒——凭什么呢,跟你走在一起,我永远都是被映衬得毫无光彩的那一个,难不成我欠你什么不成? 今日你见了我这般大的一个把柄,将来未必不会趁机拿捏我,倒不如趁机收拾了你,来个干净! 阮琨宁,你在天上呆的太久了,总该试试看落到地上,再被人踩到泥里去的滋味吧? 第81章 又起毒心 阮琨碧想的固然是很好,满心的毒汁都要溢出来了,可很快这个计划就被打破了——就在她思虑的这一会儿工夫,安郡王世子被阮琨宁三言两语的打发走了。 阮琨碧那颗原本火热的心似乎被泼上了一盆冷水,瞬间凉了下来——为什么自己要做的事老是被她抢先一步?! 她心里头倍受打击,面上也难免的显露出几分不忿之色,阮琨宁见了她神色,不由得心中一动,轻轻地皱皱眉,道:“三姐姐想必是累了,到前头去歇着吧,在那里等一会儿,想必身边伺候的人很快就会找过去了。” 阮琨碧一脸的死灰之色,心里头太过分开反倒是奇迹般的叫她平静了下来,她淡淡的瞥了阮琨宁一眼,转身离去了。 阮琨宁清悦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静苏静绣你们退下吧,我有些乏了,一个人去亭子里头待会儿。” 阮琨碧只听了这一句,便离开了,再呆在这里做什么呢,丢人现眼吗? 直到她遇见了许端,那颗心才重新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心里头的那堆死灰似乎瞬间复燃了,一个恶毒的念头在她心头回荡,几乎要叫她兴奋地叫出来。 许端是礼部侍郎许隆的嫡子,论家世而言,在金陵看起来并不是十分好,人也不算是又什么能力,科举武举都不成器,成日里跟几个狐朋狗友赌钱逛花楼潇洒快活的很,也算是金陵一霸了。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他有个好姐姐是宫中的莹妃呢,莹妃身下又有着一位公主,虽不说是极为得宠的宫妃,却也是能在皇帝面前说的上话的人。 枕边风可是世界上最要命的东西,还不知道莹妃会得宠多久,京中的人最是谨慎不过,也不想着为一点小事跟莹妃撕破脸,也想着姑且给她几分面子总是不会错的,所以许端也难免的会格外傲气些。 当然了,他也不是那种智商全无的蠢货,总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是硬茬子得罪不得,长久以来,在外头的名声虽然不怎么好,可到底也没有捅出什么难以收拾的篓子来。 阮琨碧看见他说的时候,心里头就不由自主的浮起了一个想法——这个许端,也是心慕阮琨宁的,也曾经去求亲过,可崔氏连门都没叫他进就直接打发了,叫他失意了许久。 阮琨碧一直都知道他的心思,见他此时喝的醉醺醺的,心里头渐渐地浮起了一个念头。 这还是她第一次不 再羡慕嫉恨阮琨宁有那么多喜欢的人。 她整了整脸色,换上了一副担忧的神情,上前去轻轻施了一礼:“许公子有礼了。” 许端也不是意识全无了,只是多喝了几杯,脑子里有几分昏昏沉沉罢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厮搀扶,总不至于担心会出什么事,他努力睁开眼,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面上原本的不耐烦消去了几分,打起精神来道:“哦,是阮家姑娘啊,我记得你……你是六姑娘的姐姐……咦,你怎么一个人,六姑娘不是也来了吗?” 六姑娘,六姑娘,又是六姑娘! 阮琨碧手里头的帕子都要被捏碎了,眼底恨不得伸出几把刀子来戳死许端,难不成在你的狗眼里头,永宁侯府就只有这一个姑娘别的都死了不成! 她压了压心头的火气,维持住面上的忧虑之色,道:“正是呢,六妹身子有些不舒服,我去替她叫个大夫看看,恰好遇见,这才过来问两句的。” 许端面色上流露出几分担心,浓重的酒气喷在阮琨碧脸上,直叫她想作呕:“六姑娘如何,可严重吗?” 阮琨碧轻轻摇摇头,不着痕迹的向后避了避,道:“只有些头疼罢了,”她似乎有些急切的摆摆手,一幅心急如焚的样子:“不同公子多说了,六妹妹一个人在那头我可是不放心,叫了大夫就得赶快回来呢,可是耽误不得……我先走了。” 她急匆匆的行了一个礼,便赶忙离去了,衣裙摆动的频率极为急促,连仪态都顾及不上了,看起来真是姐妹情深的样子。 许端的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只能慢慢的回想阮琨碧说的话。 六姑娘……头疼……一个人在那边…… 似乎有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打转,闪烁着诱人的光芒,唆使着他的双腿往阮琨碧来的方向走过去。 他的脑海里闪过了许多画面,永宁侯府的权势,阮琨宁的身份,以及此事的后果。 可这些最后还是被他心底那个无双的丽影取代了。 等到成了事……永宁侯府难不成还真能杀了自己不成,为了彼此的脸面,还不是要把六姑娘嫁给自己来掩盖此事。 短时间内,他们可能会生气,可天长日久下来,总会消磨掉的。 这种事情并不是没有先例的,当年定国公府的姑娘——嫡出的狄琴苏,当年不就是因为这个才下嫁给李午的吗? 当年的事情,虽然掩盖的严严实实,可金 陵里头的人都是成精了一般,哪里有个傻的呢,左右一推敲也就能猜个大概,只不过是顾忌着定国公府的面子,荣王妃又下了封口令才没有传起来罢了,饶是如此,许端也曾经无意中听自己的母亲提了一耳朵。 若是单论权势,定国公府只一只手就能生生的压死李家,可饶是如此,还不是乖乖地把自己家的千金嫁出去了? 既然如此……要是真的有了什么,永宁侯府也不会把自己如何的吧。 他醒着阮琨宁花一般的容颜,心头一荡,三分的怯意尽去,心头平添了几分确定,心里头一下子坚定了起来。 他想好了主意,定了定心,这才向着一直跟着自己的两个仆从道:“你们到那边去,替我看着人,别叫人到这边来,我去去就来。” 这两个小厮跟他的时间不长,前两个因为带着他去赌场输了个精光回府就被许夫人下令打死了,这两个眼见着前辈的悲惨下场,哪里敢得罪许端,虽然知道他心里头没什么好墨水,却也不敢多问,得过一时是一时,乖乖地往那头去了。 那凉亭的四周围了白纱,四围又有绿树如茵鲜花娇艳,风吹过的时候简直是恍若仙境,可无论什么都比不过里头的那道身影。 许是隔了白纱的缘故,里头的影子更加的影影绰绰,勾得他心痒难耐,他咽了咽唾沫,终于将手伸进了那层梦一般的白纱之中,握住了她低垂的那只手,低低的笑了起来:“小美人,我来了。” 可是下一秒,许端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眼睛花了,因为亭子里头的不仅没有他想要的小绵羊,而且还有一只肉食性的恐龙。 韦明玄一只手拽住他的衣袖,另一只手挑开了那层白纱,脸上的笑意叫许端腿软不已,他低头看了看许端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缓缓地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叫许端胆寒不已,他笑着问道:“干什么呢,几个意思啊这是?” 许端差点扑通一声跪下,冷汗出了一脑门:“六殿下……这是个误会,真的。” 他虽然做事会有些糊涂放诞,可基本的智商还是在的,莹妃再得宠,也不足以对抗皇后以及皇后所出的六皇子,尽管他确定韦明玄不会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却也不敢轻易地得罪他。 韦明玄挑起眼睛来看他,目光里似乎随时能射出几支毒箭来,许端还没有来得及求饶,韦明玄猛地甩开他的衣袖,一脚狠狠地踹在他胸口上。 许端到底也只是文官之家出身,不曾习过武功又懒 得强身健体,又兼之被女色掏空了身子,韦明玄这一脚过去硬是把他踹出去老远,躺在那里半天喘不过来气。 韦明玄冷冷的瞟着许端,眼底的杀气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他冷笑了一声,抬腿往许端的方向过去了,一声似有似无的轻咳传入他耳中,他脚步微微一滞,脸上的杀意却收敛了许多。 许端好容易喘上来这口气,再看着韦明玄过来简直像见了鬼一样的可怕,连滚带爬的努力离他远了点,努力给自己增加一点安全感,可就是这一点安全感,也被韦明玄的几步路给打碎了。 许端不是不明事的人,看得出韦明玄不想轻易饶他了,尽管他觉得自己并不算是个多大的事,顶多也就是冒犯了六皇子罢了,可此事可大可小,闹大了绝对是自己吃不了兜着走,躲得了初一却躲不了十五,倒不如趁现在干脆求饶。 想通了这一节,许端也顾不上自己的脸面,连忙扑到韦明玄脚边磕头请罪道:“殿下恕罪,恕罪啊!非是我对您不敬,只是我以为……以为……” 许端的话并没有说出阮琨宁的名字,他并不想得罪永宁侯府,或许莹妃能够帮他很多,但绝对不包括为他得罪一位深受皇帝重视的侯爷,他之前敢下定决心对阮琨宁出手,无非是觉得如果真的同永宁侯府的小姐有了首尾,那无论如何永宁侯府也会帮他兜着的,可此刻却完全不一样。 所以他想了想,还是把阮琨宁的名字咽了下去——他不知道他这一时的权衡利弊使得他能够保留性命,如果他真的敢吐出阮琨宁的名字,韦明玄绝对不会顾忌什么的,必然会索性收拾了他了事。 韦明玄自然知道他没有说出的是什么,对他的识时务也很满意,他蹲下身,似乎漫不经心的问道:“我不过是到此歇一会儿罢了,你怎么会恰好到此呢?”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许端却不敢不当回事,经过这一阵子折腾,被酒精攻占的大脑终于恢复思维了,他脑海中灵光一闪——阮琨碧! 是她故意引着自己过来的,她要趁机害自己! 许端眼底划过一丝怨毒之色,那份愤恨在心底翻腾着,几乎要在他眼中凝成实质一般,自己进了污水里,他怎么会不愿意再拖一个人下水? 阮琨碧同阮琨宁可不一样,她虽也是永宁侯府的姑娘,却也只是庶出罢了,难不成永宁侯府还能为了一个庶出的姑娘同自己撕破脸不成? 再者,今日她要害自己的时候,借用的可是永宁侯府六姑娘的名字, 真的论起来,永宁侯府还不一定会站在哪一头呢。 许端想通了这个,当即便毫不犹豫的道:“殿下有所不知,并非是我自愿过来,而是……” 韦明玄微微一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他眼底似乎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暗示与异常的锋利:“不必说了,你可以处理好的,是不是?” 许端瞬间意会到了六皇子的意思。 就像他不喜欢阮琨碧对自己的算计,六皇子这种天之骄子必定是更不喜欢的,怎么可能将设计自己与六皇子的人轻而易举的放过呢? 此时也只是打算借自己的手,将这个设计他们的人处理掉罢了 说白了,也就是拿自己当刀子用罢了。 可许端并不觉得自己是被利用了,即使是真的被利用了也没什么,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被六皇子利用的。 收拾一个阮琨碧并不是多难的事情,但趁此良机给六皇子留一个好的印象,这才是真正值钱的东西呢。 至于阮琨碧为什么会同时算计自己与六皇子,到底是被人陷害,还是自己想做的,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份人情六皇子是承认的,那阮琨碧到底是不是出于本心才这样做的就不重要了。 无论是他,还是他身后的许家,都需要一张通向未来的车票。 储位之争已然开始,许家也想着找一条大腿抱住,可许家在金陵也没什么根基,所有人都不带他们一起玩,眼见着六皇子此刻伸出了大腿,自然是赶忙抱住了。 用一个阮琨碧来换一个机会,很值得了。 阮琨碧(╰_╯)#:许端你麻痹! 作者有话要说:已经三十万字辣,我还真是棒棒哒。ps:最近有点太累了,明天断一天,后天继续,么么哒~ 第82章 日月可鉴 许端慢吞吞的爬起身来,也顾不上胸口闷疼,便先小心的赔了个笑:“殿下见谅,我今日多灌了几杯,难免头晕眼花,委实是冒犯了,还请殿下恕罪。” 韦明玄凉飕飕的看了看他,眼底是一片浓厚的阴霾,冷冷的哼了一声,倒是没有继续计较:“滚吧。” 许端本以为落在这位最为严谨的皇子手里头,只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才是,却冷不防听他愿意就这么将此事掀过去,简直是比中了头彩还要高兴,忙不迭的走了。 阮琨宁看了半天的戏,心满意足的自凉亭外的树丛边出来,笑吟吟的看着韦明玄,眉目间暗含几分戏谑之色:“真看不出,你这种皮糙肉厚的,竟还有人喜欢呢。” 韦明玄只转转眼珠,便明白她是在调侃方才许端过去就直接抓住他喊小美人的事情,若是别人敢这般笑话他,他一定把那个人变成笑话,可若是阮琨宁说这个话,他却只觉得狡黠灵动,勾人怜爱,只想抱着她好好亲一亲。 大概是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他的眼里,阮阮的什么都是好的。 韦明玄眼底的阴霾消去几分,侧过身子来看她,目光含笑,语气里带着一丝别样的意味:“比不得我们阮阮,细皮嫩肉是格外会讨人喜欢。” 阮琨宁直觉这个话题自己说下去要吃亏,便连忙转了话头,做愤愤不平状,眼睛斜了斜许端离去的方向:“真是便宜他了,若不是有所顾忌,早就砍了这人渣做花肥。” 她又不是傻白甜,见多了人心险恶,自然不会对于阮琨碧的心肠抱有多大的希望,可大家到底也是一个府里头出来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呢,那里是轻易攀扯的开的? 她知道韦明玄到了附近,想着跟他私下里说几句话,也只是想着试一试阮琨碧,便遣退了静苏静绣二人,却没想到,人心真是万万经不起试探的东西。 为了泄私愤,阮琨碧竟连带着连侯府的名声也顾不得了,真是叫她大开眼界。 难道她以为自己真的出了事,她就能逃了了干系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罢了。 只可惜,阮琨碧被内心的不甘怨愤蒙蔽了双眼,全然没有想到这一层,不,也许是想到了的,可是在她心里面,比起报复自己来说,那些后果大概都不重要了吧。 只不过,事情既然做下了,阮琨宁也就不打算再跟她将什么情分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罢了,她既然敢越雷池,就不要怕撞 得遍体鳞伤,阮琨宁又不是圣母玛利亚,没那份善心去体谅别人的不易。 若不是她有这份防备心,早早的有了准备,又有身手在,那会出什么事呢?她简直不敢想。 韦明玄轻轻地哼了一声,早早的在心里给许端与阮琨碧定了死刑,既然敢对着阮阮下手,便该知道后果才对。 自己捧在手上万般疼爱的人,哪里容得了别的人这般去算计? 韦明玄此时只看阮琨宁神色便知晓她的心思,却也不想叫阮琨宁为此气坏了身子,宽慰道:“人心不足蛇吞象,阮阮不必在意这些,至于那个许端与你那三姐姐,”他危险的眯起眼睛,带着某种狠厉的感觉:“你也交给我,必定不叫阮阮委屈。” 阮琨宁相信他的能力,脑海里又浮现出他刚刚对许端说过的话,那种若有若无的诱惑实在是太大,她总是不放心,眉头皱了皱:“这个许端……总不会为了你的一份拉拢,在这里对阮琨碧做什么吧,她虽罪有应得,却也不能在这里出事……” 韦明玄淡淡的一笑,伸手要拉她到自己怀里:“放心,我有分寸的,自会有人去盯着他,不叫他乱来的,总不会坏了侯府名声就是了。” 阮琨宁一闪身躲开了他,皱起眉头嫌弃道:“你走开,你那只手刚刚拉过许端,别用它来碰我。” “真真是没良心,也不知我是为了谁才叫许端拉扯了一番的,”韦明玄失笑道:“那叫我们阮阮等一会儿,我片刻便回可好?” 阮琨宁摆摆手,示意他快去。 韦明玄回来的很快,毕竟此处不远处便是客苑,距离并不算是太远。 阮琨宁此刻再见了他倒是微微一怔,脑海里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晋阳王氏不欲张扬,同你关系又是一般,想来也不会给你下帖子,五皇子与他们有亲,过来也就罢了,你又怎么会过来?” 何止是关系一般呢,为着当初跟王扶婈的事情,双方几乎是险些撕破脸呢。 晋阳王氏的宗妇,王扶婈的母亲郑氏同韦明玄的母亲谢皇后同样是出身世家的女子,年轻时也曾是手帕交,自小就是相熟的。 为着这一层关系,谢皇后很早就有意叫韦明玄娶王扶婈了,只是韦明玄简单粗暴的把晋阳王氏得罪了,这才算是叫这门亲事彻底的作废了。 当然,也大大的得罪了晋阳王氏。 “不只是我,大皇子、二皇子以及另外的几个皇子也来了,”韦明 玄伸手去拨弄纱帘垂下的流苏,闻言轻轻地哼了一声:“阮阮可能还不知道,前几日父皇才刚刚拟了旨,将金陵十六卫交到了晋阳王氏的家主手里,旨意虽留中未发,但那意思早就透出去了,也没有特意捂得严严实实不叫人知道,眼看着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诸皇子当然要来混个脸热,也是给晋阳王氏这个世家大族一份人情,这种时候,我怎么好不来呢。” 阮琨宁身子靠在凉亭的石柱上,问道:“你倒是狠得下心肠来,当初同晋阳王氏断的那般痛快。” 韦明玄笑吟吟的看着她,目光温柔如春风:“大概是我早就知道会遇见我们阮阮,所以不愿意为着别人叫你不高兴,所以才干脆早早的把她们推开了。” 阮琨宁心头一动,眼睫轻轻地眨了眨。 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可正是因此才更觉得心头滚烫:“我只怕你此时把晋阳王氏得罪透了,将来再想起来,难免会心生悔意。” 韦明玄的唇角轻轻地扬了起来,他的眼神真挚而诚恳,淡淡的道:“我此生,但凡阮阮有问,必定知无不言,出言不虚。”他眉头微微动了动,似乎是在构思应该怎么说才好,过了一会儿,才道:“或许别人会觉得我是得罪了晋阳王氏,与他们交恶,可我清楚得很,我得罪的,不过是郑夫人以及她的子女所代表的嫡系罢了,他们的态度,在二十年之内,都是无关紧要的。” 阮琨宁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一层说法,立时一惊:“这话怎么说?” 韦明玄的声音微微地低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惹得阮琨宁更加近的凑到他面前去,直到凑到了他身前近处,阮琨宁还不曾察觉,他眼底闪过一丝狡色,道:“晋阳王氏,真正做主的,是家主。可是这位家主,未必像郑夫人一般爱女心切,自然也不会像她一般的仇视我。他如今年不过五十,还能再继续在那个位子上头待至少二十年,所以,”他似乎漫不经心的道:“郑夫人一系不喜欢我,又能怎么样呢。” 阮琨宁定定的看着他,问道:“其实,你本来可以不对我说这些的。就叫我觉得你是为了我对抗整个晋阳王氏,不好吗?” “当然好,”韦明玄早就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了,可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他神色认真而诚然,看着她的眼睛道:“可是我更不愿意为了你的几分感动而去欺骗你,我们的日子还很长,我的情意也不必如此去建立在谎言上证明。我有一颗真心,有一腔深情,自有山河日月为证,又何必非要拿这个算计你的心意呢?” 阮琨宁怔怔的看着他明俊的面容,没有出声。 韦明玄也不在意,眉眼暗含着海一般的柔情,只继续道:“我希望,我给你的所有,都是真的,是多少年之后还可以心安理得的同你一道回味的东西。阮阮,你……可懂得我的心意吗?” 阮琨宁眼眶忍不住湿了,终于伸手去环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此时应该奖励一下。” 韦明玄顺势在她唇上辗转了一会儿,得了便宜又卖乖:“现在算什么奖励,欠着我的,姑且等着我们成婚之后再还也就是了,”他眉眼含着一丝戏谑的笑意,还有对未来的期盼与憧憬:“阮阮,咱们……来日方长。” 阮琨宁面色一红,本来的一心感动一下子消去了几分,推了他一把道:“你走开,说不了几句正经的就开始这样。” 她擦了一下湿润的眼睛,想了想他说的话,心里又有些难以置信,问道:“晋阳王氏的家主……不至于这么不在乎王扶婈吧,好歹也是他唯一的嫡女呀……” 韦明玄笑的有些讽刺:“谁说骨肉至亲之间,就必定是守望相助的呢,历代皇家相互残杀的,不就是最亲的几个人吗?最是无情帝王家,无论父子兄弟,总也避免不了彼此仇杀算计的,皇家如此,世家大族也未必有几个全须全尾干净的。” 他话里头似乎有一丝哀沉,还有一丝对于所谓亲情的厌恶反感。 阮琨宁想了想,也觉得他所言非虚,她所知道的各类宫廷政变,像玄武门之变之类的,数不胜数的都是至亲之间互相残杀的,世界上最冷漠的地方,大概就是皇家了,这么一想,委实叫人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他才好。 韦明玄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安慰,笑了笑道:“这样的父亲毕竟是少数的,阮阮大可以放心,将来我做了父亲,肯定真心实意的疼爱我们的孩子。” 阮琨宁默默地收起了自己刚才的心软:“你奏凯。” 韦明玄大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放一下男主,剧情必须辣,不喜欢的小天使们捏着鼻子忍一下辣 第83章 醋坛上线 阮琨宁觉得有些赧然,又不想在他面前显露出来,索性换了个话头,道:“别的皇子在哪儿呢,你怎么没有同他们一道?” 韦明玄看着她,浑不在意的摆摆手:“大概是到了前厅去寒暄了吧,也算是能拉近彼此关系的,这般好的机会,他们怎么会放过呢。” 阮琨宁素来对于这些朝堂之事不感兴趣,永宁侯在府中也极少会与子女言说这些,她自己也不会刻意的去打听,听韦明玄一说好几位皇子都会来,她倒是明白了为什么三夫人方氏硬是叫阮琨碧同自己一起赶过来了,大概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吧。 她眼珠子一转,看向韦明玄:“他们既然去混个脸热,你怎么不跟着去?不怕落在后头吗?” 韦明玄侧过脸看她,眼神温柔:“我只在阮阮面前混个脸热就好了,管别人做什么。” 阮琨宁心里头欢喜,面上却拿眼睛斜他:“你嘴上倒是甜的厉害。” 韦明玄笑了起来:“是甜的厉害……”他弯下腰,脸颊凑到了阮琨宁面前,目光灼灼:“我们阮阮不是最喜欢吃甜的吗?要不要尝一尝?” “去去去,”阮琨宁把他的脸推开:“整日里没个正经,皮糙肉厚的,哪有人愿意去尝。” “也是,”韦明玄似乎想起了什么,居然赞同的点了点头,语气酸溜溜的道:“我年纪又大,生的又不是一等一的好,自然是入不了阮阮的眼了,阮阮觉得安郡王世子如何?水灵灵的呢,还不止他一个,文澜公子也是玉一般的人物呢,总比我人老珠黄要好多了吧。” 阮琨宁见他嘴上那般说,可脸上的神色却是摆明了“你要是敢附和我的话我绝不善罢甘休”的样子,迎风能酸出二里地去,拧一把就能出一碗酸汁子出来,心里倒是甜丝丝的。 没有女孩子不喜欢爱人重视自己的,这也是人之常情。 阮琨宁也不是那种喜欢吊着人的性子,凡是也不会说的似是而非的惹人误会,她知道韦明玄身在皇家却能够为自己守身如玉(?)有多不易,也知晓他心底的深情厚谊。 她并不会辜负他,他此时想要的无非是一个保证罢了,她又有什么给不了的呢。 别人是很好,可自己就是没有那份心思,这又能怎样呢。 她知道自己跟韦明玄的路可能不好走,彼此的身份都可能有问题,可她喜欢这个人,那这条路就是最好的,好走与否并不重要,心里是不 是真的快活才是最重要的。 世间的许多事情,并不是一个喜欢就可以的,也并不是每一份付出都能够得到回报——相爱是很难得的,所以才更值得珍惜。 阮琨宁微微一笑,四顾无人,这才踮起脚轻轻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谁说人老珠黄的,我看着却是风华正茂呢,喜欢的不得了。” 韦明玄难得的脸红了,轻轻地咳了一声,低下头看她,一本正经的向她展示另一边脸:“这边也要。” 阮琨宁忍不住笑了起来,平时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多了偶尔朝自己撒个娇其实还挺有反差萌的,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她很喜欢。 她轻轻地咳了一下,道:“待会儿,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了,你跟我回侯府吧?” 韦明玄微微一惊,眉梢微挑,惊喜道:“怎么,我们阮阮终于决定给我一个名分,收进府里头去了不成?” 他们自从确定了关系之后,韦明玄也曾经有意无意的试探过阮琨宁的态度——他希望尽快把两个人的关系定下,然后去求皇后赐婚。 可永宁侯府的态度并不热烈,甚至于隐隐的有些反感,目前看起来也没有将阮琨宁嫁入皇家的打算,韦明玄也只好就这么耗着,此时听了阮琨宁言语,顿时欢喜不已。 “你想的倒是好,”阮琨宁斜睨他一眼,冷冷的在他头上泼了一盆水,道:“我阿娘不怎么喜欢你,说是要你能打动她才能同意,你们素日里都见不到,你怎么去打动她呢?” 