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人家怕》 第一章 穿越要淡定 警署里接线员的电话从早上九点开始就陆续呈现被打爆趋势,几百位民众纷纷打电话来报警——国庆路上发生了持枪抢劫案。 一名手持np29式手枪的年轻男子于国庆路的百货商场大楼出口挟持了一位欧巴桑,情绪激动,言语混乱,随时可能暴走。 重案组组长老林一接到消息就立刻赶往了现场,直系下属黄如金紧随其后。 作为重案组里唯一的一名女性,黄如金毫无疑问地在芳龄28之时光荣地成为了一名剩女,重案组里的兄弟们亲切地叫她大圣。 大圣是个结婚狂,见到适龄男子就忍不住上去询问家世并索要电话号码,这原本是个好习惯,毕竟可以增加结婚率,但是今天……杯具了。 抢劫的小伙子长得很帅,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目测年龄约为24-26岁,正乃最佳婚龄,黄如金坐在警车里远远看见抢劫犯身影的时候就开始眼冒红心,警车在百货商场门口还没有停稳,众人便只觉一道黑色的身影从车里飞奔出来,利箭一般扑向了美貌的抢劫犯,群众们纷纷感慨,真是人民的好警察! 黄如金扑上前温柔地扶住了抢劫犯的双肩,立刻睁大了双眼:“小弟弟,今年多大了呀?有没有女朋友呀?如果没有的话介不介意和姐姐结婚呢?” 抢劫犯楞了两秒,紧接着大叫一声,“神经病啊!” 于是人民的好警察黄如金杯具了。 黄如金额前被毙了个洞,大灰狼式的引诱笑容还留在脸上,抢劫犯顿时吓傻了,手一松,乖乖束手就擒。 欧巴桑得到解救,重案组们内牛满面,大圣,你怎么死得这么惨! 一缕淡薄的白烟从黄如金身上缓缓飘出,黄如金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透明的手掌心,md,不是说好了她是女主角的吗?女主角怎么会死呢?! 老林一边抹眼泪一边招呼重案组的兄弟们把她抬上车,大家对着她的尸体行了一个警礼,组里的兄弟monkey抽抽噎噎地将她的双眼抚平,哭道,“大圣,你放心,清明节我一定烧个老公给你,你就放心地去吧!” 你丫才去呢!你丫才清明节呢! 黄如金一拳挥向monkey,却惊异地发现自己打向了虚无,拳头毫无障碍地穿过了monkey的身体,她啊地大叫一声,立刻又轮流把重案组的每个人,包括自己的顶头上司老林都揍了一遍,可惜没有任何改变,大家根本没察觉。 围观的群众还没有散去,老林的脸色很难看,黄如金站在旁边对着他大喊大叫,他却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 黄如金气得在旁边直锤地,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蠢。” 黄如金回头一看,原来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穿着一身小西装,斜斜倚靠在她身旁的警车上,浑身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正用一种近乎鄙夷的眼光看着她。 黄如金伸手指了指自己,“我?” 紧接着又咬牙切齿道,“蠢?” 小男孩翻了个白眼,“死都死了,还大吵大闹的,不是蠢是什么?” “蠢你全家的!” 她翻身从地上爬起来立刻就奔向了小男孩,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我掐死你个乌鸦嘴!” 6年刑警,黄如金那身手不是盖的,她原本没指望自己能够触摸到实体,只是做个动作想像刚才发泄一下,谁知还不到半分钟,小男孩的脸就红成了绛紫色,手上的感觉竟然也是软软的——自己竟然摸到了他! 眼看他就快要透不过气来,黄如金连忙松手,小男孩顿时往后退去,捂着脖子不停咳嗽,恼怒地瞪着她,“你个泼妇,竟敢谋杀本太子?!” 黄如金觉得这个人有些怪异,便没有再开口,只是盯着他。 小男孩顿了一会儿,忽而有些别扭地咳了咳,“今日是本太子第一次实习,出了点差错也再所难免,你阳寿未尽……咳咳,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本太子看在你可怜的份上,就给你再续一段好了。” 他说着伸手往面前一指,黄如金眼前便顿时出现了一张薄薄的概念屏幕,小男孩挥着胖手在上面点来点去,无数女子的画像便在屏幕上闪过,黄如金目瞪口呆。 “这个怎么样?” 他指着屏幕点评道,“家财万贯,学富五车,倾国倾城,貌美如花……” 黄如金愣愣地看着屏幕,忽然反应过来,“我可以选择其他的吗?” 小男孩撇了撇嘴,心念你这泼妇真是不识好歹,这样还不满意,但转眼一想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便不怎么情愿地点了点头,“你要什么样的?” “那个……”黄如金顿时两眼放光,“我要个老公!那什么,就是你们说的相公!” 小男孩手指在屏幕上挥动,几番之后,终于停止。屏幕上出现了一幅喜房的画面,红烛相映,良宵待人,黄如金忍不住慢慢向屏幕凑去,谁知手才刚刚摸到画面,就立刻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吸引力,将自己吸进了画面。 半刻过后,她重重喘了口气,就发现自己坐在了一张软软的雕花大床上。 眼前红红的,她伸手一撩,便将盖头给揭了,放眼望去,眼前的景象和自己刚刚在屏幕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果然是穿了。 黄如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淡定,淡定。” 第二章 相公很小受 她在房间里走动了一圈,活动了一下身体,很惊喜地发现,自己现在的这副身躯依旧孔武有力,甚至是比自己以前的刑警身躯还要灵活! 体内似乎充斥着一股暖暖的,淡淡的力量,她忍不住轻轻往前一挥,便听见一股拳风飒飒做响,窗前小桌上的烛火被这拳风带得微微倾斜了一些,片刻之后,又立即复原。 黄如金惊喜地捂住了嘴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力? 床边不远处有张梳妆台,橙黄色的铜镜在夜里烛光下发出光晕,黄如金忍不住凑上前去,镜子里的人影也慢慢清晰起来,竟然是个绝色女子! 其实镜中人的相貌和现代的黄如金几乎相同,但不知怎的,那人肤白如雪,青丝如墨,鼻梁挺直,脸上就是散发出一股不可忽视的英气和清俊来,这新娘的喜妆虽是浓厚,但却丝毫没有掩盖她的美貌,反是生生画出了一抹让人无法忽视的惊艳,让人挪不开眼。 黄如金盯着镜子里熟悉又陌生的脸,想了半天,终于明白了一点,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气质? 她还没来得及感叹世界真神奇,就忽而听到了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心里一惊,她连忙将盖头盖上,又安安静静地坐到了床边。 外面的脚步声渐重,听得见是一大群人,其中有个格外喜庆的老婆子谄媚道,“墨少爷,老身这回可是给您找了个美娘子,少爷您可得给我点赏钱才是!” 接着便是一道富含磁性的声音低低嗯了一声,那老婆子仿佛得了什么大赏,惊叹了一声,连连道谢。 三姑六婆都拥挤在一起,纷纷讨要赏钱,那人似乎也来者不拒,一一都打点,旁边似乎有几个年轻人大声吵闹着要闹洞房什么的,立刻就被一道威严的老妇声给驱逐了下去,等快到房门的时候,便只听到一个人安安稳稳的步履之声了。 不知怎的,黄如金听着这慢慢踱来的步子,心忽而扑通扑通开始狂跳起来。 仿佛又过了很久,她才终于听见了轻微的“吱——呀——”,门开了。 有个人走了进来,一步步向她靠近,就在黄如金以为他要走到自己面前时,他却忽而停了下来,拉开了凳子,坐到了桌边。 黄如金愤愤地抓着旁边的床单跺了一下脚。 那人看在眼里,脸上顿时腾起一股笑意。 他仿佛知道黄如金的想法,故意不上前去,也不开口,只慢吞吞地倒酒喝。 黄如金等了半天不见动静,原本开始还有些期盼的心情顿时变得不耐烦起来,手指只轻轻在床上敲来敲去。 那人斜着眼看着她白皙的一截手指从大红的喜装里露出来,不悦地在床褥上敲动,抿了一口酒,淡淡垂下眼来,竟不以为意。 外传黄大将军之女金吾将黄如金性冷无情,绝不是个沉不住气的主儿,今日一见,看来不是如此。 黄如金哒哒在床上无声敲到一百,顿时腾得站起来一手掀了盖头,恶狠狠道,“丫丫的,你到底过来不过来!” 她掀盖头时是暴怒的,只想着怎么出了这一口磨磨唧唧的气,却没有料到,竟看到了一个如画如仙伴的谪仙! 那人半端着一杯酒,仿佛有些被她吓到,红唇半张,墨水珠子般的眼睛满是无辜,只是愣愣看着她,半响之后,才慢慢合上了嘴唇,撇成一条委屈的弯线,眼中竟慢慢沁出水汽来。 黄如金大脑当场死机。 一分钟后重启,立刻分析得出数据,此人眉目如画,目测身高至少180,头发又软又直,金冠金簪,腰间佩戴白玉,显然是个富二代,小脸白皙,鼻子高挺,脸部轮廓堪比裘德洛……这这这,简直就是完美的老公人选啊! 如今是上天送给自己的礼物,千万不能糟蹋! 不出两秒,她立刻僵硬着脸将自己不耐烦的表情调整为灰太狼式的微笑,迈着日本式的小步子颠颠凑上前去,娇滴滴叫了一声,“相~公~” 李书墨浑身一震,怎么从来没有人告诉他金吾将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李书墨僵硬着身子没有动,黄如金立刻死命朝他放电,不停地眨巴着双眼道,“相公,你怎么了?奴家不美吗?” 美则美矣,只是从未见过杀敌千万的金吾将有过这幅模样,李书墨当即有些被呛到,咳嗽许久,方才勉强适应,“怎……怎么会,娘子很美。” 黄如金半蹲着在地上,握着他的手,有些惊异地发现,他竟然在微微发抖! 她的相公身子已经慢慢缩到了角落,纯洁的双眼蓄满泪水,“娘……娘子你要干什么?” 黄如金仰天大笑,温柔地将他拉入坏中,“亲爱的,难道你没有听说过洞房这个词么?” 李书墨犹如小白兔一般点点头,慌忙将她推开,上前从床上抱了一床被褥下来,在床下铺开,自己则迅速地脱去了外衣,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爬到了床上,将自己紧紧捂住,只露出一双眼睛来,过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下,还是露出了整张脸来,伸出一个手指头指向床下道,“娘亲说了,洞房就是男上女下,我睡上面,你就睡下面吧。” 黄如金顿时吐血! 这就是洞房?敢情古代人的妈都是这么教自个儿儿子的?她深深吸了口气,口念淡定淡定,又摆上一个微笑道,“相公,那咱妈有没有说洞房是要脱衣服的?” 李书墨掀开被子朝里望了望,确认一遍之后,十分纯洁地朝她点头,“我脱了呀!”并指向床边屏风上搭着的大红喜服道,“我的衣服都脱在那里。” 黄如金只得又点头,“嗯,相公,咱妈有没有说洞房是要脱光光的呢?” 李书墨顿时有些疑惑地望着她,“要脱光光吗?可是……脱光了晚上有会冷的……” 黄如金眼角凶光一闪,立刻邪笑道,“相公,我们做点运动就不冷了。” 说罢立刻饿狼扑兔般奔到了床上。 都说剩女猛如虎,大圣黄如金,咳,那就是老虎中的战斗机! 嘶啦啦—— “娘子,你为什么撕我衣服?” “……” “娘子,你为什么撕你自己衣服?” “……!” “娘子,你为什么骑在我身上?你好重!” “……!!” “唔……娘子,你为什么咬我?” “……!!!” “娘子……我好热!” “~(≧▽≦)/~” “娘子,你为什么摸我那里!唔……那里好涨!” “(ˉ﹃ˉ)……” 嗯嗯啊啊嗯嗯啊啊嗯嗯啊啊,此处省略一千字。 “娘子……你干嘛这样盯着人家看?” “……” “娘子,你又骑在我身上了!” 嗯嗯啊啊嗯嗯啊啊嗯嗯啊啊,此处又省略一千字。 酒足饭饱之后,黄如金仰面躺在床上喘气,“老天有眼,我黄如金今天终于脱了处女身!” 回头一望,自家相公正在雕花大床的角落里咬小手帕。 怎么看都好像是她强了他! 不过都是一家人嘛,谁强谁又有什么关系? “好啦!”黄如金大手一挥,“大不了下次让你在上面!” 李书墨还是双眼含泪。 怎么越看越……想欺负他呢? 黄如金又一个翻身,狠狠咬住了他的嘴唇,直直蹂躏到他双唇红肿,才终于又满意地凑上前去,吧嗒一口亲在他的脸颊上,“相公,我们再来一次吧?” 嗯嗯啊啊嗯嗯啊啊嗯嗯啊啊,此处再省略一千字。 第三章 相公是痴儿 清晨的阳光从窗子里慢慢透过来,照在一张刻满繁复花纹的大床之上,床头是个女子侧睡的身影,青丝如水般散落在她白皙的后背,雪白的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懒懒搭在床边。阳光已有一丝照到她身上,金色一片,她半截手臂仿佛有些透明,微微散发出金光,李书墨其实早已醒来,用手支着脸,侧望着她。 一时之间竟觉得有些不真切。 黄如金怎会有这样安详的睡颜? 印象里的黄如金一直都是严词厉色的,一双冷冷的眸子淡淡一眯,便叫四万御林军都噤若寒蝉,浑不敢言。 听闻金吾将黄如金连睡觉枕下都藏着一尺银刀,风吹草动她便随时都会醒来,曾有敌士半夜偷偷跑进她的军营,竟被她一刀斩落人头。这样的人,何以会在早已开始有些吵闹的清晨睡得如此安稳? 难道一切都是装的么? 昨夜……难道也是装的么? 那……黄如金,果真就不愧是京都金吾将了。 男子原本柔和的脸色忽而又变得冷峻起来,黄如金在睡梦中仿佛感觉到一丝寒气,微微皱了皱鼻子,翻了一个身,将手搭在了李书墨胸前,却又满意的睡着了。 刘妈端了洗脸水进来,望里一望,只见黄如金犹如小猫一般趴在自家少爷胸口,而自家少爷仿佛也颇为享受,远远两个交缠的人影,如胶似漆,顿时嘿嘿一笑,便又识礼地轻声退了出去。 于是,黄如金这一觉就睡到了中午。 直到太阳从床头挪到床尾,她才终于懒懒伸了个懒腰,睁开了双眼,李书墨脸颊立刻红透,指着她胸前,“娘子……穿衣服!”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黄如金眯眼一笑,“相公,昨天晚上什么都看了,今天还害什么羞嘛!” 说罢懒洋洋地裹着被子坐起来,本想穿衣服,突然想起衣服好像昨夜都被撕掉了,她顿时嗯了一声,又邪邪望向了李书墨,“可是相公……奴家没有衣服穿……” 李书墨顿时紧紧抓住了被子挡在胸前,朝外叫道,“梅梅!” 一个颇为娇俏的小丫头立刻从门外跳了进来,看见两人衣衫不整的模样,便埋下头停住了脚,远远站在了门口,“少爷……梅梅在这里。” 黄如金原本还打算再对眼前的美貌小受调戏一番,此刻来了外人,也就不好再实施,只好耸了耸肩。李书墨一看到梅梅进来,双眼便开始冒水汽,裹着被子光着脚一下子便从床上跳了下来,呜呜趴进了梅梅的怀里,一边哭一边指着黄如金道,“梅梅,她昨天晚上欺负我!” “她……她撕我的衣服!她还咬我!” 梅梅脸色微微红了红,抬起头朝黄如金这里望了一眼,黄如金立刻给了她一个灿烂的微笑。梅梅头一低,心中便已了然。 李书墨还在哭诉,梅梅仿佛有些心疼,连忙将他搂入怀中安慰道,“好了好了,少夫人想必也不是故意的,梅梅给您熬了肉丝粥,我们穿好衣服去喝粥好不好?” 李书墨似乎很听这个梅梅的话,带着泪痕点了点头,便任由梅梅给他穿好了衣裳,回头幽怨地瞪了一眼黄如金,便由梅梅牵着手出去了。 黄如金一口气哽在嗓子里,差点没憋死。 老天,他的相公,分明是个痴儿! 怎么没有人告诉她! 昨天晚上大概是太兴奋了没有察觉,如今一看他说话行事,竟完全与个幼儿无异,怪不得昨夜会闹出什么男上女下的笑话! 如此一想,她顿时有些罪恶感。 怎么想都好像是她摧残了人家一朵纯洁的小花朵! 第四章 拜见公与婆 黄如金烦躁地挠头,正郁闷地在床上滚来滚去,房里却突然进来个老妈子,那老妈子给她拿了一套衣裳,黄如金放下床前的帘子捣鼓着换上了,刚一出来,那老妈子便摸到了床上,扯了一块大白布下来,暧昧朝她一笑,便立即出去了。 黄如金喝了口茶,这才想起来,那老妈子拿走的似乎是喜帕,大约是讨赏去了。 想起李书墨纯洁的目光,黄如金又忍不住浑身起了阵鸡皮疙瘩,赶紧抖抖身子,默念善哉善哉。 洗漱过后,也没人给她送什么肉丝粥来,黄如金暗暗抱怨,如今自己好歹也算是个少夫人,怎么和那个呆子差别就这么大。 她就着昨夜的糕点和酒吃了点东西,没什么事,便在院子里活动。 身体好像很有力,她原本只是伸伸手,踢踢腿,身体却不由自主做出了一些顺畅的招式,脑海中仿佛慢慢凝聚成一些画面,刚刚冒出,便一发不可收拾,她忍不住从院中的梅花上折了一枝断枝,脑中仿佛有个身影,手握长剑,随性而舞!那身影仿佛就是她的一部分,自然而然引领着她要这么做,身体里涌上一股奇异的舒畅感,黄如金忍不住越舞越快,最后竟然轻轻一跃,便跳到了屋顶之上! omg,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 黄如金捂着嘴偷偷笑了笑,虽说捡了个痴儿相公,可是得了一身武艺,好像也不是很亏嘛。 她在屋顶上坐了一会儿,往下看了许久,这才发现这家的府邸,真是大得可以,屋檐重重,院落深深,也不知道住了多少人。黄如金懒懒在屋顶晒着太阳,过了一会儿,便看着梅梅又拉着李书墨过来了,似乎进屋要去找她,只是转了一圈,没有看见她的人影,便就在院子里四处寻找。 黄如金原本打算跳下来,但一看梅梅始终牵着李书墨的手,心中顿时有些不悦,好歹这呆子是她的人好吧?她干嘛牵这么紧? 她轻轻哼了一声,手撑着下巴,居高临下看着两个人,就是不出声。 李书墨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往上望了一眼,随即扯了扯梅梅的袖子,指了指屋顶。梅梅往上一望,果然看见了她,便道,“少夫人,快些下来,您还要和少爷一道,给老爷夫人请安呢!” 黄如金一楞,这倒是忘了,古代貌似新媳妇都要给公婆敬茶的。 她只好从屋顶上跳下,将那手中的梅枝给扔了,伸手一扯,硬是将李书墨的手从梅梅手里扯了开来,然后笑眯眯地将他手掌和自己五指相扣,又朝李书墨道,“相公,以后要记得,只能牵我一个人的手,知不知道?” 梅梅的脸色青了青,李书墨仿佛有些害怕,也没有点头,但也不敢拒绝,只是任由她牵着往前走,回头还看了一眼黄如金扔在地上的梅枝。 梅梅抿了抿嘴,立刻小跑过去,将那梅枝捡了起来,小声嘱咐院里一个小丫头道,“到后山好好埋了,别脏了少爷最爱的东西。” 黄如金顿时有些尴尬,望旁边一看,李书墨看她的眼神果真有些愤恨。 她只好讪讪松手,“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很喜欢那棵树,下次……下次我不会折它了。” 李书墨只紧紧闭着嘴,依旧不同她讲话。 黄如金自讨了个没趣,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只埋头跟着梅梅一同往主屋里去。 主屋前是一条长廊,一路站了约莫有十来个丫鬟,打头的那个看见他们过来,便飞快跑去通报了,黄如金想起这还是自己头一次见公婆,忍不住又开始又有些紧张,不由自主往李书墨这边凑近了一些。 谁知他仿佛还在生那梅树的气,黄如金一凑近,他便又往旁边挪动了一点,黄如金气极,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忐忐忑忑一路走到了主屋门口。 堂中是极为威严的摆设,红柳木椅两边排开,中央则是两张巨大的太师椅,一左一右各坐了一位半百老人,想来就是公公和婆婆了。婆婆倒还好,一直微微笑着,一看就是个温婉贤淑的女人,而左边的公公一身深紫色的常服,胡须长长,虽然长得还挺帅,但是板着脸十分严肃,黄如金吓了一跳。 旁边有丫鬟端着茶杯过来,黄如金立刻上前接住,她不知礼仪如何,只想起电视里给公婆敬茶的演员们都是要跪着的,便扑通一下,就跪在了那老男人面前,“请公公喝茶!” 李敬脸色顿时微微一变,忍不住抬眼朝李书墨望去,果然也在自家儿子眼中看到了同样不可置信的目光,黄大将军之女,堂堂金吾将黄如金,竟对着他下跪! 黄如金一生骄傲,除跪父跪天子之外,从未弯膝,膝下黄金堪比男儿,去年德禄帝特下旨免她觐见跪礼,因黄大将军性情豪爽,不拘礼节,黄如金更是几乎从未再下跪,如今这双膝两千两,就这么直直折在了李敬面前,他忍不住摸了摸胡须,一时觉得震惊不已。 方淑云也早听闻黄如金大名,眼见李敬脸色微变,心中早已有数,便立刻伸手,将黄如金拉了起来,连连笑道,“好媳妇,敬茶便是敬茶,何必行此大礼!” 李敬板着脸喝了一口,方淑云也很快笑眯眯抿了一口茶,黄如金眼见两人没有挑剔,顿时舒了一口大气。 方淑云抓着她的手,又从手上褪了个碧绿的翡翠镯子下来,不待她退让,便直接套到了黄如金手上,黄如金眼见没法拒绝,只好笑了笑,“那就谢谢娘亲了。” 方淑云一听这娘亲二字,顿时脸上又笑开来,连拉着黄如金嘘寒问暖,好不亲热。 黄如金自小丧父,母亲改嫁之后便几乎再未见过她,这些年一直都是父亲的同事老林在照顾她,她考取警校之后,便直接在老林手下做事了,老林这人不怎么会关心人,黄如金却是自小就极会照顾别人,如今方淑云这般温柔,她忍不住也满面笑意,直和她絮絮叨叨,逗得方淑云开怀大笑。 李敬有些惊讶,与李书墨对视一眼之后,两人便都是地下头,默默地喝茶,只由着两个女人在堂中絮絮地说话。 黄如金别的本事没有,但哄老人欢心这点事却是不在话下,半响过后,便惹得方淑云只将她当做了宝贝,又连从头上拔了好几只钗来要送给她。黄如金一一笑纳。 李书墨似乎对她巧言巧语哄骗方淑云首饰颇有微词,在屋里便一直是微微嘟着嘴,盯着她手里的碧绿镯子看,似乎心有不满。 黄如金知道他的意思,只当他小孩子心性爱计较,便只是微微一笑,也没有放在心上。 她向来是不带首饰的人,何况如今肯定是要天天练武,带着个镯子磕磕碰碰岂不麻烦?回去自然是要摘了的。 她想着不由有些走神,方淑云仿佛有些察觉,微微叹了口气,抓着她的手道,“如金……我们家墨儿是有些痴,我知你嫁来不是心甘情愿,但刘妈都将喜帕拿给我看了,墨儿也是个好孩子,既然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就委屈好好跟着他过吧!我们李家,万万不会亏待你的。” 黄如金身子顿时一僵。 神马?她竟然是不情不愿嫁过来的?! 难道……是抢亲?! 这么说来,她一被抢的媳妇儿昨晚还乐颠颠把自己献给相公了? 第五章 皇帝的指婚 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 这事儿还得从去年春天说起。 话说自大平开朝二十年来,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德禄帝在每年在春季的惊蛰之时,都会盛请百官,于宫中设宴,一同赏花。 这个传统自德禄十五年开始,往后便年年都是如此。德禄十九年,正逢五公主秦晓羽十五岁及笄,德禄帝有意为她挑选佳婿,便令百官携自家子女一同赴这惊蛰赏花宴。 孽缘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身为金吾将的黄如金统领御林军,一直都在保护皇城安全,因春宴之故,其父黄泰山特在这一天将她调至御花园中,便装护卫。 大平宰相李敬李大人也如期将自己的痴儿李书墨带至春宴。 本来两个人是没有半点交集的,毕竟黄如金一心护卫,虽然德禄帝特许她便装相向,但黄如金性冷寡言,众官僚子弟畏惧其名声,都不敢上前招惹,黄如金便只又如往常巡视一般,落得一个孤家寡人。 御花园极大,园中桃花密布,然而开得最为艳丽的,却是东角镜湖曲桥旁的几株,黄如金一贯都在宫中四处巡逻,自然是对这些事物了然于心,她极喜桃花,无人打扰,便一直都在镜湖旁静静赏花。 宴会之时,李书墨不知怎么摸到了镜湖旁,又不知何时,偷偷摸摸爬到了一株桃树上,那树枝不堪重负,咔嚓断了,幸得黄如金在场,顿时飞身相救,李书墨这才没有落入湖中。 这痴儿眼见黄如金貌美,待黄如金托着他落到桥上之时,便抱着她亲了一口,黄如金自小随父,身在军中,自不比闺中女儿,本来是不甚介意的,只可惜,这场面竟被新科状元林愈所瞧见。 这天下,谁不知道金吾将黄如金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这状元郎林愈甚为上心,甚至在殿试之时,还特意向德禄帝恳求旁观,只为多见几眼心上人。 新科状元郎尚才别了琼林宴,还未封官,黄如金万万没有料到他也会出现在这春宴之上,更加没有料到的是,还被他看见自己和个傻子搂搂抱抱! 李书墨亲了金吾将又搂着人不放手,直叫娘子。 林愈一见,便顿时拂袖而去。 黄如金大怒,李书墨偏偏死活不松手,于是……金吾将大怒,将宰相之子打得半死不活。 金吾将手下一贯都无活人,出手之重,可想而知。 李书墨昏迷了一个月,太医院忙上忙下,才勉强救活,日日都用老参吊着,可怜李家上下,就这么一个独苗,活生生被打成了三级残废。 李敬这后便天天向德禄帝哭诉,黄泰山更是郁闷,直骂他老贼,生了个儿子色胆包天竟然敢轻薄自家女儿,两人日日相骂,从春上吵到秋末,吵着吵着李书墨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吵着吵着李敬和黄泰山的梁子也结下了。 两人一文一武,有事没事就吵两句,德禄帝一个不耐,便扔下一道圣旨来:黄泰山之女黄如金,李敬之子李书墨,于年后择日完婚! 这梁子真是结大发了。 李敬是捡了个大便宜,李书墨自小痴傻,年到二十也还未娶妻,如今免费送上来一个门当户对的媳妇,自然是暗里偷笑。但金吾将黄如金却是刚刚十八的黄花大闺女,又有心上人林愈在先,怎么肯嫁? 黄泰山虽然也不情愿女儿嫁给一个痴儿,但他为人极为忠厚,既是圣旨,便只能遵从,于是……德禄二十年的二月二十,黄泰山五条金锁绳,将黄如金绑上了花轿。 十二金吾卫押着她拜了堂,黄泰山一个点穴手,又将她点在了床上,这才将金锁绳松开,一直等到新郎进房。 黄如金吃了口包子,噎在嘴里,瞧见茶馆里那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差点没噎死! 怪不得她一穿来就浑身酸痛,起初她还以为是穿越不适症,原来是被绳子给捆的!方淑云先前说什么委屈听得她糊里糊涂的,竟是这么个缘故。 她咳咳想将包子咽下去,奈何堵得不行,只不住捶胸口,脸憋得通红,正要喊救命,忽而感觉背后一股利风袭来,她下意识回身一个横挡,那人却灵活躲过,黄如金已经气力不接,那人抱着她的腰往上就是一提,后背被人猛然一敲,一团模糊不名的包子肉顿时啪嗒掉在了桌上。 黄如金深深呼了几口气,连忙灌了一口茶,这才回身躬身抱了一拳道,“多谢兄台相救。” 第六章 中郎将左烈 回身一看,那人一身紫金色的锦袍,腰间佩带一柄黑金刀,正双手相绞望着她,小麦色的肌肤看上去格外有股阳刚之气,而他嘴角的笑容却甚为邪凛,“怎么,黄大将,拜了个堂,连我都不认识了?” 他虽然长得不错,但言辞与面容却总是隐隐有股讥诮的味道,想到刚才他毕竟是救了自己,黄如金也不愿同他计较,只是正了正衣服道,“这位兄台,多谢你刚才救了我,但我的确不认得你。” 何况她是中午才出来,方淑云拉着她说了好久,起来又只吃了几块糕点,这会儿是在大街上听见茶馆里有人在说她的故事,她这才进来,顺便买了两个包子充饥,半个包子还没吃完就呛到了,这会儿还饿着呢! 黄如金也不理会他,将包子掰开,眯着眼闻了一口,又撕成了小块,往嘴里塞。 那人似乎极为愤怒,一下子就在她桌子对面坐下,手一伸,竟将她手里的包子抢去,一下子塞进了自己嘴里,含糊不清道,“黄如金,你他妈就是这个样子!我左烈堂堂一个中郎将,也不过低你一品,你他妈拿正眼瞧过我一眼没有?!” 黄如金一楞,这孩子咋啦?突然之间好像就火山爆发了。 左烈看见她有些发愣,立即又狠狠夺过她另外一只手的包子,两三下就塞进了嘴里,茶楼里甚是吵闹,似乎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黄如金看他恶狠狠地吃包子,思索了一会儿,想来这个左烈应该是认识自己的,幸好以前的黄如金本来就是个冰块,不搭理他也算正常,当即便又咳了一声道,“那什么……慢点吃,你别噎着。” 左烈嘴里塞得鼓鼓的,一下子愣住,瞪大了眼睛望着他,狠狠一大口将包子吞下,过了一会儿,才皱眉望着她,“你说什么?” 黄如金心想这孩子还真是有受虐倾向,关心他一下他还不正常了。便又正色道,“我好歹官高一级,算是你的前辈,让你吃包子慢点,不过是不想你同本前辈刚才一样,重蹈覆辙,怎么,你还不乐意?” 左烈有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也没有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仿佛才想到一个问题,又恶声恶气地问她,“昨儿才拜了堂,今儿你怎么就溜了出来?圣上不是准了你七日之假么?不在家里好好伺候你相公,又跑出来干什么?不晓得出嫁从夫的?” 事实上,京都里人人都知道黄如金是被她爹黄泰山绑着上花轿的,何况金吾将一贯都是八面威风,将门之女,怎么可能如同寻常女子一般安安心心在家相夫教子?更别提什么出嫁从夫这等事了。 左烈心知她不会如此,却忍不住故意要说出来挤兑她。 黄如金倒是没什么心思同他计较,只暗暗觉得烦躁,皇帝准了她七天的假,那岂不是意味着剩余还有六天她都要天天对着李书墨那个小盆友? 关键是,这个小盆友现在还特别嫌弃自己,半点都没有满城风雨的什么抱着她喊娘子那股亲热劲儿,这叫她这个一穿来就失宠的老婆情何以堪? 总不能天天都对着个痴儿用强吧? 太邪恶了。 左烈看她皱着眉,原以为是李书墨惹着了她,哪里知道黄如金满脑子想着的都是怎么和人家ooxx! “林状元……” “林状元怎么了?” 她忍不住抬头。 左烈顿时又满面怒气起来,“林状元,林状元,你他妈天天就惦记着林状元,我告诉你黄如金,你都嫁人了!林状元是不会喜欢你的!” 可是林状元喜不喜欢她关她什么事? 她连那个林状元是圆是扁都不知道,谈什么喜欢?不过左烈似乎情绪也太容易激动了。 黄如金悠悠喝了口茶,也不甚在意,慢吞吞从窗户里望街上望去。 京都依旧熙熙攘攘。 谁知这副安静的景象在左烈看来却以为她是满腹落寞,恨恨在桌上拍了一掌,虽然心有不甘,但林愈的消息本来就是替黄如金打听的,他终还是恶狠狠道,“林状元今日被圣上遣到了东宫,现在左春坊,负责往后同太子进谏。” 这太子以后就是皇帝了,想必林愈之后仕途应当是一片光明。 黄如金淡淡嗯了一声,眉色舒展。 左烈看着她这副样子就忍不住来气,只是黄如金丝毫不理会他,他兀自气了半天,没有办法,便只好又推了推她,“喂,你昨天……有没有被那个傻子怎么样啊?” 黄如金武艺高强,李书墨又手无缚鸡之力,黄泰山虽然将她绑到了李府,但洞房这种事,黄如金若是不愿,想必是无法发生的。左烈昨夜一宿没睡,今天就一直在李府旁转来转去,一看见黄如金出来便立即跟了上来,想问的就是这件事。 黄如金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终于忍住,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冲他缓缓一笑。 臭小子,洞房这种事是你能随便问的吗? 左烈一时分不清她这笑容是什么意思,只当她是遂了自己的心愿,没有和李书墨有肌肤之亲,便忍不住脸色也扬起了一点笑容,他很想笑,却又怕黄如金看出来,只好一直憋着,黄如金倒是没有发现他古古怪怪的面容,只在暗地琢磨该怎么收服李书墨。 黄如金想得出神,又不说话,左烈心里高兴,却不好意思表现出来,便又咳了咳,故作正态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宫里头一切都好,你的位子暂时由王副将顶着,六日之后,再回来就是。” 黄如金哦了一声,点点头,“行,那你去吧。” 左烈瞧她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脸色又有些难看,但人却是很快站起来,一下子就出去了。 第七章 相公很难哄 黄如金从茶馆里出来,又在街上溜达了半天,发现自己现在所处的这个大平王朝和电视里看到的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本来她也对历史不怎么了解,没想着穿越到某个熟悉的朝代做一番大事业什么的,如今虽然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好像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只可惜不能上网了,要知道,她菜田里还有一大畦的人参没有收呢,这会儿肯定被老林给偷光了。 黄如金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找个好男人结婚,如今人还活着,相公也有了,听茶馆里说金吾将是负责皇宫安全的,大致就是巡警吧,和现代的工作也沾边,她越想越觉得满意,工作老公都有了,她愁什么愁! 只可老公开始耍小性子,真是郁闷。 她在街上逛了一会儿,顺便对当地的交通以及衣食住行等考察了一下,发现大致在接受范围之内,就准备兴冲冲地回去了。 路过一个小摊子的时候,有个小贩不停吆喝,“风车嘞,风车嘞……漂亮的风车嘞~” 大概是黄如金衣衫整洁,人又生得白白净净,一看就是个有钱人家的主儿,那小贩一见她走过,连忙卖力喊起来,黄如金本来没什么兴趣,突然想起来李书墨心性有如幼儿,说不定会喜欢这些东西,便停下,买了一只五彩的风车。早上她折了梅枝,也算是给他赔礼道歉了。 回去的时候,还没到晚饭时间,刚刚迈进院子,就听见了一阵娇滴滴的笑声。 黄如金顿住脚,往院子里一望,原来是李书墨在和院子里的丫头们玩捉迷藏,他眼上蒙了一块淡绿色的帕子,不晓得是哪个姑娘的丝巾,正在四处寻摸,那些丫头们都笑咯咯地在旁边窜来窜去。李书墨似乎也挺开心,脸上满是笑容。 不知怎地,她突然想起古代的纣王,所谓酒池肉林,日日美人宴大约就是这个样子的。李书墨摸了很久也没有摸到人,嘟了嘟嘴,似乎有些泄气,便站在原地撒起娇来,“好姐姐,我找不到,你们出来吧!” 众丫头们都只是娇笑,时而将手上的帕子拂到他脸上去,却故意不让他抓着,李书墨大约是急了,一时竟又开始有些哭腔,梅梅大约是看不过去,便故意往前迈了一步,让他抓了个正着。 李书墨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立刻又开始撒娇,笑嘻嘻道,“抓住啦!” 两人搂搂抱抱,神态亲密,极为自然。 黄如金忍不住愤愤唾了一句,“nnd,你以为你自己是贾宝玉啊!” 抱怨声虽小,但还是让人听见了。李书墨忍不住将眼上的帕子给摘了下来,四处张望,黄如金也不好再隐藏,便从院门旁走了出来。众丫头们一时都有些讪讪的,连忙规规矩矩在一旁站好。 李书墨怀里还搂着梅梅,黄如金看了一眼,也没有说什么。 梅梅似乎很是顾忌她,见到她停留在两人手臂上的目光,连忙将李书墨推开,李书墨仿佛一个被大姐姐赶开的小孩子,一时有些委屈,撇着嘴,又望了望黄如金,大概也明白了什么。便重重哼了一声,又将梅梅拉入怀里,赌气似的看向黄如金,却是说给梅梅听的,“梅梅,你不要怕她,我娘说了,我是他相公,相公比娘子大,她应该听我的,我会保护你的。” 