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家的小狼狗》 第1章 楔子 紫檀拔步床上,烟色罗帐低垂,床中间躺着一个容貌华贵的女子,那女子青丝如云铺陈锦枕,五官精致难以用画笔描绘。她安静的闭着眼睛就仿佛睡着一般,肌肤如同羊脂白玉,只是唇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 正是冬日,外头寒风凛冽白雪皑皑,屋里暖的如同春天一般。 侍女凌蓝换了小炉里的银丝炭,将药膳房里端来的汤药拿到了床边,用小银勺一勺一勺的向着女子口里喂去,褐色的汤药还没进嘴,便沿着唇边流到了雪白的脖颈上,她慌忙拿了帕子去擦,叹了一声:“都三年了,长公主殿下怕是醒不来了……” 这时,外头响起脚步声,她立即禁了声,站了起来恭敬的伺立在床前。 门帘掀开,一股冰雪寒气带了进来,男子大约二十六七,他身形高大,修长而挺拔,浓眉星目,五官轮廓分明犹如刀裁,一条嵌明珠玉色抹额戴在额前,多年也未见摘过。他双唇紧抿,神情疏离冷寂,让人平生敬畏之感,唯有看到床上女子眼底才浮出几许温柔。 凌蓝偷眼瞧那英俊男子,看到那条嵌珠抹额,便想起别人传言侯爷那抹额下有一个“奴”字的黥印不知道是真是假。倘若真是,对贵人而言,真是一辈子的耻辱。 他掸了掸肩头的雪花,脱下外头的大髦挂在墙边,露出里面的紫色麒麟团花官服,显然刚下朝衣服都没换就过来了。 “侯爷!”凌蓝一福。 “本侯亲自来!”男人接过了她手里的药碗,凌蓝自觉的低头退了出去。 奴婢那样喂药,是从来喂不进去的。男人将碗端起来喝了一大口,坐在床边一手捏着女子的下巴,俯身对着女子的唇将药渡了进去。 这样几次,一碗药终于喂完。 男人搁了药碗,抹去唇边的残液,手伸进被子,握着她柔腻温暖的手,凝望着她的玉颜,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绾绾,今儿阿吉很乖,愿意同太傅学画了,当初你的画儿是最好的,他日他若能学的你三四分已经不错了。” 顿了一顿,又说,“绾绾,傅国公很可靠,我想,如若他辅佐阿吉,我还是很放心的。” 停了半晌,他终于叹了一口气。 “绾绾,我担心……”他蹙起浓眉,然而又自嘲的笑了,“怎么可能?你一定会醒过来的,那神医三年前说明天是最后一天,要是明天还不醒,就再也醒不过来了。醒不过来?我不信……我等了你这 么久,你敢不醒来……” 他的声音渐渐的暗哑,垂下眼帘时,两颗滚烫的泪珠滴落在女子柔嫩的脸上。 第二日,凌蓝到昭和长公主的房间时,屋内空空如也,公主不见了! 她的心里莫名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侯爷……长公主…… 冰玉湖上,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停在湖边,身披雪白大髦的华贵男子跳下了马车。 湖面广阔,虽然连日下雪,还未见冰封的迹象。 一只小舟系在岸边,舟底铺着一层薄薄的金蕊雪梅,男子从马车上拦腰抱下一个女人,女人用白色的狐裘裹着,安静的闭着双目,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越来越冰冷,鼻息几不可闻。 侍卫只觉得怪异,道:“侯爷,这天寒地冻的,待会怕是要下雪,现在去划舟合适吗?” 男子乌黑的眼眸幽幽的望着辽阔的湖面,淡淡道:“无妨。” 他抱着女子上了小舟,将女子安置在舟上,他提了两只桨亲自划向了远处。 湖面辽阔,侍卫展目望去,看到小舟渐渐消逝在视野内,天边彤云密布,似乎真的要下大雪了,心里禁不住一阵焦急,在岸边走来走去。但是侯爷吩咐他不能跟去,他便不能跟去。 湖心上,聂缙抱着怀中的女子,低头,轻抚着她的脸颊,弯弯的烟眉,小巧的琼鼻,柔润的红唇,一如当年初见时,他低头轻轻一吻…… 良久,他才抬起头,怀中人身体已经冰凉,他深黑的眼眸空洞迷蒙,柔声对女子说:“绾绾,你不要一个人走,那太寂寞。我陪你吧……无论天涯海角,碧落黄泉……” 冷风吹来,光秃秃的船儿在湖面上打着晃荡,几朵金蕊白梅悠悠的飘荡在碧绿的水波上…… 他记得,当年她最爱白梅。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求收藏啦! 【侯夫人养成史】 苏荞被退亲了,这一年她十六岁。隔壁左右闲言碎语不说,家里的兄嫂更是冷眼瞧着,这辈子怕是嫁不出去咯! 她在自家医铺里接待了一位贵人,不想祸从天降,被送进了侯府给人做丫鬟。等等,丫鬟不是真,通房才是?苏荞死的心都有了,只是当她发现这位似乎“不行”的时候,一颗心安了下来。 瞧着这盛世美颜,她暗自遗憾,有点可惜啊,竟是个“不行”的。那位翻身倾过来,是哪个不长眼的 告诉你本世子不行? 【病娇公子vs小医娘,sc,he,宠文】 第2章 做个马奴 昭和从头痛中醒来,浑身还似被冰霜环绕,她打了个寒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站在一边的侍女见她小憩醒来,柔声道:“殿下,楚离还跪在外头呢,叫他进来伺候吗?” 昭和怔忪了半晌,抬了抬手,发现自己的手可以动。 “嗯。”她居然发出了声音。 她欣喜的看着自己的手,转动着手腕,真的可以动。做了三年的活死人,现在可以活动,她开心极了。从床上下来,她在床前赤着双足走动着,活生生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这是哪里? 这地方很眼熟,烟罗紫檀拔步床,梳妆台上的莲花金棱镜,精致的胭脂盒,零散着的琼玉镯,床头香炉里焚着她最爱的苏合香…… 这是长公主府!她自己的家里。可是……长公主府不是被封了吗?她怎的又回到了公主府?昭和仿佛做梦一般。 这时,一个身材修长的素衣男子低着头走了进来,到了她跟前跪下:“楚离见过公主!” “抬起头来。” 一个清冷却动听的女子声音传到耳畔,楚离抬起了头,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眼前的女子,她披着烟霞色绸缎寝衣,修眉如墨,眸灿星辉,唇如樱果,颜若娇花,乌黑的青丝如云落下,几至脚踝处,美若谪仙。 楚离的脸上浮起薄红,他被家人送来做面首,心中抵触怨恨,可此刻见到长公主如此美貌,心中忍不住动摇了。 他是家中庶子,母亲不过是个贱妾,地位低微无法抗拒这样的安排,既然无法抵抗,他心道还是听天由命吧。他垂头道:“楚离知错,楚离今后必定为公主马首是瞻,楚离……这就伺候长公主就寝。”说了这话他连耳根子都红了。 “你刚进我府里?”昭和蹙眉问道。 “楚离昨日进来的。” “昨日是几号?”昭和惊诧问道。 “三月十五。”虽然诧异公主为何不记得日期,楚离还是如实作答。 “三月十五?”昭和蓦地转身到了窗前,推开两扇窗户,窗外樱树上堆着锦绣般的粉红,随风簌簌的落下。 她记得楚离进府的那个春天,正是樱花盛放的时候,三月十五那一天。 昭和难以置信,竟如同做梦一般回到了从前?她掐着手心,疼痛袭来,难道自己是重生了一回吗? 楚离是世家子,不甘心做面首,开始来时是抗拒 的,她第一次召他侍寝时让他在房外跪了一个时辰才允许进来。昭和渐渐记起了从前的事,这个时间应该是他跪完了一个小时过来侍寝了。 “楚离伺候殿下更衣……”楚离正要站起来,听到耳边一声清斥:“谁让你起来的?!” 楚离唬了一跳,立即又跪了下去。 念及他从前对她也算忠心,昭和道:“既然进来了,便好好待着,你若不愿意待在公主府,本公主自然会给你一个好去处。” “我……”他话还没说完,只见昭和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楚离讪讪的退了出去,心底隐隐有些失落。 昭和长久的立在窗前,望着窗外那棵锦绣如盖的樱花树发呆。楚离进府时是元和二十三年,那年她正好二十一岁,新寡。驸马都尉孙饶来不及洞房就奔赴边疆,上个月战死了。她只见过孙饶两次就成了寡妇。邵阳郡主怕她寂寞,奉上面首三人。其中之一就是楚离。 邵阳郡主还对她说,这三个面首中,只有楚离她没试过,其他两个她试过俱是非常行的,强烈建议她用一用。 昭和哪里想用她用过的?便将另外两个面首留在了后园,独召了楚离。后来,她重新招驸马,那个人……她牙关紧咬,那个人就是蔺辰,倘若重来,她但愿再也不会和他有任何纠缠。 从前她活的不明白,在京城赢得一个面首三千的“美名”,今次重来,她才知道,对于一个女人而言,万千面首,不及一人真情。 她当了三年的活死人,虽然不能睁眼,却听得见感觉得到,三年之间发生的一切,她一清二楚。 她耳畔仿佛又想起他的话语:“我陪你吧……无论天涯海角,碧落黄泉……” 聂缙…… 她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既然楚离已经进府,那人大约也快到了。 四月春深,富丽堂皇的长公主府里万紫千红,繁花似锦。 昭和身着一袭烟霞色曳地流纱裙,两臂间松松挽着一条碧色绣金纱绫带,快步向后|庭走去。发髻上的金步摇随着她的脚步轻轻的晃动,手腕上羊脂对镯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后|庭是下人们休憩的地方,谁也没有想到长公主殿下会到这样的地方来。 角落里,掌事正在炉子里烧炭火,身后跪着几个少年,其中一个身形清瘦,却脊背挺直,脏乱的头发披散在肩头,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 ,双手被铁链反锁,乱发下的眼眸中冷厉的光芒。 炉子里的烙铁烧的发红冒着青烟,掌事拿出了烙铁在少年的眼前晃了晃,呵斥道:“忍着点痛,最好别动,否则烧坏你的眼睛,谁都管不了!” 少年被两个家丁使劲的摁着,愤怒的看着那烙铁,动弹不得。 掌事正要伸出烙铁,却听到一声清呵:“住手!” 掌事一愣,抬头看到长公主居然过来了,唬的手一抖,烙铁差点戳到少年的身上。 “赵掌事,住手!” 赵掌事放下了烙铁,过来跟昭和见了礼:“殿下,有何吩咐?” “这个人不要烙!”她指着那个清瘦少年。 赵掌事为难道:“这些都是罪臣之后,既然贬斥为奴,照例是要在额角上烙上一个‘奴’字的,否则,于法不合。”大燕皇朝的律法规定,但凡罪奴,便要烙上奴印,贵人得了奴隶往往第一件事便是烙印子。 昭和挥了挥手,道:“其他的本宫不管,只那个人给我留下!”少年抬起头,眼底掠过一丝异色,乱发之下,眼眸深黑如同古潭。 赵掌事劝道:“殿下,当初聂家本该满门抄斩,你求着皇上留这个小子给你做奴才,如今正是要烙上奴印才能老老实实的,您这连印子都不烙,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不好说呀。” 昭和冷冷看了他一眼:“到底本宫是你主子,还是皇帝是你主子?你操心什么?我皇弟要是怪了我,一切有我担着呢!” 赵掌事看她要动怒,急忙低头应了一声:“那是,那是,小的冒犯了。” 他立即着人将那小子给放了,其他的人依旧要照样烙上火印。 少年抬头蹙眉,冷漠而防备,并未因她的阻拦有一丝感激。 “殿下,那这小子怎么处置?”赵掌事小心翼翼的问。 “做个马奴吧。” 昭和眼底带着欣喜,看了看少年,嘴里却嫌弃的说:“他脏兮兮臭烘烘的,让他洗了干净再来见本宫!” 少年眉头蹙得更紧。 赵管家没看出这少年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值得长公主这般看重,对他说,“少年,你走运啦!” 他叫人去取了马奴的衣服,将他收拾的干干净净,这才领着他往长公主那边去了。 第3章 恨屋及乌 富丽堂皇的厅堂之中,昭和一手撑着脑袋斜靠在软塌上,轻轻叹息了一声。 她虽重生一回,却没能拦住聂家满门抄斩。前世她向皇帝要了聂缙做奴才,整个聂家留下了他这一根独苗。 当初她为何要了这个聂缙做奴才?说起来还是去年秋天的事情,她在冰玉湖边遇到一个女子,她圆润温柔的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容,她英挺的夫君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看着她眼波满是柔情。彼时她身怀六甲,腹部微突,仿佛她就是世间唯一的珍宝,她的夫君眼底心底都只有她一个。昭和看到此情此景心有所动,想到驸马每次见她战战兢兢的表情,不由得叹气,原来世间还有她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三月,传出了聂家的谋逆之案,她骑马经过时,看到聂家两百多口人被铁链锁着走向刑场,那个女子凄厉的嘶声叫着:“谁救救我的孩子,我的缙儿啊!上天啊,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我愿意下十八层地狱,只求放过我的孩儿吧,他才十六岁,他才十六岁啊……” 那女子腹中孩儿注定没有机会出生。她口中的那个孩子该是她的长子、聂家的长孙聂缙。 昭和目睹这一切,原来所谓的幸福在皇权面前,竟然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那日她开口向皇帝要了聂缙,皇帝开始不愿意,抵不过她的再三要求,还是将聂缙给了她。 思绪陡然从记忆中跳转回来,听到门外婢女轻声道:“殿下,聂缙在门外等候,是否要见?” “让他进来!”昭和的动作没有变,一手依旧撑着脑袋,露出洁白如玉的小臂,羊脂白玉镯滑落在肘间。 聂缙身着青色短衫,下面是玄色的裤子黑色的鞋子,低头站在她的跟前,双脚之间连着一条钢铁镣铐,走起路来叮当当的响,这一身是奴隶的装扮,虽然他的额头上没有烙印,他的身份一样是奴隶。 “抬起头来。”昭和慵懒的看着他,犹如一只刚刚睡醒的猫。 少年抬起了头,浓眉如墨,鹰般锐利的眼防备而冷冽的看着她,薄唇紧紧的抿着,下颚紧绷。他俊美而凌厉,身形是少年特有的清瘦,仿佛一把未出鞘的青锋冷剑,隐隐散着寒光。 “你叫聂缙?”她眼底带着玩味的笑意。 “是。”少年清朗的声音响起,很是动听。 “毫无奴隶的自觉,你应该自称奴才。”昭和撇了嘴。 少年显然震动了一下,眼中闪过郁怒的火花,嘴唇 动了动终是说不出口。 昭和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沁人心脾的暖香吹拂在他的耳畔,“聂缙,你恨我吗?” 他蓦地身体一僵,喉头上下滑动。 “我皇弟杀了你全家、全族,你不恨我?” 所谓爱屋及乌,恨屋及乌。 这个少年是危险的。即使这副脚镣也无法阻止他做出对自己危险的事情。他就如同一把双刃剑,伤人亦伤己,倘若不能驯服,便会割伤人。 她从前就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 她无声的笑了,她太了解他,他的隐忍已超乎他的年纪,何况自己这么美,他又如何能下的了手? 她看着他,伸手虚虚的拂过他落下的发尾,勾唇浅笑。 聂缙浓眉紧蹙,双拳紧握,始终没有说话。 “拿钥匙来!”昭和一声令下,等在外头的赵掌事一听暗叫不妙,想劝,可长公主那脾气会听谁的话?他只得乖乖的送上了钥匙。 昭和弯腰亲手要钥匙打开了他的脚镣:“本公主能让你生自然也能让你死。你如今无路可走,唯有跟着我。” 少年肩膀轻轻的颤抖了一下。他的确无路可走,犹如丧家之犬。 柔腻的手指抬起他的下巴,沁鼻的芬芳透入他的心田,她看着他的眼眸,道:“在公主府,你不是奴隶,我给你自由。如果你足够聪明的话你就应该明白,到如今,唯有本公主能让你得到你想要的,达到你想到的高度。本公主会让你走的更高,更远。” 更高?更远? 少年胸口起伏着,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他是命如蝼蚁的奴隶,她为何要这样? “公主想要得到什么?”他终于开口了,目光幽若寒星。 昭和笑了,她笑起来很美,如同盛开的玫瑰,美的让人炫目。 昭和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要你做我的剑!一把好剑、名剑!” 少年沉郁的眼眸露出了震惊之色。 响鼓不用重锤,她知道他必定能够领会她的意思。 “走,陪我骑马去!”她向外走去,言语间带着愉悦。 昭和出了门戴上了白纱帷帽,一声令下赵掌事牵来一匹全身通白的骏马,她灵活的翻身上马,她策着马绳,“驾!”的一声,马儿就轻快的跑了起来。 “公主……”赵掌事惊叫起来,他身后一 班人立即要跟上去。 只听到昭和回头叫道:“除了聂缙,谁都不准跟上来!” 赵掌事和侍卫们气急败坏却无可奈何,赵掌事推了一把聂缙:“还不快去!要是公主有个三长两短,提头来见!” 聂缙蹙眉,拔腿飞也似的跟了出去。 昭和骑着白马快马加鞭的奔了出来,她畅快的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感受着鲜活的气息,她开心极了,心中叫道:重来一回,本宫就是要肆意妄为的活着! 到了街上,人渐渐多了,昭和的马速慢了下来,她回头,看到少年追上来了,笑着叫道:“聂缙,愣住做什么!快点来牵马!” 聂缙上前将马绳攥住,道:“街上人多,公主请勿策马!” “你管我?”女子撇了唇,俏皮的回他。洁白的帷锦轻轻的在她脸前飘动,美丽的容颜若隐若现。 聂缙皱眉不语。 昭和举目四望,周遭人潮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她这头一次出府,定然要去一个地方。 “去冰玉湖!” 聂缙牵着马绳向着冰玉湖走去。 冰玉湖边,人流如织,湖畔绿柳红花,波光荡漾,踏青的人川流不息。 她望向湖面,目光幽深而迷离。记忆中的冰冷彻骨仿佛就在昨天,她看了一眼前面的马奴,心里暗暗下决心,这一次,绝不能再死在这里。 “聂缙,扶本宫下来。” 昭和伸出恍若凝脂般的纤细玉手,聂缙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女子却没搭他的手,而是双手撑在了他的肩膀上,柔软的帷锦轻飘飘的擦在他的脸上,隔着帷锦,他似乎闻到了她芬芳温暖的呼吸。 聂缙身体一僵,眨眼间,女子已经撑着他的肩膀翻身到了马下,宛若一只灵巧的燕子。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开新文,留言前五十个朋友都有小红包哦!前两天的送到,请查收!么么哒! 第4章 昆仑奴 走的热了,瞧着有小贩叫卖鲜果零食之类的,昭和没带银钱的习惯,随手扔了一颗珍珠给聂缙,吩咐道:“去给本宫买点水来。” 聂缙一怔,看了一眼手中的珍珠,顿了顿才道:“公主稍候。”他从前也是呼奴唤婢的贵公子,如今却被人使唤,隐隐的,感觉心坎一丝钝痛袭来。 昭和摘了帷帽,拿着丝巾擦着额上的汗。这时,一个衣着鲜艳涂脂抹粉的青年男子前拥后簇的向这边来了。 他学着时下的公子哥戴着雪白的羽冠,脸上抹着□□香脂,身着玉带锦袍,长眼圆脸,一双狐狸眼色眯眯的看着昭和。 “美人儿!”那男子叫着,“一个人呢?” 待得他走近看清昭和的模样,顿时双眼的瞪圆,惊叹道:“美人儿我见多了,像姑娘这般美的跟天仙似的当真是头一次见啊!” 昭和拧眉看着他,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哟,小美人口气还挺大!”男子欺身上来,无赖的说:“我就不走怎么了?我还要小美人陪我喝一杯酒呢!” 男子正要拉扯,陡然间,一只手伸过来将他一推,男子往后跌了一个趔趄。 男子定睛一看竟是个奴隶打扮的少年,登时怒了:“狗奴才,竟敢推小爷!你知道小爷是谁吗?说出小爷的名号吓死你!” “哦,那你说说看。”昭和双手环胸泠然冷笑。 “我是冯举,听过没!当朝的大太监是我干爷爷!” 冯举?昭和眼眸一转,莫非他是冯立的人?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冯立那张老奸巨猾的脸,顿时一阵厌恶。 冯立正是皇帝身边最有权势的大太监,这小子这样说,说不准就是冯立的干孙子。即便他真是冯立的干孙子,那又如何? 昭和嗤笑一声:“太监的干孙子?这样低贱的身份也亏你说的出口?你要是太监的亲孙子,我就服你!” 围观者听了大笑,太监都是没根的,哪能有亲孙子? 冯举顿时恼了,两手一挥,喝道:“给小爷将这娘子抢回家去!”他身后的小厮们立即蜂拥而上。 聂缙横眉怒目的挡在了昭和跟前。 小厮们将聂缙围了起来,周遭人围上来看热闹。 “哎哟,一个打八个呀!” “这少年这么瘦弱,打得过吗?” “冯举可不好惹啊,这少年是摊上大事 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包围圈中,少年鹰鸷的环视了一眼,紧握着拳头,周身散发出一股煞气,仿佛随时准备捕猎的小猎豹。 小厮们大叫一声冲上去,少年飞身而起,小厮们的拳头还没挨着他,人影闪过,七八个人鼻青脸肿全跌到地上去了,不是脸上就是胸口印着脚印。 冯举大怒:“小爷真正的帮手还没到呢!”他大叫一声:“塔奴——” “公子——”如同洪钟一般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分开人群到了冯举的跟前。 昭和惊讶的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脸色青黑,形容丑陋,身形魁伟肌肉劲实,站在人群当中仿佛一个巨兽一般。 昆仑奴! 不少贵胄的确有豢养昆仑奴的习惯,看来这冯举就是其中一个。 “灭了他!”冯举恶狠狠的指着聂缙。 塔奴得令,铜铃大的眼睛看向聂缙,踏着沉重的步履便去捉他。聂缙不过是十六岁少年,昆仑奴足有他两个那么高。 塔奴伸手捉他,就如同老鹰捉小鸡一般,聂缙飞身而起,直踢他要害,谁知塔奴仿佛不知道疼一般,一只手蓦然捏住了他的胳膊,便要往上拧折了,聂缙忍着剧痛,双脚如同雨点似的踢在塔奴的身上,他竟毫无感觉。 眼看着骨节发出“嘎吱”的声音,塔奴攥着聂缙的双手仿佛铁钳子一般,让他挣扎不得,塔奴掰着聂缙的双手往后弯折,眼看就要折断的样子。 昭和站在一旁焦急叫道:“聂缙,戳他眼睛!” 聂缙忍着剧痛翻身而上,整个人倒立,一个脚跟狠狠踹在了塔奴的眼部。塔奴痛的他“嗷呜”一声放开了少年,聂缙飞身而起,一个回旋踢狠狠踢在他的胸口,塔奴一个不得力往后“轰隆”一声坐倒在地上,因身体巨大半天爬不起来,借着这机会,少年飞身跃到塔奴脖子上,双腿夹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拧,疼的他哇哇大叫直喊“饶命”。 围观的人看着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想不到这样一个瘦弱少年竟能打败昆仑奴,一个个高高举起双手拍手叫好。 冯举看塔奴败了,恼怒的吼叫:“要你们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昭和蓦地抽出袖中软鞭,“啪”的一声,银色软鞭直接抽到了冯举的脸上,一鞭落下,他脸上立即多了一个血印子。 “你……”冯举不可置信的望着她,“你敢 打我?”这天底下,还没有谁敢打他。 “本宫打的就是你!”昭和傲然冷笑,手里甩着银鞭,“狗东西,也不看看本宫是谁?本宫乃昭和长公主,也是你能调戏的吗?!你回去跟冯立那厮告状去,看看他敢拿本宫怎样!” 她从前世到现在,还第一次碰到这样色胆包天的东西,她若是不好好揍他一顿,她昭和两个字倒过来写! 冯举大惊失色,这大燕朝只有一个长公主,身份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有天大的胆子敢冒充长公主?她难道真的是长公主? 他还没晃过神来,又是一鞭子狠狠抽打在他的身上,冯举痛的跌倒在地上,跟着三四鞭子,竟是鞭鞭狠辣,打得他衣衫破烂皮破血流狼狈不堪,他的随从们一听是长公主,吓得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昭和从小尚武,只是身娇肉贵吃不得苦,找了个高手学了一手鞭法,终究力气不够,打得累了,额上出了一层薄汗,这才觉得心里解了气。 她冷冷看了冯举一眼:“今儿我就替你干爷爷好好教训你这龟孙子!也教你这孙子知道什么叫做欺负人,什么叫做被人欺!聂缙,我们走!” 冯举才抬起脸,看到昭和那鞭子,又吓得赶紧埋着头瑟瑟发抖。 冯举被打,周围人看的高兴,不敢作声,一个个暗自叫好。 冯举趴在地上,双手抠着泥巴,心里恨之入骨。再次抬起头时,公主和那奴才已经不知所踪。 昭和回来,身上都是汗,便让贴身侍女春华和秋容准备了温泉汤沐浴。 温泉汤设在公主府的后院中,这处是取自天然的地热温泉,就地建起来的浴场。 昭和舒服的泡在汤池当中,白日的疲乏一扫而尽。她想起聂缙打架的情景,他同昆仑奴打架时,该是吃了苦头,不知道现在如何。 她慵懒的伏在汤池岸边,微微沉吟,抬眼看到池畔的侍女,吩咐道:“春华,将我那瓶玉通丸给赵德,让他给那马奴。” “是,殿下。”春华得了命令,却又听到身后女子叫住了她。 “还有,让厨房做点吃食一并拿过去。另外,让赵德别说是本宫吩咐的。” 春华应声,心底微讶,还没见过公主对谁人这般上心,还不留名呢。 第5章 梦魇 赵掌事得了命令便去张罗了。 他日暮时便看到聂缙随着公主回来,对于这个少年他心里犯嘀咕,若论相貌,这少年不算是府上最好的,公主要什么样的面首不可得,怎的会瞧得上一个奴隶出身的人?但长公主的事不是他能置喙的,只是默默的藏在心里,另眼看待那少年,免得惹了公主不快。马房的奴隶四人一间房,赵掌事特地给聂缙拨了一个单间。 天色渐黑,聂缙牵了长公主的马在马厩水槽边提水刷马,这马通身雪白,无一丝杂毛,是西域进贡的宝马,名叫玉玲珑,原先有专人照料,如今聂缙是长公主钦点的马奴,差使就交到了他的手上。 抬起手臂,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痛的蹙起了眉头,方才那昆仑奴力大无比,手臂差点就被折了,动一动,便钻心的疼痛。 他呼了一口气,抬起疼痛的手臂继续刷马。 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手臂更是无力,他回来时奴隶早已将晚饭扫的一干二净,谁会想到留他一份?但是在这后|庭中,没饭吃依然要做事。 “聂缙!” 他刷马的动作顿了一下,又继续刷马。 “你小子耳聋了不成?!”来人恶狠狠的骂着转到了他跟前。 聂缙抬眼,认得这人是马房的管事柳荣,在他身后跟着两个手下小厮,俱是不怀善意的斜眼看他。 柳荣斜眼看着玉玲珑,这马乃是长公主最爱的坐骑,负责伺候这马的通常是公主瞧得上眼的奴才,别说奴隶,就是公主府里头家生的奴才也未必有这个福分,这小子刚刚来府地位低微,居然得了这好差事,还同公主两个一起出去了。 “今儿随公主上哪儿了?”柳荣酸溜溜的问。 聂缙斜瞥了他一眼,依旧是低头刷马没有做声。 柳荣双目圆瞪,怒上心头,蓦地上前夺过少年手里的刷子,狠狠往地上用力一砸,正好砸在水桶里,水花四溅。 “臭小子,不要给脸不要脸!”柳荣上前一步,一手拎起聂缙胸口的衣领子怒道,“别以为公主给你几分颜色就不把人放在眼里,你既入了这马房,便是爷底下的奴才!爷就是打残了你也不敢有人多说一句!” 聂缙紧紧咬牙,低头看着他握着自己胸口衣领子的手,牙缝里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放开!” “爷就不放,你敢怎么地!”柳荣叫道。 少年一双眼黑沉沉的盯着他,那双眼, 仿佛寒星坠地,几丝狠厉的戾气浮现,惊得他心口一跳。 突然,他的手指剧痛,抓着衣领子的手指竟被少年一根一根强力掰开。 柳荣自认力气很大,身强体壮,比这瘦弱少年足足大了一号,可是少年却将他的手指不费吹灰之力的一根根掰开,再稍稍用力,他的手指定然一根根折断。 他心中大骇,蓦地后退一步。 少年依旧刷他的马。 柳荣身后的小厮大怒,道:“大哥,这小子太狂妄,揍他!” 柳荣没有阻拦,他惊骇少年的力道,可是他到底几斤几两,他倒要好生的瞧一瞧。 两个年壮力强的小厮冲了上去,对着聂缙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奇怪的是,他那样强大的手指力量,却被两个小厮踹到在地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只是任由他们践踏。 柳荣满眼疑惑,不得其解。 “住手!”一声怒喝传来,几个人转头一看吓得面如土色,小厮立即收了拳脚,如同遭瘟的小鸡一般瑟缩的躲在柳荣的身后。 来人身着锗色锦袍,长眉细目,面黄微须,正是后|庭最高执事赵掌事。 “你们打他作甚?!”赵掌事怒问。 “他……他不服管教,新来的不懂规矩,只是教训教训。”面对顶头上司的盛怒,柳荣有些心虚。 历来新到的奴才,都少不了管事们的磨磋,只是这少年却非同小可,赵掌事被这几个蠢货气死,万一这件事传到长公主的耳朵里可不得了。 “蠢东西!”赵掌事一巴掌打在柳荣的脸上,“这人也是你们打得的?!若是再敢无事生非,这公主府你们几个也不要呆了!滚!” 柳荣几个吓得心惊胆战,却没明白赵掌事到底为何如此袒护这少年,惊惧的睨了那地上少年一眼,赶紧的溜了。 赵掌事将聂缙扶起来,客气的说:“新来的奴才总是少不了磨磋,他们不过循旧例罢了,你不要同他们计较。” 聂缙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我想着你怕是饿了,这奴隶的饭食向来没有剩下的说法,你回来晚了自然饿着肚子,我此来,便是叫你去吃饭的。” 这一次,少年看他的目光带上了明显的意外。 赵掌事领着人到了后|庭的饭堂中,偌大的饭堂只有他一个人,在他跟前摆着几个盒子,那盒子红木雕琢,异常的精致。 盒子里香喷喷的冒着热气,只见一个盒子里装着糯米排骨,一个装着清脆的炒笋瓜,另外一个里头是红烧鸡,再有一个饭桶子,里头竟是精细的碧糯米。 这显然不是奴隶的饭食,聂缙拿起筷子低头一声不吭的吃起来。 他的确是饿了,不消片刻将饭食吃的一干二净。 赵掌事拿了一个白瓷瓶在他桌前,慈眉善目的说:“这是上好的伤药,若是伤着了自己抹一抹,最是能活血化瘀消肿祛痛。” “不用。”沉默的少年终于吐出了两个字。 赵掌事一愣,这药是长公主吩咐下来的,他方才肯定受了伤,他又问:“你真不要?” 聂缙摇摇头,走出来饭堂。赵掌事跟着他,见他继续去水槽边刷马,刷完了马喂了马料就回到了院子角落里的小屋再没出来。 赵掌事看着手中的白瓷瓶,没的奈何,公主吩咐下来的东西他不接,他只能如实回禀了。 银月如钩挂在柳梢头,后|庭的奴才们都已经休息,两个人影悄然出现在一个小房间的窗子外头。 房中一盏油灯,灯火如豆,在微风中跳动。 少年躺在床铺上,似是已经熟睡。 秋容瞥了公主一眼,看她双目沉沉的看着屋内少年,目光深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夜色微凉,下人的地方到底脏乱,若是被人瞧见也不好,她得劝劝公主早些回去。 “公主……”秋容才要出声,昭和对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做声。 屋内传出声音,少年眉头紧皱仿佛两座山峰,他仿似在梦中挣扎,额头落下豆大的汗珠。 “娘……娘……爹……祖父……不……不要……” 他蓦地从梦魇中惊醒,坐了起来,惊恐的瞪大双眼,大口的喘气。 眼前,是狭窄的屋子,空气中漂浮着蔷薇花的香气,这里是公主府,他是公主府上的马奴,这里没有爹,没有娘,没有祖父,也没有满地滚动带血的头颅…… 他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眼底闪烁的火光如烟火般寂灭,他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心里只余下刀绞般的疼痛和铺天盖地的孤寂。 有那么一刹那,他分不出究竟梦里是真实的,还是这里是真实的世界。生和死,他已经分不清到底哪个更快活。 有时候,死反倒比生更加轻松,更加容易。 身 体的剧痛提醒着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是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他的亲人。 他喜欢这浑身剧痛的感觉,唯有身上的痛才能稍稍缓解他心底的痛。 隐约的,他似乎听到窗外一声柔柔的轻叹。 聂缙跳下床铺,推开房门,门外没有人影,只是那窗台上,多了一个精致的白瓷瓶子。 他眉头微蹙,拿起那只瓶子,难道赵掌事又来了?他不知赵掌事何以对他如此热络,他既到这里只做自己的本分就罢了,他不喜被人当剑使,无论那人怎的,自己只当做不知罢了。 第6章 逆麟 第二日一大早公主府里便忙碌起来,今日照例是长公主进宫的日子。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楞照进梳妆台,女子看着镜中的人,乌发如云,被侍女盘起高高的发髻,眉眼间带着慵懒,仿若海棠春睡未足。 昭和昨晚的确没睡好,她看到他那般梦魇,才知他心底的痛竟是这样的深。 春华最会梳发髻,光滑的乌丝在她手上变成柔软的发辫又以珍珠夹子盘起来,簪上了金玉釵环,她觉得差点什么,轻声问女子:“今儿牡丹开的正好,髻上簪新开的牡丹可好?” 昭和正垂眸看着自己手指上,圆润的指甲上秋容正细细的涂抹着红色的豆蔻,红色之间有掺着金粉,端的是华丽无比。 “牡丹便牡丹吧。”昭和不大在意。 此时,已经有侍女去园子里采了带露牡丹,鲜红艳丽,斜斜簪在乌黑的发髻上,更使得女子容光明艳,昳丽无双。 梳妆完毕,秋容已经令两个侍女端来了缠金丝百花锦裳,换掉了素色寝衣。 昭和出了门,一应的侍女侍卫都已准备妥当,她素来不喜排场,今日入宫也只是用了嵌金八宝马车。 春华和秋容正扶她上马车,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转头一看,问:“聂缙呢?” 伺候在马车边的秦管家一愣,“殿下说的是那个马奴?今日殿下马车出行,何以要唤那马奴?” 昭和眉头微蹙,道:“他既是马奴,也顺便领了赶车的差使吧。” 秦管家诧异,立即吩咐人传了聂缙过来。 见了公主,他行了礼,依旧之前那般不苟言笑的样子,秦管家让他去赶车,初始还担心他不会,见他毫不犹豫的上了马车执了马鞭很是娴熟的样子,这才暗暗的放下心来。 昭和揭了车帘,见到前面赶车少年挺直的脊背,唇角微勾,御乃六艺之一,聂缙出身世家,又怎能不会? 长公主的马车一直入了宫门,侍卫都不敢阻拦,皇帝向来见她是在宣华殿,马车直接停在了宣华殿的门口。 才下了马车,就见殿门口一行人迎了出来,昭和眉端微蹙,那带头的豁然是冯立那老东西。 只见为首太监花白头发,银色双眉,脸上却保养极好,泛着红光一丝皱纹也无。 他身材高大笔挺,戴着金色发冠,穿着一袭紫色锦袍,拿着拂尘,满脸堆笑的朝着昭和迎了过来。 “啊哟,长公主殿下,这不,陛下正等着您呢,听到马车声便料到您已经到了,令杂家出来迎接呢。” 昭和微微一笑,道:“怎么,你那乖孙没向你告状么?” 冯立脸色一僵,只顿了一秒脸上笑意不减,道:“啊哟,那小畜生哪里还敢告状,殿下教训的好,教训的是,是杂家家教不严,冲撞了殿下,杂家早前已经狠狠的教训了那孙子一番,他真是瞎了眼了,竟连长公主都不认得。” 昭和冷笑:“的确瞎的不轻!下次你叫他小心点,莫要再撞到本宫手上!” 她对身后的人吩咐:“你们先在此等着,春华和秋容随我一起进去。” 冯立低头看到昭和迤逦的裙尾,眼底划过一丝厉色,想起自己宝贝孙子脸上的血痕,恨不打一处来。 他五指紧握,狠狠掐着手心,这样飞扬跋扈的长公主,无非是仗着皇帝的敬爱,若是皇帝没了,看她还有什么可得意的。 他如是想着,带着几个小太监急忙跟了上去。 冷不丁的,他回头看了一眼,却是心里刮起惊涛骇浪,那人…… 他的目光落在马车边的青衣小厮脸上,那模样,那神态,竟与聂家的司徒大人如此相似?! 聂家不是满门抄斩了? 冯立眼眸一转,满是惊恐,听闻有一个孽种被人要去做了奴隶,难道竟然是他?! 他的脑筋飞快的转动,想起聂家有个长孙,正是十六年纪,这小厮又同聂司徒长得如此相似,难道那余孽竟是聂家的长孙?! 他又飞速的看了一眼,立即转了头去,背心一阵寒凉。 “大总管……”身边的小太监提醒他,他抬头,长公主已经到了殿前了,他们还在台阶上呢。 冯立来不及细想,赶紧的跟了上去。 宣华殿中镶金嵌玉极尽奢华,此时传出一阵阵动听的丝竹之声,动听之余,却带着靡靡之色。 当中金座之上坐着一个模样俊秀的青年男子,乌黑的眼仁带着几丝散漫,眼底泛着淡淡青黑,脸上浅浅红霞,他头戴金龙金冠、身着九爪金龙袍,一只手撑着下巴侧耳听那乐声,另一只手还揽着一个模样娇艳丰饶的女子。女子模样冶艳身段丰满,保养的再好也看得出年纪已经出了三旬,正是当今皇帝的乳娘栾氏。 栾氏靠在他怀中,一只雪白的手大胆的钻过他的衣领子探到了他胸前,元和帝 喘了一口气在她臀上捏了一下,笑骂道:“我的娇娇,待会再处置你。” 这时,殿门口的小太监高声道:“长公主到!” “皇姐来了,你先避一避。” 栾氏皱了眉,哼了一声:“好早不早的,来的可真准时。” 元和帝推她,她不情愿的闪身躲入了他身后的纱幔之中。 昭和眼尖,早已瞧见一个女子闪到了后面,那丰硕的身子,除了栾氏还能有谁? “皇姐到了,快点过来坐!”元和帝看到她热情的招呼。 昭和看着他,恍然如做梦一般,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元和帝。前世,她带着人马亲手废了他,亲眼看着他喝下那杯鸩酒,他临死前看着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受伤那样的不可思议。 她按着心口,隐隐作痛。他便是再不好,也是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不到万不得已,她这一次绝不能让他死。她暗暗下了决心。 元和帝令冯立停了丝竹,昭和坐在了他的下首。 隐隐闻到一股酒气,昭和挑眉,徐徐看向元和帝:“一大早,皇弟又喝酒了?” “没有!”元和帝挥着手笑道:“上次皇姐叮嘱少饮酒,现在喝的都少多了。” 昭和微微一笑,分明知道他在说谎也懒得说破他:“沈匡那些人是不是献上了什么好东西?” 元和帝一听立即打起了精神:“皇姐消息还真是灵通,朕还说那沈匡不中用,结果居然有这么好的东西藏着掖着不拿出来,前日里他拿来那东西,说是叫五石散的,朕服用了,身体松快的很。” 昭和紧紧握着五指,咬着牙痛心疾首。 怪不得她一早看他眼神发散,定然是烈酒再加五石散,沈匡那些混账做的好事! 昭和叹了一口气:“那五石散能使人神魂昏聩,皇弟还是少吃的好,沈匡那些人最好一个个远远的打发了,再也不要召他到身前来。” 元和帝睨了她一眼,有些郁郁不乐。 “怎么,不说话?” 元和帝噘嘴:“照皇姐这么说,这人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乐趣?” 昭和扶额,觉得自己还是什么都不要说的好,说了也等于废话。 元和帝寻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双脚开叉着靠在宝座上,忽的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欣喜的说:“朕差点忘了,今儿皇姐来,朕有件大事要同你 商议。” 昭和一愣,这皇帝除了吃就是玩,还能有什么重大事情? “皇姐的驸马没了,朕替你重新选驸马如何?孙饶那厮没命做驸马,那厮又粗又壮,想必不是皇姐喜欢的类型,不如朕做主,皇姐在众位大臣王侯世家之中选了自己喜欢的,朕给你赐婚。” 孙饶做驸马乃是先皇帝的旨意,昭和不能违逆,对孙饶也谈不上喜欢。如今元和帝做主,当然是要她选个自己喜爱的。 昭和一笑:“皇弟倒是找着有趣的事了,竟来打趣皇姐了。驸马才没了,何至于如此着急?若是叫外头人知道了,还说我不守妇道。” “呵,妇道?朕的皇姐何须顾忌那些妇道之类的蠢说!朕听说邵阳给了你几个面首,是不是?” 元和帝戏谑的看着她:“用着还行?若是用着行,倒也不急在一时。” 昭和摇摇头,无奈的笑着说:“是,的确用着很好,皇弟就不用操心了。” 姐弟俩闲话了半晌,昭和终于提出了今日来的最终目的。 “我想看看阿吉。” 这话一出,大殿上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 冯立站在一旁瞧着元和帝的脸色,方才还是阳光普照转眼就变得乌云漫天。 “皇姐……”元和帝幽深的目光看向她,艰涩的吐出了几个字,“你明知道不可以。” 冯立心里暗道,阿吉皇子乃是元和帝心中的逆鳞,这天底下,怕是也只有昭和长公主敢提这一茬。 “皇弟!”昭和提高了声音,“你不要忘了,阿吉也是我们一母同胞的弟弟!他才五岁啊!你怎忍心将他圈禁起来?” 元和帝豁然站了起来,满脸的怒意:“皇姐,你也别忘了,当初到底是谁害死母后的!他不是我们的弟弟,他根本就是个孽种!” 昭和泪水流了下来,见元和帝要走,一把上前拉住了他的袖子:“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相信母后与人私通生下了阿吉?没错,当初母后是因此被父皇赐了白绫,可是即便天下人都不信母后,你和我怎么能不信母后?!” 先皇后生子之时先皇卧病在床,何况生了昭和姐弟之后时隔十五年才生下幼子怎么能不让人起疑,当时流言纷飞,有心之人对先皇帝进谗言说阿吉是孽子,将来还会夺走司徒家的江山,先皇帝信了,一道白绫赐死了先皇后,圈禁了刚出生的阿吉。 面对昭和的 质问,元和帝心口剧烈的起伏,半晌叹了一口气说:“好,你去吧,但是,不要多停留。”他转了头目光灼灼的看向昭和,“皇姐,你有时候忘记了,朕是你的弟弟,但也是帝王,帝王是有逆鳞的!”说罢,他用力甩开了昭和的手,快步进了内殿,再也没看她一眼。 “你的逆鳞……”昭和喃喃自语。你的逆鳞,并不是因为阿吉是孽子,而是因为阿吉才一出生,就被天命司断了真龙命数,你是怕,怕他抢了你的宝座!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某苏的晋江前台抽了,只能看手机后台。等晋江不抽的时候一定补齐红包哦,么么哒! 第7章 阿吉 “长公主,这边请。”冯立出声,“那边怕是殿下路生,杂家替公主带路哩!” 昭和瞥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冯立在前头带路,一直出了宣华殿门,乘了宫轿,沿着一条卵石小道向外去了。 远远的,只见几个人前拥后簇向着这边走来,听到人声,昭和掀开轿帘子向外看去。 昭和心头蓦地一震,目光立即落到为首之人的身上。 那人正走到汉白玉的石狮子旁,淡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犹如镀了金子的上好羊脂美玉。 他峨冠雪衣,玉带缠腰,墨眉若染,凤眸微挑,身姿挺拔玉树临风,举止倜傥风流,立在人群中仿佛鹤立鸡群。 宫轿过处,又有太保冯立护持,那轿中自是贵人,几人立在道旁低头揖手。 只觉得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蔺辰微微挑眉借着余光瞥过去,只见一只白皙纤细的手刚刚将那道纱帘落下,清晰可见那艳红豆蔻带着几分诱惑。他禁不住凝目看去,清风吹起轿帘,隐隐看到轿中人乌黑光滑的青丝,发间鲜艳欲滴的牡丹,还有那魅惑人心的侧颜,这般尤抱琵琶半遮面的样子平白的撩的他心中一荡。 宫轿过去,身边人悄声议论:“那怕是昭和长公主,也唯有她才能让冯太保护轿呢。” 蔺辰一愣:“昭和长公主如此年轻?” 其他人窃窃笑道:“安阳侯才回京都有所不知,昭和长公主乃先帝爱女,订了驸马孙饶,在宫中养到二十才许她出嫁,谁知孙饶那厮没福,洞房都来不及就上了战场死掉了。如今公主正值二一桃李年华,怕是要再选驸马的。安阳侯风姿如玉,要不要去试试呢?” 蔺辰恍然大悟,回笑道:“各位笑话了,公主婚事天家自有打算,何以要你我筹谋呢。” 其他人嘿嘿一笑,蔺家虽才到京都却是异姓王侯中树大根深的,不敢真的打趣他又转到了别的话题。 蔺辰转头见那宫轿已经远了,像是转了个方向往宫宇深处去了,也不晓得去了哪里。 蔺家乃异姓王,当初跟祖皇帝马上打天下,受封在山西,蔺辰同伯父泌阳王一起才到京都。蔺家长女嫁入后宫,刚晋升贵妃,蔺辰伯父举家迁往京都,蔺辰父亲留守山西。 他记起临走时父亲语重心长的话,“京都到底是王气所在,蔺家要想再进一步,还得在京都站稳脚跟,辰儿,你此去京都,不要学那些纨绔庸庸碌碌, 定然要有所作为,替蔺家争气。” ** 宫轿落下,昭和才如梦初醒,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蔺辰,她前世的驸马。 他的宠、他的笑、他的怒、他的狠,仿佛昨日历历在目,她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在他那霁月清风的外表下有着怎样阴鸷狂傲狠厉的一颗心。 “呵,蔺辰……”她唇角微勾,这一次,她对他的伎俩可清楚的很,她倒要看看这只狡猾腹黑的狐狸到底斗不斗得过带着前世记忆的她。 “殿下,到了。”冯立在轿边温声提醒。 昭和掀了轿帘,春华和秋容立即上来将她扶下了轿子。 眼前,是一处靠着边角的宫苑,高高的围墙将它与世隔绝,门头上挂着一个陈旧的木匾,书着“玉春苑”三个字。 昭和想起五年前她亲手将他交给太监,亲眼看着那些人将他关进这破旧院子里,这五年他不见天日,一个孩子该是怎么过来的? 前世因她的优柔寡断,在他八岁的时候才找着机会将他带出来,这一次她可不能等那么久。 大门用铜锁锁着,灌了铜汁的,门上开了一个小窗,每日的饮食就从小窗里送进去,所以门口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 昭和心痛的看着那个小窗,这时,小窗开了,里头露出一双浑浊的老眼:“外头谁啊?现在就送饭了吗?” 冯立挺直腰身,尖着嗓子道:“长公主来看小殿下了!” 像是没见过这么大阵仗,里头的人一时呆住,没有做声。 “开门!”昭和喝道。 冯立惊诧的看向昭和:“殿下只从这小窗中便罢了吧,这大门五年未开,怕是不好开呢。” 昭和怒道:“皇弟让我看看阿吉,你竟让我从小窗里看吗?!休要废话,给本宫砸开这铜锁!皇弟那头我自有交代!” 冯立一怔,看到公主满脸盛怒,想这事若是闹到元和帝那边,怕也是就了公主,何必多此一遭呢。 他不悦的冷声吩咐身后的太监:“拿了家伙来,将这铜锁砸了!” 一刻钟之后,铜锁终于落地,封闭长达五年的木门“嘎吱嘎吱”的被推开了。 大门后,站着一个双腿颤抖的老太监,跟一个满头华发的老嬷嬷。 那嬷嬷昭和认得,正是当初先皇后身边的老人。想起当初她虽然年长却精干利落,不过五年已成了华发老 妪了,看来这五年摧残的厉害了。 “英嬷嬷,阿吉呢?”昭和上前急切的问。 老嬷嬷呆滞的望着她,不敢置信,蓦地抓住了昭和的衣袖老泪纵横:“公主,是公主……公主,你总算来了啊,奴婢真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公主殿下……” 昭和抬眼望去,这宫苑早已破败,院子常年无人打扫,已是野草遍地,两个老人身上的衣衫已经旧的洗到发白。 可是举目望去,却没瞧见阿吉。 她心头大惊,难不成病死了? 她蓦地抓住英嬷嬷枯瘦的手指,“阿吉呢?告诉我阿吉还在不在?!” 英嬷嬷哭的满脸泪花,这才想起阿吉,忙道:“在,在,他怕是在后头院子里玩呢。” 昭和提起的一口气总算落到了心底,她提起裙子快步穿过走廊向后院奔去。 后面有个小院子,除了几棵槐树,到处野草丛生荒芜不堪,昭和看了一圈没瞧见人,叫道:“阿吉?你在这里吗?” 隐隐听到院子角落窸窣的声音,昭和急忙过去,看见院子角落的野草丛里蹲着一个小小的身子。 “阿吉!” 昭和抓住了那小家伙,小家伙却一个劲儿的蹬弹着小腿,蓦地张口一口咬在了昭和的手上,深深的一圈齿痕。 昭和吃痛,干脆伸手将小家伙抱了起来,一张圆鼓鼓粉雕玉琢似的小脸惊慌失措的看着她。 昭和欢喜,轻轻抚摸着他精致的眉眼,笑道:“阿吉跟母后长得好像!” 她恍惚记得当初他出生时便长得像母后,如今大了更是一般无二。 抱他在怀,软软的身子,无端心底升起一股暖意,这是天生的血脉相连的亲切。 小家伙鼓着脸看她,双眼直愣愣的,依旧没有说话。手儿却偷摸的伸到她的脖子后,蓦地攥起她几缕头发用力一扯。 “嘶……”昭和痛的倒吸一口凉气。 小家伙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小表情。 “阿吉殿下,好生顽皮!”英嬷嬷赶了过来,正好看到阿吉在扯昭和的头发。 “公主殿下,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们没教好阿吉……” 英嬷嬷忙不失迭的道歉。 昭和摇头:“没事,看来阿吉不爱说话。” 英嬷嬷叹了一口气:“阿吉殿下一岁多的时候就能说话 的,只是这宫苑冷寂,只有这两个人,渐渐久了殿下就不再说话了,时常一个人在这后院中玩耍,开始奴婢还逗着殿下说几句,殿下不理会,久了也就随他去了。算时间,怕是有两年多没说过话了。” 昭和吸了一口气,泪意氤氲眼眶,看着怀中粉白的包子,他身上的衣服都是大人的衣服改小的洗到发白,想起母后临死前的叮嘱,“母后荣华一世,已无遗憾,唯有阿吉放心不下,昭和,你务必要照顾好阿吉,将来,阿吉怕是只有指望你了!母后不求他为王为侯,只要快乐的活着就好。” 阿吉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昭和的脸,仿佛在研究这张脸一般,此时倒是没有捣乱乖乖的待在她的怀中。 昭和恨不得此时就将阿吉带出这死寂的地方抱回公主府,只是却不能。她伸手轻轻抚了抚阿吉柔软的脸庞,温柔的说:“阿吉乖,且耐心在此等几天,阿姐既然今日开了这宫门,必定不能让它再锁了回去。等着,阿姐不日便将你接出宫去。” 英嬷嬷诧异的看着公主,五年不见,她已从当初那任性的小公主变成了如今气魄夺人的长公主了,看她的神态举止,倒是让她想起了先皇帝当年的样子,不由得心底浮起了一丝希望。 昭和放下了阿吉,对英嬷嬷说:“今日来的突然,没带东西过来,明日我会令人送食物衣物过来。” “皇上允吗?”嬷嬷担心的问。 “我自有办法。”昭和淡定的说。自母后去了以后,她便认识到这宫墙内的可怕,多年筹谋,宫前殿后的暗桩人手还是有的。 她先前没来这地方,如今来了一趟,自然熟门熟路,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天底下没有打不了缝的墙。 “嘎吱嘎吱——”残红的宫门缓缓合上,昭和双手交握,宽袖下两手手指攥的发痛,静静的看着宫门良久。 “殿下,该回了。”冯立笑眯眯在一边提醒。 “走吧。”昭和缓缓转身,抬头,瞧见嫩绿枝头上,一只刚长齐羽毛的黄鸟雏儿展翅飞出了巢儿。 昭和樱红唇角微勾,低声自语,“好兆头。” 作者有话要说:唉唉唉,前台抽到何时了?俺看个评论还得外出行走三百米,大马路上才能正常打开手机晋江,我说大晋江,你是耍我呢耍我呢还是耍我呢? 第8章 伺饭 淡黄纱帐之后,九龙纹的锦被下覆雨翻云。 女子乌黑的发丝铺陈枕上,满脸殷红,不过几下,男子便弯了手臂趴着女子身上气喘吁吁。 “朕不行了,”元和帝喘着气,“乳娘你来。” 栾氏吐了一口气,翻身将男人压在身下…… 元和帝舒服的吐着气,用力按着女人的脑袋…… 男子抱着她狠狠的在她殷红饱满的唇上亲了几口,叹道:“亲亲真是朕的宝贝!” 亲热过后,元和帝推了她一把:“你先下去,让朕好好休息一下。” 栾氏穿了衣服到了寝殿外,老太监立即迎了过来。 “如何?”冯立问。 栾氏皱眉,低声道:“我已经尽力了,陛下还是不行。” 冯立双手交握,急道:“哪里有不行的道理,如今皇帝还年轻的很,怎的就如此不中用?皇室还没有血脉,这样下去,怎么是好!” 栾氏斜眼看冯立,心里冷笑,他哪里是真为皇嗣着想,是怕这年轻皇帝身子淘没了,后继无人自己将来无立锥之地吧?他打着扶植幼帝的主意当人不知呢。 栾氏不耐烦的说:“不行就是不行,你用了那么多药还没奈何,叫我怎么办?” 冯立将双眉一横,冷森森的看着栾氏:“你不行不代表别人不行,为今之计,只有广招秀女,期望有能让陛下一展雄风之人吧!” 说罢,他一甩拂尘转身而去。 栾氏提着裙子狠狠跺脚,她费多大力气才到今日地位,好个冯立,以为你扶了老娘起来就能使劲作践?看看陛下现如今到底听谁的话! ** 昭和回到府中,软软靠在贵妃榻边,想起白日里见到阿吉的情景,心里有些感伤。 从前阿吉八岁出来一直不说话,到后来什么时候才开始说话她已经记不清了,大约到登基做皇帝话还没几句呢。 这宫廷之中想想真是无趣,亲弟弟同自己渐行渐远,捏在一个太监跟乳娘的手里,而最小的弟弟却被幽禁在角落里,若是她不出手,怕是就这么过了一生,默默的死去。 她脑海中又浮现出那道白绫,想起母亲吊在白绫上摇摆的身体,以至于后来父皇来看她,她都躲着他。 唯一让她觉得安慰的…… 她抬眼,那人不在她跟前。 “殿下,晚 饭在哪里用?”春华在门口问。 “就这里吧。” 饭食端了上了,八宝野鸭,佛手金卷,炒墨鱼丝,绣球干贝,炒珍珠鸡,奶汁鱼片,另有比糯米饭,一应的小点干果,满满的摆了一桌。 看着菜,昭和没胃口,抬眼问:“叫聂缙进来陪本宫吃饭。” 春华对于公主对聂缙的另眼相看已经毫不惊讶,她心里笃定公主一定是瞧上这小子了,迟早会做了公主的面首。 她的话传到了赵掌事那,掌事立即命聂缙停了手里的事情去陪着公主。 赵掌事拍着他的肩膀,笑的有些暧昧:“得用你的时候到了,好好服侍公主。今日之后,你怕是再也不用在这后|庭出入了。” 聂缙看了他一眼,一双浓眉蹙的更紧,仿佛天上两道乌云。 公主起居房前两道粉色珍珠珠帘挡着,春华和秋容站在门口,看青衣少年进来了,春华微笑道:“你进去伺候殿下用饭,务必小心在意,样样饭菜都要先行试吃,确认无毒才可让殿下用饭。” 聂缙拧眉。 那侍女却殷切的看着他:“听明白了吗?” 他不情愿的点了头。 春华也看出他的不情愿,轻笑一声,掀开了帘子让他自己进去。 榻上女子本是恹恹靠着,看他进来眼睛一亮。 聂缙才抬眼,立即低下头去,今日的公主跟外头看的不一样,或许因为在内室,乌黑油亮的青丝落了满肩,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纱衣,纱衣轻薄透明,几乎可以透过纱衣看到里头的抹胸和缎裤,那纱衣的领口很低,雪白沟壑清晰可见。 公主本就生的昳丽无双,如今这样,仿佛一个妖娆的妖精,勾的人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聂缙只看了一眼,气息有些不平,耳朵烫的厉害。 昭和诧异他脸上浮起的浅红,低头看自己身上衣物并无不妥,大燕女子着装向来大胆,她这身衣裳出门都无碍。 这小子……难道是害羞了? 昭和抬了媚眼,嘴角浮起一丝戏谑的笑容,“聂缙,你杵在那里做什么?过来给本宫试吃。” 聂缙眼观鼻鼻观心到了饭桌前,提起银筷在菜品中插了插,提起来看看有无异色,然后规规矩矩的一样菜吃了一口,半晌无反应,他才道:“菜品都安全,请殿下用餐。” 昭和目不转睛看完他的动作, 笑了笑,心道,伺候起人来还像模像样的嘛。 “过来……”她柔糯的音调分外的勾人,静谧的室内,只有两人,显得异常尴尬。 聂缙低头向前走了一步。 昭和弯起一只腿,小腿微微抬起,纱料滑下,露出盈润光洁白玉般的小腿来,一对金灿灿的脚环“叮当”一声落到了脚踝处。 聂缙被声音惊了一下,抬眼看到那金色的脚环,目光掠过精致的脚背落在琼玉般的五指上,指头圆乎可爱,每个涂着粉红的豆蔻,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摸一摸。 他第一次这么近看一个年轻女子的脚,没想到这么好看,心头蓦地恻动不安。 意识到昭和正看着他,忙收回了目光垂了头,这次,连耳根子都烫了。 “再过来一点……”柔腻腻的声音响起。 聂缙仿佛听到胸腔里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太过紧张,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一个东西在他腿上点了一下,他一看,正是方才入目的玲珑秀足,脚趾头轻轻的点在他的身上,一刹那,即便隔着衣料,他也能感觉到一股酥麻麻的感觉隔着衣服传到了身上。 昭和偷笑,看他那呆样有趣的很。 “喂,你倒是吃饱了,可得喂我吃了?” 聂缙晃过神来,喉头上下滑动了一下。 急忙后退一步,转身去拿筷子,正要换一双筷子,却听到身后人说:“就用方才的银筷。” 他的脸烧的厉害,还是将那筷子拿了,又取了一个银碗,问:“公主想吃什么?”声音忍不住的颤抖。 昭和捂唇轻笑:“将头三样一样取三筷,再加点碧糯饭吧。” 想到她要他喂饭,他端着碗踯躅不前。 昭和从贵妃榻上走了下来,跪坐在桌前,将他手里的银碗搁在桌上,笑道:“放下吧,本宫又不是三岁小孩,当真要你喂吗?呆子!” 聂缙一怔,脊背上汗都出来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伺候人的人,也从未看过人脸色,面对这行事乖张的长公主,简直手足无措。 昭和拉拉他的袖子:“你也坐下。” “殿下不可……”别说他是个马奴,即便当初他贵为聂家长孙,也没资格跟长公主殿下平起平坐。 “叫你坐就坐,那么多废话!”昭和伸手将他扯到一边跪坐。 昭和没有再为难他,自 顾吃饭。聂缙偷眼看她,只见她吃饭很是斯文教养,一举一动优雅美好,吃饭一点声音也无,不愧是皇家嫡女。 昭和饭量并不大,吃了半碗就不想吃了,将剩下的半碗推到了聂缙的面前:“替我吃了吧,如今天下百姓流离失所的那么多,本宫怎么忍心如此浪费。” 面对昭和的振振有词,聂缙无言以对,默默的将她剩下的半碗饭吃了,但总觉得在吃她的口水,心里很是郁郁。 昭和一手支着下巴上下打量着他,眉头微蹙,太瘦了,还是多吃点好。她遥想起前世,她那时有面首楚离,驸马蔺辰,后来又有面首沈拂,怎的就将他忽略了? 她将他看做好用的剑,却忽视了他也是血气方刚的男儿,其实他一直都生的很好看,只是性子偏沉静,而她当初就是被蔺辰的花言巧语迷花了眼。 她隐约记得同聂缙应该是好过那么一回,似是酒醉之后,醒来都忘光了。 她被蔺辰下了药,沉睡三年,聂缙日日以嘴喂药,可没少占她便宜,怎么也要讨回来。 想着,她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的唇发呆。 嗯,唇形好看,棱角分明,淡淡的红,很有男子气概…… 她研究着……好想重温一下那唇的味道…… 聂缙被她看的浑身发毛,加快动作几口吃完饭,生硬的说:“殿下还有什么吩咐?没有的话,属下收拾碗筷了。” 他始终不肯以“奴才”自居,如今干脆以“属下”代替。 小子,胆子够大的!昭和挑眉,伸出五指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隔着一层春衫布料,能感觉到衣服下的清瘦。 聂缙被她一按,就仿佛下了定身咒似的,浑身崩的紧紧的,动弹不得。 “殿下……”他喉头滑动,声音微哑。 “太瘦了。”昭和放开了手,嫌弃的说:“应该养胖些。难不成马房的伙食那么差吗?本宫要好好的同赵掌事商议商议。” 那手拿开,聂缙在心底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从房里出来的时候,聂缙背心几乎都被汗湿了,春华和秋容看他满脸通红的样子,心照不宣的相对一笑。 聂缙才出门,便看到一个身着素雅白衣、身姿挺拔白皙俊秀的青年男子跪立在寝殿外头。 男子用力叩头:“楚离求见长公主殿下!”言语间带着苦意。 聂缙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男子看到里头不应声,再次叩头,将头碰的“砰”的一响:“楚离求见长公主殿下!” 聂缙进府不久,却也听说过楚离的大名。下面的管事时常面色暧昧的悄悄讨论那三个后园面首,说是邵阳郡主送的,管事们还打赌究竟是谁先受公主宠幸,这个楚离模样最俊呼声最高。 聂缙皱了皱眉,心底浮起一丝厌嫌,陡的加重了脚步向后|庭走去。 耳后隐隐传来又一声,“楚离求见长公主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好啦,前几天的红包都发到了,亲们查收哦!不管多少,心意啦。 第9章 有鬼 门外楚离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传到昭和的耳朵里,她蹙起秀眉,歪着头想了想,楚离这厮被搁在后园冷了一个多月,竟不安分了吗? 春华看她脸色,问:“殿下,如何?” “让他进来吧。” 素衣男子得了指令低头垂手进来,额头上已经磕的青一块紫一块。 昭和单手支着下巴,瞧着他那额上的青紫,柔声道:“本宫也并未说不见你,你何苦这样?” 柔软的声音飘荡到他的耳畔,男子心头酥了一大半,跪在她跟前道:“殿下冷了楚离一个多月,楚离只是想问明白,到底哪里做的不合殿下心意了?只要殿下告知,楚离可以改。” 他这样斩钉截铁的话语,想必在这一个多月的日子里被折磨的狠了。 “楚离不想一辈子被关,老死在公主府的后园之中!”他满眼苦意,眼底青黑,怕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敢过来求她的。 昭和轻笑:“你倒是个有志向的。你无需担心一辈子待在后园。你若要回去,我今日便放了你,如何?” 楚离蓦地抬头,惊诧的看着昭和,目光落在她轻薄的衣衫上,脸上浮起了薄红。 他急忙垂眼,坚定的说,“家人早已弃我,我回去还有什么意思!倘若公主不弃,便是做牛做马,只要有出头之日,楚离万死不辞!” 听他这话,昭和倒是听得顺耳,她眼底含笑的看着他,这是表忠心呢。 楚离这个人,她也了解,说出去的话,是个能遵守的。 “何以见你的决心呢?”昭和轻飘飘的问。 楚离抬起眼,清眸之中满是坚定,他从怀中取出一封白绫,展开来看,只见白绫之上满是血字。 楚离呈上:“这是楚离所写血书,愿意此生此世为公主马首是瞻!” 昭和拿起那血书,泛着淡淡的腥气,目光微闪,这样的血书,倒是有几分意思。 楚离这人长得俊俏,看着顺眼,也忠心。府里正值用人之际,这样的人不用用谁? 昭和勾唇笑道:“既然你下了决定,本宫就收下你这份忠心。” 楚离双眸放光,灼灼的看着她。 “本宫西郊有个草场,养着千余马匹,你去那里做个掌事吧!” 昭和话音落下,男子眼中的光芒“嗖”的熄灭。他世家之子,去做个看马人?他原是想做公主的面首兼 左臂右膀,这落差也太大了。 “你先别忙着失落,你去看了,便知道这个差使不一般。明日本宫亲自送你过去,你去那边之后,隔日回来向本宫汇报。你记住,你是本宫的下属绝不是面首,你今后娶妻生子本宫自会送上薄礼。” 听这番话,楚离终于死了心,她到底是不能让自己做面首。一个马场值得长公主这般看重?他满心诧异。 楚离闹了这么一出,昭和倒是想起后园还有两个面首,楚离也就罢了,那两个放着何用?没的还闹出什么事情来。 她召来秋容,吩咐:“将那两个面首打发了吧。” “如何打发?” “哪儿来的还让他们回哪儿去。跟邵阳郡主说,这两个在后园好生养着,本宫绝不能做出夺人所爱这样不义气的事情。” 秋容去办了,掌灯时分,昭和在院子里看兰花。 小院中种着几株琉球国进献的兰花,正盛开着,昭和弯腰嗅那花香,金盏的花蕊惹人怜爱,沁人心脾的幽香溢满鼻尖心头。 “殿下,邵阳郡主到了。”春华禀道。 昭和直起身子,笑道:“她倒是个急惊风,来的这么快!让她过来这边吧。” 邵阳郡主同她关系亲近,乃是一起长大的表姐。邵阳寡了三年,面首无数,见她新寡,顿时感同身受,便亲自挑选了楚离等人送过来以慰她闺房寂寞。 邵阳乃是国舅家长女,先皇后赐死,国舅家一时势衰,后来元和帝登基,国舅家这才缓过劲来,不过邵阳是个奇葩,她容貌艳丽能说会道手段玲珑,无论是哪个皇帝跟前都深得宠爱。 她同她那些面首的香艳绯闻时常传到昭和的耳畔,听闻那些绯闻是坊间最受追捧的谈资,甚至被编做话本子搬上了戏台。对此,邵阳只是一笑置之,从不理会,依旧我行我素,过她风流逍遥的日子。 院落之中四角各挂着琉璃灯盏,院门口琉璃灯下,走过来一位冶艳风流的女子,乌髻高盘,身披金丝霞裳,斜挑入鬓的细眉,一双桃花媚眼似湘水含烟,饶是晚上,面上妆容精致不减,丰胸细腰,胸前一对雪兔呼之欲出。 “绾绾!”邵阳叫着昭和的小名,快步走了过来,“做什么呢?” 她笑着问,见昭和长发披肩一袭素纱,忍不住打趣:“我说你怎么将那面首给我退回来了,瞧你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做姑子去呢。” 昭和不以为 意的笑笑:“我已留了一个了,其他两个你用着好,我怎敢夺人之美?” 邵阳同她一起长大,虽然她现在贵为长公主,却也不愿意同她将这份难得的姐妹情疏远了。 邵阳伸手推了推她,笑嘻嘻的说:“你还真是深知我心,那两个我的确有点舍不得呢,不过为了姐妹,怎样都要舍得。既然你喜欢楚离,那就留给你了。”她戏谑的瞧着昭和,以为她跟自己一样得了雨露滋养呢。 昭和白天路过街边,偶尔听到一些风闻,便问了起来:“你同那个元贞是怎么回事?” 邵阳目光一闪,竟别扭起来,“你怎么知道他的?” 昭和笑道:“岂止是我知道,街知巷闻了。” 邵阳有几分窘迫,难得的脸上浮起红霞,“提那个家伙做什么,昭和你怎么也学那些人八卦起来?” 元贞乃是当朝才子,诗书画俱绝,无人出乎其由,又是出了名的京都玉郎君,世家出身,想必眼高于顶,传言邵阳对他一见钟情,却屡次碰壁,一时之间在京都传为笑谈。 元贞让昭和想起了前世的沈拂,现在沈拂还未来京都,沈拂到来之时,怕是生生的要将元贞的名头压下去。 当初她就同今日邵阳一样笨,屡次邀请沈拂却屡次碰壁,最后荒唐的将他掳入了后园…… 这种求而不得的痛仿似深深刻在她的心底。 往事不可追,呵! 她嗤笑,如今想起来,当初的自己真是愚蠢之极。 一个男人罢了,值得什么? “你对那元贞无需太上心,有些人总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昭和善意的提醒。明知道她未必听得进,还是要说一说。 邵阳讪讪一笑:“知道啦,你这话呀,都跟我祖母说的一般无二!昭和,你要是再多说一句,我几乎怀疑你嘴里的牙还齐不齐呢,该是跟我祖母一样,掉了两颗还是三颗呢?” 昭和回手就要打她,两个人笑闹了一阵,当晚邵阳便在府里住下,同昭和抵足而眠。 第二天一早,邵阳府里奴才来报,不知道她忙什么事情匆匆便告辞走了。 今日昭和要去西郊草场,也一早就梳洗了。 八宝马车已经停在了寝殿门口,聂缙伺立在一旁,转眼,瞧见一个素锦俊秀男子牵着青骢马出来也等着马车边像是要一起出行的样子,他愣了一下,那不是昨晚跪在 公主寝宫前的楚离?莫名的心底浮起几分烦躁,脸色立即阴了几分。 昭和从阶梯上下来,清晨的霞光洒在她的身上,她今日换了一身英姿飒爽的艳红骑马装,圆领窄袖,一道玉带环着细腰,越发显得体态玲珑、双腿修长。 昭和到了马车前,见聂缙冷着脸没有反应,“喂,见到本宫招呼都不打一声的吗?” “见过殿下。”仿似一股寒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就连声音也冷冰冰的。 怪怪的。 昭和哼了一声,向他伸出纤纤玉手:“扶本宫上车。” 聂缙没有挨她的手,隔着袖子将她扶了上去。 昭和不满的挑眉,小子,还挺会自我保护的,生怕我占了你的便宜吗? 一行人马迤逦向西郊行去。 西郊马场,名义上为皇家养马,地域宽阔,草料丰富,到了马场边,放眼望去,随着山坡起伏几乎望不到边。 这里养了骏马千余匹,整个马场为昭和私人所有。 楚离惊诧不已,这样的场子,听起来一般,看到之时却让人震惊。这样一个马场的掌事,那也是不得了的职务呀。 放眼望去,草场之上骏马奔腾,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昭和下了马车,早已有人牵来一匹汗血宝马,昭和灵活的翻身而上,拉起马缰,回头令聂缙和楚离:“你两个乘马随我来!” 聂缙一愣,看了楚离一眼。 楚离也是一惊,这才正眼瞧这赶车的车夫,方才他未细看,这时才发现这车夫年纪不过十六七,却生的俊美。自己是表了忠心的,这小子又是什么角色? 不容二人迟疑,早已有人牵马上来,聂缙和楚离纷纷上马,飞快的跟上了昭和。 昭和一袭红妆,如同朝霞一般奔驰在马场之上,那般自在惬意、英姿飒爽,一般女子哪里比得上。 “驾!”昭和一鞭子抽下去,马儿加了速度,片刻之后,已经到了马场中心的位置,这个位置是个山洞,三面的坡子将这山洞完全挡住,在马场外头根本看不出来。 山洞看似很黑,不可见底。 “你们随我来!” 聂缙和楚离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洞里有什么蹊跷,心里打鼓。 昭和手里拿着夜明珠,入了洞内,只见一道石门,昭和抬起手,将手指上的玉扳指按进门边凹槽,只听“轰 隆”一声,石门洞开,里头传出阵阵人声,好似有人在练兵一般。 洞口进去一道长廊,紧接着豁然开朗,一片宽阔,灯光如昼。 豁然满目的兵器军甲,洞中央一个军将正指挥着一批人马操练兵器。 聂缙和楚离看到此情此景呆若木鸡。 见到昭和入内,满洞军将立即跪在洞中,呼道:“恭迎长公主殿下!” 楚离豁然明白,原来这西郊马场不过是个幌子,这里其实是一个秘密的练兵基地。可是长公主为何要这么做?倘若被人发现,形同造反啊。 昭和挥手,道:“如常训练,不必在意!” 那些军将便照常训练。 她傲然看着这些军士,这里的军士乃是她的私兵,谁的命令都不听,唯以她马首是瞻。没有她的金梅令,谁都休想动这里一兵一卒。 “这里兵士大约两千余人。白日侍马,轮班操练。”她对两人说,回头,笑看楚离:“所以,本宫说过,一个马场的掌事,那绝不是一件小差使。” 楚离看到此情此景心如雷动,双手作揖惭愧道:“殿下英明,是楚离目光短浅了。” 昭和静静观看士兵操练,对二人说:“本宫府兵五百,这里马兵两千,不过是为不时之需,绝不会有其他图谋,这个你们可以放心,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举妄动。今日本宫带你们过来,只是让你们知道,今后,你们二人都是本宫的肱股,有什么事本宫不会瞒你们,而同样的,本宫也希望,有任何事,你们也绝对不能隐瞒本宫。” 楚离喏喏应声。 聂缙眼底划过一丝疑虑,他心有所思,却不知道该不该此时说出来。 “聂缙,你有想法?”昭和看向他。 “并没有。”他摇摇头,将那想法压了下去。 楚离再次诧异看向这少年,他好大的胆子,在公主面前竟敢如此简短答话?奇怪的是,公主竟然也不在意? 他的目光逡巡在两人之间,这两个人……有鬼! 作者有话要说:咋没评论呢?哭叽叽。。。小伙伴们去哪了? 第10章 出鞘 从西郊马场回来,聂缙便明显感觉到后|庭中的人看他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柳荣瞧着他牵马过来,急忙脸上带着笑过来想接过他手中的马绳,谄媚的说:“这些粗活,让我来干,何用劳烦小哥你呀。” 聂缙淡漠看了他一眼,抓紧了马绳径自向水槽边走去,一如从前一般,拿起马刷替马刷毛。 柳荣脸色一僵,却不敢再对他大呼小喝的,且不提赵掌事教训,不说别的,就说去西郊马场这件事,依着先例,奴才里能跟去西郊马场的加起来上数得着数的,那去的都是心腹。先前聂缙三番五次被召入公主寝殿,这次又跟去西郊马场,明眼的人哪个没看出来,聂缙这小子是要发达的路子。他一个马房的小管事如今巴结还来不及,哪里敢得罪他。 见他不理会自己,柳荣腆着脸凑过去说:“你如今得了殿下青眼,将来要是发达了,好歹别忘了我,咱们可都是马房里出身的,共过患难的。” 聂缙看了他一眼,冷淡淡的,“嗯”了一声,又埋头刷马。 柳荣喜不自禁,乐颠颠的走了。 柳荣走后,他拿着马刷的手顿了顿,青眼?他突然自嘲的笑了,如今他聂缙倒是要靠一个女人的亲眼才能让人正眼相看吗? 只觉得胸腔中郁郁,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既然这等小人都看出是青眼了,何不借着这青眼,说出他心里要说的话? 聂缙打定了主意,今天就提要求。 琉璃灯下,昭和坐在棋桌前,手里随意打着玉棋子,她右手拿着一颗黑色的玉棋子,有意无意的敲打在青玉棋盘上,眼神却看着灯火发呆。 四月底进五月,天渐渐热了起来,陡然一阵凉风吹来,天边就电闪雷鸣,几道银龙划过天际,稀里哗啦的落下了雨点。 她想起了阿吉,这个时候,他的宫殿漏雨吗?宫中内线传了消息出来,食物衣服已经送到了玉春苑中,不知道他换上新衣没有。 她放下了棋子,眉间染上几许轻愁,阿吉的事情有些棘手,但是依旧要办,越快越好,他在宫中一日,她便一日担着心。 宫里已经传出消息说元和帝不举怕是要断后,元和帝酒色掏空了身子身体又不好,她尽力劝他也不听。皇帝这江山怕是稳固不了多久,无论前世和今生她都有这样的预感。当初她听信了蔺辰的话,废了元和帝,立了那狼子野心的堂哥裕王司徒召,简直是引狼入室。 这一次她已经打定主意,倘若真要改朝换代,这皇位绝不能便宜了别人,阿吉不是真龙命数吗?那就留给阿吉吧。 她正想着,却看到窗外迎着大雨一个人穿过院落向这棋舍而来。 那人到屋前的时候,已是满身湿透如同落汤鸡一般。 “什么人?胆敢扰了殿下清净!”秋容在屋门口厉声喝道。 “聂缙求见!” 昭和在屋里已经听得清楚,“让他进来!” 棋舍里,聂缙湿淋淋的站在她跟前,目光灼灼的望着她。乌黑的发湿漉漉的紧紧贴着脖颈,湿透的青衫裹着身体,显出少年人精实的身躯,雨水滴答答的从身上滑下落下地上。 “有事?何事不能等雨停了说,竟还冒着雨来了?” 昭和眉端微蹙,在屋里拿了一个毛巾扔在了他的身上:“自己擦擦吧!” 聂缙看着身上这方毛巾,蓦地“咚”的一声跪在地上:“聂缙有一事,请公主成全!” 昭和一怔,问:“何事?” “求公主给予聂缙权力,查看大理寺聂家谋逆罪的卷宗!” 昭和坐到棋桌前,挑眉看他,缓缓道:“你知道这件事要冒大风险吗?即便是本宫,也没那么大的权利随意查看已经封存的卷宗,何况是谋逆大案。你这样做,难道是质疑皇帝吗?若是让他知道,大可以判一个欺君之罪!” 聂缙似下了决心,头都没抬起来,“如果殿下答应聂缙,聂缙……聂缙愿意为殿下做任何事!” 任何事? 昭和疑心的看他脸色,隐隐的白里透着红色,他所说的任何事,难道包括…… 她修眉一挑,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有意思。 聂缙在想什么,以为他区区十六岁青涩少年,还能让她觊觎他的美色不成? 昭和心里浮起一丝戏弄念头,到了他的跟前,伸手将他扶了起来,一只手指挑起他的下巴,他双手紧攥,垂着眼帘不敢看她,浓黑的羽睫却轻轻颤抖。 很紧张? 昭和觉得挺有意思,柔弱无骨的小手从他带着青茬的下巴一直向下,沿着他的喉颈滑到他的胸前。 她能感觉到聂缙身体蓦地一震,故意将手探过衣领按在他光滑紧实的胸口。 手下饱满紧实,还挺有肌肉的。 昭和竟意外的有点满意。 “殿……下……”他似乎受不住了,无论是他从前的教养还是他身为世家子的尊严,都让他难以接受被一个女子调戏,他明知道这是应该要付出的代价,却忍不住往后躲…… 昭和收回了手,不屑道:“啧,就你这样,还伺候人呢,你真当本宫觊觎你的美色?!” 聂缙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难道他猜错了? 昭和不打算戏弄他了,方才也不是没收获嘛,好歹摸了一把。 昭和正色道:“本宫说过,你是本宫的剑,想些有的没的做什么?你以为本宫是那么猥琐的人?你既要看卷宗,也不是不可以。” 她是重活一次的人,聂家的事情清楚的很。她想劝他放弃那卷宗,那幕后之人是他现在动不了的。但是看他这样心心念念,她倒有些不忍了。她转念一想,那卷宗他查了怕是也无妨,那人必定做的天衣无缝,怎会让他看出来? 聂缙蓦地抬头,双眸闪动星光。 他年纪尚小没有参与政事,一门皆被人灭了他还不知道这桩大案的来龙去脉,他早听闻元和帝昏聩,朝事受人摆弄,皇帝不过是下了一道命令,幕后要拉聂家下马的恐怕另有黑手。只要让他查出其中半分疑点,定然要将那罪魁祸首揪了出来碎尸万段! 他缺的,就是一个机会,为了这个机会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被公主摸了一把又算什么? 昭和伸手搭在他的肩头,一双熠熠明眸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你替我做一件事,我替你做一件事!” 聂缙心情激动,浓眉微微聚拢,既然公主说看卷宗不容易,那么她说的那件事定然更难。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刀山火海,他拼了! “公主请讲!” 昭和附耳在他耳畔轻声说了,她温热芬芳的气息吹在他的耳畔引得他浑身不自在,可是当她说出那桩事的时候,蓦地愕然瞪大了眼睛。 “你做得到便去,做不到早说!” 昭和回身坐到了桌边,淡然的看着满桌棋子,给他思考的时间。 不过几秒,聂缙回过神来,跪在地上道:“聂缙必定不辱使命。倘若聂缙做到,也请公主履行诺言!” 昭和勾唇一笑,回手拣着一颗玉棋子,“噔”的一下子扔在了他的胸口,“就你,也敢质疑本宫?” 聂缙错愕的看到那颗从自己胸口掉落的玉棋子,她砸的力道很轻,不痛不痒, 却让他想起方才她那只弱若无骨的手抚在胸口的感觉,顿时血液都往上涌了。 公主……有些不庄重…… 他想着。 她在别人面前万分端庄,在自己跟前,何时庄重过? 他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总觉得痒痒的,却又不明那感觉从何而来。 昭和转身,到了内室拿了东西出来,她将那东西递到他的手里。 聂缙看着手里的一尺长的匕首,银色的弯月匕首,柄上镶嵌着一颗蓝色的宝石。 “这是一把削铁成泥的宝刀,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 聂缙握紧刀柄,问:“何时行动?” “明日午时,你随我进宫。本宫亲自送你去!” 聂缙眼眸一转,紧紧抿着唇,点了点头。 他身娇肉贵,虽然武艺高强却从未做过如此冒险之事,紧握着手里的宝刀,竟生出一种悲壮之感,就仿佛荆轲去国一般。 他转身离去,却听到身后传来轻柔的声音,“好好准备,要……活着回来……” 那声音像小女孩发出的嘟囔,却让他隐隐感觉到一丝牵挂的感觉。这世上还有人会牵挂于他? 他回头去看,只见青丝如瀑般垂腰,那女子背着身,没有看他。 听到脚步声离去,昭和叹了一口气。 正是因为这件事如此重要,她才会让他去啊。前世他替她带回了阿吉,希望这一次也能一帆风顺。 他是一把宝剑,此时此刻,宝剑也该是时候出鞘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聂缙:公主看我的眼神有些诡异?﹏? 昭和:哼!本宫是那种猥琐的人吗?(⊙o⊙) 作者菌:你就是!→_→ 第11章 刺客 第二日这个时间其实是先皇后的忌辰。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宫里的人都知道长公主必定会入栖梧宫扫洒宫殿烧些纸钱。 午时,公主的马车长驱直入进了宫门,径直去了栖梧宫。 马车直接入了栖梧宫门,车子停下,便见车上一个雪衣素裳的美貌女子下了马车,她今日的发饰衣服都极尽简单,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 公主的侍女春容对那守宫奴婢们说:“公主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都到外头守着吧。” 宫婢听罢,喏喏的退了出去。 人都退下了,公主府的侍卫在门外守着,这时昭和才对车中道:“你出来吧!” 马车里钻下一个黑衣男子,全身素黑布衫,上身穿着一件贴身的黑色软甲,腰中斜插一把银匕。 昭和回头看他一眼,今日他这一身黑,剑眉星目,越发显得俊美凌厉。 她眉眼一挑:“进去吧,记住我的话,活着回来。” 聂缙一个闪身,消失在栖梧宫中。 半晌,等候在门外的宫婢见长公主脸上带着泪痕步履沉重的从殿中走了出来。 直到公主走了,宫婢们这才敢站起来进了宫中。 这夜月黑风高,太保冯立本有自己的府邸,但今日因宫中事务繁杂,宿在了宫中。 三更时分,他刚刚睡得迷蒙蒙,蓦地听到外头宫墙传来呼喝之声,又听得阵阵脚步呼喊声,他被惊醒睁开眼,一个小太监已经急匆匆的扑进来:“大总管,有刺客!有刺客呀!” 冯立仿似被冷水浸头,瞌睡全醒了,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匆匆套上衣服,袜子都来不及穿,急切的问:“陛下呢,陛下没事吧?” 小太监气喘吁吁的说:“那刺客去的是养心殿,好在今晚养心殿没人,却是栾氏在那里,肩膀给割了一刀。现在刺客向后宫去了,怕是在找陛下呢……” 冯立一听气的冒烟:“好大胆子的狗贼子!天子脚下,禁宫之中竟如此胆大包天,羽林军呢?!” “都追那刺客去了,这个时候怕是追到后宫去了!” “那陛下到底在哪儿?!”冯立跺着脚急问。 小太监挠头:“怕是入了地道,到江夫人那里去了。” 冯立无语,却也有些庆幸,这样来说,今晚陛下根本就不在宫中,那刺客就是找遍后宫也不可能刺杀陛下。他算是松了一口气。 转念又恼陛下太过荒唐,专喜肥美妇人,这边栾氏不够,又勾搭上了江夫人,那江夫人可是好惹的?那是齐王的夫人,皇帝堂弟的媳妇,皇帝却给她赐了一个外宅,同宫里暗通密道,还以为做的人不知鬼不觉呢。若是齐王闹起来,皇帝的面子里子都没了。 冯立来不及细想,立即提了剑循着小太监说的方向飞快的向后宫奔去。 才到后宫之间到处烟火一片,冯立大惊,逮住一个羽林军的士兵问:“到底什么情况?!” “总管大人,那刺客胆大妄为,在后宫到处放火呢!” “混账!你们这么多人怎的逮不住他一个!” 他放眼望去,只见后宫之中一片火光,他飞快的赶了过去,正值羽林军首领带着人马追拿刺客。 一个黑色的身影腾空而起,身姿轻灵如同鹞鹰一般,他正要翻越那高墙逃之夭夭,羽林军立即举起弓箭,一阵箭羽如同流星般向那刺客射去。 蓦地,那刺客身形一顿,冯立瞧着大喜,以为他要落下宫墙,谁知他腾空翻了身脚尖在墙上一点,又借力豁的翻了出去。 “唉!”冯立懊丧跺脚。这宫墙高达两丈,墙外就是护城河,这翻了出去,怕是就不好捉了! 果然,羽林军追出去以后一无所获,只见护城河便几缕血迹,那刺客怕是早已入了河中遁水而去。 这番忙完了,又要去灭火,也不知这贼子到底哪里来的通天遁地的本事,竟在后宫连烧几座宫房,有的烧了柱子有的烧了墙,连累那最靠边的玉春苑烧的一片熊熊火光。今晚正好东风,火势越发凶猛。 冯立和羽林军已经顾不得那贼子,手忙脚乱的叫人灭火。一班人马都被这贼子搞的心力交瘁。 冯立抬头望那边火光最烈处。 “玉春苑!”冯立大惊,想起那玉春苑中的人来,立即顾不得辛苦拔腿就向玉春苑奔去。 众人一起灭火,直到凌晨火才熄灭,烧了一晚,整个玉春苑已是断壁残垣一片。 这玉春苑一向是锁了门的,发了火里面的人断然逃不出来。 “搜!给杂家搜!那三人就是烧成了炭也要翻出来!” 太监军士一起上,翻了大半个时辰,断壁残垣之中抬出来三个炭块来,两个看似成年人,一个体积较小,像个几岁的孩童。 黑乎乎惨不忍睹,已经看不出原貌了。 冯立只看了一眼,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急忙挥挥手厌嫌的说,“拿走拿走!” 冯立暗道,这阿吉皇子死了也就死了,倒是去了陛下一个心病,只是长公主那边怕是不好交代,少不得要挨骂哩。 他转身喝令周遭的人:“这玉春苑的消息务必守严实了,一个个的,都不许给杂家传出去!” 想起那个荒唐的皇帝,不晓得他从密道中回来没有,他赶紧的去了养心殿,才进屋就听到栾氏哭哭啼啼的,皇帝在一旁劝慰她的声音。 “娇娇昨夜替我挨了这一刀,朕必定好好补偿你。” 栾氏握在他怀中,还“疼”啊“疼”的叫个不停。 冯立蹙眉,上前低声禀告:“陛下,玉春苑没了,里头的人都烧死了。” 元和帝一愣,“你是说……阿吉他……” “是,阿吉殿下已没了。” 元和帝放开了怀中的栾氏,眼神有些紧张,转而心底又有些欢喜,仿似一根弦终于松了下来。 对!阿吉不是朕杀的,是刺客杀的,就是母后九泉之下怪也怪不到他头上来,皇姐想责备他也没有理由。那刺客来的可真是时候! 冯立悄悄看元和帝表情,就知道他心底高兴,放松了心情,问:“长公主那边如何交代?” 元和帝呼了一口气,他不想阿姐来骂宫,若说阿吉是他的逆鳞,那也是阿姐的逆鳞,阿姐闹起来可是很吓人的。 见元和帝犹豫,冯立建议:“不如咱们不等长公主亲自上门询问,陛下赏些东西到公主府,宽慰她的心情,一并将阿吉皇子的意外告知,想必公主便不会太过激动了。” “也好,这两日她若来就说朕不在。”元和帝打定主意这几天躲着她,过了风头再说。 皇帝放榜下去全国范围内捉拿刺客,只是那晚夜黑风高,那刺客黑衣黑甲黑巾蒙面,谁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羽林军忙了几日徒劳无功。 冯立亲自带了赏赐去公主府中,听闻那日长公主哭的如同泪人一般拉着冯立又打又踢,冯太保是逃窜着狼狈不堪的出了公主府。阿吉的死并未昭告天下,一个已经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皇子死了也就死了,悄无声息的。 同长公主府后墙一墙之隔有一个宽阔的宅子,宅子两边是两片桃林,对面是一条长河。 昭和进了公主府角落里的一个耳房,春华拉起地窖的木门,木门下豁然一道 暗道阶梯,她沿着暗道穿过公主府的高墙径直到了隔壁宅子的卧房之中。 卧房里的床铺上安静的躺着一个孩子,床边守着一个老太监和一个老嬷嬷。 看到陡然间出现在房中的人,英嬷嬷愣住了。 “殿……殿下……” 昭和看了她一眼,径直到了床边,床上的孩子睡得很安详,雪白的脸蛋带着淡淡的粉红。 昭和长叹一口气,一时间心底仿佛踏实了许多,她伸手,温柔的拂过孩子的脸庞,软软的小脸,皮肤好着呢。 昭和轻笑:“睡得真沉,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呢。” 英嬷嬷恍然做梦一般,只记得那晚黑乎乎的,被人在脑后敲了一下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一醒来就在这宅子里,好在玉春苑的三个人都在,一个不少,她被人告知安静的待在这里等长公主过来。 昭和对她说:“既然出了宫,你们三个都是死了的人,再也不必回玉春苑去了。” 英嬷嬷心头震动,颤抖着唇望着公主:“殿下的意思是……” 昭和坐下,径自替在倒了一杯茶水,温和的对她说:“本宫是冒了大风险将你们三人从宫里捞出来的。玉春苑发了火烧的没了,里头多了三个焦尸。如今这宅子靠着公主府,吃喝用度俱是最好的,你们两个若是闷了,便在这宅子里、院子里、林子里都可以走一走,林子外头有人看着,就是不能出去了,有事,叫下人们去办就好了,你们只需要好好照顾阿吉就行了,明白吗?” 她说的这么清楚,英嬷嬷哪有不明白的,点头如同捣蒜,想也知道,要将他们从禁宫中捞出来,那得冒多大的风险! 英嬷嬷扑通一声跪在她跟前,那老太监也跟着跪下,两个老泪纵横拜道:“多谢公主让奴才们重见天日!” 昭和忙将他两个扶起来,微微一笑,“你二人照料阿吉有功,岂止是重见天日而已,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一切还真是亏了那个人。 昭和想起那个人,眼底泛起柔波,不知道他现在的伤好一点没有。 第12章 擦药 狭窄的房间里,男子睡得并不沉,腿上的疼痛让他无法深入的沉睡。 公主府是最好的保护/伞,即便是羽林军查遍整个京都,也绝不可能查到长公主府的后|庭马房来,所以聂缙睡得还算安稳,没有人来打扰。 当那脚步声踏进房间时,他其实已经迷迷糊糊的醒了。 沁人心脾的兰香让他闭着眼也知道了究竟是谁入了他的房间,坐在了他的床畔。 聂缙正在犹豫要不要醒来,便感觉柔软的指尖抚上了他的脸颊,他不敢动了。 昭和看他睡得很安详,便知道伤势应该没有大碍。 借着这个机会,她倒是可以好好看看他,手指划过他的脸庞,双眉如同墨染的梅枝,竟是如此的凌厉,脸庞比她初见时到稍微丰润了一点。 他眼底垂下的睫毛浓黑弯曲,唯这点秀气的像个姑娘家。 随着她手指滑过,她看到少年白皙的脸庞渐渐浮起红色,便知道他是在装睡了。 昭和的嘴角扬起一丝浅笑,伸手去掀他的被子。 “殿下……”那人立即睁开眼抓住了自己的被头,却不小心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昭和感受到那双手的力道,讥讽的说:“你慌什么?本宫不过是想看看你的伤势,你把本宫看做什么人了?” 聂缙仿佛被烫到一般放开了她的手,坐了起来靠着墙,竭力劝阻,“属下的伤口不敢污了殿下的眼。” 昭和哼了一声:“你既然帮了本宫这个大忙,看一看又何妨?”说着,手倏然的就掀开了被子,看到他下面穿着一条鼻犊短裤,左腿的大腿上厚厚包裹着白纱布,隐隐浸着血渍。 聂缙因这短裤脸涨的通红,在一个年轻女子面前赤身露体,还是他从未做过的事。 昭和没有理会他的窘迫,掀开短裤看纱布包裹的伤口,这一箭怕是不轻。他那晚回来时,昭和料到他可能会受伤,早已令府中大夫等着,立即给他拔了箭头包裹了伤口。他的任务最是艰险,唯有他引开羽林卫,她在宫中的暗桩才有机会趁着大火利用水车偷偷将玉春苑的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运出来。他这一次真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聂缙硬着头皮,只觉得脸上烧的滚烫,不知道她要看到什么时候。 这时,门外传来声音。 “何人?”来人一看门口的侍女,道:“小的是赵掌事吩咐了照顾聂缙的,现在来替他换 药。” 昭和在里头听到,吩咐:“把药拿进来,人叫他走。” 春华打发了小厮,将药递到桌子上,眼皮子都没抬立即退了出去。 “本宫替你上药。” 这话落下,在聂缙耳里如同个惊雷一般,他的伤口可是在大腿上!她一个女子怎能替他上药? 如果聂缙的腿是好的,他肯定立马就跳出了这房间,可是他刚挖了箭头,伤口疼痛动作也不大便利。 “公主!”聂缙有些生气,“男女授受不清,请你自重!” 自重? 昭和眼底掠过一丝恼色,她怎么就不自重了?臭小子,给你几分颜色你就开染坊,居然叫她自重? 昭和也不生气,缓缓开口:“大理寺的卷宗本宫正着人去找,你是不是不想看了?” 聂缙一愣,哑然的看着她,她竟拿这事威胁他?他咬着牙低下了头:“自然是要看的。” 昭和一笑:“要看就好,乖乖的别动,会疼哦。” 昭和双手动作极为轻柔灵巧,解开了白色的绷带豁然看到那里深深的伤口,虽然已经上过药了,却可以想象当时血肉模糊的样子。 昭和皱眉,隐隐心疼,在桌上拿了药膏,用了手指沾了,轻柔的擦在他的伤口上。 随着她专心致志的动作,聂缙惴惴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她垂首在他的眼前,他可以看到她发间簪着的白玉梅花簪子,那梅花芯子处是金子拔成的细丝,这样一枚雅致的簪子簪子光滑的青丝上,异常的雅致动人。 垂下的发丝时不时掠过他的脸庞,柔滑、清凉,伴着阵阵幽香,撩的他神思荡漾。 她的手指过处仿佛蚂蚁轻咬一般,细碎的麻痒从伤处一阵阵传来,钻进他的心里。 “好了。”她轻柔的说,看了他一眼。 近在咫尺的俏脸上,一双烟水秀眸泛着柔波,看的他的心蓦地颤动了一下。 他立即垂下眼,不敢去看她。 昭和取了新的纱布替他包裹,一层层细细的卷好,完了,在他腿上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聂缙皱眉嫌弃的看那蝴蝶结,很是碍眼。 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一般,她松了一口气,做完事情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乖乖躺下休息。”昭和按着他的肩膀躺下,又抬头四处看这房间,不满的说: “没想到这马奴的住所如此简陋,等你伤好了就搬吧。” 聂缙静默无语,以他的身份,本该四五个人挤一间的吧,有单独一间已是破例。他自己都不嫌弃她有什么可嫌弃的。 昭和正待出去,听到身后人道:“那卷宗何时能看?” “三日后,你来见我。”昭和应了一声,款款走了出去。 聂缙双手紧紧攥着被子,眼中闪出兴奋的光芒,三日后,就能有结果了? 此时,公主府的花厅中,一个中年男子正襟危坐,他得了长公主的邀请不知道所为何事,心底惴惴不安。 “长公主到了!”门口的侍女对他说。 他一听立即站了起来,只见门口走进来一位锦衣华服的高贵女子,立即见礼。 昭和一笑:“郑少卿别来无恙。” “托长公主洪福。”郑公双手作揖深深弯腰。 昭和替他倒了一杯茶,郑公忙不失迭的说不敢。 “郑公如今平步青云,可还记得这大理寺少卿是如何得来的? 郑公吞了一口唾沫,听这话便知道是有事要他办了。当初他是大理寺中一个小主簿,因无根无底被小人排挤,差点就被踢出大理寺。长公主一句话,便又将他重新拎了回去。那小人以为他有长公主这个大靠山,倒是再也不敢得罪他,顺利做了两年到达了如今少卿之位。 郑公忙道:“自是长公主赐的,殿下有吩咐尽管说,郑某绝对不敢怠慢。“ 昭和轻笑,看了他一眼,看来她没有白帮人,这厮到底算是个有眼力能够知恩图报的。当初就是瞧着他是个人才特意提携了一下。 “本宫也不跟你绕弯子,我要的是聂家谋逆案全部卷宗,你找个机会偷了出来给我看看便罢,看完还你,三日之期,可成?” 郑公一听,额上落下汗来,一边抹着汗一面道:“这个……于法不合啊,下官本是大理寺掌事,这岂不是形同监守自盗?” 昭和冷笑:“那么你觉得,是官位重要,还是法纪更重要?” 郑公大惊失色,急忙接话:“三日……三日够了!” 昭和敬道:“郑公乃是国之栋梁,昭和先在此谢过了。”