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S·I·D·E》 第1页 《i·n·s·i·d·e》作者：黑猫白袜子【完结】 文案 你永远不会知道那些研究人员对你做了什么。 而你也不想知道， 你用自己的身体孵化出的那个生物……究竟是什么。 一个小短篇~尽量一万字搞定它。 内容标籤： 科幻 恐怖 搜索关键字：主角：我 ┃ 配角：祂 ┃ 其它： 第 1 章 嘿，伙计，你还好吗？你的脸色有点苍白。 哦，别担心那个……那声音每天固定这个时候会响起来，我想应该是那玩意还没完全失控前政府的人弄的吧。 老实说我一直觉得那些人的品味很糟糕，那声音总让我想起那部恐怖电影，叫什么来着？寂静岭还是什么来着……抱歉，这些日子不太好过，我有点浑浑噩噩的，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总之这声音让我觉得而有点不舒服，我想你也有同感吧？不过不管怎么样，现在我都已经习惯了，谁知道呢，人们总要学会适应这个该死的世界。而且那鸣笛恐怕是那帮政府的混蛋们留给这个世界唯一的纪念品了，每天上午的九点和晚上的九点，你把它当成计时的一种方式会觉得方便点。 什么？现在几点？唔，也许是上午九点，也有可能是晚上九点，哈哈哈，都已经到了这个状况了，谁还在乎上午和晚上呢。 是的，没错，我把窗子全部封上了。我可是小心翼翼干了好多个晚上才完成这些工序的，要瞒过那玩意可不容易，我只能骗祂说这是一种游戏才……唉，算了，不提这个。 不管怎么说，把窗子封上以后我的精神状态好多了，有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想，要是大家早点这么干就好了……真的可以缓解很多精神压力。 你是说没有日光？拜託，没有日光只是小问题而已，把窗子封上以后，至少你不用直接看见祂…… 哈哈哈哈哈，你说的没错，这只是一种自我麻痹的方法，但是那也不错不是吗？如果我看不见祂，我就当祂不存在咯！ 是的，祂不存在！ 谁他妈在乎祂是不是每天每夜每个小时徘徊在房子外面企图窥视我？！ 谁他妈在乎！我他妈在不管那些呢，说得好像我不知道祂的视线能穿透一切一样，我只需要让自己看不见祂就够了！ 他妈的*&……%￥…… …… 唿…… 抱歉，我很久都没有跟人说话了，希望我没冒犯到你。 我只是…… 我…… 抱歉…… 唿…… 我只是在提到祂的时候，有点儿控制不住情绪。你看，你知道那玩意，那……一直在从木板的缝隙里窥视着你的一举一动，难免会让人产生巨大的心理压力。 我其实已经很努力地排解了但是有的时候你学过的那些东西就是不太管用。 真的很抱歉。 但是我相信你应该可以理解？你看上去……有点儿像是研究所的人。 哈，我就知道。 如果你不是研究所的人可活不到现在这个时候，毕竟你们那个研究所的人都有点儿疯。哦，忘了说，现在「疯」这个词是个好词，毕竟不疯的人活不到现在不是吗？ 你看……政府的那些官员们是最先撑不住的，然后便是军人……他们的脑袋，你知道的，在那个时候，他们的脑袋比我们这种人好使，所以他们才会最先承受不住。 不过有的时候，我会想，也许那才是好事…… 你看，最开始的时候，人们还能搞到些能轻易弄死自己的东西，但现在…… 唿…… 哈哈哈哈，抱歉，我好像又在不知不觉中谈到了令人不快的事情了。 其实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应该聊点开心的。 虽然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开心了哈哈哈。 哦，对不起，我也许又冒犯到了你？刚才只是玩笑，能够在这种时候遇到一个活人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事情了。 我本来还以为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呢。 其实最开始看见你的时候，我还以为我的精神状况又出问题了。 等等，你其实是真人吧？不是我的幻觉？ 你介意让我碰一下吗？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确定一下。 谢谢。 哦……天啊……谢天谢地…… 你真的是一个……活的人。 天啊，真是让人高兴。 不过你的手有点儿冰，是低血糖？等等，让我找找，我记得我还存了一罐子砂糖……饮用水，哦，饮用水也还有…… 对不起我这儿有点乱哈哈哈。 其实最开始的那段时间这里还挺整齐的，真的，当时我还给列了一个计划表，该吃多少，喝多少什么的…… 后来？ 后来就这样了呗。乱糟糟，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 这样爽快多了，真的，我最开始还以为按照这种方式继续下去没多久我就能把自己饿死，不过我的储备物资现在看上去还挺充裕的不是吗？ 啊，找到了，砂糖和水，请慢用。 你还想要点别的什么吗？吃的？ 好吧，等你饿的时候一定要跟我说，我的储备物资真的很充足……连我自己有的时候随便清点一下都会吓一跳呢。
第2页 唉，你说得对，列计划表的时候我不是对世界还抱有希望吗？ 你看，那么多电影，那么多小说，无论多么可怕的危机，总会有人挺身而出想办法解决掉那个麻烦。 就比如说你想办法弄出个通道什么的，然后往里头丢个核弹头，轰隆，一切搞定。 唿，那真是令人幸福的逻辑。 你看这个国家有这么多人，这·么·多·人！这么多科学家，这么多研究机构，这么多聪明人，这么多核弹头，你想到这些的时候难免会觉得，哇，一定会有办法的。 谁会知道最后…… 哦，天啊，对不起，我今天可能真的有点儿不对劲，我有点控制不了情绪。 要是我的朋友们还活着，知道我竟然会在一个大男人面前这样哭出来一定会笑死我的。 他们现在在哪儿？哈哈哈哈这个问题真好笑，真的，还能去哪儿……他们都死了。 是的，一个接着一个，都死了。 …… …… …… 天啊，我都不想说抱歉了，我觉得要是还是正常的时候你一定觉得我是个疯子…… 噗，老天你真会说话。 是的，我现在感觉好些了。 我们刚才说到哪儿来了？哦，对，我的朋友都死了。 伤心？当然是伤心的，刚才我不是还在哭吗？但是吧……当你的一个朋友死了，你会很伤心，你的两个朋友死了，你也会很伤心…… 然后全世界的人都死了，然后祂每天都徘徊在你的房子周围，看着你，企图进入到你的房间，你最后的堡垒…… 你就会发现你的伤心变得很……稀薄。 甚至还有点羡慕——哦，别惊慌，没事的，你坐在远离窗口一点的位置就好了。 【回去，坏孩子，回去，不可以不乖。】 【你这样我不会喜欢你了。】 【回去。好的，这才是我喜欢的好孩子。】 …… 唿…… 好了，结束了。 我想你也许吓到了…… 是的，没错，我刚才确实在跟祂说话。 看到那条线了吗？祂不会越过那根线的。 那根线是什么？哈哈哈，你猜…… 粉笔线。 没错，最普通的那种。 哦，不……当然不可能……粉笔里可没有什么神秘物质能够击退祂，祂之所以会听话只不过是，该怎么说，条件反射？ 在祂还没失控的时候，我们训练过祂。 你知道那个故事吧，小象的故事，如果你从小就用铁镣锁住小象，那么在它长大以后，哪怕它其实已经可以很轻松的挣脱铁镣，它依然会老老实实地被拴在那里。 大概就是同样的原理吧。 祂是那一批实验体里最胆小的那只……所以祂很听话。 唔，最开始的时候是。 我？ 我的事情说起来可有些无趣…… 而且严格说起来，那试验其实一个机密。 哈哈哈哈虽然现在早就已经不存在什么机密了。好吧，好吧，如果你确实想听的话。 当然，我可以说。 不过在这之前我觉得我得给自己弄点酒……不过我记得我不久之前好像刚把酒喝完……啊，幸运，这里还有一瓶！ 你要来一点吗？ 虽然我没有多余的杯子了…… 唔，那么，让我从哪里说起呢…… 参加试验的时候我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呢。 第 2 章 参加试验的时候我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 大概是……那个时候大概是大学三年级？ 我有了个挺喜欢的姑娘，她的名字叫做……唔，叫什么来着……莉娜？或者是芭芭拉？我记不清了，但她确实有个挺甜的名字，而且她有一头非常漂亮的浅金色的头髮。 啊，我刚注意到，是的，就跟你的头髮颜色一样。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从小到大都对浅金色头髮的人没有抵抗力？哈哈哈…… 总之我当时应该是非常迷恋那个姑娘的，我每天晚上都想着她打□□入睡，然后早上起来时再来上一发。怎么说呢，在那个年纪你总是很难控制自己的荷尔蒙的不是吗？我暗恋了她差不多一整个学期…… 什么，你是说告白？哦，不，不可能的，那姑娘是学校里的「皇后」，你知道那种人吧，漂亮脸蛋儿，完美身材，当律师的父亲，学校拉拉队的队长，再配上一个拿橄榄球奖学金的完美男朋友。 那个女孩就是那样的人。 至于我……现在你可能看不太出来，但当时我可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书呆子。 我从小就有那该死的哮喘，理所当然的，我在体育方面相当糟糕，而且我的体重不达标，唔，身高也是。 天……我现在终于可以坦然地承认这个事情了，不瞒你说，在这个世界完蛋之前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提到我的外形。 我的室友曾经开过我的玩笑，他说我像是个未成年的黑髮少女，而我一直到这个世界毁灭之前都没有跟他和好，现在想起来其实他挺友好的，我不应该那么敏感，这多少算是一个遗憾…… 啊，回到正题，抱歉，我现在说话越来越不着边际了。 总的来说，我那么敏感是有原因的，我希望这番话说起来不至于太像是诉苦。但是……你看，我是被收养的，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至于我的养父母……
