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经纪人良心不会痛》 第1章 楔子 “阿sun姐,肖景深今天下午已经和我们公司正式解约了,我估计就凭他,未来也签不到什么经纪公司了,您看这次的事情是不是就算解决了?” 戴着蓝牙耳机的女人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面无表情地说: “被狗仔队拍到的照片确定不能销毁么?” “这个,我们真是有心无力。阿sun姐,这次确实是我们出了纰漏,您放心,最糟糕的情况也就是我们公司到时候公开澄清肖景深他只是去参加了一次同学会。”电话里人声急切又殷勤,仿佛生怕有一丁点惹怒这个女人的可能。 沐浴在夕阳中,女人的唇角轻轻勾了一下。 “澄清什么?” “澄清您和我们之前的旗下艺人肖景深没有任何关系啊,您放一百个心,他现在十八线都算不上,要是想不开惦记着跟您炒绯闻,都不用您出手,我分分钟就把他掐死了。” “那倒不用了。” 在最后一张纸上签了字,女人长出了一口。 缓缓站起身,她环顾着着被镀上金光的办公室。 “什么不用了?您、您放心,他连跟您炒的机会都没有,只要您一句话,我保证他一个礼拜之内就彻底消失在圈子里。” “不……我是说……你们不用想办法怎么对付我男朋友了,过去几年,承蒙照顾。” 从脖子上扯下自己的工作挂牌,那最后四个字,女人似乎不仅仅是对电话里的人说。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开张!大吉大利! 本文有男主 本文有男配 本文很猎奇 本文女主角有病! 本文所有台词都跟作者本人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没有任何关系! ————上面是作者的废话,没错,我是高冷的存稿箱。“阿sun姐,肖景深今天下午已经和我们公司正式解约了,我估计就凭他,未来也签不到什么经纪公司了,您看这次的事情是不是就算解决了?” 戴着蓝牙耳机的女人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面无表情地说: “被狗仔队拍到的照片确定不能销毁么?” “这个,我们真是有心无力。阿sun姐,这次确实是我们出了纰漏,您放心,最糟糕的情况也就是我们公司到时候公开澄清肖景深他只是去参加了一次同学会。”电话里人声急切又殷勤,仿佛生怕有一丁点惹怒这个女人的可能。 沐浴在夕阳中,女人的唇角轻轻勾了一下。 “澄清什么?” “澄清您和我们之前的旗下艺人肖景深没有任何关系啊,您放一百个心,他现在十八线都算不上,要是想不开惦记着跟您炒绯闻,都不用您出手,我分分钟就把他掐死了。” “那倒不用了。” 在最后一张纸上签了字,女人长出了一口。 缓缓站起身,她环顾着着被镀上金光的办公室。 “什么不用了?您、您放心,他连跟您炒的机会都没有,只要您一句话,我保证他一个礼拜之内就彻底消失在圈子里。” “不……我是说……你们不用想办法怎么对付我男朋友了,过去几年,承蒙照顾。” 从脖子上扯下自己的工作挂牌,那最后四个字,女人似乎不仅仅是对电话里的人说。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开张!大吉大利! 本文有男主 本文有男配 本文很猎奇 本文女主角有病! 本文所有台词都跟作者本人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没有任何关系! ————上面是作者的废话,没错,我是高冷的存稿箱。 “阿sun姐,肖景深今天下午已经和我们公司正式解约了,我估计就凭他,未来也签不到什么经纪公司了,您看这次的事情是不是就算解决了?” 戴着蓝牙耳机的女人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面无表情地说: “被狗仔队拍到的照片确定不能销毁么?” “这个,我们真是有心无力。阿sun姐,这次确实是我们出了纰漏,您放心,最糟糕的情况也就是我们公司到时候公开澄清肖景深他只是去参加了一次同学会。”电话里人声急切又殷勤,仿佛生怕有一丁点惹怒这个女人的可能。 沐浴在夕阳中,女人的唇角轻轻勾了一下。 “澄清什么?” “澄清您和我们之前的旗下艺人肖景深没有任何关系啊,您放一百个心,他现在十八线都算不上,要是想不开惦记着跟您炒绯闻,都不用您出手,我分分钟就把他掐死了。” “那倒不用了。” 在最后一张纸上签了字,女人长出了一口。 缓缓站起身,她环顾着着被镀上金光的办公室。 “什么不用了?您、您放心,他连跟您炒的机会都没有,只要您一句话,我保证他一个礼拜之内就彻底消失在圈子里。” “不……我是说……你们不用想办法怎么对付我男朋友了,过去几年,承蒙照顾。” 从脖子上扯下自己的工作挂牌,那最后四个字,女人似乎不仅仅是对电话里的人说。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开张!大吉大利! 本文有男主 本文有男配 本文很猎奇 本文女主角有病! 本文所有台词都跟作者本人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没有任何关系! ————上面是作者的废话,没错,我是高冷的存稿箱。 “阿sun姐,肖景深今天下午已经和我们公司正式解约了,我估计就凭他,未来也签不到什么经纪公司了,您看这次的事情是不是就算解决了?” 戴着蓝牙耳机的女人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面无表情地说: “被狗仔队拍到的照片确定不能销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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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sun姐,肖景深今天下午已经和我们公司正式解约了,我估计就凭他,未来也签不到什么经纪公司了,您看这次的事情是不是就算解决了?” 戴着蓝牙耳机的女人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面无表情地说: “被狗仔队拍到的照片确定不能销毁么?” “这个,我们真是有心无力。阿sun姐,这次确实是我们出了纰漏,您放心,最糟糕的情况也就是我们公司到时候公开澄清肖景深他只是去参加了一次同学会。”电话里人声急切又殷勤,仿佛生怕有一丁点惹怒这个女人的可能。 沐浴在夕阳中,女人的唇角轻轻勾了一下。 “澄清什么?” “澄清您和我们之前的旗下艺人肖景深没有任何关系啊,您放一百个心,他现在十八线都算不上,要是想不开惦记着跟您炒绯闻,都不用您出手,我分分钟就把他掐死了。” “那倒不用了。” 在最后一张纸上签了字,女人长出了一口。 缓缓站起身,她环顾着着被镀上金光的办公室。 “什么不用了?您、您放心,他连跟您炒的机会都没有,只要您一句话,我保证他一个礼拜之内就彻底消失在圈子里。” “不……我是说……你们不用想办法怎么对付我男朋友了,过去几年,承蒙照顾。” 从脖子上扯下自己的工作挂牌,那最后四个字,女人似乎不仅仅是对电话里的人说。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开张!大吉大利! 本文有男主 本文有男配 本文很猎奇 本文女主角有病! 本文所有台词都跟作者本人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没有任何关系! ————上面是作者的废话,没错,我是高冷的存稿箱。 第2章 打折 傍晚,难得一见的斜阳穿过层层楼宇,也穿过了整齐地散乱在人们头顶的电线,它从一侧三层老楼那边照下来,刚刚好,只给这个巷子的一边墙上轻描淡写地镶了一个连温暖都打了折扣的金边。 在这个地界儿上被“打折”的,又何止于阳光呢? 这道巷子像是一道灰色的影子,倒映着功成名就的浮华喧嚣,明明属于这个城市,在大多数人的脑海中却也不属于这个城市。 在这样的巷子中前进,有人已经习以为常,仿佛他生来就属于这里。 晃晃悠悠,一盒辣白菜晃进了这个阳光打折的巷子,偶尔撞一下拎着自己的那人的腿,偶尔险险地避过灰色的墙壁或者堆在墙角的杂物。 拎着辣白菜的男人有一双很长的腿,和一双即使不在阳光下看都让人觉得修长干净的手,其实那手上沾着一点灰土,和他裤子上的痕迹一样。 没有辣白菜在晃悠的那只手上平托着一块裹着塑料袋的猪肉,在手指挂着的一个塑料袋里装了六个白胖胖的馒头。 小孩子们都放学了,从小巷子里三三两两地跑过去,遇到他们,男人都要侧身让开,既要顾着一边的辣白菜,也得顾着另一边的五花肉和馒头,让它们别碰了那些冒失的小孩子。 “大部队”呼啸而过,又一个小孩子举着一把塑料水枪嘴里“嘟嘟嘟嘟”地冲过去,男人一下就笑了。 他此刻的笑容竟然很好看,好看到让两个对面走来的女中学生忍不住捂了一下胸口。 晃晃悠悠,辣白菜终于一路晃过了小巷子,晃进了灰暗的楼道,男人头顶上苟延残喘的声控灯意思意思闪了两下,没亮起来,倒是瞬间让这个带有上世纪气息的老楼道里有了点上世纪鬼片的感觉。 那盒辣白菜晃悠的节奏倒是丝毫不乱,上行,转弯,再上行……一直到了顶层才停了下来。 房子的门开着,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年轻男人踩着拖鞋站在厨房门口有些烦躁地往房子的深处张望,看见男人抬脚进来了,他像是突然找到主心骨一样两眼发亮。 “深哥。”年轻人对着房子里面努了努嘴,小声说,“房东又带人来看房了。” 此刻右手五花肉馒头左手辣白菜的男人名字叫肖景深,就是这个年轻人嘴里的“深哥”,这个大概始建于半个世纪之前的老房子除了窄窄的一条厨房和一个只有两平米的厕所兼浴室之外,只有两个卧室,一个辅卧属于这个年轻人, 另一个,也就是房东带人来看的主卧,就属于他。 肖景深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先把手上的东西放到了厨房用瓷砖贴出来的台子上,又洗了洗手,才转身走到了自己房间的门口。 房间里,房东正对着房客显摆着墙上的液晶电视,看见身材高大的肖景深进来,她把自己的手从电视上拿了下来,一个手印子被留在了电视的屏幕上。 “赵姐,小雨放学了么?” 小雨就是这位房东的女儿。 肖景深依着门框一站,脸上带着笑,最近刚结束的一部戏里他扮演的角色是个唯唯诺诺的客店掌柜,出于角色的需要,此时他的脸上长着胡茬,头发略有些长盖了大半的额头。 这样形象的人即使笑成小天使在身高优势下也会让人感觉到不好惹。 整个房间收拾的很干净,让人很难把它与这个有点落拓的男人联系在一起,只是现在,整个房间因为有人突然闯入在细节上就不再完美了。 灰色的格子床单原本是很平整的,因为看房者刚刚坐在了上面,现在已经起了褶皱,床边靠窗的夹角位置摆了一张桌子,上面原本有个竹雕的笔筒,现在里面的笔也被人拿了出来,笔筒正在看房者的手里。 到了此时站在房间里这两人才意识到自己是入侵了别人的私人空间。姓赵的房东女士挑着眼睛地笑了一下,用不甚悦耳的声音说: “这位先生还赶着去看别的房子,我就先领他上来看看,小肖你这房间收拾的挺干净啊,哎呀,你说小雨我想起来了我还得给她做饭去呢……” 肖景深依然面带微笑:“没事儿,您随便看。” “小肖,这位先生是做房地产销售的,一个月能赚一两万呢,我跟你说啊,男人啊还是要有志气一点,不然人到了三十多岁了还什么都没有……” 拉里拉杂的话里带了针、带了刺,可惜了,她想扎的那个人仿佛完全不知道是在说他自己一样,还认同地点了点头。 “您说的对,男人是该有志气一点,住大房,开好车。” 靠小破房赚钱的房东:“……” 两边又站了一会儿,那位看房者觉得自己越来越尴尬了,只说没看好房子。 心不甘情不愿的房东只能加了一句“小肖今天你回来的还真是挺早,是不是工作又不顺了?”才带着人迅速走了。 穿着拖鞋的年轻人关上了房子的大门 ,脸上颇有几分愤慨。 “每次都偷偷摸摸带人来看房子,深哥你不是还有一个半月才退租么?” “她这边的房子不好往外租,着急点儿是可以理解的。” 肖景深换了自己放在卧室门口的拖鞋,又从门口的挂钩上取下了一件棉衫换掉了身上的长袖t恤。 “深哥,你也太好说话了,刚刚她还跟那人显摆电视,明明电视是你买的,你还没说怎么处理呢,房东这就当是她的东西了?脸皮也太厚了!” 走到厨房门口,他把挂在墙上的黑色围裙扯下来套在身上,才对着那个年轻人说:“我还没怎么样呢,你倒是替我先把气给生了。” 名叫李可的年轻人看了眼肖景深的背影,依旧是难掩的愤愤,住在这里两年多了,肖景深不仅没有拖欠过房租,每逢房东家有点事儿他也都是尽量帮忙,这个老房子里里外外出了毛病肖景深更是从来没麻烦过房东一家。 窗外的伸缩式晾衣杆是肖景深架的,房顶漏水是肖景深解决的,就连那个原本破破烂烂的厨房也是肖景深趁着不工作的时候买了瓷砖片回来自己收拾的,现在他刚说要走房东就迫不及待带人来看房子,还是趁着别人不在的时候非要进去,作为邻居兼租客的李可是怎么想都觉得气闷。 “别计较了,事事都生气你气得过来么?今天你深哥做两个菜,咱哥俩一人喝瓶啤酒。” “好咧!”年轻人一下就高兴了起来,迅速把那点儿透着青春气儿的义愤填膺抛到了脑后。 吃饭嘛,皇帝大,一个惹人讨厌的房东算什么。 去了皮的五花肉在木头案板上被切成三四毫米厚的大片儿。 肖景深拈起一片肉看了一下,一举一动颇有那么点儿学者研究的意思,然后他找出了一个不锈钢碗把一半肉片和淀粉、料酒、生抽在一起拌匀了。拌肉的时候他用的不是筷子而是自己的手,拿捏揉搓,看见肉片上色均匀了,他甩了一下手满意地点点头。 肉且得等着入味儿,肖景深从冰箱里掏出来了一瓶辣椒炒酸豆角,拧开闻了一下,这本来是他昨天炒了之后特意存起来想着下饭或者拌面吃的,故意调的又咸又辣,现在这股浓烈的香辣味冲进了他鼻子里,让他差点儿打了个大喷嚏。 剩下的一半五花肉就用这些酸豆角一起烧,酸豆角要先回锅炒出味道,加热水烧开再下改刀后的肉丁,看着肉丁在小铁锅里跟着酸豆角一起翻滚着,肖景深放下 了用来撇沫子的大勺,走到厨房外把前厅那边的窗子打开了。 热锅烹出来的酸辣气霎时间一散而去。 这个厨房很小,又是整栋楼房顶的边角位置,立炉灶那侧的墙壁是斜着的,根本安不了油烟机,肖景深想过整一个换气扇,房东不愿意在外墙上开口子,他也就只能算了。 住在这样的地方,“菜色相闻”是常态,肖景深刚打开窗子没多久就听见隔壁一个小女孩儿大声说:“妈妈我想吃酸豆角。” 伴着楼道里带着烟火气的声音,还有锅灶上渐起的菜香气,男人低下头点了一支市面上最便宜的烟,深吸了一口又吐出了一个烟圈儿,然后垂着眼睛,慢慢笑了。 烟抽了几口就被掐灭重新放回了烟盒,肖景深吸了吸鼻子,觉得菜的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做好了一道酸豆角焖肉末,高瘦的男人又把腌好的五花肉配着大葱和那盒已经切成块的辣白菜一起炒了。 一盘绿里带红,一盘红中带白,锅里燎一点热油把他带回来的六个馒头煎了再夹出来两块臭豆腐乳,这些就是肖景深准备的下酒菜和饭了。 帮不上忙的年轻人从自己的房间里搬出来了一把高凳子和一个折叠的棋盘,棋盘打开放在高凳子上,勉强和前厅原本有的两个马扎凑出了一套餐桌椅。 看见那几样菜,年轻人的眼都亮了,他顾不上别的先抓起一块煎馒头掰开架上臭豆腐乳,满满塞进嘴里的那一瞬间,他舒爽地叹了一口气。 肖景深抬眼看了看他,低下头用木头筷子把两瓶啤酒给起开了。 “说好了喝酒的,你先吃了馒头还能喝几口酒啊?” “我先垫个底儿!深哥,不是我故意捧你,您这手艺真是绝了,回去开饭店一准儿火!”在这个城市里飘荡几年,说话的时候总是会带上属于这个城市的腔调,就像这个年轻人不伦不类的儿化音。 一个煎馒头而已,还能看得出手艺?明明就是李可在说奉承话罢了。 男人没有应声,过长的头发遮了脸,淡淡的笑意也不甚明晰。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万万没想到,正文我让男主先出场了…… 存稿箱:没事儿,我看见女主了,就在不远的下一章! 作者:微博在搞开文抽奖,有口红有jj币,感兴趣的可以关注我的作者号“很正经的三水小草”。 存稿箱:反正我是不能去 第3章 等我 咽下了馒头,李可迫不及待地吃起了菜,辣白菜炒五花肉炒的恰到好处,五花肉有嚼劲儿又不干涩,口感丰厚又不油腻,一口就吃上了瘾。 肖景深啜了一口啤酒,放下酒瓶子,学着年轻人的样子掰开了馒头,不过他夹的不是臭豆腐乳,而是酸豆角肉末。 肉末没用油炒,在酸汤里被炖到了入口即化,酸豆角被汤汁消解了浓重的口味,下饭得恰到好处。 香软的馒头包裹着这样的酸、辣、香,确实让人格外地满足。 “真的嘿,哥,你什么时候开了饭店,我到时候京城混不下去了就去给你当跑堂的,发财不指望了,我指定发福!” “我开饭店的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 “怎么没一撇,就深哥你这手艺,那一撇就有了。” “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不过承你吉言了兄弟。” 真切地笑了笑,肖景深仰头喝了一口啤酒。 他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被撩了起来,露出了他清晰的眉目。 眉型锋利,双目清透,如果说他是剑眉星目,似乎剑就带了仙气,星星又被遮了一层淡云薄雾。 这样的眉眼长在他瘦削的脸庞上,配上薄薄的嘴唇,总有一种让人觉得出尘的味道。 过去的这些年里肖景深也就是靠着这样的长相混迹在娱乐圈里的。 在那些他出演的影视剧里,他是仙君,是文士,是大臣,是各种各样文质彬彬飘然出尘的角色,身上的这股特殊“仙气”也着实曾经吸引过不少观众的目光,可惜,那是几年前的事了,这种飘逸的角色一共才有多少,在现在这样轰轰烈烈的造星时代,吸引人眼球的人设总是被演员们争抢的。 抢角色肖景深自然是抢不过的,早几年还好一点,他年轻又有更早时候攒下的一点知名度,原来的经济公司还愿意为他投入那么一点点精力——为了让他有更好的价码去站台或者接三无代言。 这种消耗大于积累的方式只是不断消耗肖景深的资本,等他又被人转手之后,年纪更大了,待遇也更差了,他一个人又实在没办法摆脱外形的桎梏,接到的角色就渐渐从一线卫视电视剧的男三男四,到了现在地播剧的不知道几号角色。 作为一件被不断用来“抵债”的商品,他的价值在不停地打折,终于,就像他身处的巷子一样阴暗萧索,阳光再也不肯眷顾。 曾经颇具个人特点 的气质和长相因为限制了接戏而成了被嫌弃的存在,为了能接更多的角色赚钱,他自己下决心自己动手打磨掉了自己的特质,终于看起来就和娱乐圈里最普通的演员们一样可以充当毫无存在感的背景板,只是比一般的演员更繁忙和容易胆怯。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娱乐圈的整体收入水平是在上升的,“平庸”的肖景深可以咬着牙一年进二三十个剧组,积少成多赚足他需要的钱。 这样几乎是一把血一把泪地往前走,走到了现在,不知道究竟赚了多少钱,也不知道到底吃了多少苦,才终于换来了这样的一个下午,他可以脚步轻快地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和自己的室友一起坐在这里喝点小酒,谈谈不需要再演戏的将来。 因为他今天已经正式和他所在的经济公司解约了,他终于赚够了自己要赚到的那些钱,换回了自己的自由和未来。 说起来,今天还是他三十二岁的生日。从二十二岁到三十二岁,这十余年的时光就这样过去了。没什么痕迹,也没有什么声响,只有重重的坎坷被揉成了细碎的沙子沉在了肖景深那双眼睛的后面。没什么人能看清,他也不需要别人看懂。 “深哥啊,我跟你说,树挪死,人挪活,虽然我年纪不大吧,可我见识也不少,就您这样的人肯定有出头的一天,东边不亮西边亮,演戏红不了说不定就是老天爷觉得你天生就是当大饭店老板的材料呢。” 显然,美味的食物让李可的口齿变得利落了许多,他半是安慰半是吹捧,吃口菜,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其实天底下哪里都一样,我这些年过得也不错,就是演戏演累了就换个行当,家里也催着我回去了。” 肖景深说得很轻巧,他从来不把自己的艰难和愁苦展示给别人看,这样的性格,在一个成功者的身上那是值得赞美的性格和气质,但是放在他身上,只能说是矫情……或者说穷酸。 就像那道午后的斜阳,照在繁华处,是绚丽美景,照在这个垃圾场一般的小巷子里,不过勾勒了一下庸碌与凄清罢了。 一口酒,一口菜,一口馒头,两个大男人边吃边聊,不谈过去,不谈现在,就只能说说还没有发生的将来,希望将来能再好一点,不要比现在更糟,不过,怕是也很难比现在更糟了吧。 菜很快就见了底,馒头也吃干净了,第二次开的啤酒还都剩了小半瓶儿,肖景深的室友意犹未尽地抹抹嘴,跑回房间里又淘腾出两包五香花生米,就着花生米,两个 人继续且喝且聊。 残阳褪去,万家灯火。 就在这个时候,肖景深的电话突然响了。 另一只手还拿着酒瓶子的肖景深看了这个陌生的号码一眼,摁下了接听。 “喂,您好,我是肖……” “我的车十五分钟之后到斜阳路和希望路的交叉口,你就在那等我。”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有些陌生,也有点熟悉,肖景深又看了一眼手机号,对方已经挂掉了电话。 “谁啊深哥?我看你……你这是怎么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肖景深根本顾不上回答室友的问题,当他那个被酒精冲洗过的脑子终于明白过来打电话给他的人是谁之后,他立刻“腾”地一下从马扎上站了起来。 “我有点事儿要赶紧出去一下。” “啊?这都九点多了。” 李可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 现在什么时间重要么? “你记得把东西都收拾了,要不等我回来收拾也行。” 肖景深三步变作两步蹿进了卫生间,扶着洗手池,揉揉眼睛看看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那个男人脸上带着明显酒意,发型凌乱,表情颓唐,满脸写着又老又穷。 只看了这一眼,他自己都不想再看第二眼了。 接下来,他先拿起了发胶摇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先剃胡子,翻出了刮胡刀又觉得自己应该先洗脸。 作为室友,李可一直认为肖景深是个稳重的大哥,他这样手忙脚乱倒腾的样子,这两年来真是还是头一回见。 深深闻了闻身上的酒气,肖景深抬头看了一眼没插电的热水器,心下一横,干脆脱了衣服站在喷头下面用冷水把自己从上到下彻底刷洗了一遍。 冰冷的水冲淋在他的身上,让他终于恢复了清明,却依然难以冷静。 那个人,为什么突然会联系自己呢?她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么? 十三分钟之后,洗了澡剃了胡子收拾了头发还试了两身衣服最终穿上了黑色衬衣的肖景深站在了斜阳路和希望路的路口。 低头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装扮,肖景深对自己脚上黑色的袜子真的不是很满意,但是那双铁灰色的他昨天没洗,要换上一双已经穿过还没洗的袜子实在是突破了他能够承受的心理底线。 站在街头,夜风拂面,没有吹干 的头皮感受到了一点晚春的凉意,怀着对袜子的不满,身材挺拔的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冷静了下来。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呢?我又在紧张什么呢? 路灯橘色的光打在男人扬起的脸上,照亮了那抹苦笑。 她怎么可能会需要自己的帮助?现在这样的自己,又能为她做的了什么呢? 她为什么要在今天再次出现呢? 那个……十年来年里偶尔会在他梦中出现的人。 一辆红色的汽车近乎无声地滑到肖景深的面前,车窗落下,传来一个女人不带温度的声音。 “别发呆,上车了。” 肖景深打开了后车门,看见里面摆了一个大大的纸箱子占了大半的空间,只能打开副驾驶的位置坐了进去。 驾驶座上的女人没说话,男人看了一眼她的侧脸,放在腿上的双手轻轻动了一下,到底没有先开口。 沉默中,车门关上,汽车疾驰而去,很快融进了金河般流淌的车流之中。 车子最终停在了cbd一处高档soho的地下停车场,肖景深主动搬着那个大纸箱子跟在年轻女人的身后上了楼。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女人特有的节奏,肖景深低头看着那双红色鞋底的黑鞋子,心里一下子就愉悦了起来, 上了电梯,到了十九层,女人开了房间的门,两个人进了一个类似办公室的地方。 “那边有喝的,我要一杯咖啡不加糖不加奶。” 女人头也不回地说一句话,把钥匙扔在一边的柜子上,伸了个懒腰走向落地窗前的办公桌。 肖景深站在她后面,先把纸箱放好,又把那串钥匙放在了柜子上的杂物盒里。 对方指的方向是一个小吧台,肖景深的视线在那些香槟红酒上扫过一圈儿,然后走过去先煮上咖啡,再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 “你今天已经和众和那边解约了?” 咖啡煮好了,用手指尖儿轻触了一下杯沿儿,深吸一口咖啡浓郁的焦香气,这个似乎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客气的女人坐在落地窗前宽大老板椅上,一语道破了肖景深今天的经历。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的节奏跟以往很不一样,大家慢慢看哈o(n_n)o ————by发新文很忐忑的渣作者 渣作者又在这个点儿发好吃的, 真是丧尽天良! 谁中午吃同款,求捎带一份! 闻味儿也好! ————by饥肠辘辘的存稿箱菌 第4章 半生 在几个小时之前的下午两点半,肖景深和众和娱乐正式结束了长达三年半的经济合约,女人给他打电话的时间是晚上九点五十,知道这个消息的时间肯定更早,也就是说,短短不到七个小时的时间里,肖景深的行踪已经掌握在了她的手里。 “是宋潜告诉你的。” 肖景深很笃定。 “谁?”女人勾起一边唇角,低头喝了一口咖啡,“我也没兴趣在这儿隐瞒什么,是你‘前任’经纪人刚刚打电话告诉我的,原来他叫送钱啊,好名字,符合他的气质。” 宋潜在几个小时之前荣升肖景深的“前”任经纪人。按照娱乐圈这个小圈子里不计其数的“潜规则”来说,曾经的合作方解约,只要不是因为利益关系撕破脸闹得不可开交,大家也都会好聚好散,毕竟圈子太小,很难说彼此间以后会不会有合作。与肖景深解约的时候,这位名字谐音独特的经纪人却并没有遵守这样不成文的规定,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仿佛是送衰神出门一样。 算算时间,他大概前脚跟自己正式解约,后脚就来找眼前这人了。 “上次见面之后你有过问我的事?”肖景深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差不多吧,毕竟是老朋友,我随便问问,就总有人把你的消息往我耳边送,我也就随便听听,不得不说……你这些年,真是乏善可陈。” 女人的脊背倚靠在椅背上,细长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肖景深,过了足足一分钟才接着说话: “解约之后你想好怎么办了么?卫英华这几年弄了一个华津娱乐,她那边跟几个制作公司都是老关系了,资源不错,你先去那边怎么样。” 没等肖景深给个反应,她手指撑着下巴,嘴皮子很利落地又给了肖景深另一个选择。 “要不你就去屏光先挂靠着,最近屏光和c娱乐那边的合作挺多的,c娱乐明年年初有个大项目。” 先靠屏光入了c娱乐的眼,剩下的事情就得看天时地利人和了,在娱乐圈里打拼了十几年的肖景深自然不会不懂这人的意思。 他深吸了一口气。 无论是大名鼎鼎的老牌人卫英华,还是各种老大腕儿挂靠的老牌经纪公司屏光,对于现在的肖景深来说都是跳起来都够不着的好去处,对方能随口就让他选,俨然觉得这些都是寻常事罢了。 别人许诺这样的“前程”,人们都会觉得牛皮被吹破了,可 是这个女人说这样的话,极少有人不相信,因为她在业内有个响当当的绰号:“阿sun姐”。 这样一个绰号的后面跟着是一串串金光闪闪的履历:业内响当当的金牌经纪人,一手打造国内最红男子组合“theking”,华光天下娱乐传媒的艺人部门总经理兼任公司副总经理…… 与那个颇有港气又带点霸气的“江湖称号”相比,她的本名“桑杉”似乎更适合她自己的年纪和外貌,因为她今年只有二十九岁。 小麦色的皮肤,修长的眉目,格外深黑的发色,还有即使是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半袖筒裙也遮掩不住的好身材……这些素材拼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并不符合东方传统审美面色冷峭气势惊人的女人。 在很多人的想象中,“阿sun”姐似乎应该是另一幅样子,可是见到她本人,他们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女人虽然年轻,可她取得这样的成就有这样的称呼,也是理所应当的。 当这样的一个女人笑着说要对一个落魄的中年演员伸出援手,几乎没有人想要拒绝。 肖景深却是那个例外。 “我……打算转行了。” 男人的嘴唇动了一下,才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出口。 在此之前,他可以很自然地跟任何人说出他的打算。 转行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此处不行,另寻他处,他才三十多一点儿,机会仍然有大把……这些话挂在他的嘴边,也挂在别人的舌头上,仿佛他退圈儿就是脱离了泥潭,从此风云际会一朝成龙。就像他的室友李可和他喝酒时候说的那些话一样。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言辞都不过是虚妄的泡沫罢了,说的人只是善良地藏起了同情,用流水线一般的谎言保全着肖景深这个失败者的颜面罢了。 在五光十色、光辉与尘埃共存的娱乐圈里,他其实就是个失败者。 十一年了,二十多岁第一次演戏的肖景深是什么样子,没有人还记得,十一年后混成了一个老油条的肖景深是个什么样子,也并没有人会在意。现在的他只是一个长相还行,戏路狭窄,疯狂轧戏,同一天可以混在不同剧组的配角演员,就连解约都没有被原来的公司挽留一下,像是一个用久了的廉价笔记本,被人随手就扔了。 这样的十一年,他可以将之酿成回味一生的苦酒,也不想就这样在桑杉的面前展开,让他看见其中的颓然不堪。 “转行?转行做什么 ?” 桑杉仿佛并没有对肖景深的决定感到意外,她的手里把玩着一支钢笔,问得漫不经心。 “大概开个饭店吧。” “在京城?” “不,回老家去。” “哦……秀城,这几年经济发展的还不错。” 房间里随即陷入静默。 肖景深低下头去,听见桑杉用她那让陌生也熟悉的嗓音说: “我们来算一笔账吧,假设你现在手里有五十万块钱开餐馆。即使是在秀城,也只能开个规模不超过二百平的中小餐馆,毕竟现在店面的租金很贵。这样规模的餐厅,你一年能赚到手多少钱?十万?二十万?一开始肯定不会很多,毕竟对于这个行业来说你也是个新手。就算是有了二十万的纯利润,你都拿去做规模扩张,累积下来大概四年后你才能赚到一百万,也就是说到了第五年你会有一个一百五十万投资规模的餐厅,那年,你就三十七岁了吧?” 桑杉算的很认真,那双明亮的双眼一直看着肖景深,或者他面前的水杯。 如果目前国内娱乐圈最大的特点,大概就是“钱不是钱”了,一个电视剧动辄投资上亿,一个一线演员的片酬往往以千万计,在这样的情况下,三十七岁的肖景深拥有一百五十万,虽然在普通人眼里已经足够可观了,但是对于见惯了钱来钱往的娱乐圈来说,真的什么都不是。 对于曾经的肖景深来说,也不是什么值得上心的数字,可是现在,区区一百五十万,在桑杉的口中就是他半生的积累。 半生……就是一半人生的意思,就是你在睡前为自己的第二天提出了无数的设想,睁开眼睛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在计划中的在太阳升起前的晨跑,对着朝阳呐喊,勤勤恳恳一上午完成自己半天的工作,心满意足地吃一顿午餐……这些就只属于你那颗骤然疲惫的心,永远不可能实现了。 这样睡一天,便荒废半天,睡一辈子,就刚好荒废了半生。在桑杉的嘴里,回去开餐馆的肖景深,就是已然失去了自己这一生中所有的清晨、上午、和正午。 “当然,你要是投资的钱多那就好说了,毕竟投资这方面是资金为王么。” 女人的声音里一派“我就随便做个估算题”的轻松。 肖景深却很难轻松下来,他的手里只有不到二十万,回到秀城之后他打算开个小小的餐馆,靠做精致一点的外卖赚钱,怎么可能会有更 多的投资呢? “我听说秀城的房价也到了一万多一平了,不过还好,奋斗到三十八岁的时候,你就可以交首付贷款买个房子了,贷款十五年,还清房贷是五十三岁。五十三岁的你……会有一家餐厅和一套房子……” 桑杉站起来,缓步走到了肖景深的面前。 她的手指上涂着橘红色的指甲油,轻轻擦过了肖景深的头顶。 “我记得你十四岁的时候说过,你想将来退休之后就买一艘很大的船,周游世界……这样算下来,你买船周游世界是难了,倒是可以报个老年旅游团,花几万块钱这儿去一下,那儿去一下,接下来,你就彻底老了。” 十四岁的男孩子正是爱做梦的时候,别说周游世界,哪怕和太阳并肩都有可能说出口,那时候的话怎么能作数呢?男人想好了辩解的话,却并没有机会说出口。 居高临下,桑杉微微低头俯视着肖景深,手指往下,蹭过男人的额头和脸颊,然后……狠狠地拧住了他的耳朵。 “嘶,别,别揪!痒啊。” 男人皱着眉头,因为突来的疼痛眨了眨眼睛,尽管很多年没有做了,这个表情他依然是熟练无比的。 耳朵是肖景深的敏感点,一直就是“碰不得”的地方,不过对于和他一起长大的桑杉来说,肖景深的身上不存在“禁区”这个限制,只有她想碰不想碰。 看着那张有些陌生的脸上露出了和少年时一样委屈的表情,桑杉的眸光微动。 “真该给你个镜子让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真的是肖景深么?” 男人看见了她的眼神里的疑问,十分之真诚的疑问。 从见面到现在,刚才是桑杉的嘴里第一次说出了肖景深的名字,不只是这次见面,上次在某个饭店门口的匆匆作别,他们也没有叫对方的名字。 这一刻,仿佛有什么魔法发生了,让肖景深脑海中被关在铁柜里的记忆一下就冲破了枷锁,翻滚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渣作者出去浪了,有美女有美食……抛下了我和存稿相依为命。 腊鸡! ————by独守岗位很坚强一点都不想哭的存稿箱君 第5章 自尊 肖景深今年32,桑杉29岁,他们两个认识的那一年,肖景深才14,桑杉也才11岁。 “外公家隔壁搬来的邻居”正是肖景深对桑杉的第一个印象。 十一岁的桑杉身材矮小干瘦,皮肤黑黄,头发也发黄,是一个特别不起眼的“黄毛丫头”。 十四岁的肖景深是整个学校都惊艳的俊美少年,挎着书包穿着校服骑着自行车路过,迤逦着地上的尘土,还有女同学们砰砰直跳的少女心。 从外公打发肖景深去给新来的邻居送水果的那个中午到现在他们两个人坐在这个陌生城市的办公室里,时间已经过去了足足十八年。 “肖景深,你不准叫我小黄毛!” “嘿,肖景深?我明年也要去你们学校上学了。” “肖景深,你又被教导主任抓住了?” “等等我呀肖景深,你要是先跑了我就跟景爷爷说你跟女同学约会啦!” “肖景深,小精神!你要是再叫我小黄毛,我就叫你小精神,叫的你全班都知道!” “你真的肖景深么?” 穿过记忆的迷障回到现实,肖景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问题。 黄毛丫头长大了,像是被时光细细雕琢过,从其貌不扬黯淡原石变成了令人惊艳的珠宝,而昔日骄傲的少年,却除了自己咬紧的牙关之外什么都没有剩下。 在桑杉的期待里长大的肖景深应该是个什么样子?曾经,在穷极无聊极度绝望的夜晚,男人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 他应该名校毕业,年少成名,在演艺圈里青云直上,成为最好的演员,最耀眼的明星……就像他自己曾经展望过的那样。 可是年少时光里美好的畅想金贵也廉价,如果梦想轻易就能实现,那梦想也不可能称之为梦想。 旧日那个飞扬少年早就被所有人抛诸于脑后,十几年后的现在,他想离开这个圈子,回老家开个餐馆,守着年迈的外公好好过日子。那些应该忘记的东西,似乎不应该在这个夜晚再被人提起。那些光彩夺目的东西,即使是一点点碎屑也会让现在的肖景深不知所措,会让他想逃避,可是这种软弱是他完全不想展现给眼前这人看的。 因为桑杉不止是他的发小,不止是一个幼年的邻居,也是他的第一任女朋友。 俗称初恋。 过去与现在的短暂相接,让那少年般的神态 如一层浅薄的雾气,刹那间从男人的身上彻底消弭了。 桑杉显然没有肖景深那么多的思念和怀想,她拧着自己这个发小兼初恋的耳朵端详了一下突然就松手了,转过身拍拍手掌,接着直接坐在了宽大的办公桌上。 “刚刚我估算的那个收入可能会比你真正赚到的少,但是我也完全没有考虑你创业失败的风险,说起来,你有研究过最近的经济大数据么?不同资金规模的创业失败率大概是多少你知道吗?” 肖景深当然没有研究过,毕竟现在准备退圈回老家的他更像是一条夹好了尾巴随时准备落荒而逃的狗,毫无目的,只有一个让自己能安心的虚幻的“目标”。 气场似乎正在整个房间里肆意弥散的女人并不是真正需要他的回答,扭头从身后端起咖啡,她捧在手里很公式化地笑了一下: “哦,我忘了,你最讨厌数学了。那你还要多一个人来替你管账,不然你恐怕很难保证收支平衡,这又是一笔支出……创业初期就缺乏足够的数据管理能力,也没有做过市场调查,更没有详细的创业计划,你到了退休的时候真的能报的上老年国际旅行团么?或者说,你根本没想过那么远,你现在能看见的未来只是你坐上了回秀城的高铁。” 如果语言可以化成实际的刀子,肖景深的心口现在应该已经被戳烂了。 偏偏他无力反驳。 “你的数学,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 这是他从自己此刻杂乱的思维里唯一挤出来的一句话。 “你觉得我是一如既往,我对你只有‘难以置信’四个字可以形容。肖景深,当年我们分手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会变成这样——真是糟糕透了。” 一根细小的针冷不丁射进了肖景深的心里,顷刻间把他的一颗心变成了冰,然后噼里啪啦碎裂开来,连疼都让他来不及感觉,就瞬间把他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冷酷苍白。 “我一直相信你能过得很好,现在你也真的过得很好。” 肖景深语气艰涩到了极点,他茫然地晃了一下头,意识中还是想把话题拉回到桑杉身上。 “嗯,应该的。” 桑杉从来就有直接把天聊死的能力,这一点还真是“一如既往”了。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我知道,你找我来,就是为了劝我继续留在圈儿里演戏。”男人的手掌在他自己的膝盖上下意识地摩 挲着,“可是我现在能演的角色就那些……去年年初演戏的时候又伤了腰,真的不想在这一行里再做下去了,我也……在这一行里做不出什么门道了。” 到了此时,桑杉终于收起了她脸上那种收放自如的笑容,她走到肖景深搬进来的箱子面前,弯下腰在里面翻找了一下,然后拿出了一摞文件。 “过去的十一年里,你一共演了三百四十多部戏,刨除没上映的二百六十多部,你在观众面前出场了八十次,累计时间是四千三百分钟,合计72个小时。做到这一步了你现在还连个脸儿熟都没混上,你这辈子的演艺事业也就比你开餐馆好那么一点点吧。” 显然,桑杉并不满足于捅刀,她更喜欢干净利落地腰斩。 肖景深彻底坐不住了,他逃避着桑杉的目光,看向了房间的大门。 他想离开这里。 “平庸的事业,平庸的生活,甚至还有现在这样平庸到可笑的性格,我用这样过分的语言来羞辱你,你连一句反驳都没有么?肖景深,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蛆虫想要爬回厕所里一样。” 女人手上一页一页翻着肖景深过去十年的履历,眼睛看着的却还是那个男人,熟悉的陌生人,陌生的……曾经最熟悉的那个人。 “所以呢?所以你今天来是为了告诉我的人生已经彻底完蛋了?无论是演戏还是干别的都注定庸庸碌碌一无是处?这些……我都知道,可我……” 肖景深低下头极力不让自己的态度变得激动起来,因为他面前的人是桑杉,不是别人。可他还是生气的,隐隐的一点怒火并不是针对对方,而是自己,这个被桑杉看破了所有难堪的自己。 他就是这样的糟糕,过去这些年的生活告诉他,每当他认为生活不可能更糟糕,也就到了他再次被人推下深渊的时候,现在他靠着自己终于爬出了泥潭,觉得已经费劲了今生所有的气力。 “我已经尽力了。”他很想把这几个字告诉桑杉,因为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可是他说不出口。 对着这个女人,他心里还有什么东西死死撑着一个点,让他不要彻底堕落和绝望。 墙壁上的秒针滴滴答答走了几下,肖景深的耳边传来了一声轻笑。 “整体来说,你现在就是一团圈子里随处可见的垃圾,如果没有我的话。” 桑杉把文件放在了肖景深的面前,双手抱胸站立。 “你什么意思?”肖景深抬起头看着桑杉,这是他今晚上第一次主动去看这个女孩儿。 与追求清瘦脸小的娱乐圈女演员们相比,她不够瘦,脸部轮廓也不够柔和,更重要的是气质上几乎找不到让人喜欢的地方——这一点真是和她当年一模一样。 “原本我只是想给你介绍更好一点的工作,但是看见你已经废物到了这样的地步,我现在反而很想当你的经纪人,因为我觉得那份工作会很有挑战性。” 这个夜晚,从肖景深坐上了桑杉的车开始,他就只能作为乘客任由桑杉这个司机来把握方向,不仅仅是现实中的车,更是两个人聊天时的全部逻辑方向。 现在桑杉突然成了车神来了一个秋名山九连发卡弯,肖景深只觉得自己被晃到头晕目眩。 “你……我?” “有什么疑问么?我,来当你的经纪人。”桑杉用手指点了点自己,“你应该是了解我的,我一直认为把六十分的人带到一百分没什么了不起,能把十分的人带到一百分,才能看出一个经纪人的真本事。” 肖景深依稀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 “你现在戏路窄,认可度低,知名度可以算是没有,以前在电影学院里的东西也都丢的差不多了,就脸还勉强能看,年纪却大了,最近的一部戏里你演的是个中年掌柜对吧?你这样的人娱乐圈里多的是,事业毫无前途,勉强混口饭吃,随便在哪个影视城的旮旯里扫一扫都能扫出一堆,但是比起别人你好歹有一项优点……” 桑杉细长的手指在自己的手臂上轻快地跳了几下。 “这些年……你烂泥潭一样的经历好歹消磨掉了你大部分无谓的自尊心,比我找个人从头打磨要好一些。” 因为没有自尊心而被夸奖?! 肖景深抬手捂了一下自己的眼睛,他觉得晕眩的症状并没有得到缓解,刚刚还在发热的头脑现在依然处于血管膨胀的状态。 作者有话要说:来呀~造作呀,反正有,大把时光,来呀~放纵啊~,反正有,大把存稿~~~~~痒~~~~~ 心好痒,好像多放存稿出来气系那个吃吃喝喝调戏妹子的人渣! ————by寂寞地打了个嗝依然觉得很饿的存稿箱 第6章 忽悠 “其实我这也算是在帮你实现你以前的梦想。拍拍胸脯问问自己,你不想红么?你以前不是说了一堆豪言壮语要当最红的明星么? 我记得你是专业影视学校毕业的吧,哦,对了,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在参加同学聚会,你的同学们看起来都混得人模狗样,你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不自卑么?他们曾经应该都比不过你吧,现在呢?以后呢? ……我说要带你,就是给你一个机会,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毕竟,这样的机会你可能下半辈子都再也碰不到了。” 这样在神态里带着功名利禄、语气中带着权钱富贵的桑杉,肖景深是极其陌生的,其实仔细想想,分别了十几年,桑杉早成了他心里的一道剪影,又如何去分辨现在她身上到底有什么是固有的,有什么,是在他们天涯相隔的日子里这个女孩儿一点点往自己身上添加的呢? 当然,这些并不是肖景深考虑的重点,在桑杉甩出了想要跟他合作的想法之后,肖景深忍不住真的开始考虑了这其中的可行性。 桑杉的手腕儿自然是不必说的,即使他了解的不多,想想同学会上那群人偶遇桑杉之后表现出的热络甚至于谄媚,他就可以想见桑杉在娱乐圈里有多大的能量。 这样的机会……他能不能,敢不敢去抓住呢? 他还有没有可能,在度过了人生漫长的雨季之后洗干净身上的泥泞,继续做他曾经想做的事,成为他曾经想要成为的人——和桑杉一起。 桑杉在最后捅了那么深到见骨的一刀之后就再也没说话。她转身打开了播放器,悠悠一支江南小调就从音响里飘了出来。 最后斜斜地看了对方一眼,桑杉仰躺在了老板椅上闭目休息。 所谓:“有问不可迟答,无言切勿先声。”说得正是桑杉此时的策略,前面的连消带打已经足够,男人的神经已经绷在了弦儿上,如果逼紧了是会反弹的。 过了一会儿,女人懒懒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时间,看到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三十五,又在吴侬软语中缓缓地阖上了眼睛。 十几分钟后,肖景深终于开口了。 “我和你合作,你能给我提供什么?” 女人迅速睁开眼睛,一点流光转瞬即逝,溪水般流淌的乐声中,她的声音透着一些不出所料的漫不经心。 “我能力范围内最好的资源,能在短时间内最快捧红你的话题,一个完整的、可持续的发展 规划。别人有的,你都有,别人想要却没有的,只要你想要,都能有。这样的保证够么?我甚至可以把它写进合约里,我甚至可以保证你一年至少能赚多少钱,也可以写进合约,你赚不够我自己赔给你。” 肖景深站了起来。 桑杉在他的面前摆下了一块让人不可能不食指大动的大饼,如果这个饼对别人来说是“美味的诱惑”,对他这个已经饥肠辘辘到了忘了饥饿是怎样的人来说,就是可以重新点燃他人生的火把。 明亮又炙热,想拥抱,又畏惧危险。 是面前这个女人让他到了这个境地的,用轻描淡写的过程和他自己在这个夜晚里突然重生的欲望。 “你的条件优厚到让我……”肖景深摊了一下手,“我很怀疑我值得你这样去付出么?” “把这种我随手就能拿出来的条件看成了付出,肖景深你这些年到底是混在了多低能的圈子里。” 桑杉冷笑。 肖景深感觉自己脑海中的一根弦儿被人拨弄了一下。 他认识的桑杉永远都能做到她承诺的,无论是成为全班第一,全校第一,还是跳级,还是取得奖学金,还是……他高中毕业他们两个人就分手的约定。 “这么晚了,我有点饿了。”此时此刻,一切都尽在掌握本该乘胜追击的女人突然扯开了话题,肖景深看着她走到了酒柜旁边,打开冰箱拿出了一个小纸盒。 拆开纸盒,里面放了几块切好的蛋糕。 “这家布朗尼还蛮好吃的。” 晚上11点55分,一块洒着核桃碎的巧克力色布朗尼蛋糕被桑杉摆在了肖景深的面前。 “先吃口甜的补充体力,省的你大脑容量不够想东西想多了还缺氧,明天反悔了就说我坑你。” 肖景深吃了一小口,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桑杉已经背对着他在看材料了。 巧克力蛋糕甜美中带一点巧克力特有的苦涩,柔滑的口感在唇齿间翻转,还有朗姆酒的香气,在鼻尖,在舌尖…… 轻轻地,男人眯了一下他的眼睛。 “我在国外的时候认识了一个人,她很喜欢做吃的,偶尔也会讲故事,有一次在一家甜品店,她告诉布朗尼蛋糕是个黑人老太太做传统巧克力蛋糕失败的产物,她忘了打发奶油,所以有了这样的一个失败品。可是失败造就了一种新式蛋糕的出现。所以,我们有时候很难去定义失败……” 桑杉低着头,灯光从她的身后洒下,没人能看清她此时的表情,只有男人觉得,这大概是这次见面以来,对方最柔软的姿态。 “也许失败了也可以试试,也许去回味一下失败的人生,能得出其实自己不那么糟糕的结论,也许有些收获是在过程里,我们不能只看着一个让人失望的结果。 这些其实都是她给我灌的鸡汤,虽然我出了名的功利又刻薄,可是还觉得里面有些话是有道理的,特别适合用来给你这种人洗脑,说不定运气好一点、你咬着牙再走一点就撑过来了呢。话说回来,谁又没失败过,失败了一天和失败了十年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反正还活着。” 女人扯着嘴角轻轻笑了一下,最后总结道:“只要还活着,就该试试能不能翻盘,不然直接跳楼更痛快。” 随着桑杉说的话,肖景深能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响越来越剧烈。可他还是怕将来会失望,不是自己会失望,是这个女孩儿,肖景深特别恐惧自己有一天从她的身上看到对自己失望的神情,与那种恐惧相比,他更希望十几年前的自己在她的心中是个代表快乐的符号,而现在的自己于她只是个不得一提的陌生人——一个空空荡荡一无所有的陌生人。 比他的人生更空虚的,莫过于一颗心。 何曾没有热血,凉透也已十年。 男人面带微笑地低头说,语气就像是在安抚一个小女孩儿:“我可以跟着你干,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做,我也不图什么大红大紫……你别为我费那么多心力了,我不值得。”舌头上还带着蛋糕的甜,在一瞬间,蔓延成了苦涩。 “你要是不能大红大紫,我要你有何用?再说了,就算我有资源给你,你也得能拿在手里啊,没有话题,没有热度,没有代表作,你在那些大导演面前光着屁股跳孔雀舞他们都不会搭理你。 肖景深,要么,你就一往无前地做,要么你就收拾包袱滚蛋回秀城,别在我这弄出一副老干部攒退休金的样子,真叫我惊叹你的小市民思维。” 桑杉猛地转过身瞪着肖景深: “我只要你的回答,你到底干不干!” “干。” 两人交锋到此时此刻,肖景深终于被桑杉逼出了内心里最真实的那一面。 “那好,未来五年,你全部事业和生活安排都要听我的,任何规定与准则与我的要求相悖,以我的要求为准,我也保证做到合约上的一切,要 是目标完不成,我十倍违约金赔你。 ……你放心,我不会吃亏的,我和你签约的额外条件是除了代理佣金之外未来五年你的收入我和你五五分。” 桑杉坐回到办公桌前打开了电脑。 肖景深深吸了一口气,既然下定了决心到了这一步了,他就必须得拿出正经谈合作的态度了: “七三分,我七你三。” 桑杉挑了一下眉头扫了对方一眼:“□□分,我六。” 肖景深只能妥协:“好,五五分。” “那就七三吧,我七。”桑杉立刻提高了自己的价码,五五分?那是半分钟之前的事情了。 男人苦笑:“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么斤斤计较的人?” 桑杉理直气壮:“斤斤两两我当然从不计较,可我们现在谈的是钱啊,我怎么可能不计较?!话说回来,我记得你以前也不是一个喜欢讨价还价的人。” “好歹也算是我的卖身契。” “卖身?我是在让你升值。” 桑杉一边纠正着对方的说法,一边迅速敲打着键盘。 讨价还价对上斤斤计较,肖景深自然敌不过舌灿莲花的桑杉,收入分成最终定在了三七开,肖景深拿三。 “放心,收了你的钱我当然会给你把事情都做好,在事业发展上你的要求我都会满足你,既然签合同了你必须要明白,我是你的经纪人,是你的利益共同体,没人比我更希望你能好,知道么。” 已经“卖身”男人轻轻点头。 刚刚的氤氲在空气中与情感些微相关的东西,现在已经无影无踪了。 合同打印了出来,肖景深粗粗扫了一眼就签了自己的名字。 桑杉也签了自己的名字在上面。 “不需要加盖华光天下的公章么?你现在可以独立签人了?” 看着一式两份签好的合同,肖景深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不用。”把合同锁进保险柜,与刚刚的气势夺人相比,桑杉此刻的笑容可以称得上亲切可爱,“我已经和华光解约了,现在你是我手下唯一的艺人。” 男人帮忙抱上来的那个纸箱子,刚好就是桑杉从华光被扫地出门的时候带出来的。 肖景深:“……”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在瞬间凝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她在浪浪浪,我要蹲更新,她在次烤肉,我要蹲更新,她在睡妹子,我要蹲更新…… 我才不哭呢,hing! 呜哇!!!!!! ——by箱生绝望的存稿箱君 第7章 吃面 “怎么?能让你交付信任的不是我?而是一个华光天下副总经理的头衔儿么?” 桑杉脸上完全没有事业失败的窘迫,她淡定自若,倒是反衬着瞬间失语的肖景深有些大惊小怪了。 “我不仅离开了华光卖了他们家的股份,还放弃了‘theking’。” 似乎觉得对肖景深的刺激还不够大,桑杉笑着把她现在到底有多么“一穷二白”都数了个清楚。 说到最后,“如果不是这样,我也没有把握能有足够的时间好好带你。”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或者说,今晚上的一切都有点不太对。 为什么桑杉失业反而有利于肖景深自己的前途呢?难道不是她失去了她曾有的职位之后很多资源就很难获得了么? “你应该明白,你交付信任的是我这个人,而不是我的职位或者我曾经的荣誉……如果你不信任我的能力,现在撕毁合同还来得及。” 话是这么说,被忽悠了半晚上的肖景深怎么可能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收手呢?有些无奈地点点头,他对桑杉笑着说:“我只能选择信你。” “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只要你这些年智商下滑的程度在我的容忍范围内……这是另一份合同,你看看没问题也签了。” 说着话,桑杉又从打印机里抽出来两张薄薄的纸。 “以工作需要为基础的情侣契约合同?” 男人眼前一阵恍惚,眼前这些字单挑出来他每个字都认识,放在一起,他只觉得自己是看到了外星人,就连给他合同的桑杉,现在在他眼里似乎也成了外星人。 …… 早上七点,肖景深逆着汹涌人流从地铁站里出来。看着晨光满布人声渐密的街道,他就像是一个被妖精抓走经年后放出来的碌碌凡人一样,天似乎还是那个天,又似乎不是了,街景还是那个街景,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都陌生着,也许是因为他大梦太久。 与桑杉待在一起一整晚,他好像就是做了一场梦,梦里有过去,有未来,唯独少了点儿现在。 穿着黑衬衣、牛仔裤和运动鞋的男人站在街头看了看,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转身往地铁站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走去。 小巷子往里走三十米有一家羊肉面馆,店面只有三十平米不到,梁低门窄,生意却是相当红火。 肖景 深走进去点了一碗十三块的羊肉面加一个卤蛋,挑着角落里的位置坐了。 “你要红,就要有话题,没什么话题比炒绯闻更快出位,只要找好了合适的对象和时机。”说话的人语气是那么笃定。 “十三年恋爱长跑,至始至终的相濡以沫,这样的感情才有足够的吸引力让别人关注,不是么?”言语中仿佛自带了蛊惑。 “炒作的时机还要等等,现在我有半年的竞业禁止,未来的三个月你的主要任务是减肥、健身,我希望时机到来的时候你能展现出来的是个跟现在这个落魄龙套完全不一样的你。”……所有的一切让人心里隐隐生出了奢望,又觉得有未知的危险。 想着昨晚,或者说短短几个小时之前桑杉对她说过的话,肖景深低低地呻|吟了一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洗了冷水澡又吹了风,昨晚又通宵没睡,他现在觉得自己的头又沉又疼。那些话像是隔着一层棉布,在他的脑海里闷声闷气地回荡着。 男人扶着头慢慢笑了一下。 羊肉面用的手擀面,面片稍宽,入口的感觉顺畅滑软,是这老店的特色,羊肉是羊腹肉,薄薄的几片有肥有瘦,香得很有味道。 带着葱花香菜把面送进嘴里,再喝一大口故意多放了胡椒粉的面汤,肖景深觉得自己终于又恢复了一点元气。 坐在肖景深对面的是一对年纪不大的情侣,男孩儿把女孩儿碗里的葱花都拣了出来,女孩儿噘着嘴对自己的男朋友娇声说了两句什么,又把几块肉夹到了对方的碗里。 然后相视一笑。 看衣着打扮,这两个人应该也收入平平,可是简简单单的两碗面,就是让他们两个人吃出了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味道。 肖景深想到的是自己将来也得跟桑杉“秀恩爱”。 “秀恩爱这件事儿主要由你负责,一方面是因为我毕竟是个经纪人,主要负责幕后工作,另一方面……我的时间精力不想花费在这么无聊的事情上,如果你需要我配合秀恩爱,每次要支付我至少七万的出场费,这一点合同里也已经写明了。” 秀一次恩爱就七万块,桑杉给自己定的身价显然比现在圈内最有名的女明星还要高。 再吃一口羊肉面,男人突然喃喃自语:“我忘了问问她为什么离开以前那家公司了,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 接着,他又在心里反问自己:“问了又能怎样呢?” 不能怎样,所以继续吃面吧,十三块钱一碗羊肉面,他以前要一个礼拜甚至半个月才舍得自己掏钱吃一次,每次想要吃之前都要给自己一个值得吃一顿好的来庆贺的理由。与那些从他贫瘠人生里被好不容易挖出来的“好事”相比,再次看见桑杉,让肖景深愉快到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地来吃面了。 “这份假扮情侣的合同在三种情况下会自动终止,你或者我找到了真正的恋爱对象,我们的经济代理合同终止,以及……我不想玩儿了。” 步行回家的路上,男人还想着桑杉说的字字句句,那些话在他的脑子里环绕着、回放着,最终,变成了一个问题:“你还是肖景深么?” 长大的女孩儿这样问长大的他,肖景深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十九岁的自己是什么样子?身体有些不适的男人用手撩开额前的头发,对着早高峰来往的车流,脸上露出了一个属于少年的笑容,笑容转瞬即逝,化成了一声叹息。 肖景深拖着自己的两条腿走了将近半小时才到家,他所住的房子房租之所以如此便宜,一个主要原因就是距离地铁站够远。 同住的李可是个靠在网上接活儿混日子的宅男,现在九成九还没睡醒,肖景深轻手轻脚地开门进来,昨晚他们张罗那些吃的已经被李可收拾了,只是摆着的凳子马扎还原封不动,男人一样一样地收拾好,拿扫帚清理了一下才回自己的房间里趴到了床上。 “一会儿醒了得记得吃点感冒药。” 这是肖景深意识消失之前最后的一点想法了。 这天傍晚,睡得人事不知的肖景深是被手机吵醒的。 装在屁股后面的手机孜孜不倦地发出声响,男人艰难地把它掏出来,摁下了接听。 “老肖啊,上次说的那个戏主角档期改了,明天就得拍你的戏了,你能来么?” 皱着眉头,肖景深没有及时给出回答。 “明天上午八点,京郊影视城曲水园这边我带你见导演,没问题下午就开拍了。我跟你说,你现在没有经纪公司了,这价我就先替你谈了,前头先有大半个月的戏,后面再配合主演大概半个月,有大夜,你拿四万五,虽然说是比以前姓李的给你谈的少了点,但是现在这钱好歹都是你的,你也不用跟别人分了。” 狠狠地捏了一下额头,靠着外来的痛感找回了自己的意识,肖景深终于反应过来给自己打电话的人是谁了。 老陈,混在各个剧组里干场务的片场老油子,也是肖景深拍戏的时候认识的朋友。他跟众合解约的事儿早两个月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老陈当时二胎生了个闺女,办满月酒的时候肖景深刚好在京郊拍戏,就去随了个份子,当时提了一嘴。 上个礼拜老陈就打电话来说一部现代戏里有这么个角色大概得拍差不多一个月,正好开机的时候肖景深也解约了,不管解约以后干什么,这一波赶巧了,先赚着总是不亏的。 肖景深记得当时自己是答应了的,虽然老陈事先说了说不用签合同,但是口头答应了的工作也得去做,也就是因为这个戏,他才定下了自己一个半月之后再离开京城。 男人“嗯”了一声,手机一扔又昏睡了过去。 感觉自己刚睡了没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肖景深拿起手机一看,依然是老陈。 这才早上六点多,老陈已经在外面等着接他了。 所谓的“让导演看看”,对于他们这些老油条来说基本上就算是打个招呼“人来了”。 老陈和剧组这边早有默契,肖景深走了个过场儿就进了化妆间。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看见自己这部戏的剧本。 这部戏的名字叫《老爸不嫌多》,其实是一部家长里短的家庭剧,讲的是一个女孩儿小时候父母失散,长大后她又去找自己亲生爸爸妈妈的故事。这么简单的一个剧情,里面充斥着大量的狗血元素,早恋、婆媳、出轨、浪子回头、你爸不是你爸、你妈也不是你妈……还有现在正值话题风口上的“二胎”以及女性因为被逼生二胎导致的失业以及产育风险提高,要注意的是,这样一部大杂烩的剧,是一部“民国爆笑励志剧”。 在这么一部长达七十五集的电视剧里,肖景深扮演的是女主继父的弟弟,也就是女主母亲的小叔子——一个婚内出轨后来又洗心革面的浪荡子。 作者有话要说:伊人还在天边浪,我在家里守空房,存稿减少谁心急,恰似大火已上房。 ——by已经进化出写诗技能大概可以考虑踹掉渣作者单干的存稿箱君。 第8章 细雨 午饭的时候肖景深单独叫了外卖,这样的“奢侈”让老陈都有些惊讶了,毕竟虽然看起来还算体面,但是跟肖景深相处久了都知道他是个在生活上很“抠门”的男人,剧组提供了盒饭他还叫外卖这种情况,让老陈一度以为自己这个老朋友是中了彩票了。 肖景深也是没办法,即便吃了药他的头疼也只是稍有缓解,今天又添了嗓子疼的症状,早饭没吃撑到现在,看着那些油腻腻的盖浇饭他实在是一口都吃不下去。 “改天趁着没戏了还得回家一趟,早上收拾东西只拿了毯子忘了拿一次性床单。” 这个剧组提供住宿酒店是肖景深很熟悉的福运大酒店两人标间,肖景深住过几次,很是怀疑他们这里更换床单的频率和质量,吃了几次身上起疙瘩的亏之后,他习惯性带一包一次性床单来解决自己的睡眠问题。 一碗西红柿鸡蛋打卤面勉强吃了半碗,那杯用来纾解嗓子疼痛的冰糖雪梨实在太甜还没有梨味,肖景深强灌了自己一大口就放下了。 看着剧本上下午自己的戏份——出轨被老婆看到,挨了一个耳光——不敢吃感冒药怕下午打瞌睡的肖景深最终还是抵不过病魔的侵扰,意识晕沉了过去。 等到被工作人员叫醒走出集体休息室,男人才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起竟然下起了雨。 春雨连绵不绝地飘洒着,凉风一扫,只穿了一件衬衣外面套了个棕色马甲的肖景深打了个冷战。 “你搂着她往前走的是,注意这个机位,这个机位是主要用来拍你特写的,你得注意走位知道么。” 穿着雨披的副导演草草讲了讲戏,又指了指两个年轻的女演员跟肖景深说:“她们两个都没什么经验,你多带带。” 肖景深撑着一个笑点了点头。 被委托“照顾”的两个女演员可不这么想,尤其是演跟肖景深饰演的那个角色有“jian情”的那位。 在她看来,跟她合作的这个男演员虽然长相不错,但是在娱乐圈里混了这么多年还不出头,显然是有问题的,至于是什么问题?还用问么,没红就是最大的问题。戏没有演过多少,自以为知道很多所谓“黑暗面”的女演员立刻对他提高了警惕。 勉强对了两边台词走了两次位,肖景深就感觉到了两个合作者对自己的抵触,他轻轻咳了一声,强打着精神站在了摄影机前面。 “等一下再拍,这个场景怎么没有赞助商的牌子?不是说 了要挂上广告么?” 恰好在场的制片人在即将开拍的时候突然叫停了整个剧组。 某个牙膏的赞助商给这个剧组花了钱,所以,在这个民国风情的小路上,就生生出现了一个“xx洁牙”的木头招牌,一会儿这场“捉奸”戏就发生在这个招牌的下面。 等场的时候,裹着大衣喝着热水取暖的肖景深接到了一个电话。 “半小时后我接你去见形体教练。” “我……咳,我现在不在家。” “哦?你在哪?” 男人迟疑了一下才说:“我之前答应了串一部戏,现在在片场准备拍了……本来想提前跟你说的,现在因为主角档期调整,我们这些配角就提前开始了。” 电话的那一头沉默了一瞬,肖景深感到自己头皮一阵发麻。 “没事儿。”终于,女人慢慢悠悠地开口了,“我明天能见到你么?” “明天下午我应该是没事儿,晚上之前能赶回剧组就行。” “哦……那你先忙吧。” 桑杉挂了电话,肖景深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打电话的时候他觉得非常心虚,大概是错觉吧?一定是错觉吧! 另一边,桑杉方向盘一打,把车停在了一边的辅路上。 低头翻找了一下手机电话簿,她迅速拨出了一个电话。 “喂,小宋,我是桑杉……帮个忙,给我查查你们京郊(影视城)那边现在有几个剧组。” “四个?你知不知道哪个剧组现在主要拍配角的戏,明天还安排了夜场?” “好,你先帮我弄一张你们那的车辆通行证,我一个半小时之后到,麻烦你了。” 勾起的唇角挂在桑杉的脸上,是今年最流行的口红颜色,这个被各位美妆博主夸赞“温柔知性”的豆沙色,此时显得有些犀利甚至是凶残。 黑色的轿车在驶到某个十字路口之后直接转向开上了通往城外的高架。 又等了二十多分钟,肖景深终于等到了工作人员再次叫他。 簌簌春雨里,他满脸笑容地轻揽住自己身边女演员的腰。 “哎呀,你要保持距离啊。” 女演员很不客气地把他的掰得离自己远了一点。 “好的,我会注意的。” 肖景深点点头,细细的雨丝拍 在他有些发热的脸上,让他的精神好了不少,听见对方的称得上无理的话他也没有任何不悦的表示,手臂重新放好,虚虚地悬在女孩子的腰边,带了一点病色的脸上依旧是一脸演戏所需的笑容。 对方态度太好,女演员反而有些不自在了,抬头看一眼眉眼间不是很有精神的合作伙伴,她终究没再说什么。 这应该是很简单的一场戏,男人拥着自己现在的心上人从某个店里出来,还用手掌贴心地为对方遮雨,路对面的女人看见这一幕终于忍无可忍,冲上去给了男人一耳光。 既然说了“应该”,很显然,那就必然会出“意外”。 第一次ng是因为肖景深的那个女伴笑得太僵硬。副导演直接目视肖景深,显然已经把这个“新人”的戏不好归咎到了肖景深这个“前辈”的身上。 “我会跟她再说说的。” “行吧。”副导演拍了一下他的上臂,“身体不好也不能拖累大家进度,你早点儿拍完了也能早点休息。” 趁着导演调整机位的时候,感觉到热潮再次涌上头的肖景深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对合作的女演员说: “这场戏里面你不用表现出多么喜欢我,你只要想着这个手镯就好了,它很漂亮,很昂贵……如果你不喜欢这个镯子,你就想想杂志上那些名牌,我……” 男人指了指自己的脸接着说:“你看我的时候,我的脸上都是那些名牌儿,正好呢,你又是个很拜金、很爱钱的角色。不用去揣摩怎么表现喜欢我,你只要对我表现爱钱就够了。” 爱钱? 女演员想象着自己是个面对着金主的小情儿,现在眼前放了一大堆的金银珠宝。她试着笑了几下,一开始还有点儿矜持,在肖景深鼓励的目光下,笑容笑得越来越自然,勉强算是有了一点儿感觉。 第二遍拍的时候他们这边二人组没问题了,倒是那个跑来“捉奸”的穿着高跟鞋脚下一滑摔倒在了地上,身上倒是不见伤,那个演员只是喊疼,足足缓了半个多小时似乎都不见丝毫的缓解。 导演都快发火了,副导演见势不妙特意去跟她说了几句,那位依然一瘸一拐的女演员才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拍戏。 跑的动作太僵硬,重来。 打耳光的动作不对,不对,重来…… 后来实在没办法,临时找了个替身替那位受伤的女演员把跑过去的背影戏拍了才算是解决了一半的问 题,剩下要拍摄的戏份,就是这位女演员痛打肖景深这个“渣男”了。 “借位抽你懂么?你软绵绵的干什么?让你对空摆个动作你都不会?” “导演,我是新人,不太懂什么是借位唉。”年轻女演员揉着自己的手臂甜甜地说道。 “你能演就演,不能演就滚,这也不懂那也不懂,剧组花钱请你来是干嘛的?” 导演很生气,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了过去了,这么简单的一出戏都没拍完,这样的低效让他已经忍无可忍了。 女演员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这时候倒不让人觉得她的演技有她真正演戏的时候表现出来的那么糟了。 制片人看看她,又看看副导演,那位副导演立刻心领神会把导演拉到了一边,制片人也慢吞吞走过去,背着双手,低着头小声地跟导演说话。 “我还以为她是副导演的关系户呢,没想到是和制片人……” 另一个女演员小声嘀咕了一句,才想起来自己边上还站着别人。 那个“别人”自然是得了感冒还在这样的湿冷天气里坚持拍戏的肖景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他只喝了两次热水,现在他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那些顺着他的头发留下来的雨水滴进他的衣领里,让他一会儿觉得气闷不堪,一会儿又觉得雨水成了冰块在从他发烫的肌肤上划过。 “唉?你还好么?” 女演员觉得肖景深的状态不太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还好。” 男人勉强笑了一下,赶紧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明天桑杉要带他去见什么形体教练,看见他这个样子一定会生气吧?晚上找个地方打一针明天就能好了。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汽车驶进了京郊影视城的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那个人渣已经累die了!今天就要滚回家明天就得老老实实投喂我了!开心!撒花! ——幸灾乐祸的存稿箱君! 第9章 可怜 “这段戏咱们就真打吧,反正女孩子们,手劲儿也不大,拍完了咱们晚上一块出去搓一顿怎么样?” 副导演在那边哄完了导演,又过来哄肖景深这个“小配角”。 晕的迷迷糊糊的男人点了点头。 无论在镜头之外是多么的昏沉,一听见打板的声音,肖景深立刻精神了起来,这是他在从业十几年间练成的职业素养,毕竟作为一个“还债机器”,别说像是眼下这样发烧了,身上打着石膏还要演戏的情况都出现过不止一次,大冬天跳冷河,烈日地里连续拍上几个小时也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了。 “能熬过去的,就像过去的每次一样。”这样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肖景深迎来了第一个真正甩到他脸上的耳光。 他下意识有技巧的闪避让这个耳光看起来凶狠但是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这场戏应该过了吧,垂着头的他却并没有等来导演说好的声音。 因为站在他对面的女演员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抱歉啊导演,人家是第一次打人啦,我找找手感,下次肯定就过了!” 笑场的人一边笑一边道歉,声音落在离她最近的肖景深耳朵里聒噪又刺耳。 “你都不会生气啊?”退回到一开始站位的位置,肖景深身边的女演员裹着助理送来的外套小声问他。 “没事。” 肖景深抿了一下干裂的嘴唇。 生气?一个欠债几千万的人有生气的资格么?他要赚钱,跟公司的合约上他每年都要赚到足够的钱来抵偿债务,微笑和善能换来金钱,争执与愤怒会让他有接不到下部戏的可能。 他不能争吵、不能抱怨,更不能离开拍摄现场。 这些有任何威胁性的行为都做不到,生气,不过是当了个让人耻笑的小丑罢了。 再次开拍,肖景深看见女孩儿挥过来的手,想要闪避却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太听话了。 一个耳光重重地落在他的脸上,肖景深感觉不到疼痛,只有耳朵一阵轰鸣,让他觉得天旋地转。 依然没有喊停,没有人说“ok”。 此时,剧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突然开进拍摄现场的车子给吸引了。 “砰!”车门打开又关上,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径直越过来驱赶她的剧组工作人员,走到了肖景深的面前。 “你还真是把自 轻自贱四个字发扬到了极致啊。” 双手撑着自己的腿让自己勉强站立,肖景深抬头,看见身穿白色衣服撑着一支红伞的女人站在他的面前。 “我……桑杉……” 他动了动嘴唇,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走,跟我回去。” 桑杉直接去抓肖景深的手臂,抓住之后突然一顿。 旁边的人看见这个莫名开车闯进来的女人抬手,动作轻柔地抚摸了一下男人的额头。 “除了自轻自贱之外你还得加一条还愚不可及。” 嘴里是这样说着的,桑杉还是解下自己身上白色的羊绒披肩裹在了肖景深的肩膀上。 “他在发烧。”站在一边的女演员说,“我感觉他越来越严重了” “知道他的休息室在哪么?麻烦你把他的东西都拿过来。” 纤细的手臂穿过男人的腋下,桑杉扶着肖景深,直接对那个年轻女演员下了指示。 “好!” 女演员毫不犹豫地转头就往他们休息的地方跑,显然忘了自己应该是站在哪儿一边儿的。 工作人员们终于缓过神儿来要拦住这个女人带走他们剧组的演员,桑杉没理会他们,虽然还挺吃力地支撑着一个大男人的身体,她的气势依然足以震慑别人,冷冷的目光环视一周,最终她转头直接看向剧组的导演: “林导,您好,上次咱们在张建新先生那见过。” 张建新是现今影视圈儿里一个有名的投资人,他没有什么固定的合作公司,只要是感兴趣的项目都喜欢掺一脚,很受一些没什么名气的制片导演的追捧,如果能和他搭上线,别的不说,下一部他自己想拍的电影至少不用再苦哈哈地一家一家求投资了。 听见张建新的名字,刚刚脸色还极其难看的林导演一下子就温和了下来: “您是?” “我叫桑杉,前一阵儿张先生给李许默导演的电影投资就是我牵的线。” 如今这个圈子,桑杉这个名字已经足够的响亮,这个年轻的女人出了名的人脉广手腕高,跟几个赫赫有名的投资人都能搭上线。 李许默今年才三十多岁,作为一个导演他非常年轻,之前只拍过广告和只能在视频网站播出的电影,这样的人能从张先生那拿到钱让圈儿内人惊诧了许久。虽然自从周荇戏剧性地一夜成名之后很多投 资方都开始青睐年轻导演,但是以李许默的资历,那怎么也轮不到他的。 现在,他们的疑问有了解答。 林导演的气势彻底和缓了下来,显然已经开始在“保持导演威严”和“结交桑杉”之间摇摆不定。 “桑小姐,您从我们剧组里直接把我们的演员带走,这不管怎么说都不太合适吧?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们说我男朋友是你们的演员?他什么时候签约的?我怎么不知道?你们给他开了多少片酬就能让他这样发着烧还淋雨拍戏?林导演,我一直听闻您工作认真,对合作的演员也关爱有加,在圈子里有不错的口碑,今日一见,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桑杉的话让林导演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这位……先生签的合同呢?赶紧拿来给桑小姐看看。” 合同?当然还没签,这其中颇有猫腻,主管演员事物的副导演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 “啊,签约那个事儿,我们还得等晚上才能弄,这戏都开拍了,您直接带人走,也太不给我们剧组面子了。”一段话分两节,前一半是对着导演解释的,后一半就是用来呛桑杉的。 桑杉看着林导演皱了一下眉头,瞟了一眼那个主动跳出来当炮灰的副导演,脸上瞬间浮现了一个讥嘲的冷笑: “面子?谁的面子?我给了面子你们要的起么?我男朋友才来半天已经被你们折腾成这样了,你们居然连合同都还没签?!医药费、调养费的单据我后续都会寄给你们剧组,如果出了其他问题,我们说不定还要走其他途径解决……还有,你刚刚打了他一耳光是吧?” 细长的眉目轻转,桑杉结结实实地盯了那个甩肖景深耳光的女演员一眼。 “我男朋友长得不错吧?皮肤很好吧?抽起来很爽吧?我最喜欢他的那张脸,所以给他的脸投了价值几百万的保险,你这种戏都不会拍的人抽得起么?我男朋友的脸受伤了,你们的整个剧组负责得起么?我建议你以后换个名字出道,或者整整容,不然我哪天觉得我家男人的脸手感不对了,我是会想起来找你的。” 眸光如刀,又利又冷,看得那个女演员脚下一歪,差点摔到地上去。 “林导演,您也得多想想您现在用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这几年国内烂片儿太多了,张先生他们那些投资人可都谨慎了不少,您一直找这样除了傻逼能本色出演之外就干啥啥不成的来演戏,能拿出让人 满意的作品么?指望他们您还能忽悠到多少投资?” 桑杉的几句话敲在了林导演的心口,他的神色一动,显然注意力已经不在桑杉带人走这件事儿上了。 “你骂谁傻逼?”觉得自己被人身攻击了的女演员尖叫了一声。 “傻逼才问这么傻逼的问题。” 意识不太清楚的肖景深听着桑杉为他这样单挑全场,轻轻地,毫无知觉地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桑杉懒得理她这种小角色了,扶着肖景深继续往她车子的方向走,那个被她指使着去拿东西的女演员已经抱着肖景深的大衣和包儿跟了过来。 别人还要拦下桑杉,林导演却发话让他们离开,他和那个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制片人还想走过来跟桑杉客气几句,桑杉懒得理他们,只甩出了一道尾气消散在潮湿的空气里。 “那个演员叫什么来着?”人都走了,戏当然都拍不成了,林导演在心里盘算着先把哪场戏拎出来拍,再去找演员来顶上。 副导演想了一下:“好像是叫肖什么?林导,他这样开拍了还走人,真是够不要脸的。” “要面儿能吃软饭么?看人也不怎样,运气倒好,攀上了个厉害的女人。” “运气那是挺好。”副导演想起了桑杉解开披肩后展露的身材,搓了一下鼻子,嘿嘿地笑了起来。 …… 肖景深躺在车后座上,身上还裹着桑杉的披肩,他的行李和大衣都带着湿气,被桑杉扔在了副驾驶座上。 车行出大约半个小时,桑杉听见副驾驶座上那摞东西里传来了来电铃声。 桑杉趁着等红灯的时候接起了电话。 “老肖啊,我怎么听导演说你病了?怎么样,还好么?明天还能拍戏么?” “是啊,病了,感冒,发烧,肺炎,最惨的是得了脑癌,才跟你这样专门坑朋友的家伙混到一块儿去了。” 盯着红绿灯,女人的目光比外面的雨水还要冷冽。 “你谁啊,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呢?” “你叫陈启是吧?是你介绍了他这份坑人的工作?想来也是,不然你也不会当时不出现事后跑来打电话描补了。肖景深拍半个月的电视剧应该拿多少片酬?你谈的是多少,又贪了多少?剧组为什么没跟他签约?谁在里头两边通吃?骂你两句你还觉得自己天大的委屈了,你给剧组捅了这么一个天大的窟窿,我倒要 看看你怎么去补。” 老旧的电话上还有红色的挂断按钮,用手指摁一下,然后关机,桑杉透过后视镜看了面色潮红的肖景深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每次见面,你都能可怜得推陈出新,这也是本事了。” 要不是他实在可怜,什么时候那些人还值得自己亲自开口了?女人自嘲地笑了一下,这次自己算是秀了一次恩爱了,得记账。 作者有话要说:咦嘻嘻,我回来了!——渣作者 斜眼楼上的辣鸡!——by存稿箱君 第10章 入住 桑杉直接带肖景深去了一家私立医院检查,确定只是感冒引起的发烧和炎症之后她下意识长出了一口气,陪着男人打了针又吃了药,此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肖景深还是有些昏沉,好在意识逐渐清醒,能够很正常地说话了。 能说,却不敢说,车里的气氛十分压抑,桑杉面无表情地开车,他坐在后面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倒是显得十分乖巧。 一生病就很乖这一点,还真是跟十几年前一模一样。 这样想着的桑杉打算开车直接把他送到家门口,在肖景深的指点下拐了两个弯儿,就看见了一条黑黢黢的巷子。 男人想要下车,桑杉却没打开车门上的安全锁。 “这是养病的地方么?这就是个狗窝!” 一踩油门,桑杉又把车开回到了大路上。 “嗯?”肖景深的脑袋随着车转向晃了一下,鼻子里哼出了一个表示疑问的音节。 “去我那吧,正好也方便我天天带你去打针。” 桑杉并不是给那个病恹恹软塌塌的男人选择权,只是像往常一样通知了对方自己的决定。 “放心,我家里有没开封的牙刷、拖鞋、梳子和全新的枕头。” “嗯。” “你睡觉记得得自己换衣服啊。” “嗯。” 静默了许久,后座上只传来男人渐渐轻缓的呼吸声,安静的车厢里,桑杉突然听见坐在后座的人嘴里念叨了两声。 “你说什么?” “小黄毛,不气啊,哥在呢。” 车顶,路灯次第而过,握着的女人似乎眨了眨眼睛,冷淡的眸光轻轻跳了一下。 第二天上午,一夜深眠的肖景深在睡梦中感觉到了胸口一阵重压。 他奋力把手从被子里掏出来往胸前一抹,摸到了温热柔软的一手毛,热乎乎的猫团儿还突然发出了一阵“咕噜噜”的声响。 猛地睁开眼睛,那双圆滚滚的金色眼睛就在眼前,一下子就把肖景深吓清醒了。 “什么情况?” “咪嗷~” 呆愣了好一阵儿,肖景深才明白过来自己现在是在桑杉家里,显然,眼前这只胖乎乎的“黑猫警长”就是桑杉养的了。 “你好。”随手捏了一下猫胖乎乎的肉垫儿,肖景深在猫的重压下强行坐了起 来。 那只黑白两色的猫从男人的胸口跳开,在床上弓了一下身子。 离开桑杉特意为他翻出来的新枕头(粉色的),踩上新拖鞋(粉色的),这些让他想起了昨晚睡前用的牙刷(当然也是粉色的)。光着膀子只穿了自己一条睡裤的肖景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几乎是同步的,那只除了肚皮四爪儿脖子和嘴巴之外都是黑色的喵星人也趴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真胖。” 试图再摸摸猫毛茸茸的后背,却被毫不客气地挥了爪子,套上一件睡衣,肖景深走出了卧室。 房间的主人此时并不在家。 桑杉所居住的公寓大概有一百多平的样子,整个装修的风格以白色和灰色为主,透着一股现代社会的干练冷肃气质,没有茶几,也没有电视,应该是客厅的地方摆了七八个书架,上面摆满了书本,阳台和客厅打通了,两只看起来就很舒服的藤椅摆在那里,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圆几。 无声地跟在陌生的男人身后,那只警长猫警惕地盯着他。 肖景深走到阳台,看见藤椅的靠垫上放了一本插着书签的《孙子兵法》,显然是最近桑杉正在看的。 翻到插着书签那里,入目是《虚实》一篇的内容:“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嗯,虽然从小也受过古文熏陶,但是学生时代一直努力当学渣的肖景深表示自己一看见这些古文还是一如既往的头疼。 放下书,他伸手挑逗了一下阳台上摆着的绿色植物。 粉白色的小花儿一团一团地开着,胖乎乎的多肉植物像是长了很多娇嫩的小爪爪。 窗外是寸土寸金的繁华地界儿,以男人目前的情况,不吃不喝两辈子大概也不够买下桑杉的这个房子。 除了没有客厅之外,桑杉这个房子的餐厅也被缩小了范围,只是在厨房往外打通的墙上做了一个吧台摆了两把高脚椅,大概就是用来替代餐桌的了,在多出来的空间里摆了几件健身器材。 那个吧台式的餐桌上,肖景深看见了桑杉留下来的字条。 “饿了定外卖,下午三点我送你去打针,猫粮在厨房门口白色柜子下层,记得喂w先生,别给罐头。” “w先生?” 肖景深低头看一眼蹲在几米外用那双圆眼睛盯着自己的猫。 “你好啊,w先 生,我是你主人的……朋友。” 男人走过去试图跟猫先生打个招呼,比如摸摸头顺顺毛什么的,但是w先生十分高冷,并不理会他的示好,转身跳上了墙边固定着的白色横隔上。 看看它在墙上那些一块一块一层一层的木板上自由来去,肖景深这才明白,原来这些让他当做装饰性的设计都是让猫用来攀爬的猫爬架。 再看看每个房门下面为了让w先生自由通行的小门,男人已经很清楚地意识到这个房间有一个主人和一只主猫,主人暂且不说,这个主猫对自己绝对称不上友好啊。 “喵!”蹲在自己的领地上,w先生警告这个陌生的、比较大只的两脚兽不要轻举妄动。 示好不成的男人默默收回手,走到了放猫粮的柜子旁边。 “要吃饭么?你对我友好一点,我考虑给你好吃的,怎么样?” “喵~”不怎么样! 一小把干粮倒进了不剩什么的猫碗里,十分高冷的w先生踩着小碎步走过来,低下头哼哧哼哧吃了起来。 “你这给了吃的还不给好脸儿的性格怎么这么眼熟呢?”肖景深伸手去摸那个圆滚滚黑乎乎的脑袋,w先生躲了两下,胖乎乎的猫脸在饭碗里蹭来蹭去,因为不肯放弃吃的,它自然是实在躲不过,纠结许久就只能任摸了。 真的是很像它主人啊。 一只手摸着猫头,头发还乱着的男人眯着眼睛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头发发黄的小女孩儿。 夏秋之交的时候,桑杉家已经搬来半个多月了,肖景深没和他们打过什么交道,倒是他外公景老爷子对桑杉一家的评价还不错。 那天,他骑着自己那辆全校独一无二的高档自行车路过一家小卖铺的门口,看见几个人正围着一个“小黄毛儿”。 如果不是桑杉那头毛儿确实黄的很有特点,肖景深大概就直接路过了。 干瘦的女孩儿抿着嘴站在那,小小的眼睛里是满满的不驯。 肖景深在附近几个区的中学都是很有名的,几句话就驱散了那些才十岁出头的毛孩子们。 “你还记得我么?我外公就住在你家对门儿。” 昂着头跟个小斗鸡一样的丫头防备地看着他,肖景深没忍住伸手想揉她的头毛儿,女孩儿梗着脖子躲了一下,又躲了一下,还是被揉到了。 “干嘛啊,我刚刚可是帮你把他们都赶走了,摸摸头 发嘛。” 女孩儿抿着的嘴,随着肖景深的话语和动作,变成了撅着的样子。 那个下午的夕阳应该很美好,因为桑杉的头发被映成了灿烂的金黄,在那之后很长的时间里,肖景深都叫桑杉“小黄毛儿”。 “转头。” “干嘛?” “这边头发揉完了,我要揉那边。” “你这个人怎么?嘿呀,头发都乱了!” “我不叫你这个人,我叫肖景深,小黄毛儿上车,我送你回家。” 当初刚到秀城连普通话都说不好的桑杉真是可爱啊。 揉猫想着猫主人的肖景深手上被吃饱喝足的w先生挠了一下,两道白花花的痕迹就成了它给他的见面礼。 桑杉开门进来的时候,看见自己家里的那位临时住客跟房间的另一位主人相处得还算愉快。 “你回来了?锅里有粥,放了点芹菜肉末,你要不要尝尝?我还拌了一点黄瓜。” “没叫外卖么?” 一看就桑杉回来了,刚刚还一脸高贵冷艳的w先生立刻冲过去绕着她的腿蹭来蹭去,桑杉弯下腰先轻轻拍了一下它的后背。 “下午好呀,w先生。” “喵~嗷~” “新来的住客你还满意么?嗯?” 小麦色修长的手指挠了一下雪白的下巴,胖乎乎的喵星人就迅速仰倒在了地上,嘴里软绵绵地地叫着,任由桑杉□□自己白色的肚皮和粉嫩嫩的爪垫儿,与面对另一个两脚兽时高冷的画风截然相反。 真是撒娇到了让人不忍直视的地步。 女人的表情在面对猫的时候也变得极其柔和,嘴和眼都流露了满满的亲昵,素来的冷硬强势一下子就不见了。 肖景深站在一边围观,一声轻笑从他的嗓子里冒了出来。 “这……w先生你养的不错。” “养人比养猫省心,猫是种不会轻易吃亏的动物。” 作为“轻易就能吃亏的动物”,男人轻轻咳了一声,很显然,他昨天的行为惹恼了桑杉,对方这是要算账了。 “我没想到会一下子就生病了,如果不是突然下雨,那场戏我是能应付的。” “我不喜欢听到如果这种假设,在已经发生的事情的基础上改变某一固定条件来更改结果进而推卸责任是很愚蠢的行为。” “愚蠢”的肖景深决定闭嘴听桑杉的训斥。 女人却揉着猫,没有再说什么。 昨天一场雨下到今天还没停,桑杉在外面奔波了半天,鞋子都湿了,如果肖景深不在,她倒是可以把脚下的袜子脱下来,可是现在……桑杉打算找一双别的拖鞋先穿着进房间里去。 “我去给你盛粥。” 男人放下了手里的逗猫棒,背对着桑杉走进了厨房。 桑杉见他确实看不见自己了,立刻利落地脱掉了自己的裤袜。 作者有话要说:渣作者说:从具体戏份上来看,男二已经出现了 对此,存稿箱君表示很淡定……很淡定……(即将剃度出家脸 第11章 斥责 回房间换好了家居服的桑杉坐在高脚凳上端详着碗里的粥,从卖相上来看,那粥真是活色生香的白玉盘上缀着绿翠红翡。 后腿站在桑杉的腿上,前爪搭着吧台,w先生粉色的小鼻子抽啊抽,显然是嗅到了粥的香气并对之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可是它的爪子刚探过去就被桑杉捏起来放回原位,如是再三……w先生似乎终于知道粥不是给它的,立刻从桑杉的膝头跳了下去,蹭蹭蹭地爬到了房子的高处,只用胖乎乎的屁股对着那两只冷酷无情的两脚兽,长长地尾巴垂下来,让它看起来像是个胖乎乎的挂钟。 “看来你是好得差不多了,还能给自己张罗吃的。” 站在厨房里的男人切开两个皮蛋,在上面撒了一点姜丝:“我一向好得快,那点儿小毛病扛一下就过去了。” “嗯,病的也干脆,把自己的身体当玩意儿似的,说糟践就糟践。更是比不上脑抽得更干脆,傻乎乎地就去了那么个剧组,还被骗。” 无论多香浓可口的粥,大概都堵不上桑杉这张长满了刀子的嘴。 肖景深轻轻笑了一下,把姜丝皮蛋摆在她面前。 “也算不上是骗,要是没有老陈我也连那点儿钱都赚不到。” 从一般角度来说,像肖景深这样在圈子里混了十余年的艺人是肯定会有自己的接戏途径的,但是凡事总有例外,别的演员与经纪公司都是合作关系,演员红了,经济公司就能多赚抽成,肖景深与经纪公司之间却只有冷冰冰的债权关系。 这其中牵涉了复杂的连环债务,他被人像货物一样在几个公司之间转手,并没有人把他当做是个可持续发展的合作伙伴。在那些人眼里,肖景深只是一个必须每年上缴多少钱的“还债机器”,投入人力物力捧红他也不会有多少额外收益。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每个带他的经纪人都对肖景深的圈内关系把控严格,他所有拍的戏和角色都是公司定下的,就连酬劳也是公司拿到手之后再给他一笔最基础的生活费。他在脱离了公司之后想要接戏,只能任由老陈这样的人先剥去一份厚厚的“抽成”再分给他一点油水,这也是为什么肖景深在和众和解约之后就打算退圈了,因为他在这个圈子里根本已经没有了出路。 如果没有桑杉突然出现的话。 哦,对了,桑杉说她不喜欢“如果”。 “整整十万的片酬,他只给你四万五,你还觉得他是好人?” 要 不是面前的饭菜确实好吃,桑杉真的很想把这些东西都糊到肖景深那张脸上。 “也就是在这一行里大家都习惯了漫天要价,要是换个行业工作半个月就能拿上四万五……” 桑杉的家里连个围裙都没有,整理好厨房的肖景深一边说话一边仔细检查自己的衣服有没有弄脏。 “是,帮所谓朋友这么点儿小事儿就敢一次收几万的回扣,这人不管干哪个行当都是迟早进局子的命。” 咽下嘴里的粥,桑杉突然很愉快地笑了,“今天晚上就会有人举报那个剧组有人违法劳动法私下不签合约就招工,京郊的演员工会那边已经收到消息了。他和那个副导演不至于进局子了,吃亏是一定的。” 隶属于各个影视城的演员工会都有着维护登记演员权益的职能和义务,这样的消息爆出来,不谈法律层面会出现的种种麻烦,那个剧组就算顶着非议继续拍摄,也很难在京郊影视城招到群演了,现在轻则他们停工十天半个月,重嘛……整个电视剧都泡汤也不是没有可能的。那两个让整个剧组这么倒霉的罪魁祸首,桑杉很期待他们的下场。 “你……” 肖景深心情复杂地看着桑杉,到了此时此刻,经过了这样的亲身经历,他才终于明白“长大”这个词儿与他脑海中那个黄毛丫头碰撞在一起之后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那个言辞犀利的女孩子已经从“敢想敢说”,成长到了“能说能做”,不仅能解决事情,还能给别人制造事情。 事情过去了不是就该算了嘛?这种一言不合就搞事情的作风她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贪婪就是要付出代价,非抓着你这一只蠢羊薅羊毛,不就是以为你好欺负么?你要是敢替他说一句话……” 桑杉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措辞,她觉得自己的威胁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 “你要不要再来一碗粥?”男人歪着头问她。 保持着一脸霸气的年轻女人:“……加一勺吧。” 那之后两个人一个安静地吃饭,一个安静地收拾厨房,关于在剧组闹出来的事情,还在相互试探的两个人似乎已经就此翻篇儿了。 “对了,我昨天出手捞你的时候说你是我男朋友,这算是秀恩爱了,我会在账上扣掉你七万块钱。” 全部目前积蓄都不够扣三回的肖景深一脸震惊地看着桑杉。 “我出手秀恩爱就是七万一次, 你没忘了吧?” 男人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没有。” “昨天那个剧组给你定金了么?” “直接给了我四万五。” 桑杉轻轻弹了一下手指说:“记得转三万一千五百给我。” 肖景深:“……” “知道你数学不好,我直接给你算好了,一共是十万零一千五百。” 名叫w先生的猫从墙上跳了下来,喵了一声走过被怼成了石像的男人。 去医院的路上,肖景深提出自己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可以滚回自己的狗窝了,被桑杉一个冷眼给堵了回来。 “你那个猪圈一样的地方藏着宝贝么?还让你念念不忘?未来几个月你就先住我这,正好我过几天要出去一段时间,你还可以帮我照顾w先生。” “这样不太好吧?”和桑杉“同居”,肖景深觉得压力有点大。 “你觉得和我住在一起不太好?你以前睡我家沙发、半夜爬我窗台的时候怎么不说?” 男人想说的各种拒绝都被桑杉拿旧事给堵了回来。 这就是发小不好的地方,只要对方愿意,一开口都是你的黑历史,比她嘴里的牙还多。 打完针回到家里,桑杉把一个东西甩到了肖景深的面前。 正是肖景深失踪了一天的手机。 “今天白天我考虑了很久,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擅自接戏,完全无视我前一天和你签好的合约……” 桑杉看着肖景深把手机拿起来开机,极轻微地挑了一下眉毛。 开机后,老旧的手机很快就响了起来。 看见来电显示上的“朋友陈启”,肖景深没接,也没挂掉,微微皱着眉头,他目光复杂。 在不远的地方,桑杉抬眼直直地望着他。 电话响了一阵儿之后偃旗息鼓,过了瞬息,又锲而不舍地奏起了急促的音乐。 “肖景深。”在几乎无间断的噪音攻击中,桑杉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此时,她眸光沉沉,肖景深似乎能从里面看见自己的身影被一个黑洞给吸走了。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他忘记了身旁的聒噪,挺直了自己的腰板。 “接戏这件事是我错了,后续处理我完全听你的。”男人认认真真地说。 “我想跟你说的不只是这一件事, 你现在有什么资格不听我的么?对你的前期投资现在都是由我个人承担的,包括即将开始的健身、形体、造型……想要打造出一个明星,这些钱都是无底洞。肖景深,你觉得你要在其中得投入些什么呢?不是你的精力,也不是你的演技,不是你狭隘的善良,更不是你白痴一样的自以为是。 你现在没有足够准确的判断力,也没有让自己活得更好的社会生存能力,因为哪怕有一样你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所以你必须听我的,这跟某个具体的事情没关系,如果你想红,想达成你的目标,就要把以前的你完全扔掉。 哪怕你真的已经习惯了毫无尊严的生活,我麻烦你把这份贱劲儿全部都留给我。” 刺耳的电话铃声,完全遮挡不住桑杉此时的尖锐和冷厉,她的下巴收紧,哪怕只穿着灰色的家居拖鞋和同色系的家居服,哪怕身高依然没比当初高多少,却真切地显露出让肖景深甚至有几分畏惧的气势。 她在生气,或许是比生气更复杂的情绪。 “从今以后,我希望你在面对别人的时候能学着去当一个最骄傲的人,理直气壮地生气,理直气壮的拒绝,理直气壮地去争取自己应有的东西。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我会随时考虑结束我们的合作。” 桑杉偏头去看了一眼自己的书架,又回来直视着自己面前的男人,良久,她深吸了一口气,态度中的激烈淡薄了下去,却变得更像是一个凛然面对逃兵的将军。 过去的那些年,有人且战且逃,最终丢盔卸甲,也有人愈战愈勇,踩着累累尸骨功成名就……此消彼长,他们变得过分不一样。 “我大概知道你因为经济纠纷而不得不将自己的生存标准压到最低……”少见的,此时桑杉的声音有点涩然,不过依旧气势夺人,“我也能理解在过去的十几年中你为了达成自己的生活目标而学会了许多颇有智慧的底层生存哲学,毫无尊严地活着这件事情并不可耻。可是丢了的东西如果你自己不想办法拿回来,那一丢,就是一辈子了。” 女人不再说话,她低下头,放下牛奶杯,抱着黑猫进了一个房间。手机铃声刚好告一段落,只有那重重的关门声,惊落了一室的乍起的萧瑟夜凉。 修长的手指摁下手机的关机键,男人一个人站在空下来的房间里,许久再没有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该说啥,感谢一波儿地雷吧,谢谢支持哈大家! 让存稿箱跳一段儿小天鹅来感谢 吧!——渣作者 (ノ`Д)ノ滚!——今天也想打作者的存稿箱君 喜欢吃肉扔了1个地雷 夜凉如水扔了1个地雷 黑黑黑豆扔了1个地雷 奶黄包唧唧扔了1个地雷 京子sasa扔了1个手榴弹 阡陌扔了1个地雷 叶叶叶芽扔了1个浅水炸弹 决然扔了1个火箭炮 每天都被自己帅醒的小扔了1个地雷 扶腰上青天扔了1个地雷 柜柜扔了1个地雷 林夕夕阳扔了1个地雷 一碗龟苓膏扔了1个地雷 _静置_扔了1个地雷 潇潇暮雨扔了1个地雷 数学什么的就是逼死人扔了1个地雷 圆润娘扔了1个地雷 夜凉如水扔了1个地雷 柜柜扔了1个地雷 柜柜扔了1个地雷 初夏闲桔扔了1个地雷 木木扔了1个深水鱼雷 秀秀扔了1个地雷 澄尘扔了1个地雷 占水扔了1个手榴弹 第12章 星空 这一天晚上,肖景深失眠了,他的睡眠质量一贯很高,这样的辗转反侧是极其罕见的。 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睡不着,只能在夜深人静中听着自己的心一下又一下地跳动。 桑杉刚刚说的那些话,几乎揭开了他所有自以为是的画皮,既然想要成功,那就要抛弃那个失败的自己……这样的话语居然会让他辗转难眠?更难听的贬斥与奚落他又何曾少听过? 只是这次说这些话的人是桑杉么? 还是因为这个人的存在就像是一支张狂的火把,一定要把他心里枯黄的荒野变成燎燎火源? 肖景深很难清楚地去分辨,他只是突然发现,他是多么憎恶过去的自己。 那个浑浑噩噩自我放弃的自己,像是一只在公共厕所里游荡的苍蝇,在臭气熏天的环境里打转儿,还自得其乐地以为自己还剩下点儿不错的积蓄——明明都是臭的。 翻身,再翻身。 男人赤|裸着肩膀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坐在了飘窗的台子上。 外面那场让他不得不打针退烧的雨终于停了,夜幕如洗,分外干净。 十几年前的天空是能看见很多星星的,那个时候,小小的秀城楼不怎么高,人也不怎么多,可那时的他以为自己拥有这个世界。 坐在桑杉家窗外的大树上抱着吉他唱歌,是他在夜风凉爽的夜晚最喜欢做的事情。 那个黄毛女孩儿就站在她自己家的窗台上,一边在灯光下做作业,一边伴着漫天星辰听他的独唱。 后来他离开了那片星空,那个窗子,那个女孩儿,还以为“失去”就是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了,没有想到那只是不曾体会过“绝望”而已。 绝望太久了,死心太久了。 空荡荡的心房里,被桑杉蛮横地吹起余灰,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有那么一点点的野心,想把他当初失去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找回来。 事业、财富、梦想……拥有了这些,他就可以像桑杉那样,活出他本来应该有的样子。 “肖景深”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他真的很想、很想把他找回来。 如是深夜,桑杉也还没睡,她的工作性质决定了她的睡眠时间的不确定性,作为一个六年来真正休息日只有不到七十天的工作狂来说,这样寂静的时间最适合她独立思考、整理思路。 到目前为止,所有事情的 发展都还在她的计划之中,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演戏,和别人一起演戏,和更多的人一起演一出大戏,在大戏之中,她甚少粉墨登场,却会摆布其他人,就像是一个高明的编剧或者导演。 手机突然的震动惊扰了桑杉的思绪,她拿起手机,看见是一个没见过的固定电话号码,脸上反而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了笑意。 “好久没联系了,我好想你啊,你想我么?” 电话那一头传来了大男孩儿悦耳的声音,几乎实质化的愉悦透过无形的电波跨越千里万里传达了给了桑杉。 桑杉轻轻地嗯了一声,问到:“演唱会筹备得顺利么?” “还好吧,你不在我总觉得做什么都没有精神。” “当着阿聪和alex的面儿你可别这个样子啊,他们会被你影响的。” “好的~……我好不容易跑出来找了个公用电话打给你,为什么你总是要提起别人呢?” “因为你是最棒的啊,我对你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不是把他们四个都交给你了么?你和阿聪他们是一个整体,不要总是动不动就抠着字眼儿吃醋。” 对面的男孩儿气苦,哼唧了两声,桑杉都能想象到他像小狗狗一样求抚摸的小眼神儿,那样的他哪里像是全国最红的男团主唱呢?哪里像是俘获了万千少女的当红偶像呢?可他偏偏就是——是被她亲手打造出来捧上神坛的天之骄子。 “你走了之后,华光盯我们盯的特别紧,真是受不了。” “等过几天我出国了你们那压力就会小很多,好好工作不用理会他们。” “我更担心华光会怎么对付你,我现在觉得姓马的手段很脏。” 华光天下就是桑杉供职六年又刚刚离开的公司,姓马的就是华光找来接替桑杉职位的经纪人,电话那头的大男孩儿就是“theking”乐队的主唱文子禹。 听着自己多年的合作伙伴说着关切的话,桑杉眉目温存: “你放心,我这边已经有准备了……阿聪他们年纪小,你多照顾他们一些,别让他们跟马阳东起冲突,容易吃亏。” “好的。” 说了几分钟,文子禹知道自己再逗留下去就会惹人怀疑了,最后一点时间,他急切地对桑杉说: “下个周我回京城,能见你么?” “不行。”女人态度果断拒绝了了他,接下来语气变得更加柔和 ,“我们说好的,未来一年多都先不见面了。” 文子禹的情绪瞬间低落了下来。 “我们现在保持距离,是为了将来更顺利地在一起,这一点你没忘吧。” “将来”,“在一起”,想想就知道,这些词汇一定能再次点亮那个大男孩儿的眼睛。 因为那是他的渴望。 当然,也是桑杉的。 毕竟这个男孩儿是她目前最满意的作品,她太了解他,比对自己的了解还更加真切透彻。 她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也知道他的价值在哪里。 “好,我好好工作,也……好好等你。” 夜深人静,桑杉从椅子上站起身看着窗外,雨不知道何时已经停了,露出了久违的星空。 大城市里是难见到满天繁星的,即使已经凌晨一两点,外面的俗世灯火依旧没有彻底熄灭,渺远的天幕上只见一点零星。 可是在桑杉的眼里,此时的天空中繁星遍布,争相闪耀。 而她自己,要成为的,就是那个拨弄星辰的人。 同样的夜晚,在一片屋顶之下,桑杉和肖景深看向窗外不同方向的夜空,仿佛他们想要的东西是相同的。 第二天一早,桑杉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肖景深穿着白色的家居服扎着围裙站在厨房里。 “你养的这个w先生早上六点多就来叫我,我给它弄了点你说的干粮,咱俩吃蛋炒饭好么?你冰箱里连包榨菜都没有,我再用盐和香油拌个西芹当小菜。” 从猫饭到人饭,在肖景深的话里,它们过渡的非常流畅。 鸡蛋已经在白色的细瓷碗里打散,嫩生生的葱花摊在了一直作为装饰品的菜案上。 脸上贴着面膜的桑杉头发还有点乱,看看满脸笑容的肖景深,再看看料理台,呆了两秒钟才点了点头,然后,她转身回房间了。 过了几分钟再出来的桑杉虽然脸上还贴着面膜,头发却已经梳好了,肖景深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抬起原本颠锅的左手揉了揉鼻子。 “昨天晚上有发烧么?” 从冰箱里拣出来四五个苹果,桑杉很认真地把它们都洗干净了。肖景深刚好把炒饭关了火,拉开柜子拿盘子之前先把一个不锈钢盆放在了桑杉手边。 “没有,早说过了,我身体好得快,再打一天吊瓶,估计什么毛病都没了……你 这个苹果打算怎么吃?” “榨果汁。” 肖景深这才知道料理台一角那个看起来唯一有使用痕迹并且造型十分高大上的东西居然是个榨汁机。 桑杉看了他一眼,笑着把装好了苹果的盆子递还给他:“喏,苹果切小块儿。” 饭菜都在餐桌上摆好,肖景深转身又任劳任怨地去切苹果榨果汁,桑杉坐在餐桌前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似乎……只要脱离了工作、事业这些东西,这个男人就会表现得很自在、很游刃有余,尤其,是在厨房里的时候。 “你会给猫做饭么?” w先生跳上了桑杉的膝盖表示自己不甘被遗忘,蛋炒饭的香气再次撩拨它,但是显然,揉着他脸的家伙并不打算跟它分享自己的食物。 “猫?我记得小时候别人家养猫都是人吃什么猫吃什么。你那时候还买火腿肠喂猫来着,怎么现在猫的饭都得单独做了?” 回头看一眼小心翼翼把雪白猫爪儿从餐桌上摁下去的桑杉,肖景深无所谓地笑了一下,接着说:“学呗,人饭都会做了,还怕被猫给砸盘子?” 果然……他如果更自信一点,就会更有魅力一点。 w先生软软的白手套蹭过脸庞,桑杉才想起来自己忘了摘掉面膜。 早饭过后,女人扔了一张□□给肖景深。 “密码是我生日,记得多买点肉啊鱼的。” “我在你家借住怎么还能要你的钱。” “这是生活费。” “我不能要。” “不是给你的……” 捧着肖景深用红茶包和牛奶煮的奶茶,桑杉用手摸了摸趴在她膝盖上的猫。 “过几天我出国,这是给w先生的生活费。” 肖景深:“……” “家里冰箱太小了,明天我找人换个大的。” 作者有话要说:辣鸡作者又出门了……本存稿箱又成了留守箱…… 看一眼存稿来个剧透: 再过几章有老朋友登场! 替人渣作者感谢一发营养液,你们太客气了!v后我鞭打她加更哦! 读者“阿俫”,灌溉营养液+40 读者“一碗龟苓膏”,灌溉营养液+1 读者“晋晋”,灌溉营养液+1 读者“安家阿九”,灌溉营养液+10 读者“莫先生”,灌溉营养液+2 读者“一碗龟苓膏”,灌溉营养液+1 读者“澄尘”,灌溉营养液+60 读者“种花家的兔纸”,灌溉营养液+100 读者“月影舞华”,灌溉营养液+80 读者“某某人”,灌溉营养液+20 读者“喜欢吃肉”,灌溉营养液+130 读者“小耳朵”,灌溉营养液+5 读者“小耳朵”,灌溉营养液+5 读者“万事皆可逆”,灌溉营养液+60 读者“清煮流年”,灌溉营养液+8 读者“木棉”,灌溉营养液+2 读者“秀秀”,灌溉营养液+10 读者“lzc”,灌溉营养液+1 读者“野泽凶罪”,灌溉营养液+1 读者“郭小黑不黑”,灌溉营养液+5 读者“一碗龟苓膏”,灌溉营养液+1 读者“一碗龟苓膏”,灌溉营养液+3 读者“晋晋”,灌溉营养液+1 读者“夏日西斋”,灌溉营养液+10 读者“cocoli”,灌溉营养液+30 读者“黑黑黑豆”,灌溉营养液+10 读者“数学什么的就是逼死人啊”,灌溉营养液+40 读者“千光九明”,灌溉营养液+1 读者“小蚂蚁”,灌溉营养液+1 读者“一碗龟苓膏”,灌溉营养液+2 读者“野泽凶罪”,灌溉营养液+1 读者“不告诉你是为你好”,灌溉营养液+20 读者“火蛋ace”,灌溉营养液+4 读者“叶叶叶芽”,灌溉营养液+20 读者“京子sasa”,灌溉营养液+70 读者“取名什么的朕做不到啊!”,灌溉营养液+30 读者“学医的小孩”,灌溉营养液+20 读者“花木”,灌溉营养液+10 第13章 过往 休养了足足五天,肖景深的身体终于彻底恢复了健康,桑杉依然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终于有一天上午她没出门,却带着肖景深先做了体检,然后来到了一处高档健身中心。 “cliff!” 看着桑杉和一位肌肉发达的外国男士拥抱,肖景深轻轻转开了目光。 “你好!我有个中文名字叫克夫,我和sunshine是老朋友了。” 自称叫克夫的男人有棕色的棕红色的头发和眼睛,与他的体魄相比,他的姿态绝对称得上优雅且绅士。 “cliff现在是很有名的健身教练,他会给你制订健身计划,并且在未来三个月里帮助你一起完成。” 壮男先带着肖景深做了一些测试,然后让一个健身教练先带着肖景深去热身。 转过身,他对桑杉有些无奈地做了个鬼脸:“sun,你想让他拥有25岁的体态,这需要他付出很大的努力。” “没关系。”桑杉是在笑的,说话的时候能看见她雪白的牙齿,“他再不折腾就老了。” “不,他才32岁。sun,你应该明白男人的魅力并不仅仅是年轻。” 显然,这位给自己取名叫克夫的外国友人虽然中文说的还不错,但是对于其中博大精深的含义还不够了解。 “可他多出来的年龄并没有带给他应有的魅力……无论如何,我希望三个月之后他的背影看起来像是二十五岁。” 抱着手臂,桑杉的目光从不远处肖景深的身上一点点扫过去。 “腰臀、肩膀、手臂、腿部、胸部……所有这些位置都要减掉多余的脂肪并且构建年轻漂亮的线条。” “好吧,我尽力,我们的主要工作是降低他的体脂率增加肌肉,他目前的体脂率是17%,主要问题是肌肉太少了,当然,健身的同时还需要专业的营养和药物配合。”cliff耸了一下肩膀,这种综合性专业健身也是非常烧钱的 “我知道的,钱不是问题。” “我会给你折扣的。”用大手拍拍桑杉的肩膀,cliff笑呵呵地说。 眼不眨地花了十八万为肖景深购买了一个循环的全套专业健身服务,桑杉对自己收钱就开心的老朋友说: “那我就把我的男朋友拜托给你了cliff。” 随口,桑杉就扔下了一个炸弹。 “男朋友? 男朋友!boyfriend?!mygod!sun!”被桑杉衬托得愈发高壮的男人一下子原地跳了起来,他回过身去看看那个在做平板支撑的东方男人,母语都被逼出来了。 “是的是的,他是我的男朋友,cliff你不要激动。” “不,sun,按照你们中国人的说法,我应该算是你的闺蜜,你有男朋友居然都不告诉我?” “等下,闺蜜这个词儿不是这么用的。” “天哪!你什么时候找的他?你们怎么认识的?!我以为你会找一个g更强壮的、更强大的……” “一直都是他。”桑杉打断了cliff暴露本性的滔滔不绝。 “what?” 女人脸上带着轻笑,眼神无比认真地说: “从一开始到现在,我就只有他。” 对一个普通的学员和自己“闺蜜”的“男人”,克夫所给予的关注度是完全不同的,在桑杉离开之后,他接手了肖景深的训练课程,把第一天上课的肖景深“操练”得“欲生欲死”。 几小时后桑杉来接肖景深的时候,他几乎是用爬的才坐在了汽车后座上。 桑杉被cliff叫下车聊了几句才笑着回到了车上。 车子转向之后,肖景深透过后视镜看见桑杉脸上的笑容立刻如雾气蒸发一般地消失了。 “cliff是我在国外留学时候认识的朋友,我已经跟他说了你是我的男朋友,刚刚他叫我下车说你在聊天的时候似乎不愿意提起我,我跟他说是因为你这个人是个传统的东方人,对不太熟的人很难表现热情。” 抓着自己的外套,肖景深听着桑杉继续往下说。 “既然我们在一个礼拜之前已经签了合同,那么到现在为止,你已经当了我一个礼拜的男朋友了。与cliff在一起的整整三个小时的时间你都没有表现出这一点,说实话,我很失望。” 肖景深小心地揉着自己的腿,尽量让自己不要因为腰部的动作而呻|吟:“……那个克夫,我们在他面前也要装么?” “当然,这个健身俱乐部很多明星都会来,让他相信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会无形中让我们的‘爱情故事’更有说服力。” “我懂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这场戏既然已经开演了,你就要有演员站在舞台上的觉悟,没有我喊cut,你就要随时随 地都在表演,根本不需要别人提醒。” 桑杉的声音很冷淡,肖景深能从中感受到她浓浓的不满。 “现在的环境还稍微好一点,并且你还只是个小虾米,将来你成名之后随时会有人拍你,可能是狗仔的相机,也可能是路人的手机,你的每一句话都会被人记下来逐字逐句进行分析,在这个过程中,你的一个疏忽或者一个下意识的反应都会暴露我们是在炒作的真相。你必须从现在就开始提高警惕。” “嗯。” “嗯什么嗯,明白了就说你明白了,不明白就说你还不明白,我和你说了这么多话不是让你用鼻音作为回应的。” “好的,我明白了……亲爱的。” 鬼使神差地,肖景深在最后加上了三个字儿。 桑杉顿了一下,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就没再说话了。 回到桑杉家的地下停车场,肖景深抢先下车替桑杉打开了车门。 “应该是这样么?” 男人所问的当然是自己现在的表现是否符合桑杉的要求。 “一次两次的小聪明并不能体现出你真把我的话记进了脑子。”关上车门,桑杉照例走在肖景深的前面。 “我会继续努力的。” 面对着桑杉的背影,肖景深的脸上带着笑。 这天晚上,桑杉没有像往常一样钻进自己的房间忙东忙西,或者捧着一本书坐在阳台的藤椅上。 笔记本电脑放在中间,她和肖景深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吧台上。 “我们要做什么?” “既然得演戏,我们当然要写一个剧本出来。” 桑杉的双手已经在键盘上敲了起来。 “在写剧本之前,我们先要对彼此的履历有足够了解。 我十一岁那年认识你,到我十七岁你上大学这一段儿没什么好说的了,重点是是后面这些……我十八岁的时候去了国外上大学,读的是经济学专业,后来专门学了投资管理,二十三岁回国参与组建了乐队‘theking’,二十五岁以经纪人的身份和tk一起加入了华光天下,二十七岁成了华光的艺人部门经理兼任华光副总经理,其间一直是这个乐队的经纪人。” 桑杉嘴上说得利索,手上也不慢,很快就用最简单的语言把自己过去十余年的经历概括了出来。 