阮琨宁自己也不打算太早嫁过去,对此也不是太急,一直以来也没有真的重视过这个问题,直到她意识到父母对于二人之事的反感,这才开始打算水滴石穿的改变父母的印象,叫他们同意这件事。 韦明玄去劝永宁侯夫妇难免是困难重重,委实是不好下手,这种事情还得阮琨宁这个女儿自己去劝说才好,他可以时不时的去刷个好感,但真正的主攻还得是阮琨宁。 韦明玄无奈的想了想,还是无可奈何的道:“我只怕,我连永宁侯府的门都进不了就会被赶出去。” “不能,”阮琨宁道:“你到底是皇子,哪里会真的赶你出去呢。待会儿只跟着我大哥过去就是了,我只说许端欲对我不轨,你英雄救美了也就是,阿娘阿爹看着这个情分上头,也总会给你几分面子的。” 韦明玄凝思了片刻,也觉得有几分可行性,点点头答应了。 阮琨宁抬起头打量他的面容, 他的鼻梁高挺,极为英秀,唇微微有些厚,唇形也好看,是她喜欢的风格,只可惜……她伸出一根水葱般的手指戳戳他的脸,不无遗憾的道:“你怎么没有酒窝呢,哪怕是一个也好呀。” 酒窝吗?韦明玄眉梢微动,眼底闪过一丝阴晦之色。 他知道阮阮是喜欢酒窝的,前世就是这样,为着两个酒窝,对韦青柯喜欢的不得了。 为着这个,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脸上有酒窝的人。从自己的王府到自己宫里头,一个有酒窝的人都没有。 前世他称帝之后,他都好想在宣室殿挂一个牌子——“有酒窝者与狗不得入内!”。 他也曾经羡慕过韦青柯,谁让他自己脸上没有呢。可这有什么办法,酒窝这东西不都是父母给的吗? 皇后是没有酒窝的,皇帝倒是有一个,可愣是没遗传到自己脸上,这难道也怪自己吗? 他心里头想着前世很是不痛快,脸色不怎么好看,冷笑着看着阮琨宁:“要不,你去找个有酒窝的?我看着,韦青柯就很好呀?” 阮琨宁见他身上都快冒黑气了,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哪句话戳到他敏感的小心肝了,本也就是随口发一句牢骚罢了,无谓叫这种小事闹得两个人不痛快,连忙道:“哪儿能呢,明玄哥哥没有酒窝我也爱的不得了。” “刚刚叫我什么,嗯?”韦明玄被她那一声挠到痒处了,心里头的不痛快也散去了大半,伸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贴在她耳边问道。 阮琨宁的声音微低,清润至极:“你要是喜欢,以后我都这么叫你,明玄哥哥,明玄哥哥,明玄哥哥……” 韦明玄哪怕知道她只是不想自己生气才这么说的,心里头也觉得熨帖了许多,他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脸颊:“知道该怎么做吗?” 阮琨宁拿他没办法,可是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也难得的感到几分赧然:“你闭上眼,快点!” 韦明玄合上眼,微微鼓起唇:“我都闭上眼了,你总该换个地方亲吧。” 阮琨宁道:“少来了,得了便宜又要卖乖。” 韦明玄也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向着她撒娇道:“我看不见了,阮阮快来偷亲我呀。” 韦明玄闭着眼等了一会儿,阮琨宁全然没有动作,他感觉到她的气息离自己极近,却毫无动作,心里头也渐渐地有了几分急躁,道:“阮阮还在等什么呢?你再不亲,我就过去亲你了。” 阮琨宁大概是在故意逗弄他,还是没什么反应。 韦明玄坏笑了一声,伸手去揽她腰身,想要直接亲下去。 他的唇被一只手冷冷的阻挡住了。 韦明玄有点懵的睁开眼,阮承清不知何时到了,长身玉立的站在他深浅,素来清俊如画的眉眼上笼罩着一层寒霜,一脸冷然的看着韦明玄,阮琨宁乖乖的站在一边像一只鹌鹑。 阮承清大概是气急了,连礼都没有行,便冷笑着挑起一边眉梢问道:“六殿下干什么呢,几个意思啊这是?” 韦明玄终于体会到刚刚许端一脑门子汗是什么滋味了。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阮承清眼睑轻抬,带出一片清冷锐利的光:“怎么,六殿下没什么要说的吗?那我可就带着家妹先行离去了。” 阮琨宁总觉得大哥现在的样子有点可怕,韦明玄到底是不好开口,便主动道:“大哥,其实……” “我没问你!”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阮承清打断了,开口就是从未有过的严厉语气:“你且在一边站着,我待会儿自会收拾你!” 韦明玄伸手将阮琨宁拉到自己身后,歉然道:“我同阮阮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情之所至,还请阮兄见谅,阮阮年纪尚轻,难免有不周到之处,阮兄有事只管相问与我,还请不要责备阮阮。” “不,”阮琨宁并不想在韦明玄身后,享受他捍卫自己的结果,她不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弱女子,她可以同他一起担当:“既然是两情相悦,那自然两个人都要有责任的,再者,”她小心的看了看阮承清的脸色,道:“阿娘阿爹也知道这件事的。” 阮琨宁特意说的顺序是阿娘阿爹,首先突出的就是崔氏这个主理后宅的人对此事是知晓的,也叫阮承清不要对此太过抵触。 永宁侯:熊孩子你把我放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过了这一章大概会掉收的吧,可还是觉得得发出来,求掉的少一点,本来就没多少......【泪奔】 昨晚有人剁手吗?买买买,女人的命根啊啊啊啊..... 第84章 形象跌破 阮承清知晓崔氏的分量,听阮琨宁如此一说,心里头也有了几分成算,倒是没有穷追不舍,只冷冷的瞟了韦明玄几眼,这才道:“这个大可以过后再说,六殿下还是先避一避吧。我那三妹妹稍后就会带着人过来了,总不要被人看见也就是了。” 阮琨宁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大概是阮琨碧想着待人来看她与许端的丑态,她心里头这么一想,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自己都已经退了几步,阮琨碧却还是逼了上来,她心头有些冒火,到底还是忍了下来,再一想阮承清既然过来了,想必也是挂念着自己的,心里头便放心了几层,上前去挽住他的胳膊,亲昵的道:“我就知道,大哥是最疼我的啦。” 韦明玄站在一边莫名的觉得有点受伤,冷飕飕的瞟了她一眼,顾忌着阮承清还在,没有吭声。 阮琨宁对此一无所觉,继续道:“我说大哥怎么会赶得这般巧,恰好在此时过来了呢,还不是因为挂念着我嘛,果然大哥是对我最好的。” 韦明玄在一边听着,又见她对着阮承清一脸么么哒的样子,总感觉心里头不太痛快,眉头微微皱起,轻轻地咳了一声。 阮琨宁不鸟他。 这会儿在阮承清面前,阮琨宁比刚才的毛团还要乖,在府里头,她最喜欢的就是阮承清这个风光霁月的哥哥了,十分亲厚。 再者,阮承清在永宁侯府里头的话语权可是比她大多了,若是能说动阮承清同意此事,再去劝解崔氏与永宁侯想必就会容易上许多,她这么一想,简直恨不得在阮承清面前露出肚皮来打个滚,好叫他站在自己这头。 “你倒是乖觉,晓得临时抱大腿,”阮承清完整的继承了来自崔氏的精明,自然看出了阮琨宁的小心思,嘴角微微弯起,见着阮琨宁连连点头一脸无害,这才笑着道:“罢了,总不好辜负了阿宁的一番心意。” 阮琨宁难得的老脸一红:“大哥是什么时候到的?我们竟毫无察觉呢。” 阮承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难得的露出了几分嫌弃,难以置信的目光落在了韦明玄身上,他轻轻地咳了一声,道:“从六殿下说自己人老珠黄开始,便在这里了。” 阮承清在暗处听了一会儿他们说话,只小半晌儿的工夫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么黏黏糊糊的话六殿下都能面不改色的说出来,想必对阿宁一定是真爱吧,连他这个围观群众都觉得有些受不了呢。 能叫一个心高气傲 的皇子俯首作低,眼见着女方家人气势凌人也不曾出言不逊,反而是态度谦恭,阮承清见了心里头也有了几分满意。 他之前便隐隐的对这二人的关系有几分猜测,也晓得母亲的态度只怕是不怎么情愿的,估计着此事十之□□怕是成不了的,所以一直以来也就没怎么去关注这件事情,直到今日撞破阮琨碧的小心思,赶过来看阮琨宁的时候,才撞见这二人。 真论起来,这二人的身手没一个是弱的,可竟连自己究竟是何时来的都不曾注意到,虽然也有自己可以轻手轻脚的原因,但更多的,或许是因为他们彼此之间已经容不下第三者插足了吧。 等等……阮承清心中闪过一丝怪异,我好像给自己下了一个奇怪的定义呢。 阮琨宁生日时六殿下送的东西,阮承清也是隐隐的听说了的,崔氏虽说封了口,可到底也还是叫他知道了,他并不觉得母亲做的不对,他打心眼里觉得,如果永宁侯府一直这么冷着六皇子,指不定没多久就淡下来了,再热的心也总有凉的时候,到时候还不是该干嘛干嘛? 可就这半晌的工夫,阮承清又改了主意。 他亲眼见着六殿下对阿宁的态度,之前对于二人的担忧也散去了几分。 他也是男子,所以才会更能理解韦明玄几分。 阮承清是因为永宁侯府的优良传统才没有纳妾通房之类的,可韦明玄身处在那个十四五就可以做父亲的皇宫,还能一直如此,那才显得出他的有心呢,哪怕是单单为了永宁侯府的支持,能做到这一步也是不容易的。 再者,他在一边看着,二人倒是实实在在有情的,太明显相处的时候那种甜蜜的氛围,只要是有心人,都可以看得出他们彼此的绵绵情意。 他虽然也不喜欢自己的妹妹嫁去深宫王府,却更不愿叫她失其所爱抱憾终身,日子都是人自己过出来的,那条路还没有走过试试看,怎么能说一定是走不通的呢。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韦明玄说的那些话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此刻被阮承清大喇喇的说了出来,饶是韦明玄修炼了两世的脸皮极厚,也难免的有几分挂不住,神色中带了几分窘然,道:“几句胡言乱语罢了,叫阮兄见笑了。” 韦明玄是活了两辈子的人精了,除去在阮琨宁面前会智商略显捉急,在别人面前还是精明异常的,只看阮承清神色便知道他是隐隐的支持自己的,连忙顺着杆子爬了上去,先前还规规矩矩的叫阮大人,可现在就变成了亲亲 热热的阮兄。 阮承清自然听出了他套近乎的意思,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大家都是聪明人,没必要把什么都摆在台面上,自己个儿心知肚明就好。 这么一来,阮承清心里头倒是松了几分,但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他看了看一脸讨好期盼看着自己的阮琨宁,神色真挚诚恳的韦明玄,淡淡的道:“既如此六殿下便随臣来吧,此地到底是不宜久留,前厅的诸位,相比很愿意同殿下讲几句话呢。” 韦明玄抿着嘴笑了笑,欢喜的看了看阮琨宁,他心知此地不宜久留,毕竟阮琨碧马上就要过来了,他总是不放心,可碍着阮承清还在,也没敢说什么出格的,只低声叮嘱道:“我同阮兄到前堂去,留你一人应对,你心里头可有个章程?你这三姐姐的心肝可是黑透了,真是不得不防,此次还不知道她带了哪些人过来,你凡是不要太忍气吞声,也不要太怕惹事,真出了什么大事,自有我……” 阮承清重重的咳了一声,用看一种从未见过的奇异物种的眼神谴责的看着韦明玄——六殿下你真的不觉得自己有些啰嗦吗? 你一定没见过我家阿宁出去跟人撕逼的盛况吧? 我以为你是哪种冷面刚硬的人,万万没想到…… 呵呵,是我看错你了……【手动拜拜】 阮琨宁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心里头也是暖暖的,可见着一旁阮承清恨不得自戳双目的无奈眼神,又有些脸红,到底也是他的一番真挚心意,她低声道:“我知道啦,你们快走吧,再留在这儿叫人撞见了,待会儿更是攀扯不清了。” 阮承清看了看阮琨宁,虽然知道这种档次的撕逼对于自己妹妹而言不过是小kiss,可还是多说了一句:“自己万事小心。” 韦明玄显然很想再说几句,但阮承清拽住他的衣袖,毫不留情的把他拖走了。 真的够了六殿下,你的形象在我心里头毁的已经差不多了,不要再毁的更严重了。 港真,那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看起来真是蠢死了。 阮琨碧重新整理了衣衫,看起来似乎又是最开始的那个端秀贵女了,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底的那座名为嫉妒不甘的池子已经是沸腾了许久了,里头的热浪翻滚着,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可是她心里头恨得越是厉害,面上却反倒是越发的平静无澜,连面上的笑意,都是恰到好处的弧度,向着周围的一众贵女道:“这日头眼看 着升起来了,咱们去里头走一走吧,好歹也是有几分阴凉,能叫咱们躲一躲。” 她身边的丫鬟兰笛会意,上前轻施一礼请示道:“奴婢先去前头看看,免得有登徒子出来,冲撞了诸位姑娘,那反倒是不美了。” 太常寺卿家的姑娘尚娴离也微笑道:“还是阮姑娘心细些,行事也是谨慎许多。” 护军参领家的姑娘陈妙容也附和道:“永宁侯府的规矩向来都是出挑的,阮夫人果然是无愧于清河崔氏之名。” 阮琨碧似乎有些赧然,矜持的微微垂首,眼睑微垂,掩盖住眼底的狰狞神色。 夸吧,夸吧,就是不知道,稍后你们瞧见阮琨宁那副德行的时候,又会是什么嘴脸呢?过了今日,她还敢明晃晃的四处行走吗?大伯母可还能挺胸抬头的说自己无坠清河崔氏之名吗? 她纤细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收紧,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得意情绪,大伯母,六妹妹,你们可能没想到会有今日吧,毕竟笑到最后的,才笑得最好啊。 忍了你们这么多年,今日真是大快人心! 一众贵女款款生姿的朝凉亭去了,半道上却恰好遇上了诸位世家名门的公子,此时的男女大防倒是不严重,都是年轻人也能说到一起去,阮琨碧巴不得人越多越好,在她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之下,一群人几句话下来,便相约着一同往前头去了。 眼看着临近凉亭了,兰笛惊慌失措额跑过来,面容失色的惊道:“姑娘姑娘!那里头早就有人呢!” 陈妙容秀眉微蹙,对于兰笛的冒冒失失咋咋呼呼有了几分不满,如此行事,委实是太过小家子气了,碍于阮琨碧的颜面,到底也没有说出来,只淡淡的道:“今日晋阳王氏开门请客,宴请的又不是只我们几人,另有人在此也是合乎常理的,做什么这般惊慌。” 兰笛脸色涨红,踌躇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的道:“可是里头的两个人,似乎是在……是在……”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涨红的脸庞与结结巴巴的口齿已经表明了一切,在场的人都不是什么傻的,对于这类龌龊也不是没有耳闻,却是不想单单叫自己撞上了,面色上一时都难看了起来——无论是谁,在主人家的婚宴上做这种事,都足够叫人够尴尬的,既是丢了自己府上的颜面,也是打了晋阳王氏的脸面。 可此时一众人也有些骑虎难下,就这么走了吧,不是个事儿,一群人呢,出去之后你一句我一句,反倒是对于晋阳王氏声名有碍 ,可若是留下呢,又有些尴尬与越俎代庖,几经踌躇,终于还是东成郡王的世子定了主意:“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里容得了这般事,他们不知羞,倒是叫我们尴尬,咱们且去看看,究竟是谁家的人,这般没脸没皮!” 一众人有了主心骨,便一起往凉亭那儿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双十一被剁了手还坚持更新的我真是棒棒哒,除去土的味道不太好其余的都是非常好呢...... 第85章 颜狗出没 那凉亭四周为了白纱,微风轻抚之下纷纷扬扬的飘动,玉色的穗尾在空气中轻轻地摇动,看起来真是轻灵飘逸至极,极富美感。 以东成郡王世子为首,一众人浩浩荡荡的过去了,声势像是在捉奸一般,实质上也切切实实是在捉奸,远远地可那凉亭里头人影憧憧,看的并不真切,只朦朦胧胧的几道人影罢了。 似乎是被一众人的脚步声所动,那纱质的帘缓缓地被挑开,一只冰雕玉琢一般的纤美玉手姿态娴雅的伸了出来,日光之下,那手上的肌肤宛如和田玉一般温润通透,说不出的灵气斐然。 从春葱一般纤细修长的手指,到玲珑有致的骨节,以及修剪合宜的指甲,如霜似雪的皓腕,竟无一处不美的令人心惊。 才俊们隐隐的猜到了后头是谁,面上的神情顿时期待了起来,跃然之色溢于言表。 东成郡王世子因为走在最前头的缘故,此刻占据了最好的观美位置,他开始无比庆幸自己揽下了这件事,并且因此趁机占据了如此优良的位置,他痴汉的笑了笑,苍蝇似的搓搓手,双目放光的等着美人出现。 只可惜,他的愿望注定是没法实现了。位于他身后的几个才俊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随即飞起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果断的抢占了东成郡王的vip席位,并且在他回头怒视的时候,一脸无辜的向他扔了一个敷衍的笑。 东成郡王世子的玻璃心碎了一地,并且被同袍毫不怜惜的上去又踩了一脚,彻底的碎成沫儿了。 与才俊们不同,围观贵女们迅速的感知到了高能预警,彼此对视了几眼,随即默默地把自己的手收到了衣袖中。 #<(`^′)>妈蛋,幸亏穿的是长袖,不然劳资就要尴尬了# #你手好看你他妈去当手模啊嚣张你妹啊(#‵′)# #(╰_╯)#虽然你没有得罪我可还是好生气哦# 白纱内的人似乎也没有经过什么踌躇,那只玉一般的手轻轻地掀开了那道白纱,一道丽影款款的出现在了人前,珠玉生辉,光彩夺目。 她的面容像是汇聚了晨间的清风,傍晚的朝霞,深夜的星光一般,带着天地之间的钟灵毓秀,灵气逼人,叫人想要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才俊们羞答答(?)的看着她,却直直的撞上了她的视线,连忙娇怯怯的(?)别过头去,可心里头又舍不得白白的放弃一个这么好的机会 ,所以还是忍不住偷偷地抬起头看一眼,再看一眼。 比起才俊们的心思,贵女们的心思就更加的简单明了了。 #ヽ(≧Д≦)ノ呵呵哒,劳资今日本应该应该蒙面的!# #┗|`o′|┛颜狗四处横行霸道,京兆尹府你们真的不打算管管吗?# #(╬ ̄皿 ̄)呵呵呵我的屠狗刀已经饥渴难耐了!颜狗们快来受死!# 阮琨宁款款的站在凉亭前的石阶上,面容上有一丝恰到好处的疑虑之色,看着一众人,好奇地道:“诸位都到此做什么呢,这般热闹,倒是叫我不知所措了。” 阮琨碧自从见到凉亭里头只有阮琨宁并两个丫鬟,心里头就隐隐的沉了几分,想着自己此次的安排,心里头就愈发的怨愤——那许端真是个废物! 没用的东西果然是到了哪里都没用,怪不得一把年纪了连个功名都没有,还是在靠着家里头为非作歹,就像这一次,明明自己已经给他创造了这般好的机会,却硬是被他生生的给浪费了,真真的是没用之际,扶不起的阿斗也不过如是了! 只可惜,少了这次机会,只怕就不能在叫阮琨宁不得翻身了,委实是是可惜至极。 不不不,还是有机会的,今日只要自己认定了此事,在场的人又这般多,哪怕是随便有一丝话风透出去,也就足够阮琨宁受的了,自己的目标也就顺理成章的达成了。 对的,还有翻盘的机会,就看自己能不能筹谋得当了。 阮琨碧定了定心神,这才皱起眉,面上流露出一种对于自己妹妹行为失当的失望难过神色来,凝声说道:“六妹妹,咱们今日出门在外,代表的可不仅仅是自己的颜面,更是代表了整个侯府的颜面,你今日如此作,为可对得起侯府,对得起大伯父吗?岂不是令整个侯府都跟着蒙羞?大伯母素日里溺爱你,从来不忍心重责你,我身为后辈不好说什么,可今日见着你越错越远,我这个做姐姐的,却是不得不点出来了,只希望你能长个教训,以此为戒才好。” 这无疑是一个好机会,既可以毁了阮琨宁的名声,将她踩在脚底下不得翻身,更可以顺势在崔氏脸上扇一记耳光,叫大房丢一次脸面,也免得崔氏素日里一副目无下尘的样子,摆出一副世家大族高高在上的架子来膈应人,都是同等出身,凭什么每每被她们压一头呢。 阮琨宁眉梢微蹙,眉宇间全然是令人惊心动魄的醉人风情,似乎对于阮琨碧的话不明所以,面上 惊诧道:“三姐姐这是说的哪儿的话?我不过是在此歇了一会儿罢了,三姐姐却突然上前来说这些话,倒是叫我摸不着头脑呢。” 东成郡王世子原本正痴痴的盯着阮琨宁看,闻言也是皱起眉看着阮琨碧,力挺着阮琨宁一本正经的道:“就是说啊,三姑娘怎么能一锤子就定了阮姑娘的罪过呢?阮姑娘品行高洁,岂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这种事从来都不能轻易定下的,你莫要捕风捉影,坏了阮姑娘名声才是!” 阮琨碧被东成郡王世子的几句话打懵了,一脸窝草的神情(╰_╯)#:呵呵呵不是你带着我们过来的吗? 颜狗甲也道(>д<):“就是说啊,三姑娘不要人说亦说,听风就是雨啊,难不成还信不过六姑娘为人吗?怎么能一上来就往六姑娘身上泼脏水?做人要堂堂正正才是!” 阮琨碧咬着牙,两脸窝草的神情(╰_╯)#:呵呵呵那你他妈还跟着围观? 颜狗乙也道(>д<):“就是说啊,难不成仅仅凭借一个丫鬟似是而非的话,就这么给六姑娘定了罪不成吗?你总要说清楚才是,若是叫六姑娘蒙受了不白之冤,那可如何是好?” 阮琨碧三脸窝草的神情(╰_╯)#:呵呵呵如果你们这群小婊砸在说这话的时候不是盯着她看我就信你们!!! 尚娴离大概是觉得此时气氛稍显尴尬,低着头似乎在看自己的脚尖,也随之轻轻地一笑,似乎漫不经心的道:“真金不怕火炼,若是六姑娘德行无愧,三姑娘又怎么会这般言说呢,还是请三姑娘当场点出来才是,这才是还六姑娘清白的法子呀。” 她一直都不怎么喜欢阮琨宁,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如今因着阮琨宁身量纤纤之故,世人皆是以此为美,可尚娴离偏偏生的稍显丰腴,不是那种胖的流油的水平,只是稍稍的有几分玉环合德之风,只可惜此时不流行这个调调,她又是那种喝凉水都长肉的,委实是瘦不下来,如此一来,难免会遭受几分非难,所以格外的不喜阮琨宁,此时也是不轻不重的踩了她一脚。 阮琨碧被他们几句话逼得说不出话来,在她眼里,从一众颜狗当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声援她的人,简直是雪中送炭了。 带着一种遇见知己的畅快感,她感激的朝尚娴离笑了笑,没有理会另外几人,重新转向阮琨宁,似乎对于阮琨宁的冥顽不灵很是无奈,面带苦笑谆谆善诱的道:“六妹妹,我知道你与许家的公子两情相悦,可也要分清场合,背地里也就算了,如此大庭广众之 下,众目睽睽,你一个人的脸面是小事,却是叫人如何看待我们侯府呢。” 阮琨宁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之色,随即便不悦的道:“三姐姐还请慎言,捉贼还要拿双呢,怎么能凭借你红口白牙,就这般给我定罪呢?而且还是这般难堪的声名,三姐姐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只管叫她到我面前来,一对一的说清楚也就是了,何必如此诽谤妹妹呢?” 阮琨碧本也没打算将此事咬死,只要能往她身上泼一盆污水她就很心满意足了,当即便道:“这是兰笛亲眼所见,哪里好会有假?在六妹妹眼里,难不成姐姐是个爱搬弄是非的人不成吗?” 还不等阮琨宁说话,东成郡王世子迫不及待的跳出来道:“此处为白纱遮挡,毫无缝隙,兰笛又如何能隔着一层不透失误的白纱,看清楚里头的人到底是谁呢?难不成生了千里眼不成?二者,此处只有阮姑娘以及丫鬟二人,兰笛所说的,也只是此地有人罢了,可不曾提过许公子的名字,你又如何得知是许家公子在此呢?如此,岂不是前后矛盾?” 阮琨碧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洪荒之力了(┙>∧<)┙へ┻┻ :你妈的这么哪儿都有你?! 她被东成郡王世子几句话噎住,两个疑点她都无力反驳,仅仅凭着兰笛一人的话,是无法压倒一位侯府姑娘的,她晓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此时倒是不好言说了,只好讪讪的笑这敷衍道:“往日里听了几句风言风语,难免会多想些,又顾忌着侯府的名声,这才会慌不择言,也是我关心则乱罢了,这才会一时昏了头,胡言乱语起来。” 