第3页 唔，怎么说呢，他们属于那种不是很糟糕但是也绝对称不上完美的人。他们只有一些固定数量的爱和一些固定数量的钱提供给我这种被收养来的孩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每个学期都必须殚精竭力地计算我帐户上的余额和我假期打工的天数才能让我勉强活在温饱线上。 我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亲密的家人，我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活着，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大学里头我还不至于受到校园霸凌。 而一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原来那些人选中我，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我那可怜的人际关系。事实上当时聚在那客厅里的所有人都是一样，只是我们一直没有发现而已。 你看，其实实验室的那帮混蛋们早就知道会出事儿。我们这种人，这种，没有什么人关心也没有什么人在乎的倒霉鬼，更方便那群混蛋掩盖事故痕迹…… 啊，不好意思，提起实验室的人我总是忍不住用「混蛋」两个字，希望你不要介意。 你真的不来点酒吗？你的脸色可真是苍白…… 唔，好吧，真遗憾……那我也只能自己享用这些了。 让我想想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啊，对了，那个姑娘……是的，我暗恋那个姑娘很久，然后有一天我得知她会有个非常盛大的二十岁生日party。 哦，不，不，当然不，我没有受到邀请。 我说过了，我当时的生活真的非常窘迫，我每天都会想法设法挤出时间去打工，整个系里几乎都没有什么人知道我……我活得就像是一个幽灵。 但是我当时……我想我有些鬼上身了也说不定，我总觉得我应该给她买点什么，一个小小的心意，哪怕她可能压根不知道。 是的，当然，现在想起来当时的我真是全身上下都冒着傻气，但我确实在非常努力地攒钱，而结果你应该也能猜到。 哈，是的，那姑娘的生日还差一个月，但是我的帐户里还是只有那么可怜的一点钱。 我想说，当时的我真的压力很大，而且也真的很傻。如果不是那种状况我不会答应那个人的。 对，就是那个实验。 哦，等等，让我再喝点……我得靠这玩意来稳定一下情绪。 你应该庆幸你是在这个时候遇见了我，在这之前，每次想到这件事情都能让我情绪失控，那个时候的我看上去就像是真正的疯子，又哭又叫的，非常可怕。 不，不，你不会知道的。 哈，你可真是个会说话的人，真的，我想你一定挺讨女孩子喜欢的…… 好吧好吧，不提这个。 还是说说那个倒霉的实验吧。 那个人是我在打工的地方认识的傢伙，我们都叫他「青蛙」，因为他总是咕噜噜转着眼睛看着周围的人，而且他显得很阴沉，还有点过于神经质。我一直都很怀疑其实当时他身上就已经有试验的后遗症了，但那个时候，谁都没有多想不是吗？ 「青蛙」知道了我在打工攒钱的事情。然后，有一天，我们躲在员工休息室抽菸的时候，他忽然偷偷摸摸跟我说，他有个新的打工机会，很轻松而且来钱很快。 我当时就说了「不」，你不知道当时他的表情是多么可怕，我下意识地就觉得他也许是在叫我吞那种包着□□的保险套去墨西哥什么的。结果他却对我说，他知道有个新的药厂正在做临床药物的人体试验，一人一天一百美金，没有任何多余的附加条件，只不过需要签人身安全免责书。 我立刻就答应了他。这是个好活儿，真的，假如它真的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临床药物试验的话…… 唿…… 对不起，我得再给自己来瓶酒。 酒是世界末日最好的朋友，真的，你应该来点的。 哦，谢谢你的关心。 你是第一个在世界末日来临之后还叫我注意健康的人。 你可真是一个好人。 哦，后来发生的事儿？ 让我想想…… 后来我就被「青蛙」带到了那个所谓的新的药厂。 那地方很偏，是一栋灰扑扑的小楼，而且楼下有些实抢核弹的人正在巡逻。老实说，其实当时我应该引起警觉的，那里的一切都不像是普通的药厂，更不像是普通的试药场。 我当时盯着那些人看，我觉得他们有点儿像是军人，而且那些人给我的感觉有点怪，但是……但是我没想那么多。 哈，天啊，我真的就那样傻乎乎的什么都没想，就这样进入了那个毁灭世界的实验室。 真的很荒谬不是吗？ 现在想起来我依然觉得自己很蠢…… 唿…… 好的，让我想想，我记得当时我首先待的地方是一条走廊。我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些人坐在那里了。 我没有太在意他们，我估计那些人中应该有很多人在那一天就死了，但当时的我并不知道。 然后我被带入一个房间，那个房间很大，白的天花板白的墙壁，然后最怪的地方在于沿着墙的边缘挂了许许多多像是后现代艺术品一样的平衡装置艺术。 你知道那个吗？有个牌子叫flenstedmobiles，我还挺喜欢的……只不过现在应该再也看不见了。 唔，这个世界那么糟糕，但是它完蛋的时候还是让人有点儿伤心不是吗？
第4页 哦，谢谢……谢谢你的巧克力，这可是奢侈品了…… 我又说到哪儿了？ 是的，是的，那个房间。那个房间是重头戏呢，我就是在那第一次跟祂见面的。当然，当时的我并不知道。 我好像重复了很多句「当时我不知道」了哈哈…… 老天，回忆过去真是让人伤感不是吗。 是的，是的…… 我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但是我说不出来。 在那个怪怪的房间里摆着一把椅子，带我走进房间的那个实验人员看上去快要吓到尿裤子似的，他让我坐在了椅子上，接着就狂奔了出去。 我听见了他在外面上锁的声音，然后我呆住了，我完全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有人在广播里跟我说，让我待在那个椅子上然后感受周围就好，如果有什么异样，他们让我记录下来。 我说，哦，好吧。 当然我心里在想「天啊这帮蠢货到底在想什么，这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我能感受什么？我的屁吗？」。 但是想到一百美金，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了那里。 假装自己正在感受周围。 然后…… 唔…… 然后我发现我确实感受到了一些东西。 看，这么久了想到当时那一幕我还在起鸡皮疙瘩呢。 是的，很可怕——虽然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我正在跟多可怕的玩意接触。 我只是觉得空气里有一种古怪的压迫感。 而且带来那压迫感的东西正在房间里的某一处。 你应该能猜得到…… 我当时真的很困惑，很困惑而且觉得有点毛骨悚然，但是因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完全忽略了…… 那叫什么来着？本能的警告。 我呆呆地看着房间的一角，怎么看都觉得那只是墙壁和地板还有那种平衡装置。 天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但我就那样傻傻地对着那个地方说了一声「你好」。 我压根没指望过什么。 我可以发誓——只要你的神智正常，当你因为某种特别的驱动对着房间角落说你好时你也不会指望有东西回应你。 但是……但是那玩意确实回应我了。 那些挂在墙上的东西，钢丝和圆片在旋转，然后它们就像是被风吹过一样叮叮咚咚乱响了起来。 是的，是祂。 第 3 章 你们研究所的那帮人最开始叫祂什么来着？ 法……法格……那个单词我记得很拗口…… 哦，是的，是这个单词，该死的到现在我还是没法很好的读出来，我只记得祂是什么次元生物之类的玩意儿。 天知道你们到底是从哪里把祂找出来的。 什么？哦，不会吧……真的是从南极的冰盖下面？老天，我真应该跟戈恩说抱歉，他还活着的时候一直紧张兮兮地跟我说那玩意是一种古老又邪恶的神祗，一直在冰封在南极什么的。当时我还一直在取笑他看了太多的恐怖小说和神秘学小说…… 对了，我有跟你说这个吗？戈恩是我的朋友，唔，是到了研究所之后交到的朋友。 哈哈哈，说实在的，那傢伙看上去其实真的不像是会沉迷那种东西的人，他跟那该死的狗屁研究所也格格不入。 我其实一直觉得如果当初他去当模特，甚至是那xx演员都比来研究所好，要知道他至少还有一张挺不错的脸，就是有点儿神经兮兮的，不过说起来，当初还待在那里的时候，谁不是神经兮兮？ 大家都快疯了，包括戈恩，包括我，其实我觉得你们研究所的那帮人看上去也快要被心理压力压垮了…… 见鬼，我是不是又有点偏离话题了？ 唉，还是从那个所谓的试药试验重新开始好了。 我不是说了我看到了那什么东西在乱动吗？ 偷偷跟你说，当时我一直觉得是那个房间的空调出了问题——直到那些人闯进来。 没错，就是研究所的人。 他们看上去简直比我还要更受惊吓，不对，其实当时我只是有点儿茫然你知道吗？我他妈压根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说实在的，我可真讨厌那个博士……克里斯，是的，就叫克里斯，你们一般都叫他博士对不对？ 唔，你不知道？那可真是一种幸运。 你看，都已经世界末日了，只要想起来，我还是很讨厌他。 让我再来口酒。 唿…… 你可能根本没被他那种目光上下打量过。他的眼神，该怎么说……看着我的时候，我觉得我自己就像是一个物品。 「数据没出错？这个人？」……呵呵，我学得像吧？ 没错，是的，他们最开始还以为是数据出了问题。但他们要求我留在那里进行进一步的检查。 我不是很喜欢当时那些人身上的那种……感觉。 当然，现在想起来也许我只是本能地觉得有些危险。就跟那些人说的那样，我天生便对「祂」拥有非常高的敏锐度。 然后我就对那些吵吵嚷嚷的傢伙说我想要走了，把我的一百美金给我我还等着去上夜班呢。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混蛋，克里斯，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说，留在这里我会给你开一张一千美金的支票。
第5页 天啊，一千块美金！你相信吗？留 哈…… 谁能想到呢，有人用一千美金买断了我的未来和这个世界的末日。而我当时……唿…… 我当时甚至还很高兴。 …… 很傻是吗？ 没关系，事到如今我早就已经释然了。也许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总要有人承受这些的。 …… 哦，拜託，你现在说话的语气可真是越来越熟悉了。研究所的人当初这是这么哄着我的，什么我是独一无二的蓝本…… 不，不，别担心，我没生气。 真的，那些真正让我觉得不舒服的人早就已经死了，谁都知道他们死得有多悽惨——没错，就是那场事故。 喂，等等，我们还是先不要说那么远，我们还是先回到那该死的一千美刀。 没错我留在了那里，进行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试验。 他们把我带到了别的房间，这回房间里没有那种奇怪的挂饰了。然后那一帮人，一幅吓得要死的样子，但又兴奋得满脸发红，躲在玻璃窗后面像是看猴子一样看着我。 后来这个测验其实做了很多次，我想你也知道其中的流程……没错，他们让我指出祂的方位。 哦，当然，我指出来了，不然你和我也不会坐在现在的位置说着这无聊的过去。但说老实话，其实当时的我能察觉到的东西很少，我只能凭感觉胡乱指点一番，因为我……我其实还挺想要那一千美金的。 哈哈，真好笑，那个时候的我可把克里斯当成了冤大头。 而当我走出房间时，那些人拦住了我，每个人看上去都像是磕了药一样眼睛里冒着精光，身上发着抖。 然后他们开始问我愿不愿意配合他们进行深入试验——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其实是在做生物试验……其中包括一些心灵感应什么的…… 我当时的回答？我当时是想说「不」的，但是…… …… 但……但你知道的，其实当时无论我说什么，结果都不会有什么改变。当我傻乎乎地对着墙角说「你好」的时候，我和这个世界的命运就已经决定了。 一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那一天跟我一同进入房间的那些人全部都死了。 不，不是那么血腥的方式——他们很多人都平平安安地离开了那栋建筑物，但是当天晚上到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他们陆陆续续地发了疯。 其中一个人甚至用勺子把自己的眼珠挖出来然后吃了下去，这事还上新闻。 当然，你们的人没有让大众的注意力放在那些新闻上。 好吧，我也没有注意那些人的死。 距离我好几公里之外的某个瘾君子或者是某个离家少年以骇人听闻的方式杀了自己……我不太关注这些。 真的。 