肖景深看看她,轻轻地、深 深地呼出了一口气:“为什么突然想起来当经纪人?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电影里里那些操纵经济的金融巨头。” 他一直记得桑杉是会把摩根家族史、巴菲特传记放在枕头边睡觉的。 如镇纸一样蜷在猫窝里打盹儿的w先生似乎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跳上了吧台,白白的小爪子踩过桑杉的电脑键盘,然后用自己肥肥的屁股挡在肖景深的前面。 肖景深没忍住轻轻揉了一下它的屁股,差点被它回身挠到手背。 “国内的娱乐行业刚刚起步、潜力巨大,更适合资本的原始积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如何赚到更多的钱,而不是纠结于到底做什么行业。” 桑杉的目标永远直白明确——钱,更多的钱,在商业社会,钱意味着更多的社会资源,意味着掌握自己人生的能力,意味着她渴望的一切。 手指捏着w先生十分严肃的胖脸,她抬头看着肖景深: “该你了。” “……上大学,学的就是表演,大二下学期陪我室友去面试,结果被导演选中演了电影《锦城花开》,还拿了几个电影新人奖……” 肖景深二十二岁之前的人生顺遂到让人忍不住羡慕甚至嫉妒,他四五岁的时候父母一起辞去了公职南下打拼,把他留给了外公,到他上小学的时候,他父亲回家已经开上了四个圈儿的气派大车。 别的孩子手里只有五毛一块的时候,肖景深每个月收到的零花钱是两千,别的孩子背个一二百块西瓜太郎书包就能挺胸抬头的时候,肖景深穿的衣服已经全都是他妈妈从国外买回来的洋牌子。 他用的一切都是最好的,钱对他来说从来只是个数字而已。如果不是外公正直严谨,他也许会染上很多坏毛病,成为一个因为心中没有畏惧感而肆意妄为的人。 肖景深的外公景老先生年轻的时候是个京剧演员,后来成了省里艺术院校和戏团的京剧老师,这位老爷子对肖景深的影响是巨大的,让这个本该纨绔的少年不仅有了还算善良的秉性,还有了一个有关表演的梦想。 一个企业家的儿子想要去当演员,肖景深的想法没有受到父母的阻拦,他们支持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要开心就好。 他在表演上也确实表现出了天分和努力,大学里的老师也都对他赞许有嘉。这样的肖景深活脱脱就是偶像剧中的天之骄子活在了现实中。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宽松美好一帆 风顺,所以当灾难降临的时候,他感受到的落差就格外巨大和惨痛。 作者有话要说:渣作者浪飞了,蹲在家里的箱箱决定继续剧透: 明天的情节相当喜闻乐见咦嘻嘻嘻嘻 今天周六,正值春日,多出去走走,就会很有减肥的动力——渣作者 第14章 拒绝 二十二岁那年,冬天才刚刚抵达京城,一个噩耗就和冬风一起在肖景深的耳边呼啸了起来。 他那位为他提供了优沃生活的父亲涉嫌非法集资,卷了别人的钱跑了。 在用了所有资产抵债之后,肖家身上还有一千六百万的欠款,其中大部分属于因为被肖景深父亲所蛊惑所以砸上了自己半生身家的普通人。 那些人从遥远的南方来到京城,跪在这个养尊处优的年轻人面前求他还钱。 刚刚拿了电影新人奖的肖景深正是被圈儿内看好的“未来之星”,他就把自己的未来卖了一千六百万。 用演艺公司的钱还上了所有欠款之后,他开始参加各种各样的站台,最多的时候,一个月要站台四十多次,期间还要拍摄广告。 按照市场价,那时天真的肖景深还以为自己这个月还了上百万百万欠款,却被公司告知他站台一次只相当于还了五千块,一次广告也不过两万的收入…… 过了两年,被这样虚耗名声的肖景深名声不再,那家演艺公司立刻以债款转嫁的名义把他的“卖身契”转给了另一家。 那之后他就像个浮萍一样飘荡在了这个浮华纷乱的娱乐圈里,像头驴一样地赚钱,像条狗一样地生活,像一茬韭菜一样努力生长,为了让别人割起来更爽。 直到……他重新遇到了桑杉。 曾经的桑杉,是他偶像剧一般的人生中那个唯一的无比骄傲的闯入者,让他无可奈何只能听之任之,她说交往交往,她说分手就分手,她打磨了肖景深好多年,让他第一次认识到这个世界上有得到自然就有失去。 现在的桑杉,是把他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人,拍打他、清洗他、告诉他要理直气壮地活着。 “……毕业后我的那些工作经历,你应该调查的很清楚了。” 男人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放下的时候差点压到粗黑的猫尾巴。 “……就不用我再说了吧。” 在饱满的额头下面,肖景深那双干净的眼睛看着桑杉,想要移开,又不想,似看非看,似躲非躲,浅浅的红色勾勒了它们的轮廓,些微的水光映着客厅里莹白的灯光。 重逢以来第一次,桑杉先挪开了眼睛,不再看面前的双眸。 “我说过,我希望你学会理直气壮地拒绝别人。” 肖景深沉默片刻,眨了一下眼睛,郑重地说:“今天我不想提。 ” “那就不说。” 嘴角挂着一抹微笑,桑杉答应了他,接着,她说道: “现在我们开始说一下感情经历吧。” “噗!”刚刚松了一口气的男人差点把脸埋到猫屁股上。 “你的感情经历我是真不知道,出于工作的考虑你不能拒绝我了。” 要跟初恋坦诚分手之后的感情经历,这、这…… 肖景深深吸一口气,左手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两、两个。” “哦,挺多。”桑杉在电脑屏幕上迅速拉出了两列表格。 “一个是大学同学,大二上学期谈的,大三分手了,谈了一年,因为我中间出去拍电影,所以我们都只是在短信聊天多,没什么人知道。” 敲下“手机”、“大学同学”几个关键字,桑杉紧接着问道:“进展到了哪一步?” 肖景深:“……” 桑杉:“看来不能用哪一步来概括了,得问一共几次是吧,还记得么?” 肖景深:“这、这属于个人隐私。” “作为一个未来的明星,你跟你的经纪人谈个人隐私?”女人挑了一下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男人。 肖景深:“你说过你希望我学会拒绝,那我拒绝这个问题。” “如果你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我的下一个问题就是她有没有可能突然给你带个十多岁的孩子过来了。” 肖景深:“……不会。” 桑杉不再看他,对着电脑屏幕凉凉地笑了笑:“哦……希望不会。”接着,她又出言提醒:“想一想,你们这段儿有没有留下照片和文字记录。” “照片我不记得了,文字……” 肖景深把双手乖巧地放在腿上,很认真地去回想,也极力让自己忘记自己刚刚被桑杉“哦~~~”出来的不适感。 “我那个时候……好像喜欢写博客。” “博客?”桑杉对这个词感到很陌生。 “在微博流行之前,大家都玩儿博客,写文章发图片什么的,还有一个校内网,后来还改了名字,我很多同学在上面玩儿一些偷菜抢车位的小游戏。校内我嫌乱没怎么玩儿,就偷偷弄了一个博客。” “账号密码还记得么?” “我只记得注册的邮箱。” “ 好,先把邮箱什么的都找出来。” 邮箱肖景深一直都在用,用它找回了博客的账号密码,登录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把跟前前任的恋爱隐私展示给自己的初恋看。 还真是很奇妙的一种经历啊……呵呵——急于甩开桑杉重重逼问的肖景深,并没有真正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昨天晚上剧组的盒饭有麻婆豆腐,想起来是她爱吃的……上次在学校门口的小餐馆里我看着她把葱花一点点挑出来,安安静静的样子特别可爱,被她挑出来的葱花也很可爱,没有了葱花的豆腐也很可爱……’啧,年轻人谈恋爱真有意思,满脑子粉红泡泡,眼前一花就看见什么都可爱了。”桑杉一篇一篇地看着、读着、点评着。 一字一句声声入耳,肖景深的耳朵越来越红,表情越来越纠结,现在,他特别希望自己眼前一黑然后晕过去。 文笔这种东西,从来和青春的情感一样,当初觉得激情澎湃千好万好,等到激情过去,留下的就只有三个字——“黑!历!史!” “早知道你有写情书的本事,当年我就让你多给我写点儿了,还能顺便锻炼一下你的文笔,说不定高考的时候语文还能多两分。” 不,如果我当初也给你写了情书,说不定我在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羞愧到从六楼窗口跳下去了。 为什么我当初要写这种东西? 为什么我要找回这个账号? 为什么我要坦诚什么恋爱经历? 十万个为什么从男人的心里浩浩荡荡奔涌而过,把他的心踩踏成了渣渣。 “唔,这篇的题目叫‘今天的月亮真圆’,很有小学生作文的感觉啊。‘……正月十五还要拍戏,演戏这行真辛苦……她今天发短信说吃了黑芝麻的汤圆,我没有汤圆吃,我还要个乌龟一样吊威亚……在半空中看导演的脑袋真像个汤圆啊……’不好意思……我……” 桑杉猛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然后止不住的笑声都传进了肖景深的耳朵里。 黑白脸的w先生桑杉异乎寻常的笑声惊动了,动动耳朵之后换了个方向继续蹲成一坨镇纸。 “哈哈哈哈哈哈,乌龟,哈哈哈,汤圆……哈哈哈哈……” 向来沉稳的桑杉居然一直笑得脱力,干脆从吧台滑下去蹲在了地上。 肖景深捂住自己的眼睛,拒绝承认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肖景深,你写的这些东西你没给你那个女朋友看吧?” “没有。”张开的手掌之下,男人木着脸说道。 他现在特希望时间倒流,自己不要乖乖交出这个博客。 …… 尴尬这种东西,也是能让人习惯的。 在桑杉读了三篇之后,肖景深似乎终于突破了自己的耻度底线,以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和桑杉一起看着自己当初的少年心事。 “‘我想给她买个生日礼物,却不知道她需要什么,距离隔得太远,也许她收到的时候生日都已经过去了……可是我想用礼物告诉她,我想她,想在树下吻她,想拥抱她。’……真感人,吻她是什么感觉你还记得么?” 多少花前月下,最终都是流光逝水,花开花谢世事更替,月圆月缺人事皆非。 肖景深曾经在树下吻过的女孩儿此时十分平淡地问着这个男人与另一个人的情感经历。 男人似乎同样的平静,他的眼中有淡淡的光,如同被时间之海吞噬的珠宝,挣扎着想要显露自己的光亮。 “我不记得了。” 他这样回答。 柔软的嘴唇轻轻触碰过来,一个像桑杉这样冷硬坚定的女人,竟然有这样温暖又软到不可思议的嘴唇,这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事情了。 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吻降临的一瞬间,肖景深只来得及闭上自己的眼睛。 “记住这种感觉吧。” 女人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假装你已经吻了十几年。” 男人吞下了自己眼中骤然的湿热感,才睁开眼睛,看见桑杉还是面对着电脑,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 “好。” 他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她还在浪,我还在蹲,存稿日日减少,她还夜夜笙箫! ——by正直坚定一点都不羡慕桑杉也不羡慕渣作者的单身狗存稿箱 第15章 简单 “希望当别人问你为什么想在树下吻我的时候,你会回答的自然一点。” 仿佛自己刚刚做的事情只是他们“演戏所需”的一部分,一边嘴里说着,桑杉按照自己记忆的内容直接删掉了几篇博客,剩下的的微博则原封不动放在那儿。 “这些微博以后就是写给我的了。” 难道这些东西将来还要给别人看么? 男人用极度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桑杉。 “你写的挺不错,真实自然,相信我,营销号转载的时候会有人笑趴在地上的。” 就像你刚才一样么? “如果你早点儿有这个爱好,作文成绩真的不止二十几分。” 学霸桑杉还没忘了用黑历史攻击一下肖景深的学渣属性。 “好了,别露出这么愚蠢的样子,现在,可以说一下你的另一个女朋友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了。” 桑杉眼角微微翘了一下,继续展开她的“合作对象恋爱经历探查之旅。” 肖景深交另一个女朋友是在四五年前,那时候他在一家新开的影视公司名下,因为有了几年的演戏经历,除了拍戏之外还要帮公司给一些零基础的新人演员上一些基础表演课程。 那些新人演员里有个特别有天分的特别努力的小姑娘,她先对肖景深表示出了好感,表示自己愿意跟他同甘共苦,肖景深拒绝了几次,内心深处却已经被打动了。 后来表演课程结束,他们两个人就私下交往了起来。 演员这一行从来是天南海北到处飞,聚少离多,那个很快就崭露头角的女孩儿觉得和肖景深之间的感情成了她事业的拖累。 在察觉到对方不耐的时候,肖景深自己主动提出了分手,恰好他又被那家经济公司转手给了别家,两个人就这么断了。 “这个倒像是个有手段有魄力能干大事的人啊。” 桑杉对自己前男友的这位“前任”评价颇高。 肖景深点头:“她后来确实一直干得不错,去年就主演了一部电视剧,成绩很好。” 女人对于娱乐圈里的信息把握精密如电脑,她综合了一下信息之后说:“出道三四年左右,去年主演了电视剧,成绩不错……你的前女友是付晓雪?” 被猜中的肖景深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点头啊! “你也算是有了一个优点— —挑女朋友的眼光不错。”桑杉十分愉快,“付晓雪确实是很有潜力,再有两三部戏就能在电视圈里的彻底站稳了。头脑清醒,前途远大,她现在上升势头这么好,肯定不希望自己跟有女朋友的男人扯上关系,有空我会联系一下她的经纪人,双方通通气就行了。” 又想了一下,她再次点头:“付晓雪确实好解决,你刚刚的那个前个女朋友现在做什么的?” 肖景深下意识地想摸一下自己的嘴唇,还是忍住了:“她大学刚毕业没多久就结婚了,嫁的不错,现在孩子也大了——那个孩子绝对不是我的,是她现在丈夫的——应该也不会对我们的计划有影响。” “我要的是名字,不是她可能或者应该会怎样。” “她叫莫雨薇,丈夫是驭胜电子的现任老板。” “这个我去查一下再决定怎么做,大概我还得亲自找她谈谈……” 看着肖景深欲言又止的神色,桑杉似笑非笑: “我相信她也不希望自己过去的感情会影响现在的生活,我觉得我们有义务和责任告诉她如果你们曾经的感情曝光了会对她有什么影响。毕竟一不留神,她们两个就‘被小三’了。” 她永远这么理直气壮,仿佛想出这个主意欺骗所有人还要拖局外人下水的人并不是她:“这对她们很不公平,但是相比较恋情曝光的结果,我认为她们会更喜欢这种“不公平”。” 被“小三”对于圈里圈外的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对名誉的毁灭性打击,无论是嫁入高门的莫雨薇还是身在是非圈里的付晓雪,她们都绝对不会愿意这样的事情落在自己的头上。 肖景深心里很清楚这一点,心中却五味陈杂,过去,她们都是他想要保护或者照顾的人,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要做的事情会有可能伤害她们。 “我不希望把她们扯进来。” “她们只要保持沉默,这个事情就和她们没有关系了。” “这件事就不该跟她们扯上关系。” 桑杉面无表情看向肖景深:“……你是说你后悔当初和她们谈恋爱么?” 肖景深:“……” “还是你后悔想红?” 肖景深:“……” “现在的局面是这两个因素共同导向的结果,一个不可逆转,一个随时可以终止,趁着还来得及。” ……男人无话可说。 “莫雨薇,付晓雪……又是雨又是雪的,一听就知道是温柔可爱的女孩儿。看来你经历了我这么一个又臭又硬的家伙之后,急需另一种类型来抚慰你。” 像很多年前一样,女人在占尽优势或者难得兴起一点儿淘气的时候,随手摸了一下肖景深的耳朵。 动作快的像是蜻蜓点水,却让一颗心在这样的夜晚心跳失序。 男人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冰箱跟前,耳廓泛红地问她: “你要不要喝点牛奶?” w先生“喵”了一声,提醒这两个人夜已经深了。 第二天。桑杉送肖景深去健身房。 临下车的时候肖景深突然问了桑杉一个问题:“一会儿你要走的时候我可以和你拥抱一下么?” 桑杉轻轻挑了一下眉头:“你没忘吧,秀恩爱的时候带上我是要花钱的,一次出场费七万。” 肖景深默不作声地下车,对着正好站在健身房门口等他的克夫打了声招呼。 然后,他转过身,右手食指和中指在自己的嘴唇上点了一下:“再见,宝贝儿!” 站在他身后的克夫突然觉得有点冷。 换衣服的时候肖景深收到了桑杉发来的短信,上面只有短短的三个字: “太浮夸。” 浮夸么? 摸摸鼻子,男人决定继续利用那个洋教练找“戏感”。 “深,你今天的状态看起来不错,回去有按照我说的按摩肌肉么?” 在跑步机上慢跑的男人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边很轻描淡写地说: “是杉杉帮我帮我按的。” 说完还没忘记再附赠一个微笑。 “杉杉?哦,sunshine!她居然会给你按摩?不,绝对不可能。” 克夫表示自己拒绝相信。 “以她的性格,找的男人是会回家为她做饭,把她当成女王捧在手心里,怎么可能会给你按摩?” 肖景深的脸色一僵。 四肢很发达但是头脑并没有那么简单的克夫耸耸肩又摇摇头。 出师未捷身先死,恩爱不成泪满襟。 即使演戏,也讲究一个真实自然,肖景深很清楚,要是自己现在再上赶着解释,这个“克夫”也不会相信了。 只能再等机会。 在桑杉来接他的时候,肖景深坐车后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你表演失败了?” “我跟他说你帮我做了肌肉按摩,他完全不相信。” 桑杉轻笑了一下:“想要骗过所有人假扮男女朋友肯定没那么简单。” 男人有点懊丧:“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 “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个职场新人。在失败之后迅速找了一个主观理由,缺乏客观逻辑和理性总结。 你之所以失败,其一因为你缺乏对cliff的了解就贸然行动。其二是你缺乏对整个事情的整体设计,还没有做好万全准备就采取了随机表演的策略。其三是你没有考虑细节,比如你刚刚上车应该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而不是后面,因为我……” 桑杉指了指自己,“是你想要亲近的女朋友。” 与圈子里那些随时随地能表演、每分每秒都不肯懈怠的明星们来说,在做戏方面肖景深实在是缺乏了职业性。 “好在还有点儿时间。未来的三个月,你的任务就是,塑形成功、学会发微博微信以及……让整个健身中心的工作人员都相信你和我是长达十三年真爱。 哦,对了,我要提醒你一下,这三条有任何一条没做到,我们就解除合同,看在我们以往交情的份上到时候你要支付我的所有先期收入就行了——目前大概是三十五万,其中包括你已经给我的十万零一千五百。” 现在全身上下只有几万存款的肖景深立刻感觉到了经济危机的降临:“我都会做到的。” 唇角一勾,桑杉把车驶入了某个大型超市的地下停车场。 “希望你说到做到。” 车子停好,坐在后座的男人立刻下车,这次他不仅为桑杉打开了车门,还主动替她拿着包和外套。 挑了一下精致的眉毛,女人说:“咱们只是在超市买点东西,外套就不用了拿了吧?” “生鲜区的温度低,万一你着凉了呢?一件衣服又不重。”男人笑得很温存。 极其不好伺候的年轻女人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终于,重逢到现在,她第一次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肖景深突然有了一种自己学生时代被教导主任抓住逃课之后又被放了一马的轻松感。 作者有话要说:戴上了牙套也阻止不了渣作者想浪的那一颗心啊……真 想把她抓回来关小黑屋。 ——by黑化中的存稿箱君 第16章 如果 为了减肥增肌,男人的食谱里增加了大量的优质蛋白,减少了糖类的摄取比例,一日三餐又改成了一日四餐,桑杉大手笔地为他储备了一些牛肉、鱼肉和禽蛋食物,几种食材的价格都让肖景深咋舌。 “我离开之后你不要在吃上吝啬,要是手上钱不够,也可以蹭点儿猫粮……希望你不会因小失大。” “我知道。” 在未来桑杉出国不在的两个月里,肖景深这个正在被重新打造的男人要独自照顾好自己和w先生的生活,还要达成桑杉给他定下的各种目标。 “体检结果还不错,肝胆脾胃肾没有出问题我真是谢天谢地了,幸好你只是生活在垃圾堆里,还没有让自己真的变成一团废物……腰部的伤恢复的也很好,我该庆幸你至少有很强的照顾自己身体的能力。” 桑杉一边看体检报告一边在男人的身上拍拍打打,像是一位在买马的商人。 肖·待售马·景深默默地拍了拍自己的腰。 …… “祝你好运,说实话,如果到最后我是从你手里拿回了先期投入而不是从你身上捞取了大笔分成,我会很过意不去的。” 这个女人的临别赠言实在算不上祝福,倒有几分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刻薄。 已经习惯了这种说话方式的肖景深只能假装很淡定地表示自己正在制定“秀恩爱计划”,以保证行动的万无一失。 事实上,送走了桑杉之后,肖景深自己写了好几页纸的计划,却觉得每个字都毫无用处。 每当他觉得秀恩爱这个工作很难的时候,他就会发现自己发现的“难”只是冰山一角。 因为他真正要做的事情,是编织一个谎言,说服所有人。 应该如何说服别人?每一个表演的新人都知道答案——首先,要说服自己。 不得不说,此时桑杉的离开让肖景深长出了一口气,她的存在常常让男人的思绪陷入到过去与更久远的过去之中,十几年积累的记忆早被风干成了粉末,桑杉于他如清水,滋润了他干涸太久的大脑,也让所有的记忆都成了混乱的一团,记忆难以梳理,心,自然也难以平静。 静下心来当一个演员,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毕竟,这在过去也是他可望而不可得的。 “不要着急,慢慢来……”他对自己说, …… 坐在桑杉惯常用来看书的藤椅上 ,被胡乱写了好几页的笔记本被摊放于长腿之上,刚刚洗完澡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和一条棉质睡裤的肖景深皱着眉头苦苦思索。 虽然心里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可是庸人的无能之处就在于此,你知道股票要涨,但是你手里没钱,你知道房子要贵,但是你手里依然没钱,你知道你喜欢的人很好很好,但是配不上他,你知道整个世界在日新月异,但是你只会往后踏步看着别人前行……无数的机会如明月,庸人只能做盯着池塘的猴子。 肖景深自认当了太久的猴子,哪怕桑杉已经告诉了他如何搭建靠近月亮的梯子,他也对着那些材料茫然无措,不知如何下手。 “秀恩爱说到底就是演戏……演戏需要什么?”在杂乱的纠结中,肖景深一直抓住了自己最熟悉的那个点,虽然他没演出什么名堂,可是他好歹也当了这么多年演员了。 演戏需要的是情境,情境能让演员进入到自己所需要的角色中,是需要演员在其中既能深切感受又要自我控制的生命之海,给予他们表演的力量和能力。 那么此时,他所需要的情境是: 如果谈恋爱,他和桑杉之间会是怎样的相处模式呢? 如果是相爱的,他会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桑杉呢? 把这个问题再细致一下,如果……自己上大学那年他们没有分手,那么之后的十几年,他和桑杉又是怎样度过的呢? 坐在藤椅上撑着头想着想着,肖景深就渐渐地……就入了迷。 就在肖景深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即将上高二的桑杉想要去上什么奥林匹克班,再顺便继续学什么托福雅思的,他自己一个人是外面疯了几天觉得闷了,就每天守在桑杉上课的地方,和她一起上学放学。 “小精神,你不是挺精神的么?怎么不出去玩儿?” 那时候的桑杉肤色比小时候白了不少,头发也褪去了枯黄,一米六多点儿的个子堪堪到肖景深的下巴。 “你在用功学习,我怎么可能撇下你?” 在脖子上挂着桑杉的书包,脚下踩着滑板的大男孩儿两只手上各拿着一个冰淇淋:“你今天是想要草莓的?还是香芋的?” 女孩儿可能会一本正经地说“我更想吃橘子的”。 他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就会张大嘴贱兮兮地说:“那我一口气把这两个都吃了,不然拿不过来。” 接下来,17岁的桑杉会皱着眉 头,嘴角撅成一个似乎有点委屈的弧度。 “小黄毛你看这是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肖景深就可以得意洋洋地从指缝间把他藏着的木质冰淇淋勺子露出来了。 “你两个都尝尝,要是还想吃橘子味儿的我再给你买。” 女孩儿瞪了他足足两秒,还是乖乖地用勺子挖了冰淇淋,草莓味儿的是她喜欢的,香芋味儿的也是她喜欢的,吃到喜欢的香甜味道,她会闭上眼睛,非常享受的样子。 “哎呀,我家的小黄毛真馋啊,我要养不起了呢。” “不准叫我小黄毛,不对,谁馋了,也不对,谁要你养了?” 肖景深脚下一蹬,滑板出去了好几米,回过身对着身后的女孩儿做鬼脸。 气鼓鼓地吃着冰淇淋,桑杉还不忘了跟肖景深打着嘴皮官司,一路往回走,路过湖边的公园就进去转转,热了就跑去商场里玩儿抓娃娃机,肖景深抓娃娃的水平相当不错,运气好能给桑杉弄三五个小猫小狗小兔子什么的,桑杉会留下最喜欢的那个,把其余的送给围在旁边给肖景深加油的小孩子们。 等到天色将晚,两个人才手拉着手回到他们家门口。作为对门儿的邻居,桑杉的家门口,自然也是肖景深的家门口。 “晚上我还给你唱歌吧?” “不行,我还得做三张卷子。” “那你亲我一下,不然我晚上就爬树上唱摇滚。” “就你还唱摇滚?你自己从树上滚下来还差不多。” “好,你要是不亲我,我就爬树上再滚下来。”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赖皮?” “你亲不亲亲不亲?”男孩儿一脸无赖,把白嫩的脸蛋往桑杉脸上凑。 正巧这个时候肖景深背后的门开了,隔着有纱网的铁门,他家老爷子冷飕飕地说:“肖景深,我看你是糖吃多了不想吃饭了吧?” 桑杉猛地抬手拍开肖景深的脑袋,笑眯眯地跟老爷子打招呼:“景爷爷!” “小桑,爷爷做了蟹黄豆腐还有腊肉豆角啊,要不要进来一起吃晚饭?”一脸严肃的景爷爷面对桑杉的态度瞬间把肖景深衬成了他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野孩子。 一起吃饭这事儿,桑杉可能会答应,也可能不会,如果她答应了,就会回家放下书包再跟照顾她生活的姑姑打声招呼,然后出门和等在外面的肖景深一起去他家吃饭。吃饭的时候肖景 深会总想动桑杉一下,用手指戳戳她腿,或者从她筷子里抢吃的,再或者把桑杉喜欢的腊肉放在她的碗里……然后被他家老爷子用筷子敲脑袋,他再一脸委屈地看着那两个一老一少聊什么“生旦净末丑”、“盗御马沙家浜”之类的,聊得眉飞色舞。 如果桑杉不答应去他家吃饭,回到家后,肖景深自己就会像打仗一样火速扒拉几口饭到自己的嘴里,然后冲出去爬桑杉家门口的树上喊她的名字…… 暑假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桑杉高中开学比大学早,肖景深恋恋不舍地把她送进学校,接着又美其名曰“回顾高中时光”蹲在他以前老师的办公室里,一边插科打诨拜托老师们多照顾桑杉一点儿,一边等桑杉一起吃午饭,下午放学的时候再和她一起回家。 等到了大学开学的时候,肖景深会磨着桑杉送他到京城,热爱学习的小丫头自然是不会答应的,他假哭耍赖都没用,只能心塞地独自登上飞机。 多少人多少年心心念念的大学,第一个周末,他会坐周六凌晨的飞机回到秀城,然后在凌晨五点爬桑杉家的阳台。 “你神经病啊?!”被吵醒的小姑娘打开窗子让他爬来,头发乱糟糟地瞪着眼像看傻子一样地看他。 “我想你了。”一夜没睡大男孩儿好委屈,抽抽搭搭地依偎在女孩儿的身边。 “傻!蠢!没脑子!”嘴里噼里啪啦说着,桑杉还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后,两个人就这样睡过去了,身体就像两个双胞胎的小婴儿,虽然没有什么意识,却因为知道对方的存在而彻底放松了下来。 后来,桑杉准备出国,为了签证问题多次往返于秀城和京城之间,每次肖景深都乐颠颠儿地全程陪同,暂时忘记即将到来的、长久的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渣作者今天回来然后闭关惹! 我已经准备好小鞭子惹! 咦嘻嘻嘻嘻! ———皮鞭响起来的存稿箱君 第17章 因 桑杉去国外大学报到的时候,肖景深请了假陪她一起去,可是他的外语不好,面对老外的时候除了傻笑就是指手画脚,经常要桑杉帮他解决问题。 “感觉自己很没用。”大男孩儿又委屈了。 头发渐长身材窈窕,开始显露出自己特有美好的女孩儿看着自己的课表随口说:“没事儿,我习惯了。” 要回国的时候,肖景深积攒许久的离愁别绪彻底爆发了。 “你送我回去吧,我一个人坐飞机害怕!” “不要蹲在地上,你这样好丢人的。” “我不管,我要你陪我回国。”他眼泪汪汪,在机场抱着桑杉的大腿。 桑杉一脸无奈:“我回国,然后呢?” “然后我再送你回来!”想到那个场景,肖景深眼前一亮。 女孩儿的回答是用随身背着的包糊了他一脸。 “你暑假来看我,或者我回去,乖啊。”摸摸头,捏捏脸,揍醒了自己男朋友的女孩儿没忘了许下甜美的承诺。 那之后,他们一直有来有往,即使不能相守的日子,也通过网络彼此联系,肖景深买了个相机天天拍照,拍自己的衣食住行,然后发到大洋彼岸,生怕桑杉会忘了他的一丝一毫。桑杉的课业非常忙碌,虽然总是说肖景深很烦,但是那些照片,肖景深知道,她一定一张一张地都看了。 再后来,父亲的经济案东窗事发,面对那些债主,肖景深选择了自己承担所有债务,曾经悠闲的时光自然一点都没有了,嚣张且快乐的大男孩儿陡然要面对的,是人生的负重。 为了还债,各种名牌衣服鞋子,价值不菲的电脑、相机、吉他,挚爱的签名滑板都被他卖了,能换钱的东西都让他换了钱,除了……他的感情。 但是还固守骄傲的他不想让桑杉知道自己的落魄困窘,更不希望把她也拖入泥潭。 于是假称自己是拍戏繁忙,他渐渐减少了和桑杉之间的联系。 “这样下去,就有理由分手了”——赶场站台的途中,肖景深捏着桑杉送给他的礼物这样想着。 “也许过两年还清了债务,他还可以把她追回来。”——天真的曾经的公子哥儿那时还以为自己的困境只是暂时的,以为自己还有“以后”和“未来”。 某一天,他像条死狗一样瘫倒在那家公司给他准备的小隔间里,等着下一场耍猴儿一样的站台,却接到了桑 杉的电话。 “肖景深,你现在在哪儿呢?” 再不需要谎言的遮掩,认识了这么多年,他能听出来桑杉的焦虑和愤怒。 再见面的时候,桑杉甩下自己身上的旅行包狠狠地砸在肖景深的身上。 “你是不是傻?” “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你以为自己是奥特曼附身英勇无敌还能打死小怪兽了怎么着?” “你以为你是超人能自个儿扛起一块陨石拯救地球么?” 肖景深手足无措地想解释,被桑杉一脚踹在了小腿上,他疼的要死,还是努力抱住了愤怒如暴龙的他的女孩儿。 “不就是欠钱么?你欠了别人的命咱们俩都能一人还一半儿,你告诉我真话是能英年早逝还是怎么着?” 简陋的房间里,肖景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抱着桑杉娇小的身板儿嚎啕大哭,像是个找到了归路的孩子。 无论那之后怎样的艰难,无论再遇到怎样的逼迫和欺诈,有桑杉在精神上的支持,面对任何困境,肖景深都觉得觉得自己比一个人的时候更加强大和有力。 桑杉为了帮他还钱,结束了在国外的本科学习就直接回了国内,终于还清债务的那一天,他和那个已经变得干练也更加强大的女孩儿相拥在一起。 “小黄毛儿,我还完了欠别人的钱,还得还欠你的,可我特别坏、特别懒、特别不要脸,我不想还,我一分钱都没有,我只能用我的一辈子来抵债。” “哼~傻话。” 发出了一个傲娇的鼻音,桑杉用自己的嘴唇堵住了他的嘴……她的嘴唇柔软的像是在梦里一样…… 金乌西沉,夜幕降临,等男人回过神的时候,整个房间已经陷入了黑暗。 那一瞬间,他很茫然,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在何处,不知瞬息之前与此时此刻究竟孰为幻梦。 男人站了起来,腿上的本子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却有一滴水突然滴在了本子上。 …… “喂……我想问一下,当年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分手。” “嗯?你打了一个国际长途过来,就是为了问我这样一个问题么?” “是。” “……当初我们说好了,只谈一年恋爱,你毕业就分手,既然说好了,就应该做到。”对面那人的声音很冷静,仿佛 只是在交代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情。 “只有这一个原因么?你当初明明很喜欢我,怎么可能只因为一个约定就分手?”然后说走就走,毫不留恋。 “我想想啊。”桑杉沉吟了一下才接着说道:“那时候,我确实很喜欢你,可是我们第二次接吻的时候……” “怎么了?” “那个时候……“桑杉的语气竟然是难得的踌躇不定,语气都有些飘忽了,”你的鼻尖儿有点出油……我看着你的鼻尖儿带着油凑过来,一下子就失去了喜欢你的感觉。” “……”肖景深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你还有别的问题么?怎么会突然想起那么久的事情?我给你安排的事情你都做好了么?” “我……咳,我在写秀恩爱需要用到的一些东西,你要不要看看?” “整理好了发我邮箱,这个东西不用着急,想得仔细点儿最重要。” “好。” 桑杉挂掉了电话,肖景深保持着打电话的动作不变,右手抬起来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居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呵……”轻轻地,男人笑了一声。“好了,人物小传我想明白了,我知道怎么样演了。” 趴在猫抓板上睡了一觉的w先生伸了个懒腰,跳到地上,歪着头看着那个巨大的两脚兽。 在忘了开灯的静谧黑暗中,它圆滚滚的大眼睛看见了,那个两脚兽啊,他的一只前爪,从捂鼻子,变成了捂住眼睛。 大洋彼岸,挂掉电话后又低头工作了一个小时,桑杉突然转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 第二天,克夫还在检查器械,肖景深已经拎着包到了健身房。 “深?你这么早就来了?” 男人揉了一下眼睛,难掩疲惫地笑了笑:“一个人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 “噢~”克夫多看了两眼他的脸,“昨天没睡好么?” “还好。” 作为教练,克夫很负责地提醒肖景深:“健身也是需要合理的休息时间做保证的。睡眠节奏被破坏会影响生长激素分泌。” 脱下外套,换上相对比较保守的白色背心,肖景深的手臂经过这几天的初步锻炼已经和之前有了明显的不同。 半长的头发一直 没有打理,肖景深扯了一下自己额前的头发,觉得头发再长下去就可以跟某个健身教练一样扎起小辫儿来了,但是他的造型得桑杉说了算,她没发话,自己就有断发如断头的危险。 用一条发带固定了额发,他开始了今天的热身。 皮肤白皙的男人在这个充满荷尔蒙的健身房里和别人的画风都有些不太一样,克夫顺着别人若有似无的目光看向他,也觉得他今天不太对劲儿。 似乎……让人热血澎湃的健身运动并没有让他从里到外地热起来。 “深?我们晚上会一起出去玩儿,你要不要一起?” 在运动的间隙,克夫向肖景深发出了邀请。 “不用了。” 男人兴致缺缺,坐在了锻炼上臂的器械上。 ……这一天的锻炼结束,克夫看着肖景深独自离开的背影,从自己包里掏出手机。 “sun,他今天情绪果然很低落,你们吵架了么?” 情绪低落? 听着语音的女人转了一下自己指尖的笔,语气轻快地说:“没有啊。” 克夫耸肩:“对啊,谁会跟你吵架呢?简直是跟死神拼命。” 被自己朋友比作死神的桑杉:“……” “你们男人的心事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我只是出国几个月,这才几天,他居然变得有事情也不肯对我说。” 克夫十分赞同桑杉的话:“对啊,男人的心思都是很难猜的。” 桑杉:“……” “cliff,麻烦你帮我多关注他一下,你知道的,他刚刚离开他曾经的一段生活,过去的我太注重事业了,在很多地方,也许我们都要重新开始。”电话里,桑杉声调平平,却有一种cliff从来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的温柔。 是的,温柔,桑杉的温柔,温柔得像一个平常女人的桑杉。 昨天夜里为了男友联系他的桑杉已经让他觉得有些奇怪,此时的桑杉更是直接冲击了几年来在他心中已经塑造成型的形象。 “上帝啊,要是一个月前有人告诉我你会这样关心一个男人,我会以为他疯了。” “cliff,要是一个月前有人告诉我你对我的感情生活这么关注,我也会以为他疯了。” 大洋彼岸,穿着睡衣的桑杉喝了一口没有糖也没有奶的浓咖啡,外面晨光未起,她的一日的 奔波已经拉开了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认真码字!好好学习!天天存稿! ——被殴打了的渣作者。 乖~ ——擦鞭子的存稿箱菌 第18章 进行 经过几天的相处,肖景深可以确定,如果猫们真的都在一个喵星上生活的话,那么w先生大概是住在上面的某位手握大公司的喵总裁——十分难以讨好,又明确地告诉你,如果你想要和它好好相处,就必须讨好她。 对,是她,肖景深观察了几天,终于在w先生某次睡姿放飞的时候确认了它的性别为母。 男人不理解桑杉是出于什么心态给一只母猫起了这么个名字,更不理解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猫。 w先生是一只看起来很正常只是有点傲娇的猫,可是在桑杉消失了三天后,它似乎突然明白现在自己才是这个房子真正的主人了,不仅在肖景深吃饭的时候骄傲地爬上餐桌,晚上在男人的被子上磨爪子,还无师自通了挠门技巧,经常在夜半时分制造噪音。 如果只是淘气也就算了,肖景深发现,自己被一只猫给彻底排斥了。 桑杉显然对w先生极好,虽然她经常不在家,但是为了猫能舒服地生活,也是付出了很多心血的。 房子的走廊里有一个会定时开启的激光逗猫棒,客厅摆着一根细细的柱子,也是一个只要启动就可以工作的电动猫玩具。w先生对这些玩具都谈不上特别喜欢,它更喜欢叼着一个会发出铃声的藤编老鼠玩具自娱自乐——也就是这个其貌不扬的老鼠玩具,昨天,肖景深曾经在它玩儿得正开心地时候拿起来看了两眼,在放回去之后直到现在他都再没有看到w先生叼着它跑来跑去的样子。 如果这只是巧合,那么肖景深每次试图去抚摸它都会被躲开或者干脆赏爪子,这绝对是w先生对他表示不满的有力体现了。从这样的情绪出发去看w先生的小动作,那就是—— “不准你吃饭喵!” “不准你躺在这里喵!” “不准你睡觉喵喵!” 作为住客,肖景深觉得认为自己应该和房子的主猫搞好关系,更何况自己的手里还有它好几万的“生活费”……好歹这位也是个壕猫啊。 可是土豪从来难讨好,无论是人还是猫,肖景深变着花样儿用猫罐头、猫零食、猫玩具逗它,都只收获了w先生鄙视的目光。 他只能出大招儿了。 从健身房回家,提前两站从地铁出来,男人走了一百米就有一个大型菜市场,食材的品种很周全,价格也比桑杉家周围的高档超市亲民很多。 买一点牛腿肉,一块上好的排酸牛排,一斤鸡蛋, 两把青菜,然后再来半斤可以用作刺身的三文鱼…… 拎着这些东西走到最近的公共自行车点骑十五分钟自行车回桑杉家里,听见开门声,w先生蹲在房门口的地垫儿上,看见进来的是那个高个子两脚兽,它动了动三角耳朵溜溜达达地走到了客厅一把椅子的下面。 “桑杉回来的时候你又打滚儿又翻肚皮,我回来你就这么不给面子啊?这样不太好吧?” 男人一边抖着手上装着三文鱼的塑料盒一边说道。 w先生仿佛闻到了什么感兴趣的气味,整只猫还在椅子下面,倒是白白嘴、粉嫩的小鼻子已经探了出来,那个被它防备的两脚兽却没再理会它。 把食材放在料理台上,洗了手和脸,回房间换上一身灰色短袖的家居服……忙完了这一套,肖景深才站在厨房里给自己扎上了黑色的围裙。 “w小妮儿,你要吃鱼么?今天三文鱼不错,肯定又甜又鲜,” 男人利落地把三文鱼拿出来切丁,打算留一小半用来拌沙拉作为肖下午的加餐,大部分用来充当w先生的午餐。 肖景深给自己设想的午餐是一点白水煮好的牛肉搭配蔬菜面条,还有一小把腰果。 至于那块排酸牛排则是要等到晚上六点,到时候他会拿一半切成小片用黄油稍稍煎一下给喵主子当晚饭,剩下的用一点海盐、胡椒、橄榄油渍过后烤到七分熟搭配一点主食、蔬菜和干果就成了他自己的“增肌晚餐”。 之前每次这个男人在做饭的时候,w先生都试图用自己的不屑来掩饰自己的急切。 可是它直勾勾盯着炉灶的小眼神儿总是会出卖它。 “嘿!吃么?” 手指尖儿戳着一小块儿三文鱼,肖景深那张带着仙气儿的脸上挂着一脸坏笑,还轻轻地用肉点了点喵星人小巧的鼻尖儿。 w先生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鼻尖儿,漂亮的眼珠儿随着肖景深手的动作移动。 “你说,你还无视我么?嗯?” “喵!”给我吃我就理你! “等一会儿才能吃。” “喵。”朕不着急!真的不着急! “今天吃三文鱼,明天我们吃虾好不好?” “喵!”先给朕把今天的端上来!! 喵咪的叫声被肖景深自动进行了脑补翻译,他趁机摸了一下猫头,才把已经做好的三文鱼猫饭端到了w 先生的面前。 “w小妮儿啊,你的生活费可是有好几万,你说咱俩商量下呗,这几万怎么花?你是天天吃海参呢?还是天天吃鲍鱼呢?” 猫自然不理会这个现在笑得贱兮兮的年轻男人,它呼噜呼噜吃得香,耳朵抖了抖,勉强容忍了男人的“玩弄”。 午餐有了w先生这个小傲娇做调剂,肖景深的心情也获得了难得的放松, 吃完了饭,肖景深还要在桑杉家里继续进行一点儿锻炼,然后看一些表演方面的书籍,或者看一些在表演上具有启发意义的好电影。 当然,在那之前,他要先对着镜子继续演练自己的表情,把一个“心情不好”的男人表现到极致。 这几天的表演实验是有效的,那个克夫果然因为自己的神态对自己有了更多的关注,而关注,就是一切表演的目的,让那个老外主动来问自己,会无形中增加自己这个“人物”言行的可信度。 演戏,演戏……每时每刻都把这个世界当成是镜头之前,演一个与桑杉相爱的男人来欺骗所有人,看着镜子里已经和之前有了很大不同的自己,肖景深抬手理了一下头发,笑了。 那年夏天,没有必须履行的“分手约定”,没有“鼻子上的油”,也许多了一个不舍的拥抱,也许多了一个痛快说出“咱们继续在一起”的自己。 所以他们继续相爱,直到现在。 从高耸如云的as大厦里走出来,年轻的东方女人与她身旁的几位企业高管谈笑风生。 在十几分钟之前,通过在互联网上的多方视频洽谈,as公司终于决定和另外两家同行一起注资华夏官方组织的“全民健身推广计划”中。 身为全球顶尖的运动品牌,as对待华夏这个财富奔涌的庞大市场一直保持着一点高冷的态度,正是因为如此,它在华夏的产品系列推广就做不到它竞争对手那样的全价位高渗透。 这次它之所以放下架子跟同行合作还牵手官方,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要归功于这个被簇拥的年轻女人。 她有个很奇怪的发音的名字,仿佛从来就是从东方来到这里的一缕阳光。 她是桑杉。 “非常感谢你为了这个项目往来奔波,也希望你带回我对李先生真诚的问候,希望未来我们能够华夏的体育事业推广上进行更多的合作。” “sharp先生客气了,as一直都致力于让更多的人从运 动中获得健康和快乐,这一点与李先生和创意团队的宗旨都是一致的。作为我个人很荣幸参与到这次活动中,虽然只是一个局外人的身份。” “局外人?不,你让我们见识到了卓绝的沟通能力和让人叹服的智慧,sunshine小姐,希望未来有一天我们能够有另一种机会进行合作。” “这也是我期待的。” 女人伸出劲瘦的手,与as的高层握手告别。 “桑小姐,这事儿真的就算是做成了?” 跟在桑杉身后从另一边上车的男人还是很难相信这个在一个月前还是天方夜谭的计划,如今居然真的即将实现了。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这个女人,她通过不知名的途径得知了他们的策划案,告诉他们这个策划案并不可行,却又打造了新的更完备的东西,并且用这份更加疯狂的设计说服了所有人。 在出国前,男人看着她说服了有关部门的领导,拿到了初步的意向。在出国后,男人也看着她马不停蹄地奔波于几大品牌商之间,终于将整个计划从缥缈的云端扯到了地面上。 “前期准备的进度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只要我们再敲定最后一点,你就可以回国去继续走流程了。” 剩下的是什么呢? 男人仔细想了想却依然不得头绪,在他看来这个曾经疯狂到不可能的计划到现在只剩几个印章了,完全想不出来还需要什么额外的流程。 桑杉没有说什么,对于自己的计划,她讨厌做不必要的说明,反正人们只要跟着她的步伐走,就能达到胜利的终点,至于过程——大多不过是给庸人在看到结果之后用来回溯和猜测的。 作者有话要说:差点忘了设定时间的渣作者已经被我踢飞到天涯海角了! ——气鼓鼓的存稿箱菌 第19章 交易 阳光、沙滩、被紫外线舔舐后的健美肌肉还有海滩上五颜六色的阳伞。这个著名的海滨度假城市正在迎来自己一年中最好的时候,捧着果汁坐在沙滩上赏天赏海赏美人,是很多人期待已久的乐趣。 如斯场合,穿着露背长裙、头发粗粗扎成麻花辫的桑杉也是美人中的一员。她有窈窕美好的身材,还有小麦色的肌肤,走在异国开放热情的海滩,一路收获了无数的口哨声。 躲在白色太阳伞下面的那人似乎有所感应,懒懒地抬起头,就看见桑杉摘下墨镜后露出的笑容。 真是笑得让人心痒痒的……有点想揍她。 “虽然消息还没公开,但是你离开华天的事儿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我听说c娱乐那边到处找你,一门心思想让你当艺人部总监,你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你要是想来我们这里的话也行啊,单独给你弄一组人,你挑小鲜肉的眼光那是没的说的,我们这正好阴盛阳衰。” 跟旁边端着饮料兜售的光背帅哥要了一杯果汁,年轻女人嘴角带着笑,抬头看看远处的蔚蓝大海: “我今年才多大啊,风华正茂,前途远大,没兴趣跟你们这些老阿姨一样只抱着艺人的大腿过日子。” 老阿姨三个字儿像是一道利剑,戳痛了对方的心口。 “等你能捧出一个我家那谁那样的,你再跟我说什么前途远大吧。” 在整个娱乐圈,经纪人的身份地位基本是随着他带的艺人水平浮动的,就像一个叫路楠的老牌经纪人,她早年带的那位相当于圈内一姐,她自己自然也被称为是王牌经纪人,后来么,一姐垮了,她重新带新人,又花了几年的时间才让圈里人再次对她另眼相待。 躺着的女人这话说得极有底气,她的手里有传奇一样世界级女演员,有在国内屹立不倒的男明星,她作为合伙人的公司里现在也不缺崭露头角的新人……如今的娱乐圈里要说地位,哪个经纪人也不敢跟她正面抗衡。 “明明是你瞎猫碰到了死耗子,现在跟在她的屁股后面狐假虎威,没了tk,我能带出第二个第三个tk,没了她,你能带出第二个她么?” 两个人碰到一起,斗嘴已经是寻常事了,桑杉这样戳人,女人反而笑了: “她这样的人百年难遇,我遇到了是我的本事,你水平再高也带不出来,拿个卖皮相的小组合来堵我,也不觉得亏心?……看来你是打算自己独立干了?怎么,又找了一个 有前途的小鲜肉?” “没有,我只是捡了一块让人绝望的老腊肉回来。太绝望了,所以要找你帮忙。” 听到帮忙两个字,对方立即一脸冷漠地闭上眼睛说:“我在休假,拒谈公事。” “好吧,不是帮忙,是合作。” “等我结束休假再谈。” “我听说……她在筹备话剧。” “塞角色不可能,拉投资也不可能,广告植入更是想都别想。费劲排这个话剧她也就赚个门票钱,想起来我就难受。”短发女人痛苦地□□了一声,仿佛看见钞票像是流水一样从自己眼前流淌过去,可话是这么说,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她口中的那个人是绝对不允许别人对自己的作品指手画脚的,哪怕是已经同甘共苦□□年经纪人也一样。 桑杉笑容不变,喝了口饮料慢悠悠地说:“明天我会和lieber·leander见面,你说,他会对参与打造一个全新形式的话剧抱有多大的兴趣呢?” 熟悉的名字让阳伞下的短发女人有点激动,她坐了起来,再次看见桑杉的那张脸,她就像是被人泼了一瓢冷水一样,差点儿又躺了回去。 “什么样的老腊肉能让你这么劳心劳力,连自己的人脉都动用了?” 她不去问桑杉是怎么知道她们正需要这样一个顶级舞台灯光设计师的,因为问了也没用,这个家伙的信息收集能力强大到可怕,可怕到让她们这些前辈时时感到心惊胆战。 桑杉挤坐在女人的躺椅上,手攀上对方的肩膀:“不管是什么肉,我都得用心把他弄得好吃一点儿,至少得给我赚到钱。” 踢掉脚上的拖鞋,脚趾甲被涂成了淡紫色的脚,轻轻摇了摇又摇了摇,对方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年轻的女人却笑得越来越甜,主动权已经到了自己的手里: “说嘛,到底要不要跟我交换一下?如果你真的没兴趣,我也可以给别的剧团牵线,到时候收一笔佣金,也亏不了什么,但是我不保证下次lieber·leander有兴趣再接一份工作会是什么时候。” 甜到发腻的笑容,以及志在必得的眼神……这些让和她在商谈的人陡然间失去了对整个对话节奏的把握。 “桑杉真的应该来搞表演,她至少会一百零八种笑法,每种不同的笑容都被控制的很好能准确传达她的情绪,然后深刻地感染到别人。”曾经有人这样评价桑杉,作为前辈的短发女人当时还不以为意 ,现在亲身经历这么一次,她不得不相信了。 总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能如果评级,桑杉至少是专业十级水平,只不过与这个技能相比,她满嘴跑马的本事大概已经是博士生导师级别了。 认命般地长出一口气,被桑杉的逻辑像藤萝绕树一样攀附缠绕的可怜女人无奈地揉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说吧,什么条件。” 年轻女人的两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一下,“两个剧本,一个我发在你的邮箱了,是个广告,拍摄时间很短,待遇非常优厚,完全规避了她海外合同的限制。至于另一个剧本……” 桑杉突然收敛了笑容: “我想跟她面谈。” …… 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桑杉摇曳生姿地离开了海滩,随着脚步的行进,她脸上有些轻佻的笑容消弭无踪,那张被墨镜遮掩的平静的脸庞上并没有计划成功的得意。 仿佛她根本不需要为这种小事而欢喜,哪怕她现在明明已经扯了很多人下水,陪她去“尽情表演”。 倒是那个被打扰了休假的女人,忍不住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她的背影,才重新躺回到了白色的躺椅上。 现在国内的娱乐圈热钱滚涌、鱼龙驳杂,什么臭鱼烂虾都以为自己能搞风搞雨。前几年桑杉手里只有一个“theking”,所需要竞争的资源不多,她却已经在这个圈子的里里外外拉起一个细密的关系网。现在就看她如今手上的人到底是个什么资质了,如果还是个可堪造就的,那么…… “肯定有人更着急,还轮不到我去担心。” 短发女人冷笑一下,戴上墨镜继续晒太阳。 接下来的几天,意料之中的,出于对肖景深低沉情绪的关注,克夫主动找他说话的情况越来越多。 这让肖景深很快就初步掌握了这个大块头洋教练的性格——与他外貌反差极大的是,他很细心,性格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柔,既有着男人的豪爽,又比大部分男人更加谨慎和小心。 心情低落了几天之后,肖景深的心情似乎开始表现出了某种触底反弹。 察觉到这一点,克夫再次对他发出了邀请:“晚上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肖景深答应了。 于是,这天晚上,秉持着“帮闺蜜看着她男朋友”理念的知名健身教练就看见肖景深的脸色被桑杉一个电话点亮了。 “我 在和克夫在外面……我喝的当然是水了,绝对不喝酒。” 此刻,男人眼中的愉悦十分耀眼。 桑杉看不见,听到男人愉快的语气,她淡淡地说:“那你们好好玩儿,别忘了早点儿回去喂w先生。” “你在外面怎么样,工作还顺利么?” “勉强算顺利吧。”被肖景深问到工作,桑杉的回答颇有些意味深长。 肖景深并没有察觉到其中的异常,他按照自己设定的台词继续自己的表演:“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我……” 克夫看见对面那个男人不自然地看了周围眼然后在所有人取笑的目光里轻声又温柔地说:“想你了。” “嗯,这句话的腔调拿捏的很好,看来你的台词还是有功底的。” 在国外搞定了一份“工作”打算休息两天的桑杉穿着宽大的衬衣躺在木椅上,隔着酒店巨大的落地窗晒“日光浴”。 “猫我都喂了,她现在和我关系也挺好,就是也想你,每天对着你的枕头叫。” “w先生下个周有个体检,会有人送它去,一会儿我把联系方式给你。” “不是早就说过了,我现在每天都严格按照食谱吃,肯定能把肌肉练到你满意为止。”满意两个字,男人说的无比暧昧。 “注意磨炼演技,别真把自己当成健美先生。” “好,你说什么都好。” “我觉得在每天都通电话的情况下,情侣之间说这么多也差不多了。” “亲我一下。” “……有必要这么肉麻么?别又演过头,那就浮夸了。” 桑杉听见自己手机里传来了轻柔亲吻的声音,直接挂上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渣作者最近很勤奋,存稿箱君表示很满意! 第20章 逗弄 遥远大洋彼岸,肖景深被一群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双目明亮、面带笑容,神态中有一种成年男人特有的羞涩,不是在于姿态的扭捏,而是一种深沉的迸发,让人很清楚地知道,他刚刚是和他爱的人通了电话。 这种状态很短暂,等他坐回自己的位置喝了一口水,肖景深的脸上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和克夫一起来聚会的男人们明知故问:“刚刚那是你女朋友?” “咳,她养了只猫,天天为了猫给我打电话。” “腻,真腻,你女朋友养猫养的真腻!哈哈哈……” “不提她,我们接着聊,来,再干一个?”肖景深给自己的杯子里满上了柠檬水。 一群人举起了手中的杯子,多少戏谑、调侃、和观察都沉在了爽朗的笑声和清脆的碰杯声中。 晚上回到桑杉家里,倚在门上,肖景深有些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与演戏比起来,健身真是简单又机械的劳动,不用察言观色,也不用拿捏情绪,更不用在桑杉毫无情感回馈的情况下唱独角戏。 这样的日子才刚刚开始,他必须得适应,然后走下去。 “喵!” 虽然因为有自动喂猫机的存在,w先生并没有饿着,但是显然,它依然对这个大型两脚兽的晚归满怀怨念。 “w小妮儿?饿了么?” 猫主子的回答是用圆滚滚的黑屁股对着他。 “真好。” 男人蹲下|身。 “对着你我是不用演戏的。” “喵!” 又一次偷袭猫尾巴,失败。 早晚看书学习,白天努力健身,每天认真投喂猫主子,有一点闲暇时间,肖景深还要达成桑杉赋予他的另一个重要任务——学着用手机上网。 说到上网,桑杉临走之前给肖景深换了一个手机,陪了他足足十年的诺x亚翻盖手机终于退出了历史舞台。 qq还好,肖景深早些年好歹还在电脑上玩儿过,电脑端换到手机端主要是一个适应性的问题,微博和微信对于他这个没有机会上网的人来说就是真正的新生事物了,尤其是是微博。 桑杉把肖景深原来公司以他名义认证的微博账号要了过来让他自己打理。 肖景深每天坐地铁往返的时候就低头研究着微博,他的账号:“演员肖景 深”总共有五万多粉丝,发了二百多条微博,仔细看看,那些微博基本没有原创全是转发,内容要么是原本公司的影视剧开机信息,要么就是转发当红小花小生的微博凑热闹。 比如最近的一条微博,就是转发了一个年轻女演员电视剧杀青的消息,这条转发下面还有那个女演员粉丝们表达感谢的评论。 “谢谢你照顾我家宝宝,合作愉快!” 嗯……他家宝宝?那个女演员演个戏就给自己找了这么多的“爹妈”么? 不得不说,被智能机时代远远甩在身后的肖景深,某种程度已经跟这个社会脱节了。 仔仔细细端详了一下这位女演员发在微博上那些尖脸大眼陶瓷皮肤还嘟着嘴的照片,肖景深用了一分钟的时间才认出来她就是自己上部戏的女主角。 她真人不长这样啊? 好像也30多岁了,叫宝宝合适么? 只听别人叫她x小姐,真是连名字都没记住,不过没关系,那位女主角也不可能记住自己这个小配角的名字。 毕竟虽然剧本里有七八场对手戏,但是自己真正和她拍的,也不过一次而已……那位x小姐的文替女孩儿给他留下的印象反而更深刻。 发微博这事儿,肖景深有点儿麻爪儿,对他来说那五万个粉丝都是陌生人,他不知道该对这些陌生人说点儿什么。 难不成也嘟嘴弄张照片? 对于他的踌躇,桑杉嗤之以鼻:“你想多了,那五万粉丝九成九都是你以前的公司买的,全是僵尸粉,你就算发□□也没什么人理你。” 肖景深:“……” “作为一个网络平台,微博现在成了一个提高知名度的好地方,也能让别人更全面地认识肖景深这个人,你现在要用它学着去如何面对大众,去试探着找自己的定位和卖点……” 定位和卖点?不就是一个爱秀恩爱的落魄男演员么? 桑杉还推荐了几个微博账号让肖景深去观摩,大部分都是明星的名字,点进去一看,要么是发一堆自拍照配上自己的心情或者工作状态,要么是宣传自己的新作品……只有一个账号很是特别,id叫“不吃鸡蛋在休假”,发的内容更让肖景深差点认为是桑杉给错了账号。 大部分照片都是吃的,有大餐,也有小吃,更多的是各种煮鸡蛋,一会儿排成一字,一会儿排成人字,除此之外出镜比较多的还有一条看起来傻乎乎的 哈士奇。 这个有几千万粉丝的微博账号里没有主人的一张自拍,下面的评论反而比肖景深看的其他微博都要有意思,点赞和转发的数量都很高。 观察了几天之后,肖景深决定自己的第一条微博也发点儿吃的。 鸡小胸肉细细地剁成泥,虾仁切成小丁,加入鸡蛋和数量约为卖萌的胡萝卜丁儿,一直搅拌到彻底彻底融合为一体,然后平铺在浅盘里,再嵌入一部分虾仁儿和数量极少的芹菜丁儿,上锅蒸熟。 为了颜色更好看,出锅后肖景深在蒸好的鸡肉虾仁儿肉饼上点了一点橄榄油。 “闻起来还不错啊。” 男人把肉饼放在餐桌上,那只早就蠢蠢欲动的猫立刻就蹲在了餐桌对面的椅子上。 先是圆滚滚的脑袋凑过去,鼻子嗅啊嗅,被男人推了回去。 “你等等!我先拍个照片!” “咪!” 粉色的湿漉漉鼻子尖儿动了动,平时看起来很犀利很骄傲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盘子,然后……一只白白的喵爪又伸了过去。 刚好找到了角度的肖景深一下子就拍到了喵爪pia在了虾仁上的一幕。 男人:“……挺好看的。” @演员肖景深:今天给它做的肉饼,看来它很喜欢。 微博下面附了一张照片,白色小爪子黑色小胖腿刚好压在看起来就色香味俱佳的肉饼上。 发完了人生第一条微博,男人开始收拾厨房,肉饼切成小块放凉之后给了已经迫不及待的w先生。 “她说你要去体检,多吃点儿,上称的时候别给我丢脸。” 高冷傲娇警长喵的回答是用爪子拍开男人揉它肚子的手。 肖景深笑了一下。 这些天,他不断翻检着自己的记忆,从中攫取和桑杉在一起时的甜蜜。 与那短短一年的恋人关系相比,他们在那之前也是感情不错的朋友——也许只是肖景深单方面认为的感情不错。 十五岁的时候,肖景深沉迷学乐器,无论是吉他还是萨克斯,都成了他新的心头好,那个夏天,他热衷于背着自己的乐器到处乱窜,找一个人迹罕至的墙头,坐上去引吭高歌一首就以为自己是个超级大明星了。 有一个周末,他的一颗巨星之心还没来得及从云端之上飞旋而下,就被人用小石子打了脑袋。 “太难听了。” 他身后传来女孩儿的声音,像是一阵凉风,卷走了盛夏的暑气,也冲刷了他热血上头的大脑。 “小黄毛儿?” 大男孩儿转头,看见他家那个干瘦的小邻居插着腰站在墙边瞪着他,她没穿校服,细瘦的四肢暴露在蓝色无袖上衣和白色热裤外面。 黑成这样倒是不怕晒了。 这样的念头在肖景深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你唱歌太难听了,猫都躲起来了!”女孩儿气鼓鼓地挥手,手里还举着什么东西。 肖景深把吉他背在身后,翻身一跃而下,吓得女孩儿后退了好几步。 “你说什么猫?” 当然是又软又小的猫了。 树荫下面传来细弱的咪呜声,一只橘黄色的小猫怯怯地从暗处走出来,头上还顶着些微草屑。另一边墙角也有一只差不多大的小猫,黄白花相间,探头看着肖景深——脚下。 “你把我喂它们的饭踩了!” 桑杉冷冷地说道。 肖景深这才看清楚,她手里拿着的是几根鱼肉香肠,显然,她正在喂猫。 先是把来吃饭的小猫都吓跑了,又踩了猫饭,桑杉对这个冒冒失失的家伙意见很大,并不想再跟他说一个字儿,直接蹲下继续用手里的鱼肉香肠逗引着小猫。 肖景深蹲在旁边,伸手揉了一下凑过来吃肉的小猫。 “猫是怕生才躲起来,不是因为我歌儿难听。”十几岁的少年人是最爱面子的了,绝对能容忍对方攻击自己的“巨星范儿”。 可惜,小姑娘没理他,热腾腾的空气闷在人的身上,女孩儿的额头和鼻尖儿都在冒汗,肖景深从侧面看,能发现她略带黑黄的脸上泛着光。 “这么热的天你就大老远跑来喂猫?” 女孩儿逗猫,男孩儿开始逗女孩儿。 作者有话要说:文冷人少,心情不好,存稿箱君无fu*k说。 第21章 脱胎 “你说实话,我刚刚唱歌到底怎么样?” “小黄毛儿你吃饭了么?我请你吃冰淇淋吧!” “丁点儿大的猫能吃火腿肠么?它们妈妈呢?怎么也不管?” 最后一句话让桑杉清瘦的手抖了一下。 “小可怜,你们妈妈不要你了。”黄白相间的小猫吃完了火腿肠想要退走,被大男孩儿一把抓了起来,揉着小胸脯举到了眼前。 “喵!” 小猫紧张地伸直了四肢,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 “哎哟,小可怜儿还不让人说。” 女孩儿突然歪过头去,只用自己的背对着肖景深。 大男孩儿举着奶猫看她,看见她瘦到蝴蝶骨都支棱着的后背在轻轻抽动着。 “小黄毛儿,你怎么了?” 没人回答他,一滴眼泪落在了被太阳晒到滚烫的地上,接着又一滴,又一滴…… 急急地放下小猫,男孩儿的手搭在桑杉的背上,被她挥开了。 ——那一天,桑杉泪流满面的样子肖景深到底还是没有看见,小小的猫儿蹭着女孩儿的脚,毛茸茸的后背也沾上了剔透的泪水。 “你比以前那些猫幸福多了。”点了点w先生的耳朵,男人笑着说,“它们只有火腿肠,你呢?有我给你当厨子。” 男人坐在桑杉惯常坐着的地方,看着窗外,眼睛里却仿佛又看见了十七年前那个瘦削的背影,那是他记忆里唯一一次看见桑杉哭,却仿佛被阳光镌刻在了脑海中,至今没有抹去。 …… “老肖,你都会送你媳妇儿什么礼物?我这些年送给那些妞儿的礼物她们没有一个喜欢的。” 自从上次一起“喝酒”之后,健身房的很多人都一下子跟肖景深熟了起来,比如现在这个坐在他旁边练大腿外侧肌群的土豪富二代,总是隔三差五就找肖景深聊几句“男女间的那点事儿”。 “当然是挑她喜欢的买,她要是不喜欢,买了也没用。” 趴在罗马椅上刚刚做完一组挺身的男人轻轻喘着气,比在场其他人都要白皙的脊背上覆着一层薄汗。 “那你媳妇儿都喜欢啥呀?我都不知道那些妞儿都喜欢什么。” “她喜欢的,你那些女朋友都未必喜欢。”肖景深摇了摇头,双手搭在异侧肩膀上。 那人干脆从器械上下来,蹲在 了肖景深的旁边:“你就说说呗,我也参考一下。” “她喜欢小动物,还有花。”浅浅的笑容爬上了男人的唇角,“从小就喜欢猫,什么猫都喜欢。花是得养着的,她不喜欢剪下来插花瓶的那种。” “哎哟?你媳妇儿这爱好真省钱。” 男人羡慕地咂咂嘴:“我上个妞儿就爱买包儿,还说什么包治百病,这次这个天天玩儿小清新,举着一个树叶子嘟着嘴能自拍半小时……你说说,她们怎么就这么难懂呢?” 肖景深笑了一下:“这有什么难懂的?” 腰部使力,上身下倾到与腿垂直再慢慢起来,标准地完成了一组动作,他接着说: “我觉得,不管女朋友喜欢什么,做男朋友的都该支持。” 肖景深放下手臂态度变得认真:“可能以前那个女孩儿不是喜欢包,只是喜欢你为他买东西、为她操心。你现在的女朋友也可能不是真喜欢自拍那么久,就只是想把更漂亮的自己留在照片上,毕竟照片拍下的她身边还有个你。” 听见这样的话,男人竟然久久不能成语,他愣愣地看着肖景深,表情十分之复杂。 “行啊兄弟,就凭着几句话,你媳妇儿倒贴钱养你我都信了,哎呀我擦,你这样的人哪用给别人买礼物啊,随便来两句好听的那妞儿都得上天啊!” 真的被桑杉倒贴钱养着的肖景深心口中了一箭,但是还要保持微笑。 “哎,刚刚你最后那句话再说一遍,我学了回去哄我家妞儿开心。” 肖景深抬头看他一眼,默不作声地继续自己的健身动作。 这天肖景深走了之后,克夫听见他们健身房的常客闲聊的时候说起了肖景深。 “老肖这人,你说他没脾气,我是不信的,以前还觉得是个老白脸儿,现在我觉得他也算是个真爷们儿。 你们不知道啊他那话一说,我的心都软了……哎呀,这我要是个姑娘,我也分分钟喜欢上他了。” “就看他前几天跟他媳妇儿打电话那样儿,也知道他跟你不一样。”有人吐槽富二代这个圈内有名的花心大萝卜。 “老克?你知道老肖的媳妇儿啥样不?我估计八成是个天仙,不然凭老肖也不能看上。”富二代出声问克夫。 得到的回答是对方极为复杂的微笑。 桑杉和天仙之间的距离,大概就像撒旦与上帝那么遥远吧。 肖景深走在街头,初夏的太阳已经开始带着让人不耐的温度,今天早上w先生被一个叫于竹的女孩子接走去医院体检了,估计要傍晚才能回来。 不用给猫做饭,也不用逗猫,肖景深觉得自己要做的事儿一下子少了很多。 今天的角色塑造他很满意,这些天里他为自己打造好了一个适合自己的人设,其中对桑杉的“爱与包容”是重要的一部分,毕竟他要表演的角色是和桑杉相爱的肖景深,而不仅仅是一份“爱情”。 情感是一种从来根植于人物,只有人物自己有了可信度,他们之间的种种关系才会具有被人相信的真实感。 所谓秀恩爱,秀的不是爱,是两个相互深爱的人的心。 “真实,是很多演员一生所追求的全部,而超越真实,才能成就真正的经典。”记忆中,有人铿锵有力地对他这样说过。可是那个人,连带着那段时光,都被他随手抛下了。 轻轻一笑,站在地铁里的肖景深抬头,发现地铁刚好在一个换乘站停下了。他径直走出地铁,才想起来这是他回以前那个出租房要经过的换乘点儿。 看起来桑杉说的是对的,有些习惯真的难以更改,在她那处高档公寓里住了大半个月,现在的他依然下意识往旧居走。 既然已经走出来了,肖景深也没打算再回头,他的那间出租房也应该收拾一下退掉了。 重新走在落魄的巷子里,前几天下过雨,阴暗的墙角都生出了绿色的青苔,堆在墙角的杂物因为受潮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有苍蝇嗡嗡飞过,在一团不明物上盘旋。 顶层阁楼透着一股闷热感,躲在房间里吹着风扇的李可听见敲门声还以为是房东又带人来看房子了,没想到屋外竟然站了一个清爽干净仿佛大明星的男人。 窄腰长腿、五官俊美,挺直的腰板和宽阔的肩膀被一件剪裁得体的灰色半袖t恤包裹着,黑色的运动裤包裹的腿,似乎千金难买。 愣了足足五秒,李可突然惊叫了一声:“深哥?!” 门外的那人自然是肖景深,他一手拎着自己的健身包,另一只手拎了几斤红彤彤的大樱桃。 “嗯,是你深哥。”男人笑着走进来。 李可目瞪口呆地看着肖景深,怎么也不能把他跟之前那个带点暮气的中年男人想到一起。 仔细看看这人,好像就是头发长了点儿,人瘦了点儿,身体看起来挺拔了点 儿……怎么感觉就里里外外哪里都不一样了呢? “深哥,你这是出国整容了?” “瞎话,我都多大了,还整容?” 男人长腿一迈坐在了凳子上,和他以前一样的动作,却怎么都让人觉得比以前好看了太多了。 李可持续蒙圈儿中,跟在肖景深身后不知道该说啥了。 “大樱桃要吃就自己去洗。” “中午吃饭了么?” “上次电费你交了多少钱,我补给你我那份儿……” 还是一样的家常话,却有了不同的气氛。 “这个月电都是我用的,哪能让深哥你交钱?哎呀,不是,深哥……哎呀深哥我……?” 李可手脚乱动了几下,干脆一屁股坐在了肖景深对面。 按说听到肖景深要退房,赵姐应该很着急才对,没想到足足等了快一个小时,她才姗姗来迟。来了之后也不急着看房子,而是先跟肖景深闲聊了起来,她还捧了一碗小西红柿来给两个租客们分着吃。 李可拿着小西红柿十分有重回房间查查世界线的冲动,现在他强烈怀疑自己要么是热晕了在做梦,要么就是在给肖景深开门的一瞬间穿越了,不然为什么中年老好人深哥变成了帅气男神,铁公鸡还鸡婆的房东居然还能分水果给他吃? “小肖啊,一看你现在这样子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出息了,我跟你说啊,你当初来租房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肯定飞黄腾达,我这个房子旺着呢,谁住这儿都一准儿升官发财……” 赵姐跟李可不一样,年纪轻轻的大男孩儿只知道看别人的气质变了就觉得很了不起,赵姐可是市井打滚多年,一看肖景深的样子就知道他现在是用真金白银堆出来的好气质好气色。 “没有,我就是搬去跟我女朋友一起住,正式开始吃软饭了。” 男人面带微笑地说。 赵姐不以为意:“能有个有钱女朋友那也是本事,多少女孩子年纪轻轻不想着好好工作只想嫁个大款儿,是不是?那你女朋友是做什么的呀?” “赵姐,我的行李没多少了,您先把房子收了吧。” 过了一会儿,肖景深就明白为什么赵姐不着急收房子了,或者说,在赵姐东拉西扯拖时间的时候,他就隐约猜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嗯……打起来! 第22章 换骨 “老肖,你说,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那个女朋友把剧组告了,现在都还没开工,就算开工了也不用我了,我给你介绍工作还介绍出错了?” 不请自来的人是陈启,当初给肖景深介绍工作的那位“朋友”。自从生病发烧之后肖景深就没有再跟他联系,后来更是换掉了手机号码,联系不上他,陈启就走了别的路子。 赵姐从陈启手里接过几张红票子,悄悄退到了一边。 “不签合同,暗地里吃回扣,这种事情做多了不太好。”男人从凳子上站起来,脸上带着如常的温和笑容。 陈启冷哼了一声:“现在这个圈儿里多少人想要戏拍都找不着,要不是看你可怜,能轮得到你?老肖,咱们俩也好几年的交情了,你说,我老陈哪里对不起你?我收回扣的事儿你不知道?要是不签合同你不愿意你早说呀!?我找别人行不行?啊?!” 最后一声话音未落,他随手拿起一个碗狠狠地掼在了地上,瓷碗顿时粉身碎骨,碎屑最远都弹到了房子大门口。 “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先回屋。”肖景深对李可说道。 “深哥!” 李可印象中的那个老好人表情似乎没什么变化,却让人觉得他身上有了一种不容抗拒的气势。 “回屋去。”他重复了一遍。 李可麻溜儿闪人了。 “你不就是靠抱着那个叫桑杉的大腿往上爬么?我可打听过了,华天早就把她踢了,她现在根本不是theking的经纪人了,你以为她还能罩着你几天?”陈启的话里充满了恶意,看向肖景深的目光里充满了恶毒的鄙视。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轻轻勾了一下唇角:“你花钱买通房东当眼线,就是为了来不疼不痒地骂我几句?那你慢慢骂,我和房东去收房子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时僵硬了起来。 是呀,还能怎么样呢?陈启其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一直急着找肖景深要个说法,事情刚发生的时候,他极力去找肖景深还是希望他能让桑杉撤销掉在演员工会的举报,那时候他挤在副导演、剧组和演员工会的调查组之间,像是个可怜的蛆虫一样苟且求存,生怕其中一方耐心用完就直接把他给掐死了。 现在这一段儿已经过去了,他在圈子里的事业已经被掐死了,副导演自身难保的时候把他拱出去顶缸,剧组趁势把他开除了,演员工会发了通告,以后他很难在京城 周围的剧组里找到工作,圈子就这么大,就算是在外地建组的剧组,里面也不乏耳聪目明的能人,换言之,他在影视圈里已经混不下去了。 到了今时今日,他找到肖景深也没什么用了,可他就是不服气,凭什么当初肖景深混得连他都不如,来参加他闺女满月都得坐角落的货色,现在居然攀上了一个动动手指就让他一无所有的经纪人? 凭什么? 凭什么?! 现在陈启自己新找到的工作只是在影楼里当个打杂的,工资自然难以跟在剧组里相提并论,想想自己的房贷,想想自己的两个孩子,还有天天在家里跟他闹腾的老婆…… 火苗儿在他的心里窜了又窜,在看见现在人模狗样跟起先判若两人的肖景深之后,终于在他心里燎成了一片。 什么都做不了么?毁了这张小白脸总不难吧? 恶向胆边生,就真的难以抑制了。 陈启一口浓痰吐在了肖景深的鞋面上:“你个抱着biao子腿往上爬的【哔——】”一边骂着,他挥起了拳头。 却有一个拳头比他更快,重重地砸在他脸上,让他脑袋带脖子都扭向了一边。 第二个拳头带着风声紧接着落在了他的肚子上。 “你说什么?” 陈启的回击被男人避开了,他脸上的同一位置又挨了重重的一下。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边?!” 赵姐尖叫着缩在角落里,担心深哥吃亏的李可趴着门缝往外看,却差点被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吓到。 那个出拳又凶又狠的男人此时此刻就像是一只凶狠的野兽,连眼睛似乎都是赤红色的,别人踢到他身上他也毫不在意,只恨不能把自己的敌人撕咬成碎片。 他勇猛又矫健,反应速度奇快,对面明明也是个高大的中年男人,却完全从他身上占不到便宜。 他真的是肖景深么? 过去的两年多时光里,李可见过他被房东讥笑,被邻居欺负;见过他唾面自干,与人赔笑;见过他细致地经营自己窘迫的生活;见过他小心翼翼地路过人群,仿佛自己只是再微不足道的尘埃。 那才是他印象中的肖景深,再无骨头,再无血性,剩下的一点点骨气都只能用来撑着一副灰败皮囊。 “我整个人都是空的。”那个对谈的夜晚,肖景深是这样对桑杉说的,可是今天,今天…… 他被愤怒填满了。 一拳又一拳的挥出,就像是打开了身体的某个封印,也许他想要打倒的并不仅仅是出言侮辱桑杉的陈启,更是那个无用的自己。 短短五分钟不到,肖景深已经把对方彻底打倒在地了,陈启形容狼狈到了极点,眼眶、唇角、鼻子都在冒血,身上的痛感更是难以用语言来描述,总之,李可能冲出来抱着肖景深的腰把他往后拖,对陈启来说几乎可以是救命之恩了。 “深哥!深哥!咱冷静,咱不值当为他担了人命啊,深哥!” 肖景深死死地盯着陈启,仿佛随时会扑过去咬断他的喉管。 陈启在地上挣扎着、哀嚎着,手掌在地上摸索着。 李可这样一个死宅弱鸡想要控制住突然爆发的肖景深几乎是用尽了自己的全部力量,在他以为事情终于要结束的时候,对面已经被打掉了半条命的陈启突然从地上跳起来,手里白光闪过,直直地冲向肖景深的脑袋。 肖景深用手臂一挡,一道血痕顿时出现在了他的身上,陈启看见一击得手,被打肿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下一秒,他手里的瓷片就向肖景深的脸划了过去。 情势危急,肖景深借着着李可搂着他腰的动作猛地双脚抬起,踢到了陈启的腰间,中年男人被踹到后退了几步,想要再上前却没有了机会。 猛地挣开了了李可的束缚,肖景深上前一脚把陈启踹翻在地,下一瞬,他的脚就踩在了陈启握着瓷片的手腕上。 滴答、滴答……红色的血沿着他的手臂缓缓地流下来,溅在了白色的瓷片上。 房间里没有一个人敢说话,赵姐被自己那个老实的租客吓到想喊救命,对方一个眼神看过来,她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鹦鹉。 男人死死地盯着陈启的眼睛,慢慢地说: “有些事你以前做,我不计较,但是有些话你敢说,我就跟你杠到底。” 陈启几乎是屁滚尿流地离开了这个出租屋,房东想跟他一起离开,却被男人叫住了。 “赵姐,你还得验房呢。” 肖景深从卫生间里抽了点儿卫生纸,工工整整地叠好,压在了自己手臂的伤口上,找了透明胶随便固定一下,他拿起扫帚把地上的碎瓷都擦了个干净。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整个房间里都是死一样的寂静。 “您看看,我房间里有没有缺东西 。”男人微笑着对房东说。 “不、不用看,肯定不缺。” 赵姐软着脚走进肖景深租的房间里,整个房间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她以前进来之后总是随意摸随意坐,现在却觉得毛骨悚然。 房间交付,押金退还,肖景深面带微笑:“那我就把我的东西都处理了。” 说着,他猛地抬手把柜子上摆着的电视机举了起来然后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三十二寸的液晶电视,这是他给自己买的最奢侈的一样东西,在这个干净且安静的房间里静静地看电影,是他过往生活中最放松的时光,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自己所遭遇的一切,可是今天,他的心告诉他,他错了。 刺耳的碎裂声响彻屋宇,他在窘境中的自得其乐、自欺欺人、自我嘲解似乎都跟着一并毁掉了。 拎着小小的包,肖景深转身离开了他住了两年的地方。 “这就是个狗窝。” 是谁这样评价过这里么? 肩膀上随意地挂着包,男人走在夕阳不肯斜照进的小巷子里,手臂还在流血,渗透了层层叠叠的纸,他看了一眼,没去管它。 至于他身后的一切,他都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狗窝?不对,这里分明是无底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咦嘻嘻嘻,你们猜还有多少存稿? 第23章 碎屑 “打架还受伤了,退个房还把自己的电视机砸了。你这么厉害干脆去国外研究导弹吧,保证该国航空事业前途黑暗永无宁日。” 在医院包扎好伤口,肖景深的微信就成了另一个战场,桑杉以口舌为炮弹对他进行了地毯式袭击,以让肖景深体无完肤为阶段性目标,终极目的就是让肖景深再也做不出这么“愚蠢又无效”的事情了。 男人只能一条一条地听下去,嘴角翘起来,怎么也平不下去。 “我保证以后不会这么莽撞了。” “请不要侮辱莽撞这个词,你就是愚蠢。姓陈的那种人连走到我面前的可能都没有,身为我的合作人你居然和他打架还受伤,简直是把价值几百万的瓷器摆在了泥石流高发地带,你觉得智商正常的人能干出这种事情么?” “你今天唯一正确的事情就是通知我你闯祸了,不,我居然被你拉低了评价事物的标准,发生事情后通知经纪人是每个智商在三十以上的艺人都会做到的事情,根本算不上正确。” “拉低了你的标准是我的错。”男人很温和地说,“我真的希望你以后用更加严格的标准来要求我,毕竟我们想要的……是站到所有人都伤害不到的地方。” 那一瞬间,他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猛地亮了起来。 如果人的心是一片原野,那么肖景深的心上土地早已干涸又冰冷,只剩下了脆弱的枯枝和干草。也许过去的这些天里,桑杉的言行已经成了在他呼啸而过的冷风,他以为那风不过让荒芜的心添了一份寒冷,少了一点空寂,却没想到,他心上无数的干柴枯草都被风吹聚在了一起。 只要一点点火星,就让他熊熊燃烧,把过去的一切都变成了随风散去的灰烬,留下滚烫的心田,等待着一场新的开始。 “更高的标准?希望你真能受得了。”桑杉冷冷地说,“这次意外事故造成的所有额外花销,都记在你的账上。” …… 几分钟后,手机里终于不再传来桑杉对肖景深的猛烈抨击,电波里,一段简短的语音带来了一个简单的问题: “你今天到底为什么跟人打架?” 为什么呢? 肖景深眨了眨眼睛,哪怕知道手机对面的人看不见,他也是笑着的:“男人打架哪需要什么理由,热血上头说干就干。” 大洋彼岸还是黎明前沉寂的黑暗,穿着睡衣坐在床上的桑杉放下手机站了起来。 “男人打架哪需要什么理由,热血上头了,说干就得干啊!” 很多很多年前,她听见过一样的话。 那是一段她太久没有回想过的过去。 桑杉,从小就是个不用人操心的孩子。这句评语来自认识桑杉的所有成年人,在那些人眼里,她课业出众,文雅安静,满分的成绩和沉默端坐的身影是她的印记。 十一岁的时候,因为父亲工作的调动,桑杉家从临省的县级市搬到了秀城市中心的一个小区,她家的新邻居是一位高瘦的老爷爷,老爷爷还有一个比桑杉大三岁的外孙。 那个男孩儿就是肖景深。 桑杉不喜欢他。不喜欢他骑着自行车呼啸而过的样子,不喜欢他抱着吉他疯疯癫癫地唱歌,也不喜欢他张扬的笑容。 尤其是在他叫了自己小黄毛之后。 出于智商上的优越,也可能是恼怒于对方总是抓乱自己的头发,年纪小小的桑杉已经曾经断定,不学无术数学尤其糟糕的肖景深,将来一定会栽一个大跟头,失去他现在的一切。这种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桑杉自己都吓了一跳,那时的好孩子们都是按照思想道德课本来约束自己言行的,这样“恶毒”的念头让桑杉觉得自己的未来向着监狱前进了一大步。 十二岁那年,桑杉听到了爸爸妈妈的谈话,他们两个人已经做好了决定,在桑杉考上高中之后就离婚。 “杉杉从小就懂事,她会理解我们的。”桑杉的妈妈是这样说的。 她从小就懂事的女儿站在两米外,隔着门板簌簌地掉着眼泪。 我不理解,我为什么要理解?凭什么我就要理解?十二岁的女孩儿内心充满了无人能解答的疑问,怀抱着这些疑问,她游荡在秀城这个她并不熟悉的城市里,然后她遇到了两只躲在墙角的小猫。 它们和自己一样,被爸爸妈妈抛弃了吧。 桑杉经常带食物去看它们,看着两只可怜兮兮的小猫,她的心里越发地惶惑不安,没有了爸爸妈妈的小猫都这么可怜,爸爸妈妈离婚之后的她,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那一天,阳光特别晒,桑杉看见肖景深坐在树下的墙上唱歌,阳光温柔地斑驳在他的身上。 大男孩儿那副无忧无虑的样子真是让人气恼,尤其是他的吉他声让小猫都不能安心吃饭了。 桑杉气鼓鼓地捡起了一块石子,没想到却为两只小猫找来了另一 个饲养者。 夏天一天天过去,小猫也一天天长大,它们有了名字叫黄球球和白胖胖,桑杉的家里一如往常,仿佛她的父母并没有决定离婚,仿佛桑杉自己并没有听到过那一天的私语。 一个午后,外面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被爸妈反锁在家里做作业的桑杉正在担心两只小猫,突然听见屋外传来了争吵声。对门那位向来言语和气的景老爷爷重重地关上门,让他的外孙站在门外“好好反省反省”。 桑杉挺想拜托肖景深去看看黄球球和白胖胖的,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正在踌躇的时候,她家的铁门传来了一阵怪异的挠门声。 “小黄毛儿!你在家么?”大男孩儿趴在她家门缝上小声喊着。 桑杉打开门,看见了肖景深湿漉漉的头发和青青紫紫的脸。 “你怎么了?打架了?” “两只猫让我送同学家了,他家院子里有遮雨棚,你不用担心了。”肖景深趴在桑杉家门上小声跟她说。 对面的门猛地打开,景老爷子中气十足地斥道:“我让你面壁反省!你在干什么?” 肖景深对桑杉做了个鬼脸,迅速贴着墙站好。 “景、景爷爷好!” 隔着两扇老式防盗门,桑杉跟景老爷子打招呼。一直以来作为“别人家的孩子”桑杉都是极讨老人喜欢的,精研京戏多年的景老爷子一看见瘦瘦小小的桑杉,立刻无师自通了川剧的变脸神术,笑呵呵地跟她打招呼。 那天,肖景深被他外公罚站了足足两个小时,大雨裹来了透骨凉风在楼道里穿梭回荡,桑杉坐在房间里写作业都忍不住多套了一件外套,肖景深站到最后,脸上都透了青白色,完全是冷的。 事后,桑杉问肖景深为什么会打架,得到的回答就是那句话。 男孩儿的脸上是毫不在意的灿烂笑容,虽然嘴角乌青,也俊美得让人目眩。 可是后来,桑杉知道了为什么——大雨中,黄球球和白胖胖躲在了一户人家的窗台下避雨,被一旁同样躲雨的两个混混抓住了捏在手里玩儿,如果不是肖景深,两只小猫大概就会死在某个潮湿的角落里而无人知晓。 “这个人啊……”没有开灯,桑杉站在窗边看向晨光熹微的陌生城市,轻轻发出了一声叹息。 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让人面目全非,又留下过往记忆,明明琐碎又无用,偏偏就让人忘不掉。所以有些话就在岁 月里氤氲成了老歌,令人听到了就神思飘摇,又酝酿成了老酒,带着浓郁的香气,还不曾入口就浸软了冷硬的人心。 “早点儿回去休息,别生病了。” …… 后续的处理,肖景深再没有得到消息,他继续着养猫、减肥、秀恩爱的日子,过了十几天,他手臂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这时,桑杉给他布置了新的任务。 “练滑板?” 男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两个月后有个项目,需要一个会滑滑板的男演员,在我的计划里,那是你演艺事业重新开始的起点。” “滑滑板的角色……怎么也是个现代剧里的年轻人吧?我这样的怎么演?” 手机里传来桑杉的轻笑:“怎么?还一无所有呢,已经开始挑角色了?我觉得你能演,你就一定能演,现在你要做的事情是把滑板重新练起来,等你能把滑板玩儿转了再来跟我讨价还价也不迟。” 当天晚上,肖景深就收到了桑杉让人送来的滑板,还附赠了一张纸条——“希望你拿出打架的气势去练滑板。” 所以自己打架的事儿,桑杉还是生气的对吧? 滑板是某个国际知名品牌的全套高配整板,对于新手来说是很高端的配置了,当然,肖景深并不算是新人。 好歹十几年以前他玩儿滑板的身影还是秀城街头乃至b影校园的一道靓丽风景——今年三十二岁“高龄”的肖景深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w先生趾高气扬翘着尾巴路过,黑黑的尾巴在滑板的外包装盒上轻轻拍打了一下。 “喵!” 作者有话要说:卖萌好累,今天休息= ̄w ̄= ——打算出去玩儿的存稿箱君 第24章 滑板 丢了十几年的某项技能想要捡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好吧,在肖景深的想象里这事儿也绝对不简单。 上下板和依靠惯性的平地滑这些最基本的动作还好,那些曾经让人眼花缭乱的花样儿现在已经都成了他难以逾越的障碍。 至于曾经引起无数女孩儿惊叫的什么跳到墙面上侧滑、什么空中旋转障碍滑……男人捏捏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儿,默默地叹口气,继续练习如何在平地进行360°的滑板旋转。 青春一去不回头,他丢了的东西太多,滑板与其他的相比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项。 夏天似来未来的京城,中午时分的阳光已经晒到让人睁不开眼睛,姑娘们迫不及待地穿上了裙子,在早晚稍有凉意的清风中花枝招展。这样蠢蠢欲动的急切并不局限于年龄和性别,在短暂的春天过后,人们似乎重新睁开了眼睛一样地发现了这个世界已经变得温暖又躁动。 此时运动场上比其他时节都要要热闹许多,早上有人打羽毛球或者晨跑,晚上有人跳广场舞,其余的时候总有些年轻小伙子在那尽情地挥洒汗水,要么打篮球,要么踢足球,要么……练习唱歌跳舞。 想当年他这么大的时候想练个唱歌跳舞都是要躲着人的,现在这些孩子倒是比他那个时候大方多了。 溜着滑板从运动场边上路过的男人哀叹了一声自己曾经的青春,心里这么想着。 有句话叫做“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肖景深在练滑板之余看着十六七岁的男孩女孩儿们练舞蹈,那些孩子们也悄悄地用眼神偷瞄这个用着高配滑板联系的叔叔或者哥哥。 几天下来,双方彼此间都混了个脸熟。 从地铁站口出来,肖景深拎着包,盘算着中午应该吃点什么,他的饭好说,无油烹饪一块鸡肉或者一块牛排,搭配水煮西蓝花、番茄或者加一点土豆……让他犯愁的是w先生的饭,作为一只挑(mo)嘴(ren)的猫,w先生可以两天都吃一样的干粮,却不能接受两天都吃一样的猫饭。 “用虾仁、鳕鱼和鸭肉给她烤个猫蛋糕?” 男人很认真地想着,心里已经开始把虾仁和鳕鱼打成泥了。给猫主子做好了饭,他还要去练滑板,昨天的板上旋转他成功率太低了,今天还得练,要是这个练熟了,也许今天可以试试旋转跳? 想起了昨天的练习,肖景深就觉得膝盖有点疼,从滑板上摔下来足足四次,如 果不是有护膝,他大概今天走路都困难。 “表哥!表哥,我可算等着你了,走,我跟姑姑约好了去你家吃饭。” 一个大男孩儿猛地撞进肖景深的怀里,抱着他的手臂大声说道。 表哥? 肖景深皱眉,看着身高刚好到自己眉头的男孩儿。 似乎有点眼熟。 男孩儿显然很紧张,手指紧紧地抓着肖景深的手臂,生怕他甩开自己。 “哦——”男人的声音里带着恍然。“我说我妈今天怎么包了饺子,原来是你要来。” 肖景深不动声色地往周围一瞟,瞧见不远处的树下两个流里流气的年轻男人后退了几步,他径直揽过男孩子的肩膀,仿佛他们上辈子就是兄弟一样。 “正好,哥跟你商量点儿事儿。”展一下手臂,露出前几天被人划伤的那道痕迹,男人揉了揉男孩儿生栗子仁儿色的头发,笑嘻嘻地说,“我前几天跟人打架,那群孙子耍阴的跟我胳膊上来了一下,我妈你姑特生气,你帮我多说说好话呗?” 只用了一个笑容,这个对男孩儿来说还是个陌生人的“大叔”就从一个普通的年轻人变成了一个不怕事儿的痞子。男孩儿眨眨眼睛,有点傻地看着男人:“我、我说什么呀?” “你说什么她都听,要不是我比你大这么多,我还真能以为咱俩家里当年是换了孩子,你才是我妈亲儿子,我就是医院后院儿垃圾桶里捡回来的!” 搂着男孩儿往外走了三百米,肖景深抬手拦下了一辆正好路过的出租车,两个人直接上车走人了。 一到车上,十七八岁的男孩儿顿时闪出了半米远,嘴里还说着:“谢、谢谢了,大、大叔。”语气十分不好意思,又带着点儿矜持,就仿佛一只孔雀被乌鸦救了一样。 好吧,就刚刚肖景深表现出来的痞子劲儿,这个男孩儿误会了什么也正常。 不过男人在意的并不是这个点,而是—— 大叔,明明刚刚还叫表哥的。 三十多岁、年纪正处于尴尬期的肖景深忍不住对于大叔这个称呼心生怨念。 当然,他对这个男孩道谢的态度确实说不上满意,不过他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深知这个时候的孩子恨不能天老大地老二他就是天下第三、文明之光、智慧化身、英雄血脉的继承人。 哦,这种想法,在现在俗称中二。 在这样别扭的道谢之后,车里就陷入了一片寂静,肖景深没有问为什么这个年轻人会被人跟着,当然,他估计自己问了对方也不会说。 这位看起来有点像个流氓的大叔没有对自己的道谢有什么表示,男孩似乎得了尴尬症一样,偷偷瞄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应该自我介绍一下。 “那个,大叔,我跟你就在运动场那儿见过,我们团在那儿练舞,我经常看见你在那玩滑板。” 肖景深客气笑了一下:“我有印象,你们的舞都跳得挺不错。” 男孩儿沉默了两秒钟才说:“我实在是说不出来您的滑板也玩的不错。” 从这一刻起,肖景深正式决定讨厌这个男孩子。 对方一直不自在,男人干脆半道下了车,让这个男孩自己坐着出租车径直回家,今天的这点儿事儿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插曲,除了激励他继续好好玩滑板之外,似乎再没有什么影响了。 那天之后,在运动场再遇到那群跳舞的孩子,肖先生还是会偶尔停下来看的。那个中二气息十足的男孩儿似乎是这个小团体的队长,经常指导别人练舞,有时候还会主动跟肖景深打一声招呼,不过这种事出现的概率全凭他的心情。 桑杉给她布置的秀恩爱的工作,肖景深感觉自己越来越驾轻就熟了,他所扮演的角色被他一点点完善——一个性格温和内敛,看起来没什么脾气,但是很爱桑杉的、习惯于沉默甚至可以说是闷骚的男人。 和这样的人相处久了,人们总是很容易放下戒心。比如克夫现在会非常自然地跟她谈起桑杉,当然更多的时候他是想跟肖景深吐槽一下桑杉那“糟糕透顶的性格”(克夫原话)。 “她就像是一个机器,永远都要达到最正确的那一点,容不得有半点偏差。” 克夫用这样非人的说法来形容桑杉的人生态度。 “即使是面对朋友的时候,你也能从她身上感觉到强烈的距离感,说实话,一开始我非常讨厌这样的人,因为当她看着我的时候,我似乎就只是一件商品在被他评估价格……当然,如果你有专业方面的事情需要她,她就是世上最棒的合作伙伴。 ……sunshine,她属于成功,不属于生活。” 克夫这样总结他对自己这个朋友的的感觉,肖景深对照着现在的桑杉,觉得心有戚戚焉。 只是这样的一个年轻女人,跟他记忆中的桑杉并不相符。桑杉怎么可能不属于 生活呢?她喜欢猫,喜欢花,喜欢朝阳也喜欢夕阳,喜欢听着她的外公唱京剧,喜欢听着他爬在树上为她唱歌,这些并不影响她的优秀,就像是精美的花边,镶嵌在她平静又简单的生活中。 曾经的桑杉,可以说是一个极为享受生活的人,她会一边做作业一边挑剔冰淇淋的口味,还喜欢一个人在秀城的护城河边看水鸟乍起乍落。那时候的肖景深总是会被她嫌弃,嫌弃他脏,嫌弃他乱,嫌弃他有一双又臭又难看的球鞋。 离开桑杉之后的肖景深努力让自己变成一个不会再被桑杉嫌弃的人,也许也是因为他自己的人生变得越来越污浊,所以他执着于让自己变得干净整洁、变得会在困境中享受生活……学会了在黑暗中一个人自娱自乐。 可是这样的他却还是不见了曾经的女孩儿,即使重逢,女孩儿也仿佛已经成了另一个人。 说到底,和他一样,十几年的生活经历,无形中就改变了以为永远不会改变的那个人。 养猫,健身,练滑板……在习惯了表演之后,肖景深的这段生活就像是一辆吱吱悠悠往前走的老旧自行车,节奏缓慢又单调,每一点前进都吱嘎作响,倒不会令人心生厌倦和疲惫。 如果说这段单调的时光里有什么插曲的话,被星探搭讪可以算是让肖景深哭笑不得的一段经历了。 不过是在地铁里排队等着上车,居然有个中年女人跑过来给他塞名片说自己是某家公司的星探?! 在那之前肖景深一直以为很多明星说自己走在马路上被人问“你想当明星么?”都是一种变相炫耀自己与众不同的炒作,万万没想到居然真的会落在自己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v,更多少呢? ——笑而不语的存稿箱君。 感谢一波地雷和营养液,谢谢大家的支持,大骗子桑杉和大戏子肖景深的表演才刚敲了锣,未来几个月,咱们还得互相折磨。 (づ ̄3 ̄)づ╭?~ 澄尘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520:26:53 占水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3-1600:24:12 小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610:20:25 千沙沙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3-1610:32:04 柜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 017-03-1615:25:47 柜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615:44:57 叶叶叶芽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912:12:42 叶叶叶芽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912:12:53 浅依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3-2120:28:55 浅色的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2410:57:44 浅色的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2614:16:58 叶叶叶芽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2619:16:47 茴笙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2712:55:17 礼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2719:27:13 读者“万事皆可逆”,灌溉营养液+402017-03-2814:02:45 读者“ley”,灌溉营养液+12017-03-2813:00:19 读者“一碗龟苓膏”,灌溉营养液+12017-03-2812:42:55 读者“飙膘的小白羊”,灌溉营养液+12017-03-2810:47:20 读者“”,灌溉营养液+102017-03-2800:32:22 读者“林夕夕阳”,灌溉营养液+702017-03-2723:02:05 读者“sukisukiko”,灌溉营养液+202017-03-2721:45:00 读者“ley”,灌溉营养液+12017-03-2718:54:31 读者“我心北望”,灌溉营养液+202017-03-2714:56:50 读者“vivi”,灌溉营养液+102017-03-2710:20:30 读者“瑜沫”,灌溉营养液+22017-03-2709:39:05 读者“不告诉你是为你好”,灌溉营养液+202017-03-2614:07:39 读者“一碗龟苓膏”,灌溉营养液+12017-03-261 2:39:47 读者“小耳朵”,灌溉营养液+52017-03-2611:21:29 读者“文心”,灌溉营养液+102017-03-2520:5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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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成娱乐?他们家挺会挖掘新人的,就是留不住……简直就是个青训营,往整个娱乐圈输送优质后备人才。能被他们的人看上,我倒是挺好奇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了。” 桑杉语带笑意,凉凉的语气像是一阵从海边跋涉而来的晚风,吹到了肖景深的耳畔。 “要不要我拍一张自拍给你看?” “行啊,拍一张露胸肌露腹肌的,最好再摆个健美先生的造型。”身在国外的女人似乎还很期待的样子。 肖景深:“……我要去清理猫厕所了。” “不是说要晒自拍么?” “你回来之后自己看吧。” “那你记得把要给我看的地方洗干净。” 男人这下真的是落荒而逃了。 在肖景深冒着三十度高温开始练习着把几种滑板技巧结合在一起,做出一串令人惊讶的动作时,桑杉告诉他自己就要回来了。 那一天肖景深练滑板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格外有劲儿, 天气越来越热,那个中二少年的什么团来练舞的人越来越少,今天包括那个风雨无阻的团长之外就只来了三个人。 中二团长似乎有些不高兴,勉强喊着节奏跳了几下就发起了脾气,肖景深路过他们旁边的时候刚好听见他恼怒地说:“这样我们怎么可能过甄选?!” 甄选? 肖景深蹬着着滑板往前走,两只脚左前右后,右脚使力左脚微抬,配合着整个身体重心的调整,脚下的滑板毫无阻碍地越过了台阶。 看来这些孩子们还很有想法啊,大概是要去参加比赛,或者是签经纪公司吧? 男人的心里对这些比他小差不多一半儿的年轻孩子们油然而生了一种敬佩之情,像当年他十七八岁的时候还傻乎乎的想着自己要按部就班的考大学,读了表演专业之后再去真正考虑自己的职业规划。 哪像现在的这些孩子呀,小小年纪不仅有了明星梦,还已经开始有计划地走向自己的星途。 再次滑到那一群孩子身边的时候,肖景深发现这几个孩子似乎发生了一场争吵,原本四个人只剩了三个,有一个已经拎着包走远了,那个很中二的团长坐在树荫底下,离着另外两个人远远的,似乎也在生气的样子。 滑板练的有些累了,肖景深坐在一个树荫下休息,从包里拿出自己泡的杭白菊水喝一口,勉强能够舒解一下烈日炎炎带来的暑气。 没过一会儿,从那群孩子跳舞的地方又传来了争吵声,肖景深起初不以为意,直到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叫。 他迅速站起来转身去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边来了三四个成年人 “我都说了,钱我一定会还,你们这样是非法的,我要报警了。” 几天前肖景深决定讨厌的那个团长现在被两个人抓住了肩膀,另有一个人正恐吓他旁边的两个团员。 至于剩下的那个带头的,在跟那个中二少年“讲道理”。 “就算进了警察局,也没有欠债不还的道理,6万块你拖了三个月,连一分钱都没有还我,你找警察?我找谁说理去?” 说话那人光着头,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衬衣,一看就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说出口的话似乎句句在理。 肖景深却注意到了他扳着男孩儿下巴的手。 看来,这是一群放高利贷的,这种人,肖景深最熟悉不过了。 男孩儿奋力挣扎了几下,还是没有逃开几个人的桎梏,只能无助地大声说:“钱我一定还。” “你六万块借了三个月,五天一厘 的利息,利滚利,连本带息,你知道你要还我多少么?”“ 这样一个才十六七岁的男孩子能还得起吗?肖景深表示怀疑,显然,持怀疑态度的不止是他。 那个黑衬衫也对男孩发出了一声嘲讽的讥笑:“你要是能还钱,能拖到现在?反正按照合同,你要是还不成,就得给我们的酒吧打工还债,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咱们可都是依法行事,又不是让你缺胳膊断腿儿去乞讨,还完了钱就走人,什么都不耽误。” 放高利贷的人最懂什么叫依法行事了,明明心狠手辣无恶不作,偏偏知道怎么打法律的擦边球,为了逼债他们往往无所不用其极,偏偏每样拿出来都卡在犯罪的边缘,充其量不过是在局子里蹲十天半个月,出来了继续为非作歹。 “不去!我不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签的都是卖身契,进了你们那儿,根本就出不来。” “哟,这个小孩倒是比你聪明,估计数学成绩应该不错。” 肖景深的耳边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男人转过头,看见了桑杉那张细眉长目、提神醒脑的脸。细眉长目说的是五官,提神醒脑说的是她冷淡的神情。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个小时之前到了京城,真是没想到,我刚下飞机没多久,就看见你在这蠢蠢欲动想要当好人了。” 两个月不见,桑杉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如果说唯一有变化的,大概是此刻她看着肖景深的眼神比过去多了一丝玩味。 “确实好了不少,很有几分你当年的风采。” 桑杉所评价的自然是肖景深的外貌。 不知道为什么,肖景深突然想起了桑杉跟他说的话,什么“把要给我看的地方洗干净”,男人顿时老脸一红,忘了自己到底想要说什么。 桑杉并不在意他此时些微的扭捏,又把注意力投回到了不远处。 那个男孩要是就这样被人带走,迎接他的,将是一张被强行签下的合同,以及未来很长时间内他要为了别人腰包奉献自己青春的生活。 同样看过去肖景深脸上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还债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没人比他更清楚了。年轻人们总喜欢说不喜欢这个物质化的社会,其实他们往往不知道被彻底物质化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 概括来说倒也简单,就是“不是人”三个字而 已。 “想要救他也不难,我估计十五万块之内就能搞定。现在他这样的男孩子不少,对方不至于为了他下多大的本钱。 可是你救下他之后呢?他能记住这次的教训么?我看他身上穿的也都不是便宜货,怎么就能背着家里,签下这么一份合同呢?“ 男人长叹了一口气:”不管这个孩子到底有什么样的打算?或者有什么小心思,我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的看着他走上那条路。“ 哪条路?当然就是肖景深曾经走过的那条路,埋葬梦想与希望,还有,自以为光明的未来。 桑杉看着他,神情了然,她慢慢的点了点头:“所以,你有十五万吗?” 自从签了桑杉这个经纪人之后就越发贫穷的肖景深默默无语。 “欠人钱到了这个份上,他都不给自己的家里人打电话,也是有趣……有趣的人我也都有兴趣聊聊,三万块友情价,我跟他聊聊看看,说不定能帮他把这事儿解决了。” 快要接近一贫如洗的肖景深立刻用发现年末超市大清仓的渴望目光看着桑杉。 “好,三万我给你。” 今天的桑杉穿了一件印满了向日葵的裙子,满满的休闲风却挡不住他依旧凌人的气势。 年轻女人径直走到那群人跟前,把手里的车钥匙扔到了地上。 “那边有辆黑色的a4,六成新,折价也能有十来万,我用它做抵押,跟这个小伙子聊两句行不行。” 瘦削的女人毫无惧色,这样对着那些人说道。 被桑杉大步拽到一旁的男孩儿似乎趁机想跑,可是旁边有人围着,他的打算不可能实现。 穿着黑衬衣的光头从怀里掏出一包玉溪,递给了肖景深,被他婉拒了。 “您和那个小孩儿是?”若说处事圆滑,估计谁都比不上他们这群游走在黑色边缘讨生活的人了,看着肖景深仪表堂堂,桑杉更是带着一股慑人的劲儿,他们的态度直接就软了下来。 “他是我表弟……。” “瞧着不像啊。” “我妈是他妈的隔房表姐。唉,说到底还就是个孩子,孩子犯了天大的错儿,都得大人给兜回来不是?”镇定自若的肖景深痞笑着对男人说道,“也没必要非跟孩子较劲啊,现在十万八万,也就这些没见过钱的小孩儿还当回事儿了,吓吓他们以后少犯熊也就行了。” 对方笑了一 下:“我们这也是为难,人家花钱请我们不就是怕有人当老赖么?当然,看你们表兄弟这架势,他也不会真不还。体面人,总有体面人的做法,他要是脾气不这么横,我们也不会跟他这么大的孩子较劲不是。” 这时,那个金毛男孩儿看见了肖景深。发现人家不仅没有想办法救他,反而跟来压迫他的坏人站在了一起,男孩儿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种被背叛的愤怒,于是他用极度愤恨的目光看着那个男人,几秒钟后,他因为这个眼神被桑杉随手甩了一个耳光。 肖景深站在几米开外,无声地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光头弯腰把车钥匙捡起来,送到肖景深手里。 “那是你……” “女朋友。” “辛苦了。” “还行。” 桑杉说话的语速很快,站在周围的人都没听清楚她到底跟男孩儿说了些什么,只看见那个被她打了的男孩子头越来越低,脸上倔强的神色渐渐消褪不见。 几分钟之后,男孩接过桑杉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又过了二十多分钟,一个中年男人开着一辆宝马冲到了运动场的边上。 钱人两讫。 收了钱,那群混混自然不会再纠缠,男孩儿的父亲拽着男孩儿上车走人,肖景深还没忘了笑眯眯地嘱咐一句:“回家好好听姨夫话啊,表弟。” 刚刚还热闹的角落现在安静了,只剩下桑杉和肖景深。 “你跟刚刚那个男孩说了什么,居然能劝服他。我还以为你打了他一下之后,他就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没说什么,这么大的孩子么也就是倔了点儿,跟家里有了矛盾就说什么也不想用他父母的钱来解决问题。我只不过是给他讲了一个感人的故事,就让他知道赶紧还完债才是最重要的。” 肖景深忍不住好奇地问:“你讲了个什么故事?” 几秒钟之后,他就深深地为自己的好奇心感到了后悔。 “从前,有一个男人因为欠了钱就把自己抵了出去,结果给毁成了一团再落魄不过的废物,人生荒废,老无所依,十分凄惨。” 女人表情冷淡,似乎只是在讲一个遥远的寓言,那个“十分凄惨”的男人也并没有在走在他身边,没有下意识用他挺拔的身躯为她遮挡暑意不消的午后斜阳。 肖景深沉默了,桑杉却似乎并不想放过他。两个人一边往他们的车那里 走去,一边继续他们所习惯的那种桑杉对肖景深进行单方面碾压的对话。 “学好数学可能是一件会改变人生的事情。”临上车的时候,女人突然发出了这样的一声感叹。 肖景深有些不解,他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系上安全带,还帮桑杉也扣上安全带的扣子,然后默默的看着对方,虽然很想接话发问,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句话后面跟着的一定依然是对他的深深伤害。 “凡是数学成绩超过五十分的人,都不会想到要去碰高利贷这种东西,无论任何形式,都不会。” 不出所料,高中时数学四十多分、花了十几年才还完了自己所欠债务的肖景深心口被插了今天的第n箭。 “不过这几个月你还是长进了不少,毕竟你现在已经能用三万块钱去救别人的一条命了。但是话说回来,你给了的我这三万块钱,不过是买我去给别人讲一下你的故事,你自己讲不也一样么?有前辈的现身说法,更有利于那个男孩儿自我代入,加速他头脑清醒的速度……可见你还是数学不好,亏本的生意一笔接一笔地做。” 桑杉损人的技能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天赋技能满点,肖景深要下车的时候,觉得自己腿都软了。 “如果你是我,当时你会怎么做?”肖景深突然这样问桑杉。 “怎么做?欠款的不是我,就算被人告上法院,进监狱的人也不是我,哪怕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也是不会把自己的未来交给更邪恶的人手上的。 站在你当时的位置上,怎么也算是前途光明,豁出脸皮去,给那些债主跪下,去哭去卖惨,说自己一定会好好还钱的,以后认真拍戏,努力赚钱,定一个时间,三年五年十年,总能把债还清。 归根到底,他们要的是钱,只要能看见你有还债的决心、还债的可能,他们也就不会做什么过度极端的事情,毕竟他们还是正常人,有基本的道德修养。你自己也可以利用他们的守序来获得喘息的空间。总之,哪怕对这些人使尽手段总好过把你自己的未来交给另一群人——有本事靠压迫欠款人牟取暴利的人,当然不会遵循什么公序良俗,跟他们玩儿,让他们支配你的人生,那是找死。” 率先从电梯里出来,桑杉对给她拎着行李箱的肖景深做(tong)总(zui)结(hou)发(yi)言(dao)。 “我讨厌你问题中的这种假设,因为我不会让自己的人生落到你的这种境地,更不愿意去给一个已 经过去很久的愚蠢的决定去找它不合理的地方。” 肖景深闷闷地笑了一下:“看来我的错误在你的眼里是不可原谅的。” “想想你的数学成绩,我就觉得你做任何让我惊讶的选择都可以理解了。” 两个人回到家里,肖景深才想起来还有一只等着投喂晚饭的w先生。 看见桑杉走进家门,w先生立刻发出一声特别甜腻的叫声,然后他哒哒地踩着小碎步从几米开外快速走了过来,整只喵的身体都贴着桑杉的小腿蹭来蹭去。 “w先生,好久不见,这些天和我们的新住客相处还算愉快吗。” 女人露出发自真心的微笑。 “咪嗷!” “你是不是胖了点儿?”瘦削的手指插在猫柔软的皮毛中,轻轻抓一下满手都是软乎乎的胖肉。 w先生立刻用自己的脑袋去蹭桑杉的手腕,无所不用其极地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 从未见过w先生如此情态的专属猫大厨肖景深先生,顿时感觉到自己过去这些天的努力所获得的,其实只不过是这只猫给自己的点滴施舍。 相比较而言,它对自己的态度真的更像是一个傲娇的大小姐对待一个还算称职的厨子啊。 纵然满心怨念,肖景深还是得干好自己厨子的工作。 “在国外那么多天都吃的什么?” 黑色的围裙扎上已经线条明晰的腰,男人打开冰箱挑选食材。 “牛排?沙拉?要是赶时间就吃块三明治。” 桑杉的夏款家居服就是一条吊带裙,她在外面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衬衣,更显得整个人清瘦娇小——不到一米六五的个子跟身高超过一八五的肖景深相比是十足娇小了。 转头看一眼从小瘦到大的桑杉,再听着桑杉嘴里简单的食谱,肖景深的心里一阵心疼。 嗯,他礼节性地忽略了桑杉并没有从小瘦到大并且令人欣羡的部位。 昨天炖的大骨汤过滤掉残渣之后被肖景深冷冻了起来,现在拿出来放在锅里煮开,等着开锅之后再放进几种蘑菇和蔬菜。 等着锅开的时候,男人开始和面团,小小的一堆面在他的大手里翻来覆去,变成了光滑的小圆团。 上好的牛肉剁成馅儿,加点儿水和油,再拌入芹菜和洋葱碎。 “这是要吃饺子么?” 坐在 吧台旁边,桑杉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锅里的汤已经沸腾了,满满的荤香味道真是让人陶醉。 “做点儿煎饺,这个快。” 说话的功夫,肖景深手上已经擀出了五六个饺子皮,很快,细长的饺子在案板上依次排好,过一会儿它们就要进到热烫的平底锅里,热油是它们的爱人,让它们的底部呈现惊人的香与脆,那是它们不为人知的美妙,而锅里的蒸汽则是生活,无声无息地改变它们,让它们柔软也美味。 一碟十二个蒸饺,一面香酥,其余的部分则滑软适口,咬一口能感受到牛肉馅儿里流出的汁水。 “我记得以前……”咽下嘴里的煎饺,桑杉举着筷子说,“高中学校门口有家卖韭菜鸡蛋馅儿煎饺子的,那时候好多住校的同学都在那排队来着……” 桑杉和肖景深家离他们学校不远,每天回家都有好吃好喝的在等,似乎并不需要去惦记学校门口的那些路边摊。 可是肖景深记得,记得桑杉是惦记的。 热热的铁锅里煎饺滋滋作响,盖子打开,利落的女老板直接把饺子倒进藤编的笸箩里,好多学生簇拥在旁边举着零钱吵吵嚷嚷地问:“老板老板,这一锅儿里面有我的么?” 肖景深注意到,桑杉会转头去看,看着那些人为了点儿煎饺子就变得热闹又喧嚣。 “小黄毛儿,你想吃么?”踩着滑板的男孩儿仿佛是脚下踩着筋斗云的孙大圣,只要这位姓桑的女唐僧点点头,他就会噌地一下飞出十万八千里,给她化缘来最好吃的饺子。 “不用了,回家吧。” 桑杉总是拒绝他,家人为她准备了热腾腾的晚餐,她并不想因为在外面吃了东西就辜负了别人的心意。 …… “那次吃了你给我买的煎饺,我拉了好几天肚子。” 再吃一枚牛肉煎饺,桑杉咬着筷子尖儿说。 肖景深给桑杉送饺子来的时候,她正在上体育课,那时候秀城一中的体育课根本就是应付了事,老师先看着同学们围着操场跑十圈儿然后就什么都不管了。 天冷,风也大,教室锁了门,一会儿下课的时候老师还会清点人数,无处可去的学生们一个个像是冻僵的小麻雀一样缩着脖子绕着操场遛弯儿。 桑杉一个人慢慢地走,刚刚跑那十圈儿的时候她跑的很认真,现在身上还在发热,只是有点冻手,她把手藏在袖子里,隔着衣服捏着单词本 看单词。 肖景深跟在她的后面,学着她慢条斯理地踱步,旁边的同学看见了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桑杉却毫无所觉,依然在默念着单词。 “左右左,左右左,煎饺子,有韭菜,有鸡蛋,小黄毛,吃不吃……” 发现自己没有引起女孩儿的注意,肖景深嘟着嘴按照桑杉踱步的节奏念念有词。 女孩儿猛地回过头,不到肖景深手掌长的小辫子刚好扫过他的脖子。 “学校门口的煎饺?当下午茶好不好?” “肖景深,你又逃课啊!” “这不重要!来来来,吃煎饺子!” “你上次数学才考了三十五!” “哎呀哎呀,饺子要凉了!快吃快吃,我蹲了半节课才等来那个煎饺子的姐姐。” 天气很冷,饺子却很热,那应该是一个万物都等着春风来将它们吻醒的二月末,距离他们分手,还有四个月的时间。 …… “我怎么不记得你那之后拉肚子了?” 取出两块鸡胸肉,先用刀背把肉质纤维拍松,然后切成指甲大小的丁儿。肖景深皱着眉,他只记得自己蹲在校门外等饺子的时候确实很冷,又得躲着可能进出校门的老师,还有偶尔会出校门去买烟的保安。 “反正都过去了,记得不记得也无所谓。”桑杉连着吃了两个饺子,嘴角因为美好的味道而翘了起来,“你这个饺子做的不错,我觉得比那家煎饺子好吃多了。” 能从桑杉的嘴里听到夸奖实在是一件殊为不易的事情,男人愉快地笑了一下,继续低头做菜。 一半鸡胸肉用料酒、白胡椒粉、橄榄油、盐渍过之后拌上一点淀粉,起油锅,把花生米炸香,再单独炸一点花椒油出来。接着起炒锅把鸡肉丁清炒一下控油,再配着放了葱段儿、蒜瓣儿、干辣椒的香热锅料一起下翻炒,然后斟花椒油进去,等到满锅香味四溢,就倒入用香醋、酱油、白糖等等一众材料调好的宫保汁,最后是炸好的花生米。 另一半鸡胸肉用无盐黄油煎香,和炒好的鸡蛋、中午煮的牛肉一起切碎,加一片芝士一起上锅蒸到芝士融化然后彻底搅拌在一起。 “今天你要给我吃鸡肉大餐么?” 桑杉皱眉看着宫保鸡丁,以及肖景深正在做的奇妙……肉碎? “宫保鸡丁是给你的,这份儿是给w……先生的。”一不小心差点 第26章 红的 “姐姐,你说什么?” 刚刚因为插不进话急的抓耳挠腮的少年出声,打断了的桑杉的思绪。 让他惊喜地是,桑杉突然转过头来,很认真地看着他。 “你去借高利贷,是想搞乐团?”女人冷淡的声音落在陈澄的耳朵里犹如天籁。 被她这样的看着的男孩儿激动地脸都有些发红,到了这个时候,他刚刚死缠烂打的劲儿反而淡了下来,扭捏了两下才说: “有个经济公司要招人,说是想弄个比theking还棒的组合,我特别想自己弄一个组合,然后跟那个经济公司签约,就想当初theking一样。您知道theking吧?国内最好的男子组合,特别特别红,他们过几天要开一场演唱会,我们学校的女生全都疯了……” 也许,当时疯了的不只是他的同学,也包括他自己。陈澄的眼睛里就像是有星星,烈日暖风带来的热度远远比不上他此时的狂热。 这样的目光,桑杉再熟悉不过了。 “……结果我跟家里要钱还跟我爸吵了一架,就去借了高利贷……要搞乐团得花钱啊,就是没想到我那帮兄弟爱钱不爱音乐,听说我现在没钱了还欠了高利贷……都不理我了。”男孩儿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要不是姐姐你告诉我如果我真签了卖身合同会有多惨,说不定我还在犯傻呢。“ “你喜欢tk。”桑杉用的是陈述的语气,她看了肖景深一眼,接着说,“那你知道我是谁么?” 肖景深强迫自己全神贯注地练习滑板,不去想自己刚刚在桑杉面前那刹那的露怯。 当他专注的时候,就能忘记很多东西,比如他事业无成的现状,比如他不知在何处的前途,比如……比如桑杉,还有他已经见底的银行存款。 一遍又一遍地去重复和尝试,去完成那些难度一个比一个高的动作,终于让男人的脸上露出了畅快的表情。正当他长出了一口气想要休息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尖叫,正是从桑杉那里发出来的。 男人一着急,脚下用力一踩,双腿一勾,连人带滑板直接越过两处障碍,在一个石墩上磕了一下接力,又冲出去了几米远,几乎转瞬之间就到了桑杉的身边。 “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令肖景深意外地是,桑杉居然满脸笑意,她甚至拍了拍那个男孩儿的肩膀,“我和…陈澄聊得很愉 快,打算下个周一起去看演唱会,你要一起去么?” 看看淡定自若的桑杉,再看看激动到似乎要窒息的那个“小白眼儿狼”,肖景深的后槽牙一阵儿发痒,最后生生挤出了一个笑容说自己当然也要去。 暮色四合,桑杉和肖景深两个人往家走,桑杉走在前面,肖景深背着滑板慢慢地跟在她后面。 斜阳洒在他们的身上,桑杉突然停下脚步,摘掉帽子看着太阳。 “我的头发是什么颜色的?” 她这样问肖景深。 浓黑的头发垂到蝴蝶骨的位置,像是一截美丽的黑色瀑布,被余晖映成了金红色。 男人动了动嘴唇,轻声说:“红的,很红。” 女人转头看向他,嘴唇轻轻勾了一下。 “家里还有什么青菜?我有点想吃炒青菜了。” “有油麦菜,我给你用豆豉炒一下?” “行吧……” 站在原地不动的陈澄恋恋不舍地看着桑杉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了才突然尖啸了一声:“我认识了阿sun姐!!!!她要带我去看theking的演唱会!!哈哈哈哈!!我的天哪!!哈哈哈哈!!” 晚归的鸟雀被惊到,伴着叫声,往夕阳的方向飞去。 深夜,桑杉坐在窗前看书,一本孙子兵法她带出国又带了回来,此刻又被她捧在了手里。 “……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毁城屠国之术,古已有之,建城立国之本,亦见诸于史……我想要扶起来的只是一个人,却觉得比攻城略地更难。” 人的心,比世间万物都柔软,也比最坚实的城墙还要冷硬,捧着会纠结于它的脆弱,扔掉又担心它会粉碎,拿捏在手里总觉得不安……大概是因为这颗心她曾经太过熟悉了。 “这就是用熟人的坏处啊。” 一纸书页被瘦硬的手指捏着,足足十几分钟都没有翻过去。 桑杉的行动力是十分惊人的,她说了要带着陈澄和肖景深去看演唱会,就真的带着他们去了。 看着体育馆外面的人山人海,还有那些排着长长的队等着进场的粉丝,陈澄跟在桑杉的后面从另一条通道进了体育场内部。 这个全国著名的体育馆今天要容纳整整两万六千名观众,即使是这样,这场演唱会也是一票难求,到了此时此刻,外面还有哭求着问有没有转 票的theking粉丝,偶尔有人喊着六千一张普通座一万一张池座,也有人迅速围了过去。 之前倾其所有还借了高利贷的陈澄还扼腕过自己不能来看这次演唱会,没想到生活处处有惊喜,现在不但能来看了,待遇还这么高。 他的座位距离舞台只有十五排的距离!四舍五入那就是跟文子禹脸对脸了啊! “咱们手里拿着的是媒体票,待遇自然不一样。” 似乎是实在看不过去陈澄的傻样子,戴着口罩的桑杉低声对他说。 男孩儿张着嘴,傻乎乎地看着她,然后继续傻乎乎地像个鸵鸟一样东张西望。 与陈澄的过分亢奋相比,刚刚才知道这场演唱会属于theking的肖景深一直显得过分沉默,他看着桑杉的表情,想不出来桑杉到底是用怎样的一种心态来看这场演唱会。 “我确实是第一次站在这种视角来看他们的表演。” 似乎猜到了肖景深在想什么,桑杉低声慢慢地对他说。 整个演唱会的现场渐渐坐满,距离演唱会开始还有短短十分钟的时间。 有人开口喊着“theking”,迅速带动了全场的气氛,人们大声地喊着乐队的名字,就连媒体区的人都被她们的声势所感染。 时间到了,现场所有的灯都灭了,人们神奇地安静了下来,悠悠一缕琴声在静默中响起,突然,一束灯光照在了舞台上。 黑色的晚礼服,洁白到剔透的脸庞,低头弹琴的年轻男人成为了所有人视线的焦点。 “曾经离开的地方,长廊依然那么长,想用脚步去丈量,觉得自己记错了数量……” 一段慢歌结束,舞台一角又亮了,有人拉着小提琴缓步登场…… 文子禹、金聪、alex、木宇、洛登,他们五个人组成的theking自从五年前横空出世热度就一直都没有消退过,这次演唱会的开场曲就是他们当年的成名作。 随着这一首歌,所有粉丝的心都仿佛回到了当初刚刚认识他们的时候,时光抹不掉他们曾经带给这个世界的青春与美好,也抹不掉所有人对他们的热爱。 一首歌还没唱到一半,台下有粉丝已经泪流满面。 接着又唱了一首快歌,五个人去换了一身衣服,在前奏响起来之前,theking的队长文子禹拿着话筒说:“第一首歌献给过去,第二首歌献给 梦想,第三首歌,照例献给爱着我们和我们爱着的人……不管她在哪里。” 最后一句话,让肖景深忍不住握住了旁边桑杉的手臂。 也许这个男孩儿说的是桑杉,也许不是,但是在过去很多年,站在台上吸引所有人目光的这些年轻人,他们有着和桑杉共同奋斗的经历与记忆。 成就了他们,又无声无息地离开,桑杉的心里到底有过怎样的历程? 属于青春的爱情,缠绵、热烈……让人可以忘乎所以地沉迷其中,theking的歌声就有着这样的魔力,随着他们的声音,就连肖景深自己都忍不住沉迷其中,为爱的萌发欣喜,也为爱的挫折而心酸。 夜晚风凉,桑杉披着一件黑色的薄外套,头上戴着黑色的棒球帽,在这个情愫涌动的演唱会现场,她就像是一抹冰冷的影子,格格不入。 一曲终了,文子禹带头下场换衣服。 小助理站在下台口,手里捧着一杯温水,文子禹接过来抿了一口,笑着说:“我刚刚唱得怎么样?” “好听!” “子禹今天表现得真好!” “快点换衣服,下一场倒计时两分钟!” 保持着举着水杯的姿势,年轻的男人看看周围,脸上的表情黯淡了下来。 没有,现在,没有那个人站在这里,给他一杯水,一个拥抱,一句冷淡但是真诚的“还不错”。 嘈杂忙碌的后台,有人推着他往前奏去改妆换衣服,他身后全团年纪最小但是最沉稳的木宇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外面还有近三万掏了钞票的人在等着他们,无论怎样的私念,都不属于现在。 离开的那个人说过,每个艺人所有骄傲的来源,就是他们从不曾对不起他们的粉丝。 演唱会进行过半,陈澄的嗓子都喊哑了,一直不停地在欢呼、鼓掌、嚎叫……就和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完全一样。 “theking!!你们太棒啦!!” 坐在他旁边的桑杉默默揉了揉耳朵。 …… 作者有话要说:┑( ̄Д ̄)┍那个渣渣啊……再不投喂我,清明节要开天窗啦!!!!! ——by哀怨寂寞的存稿箱菌 第27章 勇敢 演唱会结束,粉丝们的狂欢却还没终结,陈澄只来得及跟桑杉他们喊一句“你们先走别管我!”就混在了媒体团中往演唱会的后台冲了过去。这个大男孩儿并不想放过近距离接触theking的任何机会。 肖景深拉着桑杉穿过一群又一群不愿意退场的粉丝离开了演唱会的现场。 “很棒的演唱会。”肖景深这样对桑杉说。 “还有呢?” “他们的表现很出色……我本来没有多激动,想想现在他们的所有荣耀和成就都有你付出的努力,我就忍不住激动了。” 肖景深能感觉自己的心脏还没有恢复到平稳跳动的状态中来,到了这里,他终于明白过去这些年桑杉取得了怎样的成就,那些像星星一样的男孩儿,每一个身上都有桑杉倾注的心血,这让他感觉与有荣焉。 桑杉笑了笑没说话。 “你呢?”男人忍不住问这个今天全副武装来看自己以前合作伙伴演唱会的女人,“站在台下看着他们的表现,你有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会场外有黄牛,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事情,可见现在华天公司在自己走了之后搞了不少小动作。 演唱会的歌曲略多,休息的时间太短,alex情绪不到位,跳舞的动作有点生硬,大概是舞蹈老师被换掉了吧。最喜欢的老师不在,最依赖的经纪人也不再联系他,这个神经纤细的男孩儿状态下滑得很明显。 还有木宇,他的眼睛不太好,以前在调整灯光和站位的时候都会避免他的眼睛被舞台灯光直接照到,现在这一点显然是被人遗忘了。 我能说看着自己的心血被糟蹋了,现在感觉很糟糕么? 当然不能。 “你知道么?我刚认识这几个孩子的时候,他们最大的十九岁,最小的才十六岁……本来我要去一家刚创办没多久但是资金雄厚的娱乐公司当助理,慢慢熬资历,以我的能力,大概一年就可以独当一面了。 可是我遇到了他们,在简陋的舞台上特别放得开地唱歌,仿佛每个人都是未来的天皇巨星……” “你就被他们征服了?” “不,我想到了你。” 整个沸反盈天的夜晚,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因为一句话,瞬间停滞了。 “我想到了你以前唱歌的样子,坐在墙上,趴在 树上,唱着、笑着、看着我的样子。那时候我不知道你在哪,也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是我希望你会坚持自己曾经的样子,‘付出一切努力去达成自己的目标’——就像很久之前,你鼓励我的时候说的那样。” 曾经的桑杉骄傲么?很骄傲。 曾经的桑杉聪明么?也很聪明。 可是聪明骄傲如桑杉,却有着埋藏在内心的巨大恐慌,后来恐慌成了绝望,让她的过分年轻的人生顷刻间摇摇欲坠。 是肖景深这个她看不上却默默羡慕,踹不开也偷偷观察的男孩儿告诉她,人生应该有争取的东西,每个人都要发现它、找到它、得到它。 桑杉发现了、找到了、现在也飞奔在得到它的路上,她没忘记现在这样的一个“桑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蜕变的,时光荏苒至今,她的一部分正是以当初那个果敢无畏的肖景深为原型打造的。 一个人,是永远不会忘记改变自己的那个人的。 “所以我看见了很像你的他们,就忍不住想让他们走得更远更好……现在想想当初的我真的很傻。 坦白来说,后来我对他们的付出自然不会基于这么简单的移情,如果说我把他们当成了你的复制品这对不起我的付出,也对不起他们对我的信赖,但是你……肖景深,你是我一开始对他们动心的原因。” 男人怔忪在当场,那颗忘记跳动的心脏再次用有力的拓张来彰显自己的存在,越来越快,越来越澎湃。 “我今天带你来看这场演唱会,是想告诉你,因为你,有了theking,那群男孩儿勇敢又坚定,他们也因此获得了无数人的喜欢和崇拜。这一切的开端,是很多年前,那个不知道畏惧为何物的你。” 体育场外,人们依然在欢呼着,雀跃着。 桑杉展开手臂指着依旧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广场,对肖景深说:“现在的这份灿烂,属于他们,属于我……也属于你。” 与远处的欢快比,这个角落寂静黯淡,唯有桑杉的一双眼睛仿佛是有星星碎入其中。 内心越是激昂,男人越是沉默。 女人不再看他,低下头,快步走在通往停车场的路上。 “当初的我之所以看起来很勇敢,是因为有你在。” 昔年那个骄傲如琉璃塔一般的女孩儿,才是他所有勇气的源泉。 可是这句话,肖景深只敢在心里默念。 在标准偶像剧里,为了那个坚强明亮的女孩儿,男孩儿变得勇敢担当,从被保护者变成了真正的保护者,穿上铠甲,拿起刀枪,把自己的心放进了女孩儿的胸膛,将女孩儿变成了自己的宝藏。 可是没人知道,在没有结果的偶像剧,那个男孩儿会变成什么样子,铠甲腐朽,刀枪崩坏,空荡荡的胸膛里只有一支萎败的玫瑰。 对肖景深来说,他幸运也不幸的地方,就是生命迅速把他卷入到了另一种激流之中,让他没有时间去感怀自己的初恋和青春,那份情感像是一粒来不及逃走的小虫,被滴下的松脂包裹在其中变成了琥珀,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益发价值连城。 因为足够美好,所以会在若干年后,成了重燃他人生的一点星火。 这一天的深夜,肖景深找出了一支烟,翻来覆去地拈在手里把玩,最终还是没有点燃。他烟瘾不重,说实话,就以前的生活条件,他连抽烟上瘾的机会都没有,毕竟穷。过去只能在确实疲惫和需要整理思绪的时候弄一根来过瘾,价格还得是低于五块钱一包的。 自从桑杉开始了这场对他进行重新的打造,肖景深就打算把烟彻底戒了。这个夜晚,肖景深就光着膀子拿着这根儿烟,在窗台坐了一个多小时,才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地扒掉睡裤去睡觉。 在演唱会之后的几天里,肖景深滑板的进步速度比过去更快,快到让几乎全程关注过他滑板练习的陈澄都感到异常惊讶。 当然,这个似乎上辈子就跟肖景深不对付的大男孩儿并不是来加入震惊部的,他是为了找桑杉。 回国后的桑杉依然十分忙碌,很少再来运动场看肖景深练习,事实上到现在为止,克夫都不知道桑杉已经回国的事情,因为在这个女人的日程表上,去检验肖景深秀恩爱成果这件事,正因为其他更多更重要的事情不断的往后顺延。 在肖景深最后一天练滑板的时候,陈澄终于等到了桑杉。 “我听说姐姐你现在已经离开了theking。”一场演唱会点燃的不止是这个男孩儿的热情,还有些别的什么。 隔着墨镜桑杉看到了陈澄的眼睛。 这种眼神,她实在是太熟悉了,过去每年、每个月、有一段时间甚至是每天,她都会遇到这样的人,他们用这样的眼神眼神注视着她,仿佛是看到了自己光辉灿烂的未来。 “你消息还蛮灵通啊。”对桑杉来说,她这已经算是很坦率地 承认了。 “你为什么离开呀?不会舍不得吗?前几天我碰见了一群theking的资深粉才知道你离开了tk,他们现在开的演唱会应该也有你筹备的份儿吧?这样还能分着钱么?”陈澄从来都不是一个性格体贴的人,哪怕此时他面对的是他心仪的女性,心里想的只有自己的问题,完全不去在乎对方是不是会尴尬,会不会戳痛对方心里的伤疤。 “经营理念不合,觉得theking未来的发展空间不够,找好了更有前途的下家,和华天的老板有私人矛盾……” 桑杉随口就把业内对她离职的种种猜测都说了出来,然后冷冷地说:“这些里面大概有一个或者几个是准的吧。” 她这种丝毫不会满足别人好奇心的回答并没有引起陈澄的不快,毕竟,这个心有盘算的男孩儿等在这里这么多天,真正目的并不是想要单纯找桑杉八卦些什么。 “那姐姐想不想重新组建一个男团?比tk更厉害!再找几个,年轻的歌手,会唱歌会跳舞,长得也帅,凭你的本事,新团一定很快就能把theking给比下去……可以起名叫mars!战神!战无不胜!”男孩儿越说越兴奋。 “年轻歌手?比如你?” “您看我不行吗?姐我跟你说,我唱歌的水平肯定不比文子禹差,不信我现在就给您来一段,《流浪长廊》怎么样?” 这个年纪的男孩儿真好,天然就对这个世界充满了野心,认为自己有无所不能的力量,不会沮丧,不会掩饰自己的攻击性,会很坦然的面对自己的欲望……虽然看起来实在是傻透了。 桑杉看了这个热切的男孩儿一眼,摇了一下头:“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现在在竞业禁止协议期,根本不可以签新人。” 男孩根本就不懂这些,只他觉得桑杉没有直接拒绝自己,他就还是有机会的。 “没关系啊,我可以等你,那个,一年?两年?三年都可以,只要您说一声要我,不管几年我都等。” “你以为你的等待能换来什么?像tk那么红么?带人这种事变数太多,失败率极高,如果你等了三年发现自己要坐两年冷板凳才上位,你还能忍么?” “你看他。”女人指了指在不远处练习滑板的那个男人,现在的肖景深,动作如行云流水,仿佛做任何难度的动作都不费吹灰之力,而且与只顾得耍帅的小青年不同,一样的滑板动作由这个而立之年的男人做出来,总让人能 感觉到一种特别的魅力 “你知道,他现在这个练习是为了什么吗?为了一个二十五分之一的机会,而这个机会,他等了足足十一年。就连我自己的男人都这么惨,我没有办法保证别人会比tk还要红。” 作者有话要说: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发这样的情节真的好么? 友情提示你们,桑杉的话啊……啧啧…… ——by看了存稿内心十分评价的存稿箱菌 第28章 空的 男孩儿的表情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他话语中那句“我自己的男人”,还是因为桑杉说出了与他这个业内传奇经纪人名号不符的话。 “你不是阿sun姐么?你不是……你不是特别厉害,一手创建了theking么?!”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无所不能,英雄会变成懦夫,美人会到迟暮之年,金牌经纪人会被人赶出公司,再有天分的明星都有可能永远被埋没。如果你连失败的打算都没有做好,就不要来找我。你还没有资格让我替你承担超出标准的风险,我也受够了给别人当精神保姆的日子。” 桑杉没有再施舍陈澄一个眼神,似乎前几天突然笑着问他想不想去看演唱会、给了这个男孩儿无限惊喜和遐想的女人是另一个人。 “如果你还想要一个更直接的回答,那我只能告诉你,以你的条件,根本不值得我去付出。” 她是冷漠的,嘴唇自然地抿着,就让人感觉到了深深的距离感。 陈澄似乎听见了自己的胸口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地裂开,然后噼里啪啦地碎成了一地。 “既然这么看不起我,你为什么还要带我去看演唱会?” 桑杉懒得回答他的问题,他就锲而不舍地盯着桑杉,只想要对方的一个答案。 “哦……”陈澄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回应。 女人懒懒地说,“看你的态度,我都忘了,是我、带你、去看演唱会呢。” 看起来是在专心致志地练滑板,肖景深其实一直默默关注着桑杉那边,看见桑杉不知道对陈澄说了什么,让那个男孩儿气鼓鼓地离开了,他的心情立刻好了很多。 嗯,跟这么大的小家伙“争风吃醋”,肖景深一点也不觉得丢人。 看见桑杉居然愿意跟陈澄说话,还带他去看演唱会,他就忍不住想起来,当初他跟桑杉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么大。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一直隐隐觉得觉得桑杉对这么大的男孩儿格外青睐。 唉,说到底,她为什么要带他去看演唱会呢?只带自己不就好了嘛! 男人莫名的好心情直接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五点半爬起来健身、喂猫、六点半开始做早餐,他的那份儿依然是高蛋白的增肌餐,桑杉的早饭是虾仁炒饭配番茄牛骨汤,还有一杯鲜榨果汁。 做好了早餐叫醒桑杉,然 后去洗个澡出来。这时披着一件黑色针织外套的女人已经安静地坐在餐桌旁,那只傲娇的w先生盘踞在她的大腿上,锲而不舍地试图染爪她的早餐。 这所有的一切都在延续着肖景深的心中的轻快和愉悦,现在的他对即将到来的选人充满了信心,甚至恍惚有一种新的大门正在打开,命运转机正在眼前的感觉。 几个小时后,当他在目的地下车,被桑杉提醒说如果这次选角失败他们的合同就到此为止的时候,他也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好心情受到了影响。 “看来你现在感觉很良好。”作为一个竞业禁止期的人,桑杉不便在这种场合出现,她也不认为自己有出现的必要。 男人看了一眼自己的滑板说:“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但是如果只针对滑板和表演,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那我就放心了,祝你成功选上广告演员。”关上车窗,隔绝了外面热辣的空气还有男人顿时僵硬的脸,桑杉直接驱车离开了 那一刻肖景深极难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只知道自己很想把手上的滑板扔到地上。 广告? 只是一个广告? 在男人右手的手腕儿上还有昨天练习时留下的擦伤,那时他完美地完成了一套动作,滑板却在落地时磕到了一颗石子。几分钟之前,他还觉得这个擦伤是一个勋章,现在看来分明是一个笑话。 为了个广告,只是为了个广告……他这些天的所有努力,只是为了一个广告…… 男人走进了面试点,报上了姓名,上交了桑杉替他准备好的报名表。 “肖景深……32岁……”视线在年纪这一栏顿了下,工作人员忍不住抬头看了男人一眼。 男人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他可真老。 虽然隐瞒了太多的东西,但是桑杉有一条说的对,跟肖景深竞争的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他们穿着青春洋溢的运动服,尽情展露着活力四射的身材。 跟这些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比,穿着长款黑色运动套装的肖景深——真的很像他们的教练。 这个高挑清瘦背着滑板的成年男人所走过的地方布满了别人揣测怀疑的目光,大概因为他跟别人都确实不一样。 “9号。”肖景深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号码,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坐下的时候,男人看见了自己的鞋子,突然轻轻笑了一下。 为了一个广告奋斗两个月,又怎么样?不说身上价值不菲的滑板了,光是这双鞋,这身衣服……哪一样不是桑杉对自己的投资? 果然,是最近日子好过了,他的脾气都养起来了。以前两三个月等一部戏结果角色临时被撬走的情况的不也很多么?朋友介绍给自己的角色被公司安排给了别人的,不也是发生过的么?怎么那个时候自己都可以无动于衷,现在却觉得生气了? 有什么好气的? 这样想着,男人又攥了一下手里的背包带子。 十余年的摸爬滚打,造就了他强大的自我排解负面情绪的能力,按说在这样的一段的自我暗示之后他应该已经能心平气和地面对接下来的试镜。可是并没有,他觉得自己的情绪依然在自己能控制的界限之外。 过去这些天,他就是个气球,越来越圆满充实,一天比一天更觉得自己能够轻盈地飞上天空。可是在放飞他之前,桑杉把气球给戳破了。 “砰!”的一下,什么都没有了。 试镜现场是在某个影视培训机构的空置教室里,房间里没有评审,只有七八台摄影机。 楼上的某个房间里,有人在调试着屏幕的画质。 “虽然是个广告,我还是希望跟我合作的人能让我感觉到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年轻的女人斜坐在沙发上,单手支着下巴,她脸上的微笑温文亲切,似乎跟坐在旁边的导演关系不错的样子。 可是事实上,那位年轻的、在国际国内已经拿过几次奖的广告导演,现在手都是抖的——激动得。 按照序号,参与试镜的人拎着滑板一个接着一个地走进了房间,过了一会儿再出来换下一个。 没有人谁傻到告诉别人自己是怎样试镜的,顶多与自己的助理或者经纪人咬两下耳朵。所以大厅里偶尔有蚊子飞过似的声音,仔细一听,又什么都没有了。 肖景深静静地坐着,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面越来越空。 空点儿好,心里空了,脑子就清楚,明白自己是个要付出千百分努力去争夺空间的小演员,而不是驰骋在滑板上自我陶醉的热血青年。他不是气球……气球……太脆弱了。 “9号!” 肖景深拎着滑板走到那扇门前,拉开它,然后走了进去。 我在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可以依赖的,不管是为了谁,想要再也不被人 看不起,那就只能靠自己。 想要飞,得自己长出一对翅膀。 …… “辛辛苦苦弄来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不赶紧让你的那块老腊肉感恩戴德,居然还要绕一圈儿再给他……你要是不说,我还以为他是你在追的小可爱呢。” 坐在副驾驶上的短发女人嚼着泡泡糖,一阵儿吹出来一个泡泡再嚼回去。 用这样不太正经的造型低头看着合同,她还得说着酸溜溜的损话。 桑杉看了她一眼,慢慢地说:“是啊,我和我家男人玩儿情趣怎么了?” “啪!”泡泡一下子被吹破了,糊在了女人的脸和鼻子上。 以高冷、犀利、爱财如命闻名业内的著名经纪人窦宝佳形容狼狈地盯着桑杉。 “你?你男人?” 吐掉沾着口水的泡泡糖,她用纸巾擦着脸,用上下打量着桑杉,过了几秒钟才摇头说: “我不信,你这种人要是真喜欢了一个人,那绝对要把他狠狠地攥在手心里,你让他往东,他脑子里的西南北就全得忘了。你才不会给你的男人这么谋划呢。” 桑杉勾了一下唇角:“怎么不能?他是我喜欢的男人,我当然希望他一切都顺顺当当的,我在后面出多少力无所谓,他过得好就行。” 窦宝佳翻了个白眼:“你再说下去,我昨晚上的宵夜都要吐出来了。” “上了年纪就别吃宵夜了,不然得了三高,赚的钱只能用来买墓地了。” 年轻些的女人貌似很好心地劝道,再次得了对方的一个冷笑和一双白眼。 “所以那块老腊肉不是真跟你有一腿对吧?认识你也不少年了,我实在想象不出你谈恋爱的样子。” “真巧,我也想不出来。” 眨眨眼睛,仿佛很认真地想象了一下自己爱一个人的场景,桑杉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此时,试镜的肖景深刚刚完成了评审要求的一连串滑板动作,他全程面无表情,做出来的动作流畅又干脆,没有一丝一毫年轻人炫技的浮夸。 你说你让我拿出打架的拼劲儿去练滑板,至少我是真做到了。 男人下意识撩了一下刘海,然后笑了。 “刚刚这个笑有点意思。”扩音器里换成了一个女声,“你再笑一个我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咦嘿嘿嘿,肚子里又 有货了!昨天愚人节啊,我应该跟你们说今天断更的!扼腕! ————by寂寞过节的存稿箱菌 咦?你一个存稿箱哪来的手腕能去扼?噫?啊啊啊啊啊啊啊! ————by渣作者 那个渣渣已经被我关小黑屋了,对了,这个抢戏的人是谁啊?有点点眼熟呢! ————by慢慢擦掉血迹的存稿箱菌 第29章 撒谎 男人闭上眼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的情绪状态,再次笑了一下。 “唔……” 扩音器里安静了下来,肖景深在静默中等了足足一分钟才听到有人说:“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试镜还在继续,当第十五个人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大厅门口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突然走进大厅告诉所有人试镜已经结束了。 全场哗然。 有还没试镜的年轻人试图跟工作人员“要个说法”,场面一时有些混乱,肖景深拎着自己的滑板离开了大厅。 此时他的心里还是空的,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状态,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跟自己关系不大,甚至于,这次试镜失败桑杉会怎样他都不愿意去想了。 “肖先生。” 有人出声叫住了他。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打电话给您的经纪人来跟我们签合同了。” “我么?” “如果您是9号肖景深先生,那我们这次广告拍摄的人选就是您了。” 身材清瘦戴着棒球帽的工作人员面带微笑。 接到肖景深电话的时候,桑杉对窦宝佳特别真情实感地笑了一下:“事情成了,你们辛苦了。” “恩,一切为了可爱的小钱钱。”窦宝佳懒懒地哼了一声,等桑杉把车开到距离试镜点不远的地方,她慢悠悠下了车,还伸了个懒腰“你呀,当经纪人真是屈才了……行了,好好折磨你那块老腊肉去吧。” “我被选上了。” 明明电话里说了一遍了,肖景深还要再当面跟桑杉说一遍,在说的时候,他仔细地观察着桑杉的表情,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看出点儿什么。 “很好。”桑杉的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一定没问题的。” 几米开外,那个工作人员抱着手臂,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两个。 “你在生气么?”回家的路上,桑杉这样问肖景深。 肖景深下意识想反驳,桑杉接着说:“其实你生气是对的,作为一个经纪人我有义务知会我的艺人他的工作流程。但是……作为一个艺人,你应该对自己的工作有所掌握,我不说是不对的,你没有态度坚决地追问也是不对的。 站在合作伙伴的角度考虑,我希望你能有清楚的头脑去保护自己的利益,其 中当然包括对自己工作的知情权。” 男人看看桑杉,有低下头想了想。 为什么……明明是我被隐瞒了工作的类型,今天又经历了巨大的心理落差,但是似乎还是我的错误比较大呢? “我以为我们之间合作的基础是我们对彼此的信任。我很信任你为我选项目的能力,哪怕是个广告,只要是你选的,我就能很努力地去做好,你为什么要一直隐瞒我直到我去试镜了才告诉我?”肖景深对桑杉说。 “除了总能蠢到让我毫不意外之外,你还有什么值得我去信任的。” 肖景深:“……” “任何一份合同的签署,都根植于利益,你相信我能让你功成名就,我也相信我能通过你赚更多的钱。人品、德行……在经济契约面前,这些都是虚的。你信任我,是要信任我的能力,不是我的品德,明白么?” “你一定要把一件事牢牢地记在心上,那就是——我跟你以前遇到的那些人没什么两样。我们追逐利益的最大化,并且期待你能贡献一切让我剥削。” 肖景深转头,看着桑杉的侧脸,很认真地去理解她说的每一个字。 “所以,你一开始不告诉我是要试镜广告的原因,就是因为你想让我知道我不能依赖你的善良?……下一个路口左拐一下去市场吧,猫爱吃的三文鱼已经吃完了。”男人突然想起来家里那只胖猫的午饭还没着落。 “嗯,理解能力有提升。一会儿你自己从超市回家吧,我约了别人一起吃午饭。” “晚上想吃点什么?杭椒牛柳、虾仁炒饭配一个蔬菜汤?”等红绿灯的是,肖景深开始筹划晚上的菜单。 “可以啊……加个凉菜吧,天气太热了。” “那我加个拌藕片。” …… “每次到了国外我就觉得自己是上了刑场,吃不香又睡不好。回来之后谁再想请我出去吃什么西餐,那真是难如登天。” 桑杉跟人“约饭”的地方并不是某处高级的餐厅或者会所,而是对方的家里。 开放的错层式布局,下面一层除了厨房之外让人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个宽大的会客厅,有舒适的沙发和高端的影音放映设备,仔细想想,与其说这里是个客厅,不如说是个高级放映厅。 桑杉没有坐在“放映厅”里像个等着吃饭的客人一样傻坐着,而是跑到了餐厅,和这个房子的主人“闲聊”。 “谁敢让你吃不香睡不好,你把他炒了,以后你在国外的行程都由我来安排。” 桑杉笑得很亲切,身体却绷在了一个紧张的姿态上。 她面前的这个人是圈内出了名的好脾气,不过,在任何行业爬到了某个高度,只要这个人不是反社会人格,基本都会被夸作和蔼可亲。 “吃葱花么?” 把面条挑进冷水盆里,厨房里看起来比桑杉还年轻的女人回过头来问道。 “葱花香菜都可以。” “做番茄打卤面,最重要的就是两道葱,一道葱在爆锅的时候炸香味,一道葱在出锅的时候提鲜。” 穿着一件背心的年轻女子摘掉身上的围裙,把两碗面端到了餐桌上,“这个跟京城老派的炸酱面很像,二道蒜的炸酱面,有些人吃的时候还得来个紫头儿蒜。” 桑杉走到餐桌旁接过自己的那碗面,安静地听她说话。 “你刚刚说你来给我负责国外的行程,那可真是屈才了。前一阵听宝佳说见过你,我还以为你有兴趣跟小水洼儿合作,没想到你现在是打算自己做工作室……倒也不错。” 夹一筷子面放进嘴里,年轻女人挥挥手,催桑杉赶紧吃饭。 面是用面条机压出来的、煮好之后过了冷河的过水手擀面,清爽新鲜之余还带着小麦的香气,番茄鸡蛋做的浇头因为味道调的恰到好处,鲜、咸、酸融为一体,十分开胃去燥,鸡蛋的打在汤里的顺滑口感更是让人觉得这碗面吃起来完全不用咀嚼,只要往嘴里畅快淋漓地倒下去就够了。 吃完了这一碗面,桑杉主动去洗碗,刚刚身上若有若无的拘束感已经淡到快没有了。 ——这正是这个年轻女人的魔力,只要她愿意,任何人与她相处的时候都会觉得异常舒服和愉悦,不因为她的身份,不因为她的地位,也不因为她身上无数的光环。 “对了,还要感谢你牵线让我认识了lieber·leander先生,我回国之前去见了他,聊得很愉快。” 明明是一场交易,在她的嘴里仿佛是朋友间的互相照顾,这份本事,桑杉自认还没有修炼出来。 桑杉微笑着说:“自从听说了你想弄个话剧,我就一直想着能做点儿什么帮上忙,知道你们现在彼此感觉还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嗯……要不要喝点儿什么?自从拍完了上部戏,我就迷恋上了奶茶,你 要不要尝尝?” 奶茶的香气弥散着,桑杉突然软软地笑了一下:“我家那个煮的奶茶也很好喝。” “你家的那个?”年轻女人对这个说法显然产生了兴趣,这正是桑杉想要的,“肖景深?那个9号?” “是,他是我刚签下的艺人。”桑杉的脊背轻轻挺了一下,“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过一段时间,你会听说我和他是一对情侣。” 喝一口奶茶,穿着背心短裤的女人长腿一撩,换了个谈正事的姿势。 “原因是什么?” “我……受够了在工作的时候总有人用我的私生活说事儿了。”桑杉低头苦笑了一下。 “在华天的时候,我经历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如果我不提前做好准备,很快,等我竞业禁止结束打算回到圈子里继续工作的时候,华天那边就会放出风声,说我离开华光天下的原因是我插足了林方瑞的婚姻,被他老婆捉奸在床。” 虽然对国内娱乐圈的林林总总并不是很了解,端着奶茶的年轻女人至少还知道,桑杉所说林方瑞就是华光天下的董事长。 “这些事情说出来,我真怕脏了你的耳朵,但是如果不是因为我确实处境困难,我也不会让我的老朋友来帮我这个忙,趟进这个是非圈里……”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肖景深要跟你假扮男女朋友,是为了帮你?你……为了感谢他,所以安排了这么一出,让他跟我合作广告,还要我在试镜的时候选中他?唔……” 女人甩了一下半长的马尾辫,思考着其中的逻辑关系,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 “这么多年,你也也算是鞠躬尽瘁了吧?为什么林方瑞要这么对付你呢?” 这个问题仿佛一下子戳中了桑杉的要害,她抬手揉了揉额头,仿佛不知道该做何表情:“林方瑞有个儿子,今年十六岁,他给我写情书……嗯,被他爸知道了。” 年轻女人呆愣无语的样子,桑杉也是第一回见。 “你是了解我的,我对感情这方面没有任何想法。”她摊手表示自己对那个男孩儿真的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真的就是对方荷尔蒙分泌过分旺盛,只见了几面就给她写情书了。 年轻的女人有些感同身受地揉着额头,莫名其妙被别人喜欢上这种事情,她也算是经历丰富了。 “所以你就打算先下手为强?现在这个方法倒是一点攻击性都没有,不太像你的风格。” “华光天下财大气粗,我现在就是一个无业游民,根本不敢跟他们正面对抗。先把最急迫的事情解决了,剩下的矛盾以后再说。” 以后…… 对坐的两个女人都心知肚明,等桑杉重新在圈子里扎下根去有了自己的势力,她因为这种原因被扫地出门的事儿肯定会有一个真正的“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渣作者很想在文案上写: 桑杉,英文名sunshine,别名阿sun姐,绰号少男杀手、百男斩…… 因为觉得污污的,所以┑( ̄Д ̄)┍ ————by清明节正在给渣作者上(sa)坟(tu)的存稿箱菌 第30章 激动 “说到你选的那个人,我觉得你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他很特别——神经敏感、内心丰富、感受力强,不经意间就能表现出一种‘故事感’,作为一个演员来说,他不应该在圈子里籍籍无名。” 年轻女人站在一个演员的角度说出了自己对肖景深的评价。 桑杉面带微笑地听完,然后说:“我现在特别想把你这段话抄下来,然后找个书法大师写下来,再裱起来挂在墙上。” “嗯?你倒给我开了一条新财路,等我将来不演戏了,就可以坐在影视城里,像个算命先生一样举着一个幡,上书‘铁口直断’四个大字,专门给人看前程。” 一条大哈士奇从楼上蹦蹦跳跳下来,看着两个女人都在笑,它顶着一张特别不高兴的脸,歪了歪头。 夜深人静的时候,桑杉坐在桌子前面想事情。 胖乎乎的w先生趴在桌子上打着呼噜,白生生的爪子和下巴都搭在了键盘上。 因为键盘被喵星人霸道地占领了,女人只好揣着手在心里默念着自己的进度。 外形重塑,进展百分之九十。 性格打磨,进展百分之五十……或者四十?这个浮动性太大了,这个家伙的性格简直就是一块橡皮,戳不动,拉不开,挤不扁。 拓展人脉,进展百分十。 还算不错的表演评价,再加上一个友善仗义的性格……让池迟对肖景深留下这样的一个初始印象,明年她筹拍新电影的时候,肖景深被选中参演的可能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三十。 “后天去演广告的时候,是不是该给他带点速效救心丸?” 和目前国内最有影响力的影后搭戏,哪怕是个广告,大概也够那个男人激动的了。 桑杉特别恶趣味地笑了一下,捏了捏w先生的尾巴尖儿,黑色的猫尾巴懒懒地甩了两下,又卷回去盖在了w先生的后腿上。 和肖景深之前所想的滑板广告,或者其他的商业广告不同,直到拍摄那天,肖景深才弄明白,自己要拍的广告是一个公益广告。不仅是一个很长的公益广告,还要求他穿古装。 是的,穿古装,在这个有剧情的公益广告中,肖景深和另外一男一女三个人共同扮演的都是穿越时空的角色,其中肖景深要扮演的是一个文质彬彬的教书先生——玩儿滑板的教书先生。 现在这些做策划的人真是越来越 敢想了 在心里面碎碎念着,肖景深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露出了一个属于书生的笑容。 这次的广告现在投入的成本颇高,就连肖景深身上的这一身衣服,看起来都做工精良,比他以前呆过的绝大多数剧组都要强不少。 白色的文士袍还配有玉佩,和一顶同色的书生帽, 男人被化妆师剃掉了鬓角,戴上了假发。没有了那一点儿刘海的遮掩,肖景深还真是第一次发现过去三个月的健身减肥对他的颜值都有了很大的提升 几年以前很多人对肖景深外貌的评价都是五官端正、仙气十足,看人的眼神总有那么一点无辜。为了能接更多的戏演更多的龙套和配角,肖景深把这一点无辜彻底扔掉了,那之后他看人的眼神……嗯,按照帮他调整眼神的那个朋友的说法,他在表演的时候,看人的眼神似乎总是别有深意。 现在,这样别有深意的眼神,与他因为健身而变得棱角更加分明的脸庞结合在一起,肖景深自己都恍惚觉得自己不再是曾经的那个自己了。 也难怪那次李可说他是去整容了。 换装出来的肖景深,意料之中地受到了大家的好评。眉目深深,气质卓然,他现在真的颇有几分古时白衣秀士的味道。 这位姓肖的教书先生在剧情中是这样的: 首先,他要表现出作为一个古代私塾先生应有的文化素养,摇头晃脑地教孩子们朗读诗文。在孩子们休息的时候,他就站在竹舍屋檐下看着他们嬉笑打闹,脸上要有亲切温文的微笑。 接着,意外突生,一个孩子带来学堂玩耍的木头小车突然失控了,坐在上面的小孩惊叫着不知所措,而作为教书先生的肖景深就要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救下了小孩儿,却因为四体不勤的缘故,自己站在木板上往山下滑去。 然后,他就穿越到了现代,依然穿着那一身白色的文士袍,在大街小巷中穿行,酷炫无比地玩着滑板。 说简单也简单,毕竟剧情并不复杂,说难也难,光是穿着白色长袍玩滑板这一项,肖景深就要去大概六个地方实地拍摄。光是他的部分想要拍完,需要的时间大概是一个礼拜。 别人都在夸奖肖景深气质好和这个角色贴脸,男人自己想的却是穿着这样的一件袍子,还要在公路上玩滑板,恐怕自己鼻青脸肿是少不了的。摔了别的地方还好一点,要是摔了脸,桑杉能怼死他。 导演姓郑,今年三十岁,是 个在业内颇为有名的广告导演。他对肖景深的表现非常满意,虽然这个演员比他预期的年纪是大了点,但是不比较的话,光看脸也会让人觉得他有着二十五岁男人的朝气。另一方面,正是因为年纪大,所以她显得格外稳重,话少,不多事儿,拍戏的时候认真敬业,拍完了戏,也没有让人讨厌的地方。 大概就是出于对肖景深林林总总的满意,拍摄到第四天临走的时候,他拍拍那个男人的肩膀说:“嘿,明天记得早点来。” 三个主演的不同戏份拍摄是分开的,肖景深只见过那位扮演武士却莫名打起篮球的演员。那是一位颇有知名度的动作明星,去年演了一部警匪题材的片子,票房成绩不错。虽然说在表演的时候彼此合作过,但是私下他和那个演员并没有什么交流,那位演员身边一共有六个助理,还有一个永远戴着黑色口罩的经纪人,他们永远气派十足地来去匆匆,又怎么会搭理肖景深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呢。 到了拍摄的第五天,他终于见到了第三位广告演员。年轻高挑的女孩儿背着一个书包,身边跟着一个助理,从摆出的排场来看,好像只比孤身一人的肖景深强一点,比那位功夫明星可差多了。 可是看见她正脸的时候,肖景深陡然觉得一阵腿软。 “肖先生您好,您好。” “池,池小姐您好。” 这个年轻的女人名叫池迟,今年才27岁,却已经是整个国内甚至国际娱乐圈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十七岁成名作就拿了影后这事儿放在别人身上都是传奇了,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事业的起点而已,这十年里她主演的电影票房过两百亿,拿奖拿到手软,什么世界名导、国际巨星……想跟她合作的人能手拉手绕着赤道站一圈儿…… 已经换好一身书生袍的男人在握手的时候差点没拿稳自己手里的道具扇子。 “你面试的时候就对你印象深刻,果然,扮上这一身装扮就立刻显示出了不一样的一面。” 男人感觉自己嘴里舌头正在跟牙打架:“我面试的时候您……” “何止在现场,就是池小姐选中了你,让你来出演这个角色的。”亲自出来迎接池迟的导演笑着说。 肖景深的心率顿时朝着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飙升而去,他甚至丧失了语言和行动能力,如果不是一群人簇拥着池迟也顺便簇拥了他,他怕是能在剧组的门口站成化石。 池迟的到来让肖景深见识到了整个剧组更 加严谨高效的一面。无论多么难的动作,池迟都可以保证一遍就过,无论多么复杂的要求,池迟能做到的永远比别人要求她的更好。曾经演过无数戏、进过无数剧组的肖景深,很少能够在一个剧组的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烈的专业感,因为他们在拍摄的那一个人一丝不苟,所以所有人都在无形中提高了对自己的要求。 池迟扮演的角色是个逃家的公主,穿着绫罗绸缎,身上还带着珠玉宝石,与肖景深他们还需要别人来烘托场景和气氛不同,池迟的这段表演更像是只属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深夜皇宫的廊道里,笨手笨脚蹑手蹑脚企图离开的公主一个人的表演已经足够丰富和精彩。当然,笨蛋逃家公主成了现代街头的跑酷少女……这里面的反差也够大的。 在看见池迟的表演之前,肖景深还想过,真是难为了池迟这个一米七多、一看就英姿飒爽的年轻女人要去扮演这么一个傻白甜的角色。但是当这个女人站在镜头前面的时候,那双明眸一转,一个淘气的公主顿时就从人们的想象中走到了现实。 她对表情的控制力,还有超凡脱俗的表现力,瞬间就折服了科班出身的肖景深。 要知道,在这个男人心里,池迟的形象还一直停留在一个名叫“陈凤厨”的女扮男装厨艺高手身上。那个角色叫一个气象万千坚定勇敢,跟现在的金枝玉叶绝对是截然不同的两人。 池迟与肖景深的对戏只有短短一瞬,华服美饰的跑酷少女与长袍衣冠的滑板高手在一个喧闹的街头偶遇,然后拍掌,接着擦肩而过。 擦肩而过的时候,公主对书生眨了眨眼睛,这是剧本要求之外的细节。 那文气纵横的书生粲然一笑,仿佛自己并不是身在闹市街头,而是面对着一片绿海竹林。 导演对这个镜头表示出了十分满意,还特意让池迟和肖景深拍了几张在击掌的时候相视而笑的海报。 结束了一天的拍摄,跟着剧组的大巴回到城里,肖景深在下车之后特别想原地跳几下,来发泄自己这一天的的激动和感慨。 作者有话要说:哟后!!!!!! 是谁~~~~ 让你来到我身边~~~~ 是那~~ 混蛋的渣渣~渣渣~~~ ————by莫名high起来的存稿箱菌 第31章 天使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天,肖景深觉得自己已经从池迟的身上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专注,认真,精益求精,除此之外呢,还有一种“我喜欢演戏,所以我一定会把戏演好”的热情,这种很简单的东西,肖景深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忘了它很久很久了。 “我是被池迟选中来演这个广告的……”那点失落和伤感刚刚涌上心头,就被这个念头给压了下去。能在那些人里被她选中,是不是,也意味着我的表演确实还能够比我想象中做的更好? 男人又想起了他们击掌时候他恰到好处的微笑,那一刻他根本是福至心灵的,突然就笑了。 笑了,所以对了。 回家路上是笑着的,买菜的时候是笑着的,进电梯的时候是笑着的,他有满心的喜悦,像是怀揣了璀璨的宝石,想分享给一个人看,想分享给——那个人看。 “我今天看见了池迟你知道吗?原来这个广告是要跟池迟合作的!试镜的时候她也在,是她选中我去演这个广告的!” “是吗?我还真不知道。” 桑杉一反常态没有外出,而是在家里等着肖景深回来。听见男人的话,她面色平静,只有语气中透着一点点的惊异。 “不对,”男人灿烂得像是一个大男孩儿,他猛地扑过去抱住瘦削的年轻女人,“你知道,你一定知道!” “所以你让我苦练两个月,就是为了让我去争取这个跟池迟同台的机会。我明白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这是一个广告了!只说广告的话,我不会好好努力,告诉我有池迟的话我又容易想多!” 拥抱着女人的那一瞬间,肖景深的手自动自发的跑到了对方的脑袋上,然后用力的揉了起来。 “小黄毛儿!你简直是个天使你知道么!” “我说真的,我是真的不知道会是池迟来拍广告,我只知道这个公益广告的成本投入和宣传力度都很大,参演的明星都比较有名气。作为你来说,会是个还不错的重新开始的起点。池迟……居然回来拍广告?你的运还在试镜的时候选中了你?看来你的运气不错。” 推开肖景深,抬手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桑杉神色平静地说道,最后的一句话,她脸上浮现了惊喜的淡笑。 “你拍这条广告的全部收入是十二万,因为我还在竞业禁止期,不能拿经纪人分成。十二万中的百分之七十归我,我拿走了八 万四千块钱,剩下的三万六千块钱已经打到你的卡里。” “哦。” 桑杉冷静的态度渐渐冷却了肖景深发热的头脑,他心里升起的一个又一个泡泡终于都破掉了,只是脸上还是笑着的。 “对了,以后不要称呼我是什么天使,我说过了,我们所有的合作都基于在能给互相带来利益的经济关系上,而不是,基于我或者你的道德,我不喜欢被别人捧上道德的神坛,那会让我很不自在。” “我明白了,”这下,男人是顿了一下才回答的。 “等你拍完这条广告,我就要和你一起去健身房了。” 去健身房干什么呢? 当然是检验肖景深这段时间秀恩爱的成果了。 就像是学校里有一场不断被延期的考试,明天就要放长假了,老师却突然说:“好了,我们下节课考。”当时的学生们是什么心情,现在的肖景深就是什么样的心情。 激动?狂喜?那是什么?能用来秀恩爱么?能帮着他在桑杉的考察中过关么? “桑杉?”走去厨房做饭的男人突然回过头,叫了一声那个坐在阳台上的女人,“既然我和你是合伙人,我就应该和你一起承担压力,以后项目到底怎么样你不用瞒着我了,比起这种大起大落的心理状态,我更希望得到你专业的参考意见。” “……好。” 躺椅上的女人没有回头,只是貌似很随意地应了一下。 肖景深已经很满意了,路过趴在墙上的w先生,他笑眯眯地抬手摸了摸它胖胖的屁股。 过了一会儿,桑杉放下手里的表格,无声地对着窗外夜色说:“性格打磨,进展百分之七十。” 这个家伙啊,得意起来跟一条撒欢的大金毛似的,真跟小时候一个样子。 “小黄毛,你真是个天使!”这句话让当初的自己替他做了多少作业? 很多年没干过亏本买卖的女人回想起了自己的“黑历史”,摇了摇头,继续看数据报表。 数学、物理、化学……还有英语……如果当初她没有被他的笑容惊艳到,会不会就能立场坚定地拒绝他?让他的成绩稍微好那么一点点,好歹数学分数能超过五十呢? 桑杉从来说到做到,肖景深结束广告拍摄的第二天,她开着车和他一起去了健身房。 正在保养器械的克夫先看见的就是他已经四天没露面 的朋友。 “老肖!你的肌肉还好么?”他愉快地走过来,重重地拍了一下肖景深的大腿,“唔,看来你最近维持的不错!” 平日里温文含蓄的男人笑容满面地说:“为了保住我的腹肌,还要继续努力。” 克夫又拍了拍肖景深的肚子,虽然穿着衣服的时候看不出来,但是手掌的触感很明显地告诉他,眼前这个清瘦的男人腹部已经有了线条明显的六块腹肌。 “sunshine回来一定会很满意的。”洋教练对着肖景深眨了眨眼睛,话里的意思显然是个男人都懂。 小麦色皮肤的女人从大门走进来,笑着问道:“对什么很满意?” 克夫立刻拿开了自己那只不规矩的手。 看见桑杉,肖景深立刻抛下自己的教练凑到了她跟前。 克夫摇了摇头,显然是看不惯他的“重色轻友”。 “欢迎回来,sunshine,我的天啊,你不在的时候,他简直是个被抛弃的……哦,我是说,我每天都能看见一个为情所困的罗密欧。” 桑杉一脸冷漠地看了肖景深一眼,对方回报以一个温存的笑容。 得知肖景深传说中的的女朋友出现了,不少人都专门跑出来看。本以为会看见一个温文尔雅的气质美女或者一个甜美可爱的温柔女孩儿,万万没想到……会是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那啥,御姐? 看不出来啊,平时老肖清心寡欲跟神仙似的,居然口味这么重,找了这个一看就很…… 男人看女人,看腿看胸,下看一眼,上看一眼,一群男人看肖景深的眼神都变了。 丫的,禽兽! 肖景深感觉到了那群人的目光,侧过身,遮挡住了那些人“不规矩”的视线。 “罗密欧?”女人轻笑了一下,随手拍了一下肖景深的腰,“他还真干过爬窗台的事儿。” “ohhh!”克夫瞪大眼睛怪叫了一声,“我可真看不出来老肖居然这么浪漫!” 男人略有些羞赧的样子,耳朵都微微泛红,他轻轻揽住身旁的女人,对克夫解释说:“当年谁还没干过一两件傻事呢?” 转过头,他说:“你下次能不能换个事儿糗我?” 两个人四目相对,又有人发出了单身狗的哀嚎声。在现场欢乐的气氛里,肖景深心里明白,自己这场“月考”,大概是合格了。 “嗯……比我想象中要好一点。”离开健身房的时候,桑杉神态轻松地对正襟危坐的男人说道。 男人没急着高兴,被桑杉怼了这么久,他已经明白了桑杉“给个枣就一定得打你一棒子”的作风,基本上枣儿越甜,打到身上的棒子就越狠。 “希望你这种表现能一直持续下去,毕竟我们要骗过的可不只是这几个人。”果然,桑杉话锋一转,让肖景深立刻感受到了某种紧迫感。 他还记得桑杉说过他们要欺骗所有人,可是桑杉到底要做什么才能让他这样一个人曝光在所有人的视野里呢? 肖景深问自己的经纪人,得到的答案是“我还没想好这个应该具体怎么运作,到时候还是要借势而为。但是你放心……我给你提供的表演舞台绝对很大。” 听桑杉话里的的意思,肖景深觉得这事儿还远着呢。 很久之后,这个当时坐在副驾驶座上开始考虑他们两人一喵午餐的人,再次回过头来仔细端详,依然没有彻底弄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要‘顺势而为’的女人,似乎从来都不是一片随波逐流的落叶,而是一块巨大的岩石,改变了河流原本的走向。 而他自己,才是一叶飘萍,被这块石头庇护着,渐渐扎下根,生出枝干,成了一棵树。他从石头里汲取营养,所能回馈的,不过是帮她遮挡一点点阳光。 作者有话要说:努力压榨人渣渣写文ing! (甩鞭子 ——by觉得自己越来越帅的存稿箱菌b( ̄▽ ̄)d 第32章 回 夏天大概是太阳先生的工程截止日,为了按时完工,它努力加班加点,把地球上一切都烘烤得炙热炙热,无论是柏油马路还是停在上面的汽车,都几乎成了让人难耐的囚牢,行走或者坐在其中的人,内心也控制不住地跟着烦躁起来。 这种由内而外的燥热,空调吹不走,冰镇绿豆汤也解不掉。 烦躁的人们怠惰工作,无心学习,只想要找点什么东西来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比如在网上看点儿热闹、 微博上几张看起来模糊的照片,很快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 “大半夜的被猫咬了,车又坏了,只能去附近24小时营业的私立医院包扎。遇到的这两个小帅哥真的好像文子禹和木宇啊。”[图片][图片] 在照片中,两个身材瘦削高大的男孩都戴着口罩和墨镜,明明炎热的盛夏季节,两个人都穿着包裹住全身的衣服,头上还戴了一顶棒球帽。也正是其中一个男孩头上戴着顶帽子,让人们确定了他们就是目前最红的组合theking里面的队长文子禹和成员木宇。 那顶款式特别的限量款棒球帽,正是他的粉丝们在某一次应援的时候送的,相近的身材,让人忘不掉的气质,再加上那一顶国内绝少的帽子…… “哪怕他们学了易容术我都能认出来!”粉丝们中似乎有人觉得他们这样遮掩就想避人耳目,实在是太可爱了。 当然,表白归表白,没人忘了他们是出现在哪里的。 “当红偶像深夜出现在医院”的娱乐新闻迅速上了微博热搜 有人拿到了医院的就诊记录,发现那一天是木宇去看眼睛。 木宇的眼睛有问题是theking所有粉丝都知道的一件事情。早几年刚出道的时候,他也毫不避讳地说过,自己出来参加乐队,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给自己的攒钱治眼睛,四年前,他就把手术给做了,为此还休养了半年,但是现在…… “三个多月开七场演唱会,铁打的人都受不了好吗?更何况我们家木木,华天个辣鸡公司,为了开演唱会圈钱,完全不顾队员们的身体情况!” “呜呜,我们家木木实在太可怜了” “木鱼的眼睛到底怎么样了” “前一阵儿,部分木粉传的视频你们也都看见了,演唱会上那灯光都是直冲木木的眼睛就去了,不是还有人带节奏说那种光线根本就对木木的 眼睛不会造成损伤的吗?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当初带节奏的人呢?出来!” “楼上别找了,那些人现在肯定不会出来找骂的。大家集中火力去怼华天。以前为了照顾木木的眼睛,连烛光演唱会都搞过,现在为了圈钱,就完全不顾团员的身体了是吧。” “楼上的你可别往华天的脸上贴金了,当年烛光演唱会可是你们一直看不上的阿sun姐搞的,她以前在的时候你们可都说她只偏心小蚊子,现在就想起她的好来了?” “对啊,以前你们木粉不是也经常说阿sun偏心么?” “阿sun姐走的时候,你们不是还有人搞什么转发抽奖,普天同庆吗?” 一群人聊事情,话题总是会跑偏,现在就倒向了“阿sun姐到底对theking除了文子禹之外的好不好”这一方面,直到有人提醒,大家才想起来,现在讨论的是木宇的事儿,至于那位曾经被粉丝们黑过骂过甚至写小黄文恶心过的经纪人,并不是她们今天的重点。 “说起来以前没感觉,自从阿sun走了之后,感觉tk的事情变得好多啊,演唱会上有人卖黄牛票,还有什么内部人员跟大粉勾结搞团票,这些事儿,发生在粉丝身上也算了,现在小木鱼自己去医院是怎么回事儿?” “前一阵到底是谁带节奏说新来的经纪人要有一个适应工作的过程让大家要有耐心,现在你们有耐心了,你们自己家的小木鱼都进医院了!” …… 讨论来讨论去,粉丝们坚定地认为华光天下和tk新任经纪人马向东的锅绝对甩不掉。 theking粉丝行动力在粉丝圈内都是数一数二的,战斗力极强。 平常因为这群粉丝们有自己的偏好,可能还会有内部撕扯的情况,但是这次的性质完全不一样,华光天下接连开演唱会,不照顾队员身体,让队员自己去了医院……林林总总彻底触及了这些粉丝们的底线。 哪怕其中有些人并不喜欢木宇,但是只要想到他是和自己的偶像在一个团体中的,今天木宇出了事情她们不发声,那么来日事情发生在她们自己的偶像身上,又有谁能帮她们说话呢? 于是粉丝们有志一同地联合了起来,控诉华光天下苛刻艺人的话题立刻成了成了微博热门,即使被华天的宣传撤掉了,又很快会有相似内容的话题再次刷到榜上,而且速度一次比一次快。 粉丝们对于华光天下的不满,就在 这样的炎炎夏日里不断发酵着。 这个时候,肖景深正在打包行李。 昨天他跟桑杉提出自己可以接戏演点儿什么了,总好过这样每日游手好闲,只能健身、看书、学习、做饭、喂猫、被怼……和被怼。 桑杉说有两个还不错的剧组最近在筹备,选角大概还要一个礼拜开始。“……一旦开始接戏,你就真忙了,再加上广告的投放,视野可见范围内,你的闲散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既然这样,不如趁着这个时间回秀城看看。” 桑杉一说肖景深才想起来,今年就是他家老爷子的八十大寿了,如果现在回去呆一个礼拜,正好能赶上给他过寿。 他上次回去,还是四年之前。 男人决定回去,收拾东西的却不只是他自己。 “你不要忙工作吗?” “身为我手下唯一的艺人,你是空窗期,我当然也差不多,景爷爷当年那么照顾我,他过寿我是应该回去看看的,顺便还跟他说一声我现在是你的女朋友” 肖景深:…… “不然到时候什么相爱十三年闹得沸沸扬扬,结果狗仔回秀城一打听,发现连你外公都不知道这事儿,呵呵。” 女人冷笑了一下,打电话在一家高级礼品店订了一些价值不菲的保健品。 做戏当然是要做全套的,肖景深已经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纠结于有没有把别人拖下水这个问题了。 走到这一步,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已经在深渊深处了,只有他自己全身而退,被他拖下水的所有人才会安然无恙。 “我家老爷子从当年开始就一直很喜欢你,要是听说你跟我在一起了,他肯定会非常高兴。” “我记着景老爷子说过,最让他高兴的事情就是有一天去做亲子鉴定,发现我才是他的外孙女。” 肖景深:…… 看着桑杉连w先生都打包了,男人突然有了一种全家返乡探亲的感觉。 w先生在布笼子里喵喵直叫,他饶有兴趣地凑过去戳了它几下。 “我家老爷子好像不喜欢猫。” 如果老爷子喜欢猫,当年的黄球球和白胖胖就不会让他送到同学家里养着了。 “你跟我回家了可得乖乖的啊,知道么?多卖萌多撒娇,嘴甜点儿,别跟对我似的,听到没有。” w先生的回答是伸出爪子尖儿捅一 下男人的手指。 从京城出发驱车前往秀城,要是全程走高速大约要六个小时 早上6点出发,刚过中午桑杉跟肖景深就已经到了秀城地界儿。 京字头牌照的黑色汽车穿过了秀城的高速安检口,肖景深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是忘了些什么。 和这个国家的很多事情城市一样,秀城在这十几年间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过去,小小的县级市里最高的楼也不过十二层,现在,四十多层的写字楼就屹立在城市中心,站在老城区都能遥遥地看见。 桑杉开启了导航,几经周折才终于把她的车子停在了肖景深家楼下。 是的,肖景深家楼下,在桑杉考上了国外大学出去读书的那一年,桑家卖掉了这一处旧宅,那个黄毛女孩曾经生活过的痕迹,就在一场房产交易中,彻底从肖景深的身边抹除了。 又过了两年,他曾经爬上去唱歌给那个女孩听的那棵大树,也因为小区里对停车位数量日益增长的需求而被伐掉了。 这栋楼,曾经是两个人年少时的半个世界,如今,不过是他们从浩大世界中,努力寻找到的一个点,微小着、落魄着。 “你有打电话回家,跟老爷子说我们回来了吗。”换掉开车的鞋子下车,桑杉舒展了一下身体。 “没有。”肖景深苦笑,上次回来的时候,他和老爷子两个人不欢而散,那之后他打十个电话里面,对方也不过接一两个,这次他决定干脆先斩后奏,也少了一顿在电话里挨的骂。 “我外公的脾气和早年不太一样,如果说错什么话,或者……” 年轻的女人没有理他,手里拎着猫笼子,登登登登的跑了上去。 听着熟悉的楼道里熟悉的脚步声,男人恍惚觉得自己真的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作者有话要说:景老爷子也是甚萌!哎呀,渣作者说了,她的作收快七千了,让我替她问问你们,你们是想要红包捏?还是加更捏? ——by肚里有稿喜气洋洋的存稿箱 第33章 茄子 铁门严严实实地关着,桑杉敲了好几下门,有贴在门上听了一下,确认了里面确实没有人。 对面的房子倒是有人打开了门,从桑杉曾经住过的房子里出来了一个年轻的妇人,原本她的脸色是极难看的,似乎被吵醒了午睡,但是看看桑杉脚下的鞋,又看看她手上镶着钻石的手表。 女人不声不响地又把门关上了。 景老先生不在家,又能去哪儿呢? 肖景深拎着w先生在院子里走了一圈,都没找到自己的外公。 当一个地方老了,曾经住在那里的很多人就会离开,就像这样的一个小区,即使还有残留的几棵合欢树,那些坐在树下乘凉的人中,却不再有熟悉的面庞。 “会不会是去买菜了?” 这样想着,男人就走出了小区,往曾经菜市场的方向走去 在小区里左右转悠了几圈儿后,桑杉果断拦住了一位大妈问她附近有没有老年活动室之类的地方。 几分钟后,她走进了一家棋牌室。 开着空调的房间里有几张桌子,有人在上面打牌,有人在上面垒长城,有两个下棋的老人似乎是没有抢到桌子,只在地上铺了一张棋盘,旁边倒是围了不少的人在看。 “请问,景松文老先生在这里吗?” 听见有些陌生的女声,正在下棋的一位老人抬起了头,中气十足地说:“我就是啊。” 年轻的女人穿了一条蓝色的裙子,黑色的头发扎了一个侧马尾,早上踩了一双当季流行的橙色穆勒鞋。 这样时髦的女孩儿,景老爷子平时可不多见,可是看着她的表情,他立刻就知道了眼前这个女孩到底是谁。 “小桑桑!” 提着猫溜溜达达走到了老菜市场才发现这边早就拆迁成了一个大超市,肖景深刚站了一会儿,突然接到了桑杉的电话。 ——老人已经找到了,既然他走出去那么远,就干脆把晚上要吃的菜买回来算了。 景老爷子拄着手杖一步一步的往回挪。当年中风之后,他的整个右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能恢复成现在这样生活自理、拄拐行走,按照医生的说法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可是看着他现在的样子,谁有能想到呢?十几年前,他还能在自己家里随随便便耍两套腿上功夫,哪怕是双腿加官(前空翻)或者滑岔(缓慢劈 叉)那也是手到擒来,只要不怕被外孙子骂就可以了。 嗯,后来会说他的人还多了一个桑桑,现在桑杉还在说他:“既然腿脚不好就不要坐这么矮的马扎儿,还在地上下棋,时间长了对腿和腰血液循环不好。” “这次回来能呆几天呀?”老人笑眯眯地岔开了话题,目光慈爱无比,在他眼里桑杉就跟小时候一模一样,除了变漂亮一点儿之外依然是个孩子。 “您再有几天过寿,怎么着都得等您过完了大寿我再走啊。” “行啊,多待几天,这几年你也很辛苦。我跟你说,这几天啊你景爷爷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那什么,咱们一会儿去买菜,你想吃鱼么?我记得你爱吃鱼,爷爷给你做葱油鲤鱼。” 桑杉手里提着老人的马扎儿笑着说:“我已经让肖景深去买菜了,也不用您做饭,让他做就行了。” “怎么?他也回来了?” 听见自己外孙的名字,和蔼的老人顿时把脸拉得很长。 “嗯,是我和他一起回来的。” 老人很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叹了口气,初初看见桑杉时的喜悦,似乎已经淡了几分。 “你自己回来就算了,怎么还要带一个他呢?” “我当然要带着他呀。”桑杉低头微笑,仿佛有些不好意思,“景爷爷,我跟他在一起了。” 老人顿住了,转回身来看着桑杉。 十几年前,就在他们家的楼下,女孩儿也是这么跟他说的,她说:“爷爷,我跟肖景深在一起了,我保证我们不会影响对方的学习,肖景深肯定能上他想去的大学,我也一直会是年级第一的。” 那时候,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自然是满心欢喜地同意了,还要鼓励女孩儿两个共同进步,毕竟他们一个是自己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外孙,另一个呢,是自己从小看到大、喜欢到不行的晚辈。 年轻人嘛,谈谈感情,那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谁都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景老爷子一把年纪了,也还记得自己十几岁的时候,一边练功一边盯着戏班里另一个女孩头上插着的桃花出神的样子。 只要两个孩子别越界,谈了也就谈了。 可是后来呢? “唉,当年,要不是我多嘴,你跟他……”老人摇摇头,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抬头看看头上的合欢树,他提了一口气慢慢地对桑杉说: ”桑 桑啊,过去的事情爷爷也就不提了。可是现在,我的外孙我比谁都清楚,他心里一点点精气神儿都没了,就剩一个还能看的花架子,有什么用呢? 这十来年,他把钱还完了也把自己整个人掏干净了。桑桑你是个好孩子,你现在还能跟他在一块,按照我们老话儿说的,你是仗义,是念旧。可是,可是景深他配不上你了。” “配不配得上,我也比别人都清楚。景爷爷,您放心,我很多年没做过亏本的买卖了。” 年轻的女人乖巧地低眉轻笑,老人看着她,反对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多好的孩子啊,为什么总有人去伤她呢?拿刀捅嫌不够,就拿着矬子去伤她的心。那些人啊,一个两个都这么做,也就自己的傻外孙什么都不知道,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是个开心的傻子,离开她了又成了个不知道什么是开心的傻子。 “行吧,桑桑,你……要是肖景深他将来欺负你了,你跟以前一样,还来找景爷爷,景爷爷替你教训他,你自己千万别生气,知道么?” “爷爷,您放心,他会好好的,我也会。” 同样的合欢树下,年轻的女人个子高了、头发长了、肤色白了、目光变得深沉,自身的气场即使收敛也依然远胜别人。 她变了,可是老人又觉得,有些东西,她仿佛一直没有变。 …… 肖景深左手一大兜菜右手拎着w先生的笼子,本以为回家之后能看见还是老爷子的那一张冷脸,没想到居然比自己预想的情况好一点。 冷脸是没有的,他家的老爷子不过是瞟了他一眼,又不理他罢了。 “外公,我回来了。” “哼。” “外公,我买了条鲈鱼,咱们一会儿做一条清蒸鲈鱼吧。” “哼。” “外公,您今天是打算用鼻子替嘴说话了是吧。” “没大没小的小兔崽子。”景老爷子锤了自己外孙子一下,看着自己外孙故意呲牙咧嘴的样子,倒是终于笑了。 勉强算是哄好了自己的外公,肖景深左右看了一下都没找到桑杉。 “你是在找小桑桑吧?在里面呢……” 老爷子表情居然有点尴尬,他指了指里面的房间,然后拄着拐杖走到阳台上去看他养的八哥儿了。 景老爷子家里是标准的三室两厅,一个卧室归老爷子,一 个卧室归肖景深,剩下朝北的房间是书房兼着客房。 肖景深推门进去的时候,桑杉就坐在书房的床上抿着嘴看着相册。 “你把我家老爷子怎么了?怎么一提起你他脸都僵了,你是不是拿话刺他了?” “你以为我是你啊?这么多年才回来看过几次?景爷爷身体不好,又要担心你,日子过得怎么样你知道么?” “啪”地一声合上相册,桑杉抬眼看着肖景深。 男人后退了一步,表情变得严肃来了起来。 “外公,什么茄子?” 不争气的外孙居然也来质问自己了,景松文老人无奈地抹了一下脸。 “就是几个茄子,怎么还没完没了?我就是牙口不好就想吃软茄子不行么?” “所谓的软茄子就是在用塑料袋装一大堆三级残废的茄子一吃几个礼拜放到软?那是软茄子么?那是茄子成精变橡皮了吧?我要扔你还从我手里抢走了,行啊,您厉害,多少年练的老功夫用来藏茄子了,跟你外孙半斤八两啊,一身本事全用来给‘穷困潦倒’四个字儿推陈出新了。” 不大的客厅,肖景深站在中间,一边是他外公,一边是桑杉。 练了一辈子的京剧,景老爷子的嗓子那是绝对没话说的,但是嗓门大的人未必占理,一旦觉得理亏了,那嗓门再高,说话也底气不足。 跟桑杉讲理的人都能被她拐着弯儿怼得去排队领智障证,更何况理亏的。 “我知道,您心疼你外孙大脑发育不健全,想多攒点钱让他别活得那么辛苦,可是攒钱是这么攒的么?让他知道你弄了一堆可以直接扔垃圾桶的茄子回家吃完上顿吃下顿,你觉得他会怎么想?你的外孙你自己是知道的,要啥啥没有,就是心眼儿还算好。就他那没事儿还要瞎捉摸的性子,你在家里啃老茄子,他在外面吃口面酱都能羞愧的想哭,到头来你们两个人都把日子过得苦唧唧的还都觉得是为了对方付出了,你就满意了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前五十留言有小红包哦。 晚上八点还约么? ——摆出了撩人姿势的存稿箱菌。 第34章 烟火 在桑杉说这番话之前,肖景深还非常生气甚至伤心的,可是现在……桑杉到底是在说他外公,还是在说他呢? 总之,祖孙两代人在桑杉的嘴炮攻势之下都低下了头,仿佛一白一黑的两只呆鹌鹑。 “你,去做饭。”桑杉看着肖景深,指了指厨房。 黑鹌鹑一声不吭地走了。 “你,去把藏起来的茄子交出来,。”桑杉挑眉看着景老爷子。 白鹌鹑左右看看,不甘不愿地“嗯”了一声。 “你不去,我们未来这几天就一起吃那些老茄子,蒸着吃,煮着吃,不加油不加肉,怎么恶心怎么来。” 一分钟之后,桑杉挺胸抬头拎着她的战利品从楼上下来,走到距离垃圾桶五米的地方抡直了手臂把茄子扔了进去。 脸上得意的表情还没有褪去,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桑杉接起电话,听着电话对面向自己汇报进度,全程一声不吭。 现在第一波造势已经开始了,对现在的华天越是不满,theking的粉丝们就越是会怀念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前任老板会做出什么样的应对呢? 走上楼梯的女人脸上依然是笑着的,却跟刚刚扔茄子的时候那种轻松得意截然不同。 有时候她真希望自己的估测是错的,那些她熟悉的人手段没有那么龌龊,但是身在娱乐圈里这么多年,她的敌人们永远都只会前仆后继地告诉她——为了更多的利益,他们只会做出更愚蠢更不要脸的行为。 从无例外。 “吃什么油麦菜啊,你不是爱吃烂茄子么,我就给你做个蒜泥茄子你吃去吧。”肖景深家的门没关,男人说话的声音飘了出来。 老茄子,啊不,老人家的此刻的嗓门很高,完全没有在桑杉面前的气短模样: “你这小子,小桑桑说我也就算了,她不在你以为你能管的了我?我告诉你,要不是桑桑在,你今天都进不了家门!你今天给我说清楚,我当初给你托关系接的话剧角色,你为什么不去演?剧团那边跟我说他们连你经纪公司都说服了,结果你自己就是不去,啊,你居然说你没时间,你还是我景松文的孙子么?” 肖景深似乎走远了一些,声音有点模糊:“我本来就是你外孙,红星剧院那事儿我是真没时间。” “一周才有两次排练,怎么就没 时间了?正好你接戏都在京城周围,也就是来回多跑几趟的事儿,那可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明秋幻夜》,如果不是因为记得你喜欢这个戏,我会去豁出这个老脸么?” 景老爷子痛心疾首,从那件事之后,他才惊觉,他一手养大的孩子是真的变了,不是还债的事儿压垮了他的身体,而是他精神里的那一根骨头没有了。 人没了骨头,可不就变成了一滩泥,任人揉搓拿捏、肆意践踏? 可他景松文的外孙子,从小骄傲到没边儿的那个孩子,怎么就能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过去是我不好,外公,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会好好拍戏,我自己想要的,我也会自己拿回来……哪怕是为了配得上她,我也得把自己重新收拾起来……你说一把年纪了,为了口油麦菜还翻旧账。” 老人似乎被噎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行吧,我也管不了你了,但是,我告诉你啊,好好对桑桑,不准欺负她,知道么?你要是欺负她让我知道了,我坐火车去打断你的腿!” “行了,知道那是你亲生的孙女,我这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外孙给你做饭呢,还得担心自己的腿,我真亏啊。” 光是听着声音,就能想到肖景深此刻的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笑着的,很轻松地笑着的,微微低头看着自己在做的菜,偶尔看向老人的目光里是满满的温暖。 门外,桑杉头靠在墙上,听着屋子里响起了油烟机的声音,还有老人拖着脚步的碎碎念。 “桑桑养的猫看着都不一样,半黑半白真精神。” “爷爷,这猫可是盯着你家大巧儿呢,你小心它半夜把大巧儿当宵夜。” 大巧是景老爷子那只八哥儿的名字。 所谓“身处浮华,心向烟火”,大概就是这一刻,桑杉瞬间柔软的表情里所诉说的一切了。 “身处浮华,心向烟火,你是我黑暗中的温暖静河……”安静的房间里,年轻的男人盘腿坐着,吉他抱在怀里,本子放在腿上,耳朵上还夹着一只铅笔。 唱一句,用吉他弹一遍节奏,再斟酌一遍歌词,要是有了新的想法就立刻开录音设备把那一节儿录下来。 夏天天黑的晚,晚霞犹自挂在天边,像是一个娇怯的姑娘。 闭眼弹奏着心里的音乐,文子禹的眼前却是一条黑黑的甬道,明明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嘈杂,这个甬道里却意外的安静。 安静,是因为那个女人站在那里。黑暗包裹着她,和她手上明灭的红色烟光。 借着那点光,走到近前的文子禹看清了她低垂的眉目,冷冷的,像是挂了一层秋霜。 于是四下更安静了,安静到男孩儿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我们快要候场了。” 女人深吸了一口烟,吐出了一缕灰色的烟气。 “一会儿结束了去吃小龙虾?两大份麻辣的,两大份十三香的,要是你们得了奖就允许你们喝点酒。但是不能耽误明天的训练。” 她垂着眼皮笑着,语气轻松至极。 我紧张,我怕输,我怕上台之后所有人都尖叫着轰我们下去,我怕你和我们这么长时间的付出都只是个笑话?可能这个比赛里充满了黑幕,可能冠军早就预定了……在这个圈子里,也许“满怀音乐梦想的一群年轻人”本身就是一个大笑话。 他想把这些话像是倾倒垃圾一样地说出来,说给面前这个女人听,在还有十几分钟就要上场的时候。 可是他现在说不出来了。 “输了……”声音在耳边响起,震动了他极度敏感的神经,“又怎么样呢?少喝几杯酒而已。” 不是啊,不是吃什么的问题,我们已经到了背水一战的时候了!男孩儿很清楚地知道,现在他们租用专业练歌房的钱都是这个女人自己掏的,她还能养他们五个人多久呢?也许这次失败了,他们所有人就要放弃了……他脑子里乱哄哄地想着,嘴巴动了动,却不知道该从哪句话说起。 就在这个时候,他得到了一个冷冷的拥抱。 是的,冷的。 那天天气很热,女人只穿了一件白色的无袖上衣配着牛仔短裤,汗液的蒸发似乎带走了她身体仅剩的热度,让那个拥抱带着让他铭记的清冷和柔软,还有淡淡的香气。 “那些多余的事情是我这个经纪人该操心的,你好好唱歌,乖。” 这不是文子禹从桑杉这里得到的第一个拥抱,却是唯一一个仅给他的拥抱,不是平常给团队里的每个人的那种饱含鼓励的拥抱,是只属于他的,和那个黑夜里寂静一样。 那天的比赛,他们成了冠军,真正的一举成名,说好的小龙虾吃了,说好的酒也喝到了,滴酒不沾的女人并没有破戒,表情冷静地就像是早就预知了一切那样。 之后,他们像是一群懵懂的山中人,真正纵身跳入了十 丈红尘。人们喜欢他们、崇拜他们,他们所到的地方永远伴随着尖叫和声浪。 桑杉一直在旁边守着他们,冷却他们发热的年轻头脑,认真规划着他们的未来,像是一位最冷静的导航者,引导着他们走向最光明的地方 那支烟,那条黑色静默的通道,那个拥抱,还有女人低垂的眼角与微笑,都成了文子禹内心深处埋藏的秘密。 藏了好多年,终于酿成了一首歌,他想写出来,将来唱给那个人听。 “蚊子哥,姓马的又找事儿了。”金聪突然打开房间的门对文子禹说道。 整个theking乐队三年前从公寓搬到了这栋别墅,别墅配备了很棒的练歌房、游戏室,院子有一个泳池,车库里还停着两辆豪车——这几年京城房价飞涨,这栋别墅自身的价值已经超过了三年前华天娱乐的固定资产总值。 马向东坐在一楼的沙发上,笑呵呵地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年轻人。 “木宇啊,你眼睛不好你应该早点跟公司打招呼么,不要偷偷摸摸出去找医生。现在的医院啊,骗人的太多了……” 清瘦白皙的男孩儿没说话,抬头看向了楼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第一场演唱会的时候我就跟公司提过木宇眼睛的事情了,第二场好了一点,后来又忘了……他眼睛发炎我在京城演唱会之前就提过了,结果你们只让助理买了一点润眼睛的药水回来。马哥,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才去医院的,您要是觉得我们去的医院不好,下次早点带我们去好点的医院不就行了么?” 从楼上缓步走下的年轻人仿佛生来就是让人崇拜的,骄傲、矜贵,仿佛带着露水的一支白芍药。 看见他,马向东的态度顿时变得谨慎了许多。 和寡言少语的木宇不同,身为theking队长的文子禹并不是一个好招惹的角色,接掌theking的经济事务几个月来,马向东就没从他的手上讨到什么便宜。 “没事儿,我就是来打声招呼,那个……大家刚刚结束了巡回演唱会,还可以多休息几天,要是想出国度假也没问题,跟公司说一下,公司就安排了。” “这种小事,没必要让我们的经纪人单独跑一趟。” 在theking队长审视的目光里,theking的现任经纪人有些不自在地挪了一下屁股。 “既然你们都休息了,公司的意思是你们的社 交媒体账号可以先交给公司的专业部门接管,也省得那些琐事打扰了你们休假的心情。” 文子禹还没说什么,一头金发的alex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小木鱼的事情本来就是公司有问题,现在被网上那些人讨论的是公司、是你这个经纪人,跟我们这些只会唱歌的歌手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管制我们的社交账号?!” 作者有话要说:小蚊子啊小蚊子,遇到了桑杉,是你的福气,也是你的……唉! 下次双更是什么时候呢? 我去抽渣作者问问! ——by哒哒哒哒哒哒跑掉的存稿箱菌 第35章 冷饮 “马哥,公司在这种时候的这种做法,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公司也开始防着我们了?”文子禹是一群人中表情最冷静的那一个,却把问题直接捅向了更严重的方向。 马向东连忙摆手说:“不是不是,公司怎么可能……”心里却知道,这次自己的目的是不可能达成了。 几分钟后,马向东走了,alex愤愤地踢了一脚沙发。 “公司越来越过分了!蚊子,我们什么时候……”金发男孩儿的话还没说完,就挨了金聪一脚。 旁边木宇闷闷地接口道:“我们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蚊子哥,续约的时候,我们应该把条件要得更高一点。” 文子禹摁着木宇的后脑勺揉了揉他半长的黑发,在面对桑杉的时候,他是个撒娇的大男孩儿,可是面对他的这些兄弟们,他就得有个当大哥的样子。 想要跟华天解约投奔桑杉,是他们这五个人共同的理想,但是现在,哪怕只有他们五个人在场的时候,这话也不能说出口。 “先忍忍,都会好的。” 五个平均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年轻男人,此时看起来竟然像是一群留守的儿童,孤单地守着他们的旧地,等待着那个旧人,在未来的某一天给他们新的开始。 肖家的清晨照例是吵吵闹闹的。 早起的肖老爷子拄着拐棍儿出门去遛鸟顺便买了豆浆油条,肖景深嫌弃外面买的豆浆不好,说要给老爷子配个豆浆机。 “我喝碗豆浆你就给我配个豆浆机,你怎么不去给我包两亩田种豆子呢?”一大清早,老爷子就开始跟自己的外孙练起了调门。 肖景深气笑了:“我说豆浆掺水,你就跟我说种豆子,我看你真是越老越不讲理了。” “我跟你用得着讲理么?我就爱喝这家豆浆,我就爱买豆浆喝,你爱喝不喝,你拦不着我喝!” w先生翘着尾巴路过这一老一小长得还有些相似的两脚兽,趴在了那个还紧闭的房间门口。 昨晚上想到桑杉开了大半天的车太累了,肖景深主动邀请w先生和他一起睡在了客房。 一夜没见桑杉,显然w先生是十分之想念了。 看着猫,肖景深停下了和他外公的争论,大手从猫头直接撸到猫尾,然后敏捷地躲过喵星人伸过来的利爪。 “咱们可不喝什么破豆浆啊,小妮儿,你想吃德国 进口的罐头?还是美国进口的罐头?” 顿时觉得自己人不如猫的老爷子气哼哼地灌了一口豆浆,没忍住,用手杖戳了一下肖景深的屁股:“就知道惹我生气!” 蹲得不太稳的男人往前一扑,恰巧门又开了,开门的女人今天穿了一条竖纹半裙……裙角刚好成了肖景深视线的焦点。 “啧,一大早就给我行跪拜礼?行了小深子,跟我说说今天早膳有什么?” 结结实实地受了肖景深一拜,桑杉裙角一转,从他边上迈了过去。 “早安啊景爷爷,早安啊w先生。” 桑杉似乎心情极好,揉了揉w先生的肚子才去卫生间洗脸刷牙。 景老爷子哈哈大笑,肖景深站起来之后,他还凑过去拍着他的肩膀继续笑。 “老话不是说么,听老婆话的都发财。你这么跪了桑桑一下,说不定你马上就要转运了呢?” 横了自己不着调的外公一眼,肖景深去了厨房。 “榨菜肉丝面有人吃?” “我买了豆浆油条,谁吃你的什么面啊!” “放虾仁炒蛋的榨菜肉丝面有人吃么?” 爱吃虾仁炒蛋的景外公:…… 最终,那天的早饭景老爷子吃了一大碗的榨菜肉丝面,面上面还放了不少虾仁炒蛋,剩下的豆浆肖景深配着白水煮蛋自己全喝了,桑杉用油条蘸了榨菜肉丝面的面汤吃了两根,还吃了几筷子虾仁。 哦,w先生吃的是进口的鱼肉罐头,从早餐价格上来说,秒杀了三个两脚兽。 吃过早饭,桑杉陪着景老爷子去下棋,肖景深穿上围裙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老年人的身上总有一种奇怪的味道,他们穿的衣服即使洗干净好好放着,似乎也带着一股朽败气息,肖景深打开他外公的衣柜本想着找个旧背心之类的撕了当抹布,先让那种难以言说的气味伤害了一下。 男人干脆把老人的衣服都掏了出来分颜色放好,打算通通再洗一遍。 衣柜的最里面有个扁扁的包袱,男人伸手拽出来,包袱直接散开落了一堆东西在床上。 各种证件、各种证书、各种补助认证的证明、房产证、户口本……还有一个黄色的存折。 打开存折看了一眼,瞬间,男人的表情凝滞了。 过了足足一分钟,肖景深才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默 默地把包袱里的东西全部都重新收好。 中午男人包了饺子,茭瓜鸡蛋和芹菜牛肉两种馅儿的。 景老爷子回来的时候气鼓鼓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吃饭呢,嘴里还念叨着桑杉浪费钱,被桑杉瞪了一眼,他不念叨了,改成了生闷气。 “怎么了?” 肖景深问桑杉。 捣蒜泥的女人用很无语地眼神看了一眼景老爷子,才开口说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景老爷子差不多天天都要去老年活动中心下棋,活动中心有规定,谁要用中心的那三张桌子,一桌一天就得凑十块钱给中心,每天三十块钱的收入就是用来开空调、烧热水、维持老年活动中心运作的。 景老爷子舍不得掏钱,每天都拎着他的矮马扎去趴在地上下象棋。今天桑杉弄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儿之后干脆打电话订了一套下棋的桌椅让人送到了中心,还按照一天十块钱的标准给老爷子出足了两年的场地使用费。 “一天十块,一年三千六百五十,两年应该是七千三,活动中心只收了我五千,五千块钱换他跟他棋友两年都能舒舒服服下个棋喝个茶,他居然还生气。” 肖景深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此时此刻他突然有了一种自己是婆媳剧男主角的感觉。 只能干巴巴地跟桑杉说:“老爷子他就是心疼钱。” “我知道,可我心疼他呀。” 肖景深:…… 竖着耳朵听两个晚辈说话的景老爷子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有点不自在地摸了一下耳朵。 不对,可能,我是言情剧里被人喂狗粮的配角。 肖景深沉默地转身,把分给老爷子的那盘饺子里芹菜牛肉馅儿的挑出来两个,换成了茭瓜鸡蛋的。 下午,景老爷子心里美滋滋地去享受他的棋盘,随手还把一对年轻人赶出了家门。 “你们也该多出去看看,秀城是你们长大的地方,你们长大了,它也不一样了,看看它变成了什么样子,也省的你们将来找不着回来的路了。” 拄着拐棍的老人似乎画风突变,却真正是桑杉熟悉的样子,在她的记忆里,景松文老人就是高瘦、雅致、端正、言辞有力的。哪怕中风夺走了他的健康,过分简朴的生活让他的格调不再那么外露,但是他这样说出来的话,总是让别人难以拒绝。 警长猫w先生甩着尾巴慢悠悠地在窗台上坐 下,肉呼呼的屁股贴着紫茉莉的花盆,窗外的风景对它而言无比的陌生,却有它熟悉的两脚兽相携而过。 “咪~嗷~” “桑桑……真是世上最好的孩子。”苍老的大手捋过w先生黑色的脊背,它眯了眯眼睛,没有挣扎。 桑杉和肖景深想了很久都不知道他们应该去哪里看看,十几年的时光似乎已经让这座城市变得十分陌生了,这份陌生却没有让他们感觉到新奇。 回到这里,就像是遇见了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你可以给他一个久违的拥抱,也可以给它一个充满怀念的微笑,但实际上你对他这些年的经历毫无兴趣。分别就是分别,是一段那之后就完全属于自己的旋律,不是下一次重逢的序曲。 肖景深摆弄着手机,想找一个能打发时间的地方:“离这里一点五公里有这里评价最好的咖啡厅,要不要去那里坐坐?” 桑杉不置可否。 男人又低下头继续找,突然眼前一亮,对桑杉提议说:“原来咱们学校门口的冰淇淋店还开着,要不要去那吃冰淇淋?” “还是你请客么?” 肖景深笑着回答:“当然是我请!” 看着他的笑脸,女人轻轻挑了一下眉头,趁着红绿灯的时候在导航里输入了“秀城一中”。 作为整个秀城最好的学校,位于老城区的秀城一中在很多人眼里就是文星吉盛之地,很多人在这周围开店不仅是因为这里学生和家长的钱比较好赚,也是因为喜欢这周围的文化氛围。 比如这家冰淇淋店的老板,一家小小的冰淇淋店一开十几年,即使规模扩大了三倍,名气也远胜从前,他也没想过离开这里,把店开到更繁华的地方去,倒是把店铺弄得更加温馨可爱,极适合学生们在放学之后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地在这里享受一段悠闲时光。 冰淇淋在嘴里微微地融化,熟悉的橘子味道弥散于口腔,桑杉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神情彻底放松了下来。 “难怪生意越做越大,味道一直跟以前一样,没把牌子做砸了。”肖景深点的冰淇淋是香芋口味的,从过去到现在,他对甜品都没有多大的兴趣,来这里最大的享受大概就是看着桑杉吃冰淇淋的样子——柔软地像是晒太阳的w先生。 桑杉又挖了一勺冰淇淋,唇角有一个轻轻的弧度:“品控是不错,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往里面加葡萄干。” 想起几分钟前自己制止店 员往里面加料的情景,桑杉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鼻子。 “毕竟三块钱现在卖十二了,不加点东西怎么多要钱呢?”肖景深笑着看着自己面前的女人。 桑杉咬着塑料勺儿看着窗外的车来车往,懒懒地笑了一下:“嗯,连冰淇淋都涨价的时代,越活越回去的人就是连口吃的都不如了。” 肖景深:…… 作者有话要说:重回校园,他们会干什么呢? 明儿见! 渣作者臭不要脸地说下次加更“随缘”,然后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by忙着毁尸灭迹的存稿箱 第36章 初吻 午后天气转阴,太阳不像之前那么晒了,肖景深拽着桑杉走出冰淇淋店,趁着保安不注意溜进了他们以前的高中。 “学校变化还真大,运动场这是升级了啊……这栋楼是老宿舍楼拆了重建的吧?唉,你看那边那个厕所也是新的。” 隔着郁郁葱葱的树影,肖景深跳起来,对着球篮遥遥地做了个投篮的姿势。 桑杉捧着没吃完的冰淇淋,完全无视他的傻样子。 上高中的时候能在图书馆里度过自习时间,绝对是她这种好学生才能享有的优待。与教学楼相比图书馆更靠近篮球场,只要坐在二楼的窗边就能清楚地看清这个家伙打球的英姿。 唔……姑且算是英姿吧。 肖景深回过头,桑杉已经往前走出了几米远,脚步慢慢的,仿佛心里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变成丝线,牵扯了她的步伐。 和她从前一样。 “我没想过……”从回忆中出来,桑杉听见看身后传来的话语,“我没想过有一天我们还能在这里再走一遍。” “为什么要想这么无聊的事情?” 男人大步走到桑杉的身边回答道:“大概因为这么无聊的事情也是我的奢望。” “你奢望的时候,身边一定没有你的那两个女朋友。” 肖景深:…… “人啊,在饱的时候是不会馋的,只有饥饿才能把他心里的味道变成无上美味。” 垂着眼睛,桑杉轻轻吃下一口冰淇淋。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场景,还有熟悉的笑容,这些东西在某一段时间里,也是她跌跌撞撞往前走的支撑。也只有在走过那一段之后她才明白,人对情感的需求和渴望有多么可怕,在彻底戒断之后又能把自己变成怎样的一副模样。 “不对,人间美味这种东西,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会念念不忘。” 肖景深轻轻拍了拍桑杉的肩膀,两根发丝被清风拂动,纠缠着他的指尖,他用手指轻轻勾了一下。 “桑桑,当年能和你一起长大,我一直都觉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无论和谁在一起的时候,这种想法都没有变过。” 男人的耳朵有点微微泛红。 转过身,桑杉抬头看向他。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篮球场和图书馆之间,繁茂的法国梧桐笼罩着他们。 鸣蝉在寂静的校园里寂寞地喧嚣着。 一片树叶轻飘转着落下。 天上乌云被风吹动,太阳出现在天空,一片碎光穿越了梧桐叶之间的缝隙,恰好照入了桑杉的眼眸。 “她是我的心上人,明月在她的一只眼里,繁星在她的另一只眼里,风是她的发,……除了拥抱她,我找不到触碰这个世界别的办法。” 这是《明秋幻夜》中的台词,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肖景深就在幻想,该是怎样的心动,才能把一个人看成世间一切美丽的凝聚。 此刻,他似乎懂了。 在他的世界里,有一人就是永恒的太阳,她出现,则光明降临,她离开,就是黑暗永夜。 “你记得么?”女人眯着眼睛说。 “什么?” “当初我们第一次在这里接吻,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一只手轻轻抬起来,带着冰淇淋残留的湿凉,从男人的脸庞一点点伸到了他的耳朵上。 男人下意识抖了一下,耳朵一瞬间红透了。 女人凑过来的时候,肖景深再次闭上了眼睛,可是他的手臂牢牢地揽住了怀里那个纤细的人,另一只手渐渐往上,扶住了她单薄的蝴蝶骨。 很凉,接吻的感觉很凉,嘴唇是凉的,身体是凉的,他的太阳是凉的。 也很甜。 …… “如果将来有人问你初吻的感觉是什么样,你会回答了么?” 男人用手遮掩了一下自己微红的脸颊,脸上是无奈的微笑:“我就知道是这样,你下次帮我找感觉之前能不能先打声招呼?” 轻轻挑一下眉头,桑杉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你以前亲我的时候有打过招呼么?” 肖景深把手插到裤子兜,轻轻攥了一下。 “可以这么比?” “不然呢?” 女人脚步轻快地走到垃圾桶旁边,把冰淇淋的包装盒扔了进去。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笑得无比温柔。 “小黄毛儿,看那儿!” “不看。” “小黄毛儿,你闭上眼睛。” “不要,哎呀……” 旧时光是一只蝴蝶,在眼前翩跹而过,男人在心里问自己 ,第一次接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我想吻我的女孩儿,只因为她比世界上的一切都可爱。” 离开秀城一中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是大摇大摆出去的,门卫大爷和别人在闲聊:“现在些年轻人正事儿不干,就知道举着照相机到处转悠,你说一个学校有什么好拍的?” “秀城现在有晚高峰么?早点儿回去吧,省得堵在路上。”桑杉扭头对肖景深说。 “晚高峰怎么也得四点半以后吧?咱们先去老食街买吕记盐焗鸡?” 女人有点惊奇地说:“那家店也还开着?老板今年得八十多岁了吧?” “说不定是他儿子接手了?” 两个人说话间就把承载了记忆又创造了记忆的秀城一中留在身后,开了二十分钟的车到了老食街。 这里以前是秀城夜市一条街,后来就规划成了专门的美食街,吕记盐焗鸡原本只是一个游摊,在肖景深上高二那年老板租下了一个固定的铺位,好歹不会再因为排队买盐焗鸡的人太多而挡路了。 大概是时间还早的缘故,老食街的人不多,桑杉把肖景深放在了街口,自己开车去停车场。 打开车门,从车子的另一侧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桑桑”。 接着,一个十三四的男孩儿从桑杉的车前跑了过去。那边打扮文雅得体的中年女人揽着他的肩膀,又掏出纸巾擦掉了男孩儿头上的汗水。 这对外貌相像的母子亲亲热热地背对着桑杉的车子往前走,男孩儿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妈妈突然就笑了,用自己的额头轻轻贴了一下自己儿子的脸颊表示亲昵。 很快他们就转进了一家还算有名的餐馆里。 桑杉坐在车里,整个人的背都贴在了椅背上。 肖景深拎着盐焗鸡找到桑杉的时候,车里的凉气已经都散光了。 女人似乎在车里坐了很久,车门打开的时候她顿了一下才抬起头,然后,淡笑着说:“不好意思,刚刚接了一个电话。” “就算忙着打电话也应该开着空调啊,你看都出汗了。” 把买来的东西放在后座上,男人抽了一张纸巾让桑杉擦掉脸上的薄汗。 捏着纸巾,桑杉插上钥匙重新启动车子,凉风从空调里涌出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手刹,踩下了油门。 车流之上,又一个黄昏即将来临。 网络 世界,就在theking粉丝们群情激奋要求华天娱乐开除马向东召回阿sun姐的时候,有几个在微博上颇有点影响力的“娱乐圈业内”断断续续地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 “一个小三儿怎么还有脸回去?” “当初可是被原配抓破脸走的,我朋友都亲眼看见了。” “日,被日,被谁日?【哈士奇】” 在我们所熟悉的社会里,有的传闻是每个人都恨不能去发表见解去影响别人的,有的传闻则是每个人都恨不能告诉别人“虽然我说我不知道,但是我什么都知道”。 前者可以让人写出慷慨激昂的檄文无论对错,后者则是传递于眉目流转之间,似有非有,似说非说,似听非听,仿佛所有人都没有沾过,但是早就举世皆知。 男女私情恰是后一种里最典型的代表。 阿sun和她以前的老板林方瑞有一腿,这事儿在业内已经隐隐约约传了好几年,当初她是华天副总,手里又握着现今娱乐圈里风头最盛的摇钱树,多少人看她不顺眼,却不敢真把下流话当她的面说出来。 “什么阿sun姐?不就是日姐?靠着被日,一个小姑娘就成了姐了!”曾有人在酒后说了这样的话,不知道怎么竟然传到了阿sun的眼里,几天之内,那个酒后失言的音乐频道工作人员就被开除了,圈内再没他的消息。 当初的阿sun无人敢惹,是因为她有theking,现在呢?不知道多少人现在都在观望,要是没有人追究这越来越汹涌的流言,说不定他们也都可以下场搅搅浑水。 “最好,她识相点儿早早退圈儿,年纪也不是小姑娘了,嫁人结婚才是正经事。” “现在的舆论环境可不像以前,她坐实了‘小三儿’以后可未必有人敢用她。” 有微博小号儿在theking的粉丝微博下面留言:“你们怎么不想想,既然她这么好,为什么她走了你们的爱豆都没有表示呢?” 一时间“theking前经纪人小三上位”的流言在各个娱乐相关的圈子里愈演愈烈。 自然,有人把这个事情告诉了桑杉。 站在肖景深家楼下,出门前被喷了一身花露水的女人穿着亚麻色的棉裙子站在路灯下面。 一步,又一步……三步绕路灯一圈儿,女人蹲下来,拨通了手机。 “林总,咱们可真是好久不见。” 带着磁性的声音里有着某种夺人声势的力量,这个即使现在穿着睡裙、喷着花露水、蹲在路灯底下的女人在一瞬间宛若身在股东大会现场。 作者有话要说:啧啧啧,老肖啊老肖,你呀你呀……唉。 ——by吃了降糖药扶着肾的存稿箱菌 第37章 收网 “阿sun?真是好久没听到你的消息了,最近还好么?” “还好,忙了这么多年,我也给自己放了个假。” 电话两头的人现在都是笑着的,仿佛他们此时此刻并没有以舆论为武器厮杀得你死我活。 简单的客套之后,桑杉很随意地说:“最近蚊子他们还好么?” “他们好不好你自己打电话问呀,你自己带出来的孩子,来问我那不是绕路了么?” 中年男人爽朗地笑了,光听他的语气,仿佛是正在给两个闹了矛盾的晚辈做调解。 桑杉轻哼了一声说:“我哪有脾气那么大的孩子。他们这些年轻人啊,当初一起吃泡面,你跟他们说可以带他们吃烧鸡,他们立刻把你当恩人。现在他们吃上龙虾了,立刻一副‘我天生是吃龙虾’的样子,以前说过的话全都忘光了。林总,您也小心点儿,他们年纪还不大,胃口可是已经大的吓人了。” theking在桑杉离职之前和桑杉有过纠纷,林方瑞是知道的,让他没想到的是,tk和桑杉之间的矛盾居然这么深,能让跟他有仇的桑杉出言提醒去防备他们。 “蚊子他们还一直没跟公司谈续约的事儿吧?” 女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彻底吸引了林方瑞的注意。 “前两天我跟几个港城来的朋友聊天,他们说天合想要签theking,还问我愿不愿意做个中间人……林总,天合那边的人做事一向脏得很,先黑一把华天,再黑一把我。最好让tk的粉丝们以为他们的偶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自然就会支持他们换公司了。” …… “林总,theking这棵摇钱树,以前有我替您守着,以后,怕是您自己守着才能安心了。毕竟现在的这些人跟我可不一样,他们是不讲情分的,为了钱,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来……” 夜色里,女人仰头看着路灯,星星点点的飞蛾和小虫聚集在光源的周围,前赴后继地撞上去,一次次失败,一次次重来。 在人的眼里,这些蛾虫都是在莽撞找死,因为人类对光明并没有如此热切又无脑的渴望。 但是人类面对所渴望的东西时,绝对比它们更加疯狂。 “桑桑,外公叫你。” 男人拎着一件外套从楼道里走出来,影子被路灯照到了他的身后。 “这 个世界上可以有很多桑桑,但是这样的桑杉,大概只有我一个。”女人轻笑着低声说道,她背光而立,让人完全看不清她的神情。 肖景深的脚步顿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一刻,桑杉离他无比遥远。 与此同时,把玩着手机思考良久,林方瑞重重地长出了一口气。 他大意了。 趁着这个机会抹黑胆敢勾引他儿子的桑杉固然解气,却忘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能不能把桑杉踩死,而是要把theking留下。 无论之前那群小粉丝吵吵公司不好的事儿里面有没有桑杉那个家伙在推波助澜,也无论今天这个电话桑杉到底有什么目的,她至少提醒了自己,现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华天和桑杉两败俱伤只会让别的公司趁虚而入。 “向东啊,明天起你多去看看tk那边,他们有什么要求,公司这边都会尽量满足的。对,阿sun那边的事儿先停一下,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先顾着你的艺人,才是你作为经纪人的本分。” 挂上电话,林方瑞忍了又忍,还是叹了口气。 无论见识、手段、智商,桑杉在他眼里都是年轻人中顶尖儿的,就连马向东这个号称老资格的经纪人,几个捆在一起都比不上她。 怎么偏偏,偏偏她就是个女人,还是个极有魅力的女人呢? 想到自己那个要死要活最后被他强行送出国的儿子,林方瑞重重地锤了一下桌子。 桑杉这种祸害,以后有机会,还是踩死最好, 林方瑞认识到了自己决策的错误就立刻改正,事情却并没有像他希望的那样回归正途。 第二天,桑杉和他的绯闻已经传到了别的股东耳朵里,他多年的合作伙伴甚至为此打电话给他: “阿sun那么能干,你就应该让她死心塌地给咱们公司出力,既然睡了就好好睡,怎么能把人睡走了呢?弟妹的气量也太小了,不是我说你啊林老弟,你治家的手段还是不行啊……” 林方瑞:…… “你现在把人都给睡走了,她手下的人你就得管住啊。今天我女儿都问我theking是不是要走了,我们这些股东也想问问你,theking到底走不走?你年初计划里面的那些东西到底能不能做到?如果他们走了,还是因为你把阿sun睡了才走的,你怎么给股东们交代?……我知道你被阿sun甩了心里不高兴,但是不 管你们之间怎么样,不能闹到影响咱们公司利益,” 几分钟后,林方瑞把马向东叫到面前,要求他赶紧把说桑杉和他有不正当关系的那些言论都撤了。 又过了一天,华光天下前副总因为感情问题离职的新闻已经登上了报纸的财经版块。新闻最后还附了一段财经访谈,一位业内人士很专业地分析了一下现在这种情况华光天下到底还是不是一个值得投资的合作伙伴。 离开了theking的华天还是现在的华天么?所有人都知道答案是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林方瑞不得不相信桑杉说的才是对的,确实有人在其中浑水摸鱼,同时抹黑华天和桑杉。 此时,网上要求theking离开华天烂泥潭的呼声已经愈演愈烈。 一想到捅到自己身上的刀子还是自己递出去的,林方瑞顿时觉得恶心到不行。 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几个有名的娱乐媒体甚至财经媒体都跟进了阿sun、华光天下、theking三方之间的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包括theking的粉丝在内的绝大多数人才知道阿sun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国外名校毕业,23岁回国考取经纪人资格,同年挖掘了theking,独自陪伴着这个全新的组合走过了最艰难的成长阶段,在她的运作下,这个组合一举成名,从此势不可挡,成为国内最具有知名度的偶像团体。三年前为了扩展theking的发展空间,她带着这个组合并入了上升期的华光天下,年仅26岁就成为华天副总。四个月前离职后不知去向。 可以说没有桑杉就没有theking,这样的“功臣”却在几乎最辉煌的时候悄然离去。不知道为什么,知道桑杉履历的人对她私生活的爱好淡了下去,转而开始对于华光天下到底出了多么龌龊的手段才“霸占了孩子又把孩子的亲妈撵走”充满了兴趣。 “现在这个局面……你和我都摘不干净。”电话里,林方瑞的声音没了一贯的气派。 今天公司楼下来了上百theking的粉丝,她们举着“theking离开垃圾公司”的牌子,用仇视的目光看着华天的大门,整个大厦的正常工作都难以进行,大楼的所有者天池集团已经对他们表示了不满。 暗地里往桑杉身上泼脏水本意是转移粉丝怒火顺便发泄私愤,没想到事情却走向了一个失控的方向,事到如今,要是再不想办法,文子禹他们有极 大可能出于自身声誉考虑拒绝和华天续约。 “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只有我干净了,华天才是干净的,theking……也才是安稳的。” 拎着八哥儿的女人面带微笑,在距离她十几米的地方,一大清早起来吊嗓门的景老爷子还在唱着《华容道》: “你虽然待我的恩高义好,我亦曾答报了你的功劳:斩颜良诛文丑立功报效,将印信悬高梁封金辞曹……” “……你说吧,这次的事情到底怎么才能解决?要不你回来接着干,我对外就说你放了个长假,你放心,只要你回来了,一切待遇我都给你加两成。” “林总,好马不吃回头草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老而弥坚的声音在公园里回荡,“非是我忘却了云阳答报,因为你这奸曹罪恶难饶……”桑杉跟着唱词轻轻地哼了两声。 “说起来,我最近最喜欢的一折武戏就是《华容道》了,林总,您听过么?” 曹操曾对关羽有恩,赤壁之战后败逃华容道以恩相挟哀求关羽放过自己,虽然没怎么听过京剧,林方瑞对这个家喻户晓的故事当然是熟悉的。 “关云长对人的一个‘义’字,真是值得我们这些后人学习啊,他要是出手杀了曹操,啧,什么魏国,什么西晋。”女人似乎是对这段戏发出了一声由衷的感叹。 因为儿子喜欢了一个比自己大十三岁的女人于是恨不能把自己合作伙伴赶尽杀绝的林方瑞:…… “其实,对我这么一个人来说,声誉又算得了什么呢?哪有钱重要呢?不过林总现在处境……我们毕竟合作了这么多年,这点义气我还是有的。” 对面的中年男人难掩急切地说:“你放心,只要问题能解决,该有的报酬少不了你的。” 桑杉笑了笑,看着老爷子眉目飞扬一人分饰两角地唱戏,时而是关羽慷慨端义,时而是曹操奸猾落魄。老人这些年里腿脚不便不能再来一段儿打戏了,可是唱腔并没有放下,字字句句都铿锵激昂。 林方瑞等了很久,才听到她说:“那我就学学关公?” 作者有话要说:《华容道》这戏真好看,哎呀呀,其实特别喜欢看那段儿里面的曹操,耷拉着肩膀,真惨,真痛快。 昨天的吻戏没人理,那个人渣决定以后就不给老肖发福利了。 对了,人渣作者说她要努力存稿,下个月考虑每天双更。 本箱信了 ——by磨刀霍霍向人渣的存稿箱菌 第38章 盛赞 当天中午,华光天下娱乐在他们的微博官方账号和官网挂出了两份声明,一份声明是官方的,表明目前有人一直通过抹黑造谣的方式诋毁华光天下的形象,手段卑劣,已经触及了行业竞争的道德底线,华光天下将通过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企业形象。声明后面还附了一张律师函,给了造谣说桑杉和林方瑞有一腿的一众社交平台账号和娱乐媒体。 另一份声明,则是来自于华光天下的前任副总经理、这次事件的核心人物桑杉。 “本想无声无息地离开,因为很多道别的话说不出口,感谢大家这些年来对我工作的支持和帮助,能够和theking有六年美好的回忆,对我从业生涯来说是一件幸事,我也收获了此生最珍贵的友谊。 刚进这一行的时候,有前辈跟我说:‘女性在职场中往往更加艰难,因为有些人认为我们所获得的成就是别人递给我们的。’……过去几年在华光诸位同仁的帮助和保护下,我没有受到这些有色眼镜的影响,林方瑞先生也给予了长辈般的关爱,借此机会表达一直以来的谢意。 ……离开华光天下,是因为我要去赴一个约定,我和一个人相恋十三年,在他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我无能为力,现在他开启了人生新的篇章,我希望能跟他一起从头开始…… 前路漫漫,我将和我的爱人携手并肩,流言蜚语,希望大家能勘破真伪。” 这一天下午,华光天下的总经理兼董事长林方瑞先生接受了采访,谈及桑杉的时候,他笑容慈祥又和蔼。 “桑杉是个我极其欣赏的后辈,能力卓越,为人赤诚……她和肖景深先生的事情我一直都知道,啊,对,桑杉的男朋友叫肖景深,也是从事演艺事业的,他的经历比较坎坷,现在桑杉终于能和他在一起,我也很欣慰。” “肖先生这个人……也很不错,不然桑杉这么好的女孩子能喜欢他十几年么?我们去年还一起吃过饭,嗯,确实是很好的人……” 坐在汽车副驾驶的座位上,捧着手机看娱乐新闻的窦宝佳已经快要笑瘫了。 “有这么好笑么?” 后座上,池迟原本戴着眼罩在休息,听见自己经纪人抽风一样的笑声,她无奈地摘掉了眼罩。 “我看见黄鼠狼被逼着给鸡盖了个铁皮鸡窝,你说好笑不好笑?” 池迟揉了揉额头,昨天在国外参加完电影节活动,今天凌晨下的飞机,她 的脑袋里似乎有什么在嗡嗡作响。 “说人话。” “theking的粉丝抗议华天欺负艺人,还说要他们把桑杉找回来。林方瑞那个老东西就趁机说桑杉和他有一腿,想把桑杉搞臭。结果事情闹大了,弄得所有人都以为theking是真的要走了,他就只能再把自己往桑杉身上泼的【哔——】自己一口一口舔回去,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几天下来看了这么一场大戏,结果又是这么有趣,窦宝佳觉得自己在国外也开着流量“追更新”的“追剧热情”得到了充分的回馈。 