黄如金顿时有些头疼,怎么到了这里她反倒成了小白兔眼中的大灰狼了? 要是在现代,梅梅这就是个三儿啊!以黄如金那身手,三两下下去不就打得她悔不为人了?她深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要淡定,她家的相公,是个痴儿!就当他是个小孩子好了! 小孩子都是要哄的,而且不能强迫,只能慢慢来。黄如金做刑警啥事儿没经历过,装淡定装镇定的功夫那是一流,当即便又冲着李书墨展开一个极为和蔼的微笑道,“没事,没事,你们继续玩,我去别处转转。” 众丫头们面面相觑,梅梅仿佛也没有料到,黄如金怎么从早上的咄咄逼人怎么突然就变成这会儿的善解人意了,只是有些意外地望着李书墨。 李书墨定定站在原处,有些发愣,也不知在想什么。 黄如金却是完全没有理会众人的惊讶,话一说完,立刻就转身又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只是忘记那五彩的风车还别在自己的后腰带上,鲜艳艳的,被李书墨瞧得清清楚楚。 晚间吃饭的时候,李书墨还是和她有些间隙,黄如金本着和平万岁的目标,十分好意地给李书墨夹了一个大大的鸡腿,又故作温柔地朝他笑,“相公,吃菜。” 李书墨盯着碗里看了一会儿,却不肯动,只是皱着眉,仿佛有些嫌恶,一筷子下去,竟然直接把那鸡腿给扔了! 黄如金直接石化,丫丫的,也太不给面子了吧!下人们都在旁边看着呢! 李书墨颇有些不满地竟一脚将扔在地上的鸡腿踢出很远,又朝站在旁边的梅梅努嘴道,“给我盛鱼汤。” 方淑云脸色有些尴尬,连忙向黄如金解释道,“墨儿小时候被公鸡给啄过,从小就不爱吃鸡,如金你不要介意。” 怎么说自己也是个少夫人了,这么多人看着,黄如金心里想发飙,脸上却还是得体地笑着,连忙伸手将李书墨的碗给接了过来,给他盛鱼汤,又朝李书墨道,“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吃鸡,你喜欢吃鱼是不是?我给你盛。” 方淑云更加过意不去,只是横眉看了一眼李书墨,黄如金连忙打岔道,“娘,不碍事的,是我不了解他的喜好,不过以后就知道了嘛,我没那么小气的。” 方淑云见她一脸笑意,仿佛真不怎么在意,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给她添菜,黄如金确实饿了,连连吃了三碗饭。 李书墨竟然又对这个抱怨了一下,说她像个男人,一下子吃那么多饭。 黄如金就郁闷了,她是警察嘛,在现代可是要吃四碗饭的! 大概是她警德太好,道德品质太高,自从知道李书墨是个痴儿之后,心里就总是有股愧疚感,新婚之夜只当李书墨纯洁,这会儿看来,她就是活生生把人家给强了,放在现代,这可是犯法,要判刑的!甚为一名人民警察,竟然知法犯法,她对不起她的警徽,她对不起老林……黄如金一口饭咽下去,眼看着方淑云又要训斥李书墨,她连忙拍手将筷子放在桌上,摸了摸肚子道,“娘,我本来就吃得多,相公说的也没有错,我以后少吃一些就是了。” 李书墨咕咕哝哝的,本来想挑刺,奈何都被她给挡了回去,熟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是个痴儿,也是明白这一点的!黄如金想了想,强迫一个被qj了的人和qj犯同桌吃饭,好像是有点勉强,何况李书墨心智根本是个小孩子,完全不懂得掩饰,也就不怪他了。 只可惜,她真的还没有吃饱……郁闷。 吃晚饭回去,梅梅还是陪在李书墨旁边,天很快就黑了,黄如金以前可是习惯了熬夜,一时之间,生物钟有些倒不过来,也就不准备那么早睡觉,可是这里又不能上网,也没有小说打发时间,她实在没什么事干,只好在院子里打军体拳,汗。 李书墨好像特别害怕晚上她又会过来骑在她身上,一直不让梅梅离开,总是拉着梅梅的手,梅梅刚出去一会儿,他就在房里开始叫,害得人家小丫头跑来跑去的。 但是现在自己毕竟是来了古代,自然就要习惯古代的生物钟,运动有助睡眠,黄如金打完了军体拳又开始在院子里围着梅树小跑,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在原地做高抬腿……之后……开始蛙跳…… 梅梅奉了李书墨之命不停地跑出去查看,回来向他汇报,“少爷,少夫人正用手抱着自己的脑袋,蹲在地上跳来跳去。” 李书墨有些奇怪,但仿佛实在是害怕黄如金又做出什么像昨夜一样“欺负”他的举动来,便只好赌气地又挥了挥袖子道,“这个坏女人,肯定又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不行,你再去看,再看再看!”梅梅又跑了一趟,回来禀报说,“少爷,少夫人正用手撑在地上,上上下下的,她说这叫俯卧撑。” …… “少爷,少夫人拉着门前的屋梁往上往下,奴婢刚刚问了,少夫人说在做引体向上……” …… “少爷,少夫人做了个奇怪的姿势,有点像庙里的菩萨,不过身子扭扭曲曲的,她说这是瑜伽……” …… 两个小时过后,黄如金满头大汗,终于有了一丝困意。 她连忙吩咐了一个小丫头,洗澡过后,便在院子里吹头发,梅梅还是守在李书墨的门外,时不时盯着她看。黄如金心里清楚,肯定是李书墨吩咐的,也没有办法,只好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古代没有电吹风,她这么长的头发,想要弄干还真是麻烦。 梅梅不知道她干嘛背着手来来回回地走,只好回去如实向李书墨报告,如此折折腾腾又快一个小时,李书墨终于不堪睡意,梅梅也累得要死,只坐在门前的木廊间,歪在大柱上眯眼打瞌睡。 黄如金摸了摸头发,干得差不多了,便推门进去,谁知才刚刚迈进门槛,梅梅就醒了,立刻机警地站起来,跟在她身后。 黄如金顿了顿,转过身去,“怎么了?” “少爷他……”梅梅咬了咬嘴唇,仿佛下定了决心,终于抬起头来,双眼却是饱含恳求的目光,“少爷他尚不通人事,奴婢知道夫妻之间是要行周公之礼,可是少爷他不愿意……还请少夫人……” 黄如金明白她的意思,当即爽快地点头道,“这个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李书墨在房里似乎听到了两人的谈话,一时又有些害怕,连忙高声叫道,“梅梅不要走!” 梅梅顿在原地,有些焦急地往里望了一眼,但又不敢违抗黄如金的命令,一时有些为难。 黄如金汗了一阵,怎么越看她越像那强占人家纯洁少男的地痞流氓啊? 行房这种事当然是要你情我愿的才好,她已经把人家qj了一次了,身为一名人民的好警察,怎么可能第二次犯法嘛!虽然她家相公的滋味的确不错,皮肤也嫩嫩的,她还挺想念的说…… 咳咳,怎么又想到他那里去了!就算美色当前,也不能动摇自己曾经对警徽许下的誓言!黄如金连忙清除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正色道,“上一回是我不好,现在不会这样了,他要是不愿意,我也是万万不会强迫他的,这回你放心就是了。” 再说了,对着一个小孩子智力的人做这种事,她也有点心理压力呀! 大概是她的表情真的很诚恳,梅梅看了她一眼,终于还是点点头道,“那就委屈少夫人了,奴婢这就退下。” 黄如金转身关了门,无奈耸了耸肩,还是三两步就走到了里面的卧房。 李书墨睡在床上,紧紧抓着被子,十分戒备地望着她。 灯下他的相公面若白玉,娇嫩的红唇娇艳欲滴,一双眼睛楚楚可怜,黄如金不由自主咕哝一声吞了一大口口水,真是的,一个大男人,没事长得那么诱惑干嘛!害得她刚刚默念的誓词又差点忘了! 黄如金连忙调整好心态,双手举白旗道,“你不要害怕,我不是来欺负你的,我就是过来拿一床被子。” 她一边将手举到空中,一边晃动,示意自己真的没有什么不纯洁的想法,慢慢走到床边,弯下腰去……李书墨还是大叫了一声,“走开!” 靠,这也太伤人了吧?不是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的吗?算了,她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黄如金只好郁闷地又连忙退回去,“行行行,我不过来,你给我扔一床被子过来,这总可以吧?地板很硬的,没有被子,我睡着会感冒的。” 她努力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谁知李书墨还是满含质疑地望着她。老天,难道她昨夜真的是太凶猛了以至于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 再说了,她如今怎么也算个大美女,李书墨就算是小孩子心性,见到美人总会有所怜香惜玉的吧……这种事情,她在幼稚园就会了。 想当年,她可是一直都特别爱保护班级里长得好看的男孩子来着……咳咳,往事休得再提。 事到如今,老天爷不给她面子,貌似她再怎么怜香惜玉都没用了,李书墨仿佛认定了她是个只会欺负人的大坏蛋,戒备心重得不得了,一步都不许她靠近。黄如金没有办法,只好再次退步,十分凄惨地被他赶出了房间,一个人落落寡欢地蹲在屋顶赏月。 听起来是挺风雅的,黄如金蹲在房上叹气,可是她现在只想有张舒舒服服的床睡一觉,如果再来张热乎乎的煎饼就更好了! 第八章 神秘人来访 在屋顶蹲了一会儿,黄如金仔细听着屋檐下人的呼吸声,又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察觉李书墨的呼吸开始缓慢均匀起来,黄如金猜想他应该已经睡着了,便打算跳下去,偷偷进房偷一床被子睡觉。 谁知还没站起来,却忽而听到一阵细微的瓦响。 仿佛是谁一不小心踩在了屋顶的某片碎瓦上。 黄如金立刻警觉地大叫了一声,“谁?!” 东边某个园子的屋顶上,嗖得闪过一阵黑影。黄如金立刻提气飞奔过去。 那人轻功了得,似乎也不见惊慌,只是不慌不忙地继续朝东奔去。 两人武功都很高强,落足无声,一时之间,府里竟然还没有人察觉。黄如金也不打算把事情闹大,只是发力狂奔。 但追了一会儿她便有些力不从心,那人的轻功,似乎还在她之上,准确地说,是黄如金还不怎么会合理利用体内的内力,跑过了三四个街区,便渐渐觉得吃力起来。 那人似乎有些惊讶,还轻轻咦了一声,回头看了她一眼。 黄如金插着腰站在屋顶喘气,“小贼,有种别跑!” 那人看出她大约是追不上了,也就远远停在一家人的屋顶上,竟还双手抱在了一起,“你有种来追。” 黄如金郁闷了,在现代,哪个小毛贼逃得过她黄如金的一双飞毛腿?要不是这该死的轻功,她早就一镣铐上去把这个失足的小贼给送到局子里去了,哪里还轮得到像现在这样进行口头威胁? tnnd,出于一名人民警察的正义感,黄如金还是正色道,“三更半夜,擅闯民宅,小贼,你知不知道你违反了治安管理条例?姐姐我随时送你进局子!” 黄如金下意识地往腰间摸去,手里空空的,md,她根本没有手枪!黄如金双手一握,勉强合成了一把手枪的样子,当即对准了那个黑影。 那人楞了一会儿,仿佛对她说得这些奇奇怪怪的话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他却看清楚了黄如金摸腰摸了个空,然后两手合并的动作,当即哈哈大笑起来,居然还笑得前仰后合,摸着肚子,几乎要笑岔气。 黄如金有些恼怒,没枪果然没气势,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那人兀自笑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停了下来,打趣道,“黄大将,圣上赐你那一把劈海破涛刀是忘了带了吧?” 他顿了一会儿,又笑起来,“还是……被黄将军给扣在了黄府,刀都没得带?” 他阴阳怪气地哎了一声,“我还当金吾将黄如金是个多么不寻常的女子,原来嫁了人也还是一样,什么都要听相公的,深更半夜不准睡床,如今连刀都没了,说出去,只怕要让人给笑话死呢!” 敢情刚刚在李书墨房里那些话都被他给听去了,黄如金脸上一红,顿时气爆,“小贼,你吃姑奶奶一拳!” 黄如金这下恼羞成怒,力气又大了三分,轮圆了拳头就要冲上去揍那小贼一顿,谁知技不如人,那人哈哈大笑一阵,竟仿佛猫逗老鼠一般,四处跳跃,黄如金每每挨到他的衣角,他便又轻轻跃向了别处,她累得半死,却什么也没有捉到。 黄如金刚洗过头发,没有束起来,在黑夜里飘来飘去,她往前一跃,那人却不知何时又闪到了她的旁边,黄如金只觉寒光一闪,那人竟掏出了一把匕首,嗤得一声就割下了她一段头发! 他两指夹着头发哈哈笑了一声,“黄如金,我们后会有期!” 说罢突然发力,三两下竟就远远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黄如金气极,一把抓过自己长长的头发,果真是旁边短了一大截,nnd,身为一名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警察,她竟然眼睁睁看着个小贼跑了!还丢了一段头发! 这会儿贼已走远,黄如金放眼一望,自己竟然几乎快追到了城外,远远都望得见城门了。她好像真的追出去太远了,这会儿应该比较晚了吧?她连忙又运起轻功,一路慢慢又奔了回去。 李府里还是静悄悄的,除了廊间点着守夜的灯笼,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漆黑,黄如金凭着记忆,又偷偷潜到了李书墨的院子里,从屋顶上跳下来,慢慢摸进了房里。 李书墨果然已经睡了,黄如金叹了口气,点了一盏小灯,偷偷从床上托了一床被子下来,铺在了地上。 第一次穿来遇到的小贼就没抓住,如今结了婚还要睡地板,黄如金严重被打击到了。 不过打击归打击,晚上运动了太久,又追了这么长时间的贼,黄如金实在是有些累了,一闭眼,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早上还是梅梅把她叫醒的。 梅梅正从外面端了早点过来,李书墨坐在桌子上喝茶,梅梅叫了她两句,黄如金揉了揉眼,发现屋子竟里里里外站了七八个丫鬟,都盯着她看。 李书墨悠悠地对着茶吹了口气,这才转过眼来看她。 黄如金一张老脸顿时有些挂不住。 靠之,这小子也太记仇了吧? 把这么多下人都叫进来,然后看着她睡地铺? 梅梅仿佛有些害怕她会发脾气,有些畏惧地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道,“是……少爷叫她们进来的。” 李书墨示威性地点了点头,“是我叫她们进来的。” 黄如金用手搓了搓脸,又拍了拍自己的脸,心中默念淡定,便一骨碌从地板上爬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衣洗漱,然后没事儿人一般地,坐到了李书墨面前,笑嘻嘻从盘子里拣了一块枣糕塞进了嘴里,朝梅梅笑道,“谁做的?味道真不错。” 李书墨顿时哼了一声,将茶杯往桌上一拍,就气走了。 黄如金无奈地睁了睁眼,只好不住地吃东西,她可不想亏待自己的肚子。 房里的丫头们都低着头,她看着烦,便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这事儿也别和老夫人说,省得少爷又要挨骂了。” 大家应了一声,便纷纷依言下去了。 黄如金狠狠往嘴里又塞了一块糕,她真的不是再关心那个臭小子,她只是不和他计较! 不就是一个小孩子嘛,小孩子的小把戏,也就这些,哼,想要这么就气走她黄如金,没门! 好吧,重点是她都已经和那个傻子ooxx了,放在古代,就是没有清白的女孩子了,这样的人就算离婚也嫁不出去了,她比较害怕嫁不出去。 再婚是个麻烦事儿,这年头,富二代的老公不好找啊。 第九章 婚姻有代沟 早上起来后,照常给方淑云和李敬去请安,方淑云对她那是相当亲热的,李敬还是那副老样子,李书墨则是越来越别扭了,总是不跟她合作,昨天吧,她还敢理直气壮地去牵他的手,今天却不敢了,武力征服总是有那么点愧疚感。 好吧,重点是李书墨看她的眼神,一个人在被讨厌的情况下,是怎么也不愿意做哪些亲热的举动的。 请完安后李书墨照旧是混迹在他那堆莺莺燕燕的丫鬟中,黄如金不是林黛玉也不是薛宝钗,没法和一群女孩子娇娇弱弱地玩来玩去,太过无聊,只好一个人又跑出府去了。 她照例是去茶馆里听人家说书,快到中午的时候,到街上买了串糖葫芦和一些奇怪的小玩意儿,想着可能会让李书墨高兴一点,便又兴致冲冲地跑了回去。 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有看见人影,问了一个丫鬟,才知道李书墨到书房里练字去了。 她走了一会儿,才找到了书房,是在个距离他们平时住处有些远的院子。 那院子十分幽静,外面挂了一块朴素的木匾,上书静心斋三个大字。 门外有两个小书童守着,黄如金将手指放在嘴上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便偷偷跑了进去。 房门是虚掩着的,她从门缝里望去,只看得见李书墨的一个侧影,安安静静坐在书案旁,拿着毛笔在写字。 有那么一瞬间,黄如金几乎有个错觉,他是个饱读诗书的温雅男子,而不是那个处处和她作对的痴儿。 梅梅站在书案旁,在替他磨墨。 不知怎么,黄如金突然有些嫉妒,很希望那个站在旁边给他磨墨的人是自己。 可惜她一贯都不会做这些事情,她总是粗粗鲁鲁的,只喜欢射击和抓贼,估计梅梅真的把砚台给她,她说不定会将砚台给研裂开。 黄如金在街上买了个小鸭子,是木头做的,一按住它的尾巴,它的两片嘴就会啪嗒啪嗒地敲起来,黄如金本来是把这鸭子揣在怀里的,这会儿人贴在门上,鸭子不由自主就靠到了肚子上,她往前凑了凑,想要看得再清楚一些,鸭子尾巴就被压住了。 “啪嗒——啪嗒——” 鸭子十分不客气地开始在怀里敲起来。 李书墨顿时有些警觉地朝外望了一眼。 梅梅放下手里的砚台,也朝这边望来,黄如金本来想跑开,可是已经被她看见了,只好站在原地,等着她来开门。 “少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黄如金隔着衣服死死握住了还在敲动的鸭子嘴巴,“呃……我路过……” 丫丫的,这么偏僻的院子,她路过个p呀! 梅梅看了她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往后退了一步,请她进来,“少爷在习字。” 黄如金哦了一声,故作轻松地慢慢走过去,朝书案上望了一眼,李书墨抄的好像是三字经,虽然有点幼齿,但他的字真的写得不错,古朴苍劲,雄浑有力,完全不像是小孩子的笔迹。 黄如金嗯了一声,点点头道,“好字!力道中透着气势,气势中蕴含威严,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梅梅咳了一声,拉了拉黄如金的袖子,却是指向了书案的边沿某种歪歪扭扭,不辨字体的数行黑色墨迹道,“少夫人……那个才是少爷的字。” 黄如金两眼一瞪,顿时呛到,“这些蝌蚪文?” 李书墨顿时有些不悦,又撇着嘴哼了一声。 黄如金连忙改口道,“我是说……这些字天真烂漫,随性自然,充满……童趣。不错不错。” 李书墨虽然痴呆,但貌似也没有笨到那种程度,他好像一下子就明白黄如金还是在说他的字烂,有些不高兴地将毛笔在砚台里沾了沾,一个人气冲冲在纸上又开始乱画。 黄如金知道又惹着了他,只好转移话题,那鸭子还在怀里,她连忙献宝似的掏了出来,还有手上一直捏着差点忘了的糖葫芦,一并都递到了李书墨面前,“相公,这些都是我特意给你买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李书墨抬起头看了一眼,立刻又埋头开始乱画,压根不理她。 梅梅在旁边解释道,“少夫人,少爷玩的玩意儿都须得是七巧阁的,还有……” 她指了指黄如金手里的糖葫芦,“老夫人说,这些街边卖的小吃都不干净,少爷从来都不吃这些东西的。” 李书墨附和似的抬头嫌恶看了一眼那糖葫芦,道,“真脏!” 黄如金那张笑眯眯的脸顿时就挂不住了。 该死的臭小子! 那话怎么说来着,神马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都tm是浮云,平民和富二代怎么可能有共同语言! 她拉下脸来,恶狠狠往嘴里塞了一颗糖葫芦道,“你不吃,我吃!” 这小子也太娇生惯养了,人家一个卖糖葫芦的容易么,一串糖葫芦才两文钱,难道还要弄个qs质量保证不成? 黄如金气鼓鼓一路回去,在房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昨天被扔到一边的彩色风车,在院子里挖了个洞,把风车和鸭子都埋了,又狠狠在上面踩了两脚,才终于舒了口气。 一个人总是有点无聊,做完了这些事,她忽然不知道要干什么了,对着院子里的梅树叹了口气,丫丫的,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入侯门深似海? 她骨子里根本是个平民呀!和某个痴呆的大少爷好像真的有些合不来。 不带这么玩人的! 黄如金郁闷地望天,她未免也太倒霉了一点,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相公,她却偏偏搞不定! 第十章 正式去上班 但是郁闷归郁闷,黄如金还是尽好一个儿媳妇和娘子的本职,每天给公公婆婆请安,不遗余力地讨好李书墨,咳咳,当然,多半都被这臭小子给鄙视了。 一连六天下来,李书墨终于对她放松了那么一丝丝警惕,允许她在他的注视下拿了被子晚上睡地铺,实施真正的男上女下政策。 黄如金……好吧,她又逆来顺受了。 等到蜜月休假完毕,御林军里很快来了专人来接黄如金上任。 看见牵到李府门口的黑色大马,黄如金抖了抖,她会飙车,但是不会飙马呀!难道今后上班的交通工具就是这匹马吗? 左烈也跟着来了,看见黄如金畏手畏脚的样子,顿时有些鄙夷,伸手摸了摸黑马道,“黑风,瞧瞧你家主子,几天没骑马,连缰绳都拿不稳了!” 黑风应该就是这匹马的名字了,黄如金瞪了一眼左烈,却还是摸了摸马耳,试探性地叫道,“黑风?” 那匹马顿时轻轻动了动头,稍稍打了个响鼻,仿佛听到了她的呼唤。 黄如金顿时大喜,连忙瞧瞧凑到马耳旁小声道,“黑风哥,给点面子,慢些跑,别把我给甩下来了,回头给你吃最好的饲料!” 来接她的两名金吾卫都已经上马,左烈也一个帅气地翻身,跨上了他骑来的那匹火红的烈马,黄如金咬了咬牙,只好也翻身上马。 左烈双腿一夹,叫了一声“驾!” 黄如金学着他的样子,依样画葫芦,谁知双腿刚刚轻轻夹了一下马肚子,黑风就立刻嘶鸣一声,电闪雷鸣地狂奔起来! 黄如金拉着缰绳在马背上一个不稳,差点就被甩下去! 左烈似乎还没有发现她的囧态,黄如金却是吓得要死,赶紧低下身子,死死抱住了马脖子,不敢松手。 跑了好一段路,左烈往旁边一看,只看到她穿着金色朝服的身影,怪模怪样地趴在马上,他有些意外,却还是朝黄如金喊道,“喂,你干嘛?!” 黄如金几乎是死死掐着黑风,手不敢有半分松开,马儿跑得太快,风汩汩灌进嘴里,她也顾不上面子了,只好拼命大喊道,“快……快让它停下!” 左烈似乎也发现她的不对劲了,顿时往腰间一抽,一根细长的金色鞭子一下子舒展开来,打在了黑风的头上,缠了一个圈,黑风带着左烈的红马又跑了许久,这才渐渐慢下来,直到最后,左烈用力一拉,黑风两蹄朝空中一竖,黄如金浑身僵硬地顿时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左烈似乎没有料到她竟成了这副样子,连忙扔了鞭子,从马上跳下,接住了她。黄如金冷汗涔涔,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喘了好久的气,才终于缓过神来,往额头上一摸,老天,全是虚汗! 两名随同的金吾卫此刻也都停了下来,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左烈皱了皱眉,“你还好吧?” “我没事。” 她连忙从左烈怀里挣脱出来,“昨天晚上没有睡好,这会儿人精神有点不对。” 靠,一匹马怎么跑得跟奔驰似的!她差点没在马上吐起来! 休息了一会儿,她脸色还是有些发白,两名金吾卫都楞在原处,不知该怎么办,黄如金只好摆了摆手,让他们先走,不用管她。 等到两人渐渐跑远,黄如金这才咳了一声,望向左烈,“我有些不舒服,没法一个人骑马,不如我们俩共乘一骑吧?” 左烈往后退了一步,有些警觉地盯着她,“喂,黄如金,你又想干什么?” 难道自己以前常常欺负他吗? 黄如金只好在心中哀叹,穿就穿了吧,还穿在了一个人缘不好的人身上,看吧看吧,这下连一起骑个马人家都不愿意! 算了算了,死就死吧。 她只好摊开手来,撒了一个蚂蚁都可以看穿的谎言道,“我昨天摔了一跤,今天发现自己不会骑马了。” 说罢,她斜着眼偷看左烈,只在心中默默祈祷他赶快答应。 也不知道老天是不是真的听到了她的祷告,黄如金本以为他一定又会借机奚落她一番,谁知左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阵,竟没有拆穿她,估计是以为她腿或者什么地方受伤了,没有办法骑马吧。 左烈板着一张脸,“看你这么可怜,本中郎将就纡尊降贵,勉为其难地让烈焰也载你一程吧!” 黄如金听得嘴角抽搐,什么叫做纡尊降贵,勉为其难?她用轻功也可以跑去皇城的好不好?只不过是远了一点,累了一点而已罢了! 黄如金的身高大约在172左右,她在现代也是这么个身高,咳咳,当然,这也是她找不到老公的原因之一……因为周围的男人们都太矮了! 不过在这里似乎还好,李书墨挺高的,李敬也很高,左烈及那些金吾卫就更不用说了,身高都在180以上,黄如金心里终于感觉舒服了一些,面对比她矮的男人们,不光是那些男人们受伤,她也很受伤的说。 黄如金本来还觉得自己算是虎背熊腰,但是跟左烈一比,自己一下子就成了瘦弱的书生,没有什么疑问的,她自然就坐在了前面,虽然姿势有些暧昧,不过黄如金也无暇再去计较这些,有人载总比自己在黑风上被颠得要死好吧?左烈看她似乎比较虚弱的样子,便放慢了马速,烈焰悠悠地小跑着,黄如金突然觉得,骑马似乎也是件比较舒服的事。微风轻轻吹拂在脸上,古代空气也不错,大清早的,心情也忍不住渐渐好了起来。 只是因为不能遮挡住左烈的视线,她只好身子微微往旁边侧了一些,凭空侧着是很累的,黄如金僵了一会儿,就毫不客气地靠在左烈貌似比较强壮的手臂上了,又过了一会儿,她发现似乎直接往后仰在左烈的怀里更舒服,于是……就更不客气地这样做了。 左烈好像也不怎么介意,黄如金想着他也是习武之人,被靠一下又不怎么累,于是更加心安理得。也不知道是不是靠在左烈怀里太舒服,她坐了一会儿,竟然迷迷糊糊有些睡意起来,本来还只是慢慢眯着,后来竟真的睡着了。 直到行到内城门处,皇宫的守卫查牌时,吆喝了一声,她才猛然一惊,清醒过来。 左烈从腰间摸了一块牌子,向那守卫一晃。黄如金也连忙在衣服上摸了摸,发现腰带里面有个小口袋,也装了一块和他差不多的腰牌,便抽出来也朝那些侍卫晃了晃。侍卫们相触横着的长缨枪便顿时放了下来,两人以及黑风都被放行。 黄如金仔细地看了看那块腰牌,沉甸甸的,好像是铜做的,又好像是金做的,上面刻着金吾将三个大字。 这套官服还是早上的时候一个叫小桐的丫鬟拿过给她穿的,听这个丫鬟自己说,她是今天才被黄泰山给塞到李府来,说是将军怕李府里的丫鬟们不懂这些,耽误她的事儿。 黄如金根本不知道里面居然还有个腰牌。昨晚听那个小贼说自己原来还有把刀,不过小桐没有给自己拿刀,看来大约真的是被黄泰山给扣留了。 两人进了皇宫之后便没有再骑马,马匹很快被两个侍卫给牵走,左烈又带着她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了一个空旷却又威严的大衙面前,黄如金往上一望,只见那巨大的门檐上镶着一块黑色森严的牌匾,上书‘衙卫’二字。 看来这里就是她工作的地方了,之前在茶馆里听说书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是要天天在皇宫里巡逻呢! 两人一进大门,里面的人便纷纷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朝他们两人行礼道,“见过金吾将大人,见过中郎将大人。” 左烈一一点头,黄如金也都微微点头。 往这大衙里又走了一会儿,便来到一个清雅简洁的房间,没有门隔着,空出了一块地方,有点像是现代的办公室,左烈看了她一眼,停了下来。黄如金意识到这大概就是自己的窝了,便点了点头朝他说了声谢谢。 他似乎还有些不放心,恶声恶气道,“你没事了吧?” 黄如金脸色还有些苍白,不过确实没事了,连忙摇头,“没事没事,我早没事了。” 左烈盯着她又看了一会儿,也不知在想什么,突然皱眉道,“你最近好像奇奇怪怪的。” 黄如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卡住,他该不会发现自己是个冒牌货了吧? 但左烈脸色突然却又红了红,道,“这样也挺好,你以前实在是太可恶了。” 靠之,骂人好歹也在背后偷偷骂好吧?哪有这么直白的! 黄如金很是愤然,但鉴于自己对工作环境还不太熟悉,只好忍住了,看在他载自己来上班的份上,就暂时不和他计较好了! 第十一章 想念重案组 摸索了一天,黄如金总算明白了自己的工作职责,其实巡逻的队伍每天都会有,御林军也天天都守备森严,她的工作,就是四处走走探探,看看有没有偷懒,有没有哪处不合格什么的,鉴于之前那个黄如金的工作实在做得太好,整个皇宫守卫被她设计地滴水不漏,将士们都十分自觉,每日的操练半点都没有停下,黄如金发现,自己的工作量,好像真的有点轻松。 她不是文官,也不像父亲黄泰山位列朝班,用不着上朝。因为用不着每天都四处查看,黄如金这一整天便一直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书。 虽然也没什么可看的,都是些有关布局和御林军调控调动的资料。 晚上的时候,她只好又死皮赖脸地去找左烈,让他送自己回家,汗,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顺路。毕竟不会骑马也是件挺丢脸的事,她反正已经在左烈面前丢脸了,干脆就丢到底算了。 黄如金原本还打算拿自己金吾将的官职来压他,谁知左烈虽然看上去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嘴上却还是甚为爽快地答应了。 只是烈焰的速度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黄如金几次催促左烈骑快一点,哪里知道他那匹看上去暴躁的红马却竟是个慢性子,总是不急不忙地跑着,等到两人一起骑到李府门口的时候,太阳已经慢慢下垂,隐隐到黄昏了。 虽然慢了一些,但这也不是左烈的错……黄如金谢过他后便暗暗提示他道,“左郎将,明日还是换一匹马吧,烈焰似乎……老了。” 左烈极为护短地摸了摸自己的爱马,一下子又跨了上去,仿佛是要故意跑给她看,一阵红色风云扫过,整个人就突然消失了。 黄如金吓了一跳。 难道是自己太重了,所以烈焰驮着跑不快?她摸了摸肚子,琢磨着以后是不是应该减减肥。 李府上有个老管家,也是跟着姓李,大家都直接叫他李伯,大约是门口的守卫进去通报了,李伯很快从门里出来迎接了。看到黄如金还在朝街道的方向眯眼望着,连忙招呼她进去。 “少夫人,老爷夫人还有少爷都还等着您吃饭呢,你快些进去吧!” “这么晚了,还在等我?” 黄如金连忙跟在他身后,心里不免有些感动。 “是呀,饭菜都热过好几道了,少爷吵着要吃,夫人直用筷子敲他的手……” 李伯说着,突然停住,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连忙改口道,“少爷……应该也是希望少夫人赶快回来的。” 黄如金知道那臭小子肯定没这样的心思,却也还是笑了笑,解释道,“久不骑马,我都生疏了,只好和一位大人共乘一骑回来,马儿不堪重负,所以跑得慢了些。” 来到客厅,大家果然都还在等她,方淑云一见她进来,便连忙招呼她坐下,李书墨有些不悦地抱怨道,“爹爹也是出去上朝,都早回来了,你却过了这么久才回来,我喜欢吃的菜全都凉了,都怪你!” 方淑云顿时有些不悦地瞪了一眼李书墨,黄如金往旁一看,他手背上果然有几道红痕,想来就是方淑云方才用筷子打的,一时便有些心疼,连忙笑道,“这回是我不好,相公也说得对,我是该早些回来的。” “菜凉了就再去热一热吧。”她伸手触了触盘子底部,把几盘稍稍嫌冷的菜都往外递给了梅梅,“麻烦你了。” 方淑云轻轻叹了口气,这顿饭便吃得有些沉默。 其实黄如金觉得没什么,毕竟和一个陌生人建立关系本来就是件挺困难的事,何况是建立男女关系,何况这个陌生人还认定自己是个qj犯,汗。但是方淑云这么一叹,在吃完饭后又隐隐含着泪花,颇为感叹地拉着黄如金的手道,“如金,是我们李家委屈了你……墨儿他……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经她这么一说,黄如金自己也觉得有些郁闷起来。不过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一穿来就吃好穿好喝好,自己又位列高官,相公还长得帅,一直觉得赚到了,所以李书墨脾气烂一点也觉得没什么,天下哪里有那么美的事嘛,她本来就已经很幸运了。这会儿方淑云左一个对不住,右一个对不住,她反倒有些不自在起来,忍不住轻轻也叹了一口气,是挺郁闷的。 所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她这嫁都嫁了,还能反悔不? 梅梅是李书墨的随身丫头,小桐来了之后,就算是黄如金的随身丫头了,小桐话比较少,人也很老实,好像还会一点功夫,基本上也是属于黄如金而非李府里莺莺燕燕的丫鬟类型,正合黄如金的意。 晚上洗过澡之后,黄如金没怎么锻炼就进房了,这几天生物钟基本也已经调整过来,她还算适应。李书墨说是要去看书练字,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黄如金一个人在床前的桌子上坐了一会儿,觉得有点无聊,便从房里拿了几张纸来,都裁成了正方形,然后开始叠千纸鹤。 好久没见到老林和monkey,还怪想念的,也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 她折了十四个千纸鹤,又在上面一一写上了重案组的诸位兄弟的名字,然后找了个梳妆盒子把里面的首饰倒出来,把纸鹤装了进去。 这个办法还是她上初中的时候一个学姐告诉她的,据说很想念一个人的时候,就把他的名字写在纸鹤上,这样那个人就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意了。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奇怪,黄如金一把年纪了,当然早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当初哄小女孩玩的,但是心里却依旧相信,或者是因为知道自己没法再回去,只能用这种办法来表达思念吧。 