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妖娆》 第000章 简介 瑞阳王府中长大的四位郡主,倾国倾城且各有千秋,长郡主端庄高华,二郡主灵气活现,三郡主淡如清风,小郡主柔情似水。她们本是按照各自的命运平静的生活,无论是天人之姿亦或是荣华富贵,皆是触手可得,奈何造化弄人,随着当今圣上的一场夺权风波,被无辜卷入重重阴谋之中。 淡然如风的她,误打误撞的被风流成性的镶亲王囚禁在王府,没想到这一场荒唐,却成就了两人刻骨铭心的眷恋。 她的姐姐,入宫为妃,不断遭人迫害,姐妹情深,她入宫相助。赵邵凌,赵氏江山的帝王对她竟是由宠爱到迷恋。就在她身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时,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竟让她撞破自己的身世之迷。 姐妹,可还是姐妹?心爱之人,可还能爱?江山,究竟应属何人姓氏? 这一身风华,倾世妖娆,可抵得过曲终人散时,他心中曾有过的帝王之愿? (转载的太厉害了,我不能再发了,有兴趣的读者请加群,65028054(满了) 新群:59516680 非诚勿扰 第001章 回京(一) 宏正十七年,五月,京城郊外。 日近西倾,万里云空泛出片片金辉,彩絮横飞,缕缕红霞将天空分隔成很多个空间,柔和的光彩层层漾开,绚丽磨人的血色满布各处,如是人间美景。 车轮的辘辘声滚动在苍茫大道上,一支庞大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向京城方向前进,众多将士距于马上,拥着位于中间那辆金碧辉煌的马车,行进的速度虽有些缓慢,每个人的脸上却不失华彩的洋溢着锐不可挡的光芒。 策马在车仗之前的侍卫,着一身黑色铠甲,眉目端正,身材高瘦。他悠然自得地打量四周的景致,神情有些雀跃,正眺望着远方,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只手拉紧缰绳,又向马车旁靠近了些。 “殿下,快进城了,没想到才刚刚进入京城地界,就能感觉出这一草一木的变化,此等繁华,真是要比我们高旋强上好多倍了呢。” 车窗被人从里面缓缓推开,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子瞬时出现在众人眼前,一个着绿衣,清丽动人,一个着粉裳,娇媚柔弱。方才说话的侍卫见怪不怪似的将视线直接投向那两人中间,一个仿佛还没睡醒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懒懒的靠在车内坐椅上,半阖的眼帘下,长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青影,玉冠束发,如玉面容,淡紫色锦衣上绣金丝祥龙,栩栩如生,袖口皆以金丝龙腾做点缀。只需一眼,便能感觉出那男子身上流淌着一股异样华彩,也似乎是因这脱俗男子的存在,才让这华丽无比的马车蓬毕生辉。 “冬扬啊!”还是没有睁开眼睛,男子的语气中透着些许漫不经心,“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快了,快了,这里已经是京城郊外了,不出一个时辰,殿下便能入宫面圣了”那侍卫大大咧咧的笑道,“殿下从小生活在高旋,今日也总算是回京了!”这个被唤作冬扬的人,是当今天子胞弟二殿下邵峥的贴身侍卫,为人开朗豪爽,自幼与二殿下一起长大,感情很是深厚,说起话也甚为随意—— 他淡淡的扫了眼车内,又望了车后,笑的更大声,“殿下,您的美姬,恐怕要比皇上的嫔妃还有多呀!这若是被皇上见了,还不羡慕死?” 邵峥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闻言也不恼,只是很随意的笑道:“满嘴混话,到了京城之后,切莫再胡言乱语,那里不比高旋,再不是什么事都由得我们了。” 冬扬皱了下眉,低声说:“殿下,说来也很奇怪,您在高旋整整二十年,从出生到现在,皇上几时让您回过京城了,怎么偏偏这时候召您回京呢,会不会是瑞阳王独霸朝纲之事,日益严重,皇上要有所行动了?” “呵……这关我什么事,”云淡风清的语气,慢悠悠的说道:“我只不过敬他是我皇兄,才没驳了他的面子,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回来陪他们这些无聊之辈明争暗斗的互相算计吗?”邵峥满脸不屑,语气中尽是狂傲,丝毫看不出他有多尊敬他口中的那位‘皇兄’。 当然了,凡事有果必有因,此事也并不能怪邵峥,他刚刚出生就被先皇封为镶亲王,只满周岁便离开京城只身驻守在他的封地高旋。高旋城本是他母后家族的根基所在,想来这样的安排必是有所原因。先皇逝世之后,仅三岁的太子邵凌登基即位,瑞阳王以太子年幼为名,联合朝中权贵登上辅政亲王的大位,从此独断朝纲,权倾天下,这样看起来,他的皇兄,也不过是个挂名皇上而已。 他就不同了,他远在高旋,与京城千里之遥,那里又是他的封地,俨然就是他的一个小王国,在那里,他就是天,他就是王,无论是谁,都要听从于他,先皇旨意,镶亲王可不受任何人差遣,自养军队,只要没有谋反之举,朝中藩王权贵皆不得干涉,于是,邵峥成为了这世上最逍遥自在的王爷,也是这世上,最风流的一个浪荡公子。 “对了,”邵峥靠着车壁,轻轻蹙起眉,“我怎么听说皇兄有选瑞阳王长女入宫为妃的意思?”早在高旋,他便听说过,邵凌和瑞王长女莞慕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今召他进京,会不会与这门亲事有关? 闻言,冬扬侧首,仔细的想了想,缓缓道:“不仅如此,属下还听说,瑞王爷有四个女儿,皆是倾国倾城之貌,慕郡主和皇上是不是情投意合,尚且说不准,但是熙郡主却是的的确确与福康王的儿子定过婚的。” “呵……”一丝三分邪气的笑容漾在唇边,邵峥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瑞阳王果然老谋深算,连康王爷都拉拢上了……” 第002章 回京(二) 不明白他这话究竟是认真还是戏言,冬扬也不在意,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奔跑的马蹄声。在缓缓行进的队伍旁,是那么的清晰刺耳,让他忍不住转移了视线。 一望之下,还没来得及看仔细,两匹飞奔的骏马已于他身侧擦身而过,待他定睛远眺,只瞄见两个模糊的身影,仿佛一蓝一白。 “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超镶亲王车驾!”冬扬剑眉一扬大喝出声。 “罢了!莫要一进京就生事!”无所谓的摆摆手,邵峥淡淡的吩咐道。 听他这么说,冬扬只好作罢,任由那两人放肆而去,心想这京城,到底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就连随便的两个人,都敢在亲王车驾中横行而过。看来自己以后要处处小心才好。 正想着,方才已经消失不见的马蹄声,骤然又在耳边响起,暗讶于心,冬扬有些错愕地抬起头,“你们……” 话语在看到来人时截然而止,只见距于马上的两个人,不畏不惧的向车驾中间望着。 冬扬凝神再一打量,原来是两个眉目清俊的少年,蓝衣服的少年灵气活现,白衣杉的少年清丽脱俗。但是,他们横挡在车前,也太不成体统了吧! 不用他说,众侍卫早已将二人团团围住,长剑相对,当前一人大喝道:“什么人?胆敢阻拦镶亲王车驾。” 对他的怒视毫不理会,蓝衣少年率先开口:“我三……弟,方才路过时,掉了东西,我们只是回来找找,你们这么凶做什么?” 这语气十分调皮,完全不似男子口吻,众人一听,心生疑惑,忍不住相互对望一眼,最后又将目光投向车中那个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的男子。 邵峥自是将一切收进了耳里,刚一闻声,他便听出对方是个女子,当下也不见恼火,只是慢悠悠的掀开双眼,向外望去。 嘴角扬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方才还懒洋洋的面容,此刻忽地蕴涵了凌厉的杀气。手中折扇‘唰’的一声打开,邵峥原本就绝尘雅贵的身姿顿时又平添几分潇洒。 抬起身比了个手势,身前侍卫迅速撤到一旁,马车停下,邵峥悠然站起,踏下车驾。身旁两个美姬也随着他起身,忙将一件风麾小心奕奕地披在他身上。 “这位公子方才说什么?” 那位刚刚开口说话的少年距于马上,眸如水漾,眉宇间透着一股逼人灵气,让人一见竟有些错不看眼的感觉。邵峥望了一眼,有些惊讶,这一定是个女子,扮男装尚且如此动人,若是恢复女儿模样,定是天香国色之姿。 “我说我三弟方才掉了东西,我们回来找找。”丝毫没有畏惧的语气,少年仍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架势。 “二姐,态度好一点,不要这么暴躁。”另外一个少年用极其微小的声音轻轻说道,但还是一丝不落的飘入邵峥耳里。 果然是女子,邵峥心中想着,半分淡笑半分戏谑的说道:“还是公子的三弟懂礼数,不像公子你……”目光稍稍偏转,落在那白衣少年的身上,只一眼,邵峥竟是直直的怔住了。 清丽如花,如雾,如冰,说不出究竟是什么,一个秀美娇弱的人儿,就这样脆生生的坐在马背上,顾盼之间流露的风采,是那么的摄人心怀。 若说方才那蓝衣‘少年’的美,可以用众里嫣然来形容,那么这个一身白衣的清丽身影,美的简直是惨绝人寰。 “公子,”柔和圆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邵峥顿时回过神,目光仍是停留在她身上没有动。 “家兄性情直率,言语之间多有得罪,请公子不要见怪,在下方才当真是掉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不得以才折回于此,希望能寻得失物。只是没想到,我们竟然阻碍到公子的车驾前行,在下在此给公子陪不是了,还望公子见谅!” 话语诚恳耐听,丝毫没有虚伪之色,邵峥赞许的点点头,准备不再追究,继续前行。 “罢了,你们慢慢找吧!”云淡风清的话语飘出,邵峥转身踏向马车,刚一抬脚,只听一声清脆的“等等。”徒然响起。 轻轻的闭上眼,复又睁开,他这次是真的恼了,自己一再退让,这两个女子偏偏还是如此不知好歹。 巨大的压迫感从邵峥身上传来,他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旋过身,慢里斯条的向那蓝衣女子问道:“你是不是活够了?” “什么?”完全不知道自己惹恼了他,蓝衣女子竟好象没听见一样,指着他腰间佩带的一块白玉对身旁之人说道:“你丢的不就是这块吗?” 白衣女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点点头,话语里含了笑意,“公子,你腰间那块玉佩,正是我方才掉下的。” “胡说八道!”冬扬实在忍不住这两个人的放肆,怒喝出口:“难道我家殿下要拣你掉的东西不成?” 第003章 回京(三) 邵峥微眯了双眼,又仔细打量那白衣女子一番,见她神情竟然不似在开玩笑,心里顿时产生了兴趣。 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邵峥用指扇轻触下颚,悠然道:“把她们两个给我拿下,带回府。”说问,大步一迈,自顾自的踏上马车。 脑中还没反应出发生了什么事,眼前十余人已经腾空而起,向二人袭来,蓝衣女子秀眉紧皱,向后一退,寒芒闪动,一把薄如纸翼的软剑自腰间抽出,徒然喝道:“你们敢,知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随着身旁白衣女子的一声惊呼,她已经直直从马上栽了下去。 原来早有一个侍卫在她毫无发觉的情况下,窜到她身后,一掌把她打晕了。 白衣女子急忙跳下马背向她奔来,边走边急急说道:“等一下再抓我,我,我不会武功的!” 言下之意是说,此刻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原本是会武功的,只可惜学艺不精,一招都没使出,就被人敲晕了。 邵峥远远的盯着她看,对冬扬使了眼色,意为不要伤害到他,冬扬会意,任由她走到蓝衣女子面前,也没有对她动手。 伸手推了推倒在地上的人,见她只是晕过去了,并无大碍,白衣女子似乎松了口气,随即淡淡的说:“你们过来把她抬起来吧!我跟你们走便是。”话语间透着无可奈何的委屈,好象被欺负了一样。 这样一说,侍卫们的戒心都消退不少,见冬扬点点头,便向前欲抬起躺在地上的那个人。 看着他们走近,冬扬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她真的不反抗?就这么顺从?有些不对劲啊!这样想着,他转头看向邵峥,见他似乎也有些怀疑,冬扬心下立刻明白过来,急忙扬声道:“小心有诈!” 一句断喝,变故突起—— 那白衣女子“唰”的一下挥起衣袖,一股浓重的幽香飘然而至,冬扬瞬时反应出这味道是迷香,忙冷静的指挥众人,“全都散开!”这些都是平日里跟随在邵峥身边的贴身侍卫,训练有素,身手敏捷,一听到指令眨眼功夫便撤到一旁。冬扬从马背上纵身而起,只感觉一阵剑风舞过,那香气竟像是有形状似的,在他剑下凝结成一股气流,反扑到正要上马逃走的女子身上,缰绳还没拉稳,迷香就吸入体内,白衣女子有些幽怨的回头望了一眼,便‘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邵峥浅浅地噙着笑,面色沉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众人见他不说话,心里都有些发寒,不禁想到,莫不是方才显些中计,惹恼了他吧! 无奈之下,侍卫们都将目光投向冬扬,意为,你平日里与殿下最为亲近,这个时候你该不会放下兄弟不管吧? 冬扬不明所以的抬手挠挠头,感觉到众人的迫切,只好硬着头皮讨好的问道:“殿下,这两个人,怎么处理呀?” 邵峥望他一眼,缓缓道:“将那个蓝衣服的,放在后面马车上,白衣服的,给我抬过来!”他到要看看,这个美的不成样子的少年,究竟是不是女人。 “哦,”冬扬应声,忙示意侍卫照邵峥的吩咐做,他是没什么,邵峥平日里的风流他早已经见怪不怪,到是坐在邵峥身旁的两个美姬皆是一副不甚乐意的样子,心想那白衣少年,八成是个女子,现在在邵峥无数的女人之中,最得宠的就是她们两个,如今他若再有新欢,恐怕以后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你们两个下去,”冷然的声音响起,邵峥的语气中丝毫体现不出一丁点怜香惜玉。 两个美姬对望一眼,眼里含满幽怨,但明显又不敢抗拒邵峥的命令,只得不情愿的柔声应道:“是,殿下,奴婢告退。” 庞大的队伍又开始浩浩荡荡的行进,宽敞的马车内,那白衣女子歪歪斜斜的倚靠在邵峥的软椅上,随着车驾的轻微颠簸,沉沉的昏迷着。 第004章 入宫(一) 京城,瑞阳王府。 今天,是二殿下镶亲王回京的大日子,整个王府一片忙碌之景,瑞王爷和瑞王妃早在清晨之时就已入宫,瑞王妃是当今圣上的亲姑母,出身正统,贤良淑德,最为难得的是,王妃还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这么多年来,深得瑞王喜爱,两人大婚至今二十余年,瑞王也不曾纳过侧妃。 瑞王爷虽无子,但除去四个女儿外,早年曾收一义子,名叫子际,这些年来视如己出,疼爱有加。子际自幼聪明过人,十几岁便已是位满腹经纶的才子,而今年过弱冠,更加称得上才高八斗,国之大材。 王府内院,竹心阁,两名丫鬟正在伺候着长郡主莞慕梳妆更衣,莞慕端坐在镜前,任由珊儿为她挽起丝绸般的长发,目光虽落在镜中,仔细看去,却也能瞧出几分心不在焉的样子。 似乎感觉出她心情不佳,珊儿也不敢多言,心里敲着小鼓,只是盼望时间快些过去,这沉闷的气氛就快要压的人无法呼吸了。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刚见到莞慕就急急说道:“大小姐,不好了,二小姐和三小姐至今未回府,方才奴才派人出去把半个京城都寻遍了,还是没找到二位小姐的踪影。” “什么?”莞慕骤然蹙起眉头,质问道:“昨日我是怎么嘱咐你的,不是告诉你今天她们两个若是再遛出去,你就派人在后面跟着吗?今天是多重要的日子你不知道?” 侍卫一下子跪在地上,认了好一阵子错,才又开口解释,“大小姐,并非奴才们没有跟,而是二位小姐不知怎么就发现了奴才们,三小姐,三小姐她给奴才们下了迷药,所以才……” “简直胡闹!”厉声打断他的话,莞慕徒然站起向外走去,“多派些人出去,就算是把京城挖地三尺,也得把人给我毫发无伤的找回来,出一点问题,我唯你是问!” 这两个臭丫头,死到哪里去了,莞慕心中暗想,一天到晚的闯祸,若是被瑞王爷和瑞王妃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顿责罚,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大姐”一声柔到及至的轻唤响起,门栏住忽地出现一道婀娜多姿的倩影,侍卫闻声看去,不由得大大松了口气,这小郡主为人最是善良,平日里待人也最为温柔,此刻她的出现,无形上昭示着这沉闷的气氛即将结束。 “落落,你整理妥当了么?”莞慕的神情瞬时松动下来,看向她小妹的眼中含着疼爱,“小熙和颜颜还没回来,等一下进宫父王若是问起来,该如何是好啊!” 安抚的一笑,她抬手轻轻拉住莞慕的手,柔声说:“大姐别急,我们先进宫吧!误了时辰反到被人说我们失了礼数,今天在宫中迎驾的人那么多,父王忙里忙外,不会注意到二姐和三姐的!” 赞同的点点头,莞慕携过莞落向外走去,边走边叹道:“她们两个呀!若是有你一半懂事该有多好,一天到晚只知道闯祸……” 直到两人踱到大门口,又等了半柱香的时间,还是不见有人归来,无奈之下,只好匆匆踏上马车,向皇宫驶去。 车内,莞慕仍是满目担忧的样子,手臂微抬,手背抵在眉间,正在凝神思考一些事情。 莞落淡淡的笑着,从容不迫的语气如春风拂面,听来便让人浑身感到舒适: “姐姐,二姐和三姐一定是一时贪玩忘记时间,不会出事的,而且,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别人很容易就能知道她们两人的身份,不敢对她们怎样的,放心吧!” 