只要点出来阮琨宁与许端素日里便有牵连也就是了,这就足够叫阮琨宁难看了,人对于这些隐私之事从来都是感兴趣的,所以才会有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之说,只要有一丝消息流出去,对于阮琨碧来说,便已经是十成的圆满了,所以她也饿不打算再穷追猛打,而是打算见好就收了。 她也是看透了阮琨宁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同自己撕破脸,也只能生受下来,低身向着阮琨宁轻施一礼,面上是恰到好处的愧色,口中歉然道:“还请六妹妹万万不要同姐姐计较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收藏涨的好多啊,谢谢亲们啦~ 第86章 开始撕逼 阮琨宁低垂着头,□□出一截纤细的脖颈,十分的优雅迷人。 她的声音也低弱,刚刚出口似乎就消散在风中一般:“三姐姐情愿相信外头的风言风语,以及一个下人的话,也不肯相信妹妹吗?委实是伤透了妹妹的新,如此一来,却是将咱们的姐妹情分,放到哪里去呢?” 人天生就是会同情弱者的,眼见着阮琨碧神色正常,阮琨宁却是弱柳扶风一般,又见她如此楚楚之态,再想着方才阮琨碧不假思索就上去给阮琨宁定了罪,倒是很有些迫不及待之态。 围观群众都是经历过残酷宅斗的,彼此之间对视几眼,一时间神色都微妙了起来,看着阮琨碧的眼神也平添了几分怀疑。 阮琨碧不是瞎子,自然感觉的出周围人的异样眼神,她心里头一个咯噔,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皱起眉头向阮琨宁问道:“怎么,妹妹如此问,可是不相信姐姐的说辞?姐姐也只是关心则乱,生怕你走错路罢了,妹妹怎的这般想我?这声声质问,可真是在诛姐姐的心了。” 阮琨宁难以置信的蹙起眉头,眼眶也自然而然的浮起了一层泪光,宛如枝头飘摇的落花一般,娇弱凄清,分外的惹人垂怜,便是和尚见了,也是要还俗的,更何况周围的一众颜狗。 她似乎伤心至极,连话也是说的断断续续,哽咽之声入耳:“我何曾……何曾疑心过姐姐,不过是随口一句罢了,难不成……咱们姐妹一场,姐姐竟还要细细推敲妹妹每一句话不成?这才是真正的诛心之语。” 当一个万人迷开始装白花的时候,那效果果然不是盖的,至少围观的一众颜狗都看的心都要碎了,就连不太欢迎阮琨宁的围观贵女们也是心生不忍。 这么惹人怜爱的姑娘,怎么会有人想要针对她呢? 真是难以置信! 阮琨碧环视四周,想着找一个志同道合的同伴共同对抗阮琨宁,却收到了一堆或隐晦或直接的谴责眼神,连素来不怎么喜欢阮琨宁的贵女们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看着她的目光似乎不友善了起来。 她隐隐的觉得似乎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来,可是看着周围人,却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了,她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继续再拖下去对于自己极为不利,倒不如现在就收手,她有些无力的张开口,踌躇着道:“其实……” 可她是在是开口开的太晚了,vip颜狗-东成郡王世子一马当先,毫不 犹豫的打断了她,气势凌人:“天呐,六姑娘你莫要哭,三姑娘,六姑娘也要叫你一声姐姐的,你何以竟忍心对六姑娘如此相逼,做这种事情呢?!” 阮琨碧艰难的继续:“……这可能……” 才俊-颜狗-甲冷冷的打断了她,一边附和东成郡王世子,一边谴责的看着她道:“太可怕了,如此铁石心肠之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真是骇人听闻!” 阮琨碧一脸生无可恋的继续:“……是个误会……” 现在的情况就像是围观群众一起建了一个群,却单独的把阮琨碧排除在外——系统动态仅对阮琨碧不可见,她甚至有种一眨眼就错过了全世界的微妙感觉。 才俊-颜狗乙对于她的窘迫境地视若无睹,看着阮琨宁一脸么么哒的神情(づ ̄3 ̄)づ╭心~:“六姑娘莫要哭了,她既然不拿你做姐妹看待,你如此心伤也是徒劳,一番苦心都喂了狗,还是看开些吧。” 阮琨碧在心底泪流满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忽然有种被全世界敌视的味道。 她被围观群众的谴责眼神戳的脸皮发疼,想了想自己此刻的境遇,到底还是坚持着开口,向着阮琨宁深深一拜:“六妹妹怎么会如此想我?姐姐或许有失言之处,可也是为了妹妹好的,我可是一腔真心要给妹妹的……” “呵,你的狼心狗肺还是自己留着吧,拿出来送给别人,你也不怕别人嫌脏吗?” 一声厉斥自一群人身后传来,里头的意思太过尖锐,可比起那话里的内容,那道声音更叫阮琨碧腿软,面色更是一下子惨然了起来。 是阮琨烟。 她挽了坠倭髻,上头的青玉如意簪垂下了几缕流苏,耳畔是南珠的坠子,玫瑰紫色的衫裙上绣了大朵的芙蓉缠绵,她生的像崔氏多一些,江南女子的灵秀之气十足,可是当她真正端正起脸的时候,那种氤氲在骨子里头的贵女衿傲与百年世家培养出的端肃,却在一言一行当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阮琨碧从小最怕的就是这个长姐,从小到大每每出门在外的时候,都是阮琨烟带着她,念书的时候也是阮琨烟管教的居多,为着各种各样的错处,被阮琨烟打过的手板简直是不计其数,每每自己动了什么歪心思的时候,阮琨烟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丢过来,就能叫她浑身一激灵,随即打消掉所有的心思。 虽然阮琨烟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可阮琨碧就是有这种感觉——她看的出自己在想什么。 再者,就像所有的学渣都不会喜欢学霸一样,阮琨碧也不喜欢阮琨烟这个长姐。 无论是琴棋书画的那份素养,还是管理家事的中馈能力,阮琨烟无疑都只能叫她仰望,也更加的叫人觉得不平。 别人也只会记得,永宁侯府那个精彩绝艳的大姑娘,而自己则是站在角落里被衬的毫无光彩,二者相较简直是云泥之别。 她又不是二姑娘阮琨玉那种面团一样的庶出废物,凭什么叫阮琨烟山一样的压在自己的头上,连一口气都喘不出来! 她不是没有试着跟阮琨烟玩一点手段,可每一次阮琨烟总能反过来收拾自己一通,时日一久,她就再也不敢有什么妄想。 可这并不是代表着那份心思消失了,它只是迫于无奈被阮琨碧压到了心底,一有机会便会再一次的生根发芽,最终长成参天大树。 这样隐忍的日子直到阮琨烟出阁之后才停止,也是在那之后,她才觉得自己头上的那座大山消失了,空气都舒缓了许多,很是快意了一些日子。 可此刻被阮琨烟一通训斥,反倒是叫阮琨碧重新找回了自己在阮琨烟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鹌鹑一般的待在一边不敢吭声。 她不是不想出声,而是不敢出声,再者,她也觉得既然已经无法说清楚了,索性自己也做出一副可怜样子,叫别人看一看阮琨烟是何等的强势霸道,给自己拉一拉印象分——人不都是会倾向于弱者的吗? 阮琨烟同阮承清一样,最晓得自己小妹是个什么德行,虽然不算是聪明绝顶的人,可要说被阮琨碧算计了欺负到头上她也是不信的,只怕是反过来设了个套叫阮琨碧钻,心里头明白是一回事,可这也并不阻碍她见着阮琨宁掉眼泪之后对于阮琨宁的心疼。 她比阮琨宁大了八岁,眼看着她慢慢的长起来的,崔氏的事情多,人情往来各府交际以及整个侯府的家事极为繁忙,往往把照顾阮琨宁的事情交到阮琨烟手上去,她眼见着阮琨宁从手臂长长到现在这么大的,这对姐妹的感情格外的深厚。 阮琨烟面上闪过一丝极浅淡的蔑笑,连余光都没有给阮琨碧,便上前一步扶住阮琨宁,取出帕子给她擦了眼泪,打量着她周身无碍,这才转向阮琨碧,语气淡淡的道:“三妹妹倒是出息了,一口一个侯府名声,一口一个姐妹情深,可真是叫我长了见识。” 阮琨碧暗地里咬咬牙,到底还是不想在众人气短,平白的被阮琨烟压一头。 都 已经出嫁了,还巴巴的管着娘家事做什么呢,也不怕讨郑家嫌。 她眼睑微合,低声道:“妹妹也是侯府出身,自然要管一管自家事了,出门在外,哪里有不把自家声名放在心上的道理呢?” 她把自家事三个字咬的格外重几分,阮琨烟一听便知她是在隐晦的表达自己已经出嫁了,便是别人家的妻,管不得自己娘家的事情,她微微一笑,对于此节全然不理,只道:“我今日竟是开了眼界,叫三妹妹给我上了一课,只是姐姐这里还有几个人,只怕要请妹妹舌灿莲花,好好的说道说道了。” 她面上带笑,神色中却暗含几分冷意,轻轻地拍了拍手,便有贴身丫鬟春柳带了几个人过来,几个丫鬟小厮低眉顺眼的跟在春柳身后,一路到了几人面前。 这几个人里头阮琨碧认识的不多,只认得其中的一个人,一见了他的面容,脸上的粉润之色便尽数褪去,瞬间惨白了起来。 是方才跟在许端身后的一个小厮。 阮琨碧木然的抬起头来,看着阮琨烟似笑非笑的眼神,明明是夏日的天,她却突然觉得有一股冷意从脚底一路游走到了后脑勺,叫她如坠冰窟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87章 威武长姐 阮琨宁在一边有些懵,自己小白花的姿态还没有搞完呢,就硬生生的被逼停了,这种滋味真是别扭。 她张张嘴,刚刚想说什么,却被阮琨烟投过来的一个眼神打断了——你等着,我稍后再跟你算账。 有种威仪是跟武力值无关的,至少崔氏与阮琨烟都是如此,阮琨宁挨了一记眼刀,蔫哒哒的待在一边做背景板,不敢说话了。 阮琨烟淡淡的收回自己的目光,也没有去看阮琨碧灰白的脸色,只向着在场的一众人轻轻施礼道:“本是家事,却要扰了诸位安宁,为此事做个见证了。” 周围的人头脑都不是白给的,只看阮琨烟此时姿态,便知道她只怕是明刀明枪的将此事捋清楚了,无论如何,都会捉一个人出来将此事顶下来的,一众人在此看了一场热闹,也不好此时在推辞了,又见着在一侧垂泪的阮琨宁,顿时觉得自己的小心肝都软了,只口中客气的道“哪里的话”、“不敢当不敢当”、“是我们搅扰了”。 阮琨碧自然也明白阮琨烟的用意,脸上也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眼底隐含惊慌怨愤之色,最后一丝希望的破灭,反而叫她奇异的平静了下来。 阮琨烟又能真的把她怎么样,难不成是想要闹得金陵人人皆知,叫永宁侯府颜面扫地吗?呵,到最后还不是要忍下来。 她这么一想,心里头也就松快了几分,面上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只定定的盯着阮琨烟,恨声道:“大姐姐连家族声誉都顾不上,也要将妹妹赶尽杀绝吗?只是大姐姐既然已经出嫁,出嫁从夫,便是郑家人了,在这里管永宁侯府的家事,不觉得自己越俎代庖吗?何必在此枉做小人招人嫌?” 阮琨烟微微一笑,浑不在意的样子,淡淡的笑道:“这便不劳你关心了,你还是先顾忌自己比较好一些。” 她优雅的弯起嘴角,笑意如莲,转向春柳带来的几个人:“话我就不多言了,还是叫他们自己言说吧。” 首先站出来的是许端身边的那小厮,虽然是站在一众贵人面前,瞧起来却也不见惊慌失色,只恭谨的行了礼,这才徐徐的道:“奴才是许大人府上的小厮,听郑夫人提及有人暗地里抹黑郑家与永宁侯府,我家公子这才叫奴才来说个分晓。” 他顿了顿,见周围无人做声,这才继续道:“今日公子到的早,同王家公子多饮了几杯,不胜酒力,这才出来透透气,却不想在前头小径上遇见了阮家三姑娘行色匆匆,三姑娘 亲口说,是六姑娘身体不适,这才去为三姑娘请大夫的,我家公子想着孤男寡女瓜田李下极易招人非议,便连忙避开了,从头到尾都不曾见过六姑娘,却不知三姑娘是怎么会认为我家公子在此的。” 阮琨宁未曾吭声,静苏便上前道:“奴婢敢问三姑娘,是如何见着六姑娘身子不适的?奴婢身为贴身婢女,尚且对此一无所知,却不知道三姑娘是从哪里看出来六姑娘身体不适,还匆匆跑去请大夫的。” 那小厮的话一出口,周围人便已经明白了大半,静苏说的几句话,便使得事情更加的明朗了,只怕是三姑娘想要害六姑娘,却不想许公子没有配合得好,事情没能得逞罢了,各家的贵女公子们手头上未必都是干净的,却也不会在这种时机下手,一来是自己家的矛盾自然要内部解决,不会闹到外头去,二来则是如此一来未免打了主人家的脸面,与人结怨。 事情到这里其实已经是很清明了,他们再去看阮琨碧,只觉得她脸上写了两个字——“蠢货”,再仔细一看,似乎又是四个字——“妈的智障”…… 阮琨碧在一众一样的目光中也是难堪异常,心知自己今日是捞不着好了,却也不想叫阮琨宁好过,更不想叫许端就这么轻飘飘的从这个泥潭里抽身出去,当即便尖声道:“你胡说!我分明瞧见许端就是往凉亭这边来了,这如何做得假!” 那小厮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是云淡风轻,对于阮琨碧的反驳毫不惊慌,道:“三姑娘此言差矣,却不知除去三姑娘自己,可还有其余人为证?奴才不知道三姑娘是否有人证,可我家公子却是在小径上遇见了六殿下,还有幸陪同着往前厅去了,诸位若是有疑问,大可以去相询,事涉皇亲,奴才万万不敢拿此说嘴的。” 阮琨碧脸上青了又白,她是万万不敢把六殿下也牵扯进来的,无论同阮琨宁阮琨烟闹得多难看,到底大家都是一个府里头出来的,说到底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可若是牵扯到了皇家,事情的性质就完全的不一样了,一个构陷皇族,妄议皇子的罪名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打杀了她,她委实是不敢拿自己的一条命去赌一把。 阮琨碧嘴唇颤了颤,终于还是坚持道:“便是这次没有,外头的风言风语又是如何来的,据说,许公子对六妹妹可是情根深种,这又是这么一回事?须知道,无风不起浪啊!” 那小厮不再言语了,只默默地向后退了两步,叫身后的一个丫鬟站了出来,那丫鬟轻轻地向着在场诸人轻施一礼:“奴婢是吏部侍郎左大人家的丫 鬟,素日里都是在我家夫人身边伺候的。许大人是我家夫人的胞兄,许公子也是青年俊彦,两家是早早地便订了亲的,我家姑娘与许公子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别人从来都是说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却不知道三姑娘是从哪里听得这些话的,尽管可叫他到我们府上,到许大人府上当堂对质,若是属实,我们自然不会叫自家姑娘吃这个哑巴亏的。” “你!”阮琨碧被她几句话噎的说不出话来,无言以对。 这种事情既然说了是捕风捉影,那自然是没有证人的,即便是有,谁又敢真的去当事人那里去对质?那岂不是同时得罪了永宁侯府与许家左家吗?傻了才会这般做呢。 阮琨碧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而周围人都用那种鄙夷的目光打量她,似乎她是什么不堪入目的脏东西,一个滑稽的小丑,一个难堪的笑话,或直接或隐晦的目光投到她身上,好像她变成了老鼠一般人人喊打,明明身处人群之中,她却觉得自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那些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划在她的身上,叫她难堪而又痛苦的想要发狂,阮琨碧环视了四周一圈,终于将目光落到了阮琨宁身上:“贱人!贱人!若不是你,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阮琨宁只淡淡的看着她,没有做声,阮琨碧已经翻不了浪了,没必要过去再踩一脚,只看着她走向末路就可以了。 这到底也算是永宁侯府的家事,从事情说清楚之后,眼见着阮琨碧要发狂,那群才俊与贵女们便离去了,不去干涉别人家的内部私事,这是他们接受到的教育之一,只留了那几个丫鬟小厮还在,也是低眉顺眼的做天聋地哑状,一声不发。 阮琨烟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阮琨碧怔了怔,神色惶然,倏然转向阮琨烟,猛地扑了上去:“贱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成日里装模作样的是给谁看,你也不嫌恶心!” “啪”的一声脆响,阮琨烟狠狠地扇了她一记耳光,声音太响,连阮琨宁都被吓了一跳。 阮琨碧则是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厉声质问道:“你居然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阮琨烟淡淡的收回自己的手,自春柳手里接过帕子,细致的擦拭自己刚刚扇她的那只手,口中云淡风轻的道:“不是我居然敢打你,而是我已经打了你。” 她把那张帕子递给春柳,漫不经心的抬起头来:“刚刚跳得那么高,却还是被我一记耳光扇回去了,从 小到大你都是这个样子,恨不得飘起来才好,却不知道自己只是浮在空中,一推就倒,可笑至极。” “哈,是啊,你多厉害啊。”阮琨碧状若癫痫,似乎什么都顾不得了,只冷笑着道:“谁不知道永宁侯府的大姑娘有多么精才绝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也是真正的风流蕴藉,可是阮琨烟,你每每装出这幅样子来你不觉得累吗?我比你又差着什么了,比阮琨宁这小贱人又差着什么了,你们凭什么做出这幅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样子来膈应人?” 阮琨烟嘴角缓缓地牵起一抹笑:“你既然这般不平,我也叫你好好的想一想,我为了习字在手腕上绑沙袋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呢?我为了练琴,十根指甲尽数折断痛的彻夜难眠的时候,你又在做什么?我为了仪姿有度在院子里顶着太阳站上几个时辰的时候,你又在做什么?阿宁小的时候,字写的不好,手都要被我打烂了,她还不是忍了下来?我曾经待你也是一样的,你可曾念过我半分好?你在府里头四处编排我苛待你,你当我是聋子瞎子,看不见、听不见吗?饶是如此,我可曾暗地里报复,给过你半分难堪?” 阮琨碧滞了一瞬,随即冷冷一哂:“是啊,你惯会做这些表面功夫的,自然不会叫人挑出什么错处来,想要拿捏一个我,还不是轻而易举?罢了,事到如今,我已经是无话可说了。” “彼此彼此吧,”阮琨烟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摇摇头,转向还候在一侧的几个丫鬟小厮:“叫你们见笑了。” 那丫鬟也是个伶俐的,眼见着阮琨碧彻底的被打落深渊,与自己家又是对立阵营的,也就轻笑着向阮琨烟了个卖好:“郑夫人说笑了,哪家里头还没一点子糟心事,没几个惹祸精,奴婢都明白的,我家姑娘今日捡到了郑夫人丢的朱钗,奴婢特来奉还,既然此间事了,奴婢便告退了。” 阮琨烟唇角轻扬,笑吟吟的道:“左夫人有心,替我谢过,倒是累你们走这一趟。”她向着春柳微微目视,春柳会意的取了小巧的玉坠塞到那几个丫鬟小厮手里,几个人推辞几句,便收下离去了。 第88章 暗流汹涌 阮琨碧冷冷的盯着几个丫鬟小厮,她的潜意识告诉她不要去招惹一个处于自己食物链上方的人,所以她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几个下人身上。 她的眼神锐利的像刀子,想着几个人刚才如何一句一句把她逼得进退两难,在人前大失颜面,更是恨不得在那几个人身上剜几块肉下来,见他们收了阮琨烟的东西,心满意足的要离去的样子,禁不住冷哼道:“到底是奴才秧子,眼皮子这般的浅,上不得台面的狗东西!” 她的声音不算低,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几个丫鬟小厮隐晦而不满的看了看阮琨碧,也没有做声去回击,阮琨碧此刻再落魄,也还是永宁侯府的主子,轮不到他们开口教训。 可饶是如此,他们的眼底却还是难以抑制的流露出几丝讥讽嘲笑之意。 自然会有人去收拾她的,哪里用得着他们去费这份心呢,他们只需要静静地等着就足以了。 能被主子派出来解决这种事情,维护自家府门声誉的,绝对不会是傻的,相反,要是一对一的机灵,才能有资格争取到这种任务。 不要小看奴才的智慧,也不要觉得只有出身高贵的人里头才能生出几个七巧玲珑心出来。 不妨细数,这世间做主子的有几个呢?也不过是人海中的极少数罢了,可奴才呢?却是真正的一抓一大把。可是再试想,真正的能得到主子宠信的,又有几个呢?主子们的心机是深是浅都是不一定的,因为他们大多数只要投个好胎也就是了,可出身低下的下人若是想在大批的奴才之间混出头来,要靠的也只能是自己的头脑与心计了。 很多奴才不见得比主子愚蠢,甚至还要精明几分,可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奴才再聪明,也绝对不能盖过主子去,他们乐的在主子面前卖蠢,满足主子们的自大心,讨个巧儿,这也不过是一种求生之道罢了,要是真的愚蠢,哪里能在主子面前混出头呢,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也正是因此,这些丫鬟小厮比阮琨碧更能看得清她的下场,无论是后宅深深还是宫墙之内,有些道理其实都是可以通用的,那就是——失了势的主子连奴才都不如,谁都可以过去踩一脚。 今日之事,阮琨碧算是彻底的把整个永宁侯府的长房给得罪了,以后怕是还有的瞧呢。 阮琨碧的父亲只不过是个芝麻小官,在金陵这个大齐帝都之所以能够有那么一点存在感,无非是因为他有一个好哥哥身处 要职,他自己又有一点出身侯府的光环在身罢了,可如今他闺女出手,把袭爵的大房给得罪透了,三老爷回家知道了,还不知该怎么哭天抹泪呢。 说到底,三房里头没有什么能撑得起门楣的子弟,又是庶出的一支,没落已经是近在眼前了,除非三老爷能生出一个精彩绝艳的儿子来,或者他的几个女儿有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才可以一挽三房的颓势,可这样的可能性,委实是太小太小了。 阮琨碧若是觉得自己也是永宁侯府的人,为着合府的声誉,闹破天也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的话,那么可就是大错特错、愚不可及了。 真的说起来,偌大的金陵,哪家的后院里头不曾埋过几具尸骨呢,一个病逝说出来,又有哪一个敢真的细细的去推敲呢,毕竟大家家里或多或少的都会有这种事,谁也保不准自己家不会出这种事,自然也就不会去戳破这层遮羞布,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的道理大家都懂。 退一万步讲,就算能活下来,金陵送到庵堂里头的贵女难不成还少吗?当年皇长子的侧妃苏氏是运气好,才能嫁到王府去,可这种运气也只有她一个人享受过,在外头死去的红颜枯骨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他们对于阮琨碧心里不满,却也不会公然的表示出来,尽管阮琨碧与永宁侯府的大房撕破了脸,可是阮琨烟未必会愿意见到几个别家的奴才当面欺负自家的姑娘,哪怕这个姑娘再不讨她喜欢,这是侯府的颜面,不是他们几个奴才可以轻易去践踏的,他们可以趁机挤兑阮琨碧几句,却绝对不会当面明刀明枪的对上她,这是奴才们都懂的分寸。 阮琨烟没有再去看阮琨碧,那些该说的话,从小到大她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到了现在委实是已经没有再说的必要了,她只是微合眼睑,无意识的动了动腕上的镯子,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送三姑娘回府吧,今日这一场,已经足够了。” 阮琨碧冷冷的盯着阮琨烟,以往需要小心掩饰起来的情绪展露无遗,她的眼底带着一片讥讽与怨愤的光,被夏日通透的阳光照的清清楚楚,明明也是恨着阮琨宁的,可此刻她的目光却也只是凝视在阮琨烟身上,她一把推开了过来拉她的婆子,不想在仇视的人面前退场的太狼狈,甚至于她还轻轻地想着阮琨烟笑了笑:“大姐姐,你且等着吧,还有的瞧呢,咱们来日方长。” 阮琨烟没有做声,一言不发,只示意婆子带她离去。 阮琨碧最后环视了四周,看了看阮琨烟,又瞧了瞧阮琨宁,目光晦暗 难言,终于还是跟着几个婆子离去了。 阮琨宁一直目视着阮琨碧的背影消失在远处,那身娇红色的衣衫还是那般的鲜艳欲滴,泛出的色彩却也不像是之前那般明艳了,反倒是有了几分穷途末路的凄凉,她冷眼看着,心里反倒是有几分说不出的味道。 她并不是同情阮琨碧,这是她应得的。 试想一下,若不是自己与阿姐破了她的局,现在又会是怎么样呢? 自己跟许端一顶私会的帽子扣下来,只怕也只有做姑子与嫁过去两条路了,可这两条路,哪一条都不是那么好走的。 