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我的亚瑟王》 01 屠龙的王子 教皇加冕,金氅披身。 双手接过权杖,头顶沉甸甸的皇冠压得他几乎直不起脖子。 他站起身来,在红衣主教与皇室宗亲的引领下移步窗前,权杖顶端的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的目光扫过匍匐城堡下的臣民,扫过远处的城镇与山川,扫过蓝天白云与飞鸟。他眯了眯眼。 从这日起,他便是整个伊利亚特帝国的主人,南陆联邦的君主,阿奇尔一世皇帝冕下。 * 金碧辉煌,衣香鬓影。 邻近王国、附属公国的公主与帝国贵胄女眷轮番在他面前走过。华丽的大裙摆上璀璨的碎钻反射着七彩的光芒,娇美的红唇鲜艳欲滴。所有适龄女子都渴望得到这最年轻有为的皇帝的垂青。 他被各色香气熏染得昏昏欲睡,却被一抹酒红色攫取了目光。 他眯眸,看到那女人盈盈走来,如万里阳光,将四周美貌的花儿都比得黯然失色。 王宫内惊叹之声四起,这酒红色波卷长发的公主被人们认出。遥远的北陆加特木王国的红宝石,卡门公主殿下。 暧昧的目光在年轻皇帝与美丽公主之间来回逡巡,空气中是微妙的气息。 他想起来了,那些吟游诗人口中流传的史诗中的开场白。 【在那传说中的极北蛮荒之地 巨龙在栖息 它迎来了苏醒之日 只因垂涎‘红宝石’的美丽 ……】 那年。 邻国入侵,城池崩催。 那年的他,尚是伊利亚特王国的少年王子。 满目疮痍中,他和贴身女仆被王后塞入后花园的密道里。 “亲爱的阿奇尔……去加特木,求助他们的国王。”母亲忧郁而深情地望着他,在他的额头上狠狠印下一吻,“还有,记住我爱你。” 他茫然点头。 他记得加特木的国王是父亲的好友。于是他带着唯一的忠心奴仆,一路走啊走,穿过草地与雪山,沼泽与荒漠,来到北方的加特木。 北国灰蒙蒙的天空下,满城黑纱缟素。 阿奇尔的心缓缓地沉下去。 加特木的国王独女,美丽的卡门公主被恶龙掳走,派去的勇士无一归还。失去爱女的国王开出条件,帮他斩杀恶龙,寻回女儿,他便发兵南下,助伊利亚特夺回失地。 作为国王与王后唯一的儿子,伊利亚特王国唯一的继承人,阿奇尔王子自幼体弱多病,国王为他起了这个名字,就是因为阿奇尔是传说中能拉动千钧之弓的大力士。父亲希望他能健康茁壮地长大成人。 然而他还是辜负众望,孱弱而瘦小地勉强活到了十六岁。 【年轻的阿奇尔王子 如其名般孔武有力 他承诺为国王带回他的孩子 他孤身一人闯入了龙的领地 …… 他将宝剑刺入恶龙的咽喉里! ……】 他不顾忠仆哭喊的劝阻,答应了加特木国王的条件,最终如诗中所述,他在巨龙栖息的峡谷里,看到了沉睡的红发少女。 头顶上方阴森的黑影投下,他颤栗地抬头,对上了那双金黄的巨瞳。 02 殿下,不要怕 好些年不见,她比以前更多了成熟的风韵,更加的美丽不可方物。耀眼的酒红长发,藕粉色的裙子更衬得她雪白丰腴。 “卡门……好久不见。”他说。 这是皇帝今日第一次开口。女眷们咬牙切齿,王公们心领神会。 想必阿奇尔一世冕下一直不立王后,便是在等这个年少时就和他有过一段佳话的公主吧? 不可否认,他们两人也的确是极般配的一对。 * 遍体鳞伤,血流如注。 阿奇尔在龙息下就仿佛一个可笑的小丑般苟延残喘。他绝望地握住断了的剑刃,在龙的巨口下呼唤神的奇迹。 仿佛是神真的听到了他的声音,一个黑影从天而降,锋利的宝剑插进龙的咽喉,一扬斗篷为他当去飞溅的滚烫龙血。 那是个浑身罩在铁甲下的人。 盔甲人只露出一双蔚蓝的双眼,像极了南方故国的蓝天。这目光深深地俯视他,良久之后,那人收剑回鞘,大步走向峡谷深处。 他才注意到,那人身上浴满龙血,而那血已有一些腐蚀入那人腿部的铠甲里面。 想来是很疼的吧,多么坚强的勇士啊…… 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去追上那个人了,他只竭力爬向公主,扯开怀里的信号弹,而后头一歪,筋疲力尽地陷入了昏厥。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已在加特木的王城里,柔软的天鹅绒床上。 满目刺眼的阳光下,巨龙爪下死里逃生的事就恍如梦境一般,只有浑身上下的伤口在提醒他一切非幻觉。