而且当时的我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在乎那些，因为当时我已经被带到了「白塔」里。 等等……不会吧，你不知道这个外号？ 我还以为「白塔」已经快成为那该死研究所的另外一个代称了呢。 至少我遇见的那些人，研究人员和像我这样的倒霉鬼都这么喊它。 我从来就不喜欢那个该死的鬼地方…… 是的，从一开始。 那地方给人的感觉就是很奇怪…… 唔，更确切地说法是很噁心。 那地方明明那么现代化，但是走进去的瞬间我只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那种杀了无数人的古老精神病院，那地方连空气里都透着一股癫狂的味道。哦，抱歉我当着你的面那样说你工作的地方，但我真的没法找别的形容了。 …… 你难道不会有那种特殊的感觉吗？那地方阴森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我知道。 看在上帝的份上，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你的说辞竟然还跟当初那帮该死的傢伙说的一模一样，什么研究设备和那些怪物发出的次声波啊高频震动引起的人类大脑前庭异常。 不不不，我没生气。我只是有点儿……情绪波动。 …… 让我再来口酒。 …… 好了，现在我感觉好多了。 在世界末日回忆过去真不是一个轻松活不是吗？哈哈…… …… 唔，好吧，这个我倒是得承认，那里风景很好。 为什么那些人不能把那么好的地方用来建造什么五星级酒店什么的？蓝天，白云，大海和沙滩，还有比基尼女孩防晒霜和啤酒，我觉得这些玩意可比那些从南极挖出来的古怪史前生物可爱多了不是吗？ 是的，你看出来了，我很怀念过去的日子，不过谁不是呢？ 我敢跟你打赌，现在地球上的每个人大概都在怀念世界毁灭之前的日子。 你难道不是吗？ …… 哇呜，你这个表情可真快要骗到我了，你看上去好像真的还挺满意现在这种令人崩溃的生活的。 这可真他妈是让人羡慕的生活态度。 我希望我能像你那样想得开…… 好了，等等，还是让我们不要再扯远了，这样漫无目的的扯谈下去，我们两个可真不知道会聊到什么时候。 我们刚才说到了…… 哦，是的，说到了白塔，该死的白塔。 我想你也已经看出来了，我其实并不打算去那里。
第6页 真的。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克里斯那傢伙。 还有当时那所谓的「制药公司」也让我有点儿发毛。 总之当我走出那里的时候，我拿着手上的支票然后我对自己说，无论这支票是真是假我都他妈绝不会再走进这里半步…… 但是，后来就…… 就是那样嘛，你知道的，人类的劣根性。 我兑换了支票，拿到了钱，填补了自己财政上的窟窿，然后我发现钱可真是个美妙的东西，所以当那些人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还是答应那应该下地狱的「后续研究」。 …… 我当然说的是真的。 …… 好吧，哦，天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以为我的这段话已经没有任何破绽了呢。 毕竟之前我都重复了那么多遍，连我自己有的时候都快相信了。 那时候还没出事嘛……总有人会问。 那些人是谁？无非就是一些大学里的人，同学和老师什么的，然后是心理医生嘛。你应该知道的，参与过那个试验的人到了中期都有些不太正常，我当然也不例外，虽然我的症状跟其他人有些不太一样…… 嘿，别转移话题。 老天我差点儿让你得逞了——你究竟是从哪里看出了破绽？我以为我之前说的那些话里头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 …… 噗……我不是那种人？ 拜託，我还能是哪种人……不过…… 唿…… 你还是猜对了，我并不是因为钱的缘故才同意去白塔的。事实上，我觉得我可能是被……怎么会说呢……召唤了。 是这个词吧？召唤。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当初的那些人现在应该都死光了，所以猜测也只是猜测而已吧。 我其实没有跟任何一个白塔内部的人说过这件事，除了你。 为什么？ 唔，今时不同往日嘛，而且你给人的感觉还蛮特别的。 是的，我会想要告诉你一些事情，这其实挺奇怪的，我其实并不是那种会喋喋不休向其他人倾诉自己过去故事的那种人。 但是今天我却像是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子一样念叨着过去的那点儿狗屁事情。若是其他人这样对我不停的嘀嘀咕咕我恐怕会厌烦到大脑爆炸。 唔，不过管他的呢，你看上去也不太介意不是吗？哈哈。 你真的不来点酒？ 唉，你的意志力可真是坚定。 回归正题。 是的，回归正题。 唿…… 我想我第一次接触到祂的时候，也许就已经招惹到了祂什么。从研究所回到自己家之后我发现自己有些心神不宁。我感到很心慌，胸口发闷，心跳加快，而且全身都是冷汗。 而且我脑袋里总是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色块和声音闪过去。 那感觉真的很糟糕，很混乱，但是我没法控制。 我以为我生病了，记得我当时应该还量了体温什么的。但体温计表示我一切正常。 而从那天起，我基本上就没有再想过人类的女孩了…… 从我晕晕沉沉到家再到我心慌意乱的入睡，我的脑子被那些乱七八糟的光亮色块和蜂鸣彻底地占据了。 而且，它们有一种非常特别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总之你会希望自己大脑放空但是你就是会逐渐地被拉到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去。 然后我还做了梦。 梦到了什么？还能是什么，梦见了我白天去参加试验的事。每一个细节，每一个音节，每一个动作。 我在那该死的建筑物里做的所有举动，都在梦里仔仔细细地重复了一遍。 而当我醒来之后，我发现我无比渴望回到那个试验中去——我明明只是像个傻逼一样对着墙角说了一声「你好」，但是光是想到那个场景都让我觉得心满意足。 这种状态很明显就不对劲。 但我当时甚至都没有察觉到。 所以当克里斯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立刻就同意了。 我跟那些人见了面，签了厚厚的一本合同，拿到了一张不菲的支票。 然后就像是囚犯一样被那群人拉上了车，一直运到了白塔。 而一直到这个时候，我脑子里那种古怪的期待与嚮往才慢慢消失——老天，他妈的还不如一直保留呢！ 你根本不知道当我坐在车上一点一点意识到我他妈做了什么蠢事时我的那种绝望。 但这个时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把我带到白塔去的那辆车，我敢打赌，比囚车还来得结实。 等等，这样回忆起来，我怀疑那应该下地狱的克里斯也许还真的知道点什么——他在白塔里看到我的时候，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真是令人作呕。 然后还说些什么「我就知道会再见到你」的鬼话。 当时我就想一拳揍歪他的鼻子。 …… 不，我当然没有动手。 老天，你还真是不会问话。 如果我是你的约会对象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心底把你扣成负分了。 …… 一个原因当然是他比我强壮太多，第二个原因是…… 抵达白塔后没多久，试验就开始了。 你知道的，就是跟「祂」的第二次接触。
第7页 是的，这一次跟上一次就完全不一样了。 唔…… 祂仿佛变得清晰了一些。 第 4 章 「清晰」。 啊，原谅我重复这个单词……清晰。 我也知道用这个单词来形容祂有点奇怪，但是，在那个时候，可事实上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找到更好的形容词。 你见过鬼魂吗？哈哈哈，就是那种电影和电视里会有的鬼魂，半透明，珍珠白色，朦朦胧胧的？ 祂看上去就有点像是那玩意。 唯一的区别就是祂可没有电影里的鬼魂好看。一定要我形容的话，我会说祂长得像是泡在海水里的透明塑胶袋。 若是你不注意的话，你会觉得地方空无一物，但是在有一些角度，你会看到祂的轮廓。 其实在看到那玩意之前，我就意识到原来祂一直都在那里，是的，这有点可笑，但我就是知道。 但一直到那一次，我被那群该死的研究人员推进那见鬼的实验室，祂才终于显现出自己的模样。 …… 你想问我当时的感受？ 我已经记不起来了。 哈哈，真的，听上去像是推托之词，但我就是想不起来了。 你看，这就是你们这种研究人员和我这种倒霉蛋的区别了。 我只是觉得我看到了某种奇怪的玩意儿，而对于你们来说，那是前所未有的大发现。 就连克里斯那傢伙都像是快要发疯，我发誓那是我这辈子见过他最像是人类的时候…… 他们说祂之前从未被人类观测过，因为祂一直处于……那个什么地方来着…… …… 哦，是的，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另一面」。 祂一直都处于「另一面」，哈哈哈虽然直到现在我都不太搞得懂什么叫「另一面」。 之前有人企图解释过，但是，你知道的，当时的我可没有什么心思上物理课和宗教课。戈恩，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神经兮兮的傢伙，倒是不停地在我耳边说那玩意是从宇宙的最深处来的邪神什么的，可那时候我已经开始觉得他的神智出了问题，所以…… 唿…… 麻烦给我点纸巾，就在你手边那盒。 抱歉，提起自己昔日的好友真是令人忍不住感到难过，戈恩虽然总是显得不太对劲，但他其实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对了。 他是一个预言家，你知道吗？若是人类的文明还在，他倒是可以在什么新的圣经里当个先知之类的人。 每次想起他我都忍不住感到愧疚，非常的愧疚。 你看，他早就提醒过我，很多事情，真的，很多事情他提醒过。 我到现在还记得他抓着我的手，跟我说，嘿，伙计，你得离那玩意远一点不然你会被祂彻底吞噬的。 「这个世界会完蛋的！那些傢伙根本不知道自己招来了什么！」——他冲着我一直这么嚷嚷。 他是那么的绝望和惊恐，但我……天啊，光是想起我当时的反应，我都觉得自己是一个混蛋。 我把他说的那些话都当成了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 …… 我想我得再来点纸巾，还有点酒。 …… …… 唿……是的，你说得很对，也许我不应该再继续说戈恩了，毕竟我最近的情绪总是很容易陷入波动中。 我刚才说到了…… 哦，对，说到了祂在我面前显形的事对吧。 我记得当时克里斯很高兴，他高兴得发疯，甚至有点儿不太正常了……等等这段我是不是说过了？ …… 抱歉，这些天以来我一直有点颠三倒四的。 而且我得说的是，克里斯那种狂热的态度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每次提起祂我都会忍不住想起他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最开始的时候我是相当怨恨祂的。当时监视我的那些研究人员说，所有的人里，只有祂对人类的回应最为积极。所以当我出现在那里并且想要看到祂时，祂才会逐渐进入到「这一边」来。研究人员们倒是希望我能以更加乐观的态度跟那玩意继续培养感情客，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那个时候的我才不在乎这些呢。 我只知道，正是因为祂与我之间那该死的关系，我才会被「白塔」里那帮可恶的傢伙软禁。 没错，就是软禁。 我觉得更恰当的单词应该是「囚禁」才对。 …… 为什么我要这么说？ 拜託，你现在的样子可不讨人喜欢，让我想起当初那帮傢伙义正言辞的样子—— 想想看，如果是你，被人每天二十四小时的监视，甚至连上厕所都有摄像头盯着，无法离开白塔，每天只能在所谓的寝室与实验室，哦，他们说那是观测室……每天就只能在这两个该死的地方来回活动…… 你难道不会说这是「囚禁」？ 要知道就算是联邦监狱的犯人每天都还有放风的时间呢，而我，我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吃饭，睡觉，然后去那该死的观测室里盯着墙角那团空气水母看。 …… 哦，该死，我是不是把我心底给祂取的外号说出来了？ 啊哈，就是空气水母……哇，拜託，你现在的表情…… 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祂最开始的样子？！