黄如金轻轻叹了口气,想到公寓楼下那个卖煎饼的大妈似乎也还不错,便又折了一只纸鹤,然后用笔写了“煎饼大妈”四个字在上面。 刚要把纸鹤放进去,耳后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李书墨。 “折纸鹤。” 她下意识地回答,伸手去拿另外一张纸,想着要不要把对面麻辣火锅店的老板名字也写上去,想着想着突然意识到,这好像是这些天来李书墨头一次主动和她说话! 黄如金顿时有些激动地拿起纸鹤在他面前晃了晃,“要不要我教你?” 他撇了撇嘴,却一点也不领情,“我才不要你做的东西呢,难看死了!” 靠之,她黄如金折纸鹤叠星星做这种女孩子爱做的事情屈指可数,很珍贵的好不好,这臭小子居然说难看?! 黄如金深深吸了口气,折了最后一个纸鹤,在上面写了“林不凡”三个大字,便塞进了梳妆盒里,也懒得和他计较。 谁知李书墨眼尖的很,一下子就看见了她写的字,难能可贵的是,这个傻子居然还认得。好吧,林不凡这三个字确实比较简单,稍微识字的人都能认得就是了。 他皱了皱眉,忍不住问道,“林不凡是谁?” 看吧,小孩子就是好奇心重。 黄如金懒懒地收好盒子,“你不认识的人。” “你折这些东西干什么?” 他也不再追究,转而询问起纸鹤的意义。 黄如金站起身来,将梳妆盒又放到柜子里收好,“因为我很想念他们,折纸鹤的话,他们就能知道我在想他们了。” “骗人,他们又不知道!” 谁说他傻来着?他明明还挺聪明的! 好吧,是她比较傻,因为她穿越了,又没有办法联系现代人,只好自己折下纸鹤安慰自己了。 “你又不是他们,你怎么知道他们不知道?” 她转过身,一下子就噎住了李书墨。 李书墨顿时闭嘴,有点委屈地坐在床上,不再讲话。 黄如金回头一看,忍不住又有点鄙视自己,和一个小孩子吵架,羞不羞啊! 李书墨微微抿着嘴坐在床边,只是轻轻瞪着她,黄如金心一软,猜想他可能是很不容易才卸下心里的防备和自己说话,结果自己一个没忍住,又欺负他了,果然是个大灰狼姐姐! 想到这里,她只好又将盒子掏出来,放在了腿上,努力使自己的口气温柔一点,朝着李书墨道,“你说的没错,他们的确不知道,但是我又很想他们,没有办法,只好这样。不过我相信,如果你真的很想一个人,或者很喜欢一个人,不管是用哪种办法,你的心意,总有一天会被他知道的,你说是不是呢?” 大概是自己的目光这会儿真的比较纯洁,李书墨居然极为别扭地轻轻点了点头。黄如金顿时满意地笑起来,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乖~” 奇怪的是,这一次,他居然没有像瘟疫一样推开她。 黄如金望窗外望了望,好像比较晚了,便很自然地从床上去拿被子,铺在地上,准备睡觉。 李书墨也脱掉了外衣,在床上躺好,盖好了被子。 黄如金看他睡好了,便起身去吹灯,她回头看了一眼李书墨,发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黄如金猜想他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便慢吞吞又折腾了一会儿,暂时不去吹灯。过了一会儿,李书墨果然又开口问道,“林不凡是谁?” 囧,原来还是在纠结这个问题。 黄如金一口气吹灭了纱灯,“一个麻辣火锅店的老板,他家的火锅特别好吃。” “哦。” 李书墨淡淡应了一声。 第十二章 他乡遇故知 第二天早上,小桐早早就过来了,依旧是将她的官服送到房里,看见她睡在地板上,嘴角动了动,似乎有些不悦。 黄如金想起自己那把劈海破涛刀,便自然向她询问,小桐果然告诉她,刀被黄泰山扣在将军府了,说是怕她行事激烈,出什么乱子。 黄如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难道黄泰山认为她会在新婚之夜谋杀亲夫? 不过换成是以前的黄如金,说不定真的会这样做,黄泰山果然是了解自己的女儿呀。 看来要想要回自己那把刀,就只好去向黄泰山讨要了。 左烈一早就骑着烈焰过来李府门口接她,黄如金搭了顺风车过去,在衙卫那里转了一圈,便早早守在了含元殿外。 文武百官都在这里上朝,等下朝之时,她就可以见到黄泰山了。 说起来,她好像还不认得自己的爹呢! 大约快到中午的时候,黄如金只听得殿内一阵尖细的嗓子高高叫了声“退——朝——” 原本还有些迷糊的精神一下子就清醒起来,她连忙挺直了身子站好,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殿口陆陆续续涌出了一阵紫色金线官服的人流。 黄如金努力辨认,却很是挫败地发现,自己压根就不认识自个儿的老爹! 她远远站着,又不好上前,只在人群里看见了自家公公李敬,不过李敬和一群人一起从左边的龙尾道出去了,没有看见她。 黄如金站在石栏后面,四处打量,望了一阵,没看见想象中高大威猛,肌肉粗壮的黄泰山,倒是发现了一个帅哥。 那个帅哥实在是太显眼了,一身清冷之气,这么多穿紫色官服的人中,就数他穿得最好看,身子笔直,官服熨帖合身,仿佛一株香气四溢的寒梅,突兀却又合理地树在人群之中。 他手里还拿着上朝的玉板,也没有像其他官员一样三五成群地出来,只是一个人慢慢走在后面。 黄如金忍不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竟往后一望,朝她这边看过来! 这么一回头,果真是惊艳,那人五官果然精致,仿若玉雕,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人中龙凤的气度,令人忍不住想要拜倒在他的石榴裙下。 好吧,人中龙凤之气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黄如金只是觉得他一眼看上去就是个很有才很有才,很聪明很聪明,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输,只会赢的人。 他顿了一顿,似乎犹豫了一下,过了一会儿,竟直直朝着她这边走过来。 黄如金突然有点激动。 没有办法,这么帅的人看着自己,谁都会有点激动的嘛。 慢慢的,帅哥走近了,黄如金的小心肝也忍不住咚咚咚狂跳起来,她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官服,一见到那帅哥走到自己面前,便连忙伸出手去,握住了帅哥白皙美丽的手道,“你好你好,我叫黄如金,是这里的金吾将,请多多关照。” 其实只是一瞬间,黄如金就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寒战,他的手好冷,冰冰凉凉的,仿佛刚刚从雪地里出来一样。 他只是看着她,眼中墨色流转,面孔竟在金色的阳光之下仿佛有些透明起来,似乎风一吹,他便会散去。 黄如金有些愣住。 过了许久,他才将手从她手中缓缓抽出。 黄如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连忙将手背到身后,紧紧握在一起,手贱呐手贱,肯定是花痴过度,把人家给吓到了! “金吾将新婚燕尔,”他说话时很慢,一字一句,仿佛有些痛苦,但脸上却又看不出什么表情,初春之时,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尚还有点冷,还是这含元殿外实在太过空阔,以至温度太低,黄如金竟觉得他出口之时,嘴里隐隐带了一股白气,好像是在冬天一般,话语一出来,就仿佛被冷气给呼散开来,“林愈不曾前去拜贺,着实有愧。谨祝金吾将与尊夫……”最后的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慢慢道出,“花开并蒂,同心永结。” 黄如金楞了一楞,林愈?这不就是自己的前暗恋对象么? 果然是个妙人,怪不得以前的黄如金会对他念念不忘!确实,有了这么个人物,谁还看得上李书墨那个笨蛋! 不过骂自己相公是笨蛋好像有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嫌疑,黄如金只好摸摸鼻子干干笑了笑,“谢谢啊。” 他眉毛轻轻皱了皱,似乎还想说什么,只是一下子就被一个巨大的嗓门给打断了,黄如金背上重重挨了一下,“闺女啊!你怎么在这里!” 黄如金回头一看,差点又死机,“老林?!” 第十三章 老林成老爹 ‘老林’脸上一囧,又给了她一下,吼得她差点耳膜受伤,“什么老林,我是你爹,黄泰山!” 黄如金一时有点接受不能,连忙拉着‘老林’跑到了一边,小声道,“老林,你也穿了?我是黄如金呐,你不用再装了!” “你当然是黄如金,老子取的名字老子还会不晓得?”‘老林’仿佛有点恼火,胡子一翘,又重重拍了她一下,“休得再这么没大没小的,爹知道你不愿嫁去李家,但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不认我这个爹了呀!” 好吧,他确实是黄泰山。黄如金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老林是很讨厌黄如金或者是别人调侃叫他爸爸的,老林总是觉得,父亲是个无可替代的存在,尤其是黄如金的父亲,他是个因公殉职的英雄,就算死了,也要永远作为‘爹’活在黄如金心中。 黄如金挫败地叫了一声爹,这才想起刚刚那个帅哥,回头一望,帅哥早已走了。 “小桐有没有到府里去?” 黄泰山连忙拉着她嘘寒问暖,黄如金点点头,想起自己的正事,便向他讨要那把劈海破涛刀。 “你不会还想杀了李书墨那小子吧?” 黄泰山顿时有些警觉地望向她。 黄如金连忙摇头,“爹,我都嫁给他了,怎么可能去杀他!这样我不就成寡妇了嘛。” 谁知黄泰山却皱眉道,“金子,是你自己说宁肯做寡妇也不要嫁给李书墨的。” 黄如金差点呛住,她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她连忙否决,“那是以前,现在我改变了想法,我绝对不会杀他的!” 有点害怕黄泰山不相信,她连忙拍着胸脯保证,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黄泰山却完全不为所动,自顾自往前走去,“金子啊,你这招已经对为父用过太多次了,早就不管用了!” 不是吧? 黄如金一时只好跟在他身后不住恳求,黄泰山仿佛有些漫不经心,好像在思考什么,走了一段路后,突然对她道,“金子,你也别泄气,上次是圣上赐婚,爹没法拒绝,才将你捆去了李府,爹知道你心里有怨,要宰了李书墨那小子,爹告诉你,这条路不行。爹已经想好了,只要你不伤李书墨,别给李家留下什么把柄,咱就随便闹一闹,让李书墨那小子休了你,这样圣上也有口无言,你说怎么样?” 黄如金有点石化趋向。 “可是爹,我都已经……” 这种事,怎么好跟老林说出口! 黄泰山仿佛了解状况地拍了拍她的肩,“金子,咱是江湖儿女,不在意这些小节,我黄泰山的女儿,还怕找不到好夫婿?只要李书墨休了你,爹保证给你找个比他好千百倍的女婿来!” 黄如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几乎差不上话。 倒是黄泰山,这个据说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一路婆婆妈妈向她传授了无数如何触犯七出之条的好办法,堪称宅斗经典手册,黄如金忍不住有点怀疑,这个人真的是位将军吗?怎么感觉好像是宫斗小说看多了的欧巴桑! 大约是结婚实在太短,黄泰山好像还不怎么放心,不肯将刀给她,生怕她又用着御赐之刀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便又搪塞过去了。 黄如金没有见到那传说中杀人不见血的宝刀,黄泰山一个人早早就回了将军府,她只好又回了衙卫。 最近皇城太平之极,黄如金无所事事,于是早早就下班了,不过毕竟是早退,她偷偷跑出去,也不好意思再拉左烈下水,便寻了一辆马车回家。 回来的时候还算早,刚好赶上午饭,李敬似乎知道她翘班,也没有说什么。只有小桐问她有没有见到将军。 黄如金点点头,小桐便顿时摆出了一副坚忍的样子,抓住她的手道,“小姐,请再忍耐一段时间,将军一定会救您出去的!” 黄如金汗颜,胡乱点了点头,便去了马房,吩咐马夫找了一匹最温顺的马儿,便在草场上慢慢转来转去。 总不能天天让人家左烈接送吧?多不好意思! 第十四章 公主秦晓羽 她骑着一匹枣花马在草场里慢慢跑着,也不敢跑快,只想着慢慢适应大约就好了。骑了一会儿,忽然听到了一阵细语交谈的声音,夹杂着女孩子的娇笑声,好像还听到了李书墨的声音。 这会儿她已经跑离马房有一段距离了,但由于草场十分开阔,对于马房的状况,还是看得十分清楚。 远远有两个白色的身影,站在马厩之前,似乎在选马。 黄如金拉着马儿又跑近了一些,仔细一看,果然是李书墨,旁边还有一个娇小的女孩子,巴掌脸,大大的眼睛,长得很是可人。 两个人好像在商量踏青的事。 李书墨本来就是个傻子,没什么主见,那女孩子又花言巧语把一次普普通通的踏青说得跟游园会似的,李书墨一下子就高兴起来,忙不迭就答应了,恨不得一下子就跟那女孩子骑马出去玩儿。 黄如金学着那女孩子娇滴滴的语气,“书墨哥哥,踏青很好玩的呀,到时候太子哥哥也会来,我们一起骑马唱歌,还可以四处转转,说不定会抓到小野兔,到时候就可以烤兔子吃啦!”顿时恶心地不行。 大概是她鹦鹉学舌太明显,那个女孩子一下子就发现了,黄如金在碧绿开阔的草场上无处遁形,便干脆就大摇大摆慢悠悠地骑着马过来。 走近一看,才发现那个女孩子远远比她想象的要漂亮多了,一身白色的纱裙,仿佛小仙子一般,楚楚动人。 她好像有点不高兴,“你偷听我们说话。” “我哪里偷听了?”黄如金慢悠悠从马上下来,“我一直都在这里骑马,你们没看见而已,我这是光明正大地听。” 她气极,只伸着指头叫了一声你,便顿时跺脚起来,紧接着便撒娇似的看向李书墨道,“书墨哥哥,你看她!” 李书墨心性单纯,想了一会儿,竟点点头道,“确实是这样,她一直在这里,我们没有发现。” 黄如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这个傻子,有时候傻得还真是可爱! 黄如金咳了咳,朝那小女孩眨眨眼道,“你叫他书墨哥哥,按理说来,就该叫我一声嫂子了,初次见面,小妹妹快快给我行个礼!” 那小女孩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恨恨道,“原来你就是那个逼父皇下旨赐婚的男人婆!” 靠,什么叫做她逼德禄帝下旨?嘴长在皇帝身上,皇帝下旨关她什么事! 再说了,她哪里男人婆了?不就是胸小了点,人凶了点,不会绣花,不会弹琴,不会下棋,力气比较大,然后比较擅长暴力嘛……好吧,她确实有点男人婆。 听她叫父皇,看来这女孩应该是个公主。 黄如金顿时觉得有些狗血,“你该不会就是秦晓羽吧?” 那小女孩哼了一声,接着却又怒喝道,“大胆!谁准许你直称本公主名讳的!” 黄如金忍不住满头黑线,这年头的小孩子,架子还真大! 她笑了笑,道,“我只是刚好知道有个女孩子叫秦晓羽,还是前些天在茶馆里听到了,原来是公主的名讳,失礼失礼。” 她嘴上说着失礼,脸上却没有半点失礼的表情,秦晓羽气得满面怒容,但却无可奈何,只好又转向李书墨开始撒娇抱怨。 黄如金这下真有些不爽起来,拜托,这是她家的相公好不好?这小姑娘左一个书墨哥哥右一个书墨哥哥,叫得亲亲热热的,当她这个正牌老婆是什么?空气咩? 这姑娘明显对她家相公意有所图! 说实话,她不得不承认,李书墨这个人,虽然是个痴儿,但单凭外表而言,还是十分有诱惑力的。何况他也不是傻到三岁幼儿的程度,勉强还可以凑到七八岁——说不定有人就喜欢这样的,单纯又直白,还不会出轨,多好啊。 想到这里,她心中顿时警钟大鸣,秦晓羽那什么踏青,摆明了就是要创造外遇机会!野心红果果的,太明显了。 黄如金摸了摸自己的枣花马,脸色顿时又和气起来,故作好奇道,“你们刚刚说踏青,去哪里踏青啊?我也去好不好?” 秦晓羽斜眼看了她一眼,明显是不想回答。 黄如金轻轻咳嗽一声道,“听说太子殿下也要和公主一起踏青,这路上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担当下来的责任,可就是大了。微臣甚为京都金吾将,不过是想随身保护太子殿下,既然公主不愿,届时皇上怪罪下来,微臣也就只好将诸多罪过都推在公主身上了。” 黄如金两手相握,向秦晓羽行了一个君臣礼,便作势要牵着马走远。 秦晓羽犹豫了一下,果然还是哎哎地叫住了她,颇为不情愿地道,“三月初三,木兰围场。” 木兰围场,这不是个猎场么? 黄如金猜想秦晓羽所谓的踏青,应该是一场狩猎,便转身又朝她略微点头道,“届时微臣将伴同太子殿下一同前往,保护太子殿下及公主周全。” 秦晓羽大约是被她搞坏了心情,在马厩里挑了一圈,似乎也没有找到什么中意的马儿,便一下子又冲马夫大发了一顿脾气,黄如金远远骑马遛开,懒得理会她。 三月初三,这么说来,就是大后天了。 两人走后,她又折了回来,向马夫询问骑马的一些要领,跑了一个下午,总算也有所提高,勉强算是得心应手了。 第十五章 火锅和表白 遛完马回来,黄如金仔细回忆了一下方才秦晓羽的样子,李书墨还和她有说有笑的,看来他应该是比较喜欢娇小可人一点的女孩子。 黄如金望了一眼自己身上淡青色简单的长衫,和那个小公主一比,的确是素得有点过分。 她好像没有什么其他的衣服,嫁妆里带过来的也全是这些清一色的青色或者蓝色或者黑色的衣服,都没有什么花样,准确地说,都是一个样式,黄如金怀疑之前的自己是不是找人订做了十来套……回来问了一下小桐,她居然点头了,汗。 唯一华丽的一件衣服就是她的官服,金色绣金线,外面是软软的金甲,很是帅气。不过好像不太适合谈情说爱。 本来黄如金也不怎么在外表,反正简简单单就好了,但是如今考虑到李书墨的审美,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去买一些好看的衣服来穿一穿才是,女为悦己者容嘛。 赶在天黑之前,黄如金赶紧又跑出了府,找了一家比较正规的服装店,随便选了几个时下比较流行的裙子,包了大约七八件,又匆匆跑回了府,刚好赶上晚饭。 刚刚回院子就闻到了一股香味,辣辣的,闻着就让人胃口大开,忍不住流口水,跟着小桐一道去主屋吃饭,她居然看到了麻辣火锅! 桌上摆了个小铁架子,上面支着一个银盆,不知道下面烧着什么,反正嘶嘶地往外冒热气,黄如金差点就内牛满面……她还以为她这辈子都吃不到火锅了! 梅梅正在往火锅里放青菜,方淑云坐得远远的,似乎受不了那一锅红艳艳的辣气,李敬也是。看到黄如金进来,方淑云忍不住抱怨道,“墨儿这孩子也真是的,今天不知怎么吵着要吃火锅,还是越辣越好,瞧这一屋子的辣味儿!” 黄如金近乎贪婪地吸了一口香气,颇为沉醉地道,“真是太巧了,我就喜欢吃麻辣火锅!” 方淑云顿时便又笑开,“如金你喜欢?那便好了,以后多叫厨子做几回就是!” 梅梅准备了许多火锅料,黄如金喜滋滋地把蘑菇,豆腐,香肠什么的都一一放进锅里,也顾不上大家吓得要死的眼神,一下子就捞了一大碗鲜红鲜红的辣汤,然后呼哧呼哧一个人吃得不亦乐乎。 京都地处北方,大家似乎都没有吃辣的习惯,不像黄如金,地地道道的南方人,无辣不欢。 不过有点奇怪的是,虽然火锅是李书墨吵着要吃的,整整一锅汤,他却一筷子也没伸。黄如金很好心地给他夹了一碗煮熟的肉片,却立刻被方淑云转身又夹走了,方淑云吃得满脸红透,显然完全不能承受住辣味,却还是勉强笑道,“墨儿从不吃辣,这些东西,还是给我吃吧。” 估计是害怕李书墨又像上次一样,直接把她夹的菜给扔了。 黄如金只好不再热情相邀,一个人吃得欢快。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再辣一点。 火锅就是这样的东西,越辣越香,吃的时候一锅火气下肚,却让人浑身舒爽,鼻尖冒汗,那才是人间享受啊! 可惜李家一家子似乎都对这个享受没什么兴趣。 黄如金享受完毕,爽是爽了,却带了一身的火锅味儿,只好赶紧去洗澡。想到晚上买的新衣服,她忍不住拿出来换上,然后喜滋滋地跑到院子里慢慢转悠。 好吧,这个行为有点变态,大晚上的,李书墨也看不见,何况马上就要睡觉,又要脱掉。第二天早上去上班就要穿官服,她只是想过过瘾罢了。 李书墨果然不在院子里,房里点了许多灯,十分明亮。黄如金忍不住到镜子前转了一圈,左右看了看,觉得还真是漂亮。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气质很中性,金吾将的衣服是男装,穿在身上很是英气,平素的衣服样式也和男装没有太大差别,黄如金还真是没有料到自己穿女装会是这般清秀明媚,于是颇为臭美地在镜子前摆了一个耶的姿势,然后自我模拟地咔嚓了一声。刚想还抛个媚眼非主流一下,就突然从镜子里看到了一张脸,眼睛睁得大大地,好像看怪物一样盯着她。 是李书墨。 黄如金顿时有些尴尬地转过身来,“你回来啦。” 囧啊囧,这算什么话! 李书墨微微点了点头,皱眉道,“你在干什么?” 难道说她在假想拍照? 黄如金立刻转移话题,回想秦晓羽白天的样子,一步三跳地跑到李书墨旁边,模仿秦晓羽早上说话的语气道,“相公,你看看我今天穿的这个裙子好不好看?” 她歪着头,本来想装得可爱一点,结果说完话连自己都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顿时浑身抽搐,抖了三抖,勉强恢复常态。 望旁一看,李书墨的眼里好像有那么一丝掩饰不住的笑意? 但是再看时,又没有了。 黄如金低头看了看身上淡紫色与白色相间的裙子,忍不住挫败地坐到了床上,“我果然是不擅长这个。” 她一顺口,忍不住又接着道,“当初去相亲的时候吧,老林请了人给我化妆,每次人家都觉得我挺漂亮的,刚刚上心结果我就暴露了,现在还是这样。” 李书墨眨了眨眼,好像没有听懂。 黄如金一时醒悟,自己好像说漏了嘴,连忙又摇头道,“不是不是,我是说以前……” 她抬头一看,李书墨单纯地睁着眼睛,完全不明白的样子,她只好自嘲一笑,便耸肩不再解释,反正他只是个小孩子,说了他也不懂。 她老老实实地从床上又抱了一床被子下来,和往常一样,铺在了地上。 铺被子的时候大约是被子里的灰尘呛到鼻子里了,黄如金觉得有点痒,顿时打了个喷嚏。把衣服脱了爬到被子里的时候,她觉得有点冷,又打了个喷嚏。 吸了吸鼻子,nnd,该不会是刚才洗澡拖得太久,感冒了吧? 春天最讨厌感冒了,她只好结结实实地把自己裹好,缩在了被窝里,然后开始祈祷,应该只是被呛到了,怎么可能是感冒嘛! “睡觉吧!” 她招呼了李书墨一句。 房里还是亮堂堂的,黄如金叫了小桐进来,把里外的灯都给灭了,只留了一盏,放在桌上。小桐看她缩在地板上,只板着脸站在桌旁,却没有走。 黄如金只好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朝她挥挥道,“好了好了,你别盯着我看了,快去睡觉吧!” 小桐没有挪开步子,过了一会儿,才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叫道,“小姐!” 黄如金还来不及阻止,小桐就已经含着泪花开始对李书墨控诉了,“姑爷,你是娇生惯养的人物,我们家小姐虽是金吾将,但也是堂堂将门出生,同样也是个金贵人物,怎么嫁到你们李府来,还日日睡在这地上?姑爷你好歹是个男人,怎么忍心对小姐这样!若不是……” 她声音隐隐带着哭腔,“若不是将军怕小姐吃亏,遣了我过来,还不知小姐要被你们欺负成什么样!” 黄如金张大了嘴巴,一时间难以合上,她有这么惨吗?怎么说起来好像悲悲戚戚的,如果再来一段伤感的二胡音乐,说不定连她自己也要哭了! “呃,那个……小桐。”黄如金只好包着被子又站起来,扯了扯小桐的袖子道,“书墨他就相当于个小孩子,他不懂这些的,你别怪他了,再说地板也挺好的,我……啊欠!” 黄如金摸了摸鼻子,又打了个喷嚏,怎么好像真的感冒了? 小桐满面泪痕,“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替小姐不值!他一个傻子,小姐你好好的,凭什么要嫁给他!” 黄如金一时急切,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喂,小桐,你不要乱讲!” 李书墨也是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看着她们俩的目光,好像小动物一般,有些受伤。 黄如金一时间也不好解释,只好朝小桐喝斥道,“你胡说什么!” 小桐转身哭诉,“小姐,我说错了什么?!” 黄如金有些烦躁,但看李书墨失魂落魄的样子,只得又厉声朝小桐骂道,“什么也不用说了,你赶紧下去!” 小桐刚叫了一身小姐,黄如金便立刻又喝道,“下去!” 小桐呜咽了一声,便飞跑出去了。 黄如金揉了揉太阳穴,连忙上前,拉住了李书墨,“相公……你没事吧?” 他手上好像凉凉的,只是呆呆转过头来看着她,“我是个傻子?” 黄如金连忙摇头,“没有的事,你很聪明的!” “你刚刚说……我像个小孩子。”他犹豫了一下,又看向黄如金,“小孩子的意思,就是说我很笨对不对?” “不对!小孩子的意思是说你很可爱。” 黄如金看他瑟瑟发抖,忍不住有些害怕起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一把把他抱进了怀里,连忙哄道,“不要听小桐的话,听我的话,你不是傻子,乖~” “可是……”他在黄如金怀里抬起头来,漆黑的双眸竟然一下子就溢满泪水,“娘也说过我总是不懂事,爹总是对着我叹气,府里的丫鬟下人们有时候也总说我长不大,大家总是说我这不懂,那也不懂……这些,其实都是因为我是个傻子对不对?” 黄如金看着那一双小兽一般清澈又含满泪水的目光,一时间竟忍不住慌乱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无法对着这样一双纯洁的眼睛撒谎,只好不停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李书墨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一下子挣扎起来,抓住了床杠就不停往上撞,“我就是个傻子!最傻的傻子!” 黄如金连忙伸手去拉他,哪知他力气大得很,黄如金一时竟有些拉不住,只好连将双手横在了床杠之上,李书墨一头撞去,她顿时闷哼一声,眼里也撞出泪花来了。好疼! 李书墨楞了一下,接着又转身,要去撞另外一边的床杠,黄如金没办法,只好往前一跳,整个人犹如一只八爪章鱼一样抓在了他的后背上,“不许撞!” 大约是命令的语气有些吓到了他,李书墨停顿了一下,但下一刻,却还是又哭着往床杠撞去。 黄如金此刻也是眼泪花花,完全没有组织语言,下意识就大叫道,“就算你是全天下最傻的傻子,我也喜欢你!” 李书墨这下倒是真的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慢慢转身,黄如金连忙从他后背上跳下来,丫丫的,居然脸上有点发烫,肯定是脸红了! 他呆呆的,好像还不明白喜欢是什么意思,只是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她,“真的吗?” 黄如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而肯定地点点头,“真的。” 那什么,这……就算是表白了吧? 第十六章 性启蒙教育 “那你前几天为什么要欺负我?” 李书墨好像突然又想到了前几天她的光荣事迹,顿时又咬着不放。 黄如金的头又大了。 李书墨有些委屈地看着她,“你又咬我又啃我,还总是……压着我!” 黄如金两眼一闭,差点就黑了,默念几遍淡定,又酝酿了一会儿情绪,才慢慢睁开,温柔地拉住了李书墨的手,“相公,你知道大人和小孩子有什么区别吗?” 李书墨老实地摇摇头。 “那相公你是想做大人还是想做小孩子呢?” 李书墨想了想,很坚定地说,“大人。” 黄如金立刻循循善诱道,“大人呢,会做一些和小孩子不同的事情,来表达他们很喜欢一个人。就比方说,”黄如金嘟着嘴,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亲亲。” 黄如金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笑眯眯地问,“小时候娘亲有没有这样亲过你啊?” 李书墨立刻点点头。 黄如金偷到了腥,又笑道,“这就对了。小孩子喜欢人呢,会亲脸,但是大人喜欢一个人,就会亲嘴,所以,娘子不是在咬你,是在亲你,知不知道?” 李书墨似懂非懂地缓缓点了点头。 本来她还想介绍一下吮吸或者啃啮这种词汇,但是想一想,太邪恶了,于是改为告诉李书墨,如果很喜欢一个人,就会亲很久,亲得越久,就表示越喜欢这个人。比方说洞房的时候,她总是咬李书墨的嘴巴,就说明她很喜欢李书墨。 李书墨总算了解了一些,哦了一声,好像对她的印象改观了一点点。 黄如金顿时大喜,连忙捧着脸星星眼道,“相公,我好喜欢你,那我现在亲一下你的嘴唇好不好?” 那两片幼嫩诱惑的嘴唇一直在自己面前晃啊晃,她早就忍不住了! 李书墨有些犹豫,黄如金赶紧又在旁边不停地解释,“我是喜欢书墨才会这样做的,绝对绝对不是欺负你,真的是喜欢你哦!” 李书墨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黄如金喜滋滋地凑上前去……啊欠! 然后喷了他一脸的口水。 李书墨有点郁闷地往后退了一步,擦了擦脸,虽然有点嫌恶,但还是勉强维持了修养问,“这也是喜欢的一种吗?” 黄如金有点想撞墙。 她揉了揉鼻子,打哈哈笑道,“这会儿肯定是有人想我想得厉害。” 李书墨似乎不怎么理解,她便又笑着解释,“如果有人在想你,那你就会打喷嚏,刚才一定是有人在想我啦!” 李书墨定定望着她,墨色的眼眸里还隐隐带着方才残留的少许水汽,房中只剩一盏灯,灯火忽明忽灭的,他的眼睛忽而仿佛好像带了魔力一般,忍不住让人沉迷。 黄如金不经意瞧见,竟忽觉得心中仿佛漏了一拍。 “你怎么知道?” 李书墨声音低沉,带着磁性,黄如金被迷得晕头转向,过了半响,才啊得一声反应过来,连忙去摸自己的嘴角,应该没有流口水吧? “也有可能是有人在骂我,不过我比较愿意相信有人在想我啦。” 她缩了缩脖子,趁李书墨没有注意,还是飞快地在他嘴上啄了一下,得意地又将床铺整理了一下,笑眯眯道,“相公,更衣吧~” 她站起来往前伸了伸手,原本打算是要替李书墨去解衣裳,只是伸出了半寸,却又缩了回来,只改为拉住裹在身上的被子,朝门外喊道,“梅梅,进来给少爷更衣!” 梅梅很快应了一声,李书墨站在原地乖乖脱了衣裳,梅梅又在旁替他捻好了被子,黄如金这才一口气吹了灯,就地睡了。 第十七章 熊猫眼左烈1 黄如金自觉察自己有内力之后,五官都敏锐了许多,两人在房里黑漆漆睡下,窗外偶尔有些许月光渗进来,黄如金睁着眼看着倒在屋顶的月影,听着李书墨那边安安静静的呼吸声,她忍不住咧嘴笑了。 传说中的老婆孩子热炕头,大约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虽说地板有点硬,孩子也还八字没一撇,不过两人关系大进一步,房里全是蓝青色的一片静物,她早看了千百遍了,还是觉得高兴。 黄如金原本觉得自己只是咧开了嘴,压根没有笑出声,谁知就这么乐呵呵睁眼睁了半宿,李书墨突然出声道,“你笑什么?” 黄如金连忙捂住自己的嘴,过了一会儿,正色道,“我没笑,你听错了。” 只是李书墨压根就不知道掩饰为何物,也完全不懂得转弯,听她否认,当下更是坚持道,“你明明在,笑了好久,我都听见了。” 黄如金赖皮不成,咳了一声,便干脆又轻轻笑起来,“你想知道我为什么笑?” 对方没有回音。 黄如金轻轻哼了一声,拖长了调子,“我刚刚突然想到,某人吵着要吃火锅可能是因为我的缘故。某人可能心里有我不肯承认呢!” 她直觉听到了李书墨张嘴轻轻发音却又立刻抿紧嘴唇的声音,想必李书墨定然又是在被子里脸红了。 “总有一天你会喜欢我的。”黄如金得意地哼了哼,“像我这么好的老婆,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那是,这穿越的几率这么小,她根本就是个女主的命呐! 第二天一大早,小桐两眼肿肿地过来服侍她洗漱穿衣,黄如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将她拉到了门外,避开了梅梅以及院子里一众丫鬟后悄悄道,“小桐,你是个大人,书墨不过算个小孩子,你就不要和他计较了。我不觉委屈,反而还觉得幸福,你又何必为我不平呢?” 小桐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小姐……您怎么变得这般认命了?” 小桐顿了顿,四处张望了一下,顿时有些急切地拉住了黄如金的手,“难道您忘了林状元吗?” 林状元……黄如金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昨日在含元殿外遇见的那位年轻人清冷的形象,心中是有股怪异的感觉,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她忍不住轻轻咬了咬嘴唇,“林状元的事……” 小桐用力握着她的手,黄如金忽然觉得朦朦胧胧地有些心疼,昨日握住林愈的手,竟就像是冰块一般,那人的心里,想必也是极冷极冷的。 她胡思乱想间,忽而听见了一阵啪嗒声,往后一望,远处竟是李书墨蹲在地上在挖东西,土里有只小鸭子,一按尾巴,鸭嘴就上下啪嗒作响,他好像是忘了这是黄如金前几日替他买的,只是扬着笑脸举起来,给旁边的丫鬟看,道,“再挖再挖!这里好多东西呢!” 他朝这边望了一眼,看见黄如金,也微微挥了挥手。 黄如金看他傻乎乎的,忍不住笑起来,“林状元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吧。我眼下只有个夫君叫做李书墨,和林状元,已经没有半分关系了。” 小桐有些错愕,顿时松手。 第十七章 熊猫眼左烈2 黄如金往怀里摸出两个鸡蛋来,塞到了小桐手里,“眼睛这么肿,不怕别人笑话啊?诺,用鸡蛋滚一滚,很快就消肿了。” 黄如金正了正衣裳,又往李书墨那边过去,他还好奇地往刚才挖的洞里在张望,黄如金摸了摸他的头道,“相公,我去上班啦!” 李书墨无暇顾及她,只点点头,人却还是在不住地指挥院子的小厮四处挖掘,仿佛以为这院子里定然藏了许多宝藏。 府外一阵烈马嘶鸣声闪过,黄如金有点汗颜,左烈也真是的,她不过就是因为和相公告别迟了一点点嘛,这么快就鸣笛了。 虽是这样抱怨,她却还是一下子便腾地而起,直接跃上了屋顶,三两下便点出了府邸。 左烈果然一身紫金绣袍,稳稳坐在火红的马匹之上,嘴角一抹邪笑,但是看见她从屋顶飞出来,又立刻恶声恶气地骂道,“女人就是婆婆妈妈的,做什么都慢!” 黄如金瞪了他一眼,“会骑马了不起啊?姐姐我从明儿起就自驾上班!” 她飞快翻到了马背上,左烈一拉缰绳,烈焰便立刻飞快地往前冲去了,黄如金被这马速吓到,只好拼命又往左烈怀里缩,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她有些恼怒地骂道,“跑那么快干什么!