许端如果是个善茬,崔氏也不会连考虑都没有就直接拒绝了,再者,就算是真的嫁过去了,私会这个名头一扣下来,只怕连带着整个大房都会颜面无光,崔氏难免会被人说一句教女无方,不说府里头还没有出嫁的姑娘,就连已经出嫁的阿姐都会受到影响,被郑家轻视。 阮琨宁不是圣母,她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担忧别人的命运,她微一合眼,转向阮琨烟。 阮琨烟神色漠然,眼底的情绪却很有些复杂,见阮琨宁看了过来,顿时换了一副神色,有了几分秋后算账的味道,似笑非笑的道:“呀,到了这会儿阿宁这么不哭了?方才可是吓了姐姐一跳呢。” 阮琨宁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只怕再加上一斤心眼儿也会被阮琨烟一眼看到底,也知道自己一定是骗不过阮琨烟的,便乖乖的承认了:“我也不想的啊,要不是她先害我,我哪里会有机会收拾她?将计就计罢了。” 阮琨烟见她如此情态,眼底也添了几分暖意,微微一笑,道:“总是你有理,这张嘴可是从来都不会吃亏的,我早该知道的。”她上下打量了阮琨宁几眼,又关切道:“你可有大碍,可曾伤到?” 阮琨宁见了她神色便知道自己此事就算是掀了过去,面上的笑意一下子鲜活了起来:“阿姐是知道我的,哪里会出的了什么事呢。” 她想了想,脑海里突然浮起一个念头,面色猛地一变,期期艾艾的道:“阿姐,我是不是太忍不了事了,就这么大庭广众之下闹成这个样子,到底还是对侯府名声不好,外头人会怎么说呢?你又是已经出嫁了,郑家会不会觉得你身在郑家,心在侯府?” 阮琨烟眉梢微挑,似乎吃了一惊,面上笑吟吟的道:“呀,你居然还记得这般多呢,委实是叫我惊喜了,我还当我们阿宁头脑一热想什么就做什么呢,如此一看,竟还是知道关心后果如何的 呢,可见却是是长进了。” 阮琨宁脸色讪讪的,轻轻地扯了扯阮琨烟的衣袖,屡试不爽的开始撒娇:“阿姐……” 阮琨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一笔写不出两个阮字,我又岂会愿意一家人闹得鸡犬不宁、满城风雨,叫永宁侯府做整个金陵的谈资笑料?可阿宁你要知道,有时候,有些事情是必须去做的,哪怕你不情愿。” 阮琨宁隐隐的感觉到一点什么,阿姐并不是像自己一样,图一时痛快才叫阮琨碧在一众人面前颜面扫地的,而是趁机要教自己一点什么,可她心里头也只是影影绰绰的有几个念头,却也是细碎的不成体系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茫然的看着阮琨烟,问道:“阿姐这话是怎么说的?” 阮琨烟看着阮琨宁,眼底暗藏有几分担忧,环顾四周无人,这才低声道:“阿爹,有意要分家了。” 阮琨宁全然不曾想过这个念头,毕竟祖母还在世呢。哪里能就直接分家呢,闻言顿时大吃一惊:“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全然不知呢?” 阮琨烟轻轻一笑,看着她摇摇头:“你可真正是娇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全然不理世俗事了。” 她顿了顿,也不等阮琨宁应声,便道:“三房这些年里闹得太不像话了,诸皇子有意夺位,分明是一池泥水,这种事情我们回避都来不及呢,三叔却硬是要一头撞进去,拉都拉不回来。据说是得了二皇子赏识,很是瞧得起他,可三叔也不好好想一想,二皇子到底是赏识他些什么,还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为着父亲来的吗,父亲劝了数次,竟也毫无作用。” 阮琨烟缓缓地叹一口气,无奈的道:“三婶也是个拎不清的,眼珠子只盯着后宅那一点事,跟秦姨娘斗得你死我活,把女儿攀个高枝就成了她所有的念想了,却不晓得大祸将至。阿娘同阿爹商量着,还是分家为妙,免得来日出事被牵连到只是其一,更重要的也是向皇家表态,咱们无意牵涉到储位之争里头去。” 阮琨宁对于三房其他人没什么好感,对于三老爷倒是还可以,除了好色无能之外,也没有干过什么恶事,对自己也一向都是慈善长辈的,她想了想,才试探着道:“可这般对三叔,是不是……有些太凉薄了?” 阮琨烟看着她,道:“这才是为三叔好呢,从永宁侯府分出去,就成了自立门户,哪里还有人愿意搭理他,虽然会落魄上几日,可同日后惹上滔天之祸比起来,已经是好多了,再者,难不成阿爹还真的会看着三叔饿死不成 。” 阮琨宁眉头微动,突然想起一桩怪事,奇道:“怪哉,三叔既然搭上了二皇子这条线,可是现成的高枝呢,三婶怎么会不叫阮琨碧进二皇子府里头呢?” 阮琨烟冷冷哼了一声:“你当是谁带着三叔去捧二皇子的,可不就是阮承峻,秦姨娘同三婶拼的你死我活,哪里愿意费这般多的事给她女儿铺路,谁晓得到底会不会反噬,反倒是害了他们自己呢。” 阮琨宁抬头无语望天:怪不得阿爹要分家呢,我只能说一句:三房啊,贵圈真乱…… 第89章 所谓大义 阮琨宁想了想,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狐疑的看了看阮琨烟,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阿姐,你跟阿娘……是不是故意把此事闹大的?” 阮琨烟赞赏的看了看她,语气里添了几分笑意:“真难得,你居然能想到此节。” “不错,只有将此事闹大,再加上阮承峻不敬嫡母,每每攀附二皇子府,功名未就却宦海游走的事情,来个彻底的分家才好。若非如此,而是贸贸然的分家,只怕在外人看来,或许会觉得长房无情,不顾骨肉情分,可如此一来,有了阮承峻与今日阮琨碧之事,我们占据了大义,外人便不会说什么了。”阮琨烟定定的看着阮琨宁,眼底似乎在闪着一抹奇异的光芒。 阮琨宁想了想,抿起了唇角,喃喃自语道:“大义吗……” “对,大义。”阮琨烟神情严肃起来,语气里隐含一丝教导,道:“阿宁,你不要觉得这些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离我们很遥远。所谓的大义,用得好的话,就是最为锐利的一把刀子。你也是看过史书的,历朝历代,有多少无能之君,他们或者被后族架空,或者被权臣架空,或者只是被养在皇宫里的一个象征罢了,可你仔细想一想,真正被废掉的皇帝、被害死的又有几个呢?别人或许可以架空他的权柄,可在大义上,只要他不是商纣夏桀之辈,就没有人可以剥夺掉他的皇位,这种君主,哪一个不是在皇位上终老,享尽世间繁华的?” 阮琨宁低着头沉思阮琨烟的话,没有做声。 阮琨烟见她如此,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继续道:“前朝的时候,淑贵妃宠冠六宫,甚至撺掇着皇帝夺去惠后的皇后之宝与中宫笺奏之权,可是哪怕给予惠后如此奇耻大辱,每逢国之大典与宫宴之际,淑贵妃还是要向着惠后三跪九叩,甚至于惠后后来连理由都不去找,直接以淑贵妃大不敬为由下令杖责,皇帝虽然将其救下,可也被打的只剩了一口气,此事甚至闹到要废后的程度,可前朝的臣子在朝堂久跪不起,甚至要死谏皇帝,为此所谓的废后到底还是作罢了,为什么呢?因为惠后是中宫,在妃妾面前,她永远都是占据着大义的,处置妾室,理所当然,谁也挑不出什么错来,哪怕是万人之上的皇帝也不行。” 阮琨烟看着阮琨宁,语气里添了几分无奈与担忧,也有几分隐隐的期待道:“阿宁,我同你说这般多,你可明白阿姐的意思吗?” 阮琨宁静默了片刻,终于抬起头来握住她的手:“阿姐的 意思我都懂得,必然不会叫你与阿娘失望的。” 阮琨烟笑了笑,语气里暗藏伤感:“我最知道你的性子,也不忍心叫你失了自己的本性,可世间的许多事,并不是真的能随心所欲的,要是没有人站在你身前,你总要自己去面对的。” 阮琨宁轻轻地抱住阮琨烟:“阿姐疼我,我是知道的。” 阮琨烟拍拍她的背,随即轻轻地推开她,摸了摸她的脸:“阿宁长大了,眼看着也该说人家了,那就是大人了,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才是。” 阮琨宁乖宝宝一样的点点头:“知道啦。” 她眼珠子一转,突然想起了另外一茬,狐疑的挑起一边眉毛:“阿姐跟阿娘……是不是早就猜到我这里会出事,想着趁机快刀斩乱麻,把事情定下?” 阮琨烟缓缓地哼了一声,道:“你从小到大都没有片刻安分,我与阿娘如何不懂呢,三妹妹是个不省心的,你也好不到那里去,两个人凑到一起来,不出事才怪呢,这一次要紧的倒也不是趁机收拾三房,他们那几个人虽是蹦跶的多些,可真的讲起来,我跟大哥一只手就能捏死他们,倒是趁这个机会,教你一点道理才是真的。” ——一只手就能捏死他们。 阮琨宁忍不住抬头四十五度仰望蓝天:仗着自己智商高就这么肆意妄为,真的好吗? 她脑海里回荡着自家阿姐的话,突然觉得有一股发自内心的淡淡悲伤。 都是阿娘的孩子,为什么我没有继承阿娘的智商呢,这股来自智商上的优越感真的是够了! 她仔细想了想,更是忍不住黑线,自己家里头的智商水平线,好像就是被自己跟阮承瑞拉低了。 阮琨烟见了她神色,微微一笑,继续道:“你也不要觉得我与阿娘不讲情分,拿他们做磨刀石,太过冷血无情。事情都是他们自己做下的,可没有人硬逼着的,敢作就要敢当才是,既然自己把事情做下了,那就要试着去尝试后果才对,就像是今日,三妹妹若是自己不起什么坏心思,我又如何顺水推舟呢?” 阮琨宁(╯^╰)╮:呵呵,你智商高,你说的都有道理。 阮琨烟见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面上也添了几分满意之色,道:“前头那些人在行酒令,也没什么意思。咱们也是许久不见了,趁这个机会好好说说话吧,王家那里,我□□柳去同王夫人请罪也就是了,在人家的婚宴上头出这种事,到底也是不好。” 她安排的合情合理,阮琨宁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 前头确实是在行酒令的,诸皇子位于上首,以一众才俊为主,吟风弄月出口成章,感兴趣的贵女们也可以隔着帷幔旁观,很是风雅。 这个时代对于婚姻还是比较慎重的,往往也会创造一些男女合理性见面的场合,比如什么赏花宴,赏月宴,以及各种节日的宴饮,也使得广大未婚男女能够得到一个相对宽广的环境,好歹不至于成婚当夜才见面,完全是睁眼瞎的情况发生。 像是眼下的行酒令就是如此,在座的男子不仅仅是想着在诸位皇子面前出头,搏个脸面,更想着自己能够一鸣惊人,赢得帷幔后的贵女们的青睐,指不定后头坐着的就有自己未来的妻子呢。 连着换了几个题目,常见的东西以及夏日的盛景都已经是吟诵了一遍,终于有人将题目定在了美人上头。 话头刚刚引起来,便被人打断了:“此题却是不必了,自从温昊禹的《洛神赋》一出,天下还有谁敢去吟美人呢。” “很是呢,世间美人,无出阮氏六娘者,不谈也罢,不谈也罢。”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不过如是也。” 温昊禹的那篇《洛神赋》本是为了讽刺阮琨宁的,可是自从他也变成了一只颜狗之后,那《洛神赋》似乎也被赋予了另一重含义,毕竟也是描述了美人,时日一久,世人多只引用前半段,而将后半段弃去了。 韦明玄微微低下头,端起身前的酒杯,浅浅的饮了一口,掩住眼底的不快情绪。 他不喜欢别人对着阮阮指手画脚评头论足,哪怕是赞誉也不喜欢,阮阮是属于他的,哪里轮得到这些人在这里说三道四。 二皇子状若无意的斜了斜韦明玄,眼底极快的闪过一丝会意,又迅速的抹掉了。 韦明玄拜谢宜舫为师,也算不是什么秘密,许多人都是知道的,而阮琨宁同样是谢宜舫的弟子,这也算不上是什么秘密的。 直到阮琨宁真正的开始长开,绽放出绝世的风采,才有人开始歆羡他的运气,早早地就结识了这般美人,并且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 许多人都觉得他是运气使然,却也没想过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念头,毕竟他拜师谢宜舫的时候,阮琨宁也不过几岁罢了,所以如今看起来,也只觉得皇后有眼光,有心计,早早地找了一个同永宁侯府拉关系的方法罢了。 二皇子在一边冷眼看着,韦明玄未必对这位阮姑娘无情,阮家姑娘的身份也足以做皇子正妃了,只是…… 他低下头,意味不明的勾起嘴角,永宁侯府的想法,谁又能知道呢。 永宁侯素来是铁杆的皇党,不会牵涉皇家储位,每每遇见了诸皇子之间的争斗,也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的,哪一头占理他就帮着哪一头,一点偏心之处也看不出,皇帝对此也是极为满意的。 二皇子敢打包票,如果韦明玄是想着叫永宁侯府同意这桩亲事,只怕是难了。若是没有皇帝的意思在,永宁侯是绝对不会把自家女儿嫁入皇家的,前些日子他便听闻,永宁侯夫人就开始给自己女儿相看人家,看好的,多是自己的姻亲之流,至于韦明玄嘛,连个影儿都没见着。 韦明玄他……只怕是要空想一场了。 这倒是一桩好事,二皇子冷冷的思忖着。 能够娶到永宁侯的嫡女,得到的帮助自然是大大的,可她的身份限制在哪里,一般来说,是绝不会做皇子侧妃的,除非是皇太子的侧妃,可现在尚未立储,这个可能性就是不可能的了。若是真的要嫁,也只能做皇子正妃,可现在未能成婚的皇子,最为年长的也就是韦明玄了,可这个人选被排除掉了了,永宁侯府自己又无意,那基本上就是无缘皇家了。 与其叫永宁侯变成别人的助攻,倒不如叫他两不相帮,继续做自己的中间派呢。 这么想着,二皇子对此,倒是很乐见其成的。 第90章 再次打脸 阮琨宁同阮琨烟说了许久,眼见着时间不早了,这才依依不舍的带着静苏静绣离去——等阮承清带着韦明玄回府后,家里头只怕是还有一场硬仗等着她呢,现在委实是轻松不得。 正是夏日,树木茂密异常,此处庄园的精致又是仿了苏州,十足的曲折幽静,走在里头倒是也不觉得热。在越过转角的时候,阮琨宁径直遇上了尚娴离,她淡淡的扫了一眼,便不打算理她,只自顾自的往前走。 许是因为异能在身的缘故吧,她对于别人的善恶感触的格外明显,尚娴离不喜欢她,她是能感觉的出来的。阮琨宁每每与她见了面,尚娴离虽然脸上总是笑吟吟的,可心里头的想法是掩饰不了的,甚至于刚刚还在人前趁机踩了她一脚,这个梁子就算是正式结下了。 阮琨宁此刻再对着她那副面孔,想着她的两面三刀,委实是生不出继续与她虚与委蛇的心思来,索性直接走了了事,彼此都是痛快几分。 尚娴离本也不喜欢阮琨宁,也不想同她客气的招呼几句,可是眼见着自己像是蟑螂一般被嫌弃了,心里头又觉得堵得慌,十分的不舒服,便上前去叫住了她,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笑问道:“六姑娘这是往哪里去呢,这般行色匆匆。” 她摆出了一副笑脸,阮琨宁也不想同她撕破脸,闹得主人家面上太难看,也就笑着道:“不胜酒力罢了,这就打算往家中去了,失陪,失陪。” “原来如此,”尚娴离面容上的微笑有些异样,似乎连一贯的面具也带不住了,语气也是酸溜溜的:“只可惜方才六姑娘不在,不曾见着前头的景儿呢。” 阮琨宁不明所以,疑问道:“尚姑娘这话,倒是叫我摸不着头脑了,却是不知这话究竟是从何说起呢?还请尚姑娘解惑一二。” 尚娴离面容上的笑意又收起了几分,眼底却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几丝嫉妒来,道:“前头的几位才子,吟风弄月,很是得了几分雅趣,后头却说起吟诵美人的诗句,都将阮姑娘比作梅精,言说崔公子《洛神赋》珠玉在前,竟都是不敢发一声呢,叫我在帷幔后头听着,心里头可不是滋味呢,阮姑娘一个人的光彩,竟是把我们全都压住了呢,倒是叫我们尴尬了。” “是吗,”阮琨宁神色淡淡的,似乎漫不经心的道:“我觉得,他们说的很对啊。” “什么?”尚娴离有点没有搞清楚阮琨宁的脑回路,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碍于面子跟我说几句软话,也顺便拍拍我的马 屁,让大家面子上都能过得去的吗? 你居然不按我的套路出牌?这不科学! 她眼睛难以置信的眨了眨,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阮姑娘的意思,我似乎并不是很懂……” 阮琨宁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用一种为她智商感到担忧的语气,轻飘飘的道:“我的意思是,难道我不比你好看吗?他们说的是实话呀,难不成大齐律里头还有一条,说的是不许世人说几句真话不成吗?” 尚娴离被这个进度打懵了,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可思议:“不过是几句闺中闲话,阮姑娘倒是说的这般严重了,我也只是觉得,为人处世呢,自然要是谦逊不争的,阮姑娘容色无双是人所尽知的,却也不好大肆传扬,古语说得好,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阮姑娘也要引以为戒才好呢。” 阮琨宁蹙着眉头,耐着性子听她哔哔了那么多,感觉像是做了一篇阅读理解一样累,到头来只听明白了一个中心思想:“你长得美,你得低调点,不然下场不会太好”。 她轻轻地笑了一下,饶是尚娴离素来不喜她,也是忍不住的心中一跳,为之所摄,只可惜她说的话不怎么好听。 “呵呵,你长得丑,你闭嘴。” 尚娴离只觉得一把刀子直插心窝,透心凉(#‵′):“……” 她的神色看起来像是要把阮琨宁生吃了,咬了咬牙才勉强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道:“阮姑娘何必出口伤人呢,我也不过是稍稍劝慰几句罢了,你若是不喜欢,我不说了就是,如此口出恶言,委实是非名门闺秀所为。” 哦,还是个圣母型号的绿茶婊。 听着她说话,阮琨宁几乎能看见能看见她身后的光圈了。 只可惜,在绝对的阴谋诡计面前,所有的实力与运气都是没用的(顺序没错),在这种几乎接近于一对一pk的局面下,阮琨宁绝对没有撕逼失败的可能,所以她只是轻飘飘的抬起眼皮,缓缓地吐出两个字:“呵呵。” 尚娴离的感觉就像是被人踹翻在地,又一口唾沫吐在脸上,彻头彻尾的羞辱感将她淹没,她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跳起来给阮琨宁一耳光了,可仅存的理智硬是压抑着她,没有这么去做。事实上,也幸亏她没有去做,不然下场肯定会更惨的。 怒到了极致,她反而奇异的安静了下来,面容甚至带上了一丝诡异的笑意:“阮姑娘,你就不怕我将你这几句话传出去, 叫你颜面扫地吗?” 阮琨宁定定的看着她,面上的情绪一丝不露,眼睛里也奇异的带着笑。 她的眼睛像是倾注了江南的烟雨,丝丝缕缕的雾气在里头升腾,勾着人进入那个美丽的异度空间,美的令人心惊。 然后,尚娴离就眼睁睁看着那对漂亮如琉璃的眼珠,突然间浮起了一层雾气,两行明珠般的清泪缓缓地流了出来,宛如枝头将落未落的梨花,说不出的哀婉凄清,看的人心头也是一抽一抽的疼,忍不住想要柔声安慰她几句。 她的声音像是珠落玉盘一般的清越动人,里头暗藏着几分哀痛,更是惹人垂怜不已:“尚姐姐,三姐姐的事情,我委实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若非如此,我怎么会眼看着她走上歪路呢,尚姐姐如此说,可叫我怎么办才好呢。” 尚娴离(#‵′):“……”这股蛋疼(?)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隐隐的觉得有哪里不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听见三个声音自自己身后传出来,带着一股来自脑残颜粉的酸臭气。 东城郡王世子一马当先:“尚娴离!你这婆娘(!)忒烦人,阮琨碧自己个儿作死,你倒是来这里怪六姑娘做什么,真是倒打一耙,真是丑人多作怪!” 说别的尚娴离可能就忍了,但唯独说她丑忍不了,世间也没有几个女孩子忍得了:“世子怎么能听信一家之言呢,其实我……” 安郡王世子坚定地站在阮-美颜盛世-琨宁身后,凉凉的打断了她的话,坚定地道:“就是,你莫是嫉妒六姑娘吧,笑话,你有什么好嫉妒六姑娘的,六姑娘可称为梅精,你呢,野猪成精吗?” 说尚娴离丑她忍不了,说她胖则是直接把点燃的火柴扔到火药库里头去了,她几乎想要炸开,跟面前的几条颜狗同归于尽,想着彼此之间家世的差异,她捏着鼻子忍了,把冲到嗓子眼儿的那口血咽下,转向了三人之中,唯一一个没有攻击她的人。 尚娴离的智商还是在线的,第一,这个人没有开口攻击她,那就有可能将他拉到自己的阵营里头来,帮着自己对抗阮琨宁与那两只该死的颜狗。第二,既然能同两位世子一道,这个人的身份必然也是不同凡响的,有他开口帮助自己,起码阮琨宁与两位世子不会太过开口责难自己,且等着过了这一关,自己自然有法子收拾这个阮琨宁! “公子,难不成你也认为我是这般人品不成?我尚家也是书香门第,我又怎么会是这种搬弄是非的小人?还请公 子为我明辨一二。” 那男子被她的声音微微惊了一下,皱起眉头道:“你是谁?”还不等尚娴离自报家门,便不耐烦的摆手道:“走开,你太胖,挡住我女神啊不,阮姑娘的身影了。” 心口插满钢刀的尚娴离默默地留下了几滴清泪:“……” 颜狗此物,实乃国之大害,回家之后必定要告诉家父,上个折子给陛下,有朝一日必尽去之! 在一边冷笑的阮琨宁:嚯嚯嚯小婊砸,本座活了两世之久,什么样的婊砸没见过,收拾你跟喝水一样容易,呵呵。 她方才哭了一小会儿,总感觉眼睛有些酸,但这并不阻碍她看一下自己的友军。 安郡王世子与另一位她是认识的,可另一个人嘛,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人在她撕阮琨碧的时候,就是自己牢不可破的友军了,她转向一侧挽着袖子雄赳赳气昂昂,看起来像是要去炸碉堡的人,问道:“多谢了,敢问尊驾是……” 东成郡王世子作捧心之状,眼含深情的道~ :“阮姑娘你竟不记得我了么?去年往侯府里头扔花的人就是我呀,你们府上的护院忒不解风情,硬是把我给叉走了,一点情面都不讲,讨厌! 阮琨宁:……护院哥哥干得好!回去给你涨工资,妥妥的! 她干笑了两声,总感觉自己不小心进了某个传销团伙,更加不妙的是,自己似乎稀里糊涂的成了传销团伙的头目? 她缓缓地向着几个人轻施一礼:“多谢几位了,家中有事,不得不先行一步了,还请见谅。” 几个人面上虽是不舍,却还是一边客气道“哪里的话,阮姑娘的事情要紧”“无需在意我们,只管离去吧”“无妨无妨,且早些去吧”,一边依依不舍的看着她远去的身影。 阮琨宁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施施然远去了,直到将近九曲回廊的尽头处,才慢慢地停了下来。 她的声音淡淡的,似乎还带着几分冷意:“平南王世子好雅兴,居然也来这里凑一凑热闹呢。” 段南修的身影自回廊的另一侧显出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阮姑娘忒薄情,方才我还为你张目,打那位尚姑娘的脸呢,现在就不认账了。” 阮琨宁嗤笑了一声:“别装了,你老早就在那里了,我可不信你真傻。” 段南修的神色里添了几分郑重,道:“所以,阮姑娘如何打算呢?” 阮琨宁斜睨了他一眼,自顾自的离去:“不如何,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罢了。” 段南修跟在他身后,笑道:“我只怕,咱们的缘分不止于此呢。” 阮琨宁摇摇头,道:“那可未必。” 静绣自前方走来,面色上有几分为难,道:“姑娘,咱们的马好像是吃坏肚子了,只怕短时间内,是走不了了,您看着,该如何是好呢?” 段南修凑上前,笑吟吟的道:“哎呀,缘分真的是说来就来,阮姑娘要不要坐我的马车回府呢?” 阮琨宁死鱼眼看着他:“别装了,我看见你给它喂巴豆了,别转过脸去段南修,我说的就是你。” 第91章 三房事续 阮琨宁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轻而易举的将段南修打倒了,她表示:宝宝果然是棒棒哒呢。 宴席上这般忙,她又深陷撕逼大战当中不可自拔,哪里有时间去注意这些有的没的,不过是诈他一诈罢了,却不想倒是真的找到了真相,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段南修面色很有些囧然,硬是被阮琨宁戳破了自己的心思,也不好意思再呆下去,胡乱的向阮琨宁告了罪便急匆匆离去了,阮琨宁倒是也没有死咬着不放,崔氏那边的马车还是好的,自己等着同崔氏一起离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左不过是多等上一会儿罢了。 崔氏并没有叫她等上太久,只过了不多会儿,便出现在自己眼前,阮琨宁反倒是吃了一惊,奇道:“我以为要等上阿娘许久呢,怎的这般快便出来了?” 崔氏是侯门主母,同未出阁的姑娘们自然是不一样的,姑娘们那头可能很快便结束了,顶多也就是赏花品茶下棋撕逼之类的,而主持一府中馈的主母们就不同了,既要懂得人情往来——后宅之间的交际也是极为重要的,每一句话往往都要仔细斟酌着,此外,更要精通柴米油盐酱醋茶,懂得精打细算才是,家长里短之类的东西最是消磨时间了,自然也会比姑娘们聚的时间更久一些。 