第8页 …… 虽然到了后期那玩意已经大变样了，但是在祂刚刚降临到这个世界时，祂看上去确实就像是水母。 我刚才就说过了，祂是近乎透明的……好吧，虽然没几天之后祂的模样就一点一点地具体了起来。不过祂看上去还是软乎乎的，半透明的样子。 我想，我可能就是那样被迷惑了吧？ 谁能想到一团黏煳煳的透明软糖一样的傢伙最后会变成…… 变成窗外那玩意的样子？ 反正我那时候是不可能想到的。 就连那科学怪人克里斯不也没有想到吗？！ 祂真的很像是那种水母啊，软糖之类的傢伙，软趴趴的，黏煳煳的，仿佛在祂上面撒点盐祂就能蜷缩成一小团然后留下一滩粘液直接挂掉。 总之，你在祂身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兇狠，一点都没有。 祂……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像是那种软绵绵的小动物一样。 虽然现在想起来很蠢，但是我……我确实被触动了。 …… 祂真的很粘我。 你这种年轻的研究员一定想不到那种噁心的怪物也会有那种时期。 像是那种初生的幼崽一样，只会跟着破壳后看到的第一个生物。 第 5 章 祂很可爱。 是的，我承认。这是不是有点难以理解？ …… 天，你不用否认，我从你的表情上就看出来你…… 不过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当时研究所里的那帮傢伙也觉得很惊奇。他们仿佛完全没有办法理解这件事情。 他们甚至给我做了一些测试，好证明我的心智正常。他们只是觉得我疯了，但是我觉得也许他们才是疯了 要知道，最开始——嘿，听着，我要强调的是「最开始」，祂确实只是一团软塌塌的，半透明的傢伙。 水母？ 没错，祂最开始就像是水母，但后来它开始一点点的变形。你们应该知道的，当祂开始适应这个世界之后祂总是变化得很快。 而最开始的时候祂看上去相当无害。 它柔软，透明，颤颤巍巍。而祂会软绵绵地跟在我的身后。 几天之后祂就变大了，从水母变成……对了，那个东西叫什么来着…… 史莱姆。 你不觉得史莱姆相当可爱吗？ …… 算了，当我没有问。 …… 也许我确实有点儿审美异常也说不定。 总之，合同上不是要求我们配合工作人员进行的任何一项测试吗？所以当他们问我关于祂的事情时候，我如实回答了。 …… 哈哈哈哈哈，我真想跟你转述克里斯听到我对祂的形容时他的那张脸。 我发誓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好笑的样子。 而且我也可以肯定，后来他下令对我做的那一系列测验，起码有百分之六十的成分是因为他在恼羞成怒——或许还有点儿嫉妒。 你知道的，在那个阶段，祂才刚刚撕裂这个世界的纬度与空间，所以白塔里的其他人可看不见祂。克里斯一直觉得是那种所谓的「天赐之人」，但这一次他跟所有普通人一样，对祂无法感知。 …… 扯远了，抱歉，在背后说人坏话可真是一种陋习，哪怕在世界末日之后我依然没办法改掉这毛病。 回到那些测试吧，我能看出来你对这段很感兴趣，虽然我其实已经不太记得那些事情了。 他们用了一些所谓的电击疗法——这也许损伤了我的大脑也说不定。你看我现在说话依然有些颠三倒四的。但追根究底，那些测试不算太舒服却也不是那么的丧心病狂，祂在那个时候相当依赖我，他们并不想真的伤害到我。 他们只是想要测试我是否对他们撒了谎又或者我是发了疯。 而我可以告诉你，我并没有。 …… 当然，当然我能理解……实验进入那个阶段以后确实有一些人失去了正常的理智。但我并不在其中，我不是那种被吓疯的人……至少我自己没有这种感觉。 克里斯倒是坚持我的精神有一部分污染迹象，轻微，但是存在。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焦虑，相反，在我看来他还挺高兴的。 …… 谁知道那种神经叨叨的研究员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反正我是没有什么兴趣去探究…… 然后？ 让我想想然后…… 哦，是了，电击。 在那些电击疗法之后，我发现我似乎能够更加清楚地看到祂了，只不过那个时候的祂可比我最开始见到的那只「水母」和后来的「史莱姆」变大了许多。 有那么一两天，我都觉得有点被吓到了，虚空中像是忽然被切开了一个口子，而无数彩虹颜色的史莱姆源源不断地从那个口子中涌出来，简直就像是史莱姆喷泉什么的。 不瞒你说，最开始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我尖叫起来。 我觉得那黑色的口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我被吓坏了，但仔细想想，我实际上除了一片黑暗和那些颜色斑斓的「祂」之外其实什么都没有看见。 我当时有种非常不妙的感觉，然后我开始敲门，恳求克里斯把我放出去。天，那个时候我可真狼狈，而那帮混蛋，就是你的那帮同事……倒是挺开心的。
第9页 他们貌似拿到了几个相当关键的数据？但他们还想要更多。 他们没放我走。 …… 还能怎么样？不就是那样呗。 他们强迫我继续待在那里，看着「祂」，还有那黑色的口子。 我当时还在想，哦老天我完蛋了我真的完蛋了。 但我没想到后来几天我好像就适应了祂的增长。 只不过观测室原本还挺空旷的，但没有几天之后我就德把椅子往门口处搬了，祂占据的面积太大了。 而且祂还有点儿黏。 等等，让我先喝口酒。 唿——真是好货。 让我看看标籤……哇哦，这可真是太棒了，在世界末日之前我可没想过我能这么奢侈地把这种酒当水喝。 你真的不来点儿？ 真可惜…… …… 碰到？那是当然的，没多久祂便占据了整个观察室，我被祂给完完整整地包裹了起来……呕……我可不想再跟你复述被祂「抚摸」的感觉，又黏又冷，那简直是噩梦！ 噩梦中的噩梦！ …… 你的脸色真的很难看，你确定不要在我这里补充点食物或者饮用水吗？你真的不用客气的。 要知道我真的已经厌恶丢弃自己同类的尸体了…… 能够见到一个活人的感觉真的很好。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什么问题，请直接跟我说。 …… 好吧，既然你依然这么坚持。 唉…… …… 天啊，你真的对我的过去太感兴趣了，再这样下去我都要怀疑也许当初在研究所的时候你暗恋过我了。 …… 开个玩笑，不要当真。 …… 唔，还是再来说说祂吧。 我们刚才说到……哦，对，肿胀期。 我想起来了，你们是这么称唿这个时期的吧？到了这个时候你们不也差不多能够看到它了吗？祂变得庞大，清晰，除了形态上依旧有些不太稳定，但哪怕是正常人也可以碰触到它和看到它了。 当时克里斯和他那帮混蛋手下都高兴得快要发疯…… …… 天，你要是不说我都快要忘记了。 对，没错，那个事故。 所以你们都没有看过现场？只看到了资料？ 老兄，你可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幸运儿，被上帝轻吻过额头的那种。 看着我的脸，我说这句话时可没有一点儿玩笑，如果我是你，我会给自己倒上一小杯酒然后致敬上帝——虽然这个时候它老人家说不定已经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 不好意思，我开的玩笑是不是有点儿冷？好吧，好吧，那个事故，我确实应该跟你说说那个事故的。 虽然我其实并不知道那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怎么？你不相信？ 噗嗤，你的这幅样子跟事故调查组的那位指挥官差不多是一模一样了，他也不相信我对那个事故一无所知。 那是「白塔」的第一次重大人员伤亡事故不是吗？虽然后来还有更多可怕的事情，但第一次总是特别惨痛，我能理解。 但是……我确实不知道。 克里斯说是因为祂身上的花纹。 人类竟然会对某种花纹「过敏」，这真好笑。 我听说有人把强力抽水机的真空筒塞进了自己的眼窝然后按下了开关，那个人的脑子在瞬间就被搅碎然后抽到了机器里去了。 ……真是有创意的发疯方式。 当然，我是免疫者。 这倒是不出意外，毕竟我是最开始看到祂的人，虽然没有人能解释为什么是我。 但话又说回来，正因为我是免疫者，所以我确实不知道为什么光是看到祂那些人就精神失常了。 我之前不是说过吗？在我看来，祂身上只是有点儿五彩斑斓而已。那种颜色的变幻有点过于绚丽所以让人有点儿噁心，但是……适应了之后就…… 还算好。 也许对于其他人来说不是这样……我不知道…… 很多事情我都是后来才被告知的。 克里斯，那个该死的傢伙倒是狗屎运地逃过一劫，但是整个研究团队貌似死了三位数的人。 我不知道具体数字，没有人告诉我这个。 但是，该怎么说呢？ 克里斯确实是一个疯子。 我强调过很多次了，他的脑袋不正常。 发生了这个事故之后，正常人都应该能察觉到，祂不是什么好玩意。 但是…… 唿…… 没错，你果然也知道。 他变得更加狂热，关于试验还有祂。 …… 我？ 你是在问我当时的状况？ 就那样吧…… 其实后来想想当时的情况应该相当紧张，但我被瞒得死死的。 …… 谁知道？也许是因为，无论试验继续或者不继续下去，他们都很需要我。 祂在大部分时候都非常的难以理解，是真的，祂毕竟不是什么正常的玩意。 自然科学课程上可不会教你「有什么动物光是看到它人类便会集体性的自杀和发疯」。 但祂在我面前，倒还是蛮温顺的。 很难理解不是吗？