他的小女仆正趴在他身边浅眠,他怔然地拂过她米黄色的长发,却不料把她惊醒。 “阿奇尔殿下!”她的眼神亮晶晶,马上溢满了泪花。她激动得跳了起来,却又“哎哟”一声痛得跌回椅子里。 他注意到她亚麻衣裙下的腿,执意把她的裙摆撩到她膝盖上,意外地看到上面缠着雪白的厚厚的纱布,便紧缩了眉头:“怎么回事,塞尔玛,谁欺负你了?” 小女仆羞得涨红了脸。 “昨天被绊倒,摔到台阶下啦……” 阿奇尔盯着她盛着星星泪光的蔚蓝双眼,未置一词。 从那日起,他,阿奇尔?卢森?哥拉里斯,便成为了名震襄洲大陆的屠龙勇士,事迹被大街小巷的孩童歌颂。而这传奇的故事也在之后的很多年后,成了以他为主角的史诗的开篇首章。 * 皇宫晚宴,宾主尽欢。 阿奇尔坐在宝座上,优雅地捧着一只高脚琉璃杯,里面盛着附近公国贡奉的葡萄酒,在巨大的吊灯照耀下流光溢彩。 精美的食物被端上长桌,锡制的刀叉,银质的碗碟,珍贵的食材,无一不彰显着帝国雄厚的财力。 如今的无上荣华,在十二年前,征战途中那些个难熬的夜晚,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 他带着五万黑甲铁骑 身披星月,足踏烈火,电掣风疾 卷土而来,兵临王都,傲然屹立! ……】 诗人们不知道的是。加特木国王的确信守承诺,给了阿奇尔一支军队;只是并非传说中那样的五万精兵铁骑,而是一万五千的板甲步兵而已。 而他要用这一万五千人,去对抗那个戴斯王国的五万大军。 聊胜于无,阿奇尔还是满怀希望地带着军队向南方进发了。 兵至中途,传来消息。 伊利亚特王城城门被攻破,国王与王后拒不投降,以身殉国,头颅被双双高悬于城门口,以昭示全大陆。 斥候颤抖着声音将这一切告知时,阿奇尔坐在扎营的篝火边,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胸口空荡荡的,似乎有什么被彻底撕碎了。在这破晓前最深切最浓厚的黑暗中,所有的景象都沉入永夜,他如困兽般,从喉间茫然而痛绝地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 一只并不柔软的手从旁伸了过来,将他揽入温暖的怀抱。 天地都在旋转,唯有这怀抱中是如此的安稳,她布满茧子的手轻柔地抚着他的头发,像极了他母亲手心的温度。 阿奇尔的倔强与防备瞬间崩塌。 “塞尔玛……我该怎么办,该怎么……怎么办……” 当无助的呜咽转变为撕心裂肺的嚎啕时,他听到身边的少女温柔声音,带着轻微的哽咽沙哑,坚定地响起。 她说:“殿下,不要怕。” * 当清晨来临,太阳升起时,眼前已不见了布裙长发的小女仆,而是多了个牵着白马,腰悬宝剑的铠甲骑士。 阿奇尔突然便破涕为笑。 “你愿意成为我的骑士,赌上这把剑的荣耀,守护我、为我奋战到最后一刻吗,塞尔……不,兰斯洛特?” 骑士单膝跪地,铁盔下露出的蔚蓝眼睛蕴藏着动人的星光,熟悉的温柔嗓音再度回响在他身前—— “遵命,我的亚瑟王。” 03 加特木红宝石 所谓传奇,在史书中都不过寥寥数语。怎样的惨绝,不过数年就已无人知晓。 【背水一战,硝烟四起 枕戈待旦,残垣断壁 白骨露野,赤地千里 ……】 阿奇尔从来不知道,他的女骑士竟是那么的英勇、睿智而富有谋略,极具战斗天赋。 回想起来,其实都不过是源于儿时的一句玩笑话。 * 幼时的王都小花园中,他缠着仆人们讲故事,可听来听去无非是什么公主王子的那几个童话,没有什么新意,早腻得不行。最后还是只比他大两三岁的塞尔玛镇住了他。 “阿奇尔殿下,今天要讲的故事,叫‘亚瑟王传奇’。” 原本还在闹腾的小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亚……瑟?” “是呢,和‘archer’很像的‘arthur’哦。” “塞尔玛……” “怎么了,殿下?” “你知道吗,亚瑟,我的本名。” “哎?” 小王子认真地说道:“父王因为希望我变得强壮,才改名叫阿奇尔的。” “哎哎?”小女仆有些束手无措。 “继续讲故事啦,笨蛋塞尔玛!” …… “相传亚瑟王麾下,有一百五位圆桌骑士,随他征战四方。” …… “其中最著名的有十二位,这十二人中最厉害、最伟大的那位骑士,叫做兰斯洛特。” “停!