赶着去投胎啊你!” 左烈在马上笑了笑,似乎颇为得意,竟又长鞭一挥,打在了马后,“驾!” 黄如金满面苍白,晕头转向地从烈焰身上下来时,扶着衙卫前的石狮子,整整吐了一炷香。 烈焰在石狮子旁轻轻打着响鼻,仿佛是对她骑马都骑到吐的行为很是不屑,左烈就更是一副欠扁样了,摸了摸烈焰油光顺滑的马毛道,“黄大将,我还当您这马术恢复地又如何精湛了呢,原来还是这么副病样子,连这个速度都要吐,还怎么好意思说自己骑马来衙卫啊!” 他望了望天,轻轻哎了一声,摇头道,“看来果然是我高估你了。” 黄如金气极,抹了抹嘴,一拳便扫向他欠揍的脸! 左烈一个没有防备,被打成了熊猫。 黄如金捂着嘴呵呵笑了笑,“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中郎将大人,你不会介意吧?” 左烈恶狠狠盯着她,下意识拳头就举向了半空,黄如金把脸一伸,翻着眼就伸到了他面前,“来呀来呀,打这里。” 左烈手扬在半空,自然是没有打下来。 黄如金得意洋洋地抖了抖肩,转身笑道,“我就知道中郎将大人宽容大度,万万是不会同本官计较的……” 左烈拳头是没有挥向她,手势却顿时一变,变作了手掌,往下挥来,黄如金顿时愣住。 拜托,他不会真的打自己吧! 谁知那手掌落下来却是轻柔无力,只轻轻挨在了自己脸上,好像是在抚摸,黄如金顿时有点囧道,“喂,你干嘛?” 左烈身子一僵,连忙将手收了回去,却是又鄙夷地望了她一眼,“早上吃饭不擦嘴,饭粒留着过年么?” 他哼了一身,便转身牵着烈焰到衙卫后面的马厩去了,黄如金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脸,吃饭留饭粒在嘴上?不是吧?那真是糗大了! 她连忙胡乱用袖子抹了一把脸,确认脸上再无饭粒后,这才连忙进衙卫里去了。 第十八章 皇子很嚣张1 晚些时候,衙卫里打杂的小官又送了一堆的折子过来,提醒她现下春归,草长莺飞的,宫里头的娘娘或者皇子们免不了要出去游玩踏青什么的,让她加强防备,注意四处调控一下。 黄如金看了看折子,想到昨天秦晓羽说要去春游,忍不住切了一声,这些皇子皇孙,吃饱了没事儿干,春个游还煞有其事变成了命令下达下来,不知道现在物价飞涨,纸也是很贵的好不好? 黄如金打了个哈欠,心里虽是抱怨,但却还是很认命地将三千御林军都掉到木兰围场去了。秦晓羽他们虽说是要去踏青,用不了这么多人,但估计再过些时日,德禄帝约莫也是要去春猎的,届时出了乱子可就不妙了。 安排好了这些事,黄如金便又慢慢晃去了含元殿,毕竟她时常也是需要在宫里走动的,凭着一张金吾将的腰牌,她在皇宫之中几乎畅行无阻,这一点让她很是得意。 不过早朝还没完毕,在巨大的玉石龙道和空旷的殿前转来转去实在没什么意思,黄如金原本是打算去找黄泰山,等着等着便觉得自己一个人站在光秃秃的殿外吹冷风实在有点自虐,便又转了个方向,往东边的一片绿郊而去。 一路遇见的太监宫女仿佛都认得她,见到她都会微微躬身行礼,黄如金也都一一点头回应。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突然看到了一个巨大的人工湖,水面波光粼粼的,只是没有莲叶,她走进了一看,这才发现水里清清澈澈,别说是莲叶,竟连水草也无半根,更不用提鱼虾之类的活物了。 黄如金又往前走了一些,便看见水边蹲着一名女子,远远瞧去好像是在浣纱。 这宫里头衣裳都是送到浣衣局去的,自己洗衣服的倒是少见。 那女子身躯清瘦,面容也十分清静,自有一股古典味道。 黄如金又往前走了几步,刚刚想问一问,那女子就站起身来了,朝她望了一眼,身子一转,就隐入了后面的树林里。 她不跑倒好,这么一跑,黄如金顿时觉得有点不对劲,连忙一下子从水边飞跃过去,足尖在湖泊上点了几点,一下子便跳到了湖岸对面。 她轻功还是有点不到家,脚上湿了一些,但树林幽径密布,她早已看不到方才那女子的身影了。 不过这宫里头的事,谁也说不清,黄如金也没有太大的好奇心,只是记下了地形,便转身准备回去。 湖上有座桥,黄如金是没打算再飞过去,便撩袍上桥,谁知刚走了两步,便忽而听到了一声骄横的嫩声道,“喂,对面那个穿金衣服的人,你给我飞过来!” 黄如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难道是在叫自己? 她左右转了转,却没有看见人影。 谁知那声音又喝斥起来,“那没长眼的奴才,叫的就是你!给本殿下飞过来!” 第十八章 皇子很嚣张2 黄如金又望右瞄了瞄,这才发现,在湖泊的边缘某处石块旁,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儿,一身华丽的锦袍,身边好些个宫女太监众星捧月地围着他,一看就是副嚣张相。 这副模样,顿时让黄如金想起当初送自己来这里的那个小阎王。 黄如金停在原地,故意又四处望了一会儿,视线明明扫过了那小孩,却故意未作停留,只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挠挠头,便转了个身,挨着桥的另一边下去了。 那小孩顿时恼怒,将手一挥,他身边的两个太监便连连飞跑过来,两人衣裳在风中吹得飘飘散散,只不过两人虽是听命快,但体力却显然不及黄如金,不出一会儿便已气喘吁吁,一边跑一边在后面大喊道,“金……金吾将大人,麻烦停一下!” 黄如金只顾向前,又过了许久,方才终于装作模模糊糊听见人声的样子,慢慢顿下了脚,等着两人上前来。 那打头的小太监白白嫩嫩的,一脸是汗,只差撑着腰喘了,仿佛认识她,一赶上来便连忙作揖道,“金吾将大人好脚力,让奴才一阵好跑……腿儿可都折了!” 黄如金连忙摆了个破带歉意的笑脸也回他,“这不是才听见嘛,方才走得太快,也没注意。” 这太监是七皇子秦彦飞的贴身奴才,名叫小麦子,原本就是认得黄如金的,知道她一贯冷言冷语,看不惯宫中的奢靡之风,给诸位皇子公主们向来没什么好脸色,黄如金这副模样,他早是见惯了。 小麦子只当她是故意冷落秦彦飞,便含蓄笑了笑点头道,“那便是奴才……错怪金吾将大人了。” 黄如金顿时大手一挥,“好说好说。” 但小麦子的语气,咋感觉有点怪怪的? “那……”小麦子看了一眼黄如金,“就麻烦金吾将大人随奴才过去吧!七皇子等着呢!” 原来那小孩儿是个皇子,怪不得长得跟那小屁孩儿太子一个嚣张样! 黄如金清了清喉咙道,“这位公公……” 小麦子连忙提示,“金吾将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奴才叫小麦子,您不记得了?” “记得记得!”黄如金立刻睁大了眼睛点头,“小麦子嘛!那什么……什么的,我记得的!麦公公呀……”她拍了拍小麦子瘦弱的肩膀,“你也知道,本官是奉圣上之命保卫皇城的,承蒙圣上厚爱,本官向来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半点也不敢松懈,如今本官正在执行公务,做这份内之事……七皇子有召,本官自当前去,只是这圣上之命……” 她拖了拖调子,朝小麦子使了个眼色,“还望麦公公替本官回禀七皇子。本官公务在身,委实不敢奉陪呀。” 说罢便又客客气气地转身了。 小麦子素知这金吾将脾气暴躁,不敢忤逆她,便未再多做挽留。 黄如金转身而去,约莫走了三步,那稚气的声音顿时又从后面追上来,“黄如金,你要再敢走一步,本殿下就要了你的脑袋!” 第十九章 居然被威胁1 黄如金心中顿时汗颜。但是汗归汗,她还是不由自主停脚了。好吧,她还是有点贪生怕死的。 转头一看,那小皇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飞跑过来,本来还在朝她这里跑着,见到她转身饶有兴致地盯着她,忽而又顿住了,脸上红扑扑地,故作镇定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本殿这样的美男子?” 黄如金立马就噗了。 小麦子竟是见惯不怪,脸上十分淡定,但他身边另外一个小太监小谷子却显然没有那么深功夫,嘴角隐隐抽动,肩膀也同时以同一频率做上下抖动动作。 黄如金捂着肚子笑得要抽气,本来还略微对这孩子的身份有点忌惮,此刻却是什么都没了。只觉得好玩。 “你也算美男子?” 她伸着根指头,指着秦彦飞,他脸色慢慢红起来,涨成一个番茄,最后干脆恼羞成怒,一下子跑上前来,伸出一把扇子,踮着脚,用扇子勉强勾到了黄如金的下巴,脸上还是红红的,却是带着怒气道:“本殿哪里不算美男子了?!” 黄如金顿时乐了。 她手掌往前一握,便抓住了秦彦飞手里的扇子,小美男恼怒地往后收,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拔不出来,于是更加气愤,黄如金眯着眼腾出另外一只手捏了捏他苹果一样的脸蛋,吧唧一口就盖了个章,朝秦彦飞挤眉弄眼道,“是是是,七皇子风华绝代,与世无双,就连本官这有妇之夫,见了都动心地很呐!” 小麦子和小谷子当下有点石化。 他们家的主子……这这这……是被调戏了么? 秦彦飞一下子呆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立刻如受惊的兔子一般往后大跳,捂着自己的脸羞愤道,“你……你敢羞辱本王!” “哪里是羞辱,”黄如金朝他抛了个媚眼,“分明是动心嘛!” “莫非……”她扭扭捏捏上前,歪靠在了秦彦飞身旁,“七皇子您嫌弃本官……不够美艳?”黄如金眨了眨眼,努力作出一副娇羞的样子来。 小麦子的小巴有点隐隐往下掉的趋势……金吾将大人今日是怎么了? 她平常不是惯来不待见自家主子的么?以往日日在宫里转悠,自家主子想方设法地同她偶遇,却是连半句话也没说上,今日这一箩筐的话和那个‘吧唧’作响的亲亲到底是神马啊啊啊啊啊! 第十九章 居然被威胁2 他僵了一僵,转身一看,身边的小谷子早已隐隐不淡定疯魔化了。他连忙拉住了小谷子,伸出食指在嘴角嘘了一声,便悄悄拉着他飞快逃离了这个现场。 如此奸情四射的场面,实在不宜围观啊! 何况自家主子那娇羞的脸色,欲拒还迎的眼波,说不定心中正在暗喜……一想到这里,小麦子顿时浑身打了个哆嗦,如果说七皇子真的是有恋姐癖的话……这这黄如金未年龄免也相差太大了! 黄如金捂着肚子笑得几近岔气,直到满张脸几乎都僵硬,这才终于缓解了一些,勉强直起了身子,叉着腰道,“小孩儿……你太逗了!” 秦彦飞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更加难看,小脸隐隐发青道,“黄如金,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你是大人嘛!美男子嘛!” “黄如金!” “唔——” 黄如金面对那张瞬间堵上来的柔软嘴唇,眼睛瞪圆了。 秦彦飞努力又青涩地用他那柔软的小舌头在黄如金嘴上啃来啃去,黄如金脑海中顿时蒙白一片! “啊呸!” 她猛然将秦彦飞推开,然后立刻往地上吐口水,不住地用袖子在嘴上抹来抹去……md,她堂堂一个21世纪的刑警,竟然被个孩子给啃了! 她的嘴巴,只有她家相公可以亲的好不好! 秦彦飞胸膛起伏,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只是瞪着她,“我都说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拜托!要证明自己不是小孩子就可以随便啃人的咩?黄如金一边抹嘴一边愤愤地打量他,再说了,他明明就是个小孩子嘛! 嘴上感觉怪怪的,这小孩儿的嘴唇好像比李书墨的还要柔软可口,黄如金一楞……连忙摆头,赶紧将这个念头从自己脑海里清除出去……竟然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她太邪恶了! 她皱了皱眉,只拱手朝秦彦飞道,“下官告辞。” 秦彦飞顿时伸手扯住了她官服的下摆,黄如金拉了拉,没动。 再拉,还是没动。 她顿时猛然一扯,大约是用力太大,不觉间就带了武道的力量,秦彦飞被带得猛然一跄,往后退出好几步,差一点摔倒。 黄如金终还是回头看了一下,秦彦飞似乎身子骨不太好,脚步往后支了支才终于稳住,远远一看,那单薄的小身板就犹如一张小纸片,外面虽然罩着华丽的锦袍,但内里却是苍白瘦弱的,黄如金忍不住有些歉疚。 心里一软,她只好停住道,“七皇子若是有事相商,下官自当领命,若是无事,下官公务烦身……”秦彦飞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愤然,但看她接下来要说的似乎又不给面子,便连忙打断道,“明日我三哥是不是要同五姐一同去木兰围场?” 三哥?五姐? 黄如金顿时反应过来,大约说的是太子和秦晓羽吧? 她点点头,随即却又有些纳闷,秦彦飞怎么知道她会去的? “我也要去。” 秦彦飞忽而道。 “七皇子要去,那去便好了,告知下官……” 她有些奇怪,不就是一场踏青嘛,要去就去,告诉她干嘛! “你明知我……”秦彦飞似乎有些委屈,眼中似乎有点水光闪动,过了好久,才慢慢道,“你明知三哥不喜欢我,他是万万不会带我去的……” “七皇子真是玩笑话,太子爷那是您亲哥,怎么会……” “黄如金!” 秦彦飞顿时喝住她,黄如金抬头一看,不得了了,他要哭了! 第十九章 居然被威胁3 秦彦飞光滑的小脸蛋上一双眼睛盈盈欲滴,嘴唇紧紧咬住,一副幽怨又郁结的样子,黄如金说了一半的话只得又生生吞进了喉咙。她有些尴尬,又不知该怎么哄他,只好上前道,“那……我能帮你什么忙?” 秦彦飞顿时破涕为笑,连扯住了她的袖子道,“三哥每回出去,都要带着林愈的,你同林愈素来交情不薄,你和他说一声,便可以带我去了。林愈出面,三哥也就不会说什么了。” 汗,林愈,她也不熟啊! 黄如金往后缩了缩,忍不住又有点后悔起来,“七皇子……你是知道的,我是有妇之夫……” “你如果不答应,我便告诉李家,你今日在宫里亲我!不守妇道!” 咳,黄如金有点郁闷了。 “拜托,你也不过是个……”她双眼上上下下将秦彦飞扫视了一遍,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谁知秦彦飞却是淡淡一笑,那一笑间水波朦胧,眉眼若山,一瞬间竟有春暖花开的错觉。 这模样,与方才哭哭啼啼的小孩子,可真是大相径庭。 黄如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这小子什么意思? 秦彦飞看着她,慢慢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衣领子,伸手一扯,便顿时露出了大半个苍白玲珑的胸膛。 黄如金呆呆的,“喂,没事脱什么衣服啊?你不怕感冒?” 秦彦飞表情明显僵了一下,却还是很快又接着维持某种和煦迷人的微笑道,“我自小便是这样,长到快七八岁时,宫里头都还有许多碎嘴皮子的人嚼舌说我是个女子,现下过了十二,这么想的人也竟还不在少数。就连……” 他顿了顿,瞟了一眼黄如金,眼眸微微眯起,十分娇媚,“就连远在西疆的阿萨里王,在我十岁来大平朝贺之时,也都曾笑言,愿将我带回西疆……宫里宫外不知多少大人都想看看我的身子,是不是真如传闻所言,肤若凝脂,柔滑细腻……” 黄如金抖了抖,“你们这里的人真变态……” 然而这话一出口,她便感觉有些不对,她啊了一声,立刻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你……你该不会是想告诉大家我……那什么那什么你了吧?” 秦彦飞依旧是微微笑着,却是慢慢缓缓地向她丢了一个媚眼道,“金吾将一贯孔武有力,此番出嫁不情不愿也是满城皆知,这心中郁结之时,正巧碰到了本殿下,你见本殿下生得貌美,顿时起了兽心,一下子便将本殿下……” 他撕得一下又扯开了胸前的袍子,黄如金顿时看见两个小点点在他白玉一般的胸膛上,明晃晃的扎眼……苍天! 黄如金伸出手指抖了抖,“你你你……禽兽!” 秦彦飞只是微微笑着,粉红鲜艳的嘴唇轻轻撇了撇,张开一个小口,轻轻道,“来人啊,非礼啦……” 黄如金一把凑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咬咬牙,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算…你…狠!” 第二十章 左春坊相见1 秦彦飞微微点头,“好说好说。” 林愈身在东宫的左春坊之中,秦彦飞走后,黄如金望了望天,已经过中午了。林愈想必早已下朝。 其实对于林愈,黄如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忌惮的,毕竟是绯闻男友啊,这宫里头人多嘴杂,说不定哪天一不留神就惹了一身的腥说。 只是……这个腥若不去惹,就要惹上秦彦飞那个‘娈童’的巨腥了,相比之下,她还是去找绯闻男友比较安全一点。 因为要穿过将近大半个皇宫才会到皇宫,黄如金慢吞吞折腾到东宫的时候,已经快是晌午。 左春坊前的太阳安安静静,在整个坊前射下一片淡淡的白光。 她情不自禁又打了个寒颤,这个地方,真是清冷。 她往前走了走,便在廊间看见一个抱着一大堆折子的小官正从对面过来,那人只瞧了一眼她金色的官服脸色便是顿时一变,也没有说什么,回头朝她看了一眼,就匆匆而去。 黄如金一下没叫住他,便只好站在廊下干等,等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才又看到了一个人,她连忙伸手扯住那人的袖子,道,“这位……” 黄如金本来习惯性地想说先生,脑子里马上意识到不行,但想了半天也没想起什么称呼,只好成了“这位公子,麻烦问一下,林愈林状元在哪儿办公啊?” 那人楞了一会儿,看见她脸色似乎有些嫌恶,迅速将手挣脱,又往后退了几步,似乎唯恐与她扯上关系,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道,“金吾将若是要找林大人,自己进去便是,何必又找下官消遣?林大人的案桌,您不是一向最是清楚的么?” 黄如金张了张嘴,那人只是扬着下巴冷冷看了她一眼,便又拂袖而去。 md,她和林愈很熟么?怎么遇到的个个都是这副模样! 黄如金一怒之下便直直闯进了左春坊,手往腰间一叉,怒吼道,“林愈,你给我出来!” 左春坊里的主堂分了左右两间,俱都是书案,满满堆积的都是折子,大家都在埋头奋笔疾书,她突然闯进,大家便都纷纷抬头望向她,数十双眼睛霎时犹如一百瓦灯泡一样齐齐打在黄如金身上,她定了定,突然觉得有点尴尬。 黄如金伸出手来挥了挥,“hi~” 气氛更冷了。 众人纷纷埋下头,金光闪闪的金吾将大人便犹如一根金色的柱子,被晾在了入口处。 黄如金只好摸了摸鼻子,又咳了一声,呵呵笑道,“大家随意,随意。不用行注目礼。” 她目光四处搜寻,在众多书案之间穿来穿去,寻找林愈的所在。不过看了半天,她好像也没有找到那个挺拔有如白杨的身影,黄如金轻轻咦了一声,忽而发现有个人从案间抬起了头,颇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起身而去。 黄如金一下子会意,连忙跟着他往里走。 第二十章 左春坊相见2 左春坊从外看来,只是一个巨大的大厅,有点像是现代的大型办公室,充斥其间的都是格子间。大厅靠里的边缘是一排排暗红色的柱子,柱子间都垂着稍稍有点密实的竹帘,只往空隔了一半。有些仿佛是空的,看得到后面的地板,有些则仿佛是实的,看得到镂空云纹的门框。显然里面还是大有文章。 大厅里偶尔会有几个衣着朴素的小官抱着新折子进来,或者是从坊内将已经批好的折子送出去。刚刚黄如金遇到的便是这类人,清一色灰灰的袍子。 那起来的人往前走了走,撩起其中的一个竹帘便钻了出去。黄如金跟着出去,发现这帘子通向的是一条直直的走廊,走廊两边都是天窗,有点高,光线仿佛白色的乌有之柱一般穿射进来,有点朦朦胧胧的。黄如金一时又觉得心里有点难受,好像这副情景似曾相识,而自己却浑然又不记得了。 她摇了摇头,很快便将这念头甩在脑后。 两人一直走到了尽头,便看到了一扇门,那人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门,顿在门口看她。 房间很大,看布局是间书房,中央分了好几间,从外边看的也不是很清楚。那人双手交叉垂放在面前,黄如金这才看到他手里还抓着半卷散书。他撇了撇嘴,看她的眼光也是不清不明的,仿佛是在说,“这下到了,你满意了?” 黄如金只好点点头道,“谢谢啊!” 那人径直一个白眼便擦身而去了。 黄如金顿时又囧了……话说她在这里的人缘到底是有多差!为神马大家都要甩给她这副脸色啊掀桌! 她在房里转了转,没有看到林愈,有点奇怪,往里走看到了一张书桌,黄如金身子一矮,便顿时不客气地坐下了。 那书桌上堆了一堆的折子,旁边还放着许多线书,她没什么兴趣,只看见对面隔间的小圆桌上放着盘葡萄,她过去将葡萄端了来,翘着腿,将盘子窝在怀里慢慢吃。 黄如金从书桌上抽了张白纸,吃一个便远远将葡萄皮吐在纸上,一吐一个准。 林愈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副情景。 外面的门并没有关,虽然隔着镂空的夹板,看得里面的人影断断续续的,不甚清楚,但他却是一眼便认出——那不是别人,就是她。 黄如金躺在他的椅子上,两腿在椅子上盘着,上面放了盘葡萄,她似乎忘了自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正聚精会神地将葡萄皮吐到书桌上的一张白纸上。 那是从东阳进贡的十二层白玉宣纸,京都千金难求一方。 圣上赐给了太子殿下十张,太子给了他五张。他本来一直舍不得用,便放在书案下压着,谁知却被她拿来吐葡萄皮了。 林愈一时心疼,心中正有些郁结,想要前去阻止,或者敲敲她的脑袋,然而脚步往前迈了迈,却竟没有踏出去。 他忽而想到……她好像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过来找自己了。 毕竟是做了李家的儿媳。 第二十一章 又被强吻了1 仅仅这一重身份,就犹如一把磨尖的利刃,慢慢在他心头划开。 两人之间,纵然相聚甚近,却早已隔开千山万水。 黄如金就像是长在他心头里的刺,插得血淋淋的,却都包在肉里,谁也看不见。纵然想拔,也已和肉连在一起,碰一下都刺得心上发颤,他动不了。 林愈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他堂堂大平的状元郎,竟就这么栽在了她手里。 怪不得太子总是说他是着了魔障,黄如金又高又壮,时女子盛行柔美之风,她身为金吾将,本来做的就是男人的事,这等人,自然是不招平常男人待见的。 他紧紧盯着那张白皙又英气十足的脸……他却偏偏喜欢。 不就是入了魔障么? 林愈静静立在门口,也没有发声,就这么将手背在身后,看着她吃葡萄。 黄如金一大盘葡萄吃完,早已不知又是什么时候,她将书案上的葡萄皮都包在了纸里,揉成一团,正准备往怀里塞了带走,门外忽而传来了一阵轻咳。 一只白面锦缎的鞋已经从外走了进来。 黄如金连忙从桌上跳起,一把抓了那包着葡萄皮的纸,塞进了自己怀里。 林愈周身还是环绕着那股清冷之气,看见她在自己座位上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颇为礼貌地询问,“金吾将来这左春坊,是为何事?” “我是来找你的。” 黄如金连忙笑了笑,求人帮忙,那还得是笑脸相向啊! 林愈眼中墨色似乎微微有所动容,然而语气却依旧清寒,他慢慢走到书桌前,坐了下来,手上很自然便取了一本书,哗哗翻动。 黄如金原本从椅子上跳下来时,便站在了书桌的左边,林愈此刻一坐进来,她顿时发现自己很杯具地被圈在了墙角。 右边是林愈,左边直接就是墙壁了,当然,前面是书桌。 所幸被圈范围也不算是特别小,勉强还是可以转动。 黄如金想了想,平素府里那些长相娇小可爱的女孩子总是格外吃香,少爷长少爷短的,李书墨那傻子便什么都应了。她将心一横,咬了咬牙,便装出一副清纯样子,蹲下来,趴在了林愈的书桌上,歪着头看他,“林愈哥哥,你在看什么呀?” 林愈握着书脊的手顿时抖了抖。 黄如金心想死就死吧,当下又眨了眨眼道,“林愈哥哥,你好聪明哦!这些书我都看不懂耶!” 林愈捏着书尾的手指隐隐有点发青。 黄如金看着他脸色没什么变化,不由有些困惑,难道是力度不够? 她使劲眨巴眨巴了眼,又装出了一幅更加可爱的样子,嘟着嘴道,“林愈哥哥,你怎么都不理小金啊?小金……” “小……金……会……桑……心……的” 黄如金勉强调整嘴型,断断续续说完,眼中顿时冒出一层薄薄的泪花,下巴被他死死攫住了,好疼! 林愈眼眸黑得吓人,黄如金不由有些畏缩,她勉强笑了笑,伸手去推林愈的手,“林状元,这男女授受……” 下一秒,林愈清凉的嘴唇便已狠狠凑上前来。 第二十一章 又被强吻了2 黄如金几乎还来不及挣扎,他便已如狂风暴雨,侵城掠夺,不容反抗。林愈手掌揽住了她的后背,只是轻轻一带,她便随着站了起来,紧接着就被死死按在了墙上。 他手在她腰上紧紧收着,整个人都贴到了她身上,唯有空出的那只右手,支在墙上,围出一个不容破除的小小世界,让人透不过气来。 黄如金闭着嘴,他稍稍偏了头,便一路吻下她的脖颈,舌头酥酥麻麻地在她锁骨上划过,黄如金忍不住张嘴轻轻呼了一声,他便又立刻抬头,咬住了她的嘴,长驱直入。 黄如金几乎是瞪大了眼感觉他在自己嘴里辗转吮吸,她看不清林愈的脸色,只在被圈的下方,看见他下巴的一片阴影,带着某种说不清的不甘和愤怒。 她觉得有点害怕,还有一点……不知所措。 她唔唔了几声,林愈并未松口。 直到她脸红脖子粗,整个人几乎要在他狂烈的气息中窒息,身子慢慢疲软,他才终于狠狠又在她嘴唇上滑了一圈,松开手来。 “男女授受不亲是么?” 林愈轻轻哼了一声,“黄如金,你以前还亲得少么?” 是吗? 她立刻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随即支吾道,“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 林愈脸色变了变,黄如金顿时又有些心虚,然而仔细一想,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拜托,现在是她被强吻了好不好?林愈又没有吃亏,他抱怨个p啊! 说起来,古代人怎么都这么喜欢亲人! 秦彦飞小孩子也就算了,就当被猫舔了,这个林状元是怎么一回事! 黄如金顿时有点愤愤的,伸手在嘴上抹了抹,一脚便蹬上了林愈的椅子,扬了扬头道,“现在亲了亲了,你说吧,怎么对我负责?” 林愈眼眸一眯,似乎有些意外,黄如金看他好像要开口,连忙伸手打断,“明天便是太子殿下和五公主去木兰围场狩猎了,本官身为金吾将,自然是要随往的,只要你带上七皇子一道,本官也就不再计较你今日的轻薄之事了,你看怎么样?” 黄如金虽是装作受害者的大度身份,但眼睛却还是十分期待地盯着林愈,老实说,威胁不是对每个人都有用的……他貌似不在意这个。 林愈本是盯着她,只是一听这话,脸色便顿时有些变化,立即往旁走了一些,声音立刻又恢复到了原先冷冷的语调,道,“这便是你来找我的原因?” 这个原因难道还不够? 黄如金只好干干一笑,“林状元,你我同朝为官,大家交情不菲,虽说这七皇子与太子殿下约莫有些嫌隙,但总归是兄弟,两人若是能重归于好,与你与我,不也是好事一桩么?” 林愈不为所动,只是看她,“你真觉得这是件好事?” 第二十一章 又被强吻了3 黄如金立刻肯定地点头,“七皇子为人一贯亲和,对太子殿下有着森森地依赖,本官今日都被森森地感动了。” 她装模作样地捏着袖子在眼角抹了抹,心中却是咒道,该死的秦彦飞,老子逮着机会就扒了你的皮! “有机会操心别人的事,还不如多花点心思在自己身上。” 林愈冷冷扫了她一眼,便自顾转身,伸手一拉,在旁边的墙面上扯下了一幅雪白的画卷,只留给她一个紫色的背影。 黄如金明白这是逐客的意思,便只好拳了拳手,“告辞。” 出了书房,她只走了两步,便又看见了先前领她来的那个人,那人目光扫过她略显红肿的嘴上扫了,不知怎的,便立刻愤怒起来,眼睛里似乎要冒火,带火的小箭全部刷拉拉射向她。 黄如金抖了抖,连忙用袖子捂住了自己的嘴,模模糊糊道,“我才是受害者!” 那人恨恨拂袖,“淫妇!” 黄如金怒了,瞪了他一眼,“本官不和你一般见识!” 祁玉关手里还抱着一卷折子,往地上吐了一口,“呸!” 黄如金吸了口气,转身笑了笑,然后亲切友好地给他松了松筋骨。 祁玉关惨叫连连,奇怪的是,走廊与林愈书房相隔甚近,却竟也未见林愈出来解围。 左春坊的大堂之中,四处隐隐约约环绕的都是某种熟悉的杀猪般的惨叫声,众人掏了掏耳朵,竟似见惯不怪。 黄如金理了理衣服出来,面色如常。 据说这一天,左春坊的司议郎祁玉关大人整整一日都是趴在坊内的木廊上,动弹不得,据太医院里的小医女爆料说,祁大人好像是被恶鬼缠身,中了邪了。 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青肿红紫,惨不忍睹。 宫里一时人心惶惶。 第二十二章 春哥有魅力1 黄如金心想着林愈这举措,约莫就是答应了,便在路上随便找了个小宫女,差她给七皇子送个信儿,自己便早早地又翘班鸟。 回到府里,李书墨果然是在上上下下地收东西,更为碍眼的是,支使她这么做的居然是那什么五公主秦晓羽! 黄如金气得头都大了。那小姑娘四处转悠,指指点点,就跟自己家里似的,一会儿让梅梅别忘记给李书墨带上汗巾,一会儿又说她父皇赏给她的神马七彩孔雀箭是怎么怎么好用,黄如金趴在院子门口愤愤地在院墙上抠了五个手指印。 她院子里的丫头们都被遣得团团转,唯有小桐对秦晓羽爱理不理的,直直杵在那儿,秦晓羽训了她两句便支使她去打水,靠之,大春天的,打什么水! 黄如金默默有点感动,果然还是自家的丫鬟心疼主子,不像那些个见风使舵的狗腿子,小桐好样的! 黄如金看她从屋子里出来,便连忙小声叫了她一句,小桐听见了,四处望了望,没见着人,黄如金顿时飞跑过去,一下子将她拉了出来。 “啥也别说了,小桐,我会让爹给你涨工资的。” 黄如金紧紧抓着小桐的手,泪眼汪汪的,很是感动。 小桐看了她一眼,也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小姐……将军已经吩咐过了,让奴婢尽量不给五公主好脸色看,她晓得我是您的丫头,这下就更不喜欢您了,迟早会拆散您和姑爷的,这都是奴婢份内的事!” 黄如金顿时石化。 “将军让你干嘛?” 小桐更激动了,“将军让我来帮您的!将军说,五公主那个傻包子喜欢李书墨这个二傻子,他们俩正好凑成一对儿,回头把您休了,咱们去找更好的!” “好你个头!” 黄如金顿时伸手给了她一个爆栗子,“我被休你就那么高兴吗?!” 小桐揉了揉脑袋,“可是将军说……” “将军说的话不一定对!” 小桐还是呆呆的,黄如金顿时又道,“将军在威巡,方向分不清,西方人念经,他全都听,不同的肤色说不同的话语,相同的节奏有不同的旋律,自己的温和要自己来说明,自己的舞台有我们自己!” 小桐晃着脑袋跟着她的节奏摇了摇,“将军在府里呢,没有去威巡,不过小姐,这是什么东西,好好听哦!” “这个是吴克群的将军令啦!我也很喜欢的说~啊呸!”黄如金连忙摆了摆脑袋,“我是说你怎么能看着小姐我被休呢?要休我也得被个倾国倾城国色天香的女人给比下去才是,怎么能被秦晓羽这等货色给比下去!” 第二十二章 春哥有魅力2 她正了正色,很是真诚地望向小桐,“小桐,告诉我,你相不相信我会幸福?” 小桐很是坚定地点头。 黄如金又道,“如果李书墨把我给休了,我爹逼着别人再娶我,大家顾忌我爹的声望,所以答应,你觉得这样我会幸福吗?” 小桐想了想,随即缓缓摇了摇头。 “宾果!就是这个样子的!”黄如金拍了拍小桐的肩膀,“幸福这种东西呢,是要自己争取的,自己觉得好,那就是好了,外人是没法体会的。” 小桐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黄如金眯着眼笑了笑,又解释道,“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白的东西呢就好像尿裤子,湿湿的暖暖的感觉只有自己知道啦~” 小桐顿时窘红了脸,“小姐……” 黄如金朝她勾了勾手,两人窃窃私语一阵,小桐颇有些惊异地轻呼一声,两人便又顿时一同嘿嘿笑起来。 是夜,黄如金一夜好眠。 李书墨有点奇怪,她竟然没有扑上来。 说起来,还……怪不习惯的。 第二天一大早,秦晓羽的马车就过来接人了,自然,这车里是没有黄如金坐的份,毕竟身为国家一级公务员,她此行的主要目的是负责保护诸位皇子皇女的安全,俗称保安。 秦晓羽一早就围着李书墨说这个说那个的,黄如金没有理会她,偷偷跑到了小桐的房里,仔仔细细梳妆打扮了一番,两人一起配合,捣鼓了一个清新的裸妆。 她今日没有穿官服,而是换了一身红色的短戎装,额前一抹暖玉,头发则是朝后束成一扎,然后直直垂下,罗纹立领,抹金腰带,整个人显得十分帅气,亦十分明媚。 小桐捧着脸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痴痴笑起来,两眼冒心道,“小姐你好帅哦!” 黄如金得意地扬了扬头,“那是,秦晓羽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知道春哥的魅力嘛!咱们今天要叫她看看眼界!” 小桐有点疑惑,“春哥是谁?” 黄如金无声一笑,“你不需要知道春哥是谁,你只需要知道,信春哥,得永生!” 小桐恍然大悟,原来春哥是座尊神! 秦晓羽以及她那一众的丫鬟拥簇着李书墨一道出去了,黄如金只在屋顶几个跳跃,便飞到了马场,她选了一匹稍稍温顺些的黑马,便一个夹腿,直接从马场飞跑了出去。 李书墨慢吞吞地刚从宰相府门口出来,黄如金已经骑着马从马场后绕到了前门,鲜衣怒马,笑吟吟奔到了跟前。 李书墨刚从门里迈坎出来,眼前便霎时一亮,高头大马之上,黄如金衣裳火红,笑容灿烂,仿佛一团熊熊的红色火焰,只让周遭众人顿时黯然失色。 他忍不住盯着多看了好几眼,秦晓羽嘟着嘴连忙拉着他进车,黄如金也便笑了笑,朝他点头道,“进去吧。” 她没像往日那么甜腻腻地叫相公,李书墨忽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坐进了马车里,车篷内稍显暗淡近乎暧昧的光线让他有些不舒服,秦晓羽依旧是挽着他的手挨着坐着,见他仿佛心不在焉,忍不住有点生气,喂了一声,“书墨哥哥,你怎么啦?” 李书墨轻轻皱了皱眉道,“车里好闷。” 秦晓羽便连伸手拉开了车帘,清晨清新的空气顿时从外溢进来,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旁边一个鲜红色的影子,秦晓羽颇有些关切地问道,“这样好些了吧?” 他眼角斜斜瞟着,嗯了一声。 第二十三章 秦彦飞迟到1 三人一路悠悠行到了重玄门,太子的车队果然已经停在那里,只等着他们汇合。 林愈今日也换了便装,一身软布白长袍,愈发显得清神俊秀,不可方物。 黄如金心里稍稍汗了一下,不可方物……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到了这个词,大概是林愈表现地实在太过冷艳高贵,让人觉得不敢靠近的缘故吧。 