说罢便是深深一揖。 郑公急忙还礼,心里叹口气,这公主真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好难应付啊。 三日之期转眼就到,一大早昭和收到了郑公 送来的蜡封木盒,她抚着木盒,勾唇一笑:“郑公果然是个人才,好高的效率。”转脸对身边的秋容说:“传话下去,让聂缙到我书房里来。” 聂缙很快就来了,坐着轮椅来的。 因他的腿还没好,来的这么快,是因为昨天他被人直接抬着换了屋子。公主寝殿侧面有一排厢房,秦管家便将他安置在最靠里的一间,他住惯了后|庭小屋,陡然到了这里还没适应过来。 侍女将聂缙的轮椅推到书房中,出去便带上了房门,守在了门口。 昭和将木盒递给他:“你要的,都在这里,你在此慢慢看吧。看完还我,还要送还大理寺。” 昭和留他一个在书房中自己出去了。 聂缙双手握着盒子,手不断的颤抖,这是他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没想到长公主三天就弄到手了。 他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盒子,抽出了里面一整卷卷宗,徐徐展开在眼前,目不转睛的一字一字的看下去。 聂家谋逆,当诛九族! 当头的八个字,刺疼了他的眼睛,他想起当初那血淋淋的场景,他颤着手接着看下去。 谋逆的证据来自一封书信,说是私通辽国的证据。聂缙一怔,他从不记得聂家同辽国有任何关系。 他急切的在木盒中寻找那封书信,信中是聂司徒写给辽王的书信,说聂家已经替辽王对大燕各个诸侯进行劝降,并会派人去刺杀边境守将,让辽国有机可乘,届时里应外合推翻皇帝之类的话语。 信的落款是他的祖父聂司徒大人,司徒大人是出了名的书法名家,擅长一手的飞凤行草。 这书信看似飞龙走凤跟祖父一样,可是聂缙清楚的知道祖父到了晚年右手有严重的风湿,所以书信多是用左手,而他的左手书同右手书完全不是一个风格,也绝对不是他闻名天下的飞凤行草! 聂缙心口剧烈的震动起伏,这不是祖父的手迹,绝对不是!即便祖父用右手书写,他的字迹因为风湿已经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又怎会是他之前的字迹呢? 这封信的日期分明是在一年前,一年前的祖父的字迹已经完全变了呀! 他紧紧的攥着那封信,心口仿似爆裂开来一般,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他一个人活了这么久都没了流泪,可是这一刹那他泪流满面,心如刀割。 聂家两百多口人死的冤屈,死的好冤屈! 他伏在书桌上痛哭起来,牙齿咬破了嘴唇,带着咸腥的血色随着泪水一起打湿了衣襟。 昭和在门外听到里面的哭声,心底发涩,他定是发现聂家是冤枉的吧,才哭的如此伤心。 半晌,聂缙才擦去了泪水,细细的看木盒里其他的记录。 这样的大案本当三司会审,审理过程却如此潦草,甚至略过了三司。何况这封通敌的信错漏百出,又怎么能仓促定案?据他所知,从案发到判决不过月余时间,完全不合情理。 聂缙在最后定案的案卷上清晰的看到了一个大印,就是这个大印给聂家定下了这滔天大罪。 太保冯立! 略过三司会审,一印定案! 聂缙蓦地抬起头,眼中满是疑惑。祖父跟冯立向来不合,甚至几次在朝堂之上同冯立争论的面红耳赤,当朝斥责冯立为国贼。 这个案子冯立有着推波助澜的嫌疑。 他究竟只是推波助澜,还是真正的幕后凶手? 聂缙将所有的资料全部查看了一次,眼底闪过几丝凌厉的光芒,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菌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求收藏下作者专栏【梧桐居】! 第13章 秋波 聂缙的伤势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昭和令人每日炖了补品送进送出,他倒是比从前养的好了,不复当初清瘦的样子,渐渐有了少年人的强健精实,一两个月的时间,昭和看到他便觉得比刚来时又拔高了一些。 昭和每日去看看阿吉,他开始还认生的很,后来她去的多了便渐渐同她亲近了一些,让昭和心中很是高兴。 夏日炎热,正值清荷盛放之时,邵阳郡主生辰到了,又得了一个景色颇好的园子,帖子发到了昭和这里,昭和自然赴约。 一早备好了礼物便去了邵阳的蕉园。到了园子门口时,便看到进进出出不少人,邵阳是个爱热闹的,看来请了不少人。 “长公主到——” 园子门口一声高喝,便有不少人朝这边看过来。 “长公主诶。”不少权贵家的公子小姐探头看去,只见园子门口款款走进来一个华服女子,只见她头上梳着随云髻,斜插着一支攒红宝石莲花簪子,簪子上垂着细碎的红珊瑚流苏,又有石榴红的玛瑙链坠垂至眉间,身着一袭藕色银丝暗纹曳地云锦长裙,配着脖颈间八宝璎珞圈、腰上凤纹玉带,臂间挽着烟色金丝挽带,碧色和田对镯轻声相碰,端的是华贵端方犹如神妃、艳丽清贵更胜牡丹。 邵阳郡主看她进来,急忙迎了上去,将她迎进了园子中央的敞轩上首位子坐下了。 这敞轩一面是通往甬道的拱桥,另外三边被园中小湖环绕,满湖莲花盛放,碧叶红花,清香扑鼻。 敞轩颇大,能容得一二十人,夏日里在此赏荷,清风习习,最舒服不过。 此时不少人都在游园,因昭和地位高贵,轩中闲杂人等都已回避。 侍女殷勤斟上碧绿的龙井茶。 昭和抿了一口,笑道:“邵阳你还真会享受。” 邵阳郡主跪坐在她身畔,端着茶杯兰指微翘也喝了一口茶,笑道:“昭和你休要打趣我,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如今青春年少,不趁着这机会享受,难道还等来日又老又丑走不动路的时候?” 昭和微笑不语,看向园中之人,笑问:“那元贞来了没有?”以邵阳的性子,这样大好机会怎能不请那人来? 邵阳撇嘴:“来倒是来了,不过不肯近前来。” “还是这么别扭?”昭和摇摇头,“我看你还是算了吧,强扭的瓜不甜。” 邵阳不说话了。 “哪个是元贞?”昭和回头,在那湖边寻元贞的影子,前世她也听说他同邵阳分分合合的纠结,这次她倒要仔细看看,这男子究竟有什么魅力让她这么神魂颠倒的。 “就是那个!” 随着邵阳的手指看去,只见湖边负手立着一个素锦男子,身长玉立、乌发如墨,只一只玉簪挽成一个髻,其余乌发如泼墨般垂在肩头。 那男子面白如玉,长相极为标致,眉宇间带着几分骄傲和冷冽,一人独立石上,仿佛超然物外飘若谪仙。 昭和倒是意外的觉得这次邵阳的眼力终于长进了一点,这个元贞倒像个真有几分傲骨的,长得也的确不错。 “元贞兄!”一人揖手过来,“别来无恙!”他淡淡浅笑漾在脸上,让人如沐暖春之光。 元贞转头,眉头微挑,眼前的人头戴玉冠,身着暗银色云纹月白锦袍、身姿挺拔、姿容皎皎,他还了礼:“安阳侯无恙!” 蔺辰眼睛的余光早已瞥见湖心敞轩上两个华贵女子朝着这边看。 “元贞兄姿容无双,引得贵人相看呢。”蔺辰打趣。 元贞错愕,回头一看,就瞧见敞轩里头邵阳和昭和都在望他呢,脸上浮起薄红,对着蔺辰双手一揖:“元贞还有事,就此别过!” 说罢,甩手就走,带着几分气呼呼的。 邵阳倏的站起来,打翻了桌上的茶水,叫道:“这厮,怎么就走了?!”不就是看他一眼,矫情至此!她气恼极了。 昭和目光沉沉的落在蔺辰身上,见他也对着自己看过来,眸光闪闪,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毫不顾忌的、赏心悦目的,徐徐的一步步向这边走来。 这敞轩距离湖畔不过十余米,邵阳焦急,自己急匆匆的追元贞去了,留了昭和一个在轩中。 蔺辰到时,春华和秋容两个挡在了他面前。 她安静的喝茶。 “安阳侯蔺辰见过长公主。”琅琅而略带低沉的男声异常动听。 昭和抬眸,修眉一挑,微微点头。 春华和秋容让开,蔺辰在她侧首坐下,他心底讶异昭和听过他的名字。 上次初见是在宫中惊鸿一瞥,如今对面坐着,更觉这女子艳丽之中带着清贵,非花王牡丹难以形容,真是世间尤物。 这样一个女子青春丧偶独守空房岂不可惜?蔺辰看她的 眼神浮起几分怜香惜玉的意思。 昭和垂着眼帘没有看他,再次见到他心情是复杂的,前世的爱恨情仇,经过了一次生死似乎都消弭了,若问她恨不恨他,当然恨,他那般决绝无情一方□□将她之置于死地。可是这种恨却不是因爱生恨。他于她,已没有爱又何来恨?他于她,便是一把刀、一只狼、一条蛇。她会警醒着,却绝不可能放过的。 女子看似垂眼看着桌上的青玉茶杯,隐约间,眼底却划过一丝晦暗之色。 她看他,洞若观火,他看她,兴趣饶然。 昭和轻轻一笑,看向了眼前的俊美男子,嘴角含着笑,眼底狡黠,猫儿抓老鼠,三纵三擒,享受的,就是让他逃而不得、求而不得的乐趣吧。 “安阳侯刚来京都,倒是人都很熟嘛,元贞乃是京都才子,邵阳郡主的坐上嘉宾,没想到安阳侯也识的。” 蔺辰微微一笑:“京都天子之城,地杰人灵,蔺某到此自是要多多结交。尤其尊贵优雅如长公主者,倘若不弃,愿意时常清谈一二。” 厚脸皮! 昭和没想到他才见面就在这里套近乎,忍不住心里骂了一句。 她抬头,只见蔺辰墨眉微挑,凤眸含情,好一个秋波送过来。 她权当做没看见。 她冷淡一笑:“虽然是安阳侯美意,不过本宫向来忙的很,怕是没那个闲工夫。” 蔺辰微怔,以他安阳侯倜傥风姿,鲜少有女子对他横眉冷眼的,这位长公主倒是第一个。 他轻笑一声:“殿下真是个趣人。今日虽然清荷盛放,如此空坐着也无聊,不如在下替长公主殿下吹奏一曲,应时应景如何?” 昭和看了他一眼,不无不可。 她素知蔺辰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尤其是笛子是最好的。 只见他不慌不忙的取下腰间斜坠的紫玉笛,天青色流苏轻垂,他立在轩边,面向莲池,清幽雅致的笛声响起,宛若空谷兰开、又似曲水潺潺,宛转画卷仿似在眼前展开,到了高昂处,又似那黄莺出谷、山鹰翱翔,美妙的笛声衬着莲池美景,直让人到了人间仙境一般。 不少游园的王孙贵女都停了脚步驻足欣赏,哪个不赞一声安阳侯是个妙人儿。 笛声落下,昭和拍手悠然赞道:“好笛子,好曲子!果然听着还挺顺耳的!” 蔺辰放下笛子,回头看她,眼底带着玩味的笑意。 长公主对他是有意见呢。 但凡赞人吹曲,哪个不赞一声人家吹得好,她倒是赞笛子好曲子好,人难道就不好了? 有意思,带刺的玫瑰更有味道! 昭和懒得和他纠缠了,这时已经是中午,邵阳照例是要招待这些王孙贵女吃一顿午宴,昭和却懒得陪席,闲杂人等太多吵得脑仁疼。 该送的礼送到了,该尽的义务也尽了,她该回去了。 昭和站了起来,“安阳侯果然喜欢热闹,这一曲撩动不少芳心呢,本宫疲倦,这就不搅扰侯爷的机缘了。” 原来,蔺辰这一曲,早已引得未婚贵女们的关注,这时已经有好几个贵女隔着拱桥含羞带怯的对他频送秋波。 “殿下……” 蔺辰话音未落,女子已经飘然出了轩外,昭和一走,便陆续有贵女走进来。蔺辰看着她那飘然而去的藕荷色裙尾,眉端微蹙,心底泛起淡淡的失落。 “安阳侯,好巧啊……”一个模样俏丽的贵女鼓足勇气靠近他,柔腻腻的声音落在他耳畔。 蔺辰淡漠的看了她一眼:“本侯还有事,下次聊。”说着,甩袖快步出了敞轩。 “诶……”贵女气的跺脚,“真是的,原来是个不解风情的!可恨呐!” 第14章 师傅 蔺辰一路追了过去,只见那女子却走的极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园子门口,上了马车而去。 他几乎都来不及拦着她说上一句话。 蔺辰立在园门口若有所思,他同长公主不过是第二次见面,细细思来,他对她并无不敬,看她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到底哪里得罪过她? 昭和的马车不徐不疾的行驶,才走了一程,便听到外头一声:“是长公主殿下吗?” 昭和掀了帘子,便见一个英气勃勃身着麒麟锦袍的青年男子策马到了她的车边,那青年眉清目秀、生气勃勃,不过二十四五,是昭和的堂哥裕王司徒召。 司徒召瞧见她的脸拱手笑道:“果然是长公主殿下,邵阳的宴席才开呢,殿下怎么就走了?” 昭和暗道晦气,今儿一定是流年不利,先是蔺辰,再是裕王司徒召,冤家对头凑到一块了。 “是,本宫怕那些热闹,所以先走一步。殿下精神奕奕,可去做个酒庄家呢。”昭和浅笑道。 “哈哈……”裕王大笑,“昭和真会说笑!你要是你不去,那宴会真是少了许多颜色呢。也罢也罢,你回吧,改日我去你府上访你。” 昭和点头,裕王便策马奔驰而去,矫健英姿,不知道比自己的皇弟强多少倍。 昭和皱了皱眉,也怪道这些人觊觎王位,说真的,裕王真是比阿琦强太多。前世蔺辰辅佐司徒召,司徒召忌讳她功高盖主,她既能废了元和,又不知何时会发难废了他司徒召,司徒召原本是个飒爽男儿,得了皇位以后也开始猜疑起来。在司徒召的压力下,蔺辰终于对她痛下杀手。 昭和放下了轿帘,脸上一片冰冷,轻哼了一声,蔺辰,司徒召,如今重来一回,鹿死谁手未可知呢。 昭和先后遇到两个对头心情不好,回到公主府后径直去了阿吉的宅子。 窗内,粉白的小童穿着玉色小锦衫正一笔一划看似认真的写字呢,教他的是徐宫人,她原是先皇后身边的女官,昭和幼时也曾经受她教习,皇后去世后被放回故里,昭和见她已没了家人便带回了公主府。 小童看似认真,却在徐宫人转身的时候,迅速的伸手探到书桌抽屉里掏出一样东西塞进嘴巴里,快速的咀嚼几下,待得徐宫人回头,他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等徐宫人不注意的时候,他再迅速的吞进肚子里去。 窗外传来一声轻笑,小童蓦地抬头,看到昭和姐姐戏谑的笑看着他, 顿时涨的小脸通红。 阿吉到底是调皮,昭和摇头笑笑。 “殿下。”徐宫人急忙行礼。 昭和当然不会揭穿他上课偷吃的事情,半跪在他身旁,轻柔的说:“阿吉能写这么多字了呀,真的好聪明啊。” 阿吉羞涩的抿着唇,笑了笑。 “阿吉他进步很快,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可以读书了呢。”徐宫人欣慰的说,“奴婢记得当年长公主也是幼时聪慧,读书进步神速,同如今的阿吉殿下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昭和笑道:“宫人又替我吹牛了。我哪有阿吉这么伶俐。说起来,阿吉乃是皇子,文要学,武也不可废。如今他年纪差不多也该开始学武了,这里倒是还差个武术教师。” 她想了想,对身边的秋容说:“你速去将聂缙叫过来。” 秋容应了,不过一会儿便将聂缙带了过来,他如今换了天青色长袍,立在那里身姿挺拔犹如玉树一般。 如今养马那等粗事昭和已经不叫他做了,只负责牵马赶车,兼做个随扈。 阿吉被幽禁久了不惯见生人,看到聂缙立即的躲到了昭和的裙子后面去了,两只小手紧紧的攥着昭和的裙子就是躲着不肯出来。 昭和把他拽出来,笑道:“你呀,整日里跟着我们这些女人嬷嬷的,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如今姐姐找了个师傅专门教你武术,好生的将你的气概练出来!” 聂缙眼眸微闪,他知道阿吉是先皇嫡子,昭和竟让他做皇子的师傅? 昭和哄着阿吉:“来,把你的手伸出来,同师傅握握手。”阿吉硬是躲着不乐意出来。 “那让你师傅打个把式给你看看好不好,你再瞧瞧他合不合适做你师傅?” 小脑袋点了点头。 昭和心里暗笑,小阿吉这是要考聂缙呢。 “好好露一手!”昭和取出了贴身带的银蛇软鞭丢给了聂缙。 聂缙接在手里,尚有余温,想着这是她贴身藏的,脸上微烫。 小院子里,只见青衣男子扬起长鞭,如走龙蛇,飞鞭过去,赫赫生风,一道鞭卷,就跟龙卷风一般,所过之处院中落叶纷飞、烟尘四起,只听到鞭子“啪啪”作响。 昭和看的仔细,他有功力,这鞭子可比她舞的像样多了。 只见长鞭挥出,鞭子触及一棵小树,那鞭子打到树尖子,连抖几下,整个树尖向 着天空飞起,顿时漫天绿叶飞舞,好不漂亮。 “好!”阿吉高兴的跳起来拍着双手,昭和愕然的看着他,欣喜的握着他的肩膀,“阿吉,你方才可是说了一个好字?” 他这么久以来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今日竟是第一个字。 阿吉点了点头,眼睛依然看着聂缙那边,生涩的又说了一个字:“好。” “那阿吉可愿意他做你的师傅?” 阿吉用力的点点头。 昭和眼眶发酸,抱着阿吉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好,阿吉喜欢武艺,以后阿姐每日让聂缙来教你。” 她的阿吉,终于愿意说话了。 从阿吉那边回来,昭和忍不住也想跟聂缙讨教讨教鞭子,怎么一样的鞭子,不同的人使效果差这么多? 木槿园中,繁花盛开姹紫嫣红,粉色的晚霞布满天边,淡淡的映射在女子白皙的脸上。 昭和看聂缙,那身形动作真是好看,聂缙舞完,她也接了鞭子演练了一回。 "你方才是怎么做的?"昭和回头问他,"是这样吗?" 聂缙摇头。 "那这样呢?"昭和换了一个动作。 他又摇头。 昭和气的跺脚,他只好过来,扶正了她的动作,女子被他罩在怀中,仿佛闻到山间松柏的清气一般。聂缙的下巴触到昭和的后脑,原先他只高她一点,如今竟似有半个头,看来真是长高了呢。 昭和想着,思想就不集中了,蓦地转头,正好男子低头,那一瞬间,女子柔软的樱唇擦过男子的脸颊,异样的触感让两个人同时呆住……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常常有事,所以以后周日休息一天啦,其他时间日更!么么哒!元宵节快乐! 第15章 扑倒 四目相对,昭和仿似望进了他深黑如同古潭的眸子,蓦的三年之中那日夜相伴的日子仿似骤然回到了身边,三年中,她唯有静默的躺着,却不能摸一摸他,回应他一分一毫。 聂缙呆呆的看着她,却似在她眼底看到了悲伤和缱绻,仿佛她已经认识他很久很久,他还来不及领会这眼底的深意,便被女子一下子扑倒。 他一呆,整个人不自觉向后倒去,扬起轻轻的尘土,昭和双手扶着他的肩膀,扑在他的胸膛上,探着头,轻轻的向着他的唇上吻去…… 聂缙只觉得唇上的轻软、好似羽毛碰触的感觉一般,只是那碰触仿佛带着火花,一丝丝的酥麻入骨。 他双眼瞪得大大的,喉头迅速的滑动,全身的肌肉绷的紧紧的,胸口里那颗心脏扑通扑通扑通扑通,跳的震耳欲聋一般,他似乎感觉到自己整个胸腔都要炸裂开来,大脑仿似灌进了浆糊一般无法思考。 味道真不错…… 带着男子清气的淡淡的甜味…… 昭和吻了之后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眼底带着笑意趴在他胸口戏谑的看着他…… 他呆呆的样子真是可爱。 昭和想着,便伸出了丁香粉舌,灵巧的在他唇上舔了舔…… 犹如一团火,倏然冲底下一直冲到脑门上,聂缙如梦初醒,蓦地起身,一下子将昭和掀到了一边,白皙的脸上涨的如同滴下血一般,站了起来看了她一眼落荒而逃。 “聂缙!”昭和捶地,气死她了,这厮居然敢掀她,她的屁股好疼啊! 昭和揉着屁股爬了起来,心里骂着,该死的聂缙,吻一下又怎样嘛,跟见了母夜叉似的!她有那么像母夜叉吗? 她真是越想越气,提着裙子加快了脚步到了聂缙房门口,只见房门关的紧紧的。 哼!昭和料到他肯定在里头。 “喂!出来!”昭和敲门。 聂缙的确在里头,背部紧紧的靠着房门,大口的喘着气,眼底满是尴尬,垂头看到自己长衫下面那支起的帐篷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聂缙,出来!”昭和在外头敲门。 聂缙额上的汗珠涔涔落下,他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方才昭和的亲吻,那轻轻一吻尤罢,只是她伸出舌头那一舔,他就不由自主…… 他双手紧紧攥着拳头,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懊恼。无论公主待他如何,他绝不能做一个面首!绝不能 !他想起楚离,那个跪在她宫门外叩的额头青肿的俊俏男子,绝不能让自己为了一个女子沦落到那样地步,他暗地里咬了咬牙。 春华和秋容在小门外瞧见院子里头两个人闹着呢,不由得对看一眼窃笑。 “殿下和聂缙闹什么呢?难得看到公主这般失态呢。” “小两口嘛,打是亲骂是爱。” 半晌,聂缙终于开了房门,他垂着眼没有看她,脸上一片冰凉。 昭和方才闹劲见了他倒是没了,见他浑身散发一股寒气,不由得恼道:“本宫逗你玩呢,我长公主能真看上你吗?哼!” 聂缙正色看了她一眼:“殿下身娇肉贵身份尊贵,那样的玩笑还是少开为妙。” “你……”昭和瞪着眼看他,一股恼怒心头浮起,蓦地将手里的软鞭狠狠掷在他脚下,气呼呼的转身而去。 聂缙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底浮起一丝微凉。他叹了一口气,捡起了地上的软鞭,这是她最喜爱的贴身软鞭,怎的说丢就丢了? 他摇摇头,他不懂她这个人。她这样任性,面首又这样多,倘若将来有一天是不是一生气,喜欢的男子也同这软鞭一样,说扔就扔了? 接下来两天,昭和没有理聂缙,连出门都没叫他,聂缙除了去后宅教阿吉练武,倒是闲来无事,只在屋里找了一块断木头刻一些小物件。 他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刻完了木头,他在房里打了一套拳法,踢了踢腿,全然无恙。 他回身在柜子里翻出了一套黑衣黑甲,还有那柄银色弯月宝刀,这是当初去救阿吉的装备,今晚该是能派上用场了。 夜色渐深,这夜,漆黑如墨,隐隐的,天上偶现几许星光,连月亮也别蒙在乌云里。 街面上的更夫敲着梆子:“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梆!梆!” 长公主府的高院之中越出一个黑影。今晚是春华守夜,二更时她正在检视寝殿外人手灯烛,突然寝殿外头来了一个身披银甲的高大男子。 春华定睛一看,原来是公主府的侍卫总领肖远。 肖远过来问:“今晚有人悄悄出了公主府,我猜度是聂缙,是殿下给了指示吗?” 春华一惊,公主不知道在和聂缙闹什么,两天没理聂缙了,怎会有他半夜出府的指示? 肖远看她吃惊的样子,便知道不是昭和的指示,犹豫的问:“你要不要禀告公主知道 ?” 春华看看天,现在是二更时分,殿下怕是在熟睡,但是若不说这事,殿下醒来说不准便会恼怒。 “我这便去说,你稍等。” 春华赶紧进去了,瞧见公主果然睡得正熟。 昭和被叫醒时看到春华的脸色便知道出事,问:“何事?” “聂缙深夜出了公主府,肖总领来报告了。” 昭和一怔,睡意顿消,蓦地坐直了身子。聂缙出府?是出逃? 不,他满门抄斩,出去也没地方去。 那是为什么? 昭和倏然惊醒,犹如冷水浇头一般,“糟了!” “殿下,怎么了?”春华惊诧的问。 “他一定是去了太保府!” 他肯定是去找冯立了! 她竟如此大意,太低估聂缙了,他一定是从那卷文书里头瞧出了问题,这才趁着夜黑风高去了冯立的府上,是去打探还是刺杀? “本宫要起身!”昭和立即下床,口里骂道:“简直胆大包天了,早知道用链子将他锁起来好了,那里是龙潭虎穴,岂是他单枪匹马去得的地方?!” 太保府位于京都朱雀大街位置最好的地面,夜深人静,府中时不时出现走动的声音,那是太保府的侍卫们在例行巡夜。 黑暗中,一个身影如灵猫一般穿过高墙没入夜色之中。 一个阁楼里,在这里午夜之时尚灯火通明酒绿灯红,房内纱帐后,一个粉面青年喝得酩酊大醉,怀中左拥右抱东倒西歪。 “翠儿,来,给爷斟杯酒!” 那叫翠儿的侍妾袅袅绕绕的斟了酒过来,柔媚的趴在他怀中,自己抿了一口,然后扶着他殷红的脸,口对口哺了进去。 青年喝得酒掺着唇脂的香气顿时心情大好,抱着女子哈哈大笑在她唇上又使劲的啃了两口,随手拍了一把她的娇臀,笑道:“好翠儿,深知我心啊!” 那青年正欲剥了怀中两女的衣服,突然门外一个青衣小厮迈着小碎步急促的跑过来:“公子,老太爷回来了!” 冯举一听,顿时大惊失色,赶紧的命令:“赶紧的将酒席撤了!老爷子到哪儿了?” “入了东厢房了!”小厮回答。 “这老东西,不是说今晚宫里头有事不回的吗?怎的又杀了个回马枪,害的本公子玩都玩的不尽兴!” 翠儿坐在他怀中娇笑道:“公子,怕他做什么?咱们继续玩嘛。” 冯举笑着在她臀上一拍:“要玩,多的是时候,今儿还是洗洗睡吧,待会还得你伺候爷沐浴更衣呢!” 翠儿娇声一笑,再不言语。 隐约的,只听到窗外“咚”的一声,冯举斥道:“外头谁!” 呼呼风声吹来,隐约的传来一声猫头鹰的叫声,冯举吓得冷汗直流,“真是见了鬼的畜生!吓了小爷一跳!” 冯立回到东厢房里,懒得去浴池,便令人在与东厢房相连的浴间里备了浴桶热水,脱了衣服舒服的泡儿进去。 他见日里忙死忙活的为了谁,还不是为那个小畜生吗?冯举乃是他从宗族里挑出来同他血缘最近的孩子,将来要做他接班人的,那小子倒好,成天吃喝玩乐无所不为,他回来就是要给那小畜生提个醒。 他泡在桶中正闭目养神,小厮在浴室外头守着。 他是太保,事情繁杂,泡了一会,起了身便将桌面上的回事牌一一翻看,这回事牌是他派出去的密探回禀的事情,他捡起几个看了,看一个扔一个在火盆里,不过看了几个便懒得再看了,随手扔在了桌边。 倦意袭来,冯立去了床上躺下,小厮急忙替他放了帐子,焚了安神香,静悄悄的退了出去。 隐隐的,黑夜中出现窸窣的声音。 冯立豁然惊醒,他倏然掀开帐子,“嗖”的一下如同灵猴一般,一个翻身,鹰爪立即抓向窗口的那个黑影。 瞬间,转眼间对了七八招,高手相斗呼呼生风。冯立蓦地吸气,五指反扣,使了内力猛的往那人肩臂上插下去,那人倒吸一口气,一个溜身从他鹰爪下滑落,向后一个腾空翻身,脚下一点,身子纵向高树,瞬间消失在树叶之中。 “来人!”冯立大喝,侍卫闻声赶来,冯立指着那影逃走的方向,咬牙切齿恶狠狠的尖着嗓子说:“追刺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沿街的搜查!快去!” 侍从一听迅速出府寻人,一时间人马四散,沿着街道挨家挨户的搜查起来。 聂缙穿过高墙,回头看侍卫如潮水般涌出,挨家挨户的搜查,侍卫来的极快,他加快了脚步,也不知那冯立用了什么武功,他肩膀上剧痛一阵阵袭来,竟有些眩晕。 他是往公主府的方向回去的,奈何侍卫已经追了过去,他不得已得知退回换了个方向向着河边逃去。 “刺客往那边去了,追!” 他闻声心里大惊,回头时一队侍卫骑着快马狠狠的追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改名字了,改为《公主家的小狼狗》,大概因为之前名字太高大上点击一直不好,希望这个点击好点吧。大家千万不要找不到哦!找不到就收藏,切记切记!啵一个(* ̄3)(e ̄*) 第16章 喜欢 眩晕的感觉越发的强烈,聂缙脚底发软,仿佛踩在棉花上一般。蓦地脚下一跌,差点倒在地上,这时,一个手臂蓦地将他一扶,他蓦然抬头,看到那人俊眉修目的是个眼熟的。 “是你!”他吃了一惊。 “走!”那人带着他,迅速的到了河边,这时,河面上一艘画舫划了过来。 太保府侍卫长陈宫骑马追过来,陈宫到了河边翻身下马,明明看到那个可疑的黑影子到了河边,怎的竟不见了? “喂!那河边的画舫里头,究竟是什么人?!” 这河岸边左右无人,那人难不成能飞了?瞧着这画舫,说不定那黑衣人就钻进画舫里了。 玲珑画舫、灯笼高挂,一个身着锦衣的清秀侍女立在船头,冷傲的瞧了他一眼,斥道:“大胆!竟敢惊驾!” 陈宫一愣,惊驾? 他急忙放下了架子,请教了:“请问姑娘,舫中是哪位贵人?” “长公主殿下!”侍女清声答道。 陈宫眼珠子一转,长公主殿下倒是的确不好得罪,可是这画舫里头说不定就藏着贼人。 “本官是冯太保府中侍卫长陈宫,今日府中半夜进了刺客,不怕别的,就怕那刺客偷偷摸摸的钻到了长公主的画舫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是好?” “你好大的胆子,你的意思是我们长公主窝藏贼人?!”侍女斥道。 “本官并非此意,那贼人武功高强,说不定就趁着你等不注意钻了进去,也未可知,我看还是让本官查一查的好!” “放肆!”侍女看这人在此纠缠不肯走,禁不住恼了,却听到里面软软的声音:“春华,让他查,免得说本宫特意的窝藏刺客,这个罪过本宫可不想妄担!” 陈宫一听里头的声音,慵懒柔媚的,带着几分清傲,必定是长公主无疑了,虽然打扰贵人不大好,但是也好过回去被太保骂的狗血淋头。 既然这位长公主如此通情达理,又怎么能不去看一看? 侍卫长将手一挥,两个人下马随着他进入了画舫。 但见,画舫的厅内传来轻轻的乐声,靡靡之音却勾人心弦,听得人不由得心口一颤。 隔着水晶帘子,厅中八宝琉璃花灯、金丝软毯,一个女子背身而坐,乌髻微斜,身着一袭华丽锦衣,迤逦衣尾铺陈于地仿佛散开的繁花。 女子怀中靠着一个 身着白锦长衫的年轻男子,男子未着发簪,长发披陈于身,似醉未醉,又像在撒娇一般。 隔着酒几,对面坐着一个打扮一样的男子,薄锦的白衫、半敞的白皙胸脯,男子斜眉入髻、眼角是时下流行的飞霞妆,手里端着盛着殷红酒液的琉璃盏,带着几分魅惑的看了陈宫一眼。 陈宫看的一呆,这长公主不愧是皇家的人,一个女子两个面首,这样妖媚的男子,便是男人看了心口也是一跳。 “大人看的这般仔细,莫非觉得本宫的面首也长得像刺客?”女子冷不丁开口,隐隐带着不悦。 陈宫急忙垂了头,连声道吧“不敢。”这时,别处搜索的两个侍卫过来,对着他摇摇头。 陈宫疑惑的皱了皱眉头,道了声打扰,赶紧的退了下去。 他立在河边,瞧着那河面宽广,难不成刺客泅水走了?禁不住一阵懊恼,只得带着人无功而返。 “他们走了。”春华进来,“殿下何必让他们查,没得污了咱们的画舫,难不成咱们还怕他们不成?” “倘若不查,倒显得本宫可疑,索性让他看个清楚,才好跟冯立回禀。”昭和蹙眉看着怀中男子,对酒几对面的人说,“楚离,你不是粗通医术吗?瞧瞧他到底怎么了。” 楚离见长公主毫无顾忌的将那人抱在怀中,心里一阵酸涩,垂了头过来瞧聂缙的状况。 他在家读书时对医术很有兴趣,正好一个族叔乃是名医,因此向族叔学了些皮毛,便是这些皮毛,也比一般的大夫强太多。 聂缙肩头的伤口已经包扎,但是入仓之后一直昏迷不醒。 楚离把了脉,又翻开聂缙的眼皮瞧了瞧,摇头道:“无妨,他不过是中了让人神志不清的麻药,一个时辰之后应该就能清醒。” “辛苦你了。今晚你就在隔壁休息吧。”昭和吩咐。 楚离低头应了,落寞的出了小厅,回头时,看到昭和将男子放在软毯上,拿了一件丝绒披风盖在了他的身上,这一幕让他的心脏被敲了一锤似的,难受的紧。 画舫向河边缓缓划去,这样宁静的夜晚,伴着河水哗哗的声音,仿佛有着特殊的助眠作用。 当天边第一道金芒照进船舱时,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感觉胸口沉沉的被压得难受,不由自主的看过去,乌黑的长发如同黑墨一般流淌在他的胸前,她侧着脸伏在他的胸口,乌黑浓密的睫毛仿佛蝶翼般轻扇,小巧的鼻子,泛 着红霞的俏脸儿,吸引着他的目光,让他长久的注视着。 他坐起身来,小心翼翼的将女子移到软毯上,他惊诧的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这衣服……轻薄白透、胸膛半敞,真是让人脸红,简直就像南风馆的小倌一般。 顾不得许多,他迅速的在舱中寻找他的黑衣,幸好,在一个帘子的后面找到了那些东西。 他急于从中找出昨晚得到的东西,昨晚,他就是伸手去拿那些东西的时候才被冯立发现中了招。冯立手指功力深厚,抓伤了他的肩膀,那指甲之内居然藏了药物,才害的他昏迷那么久。 翻了一阵,他的手中多了一叠木牌,正是冯立手下的回事牌。迅速的浏览木牌,目光落在了最后一张木牌上,记录的居然是关于他的行踪! 冯立在查他?!比他知道的更早! 一道疑惑的光芒在聂缙的眼中闪过,这代表什么? 冯立怀疑他,冯立打算对付他? 如果他没有迫害聂家,他何以要调查他怀疑他? 他仔仔细细的看着那木牌,只见最后一句是这样写的“长居公主府,无隙可寻。” 聂缙陡然背心一阵寒凉,无隙可寻?他在找机会杀他? 他紧紧咬着牙,拿着木牌的手轻轻的颤抖。 “你在做什么?”一个清冷的女声在身后响起,聂缙一颤,手中的木牌落到了地上。 他想去捡,来不及了,女子已经将木牌捡了起来。 昭和震惊的看了那上面的字,恼恨的看着他,随手“啪”的一个耳光打在了聂缙的脸上。 那一巴掌力道并不大,就好像轻轻的拍了一下而已,可是那一巴掌着实将聂缙打得呆住了。 “他要杀你,你竟还自动送上门!聂缙,你是笨蛋吗?!”昭和骂道。 瞬间,聂缙的心中转过了无数个念头。 从昨晚的事情到今天昭和的这句话。 昭和为何这么快接应他?因为她肯定一早就猜到他去了太保府。她为何知道他要去太保府?肯定知道冯立就是幕后黑手。 她所知道的一直都比他多,所以她看到这木牌不怀疑别的,径直就说出了冯立要杀他的事情,还说他自动送上门,气恼的打了他一巴掌。 他豁然明白了,心中一片寒凉,隐隐的恻痛。 他看向昭和,陡然凉凉的笑了:“公主一直 都知道,只是一直不肯告诉我而已。是也不是?猫捉老鼠一定很有趣吧?你们这些上位者最喜欢看人挣扎于生死之间,受尽折磨的样子,对也不对?” 她就像一个看热闹的旁观者,看着他求她,看着他出生入死只为查出幕后凶手,在她的面前,他就跟个傻子没两样。 一时间,被愚弄的愤怒,混合着那一耳光的羞辱,所有集聚在他心底的郁怒陡然爆发出来。 他倏然站起来,冰冷冷的说:“既然公主喜欢看热闹,便看个够吧!我聂缙自会去报我的血仇,是死是活同公主无干!便是死也会自毁容貌,决计不敢连累公主府!” 昭和想不到自己救了他,倒是被他这番责难,他胡乱闯祸,倒是像占了理似的。 “聂缙!”她横眉怒眼,“你别忘了,你是本宫的奴才,生是公主府的人,死是公主府的鬼!本宫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本宫现在就不许你出去,你就不许出去!” 他看着,半晌,突然笑了,笑的极苍凉,道:“若是公主真的不高兴,就杀了我的吧,便是死,我的仇不能不报。” 说罢,他转身向着水晶门帘走去。 “聂缙!”昭和跺脚。 聂缙仿似没有听到一般,径直向着门口走去。 昭和没得办法了,一急,上前双手从后面抱住了他。 “我不许你走!”她伏在他的背上,狠狠的说。 聂缙胸口不住的起伏,想要伸手去掰那两只手,却没了力气。 他能感受到她伏在他背上温暖湿润的气息,能感觉她女子的柔软玲珑。 可是她那样做,叫他难以抑制的愤怒了。 他狠了心,用力去掰她的手。 昭和两只手缠的紧紧的,任他怎么掰都掰不开。 “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罢了……”她轻轻的说,带着幽怨。 聂缙浑身一僵,仿佛耳畔轰轰雷声作响,她方才说了什么? “聂缙……我喜欢你……” 他彻底呆住了,如同木头人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新晚了。 裸更党伤不起啊,还是得存稿的说…… (* ̄3)(e ̄*) 第17章 舍不得 聂缙半晌回神,心底一阵微颤,又带着酸楚。 “聂缙配不上殿下的喜欢……”他干涩的发声,去掰她的手却已经失去了力气。 昭和撇撇嘴,她好容易按下面子说了一句“喜欢”,他不感激涕零就罢了还这样回她?配不上?这是什么话?! “你这个傻瓜,你以为本宫不想杀冯立吗?!他把持朝政将我皇弟玩弄于鼓掌之间,我恨不得马上杀了他!只是本宫都没把握下手,你又有什么资格说这个杀字?你想想,且不论他太保府侍卫如云,就是你同他面对面单打独斗,那厮武功高深莫测,你打的过他吗?” 聂缙一凛,倘若他打得过他,又怎会负伤?他没想到冯立武功这么高,他在熟睡之时他都不能近他身边,何况面对面。 “所以,你这去不是送死是什么?”昭和放开了手,想起他那句配不上,恨得心里痒痒,伸腿就在他腿上踹了一脚,“你若是想死,现在就走!若是想借着本宫的力将冯立一伙斩草除根,你就留在这里,好生的替本宫办事!” 聂缙僵直的站了半晌,终是回了身单腿半跪在她的裙前:“倘若公主不欺我,我愿意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昭和一笑,弯着腰伸出食指勾起他的下巴:“这还差不多。我堂堂长公主说出去的话,一言九鼎!你就好好的睁大了眼睛,看着本宫怎么将那冯立拉下马!” 聂缙脸上浮起红霞,垂着眼帘,没有看她。 昭和心里哼了一声,得意的想,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冯立被人刺杀,心里恼恨,得知陈宫没有抓到人,当时就气的摔杯子。他为防暗杀,指尖内装了麻药,但凡中了他鹰爪的人势必跑不远。即便这样那些侍卫都抓不住人,养着这些饭桶做什么! 他想起陈宫提到河边有长公主的画舫,怎的那么巧长公主游河?但是陈宫说画舫都搜了,并没有刺客。 冯立更加疑惑,以长公主那飞扬跋扈的脾气能让他的人去搜船?可是偏偏没搜到,这件事扑朔迷离,倒是叫他糊涂了。 今日一早他便进宫了,元和帝听闻他府上昨晚进了刺客,也关心了几句。 两人谈了几句,元和帝便说起了宫中的事情。冯立主张新招一批秀女入宫,元和帝皱了皱眉:“那么麻烦做什么?去年不是已经招过一回,今年就算了。” 元和帝慵懒的靠在龙椅上,似乎对于选秀的事情并不太上心。 宫中的女人已经够多了,人多嘴杂的,他看多了便嫌烦。 栾氏早就知道冯立要说这茬,袅袅绕绕的从帘幕后走了出来,坐在了皇帝身边,斜眼妖媚的看着冯立,冷笑一声:“陛下的嗜好难道大总管不清楚?别有的没的大动干戈的,陛下到底喜欢我们这些个老人在身旁伺候着,这天下乃是陛下的天下,陛下都懒得招,你忙什么?” 冯立眯起眼,斜眼看了栾氏一眼,心里冷哼了一声。 他低了头,道:“奴才自然知道陛下心意,奴才这便去寻,得了合意的,第一时间来同陛下禀告。” 元和帝一听喜上眉梢,立即打起了精神坐直了身子,叮嘱道:“务必要秘密的进行。” “是。” 栾氏恨恨的瞧着这两个人,狠狠的咬了咬牙。谁会想到,这天下地位最尊崇的两个人正合谋着要偷人家过了门的肥美媳妇呢,也不知道哪个倒霉的又要戴上绿帽子。 宁凤宫外头,停着长公主殿下的八宝马车,聂缙正抬头看那宁凤宫的匾额,冷不丁的一个提着拂尘的老太监经过他跟前。 老太监蓦地转头,冷飕飕的看了他一眼,眨眼间,眼里带着几分笑意,走了过来,伸手一爪搭在他的左肩,笑问:“这是哪家的小奴才,怕是刚刚进宫不懂事吧?宫里头可是能到处乱看的?” 聂缙只觉得一股力道按在他的肩头,握的他昨夜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他强忍着疼痛垂手低眉道:“奴才是长公主殿下的车夫,在此静候公主殿下出来,等得闲了,便看了一眼,是奴才不懂规矩,还请公公原谅。” 冯立一双眼咕噜噜的在他脸上转,他手下用了五成力道,若是有伤定然迸裂,他怎能如此平静没有一丝表情?他记得昨晚抓伤了那刺客的左肩。 眼前的少年面色如常,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冯立缓缓的放开了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样的!长公主殿下教的好奴才啊!哈哈!” 说罢,甩起拂尘转身就走。 看着那太监走,聂缙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额头上落下一滴冷汗,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他伸手摸了摸左肩,衣服下面隐约湿漉漉,又出血了。 凤宁宫中,昭和的对面坐着一个女子,模样清雅,身形纤瘦,衣着华丽,头戴九凤金步摇、身着金凤飞天的锦袍,正是当今的皇后叶氏。 叶氏本是皇后,却处在这么一个尴尬的位置。元和帝喜 欢肥美妇人,而她身形纤瘦,贵为皇后却比不过一个乳娘。想起那栾氏她便觉得恶心人,而另外一个乘着东风青云直上的又来了一个蔺氏。蔺家封地山西,因献上了当地的一处银矿,龙心大悦,蔺氏由一个普通的妃嫔直接升了贵妃,而蔺家的王爷侯爷都到了京城,颇有些炙手可热的味道。 叶家人丁单薄,最有权势的叶司空也已经告老在家,她本就不是一个岌岌权势的人,现在更是心灰意懒,在宫中过一日算一日罢了。 她这样一个冷门皇后,就不知怎的长公主今儿倒是主动过来了。长公主向来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同自己关系不大亲近,她斜眼瞥了一眼这位殿下,眼底划过一丝疑惑。 “好茶!”昭和放下了茶杯赞了一声,微笑着看向叶皇后,“早听闻皇后出嫁之前就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定能闻琴音而知雅意。本宫今日来,就不拐弯抹角了,不知道皇后对于蔺贵妃晋升一事有何看法?” 叶皇后淡淡一笑:“这是陛下的意思,本宫照办就是了,蔺妃自有她的福分,又有家人的帮衬,青云直上早晚的事情罢了。” 昭和眼眸一转,轻笑:“如今在这后宫之中如同皇后这般淡泊的女子已经少见了。皇后想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却没想过人人都知道栾氏霸占陛下,蔺妃占尽风头,外头的人都是怎么说皇后的。” 叶皇后脸色一僵,干涩的说:“那又如何?我父亲早已不理朝事,到如今便是我想折腾,又能如何?” 昭和抬手抿了一口茶,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你若想折腾,便能折腾,全看你怎么想,怎么做了。” 叶皇后蓦地抬起脸,看向昭和,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想同自己联手?可是她已达势力顶峰,为何要拽着自己这个无用的人? 昭和知道她是个聪明人,跟聪明人合作是最轻松不过,而这个聪明人野心还不大。 叶皇后定定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昭和站起了身,道:“想想你的幼弟,想想你们叶家。有朝一日,你坐在皇后之位,叶家可以保住。倘若有一日,你被拉下皇后之位,届时,你觉得覆巢之下真有完卵吗?” 她云淡风轻的笑了笑,转身向着高大的宫门走去。 “好好想想吧!” 那女子的话语飘到了叶皇后的耳畔,她皱起了柳眉,白皙的手指紧紧的握着黑檀木把手。 她看向宫门口那个高贵的背影,凉凉的 笑了,曾几何时,她叶思怡已经沦落到被人施舍被人利用的地步了? 作者有话要说:说开新文前50个评论送红包的,最近留言的红包都送到了哦。(* ̄3)(e ̄*) 第18章 刀俎 “备琴!”叶思怡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弹琴。 侍女送上了瑶琴,女子双手在古柚色的琴面上灵巧的游走,清雅的琴音回响在大殿之中,她抬首,看着这空旷的宁凤宫,轻轻叹了一口气。 琴音回转,蓦地好似春暖花开,桃花深处落英缤纷,那一袭翩翩青衣,转身回眸一笑,发尾如墨、斯人如玉。 入宫五年,间或传来那人的消息,听闻那人至今还未娶亲。 琴音之中荡漾着浅浅轻愁,唯有知音人才能懂得。 突然,“啪!”的一声,杂乱的声音从宫外传来,琴音铮然而止。 “外面何人喧闹?!”叶思怡抬起头拧眉问道。 只见外头一个小宫女捂着脸哭着跑进来,正是她宫里头的宫女莲蕊。跟在她后头的前拥后簇着一个华贵宫装女子,珠翠满头浓妆艳抹身段妖娆,正是栾氏。 莲蕊跪在叶思怡跟前哭道:“奴婢说了,皇后娘娘正在弹琴不许人搅扰,谁知那栾贵人听也不听,就甩了奴婢一个耳光……” 她脸上通红,哭噎着肩膀不住的轻耸。 栾氏瞧见皇后,脸上掠过一丝妩媚的浅笑,简单拂了个礼,道:“这宁凤宫空旷,姐姐也是怕妹妹寂寞无聊才来看望妹妹,这小蹄子居然守在门口,不让本宫见姐姐,你说该打不该打?!” 听到那姐姐妹妹的称呼,叶思怡心里掠过一丝厌嫌,瞧了莲蕊一眼,挥了挥手,莲蕊只得退了下去,垂着头都不敢瞧栾氏一眼。 “坐吧!”叶思怡淡淡招呼。 栾氏坐定,伸手搁在鼻前,蹙眉道:“妹妹这宫里头熏得是什么香,怎么这般寡淡?” “不过是一般的果木香。” 栾氏噗嗤一笑:“果木香?大燕的皇后娘娘熏果木香?这传出去没得让人笑话。我说怎的这么寡淡呢。”她吩咐身边的宫女,“将昨日陛下赐下来的犀合香给娘娘送上一份。” 宫女将犀合香送过来,叶思怡心里冷笑一声,她还以为这栾氏什么时候品味提升了呢。她不喜那些浓烈俗香,才取了天然柚木烧了香。这犀合香素有催|情的作用,产自西域,一般闺阁女子压根就不会用它。栾氏竟惘然不知,还巴巴的拿来送人? 想到她和陛下镇日里做的那些龌蹉事,她心底浮起几丝不耐。 她并未同这无知栾氏争论,挥手让宫女收了。 “所谓无事 不登三宝殿,栾贵人今日来是有事吧?”叶思怡看向栾氏,往日里她向来是过门而不入的,例行的请按十次有九次是不到的,今儿这又打人又送东西大张旗鼓的,不是有事她都不信。 栾氏笑了笑:“我是听闻那蔺氏得了贵妃的金宝金册,在宫中得意洋洋,就连在我那承恩殿都能闻到她的嘚瑟味儿。按照惯例,每年嫔妃有一次晋升品级的机会,今年时日也快到了吧。” 叶思怡抿了一口茶,“嗯,再过两个月,皇上祭天之后便会再行册封。” 栾氏眼底闪过一道狡黠的光芒:“我昨晚同陛下商议了,他也说了,这一次,本宫也可以同那蔺妃一般,得个贵妃之位呢。” 叶思怡拿着茶杯的手蓦地一顿,茶杯晃了一晃才握紧,搁在了面前的紫檀几上,轻轻一笑:“陛下定然开玩笑的,亦或是喝醉了。这等话不可当真。” 栾氏脸色豁然一变:“娘娘什么意思?难道凭借我今时今日的地位,凭借着陛下的宠爱,连个贵妃都当不得?” 叶思怡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真是被这个女人气笑了:“贵妃?贵人可知贵妃乃是皇后下面的第一人。蔺氏出身异姓王之家,父兄皆有功劳,如今又献上银矿,她早已在妃位,这个时候才封了贵妃,顺理成章。本宫倒是不知道,贵人出身如何?有何功劳?竟能同她相提并论?!” 栾氏顿时怒了,“霍”的站起来:“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本贵人出身低下?身无寸功?难道伺候陛下不是功?得了陛下的恩宠就不是地位?陛下都不能说什么,你一个区区皇后为何在这推三阻四?!” 叶思怡双手合拢,夸大的袖子迤逦垂下,也缓缓的站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肃然道:“本宫身为一国国母,你竟敢对本宫大呼小叫?!若论地位,本宫到底是高过你的。这后宫乃是皇上的后宫,宫制乃是国家的宫制,本宫一日是皇后,一日便是这后宫之中的大管家,别说是你,就是皇上,也不能违了祖宗留下的制度!你出身如何难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你有没有功劳难道你自己不明白?一个乳娘出身到了贵人之位已是极尽荣宠,本宫劝你一句,适可而止吧!” 栾氏想不到平日里闷不吭声的木头皇后,说起话来竟伶牙俐齿字字诛心。她出身乳娘身份低贱,家人跟着她鸡犬升天却只知道吃喝玩乐鱼肉百姓,别说功了过错倒是不少。 她最听不得别人说她是个乳娘,一时间栾氏气的脸上通红,指着那叶思怡骂道:“你今日说的话 ,难不成就真的不怕我传到陛下的耳朵里?!” 叶思怡冷笑:“本宫所说的,有一分不实之言?一毫违背祖制的?你尽可以告诉陛下,本宫倒要看看他会怎么说!” 栾氏气的跳脚,也顾不得告辞,一甩袖子转身就向宫门外走去,冷不丁宫门口冲进来一个孩子,不过八/九岁正是淘气的时候,“噗”的一下迎面撞在了栾氏的身上。 栾氏正在气头上,顺手捞起那孩子,一个耳光打在孩子的脸上,瞬间就红了一大片,那孩子抚着脸呆呆的看着她,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檀儿!”叶思怡惊叫一声,提着裙子快步赶了过来,她拿开孩子的手,看着他白皙的小脸上红红的五个指印,嘴角隐隐流下一丝鲜血,顿时,心头仿似被人狠狠掐了一般,一股怒火从心头腾腾生起,她一转身,狠狠甩手,“啪”的一声,巴掌响亮的甩在了栾氏的脸上。 栾氏震惊的看着她,她入宫这些年来还没有人敢打她的脸! “你……”她的手指着叶思怡,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可知道你做了什么?” 叶思怡咬牙恨道:“你今日入我宫中甩了两巴掌,本宫还你一巴掌,算是客气的了!” 栾氏扬起了手,想打她一巴掌,可是看她那纤瘦的身体却散发出如同母狮般的威严,心里有些瑟缩。 她狠狠一跺脚,斥道:“我们走!找陛下评理去!” 一众人等前呼后拥的走了,整个宁凤宫立即变得冷清而空落。 叶思怡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泪水缓缓流出了眼眶:“对不起檀儿,姐姐让你受委屈了。”今儿是叶家嬷嬷带檀儿入宫玩的日子,想不到竟会撞上这母夜叉。 孩子抬起手擦着她脸上的泪水,“姐姐别哭,檀儿不痛,姐姐已经帮檀儿打了那坏女人,檀儿心里很高兴呢。等檀儿长大了,一定好好习武,届时一定打得那坏女人爬不起来。” 叶思怡看着弟弟,带着泪水的脸上扬起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她的耳畔浮起那女子的话语:“想想你的幼弟,想想你们叶家……” 她原先只想求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到如今,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她既入了这势利海洋,所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就是再淡泊的心思,到如今也不得不折腾一下子了。 叶思怡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那女子似早已预料到了她 的处境和结局,与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何不自己先一步提起刀俎? 叶思怡安抚了幼弟,想了想,从袖中取了一方丝帕,拿起凤印在丝帕的角落按了一个章,又以檀木盒密封起来,叫来了贴身的宫女,吩咐:“将此物送到长公主府。” 第19章 蹴鞠 昭和收到叶后送来的木盒时,嘴角划过一丝笑意,心里禁不住赞了一句,这位皇后倒是个有决断的人,她没有看错。 想起前世,元和帝死后,那叶氏一道白绫上了吊,当时走进那清冷的宁凤宫,她心底是难受歉疚的。叶氏出身名门世家,从未行差踏错却得了这么个结局,到底有她的原因在。 叶思怡死的时候手里紧紧攥着一枚青玉发簪,那枚簪子她认得不是女子之物,簪柄上刻着一个“襄”字,她开始不得其解,后来查了叶家的亲族,这才知道叶思怡姨母家表哥的名字便是一个“襄”。叫这个字的人本来就少,再加上叶思怡出嫁前深居闺中,她想不出能有第二个跟她有关又带着“襄”字的人,在见过慕容襄一次以后,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这一次…… 昭和拧眉,她想给她一个机会,到底结局如何,看她的造化吧。 她令春华取了笔墨纸砚来,写了一封信,写完塞进信封用火蜡封好,吩咐:“让楚离将这封信亲自送到傅国公的手里,务必交给国公本人。让他拿着本宫的令牌去。” 傅国公乃是她母家的人,最是能力卓著,她相信,以傅国公的能力,不过是推举一个人上御史台,该是举手之劳。 果然,那信去了以后,傅国公便回了音讯。 隔了几日,昭和得了消息,慕容家大公子慕容襄从礼部上了御史台,做了言官。 所谓言官,其实是个吃力不讨好又风险极大的官职,所以当傅国公推荐慕容襄进御史台时,冯太保除了有点意外之外,并无太大感觉。 昭和坐在棋舍中正在自己玩棋子,她的棋舍就在寝殿的后头,专设的棋舍周围遍植修竹,里头最是清净,她思考的时候便喜欢在这里自己下棋。 一满盘的棋,她掂出一颗,那是一颗“车”,她勾唇一笑,将那车抛在棋桌上。这颗车就是栾氏,栾氏这几日在宫里头闹着废后呢,皇弟一定被栾氏吵得脑仁疼。 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次,她都恨极了那个败坏元和帝名声恃宠而骄的肥蠢女人,冯立借着她来控制皇帝,她靠着冯立为所欲为,两个人狼狈为奸。 过几日冯立就要出京巡查官盐漕运,那是整个朝廷最有油水的事情,只要出去一趟便能吞下大笔的银子,这样的好差事冯立自然要揽在手上。他一去一回大约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这期间,没有冯立做后盾,她倒要瞧瞧,有谁能保得住这颗“车”? 她轻扯唇角,这一次,给她来个“请君入瓮”! 她正想着,却见秋容急匆匆的过来。 “何事慌张?” “阿吉殿下闹脾气,不肯吃午饭呢。”秋容焦虑的说,“殿下要不要过去看一看?” 昭和愕然,阿吉不是一直好好的,怎的发起脾气来? 她立即起身从密道过来,便看到厅堂里,阿吉对着墙站着,一只脚使劲的踢墙,墙那般硬,他也不怕踢得脚疼。 英嬷嬷端着饭碗蹲在他身边,满满的一碗饭菜果然一点没吃,嬷嬷一个劲的劝,阿吉皱着眉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这是怎么了? “阿吉!为何不吃饭?!”昭和不悦的问。 阿吉侧脸瞅了她一眼,小嘴撅的能挂油壶了,不理她,对着墙继续踹。 昭和问了英嬷嬷,嬷嬷答道:“殿下今日读书,看到书里写着京都繁华,闹着要出去玩呢。” 昭和一愣,倒是没想到这茬。五六岁的孩子都是好玩的,原先锁在院子里,如今到了这里自由了许多,自是向往外头的。 可是现在…… 她心里酸楚,这是最简单的事情,她却不能满足他。 她想了想,对阿吉说:“阿吉不要调皮,现在还不是出去玩的时候,姐姐答应你,等你大一点一定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阿吉歪着脸看她:“真的?”自那日说出了一个字以后,阿吉渐渐愿意开口说一两个字了。 “自然。”昭和点头,“你吃了饭,我同你玩蹴鞠可好?” 阿吉一听,眼里放出神采来,“吃饭,蹴鞠?”他不知道蹴鞠是什么,但是听名字就觉得一定是好玩的东西。 昭和认真的点头。 阿吉立即转身端过英嬷嬷手里的饭碗,大口大口的,不一会儿,将一碗饭吃了个干净。 英嬷嬷笑道:“到底还是殿下有办法。” 昭和笑了笑,她既然答应阿吉玩蹴鞠,自然不能哄他。 她令人去公主府拿了蹴鞠的球和球网,又叫了聂缙和楚离过来。 很快,球场在一块草坪上展开了,两边立了球网,球网距地大约一米左右,原先本来该是两米高的,但是阿吉年幼,便立了一米高的球网,球网中间两个风流眼,球正是打风流眼中穿过,能踢过去的就算赢。 人马都到齐了,开始分派队伍。 阿吉一见那蹴鞠的球儿,顿时高兴的上蹿下跳笑的合不拢嘴。 昭和面前立着两个风华如玉的男子,一个青衣,一个素衣,瞧着那球网,都是一脸的惊诧。 春华不会踢,昭和便分派她做个裁判,秋容上阵,加上阿吉,一共是五个人。阿吉随便放一个队伍,下面的四个人看如何分派。 昭和问那两个男子:“你们谁同我一组?” 楚离和聂缙对看了一眼,楚离立即上前了一步,拱手道:“楚离愿意同公主一组。” “行,那你站过来。”昭和吩咐。 楚离立即就站到了昭和的一边,聂缙看着他们站在一起,男的俊女的美,莫名的看着刺眼。 “秋容,你同聂缙一组。阿吉跟我和楚离一组。” 昭和分派完毕,见众人都穿着长袍锦裙,哪里能踢球,便让几个人都进屋去换衣服。 待得换了衣服出来,昭和这边是一色的白锦窄袖曳撒,聂缙那边是一色的红锦窄袖曳撒,俱是系着相应颜色的额带,扎着绑手、绑腿。昭和瞧了聂缙一眼,他一身的红,不但不显得娘,反倒衬的风姿卓越,煞是俊俏。 昭和平日里华装贵服惯了,如今一身的素色球装,风姿飒爽玉树临风,平添了几分潇洒。 阿吉没有合适的球服,便将平日里准备的骑马装穿出来了,一身的雪白,分外的可爱。 春华叫了一声“开始!”便向着中间抛出了藤球。 两队立马开抢,两边的男子怕伤着女子,便让秋容跟昭和两个去抢球,昭和身手灵活,首先抢到了球,那球儿在她脚下仿似连着一根线一般,她故意要逗阿吉开心,便将球踢了起来,脚前踢几下,一下子又转到身后,背着脚踢了几下。 阿吉看着大喜,欢喜的跳起来“啪啪”的拍着巴掌,“好!好!太棒了!” 秀了球技,昭和道:“球场无父子,谁都不许让着谁,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双方抢起球来,阿吉年纪小到底不会,在中间跑来跑去钻来钻去,众人都小心的别伤到他。 “楚离,接球!”楚离距离球网近,昭和靠着楚离进球呢,一脚就把球传到了楚离的脚下,聂缙一看球到了那儿,此时更无顾虑,脚下一点,一个飞身就抢了过来,楚离也是个球技娴熟的,更是不会让他抢到,两个人奔走在球场之上,你来我往 你抢我夺,倒是成了两个人的表演秀。 楚离被他追的狠了,喘着气低声道:“好歹我是长公主组的,你不给我面子,难道还不给公主面子不成?” 聂缙冷眉一蹙:“殿下都说了球场无父子,你一个男子还要我让你不成?!”话音才落,他已然抢到了球,一个拐角踢,那球儿准确无误的射中了球网,擦着风流眼从洞里钻了进去,气的楚离直跺脚。 春华高声宣布:“红队进球,得一分!” 秋容高兴的跳起来,昭和懊恼,竟第一场就给他赢了去。阿吉是不管哪边输赢,只要进了球,他就又笑又跳大声欢呼。 接下来又来了几场,昭和进了一球,楚离进了一球,聂缙连进两球,最终——红队胜! 其中红队罚球,昭和便让阿吉也射了球,可惜他年纪小球技差没射中,就是没射中他脚终于碰着球了也是高兴的不得了。 不管输赢如何,大家都玩的开心,昭和一身的汗,是好久未有的畅快。 昭和抱起阿吉,在他小脸上亲了一口,问:“阿吉,今儿高不高兴?” 阿吉用力的点头,露出甜甜的笑容。 昭和按了一下他的小鼻子:“以后可别乱发脾气,阿姐还有好多好玩的没展现给你看呢,只要你哪天烦了,便跟阿姐说,阿姐带你玩。等你再大些,阿姐带你出去玩,天南海北,只要你想去的地方,便没有咱们不能去的。” 阿吉今儿玩了一场已是心满意足,开心的点头,抱着姐姐的脖子亲热的在她脸上挨了挨。 到底年纪小,玩了一下午他困了打起了呵欠。 昭和抱着阿吉进去,叫英嬷嬷给他洗澡,洗完澡抹干了头发便睡觉。 瞧着他安详的睡颜,昭和心底满满的都是暖意。 聂缙看着她抱着阿吉的背影,触动了心弦。自打他做了阿吉的师傅,也是将他当弟弟一般疼爱的,只是每每这个时候他便会想起他自己的弟弟,倘若那个孩子出生,他也会带着他玩耍吧。只是阿吉殿下尚且有姐姐可以保护,而他的弟弟,却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他眼底黯然神伤,转身走出了阿吉的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发了一拨红包哈,前五十个评论的都有红包哦,要是没收到的可以过来认领。(* ̄3)(e ̄*) 第20章 醉酒 晚间,昭和得了邵阳的邀请,说得了好酒让她一同去品一品。昭和过去一看,邵阳那酒的确是好的,一等一的玫瑰蜜酿造的陈年美酒,别说喝,光闻着就诱人,又说这酒最是美容养颜,带着淡淡的花香和甜味,昭和喝了一杯觉得美味,忍不住又多喝了好几杯。 邵阳说了,这酒看着柔和,其实后劲足的很。昭和不信,给她喝掉了半壶酒,出了郡主府这才觉得头重脚轻。 “聂缙,快来帮忙!”春华扶不住她,急忙叫侍立在马车旁的男子。瞧着东倒西歪的人,聂缙急忙过来扶住了昭和的胳膊,昭和抬眼,迷迷蒙蒙的瞧着是聂缙,傻乎乎的笑了笑,一倒头栽到了他怀里,抱着他的腰身,醉笑道:“是聂缙啊,你身上……什么味道……好好闻啊……” 聂缙浑身一僵,脸上浮起红晕,懊恼的看着醉醺醺的女子,他身上哪里有什么味道? 春华看到公主这样,忍不住掩唇笑道:“殿下就交给你了,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的扶着殿下上马车,这大晚上的,若是吹着凉风可是要着凉的。” 昭和环着他的腰,贴着他的胸膛,他浑身的不自在,听到春华的话,只得扶着她往马车去。她像脚下踩着软泥巴一样,一步都挪不动。聂缙没法,咬了牙,伸手拦腰将女子抱起,大步的向着马车走去。 春华瞧着这一幕,呆了呆,这聂缙看着冷漠,这拦腰抱的样子看着好有男儿气概,她心儿砰砰,也好想有个男儿这样打横抱着她呢。 上了马车,车中有金丝软榻,昭和醉醺醺的窝在他的怀里,隐隐的,鼻端是熟悉的松柏清气,聂缙要将她放软榻上,两只手却紧紧拽着他胸前的衣襟不放手。 “殿下……”聂缙为难的说,“放手,属下还要赶车……” “不放……”女子嘟起嘴,脸儿粉红,瞧着他赌气似的说。 “殿下……”聂缙很是头疼。 “就是不放……”醉酒的人异常的执拗,贴在他身上就是不下去。 聂缙叹了一口气:“那就怪不得属下了。” 他一只手指点在女子的腰部,轻轻一摁,“哈哈……”昭和忍不住笑了起来,聂缙迅速的将她放置在了软榻上。 他拉了一条毯子盖在她的身上,半跪在她身前说:“殿下睡一会,待会就到公主府了。” 女子眨巴着眼,漂亮的眼睛里仿似含着烟雾一般,天真迷蒙又带着与生俱来的魅惑。聂缙看的一怔 ,立即垂下了眼帘打算出去。 “聂缙……”昭和嘟囔着,“别走……” 聂缙一愣,又抬起了眼。 “你说过,你要陪我一辈子的……碧落黄泉……难道你忘了吗……”她断断续续的说着话,双眼半睁半闭,似是看着他,又像看着某个莫名的地方,一句话在聂缙的心底掀起了波浪。 他怔住了,他什么时候说过要陪她一辈子? “聂缙,好了吗?该走了。”春华叫着,打开了车门。 他立即退了出去,心底满是疑窦。 到了公主府,聂缙将公主抱进了寝殿中,秋容已经铺好了床被,打算替公主宽衣。 “不许走!”昭和死死拽着聂缙的袖子,两个人纠缠,秋容都不能近身。 秋容知道昭和待聂缙同旁人不同,掩唇暧昧的笑了笑,道:“既然殿下要你照顾,你便好生的照顾着,我这就出去了,在门外守着,若是有事再叫我。桌上有醒酒汤,记得喂给殿下喝了。” 聂缙被秋容那一笑弄得满脸通红,瞧着昭和,窘迫又无奈,他一个男子,怎么能伺候公主更衣?不及他阻拦,秋容早已出了门去,还将寝房的门带上了。 “渴……”床上的女子撒了手,皱起了眉头,“水,我要喝水……” 聂缙拿了醒酒汤,一手端着汤,一手扶着昭和的手臂,轻声道:“殿下,坐起来喝点醒酒汤吧。” 昭和喝了一口醒酒汤,“噗”的一下喷到地上,皱起眉头嫌弃的说:“嗯,好苦,跟药一样苦,本宫才不要喝……拿走!”说罢将碗一推,聂缙也试了一口,灵芝蜂蜜汤甜中带着一丝灵芝的苦味,只是一点点苦味而已被她嫌弃成这样。 聂缙没奈何只得将醒酒汤放回了桌上,倒了一杯水给她喝了。他从未做过伺候人更衣的事情,对着昭和,忙乱之余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来。 “聂缙!过来!”昭和招手,“你这个人,是怎么伺候人的?将本宫的釵环摘下!” 女子醉眼朦胧的说。 聂缙无奈,摘了她的发钗,如云的乌丝倾泻而下,柔滑而清凉美的让人心悸。 昭和自己剥下自己的外衣,她里头穿的一袭素色云绸中衣,随手甩在了地上,聂缙看着叹了一口气,将衣服捡起来挂在旁边的衣架子上,果然,清醒时的长公主已经是难伺候了,醉了的长公主更是难上加难,难怪秋容走的那么快。 “过来!”昭和扯着他的手,伸手抚上他的脸庞,笑嘻嘻的说:“你觉得本宫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啊?” 聂缙被她摸得浑身发紧,只见她雪白的中衣领口宽敞,他一眼看下去便能看到她素衣下的雪白沟壑,他的喉头滑了一下,声音发涩:“殿下是天之骄子,自是天下贵不可言的女子。”说着,他想往后退一步,昭和生怕他跑了似的,一下子将他扯着坐在她的身旁,环着他的肩膀,将下巴搁在他的肩头,气息湿暖带着几分玫瑰酒的甜香,她故意调皮的对着他吹了一口气,聂缙的耳朵红的滴血一般。 “本宫跟你说个悄悄话,你不许跟别人说……” 聂缙心口起伏不定,点了点头,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女子攀着他的肩膀伏在他的耳畔,吐气如兰的说出了一句话:“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想和你……困觉……” 男子浑身一震,如同木头人一般,目光霍霍的看着她,一时间,浑身好似火烧一般,喉头干的发不出声来。 红烛摇曳,灯影闪烁,暖暖的淡黄的光芒下,女子靠着粉霞纱帐,笑嘻嘻的看着他,满脸的霞光映衬着白皙细腻的娇容越发的绝艳动人。 这时,外头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属下有事要见殿下!” 昭和突然拉着聂缙一起倒在了床上,她将被子把两个人罩住,神秘兮兮的凑在他耳畔说:“有坏人!保护我!” 聂缙恍然回过神来,听到外头是楚离的声音,这么晚了不知他还有什么事要见昭和? 想起白天他同昭和站在一起并肩踢球的样子,心里莫名的堵得慌。 楚离出入昭和的寝宫如此随意,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似面首不似面首似下属不似下属的,想着他觉得厌嫌。 门外秋容阻道:“殿下已经安歇了,你有事明日再来吧。” 楚离看着那关闭的雕花门,里头没有一丝声响,眼底划过一丝晦暗,他分明见到聂缙抱着殿下进了寝殿,怎的聂缙不见出来殿下就歇下了,莫非……莫非…… 他双手紧紧握拳,心里一口气咽不下去。 但是秋容既然阻着,他便不能进去,只能退了出去。 房内,被子里,聂缙听到楚离已经离开,只听到身下女子嘟囔着:“讨厌,你压得我好重啊……” 女子娇柔的喘气,那声音仿佛一把火将他的身体点燃,被子里的热气混合着她香甜芬芳的 气息,带着几分醉醺醺的酒气,似乎将他都熏得醉了。 “讨厌,都说别压着我了,你侧着身一些……” 女子在他身下扭动,他气息渐渐的变粗,身体里仿佛窜起一团火,顾不得女子的抗议,低头狠狠的吻在了她的唇上,那唇柔润湿润,甜美芬芳,他想起那日她舌尖轻轻舔着他的唇的那份悸动,想起她环着他的腰说我喜欢你,这一吻下去越发的深沉缠绵…… 他紧紧抱着她,开始只是生涩的吸吮碰撞,女子抱着他的脖子,伸出丁香舌舔舐他的,他立即就学会了,唇舌交缠,湿濡而缠绵,似乎这样还远远不够,他全身绷的如同一张要断的弓一般,想要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昭和被他吻得晕晕乎乎的,趁着嘴唇得空的机会嗔道:“你还带了个棍儿来戳我呢……” 聂缙一惊,犹如半空泼下来一盆冰水,让他陡然清醒过来,身体的异样让他迅速的掀开了被子坐了起来,好半天,那异样才平息下去。 女子安静的睡着了,聂缙惭愧的帮她搭上了薄被,静谧的睡颜少了白日的骄傲清贵,恬静乖巧的像个邻家小女孩。 他的脑子里很乱,这样陌生的情潮是在遇到昭和之前从未有过的。他真不知如何是好。 他又恨自己,家族大仇还未报,他竟对公主起了这样龌蹉的心思,转头看她静谧柔美的睡容,他忍不住伸手轻轻的抚了抚,手下温润柔滑宛若温玉。 起了身,放下了粉霞绫帐,转身失神的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起来,昭和对着镜子照了照,疑惑的看着自己微肿的唇,对秋容说:“怎的现在蚊子这样多,今儿用香艾菖蒲将这屋微中里好生的熏一熏!”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又发了一波红包哦,50个红包终于发完了,手酸,嘎嘎…… 春天到了,要好好运动减肥咯,祝大家瘦成闪电。记得收藏,还有作者收藏哦,(づ ̄3 ̄)づ 小剧场: 聂缙:不敢明着吻只敢偷着吻 昭和:哎哟,我说这屋里的蚊子怎么一日比一日多?不行,明天我得准备一大支灭蚊灵,噗——,噗——,噗——(按灭蚊灵中),高毒高效!(恶狠狠诅咒)喷死丫的! 聂缙斜眼瞅那灭蚊灵:蛋疼…… 第21章 承恩殿 秋容脸上忍着几分笑意凑过来在她耳畔轻声说:“殿下,你昨晚扯着聂缙不让他走呢,是聂缙伺候你的更衣的。” 昭和一愣,接着心下又是一喜,问:“然后呢?” “然后他更完衣又出来了。” 昭和心里一阵失落,真是个笨蛋,有这么好的机会也不知道做点什么。 承恩殿中,栾氏正上演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陛下,那皇后压着我,若是不废了她,难道我要给她压一辈子?你瞧瞧,她居然敢打我,她打我的这一巴掌还留着印子呢,到现在都火辣辣的疼啊陛下!” 栾氏拉着元和帝的手就往自己脸上贴上去。 元和帝被她吵得脑仁疼,无奈道:“废后不是小事,她管着后宫,位置比你高,她就是打了你,也无可厚非,再说,你不也打了她的人吗?” “陛下——”栾氏的声音立即高了八度,尖细的嗓子刺的人耳膜疼,“你这样,是不爱我了?那一个不受宠的皇后跟我怎么比?好,陛下你既然不顾我的感受,我这就出宫去,大不了找个没人认得的地方,躲起来听天由命罢了!”说着,两行泪水流下来,拔腿就往殿外走去。 元和帝急忙过来拉她,抱着她哄道:“你瞧朕不是最好的都给你了?你跟皇后闹什么?朕又不爱她,一年都去不得两回,这关键是,一旦提出废后,那些朝臣御史说不准就沸腾了,何必闹得这么大呢?” “我不依我不依!”栾氏跺着脚哭道,“我就是要废后,就是要废后!这后宫里头,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不废后,我死给你看!”说着,圆润的身子挣脱出来,蓦地向着金色的柱子撞过去。 “诶诶诶……”元和帝赶紧的抓住她,“废后,废后还不行吗?” “真的?”栾氏立即不闹了,满脸惊喜的望着元和帝,“陛下一言九鼎哦!” 元和帝头大如斗,苦着脸点头:“一言九鼎,一言九鼎。”他几乎可以想象这话一出得掀起多大的波浪。 然而,事实上,那波浪比他原想的要大得多。 废后的意思一出,整个朝廷都沸腾了。傅国公联合一部分朝臣上奏,坚决反对废后。叶司空虽然告老,到底还有些门生故旧,一听到消息立即附议傅国公的奏请。 御史台更是日日进谏,尤其是那个慕容襄,御史台设在宫内兰台,时常能碰到皇帝,但凡那慕容襄碰到元和帝,必定跪在 他跟前,请求他收回废后的旨意,一番慷慨陈词说的元和帝脑仁疼。 与此时同,傅国公上奏栾氏十大罪状,贪污、行贿、杀人、圈地、私通、大不敬、欺君、囤财、诬陷、巫蛊,条条诛心。 御史台弹劾贬斥栾氏的奏请帖子仿佛跟纸片似的飞到了御前。 曾几何时,废后的提议已经转变成贬斥栾氏的提议,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让元和帝一上朝就头疼,瞧着御史台的言官就想躲。 他到底是爱栾氏的,为了维护栾氏,他一连几日都没有上朝。想想那些朝臣的模样他都觉得可怕。 宁凤宫中,叶思怡已经听到了消息,嘴角一丝浅笑仿似梨涡泛开。 身边,小宫女莲蕊幸灾乐祸的说:“栾氏是自作自受,古往今来,废后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她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叶思怡斜睨了她一眼:“莲蕊,你错了,倘若背后没有那个人,本宫这个皇后之位怕是已经不在了。” 莲蕊愕然的看着自家娘娘,不明所以。 叶思怡自然也不能要她明白,那人在幕后,若是让人明白了,这份心思也就白花了。不过那人为她筹谋的这些事情,她记在心里。 “娘娘,听说有个叫慕容襄的言官为了劝诫陛下,竟以头抢地,撞上了玉石台阶呢。” 叶思怡拿着茶杯的手蓦地一抖,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到她的手背上浑然未觉,“他……本宫是说那慕容襄……没事吧?” 莲蕊道:“幸好及时被人阻住了,只是磕了伤口,并无大碍。” 她心底松了一口气,眼中迷蒙着黯然之色,叹道,“他没事就好。”听闻他在御史台,兰台本就在宫中,他们,一个在前殿,一个在后宫,虽隔咫尺却似天涯。每每想起那个人,心弦还是不由自主的轻颤。 他为了她的事,生死不顾,若是真出了事,叫她如何过得去。 叶思怡正在神伤,却听到外头有人要见,进来是个身着粉衫的双髻小宫女,宫女手里提着一个深紫色的食盒,奏请道:“娘娘,这是我家主子亲手做的点心,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叶思怡一愣:“你家主子是哪个?” “云妃娘娘。” 叶思怡更加诧异,她同云妃毫无瓜葛,那位怎的想起给她送点心了?还是亲手做的? “好,收下,替本宫多谢你家主子。” 小宫女笑道,意味深长的说:“娘娘一定要用心品尝哦,我家主子说了,这是用心做的。” 叶思怡一愣,眼眸微转,转而笑道:“自是多谢你家主子的这番心。” 打赏了小宫女,叶思怡屏退了其他的人,只留的莲蕊一个在身边,打开了食盒,见里头是一个个的绿豆糕,翠绿可爱清香扑鼻。 她心里有猜疑但不确定。将绿豆糕一个个掰开,果然在一块糕中心发现了一个蜡丸。 捏碎了蜡丸,展开字条,她眸光微闪,这果然是长公主殿下送来的消息,她这次没有亲自来,而是借着云妃的手,难道说,是告诉她云妃也是她的人? 看着那字条,清雅的脸上划过一丝狡黠的笑,这一招可真是有趣呢。 玉辰殿中,夜明珠的灯光柔和的照着寝殿中央的黄色纱帐,纱帐紧闭,隐隐的纱帐诡异的摇动着,床楞微微震颤。 半晌,男子舒适的躺平,长长的喟叹一口气,心底都是满足,一战下来,白皙的身体出了一层薄汗。 他双目迷离的瞧着伏在他身上的女子,意犹未尽的抚过她肌肤,白皙若雪,滑若丝绸,凹凸有致,赏心悦目、就是栾氏也望尘莫及啊,何况这女子才二十五六,正是青春年华,生的貌若春花,身段最最丰满圆润,体力又好,这一战让他身心舒畅。 他满心欢乐就如同得了宝贝一般,笑眯眯的对那女子勾勾手指,“来,伏下来,给朕好好的亲亲……”。 女子听话的俯下身,灵巧的将舌头伸了进去,两相交缠如痴如醉…… 这女子是冯立出宫之前替他找来的,是个六品小官的媳妇,冯立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让那小官出了妻,然后秘密的带进了宫里来,元和帝宠幸她第三天,正在兴头上。躲开了朝臣和胡搅蛮缠的栾氏,这里成了他的安乐窝。 “陛下——” 外头尖细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急促。 元和帝正爽快着,被他这一叫扰了兴头,禁不住恼道:“叫什么叫,叫魂呢!” “栾贵人出事啦——”太监隔着门回道。 元和帝这几日正被那女人闹得烦,厌嫌的说:“她能有什么事?难不成又嚷着要上吊?” “不是不是,贵人生了重病了!” 元和帝一听倒是惊了一下,蓦地坐起来,带的趴在他身上的女子倒在了一边。 他探出了头,问外 头:“真的病了?” “千真万确!” 元和帝急了,赶紧的穿了衣服下了床来,回头对那女子说:“宝贝,你等朕,待会过来。” 说罢急急的穿戴了乘了步辇往承恩殿去了。 到了承恩殿,果然见到宫女御医进进出出的,脸上俱是焦虑不安的表情。 “陛下,不可见贵人,千万不可见!”御医阻拦他。 “混账东西,朕的爱妃病了朕都不能见吗?滚开!”顾不得御医阻拦,元和帝大步的进了寝房的门,掀开绫帐一看,果然看到栾氏面带白纱哭哭啼啼的抹着眼泪。 栾氏看到元和帝,一下子扑到他的怀中:“陛下怎么现在才来呀,我可苦死了,怎么得了这么个怪病呀!” “让朕看看。”元和帝心疼的不得了,帮她摘下了白纱。 元和帝看到的一瞬间,如同见了鬼一般,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 “陛下——”栾氏委屈的要过来。 “你别过来!”元和帝又惊恐的后退。这女子满脸红包,带着黄色的脓点,要多恶心有多恶心。不,这不是他妖娆的乳娘,这简直是妖魔附体。 御医急忙赶过来,以头叩地:“殿下,这是狼疮啊,千万不可靠近,会传染的!” “什么?!”元和帝大惊失色,他颤声问御医:“到底如何得的病?” “怕是淫乐过度得的。”御医尴尬的回答。 元和帝脸色刷的雪白,想着这病能传染,赶紧的出了殿门,立即叫御医替他检查,御医检查之后说没事,他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他瞧着这承恩殿,简直跟瘟疫一般,赶紧的乘着步辇回到了玉辰殿,进去之后拉着丰满的林氏一起下了温汤池好好的沐浴了一番,紧盯着美貌的林氏瞧了半晌,心底的那股恶心劲儿才缓过来。 他没法回想栾氏那副样子,一想着晚上定然做噩梦。 过了一会,又有皇后派人来传话,说栾氏得了传染的病,理当隔绝众人转入青怡宫养病,元和帝立即的准了。 叶思怡一袭华贵彩锦宫装立在承恩殿的门前,镇定自若的指挥着太监将栾氏从床上用架子抬去青怡宫,青怡宫在最偏僻的角落,与冷宫无异。栾氏一个劲的哭闹要见皇帝,只是皇帝又怎肯见她?哭闹声渐行渐远,承恩殿渐渐沉寂下来。 她抬头望着那檐上匾额,金色的大字在灯光下 隐隐反射光芒。 承恩殿…… 呵呵…… 曾经的多少荣宠,终有了结的一天。再多的荣耀,还不是如烟云一般消散? 她嘴角划过一丝讥讽的浅笑,面色肃穆的对众太监宫女朗声道:“给本宫闭上承恩殿宫门,今日起,封!殿!”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小伙伴们踊跃的留言,某苏激动了(^o^)/~ 第22章 斩草 元和帝受不住大臣和御史的压力,将栾氏的身份贬为宫人,常住青怡殿。 圣旨下了,朝中的怨气才渐渐压下来。 元和帝到底是舍不得栾氏,时常派身边的小太监宝禄去青怡殿打听栾氏的病情,每次来报依旧是满脸脓疮,元和帝一听便想起那日看到的模样,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幸的有林氏在身边伺候着,这才消解了心里的烦闷。 昭和在棋舍里坐着,宫里头的消息隔日就传过来,她虽在公主府中,却对后宫洞若观火。 她慵懒的靠在椅上,柔和的烛光映在她白皙娇美的脸庞上,纤长的玉指拿起那枚“车”字棋子,轻轻一抛,棋子清脆的滚落在青石地上。殷红的唇角勾起,明亮的眼眸蓦地闪过一丝厉色,这枚棋子该消失了。倘若冯立回来,保不齐她东山再起。 这一次,她选中的人果然不错,叶思怡做事干净利落滴水不漏,那一脸狼疮正是她长公主给的毒,叶后下的手,如今的栾氏没了冯立做依仗,没了皇帝的眷恋,没了行动的自由,待在青怡宫中如同囚笼中的金丝雀、枯泽里的鲤鱼,想要翻出波浪来比登天还难,栾氏,任人宰割吧! 昭和眼眸一转,吩咐悄悄送一样东西给皇后。 叶思怡得了她的东西,打开一看,只见是一个普通的木盒子,盒子底下铺着薄薄一层黄沙。 莲蕊在一边瞧着,惊诧的问:“娘娘,怎的有人送沙子?这是个什么意思?” 叶思怡明眸熠熠生辉,冷笑道:“是啊,是该了结了。”所谓沙,即“杀”也! 长公主让她杀了栾氏,斩草除根! 青怡宫中,进出的只有几个太监宫女,这些太监宫女一律穿着白色的宫服,脸上戴着白色的绸巾,每日只送一日三餐的基本饮食进去。其他人等,没有凤令,一个都不许靠近青怡宫。 栾氏在里头又哭又闹,终是隔着高墙外头一丝都听不到。 青怡宫宫门外守着身强力壮的太监,栾氏除非能飞天,否则是绝对出不去的。 她在这里万般不如意,身边的心腹宫女太监一个都不见,事出突然她竟忘了给冯立写信让他速归,如今她写了信却也送不出去了。 哭了三日她几乎要绝望了,知道自己的病是传染的皇帝断然不会见她也就不再哭了,只是每日吃着苦苦的中药,过着了无生气的日子,期望脸上的狼疮早日消失得见天颜。 殿门“嘎吱”一声 关上,送饭食的太监出去了又带上了门。 栾氏看着眼前的饭食,一碗米饭、一碗青菜、一碗猪肉片,那肉片上居然还带着白膘,想当初,她吃的肉那必须是最美味最精致的鹿肉,次等也是上等的羔羊肉,曾经何时吃过这等粗俗的猪肉?她素来只□□瘦肉,最见不得肥膘肉,这些个下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放白膘在上头?她要砍了御厨房那些厨子的脑袋! 越想越怒,她大叫一声,伸手将桌面上几样饭菜统统扫在地上,地面一片狼藉。 一定是叶氏,她掌管后宫,她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竟胆敢给这样粗俗的食物给她吃?! “叶氏,你敢这样待我!”她如泼妇般尖声叫骂,“待得有朝一日我回去了,我定然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让你叶家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是谁在骂本宫?”门外传来清朗的女声,殿门“嘎吱”一声开了,两个太监一左一右打开了殿门,叶后在门中间双手交握身姿楚楚的站着,头戴金凤金步摇、一身锦绣金线凤袍,脸上带着浅笑淡然的看着她。 她那样站着,华贵的光彩刺痛了栾氏的眼睛。时至今日,叶氏依旧是锦衣华服高高在上的皇后,而自己呢,一身素衫连个头饰都没有,落魄的仿似一个丧家之犬。 栾氏嫉妒的望着她,恶狠狠的说:“我骂的就是你!你别以为你可以安枕无忧当你的皇后,待我见了陛下东山再起之时,定要剥下你这身华丽的衣服,让人狠狠鞭挞你的身体!这就是你今日苛待我应得的下场!你若是识相,最好在这段时间好好的伺候我,赶紧的给我换上精致食物,或许,到时候我还能免了你一顿鞭子!” 叶后轻笑,她想不到栾氏目中无人到如此地步,东山再起?她何不掂量掂量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端上美酒佳肴,本宫早已为你准备好了。”叶后挥了挥衣袖,立即身后有宫女端上了一桌子美酒佳肴。 栾氏一看,红烧鹿肉、清蒸鳜鱼、鸡丁玉笋、碧玉糯米饭、葡萄美酒,她双眼放光,都好几日没吃到这些美味了。那诱人的香气勾起了她腹中的馋虫。 “算你识相!”顾不得许多,她先倒了一杯葡萄美酒,就着精致饭菜狼吞虎咽的大吃起来。 叶思怡静静的看着她吃,脸上至始至终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 很快,栾氏将桌面的食物一扫而空,靠坐在椅子上打了个饱嗝。 “吃饱了?”叶思怡 问。 “吃饱了,收拾碗筷吧。往后日日要如此,否则我可不饶。” 叶思怡看了身边宫女一眼,宫女立即上前将碗筷收拾干净。 叶思怡回头一个眼神,身后的两个太监关上了宫门,合上了木栓,一个太监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条白色的长绫,放在了方才搁着饭菜的桌面上。 栾氏的目光触及那白绫,顿时惊恐的跳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叶思怡轻笑:“吃饱了,好上路。免得将来做个饿死鬼。” 栾氏杀鸡似的叫起来:“不,叶氏,你怎么可以——我要出去,我要见陛下——我要找冯太保——” 说着,她拼命要闯出去,叶思怡点点头,两个太监立即上去抓住了她,用麻核桃堵住了她的嘴巴。 叶思怡秀眉微蹙,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到如今,本宫也是没有退路。本宫此时正做着当初连自己都讨厌的事情,可是一个人,不能只是为了她自己活着,为了她自己心里舒服,她也得为了想要守护的人去做些见不得光不情愿的事情。栾氏,你想过没有,你一开始选择这条路的时候,这就是你的结局,可以预见的,早晚而已。” 栾氏使劲挣扎,摇晃着脑袋,眼中似癫狂似绝望又似哀求。 叶思怡转了身,面向窗扇,她似乎听到外头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叫,是什么鸟儿?似乎是她年少时听到的黄鹂叫声,她恍惚又回了十二岁少女的时候,同表兄妹们在外公家作客,她扎着双环髻,跟在青衣少年的身后,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去池塘里捉青蛙…… “表哥,那黄黄的是什么鸟儿?叫的可真好听呢。” 少年摸了摸她的头顶,温柔的说:“那是黄鹂,鸟中的歌者。” “我要捉一只来,关在笼子里每日叫给我听。” 少年回头一笑:“那可不行,关在笼子里,鸟儿就不快乐了,叫的也不会好听。” …… 不知何时,身后已悄无声息。 “娘娘,成了。娘娘……” 叶思怡恍然回过神来,转身扫了一眼,淡淡道:“咱们走吧。” 晚间,有宫女去青怡宫送饭,惊见栾氏悬梁自尽,立即惊叫着将消息传了出来。 元和帝得了消息,惊骇的呆了好久。身边的林氏缠了上来,他突然站了起来。 “皇上……”林氏要拉他的衣服,元 和帝立即将她甩在了一边,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不行,我得去看看她,得去看看她……” 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上,元和帝衣衫不整的飞奔着向着青怡宫去了。 他去时,太监已经将栾氏抬入了棺椁中。 这一次,元和帝顾不得传染不传染,趴在棺椁前木呆呆的看着棺中的人,她脸上的红胞依旧没有好,脸色青白,双目紧闭,毫无声息的躺在那里。 “御医!御医!”元和帝大叫起来,眼眶中的泪水如同泉水一般涌了出来,“我乳娘不会死,不会死的——御医,快来看看,怎么能是自缢,怎么可能是自缢?!” 御医急忙来看了,检视着栾氏脖子底下的一道青痕,道:“的确是白绫缢死的。” 元和帝双脚瘫软跪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攥着棺椁的边缘,低声叫道:“你怎么可以自缢?朕没有不管你,只要你病好了,朕一样会把你接回去,一样会好好的疼爱你啊……乳娘……乳娘……乳娘……” 连叫了三声,他竟昏了过去。 “陛下——”一众人急忙拥了上来。 昭和再次入宫时,坐在了龙榻旁边,她伸手抚在皇帝的额头上,有些发烫,阿琦竟为了那个乳娘病了。 她轻叹一口气,吩咐身边的太监道:“陛下病重不能处理那栾氏的丧事,那栾氏的丧事……就按照嫔妃的制式办理吧。不过,不许入皇陵。” 龙榻上人缓缓睁开了眼,瞧见是昭和坐在他身边,紧紧攥着她的手:“阿姐,乳娘死了,她真的死了……”他眼中泪光盈盈,说着,泪水从眼角滑落到枕巾上。 昭和拿了丝绢擦着他的眼泪,柔声道:“阿琦你不要瞎想,你是这天下的天子,是天下的主宰,你不能为了一个女人一蹶不振。这天下是你的,还要你去守候,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呢。” 男人泪水仿佛流不完一般,摇着头:“朕不要天下,朕只要乳娘回来……”他绝望的合上了眼,“阿姐你不会懂,你们都不懂……” 昭和难受的转过头,不愿看到他的样子。因为栾氏他遭天下人谴责,他爱栾氏是没有错,只是他忘了一件事,他是天子,是这大燕朝的主宰。这样一个人,又怎么能拥有这样违背人伦的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会觉得虐吗?会吗?虐完马上甜,作者菌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 在此隆重感谢: 南瓜鸡蛋羹的地雷 不语的地雷 很开森,啊哈哈哈……(无限循环中) 第23章 心安 昭和走出宫门,步履沉重。 天边挂着一颗明亮的星子,闪烁着钻石一般的光芒。 她看了那星子一眼,叹了口气。本应该高兴不是吗?终于除掉了一个祸患,除掉了那个操纵皇帝的女人,除掉了冯立的左膀右臂,可是当她看到阿琦的样子,她的心好似被一个小手紧紧揪住。 回到公主府里,她无心睡眠,身着一袭素色锦衣便走出了寝宫的门,青衣男子正在收拾马车。 昭和抬眼瞧见了他,轻声道:“聂缙,陪我走走。” 聂缙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殊无笑意,漂亮的眼睛里没了平日的神采飞扬,罕有的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他没有应声,跟在了她身后,两人一起向着木槿园走去。静谧的木槿园中,飘荡着淡淡木槿花香,时而传来虫儿叽鸣。 她走在前面,没有回头,但是能感觉到后面踩着草地窸窣的声音,他就在后面,心底莫名的安定了一些。 园中有一条横贯木槿园的小溪,一直通向外面的山泉,小溪边绿草茵茵,昭和脱下了鞋袜,赤着脚向溪中走去。 聂缙一个箭步拦在她跟前:“殿下,溪底有碎石,会划伤的。” 昭和嘟起嘴看着他,不满的说:“我就是要下去,你管我?” 聂缙皱了皱眉,依旧拦在她的跟前。 昭和翻了个白眼:“我不下去也行,那你得背着我沿着这溪边一直走到小溪的尽头。” 聂缙顿了顿,脸色微红,然而转身半跪在她跟前,昭和诧异,今儿他怎么这么听话了? 看着他坚实的背,忍不住心头砰砰跳了两下,昭和咬了咬唇,伸出手趴在了他背上。 她从后面环着他的脖子,安静的靠在他的背上,每次靠近他都有淡淡的松柏气息,就跟那三年,每晚他抱着她入眠时的气息一模一样。她伏在他的背上,感觉温度从他背心传来,心底也似渐渐回暖。 两团柔软丰润抵着他的后背,微凉柔滑的皮肤贴着他的侧颈,他只是想背着她走一走而已,谁料到竟是这般温柔折磨。他竭力使自己每一步都走的稳健而坚实。 “聂缙,你说,难道是我做错了吗?” 湿润芬芳的气息吹拂在他的耳畔,他能感觉出她的失落。 “殿下没有做错。” “可是,阿琦那么伤心,我心里难受。” 聂缙蹙眉,低声道:“一剑双刃,殿下看到一人伤心,却未曾看到千万人欢呼。殿下快刀斩乱麻,男子都自叹弗如。” 昭和愣了半晌,伏在他肩头轻声问:“你都知道了?你知道是我杀了栾氏?” 她在幕后操纵,极为秘密,这件事她利用的是宫中暗桩进行操作,并未告诉楚离或者聂缙。 “栾氏和冯立狼狈为奸,欲杀冯立必先诛栾氏。这段时间冯立出行,殿下去找皇后,就是为杀栾氏找人手。殿下同后宫联系密切,是为了筹谋杀栾氏之计策。殿下欲在冯立归来之前了结栾氏,否则她必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现在杀栾氏正是最好的时机。杀栾氏乃天下之幸事,何错之有?” 昭和没想到她行事的秘密,被这家伙看的一清二楚,不禁有点恼,伸出粉拳敲在他肩头:“幸亏你是我的人,否则,我被你卖了还不知道。” 那句“你是我的人”,莫名的让他心头一荡,嘴角浅浅勾起。 昭和伏在他肩头,叹了一口气:“欲杀阎罗者必先成阎罗。聂缙,若有朝一日,我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半晌沉默。 昭和恼的捶他的肩膀,这才听他黯然说:“聂缙早已无处可去。” 她怔了半晌,环着他的脖子柔声说:“聂缙,你记住。心之所安即为家,这世上只要还有一个惦念你的人,你便有家。无论现在,还是以后,公主府的大门永远是对你敞开的。” 他的脚步顿住,站在原地立了好一会,喉头滑动,眼眶酸涩,“公主若要诛杀冯立,不要再一个人筹谋。殿下不是曾经说过聂缙是你的剑?既然是剑,便能见血光,也必能替殿下挡住血光。” 他是怕她有危险。 昭和轻轻一笑,道了一声“好”,低头在他脸上蜻蜓点水般的轻吻了一下。 她能感觉到他身体蓦地一僵,心底忍不住好笑,这个聂缙啊。 “你看,那边有萤火虫!”昭和指着小溪对面的林子里,“我们过去看看!” 聂缙抬眼看过去,对面林子里,星星点点,盈盈绿色,四处飞舞,好一番如梦似幻的景象。 他背着昭和跨过了小溪,径直向林子里走去。 昭和从聂缙的背上下来,赤着脚奔向了林子中央,被点点绿色萤火环绕,她伸出双手,快乐的旋转起来,墨色青丝如瀑飞扬,素白锦裙迎风飞舞,脚踝上的 金玲发出动人的声音,仿似谪落凡尘的仙子,那一瞬间,他看的呆住了。 他能感觉到胸腔之中心脏剧烈的震颤,她说,心之所安即为家,这一秒,他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涵义。 昭和玩的开心了便拉着聂缙离开了,不像小的时候那般会把萤火虫全部都捉起来,没了自由和绿叶的萤火虫,就是捉起来也活不过一晚上。 冯立在江南得着消息已经快马加鞭的往回赶了,栾氏乃是他在皇帝身边最重要的一颗棋子,这颗棋子陡然消失,让他一时之间措手不及。他迫切的要知道栾氏到底是怎么死的,死于何人之手?说什么栾氏自缢,那样一个贪慕虚荣贪生怕死的妇人怎么可能自缢?打死他都不会相信这套说辞。每每想起幕后那个黑手,他后脑勺便一阵寒凉。 碧萦宫中,贵妃榻上慵懒的靠着一个女子,眉若远山颜若莲萼,皮肤白皙若雪身段修长而匀称,身着一袭玫瑰色蝉翼烟罗纱,那绣着金蝶的纱衣从榻上垂落迤逦曳地。 她一只手撑着头,若有所思的瞧着紫檀圆几上的大簇艳红的海棠花,漂亮的眼中仿似迷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娘娘,王妃过来了。”宫女紫冉轻声道。 “噢,是母亲过来了。”蔺贵妃露出笑意,立即整衣坐了起来,让紫冉替自己披了一件浅紫色撒花穿蝶锦衣,又整理头饰,这才出去迎接。 从门口进来一个华服妇人,虽然已生华发却姿容端庄秀美,一看便知是大家贵妇,正是蔺贵妃的母亲沁阳王妃。 “母亲……”蔺贵妃笑着迎了出来,拉着楼氏的手在房里坐下,让人守着门,娘俩说些私房话。 楼氏看着女儿春风得意的样子,微微一笑:“我女儿本是人中龙凤,我就知道,如今栾氏一死,便该是你的天下。” “母亲哪里的话,上头不是还有个皇后娘娘吗?当初栾氏闹着废后,结果皇后没废成,倒是把自己弄死了,可见皇后手段非同一般,入宫这几年我倒是小瞧她了,她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楼氏沉吟,叹道:“你也别想着招惹皇后了,她弄死了栾氏,如今矛头还不对着你?你才升了贵妃,要打牢基础,你乃是我们蔺家在皇宫里头的支柱,倘若你有事,合家都不得安宁,你记住,慎之又慎。” 蔺贵妃点头:“家中牺牲了偌大的银矿才将我扶上贵妃之位,我岂敢妄动?自是坐稳了这位置为第一,听闻冯太保就要回来,这桩事,我瞧着他必定把账算在 皇后的头上,我坐山观虎斗,足以!” 楼氏欣慰的笑了笑,摸了摸蔺贵妃的头发:“我女儿聪慧,我自是放心。”