第10页 我也无法理解。 但事情就是这样发展的，我也没办法。 我想，如果当时克里斯没有拿到继续研究的许可令，也许他们下一步要研究的就是我了。 说到这里我说不定还要感谢祂呢……让我免于躺在解刨台上被人切成一片片研究的命运。 虽然避免这一切的代价是……人类灭绝？ 噗，天，这句话说出来都好好笑。 而且还有点儿冷血，对吗？ …… 哦，亲爱的你太会安慰人了。 …… 但我其实，很清楚地知道我究竟干了什么。 想想看我们的窗外吧。 那噩梦一样的场景。 还有……那玩意。 如果不是我，这一切原本可以不用到来。 …… 真的，真的不用再为我开脱了，虽然听上去确实挺贴心的。 但是我只是有点儿颠三倒四，倒不至于真的神经失常。 …… 那玩意…… 「祂」…… 是我给了祂可以在我们这个世界活动的真实躯体。 …… 你看上去并不惊奇？ 啊，也是。 到了后期有很多事情已经隐瞒不了了。 …… 唔，就当你只是模模煳煳知道一些风言风语吧…… 说实在的，若是你再早一些来，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还没有被困在这里这么久以至于脑子都不太正常了，你要是敢问我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揍得你满地找牙。 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真的，这大概就是祂带给我地仅有的几件好事。 人类都已经灭绝了，地球也完蛋了。 我的那些事……也许也不算什么了。 …… 让我想想该怎么说。 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外围研究者对祂究竟知道多少。 但我要说的是，从理论上来说，祂其实是不应该拥有实体的。 没错，现在在外面晃荡的那些东西，都不应该存在。 这并不奇怪吧…… 那傢伙并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 祂是被强行拉入这个世界的，当然，祂可以很快的适应这里，调整自己的频率与人类的感知共振，让人可以察觉到祂并且为祂发疯…… 但是，祂是不可能拥有真正的躯体的。 从始至终，祂都属于另外一个次元，另外一个维度。 我们所能碰触到的，感知到的只是祂的投影，仅此而已。 …… 克里斯因为这件事情差点发疯。 我真的不太理解他对祂的迷恋是从哪里来的，但这阻止不了他拿我当试验品。 那可真是一场可怕的试验。 等等，我再去开瓶酒…… 没有酒我可没法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 哦，谢谢，你是从哪里变出这个来的？ 真神奇，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你能活到现在的缘故？一些特殊的小秘密？ …… …… 哦，该死的，这样好多了。 …… 唔，那个，我们刚才是说到了试验对吧？克里斯的疯狂试验。 为了将祂的投影从半实体的虚无转化为真实的存在，他想出了一个天才的主意。 …… …… 他用我的身体作为孕育器，在我们的世界重新孵化出了「祂」的种子。 噗嗤…… 你没听错。 是真的。 那傢伙，就是窗外的那玩意…… 是从我的身体里孵化出来的。 是我……我把祂生了出来。 第 6 章 所有的这一切，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听上去都很像是那种怪诞b级电影对吗？ 一名男性人类用自己的身体诞下一只又一只的怪物。 而在祂们诞生之前，他甚至还可以感受到祂们在自己的腹腔内部不断的蠕动…… 对不起…… 我有点儿反胃起来了。 …… 我再去给自己弄点儿酒。 这很尴尬，是的，我想……我也许对自己的认知有些失误，我还以为可以冷静下来呢。 但一旦想起那些事情……还是有点…… 【哽咽】 …… 哦，天啊，我没想到我竟然会这样哭出来。 这可真是有些丢脸。 我真想说这些眼泪是不由自主流出来的，好吧它们确实就是不由自主地流出来的但是我真的……我可能…… …… 抱歉，我想我得缓一会儿。 那玩意能让我镇定点。 你看上去倒是没有产生酒精依赖？真让人敬佩，我记得这里的人还没有完全死完时，一瓶伏特加可以很容易地让好几个人为它斗殴到死呢。 没错，酒精没有办法改变这个该死的世界但是它能麻痹你的神经。 这很棒，很久之前似乎有人说过，酒精和安眠药是上帝留给人类最后的福祉。但他后来似乎是用手术刀把自己弄死的，我想他大概还没有搞到足够的安眠药吧？ 偶尔有的时候我会想到他，但是已经不记得他的名字了。不过我确实还记得，我曾经给过他一瓶朗姆酒，他在自杀的时候大概喝了那瓶酒。 ……
第11页 让我找找看，我记得我应该有存货的，我刚才还看到了…… 伏特加，是的，伏特加永远是最棒的。 …… …… 唿，好多了。 是的，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我说的没错吧？酒精能让我镇定。 …… 好的，我会的，我想我应该还能翻出点别的食物来…… …… 好吧好吧，我会在喝酒的时候吃点东西的，这样对我的胃比较好，我知道的。 …… 不，我没有生气，我当然不会。我只是……觉得这真是让人怀念，我没有想到在世界末日之后还会收到这样的叮嘱。 都到了这种日子了但是人们还是要担心饮酒过度对身体造成的伤害，这很有趣。 …… …… 等等，先别说话…… 嘘…… …… 啊，那声音又来了。 …… 看得出来你这次平静很多了……恭喜。真是难以想像我们之间竟然对话了这么长时间。 抱歉，我得先去检查一下窗户，那些木板总是很容易松动，有的时候缝隙会裂开来--我可不会承认这是我手艺的错，呵，只是在这种环境下，木板也好，钢铁也好，都很容易腐朽。 它们毕竟总是暴露在祂的视线下，所以总是坏得很快。 哦……我想我又在说废话了。 大家都知道哪怕是无机物也会在祂的注视下迅速朽坏，不然怎么说这是世界末日呢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笑话真冷，我知道。 …… 这真是太好了，哦，我的意思是，谢谢你的帮助。 …… 没关系，不用担心。 祂在一天中偶尔也会有几次处于平静期--我想钉完这块板子后我们就能回到座位上继续刚才的对话了。 你可能不太能理解我的心情，我可真是太久没有跟人接触了。 …… 好了，完成了。 看上去不错，不是吗？ …… …… 刚才我们的话说到哪里了？ 我总觉得我现在似乎有点醉，你看我说话越来越颠三倒四了，我希望你不要介意。 哦……亲爱的，不用露出那样的表情，我很好。真的，现在我的情绪很好，感谢伏特加。 …… 不，我并不恨祂。 祂确实很可怕，我必须承认这一点。 但这是不是祂的错。 老天我刚才这句话听上去可真像是溺爱孩子的母亲说出来的，但…… 如果不是那帮白痴科学家，事情本来可以不用这么糟糕的。 当然，在那该死的克里斯把祂变成我身体内部的一颗一颗卵之前的那段时间里，祂表现得像是……就像是可控制的。 当然在现在看来，这种想法简直无知和可笑到了极点。 …… 你一定还记得当时的气氛。 有的时候，我偶尔会想起当年，那些可怕的日子，还有狂热的气氛。 你的那些同事们简直就像是发了疯一样，完全失去了理智。 我甚至偶尔会怀疑，也许早在那个时候起，祂对人类精神的作用就已经开始了。 …… 不不不，我没有证据。 那只是一种猜测而已。 你不用那么紧张。 …… 毕竟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们也没有必要再去对过往寻根究底了不是吗？ 更何况，就像是我刚才强调的那样，我只是猜一猜而已。毕竟当时那些人那种忘乎所以完全癫狂的状态确实不同寻常。不过话又说回来，在这之前，人类也从来没有成功地召唤过异次元的古老神灵。谁知道在面对这种情况时会发生什么呢？也许发疯本身就是最正常的一种现象。 …… 真可悲……那场事故，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场事故，本应该给那些人一些提醒的。 但紧接着它就变得虚弱了起来，是的，就是那个实体和投影还有什么纬度之类的鬼问题。 一天又一天的，我看着祂一点点从半透明变得凝实，身上的花纹也越来越鲜艷。 但是同样的祂也变得越来越死气沉沉。 他们尝试着给祂餵东西，但祂并没有办法真正地食用那些东西……那些倒霉鬼都是在白白送命而已。 …… 我好像又在不小心中透露出了些机密？噗，我不知道这件事情对你们这种外围研究人员是否是保密的。 …… 是的，真残忍，对不对？ 他们竟然真的给祂餵食人类。 …… 不，他们当然不可能告诉我这些，是祂告诉我的，我记得我当时觉得这简直噁心透了，甚至还去找了克里斯——这可能是我干过的最蠢的一件事情了，克里斯当然不可能停下他的投餵计划。 那些傢伙都是一些已经判了死刑的罪犯，我还记得他当时是这么跟我解释的。 所以，当然的，一切照旧。 那些人还是一个一个彻底的崩溃和疯狂，而克里斯也知道了我已经可以在隐隐约约中和祂交流的事情。 …… 天啊，你果然问了和那傢伙一样的问题。 我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实际上来说，这有点儿尴尬。
第12页 …… 梦。 你没听错，我会在做梦的时候梦到祂。 祂很少用人类的语言跟我沟通，更多的时候祂只是在模模煳煳地絮叨什么，你没法听清楚，你只能「感觉」。 …… 不不不，不是那种，唿……是的，那些梦在最开始都有些不那么「健康」，我想那是因为在初期阶段祂并没有办法真正地掌控好那种力量。 祂会刺激到人类最深层次的生理本能，食慾，生存，还有生殖本能，而根据弗洛里德的理论，最后那一项在人类的精神世界里占据着相当重要的一部分…… 咳咳…… …… 我很想回答你说，是的，那个时候祂变成了一个金髮碧眼的小妞儿，但我并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祂就只是祂而已，一只巨大的水母，有着不断变化的斑纹。 唯一与现实不一样的就是在梦中的祂已经隐隐有了后来的一些身体特徵，就是……你也知道的那些……鳞片啊，触手什么的。 只不过在梦里，那些形象真的挺……可怕的。 我想不出什么单词来形容。 …… 很显然，祂只是很单纯地想要交流，不过也就是因为那些梦境实在是太过于怪异，在最开始的几次之后我就迅速地察觉到了祂的真实目的。 嘿，你看，现在坐在你面前的这个傢伙虽然有点儿酗酒过度，但我对自己还是有一些基本的了解好吗？ 我的性癖还不至于那么的……下流。 …… 天啊，都到了这种时候了，地球末日人类都快灭绝了，可人们关注的重点果然还是围绕着这种话题。 不，我可不想继续说下去了。祂偶尔还是能够感知到我的一些记忆，我可不想在今天又被拖到祂的梦里去。 克里斯最开始也跟你一样对我的那些梦，还有我与祂之间的交流方式特别感兴趣。 我怀疑就是因为我在浑浑噩噩中说的那些话……哦，我忘了说，那个时候他已经给我用上了那种药剂，就是电影里的那种，吐真剂什么的，那玩意会让人脑子里一团浆煳，不过它确实能让你把所有的事情都老老实实地说出来。 …… 抱歉，我又跑题了…… 还是克里斯，是的，克里斯。 克里斯应该是受到了什么启发吧，那些梦本身没什么但是他本身却是一个龌龊而恶毒的人。 …… 我承认当时白塔的情况也不是很妙。 祂毕竟是祂。 嘻嘻。 哪怕祂变得很虚弱，但……那是祂。 我不知道细节，哪怕到了现在也是一样，但是我可以感觉到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研究所损失惨重。 有太多的细节了，真的，空气里的那股奇怪的腥味，那些清洁员用了越来越多地漂白水想要掩饰那种味道但是我还是能闻出来。 还有研究员…… 那些人里头，有一些人能撑上五六天，但有的时候，他们一天就不见了。第二天另外一个陌生人走进来跟我说「嘿我是汤姆医生」「我是爱丽丝博士」「我是西威」……然而没有多久新的人就出现了，替代了他们。 而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那天夜里的祂便会显得格外活泼。 …… 噗，你的这个猜想很有趣。 祂在讨好我？拜託，你把祂形容得像是某种毛茸茸的宠物。 …… 现在回忆起那段时光，可真像是噩梦或者是恐怖片。 真的。 但白塔的混蛋们依然没有放弃研究祂。 理所当然的，他们也不可能放过我。 第 7 章 克里斯把那个计划称为「农夫计划」，天啊，光是说出这几个单词我就要吐了。 农夫，他理直气壮地把自己当成了农夫。 祂是种子。 而我……我只是土壤，培养皿，苗床，或者是别的什么……但唯独不是人。 …… 令人作呕，对吧？ 算了，也许我确实不应该要求太多，他们都已经把人类，我的意思是，那些罪犯，当成祂的饲料了。 他们当然不可能把我当成一个真正的同类。 我的幸运大概在于……我至少是一个少见的试验品。 哦，对了，也就是从那个计划的提出开始，你亲爱的同事们总算把我的药停了。 …… 还能有什么药，无非就是那些精神控制的药物，精神病院里的狂躁症患者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他们说这是为了避免我发疯。 噗，明明他们才是失去理智的那帮人。 很讽刺不是吗？真的很好笑。 停药的感觉并不是那么好，但也不是那么不好。 祂当时已经变得很大了。 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事故，就是把整个sitea7清空的那一次。 听说那一次只差几秒钟华盛顿的人就要按下核爆按钮了，不过在最后关头祂停止了活动--那帮蠢货要是还活着大概会很后悔，他们错过了最后一次可以拯救人类这个种族的机会。 那一次之后，祂已经逐渐有了现在的雏形。 肿胀期终于到了尾声，唯一的问题还是投影与实体化之间的矛盾。 …… 我不得不参与更多的试验。