紧绷的情绪稍微得到缓解,莞慕缓缓接过话,“我担心的,并不完全是这件事,她们两个调皮捣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真的被父王知道,大不了也就是做做样子训斥几句罢了。到是皇上,突然召二殿下回京,让人不得不怀疑呀!” “姐姐担心皇上会对父王不利吗?”莞落歪支着头,仔细的想了想,低声说:“二殿下和皇上虽说是亲生兄弟,但毕竟一直分隔两地,并不见得有多深厚的手足之情。”皇上如果真的想铲除瑞阳王,从而达到夺权的目的,何必千里迢迢的召镶亲王回来?况且这镶亲王向来独霸一方,封地成王,更不一定会帮助他这位二十年都不在一起的皇兄! 第005章 入宫(二) “但愿如此吧!”莞慕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向后倚去,“对了,今天怎么没见子际?” “哦,他一早就随父王入宫了。”提到子际,莞落平静如水的眼眸中忽地掠过一丝光彩,随即又不动声色的黯淡下去。 这一点细微的变化,丝毫没能逃过莞慕的眼睛,唇角的笑容减淡了些,看向莞落的目光也变的担忧起来,“你对他还是……” “没有的事,”神情在一瞬间恢复正常,莞落笑道:“子际和三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她这样一说,莞慕反到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将话题岔开,两人胡乱聊了一会儿,等待着马车抵达皇宫。 宫门大开,众多车辆人马在其中穿行,皇亲国戚,达官贵人,纷纷入宫恭迎镶亲王回京。 瑞王爷被一群官员簇拥在大殿上,寒暄奉承在所难免,瑞阳王对此也习以为常,只是一味敷衍,并不多说。 这瑞王爷本是先皇还在做太子时的岳都统兵主帅,十几岁便与现在的福康王,也就是那时的太子军中左先锋王盛将军,一同跟随在先皇身边,一直都是尽力效忠,从未起过异心。当时的朝廷并不如今时般稳当,那时三王鼎立,朝中势力划为三带,分别为楼章王,旋靖王,太子,后因太子赵轩娶靖王独生女儿赫吟婉为妻,才逐渐稳定下局面,夺得天下,独掌大权。 赵轩专情,独宠吟婉,但吟婉却在赵轩登基即位的第七年,与世长辞,撒手人寰。赵轩为此伤心欲绝,自此一病不此,仅相隔五十五日,他便龙御归天,追随吟婉而去。 当时,太子邵凌三岁,镶亲王邵铮亦是刚刚被送去封地高旋,而还未满月的韶华公主,便只好被亲生姑母瑞王妃带在身边,一直照料到五岁,才回到宫中。 莞慕和莞落踏下车驾之时,第一眼见到的,便是福康王的独生子,安然。 安然周身似罩了一层光晕一般,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军人的果断气息,略一侧首,便见到他熟悉的两张面孔,当下大步向前,也不避讳,直接唤了声:“慕姐姐,落落,怎么才来。” 莞慕柔和一笑,正要答话,却见安然四下张望一周,有些惊奇的问:“小熙和颜颜呢?” 抬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莞慕携过莞落向他走近,安然会意,便默不做声地并肩与二人缓缓向前走去。 直到行至离人群相隔一段距离,莞慕才有些忧色地悄声道:“我都找了一天了,还是不见人影,这两个丫头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 “今天镶亲王回宫,她们不知道么?”剑眉敛起,安然垂首问道:“会不会是玩兴过头,忘了时间?” 不假思索地摇摇头,莞慕眼中的担忧之色更浓,“若是平常,到也有可能,但是颜颜虽贪玩,却向来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今日恐怕是惹出了祸端,才至今未回。” 她说的是实情,她这二妹与三妹虽都是调皮捣蛋的个性,但三妹颜颜却要比小熙识大体的多,平日里两人虽也经常溜跑出府,但日落之前,必定赶回。况且今日之事,宫中早有通传,颜颜绝对会及时带着小熙回府的。若是没回,想来定是遇到了麻烦。 “慕姐姐别急,等下迎完驾,我亲自去找。” 莞熙是安然指腹为婚的妻子,莞颜更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几人私交颇深,感情甚好,听到莞慕这样说,安然也不免担忧起来。 稍稍放了心,三人继续向前走去,绕过正堂,来到偏殿,一路上来回奔走的,都是些忙忙碌碌地宫人,观察了一会儿,莞慕忽然问起,“子际呢?”不是说一早便入宫了吗?怎么没有见到? “子际刚刚进宫,就被皇上召去了。”安然神情有些迷茫,随即又状似轻松的耸耸肩,“子际最近和皇上仿佛走的很近。” 第006章 入宫(三)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莞慕没有答话,莞落却感觉心里的某根弦应声而断。 他怎么会和皇上走的很近,难道他不知道皇上对付瑞王爷,是早晚的事么? “镶亲王驾到!镶亲王驾到!镶亲王驾到!” 一阵连连的高声通报,打断所有人的幽思,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华盖如云,侍卫重重保护,奴仆美姬前呼后拥,镶亲王的车驾在鱼贯而入的队伍中,威风凛凛的前进。 瑞阳王,福康王早已携王妃,众大臣,世子,郡主,还有来自京外的众多皇亲国戚,迎接于华朝殿前。 放眼望去,华朝殿被人群覆盖住密不透风,莞慕暗自松口气,这么多人,总不会有人注意到小熙和颜颜的。 一身明黄色龙袍的邵凌自人群后缓步向前,众人都自觉的让出一条路,与此这时,不远处的华丽车驾停下,冬扬勒缰驻马,右手微举,身后众侍卫立时驻足,行止严谨果断。 车门打开,一袭锦衣的绝尘身影瞬时出现在众人面前,夕阳余辉缕缕洒下,将邵铮笼罩其中。 刹那间,整个皇城竟是因一个人的出现而变的寂静无声。 “那是赵邵铮,”安然低声对身旁的莞落说道,声音里泛出一丝紧涩,“想不到竟有如此王者风范。” 有些错愕的望着那个淡如仙人的男子,莞落怔然,“他怎么不向皇上行礼?” “先皇旨意,镶亲王可不对任何人行跪拜之礼,”同为男子的安然都不得不感叹,这世间竟是可以造就出这么完美的人,“据说他最像先皇……” 邵铮不快不慢的向前踱着步,行走之间,竟给人一种飘然如风的感觉,众人这才回过神,除去皇上,瑞阳王,福康王等位高者,其余皇亲大臣忙全部跪倒,伏地行礼,齐声高喊: “恭迎镶亲王回京,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安然,莞慕,莞落也跟着众人下跪行礼,然后就站起,盈盈向瑞王爷和康王爷身后走去。 邵凌大步向前,一路朗笑出声:“皇弟,你总算是回京了,多年未见,朕若是不这样见,怕是认不出你。” “臣弟见过皇兄,”邵铮抱拳举手摆了摆样子,刚要俯身,就被邵凌一把扶住,“你我兄弟之间,何必这么见外。” 皇上真虚伪,邵铮心中暗想,我和你又不熟,要不要表现的这么亲密? “皇兄所言极是,”似笑非笑的道了句,邵铮随着他踏上正殿。 众人一瞧,仿佛没有他们什么事了,只得原地站起,立在一旁,直看着当前两道身影消失在殿门口。 随他们入殿的,只有韶华公主,瑞王爷,瑞王妃,子际,安然,以及福康王和康王妃。莞慕和莞落担心露面,被人联想起小熙和颜颜,只得不动声色的躲开了。 “皇弟,这位是姑姑,你还认得吗?”邵凌自见到邵铮起,态度就一直很温和,此刻正逐一为他介绍着面前几人。 “姑姑,”邵铮半噙着笑,唤了声瑞王妃,而瑞王妃却好似情绪波动很大,竟有些怔然地说:“你与你父皇长的真像。” 一旁的康王妃也赞同地连连点头,唏嘘道:“简直是同一个人。” 邵铮略有些无奈,心想这两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一见面就都含情脉脉的看着我,莫非是瞧着本王太过英俊,连身旁站着的夫君都顾不得了。 其实他哪里知道,瑞王妃和先皇赵轩兄妹情深,曾因赵轩早逝还大病一场,而康王妃是他母后吟婉从小一起长大的的贴身侍女,因后来吟婉嫁给赵轩,才认识了当时还不是福康王的王盛将军,这才乍一见到邵铮,情不自禁的想起吟婉,难免伤感。 第007章 入宫(四) “好了吧,让他们这些小辈在一起说说话,”稳然有序的声音响起,瑞阳王脸色沉静,“我们先出去吧!” 听他这么说,邵凌淡然一笑,表示自己没有意见,福康王自始至终也没有言语,只略行了礼,便携康王妃向后殿走去。 他们这一走,安然反到有些紧张起来,正要紧随其后踏出殿外,却被邵凌一语叫住。 “这是安世子,姑姑未来的女婿,”这样介绍着,邵凌拍了拍安然的肩膀,“和熙表妹可是青梅竹马的一对。” “熙表妹?”一下子冒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亲人,邵铮难免有些糊涂,“皇兄,我们共有多少个弟弟妹妹?”这样下去,岂不是见到个人就是亲戚? 邵凌还是一副从容洒脱的模样,耐心的说道:“姑姑有四个女儿……”说到这,他顿住,有些惊奇的四下张望一周,才又缓缓开口,“怎么一个也不在?奇怪,今日不是召了她们进宫么?” 安然正要解释,却被子际抢先一步,淡淡道:“方才我见到她们,许是去别处玩儿了。” 见到是见到,但是只见到两个,不用想也能猜出,另外那两个从小便调皮捣蛋惯了的,今天定然是没进宫。 “你是我什么亲戚?”邵铮满目茫然,心中亦生出些许不耐烦,“表兄?表弟?还是表姐夫表妹夫?” 话音一落,几人都笑出声来,全当他说的是玩笑话,到是起到几分缓和气氛的作用,邵凌瞄一眼子际,无谓地笑道:“这位是子际,瑞王爷的义子,不但人长的相貌堂堂,今年科举,必定高登金科。” “哦,”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邵铮似赞似讽地道了句,“原来是状元爷,失敬,失敬。” 几个人又或真或假的寒暄一阵,邵铮的不耐已经快到极点,又碍于此处是皇宫,他的王爷脾气不能想爆发便爆发,只好一直隐忍着与诸位亲人家里家外的探讨个没完。 而另一处,莞慕和莞落正坐在御花园中,无聊的喝着清茶。 “原本我以为,皇上已算是男子中最为出众的,”有些感慨的叹了一声,莞慕将茶盏缓缓放下,“没想到这镶亲王,竟有这般气质。” 淡雅脱俗,眉目含情,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华彩,仿佛碰触一下,都是对他的亵渎。 “姐姐莫不是动心了吧?”她虽也觉得邵铮绝尘雅贵,但还是忍不住戏谑莞慕一句。 不假思索的摇摇头,莞慕竟是勾起一丝轻蔑的笑,“身份尊贵,无人能比,且又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只可惜……” “可惜?”慢里斯条地饮一口茶水,莞慕低声道:“据说镶亲王风流成性,府上养的美姬比这后宫嫔妃多上十倍有余,真是想不明白,先皇是何等专情的一个人,怎么会生出他们兄弟两个这样的儿子。” 当今圣上共有三妃一嫔,暂未册立皇后,而那位潇洒倜傥的亲王殿下,虽是没有王妃,女人却多到数不胜数。 “算了姐姐,”柔和温润的声音仿佛能淌进人心底一样,莞落轻声笑道:“他怎么样,与我们有何干系,说不定过段时日,他就回他的封地去了。” “我到是希望的很,”收起打趣的心思,莞慕唇角的笑意渐渐敛去,“原本我还不确定,方才见到皇上对镶亲王的态度,我才算是真的看出,皇上要有所行动了。”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莞慕心里自是清楚,邵凌待人若是过于和气,必定是有所图谋,整整二十年,瑞阳王以辅政亲王的身份独掌大权。如今天子成年,想要亲政,哪里还容得下他。所以他突然召邵铮回京,定然不会是无缘无故。 “原来你们在这啊!” 威仪的声响传来,莞慕和莞落同时转过头,在望到来人时,皆是一怔,随即笑开:“父王,母后。”这可怎么办,等下若问起小熙和颜颜…… “小熙和颜颜呢?” 第008章 入宫(五) 果不其然。 “呃……”她们一整天都不见踪影了呀! “父王,母后,快坐呀!”忙岔开这个话题,莞落上前,不由分说的拉住两人,向石凳上带。 一边给瑞王爷和瑞王妃倒上茶,莞落一边向莞慕使眼色。莞慕会意,柔声笑道:“父王和母后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不和二殿下多坐一会儿吗?” “多坐什么?”瑞王妃脸色不佳,竟有些怅然,“见到他,也只会徒增伤感。” 邵铮,实在和她已过世的皇兄太过相像了…… “不要胡思乱想,”瑞王爷语气温和,全然不像对待旁人时的冷淡,“已经不在的人,就不要总去想,再想,也是回不来的。” 怎么回事?气氛有些不对! 莞落边想着,也就自然的出声化解道:“父王过来可是找我和大姐有事吗?” 听她一说,瑞王爷瞬时想起,随即将手中茶杯放下,嘱咐道:“父王和母后要去岳都一段时间,你们在京城莫要惹出是非。” “父王要走?”莞落和莞慕同时问道:“去岳都做什么?”那不是朝廷兵将聚集的重地吗? 瑞王爷笑的坦然,伸手牵过瑞王妃,丝毫不顾及女儿还在面前,轻声笑道:“已近夏日了,父王带你母后去避暑,顺便游玩一番。” 对他们旁若无人般的亲密早已经见怪不怪,莞落和莞慕对望一眼,一个吐舌,一个耸肩,皆是一副无奈相。 实际上此刻最无奈的,绝不是她们两个,而是终于从殿中逃脱的邵铮。 如获大释般,邵铮一路快步急走,赶到马车前,随口向等在车旁的冬扬说道:“可把我坐僵了,这些个人,真是可怕,居然还留我在宫中住些时日,那还不把我给活活闷死。” 殿外截然两个世界,天色已全暗了,月近中天,洒下清华一片,各处宫殿如披银泽,屋檐相连。 “殿下,这就回去吗?”冬杨轻声问道。 邵铮已经逃离似的钻进车中,回过头,华朝殿已远,月色如辉,灯火如昼,他叹了口气,语气稍微平缓些,“走吧!这里虽宏伟繁华,却不是我想要的……” “属下遵命。”冬扬恭敬应声,立刻召集侍卫,车队再次浩浩荡荡启程,这一次,却是出宫。 坐在马车中的邵铮一脸疲惫,丝毫没有注意到,就在他刚刚回望一眼的华朝殿外,此刻竟然站着两个挺拔清俊的身影。 “你看他,可有野心吗?”邵凌的神情与方才大为不同,看不出喜怒,阴晴难测。他一直看着邵铮的车驾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才面无表情的向身旁之人问道。 而站在邵凌身旁的人,正是子际。 听到他这么问,子际也不急于答话,专注地凝视马车走过的宫门半晌,方平静一笑:“他的心,并不在朝野之中,而是在苍穹之上。” ********************* 鬼地方! 邵铮在心里暗暗咒骂。 他要回高旋。这是他走出宫门的第一个想法。 回去,一定得回去。留在这,只会憋疯。 习惯性的向身后软椅靠去,邵铮随手一搭,竟是感觉自己碰触到什么东西。拿起一看,他忍不住笑了笑,原来是一条发带。 发带? 她的? “冬扬,”一把将车窗推开,邵铮忽闪着亮如星辰的眼眸,“今日抓来的那两个女子呢?” 见他竟然有些着急的样子,冬扬惊奇之余忙出声回到:“已经送回镶亲王府了殿下。” “哦。”听到回答,邵铮又靠回软椅,手中不自觉的摆弄起那条发带,一边来回向手指上缠绕着,一边回忆起黄昏时候遇到的那两个女子。 容貌如此不俗,性情又那般放肆…… 绝不可能是寻常人家的女儿。 邵铮嘴角扬起弧度,于他清俊的面容上添了些许柔色:“莫非是谁家的郡主或者小姐?”似问似叹,他自言自语般喃道。 第009章 回府(一) 抵达镶亲王府时,已是深夜,一众美姬迎着凉风站在王府正门处迎接邵铮,先前站的两道纤细身影,正是今日在京城郊外与邵铮共乘一驾的两名女子。 绿衣女子,名叫小怡,善奏琴。粉裳女子,名叫凤阳,善歌舞。这两个女子,是至今为止最得邵铮宠爱的侍妾,虽没有名分,但在府里大家也都把她们当半个主子看待。 “恭迎殿下回府。” 众人俯首拜下。 “都起来吧!”邵铮伸手将衣袖挽了挽,目不斜视地向府内走去。 “殿下,”冬杨紧随在邵铮身后,边走边有些不满的埋怨,“皇上送给殿下的宅院,照比我们原先在高旋的,可差的远了。” 邵铮淡然一笑,没有答话,径直穿过长廊,绕过月牙门,走到内院之中。 左右看了看,邵铮蹙起眉,“她们……” “哦,一个关在轻风阁,一个关在梅林阁,”冬杨很是理解的说道:“穿白衣的那位姑娘,在梅林阁。” “确定是姑娘?”邵铮偏转过视线,直看向他,“派人搜过了吗?” 点点头,冬杨抬手招过身旁侍女,那侍女见到邵铮连头都不敢抬,只一味的禀告,“启禀殿下,那两个人,确实都是女子,这两块令牌,就是在她们身上搜到的。” “令牌?”接过两件只有手心大小的玉色令牌,邵铮垂首看去,只见两枚令牌上刻着一模一样的龙腾图案,玉面中央,一个端正的‘瑞’字显现其中。翻转过去,令牌背面皆刻有瑞阳王府徽记,另外还各有四字,一是,暖熙拂面,一是:颜如美眷。 “瑞阳王府郡主,”邵铮满目戏谑,不由笑道:“庞莞熙和庞莞颜。”原来她们两个快马加鞭地往回赶,是为了进宫迎接自己,邵铮越想越觉得好笑,真是阴错阳差,他竟是把她们抓回府里。 “殿下,她们……送回去吗?”瑞阳王位高权重,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当然不送,”想也不想地,邵铮断然说道,“瑞王爷明日出京,一两个月内是回不来的,况且……”俊美的脸上显出三分邪气,邵铮的话语里含满不怀好意,“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抓回来的,怎么能那么轻易就放掉!” “可是……” “没有可是。”毫不犹豫的打断冬杨的絮叨,邵铮举步向梅林阁走去。 走出一断距离,他缓了脚步,回头问道:“她是哪个?熙还是颜?” “是颜如美眷,殿下!”侍女慌忙应声,还是没敢抬头向他望上一眼。 颜如美眷? 浅浅的笑纹层层漾开,这一笑,如拨云见日,说不出的风流雅俊。 那生素未平生,因何到此?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浓,邵铮越笑越开怀,最后,竟成了邪气十足的坏笑。 走到房门口,邵铮一把拉过门外站立的丫鬟,直接推门而入。 被他拉住,那丫鬟满脸欣喜,心脏跳的飞快,虽不知道他究竟是何用意,但内心的雀跃却不可阻挡的溢开。 一直将丫鬟带到床边,邵铮有些怔然的望着躺在床上仍昏睡着的‘少年’,此刻的她,如绸青丝散在枕边,淡淡的柳眉展如新月,翘长细密的睫毛翩如蝶舞,浑身散发着甜美的诱人气息…… “啪” 邵铮一掌拍在自己的头上,思绪回复,不禁埋怨起来,这都想到哪里去了? 回过神,他侧首对身旁的丫鬟蛊惑般的一笑,顿时让那丫鬟频频为之闪神,颤颤出声,“殿下……” 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眼前,邵铮很温柔的问:“愿意为我做点事情吗?” 