她压低了声音,又道:“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要知会你。” 蔺贵妃看她神秘的样子,便知道定是大事,急忙竖起耳朵听。 “你可知道,这皇城的羽林军本是一军,以金豹令为号,当初先皇帝临终前,将一块金豹令一分为二,一块给了元和帝,一块给了如今的昭和长公主,将三万羽林军分了左军和右军,让两人分掌左军和右军,是要他姐弟二人齐心协议共卫京城。如今元和帝的那块左军金豹令落入了冯立的手里,还有一块右军金豹令在长公主的手中。” 蔺贵妃大吃了一惊,她脑海中浮现出昭和长公主那张娇媚慵懒的脸庞,想不到这样一个娇滴滴的长公主手里竟然手握一半羽林军军权。 楼氏低声道:“这件事一般人是不知道的,你父亲近日才打探出来的消息。” “所以呢?莫非父亲对这位长公主有所图谋?” 楼氏一笑:“你父亲一把年纪了能有什么图谋?关键在你堂兄,蔺辰。” “堂兄?”贵妃一愣,“跟堂兄有何关系?” 楼氏掩唇低笑:“你记住,想方设法的,让你堂兄做个驸马爷!” 蔺妃恍然大悟,她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可是听闻现在长公主无意召驸马,这可叫她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一如既往的求收藏求评论求作收各种求哦!别怪某苏罗嗦哦~_~ 吃了粥的某苏表示还很饿呀!减肥真痛苦╭( ̄▽ ̄)╮ 第24章 杀无赦 楼氏看女儿眉端微蹙,便知道她在犯难,“但凡女儿家,公主也好平民也罢,谁人不想找个归宿,并非是不想,只是没有找到而已。若是不动情,便先挑她动情,若是挑不动,便想方设法的迫她必须得有一个驸马。届时,这天底下哪里有比你堂兄更适合的人选?” 蔺贵妃赞许的点头,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栾氏依照嫔妃礼制安葬,皇帝几日病的起不来床,却偏偏在她安葬这天从床上爬了起来,一直追到了妃陵亲自送她走。 昭和扶着元和帝,安慰道:“你且珍惜身体吧,若是她在,也必定不愿看到你这样。” 元和帝流着泪,道:“阿姐,你还记得吗?朕六岁那年,天下着大雪,正是元宵夜,父皇带着我们出来游玩,那晚朕因为贪看花灯走丢了。” 昭和点头:“自是记得,找了你许久,三天后才找到。” “那晚,你知道是谁找到我的吗?是乳娘……她那时候还那么年轻那么漂亮……她担心朕,四处寻找,不眠不休的找了两天两夜,朕被歹人关在了一个破庙里,乳娘带着朕出来,记得那晚很黑,她抱着朕,朕心里害怕极了,紧紧的攥着她的衣服,后面歹人追过来,她带着朕在雪地里跑,跑不动跌倒在雪地里,被歹人拳打脚踢,她拼命的护着朕,一直到有人赶过来。你知道吗?她额角那道印子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多少年了,每次想起来,朕就知道乳娘是这个世界上待朕最好的人……” “每次生病,都是她在身边不眠不休的照顾,那次天花,父亲和母后南巡,若不是乳娘,朕怕是也没法站在这里了……” 他哭的泣不成声,昭和黯然的望着他。当初母后后宫事务繁忙,又时常要随同父皇南巡,日夜留在他身边的,怕是也只有栾氏了。只是栾氏是待他好,却也亲手毁了他的基业。 她转头看了旁边的皇后,两人对看了一眼,昭和点了点头。叶思怡走到了皇帝跟前,突然跪倒以头叩地,双手抬起向皇帝奉上了一封信。 元和帝惊愕的看着她,拿起那信简,只见那上头写着洋洋洒洒一大篇,上头书着“自罪书”三个字。 “皇后你这是何故?” “栾氏之逝,是臣妾治理后宫疏忽之罪,臣妾自责甚深,在此向皇上自请入罚入皇觉寺念经赎罪三个月。” 元和帝慨叹道:“那皇觉寺清苦,你怎么受得了?不去也罢。” “还请皇上允许,这样 臣妾才能心安理得。” 元和帝看她这样固执,叹道:“那你走了,何人管理后宫?” “云妃恭谨能干,臣妾推荐云妃。” “也罢。”元和帝将她扶起来,“难得你有这份心,想必她在天上也不会怪你。你去三个月,三个月之后朕必定亲自召你回来。” 叶后行了个礼,“多谢陛下。” 叶思怡回去收拾行装,莲蕊想着要搬离宁凤宫便心里感伤,瞧着冷清清的宁凤宫和满地打包的行装,叹道:“那皇觉寺怕是更冷清呢,娘娘何必呢,陛下也并未怪罪你。” 叶思怡淡淡一笑,抬头看着外面青色的天空,心里觉得一阵舒畅:“本宫乃是皇后,栾氏是死在本宫监管的时间内,若是那人回来必定怀疑,生即是死,死即是生,本宫走了,这才能无迹可寻,亦让他无计可施。何况,这鸟笼一般的宫墙本宫也呆够了,是时候该出去走走了。” 凤辇出皇宫,虽然没有皇帝来送,却气势不减,前前后后行装车马随从前拥后簇长长一条队伍向外走,昭和长公主亲自相送。众人都知道皇后自责上了自罪书,一面叹皇后贤良一面又替她不值,因为,不少官员也过来沿路相送。 凤辇经过前殿时,沿路的官员见着是出宫的凤辇急忙恭敬的垂手立在道旁。 叶思怡掀开一角珠帘,向外看去,只见兰台之上,遥遥立着一角紫衣,这一秒,仿佛有重物敲打在她的心坎上,扑通扑通的失去了平日的韵律。 他高冠博带、朱紫深衣,俊雅出尘而又沉稳内敛,已不复当初的少年青涩。 他站在高台之上,凝眸看着这个方向。 叶思怡悄悄看出去,仿佛感觉他能够一直透过帘子看进来一般,她颤抖着放下了珠帘,一只手紧紧的按住了心口,似乎那里一直紧紧的揪着不能放松。 “襄哥哥……襄哥哥……”她喘着气喃喃低声轻轻的念着这三个字,随着哽咽的声音,压抑许久的清泪沿着眼角潸然滑落。 凤辇过去,慕容襄深黑的眸子凝上一层轻雾,他知道她这一趟出去是为了避祸,他庆幸现在可以待在御史台做一个言官,能为她做点什么即便是只能这么远远的望着她,他也此生无憾了。 五天后,一个身影急匆匆的进了皇宫。 承恩殿被封,皇帝缠绵病榻,皇后自罪入寺清修,冯立入了后宫找了一批人来问话,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独自坐在总管府中,双眉紧蹙,如剑般凶煞,拿起桌上的青瓷茶杯狠狠的往地上一砸:“都是饭桶!本座不在期间,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竟没一个人弄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宝禄哆哆嗦嗦的上来:“只知道被皇后关在了青怡殿,那周围都是皇后的人,咱们也靠不过去呀。” 冯立勃然大怒:“本座培养你们这些酒囊饭袋,都是吃白饭的是不是?何时皇后便有了那么多人?这几年她何曾有过这么大的势力?你们这些蠢货怎么不动动脑子好好想想!” 宝禄苦着脸:“那……那最大嫌疑的还是皇后啊,她罩着的人,自然是她弄死的,要么,就还是栾氏自缢了。” 冯立气的一脚踹过去,恨不得将他踩成肉饼,喝道:“蠢货,猪都比你们强!” 他安静下来,宝禄赶紧又上了一碗龙井茶,他看着雕花房梁,细细的品着龙井,陷入了沉思之中,半晌,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道:“本座猜到是谁了。” 宝禄几个小太监一愣,崇拜的看着他,问:“大总管觉得是谁呢?” 冯立冷冷一笑:“有两个嫌疑人,一个是蔺贵妃,另外一个,就是长公主!” “何以见得呢?”小太监们挠着头十分的不解,这桩事看来看去都是皇后呀,哪还冒出第二个,第三个人来? 冯立站了起来,冷声道:“前段时间,有人要对付本座。第一个嫌疑,便是长公主。有人刺杀本座,刺客到了河边,偏偏她就在游河。若要对付本座,必定先杀栾氏,谁人最清楚本座的行踪?除了皇帝便是长公主。何况,皇后原本安分并无势力,陡然间势力增长还胆大包天的要出宫避祸,能给她这样大的权力和胆子的,这天底下怕是只有一个人,长公主!” 宝禄这才恍然大悟:“那蔺贵妃呢?” 冯立眯着眼,眼眸一转:“她也有嫌疑,蔺家暗地里在筹谋什么,难道以为本座不知道吗?杀了栾氏,驾驭了无用的皇后,那蔺贵妃便如虎添翼,她是最大受益者。所以杀栾氏者她嫌疑很大。” 宝禄被搞糊涂了,觉得这个也有道理,那个也有嫌疑。 “那究竟应该是谁呢?” “是谁?”冯立冷笑,“查查不就知道了?皇后只是一颗棋子,如今她既然避开了,算她识相!本座要的可不是一个受人摆布的棋子!给本座严密的监视长公主府和碧萦宫,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即回报!” “是!”手下太监立即应声。 冯立坐下,豁然又站起,他双手紧握,眼底划过一丝厉芒,长公主,聂缙…… 他一想起聂缙就坐立不安。 虽然没有证据,可是经过栾氏这件事,无端的,他的脑海中便将聂缙、长公主、刺客三个名字联系在了一起。 “本座必须杀了聂缙!”他一拳重重捶在桌面上。 宝禄头疼:“大总管,那聂缙常常跟随长公主,不好下手啊。” 冯立冷眸如剑一般看了他一眼,吓得他赶紧闭嘴屏住呼吸。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那昭和长公主本座本还让着她三分,若是她真敢打本座主意,照杀不误!至于聂缙,杀、无、赦!” 第25章 面首 “宫里传来消息,冯太保回来了。”阿吉的宅院里,秋容悄悄在昭和的耳畔说了一句。 “嗯。”昭和轻轻应了一声,手下的画笔却没有停。今儿天清气朗,昭和带着阿吉在院子里玩耍。 阿吉就在那柳树边站着,身上穿着水蓝色的小袍子,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儿正打树干呢。 “阿吉!”昭和对他招招手,“看过来!” 阿吉回头,圆嘟嘟的粉白小脸立即对她做了个鬼脸。 “这个阿吉。”昭和浅笑,在纸面上的孩子却是脸带着腼腆的微笑,可不是这调皮鬼的样子。 聂缙侍立在昭和的身后低头看她作画,同别人不同,她喜用天然的材料做成各色的颜料运用在画中。红色的是朱砂,白色的是白云母,青的是绿松石,黄的是栀子粉,蓝的是蓼蓝草,紫的是紫草,褐色的桑树皮。 此时,随着她笔法熟练的游走,画作上已经出现了栩栩如生的顽童,微笑的脸上带着几分腼腆几分狡黠。 这比他见过的许多画作高明许多,没想到娇贵的长公主殿下竟是个丹青高手。 画完,昭和在旁边注上:“阿吉,五岁。” 她道:“若是将来阿吉长大了,再回头看看这幅画,定然觉得有趣。”她转头看了聂缙:“本宫帮你画一幅可好?” 聂缙立即摇头。 昭和嘟起嘴:“真是的,难得来了兴致,这般不讨人喜欢。”望见从远处过来的楚离,她道:“你不画,本宫就帮楚离画……” 话音未落,聂缙立即站出来,脸上微红道:“我画。” 昭和暗笑,这家伙…… 看他就那么站着,昭和道:“摆个动作,就那么站着可不行!” 聂缙无语,被画也就罢了,还要摆动作?面对昭和,摆什么样的动作都让人尴尬。 楚离立在昭和身后,目光沉沉的望着聂缙,闪烁出几分妒意。 昭和看他尴尬的样儿,捂嘴轻笑:“你就靠着那棵柳树吧,看着这边就行。” 聂缙听了她的话,背靠在柳树上,双手没处放干脆环胸抱着,一只腿自然的微微弓起,这个姿势倒是舒服,至少不会手足无措,他看向昭和,此时,大约是楚离看不下去了已经到一边的亭子里去了。 昭和聚精会神的画着,她下笔极快,笔下迅速的出现了少年如青竹般笔挺的身形,墨眉、挺鼻、 宽肩、削腰、长腿……她恍然发现,随着时光的流逝,他的模样已经比初见时成熟沉稳了许多,他初来时是深春,而如今已是满目金黄的深秋。 昭和无意抬眼,触及他望过来的深黑双眸,如海般深沉,似能将人勾进去,莫名的,她心跳失了节律。这一次,或许是因为应了她的要求,他没有躲开眼神,直直的看过来,仿佛两道利箭射进了她的心里。 昭和有点心慌,笔端微微一顿,画纸上出现了一丝波浪线,她急忙去修正。 深秋的阳光带着淡淡的暖黄,透过斑驳的树枝均匀的洒在他的脸上,少年面如美玉,墨眉如刻,只是眉端少了当初的孤绝,却多了几分这个年纪应有的桀骜。 如此俊美的少年入画自然好看,昭和一副既成,私心里想自己留着,日日欣赏,那也是赏心悦目。 阿吉在一边偷偷扯聂缙的青衣一角小声咕哝:“师傅,我瞧出了,你在偷看姐姐!”说罢,狡黠的对他眨眨小眼睛。自打阿吉开始说话以来,话越发的多了,很有点向小话唠发展的趋势。 聂缙一愣,转头看小阿吉,尴尬的垂下眼帘,居然被他发现了。他赶紧伸出指头竖在唇边:“嘘!” 阿吉立即握着嘴,嘻嘻笑道:“我向着师傅发誓,我不说!” 聂缙摇头,真是个机灵鬼。 昭和叫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阿吉紧紧抿着嘴巴,远远的对昭和摇摇头。 “调皮。”昭和自语道,居然跟聂缙有了小秘密了,哼! 昭和对聂缙招手:“过来,画好了!” 聂缙过来一看,愣了一下,画中人有些熟悉却又有些生疏。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镜中的自己了。画中的少年乌发青衣孑然而立,如一把初露锋芒的宝剑。 又见画的侧面两行秀美的墨字:“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琢如磨。”诗句下落了昭和的款印。 这是诗经里的两句诗,赞男子俊美的。 聂缙看了耳根子发烫,只得道:“殿下画的很好。” “真的好?”昭和望着他笑的灿若春花,“你若喜欢,那就送给你吧,正好今儿你十七的生辰,就做个生辰的礼物。” 聂缙恍然呆住,他的生辰?今日正好是十月二十,真的是他的生辰,过了今日,他就十七了。他自己都不记得,公主竟然记得? “你不喜欢?” 昭和疑惑的看他。 “自然喜欢。”他喉头有些哽咽,话音都有些不自然。这天底下记得他生辰的,怕是也只有昭和一个人了。 “喜欢就好。”昭和叫了秋容过来吩咐,“这画儿好生的装裱好,回头裱好了便送到聂缙屋里去。” 秋容笑着看了聂缙一眼,答道:“奴婢晓得。” 楚离在那边瞧着昭和已经画完画了,便过来禀告一些马场练兵的事情。完了昭和让他留下来一同陪着阿吉玩。 阿吉正在小河边钓鱼,聂缙一根鱼竿,身边楚离也下了一个钓竿,昭和的画瘾还没过足,又画了些花鸟虫鱼。 楚离看了聂缙一眼,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河面上的浮子,冷不丁道:“恭喜你得了长公主殿下的喜欢了。” 聂缙微微蹙眉,没有做声。 “不知殿下打算何时正式升你做一个面首收入后园呢?”他似笑非笑的瞧着他。 聂缙一怔,冷眼瞥他:“你是何意思?” 楚离轻笑,讥讽道:“聂缙,莫非你忘记了自己的出身?你出身奴隶,难不成你以为借着公主的喜欢,你还能做个驸马爷不成?” 聂缙愕然的盯着他,拳头渐渐握紧,道:“我从未想过,自然也配不上。” 楚离摇了摇头:“我看你这样子,大约不甘心做面首吧?可惜啊,你又坐不上驸马爷的位置,这不上不下的,可真尴尬呢。”说罢摇了摇头。 面首!好刺耳的两个字。 聂缙冷然的瞧着楚离,他当他听不出他的意思么? “楚离,就冲着你非议公主私事这一条,足够扔出公主府了!”他放下了鱼竿,转身离去。 楚离脸色白了白,咬牙没做声。他嫉妒聂缙受宠,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这些话若是被公主听到,那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昭和画了蝴蝶图,待她画好了,回头时只瞧着楚离陪着阿吉钓鱼,聂缙已经不知所踪。 “他人呢?” 春华瞧她这样,必定在寻聂缙了,回道:“说前府有事,已经过去了。” 昭和疑惑,她人在这儿,他能有什么事? 第26章 金雀裘 “殿下,安阳侯来访。”春华在她耳畔低声禀告。 昭和一愣,蔺辰?他来做什么? 她皱了皱眉头,道:“你去招呼着,本宫待会就出去。” 聂缙缓慢的踱步在公主府的林间道上,方才楚离的那番话好似一团东西塞在他的心头,他用力捶了捶胸口。 耳畔,传来几个侍女低声轻笑的声音,那几个侍女正是从前厅过来的。 “好英俊的男子!” “听说是安阳侯,你可别发花痴了,那是冲着咱们长公主殿下来的!你瞧见没,那锦盒子里头装的必然是好东西,光那盒子就看着矜贵呢。” 聂缙眼眸微转,步履不自觉的就向着前厅走去。 他到了廊柱那儿时,便瞧到春华引着一个身着玉冠锦袍的年轻英俊男子穿过圆月门向着花厅去了,男子的身后还跟着两个锦衣侍卫。 瞧着他云淡风轻气度高华,聂缙却隐隐的感觉到,这厮一定是打着长公主的主意。 聂缙冷哼一声,转身向着自己房里去了。 蔺辰不经意回头,便瞧见一个青衣少年瞥了自己一眼冷冷的走了,他唇角微勾轻轻一笑,如此英俊的少年,难道昭和殿下真的养着面首呢? 进了花厅,厅堂四周摆着许多菊花,各色各样的都有,既然昭和没来,他便走一走看一看,赏一赏这公主府的菊花。 他看了一番,摇摇头,看来这公主是不懂花的人呢。 等人,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已经是够长了,如今他等了三盏茶,看了三回花,那位正主才姗姗来迟,架子可是够大的。 他转头,目光一滞,便落在那女子的身上挪不开了。昭和今日的打扮不同于那日参加宴会时的华丽,不过斜梳双髻,发间插着几朵玉琢的花,晶莹通透光泽润滑,又应景的插着一朵粉色的菊花,身上穿一件粉白轻纱锦裙下面是曳地的浅碧色百褶绣银裙,出尘脱俗空谷幽兰一般。 昭和淡淡一笑:“怎的安阳侯倒是有空过来?稀客啊。” 蔺辰也一笑:“上次同殿下一见如故,既然在京中怎能不拜访?今日上门唐突备了薄礼,还请殿下笑纳。” 昭和疑惑,他今天是来送礼的? “殿下何不打开看看本侯这礼物送的合不合殿下的胃口?”蔺辰指着桌面的上的锦盒,只见那锦盒上是红木花鸟图,异常的精致高雅,又带着些古韵,看得出 这盒子都有些年头了,怕是古物,连个盒子都如此贵重,那里头的东西怕是更加贵重了。 昭和倒是也好奇,过去打开了红木盒子,盒子一开,便流光溢彩光华照眼,伺立在一边的春华满眼震惊,惊叹出声。 昭和瞧着这东西的确好,似笑非笑,伸手取了那样东西出来,金翠辉煌、碧彩闪烁,真真是一件宝物,这乃是金雀裘,以金线和孔雀羽编织而成的一件披风。金线不易制、雀羽更难得,要大燕最顶尖的高手花费无数功夫才能制得出这一件金雀裘。 这样美丽的东西,没有女人不喜欢。 昭和看了他一眼,道:“多谢。那本宫就收了。” 蔺辰没料到她这么爽快,笑道:“正好今儿起风,看殿下穿的单薄,不若披上试一试,看合不合身。” 昭和将金雀裘披上,春华正打算过来帮忙,却见蔺辰已经过来,伸手拉过她肩头披风的系带,低着头细细的替她打了结。春华看着都脸红心跳的,自然不好意思过来了。 他靠的这么近,昭和隐隐闻到他身上淡淡香草气息,他不似别人,有些特立独行,别的贵人时兴熏檀香,他却喜欢学古人戴佩兰,因此时常身上散发出淡淡佩兰香气。她怔了一下,有那么一秒,仿佛时空倒流,回到了前世遇到他的那一刻。 他如此卓尔不群,当时寡居的她对他可谓是一见钟情,尤其喜欢他身上这股淡淡佩兰香气,不过如今…… “好了。”昭和后退了一步,拉开同他之间的距离。 “果然好看。”蔺辰赞道。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侯爷送本宫这么好的东西,那本宫也回赠侯爷一样。” “哦?”蔺辰心里有几分高兴,这来来往往之间,自是情谊增长的好机会。金雀裘如此贵重,长公主的回礼自然分量该是不轻。 只见昭和转了个身,在花厅一侧拿起了一盆菊花,粉白的五爪花瓣开的很是峥嵘,“这盆菊花送给侯爷做个回礼吧。” 蔺辰一愣,看着那菊花。 “侯爷还不接着。”昭和亲自递过来,蔺辰没奈何,只得伸手接了。 他是个懂花的人,而昭和送给他的正是最普通的五爪白菊花,一件金雀裘换一盆白菊花,这落差…… 蔺辰自嘲的笑了笑,看向昭和:“公主真是个妙人儿。” 昭和暗自磨了磨牙,瞧着他捧着菊花的样子,竟然都不恼, 还真是攒的一手好脾气啊! 蔺辰将那菊花递给身后的侍卫拿了,装模作样的吩咐:“这是长公主殿下的礼物,回去好生的种进土里。” 昭和送客了:“侯爷礼都送了,如今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蔺辰摇摇头:“无事,不过……”他目光扫过昭和花厅里的菊花,“本侯还真是替这些菊花委屈呢。” “委屈什么?” 他走到一盆墨菊跟前:“此乃是上等品种,却跟旁边这盆下等□□搁在一起。另,那盆紫色菊花本是西域来的茉莉紫,是养在温室之中,搁在这里不几日该养死了。虽都是菊花,产地不同,品次不同,喜好亦是不同。喜阴的不宜放在阳光里,喜阳的不宜放在角落里,本侯瞧着殿下这菊花摆的……” 昭和气的咬牙切齿的问:“摆的如何?” “摆的,够呛!”他居然笑出了声。 昭和恼道,“本宫就爱这样摆,怎样了?本宫就喜欢他们开的姹紫嫣红,开的热闹!” 她就是这么任性! 蔺辰瞧着她这样就生气了,粉白的脸上带着几许薄红,仿佛一个娇宠任性的小姑娘一般,这样的昭和倒是让他意外了,只是这样瞧着,越发的觉得可爱。 他双手一摊:“殿下喜欢,自然是菊花们的荣幸,蔺辰无话可说。看得出殿下乃是爱菊之人,月底陌河河畔正有菊花盛会,殿下可有兴趣去瞧一瞧?” 昭和眼眸闪了闪,有兴趣,也不同你去。 “不去,没兴趣。” 她一口回绝,蔺辰却瞧着她眸光虚闪,便知道她届时一定会去。 “也罢,这个月怕是最热闹的就是那一天了,可惜,本来本侯也是要去的,结果那日正好有事去不得,真是憾事也。” 昭和心里暗自得意,你不去,我正好去。 蔺辰该说的也说完,瞧着昭和似乎对他感观还没半分改善,若是再多说些什么也只能讨她的嫌,那就先走吧。 他道了一声别,昭和点头,并无半分相送的意思。 他摇摇头,走出了圆月门去,心里倒是有了几分落寞的感觉。 不过,月底的菊花盛会,他还是很期盼的,女人啊,总是口是心非。 蔺辰一走,昭和松了一口气,春华和秋容立即围了上来。 春华道:“殿下,好漂亮!奴婢还没见过这么漂亮 的锦衣呢。” 秋容道:“你哪里知道什么,这是金雀裘,可不是一般的宝物,听闻咱们大燕金雀裘不过几件,其中两件在皇宫之中,没想到安阳侯手里倒是有一件。” 春华笑道:“殿下,这安阳侯怕是别有心思呢。殿下要不要考虑考虑?” 昭和脸色倏然一冷,斥责:“这样的话,以后本宫不希望听到第二次!” 春华一惊立即跪下乞罪,她今日本想凑个趣,没想到这却是公主的禁忌。 “起来吧。不知者无罪。”昭和将那金雀裘摘了下来递给秋容,“好生收起来。” 收是收了,不过她没打算穿,这件乃是他们蔺家的家传宝贝,不讹白不讹!想用宝物打动她?蔺辰,你真当本宫是如此浅薄的人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不语的地雷哈!么么哒! 第27章 温泉 昭和没瞧着聂缙在身边,有点不乐意了。 "聂缙人呢?" 秋容瞧她脸色不好,道:"方才瞧着是去了房里。" 昭和挑了挑眉毛,转身便向着寝殿的方向去了。房门关的紧闭,昭和敲了门,顿了一会儿里头的人才开了门。昭和目光扫到屋里,只见桌面上几块木头,一片木屑,敢情躲在屋里刻木头呢。 "在刻什么?" 聂缙微窘,脸色淡淡的,想到她同那俊雅男子相会,心里便浮起几分烦躁,"殿下来所为何事?" “聂缙,本宫的随扈不呆在本宫身边保护本宫,反倒躲在这里刻木头,你还来问本宫所为何事?你胆子挺大呀!” 昭和一面说,一面去拿他雕刻的小玩意,只见一只柏木的骏马,仿佛四蹄腾起栩栩如生,她看着眼熟,问:“这是本宫那匹玉玲珑吧?还挺像的。”她又看到一只松木的金丝雀,倒像她寝宫门口笼子里挂的那只。她瞧着这些玩意,闻着那气息,倒是明白了他随身的那股松柏清气是哪儿来的啦。 “这只马送给我。”昭和毫不客气的纳入袖中。 聂缙过来拦她,绷着脸说,“殿下宫中自有能工巧匠,这些小玩意入不了殿下的眼。” “小气!”昭和睨着他,“你别忘了本宫送你的画像,你就送个小物件给本宫又如何?” 聂缙不说话了,见她收了木马,又塞了两个小玩意到袖子里,十分的无语。 “改天你替本宫刻一个,那才对得起本宫送你的那幅画,明白吗?”她将看的中的小玩意都收入囊中,走过来伸出指头轻轻点在他的胸口。 聂缙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昭和狡黠一笑:“今儿既然是你生辰,本宫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聂缙一愣:“时间已晚了。”外面日头眼看着西沉,这位公主不是为了自己生辰,是她自己想瞎胡闹吧? “废话少说!随我来便是了!” 一行人出了公主府,随行有侍卫保护,聂缙今日却没赶车,同昭和一起坐在马车中,今晚春华和秋容都未随行。聂缙坐在马车中很是不惯,他坐的笔直,好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 昭和暗笑,道:“坐过来些,本宫有些乏了,过来做个靠枕。” 聂缙心头 一跳:“殿下……” 昭和看他那模样便是在绞尽脑汁的找个推辞的借口,脸色一变,“侍女都没来,难不成你让本宫靠着这硬梆绑的木头休息吗?” 聂缙看她这就生气了,只得坐过来,没瞧见女子嘴角的窃笑。 昭和舒服的靠在他的肩头,他身上体温比她高,毕竟是气血旺盛的男子,天气冷了她虽然披着保暖的披风,哪有他身上暖。 “替我暖暖手。”昭和伸手出来,挨着他的手,雪白如玉的小手柔腻光滑,带着点凉。 聂缙总觉得哪里不对,他是公主的随扈没错,只是难道公主从前的随扈还负责暖手吗?想着觉得憋闷。 “又不听话了。”昭和不满的嘟囔,拉过他的手,拉着他的手,便觉得温暖一阵阵传递过来,“果然跟暖炉似的。”她满意极了。 聂缙神思有些恍惚,被这娇柔的人儿靠着,仿佛觉得心底某处柔软的陷落,白天的那些不愉快都被抛到脑后去了。 马车摇晃着,柔柔的淡黄灯光下,车内一片静谧和温馨。 马车在城西一个大宅前停了下来,这宅院靠山坡而建,却用院子将这山坡围了进去,从外头看进去,便觉得内里必定十分宽阔。 聂缙不知昭和为何到这里来,借着门檐下的灯笼,他看到乌木匾上书着“金汤苑”三个金字。 金汤苑,顾名思义,乃是温泉园。他豁然明白为何昭和要选这个时候过来。记得原先他家也有一个温泉别苑,是在城外,却不能像长公主这样在这寸土寸金的京都城内建一座偌大的温泉别苑。 “进入吧!呆看什么?”昭和拉着他往里头走。 别苑的管家没得昭和通知,听闻长公主到了,急忙带着人迎了出来。 “只找两个侍女伺候着,其他人退下吧!”昭和吩咐,管家急忙应声。 侍女提着琉璃宫灯在前头带路,前面几进房屋,穿过中廊,往后便是正经的温泉苑,穿过一道高高的石坊门,往里看去,是一座天然湖石累得石山,石山后豁然开朗,倚山而建数个露天温泉汤池,斜坡上一处泉眼从石龙头在落下,瀑布般飞银溅玉弥漫着氤氲白雾。 每个温泉一边遍植绿树鲜花,因为有温泉的地热,那些深秋时令早没的花儿却开的正盛,温泉边又设有典雅的木屋卧具,做休憩之用。 因防着公主要来,木屋中各样东西都准备好的,来了径直便可沐浴。 昭和让侍女们守在坊门外,没有吩咐不可进来。 昭和笑道:“今日既是你生辰,给你个福利,好生在这温泉中沐浴一番,觉得如何?” 聂缙一愣,她一副你下去洗澡吧,我在这看着的架势,顿时夹背上汗都出来了? "你该不会不愿意吧?"昭和眯着眼看他,“这可是本宫的一番心意!” “殿下,要一直在这里?”他尴尬的问。 “噢,当然不,本宫在隔壁,那边!” 聂缙看过去,原来在这露天汤池旁还有一座琉璃制成的水晶宫般的屋子,一座泉眼从旁接入,乃是一个室内汤池。 他长长松了一口气,看着昭和。 这是在等她走啊? “好吧,那你自便了。”昭和提着裙子向琉璃泉去了,剩的他一个人。 他蹲在汤池边,水温热暖,温度正好,脱了衣服泡在水在,的确是一种人间享受。他从前也爱泡温泉的,闲时便随着父母一起去郊外。 他甩了甩头,不敢再想。那些血肉模糊的过去一想起来只会撕心裂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既选择了隐忍和伺机而动,便不愿过去的痛苦带着自己肆意沉沦。 蓦地,一丝响动让他恍然从沉思中惊醒,立在池中喝道:“谁?!” “啊!”昭和被他吓了一跳,冷不丁脚下一滑,摔在地上。 她手里拿着聂缙的衣裤,正打算藏起来,居然丢脸的被他发现了。 聂缙纵身而起,到了她的跟前,身上穿着一条鼻犊短裤,正白腾腾的冒着雾气呢。昭和错愕的看着他,只见他胸膛精实,宽肩窄腰,水珠沿着光滑的蜜色胸膛滑落,湿后几乎透明的短裤下风景隐现,禁不住心口一跳,脸上一红,她只不过想捉弄他藏了他的衣裤,倒像她偷看他洗澡似的,一时之间向来厚脸皮的人罕见的脸红了。 “殿下摔着没有?”聂缙丝毫没察觉自己暴露了,急忙将她扶起来。 “嘶……”昭和蹙眉,“脚崴了,好痛……” “殿下……”他正准备说话,蓦地噤声伸手拽起昭和的腰猛地向后退去,一道银光擦着他的耳畔划过。 他将昭和放下,纵身到了温泉中间,几个黑影飞身而上,几道银光如同银网一百般将他缠绕其中。 来人黑衣黑巾,出手狠辣招招致命,三人围攻一 人,聂缙身无片甲手无寸铁,一时险象环生。 昭和急得不得了,将随身的软鞭丢出去:“聂缙,接着!” 聂缙接了软鞭,将一条软鞭舞的虎虎生风,银鞭坚韧带着倒刺,几个贼人吃了几鞭一时近身不得。 “来人!”昭和对着门坊大叫,奈何水声潺潺声音传不远,昭和坐在那儿脚疼难忍,只是干着急。 贼人见不能靠近聂缙,瞧见一旁坐着的昭和,冷眸眯起,转身持剑,一剑向着昭和的方向飞身刺过来。 “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不语的手榴弹,第一次收到,哈哈!另外明天休息,周一见!祝小天使们周末愉快! 第28章 胡闹 聂缙看到此情况,顾不得那两个黑衣人,飞身纵身跳了过来,谁知那刺向昭和的长剑蓦地一转,回身就向聂缙刺了过来。聂缙大惊,亏得反应快,跪膝从他剑下滑过,堪堪挨着他的剑锋,削下了几根头发。 “聂缙——”昭和急的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聂缙大怒,蓦地发力,长鞭甩出,鞭子卷着那黑衣刺客的脖颈,一圈又一圈紧紧的缠住,他扬手奋力一带,黑衣人被鞭子勒得翻着白眼,整个人随着长鞭飞起,鞭子一抖黑衣人“砰”的一声落入了温泉池中,温泉水中顿时涌起一阵血色。那鞭子坚韧无比带着锋利的倒刺,这一缠一甩怕是已经没了性命。其他两个黑衣人大惊失色,没想到同伴眨眼之间竟已丧命! 两个黑衣人无心恋战,迅速的跳入温泉内将泉中人携起,一人提着一个胳膊,将那人尸体捞着走了。 看着消失的黑影,聂缙大口的喘着气,他看着软鞭上,那滴落着鲜红的血色。他的手骤然一抖,鞭子落到了地上。他惊愕的看着自己的手,他从未杀过人,今日,竟是第一次! 蓦地想起昭和,他立即转身,看到昭和坐在石头上脸儿吓得苍白,泪珠儿在眼眶中打转,急忙半跪在她跟前扶着她的肩膀急切是问:“殿下怎样?” 昭和脸色煞白,嘴唇颤抖,她泪眼迷蒙的看了聂缙一眼,蓦地抱着他的脖子哭了起来。 聂缙知道她肯定是吓到了,她一向身娇肉贵众星捧月,如今骤然面对长剑刺过来命悬一线,肯定吓得不轻。 聂缙叹了一口气轻轻拍着她的背,道:“没事了,殿下,他们已经走了。” 她贴着聂缙的紧窝抽泣着,“你要是死了本宫该怎么办?你说,本宫该怎么办?” 聂缙愣住,他要是死了她该怎么办?她堂堂长公主殿下众人捧在手心里的人儿,他一个奴才而已,死了也就死了,她自然换个随扈继续当她的长公主。只是今日,她竟因为担心他哭了。 聂缙想不明白,只是即便不明白,心头却因这句话颤抖了一下。 “殿下,咱们离开这里吧,怕再出现什么人可不好了。” “嗯。”昭和闷在他的颈窝里闷闷的应了一声,“可是脚疼。” 聂缙这才想起她崴伤了脚,他微微蹙眉,将他的外裳随手套在身上,伸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昭和没想到他突然抱自己,轻呼一声,双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脖子,怔怔的望着他 。 聂缙低头温柔的看了她一眼:“我带你走。”低醇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引得她悸动了一下,温顺的靠在他的胸膛上。 守在坊门口的两个侍女全然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当瞧着衣衫不整的男子抱着公主出来时,两个侍女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赶紧在前头打着灯笼带路。 引着两人进入了公主休憩的厢房后,两个侍女意味深长的对看了一眼,眼神暧昧。 聂缙将昭和抱到床边坐下,要了舒经活络的药水,伸手握着她的脚踝替她正了骨,又擦了药水揉了半晌。 “殿下好生的休息一晚,明日应该就无碍了。”聂缙起身打算离开。 “慢着!”昭和靠在床边,清媚的眸子里漾着不满:“你就这么走了?你要是走了,那刺客又来怎么办?本宫害怕,本宫要你今晚陪在这里!” 聂缙只得立在她跟前:“殿下好生休息,属下在这床前守着就是。” “那也行”,昭和眼眸一转,问:“你说那刺客到底是什么人?究竟是谁派来的?” 聂缙回想起方才刺客的模样,细细的想了想,“属下方才看到有一个刺客的下颌很光滑……” 他目光蓦地一顿,女子居然开始脱衣服了,她动作优雅的脱了外面的锦衣,脱得只剩下里头的素色中衣,脱了中衣,她的动作依然没有停止,去了中衣,里头只剩下薄薄一层纱裙,这纱轻透异常,隔着轻纱,连身上的一颗痣都看的一清二楚。不过昭和的身上竟连一颗痣都没有,完美的仿若白玉雕像。 薄纱下仅穿着一件白缎抹胸和一条同色的缎子短裤。 因这房间里头烧着地龙,虽然深秋一样暖如春,她脱了外头的衣裳穿着薄纱觉得刚刚好。 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斜靠在床边,将一只痛脚翘起在床边,薄纱滑落,露出了雪白如玉的小腿和圆润光滑的膝盖。薄纱里,丰满的沟壑若隐若现,灵蛇般的腰肢柔弱无骨…… 聂缙不敢再看,立即挪开了眼睛。 “你方才说到哪里了?接着说……”昭和慵懒的说,随手摘掉了头上的釵环扔在床边的圆桌上。 聂缙顿了顿才道:“属下猜想,大概那是个太监。一般男子没有那样光滑的下颌。” “太监?”昭和握紧了五指,“那就对了,冯立不是要杀你吗?那刺向本宫的并没有伤害到本宫,反倒刺向了你,可见他果然目标只是你而已。 对于本宫,他到底还是有些忌惮的。” “该死的冯立!”昭和骂道,倏然坐了起来,心口起伏不定,恨恨道:“本宫没有杀他,他倒先找上门来了!看来,这件事缓不得,本宫得好好算计算计了。” 昭和对聂缙说:“你现在处境危险,本宫定会加强各方防卫力量,以保无虞。” 聂缙点头,没有做声。他不怕冯立,但他不想死在冯立这些走狗的手下,若是冯立亲自来,他便是拼了性命也要亲手将他杀了。 昭和脚动了一下又痛了,蹙着眉娇滴滴的叫:“聂缙,脚又痛了,过来再帮我揉一下。” 聂缙呼吸顿时一窒,硬着头皮坐到了她身旁,握着她的脚轻轻的按揉。 按过之后果然舒服很多,昭和从他身后抱着他的腰,低声道:“你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聂缙僵直的坐着,艰涩道:“殿下别胡闹。” “哼!你若是在帐外,那些刺客神出鬼没,从头顶上刺进来怎么办?” “殿下方才不是说那些人要杀的是属下,不是公主你吗?”他背心和额头满是密密的汗珠,艰难的动了动身子。 “谁知道冯立那个疯子有什么打算?说不定他又改变主意了呢?我不管,我要你陪我一起睡。”昭和箍着他不让他走。 聂缙始终觉得不妥,正要挣扎,谁知一不小心两个人一起歪倒在床上。 “哼,嘴上不同意,身体却这么诚实!”昭和刮他的脸戏谑的笑。 “我不戏弄你,真的陪着我睡觉,纯睡觉而已。”昭和双眼眨巴看着他,满眼的真诚和无辜,顺手指了指帐子:“把帐子落下来吧。” 她乖乖的盖着被子躺好,对着身边空空的一块拍了拍,满眼期待的望着他。 聂缙叹了一口气,伸手落了帐子。碧罗帐落下,仿佛一个密闭的空间将两个人同外界都隔绝开来。 聂缙躺在她旁边,中间隔着一掌的距离。 昭和见他跟木头似的躺着,便将被子搭了些到他身上,昭和嫌弃的说,“哪有睡觉还穿衣服的?把你这外套脱了的好,说不定还沾着那些刺客的味道。” 聂缙耳根子烫的仿佛火烧,额上满是细密的汗珠,真的很想跳出去,这感觉实在太难熬,可是,她仿似有一股神奇的磁力将他吸在这里,想逃又逃不掉。 他脱了外裳,里头便只剩下一条短裤了。 淡淡的黄光从帐子外透进来,昭和隐隐可以看到他胸膛遒劲有力的线条,到底是习武之人,果然肌肉不是那些文人可以比的。她心里痒痒的,那是一种微妙的感觉,具体来说,是有点……馋…… “聂缙,我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你今儿又救了我,我明儿吩咐厨子做好吃的给你吃好不好?”她凑近了一些,两个人之间只隔着一根手指的距离。 聂缙努力的去想,只是此时,脑袋里好似一团浆糊。 昭和伸出手指试着戳了戳他的胸膛:“你看你,还有点瘦,得补补……” 聂缙没有动,昭和胆子又大了一点,凑过来抱着他的精腰,把脸靠着他光滑的胸膛,枕着他的胳膊,问:“借你的手臂做枕头好不好?” 他只是闷闷的应了一声。 昭和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小手在他胸口悄悄划着图案,吐气如兰的在他耳畔问:“喂,你还没回答呢……” 她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黑影蓦地压下来,男子将她抵在身下,气息渐粗,“殿下,到底想听什么?” 昭和手掌抵着他的胸口,吞了一口唾沫,小声嘟囔,“我……我真的只想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口是心非……”男子的手扶着她的后颈,五指插/进她乌黑光滑的长发,低了头用力的吻了下去…… 第29章 夺宠 他的唇温暖湿热,带着力道几乎吮的她有点发痛,昭和第一次感受到身上这个男子如此勃/发的男性力量,她无力的抱着他的脖颈,身体软成了一滩泥。他的吻越发的热烈,气息渐渐变粗,唇齿交缠碾转厮摩。 昭和感觉到他的热烈,也感受到自己的渴望,弓着身子贴向了他,骤然的,觉得小腹有些涩痛,一种不好的预感浮现在脑海中。 聂缙细密的吻滑落到她的下巴上,仿佛一团火般烧灼,然而更让昭和烧灼的是她似乎遇到了不妙的状况。她小心翼翼的试着探了探,指尖粘腻腻的,她倒吸了一口气,顿时满腔的热情浇了一盆冷水。 “等等……”昭和蹙着秀眉,推开了聂缙的肩膀,男子深黑的眼直直的望着她,有一丝错愕,又有一丝惘然。 “我……我不方便……” 恍如一拳重重的敲打在聂缙的心口,他惊愕的望着她,突然意识到方才失控的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他蓦地翻身躺在了床边,随即翻身下了床,抓起地上落下的外套大步的出了房门,“啪”的一声关上了门,身体紧紧的靠着门扇,仰头看向满是星星的夜空,大口的喘息。 昭和愣了一下,她才说了一句不方便,他怎么惊恐成那样?说起来,她还有点小愧疚呢,自己撩的人,撩起来也没能让他如愿,这样多几次会不会得病啊? “聂缙……”昭和有点担心他,对着门外嚷:“外面不冷吗?” “属下替殿下守门。”门外传来清越的声音,看来应该是没事。 昭和躺下了,意识到自己情况不妙,又对外面道:“聂缙,你让侍女进来,你先去休息吧。” 侍女来了,得了吩咐立即去准备应用的东西,昭和收拾好了又躺下睡觉。隐约看到外头一个人影,是聂缙的影子,她让他去休息他还是在外头守门呢。 昭和嘴角扬起一丝轻笑,温暖的躺在被窝里,想起他方才的那个吻,他心里也不是没有我的嘛。 聂缙站在门外,恍如石像一般,抬头看着天空闪烁的星星,一阵凉风吹过来,他的眉目冷的仿佛凝了秋霜。 “缙儿,齐家治国平天下,自古以来,女子以男子为尊,妻以夫为纲,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乃是我聂家嫡长孙,承袭着聂家的香火,你记住,聂家的香火不能断,务必要一代代传承下去……” “我看你这样子,大约不甘心做面首吧?可惜啊,你又坐不上驸 马爷的位置,这不上不下的,可真尴尬呢。” “缙儿,等你将来入仕,要以百姓为重兼济天下,将来必定能封妻荫子,娘会以你为荣……” “聂缙,莫非你忘记了自己的出身?你出身奴隶,难不成你以为借着公主的喜欢,你还能做个驸马爷不成?” 聂缙用力的甩了甩头,脑海中如同走马灯一般浮现出一幕幕场景,时而是祖父的教导,时而是母亲的叮嘱,时而又是楚离的冷嘲热讽。 突然冷冷的自嘲笑了:“呵,面首,好一个面首!” 他方才是情难自控,激/情之后呢,他会变成长公主的面首,如此而已。 天边渐渐发白,站在门外的男子一如雕像,他睁着眼定定的看着前方,眼底显出淡淡的青影,身形动都未动一下。 昭和开了门,瞧见了他甚为诧异。 “聂缙,你不冷吗?都说叫你去休息了?怎的还站在这里?”她伸手去拉他的手,男子却将手闪过,后退一步对她行礼道:“属下不冷。” 昭和看着他的脸,同昨晚的温柔体贴判若两人。 她心里想着,这是因为昨晚没做成,生气了? 昭和回了公主府,立即令府内的侍卫增加一倍人手巡夜,出行时也增加了一倍的侍卫,整个公主府守得如同铁桶一般,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宫中总管府里,宝禄瞧着大总管的脸色很是不好。 宝禄心虚的说:“大总管,那是意外,去的人说了先前瞧着长公主殿下跟聂缙分开洗澡的,那澡池子杀人可不是最便利的,本打算悄无声息的杀了聂缙,哪里晓得长公主殿下又冒出来了。” “闭嘴!”冯立吸了一口气,握着桌角的手背青筋冒起,道:“杀个人都杀不利落,还有脸说话?!去了三个死了一个,两个逃回来,人没杀成,反倒把长公主给召出来!现在公主府侍卫加倍,再下手更是不容易,这不是打草惊蛇是什么?!” 宝禄无奈的低头:“那也没法子呀。” “早晚将你们这些蠢货一个个拎起来打板子!”冯立气极骂道。如今杀聂缙怕是更不容易,看来只有伺机而动。 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如今元和帝身体渐养的好了,他第一要事是替林氏巩固地位,好取代当初的栾氏。 他入了青鸾殿,皇帝正是在这儿养病,迎面走过来一个人影,只见前拥后簇过来一个妃子, 她云鬓华服、金玉璀璨、年轻貌美、身材高挑,正是蔺贵妃。 冯立笑道:“贵妃娘娘怎么今儿有空过来?” 蔺妃微微一笑:“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大总管呀。大总管贵人事忙,怕是有几天没过来这青鸾殿,大约是不知道呢,本宫日日过来侍奉陛下,绝不敢偷懒的。” 冯立一怔,只见里头出来一个小太监,果然极为熟络的迎着蔺妃进去了,那小太监一瞧见他,急忙满脸堆笑也迎了过来。 他走在蔺妃的后面,到了屋里头,瞧着元和帝虽然神色依然萧瑟,脸色却好了许多,已经能下床走动走动了。 “陛下,你要喝水,自有臣妾呢,可别动,好生的休养着。”蔺妃过来将元和帝小心翼翼的扶上了床,一边殷勤的给他倒茶。 冯立道:“御医说了,陛下的病情已无大碍,若是陛下愿意,大约是可以移居养心殿,处理些朝政之事了。” 元和帝摆摆手,疲惫的说:“朕还是乏力的很,朝政之事,总得过段时间再说,卿家还是看着办吧。朕瞧着有你看着总是没什么大事的。” 冯立应声。 蔺妃斜眼看了冯立一眼,嘴角扬起一丝冷笑,随手将茶捧到了皇帝的跟前:“陛下,已经吹过两次了,您小心点喝。” 元和帝点头,扶着她的手喝了一口,叹道:“若说伶俐懂事,到底还是爱妃。” 蔺妃笑一笑,没有做声。 冯立眸子一暗,心里憋着气快步走出了青鸾殿。一出宫殿立即招来了那个小太监低声问:“林氏呢?怎的不见林氏在陛下跟前伺候?” 小太监看着他那模样吓得瑟瑟发抖,颤着声音说:“陛下说了,林氏同栾氏长得像,他现在一瞧见林氏便难受,所以让林氏少出现在跟前。” 冯立扶额,跺了脚,他竟没想到这一成!反而让蔺贵妃占了便宜去了! 蔺贵妃的出现让他敲起了警钟,这远比聂缙的事情要厉害的多,倘若蔺妃得势,她不只是一个人,她身后还有沁阳王、安阳侯和整个蔺氏家族。 冯立回了太保府,立即让人叫来了林氏,林氏生怕大总管怪她一见面哭哭啼啼的。 “哭什么哭?!就你这脑子如何跟蔺贵妃斗!” 林氏越发哭的厉害了:“那是陛下不见我,我有什么法子。天恩就如同那六月的天,真是说变就变。大总管当初跟我说的好,说什么进来享不 尽的荣华富贵,享不尽的帝王恩宠,如今呢,我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想回去都回不去了……” 冯立懒得理会她的抱怨:“住嘴!再哭将你扔出去!” 林氏一听,便不敢哭了。 “到如今,最重要的不是谁人受宠,而是……谁人受孕!” 林氏一怔,呆呆望着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大总管之前不是说陛下不孕吗?” 冯立鹰鸷的眸子一转,散发出一道阴冷的光芒:“不孕,只是暂时,皇帝这边有太医院,难道治不好?治好了,也该有皇子嗣了。你,必须怀孕。” 林氏失声:“我这就怀孕?” “今晚本座安排你侍寝,今晚就怀孕!”冯立笃定的说。 林氏愣了半晌,这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吓得腿软的跪在了地上:“大总管,假怀孕自然是可以的,可是怀胎十月便要诞下皇子,届时我该怎么办?倘若被人识破那是杀头的大罪!” 冯立一笑:“放心,有本座在,没人杀的了你。你不但要怀孕,还要健健康康的诞下皇子。” 林氏浑身颤抖了一下,不可思议的望着他,他,他这话什么意思?混淆皇室血脉,那岂是玩的? “不……”她摇头,“我……我不敢……” 冯立跨着步子到了她的跟前,伸手用力捏着她的下巴,冷声道:“骑虎难下。如今,你敢也得敢,不敢也得敢!若是赢了,那便是泼天的富贵和权势,无人能及得过你!” 林氏颤抖着望着他:“若是输了呢?” 冯立呵呵笑了:“不过是一条命而已,而这条命,本座现在就能了结!” 五指一收,林氏已能感觉到那五指收拢带来的冰冷和窒息。 “我做……做……” 她如今,已是无路可走。 第30章 二姑娘 宫中传出林氏有孕的消息,元和帝异常高兴,得到消息的当天就封了贵人。 昭和得到消息一早便入了宫,亲自去看望青鸾殿的皇帝。 宫门前,聂缙侍立在马车旁,正等着昭和。在他身后不远处,两个宫女引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少女款款走了过来。 少女不经意间看到那马车边的青衣男子愣了一下,再细看时脚步停了下来。 “姑娘……” 身边丫鬟玉柳出声:“姑娘,辰妃娘娘还在宫里等着你呢。” 少女对那声音恍然未觉,一双清水般的明亮眸子定定的看着那青衣男子的背影,带着不可思议的震惊。 “姑娘……”玉柳又唤了一声。 少女蹙起烟眉,道:“你几个现在一边等我一会,我要去说几句话。” 说罢,她迈了步子向那青衣男子走去。 “聂缙……” 轻轻柔柔的声音在耳后响起,聂缙一愣,转了头,便看到一个花季少女。 面似三月桃花,眼若夜色漆黑,一头乌油油的头发挽着双环髻,发间簪着翠玉环簪,身着一袭俏丽的粉色锦裙,很是眼熟。 他怔了怔,望着她的脸,似乎在回想什么。 少女失声:“聂缙……真的是你……”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听闻聂家灭了满门,她竟从未想过这个少年居然还活在这世界上。 她快走几步,过来紧紧扯住了聂缙的袖子角,看着他一如当初般英俊的面容,双眼闪着泪光,哽咽道:“你……你……” 一连两个“你”字,竟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洛颜!”聂缙心口仿佛猛烈的一击,恍如隔世一般。从前的一些画面再次浮现在脑海中,只是那时多么美好欢乐,这时便有多么痛苦难当。 他后退了一步,收回了自己的袖子,低头道:“姑娘还请慎重,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洛颜哽咽无语,当初的他是多么意气风发,如今这般谨慎内敛,该是怎样的磨磋和打击。 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子,拿了帕子轻轻擦去了落在脸上的泪痕,低声道:“聂缙,我知你处境,只是当初你家同我家是世交,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本来,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可如今既然你活着,不管我父亲是什么打算,我断然不能看着你不管。” 她瞧 着他的打扮和他身边的马车,知道他如今是替人赶车,顿时心如搅碎了一般。 她瞧着那马车十分华丽,却不知道是哪个贵人的,开口问道:“你如今是在替谁家赶马车?” 聂缙看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才道:“是长公主殿下。” 洛颜一惊:“你说的是那个爱养面首的长公主?” 聂缙一哽,长公主的名声何时便成了爱养面首的长公主?他在府中自然是知道,长公主并没有面首,只是坊间最爱传些皇家的八卦,自然是添油加醋的乱传一气。 他没有解释,这件事也没向她解释的必要。 洛颜看他没回答,应该是默认,她瞧着聂缙,一两年没见,他长得越发出脱,不由得心里纠结犯难,道:“聂缙,我有点担心你。” 她说这话很有些孩子气,毕竟才十六岁的少女,在温侯府中如娇花般养着,完全不经世事。 聂缙心里苦笑,看了她一眼,道:“你若是进宫看你姐姐,便去吧,不要在此多耽搁。” 他的话音很是温和,洛颜心中一酸,便知道他还是念着她的,苦着脸看了他一眼,愤愤道:“聂缙,若是那长公主欺负你,你必定要告诉我知道,我会叫父亲去替你主持公道的。” 男子嘴角扬起一丝浅笑。 洛颜依依不舍,想了想,从袖子里取出一样东西,是一个玉佩塞在了聂缙的手里,聂缙待要推辞,她已经转身离开,回头嫣然浅笑道:“你若是要找我,凭着这块玉佩到我侯府上,必定没人能阻拦你的。” 玉柳早瞧着就在那里跺脚了,看她家姑娘回来,急忙拉着她的手:“聂家那是多大的罪,便是聂缙少爷不死,也没人敢沾染,姑娘你这是做什么?简直是自己招罪呀。” 洛颜甩了她的手嗔道:“到如今,别人都不管他,偏生我不能不管他,爹爹小时候便跟我说了,长大了要嫁给聂缙的,这样的关系,叫我如何放得下?” 玉柳急了:“低声低声,我的姑娘,叫人听见可怎么是好呢。快点走吧,辰妃娘娘怕是等你都等的急了。” 聂缙低头看手心的那块玉佩,乃是一块并蒂莲花的碧绿色玉佩,雕工精致盈润光滑,佩上以一根嵌金红绳系着,还带着温度,是她常戴的。 他看了看,收入了袖中。 “这是什么?”蓦地,耳畔一声,惊得他一跳,不知为何,他赶紧将玉佩塞好,收了手站直 了。 昭和眼底浮起一丝冷意,她故意这么问的,其实她早就看清楚那是一枚并蒂莲花的玉佩,也瞧见了方才匆匆离开的那个姑娘。 那姑娘她曾经在宫里头见过一次,依稀记得是温侯家的二姑娘,时常进宫探望她姐姐现在的辰妃。 两个人居然还扯着袖子说话,大老远的她在宫殿门前瞧着就觉得很是不同寻常,这说话的片刻又送了个并蒂莲花的玉佩。昭和心情不好,很不好。 昭和蹙眉看了聂缙一眼,冷声道:“本宫还要去看看林贵人,马车你先驾回去,本宫晚些再坐宫轿回府。” 聂缙见她不动声色,这才心底稍安一些,不知为何,他同洛颜相见总是有些怕让昭和知道。 聂缙有点担心她的安危,又想到公主府的侍卫都等在外头,也就没什么顾虑了。 “好,属下这就回去。”聂缙转身上了马车,驾车回去了。 昭和看着那影子,狠狠的磨了磨牙,嗔道:“春华,带路,随本宫去瞧瞧那怀了孕的贵人!” 林氏封了贵人便住在了锦容宫。昭和来的时候,她正躺在床上休息呢。 瞧着是长公主殿下,她没奈何,只得下来迎接。 昭和目光上下扫在她的脸上、身上,瞧着那小腹有微微的凸起,问:“太医说,几个月了?” 林氏竭力保持镇定,感觉她那目光如针刺一般在身上一遍遍扎过:“三个月了。” 昭和靠着几边坐下,又问:“三月前承恩可有记录?” 林氏心口一跳,忙道:“这个自然,若是长公主有疑虑,自是可以查阅宫中花册。” “是哪个太医给你把的喜脉?”昭和幽幽的问,锐利的目光不离她那小腹。 林氏稳住气息,道:“是杨太医。” 昭和一笑:“哦?那倒是宫中的老人。你这可是宫里头的第一胎,甚是可喜,我皇弟高兴的很,就是希望你不要让皇弟、让大家失望才好。” 林氏只觉得背心冷岑岑的在冒汗,“臣妾自然是好生的养着,必定不负皇家恩德。” 昭和站了起来,蓦地来到了她的身边,伸手到了她的小腹前,林氏大惊失色,往后退了一步。 “你怕什么?本宫只是想摸摸孩子,毕竟他是本宫的亲侄子,本宫觉得亲的很呢。”昭和挑眉看她。 林氏脸色微白,正不知道该说些 什么,突然听到门口一声笑:“真是巧了,皇上让杂家来传林贵人,原来长公主殿下也在这里呀!” 昭和蓦地转身,便看到冯立一身紫色锦袍拿着拂尘立在门口,双目炯炯的看着她。 “冯太保啊……呵呵……”昭和一笑,“来的可真巧呢。” “那可不是杂家来的巧,那可是皇帝陛下下的圣旨巧呢,长公主觉得侄子亲,那是好事,来日方长机会多的是,杂家现下可要领着林贵人过去了。” 昭和看着冯立,冯立亦是毫无惧色的看着她。 好一个冯太保!昭和轻轻一笑,双手交握宽袖轻垂,走到了冯立的身边,轻声道:“太保果然手段通天啊,只可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胆子太大的人,不一定有好下场呢。” 冯立微笑回道:“杂家在长公主殿下跟前,绝不敢胆大!长公主殿下这出门去可一定要小心哩!要是磕着绊着,那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呢。” 昭和看着他笑了笑,快步出了宫门。一出宫门,脸上笑容倏然消失无踪,变得如冰霜般冷冽。 好一个胆大妄为的冯立!当她什么都不知道吗?李代桃僵蒙天过海这种事情他也敢做?! 第31章 盛会 傍晚时分,聂缙正在木槿园习武,回头间却瞧见秋容急匆匆的赶过来。 “聂缙!”秋容快步走到他跟前,他停了动作看着她。 “快去看看长公主殿下,正发脾气呢!不吃饭!”秋容着急的说,“我们这些奴婢说的话都没用,估计也就你的话殿下能听得进去。” 聂缙拧眉:“殿下也未必能听我的话。” 秋容推着他,催促:“不管怎样,你还是得去劝一劝!” 昭和看着满桌的饭菜顿觉烦躁,她现下正是每个月不舒服的那几天,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加上白日看到的,件件事让她心烦,恼道:“春华,不是让你把菜撤下去吗?还摆在这里做什么?!本宫没胃口!” “嘎吱——”一声,门推开了,进来却不是春华,而是那个身姿挺拔的英俊男子。 若是以往昭和看到他必定心情好很多,可是今日却越发的懊恼,她转了头不看他:“你来做什么?” 聂缙看着她,这段时间甚少看到她如此恼火。 “殿下……吃点东西吧……”他不会劝人,只说出了这么一句。 “不吃不吃不吃!”昭和蓦地挥手,“砰”的一声,满桌的饭菜盘碗全部砸在地上摔得一片狼藉。 聂缙愣了愣,眉间微微蹙起,吸了一口气,弯身半跪着去地上捡那破碎的碗碟。 “不许捡!”昭和喝道,“出去!本宫今日不想看到你!” 聂缙错愕的抬头看她,只见她脸色寒冷,犹如那三冬的雪一般,心里顿时一凉,曾几何时,她这样疾言厉色的对待过他? 是了,他到底只是她跟前的一个奴隶,她何必要考虑他的感受? 他站了起来,退了一步:“属下退下了。” 昭和见着他就要走,又大声叫道:“聂缙,站住!你就这么走了?!本宫不许你走!” 聂缙微微抬起下颌,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冷意,道:“殿下既不想看到属下,又不许属下离开,那属下倒是想问问殿下,到底要属下怎么做?!” “你……”昭和气的跺着脚,男子已经跨步走出了门去。 “该死的聂缙!”昭和狠狠一拳头捶在了桌面上,叫道:“春华,还不快进来清理一下!” 春华听了吩咐,禁不住头大,看来聂缙都不管用了呀。一进来瞧着满地狼藉不由得叫苦,立即叫了小丫鬟们 过来清扫干净,本想再给公主重上饭食,但是看她模样怕是无用,只得收拾完了出去。 昭和怔怔的坐在房里,心思渐渐沉静下来,她豁然想到了一件事。前世,聂缙是她的奴隶,她一直将他拘在她身边,所以他只有可能爱上自己。而现在,她给了聂缙自由,他很有可能……是的,极有可能……爱上别人,跟别人一起双宿双飞…… 她想起白天看到的那个花季少女,她同聂缙年纪相仿青梅竹马云英未嫁,而自己比聂缙足足大了五岁还是寡居之人,想到这里,打心底浮起一种惊惧。 想到他有可能会离开自己,昭和便觉得心烦意乱。可是心是他的,聂缙这样的性子,她又怎么可能控制的了他? 夜色渐渐降临,入了三更时,寝宫侧面厢房的灯依旧亮着,窗前灯火如豆,男子坐在桌前,手里雕刻着小玩意。 手里的刻刀在动,男子却走了神,蓦地,疼痛传来,他低头看手上,鲜血冒了出来,他放下了刻刀,看着手里的木偶发呆。奇形怪状的,他也不知道雕的是个什么东西。 他的手边放着白日里洛颜送的并蒂莲花玉佩,看到这个,便让他想起许多过往。无意之间,他将玉佩拿在手中把玩。 洛颜五岁时,温侯夫人牵着身穿小红袄的小姑娘到了母亲的跟前,母亲特别喜欢她,只因为当时聂家只有一个长孙,却没有女孩儿,母亲抱着洛颜在她红红的小脸蛋上亲了两口,道:“好漂亮的小姑娘,咱家缙儿也有六岁了,这小女娃将来就给缙儿做个媳妇,刚好!”母亲回头问他:“缙儿,好不好?”他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十分傲娇的回答:“我才不要!” 洛颜十岁时,祖父晋升大司空,位列三公之位。那时正逢祖父六十大寿,一时之间满朝文武来贺,门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洛颜随着温侯夫妇一起来贺寿,当时的聂缙特别嫌弃她,她每次一来便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他,甩都甩不掉。那时的聂缙跟堂弟们都沉迷习武,祖父做寿时哥几个也在后头园子里耍刀弄剑,洛颜却不会,站在一边瞧着干着急。她女孩家力气小,便挑了一件最轻巧的兵器也跟着他们一起胡乱玩耍。几个男孩子就她一个女孩家也玩的不亦乐乎。那一年,大约是聂家最风光的时候了吧。 到后来她大了一些,来的倒是没以前那么勤了,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会像一般女孩般涂脂抹粉穿衣打扮了,见到自己倒是会脸红害羞了,当时堂弟还笑话她,说她胭脂擦多了脸像个猴屁股似的……当时一 群男孩子围着一个小姑娘笑的前仰后合,小姑娘气的眼泪都落下来…… 想到这里,聂缙的嘴角情不自禁的浮起一丝浅笑,门外一声猫叫,打断了他的回忆,他蓦的回到现实,周边一片沉静,窗外是漆黑的夜,那些男孩女孩、那些玩笑欢乐,仿佛湮灭在这无穷的寂静和黑暗中,耳畔只传来打更的声音…… 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逐渐凝成了冰霜。 过往如同毒|药,他努力不去想,却总有人有事会无端的勾起,一旦勾起,就仿似陷阱一般将人越陷越深。 门外,有人影晃过,聂缙迅速出了门:“谁?” 那人影走的并不快,听到他的声音反倒转过身看着他,淡淡的月光落在她的身上,她一袭素锦仿似天上落下的嫦娥仙子。 昭和看着他,眼底带着难以名状的情绪,迷离的眼仿似蒙着雾气一般。 他矗立在原地,也回眸看着她,半晌才道:“殿下……” 昭和看着他手中的莲花佩,深吸了一口气,她站在窗前那么久,他都没有发觉,一直拿着那玉佩发呆,脸上还带着笑。他跟着自己这么久,何时见他笑过? 昭和喉头有几分哽咽,扬起了下巴道:“本宫明日要去菊花盛会,来告诉你一声,明日一早备好马车。” 聂缙垂下眼帘,道:“属下知道。” 简短的一句回答,再无多一个字。 昭和咬了咬牙,蓦地甩袖转身离去。 聂缙抬头,望着她单薄的背影,眼底带着疑惑,这么晚了,她来只是为了马车?如今更深夜凉,她穿的太少了些。如果说人的背影也有情绪,今晚,昭和的背影给他的感觉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落寞。 菊花盛会一年一度,正是在十月底,过了十月京都便要开始下雪了,那时候菊花也就萎了。 上次蔺辰说他不去的,昭和便去的放心。邵阳最爱凑热闹,自是要去的。 菊花盛会在陌水河畔举行,另陌水河上有一个小岛被称之为“菊岛”,小岛上有一位世外高人曾经留下一大片菊花园,虽然如今那高人已经过世了,园子却还在,里头经过几番修葺,听闻已经很成气候。邵阳早已准备了一个画舫,邀请昭和一同前往菊岛观赏。 马车到了河边停了下来,早有丫鬟等在河边,看到昭和等人便迎了上来,说是画舫已经停靠,邵阳早已在等她了,人都到弃了就差她一个。 昭和下了马车,她今日穿的素雅,淡淡玉色的长裙,应景的以金线绣着五爪金菊的图案,发髻上插银簪玉步摇,斜插着一大朵稀有的碧菊花,整个人显得清雅俏丽超脱凡俗。 到了河边,只见一人立在画舫的前头对她招手:“昭和,这边这边!” 昭和笑笑,今日邵阳果然打扮的花枝招展,大红石榴长裙加上滚兔绒雪白披风,红白相称分外的娇艳,在人群中尤为显眼。 昭和身后侍卫众多,但画舫空间有限,便只让春华秋容并聂缙随身跟着,其他人乘坐另外一条船跟着画舫。 待上了画舫,她这才发现,船舱里头不止有邵阳,竟然还有元贞。 昭和揶揄的对她笑道:“你跟他,好了?” 邵阳甜甜微笑:“我就说了,他早晚该是我的人,想躲都躲不掉。” 昭和有些不可置信,像元贞这般高傲的人,邵阳到底是怎么搞定的?或许她真该向她学学? 她正要坐下,却听到外头船舷边又走进来一个人:“长公主殿下,别来无恙啊!” 昭和一怔,抬头看去,蔺辰! 她豁然站起来:“你不是说你不来的吗?” 蔺辰一袭白衣俊逸非凡,他负手笑道:“郡主盛情难却不得不来。” 昭和恨恨转眼瞪着邵阳,低声道:“邵阳,你怎不早跟我说?” 邵阳愣了愣:“我……我想给你个惊喜呀!” 昭和狠狠剜了她一眼,惊喜?惊吓才对吧!简直是流年不利! 第32章 赌局 昭和坐在位子上,她其实是不想理会蔺辰的,但斜眼瞥见身后的聂缙,脸上漾起一丝浅笑,故意道:“既然来了,侯爷便这边坐吧。” 舱中一紫檀雕花木几,对坐正好四人,从岸边到菊岛道路并不远,但是作为乐天享受派的邵阳依然准备了佳肴美酒摆满了整张桌面。 四人对坐在紫檀几的两边,昭和同邵阳一边,蔺辰和元贞一边。 蔺辰看着对面的女子,无论她怎样无视自己,脸上始终带着浅笑。一旁的邵阳正对元贞暗送秋波,偷偷的把玉足从裙子下伸出来,悄悄从几底探过去,元贞低头吃樱桃假装不知,脸上却浮起一层浅霞。 昭和手里拿着茶杯,却不动声色的挨着她耳畔低声道:“你若不想看到我跳船,最好给我安分些!” 邵阳睨了她一眼,不乐意的撅起嘴,到底还是收回了紫檀几下的脚。 她们说话声音很轻,却被对面的白衣男子听了个清楚,他笑着摇摇头,倒是觉得这位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殿下有点可爱。 聂缙立在昭和的身后,冷眼看着那白衣男子,眉头微微蹙起。 画舫靠岸,一行人登岛,昭和上岸时那画舫蓦地摇了一下,她身子一歪,一个手臂扶住了她。 “聂缙……”她转头时,白衣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还以为方才扶她的是聂缙。 昭和面无表情的收回了手,道:“还以为是本宫的随扈,没想到竟是侯爷?侯爷还真是无处不在啊。” 蔺辰笑笑不语。 昭和登岸,蔺辰跟在后头,低沉而好听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殿下是否还差我一句谢谢?” 昭和懊恼,蓦地立住脚跟回身,没想到她这一回身,身后人正好往前走一步,两个人倒是正好面对面的,几乎贴到一起去。 昭和惊了一下,蓦地往后一退却踩到了自己的曳地的裙角,紧接着就往后摔去,蔺辰伸出长臂一把拦腰将她抱住,她倒在了他的臂弯里。 他低头看她,乌黑的发尾垂到了她的脸颊边,凉凉的带着佩兰香气,他深黑的眸底带着明显的戏谑:“殿下,该不是故意的吧?” 昭和磨着牙,更加的恼怒:“故意你个头啊!”她顾不得公主的架子,骂了他一句。 蔺辰乃是侯爷,何曾被人这么粗俗的骂过?愣了愣,饶有兴味的将她扶了起来,“殿下对于这些粗俗俚语倒是颇为精通啊,有空教我一下如 何?” 昭和瞪他一眼冷哼一声,转身提起裙子大步向前走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蔺辰问身边的元贞:“本侯真的有那么招人嫌吗?” 元贞悠然摇着泥金折扇,浅笑道:“京都之中仰慕侯爷者众多,侯爷何出此言?” “那为何长公主殿下每次见本侯拔腿就走?” “女子者,哪怕尊贵如长公主,终归是有些娇羞,尤其是在自己中意的男子面前。” 蔺辰诧异:“你的意思是,长公主爱慕我?” 元贞看了他一眼,轻摇折扇琅琅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蔺辰若有所思,却心有不解,摇了摇头,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真是猜不透,回头又看到元贞的扇子道,“元兄,如今都快下雪了,这扇子……虽则好看,到底有些凉呀!”说罢转身而去。 元贞拿扇子的手僵了僵,一阵凉风吹来带着初冬的寒意,他默默的将那扇子揣入了袖中。这文人风雅,那些权贵到底是欣赏不来的。 菊岛上的园子颇大,一上去便看到一大片黄色的金菊,没有围墙,遍岛盛放,乍看去,仿佛一片金色海洋一般,带着芬芳淡雅的气息,走在菊花间的小道,骤然让人平生一种幸福之感。 昭和同邵阳走在一起,见到这片清雅菊海,连日来心中的抑郁一扫而空,他们来的早,岛上还没什么人。 清晨的阳光洒在菊海之上,仿佛为这花的海洋镀上了一层金辉。 “昭和,过来追我呀!”邵阳提起裙子在前面小跑,转过身调皮的对昭和招手,昭和恍然回到了小时候,姐妹们在御花园中你追我赶的情景。 她提起裙子奔跑起来,乌黑的青丝随风飞扬,玉色的裙角随风飞舞,仿佛一朵盛开的玉莲花,欢笑的声音仿似金铃洒在了花海中。 聂缙立在小道上,怔怔的看着这美得让窒息的一幕,周遭的一切仿似消失,眼前只有这朵盛放在金色花海中的玉莲花,耳畔只有那金铃般清脆好听的声音,伴随的,还有自己心脏“砰砰砰”的跳动。 他捂着心口,那里跳的比任何时候都要剧烈。 “昭和——”一人跨过他身边向前快步向前走去,聂缙转头,只见那人已到了长公主的身后。 昭和停了下来,蔺辰展开手心,道:“你的金手环掉了。”那是一根细细的金手环,上面挂着几个可爱的小铃铛,还 真是她的。 昭和正要拿回自己的手环,眼角的余光瞧见聂缙赶了过来,便道:“不如,侯爷帮我戴上吧。” 蔺辰挑眉,心中微微一跳,看向了昭和,见她一双清媚的眼也挑着眉看着自己。 他笑了笑,握住了昭和的手,动作轻柔小心翼翼的替她戴上了金环。 她的手很软很滑,握着便让人不想撒开,不过他到底是个有自制力的人,还是放开了她的手。 聂缙立在一边,深沉的眸子蒙上了一层冰色。 昭和满意道:“侯爷真是费心,倒是本宫粗心了。方才又是侯爷扶了一把昭和才不至于狼狈的跌下船,如此本宫倒是欠下侯爷的多了。前方有菊园,里头听闻各色菊花怒放,不若本宫设下小宴请侯爷喝杯酒,赏光么?” 蔺辰愉悦道:“长公主殿下的宴席,这天底下的男子,怕是没有不愿意赏光的吧?” 昭和柔媚一笑,伸出纤纤玉指点了他胸口一下:“安阳侯还真是油嘴滑舌呢,难不成都是跟这京都的男子学的?” 蔺辰回答:“有些话是不需要学的,因为发自肺腑。” 昭和捂唇轻笑:“妙人妙语,本宫迫不及待要同侯爷畅饮呢。请吧!” 两人并肩同行,而在聂缙而言,方才如同金陵般悦耳的笑声现在却变得刺耳起来。 他喉头滑动了一下,握了握双拳,艰涩的迈步跟了上去。 菊园之内设有亭台楼阁专供游人休憩,又有汉白玉的棋台投壶,园子里曲水游廊,又有秋千架子。 一进园子,邵阳便拉着元贞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昭和知道她是故意要避开人懒得管她。 丫鬟们带着酒食,择了一个亭子扫洒后便在矮几上摆了个小宴席,两地上又铺了金丝软毯,放了团花软垫两人席地而坐。 蔺辰博闻强识能言善辩,若是抛开从前那些恩怨,昭和倒是乐意同他一起喝酒的,小宴上一时谈笑风声。 “你们也过来喝一杯吧!”昭和饮了几杯带着几分醉意,回头对身后侍立着的三个人说。 春华和秋容谢了,春华过来倒了三杯酒,拿一个小盘盛着,两人各自饮了一杯,到了聂缙跟前,他摇了摇头:“我不渴。” 昭和听到,站了起来,亲自到了聂缙跟前拿起那杯酒:“本宫就要让你喝一杯,这可是菊花酒,应景的很呢。” 看着她微醺的 脸,聂缙微微蹙眉,没有说话,接过她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昭和一笑,“这么大的人,还喝酒漏酒呢。”说罢拿起随身的帕子在他下颚上的酒珠上沾了沾。 春华看公主这样禁不住一愣,担心的看了安阳侯一眼,好在他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蔺辰“呵”的冷笑了一声:“这样喝酒有什么意思?不如来玩投壶好了,谁输了谁喝酒!如何?” 昭和坐下,“好倒是好,只是本宫不善玩这个,怕是要输。” 蔺辰眼锋一转,斜眼看聂缙:“殿下不玩也可以,观看可好?您身边的随扈应该也会玩吧?” 聂缙微微眯眼看向了蔺辰,四目相对仿似交锋一般。 昭和拍手笑道:“好!听起来很是有趣!聂缙,那你就替本宫跟侯爷玩一玩投壶吧!本宫就在一边瞧热闹好了!输的喝酒!最后的赢家本宫可有好东西送给他!” “好!”蔺辰立即令人取来了铜壶金羽箭,秋容在一边做个计酬官。 箭壶放了一丈远,一人投五次,两人轮流投,中壶多的为赢,输家罚酒三杯。 聂缙为仆,蔺辰为主,他道:“侯爷先请。” 蔺辰取了五根箭,他文武双全,自是不在话下,五根金羽箭,箭箭中壶。 随从取出五根箭,举起高呼道:“侯爷入箭五根!”秋容立即记下。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聂缙一眼:“该你了。” 聂缙嘴角浅浅勾起一个弧度,取了箭,动作娴熟如行云流水,眨眼间,五根金羽箭已经入了壶中,亦是一根都不掉出来。 随从又高呼:“聂缙入箭五根!” 蔺辰眼中掠过异色,看了他一眼,笑道:“长公主殿下的随扈倒是不错!这样的随扈就连本侯都想讨要过来呢。” 听起来是句玩笑话,在聂缙听来,却如刺梗喉。 昭和轻笑:“本宫的奴才可是很贵的,怕侯爷要不起!侯爷莫不是连个奴才都赢不了?说出去不大光彩呢。” 蔺辰道:“既然都是高手,这样玩有何意思?不若来个盲射。” “哦?那样怎样玩?” 蔺辰令人取了一个屏风挡在了箭壶前面,屏风刚好挡住了箭壶,从屏风上看去也只有一个影子,根本就不知道那箭壶在哪儿。这样的玩法,就是技术再高也会有失,不失为一个真正的赌局。 昭和拍手笑道:“有趣有趣!聂缙,你可别给本宫丢脸哦!” 蔺辰挑眉看向那人:“敢吗?” 他墨眉一拧,“有何不敢?” 第33章 神仙眷侣 聂缙道:“那么,还是侯爷先请。” 蔺辰拿了箭,道:“既是盲射,那三根足以。”他将其余两根丢在一边,手上只留了三根箭。 盲射到底是有难度的,按照规矩,随从又去屏风后将箭壶的位子挪了挪,他只能凭借屏风上的一个黑影子判断箭壶口所在的位置。 一箭投出,只听到“啪”的一声,是箭落在地上的声音,他微微蹙眉,又取了一根,蓦地一投,“铛”的一声,那是箭入壶了,他唇角微弯,立即投了第三根箭,也中了。 随从叫道:“三箭中两箭!” 昭和拍手:“这算的极好的成绩了!”她见过许多盲射的,投十回也不见得中一回。 聂缙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脸上掠过一丝得色。聂缙心里冷笑,也接过了三根箭:“侯爷承让了。”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随从,计算着他伸手跟活动的距离,又注视着那屏风良久,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他扬唇一笑,道:“既然是盲射,聂缙愿意系上双眼。” 其他人都是一愣,这样射已经够难了,还要系上眼睛? “好,那更有趣!”昭和起身,将随身的罗帕取出站在聂缙身后踮着脚替她系上。 一股幽香从脑后飘过来,他禁不住心神一荡。 拿稳了箭,他屏气凝神,握紧了指尖,蓦地用力,“铛!”的一声,箭入铜壶准确无误,紧接着两箭射出,无一不中。 屏风后传来随从的声音:“三箭全中!” 蔺辰惊讶的望着他,这个随扈竟有这样的本事?双眼蒙巾三箭全中,那得是投壶顶尖高手才做的到的。 站在一侧的春华秋容都高兴的拍起手来:“聂缙好棒!” 昭和看了她们一眼,两个人赶紧把手放下。昭和赞道:“果然是高手对决,敌逢对手!” 聂缙摘下脸上罗帕,看了蔺辰一眼:“侯爷可还要比?” 蔺辰心中憋闷,脸上依然笑容不减,走到几边举起碧玉酒爵,“愿赌服输,本侯自罚三杯!” 他一口气饮下三杯,面不改色。 昭和得意的笑,能看到蔺辰憋屈,那也是难得的喜事呢。她对聂缙招手:“今日你既赢了,本宫说过会有礼物送出,自然不能食言!” 聂缙过来,昭和道:“你蹲下。” 聂缙半跪在她面前,昭和倾身向前,在他额上 轻轻吻了一下。男子愕然,呆立在那里半天没动。 “怎样?本宫的礼物可好?”昭和得意的问。 蔺辰吸了一口气,袖中的手紧紧握了握,皮笑肉不笑的咬着牙说:“能的长公主青睐,真是这奴才三生修来的福气!” 聂缙双颊微红,“谢殿下!”站了起来立在一边没有做声。 “你们在玩什么玩的那么高兴呢?”邵阳同元贞两个远远走过来,过来时两个人还手拉着手。元贞看到人多,立即的要收回手,邵阳抓着他的手指嗔道:“怕什么?又不是不认识。” 昭和看到此景,不知怎的,还真是有点羡慕。 “两位来的不巧,投壶已然结束了。”蔺辰微笑道。 “哦?谁赢了?”邵阳紧接着便问。 蔺辰脸色一僵,看向别处,闷饮了一杯酒。 “哼,居然不理我,走,咱们去那边去!”邵阳拉着元贞的手又玩去了。 昭和暗笑,他搭谁的话不好偏要跟邵阳搭话,下不来台就怪不得人了。 蔺辰看着昭和身后的聂缙只觉得碍眼,“听闻这园子里头有种菊花叫做狮子滚绣球,要识花之人用心找才能找得到。坐着也是无趣,殿下不想随我一起去看看?” “狮子滚绣球?这名字有趣。好,本宫就随你走一遭!” 昭和起身,后面聂缙就要随行,蔺辰挑眉看他:“你家公主只是赏狮子滚绣球而已,难不成还怕狮子叼了去?” 昭和回头对聂缙几个人道:“你们几人也累了,就在这亭子里头好好休息一下,本宫片刻便回来。” 园子里繁花似锦,又有假山游廊,两人入了花丛,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聂缙举目看去,莫名生出一股焦灼。 秋容道:“聂缙,你怕什么?难不成安阳侯能吃了公主不成?再说这园子外头侍卫层层把手,该是无妨的。” 春华说:“那可不就是怕安阳侯吗?那般油嘴滑舌能言巧辩,你不怕公主被他哄了去?” 秋容拉着她一起在栏杆边坐下,笑嘻嘻的说:“我看你真是穷操心!殿下上次都收了安阳侯的礼物,自然有心。这男未婚女无夫,郎情妾意的,咱们操什么心?还不如坐下喝一杯水酒吧。说不准,殿下明年又会大婚哩!” 一番话听得聂缙更是烦躁不已。 春华早瞧出名堂,拉了拉秋容的袖 子,指了指亭子边的男子,摇了摇头。 秋容恍然了悟,也住了嘴。 昭和同蔺辰一起到了菊花深处,她同蔺辰出来,也有几分赌气的成分,谁让聂缙背着她同那女子拉着袖子说话,她也得背着他同别的男人好生的说说话哩! “看,那边就是!”蔺辰指着花丛中的一株高大的菊花,那菊花果然生的高大,足有一人来高,满树花朵繁花似锦,花瓣重重叠叠,又有双色交缠,果然似个狮子滚绣球。 “好看!”昭和情不自禁赞道,她转头看向蔺辰,眼底波光流转:“侯爷找我来,不只是为了看花这么简单吧?” 蔺辰笑了笑:“殿下果然聪明。” 旁边正好一处秋千架,昭和坐下:“此处僻静,有话便说吧。无需拐弯抹角。” 她对蔺辰是何等了解,他屏退了旁人自然不只是为了同她风花雪月,或许那只是其中一个理由,但绝不能是全部理由,他从来都是一个心里以自己认为的大事为重的人。 蔺辰站在她身侧,一手拉着秋千绳,低头道:“殿下是不是要对付冯太保?” 昭和看着远处碧菊没有抬头:“是,又如何?” “前阵子公主府温泉别院进了刺客,公主府侍卫加倍,我说的可对?” “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你的堂妹蔺贵妃在宫里头那可也是春风得意步步高升呢。” 蔺辰笑了笑:“得意自然是得意,可惜林氏居然有孕了。” “那是,她运气好呗。”昭和靠着秋千懒懒道,长长的裙尾曳地随风轻扬。 蔺辰“呵”的一笑:“或许,咱们的目标很一致。” 昭和蓦地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你不就是想结盟吗?何必说那么多?” 蔺辰墨眉蹙起:“那殿下意下如何?” 昭和眼眸一转:“听起来不错,不过……本宫要考虑考虑!这样吧,你今日若是让本宫开心了,本宫就答应你的要求!” 蔺辰无语,这样郑重的结盟竟给她说的儿戏一般。这是在耍他吗? “殿下要怎样才能开心?” 昭和狡黠的看着蔺辰:“安阳侯帮我推着秋千,推得越高本宫越开心!” 她自然知道蔺家这班人在短短时间内已经在朝廷之中结成了一股以裕王为核心的力量,这股力量不可小觑,她自己未必有冯立的势力大,但是如 果联合蔺辰,必定能将冯立置之死地。冯立如同朝廷的脓疮,他现在不敢惹自己,不代表以后不敢。他现在让林氏假怀孕,必定是想扶持一个儿皇帝,届时将司徒家的江山握入手中。他一手遮天败坏朝政,灭了聂家满门,这个仇绝不能不报。 既然蔺辰提起,她未必不能来个顺手推舟。她和蔺辰,从来都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前世她不明白,今世却再也不愿受这种折磨。 蔺辰听了她的话,不知真假,心中无奈,立在她身后,双手握着绳子用力推了出去。 昭和整个人向天空荡起,这感觉仿佛飞过了花海飞上了蓝天一般。她的确很久没玩秋千了,开心的叫道:“再推高些!” 亭子里几个人等了好一会没见昭和回来,聂缙道:“殿下说片刻就回,到现在都没回来,我这就去找她。” 秋容道:“也罢,你快去吧。” 他几步下了台阶,迅速消失在花丛中,入了花园不过两段路,便听到某个地方传来金铃般的欢笑声。 那是昭和的声音,聂缙听着,却觉得心里发苦。 他循声而去,转了两个弯,便看到一丛茂密的花海之后立着一架古朴的秋千,俊逸的锦衣男子推着秋千,白衫如雪不染半分尘埃,年轻美丽的高贵女子随着秋千荡起青丝飞扬衣袂翻飞如仙似画,伴随着清脆动听的笑声,洋溢着满满的欢乐,流年似水岁月静好,那画面定格在他的眼前,美满的让人不敢直视。 好一对神仙眷侣! 他深深吸了口气,稳住了自己的脚跟,仿佛觉得心口要爆裂开来一般。他若是现在去,或许会像个奴才般被斥开吧。 在这样两个人面前,他的卑微几如尘埃。 “说不定明年殿下又会大婚哩!”秋容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响。 眼前繁花似锦盛世流年,心里却苍凉如荒漠冰雪。 他低了头,转了身,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白衣男子眼角的余光早已瞥见那失魂落魄的青衣少年,他唇角划过一丝冰霜般冷冽的笑容,好一个聂缙,就凭你也想同本侯争? 作者有话要说:虎摸小伙伴!明天休息啦,周一见。(づ ̄3 ̄)づ 第34章 找上门 晚间昭和回了公主府,无意间听见丫鬟们议论,说是有人来看聂缙。她倒是觉得稀奇了,聂缙现在的情况,谁人能找人找到公主府上来 角门边,立着两个人,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的巷子口,一个身着绣金线春桃粉衫的女子下了马车,身上披着一件滚兔绒的藏青色斗篷款款的走了过来。 聂缙听闻有人找他,也是愣了一下,这时看到马车上走下来的人,更加怔住了。 怎的是她? 洛颜抬眼,便觉得他身上衣衫单薄,眼中露出悲悯之色。 她走了过来,道:“我怕你入冬了没有冬衣穿,便特地赶了时间去做了些”,她转了头对丫鬟说,“将马车上那包衣服拿过来。” 玉柳去拿了衣服,聂缙见那浅金色的包袱布包着大大的一包袱,怕是有好几件冬衣搁在里头,顿时眼中一阵酸涩,到如今,能够惦记他的,竟也只有这个女孩儿了。 洛颜将包袱塞到他的怀中,道:“我知道你的脾气,但是到如今,我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我本想多看看你,可是……可是……” 她连说两个可是,眼眶便红了,隐隐泛着清亮的泪光。 “你怎么了?”聂缙问她。 她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其实也没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父亲要将我嫁人了,但是那个人却不是我心中的那个人。” 聂缙看着她,默然无语。 洛颜抬头期盼的看着他:“今日之后,我怕是没什么机会见你。可若是你……若是你想走……带着我一道……”她说着这话,脸上浮起红晕,带着几分羞涩的望着他。 聂缙皱了皱眉头,嘴巴动了动,还是没有做声。 洛颜看他这样便知道不可能,他们到底是生分了,她又凭什么认为他就愿意带着她私奔呢? 洛颜想着,越发觉得伤心,泪水簌簌的落了下来,如同断了线的水晶珠不停的滚落。 聂缙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指擦过她的脸颊,道:“别哭……” 因他这动作的温柔,洛颜陡然大了胆子,向前扑到了他的怀中,或许是因为这时天色昏暗,她双手紧紧攥住他胸前的衣襟,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她哭道:“聂缙,我真的不想嫁给别人,真的不想。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情,你究竟会不会……娶我……会不会?” 他站直了身体,仰头看天,喉头上下滑动,带着几分哽咽的 说:“洛颜……你该知道……这世界上本就没有如果……”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已经许配了人家,我有自己的使命,两条轨道已经错开,又怎可能再次交集? 洛颜听到他这句话心如刀绞,哭道:“我就知道你一直都是这么硬心肠的人,就连骗一骗我都不会吗?” 她轻声的抽泣着,用小拳头轻轻的捶打他的胸口。聂缙缓缓举起了手腕,在她肩头轻轻的拍了拍,低声道:“你明知道,我从来都不会撒谎。” 昭和立在门边,只探出了半个脑袋,便瞧见了这一场景,她嘴角浮起一丝冷冽的笑,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这个女子居然找上门来了! 好一个郎情妾意,好一个左拥右抱! 昭和的手攥着裙带,狠狠的用力的搅着,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若是照她以往的脾气,她定然将两个人都杀了!只是……只是…… 那个是聂缙啊…… 即便是这一世他不再爱她,她也绝不可能杀他。 她扶着额头,顿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双眼冒着金星,一手扶着墙角,陡然转了身,再也无法多看一眼,踏着软绵绵的脚步向院内走去。 洛颜哭完了,倒是觉得难为情。她抬头凝眸望着聂缙轻声道:“其实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若是我是你,也觉得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惦记什么儿女私情。只是聂缙,无论你还是我,为何我们都这么可怜,可怜到不能守护住自己,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他不知道她要嫁的那个人到底是谁,竟叫她这样不情愿。 他伸手,手心轻轻拂过她的头顶,“你可以的,只要你愿意。你忘记了吗?从前我母亲是不是对你说过,洛颜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将来一定会获得幸福的。” 洛颜伸手擦了眼泪,点了点头:“我记得。” 玉柳在身后着急,想要催促却又不敢,只是絮叨的说着:“姑娘,再不回去便错过晚饭的时间了,老爷要问的。” 洛颜握着聂缙的手,顺手褪下手腕上的赤金镶红宝石的镯子到他的手上:“以后怕是见不到了,留给你做个念想。即便是他日你遇到困难,这镯子卖了也能替你解一时之困。” 聂缙低头看了看那镯子,终究是没有推拒,握在了手心。 洛颜一步三回头上了马车,马车驶动渐渐没入了夜色之中。 他的心里沉甸甸的,转身入了 院子,想起方才洛颜在耳畔说的话,她说他如此状况,必定不会想到儿女私情,这句话于他而言,真的太惭愧,他时常的心中悸动难道就不关私情吗? 他到了寝殿这边,却看到小丫鬟将饭食送进他的房间里,望见他便说:“聂缙,你的饭今儿就送你屋里了。” 聂缙一愣,看了一眼那寝殿的门,想不到时间这么早,寝殿的门已经关闭了。 “殿下吃过饭了?” 小丫鬟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那……” 小丫鬟接口道:“是春华姐姐让我把饭食送到你屋里来的。说长公主殿下已经歇下了,饭也懒得吃了。现在怕是睡了吧。” 聂缙听了这话更加纳闷,她这么早就睡了?莫不是今日游菊岛累到了,竟又不吃饭。他总觉得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隔日里,昭和一早就入宫了,聂缙并没有瞧见她的人影,也没有叫他随行,他有些莫名其妙,便只好到阿吉宅子里考教阿吉功夫。 阿吉天赋极佳,小小年纪几个月的时间便能打上两套拳,有模有样的。知道昭和中午没回府,他便也懒得回府中吃饭,同阿吉在一块吃了饭,阿吉又缠着他钓了一回鱼这才从那边回来。 傍晚,他从阿吉宅子回来,正好走到正厅前,抬头迎面便看到身着华丽宫装的女子走过来,正是昭和。 他正望着她,还没开口,便瞧见那人转了个弯,绕了道从另外一边回了寝宫。 他愕然的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只是察觉她的气色真的不大好。 听闻她晚饭又没吃,聂缙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难道是宫里的事情不顺利,亦或是身体不舒服? 他到了寝宫门口,有心想要进去,可是春华拦在门外。 “我可否见见殿下?” 春华摇头:“殿下吩咐过,任何人都不想见,包括……你。” 聂缙心里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了房里头。 才进屋,便看到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过来,将一样东西递给他:“有人让送东西给你。” 难道又是洛颜? 聂缙拿了那东西,是一个木盒子,他打开了盒子,只见盒子里放着一个字条。 “今晚亥时一个人准时到西山破庙口,不许告诉任何人,否则洛二姑娘没命!” 聂缙大惊失色,看那字条下搁 着一个赤金宝石镯子,同她当日送给他的正好是一对! 他仔仔细细的看那字条,除了龙飞凤舞的字体,看不出任何线索,也看不出是什么人送出来的。 他眼眸一转飞快的跑出去逮住方才传东西的小厮,那小厮只说是个小孩子送过来的。 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竭力的冷静下来,陡然就意识到,是有人要杀他,洛颜被他连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不语的地雷,(* ̄3)(e ̄*) 第35章 鞭打 聂缙隐隐猜到是谁在操纵这一切了,那个人一直要杀他,只因为他身在公主府中不得便利下手,如今怕是瞧见洛颜来看他便盯上了洛颜,只这一面他就害的她深陷危机,叫他心中如何能安? 他在房里焦虑的打着圈,不知道那厮在公主府是否有耳目,又不知会不会隔墙有耳,他不能也不敢将这件事告诉昭和,只因关系着洛颜的性命安全。那人要的是他的性命,倘若动用了公主府的兵士,那人一定得了消息知道了洛颜立即就没命了。 他左思右想,也只能单身前往看能否有机会救回那丫头。 他脱去外袍,从柜子里拿出当初昭和送他的黑色软甲穿在里头,又在外面套上了青色袍子,将那枚弯月银匕首揣如怀中。 那人要他亥时到达西山破庙口,他现在去准备快马,待会便能到达破庙口了。 他立即起身往马厩那边去了,没想到却正好遇到了府里的侍卫官肖远,肖远见他牵马,便问:“你这是要出去?现在已经闭了门禁,若要出去必须要有殿下指示,你有吗?” 聂缙一愣,顿了一下才说:“有。” “那拿出来看看!”肖远疑惑的看他。 “是口头的吩咐。”聂缙答道。 肖远想起上次他不经公主同意便私自出府结果闹得他也受了公主责备,如今若是再闹这一遭,他可就要倒大霉了。 “我看,还是随我去见见公主再出去也不迟。”肖远眼神一动,立即有两个侍卫看在了他的身后。那架势,若是他不去,肯定是两个大汉架着他去。 聂缙知道今日若是不见昭和定然是出不去了,只得跟着几个人走。 昭和神思懒倦,晚间吃了点水果便没再吃东西,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几日功夫这手腕倒显得越发精致。 外头秋容传话说肖远带着聂缙要见,她此时也并没睡,只是不想瞧着那人生气,合上了手头的话本子,坐了起来。既然是肖远都来了,聂缙肯定是有事了。 昭和披上了粉黄色软锦披风出了卧房到了小厅中,两个人已经低头等在门槛外。 “怎么回事?”她落了坐,依旧像没骨头似的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微蹙峨眉瞧着外头两个人。 “禀告殿下,方才聂缙去马厩牵马,说要外出,属下问他有没有殿下指示,他说有口头的吩咐,所以属下特地过来请示。” 聂缙要出去?还撒谎? 昭和缓缓坐直了身子,目光落在那男子的脸上,只见他白皙的脸微微红了红,显然也知道在她的面前这个谎言戳穿了。 “肖远,你先下去,本宫有话同聂缙说。” 肖远听她这话便明白聂缙果然是撒谎了,但是公主对聂缙不同府里人都知道,这件事他是尽责了,至于如何处置自然都在长公主。 他安心的退了下去,留了聂缙一个立在门槛外。 昭和目光凉凉的看着他:“你还有什么话说?能让你聂缙撒了谎这大半夜里出去的,怕不是个关系普通的人吧?” 聂缙蹙了蹙眉:“属下的确有要事,还请公主放行,明日早晨之前定能回来。” “还要在外头过夜?”昭和的声音微微上扬,她冷笑:“那你告诉我,是个女子?” 聂缙没有说话。 昭和“呵”的笑了,“是洛颜?” 聂缙一愣,抬眼望她,她竟这么快就猜到了。 昭和突然笑出了声:“呵呵……” 然而,聂缙焦急,哪里顾得上她此时莫名其妙的笑。 “属下需要尽快出府!请公主成全!”聂缙一急便半跪在了汉白玉地面上。 昭和的眼底浮起薄薄的雾气,一股戾气正冉冉从心底升起:“那你告诉我,你这大晚上的去见她,是她生病了?还是说……你打算带着她走呢……” 聂缙紧紧攥着拳头,眼看着亥时越来越近,他心急如焚。 “无论是什么原因,只求殿下恩准!”他抬眼双目灼灼的望着她,异样的坚定。 “那要是本宫就是不许呢!”昭和蓦地冷斥,争锋相对的盯着他。 四目相对,仿佛隐藏着刀光剑影。 他从未想过这样一个柔媚似水的女子狠起来那目光竟如刀锋一般,她从未如此看过他,这目光刺的他心头一疼。 “殿下!你不要无理取闹!”他失声道。 昭和冷笑,站起来向他走近了几步:“你难道是第一天认识本宫,本宫从来都是这么无理取闹的人,你不知道吗?她在等你是不是?误了幽会的时间是不是?本宫就要你这么跪着,跪在这里哪里都不准去!” 她话说的这么绝,聂缙也怒了,豁然站了起来,“我现在就要走,不管公主同意不同意!” “你敢!”昭和高声道,“你信不信,本宫一 声招呼,弓箭手能将你射成马蜂窝!” 她竟要杀他吗? 一股悲凉由心而起,回头,他目光沉沉的望着她,是了,她是能生杀予夺天下人性命的长公主殿下,他聂缙一个小小奴才算什么? “倘若我还是要走呢?”聂缙凉凉的看着她,脚步往后退了一步。 “你……”昭和不敢置信的望着他,狠狠的咬着自己的下唇,他宁愿死也要去找那个女子吗?她真的想不到那个女孩在他的心目中竟已经占到如此重要地位? “即便是本宫要杀了你,你还是要去找她?!”她狠狠的咬着牙问。 聂缙看着她,点头。 侯在门外的两人看的心惊胆战,春华和秋容对看了一眼,春华想要劝,秋容拉着她的袖子低声说:“殿下盛怒之时,谁的话都听不进的。你听我的,别劝,越劝越乱。” 春华急道:“聂缙也是的,这般倔强,这大晚上的见什么女子,明日再见不是一样的?无端的惹得殿下恼怒,这几日本就气色不好,要是气病了可如何是好。” 昭和心如刀绞,蓦地从袖中抽出了随身的银蛇软鞭,扬起手腕“嗖”的一声抽打在他的脸上。 清脆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呆住了。 春华秋容看的傻眼,只见聂缙的脸上一直到脖子,长长一道血痕,鲜红的血珠儿沿着伤口正往外冒呢。 脸上、脖子上火辣辣的疼,然而男子倔强的昂着下巴,脚步又往后退了一步,鞭子再次扬起,“嗖”的一鞭子,再次狠狠的抽打在他的肩头,抽的衣服破开了口子。 春华再也看不下去了,跪在地上:“殿下息怒啊!打了人是小,再怎样不能伤着自己身体啊。” 聂缙看着她,墨眉紧紧锁在一起,咬着牙忍着身上的疼痛,又往后退了一步。 