池迟歪着头,眼皮耷拉着仿佛没睡醒的样子,这样呆呆坐了一会儿,她才慢悠悠地说:“桑杉对自己真狠。” “你的意思是说,后来把她和林方瑞有一腿这事儿闹大的人是她自己?” “谣言的起点一定是华天,但是后期……可能不止一波人想要搞臭华天和她,但是那些搞事的人里面一定有她。”池迟垂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这种男女情事,一向是人们私下流传的,让人连辩解都难。桑杉这也是不破不立,不管她和华天的这份声明别人信不信,至少以后圈子里没人再在明面上说这种话了。” 再打一个哈欠。 窦宝佳掐着手指想了想,摇了摇头说:“可是一个女人沾上这种事情,名声也就那样了,总有人会拿着去津津乐道的。” “只要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她就是这次事情最大的受益者,华天很长时间不会再针对她,林方瑞那么恨她,这次之后也得谢她。她一手带出最红组合的事情连不关心娱乐圈的人都知道了……可以说她一下子就成了最红的经纪人,这也是她的收益。还有肖景深,这下也开始有存在感了,毕竟是最红的经纪人带着的艺人。” 听着池迟抽丝剥茧地讲完,窦宝佳叹了口气: “从幕后走到台前,桑杉她玩儿的够大,对啊,我为什么要担心她的名声?以后不是还有她那个‘男朋友’么?你赶紧睡觉。” “哦。你别再疯笑了啊。” 窦宝佳:“……好了我错了,爸爸你好好休息!” 池迟重新戴上了眼罩,过了几分钟,窦宝佳都以为她已经睡了,年轻的影后却突然沉声说:“如果叶芽儿真的不想来小水洼,可以考虑让她去跟着桑杉。” 林方瑞几乎是亲手把被自己指使去造谣桑杉的账号给推出去挡枪了,接着又在访谈里盛赞了自己年 度最讨厌的人物排行榜第一……不,经历了这次的事情之后,桑杉这个名字他几十年怕是都忘不掉了,这个人已经离开了林先生内心的年度评选,荣获了终生成就奖。 到了这个时候,如果再没猜到这次的事情里有桑杉的手笔,林方瑞就可以收拾行李回老家了。 可是猜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业内影影绰绰的流言与面向大众的企业形象是完全不同的范畴,他以为自己搞得是前者,结果影响的是后者……如今他们想要干净,就得按照桑杉所说的去做。 “如果小桐真有那个本事降服了她,让她当林家的儿媳妇也不是不行。”夜深人静的时候,林方瑞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那样把华天交出去,我也放心了……” 桑杉这个女人能把自己忽悠成这样,绝对是干大事的人才。 “算了。” 翻个身,感觉自己浑身一痛的林先生又否定了自己刚刚的想法。 “这么厉害一女人,想整死小桐还不跟玩儿似的。” 公司跟儿子比,还是儿子重要。 …… 从国内有“娱乐圈”这个概念之后,大概还没有什么经纪人达到了桑杉这样的受关注程度,就因为关注,所以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 比如她说自己要和自己的爱人在一起了,人们就讨论着桑杉这话是真是假,这个时候,有趣的事情发生了。 这事情还要从半年前说起。 当时有狗仔拍到了一个五线小生和一线小花共进晚餐的视频,放出来之后圈儿里很是炒了一顿是这个五线男演员真的抱得美人归,还是他绑着当红女明星炒作,是的,绝大多数人都认为是这个男演员故意找了狗仔来跟拍。 那次的事情以男方发了长长的通稿说他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告一段落。女方在全网关注的时候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事情过去一个月之后,她才突然在媒体面前说:“有些人请人吃饭只舍得掏六百块钱,请记者跟拍倒是舍得花好几万。” 五线男演员从此被钉死在了“六百块”的耻辱柱上,不再有多少人相信他和那个女演员是真正的情侣关系,都认为他是花了六百块就想倒贴别人炒作的low货,人送绰号“邓六百”。 总而言之,如果没有什么后续的话,这个事儿总结起来还是直接套用那句老话——在娱乐圈里,不红就是原罪。 是什么让当初跟拍的娱乐记者在时隔半年之后又把这段儿视频拿来出呢? @娱乐圈里我最懂: “半年前我们拍到的这处视频有一个细节,就在视频的第16秒,大家仔细看!”下面附了几张视频截图。 这个视频的前一半是在一家饭店长廊里拍摄的,原本人们的注意力是放在走进包厢的两个演员,现在在距离镜头更远的地方,一个醒目的红圈儿圈住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正是最近闹得风风雨雨的桑杉,另一个男人身材高大,经过辨认之后就是肖景深。 “一个视频抓到了两对jq,小懂当时就觉得自己棒棒哒!其实那时我们就注意到了这一对,后来我们又有了别的收获……大家明天九点见!” 时隔半年之后“邓六百狗仔”再次登上微博热搜,可惜了,明明他当初的事情推动了这次事件热度的提升,却没有人同情他是被别人蹭了热度。 …… “把大巧儿放我手边,哎呀,别放地上,搬个凳子过来……”家里客厅收拾得整洁到发光,两盆洋牡丹摆在茶几上,顿时让整个房间有了一种过年的气氛。 桑杉绷着脸看着景老爷子把肖景深支使得满屋乱窜,什么八哥儿,什么茉莉得都得摆在老爷子的跟前,哦,对了,还有一把花枪。 今天是老人的八十大寿,桑杉一早起来陪着老人吃完了寿面,问老人过生日想要点儿什么。 老爷子先是说了好几句自己什么都不缺,后来又改了主意。 “咱们张罗一下,在家里拍两张全家福吧。” “全家福。”听见这个词儿的时候,桑杉下意识去看肖景深,那个背对着他们洗碗的男人手上似乎顿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瘫倒,没存稿啦!!!!那个渣渣!!!!! 明天你们可能就看不到我了 作为一个一直默默奉献的小透明,我连留下遗言的机会都没有 再见了! ——by沉默的存稿箱菌 第39章 唱戏 桑杉很快就发现景老爷子对这张“全家福”的热情比她想象中要强烈的多。 先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老人在家里来来回回转悠了两圈儿,终于把拍照位置的位置选在了客厅,他还打发自己的外孙出去买了两盆花摆在茶几上当背景。大夏天被折腾出一身汗的肖景深一边吐槽自己的外公审美水平还停留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一边挑了两盆开得极好的洋牡丹。 第一张照片是老爷子和肖景深祖孙两个的合影,老爷子坐在自家孙子好不容易搬来的太师椅上,从镜头里能看见他斜后方有一丛红色的花。 肖景深站在他的背后,而他的手边就是那些看起来乱七八糟,但是已经陪着这位孤单老人很久的东西。 不怎么聒噪的八哥、被磨到光滑的手杖、娇娇软软的紫茉莉……都围在他身边。 “别看他们是物件儿,物件儿啊,有时候真的比人强。哪怕是没有心、没有脑子,也好过存了坏心、干了坏事、还有脑子把担子往别人身上甩。” 坐在太师椅上的老人是这么说的。 举着相机准备拍照的桑杉放下手里的相机,跑到一边拎了一小串葡萄开吃。 “唉?你这丫头怎么不干活了?” “我这不是在吃水果等着你讲回忆录么?好好地拍照片呢,你突然冒出来的是些什么话?没有脑子没有心是吧,一会儿咱们就去吃火锅啊,给你煮个猪脑子,晚上再去吃烧烤,给你烤十串儿大鸡心。” “这、这哪跟哪儿啊。” 老爷子拍了一下大腿。 “我还想问你呢。吃着糖的时候想苦瓜,傻!” 景老爷子刚想伤春悲秋一下就被怼老实了。 其实此时的桑杉心里十分清楚,女婿欠债出逃,女儿不知所踪,外孙大好年华背上沉沉债务,纵然景老爷子光风霁月、为人磊落,心里终究还是有恨的。 他恨人心。 因为恨,所以更珍惜那些别人眼中的无脑畜生、冰冷死物。 可是,恨能让人把日子过好吗?这个世界上怕是不会有人比桑杉更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她自己就曾经长久地活在一种莫名的仇恨中,无人可诉说,更没有人可帮她排解。 恨,是让人前行的强大动力,却不会让人快乐。无论如何,桑杉希望老爷子在人生余下时光中得到的是快乐。 “桑桑,人的一辈子啊,可以穷,但不可以穷困;可以傲,但不可以傲气;可以无知,但是不可以甘于无知;可以对不起自己,但是不可以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我一直是这么教景深的,所以他这半辈子下来,唯一对不起的人也就是自己了。 你想和他在一起,爷爷不拦着,爷爷只是拜托你一件事儿,你可以嫌弃他笨他傻,但是……但是啊,嫌弃归嫌弃,他走得慢了你等等他,给他一个追上你的机会,至少,他的心是真的。” 肖景深在自己亲外公的嘴里照旧是一无是处,可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去反呛老爷子,而是低下头,等着眼眶里泛起热度褪去。 “爷爷,我明白。” 年轻的女人站在老人的身边,拉住那双苍老干瘦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一老一少两个人,都希望用自己的方式去消解对方的痛苦,他们理解对方,又觉得对方比自己更脆弱。 给桑杉和老爷子拍合影的自然是肖景深,看见面带微笑的女人亲昵地站在自己外公身边,他忍不住又一次碎碎念道:“唉,你们两个果然才是亲生的。” 得到的回答是两双白眼儿。 合影弄的是定时拍摄,老人的腿上摆着自己老伴儿的遗像,身后是自己外孙,身边是桑杉。 拍照的时候,老人抓过两个年轻人的手,笑着将它们放到了一起。 w先生翘着尾巴路过,黑黑的尾巴尖儿刚好入镜,景老爷子觉得这样很好。 吃过午饭,老爷子又张罗着让他外孙给他唱戏。 “不是有个词儿叫彩衣娱亲么?” 肖景深:…… 桑杉轻轻揉了一下鼻子。 她和肖景深两个人都有点儿京剧底子,都是小时候跟着景老爷子学的。戏曲四功唱念做打,她只学了几段文戏,肖景深倒是什么都学了,可惜性子懒散贪玩儿,后来更是又爱上了流行音乐和现代话剧,纵然早先童子功扎实,后来在京剧方面也是“样样稀松”的。 当然,唱戏本身并不是让肖景深最无语的地方。 景老爷子的恶趣味在培养他们戏曲素养的时候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桑杉学的是坤生,他学的是乾旦。 换言之,若是唱《西厢》肖景深就是崔莺莺,桑杉唱的才是张生;若是唱《春秋配》,肖景深唱的是姜秋莲,桑杉唱的是李春发。 “前几年老吕 说他儿孙都对京剧没兴趣,干脆把他攒的那些行头都捐了,我呀,也跟着他捐了点儿老披挂,他还给了我点儿绢花什么的。景深啊,你扮上给我唱一段儿?” 肖景深用眼角余光生生看着桑杉往旁边退了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老爷子,我都十几年没唱了……” 景老爷子嘴一撇:“我又不指望你唱得多好,我要想听个好的去公园里头坐着听人吊嗓子都比你唱得好。” 胸口被人捅成筛子的肖景深,现在深刻怀疑自己的外公是被某人带坏了。看看那个假装自己是路人的某人,肖景深垂死挣扎:“要不让桑杉和我一起唱戏?” “我说的是彩衣娱亲,啥叫亲?桑桑还没嫁给你呢!我一把年纪了让自己外孙子给自己尽尽孝心怎么就这么难?!” 你确定你是要自己的外孙来彩衣娱亲,而不是要折腾自己刚上门的未来孙女婿?尽管内心戏十足,肖景深还是在自己外公的眼神逼视下屈服了。 “让我唱什么啊?” 景外公乐呵呵地说:“《朱楼》” 桑杉看见男人的脸上一瞬间浮现了想死的表情。 《朱楼》是《锁麟囊》里的一折,唱的是,当年娇俏善良的富户之女薛湘灵因为水灾与家人离散,沦落到一户人家做保姆,少爷玩耍时将绣球扔到了朱楼上,她寻找绣球的时候看见了自己当年出嫁时赠给别人的锁麟囊。 薛湘灵是京剧里有名的大青衣角色,她的几段戏说简单,初学者们都拿来入门,说难,真正想要唱得好,无一不是大家。 几分垂死挣扎未果,男人只能拖着步子一走一蹭地去化妆换衣服。 虽然老爷子似乎跃跃欲试,想看着自己外孙插上满头的珠翠,桑杉还是很有人道主义精神地劝他改变了想法。 当年肖景深第一次勒头的时候吐到昏天黑地,十几年没玩儿过这个了,要是再弄出点儿什么毛病,她和老人可摆弄不了他这么一个一米八五的大男人。 桑杉突然想起来自己当年第一次看见肖景深唱戏的时候,他好像才十六,一身红衣娇娇俏俏的小红娘突然出现,把十三岁的自己吓了一跳。 那时候的少年身高虽然已经很可观,身量却还没有长成,肩窄腰细,扮成红娘还颇有几分可爱味道。 也就是从那天起,不知道为什么,她也开始跟着老爷子学戏了。肖景深唱红娘,她唱张生,肖景深唱 崔莺莺,她还唱张生。景老爷子并没有让自己的晚辈传承衣钵的想法,教唱戏完全是退休后打发自己闲散时光,对他们的要求也并不严格。 但是肖景深确实唱得好,按照老人的说法是“有神”的,唱花旦的时候俏丽可爱,唱青衣的时候眼波流转,很是动人。 上好了妆的男人手握水袖走出来的时候,桑杉脑海里的回忆一下子被打破了。 十六岁的少年和三十二岁的中年男人在化妆之后的视觉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差异度可直追翠鸟与麻雀。 肖景深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呆头呆脑的麻雀。 “咳!我找一下调儿。” 大概也知道自己现在有些不伦不类,男人小心回避着别人的眼神,沉默地站在那儿,慢慢抬起手,用折袖遮住了自己的脸。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 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铸定, 又谁知祸福事顷刻分明。” 一段二黄慢板徐徐拉开,那手腕儿一落,一张略带轻愁的美人面出现在了桑杉眼前。 随着水袖的轻轻甩动,人们的情思也跟着动了起来。 铁富贵耐不过祸福事,好比一面富丽堂皇的镜子,纵使珠宝加身也是镜子,说碎了就是碎了。 “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 到今朝只落得旧衣破裙。” 从撒娇使性到旧衣破裙,说得是薛湘灵,还是他肖景深? 身形一转,长长的水袖从肩头垂下,描画精美的眉目里有回忆的喜悦,也有对人生无奈的哀与痛。 那眸里的一点微光轻轻闪动,是泪、是冰、是岁月打磨出的水晶。 “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 他叫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 休恋逝水,苦海回生、早悟兰因……” “薛湘灵”唇角轻勾,自我开解之余,笑容里带着微微的苦涩。 若能不信命,谁又肯认命? 听见此段台词,桑杉忍不住去看景老爷子。 这就是他想要的么? 让自己的外孙苦海回生,早悟兰因? 老人笑眯眯地说:“桑桑,你最喜欢哪折戏?一会儿让他再唱一段儿?” “我喜欢的戏,现在 的他可唱不了。” 女人给老人倒了一杯茶。 她现在最喜欢的戏名叫《草船借箭》,演了好些天了,接下来还要再接一出瞒天过海的《空城计》。 清越哀婉的唱词还在继续。“到如今囊赠人娘又丧命,亲娘丧命,我的娘啊!” “行了!!这几句太差了,听得我浑身不舒服。你呀,唱得连十四五的时候都不如……” “你不是说不在乎我唱得是好是坏么?” 顶着一张芙蓉面,男人的反击都带着娇嗔气息。 又到了老人例行对外孙开嘲讽的时间,桑杉看看这对爷孙,眼睛轻轻弯了弯。 作者有话要说:兰因这个词有几重意思 一是兰花一样美好的前因,春秋时一个妹子兰花入梦,第二天就佩戴兰花,果然得到了夫主恩宠,后来生下了公子兰,也就是后来的郑穆公。有一个典故“燕姞梦兰”说的就是这个。 二是兰因絮果,美好的结合,离散的结局,可见《虞初新志.小青传》:“兰因絮果,现业谁深。”,还有龚自珍的《丑奴儿令》词:“兰因絮果从头问,吟也凄迷,掐也凄迷,梦向楼心灯火归。” 三是被佛教拿去把这个词化用了,早悟兰因,就是早日明白凡事必有因果的意思,与佛家因果报应的思想是一致的。 嗯,这三个意思是我纠结了很久总结出来的,网上的解释比较混乱。 《锁麟囊》这场戏是我人生中第一场完整看完的京剧,很有趣,薛湘灵的善良帮助了穷困的赵守贞,后来薛湘灵遭遇洪水与家人离散生活落魄,辗转到了赵守贞家里当保姆,认出锁麟囊,在赵守贞的帮助下一家团聚,又依靠被换回来的锁麟囊重新过上了好日子。 开头两折,两个妹子的真萌啊,捧大脸。 因为文里用了一百多字的戏文,下面给你们补个小剧场: 桑杉敲门的时候只是想跟景爷爷借两根黄瓜的,没想到景爷爷家门一打开,她就看见了新世界。 “红、红裙子?” “什么红裙子!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谁穿裙子了!!!小黄毛儿,这叫戏服!戏服懂么?” 穿着戏服开门的肖景深脸一下子就红了。 “……”矮个子的女孩儿眨眨眼睛,“肖姐姐,你真好看!” “啊!”大男孩儿突然暴走,冲进了房间里。 景爷爷从屋里踱步出来,笑眯眯地说:“小桑桑,要不要跟爷爷学唱戏啊?可以调戏你‘肖姐姐’哦。” 上面是渣作者说的。 在她给我做了心脏复苏之后,我好歹还活着。 可喜可贺! ————by劫后余生的存稿箱菌 第40章 好奇 上午拍全家福,下午看孙子唱戏,到了晚上吃过饭,景老爷子看着肖景深主动收拾碗筷赶着桑杉去洗澡了,坐在沙发上嘿嘿一笑。 “折腾一天了,我这把老骨头可吃不消了,我先睡了啊,你们也早点儿休息。” 说完,老人有些吃力地站起身,拄着拐杖进了房间。 站在房间门口,他挤眉弄眼地把肖景深招了过来。 “桑桑忙了这么多天了,你今天晚上陪她好好坐坐,我就不当那个……那个棒打鸳鸯的崔老太太了。”景老爷子咬着自己外孙的耳朵说道。 忙了这么多天的人可不只桑杉一个啊,肖景深皮笑肉不笑地对自己家亲外公说:“您这胳膊肘可是已经拐出五十里地去了啊。” “哼!”用拐棍轻轻戳了一下自己外孙的腰,老人小声说,“就你当年干的事儿,我就该一辈子不见你!当着桑桑的面我不揭你的短你又来劲了是不是?” “总是翻旧账人老得快啊!” “老得快那是被你气的!” 桑桑在浴室里洗澡,w先生就在外面的垫子上蹲成了一块镇纸。 猫突然叫了一声,吓得祖孙二人立刻闭嘴一起往浴室看。见等了几秒钟都再没有什么动静,老爷子头一扬,甩了一对白眼儿给肖景深,转身关上了房门。 差点被打到鼻子的男人对着门笑了一下,继续去干家务。 碗洗完了,地面要扫一遍再擦出来,桌子、凳子摆好……桑杉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肖景深正在整理阳台的地面,浇花的时候总是有水渍洇在地上,时间长了很是影响美观,男人纠结了很久,考虑把阳台上重新铺一层瓷砖。 “老爷子去睡了?” 女人穿着拖鞋哒哒哒从浴室走到了自己卧室门口。 “嗯,说是有点累。”想想外公自以为给自己创造机会的样子,肖景深苦笑了一下压低声音说,“你也早点休息吧。” “嗯……我尽量。” 桑杉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有点敷衍地点了点头。 肖景深给w先生清理完猫砂盆,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几天没有发微博了,回家的感觉太好,固有的生活节奏总是在不经意间就打破了。 好在健身已经成了习惯,每天照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现在最大的资本就是自己的身材……还有脸。 拿着手机,肖景深走到客厅,看见刚刚说“尽量早睡”的年轻女人正披着没有干透的头发在工作。 “这几天真是谢谢你,如果不是有你在,老爷子的生日肯定不会过的这么痛快。” 声音轻轻的,似乎太轻了,不远处那个人没有听见。 不过这样浅薄的道谢,肖景深在说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 不知不觉,他欠下桑杉的已经太多了,刨除掉事业上的步步支撑,桑杉能让他重新振奋起来,已经值得千次百次的致谢了。在老人过生日的事情上突然矫情起来,肖景深觉得一定是这些天桑杉对他太温柔的缘故,他才又犯了蠢。 看来桑杉天天怼他,确实能让他的头脑更清醒。 “你知道我给你投出去的简历收到了几份试镜通知么?” 穿着棉裙坐在沙发上专注处理工作邮件的桑杉突然开口道。 男人有些莫名,在桑杉旁边的位置上坐下,轻声问道:“几份?” “六份,只是今天一天的。” 女人勾着唇角笑了一下,把电脑屏幕转向了男人的方向。 “两个网剧,两个电视剧,两个电影,倒是挺平均的。” 这个数字真的有点吓到了肖景深。 “你的简历我投的不多,不然数字还会更夸张一些。” 这几个角色大部分是男三男四,倒有一个网剧给的角色是男二,因为前几天他们的一个投资人跑路了。 肖景深:“这是发生了什么?” “恭喜你,你开始有点名气了,不过这点名气还只能说是借来的,接下来就得看你能不能做到你应该做到的。” 借来的? 肖景深一脸茫然,手上一抖,把他原本想发的微博发了出去。 一张图是今天晚上的晚饭,肖景深使出浑身解数给他家老爷子做了一顿既隆重又合口味的寿宴。 一张图是今天晚上的猫饭,虾肉鱼肉鸡肉分别烹饪之后撕成小块,加一点煮好的胡萝卜碎,还有一根冻干兔肉条作为餐后零食给猫磨牙。 最后一张图,肖景深选用的是背景虚化模式,前景清晰的是黑色圆滚滚的猫头扒在饭碗里吃的香甜,模糊的背景里能看见一个老人拄着拐棍弯下腰打量餐桌上的佳肴。 @演员肖景深:“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桑杉的手 机响了一下,她低头看了一眼,笑着说:“你可以先在微博上感受一下被人关注的感觉……别回复任何人。” 说完,女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左手拿着电脑右手把趴在她身边睡觉的w先生扛在肩上。 “晚安,真正开启了事业新篇章的肖先生,未来的日子你得好好努力了。” 桑杉走了,留下肖景深独自坐在灯下。 演员肖景深这个微博账号原本有五万粉丝,经过这几个月他不懈的经营,粉丝数量已经达到了五万五千。 单条微博的阅读量从原本可怜的三百上升到了三千,当然,在这喜人的进步之下,也有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地方,身为一个演员账号这下面的评论居然大多都是跟猫有关的。 “前排!日常吸猫!” “终于又吸到了警长猫的粉爪垫儿!人生圆满了!” “马克一记猫食谱,博主你试过在鸡肉饼里放鱼肝油么?” “博主你这个演员是演宠物美食家么?” 诸如此类的评论经常让肖景深怀疑自己这条路是不是走偏了,桑杉对他提出的什么自我定位,他是不是定错了?脱网十年的老男人早就失去了对网络流行的把控能力,目前这种能力正在缓慢恢复中。 因为一直监控他动向的桑杉并没有对他的这种做法提出任何异议,肖景深又觉得这样发微博的方式让他十分舒服,干脆就一直坚持了下来,隔三差五发一点猫与猫饭的缠绵生活,不提及自己,也不把自己当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安心晒猫(饭)之余,他偶尔还会回复评论,跟大家探讨一下怎么给猫做饭更好吃的问题,还有因为这样他还获得了很多新的猫食谱。 今天他发的这条微博下面的评论数量呈现出了一种肉眼可见的暴增趋势。 “滴,绿帽卡!” “滴,微博观光团打卡。” “你真是阿sun姐的男朋友么?” “阿sun花了多少钱让你给她当接盘侠?” “那么多人跟她睡过,你也不嫌脏!?” “请转告阿sun姐姐,我们一直支持她!祝你们幸福!” “我讨厌你,我萌的木日cp因为你be了!” “能抓住这么一个厉害女人,老哥你很稳啊!”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评论数量从 几十迅速跳到几百,还在往四位数进发。 肖景深不再看自己的评论,转而去搜了一下自己的名字。 关掉了灯的房间里,桑杉并没有真正睡过去,前天她给景老爷子家里把空调全换成了最新的款式,现在凉凉的风在整个房间里蔓延,阻挡着外面的暑热。 关掉了灯,站在窗边隔着淡米色的窗帘看着外面,能看见楼下停靠的汽车。天气真热啊,离了空调就不能活,汽车里想要开着空调,就不能熄火……黑暗里,桑杉似乎能汽车发动机运作的声音,当然,那只是似乎。 随着明星们防范意识的增强,狗仔们的业务水平也显著提高了,他们绝不会轻易让楼上的人觉察到端倪,哪怕……楼上他们正偷拍的人就是花钱找了他们的人。 明天的第二弹爆料应该就是他们这几天工作的成果了。 女人轻轻弹了一下手指,垂着眼睛想着。 营销号们会继续跟进,这时候会有人再“爆料”一点文子禹和她之间的“暧昧关系”,接下来,就是引导theking的粉丝们了。 要让他们认为是有人想要theking跟华光天下解约,才无所不用其极地抹黑她和华天,现在看着她要洗白了,又想着“得不到干脆毁掉”把谣言引到了theking的身上。 被“造谣”的偶像总是有最鸡血的粉丝,只要稍加煽动她们就会行动起来的,这样,有了庞大粉丝群体的帮助,自己靠舆论洗白的速度就可以放慢下来了……毕竟营销还是要考虑成本的。 顺便帮theking虐粉,正好他们的演唱会专辑快出了, 慢慢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桑杉十指相扣,指尖在自己的手背上轻点着。 如果手边有一支烟就好了,能让她更快地找到最合理的思维节奏。 上次抽烟是什么时候呢? 女人低下头笑了一下,居然已经久远到她想不起来了。 想要从华光天下手里把theking夺回来,她现在就不能再跟他们有一点牵扯,借着“绯闻”逐渐疏远只是开始而已。 桑杉自己亲手带出来的组合,就像是她自己不省心的孩子一样,每次都能带歪桑杉的思路。 揉一下额头,女人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后续的营销炒作上。 勒庞说:“影响大众想象力的,并不是事实本身,而是它扩散和传播方式 。”* 所以她自己一开始就借着华光天下以一个极其吸引眼球的“方式”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人们的思维才会跟着那种令人震惊的“荡|妇”形象一起反转和演变。 从那以后,任何关于自己的“绯闻”人们都会先“质疑”再“思考”,殊不知,他们早就成了一场戏剧的观众。即使有人不相信她和肖景深的感情也无所谓,无论对“阿sun”这个人到底有怎样的印象,只要他们有一点好奇,就已经进入了她张开的陷阱。 想到好奇两个字,桑杉扭头看向房门的方向。 这个时候的肖景深在想什么呢? 看着那些属于“阿sun”的黑料,还有因此带给他的“热度”,那个男人现在是欣喜还是困惑,甚至愤怒? 她也有点好奇。 在床上蜷成一团的w先生懒懒地甩了一下黑粗的尾巴。 客厅里,肖景深放下手机,把桑杉洗完澡之后走过的地方用拖把又擦了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崔老夫人是《西厢记》里面崔莺莺的妈,王母娘娘属性的人物。 *引用自法国古斯塔夫·勒庞的《乌合之众》,在讲如何引导大众心理的时候,他认为最有的方法是“戏剧”,即越是骇人听闻,越是在视觉、听觉等方面造成了极大冲击,越能够达到引导者所需要的效果。仔细想想确实是这样的,有视频的谣言传播速度是比空口白话快多了。 以上是渣作者说的,渣作者最近有往学术党发展的趋势啊,很好,码字速度越来越慢了! ——by苟延残喘又一天的存稿箱菌 第41章 孩子 景老爷子的寿辰过完之后,桑杉和肖景深也要踏上归途了。 说归途似乎不太合适?或是,我们该说是他们的去路。毕竟可以休息的地方才是家,充满未知的地方应该被称作远方,哪怕在远方呆上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家却不曾到那里去。 “知道你们忙,以后清闲了就回来看看。我有手有脚什么都能干,你们不用时时惦记着,我还怕半夜睡不着直打喷嚏呢。” 老人是个爽阔性子,平生最讨厌别离时候人们都哭丧着脸的样子,早上吃完了早餐就提着鸟笼子一起往棋牌室去了,显然连一声告别都不想听。 他家桑桑花了五千块钱给他包出来的棋桌,他嘴上一直是嫌弃的,这几天下棋的样子却是别人都能看出来的美滋滋。心情好了,棋运似乎也就上去了,连着当了几天的常胜将军,老爷子的脸上似乎都在发光,嗯,他也把棋桌差不多擦到发光了。 两个孩子走的那天上午,他却是连着输了七把,到了最后他把棋桌一推,跟旁边一个看棋的说: “你来下吧,我先回去了。” 拄着拐,拎着他家大巧儿,老爷子先在楼下慢悠悠地溜达了两圈儿,发现确实找不着桑杉开的车了,他在楼道口呆站了一会儿,才往楼上走去。 只是短短几步路,他的腰板就垮了下来。 打开房门进去,那只趾高气昂的小猫子没有了,那个脾气很差其实特别心软的女孩儿没有了,那个让他总是生气却也一直放不下的外孙也没有了。 冰箱、电视、洗衣机、空调、油烟机、收音机……甚至纱窗都是桑桑掏钱给他换了新的。地板上趴着的圆滚滚的小东西,据说是什么扫地机器人,还有厨房里那个刚买的方盒子,也是个洗碗的机器。 怕他生活辛苦,桑杉那个丫头恨不能给他在家里放满了能替人干活儿的物件儿。 可是冷冰冰的机器有什么用呢?长长地叹口气,老人一步一蹭走去把八哥挂回到了阳台上。 还没等他把心里的萧索打扫干净,他兜里揣着的电话就响了。 “外公,餐桌上有竹荪汤和牛肉炒饭,电饭锅里有银耳粥,我就给你留了一点儿,剩下的我都放冰箱了,你想喝就热热。”电话那头,肖景深事无巨细地嘱咐着自家老爷子。 “怎么?你是觉得我一把老骨头饭都张罗不来了?” “我哪 儿敢啊?就是随便做做,你也就随便吃吃,要是不想吃你倒了也行!” “油嘴滑舌的臭小子,就该让桑桑好好治治你。” 老人嘴里骂着,嘴角抽了一下,眼睛里已经有了笑的模样。 “别操那么多心了,我们这些年轻人吃苦那都是自找的,您啊,好好颐养天年,就是给我的福气了。我这辈子福气不多……” 男人的声音哑了片刻,才接着说道:“您占一半。” 轻轻的四个字儿,落在耳朵里,落在心窝里,差点给年过八旬的景松文老人生生烫出了泪。 “爷爷,临走的时候我看肖景深跑你房间里不知道干什么了,您可小心点儿,他别又是把苍耳球藏到您被窝里了。”似乎是受不了这祖孙两人腻腻歪歪的气氛,趁着等红灯的时候,桑杉夺过了肖景深的电话趁机“告状”。 景老爷子手腕儿蹭了一下眼睛,笑呵呵地说:“行啊,要是他又在我屋里作妖儿,你就替我骂他。” 午饭,老人是自己笑着吃的,跟往常一样听着收音机里的戏,一口一口慢慢吃,仿佛两个孩子还在他身边。 银耳汤里没放糖,放了几块水果几颗大枣,他喝了两口咂咂嘴,打开冰箱想找个糖块放进去,却怎么都找不着了。 冰箱里放着水果、牛奶,还有一包切片的杂粮面包,就是没有糖。 “这个臭小子!” 随手再打开冷冻室,老爷子被满满的饺子馄饨吓到了。 “这个臭小子什么时候包的?这是要把我撑死么?”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就在老人一声声的“臭小子”里过去了,晚上睡觉之前,他想起了桑杉跟他说的话。 肖景深小时候经常淘气,尤其是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说要当大明星之后就经常模仿电视里演员们的表演,那真是,“有梦想我很了不起”这几个字就差写在他脸上了。 在戏台上站了一辈子的景老爷子纵使不反对外孙学表演,也忍不住觉得自家外孙咋咋呼呼开口演戏闭口梦想的样子十分碍眼。一来二去,两个人时常发生摩擦。 外公不准外孙在墙上贴明星海报,外孙就摘了好几个苍耳藏进了外公的被窝里,当然,免不了第二天又被人用长枪教训了一顿。 想到往事,老人嘿嘿一笑,打开衣柜翻出了自己的存折本子。 突然,一张薄薄的卡从黄色的存折里掉了到 了床上,又有一张轻飘飘的纸片也飞了出来。 “外公,卡里有五万块钱,密码是您生日,别再替我操心了。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桑杉,我一定会活出个人样儿来。” 看看银行卡,再看看自己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四十多万,呆坐半晌,老人笑了。 “这些孩子啊。” 衣柜里有件一直压箱底的老棉袄,那里面裹着一个小皮夹子,皮夹子里也有一张银行卡,还有一张泛黄的纸。 “学费说好了是借,那就一定要还。” 都是好孩子,也都是傻孩子。 牵着手在商场里买家电,有说有笑地逛市场,坐在冷饮店里吃冰淇淋……狗仔放出来的视频俨然是一对情侣的恩爱日常,尤其是在校园里接吻的那一幕,让整段跟拍的糖度指数直接爆表。 “万万没想到,老夫有一天看八卦会看出少女心。” “这么甜的狗粮?简直不科学啊!” “我get到了肖景深的苏点!他是演员么?以前拍过什么剧?张着嘴想吃安利嗷嗷嗷!” “我也想找一个跟我有这么个身高差的男朋友!他把阿sun姐搂紧怀里那一下简直比偶像剧还甜!” “所以阿sun到底是不是别人的小三?” “讲道理,如果你是阿sun,年纪轻轻还不缺钱,你是会选长得帅、身材好、一看就是好男人的肖景深,还是会选华天老板那个糟老头子?” “_(Д)我选器大活儿好的那个!” “楼上你在说什么,人家还是个宝宝!” “污污污污!小火车一言不合开起来啦!” “选谁牵扯到择偶观念的问题,单从逻辑考虑,我不觉得桑杉会给别人当小三,她一看就是个特别骄傲的人。” 评论里围绕女性择偶观的问题讨论完了一波儿,大部分人,尤其是妹子们主要还是记住了视频和照片里的那个男人。 明明眉目间有几分不食烟火的味道,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暖男,而且非常非常帅! 后来又有人传出桑杉和文子禹的绯闻,尽管有文子禹的粉丝兢兢业业恨不能7*24地挂在网上辟谣,很多人还是不自觉地把不知道多少线的小演员肖景深和顶级人气偶像theking队长文子禹放在一起比较了起来。 通过这种比较,肖景深借着文子禹的人气被越 来越多的年轻人所知。 套用粉丝圈儿的“行话”,这种手段叫“捆绑”,叫“拉踩”,纵然为人所不齿,却是切实有效的。 在这个时候,一直只出现在狗仔镜头前面的桑杉把她的事后第一次亮相选在了c娱乐总部的门口。 “我是来当评委的。” 半长的黑色头发在脑后松松地扎了起来,一缕刘海垂到脸颊边,踩着夹脚高跟凉拖的桑杉看起来轻松且悠闲,和人们印象中那个高冷强势的经纪人判若两人、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轻快又简单,似乎完全不在乎别人听了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有些人的反应也真是超乎寻常的大。 大部分人之所以知道阿sun,是因为接连不断的绯闻和theking组合,在娱乐圈里混的人叫她阿sun姐,可不只是因为她手下的艺人。早在一年前,圈子里曾经有一群人专门讨论过,桑杉对小鲜肉的鉴赏力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水平。 六年前theking还不叫这个听起来霸气十足的名字,他们只是五个看起来有点小帅气的男孩儿,周末在几个小酒吧里驻场,也参加过各家经纪公司的甄选。 那个时候整个演艺行业都处于热钱涌动的后期,从一拥而上到逐渐分化,有人被淘汰出局,有人苟延残喘,也有人蒸蒸日上。这里所谓的有人不止是说那些怀着淘金梦进场的投资者,也包括了一些演员。这一个热钱涌动期以所谓的“ip”和“小鲜肉”概念的崛起为起点,自然也已他们的黯然退场为终点。 所谓“ip”其实不过是很多新兴行业都有的概念炒作而已,信息爆炸的时代人们对于文化产品有了更加多元的需求,原本的编剧剧本套路甚至原本的影视剧形式都难以满足人们的需求了,一些制作方就把视线投向了网络小说,几次成功的改编之后,影视业内的投机者们就吹捧起了“ip”,投机者们自然是重视热钱而不在意作品的本身,所以几年的功夫,“ip”概念就被“炒糊了”。小说改编影视剧并的路上依然有很多人在走,只是那些人变得更加理性和重视内容。 “小鲜肉”概念也没有逃过这样的命运,在残酷的竞争之后,被各个大大小小经纪公司捧出来的各种小鲜肉组合、小鲜肉团体一个接着一个地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任何一个公司都不愿意再花费大量的资源和人力去投资这几个前途未卜的新人。 那时的桑杉刚回国没多久,拒绝 了包括c娱乐在内的几家大公司招揽,毅然和这几个不被看好的年轻人组成了一个草台班子,继而一举成名。 三年前,和华光天下达成初步合作意向,桑杉为此再次拒绝了国内最土豪、影视制作体系最完备的c娱乐,当时c娱乐的宋总经理叫了他们公司即将推出的几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艺人过来,跟桑杉说: “你要是能说准了他们将来能有多红,我就勉强原谅你拒绝了我一次又一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开始防盗咯!!防盗章的提示是酱婶儿的: “此为防盗章,如果你看见它,说明你订阅不足一半,等十二个小时吧(^o^)/~” (⊙v⊙)嗯,明天周五了,提前祝大家周末快乐! 桑杉的金手指真是23333333 以上是渣作者说的。 ——by只负责转述的戴着吸氧面罩在icu躺平还坚持上班的存稿箱菌 第42章 断言 任谁听出来这话是玩笑话,当时才二十六岁的桑杉却认认真真地把几个人都看了一遍,所谓认认真真地看,就是用她那双在不笑的时候极有攻击力的眼睛从上到下把人打量一遍。 然后,她转身跟宋总经理说: “中间这个大概是你们认为最有潜力,可我估计将来最好的时候也比不上现在的蔺晓,左边的这个普普通通,将来发展也普普通通,要是走不一样的戏路,说不定会有不同的收获。右边这个么……很有前途。” 蔺晓是比较有人气的一个男演员,那时刚主演过两部都市偶像剧,吸了一些粉丝,在当年看来属于势头不错却没什么根基的人。 桑杉说未来比不上他的那个男孩儿叫宋非凡,当时二十一岁,正在影视学院读大三,是c娱乐准备力捧的好苗子。好苗子被人说还比不上那个没什么人捧的蔺晓,宋总经理心情大概不是很好。 不过玩笑么,谁都没办法当真,直到几年后……人们才发现玩笑并不只是玩笑那么简单。 得到了桑杉的评语之后,宋非凡这个明明当初看起来气质上佳潜力无限的年轻演员,兜兜转转三四年却只能演一些二线卫视男三男四的角色,即使c娱乐把他塞进了大制作的影视剧里,他的表现也总是差强人意。 “就连装帅都缺乏灵气。”合作过的一位知名导演是这样评价他的。 那位被桑杉说“很有前途”的人名叫岳唯,原本是个名校毕业的理科男,却阴错阳差进了娱乐圈。 桑杉刚预言了他的前途没多久,他在一部网剧中出演了一个男二,因为演技自然舒展,还有一种女孩子们喜欢的禁欲气质,他很快就拥有了一批粉丝。那之后,他就开始了自己的坦荡星路,虽然出道时间不长,但是主角剧一部接一部地拍个不停,人气越来越高涨。 至于被评价为“普普通通”的朴云在两年前抛弃小生形象改当型男去拍武打电影,居然真的开始被大众所认可。 岳唯走红,人们可以说他是运气好。宋非凡后续不继,似乎也是娱乐圈的平常现象。那么朴云转型后有了让人惊喜的飞跃,这就不得不让人由衷想对桑杉说一句话: “老子信了你的邪。” 这种神奇,并不只发生了那一次。 桑杉是身上似乎有什么特殊的探查器官,被她赞过的年轻男演员总是发展的更好、更吸引粉丝……当然,秉持着不 能随便得罪人的原则,她极少说自己不看好谁。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来给c娱乐的新人甄选当评委,很多人的心里顿时冒出了同样的想法——阿sun姐是真的跟华天还有tk崩了?不然怎么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帮竞争对手挑选theking的潜在敌人呢? 当然,好不容易遇到了桑杉,记者们最关心的还是她的感情问题,和林老板的谣言,和当红偶像的绯闻,还有她那个“男朋友”。 多年经纪人生涯的磨炼,让女人面对媒体的时候展现出了比很多明星更加淡定自若的态度。脚下不停步,表情不变化,嘴上不接话,三不原则贯彻了个彻底,很快,她就在c娱乐保安的帮助下突破了记者们的围堵。 记者们自然心有不甘,却不得佩服桑杉这个女人虽然年轻也已经是娱乐圈里不折不扣的老油条了。在油锅里滚过的次数多了,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该沉默积累,什么时候自己又该炸出一片天。 好在回去之后还有的写,“加入c娱乐?阿sun疑要挑选新人和老东家打擂台”、“经纪人跳槽,theking将迎来强大对手!”这些题目看起来都还不错。 “看外面的阵仗我还以为是哪个大明星突然来了呢?阿sun你越玩儿越大了,现在都可以准备出道了。”上到大厦的六层,桑杉被久候在那里的人拦住了。 那人是c娱乐现任艺人部经理姓陈,叫陈方,从外表看是个四十多岁看起来沉稳干练的女人。跟桑杉以前在华光天下的时候一样,作为经纪人头子她也兼任了c娱乐的副总经理,不过几个月前他们公司的宋总经理突发脑溢血住进了医院,现在由她代理总经理职务。 坊间传闻她和同公司的主管影视项目的林副总经理为了竞争总经理的职位已经要打破头了,桑杉却知道c娱乐所隶属的总公司天池集团并没有意向让她继任总经理。 原因很简单,c娱乐成立十年来一直走的是锐意创新的路线,陈方这个人守成有余开拓不足,不急不躁的适合用来把控演员成长方向,却不适合一个在娱乐圈里打滚的公司。 距离陈方空降到c娱乐也不过三年多的时间,桑杉认为天池高层让她代理职务正是为了考察其余几个真正候选人的表现。 陈方自己似乎也知道自己没有高升的可能,虽然拿着公司的大印却一直没有什么作为,差不多凡事都按照前任的老规矩来,颇得几分萧规曹随的精髓。 今天桑杉来评委 的这个甄选也并没有什么新意。 从去年开始,c娱乐就推出了一整套完备的造星计划,一个零起点的新人只要加入到这个计划就可以有机会被培养成为歌手或者演员,每年选二十个人,一年后留下最优秀的五个,这个五个演员可以获得c娱乐未来三年的资源倾斜,帮助他们在娱乐圈里站稳脚跟,这样优厚的条件自然让不少有着明星梦的年轻人趋之若鹜。 去年选拔的时候,c娱乐跟网络平台合作,把选拔的过程做成了一个网播节目,点击率还不错,于是今年也一样。 被陈方拉进化妆间的时候桑杉轻轻挑了一下眉毛:“不是吧?还要化妆这么麻烦?” “是要上镜的,当然要更好看一点。”陈方笑容温和,让人感觉十分亲切。 认真说起来,她和桑杉两个人也是旧相识了。十年前陈方成为了池迟的第一任助理,陪着当时崭露头角的池迟走过了不少的风风雨雨。六年多前,她要离职的时候桑杉刚好被人推荐到了池迟的身边,如果不是桑杉这个女孩儿性子执拗突然说不干了,说不定她就可以接任陈方的岗位,成为池迟身边的第二位工作助理了。 娱乐圈总是比人们想象中还要小的多,几年下来,她和桑杉在不同的地方合作过,也竞争过。谁又知道下次相见的时候会是什么关系呢?索性假装如今是挚友,省得破坏了未来可能的亲昵。 桑杉笑得则比陈方更亲切,如果她愿意,她就是能让人如沐春风的。 补妆,调整一下发型,桑杉和陈方并肩往甄选举行的大厅走去。 “老林手上的几个项目我估计你也都知道,池迟的《锦路》又在国外拿了奖,国内的票房收益比也很不错,现在很多投资方都对女性现实题材的电影感兴趣,这样的片子不是说不好,但是想要捧一个男人,难。” 陈方轻轻摇摇头,接着说:“至于说小水洼那边新开的戏……周导演的戏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试试。” 桑杉轻轻弹了一下手指,大脑在高速地权衡着。 周导演名叫周荇,最擅长拍低成本喜剧电影,不喜欢用特别大腕儿的演员,偏偏每次票房成绩也都不错,使得他在很多不知名演员的眼中成了一根金手指。想从这位导演的手里获得一个角色,虽然基本不用担心被更红的演员截胡,却也要经过更加惨烈的竞争。 “我知道陈姐你的眼光高,找项目想的都是对人提升最有帮助的影视资源,目前我们不用 考虑那么多,班底靠谱一点的偶像剧就行。”桑杉的眼睛里带着一点笑,仿佛对陈方的话有着真挚的无限感激。 无论是周荇的电影还是c娱乐林副总手上的重点项目,都不是现在的肖景深能吃得下的,如果可以,她不希望肖景深在早期欠下别人太多的人情。很多演员的中期发展不济,拍了很多观众眼中的烂片儿,正是因为他们发展的时候遇到了太多的“贵人”。贵人的人情债本质上都是一种长线投资,既然是投资,那自然要有回报。 “偶像剧?” 工作人员打开大门,陈方侧身让了一下桑杉。 “那得有个人设讨巧的角色了,时装剧古装剧都可以是么?我会帮你留意的。” 桑杉抬手撩了一下头发,对陈方点头微笑:“麻烦你了。” “客气什么,你这个最当红的经纪人今天来帮我这么大的忙,我还没谢你呢。” 两个人相视而笑,似乎刚刚谈论一切都不带任何的金钱气息。 坐在摄像机前,桑杉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整个人变得寡言冷峭了起来——这也符合业内大多数人对她的印象。 一位高冷到似乎带着锋芒的经济人。 今天足足有两百个怀揣星梦的年轻人来参加c娱乐的甄选,他们坐在平时c娱乐召开大会的大厅里,五个一组等着评委们的考察。 看见桑杉出现,年轻人们骚动了一下。有人立刻想起了关于她“说谁红谁会红”的传说,也有人想起了别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聊点闲话: 创业阶段并不是被人给你越多的帮助越好的,后期还有个红利分配问题。 比如有人给了你一百万,占股百分之五十,你一年盈利六十万觉得作为一个创业公司已经很不错了,但是你得分给对方三十万。如果有人投资五十万,占股百分之二十五,你一年盈利四十四万,自己就能赚到三十三万。 注意这只是个比方啊,不牵扯到各种复杂经济问题。 曾经接触过几家不错的创业公司,在项目卓有成效之后快速融资,唔,感觉一下子就有钱了呢……然后没几年,其中几家公司就不属于那群创业者了。不要小看能给你带来利益的任何人,无论是帮助你的“贵人”还是资本。 你看,你们花钱看我的文,我就每天扔存稿箱出来卖萌,可以说是很尊重了呢! 以上是渣作者的废话。 (打个滚 ——by卖萌并没有钱拿而且每天都濒临死亡的存稿箱菌 第43章 选人 “嘿,那个坐在上面当评委的是theking的以前的那个经纪人,不是说她被以前公司赶出来了么?怎么还来给咱们当评委?” 坐在后排的一个年轻男孩儿小声地嘀咕道。 “对啊,你们都看网上扒的料了么?据说她是和文子禹有一腿。” “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啊,都澄清过了人家是有男朋友的人好么?” “这个圈儿这么乱,有男朋友不代表不乱搞啊。” 趁着镜头没有拍到(他们以为的),几个年轻人在后面小声打起了口水官司,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已经开始悄悄地远着他们了。参加评选的时候说评委的八卦,这种人离得近了还真让人担心会被传染上弱智。 “再脏再乱的圈子你们不是也想挤进去么?再看不起的人,人家现在也是你们的评委。觉得自己干净后面就是门,跟苍蝇似的瞎叨叨什么呀。” 从前面突然传来了一个年轻女孩儿的声音。 这个角落霎时安静了下来。 坐在评审席上看着那些年轻人,桑杉觉得自己仿佛是看着一片被薄云遮蔽的夜空,只要一阵风把云吹散,星星就会发亮。 星星,往往是骄傲又自矜的,看不起云也看不起风,殊不知,能让自己的光芒突破所有阴霾的,只有太阳而已。 面对着第一组走上台的“小星星”,桑杉一言不发,听他们回答问题、表达才艺,她全程保持着一种漠不关心的冷淡,目光从几个人身上扫一下就过去了。 陈方坐在她的左边,评委还有两位专业方面的老师,以及这次甄选的项目负责人。 第一组结束的时候,她们一起看向桑杉,又几乎同时转回了头。 “我觉得二号可以进入下一轮选拔。” “五号的嗓子确实是专业级别的。” “三号也可以吧?” 旁边的人讨论的很热闹,桑杉叫来了旁边的工作人员。 “麻烦给我换成纯净水就好。” “嗯?不喜欢喝咖啡了?” 即使是在认真展开讨论,陈方也还是把一部分注意力放在了桑杉的身上,听见她要换喝的,陈方有些诧异。 “蓝山咖啡不加糖不加奶可都快成你的身份证了。怎么,现在改口味了?” 桑杉从工作人员的手里 接过水杯,对着陈方挑眉一笑:“我家那位不喜欢咖啡的苦味。” 陈方转回头去继续参与讨论了。 第二组也用完了他们的展示时间,桑杉依旧不予置评。 第三组是全男生阵容,其中有一个大男孩儿一直在表情热切地看着桑杉,却并没有等到桑杉对他的点评,他最后离开舞台时的表情可以说是失魂落魄了。 不自觉看向桑杉的人越来越多了。 到了第四组,桑杉几乎可以说是在万众期待之下终于开口了。 “四号还行,不过得加强肢体训练。” 她是对陈方说的,语气很是平淡,另一边负责记录的人立刻把四组的四号圈了一下。 “恭喜四组四号。”他已经成为了全场两百个年轻人里面第一个被当场定下的人。 此时,场上的所有人都看着那个四号,他们都知道,因为桑杉的这句话,这个看起来并不比他们更好的年轻人,似乎一下子就有了比他们更光明和清晰的前途。 只要一句话。 什么是金牌经纪人,什么是阿sun姐,她为什么能以一个经纪人的身份在娱乐版块搞风搞雨,因为她的分量在这里,她的眼光在这里,从她说出来的话,哪怕是圈里呼风唤雨的c娱乐总经理也听、也信。 陈方面带微笑,终于有人能入了桑杉的眼,她已经觉得很满意了。 “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你为什么看小鲜肉看得这么准。” 中间休息的时候,陈方这样问桑杉。 在娱乐圈里起起伏伏将近二十年,陈方第一次遇到像桑杉这样的人,她对于某一种类型的人具有极高的审美能力和判断力,对于一个经纪人来说简直是上帝赐予的金手指。 这某一种类型自然就是年轻的男人,不,应该说是男孩儿。 “吃过炸酱面么?” 低着头的女人反问了陈方一个问题。 “当然吃过。”带着一贯温和的笑容,陈经理的语气里有些不明所以。 桑杉垂眸一笑,和池迟在一起呆久了的人,似乎都会被池迟所影响,金钱至上的窦宝佳变得有点宽和,踏实务实的陈方学会了不动声色的手段。 “吃过最顶级的炸酱面么?酱的外面仿佛包裹着一层金色,和面条搅拌在一起的瞬间就能融合出美妙的香味,菜码都新鲜爽口,不会被酱料带走水分。 当然,最重要的是口感,面条清爽弹牙带着新鲜的麦香气,酱里面的肉粒很香很提味又不会让人有吃盐巴的感觉……” 陈方对着桑杉摆摆手说道:“你再说下去,晚上我就不请你吃怀石料理了,咱们直接去炸酱面馆子。” “多吃几次顶级的炸酱面,就明白了最棒的面是什么样子的,那之后,再遇到了让人觉得酱料有它神韵的,觉得面条有点它的清爽劲儿的,觉得菜码和它有几分神似的……虽然不能说那些是最好吃的面,但是可以评定为好吃,就不难了。” 桑杉这么一说,陈方恍然大悟。 “你这说白了就是揣着正品找赝品啊。” “嗯……正品……可以这么理解吧,当然这建立在我对市场需求的精准把握上,并不真的像是吃面那么容易。” 过了一会儿,休息时间结束了,桑杉和陈方再次往大厅走去。 这时,陈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你说的那个正品,是文子禹么?” 贵气天成的顶级偶像,就像是这个女人手里肆意绽放的金色芍药花,只要站在舞台上就能让无数人目眩神迷。把文子禹跟那些等着被挑选的小土豆比较一下,陈方在心里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嗯?” 桑杉的脚步顿了一下。 此时,她距离那个大门只有短短两米的距离。 在她继续前行之前,她停住了足足两秒的时间。 “不是。”她微微低头、脸上带着微笑、如此说道。 下午甄选的时候,桑杉遇到了一个熟人,说熟人似乎不太恰当,应该说,是个她还有印象的人。 似乎是姓陈,叫陈什么来着? 桑杉对他最大的印象就是他数学不好,居然跑去借高利贷。 “十二组……二号,磨一磨应该还不错。” 女人的目光从一排年轻人的身上扫过去,没有丝毫地停留。 听见桑杉说出自己的号码,陈澄的手狠狠地握了一下又松开了,在发现桑杉居然是评委的时候,他很想转身离开这里。他受不了桑杉这么一个曾经嫌弃他拒绝他的女人对他评头论足,只要看见她,男孩儿就会想起自己满腔热情地去毛遂自荐,却遭遇到了从未有过的羞辱。 “以你的条件,根本不值得我付出。” 呵呵,她又知道些什么呢?还不 是被以前的公司赶出来?陈澄曾经试图靠着这种贬低桑杉的方式来重获自信,却失败了。就连之后网上那些传闻也并没有让桑杉在他心里的形象变得更加不堪。 这让他感到绝望。 更绝望的是,当全场所有人都看着桑杉等着她说话的时候,陈澄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变得越来越剧烈。冷淡的、低头微笑的、和旁边人说话的……他看不厌似的紧紧地盯着,连参加选拔的紧张都忘了。 陈澄啊陈澄,你完犊子了!男孩儿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道。 加上陈澄在内,桑杉已经选出了三个人,陈方笑容满面地示意工作人员再叫下一组。 “评委老师好,我是十三组三号,我叫叶早,今年二十三岁。”黑色t恤配着牛仔短裤,女孩儿的长相不是精致那一款的,脸部线条稍硬,皮肤不够白皙,嘴有点大,鼻子和眉目都有点过于英挺。即使在所有这些候选人中,这个女孩儿的长相也绝对称不上出众。 倒是气质很干净,也有几分气场。 如果演技磨炼出来了,说不定会很适合大荧幕。 桑杉之所以注意到了这个叫叶早的女孩儿,是因为她敏锐地发现到陈方的表情有些不对。 她状似随意地低头,扫了一眼这个女孩儿的资料。 自考大专学历,电影表演专业,才二十三岁已经给十几部影视剧做过龙套……一份看起来很正常、有点点励志的农村女孩儿闯荡演艺圈儿的履历。 虽然看起来似乎有点心酸的味道,但是实际上那些在影视城蹲活儿的群演们干上几年每个人都能拿出差不多的东西。 “我在才艺表演之前,能先问几个问题么?” 女孩儿落落大方地说道。 “你问吧。” 桑杉能听出来陈方的语气里有点无奈。 哎哟,这事儿还真挺有趣。 兴致勃勃打算看戏的桑杉万万没想到,这个女孩儿发问的对象居然是自己。 “桑姐姐,你是要在c娱乐当经纪人了么?” 桑姐姐……是什么鬼?“未来会有合作。” “那你是会自己做工作室么?” 这个女孩儿其实是混进来的娱乐记者么?“也许吧,我还在休假阶段,以后的事情不好说。” “桑姐姐,带了那么多年可爱的男孩子,你有没有兴趣带年轻的女演 员?” 可爱的男孩子?“经纪人的工作跟兴趣的关系不大,有好苗子什么样的艺人都可以尝试。” “那你看我是好苗子么?” 桑杉双手交握在桌上,抬头看着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儿。 “我记得今天是c娱乐的新人计划选拔活动。” 叫叶早的女孩儿咧嘴一笑,露出了两颗洁白的小虎牙。 “谢谢桑姐姐,我问完了。不好意思我没有什么才艺,接下来的选拔我就不参加了。” 女孩儿大步走回自己的座位,拎起了包。 “我觉得比起c娱乐,我更喜欢桑姐姐。” 挥手,转身,离开。 女孩儿像是一只不够漂亮却足够快乐的小鸟,扑拉一下飞走了。 桑杉挑眉看了陈方一眼,对方回了她一个无奈的苦笑。 作者有话要说:女二出来了。 时光如流水啊,当年的小丫头也长大了。 ┑( ̄Д ̄)┍ 祝大家周末快乐。 渣作者出去踏青玩儿的很开心。 ——by吃了一粒紧急续命丹的存稿箱菌。 第44章 前任 二百个人,平均每个人一分半钟的展示时间,整个选拔进行下来也用了将近六个小时的时间。 回到休息室,桑杉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辛苦了!走吧,说好的怀石,我私人请你。”陈方拍了拍桑杉的肩膀,笑着说。 娱乐圈里的各个公司都极喜欢举办一些各种名目的聚会,要么是庆功宴,要么是什么什么年会,更或者没有什么由头,直接套上一个xx晚宴的名字就够了。 曾有人不无辛辣地说:“一个人只要给自己挂上一个某某制作人的职位,胡诌几部根本不存在的作品,穿着另类一点儿,手上再加串珠子,就可以在各种五光十色的会场里混吃混喝,还全年无休。” c娱乐所隶属的天池集团是靠房地产起家的传统行业巨头,一向以务实踏实著称。有着这样的企业文化根基,哪怕是身处这样喧闹的娱乐圈,c娱乐这个公司的作风还是秉持了整个集团的传统特点——低调且稳重。 桑杉就曾经有过不止一次在c娱乐被人招待吃工作餐的经历,哪怕他们那天刚刚搞定了一个联合活动,几方都大捞了一笔,每个人都很开心,不好意思,在c娱乐没有公费开庆功宴这一说,饿了就只有员工食堂标准的三菜一汤。 没有各种铺张浪费的活动,c娱乐对他们的员工倒是很大方,前年八月十五之前桑杉来这边约谈一个合作,中午吃饭的时候吃到了他们公司发给员工的过节月饼。北方传统月饼馅料香甜扎实,苏式月饼鲜香可口,广式流沙月饼也让人惊艳。 让高冷如桑杉也念念不忘。 “不用了,我还是回家吧,家里还有人等着呢。”桑杉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六点……今天还是不能回去太晚。 陈方摇了摇头:“以前都不知道你居然男朋友,现在看看你这幅样子,我还真挺好奇的,这得是什么样的神仙才能把你给降住了?本来说好一起吃饭的,你这么走了,我还怎么谢你今天的帮忙。” “吃一顿外国菜算什么谢啊,你要是真过意不去,今年中秋节你们公司发的月饼送我一箱吧。” “别说一箱了,我自己掏钱送你一车都行。” 见桑杉确实不想去吃饭,陈方也不再纠缠她,一轮选拔之后一共有五个人直接进入了新人培训计划,另有四十个人待定,如何从那四十个人里面挑选出最好的十五个,c娱乐的管理层还要继续观察、讨论、 研究。 陈方带着人浩浩荡荡去加班了,桑杉坐在休息室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然后,她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算不上小巧的设备,摁了两下之后又放了回去。 “桑小姐,您好。” 休息室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带着口罩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 “一定要约在您公司里见面,真是给我增加了不少的负担。”一分钟前还对陈方露出了一脸疲色的女人透过化妆镜看向站在她身后的那人,笑容礼貌又克制,“不过我也因此知道了您是个足够谨慎和精明的人,这让我对我们的谈话结果很放心。” 转身站起来,桑杉伸出右手,对着面前的女孩儿说: “您好,付晓雪小姐。” 您好,肖景深的前任。我主导的这场大戏里,一个不甚和谐的音符。 两只手握在一起,一个如雪如玉,一个瘦硬有力。 “您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执意要见您。没办法,我曾经好奇了很久您应该是怎样的一个人。像我这种人好奇心这种东西已经很稀少了,能满足一点就是一点。” 摘掉口罩,付晓雪露出了那张精致白皙的脸庞。 她今天化了很清新淡雅的妆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俏丽可爱的气息。跟她比,桑杉年纪更大,不够精致漂亮,更是因为一天的忙碌而多了一点点的凌乱。 可是看着对方那双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睛,付晓雪就知道自己今天输了。 纵然她年轻貌美,纵然她有上千万的粉丝,纵然她身家优渥前呼后拥,在这个女人面前,她讨厌自己不够成熟、不够理智、不够淡定。 “希望我已经满足了你的好奇心,这样有助于我们谈话的进行。” 女人淡淡地说。 …… 十几分钟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了付晓雪一个人,刚才短短的时间里,她无数次地后悔自己没有叫着自己能言善道的经纪人来跟这个女人谈判。全程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糟透了,更何况,还是她……还是她! 拿出手机,她那双让她引以为豪的手轻轻抖了两下,才摁对了开机的密码。 “老师,我今天见到她了,跟我想象中不一样。” 编好这条短信,付晓雪愣了一下,又删掉了后面的内容,只留下了开头“老师”这两个字。 “老师,桑小姐是个很好 的人,祝你们幸福。” 再次删掉了。 人气正在上升期的女明星一屁股坐在桑杉刚刚坐着的椅子上,右手抬起来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尖儿。 仿佛这样就能把眼睛里的水雾给逼回去。 付晓雪知道自己内心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老师,我见到了你念念不忘的那个人,我以为她比我更漂亮,更可爱,更能让你快乐,可是没有。她不是我想象中无比美好的那个样子,您说过我像她,真正面对她的时候,我根本想象不出来我和她有什么地方相像。明明是那么一个冷静、犀利甚至可以说是冷血的人,我却很难去讨厌她,因为老师你是那么小心地爱着她。我很后悔,我不该跟她见面的,我早就知道我应该假装从来没有见过你,可是当她这么对我说的时候我想哭。 可是这些话,根本就不能跟那个人说了。 后悔,是一种附着在骨髓上的情绪,一旦蔓延,就会让人全身都瑟瑟发抖。下意识咬着自己的手指,付晓雪又想起了四年多年的那个冬天。 天很冷,公司用来给她们上课的地方连个暖气都没有。可是那个人笑着走进来的时候,她觉得整个春天都来了。 “大家好,我叫肖景深,是腾飞的一名签约演员……” 一见钟情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明明还是个陌生人,可是他带来了你这一生从未感受过的温暖,又仿佛带走了你所有的忧愁和寒冷,于是世界里只剩下了一个温暖的他,让你渴望去靠近,去拥抱。 在上了半个月课之后,付晓雪终于以还书的名义约肖景深单独见面,然后她猛地扑进了对方的怀里。 “老师,我喜欢你,你做我男朋友吧。” 猝不及防的男人几乎是把她从自己的身上生生撕了下来,然后笑着摇摇头:“抱歉。” 那一瞬间,付晓雪的心就凉了。 肖景深的脸上没有惊喜、心动、或者羞涩,他是那么平静,似乎面对得并不是一颗真心、一份告白。 他是真的不喜欢她呀。 那年才二十出头的女孩儿学会了沮丧,却没有学会认输,她热情地追求着她的表演课老师,从课上追到课下,甚至还挤出时间去了对方拍戏的现场。 “老师,你没有女朋友啊,先给我当男朋友呗?”从小就因为美貌而被人追捧的小女孩儿甚至用上了撒娇耍 赖的招数。 得到的回答却依然是“对不起”,语气柔和又坚定。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某一天他们公司的人去参加饭局的时候,付晓雪被一个富家公子哥纠缠着着喝酒,其他的人几乎都是冷眼旁观。 付晓雪逃到了卫生间里稀里哗啦地哭了一通,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在抽烟的肖景深。 “老师!老师你救救我吧!”酒精上头的女孩儿拽着男人的袖子抽噎着。 那天剩下的事情,付晓雪只有模糊的印象,却一直牢牢地记在心里。 比如男人把她护在身后说:“我们公司这个小后辈不懂事儿,我给大家赔罪了。” 比如男人一瓶一瓶地喝着赔罪酒,在别人的哄闹声里也站得稳稳的。 比如男人的羽绒服披在她的身上,让她从头到脚都燥热了起来。 比如……男人用他的大手在她的头上抓了两把,还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愉快语气说:“别害怕了,你还真像小黄毛儿。” 小黄毛儿是谁?后来的某一天,付晓雪问肖景深。 “她是我女朋友,跟你似的,又瘦又小,哭起来哼哼唧唧。” 女孩儿看见她面前的男人脸上刹那间就灿烂了起来。 “没事儿。”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不就是个把前任么,我才不怕呢!” 如果这是一部偶像言情剧,那之后上演的就应该是元气少女攻略温柔大哥的浪漫情事。可惜,他们是生活在现实里的两个人,浪漫浅薄如秋霜,生活却深沉似看不见尽头的冬天。 腾飞对付晓雪对肖景深的亲近很不满,这种不满主要被发泄在了肖景深的身上,毕竟,在腾飞的眼里,肖景深是一个还债者,而付晓雪是他们的重点培养对象。 一个多月之后,肖景深的被腾飞转手到了另一家公司,付晓雪这才知道这个男人签下的经纪合约根本就是卖身契。 “怎么办啊老师?我能不能让他们把我也一起转手?我找公司解约行不行?” “别傻了。”男人收拾着为数不多的行李,表情很平静,看向付晓雪的时候,他甚至是面带微笑的,“你前途光明,没必要为我这个烂泥潭里的人赔上自己。好好工作,好好演戏,别总是哭了。以后你就会发现,我这个人根本算不上什么的。” 肖景深走了,似乎把付晓雪的心也带走了,她失魂落魄、形销骨立……恰逢其会地 全身心表演了一个被抛弃的女配,然后她就小小地有了名气。c娱乐的经纪人接触了她,没过多久她就跟腾飞解约加入了这个娱乐圈里发展势头最猛的公司。 所谓情场失意,商场得意,当一个人经历了命运赐予的“好运”之后,才会知道自己曾经的平淡幸福都是年华虚度。 作者有话要说:啧……明明写的很伤感,却感觉自己在发糖┑( ̄Д ̄)┍ 现在这篇文点进来看的人太少了,很认真地考虑改名叫《金牌初恋(娱乐圈)》 嗯,很认真了! 以上是渣作者说的。 我只关心自己的身体健康。 目前好转中。 ——by死命压榨渣作者的存稿箱菌 第45章 可爱 “红”对一个演员来说所带来的改变是巨大的,被人追捧和喜爱能够让人脱胎换骨,也很容易让人飘飘然。等付晓雪从生活的极速弯道中冷静下来,距离那场让她哭泣的分别已经过去了两年,曾经飞蛾扑火一般的喜欢淡去了,只剩了一点惆怅。辗转打听一下,知道肖景深已经从配角表沦落到了龙套,她的那点惆怅也就浅淡了。 确实,那个男人根本算不上什么。 这样想着,付晓雪就转身投入了娱乐圈的万丈繁华之中。 又过了一年,她在一次酒会上绞尽脑汁跟最红的男演员搭上了话,对方听到她的名字之后随口说道:“哦,你就是景深关照过的那个女孩儿啊。” 付晓雪这才知道,自己能被c娱乐看上,是肖景深拜托了眼前的这个人。 “这么多年第一次听他拜托我做什么,我帮不了他,帮你还是足够的。” 那人的话历历在耳,付晓雪从深夜坐到了黎明,手里死死地捏着电话却终究没有拨出去。 直到几个月前,肖景深竟然主动联系了她。接起电话冲口而出的“老师”两个字,让付晓雪恍然明白了,有些事情到底是回不去的。 可她还是难过,还是不服气,还是想要看看让老师舍不得、忘不掉、就连念一句都小心翼翼的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见到了,也更气了。 “唉?付姐您在啊?” 一个小助理猛地打开休息室的门,看见付晓雪之后立刻恭恭敬敬地打了声招呼。 “哦……我在等我经纪人。” 女人抬起头,带着牙印的手自然地滑到了身后,眼角的微红也在瞬间褪去。 所有的伤怀放在一起,对她来说都比不过现在,她是付晓雪,是个明星,是个事业蒸蒸日上的演员。 前途光明,不敢回头看错过的风景。 桑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家里的灯亮着,餐桌上还摆了一套碗筷。 穿着背心短裤的肖景深从冰箱里把拌好的凉菜拿出来,又从锅里盛了一碗温热的粥。“绿豆百合莲子……知道你晚上不吃甜的就没放糖,我有个朋友每年都会做点糖桂花,今年秋天我跟他要一点儿来。” w先生颠颠儿跑过来例行卖萌,桑杉弯下腰挠了它后腿两下,它直接把屁股都撅了起来,前面的两只小白爪子搭在一起, 仿佛是个在做瑜伽的健身喵。 “w先生,你是不是又胖了?” 肖景深照顾人很专业,照顾猫似乎更专业,w先生的小脸儿本来就圆鼓鼓的,现在更是连脖子都没有了。 “喵!”w先生胖乎乎的脑袋在桑杉的手心上蹭了蹭。 不知道从哪里又拿出了一碟小蒸饺的男人摇着头说:“这猫啊天天只有吃东西的时候才理我,就只知道粘着你。” “有个词儿叫人嫌狗憎,我这没狗,只有猫,你就将就一下吧。” 被怼了习惯的肖景深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给桑杉调好了蒸饺的蘸料之后,他猛地一拍头。 “你是说你也嫌弃我!” “你居然能听出来,还真是长进了。”换好家居服,桑杉晃着脑袋从房间里慢慢走出来,用眼角的余光扫过那个居家风极重的男人。 肖景深把跳上餐桌闻味儿的猫抓下去,笑着看向桑杉:“我怎么觉得你这句话还是在怼我?” 蒸饺里面是玉米虾仁还有芹菜粒,吃起来很清爽。凉菜是用果醋调味的焯水西芹,还有一碟香油小葱豆芽拌的豆腐皮。 桑杉唇角带笑,也不再回答他,每样小菜都尝过一遍之后低下头喝了一口粥。 突然,她感觉脖子后面传来一阵热烫感,冰凉的肌肤乍然遇到这种热度,甚至产生了痛感。还没等桑杉做出反应,她身后已经传来了肖景深的声音。 “把颈椎热敷一下,你今天很累了吧?” 女人没说话,刚刚瞬间绷紧的肌肉一下子松缓了下来,两只手软软地搭在粥碗旁边,就连平时笔直的后背都有了一点舒缓的弧度。 “呼~”她轻轻地出了一口气。 看看彻底松弛下来的桑杉,再看看在一边努力把自己的身体弯出一道圆弧去舔自己后腿的猫,肖景深的眼睛眼睛轻轻弯了一下。 “你总是自己开车跑来跑去的实在太累了。” 在一开始的不适之后,颈椎部分的血液像是被热度唤醒了一样,另类的酥麻感觉在整个肩颈部位扩散,让人舒服得想要睡觉。在这样的惬意中听见肖景深的话,桑杉随便地嗯了一声。 “下个月你进组拍戏,我筹备工作室,招人什么的也该开始进行了,你可以先考虑下要个什么样的助理。” “随便找个听话老实的就行,我也不是那种需要人跟前跟后的。” 脖子上搭着热毛巾,桑杉继续吃她迟来的晚饭,清爽的凉菜和解暑的粥品好像一下子就驱散了这一天的奔波燥热。 “老实这一点很重要,我不想我身边也出来一个和你一起骗我的人。” 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就连夹菜的筷子都没有停顿,桑杉很平常地揭破了肖景深的谎言,让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僵住了。 “以你和我现在假扮的情侣是八十分为标准,那付小姐的表现连及格都做不到。找这样的一个人来担任你的前任,肖先生你是不是对我的智商有什么误解?” “也不算假扮,如果当时我没有离开腾飞的话,估计我们也就在一起了。”男人缩了一下肩膀说道。 “我说过,我们的对话中不应该存在如果这种毫无意义的假设,事实就是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你说了几句谎言,就给我增加了额外的工作负担。” 桑杉还在很淡定地吃晚餐,肖景深却越来越感觉到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女人举起粥碗的动作都让他怀疑下一秒这碗颇受青睐的绿豆百合莲子粥会直接泼到他的脸上来。 事实上他很清楚桑杉并不是一个喜欢动手解决问题的人。 ……大概吧。 “原因。” “好面子,你也可以说我是大男子主义……用这么一种特别丢脸的样子表现了出来。” “让曾经喜欢你的女孩儿来假扮你的前女友,这种行为可以叫作无耻了你知道么?”放下碗筷,桑杉一推餐桌,转过来看着肖景深。“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你跟别人联合起来骗我的原因,不用装的这么胆怯,我知道你心里根本是有恃无恐。” 真要是这么害怕,又怎么能将谎言付诸行动呢?居然还能跟别人串词儿?! 胖乎乎的w先生在猫抓柱上磨了磨自己的爪子,晃到了桑杉的脚边蹲成了一只德州扒鸡的样子。 男人的嘴唇动了一下,慢慢地说:“我一开始没想那么多,当初跟她之间的情况也确实被误会过,那天头脑一昏,就说有两段感情经历了。” 右手抱着左臂,桑杉垂着眼睛淡淡一笑:“你有长达几个月的时间告诉我实话。” “我说不出口。” “狭隘的心态直接导向了卑劣的行为。” “我做错了,很抱歉。” “这句道歉你在今天之前告诉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显得廉价 了。”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就连猫都闭上了眼睛打瞌睡。 肖景深站在距离桑杉两米远的地方,视线只从她的拖鞋边缘划来划去。 “你的另一个前任是真的么?” 似乎很长,其实很短暂的静默之后,桑杉这样问肖景深。 “是真的。”男人用最大的真诚回答道。 “希望吧……”桑杉从椅子上下来,弯腰捞起胖猫。“付小姐并不知道她穿帮了,看着她在我面前辛辛苦苦地演戏……肖景深,我不明白你是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残忍的。”残忍地去利用一颗别人喜欢着你的心。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桑杉极少叫肖景深的名字。 仅有的几次,男人都从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那三个字里听到了浓浓的失望。 这次,她是什么失望了呢? 夜深人静,宽敞的阳台、摆满了书籍的客厅都在昏暗中被镀上了一层凉意。 独自收拾着厨房的肖景深,唇角轻轻地有了一个弧度。 “……我不喜欢被人捧上道德的神坛,那会让我很不自在。”桑杉曾经是这样说的,她总是态度平静到近乎冷漠,拒绝别人对她的赞美和称颂。但是她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不仅教会了肖景深如何欺骗世界上的左右人包括自己,还有更多其它的东西。 比如,用这种自我抹黑的方式来遮掩那些更加污浊难堪的事情。 刚刚小黄毛儿是生气了吧,最后看自己,眼睛里像是有两团火苗一样。津津有味地回想着,肖景深脸色的苦意慢慢就褪掉了。 至于付晓雪,在这次的事情之后,应该就能把自己彻底忘了吧。相濡以湿,相濡以沫,倒不如相忘于江湖。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卧室里,桑杉并没有像肖景深以为的那样已经带着怒气去休息了。 十六开的大本子打开,一张复杂的人物关系图已经展现在她的眼前。 中心的位置写着肖景深的名字,旁边都是跟他有关的人。 付晓雪、莫雨薇……这些人构成了肖景深过去十几年的历史,桑杉曾经以为关系会很简单,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 “四年前,腾飞娱乐……” 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呢? “我和肖景深的事情早就过去了,我希望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牵扯……当年能 看上他,是我瞎了眼。”无意中有想起付晓雪对自己说的话,桑杉缓缓抬起眼睛。 指间的铅笔轻轻转了一下。 肖景深的喜欢能把一个人的世界都完全填满,又怎么会让你在提起他的时候露出苦涩的神情呢?付晓雪在桑杉的眼里就像是没有吃过鲍鱼的人用扇贝的口感去代入了一样。 “真是又可怜,又可爱啊。” 女人笑着叹了一口气。 被自己这么骂了一通,明天第一次访谈,他应该会更谨慎乖巧了。 作者有话要说:姜还是母的辣…… 老肖你根本玩不过桑杉的。 摇头叹气。 基友看了我的文之后,跟我说,改名叫《金牌初恋》这种东西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我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摇头叹气*2 以上是渣作者说的。 ——by看着老肖耍心眼儿默默嘿嘿嘿的存稿箱菌 第46章 喜欢 “所以景深你和阿sun是小时候的邻居?青梅竹马后来变恋人,想想就觉得特别美好。” 年轻的女主持人一脸的神往,肖景深转头看了桑杉一眼,淡淡地笑了一下。 导演立刻让镜头给了那个笑容一个大大的特写。 一开始上面跟他们说加这么一个访谈的时候他们还不太乐意,娱乐圈里的新闻从来是层出不穷的,搁三四天之前桑杉这个事儿热度还挺高,可是昨天一个二线女歌手爆出来隐婚,立刻就把人们的眼球都吸引过去了。如果要做访谈节目,还不如给这个女歌手做个隐婚的心路历程呢,就算请不到这个女歌手,也可以找一些阿猫阿狗来谈谈什么隐私保护之类的事情,正好现在“明星们的隐私权”和“明星们的礼服秀”一样成为了很多人关注的点,做起来又讨巧又蹭热度。 可是没办法,公司直接指派了任务,他们就只能来找这个“过气”经纪人和她男朋友来聊聊。 这一聊,就在不经意间撩到了导演的心跳。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本来以为桑杉那个男朋友也就是个吃软饭的,怎么这么有戏感,还会撩人呢? 所谓戏感,在这里并不是说一个人演戏的感觉,而是在做节目的时候表现出来的让人可以代入、或者有说服力的地方。面对同样的问题,有点人就表现得僵硬木讷,手里拿着一样的答案,有些人说起来就让人觉得难以信服,很大程度上就上就是缺乏某一方面的素质,这些素质被统称戏感。 这样不让人觉得乏味的人之前居然一直不红?娱乐圈里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透过镜头看着展现自己特殊气质的男人,导演咂了咂嘴,他有预感,这个家伙是个宝。在看看镜头里的坐在他旁边的桑杉,导演觉得自己似乎也不用担心这个男人以后会一直不红了。 “在一起十三年,认识了大概有十八年了,我们俩这辈子大半的时光都是陪着对方度过的。” “中间桑杉留学还有你们工作的时候是不是都聚少离多啊?不觉得感情会淡下来,对方或者自己会变心么?” “不会。”肖景深这个人似乎并不是一个热热闹闹的人,面对主持人略有冒犯的问题,他有点腼腆甚至深沉,可是他总是笑得恰到好处,能抵得上所有的答案,也能抵御所有的质疑。 这样让人忍不住放松下来的微笑,还有看着桑杉的时候那双眼睛里简直有蜜糖…… 排除掉这些让人着迷的神态之外之外,他还宽肩窄腰,薄薄的衬衣不经意间能让人看到他身上肌肉群的轮廓,无一处不恰到好处引人遐思。当然更重要的是他的长相,在露出额头之后显得眉目干净又不失男人气概,像是冬天覆了一层薄雪的竹子在炎炎夏日里让人心旌动摇。 做为一个笔直笔直的男人,导演觉得自己受到了某种伤害。 “你们是什么时候正式在一起的?谁先告白的?” 男人眼波微动,仿佛在回想什么:“我十九,她十六……她说在一起的,但是是我先告白的。” 是的,是桑杉先提出交往的。在这一点上,肖景深没有编造虚假的浪漫。 那天天气很阴……似乎下了雨,又似乎没有。 秀城一中专为中考成绩全校前五十名的准高中生开了免费的暑期补习班,桑杉作为全校第一自然是要参加的。 天气太糟了,男孩儿篮球都没法打了,他想趁着雨还没有下之前回家,突然想到了快要下课的桑杉。顶着风跑进学校,他看见小黄毛儿上课的教室里只剩了两个人在打扫卫生,可是小黄毛的书包还在她的座位上。 “桑杉往楼上去了。” 才几天的时间,桑杉的同学们都认识了这个经常来找她的校草。 因为是假期,学校的长廊很安静,除了脚步声之外,只能听到呼啸而过风声,那风,似乎带着一种愈发强大的气魄,能带走世间任何的东西。 层复一层往上走,一直走到天台,肖景深才终于看见了桑杉。 为了发生意外,教学楼的天台周围有一米多高的水泥护栏,桑杉就站在护栏边上,风把她的头发和长裙都吹得像是旗帜一样。 从十一岁到十六岁,肖景深看着桑杉像是一棵藤萝一样地长大,长长、抽条、生叶、开花……依然清瘦着,有着一副看起来并不柔软的骨架,可是青春期少女的气质就像是花与叶,将她装点得与曾经完全不同。 “小黄毛儿,回家了。” 大男孩儿这样对女孩儿说到。 风声太大了,女孩儿似乎没听见,她抬头看着远处,翻滚而来的乌云如同铁幕从风吹来的方向逐渐逼近。 这样的她落在身后男孩儿的眼里,就像是她要被天上袭来的怪兽带走了一样。 肖景深走到桑杉的身后,恶作剧地把手扣到她的耳朵上,只留了一条缝,他的嘴就对着指 间的缝隙说: “小黄毛!回家了!” 每当他这样淘气了,桑杉总是会用她那双长长的、冷冷的眼睛看他,目光里写满了对他的鄙视,肖景深已经做好了准备等着这样的眼神再次出现。 却并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肖景深一直记着那时候桑杉脸上的表情,每次回想的时候,那一张没有表情只有眼眶微微泛红的脸都会浮现在眼前。 女孩儿问他:“你被人喜欢过么?” “说,你是不是上课的时候偷看了言情小说?”肖景深摸了摸鼻子,其实他更想摸摸小黄毛的脑袋,看看她是不是发烧了在说胡话。 桑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在问完话之后直直地看着肖景深,过了几秒钟,她低下了头,手臂一点点地抬起来,两根纤细的手指捏住了肖景深球服的下摆。 “你当我男朋友吧。” 长风灌耳,墨云翻腾,从天而降一道闪电,把肖景深劈成了大傻子。 他傻傻地看着桑杉,女孩儿却只给他看自己头顶的发旋儿。 “就当一年,你上大学之前就分手。” 闷闷的声音传进了大男孩儿的耳朵里,他依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样的表情。 于是他僵着脸,像是生锈了一样笨拙地揉了揉桑杉的一头黄发。 “行吧,咱们赶紧回家吧,要下雨咯!” 一把握住桑杉细细的肩膀,肖景深带着她往楼下走去。 离开天台时候,风从他们的身后吹来,笑呵呵的男孩儿回头,看见最后一点天光在阴云中奋力挣扎。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有些心悸。 低着头缩在他臂膀里的小黄毛这就成了他的女朋友了。 男孩儿又开心了起来。 “她说要当你女朋友,你什么反应?”主持人满脸期待地看着肖景深。 桑杉在旁边一直笑着沉默着,如非必要很少开口。 肖景深很清楚为什么她会表现得如此“腼腆”,因为要是她开口多说几句,自己的钱包怕就是得就得出血。 “开心呀。” 男人揽过身旁那人的肩膀,宽大的手掌下面是细细凉凉的纤薄骨肉。 手感一如当年。 整个访谈的时间只有短短二十五分钟,主持人问了十几个早就被桑 杉审查过的问题,几乎全程都是在展示肖景深对桑杉的感情,让人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声名赫赫的阿sun似乎是个温柔体贴的小女人。 拍摄结束之后,桑杉立刻站起来向在场的工作人员握手致谢。 “辛苦了。”她笑着对导演和主持人这么说道,“改天请娄总出面约你们吃饭。” 娄总就是这个节目的摄制组的老板,她也是个在娱乐圈里打拼了很多年的老人了,早先干过经纪人、也干过宣传,前几年说自己年纪大了要退休,转头就弄起了一家专门做娱乐圈资讯的公司,生意蒸蒸日上,在圈子里也颇有影响力了。 “阿sun姐太客气了,您放心,片子一剪好我就给您发过去,有什么意见您尽管提,我保证晚上不睡觉也能都给您弄好。”现在的导演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接项目时的不情愿。 “谢导演太客气了……” 站在桑杉的身后,肖景深偶尔言语温文地和工作人员们客套几句,更多的时候,他把目光投向那个仿佛在发光的、他的经纪人。 不远处一台没有关掉的摄像机把这一幕也录了下来。 “今天表现得不错,以后如非必要,肢体动作还是少一点比较好。” 桑杉先是肯定了肖景深今天的“表演”,又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你还在为付晓雪的事情生气么?”肖景深转头看着开车的女人。 “我不会为了外人对自己手下的艺人生气。昨天我提出的问题重点在于你的愚蠢和狭隘影响到了我们的工作进度和工作效果。” 目光盯着前方,桑杉面无表情地说。 明明昨天说我利用了喜欢自己的女孩儿是残忍的,今天就把生气的理由归结到了工作么? 肖景深努力运转着自己最近变得越来越灵光的脑子,认真思考桑杉刚刚的话中的真真假假。 “今天上午有人发了一份邀请,我觉的还不错,明天下午三点你去试镜,是一部古装历史剧,你算是特别出演……如果过了的话,你后天就进组,戏份一个周就能拍完。” “什么角色?”桑杉的选戏把关之严格让肖景深简直叹为观止,迄今为止他收到了三十多个不同的剧组邀约,电影、电视、网剧一应俱全,角色也可谓花样百出,但是真正让桑杉看在眼里的,数量为零。 对肖景深来说,那些邀约里面有一些早就是他跳起来都够不着的了,现在能 到他的手里,他应该好好选选才对,没想到却都被自己的经纪人扔进了垃圾桶。 今天是什么角色让桑杉立即就拍板让他试镜了呢? “江左风流听过么?” 肖学渣一脸茫然。 “东山再起呢?” 继续一脸茫然。 恰好红灯,桑学神转头,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合伙人兼初恋。 “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名臣雅士,谢安。”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初恋良心不会痛》……是个很好玩儿的名字哈,除了有点长之外。 每次写文我都会经历这种特别纠结的过程,心有不甘被人说像蛋疼复仇文,还你六十年被人当穿越,这次的最惨,什么都不像所以没人点进来看┑( ̄Д ̄)┍ 我是不是应该给自己的起名能力打个叉? (哭昏古奇 上面是渣作者说的 她昏过去了,我就拖走了。 ——by身残志坚的存稿箱菌 第47章 戒断 桑杉给肖景深接的这部电视剧名为《书圣》,改编自同名网络小说,讲的是历史上最有名的书法大师王羲之的传记,说的是国家分裂百姓离乱的故事,叹的是人心难测世事纷争的无奈。 当然,作为经纪人而不是项目策划人,桑杉对这部小说的内容并不是很了解。她在网上随便搜了一下,发现这篇文的热度热度不是很高但是讨论度很高,基本可以确定是一本不是很大众向但是又比较吸引人的故事。 一部电视剧最重要的东西并不是它的原著热度,也不是它在开播前拥有多少的粉丝,而是它的制作班底是否有诚意、有决心去做一部好剧。 这部电视剧的制作方兰月影视是业内一家颇有口碑的影视公司,不仅有很好的制作团队,在优质演员的资源上也占有很大的优势。 作为一个专业的经纪人,桑杉对兰月这家公司还是很有了解的,这种了解不仅局限于他们的作品和外界对他们的评价,而是深入到了一家公司的内部结构和主导思想。 在桑杉看来,兰月的影视剧制作团队有抠细节和剧情还原的两大特色,这些特色在拍摄改编剧、职业剧方面有天然让人放心的地方。至于演员资源,依靠传统中老年向题材电视剧起家的兰月影视,在摸索出自己的独特道路之前跟一群同题材的影视剧演员都有了良好的合作基础,当这家公司转型拍各种年龄覆盖面年轻化的影视剧、并且获得了成功时,参演的演员们就会出现在年轻观众的面前,完成一种“跨界”。 在这个数据为王的时代,掌握了年轻观众,就意味着掌握了市场的走向,对影视公司来说是这样,对演员们来说也是这样。兰月既然能帮助这些演员拥有更好的数据和更好的热度,自然是他们争相结交的对象。 在桑杉的眼里,总是说自己是好人的人八成是傻,同样,总是说自己拍良心剧的影视公司也是傻的。 好人做了一次坏事就像是白纸沾了墨,变成了“废纸”,好的影视公司拍了一次烂剧,他们给自己设计的种种标签就会摇摇欲坠,说不定还会反过来砸在他们的头上,关注度是可以营销出来的,品质还是要一点一滴地经营。 去年,兰月就经历了一次“口碑滑铁卢”,在他们拍摄的电视剧中为了表现人物的性格而对考古工作进行了不恰当的描述,被很多专业人士痛批甚至声讨,那之后名声就不复以往光鲜。为了重塑自己的品牌形象,兰月对《书圣》的影视剧制作极为 上心,不仅让新生代里颇为被看好的导演伍铭执导,还请出了前年退休的著名电视剧导演米子明充当电视剧监制,为了更好地还原历史和人物,兰月甚至重金请了几位专门研究魏晋历史的教授来担任顾问。 当然,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演员阵容团队是少不了的,为了打造“魏晋风流”的群像,兰月找来了他们“御用”的演员袁成、秦颂、曹熙、傅明楼,又重金请来了外援来出演角色,可以说,光是凭着这熠熠星辉,就足够让这部剧未播先火,在网上成为大家讨论的对象。 能让肖景深在这部戏里出演一个虽然戏份不多但是足够有存在感的角色,桑杉付出的努力和代价肖景深是看不见的。 他能看见的是各种各样的历史资料,关于战火频仍的两晋,还有那些在乱世中格外光彩夺目的人物——这些都是一个演员应该做的先期工作,并不需要他那位经纪人做额外的吩咐。 “从容淡定……”努力地啃了一遍《晋书·谢安传》的译文,肖景深先写下了谢安的一个主要性格特征。 桑杉坐在一边,先是查了一些工作需要的资料,后来就端着一本书坐在一边看着肖景深做功课。 功课足足做了两个多小时,肖景深看看自己写出来的四五百字的东西,很是轻松地笑了一下:“要是我当年上学的时候也有能这么用功,估计我也能成个学霸。” 认认真真看两个小时枯燥的历史书,在以前的肖景深看来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你以前看书是为了自己能得个及格的分数好考上b影,现在看书是为了得到角色能够糊口,目的完全不一样,得到的结果自然也不一样。”女人声音冷冷的,从一本厚重的书后面传来。 男人依旧笑着,伸了个懒腰。 “如果我当年知道我后来会这么落魄,我读书的时候说不定会用功一点,就像你常说的,数学好一点儿,也不会被人算计着吃亏。” “学东西这事儿从来不晚,只要有心就行。”桑杉慢悠悠地说着,手上轻轻转了一下笔又在本子上记了些什么。 肖景深推开了自己面前的电脑,起身走到阳台上眺望着远方,对身后的女孩儿说:“我这些年也是学了不少东西的,不过不是从书里。” “比如做饭?” “对啊!至少能让我饿不死。” “唔……”似乎查到了什么紧要的地方,桑杉奋笔疾书了起来,肖景深没 有等到应答,转身看看桑杉,轻轻笑了笑。 从冰箱里昨天买的几个猕猴桃,去皮之后切成小块榨成汁,倒进白色的陶瓷杯子里。 趁着桑杉再次从书里把脑袋拔出来的时候,肖景深赶紧把果汁递到了她的面前。 “晚饭吃过水面怎么样?冰箱里有芸豆和茄子,你要是想吃茄子打卤面,我就做个蒜炒芸豆丝,你要是想吃芸豆打卤面,我就做个蒜泥茄子。” 一手捧着果汁杯,另一只手捏了一下自己的眉心,桑杉随口说道:“我选a套餐。” 肖景深立刻挺胸抬头,笑容矜持礼貌又标准,俨然一个称职的服务人员:“好的这位女士,今天的a套餐只要加一个微笑就可以换购一份水果沙拉。” 桑杉终于抬起眼睛看他,用的……好吧,还是男人很熟悉的那种“我看你还能怎么傻下去”的眼神儿。 “那b套餐呢?” “加两个笑容可以换购一只活猫哦女士。” 十分入戏的肖景深还敬业地试图把趴在桑杉脚边打盹儿的w先生给抱起来,结果又被w先生抬爪儿拍了一下。 “算了,一个笑容您就可以带走它了女士。”男人的脸上流露出了一种淡淡的嫌弃。 桑杉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友情提示,看书太久了对身体不好,您放松一下,我去做a套餐哦女士。”看来肖景深的戏瘾还没过够。 女人看着他的背影,身体往椅背上一靠,伴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这一招真的是很久没有经历过了,她竟然觉得有些新奇。 很多年以前,肖景深就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来让她的眼睛暂时离开书本。 她做数学作业的时候,他会假扮警察对她说“你因为涉嫌做假账被逮捕了,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作为呈堂证供。”还会器宇轩昂正气凛然地收缴她的作业本当证据。 她写化学实验报告,他可能就突然跳起来说:“医生,我求你救救她医生!她是我的命啊!”还有“用我肾!把我是肾给她!”再或者“要是治不好他,朕就让你给她陪葬!”嗯,最后一种堪称是医闹鼻祖了。 就连她写英语作文的时候,那个淘气的大男孩儿也会来一场即兴表演,莎士比亚的戏剧台词他记得滚瓜烂熟,能背过这些东西作文却还那么差劲,桑杉也是很服气的。 所以,后来的某一天,当她为了赶报 告一口气学到两点的时候,一个念头猛地出现在她的脑海——小精神那个家伙今天挺安静啊。 然后,她就愣住了。 这里不是有着合欢树和梧桐树的秀城,而是在大海的另一边。 此时也不再是一起读书的青葱岁月,身在异国,种种之前没有想到的麻烦接踵而来,她迅速地成长、快速地遗忘,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个像太阳一样的男孩儿了。 此时,她像是突然惊醒一般地意识到,现在她的身边,并没有那个一直陪伴她的人,那个为她的开心而开心,为她扫平所有难过,让她忘记所有不幸的人,也被她扔在了大海的另一边、记忆的另一边、时间的另一边。 写完了报告,收拾好书桌,桑杉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直到这一刻她还正常得跟过去每一天,下一秒,泪水从她的眼角流了出来,在那个夜晚,无声无息地沾湿了她的头发和枕头。 难以抑制的哭泣让桑杉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肖景深对她的影响远远比她以为的要大。她原本以为自己不过是丢失了一个喜欢的苹果,现在却明白自己失去的一双翅膀,尽管她对美景不感兴趣,因为那些景色并不属于她,尽管她并不想飞起来,因为她早就决定要靠着自己的双脚走到自己想去的地方,可是那双翅膀能让她不去承受行走在刀尖上的苦楚,对她来说,已经是天下最美好的宝贝。 那之后的一段漫长经历,桑杉将它称呼为戒断。 她戒断了自己的情感,也顺便,戒断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经纪人良心不会痛》 就决定是你了! 皮卡丘! 好了渣作者已经疯了。 ——by今天不加戏也很萌的存稿箱! 第48章 补偿 芸豆去筋之后斜切成丝,蒜瓣儿拍开切碎,两个燃气灶上都烧着火,一边儿煮的是面条,另一边是用五花肉、臀尖儿肉、茄子、葱姜蒜末和几味调料先炒后炖的卤子,滚沸的汤里肉丁儿茄子丁儿此起彼伏地打着滚儿,慢慢地把香味儿滚了出来。 “东山再起这个成语的意思,你现在明白了么?” 桑杉问他的时候,肖景深正在给香菜切末。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考我。东山就是谢安隐居的地方么,他年轻的是做过官,后来就跑东山上隐居了,四十多岁再出来当官,就是东山再起。另一方面,当时谢家厉害的人物没剩几个了,他出来之后谢家重新振作了起来,也叫东山再起。”男人回答问题就像他的刀工一样利落。 “这是一个很好的词。”走到厨房门口站好,桑杉语气淡淡地说。 “当然是个好词儿,《文天祥》*里头江万里不是还有句念白么,‘如今文大人东山再起,老夫可以无虑’。” 那句念白肖景深还是拿着腔调说出来的。 “文天祥就算了……”桑杉被这个突然出现在谈话内容里的悲剧角色弄得纠结了一瞬,“我希望你能借了谢安的这个好彩头,明天去试镜也能旗开得胜,然后东山再起。” “我觉得我没问题的。”把锅里煮好的面条装进冷水盆里,男人很轻松地说。 桑杉神色莫名地看看他的背影,恍惚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男孩子。 “你以前……好像也说过你的数学考过六十分是没问题的。” 肖景深:…… 吃过晚饭,桑杉把自己找了一个下午的笔记拿了递给了肖景深。 “这是一些人对谢安的评价,我帮你摘抄翻译了一下,你看看,说不定有助于你对这个角色的理解。” 清俊有力的行书写了整整齐齐的五六页纸,这些内容都是从四五本书和网上找下来的。 肖景深接过来的时候手指都有点儿僵。 “我一定没问题。” 他对自己的经济人这样保证道。 “相比较你的保证,我更希望看到一个好的结果。”女人面无表情,再次扼杀了他心中某种微妙的温暖悸动。 “对了,你记得一会儿把我的笔记拍照发微博。” 肖景深:…… “我难得配 合你秀恩爱还不要钱,你怎么一副自己很亏的样子?上次我叫了狗仔摆拍接吻的事情算是扯平了。” 肖景深又沉默了一下,才说:“那个事情我完全理解,你不用觉得亏欠我的。” “我并没有觉得亏欠你。”桑杉依然理直气壮,“为了达到最好的结果采取特殊手段没有问题,我说的扯平,是因为从工作流程来说我应该通知你。工作目标和工作程序相悖的时候,我选择更好地完成目标,笔记算是事后补偿。” 看见肖景深的耳朵又红了,桑杉眨了一下眼睛,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居然能戳到这个家伙的少女心。 晚上,桑杉已经睡了,肖景深站在关了灯的卧室里依靠自己以往经验在演练试镜的现场。 谢安。一个两次拯救东晋于危难之际的传奇人物,退可隐东山、进可治天下,让无数文人墨客心驰神往的绝世风流人物。 他该是如何走路,该是如何说话,该有如何的动作…… 肖景深揣摩了一遍,又一遍。 外面亮着的灯越来越少了。 蹲在床上的w先生一开始还晃着脑袋看着这个两脚兽走走停停,后来似乎也看腻了,它懒懒地打了个打哈欠,抬起左前爪儿盖在了右前爪儿上面,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 无尽的夜色里,男人的神情越来越笃定自然,像是渐渐进入到了某种新的情境中,那里有他,还有另一个人。 桑杉临时有事,兰月的面试肖景深还是一个人去的,戴上口罩坐着地铁,加上中间的换乘,他上午十一点半出发,下午一点半才赶到了面试的现场。 这一天来试镜的人很多,毕竟《书圣》是一部由三百万字小说改编成的八十集电视剧,光是里面出现的有名有姓的历史人物就多达四十余人。试镜地点是在一家演艺培训学校里,一道窄窄的走廊,两边是关着门的教室,走到头看见一扇门,上面贴着一张纸写着“《书圣》剧组试镜点”。 人多,走廊狭小,很多人就只能站在教学楼外面,或者坐在往上走的楼梯上。走廊里还好一点,稍有点阴凉意味,外面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蝉鸣一阵阵响起,让人从内到外地都烦躁了起来。 肖景深穿了一条蓝灰色的长裤,上身是一件纯白色的t恤,略长的刘海有些遮住了额头,他随手理了一下,庆幸自己今天没戴着帽子出来。天这么热,就算地铁里有空调,他在太阳底 下走的这几步也出汗了,再让帽子一压,那发型可就完了。 戴着棒球帽的谢安? 头发粘在一起的谢安? 啧,那个画面真是太美了,让桑杉知道了肯定会笑死,笑死之前还得先把他损死。 男人甩着一双大长腿从人群中走过,殊不知自己也成了别人眼里的风景。 肤白貌美气质佳……虽然似乎又哪里不太对,但是每个词语用来形容这个男人似乎都没有问题,很多年轻的男演员偷偷拿眼睛斜觑他,揣测着他是不是要跟自己竞争同一个角色。 摘掉了口罩和墨镜,肖景深终于找到了工作人员交上自己的简历。 “肖景深,试镜的是谢安的角色?”工作人员拿着男人的简历看了一眼,又递了回来,“你直接进去试镜就行。” 那些看向肖景深的目光越发复杂了起来。 穿过走廊,男人推门走了进去。 面试房间里坐着老中青三个人,肖景深认识其中的两个。 “老师们好,我是来面试谢安这个角色的,我姓肖。”男人恭恭敬敬地行礼道。 “哎哟,小肖,你还跟我客气上了?”坐在正中的老人呵呵一笑,对着肖景深招招手,“老伍、小魏,这就是肖景深,我们七年前合作过《大晋商》,他在里面演的是王秀启,我当时就特别看好他,拍《英雄血》的时候还想约他,结果不凑巧,就这么错过了。” 《英雄血》正是当初兰月的试水之作,收到了很不错的市场反响,几位主演的演员也都凭借那部作品在娱乐圈里占了一席之地。 “我就是个小演员,不值得米导这么夸我。” “你好,我是伍铭,我对王秀启这个角色印象深刻,演得有筋有骨,魏易,那时候肖先生可比你现在还年轻,你得多跟他学习知道么?”中年男人接过话茬,话里话外也对都是肖景深的盛赞。 叫魏易的年轻人长了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但是听伍铭的意思,肖景深觉得他大概也得有二十五六岁了。 “伍导演,我是看过您执导的《红狐行动》,特别好看,心里一直渴望着能跟你合作。” 面对这些赞许,两个导演都能感觉到肖景深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更低了。 魏易自然也是满脸笑容,满口“我一定会向前辈们多多学习。” 一时间这个用来面试的 教室竟然有了一种其乐融融的气氛,仿佛大家只是好朋友,闲着无聊就互相吹捧一下。 过了一会儿,肖景深笑着说:“米导,您要不要看看我这些年的演技有没有长进?” 既然是来试镜的,哪怕对方对自己再客气,也不能干说两句就走人,还以为自己把角色拿到手了。在演艺圈儿里混了这么多年,虽然说在桑杉把他拎起来之前,肖景深的前进趋势一直是螺旋下降的,但是哪怕不长脑子,他也长了见识。别看这圈子不太大,里面的糟烂事儿可多,开拍前剧方不声不响换了角色演员这种事情都是稀松平常的,有的剧组跟演员说提前杀青,结果找了更便宜的演员重拍一遍,更有甚者演员签了合同接了戏,到了拍摄现场一看,根本就是另外一部戏,那也得硬着头皮演下去。 所以,肖景深这么多年混下来,深知什么东西才能保护自己——顺着正常规则和流程办事,不贪便宜,更不爱面子,这样至少能少吃一点亏。 听见肖景深说自己要试戏,伍铭抬手想要说什么,被米子明导演拦了下来。 “行,咱们先干正经事儿。” …… 看着年轻男人离开的背影,伍铭导演听见旁边自己的恩师长长叹了一声。 “小魏,看见了么。为什么我一开始就说肖景深比你更适合演谢安,这回你该明白了吧。” 褪去模式化的假笑,年轻人不服气地撇了撇嘴。 “行了,不是舅舅我不帮你,我早就说了,谢安这个角色你演不出他这种味道。司马迁说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做《春秋》……套句时髦点儿的话,这叫悲愤出诗人。肖景深这些年起起伏伏,看着不声不响老好人的样子,其实那些积累下来的东西,早就在他的戏里了。你啊,蜜罐子里长大,是比不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题外话: 谢安有好多脑残粉,最有名的应该是李白,搜一下李白谢安,能发现他写了好多好多诗里面都提到了谢安。 李白的诗里不光有谢公屐(谢灵运),还有谢公妓……是的,谢安携妓同游也很有名了。【话没说明白我修改下 以上是渣作者说的。 嘿嘿嘿少♀女♀心♂ 渣作者今天是个污渣渣! 我不认识她!<( ̄3 ̄)> ——by例行上岗不卖萌很高冷的存稿箱菌 第49章 着急 魏易是米子明妹妹的孩子,这几年在娱乐圈里打拼,借着米导演的声望也接了不少的戏,只是戏路不宽,人又不够勤勉,所以一直不上不下,这次听说自己的舅舅出山给《书圣》当监制,他立刻求着要演谢安的角色,米子明本想豁出这张老脸去帮自己的外甥这一把,毕竟这些年他对兰月的功劳苦劳都不少,可是一听说有人推荐了肖景深来演这个角色,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外甥还不服气,让他妹妹去他家里又哭又闹,他干脆今天就带着自己的外甥来看看肖景深这个人。 是看人,不是看戏。 说实话,他对肖景深的印象并没有别人以为的那么深刻。 王秀启这个角色在《大晋商》里只是个戏份不多的配角,《大晋商》这部戏米子明虽然自己很喜欢,但是收视成绩并没有达到预期,自然,没有了成绩的加持,这部戏整体留给米子明这位名导的感觉也就渐渐淡了。 登场的时候,王秀启是个温文尔雅又不事生产的秀才,把主角的女儿迷得神魂颠倒,两个人甚至相约私奔,被主角的儿子知道之后设计败了他的家业,他逃到外地成了一个大反派的幕僚,靠着娶了反派的女儿而平步青云,顶着一张白面书生的面皮天天与主角一家子作对,还想弄垮大反派借机上位,结果反被引着吸上了芙蓉膏,最终死在了烟馆里。 王秀启这个角色虽然戏份不多,可是很复杂,七年前的肖景深才二十五岁,米子明并不看好他来诠释这个角色。可是当他在试镜的时候表现出对一个人三分爱慕七分算计的时候,米子明觉得这个角色他已经立住了一半儿。 长得太年轻漂亮了又怎么样?男狐狸精那就得漂亮啊。米子明用这种不是理由的理由一下子说服了自己,拍板定下了由他来演王秀启这个角色。 在整个拍摄的过程中,他能感受到肖景深的进步——他努力地想要让自己表现出角色更多的一面,而不再被自己那张精致年轻的脸所局限。 米子明是个喜欢提携年轻人的导演,尤其是努力的年轻人,于是戏里戏外地提点了他不少,也收获了惊喜——王秀启最后到了人生落幕时候的那种癫狂、绝望和不甘是非常具有感染力的。 后来拍《英雄血》的时候,米子明点名要了肖景深,没想到他所在的公司却狮子大开口,要求再塞两个新人进来。时值兰月创业的紧要关头,所有人都忙到四脚朝天,怎么可能愿意在这种事情上跟一 个不知名的小经纪公司扯皮,干脆就连肖景深都放弃了。 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米子明当时就猜测那个曾经惊艳过他的男演员怕是不会再有什么前途了,他的未来没有在自己手里,这是他最可悲之处。果然,那之后米大导演就极少再听说肖景深这个名字了。 多年之后,肖景深能够居然能够再次进入他的视野,昔日努力的年轻人在这中间经历了怎样的过程。 米子明想象不出来,可他知道一件事,跌下去又爬起来一步一步往上走的人,都比平常人更能够把握机会。 嗯,他又猜对了。 离开试镜点,肖景深看看手机,时间还不到两点,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很认真地考虑自己接下来该干嘛,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把手机放回裤兜又掏出来,再放回去再掏出来。 肩宽腿长腰细从背影看就让人觉得荷尔蒙沸腾的男人,大夏天里戴着墨镜口罩站在路边,内心颇为纠结。 到底该用什么姿势告诉小黄毛儿我试镜通过了呢?是不是应该很平淡很稳重才对…… 可是太平淡了是不是有点对不起她帮我接戏的辛苦? 不自觉地想到昨天桑杉说的“事后补偿”四个字,肖景深感觉自己的耳朵又在发热。 小黄毛儿第一次主动亲他,是在某天晚上放学之后。 桑杉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都是个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聪明、听话、懂事,所有奖状上的评语用来夸奖她似乎总不会是错的。可是自从当了小黄毛儿的男朋友,肖景深就觉得做出这些评价的人真是很傻很天真了。 他们一定没见过每天都被老师叫进办公室挨训的桑杉。 “刘老师,真是太谢谢您了,回去我肯定让叔叔阿姨好好说桑杉一顿,您放心……是是是,我知道您是为桑杉好,刘老师您真是太好了……这么晚了您也早点回去吧,您儿子肯定等你一起吃饭呢。” 那天,肖景深再次把桑杉从老师的办公室里领了出来,点头哈腰、笑容满面地跟桑杉的数学老师告别。 瘦削的女孩儿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还是大男孩儿拽着她的胳膊,才让她给老师鞠躬道别。就在一个多小时之前,她在课堂上指出刘老师讲错了一道题,按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是接下来,这个素来寡言的女孩儿用冷冷的目光看着数学老师说: “老师,您觉得你这种漏洞百出的水平够给我们讲课么?” “老师,你这种一看就是从教辅答案逆推出来的繁琐步骤太考验人的智商底线了。” “老师,误人子弟的事儿是不是一直贯穿您的从业生涯?” “这次又是数学老师……” 天已经彻底黑了,无论是梧桐树下还是操场上都没有人,只有教学楼灯火辉煌,住校的同学们已经在教室开始了晚自习。 肖景深揉着头发,无奈地笑了一下,看着走在他旁边的女孩儿,他什么重话都说不出来。 作为一个“不学无术”、“藐视纪律”的“差生”,他在过去的几个月里频繁造访高一教研组,不仅帮着老师们打热水、送作业,偶尔还帮他们买饭。从学校里的刺头儿变成了一个“好小伙儿”,这样的转变不仅让狐朋狗友们目瞪口呆,让老师们以为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让肖景深自己也很是心累。 可是没办法,桑杉天天在课堂上怼老师,老师一生气就要叫家长,一旦老师说了“叫家长”这句话,桑杉的态度就会变得更加尖锐,作为桑杉的“邻居”,肖景深自动自发地成为了这个丫头和老师之间的“磨合剂”,天天帮老师们多做点事儿,只为了老师们在跟桑杉生气的时候能看在他的份儿不要把事态扩大化。 “小黄毛儿,你觉得我长得帅不帅?”男孩儿突然问了桑杉这么一个问题。 冷着脸仿佛做错事是别人的丫头斜看了他一眼,过了两秒钟才说:“还行吧。” “你眼光这么高,说我还行,那说明我一定是帅死了。”肖景深嘿嘿笑着,又揉了一把自己小女友的头发。 桑杉躲闪不及又被揉了个正着,脸上终于有了个嫌弃的小表情。 “可是吧,好东西咱们得用在正地方,对吧,就像你聪明的脑子,就像我这张脸。”摸一摸自己的脸,肖景深继续问道:“不然,你说我这么帅,为什么不靠当小白脸赚钱呢?” “当明星……不就是个给一群人当小白脸儿么?”桑杉抬起头,很认真地说。 大男孩儿又挠挠自己的头发说:“好像有点道理……不对,我是要当演员,将来演好看的电视电影,这叫服务大众,跟我家老爷子似的。要是听你这么说,他一准儿得打我。” 没错,桑杉犯错打肖景深,这是景老爷子的传统了。 女孩儿又沉默了下来,两个人走到校门口,肖景深抬手要招一辆出租车,现在已经放学一个小时了,再走半个 小时回家,他爷爷和她姑姑都是要着急的。 “有什么用呢?长个聪明的脑袋,却什么都做不了。” 路灯照在桑杉的脸上,睫毛投下的影子像是一对在休憩的黑色蝴蝶。 肖景深放弃了打车,拽着桑杉的手臂往家的方向走去。 桑杉任由他引领着,从一个路灯下走到另一个路灯下。 “我也很着急啊。”走了几分钟,男孩儿突然停下来,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条灰色的围巾,胡乱给桑杉围上,“我长得这么帅,又会演戏,还要在学校里念书,不能出去当演员。你聪明是一辈子的事儿,我帅却不知道还能帅多久,我比你更着急啊。” 宽宽的围巾包住了桑杉的脑袋,也弄乱了她的头发,一撮乱发支棱在女孩儿的额前,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只被风吹傻了的小麻雀。 站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男孩儿笑着对她说: “可是我们得长大啊。” 一棵幼苗憧憬着花果满枝头,一只幼鸟向往着翱翔于天空,一朵花在等待着开放,一个游乐场刚刚打下地基……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向往着能够强大又美好,装点这个他们还不熟悉的世界。首先,他们都要长大。 “长大了就什么都有了么?” “不知道啊,先长长看吧,反正,我相信以后会比现在更好的。”肖景深看了桑杉一眼,回过头去看着红灯数秒。 “我长大了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女孩儿吸了一下鼻子,夜风很冷,如果没有这个围巾,她怕是已经打哆嗦了。 绿灯亮了,肖景深揽过她的肩膀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急着长大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又最无助的心态_(:3」∠)_ 所以写起来超开心! 催双更的等下个月哦,这个月我得安心攒稿子,虽然并没有攒起来什么…… 以上是渣作者说的。 我无发可说! ——by沉默寡言气质男神不接受反驳的存稿箱菌 第50章 泼妇 “你只是现在不知道该干什么,将来多走走多看看,肯定就知道了。要是实在不行,你就给哥来当经纪人算了,天天跟我一块儿赚钱,我负责赚,你负责数……你不是脑子好用么?” “不要,听起来好蠢。”肖景深不用看,光听就能听出来,他的小黄毛儿终于笑了。 “小黄毛儿,我是在帮你想办法,你居然还嫌弃我……” 走过一个拐角,就是他们所住的小区了。在路灯照不到的死角,桑杉突然扯了一下肖景深的袖子。 他回头,一个浅浅的吻印在了他的脸颊上。 “我最近总是给你惹麻烦,这是事后补偿。” 女孩儿轻轻地对他说。 小小的脸隐藏在灰色的围巾里,额前的一缕乱发仿佛害羞了似的,在风里轻轻颤抖着。 那应该是晚秋时节,因为地上有很多的落叶,踩在上面会有沙沙的声音,伴着他怦然而起的心跳声,总是偷偷回荡在他的回忆里。 第二天一早,肖景深红着脸抱着一堆东西进了卫生间,给这段记忆留下了一个粉红色的尾音。 突然响起的电话让男人从回忆中惊醒,他还没想好怎么报喜,桑杉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我已经收到消息了,恭喜你拿到了谢安这个角色。” 女人听起来很冷静,肖景深的脸上还没来得及展露笑容,就被她接下来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你先回家吧,我要去处理一点事……” 肖景深听见桑杉摁下了汽车喇叭。 “什么事?很着急么?”即使是堵车的时候,也极少见到桑杉这么急躁的行为。 是的,鸣笛这事儿,对现在的桑杉来说已经是很难得的情绪外泄了。 女人犹豫了一下,慢慢地说:“我有个……嗯……认识的人,现在在医院,我得去给她交钱。我现在在二环路的高架上。”想要弃车下桥都不行。 “那个人在哪个医院?我替你去送钱吧。” 桑杉愣了一下,显然是在斟酌这个事情的可行性。 “你相信我,我肯定能把事情办好的。”男人沉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桑杉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点了几下,还是把那个人的信息给了肖景深。 那家医院离男人现在所在的地方并不远,肖景深坐了七站地铁,中间 换乘了一次,又走了不到一公里就到了。 各项费用加起来比肖景深想得要少,远远少于桑杉用手机转给他的数额。 拿着几张单据到了科室,肖景深突然听见一声大喊: “滚犊子!老娘没自杀!” 显然,随着社会多样化的发展,医院里病人的多样性也远超普通人的预期。 男人找到了护士出示了自己的缴费单,还没忘了问一句:“廖云卿女士是哪一位?” 顺着护士的指引,肖景深看着一个穿着病号服挂着点滴脸上还有隔夜浓妆的女人。 “我保持安静?我保持什么安静?这孙子到处说我自杀!说我为了他自杀!我【哔】他家祖宗十八代。” 看来桑杉的交友圈复杂程度,似乎也远超肖景深的预期。 “饮酒过量导致胃出血,我们已经进行了初步的检查和治疗,情况还是比较轻微的,可是如果廖女士一直持续这种亢奋的状态,考虑到她的身体和精神情况,我们可能要对她进行镇静治疗。”医生对肖景深说明了一下廖云卿这个人的情况。 “哦,好,我会努力配合你们工作的。” 廖云卿恶狠狠地扣上了自己的手机,抬头,看见一个容貌俊逸的男人站在了自己的床边。 “你谁呀?” “你好,我是桑杉的男朋友,我叫肖景深。”男人礼貌地笑了一下。 廖云卿上下打量了一通,冷哼了一声:“我知道,你是那个家伙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弄出来捧的野男人,我还以为她好小狼狗那一口呢,原来真正喜欢的是老萨摩。” 肖景深:…… “怎么?她是来看我笑话,顺便还得遛狗?我告诉你,我廖云卿这辈子就算穷到要饭,我也不能让她看我的笑话!” “听说你身体不适,她就让我来替你把医院里的钱交了。” 