为着这个缘故,每每出席宴会的时候,阮琨宁往往同崔氏都不是一起离去的,连马车也不是一辆,也就是这一次马车出了点事,阮琨宁才会特意等着崔氏一起回府。 崔氏似笑非笑的看了看阮琨宁,低声道:“先到马车上去,有话也别在这说。” 阮琨宁顺从的点点头,跟着崔氏上了马车,崔氏端坐下之后,这才哼了一声:“今日我们府上算是出了大风头了,自己家的姑娘不安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不过是碍于侯府的颜面,这才没有人公然说出来罢了,我再三向王夫人赔了罪,只当这便结束了,却不想运道不顺,连马都不叫人省心,闹出这些个事情来。” 阮琨宁莫名的有点心虚,又隐隐的有点蛋疼,转了转眼珠子没敢看崔氏,道:“大概是赶得巧了吧……” 崔氏面上微微一笑,也没有继续问这一节,只说道:“该说的你阿姐想必也说了,我也就不再老生常谈了,阿宁也是大了,出事的时候自然也要有自己的一个章程才是,凡事也要在心里头有个分寸就好。” 阮琨宁乖乖的待在一边做背景板,边听着便点头,走的是乖宝宝路线。 此 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阮琨碧的事情闹得太大,有是叫那么多人目睹了,虽然大家碍于面子不会大规模传播,可就单单只是在私底下说几句,就足够叫人心烦了,当然了,最心烦的自然是阮琨碧以及三夫人了。 三夫人见了阮琨碧一身狼狈的回府,当即就想去找大房晦气,阮琨碧却是不敢把事情闹得再大了,她虽是不知道大房分家的打算,却也知道阮琨烟绝对不是那种容易热气上脑的人,只怕是还有什么后招,她想着再坏也不能比现在更坏了,便索性破罐子破摔,将自己做的事稍加修饰,搞成了一个自己被迫反击的无辜白花一时气愤走错路的故事,三夫人心知自己女儿理亏,便也不敢再说什么,整个人也安分了起来。 崔氏也不打算在这个档口收拾阮琨碧,时间多得很,日子也还长着呢,何必再风头上下手呢,也不是等不了些许时日的。 永宁侯与崔氏也没有浪费这个机会,立即趁着这次的东风提出了分家,力求快刀斩乱麻的了解此事。 永宁侯的生母王氏毕竟还在世,她又是三老爷的嫡母,由她作为最为尊贵的长辈,借着这个由头来分家,真是再顺当不过了。 长房承爵,又是嫡长子,二房虽然不是长子,却也同样是王氏所出的嫡子,同长房从来都是同气连枝的,最惨的大概就是三房了,一般人家里头最小的儿子往往都是会得到更多宠爱的,可这一切都架不住三老爷是庶子,所以在王氏作为永宁侯府的老夫人主持下,府里头的东西分别分了五三二,按序分配。 永宁侯觉得对自己亲弟弟过意不去,为着自己的算计硬是叫他也遭了池鱼之殃,便坚持将自己与二房的匀成了四四,三房虽有不满,可一个庶出压下来,再加之阮承峻与阮琨碧做下的事情被抬出来,三老爷也是自觉理亏,只得同意了,不几日便收拾着细软搬出了侯府,另寻了地方住下。 三夫人本来也不喜欢待在永宁侯府,毕竟承爵的是大房,以往在那里总叫她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哪里比得上搬出来自己当家作主来的舒服呢。 再者,虽说分家的时候三房只占了二成,听起来是很少,可真的折成银子来看,可是一大笔钱呢,三夫人喜得不得了,一时间连阮琨碧的失意也顾不得了,只恨不得整日里对着自己手里头的银子才好。 可她很快就发现问题了,自从她搬出了永宁侯府之后,往常那些时不时的约她出去打马吊的夫人,一个也没有再来找过她,前几日张夫人府上明明是老太爷过寿,竟 连一张帖子也不曾发给她,见了她也是远远地避开,她这才隐隐的觉察出了有没有永宁侯府撑腰的区别来,心里头一反前些日子的得意,难得的生出几分担忧来。 秦姨娘那里也是称不上好,在永宁侯府的时候,到底也是有老夫人看着,三老爷虽是好色,却也不敢搞得太过分,可现下搬出了侯府,三老爷简直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般,整日里不见人影,这也就罢了,毕竟秦姨娘也是年纪上来了,也不在乎那些男人的所谓情分了,她身下有三老爷唯一的一个儿子,后来的人如何得宠也是越不过她去,这还担心什么? 可叫她忧心忡忡的是,自从分家之后,二皇子那边便不怎么待见阮承峻了,好几次登门拜访,竟是连门都不曾入,直推说主人家不方便,改日再来之类的,若是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却是接连好几日都是如此,阮承峻与秦姨娘还如何不懂二皇子的意思呢。 无非就是看着自己没用了,就想着一脚蹬开罢了。 一时之间,三房里头倒是平添了许多的唉声叹气。 秦姨娘每念及此,便忍不住的想起了自己在侯府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忽略了阮承峻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只对于引发这场分家直接原因的阮琨碧更加恼火了起来。 以往还在侯府的时候,她总是要顾忌着各种人,每每在三夫人面前低声下气,可此时到了外头,又何必再受那份闲气呢,三老爷膝下只有阮承峻一子,将来还不是要靠着自己母子?三房人若是识趣儿的话,就应该知道谁才是值得巴结的主子。 单轮情商跟心计的话,秦姨娘要胜过三夫人许多,可三夫人到底也是正妻,身份比她尊贵几分,一时间二人倒是斗得你死我活,三老爷素来都是不管事的,对此竟是视若无睹,眼见着三房越发的乱了起来。 阮琨碧也不是能忍得了的人,秦姨娘虽然得势些,可在她眼里头却还是个姨娘,再加上素日里三夫人语气里对秦姨娘的轻贱,口口声声姨娘只是一个玩意儿罢了,主母就是发卖了也是可以的,就更是叫阮琨碧不把秦姨娘放在心上了。 这一日,眼见着秦姨娘身边的丫鬟,在小厨房里抢了她放里头的燕窝去孝敬秦姨娘,还说什么“都丢尽了家里头的脸面,居然还有脸面要这般好的东西”这类的指桑骂槐的东西,阮琨碧听自己身边的丫鬟说了此事,登时便火冒三丈,直接到了秦姨娘房里头理论。 也是赶巧了,秦姨娘刚刚好差了几个婆子去外头庄子里看账, 身边只留了两个娇弱弱的丫鬟,还是她准备了伺候三老爷的,自然也不是那种孔武有力的,阮琨碧带了几个婆子,上去就扇了秦姨娘几耳光,屋子里头的东西也都砸的差不多了,大闹了一场才志得意满的离去。 等到阮承峻回去的时候,秦姨娘第一时间就向着儿子哭诉此事,阮承峻虽然说不上有多孝顺,却也是极为在意自己的脸面,更加重要的是,他很清楚的知道,经过前些日子的事情,阮琨碧这个人就算是废了,真的收拾了她也不会有什么,当即便找上门去了。 他身边配备的小厮,可不是阮琨碧身边的婆子丫鬟能拦得住的,过去很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了一场,阮琨碧眼见着自己喜欢的首饰瓷器都被砸的砸抢的抢,恨不得跟阮承峻拼命一般的扑了上去,可阮承峻到底是个男子,一抬手便把她推出去了,却不想那头恰好有一个茶几,正正好叫阮琨碧撞了上去,整个人瞬间昏了过去,这会儿还躺着呢。 消息传到崔氏哪里的时候,阮琨宁也在一边听了一耳朵,她并不觉得三房可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其实还是很有道理的,像这种总是拎不清的人,就该泼他们一盆凉水,好叫他们凉一凉心头火才是。 她素来都不怎么喜欢三房的人,阮承峻与阮琨碧简直是其中翘首——听说你们过得不好,那我就放心了。 为着这个缘故,阮琨宁最近的心情都棒棒哒。 不只是阮琨宁,皇后的心情也是棒棒的,她轻轻地将手里头的茶盏放下,睁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雪琅说的话,道:“你方才说什么?再跟本宫说一次!” 雪琅的眉宇之间也暗含着几分欢喜,笑道:“奴婢探得了一个消息,宣贵妃早在半个月前便被赐死了,也是因为凝翠宫素来不通人气,少有人去的缘故,这才过了半个月才叫人知道呢。” 皇后轻轻地笑了笑,修饰精致的眉梢泛起了一个锋利的涟漪,眼底也是一层寒霜的光:“贱人!终是见着她有这一日,委实是痛快!”她慢条斯理的转了转右手上的护甲,才继续问道:“葬到哪里呢?本宫竟不曾听见半丝风声。” “奴婢听说,连皇陵都不曾入,只随意在外头埋了。” “呵,贱婢出身的东西,有什么资格葬进皇陵,”皇后满心都是欢喜,拿着帕子掩了掩翘起的嘴角,想了想又道:“既然已经有了消息,也就不要再去关注此事了,陛下既然没有将此事同本宫讲,必然是不想张扬的,到此为止吧。” 雪琅恭敬的应了声,见皇后没有别的吩咐,这才躬着身,缓缓地退出了内室。 皇后的目光落在室内的蜀绣合欢花屏风上,手指无意的摩挲着那上头的花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旧事,嘴角缓缓地牵起了一个柔和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开始第三卷啦,主场是皇宫里头,与第一家族的那些事,以及关于男主与女主之间的磨合也会在这里头讲......另外,这本书其实已经写了一个开头,我还挺喜欢埋伏笔的,不知道你们在心里能不能脑补完结局...... 第92章 皇宫骂战 诸皇子年纪渐长,除去最幼的几个皇子年纪不合外,其余几个皇子都已经奉旨在朝中各处行走,扯起自己的旗子,各自为营,向着最高的那个位子奋斗。 皇子们都很有志向,母家强盛的就拉起母家,母家不行的就找伴读,乃至于座师与姻亲,都是在朝中或多或少的拉起了自己的小团伙,隐隐的有了一帮子人支持。 其中最大的三伙无非就是皇长子、二皇子、六皇子三个罢了,在各自外家的扶持下早就正式开始下水试航了,而一众朝臣也是东张西望,急躁得很,只恨不能遇见个大仙,问一问继位的是哪一个,好提前去抱个大腿什么的。 如今储位未定,皇帝看起来短时间是没有立储打算的,若是趁现在则明主而奉,为主子的储位立下汗马功劳,那才是大功一件呢,在将来皇子登基之后,这可就是妥妥的从龙之功啊,哪个家族不想要? 皇帝对此的态度也很暧昧,既不支持,也不反对,隐隐的带着几分纵容。 如此之下,很多人都是难免的动了心,暗搓搓的同诸皇子有什么明的暗的联系,嫁个女儿做侧妃啊,一同出去吃个酒啊,彼此之间小聚一下啊,满朝文武,一眼看下去竟没几个安分的。 二皇子前些日子为宣贵妃的事情牵连,被撸了所有职务回府待产(划掉)幽禁,很是失意了一段日子,到底是经历过皇室高等教育的皇子,很快就在巨大的打击中站了起来,并且在二皇子一党的协助下找到了一个还不错的兼职——皇帝终于将今冬的祭祀大典交给他筹办。 祭典乃是国之大事,往往都是由皇帝或者储君亲自主持的,交予皇子去主持也是很少有的,而今上如此安排,似乎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暗示,不仅仅是朝臣嗅到了一丝味道,就是素来谨慎的二皇子也是感觉异常的好,似乎是隐隐的望到了胜利的曙光,自己离那把椅子更近了一步。 一时间,二皇子一扫之前的颓势,很有些飘飘然,连带着二皇子一党的尾巴也隐隐的翘了起来,上蹿下跳折腾的厉害。 宣贵妃之事,牵连二皇子甚重,而二皇子直到阴沟里翻了跟头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把自己绊倒的,很是为此郁卒。 虽然不知道是谁坑了他,但是实际上所有的皇子都是他的假想敌,也都有可能做这事,所以知道不知道也没什么差别,这些日子里,几个党派在朝堂上更是拼的跟乌眼鸡一般,火热得很。 韦明玦出了昭仁殿, 绕过了御花园,迎头就撞上了李裕,原本还不错的心情瞬间阴沉了起来。 李裕是陇西李氏一族的嫡次子,也是二皇子的表弟与铁杆,阶级仇恨再加上夺嫡之战,同韦明玦这个六皇子的嫡亲胞弟素来都是不对付的,简直是另一个层面的崔博弦与温昊禹,从来都不会心平气和的相处多久。 到底韦明玦也是正经的中宫嫡子,身份尊贵,李裕虽不甚喜欢他,却还是规规矩矩的上前施了礼,随即才淡淡的道:“真是赶得巧了,本是随父亲入宫觐见的,没想到八殿下居然也在此呢。” 韦明玦哼了一声,奇道:“这话原该我说才是,此处是皇宫,本殿下的地盘,来者是客,还请只管随意。” “是吗?”李裕眉梢一挑,哂笑道:“臣小的时候啊,姑姑经常接我过来,还说要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呢,哦,抱歉臣忘了,那时候殿下还不在呢,以至于,我竟险些鸠占鹊巢,真真是丢人现眼了。” 李裕的姑姑,也就是今上的元后李氏。 韦明玦的脸色彻底的难看了起来。 一口一个“自己的家”、“鸠占鹊巢”,叫韦明玦这个继后所出的皇子听起来委实是诛心的很,李裕如此说,又将继后与继后所出放在哪里? 韦明玦眼底泛着冷光,许久才道:“也是,母后毕竟是继室,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叫你难以宾至如归,倒是显得不伦不类了,反而面上难看了,照此看来,本殿下很应该请你一杯水酒呢。” “不伦不类”四个字被他咬的格外重一些,带着浓浓的恶意,狠狠地回敬了李裕方才的话。 自己与兄长是继室所出又如何? 无论如何,也照样是皇室嫡出的正统。 总比二皇子既非长子,又非唯一的嫡出来的好一些吧,他是嫡出,自己与六哥也是嫡出,自己与六哥非长子,他不也照样不是吗? 看他左右为难,实在是叫人欢喜得很呢。 所谓的夺嫡之战,从来都没有所谓的先来后到之说。 谁没有个难言之隐呢,许你戳我的伤口,难不成便不许我揭你的伤疤吗? #来啊,互相伤害啊# #都不是省心的谁也别说谁# #要玩鹬蚌相争那就鱼死网破# 李裕的脸色终于也难看了起来,同韦明玦站在一起,两张同样青白不定的面容凑在一起,画风居然诡异的和谐了 起来。 李裕咬了咬嘴唇,才缓缓地开口:“表哥这些日子正是忙得时候,只恨不能多长几只手呢,竟连接待臣的闲暇都没有,到底比不上殿下清闲。” 韦明玦嘴角一撇,这是在讽刺我无所事事吗? “能者多劳嘛,二皇兄‘休息’了那般久,也是时候该好好忙一下了,想必前些日子在府里头呆的都快要发霉了吧?” 李裕冷冷道:“呵,二殿下这可是真正的鲤鱼翻身要跃龙门呢,你可别瞧着眼热。” 韦明玦也不是个善茬,冷笑道:“鲤鱼翻身?我只听过咸鱼翻身的,还不知有鲤鱼翻身这一说法呢,你可得小心着点呢,毕竟咸鱼翻了身也只是咸鱼罢了,当不得菜的!“ 李裕面色难看了起来,随即硬生生压了下去,嘲讽道:“总算是见识了八殿下的口齿,也是,皇后娘娘毕竟是陈郡谢氏出身,大儒墨客广出,除去谢涛那种害群之马,想必还是有好些个口齿之利的。” 韦明玦冷冷的道:“不成,比不上陇西李氏,生意都做到他国去了,真正的家大业大呢。” 李裕面色一下子涨红了起来,愤愤道:“总比你们一家子藏污纳垢好得多!” 韦明玦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你妹的骂人归骂人你他妈打什么地图炮:“草泥马的你嘴上放干净一点!” 李裕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个人唇枪舌剑这般久,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也毫不退让,一口唾沫就喷了过去:“骂都骂了你要怎样?!杀了我吗?” 见他如此,韦明玦心头那把火烧得更旺,像一个要炸开的鞭炮,当即就要一巴掌拍死眼前这个贱人:“你这……” 一个沉稳的声音冷冷的打断了他:“你刚刚说什么?” 是皇帝过来了。 他在一众内侍的簇拥下走到了近前,目光里似乎闪动着一丝奇异的光芒:“把刚刚那句话再说一遍。” 李裕的第一感觉就是完蛋了,在别人家骂了别人的老婆孩子,而且这个人还很明显不是善茬,尽管自己姑姑是他前妻,但是毕竟人走茶凉啊,哪里能比得上现在的新家人呢。 唉,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想到这里,李裕的气势像气球一样被皇帝戳破了,他扑腾跪倒在地,低声道:“陛下恕罪,臣失言。” 谁知道皇帝没有看他,神情淡淡的,只轻轻哼了一声:“朕说的不是你。” 李裕&韦明玦:??? 皇帝的目光转到了韦明玦身上,淡淡的重复道:“把你刚刚那句话复述一遍。” 李裕:咦?难道还念着前妻的情分? 韦明玦:父皇难道还忘不了以前李家那婆娘? 躺枪的元后李氏:关我屁事啊喂! 见韦明玦久久没有回答,皇帝神色里似乎添上了一丝不耐:“复述一遍!” 韦明玦自小第二怕的是韦明玄,第一怕的就是眼前的父皇,听他语气如此严厉,心里头便为父皇不帮着自己却向着李裕感到委屈,也为自己操持后宫多年的母后隐隐的感到委屈,难道一个活人连一个死人都比不上吗? 但是韦明玦看了看皇帝的脸色,还是乖乖复述了一遍:“你嘴上放干净一点。” 皇帝神色微动,隐约有几分期盼:“前头是不是还有几个字?” 韦明玦:天,父皇你是特别想挨骂吗? 皇帝冷冷的一皱眉头,目光如同实质的凝在了韦明玦身上。 韦明玦马上如同见了猫的老鼠,小声重复道:“草泥马的你嘴上放干净一点。”说完便老老实实低下头,只等着挨上一通训斥。 皇帝却并没有训斥他,只自己喃喃自语了几句,随即就笑了起来,神色里带了几分无奈:“好啊,原来一开始就在骗我呢,怪不得找不到,怪不得呢。枉我还打算……” 韦明玦&李裕:父皇/皇姑夫好像不太正常怎么办,快来个人救我! 皇帝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向韦明玦道:“滚去书房念你的书,前几日朕问起来,竟连《韩非子》都说不上来,过几日朕再问起学问来,还是狗屁不通就给你板子了!” 韦明玦于是嘤嘤嘤哭着跑开了。 皇帝这才低头打量了跪着的李裕几眼,淡淡的道:“你可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李裕咽了口唾沫:“知道。” 皇帝哼了一声,对他的识趣很满意,又道:“你可知道,明玦又是什么身份?” 李裕继续咽唾沫:“知道。” “知道就好。”皇帝这才微微的笑了笑,向内侍摆手道:“给他三十板子,叫他长长记性。”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叫wuli阿宁去皇宫辣,开始刷下一个男配,我真是棒棒哒︿( ̄︶ ̄)︿ 第93章 马甲掉落 日子一天天过去,七月很快便结束了,眼见着天气渐渐地添了几分凉意,桂花的清香也断断续续的漂浮在空气中,中秋节终于到了。 中秋一词,最早见于《周礼》,《礼记·月令》上说:“仲秋之月养衰老,行糜粥饮食。”《礼记》上记载:“天子春朝日,秋夕月”,此节日本是起于帝王的祭祀,是随着时代的发展,才渐渐地步入了民间,并且有了流传最为广深的意味——团圆。 也是因此,中秋节也算是在民间除去春节之外最为重大的节日了,家家户户无论贫富,总会聚在一起吃一口月饼,图一个团圆,《东京梦华录》说:“中秋夜,贵家结饰台榭,民间争占酒楼玩月”,而且“弦重鼎沸,近内延居民,深夜逢闻笙芋之声,宛如云外。间里儿童,连宵婚戏;夜市骈阗,至于通晓。” 阮琨宁往常年都是陪同父母,一家人在永宁侯府齐聚的,虽然一边还有二房三房的人感觉上略微有几分别扭,却也别有几分团圆热闹的欢快,可今年分了家,她想着只有自己一家人在一起,竟奇迹般地产生了几分微妙的不舍之意。 在纳妾这种事情合法化的古代,每一个名门贵府往往都是好几房人凑在一起,底下的姑娘们公子们有的甚至能排到十七八号之多,每每一家人齐聚,那场景可真是浩浩荡荡,阮琨宁不是喜欢热闹的人,人多了必然会有纠纷,还是清清静静的好。 她本想着自己一家人在一起,安安分分的过一个中秋,这还是第一次呢,如此一思量,心里头也就添了几分期待,却还是临时发生了变化——今上在皇宫设宴,请了三品以上官员举家前往,永宁侯府自然也是在列的。 这也是皇帝给的体面,寻常人家想要还没有呢,阮琨宁心里头有一点不为人知的郁闷,却还是专门收拾了东西,准备着宫宴时候的衣服首饰,那里毕竟是世界上最讲究规矩的地方,一点点错漏都是要命的东西,不由得她不仔细。 崔氏眼界高,又是去过皇宫里的,也特意提点了她许多,足够阮琨宁受用了。 金陵也是史上有数的古都,在本朝之前也曾有许多朝代建都于此,皇宫依据地形而建,规模宏大,建筑雄伟,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不过如是也。 阮琨宁倒是没有到过这里,眼见着什么都是新鲜的,却也不会像是乡巴佬一般东张西望看个没完,只是微微颔首,款款的跟在崔氏身后,不发一语,做足了名门贵女的仪度,举手投足 极为得体矜雅,来接引他们的嬷嬷面上不动声色,眼底却也是不由自主的微微流露出几丝赞誉之色——这才是真正的家族底蕴教导出来的贵女呢。 当然,她才不要承认是因为阮琨宁长得好看才格外偏爱她呢。 脚下的石子路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尽头,两侧的花木修建的极为齐整,成队的宫人身着绯红色的宫装婷婷的走过,像是一片娇艳的云,阮琨宁不留痕迹的四处打量着,这才真正的感觉到这座皇宫的广阔与底蕴,就在她隐隐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那嬷嬷退后几步,示意崔氏往前——已经到了。 阮琨宁在崔氏身后,目光随意的向前一扫,心里陡然一惊! 【Σ(°△°|||)︴天!宿主菌那个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阮琨宁(っ°Д°;)っ:“这尼玛还用你说,我又不瞎!” 【呵呵,非常时期宝宝不同你计较,宿主菌请自求多福……】 阮琨宁站在原地呆了一瞬,几乎以为自己花了眼,她眨了眨眼睛,望着坐在正中高坐上的那个人。 那个人似乎也有些吃惊于能见到她,黝黑深邃的眼睛轻轻地眯了起来,目光直直的看着她,似乎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没有做声。 按宫中的惯例而言,皇帝往往是最后压轴出场的,许是赶得巧了,今日永宁侯府一众人过来时,皇帝竟已经早早的坐在了上首。 永宁侯与崔氏都没想到皇帝今日居然来的如此之早,心里头也是吃了一惊,又因为走在阮琨宁前头,倒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在前头带着她拜了下去:“臣给陛下请安。”阮琨宁兄妹几个也随之拜了下去。 皇帝似乎没什么叫他们起身的意思,目光淡淡的落在了阮琨宁,深沉的声音里似乎隐藏着一丝促狭的味道:“真是好久不见呀,曹姑娘。” 永宁侯夫妇对视了一眼,彼此心里头都很有些莫名其妙的味道,但是眼见着皇帝的目光稳稳地落在自己身后,两人心里都是一惊,便立时想到了阮琨宁。 到底是御前,不好失礼,永宁侯与崔氏对视一眼,也就按捺住心里头的惊慌,静静地等待事情的发展。 阮琨宁:“……”我擦嘞果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这种时候你叫我说什么,好久不见请多关照吗?! 见她没有回答,皇帝眼里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层,身体微不可查的向前一倾,声音也更轻柔了:“朕同你说话呢,曹倪玛姑 娘。” 阮琨宁: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古人诚不欺我…… 皇帝久久的没有叫永宁侯府一众人起身,早已到场的官吏夫人们早已是疑窦暗生,到底是看着皇帝在场,没有议论出声,饶是如此,四周也早已各种各样的目光密密麻麻的投了过来,有惊奇,有艳羡,但是更多地是幸灾乐祸与满满的恶意。 还有极少数眼明心亮的围观群众,一眼就看透了问题的本质是出在阮琨宁身上,面色都或多或少的变了变,顾念着是在宫宴之上,这才强力压制了下来。 韦明玄在诸皇子的席上,收紧的手指几乎要将酒杯捏碎,目光里充斥着难以置信,心里头也是惊涛骇浪一般波动不已,恨不得下去将阮琨宁包到自己的怀里不叫别人看见。 父皇他这是什么意思? 前世,自己并不曾发现他对阮阮有这份心思啊。 难道自己重生一世,竟改变了这般多吗? 这怎么可以! 他对于皇帝温和的外表下,深入骨髓的那种巧取豪夺思想太过熟悉了,可正因如此,才更觉胆战心惊! 他第一次开始痛恨自己的瞻前顾后,求个稳妥,早前就应该直接请求赐婚才对,饶是阮阮气自己一时,天长日久下来,总归会得个圆满的,总比现在闹得进退维谷要好得多。 只恨自己棋差一招,如现在一般一味隐忍,才叫事情完全脱离自己的掌握,不受控制起来。 皇后离皇帝很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艳光夺人的阮琨宁,心里就是一咯噔。 她对于阮琨宁一直都是只闻其名,却未曾得见其人,她以为有一日韦明玄会带着她来自己面前,却不想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初见——在皇帝的兴味十足的眼神之下。 一眼望过去,皇后心里先是被她的容色所摄,随即就是心中一紧,到底是多年夫妻,对于皇帝目光里的意味她委实是太了解了。 