昭和悲凉的看着他,垂下了手,鞭子“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转了身,将手撑在桌子上用力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低声说:“你走吧,从今往后,你是生是死,是荣是辱,都跟我无关了,我放了你,也放了我自己……” 两颗滚烫的泪水落下来打在桌面上,打湿了软绸桌布,冉冉氤氲开来。 聂缙听了这话,心中狠狠的绞痛了一下,蓦地转身,飞快的跑了出去。 “聂缙……”昭和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转身追出门去,她就要失去他了,她以后可能再也看不到他了。 “殿下……”两个侍女在后面喊着跟着追了出来。 昭和顾不得,只是聂缙走的极快,她用尽全力追到了门口,只看到一抹骑着白马的背影没入黑夜之中。 “聂缙……”纷纷泪珠如同珍珠一般滚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 “殿下……”春华赶过来,急忙拿出锦帕给昭和擦泪,她轻声道:“殿下怕是想多了,今日奴婢看到聂缙如此,应该是真有急事出去,殿下不想想,他若是真想走,何时不能走,何必单选着今晚。若是他倾心洛颜姑娘,也不能是洛颜姑娘巴巴的找上门来看他,他却从未去找过洛颜姑娘。今晚看起来,倒像是洛颜姑娘出了什么事。” 昭和蹙眉:“她能出什么事?”这时,她冷静下来,倒是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聂缙既然要报血仇,必定不能今晚就带着洛颜私奔了,他是个情深义重的人,但绝不是为了儿女私情就会抛下一切的人。 昭和想起什么,立即叫人去搜聂缙的屋子,不一会便得了回报。 春华递给她一个盒子,道:“是在聂缙房里柜子角找到的。” 昭和打开盒子一看,顿时惊呆了。 春华又道:“日常替他整理房间的小丫头说,那柜子里好像少了一套黑甲,他平日里喜欢把玩的银匕也不见了。” 昭和恍然大悟,是她错怪他了。一股希望重新升起,让她的身体有了力气。只是他一个人去跟找死有何区别?她立即吩咐春华道:“让秋容召集本宫的暗枭队,本宫今晚要亲自走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小西酱的地雷收到,笔芯(づ ̄3 ̄)づ 第36章 风云 夜幕中,角门边出现一个纤细的影子,昭和换了一身暗色骑马装到了门外,那影子半跪在地上低声道:“见过殿下。” “起来吧。人都到齐了吗?”昭和微微抬手,看着眼前身着紧身黑色皮衣的女子,只见她一身劲装,腰间斜插一把短剑,正是昭和身边的侍女秋容。 “都到了。”秋容回答。 昭和看向她的身后,夜色中几个黑影子半跪在地上,她略一查看,八个人都到齐了。 “现在就出发吧。” “殿下,”春华依旧一身浅粉色裙装赶了过来,劝道:“那边危险,让秋容带着暗枭队去也就罢了,殿下还是留在府中等消息吧。” 昭和淡淡扫了她一眼:“你是怀疑本宫不能活着回来?” 春华忙道:“不敢。只是……” “休要废话!本宫就不信带着这么些人去,那厮还真能要了本宫的性命!那厮便是能飞天遁地的蛟龙,本宫也要把他抓住拔了龙角抽了龙筋!” 聂缙快马加鞭,大约亥时到了西山破庙门口。 此处虽在城中,但是地方偏僻,平日都少有人来,这时更是万籁俱寂。破庙残败,屋檐上“腾”的飞起一个黑影,发出低沉难听的叫声,原来是一只乌鸦。 庙中一点灯光,似是个长明灯,灯芯火焰摇摇曳曳,在发黄的窗纸上映出峥嵘的影子。 聂缙系了马,到了破庙前,警惕的向四周观望。 周遭如此安静,乃至于他都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以至于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或者那封信只是个玩笑? “有没有人?!”聂缙喊道,“洛颜,你在哪里?!” “啪啪啪!”一连三声击掌的声音,聂缙错愕的回头,只见在破庙的屋顶之上立着一个高大的黑影,他居高临下鹰鸷的看着他,道:“好胆识!” 那人故意压低了声音,应该是怕人发现。 聂缙凛然,“洛颜在哪里?!” 黑衣人道:“果然是色字头上一把刀,你可称得上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看你身后!” 聂缙一惊,蓦地回头,只见他身后不远处一棵大槐树下不知何时转出来三个人,两个黑衣人押着一个女子,乌发红裙,虽然看不清楚面容,但是那身衣服正是洛颜白日里穿的。 “洛颜!”聂缙失声叫道,女子拼命的挣扎摇着头,奈何被两 个男人拿住动弹不得。 聂缙大怒,对那屋顶上的人喝道:“你要对付的是我!为何要牵连无辜的人!事到如今,你是何目的,干脆痛快的说出来吧!” 黑衣人一笑:“目的,我没有目的。我不过是想痛痛快快的要了你的命罢了。” 黑衣人不紧不慢的从侧腰拿出一只银弩,将那弩尖对着聂缙的心口,道:“聂缙,今日我们可要玩个游戏,考考你对这女子到底有几分真心。我手里可是最新出来的神机弩,我将它对着你,若是你动一下,那女子就挨一剑,若是你动两下,那女子就挨两剑,若是你跑了,那女子就会在你眼前断成两截,你看怎么样呢?” 他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仿佛这真是一个极为有趣的小游戏。 黑暗中,两个汉子都手持长剑架在女子脖子上,银色的光芒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他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双拳,死死的盯着那张弩,若要救洛颜,便要同时杀了两个黑衣人,除非他的动作比两个人的剑更快,否则洛颜死定了。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转过,可是没有一个办法可是让他能救下洛颜的。 屋顶上,黑衣人动了动手中的神机弩讥笑道:“你还挺情深义重的嘛,死到临头还想动什么脑筋?聂缙,你这一次死定了,没人救得了你。” 他来之前就已经猜到,这是一个圈套,而且是一个死套。他突然笑了:“你的神机弩没什么了不起,我想,你的弩术肯定也很差。” 黑衣人蹙眉,怒道:“你臭小子说什么?”他微微扬起的嗓子暴露出几分可疑的尖细。 聂缙听出那不同于一般男人的细微差别,了然于心,果然是他。 “你自以为厉害的神机弩其实是个不中用的东西!我让你射一箭,倘若你没射死我,便放了洛颜!我打赌,你的蠢弩绝对射不死我!你敢打这个赌吗?!” 黑衣人一愣,随即笑了:“激将法?你当我傻?不过,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胆大不要命的?我倒是有点欣赏你了。也罢,你乖乖站着,让我射一箭,你要真不死,如你所愿我放了那女子。” 、 “好!” 他应声,僵直的立在那里,紧握着双拳,紧紧咬着牙关,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弓/弩。 锋利的弩尖发射着银色的辉光,男子一按,只听到“嗖”的一声,带着风的呼啸声音,弩/箭如同风驰电掣一般,眨眼间直直的没入了男子 的心窝,至始至终,他动都未动一下。 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红色的血珠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他半跪在地上撑起了自己的身子,抬头看向那屋顶上的黑衣人,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艰涩的笑:“我……不是说过……你的神机弩……不行……你……放人……” “你……”黑衣人一怔,看着这男子心口的箭,长箭入心该是怎样的痛,他竟还能支撑?这样的人,怎么看着都有点瘆人。 “也罢。”愿赌服输,他既然输了,那就放人好了。 “聂缙——” 黑衣人蓦地抬眼,瞧见人马急速奔驰而来,登时大怒:“你小子不守信用!你不仁我不义,你既告知了其他人,这女子非死不可!”说罢,他便要挥手示意,却听到那赶来的女子喝道:“慢着!否则,你定然要后悔!” 黑衣人一愣,只见黑马之上,那女子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 “把东西给他!”昭和一声令下,身后的女子扬手扔出一样东西,不偏不倚的飞到屋顶上,黑衣人立即身着抓住,那是一枚带着麒麟云纹的平安扣玉佩,当他看到那样东西时浑身一颤,怒极喝道:“你把他怎样了?!” 昭和冷冷道:“公平交易!本宫从来不骗人。你放人,我放人!你杀人,我杀人!” “好,好,好!”黑衣人眼中闪出愤恨的光芒,连说了三个好字。这时一个人影纵到他的身边低语了几句,他眼神又是一凛。她的暗卫竟然制住了他带来的人马! “放人!”黑衣人挥手,心中恨恨,这女人够狠,看来大势已去,不能不放手了。聂缙这一箭,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他冷冷一笑,敢阴我?还有后招呢。 昭和飞快的翻身下,跪在男子的身边,只见他身前一片血红,泪水便涌了出来,哭道:“聂缙,你这个傻瓜!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黑衣人带着手下飞速的撤了,秋容看到那红衣女子头发低垂满脸血渍,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聂缙……”她也哭着飞快的跑到了男子身边。 “你走开!”昭和恼怒,用力推了她一把,若不是她,聂缙怎么会这样?陡然间,那女子眼间掠过一道厉色,她反手之间手里便多了一个匕首,猛的用力向着昭和反刺过去,只是那匕首还没到达女子,就被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刀身,匕首双面锋刃,血滴沿着他的手心缓缓滑落。 昭和目瞪 口呆。 “你,不是……洛颜……”聂缙冰冷的扫了她一眼,好阴毒的圈套!他用了最后的力气夺过匕首反手狠狠刺向那女子的腹部,女子中刀惨叫一声向后退去,秋容持剑赶了过来想捉活的,谁知那女子口中含毒,片刻之间便死了个透彻。 昭和只觉得满眼的血色,他的身上、手上,他竟用手心徒手挡住了刺向她的匕首。 昭和泪流满面,哽咽着紧紧抱着他:“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 男子微睁星眸,定定的看着她,虽然带着泪,她的脸一样很好看,他觉得浑身发冷,似乎力量在一丝丝从体内剥离,就如同生命从身体中消逝一般,难道他真的要死了? 他抬起手,轻轻拂过她柔美脸畔的发丝,低声道:“我聂缙……本是阎王爷漏掉的人……只是……若是临死……能看到公主……也很好……” 蓦地,他胳膊重重垂下,男子倒在了她的怀中,昭和嘶声哭道:“聂缙,本宫不许你死!不许你死!……”你不可以死,你的仇还没报,你还没让我好好的欺负,你怎么能死? 她伤痛欲绝,泪如雨下。 她仿佛又回到前世那个冰冷的湖泊,仿佛又感受到那股凉彻心底的寒意。上一世,他还能陪着她一起死,到如今,他竟要先走了吗?这叫她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秋容探手到男子鼻端,提醒道:“殿下,他是昏过去了并没死。若是殿下再耽误下去,怕是要流血而亡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昭和抹了泪,立即下令带着聂缙回公主府,派人去请了宫中最好的御医过来。 御医很快就到了,将他的衣服掀开时,便看到里头的黑甲,又查探了他的伤情,叹道:“这黑色软甲真是奇物,这样尖利的箭矢居然只扎破了他的皮肉血脉,并未伤及内脏。” 昭和一听,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但是……”御医又道:“他右手伤的更厉害,倘若不好好调理,恐怕伤了手筋,往后右手便要废了。” 昭和听罢,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喝道:“务必用最好的药!好生的调理!若是他留了一丝儿毛病,本宫唯你是问!” 御医喏喏应声。 春华悄声问秋容:“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 秋容在她耳畔低声说了。 春华大惊:“竟然是他?那你们之前去捉了那个冯举 ,也是为了这一出?” 秋容点头。 春华叹道:“这一回,怕是撕破了脸皮,到如今,咱们公主府定然成了那厮眼中钉肉中刺。” 秋容冷笑:“你觉得咱们会怕他不成?动脑筋动到公主府,也是胆大包天自找死路!这层皮薄的很,早晚要撕破,也不在这一日了!” 春华叹了一口气,出了门,看天边已经发白,却是个阴天,冬日里冷了,天上风云翻卷,怕是有雪呢。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想起来,今天好像是个节日诶,祝大家节日快乐!猜猜是什么节哈哈! 第37章 驸马 聂缙是半夜痛醒的,屋子里淡淡的烛光,氤氲着一股暖香,寂静的夜里,他隐隐听到什么扑打在窗纸上的声音,循着声音向外看去,那飘落的影子,竟似是下雪了。 屋里屋外,全然是两个世界。 他动了动,被子被压住,他转了脸,入目的是柔滑的青丝和白皙的侧颜,她就坐在他床边睡着了。 他浑身痛动弹不得,一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女子,只见她呼吸均匀睡得正香,似乎在做梦,眼睫颤抖着,眉头微微蹙起。是在做什么梦呢? 他合上了眼睛,这样的夜晚竟让人无比的心安。 清晨第一抹阳光照了进来,昭和只觉得浑身僵硬难受的紧,春华已经端了早饭进来,轻声道:“殿下,御医说没事应该是没事,殿下是否去歇息一下?” 昭和摇摇头蓦地想起一件事:“啊呀!该换药了!” “让奴婢来吧。” “不必,还是本宫自己来吧。” 换药这种小事还难不倒她。 床上的男子睡得正熟,她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替他胸口和手上的伤都换了药。 看到那手上的深刻刀痕,她脑海中浮现出他手握刀刃的那一幕。他是为她挡下了那一刀,想起,觉得心里有些甜甜的,却夹杂着酸楚。 或者是因为失血的虚弱,聂缙没有醒来,但是气息平稳,脸色回复了血色,睡得正沉,时不时脖子还动一动调整舒适的位置。 昭和看着他的模样笑了笑,睡着了倒像个孩子。 她转身出去,开了门,只见外头一片明亮,她一怔,一夜之间,竟是满地雪白,天地间银装素裹,仿佛换了一个人间。 “下雪了呢!”她轻声喃语。 “殿下!”春华急忙赶过来,手里拿着一件厚厚的狐裘披风急忙搭在她的肩头将她整个人裹起来,“外头冷,快点穿上才好。” 昭和裹好了狐裘,春华又去取了鹿皮靴子给她穿上。鼻尖传来阵阵幽香,昭和一喜,脸上露出笑容:“该是我的白梅花开了。” 春华也闻到了,笑道:“花香传的这么远,应该开了许多。” “我这就去看看!”昭和等不及,便出了门去。 春华待要叫,可是人都走远了。 昭和自小喜欢白梅,也是有缘故的,从前在栖梧宫时,母后种了一院子白梅,每到冬天满院沁人心脾 的梅香,母后带着她一起坐在小厅内围炉烤火,打开小窗便传进来幽幽梅香,如今想来,那记忆竟是那样久远了。 她在公主府中单置了梅园,满园白梅,无一丝杂色。她到梅园时,果然梅花已经盛开,一些含苞待放,一些迎风绽放露出金色的花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欣喜的望着白梅,驻足良久。 只是这样看,毕竟孤独,若是有人跟她一起该有多好。 她转身,蓦地呆住,白雪皑皑中,一人身着素色青衣外头罩着一件玄色暖披,立在一棵苍劲的梅树下,点点梅花瓣落在他乌黑的头发上,他仰起头看了梅花一眼,又朝她望着,目光深远,黑沉若海。 他看着她,一步步向她走过来,到了她的跟前。 粉白的梅花瓣落在她的长发上,星星点点,映着她娇媚的容颜,煞是美丽。 他情不自禁伸手轻轻掂下一片花瓣,拿在手中细细的看,如此严酷的冬日竟能开出这样娇美的花儿,一如眼前这个女子一般,她非同一般女子的坚韧强大,是否也如这梅花般,是经历多少磨磋历练而来? 他会有一些心疼。 “聂缙……”昭和看着他英俊的眉目心中轻颤,“你的伤还没好,怎么能出来?” “睡得太久,想出来走走。”他目不转睛的看她,“是聂缙对不住殿下,害的殿下为聂缙赴险。” 她摇摇头,看到他脸上和脖子上的一道血痕,那么刺眼,当初她不由分说抽了他两鞭子,如今想来好生的后悔。 她抬起手,轻轻拂过他的脸:“痛不痛?” 聂缙摇摇头。 “若是留下疤痕毁了容貌该如何是好?”她后悔之极,哽咽着说。 聂缙轻轻一笑,握住了她的手:“聂缙的命都是殿下赐的,区区容貌又何足道?” 昭和被他这么一握,倒是害羞了,嗔道:“你之前不是不理我的吗?不是只想着那个洛姑娘吗?到如今虽然救的不是正主,但是那位洛姑娘要是知道你为她连死都不怕,肯定要高兴坏了。” 昭和酸溜溜的说,从他手中抽出了手,转了身背对着他,现在是看着他刚刚醒来,不然她越想越气,真的忍不住要发脾气了。 “你误会了。”聂缙叹了一口气,“我并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去救她。她同我一起长大,于我而言,就如同妹妹一般,当初家里只有男孩子没有女孩子,母亲异常的 疼爱她,到如今,无人敢沾惹我,而她却巴巴送来冬日的暖衣。她既念着从前的情谊,我又怎能让她至于死地而不顾?就是看着母亲的分上,我也绝不能不管她。” “妹妹……”昭和心里松了一口气,挑了挑眉嘟起嘴言不由衷的说,“你不知道听闻民间夫妻之间,妻子也是叫丈夫做哥哥的。” 见她这样别扭,男子走上前一步,蓦地从后面抱住了她。 昭和只觉得浑身一僵,轻轻颤抖了一下,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浑身僵硬不能动弹了。 只感觉他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耳畔,声带哽咽的说:“她是为我送冬日的暖衣,公主却是为我赴命而来。我待她是妹妹,可是待公主却……” 昭和只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好快,他的怀抱仿佛暖炉一般让她的体温迅速的升高,热的脸儿发烫。 只是这人真着急,说话说一半到了关键处却不说了。 昭和急切的问:“待我到底怎样?” 一个轻软温热的东西从后面印在她的侧脸,他暗哑的声音传到她的耳畔:“你说呢?” 这声音害的她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上,心好似不听使唤了,竟能跳出胸腔了。说起来前世她也是经历过情爱的,同聂缙也是朝夕相处过的,却远远不及今日这般让她震动的如同山崩地裂的感觉。 她心里仿佛满满的,似乎有什么要溢出来一般,她转了身,环住了他的腰身,轻轻的贴在他的胸口,又不敢贴紧了怕触着他胸膛伤口。 她太激动以至于泪水盈眶,竟丢脸的哭出来了。 “你说真的?” “我何曾说过谎?”聂缙低头,温柔的看着她。 “你上次就说谎了!”昨晚明明没有她的指令,他居然谎称有,那还不叫说谎? 聂缙无语,他的确是从不说谎的,这个谎言大约会成为他的黑历史。 “下不为例,可以吗?”他伸出仅有的左手轻轻拂过她光滑的黑发。 昭和抬起头,抹去了眼泪,伸出双手圈着他的脖子定定的望着他:“那你之前为何躲着我?一直不理我?” 聂缙苦笑道:“我世家出生,若是做了公主的面首,即便是下了黄泉也没脸见我的祖父父母。” 昭和冷哼了一声:“那就那么多讲究。那怎的现在又愿意了呢?” 他叹气:“昨晚,我真的以为我就 要死了,临死之前,却能看到公主的脸,便觉得这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加幸运的事情。那一瞬间,我想了很多,想起之前对公主的冷漠,便觉得后悔不已。当时,我便想着,若是能活下来,我会抛下一切陪着公主。” 昭和低了头,正在那里偷笑。 “我告诉你一件事。”昭和神秘而调皮的说。 聂缙不解的看着她。 昭和踮起脚尖凑到了他的耳畔悄悄低语了几句。 聂缙听罢呆若木鸡,不敢置信的望着她,满眼惊诧。怎么可能?他动了动伤口会痛,表示他不是在做梦。 从前那颗压抑的心一瞬间仿佛飞扬起来。哪怕她只是一个玩笑,有此一句便已足够。 她对他说,我不要面首,我只要你做我的驸马! 作者有话要说:憋屈的亲们不用再憋了,高甜即将来袭,怕你齁着。o(n_n)o~ 第38章 箱底宝贝 瞧着他呆若木鸡的模样,昭和脸上绽放出调皮而娇俏的笑容,她伸手在他脸上划了一下,道:“瞧你这傻样。” 聂缙蓦地拉住她的手,将她紧紧的靠在自己的胸腔。昭和叫道:“当心你的伤口!” 聂缙按着她的头在心口,声音暗哑的道:“不怕,此时此刻,便是伤口再痛,心里也是甜的。” 他这话说的,倒是叫昭和红了脸,不敢应声了。 鼻端传来沁人心脾馥郁的梅香,冉冉的雪花落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相拥良久,竟不知不觉在头上、肩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你不冷吗?”昭和闷闷的问。 聂缙抬头看天空飘扬的雪花,几片雪花落进了他的领口里,凉丝丝的沁人,但是他一点儿都不觉得冷,“不冷。” “可是我冷……”昭和道。 聂缙用左手去握她的手,果然手冰凉凉的,便道:“那我替你暖和一下。” 火热的大手将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包裹在其中,真如同拿着一个手炉一般。昭和被他这动作弄得脸红心跳,原先都是她撩着他,如今倒是被他撩拨的不知所措了。 两人身体挨得这样近,她感觉到他的唇轻轻拂过她头顶的发,便有一股麻麻的感觉从头顶传过来,一直传到心里去。 她正想抬头,冷不丁的听到一声“殿下,奴婢拿伞来了!” 这话一出,聂缙立即后退了一步,撤开了手。 春华撑着伞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把伞,瞧着聂缙脸上薄红,诧异的说:“聂缙,你怎么在这儿?我不知道,便只带了一把伞过来。” 昭和接过了她手中的伞,道:“无妨,我同聂缙打一把伞就行。” 聂缙有些不自在,低着头说:“这雪也不大,我……先回去了。”说罢,转身快步向着园子外头走去。 昭和望着他的背影笑的促狭,还当他真换了个人呢,弄了半天,还是那么别扭。 昭和打了伞在雪中慢慢的走着,想到一桩事,道:“春华,你替本宫办件事。待会等的聂缙不休息时,将他房里的东西换个地方。” 春华一怔,又换?之前聂缙住在马房,过了一段时间便换到了殿下寝殿的院子里,现在又换去哪儿呢? “换到我隔壁吧。”昭和嘴角噙着微笑道,“他病得休养一段日子,远了不好照应,隔壁正好。” 春 华一听便听出这里头的猫腻来,不由得暧昧的看了长公主一眼,那面带桃花的,显然是红鸾星照哩。 “是,奴婢待会便去办。” 两个人正往外头走,却见到秋容身着粉蓝锦袄伞也没打便急匆匆的赶过来,脸上带着焦虑之色。 昭和停住,秋容道:“殿下,宫里头传来消息,羽林卫右军的头领肖仁暴病而亡了!” 昭和一惊,抓住秋容的手急问:“究竟怎么回事?”羽林军右军暗地里一直是昭和在掌管,她手握金豹令,任命的右军总领乃是公主府侍卫总领肖远的亲弟弟,是她从前培养起来的心腹。一旦肖仁死了,整个右军便群龙无首,后果不堪设想。 秋容接着说:“消息只是说,肖仁昨日应朋友邀请出去吃饭,回到家中又喝了一碗补汤便睡下,谁知这一睡下到了半夜就突发心疾,一命呜呼了。方才肖统领得到这个消息痛不欲生呢。” 昭和深吸一口气,用力攥着双手,咬着牙望着前方的梅花树。肖仁正值壮年,又是精通武艺之人,当然不能这么容易就死了。再说之前也没听说他又什么心疾,若是有她也不敢让他担任这么重要的职位。 她怀疑,不只是怀疑一个人,可能是冯立,可能是裕王,甚至也有可能是皇帝。 究竟是哪一个?光凭着这只言片语她无法断定。 可惜聂缙现在伤势未痊愈,否则他去自己肯定放心。 “也罢,”昭和呼了一口气,“去叫楚离来见我。” 她在花厅之中单等楚离,楚离立即赶了过来。他早听闻聂缙受伤却不知道是什么事。现在公主这么着急找他,定然是有要事了。 楚离进来时看到那高贵女子坐在垫着金丝绒毯的暖椅当中,鬓发间斜插着一段金蕊白梅花,身着粉雪薄锦袄裙,一只手撑着下巴,烟眉微蹙,双眉之间几点鲜红花钿越发显得清媚骄人。 楚离垂首道:“殿下找属下有事?” 昭和抬眼看他,道:“倒是的确有事。羽林卫右军统领肖仁暴毙,本宫欲让你去羽林卫中代掌职务,顺便查一查肖仁的死。” 楚离心中一跳,蓦地浮起一阵惊讶跟欣喜,羽林卫?他想不到长公主殿下居然掌握着羽林卫右军?倘若说马场只有两三千人马,那羽林卫可是上万的人马。 当初他身为世家子时,即便是得了家族重视,顶多不过做个郎官。可如今却是手握兵权的羽林卫统领,那真是天 壤之别。 他眼中难以掩饰的激动,跪下道:“属下必定竭尽全力,死而后已!” 昭和一愣,倒是讶异他如此激动,接着说:“等过段日子等聂缙的伤势养好了本宫会让他入宫去,届时你要好好的协助他。只要你好好做,羽林卫右军副统领的位置自然是你的。” 方才浮起的那股激动立即如同气泡般灭了,原来是替聂缙铺路。 他苦笑了一声,也是,那般重要的位置,从来都轮不到他的。罢了,即便是羽林卫副统领,比起一个小小郎官,也不知道强了多少,若是将来站在族人面前,足可以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是,属下遵命。”他应声,顿了顿,又道:“属下可以去看看聂缙吗?” 昭和微笑道:“自然,你同他,本就都是本宫信任的人,本宫希望你们成为朋友、兄弟。” “是,属下这就过去。” 楚离退了出来,回头看了那女子一眼,只觉得别人似乎那么容易得到的,自己终究可望不可即。 到底是为什么?他之前便想了很久,终于一无所得。他想去亲口问问聂缙。 他去了聂缙之前住的房间,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找了丫鬟一问,才知道聂缙又搬了个地方,他随着丫鬟过去,哪只竟到了长公主寝房的隔壁这间,紧紧一壁之隔,可想而知,他如今同长公主到底是怎样的亲近了。 一股酸溜溜的味道浮上心头,楚离在屋里见到了聂缙,他靠着床边休息,紫檀圆桌上放着一个青瓷梅瓶,花瓶中插着一大簇金蕊白梅,散发着幽幽花香,他看到这个便想起了昭和发间戴的那截梅花,不管怎么看,他都感觉那截梅花是从这花簇上摘下去的。 “楚离?”聂缙抬头看他,略感诧异。他待自己从来都不亲近,今日倒是上门来看他了。 “你看起来伤的有点重。”楚离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那里层层纱布包裹,依旧有血迹沁出来,看他的脸色,好似不止手掌受伤。 “上次对你说了那样的话,我一直都很歉疚,今日趁着这当儿,我向你道个歉。” 聂缙唇角微扬,摇了摇头:“同为天涯沦落人,何必如此。” 楚离倒是没想到他这大度,走近了坐在他的床畔搭在他的手腕上探了探他的脉息:“休养三五日应该没有大碍,只是这手伤得好好养着,否则怕将来拿不动刀剑。” 聂 缙蹙眉:“得养多久?” “你没听说过伤筋动骨一百天,两三个月足以。” 聂缙摇头:“我不想那么久,如今非常时候,怕是不得不动用刀剑。” “你已经听说了?” 聂缙点头:“下人们都在说。” “那你又是否知道殿下打算让我先去羽林军替你铺路?” 聂缙脸上露出震惊之色:“你是说……” 楚离黑沉眼眸看着他:“没错,未来的羽林军总领大人。” 聂缙吸了一口气,右手微微一动,顿时一阵刺痛传来。 楚离自嘲的笑笑,道:“说起来,我还先你一步进了公主府,没想到倒是变成了给你铺路的。不过这一路走来我不得不信命,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本就不该一直拿自己跟你比。因为,在殿下的心里,我怎么都比不过你。你若是想找点好,我倒是有个自己研制的药方子。” 聂缙顿时眼前一亮。 “不过,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楚离笑笑,“你到底是如何勾的长公主殿下对你欲罢不能?” 这一个“勾”,一个“欲罢不能”,叫聂缙脸上涨的通红,斥道:“说什么浑话!没有方子便算了,我看你是变着方子来膈应我!” 楚离摇头笑笑:“罢了罢了,我看我还是乖乖的去羽林军替你铺路吧,说不准殿下就是喜欢你这不解风情的性子!” 他去了桌边拿了毛笔,挥手写成一个方子交给聂缙:“叫丫鬟照着方子煎药,不过半个多月,便有奇效。” 聂缙接了方子,疑惑的看着,还有这么奇的方子?半月能好? 楚离一笑:“放心,好歹咱们如今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不会害你的。别说我做朋友的不讲义气,也算是我孝敬给顶头上司的见面礼了。” 他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一把塞进了聂缙的怀里,诡异的说:“千万不能叫那些丫鬟们瞧见,晚上没人的时候自己看,这可是我的压箱底宝贝,轻易不得送人的。你若是学会了,公主跟前自有好处。” 聂缙被他说的云里雾里,只感觉他塞给自己的就是一个小册子,还要晚上没人的时候看? 看楚离出门前回头嘴角贼兮兮的笑,他就觉得肯定不是什么见得光的玩意。 第39章 玩笑 楚离出了门,脸上的笑立即淡了下来,他心里苦笑一声,强颜欢笑的感觉的确不好。从进府到如今入府半年多,那可望不可及的感觉太过令人绝望,他已经觉得累了,是该断了念头了。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飘洒的雪花,断了念头的自己大约便能像这雪花般潇洒吧。除却得不到的,他得到的已远比预想时的多了。 他轻轻一笑,迈腿向雪中走去。 屋里头,聂缙觉得好奇,正拿出那册子要看,不想听到外头春华的声音,拿着册子的手一抖,赶紧把册子又塞进袖子里。 春华敲了敲门,在门外道:"殿下过来了!" 聂缙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进来!” 门开了,却看到春华手里拿着一个托盘,盘上放着煎好的汤药,白纱布带以及外敷的膏药。昭和跟在她后面进来,屋里暖和她立即取下了肩头的披风,露出里面的雪绸薄袄裙。 春华将托盘搁在床边小几上,笑了一下便退了出去,深知自己在这里定是个碍眼的。 昭和眼睛却没瞧聂缙,到几边端了药碗到他跟前吹着褐色的汤药,柔声道:"这药要趁热喝,一会儿该冷了。" "好。"聂缙应了一声,看了她一眼又立即挪开了。 昭和咬着下唇柔媚一笑,坐到了他身边。 喂了他半碗眼角却瞅见他衣袖里露出一个书角。 她眼眸一转,奇了,看什么书还得藏着掖着? "看书呢?"她随口问。 聂缙一怔,低头瞧见衣袖子里露出一个书角,急忙往袖子里塞了塞,尴尬道,"闲书而已,不值得入公主的眼。" "哦?"昭和越发的好奇,搁了药碗,聂缙以为她转身要去拿纱布,谁知她突然灵巧的转身伸手抽出他袖子里的小册子跳到一边,狡猾的对他挥了挥:"我也看看,到底什么好书值得你掖在袖子里!" 聂缙额上冒出汗来,想到方才楚离那诡异的样子定然不是什么好的,要是给昭和看见怎么是好? 昭和动作快已经翻开了册子,蓦地瞪圆了眼睛,眼里散发出兴奋的光芒,摇头叹道:"啧啧啧,聂缙,看不出来呀,你也喜欢看这种东西,你呀你呀,太不老实了!&qu ot; 聂缙脸涨得通红,背心里都冒出汗来:"我不知道是什么书,楚离给的,我还没看呢!" 昭和戏谑的走过来:"你要是不知道,脸红个什么劲儿?" 她坐在床边拿给他看,聂缙只扫了一眼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算了。 昭和翻了一页,摇头啧啧道:"这书也太不像样,线条不够流畅,这姿势也太假了吧,是人能做出来的?" 聂缙听了她的话,登时愣住了,她说这话,倒似看过不少? 昭和一手勾着聂缙的脖子,将书扔在一边,柔媚的对他送了个秋波,吹气如兰的说:"你若想看,我有一箱子,比这本好十倍。" 她一靠近,他呼吸便急促起来,想起方才扫到一眼的图案,心里仿似烧起一把火,但想到她的话,心里却浮起一丝恼火:"殿下竟收藏这种书?" 昭和看到他聚拢的墨眉,伸手轻轻一抚,吹气在他耳畔:"我只收藏,却还没机会实践呢……" 聂缙心跳如雷,深黑的眸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尤其是她咬着红唇那般诱人的模样,让他心中如火如荼。 "公主……"他的声音变得暗哑。 昭和伸出手指抵在他的唇前,轻轻摇头:"不要叫公主,叫我绾绾,绾青丝的绾……" 男子感觉自己仿佛中了她的毒一般,情不自禁叫:"绾绾……" 昭和心疼的抚过他脸上的伤痕,越看这血痕越觉得歉疚,虽然已经结痂了,谁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 她跪在他身前,捧着他的脸,低头轻轻的吻了下去,细密的吻落在他脸上的疤痕上,柔柔的触感,带着酥/麻,如同锤子强有力的敲打在他的心上。 他的喉头上下滑动,心口不住起伏。 她沿着那道疤痕一直向下吻下来,沿着他的下巴直延伸到脖颈上。 他轻轻的喘息着,这样的吻简直是温柔的折磨。 "绾绾……"他的声音已经哑的不像话,连自己都听不出什么调子。 昭和抬起头在他唇上轻轻一吻,附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他涨得脸红如同熟透的螃蟹。 她说:"你若不方便,我来……" 他靠着她,双眼闪烁有如子夜的星空,某处已然坚硬如铁。 昭和突的噗嗤一笑,纤细手指点着他的胸口:"你当真了?我说着玩的!" 说罢幸灾乐祸的跑到一边去准备白纱布:"你这样子,别想东想西,若是楚离那坏水下次再给这种书给你,你一书砸到他脸上去!" 男子尴尬的坐在床上,这个女子撩的人起来自己却跑了,真是叫他哭笑不得。 昭和过来替他换了手上的绷带,见那里好了许多,接着又来替他胸口上药,调皮的扯开他胸口的衣服,手指上抹着药往他胸口抹去,胡闹了几下被他陡然握住了手。 不由分说,紧紧握着她的手便用力向她唇上惩罚似的吻下去,囫囵的说:"你未说那句话之前,我曾经想过,便是做面首也罢,只是看不得你爱上别的男人,若是你哪天招了驸马,我便悄悄的离开……" 昭和扣紧他的脖子,用力辗转回吻他:"傻瓜……我……一辈子都不会让你走……一辈子……" 过了几日楚离便从宫里传来消息,说他查了同肖仁喝酒的那几个人,其中一个最为可疑,乃是右军统领的表兄弟。 昭和得了这个消息,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有什么可说的?右军在冯立的手上呢,那右军统领自然是他的亲信,是可忍孰不可忍!冯立那厮既然欺负到她头上来了,以为她是软柿子吗? "秋容!"昭和倏然站起来,脸上满是怒气,"召集暗枭队!好好的给他点教训!也叫那老东西知道,本宫不是叫人随便欺负的软柿子!”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不在家手机码字,真叫一个累啊!旁边还两个小孩叫啊闹啊!啊啊啊疯啦! 周日照例休息,下周二预计会v,v当日万字更新,v后日更,不时两更掉落。首章v订一定支持哦,首v章留言的统统发红包!么么哒! 第40章 血气方刚 月牙儿挂在天上,一个锦衣青年骑在马上摇摇晃晃的哼着曲儿,北风呼呼的吹,他裹着白狐皮的大髦却喝得醉醺醺的不肯坐暖轿,骑在马上歪歪倒倒叫前后的侍卫小厮们看的提心吊胆。 “诸般闲言也唱歌,听我唱过十八摸。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边天……”青年唱着不着调的小曲,却一溜的从马上滑下来。 “公子,做什么呢?”小厮急忙问。 “走开,本公子要方便!”冯举甩手推开他。 瞅着一个小黑巷子里头,冯举便钻了进去,侍卫们只好在巷子口等着,不要一会儿,突的听到巷子里尖叫一声,侍卫们大惊失色,叫着“公子——” 冯立正在锦荣宫里吩咐林氏事情,突然便有小太监宝禄焦急的找了过来:“大总管,您家里出事了!” 冯立当时就是一惊,背心里一凉,瞪着双眼问:“出了什么事?” “是……是衙内出事了!” 冯立当时就是一抖,是他的孙儿!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他那唯一的孙儿出事。 顾不得后宫的事情,他立即出了宫门,上了马快马加鞭的赶回了太保府中。 到了冯举门口时,房门封闭着,几个太医都守在外头。 “究竟是怎么回事!”冯立大恼,“我的乖孙到底出了什么事?” 太医相顾无语,沮丧道:“不然……太保大人进屋看一看?” “要你们有什么用!”冯立一脚将两个太医踹在一边,开了门进屋去看,一瞧,只见冯举躺在床上如同疯魔一般胡乱挥舞着手脚,嘴里不停的叫着:“鬼……怪……鬼怪……夜叉……” 冯立过去一看,愣住了,只见冯举脸上跟脖子上一连好几道锋利的血痕,足有一指来深,只是这些伤口再深,那也是皮肉之伤,好似野兽的爪牙划过一般,不由得心中纳闷的很。 冯举眼神昏乱,眸光发散,无知无识的挥舞着双手,似梦似醒的样子煞是吓人。 “举儿!举儿!”冯立摇晃着孙子的肩膀,奈何冯举竟好似醒不过来一般,一味摇晃着手和头,发散的眼瞳中满是恐惧。 他拉着冯立的手叫道:“你知道吗?真的有鬼,是夜叉,夜叉,这么大的眼睛,这么长的牙齿……” 冯立心痛不已,立即叫了随身的小厮一个个问话,却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一个小厮说冯举刚出来的时候说了一句话 ,说他被夜叉抓了脸便昏过去,醒来便一直这样了。 “过来!”冯立大喝,对那太医招手,“告诉本座,到底怎么回事?” “大……大人……小公子怕是……怕是魇住了……”太医颤颤巍巍的说。 冯立瞪大眼睛,如同刀锋一般的目光剜在太医的脸上:“魇?本座不信鬼不信神,天底下哪里来的魇?!” 太医吓得跪在地上不住叩头:“下官们用遍了安神开窍的药物,可是小公子都清醒不过来,下官们认为唯有魇住了才会有此症状。何况小公子口中神怪夜叉的,下官们认为……可能……可能犯了鬼神之怒,大人何不试试……”他含糊不敢说。 “试试什么?”冯立喝道。 “试试跳大神……” 冯立真是恼的一口气没提上来,恨不得一脚踹死这孬太医,然而看着床上神智不清的孙儿,他忍住了,无奈挥手:“明日,去将民间最有名的神婆请过来。” 公主府中,昭和听说冯立到处找神婆,拍着手“哈哈”大笑起来,秋容在一旁捂嘴笑道:“想不到那小子那么孬,公主只是让属下扮作夜叉去教训他一番,他倒吓成了傻子。” “嘘!”昭和狡猾的瞅了她一眼:“轻声,岂不知隔墙有耳?冯举那臭小子不是咱们动的手。懂不懂?” 秋容立即低头应声。 昭和嘴角勾起笑容,真是痛快!就知道那老东西最痛心他那孬孙子,这下子他可是够爽快了,怪来怪去可也找不到她的头上来。 昭和妖娆的坐在软椅上,盘着豆蔻般的五指玩,悠然道:“宫里头传出来消息没?马上就是皇帝的寿诞,那一出戏可准备好了?” 秋容笑笑:“如殿下的吩咐,已经备好了特制的折子戏。” 昭和轻笑,斜看了她一眼:“你办事,本宫还是放心的。记得去账房领赏金。” 秋容双眼放光:“多谢殿下!” 这时,春华从门口进来,问:“殿下,晚饭在哪里吃?” “就摆在梅园暖阁吧。”昭和道,“今日天气晴好,夕阳雪景想必妙极。” 春华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那殿下还是同聂缙一起吃吗?” 昭和眼波流转,眼底浮起一丝柔媚之色:“那是自然。” 晚饭时间,昭和到的时候聂缙已经先一步来了。 这暖阁他还是第一次来 ,暖阁不大,建在二楼,打开轩窗,窗外梅花雪景一览无余,此时正是夕阳西照,粉红的霞色遍染雪景,分外的妖娆。 暖阁内烧着地龙很是温暖,开了窗,即便是有冷空气进来也只是窗口凉凉的,并不觉得冷,反倒没了关窗时的燥热,多了一份凉爽。 春华早已令人备了饭菜端到了二楼,波斯的织花羊绒毯上放着紫檀桌几,摆满了各色珍馐美食跟美酒。 聂缙立在窗边,看着梅花雪景,听到后头的人忙碌一番下去了,又听到“咯吱”一声门开了又关上,便知道是有人上来了,回头一看,果然是昭和。 她披着雪白的丝绒暖披,进来看到他嫣然一笑,透出旖旎风情,随手摘下肩头的披风丢在一边,外头还套着一件小锦袄,昭和一进屋便将锦袄脱了,只剩的里头的齐胸银丝绣白梅襦裙,那裙子领口却开的很低,直露出雪白的肌肤和沟壑来。 聂缙看的一呆,脸上一热,急忙低头,跪坐在桌几前。 “伤好些了吗?”昭和坐到他身边,伸手轻轻的拉着他左手的手腕,“先换了药再吃饭。我已经□□华把药膏都拿来了。” 说着,伸手熟练的拆开他手上的纱布带子。 “应该不需换药了,外头的伤口都结痂了,只等几日可能手就好全了。”聂缙道。 昭和看他手上只留下几道淡淡的印子,果然外伤已经了,她戏谑的伸出手指刮他的脸:“你到底是气血方刚,好的倒是挺快。” 听到血气方刚这四个字,不知怎的,他的脸更热了,有点想歪了。 昭和又摸摸他的脸,之前脸上的伤口也渐渐没了,到底是年轻。十七八的少年果然不一样。 她靠的近,身上似乎也散发着淡淡的梅香,同窗外的梅香浑似化成了一体,他一低头,便看到她敞开的衣领子内雪白的丰软,喉头哽了哽,只觉得口干舌燥的。 昭和倒了一杯酒,伸手举到他唇边:“喝点酒吧,这是我去年特地酿的梅子酒,你手上的伤喝点酒或许能舒经活络,好的更快。” 酒已经到了唇边,聂缙只好就着她的手仰头喝了下去,几滴透明的酒液从唇边滑落一直沿着脖颈滚落在胸口。 昭和看着他,笑的有些坏坏的,“我替你擦。”她伸出柔腻的手指沿着他的唇角划过,循着酒滴顺着他的下巴、喉结、脖颈,一直滑进他的胸口……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首订,一早万字 章会发出,首订求小天使们支持!首订求小天使们支持!首订求小天使们支持!重要的事情说三遍!首v章下面留言的全部发红包哦!苏苏港真滴哦!群么一个!更文不易,苏苏也知道追文不易,v后苏苏努力做个勤劳的小蜜蜂,(⊙v⊙)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第41章 V41 聂缙捉住她的手,低头凝眸看着她:“公主不吃饭了吗?” “真是!”昭和挣脱了手打在他肩上,啐道:“不解风情的臭小子!” 聂缙浅浅一笑。 他伸出筷子夹菜到昭和的碗里,昭和看了都是她最爱吃的小菜,她其实并不大喜欢吃大鱼大肉的东西,最爱吃点清淡鲜嫩的菜品,比如新鲜的冬笋子、洁净溪流里的小虾米之类的,只是因聂缙要养伤,便多备了些肉品。 吃罢了饭,门外早有下人收拾了碗筷去了,又送上新鲜水果,这些果子在这个时节可不是容易得来的,都是快马加鞭保温从南方运过来的,过来后又用棉花暖着才不至于冻坏。 昭和最爱吃樱桃,她斜依在小几边,懒懒啃着樱桃,鲜红的樱桃汁流到她唇边,散发出润泽的光芒。 聂缙看了一眼,目光闪了闪,问:“公主是打算让聂缙入宫做羽林卫?” 昭和睨了他一眼,知道是楚离对他说的,点了点头继续吃她的樱桃。 “我想尽快入宫去。”聂缙道。 昭和心儿一顿,她情知聂缙一直想着报仇的事儿,而冯立带着左军,他入了右军自然是要储存实力伺机报仇,她也有此打算,可是一想着他这就急着离开公主府离开自己,心里就不高兴了。 殷红的唇嘟了起来,昭和不说话,樱桃也不吃了,将个樱桃扔在桌面上的盘子里,樱桃跳出了盘子,咕噜噜的滚到了聂缙的手边。 这就生气了?跟个小孩子似的,聂缙摇了摇头。 “你就这么想走?”她撇起嘴,“那行,我这就去吩咐,让他们收拾你的东西,你明儿一早就去宫里头住吧。哼!”说罢,她扶着桌几便要起身出去,聂缙急忙伸手拉住她,她往后一倒,倒在了他的腿上。 “绾绾……”他搂着她在膝盖上,无奈的叫了一声。 昭和听了这两个字心口儿颤了颤,抬起妩媚的眉眼,看到他一双深黑如子夜的眼眸,伸出双手覆住了他的双眼,嘟囔着:“你明知道我舍不得你。” “宫廷离公主府并不远。”他还是可以抽空回来的。 昭和心里道,你住我隔壁我都嫌远了,你居然你还说宫廷不远。 “来回也得一个多时辰呢。”昭和不满,“何况你去了要管事,要练兵,哪里常有空回来?” 这几句话,虽是生气,却说得他心里 软软的,他孤身一人在这世上,能有这么一个人念着自己挂着自己,便不再觉得这世界是一片荒漠。 聂缙拉下她覆在自己眼上的手,翻了身,将她压在了波斯绣花毯的地面上,低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绾绾你究竟想要怎样?” 她听到他的气息越发的急促,心口相抵,仿似彼此感受到对方的剧烈心跳,她的呼吸也跟着他变得快了起来。 “我……”她咬着下唇,雾气蒙蒙的妩媚大眼媚眼如丝的看着他,“我不知道……” 看她这么懵懂而娇憨的样子,聂缙再也忍不住,低头含住了她的唇,道:“别咬了,会咬破的。” 两个人身子紧紧贴在一起,一起颤抖,幽幽的梅香仿似从窗外飘进来,又仿似从她身上氤氲过来,带着沁人心脾的暖香。 聂缙想起古人用温香软玉来比喻女子,诚不欺他。 他低头舔着她的唇舌,慢慢加深,唇齿交缠,舌尖碾转,她勾着他的脖子,两人纠缠在一起仿似并蒂莲花。 她悄悄伸手探进他的衣领里,偷偷的摸索一番,到底是常年习武的人,肌肉劲实遒劲饱满,她非常喜欢。 “绾绾……”他喘息着呼喊她的名字,她不安分的手继续下滑,在他腹肌上好生的抚摩了一番,男子浑身轻颤,按住了她捣乱的手,声音暗哑:“你再这样,我控制不住了……” 这几日他们亲吻是有一些,但从未越界。在他的印象里,唯有成亲之夜才可以做那些事情。至少在他受过的教育里一直都是这样的。 女子旖旎一笑,舔着他的唇,撩拨他:“傻瓜,谁要你控制了?” 这一句话仿佛爆炸一般在他脑海中爆开,一面是她致命的蛊惑,一面是他软弱的克制,只她这一句,仿佛告诉他他一切的克制全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她一直就是这么个肆意妄为的女子,从不在乎那些条条框框世俗礼教,而他,偏生就是这么喜欢她的洒脱自由无拘无束。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抛开一切,来爱这么一个人。那就干脆的,豁出去爱吧!此时此刻,无论怎样的男子恐怕都能化身禽/兽 他跪起身,脱去了外袍里衣,露出了蜜色的肌肤和劲实的胸膛。 宽肩窄腰,简直是完美的身体。昭和愉悦的注视着,嘴角上扬,露出欣赏而满意的笑。 他到底是害羞,脱了上衣看到她这副调戏的眼神立即扑上来伸出五 指盖住了她的眼睛,吻住了她的唇,两个人再次纠缠在一起。 昭和提醒:“小心你的右手。” “没事。”他的右手一直用手肘撑着地面并没有使力所以不碍事。 绸带落下,衣衫仿似落叶般簌簌而下,羊脂美玉般的肌肤,光滑无一丝瑕疵,他贪恋的抚过她每一寸肌肤,感受着手心的温润软滑。 他第一次碰触女子,小心翼翼如同捧着水晶一般。 “聂缙……”她伸手抓着他的肩膀,指尖掐进肉里。 这声音鼓励着他,身上的衣物渐渐落下,昭和垂眸看他,聂缙不许她看,捂着她的眼睛压着她磨磋着。 桌几被推开,地板发出轻轻的“咯吱”声音…… 几片梅花随着风儿飘进屋子里,落在昭和平铺在地上的发上,她仰着头望着屋顶,握着他的肩膀,感受着他勃发的力量和热情…… 不知多久,云雨散去,窗外早已夜色如漆。 聂缙拉了一条毯子将两人一起裹住,抱着怀里的女子低头吻着她的乌发。怀中的女子慵懒而满足,如同小雏鸟般窝在他的怀里,脸上尚余着粉色的余韵。 昭和浑身舒畅,尽管腿间略有不适,可是这愉悦早已大过那不适,她太快乐了。 而于聂缙而言,这种事情太过让人兴奋和新鲜,他从未想过竟是这样激情澎湃而美好愉悦,他抱着怀中的女子,低头吻着她的额发、鼻端、下巴,吻着吻着,手又不安分起来。 “绾绾……”他低喘,“你好美,我……从未想过你这么美……” 他抵着她,又有动作。 “聂缙!”她懊恼的捶着他的胸口,“你是想让我起不了床吗?” “再一次,就一次……”他贴着她的耳畔低语。 她承认,她被诱惑了。 几度缠绵,昭和第二天果然起不来床了,暖阁有床铺,昨晚他们就在暖阁中歇息,半夜她累极时昏昏睡去,清晨却是迷迷糊糊在他的动作中醒来。昭和恨恨咬着牙,这厮,就跟狼一样。 她睡了个回笼觉,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摸摸身边带着暖意,却空空如也,她披衣起来,双腿脚步虚浮,心里又将聂缙骂了一遍。 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殿下,起了吗?” 昭和披衣起来推开门,春华等在门外,手里端着洗浴的东西,昭 和只觉得身上黏腻,有心洗个澡,便吩咐:“直接送去浴池吧,本宫要去汤池好生洗洗。” 春华抬眼看到她脖颈和锁骨上的红印子,禁不住红了脸,垂下眼帘轻声道:“是,殿下。” “聂缙呢?” “他在准备衣服呢。” 昭和蹙眉:“嗯?什么衣服?” 春华诧异的看着她:“他说殿下今日让他入宫中羽林卫。” 昭和眼珠儿一转,顿时有些懊恼,她可没答应,昨日莫不是那厮想尽快入了羽林卫,所以才那般卖力的诱惑她? 她真的恼了,抬脚便要去找聂缙算账。 “殿下……”春华提醒她,指了指她脖颈上的红印,“要不要遮掩一下?” 昭和去了镜子前一看,脖子上锁骨上果然深深浅浅的红印,急忙拉了暖披过来紧紧的将自己裹住了,蓦地脑海中又浮现出昨晚的情形,脸上火辣辣的烫。 “罢了,不去浴池了,本宫这就洗漱一下。”她洗了口脸,顺便将身子擦了擦,换了身清爽的衣服,随意梳了个堆仙髻,拢了拢头发,披着羊绒暖披便出来了。 雪后初晴,天气异常的晴朗。 昭和踏着积雪到了聂缙的房门口,看到他果然在收拾东西,“真的要走?” 聂缙听到声音蓦地回头,看她娇媚的脸上有怅然之色,走过来抚了抚她的发,“昨儿不是说的吗?现在羽林军中无人,我怕楚离独力难撑。你怎么不多睡一会?” 昭和幽怨着敲了他胸口一下,道:“还说,你倒是完事走人,我可是路都没法走了。” 聂缙俊脸一红,扶着她到桌边坐下,柔声道:“是我的不是。你要我怎样赔偿你?便是刀山火海,我都能为你去。” 昭和被逗笑了:“哪有那么多刀山火海要你去?如今这羽林军怕是入了冯立的眼里了,怎么又不是刀山火海呢,你还不是抢着争着要去?肖仁怎么死的,你心里清楚,务必要小心。 我知道你仇深似海,我也不拦着你,何况现在特殊时候,你早一日去军中,越发能掌握主动多一份胜算。你年纪轻,我已经派了有力的将军入军中辅佐你,届时你多听听那将军的意见,另外还有楚离做你的助手,他先你一步进入军中,情况终归是比你熟些,有事两人也有个商量。” 聂缙定定的看着她,心中恻动,她什么事都为他想的这般周到,难为她身为女子竟有如此 才略,当真是不易。皇家公主又如何,倘若没有能力一样会沦为棋子,幸好昭和是个有力量的女子。 他抱着她,能拥有这样的女子,他何其幸运。 蓦地想起一件事,他起身到自己的箱笼里翻出一样东西递到她跟前:“我问过春华,知道你的生辰就要到了,这只簪子送给你。” 昭和眼底划过一丝惊喜之色,“簪子?!” 那簪子黑檀木制成,簪子头柄乃是精工的如意样式,如意上又缀着一朵金丝蕊白玉瓣的梅花,梅花下两条金色流苏缀着两颗滴水珍珠,她什么精致华贵的首饰没见过?只是这只簪子却不同,它是聂缙第一次送给她的东西。 “这是……你亲手做的?”昭和欢喜的望着他,如同一个得着糖葫芦的小姑娘。 聂缙点头。 “我早该知道的。”昭和快乐的自语,看这花型,她便知道是专门为她做的。 她蓦地起身,如同燕子似的扑到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他的腰,手指划过他的脸:“小子,还学会了讨人喜欢了。” 聂缙脸上浮起腼腆的笑意:“你……喜欢就好。” 昭和的脑袋在他胸前蹭:“喜欢,是你亲手做的,我怎么能不喜欢?” 她温软饱满带着暖香的身子紧紧贴着自己,聂缙的脑海中蓦地浮现出昨晚的缱绻缠绵,那极致的快/感,他一回想起那些身体蓦地再次绷紧了,呼吸急促起来。他血气方刚初尝情爱滋味,一旦开始便食髓知味起来。 现在不是时候,他暗暗告诉自己,极力压制住涌动的欲念,好容易压下来,昭和突然抬脸对他狡黠一笑:“我知道你又想了……” 他尴尬的满脸通红,赶紧的拉开她退了几步。 昭和抚摸着手里的簪子,道:“你既有心送我簪子,过几日我生辰你可必须赶回来,倘若不回来,我可是不饶你的。” “一定。” 昭和踮起脚点了点他的鼻尖,满意的说:“这还差不多。” “回头我专门去做个盒子,将这簪子好生的装起来。” “嗯。”聂缙温柔的看着她应道。 昭和收好簪子,郑重其事的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只见那玉佩中间一截却是个豹子形状,像女子的配饰却做成豹子形状的真是少见。 他看到昭和用力一掰,豹子形状的玉佩分成两半,在那中间出现一个金光闪闪的 金豹子,那样式形状倒像是军符一般。 聂缙一愣。 昭和脸色郑重的问:“你听过金豹令没?” 聂缙愕然,点了点头:“羽林军的金豹令?”那是传说中的东西,从前他在聂府的时候就已经听见父辈们说起过羽林军的金豹令,据说有两枚,可是谁也没亲眼看过。那是个极为神秘而富含力量的东西,一般人哪有机会看到。 他没想到,这枚令牌真的在昭和的手中。 昭和给他看了金豹令,又以玉佩扣上,变成了一个样式看起来很寻常的玉佩,她将玉佩交到聂缙的手中:“从今往后,它交给你保管。” 聂缙一惊,双眸定定的看着她,不了解她到底是什么意思。金豹令执掌羽林军右军军权,人马高达一万五千兵马。这数目听起来不多,可是皇城不允许屯兵,在这天子脚下的皇城之中,羽林军控制着皇宫守卫,一万五千兵马足以颠覆一个朝廷。这枚小小的令牌分量不可谓不重。 他,一个十七岁少年,如今,这枚金令却在他的手中。他不是皇族,亦非劳苦功高的老将,何德何能能握有此令? 昭和当然知道他会吃惊,道:“你在聂府应当学过兵法,该懂得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道理。我既然让你统领右军,必定会遇到不可预测的事件,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冯立对右军虎视眈眈,你一没资历,二没年龄,三没经验,没有这枚金令,唯恐你难以镇住场面。” 聂缙紧紧握着这块令牌,深知她说的有道理。可是,他这能指挥好控制好这万千兵马吗? 他眉宇间隐现担忧。 这块小令牌压在他手中,却仿似压在他心里一样,沉甸甸的。 昭和握住他的手,将他五指握紧,包住了这枚金令,认真的说:“我不信你,还能信谁?聂缙,你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你乃是栋梁之才,有朝一日要一飞冲天的。你可知道苍鹰是如何教会雏鹰学会飞翔的?” 聂缙望着她,她的双眸是那么的明亮那么的坚定,不由自主的让他相信她的决定是正确的。 “苍鹰会将雏鹰推下悬崖,不能学会飞翔便只有死路一条。但是,我信你,所以我给你一飞冲天的机会,而不是永远都在我的庇护之下,你明白吗?” 他怔怔的看着她,终于,郑重的点了头。他展开双臂将女子紧紧的拥入怀中,蹭着她的额发,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心中的感动,他知道 她懂。 昭和亲自送他到了公主府门口。叮嘱道:“你的右手暂时不要握剑,待到完全好了再动刀枪也不迟。” 聂缙点头,昭和挥挥手,眉间染上淡淡愁色。 赵掌事亲自赶车送他去羽林卫,看到如此情景,赵掌事颇为感触。人呢,真是有命运呢,仿佛昨日,聂缙还是个刚刚到马房的小奴隶,今日却要他亲自护送前去羽林军中做统领,那可是人上之人,时兮运兮,又有几个人说得准呢。 聂缙上了马车,撩开车帘,回头看时,只见昭和立在门口远远的望着他,公主府高大的朱门渐行渐远,这么久以来,他一直没离开过公主府,这里于他,就好像家一般,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离开这里。 一旦离开,心底竟无端的浮起淡淡的惆怅。他想起了昭和的话,他绝不能辜负了她一片期待。抬眼,目光蓦地落在女子的发髻上,只见那里斜插着他亲手制作的那枚檀木簪子,她戴着,真的很好看。 聂缙离开的当晚昭和就没睡好,昨晚还是春宵夜暖,今日便独守空房。虽然她也独守了许久,但是有了他的陪伴毕竟不同,今晚的卧房越发显得清冷起来。 过了三日,聂缙偶尔让人从营里传来消息,说一切都好,人却不见回来。她本指望他去了两天就回来的,谁知这一去就是三日。又过了两日,昭和早晨起来连梳头都懒得梳了,她终于耐不住了,正好要去宫中,趁机也往羽林卫那边瞅瞅去,她要好好的拧一拧那厮的耳朵,说隔日就回来,人影子呢?! 羽林卫右屯营驻扎在皇城的神光门外,昭和骑着马,换了一身白色劲装,乌发以羽冠束起,好一个风姿飒爽的美少年,秋容也换了玄色男装骑马跟在她身后。 到了右屯营跟前,立即有两个持戟士兵把守着,“来者何人!”士兵喝道。 昭和懒懒的策马过来,亮出手中的令牌,士兵一看唬了一跳,那可是皇帝的手牌,急忙道:“小将军是哪一位,是否需要小的先去向聂统领禀告一声?” “不必了,本座自去找他!”昭和漫不经心道。 看他这样子,想必来头不小,两个守门士兵不敢争持,赶紧的让他进去了。 昭和下马进了营房,两边看去,只见营房里外进进出出井然有序,刀枪剑戟森森密密,煞是壮观。 聂缙呢?她挠了挠头,看了一圈没瞧见那臭小子。 她随手拉了一个士兵:“聂缙呢?” 士兵一愣:“你说……聂统领?他正在练兵呢,就在后头校场。不过小兄弟,我劝你还是别去打扰聂统领练兵的好,他那个人啊,啧啧啧……” 昭和倒是好奇:“啧啧啧,什么意思?说清楚。” 士兵道:“那位是长公主直接任命下来的,那一来,年纪轻轻的,好几个将官不服,看长得那般俊俏,笃定就是长公主的面首了,走的裙带关系。” 昭和哑然,这些人倒是说的没错,就是太八卦了些。 士兵继续说,“结果,这话给那聂统领听到了,娘诶,他就拉了那三个将官出来,一个打三个,当时真是各种比试,各种兵器都试了,结果那三人一败涂地,谁想到他年纪轻轻本事倒是一流,给的那几个军将好一个下马威!这之后便没人敢说聂统领是裙带来的。隔日里,他又将军中赌钱的、喝酒的全禁了,不服的拉去校场每日早晨跑三百圈,哦哟,真是个活阎罗啊,比之前那肖统领严了可不止一倍哟。所以说,你现在要是去搅扰了他练兵,肯定把你拿去当典型……” 士兵话还没说完,就瞧见那风流俊俏的白衣少年怒气冲冲的奔着校场而去了。 “咦?我都说这么多了,这厮还上赶着挨抽呢?”士兵挠头。 好一个聂缙,让他手伤好之前不要拿刀剑,他倒好,还同人比武,一个对三个,他真是活腻了是不是? 昭和生气,当然生气,他以为那身体是他自己的吗?自那晚以后,那可是她的了。 当她到校场门口,目光落在那对面高台上的时候,目光顿时凝滞住了。只见那高台上,一个身着银色军甲的男子负手而立,双眉浓墨一般斜插入髻,眼神凌厉黑似墨染,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中兵马来回奔驰练箭。 他双眸凌冽不怒自威,修长的身形站的如戟般笔直,专注的样子有着将者风范,短短时日,同当初在公主府里那个青涩腼腆的少年恍若两人。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聂缙,又或者是前世她从未这么认真的观察过他,他仿佛是天生的军人,在这校场高台之上有了属于自己的天地,如龙入水游刃有余,爆发出属于他自己的霸气。 她见他抽出案台上一根小旗子,用力一挥,叫道:“列阵!” 校场上骑兵队伍立马换了队形,排完阵列。他跃下高台,骑上白马示范骑射,只见他策马奔腾跑了半圈,手持弓箭,拉满如圆月,“嗖”的一声正中红心,好一个百步穿杨的好箭 法! 军士齐声欢呼,昭和也用力的鼓掌,巴掌都拍红了。她想起原先聂司徒家里似乎出了好几个大将,这聂缙大约也是有此天赋,从小耳濡目染竟对军营适应的如此之快。 聂缙这时发现居然有外人出现在校场门口,喝道:“哪里来的贼小子!给本统领逮上来!” 昭和一愣,只见两个士兵立即上前将她的双臂扣住,秋容急了在后面叫道:“公……公子——” 昭和回头对她摇摇头,秋容只得站住急的直在心里骂聂缙是个笨蛋。 待得人近了,聂缙一愣,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 他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扶了扶额,见昭和一袭白衣倒是模样风流。若是她以长公主身份来,他自是恭迎,可是她这副样子来,叫他如何处置? “咳咳!”他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指示那两个士兵:“放了他吧,他……他是来送消息的。” 两个士兵莫名其妙的对看一眼,一个人喝道:“小子,你的消息呢?还不快拿出来!” 昭和翻了个白眼,她哪里有什么消息,咬牙切齿道:“我的确是有消息,这消息秘密的很,只能跟你们统领一个人说。” 那士兵气恼,看不惯她这副飞扬跋扈的样子,“小子,到了右屯营,你居然敢如此嚣张?!”说罢扬起手腕,才刚刚扬起,却一只铁钳般的手握住,回头,瞧见自家统领冷冰冰的眼神,唬的一抖。 “有我在此,什么时候轮到你打人了?”聂缙恼道,“传令下去,今日训练到此为止!” 校场上的士兵几乎要三呼万岁了,若不是这白衣小厮,他们还不知道要练到什么时候呢。 “你,”聂缙睨了昭和一眼,眼神略带闪烁,道,“跟我来。” 昭和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哼!看本宫待会怎么收拾你! 到了营房,聂缙一进去立即关了门,拉着昭和的手道:“你怎么来了?” 昭和恼的摔开了他的手:“哼!你自己数数,你在这营里呆了多久?皇宫离公主府不过一两个时辰的路程,你……你……”说着,她气的说不出话来,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不理他了。 “殿下……”聂缙来拉她,摔手。 “公主……”还是摔手。 “绾绾……”他温柔的执着她的手,这一次她没摔了,他只有在做那件事的时候才会叫她这两个字。 第42章 V42 水中女子仿似从水中钻出来的精灵一般,乌黑的长发披散而下,一半垂在胸前挡住了一边欲语还休的风景,一般沿着肩头一直垂落到腰际。她并非没有穿衣服,只是那件淡粉的薄纱在水中透湿,沿着水波荡漾开来,更加撩人心弦。 男子的心口不住的起伏,他呆住了,他虽然没有见过妖精,但是他断定,便是再妖娆的妖精也绝比不过此刻眼前的这个女子。 站起来的时候,水波只到腰际,女子双手划开水走了过来,媚眼含雾,樱花瓣的唇绽放出惑人的浅笑。 他一动不动的呆看着,昭和伸出手臂勾着他的脖子,樱红的唇靠近了他,在他耳畔吐气如兰:“看傻了吗?你穿的如此累赘如何沐浴?” 她望着他,眼波流转脉脉含情,他攥着她的纤腰不肯放手,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昭和抿嘴一笑,伸手柔柔的拂过他俊俏的脸庞,嗔笑道:“傻样!” 他此刻的确是傻了,呆了,就连魂魄也给这女子给勾走了,空洞洞如同木头人一般。 昭和勾着他的脖子,双腿轻巧的勾住了他的腰,抵着他的额道:“难不成,你就想这么站着过夜?” 他抬眸,深深的凝视着她,四目相对,仿若电光火石,他抱着她蓦地转身,将她用力的抵在了池壁上。 唇齿交缠温柔碾转间,那轻薄的粉白纱衣已经落到水波上,随着波纹轻荡。随着那白衣后面漂来的,还有那墨色的玄衣。 水波激荡,一浪叠着一浪,女子娇媚的吟哦之声在偌大的浴池中回响。 玉门外的侍女听到里头的声音,羞得低着头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袖子,连心口都跳的快了起来。 他的手绕在她背上,垫在她和池壁之间,生怕她的背因他的砥砺和撞击而发疼。 她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她乌黑的发从他肩头滑落倾泻而下,随着他有力的动作一次又一次轻抖,她想着他念着他,唯有同他这样的纠缠才能让她真正的纾解这几日的相思之情。她是活了两世的人,前世她也尝遍了情爱,得到的、失去的、求而不得的、在意的、不在意的,却从未像现在这般一颗心只能记挂在一个人的心上,他的一颦一笑都能牵动她的心潮,只要看到他的身体,她便能觉得快慰,而在他的砥砺下,她更是仿若踏入极乐的巅峰。 他看着她在他身下绽放,哪怕这个世界上的人唾弃他、鄙夷他,只要有她在身边, 他便什么都不怕。他抱着她,肢体的纠缠,让他感觉他能将世间最美好的东西握在手里,放进心里。自从有了她,那如影随形仿若跗骨之蛆的刻骨空寂终于离开了他。 昭和从浴池中出来时浑身酥软无力,只能由聂缙抱着她出来,侍女们低着头心里了然,只是羞涩的目光瞟过了那男子,立即又垂了眼睛。 聂缙抱着她入了卧房,她软软的躺着头发却没干,喃喃自语道:“那池子得换一池子水了。” 聂缙听了脸涨的通红,拿了毛巾过来坐在她身边替她擦头发,昭和舒服的靠在他的腿上,乌黑油亮的头发如黑瀑布般倾泻而下,昭和抬眼看聂缙脸上红红,禁不住伸手在他大腿上揪了一下,道:“改明儿,我要在上头,不能光让你欺负去了。” 聂缙一怔,她这话是个什么意思?低头懵懂的看着她。 昭和嘴角挂起一丝促狭的笑意,挑了挑眉毛道:“就是把你压在下面……你不是要学那书上的招式吗?这个可算的一个经典的。” “不行。”他眉头微蹙,红着脸继续擦她的头发。 “怎的就不行?我可是公主,你别忘了。” “那也不行。”他闷闷道。 昭和嘟起嘴,哼了一声:“由不得你。” 聂缙瞥了她一眼,便知道她在那里动歪脑筋,大燕民风再奔放,那也是男尊女卑的男权社会,被一个女子骑在身上,那滋味……他可不想尝试。 明儿一早他便要去右屯营,替她擦了发,自己也擦了干,便去吹灯落帐子。 他今儿是第一次住在昭和房里,以前来的时候几乎连瞧都没敢仔细瞧,今儿倒是…… 想想,真是一言难尽。 昭和让他留一点灯光,她睡不惯全黑的环境,聂缙便留了一盏灯在外头。 他掀开帐子,便瞧见她一手撑着下巴,靠在枕头上双眼亮晶晶忽闪忽闪的看着他。 他羞涩的坐了上来,总有些不习惯。她的床非常柔软,床褥之间散发着与她身体一样的馨香。 黯淡的光线下,他躺下,伸手捂住她的眼睛:“睡觉。” “睡不着。”昭和嘟起嘴巴,在他的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她翻身趴在他的胸口,双眼明亮,“你忘了,你还没对我说什么话?” 聂缙一愣,双手抱着她的腰,眼神有点疑惑:“什么话?” 昭和眨巴 着眼睛,伸出手指点在他的鼻尖上:“你想想,好好想想……” 他皱眉想了又想:“莫非你想多知道一些右屯营军情?” 昭和气闷,见过能煞风景的,没见过这么会煞风景的。 “再想想……”她巴巴的说。 聂缙想了想,还是想不出来:“我并无隐瞒之事。” 昭和气恼,敲他脑袋:“你是没隐瞒之事,但是你是个笨蛋。”说罢,她翻身枕着自己的手背着身子不理他。 聂缙摇头笑了笑,翻身去拨她,她不理他。 他只得半撑着身子,环住了她的腰,从后面贴着她的耳畔低声道:“我聂缙,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是绾绾,最爱的人也是绾绾……” 女子的嘴角悄悄地弯起,轻轻的咬着下唇。 “还不理我?”他将她的身子扳过来,大手游走在她润泽的肌肤上,那般滑腻柔软,让人流连忘返。 女子被他那只手撩的心痒,娇嗔道:“怎么又聪明了一回?” “福至心灵吧。” 女子轻笑:“又恁的油嘴滑舌起来,他日可不能拿这手去勾搭别的女孩子,尤其是那个洛颜。” 聂缙嘴角抽了抽,这个时候了她还记得洛颜呢。 “只为你。”他如实的说,哪里是他油嘴滑舌,他只是在说出心里话而已。 厮摩着,两人又贴在了一起,方才还争论着是男上还是女上问题的两个人,也管不得许多了,在锦被中相互纠缠着,红帐轻摇,淡黄的烛影照在帐子上,帐内春宵欢愉,哪管那屋外地冻天寒。 不过几日,元和帝的寿诞便到了,昭和叫能工巧匠打造的玉寿山已经送来了,正是送给皇弟的礼物。 阿吉在宅子里听说他们要去宫里头参加寿宴,一脸的向往,可是他知道自己去不了,便满脸沮丧。 阿吉知道那个过寿的是自己的亲哥哥,他忍不住问昭和:“为什么阿吉不能去看看皇帝哥哥?为什么阿吉成日里不能出去外面玩?阿吉不想待在这里了,如果再待下去,阿吉肯定会死的。” 昭和一愣,她第一次听到阿吉说出这个“死”字,她震惊了,她有些慌乱,弯腰道:“阿吉,你为什么这样说?之前不是好好的吗?姐姐不是答应过你过一段时间便带你出去玩耍吗?” 阿吉发火了,气呼呼的转过身不理她,面对着墙壁叫道:“姐姐是个骗 子,是个大骗子!到如今,你们都自己玩自己的,都不理阿吉了,楚离哥哥不来了,聂缙师傅也不来了,你们跟本不在乎阿吉,你们都不在乎阿吉过得快乐不快乐!我知道皇帝哥哥讨厌我,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让我活在这世界上?”说罢,他“呜呜”的哭了起来。 昭和震惊了,她以为一个小孩子有这么一个小院子就够了,她哪里想到被幽禁这么久的阿吉心里竟是这么极端这么抑郁。 她叹了一口气,这段时间楚离和聂缙都调走了,的确是她对阿吉疏忽了。 “别哭。”她拉着小阿吉的手,拿着丝帕伸手拂去他脸上的泪,“姐姐绝对不骗你。阿吉,你看着日子,下个月十五迎春花开的时候,姐姐开着大船带着你去游山玩水。” 阿吉一听,小脸上露出惊喜之色,他紧紧抓着昭和的手不敢置信的问:“姐姐,你说的是真的?” 昭和笃定的看着他,郑重点了点头:“下个月十五,便是元宵节,姐姐一定带你出去。” 阿吉欣喜若狂,小燕子似的扑到了她的怀中,在她脸上用力的亲了几下。 昭和欣慰的笑了,只要阿吉高兴,什么都值得,这是她对阿吉的承诺。她之所以不敢让阿吉出现在外面,因为她知道有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公主府,若是想出去,先要剜了这双眼睛!想着,她的眼底划过一道厉色。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天使的支持哈,感动感动,群么么一个(づ ̄3 ̄)づ,红包都送到啦。?(^?^*)明天更新应该在晚上哈,提前说一声哦。 还有就是……希望本章表锁,祈祷中……(胆小的某苏飘过~) 第43章 V43 “殿下,这是安远侯府送来的。”秋容将一样东西递给昭和。昭和打开来看,是一个金粉折子,她抬眼瞧了折子里的内容,淡淡一笑。 她得知蔺辰这几天是出外公干去了,没料到他倒是将她的事情上心,回信回的如此之快。 今日,她身着华丽的繁复宫装,发髻高耸,发间插满金玉釵环,描着精致的妆容,眉间一点绯红霞钿,越发衬的姿色雍容娇媚,她扶着春华的手,行动间环佩叮当,踏步到了八宝雕花马车边,踩着檀木凳子上了马车。 马车走了一程,到了街面上十分热闹,车水马龙有许多是去赴皇家宴会的,越靠近宫门,车马越多。 靠近宫门时,昭和听到马蹄“踢哒”声,不久到了轿子附近,只听到一人在轿子外朗声道:“殿下!” 昭和撩开车帘子朝外头看去,便碰到那面容白玉般的男子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昭和微微蹙眉,怎的这厮又没得找上了她?这宫门口人来人往的,他倒是挺热络。 “安远侯何事?”她不冷不热的说。 男子策马靠近,侍卫见公主同他答话,便放他靠了近前。 “想必殿下收到本侯的回信了?”一双凤眸斜斜看她,带着几分深意。他今日赴宴穿着一袭朱紫色玉带锦衣,人如美玉身如紫竹,端的是个风姿俊逸的美男子。 “嗯,收到呐。”昭和眉毛都没抬,就那么应了一声。 蔺辰见她如此,想必是几日不见,又将那日一起荡秋千游园的那点情分抹杀掉了,心中仿似被针扎了一下刺的有点疼。 蓦地,昭和隐约听到不远处有人叫“裕王”,她一愣,知道司徒召那厮也到了。 她看了蔺辰一眼,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前世蔺辰帮着司徒召害了自己,这一次倘若她在他念头还没那么坚定的时候挑拨了他跟司徒召去了,让这股纽带结不成,岂不是比对付两个人更容易? 她眼眸一转,狡黠一笑,抬眸瞧着蔺辰的眼色便带着几分魅惑:“侯爷的心意本宫自然知晓,如今这事儿非同小可,倘若侯爷帮忙办成了,昭和可有重谢的。”她指的是折子里的事儿。 蔺辰被她那一笑弄得心口一跳,他所见过的这些大燕女子,恐怕没有一个比得上长公主殿下这般娇媚无双的。 哪管她那反复无常的小性子,蔺辰满脸带着笑意,答道:“听闻殿下府中有白梅园梅 花盛放,不知到时是否有幸游上一游?” 昭和挑眉,递了一个秋波:“自然可以。” 蔺辰看着她,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 宫中设宴,异常的热闹,元和帝喜欢看戏,今日戏班都来了,这戏班子乃是皇宫之中自有的,不比外头的戏班子,都是宫中的宫女太监□□而成。 皇帝坐在中间首座上,一瞧见昭和来了亲自下来迎接。 昭和笑道:“今儿陛下的气色更好了,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元和帝头戴金龙夺珠的金冠、身穿金黄龙袍,看起来的确气色比之前好些,笑道:“那是,朕今儿过生辰,到了明年过生辰的时候的,身边又会热闹一些呢。” “哦?怎么个热闹法子?”昭和问。 元和帝哈哈一笑:“自有龙子环绕膝下,岂不快哉!” 昭和呵呵一笑,斜眼瞅见坐在一侧的林氏大腹便便,那林氏听到皇帝的话,粉白的脸微微一僵。 蔺贵妃一袭烟霞色华贵锦袍坐在林氏的上首,也瞧着那林氏,嘴角绽出一丝冷笑。 冯立过来禀告,今儿他穿了一袭藏青色的锦袍,纱帽角儿上斜插着一朵红花,那是皇帝今儿一早赐给他的。最近他忙着孙子的事情忙的脚不点地脑仁疼,加上寿宴一忙,脸色微黄,气色反倒没有之前好。 见到昭和,他过来挤出满脸笑容:“哟,长公主殿下来啦,两位寿星公,同喜同喜哟。” 昭和瞅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听闻衙内有恙,真不好意思,昭和最近事忙,没得空去看看衙内,改日定当荐上名医亲自登门。” 冯立自然知道她是客套,话是说的好听,还真会上门?只回应:“殿下有心了。” 他转向元和帝道:“陛下,人都齐了,待会便可赐宴,宴席间便可令戏班子唱戏了,陛下可有特别想看的戏目,若是没有,杂家便按照之前拟定的单子放下去了。” 元和帝放心的挥挥手:“你定吧。” 冯立急忙点头。 昭和笑了一下,“大总管不介意的话,本宫倒是准备了一个折子戏要给皇弟做贺礼呢,不知道可否安排一下?” 冯立一愣,眼眸一转,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但是长公主的礼物,又怎么回绝? “那是自然能够的,杂家这就去排戏,殿下的就搁在第二出,您看可好?” 昭和点头笑道:“好极。” 冯立眉头微蹙,不知道这位长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蔺贵妃妖娆的走下了座位,拉着皇帝的袖子娇嗔道:“陛下,快点来坐嘛,你身体才好,这站久了可会累呢。” 元和帝笑着拍拍她的手:“好,好。” 如今这蔺贵妃乃是皇帝新宠,只因她伺疾有功,又善解人意娇柔妩媚,元和帝便将之前待那栾氏的一腔情意又转到了她这边来。 蔺贵妃扶着他,回头看了昭和一眼,悄声在元和帝耳畔轻笑:“陛下,你可瞧见我堂兄蔺辰了?” 元和帝往后看去,见蔺辰正好在昭和的身后站着,一个俊逸、一个妩媚,两个人在那儿站着,真是珠联璧合仿佛一幅画一般。 “你觉得他两个可般配?”蔺贵妃扶着元和帝坐下,一只手悄悄的抚着他的胸口,温热的气息吹得他耳朵痒。 “自是般配。”元和帝搂着贵妃的腰笑的暧昧,“怎的,莫非你动了什么心思?” 蔺贵妃娇笑道:“陛下难道忘记了?如今大燕左有强邻,右有蛮夷,为了让大燕人丁兴旺,陛下前几日不是颁下了婚配令吗?女子十四不嫁者,令长吏配之。如今,大燕的女子都忙着出嫁呢,又怎能让正值青春年少的长公主独守空闺呢?天底下的臣民都看着呢。陛下,如今放着现成的大好姻缘,何不一纸赐婚,成全他们两个?” 元和帝犹豫:“好倒是好,但总的先问问皇姐。” 蔺贵妃趁机说:“女子娇羞,哪里会轻易承认?待会陛下只要在席间观察二人举动,倘若两人举止亲昵笑语嫣然,便毫无疑问,陛下大可给长公主一个惊喜,公主殿下定然念着您的好呢。” “这……” “皇上……”蔺贵妃挨着他蹭了蹭,“就听臣妾一次吧。” “额……好吧,朕待会瞧瞧。” 两个人在那里窃窃私语笑声宴宴,林氏坐在下头看的心里怄的慌,原本皇上待她极好,到手的荣华居然被这个贱女人抢了去,叫她如何不气? 她心潮起伏,手覆在肚子上,虽然有心争宠,可是因为这个肚子,她不敢靠的皇帝太近,平日里皇帝来的时候都有冯立在身边支持,若是没了冯立,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呢。 这些日子,她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只要冯立在,她笃定这“孩子”必定能平安的生下来。 皇亲国戚 文武要员都来了,纷纷送上了贺礼,昭和也送了自己定做的玉寿山,皇帝十分喜欢,赐了她一座白玛瑙观音像。 寿宴之后便是唱戏,第一场戏唱到一半时,昭和的目光环视在周边,仿似在寻找什么。 当她看向蔺辰的方向时,脸上露出甜蜜的微笑。蔺贵妃急忙拉了拉皇帝,道:“陛下,看。” 元和帝一瞧,昭和那笑容果然满含情谊,蔺辰对她回笑,真是郎情妾意,好不旖旎。他心中了然,拊掌笑道:“果然,果然!看来皇姐好事将近!” 可是天知道,昭和看的可不是蔺辰呢,她看向蔺辰的方向,越过那一排座位,后面有一对羽林卫巡逻走过,带头的男子身着银甲,一手按着宝剑,凌厉的目光扫向全场,最后落在那宝座之上的女子脸上,原本凌厉的目光立即变得柔软温和。 他抬眼望去,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知道她越过千万人,却只看着他一个。他亦是,仿似她身边身后的都变成了背景板,失去了颜色,世间只剩的她一个。 他对她勾唇浅笑,她对他眼儿妩媚。 却有一人看不下去了,楚离拉了拉聂缙的袖子:“诶,看够了没看够了没?咱们在执行公务呢,你是要变成望妻石么?” 聂缙脸上微红,撇开了眼睛,低头道:“走吧。” 那人一走,昭和的眼神立即失落了,蔺辰之前一直看着,现在倒是奇怪了,她失落什么? 他莫名的似乎觉得昭和看的并不是自己,转了头,向着人群后头望去,只见一队全副武装身着铠甲的羽林卫刚刚经过。 他心中一落,郁郁想到,莫非她又瞧中了一个面首? 聂缙走了,昭和骨头都变得懒散了,她伸出手撑着下巴,无聊的瞧着那戏码,不过是才子佳人的戏码有什么可看的? 她等的,可是第二部,她亲自编排的那部戏!眸光转向那身着藏青色锦衣的老太监,她冰凉一笑,冯立,你等着,好戏要开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新晚了,抱歉,某苏要存稿啦,不能再做裸奔党。 明天开始还是跟以前一样晚上六点-七点更新哈。要开始放防盗章咯,亲们勿怪。 第44章 V44 锣声敲响,第二幕戏终于等到了。 昭和坐直了身体,元和帝看向她兴致盎然的说:“皇姐这个礼物果然特别,第一次听说皇姐还会编排戏的?” 昭和微笑回道:“这可不是编排的呢,这是坊间的一个真事儿,待会陛下看了就知道了。” 她这么一说,周围的人都好奇了,到底是个什么事居然能让长公主亲自编进折子戏? 折子戏的名字叫《易主》,乍一听觉得晦涩难懂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到的锣声一响,好戏开始后,众人们才渐渐明白究竟为何叫这个名字了。 这戏说的是坊间的故事,说一个姓陈的女子嫁进了一个姓宋的员外家,陈氏初始得宠心里高兴,但是好景不长,宋员外娶了新妾便将这女子抛之脑后了,陈氏懊恼。陈氏生病请了郎中来看,那郎中医术高超说女子这病导致她不能怀孕,彼时陈氏正打算通过怀孕拉回员外的宠爱,听到这话不啻为晴天霹雳。陈氏身边有个老奴才便出了主意,让她假怀孕换取员外的宠爱。 陈氏果然信了老奴才的话,假装怀孕塞了个枕包在肚子里,到了十月怀胎之时,老奴才替她去宫外买了个新生的男孩装作员外的儿子,从此以后陈氏跟她的儿子成了这家中的主子,将小妾用扫把赶出了家门。员外年纪大了有一日生病,找了郎中来看,没想到阴差阳错又找到了那个郎中,郎中看到宋家的小儿郎,便问是哪个的?员外说是陈氏所生,郎中便将当日他给陈氏看病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与员外听。 员外叫来儿子滴血认亲,谁知血滴不能相融,他看自己儿子越看越不像,气的吐血一命呜呼。 之后,宋家成了陈氏和她那便宜儿子的天下,从此,宋家易主。天下无不漏风的墙,宋家的事情悄悄在坊间流传,传的满城皆知,城里头个个人摇头叹气替宋员外唏嘘不值,偌大的家私就这么入了陈氏那小贱人的手啦! 这也就是为什么这折子戏叫做“易主”的原因。 戏演完了,看众唏嘘,而座上,林氏攥着手心,满手都是汗,她咬着牙关,扶着肚子,身体轻轻的颤抖着,只觉得背心寒凉透骨。 蔺贵妃瞧见,笑问:“林贵人,这戏可好看?” 林氏勉强挤出几丝笑容:“好看……好看……这天底下的奇事儿还真多……” 昭和看向她:“本宫编的戏码,贵人喜欢就好。不过贵人,你的脸色不大好啊,这般惨白惨白的 ,该不是怀着孩子着凉了吧?这可是大不了的事情,这是龙种呢!”她咬着牙特地强调了“龙种”二字。 她招手道:“来人,快点请御医过来!让太医院的张太医过来,给林贵人瞧瞧!” 林氏惊得如同木鸡,瞪圆了眼睛,道:“臣妾……惯常用的杨太医呢……” 蔺贵妃道:“不巧,杨太医今日一早便让本宫谴走了,因我父王生病,杨太医已去了沁阳王府,张太医为太医院之首,医术更是高过杨太医,贵人尽管放心好了。” 林氏双唇颤抖,满处望那个人,冯立,冯立再不来,她……她死定了。 “慢着!”门口出现一高大的藏青锦衣太监,他急急走过来,禀告道:“陛下,张太医已经去别宫诊治了,如今林贵人脸色发白怕是不适,不若杂家这就带着她进寝宫休息则个。” 元和帝正要点头,却听到旁边长公主插话了。 “哦?是吗?”昭和轻笑,抬眼望向门口,道:“巧的很,张太医恐怕忙完了,现下已经来了呢。” 冯立大惊,回头,果然看着张太医提着医箱已经到了近前,跪倒:“陛下,微臣这就替林贵人诊治。” 林氏慌得不可遏制,双目圆瞪紧紧盯着冯立。 冯立对她打了个眼色,林氏没看明白,冯立急的没奈何又对她动了口型,林氏这次恍然大悟,原来他说的是一个“晕”字。 瞧着张太医一步步走过来,她便是不想晕,现在已经几乎要吓晕了,她扶着额头,蓦地往后一靠,豁然晕了过去。 “贵人晕啦!” “真的出事啦!” 一时间众人哗然。 冯立趁机尖声道:“你们那些伺候的奴才怎这般不警醒,赶紧的抬着贵人回宫!”只要将她弄回了寝宫里头,万事都好说,若是在这皇亲国戚文武要员跟前穿帮,那就无可挽回了。 他赶紧上前,指挥宫女太监手忙脚乱的去抬着林贵人。张太医立在旁边,抬头看了昭和一眼。 昭和冷笑一声,从座上下来到了林贵人跟前,她看向冯立,嘲讽道:“大总管,把个脉又如何?你急成这样?” 冯立凛然,蓦地抬头冷森森的看着她咬着牙道:“殿下是何意思?林贵人便是再低贱,好歹是皇家的后妃,大庭广众之下让众人瞧着看病,难道殿下是诚心想让贵人出丑吗?岂不是丢了皇家的脸面?” 昭和笑笑:“大总管何须这般激动?你若说抬回寝宫,当然可以。本宫也只是想过来帮个手罢了。”说罢向着林氏走来。 冯立睁目欲裂,他已经知道昭和想做什么了,立即想拦住她。 蔺贵妃道:“瞧大总管的脸色,怕是太辛劳了。不如本宫和皇上敬大总管一杯美酒,以慰大总管劳苦功高,皇上您说行不行?” 元和帝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蔺贵妃拉着元和帝下来给冯立敬酒,生生的隔在了冯立跟昭和之间。 冯立心急如焚,但是中间堵着一个元和帝,他总不能一扒拉把皇帝扫开吧? 蔺辰在下面瞧着,嘴角悄然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裕王司徒召坐在他的斜对面,一身银色锦袍英姿飒爽,两人对看一眼,眸间自有深意。 “让开!”昭和一手挥开了挡在跟前的奴才,径直到了林氏的跟前,她柔柔道:“贵人,本宫亲自来扶你啦。” 林氏在装晕,以为可以逃过此劫,谁想长公主过来了,她害怕之极身子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瞧这病的,”昭和好笑的说,“都晕了,还抖得跟筛子似的。” 她扶着林氏的胁下,手心悄悄藏着一把小匕首,看准时机,蓦然出手迅疾的伸到她裙下一割又立即收回了手,一个东西“咚”的一下从林氏的肚子里滚了出来。 “啊——” 昭和尖叫出声,不可置信的捂着嘴,手指指着林氏不住的颤抖:“贵人……贵人的孩子掉出来了!” 一时之间,满场皆静,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一般,竟连一根针落下都能听得见。不知谁倒吸了一口凉气,又不知谁牙关战战出声。 林氏再也装不下去,颓然的从椅子上滑落,跪倒在地上。 元和帝回头瞧了一眼,蓦地呆住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玩意从林贵人的肚子里出来以后,她的肚子迅速扁了下去。 元和帝的身体晃了晃,脸色青白。 “陛下……”蔺贵妃担心的扶着他,他用力甩开了她的手,紧紧攥着双手,手背青筋暴起。 他脚步踉跄的到了林贵人跟前,低头细细看那个滚出来的玩意,竟然……竟然是个棉花包? 仿似心口被刀子搅动一般的疼痛,这就是他期待这么久的龙子?这就是他的儿子吗?!这可是皇宫里唯一的孩子,他期盼那么久做梦都 梦见孩子出生,等来的就是这么个玩意?! “你到底在干什么!”他狂暴的怒吼起来,一脚踹在了林贵人的脸上。 林贵人被他一脚踹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陛下……陛下……”她满眼含泪,“不是臣妾的意思,真的不是臣妾的意思……你不能怪臣妾,不能啊……” 《易主》的戏码不断的在脑海中回放,陈氏身边的老奴才?他回眼瞪向冯立,那奴才满额的细密汗珠却依然镇定。每次他去林氏寝宫冯立都在,他当时还纳闷什么时候冯立对林氏这般上心居然事必躬亲,原来…… 他那么信任他,难不成真的是这厮做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事儿! 元和帝弓着腰一手拎着林贵人的衣领子,阴鸷的喝道:“究竟是谁指使你的?说!” 林贵人颤抖着双眼斜斜瞟向冯立,冯立一双眼如同掺了□□似的死死的瞪着她。 “我……我自己……我自己想的法子啊……”林氏哭道。 昭和轻笑:“林氏,你可要想清楚,你所犯下的可是灭九族的大罪!你不要单想着你自己的性命,还有你的父族、母族。倘若你说出是谁,本宫可以保证,饶了你的父母,你觉得如何?” “真的?饶了我父母?”林贵人眼中浮起一线希望。 昭和点头。 林贵人蓦地伸出手指指向那老太监,恶狠狠咬牙骂道:“我说不做的,你非得让我做!到如今,我可不想一个人扛着这罪行了!冯立,总归是个死,要死大家拽着一起死!谁也别想好过!” 元和帝蓦地回头,不可置信的瞪着冯立,他伺候他多年,他帽子上还戴着他大早赏的红花,他那么信任他,他竟这样待他? 皇帝已是气极,红了眼嘶声骂道:“狗奴才!你就是这样待朕的吗?!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胆大妄为的想谋夺朕的天下?!” 第45章 V45 冯立见事情败露,立即双腿跪下膝行到皇帝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拽着他的衣襟哭道:“陛下!老奴是怎么对您的,您心里比谁都清楚啊!这林氏明明是嫌弃平日奴才照料不周私心里嫉恨,又恨老奴不时常将她引到陛下跟前,所以想要攀咬老奴啊!陛下想想,平日里老奴到底是怎么对您的?你该明白老奴的心啊!这林氏一面之词而已,难道就抛却了陛下这么多年对老奴的信任吗?” 他满头华发,涕泪横流,哭的凄凄惨惨声音悲凉,元和帝看他这样倒是愣住了,想他平日里待自己如何的体贴放心,在身边这么多年,又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莫非真是林氏嫉恨才会扯上他?到底是相处多年的主仆,听着他的哭声,元和帝不忍看下去了,严惩冯立的想法便开始动摇了。 昭和看元和帝眼看着要心软,不由得恼道:“陛下,混淆皇室血脉可是天大的事情!既然林氏已经指出了幕后主谋,岂能轻易放过?不查出个水落石出,如何向皇亲国戚文武要员交代?!你今日不当机立断,岂不遭天下人的笑话?!” “这……”元和帝放眼看下去,只见座下各个平日对冯立痛恨的人早已摩拳擦掌一脸的愤愤不平。冯立身为宦官却一手遮天,早已天怒人怨,借着这个机会,世家大臣没有人不盼他死的。 “陛下!要严惩啊!”有臣子叫道。 “陛下,冯立那厮居心叵测啊!” 裕王司徒召禀道:“陛下,此案人证已具,只要找到物证,还怕冯立这厮抵赖不成?微臣请陛下将此贼落入天牢严刑拷打,势必能查个水落石出!” 傅国公也站了起来:“这件事非同小可,冯立形同造反!不能不严查!臣请求亲自审理此案,绝不能叫那些乱臣贼子逃之夭夭!” 冯立咬着牙恨恨看着这些个人,往常屁都不敢放一个,到如今竟一个个的落井下石,着实的可恨! 到如今,他唯有紧紧抓住皇帝这根救命稻草。 他匍匐在地抓着皇帝的袍角哭道:“老奴好歹也是伺候过先皇的人,若是证据都不齐全的情况就被落入天牢,岂不是冤枉!老奴跟陛下一样是被那林氏蒙蔽的啊!请陛下替老奴做主,让老奴在陛下身边多伺候一些时日吧!倘若他日真能找到物证证明老奴做了这桩事,老奴必定自刎谢罪!” “唉……”元和帝一时之间左右为难,倒是没了主意。 昭和恨得咬牙切齿,这厮做事向来手 脚利落滴水不漏,他今日既然敢说这个话,便是笃定了他们找不到他做这件事的证据。 呵呵! 昭和冷笑,眼底划过一丝狡黠,道:“你要证据是吗?那本宫就给你证据!” 她拍了拍手掌:“羽林卫何在?!” 只见一个身着盔甲的男子捧着一样东西到了跟前,只见他模样俊朗正是楚离,禀告道:“陛下,长公主殿下,此物乃是宫内总管府中搜出来的东西!请陛下、长公主明察!”楚离带来的还有一个吓得哆哆嗦嗦的小太监。 他手中的是一个乌黑的沉香盒子,冯立疑惑,那是他惯常装香用的盒子,怎的到了他手里? 他直勾勾的盯着那个盒子,那是什么?他们要做什么? 皇帝狐疑的到了跟前,掀开那盒子盖一瞧,只见那里头放着一个裹着黄布的木头人,扎着七八根金针。他一惊,道:“那木头上是什么?” 楚离取出了木头人,扯开了黄裹布,正面刻着一个“琦”字,反面却是一个生辰八字。 元和帝眯着眼瞧那八字,脸色突的煞白,问那小太监:“这是冯立的盒子?” 小太监吓得哆嗦跪地:“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奴才平日里只是替大总管铺床叠被,这盒子……日常的确是搁在大总管柜子里头的,那柜子平时上了锁,奴才并不知道里头有什么呀……” 冯立恨得吐血,这厮越描越黑!有些香品名贵,他又是爱香的,防着有些小太监手脚不干净,他才锁的箱子,到这当儿,倒成了把柄了。 元和帝怒不可遏,怒骂冯立:“好狗才!你竟敢拿这巫蛊来害朕!皇宫严禁巫蛊,犯者格杀勿论!林氏说你混淆皇室血脉,你说没有物证,到如今,这可不是人证物证俱全了!朕说呢,你怕是就是要害了朕的性命,等那假皇子出来便做你的傀儡,生生夺了朕的江山!” 冯立盯着那个盒子,他从来都没有搞过什么巫蛊!那些下三滥的伎俩他还不屑去用! 他抬眼看向楚离,看向昭和长公主,突然他明白了什么!那厮是公主府的人,借着羽林卫的身份栽赃嫁祸! “你们阴我!你们居然阴我!”他几乎狂怒,倏然站了起来指着昭和叫道,尖细的嗓子刺耳之极。 栽赃嫁祸这种手段他用的再熟不过,只有他阴人,他怎能忍受别人阴他?! “王八蛋!”冯立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狠狠的咒骂,“ 龟孙子!居然敢阴我!” 眼看着冯立恶狠狠一步步走来,元和帝吓坏了躲到了昭和身后。 昭和冷冷看着他,高声道:“冯立,时至今日,你是想把你造反的事情坐实了吗?!”她大喝一声:“羽林卫右军何在?!” 一声令下,三四十个羽林卫冲了出来将冯立团团围住!一个个全副武装身着铠甲手里拿着刀剑将他包围在垓心。 昭和看着元和帝,“皇弟如今可是瞧见这厮如狼似虎的真面目了?今儿,就将他立斩当场,皇弟可有话说?!” 元和帝看到冯立那凶狠的模样,惊恐的后退一步:“杀便杀!千万不要让他靠近朕!” “护驾!”蔺辰见机,立即上前,同司徒召一起护住了蔺贵妃和元和帝。 “好一个长公主殿下!好一招栽赃嫁祸!”冯立冷笑一声,他如今已是穷途末路,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你有兵,难道本座就没有吗?!”冯立手举金豹令喝道,“羽林卫左军何在?!” 话音落下,一队羽林卫涌上了殿前,带头的是他的心腹羽林卫左统领于越。 左右羽林卫对峙,一时间众人惊恐,皇亲跟文武要员有胆子小的已经吓得满袍子的骚尿了,瘫软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蔺辰喝道:“冯立,你是反了吗?!”他转头对于越喝道:“冯立造反,保护冯立者形同造反!你难道想跟着冯立一起抄家灭族吗?!” 于越冷眼举起手中的长剑,道:“本统领只认金豹令!