塞尔玛!” “殿下?” “今日起,我赐予你‘兰斯洛特’之名,成为我的骑士吧!” 小女仆顿时受了极大的惊吓,抬起头来惊恐地看着他。 小王子不甘示弱,理直气壮地瞪着她,瘦弱的小身板挺得老直:“就像佩因叔叔做父亲的骑士、守护着我们一样啊!你不愿意吗?” “哎?可是宫廷侍卫长大人那么厉害……”小女仆连连摆手,“塞尔玛什么都不会。不成的!” 小王子闻言也有些苦恼,但他眼珠子一转,马上解决了这个难题:“那明天,我就送你去佩因叔叔那里去学剑术吧!” 说罢他得意地笑:“这样你还有什么拒绝的借口吗,笨蛋兰斯洛特?” “哎哎哎?……” * 当卡门公主举着酒杯,仪态万方地走过来时,阿奇尔眯了眯眼。 她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随后轻盈地拜倒。 “尊敬的皇帝冕下,您的臣下卡门?安妮?库克,斗胆请求与您共舞。” 话音既落,慢说阿奇尔本人,满堂皆惊。 在一片死寂中,年轻的皇帝垂下眼睑,嘴角含意不明地噙了丝笑容。 “与加特木红宝石共舞,荣幸极了。” 藕色的裙裾翻飞起来,酒红的波浪卷发随着悠扬典雅的宫廷乐上下飘扬,在富丽堂皇的殿堂内缭乱人眼。 他低下头,将唇附在那如玉的耳边,仿佛情人般亲昵呢喃:“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你这样美丽又主动的小姐?” 卡门公主没有回答,只是精致的面容上笑靥如花,她的身体曲线是那么的迷人,她的尖头鞋点着地面,左左右右划着弧,描绘出一个又一个圆圈。 她微步转体,轻灵地倚倒在他的怀中。阿奇尔微微一笑,扬手,令她连转两圈,再次被他拉入怀里。 她身上散发着诱人的大马士革玫瑰的香气,令他忍不住低下头来,在那如花瓣的红唇上点上一吻,不料她热切地迎上,加深了这个吻。 阿奇尔微一讶然,而后轻笑一声,拥住了她不堪一握的细腰,闭目沉醉于中。 * 血战三天三夜,夺回王城的那日,十六岁的阿奇尔昭告整个襄洲大陆,正式宣布登上伊利亚特王国的王位,成为了大陆上最年轻的国王。 他站在城墙边,将父母的遗体收殓,而后将绣着展翅金鹰的伊利亚特王室家徽再度插上城楼。 沐浴着东升的朝阳,他的眉梢眼角都被镀上一层金黄。 望着王都四周劫后惨淡的景象,阿奇尔淡淡地说道:“兰斯洛特,和我一起,建立一个帝国吧。” 身后的骑士摘下密不透风的头盔,米黄色的长发散开。她深深地望着他的背影,片刻后柔柔一笑,右手抚上心脏,单膝跪下。 “遵命,我的亚瑟王。” 04 舞会上的巫婆 【…… 阿奇尔一世有一位骑士 他陪国王纵横当世 他英勇机敏,神功盖世 他的剑是王的右翼他的盾是帝国基石 ……】 两年后,当他们率领十万铁骑,攻破戴斯王国的城堡,杀死国王,入主王宫,大仇得报的那个冬日到来,大陆惊震,诸侯骇然。 这一年,阿奇尔才十八岁。 他们在戴斯王国的城堡大肆举办晚会,席地而坐,大口吃肉喝酒,将士们无论位阶高低,都共饮同欢。没有随军乐队,干脆就叫出平日战场上吹号角击小鼓奏风笛鼓舞士气的小兵充当乐师。 密集如雨点的鼓声响起,好些人都邀请了舞伴进入舞池,军中多男性,所以甚至有好几对汉子抱在一起跳着滑稽的步法,大家互开着玩笑,吵吵嚷嚷的十分热闹。 阿奇尔可不想搂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跳舞,他索性鼓起勇气,在人群中找寻小女仆的影子,突然呼吸一窒。她穿着淡青色棉麻女仆长裙,米黄色的长发如瀑般垂直而下。 她局促地站在壁炉旁的角落,双手捧着一杯牛奶,不时地小口嘬一下,湛蓝剔透的眼睛不安地四下乱瞥。 自夺回故国王城那日起,阿奇尔已太久没见过穿着女装的她。两年戎马生涯,她仿佛早已化身为那个在他身前披荆斩棘的铁血骑士。 他不假思索地大步走过去,在将士们成片的起哄声中、在她惊诧羞赧的目光下,如绅士一样优雅行礼,伸出一只手来。 “这位可爱的女士,不知是否有幸能和你共舞一曲?” 他的兰斯洛特并不会跳舞。 这是阿奇尔在第五次被踩到脚时不得不承认的结论。 他平视着她惊慌的眼睛,揽着她柔韧的腰肢。她的臂膀比他还要粗壮有力一点,手掌更是比他娇惯了十几年的手要粗糙的多。 