传说中的太子殿下骑在一匹红马之上,那马鬃须甚长,一看就是副爆烈性子,此刻等在重玄门门口,蹄子不住在地上刨,脑袋摆来摆去,想来早已十分不耐烦。 黄如金本以为以秦彦飞的美色,这位太子应该也是个美男,只是事实并非如此,太子的相貌非常普通,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的大路脸,基本没啥特色。 倒是他那匹马,一看就非凡品,不过太子骑着,却完全不觉得突兀,他似乎自有一股低调雍华的气度,尽管其貌不扬,却让人不敢不尊敬。 黄如金下马来向他行了个礼,便四处张望,寻找秦彦飞的身影。 奇怪,她居然没有看见那个小屁孩。他昨天哭着喊着要过来,竟然现在还没有出现? 黄如金有点疑惑,怀疑是不是昨天派去的小宫女压根没向秦彦飞通知这事儿,她略带质疑地看了看林愈,他却始终是一副毫不心虚的样子,黄如金有点郁闷,她昨天牺牲美色才换来他林状元一个首肯,秦彦飞这臭小子居然还敢放鸽子? 她不自觉就撸了撸起袖子,当然,撸了一下之后发现袖子根本就撸不动,她只好又悻悻放下来。刚准备向太子请示一下,回去找找秦彦飞,太子便淡淡发话了,“昨日左春坊的司议郎祁玉关中邪一事,不知金吾将可有耳闻?” 祁玉关? 黄如金看了一眼林愈,他只是稍稍别过了目光,黄如金顿时恍然大悟,大概就是那个欠扁的毒舌王吧! 她连忙躬了躬身,“宫里竟然发生这种事,实乃下官失职,下官定当彻查此事,决不让司议郎的血白流!” 太子嘴角抽了抽,也没有说什么。 大家心知肚明,这皇宫里,时常都会发生点流血事件,比方说,前年太仆寺的一个小官在西市抢了个卖唱的丫头,将那丫头的老爹痛打了一顿,大摇大摆而去,第二日,这小官便杵着拐杖折了腿,又比方说,去年尚书令的小侄儿初来京都,在街头行霸,三日之后便得了个罕见的重病,卧床三月不起,如今祁玉关这事,实在是太平常不过,金吾将解决事情的办法一向很简单,只有四个字——以暴制暴。这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话说黄如金以前还忌惮着林愈几分,对祁玉关少有下手,如今嫁给了李书墨,竟连旧情人的面子也不顾了,太子忽而觉得有些忧桑。略带同情地看了一眼林愈。 林愈的脸色也是僵僵的。 第二十三章 秦彦飞迟到2 黄如金又眯着眼四处搜寻了一下,还是没有看到秦彦飞,太子忽而颇为欢快地轻轻拍了拍马脖子道,“时辰也不早了,不来的想必也不会来了,我们出发吧!” 十二名金吾卫在前面开路,秦晓羽的马车在后慢慢开始移动,黄如金顿时觉得有点诡异,话说太子秦彦之这愉悦的语气怎么觉得有点猫腻呢? 她也轻轻蹬了一下脚,随着队伍一起出发。 大约走了四分之一个时辰左右,众人便已约莫快到了禁苑边缘,毕竟是皇家园林,四处无人,周围封锁的很好,树林里被修出了一条小路,直直通往园林入口。 这一路的四周,树枝都是冠盖如云,十分茂密,到处都是虫鸣鸟叫,黄如金觉得心情甚是舒爽。只是耳边似乎老感觉隐隐约约有个什么声音,断断续续的,大喊大叫的,很是影响心情。 她扭头四处望了望,“有没有人听到什么声音?” 太子立刻转身暂钉截铁地摇头,“金吾将可是昨晚没有睡好?本殿什么都没有听见呢!” 众人一见秦彦之那笑眯眯又略带‘敢说是我就阉了你’的眼色,十二名金吾卫一齐叛变,朝黄如金摇头道,“回大人,不曾听见。” 啊呸! 黄如金只好不做声,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又渐渐在耳边响起来。 清清脆脆的,很是熟悉,不过她一时之间却有点想不起来。 正疑惑间,太子忽而提议道,“这里也不远了,大家一起骑过去,最先到禁苑的本殿赏银一百!” 四周突然十二道青烟甩过,太子本人也一下子便策马而去,就连秦晓羽马车上那赶车的小太监也吭哧吭哧地狠狠抽马鞭大喊了一声‘驾’,众人飞快地往前奔去。黄如金呛得一脸灰。 她顿了顿,并未急着跟上去。依旧是在后头慢悠悠地跟着。 果然,过了一会儿,先前听到的那声音便逐步明朗起来,黄如金回头一望,一辆华丽的小马车正从后面歪歪扭扭地飞奔过来,秦彦飞半个身子都从车窗里探出来,一边挥手一边朝她这边大叫道,“本殿下在这里!” 小麦子和小谷子在前面赶车,浑身是汗。 黄如金有点囧然,待到秦彦飞的马车行近了一些,她便摊手道,“拜托,迟到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好不好?” 谁知马车嗖得一下就从她身边穿过去了,带起的灰尘又喷了她一脸,秦彦飞的小身板儿还在努力朝前面挥手,一边挥一边喊,“三哥,等等我!” 黄如金伸出袖子来抹了一把脸,“等你大爷的!” 第二十四章 本非池中物1 于是……尽管早上御膳房送来的早膳莫名其妙被下了药,秦彦飞拉了一个早上的肚子,气息奄奄的几乎没法动,但……他居然还是赶来了。 真是神奇的物种和……神奇的拉肚子。 木兰围场是在禁苑的西边,大家进了禁苑,便都朝西奔去,秦晓羽和李书墨不能打猎,便守在围场的营地里,秦彦飞也随着他们一起安顿下来,众人先在营地里聚了一聚,大致讨论了一下打猎的范围和回来的时间,便准备四处散开。 太子指着地图讨论打猎点,秦彦飞便一直炯炯盯着他看。 那小脸蛋红扑扑的,小眼水湾湾的,就差谁上去掐他一把,黄如金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心念,有本事你就兄弟恋搞乱伦啊,在这里放什么电! 秦晓羽本身对于怎么合理分配打猎人手以及要打什么猎物就没什么兴趣,只是一直亲亲热热挽着李书墨的胳膊,颇有些懒散地撑着下巴,看着太子吩咐。 黄如金手掌握得咯咯响,咬牙切齿的,不停咳嗽,太子觉察,很是温柔地转过头来,“金吾将可是感染春寒了?” “还好!” 她目露凶光地盯着秦晓羽的手,心中不住默念,丫的,你给我放开! 只可惜身为人夫的李书墨没有半点觉悟,黄如金虽然不愿离开,留下秦晓羽和李书墨卿卿我我,但奈何太子有令,也没有办法,只好一同前往。 十二名金吾卫分别去往了东西南三个方向,太子林愈以及黄如金便一起往北方而去。 黄如金本来马术就不怎么到家,如今只算个半吊子骑手,虽说以前在警校她也锻炼过射箭,但基本只算是业余爱好,如今在马上颠来颠去的,想要准确瞄准猎物,还真是困难。 太子兴起,瞧见一头花鹿之后便立即跟着跑远了,黄如金懒懒在后面跟着,也未注意林愈一直在身旁。 她在树林里看见了几只野兔,草草射了一下,无一射中,箭都刷刷落在了草丛里。 林愈皱了皱眉,“黄如金。” 她慢慢跟着又跑了一阵,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 林愈冷冷看了她一眼,“没什么,我以为你魂掉了,原来还在。” 黄如金朝前一看,果然,金吾将独有的金色的箭羽都插在地上,阳光一照,闪闪泛出一点晕光。 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失误,失误。” 第二十四章 本非池中物2 林愈提了提缰绳,“等会儿回去,若是手上空空,在属下面前,你还有脸么!” 黄如金脸上一白,林愈已经跨马而去。 她呆呆在原地楞了一会儿,忽而顿时从马上飞身一跃,跳向半空,双手朝空中一握,便紧紧抓了两把的树枝下来。 黄如金随身带着短匕,一一斩来,便将那树枝都给截成了手掌长短的小棍,然后将头削尖,削了一把约莫二三十根,都攒在了手里。 射箭不行,没有人说不能用飞镖吧! 她慢悠悠转着,一路射了近二十只野山鸡,都是手伸箭出,直中喉咙,无一例外。 就这么在四处转了转,黄如金揣摩着时间快到了,便把那些山鸡都捆在了一起,将木棍都从喉咙处抽了,又慢吞吞转回了围场。 太子和林愈果然已经事先回来了,围场的旁边,大老远便看见两名屠夫对着那大鹿开膛破肚,看样子,今天是要在这里吃烤鹿。 黄如金背着一身的山鸡拖往厨房,好像穿了一件山鸡披风,秦晓羽从门里瞧见了,掩着嘴偷偷地笑。 黄如金听见那咯咯的声音,觉得甚是刺耳,回头看了她一眼。 秦晓羽顿时止住。 那目光阴狠凉薄,在阳光下渗出寒意,只看一眼,便竟觉得心底透凉,浑身有如坠入冰窖。 她不知那个马大哈的女人一时之间怎么突然有了这样狠毒的目光,然而再看去,黄如金已经转过了身子,一身的山鸡依然都被她用绳子绑了,背在背上,滑稽不已。 秦晓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李书墨就坐在她旁边,转过身来,“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大概是自己看错了吧。 第二十五章 篝火吃鹿肉1 众人归来,已经快是中午。 大家看见厨房里满满挂了一墙的山鸡,都有点汗颜,纷纷过来向黄如金道贺,直道金吾将好身手。 黄如金拱手笑道,“哪里哪里。” 她回头扫了一眼林愈,他只是略微又别过了头,也没有说什么。 午间的饭菜比较清爽简单,大家简单用过之后便就在围场里休息。 太子一直都在絮絮地同林愈商讨一些国事,黄如金听了一会儿,发觉也没什么机密事件,无非就是哪里哪里发水灾了,哪里哪里干旱了,然后说的便都是些政策啊变革之类的事,黄如金不出半会儿便没了兴趣。 倒是秦彦飞,一双发泡的小桃花眼寸步不离地盯着他三哥,好像两台小发电机,滋滋朝外发射着强大的电波,在这种情况下,太子居然都还泰然自若,黄如金真是森森佩服。 手下们都回来了,她也安心了不少,便颇为和煦地朝众人下了一道令,吩咐几个崽子盯着李书墨,否则回去就缴了他们的令牌。 大家颇有共鸣地一齐想到了那墙血淋淋的山鸡,忽然齐齐抖了抖,连连听令。 黄如金骑着马在中午便又出去转了转,整个禁苑太大,她只好就在西边跑了跑,大致将围场的地形都勘察了一遍,快到下午,这才又转了回来。 果然,一回去便闻到了浓浓的烤肉味道,围场之外已经架起了篝火,大叉叉着太子上午打的那只鹿,火堆哔哔剥剥烧得响,两个厨子在往鹿肉上撒调料。 时下虽是春日,却也还是昼短夜长,大家只是稍稍活动了一下,天色便就渐渐黑了。围场之前的篝火在青黑色的夜景之中散发着温暖迷人的味道,黄如金本来不大有兴致,还呆在屋里看地图,秦晓羽叽叽喳喳地让李书墨赶紧出去,她往外一看,远远一簇明黄的火堆,在夜色里拥成一圈暖地,竟也忍不住有几分动心起来。 众人哄了一阵,便一下子涌了出去。 那鹿已经烤得差不多了,还留了一个厨子在旁边看着,太子挥了挥手,那人便退了下去。 火堆烧得颇高,大家绕着坐了一个大圈,随后有人送酒上来,往旁边一个小矮桌上放着,给十多个人一一都倒了酒。林愈站起来首先拿了一杯,朝太子拱手拜道,“一人得鹿,共啖鹿肉,先敬殿下一杯!” 大家也都纷纷效仿,朝太子敬酒。火光映在脸上,都是亮亮的。 第二十五章 篝火吃鹿肉2 黄如金看那篝火烧得颇高,底下的余薪也是厚厚一层,便转身去厨房让厨子将两只鸡赶紧拔毛洗了,自己就在围场旁边松软湿润的泥地里扯了好几片大芋头叶子,充做荷叶,将鸡包了起来,又抓了好几把泥,糊在了外面。 众人看她来来回回的,也不知在做什么,便自顾自开始分鹿肉,黄如金举着两个黑乎乎的大泥团回来,塞在了篝火底下,正好赶上林愈在割肉,鹿腿已经割给了太子,她连忙叫道,“胸给我,胸给我!” 林愈脸色一红。 金吾卫们顿时哄笑起来,有个平素胆大又嬉皮的西卫,叫黄小四,原先在将军府里当差,同黄如金一贯熟稔,这会儿便打趣道,“头儿,您未免也太不遮掩了,李公子还在这儿呢,您就要林大人的胸,可不是给李家戴绿帽子么!” 林愈手上一顿,只当没有听见,却还是伸手割了鹿胸给黄如金,黄如金连忙接过,瞪了一眼黄小四,连忙偷偷去看李书墨,生怕他问出‘什么是绿帽子’这样的问题来。 还好,他没有问,好吧,他貌似根本就没有察觉这个有关林愈和她的绯闻。 黄如金有点郁闷。 她默默接了肉,埋头啃来啃去。 过了一会儿,忽而感觉身边多了一个软软的东西,黄如金往旁一看,秦彦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凑了过来,火光映得他眼里也是亮晶晶的,一双眼睛,正饱含期待地望向她。 黄如金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捂住了自己的嘴,“你想干嘛?” 秦彦飞用眼睛瞟了瞟鹿肉,紧接着又可怜兮兮地望向她。 黄如金往四周一看,可不是么,大家都分到了肉,只有秦彦飞手里空空的,林愈估计是迫于太子的淫威,没敢给他。 可怜的孩子。 黄如金像拍小狗一样拍了拍他的脑袋,站起身从大叉上抽下了刀,正准备割一块肉给他,太子忽而笑眯眯道,“黄大人,这阵子我看你公务似乎很是清闲嘛!西疆那边又有点骚乱的趋势,朝廷正值用人之时,我正打算将黄大人借去边疆应应急呢!” 黄如金抖了抖,威胁,这绝对是赤luoluo的威胁! “哎呀!”她将手一松,割肉的片刀便又掉回叉上勾住了,黄如金连忙笑道,“下官哪里是清闲,下官为国做牛做马,累得连刀都拿不稳了,将下官送去边疆,这不残害了边疆人民,破坏国家安定嘛!太子殿下真是幽默极了!” 她迅速又蹲了下来,坐在了坐垫上,秦彦飞扯了扯她的袖子,什么也没说,只幽幽盯着她。 黄如金只好小声安慰他,“咱们不吃这个,咱们吃鸡,我烤的鸡比这个好吃多了。” 穿越必备定律,篝火怎能没有叫花鸡! 第二十五章 篝火吃鹿肉3 不出意外,将这个香喷喷的叫花鸡送给李书墨,他一定会用星星眼接下,然后义无反顾地爱上她,最后,共赴巫山云雨,ooxx! 黄如金闭着眼嘿嘿笑了笑,秦彦飞顿时有点恶寒,忍不住往旁边挪了挪,黄如金从幻想中醒来,考虑到鸡可能还要过一会儿才会熟,便用匕首将自己未吃过的一半分给了秦彦飞。谁知那小子犹犹豫豫地,似乎还不愿接下,黄如金顿时火了,一下子塞到了他嘴里,“吃!” 秦彦飞只好含着眼泪将整块肉都给吃了。 黄小四看得心肝皱巴巴的,特别想上前提醒黄如金,头儿,拜托,叉子旁的那个是盐巴,您刚才沾了一大半,如今又割下来塞到七皇子嘴里,到底是有多恨他! 可怜的娃儿。 秦彦飞整张脸都绿了,一块肉下肚,便立刻飞快起身,奔向了厨房,将整张脸几乎都埋到了水缸里,喝了一肚子的水,这才终于缓解了一些。回来的时候,一头是水。 太子似是十分惊讶,破天荒与秦彦飞说了句话,颇似关怀道,“七弟你怎么了?是我的鹿不好吃吗?” 话说,为神马要加重‘我的’这两个字…… 秦彦之连忙摇头,“不是,很好吃!” 黄小四更心疼了。 黄如金只看到他水灵灵的小脸蛋,乖乖巧巧坐在自己旁边,像只小狗一样,忍不住又轻轻拍了他一下,丝毫木有注意到秦彦飞想要将她千刀万剐的眼神。 第二十六章 一杯可合否1 酒至半酣,太子提议赋诗助兴。 黄如金脸上忽而扬起阴险的笑容。 赋诗? 她堂堂穿越女,胸中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道,还怕赋诗?大家就等着掉下巴吧! 太子举着酒杯,朝天一晃,朗朗诵道,“仗剑红尘已是癫,有酒平步上青天;。游星戏斗弄日月,醉卧云端笑人间!” 众人熏熏有些醉意,纷纷大叫一声好,黄如金也晃了晃酒杯,跟着起哄。 她头脑还算清醒,看着秦彦之站起来对天长笑,忍不住有些困惑,这太子殿下理应心系万民吗,怎么字里行间却是一副逍遥出世之意? 只是大家都在兴头上,或许是酒助豪情吧,她也没有多问。 林愈接着站起来,不过只念了一句,道,“诗酒切须今日醉,功名休问几时成!” 他本位及左春坊中允一职,虽然官职只有五品,然而却是主管东宫启奏,太子将他安插在此,他日若是登位,林愈必定是要平步青云的。不过如今太子念逍遥,他便也不忌功名,众人又大叫一声好,纷纷碰杯。 黄如今在脑中迅速搜索和酒有关的诗句,只是可惜她严重高估了自己的记忆力,大脑不是google,她还没想好怎么惊艳全场,黄小四便顿时一个用力把她推了出来,大家嬉笑望着她,黄如金清了清喉咙,一时只觉得脑中空白一片。 靠之,她以前高考语文一百三,这个时刻竟然一句和酒有关的诗也想不起来。 太子略略有些不耐烦,挥手道,“黄大人,倒是念啊!” 黄如金支支吾吾一阵,脑子忽而灵光一闪,霎时脱口而出,“每来政事堂中宿,共忆华阳观里时。日暮独归愁米尽,泥深同出借驴骑。交游今日唯残我,富贵当年更有谁?彼此相看头雪白,一杯可合重推辞?” 她念得很慢,主要是因为不记得了。谁知这醉眼朦胧之下慢慢念诗却又别有一番风味,落入旁人眼中,总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林愈顿时一楞。 原本暖融融的气氛似乎也在此刻僵了僵。 太子顿时哈哈大笑,“黄大人,想来还是对林状元旧情未了啊!” 黄如金浑身一震,这才想起这诗原是杜甫遇见老友时所赠,她与林愈也曾经共事,这共议政事,驴骑交游都恰与往事相符,如今眼下虽未白头,但念及白头,却更有一股沧桑之意。 众人似乎也不怎么顾忌李书墨在场,约莫料想他也听不懂,便都肆无忌惮地大笑,黄如金倒是想他脸色变化一下,吃个醋什么的,谁知李书墨却是低头在火堆里扒来扒去,压根就没觉察。 她轻轻一叹,也就没有再做辩解。 第二十六章 一杯可合否2 诗酒转了一轮,早已偏题,金吾卫们不比新科进士,说来说去便都变成了打油诗,黄如金不敢再乱背诗,便也打了几下酱油,糊弄过去了。 她估摸着叫花鸡快要熟了,便捡了一根树枝从火堆去去扒,两个黑乎乎的大肥球被扒着从里面滚了出来,黄如金用棍子敲碎了外面已经焦枯的泥巴,一股山鸡混合着芋叶的清香顿时扑面而来。 秦彦飞先前吃了一大块咸肉,这会儿闻到香气,立刻就扒了剩下的一个滚到自己面前,也迅速敲碎了,朝黄如金道,“你说了给我吃的!” 黄如金汗了汗,只得点点头。 不就是一只鸡嘛,急什么! 她将鸡腿撕下来,蹲到了李书墨旁边,伸手朝他一递,“相公,吃鸡~” 李书墨正在火堆里搅得起劲,转头看了她一眼,直接无视,又自顾自继续埋头在火堆里捣鼓去了。 黄如金……尴尬地内牛满面。 你大爷的,在家里也就算了,在外面,那么多下属面前,你倒是好歹给点面子啊! 十二双眼睛明晃晃都看着呢,她只好捏了捏李书墨的手臂,暗示他听话一点,然后强行拉过了他的手臂。谁知李书墨的力气远远比她想象中要大得多,她拉了半天也没有拉动,黄如金虽有武力在身,不知怎的,一时竟也犟不过他,倒是李书墨,看她扯得几乎要生汗,这才忽而抬头叫了一句,“娘子。” 话说,这好像是她除了洞房之后,第一次听到他叫娘子吧? 他目光映在黑夜里,火堆的光影在侧脸上跃跃跳动,黄如金看得痴痴呆呆的,不由又生出一股错觉,他温柔叫他娘子的时候,仿佛不是痴儿。 她嗯了一声,鼻子有点泛酸,这种感觉肿么那么像一个不会讲话的孩子突然会叫妈了呢?太忧桑了。 只不过下一秒,这个有关她家相公是个正常人的美梦就顿时破灭了,李书墨凑到了她耳边,吹气道,“娘子,亲亲……” 黄如金手一抖,差点没将那鸡腿扔到火堆里。 第二十七章 争夺的开始1 她等这句话确实很久了。 久到神马时候呢……这还得从黄如金是个暴力的结婚狂警察的时候说起。 话说那时候的黄如金,除了跟着老林四处执行各种危险任务,平时如果有假,她还是很喜欢窝在家里看看小说的,比方说神马傻相公,相公是痴儿,我的呆呆相公,相公好欺负,扑倒小相公(文名纯属杜撰,如有雷同,实属巧合),之类的穿越架空文都是她的最爱。小说里的相公都是长得很帅很帅的,然后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抱着娘子玩亲亲……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听到这句话了,黄如金伸出袖子抹了抹眼角。但是为神马要在这个公共场合之下! 她只好出言小声哄道,“乖,您先吃鸡,回家我再亲你。” 李书墨却是不依不饶,只在她耳边又撒娇,“亲了就吃。” 两人纠结来纠结去,李书墨偏偏不松口,黄如金急得差点一巴掌呼过去,拜托,亲热也要分时间好不好! 两个人一时陷入胶着状态,然而外人看来,却是一副耳鬓厮磨的样子,众金吾卫中好事者已经有人小声笑了起来。 黄如金手里拿着鸡腿已经过了好久,没有办法,便只好回身蜻蜓点水,在他唇上擦了一下,这才将鸡腿塞到了他手里,“好了,吃!” 黄小四吹了个哨子,大家都跟着笑。 她有些尴尬,便嗔怒道,“臭小子,回去罚你围着掖庭宫跑三圈!” 然而脸上那股盈盈的笑意,却是遮掩不住的。 林愈眯着眼看了一眼李书墨,他也似乎正朝这边望着,嘴角浅浅一抹笑意,仿佛早已料到他会望过来。 林愈眼眸一暗,只是低头下去紧紧握住了拳头,许久方才又松开,神色恢复如常。 秦彦之看在眼底,却也只是借着酒意轻轻笑过去了,黄小四被众人逼着跳胡姬舞,吵吵闹闹间,他方才偏过头去轻轻撞了撞林愈的胳膊,问,“不甘心么?不甘心的话,就去把她抢回来。” “还有可能么?” “怎么不可能?”秦彦之哼了一声,“那镜湖旁的铜雀阁你不知道?圣上可是将那人锁了一辈子,你若能有这个本事,她就是你的,逃也逃不掉。” 秦彦之端起酒杯,又轻轻抿了一口,林愈转头去看他,却竟不知他说的是真还是假。 镜湖旁的确有个铜雀阁,虽然隐藏颇深,但他还是有所耳闻。铜雀阁里住的是七皇子秦彦飞的生母,宝妃娘娘。宝妃出生江湖草野,自是不愿留在深宫之中,德禄帝便效仿三国魏帝,建了一座铜雀阁,将其囚禁了起来。宝妃几乎年年都会出逃,最近倒是少了一些,大约是知道自己无论逃到哪里也会被德禄帝抓回来吧。 第二十七章 争夺的开始2 这本来就是件没意思的事,德禄帝一贯为人光明,却在宝妃的去处上始终不肯松手,大家虽然知道,却甚少谈论,唯有太子,虽未直言,却一直是持反对态度。 秦彦之如今说了这话,林愈摸不准他心性,便也低头抿了一口酒道,“我若真是走投无路,留不住她,再试不迟。” 其实倘若真是那样,他便是彻彻底底输干净了。 留住了人,留不住心,又有什么用。 他一生骄傲,哪里会做这样的事。 林愈目光朝旁望了望,黄如金正被黄小四斜披着衬衣做舞裙扭腰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拍身边一个下属的大腿,那下属敢怒不敢言,眼泪都要出来了。 他忍不住嘴角又扯了扯。 随即心里却是一片空洞——她嫁入李家的那一天,他不就是在心中誓言,与她再无瓜葛么?然而现下,却还是成了这副模样。 很多东西仿佛并不如他所想,只要铺设好了道路,就可以一直沿着慢慢走下去,很多东西,仿佛只要开了个头,便四处发散,各处蔓延,他根本制止不了,也根本掌控不了。比如黄如金。 果真是劫狱。 黄如金在大笑间还不忘撕鸡肉给李书墨,那傻子偶尔会朝他这里望一望,目光看似单纯却总隐隐有些讥诮之意,林愈周身顿时一片清冷。 手中的小酒杯被力道所压,发出细细的裂声,裂纹慢慢从底下蔓延开来,他将手垂下一松,酒杯便顿时碎成稀稀拉拉许多片。 秦彦之似乎有所察觉,看着他轻轻笑了笑,只是摇头。 “阿愈,你怎连个傻子都不如?” 林愈握紧了手中酒杯的碎片,只感觉掌心里皮肤嗤嗤被刺破,痛觉顿时让他清醒许多,他淡淡一笑,“哪里的话。” 第二十八章 事情的暴露1 叫花鸡很受欢迎,两只三两下一分,很快便吃了个精光。大家酒过半巡,隐隐都有些神志不清,嘴里尽说些胡话。这里多数都是男人,秦晓羽不像黄如金与大家打成一片,便一直都是郁郁寡言的,只饮了几杯酒后就晕乎乎的,叫人给扶着去歇息了。 黄如金勉强还能站起来,便扯住了李书墨,朝一班下属醉醺醺地挥手道,“拜拜~” 围场里也建了宫殿,行宫在禁苑的中央,德禄帝打猎一般去那儿,像这个木兰围场,基本上都是皇子皇女们喜爱来的地方,别苑众多,如今天色已晚,大家便都自然要在这人留宿了。 李书墨一点甜头下去,黄如金便顿时又有点找不着北,过后又喝了许多酒,她觉得自己还算清醒,其实已然醉得厉害。 黄如金脚步虚浮地靠在李书墨身边晃了晃,看到太子还是淡定地倚坐在树下,一副如玉君子模样,便嘎嘎笑起来,林愈也坐在旁边,她打了个酒嗝,道,“林状元……我们睡觉去啦!” 黄如金转头看了看李书墨,又傻乎乎笑了笑,“相公,你和我睡?” 李书墨只是脉脉看着他,也不说话。 黄如金嘻嘻一笑,指着李书墨的脸,“这里是围场,你不认识路对不对?” 她兀自往前冲,“我……我带你去……” 林愈忽而从火堆边一下子起身,伸手便扯住了黄如金的胳膊,“你醉了,当心点。” 黄如金转身便是一嘴酒气呼过去,蛮横道,“你闻闻,我没醉。” 林愈皱着眉头,却是一下子将她拉到了自己手边,颇有些不悦,“不能喝就不要喝,逞什么强!” “我……高……高兴嘛!” 她摇摇晃晃将手从林愈胳膊里抽出来,咕哝道,“你管我!” 李书墨还是立在旁边,黄如金顿时又如一堆烂泥一样粘了过去,抓着他的手,不住摇晃,“相公,我们去睡觉好不好?” 李书墨此时竟是异样听话,微微笑了笑,“好。” 林愈只瞧得见黄如金一个软绵绵的背影,几乎是挂在李书墨身上,那傻子今日也是一身白衣,只不过李书墨一身锦缎,怎么看都是副纨绔模样,黄如金一贯不喜这些,从前便总央他穿白衣,软布一身,说是和谪仙一般。 看似如今她倒忘了。 ================================================ 那什么,我写得很烂吗?555……都米有人留言……t_t…… 第二十八章 事情的暴露2 李书墨也是定定站着,任黄如金絮絮叨叨在他耳边聒噪。 两个男人一时对视,空气里剑拔弩张。 若真要论个输赢,恐怕黄如金那癞皮狗一般的身影早已作出了决定。 李书墨淡淡笑着,远远看着他,仿佛是在说,如何?你待她再深,她也不知。我待她再不好,只消一个眼神,她便涎过来。 林愈眼眸冰冷,冷冷注视他很久,浑身都绷成一张僵硬的弓。 倒是秦彦之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阿愈,你我今日可要抵足而眠啊!” 围场里还有守夜的小官,见着黄如金醉醺醺的样子,李书墨又是杵在那儿,连忙将两人领着下去歇息了。 秦彦之勾嘴一笑,“李敬是只老狐狸,他儿子便是只小狐狸。只可惜……” 林愈脚步依旧未曾挪动,秦彦之摇头,只用力在他后背一推,“阿愈,你是傻了?连你我都能看出来,父皇还当真不知道么?” 这朝堂之上,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底下早已暗潮汹涌,德禄帝一身峥嵘,又在位近二十年,这些事,如何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秦彦之只是微微摇头,仿佛看穿一切,又仿佛什么都不在意。 林愈低头,将手掌缓缓张开,掌心里满满都是瓷碎片,他微微用力,那些碎片便都从肉里被挤了出来,簌簌掉进了草丛里,血沿着掌纹漫开,在手心里画满轮回。 秦彦之哧了一声,“何必自虐?那个傻女人又不知道。” 林愈转头,脸色却又早已看不出什么痕迹,他哦了一声,仿佛想起了什么,道,“方才说那西疆之事,可是真的?” 秦彦之知道他故意转移话题,不愿再谈论黄如金,当下便也同他背手一道,缓缓前行,“阿里萨王不安现状,这些日子缕缕犯境,父皇约莫也要不耐烦了吧。” ============================================= ps:那个……大家既然收藏了,就顺便帮俺推荐一下吧~突然发现推荐和收藏严重不成比例啊~乃们都霸王我!收藏和留言就更加不成比例了……泪奔~~~~ 第二十九章 林愈的手伤1 距离产生的它不是美,它就是个三儿。 黄如金原本迷迷蒙蒙还似乎记得李书墨昨晚似乎有过什么甜言蜜语,然而等她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干坐到众人施施然归来之时,她很悲剧地发现,李书墨那傻子又和秦晓羽搅和到一块儿去了! 这才……半天! 黄如金气得是咬牙切齿,看到秦晓羽挽着李书墨胳膊那小鸟依人的样子恨不得一拳就挥上去把她给灭了,然而想到天涯上的斗三策略,她深深呼吸了数次,终于还是忍住了。 咱可以在心底将三儿活剐,但面儿上也得端庄典雅! 秦彦之说黄如金打了这么多山鸡,别浪费了,中午就吃全鸡宴,还要等一会儿,大家便都在围场的主殿里闲聊。 黄如金虽是想着大肚能容,但她本人又没这个气度,便只好干脆不去看李书墨那副傻样子。 话说……当个傻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好像责备他也没什么必要了。 他又不是故意的。 黄如金郁闷地想撞墙,便抓着秦彦飞的胳膊死死地捏。 小屁孩的眼睛都红了。然而太子在场,他又不好发作,何况时不时,秦彦之的眼光便会朝这边扫视一下,每逢这时,秦彦飞便表现地好像一只摇尾巴的小狗一样,眼汪汪地好像要讨糖。竟连黄如金的折磨也不顾了。 太子正同林愈说到今年的春宴,德禄帝的意思好像是考虑到近年西市渐繁华,来往异域商贾云集,十多年间积得家财万贯的也不在少数,朝廷应是有意拉拢,便预备就在西市办个巨大的游园会,与民同庆。 这里头有什么意思,黄如金不清楚。虽说听上去不错,然而黄如金却总觉得嗅到了一股吞噬的味道。 莫不是朝廷担心有人拥财而妄?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富可敌国沈万三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林愈眉头依旧是皱得紧紧的,说到游园之事,德禄帝要求亲临,他似是不太赞同,秦彦之也是微微叹了口气道,“我也向父皇说过,这种抛头露面的事,由我来做就好,他主意已决,想是难以更改了。” 林愈伸手往墙壁上挂着的一副巨大的京都地图上指了指,西市与皇城相聚甚远,又四面都是缺口,游园之时,必然四面八方都会涌进人流,想要用御林军团团围住,显然是不现实的。然而若不是这样,实在无法保证德禄帝的安全。 黄如金也觉得很有道理,正想着用个什么法子解决,抬头一望,却发现林愈指着地图的手掌上缠了一方白帕子,她顿时咦了一声,“你的手怎么了?” 林愈将手一收,便顺道背在了身后,“没什么。” 黄如金狐疑地眯起眼,“没什么你藏什么?” 她顿时往旁一跳,一下子便跃到了林愈身后,他还来不及收手,便已被黄如金抓住了胳膊。 林愈虽是文人,然自小习武,身手亦是了得,别人或许不知,但太子秦彦之心中却是清楚,这明明可以躲开的一招,却让黄如金抓了个正着,他眼里顿时有些戏谑,朝这边望了一眼。 林愈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只拼命往后缩,用力之下,掌心难免就渗出血迹来。 黄如金吓得连忙放手,“你怎么受伤了?” 第二十九章 林愈的手伤2 他将手一团,长袖便又立刻垂下,遮住了手掌,“打猎射箭,难免磕磕碰碰的,不过小事。” “哪里是小事!”黄如金看着他这副对自己身体浑然不在意的样子顿时有点来气,“伤口不好好注意很容易感染破伤风的!” 她这么一嚷嚷,便连窝在角落里一直同李书墨窃窃私语的秦晓羽也惊动了,两人朝这边望过来。黄如金倒还未察觉,只是忍不住像个大妈一样朝数落林愈,“拜托,身体是自己的,上点药会死啊!你以为你包着个手绢就当云南白药了?” 毕竟这一回狩猎,算上秦彦飞那跟屁虫,也不过就五个人,黄如金和跟着来的十二名金吾卫都是过来做保镖的,众人原本的打算了不起也就在围场过个夜,因此并没有随行带御医,林愈手上的确也没有上药,就草草包了个手绢。 只是这么说起来,就好像有点……让人挂不住脸。 明明是关心的话语,听上去偏偏像是骂你个傻b一样,林愈脸色也有些发沉起来,“上不上药是我林愈自己的事,不劳烦黄大人操心!” 黄如金一片好心做了驴肝肺,她顿时睁着大两只眼灯笼一样瞪着他,道,“你我同为百姓父母官,都是效忠圣上,往大了说我们是同事,往小了说我还是你前女友,再不济我也还是你和太子殿下的保安,你倒是说说,怎么不关我的事?” 黄如金瞪着眼一副较真样,林愈脸色微微发红,秦彦之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朝林愈揶揄道,“我说阿愈,黄大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也就赶紧回去好好包扎一下,勿要辜负了黄大人的一片好心呐!” 黄如金很是慎重地点点头,胁迫性地给了林愈一个眼神。 黄如金猜想着也不能太让人家下不了台,眼神危逼之后又连忙来了个笑容道,“林状元,你这双手将来可是要写奏折指点天下的,我听说你还要弹琴,偶尔还画个画,心情好也还吹吹萧,怎么着也不能让它废了不是?” 林愈僵僵地将手又背了背,道,“这顿吃了便回去,那时自然是要去太医院看看,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黄如金连连又点头,“是是,林大人能这么想,我就放心多了。” 回头一看,秦彦飞正用一种近乎鄙视的目光看着她。他口型无声,微微现出两个字,“色女!” 黄如金撇嘴,翻了个白眼。 小屁孩儿懂什么,保护每一位美男的如玉指修竹手都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好不好! 第三十章 又一次噎食了1 午膳时间到了,果真是上了三十道鸡,黄如金忍不住感叹,古代的厨子们真是强悍,样样都不带重的! 秦晓羽正殷勤地给李书墨盛汤,正要往他这边递过来,黄如金忽而伸手,在半空中截住,满面笑容道,“五公主真是玲珑剔透,下官正想着喝汤,五公主这便送过来了,真是折杀下官了!” 她嘴里说着不敢不敢,然手却暗暗用力,秦晓羽手无缚鸡之力,自然是被黄如金一把便将那汤给夺了过去。 她咕噜咕噜一大口喝完,笑了笑,又亲自盛了一碗,递到了李书墨面前,娇滴滴道,“相公,喝汤~” 众金吾卫齐齐抖动,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林愈似是也要伸手去盛汤,只是手才刚刚触到了瓷勺,那勺子便叮咚一下就垂入了大盅的边沿,想是手上受了伤,没有力气。 黄如金闻声转头,正看到林愈发白的脸,想到他自尊心极强,如今却连个汤匙都拿不起,心中定然十分郁积,黄如金不免有些心疼,连忙站起来,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往后推回去,“林大人……别动!” 她笑道,“盛汤这种事,让我们这种粗人来就好了。林大人有伤在身,还是少动为妙。” 林愈这回倒是没有拒绝,很是顺从地顺着她的手将手臂收了回去,道,“那就有劳黄大人了。” 黄如金连忙替他盛了一碗汤。 “磕砰!” 一个小青瓷白碗顿时也敲到了她面前,秦彦飞那小屁孩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望着她,“既是这样,那本殿也就有劳黄大人了。” 黄如金微微抿着嘴,只当做没听见,将那汤递到了林愈面前,便立刻坐下,很是殷勤地问李书墨,“相公,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本殿想吃炒鸡丝,黄如金,你给我夹。” 秦彦飞直接被无视,气鼓鼓地冲她嚷嚷,“宫保鸡丁也要,还有炖鸡蘑菇……” 黄如金还侧着头小声对李书墨嘘长问短,秦彦飞坐在桌子的那一头,顿时大叫,“黄如金!” 黄如金这才转头,慢吞吞应了一声,“七殿下所谓何事?” 秦彦飞用眼角指了指几盘远远放着菜,道,“你说呢?” 黄如金顿时点头,哦了一声,随即便伸手招了一个站在旁边不远处的一个小仆过来,“侍奉七殿下用膳。” 不就是出来打个猎嘛,人家太子都没说要人伺候,他一个小孩还挑三拣四的! 那小仆哎了一声,连忙从后面跑过来,秦彦飞却是微微偏过了头,斜斜眯着眼,冷冷看了他一眼,目露凶光。那人顿时止步,不敢上前,只垂着头发抖。 黄如金都瞧在眼里,轻轻哼了一声,也只好朝那小仆招手道,“行了,行了,你下去吧,七殿下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的,也不怪你。” 