可正是因为了解,她才满心想要发狂的冲动。 她可以花费十几年斗倒苏贵妃,也可以花费十年时间斗倒宣贵妃,难道还要再抽出十年时间斗倒下一个女人吗? 她在皇帝身边多年,还不曾见过皇帝用这种神色去看人呢,难不成要出一个比宣贵妃还得宠的宫妃吗? 她容忍一个又一个羞怯的妩媚的丰艳的窈窕的女人进入后宫,无非是因为这些女人同她都是一样的,得不到皇帝的真心实意,只是沉 迷在富贵荣华之中。 可是同她是不一样的,毕竟她们只是三千宫妃中的一个,而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唯一能在地下同皇帝长眠的人,何必去同她们计较,平白失了身份呢。 可是,她的心头刺痛,眼前的这个女人在皇帝眼里是不一样的! 那她二十多年的隐忍与殚精竭虑又算什么呢?! 皇后面上仍然是高高在上的尊贵仪度,挂着合乎时宜的微笑,一如在深宫中的这些年一般,可御案掩住的衣摆下,景泰蓝点翠的鎏金护甲深深地嵌到了肉里,可这痛苦全然不及心里的半分。 皇帝的目光轻而易举的把她多年不易而无用的隐忍映衬的淋漓尽致,生生的撕开了她竭力保持的最后一丝荣耀与尊严,可饶是如此,她还是要端庄典雅的正坐一旁,维持着母仪天下的气度。 阮琨宁对于皇帝凭空给自己拉了一个仇恨值max的仇人全然不知,见避无可避,咬了咬牙,终于开口道:“臣女阮氏琨宁,机缘巧合之下,能够同陛下的故人生的有几分相似,是臣女的福气。” 皇帝似乎也无意要为难她,眯着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轻轻哼了一声道:“罢了,是朕看错了,平身入席吧。” 只不过短短片刻,一家人头上就冒了汗,心里头的鼓也是响个不停,听皇帝如此说,心里头才隐隐的松了一口气,跟随侍礼的内侍到了自己府上的席位上。 一家人都不是傻的,或多或少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到底是宫宴之上,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当众说什么,也就只暗暗地压在了心里,表面上都还是风平浪静,不露声色。 崔氏聪慧敏锐异常,从皇帝与阮琨宁的态度上就察觉出他们之间可能是有过什么,她在脑海里想了想自家女儿容色无双的容貌,以及皇帝暧昧的态度,前朝错综复杂的局势,一缕愁丝难得的浮到了脸上,心里头隐隐的有了几分担忧。 落座后,大概是崔氏此生第一次做出有些失礼的举动——坐定后回身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她虽担忧,却也知晓此时此地都不适合谈论此事,只是稳稳地捏了捏阮琨宁的手,眼神里带着无声的鼓励与信任。 阮琨宁心中一暖,对着崔氏微微一笑,不知晃花了多少人的眼。 饶是许多人心头波动不已,但是能够来参加宫宴的都不是泛泛之辈,内心的情绪都压制的很好,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宴席上的一切都很顺利,廊下奏中和 韶乐,秩序井然,君臣相得,歌舞升平,言笑晏晏,皇帝不胜酒力,中途离场之后,场面反而却更加的热闹了。 皇帝坐在这里,有意无意的,对于群臣而言到底是一种无形的束缚,他一走,也就随之轻松了起来,群臣之间的言笑声也大了起来。 一行持盘宫人仪容肃整衣裙款款的走下来,按先后序,依次向着每个桌上放下御赐的菜肴。 走到阮琨宁面前的宫人恭谨的跪下身,将手里的盘子双手递给她,阮琨宁伸手接过,感觉到一个纸条顺势塞进了自己手里头,心里头就是一惊,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宴席中间是乐府排练的歌舞,舞姬身姿窈窕,动作柔雅曼妙,也是舞中的高手了,一时之间,许多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舞姬身上。 阮琨宁到底是心里头有事,想了又想,还是趁着周边人不注意,悄悄地打开了纸条,那上头只大气淋漓的写了三个字。 承香馆。 第94章 开新副本 这个地方阮琨宁是知道的,进宫时还曾路过,就在宴席的北侧,出门右拐就是。 她面上微微笑了笑,抬起头来没有再看,只随手将那纸条碾碎了。 阮琨宁并不打算过去,之前也不过是一面之缘罢了,说到底也没什么,看起来皇帝似乎也不怎么计较自己的失礼,那也就没什么了。 现在过去算什么呢?同皇帝玩一点情趣y吗? 还是免了吧。 就冲着方才韦明玄隐晦投过来的目光,她就打算对此敬谢不敏了。 宴会进行的很顺利,顺利的超乎了阮琨宁的想法。她本来以为接下来会再出点幺蛾子的,却不想就这么顺利的,磨到了晚宴结束,一家人顺利回家。 不过想想也是,遇见皇帝并且是在有了一个如此操蛋的初识之后,已经是今天最大的幺蛾子了,难道还等着来一个更大的吗?那么她就只能呵呵哒了。 不过只是如今,对她来说也是身心俱疲了。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回去想必是不仅没有休息的机会,反而有一场三堂会审正等着她吧,呜呼哀哀。 如今也只是秋日罢了,晚风很是轻柔,而皇帝已经在承香馆外的合欢树下站了很久了。 道路的两侧掌了灯,朦胧的清光散着合欢花的芳香,袅袅的沁入心肺,天边几点星子忽闪忽闪的,无边夜色静谧难言。 大总管隆德踌躇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小心的上前回禀:“陛下,前头宴席已经结束半个时辰了。” 皇帝没有搭腔,而是仰起头看着面前的这棵合欢树。 其形绿荫如伞,其叶纤细似羽,娇红的花朵汇成缠绵的烟花,瞧起来秀美别致的很。 他想了想,从他还很年轻的时候起,这棵树好像就在这里了。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带着自己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感伤,不知不觉竟过了这么些年。 看了看远远站着的一众宫人,他见了见小心翼翼的隆德,缓缓地问道:“怎么,结束了吗?” 隆德不易察觉的擦了把汗,他的差事委实是不怎么好办:“是呀。” 皇帝微微一笑,显出左脸上一个浅浅的酒窝,他低下头,似有似无的叹道:“还真是……绝情。” 顾如钦高大的身影自一侧的小径出现,静悄悄的上前拜倒,声音放得很低,道:“启 奏陛下,南边传来消息,一切尽如陛下所料。” 皇帝低着头,手里正捻着一朵合欢花,面上的神色倒是如常,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来,只淡淡的道:“一时心血来潮罢了,却不想,竟是叫朕蒙对了,也算是取巧之道了。” 夜色太过晦暗,看不出顾如钦面上的神情,他低声道:“幸陛下神而有明。” 皇帝似乎不想再谈论公事了,目光中染上了一丝兴味,微微抬手,将手里的合欢花给顾如钦看了看,问道:“顾卿可有喜欢的花儿吗?” 顾如钦全然不知皇帝何以有此一问,但还是想了想,还是如实道:“陛下恕罪,臣素来不喜此类事物。” 皇帝微微一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轻声道:“原本,朕也是不喜欢的。” 顾如钦察觉出皇帝话里有话,接下来似乎应该有一个转折才对,只垂首等待后续,可皇帝却闭口不言了,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顾如钦心头微微一突,眼睑微合,轻施一礼,退了出去。 皇帝低头打量手里头的那朵花,轻轻地转了转那根脆弱的花柄,开始在心里思量,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种既脆弱又短暂的东西的呢? 大概是因为,合欢花秀美别致,一片绯红散散绽开,像极了那日她晕红的面颊。 阮琨宁对于皇宫里发生的的一切一无所知,既不知道皇帝真的在那里等了她两个时辰,也不知道韦明玄几乎要把一口牙都要碎,更加不会知道皇后把昭仁殿内室里头能摔得东西都摔了,连自己素日里最喜欢的鸳鸯缠枝玉瓶都没有脱离这个厄运。 她只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好好的应对这场三堂会审了。 阮承瑞的性子还需要再继续磨砺一下,永宁侯夫妇怕他沉不住气,并没有叫他留下,徐云姗见着婆婆公公神色微妙,丈夫也留下了,便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去掺和,也只推说是去照顾两个孩子,便推辞着离去了,崔氏有些心急,此事又是牵涉甚大,也就没有留她。 内室只留了永宁侯与崔氏,以及阮承清阮琨宁二人,灯火点的通明,人心却是浮动不止的。 永宁侯心绪有些杂乱,更有许多担忧,却也没有急着发问,只静静地坐在一边没有吭声。 在内宅的事情上,他也是全然都交给崔氏打理的,现在也不会抢在崔氏前头去问,崔氏的神色倒是还好,只眼底有几分担忧疑虑,她的目光落在阮琨宁身上,关切的问道:“这一日竟也没有来得 及问什么,我也不知到底应该从何处问起来才好,还是阿宁自己说吧,你似乎是……认识陛下的吗?” 阮琨宁想了想自己那日的彪悍,偷偷地抹了把冷汗,也没敢说实话,而是修饰着把事实说了出来。 “有一日,我去拜祭如素夫人时,在回音谷遇见的,随意的聊了几句,说的很是……投机。” “我们向彼此介绍了对方,嗯,然后又随意的说了几句,就……很愉快的分开了,一共连半刻钟时间都没有。” 崔氏眉梢微微的拧了拧,迟疑着道:“陛下……是怎么介绍自己的?” 阮琨宁也皱着眉头想了想,不太确定的道:“好像是叫……成渊?” 崔氏急忙掩住她的口,神色凝重的训道:“禁声,皇帝的名讳哪里是能随意说出来的,叫人听见那还得了。”她只当二人是萍水相逢,如此再听阮琨宁一说,皇帝倒像是有几分真心实意了,不然何必真的告知名讳呢,可再顺着一想,反而是更加不是滋味儿了,心头就是一个哆嗦,硬是将自己头脑中的想法驱赶出了脑外,好生思量一下该如何是好才是真的。 阮琨宁闻言倒是真的吃了一惊,问道:“原来这真的是他的名字吗?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呢。” 崔氏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难不成你还等着有个人拿着一本书,教你念皇帝的名讳不成?避讳尚且来不及呢,你师兄……六殿下素来同你关系好些,竟然不曾同你说过吗?” 崔氏素来不待见韦明玄,可现在倒是希望韦明玄能好歹告诉她一点东西,可别像现在这样两眼一抹黑了。 阮琨宁表示自己很冤枉啊,不信你试着问问看,别说是古代了,就是在现代,也不会有那个妹子在谈恋爱的时候会专程问一问自己男朋友“嘿,你爸叫什么名字?”的吧。 崔氏又问道:“你素来散漫惯了的,在我们面前也就罢了,圣驾面前可是万万要不得的,你好生思量几分,在陛下面前,可有什么失礼之处?” 阮琨宁可不敢把实话给秃噜出来,那简直是要修罗场的节奏,便昧着良心眨眨眼道:“并不曾有失礼之处,女儿也只有在阿娘阿爹面前才会轻狂几分,在别人面前素来都是以礼相待的。” 崔氏缓缓地出了一口气,提了一晚上的心倒是放下了一半,只是见了一面罢了,阿宁在外人面前素来又是谦和有礼的(你确定?),并无什么大碍,可以谋划的地方尚且还有很多,可一想今晚皇帝的态 度,那颗心反而是提的更高了起来,她的神识很敏锐也很准确,皇帝的态度可不像是对待一个见了一面,只说了几句话的陌生人,反而是…… 崔氏的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心里头的忧虑愈发的浓厚了起来,可是看着自己的女儿,她不忍心斥责,毕竟此事也只是赶得巧了罢了,怪不得阿宁,她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只微微的摇摇头,在心底无声的叹了口气。 过了半晌,见崔氏不再说话了,永宁侯才皱起眉,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轻轻地问道:“你那个名字……” 阮琨宁想了想自己那个名字,眸光陡然一震,心肝脾肺肾顿时一起疼了起来,感觉心底仿佛有一万匹曹倪玛跑过。 崔氏到底也是大族出身,清河崔氏给的都是大雅的教育,顶多也就是崔老夫人会传授一点后宅攻略之类的,从来都没有接触过那些下九流的段子,一时间自然也不会往哪个方面想,可永宁侯跟阮承清就不一样了,男人嘛,对于这些当然会熟悉些的,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个名字的操蛋之处,简直是心头跑过无数匹曹倪玛的感觉。 皇帝看起来不像是一无所知的样子,可还是没有怪罪,是以永宁侯现在才有心思慢条斯理的去问,可这并不能阻碍他内心的悲伤,他发现在自己一无所查的时候,自己萌萌哒小公主居然变成了油腔滑调的老司机! 简直不能忍!!! 阮琨宁干笑了两声,默默地鼓了鼓勇气,嬉皮笑脸的看着永宁侯,撒娇道:“随便起了一个嘛,难不成叫我去说真的名字不成吗?” 永宁侯突然有种蛋蛋的忧伤:“……确实很随便。” 我那个又乖巧(大雾)又可爱(穹天大雾)的阿宁小公主到底去哪儿了?!快把她还给我!!! 阮承清无奈的看着阮琨宁,也不知心里头都想了些什么,只默默地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在说什么。 永宁侯默默地在心里想究竟是谁带坏了他的小公主,脑海里转了无数个念头,终于锁定了目标,家里头崔氏看管的水泼不进,那就只会是外头了,她外头接触的也只是崔氏一族,晋阳王氏,兰陵长公主府,荣王府,以及谢宜舫那里几处罢了。 崔氏一族与晋阳王氏都是大族,底下或许会有蝇营狗苟之事,却也绝对不会摆到客人面前去,教坏别人家好孩子(你确定?)的,这两个选项自然被pass掉了,兰陵长公主为人豪爽,却也是深知分寸,府上萧氏一族也是书香世家,更 不会如此了,荣王府同样被荣王妃把持的很好,大姨姐自然不会教坏自己女儿的,至于谢宜舫嘛,虽然永宁侯不喜欢他,却也承认他的品行(大雾),所以他的最终怀疑目标是——六殿下韦明玄。 宫里头出来的皇子,一个个都是人模狗样的,谁知道底下是什么肮脏东西呢,嚯嚯嚯不过我已经看透了他们的本质,韦明玄你抵赖不得的! 韦明玄无辜脸:怪我咯? 阮琨宁在不知不觉中,给韦明玄拉了一个仇恨值max的对手,而韦明玄对此一无所知,所以说……这一局其实是打平了吧? 心疼男主一秒钟。 咦?你说为什么心疼? 因为女主有女主光环,而男主没有啊……【手动拜拜】 皇后把自己内室里头能摔得东西全部都摔了,碎瓷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室内的东西更是狼狈不堪,过了许久之后,她才慢慢地平静下来,只感觉自己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终于跌坐在了地上,咬着牙默默地垂泪起来。 皇帝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这样的日子,她究竟还要忍多久!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重新打破了她心头刚刚凝结起来的平静,宫内规矩甚严,不得疾行也是其一,此处是她的内室,能进来的必定是心腹,其中却不会有什么如此不懂规矩的,只怕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果不其然,雪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与惊愕:“娘娘,娘娘,出事了!” 雪琅的声音将皇后从那个悲沉怨愤的世界里唤了出来,皇后轻轻地笑了一下,缓缓地站起身来,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自己的衣裙发髻,最后轻轻地整了整衣摆,维持住面上的柔矜神色,似乎又是那个高贵雍容的皇后了,她面前没有镜子,却也能想象到自己此刻的形容,满意的一笑,这才厉声道:“喊什么,不知事的,竟以为本宫殁了呢,做什么这般大惊小怪,宫城之内,成何体统!” 雪琅惊慌的推开门,眼底全然是惊愕之色,急切的道:“娘娘,陛下方才下旨,迎阮氏女……入宫了!”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这个进展是不是很苏爽啊,来啊来啊你们来打我啊︿( ̄︶ ̄)︿ 第95章 舍友公主 皇后的声音尖锐的似乎能刺穿人的耳膜,带着某种绝望的凄厉,她的整个身子都在哆嗦,尽管皇后的心里头告诉自己她那是不可能的,理智却在告诉她那的确真真切切是雪琅说出口的话,皇后抖了抖,终于难以置信的一记耳光扇过去,厉声道:“你究竟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阮氏女?什么阮氏女?哪个阮氏女?!” 雪琅硬生生的挨了皇后一记耳光,脸颊霎时间一个掌印浮了起来,在保养得宜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可怕,可见皇后所用的力气究竟有多大。 她是皇后的心腹,素来忠心耿耿,从皇后小时便跟在身边了,一起从小长大的情分,又跟着皇后见了阮琨宁,自然更加明白皇后内心深处的忌讳,连脸都顾不及摸一下,便急急的道:“就是今□□娘见过的,永宁侯府的那位姑娘啊!” 竟然是她,果然是她!!! 皇后的手指无声的捏紧了,保养得体的面容上不可抑制的僵硬了起来,额上的青筋硬生生的鼓了起来,面色也是青白的骇人。 她有些语无伦次的喃喃自语,低声道:“果然,果然,本宫一见她便知道是个不安分的,果然,果然……”皇后的神色陡然狰狞了起来,咬着牙道:“贱人!好生厉害的手段,好生毒辣的心机!” 雪琅从没有见过她这幅神态,不,也许应该说是从多年之前,便再没有见过她这幅神态,多年前使得皇后流露出这幅神色的人,如今境遇已经是十分之不好了,只是不知道,这位阮姑娘,能不能熬过皇后浸淫深宫多年之后愈发毒辣的手段了。 皇后默默地念叨了许久,面色终于平静了下来,可雪琅深深地明白,这幅平静的躯壳之下,蕴藏着怎样的狂风暴雨,她并没有再去触皇后的霉头,只肃立一侧,等着皇后接下来的安排。 果然,过了半晌,皇后凝声问道:“这位阮氏,”她的声音里难掩的带了几分厌弃,隔了几瞬,才控制住自己的心绪,继续道:“陛下给了什么位分?” 雪琅声音很轻,大概是怕再度刺激到皇后,道:“并没有给什么位分,可是……可是……” 她不易察觉的看了皇后一眼,语气里头掺杂了几分迟疑,皇后的目光扫过去,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便一道说了吧,磨磨蹭蹭做什么,到了现在这步田地,本宫还有什么承受不得的。” 雪琅神色有些迟疑,顿了顿才道:“陛下并不是以自己的名义召阮 氏入宫的,而是打着皇后召见臣女的名头,把人请进宫的,也没有刻意收拾出地方来,只说是阮氏素来同熙和公主关系甚好,便叫阮氏在熙和公主那里安置了,自己也没有去看过她。” 皇后眉头微微一动,心里头更是疑窦丛生,乱不堪言。 若说皇帝自己对阮琨宁没什么心思,她是万万不相信的,她又不是瞎子傻子,夫妻多年,对于皇帝的这一点了解还是有的,若不是别有用心,皇帝何必打着自己的旗号把阮氏招进宫里呢,岂不是多此一举。 可若说皇帝真的有这份心思的话,直接给个名分赐居一宫也就是了,何必折腾到熙和那里去呢,委实是不合常理了。毕竟阮氏这次入宫,打的名头是皇后召见臣女,又是陪伴公主身边,皇帝将来若是真的纳了,反倒是容易叫人非议。 对于皇帝嘛,大概有两种女人不能纳,第一种是有血缘之亲(堂姐妹那种是属于血缘之亲的,表姐妹不属于其中)的不能纳,这一点在所有人那里都是通行的,民间世家都是一样的;第二种就是太后太妃长辈乃至于子女身边的不能纳,毕竟传出去名声委实是太难听了,是要多饥不择食才能干得出来这个,所以皇帝若是顾念着自己的名声,基本上也不会这般做出来的。 皇后自认为对于皇帝还是有最基础的了解的,他是个的主宰欲很强的人,脑海里不会有什么人言可畏之类的思想,更不会被舆论所左右,表面上风光霁月内里却是极为强硬,可饶是如此,他却也不会再明明有机会避免麻烦的前提下,硬是叫自己吃亏。眼下他既然如此安排了,想必就不会再纳阮氏为妃了。 那他召阮氏入宫做什么?总不会是想要给明玄指婚吧,皇帝看起来可不像是有成人之美的品行啊。再者,闹到现在,就算是阮家想嫁,自己也不乐意叫明玄娶了,她眼见着阮氏就是个不安分的,嫁了明玄倒是没得叫自己膈应。 不管如何,既然皇帝看起来没什么想要纳阮氏的意思,皇后心里头的一级警报自然也就解除了,面上的神色看起来也是和缓了许多,只是心里头如何想却也是不知道了。 皇后有些累了,毕竟此时已经不早了,她方才在里头又摔东西又是掉眼泪连哭带叫的也是耗费心力的很,便摆摆手,吩咐雪琅道:“你且先盯着那一头,有什么消息再来禀报吧,万事皆宜谨慎才是。” 雪琅低头应了一声,躬身退下了,皇后突然叫住了她:“等等。” 雪琅重新回过身来,道:“是,娘娘还 有何吩咐?” 皇后看了看雪琅肿起的脸,神色中流露出几分歉意:“这几日不必来伺候了,本宫方才也是一时心急,你莫要放在心上。” 雪琅轻轻地摇摇头,道:“奴婢是娘娘的人,娘娘何必同奴婢说这个呢,为您分忧,本就是奴婢的责任,再者……您心里头苦,奴婢都晓得的。”她慢慢地说完,也不等皇后再说,便躬身退下了,皇后在一侧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反倒是怔然了许久。 曾经也有一个人,像雪琅一般一心一意的对她,可那时候她只想着自己一见倾心的人,只一次次的弃他如蔽履,消磨他的真心,直到入了宫,轮到了自己的一番心意也被人踩在脚底下如此对待,才知晓那种滋味有多难捱。 就像是冬日里头的寒风吹在身上,一下一下,刺骨的冷,连心都凉透了。 夜已经有些深了,皇后穿的也单薄些,一阵冷风打着旋吹来,不她自觉的打了一个哆嗦,原本凌乱的心绪也清明了几分。 路是她自己选择的,那就一定不会回头,该走的,总是要继续下去的,再去想过去的旧事做什么呢。 自己在这座囚笼一般的巍峨宫阙呆的太久了,硬是活的人不人鬼不鬼,事到如今,总要得到些什么的,不是吗? 毕竟,有得有失,这才叫公平啊。 阮琨宁自己其实也不太明白目前是什么进度,她整个人都处于懵逼状态中,很想在自己脑门上挂上一个牌子——请勿打扰。 她只知道自己刚刚才经过了一次三堂会审,眼看着要松一口气的时候,皇后的懿旨就到了,说是叫她进宫陪伴皇后,在宫中小住几日。 虽然传旨的内侍很是和气,可皇后到底是皇后,又有明旨在,崔氏也没有反对,只给她略微收拾了点东西,略微叮嘱了她几句,便叫她带着静苏静绣,一同入宫了。 她以为几个内侍会送她去见皇后的,抱着一种见男友妈的紧张心情一路子,却没想到,到头来几个内侍却把她送到了熙和公主那里去。 阮琨宁再去问时,那几个内侍也只是笑着说“姑娘到时自会明白”“上头自由安排,奴才们不过是传话罢了”“且先在此处安置即可,不必拘束”之类的,阮琨宁心知他们也不过是替人传话罢了,也没有为难他们,硬是要问个清清楚楚。 她隐隐的觉得,此事恐怕同皇帝脱不了干系,心里头如此想,却也没有贸然去试探什么。她相信,能被派出来传旨的内侍 ,哪一个不是人精,拔下来一根眼睫毛只怕都是中空的,她从来都不是什么聪明绝顶的人,也只是中上的资质罢了,所以也就随遇而安,老老实实保持住自己的自知之明就很好。 若是崔氏或者阿姐在此,或许还能看出一点门道来,可自己?罢了,还是乖乖地吧,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足以了。 不同于她的思虑万千,对于熙和公主而言简直是福从天降,她使唤这宫人把自己的东西给阮琨宁也备了一份,又拉着阮琨宁熟悉一下自己宫里头的环境,叫身边的宫人都来见过了阮琨宁,免得出现不识人这种事情,又打听她的喜好吃食,叫小厨房明日一早便备上,忙的不亦乐乎,她甚至还打算跟阮琨宁联床夜话,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得到了骨头的萌犬,恨不能搂着她舔一圈一样,亲热的不得了。 浑身冒着粉红泡泡的熙和公主︿( ̄)︿:阿宁是我的啦我的啦,全都是我一个人哒好幸福!要飞起来啦怎么办!~ 宣旨内侍:陛下你真的要把女神(划掉)偶像(划掉)阮姑娘(√)安顿在这里吗?也许这里才是最危险的地方呢,你真的不要再考虑一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传说中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粗线了呢......话说我更的这么短小精悍一定不会被打吧︿( ̄︶ ̄)︿ 第96章 皇帝召见 阮琨宁的日子其实还是过得很舒服的,真的说起来,其实跟在永宁侯府也没什么差别,或者可以说,反而要过得更好上几分才对。 大概是皇帝吩咐下去了,所以宫里头她的东西倒是准备的很是齐全,以阮琨宁的眼光来看,已经是极为精心了。 