她没有涂妆容,甚至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里还有怎么也掩不去的铁锈味。 他们的距离是那么近,连她脸上的雀斑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脸蛋儿通红如火烧,身体僵硬却拼命后倾,睫毛轻颤,眼神更是上下四处飘忽着,就是不敢与他对视。 真是……可爱极了。 在曲终的那一刻,鬼使神差地,阿奇尔微踮脚尖,轻轻吻上了他的女骑士的额头。 而后他便满意地看到她的脸霎时红如煮熟的虾,飞快地挣脱他的手,冲进吹着口哨起哄欢呼的人群里,消失不见了。 阿奇尔一笑,刚要追上去,袖子突然被拽住。 他低头一看,却发现身后站着个干瘪老太婆,丑陋不堪,最醒目的就是她硕大的鹰钩鼻,破烂的黑斗篷下左手拄着一截枯枝一般的手杖,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右手正拽着他的袖角。 马上有几个侍卫跑了过来,把老太婆架起来往外拖。护卫队的小队长满脸歉意:“冒犯了陛下,这个该死的老巫婆,非要进来蹭吃蹭喝,我们一个没看住她就……” “不要紧,别这么粗鲁。给她足够的面包和牛奶。”阿奇尔温和地说着,却忍不住往那个老女巫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却正好撞入老巫婆那浑浊的双眸里。 那老女巫突然挣开士兵的挟制,大声冲阿奇尔叫道:“尊贵的陛下,你一定会成为襄洲大陆的霸主!不过在此之前……” 她突然诡秘一笑:“你知道,湖之骑士最终为什么背叛了亚瑟王吗?” 小队长瞪大眼睛:“这老疯子在嚷嚷什么,还不快赶紧轰出去!” 他没有注意到,他们年轻的王,在听到那句话的那刻,脸色瞬间刷白。 阿奇尔已经不是小孩子,自然早已知道那段传说的后续——这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避免去想的东西。 那个故事中的骑士兰斯洛特,就算曾经那么地忠诚不二,最终也还是背叛了亚瑟。 05 你必须活着回来 宫廷晚宴在一曲竖琴后即将散场,但贵族们却没有离席,已经有很多人猜测到了什么。 果然,有礼官匆匆跑进来,在与阿奇尔一世耳语几句后,走下来宣布道:“伊利亚特皇帝冕下即将提亲于加特木国王陛下,特许大赦全帝国监狱,免赋半年。” 贵族们不论心中何感,面上都纷纷祝贺,感恩皇帝仁慈。 这个消息很快便如插翅般飞到襄洲大陆的每个角落,而加特木的回应同样很迅速,国王欣喜而爽快地同意了婚事,皆大欢喜。 昔日屠龙的王子,后来征战大陆、统一南方的君王,迎娶了少年时代亲手从巨龙巢穴拯救出来的美丽公主。这是阿奇尔很小的时候那些耳熟能详的童话里才会出现的唯美故事。 举国欢庆,诸侯来贺。 * 帝国即将有皇后了。 兰斯洛特,我要娶别人了。 阿奇尔站在城堡的最高处,望着皇都东边远方苍茫如巨人卧眠的山峦,心底涌起了复仇般的快意。 * 【冰凌爬上门窗 兵戈渐渐凝霜 诸侯再无法忍受伊利亚特高调的野望 于东方密谋誓要让它彻底灭亡 …… 阿奇尔国王派出心腹 名为兰斯洛特的骑士,王国的忠骨 他曾在神前承诺为王守山河永固 ……】 东面诸国的联军攻进伊利亚特的国土时,阿奇尔不顾卫兵劝阻,拼了命地跑到城墙上,包裹在狐皮裘袍里的羸弱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地抖动。 一阵夹带着雪的朔风呼啸而过,他虚弱地咳嗽起来。 “陛下请珍重身体,雪太大了,请回吧。”那熟识的担忧的嗓音在凛冽的风雪中依然温暖而动人,带着让他能心安的力量。 “兰斯洛特……不要去,好不好?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他近乎哀求地望着眼前罩在冰冷的铁甲里的人,他们不过相隔几尺,却因为风雪的阻隔,他甚至看不清她唯一露出的眼睛了。 她无奈地安抚的声音穿过大雪:“陛下,不要闹了。您要镇守王城,我去就够了。” “这次不同以往,天气如此恶劣,而那些混蛋本来就不惧寒冷……埋骨高原地势险要,他们都管那叫诸神诅咒之地啊!