秦彦飞还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在场的众人,尤其是一众金吾卫,个个都背着脸笑起来,太子嘴角微微勾起了个弧度,像是在笑,却又故作正经,秦彦飞一时疑惑,但片刻之后却也立即反应过来,当即又窘红了脸,用力将手在桌上重重一拍,“黄如金!” 黄如金放下手中的筷子,朝他微微拱手道,“下官在。” “你……你有违尊卑,公然羞辱本殿下!” 黄如金微微一笑,却是朝太子秦彦之看了一眼,语气忽而和蔼起来,“七皇子,您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太子殿下尚在这里,也未让人服侍,您身为幼子,却屡屡挑剔,若论尊卑礼仪,不是您犯错在先么?下官好意提醒您,您这会儿又跑来责备下官……”她呜呜了两声,摇头啜泣道,“下官官微人小,不过一个区区金吾将,本职只为保卫皇城,本是为了殿下着想,如今却又被您训斥,下官……” 她扯住了李书墨的胳膊,“下官不如死了算了!” 第三十章 又一次噎食了2 她作势要忘旁边的柱子上撞去,死死扯着李书墨,谁知那傻子竟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伸手来拉她。黄如金急得朝他眨眼,只瞧见他瞪着一双清澈的眼睛,黑漆漆的,嘴角似乎有那么点笑意,然而又无辜极了,黄如金死死掐他,李书墨依旧在那里纯洁地眨眼,她只好干嚎一声,“下官这就以死谢罪!” 她闭着眼往前撞去,在心里估摸着力度,一定要轻轻撞一下,然后装出重伤的效果,以后便不怕秦彦飞那小子了。黄如金闭着眼,人只往前去,谁知想象中磕碰的声音并没有发生,倒是撞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 黄如金睁眼一看,顿时吓了一跳,眼前这恐怖的东西是神马! 黄小四一张脸扭得跟酱菜似的,死死捂着自己的肚子,“头儿……您还真撞了……” 泪,关键时刻,真还是自家人贴心。 黄如金顿时伸手结结实实抱了一下黄小四,在他耳边小声道,“头儿我不会亏待你的,回去给你发奖金。” 黄小四本来一直在揉肚子,还来不及反应,便见黄如金扑了上来,他一时惊恐,只晓得连忙往饭桌上去看。 果见三道冷冷似箭的目光嗖嗖都往他这边射过来,他原本就跟哭似的脸这会儿是真的要哭了,黄小四心中默默内牛满面,“头儿,您赏银子是可以,能先把我放开么……” “我勒着你了?” 黄如金似是恍然大悟,连忙松手,黄小四还捂着肚子,她连忙伸手捂上去,轻轻揉了一下,“还好吧?” 黄小四顿时浑身一震,耳朵根子一路涨红到底,黄如金那双手再怎么力拔山兮她也是个女人的手啊,何况还是白白净净的,这会儿伸手覆盖在他黝黑的大手掌上,还在轻轻揉着,这算什么事儿! 黄小四此刻基本已经无暇顾及如何去提醒黄如金了,只是默默在心中祈祷,自己不要死得太惨。 黄如金还在尽职尽责地给他揉肚子,却突然感觉肩上一重,黄小四竟直接翻着白眼晕过去了。 难道自己练过铁头功?这么大个人轻轻一撞就晕了? 饭是没法好好吃了,黄如金只好连忙伸手把他搭在了自己肩膀上,众金吾卫也过来帮忙,将黄小四抬到了一辆马车上。 此刻已是中午,大家都准备回去了。 人晕倒时是很重的,何况还是黄小四这种彪形大汉,黄如金累得一身汗,回来就用筷子串了好几块小糕,糖葫芦一样串着吃,一边吃一边用手扇风。 林愈倒是很贴心地给她倒了一杯茶过来,“你慢些,别噎着。” 黄如金嘴里塞得满满的,朝他微微笑了笑,以示感谢,伸手便接茶喝了一口,然后下一秒……就噎住了。 那糕是糯米做的,遇水发散,大大的一块赌在喉咙,黄如金顿时瞪大了眼,一眼不发地望着林愈。 李书墨和秦晓羽已经先上马车坐着去了,秦彦飞那小子翻着个死鱼眼也被小麦子小谷子给好言好语地劝到了他那暴发户似的小金马车上,众人几乎是整装以待,唯有黄如金还记得要回来吃点东西,林愈便还没有上马去,等着与她一道。 这点精神,黄如金还是很感动的,但他为什么要在她吃得跟只大耗子的时候递这一杯茶过来! 黄如金想起自己上次在茶馆被包子噎住,左烈是抱着她猛敲后背才吐出来,如今这副糗样,死也不能再重演一遍! 她当即背过身去,然后死命开始捶胸。 林愈朝外望着,小麦子快步跑过来,颇为歉疚地提醒他们说秦彦飞又在发脾气,让他们尽量快一点。 黄如金感觉自己本来就不甚丰满的胸部几乎已经被自己捶成盆地,胸骨都要断了,但还是噎得要死。林愈还站在门口,被小麦子耗住了,不知在说些什么。 胸口越来越闷,她此刻也不想再计较什么形象问题了,只想赶紧把那糕给吐出去或者咽下去!她堂堂金吾将,怎么能被一粒桂花糕给噎死! 黄如金艰难地扶着旁边的桌椅,几乎是连手带脚地一路朝他奔过去。然后终于在指尖触到林愈那轻薄衣角的一刻,黄如金脸上微微笑了一下,光荣地晕了。 第三十一章 吃货金吾将1 小麦子正在絮絮和林愈套近乎,忽而感觉门口的地板震了一下,他当即有些奇怪,顿住了,“林大人,可曾听到什么声音?” 林愈低头一看,一只惨白的胳膊从他脚后伸过来,横在了旁边。 小麦子大叫一声,林愈连忙往旁边退去,只见一个鲜红短锦袍的人仰面躺在地上,正是黄如金。 小麦子一见状况,连忙转身去报信,林愈立即便将黄如金抱了起来,放到了内室里一张斜着的贵妃椅上。 他自小从文,自然也略通歧黄之术,然而替黄如金将脉一把,却发现她实在是健康地很,除了略略可能感染了一小点风寒,委实找不到什么可以让人突然晕倒的理由。 原本已经在外面快要启程的车队此刻由于这件事便都又停了下来,大家七手八脚赶进来的时候,黄如金还处在翻白眼时期。 林愈没有办法,只好拼命掐她的人中,黄如金鼻下那一点皮肤都快掐破了,也没见有什么醒转的迹象,倒是她的脸色,愈加惨白起来。 林愈一贯冷静,此刻也忍不住有些急躁,只往李书墨扫去,“她是不是还有什么隐疾?” 李书墨睁大了眼,好像有些茫然,问秦晓羽,“什么是隐疾?” 林愈气得脸色发白,只是重哼一声,又转头去拍黄如金的脸,“如金?如金!” 秦彦飞原本还是副看好戏的样子,如今见林愈也有些慌乱,人不由也有些不自在起来,望了一眼黄如金道,“这个色女那么爱吃……说不定是噎着了吧?” 林愈本来有些烦躁,然而听到这句话,却忽而眼睛一亮,想到方才黄如金的确是吃得挺欢,这么突然就晕了,八成还真就是给噎的。 他当即便伸手要去解黄如金的衣领,李书墨忽而上前,一下子握住了他的手,“你要对我娘子做什么?” 黄如金呼吸愈发微弱起来,林愈懒得再做争辩,只用力一撇,便甩开了李书墨的手,眼眸冰冷道,“李公子,人命关天。” 太子秦彦之此刻也微微伸手,从后拉了一把李书墨,没见多么用力,但却让人不敢违逆。 林愈立刻便解开了黄如金衣领前的两个扣子,众人皆有自知之明,一见他这动作,便都齐齐转身去了。 黄如金那小锦袍因为是贴身,所以很是好看,只是如今这个时刻,反倒成了束缚,妨碍她呼吸。林愈两手只将扣子一扯开,便立刻看到了她脖子上青红一片的吻痕,手当即便抖了一下。 李书墨看得清楚,原以为林愈会失态,谁知他却是迅速地只拉开了黄如金里面中衣的衣领,手往下,袖里落出一把匕尖,哧地就割断了黄如金的腰带,他从后抱住了黄如金,一手在她前胸推赶,另外的一只手,也是顺着她后脊背,缓缓往上推。 黄如金仿佛一只大虾一样弓着腰,头没什么生气地往下垂着,两人肌肤接触甚多,李书墨看得眼睛起火,然而黄如金却迟迟没有醒转的趋向。 小麦子有些惊恐,看了一眼秦彦飞,小声道,“殿下,咱们是不是得拿些烧酒过来?听说淋了酒推赶会更好些,金吾将大人这一时半会儿……” 秦彦飞狠狠瞪了他一眼,“要滚便滚,再嚼舌撕烂你的狗嘴!” 小麦子连忙往外奔去,林愈手掌愈发用力,然而黄如金只是仿佛死人一般,没有半点反应。 秦彦飞毕竟是小孩子,最先沉不住气,眼见黄如金迟迟不醒,眼底惶惶竟浸出一点泪花来,冲上去便啪啪只拍她的脸,“黄如金,你个该死的奴才,给本殿醒过来!” 黄如金脸上红彤彤印下一片掌印,林愈又无暇顾及,李书墨只得上前将他扯了下来,“你干嘛打人!” 第三十一章 吃货金吾将2 “都是你害的!” 连这样欺负她她也没有反应,秦彦飞忽而有些恐慌起来,一转身便将矛头全数对准了李书墨,“你个大傻子,就不知道也娶个傻姑娘吗?非要祸害她,她……她定然是嫌弃你,所以想不开,一心寻死的!” 太子顿时有些汗颜,眼下情况本来就已经够糟了,秦彦飞还在这里添乱,他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你见过用糕点自寻短见的么?” 秦彦飞一时楞住,回头去看,林愈大约也是急了,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握住了黄如金的脚踝,一个翻转,便将她倒提了过来,手掌在她后背上狠狠一拍,黄如金顿时大咳一声张嘴,某团粘糊糊,不辨形状和材质的东西顿时从她喉里掉了出来。 黄如金离地很近,她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感叹这食物进嘴前和进嘴后的差别还真是大,还有,被人提着的感觉,还真是气血上涌,头重脚轻啊! 她还有再度打量一下那团食物的冲动,忽而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道,“看够了?” 黄如金忙不迭点头,“够了够了。” 林愈手掌顿时一松,她整个人啪嗒一下便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幸好黄如金手快,勉强躲开了自己的那团食物,否则脸蛋盖到呕吐物上,那该是个神马情景……黄如金打了个寒颤。 太子轻轻笑了笑,“吃货。” 秦彦飞此刻也是哼了一声,连忙用袖子去擦眼角,“没用的女人!早该噎死算了!” 黄如金有点郁闷地趴在地上,拜托,难道没有一个人看见她现在是与地面亲密接触中吗?就没一个人过来扶她一把! 她只好愤愤地拍了拍手掌自己站起来,在发现自己那条锦玉腰带不知被哪个杀千刀地给割了后,黄如金只好悲催地将头上的抹额给解了下来,权当腰带,给缠在了腰上。 太子朝外望了一眼道,“既然金吾将大人无大碍,那便出发吧!” 大家哄得一下又散去,只是黄如金总感觉大家看她的眼光隐隐总是带着那么一股鄙夷……拜托,谁吃东西没有被噎到过! 黄如金灰头土脸地跟在后面理了理头发,动作不免又慢了许多,众人已经约莫都要出去了,黄如金这才连忙加快脚步,然才走了两步,却忽见林愈转过身来。 黄如金躲避不及,几乎是一下子就撞了上去。 林愈倒是淡定,仿佛早料到她会有此一举,立刻伸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肩膀,黄如金又干干笑起来,“林大人,不好意思啊!” 林愈清冷着一张脸,动作利落地替她拉拢了内里中衣的衣领,手指又迅速活动,一下子便将黄如金胸前的两粒盘扣给扣上来,他手掌往上伸,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方白色的手帕来,只往黄如金脸上抹了抹,便顿时将她满脸的灰尘都给拭去了。黄如金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看着他。 林愈伸手将那手帕塞到了她手里,道,“既是朝廷命官,便当知不可蓬头垢面。” 末了,又补上一句,“帕子洗干净了还我。” 第三十二章 左烈的暴走1 我了个去,这个时候他不应该是像小说里的温柔男主那样,缓缓将手帕放到自己手心里,然后温柔一笑,说,“送给你吧,不用还了么?” 生活果然不是电视剧。 黄如金顿时醒悟,连忙将那帕子胡乱塞到了怀里,“是是是,林大人放心,本官一定会让府里的丫鬟给你洗得干干净净的,保准比你原来的还要干净!” 林愈原本已经转身,此刻又顿时停住了脚,回头眼眸冷冷眯起来,“黄如金,我要你……自己洗。” 黄如金忍不住又干干笑起来,“林大人,您看我这一介武将,哪里会做这些事情……” 其实黄如金心中最为懊悔的还是自己说错了话,她为毛要把丫鬟这俩字给说出来啊啊啊! 黄如金一贯是跟着老林,老林就一大光棍,黄如金自小跟着他在警局里吃盒饭,衣服当然是用洗衣机洗,所以洗衣做饭这等事,一概是不会,后来自己单独搬出去住了,情况也没改变多少,黄如金对于独立生活能力的定义是这样的——不管世界怎么改变,公寓两百米内总还是有康师傅不是么?卫生间里总还是有全心全意小天鹅不是么? 林愈只是冷冷望着她,黄如金看他冰块一样在眼前散发着寒气,一个没出息便妥协了,连忙举起手来,“……那什么,林大人,咱们赶紧上路吧,太子还等着呢,回头,我……给您洗。” 林愈还看着她,黄如金伸手往前一伸,又摆出个笑脸道,“林大人,您先。” 林愈这才出去,转身一瞬,眼中满为自嘲,他洁癖甚重,自己的东西从来不让人碰……除了她。 她却偏偏不知道。 等到两人慢吞吞赶到外面的时候,车队其实已经缓缓启程了。 黄如金骑着马跟在最后面,望着前面清一色绣金的金吾卫官服,忍不住砸吧了一下嘴道,“一个个还真是人模狗样的。” 秦彦飞的小马车就在最后面,小麦子坐在前面赶车,听了直想笑,便同她打趣道,“瞧您这话说的,京都里最为英气潇洒的便当属您手下这四万御林军了,这当中位及金吾卫的也不过寥寥三千,自然各个都是人中龙凤,黄大人可不是在说笑!” 人中龙凤? 黄如金心底暗暗腹诽,一群兔崽子还差不多! 秦彦飞想是坐在马车里也听到了两人谈话,忍不住又哼了一声,抬高了声音道,“金吾卫个个确都有些本事,至于他们的头儿,那可就说不定了……连吃个糕点都能差点被噎死,将来上阵杀敌岂不是要尿裤子!” 尿裤子?!啊呸!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黄如金翻了个白眼,将马驱近了一些,手一伸,便撩起了秦彦飞马车的小帘子,他正懒懒倚靠在后座上,看见黄如金忽而伸进来的一只手,吓了一跳,下意识又蛮横起来,“黄如金,你不得无礼!” 黄如金嘿嘿一笑,微微低下头来,给了秦彦飞一个温柔的笑脸道,“七殿下,您要记得,三月中旬,圣上可就要举办游园会了哦~到时候太子殿下出去,肯定不会带你的哦~你要是想出宫去,千万千万别来找我这个负责人哦~” 黄如金笑眯眯地直起身子,用腿夹了夹马肚,一下子便又冲上前去了,只听得后面马车里一个稚嫩的声音大吼道,“黄如金,你该死!” 太子隐隐约约似乎也听到了些什么,朝后望了一眼,黄如金连忙笑道,“七殿下的脾气是有些火爆,不过小孩子嘛,下官是绝不会放在心上的~” 秦彦之嘴角抽了抽,拜托,那上午要死要活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众人心中默默感慨,原先只觉得黄大人心冷,不近情面,如今看来……黄大人的脸皮,那也是杠杠地厚! 黄小四琢磨着要不要抽个时间给将军汇报一下,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黄如金绝对绝对是找不到二嫁郎君的呀! 众人从禁苑回到皇城的时候,已经约莫快是晌午时分,大家进宫之后便就各自分路了,太子自然是回东宫去,黄如金和十二金吾卫一道,还得回衙卫。 最为郁闷的是,秦晓羽那姑娘居然拉着李书墨不放,非得接他去自己殿里喝茶,喝她大爷的! 黄如金没法阻拦,只能气鼓鼓一扭头就策马跑了。 第三十二章 左烈的暴走2 等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时候,德禄帝的圣旨果然已经下来,三月十五游园会,举国同庆。 左烈似乎已经等了她很久,在得知她是和太子及林愈还有李书墨一道优哉游哉踏青去了,他的脸就更黑了。 平常一贯给黄如金端茶倒水的一个小官叫做高轩,一见到黄如金便拼命给她使眼色,小声道,“中郎将大人已经发了一天脾气了!” 黄如金撇了撇嘴,靠之,不就公费旅个游嘛,他嫉妒个毛! 然而心里是这么想着,她嘴上却没说出来,只呵呵笑道,“左郎将,这两天辛苦你了啊!” 左烈一张脸简直臭成国足,就差白她一眼,道,“你倒是记得回来!十五就是游园会,眼下不过十来天期限,李书墨那傻子和林状元一去,你就屁颠屁颠跟着跑,乌纱帽你还要不要了?!” 黄如金被他劈头一顿骂来,有点莫名其妙,忍不住有点不耐烦地敲桌子,“左烈,本官提醒你,本官可是你的直系上司,你给我注意点影响!” 高轩一瞧这阵势,便连忙抱着书卷小脚开溜了,这两人吵起来,啊不,打起来,一定是血流成河,逮谁谁遭殃! “影响什么?我说错了?黄如金,你他妈没男人你就活不下去是不是!” 黄如金蹭得一下火就上来了,恶狠狠盯着他,“左烈,你有胆给我再说一遍!” 古铜色肌肤的中郎将在宽敞的书房之内也是一身暴戾之气,直直盯着黄如金的脸,“老子又没说错,你就是离了男人就……” “砰!” 书案上的石砚准确无误地砸在了左烈的嘴角。 一缕漆黑的墨汁沿着他唇边的纹路缓缓流下来,墨汁中还夹杂着一丝鲜红,啪嗒滴在了他紫金色的官服胸前。 左烈漆黑的眼眸之中缓缓浸上一丝怒气。 书房周围房间里不少案桌上的官员忽而感觉一股凉凉的寒气从背后升起,众人哀叹一声,纷纷朝外涌去——金吾将大人和中郎将大人又要打起来了! 果然,接下来,小小的内室书房之中紧接着便传来了剧烈的桌椅碎砸的声响,整个衙卫的大殿似乎都在隐隐振动,高轩抱着书在门口叹了口气,朝同样倚靠在门口大柱上的黄小四道,“回头这毁坏的物品,叫我怎么去少府寺要银子修葺啊!” 黄小四同为无奈地耸耸肩,两人絮絮聊着,约莫半刻,忽然又听到里面巨砰一声,一个紫色的高大类人形物体顿时以不可思议的迅疾速度被人从里面扔了出来,重重摔在了衙卫前的白玉石道上。 尚还围在门口闲聊的金吾卫及少许文官纷纷鸟散,黄小四看了一眼大字状躺在地上的左烈,忍不住摇头叹息,“左大人,您这是何苦呢?” 左烈艰难地将自己贴在地面上的半边肿了唇角的脸抬起来,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老子要你管!” 黄小四撇撇嘴,颇为同情地指了指门前白石板上被左烈沾染的一点红黑色印记道,“行,我不管您,我就只提醒您一点,赶紧把这儿给擦干净了,等会儿头要是出来,看见了肯定让您用嘴舔!” 左烈双眼怒睁,顿时从脑上拔了粒冠珠下来,一下子便结结实实打在了黄小四的膝盖上,黄小四哎哟一声惨叫,整个人便软在了衙卫门口。 左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从地上爬了起来,三两步便上前,一下子踩在了黄小四的后背上,黄小四架不住他蛮力,立即杀猪似的求饶。 左烈这才哼了一声,“外头就交给你了。黄如金出来要是看见上边儿的墨迹,她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你!” 黄小四想到黄如金以前那些变态的手段,森森打了个寒颤。 于是大下午的,衙卫前宽阔净白的石道上,只见一个金色的身影跪在地上,一边擦地板一边隐隐啜泣,黄小四吸了吸鼻子,他不过是个打酱油的路人甲而已,为神马每次他们俩打架,受伤的总是他! 第三十三章 居然生病了1 黄如金舒展了一番筋骨,看似赢的精彩,实则也是多处受伤,她龇着牙揉了揉自己的胳膊,也不知道左烈那小子是不是铁做的,手上感觉骨头都要断了! 幸好她拼命护住了脸,不然出去还真没法见人了。 高轩默默进来收拾一片狼藉的书房,过了一会儿,左烈那边也派过来了一个小官,送了一卷地图过来,黄如金没好气地接过来一看,却发现上面详细画好了整个京都的兵力部署,尤其是西市那一块儿,密密麻麻又分了好几部分,每处都派了不同的人手,用箭头画出了各个阵势的走向和变法,旁边还用小字注释了各种突发情况。 这样周密精细的部署,显然不是一两天便能做成的,黄如金心头一热,原来左烈竟早早就开始打算了,只是一直没有告诉她。 高轩一边扫地一边也斜着眼从旁边瞄见了,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道,“左大人也是用心良苦啊!” 黄如金立刻炸毛,“他再用心良苦,公然顶撞本官,那也只有一个下场!” 揍死他! 虽说拳头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估计左烈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黄如金心里有点歉疚,琢磨着晚上回府里,明早给他带点药膏来擦擦。 估摸着时候应该差不多了,黄如金还惦记着李书墨,便立刻施展轻功,奔去了秦晓羽的宫殿门口,那傻子傻不啦叽的,要是没人去找他,没准被秦晓羽留下过夜都是有可能的! 德禄帝甚为宠爱这五公主,赏了她一座明珠宫,意取掌上明珠之意,黄如金早早赌在了明珠宫门口,准确地说,是蹲在了明珠宫门口的一株老槐树上,鬼鬼盯着宫殿里看。 李书墨来时的轿子还在,显然人还没走。 她不好贸然进去,只能百无聊赖地等。 等了半天好像没什么迹象,黄如金偷偷飞到了屋檐上,看来只能潜入这宫殿之中了。 她连着跑了三四重屋顶,都是一副安安静静的模样,也不知李书墨到底在哪里,黄如金有些丧气地又往前跑了一些,便就在屋角的一处坐兽旁坐了下来,正准备四处张望一下,忽而听到附近好像传来了一阵嬉笑声。 黄如金往下一看,原来她所在的屋檐下就是一个巨大的园子,园中水榭楼台,山石密布,处处精巧,却又十分自然,显然是个精致的宫中园林。 水塘的旁边,是一块空地,旁边种了不少泡桐树,已经开出花来,白白的,满满都是,煞是好看。 秦晓羽一席水纱红裙,咯咯笑着,躲在树后朝李书墨招手,“书墨哥哥,来追我呀!”李书墨傻乎乎笑着,也就真在后面慢慢地跑,旁边远远站了不少宫女,都是微微笑着,眼中印着一双人影,泡桐花偶尔会从树上掉下来,李书墨抓住了秦晓羽,便替她去摘落在发上的泡桐花。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本来这男人是自己的,但他身边委实站了一个更相配的,于是连自己也不确定起来,忘了来时的初衷,没有底气上前,怕破坏这副美好的景象。 黄如金觉得嘴里有点干干的,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大概是今天喝水喝太少的缘故吧。 胸口有点闷,她一把扯开了领子,果然这件衣服太紧了。 时候也不早了,小桐说不定在等她回去。 黄如金觉得人有点晕晕的,在屋顶转了个方向,足尖一点,便又从上面飞远了。 屋顶的琉璃瓦在阳光之下泛出点点金光,四周偶尔传来一阵鸟叫,不算安静,但却十分宁静,李书墨有些警觉地朝上望去,然那上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错觉?刚才仿佛听到了一阵细微的瓦片碰撞声。 秦晓羽对这个你抓我我抓你的游戏依旧还是乐此不疲,咯咯笑着又在向他招手,“书墨哥哥,过来这里呀!” 李书墨嗯了一声,脸上依旧还是微微笑着,往前跑了两步,一下子便将秦晓羽抱在了怀里,“抓住你啦!” 黄如金是怎么回到家的她自己也忘了。 她只觉得很累,浑浑噩噩向小桐打了个招呼,叫她别过来打搅她,她要睡一会儿,便立即倒在床上蒙着被子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她感觉自己好像一直在做梦,梦里的人都是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的,她一个也看不清,半个也抓不住。 第三十三章 居然生病了2 身上似乎总在出汗,黄如金觉得有些黏糊糊的,可是却又没法睁眼醒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忽而听到了一阵哭声,有个冰凉的东西敷在了自己额头上,她感觉舒服了一点,忍不住满足地叹息了一声。接着胳膊就被死死摇晃起来,仿佛是小桐的声音,哭喊道,“小姐,小姐你别吓我啊!” 黄如金只觉得浑身无力,想张嘴说点什么,然而嘴唇只是轻轻动了动,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有时觉得很冷,有时又觉得很热,这样忽冷忽热的,便只感觉自己轻飘飘好像在空中荡秋千,好像一个不注意,就会从秋千上摔下来,胆战心惊的。 又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人好像多了起来,嘈嘈杂杂的,她隐隐约约听到了李敬和方淑云的声音,其实,黄如金心中最为期待的是李书墨叫她一声娘子,她或许还能勉强挣扎着应他一生,然而她始终没有听见。 黄如金等了很久,心中忽而慢慢沉下来,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谈不上绝望,只是好像忽而平静了。 既然公公婆婆都已经过来了,那必然就会请大夫了,她断然不会有事的,黄如金想到这里,便放下心来,什么也不再想,安安静静地又睡了。 这期间好像有人给自己灌药,又好像有人给自己擦拭身体,黄如金迷迷蒙蒙地猜想,应该是小桐吧,这姑娘真贴心。 就这么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黄如金勉强能够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察一股强烈的光线刺入眼中,她呻吟了一声,随即便立刻感觉眼前有个阴影伸展过来,她抬头一望,竟是李书墨。他仿佛是趴在床沿边睡着了,下颚上生了圈青灰色的胡渣,脸边有块睡时留下红红的褶皱印记,这会儿站起来,刚好挡住了门外射过来的光线,“你醒了?” 他伸手将床上的帘子给放了下来,坐在旁边看了她一会儿,又道,“你饿不饿?” 黄如金点点头,李书墨便转身出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已不见他人,小桐端了一碗粥过来,坐在床边要喂她,黄如金有些不习惯,本想自己来,小桐却很是坚持,黄如金也就只好任由她去。 过了一会儿,李敬和方淑云也都赶了过来,黄如金连忙欠身,方淑云立刻将她又按在了床上,“好媳妇,照顾好你自己便好,不要动!” 李敬也点了点头,道,“衙卫那边我已替你打点过了,这两天你就在家休息吧,身体要紧。” 黄如金朝外望了望,“书墨呢?” 方淑云哦了一声,也轻轻叹了一下,“我让他去睡了,这都两天了,他也未合眼,瞧着心疼。” “我睡了两天?” 黄如金忍不住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自己就睡了一个晚上而已,没想到竟然有这么久。 黄如金嘴上微微弯了个弧度,“那真是辛苦他了。” 这笑容其实挺勉强,黄如金心里清楚,李书墨那傻子怎么可能守着她两天不眠不休?就算有,也定然是方淑云给逼的,多半是没有,自家婆婆说来让她安心罢了。 这种事,也不是头一回了。 黄如金又喝了两口粥,忽而想到德禄帝下的圣旨,顿时有些惊慌起来,连忙推开了小桐伸过来的汤匙,问李敬,“公公……圣上前些日子下旨十五的游园会,这两天衙卫里有没有……?” 想起左烈那暴脾气,她突然觉得高轩有点不安全。准确地说,是自己在衙卫里头那间书房有点不安全。 李敬摸了摸胡须,道,“这事我也知晓几分,你不必太过担忧,中郎将大人……”他咳了咳,“虽然略有微词,但他这人一贯尽职尽责,必然会替你好好准备,这一点,不必膈在心上。” 黄如金只得点头,方淑云又嘘寒问暖一阵,这才出去了。 小桐蹲坐在床边,一边给她喂粥,待到众人都散去,她忽而低着头,小声啜泣起来。 眼泪珠子啪嗒嗒地直往下掉,吓了黄如金一大跳。 第三十四章 离家出走了1 黄如金连忙伸手扯住了她的胳膊,将粥碗端到了床头的小柜上,只轻轻拍她,“好好的,你怎么又哭了?” 小桐抬起头来,两只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只呜咽道,“小姐,咱们回去吧?” “回哪儿啊?”黄如金有些莫名其妙。 “回将军府好不好?”小桐期盼地望向她,“咱们还跟以前一样,你白日里去衙卫,晚上回来同将军一道吃饭,我给你们做饭,好不好?” 黄如金看她眼泪哗哗地流,不禁有些心疼,却还是笑道,“这里不也是这样么?我白日里去衙卫,晚上回来吃饭,你还不用做饭,多好呀!” “可是小桐愿意给小姐和将军做饭!” 小桐用手抹了一把泪,“小姐你到底是怎么了?李家人这般待你,你怎么还这么向着他们!您以前不是这样的!” 黄如金脸色一僵,“我以前是怎样的?” “以前大家都说您心冷,我知道您是懒得理会,如今却……成了个逆来顺受的烂好人,您这般模样,和京都里千千万万唯夫是从的无知女子有什么区别!您是掌管四万御林军的金吾将,你是大平唯一的女武官,圣上面前都不必下跪,如今怎么非要在这里受那个傻子的气!” 黄如金顿时感觉浑身一震。 一种说不出来的麻麻的感觉好像在周身弥漫开来,顺着血液缓缓流向四周,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发现那里跳得异常快。 好像头一次,她感觉自己血液里属于金吾将的部分缓缓地开始沸腾燃烧,那个本该站在京都万人之上,睥睨世人女子的心性,仿佛在这时才缓缓苏醒过来,黄如金缓慢地嗯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大概是古代安逸日子过惯了让她有些不适应,又或者是她一穿来老天就赐她一个老公她理所当然便认定了这人一定会喜欢她,于是死缠烂打,纠缠不休。 如今想来,这样的结论,真是半分依据也没有。 黄如金重重地舒了口气,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一个很浅显但却迟迟未解决的问题。顿时掀开床上的被子,一下子站了起来。 小桐眼里还是泪哗哗地,盯着她,“小姐?” “既然来了,那这一切便都是我的,该我的,半分也逃不掉,不该我的,我也绝不稀罕。”黄如金自言自语地盯着窗外,“我又何必逢人就是感恩戴德,活得束手束脚!” 小桐愣愣地看着她,半响之后,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拍了拍手,“好!” 黄如金顿时回头一笑,“哪里哪里。” 小桐左右收拾了许多东西,黄如金什么也没带,只拎了自己的两套官服,便同小桐一道,晃悠悠地出府了。 门口的老管家李伯见两人大包小包,不免有些惊讶,“少夫人您这是?” “哦,”黄如金拍了拍自己身后的包袱,“近些日子事忙,日日来回跑得不方便,我先回将军府住一阵子,那里离衙卫近。” “少爷和老夫人可曾知道?” 李伯在府上多年,早是一等一的人精,当即便朝门口的一个守卫望了一眼,那小子拔腿便要跑去报信,黄如金一步上前,伸手便将他又扯了回来,甩到了原位。 她呵呵笑了笑,“瞧您这话说的,少爷若是不知道,我就不能回去了?嫁到李家来这么久,我连省亲也未回去一遭,这会儿回去看看,倒还不成了?” 其实自德禄帝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后,方淑云便早早嘱咐了府里众人,若是黄如金嫁进来,万万不能再让她出去。只是黄如金穿越来后性情大变,不但没有想方设法地要悔婚,反是转而粘着李书墨不可开交,方淑云以为她是嫁了人便收敛了,便渐渐放下心来,再少有顾虑。 如今黄如金公然背着包袱要出去,李伯不免又起了疑心,也只摆着笑脸道,“少夫人哪里的话,您回去省亲那是自然,只是这会儿您大病初愈,身子骨尚还受不得风寒,老奴这是为少夫人好,万一路上又出了什么事儿,回去不好向老夫人交代呀!” 第三十四章 离家出走了2 黄如金扯着那要去报信的守卫领子,手掌稍稍用力,那人便被她缓缓提了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显然是吓得不轻。那守卫只求救似的望向李伯,嘴里呜呜直叫,黄如金爽朗地笑了两声,道,“您看我这身子骨,像是会再受风寒的人么?” 她手臂微微一伸,那人便顿时被她扔到了门旁的墙壁上,两脚发软,约莫也是撞得挺重,伸手扶在墙壁后面,好半天没有站起来。 黄如金回头朝小桐抛了个媚眼,“咱们走。” 小桐狗腿地朝李伯哼了一声,也便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跑了。 两人出去走了一阵子,便到了闹市,黄如金伸手拦了辆马车,一路直奔将军府。 李伯慌忙跑去给方淑云报信,彼时方淑云正在屋里喝茶,闻言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她要去,便让她去,别去打扰少爷。” 虽说李敬在朝堂是一呼百应,但在这宰相府内,真正说话的人却是方淑云,李伯心知她厉害,当下便也放下心来,依言而去。 李书墨一觉睡到下午,醒来之时,黄如金早已不知去向。 将军府就在凤凰门附近,进了皇城便是东宫了,离衙卫办公所确实是近了不少。 黄如金一辆马车悠悠赶到将军府的时候,黄泰山还没有回来。 将军府门口守门的是个斗鸡眼的中年大汉,一见到黄如金便老泪横流,一把上前就将她勒了个半死,哭道,“金子,你可终于回来了,可想死老黄我了!” 黄如金被他掐得要喘不过气来,亏得小桐上前提醒那斗鸡眼道,“黄叔,小姐这两天身子不好,才刚刚好转,您悠着点!” 斗鸡眼这才松手,黄如金重重喘了口气,撑着腰问小桐,“咱府上的人是不是都这德行?” 黄泰山,黄小四,还有这个黄叔……以及眼前的小桐……黄如金忽而有些忧桑。 小桐颇为忧虑地点了点头。 “金子,难道你一点都不想老黄吗?”斗鸡眼泪汪汪的,“金子,难道你又嫌弃老黄了?” 他哀怨地拭了拭眼角,“当年你还天天尿裤子的时候,是多么喜欢坐在我的肩头吃糖葫芦啊……” 黄如金打了个寒颤,连忙止住他,“叔,咱有空再聚。” 黄如金一把将包袱扔到了小桐手里,牵着才停下的马车便立即甩鞭一抽,直奔凤凰门去。 =_= 她还是去上班吧。 第三十五章 赶跑了梅梅1 德禄二十年,三月初六,京都张榜,昭告天下,十五月圆之日,举国同庆。 彼时离游园会只剩九天。 京都人流大涨。 事实上,每年这个时候,京都都挺热闹。德禄帝带头设春宴,京都之中王公贵族争相效仿,虽未有明文规定,三月中旬,俨然已经成为一个节日。只是往年春日游园多是聚于贵族们常去的东市,大家附庸风雅,虽然有这个传统,但由于只是限于上流阶层,所以还不算太拥挤。如今改到了三教九流外疆本土大杂烩的西市,人数之多,可想而知。 对于德禄帝此举,饶是黄如金这种没什么脑子的人,也基本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他是在向全世界发邀请书,我们这里开party,京都欢迎你。 黄如金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京都众俊男美女一起站在承天门门口张开怀抱,八颗牙笑容高唱“京都欢迎你,为你开天辟地,流动中的魅力充满着朝气 ……”倾盆大雨瀑布汗。 西市本来就热闹,这回有了老皇帝的圣旨,更是挤得不成样子,何况京都一贯又不设宵禁,这两天城门口检查通关文碟的守卫们日夜轮岗,几乎都要虚脱了。光禄寺那边的几个头儿也常过来衙卫这边和黄如金聚一聚,说守卫们的伙食很是给力,山珍海味地给大补着,看来上头给拨了不少银子。 听说西疆的阿萨里王这回也会过来,德禄帝之前与西疆的关系还算交好,如今怎样另当别论,反正阿萨里已经启程了,他们那边的马脚程快,估计正好能赶上。