内务府的绣娘按照她的身形,连夜赶制了衣衫给她,料子是江南的晕春锦,日光下如有微光,华美与素雅两种元素既矛盾而又协调的融合在了一起,顺滑异常,宛若流云,很是夺目;各式各样的首饰也是巧夺天工,玳瑁的簪子,点翠的朱钗,珍珠如穗的步摇,东珠翡翠的耳坠儿,各种玛瑙和田玉青玉珊瑚红宝蓝宝的珍宝也是不少,看得她目不暇接。 只要是女孩子,大概就很少有人会不喜欢这些的,阮琨宁也不例外。 熙和公主极度热衷于为阮琨宁换上各式的衣裙首饰,亲手装点美人了,她自顾自的满身粉红泡泡,沉浸在一个颜狗所能得到的最大满足当中,每天眼睛里头都是亮闪闪的,浑身都散发着幸福的气息。 阮琨宁难得的有个年纪差不多的朋友(你确定?)陪着,两个人在一起说点女孩子的事情,聊聊八卦什么的,这些日子下来,相处的倒是很好。 而宫中最讨阮琨宁喜欢的,大概就是宫中汇聚了来自天涯海角的厨子。 他们有的是宫里头四处搜罗出来的身家清白的名厨,有的是世代相传的御厨,宫廷菜自然是不必说了,就是各地的名吃也都能做一些,点心糕点之类的更是巧夺天工,极大地满足了阮琨宁身为吃货的味蕾。 糖蒸酥酪、桂花糖蒸栗粉糕、如意糕、杏仁佛手、合欢汤、吉祥果、莲叶羹、梅花香饼、七巧点心、招积鲍鱼盏、水晶冬瓜饺,苏州有名的四色酥糖和鲜肉月饼,浙江的酥饼,江西的灯芯糕,扬州的方糕,苏州的桃酥饼,金陵的松糕等等数不胜数,不过是半个月下来,阮琨宁有时候都有了一种自己圆润了许多的感觉。 不过宫里头的老牌颜狗(熙和公主)新晋颜狗(一众宫人)表示:你无论怎样都好看!真真的!!! 这样的糖衣炮弹腐蚀之下,阮琨宁的确有几分乐不思蜀,可她心里头清明的很,此处再好,却也不是自己的家,金窝银窝总是不如自己的狗窝(永宁侯(╬ ̄皿 ̄):总感觉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乱入了……),她耐着性子等了半个月,皇帝那里却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她终于按捺不住,试着探了探熙 和公主关于皇帝的消息。 熙和公主不喜欢同阮琨宁说起别人,无论是韦明玄玉奴还是别的什么人都一律不喜欢,皇帝自然也不会例外,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独处时间,怎么能这么浪费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呢。 韦-无关紧要-明玄:呵呵……小三可耻! 萧-无关紧要-文澜:呵呵……找不准自己定位的女配! 皇-无关紧要-帝:呵呵……熊孩子! 可是这是阿宁问她的,尽管她不想跟阿宁谈起其他人,却还是得回答,真是讨厌<(`^′)>。 熙和公主秀丽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仔细想了想才慢慢地道:“父皇吗?大概是忙着前朝的科举舞弊案吧,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只听人说外头传的很厉害,接连着好些日子不得安生了。” 阮琨宁入宫小半月,也不曾打听过外界的消息,谨小慎微的很,知道的也只是熙和公主同她讲过的罢了,难免的与外界有了几分隔绝,所以也就不知道熙和公主偷偷地把韦明玄与玉奴带给她的信烧掉了(男主男配哭晕在厕所……),更是严格控制其他颜狗看见阮琨宁的机会,甚至于偷偷地做了挚爱阿宁美颜一百年联合会的会长……【手动拜拜】 此时她一听外头的消息倒是有几分兴趣,不由得奇道:“这是怎么回事?左右在此也是无趣得很,不妨说与我听一听。” “倒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熙和公主是不会拒绝阮琨宁的,想了想,解释道:“之前有一个举子,据说是在江南小有才名,开考之前吹嘘着自己必定得入榜首,得状元之名如探囊取物,可成绩下来,竟只得了同进士出身,阿宁是知道的,同进士与如夫人可称为人生之两大憾,愤愤不平之下,便鼓动着落榜的举子发什么万言书,说是科举不公,里头有黑幕,要求父皇重考呢。” “不至于吧,历朝历代哪一朝不曾有过才子落榜呢,”就连唐伯虎不也在科举上头折了吗,阮琨宁蹙起眉头想了想,脑海中灵光一闪,很快便敏感的捉到了要害,问道:“得了状元的是哪一位呢?想必是出身不凡吧,否则这位才子也不会如此愤愤不平了。” “正是呢,”熙和公主点点头附和,将自己探知的消息跟阮琨宁分享:“阿宁说的不错,此届科举的状元正是安国公的嫡幼子,簪缨世家的出身,所以外头才会有声音说此次科举不公的,别人或许心有疑虑,可是我却是知道的明明白白,这位状元公虽是不喜言语,学 问却是真的好,连做过帝师的大儒卢先生都曾经夸赞过的,只是他不欲张扬,安国公府也不欲哗众取宠徒惹是非,这才少有人知罢了,说他凭自己的本事考不到状元,我是万万不信的。” 阮琨宁也很能理解那个才子的行为,仇富心理在哪里都是有的,现代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古代这种封建制度下的环境呢,尤其是赢了自己的对象还是个既富且贵的二代公子。 只可惜,无论此事结果如何,这位安国公府的公子,只怕都要栽一个跟头了。 小是于名声,大是于仕途,总是会有些阻碍的,人云亦云,是常人最喜欢做的事情了,只希望他真的心智坚定,能扛得住外界的流言蜚语吧。 “这种东西,本就是最难分辨的,”阮琨宁摇摇头,道:“更何况那个所谓的才子鼓动了落第的举子一起闹事呢,试想一下,普天之下的读书人这般多,中的人有几个,可落榜的人又有几个呢,自然是他们的势头大一些了,无论此事能不能被安定下来,只怕这位状元公都会受损的。” 熙和公主见了阮琨宁面上的感叹同情之色,心中顿时敲响了警钟,一下子收起了对于安国公府这位公子的同情心。 女孩子总是会喜欢有才华的男子,更何况是状元公呢,不过嘛……连六皇兄跟萧三公子都被本宫打退了,这位安国公府的公子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嚯嚯嚯嚯……熙和公主顿了顿,才慢腾腾的继续道:“不过嘛,俗语说得好,苍蝇不叮无缝蛋的,我也只是听人说了一句罢了,谁晓得他到底是个什么德行呢,备不住真的有问题才遭人非难,也未可知呢。” 被叮的-状元公-蛋:……原来都怪我咯?我真他妈冤呐! 阮琨宁倒也不是真心想要探听这些,只是想问一问皇帝到底在做什么罢了,见熙和公主似乎不太高兴,便道:“罢了,本来也只是随意的说几句罢了,不必放在心上的。” 熙和公主内心雀跃表面平静的点点头,语气中有几分无奈:“很是呢,这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算了,我们也只是闺阁女子,朝堂上的事情只怕是管不了多少,且看着事情是如何发展的吧,再说,要愁,也该叫父皇与朝臣去发愁才对。” “也是。”阮琨宁没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只随口应了一句,心里头挂念的却是皇帝叫自己入宫的目的。 原本她眼见着自己入宫半月都没有召见,还以为皇帝是玩要欲擒故纵那一套,没想到原来是真的有事情绊住了,倒是显得她有 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只是看着眼下的情况皇帝只怕是还有的忙,自己短时间之内是见不到他了。不过阮琨宁转念一想,倒是觉得这样其实也很好,宫中的厨子厨艺甚好,自己很是应该多受用几日的。 这么一想,她又开始享受心安理得的自己的米虫生活了。 或许是阮琨宁没有点亮未卜先知的技能点,所以她猜的并不准确,就在第二日,皇帝身边的大总管隆德就亲自来宣她,带了她往宣室殿去了。 大总管隆德看起来四十出头的样子,面白无须,生的异常和善,对阮琨宁也没有拿乔称大的意思,态度恭敬的很。 阮琨宁面上言笑晏晏一丝不露,心里头却总觉得担忧,隐隐的有些提心吊胆。 开玩笑,这可是单独去见皇帝,同宫宴当日不同,皇帝可不会再顾忌别人的眼光了,阮琨宁甚至忍不住在心里头盘算,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把皇帝给弄死了会被判个什么刑,脑洞开的不亦乐乎。 想到最后她反而释然了,事情还没有发生呢,何必视线自己吓唬自己,落了下乘呢,想通了这一节,阮琨宁心绪倒是平静了许多,微笑着向隆德问道:“我这里有一问,只怕要劳烦总管解疑一二。” 隆德似乎天生就生了一双笑眼,微微眯起眼睛的时候就像是含了三分笑:“阮姑娘折煞奴才了,您只管问,但凡是能说的,奴才必定言无不尽。” 他这话其实说的很巧妙,在前头加了个前缀“但凡能说的”,但是就他的身份来说,其实已经很给阮琨宁面子了,毕竟是皇帝身边的大总管,手里头又主持着宣室殿,有时候,甚至于六部尚书都很难叫他这么笑眯眯的伺候着。 阮琨宁感觉出了他的善意,也投桃报李:“那我就直言了,今日陛下心情,”她眼睫极轻的眨了眨,像是栖息在枝头蝴蝶翩翩,低声问道:“可还好吗?” 隆德还是笑吟吟的看着她,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变,心里头却开始明白为什么皇帝这些日子以来茶饭不思了。他之前以为是为着前朝的乱事,可现在一想,皇帝登基多年,什么风浪不曾经过,哪里会真的担忧至此呢。这样的美人,连他这个阉人见了都要怨爹娘当初为何心狠送自己入宫,更何况是皇帝呢。 更何况……隆德毕竟是跟随了皇帝多年,对于他的心思也能猜测到几分,自然也就更加的能理解他这些日子的苦闷了。 他的声音也同样很低,许是因为添了自 己的情绪进去,听起来像是一声低叹:“阮姑娘只管放心吧,无论今日陛下的心情好不好,见了您,总会好起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会告诉你们状元在wuli阿宁面前会沦落成颜狗吗?话说其实我还挺喜欢皇帝叔叔的︿( ̄︶ ̄)︿ 第97章 说说交情 正是午后刚过两个时辰的时候,太阳带着浅淡的红色光辉微微西沉,隐隐的透着几分微冷的落寞。已经过了一日之间最热的时辰,宣室殿内也有了几分凉意,不知名的香料在鹤首的香炉里袅袅的冒着淡青色的烟,那香气也是朦胧中带着寒气的,有一种极为浅淡的清冷,吸一口,似乎心肺都被凉风洗涤了一遍一般舒适,委实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阮琨宁在如素夫人那里学了调香,如素夫人于此道堪称大家,阮琨宁不敢说全然继承了她的衣钵,可是自问对于香料也是有几分造诣的,微微一嗅便猜出了其中的主要成分大概是香荚兰、金额香与藿香叶,却是不知这里头的冷香气是如何来的。 她有些技痒,心里头也是跃跃欲试,到底是顾忌着在御前,现在也不是什么好时机,便硬是把这份心思给压了下去,规规矩矩的请了安。 宣室殿内的雕花窗户还是开着的,外头的凤一阵一阵或轻或柔的吹进殿内,日头毕竟不是高悬在天的时候了,那风也透着几分凉意,阮琨宁的衣裳并不十分厚,她觉得有点冷,轻轻地打了个哆嗦,皇帝大概是注意到了,向着一侧侍立的宫人一摆手,那宫人会意,走过去将轻轻地窗户合上了。 皇帝正端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一本开着的折子,神色看起来有些疲惫,缓缓地揉了揉额头,这才对她指了指下首的椅子:“坐吧,不必拘礼。”这一句话说完,就没有再说话了。 好在这里的茶水也是一等一的,一边的银雕盘子里头还有瓜果点心,虽然不好在御前毫无形象的吃,可看一看也是好的,总不算是枯坐。阮琨宁没有吭声,只是姿态优雅的抬手端着茶,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眼下也是深秋了,水果也都过季了,眼前的这些大概是金陵外头的温泉庄子送来的。熙和公主那里也是有的,却也并不是很多,不过想也知道,这些点心自然都是要先紧着帝后那里,再轮到其他人的,本来也不会有多少,自然底下分的都少了。 皇帝一直不说话,阮琨宁也不好开口。 她又不是傻子,感知系统还没有被破坏,皇帝对她似乎有那么一点微妙的心思,她是能感觉出来的,毕竟女人在这方面都会敏感一些的。 可是自己应该跟他说什么呢?阮琨宁委实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 难不成叫她雄赳赳气昂昂的跑到皇帝面前,然后理直气壮的对他说:“虽然你什么都没说,但是我知道你对我有意思,不 过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想想就觉得太羞耻了吧。 饶是阮琨宁脸皮一向都是厚的,此刻也是压抑不住想要捂脸的冲动。 所以她还是决定装糊涂,只作不知也就是了。 皇帝对着她虽然素来都是和颜悦色,她却也不会真的不知分寸的,彼此之间身份的差异决定了她只能被动接招,绝对不能冒进,这一点认知,阮琨宁还是有的。 皇帝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那封折子上,手里的御笔许久都没有动作,阮琨宁也不好出声,宫人们就更加不会发出任何声响了,一时间也只有外头浅浅的风声时不时的传入耳中,气氛极为静谧。 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静坐了一会儿,谁也没有吭声。 那一炉香吸引了阮琨宁的注意,她的目光忍不住的挪了过去,开始在心里头思量那香料里头到底掺了什么,一时间也没有去想乱七八糟的。 茶水还很烫,阮琨宁手里头把茶杯的盖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开开合合着,却没有发出什么声响,里头的茶水正袅袅的冒着热烟,室内有一种安谧的茶香气在升腾。 皇帝写了几笔,将折子合上递给一侧的隆德,声音低沉:“是蔷薇水。” “嗯?”阮琨宁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皇帝回答的大概是自己思虑的问题,她想了想,倒是来了兴趣:“并不止吧,如果只是蔷薇水并不会有这种效果。” 皇帝轻轻地一笑:“先把主料冰镇,等寒气尽数到了里头才放到蔷薇水里头浸泡的。” “原来如此,有这份精巧心思,真是难得,”阮琨宁想通了这一节,眉宇瞬间舒展了起来,面容瞬间愈加鲜活了几分,简直像是徐徐绽开的玫瑰一般鲜艳,惹得皇帝的眸光忍不住的闪了闪:“陛下能知道此道,就更是难得了。” 隆德不易察觉的觑了觑皇帝的神色,别人不知道,他开始知道的一清二楚,皇帝就是因为知道阮姑娘颇好调香之道,所以才会专门在内库当中找了这味奇香,又着意专门问了许多,这才能说起来头头是道。 皇帝却并没有提起这一节,只换了话头,微笑着开启了关怀模式:“你入宫也半个多月了,在熙和那里,可还住的惯吗?” “住得惯,”阮琨宁的态度足够恭敬,却也不会叫人觉得拘束,只会叫人觉得言谈举止之间进退自如,很是得体,她仔细想了想,倒是又专门补充道:“宫里头的 厨子很好。” 皇帝想起隆德说她短短半月把宫中的点心都吃了一遍,面上禁不住微微一笑:“是吗,既然如此,那我便放心了。” 皇帝的左脸上有一个酒窝,之前见他的时候阮琨宁都没怎么注意过的,眼下离得近了些才看清楚,禁不住一阵意动心摇。 可是她这人有一个坏毛病,见了人脸上有酒窝手指头就痒痒的,总是忍不住想去戳一戳,可是在她的周围长酒窝的人实在是太少了,眼下她知道的除了皇帝也就只有荣王与韦青柯父子罢了,大概是他们的家族遗传? 为着这个,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内,生了两个酒窝的可怜表哥韦青柯对阮琨宁这个邪恶表妹敬谢不敏,堪称是闻风丧胆望影而逃,阮琨宁也经常仗着自己年纪小可以卖萌就去戳荣王的脸︿( ̄) ̄)︿。 可是她渐渐地年纪大了,自然也有了许多拘束,她也就只好悻悻的收起了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与同样蠢蠢欲动的手指。 现在阮琨宁的手指就痒痒的,她把两只手握在一起,才努力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方才的话皇帝说的太过于亲近,阮琨宁倒是不好说什么,也只能捏着手指继续打官腔:“有劳陛下挂心,是臣女的荣幸。” “你素日里习惯专门说话便怎么说吧,不必拘束,”皇帝的眼睛泛起一片温和的光芒,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底带着几分戏谑:“再大胆的事情都做过了,现在再见你这般一本正经,倒是叫我牙疼。” 他说的虽是客气,可话里头的亲昵意思明晃晃的摆着,倒是阮琨宁牙疼了起来,看他脸上的那个酒窝也不是那么亲切了,她开始真心实意的为自己做的事情感到后悔,却也不想顺着皇帝的话头,跳进一个一看就是坑的话题里头,顿时正襟危坐,一脸严肃:“陛下面前,怎么能失礼呢?” 皇帝面上的笑意收敛了起来,也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道:“许是朕上了年纪,好些事情都记不清楚了,隆德啊,”他看向一侧的围观群众隆德:“去查查大齐律,袭击君上该当何罪,哦,”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朕险些忘了,你不姓阮,你姓曹,还要再加上一条欺君之罪才是……” 阮琨宁瞬间英雄气短:“……有话好好说嘛,活的这么认真多没意思啊……” 皇帝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无奈的轻轻地摇了摇头,微笑道:“总算是肯好好跟我说话了?” 阮琨宁克制住自己想要挠墙的冲 动,望天(划掉)天花板(√),道:“……咱们还是好好说说交情吧。” “好,那咱们就说说交情。”皇帝看起来亲和的很,只笑吟吟的看着她,道:“你倒真狠心,半点情分都不肯讲,叫我独自枯等了那般久。” 他好像是在说阮琨宁那夜爽约,没有去承香馆的事情,神色似笑非笑,看不出喜怒来。 阮琨宁:……这看起来是道送命题,我可以选择保持沉默吗? 皇帝倒是也不打算真的从她口里问出个答案来,再说,就看她这幅能屈能伸的样子,也未必能说出几句真话来,指不定怎么敷衍他呢。 阮琨宁想了想,硬生生的转了个话题:“刚刚进来的时候,陛下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是怎么了?” 皇帝神情中的柔和收敛了起来,眉梢陡然带了几分锐利,冷笑道:“为着前朝他们折腾出来的烂摊子,我这些日子忙的脚不沾地,直到今日才好容易找了几分空闲见你,可是锦衣卫来报,那些吃着朝廷俸禄的官员们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去眠花宿柳,真是岂有此理。前朝风气败坏若此,叫我怎么痛快的起来?” 哦,阮琨宁秒懂了。 皇帝这是典型的自己加班替别人收拾烂摊子,累死累活了一个月才发现搞出事来的人居然在带薪旅游,强烈的对比之下才毅然决然的怒了。 桌案上摆着晶莹剔透的葡萄,瞧起来倒是新鲜可爱的很,阮琨宁伸手撕了一个葡萄送进嘴里,咽下去之后才试着开导他:“事情不能这么想,这么想只会越来越窝火。你应该想,青楼里头的龟公每天操劳,居然还时不时抽空到朝廷里头来忧国忧民一番,这么一来,便会觉得社会的风气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对吧?” 皇帝( ̄口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一直在听墙脚的隆德总管没有发挥好自己小透明的作用,猛地笑出声来,皇帝皱起眉来瞪了他一眼,可随即,自己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同于方才的那种笑意,这一次确实是添了几分真心实意的。 皇帝的唇角微微起了一个柔和的弧度,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异样的情绪,似乎在轻叹:“你呀,果真是……” 他并没有说下去,话到一半便戛然而止,看着阮琨宁轻轻地摇摇头,不再言语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的二更掉落,注意查收︿( ̄︶ ̄)︿ 第98章 感君善念 阮琨宁皇帝他不再出声了,反倒是有些沉不住气,忍了几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我这些日子总是在想一个问题,如今有了机会,就更要问一问了。”她看了看皇帝面上神色如常,一副洗耳恭听的味道,这才继续道:“你召我入宫,究竟是所谓何事呢?” 皇帝笑了笑,大概是猜想到了她会这么问,所以就抬起头,毫不避讳的、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因为,我想见你呀。” 阮琨宁心头一跳,别过脸去,轻轻地咳了一声,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是道:“我在此时日已久,宫中繁华巍峨,当然是个好去处,只可惜却不是我应该停留的地方,已经过了半个月,我家中想必甚是挂心,也是应该归家了。” 皇帝只看着她开开合合的娇唇,轻轻的摇摇头:“不可以。” 阮琨宁眨眨眼,有种不太妙的预感,问道:“为什么?” 皇帝笑了起来,左侧脸颊上的酒窝印子实在是太迷人,阮琨宁总是忍不住去看,他的眼睛深邃而明亮,笑着说:“你不妨猜猜看?” 阮琨宁摇摇头,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直接问道:“我生来愚钝,你还是直接说答案吧。” “你若是愚钝,哪里还有机灵人,”皇帝缓缓地喝了一口茶,这才笑吟吟的回答她的问题:“因为我舍不得你呀。” 阮琨宁一口水刚刚喝进去,立马产生了想要全数喷出来的冲动,到底是碍着崔氏的优良教育,她硬是忍着咽了下去了下去,这才掩着唇接连咳了好几声。 她面容生的极美,眉眼清贵绝姝,本就极易招惹桃花,偏偏一阵低咳下来,如玉的面色上仿佛晕染上了一层红霞一般,浸染了桃花般的娇妍色泽,真正的明艳不可方物,皇帝眼底泛起一片异样的涟漪,握着杯盏的手指也微微收紧了一瞬,转瞬便微笑道:“怎么,是太过欢喜了吗?” 阮琨宁又咳了几声,只觉得过了今天,自己的肺大概要坏掉了,已弃疗。 这一次,皇帝却不像上一次一般好敷衍了,眼底暗含戏谑:“只这一会儿功夫就咳了这么多次,可是着凉了?桑菊杏仁茶最是有用了,回去后记得叫宫人给你沏上一盏才是。” 阮琨宁于是又咳了一声,面上的红云愈发的氤氲开来了。 皇帝看着她,他的眼底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潭,抚掌笑问道:“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嗯?”阮琨宁眉梢微微动 了一下,感觉话题终于回到正常的地方去了,反问道:“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皇帝看着她的眼睛,一手托腮,风度翩翩的微笑道:“你不觉得我做的事情,太过唐突了吗?没有生气吗?” 阮琨宁没有去说“这是臣女的荣幸,得蒙圣恩,不胜感激”之类的虚话好话,因为真的没必要。 对于一个你看不透的人,比如面前的皇帝,还是老老实实的说实话为妙,皇帝的胸襟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连最开始她的失礼都没有再提,那就不会为了这么几句话去生气。 阮琨宁没有插科打诨着敷衍过去,而是认真的思虑了片刻,她的眼睛乌黑而灵动,终于缓缓地道:“可实质上,这些对我并没有损害,不是吗?” 她又不是真的傻,最开始可能会有一点摸不清状态,这半个月却是足够了,皇帝原是大可以一道旨意下去,直接召自己入宫的,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是遮掩之后才叫自己进宫的,还是陪在熙和公主身边,无论他是有意还是无心,阮琨宁都感激他的善意。 阮琨宁之前也担心,自己会不会真的稀里糊涂的就给韦明玄当了小妈,可是只看皇帝把自己安排到熙和公主那里去,就可以知道他其实是没有这个想法的。 那她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就当成是来宫里头旅游好了,最多是累一些就是了。 他做的事情在阮琨宁看来或许是给自己造成了麻烦,可实质上,皇并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实质上或者名声上的损害。 有人或许会觉得阮琨宁傻了,就像是有一个人可以杀你却没有杀你一样,你有什么可以感激的?你的命本来就是自己的,不是吗?那你去感激他,这不就是傻吗? 