这太危险了,我不准你去!” “陛下。” “兰斯洛特!” “陛下你看……” 她遥遥地指向王城东方,那片在大雪之中默默巍峨矗立着的远山——枯骨山脉与埋骨高原。 “敌人的铁骑已踏入您的领土,欺辱您的子民。兰斯洛特愿提剑立马,保家卫国。” 阿奇尔心中一恸,他何尝不想与将士们一起并肩作战,何尝不想守卫这个国家! 可是,可是,她不一样,她…… 他竟第一次后悔起当年不该一时兴起,把她送去修习剑术骑术,不该玩什么王子和骑士的游戏,不该…… “陛下!”她踏前一步,蓦地走近,蔚蓝的眼睛牢牢地逼视着他,让他不得不把那些纷乱的思绪驱逐出脑海。 两人之间贴得很近,他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长得比她高好几寸了。 “兰斯洛特以灵魂向诸神起誓,等到风雪散去,碧空艳阳再现之时,就会把胜利和荣耀带回献给您,把那些野蛮人赶回他们的老家!” 她的目光灼灼,带着光。一如数年前那个绝望的夜晚,他在她眼中看到的,他唯一的光明。 “我是您的利剑,为您开辟道路,扫清一切障碍。” “我将为您而战,守护伊利亚特,守护我们的家园。” 阿奇尔只有无法辩驳地妥协。 “那……兰斯洛特,我命令你,听着,我命令你。”他颤着声说道,“你必须,活着回来。” 女骑士温柔地笑了起来。 她后退三步,右手抚上心脏,单膝而跪,闭目虔诚道—— “遵命,我的亚瑟王。” * 那一夜的雪出奇的大,绒绒的冰凌花缀满了无叶的枝头,像无数翩跹的白蝶择木而栖。 那时,站在窗边遥望东方的阿奇尔突然想道。 他真是愚蠢的很,曾经居然还怀疑过她的忠诚。 那么,等她回来,就宣布成立帝国,然后向她求婚吧。 06 背叛与复仇 【铁马冰河,北风激荡 王的军队势如破竹,胜利在望 曾经的忠诚,名誉,和信仰 却在一个罪恶的夜晚静静消亡 敌国的财富金光晃晃 魔鬼弄花了骑士的目光 他选择了背叛他的国王 ……】 阿奇尔每天都焦灼地关注着王国东面的战况,茶饭不思,昼夜难眠。 战争如火如荼地持续了三个月之久,战况胶着,肝髓流野,一封封加急战报传来,以埋骨高原为界的前线死守着,伊利亚特军不曾后退一步。 东方联盟军最终还是在兰斯洛特手下那支号称全大陆最强健的军队面前土崩瓦解。 漫长的冬天已经过去,冰雪消融,大地回春。 伊利亚特军队凯旋那日,流言却比马蹄还要快一步到达王都。 国王座下的大陆第一圣骑士兰斯洛特,被敌方塔洛王国的尤里王子以金银财宝所诱惑,独自被劝降了。 这谣言就像阵风,刮进宫城,刮进阿奇尔的耳朵里,冷彻骨髓。 即使无数次告诉自己,她不可能是这样的人,但内心的不安强烈地几乎冲出心脏,填满脑海。 他亲自带了王族亲贵,等在王城中心的广场,看着班师而归的大军在全城民众的欢呼和漫天的鲜花中缓辔而来。 阿奇尔紧张得浑身冒汗。 兰斯洛特,你最好不要背叛我。 否则,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 全军为首的,是兰斯洛特手下的副将,查理?维恩伯爵。 维恩伯爵看到国王竟然亲自出来迎接,吃了一惊,下马行礼道:“陛下。” 阿奇尔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她呢?兰斯洛特,她去哪儿了?” 维恩伯爵却恍如未闻似的,紧张道:“陛下,春初风急,外面冷,我们还是进去再……” “我不是个被风一吹就要死掉的废物!”阿奇尔出离地愤怒了,骤然怒吼,“她在哪儿?!” 他急促地喘着气,眼睛布满了血丝,额角隐隐有青筋跳动,雪白的脸庞更加地苍白了。四周所有的王公大臣都从未见过向来温文尔雅的阿奇尔发那么大的脾气,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众人噤若寒蝉。 “兰斯洛特阁下她……”落针可闻的气氛之中,维恩伯爵咬咬牙,豆大的汗滴从脸颊淌下,他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不怕死地将下半句讲了出来,“很遗憾,未能坚守住骑士道的铁则。” 耳边一片嗡鸣。 说不清那一刻的感情,心中那骤然如被利剑穿透的尖锐刺痛究竟为何而来。