北边的几个小国也都派了人过来,只不过黄如金嫌人家国小,不构成威胁,左烈给了她一副世界地图,她楞是一个名字也没记住,只是笼统在北边画了个圈,简称北欧联盟。 有关人力部署,着实不是黄如金的长项,幸好有左烈在,她基本只充当了一个执行者和精神领袖。这两日忙得没头没脑的,她虽是带着行李回了将军府,但事实上,好些日子都是和左烈一块儿就睡在衙卫里的,高轩对如何打出一个舒适柔软又方便收拾的地铺已经颇有造诣。 基本上,黄如金对于自己离家出走,或者说“省亲”这回事儿,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直到……梅梅的到来。 那一天是三月十二,距离游园会只剩三天。 高轩过来报说衙卫门口来了位姑娘,请见金吾将大人。 黄如金正趴在模拟的桌图上给西市里拐弯抹角的胡同上插表示兵力的小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接挥手就给回了,“没空。” 高轩顿了顿,往黄如金这边又走近了一些,小声道,“大人,是李府里来的丫头。” 黄如金立马就炸毛了,“李府了不起啊?老子还是将军府里的呢!” 高轩被喷了一脸口水,立刻伸袖子默默擦掉,左烈看着也便咳了一声,道,“你夫家来人,于情于理,都该打发打发的。” 黄如金狐疑地扫了他一眼,“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跟我讲‘于情于理’这四个字?” 左烈脸色一酱,立刻又臭起来,拂袖冲高轩道,“那就回了!” 高轩还是定着不动。 黄如金白了他一眼,“回了!” 他这才小跑着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跑了进来,探头探脑在外头等了半晌,直到黄如金没好气地过来问他,“又怎么了?” 高轩手拢在袖子里几乎都要哭了,“那姑娘也着实可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今日若是见不着您,回去老夫人就要扒了她的皮,将她赶出府……呜呜,可怜这么个眉清目秀的姑娘家,招谁惹谁了,这般命苦……” 黄如金只想一巴掌呼上去,呸了一声,“你个没出息的!” 第三十五章 赶跑了梅梅2 不光是他,全衙卫上下一帮爷们儿,就没一个对妞有半点抵抗力的!光棍窝里,果然碰着个母的都是宝,男人也就这点能耐! 黄如金理了理官服,又清了清嗓子,才冲高轩道,“叫她去外面的会客室等着。” 黄如金坐下在屋里喝了半杯茶,左烈鄙视地看着她,她坦然受之,直到茶凉,这才慢悠悠地出去了。 梅梅果然安安静静等在会客室里,旁边的桌子上放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不知装的是什么。 黄如金进来的时候轻轻咳了咳,梅梅立刻从椅子上起身,低头向她道了个万福,“见过少夫人。” 府里的人倒是少这么叫她,外头听来像是自然,黄如金心里却觉得别扭,顿时打住,“这里是办公之地,叫我黄大人就可以了,你也坐吧,不用拘礼。” 梅梅倒是没有真坐,只是将那盒子拿了过来,递到了黄如金面前,道,“少……大人,老夫人说,您省亲这些日子也够了,府里都还盼着您呢,叫您早些回去。” 黄如金接过那盒子,直接搁在了一旁的小桌上,看也没看,只问,“少爷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 “少爷也是想您的……” 黄如金忽而伸手在桌上一扣,眼睛直直盯向眼前连想也没想便迅疾答话的丫鬟,道,“说实话。” 梅梅只觉胸口一股闷塞感,黄如金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望着她,眼前便顿时仿佛有千斤压力直逼她而来,她一口气竟迟迟无法喘下去,憋得脸色通红,惧不敢言。 黄如金淡淡挪开目光,道,“老夫人教你那些套辞,你也不用再背给我听了,少爷在做什么,实话说来便是,我又不会怪你。” 梅梅这才感觉周身堵力顿消,顿时长长喘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惧和疑惑,颤颤道,“是。” “少爷……听说游园会要到西市去,整日里都是兴高采烈的,又买了好多东西,怕说十五那天不够玩的,便日日都在西市里逛,五公主也是一道儿,最近都迷上一个唱戏的小生,水袖甩得特别好看,还请来府里唱了,被老夫人骂了一顿。” 黄如金伸手摸了摸眉头,不自觉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果然还是这样,自己竟还希冀那傻子或许会想她几分,看来真是自作多情。 梅梅不知她这一笑究竟是何意,只试探着问,“大人……您这回还是不回?” 黄如金伸手从桌子上揽过茶杯,抿了一口,“等到游园会过了再说吧,我这里不比府上,你们日日里嬉闹打扮的,有的是功夫闲。近些日子我都没见上将军几回,倒还算不上省亲,都好几日没睡个好觉了,哪里还有工夫日日来回地跑。” 黄如金起身抬高了些声音,“高轩,送客。” 候在帘子外头的高轩立刻应了一声,跑进来,站到了梅梅身旁,小声道,“姑娘,咱们出去吧。” 梅梅眼里立刻又委屈地浸上一圈泪,高轩看得心肝都揪在一块儿了,忍不住又朝黄如金望去,黄如金眯眼丢给了他一个剜肉的眼神,高轩浑身一战,立刻正色道,“姑娘,这里是衙卫,就是圣上亲自来了,也得守着规矩,我也是公事公办,请吧!” 下午的时候,黄如金便总有些心不在焉,左烈气得差点又和她打起来,亏得高轩在旁边劝着,才又免了一顿血光之灾。 临近傍晚,黄如金借机说要去蹭光禄寺那群家伙们的伙食,出城去了,便再也没有回来。 第三十六章 头牌沈合秋1 立夏的前四天,夜晚还稍稍有些凉气,华灯初上,整座帝都弥漫在一股朦胧又清和的柔光之中。 要知道,真正的生活,这时才刚刚拉开帷幕。 广安园外头,忽而来了一位白衣翩翩,英气逼人,气质清尘出逸的公子,那公子手执一把清白纸扇,眉眼和煦,犹如一股清风,迷得众人神魂颠倒。他一来,便向门口守园子的小厮打听了园子里唱小生角儿的头牌,又询问了场次,一下子竟就买了往后十天的票子。 要知道,再过三天便是德禄帝与民同庆的游园会了,广安园的票价已经涨到令人咋舌的地步,尤其是这头牌沈合秋的场子,更是千金难求一场,那少年出手阔绰,扔进来的金铢上都版刻‘天朝大平’四个大字,竟是宫里头的官银。 园子里的管事儿就知道,今儿又来了一位大客。 幸好沈合秋晚上刚好就有一场,管事的老板刘狗蛋,汗,不要鄙视这个名字,话说人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刘狗蛋的爹妈都是大字儿不识的乡下人,刘狗蛋虽然身为一个农民,却十分有觉悟,靠着自己的勤奋努力加一点运气,坐到了今日广安园老板的职位,堪称古代版白起家手翻身记,千本书店就有他的传记《从农民到老板,你也可以》卖哟~ 跑题了,刘狗蛋自见小厮拿着官银来报,连忙派人好茶好水地加马去伺候那位白衣公子,也就是女扮男装的黄如金,然后自己则立刻跑去了戏院的后台,对沈合秋进行了一番思想辅导。 意思很简单,这是条肥鱼,肥鱼是冲着你来的,给我好好抓住。 如今天下太平,享乐之风盛行,人们爱逛的无非四个地方,青楼,赌场,歌舞场和园子。歌舞场基本都是胡姬们的天下,园子里则是什么人都有,当然了,这广安园也不是一般人能来的地方,来这里听戏的,非富即贵。可以说,这里几乎是一张小小的京都权贵网,刘狗蛋的任务就是负责把这些大爷们给伺候好了,以便某一天能够用上。 朝中四品以上官员,基本有一半儿都会过来这里玩玩,不乏偶尔会来个皇子皇女什么的,刘狗蛋心中都有数,然而这个白衣公子却是第一次来,看气度就非寻常人家,如此大手笔扔官银,刘狗蛋一下子只将他划入一个范畴——钱多人傻靠山大。 话说有谁出来还花官家银子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家贪污的么? 黄如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沈合秋的戏还有一会儿才上,黄如金被安排到了二楼临近的一个上好包厢里,两个身姿妖娆的丫鬟还有一个清秀灵活的小厮在一旁伺候着,黄如金左右豆腐吃不断,包房里只一阵阵娇笑之声。 “公子……奴家该怎么称呼您呀?” 来的两个丫鬟一红一绿,就叫小红和小绿,黄如金寒了一阵,这名字取的还真是方便。她笑了笑,“本姓田。” 京城里头要是说黄,岂不是就是自爆家门了,姓黄的大官就黄泰山一家,她取了黄中间的田字,捂紧马甲不放。 小绿哦了一声,眼眸却是清亮,京都里姓田的倒是有一位,正三品的紫金光禄大夫就叫田正清,田正清名字看似一身正气,却是个风流种,四处留诗又留情,只因他文采斐然,德禄帝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这位田少爷想来应该是和田正清有些渊源。 不过田正清这个人虽然放荡不羁,骨子里却有股傲气,刘狗蛋一直愁没机会拉拢他,如今这位田公子自动送上门来,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黄如金自然不知道小绿心中所想,只眼见看她忽而又笑着粘了上来,便也邪邪一笑,道,“怎么了,绿姐姐又是身子骨酸,非要借我身上靠一靠不是?” 小绿伸手轻轻在她肩上拍了一拍,“讨厌!” 那手掌浑软无力,黄如金温香软玉在怀,心里却是怒气腾腾,敢情李书墨那臭小子过来这里也是这么个待遇,哪个男人把持的住! 第三十六章 头牌沈合秋2 四人只拣着京中趣事说,黄如金平素笨手笨脚的,但往往真到了相应的场合之上,却又会立即变身,四处游刃有余,这种情形有点像是皮卡丘的超级进化模式,话说这么多年她做刑警搞特殊任务扮这个扮那个,还常常做卧底,和人谈判,没点装b的本事也混不下去啊! 黄如金妙嘴连连,小红小绿还有那个叫小白的小厮都是场面上的人,各个察言观色推波助流,黄如金他们那个包厢里,当真是活跃地跟什么似的,一阵阵笑声隐隐往四周散去。 广安园里生意好极,晚上的场子也是爆满,黄如金所在的包厢占地极大,四周又留了许多空,众人只知里头来了贵客,偶尔有送茶水的丫头进去又出来,各个都是红着脸的,说里头那位公子当真风神俊逸,有如天仙下凡,人又是好极,赏钱甚是大方,一时惹得众人都想一窥究竟。 约莫又过了小半柱香,场里光线忽而暗了许多,众人有所感应,吵吵闹闹间,园子里便霎时安静下来。 场灯刷刷灭了,大楼正中央一米来高的阁楼之上,两边的立灯缓缓被人点起,徐徐燃出一片暖色的黄光。 楼台后面的帘幕依旧紧闭,众人心便都提到了嗓子眼。 果然,片刻之后,一道轻轻的声音袅袅从远处飘来,虽轻却浑,声音不大,但却极具穿透力,犹如一股柔柔聚拢的清泉,只撩人心弦。那人缓缓唱道,“忽见天仙降,但使神魂荡。” 这是《绣襦记》里的坠鞭一出,讲的是书生郑元和初次见到青楼女子李亚仙的情形,郑元和见李亚仙貌美,所以故意坠鞭,以求斜眼偷看李亚仙。黄如金不懂戏,小白看出来了,小声在旁边解释着,黄如金嗯嗯听着,但只觉那人的声音好听极了,嗓子满富磁性,仿佛只要挠到人心里去,整个人都有点痴傻状态。 小白见了,轻轻一笑,果然沈公子出马,就没有搞不定的人。 这出戏本是要两人来演,但沈合秋场面大,往往唱戏也短,就那么一两句,便只有他一个人上来,一身水青的书生长袍,手执一根金绳鞭,缓缓丢在地上,又斜斜去捡,眼睛正好往黄如金所在这边的包厢望来。 那真是一双盈盈勾魂秋水桃花眼,眼波里略带些邪意,欲勾似勾,似笑非笑,黄如金整个魂都快没了,勉强闭住了嘴,才没让自己口水直流。 沈合秋嘴角微微弯了弯,只将她傻不啦叽的样子收入眼底,这才又转眼收回来,接着唱道,“转盼思悠扬,秋波明朗。” 黄如金忍不住腹诽,什么神魂荡这种东西,根本说的是你自己吧! 沈合秋那扮相当真是剑眉星目,皓齿朗朗,她探出了脖子往楼下望去,果真那些个贵太太小姐们一个个都捧脸托腮,满目含春,情形基本类似黄如金当年和学校里的一干姐妹们一起租碟偷看道明寺的模样,个个都是少女情怀泛滥。 黄如金估计若真有个李亚仙上台也得直接被沈合秋那副祸水模样给比下去,哪里还来什么后戏可看。 但是美男这个东西,就好像鲜肉一样,初看觉得味美肉汁多,恨不得整个人都扑上去,最好还带着个鞭子把他sm一下,但吃着吃着也就厌了,回头过来也就那么回事儿。何况穿到这里来,黄如金身边的美男们委实不少,见着见着也便习惯了,尤其是想到如今世风日下,这沈合秋一个大男人,居然也跑来和她争宠,还tm让不让人活了! 最初的惊艳褪去了,黄如金便缩回了身子,后仰缩在软软的椅子上,只斜着眼看台下,吊嗓子这会儿事她也不懂,这戏再好听也比不上自己还能跟着哼两句的eason来得给力呀! 小白有些惊讶,只又冲黄如金这里笑道,“田公子,怎么这会儿就乏了?可是沈老板的戏唱得还不够好?” 黄如金略带些敷衍地耸肩“哪里哪里,好极了。” 但这话本来就是个场面话,小白一听,也就了然于心,暗暗有些着急,看来这田公子虽然是个纨绔,但却不甚好哄,他偷偷朝包厢里倒茶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头会意,连忙跑出去报信去了。 第三十七章 风流金吾将1 一出戏毕,整个楼中掌声如雷,尖叫声不断,沈合秋往后一退,便隐入了楼阁后的垂帘之中,台上框框作响,都是源源不断往上扔的银子配饰。 黄如金松了松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往小红小绿还有小白各塞了块金子,便将手中的折扇一展,冲守在包厢门口打杂的小厮道,“出去给爷叫辆车,快点,等着回去呢。” 小白连忙上前拦住,道,“田公子可是不尽兴?还是这里光线不好,没看清我们沈老板的模样?若是田公子有意,去我们后台瞧瞧,必然今晚是不愿走啦!” 黄如金心中汗颜,这话怎么说得跟窑子里的老鸨拉客似的! 她摇了摇扇子,微微一笑,“我觉得我远远看着就挺好,沈老板究竟是妙还是不妙,我都不知,心里还存个念想,若是凑得近了,万一发现这沈老板没有我想得那么好,岂不大失所望?” 她本人身就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样,若真论扮相,恐怕还不在沈合秋之下,只是平素总是一副粗鲁模样,因此常常容易让人忽略她清隽的相貌,如今果真端起架子来,唬人是绰绰有余,小白一见,竟也真有些支吾起来。 常人说来或许可笑,这么个貌美的公子说来,却又十分可信了。 难道……他不是冲着沈合秋来的? 黄如金转身又拉着小红小绿,嘴里只说着甜言蜜语,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谁知门口的小厮一过来说马车到了,她便立马松手,扭头便走了。 小绿在原地跺脚,“没良心的!” 刘狗蛋不出一会儿,也过来了,向三人询问情况,小白只摇头,“他不见沈老板,我们套问了半天,反是被他给绕进去了,”他斜眼一瞟小红小绿,“还有这二位,一见了人家俊俏少爷,便不知漾成什么模样!” 小红小绿也都是久经沙场的人,寻常人自然难以入眼,不是粗凡男子可以拨弄得,然而若要论讨女人欢心,自然还是女人知女人心,黄如金这点本事还是不在话下。 三人原本是打算探究他身世,谁知一路都喝酒谈风月去了,什么也没问出来。 不过刘狗蛋反而因此笃定,这纨绔定然与田正清有瓜葛,瞧这勾女人的本事,简直和田正清如出一辙啊! 若能让田正清这满大平盛赋的风流才子为自己这广安园留个一词半曲的,岂不是大发了? 刘狗蛋当即决定,“明天还给我好酒好菜候着!搞不定这个田少爷,你们也就别在我广安园混了!” 黄如金风度翩翩地跳上了马车,马车一路向东,很快便驶入了皇城。 刘狗蛋派去的人跟到了城门口没令牌便撤了,黄如金也在这里下了车,将车夫遣走之后,本打算骑马回衙卫,但她实在瞌睡,便就在城楼里的守台上,同这些日来混得颇熟的一个副都护套暄了两句,就在守台里打了个地铺睡了。 第二天早上才蓬头垢面打着哈欠跑回了衙卫。 左烈倒是早早便起来了,青着一张脸,一见面便是质问,“昨晚去哪里鬼混了?” 黄如金浑浑噩噩地进门,高轩连忙替她打水准备洗脸,她散开头发胡乱扒拉了几下,却怎么也拢不起来,高轩见状,便又过来帮忙,左烈用眼一横,高轩便又腿软了,颤颤将手里的木梳递给左烈,“中郎将大人,要不,您来梳?” “他哪里会梳头!哈——”黄如金又长长打了个哈欠,“他要是会梳头,我黄字倒过来写,哈——” 第三十七章 风流金吾将2 谁知左烈哼了一声,上前却是一把便从后握住了她的头发,右手从上而下,竟是轻轻地梳来,力道全然不似他平素的武力,动作甚至还有些娴熟,黄如金一个没有打完的哈欠就这么停在了半空,有些愣住。 左烈脸色可疑地红了红,连忙解释,“我以前也常替我娘梳头。” 高轩有些意外,“想不到中郎将大人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老子一向都很温柔的好不好?是你没长眼睛!”左烈顿时大吼,黄如金瀑布大汗。 左烈手法轻柔,黄如金拖着腮又有些昏昏欲睡,左烈本来替她梳头还有些欣喜,但凑近一闻,发现那发间似乎又有些可疑的脂粉外加一些风月场的味道,他重哼一声,快速绾好了黄如金一头青丝,只重重将她那发簪往头上一插,又黑着脸道,“黄大人昨夜莫不是逍遥快活去了?” 黄如金眼角还含着打哈欠出来的泪,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便戏谑地咦了一声,道,“左大人,难道你是我肚里的蛔虫,竟连我夜里做了什么事,也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左烈只当她承认,心中更是恼怒,“你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黄如金满面笑容,风流地轻吹了一声口哨,笑道,“左大人,你怎么着也是个男人,就不要再装了!你也不想想,若不是为了风流快活,我又何苦放着李家那大宅子不住,跑来这里睡地板呢?” 她伸着手指左右摇晃,又指了指自己的脑子,笑而不语。 高轩站在旁边望着她,原本还同她一道笑着,不知怎的,脸却忽而白了。 黄如金以为他是受了刺激,当即便又背手摆了个更为骚包的姿势,冲高轩甩了个媚眼,“怎么,没见过你家大人风流倜傥的样子?” 高轩紧紧闭着嘴不说话。 身后忽而响起一个凉凉的声音道,“我原以为黄大人这几日夜宿衙卫,是为公务废寝忘食,正准备向圣上参奏一本为你求赏,如今看来,是林某眼拙,看错了人。黄大人原是风流快活去了。” 黄如金身子一僵,回头一看,林愈就站在门口,一身紫金官服,依旧挺拔如初见的小白杨,清清冷冷望着她。 她手里还抓着昨夜晚上做道具大那柄白纸扇,啪嗒一松,就掉在了地上。 黄如金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愈又走近了一些,只将那扇子捡起来,又搁在了桌上,道,“黄大人这副风流倜傥的样子,林某还真是没有见过。” 第三十八章 不用了你妹!1 “我这是……”黄如金左右环顾,连忙冲高轩使眼色,“我这是和大家闹着玩儿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愈这人总是一身孤清之气,但凡黄如金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到他面前,便顿时藏不住脚,只觉得心虚。 高轩连忙点头,“是是是,大人同我们闹着玩儿呢!” 林愈朝左烈扫过去,那小子脸色气鼓鼓的,一双眼睛瞪得跟青蛙一样,也是满怀敌意地望着他。 他嘴角不自觉微微弯起一个弧度,眼神略作停顿,便很快又无视了左烈,哦了一声,转身看下黄如金,“我就是过来替太子传个信,游园会那天,大家都要一起去的,你虽然要注意各个方面,但毕竟是金吾将,要出来充场面,和我们一起就行了。” 黄如金连忙点头,左烈等了半晌没有听到自己,又忍不住有点炸毛起来,“那我呢?” 林愈微微一笑,“世人愚钝,只知金吾将,不知中郎将,左大人还是安心做好护卫工作便好,这等抛头露面徒为虚名又吃力不讨好的事,交给我们便是。” 左烈气结,一口气憋在胸口,却又吐不出来。 他这些日子忙来忙去到底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游园会之时能借机好好和黄如金相处一番么?如今林愈一句话直接就把他给打回幕后去了,怎么能够! 左烈转身,一锤便锤在了桌上,亏得那柳木大桌甚为结实,轻轻晃了晃,咯吱两声,居然还没倒,只是桌面上隐隐留下一个拳印。黄如金心疼地上去摸了摸,白了左烈一眼,“前几天才新买的桌子,你烧钱啊你!” 左烈只是气得喘粗气,瞪着她,也不说话。 黄如金想起林愈还在,连忙用袖子抹了抹桌子,伸手便往怀里掏。 话说上次林愈给她那方帕子,她回去就洗了,这后一直带在身上,准备给他,只是这两日一忙,便就忘了,如今林愈找上门来,她这才想起来,嘶啦啦从怀里抽出来,伸在了林愈的面前,道,“林状元,给。” 一方红粉粉香喷喷,上头绣着两只鸳鸯,下角隐隐可见瞧见一行娟秀小字绣着某种思君不见如隔三秋之类bla的手帕顿时一下子横在了林愈面前。 众人脸色一僵。 黄如金心中咯噔一声,就知道不好了。 她连忙伸手上下去摸口袋,林愈从桌上拿了一本奏折,皱眉一挑,那帕子便被挑在了折子上,红粉小手帕软绵绵泛着绸光,中央果然绣了一首相思之词,配合那俩野鸳鸯,林愈的脸色顿时铁青如冰。 第三十八章 不用了你妹!2 此刻高轩也没法替她圆谎了,左烈基本已经忽略林愈上门这件事,也是瞪着眼睛满目质问地看她。 黄如金后退了一步,干干笑起来,“这个……” 这个定然是昨夜在广安园,跟姑娘调情的时候被人给摸走了,然后换成了这个在林愈看来充满‘淫靡’之气的手绢。 黄如金身上还穿着昨夜装b没有换下来的锦衣白袍,因为确实挺养眼,加上近日太忙,大家又没什么讲究,黄如金虽然不穿官服,但毕竟一把手的位子在那儿,也就没人说什么。如今林愈一来,这副翩翩少年的模样倒是完完整整给她怀里这方写着‘淫词艳曲’的手帕充当了最好的证据。 林愈冷笑一声,“这便是黄大人给林某的洗好的东西么?” 黄如金连忙伸手,从他面前的折子上将那小粉帕给抢了回来,塞进了怀里,只是眼见林愈眼眸更黑暗,她不由又抖了抖,慢慢将那帕子从怀里重新拉出来,扔在了地上。 屋中的气氛依旧是冰凉之极。 黄如金几乎要哭了,揪着一张脸看林愈,“要不,我赔您十条?不够的话,一百条也成啊!” 金吾将俸禄可观,何况黄泰山那么大个家业摆在那儿,黄如金如今很有身为一个官二代外加富二代的觉悟。 林愈瞥了她一眼,竟是拂袖而去,冷冷道,“不用了!” 不用你妹!用你妹!你妹!妹! 黄如金在原地脑补咆哮,定了足足三分钟没动。 高轩见似乎她傻了,连上前来拉她,“大……大人,你没事吧?” “没事你妹!” 黄如金呸了一句,一脚跨在了那小粉帕上,愤愤出去了。 高轩朝外瞟了瞟,黄如金身影远去,他缩了缩脖子,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将那帕子给捡了起来,拍去上面的灰尘,接着便是星星眼地捧着手帕摩挲脸道,“不知这又是哪家的好姑娘……” 左烈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也转身离开,顿了顿,回头也道,“姑娘你妹!” 高轩内牛。 第三十九章 迎接西疆王1 三月十三。 京都城里特别热闹。 好吧,这的确是句废话,京都天天都热闹,但是今天不一样。 话说自那充满西域风情的长达十里的队列快要靠近明德门开始,黄如金就开始头疼,阿萨里王果然还是来了,而且是……极尽奢华,极尽风骚,极尽……一切所能极尽,她实在找不到什么形容词可以表达。只恨不得掀桌,md,不就是过来凑个热闹么,有必要搞得人尽皆知你tm是个钻石王老五么!有必要把整个京都都堵得水泄不通,妨碍交通,到头来就怪罪她这个金吾将么?有必要么!有必要么! 德禄帝摆驾亲自迎接,当然,这个摆驾也就仅限于在皇宫内部的承天门门口而已,阿萨里的部队一到,出城迎接这等事,还是得黄如金这种武将去做的。 据探子来报,阿萨里尾随的仪仗近万人,这么多人一下子要全部涌进城来,显然是不可能的,当然,也是绝对不允许的。黄如金在初十那一天终于得到了黄泰山的首肯,将自己那柄劈海破涛刀给带在了身上。 阳光之下的女金吾将身姿英挺,白皙的脸庞抬眼望去让人有些不敢直视,腰间金龙刀套,刀柄上绘制点翠龙纹,半眯双眸,淡淡泛出寒光,目光所及之处,竟都让人噤若寒蝉。 众人便知,这就是传说中的京都女将黄如金了。 劈海破涛刀虽未出鞘,然佩在黄如金身上,却不断散发着寒气与戾气,迫得附近的人都只觉心头压抑不已,血流不畅。 一百名身着绣金服的金吾卫,百匹黑瘦良马,摆成二十路方阵,齐齐守在了明德门门楼之下。 看热闹的群众早已将官道两旁挤得水泄不通,京兆尹那边也都派了人过来,勉强维持秩序,黄如金威风凛凛站在城门下,略带鄙夷地望着身旁的黄小四甩手向道路两旁的姑娘们抛媚眼,忍不住猜想,身后的一众金吾卫虽然表面看上去都是稳如泰山,其实心中根本就是春心荡漾,恨不立刻跳下马人手十个妹子的把吧? 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都是一群下半身动物! 倒不是她非要做出这副凶相,实在是从今早早起吃了个早饭起,她就受命等在城门下,如今眼看要到中午,肚子饿得要死,探子不断来报,只说近了近了,都近了一个上午了,那西疆王竟然还没有过来! 黄如金身下的马仿佛早已感受到主人的不耐烦,也隐隐开始躁动起来,不耐烦地用脚蹬地,马鼻子嗤嗤朝外喷气。 黄如金安抚性地摸了摸它的脖子,低声道,“乖。” 旁边围观的许多少女眼见她这么一副温柔模样,顿时小声呼气,又晕过去一片。 明德门一进,两旁便都是无数客栈酒家,各个广庭高楼,尽显天朝风范,今日因为西疆王进城,一路上,酒家中临街靠窗的房间便早都被包了个七七八八,一半是冲阿萨里来的,还有一半,基本就是闺中小姐们守着为了看黄如金而来,比方说,眼下东边那座八角大楼的第三层水纱帘子往外飘的那间小阁。 黄如金不知自己竟然这么受女生欢迎,一时有点意外,当然,更多的是觉得不耐烦,受女生欢迎有个屁用啊!她迟早还不是得找男人解决生理问题! 她皱了皱眉,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话说早上高轩就给了她两个包子,这会儿早就不知道被分解到小肠的哪个阶段了。 她一饿就忍不住分神,眼神飘忽地四处乱瞟,正将头顶烈日幻像成一张煎饼之时,空中忽而袭来一件暗器——黄如金伸手一抓,狠狠攫在了手里,脸色随即凶狠起来,冷冷四处扫视。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有人向她投射暗器!不要命了! 她转了一周,目光停留在了某个白纱帘瞟得异常骚包的窗户上,暗器好像就是从那个方向射过来的。 但是……暗器好香,还热乎乎的! 第三十九章 迎接西疆王2 黄如金低头一看,自己手掌里正握着一团油纸包的热气腾腾的煎饼,她忽而内牛满面了。 黄如金星星眼地拆开了油纸包,双手捧着煎饼,一大口便咬了下去,一边吃一边发出某种梦幻般的好好吃的声音,脸色更是呈现出某种未长全的犬类动物的表情,好吧,如果有尾巴的话她的尾巴也会拼命摆动的。 旁边围观的少女们顿时又萌了,咬着手帕相互私语,“黄大人好可爱啊!黄大人好像一只小黄狗啊!好想摸摸黄大人的头!好想把黄大人抱回家!” “吃我的吧,吃我的吧!” 一时之间,各种瓜果小吃,不管是油炸的还是生煎的,甚至是……有汤水的,齐齐都往黄如金身上砸来,她大叫了一身,“暴雨梨花针!”便英勇就义了。 黄如金手里死死抓着没有吃完的煎饼,身上尽是油渍,头顶还垂着数根细长的面条,耳边丫子上粘了一串糖葫芦,晃了两晃,终于掉在了地上。 黄小四一看,顿时慌了,连忙往怀里去探,可惜他不是林状元,没有随身携带手帕的习惯,黄小四只得将马头凑近了一些,就抓着黄如金自己的袖子往她脸上抹。 黄如金袖子上满是酱料,原本还算相对素净的一张脸此刻被他一擦,更是抹得红黑一片,黄如金黑着脸看他,“黄小四,有本事你用你自己的袖子给老子擦!” 黄小四抖了抖,低头望了一眼自己干干净净的官服,只好含着泪伸出袖子,捧住了黄如金的脸,正要抬袖去拭,忽闻脑后一阵破空之声,又是暗器! 黄小四立刻偏头,那发亮的东西被他躲过,便直直迎着黄如金脑门射来。 “磕碰!”由于离得近,黄小四几乎听见了那东西和黄如金脑壳相碰撞发出的声音,黄如金睁大了眼,晃了晃,楞是稳住了身子,没有倒下。 暗器落下,被黄小四接在了手里,阳光下淡淡发出光晕,竟是一颗上好的稀世东珠。 黄小四脸色疑惑,忍不住也顺着黄如金的眼光朝东边那小窗望去,白纱帘还在轻轻飘荡,朦朦胧胧瞧得见里面隐约的人影,却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人。 黄如金满面怒气,眼光朝那窗口望去,直念着“我宰了你!” 只不过低头一瞧,黄小四手里的东珠闪闪发亮,她立刻闭嘴,什么也没再说,只一把将珠子夺了过来,塞到了自己袖子里,淡淡接住了不知是哪位姑娘家扔上来的手帕,将脸给擦净了,大致将头上的各种食物给揪了,便就牵了牵马绳,又施施然立在了原处。 黄小四已经顾不得周遭各种奇异的有如凶狼一样的眼神以及什么“啊啊黄大人和那个金吾将也好有爱啊!原来是婚外恋么?果然不愧为黄大人啊,后宫一定很强大!”这类另他感觉胸口直堵又不太明白的奇怪言论了,他只抽了抽嘴角,“头儿,就这么算了?” 黄如金挑挑眉,“身为朝廷命官,理应爱民如子,我岂能和区区草民计较?想来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黄小四嘴角抽搐,你根本就是看在人家扔过来的是东珠的份上吧! 第四十章 神秘人初现1 吵闹之间,时间很快便也过去了。 最后一拨探子来报的时候,黄如金已经隐隐看见了西疆王那火红的八匹横拉大马车头。 前面的胡姬和乐师吹吹打打,一边甩手鼓,一边跳舞,顿时在周身掀起一股西域风情,京都胡乐盛行,大家并不陌生,许多人已然跟着拍子拍掌或跳动起来。 黄如金清了清嗓子,直到那四面垂帘的马车行到明德门门口,她忽而伸手,往上做了一个手势,一百名彪形大汉顿时齐齐张口大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那什么……再是柔美的风情也被这狼嚎似的粗吼直接给突兀地打断了…… 西疆王那豪华马车四面的帘子并不厚,可以说基本是缠着金线的薄纱而已,里面端坐的人影淡淡挥手,四周的音乐便都慢慢停了下来。黄如金翻身下马,低头冲那人弯腰行了一个大礼,拱手道,“京都金吾将黄如金,代表德禄帝以及全大平百姓,热烈欢迎西疆王的到来!” 她右手一挥,众人连忙又要跟着再喊欢迎口号,阿萨里早有领会,咳了一声,只得道,“有劳黄大人了,不必这么……隆重,我们进城就是。” 黄如金伸脖子往后望了一眼,脸上忽而和煦起来,温柔笑道,“您进城下官自然是再欢迎不过,只是您身后这一万人的仪仗,恐怕跟随不得。” 马车里的人影淡淡哦了一声,“可是天朝大平,竟连我这区区一万侍从也招待不起?” 黄如金心中冷哼,脸上却是继续皮笑肉不笑道,“我大平地大物博,向来好客讲礼,又怎会将这一万来客拒之门外?实在是祖宗有规定,凡着要入关的,所带随从,都不得超过三百人,入乡随俗您也是知道的,”她朝着队伍中一众裸露手臂和腰肢的胡姬笑道,“就像这些姐姐们,我虽看着极想替她们多穿几件衣裳,然而也不会真上去怒斥她们有伤风化,这京都城里的各地商贾太多了,若不定些规矩,哪里能成方圆呢?” 她眉眼弯弯只朝着西疆王的马车笑,“您早前也来过大平,那时我还小,不曾过来接待,您身为西疆之主,对这些事想必甚是熟知,这会儿定然是在同我开玩笑了。家父早就有言,说西疆王为人一向甚为风趣,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说到这里,她已改了称呼,不再自称下官,而是改为晚辈,木有办法,那西疆王一来就是个下马威,得拉关系呀! 黄如金那一笑当真是温良无害纯洁有余,阿萨里从薄纱车帘里往外瞧去,果见一个好脾气的年轻人双手相拢,一脸笑容望着他,身上虽然有些狼狈,但这并不妨碍她浑身散发出的很想让人抱一抱的良家少年的气息,怎么说,就好像一只听话又总是让人心情很好的小狗,很想领养回家。 第四十章 神秘人初现2 车里静了一静,黄如金心中忽而有些忐忑。 谁知下一秒,车中便传来一阵爆笑,“原来是黄泰山那老家伙的崽,竟然长这么大了!” 阿萨里在车中哈哈笑起来,笑声震耳,周围没有习武的百姓基本都只觉得脑内一阵嗡嗡之声,头晕目眩。 阿萨里往自己座位旁的坐垫上重重拍了一下,道,“好贤侄,过来和本王一起坐!” 黄如金低头应了一声是,只好将马绳丢到了黄小四手里,自己则是在阿萨里的超级豪华马车外沿撑手一翻,便掀开那薄薄的帘子,跳进了马车里头。 那帘子一瞬飞起,惊鸿一瞥,隐约有人瞧见那里头端华服锦袍端坐的,竟是一位绝世勾魂的美男子。 不过马车里接下来的对话突然有些奇怪起来。 “贤侄,这个圆圆的沾满芝麻的是什么?” 阿萨里从黄如金肩头揪下一个圆球,塞进了嘴里,“还蛮好吃的。” 黄如金木着一张脸解释,“麻团。” “那这个绿绿的呢?”阿萨里一只手竟然肆无忌惮地伸进了黄如金胸前,就在黄如金即将暴走的时候,他从里面摸出了两块绿豆糕来,然后迅速塞进了自己嘴里,“嗯?” “绿豆糕。” 阿萨里抓住了黄如金的一只手,抬上抬下的,整个人几乎环过了她望到背后去,最后终于在她衣领子里扯出一块厚厚的圆饼来,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黄如金机械地上下张合嘴唇,“那个叫铜锣烧。” 众人不知内情,只瞧见马车里的人影一个僵硬,一个粘人,暧昧地纠缠在一起,让人遐想无限。再去看金吾将身边最亲密的护卫黄小四,此人正在马上内牛满面。 四万御林军的头儿,堂堂的女阎罗黄如金……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西疆王给调戏了啊啊啊! 黄小四默默捶胸,将军我对不起你! 城门口那五星级大酒店的八角大楼的第三层的飘白纱的窗口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冷哼,窗子砰得被关上了,只留下一阵咬牙切齿的声音,“蠢女人!” 第四十一章 又被调戏了1 车队倒是顺利启程了,阿萨里果然只留了三百人跟随,都是些普通力士,抬着众多礼物进城,余下的随从便都被京兆尹的人带去了驿站安置。 阿萨里马车的布置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等到车队正式进城之后,他便伸手拉了拉垂在车旁的一根小金线,车外刷刷又垂下了一层薄薄的重红色帘幕,那帘子依旧薄而透气,但却不透光,一下子结结实实将里头的情形与外界分割开来。 马车头顶依旧是轻纱蒙制,仿佛一柄伞骨,四散撑开,因此光线还算明亮。 黄如金看着眼前凑上来极力分辨她袖子上的到底是芝麻酱还是红油酱的绝色男子,忽而感觉有些蛋蛋的忧桑,她忍不住往后又挪动了一些,“大叔,您贵庚?” 阿萨里头也没抬,“二十六。” 才二十六而已,黄如金想着如今自己十八岁的身体,还有穿越之前二十八岁的高龄,不由得一阵阵蛋疼,他那一声贤侄究竟是怎么叫出口的?