第010章 回府(二) “奴婢……奴婢愿意。”已经被他迷了心智,哪里还会说不愿意。 满意的点点头,邵铮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自靴旁抽出短剑,只听一声惨呼,那丫鬟的手指上瞬时血红一片。 “不要动,”语气已经不似先前的柔和,邵铮执过那根滴血的手指,向床塌上抹去。 看着床褥上开出一朵艳丽的桃花,邵铮悠悠笑起来,随即淡然道:“你下去吧!” 不明所以的被他拉进房内,以为他今夜要宠幸自己,没想到竟是被他割破手指…… 丫鬟的心里忿忿不平,邵铮的语气又是不容抗拒,无奈之余,她只好含恨退下。 室内只剩下两个人,静谧一片。 良久过后,邵铮开始站在床边慢里斯条地脱衣服。他一边脱,一边望着刚刚被他擦在床褥上的血迹,满脸邪笑。 外套褪下后,他坐在床上,双脚左右一擦,靴子便滚落在地。 手脚并用,将原本整洁的被褥弄到凌乱不堪,邵铮才略感满意的躺进绸被里。侧过身,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秀美脸庞,他伸手将她揽在怀中,下颚轻触到她额头,盈香阵阵,邵铮感觉身体一阵紧绷,有些不受控制。 睡觉! 邵铮试图借此催眠自己,手却不自觉的将怀中人搂的更紧。 我很累,我很困,我需要休息…… 不断地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邵铮终于在许久之后,缓缓合上了双眼…… 轻风阁外,两名丫鬟面色不悦地抬手紧捂着耳朵,一阵阵的喊叫声打破了院中原本的安静。 “岂有此理,”莞熙用力拍打着房门,大声嚷道:“放我出去,听见没有,我叫你们放我出去!” “你们把我妹妹弄到哪里去了?放我出去,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奴才,知不知道我是谁?要是我妹妹有个三长两短,我一把火烧了你们的宅院!” 实在听不下去,一名丫鬟轻轻的扣了扣房门,柔声道:“小姐,您就别再嚷了,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放你出去的。” 听到这话,莞熙火气更胜,来来回回地在房内踱起步,边走边用手胡乱的抓着头发,暴躁的如同一头发怒的小狮子,“没天理了,真是没天理了!居然敢把姑奶奶关在这,你们都给我等着!千万别让我有机会出去。” “她喊什么?”凤阳和小怡铁青着脸,缓缓向这边行进。 丫鬟一看是她们两个,忙出声应道:“她让我们放她出去……” “大半夜的,她这样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凤阳低声怨道,满脸怒气。其实自从邵铮方才回府,竟是对她们两人连看都没看上一眼,就直接奔那白衣女子而去,凤阳就蓄了一肚子的气。现在那女子正在和邵铮共度良宵,她们自是动不得,而眼前的这个,居然也敢如此放肆!她们还能忍着吗? “开门,”小怡恨恨出声,“不教训教训她,她就不知道这王府里还有规矩。” 丫鬟们见两人态度强横,不敢违逆,便开了门放她们进去。 只一会儿,阵阵打骂声伴随着阵阵凄惨无比的哭叫声从房内传出,门栏处站立的两名丫鬟有些不忍的皱起眉,小声说着:“那位小姐真是可怜,干嘛非要招惹凤阳和小怡呢?这下可惨了吧!” 另外一个轻叹口气,也有些同情,“这也没办法,谁叫她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偏是又吵又闹的!” “是啊!”赞同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小丫鬟轻声嘟囔着,“她们两个要手下留情才好啊!那姑娘看起来身体那么弱……” ‘弱’字还未出口,两道身影突然逃命般的从房内冲了出来,丫鬟们心下不解,定睛一看,却是凤阳和小怡双双抱着头,嘴里还不断的传出痛呼声。 第011章 囚禁(一) “二位姐姐怎么了?”关切的问一句,却在看清楚的瞬间,差一点全都大笑出声。 原来她们两个的脸上布满指甲的抓痕还有红肿的手指印,眼圈青紫,额上还带有点点血迹,原本整洁漂亮的衣裙上,此刻皆是些或深或浅的鞋印,显然是被人痛打了一顿的惨状。 “还不快把门锁起来,”凤阳急切的声音传来,丫鬟错愕的从她脸上收回视线,忙伸手去关门。还未碰到门闩,一只靴子腾空而来,不偏不倚地砸在她脸上,随着而来的,还有一阵暴跳如雷的怒骂声,“两个不知死活的丑八怪,敢欺负你姑奶奶?今天没毁了你们那两张丑脸,是姑奶奶我手下留情,以后你们胆敢再来,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房外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相互用眼神询问着:这,这里面的,真的是个女人吗?殿下究竟是怎么了,竟是带回来一个不折不扣的母夜叉! 次日清晨,柔和的光线透过门窗照进一片旖旎的房间内。 躺在床上安睡的人轻轻的动了动,一瞬间,她忽然停住动作,倏地睁开眼,一张被放大的俊脸立时出现在眼前,而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人的男子,手臂居然还紧紧的捆在自己腰上。 “啊!救命啊!” 一声惊呼在耳边响起,邵铮缓缓从睡梦中醒来。 “你,你是什么人?我怎么会在这儿?这是哪儿?” 一连串的发问,问得邵铮不由得蹙起眉,掀开双眼向怀中人看了看,不禁笑道:“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娘子,这是我们的卧房啊!” “你胡说八道,你放开我,”挣扎着想要起来,莞颜有些心慌,“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从小到大,她何曾遇到过这种事情,当下便慌了心神,开始口不择言。 邵铮也不强制,任由她挣扎而去,半坐起身,笑睨着她,也不说话。 一把掀开绸被,想要赶快逃离这个恶魔般人物的视线,莞颜徒然坐起,伸手去拿床下摆着的鞋,视线向身旁一扫,竟是直直怔住。 这是什么? 血? 怎么会有血? 难道他和她已经…… 不会的,不会的! 不敢相信的回过头,向身后看去,映入眼帘的是满床的凌乱不堪,和一张含满戏谑的面容。 这……怎么会这样…… 莞颜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脑海中一片空白,再无法思考任何事情,心中怔然,胸口仿佛被闷住,还没来得及反应些什么,泪水已经盈然而落。 “怎么?还不走?”邵铮压制着想要狂笑出声的冲动,一本正经的问道,“是不是舍不得我?”说到这,他忍不住露出一丝邪气的笑容。 戏谑的一问,半天得不到回复,正诧异间,刚想再说话,眸光一扫,发现莞颜肩膀轻颤,竟是仿佛在哭。 他凝神看去,伸手想要挑起她的悄脸,却被她转头躲开,尽管如此,他已经清楚的看见一双微红的眼睛和满脸湿漉漉的泪痕。坐在床沿上的人原来已经望着床褥上的血迹哭的一塌糊涂。 “你干什么?”邵峥有些不安,“哭什么?” 难道这个玩笑开的很过分?可是从前他的那些女人,若是伺候他一晚,第二天醒来,都是笑容满面的,哪里有人会是这种反应的。 “你,你怎么能,能这样……”声调中尽是哽咽,莞颜已是泣不成声,“你好,卑鄙,你居然……”趁人之危。 第012章 囚禁(二) “是我好,还是我卑鄙?”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邵铮挑眉质问,“如果你是说我好,那么算你有眼光,我确实很好。但是如果你是说我卑鄙,那我就得问几个问题了,”邵峥看了她一会儿,板下脸继续道:“请问郡主,昨天是谁胆大包天在我的车驾中横穿而过?是谁无理取闹硬说我的玉佩是拣了她的?又是谁奸诈狡猾妄想对我的侍卫下迷香?” 他本来也不想抓她们回府,谁叫她们非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他! “那是因为……”手指紧捏着衣角,来回摆弄着,莞颜死死的咬住嘴唇,想要镇定下情绪,可是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让她一时之间怎么也接受不了,原来这眼前之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镶亲王,原来他当真是风流成性,恶贯满盈,他居然还把她给……就这样纠结着这个问题,直到将下唇咬出一道血痕,她也未能止住眼泪落下。 “别哭了,”邵峥蹙起眉,稍微放柔语气,“你哭成这个样子,丑死了。”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莞颜反而哭的更加厉害,从未受到过这种委屈,她不断的在心里想着瑞王爷,想着瑞王妃,还有她的姐姐们…… “你把我二姐弄到哪里去了?” 话一出口,莞颜蓦地想起,方才邵峥居然叫自己……郡主。 他,他知道她的身份了! 糟糕! 暗叫一声不好,莞颜回过神,一下子担忧起来,他既然知道她的身份,不免也知道了莞熙的身份,自己昨晚与他共宿一夜,那莞熙呢?他不会也将她…… “你到底把我二姐怎样了?”努力镇定住心神,莞颜尽量装的理直气壮,“你既已知晓我们的身份,就该乖乖将我们送回瑞阳王府,免得……” 话还没说完,唇就被封住,莞颜瞪大双眼,看着那双几乎和自己已经贴在一起的眸子,那里面,装的竟是满满的戏谑。 稍微松开被自己捆紧的身子,邵铮向后退了一点,轻声笑道:“你这女人,真是不懂事,难道不知道我吻你的时候,应该把眼睛闭起来吗?” 他怎么…… 他居然吻了她?! “你太欺负人了……”腾的一下站起身,莞颜赤足立在地上,刚刚微敛的泪水又一次泛滥开来,就连指向邵铮的手指都开始颤抖,半天,她终于自唇间嘣出三个字,“你下流!” “不对,不对,”不赞同的摇摇头,邵铮悠然向身后绣枕靠去,“是风流,不是下流,郡主,你要注意措辞。” 看着那张被自己气的越发铁青的脸,邵铮无辜的眨眨眼,很轻松的笑了笑,“还有,我敢,这天下,还没有我不敢的事情。” 秀眉紧蹙,莞颜此刻最真实的想法就是将眼前男子立刻碎尸万段,可是他居然这么无赖,这么的……魅惑人心。 有些惊异于自己的想法,莞颜忍不住心中酸涩,再一次泪流满面,“我二姐……”虽已到如此境地,她还是更担心莞熙。 十分不愿意见到她哭泣的模样,邵峥不满的紧皱眉头,探身往她手臂上一抓,将她带入怀中,威胁道:“你再哭,我就杀了你二姐。” 莞颜看着邵峥丝毫不似开玩笑的神情,心中一慌,忙抬手揉了眼睛,尽量收住哭声,随即扬着两只红红的双眼,抬首向他望去,“我不哭了,你不要杀我二姐。”比起莞熙的安危,其他的一切在她的眼里瞬时都变的不再重要。 “这还差不多!”邵铮坐直身体,满意的点点头,“既然你肯听话,那么你说,想让我将她怎样,我便如你所愿。”只要不是让我放她和你一起走。 “真的?” 当然是假的,邵铮正色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惜我不是君子。 “放了我二姐,放了我。”仔细的盯着他的神态,莞颜紧咬住下唇,明亮的眼眸中又在眨眼间蒙上一层水雾。 第013章 囚禁(三) “不行。”毫不犹豫的拒绝,邵铮无比坦然的的说道:“放她可以,你留下!”定过亲的女人,本王没兴趣。 “我不……” “殿下,福康王世子求见。”冬扬的声音在房外响起,暂时减缓了室内的压抑。 福康王世子? 邵铮心念微转,还未开口说话,莞颜却带着哭腔含糊的嘟囔了句,“安哥哥总算是来了,我们终于有救了!” 安哥哥?好亲昵! 一丝异样的酸涩划过心间,邵铮微眯双眼,不由自主的将怀中人捆的更紧,“我告诉你,本来我打算放了你二姐,但是现在我反悔了。” 莞颜一边在他的怀里奋力挣扎,一边无比委屈的问道:“为什么?你说话不算话!” 强制地按耐住她的妄动,邵铮唇角挂上一丝冷笑:“我不但准备不放她,我还非杀她不可了!” “你敢?”所有的思维在一瞬间停止,莞颜放弃挣扎安静下来,“你谋害皇亲国戚,若是算起来,你还是我们的表哥!”她母后可是他的亲姑母,她父王还是堂堂辅政亲王,他疯了吗? “表哥?”望着她秀美绝伦的脸庞,邵铮轻蔑的笑开,“亲生哥哥我尚且不放在眼里,区区表亲,算得了什么?而且……”他故意缓了语气,使得怀中人更加紧张,“你还不知道吧!瑞阳王今日带着瑞王妃出京去岳都了,一两个月之内,是决然不会回来的,就算我杀了你二姐,普天之下,包括皇上在内,谁能把我怎么样?谁又有能力,动我一根手指?” 他镶亲王自养军队,麾下数十万大军,身边更是高手如云,只要他不谋反,谁敢动他?即使他谋反,又有谁敌得过他? “不要杀我二姐,”莞颜眼眸一转,索性放松身子,将头轻轻的靠在邵峥肩上,柔声询问:“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放了我二姐。”反正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还能将她怎样,到是莞熙,是她决然不会轻易搭上的。 可她态度变的太快,邵峥一时不能适应,思绪一顿,有些茫然。但也不过是一瞬间,他便恢复心神,随即心中不由得感叹起来,眼前这女子不能小窥,竟是能影响到他的情绪,危险,危险…… “要我不杀她,也可以。”看着那双充满期望的明眸,邵铮决定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只要你写一封信,让你二姐带回府,说你是自愿在我府上做客,待过个一月两月,再回瑞阳王府,仅此而已,应该不难办到吧?” 莞颜蹙起眉,思索片刻,也没能想出比这更好的办法,只得极不情愿的点头答应了。 邵铮也很干脆,当下叫丫鬟取来笔墨,让莞颜写了书信,自己看后,微感满意,便理了衣衫,带着冬扬,向前厅走去。 前脚刚迈进厅门,一个侍卫急跑而来,边跑边喊到:“殿下,殿下,找到了,找到了。” 邵铮闻声回头,有些不解的问:“找到什么了?” 那侍卫喘着粗气,忙从怀中掏出一物,递到邵铮手中,邵铮仔细一看,竟是张了张口,没能说出话。 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出现在眼前,特别的是,白玉正面,雕一条血色古鱼,那血色似活的一般,随着玉佩的转动,竟也跟着缓缓流动,而这块难得一见的冰凉白玉,真真和邵铮腰间的玉佩丝毫不差,一模一样。 “哪里找来的?”目光还停留在手中白玉上,邵铮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就在昨日殿下入京时,郊外路过的地方,哦,就是那两个少年拦下车驾的地方,属下们找了一夜,终于在今天凌晨时找到了。”气息稍缓,侍卫一丝不苟的答道。 “原来她们不是无理取闹!”似乎在自言自语,邵铮不能理解的摇摇头,随即举步向厅内走去。 安然已经等的焦急万分,眼见邵铮走进来,立刻上前微行一礼,“见过镶亲王。” 自顾自的在椅子上坐下,邵铮随意的摆摆手,“安世子不必多礼,请坐吧!”一句话说完,他竟是看也不看安然一眼,只是拿起桌上的茶盏,慢悠悠的喝起茶来。 第014章 囚禁(四) “王爷,”到底还是担心,安然主动开口,“据微臣家中下人禀告,微臣的未过门妻子和妹妹在王爷府中坐客,微臣今日来此,特意将她二人接回。” 今天一早,康王府的密探便将邵铮抓了莞熙和莞颜的消息禀告给安然,他一得知,便立刻赶来,希望这镶亲王能够有几分顾及,将她们放回。 “确实如此,”以杯盖来回拨弄着水面上的浮茶,邵铮点点头,“她们确实在我府上,不过我只打算放一个!” “什么?”以为自己耳目失聪,安然禁不住追问道:“王爷,既然两个都在,为什么只放一个?”这镶王怎么还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我喜欢!”大言不惭的丢下话,邵铮向冬扬使了眼色,冬扬会意,转身走出前厅。 “安世子,你那个未过门的妻子,你可以带走,”撇了他一眼,邵铮话语中带了三分冷然,“至于庞莞颜,她是自愿留在我府上做客的!”说着,他随手将书信丢给安然,然后满目泰然的端坐在坐椅上。 匆匆将信上文字看了一遍,确定下是莞颜的笔迹,安然还是有些不能相信,“颜颜她……居然愿意?” 有些厌烦的看他一眼,邵铮忽然有些惊奇,自己居然讨厌安然这么亲近的叫她,难道…… “安然,”一声清亮的话音响起,莞熙疾步向安然走来,边走边道:“这群不知道是什么的人,居然把我和颜颜抓到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地方,现在颜颜又不知道被这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人弄到不知道是什么的地方去了……” “咳……”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安然只手拉过莞熙,“这位是镶亲王,你们,就是被他……”抓回来的,“请到府上做客的。” “原来是你!”毫无顾及的伸手指向邵铮,莞熙满脸怒气,“你这个……什么亲王,你把我妹妹弄到哪里去了?我告诉你,颜颜要是……” 话还没说完,莞熙就被安然捂住了嘴,邵铮有些好笑的看向他们两个,戏谑道:“安世子,虽说这妻子是未过门的,也要多加管教才好,不然日后做了安王妃,还不将福康王府的房子捅几个洞?” “王爷说的极是,”安然边说着,边拖着莞熙向外走,“微臣这就告辞了,日后再来拜访王爷。” 莞熙就这样被一路拖着,直到镶亲王府外。 身体刚一被松开,莞熙便一拳向安然胸口打去,安然侧身躲过,忙开口解释,“不是我不救颜颜,是她自愿留在镶亲王府的!” “你胡说八道,”莞熙气的直跺脚,“颜颜怎么可能想留在那里?” “是真的,”将袖中书信拿出,递到莞熙面前,忽地想起她不识字,无奈之下,只好一把又将她捆住,低声道:“回去再说,总之,这镶亲王我们绝对惹不起。” “什么惹不起?”莞熙狠狠瞪他一眼,不满的埋怨,“他根本就是一个无赖,先是拣了颜颜的白玉不还,后又将我们抓进府里,他根本就是仗势欺人。” “他不是仗势欺人,他是……” ********************** “我不是仗势欺人,我是……”邵铮晃了晃手中的玉佩,无奈的耸耸肩,“我是玉佩真的和这块一模一样么,不信你看!”说着,便解下腰间玉佩,与手中的一并向莞颜递去。 伸手接过两块白玉,莞颜也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这是怎么回事? 世间竟是有这种巧合? 莫非是天意? “颜颜!” “恩?”