似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刹那轰然坍塌。 * 天地无声,万籁俱寂。 没有人胆敢抬头去窥探王脸上的表情。 * 片刻之后,维恩伯爵大着胆子偷瞄了一下头顶上方,却不料见他们的国王泪流满面地,而又无声地绽放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阿奇尔国王闻讯失声痛哭 他一直将他视为手足 没有滔天的愤怒 王权下的无边孤独 让他的心冷寂荒芜 ……】 * 在那缥缈遥远而荡气回肠的神话传说《亚瑟王传奇》中,圆桌骑士之首的“湖之骑士”兰斯洛特,到底因为什么而背叛了曾经誓死效忠的亚瑟王呢? 财富吗,权利吗,地位吗? 不,都不是。无关那些丑陋的贪婪的欲念,是那最纯洁美好的感情。 是爱情。那个兰斯洛特因与王后桂妮维亚产生了情愫,而与亚瑟王决裂。 * 传闻中——那个塔洛王国的尤里王子,谦和有礼,健硕挺拔,战场上的英姿雄伟如神话中的战神。他是阿奇尔这样的病秧子所不可比拟的存在。 阿奇尔的名声,全凭兰斯洛特一手打下;他的江山,也全靠兰斯洛特的庇护。这样的他如何配得起整片襄洲大陆的第一圣骑? 能与她并肩的,也唯有那如天神般优异的尤里王子了吧。 可是啊,兰斯洛特,你忘记了吗? 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会在春回大地的那一天回来的啊。 你说,你会一直保护伊利亚特直到你死去的那一天啊。 …… 你说,你会永远守护着你的亚瑟王。 阿奇尔妒恨到癫狂,从那一日起便开始养精蓄锐,在后来的五年里逐步与襄洲教廷建交,宣布统一南陆联邦,成立伊利亚特帝国,而后着手团结列强。 他一直等待着,等帝国足够强的那日,便挥师东进,向背叛自己的她,讨回一切。 不可原谅之人,他要亲手裁决。 帝国占领东方之日,他会将他们之间所有的羁绊全部斩断。 07 尤里王子 阿奇尔知道,在诗人们眼里,他的诞生与成长,帝国的复兴与崛起,都堪称一段不可亵渎的神话。 那些诗篇的后面是怎么写的,他忘记了,无非都是开创帝国过程中的丰功伟绩—— 然而。 虽然那些诗中吟唱的东西亦真亦假,虽然他们将他塑造成了一个高贵而极有才华的孤傲君王,惨遭昔日兄弟的背叛后重新振作,精励图治,在短短数年里建设起了一个强盛的国度。 只有他自己清楚,失去了兰斯洛特的阿奇尔,只是个徒有虚名的君王。 * 花叶繁茂,蝉嘶蛙鸣。 伊利亚特的皇帝与加特木的公主联姻之后,两国地位愈加巩固。盛夏悄然到来时,阿奇尔一世大帝带军亲征,以伊利亚特帝国为首的南陆联邦和以加特木王国为首的北陆豪强,终于向居于大陆北方一隅的塔洛王国发起了进攻。 大陆诸国近两年来趋于向往和平,反对战争,伊利亚特帝国的此次动作却令全大陆人民无一不拍手称快。 因为骑士兰斯洛特背叛旧主、身败名裂的丑恶故事已被广为传颂,闹得沸沸扬扬,伊利亚特的讨伐行为实属师出有名,普通民众们兴奋不已,诸侯国纷纷响应此次讨伐。这支诸国加入增援的复仇之师步步壮大,待到一路攻打至塔洛的王城下时,已经有百万余士兵。 毫无悬念地,在人数的绝对压制下,这一战不费吹灰之力地大获全胜。当然,这件大事在史册中,又一次毫无疑问地归功于阿奇尔大帝的隐忍果敢,英俊勇武。 至此,襄洲大陆迎来了以百年计的和平。 全大陆都已完全臣服于伊利亚特帝国的统治,所有人都折服于他,阿奇尔?卢森?哥拉里斯。 * 士兵们将塔洛王国的所有贵族都俘获了,一个个地点着数,却怎么也找不到传说中的那个叫兰斯洛特的罪恶骑士。 阿奇尔却出人意料地没有执着于找寻,却反而漫步走向了关押王族的牢狱。 阴冷潮湿,光影昏暗。 脚步声从远处沉稳地响起。走廊的尽头,四肢都被钉在墙壁木架上的尤里王子慢慢地抬起头,脏乱的头发下露出一抹虚弱却充满嘲讽的笑容。 “让我好等啊,阿奇尔?卢森?哥拉里斯。你终于来了。” * 阿奇尔停在他的面前,手中的权杖在微弱的灯光中折射着光芒,大半边面孔都藏在阴影的黑暗里,高深而莫测。 满身血污的落魄王子低声地笑了起来。 “当我知道大陆的第一圣骑士兰斯洛特……居然是个女人的时候,还真是大吃了一惊啊……伊利亚特的皇帝冕下。” 