廖云卿盯着那张人鬼不分的脸瞪着肖景深:“她替我交钱?嘎?那她不得把我整个儿卖了好还债?!” 肖景深礼貌而不尴尬地笑了笑,基于他对桑杉的了解,廖云卿所说的情况不是不可能发生的。显然,廖云卿并不是他之前以为的桑杉的朋友,关系甚至比陌生人差一些……好吧,是差很多了。 “别的我就不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我问过医生了,你这几天要禁食,不然我也可以给你买点水果什么的,你现在还有什么需 要帮忙的?” “哎哟,还真是条听话的萨摩,这可比那些小狼狗好多了,他们啊光知道被人照顾,从人兜里掏钱,可从不会照顾别人。” 女人咂了咂嘴,打了个嗝,肖景深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秽气。 “不过么,不管怎么说,都比白眼儿狼要强。用得着的时候对人甜言蜜语,用不着了就扫地出门……”廖云卿呵呵笑了两声,表情似乎是在看着一个大傻子的笑话。 “工作四年,结婚四年……加起来我们在一起足足八年,有什么用?他赚了钱就跟那些小明星眉来眼去的,我呢?在他眼里还不如一条狗,狗摇摇尾巴有肉吃,我tm把骨头摇烂了,在他眼里也就是个垃圾。” 廖云卿又冷笑了一下,她抬起手看看自己手上插着的针头,又看向肖景深:“我不能吃饭,能喝酒么?” 被她叫做“老萨摩耶”的男人笑眯眯地说:“不能。” “不能喝酒,不能吃饭,那我还能做什么?等死么?” “死之前,您恐怕得先把桑杉垫的医药费清了,不然,你刚刚不是说她能把你卖了么?你要是死了,她为了要债估计也能闹得你不得安宁。” “我【哔】!你不是她包的么?还敢在背后这么说她?”廖云卿又爆了一句粗口,神情倒是没有刚刚那么丧气了。 肖景深依然笑眯眯地,过去这么多年,他一直是这么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似乎不会被冒犯,更不会生气。 然后,他说: “我家桑杉要是把你剁碎了还债,我就帮她拖尸体。 别以为自己躺在病床上就能所有人都让着你,我家桑桑现在还堵在高架上,晚饭还没得吃呢。要不是给你拿钱治病,大热天的谁愿意东跑西颠这么累。不管你以前和她有什么过节,桑杉是在帮你,是在救你,你可以不领情,但是不能把被抛弃的怨气撒在她的身上。 被甩很了不起么?当谁没被人甩过?” 差不多是被乱箭射死的廖云卿:…… “我听说你被黄武德甩了?”桑杉来了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在廖云卿的心口上又插了一把刀。 “滚犊子!你们俩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甩了?你听好了,是我甩了他,我甩了他!”女人愤愤地挥动了一下拳头,竭力想让自己表现出自己的声势。 抱胸站在病床前的女人神色淡淡:“垃圾在被扔掉之前也会说自己是奔向 自由。” 廖云卿:“……我就知道,你tm是迫不及待来看我的笑话的,怎么样,开心了么?看着当初到处跟你作对的人现在躺在病床上……” 她一开始是瞪着桑杉的,可是说着说着,她就情不自禁地移开了眼睛。 “我毫不意外。”冷冷的声音像是细小的刺,深深扎进了廖云卿的心里。 “我毫不意外你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黄武德心胸狭隘为人刻薄,当初在华天跟我斗的时候手段龌龊到了极点,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这个人不值得交付信任,你却一门心思地跟着他,还帮他来对付我。如果说跟着他有利可图也就算了,可是你面对工作的时候也是一副恋爱脑的架势,到了后期根本不在乎公司效益和个人利益,只是因为黄武德和我存在竞争就毫不顾忌自己前途地来对付我……思维模式单一又脑筋不好使,如果我是黄武德我也会把你当垫脚石用完就扔掉。” 第一次站在旁观的角度看着桑杉怼别人人,肖景深的心里竟然觉得一阵暗爽。 廖云卿目瞪口呆地看着桑杉,她知道桑杉这个人心狠手辣,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落魄成这样了,她居然还要把自己活活气死。 “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对于自己被抛弃这件事毫无自省,觉得责任都在黄武德的身上,这就是你单线程思维的重要表现。说实话看见你这么多年都毫无长进,我不仅不开心,还有点失望。毕竟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的工作能力是远在黄武德之上的,如果脑子清醒一点怎么也该是你甩他而不是他甩你。” “我说了是我……算了。”身上已经被乱刀插遍,廖云卿突然觉得自己跟桑杉争辩到底是谁甩了谁一点意思都没有。 “把我气死了你是能继承遗产还是怎么地?我告诉你,我现在什么都没有。” “看出来了,为了不值得的男人弄得自己没脑子、没钱、没朋友……你知道你进医院的事儿光京城圈子里有多少人知道了么?你知道他们都是怎么说你的么?教科书级别的loser。” “你说完了么?说完了你就可以走了。”无力地指了指门,女人偏着头看向窗外,她骂天骂地,跟谁都能斗上两句,到了现在,终于显出了几分病人的憔悴姿态。 “还有一句话。” 躺在病床上,廖云卿看见桑杉突然弯下腰看着自己,狭长的眼睛里是她现在连自己都觉得恶心的模样。 “你想要报复他么?” 说完这句话,桑杉迅速后退了一步,然后拽着肖景深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病房。 过了几秒钟,肖景深听见身后又传来一声暴喝:“桑杉!我【哔】你妈!” “看来她身体素质还不错。” 看着桑杉面带微笑轻轻点头,终于回过神来的肖景深在心里为廖云卿点了成排的蜡。 作者有话要说:女三……出场? 桑杉开始开团儿了。 ——by周末要踏青晒太阳的存稿箱菌 第51章 合作 回家路上,桑杉简单地跟肖景深解释了一下自己跟廖云卿和黄武德两个人的关系。 廖云卿以前是华光天下的公关,黄武德是华光天下的艺人主管,两个人都算是华光天下的元老级员工。 后来桑杉带着theking加入了华光天下,迅速上位干掉了黄武德,他辞职走人,廖云卿跟着。 “就这么简单么?” 肖景深是很认真地想要听一下桑杉和廖云卿的爱恨情仇的,万万没想到,桑杉只用了两句话就讲完了。 “我的大脑空间有限,没兴趣去给失败者拍纪录片。” 肖景深:“……可是你有时间去给她送医药费。” 桑杉:“所以呢?” 男人笑了,眼睛都成了一条美好的弧线。 “今天你太帅了。” 肖景深可以确定,要不是桑杉是个在开车的时候很稳妥谨慎的人,说不定她刚刚已经飞自己一对白眼儿了。 不过就算她斜眼自己一百次又怎么样呢? 嘴里说着别人是失败者,却所有人都冷眼看八卦的时候去帮助以前的对手。这样的桑杉真是太可爱了。 “晚上我们吃鱼吧?你想吃咸的还是辣的?要是吃辣的咱们得去菜市场买一条活鱼,要是吃咸的,冰箱里冻着一条老板鱼。” “我还想请你出去吃饭,算是庆祝你今天顺利拿到角色。”桑杉的唇角勾了一下。 “我的食谱限制太多,还是自己做比较方便。”肖景深还一直保持着对自己身材的高强度控制。 红灯,停车。 桑杉转过头看着肖景深:“本来想今天带你去破戒一次。” “这可不是一个经纪人会说的话。” “唔,有道理,那我吃酸菜鱼吧。” 绿灯,车继续往回家的方向驶去。 汽车后座上桑杉惯用的小包里,一条短信弹了出来,像是一簇等待燃烧的火苗。 “你会帮我么?” 足足过了两天,桑杉才又出现在了廖云卿的病房里。 这次,坐在病床上喜欢满□□粗的女人终于把脸洗干净了,她长相其实很是清秀,眉毛有点淡,嘴唇稍薄,眼角长了一颗痣,不开口的时候,很有几分贤妻良母的味道。 与桑杉印象中 那个敢想敢做的干练女人相比,现在的廖云卿脸颊凹陷,双目无神,眼袋深重,额头黯淡……倒也与她弃妇的身份匹配。 “还拿着花来看我,你是笑话还没看够么?” 也许是在医院的治疗生活让她的精神平稳了下来,廖云卿看见桑杉的时候表现出了难得的平静。 “好笑的才叫笑话,不好笑的是闹剧。” 头发扎成一个马尾,身上穿着亚麻质地的高腰长裙,桑杉今天看起来也比平时柔和了许多。她拿了一束嫩黄色的洋桔梗,柔软的花瓣枕在她清瘦的手臂上,是廖云卿从没有在她身上见过的楚楚可怜。 廖云卿咧着嘴笑了一下:“看来你的那只老萨摩耶还真是挺有手段的,让你这只饿狼都学会披上兔子皮了。你可得把他看好了,不然……” “用你的智商和见识去套用在别人身上,真是懒惰又狭隘的做法。跟你现在的身份很配。” “砰!” 桑杉往旁边挪了一步,一个墨镜盒砸在了她的脚边。 “前事不可提,如今不能说,将来不敢想……你对着我生气有用么?就算把你床头的东西都砸烂了,黄武德也还是活的好好的。” 女人沉默了片刻,才说开口用略有喑哑的嗓子说:“给你发了短信之后,我忍不住在想,你一直鼓动我报复黄武德,根本不是要帮我,只是想看我跟黄武德斗起来。” 廖云卿自认为自己是很了解桑杉的,毕竟她们当了足足一年多的敌人。说来好笑,当初华光天下看中了theking组合,多番接触之后发现那五个小伙子都坚决跟他们那个年轻的经纪人共进退。在局面僵持的时候,是廖云卿提出来可以先把桑杉也弄进华天,再图以后,这个方案,当时黄武德也是大力支持的。 那个时候,他们都小看了那个似乎不怎么爱说话的年轻经纪人,在面对他们的时候,这个叫桑杉的经纪人看起来冲劲儿有余、也很有想法,只是为人处世还稚嫩,看起来很好对付。 他们就这样引狼入室,并沾沾自喜。 加入了华天的theking就像是一块滑不留手的冰,除了桑杉之外没有人能握在手里。无论黄武德如何绞尽脑汁地想消减掉她对那五个男孩儿的影响,他都会被桑杉借力打力地绕过去。 是的,借力打力。 事后回想一个除了一个团体之外一无所有的女人是如何在华光天下站稳脚跟又一步 步把黄武德逼走的,廖云卿只想到了她游走在华光内部的不同派系之间,将他们不同的力量交换聚合,最终达成了她的目的。 什么稚嫩与年轻都是表象,她的身体有一只狡诈到了极点的孤狼,永远盯着它的敌人,随时等着给对方致命一击。 可是黄武德不这么认为,无论在当时还是之后廖云卿如何提醒他,他都把桑杉简单地归类为一个靠着潜规则上位的女人,那双眼睛永远看着自己敌人的胸口而不是脑子,如今想来,也难怪他会□□净利落地扫地出门了。 黄武德是狂妄自大,廖云卿自己也一样。他们都太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判断,所以一条路走到黑,在终点摔了个头破血流。 现在,桑杉主动问她要不要报复,廖云卿当然心动不已,她知道如果桑杉出手,黄武德一定会下场难看。可是,桑杉帮她的目的,她想不出来。 因为了解桑杉,所以她即使已经落到了这个境地,即使恨不得生啖了黄武德的血与肉,心中依然有着隐隐的畏惧。 “那个【哔——】搞得我现在要什么没什么,就只剩一辆车还停在酒吧外面,付不起你帮我的佣金。” 听着廖云卿的话,年轻的女人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纸盒,里面有一个细长口的玻璃花瓶,还有一把小剪刀。 “洋桔梗,得把花枝的末端剪成斜四十五度,还要摘掉叶子……” “你在干嘛?” 桑杉摆弄着花,动作仔细又利落,仿佛并不是身在病房,而是某个花房。 也许在别人的眼里这一幕颇为赏心悦目,可是问题得不到回答的廖云卿却觉得桑杉的心里一定正在咕嘟咕嘟地冒坏水儿。 “你入行九年多了吧。” 用手指轻轻调弄着花的形状,桑杉淡淡地说。 “算上实习的话快十年了。” “从一入行就干公关是么?” “以前也叫外联,反正这一行名字都是越叫越洋气,事儿干得越来越不是人事儿。” 廖云卿突然灵光一闪:“你是要我替你做什么?” “星华影视、百玉传媒、腾飞娱乐、金湖娱乐……我想查清楚这些公司的人事变动情况,你这个入行快十年的老公关应该能做到吧。” 这些名字落在廖云卿的耳朵里都熟悉也陌生。金湖娱乐现在还苟延残喘,腾飞娱乐早就在两年前宣布破产解散,彻底消失在娱 乐圈的浪潮中,百玉传媒五年前被另一家公司兼并……至于星华影视…… 廖云卿觉得这个名字自己绝对听过,可是却没有多少印象了。 “你把这些公司查清楚了,我就帮你能让黄武德的工作室大出血一次,要是资料让我满意,我一高兴还能附赠点什么。” 洋桔梗明明是没有什么香气的,年轻的女人轻嗅了一下,脸上却露出了十分甜美的笑容。 仿佛这朵花无比芬芳,带着让人迷醉的气息。 缓缓睁开眼睛,桑杉的眼睛里仍然带着笑意,廖云卿在这双眼睛里再次看见了自己。 “你知道的,虽然……我经常说一些别人不相信的话,但是我要做到的事情从来不会做不到的。” “就这么简单?只要我帮你查一些老资料,我就能看着黄武德倒霉?。” 廖云卿靠坐在床头上调整了一下坐姿,桑杉对她提出了交易,她倒反而安心了起来。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无缘无故的示好,有交易和谈判,才是让她放心的 合作模式。 把花一枝一枝地□□花瓶里,桑杉的脸上是难得的愉悦:“是的,你出手,我在后面帮忙,让他倒霉一次。你要是觉得这样就满足了,自然可以收手不干,我们的交易就算结束了。” 那之后呢?仇恨会消解么?渣男会身败名裂么?被抛弃的人会就此收手么? 满足两个字,有那么容易么? 女人轻轻挑了一下眉毛,仿佛在眼前层层叠叠的花瓣里已经看见了答案。 廖云卿答应了,她想不出自己有不答应的理由。 “那现在你先好好当个养病的、被抛弃的黄脸婆,好了之后就先离开京城吧。” 目送着桑杉步履轻快地离开病房,廖云卿转头看看娇软的桔梗花,又掏出了手机。 “黄武德你【哔——】” “你疯够了没有!廖云卿,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要是再胡闹,我就让你再也见不到儿子!” “你是人么你?你骗了我的钱,骗了我半辈子,现在拿孩子来威胁我,我告诉你黄武德,我手上可有你出轨的证据,法院不会把孩子判给你的!” 电话另一头男人在冷笑:“法院会把孩子判给三年都没有正式工作的废物?你说我出轨,我还说你酗酒和赌|博呢!要么你老老实实回来,我当一切没发 生,要么你就滚得远远的,什么都别想要!” …… 恶狠狠地挂掉电话,廖云卿瘫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这个电话,她打的时候多少有做戏的成分,让黄武德听到她的愤怒,自然也听到了她的无助。只有无能为力的人,才会通过嚎叫的方式来宣泄痛苦。可是越说,她感受到的痛苦就越发真切,对黄武德的愤怒也越来越膨胀。 “为了不值得的男人弄得自己没脑子、没钱、没朋友……”桑杉刻薄的话在她耳边回响,她尖叫了一声,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 旁边病床的病人做完了治疗回来,看见自己的“病友”又在发疯,对扶着自己的亲属摇摇头。 这是个可怜人。 作者有话要说:连续日更五十天惹!!!! 我也坚守岗位五十天了!! 四舍五入是个终身制劳模了! ——by胸前并没有戴上大红花的存稿箱菌 第52章 对饮 把繁琐的工作扔给了廖云卿,桑杉心情很好,提前回到家,她看见一束淡绿色的重瓣桔梗插在花瓶里,造型非常……奔放。 “这是你让花店送来的花吧?我回来的时候刚好碰上了。” 男人似乎也刚从健身房回来洗了个澡,身上穿着白色的背心和宽松的灰色短裤,水滴从他的头上一点点往下,划过光洁的额头、整齐的鬓角,然后顺着精致的下颌线流过脖子,穿过锁骨,最终隐没在胸肌边缘,成了白背心的一道镶边。 桑杉扶着下巴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看得肖景深十分不自在。 “怎么了?” “廖云卿说你是老萨摩耶,我突然觉得她说得还挺有道理,好皮相、爱笑、特别白……” 不知道是不是洗完澡之后血液流速加快的,肖景深用毛巾擦了一下自己发热的耳朵。 “最重要的是……”女人走到花瓶旁边,用手粘着一朵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洋桔梗,“这花让狗啃,都比你弄得强。” 肖景深:…… w先生刚好打了个哈欠,仿佛是一个大大的嘲笑。 “好吧,既然被你看穿了我就承认了。我原是峨嵋山一萨摩耶修成了仙仙,都只为思凡把山下*,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能做饭能擦地……鬼故事里的狐狸精好像都没有我这个萨摩耶能干啊。” 桑杉轻轻挑了一下眉毛,用淡绿色的洋桔梗轻轻擦过自己的唇边: “嗯?你很能干么?我还真不太清楚。” 从耳朵上挪去擦头发的那块毛巾悄悄回来再次捂住了耳朵。 桑杉抬眸看着肖景深转身回了自己房间,拿起了一边的剪子重新修剪花瓶里的花枝。 叶子倒是去得很干净,女人仿佛能想到肖景深像是择芹菜叶子一样地清理花叶,薄薄的唇角浅浅勾了一下。 晚饭肖景深本来想给桑杉做冬瓜排骨汤,再炒一个青菜,桑杉却突然说今天想喝点酒。 男人站在冰箱旁边思考了一下,把今天晚餐的冬瓜排骨汤换成了炸排骨,冬瓜用来炒虾仁,再拌一个果仁菠菜,至于他自己,早上煮好的鸡胸肉拿出来加煮鸡蛋拌个沙拉就够了。 排骨买的是极好的肋排,肖景深动作利落地把整条肋排洗净擦干,放在了案板上。 自从他来到了桑杉家,原本空荡荡的厨房是越来越满 了,光是菜刀就多了好几把。现在肖景深用来切肉的老钢刀还是他陪他外公逛夜市的时候从地摊上买来的,虽说样子不如那些动辄几百上千的进口货好看,似乎也跟桑杉这个现代化的装修风格的厨房有些格格不入,但是肖景深握着它厚实的木柄就觉着这把刀格外趁手。 手起刀落,肋排从长条变成了整整齐齐的麻将块儿,骨头刚好都在中间的位置,两边各是差不多厚实的白膜贴红肉。葱姜片、盐、料酒、酱油依次倒进装排骨的碗里,沿着一个方向拌匀上色,然后放在一边。 冬瓜买的是超市里那种切成了厚片卖的大冬瓜,拿在手里有点像个轮子。把“轮子”剁了一半儿下来去芯去皮,然后切成半厘米厚的片儿,为了装盘好看,肖景深把冬瓜片都切成了规整的菱形。虾仁儿其实是可以说是从猫嘴里挪过来的,肖景深本想用这些虾做成零食给w先生吃,现在有桑杉插队了,他自然见人忘猫。去头去壳去虾线,青色的大虾变成了碗里剔透可爱的虾仁。 w先生蹲在桑杉的身边看着那个在忙碌的两脚兽,悠闲地甩了一下尾巴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口粮正在被“中饱私囊”。 再把菠菜洗好,排骨也就腌渍得差不多了。热锅冷油下葱姜花椒八角,等到出了香味儿再用没沾水的漏勺把她们捞出来,然后转小火,倒进排骨,热锅顿时起了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噼里啪啦欢迎着排骨的加入。 很快,一股香气就从锅里冒了出来。 油与肉,有时候就像是一对妖艳的美人儿,她们各有其美,又各自衬托着对方,在共舞的时候让人神魂颠倒,多少仁人志士都很清楚她们的危害——胖,对很多人来说,更甚于让一个国家灭亡的罪恶。可是极少人能意志坚定地拒绝这对美人的献媚,即使拒绝了一次,也未必能拒绝下一次。 有什么关系呢?她们的结合是如此绝妙,让人欲罢不能的香气,让人惊叹不已的口感,让人飘飘如仙的味道——减肥,那是什么?書%快¥電¥子%書 肉与油欢悦共舞,变幻容颜,从食材变成美味,之间只经过了一双手的距离。 坐在客厅里,桑杉也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香气,把书放在膝头,她回过头去,看见男人正拿着漏勺往外装排骨,围裙挂在他窄窄的腰上,双臂隆起的肌肉线条似乎也是带着肉香气的。 w先生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厨房,蹲坐在一边,圆滚滚的眼睛盯着肖景深。 为了让排骨真正地外酥里嫩,肖 景深把排骨捞出来之后又复炸了一边,让粉嫩的肉质彻底变成了漂亮的金黄色,出锅的时候有薄薄的油泡泡贴在肉上,在空气中轻轻爆开,都是香的。 排骨炸好之后撒上一点烤熟的白芝麻,又在白瓷盘子的边上缀了一撮椒盐面儿,男人把肉端上餐桌,转身又去做冬瓜虾仁。 油锅加热,把虾头虾壳连着姜丝放进去,等到油爆出了香味儿,把油过滤一遍,再炒虾仁,放冬瓜,最后放点儿盐,出锅点一点儿碎葱末。冬瓜和虾仁儿都是吃味儿的东西,要想往复杂了做还有很多加料的方法,肖景深专门少放调料,就是为了让它清淡解燥,防止桑杉吃了炸排骨会上火。 等最后的果仁儿菠菜也端上桌的时候,肖景深看见桑杉拎着一瓶红酒盯着餐桌发呆,竟然与高踞餐桌上审视这些菜肴的w先生神似。 “怎么了?” “炸排骨和红酒……”女人斟酌了一下,摇摇头,低头把酒放回到了酒柜上。 等肖景深把w先生的蛋蒸牛肉饼切成小块,桑杉已经坐在了餐桌旁,面前摆着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一瓶二锅头和两个小酒盅。 “你做的菜这么接地气儿,喝红酒觉得怪怪的。” “那也不用喝这么高度的白酒吧?”肖景深拿起酒瓶看了一眼,好么,52°。 “小酌一杯,无所谓的。”女人接回酒瓶,浅笑着斟满了两个小盅。 肖景深不置可否,解开围裙,坐在了桑杉对面。“听你说话的口气,倒是很有酒鬼的气势。” “酒鬼?你是说廖云卿那种吧,喝酒喝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 不知道远在京城另一边的某人有没有突然打喷嚏。 “为什么突然想要喝酒?” 同居了快半年,肖景深还真是第一次看见桑杉喝酒。 她的骨子里对理智和冷静有一种超乎寻常的热爱,能让大脑昏沉的东西,如非必要,她应该是绝对不会碰的。 “突然想喝了。”吃一口炸排骨,牙齿咬破酥脆的外层,能感觉到丰沛的肉汁流到了舌底,女人轻轻眯了一下眼睛,是享受的表情。 肖景深吃了一口虾仁儿一口果仁儿菠菜,低下头去跟自己的综合沙拉奋斗。 “我上次主动想要喝酒,大概是在大学毕业那天。”女人端起酒盅啜了一口,从表情到动作都很熟练。 肖景深突然想起了他们重 逢的那天晚上,那个冬天的夜里,她打开门走出来,手里端着的是一杯清水。那时候他还以为桑杉是滴酒不沾的,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大学毕业……那也好多年了,难为你还记得。” “是啊,好多年了。” 距离上一次主动喝酒好多年了,距离那些借酒入眠的日子,也就更加久远了,有些人是附骨之毒,想起来就摧肝断肠,她曾经幼稚地以为放纵能够让自己解毒,后来才明白能够让自己解脱的唯有自己一直追求的目标。 唯有狂热能解情热,唯有野心能治痴心。 肖景深也跟着喝了一口酒:“我还从来没问过,你大学的时候过得好么?” “还可以。虽然很辛苦,可是收获也多,能有收获,苦就不算苦了。”桑杉把一块冬瓜放进嘴里,蔬菜的清甜味道被保留的很好,她又吃了一块儿。 肖景深眼睛微垂,用叉子从沙拉盘里挑起来一块煮鸡蛋。 所以,还是苦吧?那么小的丫头,还不到十八岁,一个人身在国外。严冬酷暑要自己走,风吹雨打得自己扛……男人的心里泛起了一点细碎的酸涩,刚刚重逢的时候他似乎理所应当地认为桑杉这些年过的很好,其实何尝不是自己对自己的欺骗?看桑杉现在的辛劳程度,就能想到她当初白手起家的时候比现在怕是还要忙碌十倍不止。 失败中的人总是把别人的成功当成理所当然的,他自己也一样……桑杉当初骂他的话还真是骂对了。 女人没有再说什么,一仰头,酒入喉。 “今天排骨炸的不错,冬瓜虾仁儿也不错。”举着筷子,桑杉轻笑着说,“明天你拍的广告海报就全线投放了,接着是你的访谈上线,五天后进组《书圣》……以后你能自己做菜的时候怕是要越来越少了。” 桑杉还没说陈方那边又递过来了几个偶像剧的本子,有古代仙侠的,也有现代霸道总裁的。此外,当然还有她已经在谋划的新一步炒作计划了。 男人的脸上没有得意和高兴,也没有憧憬……他很平静,平静地跟自己面前的女人打趣:“不是说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么?我要是想做饭给你和w小……w先生吃,肯定是有办法的。” “当着你经纪人的面表现出这种想要敷衍工作的态度合适么?” 肖景深看着桑杉的表情里慢慢地都是笑意,那种笑容比平时多了些什么: “不合适,所 以我更得多做饭贿赂一下啊。” 惯常明亮的灯光照在女人的眉目间,似乎有几分不甚分明:“油嘴滑舌并不能让你显得比平时高明。” “我觉得,咱们两个人中间有一个高明就够了。” “某种程度上说,傻白甜的艺人是会让经纪人看起来更有话语权,但是我并不认为你自以为是的退让会让我们更快地达成目标。我从不怕这个世界上聪明人多起来,尤其是我的合作伙伴。” “你是不是喝多了,还是我喝多了,我听到你居然鼓励我反对你?” “我记得我很早就说过,你随时可以对我说‘不’。我告诉你的东西,你不喜欢就可以拒绝。”潜台词是,我不告诉你的,你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肖景深不知道有没有听出来其中潜藏的含义,他顿了一下,然后对桑杉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他说:“好吧,其实我是不想说,我觉得你做的都对。” “谢谢对我工作的支持。” “应该的,我的经纪人。” 两只白色的酒盅轻轻碰了一下。 美酒佳肴,且聊且酌,瓶中酒下去了三分之一,两个人也都饱了。 等肖景深清理完了餐桌和厨房,他发现桑杉已经躺在阳台的躺椅上,双眼是闭着的。 “喂,别躺在这儿睡觉,会感冒的。” 阳台的窗是开着的,夜风偷偷潜进来,拂动着窗边人的发丝。 桑杉没有回应。 肖景深站在原地,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秒钟在动,分针在懂,发丝在动,猫的尾巴在动。 他的心在动。 他的手也动了。 无声无息地抬起,轻轻颤抖着,手指不安地轻动着。 慢慢地,腰也弯了下来,像是一只想要休憩于归处的白鸟。 眼睛闭上了。 在黑暗中,他终于抚上了桑杉的发顶。 如同家破人亡后又颠沛流离的国王,走过毫无人烟的荒原,命运的烈阳几乎炙烤干净了他的血肉,他低头,重新触摸他往昔的王冠。 他的那颗心,从重逢起就假装他们一直相爱,直到现在。 只要小黄毛儿给他一点点的亲昵和温柔,他就能在自己的世界里拼凑出一幅爱情的长轴,存在于并不存在的时光中。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这一章是不是!特!别!肥! 摸头了!!! ——by不知道为什么很羞涩的存稿箱菌 感觉自己很久没有答谢地雷了,谢谢谢谢! 小白兔扔了1个地雷 学医的小孩扔了1个火箭炮 林夕夕阳扔了1个地雷 数学什么的就是逼死人扔了1个地雷 林夕夕阳扔了1个地雷 方笺扔了1个地雷 z醉生梦死扔了1个地雷 阿迟迟扔了1个火箭炮 闲云扔了1个地雷 画扇绿水皱扔了1个地雷 画扇绿水皱扔了1个手榴弹 画扇绿水皱扔了1个手榴弹 画扇绿水皱扔了1个手榴弹 种花家的兔纸扔了1个地雷 千沙沙扔了1个手榴弹 叶叶叶芽扔了1个地雷 叶叶叶芽扔了1个地雷 叶叶叶芽扔了1个地雷 米粒扔了1个地雷 15627908扔了1个火箭炮 叶叶叶芽扔了1个地雷 22扔了1个地雷 那边有只猫扔了1个地雷 蜂蜜拌面扔了1个手榴弹 蜂蜜拌面扔了1个地雷 月影舞华扔了1个地雷 蜂蜜拌面扔了1个手榴弹 蜂蜜拌面扔了1个地雷 秀秀扔了1个地雷 粥葱葱扔了1个地雷 山下没有蜗牛扔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手榴弹 贞观一朝扔了1个手榴弹 婉姬扔了1个地雷 婉姬扔了1个地雷 千沙沙扔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l扔了1个地雷 l扔了1个地雷 21554437扔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藉口扔了1个手榴弹 藉口扔了1个手榴弹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 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peihongye415扔了1个地雷 第53章 刺激 看见自己的照片一夜之间出现在大街小巷是一种什么感觉,坐在桑杉开的车里,肖景深的想法只有三两个字: “真荣幸。” 宣传海报其实大都是以池迟为主的,一身钗环的公主奔跑在都市的街头,一举一动都同时具有历史感和现代美,除此之外就是肖景深这个踩着滑板的书生和那位打篮球的将军。 大体算一下不同画面海报出现的频率,他发现自己和池迟相视一笑的海报在双人海报中出现的概率是最高的。 这更加深了他此刻某种膨胀式的荣誉感,与广告本身无关,只因为他和池迟出现在了同一个画面中。 上次池迟拍摄出街广告,大概还是她刚成名没多久的时候,自从五年前池迟跟宫行书导演合作完《大燎寨》之后,她就去国外出演了以她为主角的异能系列电影,接着又马不停蹄地跟中东导演合作拍了一部反战电影。国外的风生水起意味着在国内鲜有踪迹。不要说拍摄广告了,就连回国一次都能迅速登上娱乐新闻头条…… 当然,这些让人双眼发红的荣耀与热度并不是让肖景深敬佩她的地方。他之所以对这个小他五岁的人有着隐约的粉丝情绪,是因为他在合作中对池迟的敬业、专注有了深刻的体会。 她用行为告诉别人如何尊重自己的作品,自然值得别人对她更加尊重。 哪怕是个广告,哪怕几张海报,因为想到是和池迟一起完成的,他就觉得自己获得了某种肯定。更不用说,还是池迟在一群人中选中他的。 “我现在真的觉得我拍这个广告是获益匪浅。”肖景深对桑杉说,“前几天面对米导的时候我一点都不紧张,我觉得池迟能选中我,别人也会……这种想法是不是有点傻?但是真的能让我很快就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专心去演戏。就像是被池迟传染了一样。” 一条广告像是一道鸿沟,把现在的他与过去做了割裂,那些曾经的郁郁和落魄,他有了一堵墙将它们挡在自己的心房之外。 听着男人有些亢奋地分享着自己的心情,桑杉淡淡笑了笑。 请池迟拍摄广告,她请出了全球最有名的舞台灯光设计师。请池迟按照她的剧本演一场戏,她又交出了一个音乐制作人的联系方式,还附带着帮窦宝佳看了足足四十页的海外合同。 当然,出于对自己艺人身心健康发展的考虑,这些事情他永远不会知道。 “看一眼你的微博,看看广告投放之后别人的评价都怎么样。” 肖景深当“宠物美食博主”的时候,正常情况下每条微博的评论都是一百条左右,偶尔照片品质特别高被宠物营销号转发了,评论数会有很大的提升。 在桑杉前面连番的炒作之后,肖景深现在的每条微博评论数量都是七百多,这些评论的人,有一些是原本的云撸猫党,w先生的小爪垫儿是他们不能放弃的宝藏。有一些是theking的粉丝,经常留言说theking现在在华光天下有多可怜,求阿sun姐快点拯救他们。有一些是影视剧的观众,他们发现自己看过肖景深演过他们喜欢的角色,留言中颇有一点兜兜转转都是缘分的意思,这一部分人的数量还在缓慢地增长中。 还有一些是肖景深的颜粉,她们在娱乐圈营销号、爆料号那里看到了肖景深的脸,就沉迷美色耿直地入坑了,这些人的留言总是很热情,让而立已过的男人常常觉得难以招架,这种粉丝和“桑葚”是留言中最活跃的一群人了。 “桑葚”是桑杉和肖景深cp粉的昵称,她们看桑杉和肖景深各种被偷拍的视频被甜到不行不行的,每天都哭着喊着让肖景深发一张他和桑杉的合照。 “如果是你微博使用,七万一张。”桑杉给出了报价,肖景深只能无视掉这些要求。 在广告投放之后,借着池迟的惊人热度以及广告的公益性质,营销号和官媒微博都大肆转发,#让运动超越时间#的公益话题迅速登顶微博热门。这就是跟顶级明星合作的好处,如果没有池迟,肖景深自己的广告哪怕也是发得铺天盖地,也不会有什么话题度,现在“那个和池迟同框的”,已经为他带来了关注。至少“颜粉”的数量已经开始显著增加了。 “今天等车的时候在站台看见了一个帅气的小哥哥!仔细一看发现居然是姐夫!” “姐夫你好帅!!!” “姐夫你这个颜值很惊人了!去演个仙君吧!我保证你红!” “看这条微博下面的评论我确认了那个滑板超帅的帅哥是肖景深!深哥你居然会玩儿滑板!深哥你还会给猫做饭!深哥你家里缺猫么?吃完饭会刷碗的那种!” 虽然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很帅,但是毕竟十几年都没有接受过这么多赞美了,肖景深看着微博评论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摸一下,再摸一下。 握着方向盘,桑杉慢慢地说:“后天上午十点,整个运动推广活 动正式开始,你先关注一下‘全□□动季’的账号,到时候记得转发一下他们发的完整版广告宣传一下自己。” “好的。” 男人放下手机,道旁又有一张他的照片向后飞驰而过,他的目光扫过去,然后轻轻笑了一下。 “只要还活着……” “什么?”女人轻轻偏了一下头,疑惑的目光投到了肖景深的身上。 “我想起你以前说的话,‘只要还活着,就该试试能不能翻盘,不然直接跳楼更痛快’。半年前我绝对想不到会有今天。”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开始,已经让男人感觉到了自己血管中有什么东西在重新流淌。 “看来你确实心情不错,还能跟我追忆过去了。”桑杉勾唇浅笑。“日复一日比过去更好的人,是绝对不会想到去死的。既然有时间,你可以想想以后,想要什么样的助理,什么样的司机,什么样的剧本,跟什么样的演员合作。” 我想要一个一直有你在的未来。 看着桑杉的侧脸,肖景深在自己的心里无声默念着。 几天后,完整版的公益广告视频如约而至,肖景深转发微博,还配了一句话:“钢筋水泥的城市,比山坡上的竹林更精彩。” 转发视频之后,肖景深就把手机放到了一边接着去看《书圣》剧本。说来也许会让人觉得好笑,作为一个配角,他此刻在研究的是“主角王羲之是个怎样的人”。 身为一个可能同时轧戏三四部剧的配角演员,为了让自己不要演串了角色,肖景深总结了特殊的演配角的方法。 这个方法总结来说,就是先搞明白主角是怎样的。 比如说一部霸道总裁的言情剧剧,主角自然是酷帅狂霸拽,那么先弄清楚了主角的性格特征,再联系当时的剧情,肖景深就能弄明白自己这个配角存在的意义和目的是什么。他如果是男主角的朋友,要么情深义重当情感推手,要么花心风流衬托男主的一往情深,要么就干脆是个隐藏的反派,只等着捅男主一刀。当然,最后这种角色一般戏份比较多,大多是男二到男四,肖景深就没怎么演过。 记住了角色的综合定位,知道自己在这部戏里的作用是什么,哪怕没有记住自己这个角色的名字,肖景深也能很快地去表现出一个导演需要的角色出来。 演的戏多了,角色的类型多了,肖景深甚至有了套用的模式,是个什么样的定位就拿出什么样的模式去表演,虽然这 种演戏常为表演者们所诟病,可是胜在省心省力,能让他在大量接戏之余还有一点喘息的空间。 当然,这次肖景深并不想进行这样的表演,他认真地分析王羲之,是为了让自己的角色更加有特点。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同样作为魏晋风流的代表,谢安和王羲之之间必然有一种气质上的共同点,他们也同样不想做官,同样寄情山水,也同样是书法家…… “如果把谢安演成了个王羲之第二,那可就太没意思了。” 《书圣》的剧本表现出的并不只是王羲之风流潇洒的人生,也包含了他的痛苦和无奈。家族内部的互相倾轧,家族外部的重重威胁,面对这些的时候,他的态度是隐忍沉默的。与他相比,谢安应该更放纵一些……联系到谢安这个角色在这部戏中的作用,他的存在像是王羲之晚年的一面镜子,在这部剧的剧本里,谢安甚至是因为王羲之辞官甚至病逝之后才有了出仕兼济天下的想法*。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是个王羲之想法的继承者。 男人从阳台走到房间里,抓了两下w先生的后背。他的大脑在认真地思考,在试镜的时候他表现出了一个他心目中的谢安,现在他要结合剧本把这个谢安变得更加有筋有骨。当然,这种思考并不耽误他调戏猫。 警长猫趴在猫窝里睡得正香,被人摸了两下,它轻轻挥了一下爪子,爪子挥到一半就停住了,现在睡梦中的喵子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爪爪。 肖景深看着w先生翘起来的小白爪,笑着用大手握住,然揉了揉粉粉的肉垫儿。似乎是为了抽回自己的爪子,w先生把另一只爪子也翘了起来,也被男人握住了。 “w小妮儿,别睡了,快起来跟我一起想,谢安应该怎么演?” 不得安眠的猫终于被折腾醒了,它眯着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大脸,要不是肖景深闪得快,今天说不定就要被猫抓破相了。 “我突然有想法了!” 男人快速走回阳台拿起手机想要搜一下资料来丰富自己的想法,打开屏幕他面对的是自己的微博……看着自己的微博,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演员肖景深:钢筋水泥的城市,比山坡上的竹林更精彩。 这条微博四十分钟前发出的微博现在已经被转发了两万六千多次,最热门的转发是: @蛋生何时了:熙熙攘攘的街头,比红墙中的宫殿更刺激。 作者 有话要说:吃吃: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 *谢安是因为谢万死了谢家后继无人才出山的。 上一章有个*我浪飞了没标注,那里是京剧白蛇传里的唱词改编的。 以上是渣作者说的。 ——by又要对渣作者甩鞭子的存稿箱菌 第54章 进组 一条短短的转发,让肖景深十万粉的微博账号一下子怒涨了上万的粉丝,他原来那条微博下面的评论已经炸了。 “啊啊啊啊啊!姐夫你被吃吃关注了!”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被我家吃吃关注??” “翻了一下目测是个有主的,吃风党安全警报解除。” “博主你红了!” “我来看看我吃主动勾搭的人长啥样。” “博主你好帅!博主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让吃吃转发你的广告博的?” …… 肖景深、肖景深他已经懵了。 就在他发懵的时候,他的微博转发数已经破了四万,数字增长得还越来越快。 小水洼工作室官方微博,以及其旗下以人气花旦蒋星儿、当红电影演员涂周周为首的一群年轻演员都转发了“蛋生何时了”的微博,自然也是转发了他的微博。 除此以外还有一群知名一线二线演员,甚至导演,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似乎大半个娱乐圈的人都觉得让这个“蛋生何时了”发一条广告微博实在太让人惊奇了,于是他们纷纷转发顺便围观,当然,也少不了一众官博和营销号来凑热闹。 @方栖桐:终于想起来右边不是个美食博主。 @秦颂:上次我儿子周岁她都没转发我的微博庆祝一下,我还能说什么呢? @电影无战之城:我滴个制作人啊,你还记得九月十七日国内上映的小城城么?#大哭#大哭 @毒蛇系列电影资讯:大明湖畔的夏雨蛇给公益广告发来贺电,好想哭,可是还要努力保持围笑。 @电影人物周刊:十年来池迟半公开的微博账号终于转发了一条她拍的广告,池迟你这条微博的广告费是多少钱!请你发这条微博的人是不是把月亮从天上摘下来送给你了? @渣浪娱乐:开通十年来,池迟微博账号的第一条广告,值得纪念! …… 保持着目瞪口呆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微博转发数量快速破了六万,肖景深深吸了一口气,点开了@蛋生何时了的微博,点了一下关注,两个账号的关系顿时显示为互相关注。 原来这个账号是池迟的么? 哎呀池迟关注我了! !!!小黄毛儿!我脑子不够用了!你说我现在应该说 什么!我能不能先用滑板走一趟两万五千里! “桑桑桑!池迟为什么突然关注我的微博了!怎么办,我是不是应该发条微博表示一下?” 接到肖景深的电话,桑杉居然罕见地露出了头疼的表情,她抬手揉揉自己的额角,语气淡淡地说:“她只是关注你的微博,又没有邀请你去当她的男主角。” “我知道啊,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这么激动啊!?” “继续去背剧本吧,剩下的事情我去处理。” “我、我怕我冷静不下来。” 桑杉拿着手机站起身,冷冷地说:“我的出场费是七万,以池迟的身价,她的出场费至少是我的一百倍,你连她的出场费都赚不出来就要先当一把心脏病人住院么?她转发你的微博,关注你,就是你欠了她几百万的的人情,你还得起么?你拿什么还?用你现在恨不能一蹦三丈高的傻劲儿么?还是你空荡荡的银行账户。” 男人狂跳的心脏刚平稳了一些,还挣扎想说点儿什么,就听桑杉突然调轻了声声音慢慢地说:“那天晚上我是自己从阳台回卧室的么?” 什、什么晚上?什、什么卧室?什么……呃…… 想起桑杉安静躺在自己怀里的感觉,肖景深的耳朵顿时红透了,池迟也好、微博也好,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下子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啊?你在说什么?”他试图装傻。 “现在冷静了么?” “冷、冷静了。” “去看剧本。” “好。” 挂掉了肖景深的电话,桑杉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半个小时之前,窦宝佳乐呵呵地跟她说,池迟觉得她桑杉现在是个潜力股,让她多欠点儿人情没坏处,才给肖景深那个家伙带来了这么一波儿流量。 桑杉一点都不觉得惊喜,她讨厌欠人情,尤其是欠池迟的人情,在道德上几乎无懈可击的人总是会给人格外的压力,池迟就是这种人。这样的一条转发,也许以后她得付出绝大的努力去偿还。 “这种擅自加戏的戏霸,真是……”劲瘦的手指在玻璃窗上重重地弹了两下。 异国此时正是夜晚,还不知道在被人讨厌的池迟笑眯眯地对自己的助理说: “她那个家伙呀一向心思重,你跟她说是友情转发,她说不定毛儿都炸了。还不如说是先期投入,也省得她多 想。” “你发微博的目的不是想让她接手叶芽儿么?”池迟的助理是个身材结实容貌平常气质很沉稳的女人,看着池迟得意的样子,她忍不住出声提醒。 “嗯?是么?” 贴着墙角玩倒立的年轻女人笑着眨眨眼睛,一脸的无辜。 赶在肖景深进组的前几天,桑杉为他找来了一个看起来很凶恶的助理。 “他叫罗正,今年二十八,是个退役军人,干助理的工作经验也挺丰富的,趁着这次进组,你们两个磨合一下。” 这张脸,怎么也跟敦厚老实挂不上边儿吧? “你好,我叫肖景深,虚长你几岁,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喊我一声深哥。” “深哥!”与长相完全不同,罗正一开口就让人听出了温厚和老实的味道。 肖景深看看他,再看看桑杉,趁着罗正整理东西的时候,他小声对桑杉说:“看起来挺凶的,结果是个老实人,你找来的这个助理这个内外反差也够大了。” 桑杉:“跟他那个看起来卖相不错其实是个智障的雇主挺配的。” 肖景深:…… 怀着淡淡的怨念,肖景深打包行李,准备奔赴江浙影视城进组《书圣》。 原本说好了“谢安”这个角色是一个周的拍摄时间,可是米子明建议主要演员多拿出一个周的时间提前学习仪态动作,这些“主要演员”里他特别提到了饰演谢安的肖景深。 肖景深自然不会拒绝这位大导演的好意,他的经纪人也没意见。 “演员的本分是绝对不能丢的。正好你提前进组学习,我可以炒一波儿你是个敬业的好演员,池迟带来的影响力可不能浪费。” 毕竟人情已经欠下了。 好演员是炒出来的? 好吧,连真爱都能炒出来,还有什么不能炒呢? 肖景深默默低头看剧本。 江浙影视城位于一个群山环绕的小城中,因为山地地形的影响,它虽然地处东部沿海地区,夏天却气候干燥,雨水不丰,防晒当然少不了的。 “70块钱一直的防晒霜?” 穿着白色上衣黑色阔脚裤的经纪人蹲在地上,从肖景深的包里把一支还挂着价标的化妆品抽出来扔到了地上。 “这个挺好用的,性价比高,还送一支晒后修复呢。”把防晒霜捡起来拿在手里 ,肖演员看着桑杉的脸色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你以为你是要参加大学生军训么?棉背心?四条?黑裤衩?四条?塑料人字拖……我说错了,你这是去海边打鱼?” “这么热的天训练啊、演戏肯定得穿得舒服一点儿。” “你图舒服我没意见,可你不能只带这些穿的,开机仪式你就穿着背心裤衩参加?” “我身上不是穿了一身,到时候换上就够了。” 在桑杉的注视下,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 “有一点你已经不是小透明演员的自觉好么?艺人的对外形象是经纪人的责任,你这种算是刻奇的服装准备简直是在告诉别人我的审美有问题。” 肖景深:“不是有句话说,重要的是颜值么?我可以用我的脸来证明你的审美没问题。” 他得到的回应是自己经纪人的一对白眼儿。 最终,肖景深的行李箱里被桑杉塞了五套得体的衣服进去,他那支七十块钱还买一赠一的防晒霜被某人扔进了垃圾箱,他偷偷捡了出来,纠结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处置,送人确实太便宜,自己用会被桑杉打,半分钟后,肖景深只能闭着眼睛把那支防晒霜又扔了一遍。 幸好她没翻我书包。 抱着自己用心整理的“进组专用套装”,肖景深劫后余生地叹了口气。 肖景深到达剧组的时间是约定的那天上午,可以说是一群演员中最早的一个,当然这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因为这也间接说明他是所有说得出名的演员里最闲的一个。 兰月给演员的待遇一向都不错,酒店是江浙影视城周围几家里面条件比较好的一家,肖景深被分配住在了一间大床房里,设施齐全,拉开窗帘能看见影视城的一角。 “深哥,我就住楼下317,您中午想吃点儿什么?我出去给您买回来。” “不用了,你也回去收拾一下,咱们俩出去吃吧。” 肖景深自己把自己带来的毛巾挂在卫生间,衣服放进衣柜,杂物放进床头柜……被桑杉嫌弃的那双人字拖他到底还是带来了,放在鞋架上跟酒店准备的一次性拖鞋在一起。 在江浙影视城,有一家在演员中很有名的饭店,早先是叫如意餐馆,后来换了老板改了名字,前几年又被人买下来,重新装修之后挂上了如意餐馆的牌子。混在影视城里的很多群演都喜欢在开戏之前去吃一顿,渐渐地,这种习惯从群演 扩散到了剧组工作人员和演员们。 肖景深以前认识的几个小演员只要是来这儿拍戏几乎也都会先来这儿,圈儿里给他们这种做法还起了个称呼,说是“开光”。 “说是在这儿吃了饭拍戏的时候会更顺当,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菜味儿还不错。”刚走进饭店大门,肖景深就听见门边一桌的两人小声讨论着关于这个小饭店的传说。 他带着罗正挑着一处还算凉快的位置坐下,点了这家的一道杭椒牛柳、一盘白切鸡、一道炒青菜,主食他们要的是馒头。 “他们家的杭椒牛柳做的不错,正子你多吃点儿。”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老肖越来越不要脸了…… _(:3」∠)_ 昨天收藏up的很猛,感谢萌哒哒的兔子,隔空给她一个么么啾! 顺便给大家推荐一篇好看的古言重生文《凤凰台》,我还没看,可是作者是怀愫,我觉得这个名字已经代表品质了。 以上是渣作者说的 ——by殴打渣作者ing的存稿箱菌 第55章 犯傻 罗正低着头,一口馒头两口菜地吃得很香。 肖景深吃了两块白切鸡,看看这个餐馆跟自己上次来时别无二致的布局,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传说这种东西,向来是人们舌尖儿一转就能扭个一百八十度的,这几年有人说这家餐馆风水好,在这吃饭拍戏时候不会出意外,也有人说这家餐馆常有大公司的经纪人来吃饭,撞个大运说不定能往上走走……越穿越邪乎,要不是建国后不能成精,指不定那些人能把有人在这儿白日飞升都编出来。 在圈子里一混十来年,肖景深当然知道这家餐馆能“开光”的原因。十多年前,有个女孩儿在这家餐馆打工送外卖顺便在各个剧组跑龙套,后来第一次主演的电影就拿了奖,从此青云直上,成了个演艺圈儿里的传奇人物。那个女孩儿就是池迟。 很多人都绝不肯跟人说自己来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馆子吃饭是为了蹭蹭池迟的喜气,七转八拐就有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传闻。仔细想想,都不知道该说传话的人是脑洞够大,还是脸皮够薄。 “深哥,我以前就听说这儿了,有人说在这家店吃饭能发财。”罗正吃完了一个满头,擦了擦嘴对肖景深说。 肖景深笑了笑:“好好工作才能发财,光指望一顿饭肯定不行。” “我也觉得,这家店的老板也没真发财啊,这么多年还是这么一家小饭馆。” “这话你可说错了,这家店的老板是真赚钱了。” 就在肖景深跟罗正边吃边说闲话的是,从他身后,有人诧异地叫了他一声。 “老肖?” 肖景深回头,看见一个男人直直冲着他走了过来。 “宋哥?” “我站那想了半天到底是不是你,听你说话的声音才敢认,老肖你、你现在这真是男人三十一枝花啊。” 两个人很热情地握了握手,肖景深往后一让,这位“宋哥”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他身边的位置上。 “你这家伙藏得够深,认识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居然还有个那么厉害的女朋友。”姓宋的男人叫来饭店的服务员,加了两个菜一盘蛋炒饭一瓶冰镇啤酒,又掏了两张红票子直接递过去把肖景深他们的饭钱也一并结了。 “宋哥,你这太客气了。” “眼看着老肖你苦尽甘来,老哥我请你吃顿饭不是应该的。” 拍拍肖景深的肩膀,中年男人笑容满面。 肖景深笑了笑,举着水杯跟宋福金装了啤酒的玻璃杯碰了一下。 “宋哥前几年一直照顾我,我该正经谢谢您才对。” “得了,咱俩说什么客气话。前年我妈住院的时候你帮我凑了钱,这个情分哥可忘不了。” 宋福金在江浙影视城一带颇有点名气的群演头子,这几年还给一些剧组干起了统筹的营生。所谓统筹,就是剧组里筹划戏份分配、安排演员工作时间段的工作人员,更早的时候是叫副导演来着,统筹这个说法还是从港城那边传过来的,在电影工业化程度更高的港城,曾经有过“要当导演先做统筹”的说法,可见其工作的重要性。宋福金能从一个群演混成这样,在这影视城里也可以说是很了不起的人物了。 不过肖景深认识宋福金的时候,他还只是个群头儿,手里捏着十几个常驻群演的联系方式,跑断了两条腿在江浙影视城里找能钻进去找活儿的剧组。肖景深虽然落魄,好歹是个有经纪公司的,跟他本不该有什么交集。偏偏三四年前,肖景深有那么一段被公司“雪藏”的时光,拍完了一部戏之后直接被公司扔在了影视城里,连张回京城的火车票都买不起。 前面说过江浙影视城所在的地方属于山地气候,冬天的风干燥又凛冽,男人穿着一件老羽绒服蜷缩在群演等活儿的地方,等了足足两天都没等到能让自己吃顿饱饭的工作。要不是宋福金看他可怜,把他送到了自己朋友那里,肖景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捱多久。 “以前的事儿咱都不提了,老肖,昨天我听我闺女说你在网上都红了,一群大腕儿跟你那转微博。你现在这么高调,没事儿么?” 宋福金面带忧色地看着自己的老朋友,肖景深看了低头吃饭的罗正一眼,笑着摇摇头。 “当初我是被人绑了嚼子上了笼头,只有忍着别人打我的份儿。现在可不一样了……” 喝一口酒仔细端详着肖景深的神色,宋福金长出了一口气:“行,老弟你既然敢这么说,老哥就信你现在有了那个底气,以后有需要帮忙的,跟以前一样,和老哥打声招呼。” “宋哥,你这酒下得够快的,不怕回去了嫂子说您啊。” “我在沪市整了套房子,把你侄女送那儿读书了去了,你嫂子也跟着过去照顾她。” 接着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宋福金拍了一下自己装满了酒菜的肚子:“你嫂子现在不在 了,我也不能招呼你回家吃饺子,有空跟你林阿姨那打声招呼,半年多没消息她还以为你真回家开饭馆了呢。” “好,有空就去看她。” 慢慢走回到酒店,肖景深看了看外表凶神恶煞内心颇为傻白甜的罗正,两度欲言又止。 “深哥,您放心,桑姐说了,我跟了您,工资是归您掏,您的私人交情和隐私我不过问,也不用跟她那打小报告。” 肖景深:“……哦。” 进了酒店电梯,他又问罗正:“那你桑姐还说了什么呀?” “桑姐说深哥您心里一有事儿就话多,让我捡着重要的听。还得拦着你别犯傻。” 肖景深:…… 下午肖景深找着酒店的健身房继续自己的锻炼,四点多的时候,伍铭导演和担任监制的米子明都到了酒店,为期一个周的集中训练就在距离酒店不远的一家小学的音乐教室里开始了。 仪态的训练一向是机械又枯燥的,第一批参与训练的男演员年轻些的都在四十岁上下,大部分是五十岁左右,最年长的年近七旬的傅明楼傅老师。四十岁以下下的演员只有三个人:三十二岁的肖景深,三十六岁的秦颂,和二十多岁的魏易。 秦颂扮演的角色就是这次电视剧里最重要的人物——一代书圣王羲之。魏易饰演的角色是王羲之儿子王献之,这个角色会在电视剧的后期出场,按说魏易应该和那批年轻的演员一样再过半个月集中开始训练,可是他作为米子明的外甥想要多学一些东西,兰月方面自然也不会多说些什么。 现在还是暑假时间,小学里空荡荡的,每天只有他们这些参加训练的演员们来来去去,让人很有些重回校园的感觉。 除了是所有人中最白的这一点之外,肖景深充分展示出了一个小透明配角演员的专业素养——低调沉默、听话懂事。这并不是说别的演员就会耍大牌弄出什么幺蛾子,毕竟就算伍铭镇不住场子,还有一个米子明大导演余威犹在,再说了,他们这些人头上还有一个年纪最大的傅明楼。 因为训练辛苦,米子明曾经专门提出来说让傅明楼不要参加了,或者干脆一天就训练半天,可是老爷子都不同意。 “我是演员,为了表演出力是我应尽的本分。” 为了这本分二字,他跟一群年轻人一起,从早站到晚,一遍复一遍地端着手挺胸抬头地走在木地板上,腰板儿甚至比年轻人都直。看着老人的样子,肖 景深的心里是止不住的敬佩,一直混迹于整个娱乐圈的中下层,他看到过很多人的随波逐流、自我放纵,可是一直有着傅明楼这样堪称脊梁的人存在着,就让人觉得这个圈子还是在往前走的,这样的人并不固定存在于某种红或者不红的人群中,却同样存在鼓励着别人的力量。 心里夸着别人,肖景深自己当然也认真的很,所有人都像鱼一样在教室里一排一排地游过去,他是脸最白的那一条,没多少人注意到,他也是其中神情最认真的。 下课回到酒店,肖景深依然是毫无存在感的。相熟的演员们会互相串个门儿聊聊天,肖景深还有每天要完成的健身计划,又沉迷于自己的角色钻研,那些成名已久的演员们自然不会轻易自降身价来找肖景深这个小“网红”,他门前冷落,乐得清静。 人们注意到他,还是因为训练开始第三天的一场意外。 那天,这座小城迎来了他们久违的一场雨。 学校的保安不同意汽车开进学校,一群演员加教练只能从车上下来,穿过操场走去教室。 就这么短短的几步路,在剧中饰演王导的演员却曹熙突然摔了一跤,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肖景深已经窜上前两步,扶住了曹熙的手臂。 “动一下脚腕儿试试疼不疼?” 年轻的男人迅速控制了局面,一手撑着伞,和冲上来的助理一起把曹熙扶进了教学楼。万幸曹熙的脚没有扭伤,脚踝上却被石头划了一道三四厘米长的口子。他的助理是个年轻的男人,看见他脚上的伤口头上的汗都急出来了。 肖景深瞥了尾巴着火的助理一眼,从自己的书包里拎出了一个小布包。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五月艰苦奋战! 给渣作者套上个笼头! 驾! ——by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很开心的存稿箱菌 第56章 交友 纱布、药水、棉签、消炎药……甚至还有镊子。 用纯净水冲洗干净曹熙的脚,跪坐在地上的男人毫不在意地捧着另一个男人的脚小心地处理着他的伤口。 “唉、唉……那个!不用,我可以自己来。”一时半刻之间,曹熙实在想不起来眼前这个小透明演员的名字了。 “正好伤在脚踝上,你自己抱着腿也看不清伤口,嘿,别乱动啊。刚刚那片水倒是没什么泥,要是不放心可以打一针破伤风。伤口也不深,我估计不会留疤,” 这人是来演戏的,还是来当卫生员的?米子明想来看看曹熙的情况,看着肖景深专业的架势只能先站在门口撮牙花子。 这还没完,用纱布十分专业地包扎好了曹熙的伤口,肖景深又从包里拿出了一双崭新的纯棉袜子和一卷保鲜膜。 “你要是再出去,就穿上这双袜子,然后用保鲜膜把脚腕儿包起来,防止沾水,也别自己走了,我……” 肖景深看了眼曹熙的身板儿,淡定转头看向罗正。 “我助理劲儿够大,让他背着你出去。” 曹熙:…… 有话好好说,能不能先把我的脚放下? 感激和尴尬之情在这位著名演员的内心如同两阵风搅和在了一起,旋转上升,把他正常的思维能力都带走了。 轻伤不下火线,曹熙翘着那只被肖景深包扎妥帖的脚坚决要求继续上课。 上课间隙的时候,好几个人的目光都若有似无地从肖景深一直背着的书包上扫过。 这包里够神奇的啊。 米子明反而看着肖景深,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他竟然觉得这个年轻演员有些眼熟,不是外貌,而是某种气质。 下午下课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曹熙是绝不肯被人背出学校的,剧组也怕曹熙被人背着的样子被媒体拍到再发散出来一些有的没的。这时肖景深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辆自行车,让曹熙从教学楼骑到停车的地方。 “我看过您演得《凤厨》,那里面你是骑过自行车的。” 那是曹熙八九年前拍的一部电影了,他出演了一位处在时代变革期的维新派举人关锦程,在电影的前一小段儿里,他和十几岁的女主角浓情蜜意,按照网上时髦的话来说,是“玩儿起了养成”。其中关锦程教文心骑自行车一段儿真是又甜又美,让人印象深刻 。 骑自行车,脚沾不到水,虽说会稍疼一点儿,可是比走路快多了。 听见自己的“成名作”,曹熙不由重新打量了肖景深一下,到了这个时候,他的笑容终于自然了一些,抬腿骑上了自行车,终于算是平安无事地回到了校门口停着的汽车上。 “老肖,你那自行车不是从包里掏出来的吧?” 肖景深转头,看见是这次电视剧的男主角秦颂在跟自己说话。 “秦哥!自行车是我跟保安借的。”眉目清朗的男人笑着说,仿佛跟秦颂很熟似的。 “哈哈哈!等下次我也受伤了,你是不是还能搞来一副担架?” “担架简单啊,找两个桌子一绑就行了,不过秦哥,受伤这话您可别乱说……” 男人的友谊建立起来就是这么快,和秦颂一路走出学校,肖景深已经和他约好了明天天好了他们下午下课之后一块儿打篮球。 第二天,雨果然停了,只是蚊子似乎比平时多了。秦颂一贯讨厌花露水,练习的时候腿上就多了几个大包。 “老肖!我让蚊子咬啦!” 主演先生坐在地板上大喊道。 肖景深果然从包里拿出了一支无极膏,还附赠了防蚊手环。 “你这东西还真够全的!” 中招了的人可不只秦颂一个,肖景深笑着满场送药,一支无极膏差点被这群身价不菲的大明星们夸成仙丹。 曹熙看着肖景深,觉得自己的脚踝又开始疼了。 米子明端着水杯坐在曹熙的身边,乐呵呵地说:“小秦自从娶了小方,真是越活越年轻了哈。” 说起来,秦颂算是曹熙的师弟,两个人都是y戏正经科班出身的演员,先后进了同一家话剧院,后来也都跟兰月关系匪浅,这么多年下来,交情很是深厚。年轻时那会儿秦颂是什么样子,曹熙还记得一清二楚,虽然长了一张花花公子的脸,其实是个文气十足的矫情人,因为更年轻的演员比自己红他就不愿意主动跟人家说话,不是因为嫉妒,只是觉得心里别扭……也不知道这么一个性子的家伙,是怎么看上了他现在那个媳妇儿的。 “一个木头做的花花枕头看上了一颗蹦豆儿,也学会蹦跶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傅明楼也坐在了曹熙的旁边,嘴里吐槽的是秦颂夫妻两个。 米子明和曹熙俩人都因为他这个戏谑的比喻笑了起来。 “有些人啊,是越活越轻松,有些人是越活越累。”傅明楼看着曹熙,“一个大老爷们儿,别人帮你包个伤口,你还不自在了?昨晚上是不是还躲被窝里想想自己是怎么受伤的,有没有人推你啊?” “不会不会。”在傅明楼审视的目光下,曹熙连连摆手,“我就是不好意思。” “你就是偶像包袱太重!四十多岁的人了,别总玩儿年轻人那一套,小姑娘们天天追着你跑你还越来越得意啊!” 傅明楼挽了两下袖子,苍老的声音里情绪很淡,却很直接。面对看好的晚辈,老者们总是有一份惜才之心的,看着曹熙越来越注重自己的形象,他真怕他会失了演员的本分。 曹熙一时沉默了下来。这些年国内的粉丝群体越发壮大,粉丝文化甚至渗透到了普通人生活的方方面面,粉丝代表了钱,钱代表了则带来了全社会的追捧。去年曹熙过生日的时候,他的经济公司给他弄了一个见面会,光是企业赞助就有价值几百万,更不用说还有一千多个粉丝的门票钱和礼物了。 一千多人都看着自己,为自己欢呼,像是看着地上神明。 “当明星可比当演员舒服多了。”哪怕年过四十,混迹在演艺圈里将近二十年,已经是个很成熟的演员,那片刻间乍起的想法也在曹熙的心里盘旋不去。 功、名、利、禄,世人所逐。 不禁想着,若是更年轻一些,若是当初成名再早一些,若是……种种的假设不过代表了的对现实隐约的不满,他希望自己更“红”,也就越发背上了一套沉重的架子。 时髦如傅老爷子,也叫那架子是“偶像包袱”。 米子明听着傅明楼说曹熙,乐呵呵地不吱声。曹熙是个聪明人,老傅点拨之后他能想通了,也就算了。 自从大家都知道肖景深那个不起眼的书包是个“百宝箱”,“有事儿找老肖”几乎成了这些人的口头禅,头疼脑热或者身上磕了碰了的,找医生嫌麻烦,生捱着又难受,从肖景深那里要一贴药或者听来一个偏方就能缓解症状。 就连米子明都去凑热闹,乐呵呵地从肖景深那里要了两颗薄荷糖号称要解暑,后来肖景深才知道米导演的血糖一直偏高,所有人都严防死守不让他吃糖。 那之后米子明再说自己不能吃冷饮真可怜,肖景深就直接给老人不加糖的薄荷水。 “米导,您跟我这瞪眼我也不会给您糖的,我外公三高,我从小跟他打 攻防战,对着他亲外孙他什么招儿没使过呀。” 米子明还能说什么?凉白开泡薄荷水,他闷闷地喝了一口。 甜的?! 仔细品品,是有那么点儿水果的味道。 嘿,这个小子。 从当初试镜到现在,肖景深跟米子明总共说了不到十句话,在这个老人的眼里,他已经从一个“困境中爬出来值得重视的演员”变成了“这小子”。 不知不觉间,肖景深在剧组里收获了越来越多的好感,晚饭经常被人叫着一块儿吃,健身的时候还有秦颂来跟他做伴儿。男人们之间的话题无非是那些,健身、足球、篮球、乒乓球、风云旧事、家国天下……再熟悉一些,话题就一下子从宏观变成了微观。 “你看,我家二丫,是不是特结实?” 到了这个时候,秦颂终于暴露出了他的隐藏属性——终极儿控和妻奴。秦颂的儿子取名叫秦尔雅,在他老爹的嘴里就成了二丫,弄的肖景深一开始还以为秦颂生的是个女儿。据秦颂说这个名字是他那个玩儿笔杆子的媳妇儿起的,说到媳妇…… 肖景深能看见秦颂的脸一下子就亮了,眼里的光能闪瞎别人的眼睛。 “媳妇儿,想我了没?臭二丫折腾你了没?媳妇儿我可想你了我跟你讲!” 这种无脑无内涵无创意的三无对话对在一旁的肖景深来说简直是魔音灌耳,他现在有点儿后悔自己叫着秦颂一起来健身了。 跟老婆你侬我侬了二十多分钟,秦颂颠儿颠儿举着手机给肖景深看自己的儿子、 视频里通话中的小男孩儿还不到三岁,长得虎头虎脑的,秦颂喊他“亲爸爸一口”,他立刻就会捧着手机屏幕舔舔舔,然后被他妈妈从手机屏幕上撕下来。 小孩子头发毛茸茸的,让肖景深想起了w小妮儿。 也不知道自己不在,小黄毛儿有没有让小猫子吃饱了,自己好不容易把她养成了一个大肉坨子,可千万别瘦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老肖啊老肖! 真甜! 大家假期快乐啊! 放假三天有趣的留言会随机掉落小红包哦。 ——by越来越开心的存稿箱菌 第57章 相思 “阿sun姐,卫生已经都清理好了,冰箱里的东西我没让保洁动,这两天w先生的胃口不太好,我按照你之前说的用冰箱里的自制粮喂它,它吃的不是很多。” 随手把车钥匙放在一边,桑杉听着于竹说着她不在这几天家里的情况。简单来说一切如常,安静、平稳、有序,是一种她喜欢的状态。 “w先生的问题……你这几天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专做宠物饭的店,要是好的话,可以每隔几天请他们做一次,给w先生当做辅食。” “好的阿sun姐。” “这几天辛苦你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您的晚饭?” “我自己叫外卖就好了。” 于竹离开后,房子里只剩了一人和一猫。 w先生从桑杉的脚边蹭过去,软塌塌地卧成了一团。 桑杉揉一揉它软乎乎的肚子,笑着说:“怎么还学会了食欲不振啊?” “喵~”白色的猫爪圆滚滚的,轻轻搭在桑杉的手背上。 桑杉在w先生粉嫩嫩的鼻头上点了点:“你是觉得饭不够新鲜?那我让于竹天天给你煮虾吃好不好?” 房间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在走,手下毛茸茸的毛团子一起一伏地打呼噜。年轻的女人浅浅地笑了笑说:“有些人来了,还是得走的,你得习惯才行啊。” 这话是对谁说的呢? 桑杉嘴角的柔软弧度转成了冷硬的自嘲。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的存在就像是一段欢悦的和弦,一下子就让人身与心都轻飘飘地,仿佛曾经的沉重和痛苦都不复存在。可是和弦永远只是主旋律的陪衬,注定无可改变的东西永远流淌于人的生命中,欢悦与轻松,不过是一段又一段,命运用来迷惑世人的甜蜜深渊。 她经历过一次之后,是绝不允许自己经历第二次的。 “喵!” w先生用爪子盖着脸,只露出一只圆滚滚的眼睛看着桑杉。 还没等桑杉找到玩具和撒娇卖萌的w先生玩儿一会儿,她的电话又响了。 “这点儿资料还真不好查,老娘东跑西颠这么多天,才刚有点儿眉目,我说你是不是闲的,这些韭菜一样一割一茬的野鸡小公司有什么好查的?” 光听那句“老娘”,桑杉就知道这个电话是廖云卿打过来的。 “这些抱怨,也是你查到的资料么?” 廖云卿一噎:“真是欠了你的,我跟你说啊,星华、百玉、腾飞、金湖四家,我查到了一点腾飞和金湖的东西,腾飞是阎小俊当的幕后老板,在前面挂名的是他情妇,前几年不是金融投资热么,腾飞把自己的钱都扔股票市场里了,结果股灾一来,完犊子了,阎小俊自己也亏了个大的,资金周转不灵,干脆就把公司给关了。” 阎小俊。 这个名字在桑杉的脑子里过了一下,立刻出现了一连串儿的资料。准确来说,这个家伙算是个有点小理想的富二代,家里之前是开工厂的,后来转型投资。阎小俊是家里的次子,手里有点闲钱,在京城投资了几家会所,偶尔也会投资剧组,捧捧小演员。去年他父亲和爷爷相继去世,他大哥当了家,他也就收敛了很多。 这样的人跟肖景深会有什么过节呢? “阎小俊的那个情妇还能查到现在在哪里么?” “早就出国了,不知道是让阎小俊送她出去了,还是她离开阎小俊出国了。当时腾飞娱乐的总经理是阎小俊聘的经理人,管理公司的正常运作,副经理是他情妇的弟弟。我又找以前在腾飞干过的人问了一下,管小事儿的基本是那个经理人,大事儿的就是阎小俊自己。” 桑杉的左手轻轻弹了一下指甲,慢慢地说:“当时在腾飞供职过的经纪人,你能查到几个?” “得看年份。腾飞刚成立那会儿弄了四五个演员组,六七个经纪人,干到后来逐年递减,你也知道的,经纪人这一行的人很多都跟跳蚤似的,看公司看艺人没前途,那是能跳多高跳多高,能跳多远跳多远。” “我要……腾飞中后期的资料,差不多是从五年前开始的那些。” “成吧,我再寻么一下。金湖娱乐那边儿我找了认识的人聊了聊,他们公司现在就四个艺人了,外面还欠着一堆债,不过这个公司一直穷兮兮的,能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桑杉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没有抓住,她歪着头想了一下,依然不得头绪。 “你继续查,什么时候查到我满意了,我就帮你折腾黄武德。” “滚犊子吧你,还你满意,你能满意了,那太阳都能从西边出来了。我告诉你,老娘尽全力去查,查出来的东西你满意不满意老娘不管,你要是敢涮我,我就找人p你家老萨摩耶和我的床照到处发!” 廖 云卿声色俱厉地喊了一句口号,只换来了桑杉的一声轻笑。 “那正好黄武德就有足够的理由把你赶出家门了,然后让别的女人,光明正大地花你的钱,打你的娃。” 廖云卿:…… 几天没有怼人,把廖云卿堵到差点断气,桑杉竟然觉得有些神清气爽。挂了电话之后,她找出w先生最喜欢的小玩具跟猫玩儿了起来。 被自己一向尊敬的傅老师说了一通,曹熙很认真地反思了一下自己这些年是不是因为被人捧着就飘飘然了,经纪公司再打电话来要为他安排商业站台或者是活动,都被他推了。 当明星很容易,摆出一副所有人都喜欢的样子就可以了。但是一个演员,是不可能永远都让人喜欢的。 脚踝的伤好了,曹熙觉得自己至少该请肖景深吃顿饭表示感谢,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没有肖景深的联系方式,而且,显然,同剧组别的演员都已经跟肖景深称兄道弟了。在对方的房间门口站了一会儿,中年男人可以确定肖景深现在不在房间里,刚想走人就听见电梯的门打开了。 “曹哥?我这儿有些水蜜桃,你要不要尝尝?” 这个莫名其妙在剧组里有了存在感,也莫名其妙在娱乐圈里有了存在感的年轻男演员似乎总是一副老好人的表情,曹熙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来意,手里已经被塞了两个碗口大小的水蜜桃。 “曹哥你进来坐会儿?我这儿还有点儿腌黄瓜,是别人自己家里腌的,你尝尝要是爱吃就带点儿回去,酸甜口儿的绝对开胃。” 曹熙:…… 一分钟后,曹熙坐在肖景深房间里的沙发上,面前摆着一杯菊花茶、还有几块糯米炸糕。 “我只是来想说请你吃饭的,怎么在你这里又吃又喝了?”中年男人说着,拿起了一块糯米炸糕。 糯米糕应该是手工做的,糯米蒸熟之后压成糕状,切成半厘米厚的薄片下锅小火半煎半炸,炸好了再洒一层黄豆粉和葡萄干碎,外面很香脆,内里又香又软糯。 “这个跟红糖糍粑有点儿像。”坐在别人的房间里总不能不说话,曹熙好歹找到了一个话题。 “这是我在这儿附近的一个阿姨做的,她是川地人,最擅长做红糖糍粑,我跟她说我现在控制体形不能吃糖,她就把红糖换成了葡萄干。” “味道真不错。” “你要是喜欢我明天再去拿点儿,这点东 西做起来还是挺简单的,咱们这是住在酒店里不方便,要是能给我个厨房,我自己就能给你做了。曹哥你爱吃点心的话要不要试试手工月饼?” 终于定下了第二天晚上请肖景深吃饭,再叫了秦颂他们一块儿权当聚会。拎着几个桃子离开肖景深房间,走进电梯,直到电梯门关上,曹熙轻轻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以后如果没事儿还是不要找肖景深比较好,不然一定会胖得很快的。 玻璃杯里的水倒进马桶,摁下冲水阀,那朵零落的菊花被拎出来扔进了垃圾桶。 站在卫生间的洗手池边,肖景深低着头慢慢地用手洗着手里的玻璃杯。 修长的手指动作轻柔又缓慢,像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今天,他去看了林阿姨。 林阿姨是一个小小的川菜馆的老板,几年前,是她收留了穷困潦倒的自己。那个冬天里,林阿姨手把手地教他做菜。 “手艺好,日子才能过得好。不能演戏就跟着阿姨开馆子,好好的小伙儿,就得好好地过活。” 学会了做菜,肖景深也从林阿姨的身上学到了一张和气温柔的笑脸,那之后,就像是戴上了一张面具,他能在一瞬间变成一个再温顺不过的老好人。 今天去看她,阿姨比冬天的时候苍老了一些,依旧维持着那家餐馆,仍然是未语先笑的爽快模样。 腌菜、炸糕、水果、月饼……阿姨依旧像是对待儿子一样地给自己张罗东西,肖景深跟她说自己现在终于跟自己的女朋友在一起了,两个人会好好过日子,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阿姨的眼眶红了,是开心的。 那一刻,肖景深很想告诉桑杉,这个世界上除了她和外公之外,还有人会为了他的幸福而真心实意的开心。 可是桑杉不在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一篇文 月离争的《网恋对象是个神》 是那种很有趣的萌甜文。 明天双更,上午十点,晚上八点 后天也双更…… 大后天也…… 呃…… 感觉自己要狗带。 今天继续随机发小红包。 上面是渣草说的。 ——by喜笑颜开存稿箱菌 第58章 篮球 现在他身边的这些人,肖景深都可以坦然相对、平淡相交,无论他们多红,无论他们拿过怎样的奖项,也无论他们拥有有多少万的粉丝。因为他知道这些东西是怎样来到他身边的。 他心里很清楚,心中的女孩儿像是一道美好的门,过去帮他珍藏了青春的美好,现在又让他看见了一个新的世界。他在门前踌躇,他对着那扇门微笑,他渴望给那扇门一个拥抱,这些都属于那扇门,而不是那个门后的世界。 洗好杯子,男人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露出了一个笑容——一个他想给桑杉看,却只能悄悄藏起来的笑容。 坐在沙发上,他拿起手机给桑杉发了一条微信。 “我想你了。” 遥远的京城,桑杉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衬衣坐在阳台上,膝头摆着那个大大的本子。 铅笔在“腾飞”和“金湖”之间画了个大大的圈儿,女人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 “快穷疯的金湖,怎么可能让腾飞拖欠三百万的债务?就算真的是欠了那么多钱,他们急于周转,怎么可能同意用肖景深身上背着的欠款去抵债呢?退一万步讲,真的让肖景深抵债,又怎么会让他足足半年没有拍戏呢?” 几页a4纸散在一旁的矮几上,密密麻麻印着的,是肖景深过去十年里的拍戏行程表。桑杉做了一个图表,上面详细地展示了过去这些年肖景深的工作轨迹。 “也许,我想知道的那件事,腾飞是因……金湖是果?” 酒店旁边的篮球场是建在一个山坡下面的,山坡上面是一处拍摄基地的偏门,一条小道通下来可以直达这家酒店。 现在,那个偏门的旁边蹲着几个拿着长枪短炮的年轻女孩子。 “听说昨天颂颂在这里打球来着,今天他还会来么?” “不知道,昨天那几个人就拿着手机,拍的可糊了。” “我就怕他打球把自己晒黑了。” “天天那么辛苦训练,还出来打篮球,我家颂颂身体真好。” “醒醒,颂颂是大家的,不是你家的。” 这帮小姑娘有不同的口音,来自不同的家庭,可是她们有一个共同的称呼——“松子儿”,也就是秦颂的粉丝。 “你们多久没看见颂颂了?” “感觉真的好久了,要不是颂颂的颜值还在,我都要脱 粉了。都怪那谁怀孕了,不让颂颂出来工作。”一个举着单反的“松子儿”咬牙切齿地说。 她提到了“那谁”,这些刚刚还兴奋又激动的小粉丝们立刻安静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穿着背心短裤的男人走到了篮球场上。 “老秦,你这身衣服怎么跟老肖的一模一样?” 昨天是秦颂叫了肖景深再加了一个人玩儿三人斗牛,今天阴天,风不那么热了,他直接喊了一群汉子出来打球,曹熙就是被自己的学弟半拖半拽出来的。 “我就带了两套运动服,昨天回去忘了洗了,就从老肖那拿了一套,你摸摸,纯棉的,真舒服。” 秦颂笑呵呵地拽着自己的衣角给曹熙看,手臂还没忘了揽住肖景深的肩膀。那没心没肺的模样,让曹熙很想打他。 肖景深的背心穿在秦颂的身上倒是不大,只是下面稍微长出来一点儿。秦颂看看自己的肚子,再戳一下肖景深劲瘦的腰,叹了口气: “我得抓紧时间健身了,不然我老婆一看就老肖这样的,非把我扔了不可。” “行啊,跟我一块儿吃高蛋白,天天健身,我估计你一个月就能练出块儿了。”身上白得仿佛会发光的男人笑着说。 三十多岁的男人身材还能保持得像秦颂这样肌理匀称已经是很难得了,只是肚子上有轻度的脂肪堆积,加强锻炼就能迅速改善。 “唉,我就是跟我媳妇儿学的,天天蹲家里吃零食看剧追小说,好好一个大帅哥,现在都有小肚子了。” 秦颂哭丧着脸,却也没有什么人同情他。男人们随便分了下队,就在篮球场上拉开了阵势。 “那个穿白背心黑短裤的是颂颂啊!” “两个穿着白背心的,那个不太白的是颂颂。”一个女孩举着望远镜的女孩儿很怨念地说道,仿佛自己的偶像不如别人白就是一件不让人高兴的事情了。 “小白脸儿。” “颂颂要是不天天往外跑肯定也很白。” “颂颂都开打了,你们还惦记着别人。” 球场上,秦颂把球传给了肖景深,男人转身带球冲刺,到了篮筐下拔地而起,直直地来了个大灌篮。 “哇!棒!” 成功得分的肖景深和秦颂击掌,开始防守对方的进攻。 “得分了!”山坡上的女孩儿们激动地小声尖叫。 尖叫之后,她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过了两秒钟,有人补了一句:“颂颂传得真棒!特别专业!” “对啊对啊!颂颂真厉害!” 一群人仿佛终于摆脱了某种尴尬,又兴高采烈地看起了球。 又和秦颂联手的了一分,肖景深感觉自己的头上脸上都是满满的汗水,忍不住掀起背心的下摆擦了一下脸和脖子。 阳光下,男人整齐漂亮的八块腹肌带着一层薄汗,像是被水洗过的汉白玉雕像。 山坡上那个拿着望远镜说肖景深是“小白脸”的女孩儿又发出了一声尖叫。 “怎么了?” “没……没什么,颂颂好帅!” 女孩儿把望远镜牢牢地罩在眼睛上,满脸通红地说。 这天晚上,她回到酒店里,跟以前一样先发了几张偷拍到的秦颂照片。然后,她在某个娱乐论坛上注册了一个小号。 “今天看见了这么一个帅哥,貌似也是演员,打球敲帅,感觉自己要恋爱!求问名字!” “哇塞!好白!” “哇!皮肤真好,身材真棒!” “楼主你是来自炒的吧?不过虽然图很糊,但是感觉这个人五官也很好啊!” “这是肖景深吧?tk以前经纪人的男朋友,楼主你在哪儿拍的?” “看看这个身材和脸,我很想说一句心里话——阿sun姐你个禽兽!” “楼上+1” ……下面全是各种排楼和花痴的,女孩儿关了网页,转而去搜肖景深的名字和作品。 肖景深并不知道自己突然多了一个(或者几个)肉体粉,洗过澡之后,他光着上半身趴在床上,给桑杉发微信。 “明天开机仪式我穿那身蓝的还是黑的?” 蓝的是长款运动套装里面配一件白色的t恤,黑色的是折袖配短裤的改良黑色西服小套装,里面也要搭配一件t恤。 过了一会儿,桑杉回复了他的消息。 “你觉得呢?” “蓝色的看起来比较休闲,可是颜色太骚包,黑色的颜色很好,但是造型有点浮夸。” “穿蓝的。” “好,听你的。你吃晚饭了么?猫最近吃饭怎么样?我留下的东西它吃完了么。” “还好。” “一 定没吃晚饭吧?冰箱下面有冷冻的饺子,是黄瓜鸡蛋虾仁儿的,你煮煮就成。” 等了十几分钟,肖景深都没有等到桑杉回复自己的微信,他在床上翻过身,把手机放在胸前重重地叹了口气。 已经这么瘦了还不肯吃晚饭,小黄毛儿真让人不得不操心啊。 又过了十几分钟,手机跳出了信息提示,正在做功课的肖景深随手打开看了一眼。 桑杉:饺子很好吃,谢谢。 男人一下子就开心了起来,厚厚的剧本在他手里打了个转儿,轻盈地像是一只快乐的小鸟。 第二天的开机仪式上,肖景深明白了桑杉为什么让自己穿蓝色的衣服。因为秦颂穿了一件大红色的t恤,上面还印了一个虎头。 跟主角的夸张画风相比,穿了一身亮蓝色运动装的肖景深根本就是个小清新。 “我这是任务需要!” 烧了香拜了神,剧组工作人员搬走了那个顶着红花的大猪头,剩下的就是一群人的合影时间。 秦颂拽着肖景深一起拍了张照片,还不忘了跟他咬耳朵。 “小肖,一起来拍照啦!”另一边的曹熙招呼肖景深过去合影。 “今天别跟老秦站一块儿,他那是众人瞩目的地方,不知道得被人咔嚓多少张照片儿呢。”曹熙的语气里也不缺幸灾乐祸的成分。 年轻些的男人转身又看了被众人包围的秦颂一眼,转回来对曹熙说:“他跟我说这是任务需要。” “嗯,他八成又穿的是亲子装。” 曹熙十分清楚秦颂一家人的恶趣味,父子同款,爹是参加开机仪式,儿子……八成就是站在床上学着他爸的样子来个迷你款,到时候就成了大秦和小秦的对比照。 虽然这段时间一直热度不断,现实中认识肖景深的人依然是少数,在群星闪耀的剧组里他也绝对称不上“红”。除了被几个熟人叫去合影之外,并没有多少人找他,他干脆早早退场,躲进了摄影棚里。 此时的摄影棚已经开始为下午和晚上的拍摄做准备了,他看着所有人都忙忙碌碌的,干脆回酒店脱掉了自己的运动服,穿着t恤短裤帮着场工一起搬器械。 刚好今天订做的戏服都到了,服装师找肖景深试衣服,从演员堆里喊了三回都没找到人,还是曹熙打了肖景深的电话,才把他从棚里给召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八点 约不约? 大家劳动节快乐! 今天渣作者投喂我的时候是哭着的。 过节依然有随机小红包哦。 ——by欢天喜地过大年的存稿箱菌 第59章 雨薇 兰月影视拍摄电视剧一向喜欢在细节上做文章,尤其是当年有一部描写初唐的电视剧《平阳公主》红了之后,他们几乎把这一点刻进了自己的骨子里。这次《书圣》的衣服也是一再修改才定下了整体的风格,衣料精细考究,样式也参照了大量的历史书籍。 肖景深头上顶着一堆小卡子,任由化妆师在他的脸上擦深色的粉底。电视剧里谢安这个角色第一次出场是在二十多岁婉拒了朝堂征辟之后,那时的谢家还人才济济,谢安可以安心隐居去当一个出尘仙人。 可是再怎么出尘,也不能比别人都白两个色号啊。 按照造型师的话来说:“谢安毕竟是字安石,不是字太白。” 太过白皙的东方脸型往往会缺乏脸部表现力,这一点肖景深自己很清楚,他把甚至主动提出自己的脖子也手也得处理得更到位一些。 月白色的长袍广袖,简洁的黑色束带,当肖景深长发飘飘地穿上戏服,双肩一振,双手放在腹部静静地站好,一种从容内敛的感觉就立刻出现在他身上了。 “在下陈郡谢氏子,前方可是王右军。” 那人形容淡淡,眉目舒朗,唇角带了一点笑,那一点,便是叠云重雾中透出了一点桃花林的春粉色,让人陡然惊觉所处之地仍是人间,所见之人不是云中仙。 秦颂转过头,就被这样的肖景深或者说“谢安”惊了一下。 “兄弟,搁我老婆的话来说,你这是人间绝色啊!” 男人的表情一僵,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可奈何的老好人笑容,刚刚卓然如仙的气质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桑杉打算把那个位于cbd的办公室作为新工作室在京城的办公地点,正在跟设计师讨论如何更加合理地把这里变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听见消息推送的声音她愣了一下,看见肖景深的名字才突然想起来今天是他新戏开机的日子。 “这一面的墙上我想做一些吊线,挂一些照片。” 低头看了手机几秒,高冷无比的经纪人小姐对她面前的设计师说道。 既然有这样好的一张皮相,当然要充分展示才对。 今年的中秋节来得似乎特别早,八月还没有见底,月饼已经摆满了商场的柜台。巨大的食品海报挂在商场的外面,桑杉停车等红灯的时候刚好看见了。 从商场对着的红绿灯右转, 再过一个路口,街道的气氛顿时清净了下来。 在道旁找到车位把车停好,桑杉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设备摁了两下,重新塞回包里。 小巧的咖啡店坐落在一棵老杨树的下面,繁茂的枝叶为它遮蔽了夏天的烈阳,古香古色的木门木窗上面镶嵌着玻璃,咖啡厅外的墙角是用旧瓦片护卫着的几丛繁花。 穿着白色衬衣黑色短裙的年轻女人踩着高跟鞋从水泥台阶上轻轻走过,推开咖啡厅门的刹那间,似乎把一缕被遗忘的阳光也带了进来。 坐在角落的短发女人低下头,啜饮了一点咖啡。 “莫女士你好,我是桑杉。” “莫女士这个称呼……真是很久没有人叫了,我已经习惯了别人叫我刘太太。” “不好意思,身在职场的人基本都默认对方是独立个体。莫女士要不要再吃点儿什么?” 摘掉墨镜,桑杉轻轻坐在了短发女人的对面,狭长的眼睛里似乎有着无比真诚的笑意。 “人生都是分成很多阶段的,之前的阶段我叫莫雨薇,现在和以后,我更喜欢别人叫我刘太太。” “这家店老板最拿手的是爱尔兰咖啡,来自也门的咖啡豆煮成热咖啡,搭配来自爱尔兰的jamson的威士忌,特质的咖啡杯上有一道金色的线,用酒精炉烤过之后倒入威士忌、糖、咖啡……最后是鲜奶油。经常有人争论爱尔兰咖啡到底是咖啡,还是一种调酒,这家店的老板说不管是什么,最终要的是让来的客人都说好。莫女士上学的时候就聪慧能干,毕业之后又和刘先生终成眷属,我认识的凡是认识您的,无不对您赞誉有加,并不在乎您到底是莫女士,还是刘太太。” “照你这么说,我纠结别人对我自己的称谓,反倒俗气了?” “自己对自己的定位和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其实是两回事。” 莫雨薇深吸一口气,看着自己面前表情平静的女人: “以后我和他的关系曝光,我成了被人谩骂的插足者也无所谓,反正我知道自己是个正正经经谈恋爱,只是在很多年后被前任拖下水的可怜人,你是这个意思么?” “关于这个问题的讨论,不能建立在一个虚假的前提上。没有曝光,没有波折,才是我们见面的目的。” “桑小姐……我可以这么称呼你么?” “您随意。” “今天见面之前,我也对桑小姐 做了一定的了解,年轻有为、风华正茂……和我这样早早嫁人被人养着的平庸女人不同。我尊重您事业上的野心,也请您尊重一下我的生活,您现在的做法为我的家庭和婚姻都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以我对肖景深的理解,他是一个有担当也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好人,应该不会赞成您的这种行为。” 静静听着莫雨薇对肖景深的评价,还有其中明里暗里的指责,桑杉神色平静: “有担当也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和有机会就一定要抓住,有时候是冲突的。作为肖景深过去和现在的女朋友,我当然希望他选择对他自己好的那一条路。我们不能总是要求一个‘有担当也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人永远坚持着别人已经放弃的道德,然后在道德的坟墓上活活饿死。” 莫雨薇的脸色随着桑杉的话而变得难看起来。 虽然桑杉似乎只是在不停地说一些大道理,她却能感觉到对方在无形中影射自己。影射那个在困境降临的时候抛弃了肖景深的自己。 抬手整理了一下刘海儿,莫雨薇垂下眼睛,慢慢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桑小姐,我觉得你说话太具有攻击性了。如果你不希望跟我好好谈谈,大可以不接受我约会的邀请,我只是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让我理解我的处境。” 女人的语气比刚刚柔和了很多,齐耳的短发下面,钻石耳环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莫雨薇,肖景深大学时交往过的女朋友,现在已经成了一个优雅精明高度自我的女人,她的身上有一种成熟女人特有的狡狯,在面对同性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想要占据上风。 桑杉静静审视着莫雨薇,一杯不加糖的拿铁在她的手边,瘦瘦的手腕儿戴了一条细细的黄金手链,这也是她身上唯一的装饰。 “您的处境,就是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配合我们一起埋葬一段儿历史。否则,您的身份、形象、家庭……都会受到影响。莫女士,我并不是来听您指责的,您既然想要当好刘太太,就得努力不让莫雨薇的过去影响到您现在的生活。” 当啷! 钢制的小勺从指间滑落,掉到了杯子里。 “你是在恐吓我么?” 零星的咖啡溅了斜纹桌布上,迅速被吸收,成了褐色的斑点。 “不。” 桑杉垂眸,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你大概是好日子过久了,不 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词叫威胁……” 莫雨薇猛地站了起来,想到了什么,又缓缓地坐了下去,她的脸上一直竭力保持某种淡定,在这一刻变得难以支撑。 “这些年,他还好么?” “5g信号都出来了,莫女士用这样民国时期的台词,是不是太过怀旧了?” “我又能怎样?我当年也才二十多岁,我父母辛辛苦苦供我上学不是为了让我去替别人还债的。我和他的情分也远不到那个份上。” “那是他福气不够。”桑杉喝了一口咖啡,一直没有多少热度的目光从莫雨薇的下巴上划过,轻描淡写之间,就给莫雨薇和肖景深的过往写下了注脚,“莫女士不用把过去的事情放在心上,事实上您都忘了,对我们大家都好。” 忘了? 谈何容易? 莫雨薇低头,脸上是浅浅的苦笑。 大学报道的那天,莫雨薇就注意到了肖景深,在帅哥美女云集的b影,他也光彩夺目到无人可以掩盖。更何况他家境优渥,才华横溢,虽然有时有点孩子气,但是那也是他可爱的地方。 起初,肖景深并不喜欢她,或者说,他下意识地跟班里的女生都保持距离。莫雨薇怀疑过他是不是已经有了女朋友,托了同伴的男同学多番打听,知道没有,心里才安稳了下来。 她喜欢肖景深,班里同学稍加留心就都知道了,唯有那个大男孩儿自己还迷糊着,对她和别的同学没什么两样。 大一上学期期末考试结束,班里同学聚餐,她假装喝醉了往肖景深怀里倒,旁边还有跟她关系不错的同学在起哄,那个人却还是平静的,甚至在那以后更加的冷淡。 多少人劝她算了,莫雨薇还是不肯放弃。 她缠着肖景深,哪怕觉得自己已经到了自己都唾弃的地步,她还是不肯松手。越得不到的东西,就越让人心驰神往,思之欲狂。 “我有喜欢的人了。” 被自己堵在了天台上,那个清俊非常的男孩儿是这样说的,他低着头,脸上有微笑,却是能让人感觉到苦的。一瞬间,莫雨薇感觉到自己的心里泛起了层层的酸涩,谁能忍心让这样的男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呢,她心中的坚韧的执着顿时变得柔软了起来。 原本三分的喜欢变成了更多更多的喜欢,她想让这个笑起来能点亮全世界,难过的时候让所有人心痛的大男孩儿被她爱着,被她保护着。 “错过你是她的损失。你当我男朋友吧,好不好?” “不好。” 肖景深的眼睛里像是有水光在流转,他此时看着莫雨薇的目光,让她的心像是海边矗立的沙雕,本以为能守着日出日落到天长地久,没想到海浪一个拍打就让它轰然坍塌。 一生难忘。 作者有话要说:灭哈哈哈! 双更了真棒! 我先掐会儿腰。 快点来跟我表白,明天我继续加班! ——by过年吃饺子的存稿箱菌 第60章 闸门 “我喜欢别人,不能当你的男朋友。” “我喜欢你就够了。” 肖景深笑了笑,轻轻地摇头,他把两只手插在裤兜里,绕开莫雨薇,径直走下了楼。 心中大半是功利的人,乍一接触真情,便觉得世界上的一切都被带上了梦幻的滤镜,莫雨薇看肖景深,越看越美好,越来越喜欢。她追求他,有女孩儿恰到好处的矜持,也有爱慕者无处不在的包围,男人的不为所动完全不能让她的心凉下来。 有一天,也许是个夏天,因为那天肖景深穿了件白色的短袖衬衫,莫雨薇看着他一大早就往校门的方向跑,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肖景深上了车,她咬咬牙,直接挤进了对方的车里。 “你跟来干什么?” “我听说你要去机场,我正好得去机场接人,蹭你个车呗。”事后,莫雨薇自己都不明白自己那时候为什么那么机智。 首都机场很大,每天有飞往不同国家不同城市的航班,莫雨薇跟在肖景深的后面,看着他一个登机口找过去,在不同的航站楼之间往返奔波。他要找的人会在今天飞往合众国,他却似乎并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个航班。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一点一点地找,像个没头没脑的大傻子。 从早上到了深夜,直到那天最后一班飞向合众国的飞机离港,肖景深都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 男人跪坐在地上,像个被抽干了灵魂后一无所有的空皮囊,那双轻易就能让人怦然心动的眼睛里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 “你怎么哭了。”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莫雨薇终于听到了肖景深说话的声音。 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哭了。 “我是在心疼你。” “我们回去吧。” “肖景深,你当我的男朋友好不好,我肯定比所有人都喜欢你,我肯定不会扔下你走掉。” “我们回去吧。” 那天,肖景深没有在机场送行他喜欢的那个人,莫雨薇却觉得自己成功地接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人。 学校已经到了门禁时间,肖景深掏钱在学校门口的酒店订了两个房间,第二天一早上,莫雨薇和肖景深一起回学校上课。 走进校门的时候,她忍不住亲了走在他身边的大男孩儿一下。 “谢谢你,这是谢礼。” 她甚至不敢抬起头看对方的表情,笑着冲进了校园。 没过多久就是期末考试,莫雨薇听说肖景深暑假留校,她也留了下来。就在那个暑假,她成了肖景深的女朋友。 也是在那个暑假,肖景深参加了两次试镜,被选中参演了电影,成了他们那一届里面最早真正踏进影视圈儿的人。 莫雨薇越发低调了起来,她有当一个贤内助的觉悟,绝不会在肖景深的起步阶段给他惹来麻烦。 如她所想的那样,拍电影、拿奖……才二十一岁肖景深就在电影圈儿里崭露头角,虽然聚少离多,但是莫雨薇不担心自己和肖景深之间的感情,这个男孩儿的心里有些东西太透彻又坚硬,既然承认了自己是他的女朋友,他就不会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越和肖景深相处,她越觉得这个男孩儿像钻石一样珍贵而美好,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莫雨薇都觉得自己也在变得比以前更好。 如果没有那些突然出现在学校里的传单、横幅……还有那些在学校外哭嚎的人,就好了。 天之骄子一瞬间变成了罪犯的儿子,富二代身背千万欠款连穷光蛋都不如。莫雨薇还没来得及纠结爱情与金钱到底孰重孰轻,肖景深已经跟她说了分手。 她还记得分手那天,肖景深穿了一件灰色的外套,整个人像是套在了一个沉郁的罩子里,再不复曾经的光彩夺目。 “我不能连累你,在一起的时候一直是你在付出,现在的我已经不值得了。” 莫雨薇想出言挽留那个转身离开的男人,最终一切的言语都被她的嘴牢牢地锁在心里。 她承诺过自己不会丢下肖景深走掉,可是当初的她她不知道在对方主动离开的时候,她没办法背负着千万斤的压力再给他一个拥抱了。 那之后,肖景深极少出现在校园,他要还债,大概也是为了躲避学校里的那些流言蜚语。见得少了,心思也慢慢就淡了,莫雨薇渐渐庆幸当初没有什么人知道她和肖景深之间的事情。 大三的时候,她也开始跑剧组演戏,人情冷暖尝了些,味道当然是不好的。没多久,她认识了港城来的一个富二代,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她才知道对方在港城有老婆。 放手?想想自己两年来的苦心经营,她当然不愿意。于是使出了电视剧里都演不出的百般心思,在莫雨薇毕业的第二年,她就成了刘太太。 那个只用一个眼神 就让她沦陷的大男孩儿,就成了她心里一块半酸半甜的糖果,偶尔吃起来是甜的,让她深夜里也能微笑,偶尔吃起来是酸的,酸到让人想落泪。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糖的味道都淡了,可是依然存在于她的心里。 “他要重新开始了是么?我听说你工作能力很强,他的专业基础是我们那一届最好的……” “他跟我签了七三开的协议,我当然会让他尽量地多赚点钱回来。” 莫雨薇抬眼看着桑杉,足足看了几秒钟才说:“那也比他过去好……祝你们一切顺利……” 桑杉看见她对面的女人顿了一下,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 “以前我是刘太太,以后我也是刘太太,谁让我的日子过得不舒服了,谁就是我的敌人。” 桑杉笑着端起咖啡杯,轻轻碰了一下对方的。 “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年轻的女人来去如风,莫雨薇坐在座位上,深深地喘了几口气。 这时,她的电话响了。 “妈妈,你在哪里呀?” “宝贝,放学了么?妈妈晚上就回家,明天早上给你做烤葱香曲奇哦。” 她见到了那个当初让肖景深难过的人,就像是解开了心里一个结。 十年了,再让人念念不忘的糖,也该过了保质期了。 车开过两个路口,桑杉直接右拐进了一个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看见了莫雨薇的那张脸,居然让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有多久远呢?久远到已经可以当做一个童话故事讲给别人听了。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小女孩儿,她在一无所有的时候得到了一件金光灿灿的铠甲,后来,她知道如果自己想要真的变成一个战士,就得脱下铠甲孤身向前。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脱了下来,看着铠甲落地之后变成了一个微笑着也哭泣着的青年。那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忘不了那个青年离开他时的表情。 所以,当她即将奔赴另一片战场的时候,她下意识地订了晚一天的机票,没有告诉任何人。青年所在的地方很大,大到让她忍不住心慌,她在那个大大的院子里走了一天,都没有找到那个她想再见一面的年轻人。 第二天一早,距离她登机只差几个小时。她站在校门口,想要最后碰碰运气。 她本 是从不信运气的。 然后呢? 然后,运气很好地,她看见那个青年和一个年轻高挑的女孩儿从学校门口的酒店里出来,相携的背影如同两根针,刺进了她的眼睛里,让她差一点就流出了眼泪。 青年不会知道,只要他转身,就能看见那个无情抛弃他的女孩儿,那一刻她的表情是那么的可怜。 他得到了身旁人的亲吻,也得到了身后那人的转身离去。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不开谁,这是她早就知道的道理,女孩儿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为自己的认知加深而难过。 好在她没有哭,好在,她没有哭。 停车场里很安静,桑杉从包里掏出反窃听反录音的设备,关掉。 也随手关掉了她记忆的闸门。 《书圣》的拍摄比想象中要纠结一些,米子明和伍铭虽然有师徒之谊,像这样的合作却是第一次。米子明是一位个人风格很明显的导演,他的对画面质量有极高的要求,喜欢犀利冷硬的镜头语言,哪怕是两个角色在谈情说爱,他也喜欢在这种情节中点出一点命运的无常和无奈。可是伍铭不一样,他在读书的时候最崇拜的国内导演是宫行书,宫行书的镜头感觉更趋于欧美电影的质感,干净利落,叙事感更强。 简而言之,米子明拍摄历史剧,想让人感觉到自己是站在时光的此端看着过去的事情如何发生又如何结束。伍铭则是希望人们会把他拍摄的电视剧当成“现在”,同喜同悲,身临其境。 这两种不同的目的是分不出对错的,却足够两个人在细节上纠缠。一个是势头正猛的年轻导演,一个是德高望重的圈内泰斗,他们的这种“争斗”没有任何的私心,在争论结束之后还能有说有笑地去吃饭,兰月方面自然不会过多干涉这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却苦了这些演员们,在拍摄的初期为了不同的感觉,他们要在导演的要求下一遍又一遍地去打磨同样的情节。 作者有话要说:好甜! 渣作者如是说。 然后被我打洗了! 晚上八点约不约? ——by忙着毁尸灭迹的存稿箱菌 第61章 鞋垫 肖景深可以说是这些演员中比较惨的一个。当他翩然若仙地出现在两个导演面前时,导演们就对他的外形大为赞叹,当然对他的表演也有更多的要求和想法。 原定是“谢安”的戏份只拍摄一个周,如果有需要补拍的部分,他在临近杀青的时候再来进行集中补拍。 可是现在两天过去了,这两个导演连谢安如何出场都还没争论出个结果。 “大远景转远景,切换到王羲之的视野,让人有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感觉,然后镜头定住不动,长镜头,谢安从山坡的亭子上走下来。”米子明哗啦哗啦翻着自己的分镜本子。 伍铭摇头表示反对“这种出现方式仪式感太强了,我不认为您把一个人物的真实历史意义加诸在他的影视剧形象上是个很好的做法,我们现在拍谢安是这样的,那以后王导怎么拍?王敦怎么拍?我的想法是远景切换,然后长镜头给王羲之,他往山上走,接着再转谢安,站在石阶上,特写。这就够了。” 穿着戏服蹲在电风扇边上的男人静静地听着两个导演的讨论,在大咖云集的剧组,没有人因为他的戏份少或者知名度不高而在工作的时候为难他,已经让他觉得心满意足了,这种专业上的纠结让他感到的是对一个演员尊重。 这时,坐另一边儿候场的秦颂扔了两个花生过来,砸在他后脑勺上,他捡起来去掉壳儿扔进了嘴里。 “老肖,你怎么看这段戏?” 伍铭拍了一下肖景深的后背。 “导演心里肯定比我有数。我就会拍点儿戏,实在是说不出来哪种好。要不我两种都试一遍?” 恩,也行。 伍铭杵着眼镜,米子明抱着胳膊,看着肖景深穿着戏服艰辛无比地往山上爬。 长镜头下从山上缓缓走下来的谢安宛若山中仙人。 近镜头特写的谢安仿佛与碧水青山融为一体。 两种感觉都很好。 伍铭继续杵着眼镜,米子明继续抱着胳膊。到了下午三点这场戏就拍不成了,他们于是转战棚内,继续拍别的戏份。 晚上,秦颂捏着鼻子泡脚。 戏服虽然一层一层的,好歹有风扇可以吹,他们脚上的鞋子可是实打实的古装靴子,穿上没五分钟就要出汗,每天把脚从里面拔出来再扒掉脚上的袜子,顿时会让人觉得自己脚踝下面连着的是一对泡烂了的猪 蹄,那个酸爽劲儿就别提了。这种鞋子又远比平常的鞋子难穿,脚上出汗之后很容易就打滑,就算穿了棉线袜子也收效不大,尤其是秦颂这种汗脚。 “儿子啊,你爹要是演了个摔大马趴的王羲之,你说你的面子可往哪儿搁哟!” 换一盆洗脚水,秦颂闻了闻,终于没有那股恶臭味儿了,才有心情跟自己的亲亲老婆和亲亲儿砸聊视频。 “给你买的鞋垫儿也不行么?”视频那头儿同时传来他老婆的说话声和机械键盘的敲击声。 “太热了!老婆!老婆你亲亲我,安慰安慰你老公么!” “忙着跟人拼文呢,你别捣乱。” “哦。” “算了,亲一口,么!老公辛苦了,加油啊!” “老婆!” 以打字声为背景音,两个人又来回么么哒了好几次。 “要不你去问问你哥们儿?你不是天天说有事儿找老肖么?”方十一给她老公提出了一个建议。 “行咧!还是我媳妇儿聪明!” 给秦颂开门之前,肖景深刚洗完澡,还往身上擦了一层痱子粉。套上背心短裤打开门,他就看见自己刚认识不久的朋友有些扭捏地站在那儿。 秦颂惊叹道:“老肖,你怎么香得跟我儿子似的。” “谁跟你儿子似的??有话快说,要不要吃冰棍儿?我助理给我买了一兜儿我都冻起来了。” 吃着冰棍儿,秦颂坐在肖景深房间的床上左右看看。 “老肖啊,你这要是个女的,光是干净劲儿就把我媳妇儿给比下去了。” 先是儿子又是媳妇儿,难道秦颂今晚上过来就是嘴上犯欠了? 肖景深歪头看着他,等着他还能整什么幺蛾子出来。明明刚见面的时候还是个挺正经的人,怎么现在就觉得他贼兮兮的呢? “那个,老肖,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我脚底下别那么潮了?咱们演戏穿的那靴子都快被我的汗给渍透了,我今天拖鞋的时候都不好意思把鞋还给道具组了,你说那几个小姑娘被我的鞋子给熏晕了怎么办?” 真难为他吃着冰棍儿还能把这么恶心的话说出口,肖景深抬手蹭了蹭鼻子,目光从秦颂只穿了双拖鞋的脚上溜了过去。 秦颂还抖了抖大脚趾头,似乎是特意跟肖景深打招呼。 “你就是想吸汗,去味儿是吧?我有 办法。” 肖景深打开柜子,拿出自己的那个被剧组称为“无所不能百宝箱”的黑书包。跟在他身后的秦颂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止汗剂,晚上洗干净脚,擦干净,抹上,第二天早上起来可以再抹一遍,干透了再穿鞋。” 秦颂接过小小的一个白瓶儿,还在使劲儿往肖景深的包里张望着。 “我的脚特别能出汗,跑几步都能水漫金山!你这个止汗剂不一定管用啊,爽足粉我都用着呢,效果一般。其实单出汗有味儿还好说,就是拍戏的时候走路觉得打滑,唉。” 个人问题总能忍耐和克服的,秦颂最担心的是影响自己的工作。 肖景深看看秦颂,转头又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小塑料包,递到他手里。 “要说防滑防潮,这个效果最好。” 看着手里四四方方的小东西,秦颂的眼角抖了一下。 “你确定?” 肖景深很认真地点点头。 “兄弟,别有什么心理负担,就当是为了工作。” “我现在觉得是你让我有心里负担,你包里怎么还有这个?”嘴里吐槽着,秦颂把肖景深手里的小东西给拽了过来。 第二天拍戏,依然是纠结的一天,好在两位导演昨晚终于讨论出了谢安出场的画面,今天肖景深很轻松地就完成了上午的拍摄。 中午吃饭的时候,肖景深穿着他的白背心黑裤衩坐在马扎儿上,土豆烧牛肉和两个鸡蛋一个苹果就是他的午饭了。 秦颂穿着肖景深同款的背心短裤捧着自己的那份儿饭飞奔到了肖景深跟前,肖景深差点被他热切的目光给吓噎着。 “老肖!你太牛了!汗少了!脚下不打滑了!老肖你简直救苦救难救我于汗脚啊!” “注意形象!” 肖景深表情严肃地从秦颂的饭盒里叨出来了一块牛肉放进自己嘴里。 “哈哈哈!老肖,你知道么!不用一步一滑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就是稍微小了点儿,我看了一下尺寸是二十四的,你说我要是换个二十八的是不是更好点儿?” “你多大的脚?” “我老婆都给我买42的鞋。” 肖景深又从秦颂的碗里夹了一块西蓝花:“42的脚是26厘米长,28厘米的稍微有点儿大,我知道有个牌子吸收很好,日用加长款是27厘米,你可以试试 。” “老肖你懂的真多!” 秦颂一脸的惊叹。 肖景深一点儿都没觉得被秦颂这么夸奖有什么好得意,他只希望秦颂不要到处显摆弄得人尽皆知就好了。 昨晚还觉得看见秦颂纠结的脸很有意思,今天看他的嘚瑟劲儿,肖景深不得不生出一种危险的预感。 预感这种东西,基本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过了不到两天,肖景深就被穿着朝服的曹熙很亲切地拍肩膀道谢。 “老肖啊,你这招真不错!我今天在外景走那么远的路都没打滑,真是谢谢了!” “曹、曹哥你客气了。” “我听说他们都叫这是老肖牌鞋垫儿?用起来是真没话说,景深你真了不得。” 因为一副特殊的鞋垫儿,曹熙已经开始管他叫“景深”了。 演郗坚也就是王羲之他老丈人的傅明楼穿着褐色的广袖长袍,看见肖景深,也对他抬起脚指了指自己的鞋底。 “我一把老骨头了,汗不怎么出,就是凑个热闹。” 用卫生巾当鞋垫这事儿有什么好凑热闹的?看着一群彪炳史册的风流人物衣袂飘飘的样子,肖景深只能想到他们脚下都踩着卫生巾,一个个还觉得很稀罕有趣、心里美滋滋。 十分心累。 短短的一段儿路,肖景深再次接受了几个人的谢意,现在很有点想用头撞墙,虽然能帮到别人确实高兴,但是怎么解释自己带着卫生巾的情况呢?这个事情发展到现在怎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呢?其实只是肖景深准备卫生巾只是为了防止有人需要而已以及它的吸水性很实用而已。 为什么剧组里会有这么多“汗脚”?难道这个还有追流行的么?越想越觉得心里太累了,男人决定找小黄毛儿“解压”一下。 “我已经跟剧方谈好了,档期可以随着拍摄进度调整,片酬适度增加,你在剧组好好表现。” “我知道。”想到自己在剧组里“表现”的“成果”,肖景深忍不住又是一阵心塞,要是让桑杉知道了,她会不会先打死他,再笑死自己啊? “这样的话,你中秋节就要在剧组过了,记得给景爷爷打电话,我会安排给他送点礼物回去,你有什么特殊要求么?” “别给他送点心和月饼,老爷子嘴馋又舍不得东西,扔了舍不得,都吃了还对他身体不好。” “这个我会注意的。” “你节日打算怎么过?” “放心,我是不会被人拍到我跟别的男人约会的。” “哦。” “既然你在兰月这边的时间表发生了改变,我这边给你选剧本的时候进组时间也会顺延。你对你的下一个角色有什么想法么?” 肖景深挠了一下脑袋,他其实还不太适应自己去选择什么:“我没什么想法。” “那我会把目前几个备选做个优劣对比表格,你记得接收一下。” 电话对面的女人似乎永远公事公办,永远目的性十足。肖景深却依然听着她的声音就觉得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 如何不被日姐打洗,老肖你要努力哦! ——by差点被人遗忘的存稿箱菌 第62章 月饼 “老肖,跟你女朋友打电话呢?” 下戏之后回酒店的路上,秦颂又摸到了肖景深跟前坐着。 其实剧组里的主要演员大都有自己的保姆车,在别的剧组,他们现在坐的这种大巴是配角甚至龙套演员专用的。可是谁让这帮人彼此之间都熟了呢?剧组也不会因为某个演员特别大牌儿就搞特殊化,所以他们就干脆同进同出,时间上也更好调配一些。 举着手机,肖景深对秦颂点点头。 “你看!这就是年轻人了,打个电话,脸上都要开花儿了!”秦颂跟旁边的人吐槽肖景深。 坐在前面的曹熙转过身来嘲讽秦颂:“你跟你老婆打电话的时候也没比老肖好多少。” “能一样么?我那是媳妇儿。” 肖景深跟桑杉打着电话,也能听见秦颂的胡言乱语。 “看来你最近在剧组的表现得不错啊。” 桑杉在电话另一边似乎也听见了。 肖景深嘿嘿一笑,秦颂在旁边立刻就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 “既然你的档期延长了,那应该能赶上媒体探班,别忘了你的工作。” 所谓的工作,当然就是假扮情侣的事情。 肖景深眼睛一转笑着说:“虽然还挺热的,到底也是已经立秋了,少吃凉的东西。” “上次你说你的剧本随便我挑,我还真有一个格外喜欢的,已经把你的简历投过去了,估计等你拍完了这部戏就可以试镜了,注意保持你的状态,做好准备。” “恩,好,你准备的东西我都很喜欢。” 挂掉电话,肖景深一转头就瞅见秦颂傻笑着看着自己。 “原来是你女朋友替你准备的啊。” 什么?男人俊逸的面庞是一脸的莫名。 “我就说么,正常男人哪能想得出用卫生巾当鞋垫儿。你女朋友心可真细,什么都给你想到了,我媳妇儿……我媳妇儿也挺好的。”秦颂眨眨眼,心中千言万语如同脱肛野狗一样飞驰而过,到了嘴边还是变成了对自己老婆的夸奖。 肖景深揉了一下鼻子,脑子里在飞速地思考。 把鞋垫儿的事儿甩给桑杉,符合她秀恩爱的要求,又能把自己的名字跟卫生巾鞋垫儿拉开距离。这锅套在桑杉的头上不会让她显得奇怪,反而能表现出来她对我很好。 一秒钟后,肖景深打趣秦颂:“从你嘴里就听不到你媳妇儿的一句不好。”算是默认了桑杉才是那个想出来用卫生巾充当鞋垫儿的人。 反正,桑杉也不会知道……吧? 身在花城的桑杉并不知道有一口锅正千里迢迢地往自己身上飞来,她挂掉电话之后回到座位上,微笑看着自己对面的年轻女人。 “家里都安排好了么?这次跟我走了,我不保证你春节还能回来吃萝卜糕。” “没问题啦,只要阿sun姐新年给我派利是就好啦。”坐在桑杉对面的女人脸盘圆润,笑的时候脸上有小酒窝,说话也是甜甜软软的。 先用粤普拖腔拿调地说了一句,她又转回了普通话。 “阿sun姐,我真的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盼来了,在家里呆了半年,我天天被我妈逼着相亲,跟那些她老同学老同事的儿子一起喝早茶,喝下午茶,吃宵夜……” 往事不堪回首,糯米糍一样香甜的声音里都是说话者的无奈。 “到了你父母的这个年纪,他们能管你的事情已经不多了,当然要刷一下存在感。于竹跟我说你为了躲逼婚,差点就拉着她说要‘出柜’了。” “哎呀,真的很烦呐,完全没有跟一个男人一起生活的准备嘛!” 年轻女人抱怨完了,突然表情一僵。微微抬起头,她看见桑杉还是面带微笑地看着她,仿佛不觉得跟她说这种家长里短的闲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一下次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阿sun姐,对不起,我不是不故意。”果然是在家里呆的太久了,跟爸妈说话没大没小惯了,现在跟阿sun姐也这么说话,真是活够了。 桑杉粘着奶茶的吸管轻轻摇了两下:“怎么了?” “没!没怎么!” 缩着脖子坐回到椅子上,想起对面那人最不喜欢看见的就是属下无能的样子,她又赶紧抬起头,职业性地撑起了一个微笑。 “阿sun姐,咱们新接手的艺人目前只有肖先生一个是么?那我们的工作方向是不是要往影视方面更侧重一些?” “不用。”桑杉声音淡淡,“大概七八个月之后,你们的主要工作还是为那五个孩子负责,” “您真的有办法把蚊子他们几个弄出来么?” “目的很容易达到,重点是通过什么样的手段,华天上市承诺书里的 漏子太多,就算我们不出手,也会有人想要趁机占便宜。原本我是想他们的资金链上做一下手脚,现在还有了更好的助力。” 童喻兰神情无比认真地看着桑杉,半年不见,阿sun姐微微垂着眼睛就把别人都算计翻了的样子依然是那么帅气。 “廖云卿和黄武德离婚了,我打算把廖云卿拉来工作室以后承担公关和宣传的执行工作,顺便还能用她挑得黄武德和林方瑞斗起来。” 帮助廖云卿报复她丈夫,当然没有问题,前提是桑杉自己要从中获得足够的好处。 “廖云卿。”听见这个名字,童喻兰脸上露出了一丝嫌恶。 作为当初和桑杉一起进到华天的旧人,她很清楚廖云卿这个人帮着黄武德对桑杉做过多么过分的事情。 “不要把过去的事情放在心上,回忆不能耽误赚钱。” 桑杉说得功利又通透。 童喻兰只能甜甜地笑了一下,共事五年,她都没有摸清楚桑杉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睚眦必报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贯彻的彻底,可是在需要的时候,她又能展现出远超常人的开阔心胸。 说她是个好人或者坏人,都觉得这样的评价太单薄,童喻兰曾经想了好久,却都没办法得到一个精准的评价。 “我会多盯着她的。” “辛苦你了。”明明刚刚还说了要拉人入伙,桑杉也并不反对童喻兰防备廖云卿的做法。 “如果我们的工作重心都在tk的身上,那肖先生那边……” “我给他找了一个保镖兼助理,回京城之后你和于兰先把工作室的人手补一下,找一个稳妥的司机配给他,也就差不多了。” “那他的工作事务都是您亲手打理么?” “目前是这样,如果我忙不过来,还有于竹协助我。” 童喻兰没有多说什么,从她目前了解的情况看,肖景深只是个入行十几年没有混出什么名堂的男演员,目前能在网上有点知名度几乎全靠着桑杉的全力支撑,如果对方不是桑杉的男朋友,她早就劝桑杉及早放手了,以桑杉的能力,她在马路上挑个小鲜肉捧起来都比肖景深要省心的多。 