习惯性的漫声一应,莞颜有些错愕的抬起头,“你叫我……”转念一想,安然和莞熙一定是在他面前这样叫过自己,他这样叫来,到也不是什么奇怪之事,这样想着,她异常自然的对他绽出笑容,一笑过后,连莞颜自己都觉得惊讶,自己居然,不讨厌他了吗? 第015章 为难(一) “颜颜,”似乎很喜欢这个称呼,邵铮在她身旁坐下,“现在你不会再在心里偷偷骂我了吧?”我可是将玉佩给你找回来了,你还得谢谢我呢! “妄想!”丢给他一个白眼,莞颜恨声说道:“现在你已经放了我二姐,再没有什么能威胁到我了,而且你还……”玷污了我的清白,还想让我不骂你? 这不是妄想,是什么? “而且我什么?”坏怀的一笑,邵铮斜睨着那张突然暴红的脸,蛊惑般柔声说道:“别生气么,要不你嫁给我做王妃可好?” “谁要给你做王妃!”向旁边躲了躲,尽量拉开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莞颜一脸防备,“离我远一点,不然我立即自尽!”反正她已经被他……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殿下,” 又是冬扬的声音不适时的响起,邵铮蹙眉,不耐烦的嚷道:“又怎么了?” 房外的人感觉到他的不耐,也随着无奈的说:“这可不能怪属下呀!外面有很多官员送来贺礼,庆贺殿下回京!”谁让邵铮的名气那么大,刚一回来,就有很多人迫不及待的前来巴结了!他也没办法呀! “烦死了!”邵铮不悦的敛起神色,向房外走去,一手搭上门闩,一边回头说道:“颜颜,乖乖在这等我回来,不要妄想逃跑!”随即,他推门而出。 “可算是清净了。”邵铮一走,莞颜无比畅快的伸了个懒腰,整个人向床上一扑,闷闷的嘟囔道:“这是什么亲王,简直是个无赖,比起安哥哥,比起子际……” 子际…… 思绪一下子绕到他的身上,莞颜不由得蹙起眉,深深沉思起来。 他知道她不见了吗? 他担心她吗? 还是,他心里的那个人,其实是落落? 那十几年的形影不离,那花前月下的把酒谈心,那寒冬之时的点点温暖,都是他和落落之间的,他们才是一对。 是一对?她开始一点点回忆这些年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子际将那块他最重要的白玉送给了她,但也许只因那日是她的生辰,而且她总是说起自己喜欢那块玉,她翻过身,踢掉鞋子,苦恼这么多年,原来只是自己误解了与他之间的感情。 可是落落却始终不肯承认喜欢子际,还认为她与子际是……唉,这不是乱了吗? 随手扯过绸被,莞颜闭上眼睛,看似在休息,思绪却是一刻没有停止过。 “落落……”她喃喃唤着,心里越发压抑,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轻轻溢出,她有些烦闷,“你这个小傻瓜,为什么就是不肯说出来。”她自言自语道。 渐渐散乱的思绪聚集在一起,她将手中玉佩握紧,感觉到一丝冰凉,脑海中浮现出前日在瑞阳王府的场景…… 清晨的朝阳刚刚升起,霞光四射,光芒漫染半天,叠加的云层渐渐散开,露出旭日初现的温暖脸庞,柔和的光线倾泻在王府的琉璃瓦上,直照进幽眷阁中。 尚在睡梦中的莞颜,只听到“吱”的一声,房门便被人从外推开,一道出奇至彩的身影,缓步向她走来。 “颜颜,日上三杆了,你还不起床?”莞慕悠然坐在床塌上,含着笑意柔声问道。 “大姐?”迷迷糊糊的掀开眼帘,她又向枕上靠了靠,“怎么过来了?” 宠溺的伸手理了理她的长发,莞慕渐渐将笑意敛去,取而代之的是轻轻折起的眉头。 “怎么了大姐?”只手撑起身子,莞颜心里感觉到她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发生了什么事吗?” 第016章 为难(二) 她这位大姐,处事一向镇定,平日里从不将忧色如此明显的表现在外,今天这么早就来寻她,必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嘱咐。 莞慕轻叹口气,笑容里含了一丝苦涩,“颜颜,镶亲王今日回京了,你也知道,他一出生就被先皇送去高旋,二十年来哪怕连回来的预兆都不曾有过,如今皇上突然下旨召他回京,恐怕不是祥兆。” “大姐是怕他们兄弟二人联手对付父王吗?” 缓缓地摇摇头,莞慕眉头锁的更紧,“自古帝王想要独掌大权,无外乎铲除与拉拢两种做法,父王摄政多年,皇上如有铲除之心,并不奇怪,怕只怕,到头来,苦了的,只是我们这些身不由己的女人。” 若是铲除,需要动兵,皇上虽然掌控京中内卫,但京外兵权却始终归属于瑞阳王和镶亲王,福康王虽也权重,多年来却始终无争夺之心,而且为人淡泊名利,不是野心之人。如果动兵,皇上不占上风,那么他的路,只剩下缓兵之计,便是联姻。 莞颜略一思索,微微点头,“大姐和皇上青梅竹马,入宫想来是早晚的事,只是不知道,拉拢的策略,还会有什么?” 莞慕静而不语,隔了片刻,抬眼看见莞颜一脸不解,淡淡笑道:“若是我没猜错,皇上日后必定会将韶华公主指婚给子际。” 她一句话语,正中莞颜心底。莞颜一怔,苦笑摇头:“如果真是这样,也没有办法,子际才华横溢,今年科举必定高中,皇上隆恩浩荡,将公主指婚于他,并不是稀奇之事,只怕要委屈了落落。”见莞慕神情异样,她转念一想,心已明了,侧脸笑道:“大姐,我与子际之间只有兄妹之情,没有其他,你们都误会了。” “是吗?”莞慕有些无奈,低低感叹,“真不知你和落落到底都是怎么想的,她也不肯言明,你又说是兄妹之情,到头来,苦的还是自己的心。” 莞颜淡笑不语,伸手拉过莞慕,轻握住她的手,悠然一叹:“大姐,我担心的,从来都不是这个,我只希望皇上这次叫镶亲王回京,不要将我们中的任何一个,指婚给他才好。那镶亲王风流成性,沉迷于酒色,我们都早有耳闻,日后谁嫁给他,只怕是……” 镶亲王赵邵铮,恶名远扬,在高旋封地为王,无人敢欺,先皇在世之时,对此子甚宠,除去皇位,恨不得将这天下所有的一切全都给他,所以他霸道,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甚至连皇上,也无权管制他的所做所为。 “颜颜,恐怕此事是势在必行,”莞慕沉声道:“我入宫为妃,早已是内定之事,小熙和安然,已经定亲,不可改变。余下的,也只有你和落落,若说要嫁,只能是你们两人中的一个。” 入宫为妃,也并不是她所愿,自古以来,后宫便是这世间最黑暗,最无情,最不折手段的地方,现有玉妃得蒙圣宠,皇后之位尚未确定,他日入宫,也免不了一番明争暗斗。 知道她的担忧,莞颜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轻声说道:“大姐放心,如果真要选择一个人嫁给镶亲王,我定会义不容辞。至于玉妃……凭姐姐的聪明才智,斗倒她,也未必是什么难事。一切,只等姐姐进宫,我们再从长计议。” 莞慕嘴角一翘刚要说话,想起近日来的种种,心里一沉,把话咽了下去,反而分析道:“子际最近与皇上走的很近,不知道是不是父王的安排,按理说,子际如果有心攀权,完全可以娶你和落落之中的一个,父王无子,这些年对他也是视如己出,他不会不明白。而反过来,如果不是父王安排,那么子际的心思,就不是你我等人能够猜得透的,也许,他有着我们都无法预测的野心。” “如果是这样,父王不会丝毫都看不出,皇上对他也不会没有防范,毕竟他还是父王的义子,难道他们是各有所图?” 话音一落,两人心里都暗暗一寒。 第017章 为难(三) 眼见自己的姐姐愁眉不展,为家族的事心烦,莞颜扬唇,露出甜美笑容,“不要再想了姐姐,也许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如果皇上真的要拉拢父王,让我们和镶亲王联姻,我去便是,我本对名利之事毫无兴趣,嫁给谁,都是一样的。何况那王爷,到底有没有传言中的风流浪荡,没有亲眼见到,也是说不准的。” “说的也对,多情必有因,也许他只是没遇到真心喜爱的女子罢了。”莞慕看看天色,已是通天大亮,院中丫鬟们已开始来回走动。她回头细看莞颜一眼,随即笑道:“大姐知道你性情淡泊,对权势并无所求,只是你要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委屈了自己。” “姐姐放心,我不会的。” 莞慕沉吟一下,忽然轻轻笑开:“好了,不说了,小熙和落落也该起了,你整理一下,然后去花厅用早膳吧!我还得赶快交代一下今晚迎驾的事呢!” 说罢,她起身向外走去,脚步已经不似来时般轻快,虽是面带笑容,却掩不住心中忧愁。 看着她身影消失在门外,莞颜用被褥抵住下颚,沉默许久,方才起床梳妆。 等她到达花厅的时候,莞熙和莞落已经用完膳,正在闲坐聊天,见她走来,莞熙一把将她拉住,不由分说的便向外奔去,边走边说:“可闷死我了,今天我们去哪里玩儿?” 她有些无奈,好言劝说着:“二姐,晚上我们还要进宫迎驾,今天就不要出去了吧?” “谁要去迎那个什么鬼亲王的驾,”很是坚定的摇摇头,莞熙一脸神秘,“而且父王和母后一早就进宫了,如此难得的机会,哪有不好好把握的道理。” 似乎已经猜到会是这种结果,莞颜只是更加无奈的耸耸肩,便换了男装,随莞熙出府。 两人一人带了一坛子酒,悠闲的坐在马背上,慢慢走着。 马蹄滴答滴答,迎着万丈霞光,踏上京城郊外的苍茫大道,带过阵阵幽香。 这幽香,并非草木芬芳,而是莞颜沿路洒下的迷药,因为她们两个总是偷遛出府,而在她们的身后,也总是有王府的侍卫暗中跟随导致莞熙每次玩的都不尽兴,所以只好用了这么不地道的手段。 莞颜擅药,从小喜读医书,后拜高人为师,不但医术高明且深知各种药性医理,此迷香,并非普通迷药,而是经过她改良之后,才拿出来使用的。 王府的侍卫经常被她当作试药对象,也如她所愿,没有一次令她失望。可她怎么想也没想到,在赶回京城的途中,竟是遇到邵峥车驾,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她会被自己研制出的迷香害的这么惨…… “你就是那个颜如美眷?”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莞颜的回忆,她睁开双眼侧首望去,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两道纤细的身影正雷厉风行般向她逼近。 小怡和凤阳带着满脸怒气走到床边,待看清楚卧躺之人的模样,怒气又转变为惊艳,随即又变为嫉妒,脸色连连变换,看得莞颜心惊。 “果然有几分姿色,”凤阳不悦的皱起眉,讥讽道:“别以为你凭借几分姿色就能迷惑我家殿下,我家殿下见过的美人车载斗量,区区一个你,休想在这府上做怪。” 自从在丫鬟那里得知,眼前这女子还有着一块什么牌子,上面刻着颜如美眷四个字,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更令她嫉妒到发狂的是,邵峥居然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守在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身边,连平日里听琴看舞的习惯都给忘记了。 第018章 徒留(一) 话语说完,见莞颜似乎没什么反应,小怡继续警告说:“我们比你先跟随殿下,自然称得上是你的前辈,以后你见到我们,必须以姐姐相称,平日里的礼节,一样都不能少。”想要上位,绝不可能,这就给她来个下马威。 “你们是赵邵峥的女人?”莞颜有些迷惑,话语里尽是不明所以:“这关我什么事?”她又不打算长留于此,她还要回家的。 “你少装糊涂了。”凤阳提高声调,尽量显得为人厉害,“殿下把你留在府里,就证明以后你和我们一样,都要伺候殿下。”装什么装,她不会连这都不懂吧! “哦,这样啊!”不以为然的点点头,莞颜淡淡笑开,敢情这两个女人是把她当做情敌了。 她越是淡然,小怡和凤阳越是生气,心想这狐狸精居然还如此傲慢,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难道昨天在母夜叉那里吃了亏,今天还同样要怕她不成? “别以为你和殿下同床共枕一夜你就能怎么样,”狠狠的白她一眼,凤阳扬声叫道:“婧婧,你进来。” 一个身着绿衣侍女打扮的人闻声而入,此人正是昨晚被邵峥割破手指的那个丫鬟。 “小怡姐,凤阳姐,有什么吩咐吗?”婧婧声音细微,态度极是恭敬。 这态度似乎给足了凤阳面子,她洋洋得意的说:“你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告诉这个颜如美眷听,看她以后能有几分能耐。” 昨天晚上的事情? 莞颜满面迷茫,颇为不解。 莫非昨天晚上邵峥并没有对她怎样? 可是床褥上的血迹…… 视线一偏,目光落在婧婧的身上,只见她一根手指居然缠着绑带,似乎是受了伤的样子。 难道…… “殿下昨晚将奴婢带入房中,割破了奴婢的手指,”婧婧一脸委屈,撅嘴道:“然后将奴婢的血擦在床褥上,并没有和这位小姐有过……”夫妻之实。 可恨,居然那样狠心的割破她的手指,只为了戏谑眼前的这个女子。 “此话当真?”没有她们想象中的失望,莞颜反而雀跃起来,“真是多谢各位好心提点,小女子感激不尽。” 她疯了吧? 小怡和凤阳对望一眼,心想她这高兴八成是装出来的,不可轻信,随即道:“你不要妄想在这府里兴风作浪,否则有你好受的。”这府里的大多数丫鬟,可都是她们的人。 “说完了吗?”莞颜懒懒一笑,转过身去,“说完请回,我要睡觉了。” “你……”小怡纤指一伸,恨恨说道:“你等着,我们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放下狠话,两人拂袖而去,脸色比方才来时更差。 待两人走后,莞颜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心想这两个女子虽表面霸道,心思却是非常单纯,比起宫中那些长相美丽如画,阴奉阳违,心如蛇蝎的女人,要好的太多太多,原来这镶亲王府中,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恶人,就连那个风流成性的王爷,也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这样想着,她放下心来,慢慢合上双眼,进入睡梦之中。 朦胧中,她感觉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了一个人,迷茫的睁开眼,没想到正是邵峥。 此时的他,与平日里大为不同,不但不见了那令人心慌的邪气,眉宇间竟是透出一股明显的哀伤。 他怎会哀伤? 莞颜颇为不解的向他望去,见他也在看着自己,不由得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第019章 徒留(二) 邵峥看着她醒来,也不觉惊奇,只淡淡一笑,“没什么……想起一些旧事而已!” 旧事? 他有什么旧事? 难道又是哪些风流债? “你想旧事,为什么到我床边坐着想?” “我……”邵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是经过一番挣扎,才缓缓道:“你知道吗?你让我想起我母后。” “吟婉皇后?”惊呼出声,莞颜愕然,“怎么会……” 那个风华绝代的传奇人物,那个她从未见过的舅母…… “清清香魂,情怀无限。岁岁花时,颜如美眷。”轻轻的吟出这几句诗词,邵峥的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随即低声说:“这是我母后写的。” 凄凉的一笑,邵峥续又道:“颜颜,在我的记忆中,从未见过我母后,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只是没想到,机缘巧合,竟是真的让我遇到一个颜如美眷的女子。”而这个女子,正是她庞莞颜。 无缘无故的,一股莫名的伤感涌出,缠绕上这些年,他最不愿想起的往事。 “这些年来,世人只知我赵邵峥独霸一方,风流成性,但是,可曾有人问过,这一切,究竟是为何。” 莞颜张了张口,只觉心神动荡,无法言语,沉吟许久,才缓过思绪,怔怔询问:“那究竟是为何?” 邵峥半眯了眼,掩住神色,身子微倾,半倚在床栏上,左手却径直伸出,握住莞颜的右手,莞颜一愣,刚想要挣脱,再一看他哀伤的表情,竟觉得心中酸涩,不忍再动,只安静的任他握住,然后静静的望向他的脸。 对她的表现很是满意,邵峥摆出长谈的姿势,娓娓道来: “十九年前,我刚刚满周岁,便被我父皇远送到高旋,从此隔绝尘世,封地为王。” 背景离乡,皇子远送,其中的缘故被他轻易的一语带过,莞颜心惊,不免猜想当年的赵轩,究竟是以何种绝情的心态,来做这件骨肉分离的事情。 “你可知当年的高旋赫氏,在朝中地位显赫,无人可比,我外公旋靖亲王独霸朝政数十年,最终被同样位高权重的楼章王所害,中毒身亡。” “你说旋靖亲王当年是中毒身亡?”莞颜睁大双眼,满脸不可思议,“不是一直都说他是寿终正寝吗?” 她的父王,也是这么告诉她们的呀! 暗自一叹,莞颜明白过来, 原来事实的真相,永远都不是后世之人传言的那么简单,这种宫闱秘闻,只会在一切发生之后,用另一种假象来掩饰罢了。 邵峥淡然一笑,也不多加解释,只继续说道:“我始终无法想象,当年的母后,是怎么面对那样的局面,是报着怎样的决心,只身潜入楼氏兵将重地,边关桥东,将楼章王之子毙于营中,从而报得杀父之仇。而我父皇,又是以怎样的君王之智,夺得江山,一统天下。可是,即便是得到天下,又能怎样,到最后,还不是落得个红颜薄命,英雄断肠的下场。” “颜颜,”他低低的唤着她的名,语气中尽是令是痛彻心扉的荒凉,“其实,我是个牺牲品,地地道道的牺牲品。” “别人都以为,父皇对我宠爱有加,不但赐予我至高无上的地位,还给予了我无人可敌的权势。但我心里却是再清楚不过,父皇之所以会这样做,不过是在以恩情度我,让我明白,皇位,只能给我的哥哥,而我,也是皇子。我是镶亲王,我同样拥有着一半的天下,同样拥有着旁人羡慕的一切,我不可以争,不可以有谋逆之心,不可以兄弟相残…… 更不可以窥视我亲生兄长的江山……” 第020章 徒留(三) “王爷……”不知道为什么,莞颜在听到这些话后,心就仿佛被人用针狠狠的刺了一下,伤口虽不大,疼痛却无限蔓延,“没想到你……” “不要叫我王爷,”邵峥轻声打断她,手却握的她更紧,“叫我名字,我不要你像其他的人一样,把我当作镶亲王,在你面前,我只是我。” 莞颜被他感动了,感动的很彻底,甚至感动出满眼水雾,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镶亲王的心里原来有这么多苦,这么多悲伤,她亦是没有想过,邵峥竟是会对她倾诉往事。 