第13页 其中一些很糟糕，剩下的一些可以忍受。 就像是你知道的那样，大部分时候我都是在为那见鬼的农夫计划做准备。克里斯那个时候彻底地把我当成了小白鼠。 他以为我看不见，他一直守在单面镜的后面，然而我还是可以看到他。 …… 我应该杀了他的，如果我想办法，我觉得我可以做到这一点。 唯一的问题可能在于当时我的状态太糟糕了。 他们把我的药停了，那些可以让我维持在一个浑浑噩噩的状态中的药……我是不是已经说过这个了…… …… 是的，我并不讨厌祂，我也没有因为祂的花纹或者是别的东西发疯，但我……我还是有点儿混乱。 对不起，我现在可能有点……想不起来了。 我想不起当时我究竟在想什么，我只是有点精疲力尽。 …… 后来我就开始做梦了。 没错，做梦也是那个计划中的重要环节。 让我想一下……原理大概是…… 唔，我忘记了。 我只记得做梦会加强我和祂之间的联繫？也许是这样。 …… 最开始的梦里，祂还是最开始的那副样子。 哈哈哈，最开始那几年的梦都差不太多。 祂与现实中我能看到的差不多，无非就是那种黏煳煳，长满奇怪牙齿和鳞片的样子，我记得我那个时候甚至出现了梦境与现实的混淆症状——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祂在梦里会发出那种絮絮叨叨连绵不绝的低语。 有点儿吵……而且完全听不懂…… 唿…… 我听说那段时间有几个研究员也被梦境影响了，他们用叉子插入了自己的耳朵企图挑出耳蜗什么的。 也许祂的低语也与祂身上的花纹一样不太适合普通人类进行接触吧。 …… 不，我没有太在意那些。 …… 噗，你说得对。 也许我也被影响了也不一定？ …… 重要的原因还是梦。 …… 我在梦里过了很多年。 是的，最开始一切都跟现实差不多，但后来，梦就发生了变化。 那算是我仅有的一些愉快的记忆了，虽然都是关于梦的。 梦里有一艘船。 而祂就在船上，而且祂还是船长——船有一整个星球那么大，而且是用黄金和银子做成的。 我和祂就那样坐着船出航了，在宇宙中漫无目的的遨游。 …… 你笑了？ 你一定觉得你面前的这个人是疯了，在说什么童话故事？ …… 那是一段相当绮丽的梦境，非常漫长，我怀疑在梦里我已经过了一千年，一万年，又或者是一亿年？ 而且那梦境真实到不可思议，当我偶尔从梦中短暂的清醒时，我甚至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感到茫然和混沌。 在地球的一切，人类，白塔，还有该死的试验，都显得那么虚幻。 …… 你看，我到现在都可以很清楚得跟你说出梦中的一切细节，我们在宇宙的最深处探索黑暗的星辰，那星辰完全是由污秽的血肉组成的，他旁边还萦绕着无数哀嚎的智慧生物的灵魂与残骸。还有那种位于虫洞中间的巨大残骸，高高的尖塔能够从地底一直修葺到它的伴星之上，但那尖塔却像是藤蔓的尖端一般盘旋地扭曲起来。 我至今还记得我是如何尖叫的，在看到那些东西的瞬间我便惨叫起来，直到祂用自己的身体慢慢地填满我的灵魂。祂用自己的触手撕碎了那颗星球，那可真是一场漫长的战斗。 我清醒，然后又继续入睡……我不知道在现实中我过了多久，但在梦境中，我发誓那场可怖的战斗持续了几万年。 祂最后还是得到了胜利，然后祂将那些不断尖叫和蠕动的东西填入了我们的船底。 那些远古时期堕落的精灵的灵魂，它们是非常不错的燃料…… 抱歉，我说的这些大概都很荒谬吧？ 甚至都有些像是孩子们的白日梦了。 …… 你确定你想听下去？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友好的聆听者了。 …… 既然你那么坚持……好的，我当然很乐意。 要知道在这之前我也曾想跟人说起这些，但他们都觉得我可能真的已经陷入了不可救药的癔病中。 我很清楚地记得梦里的一切。 与那个污秽星球的相遇只是开始，随后我们遇到了越来越多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玩意儿。 但我们依旧在航行。 而我，我的意思是，在梦中的「我」，因为这过于漫长的航行变成了与那些玩意差不多的样子。 …… 我们最后在一座巨大而荒芜的遗蹟里停泊了下来。 那里有许多尖塔，不过都是从另外的星球上捲曲着探下来的。 为了庆祝这次航行的终点。 我们在那遗蹟中的破败神庙中□□了剩下的亿万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终于听清楚了祂的低语…… 然后我终于认出来，祂是我的孩子。 是的，祂是我最宠爱的那一只孩子。 …… 你看上去吓到了？
第14页 噗。 那只是梦……只是梦而已。 那些梦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真的。 梦不是问题。 真正的问题在于，当那一次我醒过来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办法重新回到梦境中去了。 …… 异样？ 当然有，哪怕是白痴也该知道那些梦境不太对劲。 实话实说吧，当我从梦中醒过来之后我真的被吓到了。 房间里到处都是字迹。 「到处」！ 你能想到的每一个缝隙，每一个空白地，包括天花板上都写满了字迹——地上还躺着好几具尸体。 我不记得到底是几具了，当时我还处于那种有点儿恍惚的状态…… …… 你说的没错，那些尸体都被抽干了。 那些字迹便是由他们的血液写成的。 …… 不……我怎么可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可能是我干的，只要看过那个场面的人都能意识到这一点。 那些尸体都面目全非，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而且他们中的有一些……我觉得也许并不是人类？ 我不知道。 我只是那样觉得的。 白塔的那些人冲进来把那些尸体带走的时候我只来得及飞快地瞥了一眼，那尸体有点儿怪，头颅很大而身体却那么小，四肢修长得简直就像是蜘蛛一样。不过谁知道呢？也许被抽干了所有□□的尸体都长得那样？！ …… 那些字迹也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人类语言。 相信我，我当时比现在的你还要更加急切，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些字迹，我看不懂它们，但我有一种冥冥之间的感觉，那些讯息非常非常非常的重要。 哦，老天，直到现在提起那个时候我依然会觉得自己心脏有些绞痛——太痛苦了，真的。 那种极端焦虑的感觉甚至让我暂时摆脱了长梦后的恍惚与失落。 我急得快要发疯，那种无法形容的焦躁与绝望就像是无形的鞭子一样不停地抽打着我。 他们说那段时间我瘦了很多，我甚至会像是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不停地在自己的宿舍里绕着圈，我发誓，我当时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渴望搞明白那些字迹究竟写了些什么。但到了最后，谁都不知道那些符号究竟代表了什么。 …… 有些人给我放了那天晚上我房间里的监控录像。他们想说服我那些诡异的字迹是我自己写的，但…… 但那只是梦游而已，最普通的梦游我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给我看那个。我只是站在墙角不断喃喃自语。 那些喃喃自语？ 哦喃喃自语。 我们都知道喃喃自语是什么意思。 那不过是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产生的呓语而已，那种「我要死」「我必须死」之类的话。 嘻嘻…… 你知道的对吗？在研究所那样的鬼地方，说梦话和梦游实在算不了什么大问题不是吗。 而且那些混蛋还断了我的药。 …… 不，不不不不，不不那不是真实的。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他们只是想要骗我而已，白塔的人都是一帮混蛋所以他们会骗我的那些录像从头到尾都不太对我一看就知道，那画面一直在闪个不停而且里头那个「我」说话的腔调也很奇怪很陌生。 让我给你学学看—— 「我必须记住我需要杀死自己」？ 我不觉得那是我说话的方式，哪怕是那只是梦话。 而且在我听到那句话的瞬间，我整个人都发毛了。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那种类似的经歷，就是……你全身的寒毛都在一瞬间立了起来。 然后是冷汗。 你的心脏跳得像是装错了马达，仿佛下一秒就要撕破你的胸腔跳出来。 接着就是那种大祸临头的感觉，但你甚至不知道你究竟做错了什么，那灾祸又是什么。 那不自然。 …… 等等，我得给自己早点纸巾。 【抽泣】 很丢脸，但是我控制不住。 喝了酒就是这样，情绪控制太难了。 而且每次提起那个时候的事情我都有点儿容易激动和疯疯癫癫…… …… 谢谢。 谢谢你的体谅。 …… 是的，我好一些了。 …… 不不不，让我说完。 我知道你想知道这个，我可以看出来…… 事实上，我一直觉得那是克里斯他们为了逼迫我解开那些字符的秘密而对我下了心理暗示或者是药物什么的。我甚至为了这件事情而去接触了祂，要知道在那个梦，咳，就是那个梦结束之后，因为有些场景……我已经迴避接触祂很久了。 …… 总之那些诡异的字迹快要让克里斯的研究团队崩溃了，他们无论做什么我都不会觉得奇怪的。 …… 哦，不对。我想起来了。 至少他们想方设法破译出了其中的半句话。 不过我觉得他们大概弄错了，毕竟那句话实在有些狗屁不通。 【公山羊在时间的彼时，此时与未来，诞下了亵渎的黑卵——】 第 8 章