偏偏那个捧不起来的家伙和桑杉在感情上有如此密切的关系,桑杉说了自己带他,也就是说只用她自己的资源、消耗她自己的积累,于私于公,童喻兰无话可说。 “阿sun姐,除了tk和肖先生之 外,您不打算再签别的艺人了么?前一阵的炒作非常成功,我在花城也收到了一些人的自荐,包括现在的在校大学生,当然最多的是年轻的男孩子。” “人手有限当然要集中力量,我们在艺人的选择上必须更精准,缺乏目的撒网并不适合我们的规划。” 随着娱乐圈的膨胀式发展,越来越多的经纪人和艺人脱离大公司开启了工作室或者公司。他们中的很多人走的是其他行业发展的老路——迅速扩大规模,积累资源,然后学着讲故事,讲一个花团锦簇的故事,给人看光彩夺目的家底,接着……融资、融资、再融资。 显然,桑杉并不打算走这条路,虽然身在掘金场一样的娱乐圈里,她本质上却更像是一个稳扎稳打的实干家,theking这么多年能屹立不倒,就是她当初打下了牢牢的根基,让主流大众认识到即使脱离了年轻的样貌,那几个男孩子也依然有让人喜欢和期待的歌喉。 年轻的女人没有再说什么,过去那些年,桑杉用实际证明了她的正确,她也相信,自己追随的这个人会继续地正确下去。 “我明白怎么做了,阿sun姐……” 桑杉搅弄奶茶的手突然顿了一下,童喻兰立刻停止讲话。 “以后,你可以换个称呼了。” “好的……” 童喻兰咽了一下口水,笑容灿烂地说: “老板。” 桑杉在花城不能久留,童喻兰还要收拾一下行囊,晚几天再奔赴京城。 临上飞机之前,桑杉看到了童喻兰送给她的当地特产。 “月饼?” “我们这里特别有名的一家店,提前祝老板中秋节快乐。” 桑杉接过那几盒月饼,对童喻兰轻轻一笑。 “谢谢,你有心了。” 目送着桑杉进了登机口,外表软萌的年轻女子抬手捂住了胸口。 她的感觉没错,阿sun……啊不,老板,确实比以前有人味儿了很多啊! 作者有话要说:_(:3」∠)_ 晚上八点约不约? 最近渣作者考虑了一下我的戏是不是太多了。 翻了一下旧文发现,她一直在作者有话说里是个话唠,现在已经进步很大了。 于是我继续存活。 (づ??????)づ来爱我吧 ! ——by死里逃生存稿箱菌 第63章 感觉 《书圣》电视剧的拍摄没等顺畅两天,就又陷入了困局。 江浙影视城的仿古城头上,肖景深和秦颂两个人穿着戏服站在炎炎烈日下面,看着下面两个导演在争论着什么。 据《晋书》中记载,王羲之和谢安曾经登上冶城的城头谈古论今,王羲之当时说出了一个观点,为后世的史学家们争相引用——清谈误国。 电视剧的编剧依据这一段史实写了一段两个人的对手戏,站在城墙上,王谢二人不仅讨论了“清谈”,还讨论了“死生”。 魏晋时期的电视剧,如果想要挖掘其中的文化内核再具现成影视作品,其难度是很大的,因为那个时代的人很多思想是后人极为难以揣摩的。 现在,两个导演、两个演员再加上跟组的编剧,对着这个剧本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中。 明明昨天晚上他们排演到半夜,似乎已经把这段戏里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都已经摸透了,可是今天两个演员站上城墙,他们又觉得不对。 不是表情不对,不是动作不对,更不是台词不对。 而是一切都不对。 王羲之身在病中仍能为国忧思,谢安身为尚书仆射掌管礼部,却依然坚持自己年轻时候的思想,认为天下万物都随着自然之理而变幻,生死也是寻常。 这些想法难以单纯用高尚评价,因为当一些人不以高尚为高尚的时候,他们精神中的那些发光的东西才会如煌煌日月,照亮历史的长河。若是旁观者,自然可以惊叹,可是创作者,却必须逼问自己。 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想,他们怎么就会这么想呢?! 伍导演和米监制最终决定先把这段戏跳过去,秦颂和肖景深大汗淋漓地从城头上下来,脸上做的老人装都快糊掉了。 “你们两个之间也多研究一下。”米子明揉揉眼睛,这样劳心劳力的工作让本就退休的他感觉疲惫,可是片刻之后,他又亢奋地拍打着剧本,“其实你们刚刚的表演都很到位,从技术层面来说没什么可挑剔的,但是,我们都很难用这段表演去说服自己,告诉我们自己这就是我们想要的王羲之和谢安。我们当然可以欺骗观众,但是我们没有办法欺骗自己。一个影视创作者如果学会了自欺欺人,那他的艺术大门就已经被关上了。” 两个年轻演员默默点头,汗水从他们的后背蜿蜒而下。 “老肖,你说怎么办?” 吃晚饭的时候,秦颂皱着眉头看着肖景深。从看这段剧本到现在,他们已经对了无数次戏,可是感觉不对就是不对。 肖景深用牙从叉子上把牛肉扯下来,双眼放空,显然是在思考。 “我女朋友……” “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想女朋友,我还想我老婆呢,我说过么?明天就要过中秋节了,我媳妇儿也不知道能不能来看我,早知道就应该过完年之后就接戏,清明啊端午啊不在一块儿过也就算了,反正我也不爱吃粽子,可是中秋节不一样啊,我喜欢吃月饼,我老婆也喜欢吃月饼,这么好的日子不在一块儿,唉~”一说起自己的老婆,秦颂的嘴就嘚吧嘚个没完没了。 “不是,我是说,我女朋友以前用过一招儿。” 作为一个学渣,肖景深在刚进入高三的时候交了桑杉这么一个高一的学神当女朋友,自然会享受到“学神的关怀”。 当年,高中文理还是分科的,肖景深想要考表演专业,自然选了文科。然而他非常讨厌背东西,当然,更讨厌数学。 于情于理于智商,桑杉不会放任即将高考的肖景深就捧着这么一个破烂的成绩去考大学。所以在他们每周都有三天晚上,会在肖景深家给他补课。 数学基本无可救药,英语基本是小学水平,现代语文的成绩还好,古文阅读一塌糊涂……政治和地理算是肖景深学得最好的两门课了,他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还是愿意付出那么一点时间的。在历史这一门课上,肖景深的这个特点更是展露无遗,历史上他喜欢的部分,无论怎么考他都能答得出来,不喜欢的部分就一个字都不往脑子里记。 桑杉就想了一个办法帮肖景深提高历史和语文的成绩——角色扮演。 将课本当作剧本,将自叙变成台词,将总结化成旁白,将旧事写成故事。肖景深一下子就玩得开心了起来,那些角色中也会有特别难以理解的时候。这时,桑杉就会运用她强大的记忆力和分析能力去告诉肖景深这篇文章的作者到底经历过什么,又是从什么切入点出发写下了这样的文字。 所谓感同身受,大抵便是如此了。 当过岳飞,背得下满江红,当过李白,长吟过将进酒,当过李清照,才知道为什么凄凄惨惨戚戚,当过李后主,才知道国没了家没了家里媳妇被人睡了是怎样一种感觉……咳,最后那句是肖景深听桑杉读野史的时候记下来的。 印象最深是柳三变的一 支蝶恋花,肖景深三四天都没有背过。于是某天放学之后,桑杉领着他爬到了公园里湖心岛塔上。 “高么?倚在栏杆上,看着夕阳。你要告诉自己,你不在秀城,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只有你一个人,联系不上所有人。这个时候你看见的风是什么样的?天空是什么样的?你看看远处的草地……所有的景色都在这儿,可是没有人能跟你分享。” 女孩儿摘掉书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瓶子。 “这是什么?”男孩儿一脸惊奇。 “酒。” 女孩儿神色平静,男孩儿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 “你是个酒客,开心会喝酒,悲伤会喝酒,也会唱歌,你写了无数人追捧的歌词。可是你现在喝酒没人陪,唱歌没人听,你喜欢的人再也见不到。这就是柳永的蝶恋花,你感受下。” 桑杉像是个导演,把台词敲开揉碎讲给肖景深听,肖景深就是个演员,他低下眼睛的一瞬间,已经感觉到了铺天盖地而来的寂寞。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真的喝了两口酒的大男孩儿抓着围栏,看着站在他身后的女孩儿,想着周身的寂寥是因为身边没有那个一直在的人,他突然就懂了柳永的无限愁思。 …… “走,跟我去我屋里。” “干嘛?” “咱们找感觉找得不彻底,得重新来。” “找感觉为什么还得去你房间啊?” 蜡烛、白酒、酒盅……酱牛肉?椒盐花生米?酸甜小黄瓜?葱丝拌猪耳朵? 看着这些标准的吃吃喝喝聊天打屁的配置,秦颂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看着肖景深说:“你这是找拍戏的感觉?” 不是吃宵夜? “对啊。”男人把茶几和沙发从靠墙的位置拖出来,弄成两个沙发相对的样子。 圆茶几上摆着他让罗正买回来的酒和下酒菜。肖景深绕着房间转了两圈儿,把窗帘拉上了,又把蜡烛点燃。 “咱俩大老爷们儿,吃这个烛光晚餐,能找着什么灵感?”断背背的感觉么? 秦颂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僵,虽然他们圈子里确实乱事儿不少,虽然肖景深确实长得很那啥,但是他绝对是一颗红心向着他老婆的,越界的事情绝对不能做! 肖景深绝对想不到秦颂的思绪现在已经歪到了南极,他直起身,看了看全身穿着 跟自己同款背心短裤人字拖的主角先生,又绕到房间门边的衣柜里拿出了酒店提供的两件浴袍。 站在墙边的秦颂默默抬手捂了一下自己的领子。 “披上。” “干嘛?” “找感觉啊!” 秦颂吞了一下口水:“你能不能说得明白点儿?” 肖景深把睡袍一甩,套在自己身上,转身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对自己的演戏搭档说:“王羲之那帮人总是清谈,清谈是什么?” 秦颂:“清谈嘛,不就是喝喝酒,说说话。” “对啊,那我们就在这喝喝酒,说说话,找找古时候那些人清谈的感觉。” 秦颂拎着睡袍抖了抖:“那这又是干嘛?” “你穿着背心短裤露着大腿,哪里像是王羲之了?” “穿着睡袍就像了么?” “我可以假装你是刚洗完澡的王羲之。” 秦颂:…… 行吧,他也可以把肖景深当刚洗完澡的谢安。 不管怎么样,两个人终于面对面坐下,中间有小酒小菜,还有晃晃悠悠燃着的小蜡烛。 “怎么是香薰蜡烛?”秦颂揉了揉鼻子。 肖景深给秦颂把酒杯满上:“条件艰苦,重要的是找感觉。” “说吧,怎么找?” “我叫谢安,我出生的时候,西晋已经完犊子了,我家出过很多很多牛人……” 肖景深喝了一口酒,开始复述自己还记着的谢安的资料。 “这招儿我明白了,我也来!”秦颂吃了口猪耳朵,“我是王羲之,我出生的时候,西晋还没完犊子,我小时候就是跟着家里人从北边儿跑到南边儿的……我喜欢写字……” “我堂哥49岁就死了,我弟41岁就死了。”吃一粒花生米,肖景深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我爹死的也挺早。” “你爹好歹是死了,我爹我都不知道哪里去了!我小时候家里穷,我一直被人欺负,十三岁的时候才机缘巧合被人看重。”喝口酒,秦颂随口把王羲之的生平娓娓道来,显然在演这个角色之前他也做了大量的功课,比之肖景深也不遑多让。 秦颂又反问肖景深:“你不是说好要隐居么?怎么又回去当官儿了?已经当了大官儿,为什么有让人觉得你随时会回去隐居?” 肖景深笑看 秦颂,也问他:“你不也是总跟和别人不一样么。别人清谈,你非说是清谈误国,你伯父那么厉害,你却去投靠他的政敌,你说你脑子里面什么呢?” 先是复述自己的“人设”,然后提出问题,两个穿着睡袍的男人边吃边喝,很快就醺醺然了。 …… 第二天早上,肖景深是被人用42号大脚踹醒的。 “谢安,去开门!” “哦。” 作者有话要说:一场战争中,王羲之的父亲死的很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王家人自己都不谈,所以就有了王羲之少时穷困的说法。 双更的第三天,感觉灵魂在燃烧! 渣作者很抑郁 我很开心了! ——by浪里个浪的存稿箱菌 第64章 堵门 男人迷迷糊糊从床上起来,往房间门口走的时候还被枕头绊了一下。 可能昨天空调气温有点儿低,他睡觉的姿势又很奇葩,总之现在肖景深的脑袋里就是在熬浆糊,还有一根棍子在他的脑袋里捣啊捣。心里估计着应该是罗正叫他准备去化妆了,还模模糊糊惦记着着早饭不吃了直接拿几个鸡蛋上车,最好热一点儿,要是头太疼了还能热敷一下。 真不该让王羲之拐着和那么多酒的! 打开门。 穿着黑色连衣裙的桑杉站在外面。 肖景深的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 王羲之?谢安?那是谁? 随着房门打开,一股异味从肖景深的房间里逸散开来,有脂粉香气、有酒味儿,似乎还有菜放久了的坏味儿。 看着穿着睡袍身上乱糟糟的肖景深,桑杉揉了一下鼻子。一歪头,她看见肖景深的床上还有一个人躺着。 “噢!”被桑杉用高跟鞋一脚踹在小腿上,肖景深一下子就疼清醒了。 狠狠地踹了肖景深一脚,桑杉用力把他推进了房间里,随手关上了房门。 “开门之前至少应该让人躲起来,如果外面站着的是狗仔,你现在已经可以收拾包袱回老家了。床是舆论敏感词,我希望以后打开门你房间的床上只有你,哪怕你房间里有一百个人。” 肖景深弯腰揉着腿,一瘸一拐地跟在桑杉后面:“你说什么?” “没什么。”走近之后看清楚了床上躺着的是当红男演员秦颂,桑杉转身把自己手里的盒子递给了肖景深,语气和刚刚截然不同,“你就是用这样的场面来欢迎你的女朋友来陪你过中秋节的?” “昨天晚上……”肖景深揉了一下额头努力回想,“我和老秦在这儿对戏来着,为了找气氛还喝了点儿酒,后来太晚了就睡了。” 看见桑杉的视线落在了杯盘狼藉的茶几上,肖景深几乎是立刻扑过去把上面收拾干净。 秦颂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气场强大的女人坐在沙发上,他的好基友老肖颠颠儿地忙着收拾房间。 “老肖?” 揉揉自己乱糟糟的脑袋,秦颂打了个打哈欠。 “秦先生您好,我是桑杉,肖景深的经纪人兼女朋友,我们家老肖这些天多谢您照顾了。”黑色连衣裙上一条红色的丝巾是这个女人身上唯 一的亮色,她此时面带微笑,却还是让秦颂瞬间有一种她非常不好惹的感觉。 “老肖,给秦先生倒杯茶。秦先生,您休息一下。” 看见桑杉低下头玩儿手机,秦颂顿时松了一口气。水还烧着呢,秦颂坐在床上让肖景深给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果汁,他咕嘟咕嘟喝下去,觉得自己的脑子清醒了。 “老肖,咱就照着咱找着的那个感觉来!一会儿到了片场给伍导和米老商量下。那个……我就先走了。” 秦颂有那个眼力劲儿,才不会给人家小别胜新婚的情侣当电灯泡呢。 “秦先生?你这样出去没事儿么?” 桑杉看着秦颂身上穿着的酒店浴袍。 “没事儿没事儿,你们慢慢聊,老肖你别耽误拍戏啊!” 房门打开,秦颂忍不住惊叫:“老婆!” “秦小颂,你能不能解释下,现在早上六点四十分,你为什么会从另一个男人的房间里出来?还穿着浴袍?!” “不是,老婆你听我解释!” 在秦颂身后,肖景深默默关上了自己的房门,别怪他不讲义气,他屋里还有个更难对付的呢。 转过身,他看见桑杉已经歪坐在了沙发上,下巴一抬,扔了两个字儿出来: “解释。” “我们真的是为了拍戏找灵感。” “下次给你接一个赌徒的戏我是不是就只能去监狱看我手下的艺人了?” 肖景深:…… “为演戏付出,我作为经纪人不干涉,可是凡事有度,通宵喝酒,留宿别人,还有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和刚刚的生活环境……不论什么职业,这都不是一种健康的状态。” 其实我健康了好多天了,就一天不健康,就被你逮着了。 一米八多的男子觉得有点委屈,内心深处跟w先生似的蹲成了一团儿。 上下仔细打量着肖景深的样子,桑杉话锋一转:“你最近体型维持的不错,精神状态也还可以,罗正跟我说你跟剧组里的人关系很融洽,这一点很好。” 打一棒子再给一甜枣的手段还有谁比桑杉玩儿得更溜么?反正现在肖景深看着桑杉垂眼微笑的样子,只觉得自己心里那只蹲成一团的猫现在被人捋得很舒爽,呼呼噜噜个不停。 “你怎么这么早赶过来?是凌晨的飞机么?” “兰月 这边会拍摄纪录片用来宣传电视剧,你们今天也会被要求拍几个庆祝中秋的祝福视频用来提升电视剧的热度。既然有机会就不能浪费,我来给你探班是个不错的点。” 所谓机会,当然是指秀恩爱的机会了。肖景深点点头,进了卫生间拿出一条温热的湿毛巾给桑杉。 “先擦擦手,我把罗正留下让他给你买点早饭吃?” “不用了,你安心拍戏,我休息一下就好。” 清瘦的女人侧身伸了一下懒腰,肖景深下意识地也转身,眼睛盯着地板。 “那我就先去片场了,有什么事情直接找我。” 等男人洗漱完毕从卫生间出来,桑杉已经安静地躺在了他的床上,长发散在他的枕头上。 肖景深调整了一下空调的温度才离开房间。关上房门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在脸上擦东西。 算了。 男人双手插在裤兜里,微微一笑,大步往电梯口走去。 这一天上午天气预报有雷阵雨,昨晚上剧组统筹发的通告单上把王羲之和谢安的那场外景戏调成了下午看天气随机拍摄,上午他们得进棚拍别的戏份。 化好妆到了片场,肖景深又看见了秦颂的妻子,一个戴着眼镜很文气很有活力的年轻女人。 对方看见他年轻版谢安的扮相,眼前一亮。 秦颂站在她身后哼唧了两声,才没精打采地对肖景深说:“老肖,这是我媳妇儿,媳妇儿,这是我新认识的兄弟。” 肖景深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过了一会儿对戏的时候,秦颂仔细看着肖景深,看得他都不自在了。 “怎么了?” “你女朋友没揍你?” 肖景深顿时恍然大悟:“你爱人把你揍了?” 秦颂语塞:“不是,媳妇儿那叫打是亲骂是爱!哎?不对,谁挨揍了?” 比他稍高那么点儿的男人转头看向别处,脸上明显是带着笑的,秦颂突然看向自己老婆,她老婆果然笑呵呵地看着他。 想想刚刚老婆看清肖景深的脸之后美滋滋地说:“这波儿不亏。”秦颂顿时觉得心塞塞的。 “你那个女朋友啊,我跟你讲,你肯定被她吃的死死的!她跟我媳妇儿一班飞机来的,就是她告诉我媳妇儿我在你房间的!” 看着老肖依然笑呵呵的样子,秦颂觉 得他这人基本算是废了。 肖景深拿起剧本和秦颂对词,心里绵绵不绝的喜悦才渐渐平息了下去,老秦根本不知道,光是“你那个女朋友”这六个字,就足够让他忘记世上的诸多烦恼。 上午的拍摄很顺利,到了下午一点半,原定的拍摄计划就结束了。大家直接赶往外景拍摄的地方,饭是在车上解决的,肖景深和秦颂的妆也是在车上化的。 趁着那个功夫,他们还跟伍铭和米子明深聊了一下。 “你们昨晚上的出来的结论就是他们的命太短了?”伍铭挑着眉头,鼻子深吸了一口气。 “那是老肖说的,老肖说当时哪怕是世家子弟,也是一茬一茬地死了,前面有衣冠南渡,再前面是三国之乱,他找的一本资料里说整个国家都没有从战后创伤中平复过来……是这样吧老肖?” 没打算说什么的肖景深看着秦颂,昨晚上讨论的结果对方明明已经知道的很清楚了,现在却把露脸的机会给了自己。 他略显温吞地笑了笑,在两个导演的注视下接上了秦颂的话茬儿:“秦哥其实已经说的很具体了,之前为了研究谢安这个人物,我看了一点乱七八糟的资料,就记住了一句话——‘宗教的产生都是因为人类对死亡的恐惧’……” 王羲之和谢安怕不怕死,怕,可是他们也生活在一个随时可能死去的动荡年代中。人如果认为自己的生命很快就会结束,他们就会少很多的权衡,说造反就造反,说隐退就隐退,有了自己的政治想法就立刻去实现,有了想要说的话就立刻去说。 不然死了怎么办呢? 兰亭集会时,隐居东山的谢安说死生是一体的,长寿短命没有什么区别,王羲之却持反对态度。几年后王羲之病之将死,谢安成为权臣,他们两个人重逢之后,聊的还是生死。 为什么在城墙上两个人纵横捭阖直抒胸臆都让人觉得矫情,肖景深觉得那是因为他们根本不是聊天给别人看的,而是面对自己,面对自己的恐惧和无奈。 “那你们打算怎么表现,你们说的这种感觉?” 秦颂揽着肖景深的肩膀,美滋滋地说:“喝酒。”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几乎都在撒糖,渣作者血糖飙升,感觉要狗带了。 ——by今天也很努力的存稿箱菌 第65章 提词 桑杉出现在拍摄现场的时候,肖景深还在和秦颂他们研究走位。 这场戏里面,谢安穿的是一身灰白色的长袍,依旧是广袖飘飘,只是腰上的束带比他当初隐居的时候要精致了不少,头上戴了镶有玉石的小冠。这些着装的改变也体现了他身份的变化。 此时的王羲之已经年近六十,谢安却才将四十岁,为了体现两个角色之间的年龄差异,也为了体现导演所要求的两个角色之间的一种传承性,化妆师只是对肖景深的脸略作了修饰,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更成熟一些。 这样的翩翩秀士站在桑杉的面前,她对他展颜一笑:“这个扮相不错。” 肖景深抬手揉了揉耳朵,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很快,他又看回向桑杉。 “我忘了带能配运动鞋的裙子。”注意到了肖景深的目光,桑杉展了一下手臂, 她此刻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衬衣,下面搭了一条牛仔短裤和淡蓝色的运动鞋,衬衣很肥大,风吹过的时候,浅浅地勾勒着她细瘦的腰肢,袖子也略长,被女人挽在了手腕儿上,衣领似乎也有点宽大,能让人看见桑杉半截精致的锁骨…… 看着自己的衬衣被桑杉这么穿着,男人清了清嗓子,脑子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飞过去,他若无其事地开口说:“很好看。” 女人轻轻弯了一下眼睛。 这段戏的拍摄要大改,灯光布景又是一番折腾,等到一切就绪,已经时近黄昏。 “走一遍看看效果。” 肖景深拎起新增加的道具酒壶,仰头喝了一口,酒液沾在他淡色的嘴唇上。 “逸少兄,慢些。” 广袖长袍,羽扇纶巾,王羲之扶着城墙的墙壁,却和往日截然不同,他有些醉了。 抬起手去扶王羲之的手臂,另一只手还举着酒壶,此时谢安白衣飘然,仿佛将天上的云朵穿在了身上。 “夫差当日筑此城,冶铁造剑,为抗楚,勾践夺之。吴郡孙氏四代据此地,曹魏夺之,司马氏又夺之。青山莽莽,江水滔滔,此城于此,可谓……” 用手拍打着城墙,王羲之醉眼朦胧地斜觑着谢安。 “可谓古今一体,万物如一。” 谢安脸上带着浅笑,让王羲之先自己半步,他在身后扶着对方。 “安石啊,我老矣。” 费劲 地走了几步,王羲之扶着城墙长叹。 谢安没有说话,平淡无波的眸光中闪过一丝忧色。 “我若死了,你可会难过?”蹲坐在在城墙最后的台阶上,王羲之笑问谢安。 “自然是会的。” “那安石可就输了!”王羲之大笑出声,手拍打着谢安的肩膀。 谢安躬身将他扶起来,两个人一起走到冶城的城头,往远处眺望。 “当年你说死生一体,我驳你,你可还记得?*” 将目光从丛林远山和滚滚江水中收回,谢安垂眸一笑:“兰亭一会,逸少兄写就《兰亭集序》,怕是千百年后此冶城不复存在,兰亭犹在此序中。” 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着肖景深和秦颂的对戏,方十一啧啧称奇。 自家人知自家事,虽然秦颂当年出名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有张花花公子的脸,适合演很多有层次性的角色,但是他为了演戏付出多少,没人比方十一更清楚了。 光是这段台词,她就看见自己的老公一字一句斟酌过,还打了电话请教了别人。 可是“谢安”的台词比他并不差,秦颂表现为了王羲之胸怀苍生的广博,发声如同江水,看似平静,却在蓄积着力量,肖景深的声音却像是风,风可以春风拂面,也同样可以无形中改变一切。 没忍住,方十一又转头看向桑杉,刚刚这个女人给现场所有人都叫了一份切好的水果和一瓶冰镇饮料,分发的时候却带上了她一起,弄得人们都以为是她们两个一起搞的。 按照写小说的一般套路,方十一忍不住开了个“水果下毒她拉自己下水是为了甩锅”的脑洞,实际上她知道对方只是真的太会做人了而已。秦颂在剧组跟肖景深关系好,她就卖自己一份人情。 ——真是个不占别人便宜的好人呀。 好吧,某种程度上来说,方十一能和秦颂在一起,可见某些方面是一样的心大和单纯了。 “小十一,你家老秦真是表现越来越好了。”这些年来,方十一算是跟兰月团队合作最多的女性小说作者了,很多工作人员都对她熟悉得很,看见秦颂的表现,都过来恭喜她。 “老肖也演得有劲儿,他们俩才能都好。”颇有名气的原创作者、独立编剧、著名演员的妻子、自认还算有鉴赏力的影视从业者方十一看看肖景深,心里已经开始在想他适合自己笔下的哪个角色了。 桑 杉没有在看肖景深演戏,她在看夕阳。 早上下过雨,天空很干净。 浅浅的几道云,现在都被霞光映成了令人炫目的金红色。 “小黄毛儿,你要不要看我给你演一段儿《哈姆雷特》?” 大男孩儿从阳台的栏杆之间探出脑袋,自从演过罗密欧之后,他就沉迷爬凉台,桑杉楼下的阿姨都已经习惯在自家卧室的窗上看见两条腿挂在那里了。 “不要,我要做作业,小精神你别总是爬我家窗台好不好!” “不好!”男孩儿摇头,用两条手臂撑着他的上半身,很轻松地就爬到了桑杉家的阳台上。 “我借着爱的轻翼飞过园墙,因为砖石的墙垣是不能把爱情阻隔的……*” 桑杉头也不抬地说:“我记得你上次英语只考了二十六分。” “唉,为什么罗密欧就不用学英语呢?” “因为他自己说的就是英语啊!”到底还是年纪小,定力不够,十四岁的桑杉赏了肖景深一个看智障的眼神。 这个没皮没脸的家伙却一下子开心了起来,走进房间里坐在桑杉的床上开始了他的表演。 没有剑,可以用桑杉的雨伞代替,他还把女孩儿叠的整整齐齐的毯子披在自己身上充当披风。 “……谁愿意忍受人世的鞭挞和讥嘲、压迫者的凌|辱、傲慢者的冷眼*……”大男孩儿平时的声音清亮干净,说起台词的时候却低沉且有力,手里举着剑,他仿佛将迎战一切不幸的王子,其实他面对的只有一个沉迷做作业的小黄毛儿。 过了一会儿,他又变成了深爱王子的痛苦少女,手里的雨伞立刻变成了失去价值的精致礼物。 不知道什么时候,桑杉突然停下了自己写写画画的手,她用很专注的目光看着肖景深。 男孩儿发现之后更加得意了,具体表现就是他随手一甩“披风”,让那条薄薄的毛毯遮蔽了外面的晚霞。 “我是不是演得特别帅?” “小精神,你背刚刚背的一段儿……‘决心的zhi热的光彩’,里面的‘zhi’怎么写的?” 女孩儿收着下巴一本正经地坐着,肖景深楞了一下,乖乖过来,咬着笔尖儿想了想,写下了一个“炽”字。 “这个字读chi!” “哦!” 纠正完了错误的读音,女孩儿继续去 写作业了,留下大男孩儿呆立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表演。 “我刚才演到哪儿了来着?”他摇摇头,随手甩动着桑杉的笛子。 “我曾经从他音乐一般的盟誓中吮吸芬芳的甘蜜,现在却眼看着他的高贵无上的理智,像一串美妙的银铃失去了谐和的音调,无比的青春美貌,在疯狂中凋谢……” 哀伤悲痛的台词,从桑杉的嘴里出来,全是像背课文一样地机械和平淡,但是,让肖景深惊奇的是,小黄毛儿居然一个字都没错。 “厉害呀小黄毛儿!你这是行走的提词器啊!” 桑杉不再理会他了。 男孩儿又开始继续自己的表演,时而是王子,时而是贵族少女,时而是国王。 夕阳的余晖照进房间里,给房中的两个人染上了同样的色彩。 就如此刻,灼红的光芒,照在那个“谢安”的眼中。 “桑小姐,你家老肖演得真好啊。” 就在桑杉看着远处风景的时候,她也成了方十一眼中的风景,瘦削的女人有一双不大却明亮的眼睛,在铺天盖地的斑斓的光辉中,仿佛正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桑杉点点头,对着方十一露出了一个亲切的笑容:“叫我桑杉就好。” “你也叫我十一吧。” 城头上的两个人面对夕阳,谈论着人生之死生大事,谈论着他们风雨飘摇的国家,举止风流倜傥,内心如癫若狂,不同的信仰和坚持在碰撞着,迸溅出惊艳了历史长河的火花。 当他们这一幕戏真的做到了一条过,全场的工作人员都在为他们鼓掌。 桑杉倚在树上,神情淡淡。 “老公,你好棒!”方十一给了秦颂一个热情的拥抱。 肖景深顺着方十一跑过来的方向看向桑杉。 他只得到了一个平静的侧脸。 终于把一个一直纠结的场景解决了,导演们都有种久痔得愈的畅快感。 整个剧组的气氛也一下子欢悦了起来,毕竟今天是中秋节,大家可以早早收工吃点好的,而不用继续苦哈哈地赶棚戏。 “走吧,咱们剧组订了川味儿王的桌子,晚上一块儿过个节!” 米子明招招手说道,剧组里的一干人都欢呼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卸妆的肖景深跟桑杉站在一起,看见她突然对着自己勾了 勾手指头。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台词都是莎士比亚《哈姆雷特》第三幕里的台词,少女是奥菲利亚 哦,忘了,前文肖景深被桑杉带到湖中塔背诵的柳永的《蝶恋花·伫倚危楼风细细》 对啦,这一更算是庆祝木夕夕阳成功考上研究生。 我想想还欠谁的债来着,慢慢补。 以上是渣作者说的。 剧透哦,明天发糖。 ——by甜丝丝美滋滋的存稿箱菌 感谢土豪们炸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藉口扔了1个手榴弹 藉口扔了1个手榴弹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藉口扔了1个手榴弹 peihongye415扔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vivi扔了1个地雷 澄尘扔了1个地雷 蜜蜜扔了1个地雷 兔子兔子烤月饼扔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你是樱花粉?扔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藉口扔了1个手榴弹 千沙沙扔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秀秀扔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达九哥扔了1个地雷 兔子兔子烤月饼扔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手榴弹 23457549扔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藉口扔了1个手榴弹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月影舞华扔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第66章 掏钱 “怎么了?”男人微微低头凑近对方,看见自己白色的长袍和桑杉的衬衣下摆被风吹得接连在了一起。 “你身后,有摄像机在录像。”桑杉轻轻地笑了一下。 肖景深小小地往前挪了一步:“是在拍纪录片么?” “应该是的。”穿着平跟的运动鞋,桑杉的视线落在平行点上,刚好是男人的锁骨。 层层白衣之下掩盖的是一副怎样的躯体,想必当这个电视剧开播之后,会有很多人好奇。 可他们都不会有机会像桑杉一样站得这么近,能嗅到一点汗味和酒香。 男人单手支着桑杉背后的树干,轻笑着说:“为了效果,我能揽一下你的肩膀么?” “七万。” 肖景深:“……我拉你的手臂能有个折扣么?” “其实今天我这里来就应该跟你要钱的。” 肖景深:…… 女人轻轻地笑了一声,肖景深有片刻错觉,仿佛那笑声是从他的胸腔里发出来的。 “好在你在剧组表现得不错,这一笔费用当奖金给你省掉了。” 斜阳里的树荫下,身着白色古装长袍的高大男人把女人衬得越发娇小。 清风吹过,长袍的下摆已经撩到了女人光洁的小腿。 “谢安,别在这儿调戏民女啊,赶紧去卸妆!” 肖景深手臂脱力似的,附身趴在桑杉的耳边说了一句: “那我还是接着省钱吧。”才转身往大巴车上走去。 再看下去,他八成就要做出被桑杉搜刮到倾家荡产的事情了。 不远处的摄像机把那看似温存又甜蜜的一段儿忠实地记录了下来。 抵达预定的饭店,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七点,肖景深和秦颂这一波儿跟着导演和监制进来了,看见其它几桌早就坐满了人,守着面前的几盘凉菜眼巴巴地等着他们。 “老肖,跟我这边儿坐!”秦颂拽着肖景深,把他和桑杉拖到了自己旁边。 等到大家都排好位置,肖景深对面坐着的是曹熙,左边是秦颂,右边是桑杉,和他们同桌的还有米子明导演。 通常在这样的场合,带着家属来的年轻人往往是被打趣的对象。方十一跟这些人常来常往习惯了,不那么好“玩”儿了,于是肖景深和桑杉成了众人围攻的对 象。 娱乐圈里的人负责娱乐别人,当然,因为圈子相对闭塞,他们这些人自己的八卦程度也都是极高的。肖景深和桑杉前一阵儿热度颇高,很多人对他们也是很好奇的,平时忙着工作不好问,今天大家都坐在一张饭桌上,那就天然比平时熟了三分。 “老肖,你和你女朋友是怎么认识的?” “一看你就不看八卦,老肖和他女朋友那是青梅竹马,知道么?十几岁就在一块儿了。” “那也十几年了吧?哎呀,真难得,来来来,老肖咱这得敬你们一个。” 肖景深赶紧站起来跟那位前辈演员碰杯,脸上带着笑:“李哥,我家桑杉不能喝酒,您走一个,我跟两个。” 说完,杯子一碰,肖景深连着喝了两杯酒下肚。 桑杉坐在旁边安稳赔笑,偶尔还跟从后面探过头来的方十一说两句话。 年轻男人竭力护住自己女朋友的样子,让其他人得到了看热闹的满足,于是气氛更加热烈了。 “你们家这位这么喝,你就不担心?”方十一问桑杉。 女人面带微笑:“在座的都是前辈,又怎么会看着我家老肖真的喝多了影响别人工作呢。” 很有磁性的悦耳声音响起来,自然是会被别人听到的。 “按道理拍戏的时候都是有禁酒令的,今天过节才解禁,小酌怡情就够了啊。” 米子明导演发话了,其他人当然得听着,肖景深也终于得以从酒阵中解脱了出来。 男人转身用感激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朋友”,那双眼睛啊,仿佛能从里面挤出蜜来。旁边的围观者们看见了,也都觉得心里重重地跳了一下。 “小桑,你和老肖在一块儿这么多年了,你最喜欢他哪一点?” 桑杉没有回答,而是歪着头看着肖景深。 我帮你解了围不喝酒,现在别人来问我了,你说怎么办吧。 肖景深读懂了桑杉的眼神,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写了两个大字——要钱。 嘴角微微抽了一下,男人提了口气说:“我家桑杉啊,我身上哪一点儿她都喜欢。” “老肖我都没发现,你够不要脸的。”那人哈哈大笑,接着话锋一转,“我问的是你女朋友,你可不能把你女朋友护得这么严啊!” 她要是一开口,那就是七万啊,想想自己拮据的账户,肖景深咬了咬后 槽牙。 “其实,桑杉,我也有个问题。”此时,坐在肖景深对面的曹熙突然开口了,他先看了看肖景深,又看向桑杉。 冥冥之中有所预感,肖景深身上的危险探测器一下子就打开了。 “曹哥,吃着饭呢,咱聊点儿有营养的行不行?” “老肖,你猜着我要问什么了?” 桑杉看看肖景深,再看看曹熙,笑着说:“曹哥,您有问题尽管问。” 他要是问了为什么你会想到给我卫生巾充当鞋垫儿,明年八月十五就是我的忌日了! 何谓天人交战,何谓左右为难,何谓命与钱不可兼得,在这短短一瞬,从肖景深的心头奔涌而过。 “桑桑,其实我也挺好奇的。”男人转头,温情脉脉地看着自己身边的年轻女人,“这么多年了,我也不知道你最喜欢我哪一点。” “你真的想知道么?”桑杉垂眼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她的言下之意是“你真的想要花这七万块钱么。” 肖景深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个急于从绞刑架下脱身的囚犯:“想,真想!” 桑杉还穿着肖景深的衬衣,头顶明亮的灯光照在她的锁骨上,留下了一道醉人的风景。她的唇角有一丝甜美的笑容,没有肖景深的目光如胶如迷,却因为更加悠远理性而让人沉迷。 “我最喜欢你……” 桑杉思考了一下,抬起手,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额头。 “这是分阶段的吧。我小时候喜欢你,是因为你像个小太阳一样,对我特别好。” 一群戏骨环绕,桑杉毫不露怯地表现着自己虚假的爱意,在场所有人中只有肖景深直到,她双眸中跳跃的喜悦,与其说是来因为情感,不如说是来因为即将到手的七万元外快。 “后来,是因为跟你在一起能忘记很多烦恼,人会变得快乐起来。” “这一点我作证!老肖人超好!”坐在肖景深另一边的秦颂举手表示赞成桑杉的看法。接着挨了他媳妇儿一下,一个话唠就此被镇压了。 “现在……很难把你身上的某个部分拿出来说喜欢还是不喜欢了,十几年里面,感情这种东西有付出,也有收获,你来我往的,哪一点都见过了,什么都经历过了,我只能是喜欢你的全部了。” 原本是侧着头看着桑杉的,到了此时,肖景深已经彻底转身看着她。 四目相对,流年似水。 女人的眼睛像一湾深潭:“怎么办啊老肖,缺点也好,优点也好,只要是在你身上的我都喜欢,非常非常喜欢!” 如果这一刻是真的该多好。 男人的内心发出了一声艰难的喟叹。 他根本控制不住伸向桑杉的手,揽住她的肩膀,把她拥进自己的身体里,恨不能将她变成他的血,他的骨,他的灵魂。 “这俩小年轻太甜了,真是太甜了,不过甜才对么!”米子明开口,打破了餐桌上短暂的寂静,“现在的年轻人啊,凡事都喜欢遮遮掩掩,去考虑自己的得失,可是有些事情,它是考虑不出来的!烟对身体不好,常说这话的人基本都是不抽烟的,糖对身体不好,说这种话的人八成也不爱吃甜的。 说爱情都是虚假的,这些人啊,都没被真正地爱过。要是年轻人光去听了这些看起来很有道理的话,有什么用呢?一辈子走完了,一点儿有意思的事情都没有。像这两个孩子一样,谈感情就美滋滋地谈,不把别人甜死不算完,活着才有意思么!” 得到了米子明的祝福还不算,桌上的人还为了桑杉这段话举杯,一番温情的剖析就像是窗外的明月一样,装点了他们这些人的这个夜晚。 桑杉笑着小口啜饮着杯子里的果汁,仿佛完全察觉不到身边人看向自己的目光。 一顿饭吃到了晚上十点半,秦颂连着两天喝酒,虽然量不多,也有点晕乎了。好在有他老婆在,能拉着他拽着他踢着他打着他。 “哎!我忘了,我得跟桑杉道谢!” 临上车的时候,秦颂突然停下脚步,精准地转向了桑杉的方向。 “桑杉啊,你对老肖太好了,连能当鞋垫儿用的卫生巾都替他准备着,他没用,都便宜了我这双大汗脚了!” 说着,他倚在自己老婆身上,还抬起一只脚给桑杉看。 老秦啊老秦,你媳妇儿怎么不直接给你把嘴缝上呢? 七万块的努力,就这么白费了。 “你太客气了,一点东西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老肖也是,这种事情还到处说。”桑杉很自然地接下了秦颂的感激。 站在她身后的肖景深,却觉得每一个字都变成针往他的后背上戳了又戳。 坐上车,回到酒店,上楼,打开房门……在关掉房门的那一刻,桑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点烟,除了某些bug式人物之外,日姐堪称全文演技的巅峰啊。(沧桑脸 上一章王羲之谢安的对白,是由兰亭集会中一件事引出来的。 谢安的兰亭诗有这样一句:万殊混一理。安复觉彭殇。 王羲之的兰亭序有这么一句: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 基本可以解读为:谢安说“我觉得生命长短都一样,不用生死放在心上”,王羲之说“屁话!” 很好,这对基友很有趣了,我就拓展了一下。 你们居然说我不甜??? 我哪里不甜了??? 我很甜!最甜!(单手掐着存稿箱的脖子威胁 ——by渣作者 help! ——by我特么还能说什么的存稿箱菌 第67章 同寝 “是秦颂他那天找我出主意,说他的脚穿着演戏的鞋子总是出汗,大家都是一个剧组的,难得他名气大又好相处,能帮我就帮了。但是呢,……我也没想到啊,他居然把这个法子弄得所有人都知道了,剧组总有人问我为什么会带着卫生巾,我没办法了……” “我像是会给自己男朋友装卫生巾的人么?” “不、不像。” “如果要准备吸汗的东西,我不会给你买两打高级的鞋垫么?强行给我加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温柔体贴的人设,你有问过我的想法么?如果今天来感激我的人不是喝醉酒还粗心大意的秦颂,而是别人,他好奇地问我为什么会想到用卫生巾当鞋垫,你说,我该怎么回答?我们的计划很可能就出现极大的破绽,这些你都想过么?” 肖景深:…… “在你自己亲手拟定的剧本里,你并没有给你的爱人增加温柔体贴的属性,我也不可能随时因为你的要求来进行表演。除非你随时都付得起我的出场费,你能承担么?” 肖景深低下了头。 “不计成本的加戏是一部剧崩盘的前奏,我是不是应该把去年注水大戏的数据调研给你看看,帮你清醒一下头脑?还是说我高估了你的智商水平,把掌控表演节奏的事情交给一个不会计算成本、不知道掌控整体流程的数学学渣本身就是个错误?” 如果现在墙上有个缝儿,肖景深大概已经钻进去了。至少他心里的那只小猫现在已经钻进了箱子里,还用一只胖爪盖上了箱盖。 “能力缺乏是可以通过经验的积累来弥补的,未来你还要把这场戏演很久,我希望在你足够红之前,你已经有足够的能力让自己不会再出纰漏。同时,我也希望你记住,秀恩爱的目的是让你更红,而不是让用来掩饰自己欺骗别人的工具,作为教训……你一共跟几个人说过卫生巾是我给你的。” “只有秦颂一个。” “七万。” 肖景深:…… “今天曹熙问我的问题被你打断,是不是也是为了这件事儿?” “是” “再加七万。” 唉,还有谁?拍了一部戏,不仅没赚到钱,资产还成了负数。 “我是你的经纪人,是利益共同体,任何涉及到我们共同利益的事情,你都没用立场隐瞒我,这是原则问题,对我耍心眼儿,是要付出代 价的。” “我知道了。” 肖景深点点头,表示自己彻底接受了桑杉的处置结果。 鞋垫儿的事儿算是翻篇儿了,肖景深要面对的下一个问题就是他今天晚上睡哪里。 毕竟女朋友千里迢迢来陪着过节,良辰美景,月圆人圆,肖景深要是跑出去跟酒店说再开一个房间,明天他的午饭就是烤牛鞭了。 男人低头考虑在地板上找一个能睡的角落。 “你睡在床上就行了。” 捧着一叠要换的衣服,桑杉进了卫生间,没过一会儿,卫生间里就传来了淋浴喷头洒水的声音。 睡在床上? 我和桑杉一起睡在床上? 她睡一半儿我睡一半儿? 左一半儿右一半儿? 浴室里传来的声音像是一首撩动人心的背景乐,本事再寻常不过的哩哩啦啦,却让男人坐立不安。 耳朵越来越热,像是要着火似的,肖景深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了两瓶冷饮捂在了耳朵上。打了一个冷战,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终于冷静了下来。 冷静,冷静,想想自己接下来还得干什么?哦,对,一会儿桑杉出来,自己也得去洗澡。 男人把饮料放回冰箱,打开衣柜找自己的睡衣。 其实平常他睡觉至多穿一条睡裤,但是桑杉和他躺在一张床上,只穿一条睡裤肯定不合适了。 夏秋季节比较潮湿,肖景深刚来的时候就在衣柜里扔了两个樟脑丸儿,现在他的那件睡衣上都是一股樟脑丸儿的味道。男人嗅了嗅,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了一小瓶香水,轻轻地喷了两下。 睡衣找好了,肖景深又看着自己的几条内裤。 白色的太明显了,黑色的好像更明显,花色的好骚包,肉色的……她会不会以为我耍流氓没穿内裤? 最终肖景深选中了一条灰色的新内裤,有一道黑色的包边儿看起来庄重不轻佻,灰色又比较有气质。左看右看觉得很满意,男人随手往上面也喷了一点香水。 “你的三件套还要每天做香薰处理么?” 不知道什么是浴室里的水声已经停了,桑杉穿着一条浅蓝色的睡袍站在卫生间门口,头发用毛巾包了起来。 “我忘了拿护发精油了。” 她从肖景深身边走过去,带着一股湿热的水 汽。 男人的耳朵又开始发热了。 “好了,你继续。”桑杉关上卫生间的门,很快,里面又传来了吹风机工作的声音。 肖景深放好自己要换洗的衣服,绕着床转了两圈儿,光是枕头就整理了不下六次。 桑杉很快又再次出来了,男人抱着自己的衣服走进去,还能闻到卫生间里和桑杉头发一样的香气。 脱衣服的时候,肖景深弯下腰,突然想明白了“三件套”指的是什么,“轰”地一下,他那对今天已经为了降温而备受摧残的耳朵再次创造了高温新纪录。 洗澡洗了足足半个小时,肖景深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粉的。 桑杉正坐在茶几旁盯着笔记本电脑,男人瞄了好几眼,发现她确实是在专注于工作,心底突然一松。 等等,那你刚刚在紧张什么? 一米八的大床上,被子占一半儿,毯子占一半儿,男人主动钻进毯子里,打开床头灯看剧本。时间到了接近十二点的时候,肖景深打了个哈欠,合上剧本准备休息,桑杉却还在忙工作。 “还不睡么?” “再等等。” 女人头也不抬,手指轻快地敲打着键盘。 肖景深想了想,又坐了起来。 “要不要喝点牛奶?” “我已经刷过牙了。” 男人又下床,拎着剧本坐到了茶几的另一边。 “你怎么还不休息?” “我有点饿。”两个小时前刚吃完晚饭的男人给自己找了个说出口就后悔的理由。 桑杉抬起头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忙工作,嘴里却说:“我带了月饼,你要不要吃一块儿?” “啊,好。”肖景深放下剧本起身,拿了月饼又坐了回来。 一般售卖的广式月饼个头都不大,和肖景深记忆里小时候那种又大又圆又硬的月饼完全不一样,当然,吃法也不一样,他那时候吃月饼都是用手掰开,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浓郁的香甜,现在这个月饼又小又软不说,包装里还配了小刀子小叉子。 男人修长的手指捏着塑料刀小心地把月饼像蛋糕一样切成了小块,然后长臂越过电脑屏幕,把用小叉子扎着的月饼送到了桑杉的眼前。 眼前的文件被挡住,桑杉抬眼看着肖景深。 “今天好歹过 节,吃一块意思一下。” 本就小巧精致的月饼被切成了恰好适宜入口的小块儿,桑杉看了它两秒,张开了嘴。 看着对方洁白的牙齿咬住月饼,肖景深的视线又飘了一下。 “味道还不错,你赶紧吃完好睡觉,明天别耽误了拍戏。”女人披着头发继续工作。 肖景深眼角带笑地用叉子吃着月饼,嘴里说着:“好。” 这个月饼真甜。 晚上一点半,桑杉终于看完了所有明天需要答复的投资报告,顺便又看了六七个剧组的邀请放松大脑。 此时,房间里只剩她头上的灯还亮着了,女人站起来伸个懒腰,看见床上肖景深已经以一种等待瞻仰的规矩姿势睡着了。 茶几上月饼已经收起来了,唯一被用过的小叉子放在月饼盒上。 桑杉用两根手指把它拿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 第二天一早,肖景深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是面对着桑杉侧躺的,一双腿还很不老实地搭入侵到了对方的那半边儿床上。老脸一红,他起床的过程堪比演了一部默片电影。 一整个上午,他的心情都很好。中午的时候他问给他领餐的罗正桑杉起了没有,他那个老实巴交的助理笑了笑说: “桑姐今天就得回京城了,她说她晚上跟合作方约了见面,现在估计已经快要上飞机。” 男人的目光一滞,刚刚仿佛在发光的一张脸霎时暗了下来。 “你不问,她就不让说,怕担心影响你工作的心情。深哥,桑姐对你可真好!” 罗正的欣羡并没有安慰到肖景深,他低下头打开自己的午餐。 也许是觉得没必要说吧,反正她来的真正目的已经达成了,不需要留在这里了。 这时,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 “还有四到六天你这部戏就拍完了,我希望你不要再做出一些让人怀疑你操守的怪异行为。昨天的事故,你在杀青之后要写一千字的检讨。与剧组同仁拉近关系的方法新颖有效但是不可持久,应该尝试在剧组里建立一个更有存在感的定位。” 放下手机,男人低下头吃了口牛肉,又开心了起来。 “我目前没有接新人的打算。”桑杉往后一靠,后背倚在了沙发上。 四天时间,三个城市,哪怕是铁打的人都会觉得疲惫,如果 不是在肖景深那的时候好好睡了两觉,她现在的精神状况只会更糟。 “我认为你一直都是那种万事皆可谈的性子,不要拒绝的这么果断么!”窦宝佳新做了一个利落的发型,刘海挑染成了浅浅的栗子色,绝大多数和她同样年纪的女人孩子都已经上高中了,她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只是在金钱和事业的滋养下,让自己看起来比同龄人小十多岁而已。 对面的桑杉眯着眼,表情有些慵懒:“万事可谈,也得看什么时候。要是早知道你要跟我谈的合作是往我这个刚建起来的小庙里塞人,我就不急着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撒撒糖,大家还是要干事业的么! 老肖的下部戏要演一个很特别的历史人物2333333 ——by活得很不开心的存稿箱菌 第68章 麻雀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你身边的几个人我也都知道。于竹就是你的大管家,童喻兰那个丫头长了一张孩子脸,其实一肚子坏水儿,你以前在华天的团队就没几个人留下,全都跟着你跑了……光这些也就算了,宋律师跟我说你最近还在物色法务人员……这么一个规整的工作室现在只有你们家肖景深那一个艺人,你不觉得你手下那些人都屈才了么?” 年轻的女人微微一笑:“他们跟着我,自然是相信我能让他们充分发挥能力,屈才不屈才的,您可说得不算。” “哟,果然是有了底子了,现在说话都比半年前有底气了。” “其实我更好奇,为什么你一定要把人送到我这里呢?我这儿现在连个小麻雀都算不上,您一肩挑着小水洼和封烁工作室两个聚宝盆,这两个哪个都比我这里要强百倍。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会有人弃大佛而就小庙。” 手机响了一下,桑杉看了一眼,是肖景深下戏后提醒她要吃晚餐,于她是叫来waiter,点了一份三明治和一杯果汁。 “佛……就是因为佛太大了。” 窦宝佳叹了口气,惯常精明过人的她给自己铺排了一脸的无奈:“小水洼到底有多好,不用我说,圈里长眼不长眼的都知道,不说池迟这个老板,光看下面的这些演员,哪个都很能拿得出手了呀。这几年投拍的电影也没都怎么亏过。别说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要进来了,那些捧着钱来求给小水洼注资的老板,从这儿能排到门外地铁站。” 成立了不到十年的小水洼是窦宝佳的骄傲,与几乎只为封烁一个人服务的封烁工作室不同,小水洼的综合性发展是让业内都为之惊叹的,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从作品和演员影响力来说,这个小小的工作室完全不逊色于圈内有名的一些公司。 更不用说还有一个叫池迟的金字招牌,拍了十年的戏,从演员一路到兼任制作人,这个女人就没让投资方亏过。现在是国内国际的大导演都排队跟她合作,她进组的时候随便安排两个人进组,都能让年轻演员少奋斗五六年。 池迟这样一个在圈内bug一样的存在,当然有无数人崇拜。因为崇拜,很多人追随她踏进了演艺圈儿。 可也因为崇拜,有些人就在跟池迟待在一个房间里都会紧张到窒息。 这样的人待在小水洼,她痛苦,别人也难过。 “原来窦大经纪人这些年钱赚多了已经开始搞起 慈善了。”桑杉的神情一派轻松,说的话却相当刻薄,几乎是明示窦宝佳既然这个人不适合待在小水洼就应该及时止损,让对方走人就好了。 这种想法窦宝佳不是没有想过,叶芽儿,不对,应该叫她叶早,虽然说有点演技偶尔还能爆发得让人惊艳,但是小水洼工作室不缺有演技的演员。她作为一个演员的心理素质太差,才会导致她现在连听见池迟的名字都紧张过度,而且这种情况还在愈演愈烈。 可是,池迟不肯。 “当初是我让她以为她能靠演戏改变自己的命运,也是我亲手把她从她家里领出来的,因为这样的理由放弃她,不可能的。” 年纪轻轻已经可以被称为是影坛大拿的女人拒绝了自己合伙人的建议,别人也就没有了再多说什么的余地。于是帮叶早找另一个靠谱的经纪人或者经纪公司就成了当务之急。 在桑杉之前,窦宝佳物色了她朋友的经济公司,叶早去了两三个月之后直接被人送到了医院。窦宝佳那个朋友手下也有十几个艺人,叶早空降而去,窦宝佳的朋友也很不错,该给的资源都没有少。 可是她手下那些人肯定要四处打听叶早的来历,打听出来她是窦宝佳介绍来的以前在小水洼呆过,对她的态度立刻就变了。 风言风语在公司里传了起来,有人说叶早是不自量力自称“小池迟”被小水洼赶走了,也有人别有目的地接近叶早。叶早不是个长在温室里的小花儿,性格看起来通达爽朗,可是她就是受不了别人拿她和池迟比较,这次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她因为精神压力过大患上了胃溃疡,原本只有九十几斤的体重差点儿跌破八十。 那个时候,池迟就想让桑杉接手叶早,可人家忙着秀恩爱开工作室呢,只能先卖个人情给人家,为了以后好说话。 窦宝佳却并不希望池迟的这份人情用在叶早的身上。对肖景深了解的不多,可她通过这些年打交道已经大概知道桑杉是个怎样的人了,这种抓紧一切机会往上爬的人心里却永远冷静的人,能够让她欠人情的机会是很少的,这次用掉了,下次想有可不容易。 “叶早的个人条件是很不错的,18岁就开始在片场跑龙套,到现在也有四年了,演了几个不错的配角,刨除各种情感上的权衡,她是个可造之材,你带她绝对不会亏。” 窦宝佳从包里掏出一份资料递给桑杉。 年轻的女人接过资料并没有看,单手把它压在了桌子上。“如果我对这 种可造之材感兴趣,各大院校转一转,一个月不到就能找来十个。”有“小鲜肉金手指”之称的金牌经纪人,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可他们都没受过池迟的‘调·教’。” “把别人教成了心理障碍么?这算是池迟为数不多的黑历史了吧?” 窦宝佳忍了又忍,才没被桑杉撩得怒火上头:“算了,你开你的条件,我考虑看看能不能答应。” 桑杉轻轻一笑,正巧她的三明治加果汁来了,推开咖啡杯,她吃了一口自己的晚餐。 “周荇导演的新电影人选定下了么?” 如果只是带一个人就能给肖景深换来一个主演周荇喜剧电影的机会,桑杉觉得自己还是挺赚的。 “还没有,可是周荇下一部片子要的是糙大叔,就肖……那啥小白脸的样子,他肯定看不上。” “有你推荐,至少老肖就多了个机会。”三口两口吃掉了一块三明治,桑杉喝了一口果汁,又擦了擦嘴。 对面的短发女人神色中流露出警惕:“只要我推荐么?那简单了。” “那只是第一个条件,第二个条件是明年池迟的电影,主题曲找我的人做。”桑杉随便擦了擦手,轻描淡写地说道。 窦宝佳听了她的要求,差点儿直接跳到椅子上。 “是你疯了,还是我幻听了?你手下的人?谁?那个……肖……肖景深?” “也有可能是别人。” “不管是谁,我告诉你,不可能!你知道我爸……我家吃吃上部戏的主题曲拿了好几个大奖么?现在国内最好的音乐人都不敢说给她的电影做主题曲。还、还用你手下的人,我告诉你,这个绝对不可能,不用问池迟,我就不答应。” “不答应就不答应么,何必激动呢。” 桑杉又拿起了第二块儿三明治,语气平淡得像是在买菜一样。 “不过既然不答应,那我们就没得谈了。” 余晖倾洒,桌边只剩了桑杉独自坐在桌旁,果汁还剩一点儿,三明治已经吃完了。 她拿起桌上的文件夹,凉凉地笑了笑,随手放进了包里。 和池迟在一起就有心理障碍?现在的年轻人为了刷存在感可真会玩儿。 …… 肖景深杀青那天,他要拍的是举世闻名的兰亭集会。那场发生在暮春之初的盛宴是在棚内绿幕下拍摄 完成的,估计这场戏光整体后期制作就要上千万,再加上动用的演员数量和质量,可以说是整个电视剧里成本最高的一部分了。 这场戏也极为耗时,拍了整整三天,到了最后肖景深已经卸完妆换掉了衣服,秦颂那边还在打磨王羲之挥毫泼墨写下《兰亭集序》的特写。 让肖景深感动的是,今天没有戏份的傅明楼老先生特意到了片场来给他送行。 “小伙子好好干,咱们这一行跟别的行当也没什么两样,好好干,总能拿到自己想要的收获。” 这并不是傅老爷子第一次对肖景深说这样的话,前几天晚上正好肖景深没戏,还被老爷子叫到了酒店的茶座去聊天。也许是从米子明或者别人那里知道了肖景深的情况,老爷子说话的时候比平时亲切了很多。劝慰肖景深不要放弃的话简直是不要钱一样地往外倒。 一开始肖景深还有点诧异,后来跟桑杉打电话的时候,他那位似乎是无所不知的经纪人解答了他的疑惑。 “傅明楼老师早先并不是科班出身的演员,年轻的时候是个工厂的工人,后来机缘巧合当了演员,一当就是四十多年。说起来他比你惨多了,那个年代他连个上夜校学演戏的机会都没有,据说是在电影场一边当小工一边偷师的。就这样,一辈子也没演过什么主角,三十多岁的时候离婚,四十多岁的时候查出来肿瘤……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地演戏那真是靠着意志力拼出来的。大概是同病相怜,看你蹉跎了十年不容易,生怕你会放弃了,人家就给你当一下人生导师……” 肖景深一时沉默。 其实,如果没有桑杉,他大概也就真的放弃了,连听到傅老师教诲的机会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女二:导演,我想上线 导演:……zzzzzzz 晚上八点你们还约么? 不约我也过周末去鸟! ——by想去围观沙尘暴的存稿箱菌 第69章 相拥 那天之后,肖景深对傅老爷子更加地尊敬,对方看他也有了更多如子如侄般的亲切。 “傅老师,您放心,只要能痛痛快快地演戏,我就什么都不着急。” 告别时,年轻的男人拎着自己那个闻名全剧组的黑书包对着老人点头微笑。 拍完戏的秦颂来不及卸妆,也跑来送肖景深。 “元旦之前我估计都得蹲剧组了,等我回京城咱们约饭啊!我跟你讲,我老婆可会吃了,那么大个京城就没有她不知道的好饭店,到时候让她带路,咱们去吃个痛快。” “嫂子说不定还真有一家饭店不知道。” “什么?” 看着秦颂的满脸好奇,肖景深指了指自己。 “我这个肖大厨做的菜嫂子肯定没吃过。” “那行,等我回京城啊!我拖家带口去你那混吃混喝!” 肖景深离开剧组前往机场,路上,他刷微博,看见了电影官博发了条微博庆祝他杀青。 电视剧书圣:@演员肖景深安石兄,山高水远,来日再叙。 微博的一张配图是谢安的定妆照,年轻的谢安穿着月白色的广袖长袍,倚躺在绿水青山间的巨石上,单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拿着羽扇,俊逸的脸庞上是欢畅的笑容,仿佛正在跟友人说着什么有趣的事情,于是开怀大笑了起来。 另一张配图是肖景深穿着戏装手捧鲜花,站在米子明和伍铭的中间。 肖景深还没来得及转发这条微博,一刷新,已经有他熟悉的名字转发了。 @秦颂:无所不能的老肖,你可还欠我一顿饭啊!等我回去约起来!【大笑】 秦颂的画风一如既往的如此“本我“。 @小十一爱加班:恭喜恭喜【鲜花】,我家那个傻子真是拜托老肖这些天照顾了。 方十一女士……嗯,果然和秦颂是夫妻。 @曹熙:肖老弟,和你演戏真痛快,期待下次合作。 其实曹熙的这条转发,肖景深是有些意外的,除了当初他脚受伤那阵儿之外,他们俩的交集其实是很少的,毕竟扮演的是连对手戏都没有的两个角色。 @魏易:深哥再见! 这位,自己好像跟他都没说过几句话吧? 当惯了老好人的肖景深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把无极膏 借给对方,某天没事儿的时候还帮着他对了台词。 @剧组修道具的老傅:小肖童鞋继续努力! 童?鞋? 肖景深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万万没想到,一到网上画风变化最大的居然是傅老爷子。 斟酌再三,他转发微博那条杀青微博的时候说:谢谢官博,谢谢同事和朋友们在拍戏时候对我的帮助,不胜感激,下次请你们吃我做的饭。 自从进组之后肖景深就不刷微博了,上次发的微博还是转发了《书圣》剧组的中秋庆贺视频。 他的粉丝们一个多月没见到他,居然也没跑多少,看见他发微博了都跑来庆祝他电视剧杀青,不仅如此,这些可爱的粉丝们还自发跑到帮他转发微博的那些明星下面表示感谢,对方的粉丝们当然报以善意的回应,于是整个微博都散发着一种和谐美好的气息,仿佛一群人在真情实感地进行交际活动一样。 肖景深觉得很有意思,着实围观了一会儿。 “姐夫,你要继续加油啊!剧照超赞的!” “光看剧照就知道你演的一定很好!继续加油!” “昨天被你的剧组探班视频圈粉了,找了你以前演的《大晋商》来看,王秀启这个角色真的让你演活了,超棒!” 放下手机,男人抬头看向窗外。 上次被很多人转发微博,是因为他的微博被池迟给转发了,所以他的内省毫无波动。可是这次不太一样……真的不太一样。 晚上八点的飞机,回到京城已经是深夜十二点,来接肖景深的人姓刘,叫刘达,是桑杉给肖景深配备的司机。至于刘达开着的车,则是一辆全新的中档车,不起眼,但是舒适度不错。 回到桑杉家里,灯还是亮着的,穿着家居服的女人像往常一样坐在椅子上看书,听见门响的声音才抬起头。 “今天的微博热度不错,你在人际交往上的表现比我预期要好。” “是运气好,剧组里没有难相处的人。” “在达到某一个顶点之前,人的社会收入越高,就越在乎自己的外在形象,在乎自己的行为是否合乎社会规范。换言之,你认识的人比你以前认识的那些要更爱护羽毛,奇葩的概率会降低。所以,你在剧组里没有遇到什么麻烦,是因为你接触的人层次更高,跟你的运气关系不大。” 刚进家门就挨了一顿教训,奔波了一夜的男人还是笑着的。 “休息一天,明天晚上你会收到新角色的剧本,试镜时间是一个周之后,希望你在新剧组比这次表现得更好。” 男人点头说道:“我会的。” “厨房有我叫的外卖,你要是饿了就去吃。应该还没凉。” 合上书本,桑杉站起身,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在她身后,男人走上前两步,长臂一捞就把她牢牢地锁进了自己的怀里。 “谢谢你。” 温热的胸膛传递着心跳,结实的肌肉包裹着男人的骨,也在试图包裹着桑杉瘦削的身躯。 “我没有给别人充当情绪宣泄道具的爱好。” “就这一次,就这一次。”浅淡的花香从发丝中传来,和桑杉在枕头上留下的一样,男人闭上眼睛,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太难了,这些年能够走过来,实在是太难了。今天看见那些人的鼓励,肖景深才终于明白,如今能看见有多少光明,也就意味着他的曾经是有多么深不可测的黑暗。 如果没有桑杉……不,他拒绝这个如果。 躺在新垫子上酣睡的w先生醒了过来,绕着两个人走了一圈儿,然后把爪子搭在了肖景深的拖鞋上,伸了个懒腰。 桑杉一动不动,直到肖景深放开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滴眼泪消失在她的发顶。 “如果你再有一次类似的情绪失控,我会给你找人做心理疏导。” 年轻的女人头也不回地走进自己房间,就好像刚刚不是被人抱住,而是被人叫住了一样。 肖景深站在原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们的步子可以考虑迈得再大一点。” 小小的会议室里只有五六把椅子和一块白板,其中三把椅子上坐了人,依次是桑杉、于竹和童喻兰。 “我收到消息,c娱乐那边打算把四个新人以组合的形式推出,这个消息我估计华天那边也知道了。” 把玩着手里的笔,桑杉看着她的两个老搭档:“你们说,华天下一步会怎么做?” 目前国内最红的组合依然还是theking,半年来他们在结束了巡回演唱会之后也没有闲着,接了两个新代言,出了一本新写真,各种商业活动和演出基本就没有停过。 跟桑杉在的时候相比,他们的工作压力大了不是一点半点,林方瑞能选马东阳当接替桑杉 当他们的经纪人,说明马东阳的身上确实有他看重的优点。确实,马东阳这个人虽然阴损,但是与电视台和很多企业的关系都不错,利用这些关系网,他能更好地榨取theking身上的价值,同时借着theking,他又能跟更多的知名企业搭上关系。 这半年里,光是给各个品牌的推广活动,theking以团体或者个人的形式就参加了十几次,从华光天下披露的第二季度业绩报表上来看,他们收获颇丰。 “c娱乐要推的新人只有两个人是要走音乐方向的,另外两个都是影视专业的在校生,对theking应该不构成什么威胁才对。” 童喻兰对theking在歌唱方面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才训练了半年多就想对他们造成威胁是很难的。 “那是你的思考模式并不是林方瑞的思考模式,作为一个商人,他并不具备从艺人实际水平出发去判断他们商业价值的思维基础。他能看见的是c娱乐拥有的大量资源,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c娱乐比他们有钱。” 桑杉面带微笑:“而且我们都知道,他是一个很迷信的人。” 她旁边两个年轻的女人都笑了。 华光天下公司一进去面对的就是一幅据说开过光的关公像,业界很多人都知道,私下也不是没有人笑话过林方瑞的品味。不过这样的公司也不止林方瑞一家,大陆影视圈儿受港台影响颇深,拜关公也好,开机前上香拜神也好,还有选演员的时候按照属相选人的,基本都是从他们那边传过来的。 林方瑞之所以在桑杉走了之后还试图压死她,除了私人原因之外,也是因为他的迷信。他信桑杉是个能旺演员的人,信她选出来的年轻男艺人就一定能红。 不巧的是,c娱乐要推出来的组合四个人,刚好都是桑杉选出来的。既然迷信桑杉,他自然对theking的对手们如临大敌。 于竹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着说:“老板让我从c娱乐陈经理那里拿他们的特制月饼送给华天那边的老同事们,也是为了让林方瑞更害怕把?” “有么?我明明只是分享很好吃的月饼而已。”桑杉的语气凉凉的,极罕见地眨了眨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桑杉对一些人的看法未必是正确的,尤其是,她不了解的人。 犯了个严重的错误,赶稿子锁小黑屋一下锁太久了,忘了二更没放呢…… 再说个好消 息大家开心下。 嗯…… 明天再说,你们先猜┑( ̄Д ̄)┍ 第70章 叹气 共事多年,桑杉把她前老板的性格摸得很透彻,林方瑞一直不满足于华光天下将theking作为支柱的局面,贪大求全是他和国内很多企业者同样的问题。现在给了他这样一种“theking”可能要被比下去的假设,他要做的必然是加速推进华天在影视制作投资方面的力度,可是在这一领域,华天过去不行,现在不行,将来……以林方瑞的格局心胸,也很难有所成就。 “这个消息找合适的时机透露给黄武德。” 当年离开华天,黄武德固然恨桑杉,更恨的当然是一点情面不讲的林方瑞,这两年他赚钱的方向就是带演员,同时也试图涉足到影视投资领域,桑杉不信,他不会趁着这个时机去咬华光天下一口。 鹬蚌相争,才能渔翁得利,想要把tk捞出来,华光天下就得更忙一点儿才行。 “我只怕到时候,为了积累资金,华天会把蚊子他们压的更狠。”于竹略有些忧心,作为团队的后勤大管家,性格更加温柔和顺的她与几个男孩儿的关系都不错。 桑杉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文子禹他们在外有粉丝可以舆论支援,在内还有与林方瑞不和的股东会争取他们,即使经历一点困境,终归也不会伤筋动骨。 “压得狠了,他们要走,不就更理直气壮了么?” “可是这样一来,他们的商业价值不可能完好无损。”童喻兰说出了自己在商业的顾虑。 桑杉对整个运作过程中可能造成的损失已经有所准备,她转了一下手中的笔,淡淡地说:“只要把人弄到了咱们这儿,补回元气的机会多得是。” 只要把他们从华天捞出来,凭借他们,凭借她……没有什么难关是过不去的。 杀青的第二天,肖景深难得的起晚了,如果不是w先生又跑到他身上来了个烧鸡蹲,说不定他能一口气睡到下午。 拍戏毕竟是辛苦活儿,熬了一个多月,一旦松懈下来,疲惫是不可避免的。 “w小妮儿!想不想我呀?” 仰面躺在床上和胖猫四目相对……好吧,猫小姐并没有看他,它蹲在他的胸膛上眯着眼睛,粉粉的小鼻子头儿随着它呼吸的节奏轻动着。 “我说,w小妮儿,我怎么觉得你瘦了?” 抬起手捏捏猫脖子上的肥肉圈儿,肖景深又笑着点了点对方的小鼻子。 w先生不理他,严肃 认真地打着瞌睡。 猫不动,肖景深也不急着起来,两只手架在后脑勺底下,他看着天花板,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又又又在桑杉面前做了蠢事,除了蠢到无可救药之外,还能怎么评价自己呢?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苦笑。 “喵~” 似乎是不满自己“垫子”的震动,w先生打了个哈欠,把爪子伸到肖景深脸色伸了个懒腰。 要是不是肖景深微微侧了下头,那两只猫爪子说不定会直接捅到他鼻子里。 “算了,咱俩都别睡了,起来吧,我给你做点好吃的。” 套上家居服走出房间,肖景深站在阳台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风景优美可也算穷乡僻壤一样的影视城里呆够了,翻了一下冰箱,找到了一点黑虎虾和一块龙利鱼,还有一块牛肉,肖景深仔细想了想自己离开前冰箱里的存货,基本确定了桑杉自从他去拍戏之后就没在家里再开过火了。大概只把他包的六十个冻饺子给解决了。 “哎呀,小妮儿啊,你这段时间日子不好过啊。”肖景深非常同情天天只能吃进口猫粮进口罐头进口猫零食的w先生,完全忘了自己在剧组吃的盒饭单从伙食费来说还未必比得上一只猫。 龙利鱼解冻后蒸熟剁碎,拌上用油煎的虾仁儿丁,对肖景深来说算是他做得最简单的一顿猫饭了,w先生非常赏脸,胖头挤在猫碗里,哼哧哼哧就没抬起来过。 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嘴里还叼着一块粗粮饼干,肖景深歪着头用手机给猫拍了几张照片,然后靠在墙上选出了最满意的一张,发了微博。 @演员肖景深:回家,喂猫。 过了没一会儿,这条微博下面就变成了云撸猫党的狂欢。 真是不懂现在这些年轻人在想什么,对着一张猫的照片都这么开心,摸不着、喂不到,连猫粑粑都没得铲,激动个啥? 收起手机,肖景深想了半天都没想好自己该给自己弄点儿什么吃,五脏庙这段时间香火稀落,似乎应该好好打点一下,却实在不知道应该吃点儿什么。这种状态他在拍完戏之后经常会出现,好像演完了一个角色之后,就把他心里的一块儿给挖走了。 不过还好,他年轻的时候这种问题更严重一些,后来轧戏久了,对于这种角色的脱离,或者说埋葬,他已经习惯了一切从简。 怀着这种沉沉的心情在厨房纠结了半天,男人 干脆煮了一点细面,从冰箱里找出自己之前熬的葱油,做了一碗葱油拌面。 当然了,面只有小小一点儿,算是用来解馋的,早餐的主力依然是白水煮鸡蛋。 吃完了早餐,男人突然想起来自己其实是给猫买了小礼物的。 一条金色的绳子,末端绑了一个金属小球,球里还有个小铃铛。这个其实不是正经给猫的玩具,秦颂买了一个说要给儿子挂在小床上哄他玩儿,肖景深觉得这个玩具哄得了人,大概也哄得了猫。 果然哄得了! 起初w先生对两脚兽拿出来的新东西还不屑一顾,在没有饭的时候,它对肖景深一直抱以高冷的态度。可是等到小球在地上被拖着动了两下,丁零作响,它立刻就激动了起来,举着尾巴跟在小球后面到处跑。 其实讨一只猫的喜欢也没那么难。 男人一边逗猫一边想。 至少都比讨桑杉喜欢容易多了。 再次联系桑杉,廖云卿的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得意。 “我告诉你,桑杉,你也就是找到了我,换了别人,这事儿肯定办不下来。全中国有上千家影视从业公司,每年不知道多少公司倒闭,多少公司借壳重开,多少公司是为了避税弄得空心儿包子……你说说你给我这几家公司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我查起来跟大海里捞根儿针也没区别了。 上个礼拜我查到了一些星华娱乐的料,我就说这家公司的名字为什么耳熟,八年前有个案子,只在圈儿内传了一下,说是一家公司涉黑被人给办了,明面上说的是非法融资,其实暗地里的龌龊事儿多了去了。据说是使用不法手段控制演员。那几个演员也是惨,公司出了这茬子事儿,别人就算同情他们,也得想想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龌龊。” 桑杉挑了一下眉头:“当初的那些演员都有谁,你查到了吗?” “现在基本都退圈儿了,也都不是什么特有名的演员,我知道最清楚的是一个叫宋玉冰的女的,现在在杭城开了家茶馆,地址电话都有,你要是不跟我要,我还想自己有空去趟杭城再挖点儿消息出来呢。” 廖云卿咂咂嘴,其实她不太想把宋玉冰的资历直接交给桑杉,桑杉让她查的东西串在一起来看,根本就是一溜儿的黑心作坊,从里面走出来的演员想要清清白白的基本不可能。 据她猜测,桑杉应该是与什么演员有了牵扯,现在想着给那个演员洗掉黑底子。 要是能找到什么关键的料捏在自己手里,廖云卿其实挺想看看是桑杉那张永远不可一世的脸上会露出什么表情的。 可是她怂,到了现在这一步要是还不明白桑杉根本是个不能惹的,她过去三十多年可就白活了。 “你把那个人的资料给我就行了……星华这家公司,就不用再查下去了。” “行吧,你说的算。”廖云卿笑了笑,也不再想别的了。 “对了,百玉和星华之间有过什么经济往来么?” “没查到,不是我说,你要我查的东西真是越来越刁钻了啊。” “黄武德最近新交的女朋友是个大学生,她在学校里有个男朋友……” 廖云卿:“……我告诉你啊,一个人这么会算计可是活不长的!” “活得久有什么意思?够痛快就行。”举着手机,桑杉勾唇一笑。 在听到这句话某个瞬间,廖云卿觉得自己其实从来没有认识过真正的桑杉。 挂掉电话,桑杉把手机扔在了一边。 接电话之前,于竹带着人去采购新的办公用品了,童喻兰也去继续联系工作室的法务和财务人员。 现在,整个工作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可以让她做一些平时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比如……搬起一摞文件,恶狠狠地砸在桌面上。 居然跟一个涉黑的公司签过卖身契,肖景深何止是数学不好,他当初根本就是个脑残! 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这个男人直到十年之后还只会用笨拙的方式来维持自己的“体面”,是不是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双手撑在办公桌上,桑杉低着头沉默了很久很久,才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打开进度表,肖景深性格塑造的进展在之前已经被标注为85%,因为对肖景深历史的深度发掘,桑杉对着表格斟酌许久,才将进度调回到了50%。 傍晚,桑杉打开家门,看见她手下的签约艺人兼同居者正围着w先生打转儿。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三更 15点 20点 你们还能看见我两次 开心么? 愉快么? 艾瑞巴蒂一起来!让我看见你们的双手! ——by天王巨星存稿箱菌 第71章 双傻 “我错了好不好!我道歉行不行?你一个猫怎么脾气这么大?” 专注于道歉的男人甚至没听见桑杉走进来的声音。 “又怎么了?” 看着架子上的那一坨猫团儿,桑杉出声发问。 听见她的声音,w先生从架子上跳下来,颠颠儿跑到了她的身边,今天它没有像往常一样蹭来蹭去地撒娇,而是两只前爪搭在桑杉的腿上,嘴里喵喵直叫。 简直就是个在告状的小孩子。 “咳……” 转身看见桑杉,肖景深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才说道:“那什么,你帮我跟它解释一下啊,那个……我就是跟它玩儿!” 我家什么时候成了幼儿园了? 弯下腰抱起w先生,桑杉坐在椅子上看着肖景深。 “说吧。” 男人看看被抱着的猫,再看看站在原地的自己,笑着说:“我是不是应该先喊一声‘青天大老爷,你要为小民做主啊’。” 短短十几个字儿的台词,肖景深真是恨不能从里面喊出六月飞雪的气势。 事情其实挺简单的,肖景深拿着他买的玩具逗猫,把铃铛拖在地上,猫就跟着跑,来回跑了几趟之后,男人的坏心眼儿就开始上线了。 作为一只占家为王的猫,w先生是从来不会主动出门的,肖景深试过用食物把w先生引诱到门口,把门打开,把猫食盆放在外面,w先生直勾勾地看着食物,也绝对不会走到门外去。 打开门,有了新玩具的肖景深并没有直接拖着小铃铛冲出去,而是继续在家里转圈儿。w先生一直试图用爪子摁住铃铛,两只前胖爪不停地往前拍打,肉垫拍在地板上噗噗作响,伴着铃铛清脆的响声,让男人忍不住满脸笑容。 终于,感觉这小猫对铃铛已经有了“这辈子非你不可”的热爱,肖景深拖着铃铛就出了门。 w先生毫不犹豫地跟着冲了出去。 距离家门几米远的地方,男人把铃铛的绳子扔下,小猫用爪子摁住绳子,愉快地用鼻子去顶那个铃铛。 而那个男人呢,他无声又快速地冲回到家门口,手抓住大门,随时准备关上。 原地玩儿了一会儿铃铛,w先生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转头看见肖景深站在门口,它试图叼起铃铛跑回去,叼铃铛,失败,叼绳 子,依然失败。那个坏笑着的两脚兽正在关门,w先生铃铛也不管了,撒开四肢往回跑。 “砰!”门关上了。眨眼睛,刚刚还玩儿的开心的猫,就成了一只有家回不去的小可怜。 “咪~嗷!”朕要回宫! “喵!”铲屎官你大胆! 听见外面的猫叫声和急促刨门的声音,肖景深哈哈大笑。 可惜乐极生悲,等他两分钟后终于打开了门锁,w先生夺门而入之后,他就只能面对一个胖乎乎的猫屁股了。 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没有用,一只发脾气的猫连尾巴都不屑于对他甩一下。 听完事情经过,桑杉沉默了很久。一向口才过人的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发表自己的意见。 一对小智障这种说法是不是显得有点简单粗暴,仿佛自己也和他们两个一样了? 结果,她一言不发,把猫放在自己腿上,从包里拿出了几页纸。 “什么?” “给你接的新电影,因为有米子明导演的推荐,对方又看了点儿你以前的作品,现在已经确定是你了,不需要试镜,这是整个电影的项目介绍,剧本在邮箱里。” 肖景深低下头,看见了《秦歌》几个字,旁边还有个备注——原名《阿房风云》。 “《秦歌》,又叫afang风云?” 女人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从剧组里出来的肖景深智商低了很多。 “……是epang” “哦。” 很认真地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男人继续看资料。 “导演是李许默,今年三十,之前拍了两部电影,成绩都不错,这次有盖亚娱乐牵头注资,阵势比以前要大很多。目前定下来陆丛伟演成年嬴政,罗锦添演李斯……” 陆丛伟是个在圈子里很有影响力的男演员,虽然对很多观众来说他名气不高,但是他的作品质量和数量都不错,属于观众看见会觉得眼熟,想起他很多角色的那种正规演员。 罗锦添是港城三十到四十岁一代的领军人物,这些年大陆经济崛起,带动了文化产业的富集,港台的大量人才流入内地,除了让他们更好赚钱之外,也导致了港台本身的影视产业处于整体下滑的状态。在这样的情况下,罗锦添身后的资源自然不能跟当年的巨星时代相比,不然,他也不会在一个年轻导演的电影里 演男二了。 至于导演…… 桑杉看向肖景深:“李许默导演的《千城》你可以看一下,他算是一位个人风格很强烈的导演。” 肖景深点点头,问出了自己的问题:“我的角色是哪个?公子扶苏么?还是这个太子丹?” 肖景深依照自己的外貌条件和知名度,把自己的角色范围定在了这几个戏份不多的“刷脸角色”上。 “都不是。” 桑杉摇了摇头,抓了抓w先生的后背。 “你演赵高。” “没见过你这么处心积虑让自己男朋友当太监的”——想起来当初自己跟李许默要角色时对方说的话,女人的唇角轻轻一勾。 “赵高?那个改变了秦朝历史的太监?” 肖景深抬眼看着桑杉。 “你居然知道他?”深知男人学渣程度的桑杉语气里有那么一丝丝的惊异。 “当年你压着我演《鸿门宴》的时候,我可是把那段历史都仔细看过了!” 那你还能把阿房宫念错了?——这话到了桑杉的舌尖儿上,她并没有说出口。肖景深作为一个演员,只是私下说错了一个词而已,没什么好计较的。又不是在公开的舞台上闹了文盲似的笑话。 他毕竟不再是那个聪明却惫懒于学业的少年。 可是…… “赵高到底是不是太监,其实一直是有争论的。”学神桑杉还是没忍住给肖景深科普了一下历史知识。 “也就是说我在这个电影里演得不是太监么?” 毕竟是个男人,每次说起太监这个词儿,肖景深就下意识觉得自己人中一紧,如果演得不是这个特殊职业,他大概就不会有这种尴尬了。 看见男人眼中的期盼,桑杉顿了一下才说:“当然……你演的就是个太监。” 肖景深:…… 桑杉我跟你讲你变坏了你知道么?你这样很容易没朋友啊!给了别人希望又打碎的感觉真是…… “一个礼拜之后试戏,你最好不要演一个跟谢安一样的赵高出来。” 男人恢复了满面笑容,很自信地说:“这就是我的专业范畴了。”同时记住不同角色的戏,可是他赖以谋生的重要手段。 定定地看了一秒肖景深的笑脸,女人说了一句:“那你加油。” 桑杉低下头, 肖景深知道她又要开始忙工作了,就拿着新戏的材料继续回去看。 在他身后,女人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愤怒只是一瞬的,当它支配人的头脑,人的感情会变得纯粹,行为会变得激昂。可是当理智回笼,桑杉不得不问自己一个问题——肖景深难道就真的像她以为得那么干净么? 一开始制定整个计划的时候,桑杉以为自己不过是随手从垃圾箱里拿出一个不该是垃圾的东西,擦擦干净,让他恢复应有的价值,也算是自己利用他的回报。可是现在,她发现这个东西身上有层层的锈斑,比她想象中要深,比她想象中更加难以去除,它们可能已经侵蚀到了核心的位置,让这个垃圾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垃圾”。 要不要继续做下去呢?出于一个商人的本能,她开始思考自己成本与收入的比值。甚至在回来的路上,她也考虑要不要给肖景深换一条路,拒绝掉这个剧本,改掉即将实施或者筹谋中的一些计划,让他做个普普通的三四线演员从此衣食无忧也就够了。 红灯,红灯,红灯……一个接一个的红灯,桑杉一次又一次停车思考。 “星河娱乐涉黑,用不正当手段控制艺人拍戏。” “所谓手段也不过那几种……说出来都觉得脏嘴。” “从那里面出来的演员虽然可怜,但是脏了也是真脏了。” 如果一个人已经真正地堕落了,如果这个人是肖景深…… 现在,桑杉轻柔地抚摸着“呼噜呼噜”的w先生,手底的猫毛柔软而温暖,就像是肖景深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一样。 十几年的时光,连她都能变成现在的这幅样子,又有什么不能改变呢? 可是同样十几年的时光,就能彻底改变这个曾被太阳祝福过的男孩儿么? 重逢到现在,桑杉都对肖景深有一种对别人没有的信任,这种信任来自于她久远的记忆。廖云卿对星华的调查却让她意识到这种信任是会影响她判断的。 对于一个崇尚理智和冷静的人来说,她应该彻底扫除会影响她判断的非正常因素。 但是,回到家里,她还是把剧本给了肖景深,还是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明天我会去杭城一趟,你记得好好准备材料,如果我一周后我赶不回来,会让你的新司机送你去试戏。” 认真看秦朝历史的男人随意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八点见! 有时候想想,这两个人的重逢就像是互相寻找拼图的碎块,然后重新拼接出一个完整的对方,有快乐时,自然有痛苦时。 ┑( ̄Д ̄)┍ ——by低调奢华有内涵的巨星存稿箱 第72章 深陷 晚饭,肖景深煮了一点儿他白天包好的小馄饨,皮儿是买的,肉馅儿是肖景深自己手切的,上好的后肘肉和五花肉七三开,肉切成米粒儿大小,配虾仁儿和韭苔调出鲜味。馄饨汤用的是菌汤,把瘦肉和鲜香菇、平菇、杏鲍菇、茶树菇、姬松茸在一起小火炖三个小时,味道鲜美又不会上火。 馄饨端上桌之前,肖景深又往碗里放了一把焯过水的小白菜,点了点香油和花椒粉。 肉馅儿粒粒都带着肉香,薄薄的馄饨皮里包裹着汤汁,在入嘴之后会带着鲜香的味道流进人的嗓子眼儿里。一顿饭桑杉吃了两碗小馄饨,还额外喝了半碗菌菇的底汤。 肖景深的晚饭却依然是塑身营养餐。 “作为赵高,我是不是有点太壮了?”男人回想了一下自己在影视剧里看到的太监形象,捏了捏自己的粗壮的手臂。 在演谢安的时候,肖景深就有点儿尴尬,他比演王安石的秦颂高出了一截儿,兰亭宴那场戏,为了整体的视觉效果,他在很多镜头里都是叉开腿或者微微沉着膝盖的。幸好魏晋时期的衣服够宽大,人们才不会想到仙气飘飘的谢安身上有八块腹肌。 “不会啊。陆丛伟一米八八,你要是个子矮了,和他搭戏会很奇怪。” 毕竟在《秦歌》这部戏里,赵高可以说是个大反派了,作为一个有头有脸有影响力的反派,表现出一种能够与主角对抗的强大,才会让人觉得这个文艺作品有意思。哪怕是只躯体上的,也会达到这种“对峙”效果。 “那我这几天继续去健身了。” “按照你该有的计划来,如果你的角色对你的体形提出了特殊要求,我会提早帮你安排的。” 这个夜晚,一切都很正常。 第二天天还没凉,桑杉已经到了机场即将飞赴杭城,起床后做饭逗猫看剧本的肖景深并不知道,桑杉的这次远行甚至可能会影响到他的人生走向。 《秦歌》的剧本实在是很有趣,肖景深把剧本整个剧本细细参读了一遍之后忍不住找出纸笔为这部电影的一些画面做了结构分析。在这些画面里,他如同寻宝一样地找到了很多完整的三角结构。 这种结构是建立在每一场戏的人物关系之上的。 比如嬴政第一次看见赵高的时候,嬴政25岁,赵高17岁,前者是杀嫪毐、幽赵姬、废吕相之后权势渐盛的未来始皇帝,赵高呢,只是个刚通过考试 的史学童,从情节设计的目的上来看,他们的初遇想要表现嬴政的意气风发、对赵高这个年轻人的赏识以及赵高对权势隐约的渴望。很多的戏中,这样的类似场景都只要有两个主要人物就够了,《秦歌》的编剧却在这场戏里增加了一个角色——少年蒙毅。 青年国君在政绩上的卓越表现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并不让人觉得突兀,他是那么崇拜他的君主,无论怎样的台词都因为他的年少而显露出了真诚。他崇拜的人对另一个年轻人和颜悦色,自然会让他不忿,所以说出来难听的话也理所应当。在这样的外因推动下,表面不动声色的赵高除了心中仍然有对国君的崇拜和敬仰之外,滋生野心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样的场景关系设计多到不可胜数,这段“初遇”只是其中最好解析的一个,肖景深写了足足七页纸才找到了其中的大部分三角关系,想要深度解构,还需要大亮量的时间和经历。 “谁写的剧本啊,这人是有强迫症吧?” 嘴里吐槽着,男人的心里是乐呵的,《书圣》的剧本固然也很规整,可是一来谢安的角色戏份太少,二来整部戏为了突出王羲之淡化了其他角色的厚度,虽然规整,却不够精彩。《秦歌》则不同,一招一式都为了汇聚成河流让所有人往命运的终点涌动,主角光彩照人,配角也淡妆浓抹总相宜,各种不同的三角结构镶嵌在剧情中,平衡了角色的质感。 看到兴起,肖景深往裤兜里一摸却什么都没有摸到,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彻底戒烟了。 “唉,w小妮儿,你别小心眼儿了行不行?我给你烤点儿牛肉条儿吃吧?”过了一天了,脾气很大的w先生依然不肯搭理肖景深,他摸摸猫头都会得到对方“咪嗷”的警告声。 肖景深起先还有点儿着急,后来发现w先生不管怎么生气都不耽误它吃好吃的,也就淡定了。 只要猫继续胖,就是饲养者的胜利。 “有盐的牛肉条我吃,没有盐的给你吃。”不能抽烟就一边磨牙一边看剧本,想想也是美滋滋的。 过了中秋节,北方的空气中已经能闻到秋天将要到来的气息,南方还依然是热的,哪怕花鸟满城的杭城也不例外。 宋玉冰从家里赶到店里,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一进门先喝两口水,她才店员:“来找我的人呢?” 顺着店员指的方向,她看见了一个梳着马尾辫,身上穿着湖蓝色衣服的女人,那个女人背对着她,一只细瘦的手臂搭在她能 看见的地方,手腕儿上有一条精致的手链。 体态圆润的女人又找了一张纸巾擦了擦自己的额头,仿佛上面有根本感觉不到的汗水。 “老板,老板?” “啊?什么?” “她没要你送的茶,点了一壶碧螺春,钱已经付了。” “好,我知道了。你……你去弄两盘好的点心送过来,钱从柜台拿。” 拍一下自己的胸口,女人能感觉到自己身上厚实的脂肪在轻颤。她低头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神情渐渐冷静了下来。 “桑杉小姐是么?您好,我是宋玉冰。” 在看见宋玉冰本人之前,桑杉脑海中对她的印象来自于一张照片,上面年轻的女孩儿笑容甜美,有一双虽然不够惊艳但是足够干净的大眼睛,虽然不是全身照,也能看出她身材窈窕。 可是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个体态圆润,气质市侩,眉目间带着局促的女人。 “宋女士,您好,我是桑杉,不好意思,冒昧造访。” “没、没有。那个,你先……喝茶……” 桑杉露出了一个让人心情放松的微笑:“茶很好喝,能让人感觉到您经营这家店很用心。” “那是,毕竟是得靠这儿吃饭么。”被人夸奖了,宋玉冰不太自在地笑了一下。 桑杉端杯喝茶,不着痕迹打量着宋玉冰,宋玉冰也悄悄看着桑杉。 “其实……”在短暂的安静之后,还是宋玉冰先开了口,“我不太想谈以前的事儿了,真的,如果你不提你是为了肖景深来的话,我肯定是不会来见你的。” 面对伤痛,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回避,这种行为在很多人看来很可耻,但是,它像吗啡一样,能镇痛。人生有多长,痛苦有多少,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能力和勇气去直面一个又一个的苦难,万一直面到一半死了呢?那这人的岂不是抱着痛苦活了一辈子? 现在的宋玉冰就是一个会这样想的人。 “我可以保证,我对您本身的经历毫不感兴趣,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生,您现在当一个茶馆老板轻松自在,与鸟语花香为伴,足够世界上大部分人羡慕了。” “呵。”宋玉冰轻轻笑了一声,萝卜苗儿似的手指突然张开,仿佛在揉搓着什么似的轻动着。 桑杉眸光闪动,从心理学上来说,宋玉冰下意识的动作显示出了她超乎寻常的 紧张。可见,她将要说的事情,对她来说,实在不堪。 “我认识肖景深的时候,他才22,我已经26了。没想到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十年前,有一家影视公司叫星华, 也是十年前,有个不想继续当文替的女演员叫宋玉冰。 准确来说,宋玉冰甚至并不能被人精准地定位为一个演员,她身材不错,长相也不错,演技却很一般,文替这个工作虽然不能露脸,但是对于她来说也比坐在写字楼里朝九晚五地上下班好多了。宋玉冰的妈妈早年也有过明星梦,所以在宋玉冰进了演艺圈儿之后,她就成了自己女儿的经纪人。 后来,宋玉冰下定决心当个真正的演员,连着两部戏里面,她演了些小丫鬟小宫女之类的角色,虽然很辛苦,可是她觉得比以前当文替的时候有意思多了。 宋玉冰的妈妈却并不这么想,给有名演员当替身有个好处,就是能接触到龙套们很难接触到的好导演,比起一个剧组里动辄几十上百的普通演员,当替身出头的机会反而大一些。说到底,她妈妈还是舍不得女儿真的在演艺圈里摸爬滚打。 当了这么多年的乖乖女,宋玉冰第一次真正想要自己去做什么事情,倔劲儿上来了,他自己不仅跑到京城报名了影视培训学校,还想找一家正规的经纪公司来带自己。 参加了几次大公司的甄选,结果都不尽如人意,宋玉冰有些沮丧。就在这个时候,她在京城认识的一个阿姨介绍给她了一家据说想要大干一场的娱乐公司。 那家公司叫“星华”。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宋玉冰去了。这家公司给她的第一印象还不错,人虽然不多,但是气氛很好,而且给出的条件也十分优厚。 每个人看上去都很和气,除了一个年轻的男孩子,他很凶,看着她的眼神像是恨不能打她。 “嘿,我跟你说,你赶紧走,千万别在这干。” 上洗手间的时候,宋玉冰坐在厕所隔间里,却突然听到了旁边有男人说话的声音,她尖叫了一声,引来了这个公司里的其他人。 “我们公司的一个小演员,一直觉得自己没红是公司不重视,其实是他这个人吧……”星华的人事部门负责人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宋玉冰秒懂,她一脸惊讶地说:“这样的人你们还留在公司啊?” “没办法,谁让我们厚道呢。” 签约之后 过了三个月,宋玉冰才再次看见那个大男孩儿,他的名字叫肖景深。 而那时,她自己也已经泥足深陷。 作者有话要说:渣作者今天数着留言数量跟我说,三更的时候,你们都暴露了真面目。 以前的爱都是假的!(怒指 算了,我应该有这种自觉的,你们都是假粉,我也不是什么天王巨星。 红尘滚滚,有缘再见! ——by拖着行李箱要去五台山出家的存稿箱菌 第73章 微红 那伙人拖人下水的方式很简单,简单到最后宋玉冰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当时真是天真得可笑。 先是和“新同事们”打牌,打一把三块五块,输输赢赢都再正常不过了。过了几天,晚上大家一起吃过饭之后,有人提议说通宵打牌,筹码从五块十块,变成了一百两百,到了凌晨两三点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三百五百。 先是赢,赢得人心里都飘起来了,然后是输,这样不到一个月,宋玉冰就把她手上的的积蓄都转给了她的“新同事们”。不仅如此,她还欠了一屁股的赌债,正好公司一时半刻给他接不来合适的角色,急于还债的宋玉冰就在她同事的指点下接了“私活”——去酒吧卖酒。 一个人堕落起来的速度到底有多快,在堕落之前她自己是永远都想不到的,就像从没想过,坠下深渊的时候是绝不会中途停歇的。 即使因为“外快”她的欠债并没有继续增多,人的内心却会在环境的影响下,一天一天地产生变化。 宋玉冰起先是想还清赌债,后来就觉得这种赚钱方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陪着喝一瓶酒就能多卖十瓶,喝还是不喝呢?当然喝了。陪着坐一坐就能多卖几瓶酒,那做还是不做呢,当然坐了。生意好了,她一个礼拜就能挣出来自己曾经演一部戏的钱。而且,她也见识到了更赚钱的方法。 那些她曾经碰也不敢碰一下的奇怪瓶子,她也敢碰了,那些从她入行开始父母、朋友都跟她说过好多次不能吃的小药丸儿,她看着别人都吃,心里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了。 心在这样的从众心态下,自然越来越野,胃口也越来越大。当然,宋玉冰在赌桌上也就更加大手大脚了起来。有一天,一下子输了几万块,她心一横,第二天晚上就跟一个熟客滚在了酒店的床上。 隔一天去公司,一段视频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拿回视频?可以。解约?当然也可以。 只要她一年内给公司赚一百万。 一百万看起来不是很多,却像一个根本没有办法解脱的泥潭。 面对这样的困境,宋玉冰低下了头,不敢再联系家人,不敢再告诉朋友。再次看见肖景深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这个男孩当初对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可是一切都晚了,一旦一个人开始觉着躺着赚钱很舒服,她就很难再站起来了。 见她听话,“公司”给她安排的工作就 越来越露骨,她也慢慢知道,公司这样控制的演员有十几个,而她自己可以说是其中堕落相对比较快的一个。 和她相比,肖景深是公司的摇钱树,也是最难啃的一块骨头。 公司跟她要的不过区区一百万,虽然有年限,但是也是能看见头的。肖景深欠公司的却是足足一千六百万,加上利息他要还整整两千万。宋玉冰并不知道肖景深每个月能还多少钱,但是她知道,自己偶尔看见这个年轻男人的时候,他的脸上总是写满了疲惫。 “他要是肯下海,估计债早就还清了。”有人这么向宋玉冰描述肖景深,仿佛他是一个不识时务的傻瓜。 某一天,公司让他们去招待投资方,肖景深也去了。 灯影斑斓杯盏交错中,宋玉冰注意到了那个年轻男人的表情,冷冷的,仿佛他们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尘埃和垃圾。 有人拉着肖景深喝酒,他不肯,酒水洒到了对方的衣服上。公司派来照顾(监视)他们的人出来打圆场,让年轻的男人去唱首歌再喝杯酒赔罪。 肖景深拿着话筒走到点唱机边上,那时,宋玉冰陪着的所谓“客人”刚好把脸埋进了女孩的胸口。 “砰!” 一个酒瓶子突然砸在了宋玉冰的眼前,埋在她胸口的脑袋被砸成了烂西瓜,闷闷地往下沉。 全场混乱,宋玉冰尖叫着跳起来,看见一群人冲上来试图围殴那个举着破酒瓶的男孩儿。 “来啊,不怕死你们就来,我是不怕了。 你们以为你们是一群什么东西,你们以为老我怕你们的是吧。告诉你们,我现在就剩了烂命一条!你们有本事整死我,不然老子就是不干了。你们可真会玩儿,酒里水里给我下药,恨不能用眼睛把我扒光了往别人床上扔。以前忍了你们!现在小爷不干了!来啊!捅啊!捅死了小爷算你们他妈赚了!” 青年人所爆发出来的气势震慑了房间里的所有人。 宋玉冰在那些后漫长的岁月里都忘不了那一幕,有人说久在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可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臭的。 从里到外,浑身上下都是一股挥之不去的恶臭。 那天,最终以年轻人捅伤两个人之后被制伏而收尾。平时公司惩戒不听话的演员是从来不会打脸的,那天,那些殴打他的人甚至都忘了这条规矩。 宋玉冰被人强拽着上了回公司的面包车,看见一些人拖着肖 景深上了另一辆车。 一头一脸的血,都遮不住他明亮的眼睛。 “他有两次都想救我的。”宋玉冰对坐在自己面前的女人低声说道,“是我实在太蠢,我还欠他一声谢谢和对不起。” “不好意思,如果您是希望我替您转达歉意,我实在是做不到,其实我来,主要是希望您能解答我的疑惑。” “有什么问题?是关于肖景深的么?” “是的,毫不客气地说,您的回答,几乎决定了他的未来。” 桑杉给宋玉冰倒了一杯茶。 女人低下头双手托着茶碗底部接过来,仿佛低进了尘埃里。 “您、您问吧。” 看起来很干练的女人却没有立刻发问,宋玉冰等了几秒钟,忍不住抬起眼睛看向桑杉。 她看见了轻轻皱起来的眉头。 桑杉在踌躇,她的目光稍有飘忽,因为她正在进行着艰难的思考。 “您知不知道……抱歉,我失陪一下。” 提问突然中断,宋玉冰抬头看见桑杉站起来,转身快步走出了茶社。 茶社就在一条马路旁,周围都是民居,门前有两棵树,在春天的时候它们应该是开过花的,因为现在它们的枝头挂着小小的果子。 冷静…… 冷静…… 杭城的秋天还没有来临,带着热意的风吹在脸上,桑杉站在树下闭着眼睛,逼着自己的心跳平稳,大脑清醒,神智冷静。 “赌”,要查找证据然后销毁。“毒”,肖景深的体检一直很正常,从日常中看不出痕迹,如果以前磕了丸子,那也要查清楚有没有知情的人。“色”,决不能留下照片或者视频在别人手里。 对,是这样的,作为一个经纪人决不能让这些危害到自己艺人职业生涯的东西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慢慢睁开双眼,她才察觉到自己正咬着右手食指的第二指节。看着自己的右手,用拇指轻轻地擦过齿痕,桑杉的目光已经彻底冷淡了下来。 然后,就找机会和肖景深解除合同吧。 “宋女士,您的印象中,肖景深是个怎样的人。” 坐回到桌前的女人神色如常,左手自然地交叠在手上。 她的问题清浅且平淡,宋玉冰愣了两秒,才明白桑杉真正想问的到底是什么。 肖景 深是个怎样的人? 在宋玉冰的回忆里,印象最深的就是挣扎于鲜血,每当想起这个名字,那些画面就出现在她的眼前。其实在那次闹开之后,她就再在公司见过那个年轻的男人,有人说他太过桀骜不驯,公司怕闹出事情干脆就把他转手到了另一家公司。 又过了一年,宋玉冰在一个剧组里见到了肖景深,他几乎瘦得不成样子,眼睛冷冷的,身上穿的衣服虽然还得体,看起来却有点空荡荡的。 那时候,宋玉冰已经接触了更多的不堪和污浊,可她衣履光鲜,妆容精美。 越过人群,四目相对,仿佛衣食无忧的女人迅速移开了眼睛。她已经成了地下甬道里的一滩烂泥,再也不敢触碰一点点的光明。 又过了一段时间,京城整治不法酒吧,牵扯出了星华的艺人,警方顺藤摸瓜,把宋玉冰这些人都“解救”了出来。到了这个时候,宋玉冰的家人才知道她的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宋玉冰那个好强了一辈子的母亲一夜白发,她先是被接回到了家里,后来因为亲戚邻里之间风言风语,又搬来了杭城。用几年的时间一点点拔掉了自己身上那些“恶魔的触角”,靠的是父母的精神支持,和宋玉冰在他们泪水中逐渐复苏的温情。 星华,像是一场终于醒来的噩梦。 只是噩梦过后,她也再没有别的梦了。 这样的她,该如何评价肖景深呢? “在我最、最痛苦难熬的岁月,我会想起他,想起当时,如果我……如果我能有他十分之一的坚强、勇敢、不肯屈服,我或许,还是原来的那个我。”胖胖的女人双手张开,似乎想要捂住自己的脸哭泣,又慢慢地把手放下了。 宋玉冰有些迟疑地看着桑杉,不知道自己的回答,对方是否满意。 然后,她看见那个清瘦女人缓缓笑了一下,双目明亮,渐起微红。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肾亏呢! 今天晚上八点你们还要跟我约么? ——by高冷贵妃躺的存稿箱菌 第74章 鸡肝 “肖?好久不见!” 看见肖景深再次出现在健身房里,克夫很惊喜地跟他打招呼。 “克夫!” 依然很白的男人招招手,笑着从柜台上拿回自己的登记卡。 “你知道么?我现在已经从你身上闻到了一种特殊的气味。恩,你这些天身体状况保持的很好。” 健壮的外教拍拍肖景深的肩膀,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什么气味?” “明星,大明星,超级大明星!广告、访谈,我每天回家路上都要看见几十次你这张帅脸!” “广告并不代表什么,我坐地铁过来的时候也没遇到什么人要我签名合影啊。” 学着克夫的习惯的动作耸了一下肩,肖景深走到了更衣室。 脱掉简单的白色t恤换成了黑色的背心,男人线条分明的手臂在拍戏的时候似乎被戏服捂得更白了。 “天啊,你居然还坐地铁?如果我和你一样把脸贴满全城,我出门的时候一定会打扮成蜘蛛侠的样子。肖,你真是太疯狂了!” 肖景深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对那些看见我的人来说,我只是个广告演员。” “最帅的广告演员!身材最好的广告演员!”克夫忙不迭地给肖景深的身上扣定语。“sun居然同意你这么做?” “呃……她出差了。” “好吧,肖,你这种做法就像女朋友不在家你就去逛夜店一样。” 肖景深被克夫不是很恰当的类比囧了一下。 “你至少应该坐车过来,也是为了你的安全。” “没事儿,一个人打七八个人我也没怵过。”站在跑步机上,肖景深继续安慰自己热心的健身教练。 “对了,有件事情应该告诉你。”陪着肖景深一起热身,克夫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 “以前桑杉经常陪着一起来的小国王前几天来了俱乐部,他问了很多你的事情,我们可什么都没说。” 克夫自认是个非常有职业操守的人。 小国王? theking? 肖景深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慢跑。 “于竹,帮我查一下肖景深过去的就诊纪录,从十一年前开始查。” 坐在候机大厅,桑杉对着 电话里说道。 “这个会比较难。”于竹斟酌了一下,才这样回答自己的老板。 病历属于个人隐私,医院不会轻易就让人查询的。 瘦硬的手指敲打在座位扶手上,女人面无表情地说:“那就从他的医保报销记录里面开始查,从最早的时间开始,一次报销超过五百以上的都记下来。” “好的。” “然后……算了,等我回京城再说。” “老板,昨天晚上刘达打电话给我说肖先生今天没有要车。” “他不是今天去健身房吗?” “应该是坐地铁去的。” “跟刘达说今天晚上不用打电话了,明天中午一点半把车停在我家楼下再打电话给肖景深。” “好的老板。” “老板,hd电视台在计划一个新的明星真人秀,制作人是钱小凡小姐,她上午打电话过来问您对这个节目是否感兴趣。” hd电视台是国内比较早一批做真人秀节目的卫视台,节目常常推陈出新,收视率都还不错。 在项目设计阶段就联系艺人,基本上就是有意让这个艺人当常驻了,桑杉想了想,反问于竹: “肖景深今年的项目规划里面并没有提到有常驻综艺节目这一项?之前的两个邀请不是都推掉了么?” “不是的。”从声音里就能听出来于竹似乎是在笑,“钱小姐问的是您有没有兴趣,这是个明星情侣的旅游节目。” 桑杉沉默了一秒钟,说:“这个我回去之后会看看情况,跟钱小姐那边打个招呼,说我后天回京城,大后天可以约她面谈。” “后天?老板您今天不回来了么?” “我回秀城一趟,有什么事情再联系我。” 挂掉电话,桑杉捏着手机看着窗外的停机坪。 原以为他是走过荒野才一身疲惫,没想到却是经历了刀山和火海。本以为他只是在风雨中勉力支持,却从没想过他是否也曾经像是一道闪电,想要劈开漫天的阴霾。 重逢在十多年后,支持着桑杉去扶持肖景深的,一直是十九岁的他自己。离别之后那些年里肖景深的经历,她本不想去关注,每个人都有注定自己走完的泥泞,她把自己的痛苦藏在无人知晓的地方,自然也会对别人如此“尊重”。 可是肖景深的过去十年像是一口冷宫里深井,当 她搬开了上面的石块儿,才知道里面埋葬了多少骸骨,如果不将里面清理个明白,她又怎么会知道那些尸骨中,竟然能够拼凑出那个她曾怀念的少年呢? 她以为他只是离开,终会回来。 却没想过他可能已经筋疲力尽地死去,却无人知晓。 “不过是招魂。” 女人轻声呢喃着,在登机提示声里走向了通道。 …… 肖景深本以为桑杉在他试戏之前都不会回来了,没想到才过了两天,他就看见自己的经纪人穿着白色的亚麻家居服坐在家里阳台上。 坏了,我只买了一块牛肉! 拎着晚饭食材,男人的脑袋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不用做饭了,晚上一起出去吃,我顺便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 “哦。” 肖景深想了想,把牛肉放进了冰箱里,又拿出鸡肝和三文鱼开始给w先生做晚餐。 “w先生今天晚上晚上吃什么?” “煮鸡肝和煎三文鱼。” “听起来不错。” 肖景深觉得桑杉说话的声音有点近,停下切鱼肉的刀回头一看,发现桑杉也站在厨房里。 “你要喝果汁?” “不是,我看你给做猫饭。” “做饭有什么好看的,我又不是动画片主角,一开锅还会biubiubiu发光。” “如果你打开锅盖里面是发光的,那我只能报警,说有神经病把灯也放进锅里煮了。” 桑杉接梗接得一本正经,反而把肖景深给逗笑了。 “退后一点,一会儿起油锅小心溅到。” 年轻的女人退后了一步,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在切的是鸡肝么?” “是啊,生鸡肝,一切满手都是血,穿着白衣服呢你小心点儿。” 嘱咐着桑杉小心,肖景深的动作却是利落而笃定的,腰身笔直,宽宽的围裙带子松松地挂在上面,越发显得他腰细。 “切鸡肝是什么感觉?” “就是切鸡肝的感觉啊。”肖景深觉得桑杉今天的问题都有一点儿奇怪。 “我也试试。” “你等等我把围裙摘下来给你。” “不用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桑杉又站在了 肖景深的身后,这次她比上次要近得多。 她的两只手穿过男人窄腰两侧。 “你帮我挡着就行了。” 男人的手不知道何时已经松开了刀柄,桑杉视线受阻,摸索了一下才握准了刀,另一只手摸到了凉凉的生鸡肝。 “原来鸡肝生的时候是这种手感啊,有点软,还有点滑。” 站在桑杉的怀抱里,肖景深一动也不敢动。 女人的声音仿佛紧贴着他的后背传来,沿着他的脊椎、骨髓、血管……传到了他的脑海。 他的后背也许突然间生出了千百亿个神经元,若有似无的柔软在召唤着它们,也在召唤着他的灵魂。 是什么,有点软,还有点滑? “鸡肝需要切多大的块儿?” 细瘦的手拿着刀比划了一下,肖景深赶紧用两根手指捏住了刀背。 “切断连接的地方就行了,这样煮起来更嫩。” 小心翼翼地提着刀,眼睛盯着那只握着刀的手,肖景深帮着桑杉切了两刀鸡肝。 “这样就行了么?” 切完鸡肝,那双手并没有立刻离开,似乎料理台上还有什么东西引起了身后那个女人的好奇。 浅浅的呼吸就在男人的脖子下面,他的耳朵早就像打招呼似的红透了,现在只觉得身上的汗毛都在跳舞。 “行了。” “还有什么需要切的么?” “没、没有了。” 那双手终于要收回去了,肖景深看着它们经过他的腰际,轻轻抹了一下他的围裙。 一条浅浅的痕迹出现在他左侧腰上。 “果然有血。” 桑杉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柔软的发丝划过男人的肩胛骨,他的身体又是一僵。 “还挺有趣的。” 听见女人离开的脚步声,肖景深足足五秒钟之后才开始继续自己的烹饪。 他要做什么来着? 回到自己套房,桑杉走进洗手间一点点地洗干净自己的双手。 镜子里的她依旧是表情冷淡的,冷淡到让人觉得她自己刚刚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罢了。 九年前的三月,肖景深有刷校园医保卡就诊的纪录。 九年前的三月,景松文老人得知女婿犯罪之后孙子把 自己前途卖了还钱,怒急之下中风,一度生命垂危,而肖景深直到一个多月后才回到秀城呆了半个月,后来又匆匆离开,那时他已经被星华转手到了百玉。 宋玉冰说她曾见过肖景深豁出命去对抗那些要把他拖入深渊的人,说自己已经一无所又只剩贱命一条了。时间,应该也是在那个三月吧。 因为觉得世上再无所牵挂,所以终于做了想做的事情——和那些要让他堕落到底的东西以命相抗,终究惨胜。 从她把这个时间点的事情串起来那一刻起,她就特别想给肖景深一个拥抱,希望能穿越时空,给那个九年前不过二十三岁的他。 作者有话要说:鸡肝:虽然我是一份猫粮,但是我觉得我被人当狗虐了_(:3」∠)_ 剧透: 明天小狼狗对阵老萨摩耶第一回合 ——by跳起老年迪斯科的存稿箱菌 第75章 叔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肖景深觉得最近桑杉比以前好相处了很多。当然,这并不没有说桑杉之前不好相处的意思,他的意思是……桑杉回到家之后的给人的感觉比以前温和、松弛了许多。 想想那天自己见到的桑杉的团队,肖景深认为桑杉可能是最近很多事情推进的很顺利吧,工作顺利,人就会开心。 虽然桑杉总是开心的不是很明显。 也是直到那天听别人随口说起,肖景深才知道原来桑杉也在《秦歌》的电影项目里投了钱,还知道了李许默导演和桑杉关系很好,这么一算,自己在那个剧组也可以说是关系户了。察觉到桑杉团队中有人对他稍显冷淡,他也没有放在心上,从现在的状态来说,基本上是桑杉燃烧了自己的关系网来向他输送资源,被她多年的同事看不顺眼,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被人看不起这种事儿他要是放在心上,能不能活着重新见到桑杉都不一定呢。 这次见面也让肖景深知道了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并不是像别的经纪人那样围着艺人去打转,而是在为工作室的资金原始积累努力工作着。 什么过桥资金、融资租赁、什么贴现……桑杉还笑着对他解释说:“经纪人从来不是一个围着人打转的工作,而是围着钱。协调资源获得财富,才是我们该做的事情,不管在哪个圈子里都一样。” 其实没有很听得懂,不过这不重要,桑杉能跟他说说她自己的工作,肖景深已经很开心了。 还有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就是w先生那只矫情猫终于不再用屁股对着他了。 “来!你的下午茶!”桑杉难得下午的时候在家,肖景深用料理机给她打了一杯木瓜牛奶,让她搭配自己做的香蕉煎饼一起吃。 “谢谢。”女人抬起头把材料放到一边,低头对饮料和点心做了个礼让的动作。 “给!你的下午茶!”只加了一点油的鳕鱼肉松放在小碗里,是给w先生准备的。 “喵!”w先生本来好端端睡着呢,听见肖景深走近之后立刻醒了过来,圆滚滚的眼睛先是盯着两脚兽,很快就被他手里的猫碗吸引了注意力。 桑杉先喝了小半杯的木瓜牛奶,又吃了一片香蕉煎饼,接着继续看资料。 w先生的小脑袋就一直没从碗里拔出来过,直到它把鳕鱼肉松彻底吃干净。 一人一猫两张嘴都没闲着,肖景 深也吃完了自己的加餐,继续背剧本。 天开始凉了,太阳落山也一天比一天早,肖景深抬头,看看桑杉坐在斜洒的光下,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时,w先生伸了个懒腰,蹭到了桑杉的腿边。 “想要玩儿?给你打开电老鼠好不好?我还在忙。”把w先生抱在膝头揉了揉耳朵和脸,桑杉好声好气地跟它商量。 “喵~” 新买的电老鼠不到一个周已经让w先生玩儿腻了。 “行了,猫给我,你继续忙你的。” 一双大手从桑杉头顶把猫给提了起来。 “要玩儿找我,知道么?” “喵!”喵子尽力蹬动自己的后腿儿,抗拒自己被两脚兽控制的现状,可惜还是喵小体弱,挣扎了半天还是被迫离开了阳台。 桑杉看着w先生可怜兮兮的样子,笑了笑继续自己的工作。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桑杉抬头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自从肖景深把w先生带走之后猫就一直没回来,她站起身走进房间里,看见肖景深坐在椅子上悠哉悠哉地看书,w先生就在男人的脚边两条后腿儿站着。 走近了一看,她才发现肖景深是翘着二郎腿坐着的,脚趾头上绑了两只长长的彩色鸡毛,他的脚趾一动,鸡毛也跟着动,w先生之所以前爪儿离地,就是在努力地去够那几根鸡毛。 “看起来你们玩儿得不错。” 看见桑杉进来了,肖景深赶紧收回自己的脚丫子,几根鸡毛还顶在脚趾上,划出了一道斑斓可笑的弧线。 “晚上想吃点什么?” “彩毛鸡,最好是用脚趾头就会跳舞的那种。” 肖景深:…… 桑杉绕过一人一猫回了径直回了卧室。 剩下w先生抱着自己终于到爪的鸡毛在咬,也变相拽住了男人的脚趾,弄得他连路都走不了。 “唉,她肯定觉得我把你都传染笨了。” 摇摇头,男人又动了动脚趾头,让那几根他从逗猫棒上拔下来的鸡毛扫过了w先生的小胖脸。 “咪呜~”警长猫一脸无辜地翻了个身,露出雪白的肚皮。 …… 算算时间快要进组了,肖景深决定适当延长一下自己在健身房的时间,提升一下体能,也算是为高强度的工作积累物质基础。 之前肖景深去健身房除了桑杉顺道接送之外都是自己坐地铁去的,要是想买菜就提前一两站出地铁,去市场买了菜之后骑着路边的共享自行车回家。可是现在他有了那么一点儿知名度,他的那个新来的司机就坚持每天提前来接他去健身房,然后等着他健身完了再送他回家。 “桑姐安排的,您有意见就跟她说一声呗。” 刘达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儿,名字普通,长相也普通,圆脸短发,瞅着是个挺和气的年轻人,可是做事儿很执拗,跟看起来凶恶其实憨厚老实的罗正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肖景深这么怂,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跟桑杉争辩,于是成了个有专车接送的“白雪王子”——这个恶心巴拉的词儿当然是克夫随口给他起的新外号。 作者有话要说:肖景深: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以前我对着谁都怂,现在我只对小黄毛儿怂,嗷呜~ 文子禹:汪汪汪! 晚上八点约起来! ——by今天萌萌哒的存稿箱菌 第76章 肌肉 “其实你来健身就不该戴口罩,太影响呼吸了。”男人仍是一副前辈样子看着文子禹,“就算想要增加无氧多练几块肌肉出来,你也不用这么激进。” 他的视线划过文子禹的手臂和腿,轻轻摇了摇头。 肖景深已经三十岁了,原本的体态虽然说不上胖,但是也绝对称不上让人惊艳,幸好半年多的坚持健身让他现在的肌肉状态极好,已经可以完美诠释“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八个字。 此刻他穿着一件白背心,不仅露出了结实漂亮的手臂线条,还隐约透出了胸肌的轮廓。 而文子禹呢?虽然他是乐队里年纪最大的那一个,今年也不过二十多岁,出道六年以来一直走的都是“花美男”路线,有漂亮的身体却决不让人觉得健壮,他穿着蓝色的短袖t恤,露出来的手臂像是天鹅翅膀一样美好。 在健身房这种充满了肌肉崇拜的地方却让显得逊色了。 “健身都得慢慢来。” 这个家伙就差把“你是个弱鸡”写在脸上了哈?文子禹心里想着,脸上又露出了一个假假的微笑,只不过戴着口罩,没人看见。 可是还没等他再说什么,他身后的木宇已经走了过来,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也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 “叔叔,您好,我叫木宇,阿sun姐姐最近还好么?” 比文子禹还小一截的木宇从年龄来说叫肖景深叔叔就没那么突兀了。 被人直接挑破大家都是认识的,肖景深也就不能继续装傻充愣倚老卖老,只能笑着跟小孩儿握握手说: “哦,原来你们是我家桑杉以前的同事啊,早说不就好了么,不用叫我叔叔了,叫大哥、叫姐夫都行。” 呸! 两个男孩儿都想呸眼前这个不要脸的老男人一脸。 “桑杉最近还好么?”既然身份说开了,文子禹也不假客气了,摘下口罩,露出了他那张华丽又年轻到可怕的脸庞。 肖景深坐在器械上开始健身,一副老好人有问必答的样子:“挺好的,最近又胖了一点儿。” 文子禹:…… 木宇:“叔叔,谢谢你一直照顾我们阿sun姐姐。” 谁是“你们”姐姐啊?肖景深笑着看了木宇一眼,他已经可以确定,大点儿的这个有点骄傲过头,小的这个平时不声不响,一开口就是咬人 的。 在木宇的带动下,文子禹也摸到了和肖景深打交道的技巧,开口仍然叫叔叔,也只管桑杉叫姐姐。 桑杉没跟肖景深说过对theking有什么打算,可是肖景深靠猜也知道桑杉还是很舍不得这几个男孩儿的。桑杉的人,他刺两句也就算了,真得罪那也是不会的。 “小木鱼,要不要姐夫教你健身啊?”肖景深笑眯眯。 “叔叔您跟我们聊天就行,我们不敢耽误您锻炼。”木宇也笑眯眯。 “那小蚊子你呢?要不要姐夫帮你练练?”上一个聪明的不上套儿,再试试这一个? 谁tm是小蚊子!?小蚊子是你能叫的么?你是谁姐夫啊?! 看着肖景深这张脸,文子禹总觉得自己心里的火气快要压不住了,四下看了看,他笑了。 “叔叔……”文子禹扯住了木宇试图阻拦他的手,“您想帮我练什么?” “嗯?你对自己身体哪里不满意?” “听您的意思是您对自己哪里都很满意了。” 肖景深微笑着从器械上下来,站在文子禹面前。 “我满意不满意不重要,反正桑杉对我哪里都满意。” 啪。 文子禹把t恤领子上别着的墨镜抽出来,扔在了健身垫上。 …… “木头,你说我刚刚是不是有点傻?”趴在器械上大口喘气,文子禹看着自己好兄弟。 木宇:“……”拉都拉不住的傻。 “你说这个人真是桑杉找来假扮情侣的么?” 木宇:“……你最好去找个按摩师,不然明天手臂会肿。” “早知道我就让alex也来了,他那个健身狂人,肯定能把这个家伙累趴下!” 文子禹还在做战后总结。 木宇:“你猜如果这个事情让桑杉知道了,她会怎么说你?” 年轻俊美的主唱立刻哑了。 “她会说:‘正常人都不会在自己明明知道是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还去挑战对方强项的’。” “行了,木头你别说了。” “哦。” “木头你说,这个人会不会有可能真的是桑杉的男朋友啊。” 木宇:…… 一会儿让我别说了,一会儿又不让我说 ,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发情的公孔雀。 文子禹那张精致到让人尖叫的脸上满是运动过度的潮红,他有气无力地抬起一只胳膊,心里想的是刚刚肖景深离开的时候跟他说的话。 “你就算打败我一百次有什么用呢?桑杉需要的又不是健美先生。” 他一定看出来什么了! 那个家伙,真是太讨厌了! …… “你今天很开心?”瞅一眼面前的四菜一汤,桑杉抬眼问正在解围裙的肖景深。 男人嘿嘿一笑说:“是高兴啊,在健身房跟两个小孩儿玩儿得很愉快!” 我拼举重把文子禹那个愣小子给累趴了!这事儿只要一想起来,肖景深就爽得想要高歌一曲。 那个年轻的男人眼睛里写着什么,肖景深看得一清二楚,正是因为知道他的企图,所以面对挑衅,他一步都不想退让。再红再帅又怎么样,敢觊觎桑杉就必须打败自己,无论他是什么乐队主唱也好,什么当红明星也好,又不能把他怎么样。 “《秦歌》的电影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你放心,我感觉自己脑子越来越灵了,肯定是被你带聪明了。现在我已经抓住了剧本里的几个点,进组前再磨一下,试戏的结果会更好。来来来,吃番茄牛腩,我用砂锅炖了两个小时,一点西红柿的皮儿都没有。” 桑杉神色淡淡地看了肖景深一眼,没有拒绝他给自己的小碗里装了一大勺番茄牛腩。 “你在健身房跟小孩儿玩儿什么了?” “就是比赛一下举重,现在的年轻人啊,不知道天高地厚,胳膊还没西红柿粗。跟我比……啧……” 肖景深用叉子戳了一下自己沙拉盘子里的一块番茄,又向桑杉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 那副炫耀的小样子哟,让桑杉怀疑如果肖景深真的长了个尾巴,现在那个尾巴已经甩成螺旋桨带他上天了。 “那个年轻人,不会姓文吧?”凉凉的声在餐桌上响起,肖景深手里举着的叉子顿时从将军的旗帜变成了尴尬的犯罪证据,结实的胳膊举在半空,突然觉得凉飕飕的。 “说人家手臂还没西红柿粗?那么年轻的男孩儿你都下得手去欺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没欺负他,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说要跟我试试的。” 把番茄放进嘴里,肖景深低着头,刚刚的得意自 满全都变成蝴蝶长着翅膀飞走了。 “他傻啊,你什么都没做,他靠身上的二两肉来跟你比力气?” 肖景深:…… 平时不知道,碰上情敌可就难说了。 这话肖景深不敢说出口,于是沉默、又沉默。 吃过晚饭,桑杉当着他的面打电话给了华光天下的老板林方瑞。 “林总,不管我跟theking之前有什么恩怨,我男朋友难道是大熊猫么?还堵到别人健身的地方去看了,你手下的艺人你还能不能管了?如果马东阳不行你跟我说啊,我找别人去华天帮你忙。” 电话那头,林方瑞一头雾水,半天才弄明白,是文子禹带着人去围观了肖景深,听着桑杉的语气,可能他们之间还发生了什么冲突。 “阿sun,有话好好说,你虽然不在华天了,我也一直把你当女儿一样嘛。你放心,theking的几个孩子最近脾气大了,我亲自去跟他们说,保证不会再给你们小两口添麻烦。” 桑杉长长地叹一口气,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我交什么样的男朋友,关他们什么事儿?我当经纪人他们不听我的反而干涉我私事,你说,谁能受得了?我是个人,是个女人,不是必须一天二十四小时围着他们转的保姆!我还以为我离开华天这事儿就算完了……” 想到桑杉在离职之前和theking闹过不愉快,林方瑞现在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一年能赚那么多钱的一个组合,想让经纪人全心全意只为他们考虑其实无可厚非,偏偏这个经纪人是桑杉,theking的脾气大,她的脾气更大。 难怪她离开半年多了,都不跟那几个男孩儿联系,也难怪上次联手炒作的时候,她会让自己小心theking的那几个人。 眯了一下眼睛,林方瑞笑呵呵地向桑杉保证以后theking再也不会打扰她的生活。 坐在客厅看着依着墙打电话的女人,肖景深眼睛都笑弯了。 明明说出口的话都快称得上是“字字血泪”了,没想到桑杉的脸上居然一点表情都没有,平静得好像跟人谈生意。 这样的功力,不知道多少演员都练不出来呢。 “短时间内,蚊子他们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肖景深有点好奇:“为什么说是短时间?” 桑杉微笑地看着他: “因为明年他们会变成你同一个工作室下属的艺人。” 肖景深张了张嘴才说:“你刚刚那个电话是降低他们公司老板的警惕心?” “你猜。” “我、我还是看剧本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回合结束! 文子禹:汪汪汪!! 肖景深:嗷!!!! 桑杉:啪! _(:3」∠)_ ——by今天看了摔跤吧爸爸敲开心的存稿箱菌 第77章 关门 “你跟他们老板告状,几个小孩儿不会被为难么?” 后来,肖景深才“好心”地想起了文子禹他们会不会被为难这件事儿,找桑杉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俨然一副“爸爸”找“妈妈”商量怎么管教“熊孩子”的语气。 连看都不用看,桑杉已经明白了肖景深的小心思,她喝了一口他早上给自己准备的综合果汁一边反问说: “你现在才问,是不是有点晚?” 肖景深傻笑以对。 “你放心,我越是告状,华天那边对他们就会越好。” 女人神色平,唇角露出了一个讥诮的冷笑,不趁着自己和theking关系恶化的时候卖好,华天那帮人才真是傻透了。 男人想了想,想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天肖景深走进健身房的时候,克夫远远地看见他转身就走,被肖景深追上来扳住了手臂。 “你居然跟我女朋友通风报信?你说,我们朋友还做不做了?” 高大健壮的洋教练脸上是非常夸张的无奈表情:“伙计,我和你是朋友这点没错,可是我和她做朋友的时间比和你更长……更何况我收钱都是从她的卡里收的。” 第一个理由还好说,第二个理由,肖景深无言以对。 人穷志短也就算了,人穷……连脾气都得比别人短一截,想想自己现在已经快要负资产的账户,男人弱弱地叹了一口气,放开了克夫去换衣服。 “肖,你不害怕么?” 肖景深锻炼胸肌的时候,克夫突然趴在器械架子上小声问他。 “害怕什么?” “得了,兄弟,我不信你没看出来,那个小国王热爱追逐太阳~。你要相信我,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可是你想想,小国王更年轻,更漂亮,更有名气,甚至更有钱……肖,你要小心啊!” 肖景深长出一口气,把蝴蝶机合拢到了一起,接着呼气…… “他们当了六年同事,桑杉如果对他有意思早就把我踹了,还用等到他像昨天那样过来让我欺负?” “唔,你说的有道理。” 相比较那个性格高傲的小国王,克夫当然更喜欢这个能和他称兄道弟的肖景深。而且,他私下里也觉得,只有肖这种万年都不会生气的人才适合跟桑杉在一起。 “肖,继续加强一下 腰腹,让阿sun离不开你,她就不会被小国王挖走了!”克夫还是给肖景深提供了一个非常“实用”的“防狼办法”。 打发走了聒噪的教练,肖景深继续做器械,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在想一个刚刚无意中被提醒的问题。 桑杉知道不知道文子禹喜欢她呢? 她那么聪明的人,一定是知道的。 可是就算知道,她也没有什么表示。 就像她当年明明知道自己那么喜欢她,喜欢的心都会疼了,她还是跟自己说了分手,当初甚至连个理由都没有。 “唉。”男人轻轻地叹气,“可怜的小蚊子。” 还有当年那个可怜的自己。 时间转瞬即逝,还有一天,肖景深就要进组《秦歌》了,揉着猫头,他恋恋不舍地说:“我走了你可别想我啊,干粮罐头妙鲜包什么的,其实也跟我做的饭差不多,你闭上眼吃就行了。” w先生在男人的手掌间奋力挣扎,依然逃不过耳朵都被揉扁了的命运。 “你和她在家乖乖的啊,等我回来我再给你做好吃的。” 看看桑杉再看看喵子,肖景深自己都不知道这话到底是对谁说的。 “你只是去拍一个多月的戏,别弄得这么生离死别好不好?” 桑杉遏制住翻白眼的冲动,怼了今天看起来格外亢奋的肖景深一句。 “唉,一走一两个月,万一冷酷无情的小东西把我忘记了怎么办?” 揉着猫看着坐在阳台的女人,肖景深在心里默默地标号: 桑杉,冷酷无情1号 w小妮儿,冷酷无情2号。 明天就要进组,今天必须多刷一下存在感。 桑杉抬头看了肖景深一眼,无视在挣扎的w先生,接着就转身用背朝着那一人一猫。 看记桑杉主动退让了(?),肖景深得寸进尺地把猫搂在怀里用力地揉,小爪爪小肉垫儿小尾巴。即使手上被抓了好几道印子他也毫不畏惧。 他一边玩猫一边还要小心观察着桑杉,见桑杉一直无动于衷地写写画画,肖景深的胆子就越来越大。他很快就找出来了那根系着铃铛的绳子,没错,就是让w先生跟他冷战了好几天的那根。 男人拽着绳子在地上拖来拖去,好不容易摆脱了两脚兽的w先生完全没办法抗拒诱惑,颠颠儿地跟在他后面满屋跑。 跑啊跑,恶劣的男人故技重施,又把家门打开了。 第一次把猫引到门口的时候,w先生显然很有戒心,距离门口一米远的地方就坚决停下不肯往前走了,肖景深就拖着绳子继续在房间里转圈儿。 第二次、第三次…… 到了第五次的时候,w先生好不容一爪摁住了铃铛,眼看着铃铛又被拽走,它忙不迭地跟了上去,终于被肖景深引到了门外。 男人刚想扔绳子往回跑,却发现w先生往回蹿的速度比他还快,默默鼻子,他只能继续“遛猫”。 引出来,跑回去,引出来,跑回去,一人一猫似乎在进行某种互相欺诈的比赛,就看谁能把对方留在门外。 “砰!” 满脸笑容的男人和叼着铃铛美滋滋的猫同时往回跑,却一下子都被关在了门外。 门关上之前,他们都看见了桑杉面无表情的脸庞在门后一闪而过。 w先生瞪大了眼睛看着门,无助地刨了两下门缝,转头看向站在他身边的男人。 无奈地耸肩,肖景深苦着脸说:“咱俩太闹了,被关在门外了。” “喵嗷~”w先生继续奋力地刨门,间或投向肖景深的眼睛里充满了控诉。 人家好好一只安静的美喵,被你这个愚蠢的两脚兽给勾引成了疯猫!现在我被关在外面了!你说怎么办?你说! 唔,肖景深在心里为这个可怜的喵星人脑补了几百字的血泪控诉。 “得了,别叫了,你叫也没用,走,我领你出去玩儿。” 拎着猫后颈把它抱在怀里,肖景深带着它走进了电梯。 w先生一脸惊恐,奋力地扭着小脑袋,看向家的方向。 “行了,出去玩儿半个小时,回来她就能放咱们进去了。” 作为一只死宅猫,w先生只要一出门就表现出它很怂的特点,可是它适应环境的速度也很快,那对因为害怕而扑在脑袋瓜上的耳朵很快就因为鸟叫声竖了起来,趴在两脚兽的怀里,它小心翼翼地看着陌生又有点有趣的环境。 “草丛里面有小虫子,你要不要跟他们玩儿啊?” “喵~” “我觉得吧,你应该加强锻炼,吃完饭之后出来散步什么的,别总蹲在那一亩三分地儿,琢磨着怎么跟我抢人,对不对?” “喵~” 把猫放在地上,用小铃铛继续逗他,肖景深心里冒着喜悦的小泡泡,这么多年过去了,终于又体会到被小黄毛关在门外的感觉了! 当年背着吉他爬树爬阳台的男孩儿像是个不安分的跳蚤,总是去骚扰仿佛随时随地都在认真学习的小姑娘。 前面几年,桑杉和她爸妈住在一起,肖景深还知道收敛,总是趁着她爸妈还没回家,或者已经上班之后才去盯着别人的冷漠脸唱唱跳跳,或者即兴来一段儿表演。 桑杉十五岁那年,她爸妈搬到了新房子里,找了桑杉的姑妈来照顾她,桑阿姨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也非常喜欢这样阳光爽朗的大男孩儿。 从来喜欢打蛇随棍上的男孩儿自然更加闹腾了起来,于是桑杉把他推到阳台或者房间外关上门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现在想想,当初的自己可真是够惹人烦的。 可是,为什么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肖景深终于想起来问自己一个问题。 “为什么桑杉,不是别人?为什么从她十几岁的时候开始,自己就总是跳到她的面前惹人讨厌呢?” 因为我想让她快乐起来。 大手揉着猫头猫耳朵,肖景深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淡又温柔的笑容。 答案是这么的简单,也是这么的真心。 那些年,无论桑杉表现出了怎样讨厌他,他都希望能从桑杉的脸上看见更多的笑容,越来越出格的行为背后,是他能感觉到桑杉正在变得越来越不快乐。 过去也好,现在也罢,他希望他的女孩儿能有更多的笑容。 “摸猫摸成哲学家了?” 黑色的鞋尖儿出现在肖景深的视野里,他把视线往上抬,还没等看清那个人的脸,来者已经蹲下身,把w先生抱在了怀里。 是桑杉啊。 男人笑了。 猫也在软声软气地撒娇。 被赶出家门的一人一猫立刻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变得乖顺又甜美。 “胆子挺大,还敢把猫带出来,它跑了你怎么办?” “肯定跑不了的。” “你这种毫无根据的自信是很讨厌的。” “你对猫这么好,它才舍不得跑。” “呵。”女人轻笑,语气凉凉地说:“你知道的还挺多。” 我当然知道。 就像我知道,不管多少次我被你关在外面,到了后来,你都会打开门,冷着脸对我说…… “走吧,回家。”抱着猫的女人走在前面。 看不见后面那个家伙大大的笑脸。 作者有话要说:进组拍戏吧,再甜下去我要掉牙了!!!!! 背杀老肖!得分! 晚上八点,noseenobye~ ——by摔跤少女存稿箱菌 第78章 赵高 《秦歌》是个怎样的剧组,进组三天了,肖景深都依然觉得自己难以评价。 虽然演了十几年戏,但是烂片居多,真正让肖景深有“交流感”的导演,两只手都数得过来。不谈以前那些导演,光说刚接触的米子明和伍铭导演,他们的身上都能看到正统、传统、专业这些主流优秀导演的特质。 “电影艺术是能看到根和枝干的,无论开出什么样的花,结了什么样的果子,你都能找到传承的印记。” 曾经有人这样对肖景深说过,这种说法让他极为赞同,跟着搞京剧的外公长大,他听了很多很多京剧行当里的传奇和典故,外公也说过:“唱念做打都是师父传徒弟,像是把一棵老树上的种子种在了地里,就算长出了一棵新的树,人们也都知道它最初是哪一棵树上的种子。” 米子明导演的老师是国内的第一代电影人,他们做故事的时候极为讲究章法,要有起承转合,要有生旦净末,要有节奏性的矛盾递进,就像是传统的诗人写文章一样,字字推敲,自见风骨。 伍铭导演虽然叫米子明是老师,但是他受西方形式主义电影和先锋电影的影响颇深,喜欢把人物精神面、心理的东西转变为现实的存在而表现,哪怕是在拍摄历史剧——这是标准的现实主义题材,他也希望在其中表现出一些不同的东西,米子明导演就曾经坚决反对他把王羲之政治生涯破灭的那一段表现为冬天,因为上一个场景还是夏天。 “可是他的人生已经进了隆冬,我是想要表现一下他突然衰老的心理状态。”伍铭认真地说着自己的理由,依然被米子明驳回了。 “我们在拍摄的是电视剧,电视剧所面对的主流观众群体是不会明白为什么因为王羲之被夺官了,大夏天的就下雪了,他们只会认为是我们拍戏不讲究,一个后期制作的下雪镜头还要花那么多钱,我们就买回来一个‘不讲究’的评价,你觉得值得么?” 那天,肖景深真正明白了为什么兰月明明请了伍铭来当导演,还要把米子明重新请出山。 把视线转回到《秦歌》剧组,他觉得李许默导演也需要找个大佛来镇一下,不然他可能翻个跟头就上天了。 “对,弯腰,抬起来,就是这样,好好拍,拍好了叔叔给你棒棒糖吃。” 身上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举着摄像机躺在地上,一边指导小演员做动作,一边露出猥琐叔叔的笑容,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不说,谁会 相信他是个导演呢? 小演员就按照他的要求一遍一遍地弯腰,直到人的影子都短了一大截,导演才说他的这个镜头算是过了。 一个小小的镜头就要拍两个半小时,其他候场的演员全体揣着手臂叹为观止。 可是也没有人去抱怨什么,毕竟扶着机器躺在地上几个小时的人是他们剧组的导演。 剧组和这个世界的其他地方一样,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整个剧组里真正大牌的演员只有以敬业出名的陆丛伟,他昨天被折腾成那样都一句话不说,剩下的演员也就知道在这个剧组里没有人带头,绝对不能去挑战这个导演的权威。 摘掉帽子,用毛巾擦一下自己帽子和脖子上的土,李许默果然从裤兜掏出了一根棒棒糖递给了那个小演员。 “导演,下一场拍大嬴政的戏还是小嬴政的戏?” 刚刚那个小演员就是童年嬴政的扮演者,按照原本的拍摄计划,他今天得拍两场戏,但是一个弯腰的动作就拍了两个小时,现在看着那个小孩儿扒了戏服瘫在他妈妈旁边木着脸喝水,副导演都觉得很舍不得。 “以那个小孩儿的悟性,他一天能拍完一条就不错了,下一场戏咱换个人折腾,啊不对,换个人拍。” 导演,你已经把实话说出来了,你知道么? 本来今天没戏但是被要求来跟场的演员们都听见了,一群人抬头看着理直气壮的导演,又纷纷低下了头。 三天了,怎么过得跟三年似的? “那就演大嬴政那场戏?” 陆丛伟抬头看一眼中天之日,十分沧桑地叹了口气。 肖景深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十分同情。 桑杉说李许默是一位个人风格强烈的导演,这句话后面蕴含的意思,真到了合作的时候让肖景深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有人说电影是属于导演的艺术,演员不过是导演的素材。在李许默这里,这句话几乎被展现到了某种极致。 他很少告诉演员们他每一场戏的拍摄目的是什么,开拍三天了,一共磨出了十几个零散的镜头,却没有一句台词。总是让演员们做一个他要求的动作,一遍不行十遍,十遍不行二十遍,却不告诉演员们这个动作要表达什么。就像刚刚那个小孩儿,他要求人家“捡东西”,可是为什么要捡却一直不说明白。翻遍了剧本,演员们都不知道这个小孩儿演得到底 是哪一出戏。 “嗯……” 李许默那双外眼角下垂的眼睛从演员们身上扫过,最后看向肖景深。 “今天我们让赵高演一段儿吧。” 这话听在肖景深的耳朵里,根本就是:“来,今天来玩儿你吧!” 穿着t恤和长裤的男人走出人群看着导演,面带微笑地说:“导演,演哪一场?” “换一号衣服。” 一号衣服,也是肖景深在这场电影里穿得最多的一套衣服,灰绿色的长袍外面有一层黑色绣纹,里面的衣服是黑色的,头上戴着冠帽,这也是赵高出任中车府令后的官服。 假发的发套一直贴在头上,纯化妆和换衣服加起来也就半个小时的时间,肖景深从化妆间走出来的时候,依然是个白面无须俊逸非凡的…… “真有点像太监。”李许默这样评价肖景深的扮相。 男人没生气,也没反驳,微微低头,抬着眼看人,肩膀缩着,双腿并拢,从上到下都显出了一种自然而然的谦卑。 李许默咬着手指头看着面前的男人,想了半分钟,才说:“你走两步,然后回头。” 得了,这下不知道该走多少遍了,回多少次头。 旁观的演员们看看头顶的太阳,心里都为肖景深发出了一声怜悯的叹息,尤其是逃出一劫的主演陆丛伟,他跟肖景深早年就认识,这次进组三天,倒是还有一天晚上他们一块儿吃的晚饭,其实就是昨天,他穿着礼服袍子在大殿里被导演折腾了一下午,白天腿都站木了,晚上一看,脚被演戏穿的那双平底鞋磨了俩大包,还是肖景深拿酒精针替他挑破了之后抹了药,今天又贴了创可贴,哦,还蹭了肖景深一双除菌袜子。 现在看见肖景深要被折腾惨了,他是由衷地同情。 进入演戏状态的肖景深可没有空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他的大脑在以平时不可能达到的速度思考着,飞快转动的滚轮,让他能够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表演形象中。 走,那是赵高在走。 回头,那是赵高在回头。 “导演,请问我回头的原因是身后有人在叫我,还是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如果是有人叫我,那人是什么身份?如果是我想起了什么,这个事情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语气略有低沉,仿佛夹了一丝金属的音色。男人此刻说话的样子,只让人想到了两个字儿——恭顺。 肖景深问得仔细,李许默随意地摆摆手说:“都行,你先来吧。” 男人也不再追问,他站在指定的地方,等着一群人调整好打光。 “开始!” 一步,又一步。秦国相较于中原,可以算是边陲,很多周朝旧礼到了这里,细节已经不甚讲究。哪怕它是个即将统一六国的强大国家,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赵高,是这宫廷中的异类。 在电影的设定中,他起先并不是一个太监,而是一个精通习字和公文的史学童,后来成为一名小吏,二十二岁那年他遇到一次擢升的机会,却因为祖上是赵国贵族*而被摒弃,赵高索性自宫,在第二年参加考试成为了尚书卒史,进入了秦宫,从此备受嬴政信任,很快升为中车府令,成为秦宫内的实权人物。 肖景深通读了几遍剧本之后,认为赵高的身上应该带有一点中原贵族的遗风,和燕太子丹、韩非一样,在如天刀一般锋利冷峭又不可战胜的秦始皇面前,他们像是一种符号,代表着那些已经衰落腐朽但是长久存在过的东西。 在电影中,太子丹上演了一出让人悲叹的螳臂当车,韩非则是被历史的车轮碾压,以自己华美的生命为一统六国的战歌奏响前奏。赵高并没有什么高尚的品德,在他看来所有的陈旧坚持都应该已经随着旧王朝的破灭而逝去,他像是一只蜉蝣,历史如奔涌流水,他以最快的速度附着在秦国这块岩石上,并为这块石头的不可撼动而欢呼不已。 行走于秦宫之中,赵高像是一条无声游走的蛇,这时,有人叫他。 缓缓转身,目光从下而上划过来,直到对方胸口的位置,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谦卑的笑容,仿佛世上任何人都比他高贵,但是这个笑容也让人相信,任何事情只要吩咐了他,他就能做好。 这样的笑容面前,一个乞丐都能感觉到自己是个君主,一个废物都能意识到面前这个人可以达成他的任何愿望——因为他是赵高。 一套动作结束,李许默站在原地拍着自己的大腿,似乎是借着拍击的节奏在思考。 “你拍戏之前是不是都想的特别多?” 他问那个男人。 “男人”轻轻颌首:“不敢说想得多,基础的功课是该做的。” “行行行!你先把你这个劲劲儿来收了,来,我告诉你啊,这场戏是扶苏问你胡亥学律法的进展,蒙毅跟他一起来的,叫住你的人是蒙毅,明白了么?” 这场戏剧本上有,肖景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三天了你才让我们知道你拍戏还是按照剧本来的,李导演啊,你熊的! 作者有话要说:*杜撰的! 赵高身世的说法:1.赵国贵族后人,爹犯罪被x了,他兄弟和他都被x了太监 2.秦国宗室,非太监(也有说是天生阳x) 3.赵国贵族后人,非太监 4.妈是刑满释放人员(或者身有残疾),爸是个下等书吏非太监 ——by博学的存稿箱菌 第79章 跪拜 演扶苏的演员今年才十六岁,叫冉晓,父母都是影视行业的从业者,他小时候是个童星,可以说是在剧组里长大的。肖景深觉得单看脸,找他演扶苏很合适,因为这个男孩儿就是照着中正纯良的模子长得。 当然真相处起来,这个小孩儿还挺活泼的。 扶苏的人设在肖景深看来是整部电影中比较单薄的一个,这部秦始皇的一生为主线脉络的电影并没有着力描写嬴政与公子扶苏之间的父子之情。从秦王到秦始皇,嬴政太忙,即使扶苏一直是他最看重的继承人,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温情太少,冲突也爆发的太早。即使是为了描写嬴政中后期的冷酷,可以着墨的点也太多了,扶苏自然被淡化。 演蒙毅的演员叫林余海,跟肖景深年纪差不多,区别在于肖景深的角色一直面白无须,而这位演员却早早就贴上了胡子,看起来很像是四十多岁的大叔。 如果说这部电影中第一次相遇的情节,蒙毅有激发赵高野心的作用,那么这场三人戏,蒙毅的表现可以说进一步奠定了他未来被赵高囚禁诛杀的基础。 “导演!我们俩要不要化妆准备?”冉晓支棱着一条手臂看着李许默。 “不用,先拍他个人的转身镜头看看。” 哦,原来就算告诉了演哪儿段儿,您还是得继续瞎折腾啊。 冉晓和林余海都长出了一口气,尤其是林余海,他在这场戏里穿的衣服是重达十二斤的铠甲,这样的天穿着去跟李导演导演这样的仔(shen)细(jing)人(bing)磨戏,他觉得自己一定会死的。 自以为逃过一劫的两人转头,看见肖景深拎着一双演戏的鞋子正笑呵呵地看着他们。 “干嘛?” 怎么感觉这个演员也被导演传染傻了? “你们穿上鞋子,我估算一下对视的高度。” 身高一八五的肖景深其实差不多是主要演员里身高最高的了,林余海换上鞋子之后比他矮大概三四厘米的样子。 “你这赵高,还真高啊。”瞪着肖景深的鼻梁,他打趣道。 “演戏这事儿,谁高谁低不都是演员说的算么?” 刚刚还深沉内敛的一代“奸宦”曲了一下膝盖,在长袍的遮掩下别人都难以察觉。然后他撩起袍子,用不知道在哪里摸出来的纸笔把自己腿窝那的弧度给描摹了下来。 “我这 叫标准化操作。” 男人这么解释给围观他的演员们,哦,还有一个兴致勃勃凑过来的导演。 继续拍摄。 缓步徐行,停下……到这里,肖景深的表现和之前差不多。 转身,看向身后叫他的人。 其中一个是身材高大的蒙毅将军,另一个是才十几岁和他身高相近的太子扶苏。 李许默给赵高的一双眼睛拉了特写,他在转身的整个过程中都是无懈可击的微笑,唯有那双眼睛,在掠过蒙毅的时候,眼波跳了一下,这一份与他整个恭顺谦卑节奏里的不同,彰显了这个人心中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 视线扫过不同高度人的脸庞,赵高隐在袖中的双手向外一展一抬一收,手举过额头,弯腰九十度,行了一个无比恭敬的稽首礼,把他双眸中的一切,都用袍服袖子遮挡住了。整个动作的过程中,他一直保持着一种漂亮的节奏,这个节奏属于赵高。 堪称精准的表演。 李许默反复回放赵高的眼部特写镜头,手指头又塞进了嘴里。 肖景深挤过来也来看自己的表演,眼角扫到李许默手指上的黑灰,眼角忍不住跳了一下。 这手啃起来肯定又咸又呛。 “好了,还是你的单人表演,就是蒙毅让你跪下那里。” “好的。”肖景深拎着袍子角快步走回了自己刚刚演戏的地方。 这场戏里的背景,是嬴政和扶苏在执政理念上已经产生了分歧,在蒙氏兄弟眼里,扶苏一直这个广阔国家的继承人,他们两个人也试图调和一下这对至尊父子间的矛盾。 当然,作为嬴政的发小、臣属和死忠粉,蒙毅是不可能说他坏话的。所以规劝的台词里肯定少不了“都怪那些佞幸小人”的意思。 正说着来气,就看见了“佞幸代言人”、“小人引导者”——赵高。 “听闻中车府令精通仪礼、熟知律法,陛下才命你教授公子胡亥。为何今日见扶苏公子却不跪?难道你对胡亥公子也是如此无礼么?” 此言一出,赵高自然是要跪的。 “蒙陛下赏识,仆才能以卑弱之躯侍奉近前,从不敢有一丝懈怠,更不敢怠慢诸位公子。” 眉目温和,言辞诚恳,说完,赵高行了一个拜礼。 何为拜礼?是所有礼仪中规格最高的一种。 先 行稽首礼,然后直起身子,双手齐眉,双膝缓缓下跪,弯腰下拜,手掌着地,头压在自己的手背上。 “中车府令大人,您这拜礼行得甚是好看,可否再做一次?” 自然……是可以的。 手维持在眉毛的位置不动,缓缓起身,他又从稽首开始行了一次拜礼。 然后,又一次。 “公子,您要仔细看清,天下间能跪得如此好看的,是越来越少了。” 在行礼至第三遍的时候,蒙毅这样对一脸不忍的公子扶苏说道。 扶苏两次想要去扶起赵高,都被蒙毅阻拦了,与赵高相比,自然是蒙毅与他的情分更重。为了区区赵高折损蒙毅的颜面,扶苏做不到,也许,也不屑于去做。 成功羞辱了赵高,一泄心中的愤懑之气,蒙毅和扶苏离开,留下跪在地上的那人缓缓抬头,看向他们的背影。 “cut!” 端着摄像机亲自操刀肖景深这段儿特写的李许默现在就蹲在肖景深的跟前。一声“cut“在耳边炸了,把肖景深吓了一跳。 “再来一遍。”导演用手擦了一下脸,一道灰痕抹在了那张已经脏兮兮的脸上了,他毫不在意地又揉了一下鼻子,笑着说,“我也觉得你跪得挺好看的。” 所以你是觉得我跪得好看才让多跪几次,还是觉得我跪得不够好看,所以让我多跪几次呢? 肖景深起先还在琢磨着导演的意图,到了第四十遍的时候,他已经什么都不会想了。 这四十遍,他要鞠躬四次,下跪三次,好在并不是在青条石上拍这场戏,不然肖景深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已经是个死人了。 等到李许默说“过”的时候,他已经双目呆滞,耳朵里只有风声和自己膝盖骨与大地接触的声音。 “很好!” 李许默心满意足,在下午四点的时候开始吃自己的午饭。 罗正和几个工作人员一起把肖景深拖到了一旁,还记得把自己头上的帽子小心取下来,脸色苍白的男人拒绝弯曲自己的膝盖坐在椅子上,就随地一坐,小心地扳直了自己的腿。 罗正帮他把演戏的裤子扒下来,就看见他的膝盖上已经是紫色的了。 “这样得赶紧热敷啊!” 有演员凑过来看,白晃晃的腿上一片皮下出血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地触目惊心。 “不 对,是冷敷,现在就赶紧弄。”陆丛伟拍了拍肖景深的肩膀,“你这样肯定早就疼的要命了,怎么还接着演?” “光想演戏就没感觉了。”男人笑了笑,让罗正把他的黑书包拿过来,这时,一个工作人员用一条毛巾包了一瓶矿泉水过来。 “一个小时之前导演就让我去小卖铺找冰,我让她们帮忙冻了一瓶矿泉水。” 凉丝丝的东西贴在了已经充血的皮肉上,脆弱的皮肤把痛觉传给了大脑,肖景深打了个冷战,脸上依然是微笑的。 “辛苦你了。” 到底谁更辛苦啊? 陆丛伟看看肖景深,慢慢摇摇头。 这个家伙呀,一直是这么一副老好人的样子。 晚上八点,桑杉还在办公室工作,c娱乐最近想要请两位外国演员来华客串电影,请了桑杉作为中间人进行协调。 对方经纪公司的要求不少,桑杉的工作量自然也就很大。现在的情况已经比前些年好多,以前要找个外国明星,那就是摆明了让对方来圈钱加旅游的。池迟在国外发展得风生水起,也无形中让国际从业者能够以更加端正的态度来面对国内市场。 说起来这两个演员都跟池迟有过合作,找小水洼作为中间方应该更方便才对,可是无论是跟池迟一起工作过的陈方,还是c娱乐的其他人,似乎比起掏钱给桑杉这个雁过拔毛的家伙,她们更不愿意惊动正在进组拍摄电影的池迟。 好在桑杉接了活儿就能做好,比其他坑钱不办事的人强太多了。 突然,电话响了,桑杉随手接了起来。 “你男朋友非常有韧性,承受能力远超过我预期。” 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懒懒的,跟在片场时不太一样。 “如果你不要总惦记着他是我的男朋友,你会从他身上发现更多的优点。”桑杉淡淡地说着,眼睛还盯着密密麻麻的外文合同。 男人哈哈一笑:“在我眼里,能受得了你,绝对是人类所有美德中最大的优点。” 偶尔桑杉也会自省一下,为什么自己总是跟这些嘴皮子上长针的人关系不错,当然,她是绝对不会承认什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 “不过太有韧性也未必是好事,他把真实的自我埋得太深了,演戏的时候只做加法不做减法,想得太多,反而不够动人。” 男人犀利地指出了肖景深表演中存在的问题。 “表演要打动别人,首先要打动自己,在这一点上,他明明有很强的感受力,却让人觉得感觉上还隔一层。” “我听你的意思,你是对他的表演不满意咯?” “不,我很满意,把多余的东西磨掉,多好玩儿啊!” 饶是冷酷无情若桑杉,都觉得李许默说话时的轻快愉悦让她脊背发凉。 挂掉电话,她放下笔,想了想,又打电话给肖景深。 “今天怎么样?” “挺好的!”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一如往常。 很好,活该被李许默虐死。 作者有话要说:唔…… 别的不多说了,给老肖点一排蜡吧。 ——by忍不住念起了往生咒的存稿箱菌 第80章 压榨 第二天,肖景深差点连路都走不了,红花油不要钱一样地往腿上腰上揉,他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这一天,剧组的受虐……不,应该说导演主要拍摄的对象是公子扶苏和嬴政的对手戏。 冉晓喊“父王”两个字足足喊了一个多小时,导演才对他的表演表示了满意。 就算从小在剧组里混,冉晓也没吃过多大的苦,这次嘶声裂肺喊到嗓子都要爆炸,绝对是他人生的第一次。小孩儿还挺倔强,他拍完戏之后没事儿人似的漱漱口,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都红得跟个小兔子似的。 肖景深从包里找出润喉糖和防止嗓子发炎的糖浆,斟酌了一下之后干脆都塞给了他。 兔子眼可怜兮兮地看着肖景深,哑着嗓子的小孩儿只能对他点头表示感谢了。 “赶紧吃药吧,还跟我客套。” 看见肖景深还有力气跟人嘚瑟,李许默把他叫了过来。 “这场秦始皇跟公子扶苏的争吵,赵高是在现场的,不光在现场,他还冷眼旁观。” 肖景深点头表示明白,这些他看剧本的时候都有发现。 “既然这样,你就扛一台摄像机吧。” 哈? 肖景深用目光询问李许默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导演笑着转头对工作人员说:“开个机器给老肖。” 高大的男人接过摄像机摸了摸,听见李许默这个奇葩导演又问自己:“你会拍摄么?” “会。”肖景深点点头,他这些年学的东西比别人想象中要多一些。 李许默看了看,转身去给陆丛伟说戏:“在大殿里站着往外看。” 说戏结束。 陆丛伟沉默以对。 开拍,李许默自己端着一个摄像机,另一边是肖景深。 两个人端着摄像机走位,都既要稳定地拍摄好演员,也要让自己不要出现在对方摄像机里成为另一个“演员”。 拍摄结束之后,李许默叫了陆丛伟和肖景深两个人一起看拍摄出来的镜头。 “威严……你喜欢强调这种威严的感觉,跟儿子刚刚争吵完也是这种有压迫力的威严感,装x够用,作为表演却不够,你得自己想,你要通过你的表演告诉我你理解的秦始皇是什么样子的,而不是大众视野中的秦始皇是什么样子的。你现在的表现让我觉得你连剧 本都没看透,想得太少了。” 在李许默拍摄出的画面上,陆丛伟身材高大,气势磅礴,确实非常符合人们对嬴政的想象,但是很显然,李许默对这种符合十分不满意。 陆丛伟点点头,接受了导演对自己的指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希望我们去表现自己理解中的角色给你看。” 李许默用一种“废话,这种事情还用说么?”的眼神看着他的男主角。 两个演员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或许是两个演员的表情太奇怪,李大导演干巴巴地说:“有什么问题么?” 肖景深深吸了一口气:“导演,您如果跟演员们提前说是想看他们自己的理解,可能一些人就能少重来几遍了。” “我没跟你说,你不也表现得不错。”李许默切了一下屏幕,开始看肖景深拍摄出来的陆丛伟。 陆丛伟忍不住看了肖景深一眼,如果表现得不错意味着要跪一百多次,那是不是不开窍比较幸福吧? “你看你拍摄的嬴政跟我拍的完全不同,说明你和我关注的地方不一样。” 对比两段视频中的自己,陆丛伟摸着下巴开始思考。 肖景深想到的,当然比他更多。 在李许默拍摄的镜头里,他采用了仰视和远景拉近的方式来表现了嬴政的高大威武,又巧妙地利用大殿里和外面空间的明暗偏差来展示了一个帝王的深沉和无奈。 肖景深的镜头是旋转的,他更加注重嬴政身上的细节,比如轻轻动了两下的手指,还有微微下垂的目光,甚至随着呼吸而微有起伏的胸膛,在他的镜头下面,嬴政更多了许多作为“人”的元素,似乎也会挣扎和彷徨。 “作为一个演员你表演的时候非常注意细节,所以你拍下的镜头里也是细节更多,尤其是眼睛。”李许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下,然后他转向陆丛伟接着说,“你认为我们两个人的拍摄,谁更接近你想要的嬴政。” 陆丛伟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我一直认为电影是所有人都参与其中才能让人快乐的艺术,不同的思想会碰撞出不同的东西,所以我希望演员们在表演的时候能更加真实地去表达自己,然后我们沟通交流……” “导演。”肖景深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这些话您应该在给演员们开会的时候说。” “对啊。”李许默点点头,“ 后天我就给演员们开会。” 肖景深沉默地扶住了差点跌倒的陆丛伟。 对视一眼,两个大男人的心中同时奔涌着怜悯对方也怜悯自己的情绪。摊上了这么一个导演,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陆丛伟的问题在于表演的时候想得太少,作为一个专业且敬业的演员,他当晚回去之后就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第二天,就捧着自己的剧本观摩笔记来找导演沟通了。 那之后,嬴政的表演顺畅了很多,一个镜头从重复几十遍到十几遍,后来几遍就好,有一次他甚至一条过,在场所有人都为他欢呼了起来。 接着,所有人又怀着深切的同情去看着肖景深的表演。 是的,没错,在很多演员明白了导演对他们的要求之后,他们通过自我调节都跟上了电影拍摄的步伐,唯独肖景深……还身处在无限重来的悲剧之中。 “赵高低头看胡亥,再来一遍。” “赵高跪坐着给胡亥讲课,再来一遍。” “赵高你准备一下,刚刚那段儿还不行。” “赵高……啊不,老肖,你来抗一个机器。” “老肖,来帮我调整一下打光。” “老肖,明天的工作计划表你做吧。” 如果说有什么比不停地重演一段戏更惨的,那就是导演在没有你戏份的时候就忘了你只是个演员而已。 短短一个多星期,除了订盒饭以外,整个剧组的工作肖景深几乎都跟了个遍。 陆丛伟甚至开玩笑叫肖景深“肖副导演”。 偏偏剧组里的这些工作人员都是李许默的老班底,他们看着肖景深被李许默折腾得满场跑,都是笑呵呵的样子,谁也不觉得自己的工作被抢了是一种冒犯。 就这样,进组十多天,肖景深的身上已经有了深深的疲惫感。 可他演起赵高,依然是那个精准又特别的样子,无论重复多少遍都能牢记自己的专业素养,这一点,他想想还挺骄傲的。 “你说他怎么就这么能撑着?啊?我都快把他当超人使唤了,居然还是会想得这么多,不把他累成死狗他总是给自己身上套无数的皮。” 在肖景深看不见的地方,李许默快要炸毛了,电话里,他把自己心中的不甘心都倾泻了个干净。 “扒皮不顺利?你以为他是那些活儿做不了多少,废话却一堆的年轻人么? ” 桑杉优哉游哉地靠着床头坐着,w先生趴在她的怀里等着她顺毛。 李许默压着嗓子,单手叉腰:“桑杉,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是你男朋友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两个人一样可怕。” 一样可怕么? 桑杉无声地勾了一下唇角,手指在w先生的耳朵根儿上划来划去:“我给你出个主意,如果好用的话,你得帮我做一件事儿。” “你给我出主意换我替你做事?别是坑我吧,我提前跟你说清楚,你家男朋友这些天可是累到走路都恨不能躺下就睡。现在我坦白从宽了,你可别过几天又来找我算账。”想起从前的种种血泪经历,李许默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桑杉面无表情:“你跟谁学得这么多废话?交易到底做不做了?” “我得想想。” “唉,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愿意跟我做这种交易的熟人越来越少了。明明只谈感情不谈钱,还能互惠共赢不是么?” 李许默笑了一下,叹气说:“比起来跟你谈感情,桑杉学妹,我真心希望你跟我谈钱,真的。” …… 几分钟之后挂掉电话,李许默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 没抗住桑杉的忽悠,这下自己得做好被扒皮的准备了。 “要不我先从她男朋友身上找补点儿回来?反正以后都会很惨了。” 无良的导演露出了一个狼外婆似的笑容。 晚上九点半,肖景深趴在床上,今天他实在不想给桑杉打电话了,嗓子有点儿哑,肩膀手臂都是酸的,动一下都想惨叫,打电话的时候很可能露馅儿。 可是不打电话,又实在想她。 “老肖,走,出去吃宵夜。” 酒店房门外响起了那个恶魔导演的声音。 “李、李导,我……我那什么……我今天……” 趴在床上,男人搜肠刮肚地想着拒绝的理由,工作之外再陪吃陪喝,他被累死的概率会陡升啊! “老肖,你猜桑杉是用什么手段让你进了我剧组的?” 倚在门框上,李许默掐着手指,还没数到十,门一下子打开了,露出了那张带着标准笑容的俊脸。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到现在…… 进度大概是百分之……三十?当然,也不一定了,毕竟我还信誓旦旦地说 过《还你六十年》大概六十万字,结果我写了将近一百二十万,中间还因为身体原因砍掉了部分情节_(:3」∠)_ 好吧,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的作者专栏里有两篇预收文。 《锋芒年华》是击剑文,少女的血泪成长史。 《梅菜扣肉》是修真文,寡妇的血泪成长史。 喜欢哪个收藏哪个,收藏多的可能先开_(:3」∠)_ 我是说可能。 上面是渣作者说的,她跳票的次数不比加更的次数少多少。 顺便因为上一章留言少了,她在想明天晚上还约不约 ——by准备参加老肖葬礼的存稿箱菌 第81章 无双 以后再有人问自己上辈子是怎么死的。 肖景深可以很坚定地回答:“蠢死的。” 想要知道自己怎么进组的可以自己去问桑杉啊,虽然被会被怼一顿,但是也只是被怼一顿而已,李许默这个家伙可不一样了,他心里不一定有什么坑人的主意呢。 走在去往小饭馆儿的路上,肖景深觉得自己本质上还是有点想念桑杉了,所以别人用她的名字一勾,自己就像是史上第一笨鱼一样被吊走了。 《秦歌》剧组位于西北的一个影视拍摄中心,配套设施的开发当然不能跟江浙影视城相比,更不用说京郊了,想要吃点小吃,麻辣小龙虾之类的都怕不太新鲜,在周围几条街上逛了一遍,李许默选了一家烤串店。 “一斤半羊肉、十个羊腰,把外面那层油烤得脆一点儿啊。有鸡心也来十个,再来六个烤大蒜……老肖,你看看再添点儿什么?” 天长地久地和羊打交道,西北很多烤肉的师父手上都有一套绝活儿,就像这家的红柳枝烤羊肉,师傅往上面撒一层料,那羊肉的香而不膻的气味儿就直往人的鼻子里钻。 肖景深摇摇头:“李导,您想吃什么点什么,我这个点儿就不吃东西了。” “哦……”李许默看看肖景深的腰腿,点了点头,“想要当好演员,都得管住自己的嘴。” 转头对烤肉师傅说羊肉串先烤半斤,剩下的一斤走之前打包,他又推肖景深说:“离了剧组就别叫我李导了,我比你大,你要是愿意,就喊我一声李哥。” 到时候夫唱妇随啥的,让桑杉也喊我一声哥呗。 李导演的心里美滋滋地想。 肖景深笑着点点头,没接话。 李许默要了一瓶当地特产的高粱酒,自斟自酌喝了一盅儿。 “其实吧,跟着桑杉你也该喊我哥,毕竟当年在p大我也是她的学长。” p大就是桑杉出国去念的学校,肖景深一下子提起了精神。 看见对面的人整张脸都亮起来了,李许默嘿嘿一笑,一看就知道,这个男人是把桑杉放在心上的,桑杉那个家伙倒霉那么久,没想到运气都用在这儿了。 “不过说学长也不太合适,我没从p大毕业,专业课成绩不达标,毕业论文都没写,回国的时候手里什么都没有。” 李许默人生的前二十年,可以用“标准”两 个字进行高度地概括——一个标准的上升家庭中被寄予厚望的标准优等生。 二十一岁的时候从国内大学毕业,他考取了p大的研究生,所有人都认为他出国之后会带一个金融方面的硕士学位回来,然后继续他标准的上升型人生。 人在国外,除了想家之外,还会感觉到一种浓浓的不安,离乡背井这个词所蕴含的不确定性是远超人们预料的,于是同乡会这种东西出现并壮大,除了让人们在一起怀念一下家乡之外,还能让人们抱团取暖、抵御已知或者未知的伤害。 走进p大这所高等学府,意味着你身边的人未来成功的概率远高于常人,拓宽人脉,可以说也是很多人的必修课,作为一个从小被灌输了各种“精英思想”的优等生,李许默自然在同乡会里混得如鱼得水。 又到了一年新生入学的时候,李许默早早就联系上了新拿到p大offer的学弟和学妹,他们大部分人都如他所想的表现出了憧憬和对他的尊敬。 除了一个名字很奇怪的女孩儿。 她没有回复他的邮件,也没有关注他的ins或者facebook。 新生报到的时候,李许默鬼使神差地站在留学生报到处等了两天,看见一个瘦削娇小的女孩儿背着一个书包就来报到了。 看见她的第一眼,甚至不用确定她的国籍,李许默就知道她叫桑杉。 仿佛名字里就自带阳光的……冷面少女。 后来,李许默发现“冷面少女”的形容是错误的,因为这个女孩儿并不是刻意做出一副与人隔离的样子,她是天性中有太多的冷静和冷淡,让她看起来特别不好接触。 “学妹,需要我帮你提行李么?学妹。” “你好,我是桑杉。” 这个女孩儿真是理直气壮地认为自己是知道他名字的。 “桑学妹。” “姓氏加非官方的称谓,会让我以为你在叫别人,叫我桑杉就好,李许默先生。” 她不仅猜出了自己认识她,甚至知道自己是谁。 是什么让一个初初踏出国门的女孩儿有了这样的笃定和自信?李许默动了动手指,这个女孩儿让他有一种想要拍视频录下来的冲动。 国外的种种考试和论文会给学生造成很强的紧迫感,李许默没有多少心思去关注一个他并不想把她变成自己女朋友的女孩儿,哪怕她激起了自己的创作欲。 在一个标准优等生的模子之外,李许默小心地保有着自己的个人爱好——拍小视频,剪小视频,然后发到网上做微电影,看着别人的评价,哪怕是糟糕的评论,都能让他觉得开心,这是无数的优等评价和奖学金所不能代替的满足。 桑杉这个名字再次在他耳边响起的时候,标准优等生李许默先生都忍不住脑袋一懵。 因为她干了件大事。 他冲到桑杉所住的校内宿舍时,战斗已经结束,相关人员被校方带走,只剩下一群人站在宿舍门口张望着里面的满地狼藉。 李许默只能解开两枚衬衣的扣子,深吸一口气,迈开长腿再冲向院长办公室。 “sunshine小姐,我真诚地希望你能说服我,你不是具有暴力倾向,而是真的如lin小姐所说的,是帮她对抗不公正的待遇。事实上你们在一起住了四个月,按照lin小姐的说法,她已经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三个多月了,为什么过去三个月中你没有帮助她,而是选择在今天呢?” 一个宿舍的四个女孩儿里,最瘦小的那个站得最直,她直视着院长的双眼,理所当然地说: “因为过去她没有想过反抗。” 李许默看见站在她身后掉眼泪的那个东方女孩儿抽了一下鼻子,然后噎住了。 辛辛苦苦帮别人打了一架,一句话就把别人心里的感激和感动给打跑了,这个桑杉啊,真是…… “我没有理由帮助不想反抗的人,因为我不确定她是不是乐在其中,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是多元且丰富的。但是,当一个人面对不公发出了自己的声音,我可以试着让她的声音变得更强大。” “你把自己说得仿佛一个勇士。”院长面带微笑。 “不是,她是勇士。”桑杉把站在自己身后的女孩儿拖到了自己身边,“被欺负了三个月还没有被打成精神病或者打掉心中的勇气,我认为她比我勇敢很多。如果您要定义我今天所谓的勇气,我只能诚实地回答说我一点都没有,只是从她身上借了一点儿。” 这个女孩儿似乎过于直率,可她的话语里有种煽动性,让人不期然就注意到了那个一直在啜泣的lin,继而想到她的反抗是因为遇到了校园暴力。 不用去说她的悲惨,反而颂扬她的勇气,这样的话术,李许默琢磨了一下,觉得桑杉简直是个天生的演说家。 “我觉得学校应该鼓励这种勇气,它 不是产生于无知者身上的无畏,而是在深知自己体力、精神状态等等几乎所有方面都不如对方的情况下进行的绝地反击。” 事情最终以两个进行了校园霸凌的学生受到了严重警告,并且搬走而告终。 事后,李许默才知道桑杉轻描淡写的“随手相帮”到底是什么——她把盐水泼到了那两个人的身上,然后通了电。想象一下那个画面,他默默地抖了一下。 桑杉一战成名,李许默对她产生了莫大的兴趣,这种兴趣甚至可以抵消他写论文的压力。 “我经常拍微电影,你有没有兴趣来给我当演员,有报酬的那种?” 李许默已经知道桑杉的手头颇为拮据,为了赚钱,她会写详尽的课堂笔记,然后出卖复印件,也做过收费押题,据说成功率不低。 停下脚步,女孩儿转过头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回答道:“没有兴趣。” “兴趣是可以培养的。” “兴趣也可以被消灭。” 一瞬间,李许默的心里一疼。 几天后,他拽着桑杉看他发在网上的那些微电影,兴致勃勃地跟她说里面采取了什么样的技巧和方法才拍到了现在这样的难得的效果。 女孩儿看着他,冷淡地说:“一台dv,一些毫无专业意识的演员,一个蹩脚的剪辑……你今年是二十二岁吧?为什么我感觉你对你自己兴趣的态度就像小孩儿玩儿泥巴一样敷衍?很抱歉,我没兴趣陪你玩泥巴。” “现在我是个学生,当然不会有多少成本能够投入进电影拍摄里。” 李许默说出了他一直以来用来安慰自己的理由。 “好的,你加油,再过两年你毕业了,记得把这个借口更新换代。” “你女朋友的嘴里有刀子,我跟你说,这不算什么,她心里有毒你知道么?”坐在西北的小馆子里吃着烤肉串儿,李许默瞪着肖景深,“她能一下子就切到一个人最痛的位置上,她跟我说了那句话之后,我连着半个月都睡不着,一闭眼不停地问自己各种乱七八糟的问题……后来我就有了一个毛病,不端着我的dv到处跑,我就心慌。结果……” 手里握着木头签子,李许默摊手,脸上似苦似甜。 “硕士学位没拿到,家里断了我的钱,我只能回国,靠着拍广告和微电影自己养活自己……我拍了整整六年,头两年就住在京城的地下室里,五百块钱一个月的房租我还是 跟人分摊的。你说桑杉这个人是不是有毒?” 喝一口凉白开,肖景深脸上的笑怎么都止不住。 “还笑!” “我女朋友一直都是这样。”跟她接触过,才知道她到底有多特别。 李许默瞪眼:“一直都这样坏?” “是好,举世无双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日姐,你看我跪在地上的姿势乖巧不乖巧?(歪头卖萌 晚上八点继续约哟! 老肖啊,你心里的举世无双,正在出谋划策给你扒皮哦! 祝你幸福! 点蜡 ——by虽然美滋滋,但是因为日期而又平静下来的存稿箱菌 第82章 好坏 一块烤羊肉嚼在嘴里,李许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恶心,可能是桑杉这个名字和“好”放在一起产生了让他接受不能的化学反应,也有可能是眼前这个男人的笑容实在是太腻歪了。 跟他平时那种乐呵呵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却十分真实。 嗯,真实。 嗯?真实? 跟店老板要了一份凉拌豆腐皮去掉嘴里的油腻味道,李许默继续说道:“我在京城再次看见桑杉的时候,那一瞬间,我恨不能跟她同归于尽。” 如果不是她,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不是自己? 如果不是她的提醒,自己完全可以过上自己规划过无数次的人生,回国,进证券公司或者投资银行,初始年薪几十万,以后年年陡增,三十岁之前在京城买房,三十五岁之前娶一个知书达理的女人做妻子,生一两个孩子,再把从小就培养他们,让他们再去接触更高的社会层次——就像他父辈做的那样。 可是因为她的一句话,自己疯了,丢掉了学位,成了个自己曾经最看不起的北漂,过着他曾经最害怕的生活——落魄着、穷酸着,把过去的自己完全丢掉,遭受着别人的白眼和讥嘲。 哪怕他当时已经在圈子里翻滚了五年,除了收入增长之外还自费进修了导演课程,他心里的那一簇火苗还是燃烧着的。 那时的theking已经成了国内人气最高的组合之一,换言之,桑杉可以说是已经崭露头角,在娱乐圈里的能量远远大于他这个不入流的小导演。更让他觉得可笑的是,一别经年,她是theking新mv挑选导演的考官,而李许默自己呢,是怀着渺茫希望参加选拔,甚至在两天之前还因为进入第二轮而欣喜不已。 “李许默先生?” 桑杉还是这么叫他这个曾经的学长。 听得李许默一阵苦笑。 别人都叫这个年轻的女人阿sun姐,可他叫不出口,于是尽量挺直脊背站着。 “您的个人风格很突出,可是不适合这次theking的歌曲风格,希望以后有合作的机会。”她神色平淡,仿佛两个人从来就不认识。 走出大楼的时候,李许默甚至不知今夕何夕,过去的种种因为故人重逢而翩跹于眼前,他一点都不觉得惊喜,那种莫名的愤恨也不见了,什么都没了,可他还得面对自己的未来……不对 ,连未来也说不上,他还要抱着自己的样片儿考虑自己的下一份活儿,是接个广告,还是用自己的全部身家找几个便宜的小演员拍个小电影,再托关系挂到视频网站上…… “你告诉我,她坏不坏?” 肖景深不说话,笑着摇摇头,仰头喝了半杯凉白开。 李许默说到兴起,忘了肖景深喝的是水不是酒,跟着他的动作也仰头来了一口。 “你觉得她好,绝对是因为爱情使人盲目啊,老肖。你知道她多坏么?她居然一声招呼都不打,把我的样片给了一个叫张建新的投资人,我还在那儿找活儿呢,一下子就有钱了,就能拍自己的电影了。” “噗!”肖景深差点呛到。 苦心为自己的老学长拉来了投资,这都不叫好人的话,还有什么能被称之为好呢? “桑杉绝对是故意的,你知道么?她知道怎么让人舒舒服服,也知道怎么像一根刺一样扎得人心里发疼。做那么一点儿好事儿,都要用对方最讨厌的方式去做,转过头来,她自己都不承认自己是好人,你连抱怨都说不出口,还得在心里谢她。” 李许默也许是喝多了,话越来越多,逻辑也变得松散,肖景深听着,脸上的笑容怎么也停不下来。 是骄傲,是高兴,是理解…… 他分不清楚自己此时的快乐可以被分成几块儿,可是他知道,每一丝甜蜜上面,都有桑杉的名字。 导演醉眼朦胧地看着肖景深的笑脸,心中不禁后悔,如果早知道跟他聊桑杉就能看见他毫无防备的样子,那只要在片场不停地骂桑杉就好了嘛,又何必跟那个讨厌的家伙做交易。 晚上十一点,小餐馆的老板笑呵呵地看着他们店里唯二的客人,肖景深看着外面的路上行人寥寥,结账之后扶着李许默离开了餐馆儿。 打包的一斤羊肉串塞给了副导演,喝多了的李导演交给他的助理,高大的男人伸了个懒腰,回房间睡觉。 用房卡开门的时候,他偷偷笑了一下,此刻,他的心情就像是一个孩子打开了魔盒的一条缝,为其中透出的绚烂光彩而惊喜不已。 第二天拍摄的是嬴政和扶苏对峙的戏份,在这一场戏之后,扶苏就被一纸诏书遣去边疆,修建长城,抵御外族,再也没见过他敬之爱之的父皇。 整场戏分成了六节拍摄,肖景深所饰演的赵高作为一个背景板,在前两节的时候要站在扶苏身后,最后一节的时 候,他还要当一个长镜头的背景板。 李许默揉了揉额角,昨天喝酒喝狠了,今天有点儿不舒服,身体上的不舒服可以克服,心里的……却在愈演愈烈。 没错,肖景深那个家伙,他又开始了他精准的、模式化的、仿佛把他这个电影当成流水线一样拍摄的虚假表演。 在心里默默运气,李许默决定还是按照桑杉给他出的主意来,他指了指一台摄像机。 “老肖,拍三四五节,你也端一台机器。” 肖景深在人们同情的目光里脱下了赵高的外袍,端起了摄像机。 “扶苏,你可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三皇不如寡人,五帝亦不如寡人多矣,何谓皇帝,寡人便是这世上第一个皇帝,前人不曾做到之事,寡人做到了。来日寡人之功业,亦是前人所不能想。区区几卷竹简,就想教寡人如何治理天下?” 一步,又一步,嬴政走下王座,站在他儿子的面前,眼神平淡无波,语气却像是一座山,沉沉地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扶苏没有退后,他恭谨地保持着自己的姿势:“父皇有千秋未有之功业,也该有千秋未有之心胸,天下初定,黎民只求休养生息,严法苛政非长久之策……” “扶苏,你是我的儿子,我曾以你为荣。” 肖景深的手抖了一下。 陆丛伟把这段话说得太温和了,仿佛他们只是一对平凡父子,在短暂争吵过后,父亲表达了自己的失望。 这样的温和,让肖景深的心头没来由地一痛。 “父皇,我一直将您视为自己的荣耀,无论昨日今日,抑或明日。” 可是你的父亲还是把你赶走了,你的骄傲与孺慕什么都改变不了。你的父亲养大了一个又一个的野心家,他们像狼一样,寻找机会就要咬死你。好在,那个时候你的父亲已经死了。 端着摄像机,男人有一瞬间的怔忪。 第三节和第四节在重来了三四次之后就拍摄完毕,李许默叫着肖景深一起来讨论他们拍摄的片段。 “导演,您这个镜头用的太大胆了。” 肖景深发现在第三四节,李许默有一台机器用的是广角镜头,整个大殿被他拍的更加广阔,在阴暗的气氛中像是一只随时可能吞噬掉扶苏的怪兽。而嬴政站在这样的阴暗中,却依然像是个绝对的掌控者。 “这样对峙感更强烈,放心,我这段还是为 内容服务的,不是‘为美而美的构图’*。” 说着,李许默让屏幕转到了肖景深拍摄的镜头上。 仗着自己年纪小就趴在前面看效果的冉晓看见那些画面,不由地愣了一下。 “取景范围很小,显得画面很压抑。在两个人都是侧脸对着屏幕的时候,父亲的压迫感被刻意强调了……哇,这段儿更明显。” 画面中,扶苏面对着镜头,而嬴政是背对着镜头的。 那张年轻的脸庞上有压抑的痛苦和无奈,嬴政的背影也显得更加冷酷和强大。 “从电影的景框选取角度来说,在大部分情况下,完全面对观众的角色会更让人产生更亲密的交流和情感代入,背对的人则完全相反……老肖,为什么就连秦始皇说话的时候,你都没有给他一个正脸?他是主角,我们不提露眼原则*,你好歹让人们看见他说话时候的样子吧?还有侧面拍摄的时候,老肖你的空间对比太极端,给人太大的压迫感了,这段戏是父子争吵啊,为什么你拍的好像父亲随时要捅死扶苏一样。” 肖景深静静地听着导演点评完毕,抬头笑了一下。 “我突然很想试试这种父子感更强的对比方式,有点激进了,您觉得我的实验效果怎么样。” 如果不是桑杉有话在前,李许默觉得自己一定就被肖景深这么忽悠过去了。现在他很好奇,肖景深之所以没有给嬴政正面镜头,是不想,是不愿,还是不敢。 “用镜头表现,你不如用语言表现。” 李大导演重重拍了一下脑袋,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老肖啊,这样吧,你当一个旁白,给我讲一下,你在拍这段戏的时候,内心台词是什么样的。” 肖景深:…… “父亲无意中将孩子置于死地这种事儿是他精神上的七寸,你捏准了打,会有不错的收获。” 那天晚上,桑杉是这么对李许默说的。 肖景深站在所谓的秦宫大殿之后,仿佛听见了外面有树叶泛着黄被风吹落在地,一个秋天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著名摄影师拉斯洛·科瓦奇:“构图绝不可以为美而美”,形式应服务于内容 *电影界曾经一度有“主角必须露眼睛给观众”的原则,打破这一约束的是著名电影“教父” 老肖啊,你说桑杉是举世无双的好,她对你也是举世无双的狠,祝你幸福。 电影景框选取部分的总结并非杜撰,大家可以想想大部分作品,尤其是现实主义题材作品是不是都有这种特点。 ——by今天依然感觉自己很博学的存稿箱菌 第83章 拷问 “我能查到的所有资料都在这里了。” 把u盘扔到桑杉面前的桌子上,廖云卿屁股一撅,自顾自地在对面坐下了。 桑杉的眼睛看了u盘一眼,又转向廖云卿,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亲切的微笑。 “辛苦了。” 廖云卿被桑杉笑得一激灵,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有话说话啊,你别对我乱笑,吓死我了!” 盯了廖云卿一眼,桑杉收敛笑容问道: “都查清楚了?” “我要是还嫌不清楚,你就得另请高明了,赶紧看看行不行,然后跟我说说怎么还能整了黄武德,前几天这个臭傻逼包的那个小姑娘男朋友把他给套麻袋揍了一顿,哎呀,爽!快说,你还有什么法子?” 桑杉摇摇头:“说,你的文档字儿太多了,不想看。” 廖云卿张嘴就想糊桑杉一脸的脏字儿,如果不是她面对桑杉就是下意识犯怂的话。 “你直接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转了一下手中的笔放在一边,桑杉直起身,双手十指相扣放在桌子上。 “金湖娱乐和腾飞的幕后老板阎小俊是什么关系?” 廖云卿翻了个白眼儿:“金湖的老板是阎小俊的发小儿,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富二代,前几年家里生意赔了,他给阎小俊当了几年的跟班儿,结果阎小俊自己也就是个纸老虎,家里的钱动不了多少,时间长了,两个人的关系又淡了。” “阎小俊投资的影视项目里,最大的是哪个?” “三年前上的《天际战士》,项目最大,赔得也大,这个项目之后没多久,腾飞就破产了。” 说出哪个电影的名字,廖云卿差点笑出声来,拍摄投资三个亿票房总收入三千万,可以说是国内闻所未闻的赔钱片儿了,别说腾飞娱乐这个小公司,就连几个参股的中型娱乐公司都伤筋动骨。 桑杉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拿起笔,在本子上记录了点儿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 抬起头,桑杉看着对面坐着的女人,有了活儿干果然让她精神了不少,不仅病气全消,显然连酗酒的毛病也已经改掉了。不说话的时候,廖云卿就是个文雅可爱的女人,可她一张嘴,最先让人感觉到的是她烈火燃烧塑料袋一样的气质,烫人还冒着黑烟。 “有没有兴趣来我这当pr(公关)?” !!! 廖云卿瞪大了眼睛看着桑杉,张口说道:“你是不是脑壳坏掉了?” 在确定了桑杉脑子没坏之后,廖云卿反而陷入了一种纠结中,在甩下一句:“我考虑一下”之后就拎着包走了,连跟桑杉商量怎么折腾黄武德这事儿都忘了。 …… 桑杉坐在办公室里,翻动着自己整理的笔记,大脑在高速地转动。 《天际战士》这种一看就是骗投资的片子阎小俊都能掺一脚,显然他在娱乐圈里并没有触及到多么高级的人脉关系网,哪怕认识一个有点儿门道的投资人,他也不至于被人坑的这么惨。肖景深被转手到了百玉,可以说是星华见实在把握不住他之后的一种妥协,算一下,其实当时肖景深已经给星华赚取了远超他欠款的财富,把他转手之后,星华又抵消了一千万的债务。 在百玉期间,肖景深的站台少了,拍戏多了,那段时间是他拍戏最频繁的时候,出演的两个配角在当时很有存在感,按说他的事业应该有所发展,可是……这时他又被转手到了腾飞娱乐。频繁站台、商演、演戏频次陡升,角色质量却下降得飞快,进入腾飞之前他还能演个男三男四甚至男二,进入腾飞之后,对方就差在他脸上写“龙套”两个字了。后来到了金湖,他甚至一度被雪藏和封杀…… “阎小俊。” 嘴唇轻动,桑杉冷冷地吐出了这三个字儿,毫无起伏的音调里,隐隐带着刀兵气息。 …… 肖景深能感觉到自己身上在冒汗,声音变得艰涩喑哑,他看着自己拍摄出来的镜头,费劲了全身力气都没办法把自己当时的想法说出来。 “说一下啊老肖。”李许默导演还在催促他。 说什么? 男人的目光一瞬间变得空茫无助,好像有无数落叶的声音在他耳边不断地想起。、 不对,那不是落叶,那是脚步声,是人们跪下的声音,就在他的学校门口,人们跪在地上,喊着他的父亲是诈骗犯,骗走了他们身上的所有积蓄。 “我爸爸怎么会骗钱?他已经够有钱了。” 一开始肖景深甚至以为这是个玩笑,他打电话给他爸爸,却再也打不通了,打给妈妈也是一样。 后来警察找到他,告诉他,他爸爸跑了,他妈妈说自己没钱,还出示了一张离婚证书。 年轻的男人很想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可他说不出口。 他的心中一下子有太多太多的疑惑和不解,却根本没有人能够回答。 可是他知道,自己有一件事情是能做到的,那就是让这场山崩地裂似的噩梦到他为止,不要再牵涉其他任何人,尤其是他的外公。没人会想到,一个噩梦之后是接连不断的噩梦,一个接着一个,命运成了一条河,裹挟着他跌跌撞撞地向更低洼深邃的地方奔驰,不肯给他一点喘息的时机。 “扶苏到死的时候……” 肖景深抬起双手,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没有。 “不再相信,嬴政把还他当成儿子。” 所以他死了。 “可他还把自己当嬴政的儿子。” 所以他死了。 生而为人,被赋予了生命,被抚养长大,被提供了远比常人优渥的生活,所以肖景深觉得自己有义务担下父亲做出的孽,就像扶苏觉得他父亲让他去死,他就应该去死了一样。 那我,还相信我爸爸,还把我当成儿子么? 嗯……该如何形容肖景深此时的表情呢? 李许默扶着下巴,试图从自己丰富的词汇库里找到合适的描写,却找不到。 人们说愤怒出诗人,其实同样,苦难造就演员,纵观历史,人们可以发现那些惊艳了时光的演员往往都被巨大的痛苦折磨着,有的痛苦来自于生活经历,有的痛苦来自于他们的内心。与痛苦抗争,能让一个人的精神变得更加尖锐鲜明,在表演上更富有感染力。 就像他的女神柳亭心,作为一代传奇影后,她塑造了那么多的角色,每一个都锋利也繁丽,他最喜欢的却是她客串的一个角色,黑衣女人,苍白面孔,已经死在了郊外的仓库里,却有灵魂指引着别人为她复仇,那一段表演他反复看了上百遍,看见了生的渴望,也看见了死的可怖,更看见了生死之后人的超脱……而柳亭心,也就在那一场表演之后没多久就死于癌症,她和死神相搏良久,才能给世人这样一段表演。 初见肖景深,他觉得对方应该一身的故事,可他演戏的时候却总是被局限在一个框子里,这个框子里的演员并不是不敬业,他们演什么都不会让人觉得不好,可是距离“极好”却有一个脱胎换骨的距离。 李许默认为肖景深能够做到更好,显然桑杉也是这么认为的,才会用帮他跟小水洼的扶持基金牵线 为条件把他塞进来演赵高,甚至直接跳过了选角的这一步。 “老肖啊,在你眼里父亲是危险的,那你觉得这种危险,是因为孩子出生长大就背负了对父母的原罪呢?还是因为父母的……品德?” 仿佛有一把刀□□了肖景深的心里,瞬间就有黑色的血液沿着伤口喷出。 这些年,筋疲力尽的时候太多,能胡思乱想的时候太少,所以他庆幸于自己的忙碌,可以让他把种种拷问深埋,永远不用去面对。 究竟是谁错了? 是我生而有错么? 还是我做错了什么? 我的爸爸和妈妈他们知不知道我在经历着什么?在他们的眼里这是不是都是我活该承受的? 到底是谁做错了事情?才让我活得像是一条狗? 肖景深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犀利,在他的眼眸之下,有无数灰暗的东西在翻滚流淌,那是这些年被他强行压制的痛苦与……愤怒。 “导演,我身体有点不太舒服,今天能请假休息一下么?” 捂着自己的双眼,他低头,弓着腰,语气虚弱地向李许默请假。 “不行。”导演坚决拒绝了他,“你现在就去准备演第六节。” “我演不了。” “你经纪人向我推荐你的时候,可是说你吃苦耐劳绝不请假,要不要你现在打电话自己跟她说一声,让她找我替你请假?” 看着肖景深仿佛十分难受的样子,在一旁看着的冉晓都觉得不忍心了,他想让导演别这么严厉,却被陆丛伟拉住了。 “嘘。”男人对男孩儿摇了摇头。 在最初的折腾之后,他发现李许默其实是个还算善于沟通和交流的人,后续跟剧组演员们的讨论也是很顺畅的,除了老肖。前几天他忍不住私下跟李导演说不要总折腾肖景深这个老实人,得到的回答是“沟通是建立在了解基础之上的。” 到了今天,他终于明白了,李许默导演是认为肖景深把自己的真实情绪藏得太深了。 “导演,我现在真的演不了。” “你又不是真的生病要死了,怎么可能演不了。” 太疼了,心里真的太疼了,指间能感觉到从眼中沁出的湿热,肖景深恍惚觉得那不是泪水而是血,从他心里流出来的血。 “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专业的么?说不能演戏就不能演了 ?” 李许默自己都觉得自己冷酷过了头,可是他决不能在这个时候放手,他把自己的下一部戏都赔给桑杉了,这个时候松手了,他就亏大了。 他甚至不肯给肖景深平复心情的机会,让化妆师迅速给肖景深整装,灯光师也开始准备,然后他掏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半分钟之后,铁石心肠的李导演有些不忍地对那个看起来痛到了极点的男人说: “桑杉让我转告你—— ‘要么演,要么滚’。” 作者有话要说:“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点一首歌给老肖 顺便点根蜡 晚上八点继续约哟 ——by看着老肖受虐莫名浪起来的存稿箱菌 第84章 牛奶 即使有专业的打光,拍戏的大殿依然很黑,高高的台阶上面像是蹲着一只巨大的野兽。 站在光暗交界处,冉晓忍不住回头看站在他身后几米外的肖景深。 一会儿他们要拍的戏非常简单,嬴政看着扶苏指着大门说:“从今以后,寡人没有你这个儿子。” 扶苏行礼,然后转身走出大殿,路过赵高。这时,摄像机镜头拉近将焦点转移到赵高的身上,给他一个眼部特写。 冉晓看见那个“赵高”正站在他的位置上,双手端在身前,表情严肃,让人完全想象不出来,就在十几分钟之前,他还蜷缩在地上像是一个失去了家的男孩儿。 导演跟他说“要么演,要么滚”的时候,冉晓真的以为他说不定会转身离开,可是没想到,他只过了一会儿就站起身去补妆,尽管能看出来他是咬着牙在坚持的。 那一刻,冉晓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肖大哥的经纪人对他真狠啊!”他小声跟陆丛伟这么说道,两个人的对手戏比较多,他跟陆丛伟这个老大哥的关系迅速好了起来,冉晓觉得在整个剧组里,陆丛伟算得上是脾气第二好的人了,第一好当然是肖景深。 “经纪人这时不狠还能怎么办?哄着他说不拍了?让导演直接换人?那怎么可能?演员没那么好当,整个剧组一天多少钱烧着,一个人不演了,那就是把整个剧组都得罪完了。咱们这些人拿了片酬,就得做自己该做的事儿。” 陆丛伟戴上皇帝的毓冕,随手拍了拍年轻后辈的肩膀。 “知道什么是演员么?真正的演员就是你妈死了,你演戏要笑就还得笑。别以为当演员就是漂漂亮亮演戏开开心心拍照,没事儿给人签个名儿,你要当了演员,你就得对整个剧组负责。” 这是冉晓父母在他决定当演员的时候对他说的,那时候他还没放在心上,现在却依稀明白了。 演员没那么好当,娱乐圈没那么好混,绚丽浮华的背后,是近乎于将灵与肉割裂的以身相担。 “a!” 第一遍拍摄的时候,冉晓走神了。第二遍拍摄的时候,他行礼转身的节奏不对。 在重新准备拍摄的间隙,他又偷偷转过身去看着肖景深。 向来是个老好人的男人,现在的脸上像是被人糊了一层浆糊,将一个表情固定在那里,仪态和手的摆放都十分到位, 仿佛一个纹丝不动的假人。 第三次,冉晓又出现了失误。 导演忍不住了:“扶苏,你这么喜欢去看赵高,就让他给你当父亲好不好?” 大男孩儿羞愧地低下了头,却忍不住又偷瞄了肖景深一眼。 他依然像是一尊雕像,静静地屹立在那里。 “赵高,别忘了你一会儿的眼部特写,别扶苏不暗恋太监了,你又变成木头人了。” 肖景深依然不说话。 李许默摇摇头,让灯光准备,再次开拍。 嬴政愤怒的目光中隐隐含着失望,他征服了整个天下,他是创下前所未有之基业的帝王,可他作为一个父亲,却与自己的儿子渐行渐远。 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儒生簇拥,听着他用一种过分恭敬的语气说着反对自己的话,嬴政感觉到了一种让人无力的痛苦。 “从今以后,寡人没有你这个儿子。”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陷入了彻底的寂静,跪在地上的扶苏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父皇,眼睛里仿佛有水光闪过。 双手举高,停于眉前,已经可以被称为男人的男孩儿弯下腰去,给自己的父亲行了一个拜礼。 “扶苏,告退。” 保持着双手齐眉的动作站起身,缓缓后退,走到几米外的地方,他转身,黑色的袍角划出了一个让人心痛的弧度。 站在高处的帝王已经背过身躯不再看他,父子相背,渐行渐远,他们怀着不同的政治理想,此时还想着未来有一天可以说服对方,竟无人知道这竟然是永诀。 扶苏即将走过赵高的身前,也在一直暗中观察肖景深表现的李许默居然觉得有些紧张,他搓了一下手指,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摄像机。 当年轻儒雅的公子扶苏走过的时候,赵高微微垂了一下眼睛,他仿佛和平时一样态度恭顺,可是下一秒,他的眼睛又冷冷地抬了起来,总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柔唇角勾起了一个讥诮意味的弧度。 还没等人想明白他到底在讥笑什么,他的眼睛已经变得异常明亮——那是野心之火被点燃的光。 因为在这一刻,他已经看见了扶植自己学生胡亥上位的可能。 真实的嘲讽,真实的野心和欲望,难以收敛自己情绪的肖景深在这一刻的表现让李许默惊艳不已,他完全相信,“赵高”眼里的那一团火就是秦朝破灭的起点, 他注定用野心让一个广袤王朝为他陪葬。 “很好!过了!” 把摄像机扔给自己的助理,李许默笑容满面地快步走向肖景深。 “你这次演得超棒啊!我跟你说,你根本不用拿一层层掩饰性的情绪来伪装自己,你自己的真实情绪已经非常非常有感染力了你知道么?真实的才是动人的,你明白么?” 慢慢抬眼看了看李许默,肖景深习惯性地想笑一下,却终究没有笑出来。 原本以为要磨几十遍的镜头居然四遍就过了,李许默干劲十足,又压着肖景深连拍了几条赵高的戏份。 看着肖景深苍白的脸色和李许默因为亢奋而发红的双眼,整个剧组的人有志一同地保持了高度的沉默和配合。 一直拍到晚上十点半,肖景深几乎做完了赵高的全部表情,颇有一种一天把本就不多的戏份解决一半儿的感觉。 回房间之后洗了个澡,男人想打电话给桑杉,想了想,又把手机放了回去。 他不想说话,也不想动了,躺在床上之前他还担心自己会胡思乱想睡不着,没想到脑袋刚沾着枕头,他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肖景深和往常一样不到五点半就起床,健身、洗澡、吃早饭……今天按说是没有他戏份的,但是按照李许默一贯的做法,他八成还得在片场当“螺丝刀”,随便被导演钉在哪里就要尽职尽责地发光发热。 顶着一头半湿的头发到了餐厅,肖景深意外地看见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早安,刚刚在前台的时候有服务人员说你出去跑步了,我就先来吃早餐了。” 女人面前摆着几块吐司、一个煎蛋、一根香肠、还有一小盘蔬菜沙拉。当天的报纸被她拿在手里,几秒钟之前,她的注意力都在这个报纸的财经版块上。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一个半小时之前下了飞机,十分钟之前到了这里。” 肖景深已经注意到了桑杉眼睛下方的青色。 “你怎么突然来了?” “李许默导演打算委托我帮他筹备他下一部电影的资金,后天我要去港城,在那里大概要待五天,事情宜早不宜晚,我就先来把他的委托合同做好。” 桑杉很详细地跟肖景深说了一下她像个超人一样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显然她虽然看起来有些疲惫,但是精神状态还是很好的。 肖景深轻轻叹了口气说:“你这样也太累了。” “正好也顺便跟你敲定一下参加综艺节目的事情,跑一趟能做完两件事,效率已经很高了。”轻轻笑了一下,桑杉指了指不远处的自助餐台说:“去拿点儿东西一起吃早餐吧。” “好。”男人一下子就开心了起来。“他们这里的烤饼和牙签羊肉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女人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他的笑容就更灿烂了。 端了三四个烤饼、半盘牙签肉、七个鸡蛋和三块粗粮吐司回到桑杉桌前,肖景深正好看见了餐厅服务人员要给桑杉倒咖啡。 “早上喝咖啡对身体不好,你又一晚上没睡了,喝点牛奶吧,这边的牛奶都是特别实在的鲜牛奶。” 女人愣了一下,从善如流地拒绝了咖啡,换了一杯奶香浓郁的牛奶。 牙签羊肉确实像男人推荐的那样好吃,烤饼抹了一层牛油,很是香酥可口,桑杉也勉强吃了一个。 吃完了这两样东西,桑杉语气淡淡地发问道:“昨天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李许默导演打电话跟我说你情绪不太好想要罢演?” 罢演? 肖景深摇摇头,李许默这个家伙说话真是不靠谱。 昨天那么刻骨铭心的疼痛,今天睡了一觉醒来竟然已经毫无感觉了。 他一直想要逼着自己忘记被父母彻底抛下的现实,却忘了“想要忘记”本身就是“忘不掉”,其实念念不忘又怎么样呢?他在自己过去从没想过的痛苦中完成了自己的二次成长,在这个过程中他孤身一人,不是把什么难关都熬过来了吗? 那些陈年的伤疤他紧紧地捂着,只捂出了一堆臭不可闻的破脓烂肉,像昨天那么发泄出来之后,他反而觉得轻松了很多。 李许默说他过去演戏不够真实,是否就因为他在表演的时候完全不敢真正代入属于自己的感情呢? “我没有要罢演,昨天就是……就是演戏的时候动用了太多感情,缓缓就好了。” 男人的语气轻描淡写,女人更是一副只是随口一提的态度:“你们专业上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懂,但是我希望你作为一个专业的演员,以后不会再出现导演打电话跟我说你罢演的情况,他们来告状了我也不能一味护着你得罪他们……” “你放心,昨天是意外,以后不会了,你别担心。” 说完,他笑着把一个 去了壳儿的鸡蛋整个儿塞进了嘴里。 桑杉低头轻笑,喝了一口牛奶。 “我听李许默说他以前是你学长,还看见过你打架?我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你跟人打架的样子。” “打架?没有。” 桑杉矢口否认自己曾经做过那么野蛮的事情。 “我也觉得是他大惊小怪,你要整人什么时候需要动手了。” 桑杉:…… 几天不见,她怎么觉得肖景深这家伙变得话里有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四舍五入已经撒了两大勺糖了! 今天更了七千字! 记得表扬渣作者! 不表扬也行吧…… 明天母亲节,记得给妈妈打电话,或者送一个么么哒。 明天已经当了妈妈的可爱妹子记得留言,有小红包。 ——by并不想承认自己亲妈是渣作者的存稿箱菌 第85章 黑鸟 吃过早餐,肖景深把房卡留给桑杉,自己带着来找他的罗正一起上了前往片场的剧组大巴。 薄薄的房卡在手里转了一圈儿,桑杉决定临时改变计划,先去肖景深的房里睡一觉再去找李许默谈合作。 不出肖景深所料,今天虽然没有他的戏份,李许默还是没有放过他,嬴政、李斯和韩非三个人之间的治国之辩需要有人在旁边对词,今天肖景深被导演抓了壮丁,要干的就是这个工作。 “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一定要记下来,无论是台词的咬字还是停顿。”李大导演嘱咐完了肖景深之后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接着说道,“你精神恢复的很快啊。” 快么?明明是太慢了,所以才让桑杉放心不下,坐了一晚上的飞机来自己。 肖景深笑了笑,这个世界上没有理所应当的在乎,也没有理所应当的忽略,桑杉的突然到来提醒了他,他在为那些不在乎自己的人忽略了真正帮助自己的人。 “昨天,多谢了。” 如果不是李许默逼着自己往下演戏,说不定自己又会自我催眠缩回到壳子里去,可见他对自己还是不够狠。 “客气客气。”李许默点点头,拍了拍手,示意各部门准备开始拍摄。 陆丛伟的台词功力果然名不虚传,肖景深站在一边对照着台词本,心里在为他演技的进步速度赞叹不已。 几年前第一次跟他合作的时候,陆丛伟还没什么名气,搁现在年轻人的话说就是个十八线小演员,可是那个时候他拍戏就已经非常认真了,那时候,就已经有人断言,陆丛伟绝对有一飞冲天的那一天。 肖景深还记得那部电视剧杀青之后他们之后一起吃饭,陆丛伟喝得有点多,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我就当同价位演员里面演技最好的那一个,就算有关系户往里面插,剧组也不可能放一堆关系户吧?” 当时的肖景深看着他,心里是无尽的羡慕和苦涩。 现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陆丛伟成了一线明星,从电视剧配角到电影的主角,他自己的事业却才刚刚开始,似乎没比当年好多少,可他不羡慕对方,也不会觉得自己的未来只剩绝望。 因为他有桑杉,也有一个正在变好的自己。 “这个地方李斯的台词是‘韩非的心只会他的韩国变得炽热’,这个字是chi不是zhi。”第四节第一遍 试演结束,肖景深抱着台词本找到了扮演李斯的演员去矫正台词。 李许默看着他精神抖擞的样子,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大家加把劲儿啊,争取一条过,咱们准时吃午饭。” 这时,他身后有一个女声传来,“导演,要喝可乐么?” “天都冷了喝什么可乐?” 转头,李许默突然觉得自己腰疼。 “桑杉?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签合同。” 李许默:“你不觉得你来得有点儿太快了?” 桑杉:“后天我要去港城,回来之后的日程也很满,早点签了合同,也省得你反悔。” “反悔,我是那种人么?” “谁知道呢?我从来对别人的道德期望很低,还是及早落在纸面上比较安全。” 拍拍自己的胸口,李许默一脸的悲天悯人:“现代社会的最可悲之处,就是人们往往更相信一个廉价的签名,而不相信一颗珍贵的心。” “因为你无力证明你内心的珍贵。” 李许默:…… 我究竟是倒了什么楣,才认识了这个家伙? 被几个演员抓着重新听他们对了一遍台词,肖景深才看见站在李许默身边的桑杉。 “你休息好了么?” 快步走到对方面前,男人仔细打量着女人的神色,看见她确实不那么疲惫,他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看看肖景深,再看看桑杉,哪怕早就听他们称呼对方不知道多少次什么“男朋友”“女朋友”“我家老肖”“我家桑杉”的,到了这一刻,李许默才终于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 “哦,你们是男女朋友来着。” 这个事情需要用这么恍然大悟似的语气去说么? 肖景深现在可顾不上搭理李许默这个阴阳怪气的导演。 “你睡醒了有没有吃点东西?” “还没有。” “你想吃什么我让罗正替你去买。” “不用了,午饭我等你一起吃。” “好,正好今天没有我的戏份,我们中午出去吃好了。” 在旁边被糊了一脸恩爱的李许默:……我怎么觉得自己长了一张狗脸? “咳!” “你的衣服有点薄,要不要 用我的外套挡一下风?” “咳咳!” “这边空气特别干,你要多喝水,防止嗓子难受。” “咳咳咳!” 震耳欲聋的咳嗽声到了难以被忽略的地步,肖景深转向一旁的导演:“李导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是被你们齁得!有没有听到单身狗发自内心的嚎叫? 想起来自己是这个剧组的导演,李许默突然假惺惺地笑了一下,对肖景深说:“你今天晚上有夜场戏啊,别忘了。” 夜场戏? 肖景深翻出昨天晚上统筹发的通告单,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所谓的夜场戏。 “我决定了,白天拍完了韩非下狱的戏,晚上顺便把你被打进大牢的戏也拍了。” 肖景深:…… 桑杉在旁边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肖景深用眼神对李许默进行无声的反抗。 “看什么看,我是导演,我说的算!”单身狗导演也是导演!别以为我会让你们有机会再卿卿我我闪瞎我的狗眼! 悄悄在一旁围观的工作人员早就笑成了一团,肖景深被李许默赶着去工作,旁边演蒙毅的演员还凑上来拍拍他的肩膀。 “老肖!多谢了啊!拍完这场戏,就剩一场大戏我就能离组了!”早点结束一份工作,意味着自己能有更多的休息和准备下一部戏的时间,这位演员显然非常惊喜。 某一个瞬间,肖景深体会到了赵高为什么坚决要把蒙毅给处死。 “真没想到你这种人居然会找男朋友,我还以为你会捧着自己那颗又黑又冷的心过一辈子。”看着肖景深沉重的背影,李许默轻声对桑杉说道。 年轻些的女人把李许默身后的椅子抽过来坐下,神色淡淡地说:“从你的人生轨迹来看,你就是生活在‘没想到’里的。” 李许默:……桑杉这种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以给人添堵为己任的。 “肖景深知道么?我跟你的那份合同,是你教我怎么捅他刀子才换来的。” 刚刚还把肖景深欺负了一通的李大导演等了几秒钟都没有等到桑杉的回答,他自觉终于占了上风,歪头看向桑杉的时候他还有点儿沾沾自喜。 女人正用那双没什么感情的眼睛静静地盯着他,把他吓得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他知道或者不知道都不重要,我记得你以前自 认是我学长的时候都不敢用威胁的语气跟我说话。” “对不起,我错了!” 鉴于过去的种种血泪经历和桑杉曾经的“丰功伟绩”,李许默飞速认怂。 “其实让别人往自己男朋友心口上捅刀子又怎么样,是吧?你这种人啊,说不定帮人减肥的时候都会直接下毒,因为这样的比较快。” 认怂不代表不能继续过嘴瘾,李许默又调侃了桑杉一句,才走向拍摄点,帮着灯光师调整打光的角度。 桑杉坐着不动,脑子里在很认真地在考虑一个问题:“下毒真的能让人快速减肥么?” …… 本以为今天没有戏演,至少能和桑杉好好吃两顿饭,万万没想到导演脑子抽筋儿,非让他晚上加戏,肖景深把这一天中大部分的空闲时间都放在了揣摩剧本上。 于囚牢之中被蒙毅审讯,是赵高在整个电影中台词最多的一幕戏,他今天帮着陆丛伟对台词,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经验,正好可以在晚上的那场戏里印证一下。 很多影视剧里,人们穿着中衣被打下牢狱,身处脏乱差还有老鼠的牢房里,他们的衣服都是干净又整齐的。 李许默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电影里出现这么可笑的画面,下午韩非被严刑拷打的戏份里,韩非穿着的衣服已经成了灰黑色,上面还有口子和浅浅的血痕,李斯私下对韩非严刑拷打,在别人审讯之前又会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这样鲜明的前后对比是李许默想要的一种效果。 到了肖景深扮演的赵高这里,他的恶趣味开始发作了。 在电影里,赵高的中衣是黑色的,不管怎么涂抹,都不会有那种白衣染尘的落魄感。 “没事儿啊,他的衣服不够白,可他够白啊!” 导演大手一挥,让服装师找人把肖景深那件黑色中衣的领子给扯烂了。 穿上道具服,男人低头看着自己露出的白花花胸膛,默默揉了揉鼻子。 “往他身上抹灰和血,头发也打乱!” 掐着下巴看着几个化妆师越来越兴奋地地给肖景深的身上“增光添彩”,李许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嘿嘿一笑。 “桑杉,老肖这样是不是特别秀色可餐。” 捧着一杯热牛奶穿着肖景深外套的女人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李许默更加猥琐地笑了笑,看来桑杉也不是什么方面 都很精通啊,和老肖虽然腻歪,但是情|趣实在太少了。 “a!” 噗通! 如玉脸庞上带着刺目血痕,一身凌乱的男人神色冷漠地跪在了地上。 一角月光斜照下,他宛若是被打断了翅膀的黑鸟。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 太浪了! 妈妈们母亲节快乐,记得留言领红包! ——by在天空飘荡的存稿箱菌 第86章 上药 昔日高高在上的中车府令成了阶下囚,蒙毅走进木质的牢门,眼睛扫过赵高不肯再恭顺低下的头。 “陛下有旨,命我等按律行事。依大秦律中车府令赵高以宫中甲士行私事,夺官斩首。” 夺官斩首,血淋淋的四个字从男人的心上划过去,他唇角轻勾,带着镣铐的双手努力并在一起,向往常一样,行了一个拜礼。 “有劳上卿大人了。” 这样的行礼,他再熟悉不过了,可是这次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也许是因为他人之将死?还是因为他的心里有什么东西产生了变化,使他看起来不像是秦宫内那个影子似的男人? 蒙毅哼了一声,他向来把赵高当做一个媚上小人,这次终于找到机会将之除掉,他的脸上即使极力掩饰,也有属于胜利者的表情。 一个有身份和胸怀的胜利者,是不会在意自己的敌人用什么样的姿态去迎接死亡的。 “明日便是你的死期,我为你备了一些酒肉,吃过之后睡一觉,明日就上路吧。” 跟在蒙毅身后的狱卒小心端来了一只鸡、一壶薄酒,躬身放在了赵高的面前。 长发散乱的男人保持跪坐的姿势,脸上淡淡一笑: “多谢上卿大人,还顾念仆这将死之人。” 蒙毅转身要走,却被赵高叫住了。 “仆亲族单薄,只有一个九岁的女儿,明日怕是也无人可来收尸,上卿大人,可否陪此必将死无葬身之地的人喝上两杯?” 哪怕衣着破烂、形容狼狈,赵高依然气定神闲,他对蒙毅发出了共饮的邀请,仿佛对方是他的一个老朋友,而非你死我活的敌人。 蒙毅本不想理会他,却又听到他淡淡地说:“蒙氏诸位平日里何等威风赫赫,今日竟是怕了不成?” 收回跨出牢门的脚,蒙毅居高临下地看着跪着的赵高:“我蒙家儿郎出生入死,何曾怕过。” “那上卿大人为何不敢落座,可是嫌此间简陋?” “你为臣欺下媚上,为人杀遍亲族。我不与此等不忠不义之人饮酒。” “不忠?不义?” 酒液缓缓地倒入陶碗中,拿着酒壶的那只手沾满了灰尘和血污,却像是一块蒙尘的玉,让人深信它被人擦干净之后会有让人惊艳的温润白皙。 “虽为族亲,却借中车府令之名 任意妄为,仆以卑贱之身为陛下近臣,近臣妄为则人皆说陛下失察,此等败坏陛下声名之人,我杀之,谈何不义?若说不忠……仆与上卿大人政见相左罢了。” “政见?尔等佞幸之流,也敢谈政见?”虽然已转为文臣,蒙毅的身上依然带着武将世家的锋芒,他拔出佩剑,直指着赵高,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憎恶。 他被眼前这人激怒了,他们满朝文武为了大秦出生入死,如今一个阉人也敢跟他们说政见? “为修长城、通道路,陛下征发六国旧人以百万计,满朝文武皆忧心四海不稳,你却只顾逢迎上意,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分明庆父伯嚭之流,还敢妄言忠义?!” 眼角轻挑,赵高举起粗陶酒碗在剑上轻敲了一下,仿若举着金银酒樽与人把臂同饮。接着他垂下眼角,仰起脖子,酒液一饮而尽,白皙的颈项距离蒙毅的剑尖儿极近。 放下酒碗,他又笑了。 “上卿大人,那长城可修了?驰道、直道又可建了?长城将御外敌千百年,纵横大秦之道路亦将让我大秦军士任意往来于南北,上卿大人竟将此不世伟业归功于仆,仆实在愧不敢受。” “你!” “陛下乃千古未有之君主,自然行千古未有之大事,我等卑弱凡人既无陛下之谋略,亦无陛下之胸襟,跟随其后尚且战战兢兢,安敢置喙其中对错?” 若非顾及此处乃是牢狱之中,蒙毅恨不能一剑捅死赵高这个巧舌小人,最后还是拂袖而去,留下这个一身狼藉的男人独坐在囚牢之中。 “呵,蒙氏,蒙毅……” 从地上站起来,赵高背对着囚牢之外,长发垂下,遮住了他半边脸庞,细细发丝之间,赵高的目光陡然变得阴沉可怖。 那一点似乎是来安慰他的月光,在这一刻,更像是一道渴望嗜血冰冷刀光。 用来做道具的枷锁虽然不算重,但是两三个小时戴下来,也足以让人吃不消了。 取下道具,肖景深活动着手腕儿让罗正替他从书包里找来了药,他的脖子被道具磨破了皮,现在被汗水一浸,产生了细碎的痛感。 “深哥,红得挺厉害的,我替你抹后脖子吧?” “不用了。” 肖景深摆摆手,却眼睁睁看着一只小麦色的手拿走了药膏。 “你还没回去休息?” 那人没说话,男人转过头去想看她 ,被一根劲瘦的手指不客气地戳了一下脸。 “别乱动。” 很快,凉凉的的药膏就沾在了火辣辣的伤口上,不止药膏是凉的,女人的手也是凉的,像是外面渐起的秋风,肖景深感觉有点冷,心里想做的却并不是瑟瑟发抖,而是发出一声愉悦的轻叹。 女人还是沉默的,肖景深听见她懒懒地打了一个小哈欠。 “很困了吧?” “还好。”声音却比平时软了几分。 小小的呼吸声就在身后,肖景深忍不住挺直了身体,想到对方的身高,才又软下了膝盖。 仿佛不带人体温度的手指在男人的后颈上一点一点地画着小圈圈,沉默中,肖景深觉得自己的耳朵又开始泛红。 幸好他的发套还没摘下,披散的乱发遮住了他的耳朵。 手指轻挑起他的“长发”,男人能想象到女人那双平时毫无感情的眼睛在他的身上一点点梭巡着伤口,他的耳朵更红了。 悄无声息地,那手从后往前,像是一条蛇嚓嚓越过他的锁骨,带着一点药味和奶香气,男人半裸的胸膛上有一点血痕,是化妆师涂抹上去的,站在他身后的女人仿佛误以为那也是伤口,轻轻地抚了上去,依然打着细碎的小圈儿。 不远处,李许默正看着工作人员收拾着片场,无意中撇过站在角落里的两人,他不由地愣住了。 穿着灰白色长裙的女人脚上是一双亮红色的鞋子,现在那双鞋的鞋跟离地,因为女人踮起脚,脑袋软软地趴在男人宽阔的脊背上,一只手还轻放在男人赤裸的胸膛上,神情慵懒又迷离,与他印象中那个高傲又冷漠的女孩儿判若两人。 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种神奇的东西,能让百炼钢变成绕指柔。 那个男人的神情被头发遮盖着,让人难以窥见,可是李许默看见他抬起双手,无比轻柔地、仿佛在捕捉一只蝴蝶似的,扶上了放在他胸膛的那只远不如他白皙的手上。 一瞬间,那两个人好像有一种奇妙的张力突然出现,李许默很想把这一幕拍下来,不用放在电影里,这一幕已经成了一场电影,它可以有无数名字,却又有一个永恒的主题。 桑杉是困极了。 感觉到她的脑袋蹭上了自己的脊背,肖景深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小心翼翼地碰那只停在他胸前的手,都没有得到任何的反应,他呆立了很久,才轻轻转身,扶 住了桑杉细瘦的肩膀。 晚上回酒店的时候,肖景深背着桑杉走了一路,那双红色的鞋子被他拎在手里,像是一对细巧的精美玩具。直到罗正帮他打开房门,他把桑杉带进了房间,才终于把年轻的女人安放在了床上。 嗯……如果一直叫不醒桑杉,那就让她今晚穿着裙子睡觉么? 男人红着耳朵胡思乱想,从桑杉的身下把自己用来给她遮腿的外套先抽了出来。 “深哥,那我先出去了!明天桑姐是中午的飞机,您早上记得提醒她。” “好。” 把罗正送出房间,肖景深长出了一口气,回过身,他看见刚刚还躺在床上的女人已经坐了起来。 “我的包里有一本综艺节目的意向书,你拿过来我们谈谈。” 肖景深:…… “这个综艺节目有一个环节是采访圈内好友,让他们说一下我们之间相处的细节,今天之前有秦颂和曹熙可以充当这个角色,今天又加上了李许默,如果我没算错的话,这个片段拍摄的时候《秦歌》还没有杀青,陆丛伟和你关系不错,你可以也叫上他跟李许默一起接受采访。” 桑杉的思维逻辑极为清晰,双眼之中毫无睡意。 肖景深:…… “还有什么疑问么?”歪头,桑杉看着自己的“合伙人”。 “我有点累。”男人站在卫生间门口干巴巴地说。 “能背我上车下车走两三百米,我觉得你的体能是可以坚持到我们讨论完这个综艺节目细节的。” 不是,是心累。 “你刚刚那是在演戏?” “李许默毕竟以前是我的大学校友,以他的智商,要糊弄起来可不容易。” 默默做了两三下深呼吸,男人才走到桑杉的行李那里,掏出了一本意向书。 “一季十二期,我们参加前三期,如果观众反响不错,可能追加一期到两期,每期拍摄三天……这个综艺节目的内容是情侣旅行……” 被桑杉认真的样子感染,肖景深也渐渐开始提出自己的问题,投入到了这场讨论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唔,虽然有点迟,但是终于更新了 存稿箱菌被我打洗了! (^-^)v 第87章 导演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桑杉就去了机场,她刚走,肖景深就掐着手指头算了一下时间,距离他出组还有半个月。 时间好像也不是很长。 可是他有点想猫了。 昨天李许默大概是被桑杉在合同上占了不少的便宜,导致他第二天看着肖景深的脸色都极其沉重。 “老肖,你说你是不是……”瞎?才找了桑杉这么一个毫无人性的家伙? 肖景深抬起头看他,让李许默顿时想起了他眼睛亮亮地说桑杉是“举世无双的好”。 算了,就算是出于对肖景深和自己的个人安全考虑,自己也不该试图从外部拆散他们,不然到时候肖景深会被分成多少份喂狗他猜不出来,他会死的多么凄惨那是可以预想的。 “冉晓,我考考你,有个佛还是菩萨来着,说什么入不入地狱的,你知道是谁么?” 冉晓这个年纪正是恨不能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开始有本事的时候,李导演一提,他立刻一本正经地想了想才说:“是不是地藏王菩萨说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对对对,就是这句。” 他拍了拍肖景深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桑杉这个十八层地狱啊,你这个菩萨就在里面好好蹲着吧。” 肖景深:…… 他抬起手,糊了这个不正经导演一脸的场务笔记。 自从那一天的煎熬之后,肖景深拍戏的状态就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按照李许默的说法,就是他的表演少了匠气,不再追求什么演技的精准,而是真正地放到了角色的表达上。 肖景深倒是没觉得自己的表演什么有太大的不同,只认为导演是在为他那天不近人情的行为描补着。 随着电影拍摄的推进,他发现李许默导演在拍戏上十分“抠门”,不是那种克扣式的吝啬刻薄,而是严格控制着剧组不必要的开支,比如他自己从不吃小灶,比如他对群演的重复使用力度比较高,再比如他对剧组里人员的调配都进行了精心计算。 在电话里问了桑杉,他才知道《秦歌》剧组的投资规模比他想象中还小,李许默前期磨合演员用的时间是承担了很大成本风险的。 “毕竟电影的题材不那么值钱,导演太年轻,演员也没有真正能带流量的……投资方会非常谨慎。”电话里桑杉声音冷淡,仿佛不觉得这种情况有什么不对。 秦朝的故事,或者再包括它之前的春秋战国,作为影视题材来说,虽然有点冷门,但是也绝非无人问津的。也许正是因为年代过于久远,黑色的袍服里有太多让人臆想的浪漫,国内的几个大导演都曾经用电影讲述过自己心里那个朝代的故事。 比如杜安导演十五年前的作品《迭关》,讲的是一个游侠儿目睹了秦朝一统六国的历史,见到了流离失所的平民,见到了一些国家的腐朽、一些失国之人的坚持,为了朋友之谊,他决心刺杀嬴政,最终却自断一臂从此浪迹天涯。 又比如方士与三年前拍的《鸡鸣狗盗》,描绘了孟尝君手下门客们的机敏和忠勇。 从投资规模上来说,《迭关》虽然看起来场景宏大,但事实上即使是在当年,也绝不能被称得上是“大制作”,杜安擅长以小见大,与浩大的人工布景相比,他更喜欢自己的人物在自然风光中展现天然的性格。《鸡鸣狗盗》则相反,看似人物不多的故事,方士与却重金为它打造了一座全新的影视城,秦王宫内从道具到服饰无一不精美绝伦,使整个电影的造价达到了一个让人咋舌的程度。 十五年前,国内电影市场冷淡萧条,《迭关》的电影票房才区区六千万,可是加上各种发行,最终不仅没有赔钱,从投资成本上来说还有比例不错的盈余。《鸡鸣狗盗》仅拍摄投资就有两亿六千万,预计票房十二亿,最终却只有一亿九千万,堪称当年最扑街的电影,方士与导演事前与投资方达成了协议,本意是为了多分点钱,却怎么也没想到,一张薄纸就成了卖身契,三年来,这位从前颇为高冷的导演拍了四部电影,其中已经上映的三部评价都与他大导演身份不符,票房也都显得惨兮兮。 这些都是某天吃午饭的时候,李许默告诉肖景深的。 今天拿着记事本干起了片场统筹工作的男人听完之后很认真地想了想,才说出了自己的感想:“方士与导演的数学成绩估计不太好。” 拍电影拍到把自己卖身,跟数学成绩有什么关系? 李许默搓了搓下巴,接着往下说:“问题是方士与都扑街了,弄得后来的影视方们碰都不敢碰什么战国啊、秦朝啊,好几个项目都上马了,结果又被砍了……这些人,看见别人赚钱了,就跟泥鳅似的闭着眼往里钻,看见别人赔钱了,也是跑得比谁都快。我之前拿出来《秦歌》这个本子,从张建新那拿到了三千万的投资,你猜他当时跟我说什么?” 肖景深不说话,只看着他。 “如果我拍的不是秦歌,是什么汉歌、唐歌……他至少给我投资五千万,我要是愿意拍清朝的,他投资一亿都没问题,如果在里面加点儿美食的画面,他能给我一亿两千万。” 今年春天,一部叫《紫禁厨娘》的新人电影上映,取得了超乎预期的票房成绩,显然,张建新是有些眼热了。 重新拿起饭盒扒拉了两口饭,咽下去之后李许默突然笑了。 “现在这些人,到底是怎么看待电影的?” 肖景深从他的话里听到了苦涩和嘲讽。 “至少你的电影还能拍,我以前进过一个剧组,开机的前一天,投资方让改本子,导演不肯,项目立刻黄了。” 李许默:…… “剧组请了一个女演员来当女主角,对外宣传的时候也是她,可是电视剧播出的时候,她的戏份只有两集,后面的情节直接换人了,因为她得罪了投资方,所以她杀青之后,投资方导演加了个女主毁容整容的情节,又找人把后面的部分重新拍一遍。” 李许默:…… “还有一个剧组,导演筹备了六年的一个剧,请了大牌演员加盟,演员自带编剧进组,导演不同意,后来就被换掉了。”男人拍了拍李许默的肩膀,“是导演被换掉了。” 李导演的筷子尖儿抖了一下。 “咱们这一行,要真说奇葩事儿,真的是每天都在发生。有钱的是大爷,那为了钱,人们多奇葩的事儿都能干得出来。” 抛开有些莫名其妙的私人交情不谈,肖景深觉得李许默是个难得的好导演,不仅是因为他的电影好看,也是因为他对待演员的有超乎寻常的耐心和细心。 从业十几年,肖景深很清楚地知道整个娱乐行业对于演员的态度是怎样的——逢迎着,也鄙夷着。导演专业毕业的科班导演们在一开始都对演员的工作模式知之甚少,他们甚至对演员怀有一种偏见,认为这个职业并不需要多么高的技术含量——只要能走路能说话的人就能干好演员。编剧转职的导演仿佛心里都已经对自己的电影画面和声音有了完整的想象,当演员的表现不尽如人意,他们往往会变得刻薄又焦躁。 这些问题,李许默身上都没有,他仿佛把演员们都当成了自己的合伙人,用不同的手段去了解然后找到最优模式彼此配合,最后共同完成一件作品,他不会另眼相看什么明星大牌,也不会忽视客串的演员,能被他特殊对待的,都是“麻烦的 合作者”。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处事方法总让肖景深想到桑杉。 面对不同的人,桑杉都是采取不同的态度,也许就是因为她太聪明,能够很快地去了解一个人,然后直接进入到合作的模式中去。 当然,跟在商场中搏杀出来的桑杉比,李许默的身上有更多软弱和天真的部分——这是艺术者们的通病,也是他们的感受力所在。不需要祛除,只要及时开解就够了。 “所以还是得往好了混,小心谨慎,别昏头。”长叹一口气,在导演这个行业来说还十分年轻的李许默摇了摇头。 肖景深轻轻笑了笑,继续吃自己的铁板牛柳和粗粮面包:“这种没滋没味的话,还用得着想么?” “炖点鸡汤给自己喝,补气。”李许默吃完了自己的饭,站起身对肖景深嘿嘿一笑,“你要不要试试当导演什么感觉?” …… 肖景深不是没有教过人演戏,却第一次站在导演的角度对别人提出要求。 站在他面前的是五六个群众演员,他们穿着秦朝时的大臣服饰,用一种“我很努力很认真,导演你一定要记住我”的样子看着肖景深。 “这段戏是荆轲刺秦王,你们对这段历史都了解吧?” “知道。” “了解……” 观察着群演们的神色,男人深吸一口气,换了一种更为笃定沉稳的态度:“我们这段戏拍的就是有人在刺杀皇上,你们的身份是大臣,而且,都是忠臣。” 看见有人已经摆出了“海瑞抬棺”似的表情,肖景深继续调整自己的引导方向。 偷偷蹲在一边看热闹的李许默用手捂着嘴,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桑杉折腾他,他就折腾肖景深,又解气又省心。 听说这个家伙以前有个绰号叫“百宝箱”? 李许默已经决定要把肖景深训练成一个真正的“万金油”。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我是谁? 晚上八点还约不约? ——by蒙面小天使!o(≧v≦)o~~ 第88章 报复 “不要试图告诉演员们他们的角色是个怎样性格的角色,你要去引导他们让他们下一刻的表演富有逻辑。” 白天死命压榨还不算,李许默晚上还叫着肖景深开小灶,肖景深叫了陆丛伟,陆丛伟又拎来了冉晓,三个演员眼巴巴地看着导演讲课。 李许默手里挥舞着羊肉串的签子。 “导演其实是个需要用大气力去投入于沟通的职业,如果在沟通中简单粗暴,你的作品就会跟你的预期产生特别大的差距……因为演员特别容易对自己的角色产生认同感。比如你演的赵高,如果我一开始就对你极力强调赵高的阴险狠毒,那你心里对自己的角色定义就容易模式化,演出来的形象就会变得很平……一个有立体感的角色,需要演员和导演一起动脑子。” “好的演员应该在拍戏的时候对这段戏有了一个带着情感痕迹的印象,导演也应该帮助演员来建立这种印象,不能单独地灌输情绪或者解释剧本。比如老陆那场目送蒙武出征的戏,我跟他说一百遍你现在要很自豪、又要有些忐忑,又要威武豪迈……还不如让他多看几遍阅兵式,假装自己站在城门楼子上挥手呢。” 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冉晓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哈欠这个东西会传染的,坐在他旁边的陆丛伟还是很顾及自己形象的,使劲儿揉着鼻子,坚决要把哈欠消泯于无形中。 三个人里面,一个犯困,一个走神,唯有肖景深在很认真地听讲。 他演过的戏比旁边坐着的两个人加起来都多,合作过很棒的好导演,也经历过更多烂导演的指导,随着李许默的讲解,他心里不断地把自己从前的经历拿出来对照,就像是用一个小刷子擦干净那些他演过的角色,从最基础的角度去审视他们。 获益匪浅。 晚上从小饭馆儿回酒店的路上,陆丛伟拍了一下肖景深的肩膀: “老肖,我知道李导演总是找你开小灶你心里过意不去。你陆哥我不是个小气的人,你不用担心我会不会心里不舒服!我跟你说啊,我特舒服,我一点不舒服都没有,你别总拉着我了!你陆哥我休息时间更喜欢躺在房间里玩儿手机游戏,李导今天说的都对,可是对我来说,用处真的不大,圈内像他这样的导演才有几个,等我进了下个剧组,学得这些东西又得都忘了才行。” 肖景深转头看着陆丛伟,只看见了这个长相英武的男人半低着头。 是的,在国内演艺圈里,有几个真正有耐心的导演呢?绝大多数的导演都可以作为今天李许默讲述中的反面案例来使用。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该如何当一个好导演,如何当一个好演员,可是控制着娱乐圈的整个资本业,并不在乎能不能做出好电影。 “好,陆哥,我知道了。” 两个大男人无言地互相拍拍对方肩膀,是鼓励,也是安慰。 …… 全世界的娱乐行业为所有人制造着八卦,身在其中的人,也都热爱着八卦。有一些八卦,是狗仔队们用来卖钱的,比如某某明星和某某明星有一腿之类的,也有一些八卦是圈外人不感兴趣的,却让圈内的人激动到要跳起来。 当然,大部分八卦都是非常考虑受众面的,不仅让圈外的人能看到热闹,圈内的人也会自以为看清了门道。 比如,传闻某个著名经纪人在给老东家下套,掺和了对方投资的影视项目里,还挤走了原本的制作人。 结合最近娱乐圈里的风云变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所谓的著名经纪人就是黄武德,那个倒霉的老东家就是华光天下。 目前黄武德手里有七八个演员,其中最拿得出手的是去年才跟他确立合作关系的女演员宋悦。去年宋悦被人造谣插足别人的婚姻,她的经纪人隔了整整一天,消息差不多都已经搞得人尽皆知的时候才采取行动辟谣,这样蹩脚的危机公关当时在娱乐圈里已经颇为受人诟病了。 所以,同甘共苦这么多年终于站稳脚跟了,宋悦却踢了跟她合作多年的经纪人,圈内很多人都觉得她这样做虽然不近人情,但是也可以理解。 但是谁都没想到,宋悦会跟声名狼藉的黄武德合作。 借着宋悦的牵线搭桥,黄武德把他手下的小演员们都塞进了一些不错的剧组,积少成多,现在也渐渐有了点声势。 前一阵儿桑杉炒作什么“最强鲜肉经纪人”,给了业内很多经纪人启发,他们也开始通过各种各样的途径来推销自己,黄武德就跟一家二线电视台合作弄了个真人秀节目,不仅把手下的小透明都塞了进去,自己还挂名当了个制作人。 为了给自己增加热度,他还发通稿说当初是自己一手发掘了theking团队,甚至包括桑杉,都是他慧眼识英雄。 他这样的炒作引起了华光天下管理层的警惕,theking到现在还没有续约,他们一直防备的 桑杉现在似乎热衷于跟男朋友秀恩爱,倒是这个黄武德这个时候跳出来,不得不让他们多想。后来黄武德插手他们投资的影视项目,除了让他们气闷之外,也让他们有了一种“不出所料”的感觉。 黄武德敢拆华天的台,华天自然也得找回场子,很快,黄武德手下的一个艺人爆出来在艺校读书的时候对同学施加校园暴力,那个事业刚刚才有点起色的年轻男演员很快就被他所在的剧组退了货。 