他肯对她说出过往,一定是待自己真心的吧! 她怔怔的看着邵峥,已然失神。 邵峥定定的望着她,险些失笑。 见她如此反应,邵峥开始暗自钦佩起自己超凡的演技,当然了,事情是千真万确的,他并没有说假话,但这悲凉哀伤却是装出来的。 他从小独居,对亲情一事早已淡漠,哪里有那么多的怀念,而且那些个江山皇位,但凡一提起,他就觉得头疼,根本没有兴趣去谋算,又哪里会有此刻表现出的无奈。 不过这些事,可以帮到他很大的忙,他知道放走莞熙后,莞颜一定会想办法逃走,即使不走,也是在他强迫之下留在这里。方才他又听说,凤阳和小怡已经将昨夜同床共枕的真相告知莞颜,她知道之后,更加不会有所顾忌,想来必是打定主意一走了之。如此念头,他当然要帮她打消,他素来不喜欢勉强,若不是因她过于吸引他,他早已在得知莞颜身份时,就已将她送回瑞阳王府,无奈她让他感到不想放,不愿舍,所以此刻,他也只好上演一出悲情往事的戏码,博取她的同情,使得她舍不得伤害他,只得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 然而,事实证明,他赢了。 因为莞颜真的在想,他已经有这么多悲伤了,自己怎么能再伤他一下,反正说不定皇上哪天就下旨,将她姐妹中的一个指婚给邵峥,如今也算是顺应天意,莫要逆行了。 “颜颜,”轻柔的一声叹息,邵峥打定主意再来个锦上添花,“你也看到了,我府上的女人很多,但是,从未有过一个女子,能如你一样,让我这般动心,”别怀疑,这句话是真的,但我没说,从未有过一个女子,会让我感兴趣,所以,呵呵……邵峥的心里在奸笑。 “邵峥,我……” 手指点上她的朱唇,止住她的言语,邵峥勾起嘴角,笑的不胜悲凉,“若我不是镶亲王,何人会爱赵邵峥?”不过,以本王的英俊潇洒,想来还是会有很多女人前来投怀送抱的。 “不会的,不会的,”莞颜连连摇着头,急切的想要安慰住他的哀伤,“我会留下来陪你的……” 闻言,邵峥感动的仰起头,抬手擦了擦眼角根本不曾存在的泪水,哽咽道:“真的吗?若你要离开,我不会勉强你的。”我只会再次把你抓回来。 “真的,”她神态认真,话语一顿,似乎是深思熟虑了一番,才又端正语气,“不是勉强的,我是自愿的。” “颜颜……”邵峥动情的一把将她拥入怀抱,紧紧的搂着她,“谢谢你!”感觉到怀中人已从先前的不安,慢慢转为平静,最后又将手轻轻的搭在他背上,已然是不再对他有所抗拒,认定了这个想法,邵峥顿时感觉自己已经开始飘飘然,而那张先前悲痛欲绝的俊脸上,此刻正绽着一个得逞之后的灿烂邪笑。 “呃……邵峥”轻轻的挣脱开他的怀抱,莞颜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我饿了!” “恩?”小小的错愕一下,随即失笑:“好好,我这就让他们去准备,”邵峥温柔的伸手将她的身体放平,随即拉过绸被给她盖上,轻言道:“你再休息一下,一会儿晚膳备好了,我过来接你。” 顺从的点点头,莞颜竟似乎有些不舍的望了望他,然后慢慢地合上了眼。 看着她睡去,邵峥起身走到房外,轻手轻脚的带上门,一回身,就看到满脸堆笑的冬扬,正向他高高的束着大拇指,“殿下,真厉害,属下太佩服您了……” 第021章 美眷(一) “嘘……”抬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邵峥带着冬扬向前走去,直到走出好一段距离后,他才颇为得意的问道:“怎么样?演的够真吧?” “何止是真啊!”冬扬由衷的赞叹着,投向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崇拜:“简直称得上是惊天地,泣鬼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行了行了,”打断他的马屁,邵峥含笑吩咐道:“告诉厨房,今晚多做些菜,颜颜饿了。” “颜颜?”不明所以的一问,一时之间,冬扬还弄不清楚他说的是谁,正反应着,邵峥却指扇一落,直接敲在他头上,“我叫颜颜,你怎么也跟着叫颜颜,多话,还不快去。” “这就去,这就去。” 冬扬尴尬一笑,忙行了礼,小跑着离开了。 “恶仆欺主,”望着那个一溜烟就转眼不见的身影,邵峥仍是心情大好的半噙着笑,“颜颜?”低喃着这两个字,邵峥脸上的笑意瞬时更浓了些,沉吟片刻,他忽然自言自语般道出一句,“不许你们这么叫她……” 镶亲王府的花厅布置地精巧华美,丫鬟们来回穿梭其中,连连向桌上端着菜肴。 邵峥的一句‘多做些菜’,让王府的厨子们伤尽脑筋,毕竟这是邵峥第一次在府中用膳,他们生怕这位不知性情的王爷,一个不满意,便治了他们的罪,所以这顿饭,他们做的那叫一个尽心尽力,热火朝天,把看家本领全都拿出来了。 看着满满一桌的各种菜色,莞颜非但没有动筷,反而歪支着头,有些怔然的在发呆。 “你不是饿了吗?”邵峥茫然的看着她,关切道:“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吗?”他也不知道她平日里都喜欢吃些什么,这么一准备,反到仓促了。 莞颜摇摇头,四下扫过一周,终于在看到一个丫鬟端着一壶酒进入厅内时,露出雀跃的笑容,“太好了,我以为没有酒呢!” 她自小嗜酒若狂,如果没有酒,再好的美食在她面前,也会变的难以下咽。 邵峥一怔,随即莞尔,“原来是个酒鬼!” “才不是呢!”伸手拿过酒壶,掀开盖子,莞颜凑上去闻了闻,“咦?府上有人会酿青梅酒?” 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邵峥对酒丝毫不懂,见她诧异,他便随口吩咐道:“让酿酒的人过来。” 丫鬟应声退下,不一会儿,带上一位布衣少年,身材高瘦,眉眼清秀。 “你这青梅酒,是何种酿法,”莞颜睁大双眼,满目惊奇,“你还会酿别的酒么?”其实她是想问,还有多少这种酒,可不可以送她几坛子,让她带回家去,但是此刻邵峥在场,她自是不好直说。 “回禀主子,此酒的酿法是,先将青梅晒干,然后以稻米蒸酒,加以浸泡得出,奴才只会酿这一种酒,其他的还不会。” 执起酒杯,莞颜轻抿一口,仔细的品了品,“酒味甘醇,果香甜柔,但却过于浓烈,想必你是放置的时间过长,所以才会让那股原本的清淡味道消失了。” “主子懂酒?”欣喜的抬起头,那少年一时雀跃忘了礼数,只含满笑意道:“主子说的不错,这酒确实多放了三天。” 对于他的直视,莞颜也不在意,反而对这酿酒的少年有种志同道合之感,当下将邵峥忘在一旁,与那少年探讨起来,“这青梅酒,最引人之处,便是将稻米的浓烈和梅子的酸甜交融一体,故格外令人沉醉。唉?你可知樱桃酒吗?” 少年摇头,轻蹙起眉,“奴才听说过,却一直不得要领,并没有尝试酿过!” “那么你现在可以试试了,”莞颜开心的笑起来,“我只会方法,但不会酿,你手法纯熟,一定可以酿出来的!”她越说越开怀,完全忽视了身旁人越来越黑的脸,仍在兴高采烈的啧啧有声:“其实也不难,只要摘来新鲜的樱桃,先将其捣碎,用清水冲洗干净后,除去果梗及青粒,放入小缸里,然后发酵,发酵时要特别注意,千万要避去阳光,通常来说,发酵两,三天即可,这时候,皮渣上会浮结成一层帽盖,口尝果汁,甜味渐减,酒味渐增,随后便要用到布袋或纱布进行压榨,压出元酒,哦,你要记得加一个鸡蛋清……” “行了,”一道含满不悦的话语忽然袭来,将莞颜的滔滔不绝打断,“赶快吃饭吧!” “恩?”错愕的偏过头,她不明所以的看向邵峥,“我还没说完呢!” 岂有此理,邵峥紧皱起眉,这女人的眼里究竟有没有自己,他还在这坐着呢! “你下去!”随手一挥,邵峥向那个酿酒的少年冷冷说道。 “是!”少年身子一僵,忙俯身告退,刚一转身,莞颜却急忙呼出一句,“你等等呀!” 闻言,少年蓦地怔住,很是为难,这,这究竟该停下,还是该下去? “别忘了最后要加糖!”完全不知道邵峥正在一瞬不瞬的瞪着她,莞颜居然甜甜的一笑,“你走吧!酿好了别忘记给我送来呀!” “什么?” 邵峥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还没完了?”她居然还想见那个少年? 不知道为什么,邵峥看到她开心的对一个不是自己的人说了那么多的话,心里就很是不舒服,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嫉妒? 眼见她一脸无辜的样子,邵峥又心软了,与她对视半晌,见她时不时的偷瞄桌上的菜,只好长长的叹息一声,无奈道:“算了算了,吃饭吧!” 第022章 美眷(二) 莞颜的这顿饭吃的很畅快,但莞熙的这顿晚膳却是吃的很艰难。 瑞王爷和瑞王妃不在,留在王府用膳的,就只剩下莞慕,莞熙和莞落三人,本来子际也是会和他们一起的,但这段时间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原因,他总是不在府中。 莞慕自是顾不得他,一心只系在莞颜身上,就连用膳的时候,都一直怒视着莞熙。 “让你再惹祸,这回惹出大麻烦了吧?平白无故的,就这么被人留下了,这若是传了出去,像话吗?” 莞熙满脸委屈,一边用筷子不停的往口中送着食物,一边含糊不清的嘟囔着:“我也不想么!但是你们也看到了,颜颜自己要留下,我有什么办法!而且,你们不知道啊,那个什么亲王的,家里养了那么多个母老虎似的女人,什么美姬啊,侍妾啊……” “二姐,”伸手拉住她衣袖,莞落视线偏过,一眼便止住她声音,“吃饭吧!不要说话!”你再说下去,没事也被你说出事情来了。 “哦,”不情愿的应她一声,莞熙脸色古怪,忽然说:“好奇怪哦,安然跟我说,那个什么亲王,似乎是喜欢颜颜呢。” “什么?”莞慕和莞落同时惊呼出声,忙追问道:“他是怎么说的?” 放下手中碗筷,莞熙歪支着头,作回忆状,“一开始我说那个亲王无赖仗势欺人,安然就说不是,他说他在那个亲王面前叫三妹颜颜,那个亲王一下子就不高兴了,很明显是副不甚乐意的样子……”话虽然这样说着,但莞熙心里却始终认为,这是安然推卸责任编出来的借口,她怎么就没看出来,那个亲王喜欢颜颜呢? 莞熙心思单纯,自是不会想的那么深,但是莞慕和莞落却是顿时明白过来,心念一转,两人默契的对望一眼,一望之下,便更加确定了内心的想法。 镶亲王,一定是对莞颜别有居心。 一顿沉闷的晚膳就这样落下帷幕,三人各怀心思,竟是大不同于往日的饭后闲聊,各自离去。 月近中天,映着漫天星辰,更显璀璨夺目。 莞落坐在瑞王府的后花园中独饮清茶。 凉风阵阵拂面,她仰起脸静静感受,暮色之下,如斗星辉仿佛触手可及,她思绪一恍,似乎只看到咫尺月色,又似乎只觉到,草际鸣蛩,惊落梧桐,正人间,天上愁浓…… 云阶月地,关锁千重。纵浮槎来,浮槎去,不相逢。她如是想,淡然一笑,近日种种在心中纠缠不休,甚至她极力想要挥去的那个身影,也随着岁月的增加,而变的越来越清晰。 “落落。” 遁着声音侧头,她看到那个让她心绪不宁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驻足在了落英缤纷之间。 子际一身青衣飞扬,漆黑的长发随意的披散下来,周身散发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倜傥洒脱。清俊的脸上淡淡的凝着笑,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便已是满身风华错落,令漫天星辰为之失色。 “子际,”莞落望他一眼,执过紫砂壶,在另外的一个砂碗中注满茶水,顺手推到一旁,“过来坐吧!” 他并不推辞,显示和着眼前人很是熟悉,就连走到她身边的姿态,都是那么的自然从容。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拂过衣衫坐在石凳上,子际轻声问道。 莞落眸光轻转,淡笑着看向他,“你这是刚刚从宫中回府吧?” “是,皇上今天召我。”似乎并不在意,子际拿过眼前小杯,轻抿一口,随即道:“我听说颜颜被镶亲王留在府上了,是吗?” 莞落发现他并不想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而且还有岔开话题的意思,不禁觉得好笑,“想不到你几日不回来,对这府中的消息却还是丝毫不漏,我是该赞扬你一句神通广大,还是我应该感觉到害怕?” “落落,你这是什么话?”察觉她话中意有所指,子际眉头骤然蹙起,“你应该相信我,无论如何,我都是不会害你的。” 莞落举手将杯中茶水饮尽,悠然将砂杯放下,“害我的家人与害我有区别吗?”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三道四?”子际语气清冷,抬眼看向她,想从那张平静如水的面容上看出些端倪,可她的神色与平日里别无二致,眉宇间仍是透着那股柔情刻骨的气韵,此时在月泽星辉下,隐隐散发着慑人心怀的透明光泽。 他知道她一向心思缜密,却不愿意她这样对待自己。 第023章 美眷(三) 察觉到他的注视,莞落轻叹一声,悠然笑道:“你也不必太敏感,我给你讲两个故事听可好?” 他皱眉,笑容敛去,漆黑的眼眸更显深不见底。 晚风徐徐,带过阵阵花草芬芳,柔和的清香伴着树木枝叶的簌簌轻响,飘至院中对坐的两人耳中。 莞落垂首摆弄着石桌上的几个小茶杯,淡淡地道:“第一个,是汉高祖斩杀韩信的故事。” 听到这句话,子际心神微震,他博览群书,岂会不知这件事情,只是此刻莞落居然就这样对他说,他怎能不惊叹。 “汉高祖的江山,有一大半是韩信打下来的,可以说没有韩信就没有西汉王朝,刘邦也更不可能当皇帝。”丝毫不理会子际越发深沉的面容,莞落仍然自顾自的讲着,“刘邦当皇帝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消弱韩信的势力,将当时还是齐王的韩信徒封为楚王,使其远离自己的发迹之地,然后又有人适时告发韩信谋反,刘邦又再将他贬为淮阴侯,不出几个月,他的妻子吕雉又以谋反之名将韩信诱至长乐宫砍头。”她抬眼,目光似能将人看透般,轻轻笑道:“狡兔尽,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已然是明白她讲这故事的用意,子际纹丝不动,眸瞳冷敛,直直地对上莞落的目光,“那第二个故事呢?” 莞落看着子际,仿佛能洞察他的一切,目光深远,对视半晌,方才低声开口,“第二个,是勾践杀文仲。” “够了,不要再说了,”徒然将手中茶杯放下,子际感觉心头有一股说不出的苦闷,“你是想告诉我,勾践不但是个忘恩负义的君王,还是个只可共患难不可共享乐的小人是吗?” “不完全是,”莞落笑着摇头,云淡风清的语气仿佛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我是想告诉你,忘恩负义的人,是你,只可共患难不可共享乐的人,是当今圣上。” “你……” “我什么?”莞落偏过脸,饮下一口茶水,看着子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事吗?”你以为所以人都会相信皇上召镶亲王回京是因为叙那些所谓的手足之情吗?还是你以为,皇上除去我父王,独掌大权后,还会留着你?” 子际怒火中烧,莞落却好象看不见一样,微转过目光,继续道:“你不可能不知道皇上想要做什么,他与镶亲王之间根本没有任何情分,召他回来,一是忌他权势过大,二是试探他是否有篡位的野心。我父王如今前去岳都,为的是什么,皇上和你都清楚,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父王对你有养育之恩,我们几个和你也算有兄妹之情,所以你最好考虑的慎重些,看看你到底要不要为了荣华富贵而抛弃这些,要不要为了锦绣前程去做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子际怔住,不知如何接话,想要解释,却说不出任何言语,眼见她无谓的态度,心中更加酸涩难言,沉吟许久,终是问出一句,“我在你心里,真的一点都不重要吗?” 莞落一颤,随即绽出笑容,从容道:“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及我家人重要。若有人伤我父母姐妹,我必恨之,除之!” 子际将这话含在嘴里念了一遍,眉心紧蹙,捏在茶杯上的手在不自觉的用力,他半垂着眼,悠悠笑开,“这样说来,若是为了你家人,让你嫁给镶亲王,你也定会义不容辞了?” 莞落眉眼舒展,姿态淡然如风,“你刚刚也说了,我三姐被留在镶亲王府中,想来那王爷是喜欢上我三姐,若是如此,要难过痛心的,只怕也会是你吧!”她话里有话,偏偏笑意丝毫不减,“当然了,如果我三姐不愿嫁,而你和皇上为了谋权夺势又非要我姐妹中的一个嫁过去,我必然会谨遵圣意领旨谢恩,那王爷不就是有个风流成性的恶名么?这有什么大不了,比起某些人的‘巧智善谋’,我反倒觉得十分安心。” 子际半眯了眼,看不清目中神色,莞落的言外之意他当然明白,现在的她,不但认为他喜欢的人是莞颜,而且对他无一丝信任,他一向不想被儿女私情绊住腿脚,可面对她的冷嘲热讽,他根本无法不动容。 思量之下,他决定解释开这个误会,“落落,我和颜颜之间,只有兄妹之情……” “嘘……”食指微抬,莞落挪回目光不再看他,只淡淡道:“这话,需要我三姐来说,伤害我姐姐的事情,哪怕只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都不会去做。” 子际再不知如何开口,只好怔怔地抬眼望月,银色清华倾泄而下,笼罩在两道看似咫尺,实则天涯的身影上。 空旷庭院,月色如钩,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第024章 美眷(四) 夏日已至,百花争先斗艳。镶亲王府的花园中,尤属荷花最夺人目,层层叠叠,粉白交错,偶有蜻蜓点水飞过,留下淡淡水痕,荡起圈圈涟漪。 铮! 一声高亢琴音激越而起,如凤鸣九天,直冲云际。 小怡端坐在荷花池旁,灵活纤长的手指在一把通体黝黑的古琴上轻轻挑动。 琴声悠扬,与眼前景色似能融为一体,尽显纯净清新。 琴声到处,如满园芬芳瞬时绽放于眼前,窒息的美丽让人措不及防,又仿佛阳光倾泄而下,照射于花草树木之间,折反出耀眼光芒。 调音时缓时急,时高时低,却都是从容不迫有条不絮,缓,则如春时溪水清凉沁心,急,则是炎夏屋檐滴落细雨,高,则比明媚朝阳周身环绕,低,则称海上明月天涯此时。 旋律渐渐缓慢,琴声渐渐低去,如歌如诉,似一轮残阳浮于半空,放眼望去,也只能望到红霞余晖,金芒散尽。 余音荡出,久久不散。 “啪”“啪”“啪” 三声清脆的掌声自小怡身旁响起,她闻声回头,却眼见一道摇曳生辉的白色身影朝自己走来。 “高旋第一琴,果然名不虚传。”