只认冯……” 话音未落,“嗖”的一声,划过空气的声音响起,一只白羽长箭从天而降“嚓”的一声刺入了于越的背心。 他瞪大了眼,未来得及反应,已经口吐鲜血,倒在了冯立的跟前。 冯立猛的转头,只见方才唱戏的高台之上飞身跃过来一个人,身穿银色盔甲、身姿挺拔姿容俊挺,仿若天降神兵一般落在了昭和的身边,他手中拿的正是最新出品的神机弩,他居然用当初自己杀他的神机弩杀了左军首领于越。 “聂,缙!”冯立咬牙切齿恨之已极,果然当初没有当机立断除掉祸根后患无穷! “聂缙!”昭和看到他来心中高兴,抓住了他的袖子,聂缙挡在了昭和的身前,冷冷道:“左军羽林卫的众位将士们听着,这金豹令是皇上给的,如今冯立造反,难道你们还要跟着他反吗?于越已死,难道你们一个个的要步他的 后尘?!” 于越死在了他们的面前,此时群龙无首,左军的羽林卫已经动摇了,即便冯立有金豹令,可是皇帝就在眼前,究竟听谁的显而易见,看到越来越多的右军弓箭手齐齐聚集,阴森森的冷箭箭头对着他们,他们纷纷垂下了拿着刀的手臂。 冯立眯着眼咬着牙,知道如今大势已去,他最痛恨的便是那个罪魁祸首昭和长公主,倘若不是她,他怎会落入如此境地? 他蓦地展开五爪,反手夺过一个羽林卫的长剑,蓦地对着昭和掷去,聂缙挡在昭和的身前,“嚓”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剑,“锵当”一声将那剑隔开落在地上。 冯立趁着众人分神的当儿飞身而起,借着高强的轻功纵身向外跃去。长公主一招出其不意他都来不及准备,只等到他逃出这皇宫便能召集他在京外驻军的心腹,大不了挥师京都灭了这大燕皇朝。 聂缙眼见着冯立要跑,回头吩咐楚离:“保护好公主!”跟着冯立的影子消失在宫殿门口。 冯立一走羽林卫左军更是军心涣散毫无斗志,右军立即控制了现场的局面。 裕王司徒召低声对蔺辰说:“杀冯立现在是最好的时机!纵虎归山为祸不浅!快去!”蔺辰点头立即飞身跟了出去。 昭和知道冯立武功高强,万一聂缙吃亏可怎么办?她提着裙子追到宫殿门口,哪里瞧得见半个人影? 她双手交握,脸上露出焦虑之色,心里默默祈祷着,聂缙啊聂缙,你千万要平平安安的回来呀! 第46章 V46 冯立逃窜而出,他知道御花园后头有条捷径可以翻墙通向宫外一径的向那边纵去。 他速度极快,羽林卫都来不及跟上来,唯有聂缙用足全力紧跟其后。冯立跃上一处房檐蓦地回头瞧见聂缙追了上来,他倒是不跑了。 他狭长而阴鸷的眸子闪出狠厉的光芒,这厮居然敢追杀他?他心里道,聂缙啊聂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他蓦地转身飞身而起,如鹰一般扑了过来,五爪如鹰钩一般直朝聂缙的头顶抓下去。 聂缙眯眼,迅疾的躲过了他这一抓。只见冯立抽下腰间衣带软剑,剑身一抖直向他刺来。 剑光如银,铿锵之声不绝于耳,冯立一边打一边骂道:“臭小子!你果真是找死!今日,就让你跟你聂家上下黄泉相遇!” 聂缙咬牙,不说话,一剑狠狠刺过来,划过他的耳畔,冯立的帽子被刺落,满头银丝飞舞起来,那模样仿佛鬼怪般狰狞可怖。 冯立怕羽林卫追过来,急着了结这小子,下手越发的狠厉,一爪抓到他的肩头,他的五指最是有力,想不到抓下去划的手疼,他身上应该穿着金丝甲之类的东西。 冯立懊恼,反手一剑刺在他的肩头,只听得“嚓”的一声,又仿似扎在什么东西上一般,他火大了,这厮简直武装到牙齿了! 冷不防聂缙一剑划在他脸上,划出了一道血口。 划过之后,聂缙身体蓦地后退,立在弯弯的高檐之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冯立抬头,那少年的眼神很是诡异冰冷,他看着自己,就仿佛看着一个将死之人一般。 他不想缠斗浪费时间,想要走,可是发现脚步有些僵硬,他脸上的那道血痕渐渐变了颜色,黑色的血滴落到了他的胸前,他感觉到伤口又痒又痛,仿佛蚂蚁爬过一般。 他惊恐的瞪着眼望着聂缙,伸手指向他的手指轻轻颤抖:“你……你……你的剑有毒!” 聂缙冷冷看着他,唇角勾起一丝凉凉的弧度,挑眉道:“没错,是有毒,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冯立半身发麻,半跪在地上撑着自己的身体,仰头望着他恨声道:“你好歹毒!卑鄙无耻的小子,你胜之不武!” “胜之不武?你冤枉我祖父通敌卖国、你害死我聂家两百多人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卑鄙无耻?!”少年敏捷的从高檐上一跃而下,到了冯立的跟前, 用手中的长剑指着他的心口,怒道:“我无日无夜不想杀了你报我聂家的血海深仇!今天你死在我的手里,也算是不冤枉了!” 冯立看着那冰冷的剑锋,看着那少年愤恨的脸,身体的感觉渐渐变得迟钝了,他从未想过居然有朝一日他手段通天的冯太保居然会死在一个籍籍无名的臭小子手下,也未曾想过,他半生荣华竟会在聂缙的手上终结,他不甘……不甘啊……他还要出宫……他还要召集旧部……他还要当皇帝……然而……他的身体已经麻木的没有了知觉,思绪也停留在“皇帝”那两个字上。 身体仰面重重的向后倒了下去,他一双眼冰凉凉空洞洞的望着湛蓝的天空,便是死了依然是不甘。 聂缙看着他倒下,此时已经是累极,他握着剑的手无力的垂下,浑身力气仿佛被抽走,虚脱一般的半跪在尸体前面,他仰头望天,湛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白云,那白云随风变换着形状,风轻轻的吹着,吹拂着他耳畔的乌丝,随着风吹来的还有几许淡淡的梅香。 白云苍狗,世事无常,仿佛昨日他还偎依在母亲膝下,今日却只能拿仇人的尸体祭奠先人。 想到家人想到母亲,他的泪水如断线珍珠般簌簌落下…… 他即便是杀了仇人,可是他的家人依旧一个都回不来。幸好,幸好他还有绾绾。 半晌,他提着剑站了起来,抹去了脸上的泪痕,转了身向前庭走去。 蔺辰赶了过来,看到聂缙一愣,再看那冯立竟然已经冰凉凉的躺在地上,无半点声息。聂缙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同他擦肩而过。 蔺辰赶到尸体前一看,发现冯立嘴巴乌黑,脸上一道血痕,竟是中了剧毒的剑而死。 他大惊失色,回头看那银甲少年男子的背影,他渐行渐远,消失在视野中。 他的手一抖,竟平生第一次感觉,这少年好可怕!他竟一个人杀了冯立?! 那个曾经仿佛不可逾越高高在上的冯太保,死在了这个年纪还不满十八的少年的手里! 倘若假以时日…… 蔺辰心中一颤,聂缙,好厉害的角色! 昭和几乎要望穿秋水的时候,终于看到那人出现在视野里,她飞奔过去,拉着他的袖子欢喜道:“你总算平安回来了!” 聂缙定定看着她,她的模样是那般鲜活、神采是那样飞扬,看着这样的女子,他方才冰凉的心渐渐有了温度和活气,他轻柔而疲惫 的说:“冯立,死了。” 昭和长长松了一口气:“那个祸害总算是死了,也不枉费我们这一段日子煞费苦心的筹谋!” 她抚了抚聂缙的肩膀,看他神色凄惶,知道他想起家人心里难受,柔声劝慰,“择日我同你一起去祭奠你的家人,可好?” 男子抬头动容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羽林军带回了冯立的尸体,从冯立的身上搜出了左军金豹令交到了昭和的手中。 她看着那半边金豹令勾唇一笑,倘若两枚金豹令合在一处,她便能控制整个羽林卫,不过……她不会这样做。 林氏下了天牢择日处斩,昭和有言在先,便饶了她的父母亲族。 元和帝在养心殿里惊魂未定,听闻冯立死了,他抚着心口叹息了两声,他陪了自己这么些年,如今他突然就死了,不在了,虽然是死有余辜,可是瞧着这养心殿竟觉得空空的,无端的凄凉。 “唉!”他又叹了一声,想起林氏,想起那个他期待却子虚乌有的孩子。 他难受的靠在床边,即便是蔺贵妃在耳畔百般劝慰依旧觉得浑无生趣。 昭和走了进来,她看了蔺贵妃一眼,“本宫有话要同皇弟说,贵妃还请回避一下。” 蔺贵妃有一丝不悦,但是没有表现出来。她是因为利益关系同昭和合作,但是并不代表她喜欢这个飞扬跋扈的长公主。如今她也算的是自己人,昭和竟然还要跟皇帝说私房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蔺贵妃神色温和的点头,起身向外走去,却回头狐疑的看了二人一眼,不知道昭和到底要说些什么。 待蔺贵妃出去,昭和才拉着元和帝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你难受,我知道。” 元和帝抬眼看她,悲伤的摇摇头:“朕真的不明白,朕难道对他们不好吗?朕那么信任他们,他们一个个的要骗朕、要害朕、想要朕的性命!一次又一次的伤朕的心!” 昭和劝道:“他们只是被权利迷了心罢了,不怪陛下,要怪就怪他们的心魔。皇弟无须挂在心上,好生的养着身体罢了。” 元和帝想起昭和编的那出易主的戏码,突然问:“皇姐早就知道了?” 昭和一怔,道:“只是前几日知道的,奈何冯立那厮一手遮天,所以不得不如此为之。” 元和帝突的盯着她看,目光诡异:“皇姐……是怎么知道的?” 昭和攥紧了手心,沉声道:“我瞧见林氏的样子便起疑,又去查了赐寝的花册,暗暗访了太医才知道的。” 元和帝仿似松了一口气般,浅笑道:“看来还是朕多疑了。朕早知道皇姐聪明睿智,没想到竟还有查案的才能。朕还以为……还以为皇姐是在皇宫之中广布耳目,这才知晓的呢。” 昭和面色微微一僵,立即恢复了正常,笑道:“怎么可能?再怎样,我也不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元和帝看她神色如常这才放心,握着她的手叹道:“唉,朕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了,辛亏还有皇姐对朕真心真意。” 昭和浅浅笑了一下,勉强掩饰住心底的尴尬。 她从袖袋中取出一枚金令,正是那左军金豹令:“这个还是交还皇弟,轻易不要再给别人了。” 元和帝看到那枚金令脸上笑意更浓:“便是都交给皇姐,朕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昭和推辞:“那怎么可以?这天下到底是皇帝的天下。” 元和帝见她不收这才将金令攥回了手里,待她越发的亲近了。 出了宫门,昭和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经历此事,恐怕皇弟疑心会越发的重了,刚才他故意要把左军金令交给她,不过是想试试她野心到底有多大。 她摇摇头轻叹一声,回头,看那养心殿飞檐斗拱、雕花砌玉,华丽而庄严的矗立在那里,她蓦然觉得,这皇宫于帝王,又何尝不是一个牢笼? 她方才还跟皇帝提了另外一件事,这件事若是成了,聂缙怕是要高兴的睡不着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开始使用网站自带的防盗功能了。六点固定更新,订阅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可以直接看到更新,没达到的7点可以看到更新。因为俺防盗时间设定的是一个小时。么么哒(づ ̄3 ̄)づ 第47章 V47 宫里传出消息,皇帝下了圣旨,聂缙斩杀冯立有功,销了他的奴籍,任命为从四品羽林卫中郎将一职,依旧在羽林卫右军任职,赏金一百两,赐还聂家大宅。 昭和得了这个消息禁不住皱了眉头,她跟皇帝说的,是让他昭告天下为聂家平反,怎的一丝都没听到平反的消息?单单只是销了聂缙的奴籍?她提这事的时候元和帝还满口答应,怎的一夕之间就变了卦?像这般高高提起轻轻放下到底是什么缘故? 秋容侍立在身旁,昭和在她耳畔低于了几句,秋容点头便出门去了。 圣旨是直接传入羽林卫的,怕是聂缙早已得了消息,今日他休沐,不晓得回来没有。 昭和正抬头探向窗子外头,谁知仿似心有灵犀一般,那人的脚步就踏入了寝殿之中。 昭和慵懒的伏在窗户前凝眸看着他,他也抬眼看了过来,只是他的眼神却沉沉如墨,虽是销了奴籍,得了赏赐,依旧不见一丝笑容。 昭和理了理衣裳,开了门,聂缙站在门口望着她。 昭和拉着他的手道:“傻杵着做什么?进来吧。”说罢,将他拉了进来,关了房门。 他没有说话,蓦地展开双臂紧紧的抱住了她,他身子重,昭和一个不稳往后坐在了贵妃榻上,他半跪在她的跟前伏在了她的膝盖上,宛若一个受伤的孩子。 昭和抚着他的发,轻声道:“你想说什么便说吧,我听着呢。” “我很想他们……真的很想见一见……” “我真想亲口告诉他们,他们的仇,我帮他们报了……” 她心中沉重,感觉到他的泪打湿了她的裙子,她将他的头抱在怀中,轻轻抚摩着他乌黑的发,柔声道:“既如此,我同你一起去告诉他们。可好?” 聂缙一怔,抬头望着她:“如何告诉?”眼眶里还有晶莹的泪花。 “万物皆有灵,我同你去聂家宅子焚香祈愿,他们定能收到你的心意。” 他轻轻点了点头。 尘封已久的聂家大宅终于开启,古朴的铜钉大门开启时伴随着簌簌的灰尘。 昭和透过大门看进去,果然是古雅朴素、大气宽阔的宅府,只是这宅子太安静,安静的仿似从来不曾有人来过。 昭和看向身边的男子,他的眼中明显的激动,盈盈目光闪动,似在回忆着什么。这里定然有他许多许多美好的回忆吧 。 趁着聂缙游走在宅子各处的当儿,昭和低声吩咐春华,春华应声立即去办了。 “聂缙,去你家祠堂吧!”昭和道。 祠堂那样的地方,对于一个灭绝满门的人而言,太过残酷。到了祠堂跟前,聂缙抬起了脚,顿了好几秒才终于踏了进去。 青石板的地面,并无一丝灰尘,祠堂上摆着先人的牌位,只是堪堪多了三个黑木牌子,是祖父、父亲、母亲的牌位。 这牌子是新的,他还来不及做?他偏头看向昭和,昭和唇角微弯,对他点点头。 他心中恻动,她为他什么都想到了。 春华递过三支香,昭和上香炉前点燃了,递到了聂缙的手里,望着袅袅绕绕的青烟道:“你别小瞧这青烟,上可达天庭,下可达黄泉,你的祝告必定能随着这青烟到达你想到达的地方。” 聂缙吸深了一口气,接了香跪在地上,轻声祝告,他看着这青烟,只见它们袅绕上升,仿佛穿过屋顶到达了人力无法企及的地方。说起来,这法子也很神奇,当他祝告完毕以后,他蕴藏在心中的郁怒和悲伤都随着这青烟飞升去了天空,仿佛他的心意已经告知了他的父母先人,一时间,心中豁然开朗。 他起身到了昭和身边,墨眸凝视着她,发自肺腑的说了一句:“谢谢你。” 昭和启唇一笑:“倘若你真要谢我,那就陪我陪着阿吉一起去江南游玩吧!” 聂缙错愕的问:“你当真?” “自然是当真!我几时骗过你?”此时冯立已除,而裕王还未成气候绝不敢轻举妄动,趁着这个机会,她正好可以带阿吉出去走一走,否则她真怕他憋出病来。 何况,冬天即将过去,春暖花开之时她也想出去走走呢。 聂缙真心答道:“若是殿下想去,聂缙便陪着殿下去。” 昭和欢喜,出了祠堂,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下。 聂缙顿时尴尬了,脸红道:“公主,这是在大庭广众!” 昭和弯起嘴角:“管他呢。”她问周围侍女:“你们都看见什么了?” 侍女们急忙心领神会的低下头齐声答道:“奴婢们什么都没看到。” 昭和双手一摊:“你瞧!” 聂缙:…… 晚间,秋容从宫中眼线处得到消息回来禀告了昭和。 “你是说从本宫 离开皇帝,一直到他颁下圣旨这期间,只有蔺贵妃一个在他的身边?”昭和正在喝茶,听得这个消息指尖用力的攥着茶杯的边缘。 “对,宫里头的人的确如此说的,他们一直盯着呢。” “岂有此理!”粉彩茶杯“砰”的一声重重搁在了桌面上,“好一个蔺贵妃!” 昭和倏然站起来,冷眉拧起:“说什么同本宫合作,竟然敢在背后使绊子? 秋容问:“殿下,说来奇怪,你不过是想替聂家平反,那蔺贵妃为何要阻拦?” 昭和冷哼一声:“因为他们怕聂缙座大,故意打压他。毕竟他是本宫的人,倘若本宫的势力座大,他们蔺家便会觉得受到威胁。” 秋容一惊:“殿下说蔺家有野心?” 昭和冷飕飕瞟了她一眼:“野心大着呢。”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便有人来传信,说安阳侯前来拜访。昭和自然记得她之前同蔺辰的约定,她得到蔺家和裕王的支持除掉冯立,事成之后邀请蔺辰过来游览那白梅园子。如今她的请帖还没发出去,他倒是亲自上门了。 “请侯爷进来!”她转头对春华说,“在梅园设宴招待侯爷!” 春华想要说些什么,可瞧见昭和就要出去,只得闭了嘴没有说出口。 蔺辰在花厅等了片刻就看到昭和出来了,他抬眸望去,只见那女子穿了鹅黄色绣银丝云绸锦衣,外裹着一件浅粉色滚绒披风,云髻高耸步摇低垂,端的是风姿绰约、高贵华美。 他瞧着她过来,不由得心头一动,立即站了起来。 昭和唇角微扬,笑道:“侯爷既来看梅花的,本宫在园子里设宴,特地招待侯爷。” 比起前两次的待遇,这次可谓是天差地别,莫名的,身为身份尊贵的安阳侯,蔺辰竟有那么一丝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温煦一笑,“长公主殿下客气了。” 两人相约同游,春华忙碌着去吩咐厨房准备菜肴,这时秋容拉着她:“诶,你怎的不提醒殿下?” 春华莫名其妙:“你说的何事?” 秋容跺脚:“聂缙在园子里散心呀!” 春华一愣,踯躅道:“我方才的确是想说的,可是殿下忙着招待安阳侯,我没说出口。” “那怎么办?说不定撞个正着。” 春华叹气道:“聂缙虽然如今销了奴籍,成了从四品的羽林卫中 郎将,可地位到底比安阳侯差太多,他将来大概还是得位于侯爷之下,虽则公主宠爱他,但是他早晚要认清这个现实的。” 秋容蹙眉,道:“我还是先走一步去提醒一下聂缙吧,省的他遇着糟心呢。”说罢,脚底加快了步伐向着梅园去了。 春华瞧着她那焦虑的神色不由得一愣,秋容平日并不是如此焦躁,也未见她如此这般替人着想,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天气渐渐的就要入春了,冰雪渐渐开始消融,夕阳西下,照在点点残雪上,梅花瓣儿飘飘洒洒,随风飞舞。 因为梅期将过,梅香倒是分外浓了些,飘荡在鼻端,让人无酒自醉。 “公主府上的梅园果然不负盛名,蔺辰此来当真不虚。”蔺辰由衷赞道。 昭和一笑:“侯爷哪里话?你是看过万千风景的人,还在乎这一角梅花?” 蔺辰立定了脚跟,笑着看她,俊美的脸庞露出迷人的微笑:“公主这是在赞我还是贬我呢?” 昭和眼波流转,魅惑如妖,修眉微挑:“你认为呢?” 梅花如雨,飘落在他的肩头,高大俊逸的男子低头凝眸的看着她,双眼眨都没眨一下,就仿似入了定一般。 园中暖阁的二楼,轩窗开启时,那少年震惊的看着这一幕,他的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上一次秋千畔的那幅画,紧接着,又是这幅梅中相视图。 他的胸口起伏着,蓦地“砰”的一声将窗户关上,背心靠在窗户上,牙关咬的咯吱咯吱响。 他想起她曾经说的话,驸马?她要招的到底是哪个驸马?倘若她真的不想同自己成亲,何必敷衍他?又何必想方设法的来骗自己? 他讽刺的看着这暖阁,这软毯上还是上次他同她第一次缠绵之时的地方,昨日情景还在脑畔,她今日就同那人四目深情凝视,那么,在她的心里,他聂缙到底算什么? 他心中心潮翻涌,蓦地起身出了暖阁,晓得他们是走的哪条道,他特意避开了那条路,匆匆向外走去。 “聂缙——”秋容迎面过来拉住他:“你这是去哪儿?” “回羽林卫!”他头也不回甩开她的手道。 秋容急道:“待会公主要找你的!” 他没有回答,脚步不停已经出了梅园。 看他这样气冲冲的,秋容心里叹了口气,他一定是瞧见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开了 一个预收文,求收藏哦! 现代奇幻【嗨!隔壁那个佛修】 唐淼淼自从搬了新家,再也没有碰到那些“东西”,更振奋的是,隔壁搬来了一个大帅哥。作为多年单身狗兼倒霉蛋的唐淼淼异常兴奋,那就是她的菜啊,这次一定要绝地反击!握拳! “你是出家人?”她望着他一头乌黑浓密的短发。 他摇头。 “你是法师?” 他摇头。 “那你是……” “佛修。” 唐淼淼:“。。。。佛修可以谈恋爱吗?” ~~~~ 阿难对佛祖说:我喜欢上了一女子。 佛祖问阿难:你有多喜欢这女子? 阿难说:我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桥上经过。 可是一见钟情便一世倾心?可是不问回报就付出等待? 【he,sc,调戏禁欲系花美男走起】 第48章 V48 他走了几步却停住了脚,想起她往常是怎样待自己的,便觉得自己应该至少留下来问个清楚。 梅园中,丰盛的晚宴上菜了,昭和想起聂缙,低声对春华说:“你说本宫在待客,让他自己先吃。”春华点点头便下去了。 蔺辰在一边,隐隐听到“聂缙”二字,不由得哂笑一声,道:“殿下待那羽林卫真颇有些特别呢。” 昭和微笑不答,拿起一杯酒:“侯爷何不尝尝本宫亲手酿制的青梅酒?” “哦?”蔺辰扬眉,“那的确是得好好的尝尝了。” 席间,昭和仿似想起什么,轻笑出声。 “殿下笑什么?”蔺辰好奇。 昭和眼底划过一丝光芒,斜眼看他:“本宫瞧着侯爷同裕王倒是走的很近嘛。难道侯爷不知道皇上最为忌讳就是结党营私,侯爷这么聪明的人,竟不知避讳嫌疑?” 蔺辰脸色微僵,解释道:“本侯同裕王殿下乃是好友,年纪相仿兴趣相投,同结党营私绝无什么干系。” 昭和唇角微勾:“其实,以侯爷的势力,加上宫里头的那位,侯爷又何必依仗裕王?只要得了皇上的欢心,侯爷不是一样可以得偿所愿?何况,裕王那人,看着宽仁大量,可是本宫瞧着却是个阴霾之人,这种人的面相,他日做出什么狐死狗烹的事情来,那可毫不奇怪。” 蔺辰听了她这话,直觉得心塞,笑道:“难得来殿下府上清闲一回,倒是得了殿下一番教导,殿下既是好意,蔺某人自然会记在心上。” 响鼓不用重锤,昭和的话到此为止,不再多说些什么。 这番谈话之后,蔺辰那番迤逦绮思完全被倒了胃口,吃过饭后便告辞而去。 昭和的话的确在他脑中打了个转,他也许真的需要回去好好的想一想。 春华伺候在一旁,低声问:“殿下,你觉得蔺侯爷可听得进去你的话?” 昭和拂袖站了起来:“他听不听得进去是一回事,但是这话既然入了他的心,便同他跟裕王之间多了一道隔阂,只要咱们再使使力,便能将这道缝隙给他扩大了弄崩了。难道你没听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道理吗?” 春华轻笑:“殿下聪慧,奴婢不及万一。” 昭和拍拍她的手,笑道:“你就会说好听的哄本宫。对了,聂缙人呢?” 春华一愣,道:“在房里吧。” 昭和眼底划过一丝愉悦之色,笑着道:“哼,方才同蔺辰吃饭都没吃好,你去收拾一些小食到本宫房中,本宫同聂缙一起吃。” 春华点头,又有点担心。公主还不知道,方才聂缙也没吃呢,而且看他脸色可不大好。 之前聂缙一直在羽林卫忙着对付冯立,如今好容易回来了自然要好好聚聚。 “聂缙!”推开房门,昭和脸上笑意盈盈,见那少年果然背身立在房中,却看着墙上的一幅字画,兀自出神,仿佛她进来他都没有发现。 “看什么呢?”昭和一只手覆在他的肩头,脸儿也凑了过来。聂缙身体一僵,隐约闻到她身上淡淡梅香,便想起她方才同那人在梅园中吃饭,顿时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他咬牙恼道:“殿下看起来心情甚佳,方才羽林卫中说有事要办,聂缙只是等着殿下回来,同殿下说一声便去。” 说着,他转身就要往外走去。 昭和这下可看出什么了,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嗔道:“你这气呼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谁给你气受了呢。怎的,气的连正眼瞧我也做不到啦?” 聂缙果然垂着眼睛不看她,她扭着身子偏到了他眼前,手扶着他的脸就是要给他看。 瞧着他皱的如同毛毛虫一般浓黑的眉毛,昭和觉得好笑,伸手去抚平了它,神秘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聂缙乌黑的眼仁盯着她,依旧语气不善:“那殿下可有话说?” 昭和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伸手揪了揪他的脸:“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我若是画下来,贴在这房门上,可以用来辟邪了。” 聂缙磨了磨牙,道:“我是认真的,不同殿下说笑。” 昭和两根手指在他脸上弹了一下,哼了一声,道:“你是因为蔺辰吗?他只是本宫的宾客,什么都不是。满意了吗?” 聂缙握住了她的手,眯眼道:“可是公主的态度着实容易让人误会。” 昭和一听,倒是愣了一下,猜到他方才可能在梅园撞见了什么,回身搂着他的腰,在他下巴上亲了亲:“瞧你,倘若我真的看中了蔺辰,大可以直接招赘他做个驸马,可是他一心想当驸马,我却还不乐意呢。我待他亲切,不过是一个烟幕。你若是这样狠心待我,那我可真去找他做驸马了?”说罢她转身就走。 聂缙忙伸手拉住了她,攥着她的手问:“何谓烟幕?” 昭和看他神色缓和,笑道:“烟幕,就是一个假象,蔺辰联合裕王觊觎着皇弟的宝座,我借着同蔺辰来往趁机挑拨他和裕王的关系,这,就叫做烟幕。” 聂缙豁然明白,昭和所考虑的远远比他所想的要多。她似乎总是掌握着全局,而且在这个棋局之中掌握着主动。 他那根紧紧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下来,可是又有些不甘,抚过她的乌发,问:“那我可以在这一局中做什么?” 昭和轻笑:“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皇帝赏赐的金子打算怎么花?怎么,也舍不得再替我买一根簪子?小气鬼!”她娇嗔的伸手拍在他胸口。 聂缙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改明儿带着公主去逛,公主想要什么统统都给你买,可好?” 昭和点着他的鼻尖笑道:“放心,咱们这次出行逛的地方可多着呢。方才气的跟吞了气的□□一样,这会儿又学会嘴甜了?你呀你呀……”她伸出指头轻轻的点在他的胸口,那柔软的指尖点的他心口痒痒。之前因为忙着冯立的事情两人都一直忙碌,好容易等到今日休沐这才又凑到一起。 昭和感觉到他盯着自己看,却不说话了,抬头双眼含雾的望着他,柔媚的眼底仿似秋水涟漪,她的身子贴着他的,那胸前的柔软高耸蹭的他浑身火起。 他盯着这双迷人的眼,只觉得喉咙干涸,扶着她的脸,低头便吻了下去。 昭和被他吻得软软的,身子软绵绵的贴向他,顺手扯开了他腰间的衣带子,沿着敞开的衣领便摸索了进去。 他的身体是热的,越来越热,几乎有点烫手,气息亦是越发的粗喘,两人正吻得如火如荼,却听到外头敲门声响起:“殿下!小食送过来啦!” 聂缙身体一僵,蓦地松了手。 昭和懊恼,这小食送的真是时候! 聂缙低头一看,自己的腰带都拉扯到一边了,领口被扯开一大片,脸上一热赶紧的整理好领口系好了腰带。 春华送了小食进来,那小食有几样糕点、几样干果、还有两碗羊羔乳酪羹。她悄悄抬眼看两人神色,似是和好如初,心里便放心了,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春华到了门外,却看到秋容等在外头,悄声问:“怎样?他们和好了?” 春华点头。 秋容听了一怔,脸上神思恍然,似松了一口气,又似有些失落的样子。 春华瞧着她这样便觉得有些不 同寻常。她和秋容跟随殿下四五年了,她专心照顾殿下的饮食起居,而秋容习武能执行各种任务乃是殿下的得力助手。 她瞧着秋容,看她淡淡远山眉、一双杏仁眼,容貌秀丽身姿窈窕正值二八年华,眉宇间比一般少女多一分英气和干练。 她有点担心,拉着秋容到了一边的角房,低声道:“你这丫头,莫非是对聂缙上心了?” 秋容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我哪有?我……我不过是有点担心他罢了……” 春华大惊失色:“担心?你担心他什么?我们做奴婢的,哪里有担心主子的男人的道理?” 秋容脸色泛白:“只是因为他……他同我身世相近,同病相怜而已。” 秋容的话让春华想起她的出身来,秋容也是罪臣之后,只是她的父亲并非因为被诬陷,而是因为一场败仗被斩了头家属发为官婢,这才到了公主府。 春华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秋容,你我同为奴婢情同姐妹,有些话我不得不对你叮嘱一番。我知道因为公主殿下的关系,你同聂缙很熟,很多事情也走的近,可即便如此,他是公主在乎的人,再怎样,你担心他那是越了界的,你必须得好好的收起这份心,千万不要叫公主知道了。即便是再宽宏的主人,也绝不容许,你觊觎她的男人。” 秋容脸色一变,慌乱道:“我……我没有觊觎!” 春华摇摇头,她最了解这个姐妹,一向利落潇洒的女子,何时因为一个男子这么慌张?她越是慌张越是不承认反倒越发的泄露了心底的秘密。 春华拍拍她的手:“你明白就好。” 秋容低着头,细细回想春华对她说的那番话,眉头越发的皱紧。她探头望向公主的卧房,只见那房中方才明亮的灯火已然剩的暗暗的一盏,莫名的,心口仿佛扎了一根刺一样。 是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那个男子在她心底不一样了?是上次他为了救洛颜承受冯立那一箭的时候?还是平日里不经意间的赧然一笑? 她抚着急剧跳动的胸口,摇了摇头,她不知道。曾几何时,就已经变成这样了。 昏暗的灯光下,床帐摇晃着,发出“咯吱”的响声,直到一声重重的粗喘,一只强壮的手臂掀开了纱帐。 帐内女子的声音慵懒柔媚:“我不想洗了……身子软软的起不来呢……” 男子没有说话,弯腰伸手拦腰将她抱了起来,一道轻纱将两人裹住 ,径自往连着的浴房去了。 浴房虽然没有汤池那么大,却很宽敞,热水早已备好,柔和的夜明珠光悬挂在屋顶,淡淡的柔白光芒映在昭和的脸上、身上,一如羊脂白玉般完美无瑕。 昭和懒懒的勾着聂缙的脖子,一起沉浸在温热的水中,任由他轻抚着她柔滑洁白的肌肤。 她的下巴搁在他的肩头,手指划过他的胸口,悄悄的使着坏,她已然察觉到男子身体发生的变化,不由得轻笑出声。 “你真是个坏人。”她贴着他的脸柔腻腻的说,坐在了他的腿上,感觉到灼热的抵触,不由得伸吟出声。 那犹如妖魅的声音引得他越发的斗志昂扬,正要将她压下,昭和撑着他的胸口,道:“你,在,下。” 聂缙兀自不肯,昭和不答应:“那我可要走咯。”此时乃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走了可如何是好?男子只得应允。 上了浴池边的如意榻,昭和这次终于如意了,坐在他腰上,搂着他的脖子,他向后靠去,任她一下又一下颠簸……不一样的感受让两个人同时出声,仿佛飞到了天上…… 男子嫌她慢,配合了她的动作,越发的仿若风浪中颠簸的小船,一波又一波狂浪来袭,将两个人一同带上了愉悦的高峰…… 末了,女子浑身乏力的被男子抱回了床上,她想着,在上面的那个,果然还是比较累啊,试试就好了,嗯,下次还是选省力气的。 第49章 V49 阿吉的宅子里,小阿吉呆呆的望着院子里出现的两个家伙,好奇的跑了出来。 “你们是谁?为什么出现在我的院子里?”他仿佛一只占领着领地的小狗,提防着别人的闯入。 在他眼前站着两个孩子,一个高点,一个矮点,俱是六七岁的样子,高的是女孩,矮的是男孩。 小女孩穿着石榴红的薄袄裙,一头乌黑的头发扎成两个花苞髻,发尾垂下一甩一甩的,她有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和小巧的鼻子柔软的嘴唇,眼珠子一转滴溜溜的,煞是可爱。 小男孩穿着一件青袄袍,傻乎乎的站在那里左顾右盼,瞧见阿吉眼睛一亮,顿时浮现出一丝狡黠的调皮,他指着阿吉说:“你是哪里来的小白团子?长得倒是挺好玩的。” “好玩?”阿吉气呼呼的,“你才好玩呢!谁跟你好玩!” 这时,一阵狗叫,一个毛茸茸的小黄胖狗儿从不远处兴高采烈的窜了过来,阿吉一看眼前一亮,满脸兴趣的便要去抓狗儿。 女孩挡在狗儿跟前喝道:“这是我们的狗儿,不给你玩!除非……除非你也能拿的出交换的玩具!” 阿吉气恼,望着她瘪起了嘴巴。抬眼瞧见昭和从不远处走来,后面还跟着师傅聂缙,不由得欢喜的摇手:“姐姐!姐姐!他们欺负我,不给我玩狗儿!” 昭和捂唇轻笑,牵着裙子走了过来,两个孩子一瞧见她立即恭敬的行礼:“长公主殿下!” 黄狗儿摇着尾巴跑到阿吉的脚边打转,阿吉贼兮兮的正想把狗儿抱起来,谁想那小姑娘瞪了他一眼,他脸上一臊打消了这个念头。 昭和禁不住摇头,到底是小孩子,还不知道身份地位的差别所在呢。 昭和笑道:“阿吉,这两个是双胞胎兄妹,哥哥叫文光,妹妹叫蕊儿,从今天起,他们便是你的伴读了。”她瞧了一眼地上乱转的小狗儿,笑道:“这个狗儿,自然也是。” 蕊儿斜眼睨了阿吉一眼,瞧他长得粉粉圆圆白白的,就如一个汤圆一般,比自己矮了一个头呢,禁不住在心里哼了一声,高傲的扬起了小下巴。 昭和道:“你们两个还不见过阿吉?可还记得方才本宫告诉你们的职责所在?” 因着长公主殿下的威严,两个小顽童急忙低头向阿吉行礼,阿吉喜滋滋的扬起了嘴角,可是见他们是自己的人了又急忙掩住了笑意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 反正小狗也是自己的啦,他扯了一根狗尾巴草蹲在那里逗得狗儿滴溜溜的直打转。 文光真想上前说一句“那是我的狗儿”,蕊儿拉着他的手,摇了摇头。 这两个的父亲已经战亡,养在恩泽堂的,昭和正好想给阿吉找伴读,便找到了两个小家伙。她想着倘若出门,多出阿吉一个引人怀疑,再加两个孩子阿吉反倒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阿吉抱起小狗献宝似的走到昭和跟聂缙的跟前,小团脸笑的仿佛向阳的葵花一般:“姐姐,师傅,你们看,阿黄对我亲呢。” 聂缙抚了抚他的脑袋:“它喜欢阿吉。” 一句话说的阿吉的笑容越发的耀眼。 昭和望着几个孩子微笑道:“今儿,我过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阿吉,姐姐不是曾经说过要带你出去游山玩水?今儿你就可以开始准备了。不过三五日咱们便出发。” 阿吉一听,狗儿也不抱了,急忙走过来拉着昭和的袖子不敢置信的问:“真的?去哪里?” 昭和摸着他的头:“去江南。” “哦啊!”阿吉欢呼着跳起来。 文光和蕊儿两个瞪大了眼睛,也定定的望着昭和。 昭和回头对两个说:“你们也去。” “哦也!”两个小家伙欢呼起来,跳了过来,同阿吉一起,三个人拉着手围成了圈儿又笑又跳。 昭和跟聂缙相视一笑,果然是小孩子,方才吵吵闹闹现在就又笑又跳的,到底是天真无邪的岁月,真是好。 昭和出游的事情禀到宫里头,皇帝有点意外,不过没说什么,倒是赏赐了些金珠宝贝给她做盘缠。 邵阳郡主一听她要游江南,恨不得跟了她一同去,只是她同元贞方才和好舍不得离开他,便只能作罢。 不过昭和离开这天邵阳亲自来送一直到了渡头。 瞧着那高大华美的船舶,她很有些羡慕,一双媚眼瞥到昭和的身后,只见那渡头口迎风立着一个身姿挺拔的俊美男子,邵阳突然有了一种福至心灵的醒悟。 “昭和啊昭和……”她狡黠的说,“我说你怎么跟蔺辰没什么进展呢,原来,原来你早就有了爱将了。” 昭和倒是被她说的不好意思了,握着她的手道:“今日风大,也难得你出来相送。我这就上船了,你早点回去吧。” 邵阳见她绕开话题,凑到她耳畔低声问:“ 他……功夫怎么样?” 昭和啐她:“你真是多管闲事诶,管好你的元贞就好了!” 邵阳见她样子娇羞,暧昧笑道:“想必是不错,否则怎能让你如此爱不释手?哎,可惜了楚离居然被你流放到羽林卫去独守空房了,可怜。” 昭和见她越说越不像样,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好啦!我真的要走了!开船有吉时呢。” 邵阳笑笑:“也罢,祝你一路顺风!和你的那个他,度过一个美好的旅程!” 昭和点点头,回身向着大船走去,聂缙见她过来,忙过来搀扶她的手:“公主小心。” 回头,昭和便看到邵阳依旧在挥手对她挤眉弄眼的,禁不住脸上一烫,扶着聂缙的手,抬步上了大船。 这船上都是自己人,除了带了春华秋容跟聂缙,还有整个暗枭队,不过暗枭队的人向来隐蔽,已经化身为船员隐入人中。另外,公主府的侍卫统领肖远也来了,带着公主府最为精英的二十多人在大船上。楚离肩负着监督羽林卫的重任此时留在京中。 离了岸边,之前一直在船舱中玩耍的几个孩子迫不及待的跑到了船舷上来。 “小心点!”春容和秋容小心翼翼的跟着几个孩子。 “阿吉,你快来看!那有鱼儿呢!”蕊儿趴在栏杆边兴奋的说。 “哪里哪里?”阿吉好奇的凑过来,蕊儿指着江面上那银色的闪光。 阿吉果然看见了,好奇的问:“那真的是鱼儿吗?好大呀!” 蕊儿信心满满的说:“对啊,我见过的!就是有这么大的鱼!” 文光凑过来:“哼!我还吃过这么大的鱼呢!” 蕊儿鄙夷的说:“就知道吹牛,你吃没吃过我还不知道吗?” 文光听了小脸一红,闭了嘴巴,他身边有个门儿清呢,他可不敢再乱说了。 昭和瞧着,脸上漾起温柔的笑容:“我之前就想着,这次出来会不会太冒险,可是如今瞧着阿吉这样子,便觉得不虚此行了。” 聂缙从舱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件柔软的白狐毛的披风搭在她的肩头将她裹住,道:“别光顾着阿吉,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今日风有点大。” 昭和回眸,瞧见他脸上的温存心中一荡,玩笑道:“没想到出来一趟,我的缙儿倒是越发的贤惠了。” “缙儿”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他心底说 不出的酥软,可是一听“贤惠”二字,登时眉端挑了起来一双黑眼乌沉沉的望着她。 昭和心虚,轻轻拍着他的脸:“玩笑,玩笑……”说着便往船舱内走去。 她才进舱,男子跟在身后“啪嗒”一声将舱门关上,一手握着她的腰,抵着她在船舱壁上,凑到她耳畔说:“信不信……我可以更……贤惠……” 他的手伸了进来,隔着薄薄的兜衣,揉在那圆润的丰软上,一下一下的,撩的她心颤如抖。 这时,门外传来声音:“殿下,阿吉找您。” 昭和喘着气,红着脸抓住他的手嗔道:“别闹……” 他却不放手,一个劲儿的揉。 昭和恼的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再不说你贤惠了,不成吗?你若再不放手,我可生气了,这样子叫人瞧见像什么?” 聂缙这才满意的放手,亲自替她整理好凌乱的衣服,又好生的系了披风的带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这个……”昭和脸带粉红娇羞的睨了他一眼,“坏人……”他倒不甘心老是被她欺负,如今也想着方儿对付她了是不是? 她伸手抚了抚微烫的脸,想着他方才的动作,在这大白天的,在这舱里头,想想……都觉得心里滚烫滚烫的…… 不想了! 斜眼看他,便瞧见他眼底揶揄的笑意。 昭和撇过脸不看他,开了舱门,只见秋容站在舱外,似是听见了方才里头的些微动静,脸色很有点尴尬。 “阿吉有什么事?”昭和问。 “阿吉殿下正在看地图,很是不解,所以想找殿下解释一下。”秋容答道,她抬眼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聂缙,心里一跳又低下了头。 “好,本宫这就过去。”昭和抬脚就走出去。秋容跟在她的身后,聂缙又在后头。 蓦地,一阵风吹过,聂缙只觉得一个柔软的东西拂过自己的手,他抬手握住,原来是一方柔滑的粉白丝帕,这样子不是昭和的,倒像是侍女的,定睛一看原来那丝帕的角落上有个“秋”,便猜到应该是秋容的了。 秋容没有察觉,转头时,却瞧见聂缙手里握着一方丝帕定定的看着自己,心里怦然一动。那男子向着她走过来,将帕子递到她身前,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那一笑,仿若春风拂过她的脸。 “你的帕子?”他的声音低沉而好听。 “嗯。” 秋容错愕的点头。 “拿好,别又给风吹掉了。”他的手向前递了递。 秋容有点慌乱,忙伸手去接,无意间手指碰触到他的,她正惶然无措,却见男子递了帕子,已经加快了脚步追着长公主去了。 他这样,让她平白的又失落了一番。耳畔,仿似响起方才那细微的声音,因她练武耳力非同寻常,所以方才隔着薄薄的舱壁,男子的、女子的轻喘夹在一起,她听得一清二楚。看着男子高大挺拔的背影,心底便有些燥热起来。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帕子,不经意放到鼻前轻轻一嗅,仿佛留着他身上那淡淡松柏气息,她如同宝贝一般,将这方帕子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怀中的衣袋里。 第50章 V50 昭和坐在宽敞的船舱中,木墙上挂着一幅地图,地图中间是一条长长的水域,正是闵江。 阿吉、文光跟蕊儿端端正正的坐在她的跟前,兴致勃勃的看着那张地图,阿吉的怀里还抱着那只乱弹着爪儿的黄毛小狗。 昭和手里执着一只竹条指着那中间的水域,“这里就是我们要走的水道,沿着闵江顺流而下,途经三个省份,七八个州市渡头,大约十日之后便可抵达江南最著名的州府,苏州城。咱们这一程走的是水路,最是快速便捷。倘若走陆路,从京都到达苏州城,怕是需要三倍的时日都不止了。借着这一路,你们几个小家伙正好也长长见识。所谓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便是说的这个道理。” 昭和又考他们:“你们有谁知道苏州城吗?” 阿吉兴奋的举起了小手,抢着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在书里读过,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昭和笑道:“对,正是这个。” 文光和蕊儿不服气,也争先恐后的举起了小手丫。 文光道:“我知道,苏州有……有那个好吃的酥饼子。” 阿吉喷笑:“你就知道吃!” 蕊儿点了文光的脑袋很是嫌弃,说:“我知道苏州有雷峰塔!” 阿吉又点了蕊儿的脑门:“笨!那是杭州城的!” 蕊儿禁不住沮丧的耷拉着脑袋:“阿吉,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阿吉自豪的扬起了小下巴,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昭和笑道:“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叫做颜如玉?” 阿吉回道:“像姐姐这样的,就是颜如玉了。” 昭和错愕,这小子倒有点歪道理。 聂缙看着昭和错愕的模样,禁不住莞尔一笑。 教完了几个娃娃地理,几个小家伙又在屋里撒欢似的玩了起来。 她瞧着阿吉,脸上的笑容灿若迎春花,她真的好久没见过阿吉这样欢笑了。看着他开心,她打心眼里也高兴。 男子立在船舷边,举目望着波涛起伏的江面,神色端凝,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昭和看他身着一袭玄色绣金丝锦衣,毕竟是从四品的羽林卫中郎将,可总算不似从前老穿着一身粗布青衣了。 那锦袍腰间系着一根嵌银丝腰带,带子中间以一块碧色玉玦相系, 显得他宽肩窄腰,身姿修长。清风吹起,他头上墨色的发带随着乌丝轻轻飞扬,淡淡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仿佛给他俊美的容颜镀上了一层金光。 “想什么呢?”昭和走过来,扶着他的胳膊。 聂缙扶着她的手,道:“我一直住在司徒府中,从小在京都长大,除却小时候同母亲一起去了一趟外祖家,倒是没有机会远游。如今这次,倒是机会难得。” 昭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天宽江阔,烟波浩渺,涛涛闵江,一望无际,几只水鸥时而飞扑时而掠起叼起一只小鱼,这样的风景也是一个常年身在内陆的人看不到的。 “的确很好,说起来真是托了阿吉的福,若不是想着带他出来走走,我还看不到这些风景呢。” 聂缙揽着她的腰,看着远处的江面,但他心中却有隐忧。 “我曾经听闻,闵江江宽河阔,并不太平。” 昭和轻笑拍了拍他胸口:“你在担心什么?倘若是一些小小贼匪河寇,我们的兵力足以对抗。” 聂缙低头看着她,小小贼匪河寇? 他情不自禁的摇头:“或许,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你呀,真是杞人忧天。待到明早咱们到达下一个渡头,咱们带着阿吉好生的去岸上逛一逛吧。” 聂缙点头:“听你的。” 当晚,肖远同江面上小船上的渔民买了些鱼鲜螃蟹,船上的厨师做了个红烧螃蟹、辣鱼汤,并几样小菜,口味新鲜,倒是吃的大家都高兴满意。 在船上虽然没有陆地方便,但因为大船上日用东西一应俱全,所以大家也算是习惯,只是春华体弱,略有些晕床,昭和让她吃了晕船药早早就歇下了。 带着几个毛孩子,折腾的也是够呛,围着她问这问那,仿佛有问不完的问题一般,忙到月上中天昭和才回到自己的船舱里。 推开舱门,却见聂缙正在铺被,正要赞他一声“贤惠”,想起白日他乌沉沉的双眼,她识相的把两个字吞了下去。 她悄悄摸摸的上前,打算从后头来个突然袭击蒙住他的眼睛,哪想的男子早已听到她的动静,蓦地转身,她一下子撞到了男子坚硬的胸膛上,闷哼了一声。 “撞疼没有?”聂缙握着她的胳膊疼惜的问。 昭和对着他胸膛便拍了一下,嗔道:“没事这么硬干什么?” 聂缙嘴角抽了抽,无语道 :“本来就这么硬。”他是习武之人嘛。 这话,两个人说来说去,便都想的有点歪了。四目相对,禁不住都脸红了。 昭和挨着他,轻轻攀着他的肩头,凑到他耳畔,一只手悄悄探到某处,吐气如兰道:“是很硬了。” 聂缙面红过耳:“绾绾不要调皮,衣服都替你准备好了,沐浴之后好生休息,你今日够累了。” “那我要你给我洗。”她撒娇的拉着他的手,聂缙无奈,只得点点头。 雾气氤氲的浴房,随着波浪起伏,浴桶中的水波也氤氲起伏,本是一个人洗的沐浴桶,硬是挤下了两个人。 一事未了又转战到床上,耳畔似有波涛之声,随着那船儿起伏,她仰起头,享受着他那有规律的起伏,如鱼得水宛若有韵律一般。 两人缠了半夜,这才朦胧睡去。 第二天清晨醒来时,船已经靠岸了,停的稳稳的,昭和睡在船舱里,已然隐隐听到外头孩子们的声音。 身边是空的,昭和倒是错愕他今儿怎么起的这么早,细听,原来他一早起来已经在外头陪着孩子们教他们武功了。 “昭和姐姐呢,我要去找她玩,给她看我的新鲜玩意。”阿吉叫道。 聂缙急忙拉住他:“你姐姐昨晚有点累,今天早晨好好休息一下。” 阿吉挠头,疑惑的望着他:“累?为什么?” 聂缙一噎,这话,怎的跟孩子解释? 他话锋一转,道:“阿吉你方才不是想学那螳螂拳,这就教给你去。” 阿吉立即跳起来拍着巴掌:“好,这就学!” 昭和在屋里听到外头的对话,禁不住轻笑起来,起了身披上了衣衫。 春华虽然身体略有不适,不过船挺稳了以后便觉得好多了,听到屋里头的动静,她推门进来伺候昭和梳洗。 昭和斜眼没瞧见秋容,问:“秋容人呢?” 春华脸色微僵:“她晕船,身体不舒服。” 昭和略有些诧异:“她昨日还好生生的,怎的就晕船了?也罢,叫她吃点晕船的丸药。若是待会她有心思去岸上走走,可以稍微在岸上多停留一会。” 春华笑着点头:“奴婢知道,自会知会秋容知道。” 昭和坐在梳妆镜前,看镜中女子眼波流转脸若春花,带着桃花般的红润泽的很,她唇角勾起微微浅笑,比起从 前,这脸上倒是越发的红润了。她情不自禁的想起邵阳曾经常说的一句话,女人啊,就是要男人滋润,否则,怎么能鲜活漂亮的起来?这话,想起来,也算是话糙理不糙。 她打开抽屉,那抽屉内角落里放着一个粉彩瓷瓶,她倒了一颗滴溜溜的红色药丸到了手心,借着春华端来的热水吞了下去。 她看看这瓶子内已然剩了几个药丸子了,便吩咐春华:“你写信给府中的陈大夫,让他再做些红丸,回去要用的。” 春华点头:“奴婢晓得,待会上岸了便将信寄出去。” 昭和将装着红丸的药瓶子藏在抽屉的角落里,道:“这药别叫聂缙知道是做什么用的,省的他多想。” 春华点头:“殿下放心,奴婢绝不会多嘴。” 昭和轻轻一笑:“你我自是放心的,你和秋容两个打小服侍本宫,这世上本宫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两个了。” 春华一怔,立即低下了头。 她忙完之后开了舱门,正要出去,却瞧着秋容就在舱门边发愣。 春华拉了拉她的手:“殿下马上要上岸的,你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准备上岸要用的东西?” 秋容恍然回神,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好,马上去。” 春华瞧着她的背影,禁不住摇了摇头,这小妮子,镇日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果然是,哪个少女不怀春,年纪到了,心思也越发重了起来。她想起公主说的信任,禁不住有些惭愧。 秋容是她的好姐妹,昭和是她的主子,对于要不要把秋容对聂缙的心思说出来,她真的是左右为难。 也许秋容这丫头能够忍得住沉得下心也未可知。但是想想又让人担心,这朝夕相处不经意就能相见的地方,她能忍多久呢? 想想,让人揪着心放不下啊。 第51章 V51 第一个停靠的是渝州城,渝州城距离京城已有几百里的路,越往南边,天气越发的和暖。 正月十五已过,不过似乎节日的气氛还未散去,街面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尚有一些花灯挂着来不及收起来。 因为忙着出行的准备,阿吉又不能出门,一年一度的元宵节阿吉都不能好生的过一过。 昭和到了街上瞧见莲花灯,便带着几个小家伙走了过去。 阿吉第一次出门逛街,一双眼睛完全转不过来,他从未想过外面的世界这般热闹好玩,开心的仿佛做梦一般。 “糖葫芦——,糖葫芦——” “木偶人——,木偶人——” “八鲜馄饨——,八鲜馄饨——” 他这也要瞧瞧那也要看看,脚底仿似粘着地面一般走的不快。 好容易到了花灯的摊子前,他好奇的望着各色的花灯,只见那花灯五颜六色煞是漂亮。 “我要那个!”阿吉却不要莲花灯,瞧着一个孙猴子的花灯眼睛瞪得圆圆的,“我要那个!” 昭和微微一笑,让春华付了钱,拿了孙猴子花灯给他。 蕊儿扯扯她的袖子,满含期待的问:“殿下,我可以要一个鲤鱼灯吗?” 昭和点头,又叫文光选,文光选了一盏走马灯,几个孩子都如了愿,兴高采烈的提着自己的花灯乐的合不拢嘴。 昭和转身向前走去,她身后,聂缙跟摊主付了几个铜板,提了一盏莲花灯,转到了她的跟前。 “拿着!”粉红色的莲花灯递到了手边,昭和一愣,看了聂缙一眼,轻笑道:“元宵都过了,他们是孩子,我一个大人拿着这灯算什么?” 聂缙道:“方才瞧见你看的眼珠都不转了,便知道你肯定喜欢这莲花了,虽然元宵过了,你却没能好好过节,谁规定孩子能提灯,大人不行?” 昭和听着心里甜甜的,嘴角漾起笑意,伸手接了花灯过来,拎在手里,越瞧,越觉得这灯儿好看,只等晚上点上烛火挂在屋里,更有趣味。 走了一程,孩子们都累了,便叫了马车,聂缙陪着昭和坐在马车上,和阿吉一起,春华和秋容带着文光和蕊儿坐在后面的马车上,肖远带着侍卫跟着马车步行。 阿吉开始还笑着闹着,随着马车的晃动,嘴巴里打着呵欠,渐渐的安静下来,昭和一瞧,原来是伏在马车上开 始打瞌睡呢。 昭和笑笑,将阿吉抱来靠在怀中,自己靠在聂缙的身边。他的肩膀宽厚而坚实,温暖而有力,昭和靠在他身边,透过纱窗街边的景色如同走马灯般的掠过。 她轻声道:“倘若可以,我还真愿意做个什么事都不管的富贵闲人呢。” 聂缙握住她的手,低头看着她,眼底是满满的温存:“有何不可?” 昭和想起宫里头的明争暗斗,想起这些时候的纷纷扰扰,摇摇头:“那可不行,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倘若到了真的可以功成身退的那一日,我和你一起……” 她清朗的明眸看着他:“一起寄情山水可好?” 男子一笑,同她十指交握:“一言为定。” ** 碧萦宫中,一人高的铜镜前,身着碧螺曳地锦衫的女子对镜自照,她抚了抚自己的眼角,那里已经出现了隐隐的一丝细纹。 “来人!”她喝道:“将那奶脂玫瑰膏拿来,给本宫细细的涂上。” 侍女们见贵妃心情不好,立即敛气低声小心翼翼的拿来了香脂膏。 她躺在贵妃椅上,侍女紫冉细细的替她涂抹了一边,一面赞道:“贵妃娘娘肌若凝脂光彩照人啊。” “闭嘴!”蔺贵妃冷冷一声,紫冉立即不敢作声了。她知道今儿贵妃心情不好,多说多错。 这时,楼氏又来了,看女儿脸色不好,淡淡一笑,到她身边坐着,问:“我儿是否有心事呢?” 蔺贵妃挥手,侍女们立即下去,只留了紫冉一个在旁边伺候。 “母妃没听说吗?那公主倒是开心的很,带着羽林卫的中郎将聂缙游山玩水去了呢。” 楼氏微笑:“那又如何?她去游玩跟你有何关系,你要这般不悦?” 蔺贵妃皱眉:“母妃,你忘了你之前跟我说的计策?她独独带了那个聂缙去,不是很清楚明白?堂哥对她丝毫没有影响,即便是咱们费尽心思,这个联姻怕是要落空。而且我看着那公主对付冯立的手段,即便他日她嫁入了蔺家,可能根本就是个烫手的山芋,怕是不能为我们所用!” 楼氏沉吟,没有做声,的确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蔺贵妃恨恨道:“我入宫五年,花了整整五年功夫才当上了这个贵妃,可是我不甘心!陪着这么一个无用的男人!”她磨着牙:“简直是在耗费我的青春。母妃,你知道……你知道他他根本就 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她一想起那元和帝在床榻上的无用便气不打一处来。 当初那栾氏和林氏都是捧着他为了那泼天富贵才忍得下来,可是她乃是郡主出身,本就出身高贵,凭什么要在这么一个无用男人的身下忍辱负重?这样一个男人,将她五年青春全然荒废! 她紧紧的握着拳头,恨声道:“我在这里,简直如同牢笼,度日如年!” 楼氏听了心痛:“你的话我明白,难道陛下真的不可能有子嗣了吗?” “就他那样?绝无可能!”蔺贵妃想想这些年花在这男人身上的功夫心里就觉得厌恨。 宫里头只他一个男人,她真是毫无办法。但是如今,她已经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 “那你想如何?”楼氏犹疑的问。 蔺贵妃冷冷一笑:“很简单。长公主不是出游吗?咱们先下手为强!”她要加快进度,迫不及待的想要摆脱这里。没了冯立,没了公主,这大燕皇朝便是他蔺家的天下。投靠裕王?也许吧,没了元和帝总得有个继承人吧,不过裕王也只是他们蔺家培植出来的一个傀儡罢了。 楼氏一惊:“你的意思是……” “水路水寇向来很多,倘若被劫实属正常。那昭和长公主在宫中势力庞大,碍手碍脚,有了她咱们难展拳脚,天给我机会,借着出宫死在了外头神不知鬼不觉!” 楼氏还在犹豫:“只是你堂哥……还想着娶她呢,你这样做,怕是你堂兄不乐意。” 蔺贵妃轻轻一笑,伏在母亲耳畔:“那就借着母亲的手动作,不要惊动了堂兄。他,只会知道他的心上人死于意外而已。” 楼氏想了想,只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即便是公主嫁给蔺辰,谁知道她会变成助力还是阻力呢?如此良机简直是天赐的,机会一旦错过便不会再来。她紧紧握了握手,郑重的点了点头。 楼氏走后,蔺贵妃将牛乳洗了脸,再照镜子时,便觉得光滑无比,那丝细纹似乎也消失无踪了。 她满意的嘴角轻扬,才转身,便听到外头有侍女来报:“娘娘,咱们的波斯猫儿不见了!” 那波斯猫乃是蔺贵妃最爱的宠物,她一着急狠狠一巴掌甩在来人的脸上,怒道:“蠢东西!怎的连个猫儿都看不住?!还不快去找!” 侍女被打的脸上通红却不敢作声,赶紧的出去找了,才出门迎面撞上一个小宫女,禀告道:“娘娘,猫儿被羽林卫的人 送回来了。” 蔺贵妃一喜,果然见小宫女怀中抱着的猫儿,猫儿一见她亲热的扑了过来钻到了她的怀中在她身上蹭了蹭。 她一高兴,便道:“让那找着猫儿的羽林郎过来见本宫!本宫有赏!” 本来侍卫不能轻易见宫妃,但是这是如今炙手可热的蔺贵妃,她的命令无人敢不遵守。 那羽林郎解了刀剑,身着银盔进了殿内,才抬头一股华贵气息迎面扑来,便瞧见一个容颜精致身姿绰约的美貌少妇看着自己。 他心头一紧,赶紧低头参见贵妃。 蔺贵妃想起昭和带着一个羽林卫的统领出游,那羽林卫她那日是见过的,长得很不错,今日也是一个羽林郎到了跟前,而且,生的容貌清俊很是不俗,她心中便有一处痒痒的。 “抬起头来!怎的,不敢看本宫吗?”她柔声道。 羽林郎不安的抬起了头。 蔺贵妃细细看他,只见这男子年轻的很,顶多二十左右,正是青春年少身强体壮,纤细的五指紧紧攥着椅柄,声音又柔媚了几分:“你叫什么?是哪个队的?” “小的是羽林卫左军属下的羽林郎,名叫崔玉。” “崔玉,好名字。”她轻轻的说,对身边紫冉道:“将本宫那串玉檀佛珠赏了他吧。另外,赏个十两的金锞子。” 崔玉一听,他不过是送个猫儿,居然得了这么大的奖赏,这位贵妃果然是大方的很。 他一激动立即下拜叩谢。 蔺贵妃眼波流转,妩媚的瞧着他:“你家中可还有其他人?可曾娶妻呢?” 崔玉忙道:“小的乃是战亡将领遗孤,并未娶亲。” 蔺贵妃想起羽林卫中的确有不少亡将遗孤,原来他也是其一呢。这么着,瞧着他眼底多了几分怜惜。 东西也赏了,她不好再多问些什么,挥挥手,紫冉便将崔玉领了下去。 人都走了,蔺贵妃的眼波余光还瞧着宫门口,她干渴了这么些时候,这个倒是第一个入的了眼的。 崔玉回到自己营中,趁着没人悄悄打开那盒子,里头果然是玉檀佛串,他嗅了嗅,仿似带着淡淡的脂粉香气,柔腻入心,一如这珠串的主人一般。是那位娘娘随身之物吗?一个女子何以会将她随身之物赐人? 他回想起那位贵人柔媚的眼波凹凸有致的身姿,浑身仿似酥软了一般。只是那毕竟是高高在上的贵 人,他想了想,还是将珠子放回了盒子,是他臆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求支持作收!求收藏作者专栏!拜谢则个! 今天还有一更 请注意:防盗稍作修改,订阅超过50%当天六点即可看到更新,没有的24小时后可以看到。亲们请谅解一下,这也是某苏的无奈之举。 第52章 V52 晚间,船舱之中悬挂着一盏莲花灯,粉色的灯光笼罩着四周,散发出幽幽暗暗却又浪漫的光芒。 昭和走进船舱时,被这幽暗而浪漫的光华撩的心中一动,蓦地门后出来一人从她身后将她的腰身抱住。 昭和一惊,但是闻到熟悉的气息她又镇定下来。 聂缙一手关了舱门,下巴搁在她的肩头望着那幽暗美丽的莲花灯,低沉而好听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喜欢吗?” 昭和轻笑一声:“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你心中的想法?”他低了头,温热的鼻息喷洒到她的脖颈间,闻着她身上传来的阵阵幽香沁入心脾。 昭和被他蹭的痒痒的,气息有些不稳了,转了身,扶着他的肩头,柔声道:“我很喜欢,而世界上,我最喜欢的人就是聂缙你了。” 幽暗的光芒下,她明亮的眼光芒灼灼,温柔而坚定的看着他。世界上最美好的情话莫过于此。 聂缙墨色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二话不说弯身拦腰将她抱起来。 昭和轻呼一声,笑了出来,拍着男子的手臂:“你干嘛呢?” 男子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含住她的耳珠:“回应你的话……” 昭和倒是羞涩了,任他将自己放在床榻上,幽暗之中,看着他脱去衣服,露出完美比例的劲实肌肉和身段。 他俯身下来,昭和情不自禁的伸手抚了上去,热烫的掌心抚过他的坚实的胸膛、结实的小腹,一直向下握了上去,手中满满的,一手不能满握。 他低低哼了一声,急切的扯去她的衣衫,细密的吻落在她每一寸肌肤上,仿佛膜拜一般。唇齿缠绵良久,身下终于入了正轨。 她耳畔是风浪的声音,身子跟着船随着波涛而摇晃,而她的身子又似一只船儿在他的动作下摇晃。 这样的旅行简直是太美妙,她太喜欢这样的感觉,让她几乎忘记了宫廷之中的那些阴谋诡谲,那些勾心斗角互相算计。 她想起前世,她不知道错过了多少同他相爱相处的时间,全部浪费在同蔺辰的勾心斗角之上。她同蔺辰成婚后无数次争吵,最后依然以悲剧结尾,而于他,不过是一日乱情,却换了三年的相守。只是那相守,她却只能听不能动不能说。 她现在才明白,唯有同他一起,她才会是这世界上最快乐的女人。那种感觉,每日每夜都仿佛走在云端一般。 “专心点……”聂缙想不到她在这个时候居然能走神,更加用力的砥砺着她,昭和轻呼一声,手指用力攥着他的肩头,随即滑到他的脖子上,紧紧的勾着,感觉到他热烫的汗水滴在自己光滑的肌肤上,那种热情仿佛灼烧的火焰,永远都不会熄灭一般。 她看着他的脸,伸手去临摹他的眉眼,这是她的男人,永远都是。 船舱外,清风吹散了云朵,露出光洁的圆月。聂缙推开了窗户,从窗户向外看,头顶是皎洁的明月,下面是滚滚的波涛。 “我也要看!”昭和裹着毯子起身。 “有风。” “不怕。”昭和走了过来,见他也赤着上身,轻笑:“你就不怕吹着风吗?” 聂缙一笑:“我的身体如何跟你的金玉之体相提并论?” 昭和弯唇一笑,将毯子把二人裹住,她抵在他耳畔低语:“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聂缙无奈的笑,将她揽在怀中,两人一起裹着一件金丝软毯。 外头天气渐渐和暖,今日倒是没有风的,江面如此广阔,圆月当空,撒的水波一片碎银,随波浮动,煞是美丽。 昭和深深吸了一口江面清新的空气,歪着脑袋问他:“我还不知道,你最想做的是什么呢?” 这句话倒是勾起了他的回忆,他望着江面,目光迷离,缓缓道:“祖父从小教育我们,男儿应当顶天立地、驰骋疆场奋勇杀敌,才不枉此生。我从小熟读兵书战策、熟练弓马刀枪,或许都是为了那一天吧。” 昭和心里“咯噔”一下,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你想去打仗?” 聂缙看她,便知道她担心了,笑道:“如今国家周遭平静,哪里有仗可打?绾绾你多虑了。” 昭和转了身子,抓着他的肩膀,神色略紧张:“可是倘若开战了呢?” 聂缙笑笑:“自然要去的。羽林卫虽也是在军中,到底只是为了执勤而已,战场才是真男儿该去的地方。” 昭和呆怔了,她想起了前世,大燕边境不到一年便战事频发,当初他身为奴隶被她拘在了公主府镇日里跟着她,自然是去不了的。但是如今他却是恢复了自由身官封羽林卫中郎将,倘若他请命皇帝未必不准。 见女子不说话了,聂缙抚了抚她垂肩的乌发,笑道:“想什么?这么专注?” 昭和恼火的捶他胸口:“你忘了? 我的驸马是怎么死的?” 聂缙一怔,他只是谈及自己的抱负,还真没想到这一茬。 昭和幽幽道:“虽然我同驸马并未洞房,但是……我死一个驸马已经够了,不想再死一个,何况是你!” 她生气的转身往床铺走去,垂及腰间的青丝发尾轻摆,雪白如瓷的肌肤和完美无暇的线条勾人心魄。 他知道昭和这下是真的生气了,他舍不得她生气,可是他又想起了他曾经的梦想和抱负,想起了祖父对他的殷切期望…… “绾绾……” 昭和躺着,给他留了个光滑的脊背。 他躺在她身后,伸手拂过她的肌肤,探到她胸前细细磨磋,女子低吟着忍不住翻过身来推他,却正好被他纳入怀中。 被翻红浪,才刚掀起的小风浪便被淹没在又一次热烈而温柔的缠、绵之中。 第二天谁都没提这茬,聂缙知道提起这茬昭和会生气所以不敢提,而昭和知道了他的心思绞尽脑汁想法子却还没想出好法子更不敢再勾起他那番心思。 昭和去给阿吉和文光蕊儿上课,聂缙正好到舱里替她拿件披风,想着阿吉方才嚷着要帕子,便去抽屉里打算给阿吉拿一方帕子。 打开了抽屉,里头装着昭和各色的用品,他微微一笑,果然看到一摞帕子搁在抽屉里头,便伸手拿了一方。 这里头是昭和的私物,他基本不会动,只是今儿为了阿吉才开了一次,就在他要关上抽屉的时候,在抽屉的角儿看到了一个粉彩瓷瓶子。 “这是什么?”他平日里从未见过昭和用这个瓶子,禁不住有点好奇。 他打开了塞子,里头滴溜几个红丸子在瓶子里打转转,他闻了闻,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这药味,倒是不像补药,反而像治病的药。 她生病了? 为何不告知他? 聂缙有些担心,她得了什么病呢? 这时,秋容正好到了门口,道:“我进来替殿下收拾衣服。”她瞥了聂缙手中的药丸一眼,忙关了房门快步过来抢过他手中的药丸,急切道:“这个是殿下的,殿下不叫你知道的,赶紧的放回去吧!” 聂缙一愣:“什么叫做不叫我知道?为何?” 秋容看了他一眼,似乎难以启齿:“殿下不让我们说的,倘若我告诉你了,必定会责罚我。” “你放心,我绝不告 诉她是你说的。”聂缙沉声道。 秋容犹豫了片刻,为难的说:“那好吧,我还是告诉你吧。这是……避子药,殿下每日晨起你不在的时候便会吃一颗。” 聂缙心中一惊,怔忪了半晌,看了秋容一眼,转而脸上通红,如同烫手一般立即将那药瓶子塞回了抽屉底端关上了抽屉。 秋容斜眼瞥他,眼底划过一丝得色,低声问:“你不会告诉殿下是我说的吧?” 聂缙郑重摇头:“我承诺的,便能做到。” 秋容轻轻一笑,拉了拉他的袖子:“好,谢谢你。这样我就安心了。” 她出了船舱,嘴角还带着笑意,这可是她和聂缙的小秘密,至于聂缙知道了这件事心里会不会对昭和有意见,她笃定,会! 她伏在栏杆边,细细想着这件事。现在这样的社会,到底是男子为尊,没有经过男子的应允私下里避子,这样的行为在一般的公卿家庭是不被允许的,即便是昭和贵为公主,能不保证聂缙心里不起一个大疙瘩? 她望着水面,帕子捂着嘴轻笑出声,顿时觉得这些日子扎在心头的那根刺似乎拔了一些出来,很是痛快。 春华正好端茶经过,瞧见她问:“秋容,那边忙着呢,你待在这儿做什么?” 秋容一听她的声音立即敛了笑容,跟着她往前舱去了。 ** 皇宫的御花园之中,靠着御池有一个汉白玉的小桥,一个身着盔甲的高大年轻男子到了桥边,左顾右盼,却没瞧见半个人影子。 他奇怪了,今儿傍晚一个太监手持着皇帝的手牌过来传令他,让他今晚亥时到御花园东三桥边来,怎的又不见人影? 这东三桥地方偏僻,就是白天都少有人来,大晚上的,周遭一片静谧,更是人迹罕至,难道皇上会到这里来? 突的,桥下一声水响,吓得他一跳,他急忙跳下桥,到了御池边查看。这御池颇大,横贯有四五丈的宽度,池边停着一个乌篷小船,是贵人们仿着江南小船做的,到了夏日荷花盛开时,正好可以划着小船游走在荷花池中。 但见那乌篷中探出一个脑袋来,竟是一个极为妩媚的女子,她挽着歪歪的飞仙髻,头上斜插着一朵牡丹花,乌发垂肩,身上披着银灰色锦衫,对他柔柔招了招手。 崔玉吓了一跳,莫非是鬼魅?可是细看,那女子的模样却跟那日所见的娘娘长得这么像呢。 他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真的是那位娘娘吗? “崔玉,怎么,本宫借着皇上的手牌召你有事,你敢不应召吗?”她柔媚的说。 崔玉凛然,果然是蔺妃娘娘,原来是有事。 “请问娘娘何事吩咐?” 蔺妃道:“上船再说。” 崔玉隐隐觉得不妥,还是上了小船,他立在船头,蔺妃不满道:“过来一些,这大晚上的虽然本宫有要事找你,可是事关机密,不想叫人瞧见。” 崔玉只得弯身进入了小篷,船儿晃荡一个不小心他歪了一下,蔺妃拉着他,两人却正好跌做了一堆。 温香软玉、芳香如兰,蔺妃躺在他的怀中,他手触及的地方柔滑的好似牛乳一般,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尤物? 他挣扎着要不要起来,却感觉她的气息拂在他的耳畔,低声道:“我的要事便是想让你陪陪我,倘若你要走,我也不会多说些什么,只不过念着你罢了,那日之后,我便想着也许会有相会相知的这一日呢。” 她的手缓缓滑过他的脸,按在了他的唇上,见他不动,她抬头轻轻的吻了上去。 男子明明知道不可以,可是……这致命的诱惑,又是在这夜深人静之时,有几个可以挡得住? “属下……定让娘娘得偿所愿!”他卸下盔甲,喘着粗气翻身便将女子压在身下。 蔺妃的唇角勾起一丝愉悦的笑意,她的手钻入他的衣底划过他年轻而劲实的身体,她满意极了,她果然选对了人。 当他进入她的那一刻,她更加觉得所有的冒险都值得,这个男人可比那孬皇帝好一百倍。 小船儿剧烈的摇晃起来,紫冉在外头岸边守着,心惊胆战的左顾右盼,瞧着船儿摇晃,便知道事儿成了。她又是羡慕又是担心害怕,真是度日如年。 好容易待得船里头的两个人出来了,两个人衣裳都已经穿好,只是暧昧的神色和潮红的脸颊出卖了他们。 “娘娘……”紫冉出声。 崔玉没想到岸边还有人守着,顿时有些尴尬。 “咱们走。”蔺妃笼着袖子走在前面,回眸之间,对那男子嫣然一笑,挑眉道:“你办的事情,本宫非常满意。” 崔玉喉头滑动,问:“属下只想问,是否还有机会再为娘娘效力?” 蔺贵妃眼底含春,咬了咬下唇,轻声说:“来日方长。” 听到这句话,崔玉心情雀跃,来日方长呢。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第53章 V53 大船沿着闵江行走,遇着繁华的州市昭和便带着阿吉等人上去游览一番,尝尝当地的美食顺便买点土产带回去。 “这是什么?”昭和指着集市摊子上的东西笑问。 小摊的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瞧着眼前的女子,衣着华贵气度不凡,虽然头上戴着白纱帷帽,可就凭着那柔媚动听的声音,也能猜得出这姑娘定然美丽动人。 他乃是小州县的人哪里见过这样的人物,禁不住有点紧张,说话都吞吞吐吐起来。 “这是……我们这儿当地产的地瓜干,姑娘要不要尝尝?”说罢他热情的拿起了一根深紫色的地瓜干递到了她的面前。 昭和他们都是锦衣玉食惯了的,翅参鲍鱼都不觉得什么,反倒这些乡土东西倒是真没见过。 昭和瞧着他那只手,虽然是干净的,可是手拿过的东西可以吃吗? 昭和急忙摇手,那老板却十分热情,硬是要她们尝,春华都不敢尝,还是肖远上前接了地瓜干干脆的咬了一口。 阿吉在一边看着流口水,巴巴的望着肖远问:“这东西可好吃?” 肖远想了想,道:“有点硬,不过还是挺香甜的。” 一听香甜,阿吉便伸手去要吃,昭和拍了他的手:“即便是吃,也不急在这一时,肖远都说硬了,小心掉没了你的牙!回头让厨子煮一煮,去船上再吃。” 蕊儿在一边捂着嘴轻笑:“没牙的阿吉,噗!” 阿吉瞪了她一眼,吸了吸口水,单单等着回船上吃好吃的。 一路又买了许多,众人欢声笑语,唯有一人默默无语。昭和回头瞧了聂缙一眼,看他神色沉静,倒像是有心事一般。在外头不好问,她想着回去了再好好问一问。 晚餐的时候煮了许多岸上买的特产,包括那紫色的地瓜干,煮过的地瓜干软软黏黏十分香甜,阿吉没吃过,吃起来便不知道停。昭和却不许他吃太多,怕他晚上积食。 晚间昭和沐浴出来,瞧见聂缙靠在榻边手里拿着一本书册,似在看书,看他双眼,却定定的,仿佛在发呆一般。 昭和轻轻一笑,到了他身边,在他肩头推了一下:“替我擦擦头发。” 聂缙看了她一眼,起身让她坐下,拿起了毛巾替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乌黑的秀发。 今晚的男子有些异样的沉默,昭和不明所以。待得头发擦干了, 她躺在床上,聂缙躺在她的身边,只是安安静静的躺着,眼睛轻轻的合着,她转了头,分明瞧见他眼皮下眼珠在转动。 昭和有点恼,挨着他的肩膀,伸手拂过他胸前,柔声问:“今儿怎么了?这般安静?” 男子握住了她的手,依旧闭着眼道:“今日有点累,睡觉吧。” 昭和嘟起了嘴,哼了一声,转身背对着他。 奇怪的是,他居然不过来哄自己?没瞧见她生气了吗? 这么想着,她可真生气了,恼的掀被坐了起来:“莫不是白日里大街上瞧上了哪家漂亮姑娘?晚间就这样对我冷淡起来?” 聂缙睁开了眼睛,他的确也睡不着,看到昭和的恼怒,道:“你别多想……” 昭和转身趴在他胸口,眯着眼看他的脸,指着他的鼻子:“到底有什么事?竟不能对我说吗?” 聂缙看着她,那样娇俏的脸庞,明媚的眼眸,倒映着他的影子,他咬咬牙,沉声问:“你有没有隐瞒我的事情?” 昭和想了想,摇头。 聂缙看罢,自嘲的笑了笑,淡淡道:“那便没什么。” 他没有理会昭和,翻了个身枕着自己的手合上了眼睛。 他知道那避子丸的事情她是刻意在瞒着自己,他同公主本身没有成亲,虽则两人同心,可是到底他现在也只算得上一个面首的地位。她吃避子丸无可厚非,倘若寡居的女子突然有了身孕,即便是公主传出去也不好听。可是……可是他心底就是很难受…… 或许她可以告诉他,他会谅解的,可是她却独断专行的做了这件事。他几乎难以想象倘若她真的怀了身孕,是不是也会用一丸药解决掉? 她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她即便是做什么他都不能说什么,何况这么一件小事?可偏偏是这么一件小事让他心塞的很。 他这样子真的叫昭和很生气,知道聂缙性子沉静,他若真不想说便是怎样都不能叫他开口,可是他这样却令人心如煎熬一般。 她公主脾气上来,顿时扯了被子,恼火道:“你若真不想陪我,何必在这里敷衍?!” 聂缙顿觉身前一凉,她都扯了被子了,他还能怎样?他起了身,身上只着了素白中衣,从墙边衣架上取了自己的外套随手往身上一套,便一言不发的出了舱门了,看都未看她一眼。 “聂缙!”昭和咬着牙叫道,气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你 有种!” 昭和恼火的拍着被面,气的咬牙切齿。这世上若说能把昭和气哭的人,这聂缙真算得上第一个。 今日的夜晚,乌云遮挡着月亮,时而露出的一丝白光淡淡洒在船板上,男子席地而坐,抬头望着广阔的天地,在他身前却放着一壶酒。 风吹拂着他乌黑的发丝,随着身上的玄色衣衫熠熠作响,他抬头饮了一口酒。 人说借酒能消愁,他喝了半壶却未觉得心底的郁闷有半分消散。 他想起一路走来昭和对他的好,叹了一口气,握了握拳头,回头望了一眼她船舱所在的方向,她还在生气吗? “你还好吧?”一个柔和清朗的女声在跟前响起,聂缙抬头蓦地一愣,只见一个模样秀美的粉衫女孩半蹲在自己的跟前,用仿似带着雾气的杏仁眼眸看着自己。 他怔忪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此时大约已经过了亥时,这个时候船上的人都已经熟睡了。 秋容没有回答,柔声问:“你喝酒做什么?外头这么大的风,怕是对身体不好。” 聂缙自嘲的笑了一下:“你自去休息,不用管我,我在这里坐一下罢了。” 说罢,他仰头饮酒,秋容站了起来,立在他的身侧,出神的望着这男子,轻声说:“你在这里,我怎能不管?你若是想喝,我陪着你吧。” 不经意间,她悄悄伸出她的手,她的手在他的脑后,风吹动他的头发,几许发丝触及她的手心,痒痒的难以形容的感觉,那种痒仿似一直传到心底。 她怔怔看着他,倘若此时她的手伸到他肩头,他应该不会在意吧? 她的五指微微颤抖,咬着唇,紧张的向着他肩头伸去…… 蓦地,不远处响起了脚步声,女子脸上一白,瞬间收回了手,退了几步到了阴暗之处。 聂缙抬头,眼底已然几分迷醉之色,没见了秋容,他只想着大约她回去睡觉了。 正打算再度拿起酒壶,冷不丁身后一双温暖的手儿伸过来抱住了他的肩头。 “聂缙……” 那一声带着叹息带着柔软的呼声一直软到了他的心底。 他蓦地转了身,女子便落入了他的怀中。 他虽有几分醉意,头脑却还算清醒,低头瞧着她微红的眼,便心疼起来,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柔声问:“你发了脾气,怎的倒自己还哭 了?” 昭和气还没消,可是出来瞧着他孤单单一个人坐在甲板上喝酒的样子,再大的气也生不起来了。 她将肩头的羊绒披风拉开将两个人罩在里面,窝在他的怀中,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他的胸口,嗔道:“谁让你像个锯嘴葫芦,什么都不说!你若愿意告诉我,我能扯你被子么?扯了你的被子,你都不知道哄哄我?你倒好,直接就来睡甲板了,天底下哪有你这么傻的人。” 聂缙叹了一口气,抱着她的头,抚着她凉滑的青丝,他便是再大的气性也经不起她这柔柔一抱。 “你吃的那药,对身体有害吗?” 昭和一愣,瞬间就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了,她故意瞒着他到底叫他发现了。 “我没打算要瞒你,只是怕你多想。放心,那药配方精良,没事的。” “那就好。” “你一眼就瞧出那药的用途?”昭和疑惑的问,她叮嘱过春华秋容让她们不要泄露的。 聂缙答道:“我闻那气味,便猜出来了。”他既答应秋容不说自然不会说出来。 他抱着她的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并没有一句责备的话,这件事像是就这么受了。若是放在一般的男子,不大发雷霆才怪。 昭和心中感动,抬头攀着他的肩膀,柔声道:“待得咱们回了京都,让皇帝赐婚可好?” 聂缙定定的望着她,眼眸倏然亮了,双手紧紧握着她的腰,问:“你说真的?” 昭和轻笑:“自然不能再真。你当我当初对你的允诺是玩笑话吗?我要你当驸马,便是驸马,我昭和可是个一言九鼎的人。” 欢喜如同烟花仿似从心里绽放开来,方才的郁闷消散一空,他喉头上下滑动,眉宇间又有些隐忧:“陛下……能够答应吗?” 昭和调皮的用手指刮过他的脸,笑道:“放心,皇弟向来开通,我同他讲,没有不应的道理。” 聂缙听罢将她紧紧的搂在怀中,紧的叫她几乎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伏在他耳畔咬着他的耳垂:“驸马爷还打算在这里吹冷风么?” 男子深深看了她一眼,豁然打横抱着她起来,大步向着舱房走去。 等两人走远了,阴暗的角落里这才走出了粉衫的女子,他们的温存、他们的话语在她看在眼里、听在耳中。 她再也想不到,公主竟然要聂缙做驸马的。 她眼底散发出嫉妒的光芒,他怀中的那女子为何不能是她呢?这个念头越发的强烈、越发的渴望,折磨得她一颗心仿似被碾过来碾过去一般。 她伏在栏杆边,望着广阔的江面,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从一个罪婢成为长公主最信任的人,成为暗枭队的领头者,她凭借的就是自己聪慧的头脑和出众的身手。她笃信,机会,一定可以自己亲手制造! 第54章 V54 不过两日就要到达苏州城,一路春暖花开倒是分外顺遂。 傍晚时分,阿吉拿了肉骨头在甲板上喂来宝吃,其他两个小家伙也蹲在一边兴致勃勃的瞧着。 来宝摇晃着小尾巴在他身边凑着,吐着小舌头涎水都落到船板上去了。 阿吉却调皮,提着肉骨头故意不给来宝,转头就在甲板上咚咚咚的跑了起来,引得文光蕊儿气急败坏替来宝鸣不平,于是两娃一狗一同跟在阿吉后面追,阿吉回头一瞧,直笑的打抽气都喘不过来。 蕊儿过来要抢阿吉手上的肉骨头,阿吉故意不给,谁知一不小心,手儿一扬“咚”的一声,那骨头竟划出一个弯弯的弧线越过栏杆掉进江里了。 阿吉连忙转身趴在栏杆缝隙上看,急的一旁看顾的春华慌忙叫道:“阿吉,别趴在那里,快点过来!” 却见阿吉安静静的趴在那栏杆缝隙间不动了,春华急忙过来,阿吉指了指不远处,道:“有小船呢。” 春华望去,果然见一只乌蓬小船越来越近,上面似乎立着两个人,春华不以为意劝阿吉:“知道小船,这江面上可经常有船呢。” 阿吉摇头道:“不是呢,那只船我认得,那船同别的不一样,船篷上插着一个白色的小旗子,昨日我也瞧见那船了。” 聂缙正好经过,听着阿吉的话顿时愣了一下,眯眼向着那船看过去,心里隐隐的起了一丝警惕。 夜幕降临时,船上挂着几盏灯笼,淡黄色的光洒在四周的波浪上,黑暗的掩饰下,起伏的波涛上更多了几个黑影子。 隐隐的,只听到“扑通”一声响,似有什么落水一般,立时,只听得船面上一声高喝:“火炬!” 一时间,船面上十多人人人手持光芒灼灼的火炬,竟将船面照的如同白日一般。 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一跃到了栏杆前,目光灼灼的盯着那小船上的人,船上的人蓦地抬起了眼,阴冷的眸子同他对个正着! 小船上的人明显眼底划过惊讶之色,冷冷一笑,蓦地一下翻身下了船,瞬间不见了踪影。 “糟了!”劲装黑衣男子蓦地从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银色弯刀,一手握住了栏杆便要动作,华服女子一手拉住了他的胳膊:“聂缙!你做什么?!” 聂缙蓦地回头,修眉如剑眸光凌厉:“他们怕是要凿船,倘若凿出洞就麻烦了!” “ 可是天这么黑,你下水同那些人……”昭和怎么能不担心,那些水寇一个个的精通水性,聂缙毕竟是自小京都长大的,即便是会水哪里能比得过这些人。 昭和回头瞪着肖远,道:“你下去!” 肖远一脸尴尬涨的满脸通红:“属下……属下不会凫水……”在这江深水阔的地方,要下船底必须会凫水,一般的游泳根本不够,又要在水下厮斗更是难上加难,何况北方兵士精通水性的少之又少。 昭和气的无语,关键时刻起不到作用,要他作甚? “我下去,耽搁不得!”聂缙掰开了她的手,昭和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颗明珠塞到他的手里:“此水下可照物,小心!” 聂缙点头,一个翻身,“扑通”一声落入了水中。 她脑中回响起傍晚时聂缙对自己说的话,"江面上有小船本属常见,可是一连两日都跟着他们的,怕不是什么善类。" "小船本该是当地打鱼的,而大船的行船快,不过一日已经两三个州县,岂有打鱼为生的人家不回家在水面上跟着他们漂州过府的道理?何况闵江素来不安宁,怕是被水寇盯上了。" 若非他那番话,他们也没想过要做提防,没想到夜幕一落那伙人就围上来了。 肖远借着火炬的光芒向四周看去,只见小船竟越来越多,足有七八艘船,一想到这些都是在水面上打家劫舍的匪徒,他顿时心中一紧。 “弓箭手准备!” 无论是他带来的侍卫,还是隐藏在船员中的暗枭队全都拿出了弓箭,护在围栏的周围。 那小船之上一个个黑影如同饿狼一般,虽然波涛起伏却能立在船头岿然不动,可以想象他们的水性有多好,必定是水面上的老手。 昭和紧紧趴在栏杆边往下看,一颗心攥的紧紧的,她紧张极了,那水波下不知道在经历怎样你死我活的恶斗呢。 昭和眉头紧蹙,招手让肖远过来,耳语几声,肖远点头立即去办了。 "殿下!"春华和秋容带着几个孩子出来了,"怎么回事?" 昭和命令:"立即进去!现在特殊时候,照顾好几个孩子就是你们的任务!" 春华还要说什么,秋容瞧着周遭的状况,怕是遇着水贼了,她拉了拉她的手摇摇头,两个人立即 将孩子带进舱里。 火光照耀的水波上泛起一片血色,昭和心头一跳,定定的望着水面,低呼一声:"聂缙!" 你千万不要有事! 突的,水波分开露出一个脑袋,他扬起的手中握着一把银刀熠熠生辉。 昭和惊喜非常,急急的让肖远放绳下去。 他一起来立即有小船的人驾着船凶神恶煞照着水面提大刀砍过来,聂缙身子一沉立即再次没入水中。 昭和大怒,喝道:"放箭!" 箭矢齐发将小船射开,一道绳索垂下,聂缙拉着绳子一跃而起落在在船板上。 聂缙一上船,肖远立即高喝:"放火箭!"箭头攒上了桐油棉球,点了火瞬间燃着,水寇没有凿成船,正要聚拢试图爬船,却看到无数颗流星向他们射过来,躲都躲不及。 小船本是木制,船上乌篷更是油毡,箭落船上瞬间就着一时间江面仿佛一团团熊熊火焰。船上的人惊叫怒骂着一个个扑通扑通跳下了江水。 借着火光,大船如同离弦的箭冲开了小船的包围,径直向着苏州城开去。 黑暗中驶出一条小船,船上人方面黑脸身材魁梧,皱眉骂道:"什么江南第一水帮!简直是江南第一水鬼!真没想到,这些子乌合之众如此不堪,也就欺负欺负那些平头百姓罢了!" 身边人道:"刘爷别这么说,以我对他们的了解,怕只是轻了敌罢了,谁能想到那大船上会有火箭?有了这次教训,下次下手就便利了。" 黑脸汉子骂道:"下次?你以为我会给他们下次机会?前面已经到苏州城了!在水里可没有下手的机会了!"他冷眼眯起,道:"也罢,咱们也跟去苏州城,找机会伺机而动吧!" 船舱里,聂缙换了一身衣裳,头发依旧是湿漉漉的,昭和亲自拿了巾子替他擦发。 "让我瞧瞧,看看哪里伤到没有?"昭和心疼的扯开他的衣领,这动作倒叫聂缙不好意思了,他握着昭和的手,道:"没事,真的。" 昭和看着他不满的说:"我不信!"说着来扒他的衣服,聂缙饶不过她,只得被她扒了上衣。女子瞧了一回的确没看到伤口,然而却在他腰 部和背上看到好几处紫色的淤青,禁不住心疼,用手指指腹细细抚摸,叹道:"该痛了吧?" 聂缙道:"这个不算什么,往常我习武之时也会有这样的淤痕。这些水寇已经退去,前面就是苏州城,咱们上岸他们就没机会下手。只是我觉得奇怪,江南水寇虽然猖獗却没胆子截官船,如今这样倒是有些匪夷所思。" 昭和跪在他身后,从后面抱着他光滑的脖颈,从他耳畔探出脸来,问:"你说那些水贼非同一般?" "或许。"他只能推测不能肯定。 昭和蹙起修眉:"那可糟了,看来这一路开始就要不太平。不过,……"她突然调皮的笑了,"我觉得挺刺激!" 聂缙按了按额头,很是无语,他早知昭和胆子大,再也没想到她竟连穷凶极恶的水贼都不怕。 他轻点她鼻端,"不要刺激过头了才好。" "今儿亏了你保护咱们的大船,本宫给你个福利。" 聂缙一愣,福利? 背上苏苏痒痒,他感觉到女子双手扶着他的肩,在他背上细细的舔吻着,能感觉她柔嫩如樱花般的唇,丁香般的舌,他的心脏一如击鼓般跳了起来,身体的某处已经不能自已。 当她的唇落在后腰之时,那酥-麻感觉直达某处,他再也忍受不住那温柔的折磨,将女子捞到了身前压在了身下,看着她柔媚入骨的娇颜用力吻了下去。 她暗笑,她的福利还没完呢,瞧他这心急 作者有话要说:在外头手机码字,这感觉还真叫一个酸爽!-_-|| 第55章 V55 因为昨晚大船赶了行程,一早便已经到了苏州城,正向着岸边靠泊。肖远立在船头上,瞧着这热闹的码头,人来人往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码头边已经有不少渔民就着码头开起了早市,陆续从远处过来一艘艘船舶靠岸。 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提心吊胆一晚上,到了这里便算是安稳了。 因着要在闻名遐迩的苏州城玩耍几日,肖远已经命了人一早过来打理,昭和不想暴露真实身份,便着肖远在城中闹中取静的赁了一座宽敞大宅子稍作休息几日,肖远早已回了消息,说那宅子隔壁就是当地最有名望的白鹤书院,而那书院中的老先生更是苏州第一鸿儒——徐世柏,得了这个消息昭和倒是高兴,她指望着阿吉读书上进,正好可以带着阿吉去那白鹤书院拜访那位鸿儒,好生的指点小家伙一番。 聂缙一早起床去教阿吉习武,虽然在外头,他似乎也没打算放松对阿吉的训练,亦或是早已成了习惯了。 昭和正在舱中敷面,虽然在外头,她依然每日都要用杏仁白玉膏敷面的,春华细心,正是她在这伺候着,动作小心在意,用香胰子洗了面上的香膏,顿时显出皮肤光洁如玉一般,泛着淡淡的粉红。 昭和对着铜镜看了看,满意的笑了笑。她对着铜镜,那铜镜正对着门口,镜子里,一个女子走了进来,正是秋容。 只见秋容抬头在屋中四处一望,望了一遍似乎没见着什么人露出失意之色。 昭和眉端微拧,再细看,只见那女子头发里插着一枚攒红玉石榴金叶簪子,闪闪烁烁的插在发间,给那张青春的脸增添了几分艳色,又见她腰间也挂上了一枚粉玉挂配、下面璎珞金珠随衣摆动,煞是动人。 昭和轻轻一笑,却没有回头,问:“你那簪子倒漂亮,本宫记得该是前年中秋时赏给你的,一直未见你戴,怎的今儿想着戴上了?” 秋容一怔,没想到昭和头也没抬却是对着自己说话,她看春华瞧着自己,忙道:“因放在格子里一时忘记了,正好今儿出来玩自然要戴上的,免得浪费了殿下一片心。” 昭和抿唇一笑,道:“也是。” 秋容忙去帮春华端水,低头时握着盆子的手却是轻轻颤了颤,方才脸上的淡淡桃花色也白了几分。 等秋容出去了,昭和问春华:“那红丸的事情本宫一直没有过问,今儿想起来倒有些蹊跷,春华本宫问你,那红丸的事情本是只有你同秋容两个知道,是 否还有第三个人知道?” 春华听她问起,觉得莫名其妙,因她根本不知道上次昭和同聂缙之间的那次龌蹉,只是老实答道:“这是殿下的私事,自然只有我和秋容两个知道的,绝无可能让第三人知道。” 昭和淡淡一笑:“这就怪了,聂缙并未学过医术,他怎么可能闻一闻就知道做什么的?我琢磨着该有人告诉他了,难道不是你?” 春华吓得面如土色,急忙跪在了她的跟前:“殿下哪里话!春华跟着殿下这么久,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昭和低头瞧见她跪在自己的跟前,微微一笑,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轻言细语的说:“傻瓜,我如何能疑你,随口问问罢了。对了,秋容最近倒是喜爱打扮起来了。” 春华一听,双手颤颤不能自已,额头上落下大颗汗珠来:“奴婢不大清楚,约摸是出来玩心里高兴。” 昭和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头到她耳畔细语:“你是个老实丫头,本宫信得过你。不过,今日之话,不许落入第三人耳,懂吗?” 春华急忙点头。 春华心里有事,攥着手心出来,走到甲板上便瞧见那丫头兴致勃勃的站在一边瞧着聂缙教阿吉练武术,只见她看着聂缙的眼灼灼放光,丝毫不懂得避忌,赶紧走过去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斥道:“你一早无事在这里做什么?” 秋容撇嘴,甩开了她的手:“我是得了殿下的命令,照看阿吉殿下,这有何错?你倒是来多管闲事了。” 春华替她着急,低声道:“你那心思怎的不知道收敛些?生怕别人不知道么?” 秋容被她说中了心事,顿时恼羞成怒,气呼呼的对她说:“我并没有怎样?你不要老是捕风捉影的!没得真是讨人嫌!”说罢,一转身甩了袖子就走了。 春华跺脚,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她想做个好人,岂知好人难做,好心对她说却讨了她的嫌。倘若真的触怒了公主,她真是担心她怕是没有好下场。只是如此情况,她如同钻了牛角尖一般,她的话真是当做耳边风一句都听不进去了,她是懊恼又无奈。 她是没有怎样,就怕她怎样了后果不可挽回。 春华苦想着防微杜渐的法子,想来想去终觉无法可想了。 日上三竿时,一行人坐着马车带着日用物品入住了青和居,昭和只打算在这里住个三五日就回去的,只是看了苏州城小桥流水春风拂面绿柳成荫的风景,果然与 京都不一样,竟想多住些日子不想走了。不过也是奢望而已,如今朝廷的局势,她顶多三五日就得往回走,耽搁久了怕局势生变。 到了青和居,她更是喜欢,这里原是一个官宦人家的大宅,因那官宦家搬到他处便空了出来,里头的布置一应的是江南风格,精致玲珑、柳叶扶风鸟语花香,真如同进了一个大园林一般。 随从们去收拾,昭和却同聂缙一起在小桥边的亭子里偷闲赏花,那琼花高大,倚墙而立,满树雪白繁华,如雪堆玉砌,盈彩流光,璀璨晶莹,香气沁心,仿似不染凡尘的仙子一般。 一阵风吹过,但见那洁白无瑕的花朵纷纷洒洒随风而落,带着沁人心脾的馨香,景色令人陶醉。 所谓墙里开花墙外香,隔着一道院墙便是白鹤书院,隐隐传来童子念书的声音。 阿吉正在不远处的池子边看游来游去的锦鲤,蕊儿和文光也陪着他,三个娃娃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瞧着那几位金红锦鲤游来游去,看的十分有趣味。 昭和笑道:“明日就带阿吉去拜访那位鸿儒吧。” 聂缙看着她点点头,微微笑了笑。 一片雪白的花瓣落在她的发间,他瞧着一怔,只见她发间那夹子雪白的花瓣,更添几分圣洁,让她美丽的容颜更多了几分味道,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拈她乌黑发间的花瓣。 昭和笑着看他:“如此诗情画意的景象,聂公子可是该展现诗才?” 明知道他擅长的不是这个,这不是捉弄他吗? 他伸手不去拈花,反倒是捏了捏她的脸:“公主调皮了。” 他话音才落下,只听得墙外一人朗声吟道:“东方万木竞纷华,天下无双独此花。” 另一人附和道:“好诗!不过还要看看沈兄的大才呢。” 原来是几个人在外头赏这开出墙外的琼花。 只听得一人接道:“琼花芍药世五伦,偶不题诗便怨人;曾向无双亭下醉,自知不负广陵春!”这人声音听着便觉得年轻,难得的是那声音十分的清澈动听,如同珠玉相击,让人听了声音便想看到此人的模样,究竟是何种男子能有这样好听的声音。 话音落下,立即有几人附和称赞拍着巴掌。 昭和一怔,这个人是……沈拂…… 她倒是没想到,竟然在江南遇到了他。也是,他本就是江南人士,怎么不会遇上他呢? 她 嘴角凝起一丝冷笑,沈拂啊沈拂,想当初我那般看重你,你却故作姿态装作一腔傲骨,让我求而不得痛苦难当。即便是当初我强求的错,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最后竟投了蔺辰的阵营同他一同来算计我!这口气可怎么都咽不下去。 她站了起来,略提高了声音,柔声道:“听这诗才,想必是江南第一才子的杰作,果然是实至名归,小女子敬仰之至。” 隔壁墙头下,立着三个男子,听到那声音都是一怔,呆呆望着墙头那雪白的琼花,听到墙那头女子柔美温婉的声音,一颗心仿佛被勾了过去一般。 身着墨衣的是顾天泽,也是江南的士子之一,顾不得形象,用力蹬脚跳了跳,奈何那墙太高,除了青瓦墙头什么都看不到。 立在他身旁的是一个身着青衣缓带轻裘的俊美男子,他身长玉立如同玉树一般,立在那里即便身边那两位公子亦是风度翩翩年轻英俊可一下子就被他比了下去。 