第15页 哦，我亲爱的朋友，你在发抖。 你还好吗？ 老天我都不记得这句话我问了多少次了，你的样子真的很让人担心。 …… 恕我直言，你看上去可不像是什么普通的兴奋过度。 而且那句话也—— 哦，不不不不，我去给你拿块毛巾。 别紧张我会照顾你的，我一定会的。 …… …… 嘿，听我说，你表现得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看在上帝的份上，我觉得你至少应该吃点什么或者喝点什么，你的脸色太可怕了。 来，吃下这个…… 吃下去就好了，我可以向你保证。 …… 别这样，你不用这么紧张。 吃点东西，然后喝点酒，然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可以向上帝发誓，这会管用。 吃吧。 好孩子，吃吧。 我这还有呢，我有很多很多很多—— …… 看，我没有骗你吧？ 你现在看上去可比刚才好多了。 ……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刚才的我有点儿强势。 哈哈哈，也许有点过于强势？ 我对此表示抱歉。 不过，容许我为自己解释一下，我实在是见过太多跟你一样的人了，他们都坚持自己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但实际上…… 唉…… 我觉得你应该也见过那样的人对吧？在最后的那段日子里，白塔里到处都游荡着那种……玩意儿。 你是一个很不错的人，我可不希望眼睁睁地看着你被转变成那副可悲的模样。那太让人悲伤了。 …… 等等，等我把这里稍微收拾一下，然后我们就可以继续回去把这个该死的故事讲完了。 嘻…… …… 不用在意，这并没有什么麻烦的。 我不是那种把话说到一半就结束的人，更何况在这种鬼日子里，除了消磨时间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好做。 …… 好了，我回来了。 …… 那么我们刚才说到了……对，说到了那句话。 我刚才是不是表现得有点神经质？其实也跟那句话有关。 克里斯坚持那句话一定有什么问题——貌似还是跟研究员自杀的事有关。他的团队一直在不停的换人，而且依然还留实验室里德那帮人，唿，连我都可以看出来他们的精神状态已经非常不正常了。 若是在正常的情况下，那些傢伙压根就没办法通过白塔的例行精神稳定度测试。但是谁叫死的人太多了呢？这个研究所总要运转下去。 虽然……虽然在我看来，他们看上去简直比疯人院里的重症患者还要糟糕。 在那段时间我见到的每个人都瘦了很多磅，脸色发青，眼珠子在眼眶里不停颤抖。 不过，跟我们这些倒霉的试验品比起来，那些研究员的状态也许也说不上最糟糕。 …… 唿…… 很惊讶吧？一直到那个时候竟然依然还有别的受试者还活着。 人类真是一种过于顽强的生物对不对？ …… 对不起，我得找点儿纸巾。 我觉得待会我说不定又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了。 …… 戈恩，你还记得吗？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朋友。 当然他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有点儿，你知道的，脑子不太正常。但是研究所的这些事情让他的情况彻底恶化了。有一天他忽然找到了我——天知道里他是怎么做到的。 但他就那样出现了，在我的床前，双目无神，身体颤抖得像是癫痫发作。 …… 他跟我说，负责他的那名研究员甚至已经失去了正常沟通的能力，因为那傢伙一直在对着空无一物的墙角嘀嘀咕咕。而且他每天晚上都能听到研究员躲在他的床底偷吃东西，他快要被那种声音弄疯了，因为他完全没办法睡觉，他只能来找我。 当然，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找我，我不知道。 …… 是的，后来很多时候我都会想起他，我感到很难受，你知道的，我那个时候应该好好地安慰一下他的，唉，可怜的戈恩。 但当时的他看上去也没有比他口中那些疯疯癫癫的研究员好到哪里去。他本来是个很英俊的傢伙的，可那个时候的他看上去跟一具骷髅也没有什么两样，而且…… 我最后一次见到戈恩的时候他看上去跟正常的人类差别实在太大了，他的皮肤是灰色的，黏煳煳的，眼珠就像是蟾蜍一样凸出来，而且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流口水，流得满地都是…… 看到自己曾经的朋友变成那副样子真是一场噩梦。 天知道那些已经失去了人性的研究员们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 …… 哦，天啊，这真丢脸，我竟然会在别人面前像是小孩子一样哭个不停。 …… 哦，谢谢，谢谢你的体贴，酒会有用的，酒精永远是有用的。 …… 我当然很内疚，那毕竟是为数不多地与我一同撑到最后的朋友。 如果我当时的状态不是那么差劲，我也许——算了，我也没有办法做什么。 我们都知道这一点。
第16页 …… 是的，当时克里斯已经开始了他的「农夫计划」。 内容？噗，我怎么可能知道。 谁能搞清楚那些人的想法呢？恕我直言，克里斯当时的状态可能也就比戈恩彻底发疯前好上那么一丁点儿。 就一丁点。 我只知道，忽然有一天，那些人，就是那种全副武装，看上去像是要去拆卸生化武器的那种人，忽然打开了我的房间，然后他们把我带了出去。 …… 他们说需要我跟祂进行a级接触什么的。 我当时还有些奇怪，毕竟类似的事情已经进行过好多次了，但那些人……他们可是研究所的人，但给我的感觉却像是已经完全吓破了胆子。 我的感觉一直都很敏锐的，真的，所以我不会出错。 那些人哪怕包裹在层层叠叠的防护服里但他们还是在恐惧得发抖。 …… 是的，没错，然后我再一次地见到了祂。 我没有想到那个时候事情会恶化得那么坏。 祂已经…… 变得很大了。 很大。 真的。 …… …… 这句话听上去是不是有点蠢？但我实在没有办法想出别的句子了。 你还记得白塔最底部的那几层吗？ 那地方大得可以把二十个体育馆一起丢进去！ 但你能想得到吗？祂就那样，把那几层填得严严实实的。 每一寸空间，每一寸缝隙—— …… 看，现在想起那一幕来我还是会起鸡皮疙瘩。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真的是因为克里斯的计划起到了某种我没搞懂的作用？祂的身体变得更加凝实了，但这也让祂变得更加可怕了。 它的鳞片就像是我在长梦中见到的一样，交织无序地遍布在那蠕动的血肉之上，有些东西会凸出来，长出了内脏一样的表面…… 层层叠叠的瘤子，水疱的内部挤挤挨挨地簇拥着某种生物的眼珠。 虽然它们都是半投影半实体的性质，但那场面还是令人……令人作呕。 …… 哦，抱歉，我是不是不应该把那场面重复得这么详细？你看上去…… 抱歉，我刚想起来，你应该也见过那个时候的祂。 研究所在那个时候已经失控了对不对？ 我们世界的纬度正在被祂腐蚀和入侵…… …… 这就是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搞明白的地方。 我不明白为什么克里斯会在那个情况下依然强行推行着他的计划——他只是想要让祂真实地降临到这个可悲而脆弱的星球上，而哪怕不进行那个计划，给祂一丁点儿时间祂可以很容易地做到这点。 …… …… 哦……这样吗？ 有趣的说法…… …… 谢谢你的解答，虽然……我还是没弄懂…… 为了闭环？ 闭环什么？ …… 哦算了，没关系的，我想过度的酒精和世界末日确实会让人智商退化，我已经接受这一点了嘻嘻嘻嘻。 总之，就当是你说的那样吧，祂确实需要我。 克里斯的「农夫计划」进展得出乎意料的顺利，我被那些傢伙强行地送到了祂的体内。 然后就是…… 呕…… …… 抱歉。 有些细节，我想我没办法，是的我没办法说出来。 他们给我进行了一些记忆消除，药物上的和精神上的，所以我没有发疯但是每次想起那些画面我依然会有点儿…… 呕…… …… 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再给我点儿酒和一张厚毛毯就好。 我马上就会好起来的，没关系，我会好的。 …… 谢谢，谢谢你。 我的朋友，我真高兴，这一次听我说这些事情的人是你，这让我感觉好多了。 …… 唿…… 最糟糕的那段日子，我过得有点儿浑浑噩噩。 其中大概也有记忆消除的缘故，我说过的，他们开始继续给我用药了。 我的肚子，就像是得了寄生虫那样，很快就开始鼓了起来——一天，或者两天？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当我低下头的时候，我会看到我肚子上的皮肤已经鼓胀到变成了半透明的程度。 一些灰色的东西隔着那层薄薄的皮肤与我对视着。 …… 我真纳闷那个时候我为什么没有死。 这其实有点儿不符合逻辑，真的。 正常人没法扛过去的，我发誓，就算在地狱里你也不会有类似的经歷了。 每次当我觉得我的腹腔会因为那些寄生物的肿胀而爆炸时，我总会晕厥过去，而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一些软趴趴的东西会从……会从那地方排出来。 一颗，两颗，三颗…… 这让我觉得自己就像是某种巨大化的蠕虫，在不停的排卵。 那些研究员们看我的眼神也像是在看某种怪物，那感觉真的很糟糕，非常糟糕。 但无论我怎么惨叫，怎么挣扎，克里斯始终不肯放过我。 他就那样站在我的产床旁边，看着我不停地排出那些怪物的卵，然后他会狂笑，尖叫，说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胡话
第17页 …… 等等，我没有说过吗？ 不，当然不可能只有一次。 我已经记不清那种可怕的过程重复了多少次。 …… 一旦那些卵被排空，不……有的时候甚至等不到卵彻底排空……祂会重新把我拖回去——那个时候白塔大约有二分之一的空间已经沦为祂的巢穴了。 祂就那样把我拖回祂的巢穴，用那些噁心的，让人尖叫的东西。 我隐约记得最开始时我会挣扎。 我抠着地板，惨叫，嚎啕大哭，一颗一颗的卵在我的挣扎中从我的身体里挤出来，地板总是很滑。 血的味道，粘液的味道让人窒息。 到了最后我总是……只能放弃…… …… 然后会发生什么？嘻嘻嘻…… 你在明知故问了，我的朋友。 我们都知道会发生什么。 还是一样的事情，一样的噩梦。 鼓胀，排卵——又一轮的鼓胀——排卵—— …… 不，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究竟诞下了多少怪物的卵。 我当时已经……已经半疯狂了…… 事实上我跟你重复地这些事情，很多都是克里斯之后转述给我的。 我的脑袋里只有一些很朦胧的印象，而光是那些朦胧的画面都会让我…… …… 看，就像是现在这样，控制不住自己。 呜呜呜呜…… 呜呜…… 嘻…… end 那些卵很快就孵化了。 克里斯在那个时候倒是挺高兴的，他看上去甚至正常了一点，我怀疑那段时间恐怕是他人生中最后一小段跟「正常」有关系的日子。 刚孵化出来的那种东西，唔，该怎么说呢……正常得难以想像。 那种无害，柔软，黏煳煳的样子。 几乎就跟祂出现时差不多。 …… 你问了一个傻问题，我的朋友。 我们当然知道那只是伪装，所有人都知道，没有人会真的以为那些小东西真的就那么无害，但人类…… 唿…… 人类就是那么愚蠢而狂妄的生物。 克里斯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真的觉得自己可以控制一切，那些小东西……从我身体里诞生出来的那些小怪物，在最开始的甚至会害怕电击。 噗，不可思议对不对？ 克里斯竟然用训练动物的方式训练祂们，他企图控制祂们而最开始，最开始祂们很听话。 …… 没错。 我不是说过了吗？计划很顺利，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新生的那些软塌塌的小东西们很快就聚集在一起，祂们以原始的那个祂为食，啃食，吞噬……你知道吗，原来祂真的会发出尖叫。 