莞颜缓缓向前踱着步,由衷的赞道:“从前我只是听说,今日才算是真正开眼了,姑娘方才所弹奏的曲子,前半曲豪迈如飞龙腾空,后半曲淡然如静湖扁舟,落差如此之大,姑娘也能将其如此毫无缝隙的融为一体,我当真是佩服。敢问姑娘,此曲的名字是什么?” 小怡双手离了琴,眼中亦露出赞许之色,“没想到颜小姐也是个琴道行家,竟是将这曲魂给听了出来,这等见识,便已是难得。”她此刻性情与莞颜平日里见到的大为不同,不但对莞颜没有敌意,反而轻声笑道:“此曲是以殿下所好而作,名为云烟。” “云烟?”莞颜重复,略一细想,不禁感叹,“不错,这繁华俗世,本就是一场虚无缥缈的过眼云烟,无论是至高无上的帝王,还是寻常人家的百姓,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颜小姐也是这么认为吗?” 莞颜点点头,从容地坐在小怡身旁,淡然道:“我觉得,人生在世,荣华富贵,地位权势,都是不重要的,费尽心机去争名逐利,到头来,亦是失去的要比得到的多。” “你果然不是泛泛之辈,”小怡神态认真,抬眼看向她,“难怪殿下会对你刮目相看。” 莞颜淡笑不语,只怔证望着小怡的琴出神,观察许久,她悠然一叹,“天籁之音,实在让人意犹未尽,能再弹一曲吗?” 小怡点点头,在目光转到琴上的一瞬间,明亮的眼眸中忽地多出一种傲然的神采。 轻巧的一个挑指,悦耳的琴音随风而至。 一个个仿佛有形状似的美妙音符自小怡的指间溢出,顷刻间,如一道耀眼光柱穿破云层直直刺入地面,那种无法让人直视的美,诱的人即使满眼刺痛,也偏要再三望之。 你是我生命中惟一的光芒,照亮我路途,引领我方向,让我在前行时不怕寂寞,让我在回首时不再悲伤。 王府内院,被这琴声渲染的如临仙境,直到琴声高亢又迅速转低,才恍然回神,原来人这一生最大的幸福,始终隐藏在自己的心中,只是一直未能看破发现,反倒挣扎徘徊地去探索,去追寻。 又一曲终毕,小怡侧首看向莞颜,笑着问道:“这一曲,你听出什么?” 莞颜面色沉醉,缓缓答到,“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好,好,”这一次换成小怡由衷的赞叹,“我真是没想到,你竟有如此高的悟性。” 慢慢的从地上站起,莞颜默然无语,转过身,直向前走出五步,立定之后,她又旋过身,眸光在看向小怡的一瞬间,忽地掠过半分冷然。 “嘶!” 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骤然在两人之间响起,一条细到透明的金丝自莞颜衣袖中倏然飞出,婉若游龙般灵活准确的直刺近小怡—— 又是‘嘶!’的一声,这一次飞出的,却是小怡手下的琴弦。 未及眨眼,只感觉两道光芒闪过,宁和的空气中荡起细微的涟漪,两条丝线,一金一银在空中交会,接触的一刹那,无限柔和的纠缠在一起。 “游龙丝?原来你不止会弹琴,”莞颜拇指与中指之间夹住从她袖中飞出的金丝,轻声笑道:“就连暗器,都是这么高明!” 第025章 美眷(五) 手指轻轻一弹,琴弦收回,小怡望向莞颜的目光中带了些许惊异,“你居然能看出来我会武功?” “到也不是,”重新坐回她身边,莞颜笑的轻松,“我妹妹也会弹琴,自然没有你弹的这么出神入化,但是对于这手腕上的力度,我却是注意过的。而且你这琴,也很是精致,不仔细看,是看不出蹊跷的,只不过是我天生喜欢观察罢了。” 小怡料想她定是方才仔细看过自己的琴,也不多加追问,只言道:“你怎么知道我用的是游龙丝,你那金丝,又是哪种独门暗器?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我这个?”莞颜侧首看她,笑颜如花,“不过是医术中的悬丝诊脉而已,”她话语很轻微,似乎是故意压低声音,“你这个,是我小时候无意中听我师傅提起过的!”调皮的耸耸肩,她友好的笑道:“现在,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被她的语气所染,小怡心里到也是对她越发敬重,听她这么说,自是赞同的点点头,“当然了,你能听懂我的琴,也算是我的知己了。” “好!”莞颜爽快一应,正色说道:“既然是知己,今日我这悬丝诊脉的事情,你便不能告知他人!” 闻言,小怡小小的错愕一下,随即失笑,但还是坚定的说,“好,今日之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我们小女子一言,驷马难追。” “什么小女子一言,驷马难追?” 凤阳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有些不解地看着小怡和莞颜,“你们……” “凤阳姐,过来坐呀,”小怡亲切向她招招手,轻轻笑开,“颜小姐见识多广,方才我们聊的很好。” “恩?”举步向她们走去,凤阳显然不太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她们怎么看起来已经很友好? “以后有空我再和你细说,颜小姐如今和我们可以说是自己人了,”小怡侧首对上凤阳的眼,满脸的似笑非笑,“她知道我会武功了。” 凤阳没有说话,却不由自主的再次仔细打量莞颜一番,眼前这女子周身散发着云淡风清的气息,随意的从容姿态,优雅中带着些许庸懒,无论是她清丽无双的面容,还是她淡雅绝俗的身姿,都映衬着她看起来仿佛画中走出的谪仙,让人不能忽视不敢亵渎。 “凤阳姐姐何必盯着我看?”莞颜温和地看着她,一双黑如子夜的眸子闪着动人心怀的光芒,“难不成我有三头六臂?” 凤阳一怔,随即淡淡一笑。 莞颜将她的神色一丝不露的收入眼底,心里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言问道:“二位姐姐肚子饿吗?我去做几样糕点来吃怎样?” “颜小姐还会这个?”小怡满目惊异。 “我家二姐的最大嗜好便是吃,但凡是美食,到她眼前,绝不放过,”想起莞熙,莞颜的唇角轻轻勾起,“我学做菜,都是因她,她有时赖皮任性嫌家中厨子所做的膳食不合她胃口,我便下厨做给她吃。” 小怡和凤阳皆感到有些不可思仪,不由得问道:“你家中姐妹感情都这样好吗?” 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莞颜应声,“当然了,自家姐妹,岂有感情不好的道理!” 她今天心绪复杂,并不愿再多说什么,便只是敷衍过场,只身向厨房走去。 几日里的猜想终于在刚才小怡出招时得以证实,这镶亲王府中果然是深不可测高手如云。 自从邵峥对她倾诉过往事之后,她明显的感觉到,自己与从前不再相同,她开始以为只是同情,可是随着和邵峥相处时间的增加,心里已然升出一股莫名的情感。这几天,她已经不再想家,但是早些时候在家中,莞慕对她说过的话,她却没有忘记。 镶亲王回京一事,绝对不是表面上看到的这样简单,这里面的蹊跷,恐怕只有皇上最为清楚。 皇上可以是最清楚,她却不可以是最糊涂。 邵峥不是争名逐利的性情,但他也不是愿意束手就擒的人,他给她的感觉,是那么的淡然如风,可是她还记得莞落说过,越是看起来暖如春风的人,内里便越是冰若寒潭。 莞颜并不是一个喜欢算计的人,但事关父母姐妹,事关邵峥,她也只能先从他的身边着手。 想要了解一个人的真面目,首先要将与他接近的人全都了解的清清楚楚。 小怡和凤阳,这两个看来只是邵峥侍妾的女子,果然都不是普通人。 一个擅琴,实则擅暗器。 一个擅舞,如果她没猜错,凤阳必定是个轻功高手。 暗藏高手假扮成侍妾留在自己身边,邵峥不但警惕性高,就连防备,都是那么的不露声色。 既然她们两个都会武功,那么邵峥从高旋带来的那些美姬,也必然都是高手假扮而成。 原来他并不是风流成性,那些事情,他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想到这,莞颜顿觉内心一阵舒坦。 “这样才对么,要那么多女人有什么好?”嘴角不由自主带起一抹笑意,莞颜自言自语的低声嘟囔着。 第026章 美眷(六) 莞颜在镶亲王府算是安定下来,自从小怡和凤阳对她转变了态度,府上的仆从侍女皆把她当作了仙女一般的人物。 和邵峥在一起,她很开心,邵峥大多事都顺从她意,亦待她极好,只是除去一件事情。 傍晚刚过,夜风清凉,满园花香缭绕,两人在院中聊天。 “我听说你今天居然要找那个酿酒的少年?” “是啊,他很会酿酒,知道的方法又多,我想喝酒,当然要找他了,”莞颜偏头,满目坦然,“这有什么不对吗?” 邵峥眉头蹙起,“当然不对。” 莞颜不解,“怎么不对?我不找他,难道还找你不成?” “他比我吸引你?”邵峥半眯了眼,露出一个冰冷的邪笑。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只不过是想喝酒,这和吸引不吸引有什么关系?”莞颜丢给他一个大白眼,“你自己不会酿酒,还不许我找他,你根本就是嫉妒他有一身独特手法,人又长的眉眼清秀……”话音未落,腰被人用力一带,已经被邵峥抱坐在腿上。 “你还觉得他眉眼清秀?你观察的到是很仔细呀!” 莞颜一怔,随即悠悠笑起来,“你真的嫉妒了?”眼见邵峥果然是一副不甚乐意的样子,不禁起了顽心,“他的长相也就是比平常人好一点,我到是认识一个人,气宇轩昂,飘然如风,若是天天能和这个人在一起,那才叫……啊……”莞颜还来不及惊呼,就被邵峥抓个正着,搂着腰,狠狠封住鲜红欲滴的唇。 “这人是谁?”邵峥轻轻放开她,明显满脸的醋意。 “你……你……” “是我?” 莞颜横他一眼,忿忿不平道:“谁说是你了,你只会趁,趁人之危!” 这个色狼,莞颜心中暗想,本来她说的这个人就是他,谁知他胡乱吃醋的后果,到是让自己吃了亏。 “我管他是谁!”紧紧搂住怀中的人,邵峥一脸霸道,“你是我一个人的,以后心里也只能想着我。” 听他这么说,莞颜忽然神秘起来,“我心里想着谁,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想了,你也看不见。”说罢她旋身一躲,脱离开邵峥的怀抱,径直向远处跑去。 “还敢跑?”邵峥起身去追,“被我抓到你今天就惨了!” 一路嬉笑打闹,两人直跑的内院房前才前后停下。 “不行了,我认输了!”莞颜急促的喘着气,抬手擦了擦汗,“累死我了,跑不动了!” 邵峥到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看向她的眼中含满戏谑,“被我抓到,该当如何?”他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环过她的肩,淡笑道:“不如我们今晚成亲吧!” 莞颜脑中还没消化掉这话的意思,人已经被邵峥打横抱起,径直走到房内床塌旁。 俯身将她平放在塌上,邵峥忽然认真的问,“从今往后,你心里都只会想我吗?” 莞颜的心里象是忽然淌过一江春水,怔怔看着邵峥,完全是下意识的道:“会……” 邵峥顿时又开心起来,随手扯掉身上外袍,躺到莞颜身边。 “别动,”发觉到她有逃跑的意图,邵峥伸手将她抱在怀中,柔声说:“我不会怎样的,放心吧!”垂眼发现莞颜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漆黑明亮的眼眸中透着隐隐的不安,他俯首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轻声笑道:“别乱想了,睡觉吧!”说着,居然真的合了双眼。 他只是这么抱着自己睡觉吗?莞颜抬头,颤动着睫毛看面前的男人。 如玉面容,眉目含情,又是那么的魅惑人心,哪个女子会不喜欢,喜欢上又怎么逃得出他的掌心? 可他偏偏又不勉强她做任何事,只是待她好,要她的感情…… 第027章 美眷(七) 被他抱在怀中,是这般安心踏实。 缘分吗? 无缘无故的,就那样遇到他,阴错阳差的,又被他抓回。 莞颜仰头,舍不得挪开视线。 “看够没有?”邵峥没有睁眼,只将她抱的更紧,“看够就睡觉吧!” 莞颜撇撇嘴,淡然一笑,将头靠在邵峥胸口,安静的合上眼帘。 窗外,月近中天。 镶亲王府中,旖旎一片。王爷动了心,郡主失了魂。 静静的听着她呼吸平稳,邵峥缓缓掀开眼帘,抬手抚上莞颜秀美的脸颊,指间拂过她鬓间黑发。 她睡着了,睡的毫无防备,如此安逸。 邵峥的唇边漾起柔和的笑,向莞颜深看一眼,随即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向房外走去。 冬扬和小怡正在院中等候。 邵峥的脚步极轻,慢悠悠的向他们靠近。 “殿下,”冬扬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涵,转交到邵峥手上,“您要查的事情,都在这上面。” 邵峥悠然坐在石凳上,面无表情的抽出信纸—— ——瑞阳王,庞辉,原岳都主帅,掌朝中四分之一兵权。 家有四女及一义子。 长女,庞莞慕,时年十九,内定皇妃,为人严谨,甚有威严。 次女,庞莞熙,时年十八,与康王世子指腹为婚,少时曾习武,后半途而废,好吃食,好玩乐,目不识丁。 三女,庞莞颜,时年十七,自幼嗜酒若狂,喜琢磨各类稀奇古怪之事。 四女,庞莞落,时年十七,养于深闺,极少露面,只闻琴棋书画皆达登峰造极之度,乃旷世才女。 义子,子际,时年二十四,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瑞王极为器重,近来常出入宫廷。 他将手中信涵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个来回,最后停留在子际一栏上。 “颜颜的那块白玉,据说是他送的?”邵峥随手将纸张揉成一团。 很少看见他这种严肃的态度,冬扬惶然应声,“是,属下查过了,那白玉是他从小随身之物,去年颜郡主和落郡主生辰,他将它当作礼物赠送。” “他把白玉送给颜颜……”邵峥略一细想,“颜颜和庞莞落是一天生辰?那他送给庞莞落什么?” “回殿下,颜郡主和落郡主乃孪生姐妹,他送给落郡主一副画。” 邵峥一听,放下心来,唇角勾起一抹笑,淡然道:“那个子际,必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与皇兄来往密切,瑞王爷也必定全都知道,他们之间,应该是各有所图。”转念一想,他抬眼看向冬阳,“这两个月,一切都要小心行事,只要皇兄没有动作,我们便不要动,我对他的皇位没有兴趣,但也不能容他窥视我所拥有的东西。” 冬阳点头道:“属下明白,”随即又有些担心的问,“皇上会不会借殿下回京之际,架空殿下的兵权。” “他到是想,”邵峥笑的傲慢,淡淡应声,“可惜他没这种实力。”内有瑞阳王辅政,外有他镶亲王独大,皇上想要全都铲除,目前还是绝无可能的。 冬扬道:“一个月后,便是科举,瑞王爷义子若高中,恐怕皇上会将韶华公主指婚于他,到那时,慕郡主便会随后入宫为妃,如此一来,皇上和瑞王爷即成联姻关系,可起缓兵之用。属下猜想,皇上会从颜郡主和落郡主之中挑出一个,指婚给殿下,一起试探作用,二来巩固皇权。” 邵峥略一沉吟,眉头轻挑,“这样也好,娶了颜颜,我便带她回高旋,免得再趟这混水。” “可是……”冬扬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反到不知该怎么说下去,想了想,他敛起神色,“殿下,这几个郡主若是串通一气,为瑞王爷谋算,岂不是……” “没事,”邵峥无谓的笑笑,“别人我不管,我只想带颜颜走。” 冬扬再无话可说,心知他改变不了邵峥的想法,只好行一礼,恭敬道:“属下明白了,属下告退。” 第028章 美眷(八) 邵峥默许,转眼看向小怡,“事情办的如何?” “已经全办妥当了殿下,”小怡声音轻柔,笑地从容,“除去我等姐妹假扮而成的侍妾外,那些被殿下临幸过的女子,已在今早给了银两,找好人家,晌午时就都出府了。” 她实在弄不懂这殿下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颜郡主,居然将从前的侍妾全部谴走,那颜郡主长相固然清丽无双,见识也非比常人,可是邵峥竟如此重视,未免有些太过了吧!小怡笑容不减,默然思考半刻,转言道:“殿下,前日我弹琴,被颜小姐听到,她不但听得出我琴中所奏,还看出我会武功。” 邵峥颔首,似乎并不感到惊奇,“她虽淡然,心思却要比常人细腻一些,看出来也不是什么怪事,到是你,不要轻易出手,让她瞧出到也无妨,不要被有心人瞧见才好。” 小怡垂首,低声道:“奴婢知道了!” 邵峥轻轻闭了下眼,细密的睫毛忽闪而过,半晌过后,他忽然说:“这几天你和凤阳找机会潜入瑞阳王府,去看看那个庞莞落是个什么角色。” “奴婢遵命。” 莞颜在微暖的晨曦中醒来。 青丝散开,周身缠绕,她感觉到自己仍在那个温暖的怀抱中。 缓缓的掀开眼帘,对上一双漆黑明亮的眼,邵峥正在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莞颜面上一红,不禁将脸埋进他胸膛。 “躲什么?都看了一早晨了!”邵峥笑睨着她,语气中尽是戏谑,“今天怎么不检查一下,被褥上有没有血迹?” “唉?你……”莞颜暗恼,刚一抬头,邵峥的唇便径直压下来,还没来得及逃避,唇间传来的温柔便将她的心化作了水,如此柔情,怎忍躲开。 直到莞颜的脸因不能呼吸而憋的通红,邵峥才略感满意的放开,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我得赶快把你娶回来,这样下去,谁还受得了!” “谁要嫁你!”莞颜急急的缓着呼吸,对他翻个白眼,“又花心,又霸道,谁嫁给你谁倒霉!” “真的不嫁?”邵峥搂住她腰,作势再吻,莞颜一看,忙应声答道:“嫁,嫁,我错了还不行?” “这才乖么!”邵峥一脸坏笑,眼睛笑的弯弯的,“花心的人,绝对不是我,我这个人,其实是我专情的!”大言不惭的丢下话,他一副迷死人不尝命的姿态,魅惑的看着莞颜,“至于霸道么!只要你心里没有别人,我到是可以改……” “你说的啊!不许反悔!”莞颜抓住机会,忙说出口。 邵峥一怔,脱口而出,“当然不反悔……”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出于下意识,但当他知道这话说完的后果时,他后悔的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回廊之下,薰风拂衣,酒香四溢。 莞颜和那个酿酒的少年正滔滔不绝的讨论着酿酒之法,时而浅尝一口,时以花瓣煮之。 “这樱桃酒到底要比青梅酒好得多,”莞颜端着酒杯,喝的很是畅快,“不过现在煮的这桂花,看来更有一番滋味。” 少年用眼瞄了瞄坐在莞颜身边黑着脸的邵峥,颤颤回到:“奴才幼时,曾听奴才的爹讲过这桂花酒的传说,不知主子有没有兴趣听听。” “当然有兴趣,”莞颜心中雀跃,不由得坐直身体,视线一偏,瞅了眼邵峥,见他面无表情,显然是不开心的样子,她一笑,伸手环住邵峥手臂,撒娇道:“你说你不反悔的,现在又这个样子,人家哪还敢仔细的讲了。” 