可阮琨宁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的。 她与皇帝所处的时代不同,看事情的价值观也是不同的。 在这个世界,阮琨宁没有暴露过后世的一切实物,不会去搞出来炸药啊水泥啊玻璃啊肥皂之类的东西,也不会去抄袭那些名家的大作给自己刷名声,她唯一来自于后世的东西,大概就是那份独立刚强的思想了。 可皇帝跟她是不一样的,他成长于宫闱,受教于先帝,接受的是最冷酷犀利的帝王教育与最正统的封建男权洗礼,阮琨宁不相信先帝会刻意点亮他与人为善善解人意之类的废柴技能点。 真正的帝王之道都是外儒内法,口蜜腹剑的,帝王们嘴上或许满口的将百 姓天下放在心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类的,可真正到底是什么东西,大家都是清清楚楚的,只不过不会有人真的不识趣去点出来罢了。 高高在上的皇权,是这个时代绝对无法叫人违背的东西之一。 这不是阮琨宁曾经经历过的那个法治社会,在这里,皇权凌驾于一切,没有给任何人说不的权利。而她要顾虑的东西也太多太多,永宁侯府的家人,崔氏一族的亲族,她不是什么圣母,可是也没有办法真的铁石心肠,更没办法像末世一般,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所以,如果皇帝真的下了旨,至少在大面儿上,她是没什么办法可以违背的,可皇帝并没有这么做。 他甚至迂回的用了皇后的懿旨,以顾全她的名声,或许,在他看来只是一桩小事,可是在阮琨宁身上来看,却是维护了她与永宁侯府的名声,不至于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 是皇帝假传了皇后的懿旨,所以皇后即使不高兴,也不会明晃晃的说出来给皇帝没脸,相反的,她还得帮着皇帝把这件事给抹平了。 皇帝未必是真君子,可也不是真小人,至少在阮琨宁面前是这样的。 所以,皇帝作为在封建男权的集大成者,能顾虑到这些,已经很叫阮琨宁满意了。 她感激他的善念,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至少结果对于她和永宁侯府并没有任何坏处,所以阮琨宁投桃报李,也一直在宫里规规矩矩的,没有惹任何麻烦。 在目前,她是没有办法正面对抗皇权的,可这并不代表她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一力降十会,并不是一句空话,她掌握的东西要超过这个世界太多,真的想做点什么也是很容易的。 皇帝静静地凝视了她片刻,终于再度开口了,他的瞳孔黑沉,声音很低,似乎至少说给他自己听的一点感慨,风一吹似乎就消散掉了,阮琨宁要发动全部的耳力才能听得见,他说:“……真可惜。” 阮琨宁有点不明所以,心里又有点难言的尴尬,刚刚想着开口,却被隆德的声音打断了:“陛下,刑部尚书与礼部尚书两位大人过来了。” 皇帝的眉头微微一动,收起了眼底晦暗难言的神色,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千山连绵屏风:“你现下出去同他们撞上反而尴尬,且去后头待一会儿吧,”微微一停顿,又叮嘱道:“不要出声。” 阮琨宁正觉得有几分尴尬,巴不得有个人来打破自己目前的这种尴尬,见有人来了恨不得替皇帝招待,听 了他的话便忙不迭的点点头,往屏风后头去了。 穿过屏风后头的那堵墙,里头似乎是个套间的样子,暖炕烧的热热的,旁边的小几上头整整齐齐的码了许多折子,以及各式各样的公文,阮琨宁只瞟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乖乖的在暖炕上坐了下来,没有去乱拿乱看。 到底也只是隔了一道屏风以及拐角的一道墙罢了,是瞧不见外头人的,同理,屋里人也是见不到外头人的,只是声音却是很清楚。 两个声音差不多是同时响起的,一个浑厚些,一个老迈些:“臣刑部尚书华/礼部尚书闻瑄,恭请圣安。” 有杯盏碰在一起发出的脆响声,似乎是皇帝喝了口茶,他的声音低沉有力,不同于方才的轻便随意:“朕躬安,二位卿家请起,落座吧。” 是那个浑厚的声音先开口的:“臣谨奉陛下令,在京兆尹府取用现有案例,随机抽取,叫落榜举子与得中诸人现场抽取,当场决断,不中者果然几乎无人应答出声,倒是状元公,头头是道见识不凡,委实是有能臣干吏之风,出身国公府却有如此真知灼见,很是难得了。” 那个年迈些的声音接道:“那些落榜的举子们,他们大概是被前朝风气带坏了,只知道写一写闺中的风流缠绵,满篇文章看起来真是锦绣一般花团锦簇,可真的细细推敲下来,半个实用之处也不成有,经此一事,很应该狠狠杀一杀民间、乃至于朝野的这股子糜烂缠绵不通俗事的放乱风气了,毕竟,现在真的肯脚踏实地去做实事的人越来越少了。” “二位卿家说的很是,朕正有此意。”皇帝沉默了一会儿,也感叹道。 那个浑厚些的声音似乎是想着一鼓作气,铿锵有力的道:“陛下容秉,臣有一言不得不发,此次举子上所谓的万言书,未必没有人在幕后鼓动作怪,科举是国之基石,万万不容有失,他们的目标不只是此次科举不公乃至于安国公府,甚至直指本次的考官乃至于陛下圣裁,此事牵涉太大,在民间影响甚大,在朝堂牵扯甚广,以臣之愚见,对于幕后之人,必然要严惩不贷,此事务必要彻查才是!” 皇帝还没有发话,便听见隆德在此出声请示:“陛下,苏丞相请见,此刻正候在殿外。” 那个浑厚的声音似乎哼了一声,那个老迈些的声音也若有若无的咳了一声。 有黑幕,阮琨宁几乎瞬间就联想到了,恐怕这位苏丞相同此事有拖不了的干系,她在心底想了想,这位苏丞相就是苏梨的祖父,顿时来了 兴趣,默默地伸长了耳朵,听一听热闹。 第99章 刺客突至 皇帝沉吟了几瞬,微笑道:“请他进来吧。” 苏丞相大概是年纪大了,脚步声比方才的两位尚书要轻多了,开口也是有些软弱无力,向皇帝问过安之后,才气喘吁吁的开口:“陛下容禀,此次举子上万言书事关重大,一个处理不好,必然会引得民间议论纷纷,本朝以仁孝治天下,老臣斗胆,请陛下从宽处置此事,以宽慰万千举子之心,安抚民间之非议。” 那个浑厚些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屑,道:“苏丞相这话委实是说的太轻松了,煽动民意,威胁君上,搞得整个金陵沸沸扬扬不可开交,地方上也是民意如沸,有所动荡,如今就是一句从宽处置就可以的吗?” 苏丞相反驳道:“楼尚书还是太年轻了,一味地刚强,却不懂得中庸之道,此次牵涉的人员太多,有多是来自各地的举子,法不责众,如何能将他们全数处置了呢?” 那个浑厚的声音用两个字,言简意赅的表示了自己的不屑:“呵呵!” 苏丞相顿时剧烈的咳了起来,听起来是一口气就要上不来的样子。 那个年迈些的声音插嘴道:“此事干系重大,臣等还请陛下圣裁。” 另外的那个人也连忙反应过来,一同出声,请求皇帝圣裁。 皇帝似乎在沉吟什么,半晌儿才道:“此次之事牵涉甚广,朝野民间皆是议论纷纷,科举,国之基石也,举子,亦为将来之栋梁,此次惹出这般大的乱子,是朕失察之过,未必不是上天来警示朕的,朕德不类,不能上全三光之明,下遂群生,朕会下罪己诏,向天下谢罪。” 这一番话说的,阮琨宁在后头听着,都觉得一个爱国爱民的皇帝形象跃然纸上,简直是有道仁君的典型啊。 可是对于丞相与两位尚书而言,简直是一个□□扔到头上一般惊骇。这次的事情虽说是大,却也远远地到不了要皇帝下罪己诏的地步,科举之乱产生的震动,只怕还不如皇帝的一道罪己诏呢。 这下子不只是两位尚书,连主张轻判的苏丞相都跳起来了,他只想给参与此事的举子要个宽大处理罢了,万万没想到皇帝会玩的这么大,这一下子咳嗽也好多了,声音里头也有了几分力气,急忙道:“万万不可,此事是举子行为不检,自当处置,怎可加诸于陛下之身?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如果皇帝真的下了罪己诏,那才真是把事情给闹大了呢。 两位尚书也是面露惊色, 想要出言劝阻一二,却被皇帝拦住了。 “朕有失察之过,自然没有什么不敢认的,可是朕却也没有一力承当的意思,”皇帝看向刑部尚书,眼底暗含锋锐:“传旨,领头的举子革除功名,其子孙后代永世不录,主犯革除功名,其余从犯十年内不得录,钦此。” 皇帝此行,就是彻底的断了闹事学子上进的路,手腕不可谓不狠厉,可是前头还有皇帝的罪己诏压着呢,谁又能说出什么不对来? 连皇帝都下了罪己诏,向上天坦承自己的罪过,难不成闹事的学子就能够轻飘飘的放过了吗?难不成他们还能凌驾于皇帝之上不成? 苏丞相的脸色登时变了,额头上倒是浮起一层虚汗,刚刚想开口,却被刑部尚书楼华以更大的声音盖住了,语气里带着一股子幸灾乐祸的酸臭气:“臣谨奉召,必定不负陛下信任。” 苏丞相愤怒的瞪了过去,却收到了刑部尚书的一个凉凉的蔑视的笑,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起来。 刑部尚书与礼部尚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满意的对视几眼,也没有继续停留,随即便告退了。 苏丞相的神色难看的厉害,眼见着两位尚书离去,终于道:“陛下此行,未免太过严苛,难免叫天下人非议。” 皇帝浑不在意,轻飘飘的道:“朕自己不是也下罪己诏了吗。” “可……”苏丞相结巴了一瞬,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道:“陛下就打算这样结束此次事吗?” 皇帝面上一笑,微微向前凑了一点,气度非凡,如清风吹过一般轻适:“这次的事,不是因为安国公府同明玄走的近了些吗?” 脑海里似乎有一道闪电猛地划过,苏丞相面色登时灰暗了起来,身子哆嗦了几下,终于跪伏在地,不再言语了。 “罢了,退下吧。”一片难言的沉默之后,皇帝终于淡淡的道。 苏丞相出了一背的冷汗,内衬的里衣都湿了,整个人仿佛瞬间老去了十几岁一般,只颤巍巍的站起身,在一侧内侍的搀扶下,慢腾腾的往外头去了。 皇帝的声音很轻,只是能够叫苏丞相刚刚好听见的程度:“好自为之。” 苏丞相的身影似乎颤抖了一下,浑身的精气神似乎也被抽走了,彻底的萎靡不振了起来,难以直立的身形抖了抖,终于还是缓缓地退出了内室。 阮琨宁看(听)了一场戏,隐隐的也能感觉到什么暗流汹涌,□□的样子。 可她一想,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亲族当中又没有本届科举的,不会牵涉到这当中去,父兄素来行事也是谨慎的,自然也不会招惹是非,那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此事明摆着就是牵涉甚大,自己倒是也不必去操这个闲心。 至于皇帝说的,这次的事与安国公府与韦明玄过于亲近有关,她也不打算去说什么。 韦明玄如果愿意的话,自然会同自己说的,不想说的话,自己也没必要去多管闲事,自己在宫里头还要夹着尾巴做人呢,哪里管得了这么多的事呢。 她以为皇帝会叫自己出去的,却不想就在自己发呆的这一会儿功夫,隆德就走了进来,也没有避讳她,直接在书橱的右侧打开了一个盒子,在一摞明黄诏书当中抽出了一张,又合上书橱,缓缓地退了出去。 阮琨宁也不想在里头惹人怀疑,毕竟是中枢机关牵涉诸多,万一泄露出去什么她反倒是说不清楚了,便随他一道退了出去,所以也就眼见着皇帝接过了那封诏书,在上头随意的盖了章又重新递给隆德,他的眼睛似乎闪过了一丝暗光,带着上位者天然的无情:“拿去宣读吧。” 阮琨宁想着自己听到的话,瞬间便明白过来,这大概就是那封所谓的罪己诏了。 可是她再一想方才自己在书橱里头瞄到的那一摞,又想起方才苏丞相与两位尚书慎之又慎的态度,突然又替群臣感到了一点淡淡的忧伤。 知道吗,你们皇帝其实是批发罪己诏的,他一点都不觉得这个很重要,他的橱子里头还有好多好多呢,你们如果当真你们就受骗了你们知道吗! 所以皇帝陛下,你出去坑自己朝臣的时候能不能走点心,最起码不要用一些生产线生产出来的作业产品好吗?这么做你真的不感觉到愧疚吗? 人跟人之间还是多一点真诚,少一点套路吧,阮琨宁发自内心的这么想。 “坐吧,”皇帝看了她一眼,抬袖指了指椅子,他似乎有些遗憾,叹息道:“居然这般容易就……” 阮琨宁看着他,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几分疑问来,做一个好的倾听者。 “朕刚刚继位的时候,受他钳制颇多,他又是老臣,门生诸多,便是朕也不得不忍让一二,你是没见过他嚣张起来的样子,有时候吵急了,简直恨不得把唾沫星子喷到朕脸上……”皇帝大概也觉得有点好笑,语气里带了几分轻松,可是眼底的情绪很快便冷厉了起来,“可是他大概忘了,这天下, 终究是朕的天下,哪里容得了别人来置喙……一句也不成!他既然敢伸手,就要有断臂的准备才是!” 阮琨宁在一边目瞪口呆:终于见到了天凉王破的古代版有没有! 可惜皇帝的霸气侧漏只持续了几秒钟,便被突如其来的异变毫不留情的打断了。 一只冷箭蓦然穿透了檀木的窗,带着冰雪般的刺骨寒意与犀利难言的杀意,直向皇帝飞速而来! 有刺客! 阮琨宁下心中大震,下意识的想要去救,可是到底是事发突然,她也是不是超人,到底是无能为力,所幸许是刺客离得远,那一箭险而又险的擦着皇帝过去了! 皇帝看着倒是神色如常,只是眼底平添了几分阴暗,身上的气息也瞬间冷凝了起来。 可是方才的一箭大概只是一种试探,真正的后手还没有来。阮琨宁只觉眼前一花,一个白影落在室内不远处,事发突然,内室又只不过阮琨宁与皇帝以及几个宫人罢了,却是对此毫无防备。 他们没有准备,对方却是早有准备了。那道白影身如鬼魅,几乎是瞬间便迫近了二人近侧,一柄短匕散发着冷锐的寒光,闪电一般的向皇帝袭去。 御前是不能带兵刃的,阮琨宁连个顺手的家伙都没有,也来不及去想御前侍卫为什么还没有来,身体便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 到了此时,阮琨宁身上流光溢彩的繁复衣裙反而成了累赘,她冷哼了一声,伸手干脆利落的将下身裙摆撕开,好叫自己行动起来方便些。 她离皇帝近一些,也顾不得皇帝会不会摔伤,飞起一脚将皇帝身下的椅子踹翻,虽然看起来是丢人些,可是在身家性命面前,面子这东西又算得了什么呢。 阮琨宁的反应极为敏捷,抬腿的同时,另一手便抄起了皇帝桌案上的杯盏,自己后退一步,避开刺客袭来的攻势,顺势向着刺客砸了过去! 第100章 救驾之功 这一套动作说起来极为繁琐,实际上确实在短短的几瞬间发生的,几个宫人甚至连惊呼声都没有来得及出口,而那刺客显然也没有想到阮琨宁身手如此干脆利落,很是心里头暗暗地吃了一惊,眼底也是精光乍现,再想要躲闪却也是来不及了,猝不及防之下被那杯盏直直的砸中了脑门,一阵昏天黑地袭来,血瞬间便涌了出来,看起来真是惨不忍睹。 他随手抹了一把,手上的动作却是微微一收,攻势也不似最初锐不可当,反倒是有了防守之势,阮琨宁给他造成的威胁无法叫他全力进攻,必须要留几分气力自保,以防不测才是。 到了这个时候,外头的喧哗声终于响起来了,似乎是外头的侍卫们终于意识到大齐珍贵的皇帝遇刺了,一窝蜂的呼喊着涌进了殿外,好不热闹。 那刺客也不恋战,眼见着敌人渐多,深深地看了阮琨宁一眼,便飞身离去了,身后的一众侍卫围追堵截,却是不必说了。 阮琨宁这时候才松了一口气,脑海里头一直紧绷着的弦也随之松了下来,也有了心思去看顾一下皇帝,直到只会儿她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哎呦,刚才我可是救了皇帝呢,救驾之功啊,值好多好多钱的那种哎。 她笑吟吟的抬起头,带着一种“我是不是棒棒哒”“求赞扬求鼓励”的亮闪闪的小眼神,热切的盯着被隆德搀扶着的皇帝。 皇帝身下的椅子毫无防备的被阮琨宁踹出去了,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不只是刺客受了惊,他也不例外,阮琨宁那一脚算是用足了力气,皇帝更是摔得不轻,方才在隆德的搀扶下才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定定的看着阮琨宁,眼神复杂而柔和。 阮琨宁也正仰着头看他,她面上的神情带着几分骄傲的得意,眼睛里似乎闪烁着一片星海的光辉,叫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绝色的面容也似乎渡上了一层光,叫人不可直视。 她还正是最好的年纪,是满庭芍药中最娇艳夺目的一朵,当真好颜色……当真好年华。 每一次见到她,似乎都会遇见一些惊喜呢。 每当自己觉得可以看透她的时候,她就会告诉自己,不,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呢。 皇帝眼睑微合,眼睫掩住了眼底的情绪,许久才重新去看她。 他的目光含蓄的落在了她被撕裂的裙摆上,若是换了别人他必然会觉得形容狼狈,失礼之际,可是换到了她身上 确实另一种灼然的风采。 华光无双,姝色绝艳。 皇帝微微一笑,缓缓地走到了她的身前,解下了自己的外袍,没有理会一边隆德惊诧难言的神色,虔诚的半屈下膝盖,轻轻地将外袍系在了她的腰间。 “除去祖宗社稷,你……是第一个叫朕屈膝的人。” 阮琨宁可是万万没想到会开启这个进度,她是想着要趁机捞一点好处,可现在皇帝的举止简直是叫她受宠若惊了,也来不及多想,便连忙伸手想要扶起皇帝,这样子她会折寿的好吗? 皇帝也没有多停留,惹人非议,系好之后便站起了身,面上风平浪静,似乎方才的那句话只是阮琨宁一时幻听一般,消散在难言的空气中。 他的眼神里有波光晃动,语气里也有些难以形容的味道,带着一丝深切的感叹:“今日还真是……”看他的神情,似乎觉得很滑稽,轻轻地摇摇头,沉默的看着阮琨宁,没有继续说下去。 见他如此沉默,阮琨宁方才心里头涌动的那几分得意倒是无声无息的收敛了起来,她退后一步,拉开了同皇帝之间的距离,低下头看了看身上系的青色外袍,清丽无双的眉眼忍不住一起皱了起来,伸手轻轻地扯了一下,话里有一分若有若无的抱怨:“能不能不要它啊。” 皇帝以为她是怕别人误会什么所以才开口拒绝,倒是也没有生气,女孩子先天就是心细一些,会顾忌的东西多一些的,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被她这样明晃晃的嫌弃,心里还是有些难以出口的惆怅:“还是先这样吧,难不成你就打算这么回去不成,等会叫人给你拿了衣衫换上再回去也不迟。” “那倒不是,”阮琨宁嫌弃的看了看那一抹青色,又指了指自己上身胭脂色的衫子:“你真的不觉得,这两个颜色合在一起异常的难看吗?” 红配绿,这是多么经典而永恒的搭配方式啊。 皇帝没想到她担忧的居然是这个,到底还是个女孩子呢,会操心自己穿的好不好看,没有接触过真正残酷的勾心斗角,他心头忍不住柔软了几分,也略微后退一步,眼神上下扫了她一眼,眼底泛起一片惊艳的光,温声道:“没有,很好看。” 阮琨宁想了想也是,反正自己脸好看,怕这些做什么呢,敢穿红着绿的姑娘,才是真绝色呢,这么一想,心里头那股子别扭倒是消去了许多,忍不住抿着唇轻轻一笑。 明明才刚刚经历了一场危险的刺杀,可室内的气氛却反而有了 几分柔情脉脉,叫人心头说不出的温意,直到阮琨宁开口打碎了这看似完美的一切,她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太好开口:“还有,咳咳,你没事吧,刚刚我那一脚……好像踹的还挺重的……” 皇帝顿时感觉自己的腰一抽一抽的疼了起来:“……” 隆德满头黑线的看着阮琨宁,又看了看皇帝,微微摇摇头,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说话为好。 被阮琨宁一说,皇帝这才猛地想起阮琨宁方才的一马当先,一脚把自己跟椅子一起踹倒的英姿,更想起了自己前些日子就订好了的打算,心里头顿时涌起了一点点淡淡的忧伤。 永宁侯,朕要谢谢你,培养出了这样一员虎将啊。 无辜的永宁侯远目:……excuseme。 许是皇帝脸上的神色太不对劲了,阮琨宁也觉察出了什么不太对的地方,可是脑子里却也还是缺少一根关键的弦,怎么也搞不太明白。 隆德大总管大概是太过担心皇帝了,小心的打量了大量皇帝面上的神色,笑的比哭还要难看,小心翼翼的道:“陛下,陛下!您之前不是说……” 皇帝定定的盯着阮琨宁看了许久,终于轻轻地叹了口气,几乎是咬着牙道:“阮氏救驾有功,该赏。” 阮琨宁表面上矜持而谦虚,但是一双明眸闪闪发光的盯着皇帝看,她现在看着皇帝格外的亲切,简直是一座行走的金山银山,现在可不是讲风度学雷锋的时候,她恨不得在皇宫里开个广播:“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一定一定不要忘了报答我啊啊啊!” 隆德是知道皇帝心思的,小心的觑了觑皇帝神色,笑了笑:“那是自然的,这些都要放到后头去才是,先去叫个太医过来才是真的呢,龙体有伤,那才是一等一的大事呢。” 皇帝看了眼阮琨宁眼底的期待,禁不住摇摇头,道:“也叫个太医来给她看看。” 阮琨宁眉头微微一动,道:“启奏陛下,臣女好得很,并无大碍。” 你当然好得很,不好的是朕! 皇帝想着自己的打算,面上的神色有些阴郁:“她方才不小心撞到头了,可别伤了脑子才好,叫给她开几幅药吃着,隆德,你亲自送她回去吧。” 阮琨宁<(`^′)>:……过河拆桥的人最讨厌了! 皇帝遇刺事关重大,无论是朝野还是皇宫都受到了震动,禁军统领作为总理皇城护卫的最高长官,在这场刺 杀中遭到了最大的责难,所有的头衔都被一撸到底,要不要定罪,有没有可能同刺客勾结的事情,朝野里头现在还在打嘴炮,大理寺也还在审讯当中,短时间内恐怕还是定不下来的。 皇帝先前就定下的将金陵十六卫的统率权交给晋阳王氏家主,因为此事也是提前了好些日子,宫里头的人经历了一次清洗,许多宫人内侍都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不知名的角落,这些都是不为人知的东西了。 而对外公布的真相则是,刺客行刺之时恰逢永宁侯府的嫡次女觐见,不顾己身救了皇帝一命,身受重伤的消息。 事情是在宣室殿出的,那里是皇帝经营了多少年的地方,隆德大总管把持的水泼不进,一丝风声也没有透出去,而当时救驾的御前侍卫也并没有进入内殿,里头当时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也没人真的了解,外人想要打探消息也是无能为力。 所以这个消息一传出来,倒是吓了许多人一跳。 阮琨宁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被受伤”了,并且还被拘束在了熙和公主那里养她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伤,也是蛋疼得很。 熙和公主倒是极为忧心,却也是无能为力,隆德总管把阮琨宁的情况说的很严重,特意给她在熙和公主的宫里头重新安排了一个院子,只叫她在里头呆着直到养好伤,伤好之前并不叫别人前去打扰,说是不好扰了她静养才好。 当天夜里,阮琨宁被迫喝了一碗苦到家的汤药,那味道像极了烧焦的橡皮手套,勾起了她无数的不良回忆。 尽管她表示自己的确身强体壮可以打死一只老虎,可一把年纪胡子长长的太医只说这是陛下的意思,他也不敢违背云云,逼急了便开始哭诉他家中的八十老母与三岁娃娃,阮琨宁一口气哽到脖子里憋得慌,却也是无能为力,只恨恨的端起那只精致的玉碗,将那里头的刺鼻药汤一口饮下。 静苏与静绣伺候着她换了寝衣,到床上躺下,这才缓缓地替她放下床帐,退出了内室。 虽然是进了宫,身边伺候的宫人甚多,可阮琨宁还是只叫静苏与静绣贴身伺候,毕竟是自己家里头出来,经过崔氏教导的,她用着也放心些,总比不知根底的宫人们要好得多,熙和公主也明白她的顾虑,并没有给她几个贴身伺候的宫人。 阮琨宁方才已经喝了好几口水,吃了几只腌制甜蜜的蜜饯,可现在嘴巴里头还是直发苦,她想着皇帝的不知感恩反而恶意报复,心里头便闷闷的有些生气,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便有了几 分睡意,眼睛也是忍不住的合上了。 系统突然开口试探着道:【……其实吧……】 阮琨宁有点累,今日一通折腾,真真是身心俱疲,大概是那副药汤有点助眠的作用,还老是觉得困得慌,眼皮子也不想动,自然也就没耐心的慢慢听系统说话。 系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着她在宫里头呆久了,说起话来带着一股子妖艳贱货的宫妃腔调:【……宝宝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阮琨宁一口气哽在了嗓子眼,凉凉的道:“既然你也不知道当说不当说,那就不要说了!” 【……算了。】 直到过了好些日子,阮琨宁才知道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她的感觉是——悔、不、当、初! 晚一点睡又不会怎样,可是有些消息知道的晚了,那才是真的要命呢。 作者有话要说:嚯嚯嚯100章啦,我真是棒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