噗嗤。 祂…… 祂实际上相当的愚蠢。 混沌而痴愚，只有最原始的本能。 事实上，祂压根就不是克里斯所期待的那种浩瀚而伟大的东西，祂只是一团噁心的烂肉，只有吞噬和生殖的欲望。 但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意识到这一点。 在被自己的「孩子」吃掉的时候祂一直在惨叫。 哪怕一直躲在隔离室里我依然可以听见那声音…… …… 【抽泣】 …… 唔，你不会相信的，我确实可以听得懂。 …… 祂在喊妈妈。或者是某种，类似「妈妈」的单词？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我知道祂在唿唤我。 …… 不，不可能的。 我当然不可能回应祂。 那会引发那群小怪物们的躁动。 我不可能为了那样一团怪物给招惹来更大的麻烦……当时的我麻烦已经够多的了。 好吧，当时其实所有人惹上了□□烦。 你知道的，对吧。 那真是人间炼狱不是吗？ …… 克里斯跟我说所有人都被困住了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在开什么玩笑。 谁能想得到那竟然会是真的？ 最开始的时候，只是一些卫生问题而已。 墙壁和天花板上长出来的那些肉质霉菌确实令人不安，但是，拜託，考虑到祂的体积和那些小怪物的数量，研究所内部环境产生一些变化也是理所当然的…… …… 是的，看样子我们当初的处境都是一样的。 他们说，在不知不觉中，研究所就那样一点一点被那些东西给吞没了，走廊变成了错综复杂的甬道，没有人能找到出去的道路，没有人能跟外界取得联繫。 他们用尽了办法，但是，结果你知道的。 …… 老天，我真不想回忆这个。 真的，谁能想得到呢？在绝境的时候，人类真是什么都能做出来。 我记得……戈恩就是那个时候被那群保安人员拖出去吃掉的吧？ 唿……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许是一种幸运？戈恩至少不用经歷后来的那些事情。 而且我记得那个时候的他其实也……也跟正常人类不太一样了。 如果不是他的嚎叫，我都快认不出他了。 …… 真讽刺，那群研究员那个时候还在围观呢。
第18页 我都知道他们当时心里在想什么，嘴巴上在喊着不可以这样，但后来不止一次，我看见那些白袍子趴在走廊上舔那群人漏掉的东西。 那些肉屑甚至还在动呢，他们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吃了。 真让人噁心…… 你说得没错，是的，后来没过多久，那些弱不禁风的研究人员也被吃了。 我真不知道那些人是如何下得了口的。 当时大部分研究人员都已经变成了那种……那种样子。 …… 克里斯？ 哦，克里斯大概是当时仅有的还保留着自己研究团队的研究人员了吧？ 现在想一想，他被誉为白塔中的「暴君」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确实非常厉害。 我讨厌他，但是我得承认这一点。 不过也就是因为这样，他后来找上我的时候我才会那么惊讶。 那傢伙一直是那么傲慢，我完全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看见他那种恐惧的样子。 …… 克里斯说让我想想办法，我差点儿笑出来。 这真的很好笑，他竟然以为我真的可以……可以控制祂们？ 怎么可能？ 如果我真的可以控制祂们，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祂们杀了我。 没有人能持续不断地忍受那种日子的。 祂们…… 唿…… …… 是的，我依然在……产卵…… 不断的…… 不断的…… …… 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 …… ……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是又失控了？ 我很抱歉，我不想这样。 这太丢脸了。 …… 哦，没关系，我可以继续下去……最艰难的部分已经过去了。 你也知道的，对吗？考虑到你最后也跟我一样撑到了现在。 唿…… …… 不，我不知道，我一直都有点儿浑浑噩噩，考虑到我当时的那种特殊状况…… 我完全不记得过了多久，你呢？ 呵，对吧，在那种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没有人能够准确地判断出时间。哪怕是现在，若是你问我这令人发疯的世界末日已经持续了多久了，我依然没法回答你。 也许是一两年？或者更久一点？ 那些鸣笛声现在倒是我唯一的时间参考，但是我似乎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放弃记录了。 …… 哦，抱歉，还是老毛病，我总是不知不觉就开始东拉西扯。 还是说说世界末日吧。 所有的故事最终都会在世界末日迎来结束，虽然当初我们看的那些电影和小说里从来不会出现这种结局，但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艺术来源于生活却高于生活。 现实总是比人类的幻想更加糟糕一点儿。 …… 是的，看来你一直在密切地关注着周围的事情。没错，所有的卵都孵化了，祂们就跟最初的祂一样，变得越来越庞大，唯一的区别在于，祂是半实体的，而祂们，是真实存在与这个世界的。 这很糟糕，所有人都知道这很糟糕，但是已经没有人有能力去阻止这一切了。 我已经不记得是多久了，我说过的，我放弃记录时间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但我想……总之就是过了一段时间吧。 在那个时候，研究所的内部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可以称得上是正常的人类了。所有人，从试验品到科研人员，甚至是一些之前隐在内部设施里的指挥官……他们要么是被吃了，要么是变成了那种鬼玩意。 我想你也被他们吓到过？ 那种软绵绵，长着无数溃烂肉瘤在地上蠕动的东西。 光是他们的气味都让我快要崩溃了。 祂们对那些可怖的玩意儿倒是不感兴趣，就像是，他们连成为食物的可能性都没有？ 祂们饿得很厉害。 我一直听见祂们在甬道里徘徊，蠕动，相互吞噬，祂们发出来的声音叽叽咕咕的，吵得我没有片刻安宁。 …… 对，是的，就像是你说的那样。祂们最终离开了研究所。 包裹着研究所的那种诡异的东西破了一个大洞，祂们就从那里挤出去了。一个接着一个，一团接着一团。 嘻嘻嘻嘻嘻…… 人类，可悲的人类。 人类赖以生存的文明世界在那群蠕动的肉团，那群只会吞噬和尖叫的怪物面前真是脆弱到让人忍不住流泪。 你说对吗？ 我得再拿点儿纸巾，老天，想起过去的那些事情真的让我太伤感了。 这个结尾是不是有点平淡？若是一部合格的小说，在这个时候应该出现个英雄来拯救世界不是吗？用什么工具在天空中开个黑洞再把祂们丢进去，瞬间附上一颗核弹…… 哦，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人们貌似真的用了核弹，只不过对祂们来说那玩意并没有什么作用。我听见了响声，非常响。不过从那响声之后外面就变得安静下来了，谢天谢地。 我是不是忘了说，在核弹爆炸前外面简直吵到让人精神崩溃。 外面能够安静下来倒真是太好了。安静的环境有助于缓解我的精神恍惚。
第19页 世界末日了，想要拿到精神镇定药物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 不过，小怪物们在外面的环境里倒是适应得很好，祂们在外面吃得很饱，也长得很大。 …… …… 是啊，这就是结局。 人类灭亡了，世界末日了。 …… 什么？你说我？ 我…… 呵，我的故事到了这里就变得很无趣了。 …… 没错，在孩子们长大之后我便想办法找了个合适的房间安顿好自己。我浑浑噩噩了很长一段时间。 当我醒来的时，我已经在这里了。 就像是你看到的这样，我有许多储备的物资，我把窗口用木板钉上了，然后我还用外面的警报声作为某种……时间上的备忘？ 我想在我彻底混乱的那段时间是克里斯帮我做好了一切吧？ 我不知道。 总之他留了一张纸条让我照顾好自己--谁能想到在这种鬼日子里他倒显得有些温情脉脉了。 …… 不，我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也许他已经死了？又或者是疯了？ 这样说可能有点儿冷血，他的消失真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真的已经受够他对我的监视了，我不明白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他为什么还不放弃他的试验。 每天，每天，每天，他都在尖叫和呓语。而且我也看够了他那副噁心的样子。 啊，我忘了说这个了。 克里斯后来也变化了，只不过他的变化比起甬道里那些傢伙还要更加令人害怕一些。 他的整个下半身都变成了那种…… 唔，抱歉，我不想说下去了。 总之他看上去比怪物还要可怕，我不知道他怎么做到在那种情况下还不自杀的。我每天都能看到他的肚子在蠕动，膨胀得好像下一秒就要爆炸一样。 祂们一直不肯放过他，所以他才会一直尖叫个不停吧，可怜的傢伙。 …… 他说了什么很重要吗？ …… 好吧，大概是……问我的名字？ 噗，我的名字是…… …… 我的名字…… 抱歉，大概是因为喝酒的缘故，我好像……真的不太记得我的名字了。 不过，这好像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毕竟现在也没有人会叫我的名字了。 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不明白为什么在最后关头他会一直尖叫着这个。我还以为他会更关心祂们和世界末日呢。 唿…… 克里斯原本就疯得很厉害了，我想无论是哪种结局对他来说都是不错的选择。 …… 那么，我的故事已经说完了，不如来说说你的？ 说实在的，我是真的很好奇你是如何熬过来的…… 来吧，告诉我，我很想知道。 我已经太久没有听到过别人的事情了。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很糟糕。 …… ……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可以搬来跟我一起住？ 我会是一个好室友的，你可以放心。 更何况，我这里的储备很丰富。如果你搬过来的话，至少你不用担心食物…… …… 哦，不用在意这个。 在最开始的时候我也很担心，它们一直在动，当时给我不小的精神压力。 但是，你知道的……如果不想办法把新生的卵处理掉，一旦祂们长大，唔，只会变成更大的噩梦。 只要你在那些卵彻底孵化前吃掉它们就可以了。 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可以保证。 …… 你真是一个友善的人。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你想再来点吗？ 我还有很多…… …… …… 哦，真的？这可让人有点羡慕。 拥有很多兄弟姐妹的家庭在这个时代，我的意思是，在世界被毁灭之前的那个时代已经不常见了。 ……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