他黑琉璃般的眸子望向那琼花,那声音的确勾起了他的一丝好奇,若说是好听,许多女子的声音都好听,只是那声音却是柔中带着魅,说不出的舒服,如同挠着心头的小爪子,偏生她赞的是自己,更是让人心中熨帖非常,很想见一见这位声音如仙的仰慕者。 只是顾天泽跳了三跳,望了一会,隔壁却没了半点回应跟影子。就好似消失了一般,平白的犹如魅声。 顾天泽道:“我看,我还是到隔壁去拜访一下,瞧瞧这位姑娘,若是她长得同她声音一般,我定然上门提亲去。” 沈拂墨眉蹙起,阻道:“有辱斯文!” 顾天泽翻了个白眼,心道,若是真遇到天仙似的姑娘,斯文算个屁! 第56章 V56 墙内,昭和说完这话,低低的冷笑了两声。聂缙在一边瞧着,按了按额角,倘若说她说的是真话,表情显然不符。倘若说的是假话,这赞扬却是实实在在的。他不晓得昭和在搞什么鬼,心里却着实的不舒服。 “不过是个咬文嚼字的酸腐书生罢了。”他评论道。 这话说的,昭和怎么听着酸溜溜的。 因为船上的遭遇,青和居被肖远明里暗里护得铁桶一般。随行的厨子得了昭和的吩咐特地去街上买了当地的特色小菜回来做的几样清新的苏州小菜。 晚间,昭和却瞧见聂缙在房里看书,她一进来,他立即将书塞到抽屉里仿佛怕她看见似的。 昭和早已瞧见,慧黠一笑,走过来径直打开了抽屉,定睛一看却是一本诗经。 昭和立即想起白天咏琼花的事情,笑的前仰后合不可遏制。 聂缙的脸上掠过一丝赧色,站起来握着她的嘴不许她笑。 昭和拉开他的手,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还说人家是酸腐书生,回头倒是自己钻进这故纸堆研究诗文起来?聂缙啊聂缙,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一面呢。” 聂缙双手环胸,眉头微拧,无语的看着她:“你笑够没有?” 昭和脸上依然带着戏谑的笑,拉着他的手哄道:“好啦,我不笑了。所谓,活到老学到老,我家的小聂缙能有这份心也不错,安心啦,我不会再笑你了。” 聂缙才松了一口气,却听到她又说:“赶明儿你要不要同阿吉一起再把诗文课上一遍?你同阿吉一起上……哈哈……”说罢,她又笑的直不起腰来。 聂缙的脸顿时黑了。 若说他从前读书时,诗经四书都是读过的,只是他向来不好诗文,也不研究那个,聂家对他的培养也不着重这个,他日常常看的皆是兵书策略三十六计之流,于诗文上的确有所欠缺。 今儿被昭和考个正着,他才想补一补,谁知被她逮到笑成这样。 男子这下是真的恼了,走过来掐着她的腰,打横就将她抱了起来,径直跨步到床边将她扔在柔软的床褥上,身子压下去,抵着她的胸口,乌沉沉的双眼对着她,一手按着她的肩膀,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还笑不笑?” 他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脸上,这样近的距离叫她如何还笑得起来?随着他身体的贴近,她的心跳也跟着他的跳动起来。 女子唇角微扬,伸手拂过他的俊脸,轻轻的笑了笑,抚过他拧紧的眉头,轻柔的说:“不笑了,我说真的。” 她伸出双臂将男子的腰环抱住,男子的身体无一丝缝隙的紧紧贴着她柔软的胸口,她凑到他的耳畔低声道:“你不用看诗经,你喜欢什么便做什么,你是我的男人,你不善诗词也罢,不善言辞也好,我都喜欢,因为我喜欢的是你一个人。” 男子听得心如雷动,再动听的情话也比不上此刻她所说的话语。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深沉的眼眸紧紧的看着他,手指穿过她柔滑乌黑的发,轻轻卸下她头上的釵环,随着手指的动作,柔滑的衣料滑落床畔。随着他的动作,两个人的体温不断的升高,渐渐发出喘息之声。 他顶礼膜拜着她的身体,比从前更加温柔细致的吻着她每一寸肌肤,从额头一直到脚趾间,一寸都未放过…… 烟霞色的床帐低垂,窗外的琼花随风簌簌落下,片刻便在地上堆起了一片雪白。 第二日按照计划便要去隔壁拜见那位鸿儒,阿吉有些紧张。他读书都是姑姑教的,第一次见一位真正的先生,据说还是个大名鼎鼎的老先生,他在铜镜前紧张的看着姐姐,问:“我这衣服可穿的合身?” 昭和瞧着他,穿着一件水蓝色的小袍子,头上戴着扎着一个青色小方巾,乌黑的头发、白嫩嫩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真是可爱极了,却也显出几分小大人的沉稳。 昭和笑道:“这身好极了。先生并不会看你穿的如何,关键是你要礼貌殷勤,先生才会喜欢你,明白吗?” 阿吉听了,脸色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时来宝摇着尾巴过来要跟着阿吉的脚边走,阿吉正打算把来宝抱起来,昭和急忙道:“来宝不能去哦,不然先生会不高兴的。” 阿吉没奈何,只得将来宝递给蕊儿,让她好生的照看。 白鹤书院中,宽阔的院落是青色方砖的地面,一条甬道直通学堂,学堂两边种满了青葱常绿的青松柏树,学堂前一座白石雕像,仿若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鹤,想来这边是白鹤书院得名的原因。 学堂中读书的大都是蒙童,摇头晃脑的跟着先生念书。一位头戴玄色方巾、身着褐衣的老者捋着胡须从学堂外走过,从窗户中往里头看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 这时,看门的小厮从前头进来,禀告:“先生,有客来访,说是隔壁的邻居,有童子来拜访先生。” 这位褐 衣老者正是徐世柏,他倒是不知道隔壁什么时候住进了邻居,既然是邻居,又是带着童子来的,没有不见的道理。 徐世柏点头,“请他们到前厅吧。” 他跺着方步向前厅走去,才坐定便瞧见门口外游廊处走来了一心人,为首乃是一个戴着白纱帷帽的华服女子领着一个五六岁的童子,身后跟着一个玄色绣金丝玉带锦衣的英挺男子,再后面跟着两个侍女两个护卫,瞧着这阵势,非富即贵。 他眉端一挑,站了起来。 那女子带着童子进来以后,并未如其他人一般对他恭敬行礼,而是挥了挥手:“送上见面礼。” 身后的侍女手里托着一方紫色锦盒,那侍女打开锦盒,只见里头放着是文房四宝中的砚台,那是一方端砚,晶莹剔透无一丝杂质一点瑕疵,竟是用上好的和田美玉雕刻而成,砚台一边的蛟龙雕的生动活泼,仿佛要从砚池之中腾跃而出一般。 徐先生乃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一瞧这砚台便知道不是凡品,抬眼瞧了一眼端着砚台的侍女,这侍女衣着乃是锦绣金线制成配以金丝带,连一个侍女穿着都如此奢侈,何况主人? 他向来自命清高视富贵如浮云的人,如今瞧见昭和第一次见面就拿出如此贵重的礼物,禁不住心中冷笑。 春华正要将礼物送上,徐世柏将手一拦,道:“所谓无功不受禄,我对你们无所助益,自是受不起这样的礼物。老朽本是念着邻居之谊,倘若你们这样做,老朽倒是要送客了。” 昭和捂唇轻笑一声:“老先生真有趣。也罢,春华,将礼物先收着,待得徐先生指导过阿吉之后,再奉上礼物也不迟。” 徐世柏微微蹙眉,这女子好大口气,她就如此笃定他会指点这小儿? 他瞧这女子,虽然头戴帷巾,却挡不住那婀娜体态风流韵味,再者她乃是发髻盘起,想必早已嫁人,这样的女子不呆在家中相夫教子,反倒带着一队男男女女到处走动,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他斜眼看阿吉,却觉得这孩子天庭饱满、双目纯净明亮,一看便是个聪颖的孩子,方才对这班人的不喜又开始动摇了。 他又瞧见聂缙,便觉得这男子站在女子身边,侍卫不像侍卫,随从不像随从,却猜不出他到底是什么人。可是当他再看第二眼时,却觉得聂缙眼熟的很,他仔细一想,登时眼前一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几步走过去,抓住了聂缙的袖子,急切问道: “你……你是聂家什么人?” 聂缙一怔,沉声道:“倘若聂家还在,我是聂家的长孙。” 徐世柏用力的拍手,叹道:“难怪!难怪!难怪竟长得如此之像!” 徐世柏一激动禁不住老泪纵横起来:“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聂缙莫名的看着眼前的老者,却不记得自己以前见过他。 徐世柏用力握着他的手道:“你叫聂缙是不是?我就知道,你是聂缙,前几年的时候,他还写了信告知我你的生辰八字,算一算,你今年也该是有十七岁整了!” 看他如此激动,聂缙扶他坐下,听他说一句叹一声。 “你大约不知道,你祖父外祖家却也是苏州人氏,你祖父聂司徒少时居住苏州城,同我乃是少年发小,他为功名去了京都做了官,虽然远隔千里,我们却依然时常书信往来。谁想事情如此突然,我在这千里之外,还没听到消息聂家竟已没了。天可怜见,总算留下了你这一根独苗,也算是聂家积下的阴德了。” 聂缙看着他,想起了自己的祖父,被他紧紧的握着手,一种从未有过的亲切感油然从心中升起,隐隐的眼圈都红了。 昭和在一旁瞧着却不高兴,她看着这所谓的发小老头,便有种不好的预感。之前来了一个洛颜已经够糟心的了,这下该不会又有个什么幼小定下的未婚妻子之类的吧? 她还来不及细想,就听到门外院落中传来一声清脆如银铃般的少女声音:“祖父怎么了?今儿瞧着可来了不少贵客呢。” 作者有话要说:两天没水啦,一天没洗脸的人飘过~ 去排队领水,结果排到我就没了,是有多倒霉(⊙﹏⊙)b 第57章 V57 院子里走过来一个身着水绿色锦裙的女子,挽着两个秀气的环髻,粉色的珍珠耳坠子轻轻的晃悠着,脸上带着一丝温和而从容的笑容,只见那女子杨柳眉新月眼,长得甚是秀丽可人,瞧着说不出的舒服。 “碧媛,你过来!”徐老先生对着孙女招手,指着聂缙道:“这就是祖父从前经常向你提起的聂缙。” 碧媛看了聂缙一眼,微微一笑,行了一个礼:“碧媛见过聂哥哥。” 昭和听着心塞,上前拉过聂缙的手扯到一边,对着徐老先生道:“老先生,您似乎忘了我们今日来此的正事呢。” 徐碧媛饶有兴致的瞧着眼前这位戴着雪白帷帽的女子,她拉着聂缙,聂缙如此听她的话,这关系倒是耐心寻味。 徐老先生有心要留聂缙在这边吃饭,自然不好为难他们,但是那和田玉的砚台依旧是不肯收的。只是带着阿吉到了书房,考校他所学的一点诗文。 他本是不做多想,觉得这五六岁的孩子能认得几个字已经是不错,大不了读一读三字经,实在没什么好指教的,谁想这娃娃竟是十分聪颖,不但熟读了诗经就连四书都有所涉猎,一时之间喜不自禁。直到从书房出来,他面上都带着喜滋滋的神色,到了昭和等人跟前,直夸阿吉天赋过人,将来必成气候。 昭和听了高兴,有心要让阿吉同徐老先生多相处相处,也好多得些学问上的指点。虽然她嫌弃他一身的迂腐学者气,但是在人才济济的江南这江南鸿儒的名声岂是容易得的?自然有几分本事,见他想留聂缙吃饭,便趁机应了下来,一班人干脆一起留在了徐府做客。 徐老先生心里有事,让碧媛在院子里头招呼昭和等人,自己却把聂缙悄悄拉到一边,暗搓搓的瞅了昭和一眼,低声问聂缙:“你同那位姑娘是何关系?” 聂缙一愣,道:“是朋友。” 徐先生心里一咯噔,脸色一时就变了,追问:“什么样的朋友?” 聂缙为难,没有说话。 徐先生眼色阴沉了几分,道:“聂缙,你实话告诉我,那位姑娘是不是已经嫁过人了?我更应该称她一声夫人?那么她的夫君人呢?” 聂缙按了按额角,为难的说:“已经过世了。” 徐先生几乎跳起来,若是他自己的亲孙子肯定棒子都下去了,可聂缙是故人的孙子,还是那个满门抄斩的故人的孙子,他只得安耐住脾气,一双眉毛蹙的如同 山峰,低沉沉的说:“也就是她是个寡妇!你同一个寡妇镇日一起,竟也不怕人说三道四?” “先生低声!”聂缙一急,瞧了一眼昭和,见她似乎没有听到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可是昭和长公主,长公主殿下的脾气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最清楚,若是让长公主知道别人背地里说她是个寡妇,这人可是有好果子吃了。 徐先生有些气急败坏了,他恨铁不成钢的瞧着聂缙:“我说你……我说你……”他伸出指头指着聂缙,真是话都说不出来。 聂缙看着他,这些事情说来话长,一时半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即便说了这位顽固的老先生恐怕未必听得进去。 他只能这么跟老先生说:“先生请放心,我自己做的事情我自己清楚,先生真的无需困扰。” 徐先生气的跺脚:“我能放心吗?!啧啧,年轻人啊年轻人,岂不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 碧媛招待昭和在一旁喝茶,那边墙角两个人声音渐高,昭和拧眉看过去,别的话她没听到,却听到最后一句“色字头上一把刀!” 她冷笑了一声,将手里的青瓷茶杯搁在桌上,淡淡看向面前的徐碧媛,道了一句:“徐老先生还真是忧国忧民呢,一把年纪了倒是成天说什么色啊刀的,合适吗?” 碧媛“噗嗤”一笑:“姑娘不必多想,我祖父为人耿直,说话有时是不中听了些。” 昭和这时倒是多看了她一眼,这姑娘这番沉稳气度,在女子里倒是真少见的。 她扭头望去,瞧见书院前院子墙头上果然盛开着洁白的琼花,想起昨日在隔壁听到沈拂的诗词,当时他应该就在那墙下站着。 她似不经意的问:“听闻江南第一才子同白鹤书院关系匪浅,不知道传言是否属实?” 碧媛一怔,乌黑的眼仁转了一圈,轻笑道:“沈拂是我师兄呢,乃是祖父的学生。” “噢!原来如此!”昭和恍然大悟,心里暗自冷笑。昨日在这里,今日倒是不知道过来不过来? 徐老先生同聂缙谈了话,走过来时昂首阔步气咻咻的样子,看起来脸色不大好,他瞧着昭和对碧媛道:“碧媛,问问这位夫人中午想吃点什么?” 夫人? 昭和脸上的笑容僵住,看向徐世柏。 他方才称她一句姑娘,现在转眼间变成了夫人。虽然她的确是个寡妇,可是这个称谓变得这么突然真是让人很尴尬很 不悦。 她冷眼看向聂缙,只见他一脸无辜又无奈。 她心道,好啊,聂缙你跟我装无辜,方才究竟跟这老头子说什么,转眼她就变成夫人了? 她脸上的笑容只是僵了一秒,渐渐的加深,对徐碧媛说:“不拘什么,只要是当地的特色小菜都行。” 徐碧媛点了点头,招来了仆人命令去买菜。 他们因为人多都坐在小花园的院子中,昭和抬头时,便瞧见两个人从花园甬道那边分花拂柳走过来。 昭和轻笑,还真是巧呢。 “既然都是座上嘉宾了,再戴着这帷帽乃是对主人家的不敬,何况自己也不大方便,我这便摘下这帽子吧。” 其他人并不以为意,江南女子出美女,何况还有徐碧媛珠玉在前,徐府众人自然不认为昭和的样貌能高过自家的姑娘去。 可是就在昭和摘下帷帽的那一刻,徐碧媛真的呆了一下,江南女子灵秀美丽的多了,却从未见过譬如眼前这位这般国色天香的,肌肤如凝脂一般光滑无暇、五官如同画笔丹青描上去的一般,真是妩媚娇艳身姿婀娜,她乌黑鬓间的那朵琼花更是衬的姿色无双昳丽动人。更难得的是,她身材修长□□,比起江南女子的瘦小玲珑更增添魅惑人心的诱惑。 那边甬道走过来的两个男子抬眸的瞬间,便被这惑人的美颜给吸住了一般,这样的国色竟是江南都少有的,更何况她身上一份无与伦比的尊贵大方华丽无双,就如同珍宝一般需要人细细的呵护。 顾天泽拉着沈拂躲到柏树后头,用手肘顶了顶身边的男子,道:“不想在这里竟见到如此绝色啊!” 沈拂也是看了一怔。 两个人竟就此顿住脚步不敢上前了。 徐老先生看到昭和的庐山真面目更加不喜,怕是正是这样的妩媚娇态才以一个寡妇的身份诱惑了聂缙呢! 徐世柏问道:“敢问夫人贵姓?” 昭和缓启朱唇:“我姓司徒。” 徐世柏一愣,司徒,那可是皇家的姓氏,如此气度华贵又是京都来的,莫非……跟皇家有什么瓜葛? 一边的柏树后头,顾天泽惊喜的顶了顶沈拂:“是她!可不就是她吗?昨日附和你诗文的那个!我就说嘛,人如其声,声如其人啊!” 沈拂定定的看着那女子,她的模样果然一如她的声音般吸引人,只是方才老师叫她的却是一声“夫人 ”,这是何故? 突的,听得一声呵:“天泽!是不是你?有在背地里偷看的道理吗?读书人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徐世柏板着脸回头,却见柏树后头转出两个人,一个正是他的不肖弟子顾天泽,另一个却是他的得意门生沈拂。 瞧见沈拂,他倒是有点意外。 昭和抬头看向沈拂,眉眼之间波光流转,殷红唇角微微一勾,心道,重来一回,本宫偏要叫你,求而不得! 第58章 V58 碧媛见到两人,眉眼间掠过一丝喜色,脸上的笑容仿佛更明媚了一些。 她招呼下人摆了座位,道:"顾师兄,沈师兄,这边坐!" 顾天泽调皮的挑了挑眉毛,嬉皮笑道:"还是师妹疼我们!" 徐老先生一听,眉头一皱骂道:"嬉皮笑脸,成何体统?好生的坐着,给我闭嘴!" 老先生一骂,顾天泽立即蔫了,耷拉着脑袋安静的坐好。 "沈师兄,这是你最爱的西湖龙井。"她将一个通体晶莹的青瓷茶碗双手捧在沈拂的跟前,沈拂微微一笑道了一声有劳,一道浅浅的赧色从女子脸上划过,别人没瞧着,昭和一双锐利的眸子可瞧的一清二楚。 别人都是一色的青蓝瓷碗,唯独沈拂的是宣窑的透青瓷。顾天泽同沈拂一样都是她的师兄,偏最在意沈拂的喜好。 昭和勾唇浅笑,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瞥了身边的聂缙一眼眼眸意味深长,聂缙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昭和心里哼了一声,可不是什么女子都会相中你的。 方才昭和那一瞥是瞧向沈拂和顾天泽这边的,顾天泽早已要神魂颠倒, 沈拂看了一眼,垂下了眼帘。见过许多女子,这样一眼就能勾人魂魄的的确少有。他心里也会有好奇,这样的女子究竟会中意怎么样的男子。 阿吉嚷道:"先生,阿吉肚子饿了,可以开饭了吗?" 到底是个孩子,昭和出门前叮嘱他要礼貌的事情一转眼忘得干净,瞧他撅起的小嘴,怕是饿得慌要发脾气了。 徐老先生喜欢阿吉,瞧他这样也不生气,笑道:"厨子正做呢,沈拂和天泽你两个既然来了,也留下来同我们一起吃饭吧。" 徐老先生到底是讲男女大防的人,女客小花厅里一拨,男客饭厅里一拨。顾天泽瞧着聂缙跟昭和一起的,一个劲打听他们的来头,只是昭和要隐瞒身份,聂缙只说在京都做生意,至于昭和是何身份那是神秘之极。 昭和明白了碧媛的心思之后,倒是放下了心,越发的同碧媛亲近,顺便打听打听如今沈拂的状况。 碧媛听她打听,不由笑道:“莫非司徒姑娘对沈师兄很有兴趣?那聂大哥岂不是要失落了?” 那眸子分明带着几分调皮 和慧黠,这姑娘果然拥有一双看穿人心的眼睛。 昭和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笑道:"你这丫头倒真是个鬼灵精!一口一个沈师兄沈师兄,若是我没猜错,师兄不只是师兄吧?" 被她一下子点中了心事,碧媛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她转而夹了一筷子青笋到昭和的碗中,"姑娘还是尝尝我们当地的小菜吧!" 昭和微微一笑,不做声了。春华立在一边习惯性的拿了银针去试碗中的菜饭。 耳畔碧媛一声轻笑:"司徒姑娘的规矩很特别呢。"寻常人谁家会在人家做客时试毒? 昭和浅浅一笑,坦然的吃那试毒后的菜饭。 碧媛瞧着她,心里暗道,这女子还真是非比寻常呢。 饭后徐老先生似乎有紧要事,拉着聂缙进了书房,不晓得谈什么一直不见出来。 昭和等的不耐烦,转眼不见了阿吉,昭和去找,却见他已经钻进了学堂里。 学堂许多童子正在练字,阿吉踱着小方步一双大眼睛左右瞟,满眼的调皮。 "春字少了一横。"阿吉指着一个童子的宣纸说。那童子翻了个白眼,用力哼了一声。 阿吉小大人般摇摇脑袋叹道:"孺子不可教也。"没等那童子瞪他他赶紧开溜。 昭和在外头看的有趣,这时却见顾天泽摇着扇子过来,作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 "司徒姑娘可爱吟诗?"顾天泽看她的双眼灼灼发光。 昭和扭头似笑非笑着瞧着这人,长得倒是眉清目秀,怎么的这般喜爱跟女子套近乎?她细细看他,倒似有几分眼熟,想起上辈子科考时似乎榜单上有顾天泽这三个字,细细一想,便记起当初他是同沈拂一起上了京去科考,得中解元入朝为官了。 “如今文人雅士都兴吟诗作对,我自己也喜欢这个。” 顾天泽一听大喜,拿那折扇瞧着手心,笑道:“大好,大好!不若司徒姑娘过来同咱们一起探讨探讨?” 昭和瞧着沈拂也坐在那边水池边,便应了,同顾天泽一起过来。 顾天泽仿似要故意显摆他的高才,指物咏诗,先是咏了对面的杨柳,接着咏了水面的白鹅。 昭和斜眼瞧着岸边假山边一株白杏 晶莹若雪,便道:“不若指着杏花作诗如何?不拘场景,只要有杏花便可。” 沈拂在池边听着抬起了眼睛,顾天泽叫道:“好!那我就抢先了。” 他也是有急才的人,思索片刻便得了,颂道:“半抱春寒薄杂烟,一梢斜路曲墙边。东家小女贪妆裹,听买新花破晓眠。” 沈拂在一边听到赞了一句:“好诗!” 顾天泽看了昭和一眼,笑道:“不如沈兄也来凑趣?” 未等沈拂开口,昭和已经插道:“不如,我先吧。” 只见她眼眸一转,念道:“一陂春水绕花身,身影妖娆各占春。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成尘。” 一首落下,顾天泽张了张嘴巴,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一直静静看着池面的沈拂蓦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竟是刮目相看一般。 沈拂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竟觉得她念的这首诗竟是自己心中所想的却还没有表达出来的一般,就仿似将他的心声念出来一般。这种奇怪的感觉的确震惊了他。 昭和浅浅一笑,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这首诗,乃是当年沈拂成名作中的其中一首。 当初江南第一才子入了京都,一时之间洛阳纸贵,他又是当时江南第一美男,京都侍女更对他的诗作趋之若鹜。 她方才所吟她熟读的一首。 沈拂啊沈拂,你是否会觉得很熟悉?又是否会有一种无力感呢? 池边男子拂了拂浅青长袍,走到了她的跟前,双手一揖:“沈拂不欲做了,司徒姑娘高才!”这一揖竟是极恭敬的。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 第59章 V59 昭和心里有点得意洋洋,将了沈拂一军心里很是舒爽。回头,瞧见聂缙已经同徐老先生出来,她急忙走了过去。 沈拂瞧着昭和看到聂缙便过去的样子,隐隐的,心底竟有几分不舒服。顾天泽在一边扇骨瞧着手心酸溜溜的叹道:“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这话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是沈拂的心里却清楚的很呢。 顾天泽那小子最是自恋,怕是他瞧上的女子配给他一个才算不得暴殄天物罢了。 徐老先生语重心长的拍拍聂缙的肩膀,道:“你好生的想想吧。”说罢,拿着诡异的眼神瞟了昭和一眼。昭和一瞧,便知道他们在屋里整整一下午肯定再鼓捣什么关于她的事情,她眉头一挑,是什么呢? 瞧着聂缙心事重重的样子,昭和有些生气,叫道:“阿吉,过来,再玩又得吃晚饭了,咱们回去!” 碧媛送着昭和出门,聂缙同她并肩而行竟是十分登对,顾天泽想上前凑趣竟似插不进去一般,在一旁暗自嗟呀。 瞧着两人出门,沈拂看了顾天泽,冷笑一声:“如今情势如此明显,佳人早已名花有主,你何必恋恋不舍?” 顾天泽眼眸一转,笑道:“那可不!你的耳朵却没有我的耳朵灵便,方才先生找了聂缙去屋里头,我些许听着一些,可不就是让聂缙跟司徒姑娘分开么?我瞧着还有戏!” 沈拂冷冷看了他一眼:“司徒姑娘来路不明,她和聂缙之间的关系更是匪夷所思,你也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有什么匪夷所思的,心有佳人梦寐求之,我怕那聂缙也同你我一般,只是司徒姑娘的仰慕者罢了,只是比咱们走的更近些罢了!咱们只要多来往,还怕没机会?” 沈拂的脸一红,恼道:“哪来的你我?!” 顾天泽顽皮,戏谑笑道:“那方才是谁那么恭敬一揖?沈拂啊沈拂,别人都觉得你高高在上,可不知我还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哩!” 沈拂知道顾天泽是个赖皮脸,瞪了他一眼懒得再说。只是他心里却隐隐期盼,这聂缙正是如同顾天泽所说的那般就好了。 青和居里,昭和斜眼瞅着聂缙,见他默然不语,咬了咬牙,问:“徐先生同你说什么?” 聂缙吸了一口气,看了昭和一眼欲言又止,他最怕昭和提起这一茬,说出来她说不定要去找徐先生理论去。 “没什么。”他 摇摇头。 “没什么?”昭和磨磨牙,暗自着恼,见了这个所谓的长辈,竟不把她长公主放在眼里了么? 昭和令春华和秋容带着阿吉下去睡觉,他玩了一天吃了晚饭之后便昏昏欲睡了。 入了寝房,聂缙正要跟着她进去,昭和先进去一步,却回身按住两边的门,似笑非笑的问他:“真没说什么?” 聂缙无奈:“真没什么。” “呵呵!”昭和冷笑一声,蓦地“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从里头传出声音:“等你想说实话的时候再来敲我的门吧!” 聂缙吃了一个闭门羹,竟是愣住了,他没想到昭和气性这么大,竟把他关在了门外。 “昭和!开门!”他敲着门。 昭和缓缓开了门,双目灼灼的盯着他,“怎么?愿意说了?” “其实也没什么。”聂缙道,“先生不过劝我留在江南,随他学习,然后……” “然后怎样?” 聂缙叹了一口气:“然后同碧媛成亲。” 昭和一口气差点没把她的肺气炸了,她扬起下巴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自然是不能答应的。” “不能答应,你在那里听他说了一下午?不能答应你还心事重重是在考虑是不是?不能答应你还一口一个先生,怎的不说他是个老古董、老糊涂?”她恨得咬牙切齿怒不可遏的说。 “那是我的长辈。”他正色道,那是他祖父唯一的故友,是对他关心备至的爷爷辈。 昭和这次真的恼了,进了屋将床栏上他的玄色外套,又拿了一个枕头用力的丢在他的怀里,砰的关上门:“好一个长辈,那你就同你长辈一起睡觉去吧!” 这一次,可是无论聂缙怎么敲门她都不开了。聂缙知道她上火,敲了两次也没敲了。 他伸出手指揉了揉额头,有些头痛呢。他自然不能答应徐老先生的话,徐老先生似乎异乎寻常的执着,不断的劝说,他足足听了一下午,也怪不得昭和生气。但是对这一段来之不易的近乎亲情的感情,他却是很在乎很珍惜的,所以他也没办法断然回绝徐老先生。 他真的有点头疼。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一阵春风吹来,带着一股早春的寒气,他转头看着外头,怀里还抱着一个枕头跟外套,这样子真是狼狈不堪。 雨里,一个粉衫女子撑着伞走过来 ,看到他脸上浮起花朵般的浅笑:“这是怎么了?今儿怎的出去了便闹别扭了?公子这边来,这边的院子还有空房间,秋容我替你好生的铺一个床。” 今晚,女子的容颜似是精心装扮,尤其的明媚动人。 聂缙未作他想,点了点头,随着秋容到了隔壁的院子。秋容笑着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公子还是快进屋去坐一下吧,我这就去取了被子过来,很快就可以弄好了。” 聂缙倒是不好叫她一个人忙碌,忙道:“无妨,这样我随你去吧,搬东西这些事情总该是男子做的好。” 秋容望着他,腆然一笑,觉得心窝里都是甜的,柔柔的点了点头。 带来的被褥之类的行礼都放在储藏室里,聂缙进去拎了装着被褥的藤箱子出来,秋容怕他衣服被淋湿,便撑着伞替他遮雨。 看他肩头几丝雨滴滑落,秋容急忙伸手去轻拍了拍,笑道:“我都说我来吧,瞧,雨都把衣服打湿了。” 聂缙摇摇头,没有做声。 秋容瞧着他的侧脸,脸上浮起甜甜的笑容。 这时,从石子小道上走过来一个女子,她瞧着这场景,震惊的立在原处一动不动,她抚着心口,脸上浮现出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正是春华。 她紧紧握着手心,用力咬着牙,她一直都担心的事情,似乎正在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注明:本文甜虐交替,会有小虐,结局肯定是he。如果实在不能接受小虐,那俺也没办法。某苏的风格是这样,不可能一直甜甜甜,俺压根不会写所谓的高甜文。 第60章 V60 秋容铺好了被子,却站在房里没走。 聂缙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道:“你可以回了。” 秋容犹疑了片刻,终于鼓起了勇气快步走到门边将两扇门关上,屋里就剩下两个人,孤男寡女的,她双目盈盈的望着聂缙,攥着手心的帕子问:“我想问你一句话?” 聂缙一愣,以为她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便道:“你问。” 秋容咬了咬唇:“我想问……想问……” “有何事你直说便可。” “我想问,你觉得我如何?倘若没有长公主殿下,你是否会喜欢我?”她一口气说了出来。 聂缙眼睛微眯,蹙眉看着她,觉得有些惊诧,又有些为难。 他顿了顿道:“你不要多做他想,公主待你不薄,倘若你这样说叫她知道了岂不是寒了她的心?何况这世间本就没有如果,我聂缙得长公主相知,已经生无遗憾。” 秋容怔怔的望着他,双手颤抖着,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她不是个轻易动情的人,这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没想到他的话语竟说的如此决绝,连哄她一下都不肯。 她咬着牙,眼底闪过一丝怨毒,道:“可是……她比你大,她还是个寡……” 话没说完,“砰”的一下门被推开,立在门外的是一个粉衫女子,女子的身后站着带着愠怒的鹅黄华服女子。 “住嘴,秋容!”春华怒道,她快步过来一把攥住了秋容的手,呵斥道:“还不快跪下,给殿下认错!” 然而秋容只是倔强的站着。 昭和冷笑看着那女子,她早已察觉,只是想不到她的心思这么痴、胆子这么大。 昭和双手交握,宽袖轻拂,款款走到秋容的跟前,唇角微微弯起,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的话还没说完吧?寡什么?本宫倒是想听一听,本宫在你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秋容攥着袖子,紧紧的咬着牙,却没有做声,脸色一如白纸般雪白。 “昭和……”聂缙要开口,昭和冷笑打断了他的话,“你是想帮她说话呢?还是想帮我说话呢?你说话之前,要不要考虑清楚?” 聂缙皱了皱眉,闭了嘴。他是了解她的,越是盛怒看起来越是冷静,盛怒起来他说任何话她都能歪曲他的意思。他索性就不说话了。 秋容蓦地目光灼灼的盯着昭和,索性豁出去的说: “长公主是人,难道奴婢不是人?我不认为我有错。既然公主殿下没有跟聂缙成婚,我为何不能喜欢他?殿下比聂缙年长,又是寡妇,我只是说出实情,为何不能说……” “啪!”的一个狠狠的耳光扫在了她的脸上,春华看着她心下一惊。 秋容一个不提防,一下子摔倒在地上,一只手紧紧的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昭和。 这动静一下子惊动了肖远,立即一队护卫从四面围了过来,当肖远他们过来时看到房中的情景,都惊呆了。 长公主殿下打的是秋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昭和吸了一口气,竭力冷静下来,她心痛的道:“我竟不知道,养了四年的奴才竟然还不如一条狗!你是女子,你是一个人,你也可以喜欢人,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喜欢主子的男人!你究竟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尊卑有别?什么叫做恃宠而骄?!本宫养你这些年,竟是养的白眼狼吗?!” 春华急了,跪在地上抓住秋容的袖子,急道:“你快些叩头,求殿下原谅!快点啊!” 秋容脸一偏,咬牙道:“到现在求她还有什么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昭和转过身去,冷声道:“既然如此,趁着今日大家都在。春华,你让她把暗枭金令交出来。” 春华看着秋容。 秋容心中一痛,她曾经引以为傲的身份,暗枭卫的头领,想不到今日竟会在如此情况下交出这枚暗枭令。 她从怀中取出金令的时候,轻轻放在手心抚了抚,身子轻轻的颤抖着,到底还是把金令交到了春华的手里。 “将她带下去,本宫不想看到她!” 肖远应了声,立即着人将秋容带下去关押,因为在青和居,暂时关押在柴房中,等候长公主的发落。 人押走了,春华心中失落极了,她原本指望她的及时出现跟通报可以让事情有所挽回,可是秋容的倔强却让事情演变成如今的状况。她心里难受,瞧着这里没事了,怕是公主和聂缙有话要说,便自己失魂落魄的回去了。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外头,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昭和……”聂缙过来拉住了她的手,可是她回头瞧着他,不知为何一股气堵在心里就是难以平息,她蓦地甩开了他的手。 “绾绾,你到底想怎样?”聂缙懊恼。 昭和看了他一眼,眼底是浓浓的失望,那失望刺痛了他的心 。 只听她落寞的回答:“我不想怎样,我只是想一个人安静一下。” 她随后走了出去,聂缙扶着额角,只觉得头痛。 片刻之后,他正要去找昭和,却听到一阵马蹄声直出府邸,他快步跟去,只见一骑白马已经飞快的出了青和居,那马上一袭鹅黄色的锦衫,不是昭和是谁? 聂缙迅速的追出去,可那马儿跑得极快,他哪里追的上。待得他回头找马,那人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凉凉的雨丝落在昭和的脸上,她明知道聂缙是没错的,可是秋容的背叛,让她一时难以接受。前世她经历了蔺辰和沈拂的背叛,这一次又亲眼见证秋容的背叛,她只觉得心里憋着一口气,难以纾解。 江南夜雨,细雨绵绵,两边街道上,偶尔有古旧的茶楼挂着鲜艳的红色灯笼,在风中轻轻的摇摆。 茶楼的二楼边,一个白衣男子倚窗而坐,斜眼瞧见那骑马的女子,隐约神情冷清。 他不自主的站了起来,靠窗而立,他蹙眉看下去,却见那女子停在了茶楼的门口,翻身下马,入了店门。 他心中一动,拂了拂袖子,沿着楼梯缓缓下来。 第61章 V61 或许因为下雨,这个时候的茶馆并没有什么人,当男子下楼来的时候,便看见靠着墙角的那边桌子上坐着女子,几缕额发因为沾着雨紧紧的贴在颊边。 “店家,上酒!”女子叫道。 小二过来,殷勤问道:“姑娘想喝什么酒?” “那最好的过来便是,啰嗦什么?” 小二撇嘴,这姑娘漂亮是漂亮,怎的这么凶?” 片刻之后,一个精致的白瓷瓶上来了,一小壶酒加一只精致的白瓷酒杯,小二还附送了一碟小菜。 昭和倒了一杯酒因为喝了急了,也没尝出什么味道,反倒将自己呛到。她呛了一下再要去倒酒时,却发现一只白玉般的手挡住了酒壶,那手果真是白皙如玉,五指如葱修长好看。 昭和勾唇冷笑,抬起了头,便瞧见了那个人,沈拂。 “好巧。”她淡淡的勾唇。 沈拂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看着那张脸,的确是让人赏心悦目,她不得不承认,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倘若单纯以脸而论,她还没见过长得好过这个人的人。无论是蔺辰、元贞,亦或者是聂缙,竟真的没有一个人胜过他。 他五官的精致更胜过女子,却没有一丝女子的阴柔气,眉不染而黑,唇不染而红,五官永远仿佛刀裁一般,一双眼睛看进去如同子夜中的星辰,比任何人都幽深都明亮。 这样一张脸,即便是他从前害过她,怕是如果她多看几眼,也很容易忘记那件事吧。 她兀自自己想着,勾唇冷笑,原来长得好看,也有这般的用处。 “别喝了。”他玉磬般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我才喝一杯。”昭和觉得好笑,她又不是醉鬼,要他来此多管闲事? 沈拂蹙了蹙眉,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你这样喝,很容易醉。” 昭和推开他的手,抢过了酒壶,立即倒了一杯一饮而尽,淡淡瞥了他一眼:“便是我喝醉,又关你何事?” 她的冷峭讥讽,同她上次的端庄温婉沉着大气判若两人,可是这样的女子却让她在他心中的形象更加生动亲切了起来,仿若一个邻家发脾气不高兴的小姑娘一般。 他神色清淡的看着她,他也看出来了,这女子的性格可不像她之前看起来那么温婉,绝不会随意听人劝告受人摆布。 不知她到底有何烦心 事,竟要到解酒消愁的地步。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男子的样子,此时此刻,他在哪里? “那我陪你喝吧。”沈拂叫道:“小二,再上一壶酒!” 酒很快上来了,一人一壶,各自斟饮,只是沈拂喝得很慢,而昭和却喝得很快。 她痛恨背叛,前世秋容并没有背叛她,而现在跟了她四年说背叛就背叛,她既恨又痛。一想到她是因为聂缙背叛她,心里说不出来的憋闷难受。她又想到聂缙,想到他尊敬爱惜的徐老先生,想到那个老混蛋想要让他做的事,桩桩件件夹杂在心里,便变成了一团火焰,灼的她难受。 一脸几杯酒下肚,仿似紧箍咒般的脑袋似乎轻松了许多,她抬头看着对面的男子,目光迷离,一时间,不知道是酒液的作用还是他那张脸的作用,她竟仿似回答了前世,回到了那个公主府一般,那时,这个男子就坐在她的跟前。 他被迫入府,即便是受命伺饭脸上都是冷冷的仿若石头一般。倘若不是她以他家人性命相逼,想必他早已绝食而死。 昭和扶着额头,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的脸不再如从前那般冷硬的如同石头,反倒温润清雅,多了许多生动。 那时的她求而不得,始终在为一个执念逼迫他,可是如今想来,她似乎并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他。 她带着几分浅醉的迷离,撑着下巴望着他:“沈拂……” 沈拂停了手中的杯盏,诧异的看着她。 “你爱过谁吗?”她突然问。 沈拂一怔,脸上发红,这样直接的问题叫人如何回答? 半晌,他摇摇头。 昭和突然笑了,似乎有几分释然的说:“原来,你不懂得爱,枉费你这副好皮囊。” 男子蹙眉,道:“你错了,我懂。因为,我已经感觉到她的到来,我正在试图学习如何……爱一个人……”这样的话在平时难以说出口,可是这个安静的茶馆,这个细雨霖霖的夜晚,他破天荒的说出了口。 “哦?”女子提高了声音,突然笑了起来,“那很好,我一直以来还以为你就是个冷血的木头人,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是爱,永远都不会爱上任何人,哈哈……” 男子定定的看着她,带着几分疑惑,一直以来?他们有多少接触,竟能让她一直以来的认为? 他产生了一种朦胧的想法,难道他们前世就认识?今生再次相逢吗?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却又那么 荒谬。 “我送你回去吧。”他走到昭和的身边,弯身问她,靠的近了,似闻到一股惑人的馨香,不知从她发间还是从她身上幽幽散发出来。 “倘若你被一个女子用了权势逼迫你成亲,你会如何?”那女子突然问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他立即断然回道:“士可杀不可辱,倘若我不能脱身,必定设法让那女子同我一起同归于尽!” 同……同归于尽? 昭和蓦地抬头,一双烟眸愣愣的看着他,她中毒之后沉睡三年,那三年之中也能听到一些外头的讯息,似乎……似乎再也没有听过江南第一才子的消息…… 她恍然记起,她闭上眼时,她仿佛听到有人在他耳畔轻声说,你死,也算不得孤单,至少还有个人陪着你…… 那声音…… 她缓缓合上了眼,那声音渐渐的清晰,原来是他,他那样一个高傲的人,选择了同归于尽。 她怎么没想到?并非是他有多爱她才会跟她一同死,只是清傲如他根本就不容许自己成为一个谋杀犯、一个毒杀者,所以,他到底还是选择了同她一起死。 昭和叹了一口气,她望着他的脸,伸出手轻轻拂了一下,道:“今日的我……似乎可以原谅你了……” 沈拂错愕的看着她,她仿佛看着眼前的他,又看着另外一个他。他便是再聪明,也想不出这话的意思,亦或者只是一个醉话? 女子倒是心里轻松不少,恨一个人总是很沉重,放下了恨,心里反倒松快了许多。 茶楼时常有胡姬来跳舞,正中一个方台,昭和瞅见,带着几分醉意上了方台,叫道:“可有人来替我击鼓!我今日也来做一回胡姬!” 沈拂看她这样子八成是醉的厉害了,正打算过来阻止,却见她兀自跳起了胡旋舞。 这胡旋舞乃是西域胡姬带过来,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宫廷都很流行。 沈拂发现她只是几个简单的动作,却像模像样,不自觉替她击起了鼓点。 随着鼓点舞动起来,女子身姿妖娆、衣袂翻飞,随着鼓点越来越快,她飞快的旋转起来,沈拂看的眼花缭乱,只见鹅黄色的衣衫如同一朵花儿一般,几乎看不清她正面背面的影子…… 到底是带着醉意,鼓点落下时,女子一个旋身,身子一歪正要倒下,却被一个人拦腰扶住,昭和向后一样,靠在了他的怀中。 昭 和醉笑道:“没跳好……” 沈拂专注的看着她的脸,柔声道:“跳的很好了,比宫廷舞师跳的还好……” 昭和指着他笑:“你见过宫廷舞师?吹牛……” 她的手指就快要点在他的脸上,调皮的样子仿佛一个邻家女孩,沈拂望着她的眼睛,心突然跳的急促起来,他的喉头滑动了一下,抱着她竟有些不想放手。 “我没有吹牛……”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他靠她靠的这样近,近到只要一低头就可以亲在她的脸上。 昭和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到外头一声呵斥:“你做什么?放开她!” 沈拂一惊,手蓦地一松,昭和“咚”的一下落在木板台子上,门口的玄衣男子大步走过来,双手拦腰抱起女子,恼火的看了她一眼。 昭和皱着眉头不满的嘟囔:“聂缙,你大吼大叫做什么……他抱着我好好的,都是你害的我跌了一跤,我可腰都疼了呢。” 聂缙浓眉紧缩,冷冷看了沈拂一眼:“沈公子好闲心,这个时候还在此喝茶?” 沈拂镇定下来,勾唇讥讽:“倒是不知道聂兄做了什么事,竟能惹得司徒姑娘借酒消愁?” 聂缙冷笑一声:“自家事,不劳操心!”说罢,抱着昭和转身便往外头去了。 昭和如同小猫一般从聂缙的肩头伸出手,对着沈拂招了招,听到她说:“改日再来试试身手!” 茶楼外,男子骑马而来,似是已经翻身上马,出来马蹄的声音。 沈拂缓缓走出了茶楼,望着迷蒙的黑夜,除了几许灯影,那女子已经消失在夜幕之中。 一股淡淡的落寞油然在心中升起,他回想着她对他说的那句话,“我想我可以原谅你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发着呆,细雨丝丝打湿了他的头发和青衫,他都不自觉。 一个身着碧衫的女子撑着油纸伞出现在街角,她手上撑着一把伞,手里还拿着一把伞。 她看见了聂缙抱着昭和出来,也看见了沈拂跟着出来,看到他呆立了半天忘记了时间,她无奈的笑了笑,款款走了过来,到了他的身后他似还没察觉。 “师兄,我来给你送伞。” 作者有话要说:悲催的赶榜中,所以……后面还会有两章…… 第62章 V62 聂缙带回了昭和,春华看到她这样立即下去煮了醒酒汤来。 然而,昭和清楚自己并没有真的醉,她斜眼睨着男子,伸手推开他:“你走,我不要看见你……” 聂缙握着她的手,深眸看着她:“别闹。” “你走啊!”昭和突然撑起身体用力推他,聂缙心中一痛,直直的立在她的跟前,握着她的拳头对着自己的胸口用力捶去:“殿下难道忘了?除了公主府,聂缙并没有家!” 昭和一呆,定定的看着他,看到了他眼底的恻痛,心里却依然不服:“你不是还有那个老家伙,还有那个碧媛吗?你干嘛不去找他们?” 男子用力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殿下的确可以对聂缙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可是殿下却不能决定聂缙的去向!聂缙既然答应守护公主,便不会做个背信弃义的人。只除了,殿下真的厌弃了聂缙,真是要聂缙走,那么,聂缙便会安静的离开……” 他喉头滑动着,缓缓放开了她的手,立起身转身向门外走去。 “聂缙……”昭和轻声呢喃着,哽咽着,男子的脚步定住了。 “别走……” 他转了身,半跪在床前,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昭和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喃喃道:“我不想要你走,我只是害怕……我害怕被人的背叛,秋容以前没有背叛我,可是现在她背叛了,我是怕你离开,才会这么紧张,才会变得看起来讨厌你,可是你知道的,我怎会讨厌你?除了你,这世上我还能相信谁呢……” 他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安慰她:“你别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若是心里不舒服,便用力的打我几拳头,撒撒心里的气,别憋坏了。” 昭和伸出拳头在他胸口捶了几下,被他的话逗笑了,道:“打你有什么用?若是打坏了你,不是平白的害得我难过?” 他看着她又笑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带着几分戏谑道:“你的意思是,打在我身痛在你心吗?” 昭和被他肉麻的红了脸,啐道:“也不害臊,就你这铜墙铁壁般的胸口,还能感觉到痛吗?痛的是我的拳头才对吧。” 聂缙笑了笑,握着她的拳头轻轻的揉,柔声说:“方才真的捶痛了?那我替你揉一揉?” 昭和柔媚的睨了他一眼,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发觉我离不开你了这可怎么办?我说真的,一天都不行。” “彼此彼此。只要你不要这头说着甜言蜜语,那头又跑出去跟沈拂见面就好。” 昭和皱了皱鼻子,睨了他一眼:“好一股酸溜溜的醋味。” 他异常认真的说:“我说的都是真的,否则,我一定会生气。” “你生气的待要怎样?”昭和不服的问。 “你说呢?”他翻身而上,扣着她的手腕将她压在下面。 “你好重啊!”昭和用力推他。 他却绝不退让,惩罚性的吻在她的脖颈上,用了力气,竟开始轻咬起来。 “你属狗的吗?”昭和恼火的捶他肩头。 聂缙这才半撑起自己的身子抬起了头,乌沉沉的双眼盯着她:“这是让你见识到我惩罚的办法,看你还敢不敢再犯。” 昭和伸出手臂勾着他的脖子,轻声道:“知道啦,不会再犯好不好?”说罢,笑着拉下他的头,对着他的唇吻了上去。 唇齿交缠间,昭和含糊道:“明儿咱们就返程吧。阿吉想来也玩够了。” “那我要去跟徐先生告别才行。” “别去,他口才那么好,怕你被他勾跑了……” 聂缙好笑的捏了捏她的蛮腰,“你就这么不相信我,我哪就那么容易被勾跑?先生又不是女子,你这样对他可是不敬。” 他落下锦帐,轻抚着她柔滑的发丝,伸手解开了她的衣带,灼热的眸光落在那饱满的山峦,一面说着话一面低头含住了那山尖的樱桃儿。 “额……”昭和浑身一颤,“你要去同他道别?” “一定要的……”他应了一句,决定结束这个话题,做正事的时候老是提到那位老先生到底很有些煞风景。 他抬头吻住她的唇,封住了她的嘴,不许她在说出煞风景的字眼,手下却动作不停,女子低喘着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那么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情不自禁的勾住了男子精壮的腰身。 起起伏伏,仿似沉沦一般。 她意识到,她的心不安,是源于她和他关系的不明确,她迫不及待的,要回去让他成为她的夫君,打上她的烙印。 第二日一早,昭和随着聂缙带着阿吉一起到隔壁跟徐老先生道别。徐老先生满眼的惋惜,想要再劝聂缙,可是一方面昭和暗自拦着,一方面见聂缙这般坚定,他着实也没得办法。 聂缙留了一块玉佩跟地址给徐 老先生,嘱咐他倘若他得空去了京城便到那个地址去找他。 当几人从白鹤书院出来时,昭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一进青和居,肖远满脸焦急的来报:“马房失火,秋容……秋容不见了!” 一语落下,众人皆惊。 聂缙快步赶到了马房,果然马房的顶棚都烧黑了,他靠近一闻,隐隐的,一股桐油的味道,而在马房的地面四周,也看到了剩下的桐油。 他又快速赶到了柴房,那柴房是从外面破坏的,似乎是一刀砍断了那锁链,拆放里头此时已经是空空如也。 聂缙回来时脸色凝重,他对昭和说:“有人在马房纵火,怕是趁着众人去救火时,有人救走了秋容。” 春华急道:“秋容无亲无故,何人救走她的呢?” 昭和眼眸一转,跟聂缙对看了一眼,两个人都猜出来了。 肖远惊道:“莫非是水匪那拨人?可是他们在水上,竟敢登堂入室了吗?” “毫无疑问,”聂缙说,“他们已经登堂入室了。他们应该一直盯着我们,所以趁着机会救走了秋容。” 昭和紧紧握着手,脸色微白。她一直当秋容自己人一般,即便她爱上了聂缙,她不至于要她的命,关押一时也就替她找个合适的人家嫁了。可是如今,她竟跟着人跑了?倘若真做出行差踏错的事情,让她如何处置? 她摇着头,秋容啊秋容,她到底是不了解她昭和的为人啊,难道她在她的眼中真的是那般心思歹毒的人吗? 昭和道:“原计划不变,我们还是回程。” 肖远问:“殿下的意思是?” “走旱路。”昭和回答,她低声覆在聂缙的耳畔叮咛了几句,聂缙点了点头,道:“你所想的,也正是我所想的。” 春华知道秋容是再也没可能回来了,心里暗暗感伤,也只能按着公主的意思,提拔了打小伺候昭和心思单纯性子朴实的凌蓝做了一等的大丫鬟,取代了秋容的位子。 公主府人手众多,行李什么的一日便收拾好了。阿吉同文光、蕊儿都喜欢这里,更喜欢到处都是小娃娃的白鹤书院,昭和好劝歹劝几个才愿意回去。 聘的马车早已等在府外,前后总共有七八两,长长的一排停在青和居的门口。 顾天泽一听到昭和等人要离开的消息立即赶来了,同时来的还有沈拂。 顾天 泽扼腕慨叹:“我都还没施展手段呢,这就离开了,可惜啊可惜!” 他瞧了沈拂一眼,问:“要不我现在就去提亲去,你说她会答应吗?” 沈拂很是无语:“倘若你有潘安之貌、石崇之富或许可以一试。” 顾天泽瞪了他一眼:“就知道膈应我!除了石崇之富,潘安之貌本公子还是有的!” 沈拂摇摇头,指了指那青和居的门口:“你看看,出来的究竟是何人。” 顾天泽不明白,以他的认识,那位司徒姑娘不就是一位出身富家的女子吗?能是什么人呢? 只见两个侍女扶着中间一个华服女子出来,那女子的装扮同初次相见又有不同。只见她头戴金凤垂珠步摇,发髻间一色的红珊瑚面首,颈前戴着攒着珍珠、珊瑚、水晶、砗磲、翡翠、玛瑙、猫儿眼、青玉的八宝璎珞圈,身上一袭金丝缕百蝶穿花云绸锦裙,真是光芒璀璨仿若神妃仙子,就连她身边的侍女也是云锦衣裳,比别人不同。 顾天泽呆住了:“这是……云锦?” 沈拂似笑非笑道:“我大燕朝唯有皇家才能用云锦裳,唯皇室才能戴八宝珍品璎珞圈。你是否还要去求娶?” 顾天泽一抖,如丧考妣的说:“不用,真不用了,这回就是有了潘安之貌、石崇之富也未必能娶得上这位了。” 一辆朱紫马车停在了青和居的门口,车上下来一个身着暗青色锦衣的长须男子,一下车瞧见昭和立即要过来拜,昭和摇了摇头,那男子领会得,恭恭敬敬的过来给她作揖。 顾天泽在一边瞧着:“那长须人有点眼熟呢。” 沈拂拿着折扇敲他脑袋:“那是苏州城的府尹。” 顾天泽一敲脑袋,惊讶的低呼:“啊呀,还真是!” 沈拂眼眸微眯,虽然他不懂她为何隐匿身份,但是堂堂苏州府的府尹都要向她叩拜,而她又能逍遥自在的遨游江湖,这么个人物,他似乎隐隐的猜出她是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一定要把榜赶完啊。。。 第63章 V63 昭和出行离开苏州城时,除了那位神秘的长须男子,徐世柏带着碧媛并沈拂、顾天泽都来替她送行。 严格来说,徐世柏是来送聂缙的,他对于昭和依然存有偏见。只是到了后来见了她的装束,他隐隐也猜出几分。 一行人到了苏州城外的十里亭,徐世柏将聂缙叫到一边,低声问:“缙儿,你实话告诉我,你在京都到底是做什么的?你又怎会惹上她?” 聂缙知道瞒不住也不愿意瞒他,便将自己羽林卫的身份告诉了徐先生。 “原来如此!”他愁眉深锁,“我道你是如何能逃脱毒手,又如何会跟随这位,真是冤孽啊!”他望着聂缙欲言又止,倘若他是他的亲孙子,或许他真的能管住他,可是他不是啊。何况他又遭遇如此艰难的际遇熬到如今,他又怎能苛责他? 聂缙知道这位老先生一定是在胡思乱想了,他那脸色怕是天马行空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先生保重!若是他日上了京都,定然请来看望聂缙!”他双手交握深深作揖。 徐世柏看着他,想起了曾经的故友,一时间心有感慨,眼中落下老泪来,侧过脸用袖子抹着。 虽然相处时间很短,碧媛却很喜欢昭和,她带了些江南的土特产,干笋慈姑之类的交给春华带回去吃。 昭和对碧媛眨眨眼睛,耳语道:“你心里想的,他如何能猜到?像你这样洒脱的女子,怎么也这般腼腆起来?若是喜欢,便大胆的说出来,否则,难道等到天荒地老?” 碧媛低头,脸颊微红,沉吟不语。 昭和拍拍她的肩膀,轻笑道:“这可是我的忠告,成与不成,可是在你了。” 顾天泽知道她身份之后倒是收敛了不敢胡言乱语,沈拂只是深深一揖,便是作别。 昭和上了马车,却见碧媛快步走来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她:“一点小礼物,算做个纪念吧。” 昭和笑着收了,马车车轮转动,聂缙骑马跟在后边,一行人向着十里亭外缓缓驶去。 碧媛看向白衣男子,只见他双目跟着那马车,眼眸深沉,若有所思。可是她却猜不出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她赠给昭和的是她手绣的一方帕子,只是同那封帕子一起装的,却还有一把扇子。 她亲眼看见他做了那把扇子,可是却踌躇犹豫着,终于收入了锦盒,究竟送给谁的,她知道,他也知道。 只是沈拂还不知道,那把玉骨扇她已经帮他送给了昭和。 马车里,昭和打开了锦盒,是一方丝帕跟一个玉骨扇子,丝帕上绣着五彩牡丹,一看便是个巧手姑娘手作的,另外一个玉骨扇看着小巧,当她打开扇子的时候,上面两行飘逸却遒劲的墨字顿时映入眼帘。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昭和轻念出声,末了有一个题字“拂”。 昭和的手轻轻一抖,紧紧攥住了扇柄。 她悄悄揭开车帘,探头向外望去,只见远远十里坡上,一人白衣翻飞,翘首而望,目不转睛的看向她这个方向,目光一直都没有挪动过。 她落下了车帘,眼帘垂下,若有所思的看着这枚玉骨扇。 他这句话仿似是对她所说的,他的意思是他有朝一日要“直挂云帆济沧海”,他是要上京都的,当他金榜题名天下知的时候便是来找她的日子吗? 昭和自嘲的笑了笑,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前世她使尽百般机巧都不能成的事情,今生却在她退却的时候引得他心心念念,难道不是一个讽刺吗? 她也想看看,当他到达京都之时,没了她的阻碍拘禁,他到底会否青云直上直跃龙门。能看到那一日,似乎也是很有趣味的事情。 “停车!”昭和一声呵,马车立即停了。 她下了马车,对聂缙道:“坐车坐的累了,我要下车骑马遛一遛!” 聂缙深深看了她一眼,劝道:“不要吧,这里地方荒僻,你瞧前面是个山谷,怕是有歹人出没,最好不要乱走。” “我就要去,你管得着我?”她赌气嘴,下了马车便身姿矫健的翻身上了一匹白马。 “瞧,那边山谷春暖花开,可不是美的很吗?”她脸上带着雀跃之色,回头对聂缙道,“你同我一起来,其他的人都别跟来了!” 昭和一马当先,聂缙脸上露出无奈之色,只得抽了几鞭子跟了上去。 肖远跟春华对看了一眼,两人站在远处果真没有跟过去。 入了山谷,里面的情景便被两边的林木挡住了,看不到状况。 昭和一如山谷,便看到两边高高山壁,谷中绿树成荫鸟语花香,野花遍地,果然是个风景宜人的好地方。 山谷上方的林荫里,幽暗的林木后面闪过几个影子。一个人低声问身边的人:“此事可是有诈?” 那人低声道:“应是无诈,公主任性,喜欢冒险,极有可能在只有聂缙跟随的情况下独自游玩,曾经府邸中也发生过一样的事情。暗枭卫总共十个人,留在外头的有八个,其余两个不知所踪,不足为惧。” 回答的人声音很低,却是女子的声音,正是秋容。当她说到“聂缙”这个名字的时候,只觉得心底隐隐刺痛。 她不想杀聂缙,也不想他因自己而死。可是如今情况却是骑虎难下。她既然犯下了事情,她不杀昭和昭和必定会杀她,她也是不得已为之。 山谷中,一男一女仿似不知人间忧愁,在鸟语花香的美景中流连忘返,突然,几道黑影闪过,银色的刀光反射着刺眼的阳光,齐齐从山坡上的树林子里纵身下来,如同鹞鹰一般直刺昭和的心口。 黑影倏然加多,守着山谷前后,加环绕在周围的,整整十几个人将他们围的密密匝匝。 “小心!”聂缙脸色一凛,挡在了昭和的身前,“他们怕是倾巢出动!” 昭和狠狠咬牙,紧紧握着手中的软鞭,冷声道:“来的正好!本宫就怕他们不会倾巢出动!” “先干掉那个男的!”一个蒙着面巾的黑脸汉子怒喝道。 “不……”他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低呼,她再也想不到,他们杀昭和之前第一步竟是杀掉聂缙! 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尽管那声音低了许多,昭和还是一下子就认了出来,她不敢置信的望向那个黑影,心口仿佛被刀子刺了一下一般:“秋容!真的是你!” 主仆四年,她待她不薄,她竟带着人来杀她? “别理她!杀了那个男的!”黑脸汉子恼火道,举臂一挥,十几道影子立即将聂缙团团围住! 聂缙手中一把银剑舞的如同车轮一般,竟连半丝缝隙都不见。 昭和问:“你到底是哪里派来的人?如此狠毒竟然处心积虑要我的性命!” 黑衣汉子冷笑一声:“死到临头,我本当告诉你,可惜,上头的命令绝对不能泄露半分,没办法,你只能做个无头鬼啦!” 他将长刀一横,策马向着昭和奔过来,道:“让我来帮你一把,送你上黄泉路!” 昭和策马狂奔,飞快的将颈前银哨吹响,只听得一声高喝,在山谷的回音下,仿佛有千万人呼喊一般。 黑衣汉子猛地抬头,只见两边的山崖上密密麻麻站满了全副武装的铁甲军士 ,一个个半跪着手里拉着满弓对着这山谷中的黑衣人。 紧接着,只听到马蹄声响,在山谷的两边已经布满了肖远带来的人马和暗枭卫,堵住了两边的出口。 “中埋伏了!”黑衣汉子惨叫一声,他声音还未落下,只听得一声声惨叫从耳畔传来。 他的同伴们一个个银箭穿心,倒在了马下。 十几个刺客死在乱箭之下,毙命不过是片刻的事情。 “收!”山坡上长须男子骑马出现在视野中,他策马从一边进入了山谷,到了昭和跟前立即翻身下马跪在她的跟前:“殿下可安然无恙?” 昭和点头。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纤细的黑色身影那里,她翻身下来,聂缙过来扶住了她。 地上的女子身中两箭,已然奄奄一息。 她缓缓揭开她脸上的面巾,露出曾经熟悉的面容,聂缙不忍看那样子,昭和心痛道:“你究竟为何要如此?本宫从来没想过,我同你,竟会如此见面。” 血珠从嘴角缓缓滑落,她苍凉的看了看聂缙,又看了看昭和,苦笑道:“我还是不明白,为何你什么都可以有,为何我什么都没有,难道说,这就是人的命?” 昭和捂着心口,痛心疾首的说:“倘若你不随他们走,你本可以嫁个好人,做个新妇,难道你不明白?你伺候我这些年,难道你觉得我就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么?” 秋容扯了扯苍白的唇角:“那又如何?只因为你的怜悯,我便能嫁个我不喜欢的人,这就是你的施舍了么?我不甘,你高高在上生来高贵的人又怎么能懂我这点卑微的骄傲……” 她望向聂缙,对昭和说:“倘若你真的怜悯我,便让我同他说几句话……” 昭和迟疑了片刻,便站起来转身离开。 秋容望着眼前的男子,泪珠从眼眶中滚落,叹道:“我生而短促,也算是自做自受。我这一辈子从来都是为了自己而活,从前对公主的那些敬爱不过是为了自己活的更好,我最爱的只有自己,因为这世上只有我自己可以依靠而已。可是……我没有想到……我有生之年还会喜欢上一个人……” 她努力的伸出手指,轻触他的手背,喘着气道:“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我只有一个愿望,倘若我死,……求你……亲手将我埋葬……” 她的泪水一串串的滚落出来,定定的可怜的望着他。 他眼眶湿润了 ,点了点头。 她心有所动,握住了他的指尖,轻轻的合上了眼睛,轻轻的说:“我原本以为……我们都是一样的……” 轻轻的一声喟叹,女子的声音仿佛飘在空中的烟尘一般渐渐消逝。 她的手从他指尖落下,昭和转过身去,泪水滑落下来。 聂缙伸手抚了抚她的发,轻声道:“我答应你,亲自葬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总算码完了。喘一口气。。。呼呼呼 第64章 V64 苏州府尹本还留了活口,奈何那些人全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逮住没多久便吞毒自尽了。 昭和虽然心里知道是哪一班人马,但是从这些人身上拿不到证据,便让苏州府尹自去处置,只整顿了人马继续上路。 秋容临死前要聂缙亲手葬她,昭和便叫人在山谷的坡子上掘了坟将秋容就地安葬,聂缙撒上了最后一抔土。毕竟是朝夕相处四年的身边人,昭和虽觉得她可恨又觉得她可怜。 聂缙想起她临死前说的那句话“我原以为我们都是一样的……” 他可以理解她心底的郁怒和不甘,那些他都曾经经历过,然而,他们又是不同的,因为他有昭和,心中有爱,而她的心中,却是一片荒漠,所以才会那般肆意的背叛最亲近的人、以最恶意的揣测去判断别人,最后落得如此可悲下场。 因着这次将那些匪徒一网打尽,于路回京倒是十分顺遂,苏州府尹令了铁甲护卫一路护送昭和等人回京,路上肖小见这等架势也不敢招惹。 一路晓行夜宿,到达京都的时候已是春暖花浓的三月,因着旅途的疲惫,大家都要好生的修整一下。 文光和蕊儿、来宝同阿吉一起陪在后宅里头,阿吉得尝了一回夙愿,又有小伙伴的陪伴,性子比从前开朗了许多,镇日里可高兴着呢。 皇觉山上,山腰间的亭子上,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临栏眺望。只见山道上一辆华丽的黄幔马车缓缓行驶,前后拥簇着不少人马向着山上的皇觉寺过来。 “娘娘,今儿皇觉寺可热闹呢。” 素衣女子微拧远山烟眉,转头看向身边的侍女莲蕊,问:“你可知道那来的是谁?” 莲蕊也身着暗青色素衣,神色却依旧活泼,饶有兴致的对她说:“我跟小尼姑打听过,是蔺贵妃来上香还愿来了。” “是她?”她眼眸微转,再次转目望去,看这阵仗前拥后簇锦绣繁华的样子,倒是比她这个皇后出行还隆重。 她久离皇宫,看来宫中的情势已经发生了变化。 叶思怡掐指一算,她离开皇宫已经三月有余,当初元和帝说亲自接她回京,如今日期已过,这蔺贵妃都来上香还愿了,那皇帝还没想着这里还住着一个皇后呢。 虽然并不期望回到那富贵牢笼,可是想起帝王的凉薄,到底让人心寒。 叶思怡自嘲的笑了笑。 如今,她就 住在这半山腰的清净俺,因着皇觉寺时常有人来往,她住这边倒还清净些。 闲事看书礼佛,偶尔在山中走走瞧瞧,日子倒是比宫中过得自在。 莲蕊镇日在山里头闷的慌,还伏在栏杆边贪看那般人马,待得那般人马进了殿堂,便没得看了,不由得叹息一声。 叶思怡看她那副贪玩的模样,笑道:“瞧你跟猴似的扒在栏杆上,小心翻身掉下去,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人,瞧着太不像样。” 莲蕊一听赶紧缩回脑袋。 这时,山里头响起几声清脆的笛声,那笛声仿似婉转的莫非鸟鸣,悠扬动听,虽没什么曲调,却很是热闹饶有趣味。 莲蕊笑道:“这人不会吹笛子,曲不成曲调不成调,不像曲子倒像是鸟叫!要是我见着那人,肯定要数落他几句。不过倒是难得他隔几天就上山来吹一吹,每次吹的还不一样,倒是挺有趣的。” 叶思怡一怔,立在原处,定定的看着枝丫上的一朵粉红桃花,耳朵却专注的听着那笛声。 “哎,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原来是个书生!” 莲蕊激动的指着对面的山上汉白玉的亭子里那个身着鱼白袍子的年轻人,远远看去,乌发白裳,身姿如竹,很会惹人遐想,只是远远的看不清模样。 叶思怡心中一动,蓦然转身,鼻端有些酸涩,垂下了眼帘,乌黑的羽睫轻轻扇动,她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是他,三个多月以来,陪着她的,一直都是他。 这皇觉寺外人不得上山,他不得山路而上,却从对面的山头爬到了山顶的亭子上,吹着笛子,不敢吹出曲调,怕漏了心思,只是学着鸟叫博她一乐。 她自然是知道的,他第一次吹笛的时候,她就知道是他。 她轻轻的一笑,虽然心底疼痛却带着几分甜蜜,看向远方那鱼白长衫的男子时,浅浅的笑容中饱含着几分泪意。 “莲蕊,进去吧。”她转了身,山顶的清风吹起她的裙角,她只看一眼,多看一眼都是贪心。 夜色渐渐降临,庵中的蜡烛不够燃,叶思怡令莲蕊去寺中拿些蜡烛并桐油过来。 莲蕊沿着山路转过一个山坡,便到了皇觉寺那边,她瞧见寺庙门口还停着车马,觉得有些诧异,原来这位贵妃娘娘今晚还在这儿住宿呢。 寺里人都忙着奉承如日中天的贵妃娘娘,自然对不受宠的皇后侍女有几分轻慢。 尼姑挑了些成色不怎么好的蜡烛随意塞给莲蕊塞责,莲蕊瞧着她那副态度很是生气却也无可奈何。谁让她家娘娘没有皇帝做靠山呢。 回来的时候,莲蕊挑了一条小道回来,那小道绕到了皇觉寺后面的禅房下,因为有树荫遮挡,一般人都不在意,只莲蕊为了偷懒时常走这条小道。 莲蕊抱着蜡烛,天上月朗星稀没有点灯笼倒也能走路,加上她这段路走熟了也毫不惧怕。 走着走着,突然,她定住了脚,她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那是女子的呢喃,男子的粗声,莲蕊越听越觉得诡异,她抬了头,瞧见上头便是靠着禅房的位置。 她小心翼翼的放下蜡烛,拉着路边的藤条小心翼翼的向上攀了上去,上面是禅房的镂花扇格。 她认得这处禅房,乃是一个独立的院子,留给最尊贵的人物使用的,同别处隔得很开,背后就是山脊,当然除了她找到的这条小道。 她靠的近了听得清楚,越听耳根子越烫,亲嘴咂咂声如在耳畔,女子如魅般的呢喃,半晌,又听到“啪啪”撞击之声不断的传来。 “娘娘……好美……” 莲蕊一惊,娘娘?哪个娘娘? 今日来这里烧香入住皇觉寺的还能有第二个娘娘吗? 莲蕊惊呆了,是贵妃娘娘?! 那么那个男子是谁? 这时,听到禅房内女子柔腻问:“在那后宫之中,可有丽色更胜本宫的女子?” “自是不可能有的。”男子喘着气道,“娘娘的身子也很柔软呢。” 女子娇笑:“就你嘴甜,我的好人儿,再……用力些……好容易出来一次,好好的畅快一回……” 莲蕊实在听不下去了,吓得神不附体,她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爬下来,抱起了蜡烛,深一脚浅一脚的借着月光赶紧的回去了。 进了清净庵,莲蕊一把将蜡烛丢在桌子上,迅速的关上了庵堂的门,紧紧的捂着心口,好容易才平复下来。 叶思怡正在灯下看书,转头瞧见她脸色白的跟鬼一般,惊讶的问:“出了什么事?” 莲蕊回过神来,突的拍手:“出事了!大事!” 叶思怡一愣,大事? 莲蕊赶紧过来压低了声音,将她所听到的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叶思怡惊得目瞪口呆,这可是灭九族的大 事,她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事情,蔺贵妃居然也敢做? “你说的是真的?”她疑惑的问。 莲蕊竖起手指对天发誓:“千真万确!” 叶思怡眼眸一转,道:“所谓捉贼拿赃捉奸拿双。即便是你我下去抓人,他们也不可能让我们进去。何况,若是被人反咬一口,我们更是百口莫辩。” 莲蕊着急的说:“难道就让那个女人无法无天吗?平白的污了后宫的地方。娘娘贵为一宫之主,岂能让这种龌蹉的事情发生?” 叶思怡摆了摆手:“你别急,这件事让本宫好生的想一想。你务必要保守秘密,任何人都不得泄露。” 莲蕊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改了侍女名字,之前写错了,应该是莲蕊。 第65章 V65 蔺贵妃在皇觉寺宿了一日,第二日中午才姗姗离去。 侍女们扶着她上了马车,隐隐的,她总觉得身后的某处仿似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她蓦地回头,只见远处山坡上一阵清风吹来绿枝摇动,哪里有半个人影? 她觉得一定是自己的错觉,自嘲的笑了笑,扶着侍女的手上了豪华的马车,坐在马车中,她揭开帘子向外妩媚的看去,只见那人群中英姿勃发的男子似乎也向这边望过来。 她轻轻一笑,眼底荡漾起一丝风情,放了帘子,嘴角的笑容兀自还未消失。她柳眉挑起,心里得意,亏得自己找了个可人儿,这宫中的日子才不算白活。 她回到碧萦宫时,却见一人已经焦虑的等在宫中。 那人正是她的母亲沁阳王妃楼氏,蔺贵妃从未见过母亲这般慌张,过来握着她的手轻声问:“何事?” 沁阳王妃看了看四周,见没外人,这才急切的说:“长公主殿下回来啦!” 蔺贵妃一惊,双目圆瞪的看着她:“你说什么?那些派去的人呢?” “都死了!” 蔺贵妃蓦地脚下一软,坐到了榻上,她捂着心口,轻轻的喘气:“怎么会这样?那个人果真这样厉害吗?” 楼氏抚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我儿也无需太担心,去的都是死士,不会泄露咱们的秘密的。” 蔺贵妃脸色发白,冷笑一声:“那长公主是何等聪明的人,难道她猜不出?” 楼氏哼了一声:“猜有何用?要猜得出也得有证据才行!” 蔺贵妃有些茫然:“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楼氏坐下,缓缓拿起了一杯茶,抿了一口,脸色沉重的说:“如今咱们骑虎难下,正如你所说,怕是长公主已经疑心到咱们头上来了。不如趁着她现在还没有准备,一举将她控制住。” “如何控制?”蔺贵妃急忙看向她的母亲。 楼氏轻轻一笑,“我已经抓到她的把柄,”她伸出手来,纤细苍白的五指渐渐收拢,“只要五指一握,就能牢牢的将她抓在手掌心!” 听闻昭和回京,蔺辰第二日便放下手中忙碌的事情,特地准备了贵重的礼物上门来看她。 一些时日不见,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很想再次看看她,哪怕她老是那么半冷不热的。 只是这次却有些蹊跷,话传进去了,片刻之后 回话,说长公主殿下出去游玩了。 蔺辰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的笑,出去了?他来时还瞧见公主的马车从街上回来,进了府之后再也没有出来,这样还要告诉他公主出去游玩去了? 他简直觉得荒谬,他堂堂安阳侯竟吃了闭门羹,多少贵女对他趋之若鹜,这位长公主如今倒是对他不屑一顾了? 蔺辰按着额角,着实有些头疼,他来,并非因为家族要求他来,而是他真心实意想来的,他不得不承认,他有些想念那位任性的公主了。 心里着实有些失落,但是也无可奈何,他看了一眼随从手中的锦盒,那是京城最有名的云锦坊制作的华彩锦衣,他特地为她定做的。 “罢了,回去吧!” 蔺辰打道回府,到家的时候,府中已经来了客人。 这位客人不是别人,乃是他的伯母楼氏。 他恭敬的行礼之后将楼氏引进了书房,足足闭门谈了两个时辰,楼氏终于出来了,脸上带着满意的浅笑。 蔺辰出来时,眉头微蹙。楼氏告诉他让他向皇上提亲求嫁长公主,而且笃定皇上一定会答应。 至于原因,楼氏的样子很神秘,但是却仿似抓到什么把柄一般,让他捉摸不透。 他进了后花园,缓缓踱着步,想了许久。一个桀骜不驯的女子,倘若无法让她驯服,娶进门之后再慢慢□□也不失为一种可行之法。毕竟是女子,入了夫家门便是改了姓氏了,再怎样那都是蔺家的人了。 他轻轻一笑,放下了心中的心结,立即回书房去准备请旨的折子。 公主府的樱园中,阳光明媚日暖风轻,绿茵茵的草地上铺上一层锦布,女子躺在锦布上,头枕在青衣男子的腿上,抬眼就能看到满目的粉色樱花,几瓣花朵儿飘落在她的发间,更增了几分丽色。 “他走了么?”昭和懒洋洋的问。 春华答道:“安阳侯已经离开了。” 昭和嘴角勾起一丝讥诮的弧度,道:“蔺家如此无耻,三番两次暗算本宫,竟还敢上门求见?简直可笑!” “都下去吧!”春华带着凌蓝一起退出了樱园,凌蓝问:“那园子里就殿下和聂缙两个人,没有人照应怎么办?” 春华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笑:“咱们守在园子门口就行了。” 樱花树下,男子背靠着树干,手指轻轻梳理着女子柔滑的长发,丝丝缕缕 光滑如绸缎,让人舍不得放手。 “我要吃樱桃……”女子懒懒的说着,眼睛都没有睁开,仿佛一只慵懒的猫。 聂缙摘了洗净的樱桃送到她的唇边,昭和就着他的手指将樱桃含了去,柔嫩的唇瓣触着他的指尖,酥麻麻的感觉直传到心底。 昭和吃了樱桃,坐直了身子靠在他的怀中,道:“你明日又要去宫中值守了是不是?” 聂缙点头。 昭和撅起嘴:“真是的,你一入宫中便忘了这里了,这一次你若是再敢七八日的不回来,我便提着鞭子去宫里头将你揪出来。” “不敢。”聂缙轻声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娇艳欲滴的芳颜。 昭和嫌弃的扯了扯他身上的衣服:“你看你,我都给你准备了那么多的衣服,你还老是穿那两件,成日里不是黑色就是青色的,再说了,你即便是看不上我给你准备的衣服,难道没有俸禄不会自己去挑一件好的?” 聂缙向来不在乎服饰,并不像现今流行的那些公子哥们不但要锦绣华服,还要涂脂抹粉簪花扎朵的,他着实看不过去。以他的想法,只要穿着方便舒适即可。 只是昭和既然都说了,他便应了,道:“好,改日我穿上你替我准备的衣裳。” 昭和满意的撇嘴:“这还差不多。”想着他明日要走,又有些幽怨,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将他拉着靠近自己,柔媚的问:“既然明日要走,想好怎么补偿我没?” “补偿?”聂缙挑眉,她指的什么? “那亲亲我吧?”她挑衅的望着他。 聂缙一笑,低头轻吻了她一下,那样浅浅的吻,仿佛蝴蝶飞过花蕊。 昭和攀着他的肩膀,一翻身将他压靠在树干上,坐在了他的大腿上,一只柔滑的手已经探入了他的衣襟,按住了他胸前的红豆。 聂缙脸上发烫,抱着她贴着她耳畔道:“别闹,叫人看见了。” 昭和扯开了他的衣襟,因他本就是缓带轻裘,轻轻一扯便衣襟大开,昭和笑道:“你觉得有谁会看?他们都在园子门口守着呢。” 女子坐在他的腿上摩挲,引得他气息渐粗。昭和在他耳畔轻声说:“我还记得一个招式,要不要我教你?” 聂缙听了这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为何总是她教他? 禁不住她的怂恿,即便聂缙再羞涩也只得勉力一试。 女子只褪了一 条绸裤丢在一边,男子除了腰带松散却还算是齐整的。她攀着他的肩头,坐在他的腿上,感觉着那大物,难以言喻的充实感和爽快。 聂缙从未想过他竟然还有幕天席地的一天,虽然想起来很羞耻,但是却带来陌生的不一样的感觉。 一次又一次,仿似波涛起伏,□□迭起…… 园子门口,凌蓝探头往里看了一眼,道:“我方才似乎听到了殿下的声音,莫非是叫我们进去?” 春华神色有些不自然,凌蓝到底年纪小不经事,方才那里头传出来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声音,那是能进去的吗? 到底还是聂缙厉害,从未见殿下如此快活过。 “过一会儿吧。”春华闷声道,“且耐心等等。” 凌蓝莫名其妙的“哦”了一声。 冷不丁的,抬头瞧见一个身着浅金色锦衣的高大男子快步向这边过来。 春华急忙拦住:“慢着!此处不能进!” 那男子抬起头望着春华急切的说:“我非得面见公主不可!” 春华一看,原来是楚离,身上还穿着羽林卫的宫中锦衣。 她急道:“现在不行就是不行,有什么事那般紧急?” 楚离跺脚:“怎能不急?陛下马上就要到府门口了!我特地提前来通报一声!” 春华一呆:“陛下……你说陛下……” “唉,这个时候你还拦着我做什么?!”楚离伸手将春华一掀便掀到一边,大步跨进了园子里。 “哎,你……”春华抚额,“你这乱闯,万一……哎呀,真是找死……” “殿下!” 人未到声先到,当楚离见着两人时,只见昭和靠在聂缙怀中,一袭锦绣长裙曳地铺散如花,懒洋洋的望着他。 楚离见两人脸色都有几分薄红,眼神看着有点诡异,虽然未作他想,但是瞧着两人亲密状态还是心里膈应。 心里再膈应,眼前的事情才真是十万火急。 “请殿下快做准备,陛下怕是已经要到大门口了!” 第66章 V66 昭和见楚离这般着急的样子,问:“你知道陛下此来是何原因?” 楚离双眉紧锁,思忖了几秒,道:“怕是跟蔺家脱不了干系,殿下早作准备。” 昭和星眸微转,蓦地想起一件事,心口剧烈的跳了一下,立即对楚离说:“你立即去后宅将阿吉藏好!” 楚离豁然醒悟,赶紧的加紧脚步向外去了。 “你担心他们为此而来?”聂缙将她扶起来,方才那般狂浪这时她还腿脚酸软呢。 昭和点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召唤了春华,对镜整理了仪容。聂缙说:“我也回避一下。”昭和点头,一切就绪,几个侍女簇拥着她向着前厅走去。 才到前厅旁的回廊上,便听到外头一声拖的长长的尖细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她加快了脚步,迎了出来,这时的元和帝已经下了龙辇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闯入了昭和的府邸,踏进了大门。 昭和抬眼看他的神色,只见他双眉紧锁,眼底隐含一丝恐惧又带着几分恼怒,一张脸绷的紧紧的,看着怪吓人的。 昭和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尤其是在进她府邸的时候,不由得心底一凛。 “皇弟,怎的突然来了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也好叫人迎接你呀!”昭和脸上堆满笑意柔声道。 元和帝依旧没有半分笑意,紧跟在他身后的,还有那盛装华丽的蔺贵妃,昭和看到那女人的时候禁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眼底的恼色一闪而过。 蔺贵妃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只是跟在元和帝的身后,并没有做声。 元和帝朗声道:“今日朕兴致好,正好来瞧瞧皇姐在做什么。”他眸光一转,便将前面院落看了一遍,又道:“皇姐的园子都打理的极好,想必这春浓日暖的时候鲜花怒放景色美的很,朕正好去赏一赏!”说完,拔腿就沿着游廊向着园子里头走去。 他这样子,昭和更加确定了他这副架势的原因。 她深吸了一口气,悄悄睨了蔺贵妃一眼,她不动声色,心里揣度着这位贵妃娘娘到底知道多少。 说不慌,是假的,但是想到里头还有楚离和聂缙,还有机会随机应变,除非意外,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蔺贵妃轻笑着走到昭和身边,低声问:“瞧着长公主殿下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事让您脸红心跳呢。” 昭和轻轻一笑,她这话是以为自己心虚的脸红心跳呢。 昭和眼波滟潋的看了她一眼,回答:“这个……贵妃娘娘可就不懂了……本宫面首多,脸红心跳的时光倒是还真不少呢。说起来,贵妃娘娘人在深宫怕是做梦也想象不到这样热闹有趣的日子吧?失陪。”说完,她一拂袖便上前跟着元和帝去了。 面首多?蔺贵妃听得刺耳,既妒又恨,气的牙痒痒,心里暗暗骂道,贱人!今日之后,叫你同你的那些浪荡面首们死无葬身之地! 入了后园,元和帝目光又转了一圈,哪有半点他要找的那个人影子,这时,突然听到身后女子娇声叫道:“哎哟,本宫的耳坠子掉了,真是该死,那可是皇上赏赐的波斯国进贡的珍品!” 看到元和帝望过来,蔺贵妃扯着他的袖子急道:“陛下,还不快帮我找找!” 元和帝会意,一声令下:“全部都给朕找,找不出来别想交差!” 他带来的人马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一群太监伴伴得了吩咐,立即散开,分布到公主府的各个角落。 昭和蹙眉,不悦的抿紧了嘴唇,五指紧紧握着袖子口。 她恨恨的看了那女人一眼,方才还瞧见她的耳坠子好好的在耳朵上,怎的片刻就没了?好一个狡猾的狐狸!若不是她撺掇,自己的皇弟也不会疑心到她的身上来,做出如此令人厌恶的事情。 她压住心底的气恼,柔声对元和帝说:“既然他们去找了,陛下不如喝一杯茶歇一歇?” 元和帝点头,看她的眼神却比往常淡漠了几分。 后园之中有一个敞轩,元和帝不愿挪步,昭和只好在敞轩中备了茶水,几人围桌而坐慢慢品茶,只等太监们搜府的结果。 后园墙角边一棵大柳树高高的伸过那边墙去,隔墙便是阿吉所在的宅院。 昭和不自觉的向着那宅院便看了几眼,蔺贵妃眼眸一转,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心里疑窦顿生。 蔺贵妃心中得意,想必这位长公主长这么大还没有被搜过府,心里估计抑郁着呢。 太监们搜了半晌,纷纷来报没有找到贵妃的耳坠子。元和帝的脸色渐渐开始舒缓。 蔺贵妃扯了扯元和帝的袖子,娇嗔的说:“陛下,你忘了我跟你提的事儿?” 元和帝恍然想起,道:“的确,你不说,朕倒是真的忘了。” “皇姐,朕昨日做了 一个梦,梦见母后了。” 昭和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微微带笑:“哦?母后如何了?我也有时梦见母后呢。” 元和帝微笑:“母后说不放心你孤单一人,责怪朕没有照顾好你。因此,朕决定给你赐婚。” 昭和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干笑道:“赐婚?瞧皇弟说的这话,你不是说让我自己选吗?” 元和帝拍了拍昭和的肩头:“呵呵!朕一直等着皇姐自己选呢,可是呢,皇姐却让朕很失望,到现在也没瞧见选出什么人来。为了防止将来皇姐孤独终老,朕还是决定自作主张给皇姐赐婚了。朕会发布长公主招亲的消息,然后在提亲的皇亲贵胄当中选择,朕一定会斟酌再斟酌,不是一等一的身世人才,绝不能入不了朕的法眼,皇姐尽管放心等着做新娘子吧。就这么决定了。” 他的话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丝毫不留给人商量的余地。 昭和恨恨的磨着牙,道:“皇上还真是尽职尽责啊。” 元和帝假笑道:“有母后的督促,不敢不尽责。” 昭和恼火,居然还搬出母后来压她?若他只是她弟弟,她真想此刻就摔茶杯,可是他是九五之尊的皇帝,皇帝怒不可测,老虎须不可捋。 放在平日她还可以反驳一番,可是放在今日,他明显是来找茬的,若是反驳,只会弄巧成拙。 她似笑非笑的冷冷瞥了蔺贵妃一眼,她将了她一军啊! 太监们没有收获,元和帝似乎松了一口气又似乎有点失望。 几人起身正要离开,冷不丁的,一声清脆的孩童笑声从隔壁院落传来,落到昭和的耳畔,恍若惊雷。 元和帝脸色僵住,惊讶的看向昭和:“是不是朕听错了?你府中还有孩子?” 昭和忙道:“怕是院外的孩子,那外头并非昭和的府邸。” 元和帝直直的看着她,眸色阴沉:“可是和你的府邸只有一墙之隔,会是哪一家呢?朕没记错的话,当初这道墙隔壁靠着河流,河流边的一大片林地都是赏给你的呢。你如今说,不知道,不是你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的连声质疑,让昭和手心冒出一片湿汗。 元和帝又道:“还是说别有隐情?” 蔺贵妃笑道:“陛下,你可别冤枉长公主呢,咱们过去瞧瞧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她手一挥,立即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借着墙 边的大柳树纵身过去,将那边的人都控制住。 待得元和帝急匆匆的穿过后门赶到隔墙的宅院,他诧异的很,不知道这里何时建了一座宅院。 敲开了宅门,开门的是一个老妇人。那妇人竟还是元和帝认识的熟人。 “徐宫人?你怎么在这里?”元和帝惊讶极了。 徐宫人看到元和帝立即老泪纵横的道:“奴婢有生之年还能见到陛下,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因奴婢没有家人无处可去,长公主殿下听闻了这件事便将这宅子赠给了奴婢。奴婢镇日里在此供奉先皇后的灵牌。最近因实在是膝下寂寞,便从恩泽堂收养了两个战士遗孤聊做老年慰藉。” 这时,不远处又传来笑闹声,原来是方才侍卫纵身进来将孩子逮住,那孩子不知道是来者不善,竟胡乱的同侍卫厮闹,还当是做游戏呢。 “将孩子带过来朕看看。”元和帝狐疑的说。 孩子带到了跟前,他细细看去,只见眼前的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模样长相哪有半分同自己或者昭和相似的?分明就是两个陌生的小孩。 他大失所望,摆了摆手,道:“带下去吧。” 他看了蔺贵妃一眼,眼底隐有责怪之色,只因她一句话,说长公主出行时身边带着一个样貌神似皇帝的小男孩,引得他急匆匆闯入长公主府又如此大阵势的搜府,虽然多番掩盖,难保皇姐不见怪。 昭和讥讽的看了元和帝一眼,轻笑道:“皇弟在怀疑什么?又或者,连这里也要好好的找一找,看能否找到蔺贵妃的耳坠子?”她叹了一口气,“说实在,耳坠子本宫这里有许多,不若本宫送两副给贵妃好了。徐宫人潜心供奉着母后的灵牌,若是皇弟不怕打扰母后,那就好生的也搜上一搜吧!”说罢,脸色已经阴沉下来,那明摆的是满脸的不悦。 元和帝僵住,再搜,怕是不行了。 若是没搜出来,恐怕皇姐还得一哭二闹三上吊哩。 “罢了,皇姐说的哪里话!真不过是好奇才过来,谁想搜什么了?”他脸上堆了笑哄着昭和,“朕也累了,这就回去了。你放心,回去后,朕定然精心选个好驸马给你。” 昭和双手一搭,不冷不热的送客:“那就不送陛下啦!” 元和帝看她这样,无奈的点头,自个回去了。 看着一群人走远了,昭和总算松了一口气。她回头看了徐宫人一眼,徐宫人对她点点头。 恐怕隔墙有耳,她既然知道阿吉安全,便领着人回到自己的公主府去了。 徐宫人关上了大门,屋内走出两个男子,男子中间是个小人儿。 楚离看向聂缙,问:“你推出文光和蕊儿,招来了皇帝,难道是欲擒故纵?” 聂缙笑道:“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才是用兵之道,你说对吗?” 楚离蹙眉深思,那皇帝看明白了这里到底住着什么人,以后才不会暗地里派人来查,这样明白的兜出来,最危险的地方反倒变成最安全的地方。这也不是没有道理。 阿吉扯了扯聂缙的袖子,惶然的问:“师傅,方才外面好多人,难道是皇帝哥哥来看我了吗?我很想见见他,他可是我的哥哥呀。” 聂缙低头看着他天真的脸,心里叹了一口气,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一个孩子明白人心的险恶呢。 是夜,元和帝莫名的从噩梦中惊醒,他梦见了一个人,一个他最亲近的人,但是那个人戴着面具,摘下一层面具,还有一层…… 他坐在龙榻上,自言自语着:“皇姐啊皇姐,你的真实面目到底是什么?” 他又想起蔺贵妃说的那句话,女人啊,嫁了人才能真正的收心。 第67章 V67 长公主招亲的事情迅速度的传出去了,一时之间仿似水面上落了一个石子,从水波中心一层一层的氤氲出去,引得各方蠢蠢欲动。 只要在朝中的人,哪个不清楚长公主殿下的地位,皇帝亲姐,位同亲王,何况她手里的权利绝对不可小觑。 但是大燕皇室的规定,非四品以上不得尚公主,非清白世家子不得尚公主,非肱股栋梁不得尚公主,非清白未婚者不得尚公主。这几个条件算下来,朝中能算得上数的立即就少了许多,又有许多了畏惧长公主虎威的,便也望而却步了。 直到能够提起勇气去提亲的,加起来也不过七八个而已。 蔺贵妃对于这件事是有点恼火的,她怂恿堂兄提亲之后,便在皇帝耳边耳提面命的说起蔺辰的好处,时不时不忘□□去几句,便是想皇帝给蔺辰跟昭和赐婚,哪知道他反其道而行之,给她搞出这么一出招亲。他这是不想受她摆布的意思吗? 此刻,元和帝身着一件青金色常服,斜靠在榻上,桌面小几上七零八散放着几个黄色的折子,他瞧一个扔一个在桌面,随手又捡起一个,浓密的眉毛微微挑起,嘴角泛起一丝浅浅的笑意,似乎有点得意的样子。 他可看透女人了,蔺贵妃镇日里提蔺辰的意思难道他不明白?昭和想擅自招驸马的意思难道他不清楚?然而,她们这些女人擅作主张到底让他心中不痛快了,如今能把这些女子的命运牢牢握在掌心,的确有那么几分爽快。 他抬眼瞧,便看到蔺贵妃那女人身着金色彩衣双臂挽着绫罗绸带如同凌波仙子般款款的走了进来,看到他手中的折子时,嘴角微微抿着,脸上绷起了一种紧张感。这是他想看到的。 “爱妃来了,过来瞧瞧,看看选哪家好。”他故意说。 蔺贵妃脸上浮起几分刻意的讨好,过来软软的偎依在他的身旁,亲切的笑道:“陛下还在瞧呢?没想到喜欢长公主殿下的人还挺多?” 元和帝斜睨了她一眼,笑了一声:“你这话什么意思?莫非朕的皇姐长得不好看?还是说皇姐就是个母老虎?” 蔺贵妃尴尬的笑道:“陛下哪里话?我又没这个意思,来,让臣妾来瞧瞧,到底是那些世家子这般热诚?” 她拿起一个折子,一看,居然是她堂哥蔺辰的,不由得笑的双眼眯起:“安阳侯可是不错的,臣妾满朝里看,都没瞧出一个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家世好人品好样貌好身份好,简直是天 作之合。” 元和帝讥讽:“你家的自然是样样好。” 蔺贵妃撇撇嘴,又拿起了一个折子,定睛看了看,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皱着眉头说:“聂缙?是出身公主府的马奴聂缙吗?简直不敢相信,如此卑微之人竟然有如此包天色胆?!” 元和帝提醒她:“他乃世家子出生,四品羽林卫中郎将,何以如你所说的一文不值?” 蔺贵妃哼了一声:“如何同安阳侯比?简直癞□□想吃天鹅肉!” 她恨恨放下了聂缙的帖子,又拿起了一个,只见上面用两种文字写着的,原来是回鹘的王子,她惊讶:“这回鹘人倒是得的消息快?” “回鹘王子正好来出使,顺便求个亲。回鹘同大燕比邻,这个人朕倒是要好好的考虑考虑了。” 蔺贵妃心里一惊,一下子冒出这么多威胁,这可如何是好?她本以为堂兄笃定能成事,现在这十分的把握突然少了许多。 她吸了一口气,看向了皇帝,他的脸色漫不经心,饶有兴味的翻阅着这些折子,完全摸不透他心里到底中意哪一个。她决定探一探他的口风。 “陛下打算选哪一个呢?臣妾很想听听陛下的高见呢。”她伏在他的胸口,柔软的手掌轻轻的抚摸他的胸膛,悄悄的滑到他裸出的锁骨上,用手指细细的摩挲,媚眼朦胧的瞧着他。 元和帝舒服的靠在榻上,享受着她这般献媚的模样,若说栾氏是他心底的依恋,蔺贵妃这般知情识趣聪明伶俐的女子也不失为一个让人舒服的伴侣。 他故意逗她:“这个不错,这个也不错,这七八个折子里,朕倒是觉得有一半都是不错的。” “哎呀!”女子轻捶着他的胸口,“皇上说的什么话,难不成长公主殿下一个人能嫁三四个男子不成?” “那又有何不可?既然朕能三宫六院,朕的皇姐为何不能三夫四妾?” 女子不想跟他瞎扯,非得逼他说出心里话,手指揉着他胸膛上的红豆,道:“陛下说嘛,说嘛……” 元和帝被她弄得心猿意马,手掌滑落到她紧实的臀上,笑道:“安阳侯很好。” 蔺贵妃一喜。 只听他又道:“聂缙也很好。” 蔺贵妃的笑容立即消失了。 “回鹘王子也不好得罪。” 蔺贵妃无语的看着他。 “所以,朕打算让 他们三个人一起竞争。” 蔺贵妃觉得有一种掐死他的想法。 元和帝是一个喜欢玩乐的人,但他不是一个愚蠢的人。安阳侯喜欢昭和,他知道。但是他有一个感觉,昭和喜欢的人不是安阳侯,而是聂缙。为什么呢?就凭着她三番四次的救聂缙,甚至不惜求他替聂缙家族伸冤平反。