邵峥闻言,心下暗恼,又不能表露出来,只好装的很是大度,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无所谓的说:“讲吧!本王也想听听!” 第029章 美眷(九) 听他这么说,那少年总算松了口气,轻声讲起来,“自古以来,人们把桂花看成是富贵吉祥子孙昌盛的象征,桂花酿制的酒自然也倍受喜欢,我爹说,桂花酒的酿造,始传于某座山下住着的一位以卖酒为生的寡妇,”他顿了一顿,见邵峥居然真的在听,便续又道:“那寡妇为人善良豪爽,酿出的酒口味甘甜,所以人们便尊称她仙酒娘子。有一年冬天的早上,仙酒娘子发现自家门前躺着一个衣不遮体,骨瘦如柴的男乞丐。仙酒娘子便摸摸他的鼻口,发现还有点气息,就把他背到了家里。先给他灌了碗热汤,又让他喝了半碗酒,那乞丐渐渐苏醒过来,连忙向她道谢,他说,多谢娘子救命之恩,你看我全身瘫痪,行动不便,能不能多收留我几日,不然我出去不是冻死就饿死了。仙酒娘子很是为难,毕竟‘寡妇门前多是非’,他住在家中别人一定会说闲话的,但看他可怜就勉强同意留他住几日。果然,没过几日,关于仙酒娘子的议论多起来,大家渐渐疏远她,买酒的人也越来越少,酒仙娘子的日子就艰难了,但她还是尽心的照顾乞丐。到后来没人来买酒了,生活无法为计,乞丐看此情景过意不去偷偷的走了。仙酒娘子放心不下去寻他,在半路遇到一个老头,肩上挑了一担柴,吃力的走着,忽然,老人摔倒在地,柴也撒了,仙酒娘子急忙过去,见老人气息微弱,嘴里喊着:“水,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有水?仙酒娘子就咬破自己的手指,正要把血滴进老人嘴里,老人忽然不见了。” “啊?不见了?”莞颜听的投入,忍不住惊呼出声,“然后呢?” “主子别急呀!”少年浅浅一笑,继续讲起来,“然后有一阵微风吹过,天上飞来一个黄布袋,袋中有许多小黄纸包,另有一张黄纸条,上面写着:月宫赐桂子,奖赏善人家。福高桂树碧,寿高满树花。采花酿桂酒,先送爹和妈。吴刚助善者,降灾奸诈滑。这时仙酒娘子明白了,原来那两人都是吴刚变的。她欣喜的把这些桂花的种子分给大家,善良的人埋下种子,很快长出桂树,开满桂花,满院的香甜;心术不正的人种下桂花,种子却不发芽。从此便有了象征富贵吉祥,可以分辩善恶的桂花和桂花酒。” “原来如此,”这次叹息出声的却是邵峥,“想不到这酿酒,还有如此大的学问!”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这是不务正业吗?”不满的瞪他一眼,莞颜轻声笑道:“你知道桂花酒的来历,可知道女儿红的来历吗?” 少年摇头,诚实的说:“奴才不知,请主子赐教!” 莞颜嘿嘿一笑,眼中涌满得意,“还好我父王也给我讲过一些,不然我今天可丢人了!” “瑞王爷居然给你讲酒?”邵峥挑眉问道。 “这有什么不能讲的,我父王很疼我们的!”莞颜说的很自然,心里却在想,若是邵峥知道瑞王爷从前还背着瑞王妃偷偷的带着她和莞熙出府花重金购买酿酒秘方,邵峥会不会当下傻住。 “有父王真好!”邵峥想起自己,不禁感叹起来,“从来没有人给我讲过故事!” 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勾起他的难过,莞颜心中一疼,忙伸手握住邵峥的手,话题也被她滔滔不绝的带到‘女儿红’上。 “关于‘女儿酒’的记载,最早的应该在晋代虞人稽含《南方草木状》上,那上面说,‘女儿酒为旧时富家生女、嫁女必备之物’。”感觉着邵峥已经将注意转移,温暖的手掌回握了她,莞颜这才安心的笑开,“女儿酒原名‘花雕酒’,改为女儿红,起因是绍兴的一个裁剪师傅。那师傅娶了妻子之后,就想要儿子。终有一天,他的妻子怀孕了。他欣喜非常,兴冲冲地赶回家去,酿了几坛酒,准备得子时款待亲朋好友。不料,他妻子却生了个女儿。他气恼万分,就将几坛酒埋在后院桂花树底下了。”讲到这,莞颜撇撇嘴,不满道:“说起他我就生气,女儿有什么不好,重男轻女,愚蠢!” 这一次,少年和邵峥却是达成一致,不约而同的齐声问:“后来呢?” 第030章 美眷(十) “哦!”莞颜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继续道:“光阴似箭,女儿长大成人,生得聪明伶俐,居然把裁剪师傅的手艺都学得非常精通,还习得一手好绣花,衣料店的生意也因此越来越旺。那师傅一看,生个女儿还不真不错嘛!于是决定把她嫁给了自己最得意的徒弟,高高兴兴地给女儿办婚事。成亲之日摆酒请客,裁剪师傅喝酒喝得很高兴,忽然想起了十几年前埋在桂花树底下的几坛酒,便挖出来请客,结果,一打开酒坛,香气扑鼻,色浓味醇,极为好喝。于是,大家就把这种酒叫为‘女儿红酒’,又称‘女儿酒’。” 故事讲完,莞颜刚刚煮的桂花酒的香气也逐渐弥漫开来。 酒香,花香,融为一体。让人忍不住的,便想去尝一尝。 莞颜执过玉壶,先斟下一杯递给邵峥,又斟一杯给自己。 剔透的一杯酒,浮着点点碎花瓣,香气诱人,她抿了一口,微辣的酒液伴着些许甜香在唇间漫开。 “真是好酒!”她赞道,转眼去望邵峥,却见他面前酒杯丝毫未动,不禁诧异:“你怎么不喝?” 邵峥被她一问,竟隐隐透出一点不好意思,“我,我不会喝酒!” “恩?”莞颜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叫不会喝酒?” 其实话一出口,邵峥便后悔起来,此时当着那少年的面,莞颜居然还多加追问,顿时撩起他骨子里的倔强。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如此丢人! “来,我们今天不醉不归!”邵峥满目豪情,伸手拿过酒壶,举壶就口,畅快而饮。 “好,爽快……”可惜这‘快’字还没出口,莞颜已经眼看着邵峥轰然倒在桌上。 原来他说他不会喝酒,是因为酒量不佳,一滴便醉啊! 莞颜苦笑着摇摇头,随即向身边侍女吩咐道:“送王爷回房!” 看着邵峥可怜巴巴的被四个人抬走,莞颜忍不住大笑出声,“没想到堂堂镶亲王,竟是喝不得酒!” “能喝酒的人,也不一定懂酒。”少年淡淡接下话。 “说的好,”此话大合莞颜心意,顿时酒兴大发,“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一怔,随即应声,“奴才叫卓杨。” “卓杨?”莞颜点点头,话语很柔和,“以后不要总是奴才来奴才去的,知己难寻,你如此擅酒道,正对我脾气,私下里我们说话,你大可以随便些。” “奴才遵命!” “你这人……”莞颜呵呵一笑,再不计较这个,略一沉吟,开口问道:“过些日子我回府,你愿和我一起回去吗?”卓杨一听这话,连忙跪伏在地上,“奴才不敢!” “没问你敢不敢!”莞颜蹙眉,敛去笑容,“只问你愿不愿意!” 仔细的想了想,似乎是经过一番强烈的挣扎,卓杨才缓缓的点点头,又象是想起了什么,有些担忧的说:“可是王爷他……” “这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之后一连十日,莞颜再无饮酒,也再没召见过卓杨。 “你府上的侍女,似乎是少了很多!”莞颜对镜梳着长发,漫不经心的问道。 “恩,”邵峥淡淡的应了声,目光从手上书卷中收回,“有你一个就够了。” 第031章 端倪(一) 莞颜怔怔转过头,有些惊奇于邵峥随口说出的言语。 这,算是承诺吗? 感觉到她的注视,邵峥站起身,踱到她身后,慢悠悠的挽起她一头青丝,触手处,竟滑如丝绸。 “这么美的头发,该配一条独一无二的发带才对!”说着,他真的从袖中拿出一条发带。 莞颜抬眼望去,只见那发带竟是细碎琉璃珠镶嵌而成,随着它本身轻微的晃动,折射出耀眼的七彩光芒。 “真好看!” “没有你好看!”邵峥俯首吻上她脸颊,在她耳边轻声道:“在我眼里,这世间万物再美,也不及你半分。” 莞颜面上一红,心里却泛起丝丝甜蜜,不禁漾起一个甜美的微笑。 邵峥亲手将发带系在莞颜头上,又理好她鬓间长发,仔细的端详一番,方才满意的揽了她走出房间。 “坐看飞霜满,凋此红芳年。结根未得所,愿托华池边。”望着满满一池塘的粉红交错,莞颜深深的呼吸几下,“真美呀!” “你喜欢荷花?” “当然喜欢,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花之君子者也!” 邵峥淡笑不语,良久,他忽然问道:“颜颜,你这一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莞颜调皮一笑,漆黑的眼珠灵动的打了个转,“你先说!” “明明是我问的你,”邵峥挑眉,“你到是反问了回来!” 莞颜凝视着她,眸光明亮,“说呀!” “不说!” “说嘛!” “不说!” “说不说?” “说!” 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邵峥伸手搂过她肩,叹道:“我一世英明,尽毁你手!” 莞颜眨眨眼,唇角勾起,“还不快说!” 重重的叹口气,邵峥神态认真,“遇见你以前,我有两个愿望,一是皇兄这辈子都不要找我麻烦,让我能够在高旋安然度日。二是希望上天能够让我遇见一个清雅脱俗的女子,与我一样,不看重名利,不看重权势,愿意随我四海为家,浪迹天涯。”他说的很平静,话语仍是慢里斯条,“遇见你以后……” “怎么?”莞颜抬眼,期待着他的下文。 邵峥停住,忽地调皮一笑,然后指指自己的脸,“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莞颜蹙眉,心里很想知道他后面话语中的内容,可是亲他一下……并不是不愿意,而是这…… 不管了,反正也不是没被他亲过,亲一下就亲一下,想到这,莞颜抬首,如蜻蜓点水般在邵峥脸上啄了一下,随即脸色微红,有些害羞的低了头。 邵峥浅浅笑开,将她抱在怀里,继续道:“遇见你以后,我只剩下一个心愿,便是和你在一起,无论是庙堂之高,亦或是江湖之远,都不再和你分开。” “邵峥……”低低的唤他一声,却不知怎样说下去,其实莞颜很想问他,为什么可以如此肯定。 像是能看透她心思一般,邵峥轻轻笑起来,但话语里却尽是凝重,“颜颜,从前我一直都觉得,我在等一个人,只是不知道她在哪,她是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出现,但我却一直在等,因为我相信,茫茫人海,一定会有这样的一个人也在等着我,我会对她倾尽我所有的往事,会和她永远的在一起,不再风流浪荡,不再心无所依,从此好好的生活下去。” “这世上的事,总是很难预料,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开始,也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人与人之间,说起来,终究是一种缘分,有些人,即使是相对一生一世,也不会有任何感觉。有些人,也许只是看了一眼,却心甘情愿的为了对方奋不顾身。” 第032章 端倪(二) 他垂眼看她,亮如星辰的眼眸中尽是化不开的柔情,“颜颜,你愿意吗?一生一世,在我身边,直到地老天荒,也永不分离。” 莞颜怔然,从没想过邵峥会有如此一面,当下张了张口,也未能说出话。 眼见他充满期待的目光,明显在等着她的答案,莞颜一沉吟,郑重道:“天涯海角追随你,天老地荒陪伴你,哪怕是没有荣华富贵,也绝不相弃。” 世事沧桑,风花雪月,难留心底。 只因有你,良辰美景,才有意义。 又过十日,皇上召邵峥入宫。 “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晚上陪你用膳。” 莞颜一直送邵峥到王府门口,看着他着一身刺金蟠龙的锦衣,翻身上马,气宇轩昂。 临走前,他在马上俯下身,在她耳边留下这句话。 莞颜边往回走,心中边想,要是能这样一生一世,该有多好!可是一个月的时间已过,瑞王爷马上就要回京了,她也该按时回府。 不过邵峥今日入宫,到是帮了她的大忙。 一路快步走进内院,莞颜一抬眼便看到卓杨朝自己挥着手。 “怎样?”挪动脚步向他靠近,莞颜满目雀跃。 卓杨双手抱着一只通体纯白的信鸽,肯定的点点头,“主子放心,信一定能送到。” 心里暗叫一声好,莞颜窃喜,只要这鸽能将信带到瑞阳王府,她想办的事,就已经成功一大半了。 这样想着,莞颜便着手写了张小小的纸条塞到一个如小手指一样粗的竹桶里,卓杨将小竹桶绑在信鸽腿上,便一扬手,将它放飞。 于是,这只承载着莞颜希望的小鸽子,越过重重屋檐,经过千家万户,直飞到瑞阳王府内院的天涯阁中。 一阵口哨声骤然在院中响起,莞落食指内屈,放在唇间,轻易的便将屋檐上的信鸽召唤下来。 抽出竹筒中的字条,莞落一眼带过,唇边若有若无的漾开一抹笑。 之后的一个时辰,莞落在内院和外院之间,来来回回的走了三四圈,最后带着四只信鸽,又回到天涯阁中。 道道白光闪过,四只信鸽沿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飞出。 鸽子越过屋檐的一瞬间,房顶瓦片忽然无风自起,但只是起到一半,便有利刃自瓦片下飞出。 两道人影骤然出现在半空中,本来挨在一起的两人,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不得不分开。 信鸽绕着房顶旋过一圈,居然又飞回到院中,房顶瓦片在鸽子落下的同时突然整齐有序的排开,一张硕大鱼网从天而降,直扣向房顶两人。 其中一人横剑舞过,将鱼网劈开,可正当此二人为撕破鱼网而奋战时,一众侍卫已俯冲至屋顶,趁对方立足未定,弓弩手伏击在侧,顿时漫天箭雨呼啸而过,却只射在落网的两人身旁。 “投降不杀!”莞落傲然仰视房顶,看向那手持利刃的两个女子,“我知你二人来处,并无加害之意,二位姑娘最好放下兵器,听从我的安排。” 眼前被鱼网层层罩住的两人,正是小怡和凤阳。 两人对望一眼,默然无语,却还是顺从的放了刀剑。 “带下来!”一句淡淡的吩咐,几名侍卫上前将两人捆绑住,带到院中。 居然敢潜伏在她天涯阁外,莞落冷然一笑,不由得叹息起这两个女子的不自量力。 “坐吧!”莞落指指身旁坐椅,悠然笑道:“二位姑娘,是镶亲王府上的人吧?”她抬眼冷冷扫过小怡和凤阳的脸,态度骤然一变,“镶亲王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不但将我姐姐留在府中,竟然还派人来监视我?” 她变的太快,仿佛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下一刻便是冰天雪地,小怡和凤阳心中一凛,身体不自觉的变的僵硬,颤然道:“你,你想怎样?” 第033章 端倪(三) “我想怎样?”莞落端起面前茶盏饮下一口,反问道:“你们潜在我房外监视我,还问我想怎样?难道这就是你们镶亲王府的待人之礼?” “不是,我们……”小怡想辩解,却又无言可辩,心中疑惑,她和凤阳藏的如此隐秘,怎会被发现? “很奇怪为什么会被我发现吧?”将她的神色变幻一丝不露的收入眼中,莞落的眼睛因自信而放出夺目光彩,“难道镶亲王没有告诉过你们,我喜欢下棋,更喜欢钻研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吗?”玩味的看着眼前两人的脸色因她的话语而越变越黑,莞落低低笑起来,“我这天涯阁内外,皆被我布下阵法,你们两个今日若是按兵不动,此刻还会安然无恙的潜在我房外,可惜你们的目的是在监视我,所以才会发射暗器试图去打我放飞的信鸽。”说着,莞落伸手拿过一支正在桌上啄食的鸽子,继续道:“可惜了,你们未免太过粗心大意,这鸽子腿上连信都没有,你们射它,不但毫无用处,反而触动了我房顶的机关。” “你……”小怡愕然,怔怔看向莞落,“你居然设下机关,引我们入网。”早知道是这样,她死也不会去打那只信鸽。 小怡越想越后怕,她只发出一枚暗器,阵法便被触动,利刃如狂风暴雨般卷席而来,如果她方才一时手快,发射出四枚,那此刻她和凤阳岂不是已经魂归西天? “你们两个,就好好在府上住上几日吧!”莞落状似同情的一叹,眉宇间又恢复到往日的柔和,“过几日我三姐回府,我便将你们送回去。” 看着小怡和凤阳被侍卫带出房中,莞落从袖中拿出方才信鸽带回的字条,重新仔细的看了一遍。 颜颜说,她很好。 很好。 她的很好,已将一切蕴涵其中,这不是吃的好,住的好,而是说,她很开心。 她和邵峥在一起,很开心。 一个柔和的微笑漾开在莞落唇边。 颜颜开心,这是莞落最想见到的事。 颜颜从来都很难有真正的快乐,她淡雅的如同清风,拂面而过,不留一丝痕迹。任何人,任何事,都难以常驻她心中,让她挂牵,让她想念。 十几年来,皆是如此。 没想到这个恶名远扬的镶亲王,竟能走入颜颜的心底,让她如此心甘情愿的说,她很好。 原本莞落以为这世间只有子际能让颜颜欢笑,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何为兄妹,何为情爱。 颜颜到底是从来没有爱过子际的,不过是她多心了而已。 可是子际…… 莞落轻蹙起眉。明明知道他已不是原来的他,明明知道他迟早会成为家族的威胁。 她对他,还是放不下。 心里,还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无论是真是假。 她可以分辨这世上所有的虚幻,却琢磨不透这个男人嬗变的心。 早知他不是平常之辈,却以为可以轻而易举让他留在府中,只要他喜爱的,是她姐妹中的一个,哪怕不是她,也可以一年四季与他日日不用分离。 谁料乌云挡不住阳光,雄鹰总要展翅飞翔。 以为他心如止水,却不知他雄心万丈。 而她,总是处在这样的一个两难之地。 先是顾虑自己的姐姐,而后顾虑自己的家族。 如此末路,何时才能有点滴峰回。 “落落,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莞慕沉稳的声音传来。 莞落似从九幽地府徘徊转回这屋檐之下,思绪一恍,抬手,将纸条递给莞慕。 “颜颜的?”莞慕诧异,细读一遍,“镶亲王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莞落点头,自然而然的接过话,“大姐以为此人高明在哪里?” 莞慕淡笑,就近在一把椅子上坐下,“赵邵峥这个人,我们都不了解,很难评价,但颜颜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却是再清楚不过。” 她这三妹,万千人事,风花雪月,从不去在意,如今竟是为一个萍水相逢的男子而心神不定。