08 Yes,your highness 阿奇尔静静地站在那,没有说话。 尤里王子尖锐地嘲笑道:“帝王玩弄权术,只因畏功高盖主……你看你,身体那么弱,怎么心机就那么深呢。” 阿奇尔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地开口:“你帮我做了事,我也给了你黄金,我们本来已经没有瓜葛了。可是你,不可饶恕——你让她背叛了我。” 尤里王子闻言吃惊地抬头,却看不清阿奇尔隐在阴影中的面庞。 他磕磕巴巴地说:“你写密信要我发起战争,以替你除去兰斯洛特的事……你忘记了吗?” 阿奇尔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平和的语调里暗藏着阴冷。 “当然没有,但是亲爱的尤里,听说她死前,有归顺你的想法?” 尤里王子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诞的笑话一般,小声地笑了起来:“哈,皇帝陛下,人都死了五年了,死前什么想法,重要吗?” 他继而冷笑道:“就算她被部下抛弃,穷兵末路被我的军队包围时想要投降于我……我还不是信守与你的承诺,放弃了号称第一骑士的兰斯洛特,把她大卸八块了?” 阿奇尔却敏锐地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到了讽刺。他眯起了眼:“你撒谎,她不可能因为这样的原因背叛我。” 尤里王子一愣,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现在相信她了吗,真是个善变的陛下啊。” 阿奇尔抿着唇,说不出话来。 是啊,既然相信即使生死攸关的情况,她都不会背叛他……那当年,为什么他会以为、会惧怕,她会由于别的什么而背叛…… 他的心脏重重一跳,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爬满了心室,令他浑身都要止不住地颤抖。他踉跄转身,几乎有想要从这里逃跑的冲动, 错了,可能,全错了…… 那些沉睡了五年的真相,残忍而现实,此刻如同魔鬼的指尖那尖锐而剧毒的指甲划入胸腔,鲜血淋漓地被他自己亲手从记忆深处剖离而出。 其实在那些年里,在兰斯洛特活着的每一天里,阿奇尔都在害怕着。 没有征服大陆的快感,恰好相反的,人们越是鼓吹他的事迹,他就越更清楚地意识到如今的一切荣耀其实是拜谁所赐。 他知道,兰斯洛特忠于自己,可是万一有一天,她有了更愿意效忠、更愿意为之奉献之人呢? 毕竟他,是那么的羸弱,连被风吹一下都会生病,连骑马都会累到窒息。 这样的他,似乎根本没有被兰斯洛特倾慕和忠心的资本。 害怕失去,畏惧背叛。恐惧感与日俱增地积累下,那个全心全意信任着兰斯洛特的阿奇尔,终于在听到巫婆的一句语焉不详的占卜后,自愿选择堕入黑暗。 他确实,也真的有想过向她求婚的——虽然只有一个瞬间,但这个念头对他而言也已经足够危险了。 所以他干脆借敌国之手,将一切的可能都悄无声息地扼杀埋葬在了边境皑皑的白雪下。 而意外之喜是,她在死之前还送给了他一个可以在多年后堂而皇之地集结诸侯覆灭塔洛王国的理由。而且由于人数的压制,他不擅战争的弱点,都很容易地被掩饰。 看,虽然她无法像卡门一样能为他带来和平,但总能帮他赢得战争。 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后悔的,不是吗? * 就在这时,尤里王子的声音穿透潮湿发霉的空气,从身后幽幽地响起。 “你可要好好感谢那个女人呢。兰斯洛特,真是个很强大的对手啊。” 阿奇尔的脚步一顿。 “你知道那天她在我剑下、被砍下头颅之前,是怎么说的吗?” “……” “哎呀呀,那个伤心的语气我真是学不来。她跪向西方说……”尤里王子盯着阿奇尔的背影,阴阳怪气地捏着嗓子,“‘如果这是您的命令,那么’……” 他嘲弄地模仿着女骑士的语调,“‘遵命,我的亚瑟王’。” 心脏在那一刻被一根尖刺狠地洞穿一般,阿奇尔喉头一甜,蓦地回头,脸色已是惊怒至极。