倘若他真是一个卑微的马奴,又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内晋升为昭和手中最大军事力量的统领,他的地位也就是他在昭和心目中的地位。所以,虽然他仅仅是一个小小的羽林卫中郎将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跟勇气向长公主提亲。元和帝到底是在乎长姐的感受的,所以聂缙也作为选项之一。 再加一个回鹘王子,三个人足够热闹。 他轻轻一笑,看着贵妃的表情更觉有趣,相信倘若他的皇姐听到这个消息,脸上的表情一定更有趣吧,他很期待看一看呢。 消息传到昭和这里时,来传话的太监并没有如想象中看到昭和震惊的表情,他可是得了皇帝的嘱咐特地要报告昭和的反应给皇帝的,昭和长公主这样镇定让他真不好交差呀。 “殿下有没有什么话要对陛下说的?陛下说了,若是殿下有考题要考三位候选人尽管提出来。” 昭和一笑,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和自信,以至于小太监难以想象这种自信是从何处而来的。一般的女子遇到这种事,不该都是茫然失措的吗? 昭和摇摇头。 小太监失望的回去了,他想着,这话回复给皇帝,八成是要招到一顿呵斥的。 圣旨传下,昭和若有所思的看着园子里繁茂的花草。 茂密的无忧草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白底的靴子,一袭青色的衣角随风轻轻的摆动。 她抬起眼,看到那男子立在树下,身姿笔挺,那般高大,却依旧优雅修长。 她望着他,轻轻的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突然想起重新看了一遍《荆棘鸟》,结果差点忘记更新了,果然是裸奔党伤不起啊。 第68章 V68 “不是在羽林卫吗?怎的突然回来了?”她站了起来,目光依然望着他。 她恍然依稀还记得一年前他初来时的样子,那般阴郁愤恨的眼神,如今被沉稳敏锐和内敛代替,如今的他不但身高拔高了许多,脸上轮廓更加鲜明,却开始从当初的少年向一个男人转变,身材亦是变得更加强壮而结实。 他于她,总是那么的赏心悦目。 她对他轻轻招招手,男子向她大步走了过来,踏上了亭子,到了她的身边,一只手轻轻的很自然的搭在了她的肩头,第一句话便问她:“意外吗?” 昭和点点头。 皇帝招亲的消息才放出来,她并不知道他第一时间便呈上了折子向她提亲。 所以听到小太监的传旨,她有些意外,却也有些甜蜜。 “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便自己去请旨了?” “我迫不及待,若是迟一步,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捷足先登。”他的手指抚着她垂在肩头的乌发,那般柔滑,绽放着黝黑的光彩。 昭和轻轻一笑,歪着身子靠在他的胸前,用手指点他胸口:“你都没有问我答应不答应?你想,若是皇帝赐婚下来,我不答应,你可打算怎么办?” 聂缙低头用手轻按着她的额头,问:“那你答应吗?” 昭和不说话了,他便低头沉默的看着她,依旧等她的回答。 昭和突然“噗嗤”一声笑了,一把推开了他:“你来追我,若是你追到我了,我便告诉你答案。” 她的身子很灵巧,快步的向着游廊跑去,飞跑之时,七彩霞一般的裙角飞散开来,仿佛彩虹一般。 聂缙立即拔腿追了上去,若说别的他不敢确信,追上她还是很有把握的。 他没有追的那么快,若是他纵身一跃,大概就能把女子抓住了,但是他只是加快了脚步,看她玩的很开心,跑了一段,见她懒得再跑的时候,快步上去将她揽在了怀中。 他握住了她的手,将她压靠在一处假山的石壁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美丽的大眼睛,低声问:“可以告诉我了吗?” 言辞里,带着几分紧张和在意。 昭和抿着唇笑,就是喜欢看他着紧的样子,调皮的闭着嘴不说。 他着急,放了她的手,双手捧起了她的脸,向她的唇上压了下去,用他的唇开启了她的嘴。 昭和被他逼得急促了,叫道:“别闹别闹,我要说了!” 若不是想听她那要紧的答案,他肯定还要继续吻下去,他于是放开了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唇,因为紧张握着她肩头的手也收紧了,捏的她微有些发痛他都不自知。 “傻瓜!”她鄙视的说,“我昭和只会有一个男人,驸马也好,面首也罢,将来孩子的父亲也罢,都不会是别人,都只会是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就叫聂缙。” 她类似的话不是没说过,可是在这关键时刻,他唯有听她说出来才踏踏实实的放心。 他呆呆地看着她,眼中闪过激动之色,又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怎么?傻了?”昭和伸出手指点他鼻尖。 他说不出话来,仿佛什么哽在喉咙里一般。即便他现在是聂家的长孙,也未必有资格能够迎娶长公主,即便是他是四品的中郎将,也未必就有资格娶了眼前这个至尊无上的女子。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可以名正言顺的做长公主的驸马,可是她答应了,她说出来了,他突然激动的想知道那一天会是怎样的。 当初他第一次入公主府中做奴隶的时候,又怎会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呢? “要我发誓?”昭和蹙眉。 “不用。”他突然紧紧的把她抱入怀中,她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便伸出了双手抱住了他,轻轻的抚着他的背心。 昭和说:“你别担心另外两个人。咱们两个一起想办法对付他们。便是退一万步,再没办法,大不了这个长公主我不做了,随他们闹去。” 他把她抱得更紧,紧的她连呼吸都困难了,感觉骨头都要给他勒断了。 “聂缙……”她用力的推他,可是怎么都推不开。 半晌,他终于放开了她,她看到他的眼眶中涌动着泪水,亮晶晶的。 昭和一呆,伸手去擦他眼角的泪水,嗔道:“笨蛋,我不过说了几句话,至于激动至此吗?若是我再甜言蜜语哄你几句,你不是要跪在地上舔我的脚背了?不过别人舔我倒是不喜欢,你舔嘛,我可以考虑考虑……”她有些傲娇的说。 聂缙轻轻的笑了,不愧是长公主殿下,任何时候都能这么骄傲。 “我是高兴,”他轻吻着她的额头,“因你这句话,我便觉得即便此时死了,此生也值得了。” 昭和恼的抓住他的领口,虎着脸说:“什么死啊活的,你不但不能死,还 一定要比我死的晚,不然我可不干。” 聂缙听这话,便觉得她就如同俗语说的,恨不得将她拴在裤腰带上了。 这是一种紧紧相连的牵挂,从前没有的感觉,便是和父母也没有这样的感觉,同她相处日久,这种感觉反倒越发的深刻。 昭和眼珠咕噜转了一圈,笑的有点狡猾,拉着男子的衣领,将他的头拉低到自己唇边,压低声音说:“我有了一个可行的法子。” 聂缙一愣,立即竖起耳朵听。 “咱们奉子成婚。” 话一落,他的耳根子立即红了。 “你不吃那红丸了?” 昭和摇头:“不吃了。若是我都有孩子了,看他还能将我赐给谁。” 聂缙蹙眉,倒是认真的思索起这种行为的可行性。 昭和拉了拉他的袖子:“不如抓紧时间,快点造一个出来。” 聂缙道:“我是抽空过来,立马还要回宫中值守。” 昭和不悦,他若是这次一回去,八成又是两三天,然后还要入宫被皇帝要求考教,哪里有时间造一个出来? 昭和拉着他往最近的厢房去了,嘴里道:“浪费不了你多少时间,顶多片刻,一盏茶的时间都不要。” 男子扶额,一盏茶的时间都不要?为何这话听着让人很是恼火?他哪次不比一盏茶的时间长?至少是一顿饭的时间吧? 对于女子对于他能力的轻视,的确让他恼火了。 于是他便趁着这忙里偷闲的时间,打算至少以一段饭的时间来打破她的调侃,以实力来证明她这种玩笑是不能乱开的。 第69章 V69 一进厢房,锁了门,女子被按在门背上,他乌沉沉的眼睛盯着她:“一盏茶都不要?何时变成这样的,我怎么不知道?” 昭和只是随口一说,哪里知道他竟然还认真了。 她笑着拍他的肩膀:“你若是赶时间,或许可以加紧更快一点。” 他更恼了,按住了她的腰,倾身抵了上去,抵着她柔软的胸脯,让她连呼吸都困难了。 她仰起头,微微张开了唇,迷离的美眸望着他,这样的眼神便勾的他心潮起伏了。 他毫不犹豫的吻了下去,女子婴宁一声,伸手便悄悄的去扯他的衣带。 实则这间厢房并没有铺床铺,因日常都是间空房,晌午的阳光透进窗楞,淡淡的金色的阳光洒落在他们的衣角上,只是那裙角在不断的滑落,一直溜到了地上。 没有床铺并不妨碍这件急促事件的进行,她仰着脖子,双手按着他乌黑的脑袋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胸脯上,紧促的喘着气。 她双手发软,目光迷离的望着那金色阳光下似有尘埃飞舞,她的身体要随着门往下滑落,可是他有力的手臂撑着她的腰阻止了她下行的趋势。 她如同藤蔓一般攀附在他光滑的肩头,感受着他皮肤下遒劲而结实的肌肉,他干脆双手抱起了她的臀,让她勾住了自己的腰,那撞击一直压得门扇“咯吱咯吱”响。 她肆意的吟叫着,反正在这个角落的房间里谁也不会注意,她不必担心任何人会找过来。 她的玩笑让他更加持久,仿佛要向她证明什么一般。汗水打湿了她的头发,极乐的余韵在身体里慢慢散开,她用力的抱着他脖颈的手也渐渐松开,仿佛已经忘了今夕是何年,他们身在何方。 她累极时,被他抱着坐在了软椅上,聂缙轻吻着她的肩头,戏谑的笑:“还好吗?若是嫌不够,是否还要再来一盏茶?” 她无力的趴在他肩头捶着他的手臂,他都已经做了多少个一盏茶了,还要再来一盏茶? 聂缙的确得回去了,他伸手捡起落在地上的衣衫替她一一穿好,她却还像只懒猫一般蜷缩在他的怀里。 他穿好了她的衣衫将她放在椅上,自己站起来迅速的穿好了衣服,走了过来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认真的看着她,问:“你觉得方才可以怀上吗?” 昭和啐了他一口:“我哪里知道?这事你得问送子观音去。” 聂缙摇头一笑:“看来是我太心急了。” 昭和踮起脚尖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尖:“是你太担心了。别担心,没事的。” 聂缙点了点头,替她理了理额发,便扶着她一起走出来。 她怎么能不明白聂缙的担心,聂缙走后,她低头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心里竟浮起了一丝期望,今日之后这里会有一个小宝贝吗? 她前世没有孩子,大半辈子都在痛苦的勾心斗角中渡过,她也没想过倘若自己有一个孩子会长什么样子。 她和聂缙的孩子呢。女子的嘴角荡起一丝最为温柔的笑意,若是真的有这样一个孩子出现,她一定会好好的宠爱它。 聂缙前脚走,昭和后脚就入宫了。阿吉这段时间不能待在宅子里,她早已令人悄悄的送到别庄去暂住一段日子。既然元和帝想要搅浑这趟水,她倒是要去近处看看他到底想怎么样。 宫门口,她碰到了蔺辰。蔺辰那日吃了闭门羹,今日却跟昭和碰个正着。 昭和要去宣和殿,一袭玉色锦衣的安阳侯理所当然的拦住了她的去路。 昭和戏谑的看着他,果然今时不同往日,当初初在皇宫见面时,她坐着轿子,他只敢在一旁低头伺立,如今胆大包天,直接拦路了? “好大的胆子!”昭和道,语气却并不重。 蔺辰望着她,只觉得一些时日不见,她的眉目神色有些变化,何种变化?更加柔软更加妩媚,更加滋润? 想到这里,他心里很是不舒服,因为他想起了聂缙。那个男子一直都在她身旁,滋润她?他厌恶的想着。 他以为她应该是对他有好感的,在元和帝和蔺贵妃明里暗里的支持下,她和他的关系是应该有那么一丝丝暧昧的,可是为何她却总是像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一般? 他突然攥着她的手,用力的将她带到了一边,在一个碧绿的榕树后,垂下的茂密树枝挡住了他人的视线。 春华呆住了,她在想着要不要跟过去,但是蔺辰身边的随从立即过来满脸笑容的劝道:“我们侯爷只是想跟殿下私下里说几句话而已,咱们做下人的还是在一旁乖乖等着吧。” 这里可是皇宫大内,宣和殿附近,春华也不觉得像安阳侯那样的人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便立在原处安静的等着。 蔺辰向前压,昭和只能向后退,背靠在了榕树的树干上。 “你做什么?”昭和甩 开了他的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那里因为他用力的握着,微微发红。 蔺辰看到她的眉宇间浮起一丝恼色,伸手轻轻的搭在她的肩头:“为何聂缙会向皇上提亲?难道你真的打算……” “打算什么?”昭和拍开他的手,讽刺的看着他。 “你打算让一个马奴做你的驸马?”他的凤眸睁大,不可置信的说。 昭和蹙眉:“安阳侯难道如此消息闭塞,他现在不是马奴,你不知道吗?” “可是他曾经是!”他断然说,“一日为奴,终身耻辱,难道殿下不懂这个道理?我以为,你和他只是……” “只是什么?”昭和觉得可笑,她的事情何时轮到他来置喙? “你和他,只是……面首关系……”他艰涩的说,虽然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个时候,但是此时此刻他不得不说出这句令人难过的话。 “那又如何?以前做面首,以后做驸马,有妨碍吗?”昭和不耐烦的说。 蔺辰大惊失色,他再也没想到她和聂缙的关系已经变成这样了。那个已然拥有了她的少年,自己跟他比起来,简直如同跳梁小丑一般。 “那你置我于何地?当初我送你金雀裘,你是收下的。当时我便说过那是我传家之宝,既然你收下,我以为至少你心里是有我的!”他的语气突然重了,眼神里也起了怒色。 昭和轻笑,看着他的脸,他的脸永远都是那么好看动人,如同天边的明月一般让人如沐春风,不过今天这张如沐春风的脸上却泛着愤怒的红,看起来竟有几分狰狞。 “蔺辰,这就是你的真面目吗?还是说狗急跳墙了?” 她用这么尖刻的话语形容他,让他很惊讶,很恼火,看她的眼神,他豁然醒悟,当初她收他的金雀裘,她接受他的邀请,全部都是在戏弄他,她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他。 昭和十分愉悦的欣赏着他愤怒的表情,既然她决心要嫁给聂缙,便再也懒得给他任何遐想的空间和机会,反正脸皮早晚是要撕破的,她不在乎。他的好妹妹三番四次暗算她,她已经够了,或许这暗算之中便有眼前这人的一份。 她想起前世的事情,她当初看上他也是眼瞎了,她早该知道,在蔺辰这个人的心里,爱情永远不是第一位的,他为了权势可以放弃一切,甚至委身魔鬼。这样一个人,你能跟他谈什么真情?一个活脱脱的伪君子! 或许她因为前世的事情而怨恨他 有些过分,毕竟他现在看起来有些无辜,不过,凭什么她就不能把前世的气撒在现在的他头上呢? 至少看到如今他这副嘴脸,她的心里愉快极了。 蔺辰到底是蔺辰,片刻之间,狰狞散去,他回复了平静,眼眸清淡的看着她,“如果你不嫁给我,我也绝不会让你嫁给聂缙,届时,你会嫁给回鹘王子,远嫁他乡,失去一切,包括你的心上人!” 他的话语恶毒而阴鸷。 昭和一笑:“你觉得你有几分把握?” “十分。”他盯着她的脸,眼底更加冰冷,语气十分笃定。 昭和“呵呵”一声:“那好,我也告诉你,蔺辰,我也有十分的把握,我会嫁给聂缙,不如咱们来打个赌?” “好,我跟你赌!”他毫不犹豫的说。 “赌什么呢?”昭和眼眸转动。 “赌,你的羽林卫金令。”蔺辰的脸上浮起冷酷之色。 昭和了然的看着他,仿佛在说,哦,原来你一直想要的就是这个呀,看吧,这下可是说出来,露出了真面目了。 她上下打量着蔺辰,笑道:“那我也瞧瞧你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蔺辰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此时此刻,她说什么他都不会惊讶了。 “如果你输了,你……离开京都吧。再也不要回来。” 他到底还是低估了她的冷酷,蓦地睁大了眼睛,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他的唇微微一颤,终于道:“好,一言为定!” 昭和轻拍他的手心,笑的云淡风轻:“一言为定!” 第70章 V70 昭和入了宫,就是要探听元和帝对于赐婚到底是什么意思。自从上次搜索公主府之后,她心里就明白,因为阿吉,他对她的信任,犹如鸡蛋壳上敲开了一条缝隙,那条缝隙不但不会闭合,反而会因为帝王的疑心,有着愈发扩散的趋势。 这个状况的确被她料到了,她来看元和帝,元和帝却顾左右而言他,完全不提赐婚的时候。 到了末了,发现她神思不属的样子,终于他仿佛恩赐一般终于提起了这件事,问她该如何考校那三个人。 “第一条,便是武功,武功不好的我不喜欢。”昭和道。 元和帝一笑,心里有些明了,这明摆的是偏着聂缙,武功难道不是聂缙的长项吗?身为羽林卫右军统领,日夜训练从不放松,比起那养尊处优的安阳侯和回鹘王子,毫无疑问的,自然更胜一筹。 “那第二条呢?”他偏头似笑非笑的看向昭和。 “不要考校诗文,我不喜欢那些酸不溜溜的玩意。” 元和帝心里发笑,昭和虽然算不上绝顶的才女,但是吟诗作对不在话下,他也曾经看她研读诗书手不释卷,突然就不喜欢酸不溜溜的玩意了?呵,还是为了聂缙。 “那第三条呢?”元和帝继续问,他倒是要看看昭和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昭和眼眸一转,笑眯眯的说:“陛下何不考考他们何人更晓得我的心意,送的礼物更能讨得我的欢心?” 元和帝听完哈哈一笑,拍着手掌笑道:“皇姐真是个妙人,妙人啊!”依着她,三场比完,他就不信,除了聂缙还有谁人能胜出? 他脸上露出神秘之色,道:“皇姐且回去休息,三日后三人当堂比试,届时朕会派人去接皇姐的,到时候你就知道朕的比法了。” 昭和面色一僵,定定看了他一眼,她就知道,她早就知道他不会听她的话。 她的眼底划过一丝冷意,清淡的道:“也罢,既然皇上想自己做主,昭和听命就是。” 看着她郁郁离去,元和帝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狡黠的浅笑。在他制定的规则下,必定有一个人会胜出,这个人,到底应该是谁呢? 一想到他成为了这个规则的制定者,他突然高兴起来,因为有了一种玩弄他人于鼓掌之间的快乐,这种快乐可是不容易得到的。 昭和出宫后心情不好,便到了邵阳郡主府上喝酒,正逢着她又在跟元贞吵架, 心情失落的紧。 本当是昭和找邵阳诉苦,反倒变成她来安慰邵阳了。 邵阳立即备了酒宴,拉着昭和大吐苦水。昭和听完,这才明白,元贞要去游学,打算离开京都,邵阳不肯,两人大吵一架之后元贞负气而去。 昭和想了想,问:“你为何不干脆将元贞召为郡马?他若要游学,你大可以跟他一起去。” 邵阳蹙眉:“郡马?”她立即摇头,“为何要招郡马?我这样一个人逍遥快活,自在的很。何况,倘若真的召为郡马,我那后园里十几个面首该怎么办?元贞还不得一个个活剥了他们。” 昭和笑了起来,她脑海中元贞那么腼腆文弱的人,能提着刀子活剥了人?说出来她都不信。 说到底,邵阳还是无法放弃她一向习惯的风流潇洒的日子。 邵阳脸上带着薄红,仰头喝了一杯酒,满脸苦涩:“我知道他早就想去游学,因为我的缘故一直耽误至今,可是……可是我总觉得他一旦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昭和沉吟:“我并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我只知道,我第一次见你这么长久的喜欢一个男子。倘若你要得到一些,必定会失去一些。如果你想真正的得到元贞,那么你后园那些面首以及你逍遥浪荡而又快活的日子,怕是也要失去了。倘若你舍得元贞,不愿意为他放弃这些,那么就放他走吧。” 邵阳撑着头,表情痛苦,仿似在挣扎一般,半晌,她叹气道:“我是怕,怕我就算放弃了这一切,也留不住他。毕竟他是那么在乎声名的人,而我,又是这么一个声名狼藉之人。” 昭和叹了一口气:“试试又何妨?若是他不理你,你再把面首召回来吧。” 邵阳眼睛一亮,眸光闪闪的望着她:“你说的对呀!”并非一定要放弃一样嘛。得不到元贞,她还有面首呢。 昭和啼笑皆非,看来,她是打算演一场戏给元贞看,自己这个狗头军师果然出了个馊主意。 不一会儿,邵阳已经喝得烂醉如泥,昭和没有要她送,何况她也爬不起来。她便自己坐了马车回到公主府,自己的心事没有说出来,反倒替邵阳解决了一个问题,倒是不算没有收获。 她需要好好的想一想,沐浴过后,独自入了后院的棋舍。春日多雨,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她懒洋洋的斜靠在椅子上,低头看了自己的腹部,三日后就要考校,即便是怀孕,哪里能有那么快?至少也得一 个月以后才能有反应,这个法子恐怕不行了。 她同蔺辰打了赌,然而,她并没有十成的把握,她相信蔺辰的把握也是虚言。倘若她今日可以左右皇帝,那么她的把握是真的。倘若蔺贵妃可以左右皇帝,蔺辰的把握也是真的。 然而,现在的实际情况是,他们双方都不知道皇帝的心里在打什么歪主意。 他们一向轻视的那个人,居然开始偷偷的打起了自己的主意,这样来看,大家就都不好过了。 提出什么考校的题目,在于皇帝一个人,而皇帝究竟想让谁获选,便会提出有利于谁的题目。 昭和一只手轻轻的撑在下巴上,烟眉蹙起,那么问题来了,皇帝到底是想选谁呢? 聂缙?蔺辰?还是那个如同天外来客一般的回鹘王子? 这着实叫人捏了一把汗。 春华打着伞从雨里走过来,亲手交给她一封信。昭和看那信封上写着十分娟秀的字体,“长公主殿下亲启”。 昭和打开了信,一字一字的细细看着,蓦地双眼放出了光芒,难以置信的又看了一遍。 突然,她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春华在一旁看的莫名其妙,有些担心的望着昭和。 “天助我也!”昭和眉飞色舞。 春华禁不住好奇:“殿下有什么喜事如此高兴?” 昭和抿唇得意的笑:“我逮住了某人的尾巴。” 春华听她说的如此隐晦,也不敢多问,微微笑了起来。不管怎样,公主高兴,她就高兴。 昭和摆了摆手,春华自觉的退了下去,看来长公主殿下还有许多事情要细想。 昭和站了起来,在棋舍里走了几步,叶思怡只是告诉她蔺贵妃有了男人,但是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她并没有说,亦或是不知道。 昭和坐在棋盘前,目不转睛的看着盘面的棋子。 她落了一颗子在中间,那么这颗子最近的会是谁?一个深居宫中的女人,最容易找到什么样满意的对象? 那个男人,必定会一个容易隐匿于人群之中,不知不觉的出现在她的身边而又不会引起注意的。 最好还是一个武功高强可以飞檐走壁的,这样比较方便幽会,亦是一个长相俊朗身强体壮的青年男子。 昭和不自觉的排了三颗棋子,同时符合这三个条件,还要跟宫里头的女人有所接 触的,昭和仰头,看向那闪烁的烛光,心中豁然开朗。 她立即书写了一封信,叫了春华来,赶紧的连夜送到羽林卫亲自交给聂缙。 聂缙深夜接到昭和来信不敢怠慢,看到信上所写的,第一句话便问,最近有没有哪个羽林卫军士升官了,哪个羽林卫得了许多赏赐,哪个羽林卫时常行踪不定的。 来人是公主府的秦管家,正等着这个回答。 聂缙想了想,便在信上写了一个人的名字并大概的情况交给了秦管家。管家得了消息立即回去了。 他这才慢慢的看她接下来的信上内容,她告诉他三日后会在殿上考校,让他养精蓄锐好生应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看来昭和也猜不透皇帝到底想考什么。 昭和依旧在棋舍里,已经快到子夜了,秦管家将聂缙的答复交给她。她是特意等这个答案,若是不等到她连觉都睡不着。 她抽出信一看,只见聂缙写道,近来一月内,其余人等皆无变化,唯有一名叫崔玉的左军羽林卫,越级晋升,已为左军羽林卫副统领。他晋升那日封赏尤其优渥。 昭和豁然站了起来,双眼亮晶晶的看着那几行字。简直是太有价值了! 在其他人都无变动的情况下,崔玉能够越级晋升,说明了什么?呵呵!人家付出了便是要有所得到的,而这些正是蔺贵妃为他所付出的。 “蔺妃啊蔺妃!你以为你所做的人不知鬼不觉。你的小辫子已经叫人给抓住了,还蒙然不知呢。” 昭和很高兴,因为她手里多了一把致命的毒刺,但是何时扎下这根毒刺,那可是由她说了算。 第71章 V71 三日后,比试如期举行。 宣华殿上坐满了人,从中央坐着的元和帝,到左边的长公主、右边的蔺贵妃,珠帘后头还藏着一排八卦的嫔妃,攥着衣角竖着耳朵瞧外面的动静。下首坐着文武要员,有位高权重的傅国公,几位尚书大人,还有沁阳王王妃以及裕王司徒召。 宽敞的大殿之中间,玉阶之下立着三个男子。左边的玉色锦衣身长玉立潇洒英俊,中间的身着绣金线玄色锦衣年少英武器宇轩昂,右边的则满脸虬髯深眼高鼻穿着一身花里胡哨缀满玉饰的回鹘衣服。 一股紧张的气氛在殿堂内弥漫,唯有一个人得意而自在。 昭和和蔺贵妃都抬眼看着元和帝。元和帝已经说了,比试项目三个。现在她们都等着他说出第一个来。 元和帝笑了笑,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金简交给了身边的太监,太监急忙接过,低头一看,立即念了出来:“第一场,请各位候选人比试骑射!我大燕骑射得天下,骑马射箭为第一要事,百步穿杨,优者过!” 昭和的面色微微放松,三个比试项目,第一个比试骑射,情理当中。她虽知聂缙骑射好,但是蔺辰和回鹘王子的骑射却没见过,这一次倒是有机会好好的瞧瞧了。 宣和殿外便是一宽敞的汉白玉砖石的场子,太监们立即排了阵势,三匹好马等在场外。 场子四周被围起来,其他人只能在外围观,放了三人入场,元和帝又叫人抓来了一只白鹿放了进去。 白鹿胆小,一入场子便狂奔乱跑起来。 太监高声道:“本场规则,三人逐白鹿,各位背上的箭都是无头的,沾着不同颜色的油墨,第一个射中白鹿者胜!多人射中着墨点数多者胜!开始!” 一场定输赢,这个法则倒是不啰嗦。如此新颖好玩的比试倒是还未有过。 于是那些事不关己的嫔妃们一个个戴着面纱出来围观,锣声响起时,禁不住跳了起来。 两匹骏马如箭般射出,唯有那第三匹回鹘王子扯着马在原地打了个圈这才跃出,只是这打圈的功夫,人家已经跑出老远了。 回鹘王子着急,骂道:“这些中原人好生狡猾!老子还没出发,他们竟敢抢先,欺负外乡人吗?” 两骑骏马飞速追赶着那匹白鹿,骏马奔腾、衣袂翻飞,那场景真是漂亮。 白鹿惊慌失措,好在场子上还有几棵大树,白鹿向着大树奔 去,想要做一个庇护。 马上两个男子生怕对方抢先,已经双腿夹着马肚子,双手已经抽了长箭拉起了满弓。 弦声响起,也不知道是哪个先射出的,只见两枚羽箭如同流星一般齐齐的射向了白鹿。 那白鹿一回头,惊恐的瞪圆了眼睛,竟然傻呆呆的站在那里,保持着回头的姿势,动也不敢动。 第一箭首先打中了白鹿的头,将它惊了一下,它立即敏捷的跳跃了一下,第二箭却是强弩之末,没有打中白鹿落在了地上,只因为速度差了一秒,便造成了天壤之别的结果。 此时,场外已经一阵欢呼,因为这么短的时间内,第一个胜者已经出了。 “是蓝箭!是蓝箭!”有人叫道。 所有的人都为这惊心动魄的比赛而激动,那白鹿洁白无瑕,脑门上鲜明无比的出现了一个蓝色的圆点。 元和帝似乎对于众人对他制定的游戏如此群情激动而十分得意,他笑着看昭和:“看来,聂缙胜了。” 昭和大喜,她站了起来,眺望着他,真想此刻就去拥抱他,不过她知道,这只是第一场,还有两场呢。 蔺贵妃懊恼的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三人回来,除了回鹘王子一脸恼怒,其余两人都面色无波。聂缙这样一个人物,第一次进入众人的视野内,谁也没想到他竟会是长公主驸马的竞争者。 如此沉着,少年大有可为。傅国公如是想。 这少年冷静的可怕,一个不容忽视的人。裕王皱起了眉头。 一场比赛下来,两个人不过额上唯有薄汗,那位懊恼的回鹘王子已经是满脸通红满头大汗,一面忙着让他的随从给他送一碗羊奶过来。 昭和看着他喝羊奶的样子,虬髯的黄胡子上沾满了白色的奶沫儿,她扶着额头,真是难以想象,皇帝居然让这么一个人来竞选驸马?若是她真的嫁给这个回鹘毛子,岂不是变成野婆子了?真亏皇帝想的出来。 皇帝抛出了第二个金简,太监念出来“比试联句!” 昭和往后一靠,揉了揉眉心,皇弟啊皇弟,你果然不按牌理出牌,就爱跟我反着来! 比赛规则亦是简单,诗文联句,首尾字必须相连,还得自作,不能是名家诗句。 这局结果昭和心里有数,回鹘王子三局输两局,气的嗷嗷大叫。 两局,聂缙和蔺辰各胜一场。 现在接下来,便是第三场。 宣和殿中,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元和帝的脸上,只见他眼底划过一丝得色,一胜一负,他心中有数。到底谁能入驻皇家,成为皇家的乘龙快婿,恐怕就看这第三场了。 他从袖中摸出了第三根金简。 昭和心中一紧,她亦看到对面同样紧张的蔺贵妃,双目紧紧的盯着他手中的金简。 皇帝保密工作做的太好,连她在他身边都没能逮到这几枚金简。想要先做准备简直是妄想。 “既然你们都想成为长公主的驸马,长公主的心意自然十分重要,朕一向是很尊重皇姐的。 昭和讥讽的看了他一眼。 “第三场,比赛名叫做‘心有灵犀’”。元和帝扬起眉毛,唇角带着笑意,“长公主先退下。” 昭和不知道他肚子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一个宫女过来搀扶她,她只得退入幕后。 场上的宫女太监忙碌起来,不一会便架起了一道屏风,那屏风之后围满了幕布,众人惊讶的看着这一切,不知道元和帝到底要搞什么鬼。 “请三位先背过身去!”元和帝道,三个人转了身,片刻之后回转来时,屏风后多了三个影子。 众位宫妃大臣都没瞧见这几个女子是怎么出现在屏风后面的,只因为她们走进来时两边也高高的遮挡着帘幕,如此一来,所有的人相当于都不知道这三个人究竟是谁。 元和帝有几分兴奋,三个女子四面被屏风围起来,他笑道:“这三个女子之中有一个是长公主,倘若你们谁能猜出来,朕就算他赢!回鹘王子,你原来是客,虽则输了两场,但是朕给你一个特赦,倘若这一次他两个人都没猜中而你猜中了,驸马就是你!” 回鹘王子大喜,雀跃道:“大燕皇帝,好样的!” “陛下!”蔺贵妃不满之极,怎么能给这番邦机会,这样对已经赢过一场的蔺辰太不公平! 元和帝举起手,制止了她的干涉,“一切就这么定了!朕给你们每个人一次机会,可以向屏风后的三名女子中的一个发问,对方只能点头或者摇头,不许出声。记住,每个人只有一次发问的机会!” 所有的人都安静了,地上仿佛掉落一根针都可以听到。这高大的屏风后,只有三个模糊的影子,看起来都是女子的影子,只是那影子无论从身高装扮胖瘦似乎都没有任何差别。 不管是聂缙也 好,蔺辰也罢,都皱起了眉头。 提问的机会只有一次,还听不到对方的声音,而猜的机会也只有一次,只要错一次,就什么都没了。 这是一次真正的赌博,而这次赌博,对于三个人的机会都是均等的,无疑还是很公平的。 蔺贵妃希望对堂兄有所帮助,奈何她瞪大眼睛看那屏风后的黑影,如何都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聂缙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三片屏风,下颚绷的紧紧的。 蔺辰看了片刻,终于使用了他唯一一次的发问权利,他走向第二个屏风低声对那里面的人问了一个问题,里面的人摇摇头。 问完,他的眼底疑惑依然未解。 接着,回鹘王子挠了半天的脑袋也去问了一个问题,问完依旧是一头雾水。 “简直是太难了!你们中原人老是喜欢捉弄人玩儿,真是的!”回鹘王子抱怨着。 终于,聂缙也走过去问了其中一个问题,然而那答应并不是他想要的。 元和帝悠闲的说:“行啦,写出你们的答案吧!” 在三片屏风上依次有“天”“地”“人”的编号。 三人交上了字条,元和帝打开蔺辰的,只见上面写着一个“天”字,回鹘王子交上来是个“人”,而当他打开聂缙的字条时,愣了一下,抬头问聂缙:“你果真确定?” 聂缙点头:“微臣确定。” 元和帝有些不可置信,终于笑了:“果然是,天命不可违,朕倒是没想到,昭和长公主的驸马居然是这么一个人!” 他高声道:“昭和,你可以出来了!” 宫殿的帘幕后,豁然走出来风华绝代的长公主殿下,众人哗然出声,原来那屏风后的三个女子,竟没有一个是长公主! 此时此刻,聂缙双拳握的紧紧的,嘴角划过一丝欣喜之色。 元和帝有些感慨的望着昭和:“去见见你的驸马吧!他已经站在那里等你了!” 其他人目不转睛的看着皇帝,驸马是谁?驸马已经出来了吗? “聂缙!愣着做什么?!上前一步,驸马听封!” 第72章 V72 一声落下,众人皆惊。 难道如此难的题目,聂缙居然能给出正确的答案? 昭和欣喜极了,这真是意外之喜,连她都没有把握的事情聂缙居然做到了?她提着裙子飞快的走过来,双手扶着他的胳膊,四目相望,仿佛周遭的人都变成了空气。 蔺辰望着他们,心中的郁怒冉冉升起,怎么会这样?那样的题目聂缙怎么可能猜得出来?这原本就该是个无解的答案,不是吗? 他想起了他跟昭和的赌注,一旦他输了,他便要离开京都再也不要回来,那是多么大的赌注啊! 如今想来,他太莽撞了,满以为蔺家和贵妃可以控制住皇帝,可是谁想到关键时刻皇帝一反常态,如同玩游戏般耍了他们一通。他真的太过自信了,自信的有些盲目。那样一次莽撞的赌博,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蔺贵妃急了,问皇帝:“陛下,聂缙的字条上到底写着什么?他怎么就胜了呢?我不信!” 元和帝笑道:“正因为他什么都没写,所以他胜了。” 蔺贵妃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什么都没写?他当这是玩笑吗? “这或许就是天意吧。”元和帝叹道,“你忘记了吗?朕的第三关就叫做心有灵犀,倘若两个人真的有缘,恐怕是拦都拦不住。不如就顺水推舟,成全皇姐吧。” 司徒召站出来劝道:“陛下,聂缙曾经为奴,怎么能有资格娶公主?” 元和帝冷笑瞥了他一眼:“朕早已销了他的奴籍,从今日后,还有人敢质疑的,那就是质疑朕的决定!” 皇帝脸色一变,司徒召倒是不好说什么。只可惜,他们暗暗铺设这么久的棋子,竟然就这么废了! 驸马人选既定,满堂皆欢。因这驸马乃是皇帝亲自考校出来的,自然十分重视,一时间赏赐不少,皇帝又恩准了驸马半月假期,特地用来准备举办婚礼。 昭和悄悄的问他:“你怎知那里头的都不是我?” 聂缙脸上浮现一丝薄红,压低声音道:“只因你的气息,与别人不同。” 昭和咬着唇瞪了他一眼:“怎的与别不同?” “一股甜香。”他的声音愈发低哑。 昭和啐了他一口,便笑着不说话了。 若非朝夕相处,又岂能辨别得出?而他因久习武功,五感更胜人一筹,这也算是聂缙在此方面得 天独厚的优势了。 皇帝赐了婚,婚礼今日便要开始筹备。 聂缙拜谢了皇帝回到羽林卫中,羽林卫各个军士一听他封了驸马的好消息,顿时沸腾起来,一时间各处军士纷纷来祝贺道喜,唯有楚离看他的眼神酸不溜溜的。 “果然如愿了啊。”他酸溜溜的说,“我倒是真没想到你有这本事,居然驸马都给你做到了。往后,我还得抬起脖子喊你一声驸马爷了。” 聂缙大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何必如此说?都是兄弟。记得来喝喜酒就是了。” 楚离撇撇嘴:“敢不去吗?驸马爷大人!” 聂缙哈哈一笑捶了他胸口一拳。 昭和在宫门口再次遇到了蔺辰,她讥讽的望着他,按理说他此时的样子该像是斗败的公鸡一般,可惜她还是没能如愿。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你赢了。我很意外。” 昭和扬眉:“意外?怎会意外?我早已料到我会赢。你别忘了,你跟我赌了什么?” 他轻笑:“至少让我喝完你的喜酒,难不成这么想赶我走?我以为至少我们还有那么一丝情分在。”他向她乌黑的发伸出手去。 昭和警惕的后退一步:“别做白日梦了,蔺辰。你还是早点醒醒吧。我建议你趁着喝喜酒之前的这几天,好好同你的堂妹道一道别吧!” 她拂袖而去,他遥遥的看着她的背影,心如针扎。 做驸马的确是他们蔺家计划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可惜他失败了。这件事同父亲不好交代。 她可以阻止他留在京都,却不能阻止他继续实施他其他的计划。 蔺辰清冷的眼底划过一丝狠厉之色,昭和,咱们还没完。 皇帝封驸马的消息一时间传的满京都都知道,这一日之内,满城上下大多数百姓都知道了一个名叫聂缙的四品羽林卫,竟然过关斩将战胜了安阳侯和回鹘族王子,成为了当今昭和长公主殿下的乘龙快婿。又有人传出了元和帝那奇葩的比试关卡,听着个个惊叹,这样的考题居然也能胜出,还当真是天作之合。这一段佳话不失为一个传奇,一时之间添油加醋更编成了话本子在市井中传扬。 据说婚礼会在十日之后的良辰吉日举行,广大百姓们个个雀跃都想着那日去凑个热闹,即便是站在路边围观围观也好。 皇帝赐了聂缙宅子,又赐了金银玉器、锦缎百匹、金银千两。成婚前他 便在自己宅子里,直到成亲当天才入住公主府邸。 聂缙入住宅子的第二天便有不少从前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纷纷上门拜访,大小官员从朝中大员到七八品的芝麻小官不等,各色人等捧着礼物过来奉承。 其中也的确有他从前见过的,不过在聂家垮台之后所看的多是冷眼再无来往,这些人过来他也只是淡淡一笑。这些人所送的东西,不过是期望着从你这里谋取更大的利益,眼中的贪色,是那么的□□而坦白。 新婚夫妇成亲之前本不应该见面,不过这对昭和可不是什么规矩,她想来便来了,只是她来的较从前更为低调。 没有坐公主府的八宝马车,而是坐了一乘小轿,头上戴着白纱帽帷到了聂府门口。 才要下轿,却见一个浅紫色锦衣的少妇从那屋里出来,少妇似乎还轻擦了眼角的泪痕。 昭和心中一凛,眼皮跳了跳,那女子好生眼熟,分明……分明就是洛颜? 她心里揪了起来,脑海中浮现出女子靠在聂缙怀中哭泣擦泪的情景,顿时火星儿就从心里冒出来。 待得洛颜上了轿子走了,昭和立即大步的向着府内走去,有新来的小厮不认识昭和的立即上前拦着说要去跟驸马通报,昭和恼的咬牙,春华立即斥道:“长公主殿下亲自驾到,你竟敢拦驾?!” 那小厮是刚来的没见过世面,一听是长公主倒是吓懵了,昭和心里更是着恼,大步就跨了进去。 进了大门,只见那宅院很是宽敞雅致,一路过去花木扶疏,昭和可是没心思看这些,一个劲的往里走。 只见前花园的小轩里,一个玄衣男子,双手负着,背对着她对着亭子边芙蓉树一时低头叹气一时又痴痴凝望树上芙蓉,仿似黯然神伤的样子。 昭和气不打一处来,这副神情难道真是郎情妾意藕断丝连? “聂缙!”她提起裙子走上去,“看你现在有何话要说!” 那男子吃了一惊,转身看向她,昭和一怔,顿时傻眼,眼前的这个人竟然不是聂缙? 好在她头上的帷纱还未摘下,否则脸儿都没地方搁了。这男子也真是,没事穿玄衣做什么? 那男子看着戴着帷帽的女子气势汹汹而来的样子一时呆住,也不知道她是何方神圣。 他抬头望向她的身后如获大赦一般叫道:“聂兄,似有佳人来访。” 昭和转头,这才看到聂缙手里提 着一壶酒神色从容的从游廊上缓缓走来,目光却带着几分戏谑的落到了昭和戴着白纱的脸上。 今日的聂缙却不是穿的素色玄衣,换了一身宝蓝色的绣银丝锦衣,斜襟是青竹的刺绣,玲珑玉带缠腰,金色麒麟钩,这换了一身衣裳,越发显得英俊迫人气度不凡。 那玄衣男子很是会看眼色,一看聂缙看她的眼神便知道他们有话说,急忙告辞:“聂兄尽管招待娇客,秦某先告辞!” 姓秦的男子匆匆走了,亭子里只留的两个人,一时间周遭倒是安静极了,只听到风吹树叶的声音。 “今儿怎么来了?”聂缙凝视着她,却放下了手里的酒壶,走了过来伸手掀起了她脸前垂落的白纱。 昭和脸上一红,拍了他的手转身到一边坐在木椅上,摘下了帷帽搁在一边,脸望着一边的花木却不看他。 聂缙笑笑,走过来挨着她坐下了。 昭和羞恼道:“这么大块地方,你哪儿不能坐,非挨着我坐?” 聂缙似乎没听到她的抱怨一般,伸手抚在她的肩头,问:“长公主殿下如今本事越发的长进了,进了别人府里连通报都不要通报一声了,二话不说便冲进来了是不是?” 昭和蓦地别过脸,对着他胸口一顿粉拳:“那你是别人吗?说的这么讨厌。” 聂缙知道她脾气大,倒是怕她真的生气了,伸手握着她的拳,笑道:“不过几句玩笑话,怎么真的恼了?你来,哪里需要通报,求之不得。” 昭和娇嗔的瞪了他一眼,悄悄的弯起了唇角,但是想起洛颜,心里又不舒服,哼了一声:“我看见她了,她来做什么?” “看见谁?”他戏谑的问。 “你明知顾问!你要是不说,今儿就当我白来了。”说完起身又要走,聂缙握着她的手腕,蓦地一拉,她一个不小心,倒是直接坐到了他的腿上。 聂缙干脆直接将她搂在怀中,凑到她耳畔低声道:“好大一股醋味,我的长公主殿下。” 第73章 V73 他男子阳刚的气息将她周身环绕,热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耳畔,又是坐在他的腿上,这么一折腾,昭和心里的怒气倒是十分少了七八分。 昭和嗔了聂缙一眼:“少转移话题,还不快如实招来!” 若是一般人,怕是见到长公主殿下这样只会吓得瑟瑟发抖,不过聂缙可不是一般人。 他替她在自己怀中换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昭和窝在他的臂弯里,慵懒的神色浮起,警惕散去,便如一只慵懒的猫儿一般。 他伸出手指滑过她的长发,道:“她的确来了,不过是来恭贺我的。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偏偏值得你这般心心念念的?” 昭和哼了一声:“我刚来的时候,瞧见她出来在门口还抹了眼泪呢。” 聂缙眸色一沉,道:“她的确有难过之事,未必是因为我,她刚刚同她的夫君和离了。” 昭和一惊,坐直了身子:“真的假的?这么快?她成亲才多久?” 聂缙道:“大半年了,我入公主府不久她便奉了家里的命令成婚了,她说同夫君性格不合,婆母不喜欢她,怪她一直不能有孕,便只能和离了。” “哦,原来如此。”按理说昭和应该同情她才是,可是她怎么都同情不起来。她和离了,那便又是个单身的,一单身便来找聂缙,这话说的过去吗? 聂缙低头,看怀中女子的眉毛简直拧的如同毛毛虫一般,不由得好笑,轻抚她的脸,低声道:“不过和离算不得是大不幸。方才来拜访的那位秦公子正好同她迎面相逢,急忙向我打听她的名字,看起来对洛颜十分中意,我正打算提了酒来好好同他谈一谈,你便来了,秦公子憋了一肚子的话也只得走了。” 昭和恍然大悟,原来那秦公子那番样子是为了洛颜。 “瞧那公子也算长得眉目清秀,看起来气度也像世家公子,不知道他家底如何?” 聂缙看她突然就热心起来,不由得笑道:“秦墨是我之前的同窗好友,只因他举家搬迁出别处,今日为赶考回京,打算在京都成家立业的,听闻我当了驸马特地过来恭贺的。他人品家世自然是无话可说,毫无挑剔之处。” 昭和拍掌:“太好了,你大可以放心的将你的洛颜妹妹嫁给这个人了!” “你比我还心急,”聂缙笑道,双眼定定的看着她,仿佛看穿了她心底的小九九,“你放心,方才秦墨想问的话,我会书信一 封,一字不漏的告知,他们两家家世相当,只要秦墨肯费力,自然婚事不愁不成的。” 昭和拍拍心口,愉快的说:“那太好了,一颗石头总算落地了。” 聂缙听她这话真是哭笑不得,双手揽住她的腰,又将她靠紧了一些:“怎么,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洛颜的婚事多热心呢。” 昭和闭嘴,她不能让他看出嫁掉洛颜她有多高兴。 她转了个身,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娇媚的问:“那你该知道是为什么吧。” 聂缙不语,一径的望着她,那一双迷人又惑人的大眼睛,从此以后都是他一个人的了。 他捧着她的脸,幽幽问:“绾绾,这些都是真的吗?有时,我真担心是一个梦,一梦醒来什么都没有了。” 昭和心疼的抱紧他,将心口贴着他的,呢喃道:“傻瓜,如果真是梦,那也是我同你一起做的梦,你醒来的时候,我也躺在你身边呢。你都是我的人了,从今往后到了哪里,都少不了我。” 他的嘴角勾起,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女子,如此温暖窝心。 他笑了,笑的很开心。长久以来他都是一个很少笑的人,但是自从封驸马以后,他的笑容却愈发的比从前多了。 昭和看着他脸上大大的笑容,不由得揪着他的脸道:“笑起来像个傻瓜,还是不笑的时候好,又帅又酷。” 他不乐意了,“哪有人说自己夫君笑起来像傻瓜的?” 昭和一笑,凑到他耳畔轻触他耳垂轻声道:“像我爱的那个傻瓜。” 他听了脸儿微红,定定的看着她娇艳欲滴的樱唇,低头吻了下去。小轩周遭花木茂盛,何况下人们见他们两个人搂着早已退的远远的。 两人缠吻在一起,她听到他气息渐粗。 昭和拉住他的手,红着脸说:“别闹,我还没瞧皇弟赐你的宅子呢。” 聂缙听到她说了,这才放了手,渐渐的收敛了气息,带着她一起到处逛逛宅子。 虽然比不得公主府,但是皇帝赐的宅子总不会差的。 昭和饶有兴致的走了一圈,只觉得这宅子有前园后园,十分古朴而宽敞,住着很是舒服,她真心的喜欢。 不过聂缙成婚之后怕是要住公主府的,这是大燕皇室的规矩,这个宅子偶尔也还是会过来住一住的。 中午便留下来同聂缙一起吃饭。外头又有不少提着礼 物来拜访的,聂缙全部都谢绝了。 晌午风暖日丽,昭和便拉着聂缙一起在后园小河边的大柳树下搭了一个地席,挨着地面铺着隔潮的牛皮油纸,上面铺着锦布,再上面铺着厚厚的软毯。 软毯铺在茵茵的绿草地上,也十分宽阔,昭和躺下去打了个滚儿,很是舒服。 聂缙站在一边,昭和拍着软毯得意洋洋的说:“快过来试试,舒服的很。” 这可是她提出的主意,自然十分的好。 聂缙自做了羽林卫以来,就连睡眠都是警惕的,这青天白日的就这么在地上躺着,他还真是不适应。 “过来,不然我生气咯。”昭和叫道。 聂缙只得躺在她的身边,两人并肩躺着,十指交握,这样躺着的感官同站立着时不同。 上面是蓝天白云,随着天上的清风变幻着各种模样,所谓白云刍狗是也。 他可以清晰的闻到青菜的芳香,又带着几许花粉的香气,还有他身边女子身上传来似有若无的甜蜜香气,说起来,他就是凭着这股气息将她娶到手的呢。 这气息是哪里来的?他转过脸,看到她的长发都披下来,如同孩子般铺满肩头,甜甜的气息大约是从她身上传出来的吧。 “绾绾……”他声音暗哑,心里某个念头蠢蠢欲动。 “嗯?”昭和侧头看他,只是她只是看了一眼,突然双眼闪光,对着头顶的大柳树叫道:“你会爬树吧?” 呃…… 聂缙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我想要做一个帽子。”昭和说。 聂缙只得爬起来,那柳树高大,聂缙站起来时伸手可以够到柳树的枝条,不过垂下的枝条大多颜色不够漂亮。 他如猿猴一般,身子一纵便上了树干,昭和兴奋的在一边拍手。 他上了树枝才了颜色最为鲜亮的柳枝,迅速的编织成一个漂亮的柳叶草帽,又采了几朵嫩黄的雏菊插在帽子上,十分的可爱。 当他将草帽戴在昭和的头上时,她的脸上焕发出少女般娇羞美丽的神采。 不饰簪环,墨色如瀑的长发只配着这么一个草帽,依旧是那般的娇憨可爱,美若天仙。 别人大概永远都想象不到尊贵的长公主殿下会有这么一面吧。 昭和还要玩,聂缙一只手臂压着她的肩膀,柔声道:“你不是要睡个午觉吗?我陪你 。” “人家哪就那么急着睡午觉了?”她嘟囔着。 “那我急好不好?”他不由分说的,将她笼罩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 他的吻急促的落下,吻着她的唇,接着滑到了她的下颌,顺着脖子一直滑下去。 他可不想她在这大白天的走光,索性将他的披风拿出来,披风宽大一下子将两个人都罩在了下面。 “绾绾,叫一声驸马来听听。”披风下,他的唇愈发炙热。 昭和不叫,他便用手指磨磋她,她饶不过只得叫了一声“驸马”。 他却不满足,又要听第二遍,第三遍…… 有披风掩着,那起伏的气势依然瞧得出是一场鏖战,末了,他悄悄的替她穿好衣服系好了衣带,女子微张着唇依旧气喘吁吁,脸上满是潮红。 他搂着她,伸手轻轻拂过她汗湿的额发,手心贴着她的脸颊问:“不如今晚就住在这里,不要回去了。” “那可不行,我答应阿吉今天去别庄瞧他,有几日没去了,我一定要去一趟。” “那我陪你去。” 昭和摇头:“人多反而太醒目,再说了你才封了驸马如此多人来拜访,最是扎眼,你去了反而对阿吉不利。” 聂缙有些隐忧:“阿吉如此,什么时候是个头?他将来必定会有自己的抱负,以他的天资聪颖,一直隐居避世可谓是暴殄天物。” 他身为阿吉的老师,自然知道阿吉有多么聪明,他见过那么多人,阿吉可谓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小孩,而当初在苏州的时候徐世柏老先生也是如是说的。 徐老先生曾经说,阿吉必定是有大造化的孩子。 昭和知道他的担心,伸出手指揉了揉他的眉心,笑道:“你不必担心,阿吉自有我照应,该属于他的一样都不会少。倒是你,好容易得了驸马如此得意,小心尾巴不要翘到天上去了,来访的人该接待的也接待一下,来日可不要叫我知道满朝文武被你这个驸马得罪光了。” 聂缙笑笑:“我心里有数。明日还打算去拜访一位长辈呢。” “哦?谁?”昭和好奇的问,能让聂缙亲自拜访的,那可不是个奇人吗? 聂缙答道:“赵大将军,他原是幽州节度使,才回京。听闻我封驸马也派人送了礼物。原先我在聂家时赵大将军便同我叔父是好友,如今他既送了礼,我自然要登门拜访去了。” 昭和沉吟了一下,没有说话。 “怎么?不行?” 昭和笑道:“哪有不行,你去就是。”只是,隐隐的,总觉得哪里让她不安。 两人躺的久了,这么一弄午睡反倒没心思睡了,聂缙扶着昭和起来在园中随意走一走。 他瞧着昭和的肚子,疑惑的问:“还是没动静吗?” 昭和啐他:“要不你怀一个去?” 他认真想了想:“听闻女子怀孩子十分辛苦,若是我能,便替你怀一个。” 昭和听了“哈哈”大笑不止,简直连腰都直不起来。 “你以后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要是叫人听见岂不是笑死!” 她真是难以想象,若是聂缙怀个孩子,那样子该是多么好笑。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了 第74章 V74 长公主成亲这天,可谓是万民空巷,俨然成了最热闹的节日一般。 满城百姓都出来看热闹,婚宴设在皇宫之中,驸马骑着高头大马拥簇着迎亲的队伍从聂府出发,前去公主府迎接公主,然后一起到皇宫之中参加宴会并举行婚礼,到了晚间,两人再一起回到公主府洞房。 从聂府宅子到公主府有一条路,又从公主府到皇宫亦是要过一条路。京都的老百姓早已经准备好了看热闹,一大早就将这两条道站的挤挤攮攮,甚至不少人为了看个清楚,将各家各户的阁楼屋顶都占好了位置。 这个时候元和帝倒是想起了还在皇觉寺祈福的叶皇后,提前几天赶紧的让人去将她请了回来主持宫中的婚礼事项。蔺贵妃本来就对这场婚礼恨得牙痒痒,有叶思怡回来主持这许多琐碎繁杂之事是再好不过,她一等叶思怡回来便将所有婚礼的事项统统都甩到了她的手里。 公主府中,明镜之前,昭和反复看着自己的妆容,她抬头问春华:“如何?” 春华捂着嘴笑道:“好极了,天底下可没有比长公主殿下更好看的新娘了。” 镜中人头上戴的是赤金的九凤冠,凤嘴上衔着一颗颗圆润光滑的珍珠,在金子的照映下熠熠生辉。 描着精致的远山眉,均匀的涂着脂粉,眉眼斜处一点红晕,眉心点着染翠金钿,耳上坠着垂肩黄金嵌宝耳坠,乌黑如云堆起,簪满釵环金饰,如天边云霞金缕彩衣披在身上,层层叠叠,柔软细滑,以手工金线绣着凤凰于飞的图案,衣襟并袖口裙角上都嵌着明珠珊瑚,华彩夺目不可直视。 待得装扮好时,外面已经热闹起来,几个宫里头派来的老嬷嬷并徐宫人在门外道:“殿下,驸马已经过来了。” 昭和一笑,脸上露出笑容来:“你们领着他进来吧,本宫这就出来!” 二门外,一行人都已等的焦急,只见聂缙带头的新郎身着大红锦衣,腰缠金螭头玉带,剑眉入髻深眸如星,端的是个英气迫人的美男子。 按照习俗,他只能等在二门外待得新娘出来再将她牵上花轿,只是左望右望还是不见人出来。 聂缙身后拥簇着一群男子,这一次楚离身着紫红色锦袍倒是给他做了一回傧相,另外还有上次来拜访的秦墨公子,以及羽林卫军中的同僚下属,来的都是一色的俊朗年轻男子,看的公主府里一众侍女一个个芳心乱颤。 “公主到了!”里头穿出一声 ,聂缙立即睁大了眼睛,果然瞧着两个嬷嬷并丫鬟们拥簇着头戴红锦缎盖头的长公主殿下出来,虽然看不清面容,只是那一身华服还有那玲珑的身姿,真是如同神妃仙子九天下凡一般。 聂缙大喜,立即有嬷嬷递过来红绸缎,两个人,一人牵着一头。聂缙牵着昭和,两人并肩一起喜气洋洋的向外走去。 到了外头,早有许多百姓们欢呼起来,叫道:“新娘子出来啦!”虽然有羽林卫将百姓拦住设了路障,那声音一如山呼海啸一般传到耳里煞是热闹。 门口停着皇宫里头的八宝香车,聂缙扶着昭和两人一同上了香车,那香车金雕玉砌煞是华丽。 沿路都有百姓欢呼,沿路公主府的下人们纷纷发下各色御厨做的糕点并糖果给沿路的百姓并孩子,引得那些孩子欢呼雀跃追了一路。 入宫时宫门大开,一路装饰的喜气洋洋,沿路有人接引,一直入了宣华殿。 这样大喜的日子,元和帝早已同叶思怡两个人帝后同坐在金座之上,同时等着新人的到来。 几人一起去拜了天坛,又有九珍宴席百官在列。各种酬唱下来,时光一晃便过了一整天,临到日暮降临的时候这才最后又回到了长公主府中。 回到府中时已经是日上中天,公主府中新置了喜房,供新婚夫妇一同居住。按照规矩,本来公主府中,公主应该和驸马分住,没有公主召唤,驸马不得入房,不过对于昭和而言,这个规矩自然是不作数的。 新房里,昭和自己摘下了凤冠,春华急道:“殿下,这个可不得等驸马过来再摘吗?” 昭和一笑:“等他来,估计我这脖子都要断掉了。” 她摘下了凤冠搁在桌面上,软丝绸缎的盖头依旧搭在头上,因着回到公主府外头还有一些宾客需要应酬,都由聂缙去理会了。她不晓得聂缙什么时候回来,便让春华去炖了一壶八珍粥,她喝了半碗,剩下的让她替聂缙温着,防他回来饿了。 这个房间比原先她住的大一倍,是特地扩了房间新建的房间。她不喜大红大紫的颜色,保持着清雅的装饰风格,不过因为是喜房,便象征性的装点了一些红色的饰品。 累了一天,昭和想小憩一下,春华退到珠帘外守着,她才出去,却见聂缙已经进来了。 新婚之夜,自然不好让人搅扰,春华微微点头,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昭和正想躺下,冷不丁的,感觉一股温暖的气息从 后面涌来,带着几丝氤氲的酒气,她头都没抬,嘴角微微扬起:“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为夫怎好让夫人久等?” 昭和心里听着,不自觉的一甜,从前听惯了他说属下,现在变成了“为夫”,还真有点不习惯。 她偏过头,正好对着他那张俊美白皙的脸,因为饮酒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一双眸色仿佛深海一般瞧着她。 “肚子饿了没?我让人温了粥在那里。”对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她脸上浮起几丝羞色,柔声道。 “不饿。”他暗哑了声音,突然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昭和惊呼一声,就捶他肩头。 “夫人这么早就想着休息了?可不是还忘了什么事?” 昭和扬眉,忘了什么事? 聂缙又道:“为夫还没过来,夫人就自己掀了盖头,可不是该罚?” 这话,昭和可没话可说,她向来不喜繁文琐节,不过掀了盖头倒真的是她的不对了。 “你想什么罚?” “怎么罚,都要喝了合卺酒再说。”他的唇擦过她的耳畔,痒痒的,一直痒到心里去了。 一杯合卺酒,两人交臂喝了,聂缙伸手将女子捞入怀中,只见她高高发髻上插着许多发簪釵环都是赤金的,难怪她要摘下那凤冠嫌弃沉重。 他伸手缓缓摘下她发间的釵环,一个个放好,昭和靠在他怀中,戏谑的轻拍他的胸口,道:“原来你穿红色也挺好看的。” 男子嘴角扬起一丝浅笑,当他摘下最后一支釵环时,但见女子的青丝如瀑般滑下,甚是动人。 他的手落在她的腰带上,笑道:“你这腰带倒是还有许多层,果然新娘的衣服十分繁琐。” 昭和拿妩媚的眉眼睨他,嗔道:“只要是好看的衣裳,哪里有人嫌繁琐的,只会嫌穿的不过好看。” 聂缙不言,认真的去解她的腰带,这腰带的系扣又十分特别,不但有玉扣结着,还有丝绦回环交叉,解了半晌还是没解开,禁不住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来。 昭和抿唇一笑,自己伸手去解,不要一分钟便灵巧的把佩结都打开了。 “还是你手巧。”他不得不赞道。 衣襟展开,露出了她精致雪白的肩头和锁骨,他眸色一黯,伸出五指轻轻的抚在了那光滑如玉的肩头,带着薄茧的手指滑过,引得她一阵阵颤栗。而那精致 的锁骨下便是隆起的雪白丘壑,白中带红,那般馨香那般诱人丰满,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握住。 “可曾后悔?”他低头吻着她的肩头,既吻又啃,让人十分难耐。 昭和半眯着眼微微细喘,伸出一只手臂环着他的胳膊柔声道:“夫妻一体,说什么后悔。以前欠你太多,而今还给你,我心甘情愿。” 聂缙眸子愈发晦暗,却对她的话很是不解。 “欠了什么太多?”他还想问。 女子吻住了他的唇,双手如蛇般缠住了他的脖子:“只要你从此之后,心里只有我便好。若不是,可小心了……” 聂缙轻笑,问她:“小心什么?” “小心我再也不跟你好。” 他拦腰将她抱起送到了床上,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轻喘道:“我不会,你也不会……聂缙从未想过能够娶到绾绾你,何其有幸,必定视如珍宝……” 昭和樱唇勾起,嗔笑着勾着他的脖子用力的拉向了自己…… 几番红烛明灭,几度被翻红浪,一响贪欢又恨春宵苦短。 时至今日,聂缙才清晰的感受到娶了长公主对于一个普通世家男子而言,不亚于一步登天平步青云。一日之间他便成了所有人聚焦的焦点,成为了大燕皇室中的一员。曾经不起眼的四品羽林卫,如今就连一品大员都不能将他视作等闲。 可是那又如何?他有些不习惯,不过,他不是冲着这些荣耀而来,也从未肖想过这些外表上的虚荣。 他只要这一个女子,无论她是平民也好,公主也罢,于他,只是他的妻。 作者有话要说:成亲了,总算当上驸马了 第75章 V75 婚后第三天,元和帝便下了诏书昭告天下,替聂家平反,所有的罪名都推在了死掉的冯立身上,包括冯立伪造证据诬陷聂家,并蒙蔽皇帝,即便在冯立死后又追了一遍罪责。然后,追封了原先的聂司空国公之名。 聂缙拿着这迟来的诏书,顿时感慨万千。当初他聂家赐还宅府的时候,其实朝中晓事的已经知道聂家的无辜,如今更是确认了聂家的冤屈,可谓总算是吐了一口气。 至于元和帝为何之前在昭和请愿的时候不替聂家平反,昭和自然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 只因聂家满门抄斩的事情乃是他亲自下的旨意,倘若轻易反口,人家岂不是要骂他是个糊涂皇帝,自然他不能认的。现在聂缙做了驸马却是今时不同往日,驸马乃是皇家的人,若是皇家结了个满门抄斩叛国罪行的亲家说出去可是大大的不好听。 所以元和帝虽然不想承认他糊涂,辗转反侧了三天,咬咬牙到底下了这个平反的诏书昭告了天下。 昭和陪着聂缙一起去晋家老宅去祭拜,在京都的大道上却碰到了一个人。 一辆样式普通的木马车在京都的街道上缓缓行驶着,聂缙骑在高头白马上伴着昭和的八宝香车,两辆马车擦肩而过。 正好车里头的人挑开帘子瞧外头的街景,瞧见白马上坐着的人,女子惊诧叫了一声:“那不是聂大哥吗?” 聂缙低头看去,只见那马车中的女子容颜秀丽身着碧衫,可不正是前些时候在苏州见到的碧媛吗? 只见碧媛的身边探出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正是徐世柏。 聂缙一看徐世柏,大喜,立即翻身下马挡在了马车跟前。 徐世柏有些老花眼,瞅了半晌才瞅出来聂缙的模样,今日见他,又不是苏州时那番光景。 他立即勒停了马车,由碧媛扶着下了马车,下车时,后面还跟着两个年轻学生,可不就是沈拂和顾天泽吗? 这三个英俊的少年郎立在一处,立即引得路过的女子纷纷回头观看。 徐世柏瞧见聂缙那身玄色锦衣,发现他虽然依旧低调,可是那身衣衫以及玉饰环佩都不同寻常,心底诧异极了。 “先生这是哪里去?”聂缙问道。 徐世柏捋捋胡须,笑道:“此时乃是科考之期,我这两个门生要上京考试呢,我这个做先生的呢也想上京来瞧瞧,所以便带着碧媛一起过京都来走一走。想 着你住在京都之中,正想去访你呢。” 聂缙大喜,笑道:“罢了,正好,今日是我同昭和一起去聂府老宅拜祭的日子,不如老先生一起去吧。” 徐世柏远道而来,也正有拜访聂司空的意思,只是聂缙口里的这个昭和,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说的是……” 他腼腆一笑:“就是当日同我一起去苏州的司徒姑娘。” 徐世柏张开了嘴巴,半天合不拢,他到底是娶了那个寡妇啊! 倒是碧媛高兴的拍起了手:“你们几时成亲的?看来礼物还是要补上一份咯!” 昭和早已在八宝香车里听到几人的谈话,微微揭开纱帘,对外面的几人笑了笑,点了点头,道:“这里不方便说话,各位不如一同前往聂府去吧!” 沈拂抬头看去,幽深的眸子扫过她的脸,立即低了下去。顾天泽扼腕叹息,“没想到聂缙你的动作这么快啊,可惜啊可惜!”徐世柏瞪了他一眼,他立即闭上了嘴巴。 碧媛道:“聂大哥,听闻长公主成亲的夫婿也姓聂,可不是巧的很?你认识那一位吗?” 这话问的聂缙略尴尬,只得道:“就是我。” 话声落下,几个人都呆住了,徐世柏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缙儿,你说什么?” “司徒姑娘乃是长公主殿下,聂缙现在是长公主的驸马。” 碧媛惊讶的握住了嘴巴:“你……你是驸马了?” 徐世柏当初猜到可能那位司徒姑娘同皇家有关联,却万万想不到竟然是当朝的长公主殿下,他听闻长公主青年丧夫,可不就是个小寡妇吗? 这桩婚事,对聂缙是福还是祸?他也说不清楚。但是聂家能出一个如此显贵的驸马,聂老兄在天之灵怕是也该欣慰了。 “原来是长公主殿下,那老夫真是失礼了。”徐世柏叹道。 路上说话到底不方便,几人便打算上了马车一同去聂府拜祭。 顾天泽发现身边男子立在那里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推了推他的手臂:“沈拂,你愣着做什么?该上车了。” 沈拂仿佛恍然如梦中初醒一般,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皱了皱眉头,便无声的一起上了马车。 上次之后,他发现那个碧骨小扇不见了,碧媛告诉他已经送给昭和了,当时他还窃喜,暗想她已经知道他的情义了。上面的“ 直挂云帆济沧海”,便是这次会试,一旦得中魁首,即便是她再高贵的身份,他也能挺直腰杆站在她的跟前。 谁能想到,再次相遇,她竟已是罗敷有夫,岂不是造化弄人? 碧媛在同顾天泽谈天,还在惊诧于昭和长公主的身份,而沈拂神思恍惚,手揭开车帘时,目光不由得飘向了车外,那精致华贵的宝马香车映入了眼帘。 他眼前仿佛浮现出她醉卧的红颊,又似浮现出她跳那胡旋舞时飞舞的衣角。 心,仿佛被什么攥住一般,小心翼翼的拉扯着,一丝丝的疼痛。 那疼痛化作了一丝郁气,让他集聚在心中,从胸腔中长长的叹了出来。 对面的碧衫女子看了过来,咬了咬下唇,撇过了脸望向外头的街道。 到聂府不过片刻,早已有公主府的人开了府门,做了扫洒,单等驸马公主前来祭祀。 这里不是皇帝赐的宅子,乃是聂府的老宅,因着当初获罪的原因,便一直空着,只做祭祀之用。 到了聂家祠堂中,徐世柏拜祭了老友,聂缙和昭和第一次一同拜祭了父母祖先。 聂缙让人在前厅设了茶座,一行人坐下喝茶。 因在长公主和驸马跟前,说话不敢如前般随意,到底有些拘谨。 昭和轻笑:“何必拘着,到叫我不好意思了。顾兄,当初在白鹤书院那跟着我后面喋喋不休,如今怎的成了埋着头的鹌鹑了?” 顾天泽面上一红,拱手道:“小生不知是长公主殿下,太过无状,还请殿下不要介怀。” 昭和一笑:“我倒觉得,你这人还不如当初那时候有趣呢。” 徐世柏一行人还没来得及找地方落脚,聂缙便打算让大家住到新的聂宅去,徐先生本要推脱,但是禁不住聂缙挽留便答应了。 少不得问起阿吉来,徐先生尤其的喜欢阿吉,自从苏州别离后,他还时常念着阿吉。昭和说阿吉现在去了亲戚家住一段日子才回来,徐老先生这才作罢。 聂缙这边自然陪着徐老先生四处游览,沈拂和顾天泽则因为要备考会试,便没有同游。 昭和得了空,隔日里正要去看阿吉,却听到别庄那里传来消息,说别庄附近出现了可疑人物,探头探脑不知道是什么人。 她一怒之下干脆将阿吉又重新接回了公主府中,重布防卫,整个公主府围的仿似铁桶一般,她倒要看看,究竟谁敢 动她长公主。 傍晚时分,她得了宫里头的口谕,说请她去宫中饮宴。宴席设在后花园的玉庭轩。 她觉得诧异,元和帝还从未同她在玉庭轩中吃饭,怎的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当她随着宫人过来的时候,轩内仅仅布置着两个席位,坐在主位上的女子臻首峨眉,满鬓釵环,衣着华贵,手里擎着一个酒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长公主殿下,本宫等你许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咦,今天好像更新有点晚哦。不知道有没人在看,感觉小天使越来越少啦。 第76章 V76 那女子看她的眼眸是冷的,昭和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向她走了过去。 “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贵妃娘娘。今儿竟然不惜冒着陛下的名义召本宫前来,难道是怕本宫拒绝娘娘的邀请?” 蔺贵妃嗤笑一声:“既然长公主这么说,那么如果是本宫邀请长公主前来,长公主会过来吗?” 昭和眉眼一挑,款款到了她的小几对面坐下,道:“看本宫有没有空吧。” 蔺贵妃眸底的冷光一闪而过,好大的口气! 桌上布置了几样精致小菜,并一壶美酒,酒杯搁在昭和的跟前,侍女看昭和坐下立即上前倒了满了酒樽。 面对这个狡猾深沉的女人,昭和心底嫌恶,可没心思同她饮酒,她开门见山:“不知贵妃娘娘有何见教,不如开门见山的说出来。” 蔺贵妃笑道:“长公主果然是个爽快人,而且本宫相信还是个聪明人,本宫最喜欢跟聪明人聊天了。” 昭和讥讽的瞟了她一眼,口不对心的女人,客套话还真多。 蔺贵妃挥了挥手,侍女们立即下去了,这敞轩只有一面对外敞着,其他三面却围有竹壁。除了轩后的一丛碧竹是藏不得人的,她又叫她的人在四周守着,一切只为了谈话的机密。 这个时候皇帝正在浴池,一个时辰以内是绝对不会找到这里来的。 她想起堂兄蔺辰不知为何突然离京而去,堂兄说他必须回山西向他的父亲禀告这边的状况,另外还需要整理山西的军队,没错,山西乃是蔺家世袭的封地,自有蔺家的军队。 驸马计划没有成功,蔺辰的确不用一直待在京都,只是她总觉得他走的未免太急促,这其中或许真的就和眼前的这位长公主有关。 她瞟了昭和一眼,轻轻一叹:“长公主如今得了新婿春风得意,可曾想过我堂兄蔺辰对殿下的一番深情厚谊付诸流水何等伤心?他如今已经离了京都回了山西,怕是心里不好受呢。” 昭和听了觉得挺可笑,蔺辰那个人她还不了解吗?若是说只是因为他们的赌局他立即回了山西那就是太低估他了,他回山西必定另有目的,亦或是为了他的政治目的又开始筹划什么。 情义,于他而言,哪就那么重要?若是她猜的没错,他顶多也就惋惜难受那么个一两天,第三天便能生龙活虎。她现在回想起前世同他的那些纠葛,看的是更加清楚,哪一桩哪一件不是因为 她要的是情真意切,而他所能给予的永远都只是掺杂着利用的所谓“情义”,到底是真是假,真的又能有几分,恐怕只有那人心里自己才清楚吧。 昭和道:“这话就还请贵妃慎言,当初驸马是陛下亲自考出来的,你说这话岂不是让陛下心寒?安阳侯再深情厚义,那也只是他自个心里知道,于本宫又有什么干系?如今本宫既然有了驸马,自是桥归桥路归路,没得半分关联。贵妃娘娘还真是替令兄操心太过呢。” 蔺贵妃磨了磨牙根,将手中的酒液一饮而尽,她这么得意嚣张,只是不知道她接下来听到她的话,是否还嚣张的起来。 她轻轻一笑:“长公主这般洒脱,难道就没有什么放不下的?譬如说亲人啊,幼弟之类的?” 她观察着对面女子的神色,期望从她脸上看到惊慌失措,亦或是恐惧害怕,然而,她看了半晌却始终没瞧出来。 难道她就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 蔺贵妃倾身向前,低语:“殿下难道不想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昭和反唇相讥,“谁还没有个把牵挂的人?贵妃娘娘难道不是?深宫寂寞之时,难道不会想起某个男子,某个身份低微却让你心悦的男子?” “砰!”的一声,贵妃手中的酒杯立即落到了地上,酒液洒了一地。她震惊的望着她,她什么意思? “你到底什么意思?”她声音暗哑,到底是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昭和也压低了声音,“本宫只知道,在这皇宫的某个地方,上演着不可告人的事件,而事件牵涉的人物嘛,有高高在上的娘娘,还有不起眼的侍卫,说起来,传出去也是一出话本子呢。” 她干干的吞了一口唾沫,只觉得心口狂跳,仿佛那颗心就要跳出胸腔外一般:“我不懂你说什么。” 昭和一双明眸定定的盯着她:“你若是不明白,额头上也不会出汗了。” 她立即伸手抹去额上的汗珠,手微微的打着颤。 昭和弯唇一笑:“其实,你的感觉……我大体也能了解,女人嘛,总是有些不知足,得了荣华,却又耐不住寂寞……” “够了!”她再也听不下去,断然呵斥,颤声道:“我已经知道你知道了,你不要说下去了……” 昭和得意道:“我所牵挂的是应当牵挂的人,即便是陛下知道不过几句责怪。而你,……” 她不言而喻。 谁还没有一两个小秘密,你努力去逮别人的秘密,谁想自己的秘密一样能叫人逮住呢。 蔺贵妃沉下气来,双手紧紧的握着拳头,恨声道:“你想如何?” “我们交换秘密。”昭和轻笑,“我保守你的秘密,你保守我的秘密。你记住,倘若我的秘密曝光天下之时,你的秘密也保不住了。” 蔺贵妃眼眸暗沉,心里思量了几番,终于道:“罢了!就这么说定了!” 倘若这件事闹到皇帝跟前,即便是昭和没有证据,陛下也许一样会疏远她,何况,她同那人如今已是打得火热,又怎能忍受骤然分离? 自打她托人升了他的职位,他接近她更为方便,而且更加殷勤,此时此刻,她难以放手。 “还要加一条!”昭和又开口。 蔺贵妃恨恨皱眉:“你不要得寸进尺!” “帮你保守秘密,本就是你得了便宜,还敢说我得寸进尺?如之前说的,如果我的秘密泄露,你的也绝无可能隐藏。所以,倘若有人或者是陛下对于我的秘密有任何察觉,你必须派人知会我。包括蔺家也绝不能有人知道这件事。” 蔺贵妃扶着额头:“罢了,知道了,我会告诉你的!” 她之前的气焰此时荡然无存,昭和冷冷一笑,也不想再刺激她。 “本宫劝你还是小心些,否则,也许还不等本宫泄露,你的秘密就已经悄悄的传出去了。” 蔺贵妃蓦然抬头,双眼放入淬了毒的剑一般,恶狠狠道:“管好你自己就好了!” 远处,只听得一声带着拖音的尖细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两个女人都是一惊,蔺贵妃立即坐直了身子,昭和回头向远处望去。 元和帝沐浴之后换了一身清爽的石青长衫缓带轻裘的走过来,嘴角还带着愉悦的笑意。 瞧着她们两个人居然坐在一起饮酒,不由得笑道:“真是其乐融融啊!甚好甚好!” 蔺贵妃和昭和对看了一眼,立即别开了脸。 昭和心道,甚好个头啊!她知道所作所为有些对不起元和帝,但是想到阿吉的性命,她的天平已经倾斜了。 而且,作为重来一世的人,她隐隐的已经预知了一些事情。虽然说起来无情,但是面对那样的未来,她不得不未雨绸缪。 昭和同元和帝寒暄了几句便告辞了。元和帝自去跟蔺贵 妃一起饮酒,只是他总是觉得,今晚这女人老是回避他的目光,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不安。他禁不住会想,方才贵妃跟皇姐两个到底谈了些什么? 马车出宫门时,天色已经漆黑,几颗明亮的星子挂在天空上闪烁着钻石一般的光芒。 她看着天空,蓦然间想起了母后,倘若母后还在,今时今日,他们姐弟三人还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吗? 她讥讽的勾起唇角,母后又怎会还在?父皇早已将她逼死了。 皇家啊皇家,这才是真正的皇家,外表光鲜内在丑陋。她的心情有些低落,是在为阿吉而难过,还是为元和帝呢?或许都有一点吧。 安静的街道上响起了清脆的马蹄声,马蹄声近时渐渐的放缓,不知不觉,就在昭和沉思时,那马蹄声已经停在了马车边。 昭和蓦然初醒一般,不知何时,马车已经停了。是她方才想的太入神了吗? 车门打开,一个人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绾绾,我叫你两声怎的没听到?” 昭和看着他的脸,蓦地笑了:“怎么是你?” “我过来接你。”他趁机钻了进来,坐在她的身边,衣服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润。 昭和伸手拂去他头发上的露水珠子,道:“瞧你,才多远一点路。还要来接?”话是这么说,心里到底甜丝丝的,嘴角隐隐带着暖笑。 “反正也无事。早已备好了酒菜,等你回去吃饭。” “你还没吃?”昭和诧异的望着他。 聂缙摇摇头,“一个人吃饭,不习惯。” 昭和轻捶他胸口:“傻瓜。” 他长臂一展,她便靠近了他的怀中,今晚同那女人的角逐的确让她好生疲惫。 “我问你,做驸马累不累?”她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成为驸马之后的这段日子,昭和带他一起拜访了许多人。其实他之前也知道的,在昭和的身边隐隐的有那么一群人存在,只是到如今,他才正式走入那些人的眼中。 这同他以前,只负责羽林卫相比,的确更加繁重。 “那我也问你,做公主累不累?” “我先问你的。”昭和捶他。 男子的下巴蹭了蹭她头顶的青丝,低声道:“我只是没想到你肩头的担子这么重,能帮你分担,我已经很高兴了,又怎会喊累?若真喊累了,那才叫你笑话呢。 ” 昭和抬眼看他,说:“我乃出身皇家深谙权力制衡之道,我只怕为你所不喜,倘若你不想陷入权力纠葛,我亦随你。” 聂缙亲了亲她的额头:“你不要多想,我愿意护你一路向前,即便是刀山火海,亦不言悔。” 她轻轻一笑,柔媚的瞥了他一眼:“就冲着你这句话,回家去好好的奖励你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小天使的留言心情好多了,好,决定今天加一更,嘿嘿。 第77章 V77 聂缙听说她的奖励,心里便有些火热了,看她出来穿的单薄,便拿起一件披风将她整个人裹起来,拢在怀中就如同一个小女孩一般。 “往后我可不要生女儿。”她轻声说。 “为何?”聂缙低头看着她。 “若是生个女儿,你一定宠着她,不理我了。所以不要。”昭和噘着嘴说。 说这话,可又像个小孩子了。 “生男生女可由不得你,除非你能未卜先知。”聂缙拍了拍她的背心,见她都开始打呵欠了。 说着要奖励的人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居然已经睡了过去。 “殿下,到了。”开了车门,春华在旁边瞧着,看昭和居然睡得还挺香禁不住望着聂缙,不晓得要不要将长公主叫醒。 “嘘!”聂缙竖起食指在唇前,小心翼翼的弯腰将女子轻轻的抱了起来,又小心的下了马车,连脚步都轻了许多。 春华抿嘴笑了,跟在后头一起进了宅门。 一路过了游廊进了卧房,春华一路跟着急忙掀开薄被,聂缙弯腰轻手轻脚的将昭和放到了柔软的大床上。 “你去看看厨房里还有热的鸡粥没有,她晚上没吃就睡了,八成到半夜是要饿醒的,拿着红泥小炉子温着,届时好给殿下吃。”他小声吩咐。 春华点头,立即去瞧了。 女子兀自睡得香甜,聂缙想要取下她身上方才裹上去的披风,谁知被她压在胳膊下,他无奈的摇摇头,小心翼翼的抬起她的胳膊,却听她在睡梦中嘟起嘴嗔了一句:“讨厌!” 无端的倒是挨了一句骂,也不知道她梦着了什么。 聂缙好容易取下了裹在她身上的披风,又将她头上的簪环、耳上的明月珰一一取下,这才替她盖好了被子,抚了抚她温热的脸庞。 同卧房相连的有隔着珠帘的小厅,他到厅里时,见春华已经让小丫头送了一碗热腾腾的鸡粥过来,他着实也饿了,便就着小菜吃了一碗。 吃完后,便靠在花梨木的椅子边在灯下看起书来。 实则这本书他已经看了几日了,如今大约过半,只因为他实在太喜欢,总想细细品阅。 此书乃是一本兵书,同别的兵书不同,却是当朝的幽州节度使赵大将军亲手所作,据赵将军说的,这书里头还有他叔父的几篇手笔。都是一等一的战场谋略排兵布阵,所有阵仗都是针 对大燕和边境各国所写,包括大燕历史上多次战争都有讲述。 若非赵大将军赏识他,这本书也不会到他的手上。每次去拜访赵信时,赵信都会留他清谈半日,几乎是倾囊相授。只是赵信在京都的时日可能不会太长,他只有争分夺秒趁着他在的时候看完此书,再同他讨教一番。 厅中安静极了,只听到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外头的更漏之声不知道响了几次,聂缙看的入神,渐渐也有点疲乏,隐隐听到外头沙沙的声音,是细雨带着芭蕉叶的声音。 这时,他听到房里头的人起身的声音,转头时,昭和已经扶在珠帘边看他:“看什么呢?什么时辰了?” 聂缙立即将书塞进桌子的抽屉里,起身道:“饿了么?我过去拿吃的给你。” 昭和想了想,摸了摸肚子:“的确饿了呢,□□华他们去吧。” “我去吧,片刻就回。” 他立即出去了,昭和眼眸一转,咦?她又瞧见他在偷偷看书,莫非像上次一样看那避火图? 昭和狡黠的一笑,蹑手蹑脚的走过来,瞧着外头男子没回来,迅速的去捞出那本书来。 可惜有点失望,哪里是什么避火图?分明就是一本兵书,真是奇了,她素知他爱看兵书,怎的今儿会避着她? 她有些不明所以,伸手翻他那本书,翻来翻去也没发现什么问题,里面有许多图案,又有手笔书写,字体很是洒脱遒劲,倒不像外头卖的那些书。 她随手翻动之间,蓦地发现有一篇文章乃是聂英所做,聂英?有点眼熟啊。 她努力的想了想,突然想起前几日同聂缙一起到聂家祭祖,似乎那密密麻麻的牌位上,有一个就是叫聂英的,好像是……他的叔父? 聂司空几个儿子,其中两个都是大将。 昭和坐了下来,顿时心里掠过一丝不安,聂缙这是心虚啊。可是他在心虚什么? 听到外头脚步声,她立即将书本塞进了抽屉里原样给他放好。 聂缙连着红泥小炉一起拿过来了,上面温着芙蓉鸡粥,还咕噜噜翻着泡呢。 他麻利的倒了一碗送到昭和的跟前,叮嘱道:“趁热吃了。” 昭和斜眼睨着他,表情怪怪的。 “可有什么事瞒着我?”昭和突然问。 男子眸光一闪,立即笑道:“怎会?别胡思乱想。吃点 东西,不然如何睡得着?” “突然没胃口了。”她撇过身子。 聂缙到了她身边,伸手用勺子盛了粥送到她唇前:“为夫喂你,还不给为夫的面子吗?” 看着他一副无辜的样子,昭和被他逗笑了,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若是被我发现背着我打什么主意,你可小心了。” 说罢,就着他的手,一口一口吃了下去,因是睡了一觉醒来,真是饿的狠了,便一口气吃下了一碗粥。 她还要吃,聂缙知道她待会还得睡觉,只盛了半碗不敢让她吃多了。因为是晚上,多吃不但不容易入睡反倒会积食。 吃完饭,外头有小丫头早已听到这边的动静过来收拾了碗筷,又备了热水给昭和洗漱了。 昭和坐在窗边的榻上,开了窗户,向外推开,窗外便是一株翠绿欲滴的芭蕉树,雨丝儿落在芭蕉树上溅起点点水花。 昭和对他招手:“你过来,一起看看这雨景。” 屋中烛光氤氲,聂缙过来抱着她一起靠在榻边。昭和起了童心,挽起袖子,露出光洁的手臂,伸出五指去接那雨丝,凉丝丝的打在手心,痒痒的舒服。 “小心着凉。” 身后男子双手拥着她,她靠进那带着热力的胸膛,感觉整个人都被他裹了进去,笑道:“哪里会着凉,你这么热,我都嫌热了。” 男子抚了抚她的头发:“你睡了一阵,现在又吃饱了,现下可是睡不着了?” 她歪头靠在他肩膀上道:“不睡了,看看这雨景也不错。” 两人安静的相依,听着耳畔的沙沙雨丝声音,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静谧而美好。 昭和到底还是憋不住,问:“你这几日是不是常去看望幽州节度使赵信?” 聂缙“嗯”了一声没有说更多。 “我听说他不久要去北疆了。” “的确。” “然后呢?”她仿似不经意的问。 她听到一阵沉默,用手肘顶了顶他的胸膛。 “没有然后。”他低沉的嗓音落在她的耳畔,伸手紧紧环住了她的腰,唇抵在她的耳畔道:“不管怎样,我陪着你。这是我聂缙对你绾绾的承诺。” 她心中一动,蓦地转身跪在榻上,突然将他向后压下去,伏在他的胸口,伸手抚着他的唇,轻轻的按了按,说:“你认真的?” 聂缙勾唇:“那你之前说的奖励算不算数?” 她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压在身下,柔嫩的唇瓣拂过他的脸,声音满是诱惑:“今晚你想要怎样,便怎样……” 第78章 V78 夜雨沙沙,此时亦是有人睡不着,徐碧媛收拾好了祖父的衣物,又去厨房看了看明早煮粥的食材是否备齐,完了这才沿着游廊往自己屋里走去。 抬头,看到一处房内依然灯火明亮,便知道沈拂还没有睡。 她想起白日里沈拂说的那话,便觉得不舒服。他们一行人现在住在聂府,也是因祖父同聂家的关系,又因当初聂缙昭和去苏州时曾经到白鹤书院做客,他们这次来了京都,他们自然要做个地主之谊好生的招待。 但是沈拂自打同他们一起入住了聂府却变得沉默起来,脸上难得有笑容。人家都道他是因为专心备考,其实只有碧媛心情清楚的很,他的心里可不只是在想着备考的事情呢。 今天他就提出了要搬出去住,已经赁了房子了,借口找的很是充分,因他顶着江南第一才子的名头,京都中的士子听闻自然不少人来拜访他。他说到底是住在别人家,这样会带来不便。 可是昭和聂缙他们都住在公主府,只他们几个客人住在聂宅,宽敞空阔的很,哪里会有什么不便? 他倒好,放着如此空阔的宅院不住,反倒要去自己租赁宅院,要知道这寸土寸金的京都,租一套宅子可比苏州城贵出了许多倍。沈拂虽然在士子中有名,但是家境可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出身,哪里有那许多银钱挥霍? 碧媛抬头,透过微开的窗扇看到里头男子披着蓝色袍子,一手拿着书在灯下专心致志的看着。 她呆呆看着那张无双俊颜,怎么看都看不腻。她同他打小一起在祖父身边长大,小时视他如兄长,待得她懂事后,心里更是多了一份别样的牵挂。现在他要独自离开,她心里难受。 她想了想,又转头去厨房里煮了一碗面,加了青菜丝荷包蛋在里头,用木托盘端着往沈拂屋里去了。 听到敲门声,沈拂转头看了一眼,门是虚掩的,他便道:“进来吧。” 见进来的是碧媛,他倒是有几分诧异:“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怕你读书辛苦,给你煮了一碗面。”碧媛将面条搁在他的桌边,沈拂微微一笑:“你倒想的周到,的确有点饿了。” “过几日便要会试,师兄自有大才,反倒不如好好休息将养精神应付考试。” 沈拂放了书卷,摇摇头:“我不累。倒是最近时常睡不着。”他看那面条,金色的荷包蛋搁在雪白的面条上夹杂着青绿的菜丝又撒着小 葱,很是诱人,便端起了面条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他吃面的当儿,碧媛转头看他屋里,只见一些衣服日用品多是已经装进了藤箱子里,打包好了,明日一早估计就要离开了。 “何必一定要走?”碧媛低叹一声。 沈拂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放下了面碗,道:“碧媛你明知故问。这里乃是聂府,聂家只同老师有关系,你是老师的孙女自当别论,我们却是些不相干的人,如何能久居?何况一旦会试,后头还有殿试,不是我沈拂夸口,他日在京都扬名立万之时,难道还住在别人家的屋檐下?” 别人家?这个别人家特指聂缙家吧?分明是嫉妒。 碧媛看着他的脸,心里一丝酸涩,哂笑道:“师兄自然能够扬名立万,从前那般淡泊的人如今却心心念念想着扬名立万了?师兄心里难道真的不是在同人较劲吗?” 沈拂面色微微尴尬,转过脸看向窗外:“哪个男子不想扬名立万,碧媛未免高看我了。京都人才济济之处,同人较劲很正常。” 这夜深人静之时,他明知道自己对他是多么的了解,居然还不想承认?碧媛想到那女子,那女子都已经嫁人了,他居然还在同她的夫婿较劲,傻不傻? “你便是赢了,她也未必能多看你一眼。何况,当初你写那小扇上的诗,真的直挂云帆济苍海时,她已经嫁人了,显然她心里并没有你。” 男子的身子一僵,没有意识到女孩这话带着几分尖酸刻薄。 碧媛知道小扇的事情,自然也知道他的心事。也罢,憋在心里到底是不舒服,有个人说说也好。 “或许她心里没有我,只是……我心里有她就足矣。” 看他落寞的背影,碧媛骤然觉得心里不平,沈拂啊沈拂,何至于此? 她心中一激动,走到了沈拂的跟前,令他不得不正视自己。 “那么我呢?师兄你何时有正眼看过我吗?”一个女子见过几次便心心念念,而她可是在他身边呆了十多年呀。 沈拂惊诧的看着碧媛,她是个容颜秀丽的女子,身姿窈窕品貌端庄,徐世柏那么多年轻有才的学生里,对她暗自倾心的不在少数,她一过十五来提亲的也不少不过都被她拒绝了。 他以为她只是想多在祖父身边待几年,哪里会想都她突然闯进他的眼帘让他看着她? “师兄觉得我如何?”女子已经是鼓起最大的勇气,脸儿涨 的红红的,倘若她今日不说出来,估计师兄往后再多年都一样视她如无物。 沈拂望着她,有那么一丝怔忪,眨了眨眼睛,呐呐道:“你很好。” 只三个字,从他这副表情说出来,碧媛即便再大的勇气也如同戳了洞的皮球般瘪了气了。 她有些气恼,但是对自己心爱的师兄也不是真的恼的起来,讥讽道:“是还好,不过没有她好,是不是?” 沈拂红了脸,转过身去看向窗外。 碧媛轻声说:“师兄,我记得小时候,你对什么总是兴致缺缺的样子,可是有一次别人送了祖父几只小鸟,你独独看中了其中的一只,我还记得是黄嘴巴带着翠羽的小鸟,你当时很喜欢,找祖父要了过来。整日里陪着小鸟,教它说话,给它喂食,甚至下雨天晚上想起来都爬起来把鸟儿挂进房里去,我当时很嫉妒那个小鸟。后来你养了三个月那鸟儿死掉了,你当时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天没有出门,我去找你时发现你的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你这个从不哭的人居然为一直鸟儿哭了,还哭的那么厉害。 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不过是面上瞧着冷淡,可是心底感情比谁都深厚。你若是不喜欢便罢了,若是喜欢,便会全心全意的喜欢。对一只鸟儿便是如此,何况对人呢?那时我便想,倘若你有朝一日爱上一个女子,一定会对她非常非常疼爱,那女子该是多么幸福。后来等我懂事了,便心心念念想成为那个女子,不过当那个女人出现时,我才恍然明白,正如你对那鸟儿一样,并不是所有的鸟儿都能入你的眼的,一旦你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鸟儿,再多的鸟儿都没用。” 说着,她眼中的泪滚落下来,轻轻的啜泣着。 沈拂惊讶的回头,他没想到一向平和的女子居然哭了。他有些无措,过来哄她:“别哭,那些都是你胡思乱想的,此时我什么都没想,不过是想着考试罢了。” 碧媛拉着他的袖子擦着眼泪,怨道:“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可是你从来都拿我当空气的是不是?”这一说更加委屈,眼泪如同金豆子般不停的掉落下来。 “没有,你这么大个活人,怎么能是空气?赶紧收收眼泪,若是老师听到定然要骂我,别人还当我欺负你。” “你就欺负我,你就当我是空气!”碧媛恼火的用他的袖子擦鼻涕。 这般温婉贤淑的女子闹起来还真有点头疼。 “乖,别哭,若是你想逛街,明日我陪你去,给你买一大串糖葫芦 可好?”他殷切的望着她,真心希望她的泪珠儿赶紧停住。 碧媛心中失落极了,他的话就如同小时候哄她一般,依旧当她是个小孩子。沈拂居然从未意识到她已经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了。她这一番表白还有什么意思? 碧媛也知道自己闹过了,待得情绪平复,收了眼泪,看到他袖子上一片湿迹倒是不好意思。 “罢了,我知你是个执着的人,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有的事执着是好事,有的却是没有结果的事。你好自为之吧。今日的事就当做没有发生过,今日之后我还是你的小师妹。” 她话说完没有抬头看沈拂的脸色,只是上前将碗筷收拾好自顾低头端了出去。 沈拂被她这么一搅,心倒是有几分乱了。 碧媛十分了解他,她说的没错,他是一个很执着的人,不但执着与人,还执着于一个念头,那个念头便是他的心魔。 求而不得的心魔。 不管最后能否得到,他至少要试着去求一求吧? 第二日一早沈拂就搬了出去,顾天泽没有搬,他虽然看起来玩世不恭,不过还算是个细心的人,他怕徐世柏祖孙俩在这大宅子里住着冷清,便决定留下来陪着老师。 徐世柏和顾天泽都来给他送行,但是沈拂没有看到碧媛,他暗自有些感伤,也许碧媛还在生他的气呢。 直到沈拂的马车远去,徐世柏头都没回,便叫道:“碧媛,你还躲着做什么?” 院落旁边的竹丛里果然走出来一个娇俏的姑娘,徐世柏瞧了她一眼,禁不住摇头捋须,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你沈师兄走的急,我怕他去了也不晓得弄饭随意在外头吃,到底是考试将近不能吃不好,你且去弄一只鸡来,晚些时候就给他送过去吧。” 碧媛点点头,只是脸上却明显没有从前那般神采飞扬。 顾天泽凑过来戏谑的说:“你还在喜欢那个木头桩子?” 碧媛皱起眉头瞪了他一眼。 顾天泽将手一摊,遗憾的说:“其实本公子才真是风流倜傥,你们女子怎的都眼盲看不见呢?” 碧媛咬了咬牙,真的很想说一句“滚”。 顾天泽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又道:“不若你对他死了心,嫁给我如何?” 碧媛蓦地伸手使劲的在他手臂上用力一揪,顾天泽嗷嗷乱叫起来:“痛,痛……” “看你还敢乱说?你若再说这样的话,我便去跟祖父说你调戏我!” “不敢了不敢了……”他急忙的摆手。 这时,才瞧见女孩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来。 他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拍了拍碧媛的肩膀,道:“走,哥哥给你抓鸡去!” “你不读书吗?还抓鸡?连沈师兄都手不释卷,你倒是轻松的很啊?”碧媛讥讽他。 顾天泽笑道:“他是盯紧了头名状元的人,我呢,上榜即可,上榜即可!” 碧媛摇头,这个人哪,同沈拂,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南辕北辙的性子,偏偏又都是一对好友,还都是祖父最喜欢的弟子。 顾天泽见她在那里呆想,一把拉着她的手道:“走啦,鸡儿等急啦!” 碧媛啐了他一口,甩开他的手,同他一起并肩进了院子。 第79章 V79 三日之后便是会试之期,因为会试,士子在京都云集,整个京都都为这一件事忙碌起来。 就连宫廷的羽林卫也要派出人马维护会试贡院周围的治安。聂缙更是忙得脚不点地。 昭和同傅国公见了面,叮嘱他多多留意此次会试出来的人才,适当提拔一些留为己用。 傅国公乃是昭和的代表,是她母家的亲人。 一直以来,他们合作无间,最大程度巩固了昭和母家在朝中的位置,同时也是昭和自己的羽翼。 在朝中,有不少是傅国公亲手提拔起来的官员,自然,这些人在某些特殊的时候便会听从昭和的指示。 这些势力不是一日成就的,而是一种日积月累有心为之的过程。 裕王司徒召也开始活动起来,昭和已频频听闻他邀请士子去王府饮酒赋诗的传闻,一段时间下来倒是落得个礼贤下士的名声。 他听说江南第一才子沈拂的名声,也曾经试图去邀请他,然而人家清高,请了三次都没见到人。 他又听人说了徐世柏先生的大名,又想去请,哪知道那人居然住在聂缙的府上,他和昭和明里暗里的势力割据大家心知肚明,明摆了那老先生是她的人,他便也懒得去讨这个嫌了。 裕王只对蔺辰离去感到惋惜,他在京城之时可是他的左膀右臂,善言谈会应酬,英俊倜傥文采风流,身份高贵却又不傲慢,身处官场圆融通透游刃有余,当时在京都时蔺辰替他拉拢了不少官员。