那么这个男子,还会是普通人么? 第034章 端倪(四) 至于邵峥的风流,这样看来,也多半是假,颜颜很难动心,即便是已然动心,也不是能够与别人共侍一夫的性情,想来她对这份感情的肯定,应该是来自邵峥对她的独一无二。 莞落饮下一口已有些微凉的茶水,并不感觉苦涩,反而像毫无知觉般抬眼看向莞慕,“父王和母后可有书信回来?” 经她这一问,莞慕才徒然想起,“我过来找你正是这事,父王三日后回府。”说到这,她微一沉吟,才又续道:“看来一切就要开始了。” “哦,”莞落应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过两天我去接三姐,至于其他的事情,由他们吧……” 莞落面色稍怔,轻叹一声,忽然觉得无比疲惫,本来朝堂中的事情,与她们这些女人并无关系,可是为什么偏偏要她们去做棋子呢! 念及此处,她低声道:“落落,以后你要尽量去控制子际。” “什么?”莞落偏过脸,满目诧异,“控制?我和他什么都没有呀!” “这不一样,这些日子我有留心他,他对你,绝对不是平常的兄妹之情,为免他日后羽翼丰满对父王不利,你多多少少要牵制住他。” 莞落眉头深锁,不知该如何应答,只喃道:“是不是从此以后,我们都会如这般身不由己?” 莞慕心中一动,目光中现出复杂神色。 莞落的眼眸半敛,显得有些迷离,继续道:“皇上要娶姐姐你做妃子,姐姐是身不由己,二姐虽与安然情投意合,也是先前长辈的安排,原本我以为,三姐倾心于子际,没想到如今那个镶亲王却让三姐动了心,而我,我和子际之间的隔膜,误会,是那么的多,解除已是无望,却又要相互欺骗。” 她抬头微微一笑,正好对上莞慕变幻莫定的目光,两股幽怨在房内渐渐弥漫开,皆是无奈。 “这是我们的命。”许久之后,莞慕轻轻地道。 ****************************** 子际回府的时候,已是月上柳梢头。 直走到花园中,他想起前些日子与莞落月下饮茶的场景。 她说的话,句句敲在他心间,让他无从回避。可是,为什么她想到的,从来都是她的家人,甚至从来没有过一件事情,是为了他。 心中郁结难解,他慢慢向前踱着步,凉风阵阵拂面,吹不开他满目愁思,抬头一望,暮色低垂,月如银盘。 月色依旧,人可依旧,他轻叹一声,苦涩的勾起淡笑,皇上今天又召他入宫,所为之事,不过是千古不变的夺权大业,内有瑞阳王辅政,外有镶亲王养兵,任是谁做这个帝王,都会如坐针毡,不得安宁。 是的,换作是谁,都是这样,换作是他,亦是如此。 “小熙,”已经走到熟悉的石桌旁,可是这里的人,却不是原来的那个,子际一笑,走上前,“怎么一个人坐在这?”落落在做什么? “颜颜不在,没有人陪我玩,我就在这喝酒。”指指桌上的几壶酒,莞熙满脸委屈样。 子际顺着她的手势望去,不禁失声笑道:“义父和义母不在家,可把你给悠闲坏了。” “还说这个呢,父王和母后如果没走,颜颜也就不会不在了,”莞熙抬手执过酒壶,将面前玉杯注满,埋怨道:“那个镶亲王,也太过霸道了,一留就留这么长时间。” 子际听她这么说,心下略动,眸中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神采,“颜颜怎么会被镶亲王带到府里去的?” “哼,说起这个我就生气,”莞熙一口将杯中酒液饮尽,不满道:“那天我和颜颜出去玩儿,结果在回来的路上遇到镶亲王的车驾,本来是没什么事的,但是你送给颜颜的那块玉佩忽然就掉了,我们回去找那块玉,结果就被镶亲王拦下了。” 子际伸手拿过一壶酒,给自己斟上,“不是有传闻说,镶亲王很风流的吗?他府上可是有很多女眷?” “是啊是啊!”莞熙点头,明显对此很是认同,“不但有很多女眷,而且还都是母老虎一般的母夜叉!” 第035章 端倪(五) 举起酒杯饮下酒液,仿佛一股清泉流入喉咙,还没来得及消化,胃中又忽地窜起一团浓烈的火焰,子际喝过很多酒,却第一次有这种受不住酒劲的感觉,不禁问道:“这是什么酒,后劲竟如此强烈!” “嘿嘿,这可不是普通的酒,”莞熙贼贼的一笑,目光微转,“这是颜颜用七种不同的酒勾兑出来的,喝这一小杯,就犹如喝下一大碗,很过瘾吧?” 子际苦笑着点了几下头,叹道:“颜颜从小就喜欢钻研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如今竟是一点都没变。” 愁思涌出,随着这飘然夜风,荡漾于心海之间,子际敛去神情,侧首望向院中树木。 颜颜没有变,落落却离他越来越远。 怎么办? 怪她? 如何能怪,因何而怪? 是怪她不该过分聪颖而看透他心思,还是怪她不动声色的偷了他的心。 十几年的情分,不是假的,她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甚至连读书学艺都在一起,从未分开,这样的一个女子,可以让他从兄妹之情中分辨出来,可以让他肯定,对她,是喜爱…… 他究竟该拿她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 不能,怪她。 她柔情似水,弱如嫩柳,让他疼爱,让他怜惜。 她心深如海,变换莫测,让他担心,让他猜疑。 子际闭起玄黑的双目,百般滋味,绕上心头。 “子际,你怎么了?” 莞熙调笑的话语声传来,“不会是喝了这么一点点就醉了吧?” 子际回神,淡然一笑,“怎么可能,你醉了我都不会醉。” 执过酒杯,一饮而尽,暖流划过喉咙,心中无限寂寥,不由又想起,那日和莞落对饮清茶,莞落对他说: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及我家人重要。若有人伤我父母姐妹,我必恨之,除之! 可是如今,他已然身陷两难之地,且不能将苦衷告之。 心中说不出的苦闷,难以言表的愁思在这一刻缠绕上来,子际淡笑道:“每个人做的事情,都有他的原因,你有你的守护,我有我的难处,可为什么,你从来不肯给我机会……” 他偏过脸,又将杯子斟上酒液,看着莞熙,“我把你弄糊涂了是吗?没关系,你也不必问我,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莞熙一征,随即笑开,她才没有功夫去猜想子际在说什么,只想着有人陪她喝酒便已是最高兴的事,当下也不多说,直接拿起酒壶灌下一口,爽朗道:“真是痛快!你还拿个小杯子喝,又没有外人,用不着装斯文。” 子际笑着摇头,满脸无奈,却还是听从了莞熙的话,放下酒杯,执过酒壶,举壶就口,畅快而饮。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但愿长醉不复醒? 莞熙迷惑的看着子际,思考了很久,才觉得自己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不禁问道:“不复醒?你要醉死啊?” 子际一听这话,刚刚喝下去的一口酒险些喷出来,眉心蹙起,表情颇为复杂,一再忍耐,终是将酒给咽了下去。 “小熙啊!有时间你多读些书好吗?不然以后等你嫁了人,可怎么在家相夫教子啊?” “谁要嫁人?谁要在家相夫教子?” “当然是你,难不成是我,”子际又灌下一口酒,感叹道:“安然真可怜……” “你什么意思?”莞熙瞪大双眼,怒视着他。 “没没,”子际苦笑,求饶似的看向她,“安然真幸运,竟能娶到我们貌美如花的熙郡主!” “这还差不多!”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莞熙笑笑,“算你说的对,我们继续喝酒吧!” 第036章 端倪(六) …… 莞落走到王府的后花园时,看到的竟是这样的一幅场景。 东倒西歪的酒壶躺满一地,还有几个倾倒在石桌上,石桌上伏着两个人,一个已然醉的不醒人事,一个正在摆弄着手中玉杯胡言乱语。 莞熙又开始胡闹,这是她已经习惯的。 可是没想到,今天居然多出个子际。 “这是喝了多少酒啊?”走到莞熙身旁,伸手推了推她,“二姐。” 慢悠悠的转过头,在看到她时,莞熙居然迷迷糊糊的一笑,“美人儿,好眼熟啊!在哪见过?” 美人儿? “我的天呐!”莞落秀眉挑起,满脸无奈,“怎么醉成这样?”说着,她转眼向子际望去,他趴在石桌上,阖着双眼,明显已经在沉睡之中。 “雯雯,”莞落唤过身后侍女,自己将莞熙扶起,“我去送二小姐,你送少爷回房。” 被唤作雯雯的侍女柔声应下,忙走过来搀扶子际,莞熙一边被莞落扶着向前走,嘴里还在不停的嘀咕着,“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来,给爷笑一个……” “笑什么笑,尽是胡闹,看大姐知道了不罚你!” “大姐?”莞熙漆黑的眼眸打了个转,将脸贴在莞落肩上,调笑道:“美人儿,你还有大姐?那叫你大姐一起过来,给爷笑一个,爷给你们银子!” 莞落已是无奈到说不出话,生拉硬扯将莞熙带回房,直到莞熙躺在床上,手脚还在胡乱的飞舞着,搂着莞落不放,一直嚷着,“别走,过来陪我,爷有的是银子……” “我不走,我不走,快睡吧啊!”一边哄着莞熙入睡,莞落拉过绸被轻轻的给她盖上。 折腾了半晌,莞熙终于安静下来,渐渐的呼吸平稳,进入睡梦之中。 “这可怎么办,”莞落望着莞熙,叹息道:“怎么好象你是我的妹妹!” 看着她睡熟,莞落起身离开,心中苦闷,不由得猜想起子际今日的反常举动,是出于何种原因。 他不是一直都很稳重冷静的么?今天怎会陪着莞熙一起胡闹? 醉酒伤人,更伤人心,莞熙饮酒是为玩乐,子际是为何? 一路兜兜转转,绕到子际房外,莞落静默伫立,终是下不去决心推门而入,许久过后,她秀眉微蹙,转身离开。 次日清晨,莞落身着一套玉色织花瓣的纹裳缓缓从瑞王府内院走出。 此时正值夏日,内院之中的桂花树随风摆动,吹落无数细小花瓣,纷纷扬扬,洒落满地。远远望去,满园绿荫如云,一草一木尽显芬芳,映着晨起的霞光,凝着色彩的露珠,皆诱得人深深沉醉。 “四小姐,现在走吗?”一个侍卫在距离莞落五步之外停下,轻声问。 “是,”肯定的给出答案,莞落半眯起眼,随意的抬手拢了拢长发,“那两个女子呢?” 侍卫走上前,手指向院外,恭谨的说道:“已经按照四小姐的吩咐,绑了绳子,押在马车上了。” 莞落淡然一笑,眉宇间透出娇柔,“看来要委屈她们一会儿了。” 不要怪她,谁叫她们自投罗网,谁叫她们不自量力。莞落冷笑一声,踏上马车,向镶亲王府方向使去。 赵邵峥,那个气宇轩昂,周身散发着异样华彩的男子,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可是风流浪荡不近人情? 他可是暖如春风温润如玉? 他究竟是淡雅脱俗不问世事,还是他心深如海诡异至极? 莞落带着种种猜想,带着对莞颜言语间的疑惑,步入镶亲王府的大门。 才刚刚走近门口,暗影一闪,两名侍卫拦住出路,不冷不热的声音机械般传来,“来者何人,可有通传?” 莞落温和一笑,并不多言,只是举起手中令牌。 “瑞阳王府……”侍卫面色惊异,有些犹豫,但还是不失恭敬地道:“是瑞阳王府郡主?郡主请进吧!” 莞落丝毫没有理会他们,举步踏入院中。 第037章 端倪(七) 满园花草芬芳扑面而来,莞落唇边漾起浅笑,慢慢向前走着,拐过长廊,进入内院,她稍一抬眼,竟是一下子怔在当地。 花丛之中,玉阶之上,莞颜正被邵峥抱坐在膝上,两人亲昵的靠在一起,邵峥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莞颜听过,甜美一笑,丝丝柔情在空气中化开,仿佛置身于事外的莞落都能明显的感觉到。 天上地下,碧落黄泉,仿佛这一刻便是地老天荒。 金风玉露,江湖尽处,仿佛也只为这一刻的相遇。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比不过这眼前的满园旖旎,壮游翱翔,沧海同舟,只因这良辰美景有你才有意义。 原来,所谓的快乐,都是微小的事情。 一个个片断, 一个个画面, 一个个舍不得,放不下的人。 原来,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是心甘情愿,就会变的很简单。 短暂的瞬间,漫长的永远,还有那么多的怀念。 感情,到底是两个人的事情, 爱,或是不爱,在情深时,再不能自行了断。 快乐的单纯,反而不会那么容易破碎。 幸福也不会充满着缺陷。 所有的不舍都是因爱而生,若我们无爱,便会获得风清月朗。 只是这无爱,总是要经历诸多磨难离合,才会让情转薄转淡,直至寂静…… “落落?”莞颜自邵峥怀中挣脱,看到莞落时微有些诧异,更多的却是欣喜,“你怎么来了?” “见过王爷,”莞落恢复思绪,向邵峥福了福身,眼光稍转,看向莞颜时柔和一笑,“三姐,我来接你回府。” 莞颜淡笑不语,清澈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庆幸的神采,邵峥却在听到这话后,不由得皱起眉。柔和的阳光倾泻而下,映照在莞落秀美绝伦的面容上,她唇畔噙笑,纤细身姿透出一股似能将人融化的柔情,可这慑人心魄的暖流丝毫未能淌进邵峥心底,反而让他的眉头越皱越深。 他深看一眼莞落,眸光微闪,询问道:“你要接颜颜回去?” “是的,”莞落慢慢走上前,带着浅浅的笑容,阳光般温暖,“父王与母后明日回京,三姐今日必须回府。” 莞颜无奈一叹,透出些许不舍之情,状似无心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在半空中与莞落交会,只是一眼,已然心明如镜,她转身看向邵峥轻声道:“既然是这样,我这便回去了。” 微微一怔,邵峥像接受不了她的离开似的,徒然站起,拉住她手臂,“我不想让你走!” 莞颜摇头,轻声安慰道:“不行,被我父王知道了,会责罚我的!你不为你自己想,也该为我想想才对呀!” 邵峥垂眼,眼眸中掠过一丝失落,沉默半晌,才低声道:“那好吧!我会尽快名正言顺的把你娶进门,今天你就先和她回去吧!” 莞颜点头,举步向莞落走去,两人刚刚走在一起,莞落突然回头,似笑非笑的看向邵峥,“听说王爷府上有个很会酿酒的少年,我家大姐得知后,很想将这位少年要到瑞阳王府去,不知王爷能否割爱?” 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提到这个,邵峥骤然抬头,仔细打量起眼前这看似柔弱,实则凌厉的女子。 果然不是池中之物……邵峥心中暗想,这莞落和颜颜虽是同胞姐妹,性情差异竟是如此之大,他还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能有这般邪异之姿。 “不能,”断然拒绝她的要求,邵峥的神情逐渐转为冰冷,“听说?听谁说?颜颜?”说着,他眼光转动,向莞颜望去,“你告诉她的?” 第038章 端倪(八) 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莞颜竟十分无辜的望回去,“你几时看见我告诉她了?我天天都和你在一起,哪里有机会么!” 明知她这话多半是假,邵峥还是忍不住心下一动,只得叹息道:“无论你是怎么听说的,人,我就是不给!”简直岂有此理,邵峥握着纸扇的手不自觉的用着力,他就知道这少年不该留,颜颜不但和他兴趣相投,如今要离开,居然还想将他带走! 如此过分的要求,怎能答应? “王爷,”清亮的动人心怀的声音响起,莞落轻轻的笑,“区区一个下人,王爷何必如此在意,此人比起王爷的两名侍妾,不知谁更重要些?” 面色一敛,感觉出她话中的意味,邵峥平静的看向莞落,“原来她们二人两日未归,是被落郡主留在府上做客了!” “王爷说的极是,那两位姐姐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胆识过人,潜在我房外多时,我都未曾察觉,这等心思,也应是王爷您平日调教有方。” 闻言,邵峥笑起来,清俊的面容上透出三分邪气,“多谢郡主谬赞,本王愧不敢当!” 不阴不阳的道出这句话,不知是何用意。 莞落仰首正对上邵峥的眼,稳声开口:“王爷若是觉得那二人微不足道,便全当我方才的话没有说过!”不动声色的再逼近一步,她就不信这王爷会不和她交换。 骤然敛起神情,邵峥悠闲的晃动着手中纸扇,居然异常温柔的说:“颜颜啊,你想要什么,可以对我说么,这是何必呢?”说完,目光定在莞颜身上,似想将她看透。 莞颜浑身一僵,咬了下唇,以为自己激怒了他,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不会真的生气吧?他会不会因此而误会自己? 思及此处,莞颜看向邵峥,“我都说不关我的事,你还这么说,摆明了就是不相信我,既然你不相信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事以至此,她打定主意赖个一干二净,“你也听见了,是我大姐想要个下人而已,你居然连这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 听到这话,邵峥心里的怒气虽丝毫未减,却也不好再强势下去,生怕眼前这让他眷恋不已的女子再给他扣上些莫须有的罪名,只得道:“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只是你也太过强词夺理了,明明就在撒谎,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只是什么?”莞颜见他已经开始犹豫,心中微喜,脱口道:“难道你是在恼我妹妹抓了小怡和凤阳?” “当然不是了!”连忙否决这毫无道理的话语,邵峥蹙起眉,“这和她们根本就没有关系!” “没关系?”莞颜带着满脸的醋意,质问道:“那为什么要人你不给?” “因为你对他……” “这么说你就是不相信我?” “我没有……” “没有就是在意小怡和凤阳!” “我不是……” “不是你为什么不给?” “我……” 不光是邵峥脸色僵硬说不出话,就连莞落也是满心诧异,想不到一个月没见颜颜,她这三姐竟变的如此不讲道理,当真是让她感觉到,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 邵峥心中隐有委屈,其实即使颜颜不这样,他也会用那个少年去换小怡和凤阳,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颜颜竟也学会了胡搅蛮缠这一套,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刁钻促狭蛮横无理是他的专长,谁知颜颜学的如此之快,短短一个月,居然比起他有过之而不及,想到这,他更加由衷的感觉到,女人不能惹,尤其是漂亮女人,绝对不能去招惹,否则倒霉的永远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