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如今黄泰山已经是四五十岁有余,他怎么好意思叫黄泰山为黄老弟啊呸! 阿萨里伸出食指在黄如金耳根抹了一把,指尖留了一点黑黑的芝麻酱,挑到嘴里吮吸了一道,浑然不在意自己这姿势是如何勾魂,点头道,“唔,果然是京都的酱料更有味道。” md,又吃她豆腐,味道你妹! 黄如金伸手就在他的马车里随手扯了一块铺在地上的白绒毯,然后死命往脸上和手上擦。马车本来不算高,她正准备站起来抖抖袖子,以免身上还有什么残留的食物,谁知一跳起来就撞到了粗木伞状散开撑起的车顶,黄如金忍不住叫了一声,愤愤坐下来,干脆一把脱去了外衣,坐在车里喘粗气。 阿萨里低声笑起来,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确实是个尤物,声音磁性十足,总有股撩魂的味道,低低的笑声环绕在身边,黄如金顿时感觉浑身都有些不舒服起来。 方才在车外倒还没有注意,如今隔得近,那若有似无地拂面而来的气息让她浑身都几乎要起鸡皮疙瘩,阿萨里简直就是一尊活体春药! 方才的汤汁其实往里也浸了不少,脱去外面金色的官服,里面白色的中衣上也沾了一些,肩头一块乌黄的油渍,黄如金有些烦躁地拍了拍,阿萨里的手掌忽而往这边伸过来,黄如金立刻敏捷地躲过,“干嘛?” 第四十一章 又被调戏了2 他抬眼一笑,极为自然地从她肩头又捡起一粒芝麻,诱惑又暧昧地放进了嘴里,“想不到这里也还有。” 黄如金嘴角抽了抽,“西疆王可是旅途疲惫饿了?劳烦再忍上一忍,圣上已于承天门上摆下盛宴,届时开怀畅饮,定然更妙。” 她往旁退了一些,抓着官服领子在空中簌簌抖动,直到确定衣服里再也没有什么奇怪的食物之后,她这才翻身一披,重新将衣服又穿在了身上。 阿萨里竟是什么也不做,就端着下巴看着她,目不转睛。 黄如金脸上一红,“……失礼了。” 其实不过是脱了外套再穿上而已,就黄如金这现代人开来,这动作就算搁大街上做也觉得没什么,然而此刻,眼前那一双饿狼扑虎一般熠熠发光的深碧色眼光这样盯着自己,她忽而觉得有些危险。 阿萨里满脸笑意,“没有没有……” “话说……”他立刻又伸长了胳膊,一把便将黄如金揽到了怀里,幸好黄如金力气大,勉强挣扎之下,这姿势终于停留在了哥俩好这种相对正常的揽肩上,只是阿萨里体型高大,他身上穿的那锦袍又甚是巨大,在地上拖成一个大圈,黄如金从外看来,怎么看都像是个被强迫的娇小男宠。 “话说贤侄你真是个女子呀!” 阿萨里不怀好意地朝黄如金胸前瞟去,黄如金手肘顿时往右狠击,阿萨里伸手握住,又笑道,“本王真是眼拙了,瞧瞧这细皮嫩肉的手掌,当然是个姑娘家。” 其实黄泰山有崽没有这事他根本就不记得,好吧,事实上,他对黄泰山的印象都不太大,隐约只记得对方好像是个黑黑瘦小的将军,没有想到他的儿子……不对,该叫女儿,不过就这么几年,便竟出落地这般可人了。 黄如金气得头顶冒烟,双腿盘坐在地上不好踢人,当即便歪头往旁边狠狠一撞,阿萨里大约完全没有料到她竟会来这么一遭,没有防备,砰得一声,两个脑袋便狠狠撞在了一起。 他一时支撑不住,往旁歪去,黄如金顿时感觉有点不妙,对方怎么可是德禄帝亲迎的国外贵客,自己是奉命来接,怎么能让人家外宾丢脸? 她连忙只好又伸手去拉,阿萨里还未完全倒下,看她又有些焦急地伸手过来,脸上顿时邪邪一笑,整个人张开双臂,一下子便将黄如金抱在了怀里,黄如金躲闪不及,两个人一起摔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阿萨里抱着她不松手,似乎也不打算起来,黄如金便就趴在他身上盯着他。 行,他要是不怕被压得重,她也不怕就这么压着。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好吧,还是黄如金落败了。 阿萨里一双深碧色的眼眸深沉如海,眼里又是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看得黄如金口干舌燥。也不知道是不是异色的眼眸总是不易让人看穿心思,黄如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竟有些恍惚起来,只觉得他真是漂亮,眼睛仿佛碧色大海一般,睫毛根根分明,阿萨里是西域血统,轮廓很是欧化,黄如金下意识地便伸手摸了摸,啧啧,手感真好。 阿萨里眼角又浮上笑意,抓住了她的手指,放在脸上拂了拂,“好看吗?” 黄如金喃喃点头,“好看。” “想不想……要?” 黄如金迷迷糊糊地又点头,“想。” 阿萨里顿时偏头过来,一个翻身,便将黄如金压在了身下。 第四十二章 继续吃豆腐1 黄如金的眼光还有些迷蒙,她自言自语感叹了一句,“这样的眼珠子,如果挖下来还能保持这个色泽的话,得卖多少银子啊?” 阿萨里脸色一僵,“你说什么?” “可惜挖下来就废了。”黄如金叹了口气,脑袋往旁边一钻,便从阿萨里手间撑起的空隙间爬了出去,理了理衣裳,人又探出去拨开车帘往外望了望,转身道,“再等上一会儿,便要进皇城了。” 她爬回原地坐好,只冲阿萨里微微一笑,“承蒙西疆王厚爱,不过晚辈已然婚嫁了。” 西疆王眼眸暗了暗,然而脸上很快也便又恢复了原先不羁的浅笑,往后靠了一个坐垫,懒懒撑着下巴道,“是哪家的少年坟上烧了高香,竟娶了这么个美娇娘?” 美娇娘?黄如金汗了汗,她估计八辈子都和美娇娘打不上交道吧? 然而还不待她开口,阿萨里又转头瞧了瞧手指,道,“亏得我与德禄那老家伙也还算不错,回头我去同他说一说,叫那个倒霉小子一边儿凉快去,把你这金吾将赏给我就是了。” 赏你妹!当她是个金樽,想赏就赏的吗? 黄如金微微撇嘴,“不巧得很,外子乃本朝宰相李敬李大人的独子,这个亏,恐怕宰相大人是不会吃的。” 老实说,黄如金心里还真没底,这事要是放到了台面上,李敬还是得听皇帝的,德禄帝若是准了,李书墨只消一封休书下来便是,理由一百个都不嫌少。 她脸上笑着,心里却开始泛酸。 阿萨里又笑了几声,也不知是笑她拿公公出来挡箭还是什么,末了只是轻轻又唔了一声,感叹道,“怎么办?我可是很喜欢你这个丫头呢!” 黄如金深深吸了口气,抛去那些郁闷的念头,有些无聊地也往后挪了挪,找了一处舒服的地方躺了下来,“喂,我说大叔,你早该过了怦然心动的年纪了吧?这么大岁数了,也好意思觊觎我这个有夫之妇。” 阿萨里冲她抛了个媚眼,“贤侄你不知道吗?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若这偷的还是别人的娘子……就更妙了。” 黄如金不自觉笑了笑,没有说话。 男人呐,就是这样。 一个不够,三个四个也不够,有时候,三千个都不够,未得到的,始终才是最好的,得到了,还想要更多,怎么就那么贪心呢? 阿萨里眼中炯炯泛着勾引而银荡的光芒,“贤侄,你笑什么?” 黄如金撇了撇嘴,“我只是在想,大叔你偷了这么多人,也不知道有几个被偷过的姑娘真的放你在心上。” 第四十二章 继续吃豆腐2 人这一辈子,会和无数的人相遇,如果幸运,甚至还会和很多的人谈恋爱,可是大多数人都只会成为这无数风景中的一道,过客过了就是过了,真正深爱你的人,或者有一两个,或者一个也没有。 她宁可投入数十年的时间,换一个人的真心,也不愿把光阴都花在了诸多男人上,到死之前,也不见一个人是真的将她拢入心怀。 阿萨里仰头一笑,眼角斜斜朝她勾来,“本王的远在西疆的大金宫里,可是藏了三百六十五位美人,各个美若天仙,她们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着本王,怎么会没有人放本王在心上?” “哦是吗?”黄如金淡淡耸肩,“那西疆王您一定很幸福咯。” 阿萨里忽而觉得,她这么一副口是心非,淡然漠视的态度很是让人冒火。 他一下子上前,脖子前伸,便又凑到了黄如金面前,黄如金对他突然靠近似乎已经习惯,并没有一惊一乍的,只不过还是淡淡皱了皱眉,“怎么?有这么多爱你的人,西疆王难道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她眨着眼,眼眸之中一片清澈纯洁。 真是无辜地想让人掐死她。 阿萨里在袖中握紧了拳,手臂上青筋跳了挑,然而最终还是松开,懒洋洋嗯了一声,“谁说不是呢。”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马车徐徐驶进内城区,仰头一望,伞顶薄纱透出的天空似乎也开始肃穆起来,只让人感觉心中空荡荡的,没有半分着落。 黄如金不自觉抱着双臂,微微往车角又缩了一些。 阿萨里看见,竟又伸手过来摸她的头,“很冷?过来我这里。” 冷个毛!阳春三月的太阳还在头顶上呢! 其实心头还是有那么一股寒意的,黄如金说不上来,便点了点头,往他那边凑过去。 阿萨里的礼服真是够大,他正准备敞开自己胸襟前的衣服要将黄如金拉入怀中,金吾将白了他一眼,阿萨里只好转而只将自己肥大的袖子盖在了黄如金肩头,看似以长辈的名义实则摸着黄如金的胳膊大吃豆腐道,“不要紧不要紧,我这袖子,也是很保暖的。” 他的确有让人安心的力量。尽管阿萨里看起来就是一副不靠谱的样子。 黄如金不禁想起林愈,他似乎也有这样的力量,仿佛只要站在他旁边,就算下一刻天就塌了,他也会好好撑起来,她只需要站在旁边,什么也不用担心。 黄如金一时恍惚,没有留神,只感觉头顶暖呼呼的,某个爪子正在上面揉得欢快。她满头黑线地转过头去,“大叔,麻烦您不要总是用这种对待宠物的方式来对待我ok?” 阿萨里眯着眼微笑,“哪里哪里,本王只是很喜欢你这个小辈嘛~” 何况,他眼底不禁又浮起一阵浅浅的笑意,盯着眼前一脸鄙视外加不满的金吾将,她大概不知道,她蹲在地上的样子,真像一只金色的小狗,惹人怜爱,只想让人抱在怀里吧。 离承天门渐近,四周已经隐隐可以听见礼乐声,黄如金想起德禄帝为阿萨里大摆了迎接的依仗,连忙从地毯上爬了起来,将身上的官服整了整,朝阿萨里拱手道,“马上就要进承天门,圣上已经恭候多时,晚辈须得下去了。” 何况她这一身脏兮兮的衣服,穿着去见皇帝,显然是不行的。 阿萨里倒是没有拦她,只是依依不舍地朝她丢了个媚眼,便放她下去了。 黄如金从车上跳了下来,前来迎接的礼官早已恭候多时,阿萨里的车队另分一路,被带往了休息的宫殿,而阿萨里本人,则是一路往承天门上的观台而去。 第四十三章 二见沈合秋(上)1 从马车里跳下来,她朝四面望了望,手下那一百金吾卫果然是远远跟在后头。黑风领头,在黄小四旁边,黄如金吹了个口哨,它便欢快地撒开蹄子朝她冲了过来。 大家一齐转道回衙卫,黄如金换了一身衣裳,想起阿萨里那暧昧又深刻的眼神,心中隐隐有个感觉,恐怕阿萨里在京都的这段日子,自己都不会安生了。 片刻便回到了衙卫。 左烈不知她跑去接人何以整了一身汤水污渍,然而问黄小四,他却什么也不肯说,牙关咬得紧紧的,仿佛只要一张口,就会有人要了他的命。 的确,自家头儿大庭广众之下被西疆王调戏这等事,怎么能说出去! 早些年西疆王来京都的时候,也曾对七皇子秦彦飞出言挑逗过,造成的下场是至今只要有人在七皇子面前提阿萨里这三个字,他便会大发雷霆,轻则颇皮少肉,重则……真是重口味。 黄如金想来也绝不会比七皇子好道哪里去。 黄小四坚决摇头,表示什么也不知道。 左烈愈加狐疑。 阿萨里宫中宠姬无数,然后宫却未立后,老西疆王早已去世,无人督促,他家的王后的位置便就一直这么悬空着。 西疆王还有个妹妹,据说是他们那边什么神女转世,传得神神秘秘的,其实这回也跟着来了,黄如金是后来才听左烈说的。去接人的时候,她竟然完全没有看到,看来这位西疆美人还真是低调。 不过她最近实在无暇顾及别人的家事,自家的事儿就够他焦头烂额的了。 天还未黑,趁着稍有些空闲,她便又换了一套便服,悄悄出城去了。 晚上还定了广安园的场子,不去不就是浪费了么。 何况……那沈合秋,她还没有好好见一见。 黄如金心头涌上一股恶气,她就是这样,李书墨不待见她,她就不待见李书墨喜欢的人。 很小人吧?黄如金自嘲地笑了笑,都到这个地步了,她怎么大方地起来。 黄如金心思已定,又摸了摸头发,脸上扬起浅浅的微笑,整个人愈发神清气爽,风姿翩翩。她从城门口租了一辆极为豪华的马车,便又沿着昨日的老路,一路驶向了西市中最为盛名的戏院所在。 果然,广安园外头的小厮早已认熟她的相貌,一见面便是点头哈腰的,直接领着她上楼上的雅间。 这回的包厢又换了,比昨儿那间还要大,一股子奢靡味道,仿佛笃定她好这口。 黄如金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刘狗蛋琢磨不透她的心思,也只好派人鞍前马后地伺候着,生怕出了差错。 昨日那个唇红齿白的小厮小白依旧在稍后便过来了她的包厢,不过小红小绿那俩姑娘却不见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黄如金本还想问问林愈那手帕的事,也只好作废。屋里来的是四个娇艳瘦弱的小歌姬,清一色穿着浅浅的荷花粉裙,各抱着乐器,在沈合秋的场子还没开始的时候,便在房间里的一张小台处各自坐定,清清脆脆地唱。 声音不算太大,细细的,也不吵,不至于太引人注意,也不至于让人觉得厌烦,倒是等待之时极好的消遣。 小白坐在旁边给她剥瓜子皮,黄如金淡淡摇着纸扇,“你们沈老板,平时都喜欢些什么啊?” 小白眼角弯了弯,看来掌柜的说的没错,这田公子不是不上心,只是性子有些慢吞吞了罢了,既然出场这么大手笔,必然就还是对沈合秋有意的。 第四十三章 二见沈合秋(上)2 小白弯嘴一笑,“这唱戏的人不就喜欢戏么,还能喜欢什么。” 他言语不详,故意打太极。想着黄如金就是一纨绔,便来个欲擒故纵,吊吊她的胃口,也好让她心里更痒痒些,对沈合秋放不下。 谁知黄如金却叹了口气道,“竟是这样?可惜我是个不懂戏的,看来是与沈老板谈不到一处去了。” 她左哎一声,右哎一声,当真自怨自艾极了,似乎全然没了要与沈合秋进一步沟通的打算,小白手里一顿,只得连忙改口,“田公子虽不懂戏,但却有心听戏,这来听戏的哪能各个都懂戏呢?我们沈老板心头有数的。” 黄如金有些茫然地睁了睁眼,“是吗?” 她随即又跨下脸来,“可是我根本没心听戏呀!我就是来看沈老板的!” 小白嘴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却还是只得又强行撑起,笑道,“那就更好了,我们沈老板就喜欢对他上心的人,若是无心,再喜欢听戏,那也不过空壳一副,入不了我们沈老板的眼。” 黄如金瞪大了眼,“真的?哎呀,那可惨了!” 她双手一伸,便又拉住了小白的双手,“我其实也是无心呀!我哪里知道沈老板是什么人,我不过看他张得漂亮,有些垂涎罢了,根本谈不上有心……这样一来,沈老板岂不是最讨厌我这样的人?那可如何是好?” 小白嘴角chou动,哪有人生成这副美貌模样,还能这样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自己不过垂涎他人相貌的?何况,他迟疑了半刻,还是开口道,“田公子,你昨夜不是说您心里对沈老板存着念想么?” 黄如金暧昧地拍了拍小白的肩,缓缓笑道,“昨日不是同你不熟嘛,自然要说些场面话,如今熟了,自当讲真话。” 真是厚脸皮,撒谎也不知道找个听得过去的,小白嘴角抽搐,片刻之后,却还是顺着她的笑意答道,“能得公子赏识,那是小的的福气,日后小的定凭公子差遣。” “好好好。”黄如金张开扇子,搂着小白瘦弱的肩膀,一副金主模样,嘎嘎笑了很久,屋里几位弹琵琶的姑娘,真是芳心碎了一地。 这所谓‘不食人间烟火’的田公子……原来竟是这么个纨绔。 那厢沈合秋正在后台细细描眉,送茶水的小丫头一字不漏地将黄如金那些话语给送了过来,沈合秋脸色一冷,站在旁边劝他的刘狗蛋脸色已然有些挂不住。 沈合秋排场极大,来园子里看戏的男人多半喜欢小旦,他是唱小生的,虽然生得貌美,但眼下京都虽然开放,却不盛男风,因此喜欢他的多半是些官家小姐,他往往只消一杯茶,轻描淡写一两句话便将她们收服了,费不了什么力气。如今这田公子色迷迷点了他,是何意图,他心里自然清楚。 刘狗蛋先前同他说,那公子温文儒雅,风度翩翩,叫他同往日一样,陪田公子出去喝喝茶,聊聊天便好。如今丫头来报,刘狗蛋又不好支开他,怕他心里起膈应,只得让她那丫头如实报来。 果然一听田公子的言论,沈合秋的脸就黑了。 刘狗蛋连忙又哄道,“那田少爷年纪小,又是出身富贵人家,往日里逍遥惯了,自然有些不同凡人,他本性不坏,昨日又赏了红绿那两个姑娘不少银子,也没对她们怎么样,充其量就是个钱多的小孩子罢了,合秋你这一身本事,还真怕了他不成?” 沈合秋哼了一声。 刘狗蛋不笑了,脸色稍稍沉了一些,“我盼田正清给广安园颂词已经很久了,一直找不到机会,如今有人送上门来,就算他是个混世魔王,我也得把他拿下,你自己看着办。” 做老板的,自然要恩威并施。沈合秋排场再大,也不过一个戏子,哪能真由他抱着哄着,成什么样! 沈合秋啪得放下眉笔,那送信的小丫头吓了一跳,刘狗蛋也有些恼怒起来,正叉腰来骂你胆子壮了,却见沈合秋嘴角一勾,眉眼秋波望来,他竟然在笑。 还笑得温吞内敛,这笑容真是将刘狗蛋吓得不轻。 “要我去收服那田公子,自然是可以的,”沈合秋轻启朱唇,“不过先有个条件。” 他都笑成这副要吃人的样子了,刘狗蛋心中想着,只要你别把我给吃了,什么都应你! 于是约莫又过了四分之一炷香,一个丫头慌慌张张跑进了黄如金的包厢,一见小白便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 小白连连跑上前,那丫头还是上气不接下气地,眼光只往黄如金这边瞟,她往嘴里扔了一颗小枣,“鬼子进村了?” 第四十四章 又见沈合秋(中)1 那小丫头只是摇头,扯着小白的袖子,道,“莲姐方才贪嘴,喝了杯烫口的浓茶,茶是管事的拿来烫枣泥丸子的,呛辣得很,莲姐儿嗓子给烧了,这会儿哑得厉害,怕是晚上那场没法唱了,可如何是好!” 戏园子里唱旦角的多的是,一个嗓子哑了,自然有另外的人补,一心盼着上台的人不知有多少呢。黄如金一边吃些小点心,一边颇有些无聊地看着两人。 小白看那丫头眼色不对,也便故作惊慌起来,“问了管事的没有?” 那小丫头一跺脚,“问了,管事的说让珠儿替上,沈老板偏不肯应!” “您也知道,沈老板那脾气,管事儿也拿他没办法,管事儿的说,您和沈老板多少还熟稔一点,这才叫我过来找你,让您去劝劝。” 小白便又匆匆出去了。 房里的姑娘们还在弹琵琶。 黄如金一盘瓜子将近吃完,他才回来,面露难色,几欲启齿,但却总是搓手,不敢上前,仿佛有什么话要对她说,但却不敢开口。 黄如金淡淡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这……” 黄如金一口吐掉了瓜子皮,“怎么?还有什么同我说不得的?” 小白深深吸了口气,忽而双膝一软,竟就跪在了黄如金面前,“小白斗胆请田公子赏小的一回!” 黄如金不觉笑了笑,“讨赏?银子我走的时候自然会给你,急什么。” 小白却是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头伏在地上,声音听上去因此有些瓮声瓮气的,“小的不求银子,只求田公子能应允小的一件事!” 黄如金直觉这事有些蹊跷,也不忙着答应,只伸手去拉他的胳膊,“你先起来,跪着成什么样子。” 小白还在地上,头埋得极低,“您今日若是不应,小的就不起来!” 黄如金最烦这个了,诸如你不答应我就xxx,就跟当初网上看帖子遇见‘不回复就死全家’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听着就烦。黄如金手里用劲,加大了力道,小白几乎还来不及挣扎,一下子便被她强行托了起来,他有些惊异,黄如金淡淡摇扇道,“说吧。” 小白大约也没有想到还没来得及哭哭啼啼一番竟就被她拉了起来,一时有些尴尬,只好嗫嚅道,“我们沈老板人生得美,脾气也大,和他唱戏的搭档,相貌都须得是万里挑一的,院里长得最好看的旦角就是莲姐了,莲姐今日哑了嗓子,没人同他搭戏,他便不肯唱了。园子里这么多人买了票,又不能退……管事儿都要急死了……” 黄如金只顾嗑瓜子,“这种事,求我也没用吧?” 小白连连摇头,脸上忽而有了些红晕,瞟了一眼黄如金道,“您若真有心肯帮广安园这个忙,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黄如金有些好笑,“我能帮什么忙?难道替你们的莲姐去唱戏不成?” 她本来是当句玩笑话说出来的,出口连自己也觉得好笑,脸上挂着一丝浅笑,有点淡淡的痞气,只看得周围唱曲的姑娘们眼又直了。 黄如金有些警觉地抬头,发现小白正定定地盯着自己。 “你……不是说真的吧?” 第四十四章 又见沈合秋(中)2 小白突然开始猛点头。 黄如金忍不住往后缩了缩,“我又不会唱戏!” 小白缓慢地摇了摇头,叹气道,“田公子,您是不知道,我们沈老板是个极度爱美的人,身边的什么东西都要最好看的,他宁肯和个半分也不会唱戏但是长得好看的人搭戏,也绝不会和个会唱戏但是长得不够好看的人一块儿搭戏的。”顿了顿,他目光又停留在了黄如金脸上,“昨儿晚上,我们沈老板其实也瞧见您了,老实说,若真论相貌,除了沈老板,我们园子里还真没几个人比得上您。沈老板心里惦记着,再看谁都比不上您合适……您说这……” 黄如金哦了一声,眼里忽而泛起光来,“这么说来,你们沈老板还看上我了?” 小白嘴角又抽了抽,却还是违心道,“您要这么想,也不是不可以……” “那还等什么,赶紧给我化妆去啊!” 黄如金拍了拍手,正要起身,小白连忙又叫住她,“田公子,您先缓缓……” 他迟疑了片刻,黄如金作势一掌要拍下来,小白连忙躲过,只在旁边用眼角望着她,“这回唱天仙配,您别忘了,莲姐是旦角,您得穿女装……” 他小心翼翼打量黄如金的脸色,黄如金倒是真停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只是不出半刻,她便又跟没事儿人一样转头过来,又开始扯他,“别杵着了,赶紧的!” 园子里也不是没有男旦角,事实上,还挺有些旦角都是男的,只不过戏子终究轻贱,沈合秋以为,让田公子一个‘大男人’又扮女人又唱戏,便是对她极大的侮辱了,最好能直接把她给轰走,压根没指望黄如金会答应地这般爽快。 黄如金眉眼含笑,挨着沈合秋一同坐在后台上,任由旁边另外一个小童在自己脸上画来画去。 沈合秋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走近了看愈加明显。 眉眼细细长长的,黄如金听说唱戏的从小就会吊眉角,因此眼睛要格外比别人长些,同眉毛一道,斜斜望鬓角飞去,他左眼角下有一颗小小的痣,只是一上妆就看不见了,此刻见得清晰,黄如金忍不住笑道,“沈老板小时候是不是特别爱哭鼻子?”她伸手往他脸上虚虚一指,“还有个泪痣呢。” 沈合秋立刻皱眉偏头,然却没有完全躲过,黄如金手指在他脸色轻轻刮了一下。 沈合秋脸色厌恶,黄如金也不恼,两指捻了捻,道,“果真肤如凝脂,冰肌玉骨呐。” 沈合秋化妆的后台是单独的,平时这里都没什么人,他戏唱得好,人又生得美,虽然为人挑剔,但平素在园子里威信还是极高。黄如金不会画脸,只得由别人来,如今当着外人的面被调戏了,沈合秋脸色铁青,黄如金还是左一言,右一句地自顾自说话,那给她画脸的小童一直没说话,却是吓得两腿直打颤,他腿上还穿着戏装,黄色的灯笼裤脚接着好些小铃铛,叮叮当当抖得响。 黄如金看在眼里,也只是淡淡挑眉一笑,转而问那小童,“几岁了呀?” “十……十岁了。” “会唱些什么戏呀?” “该学的都学了,只是唱得不好。” “哪里会不好呢?我就觉得,你唱得好。” 那小童有些脸红,道,“公子,您都还没听我唱戏呢,怎么知道我唱得好?何况……”他脸上有些羞愧,“师傅,还有他们……都说我唱得不好。” 黄如金淡淡挑眉,“怎么?你师傅说你唱得不好你就信,我说你唱得好,你就不信?” 那小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拿着一把油笔,在她眼角画,不出声。 那小孩儿嗓子并不清亮,甚至微微有些沙哑,这样的嗓子,用来唱戏,显然是不行的。他腿上穿的裤子多半也证明了这一点,大约是在练武生或者丑角了。 黄如金微微一笑,只在对面的铜镜里看着那低头画的小孩,“我去过一个地方,那个地方的人也唱戏,不过大家更喜欢唱歌,唱歌唱得好人就会特别受欢迎,成千上万的人都会喜欢他。唱歌的人,声音一定要有磁性,就像你这样的,很多人都喜欢。” 那小孩手里一顿,虽然没有抬起头来,人却仿佛有些相信了,脸有些红红的,只在她脸上画得更认真。 沈合秋在身旁忽而嘁了一声。 第四十五章 又见沈合秋(下)1 显然是笑她信口开河。 嘶哑的嗓子如何唱得好听? 那小童整个人被他这一声弄得似乎又悲戚起来,黄如金从镜子里看见他瘦弱的背影,仿佛要哭了。 黄如金在心里白了一眼沈合秋,拉了拉那小孩胸前的一块大领巾,道,“我唱一遍,你跟着唱一遍,唱给我听好不好?” 那小孩还是低头做事,不说话。 黄如金清了清嗓子,唱的是陈奕迅的红玫瑰。 她喜欢eason已经很多年了,每次k歌必点,每张碟都买,基本每首歌都能倒背如流,谈不上多么专业,但这些年千万遍地听,早也成精了,还是很能拿得出手的。 “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 浮现你被软禁的红 所有刺激剩下疲乏的痛 在无动于衷 从背后抱你的时候 期待的却是她的面容 说来是太嘲讽 我不太懂片刻望你懂 是否幸福牵你太沉重 我的虚荣不痒不痛 玫瑰的红空洞了的瞳孔 终于掏空终于有始无终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玫瑰的红容易受伤的梦 握在手中却流失于指缝 又落空” 这首歌很长,她只唱了一段,房间里很安静,黄如金嗓子很轻,声音略带低沉,很平静的声音,听起来却隐隐让人心脏有些细小地撕裂的感觉。仿佛小刀尖,在心头细细地戳,谈不上撕心裂肺,但是无法忽略,让人心头钝钝地磨着疼。 沈合秋有些惊异,转过头去,正要惊异她怎么会有这样低沉的情绪,然而转头看时,黄如金早已立刻又变回原样,脸上还是笑吟吟地,拉着那小童的领巾问,“怎么样?会了没有?唱一遍给我听听。” 那小童脸色通红,手上的刷子在黄如金脸上刷得更快,嘴唇闭得紧紧的。 黄如金往后退了退,忽而起身,一下子便站在了沈合秋身后,对着镜子里的沈合秋,敲了敲他的椅子,“你在这里,他不好意思唱。你先出去。” 沈合秋整个人脸色又变了,“这里是我的房间。” 黄如金有些无所谓地耸肩,“我知道啊,只是先请你出去一下,别这么小气嘛!” 沈合秋气得冷哼一声,他不好直接和黄如金争辩,眼光便是一凛,扫向了那小童,冷然道,“立冬,如今这里就我和田公子两个人,你都不敢唱,他日上了台,台下千百个人,你又如何开得了口!” 立冬脸色一赭,黄如金皱眉,正要开口解围说算了,谁知他虽低着头,看不清脸,声音却已慢慢响起来,他开始唱了。 立冬记性好得出奇,歌词和曲调一点也没错,黄如金一直习惯听esaon的嗓子,私以为他的歌谁唱都不够,但今天被这小孩略带稚嫩却又有些沙哑的嗓子唱出来,竟别有一番风味。 她一时竟然楞了楞,不自觉伸手啪啪拍了拍手掌,“好!” 沈合秋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也没再挤兑她,不知在想什么。 黄如金嘎嘎笑着上前,在立冬肩上伸手一搂,“我说很好听吧?” 立冬有些拘谨地嗯了一声,外头忽而砰砰有人敲,跑进来一个丫头,是来催事儿的,说没多少时间了,让他们快些准备。 其实需要准备的人也只有黄如金而已,她从来没唱过戏,稍微有映像的只有诸如‘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这种经典段子,天仙配那段她当然也会唱,但具体哪处该转,哪处该停却又不是很清楚,何况唱戏还得有动作,她不熟悉路子,若真是上台去唱,定然一开口就要露馅。 有人来催,黄如金不禁开始有点紧张,连忙又凑到了沈合秋身旁,摇了摇他的袖子,“喂,你刚刚说什么来着?那个步子该怎么走?还有还有,我什么时候要和你一道转身甩那个袖子?袖子怎么甩来着?我一急,又忘了!” 第四十五章 又见沈合秋(下)2 事实上,沈合秋已经给她演示不下四五次了,但沈合秋为人甚是挑剔,往往一个小动作或者一小句就要挑剔很久,基本上,他虽唱了许多遍,黄如金勉强唱得像模像样地就一句而已,而且这么一急,连这一句也不会了。 沈合秋脸色又板成一块,黄如金撇了撇嘴,有些无奈地耸肩,“是你叫我来唱的嘛!” 此刻她脸上的妆容已经画差不多了,只差穿上戏服带头套便可齐全,沈合秋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忽而沉声朝那小丫头道,“去通知刘管事,今晚上不唱天仙配了,改和田公子唱……” 他沉吟着,眼光朝黄如金这边望来,“你刚刚唱的,叫什么?” 黄如金明白他的意图了。 虽然一时有点雷,但好歹也是个熟悉的穿越情节,她之前没想过,如今沈合秋自己提出来,她要是还不整点现代歌曲征服古代人,怎么对得起堂堂众多穿越前辈? 黄如金嘴角一勾,“朱砂记。” 玫瑰这种东西,古代人肯定是没有听说过的,她只好换了个名字。那丫头走后,她简单地跟沈合秋讲了一下红玫瑰与白玫瑰的情节,张爱玲那句“娶了红的,红的便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的,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的经典台词当然也是近乎原话地送给沈合秋了。 她找了只笔,将歌词写在了纸上,递给沈合秋。 他只扫了一眼,便已记住,然后低低哼了一遍曲调,同样很是精准。 黄如金撇撇嘴,嘴上没说,但心里还是颇为佩服。 她原本打算是要和沈合秋在台上搞个类似mv的表演,正在构思情节,谁知沈合秋心中早已有了主意,又看了几遍歌词之后,忽而起身,支使立冬道,“把田公子脸上的油彩洗了,画个素净的,戏服也要换,去找件白纱裙来。” 立冬照办了,黄如金也只有照办的份。 差不多一切刚刚弄好,外头又有人来催了,过了两三分钟,两人便一起出去,到了布景后头。 沈合秋这回没做小生打扮,除了脸上略微的妆容,服饰其实基本可算是常人样子,不过他是唱戏的,一举一动怎么着也还是有股子古典韵味在里头。 台下轰然一阵掌声过后,整个会场便安静了下来,暮景缓缓拉开,他就站在最中央,缓缓开唱。 黄如金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台上不知被谁事先摆了一个u形的旋梯,从一头走上去,又可以从另一头走下来。 黄如金便就一直慢慢地从这头上去,然后又从那头下来,如此重复。 这本来是个相当sb的动作,黄如金初听之时,一口否决,然而沈合秋更固执,黄如金据理力争一番,终究还是妥协。 广安园的灯光一向打得很好,黄如金有点怀疑,他们的灯光师可能也是个穿越人士。舞台四周的立灯都熄灭了,唯有台顶挂了一盏白亮的圆灯,光线柔和如月光一般缓缓从上倾泻下来。 照在舞台上的两个人影上,唱曲的人一身青灰色步袍,眼光一直看着的,是那位在木梯上缓缓走动的女子。 黄如金画了素妆,那裙子长得可以,也清纯地可以,她低着头缓缓走动的样子,的确很撩人心弦,只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 黄如金原本以为,让唱戏的人来唱歌,一定会奇怪,她以前也听过那些梨园大师们唱流行歌曲,总感觉怪怪的,虽然说不上来是哪里怪,但就是不好听。然而沈合秋唱的则完全没有这种令人不舒服的感觉,他声音很纯,和他唱戏时的清亮不同,唱中低音的时候几乎一下子便能走近人心,黄如金猜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天籁吧。 她原本还有些心不在焉的,然而渐渐却被沈合秋的歌声所吸引,不自禁缓缓偏头向他望去。 沈合秋的动作很少,几乎只是偶尔抬抬手,或是向前走动一两步,但他仿佛有种魔力,再是简单的动作,由他做来,便就立刻变得光芒万丈,仿佛熠熠闪耀的画卷。 第四十六章 你是我的人1 他一直都在看着黄如金。 沈合秋眼里有股深情,黄如金知道他不过是在做戏,然而心中却还是忍不住微微动了一下,心中感叹,这男人真是个妖孽。 沈合秋的长相其实很纯洁,尤其眼角那颗泪痣,让他看上去十分无辜,然而除了眼睛之外,他脸上其他所有部位却都是冷艳型的,鼻子高挺冷艳,嘴唇饱满冷艳,眉毛也是修长冷艳,所以综合起来,他整个人就是纯洁冷艳。 这种矛盾体让黄如金很是惊讶,但不得不承认,就是这种矛盾,让他整个人散发出勾魂摄魄的美。 这样形容一个男人可能不太合适,黄如金脚步不禁慢了下来,此时沈合秋已唱到第二段,正在重复“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这一句。 黄如金缓缓从木梯上下来,走到他身后,然后伸手抱住了他。 沈合秋的身子微微颤了颤,但是很快稳住。 黄如金埋头在他背后,闻到他身上隐约的清幽气味,果真香艳。 其实也并非什么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从此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这类煽情的原因,她只是单纯觉得,此刻收尾,用这个动作很唯美。 当然了,这该死的温柔灯光和那该死的温柔声音也是原因之一,那话怎么说来着,都是月亮惹的祸。 “玫瑰的红烧空绽放的梦 握在手中却流失于指缝 在落……空。” 最后一个音节缓缓飘在空中,沈合秋低下头来,布景立刻从两旁犹如黑色潮水一般涌上,两人的身影消逝不见。 舞台周围诸多包厢之内,有个人的脸色霎时惨白。 平素一直跟着李书墨出来游玩的有个小厮,叫做名元,正在旁边看得出神,待到这一场结束,全场果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大家纷纷交头接耳,议论此番沈合秋奇怪的唱腔。 名元也不自禁转头过去,“哎,少爷,你说沈老板今日的唱的什么新剧种?还怪好听的。” 李书墨只是紧紧抓着椅子旁的扶手,指节泛白,没有说话。 那个人,他绝不会认错。 尽管一直都是侧面的身影,脸上还画了妆,人也隔得远,最后甚至完全隐在了沈合秋身后,但那一副身躯,他从头到尾,每寸都熟悉,绝对是她。 这出临时改变的新曲朱砂记,词很奇怪,那一句“握在手中流失于指缝”让他浑身一震。 她是故意的么? 她……知道了么? 布景一落下来,黄如金立刻松手,后退了一步,接着便迅速从通道里出去了。 沈合秋的体温还残留在手臂上,她拍了拍手掌,回味间依稀觉得他身材真是不错,似乎摸到了腹肌,不过有点遗憾,没有数一数是几块。 回到后台,立冬已经等在那儿了,一见到她进来,便立刻迎了上来,冲她笑道,“田公子,您是没看见,您刚才在台上都美呆了!” 黄如金咧嘴一笑,“真的?” 立冬使劲点头,旁边已经浸好了湿布,浮在脸盆上,黄如金掬水洗了脸,正对着镜子擦时,沈合秋也进来了。 她对着镜子看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不过沈合秋并没有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