这种两方谁都不肯撕破脸却恨不能对方去死的撕扯,是很多人最喜欢看的戏码了,一时间无数人捧着瓜子坐着板凳儿,在微信上窃窃私语,等着黄武德再次出招反击华天。 “这场戏好看么?” 刚从港城回来,桑杉就见到了来找她的廖云卿。 廖云卿长发盘起,身上穿了一件漆黑的连衣裙,不说话的时候像是个小寡妇。 “你不说,我也猜不到是你干的。” “我做什么都被你猜到,当初被赶出华天的就是我了。” 心里有着淡淡感激之情的廖云卿:…… “上次说来跟我干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桑杉并不需要廖云卿的感激,这本就是一场交易,她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本就该付给对方报酬。 “我要是跟你干,你能把黄武德整死么?” 这个问题让这个小麦肤色的年轻女人沉默了片刻,她的手指轻轻弹动了两下,抬起头问对方: “你的意思是,你不要你的薪水么?” 这下,说不出话的人换成了廖云卿。 “当然不是。”她瞪着桑杉,“想让老娘给你干白工?滚犊子吧你!” “那你提出来要我整死黄武德,算什么条件呢?你为我工作,我付你薪水,做得好了有年终奖,如果将来合作关系再亲密一些说不定还有分红,这些才是你给我工作换来的。” 廖云卿冷笑了一下:“如果我不能把那个王八犊子neng死,我为什么要跟你干?” “因为更好的工作前景,更大的发展前途,未来更多的利益收获,从职业角度考虑,这些才是你选择就职的时候所需要的。” 桑杉说的很诚恳,诚恳到廖云卿恨不能深吸一口气,再喷到她的脸上。 “这些我跟别人合作也能得到,我愿意跟你干,是因为你能弄垮那个【哔——】。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年轻的女人勾着唇角,脸上的表情勉强算是一个微笑,之所以说勉强,因为她的眼睛冷冷的,不仅冷,还带着针,仿佛下一刻就能刺到人的心里去。 就这样盯着廖云卿看了几秒钟,她才慢慢吞吞地说: “所以,你是为了黄武德才工作的?” 黑衣女人拍案而起,眼中瞬间燃起了怒火,如果她面前的人不是桑杉,如果她的心里不是还存着对桑杉的惧怕,此刻她一定已经扑上去掐着对方的脖子了。 “或者,我说错了。” 年轻女人不慌不忙,她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才站起来,继续直视着廖云卿。 “为了报复他,你不仅可以选择自己的工作,还可以改变自己的生活,如果整容能够让你达成目的,你八成也会去做。 ……所以,你的工作,你的生活,甚至你自己,都是为了黄武德——一个抛弃了你的男人。” 恨,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迷醉的力量,它能让人忘记一切只想去毁灭,不计成本,燃烧未来。被恨意所支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人们沉迷于爱河,还能清晰地知道“爱情使人变傻”,沉溺于仇恨之中的时候,却连最基本的判断力都消失了。 就像廖云卿,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她仍旧念念不忘,满腔黑泥,甚至不能对自己的行为逻辑做出评估。 看着呆立在那儿的女人,桑杉重新坐下,随手打开了音响,舒缓的音乐轻轻地流淌了出来。 乐声中,桑杉仿佛永远冷静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要找心理医生,楼上有一家最近在做活动。要想报仇,你可以找别人合作。要是你打算用心工作,真正地重新开始,我们就接着往下谈。” 廖云卿很想转身而去,此时她恨透了这个一刀捅在自己心口上的女人,可是她做不到。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比桑杉式的冷静或者说冷漠更令人讨厌? 唯有已经察觉到这种冷静或者冷漠才是正确的,那个自己。 十分钟之后,廖云卿从桑杉桌前抽了十几张纸巾胡乱地擦干净自己的脸,那个女人已经低下头去重新开始自己的工作了,仿佛这个房间里并没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 娴静温柔、双目赤红、手还在颤抖的女人问桑杉: “我还得养孩子,你说你一个月给 我多少钱?” 夕阳的余晖里,桑杉抬起头淡淡地说: “你虽然有两年空窗期,但是试用期还表现不错,你自己的定价是多少?” 廖云卿的回答是抽出纸巾又重重地擦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然后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唔…… 晋江今天后台抽抽哒…… 桑杉的嘴哦,很精彩了,亲一口。 ——by蒙面小天使(^o^)/~ 第89章 未归 “我记得一开始是你让我去报复那个【哔——】的。” “没错。”女人神色淡淡地轻啜一口咖啡,点了一下头,“哪怕是一团垃圾,当时对你来说,也是速效救心丸吧。” “滚犊子!那个【哔——】还成我的药了?!” “由此可见你口味到底有多重。” 廖云卿:…… 这段让廖云卿暴跳如雷的对话发生在几天之后,那时候她终于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贼窝,不过已经晚了。 眼下这个刚刚成为初曜工作室公关的女人所要做的,是把桑杉给她的资料看完。 “所以你是打算把theking从华天挖出来单干?这个工作室将来的主要工作还是围着那几个小孩儿团团转?” 看着初曜工作室的未来规划,廖云卿忍不住问:“你已经把那个老萨摩耶踹了?” “他?我顺手带着就够了,初期阶段不会占用工作室多少资源。” “得了吧,整个巴掌大工作室最宝贵的资源就是你了。” 桑杉轻轻笑了一下:“这么快就开始恭维起了你的新老板么?” 廖云卿白了那个一边忙碌一边还怼她的女人,要不是这个家伙现在成了她老板了,她一定……算了,她怂,她认。 “那我是不是就要准备好为theking解约之后的舆论做公关?尽量保护那五个小孩儿的商业价值,别让华天给黑没了?我用不用先给你家老萨摩耶弄几个代言啊?世林家居和子木元盛的保健品都在找性价比合适的代言人,我估计他的外形挺合适的,又演了兰月的新剧,在网上的热度指数也一直维持在前二十五名……” “这个先不用着急,如果你觉得自己会很闲,那你看一下这个。” 从保险柜里抽出来一份计划书,桑杉把她放在了廖云卿的面前。 打开第一页,廖云卿的眼睛立刻就瞪大了: “这样反炒,难度也太高了。” “机会合适当然要做。” 勾着唇角,桑杉起身双手往后撑着办公桌,略略弯腰看着眉头紧锁的那个女人。 “难度不高,我为什么要请你来呢?” 廖云卿:…… …… “一会儿航拍机会从你们头顶上过去,所以任何小动作都 不能有,也不用很紧绷,按照你们练习的来就没有问题。” 穿着墨绿色长袍的男人蹲在地上,他身后站着化妆师为他调整头套,他保持着脑袋不动的状态,双手比划着跟下面一群出演官吏和士兵的群演们交流。 天气即将进入十二月,西北的风已经凛冽又干涩,男人说着话,嘴里呵出了一团又一团的白气。 那些演员们都用信服的眼光看着他,在过去这些天,这位看起来年轻但是表演经验丰富的演员以一个“导演”的身份帮助他们去理解角色,他耐心又敏锐,不仅帮助他们解决了很多问题,也让其中的一部分人获益良多。 “深哥,你拍完这场戏就得杀青了是吧?” “算离组,等电影收尾的时候有需要补拍的,那我还得回来。”肖景深笑着回答道。 “那时候也就见不到您了呀!” “深哥你下部片儿去哪拍?要是去江浙影视城,说不定我明年开春也过去了。” 很多群演其实也是全国几个地方到处跑的,《秦歌》剧组招的人多,用工时间也长,还真有几个家在西北的群演千里迢迢从江浙或者京郊影视城赶回来,为的是跟完了这一组正好手里有点钱可以回家歇几天。 “经纪人在谈,我也不知道,不是都有微信么,大家可以多联系。” 群演们笑了笑,把肖景深的话当成了客套。 赵高这个角色的最后一场戏,是他站在嬴政的身边,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上高台,封禅泰山。 他需要提供的是一个恭顺且忠心的太监形象,还没有那么强烈的野心,如同一只披着兔子皮的鬣狗,惧怕着、敬畏着那只如日中天的狮子,绝对没有想过,有一天狮子会衰老、会倒下,而他可以去食其血肉,占其巢穴。 这场戏,李许默没有跟摄像机,而是坐在导演位上调度着十几个镜头。 其中一个镜头专门用来捕捉赵高的眼神特写,监视器里,那个男人的表情不再是“按照导演所要求的那样精准”,而是松弛又自然的。 几个主要演员的这一场戏其实都拍的十分辛苦,毕竟已经是冬天了,即使是在摄影棚子里,人一说话还是有白气的,为了不要让这些白气干扰到特写拍摄,他们的嘴里都含着冰,身上的衣服也不足以御寒。在这么冷的天里,他们一场戏下来,得喝半暖瓶的热水才能缓过来。 让人想想就觉得自然而然,行云流水,既合 乎想象,又忠于逻辑。 这些东西本来就藏在肖景深的骨头里,对于自己能把他们挖出来,李许默十分得意。 磨了六七个小时,这一场既有大场面又有局部特写的戏终于彻底拍完了,就像其他的主要演员一样,肖景深收到了工作人员送他的一束郁金香和一瓶香槟作为杀青的庆祝。 拿着这两样赠礼,肖景深不由觉得李许默导演这个人虽然已经成为了一个他自己曾经十分讨厌又向往多年的不拘小节的导演,但是骨子里的一些东西还是没变的。 每个人都一样,灵魂深处有时光打磨出来的宝藏,不该被抛弃和遗忘。 和很多群演一样目送着肖景深坐上了离开剧组的汽车,李许默心里美滋滋地想着,他虽然被桑杉刮走了下一部电影的投资主导权,可是他发掘了一个很不错的演员,不仅听话懂事性格好、聪明灵巧演技好、还能干剧组里其他的工作,这么想想,也挺值得的。 等一下。 李许默猛地拍了一下脑门儿。 肖景深好像是桑杉手下的艺人兼男朋友,也就是说,自己帮着桑杉调|教了她的人,结果还赔出去了自己的下一部电影?! 这么亏本的一桩买卖,他到底是怎么答应的? 前·金融系高材生忍不住咬起了手指,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来肖景深说方士与数学不好的样子。 “我的数学挺好的呀?……不会是当导演真的降智商吧?” 肖景深心情愉快地回到了桑杉家,家里却只有一只猫在等着他……好吧,至少这只喵星人是一直守在家里的,虽然总是对男人爱答不理,可是比起不见踪影的桑杉,说它在“等”,大概可以安慰一下男人的心。 桑杉提前就告诉了肖景深自己第二天会回来。 第二天一早,肖景深起床之后想了想,决定先去菜市场买了东西,剩下的时间他就给猫做饭,顺便逗着猫玩儿。 先要打电话给司机,告诉他今天自己不去健身房他不用来接了,男人把家里的地先扫了一遍,然后擦干净。 那根金色的绳子依然是撩动w先生的好工具,只要拖着它在地上走,警长猫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扑上来的冲动。 肖景深觉得这根绳子比他走的时候旧了一点,可是想象一下桑杉面无表情“遛猫”的样子,他坚定地认为是这根绳子的质量不好,放一放就旧了。 京城的天也冷了下来,走在外面的人行道上,能听见枯黄树叶被自己踩碎的沙沙声。 戴着口罩的肖景深在两个大妈瞪视中挑走了最好的一块羊肋排,天气冷,适合给桑杉做一份烤羊排,或者炖羊排。 心里筹划着桑杉回来的时候吃什么,肖景深各种食材都买了不少,最后东西太多,他不方便骑共享单车了,男人咬着牙想了想,没舍得打车,拎着大包小包坐了两站地铁回了公寓。 洋葱、孜然、胡椒、盐、一点醋和水一起调成湿料抹在处理干净的羊排上,再把羊排放在冰箱里,男人发了个信息问桑杉什么时候的飞机。 w先生中午吃的是兔子肝和鸡胸肉做的猫饭,还有烤好的鳕鱼条当加餐小零食。 肖景深自己吃的也是鸡胸肉,不过没有兔子肝,也没有鳕鱼,只有一盆沙拉和两片粗粮面包,仔细一想,人不如猫四个字可以盖章了。 桑杉一个小时都没回短信,肖景深以为她是工作太忙了。 三个小时没有回短信,男人坐在沙发上逗着猫,压抑着隐隐的担心,猜测桑杉是不是一直在飞机上。 到了晚上十点,没有心情吃晚饭的肖景深拿着电话,考虑自己是不是该问问桑杉那个叫于竹的助理。 这时,桑杉给他打来了电话。 “我有点事情要忙,这几天w先生就拜托你了。” 只有短短的一句话,还没等肖景深说什么桑杉已经把电话扣掉了。 “喵!” w先生扒着肖景深脚上系着的金色绳子,小声叫着。 男人苦笑了一下,走到厨房,把他准备用来做四菜一汤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沪市,桑杉轻轻揉着自己的额角,她旁边坐着一个神情焦虑的女人。 心脏外科手术室门前的长廊很安静,时间一分一分地走,手术进行中的灯一直亮着。 “桑小姐,你就让我弟弟回来吧,万一……他连我妈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啦!” 想到了最坏的可能,那个女人双眼泛红地抓着抓着桑杉的一只手,脸上的表情一阵扭曲。 两个小时前从沪市机场匆匆赶来医院的年轻女人闭了一下眼睛抿了一下嘴唇,仿佛才终于有了说话的力气:“医生说了,阿姨的手术成功率在百分之七十以上。” “那也有可能失败啊!” “文女士,在这种时候 我们最好是希望手术成功,而不是用各种猜测吓自己。” “那不是你妈,你当然可以说漂亮话了。” “我要是只想说漂亮话,就不会在这里了。” “好,你能言善道的,我不跟你讲大道理,你打电话让子禹回来,他替你挣了那么多钱了,你不能让他见不到他妈最后一面啊!。” 女人的语气平静又坚决:“不可能。” “啪!”一个巴掌抽打在了桑杉的手臂上。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 挨打了! 心疼! ——by你们猜猜我是谁的可爱小天使! 第90章 打架 “文女士,医院里到处都是监控,我想你一定不希望明天在社会版看到你自己的照片。” 因为阻挡及时,对方挥来的那只手没有打在她的脸上,桑杉放下手臂,看也不看自己被打的位置,她转过头,眼睛盯着文子禹的姐姐文子兰。 既然到底没有忍住,抬手打人的女人也不忍了,目光不自觉地瞟过桑杉做工考究的大衣还有她手上的宝石手链。 “桑杉,我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忍你够久了,不管我跟我弟弟有什么恩怨,他是我妈的儿子!凭什么你就能拦着他不让他来见妈。这些年你靠着我弟弟赚了多少钱?他在京城当大明星,管过我们这些人么?” 桑杉没有说话,她站起身,离开了手术室门口的走廊,转了两个弯儿到了病人家属休息室,刚刚她就是在这里给肖景深打了一个简短的电话。 她明显表示出不想跟人争吵的样子,可是文子兰却一直跟在她的后面,絮絮叨叨,犹如一道不肯散去的阴魂。 确定自己所在的地方已经离手术室够远,桑杉转头: “有些话,今天晚上刘阿姨躺在手术室,我本不想说,可你的言行越界了,我也就不得不说了。文子兰女士,首先,全中国任何一条法律里面,都没有说弟弟有钱之后一定要给姐姐多少钱,不用说弟弟了,亿万富豪只要把自己的孩子供养到大学毕业,就没有人能指摘他们,同样,做儿女的能保证老人吃饱喝好有钱治病有房子住,也就尽了自己赡养的义务。每个人的私有财产都受到法律的保护,只要文子禹还活着,他的钱就跟你没有关系。 其次,作为有血缘关系的亲生姐姐,你的弟弟却禁止别人告诉你他的联系方式,可见在他的眼里,你的品行根本不值得信任。这样的一个姐姐有什么权利要求别人替你去联系你弟弟? 再次,刘阿姨一直都和文子禹有联系,她也没有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说明你的亲生母亲也不认为你有正常人一样处理事情的能力。 您与其把怒火发泄在我这个不相干的人身上,不如安心坐下来,希望刘阿姨早日康复吧。” 看着文子兰惊怒的神色,桑杉的心里越来越冷。 几年没见,她还以为生活能把这个女人磋磨得聪明一点,没想到居然全是偷鸡摸狗的小聪明。 亲情,这就是亲情。 它极少生活在这些人的心里,却永远是人们身后的一 面旗帜,那把旗帜上面绑着锁链,锁链又连接着一只普罗米修斯的鹰,只要挥动旗帜,那些鹰就会去叨弄别人的心与眼。心在痛眼也在痛的人会跪地哭嚎,她们却觉得自己只是随手摇动了旗帜而已,何等纯洁与无辜。 如果这个世间每个人都像他们口中说得那样去爱着自己的亲人,那这个世界的历史书上还会剩下几张纸?那其中可还有谋杀和欺骗? “您要是觉得对我有意见,我可以立刻就离开,没必要在医院里闹得这么难看。” 文子兰咬着牙看着桑杉,眼睛里像是淬了毒一样:“难看?我一个小老百姓有什么难看的?你们是大明星,大经纪人,随手做的都是几百万的生意,我呢?如果不是你,子禹怎么会不认我这个姐姐?桑杉,算我求你了,你把子禹叫来,让他看看他妈,他妈要死了!” “里面的医生正在为您母亲的生命做努力,您在外面还是小心别犯了口业。” 若是平时,桑杉绝对不会跟文子兰说这么多的废话,她这个人讲究效率,对那些无药可救的人根本不想多说什么。可她今天有点累,在港城改换航班又遇到了延误,只能在机场找人安排专家给文子禹的母亲做了手术,赶到这里之后,又忙着跟医生了解情况。 要是她想起来计算一下时间,就会知道自己在过去的十二个小时里只吃了飞机配餐的小面包和一杯咖啡。 桑杉转过头去不再看自己的动作让文子兰心里的滔滔怒火更加汹涌,从一开始,她就对这个女人充满了憎恶和反感。 出生在一个小城里是文子兰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在上学的时候她一直想着自己要出人头地,考上好大学,去大城市工作,可是谈何容易……文家家境不算清贫,却也说不上富裕,要供养两个孩子,文家父母日子都是精打细算地过。 偏偏文子禹从小就更比文子兰讨人喜欢,明明是一样的父母生的,他就长得像是个王子,把相貌清秀的文子兰衬成了一个大丫鬟。并没有人当着文子兰的面这么说过,可她知道肯定有很多人是这么想的,因为就连她自己都这么想。 可是文子兰觉得自己比弟弟聪明多了,她考试总是班级前十名,文子禹则一直不上不下地混着,她乖巧懂事,文子禹经常惹是生非,她是人人都夸奖的好学生,文子禹只是能唱会跳爱出风头。 高考失利,文子兰拒绝复读,上了本省的一所大学,毕业之后考了一个本市的事业编,她工作那年,他弟弟十八岁,考上 了京城的一所音乐学院。 那时候,文子兰第一次察觉到这个世界到底有多么的不公平。 过了半年多,文子禹大学里的老师打电话找到家里,说文子禹天天出去跟人搞乐队不肯好好上课,文子兰听着父母的叹息,竟然觉得很想笑。 突然有一天,学校又打电话来说文子禹办了休学,他们的父亲跑去了京城一趟,回来垂着肩膀说儿子大了管不了了。 那时候,文子兰正忙着筹备自己的婚礼,她为自己选的另一半是个县城里小有名气的建材供应商,一出手就是三十万的彩礼,婚车开的是奔驰,比她大学同学的那辆奥迪车好多了。 儿子出生那年,她老公的事业开始走了下坡路,也就在那一年,文子兰那个“不务正业”跑到京城鬼混的弟弟渐渐成了别人嘴里的大明星,那天她回娘家,看见一个清瘦的女人坐在她母亲身边,那个女人就是桑杉——她弟弟的经纪人。 据她说,文子禹现在唱歌有人听,表演有人看,开演唱会出唱片都能赚到钱了,桑杉替文子禹带回来给妈妈的礼物里有各种各样文子兰听都没听过的营养品、国际名牌的羊绒外套、雕着很多花纹的大粗金镯子,还有钱。 而文子兰自己,只收到了一个据说是名牌的包,和一条镶着钻石的项链。 钻石很美,比他老公送她的结婚戒指漂亮多了,文子兰却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亮了起来——她想给他弟弟当经纪人。 为了这个想法,她甚至带着孩子跑到京城去打着看弟弟的旗号去看桑杉每天都干什么,她觉得这个女人没什么了不起的,自己完全可以替代她的工作。 没想到,这话刚跟弟弟一提,就引来了弟弟的勃然大怒,姐弟两个闹过一场,她被送回了县城,那之后爸爸重病,文子禹回来了一趟,她旧事重提……爸爸去世之后妈妈被接去了沪市的高档养老院,她突然发现自己失去了可以联系到自己弟弟的全部途径。 回想起最后看见桑杉的样子,文子兰怎么想都觉得是她知道了自己要顶替她,所以鼓动自己弟弟跟自己断了来往。 这些年,和婆家人吵架,他们随口就说:“你弟弟是大明星,你这么嫌弃我家,就让他接你走啊!”就连儿子都问为什么自己有个当大明星的舅舅却从来没见过。 其实见过的,就是那时候你外公身体不好,你舅舅没空跟咱们照全家福。 安慰自己儿子的话,文子兰自己说出口 的时候都想笑,其实她更想说“你舅舅身边有个狐狸精,她把你舅舅给迷晕乎了,根本不管这些血脉亲人了。” 如果不是几个月前文子禹的新经纪人联系了她,文子兰都不知道这个狐狸精已经被赶走了。这次母亲出事,她打电话告诉那个马经纪人,对方却不接电话,赶来沪市的路上,文子兰已经想好了,她要先见到自己弟弟,毕竟是亲人,哭求一下,说不定自己也能跟着去京城,如果不行,留在沪市照顾母亲也是好的。 万万没想到,文子禹根本没来,来的还是桑杉这个女人,她还拒绝帮忙联系自己弟弟。 对啊,她已经被赶走了,凭什么还要她来管? 文子兰脑子里灵光一闪:“你都已经被我弟弟赶走了,还赖在这里干什么?” 有一个护士从手术室方向走出来,桑杉立刻站起身迎向对方,这时,她身后一股大力推了过来,把桑杉眼前一晃,整个人都撞在到了墙上。 “你不就是个被赶走的狐狸精么!我不怕你了!” 头和肩膀都有点疼,瘦弱的女人缓了好一会儿才在赶过来的两个护士的帮助下重新站了起来。 刚好在这个时候,文子兰的手机响了,她掏出来看了一眼,得意地笑了起来。 “我认识马经纪人,他现在管着我弟弟呢,你说的不算!”说着,她接起了电话,“喂,马经纪人么,是这样的,我是文子兰,文子禹的姐姐,我们妈妈现在……” 从被推开之后就默不作声的瘦削女人低着头,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儿,她闭了一下眼睛,突然像一只发怒的母狮子一样扑了上去。 “你还敢打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一手抓着文子兰的头发,把她往墙上拽,女人声音里的恼怒已经到了要爆炸的程度。 电话那头,马东阳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只听见了桑杉的低吼声,接着是叫骂、短促的尖叫和撞击的声音,然后是有人过来拉架。 噼里啪啦,文子兰的手机也掉在了地上。 过了一会儿,马东阳觉得电话似乎被人从地上捡了起来。 几声短促的喘息之后,那边传来的依然是桑杉的声音: “马东阳,你替我告诉文子禹,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他家的破烂事儿再往我身上沾一点儿,我怎么捧起他来的,我就能怎么把他给弄玩儿完!” 作者有话要说:打架是 不对的 在医院打架是错上加错 打架不要学 日姐你今天很帅 为你爆灯! 今天有人问我留言是干嘛的,是为那个智障渣作者续命的口牙! ——by依然遮着脸的小天使 第91章 要账 早上六点半。 桑杉坐在从沪市飞往京城的航班上,看着医生发来“手术成功”的信息,不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theking正在国外做新专辑,文子禹根本就回不来,就算打了电话又有什么用呢?哪怕现在自己暂时不是他们的经纪人,却还是不自觉地站在了经纪人的角度上去考虑问题,这种职业惯性也是自己差点露出破绽的一个原因。 在华天那些人眼里,自己早就和文子禹他们决裂了,不通电话、不联系,采访的时候拒绝回答与对方有关的问题……这些明明都做得很好。 可是养老院那里的紧急联系方式却还是自己的号码,她曾经想过要改掉,却又不忍心让刘阿姨知道他们已经分开的事情。 果然,不忍,换来的就是麻烦。 自嘲地笑了一下,桑杉却并没有后悔,幸好联系了她,阿姨的手术才没有被耽误。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重要的就是解决,现在已经用自己和文子兰的事情转移华天视线,接下来就要揪住这个点不放才行,有医院的护士和监控视频作证,手术费用的收据也是重要的物证……在心里把整个事情前前后后捋了好几遍,确定没有什么纰漏,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养精蓄锐,真正的战场在京城, 中午十二点。 w先生以恨不得把自己整只喵都埋进饭碗里的架势吃着牛肉和虾仁,肖景深拍了两张照片发在微博上,很快就有粉丝冲了上来。 “前排吸猫!” “心疼地抱住自己,今天又是人不如猫系列!” “姐夫,新戏杀青了要好好养我们的猫主子呀!” “深深!你发张自己的自拍出来吧!” “深深你什么时候出写真集?” 评论依然是那些,有人吸猫,有人喊他姐夫,有人夸他帅帅帅,神隐了一个多月,粉丝们的热情仿佛比之前还高涨了。 这时,肖景深随手点开微博的转发,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偷偷舔原博胸肌!跐溜!” “偷偷舔原博腹肌!呲溜呲溜!” ……这是什么? 点进去看看这个叫“沉迷肉体不可自拔”的微博账号,肖景深觉得自己身上一阵发凉。 账号里面只有十几条微博,可是每一条都是 肖景深的照片,配着的文字内容都是对他身材的赞美。 这人是怎么从他穿着毛衣的照片里看出自己有八块腹肌的? 放下手机,肖景深开始张罗自己的午饭,这时,家门突然打开了。 穿着黑色大衣的女人拎着简单的行李箱从外面走进来,突然,她脚下一个趔趄,吓得肖景深赶紧冲过去扶住她的手臂。 “怎么回事?要不要去医院?” 桑杉闭着眼睛,轻轻摆了摆手:“事情太多,有点累。” 这是有点儿累么?这是要累疯了吧? 男人心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着女人还在挣扎着要脱下大衣,肖景深帮她把衣服从身上拉下来挂在门口,然后腰一沉,手一抬,把她从地上打横抱了起来。 靠在肖景深的肩膀上,桑杉轻轻喘了一声:“我休息两个小时,你替我把刘达叫来,下午送我去华天。” 去华天?你这是要忙着升天的节奏! 男人只觉得怀中人轻得像一片落叶,还带着秋天疲惫的凉意。 “华天那边有什么事要急着处理么?” 眼睛没有睁开,脑袋轻轻蹭了一下,桑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我打了一架,得跟对方要医药费。” 肖景深:…… 把桑杉抱进卧室,帮她脱掉了鞋子和袜子,再用被子把他娇小的女孩儿包起来,男人发出了一声叹息,转身去了厨房。 应该给桑杉做点好吃的,羊排是辣的就先算了,用黄芪和瘦肉一起炖个汤怎么样?清淡又补身体…… 脑袋里面想着各种菜谱,男人低头站在厨房里,突然抄起刀,重重地剁在了案板上。 打架,桑杉怎么会打架?她一定是被人欺负了! 心里的火苗像是刚刚见了风一样,从被压抑的零星几点瞬间成了燎原一片,烧的肖景深的脑袋里嗡嗡作响。 这时,玄关处突然响起了电话铃声,这声音提醒了肖景深,桑杉的包现在还在门口。 男人也终于感受到自己的左手还一直拿着东西,低头一看,他一直拎着桑杉脱下来的那双鞋在厨房里走来走去。 放好鞋子、掏出电话,肖景深看着“廖云卿”的名字,划开了手机屏幕。 “我说老板,你要不要这么勇猛?四处皮下出血,头发都被薅出来好几把,你这 是奥特曼附身啊!” “谁皮下出血?” 电话那头传来的男声,让廖云卿顿了一下。 “老萨摩耶?” “是我,桑杉已经休息了……她昨天打架是怎么回事?” 男人声音低沉,沉到廖云卿无端地心里发虚,她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之后,突然反应了过来:“老萨,你问这么仔细做什么?” 肖景深没有回答,他靠在鞋柜边坐下,突然有了个问题: “你说,我替桑杉去华天要账怎么样?” 廖云卿:…… “我女朋友被欺负了,我去讨公道,合情合理合法。” 谁欺负谁啊?那个被桑杉揍完了的姐们儿现在还蹲医院那儿哭呢,怎么桑杉脸不红气不喘还能想着坑人的就成了被欺负的了? 廖云卿隐约觉得桑杉和肖景深这俩货能在一起,八成是因为在“如何更加不要脸”这个话题上很谈得来。 肖景深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行,他对廖云卿说:“男人看女人打架,从来都是当笑话,桑杉跟华天关系那么复杂,她为了跟人打架的事情再去华天,有点儿……不太符合她的身份。可是我去就不一样了,我是她的男朋友,我出面在,这个事儿就是私事儿,跟任何公事都扯不上关系。” 努力转动着自己的大脑,肖景深试图说服廖云卿。 “老萨摩耶,咱俩也算有点交情,真不是我不帮你,你说,你上岗多久了我是不知道,我才刚入职几天,万一你捅了篓子,我得跟你一起担着。你血厚啊,床单上滚一滚蹭一蹭是吧,耳朵边儿拱一拱说几句好话就没事儿了。我呢?孤家寡人,内心笔直,想靠睡老板上位都不行,到时候锅都让我背了,我找谁说理去?” 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滚啊蹭……不期然间想到了桑杉刚刚在自己胸口蹭了一下的样子,男人的耳朵一下子又红了起来。 “你去吧。” 淡淡的、比平时略显沙哑慵懒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肖景深转头,看见已经换好了家居服的桑杉赤着脚站在他身边。 “我来找我的拖鞋。” 女人垂着眼睛看他,有些无辜的样子。 男人这才想起来自己把鞋柜挡住了,赶紧站起身,让到了一边。 “你去确实比我去要好,但是你要啊注意几点,不要回答别人不 相干的问题,也别做什么过激的事情,好好讲道理,你讲不赢还有我呢。” 穿上软底拖鞋,桑杉抬手拍了拍肖景深的肩膀,软软地打了个哈欠。 “有什么细节不懂的问廖云卿,早点回来。” 叮!蓄能完毕! …… 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林方瑞觉得自己一阵牙疼。其实他和这个男人完全是第一次见面,谁让他是桑杉是男朋友呢? 自从上次自己前脚掏了公关费去给桑杉打了一个“最强小鲜肉经纪人”的招牌,她后脚就跑去c娱乐帮忙选人之后,“桑杉”这两个字对林方瑞来说那就是坏了的牙,烂了的肉,一碰就疼! “肖先生,艺人的姐姐跟我们经纪人公司也没签过合同,她跟人打架,我们也管不着啊。” 勉强摆出一个笑脸,林方瑞心里已经开始骂娘,艺人不省心、经纪人不省心,现在连艺人的家属都天天整幺蛾子。蛾子还非要往有毒的地方钻,弄得他们现在全部都很被动。 听了林方瑞的话,肖景深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然后他接着说:“那就要麻烦林总替我找贵公司的文子禹来问问了。” 林方瑞:…… 装模作样地打了个电话,这位林大老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也是太忙了,居然忘了theking他们几个孩子现在都在国外做新歌呢,你要是想要找文子禹,还是得等他下个周从国外回来。” 肖景深毫不在意地嘿嘿一笑,改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那我就坐在这儿等他回来好了,反正我新戏刚杀青,现在正闲着。” 林方瑞:…… 怎么这一对儿男的女的都这么难缠。 “我就坐在您公司前面,我看见你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就有我和池迟的宣传海报。到时候我这个真人就在那坐着,别人来跟我说话,我就告诉他们文子禹的姐姐打了我的女朋友,我想讨个说法。” “肖先生,话不是这么说的,明明是桑杉……” 陪着tk在国外的马东阳可是说桑杉把文子禹的姐姐揍得可惨了,林方瑞起先觉得就桑杉那样的还会打人,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很快他又觉得桑杉那个家伙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来,并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医院有监控,现场有护士,林老板,您就算编出一本书,也是文子禹的姐姐先打了我女朋友,哦,对了 我女朋友还是他的前任经纪人……您说这消息要是告诉了媒体,是不是我女朋友的医药费就有了?” 林方瑞等着眼睛,看着那个长相俊逸出尘,说话间却依稀让人有些眼熟的男人。 “桑小姐需要多少医药费?” “我来又不是为了谈钱的,我只想跟贵公司的艺人要个说法。是不是他红了,就可以什么没底线的事儿都干,连他姐姐打人都可以不担责任?” “二十万……” “要是我随便出去说两句,媒体会给我多少钱?” “五十万……” “唉,我家桑杉还是太善良了,要我说那个老太婆就不该管,都生了些什么东西,一个忘恩负义,一个狼心狗肺。” 林方瑞:……吸气,呼气。 “医院一开口就是十几万治疗费,我家桑杉眼不眨地交了,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儿……结果她还被打,对了,收据还在我们手里呢,您说我们拿着这个东西找别人说理,能说得通么?” 林方瑞轻轻拍了一下桌子,笑容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肖老师,您觉得这事儿咱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起早了,废稿了,重新写的…… 累die 存稿箱菌被我当抱枕了! 大家晚上八点见 第92章 鱿鱼 “居然又让林方瑞那个老东西出钱出力给你们的综艺节目做背书,他自己还得当被采访的嘉宾,你说他是不是上辈子欠你们的,哈哈哈!”电话那头,廖云卿笑得难以自制, 坐在床上,手边放着热烫的奶茶和刚烤好的饼干,任由浓郁的香气在房间里弥散着,桑杉垂着眼睛慢慢地说: “他上辈子欠了我的,这辈子总是要还,那你上辈子呢?” 想到林方瑞虽然被坑,好歹不用喊这个家伙老板,廖云卿的嘻嘻嘻哈哈顿时一噎。 “现在他是没有时间精力跟我们死磕,所以我们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到自己想要的,等过一段时间……他们就明白现在自己到底吃了多大的亏。” “那时候咱们怎么办?” “不怎么办,强大到他们报复不了我们就行了。” 这种漂亮话说了和不说有区别么?廖云卿呸了一口,转而跟桑杉讨论起了另一个问题。 “你们家老萨摩也挺能啊,居然真是按着你开的价码拿回来了好处,我还以为他就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也被你调|教得没皮没脸,撒泼打混全挂本事……” 正听着“绣花枕头”四个字呢,桑杉就看见肖景深那张“绣了花”的脸从门缝里探进来,发现正好和她四目相对,男人的脸上“花”全开了,跟春天突然来了似的。 “鲈鱼吃清蒸的怎么样?” 他用桑杉能听到又不会打搅她打电话的声音问。 桑杉点了点头。 得到了答案,男人还扒着门不肯走:“牛肉粥里放芹菜还是放香菇?” 坐在床上的女人想了一下,举起了一根手指。 男人明白了她的意思是放芹菜,头收回去,轻轻关上了门。 “其实……”桑杉转而对廖云卿说,“没皮没脸这项技能不是我教他的。” 是他教给我的。 曾经那个女孩儿,是个矜持远大于主动的人,她习惯了被人分配和给予,从来不知道应该去争取。 十四岁那年,桑杉学校评选优秀学生,选出来之后,市里还要再选一轮,如果成为了市级优秀学生,中考是有加分的。 别的班都只有一个推荐名额,桑杉的班里却有两个,多出来的那个名额是因为桑杉参加全国中学生英语大奖赛拿了银质奖章。 这是桑杉的英语老师告诉她的。 可是几天后,校级优秀学生的名单公示,上面却并没有桑杉的名字。 他们班送上去的两个候选人,一个是班长,一个是学校另一个老师的孩子,老师给她们的评语都是品学兼优、乐于助人,桑杉站在名单前面想了很久,觉得自己学习成绩比他们两个人都好,乐于助人这一项,从这次的评选来看她也是真正做到了。 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还是酸涩的,想想那个总是夸奖她的班主任、经常和她讨论问题的班长,还有总是用羡慕的表情说“桑杉你太聪明了”的她同桌,没错,那个老师的孩子还是她的同桌,小女孩儿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低着头,风把她的头发都吹乱了,却还比不上她脑子里的乱。 “就、就五分而已。”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继续好好学习,她有把握甩下这些人一个、两个……更多的五分。 转身,她背着书包往校门外走去,刚好遇到了一道呼啸而来的阳光。 “小黄毛儿!怎么才放学啊?” 默默瞪了肖景深一眼,桑杉不想跟他吵嘴,也不想跟他说话。 于是头一转,软软的头毛儿在空中飘了一下,一只手就抓了过来,然后揉啊揉。 “你怎么了?不开心啊?” 女孩儿不说话,低头往家走。 肖景深踩着滑板跟在她的身后,叽叽喳喳,聒噪得像是她家窗外的喜鹊。 走啊,走啊,路过了一个红绿灯,又转过了一条巷子,桑杉突然发现那个踩着滑板跟在他身后的家伙不见了。 她站在原地,突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有些东西,明明笃定了是属于自己的,但是当真相揭开,却发现自己的感觉一直是错误的。 比如爱,比如这次的推选,比如……比如跟在身后的这个人,它们像是长了翅膀的糖果,从自己的嘴边轻轻擦过,留下她,陷入从不曾预料的苦涩。 “炸鱿鱼串儿,要不要来一根儿?” 不知道从哪里又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子,里面散发着浓浓的炸物与酱汁的香气。 自己嘴边还沾着酱料的大男孩儿笑嘻嘻地说:“这家炸串儿平时放学的时候人都可多了,今天咱们出来的晚,正好不用排队。” 终于抬起头的女孩儿看看纸袋子,又看看肖景深,用小爪子 似的细手接了过来。她从来不吃这种路边做的食物,这一天却破例了。 鱿鱼身子炸过之后变得小了很多,正反两面都抹了一层酱料,桑杉小心地从里面抽出来一串,费了好大力气才用牙从上面撕下来了一块儿,细细的竹签被她拽的反往外一甩,星星点点的酱料就飞到了旁边的墙上。 “炸鱿鱼不是这么吃的,你咬住下面这里,直接从下往上,一甩头……” 肖景深为桑杉表演“撸串儿标准姿势”,把一整条鱿鱼都填进了自己嘴里,留下了半脸的酱料。 桑杉看看他,又看看鱿鱼,咬住,然后闭上了眼睛…… 后来往上有一个流行词叫黑历史,第一次看见这个词,桑杉就想到了自己那些脆弱又懵懂的时光,桩桩件件都冒着傻气,却也是十分有趣的。 那天,学会了吃炸鱿鱼的女孩儿不知道自己鼻子头下面还沾着一点酱料,鱿鱼塞满了她的嘴,又弹又韧的口感让人满足,浓香的酱料让人享受,她的心仿佛也被什么东西充填着,不再像刚刚那么空落。 “我们班有两个优秀学生名额,比别的班多一个。” 女孩儿眼睛看着斜上方,嘴里小声说着, “英语老师说多一个名额,是因为我之前拿了奖。” 滑板上的大男孩儿发出了一阵欢呼:“哇,小黄毛儿你厉害啊!” 扯了一下唇角,想笑的,却笑不出来,桑杉又转眼看着另一边的斜上方: “两个名额里面没有我。” 她说得很平淡,和平常的语气毫无不同,此刻她只想找个人说说话,让她心里那一团乱麻有一个能被理顺的线头。 肖景深的反应却比她想象中大多了:“你找老师了么?” “没有。我觉得还好,最多也就是市优秀学生中考加五分,才五分,我全国比赛也能加五分,只比考试成绩她们都不如我。” “明天中午我和你一起去找教务主任,要是还不行,我们就去找校长。” “我不去。” 桑杉停下了脚步,低着头。 “必须去,是你的东西,你就一定得拿回来,不能这么就被人欺负了,知道么?” 女孩儿不再理他,肖景深就在她耳朵边说啊说啊,最后到了他们两家共同的单元门口,桑杉忍无可忍地小跑回去,重重地关上了门。 好吧,没什么用 ,肖景深就算被关在门外了,还会爬窗呢,他就像是自己应有的荣誉被人夺走了一样气愤,跟桑杉说不管怎样都不能吃了这个亏。 搞得小姑娘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梦见了一只喋喋不休的鱿鱼,蹲在油锅里,身上都红透了可以抹酱料了,它的那些长须却还紧紧地抓着什么东西,张着的一张大嘴还在说:“该是咱们的东西就得牢牢地抓着不放手!这个亏咱可不能吃!” 真是烦死了。 第二天到了学校,桑杉被同学叫到了校长室。 在那里,她看见了不该出现的肖景深。 “校长,我以前在咱们学校呆了几年,和您彼此之间也都算是了解,桑杉这个小姑娘就是我家邻居,她家晚上几点关灯我都知道,天天学到很晚,特别用功,人又特别聪明,每次考试都是全校第一,您说这么用功又聪明的学生,多给咱学校争脸啊,咱学校肯定得多照顾对吧……” 听着肖景深简直是死皮赖脸一样地跟校长讲好话,桑杉的脸都红透了,她不明白这种做法有什么用,简直是一种对她的羞辱。 看见名单上没有她的时候,桑杉没有感觉到到如此的尴尬和羞愤,像是一棵菜或者一块肉,在被拼命地推销着。 可是,肖景深成功了。 几天后公布的校级优秀学生名单里,桑杉的名字排在第一个。 她的班长和她的同桌,都没有出现。 肖景深撸着炸鱿鱼美滋滋地跟她说:“我跟校长说了,要是他不能公正处理,我就花钱在报纸上打广告,告诉所有秀城人这个学校就知道欺负老实孩子。到时候,看还有谁敢把好学生往你们学校送。” 小心擦着脸上酱料的桑杉:…… 那之后直到毕业,从前和气的班长再没有跟她讨论过什么问题,桑杉的同桌也很快换成了别人,女孩儿心里很清楚地知道她们想要孤立自己,“她们”中甚至包括她的班主任,可她都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手段稚嫩却无所不用其极的肖景深为她打开了人生的另一扇大门。 她永远都忘不了在名单上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心中无比的畅快。 去争,去抢,去搏杀,然后获取胜利,这种事情带来的成就感是会上瘾的,多年后,桑杉已经彻底沉迷其中。 “你知道怎么做炸鱿鱼么?” 餐桌上,桑杉问坐在她对面的男人。 “油炸的东西,你现在能 吃么?先把身体养好吧。”戳着沙拉的男人愣了一下,微笑着对她说道。 只是突然想吃而已,不能吃,就算了。 女人笑着低下头,喝了一口加了芹菜碎的牛肉粥,挺香的。 眼前的这个人,终究不再是那条特别烦人的鱿鱼。 几天后的夜里,桑杉的电话突然响了。 “我就在你楼下,现在。”电话里,文子禹疲惫的声音里充斥着焦虑和愤怒,也有些隐隐的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Д ̄)┍ 老萨摩耶对战小狼狗 第二回合 说一下啊,文中所有人物的观点,都来自他们自己的人生经历和感悟,跟作者本人没有关系!!么有!!! ——by小天使一样的xxx 第93章 章鱼 他想见的是她。 桑杉心里很清楚这一点,同时,她也非常清楚地知道,文子禹刚回国就来见自己,只会给自己和他带来更大的麻烦。 “你应该去看看他,不管怎么说,他是在关心你。呃……这样说是不是会显得我是个好人?” 看着桑杉蹙着眉头坐在那儿,男人把一杯热牛奶放在了她的手边。 抬眼看看肖景深,桑杉的眉头并没有松缓下来。 男人很清楚地察觉到,此时她正在进行着各种选择的权衡和方案的制定,希望能从里面找到一个周全的解决办法。可是世界上并不是什么事都能周全起来的,作为一个经历过漫长失败的人,肖景深对“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这句话深有体会。 文子禹今天不该来,他自己不明白这个道理么?当然明白,可是他还是来了,因为有的时候人追求的不是正确,而是心。 “你不出去,是怕他们外面有狗仔跟着么?” “国内两个最有名的狗仔团队已经跟了他们整整四年,尤其是他,出国都不放过。” 红到了这个份儿上,想想还挺可怕的。为了省钱现在还偷偷摸摸坐地铁肖景深清了一下嗓子。 “而且你也不能确定,他的车里有没有监听设备……以前有‘粉丝’送给他们玩偶,我们从里面拆出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肖景深:…… “监听、监视、偷拍、甚至有无人机往窗口飞……” 肖景深依然:…… 过了几秒钟,他说: “我有个两全其美的歪法子,你要不要听?” …… 坐在车里,文子禹直直地盯着方向盘,神情是说不出的沮丧。 昨天他去沪市看了妈妈,她已经睁眼认人了,看起来恢复的不错,看着自己的妈妈,文子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跟她说,就在她做手术的时候,他姐姐在手术室外面打人,她需要休息的时候,他姐姐在医院里闹着要报警,她要醒了,他姐姐却还在跟他哭诉自己的凄惨。 可是他觉得世上没人比他更惨了,他父亲去世的时候,虽然姐姐让他心冷,但是他还有妈妈和桑杉,现在呢? 妈妈需要他照顾,桑杉又很久很久没有跟他联系过了。这个骄傲、帅气、矜贵的大男孩儿感觉自己要撑不住了。 她会下来么? 在心里自己问自己,文子禹苦笑了一下。 其实他应该知道答案,认识这么多年,桑杉绝对不会做增加无谓麻烦的事情。 “咚咚咚。” 车外,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敲了敲副驾驶位置的车窗。 虽然夜色很黑,但是文子禹还是辨认出了这个男人是谁——肖景深,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当了桑杉“男朋友”的家伙。 解锁了车门,文子禹把脑袋转向一边,不去看这个笑呵呵坐进来的男人。 “我还以为你是走进来的呢,绕着楼找了你一圈儿。这个小区不是蓝牙识别么?你是怎么开车进来的?” 肖景深一副已经跟文子禹很熟的样子,进来之后一句客套话都没有,霹雳啪啦地甩了一脸问题。 文子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我想见不是你,我也不想跟你说话。” “我今天去菜市场买鱿鱼,卖海鲜那哥们儿跟我说没有鱿鱼,但是有特别好的章鱼,新鲜、活的、怎么做都好吃,而且还特价,你说我买不买?” 谁管你买不买。 谁要跟你说话?! 文子禹不理自己,肖景深就玩起了自问自答:“要是什么都不买,晚上可就没饭吃了,所以我肯定得买啊,便宜又好,不买才傻。” 大男孩儿保持着拒绝的姿态,听见男人在他脑袋后面说: “桑杉是鱿鱼,我是特价小章鱼,你来是买东西回去做饭的,总不能饿着肚子,对吧?咱不傻是吧?” 文子禹:…… 他发现自己又一次掉进了肖景深这个家伙的陷阱里,咦?为什么要说“又”呢? “要不要吃章鱼小丸子?我自己做的。” 男人突然拉开自己的衣服外套,从里面掏出来了一个用毛巾包起来的小饭盒。 包裹严实的时候没有感觉,现在小饭盒打开,文子禹立刻闻到了一股香气。 “本来应该放点儿木鱼花啊海苔啊,结果我没经验,都没买,只能放香菜了,桑杉说你挺喜欢香菜的。” 桑杉两个字,让文子禹立刻转过了头。 “桑杉没跟你说我不能吃油炸食品么?”为了保护嗓子和身材,桑杉这些年一直让他们执行严格的食谱控制,油炸食物从来不会出现在他们的餐桌上。 文子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眼前这个男人用这么蹩脚的方式提起桑杉,是为了向他示威么? 肖景深完全没被对方的气势影响到,他从小饭盒里小心地拣出几根牙签:“她说了呀,不过她也说,你心情不好,要是吃点东西能好一点,那就无所谓了。” 文子禹愣了一下,他慢慢低下头,抬起手,小心翼翼地从男人手里接过了那一盒小零食。 生平第一次,肖景深看见自己做的东西被人珍而重之地对待,这个年轻人,会因为桑杉的一句话就收起全身的刺,他是真的,很喜欢她吧? 可是这样的喜欢,却因为不被需要,所以只能小心翼翼地隐藏着。 “谢谢。”用牙签叉一块章鱼小丸子放进嘴里,感觉到面糊被油炸后产生的浓香,以及章鱼的鲜美柔韧,男孩儿把章鱼丸子咽下去之后,垂着眼睛道谢。 “哦,本来就是给我女朋友做多了,她晚饭喜欢清淡的,我的食谱也被控制得很严格,你帮我解决了,我该谢你才对。” 文子禹突然觉得美味的小丸子有点噎得慌。 “别总是想那些不开心的,日子就会过得轻松一些,阿姨手术成功,你应该高兴才对。” 男孩儿捧着章鱼小丸子,一只手用力握着方向盘,手指都发白了。 这样安慰的话,这些天里他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可是那些人都不是他,他们可以轻描淡写地满脸喜气,他却做不到。 “反正不是自己亲妈躺在医院里,所以怎么说都无所谓是吧?” 男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一点也不生气,他很平静地说:“我倒想知道我妈在哪儿呢……当年我爸欠了债,她就没再出现过。” 文子禹:…… 若是真要比卖惨,肖景深自觉从不输人。当然,他从前也从来没卖过,因为没有用。今晚用来对付文子禹这样年轻的大男孩儿,他觉得已经够了。 “你至少有钱,能让你妈妈接受最好的治疗,对于一个病人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我当年,爹跑路,娘不见,自己背着还不完的债,干了一堆蠢事儿……后来我外公病倒了,我连给他治病的钱都没有……他是中风导致了偏瘫,治疗要花钱,后续恢复也要花大钱,等我凑到钱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到现在腿都是瘸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文子禹已经抬起头看着肖景深,他动了动嘴唇,想说一句对不起,又不知道自 己的道歉从何而来。 “在这件事上你已经做到了你能做到的最好,比我强多了。” 微微低着头,肖景深的脸上是一派深沉。 其实,他正觉得自己的心里架了个灶儿,支了个锅,锅里炖着一只老母鸡,那鸡汤跟不要钱一样地往外泼。 不知道什么时候,文子禹的态度已经软了下来,至少他的手不再紧绷。 “你……你现在也挺厉害的了,广告拍得不错,我在国外都见过。”骄傲矜持如文子禹,此时觉得自己安慰人都是干巴巴的。 肖景深抬眼,轻笑。 “你还真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就应该有奖励。 肖景深继续扒自己的外套,从里面套出了一个黑色的仪器,他对着文子禹,用手指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一句话也不要说。” 文子禹看着他关掉了那个发出细微滴滴声的东西,然后掏出了他自己的手机。 男孩儿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蚊子。” 电话那头传来了桑杉的声音,举着手机的大男孩儿猛地咬住自己下嘴唇。 肖景深打开车门,站在了车前面,点燃了一根香烟做出要抽的样子,其实眼睛一直在周围打转儿。 过了两分钟,他又坐回了车里。 看见挂掉手机的男孩儿双眼发亮,他暗搓搓地想,炖鸡汤这事儿自己能做,但是打鸡血,还得桑杉来。 “以后,别半夜来找别人女朋友,知道么,小偶像。” 男人一副油滑腔调,手上利落地收起了那一堆东西,往自己宽大的外套里一塞。 文子禹心里的感激之情立刻烟消云散。 “以前的事儿我不管,以后,桑杉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你再这么纠缠不放,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鲁提辖怒打镇关西’。” 视线从文子禹的肩膀上溜过去,肖景深的眼睛里满是轻蔑之情。 “这种事情做多了,早晚天上落东西砸你。” 说完,男人一抽身,从车里出来,“砰”地关上了车门。 上楼,回家,关上家门,他对桑杉说: “我跟他说话的时候总觉得外面飞着无人机呢,一定是被你吓的。” 桑杉看着书头也不抬,牛奶杯子已经空了。 肖景深嘿嘿一笑,所以他也吓了那个小孩儿人,让他也以为有无人机在跟着。 吓多了,他就不会再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用手机更新上了…… 今天大姨妈加通宵拉肚子,早上实在精神不济。 大家见谅。 晚上八点见 第94章 火苗 “一直听说综艺节目也都是演戏,没想到本子居然这么厚。” 肖景深一手接过桑杉给他的东西,一手用玩具撩着猫,嘴里还振振有词。 桑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她发现这次演完戏的休息期,肖景深比以前放飞了很多。 这对他来说是好事,可是对于要谈工作的经纪人,却未必了。 “这里面是活动流程设计和一些细节安排,现在这些综艺节目的人设并不是一开始就给的,先拍一期,导演剪一下找找感觉,再看看试看时候的反馈,后期再随着观众的反响来逐渐修正人设。开头就立出来的人设,那是等着崩的。” “听起来真麻烦,难怪被人说是真人秀,就是一群人不管真的假的,秀起来就对了。”啧啧嘴,男人低下头很认真地去看,“……票选最动人的吻?这是什么?” “就是情侣们秀恩爱,由工作人员打分,分数最高的有优先选房权。” “那我亲你的话……” “七万。”桑杉的声音里毫无波澜起伏。 肖景深:…… “你目前所有片酬收入只剩了九万,《书圣》杀青的时候你还是负资产。” 数学不好的男人至少还知道九万也就够桑杉配合他一次,要是有第二次,自己就又欠债了。 “这次的综艺节目,你单集出场费用税后是二十万,扣掉给我的百分之七十,剩六万,三集是十八万。” 稍微有点热度的艺人很多都会选择上综艺,除了能刷脸让更多人认识自己之外,也是因为综艺时间短价格高,比拍影视剧省心多了。 掰着手指头,男人发现一个问题: “你要是一集配合我一次,我上个综艺节目不仅没赚钱还得倒贴钱了?” 桑杉轻轻笑了一下:“你这么理解也没错。” 轰!一道天雷劈在了肖景深的头上。 仿佛嫌给肖景深的打击还不够似的,桑杉又递给肖景深一张写满了数据的表格。 “这是什么?” “最近一个月国内艺人们的网络热度大数据统计表。” 桑杉往其中一个位置上一点,肖景深看了一下,刚好是自己的名字,排名第二十四位。 “你和池迟的广告现在还在推广,前一段时间我找人做了个短视频营销了一下你的 ‘龙套生涯’。目前在播出的几个电视剧收视率都一般,对演员的数据带动也不大,所以你的数据指数排名看起来还不错,但是,也只是还不错而已。” 桑杉的手指滑过表格,肖景深的目光跟着那劲瘦的手指一直往上,停在了第六名的位置上。 “《牵手去天涯》节目播出时间定了在一月,我希望这个节目播出之后,你的热度能到这里上。” 看看第六名和自己之间的数据差,肖景深停下了自己撩猫的手。 “第六名,相当于一个一线卫视在播电视剧的主角,还得是收视率破一。”桑杉用一种更直观的方法告诉了肖景深这个位置代表着什么。 男人也用一种更加直观的方式告诉了桑杉他觉得这个任务有多么艰巨。 “你直接说要是我做不到你怎么办吧,罚钱还是卖身我都认了,现在就写字据。” 被桑杉扔坑里埋了这么多次,肖景深觉得自己就算再蠢也摸清楚其中的套路了。 “明年二月,康延导演的新电影,男二号。” 刚刚还可怜兮兮的男人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经纪人,左眼写着“难以”,右眼写着“置信”。 “你真的不是在骗我么?” “一个九万身家的你有什么值得我骗的?” 呼气,吸气,肖景深让自己镇静下来,然后,他无比专注地看着桑杉给他的这张表格。 “到第六名就可以是么?” “你这个说话的语气让我以为你能轻轻松松就拿第一。” 在肖景深眼前,那些能让一个学渣头脑发晕的密密麻麻的数字已经全部从纸上消失了,此时上面只有康延两个大字,让男人心潮澎湃。 说起来,康延导演在国内并没有多高的知名度,或者说,在现在这些年轻人的心里,他并没有留下多么深刻的痕迹。因为他跟国内演员合作的电影只有两部,一部是拍摄于十三年前的《天涯行者》,那时他在给杜安导演当副导演,另一部,则是《凤厨》,一部集美食、饮食文化、个人奋斗和时代动荡于一体的励志电影,那部电影是当年国内票房的第二名。 其实,当年票房第一名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部电影现在还作为代表作,被人们珍而重之地放在池迟的作品栏里。 从几个月前第一次看见这个电影开始,肖景深就非常非常喜欢这部电 影,光是拉片就做了不下十遍,虽然这个电影的主角是个女孩儿,但是他认为其中的精神和表现力是超越了性别的,康延导演的个人特色在这部电影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不论是自始至终压在人心弦如同交响乐一般的叙事节奏,还是浓墨重彩又举重若轻的画面风格,都让这个男人沉迷不已。 很多人都把这部电影的精彩归结为了食物的精美、演员表现自然,当然,还有当时被国内最年轻的三大影后池迟的忘我出演。肖景深却觉得这一切都建立在导演对节奏的把握上。一部好电影的出现,常常被人认为是偶然的,因为作为一个多人协作项目,某个细节出了问题都可能毁掉一部佳作,但是肖景深并不在那些人的行列中,他坚定地认为《凤厨》的成功是必然的,对的剧本,对的导演,对的演员,还有整个电影中表现出来的对的精神,这些都对了,那就没什么可称之为“偶然”了。 可惜,即使收获了大把的票房,瞬间跻身当时最有名的导演行列,引得无数投资方都捧着钱找上门,康延却并没流连国内的花花世界,他拍拍屁股回了他熟悉的国外影视圈儿,继续拍着他那些大概率会叫好不叫座的文艺电影,还留下了一句名言在国内的圈儿里流传: “赚这一笔,又能给我的爱好续命好几年了。” 可谓是来去如风,透着无比的潇洒。 “我想不出来以我目前的样子,怎么可能出演他的电影。” “那是我的工作范畴,只要你能让你一月和二月的热度维持在这里,我就能让你去给他的电影当男二号,我承诺的事情,还没有做不到的。” 呼!肖景深眼中仿佛有一簇小火苗,一下子燃了起来。 桑杉垂下头,眼睛轻轻弯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打断了男人兴冲冲做“秀恩爱”计划的状态,问道: “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努力工作是为了让桑杉不要整死我’的心态?什么叫‘罚钱还是卖身我都认了’?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 不,没什么!不,我没有!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w先生歪着头,看着那个高大的两脚兽像个小媳妇一样地站起来,溜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喵?” “他心虚。” 女人把猫抱起来,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两天后,《牵手去天涯》的剧组总导演带着桑杉和肖景深的跟组导演到了京城。 “肖先生,您说您的的特长是逆来顺受?” 跟组导演姓卢,是个看起来很认真的年轻男人,戴着一副眼镜,看人的眼光很专注。 “是啊。”肖景深笑眯眯地确认了那个特长是自己写的。 卢导演顿了一下,又转头看着桑杉。 “桑女士,您的特长是计算能力?还有其他的么?” “没有了。” 桑杉面带微笑。 “事实上,在节目过程中,更详细的特长有助于我们为你们更好地找点。”导演还在做最后的抢救。 谁料,对面的两个家伙异口同声地说:“谢谢,不需要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两个人现在之间的距离有足足一尺,卢导演却觉得自己被秀了一次恩爱。 录制前的沟通结束之后的第三天清晨,《牵手去天涯》的节目录制就正式开始了。 “这是桑杉养的猫,w先生。”肖景深对着镜头指了指那只警长,“我们家,它的地位排第二。” “那谁的地位拍第一呢?”跟组导演立刻提出了问题。 刚刚晨跑完的男人笑着指了指卧室的房门。 这时,房门打开了,已经穿好衣服化好妆只剩换鞋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记得你们说好的拍摄开始时间是六点,现在的时间是六点半。”她的声音冷冷的,像是有些不悦。 “不好意思,我们找这里的时候有点绕。”卢导演连忙道歉,立刻失去了话题的主动权。 桑杉的表现一点都不像是个要上综艺节目的人,即使面对着镜头,她也丝毫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因为对方来晚了,所以她立刻和卢导演重新确定行程,来保证他们接下来的时间不会被耽误。其他工作人员所预想中的刁难和指责度没有发生,她的表情和语气一直都没什么变化,讨论的事情也完全不带个人感情因素。。 “真是个专业的经纪人啊。”被桑杉放过的工作人员忍不住说道,看向肖景深的目光里都有一点同情。 这样的性格参加综艺节目,她的合作方就算累死,怕是也表现不出来观众所需要的那种温馨和甜蜜吧? 作者有话要说:老肖你加油! (⊙v⊙)嗯! 精神上鼓励一下,呱唧呱唧呱唧! 最近身体不适,拖更 频繁,抱歉了 第95章 比赛 一男一女两个人的生活就像是一场相声,想要好看起来,有的人就要打起精神做逗哏,有的人就得学会退让与调和当个捧哏。 在大多数的相处模式,好像女人是那个逗哏,而男人充当着捧哏的角色,女人叽叽喳喳,男人随口迎合,又在女人的“强势”中妥协。 其实不是的,谁拥有大方向上的真正决定权,才是那个生活中的“逗哏”。 根据事先安排,肖景深和桑杉在摄制组来了之后才开始收拾行李。 “要不要吃点早餐?” “你不是煮了鸡蛋么?我吃鸡蛋三明治好了。” 站在工作人员的角度,他们看见桑杉已经开始收拾行李了,肖景深却还在她身边围着打转儿,这种情况其实很正常,收拾东西这种事情,还是女的来做比较多。 嗯,至少这个男演员还知道给自己加戏做个早饭。 一台摄像机跟着肖景深去了厨房,看见他熟门熟路地热牛奶、做三明治。另一台摄像机还跟着桑杉,看着她把一本书、一个旅行化妆包、一个内衣袋子、一件睡衣、还有两件衣服装进了小箱子里。 装衣服之前,她还拿出手机查了一下目的地的天气情况,于是又往行李箱里装了一双夏天穿的塑料凉鞋。 合上箱子,扣上安全锁,女人径直站起身走出去吃早餐。 摄像机给了那个带着单身狗气息的小箱子一个特写镜头。 看着桑杉吃完了早餐,肖景深回了自己的房间,从这一刻开始,剧组工作人员的猜测开始被推翻了。 “这是什么?” “防冻伤效果的护手霜,咱们要去的地方热,这个东西用不着。” 看着肖景深从一个黑色书包里往外拿东西,剧组的工作人员忍不住露出了叹为观止的表情。 吃完早饭跟没事儿人一样的桑杉坐在客厅里开始看书,跟在她身后晃悠的镜头总是试图拍到她看的书是什么,让桑杉的心情不是很美好,她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看着摄像机: “你们剧组有医务人员么?” 跟组导演:“……没有,不过我们都跟当地报备过,活动地点最近的医院我们也都有调查。” “哦。” 突然进来了很多人,w先生显然有些紧张,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儿之后,躲到了桑杉的怀里。 撸着猫,看着书,年轻女人毫不热络,跟忙进忙出的肖景深相比,她更像是一个传统家庭里甩手掌柜似的家主。 肖景深从卧室里出来,抬起头跟他说:“剧组里没有跟组的医生。” “那我会带一点药。” 桑杉没有再理会肖景深,低下头继续看书。 过了一会儿,肖景深背着一个书包,两只手一只手拖了一个箱子走出来,那个黑色的大箱子当然是他的,另一个小箱子是桑杉的。 看着这一幕,卢导演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肖景深会说自己的特长是逆来顺受。 一行人坐飞机从京城出发,前往祖国南方那个四季温暖的岛屿。 第一期节目一共有四对情侣。 一对是圈里知名的明星夫妻档,男方是演员,女方是歌手,当年可谓是郎才女貌,让人欣羡。没错,是当年,因为这一对夫妻都已经年过四十了,随着时代的发展和整个华语娱乐圈的重心转移,他们已经很久都没有新的作品进入大众视野了。 一对是刚结婚两年的一位男演员和他的妻子,这位男演员的知名度不低,今年也才37岁,两年前结婚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人知道,半年前被狗仔队拍到之后很是丢掉了一批女粉丝,这次上节目,大概也有消除负面影响,顺便让自己事业回春的企图。 还有一对跟桑杉和肖景深一样,是一对还没有结婚的情侣,女方是模特儿,男方是退役运动员,这两个人都是他们自己行业里的佼佼者,拥有不俗的人气,天天被他们的粉丝喊着“男帅女美都有大长腿”。他们也是节目组放出消息之后,引起了最大反响的一对。 跟他们相比,肖景深个人的人气不够,反而需要桑杉和他的cp热度反哺,是最大的短板。 “没事儿,秀恩爱,我排练的时间比他们久。”肖景深内心的老母鸡汤锅又开了,这次它是给肖景深自己炖的。 桑杉拍了拍他的手臂,算是对自己合作伙伴的鼓励。 那锅老鸡汤下面加了一把大火,一下气就冒翻了盖子。 飞机落地之后稍作休息,节目在下午五点开始了正式录制。 “第一期节目,大家彼此都还比较陌生,所以我们进行一个海上足球比赛吧,根据得分的排名,决定我们四对情侣晚上的菜谱是什么!” 节目的主持人是hd电视台的当家主持,很会调动现场的气氛,他单手一指 海中那片被围起来的场地,八位嘉宾中顿时有人发出了哀嚎。 “老公,我不敢下水,怎么办?” 明星百科备注年龄41岁的女歌手一下子扑到了自己44岁老公的怀里,像个小女孩儿一样。 她老公立刻十分配合地抱住了她,手抚拍着她的后背,嘴里还说着:“没事老婆,你在岸上看着我,我就能一个打三个!” 老夫老妻式的甜腻顿时席卷全场。 表演开始的真早。桑杉垂着眼睛想着。 海上足球比赛的规则其实很简单,四个男人被绑住了手站在场地一头,每人一条跑道一个气球,他们要把气球往自己对应的球门里去踢,谁先进球谁就是第一名,与此同时,女人们站在沙滩上玩儿智力抢答,答对一题,她爱人所对的那一个球门就会往前移动一米。 弄清楚了比赛规则,男演员搂住了他那个第一次上节目有些紧张的妻子:“我老婆是老师。” 六个字里是无尽的骄傲和得意。 比赛之前当然要拍一下情侣间的互相打气,在一片甜蜜蜜的粉红泡泡里,桑杉神色淡淡地对肖景深说:“海鲜大餐或者牛排。” “好!”男人笑容满面,眼里是无边无际的宠溺。 站在齐腰的海水里,手里拿着轻飘飘的气球,穿着背心短裤的男人看看左右剑拔弩张的样子,又转头看向桑杉,她坐在沙滩上,跟旁边喊着加油的人似乎是两个世界的。 肖景深知道,只要花七万块钱,就能让桑杉也加入“平凡人的行列”,可是…… 就算花钱也要花在刀刃儿,不就是几声加油么,他不稀罕! 一声哨响,比赛开始。 深达一米二的海水里,想要抬腿去踢球,每一下都异常的艰难,轻飘飘的气球极难控制,有时候踢一下还会往回跑。 这时,肖景深看见自己面对的球门离着自己进了一米。 接着,又进了一米。 然后,又进了一米。 其他三个人都忍不住转头去看他,这一会儿,球门距离他已经近了五米。 肖景深的视线越过层层水花,看向连抢对五题也依然仿佛没事儿人似的桑杉。 “嘿嘿嘿!我家桑杉是不是特别帅?” 男人笑着跟他旁边的人显摆,得到的回答是他那位前世界冠军的“邻居”撩起水花一下子把他 的球给推歪了。 桑杉这么给力,自己也不能输。 大喊了一声“海鲜牛排”,肖景深抬脚去蹬水,漂在水面上的气球一下子飘出了好远。 这时,他的球门又往前挪了一米。 十道题包含了天文地理、时政热点、古代诗词和数学计算,桑杉一共抢答对了七道题,之所以没有全包,是她答完了第六道题之后有一个工作人员匆匆跑过来说球门最多只能移动七米。 整条跑道一共才三十米长,要是让桑杉他们这一队把题都抢完了,那他们这一队就是稳赢了,出于对比赛整体观赏性的考虑,导演组临时修改了规则。 其实他们更希望每个人最多只能抢答六道题,又怕桑杉觉得自己被针对了,才变成了七道。 扑通。 站在肖景深左手边那位四十多岁的老演员一下子摔进了水里,手臂被绑住他挣扎了半天都没从水里站起来,事出突然,几个工作人员还没来得及跑过来帮忙,肖景深已经跑到了他旁边,弯腰低头,用牙咬着对方的后衣领,帮他站了起来。 姿势不怎么雅观,却非常有用,就是好不容易站起来的那位著名男演员脸色有些不好看,道谢的样子虽然很真诚,但是摄像机镜头移开之后,他的“真诚”立刻打折了不少。 肖景深没在意,笑了笑又继续去踢自己的球,这时,他发现自己的球比之前距离球门更近了,他右边那个世界冠军现在已经冲到了他的前面,回过头对他呲牙一笑。 耸了耸肩,肖景深回了对方一个灿烂的笑容,继续着这场水花四溅的比赛。 站在岸上结束了所有抢答的女人们都在给自己的老公或者男朋友欢呼加油,看见刚刚惊险的一幕,被肖景深“叼”起来的那位演员的歌手妻子跑过来抱着桑杉表示感谢。 被不认识的女人这么热情拥抱的感觉很不好,桑杉垂眸轻笑,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没什么好道谢的,我家老肖为人就这样,让他假装看不见,可比让他输比赛还难。” 一起趁势沉浸在“感动”中给自己加戏的其他人:…… 又一声哨声响起,肖景深第一个将球送进了球门,第二名是那个前任世界冠军。 作者有话要说:wow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写副本的感觉! 以上是渣作者说的。 我活了 晚上八 点见 ——by休克于作者身体问题和晋江系统大抽风的小天使 第96章 大餐 比赛的前两名与后面几位的时间差距有点大,直到肖景深和那位前任世界冠军像英雄一般地走回到了沙滩上,第三名还没有把他的球踢进球门。 身材高挑还穿着短裤的超模冲上去抱住了她男朋友:“牧大明你太棒了!谢谢你!你女朋友这么笨你还是给她弄到了好吃的牛排!” 一个强健帅气,一个高挑阳光,两个大长腿拥抱在一起的视觉效果是十分美好的,叫樊玥的模特儿也用这么可爱自嘲的欢呼让在场的许多人都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牧大明和樊玥还在夕阳下拥抱、转圈儿。 肖景深已经拉着桑杉去看第一名的奖品都有什么了。 “大龙虾、大生蚝、大皮皮虾、三文鱼、石斑鱼……看起来还都很不错。” 肖景深对桑杉笑着说道,眼睛里亮亮的,有点像个可爱的孩子。 “你知道你现在这样让我想起了什么?” 桑杉突然笑了一下。 “什么?” “我想到了网上挺有名的一句话‘你看,这就是朕给你打下的一片江山。’” “咳咳。”男人清了清嗓子,抓着桑杉的手臂挺胸抬头地站好,然后用京剧念白的腔调说说,“你看,这就是朕给你打下的~一片~江~山!” 面对男人的当众耍宝,桑杉一本正经地回答说: “很好,煮了吧。” 全场顿时爆笑,有个摄像师没忍住,蹲下来在捂着嘴抖成了一团。 偏偏两个制造了如此“笑果”的家伙居然完全不觉得怎样,别人都快笑疯了,他们两个还真的在讨论龙虾怎么做,三文鱼怎么吃。 “一会儿我们有专业的大厨在海边为你们烹饪食物,他们都是我们酒店最好的厨师,绝对可以让你们品尝到最美味的海鲜大餐。”这片海滩属于当地一家六星级酒店,服务人员也是这家酒店的工作人员。 旁边,樊玥他们也在看他们的晚餐——几块牛排。 牧大明投向肖景深他们这边的目光真是充满了羡慕和嫉妒,肖景深转头不小心看见了,回以了一个毫无攻击性的笑容。 这时,拿到了第三名的演员和他那位当老师的妻子也走了过来,他们的晚餐是半只鸡和一些蔬菜,那位演员很夸张地长出了一口气,拍拍自己老婆的肩膀笑着说:“还可以吃鸡排和沙拉,也很不错啊! ” 最后一名的那对大龄情侣看起来就凄惨多了,他们只有豆腐。 “减肥厚!老公!” “豆腐美容养颜啊老婆!” 呃,至少从表面看来,所有人都对自己的晚餐安排很满意。 四位大厨在海滩上架起锅灶为四对情侣制作他们的晚餐,桑杉拿着他们食材堆里的那一瓶白兰地走到了邻桌。 “两杯白兰地,可以换一块牛排么?” 与此同时,肖景深也端着两条鱼和一些生蚝扇贝走到了另外两桌跟前。 “一条石斑鱼能不能换一块豆腐?” “我需要生姜、蘑菇、番茄、青菜……你看看这些海鲜你想要什么?” 显然,这一对刚一露面就展现出了不俗实力的“冠军情侣”都深谙交易的精髓,无论是用白兰地换牛排还是用海鲜换蔬菜豆腐,他们都做的一点都不让人讨厌。 不过这两个人还是有不同的,桑杉把得到的牛肉直接给了厨师,而肖景深却是自己占了一个灶位,小心地开始煮他换来的那些食材。 几分钟之后正式开餐,除了琳琅满目的海鲜之外,肖景深的面前多了一块五分熟的牛排,桑杉的面前则多了一碗加了生姜的蔬菜蘑菇豆腐汤。 “作为你的经纪人,出于对你的事业考虑,我有义务监督你维持你的健身食谱。”单手支着下巴,桑杉对肖景深说道, “作为你的男朋友,出于对你的健康考虑,我有义务让你在吃海鲜的时候多喝一碗加了姜的蔬菜汤。” 海滩上已经亮起了斑斓的灯光,那些灯光加在一起,大概都不如男人的一双眼睛明亮。 白兰地酒杯轻轻一碰,两个人相视一笑。 摄像机旁边站着的卢导演表示自己在这一瞬间被甜到要爆炸了。 晚饭后,每个人都有五分钟的单独采访时间,他们依次走进采访间回答问题,桑杉和肖景深是第三组,先进去的是桑杉。 “为什么突然想到交换呢?你不觉得别人都吃到了你们赚来的海鲜,那种得到冠军的享受感就轻了很多么?” 这个问题并不难以回答,无论是说功利一点的“各取所需”,还是说得万金油似的“分享是一种美”都可以轻易过关。 穿着亚麻裙子外面还披着自己男朋友外套的年轻女人坐姿很放松,八个人里面,除了那位老师之外,她是面对 镜头最少的人,可是从她的表现上,人们很难想到这一点。跟樊玥比,她不够明艳,跟那位老师比,她也不够温柔,跟大说大笑总是热情满满的歌手前辈比,她今天更是全程表现了自己本性中的冷漠和疏离。 可是人们总能轻易地注意到她,她自己应该也知道这一点,却表现得毫不在意。 坐在她对面并不会出现在镜头前的采访者是这期节目的制作人钱小凡,她看着桑杉,脸上是笑着的。 说实话,桑杉和肖景深虽然之前颇有一点热度,但是hd做综艺,要考虑的并不是艺人们原本的热度,他们是有信心也有能力把没有热度的艺人捧红的。所以对于她极力邀请桑杉的决定,很多人都不理解。当然,他们更不理解的还是有邀请这一对所需要的花费——肖景深的出场费单集只有二十万,桑杉一集就是五十万。 今天这一天,这两个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表现,已经让他们重新审视钱小凡的决定了。 坐在那儿,桑杉轻轻一笑: “我是个商人,交易是我的本能,用多余的酒换取更丰富的食物,是一种很原始的商业行为。” “你的意思是说,你的行为里面不包含任何情感因素,只是为了交易而交易么?” 情感因素四个字范围极广,如果刻意引导,甚至可以让人认为是桑杉自己单纯以交易为乐,并不是为了肖景深才去换牛肉的。 桑杉对着钱小凡轻轻挑了一下眉头: “真是为了我自己的乐趣,我更喜欢用半瓶酒换走其他三组人手里的全部食材,而不只是一块牛肉。如果要在我的这个行为里讨论情感,我已经为他克制住了自己攫取最大利益的本能。 为了感情倾其所有,其实很容易。为了感情克制自己,很难。” 钱小凡看着桑杉,似乎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自己有一种被冷血动物的眼泪所打动的错觉。 “那你怎么看待你男朋友今天为你去换蔬菜回来做汤这件事呢?” “没什么,习惯了。” 这得是多么的宠溺和甜蜜,才能让桑杉这么一个人如此自然而然,毫不得意也毫不矜持? 一旁的摄影师油然而生了一种冲动,他也想找一个人,天天跟自己腻歪在一起,互相对对方好到不行,然后有一天有人问自己同样的问题,自己也能像这个女人一样轻描淡写地说这三个字。 ——“习惯了。” 桑杉离开采访间,钱小凡下意识打开了一瓶矿泉水,狠狠地喝了一口,像她这么做的工作人员并不在少数。 下一个进来的人是肖景深。 把外套给了桑杉之后,他只穿了一件纯色的t恤,下面配了一条牛仔裤,肩平腰细大长腿,又清新得像是个少年人。 桑杉那个家伙,真是个禽兽啊。 对着如此美色,钱小凡问出了和刚刚一样的问题: “为什么要交换?因为桑杉不能光吃海鲜啊。她经常熬夜,胃肠的健康必须要很小心才行,而且她晚上更喜欢吃清淡的东西,今天晚上的蒜蓉扇贝她只吃了两个,烤生蚝的蘸料不错,她吃了三个,皮皮虾是椒盐口味的,她也吃的不错,那个龙虾肉不错,我记了一下做法,回去还可以给她做了吃……” 还没来得及吃饭的摄制组成员都有点儿饿了。 “所以你去跟他们交换东西,都是为了桑杉是么?” “如果只有我自己,没有桑杉的话,我大概不会想到交换的,他们喜欢吃什么自己拿就好了,我只有一个人,怎么也吃不完。” 这么心大的人,居然找了一个“以交易为本能”的家伙,人类世界的物种多样性还真丰富哈。 在心里默默吐槽着,钱小凡又给出了一个桑杉曾经回答过的问题: “那你怎么看待你女朋友今天为你去换牛排回来这件事呢?” “今天拿了冠军,她很高兴。” 这个答案让钱小凡立刻打起了精神,她连忙追问为什么肖景深会有这样的感觉。 “第三名有鸡蛋,第四名有豆腐,这些也都是高蛋白的东西,但是她给我换的只有我最喜欢吃的牛肉。” “可是桑杉自己并没这么说,你拿了冠军她也没有夸奖你。” “她夸奖我了。” 男人笑得一脸甜蜜,言语真切到让钱小凡误认为是跟录的时候漏掉了重要的情节。 “什么时候?” 男人轻轻歪了一下头,眼睛里像是有两滴蜂蜜: “她对我笑了,还给我换了牛排。” 堂堂hd电视台的金牌制作人手抖了一下。 谁有降糖药?谁有测血糖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噫! 预告一下,明天老肖就得钱包大出血了! 520 一个适合用糖甜死人的日子! ——by萌哒哒小天使 第97章 谋算 虽然所有人在休息之前都摆出了一副对明天的活动期待又忐忑的样子,但事实上,他们都知道明天的主要游戏环节叫做“宝藏与吻”。 四组嘉宾会被车带到市区,在那里,剧组一共藏了二十个“宝藏”,他们所对应的二十条线索,有的是谜题,有的路上遇到的“怪人”,找到的宝藏数量将决定每对情侣为公益项目争取到的捐献资金是多少。 至于那个接吻,要尽可能的美、尽可能的动人,剧组会对他们的表现打分,这个打分直接决定了下一期节目他们分配房间的顺序。 “如果我们不真亲,只是借位的话,你能不能少收我一点儿?” 过了晚上十一点,是剧组承诺的“安全时间”,桑杉穿着睡衣坐在酒店的沙发上看邮件,肖景深刚洗完澡,穿着一条睡裤坐在床上。 女人声音稳中带凉:“在十个以上机位拍摄的情况下,你跟我说借位,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男人把毛巾从脖子上拿下来,还在做垂死挣扎“也许可以试试呢?万一我做成了呢?” “康延导演和七万块钱,哪个更值得你用心?” 肖景深:…… “其实我知道我这次是肯定要花钱的,但是你看,我为了花钱的事情和你多说几句话,我就觉得自己享受了一个九折待遇。” 两人泾渭分明地躺在床上,男人突然转过头对着桑杉这样说道。 女人轻轻皱了一下眉头:“我应该不是沉默寡言的人。” “不一样的。”男人轻轻笑了一下,把头摆正,以一种等待瞻仰的姿势准备入睡了。 讨价还价的我们,是一种更接近以前的状态。 那个很久很久之前的“以前”。 第二天早上,肖景深是被桑杉坐起来接电话的动作吵醒的。 他睁开眼睛,看着犹自睡意朦胧的年轻女人一边接电话,一边揉脸。 “宫齐和葛成轩已经达成了攻守同盟,今天你们可得小心了。”电话里传来了钱小凡的声音。 宫齐就是那个昨天下午被肖景深用嘴从水里“叼”出来的“前辈演员”,葛成轩就是那位隐婚曝光之后为了挽回人气而带着老婆上综艺的男艺人。 此时,桑杉的目光已经恢复了平时的锐利,她随手整理了一下头发,轻轻笑了一下: “动作挺 快啊,我们昨天的表现就这么吓人么?” “你们能文能武绝杀全场,当然会让那些人紧张了,跟你说过,最好早期先中庸一些,等着中期再发力,你看,你这样狮子追羚羊似的来了一通,他们被都吓坏了。” “让狮子改吃素未免也太不人道了。”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行吧,我就是给你通风报信一下,他们两个人的结盟是在镜头前进行的,估计是铁了心要压住你们的气焰,顺便给自己加戏了。” 挂掉电话,桑杉转头看着也坐起来的肖景深: “为什么总有人迫不及待地要证明自己是配角?” “什么?” 桑杉起床的时候睡衣的领子滑向了一边,肖景深看见之后默默把视线移到了另一个方向。 “今天有人自愿给你秀恩爱的戏码当配角,你记得好好表演啊。” 随意拍了拍肖景深的肩膀,桑杉打了个哈欠又躺了回去,留下坐起来之后耳朵泛红的男人缩在毛毯下面,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把整个房间都看了个遍,过了一会儿,他才突然长出了一口气似的松懈下来。 看了一眼时间,肖景深没有躺下补觉,而是悄无声息地换了衣服,出门去了酒店的健身房。 在健身房呆了大概半个小时,他遇到了同样有锻炼习惯的牧大明。 “你这个块儿练得不错啊。” 没有了那些镜头一直跟着,这位前世界冠军明显松弛了很多,至少他对着肖景深不再是那么一副“我要端着、我在拍戏”的木头脸了。 视线顺着对方的手落在自己的肱二头肌上,男人笑了笑说:“也就勉强是个花架子,无论是力气还是协调性,跟你们这些专业运动员绝对没得比。” 牧大明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对小虎牙。 肖景深顿时觉得这个人比自己印象中可爱太多了。 “我看过你几场比赛,其实不太懂,光知道你打的特别好,一个球接一个球,对方根本拦不住你。” 听着肖景深的话,牧大明又笑了:“我还以为你会说你是我的球迷,昨天那两位可都是这么说的。” 话说到最后,牧大明的语气中不无讥讽,如果不是为了樊玥,他绝对不会来参加这个节目,樊玥总希望他退役之后能进个这圈儿那圈儿的,靠着世界冠军的头衔儿和她的帮助再创事业的更高峰,但是事实上,牧大明自己更 希望能开一个网球学校,从小教孩子们打球,将来能为国家的网球事业再提供新鲜的血液。 他不喜欢樊玥在里面进退自如的这个圈子,因为里面绝大多数的人都像宫齐和葛成轩一样虚伪,每次他出现,人们就围着他说是球迷,可事实上,自己只是他们的谈资和提高自己身价的工具而已。 昨天他之所以一开始就肖景深印象不错,除了他是个会救人的好人之外,也因为他并没有凑上来假兮兮地跟自己要签名或者合影,再高喊一声是自己的球迷。 “网球确实很多人在学,你的球迷也确实很多啊,全世界都有。”肖景深似乎并没有听出牧大明话里隐藏的意思,还一本正经地夸对方知名度高。 两个大男人在空荡荡的健身房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完全看不出几个小时之后他们两个还会为一个小盒子而针锋相对。 “牧大明这个人不错。” 吃早饭的时候,肖景深说了一下自己的感觉。 “是不错,身价不菲还投资谨慎,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找了个爱出风头的女朋友,完全可以关上门当自己的富家翁。” 桑杉用勺子从小碗里舀出来一颗鱼丸,放进了嘴里。 “我和他的投资经理人关系不错,能让经理人背后都不说他坏话,可见他的脑子还是比大部分清楚的。” “以后有机会可以跟他们结盟吧?”今天宫齐和葛成轩结盟的事儿对肖景深还是有影响的,他一边剥着鸡蛋皮,一边考虑着以后跟别人结盟的事儿。 桑杉摇了摇头,吃掉了碗里肖景深给她拿来的青菜:“不行。” “为什么?” 抽出一张纸巾把嘴擦干净,桑杉站起身弯下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 “因为你女朋友的脾气太糟糕。” 肖景深:…… 早饭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宫齐和他的歌手妻子石蕙因为一点小事吵架了,有人劝架,有人安慰,但是事实上,现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宫齐和石蕙已经为他们今天的表演拉开了序幕,也定下了主题——吵架后又和好的甜美老夫妻。 樊玥生气地捏了一下牧大明的肩膀:“我让你跟我吵架你不听,你看,他们就吵了!” 牧大明默不作声地继续吃饭,一抬眼,看见肖景深刚好路过去餐台拿吃的,牧大明摇了摇手里的叉子,算是跟对方打招 呼了。 “你跟这个那个肖景深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早上在健身房碰见了。” “我昨天听说宫齐和葛成轩已经结盟了要对付他们,咱们正好可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牧大明保持着沉默。 “你要是跟肖景深关系再好一点儿,就可以帮我问问桑杉还收不收人了,我弟弟哭着闹着要当明星……” c娱乐新推出的一个综合性的小鲜肉组合,现在势头很猛,光靠c娱乐放出来的那些练歌、练功的视频就吸引了很多粉丝……在圈子里只要稍微消息灵通一点的人都知道,那几个年轻人都是桑杉帮c娱乐选的。 桑杉造就了theking,又选出了新的组合,在那些有星梦的男孩子心里,早就被封神了,其中就包括樊玥的弟弟。 前世界冠军沉默地吃完了早餐,假装自己身边并没有那只有时候很烦人、有时候又让他喜欢得不得了的黄鹂鸟。 葛成轩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环顾整个餐厅,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他压低声音对自己的妻子说:“昨天你已经很丢脸了。” 女人手里的筷子抖了一下,本就没有抬起来的头埋得更低了。 吃过早饭,装模作样地听完了游戏规则,桑杉他们在被没收了手机和钱包的情况下被扔到了繁华的闹市区,当然,这个“被扔”其实只是给观众看得而已,事实上他们每个人身后都跟了十几个人,还有两三台摄像机,甚至航拍的无人机。 桑杉和肖景深在活动开始后的第一件事是掏自己的衣兜,总共找出了九十块钱的人民币。 “中午可以吃碗面。” 搓搓手,男人很庆幸自己不是把钱都放在了钱包里。 “午饭?我还是希望能回酒店吃。” 换言之,中午之前,他们就要结束这次的任务,看着坐在花坛边缘的男人,桑杉对肖景深提出了自己的特殊要求。 男人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好!” 桑杉先拿出十块钱,找了最近的报刊亭买了一份城市旅游地图,还有一支笔。 “先去这里、再去这里,然后这里……” 对照着剧组提供的谜题,结合着地名,桑杉很快就在地图上找到了好几个“宝藏”的大概埋藏点。 “离我们最近的是蓝湖大厦,但是宝藏最集中的位置是在月牙湾 。” 肖景深注意到,桑杉一边说着,一边地图别的地方画了几个圈。 这还不算完,瘦削有力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点了几下,她笑着问肖景深: “你刚刚有没有注意到其他人都被送去了什么地方?” 男人记别的不行,记路的本事是很不错的,看着地图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路口,他很快就找到了宫齐和牧大明下车的位置。 “距离月牙湾距离最近的是宫齐啊。” 肖景深看见桑杉弯了一下眼睛。 他们两个人先坐了一站公交车去了蓝湖大厦,在蓝湖大厦的七层找到了他们的第一个宝藏盒子,宝藏盒子只要被找到之后就不会被抢走,作为目前找到数量为一的证明,桑杉的手腕上系了一条绸带。 “现在我们去月牙湾。” 蓝湖大厦距离月牙湾大概有三公里,桑杉看了一眼马路上拥堵的车流,把视线转向了路边停靠的共享单车。 转身看着扛着机器辛苦跟着他们的摄制组人员,桑杉解下了自己手腕上的手链。 “k家去年的钻石款,用它抵押换两部手机的共享单车使用,行不行?” 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卢导演开通讯仪请示制作人。 “她说,如果不行,她就把手链送典当行,估计能换一辆车先开着……” 万万没想到桑杉一出手就这么能作妖的卢导演觉得自己心很累,他甚至瞪了肖景深一眼。 你媳妇儿这么能(ke)干(pa),你为什么不早说? 男人完全无视卢导演的目光,他不仅不觉得桑杉这样不好,他甚至美滋滋地看着她去欺负摄制组。 几分钟后,两个人骑上了自行车,往月牙湾的方向进发。 风里带着一点海的气味,肖景深看见路边有扎着花的草帽,还停下来花了二十五块钱给桑杉买了一顶。 总控室里,钱小凡叉着腰,恨恨地说: “把真心话大冒险车开到月牙湾的边上。” 既然这么能折腾人,肯定得再给你们加戏了。 与此同时,宫齐和石蕙这对夫妻,还在一边闹着别扭一边找宝藏,全然不知一场大戏就要在他们头上开锣了。 作者有话要说:老肖啊,你啊…… 下一章老肖出血,这一章先铺垫游戏。 第98章 滋润 在抵达月亮湾之前,桑杉和肖景深先发现了一辆印有节目组logo的汽车。 “一个真心话,另一个大冒险,完成之后可以获得接吻环节的额外加分。” 这一对骑着自行车的情侣相视而笑,桑杉转头对工作人员说:“我觉得我们不用额外加分也能赢。” 谁把这么狂的人带进节目里的?谁?! “不过游戏么,遇到了就玩儿呗。”加戏的机会,谁都不会错过。 桑杉说话的技术堪比秋名山车神,转得人晕头转向。 摄制组们被她给“欺负得”都没了脾气,看着被她生生转愣了的游戏环节工作人员,脸上都露出了“大家惨才是真的惨”的欣慰表情。 根据抽签,桑杉参加的是真心话,肖景深要挑战大冒险。 “告诉你爱人一件你隐瞒的事情,对方露出惊讶的表情算过关。” “不管你爱人告诉了你什么事,你都要直接开始背绕口令,否则失败。” 桑杉和肖景深:……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让一对嘉宾之间玩起了心眼儿,这个剧组很会玩儿啊。 两个人相对而立,肖景深笑着看桑杉:“不用担心,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开始被绕口令,我现在就假装我是个天生只会背绕口令的。” 女人笑了一下:“听你的意思,好像我说什么你都不会觉得惊讶了?” “好吧,我努力惊讶一下。” 在面对外人的时候,肖景深总是非常尊重桑杉的言行,可谓把“妇唱夫随”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但是当他们两个隐隐地站在了对立面,人们才惊讶地发现,这个肤白貌美身材一流的男人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样毫无脾气。 他会挑衅,会表现出带着亲昵的对抗感。 桑杉看着肖景深,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 顿时,这两个人之间那种“挚爱为敌”的气息就弥漫开来,旁边拍摄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 “那个布朗尼蛋糕是我亲手做的。”被刻意压低带着磁性的女声仿佛每个音节里都有一个钩子,它们跟舒缓的语调合作无间,把人的精神拐带离开。 哪个?什么布朗尼?什么亲手做的? 摄像机里,男人的瞳孔在女人说出布朗尼三个字的时候猛然放大了,显然,他陷入 到了极度的震惊之中。 别光顾着震惊啊!开口爆料出来啊! 肖景深的嘴微微张着,他看着桑杉,眼眶都红了,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他的嘴,等着他开口说话。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嘴巴张了又张,肖景深说出来的,到底还是绕口令。 顺利拿到了五分,两个人继续往月亮湾的方向走,摄制组跟在两个人身后,明知道他们的身上都别着小话筒,还是恨不能拿个大型收声设备举在两个人中间,听听那个布朗尼到底有什么故事。 可是这两个人什么都不说,肖景深紧紧拉着桑杉的手,就像是拽着一片美梦一样不肯松开。 桑杉在肖景深的手臂上画了一个“7”,男人的手臂顿了一下,还是不肯松手。 行啊,觉得反正花了钱了,干脆一次握个够是吧? 女人笑了一下,这个笑容被摄像机捕捉到了。 那个女人垂着眼睛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笑容是无奈的也是宠溺的,下一秒,她反手也握住了肖景深的手。 一白一黄,一大一小,像是一对交颈缠绵的天鹅。 在月亮湾,两个人很快就找到了宫齐和石蕙的踪迹,当然对方也看见了他们,毕竟身后都有浩浩荡荡的摄像团队,想要假装看不见对方实在是太假了。 从争吵到复合的整个流程,宫齐和石蕙两个人还处于“开始自我反省却还拉不下脸向对方道歉”的中后期阶段,看见桑杉和肖景深,宫齐笑得很开心,石蕙的脸色却依然臭臭的。 “阿深,你们两个怎么到这里来了?” 肖景深笑着想要说什么,桑杉却拽了一下他的手臂。 “齐哥,我们只是来随便看看。” 桑杉的脸上是看不出什么的,肖景深的脸色却有些不自然,宫齐看着两个年轻人,笑容依然热切。 打了个招呼,两组人继续向不同的方向前进,走出了几十米,石蕙突然开口说: “喂。你没注意到桑杉的手腕上有一条绸带么?他们已经找到宝藏了吧?” 顺理成章地,这一对老夫老妻开始进行别别扭扭的“和好”过程,中间还掺杂着他们对桑杉和肖景深那一组人行为的种种猜测。 宫齐甚至还在自己老婆充满爱意和关心的目光中,单独去跟踪了那两个人一下,却发现那两个人不慌不忙地看着景色 ,似乎是想把接吻的任务先做了。 “他们不在这里找,是不是因为这里的宝藏已经被他们拿走了?”石蕙还是非常在意桑杉手腕上的那条绸带。 那边两位在努力转动他们的大脑,这边的桑杉和肖景深也在飙演技,他们现在“应当”不知道宫齐他们已经开始针对自己,所以他们一边走一边闲聊,偶尔打开地图找找附近风景好的地方。 是的,现在他们真的决定先把接吻的任务完成了再说。 时间已经到了上午十点多,肖景深给桑杉整了一下草帽,还关心她现在有没有觉得累或者饿。 “我如果不舒服肯定会告诉你的。” 说着说着,桑杉在一个巨型海报下面停住了脚步。 “他们又要开演唱会了啊。”看见海报上那几张熟悉的面孔,桑杉面无表情,肖景深的脸上反而露出了慈父一般的笑容。 “我们就在这儿接吻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们是在上综艺节目,跟他们没关系。” “没关系”这三个字儿,放在此时的语境下实在有太多可以解读的意思了,可是…… 卢导演摇了摇头,华光天下和他们hd电视台的关系一向平平,要是在正片儿里面给华光的人平白增加热度,怕是连台里的粗剪审查都过不去。 背对着海报,桑杉把视线对准了广场中间的喷泉。 男人走到他的身边,又感觉到一根手指在他的手臂上画“7”。 “怎么了?”大手握住了那只小手,很坚决,也很……心疼。 今天的第二个七万到手,桑杉转头看着自己身边的肖景深。 “你记不记得,当年你的第一部电影。” 桑杉目光迷蒙,像是有两片沾了水的琉璃,镶在她那双眼睛里。 女人平时的高冷和强硬一下子就褪去了不少,展露了她些许柔软又感性的一面。 那是……一段在当时感觉很惆怅又纠结的时光,21岁的时候出演《锦城花开》,在里面扮演那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少爷哥儿,后来,山河破碎,家国支离,他曾经为之生为之死的爱情,也成了一城晚开的繁花。那时,桑杉走得毅然决然,在人生中第一次尝到了失去的痛苦,肖景深迷茫也彷徨,他感受着这种痛楚,下意识地将之与自己的荧幕形象结合在了一起。 “我记得有一场戏是你在国外读书,变 着法儿地追那个女孩儿……” 肖景深不自在地清了一下嗓子。 “在喷泉边上,你要亲吻她的时候,突然有人告诉你,国内打仗了。” 桑杉非常准确地概括出了《锦城花开》中那场不曾实现的吻戏的情节。 那场戏,也是整个电影节奏变换的转折点,从此春花秋月不复,只剩“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如果没有父亲突然出事,那部电影,本也该是肖景深人生的转折点,他凭借这个影片拿了国内颇有影响力的电影新人奖,作为b影当届专业课最优秀的学生,作为当时表演学院院长冯步宇教授的得意门生,他理所应当地,应该又一条坦荡的星路。 可是没有,一切的美好一如那个被打断的吻,本以为触手可及,其实一生错过。 肖景深的神情里,展露出了死死的落寞,他看着那个喷泉,眼中翻腾的情绪一如飞溅的水花。 拉起他的手臂,桑杉拽着他往喷泉的方向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手臂上又开始被书写一个“7”字,肖景深看着桑杉。 “一次不代表永远。”女人的声音冷静沉着。 是的,付了一次“秀恩爱”的钱,不能指望连吻戏也包了。 肖景深低头笑了一下,喷泉恰好是间歇期,他拉着桑杉站在水边。 “还有20秒,喷泉就要出水了,做好准备。” 男人低笑:“你真是什么都算。” “我的特长就是计算呀。” 耳鬓厮磨间,肖景深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大力的推搡,他猛地转身,自己垫在下面,和桑杉两个人一起往水里倒去。 “不怕。”他只来得及这样说,就已经跌进了水里。 旁边有人在尖叫。 水池里的水深不足半米,肖景深从水里抬起头,一边打量着怀里抱着的桑杉,一边小心地撑起自己上半身。 还没等肖景深站起来,伏在他怀里的那个女人,已经送上了她的嘴唇。 二十秒时间到了,喷泉里飞出了高高的水花,像是一场洗脱一切的大雨,淋漓在两个人的身上。 “你像一场阳光下突来的雨,滋润了我干涸至今的生命。”——电影《锦城花开》台词。 作者有话要说:吐魂! 感觉自己像 是吃了三个豆乳盒子…… 我去漱漱口。 顺便替渣作者说一声 她爱你们。 当然我也爱你们。 你们爱我么? 让我看见你们的小心心! ——by动次打次存稿箱菌 第99章 落地 休息半分钟,工作两分钟,喷泉中央有可爱的人鱼雕像,我们姑且称之围喷泉女士好了。 喷泉女士和往常一样地工作着,十分规律地喷水和休息,这次,她休息之后,很多人都看见一个年轻的女人从里面爬起来,手把水湿的头发随意地捋到一边,还真有几分像是一条矫健的人鱼。 凉凉的喷泉水帮着肖景深的耳朵降了温,或者说,兵荒马乱之中桑杉吻得实在太突然又巧妙,让他的耳朵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有一双眼睛,因为羞赧而闭上了。 看见桑杉起来的动作,他上臂一伸,又把她给揽了回来。 “你的衣服都湿了,还是先让工作人员帮忙拿衣服过来吧。” 年轻的女人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动作就像是趴在肖景深的怀里一样。 “咱们要是再不出去,一会儿又要喷水了。” 说着,她抬手解开了自己的身上湿透了的轻薄衬衣,露出来了里面的黑色半截背心。 男人意识到桑杉没有走光之虞,才从水里站起来,手扶着桑杉的腰走出了喷泉池的范围。 这个过程中,桑杉的脸上一直挂着莫名愉悦的笑容,肖景深上下左右地看了看自己,也不明白自己除了身上湿透了之外,还有什么引人发笑的地方。 从工作人员的手里接过两条干毛巾,一条给自己用来擦头发,另一条,桑杉塞进了肖景深的怀里: “挡挡你的小樱桃。” 肖景深:…… 同样穿着轻薄透气的衬衣,男人里面可没有多穿一件儿。 卢导演带着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走过来对着肖景深和桑杉鞠躬致歉。 “对不起,我们本来是设置了阻碍亲吻的环节,没想到他居然冲得太厉害,把你们给推到水里去了。” 虽然头发上搭着一条毛巾,桑杉的表情也十足地具有压迫性:“每组人都会经历这个么?” “是的。因为规则上你们每个人只有当天第一次的接吻会作为打分的依据……” “所以我们精心策划的场面就变成了两只落汤鸡。”桑杉显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差点让嘉宾受伤显然不是剧组的本意,为了减轻他们的不满,卢导演只能让他们看摄像机里他们接吻的画面。 姐姐!这么美的画面拍偶像剧都绰绰有余,不知道演员 导演得重来多少次、拼多少人品才能弄出来差不多质量的东西啊! 看在美的份上,一切都是可以被原谅的好嘛? “算了,他们也不是故意的。” 湿透的上衣当然没法儿再穿,肖景深索性光着上半身,衬衣被他拧成了一团,随意地搭在肩上,见桑杉在和摄制组进行交涉,他当然要走过来表示自己和桑杉同一立场。现在强硬的女友因为画面质量确实不错而态度软化,他立刻就搭了一把梯子,小心地把她从上面扶下来。 大手拿起桑杉头上的毛巾,帮着她小心地擦干头发,年轻的女人好像真的一下子被安抚住了,低下头开始处理自己身上湿哒哒的衣服——衬衣扣子全部解开,下摆拧干之后把衬衣两角在腰间打一个结。 刚刚才“死里逃生”的卢导演看看两位嘉宾此刻的造型,很想让已经被打发去买替换衣服的同事晚点儿回来。 肖景深居然又八块腹肌啊!看那个肱二头肌!平肩窄腰我的天哪! 其实,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桑杉,没想到那么一副高冷外表下,她的身材居然也这么好?大胸细腰,虽然个子不太高,但是身材也匀称好看呀! 让这俩人穿衣服不是暴殄天物么?摄像师你赶紧多拍点儿!就算做福利发在网络平台,也足够让一群人嗷嗷叫了! 二十多分钟之后,这场混乱的插曲终于结束。穿着剧组找来的干衣服,桑杉和肖景深开始商量下一步应该干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少了什么?” “没有啊。” 肖景深从兜里掏出用塑料袋装着的钱——它们也没有幸免于难,全体泡水了。 “幸好兜里没有手机,不然今天就太刺激了。” 桑杉垂着眼睛笑了一下。 这个画面被摄像机镜头给捕捉到了。 走了一二百米,桑杉和肖景深看见宫齐和石蕙正在打车,见到他们两个人,对方并没有像平时那么客套几句,而是急急忙忙地上车走人了。 “他们怎么走了?” “因为拿到了藏宝图,要去找宝藏啊。” 宫齐一直有悄悄跟着他们,当然会注意到他们拿着的那张地图,刚刚场面那么混乱,他不浑水摸鱼似乎都有些说不过去。 “好了,他们走了,我们开始扫荡月亮湾吧。” 桑杉走在前面,径直进了一家大 厦,几分钟,他们拿到了第二件“宝藏”。 不到五分钟,他们又拿到了第三件…… 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在月亮湾拿到了七件“宝藏”,而在之前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宫齐和石蕙两个人只拿到了一件藏起来的“宝藏”,还有一件“奇遇宝藏”。 “八件了,还去拿么?”根据桑杉的推测,宫齐和石蕙应该也拿到了一两件,这样,剩下的宝藏数量就在十件左右,以葛成轩和牧大明两组人的智商和行动力来看,他们每个人都有较大可能拿到四五件“宝藏”。 换言之,桑杉他们组已经可以说是提前锁定胜局了。 “我喜欢九。” 左手手臂上缠满了绸带的女人真像是个指挥若定的大将军。 如果不是已经花掉了二十多万,肖景深此刻还真想倾家荡产地去拥抱她一下。 “那我们赶紧去拿到第九件,然后回酒店吃饭!”早就为桑大将军献上忠诚的男人雄赳赳气昂昂,脸上毫无疲态。 桑杉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位于匣子口市场,距离月亮湾将近两公里。 天气越来越热,肖景深掏钱给桑杉买了一个冰淇淋,那顶草帽在他们准备接吻之前已经被桑杉摘了下来,反而是他们唯一没有被泡水的装备。 戴着草帽,吃着冰淇淋,看着自己身边的女人悠闲得仿佛是在度假,肖景深的脸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这种愉快,一直持续到他们抵达匣子口市场,看见了正在用椰子投篮的牧大明。 “匣里珍珠不算白,噼里啪啦落下来……原来是扔椰子啊。”桑杉微微歪了一下头,看着牧大明费力投球的样子,她问肖景深: “要不要换一个地方?” 男人已经弯下腰开始看游戏规则了,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 “不用啊!打篮球这事儿我擅长。这上面说一分钟内投中八十个椰子,可以拿到一个宝藏……” 结束了一轮挑战的牧大明转过身,喘着气看着肖景深,目光挑衅:“说得真轻松,这个难度可比投篮机大多了。” “是么?”男人笑了笑,看着工作人员统计出来的数据。 牧大明一分钟投中了六十一个,再次挑战失败。 “那我也试试,这个快,我家桑杉还得回酒店吃午饭呢。” 前任网球世界冠军笑了笑,转身让开了特制“椰 子投篮机”前的位置。肖景深走过去,先用手掂了掂椰子,点点头说: “是挺难。” 下一秒,椰子空心入篮。 牧大明:…… 樊玥:…… 桑杉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看着肖景深。 第一轮,肖景深投中了76个,距离拿到宝藏似乎只有一步之遥。 牧大明活动了一下手腕儿接着上场,在樊玥的信心满满的加油声中,投中了74个。 第二轮,肖景深投中了74个,他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儿,转头看着桑杉。 “你都不给我加油啊。” 桑杉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淡淡地说:“不给你加油,你都帅的要上天了,给你加油,我是不是就得目送你去火星?” 帅的要上天! 男人只听见了这五个字。 “你说,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打篮球特别帅!” 桑杉又露出了那种关爱智障的眼神。 这一轮,牧大明拿了79分。 樊玥信心满满,她坚信下一轮自己的男朋友能直接拿到八十分以上,她甚至提出说让牧大明先投篮。 “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轻轻转动一下手腕,牧大明在肖景深和桑杉来之前已经投了足足五轮,他的手部关节一直不是很好,这样的运动强度对他来说是一种负担。 第三轮,仿佛被打了鸡血的肖景深直接拿下了83分,顺利取走了这里的“宝藏”。 “打得不错!” 牧大明和他握了握手,脸上是很友好的笑容,虽然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但是作为一个运动员,牧大明更喜欢这种跟人比赛然后交替上升的感觉。 第二天,《牵手去旅行》第一期节目拍摄结束,飞回京城的飞机上,肖景深忍不住问桑杉: “那个,你跟我谈合作那天的那个布朗尼蛋糕真的是你亲手做的么?” 原本在闭目养神的女人微微睁开眼,看向她身边那个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忐忑的男人。 “是什么给了你,我会遵守游戏规则的错觉?” 心,一下子落了下去,男人呼吸平缓,面带微笑: “我还在想,你那么忙,怎么会把精力花在做点心上面。” 说完,男人转头看向了窗外 。 飞机外白云朵朵,蓝天如幻。 可是他们终究生活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唉~~~~~~~~ 唉~~~~~~~~ 唉~~~~~~~~ 桑心如铁! 第100章 网剧 “上综艺?嘿嘿,到时候全国人民都看着你被你家那口子当靶子用,小飞镖嗖嗖嗖!” 手里捻着一粒花生米,秦颂把它当飞镖一样对准了对面那人的脑袋,下一秒,他自己的脑袋被人拍了一下。 “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嗖什么嗖!”方十一用筷子头儿敲了一下那只不安分的爪子。 秦颂立刻老实了下来。 此时,肖景深正和秦颂夫妻两人坐在一家私房菜馆里,《书圣》电视剧还没拍完,正是转场的空档期,秦颂回京城看老婆孩子,顺便叫了肖景深一起来吃饭。 似乎那个转眼就把他出卖给他老婆的女人给秦颂这个家伙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强了,在邀请肖景深的时候,他嘿嘿嘿地笑着说:“你家那位一定很忙吧?” 你是想让我说她忙呢? 还是想让我说她不忙一定会去谢谢邀请呢? 如果不是秦颂掏钱请客,肖景深真的很想吐槽他一番。 桑杉确实很忙,时间很紧张,在京城这个地界儿,去一个有名的馆子约个饭,那其中折腾的时间也是很可观的,肖景深可舍不得她这么折腾,让刘达把自己送来之后,晚上秦颂会把他送回去。 想想用刚买的慢炖锅给桑杉煲了乌鸡枸杞,电饭锅里有保温的腊肉炒饭,餐桌上倒扣的碗下面有拌好的凉菜……男人笑着吃了一粒花生米。 “混在这个圈子里,人气和作品总得有一样拿得出手,我现在作品不行,只能靠人气了。” “老肖啊,你就谦虚吧,你哪里作品不行了?我跟你讲啊,前几天我没戏的时候把你的《锦城花开》给看了,哎哟,我的一颗心啊,你说木槿怎么就不知道荣锦城在她身后站着呢?她怎么就那么走了呢?!” 又是《锦城花开》……男人笑着摇摇头:“十几年前的东西了。” “经典会过时吗?不会,所以它是一部好电影,你是一个好演员,这两点都毫无疑问。” 对于肖景深表演用心的程度,秦颂是十分服气的,那天晚上一起喝酒找感觉的经历,让秦颂想起了他以前演话剧的时候所仰慕的那些老艺术家们。当年,听着那些老艺术家们笑着说他们所见所做的事情,他心中的羡慕之情油然而生。现在他也有了属于自己的谈资,和肖景深一起夜扮古人,结果早上被各自的另一半给堵在了房间里,这个将来讲给他的后辈们听,一定也会让 他们羡慕也向往。 因为将之视为心之所在,所以才能在其中发掘到更深层次的乐趣,就像王羲之与谢安,《书圣》这部电视剧表现他们的书法精妙,并不仅仅是像之前的文化作品那样说他们写字有多么刻苦,而是告诉人们,他们因为热爱而乐在其中。 秦颂个人非常喜欢这种解读和诠释。 所以他也很喜欢和他进行过这种“感悟”经历的肖景深。 当然,是笔直笔直的喜欢。 “我觉得老肖上个综艺挺好的,那些节目多好玩儿啊,我让秦颂去,他还不干。”说起来,方十一还有些怨念。 “那是看综艺的人觉得好玩儿,真去参加的人还不知道有多累呢,老婆你别这样对你亲亲老公好不好?” 秦颂最后一句话差点把桌上的另外两个人都给恶心到。 “是挺累的,但是还好,我是和桑杉一起参加的。”男人笑了一下,唇角像是偷藏了一块蜜糖似的。 秦颂转头看着他亲亲老婆,笑眯眯地说:“老婆,你要是想让我参加综艺,你跟我一起上呗?” “不要。”方十一果断摇头,“我可不想再招惹你的那些粉丝了。” 上一秒还一脸愉悦的男人笑容一滞,放下筷子,轻轻地拍了拍自己媳妇儿的肩膀。 之前在《书圣》剧组里的时候,肖景深从不曾见过秦颂的粉丝探班,和他人气差不多的曹熙比他年纪大了那么多,都有粉丝来“集体探班”,还送了整个剧组所有人午餐和点心。两相对比之下,更衬出了秦颂对粉丝态度的古怪。 后来,他和秦颂关系好这件事让桑杉知道了,桑杉还给他看了一些秦颂的资料,其中包括一段视频。 视频里的内容,是秦颂的粉丝探班。起初,和肖景深印象中其他人的粉丝没有区别,那些年轻的女孩儿们叫着秦颂的名字,给他拍照,希望能得到他的签名。 秦颂的样子和他平时不太一样,更矜持也更温和,不仅给那些女孩儿签名,还按照她们的要求摆出了一个很可爱的拍照姿势。 就在气氛正好的时候人群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横幅,上面写着几个大字“秦颂你什么时候离婚?” 白底红字,恍若血书。 那是肖景深唯一一次看见秦颂生气的样子,他瞪大眼睛看着举着横幅的人,眼底的怒意像是能吃人一样。 年轻的男助理冲到粉丝 群众想要夺下横幅,却受到了粉丝们的阻拦。那一刻,秦颂大喊着保安,并且通知了酒店和剧组的安全人员,就当着这些粉丝的面,他大声说道: “以后任何人说是我的粉丝来探班我,你们都别让他们进来,我秦颂没有粉丝!” 短短几分钟的视频,却跌宕起伏气氛陡转,实在是让肖景深印象深刻。 “老肖啊,人气是把双刃剑,你也得小心别伤着自己。”秦颂这句话说得真情实感。 当年风光得意、粉丝众多,他自己心里也窃喜,谁能想到呢?也是那些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自己的人,在自己娶了一个她们不喜欢的妻子之后,却成了一把把刀,从四面八方飞来,妄图伤害他所爱的人。 叹息一声,秦颂自己转了话题:“老肖啊,你之前是演了一部电影吧?我听说那个电影的导演到处夸你,现在好多人都在跟我打听你下一部戏想要拍什么。” “下个礼拜得抽出两天去给《名士》补拍镜头,再过一个礼拜得参加一个活动,周末还要去拍综艺,桑杉的意思是我先休息一段时间,看看综艺的收益怎么样,不然随便进组了一个电视剧,等我从剧组里出来,有点儿热度也散完了。” 这家的回锅肉做的不错,里面的萝卜干口感和味道都恰到好处。 秦颂点了点头:“也对,这个时候你接剧是挺不上不下的,那你考虑不考虑客串呢?” 客串? 男人皱了一下眉头看着自己的朋友。 “我有个朋友是个网剧导演,这两年捣鼓的剧都还挺有热度的,他现在在拍一个恶搞剧,想让我去串一个衣冠禽兽公子哥儿……我不是还在剧组里走不开么,就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去串一个,毕竟咱俩卖相差不多,演什么衣冠禽兽啊、禽兽不如啊,都得心应手啊。” “噗。”低头吃饭顺便一看就是在走神儿的方十一听见了自己老公的话,差点把汤喷了出来。 肖景深则是更想把汤盆子扣在秦颂那张帅脸上。 谁跟你卖相差不错?谁演衣冠禽兽、禽兽不如还得心应手了? 有一个说话没溜儿的朋友就是这点不好,经常让人忍不住去思考当这个家伙的朋友和当一个杀人凶手哪一个更轻松一些。 “你放心,他们这些搞网剧搞出名堂的都不缺钱,我跟他说好了,你客串就等于是我客串,该给的钱一分都不能少。” 钱。 一期综艺拍完,还要倒赔十几万的肖景深,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心动。 当然,这事儿他说的不算,得桑杉点头了才行。 “魏明朝?”肖景深一说那部网剧,桑杉立刻说出了那位网剧导演兼制作人的名字,“他上一部剧是上半年全平台纯网剧的点击量第一名,现在这部剧是采取了美剧的制作模式,大数据采集,边播边拍边调整,第一集的反响就很不错。” 重逢之后又相处了这么久,肖景深已经总结出来了一条规律——一个东西让桑杉说很差,其实未必差到哪里去,比如他自己的数学,还有他的脑子,还有他的生活和工作态度。但是一个东西能让桑杉说不错,那就说明它是真的很不错。” 桑杉的面前摆着肖景深特意从私房菜馆老板那买回来的萝卜干,她用手指掐了一长条出来放进嘴里。 不起眼的小东西吃起来鲜香适口,口感也脆而不干,桑杉品了品味道,又抽出来了一条。 给桑杉热好牛奶,肖景深端着马克杯放到了女人面前,然后也坐下说: “所以我是去还是不去呢?” “明天我会去找魏明朝,先看看这个角色是怎么样的。不过秦颂对你还挺够意思的,这个资源,很多年轻男演员打破头都要不着。” 肖景深笑了笑:“说明我这个人人缘儿还是不错的。” “呵,现在觉得别人对你好是人缘儿好了?不是当初你被人坑还觉得理所当然的时候了?” 就着萝卜干儿,桑杉喝完了一杯牛奶,看着肖景深逗着w先生在屋子里跑来跑去。 玩儿了一会儿,男人突然站在桑杉的面前,笑着说:“别人对我好,是我人缘儿好,你对我好,是因为我人好。对吧?” 桑杉捂着嘴轻笑了两声,突然单手搭在了肖景深的肩膀上,把他拖到了自己面前。 “你可以更不要脸一点儿,说我对你好是因为喜欢你。” 女人的眼睛里是那么的明亮。 男人的耳朵一下子红了,不知为何,却又觉得有些冷。 作者有话要说:一百章 没断更过 连续加更二十一天 每天六千没断更过 我真是个总是在超越自己的家伙啊! 以上是渣作者说的。 ——by以意志化作保更长城 的存稿箱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