他不敢置信地牢牢瞪着尤里王子,咬牙道:“你说什么?!” “真可惜,兰斯洛特比你想象中的……要聪明一百倍呢,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 黑红色的鲜血从尤里王子身上各处骇人的伤口汩汩地淌出,令人不寒而栗,他自己却浑然无觉一样,疯疯癫癫地笑了起来,充满了报复的快感。 阿奇尔冷冷地看着他。 “她知道你想找借口除了她。” “她知道伊利亚特的疆土足够辽阔,你已经不需要她了。” “所以她自知会中圈套的那天,就叫人散布谣言说自己背叛了国家,留给了你一个远征东方的借口啊……” 后来尤里又说了什么,阿奇尔都没有再听到了,只面无表情地,以权杖末端狠狠地贯穿了他的心脏。 牢狱之外的阳光还是那么金黄明亮到晃眼,晴朗的天空依旧是是那温柔而遥远的湛蓝色。 他终于忍不住,弯下腰来,一口鲜血呕出。 望着手指间刺目的粘稠的紫红色液体,这明显是中毒已深。 阿奇尔忽然大笑。 女巫的预言所涉及的内容,原来并非是兰斯洛特的背叛,而其实是他的死亡。 “噢,阿奇尔?卢森?哥拉里斯,你这条自私又愚蠢,自以为是,自欺欺人的鼻涕虫!” 笑声渐渐哽咽,最终是撕心裂肺的痛哭。 那些往事前尘突然不受控制地涌现,遥远而梦幻仿若前世,可每个细节却又无比清晰地浮现于眼前。 恍恍惚惚间,有一个人,就在那片常年连阳光也照不到的地方,就站在那漫天茫茫的飞雪中,寂寞地仰望着天野风动云流,大雪泱泱地覆盖上她的肩膀。 他一步一步地向她走去,脚下的雪咯吱咯吱地作响,似乎也不能掩饰住他雷鸣般的心跳。 她闻声讶然回首,碧蓝的双眸清楚地映着他的影子。 他的泪水如雨般滂沱落下。他颤栗着伸出了双臂。 “回来吧……笨蛋塞尔玛,回到我的身边。” 她微笑起来,毫不犹豫地大步走来,扑进他的怀里,温香暖玉瞬间抱了个满怀,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里有着怎么也掩不去的铁锈味,却带着让他沉醉的魔力。 他听见她的声音温柔得近乎叹息。 “遵命,我的亚瑟王。” 后记 我的第一篇完整的短篇写完了。 阿奇尔原名亚瑟,就自称亚瑟王。给女仆塞尔玛赐名叫兰斯洛特,叫她当骑士。 都是小孩子的玩笑。没想到她在龙手下救了他,帮他复辟了王国报了仇。本来到这要发喜糖了,出来个女巫。 女巫是真女巫,她只是在提醒阿奇尔小心他未来的皇后,他的皇后对他的骑士有意思。 但是阿奇尔哪儿知道他几年后会有什么劳什子皇后啊,他现在自卑而自私的心里只有兰斯洛特,所以没领悟到这层,只以为兰斯洛特会背叛他。他就写信收买尤里王子让他发动战争,想借此干掉兰斯洛特。机智的骑士已经看透一切,却还是赴死了,并且死前放出消息说自己叛国。 世人都以为兰斯洛特还活着。 狡兔死,走狗烹。五年后阿奇尔娶了卡门巩固地位,然后以五年前的这事为借口名正言顺征伐东方。 而卡门嫁给阿奇尔只是为了替兰斯洛特报仇。 阿奇尔是病弱却阴险的阴谋家,典型的渣男,虽然有小聪明,却利己主义,自卑多疑,因少年时的经历而害怕失去,所以喜好“得不到的就先毁灭”,“宁教我负她不教她负我”,自私愚蠢,自以为是,自欺欺人的可怜鼻涕虫。 兰斯洛特是由原本狭隘的情感转化为家国大爱,真正看透一切的睿智而英勇的骑士,不负一身圣光与荣耀,柔中带刚的奇女子。愚忠或者说过于忠诚到死心塌地的爱,是她最大的缺点。我从没有以主观视角写她,因为阿奇尔、卡门、尤里三人的眼里,都有不同的兰斯洛特,她是活在三人心里的女神,足够了。 卡门如法国玫瑰,诱人美丽,内里其实腹黑,敢爱敢恨,最终走向女强人之路,替她内心的救世神兰斯洛特继续守卫帝国。她不是百合,她只爱兰斯洛特。不过毒杀阿奇尔这事注定她永远得不到兰斯洛特的原谅了... 尤里,被兰斯洛特算计进而被阿奇尔灭了国。虽然是神助攻角色,但是他其实也是佩服和喜爱兰斯洛特的,虽然不是爱情,大概是怜惜和赏识吧。可惜和阿奇尔是一丘之貉,表面口碑很好,却是个为了利益能出卖灵魂,背离了骑士道,手段不算干净的伪君子。 这么说会不会理解得清楚些? 各种花样插叙,手法笔法稚嫩,希望有缘能看到这里的各位,食用愉快。 无耻地说一声,本人的长篇《逐明录》,欢迎大家来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