现在他一离开,他倒是有些不适应起来。 裕王府中,合欢树下的八角雕花亭子中,金冠锦袍的俊朗男子手里拿着一封书信。 他摆了摆手,几个侍女立即退了下去,守在亭子的外边。 这封信是从山西来的,那上面的署名让他勾起了唇角。 蔺辰。 对,这是蔺辰从山西给他的信,司徒召心里有几分期待。这是一个从来不会让他失望的人,或许,这封信会带来什么好消息。 看过信之后他的眼中闪出光芒来,不由自主的赞了一声:“不愧是蔺辰!” 里面写到他正在积极训练山西铁甲骑,到时可以做他后盾。 这个“到时”,大家都不能确切的说是什么时间,但是大家的心里都肯定,一定有那么个“时刻”,否则现在的一切岂不是白忙活? 只要元和帝一日 没有子嗣,这个“到时”就非常的有用。 司徒召总是有一种感觉,那九五自尊的龙位距离自己并不远,甚至是伸手,就可以拿到的。 除了一个人…… 他明亮的眼眸中掠过一声晦暗,对,长公主。一个不仅仅拥有半数羽林卫的长公主!在他看来,她就如同一个羽翼护在元和帝的身后,让人心生畏惧。 没有得到长公主的羽林卫,他心中一直忐忑不安。他就怕那个时候来的时候,这位长公主成了他荣登九五的最大障碍。可是她的势力他亦是不敢小觑,倘若轻举妄动,恐怕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所以,他一直在观望。 观望情势发生变化的那一天,而此时蔺辰能够未雨绸缪替他训练山西铁甲骑那是最妙不过。山西距离京都不过一个省,届时铁甲骑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跨越省份到达京都成为他强有力的外援,这一步棋,蔺辰走的谨慎,也很关键。 山西有铁矿,亦有特产的上党黑驹,那可是日行千里的宝马,他可以想象蔺辰现在山西正在做的事情,如果是他,京都驸马之事不成,第一件能想到的也是训练自己的骑兵,比之求人的兵马,不是更加可靠? 司徒召对于蔺辰的做法深感欣慰,立即回到书房,写了回信大加赞赏,并亲自去宝库里选了几样礼物,其中有给蔺家各位的羊脂玉的笔墨纸砚各一套,又有给蔺辰母亲的红珊瑚观音像一座,独独送给蔺辰的是一艘象牙的扬帆大船,这乃是南洋过来的宝物,想必蔺辰收到此礼物定能明白他的心意。当晚这些礼物并书信一并送往了山西,山西蔺家收到礼物时都十分的满意。 ** “舅父进来身体还好?春日虽暖,到底风大,舅父还是要好生注意。”昭和道。 她此时身在国公府中,她面前的老者正是傅国公,已经过了花甲之年,身着朱紫常服,双鬓有些斑白,朗眉疏目,器宇轩昂庄严清贵,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个美男子,那五官之间似有若无的和昭和的母亲有些相似。 只因母亲也姓傅,大家都是傅家的人。 先皇后是独生女,没有兄弟,傅国公是她的堂兄,先皇后一直待他如兄长,皇后过世后,他也一直将昭和当做嫡亲的外甥女看待。他是受了堂妹的嘱托照看他们兄妹俩,一直以来尽心竭力。 两人在国公府的花园暖石小道上散着步,傅国公看了昭和一眼,问:“其实我未曾想过你竟会喜欢那小子,聂家 那样……到如今到底底子太浅,对你助益不大。” 昭和微微一笑:“不是还有舅父大人吗?我担心什么?” 傅国公摇头叹息:“我也老了,家里几个儿子却没瞧见什么出息的。你那几个表兄弟啊,算了,不提了。” 昭和捂唇轻笑:“他们还年轻,哪能比得上舅父深谋远虑,假以时日培养培养,也是能堪大用的。” 傅国公笑道:“你也就安慰我,我那几个儿子,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富贵多败儿,何况还有那纵容的母亲。” 昭和便不同争论了,在她看来其实觉得那几个表兄还行,不过以舅父的高才自然是看不上的。 “这次殿试上,也许会出几个英才。” 昭和立即抬头看他:“殿试我也是要去的,届时可以瞧瞧。” “昨日会试结果出来了,大约今天就会公告出来,有几个士子很是出色,你可听说了?”傅国公问她。 昭和摇摇头:“我还没有去打听。” 傅国公伸出手指头,对她说:“有三个。” 昭和兴致来了,问:“哪三个?” “沈拂,邓通,顾天泽……” 昭和哑然,这三个她倒认识两个。沈拂也罢了,顾天泽那个油嘴滑舌的家伙居然也能算进去?真是浪费资源。 傅国公接道:“此三人很是热门,只等殿试出来,我打算逐一招揽。” 昭和点头,没有多做评论。 有一件事,傅国公一直很是忧心,叮嘱昭和:“阿琦似乎在子嗣上有些不易呀,到如今宫中子嗣全无,这最是让人忧心,若是有机会,你跟阿琦说说,让御医好生的调养一番。否则,恐怕有人狼子野心藏不住。” 傅国公不知道阿吉的存在,但是昭和也不想现在就说出实情,只是点点头。 不是她这个做姐姐的不管元和帝,但实际上是她根本就管不住。元和帝一向是享乐至上的人,夜夜笙歌几乎成了习惯。酒色再加五石散,她几乎不敢想象他现在的身体究竟如何。她不是没劝过,只是劝到后来她自己都觉得无趣,索性就闭嘴了。 从国公府出来,昭和想到今日聂缙似乎在贡院附近值守,眼底划过一丝戏谑之色,她干嘛不去瞧瞧呢? 她令马车停在了街角,她戴上了白纱帷帽,同春华凌蓝两个一起到了贡院附近。 只见羽林卫巡逻 ,不许百姓靠近,贡院外头又为了一圈低矮的红栏杆,昭和只在栏杆外探头看去。 今天是放榜的日子,一班士子在贡院门口等着,只等榜单出炉。 昭和不想到今天人居然这么多,这时,贡院里头两个学士举着榜单出来,一时之间立即沸腾了。 昭和已经知道前三个是谁了并没有那么热心去看,可是榜单被抬出来,人群也跟着涌过来,短短时间周遭全是人,春华和凌蓝被路人一推搡被挤到了一边,昭和一不小心整个人失了平衡往后跌去…… 蓦地,一只有力的手臂扶在她的腰上,让她在人群中不至于跌的狼狈不堪。不然她堂堂长公主跌在街道上满身灰尘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她转头时,脸上的两片白纱向两边分开露出美丽娇艳的容颜来,扶着她的男子一怔,“司徒姑娘?” 这话一出,连沈拂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明明知道她是长公主,明明知道她已经嫁了聂缙,还开口一如当初在苏州城的称呼。 “长公主殿下。”他立即改口。 他的手还扶在昭和的腰间,灼热而有力的,昭和有点不自在,勉强笑道:“沈公子,你的手?” 沈拂恍然大悟一般,立即迅速缩回了手。 昭和倒是想不到在这里可以碰上他,不过也没什么奇怪的,这里是贡院,他是士子。 学士们已经将榜单招贴出来。 昭和瞧他还杵在自己跟前,诧异的问:“你怎么不去看榜单?”别人都在看呢。 沈拂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白衣如雪,眉目如画,面色似玉,唇角笑容仿若春风拂过,俊逸绝尘如画般的容颜让人难以转眸。 连昭和看到这样的笑容都几乎神思要被勾走了,她怔忪了一下,立即回过神来:“你是成竹在胸吗?” 她心里暗自庆幸幸亏她有聂缙,这厮生的实在太俊,一不小心就容易被蛊惑了,难怪从前她不顾非议将他掳到了后园,重来一世,这厮还是有这蛊惑人心的本事啊。 “不用看。”他淡定极了,“一定在榜。” 昭和笑了:“不愧是沈公子。”她从前想报复沈拂,可是自从知道他的结局之后便原谅他了,原谅人虽然不容易,心里却轻松许多。若是不提前世的事情,现在的沈拂也算是挺可爱的一个男子哩。 “殿下,怎么样?”春华和凌蓝拨开人群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身着羽林卫锦 衣服制的英俊男子,不是聂缙是谁? “绾绾,没事吧?”他过来着紧的说,一伸手便将她揽入了臂弯里上下瞧着。 “没事,沈公子扶了我一下。” 看着聂缙拢着女子的臂弯,沈拂的眉不经意间皱了皱。 扶?扶哪里? 聂缙回眸,这才瞧见这儿站着一个沈公子。 “聂缙替夫人多谢沈公子。”他礼貌的说,不过笑容并不十分殷勤。他尊重徐老先生,自然也尊重他的学生,但是不表示他就真的很喜欢沈拂这家伙。尤其是在他“扶”了自己的夫人之后。 “不必。”沈拂说完撇开了眼睛,立即道:“我还要去看榜单,少陪。”说罢立即转身走了。 昭和笑道:“他方才还说不用看的,现在反倒要去看了,真是有趣。” 聂缙阴沉沉的看了她一眼:“他,有趣?” 昭和倒是难得看他这样,笑着拿手指滑过他的脸:“你更有趣行了吧?大中午的,我还没吃饭呢。走,咱们这次去酒楼吃,我请客!” 聂缙回头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沈拂,他,就是那么醒目的存在,即便是那么多人拥簇在榜单跟前,他一样那么卓尔不凡鹤立鸡群,仿佛自带光环一般。 他看到这个人有点刺心,评论道:“男子太美,无异于妖。” 昭和看他:“你说沈拂吗?” “还能有谁?”他有些愤愤。 昭和大笑:“没想到我们小缙也有刻薄人的时候呢!” 聂缙倒是被她说的脸上浮起粉色,占有似的扶着她的腰:“咱们吃饭去,不提那厮!”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完,喘口气,呼呼 第80章 V80 两个人倒是难得在外头吃一次饭,长公主府里头有专门的御用厨子,天南地北的菜都能做,做的还极好,昭和吃饭讲究的很,极少在外头吃。 今日是聂缙要办事,正好在外头,不然谁还在午饭的时间巴巴的跑回公主府专门为了吃个饭。 昭和觉得新鲜,上了二楼要了包间,两人坐定了点了几样家常菜,春华和凌蓝守在一边。 他们门口就是一道珠帘,并不隔音,上下左右坐着的多是今年的进京赶考的士子,议论的热火朝天,正是说着方才发榜的事情。 言谈之间,聂缙便听到隔壁的人经常提到沈拂这个名字,顿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昭和问道:“三日后殿试,你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聂缙夹了一筷子鸡腿肉到昭和的碗里,说:“不去了,那日正是北值门那边有事。” “也罢,我去凑个热闹,到时候告诉你结果。” 两个人刚说完,又听到隔壁包厢里的人高声道:“江南才子这回可是风光了,若是点了头名状元,便是公主也要下嫁了!若然是做了驸马,可不是一步登天的事情吗?” 另外几个人笑他:“说昏话呢!当朝只有郡主,皇上没有女儿,哪里见到一个真的公主?” 又有一人道:“怎的没有,那位长公主不是吗?年方二十许,貌美如花!” “人家可才招了驸马,你这话若是叫驸马听去,肯定剁了你。” 说话的人顿时嬉笑起来:“前朝有个公主招了驸马,也一样有男人,前朝不是就有个找了状元做面首的?那面首后来平步青云直登宰相之位,沈拂据说是江南第一的美男子,你怎知那厮就没有这个造化?” 那人话音才落,只听得隔壁“砰”的一声响,似是酒杯砸在桌面的声音,又似拳头捶在桌上的声音,声音甚大,倒是叫几个人吓了一跳。 昭和早已笑的前俯后合撑不起腰,她拍着聂缙的肩头:“瞧你,消消气,那些人不过是醉了酒胡说八道而已,怎的就跟他们动了气了?” 聂缙靠近了她,突然扣着她的腰:“不许笑,沈拂那厮未必就真能做状元。” 她啐他一口:“你当我是什么人了?他是状元如何不是状元又如何,我是那样的人吗?” 怕她生气,他拢着她的肩膀,柔声道:“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昭和笑着 点点他的鼻子:“这还差不多。” 三日后殿试如期举行,考试在文华殿举行。因为惯例是皇帝主持,虽然元和帝打着呵欠极想躲懒,但是还是被一大早就拉到了文华殿。 宽阔的大殿中,布置着考试桌椅,一百名上榜士子都一一坐定了。 皇帝抽取了考题,三个时辰内交卷。皇帝亲自阅卷点出前三甲。 皇帝宝座之后有一道珠帘,昭和就坐在珠帘后面,她从帘后看出去,瞧见两个熟人。 坐在第一排第四个位置上的是身着白衣的沈拂,而往后第三排身着蓝衣的是顾天泽。 在皇帝两边又有弘文馆的博士和翰林院大学士坐镇,四面铁甲羽林卫值守,殿中只听到沙沙的声音,安静的如同无人一般,却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仿若拉紧的弦。 元和帝觉得这时间太难熬,他好容易熬过一个时辰,看看钟漏,还有两个时辰。 他坐在椅边,无奈的扶着额头,几乎都要打瞌睡了,他昨晚特地找了西域的舞娘进宫陪酒,到现在都宿醉头疼呢。 两个时辰的时间,只见席间一个白衣公子站了起来,昭和坐在帘内抬头一看,那人还真是沈拂,他居然提前答卷了。 立即有人去将那卷子收起来,呈给皇帝看阅。 元和帝招了招手,博士和大学士都凑过来瞧,只见那字写得龙飞凤舞,考试要求字迹规整,可偏偏那规整的字里行间都透出一股子飘逸之态,很是赏心悦目。 元和帝第一句便赞道:“好字!” 待得看那文章,又是言辞犀利不失辞藻高华。 博士们纷纷点头,低声对元和帝说:“这位就是会试中拔得头筹的沈拂。” 元和帝点了点头。 昭和在帘子后头也好奇的很,低声道:“将他的卷子给我瞧一瞧。” 元和帝悄悄递了过去,昭和一看,只见那文章里写的是策论,讲的国家大事,主张“整治吏治,富国强兵”,洋洋洒洒千言,言之有物,有理有据很是犀利。她心中惊诧,没想到,这个沈拂居然是真的有才。前世她断了他的入仕之路让他入后园为面首,从未想过他是名副其实的治国之才,现在想想当初自己所做的确有些汗颜。 三个时辰到了,士子们纷纷交卷,元和帝的确喜欢沈拂的文章,但是懒得一个个去细究那些政策什么的,便都交给博士们去打分。 当堂考试下一个环节,他倒是很有兴趣。 元和帝对着满堂才子笑道:“历史上有才子七步成诗,朕也想来试一试,考校一下众位的诗才。” 身边的博士问:“陛下想以何为题?” 元和帝眼珠子一转,望见宫苑外高高的海棠树,便道:“就以海棠为题吧。博士,你用那铜缶敲打七下,七下停住,届时需写下你们的七言绝句,即刻开始!” 七步成诗,那诗才得有多敏捷,如今要学古人七步成诗,短短时间,如何作诗? 这话一落下,不少士子额头上都冒出汗来。 帘子后面,昭和捂唇轻笑,元和帝果然很顽皮,分明戏弄这些士子,不过若是真有做的好的诗词,那当真是文思敏捷的才子了。 铜缶开始敲打,博士很均匀敲了七下,短短时间一晃即过。 当下,有人写得出的,还有抓耳挠腮写不出的,还有的急的都晕倒了。 一百人里,在七锤之中写出诗词的不过一半,还没算那凑字数的。 博士先挑了一遍,有没写完的,有写了几个字硬凑的,还有写的糟糕的,挑来挑去最后挑了七八个人的到了元和帝的跟前。 元和帝翻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了一首诗上。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他本是不爱读诗词的人,但是瞧见这一首也不由得觉得好。 元和帝看那上面的署名,果然就是方才第一个交卷的沈拂,不由得高兴了,道:“沈拂何在?” 只见殿下站出来一个素衣公子,霁月清风仿若玉树。 他欢喜道:“果然是君子如玉,朕亲点你做今朝的状元,可谓实至名归!” 沈拂听了,顿时愣住了,震惊的喜悦溢满胸腔,十年苦读可就是为了今朝,果然……果然是他的状元了吗? 珠帘后,昭和轻叹了一口气,沈拂啊沈拂,果然状元之才。 一场殿试下来,前三甲状元、榜眼、探花一一点出,其中沈拂为状元,榜眼是一个叫做齐傲的人,而探花则是顾天泽。 听到这个结果,昭和不得不佩服徐老先生了,一门之下两进士,状元探花都占齐了。 沈拂当堂便封了翰林院编修,而顾天泽封了翰林院编纂。 出了大殿,立即众位士子都上来恭喜, 两个人高兴地笑的开了花喜气洋洋。 昭和出殿时,想起前世今朝的事情,心中有些感慨,她抬头,便瞧见聂缙身着银甲从东门径直过来。 她诧异:“你怎么来了?” 聂缙过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抬头却瞧着远处那众人拥簇的男子,眉眼沉沉的说:“他果然中了状元了?” 昭和点头:“状元之才,实至名归。” 聂缙不由得心中一紧,微微握紧了她的手:“看样子你对他很是赏识。” “难得的人才。”昭和实话实说。 “你待如何?”聂缙蹙起浓眉。 挪为己用。这是昭和的打算,不过她也知道聂缙的心思,笑着道:“不如何,瞧你,一提到他眉毛皱成这样。” 她抚了抚他的额头:“咱们回去吧,今晚你还值守么?” 昭和抛了个柔媚的眼波给他,勾的他心儿一颤。 今日本当是该他值守的,不过昭和都对那厮这般上心了,怎能不好好的去巩固一下领地呢? “是楚离值守。”他眸光一闪,答道,“今晚回去陪你。” 第81章 V81 楚离本当今晚邀了伙伴要出去喝酒的,谁知道却被聂缙派下了差事,而且聂缙人都没来,只派了人给他传话,可见连抗议的余地都没有了,立即气的他哇哇叫。 镇日里在公主府待着也是无趣,当天吃过晚饭聂缙带着昭和一起去登城西的鹳雀楼,楼高二十余丈,十五层高。 昭和同聂缙做常服打扮,身后跟着几个丫鬟小厮,一如平常贵人夫妇一般。 因着今晚天色有些阴沉,来的人零零星星并不太多。 上到八楼的时候昭和都有点喘了,聂缙在她身前一低,脊背对着她,道:“上来。” 昭和一笑,推了推他的肩膀:“有人呢,不好吧。” “夫君背娘子,有何不好?”他坚持道。 昭和甜甜一笑,伏在他的背上,拉了拉他的耳朵:“今儿怎么这么乖了?” 聂缙没有回答,却悄悄地红了脸。 这时,旁边一对登楼的中年夫妇经过,中年妇女爬楼爬的气喘吁吁,瞅见他们气愤愤的对丈夫说:“瞧人家多有情趣,你就不知道背我一下?” “你肥如野彘(猪),我哪里背的动?”丈夫嘟囔着。 妇人听了立即如母老虎般转头瞪圆了眼睛:“你说我什么?” 丈夫吓得喏喏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说,我没有那位相公强壮罢了……” 妇人鄙夷的看了丈夫一眼:“原来你也知道你是个弱鸡啊。” 丈夫气恼的瞪她:“我若是弱鸡,你当初也未必肯嫁给我。想当初,我也是有身板有肌肉的。还不是被你这女人磨出来的?” “哈,你还敢怪我?我当初是瞎了眼才会选你哟!” 夫妇俩你一句我一句骂骂叨叨的上了楼去。 昭和“噗嗤”一声笑了:“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夫妇日常啊。” 聂缙道:“这不是夫妇日常,这是怨偶日常。” 昭和笑着去揪他的脸。 聂缙背起她依旧健步如飞的上了楼,后面的丫鬟小厮们有跟不上的,有扶着栏杆喘气的。 片刻之后,他便带着昭和一起到了顶楼,楼顶有些风,后面的丫鬟还没跟上来,而披风又在丫鬟的手上,聂缙便褪下自己的外衫,将昭和裹住。 “方才那两个有趣的夫妇呢?”昭和左右看去。 “ 应该是另外一边吧,理他们做什么。”昭和伏在栏杆一边,聂缙站在她身后伸手将她整个人一起拢入了怀中。 昭和向下看去,只见整个京都街市齐整灯火明亮,仿佛一串串明珠串成的项链。 “哇,好漂亮!”她素来怕辛苦,从前一个人自然懒得登这么高的楼,第一次看,没想到京都的夜景如此动人。 “的确很美。”聂缙看下去,真仿佛从天上看人间的感觉,那般朦胧而美好,的确是另外一个视角。 他双手拢着她的腰,下巴蹭着她乌黑的头发,低声道:“你若是喜欢,我们便常来。” 昭和转身,抬头望着他的脸,戏谑的伸手抚在他的脸颊上:“你若是以后老的背不动我了,可就来不了了。” 聂缙轻笑:“那就趁着我背的动你的时候多来几次。” 昭和望着他的眼睛,蓦地心里有些感伤,幽幽道:“我们若是五十六十腿脚不好的时候,便让子孙背着咱们再来,好不好?我们一定可以好好的过到那个时候的,对吗?” 她问这话时这样的不笃定,这样的不自信,让聂缙不满意了,他的双手一拢,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前,两人的胸膛紧紧贴在了一起,他低头抵着她的额头,道:“一定会的,你怎能不相信?” 昭和想着,是啊,一定会的,只是前世的早逝,让她竟有些担心了。 不,这一次,她一定可以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出世,一定可以活到儿孙满堂,同聂缙两个人一起好好的。 “傻瓜,你在担心什么?”他怎么看不出她眼神中的隐忧,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道:“天色有些阴沉,怕待会要下雨,这上头风也大,美景看了咱们就下去,改日再来。” 昭和轻轻点头。 聂缙拉着她的手向着楼下走去。 到楼口的时候,便瞧见方才互相骂骂叨叨的中年夫妇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小心翼翼一步步往楼下走去。 昭和嗔道:“还说人家怨偶呢,这叫做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合。” 聂缙听罢,看她的眼神蓦地幽深:“嗯,都是在床上。” 昭和飞了他一个白眼,这厮果然想歪了。 春华等人待得爬上来了,还没喘口气见两个人又要下去,不由得暗自叫苦。 昭和瞧着他们样子好笑的说:“你们先歇歇,晚一步下来也没事。” 下楼时昭 和走了两层,聂缙又将她背了下来。等了半晌,后头的随从才一个个的爬了下来。 方才在上面赏了美景,现在看地面的夜景便觉得不一样了。 昭和拉着聂缙的手,道:“咱们也学着那些普通人逛一逛街。” 男子唇角微勾,点了点头,低头瞧着她,眉眼之间都氤氲着宠溺的暖色。 两人十指相扣,悠游的走在街市上。京都的夜市很是繁华,白日里只有店铺,晚上却多了许多夜宵,小贩们叫卖,食客沿街而坐,甚是热闹。 又有卖傩面的摊子,各色的傩面,精灵古怪奇形怪状的都有。 昭和兴致勃勃的到了一个傩面摊子跟前,拿起一个昆仑奴的青面面具装模作样的唬了他一下。她那模样甚是可爱,不过哪里能吓到人? 聂缙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问:“喜欢吗?喜欢就买下。” “好啊。”昭和反复的看那面具,笑道:“我倒是还记得你当初替我打了一个昆仑奴呢。” 聂缙想起那个时候,应该是他第一次入公主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在他眼里是多么的高贵而任性啊。而现在的她却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他看着她带着粉色的俏脸,越发觉得自己的女人是那么可爱。 贪玩片刻,天上便飘下细雨来,春华急忙过来:“殿下,可要坐车回去?” 昭和伸手接了雨丝,凉丝丝的,笑道:“何必大惊小怪,这样的细雨,走走最好。” 春华送来了油纸伞,聂缙接过,一手撑起了纸伞,一手搂着昭和的腰,向着丝丝细雨的街道走去。 深春的晚上,雨丝渐急,昭和靠在聂缙的怀中不紧不慢的向前走去,即便是这样有风雨的夜晚,只要他在身边,似乎心里永远都是踏实的,什么都不怕。 即便这长长的街道没有尽头,她也愿意陪着他一直一直走下去。 不过女子并没有瞧见,油纸伞已经大半遮在她的头上,男子另外半边的肩膀都已经被雨丝沾湿。 好在距离公主府并不太远,半个时辰之后两人便回到了家中。 因着登楼,倒是出了汗,同昭和卧室连同的有一个圆形浴池,比从前她卧房边的更加宽阔。 昭和沐浴才弯,聂缙便进来了,他进来,方才服侍昭和沐浴的侍女立即低了头红着脸退了出去。 昭和披散着刚刚被绞的半干长发 ,披着雪白的浴袍坐在了浴池边的软榻上。 聂缙看到她这般柔媚诱人的模样便凑过来,昭和嫌弃的推他的脸:“有味道,刚换了水,去洗一下。” 聂缙笑笑,脱了衣服,便下了浴池。 昭和瞧着他结实的臂膀,修长的腿,心口儿跳了一跳,别过脸,伸手拿了毛巾有一下没一下的擦头发。 聂缙下了水,回头便瞧见女子脸上红红的,还时不时偷偷往这边瞥一眼不由得好笑。 身上不过一些汗渍,在水中冲冲他便爬了起来,随手将一个袍子裹了身体。 昭和只觉得一个人影坐在了自己的身边,接过了她手中的巾子替她擦头发。 头发擦的差不多了,他揽着她的腰,问:“今日登楼,要不要给你捏捏腿?” 昭和不置可否,坐在他怀中,却见一只腿儿伸过来。那腿从袍子中伸出,修长而洁白,仿若玉质,聂缙腾出一只手替她细细的捏着脚肚子。 只是那手捏着捏着却往上而去,悄悄爬到了大腿上,然后向着更里面捏去。 她窝在他的怀中,随着他手指的动作,抬起雾气弥漫的媚眼瞪了他一眼,咬着樱红的唇却没有说话,那模样仿似可口的樱桃待君采撷。 男子低头便吻住了那诱人的红唇,那般娇嫩,他哑声道:“别咬,再咬得咬破了……” 不过一根细细的丝带,稍微一扯,整个人儿便洁白无瑕的展露在他眼前。 他迫不及待的翻身压下,让深吻更加辗转深入,用手指和嘴唇细细品味这带着芳香的玉体。 被他吻得着实难耐了,她勾起腿儿蹭了蹭他的精腰,他低笑抬起了头,亲了亲她的唇,握着她的细腰儿一沉到底…… 她喘着气,紧紧的勾住了他坚实的臂膀,伴着他的动作,随他一起在狂风骇浪中起伏,感受着一波又一波的潮水来袭。 柔媚婉转的声音在室内回响,她有些受不住了,忍不住求饶:“不行啦……” “再一次就好……”他暗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再一次的动作,让她惊叫出声…… 当云散雨歇之时,看着女子精疲力竭的伏在他的怀中,他抚了抚她的头发,“要不要再来?” 女子幽怨的瞪了他一眼:“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踢出去?” 他抱着她的身子,无声的笑着,她感觉到他震动的胸膛,分明是在嘲笑她已无 力对阵。 她禁不住懊恼的捶他胸口。 不过男子可不在意,他唇角微微勾起,心道,今晚的领地巩固成效初显,还得再接再厉! 作者有话要说:嗯,再接再厉请自行脑补23333 第82章 V82 一早起来聂缙便去了宫里头,昭和坐在镜前,春华替她仔细的梳妆。 窗外,海棠花落了一地,满地的粉红,昭和叹了一声:“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便入五月了。” 春华嘴角含笑,替她簪上一只金钗,道:“是啊,是挺快的。” 昭和瞅了她一眼:“你也不小了,瞧上哪家儿郎便对本宫说,本宫定会成全你。” 春华一听顿时红了脸,道:“公主说的哪里话,奴婢还得伺候公主呢,哪里有那闲功夫瞧什么儿郎?” 昭和微微一笑:“你们平日谁尽心本宫自然心里清楚,该给的一样都不会少。” “殿下平日里对奴婢们的打赏已经够丰厚了,何况在这府里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哪里又需要那许多银子,只是当初那个人……”她提起那个人,便眼中黯然,到底是多年的姐妹,虽然她误入歧途不得善终,但她每每想起秋容心里都是黯然的,上个月清明还特地给她烧了纸钱,盼望她来世能托生个好人家。 不过在公主跟前这话自然不该说了,春华立即转了话题:“殿下今日打算去哪儿?” “今儿有空,便去邵阳府上走一走。”自上回邵阳给她吐了苦水,她大婚时她又送了十分丰厚的礼品,如今得了闲自然是要去拜访拜访,只是不知道她同她的元贞是否和好了。 “早去早回,待会还有回来瞧阿吉读书。”春华点头,便去拿了她的锦衫替她穿上。 才出门,只见方才出来的太阳已然被乌云蔽了日,头顶上的颜色很是不好看。 昭和皱了皱眉头,又觉得眼皮子莫名的跳了跳,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殿下是不舒服?”春华见她站在门口迟疑急忙迎了过来。 昭和摇摇头:“没事,我们出发吧。” 马车到了街上,一阵冷风萧瑟瑟的,吹得人心头不舒服。 车帘微微飘起,昭和一手撑着脑袋,正想着昨日殿试的事情,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到耳畔,彷如惊雷一般。 “让开!让开!”男声呵斥的声音传到耳畔,街面上立即响起一阵喧哗抱怨之中。 闹市行马,不合规矩,而且这马还行的这么急促。 “什么人?”昭和着恼的问道。 “是个军官模样的人,穿着盔甲满身尘土的,不知道打哪儿来。”春华答道。 昭和突然想起了什么,蓦地一惊,立即坐直了身子,叫道:“打道皇宫!” 外头春华惊诧的问:“不去郡主府里了?” “不去,速速转头!” 侍从们都不知何故,见公主这么急,便转了马车头,径直向皇宫驶去。 待得昭和到的时候,皇宫之中已经响起了急促的钟声,皇帝在太和殿急召群臣开会。 昭和一看这架势,便已经料到发生了什么事了。 太和殿中,元和帝已经召集了一班文武大臣入殿急商要事。昭和立即登上了太和殿的台阶,只见有皇帝心腹太监德录出来,她一把拦住了德录,蹙着眉头问:“是不是边关出事了?” 德录见是长公主不敢隐瞒,低声道:“边疆急报,北狄突袭我大燕,已经破了天牢关,现在形势很是凶险啊!” 昭和大惊,双眼圆瞪,呆呆的立在了那里。 德录正要走,却听到昭和又问:“既然大殿是谁统班值守?” 德录想了想,回道:“禀告殿下,是聂统领的值守。” 昭和听了,顿时心口一跳,呆住了。 她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道:“你去忙吧。” 春华急忙过来扶着她:“公主还是先去宣华殿等陛下吧,待得群臣开完会议,陛下定会将详情告知您。” 昭和心事沉沉的向着宣华殿走去,她掐指一算,时间虽然早了许多,可是还是发生了。 北狄,位于大燕的北方,强悍的马上民族,茹毛饮血的土著粗人,一直对大燕虎视眈眈。 这一年,北狄易主,原先软弱的北狄可汗被他儿子毒死了,如今上来的正是年富力强的卢魄,那个卢魄野心勃勃,突袭天牢关杀了大燕一个措手不及。当初一仗打了五年,卢魄亲手斩杀了大燕三员大将,但是因为打仗持久耗费了北狄国力他国内民怨沸腾,卢魄的野心没有实现,只得被迫跟大燕和谈,最后以大燕奉上白银十万两美女百名为代价签署了和平协议。 这是一场多么可怕的战争,昭和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宣华殿中,昭和扶着额头,只觉得头痛。边疆之事她虽然担心但是鞭长莫及,何况她也没发现大燕现在有怎样的天才将领可以战胜卢魄的把握,朝廷之中看来看无非是那几个老将。 那时候的卢魄被传的异常可怕,据说他是万人敌,于万人之中斩敌 人首领如同探囊取物。 记得那一场战争之后,大燕的妇女经常用“卢魄”这个名字来吓唬小孩,若是小孩啼哭,便说“卢魄”要来把他抓去,小孩立即便吓得不敢哭了。 “皇姐!你怎的来了?” 昭和抬眼,见元和帝愁眉不展的走了进来。 “北狄来袭,陛下打算如何?”昭和急问。 元和帝惊诧的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想到这事她已经知道了,叹了口气,说:“看来要打仗了。赵信将军请缨,点兵十万增援天牢关,势必要夺回天牢关。” “还有谁要去?” “副将军林博。” 昭和骤然松了一口气,禁不住拍了拍心口,幸好,幸好。 元和帝看她这样子,禁不住道:“皇姐是在担心聂缙要去吗?皇姐你放心,即便是他要去朕也会劝住他的,何况他并无出征经验,遇到如此凶险战事,哪里能让他去送死。朕可还记得皇姐的第一个夫婿是怎么……”他摆摆手,“不提也罢。” 战事如同一桩大石压在人心里,谁都轻松不起来。元和帝尽量装的轻松,但是眉宇间的愁意是掩不住的。 昭和只能安慰他:“赵信大将军身经百战,定能首战告捷,陛下不必忧心。”这话,连她说着都心虚。 赵信是身经百战,可是碰到卢魄…… 她回想起从前,赵信似乎在沙漠中迷路了,后来失踪了…… 她立即对元和帝说:“不光要派赵信去,还要另外派一员老将同往,点了人马随时增援,那北狄首领据说异常的凶悍。” 元和帝诧异的望着她:“没想到皇姐的消息竟比朕还灵通?” 昭和拍了拍他的肩膀叮嘱道:“这件事听我的,有备无患。” 元和帝握着她的手,突然说道:“皇姐,别怕。” 昭和心中一颤,点了点头:“父皇母后留下的江山,我们定能好好的守住。” 昭和回了府之后,立即让肖远送信给聂缙,叫他今晚务必回府。 晚饭时,昭和已经在等聂缙了,但是一直到月上柳梢的时候,他这才回到了公主府。 昭和有些生气,嗔道:“你还知道回来么?” 聂缙到了她身边坐下,抚着她的肩头柔声道:“抱歉,是我回来晚了。宫中的事情你应该听到风声了,如今边关出了战事,赵将军点兵,自 然事多。” 昭和一惊:“赵将军点兵,与你何关?” 聂缙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头,看到桌上的菜都凉了,看样子一筷子都未动的样子,原来昭和一直在等他,禁不住有些愧疚。 他立即吩咐丫鬟:“将这些菜热一热再送上来。” 他抬头瞧着女子的脸,看她咬着唇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仿似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个答案一般。 他明知道不可能瞒着她,只得说了实话:“赵将军的意思,是让我随军。” “不行!”她断然否决。 “昭和……” 昭和撇过脸不理他。 “绾绾……”他俯身温柔的扶着她的双肩,“别生气。好吗?” 她怎么可能不生气?她该气死才对吧。当初是谁说陪着她的,是谁说一直在她身边的? 他若是去了边疆,若是去了战场,遇上那个万人敌的卢魄可怎么办? 想着,她眼眶中的泪水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绾绾……”他倒是没想到她竟哭了。 他甚少看到她哭,心中微疼,扶着她的肩膀将她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己,看着她眼眶中晶莹的泪珠,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我以为这是我的一次机会?难道你希望我永远都是一个四品羽林卫?我只是想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可以配得上我的长公主,可以扬眉吐气的站在你身边呀。” 昭和心中一动,伏在了他的怀中,泪水更是抑制不住:“我不需要你证明,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 “可是……分明我不是,你那么高贵,那么美丽,那么聪慧,我站在你身边会不由自主的自惭形秽……” 她想不到他心里竟会有这样的感觉,只是他想证明什么不能证明,为何偏偏要去那随时都可以掉脑袋的地方? 她双手紧紧攥着他胸口的衣襟,怨道:“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你去了那里,我是怎样的心惊胆寒度日如年?” 聂缙沉默了良久,终是抚着她的乌发,叹了一口气。 “你若真的要我一直陪在你的身边……那么……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卡的好销魂啊~ 第83章 V83 “真的?”昭和抬头望着他的眼。 他像是下了决心似的,点了点头。 昭和这下放心了,只要他不去边关,她便不用担心提心吊胆。 丫鬟将热好的饭菜都端上来,满桌又是热腾腾的饭菜。 昭和夹了一块鸡肉到他的碗里,嘱咐道:“好生的补一补,你镇日里忙碌辛苦了。” 只是聂缙淡淡一笑,没有言语。 饭,吃的很安静,昭和看出来了,他虽然顾及到她的意思,可是他答应的很勉强。 这种勉强是违背他自身的意愿的。昭和想起他背着她悄悄看兵书的事情,那个时候大概他已经动了这番心思吧。 他果然像是压着心思一般,昭和逗他笑他也没有注意到。 吃罢饭,他陪着昭和在园子里走了一圈,昭和走的累了坐在亭子里休息一下,聂缙让人拿了他的长剑,在亭子前的汉白玉小广场上舞起了上剑。 月光下,剑光如雪,他飞身而起,剑动时,落叶如雪般簌簌而下,竟带着惊雷一般的威势。 昭和极少看他练剑,每日他早起必定自己去练剑,待得她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回来洗过澡了。 曾几何时,当初那青涩的少年已经成长为有担当的男子,而他的剑术越发的精进让人不敢小觑。 他的脸紧紧的绷着,浓眉的长眉紧紧的蹙着,他是不甘心,不甘心一辈子守卫宫墙,做一些看似重要实际上鸡毛蒜皮的小事,整日里围在那些贵人们身边打转。 昭和看他舞剑,竟看出了几分长河落日的悲壮之意。 她低了头,她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可以答应她,但是始终不甘心。 就寝后,罗帐里头,男子今日安静的躺在她身边没有动作,倒叫她心里揪着一把汗。 她侧身看他,只见他闭着眼,分明没有睡着,眉头依旧是皱着的。 昭和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去抚他的眉心,聂缙错愕的睁开了眼睛。 昭和用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身体,俯身看着他,幽幽的问:“同我怄气呢?” “没有。”聂缙勉强笑道,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抱在胸前。 昭和抚着他的脸嗔道:“什么都写在脸上,当我是傻子不成?”她低头轻轻的吻在他的唇上,柔声道:“你要是真想找死,我也不拦着你,省的你日后 想起这桩憾事都要怪在我的头上。” 腰身上的手蓦地一紧,男子的眼眸蓦地一亮:“你说真的?” 昭和心里有些难过,还是点头道:“说真的。” “不后悔?”聂缙知道她先前的驸马就是死在沙场上,如今他又去,恐怕她一时答应了说不定就后悔莫及。 昭和揪着他的脸,嗔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哪有说了话就反悔的道理?我是信你,才让你去试试。但是要叮嘱你,太冒险的事情不要去做,一定要时常给我写信,一定要活着回来见我。这几点你做不做得到?要是做不到就不要去了。” 聂缙竖起手指头:“我一定做到,我发誓。” 昭和柔媚的眼波睨着他:“谁信你发誓?油嘴滑舌的,动不动就发誓,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想到要去边关,聂缙心情激动起来,可是想到要同昭和离别将来也许血溅沙场,又心疼起昭和。 倘若他真的出了事,她可怎么办? 他搂着她的腰,蓦地翻转了身子,将她压在身下,炙热的唇蹭在她的耳畔,低声道:“我就是担心你,倘若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照顾好你自己。你也要答应我?” 赵信出兵迫在眉睫,她所知的,赵信大约明日整军,后日就出发了。她这么一点头,他后日就要走了,这一走,竟是生死不知。 难过的情绪在心中氤氲开来,她眼底泛起点点泪意,紧紧的靠着他,道:“你若是要走,那你就给我一个孩子吧……” 聂缙没有说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蓦地伸手扯去她身上的累赘,热切的吻如雨点般密密麻麻的落在她的身上…… 是生,是死,是别,是离,他们都似乎已经忘记了,一切的一切都只在这一场彻骨的缠绵之中。 赵信发兵之时,元和帝亲自来到东城门送行,元和帝身后站着的便是昭和。 赵信身侧是骑着高头白马的银甲男子,昭和不是第一次看到他穿盔甲,可是这一次却显得特别的威武,俨然有将军的气概。 赵信册封大将军,聂缙封了随军都督。赵信点的是京郊驻军二万,另外八万将在北疆会师。 元和帝看了昭和一眼:“你当真舍得他去?” 昭和垂了眼帘,低声道:“我信他不是普通男子,倘若老天待我不薄,他必定平安归来,我唯有为他祈福。” 元和帝叹了一口气 :“朕倒是难得看到皇姐遇到这么中意的人,希望这一次赵信大将军能够马到功成吧。朕就不信,北狄的那个卢魄难道真有传言中的那么可怕吗?” 昭和心道,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队伍即将开拔,聂缙策马到了昭和的身边,向着她伸出手去,昭和握着他的手,将手心里的一样东西握到他的手里。 聂缙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枚玉质的龙凤护身符。 “真是我去皇觉寺中求的,希望佛祖保佑你。” 看着她如同烟波的双眸,他心如刀绞,他咬咬牙,将护身符贴身藏入了怀中,低头,蓦地在她额发上一吻,柔声道:“等我回来!” 这时,只听得螺号声响,听到号兵高呼:“开拔——” 人马有序的城门外走去,赵信回头,叫道:“聂缙!走啦!” 前面是骑兵后头步兵,两万人马开拔,整人驿道上扬起阵阵尘烟。 眼看着那骑马的人儿远去了,昭和看不见他的影子,转头便踩着急促的步伐上了城楼,到了城楼顶上翘首眺望,只见远处那银甲越来越远,渐渐的变成了一个黑点。 灼热的泪水滚滚从她眼眶中落下,迷蒙了她的视线。春华拿了披风过来披在她的肩头,风吹动了她的衣角猎猎作响。 “殿下,今儿风大,此时不宜久站啊。”春华柔声劝道。 看她落泪,春华赶紧递了帕子上去。 昭和擦了擦眼泪,自嘲的笑了笑:“我真变成小妇人了,他才走,我便觉得后悔了,真想让他即可此时便回到我的身边。” 春华听了默然不语。 “只可惜那是不可能的了。”她自言自语道。 这一晚,夜雨沙沙敲打着窗户,昭和坐在床边,开了半扇窗,想起前几日下雨时,她窝在他温热的怀中,可是今日却孤孤单单一个人坐在窗前。 今儿下雨,不知道他到了哪里,又有没有片瓦遮头? 他走的仓促,她也不知道收拾的东西够不够他用。他是世家子出身,即便是在公主府当马奴那阵子吃了点苦头,可是从来都是锦衣玉食的,边关那样艰苦的地方怎么能受得住? 凌蓝瞧见她还坐在窗前不睡觉,便过来劝道:“殿下,夜风有点凉,要不要关上,免得雨丝儿飘了进来。” “关上吧。”昭和起了身,一个人坐着也是无趣,径直往拔步床那边走去 。 可是那张床又让她想起聂缙,她闭了闭眼,不行,她不能这样沉溺于这样的思念当中,倘若他一去半年,她日子都不用过了。 昭和转身走了出去。 凌蓝吃惊:“殿下,你不休息了?” 昭和道:“将东厢房收拾出来,从今天起,我住东厢房那边去。” 春华在外头瞧着这情景,不由得摇了摇头,所谓多情易伤,果然是这个道理。聂缙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殿下可伤的大了。 ** 越往北,风雨越大,气温越低,一行人马的目的是边关的冀北城,两万骑步兵日夜兼程,大约十五日可以赶到。 为了支援天牢关,赵信更是紧急促兵,打算十天内赶到冀北城支援天牢关,否则,恐怕卢魄那厮势同破竹,那时大燕危矣。 因为下雨,车马难行,赵信只得让兵马暂时在没有雨水的地方安营扎寨。 帐篷里,赵信掀开帐门进来时,便看到聂缙在低头写东西,一看他进来,脸上倒是有几分不自在。 “写什么?”赵信笑问。他四十上下,浓眉星目,三缕胡须显出几分儒将风采。他是身经百战的人,同聂缙的叔叔聂英是军中挚友。只可惜聂家出事时他身在幽州鞭长莫及,如今看到聂家能留下一个儿郎心中深感欣慰。所以他待聂缙如师如长很是照应。 “写信。”反正聂缙已经写完了,将信纸折好立即塞进信封里去,“明日路过集镇时,正好可以交给当地驿站的邮差让他送回京都去。” 赵信笑笑摇了摇头,到底是新婚小夫妻,半路上还想着写信呢。 “可还习惯?”赵信拍了拍他的肩膀。 聂缙点头。 他望向帐外,道:“说实话,你初入战场,却面对的是一场恶战,吉凶未定。你乃是大燕的长公主驸马,到底身份尊贵,你可后悔同我一起出来了?” 聂缙摇头,目光炯炯的看着他:“男儿血溅沙场马革裹尸本是分内事,聂缙不敢提后悔二字。” 赵信欣喜,赞道:“不愧是聂家的后人!” 第二日那信就寄出了,只是当昭和收到那信的时候,赵信的军马已经到达冀北城跟卢魄的兵马正面相迎了。 第84章 V84 虽然边关着紧,到底没影响到繁华的京都。殿试过后,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沈拂和顾天泽都得了京官入驻京都,便打算在京都好好的扎根。 任谁都知道翰林院乃是内阁的踏脚之梯,既上得这梯子,谁不希望有朝一日登宰辅之位。 顾天泽家境富庶祖资颇丰,家里便令人带了钱票给他让他在京都买了一套宅子。徐先生同碧媛不好在聂府多住,顾天泽便将两人接入家中。 沈拂一般住在院部,虽则赁了宅子在外头却很少回家,反倒是隔三差五去顾天泽府上看望老师。昭和向皇帝提了徐老先生之名,皇帝怕别人说他不敬贤,便拨了宏文馆的一处院子给徐先生,于是徐老先生带着孙女又从顾天泽家搬到了宏文馆。 傅国公亲自招揽沈拂和顾天泽,一片盛情溢于言表,顾天泽已经答应,但是沈拂还在犹豫。 他亲自去了宏文馆找徐老先生。 这里是宏文馆众多院落的一进,环境幽静花木扶疏,周遭都是有学问的人,作为徐先生这样的读书人住在这里是再好不过。 沈拂来时徐先生在厅里喝小酒,一瓶花雕,一碟花生米,他自斟自饮十分惬意。 "碧媛呢?"沈拂笑问。 "在厨房做晚饭,待会咱们一起喝一杯。" 沈拂看到桌面上搁着的木盒,诧异问:"是有谁来了?" "天泽嘛,除了他还有谁?" 顾天泽来这里他好不奇怪。 "他人呢?" "在厨房呢。" 沈拂打量那两个木盒子,其中一个比较朴素,另外一个却很精致可爱。出于好奇,他还是打开可那个较为精致的盒子,里面豁然是一副手镯子,玉色剔透十分精致。他愣了一下,意识到这是送给碧媛的。 他沿着小游廊向小厨房走去,人还没到,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声。 "喂!待会沈师兄要来的,你不许再偷吃了!"说罢便听到里头打手的声音。 "啪"的一声很是清脆。 "碧媛你偏心眼。"顾天泽道,"从小到大,你都偏着沈拂,可你想过没 ?我先拜先生门下,先认识你的。世界上的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听着像是玩笑,却隐约带着几分认真。 沈拂想不到他居然遇上这么一幕。 从半掩的窗扇里看过去,他可以看到顾天泽一双乌黑的眸子紧紧盯着碧媛的脸,眸底竟是平时难得一见的认真。即便是在徐先生跟前,他也没见过他这么认真的样子。 他靠的她很近,仿似她一抬头,就能碰到他的下巴。 沈拂没想到顾天泽这样的人竟会对碧媛如此认真,想想他平时除了爱玩笑嘴贫一些,倒也没什么不端之处,又是翰林院的,配碧媛可谓是珠联璧合,可是不知怎的心里却有点不舒服。 他转身打算离开,却听到碧媛低声说:"顾师兄你放开我的手!你们都是我师兄,说什么先来后到?叫人看见算什么样子?" 沈拂转头,酷盘看到顾天泽握着碧媛的手,他不由得蹙眉,欺负小师妹?像什么样子! 他正要开口,却听到顾天泽说:"我若是跟老师提亲,你会答应的吧?" 沈拂惊讶的望着里头。提亲? 碧媛的脸涨得通红,啐他:"放开我再说!" "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放开你!"顾天泽戏谑的说。 "你…"碧媛死瞪他。 "我,我怎样?"他挑眉。 沈拂可看不下去了,清咳一声,朗声问:"碧媛,饭好没?" 顾天泽一听这声音,仿佛触电一般立即放开了她的手,碧媛狠狠瞪了他一眼赶紧答道:"好啦!这就来!" 顾天泽走出来拍拍沈拂的肩膀,笑道:"状元郎今儿怎么上厨房了?" 沈拂一笑:"探花郎不是也在这儿吗?" 顾天泽靠近,低声道:"老实说,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沈拂冷笑:"该看到的全看到了。" 顾天泽脸色立即难看了,"千万别对先生说,我会给他骂死的!" "明知道会被骂还要做?& quot; "情之所至情难自控,你懂的!"他调皮的对他眨眨眼睛。 "你先去,我同碧媛有几句话要说。" 顾天泽蹙眉看他:"可不许撬我墙角。" "你觉得我还用撬吗?" 顾天泽气结,回头看了碧媛一眼抬腿向前厅去了。 碧媛炒了几个小菜,正在往木盘上端,回头瞧见沈拂进来不由得一愣。看他目光沉沉的样子,怕方才的事情被他瞧见了,不由得有点心虚,低头躲开了他的目光。 "碧媛,你也不小了。"沈拂叹了口气,"天泽我了解,没见过他这么认真待哪家姑娘,你若是嫁给他,一定很好。" 碧媛错愕的抬眼,手里拿的筷子"啪啦"一声全落在地上。 她眼眶微红却努力忍住眼中的泪,道:"顾师兄人好不好我心里清楚,不需要沈师兄来评判。我是喜欢你没错,但是不代表你可以左右我的选择和人生。" 她弯身捡起地上的筷子走洗了一遍,低头端起盘子转身向前厅走去,"过来吃饭吧!虽然你这样待我我还是要一样招呼你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你是祖父的学生!" 她先一步去了,留得他一个在后头。 他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自语道:"沈拂啊,你是不是又做了蠢事?明明是想为她好,好像又伤了她一次!" 所谓女人心海底针,他有时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应付这些女人。他想起那个女子,一双明眸深不可见底,她的心思应该更加复杂吧?不,她跟碧媛不同,她那般大气的女子,又岂是小儿女可比的? 沈拂到了前厅,师徒几人一起谈天说地,碧媛却吃了饭便进去了。沈拂知道自己又得罪她了倒是不好说什么。 他此行是问徐世柏问题的。 徐先生知道他的为难,道:"你所谓的纯臣,我可以理解,但是你想过没当你做直臣之时,靠的是今上。今上清明,你这直臣才能活得久,倘若今上昏昧,你这直臣之路可是一条不归路。" 沈拂蹙眉,抿紧唇没有做声。 "傅国公一派也算是保皇派 ,国公为人公正,即便招揽你未必就结党营私,我看你也无需太过担心。"徐老先生给他倒了一杯酒,"不过怎样选择,在你,我不干涉,呵呵,今日高兴,咱们饮酒!" 听到这样的答案,沈拂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 沈拂出门时,看到碧媛在小院摘白兰花,已入六月,花香沁鼻。 沈拂怕她还在生自己的气,便没有打扰她。 擦肩而过时,却听到她幽幽说了一句:"如你所愿吧!我也累了,不想再等。" 沈拂错愕,正回头望她,却见她已经托着花盘往屋里去了。 三天之后,他还在翰林院当值的时候,听到了她和顾天泽定亲的消息。 与此同时,他也得到了长公主召见的消息。 他心里的滋味很是怪异,到底是失去还是得到?孰喜孰悲? 他只知道,倘若没有昭和,也许,现在同碧媛定亲的那个人该是他吧。但是他并不后悔,明知道是飞蛾扑火,还是禁不住那样的诱惑。 第85章 V85 沈拂第一次进公主府,只见门口两座高大的青石狮子煞是威武,高墙大院,朱门红墙斗拱飞檐煞是雄伟。 他立在门口看着这华丽的大宅,想起第一次在白鹤书院见到司徒姑娘的情形,哪里曾经想到她竟是来自这样地方的贵人。 他才走近,门口便有小厮上前,他交了名帖,小厮进去禀报,又有管家模样的人走了出来,整理了衣冠过来迎接他。 那管家很是礼貌,引着他入了大门,又有两边的游廊,游廊两边花木扶疏假山流水,时不时传来阵阵馥郁的花香,他不必抬头四望,也能知道这座公主府是多么的华丽了。 往里又走了多时,这才看见一个敞轩,那敞轩有两面照壁,一面临水,一面临桥,从小桥过去,便看到两个人坐在敞轩中。 他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傅国公,他听闻长公主召见,当真就以为是长公主一个人见他,心里正十分忐忑,如今看到是两个人,禁不住为自己的忐忑而觉得好笑。 傅国公见他过来,笑着让人摆座,昭和在主位上瞧着他,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笑意。 “状元郎来了,请坐。”昭和道。 三人焚香饮茶,焚的是沉香末,饮的是碧螺春。 沈拂偷眼看昭和,只见她今日梳着云髻,发间零星配着几只玉簪,斜插一朵红艳的海棠花,身上着一袭月白色彩蝶穿花的锦裙,纤腰系着白玉勾带,虽然穿的素淡,依旧粉面如玫瑰般娇艳,雍容中带着几分超脱,引得人一看便不自觉的看的呆住,挪不开眼睛。 “沈公子?”傅国公一开口,沈拂迅速的把眼睛挪开。 “喝茶,茶凉了。”他捋着胡须微微笑道。 昭和并没有多说话,只是听着他两个谈话,时不时谈到治国之道,她听了不过是微微一笑。 听了一会,昭和问:“沈公子觉得如今陛下制下吏治如何?” 沈拂双手一揖,道:“如今虽然清平盛世,都是拜前朝所赐。若说今上,之前宠信宦官,已经给当今朝政造成莫大的损害,如今吏治由清明而转污浊,败坏之风已起,崩坏之势必然。倘若不能励精图治,必定会达到贪吏横行超纲败坏民不聊生。” 他这话落下,昭和和傅国公对看了一眼。 这话,一般人不敢说出来,没想到沈拂倒是个直肠子,在长公主面前说她弟弟的坏话,直言不讳呢。 昭和微微勾唇,抿了一口茶,评价道:“沈拂,你倒是个不怕死的。” 沈拂被她这么一说,脸上微微一红,道:“只是沈拂不敢藏私罢了。” 昭和又问:“你觉得现今京都的治安又如何?” 沈拂道:“京都乃是天子脚下,权贵横行。当今社会,倘若不依法制,可谓是特权阶级胡作非为的乱世。前有冯立之衙内冯举横行京都胡作非为,现在更是有人凭着皇亲国戚的平头强占民田又有违法乱纪的,这治安的确算不上好。” 昭和听着这些话着实心里愉快不起来,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沈拂说的有道理。 她微微冷笑:“就怕有人只会说,不会做?” 沈拂一听这话,是话里带刺呢,他倏然站起来:“殿下可是在怀疑沈拂的能力?” 昭和思忖片刻,道:“也罢,既然沈公子将京城治安说的如此崩坏,不如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做一回京都尉,瞧瞧沈公子的胆子是不是像你说的那般大?” 沈拂一怔,京都尉?这个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是在这权贵横行的京城,可真算不上大,可是偏偏这官管着京都的治安,权利又的确很大。 这是要考他? 沈拂望向那双仿佛滟潋秋波的明眸,道:“如果殿下想让微臣试,微臣就勉力一试吧。” “当真?”昭和挑眉。 “微臣请殿下以观后效。” “好!”昭和起身,一手拍在他的肩头,明眸微闪,“你可千万别让本宫失望。” 那手拿开时,沈拂仿佛还能感觉到那里落下的温软,以及落下衣襟上的芬芳。 他点头,心口兀自的乱跳。 一阵风吹来,昭和轻咳了两声,沈拂错愕的抬头:“殿下生病了?” “没事。”昭和摇头,“今日到此为止,明日你就等着调令吧。” 春华手里拿着披风急忙过来披在她的肩头,柔声道:“殿下受了风寒,不如先回屋里休息。” “也罢。”她同两人打了招呼便径自入了内院。 沈拂呆呆望着昭和的背影,连傅国公走过来都没注意。 他忙问:“殿下养尊处优,如何就病了?” 傅国公微微蹙眉道:“也许因为忧思而致。” 沈拂眼眸一转,忧思?能让殿下忧思的人,那必定是殿下心中思念的 人,非聂缙莫属。 如今边关只知道战情紧急,但是还没有最新的战报传过来,若是这仗时间打得长了,殿下的状况岂不是更加叫人担心? 沈拂巴巴探头望了一回,但是又怕叫人看出来,只得随着傅国公一起出来,回家去等着他的调令。 春华扶着昭和回了东厢房,赶紧的去催管家请了御医过来。片刻之后御医过来替昭和诊脉。 来的是发须皆白的张太医,太医诊断之后只道是伤风,开了清热止咳的药物让丫鬟去煎了来,又取了自制的止咳药浆先给昭和吃了。 昭和问太医她为何一直没有怀孕。 张太医又替她诊了一遍脉,问她之前是否服用了什么药物。 昭和便道她吃的红丸,那红丸乃是宫中秘方,张太医也是熟知的。 他顿时明白了原因,道:“殿下,这红丸虽然对身体无大碍,但是会导致身体虚寒不易受孕,只能将那虚寒祛除之后好好调养身体放好怀孕。现在既然殿下有此打算,微臣开几副药给殿下,殿下只要按着方子吃,大约半个月便能如正常人一般了。且无需担心。” 昭和道:“原来如此,所谓是药三分毒,果然是有道理的。” 春华过来接了方子,又拿赏钱谢了太医,小丫鬟们送了太医出门。春华扶着昭和靠在床头,替她在腰后垫了一个枕头,劝道:“如今边关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殿下的病可不就是因为喜欢晚上坐在窗前胡思乱想受了风寒所致?若是驸马知道,必定更加忧心,殿下还是好生的保养身体最为要紧。” 昭和自然知道她说的话有道理,但是她当初叮嘱聂缙多写信回来,如今可是半个字都没见到,她怎能不担心? 想想就有点生气,这一生气,禁不住又咳嗽起来,直扯得仿似肺里都疼痛了。 “奴婢去看看药。”春华才走出去,迎面就撞到了凌蓝过来,手舞足蹈的,不知道在乐什么。 春华扶住她,嗔道:“怎的冒冒失失的,殿下可需要静养。” “信,来信了!” 春华一呆,愣愣看着她手中的信竟没反应过来。 昭和在屋里听到外头说有信,立即叫道:“快点拿来!” 凌蓝急忙送过去,昭和接过那信,拆了信封,第一行字便是“绾绾亲启”。 那是他的字迹,如此遒劲有力,仿佛金钩银划一般,顿时一股 激动涌入心头,连眼眶也酸涩了。 抽出了信纸,里头写着他一路行军所见所闻,辛苦的事情都未提,只提了一路向北的壮阔风景。 末了叮嘱她不要太过牵挂好好养着身体之类的话语。 昭和烟眉微蹙,自语道:“看这样子,他写这信的时候还未到冀北城,这信来一次足足花了五六日的功夫,现在这个时候岂不是已经跟卢魄的兵马正面相迎了?这才一封信,又不知道后面如何,真真是急死人了。” 凌蓝温声安慰她:“说不定过几日还有信过来,届时会是好消息也不一定,到时候殿下就不用担心了。” “是啊,希望如此。”昭和叹道,她看着那信纸,一遍又一遍,只那几行字却是反复的看了又看。 她摸了摸那信纸,道:“纸面有干涸的水迹,看来他写此信的时候那边应该下着大雨。” 她默默的寻思着,可是这时的边关真是只有老天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作者有话要说:又晚了,又晚了,好紧张,顶着锅盖遁走~ 第86章 V86 冀北城巍峨耸立在边关大漠之中,此时南方已经是七月之初,而漠北白天炎热如夏,夜晚已经是滴水成冰。 冀北城对面的大帐内,一个身披兽皮大髦的卷发男子正在全神贯注的看地图,陡然听到外头传来急报。 “可汗!可汗!不好啦!” 卢魄蓦地抬头,浓眉的长眉英气十足,眼神之中带着慑人的戾气,他高鼻凹眼,虬髯卷须,额上一道银色抹额,抹额中镶嵌一颗青金宝石。 他一掀大髦,喝道:“什么不好?!还不自己掌嘴!” 那北狄士兵吓得跪倒在他的跟前,禀告:“可汗!大燕十万精兵来援冀北城!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卢魄此时在这里驻扎的兵士顶多八万,而冀北城居然来了十万大军。 他冷笑一声:“若不是这冀北城城高墙厚,就是他大燕蛮子来二十万,一样不能奈我何!” 他眯眼狡猾笑道:“既然他们来了,那正好,本可汗正愁他们这些缩头乌龟不出来,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黄沙吹过冀北城楼,落下一层层浅浅的薄沙。 聂缙立在赵信的身后,抹了脸上一把,手上已经多了一层黄沙。他放眼过去,只见对面旌旗林立,遥遥能看到敌方营帐,很是人强马壮。 卢魄破了天牢关,却卡在了冀北城,因为冀北城乃是大燕边境最牢靠也是最后一条防线,倘若卢魄过了这条线,便可以长驱直入如虎食羊侵占大燕的疆土。 冀北城士兵一直死守不出,终于等到了十万援军的到来。 赵信望着对面,仿佛也看到对方的可汗卢魄正虎视眈眈的站在云楼之上向这边看过来。 他仿佛一只懒洋洋的虎,要一口吞下这群羔羊一般。 赵信问守关兵将徐成:“他杀了多少人?” 徐成神色凝重的答道:“杀了两员大将,破天牢关后一路烧杀抢掠无所不为,不知多少士兵死在他的手上了。” 站在一边的副将军林博怒道:“简直岂有此理,如此禽兽!既然我们大军已至,明日便让我去会会这厮!” 聂缙道:“我同你一起上阵。” 赵信立即阻止:“林博可以去,但是聂缙你不能去。” “为何?”聂缙看向赵信。 “你乃是随军都督,不是先锋,你且待在 后方好生的观察观察。”赵信身为老将,自然有他的想法,聂缙是驸马是皇亲,封的是都督,不是先锋,倘若他在前线有个三长两短,回去他怎么跟皇帝,跟长公主交代? 聂缙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明白了他的用心。只是唇角弯起一丝凉笑,倘若他真的是贪生怕死之辈,又何须自动请缨呢。 但是在沙场上,军令如山,既然赵信不许,他便不能上战场。 “大燕狗,都是怕死鬼!” “懦夫!缩头乌龟!早点死回去同你家婆娘睡觉去吧!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方!” “胆小鬼!没用的孬种!看看你们什么时候才敢把脑袋伸出来!” 对面营帐处,早有北狄士兵破口大骂,敲锣打鼓,又有对着他们大跳扭屁股舞的。 几个男子看到如此场景,一个个紧紧握着拳头。 林博骂道:“狗蛮子!居然想用这种招数引我们上钩?放心,明日就是你们不出来骂,一样要叫你们好看!” 赵信道:“让他们骂去,明日大兵出动之时,便是他们哭爹喊娘的日子!” 聂缙第一次看到在沙场如此无赖的做派,禁不住觉得好笑,原来北狄蛮人也有如此心机,倒是不能小看。 下了城楼,林博和赵信自去准备兵马。 聂缙沿小路回自己的营房,蓦地听到一阵拳脚之声,转头看时,只见几个士兵合伙欺负一个个子小的兵士。 他浓眉蹙起,立即跨步过去,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将那几个士兵全部掀到一边。 “你们做什么?!”他怒喝。 士兵们看到是他,吓得退到了一边,立即道:“这厮是奸细,我们在打奸细而已。” 聂缙看到那所谓的“奸细”模样果然跟大燕人长得不同。 他一手拎起那个奸细的士兵,已然被几个人打得鼻青脸肿,他嚅嗫着辩解:“我不是奸细,我只是北狄籍的大燕士兵而已,长官,我真的不是奸细!” 看他央求的可怜,聂缙冷眼一扫,斥道:“即便他是奸细,你们也将他打成这样了!军中严禁斗殴,违者立斩!你们不知道吗?!” 其他几个士兵吓得一抖,赶紧的做鸟兽散。 对于这个北狄籍的士兵,聂缙倒是有些好奇。他将他带到自己的营帐细细的审问,得知他其实是大燕跟北狄人生的混血,打小随父亲进出北狄大燕做生 意,两国战争,他这边也不好呆那边也不能呆,最后在大燕的时候被抓来做壮丁,谁知到了军中人家又说他是奸细老是打他。 聂缙同过和他的攀谈,也觉得他并不像一个奸细。而且他年纪尚轻,刚刚入伍,看起来也不是那种可以担当奸细这种活儿的人。 聂缙眼眸一转,问:“都宁,你对北狄路途可熟?” 都宁点头如捣蒜,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包括走哪条小路,能到哪个部落,路上会遇到什么风沙什么风暴,我简直比北狄人还熟悉。” 聂缙心中一喜:“如今,本都督给你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倘若成了,你便成了人上之人,再也不用夹在两国人中间受气了,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都宁欢喜的手舞足蹈,“只要都督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聂缙微笑:“这几天,你先帮我画一幅最为详尽的北狄地图,做得到吗?” 都宁一听笑道:“这个简单,正是我擅长的!” 地图,对于荒芜的大漠而言,是再重要不过的东西。他心中有一个计划,一个虽然冒险但是一旦成功却胜算很大的计划。 赵信是一位老将,十万军士他必须保着,所以聂缙知道,即便他说出自己的计划,赵信不会同意的。 他也在等一个机会。 第87章 V87 京都一直在焦急的等待前线的战报。这日昭和到了宫中,正在同元和帝说话,听到外头传来急促的声音。 “有军报!有军报!” 元和帝大喜,立即吩咐:“快点带人进来!” 外头的传信官立即进来,跪下呈上了黄色的军报。太监拿了军报双手捧到元和帝的手中。 那黄色的军报,不知是喜是忧,元和帝拿着军报的手抖了一下,他咬了咬牙,蓦地打开了军报,简单几行字,他来回看了几遍,他双目圆瞪,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怎么会这样?”元和帝一抖,那封战报便落到了地上,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走一般,他如同布偶人般瘫坐在龙椅上。 昭和立即弯身捡起那战报,细细一看,心中大惊。 傅将军林博带兵冲杀敌阵,阵亡!头悬敌营!初战告败。 昭和心中一抖,喉头哽咽的看向了元和帝,只见他面色土色眼中愤愤骂道:“没用的东西!怎么会败?!怎么会败!” 昭和定了定神,劝他:“听闻卢魄有万军不敌之勇,林博乃是副将军,本事不敌他情有可原。陛下何必太担心,不是还有赵信大将军吗?赵信身经百战,肯定能转败为胜。” 听到她这番话,元和帝沮丧的情绪才渐渐缓过神来,他巴巴的望着昭和:“真的?” 昭和强做微笑,点头。 元和帝长叹一声:“希望吧!” 从宫中出来,昭和心里不安,揣度着聂缙现在不知是什么情况。自从上次收到他一封信以后,直到现在半月有余,并不见只字片语。 她到了宫门口,却看到一人骑着高头白马正在等她,看到她出来,那人的脸色甚是难看。 “长公主!”那人朗声叫道。 昭和看到他一愣,这段时间这个人的动作可多了,明争暗斗的事情让两个人见面也远没有以前那般亲热自然。 她恨他暗地里筹谋觊觎皇位,他恨她羽翼太丰碍手碍脚。 昭和面上淡淡道:“真是难得,怎的劳烦裕王殿下在此等我?” 司徒召翻身下马,到了她的跟前,拱手道:“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司徒召是专程在此等候的。” “哦?所为何事?”能让司徒召折腰的,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呢。 “这一次是为私事,还请长公主殿下 前往京都尉说一说情。” “京都尉?说情?”昭和眯起眼,饶有趣味的看着司徒召,“你是要本宫去找沈拂说情?所为何人?” “是我的岳父洛老!”说起那个洛老,昭和也听说过,司徒召虽然位高权重却有点妻管严,他说的岳父应该就是他最疼爱的侧妃洛氏的父亲了。洛老被抓,估计司徒召被侧妃吵得鸡飞狗跳不能安生。 有趣! 昭和问:“敢问洛老所犯何事?” 司徒召脸色尴尬,勉强道:“强占土地,放高利贷。” 呵!昭和心里好笑,这么大的罪难道不该抓? 司徒召啊司徒召,你纵容亲属贪赃枉法,还想本宫去说情,未免也太脸大了吧? 司徒召看她漠不关心的样子顿时急了:“这天底下唯有昭和你才能说得动沈拂那疯子了!放眼这京都,有几个权贵不圈地不放贷的?法理不外乎人情,又说法不责众!我岳父只是其中一个,怎的就要判死罪?沈拂这厮实在太过分!” 死罪?!昭和一愣,倘若按照大燕的法典,圈地放贷自然该死罪,不过京中权贵多有犯法的,一上来就死罪的,沈拂当真是第一勇人。 昭和看到司徒召这样子,心里有一些爽快。 她磨蹭了一下,又沉吟了一番,道:“也罢,你若说我能说得动沈拂,那未免太抬举了。我同他是有点私交,但是也不至于能改变什么。只能说,今日我同你一起去看看罢了。” 司徒召心急如焚,现在看她居然愿意去看看,赶紧的招来了马车,立即请她上车,自己策马一起前往。 沈拂做京都尉,昭和便是要看看他到底能做到哪一步。如今就连司徒召都没奈何,她倒是要高看沈拂一眼。 他不会真的杀了司徒召的岳父吧?昭和寻思着,她不想理会那老儿的生死,不过沈拂会如何做她是一定要去看的。 半个多时辰以后,马车在京都尉衙门口停了下来。 昭和下车看去,只见衙门口竖立着五色大棒,阴森森的很是威严。 衙门口围着一些看审案的百姓,司徒召焦急的下马,前面立即有人开路拨开了那些百姓,昭和也跟在后面。 大堂之上,沈拂身穿深蓝色绣猛虎官服,面色肃然威风凛凛,一双美目冷冷看着堂下,当他看到司徒召进来,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凉笑:“微臣参见裕王殿下,请恕沈拂正在大堂断案,不 方便下来行礼了,殿下请在一旁观看。” 司徒召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他,而是一双眼紧紧的盯着地面上的东西。那是一个人,拿一方白布盖着,周遭浸染血渍。那正是他的岳父,居然已经被棒杀! “沈拂!”他双拳紧握,蓦地抬头死死瞪着沈拂:“你……你居然这么心狠手辣!” 沈拂朗声道:“大燕法令在上,五色棒立在堂前!半月之前,本官已经三审五令,京都之中无论平民权贵,违法者严惩不贷!大燕律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洛某不但圈田圈地,还放高利贷,这里有状纸,多年来逼死人命十三条,条条都是血案!状纸都在这里,如果裕王殿下想看,沈拂可以一条条一件件读给殿下听!请问沈拂到底哪里做错?哪里心狠手辣了?!” 司徒召恨恨的瞪着他,紧紧咬着银牙,可恨这厮红口白牙,竟然说的条条是道,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沈拂!算你狠!”司徒召怒喝道,“来人,将人抬回去!” 司徒召大怒拂袖而去,他的手下立即将那尸体抬了出去,司徒召同昭和擦肩而过,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沈拂这才看到昭和进来,急忙下了座位迎了过来,道:“殿下别往堂上去,那边血腥之气还未散去,殿下请往偏厅坐一坐,沈拂片刻就来。” 此时,他对昭和的亲切态度同方才对司徒召的冷面阎罗简直天壤之别。 昭和难得瞧见司徒召那副样子,心里暗爽,道:“没关系,我看你断完案子。” 沈拂点头,上了堂,发了签子,主簿做了结案陈词就此结案入档。 一切完成之后,总算是退堂。 沈拂请了昭和到了偏厅,上了好茶,道:“殿下不该来,这里煞气太重,别冲撞了殿下。” 昭和想起他方才对司徒召的疾言厉色,现在对自己的轻言细语,这真的是一个人吗? 昭和说起司徒召请她来的原因。沈拂一愣,道:“难道殿下认为我做的不对?特意来阻拦?” 昭和摇头:“怎会?今日之后,恐怕这京都之内再无不怕沈拂你的权贵。” 沈拂淡然一笑:“我做人做事只求无愧于心。既然殿下托付如此重任,沈拂怎敢不舍生忘死?” 昭和看着他,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沈拂。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依旧是个不怕死的人。 她释然,果然,前世的自己真是 在拧一根百折不挠的竹子呀。 沈拂看她低头时容颜娇媚,有些恍神,轻声问:“殿下的风寒好了吗?” “吃了几服药,已经没事了。”昭和答道。 沈拂见她笑容不展似乎有心事,试探的问:“是不是前方有战报?” “卢魄杀了一名副将军,首战告败。” 沈拂一怔,只可惜他不是将军,明明听到战败的消息,也只有望洋兴叹。他担心昭和面上不显示却心里难过。 “驸马呢?”他急切的问。 昭和摇头:“我还没有得到他的消息。” 沈拂劝道:“还请殿下保重身体,勿要烦扰。” 昭和坦然道:“怎会?胜败乃兵家常事,因为一场败局而丧气,岂不是可笑?我相信他,必定能战胜归来。” 沈拂望着她愣了半晌,禁不住哂笑,他知道,她本就不是一般的女子。若是一般的女子,现在恐怕早已哭哭啼啼六神无主,而她反倒安慰别人,又岂是一般的胸怀能做到的? “现在快到中午了,不如殿下留下来吃一顿便饭。” 昭和倒是稀奇了:“你这里还有便饭吃?” 沈拂赧然:“衙门的厨子并不好,不过沈拂打算亲自做一顿好的给殿下吃。” “你?”昭和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沈拂脸色微红,点头:“对。” 能为她做一顿饭,那是他的荣幸。 第88章 V88 昭和开始还有点不相信沈拂这样的人会做饭,只要想想容貌如同冰雪一般的人在烟火味十足的炉灶旁忙碌,总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在等待的时候,昭和真的偷偷的去了趟衙门的后厨房,隔着窗户,可以闻到里头传出一阵阵菜香,似乎有熟牛肉的味道,带着一点青椒的呛鼻,而窗户之后,白色的烟雾之中,竟是那个素衣男子挽着袖子拿着大锅铲在炒菜! 昭和看到此情景有些尴尬,状元郎炒牛肉?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不过似乎那人的手段很是熟练,不过几个翻炒,大火油烹之后便翻铲出锅,接着洗刷了锅子,下了一条早已腌制好的红鲤鱼。 昭和怕他看到自己尴尬,便退回了堂中,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沈拂已经将菜端出来了。 上桌的有青椒炒牛肉,红烧鲤鱼,醋拌黄瓜,都是家常的,而昭和吃惯了山珍海味,倒是很想尝一尝状元郎的手艺。 春华在她身边便要来试毒,昭和摇摇头示意她不用试了。 难道有人还会在自己炒的菜里头放毒不成,倘若当着沈拂的面试毒岂不是寒了人的心? “的确不错。”昭和尝了菜,点头赞道。虽然说不出哪里不错,但是入口却是咸淡适中,鲜香可口。 沈拂赧然笑道:“殿下喜欢就好。”能同桌吃饭,他心中高兴。 吃罢饭昭和便要回去了,沈拂亲自送她上了马车。 昭和道:“你的京都尉,做的很好,兀自去做,倘若有事,记得有本宫。” 沈拂心里明白,得罪权贵那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是既然他如今做了这京都尉,便少不得要得罪人,后头没有靠山,那是自找死路,昭和这样说,是为他好。 沈拂说:“凡事只求无愧于心。” 昭和微微一笑,上了车子。 沈拂立在门前看着,直到那马车走了许久,这才回过身往衙门里去了。 他才到门口,便看到有手下捕头刑天的急匆匆的过来,一脸的紧张。 “何事?” 刑天压低嗓子道:“有要事禀告大人。” 沈拂脸色一寒,便知道他的事估计不是什么好事,便拉着他往里头去了。 内厅中,两人低头商议。 “你说黑货?” 刑天点头:“的确是黑货,就是不知道是哪个 主子的。” “好大的胆子!”沈拂怒道,“赶紧去查!查不到别来报我!” 这黑货,乃是□□,刑天在码头发现了货船中夹杂的□□,杂在装粮食的袋子里头,若不是当时刑天带着一只狗,还真发现不了那东西。但是刑天警觉,并没有当场截住那批货物,只是暗暗的派人跟着查探。 这黑火,那可是大不了的东西,牵连必定不小,此时此刻,绝对不能走漏了风声。 ** 第二封军情传来的时候,元和帝当时正在喝酒,听到军情据说当时就摔了杯子。 “死守冀北城?!”元和帝怒不可遏,他咬着牙真想骂赵信十八代祖宗,“朕给你十万大军,就是当缩头乌龟死守冀北城的吗?!” 蔺贵妃在他身边,阴阳怪气道:“陛下真是,当初我就说不要派那个赵兴去,简直是无用的孬种,若是调派我堂兄蔺辰去,定然能马到功成!如今此状,岂不是叫大燕的百姓笑话?我说不如现在就调派我堂兄过去,取代了那赵兴的大将军之职,你说怎么样?” 元和帝斥道:“山西距离边疆何止千里?若是等蔺辰去了,恐怕来不及。你这妇人没有见识,懂得什么?朕现在一道御令下去,让赵信那老王八出战!不出战者死!” 蔺贵妃皱了皱眉头,心里甚是不满。 元和帝发了一道金令,叫特使快马加鞭急急的赶往边疆了。 特使到达边疆的时候,正好刮着大风,冀北城已经连刮了三日的大风,带着粗粗的沙粒打的人脸疼,冀北城对面卢魄打着军队镇日里敲锣打鼓肆意辱骂,而赵信一直牢牢守住冀北城只守不攻。 皇帝金令一到,赵信立即招了各将领开会。 大帐之中,赵信看着那枚金令叹气道:“陛下金令,三日内出战,务必要斩敌过万,否则格杀勿论。恐怕不能不从!” 他身旁坐着一个英武的年轻将领,不过一些时候肤色已经比来时黧黑了一些,正是聂缙。 聂缙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如今冀北风沙滚滚,气候实难出战,而我大燕士兵因为水土不服已经不少人病倒,这个时候出战,恐怕于军不利。” 林成也劝道:“卢魄那厮果真万人不敌,如今林博死后士气大落,贸然出战恐怕不能成功。何况将军的计策是要消耗对方粮草士气,待到对方气弱时出击,现在时机不到,怎么能硬上呢?” 赵信苦 笑,随着金令一起来的,还有家里人的书信,说家里的夫人儿子都被请到了宫里作客。元和帝的意思他难道不清楚吗?元和帝明知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故意拘了他一家老小以作威胁,不怕他不出战。 此时状况,唯有一战还有一丝胜算,要是不战,后果可想而知。 赵信倏然站起,高声道:“各位将士,整顿士兵,明日出战!” 聂缙诧异的望向他,明日出战?天时地利人和无一具备,他几乎可以预料一个结果,但是皇令在前,能奈何? 他站了起来:“大将军,我同你一起出征。” 赵信没有回答他的话,对众将士喝令道:“明日林成做副将随本将军出征,聂缙严守阵营,不得有失!” 聂缙不觉皱了皱眉头。 当晚,赵信同林成并其他将领一起开会,策划明日的作战计划。 他们准备兵分三路,一路正面冲突,一路从后头包抄敌营,一路作为援军斜刺里□□去。 安排既定,聂缙依旧守营。 聂缙有些失落,他前几日已经跟赵信提了他的计策,如同他预先料到的,赵信觉得太过冒险否定了他的计策。 明日出征,赵信将带出大部军队,卢魄不是傻子,他可以预料到,那将是一场异常凶险的殊死决斗。 他心中沉重,独自入了营帐。 当他抬起头时,蓦地发现自己的营帐中立着一个人。 “将军?” 那人回头,捋了捋长须,豁然就是赵信本人。 “你一定很诧异我为何来找你。”赵信微笑的看着他。 聂缙点头。 灯光下,赵信从怀中取出了一枚锦囊给了聂缙,聂缙正要打开,赵信阻止道:“别打开。明日我出兵之后你再打开这枚锦囊。” 聂缙疑惑的看着手里的锦囊,虽然好奇,到底还是纳入了怀中。 他抬头看着赵信,赵信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脸上有着长者的慈祥。 “你一定怪我为何不让你出战,是吗?” 聂缙没有说话。 赵信一笑:“原因说出来你也许觉得我太自私。其实并不是因为你是驸马,你是皇亲国戚我才没有让你出战。只是因为,聂家只剩下了你这一点血脉,倘若你有三长两短,我下了黄泉,如何有颜面见我的好兄弟聂英?” 聂缙听他说起叔父,不由得喉头哽咽。 赵信又叹道:“但是玉不琢不成器,即便是再好的璞玉,不开光不见血,那是成不了气候的。今日,我要教给你两个字——冷静。这是我多年来的经验教训。沙场之上,最难得冷静二字。今后,无论你遇到何种状况,务必记住——冷静。静生慧,一个在战场上都能冷静的人,必定成才。” 聂缙点头。 赵信摇头道:“我今天的感慨似乎有点多。到底是老了,也罢,明日要出战,我先回去了。” 聂缙送他出去,低头拿出了那锦囊,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呢? 第89章 V89 漫天黄沙飞舞,书写着大大的“燕”字的锦旗在半空中狂乱的舞动着,被风吹得仿佛扬起的帆。 “将军,不好!旌旗被风吹断了!”士兵从外面慌慌张张的跑进了营帐。 赵信身着金色盔甲,听到他的报告不由得心中蓦地一跳,皱了皱眉头。 临出征前旌旗折断乃是不祥之兆,但是如今大战一触即发,而且皇命在身,岂能因为一根旌旗而退兵? 此战,战得战,不战亦得战。 赵信拔出腰间长剑,双目坚毅的看着前方,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剑道:“吹起号角,起兵出战!” 洪亮的号角声响起,冀北城对面,卢魄骑在马上,勾起了唇角,乌黑的眼中划过一丝笑意:“赵信这个缩头乌龟终于出来了!我等的就是这一天!” 他领着千军万马,扬起手中北狄长刀,高喝道:“准备迎战!让那些大燕人瞧瞧咱们北狄人的厉害!” 两军相对仿若排山倒海般相撞,马蹄声仿若惊雷响遍大地,赵信带兵正面杀入北狄军队。军士的嘶喊声震天动地,卢魄带领他的轻骑兵如同狼入羊群纵横捭阖势如破竹。 北狄军士凶悍异常,那铁蹄所过之处血流成河。从后面包抄的大燕军士想不到北狄早有准备,被两面埋伏的轻骑队杀得丢盔卸甲。 卢魄力大无穷,手持一把宝刀所过之处所向无敌,他高呼一声:“活捉赵信!” 那一声高喝响彻山谷应者无数,仿佛无数声音跟着他一起叫着:“活捉赵信!活捉赵信!” 赵信饶是经历了多少阵仗,听到如此震耳欲聋的声音,不由得心中发寒。 聂缙在墙头上看到情况不妙,北狄人身强体悍非大燕军士能比,而且大燕多年未战军队作战能力已经大大不如从前,而那北狄人却终日在马上奔驰训练的铁骑悍勇异常。 这上场,大燕兵士便明显不如北狄兵士。 聂缙立即掏出了袖子中的锦囊,打开一看,顿时吃了一惊,这锦囊中是一枚青铜军令,这是大燕骑兵中最为精锐的轻骑兵的青铜猛虎军令,有此军令可以指挥两万人马的精锐轻骑兵。 他豁然明白了赵信的意思。他拿了军令飞身下了城头,立即到了军中召集林成。 林成看到他手中军令大吃一惊:“你这是?” 聂缙来不及时间跟他解释:“我有此军令,现在即刻 发兵!你务必好好的守住冀北城,不得有失!” 聂缙立即叫了都宁带路,点了那两万精锐轻骑从冀北城北门绕小道纵马而去。 卢魄察觉有兵从城中出来,立即叫手下副将带兵去拦,可是那副将到达之时,那轻骑走的极快,早已消失在大漠之中不见了踪影。 卢魄急着捉赵信,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北狄太过凶悍,赵信看情况不妙想要退守冀北城,但是卢魄令人守住冀北城城门口,赵信不得入城,只得向东而去。 卢魄一面令人继续攻打冀北城,一面带着大军向东追赵信而去。 卢魄狡猾,仿佛野狼驱逐羔羊一般,他对于大漠的地形十分熟悉,大燕军队不知不觉竟被驱逐到一个葫芦形的山谷中再无出路,没奈何,赵信只得派兵死守葫芦山谷,又令人突出重围前去求救。 眼看着那突围的人冲出去,但是卢魄没有去追。 副将问他:“可汗为何不去追击?” 卢魄哈哈大笑:“要求救,尽管求个够!大燕这些羔羊,来多少杀多少!赵信这厮,我不会急着把他们一网打尽,我要好好的折磨他们,当他们粮草用尽之时,一个个跪着来求本可汗!哈哈……” 葫芦山谷中。 “将军,你的伤……” 赵信咬了咬牙,低着看着自己手臂上往外渗的血渍,他摇摇头对副将说:“我没事,你去点算一下人马,看看这峡谷中还有多少人。” 副将去清点了一番,回来禀告道:“将军,谷中有三万多人。” 赵信一听,痛苦的合上了眼睛,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数字,他们太低估卢魄的实力了。 六万人马,算去战死跟被俘的,折损了足足有一半的人马。他心中如同刀搅般的疼痛。 副将焦急的说:“即便我们派人去求救,但是冀北城中的人马根本就不足以与现在的卢魄抗衡啊!若是让皇上发兵来援,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赵信蓦地睁开眼睛,道:“不能等死!找机会突围!倘若不能突围,再怎样也要死守葫芦谷,倘若我猜的没错,或许……还有一个人能救咱们。” 副将吃惊的问:“那个人是谁?” 赵信沉吟,低声道:“他,应该已经在路上了。三日,聂缙,我给你三日时间,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三日时光,对于困兽一般在葫芦 谷中的大燕士兵们如同三年一般漫长,他们左突右冲但是没有一队成功突围,可恶的北狄人如同猫戏老鼠般,不断的玩弄着诡计。他们让你以为有隙可乘伸出脑袋去,却又举起利剑一剑斩下来。 突围没有成功,人心一时惶惶,时不时有偷偷溜出去投降的军士,但是北狄人凶残,投降的不但不善待,反而砍了头颅挂在葫芦谷的顶上。一时之间,整个大燕军士仿若在地狱中一般。 天,下起了雨。 湿漉漉的日子里,更加难熬。 卢魄骑在马上,虎视眈眈的看着葫芦谷中的人众人,他冷冷一笑,对谷里的人高喊:“本可汗已经没有耐心了!要么你们一个个的跪着走出来,要么本可汗要让这整个葫芦谷铺满大燕军士的头颅!” 赵信站了起来,他知道北狄人已经没有耐心了,战是死,不战亦是死。他举起长剑,怒吼道:“是我大燕儿郎的,都站起来!同这些北狄狗一决生死!” 其他的士兵纷纷站了起来,无数的附和震动了山谷。 “一决生死!” “一决生死!” 赵信回首,望着这片贫瘠的葫芦谷,没有想到他身经百战,有生之年,竟要葬身于此? 他长叹一口气,紧紧握住了剑柄。 他抬起了脚步,正要迈出去之时,陡然间,他似乎听到马蹄的声音,急促而紧张,不同于北狄人的马蹄声。 他的眼底浮起一丝希望,难道是……大燕的轻骑兵?! 似乎其他人也听到了,不敢置信的互相对望。有援军?难道是大军的援军? 无数人的心底浮起了一丝希望。 “卢魄!”一阵怒吼传遍了山谷,“看看谁来看你了!” 那声音,太熟悉! “聂缙!”赵信失声叫出了他的名字。 “是聂都督!” “是聂都督!” 士兵们议论起来。 卢魄大惊,他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哭叫声,那声音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呀! 他蓦地回头,双目圆瞪,震惊已极! 在那少年将军的队伍中,用锁链锁着的,竟然全部都是穿着华贵皮裘的北狄贵人。 “父亲——”小孩子哭喊的声音,那是他的大儿子。 “可汗——”那娇媚的声音,是他的爱妾。 “卢魄——”那苍老的声音是他的白发母亲。 这少年将军他见都没见过他上战场,怎么会身着银甲如□□罗一般出现在他的面前? 聂缙冷笑,手中一把长剑搁在他妻儿的脖子上,道:“我本不杀老弱妇孺,但是,既然你卢魄杀了万千大燕战士,我聂缙也不介意破例一次!” “聂,缙!”卢魄恨得咬牙切齿,双目发红,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却是在他的妻儿都成了他的阶下囚之时。 “你们大燕人太卑鄙无耻!有本事单打独斗!拿我的家人威胁我算什么本事?!”卢魄怒骂。 聂缙一笑:“你错了!在冀北城的牢房里,不只是有你的亲族兄弟妻儿,还有你满朝的文武,只要我放一道响箭,你整个北狄朝廷亲族全部都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你卢魄就会变成孤家寡人!” 赵信惊喜叫道:“做得好!” 卢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短短三日,这个叫聂缙的少年将军竟然抄了他的老巢? 他的朝廷,他的亲族,哪一个是他能够放弃的? “你……你……”卢魄气的浑身发抖,“你想怎么样?!” “退兵十里!本都督要迎接赵大将军回城!”聂缙喝道。 卢魄几乎咬碎了牙齿,紧紧握着双拳,简直是有苦往肚子里咽。 眼看到手的果子送了别人,眼看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他缓缓举起了自己的手,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退军十里!” 聂缙策马到山谷前,高呼道:“迎接赵大将军!” 当他的声音落下时,整个山谷响彻了欢呼之声。 赵信惭愧极了,他策马出来,感动的看着聂缙,眼中饱含着泪光,道:“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走!咱们回城去!” 葫芦谷的三万士兵除去伤残至死的全部毫发无损的撤回了冀北城。此时此刻,在冀北城的牢房里满满当当的装的全是北狄朝廷中的大员跟皇亲国戚,整有一千余人。 赵信召集会议,所有人对聂缙皆是刮目相看。 赵信问聂缙:“你打算还他这些人吗?那厮如狼似虎,一旦得回了自己的人马,一定故态复萌又开始攻打冀北城。” 聂缙冷笑道:“他想要回他的文武大臣皇亲国戚,可没那么容易!为今之计,最好能够签署两国和谈,但是卢魄恐怕没那么 容易答应,只能先想法子让他折服。” 赵信问:“如何折服?” “武力上折服,他不是号称他是万人敌,号称他勇冠三军力大无穷?” 赵信蹙眉:“他的确是,我从军这么多年,还未见过如此强悍的敌人。” “那让我去跟他比试,单打独斗。” “单打独斗?你疯了吗?”赵信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聂缙看着他,唇角微微上扬:“我不敢说我一定赢,但是我一定不会输。” 赵信震惊的望着他,或许,他是给这个年轻人太少的表现机会了,他身上所蕴藏的潜力竟是他都预料不到的。 “你真的要比?” 他点头:“比!” 消息传到卢魄营中,他此时正气急败坏喝酒解愁,一面担心自己的妻儿如何,一面又担心文武官员因为被俘对他心生怨恨,真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如坐针毡。 他就不明白了,有着漫漫黄沙相隔,聂缙那小子怎么就能如此顺利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袭到他内部去? 然而,不管他敢不敢相信,他都做到了。 真是一个让人头痛的家伙。 卢魄得知聂缙要同他单打独斗的比试,觉得太可笑!那年轻人的身形同自己相比,简直就是狼和熊的比例。他凭什么提出如此荒谬的比试? 但是那人传消息来说,如果他输了,便无偿释放他的北狄人质。如果他赢了,就必须同大燕签订十年的和平协约。 卢魄觉得可笑:“我怎么可能会输?!答应他!我要当着所有大燕人的面将这小子掰成两段!”他一掌拍在桌面上,木质的酒桌立即断成了两半。 第二日,在冀北城前面的空地上,两边军士排成一排,两边各自策马上前一个大将。 卢魄斜眼看着聂缙,不屑道:“怎么,你想同我怎么比?是比拳脚还是比兵器?说出来听听!规矩你定,免得说我欺负小辈!” 聂缙微微冷笑,道:“比摔角!” 卢魄蓦地抬头,目不转睛的瞪着他,转而仰头哈哈大笑:“何其可笑!你难道不知道,摔角乃是我北狄人最常做的事情!你简直是找死啊!聂缙!” “你无需管我找死不找死,你比还是不比?” 卢魄这次到是真的对他刮目相看了:“你们大燕有句话说的好,叫做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一次 ,我卢魄倒是真是见识到了。不过说起来,本可汗真的是欣赏你这个年轻。聂缙,你考虑考虑,如同你愿意到我北狄来,我一定给大官你做,让你做天下兵马大元帅,你看如何?” 聂缙冷脸喝道:“废话少说,只要你一个字,比还是不比?!” 卢魄见他把自己的邀请当做放屁,当即就怒了,他是诚心邀请,没想到他如此目中无人,怒喝:“比!你给本可汗滚下马来!” 第90章 V90 聂缙身后的将官提醒他:“聂都督,摔角可是北狄人的长处,千万要慎重啊!” 聂缙挥了挥手:“没事。” 双方翻身下马,卢魄足足比聂缙高了一个头,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子究竟如何跟他比摔角。 中间空出一个圆场,两边的士兵各自呼喝,替各自的将领打气。 卢魄得意洋洋举起双臂,轻蔑道:“小子,来!” 在北狄的摔角中,是不拘手段,不拘用头用手还是用脚,只要能把对方牢牢的压在地上就算赢。 卢魄健壮高大,力大无穷,这些聂缙都知道,但是…… 他想起他曾经对付的那个昆仑奴,力气未必没有卢魄大,但是,是个人,都是有弱点的。 聂缙纵身而去,蓦地飞身向他扑过去,卢魄果然力大无穷,双手抓住男子的肩膀,蓦的往外摔去,聂缙被突如其来的摔倒在地上,然而,他一个落地滚迅速的站了起来。 “嚯嚯嚯!”北狄士兵扬起大刀欢呼起来。 卢魄更为得意,哈哈大笑:“过来,少年人!让本大将再摔一次,这一次摔你的狗啃泥!” 如方才一样,聂缙再次扑了上去,然而卢魄没想到他的动作都跟方才一模一样,心里更是鄙夷,这个大燕人根本就不会摔角,提出这个比试简直是自取其辱。 他再次将聂缙摔倒在地,聂缙又再次以灵活的身手爬了起来。 当第三次聂缙扑上来时,卢魄正打算以同样的方法将他摔出去,只是这一次他要摔得更狠,摔得让他再也爬不起来。 就在他摔出的时候,蓦地聂缙翻身而上,一个鹞子翻身,身体倒翻,整个人将卢魄的脖子狠狠勾住,这一下手便是下的狠狠的,卢魄只觉得喉头剧烈的疼痛袭来,竟然呼吸都难以进行,他慌张的伸手去扯聂缙,可是想不到这少年不知道使了什么法术一般,他的指间一触即自己的手腕,他的手腕上一点刺痛,立即脱臼了。 “完了完了!”他真的是太大意了。 他的脖子被卡住呼吸完全难以进行,双眼不断的翻着白眼,就趁着这当儿,聂缙腾身而起,蓦地一个回旋踢,将卢魄踢得狠狠摔倒在沙地上。 一时间,两边都是全军震惊。 卢魄倒下了,他努力要爬起来,可是他的手腕脱臼不能使力气,他痛苦极了,没想到那少年下手狠厉,转眼间,那 少年飞身而起,一个膝盖顶在了他的下巴上,双手被他紧紧的扭在身后。 卢魄气极了,可是偏偏动弹不得。 旁边有两军摔角的评判,大燕的军士高声齐喊:“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卢魄以这样屈辱的姿势被聂缙压在膝盖下,他痛苦极了,当最后一声响起,他颓丧的垂下了脑袋。 他败了! 败的如此难看!他纵横捭阖,所向无敌,却想不到会输在这个少年的手上。 卢魄很难过,却也不甘心。 他听到少年在他耳畔低语:“卢魄,我告诉你,有我聂缙在的一日,便要保大燕边境的安宁,你休想打大燕的主意!” “你到底是什么人?”卢魄不甘,“我不信我竟输在了一个无名小卒的手里!” “好,我告诉你,我聂缙,是大燕聂司空的孙子,聂英的侄子,当朝长公主的驸马!” 卢魄听到这些,顿时恍然明白了什么,叹道:“聂家,原来是聂家,果然将门虎子。罢了!放了我的文武亲族,我同你和谈。” 聂缙听到他的话,这才起身放开了他。 “喔嗬!喔嗬!喔嗬!聂都督!聂都督!”大燕士兵大声欢呼起来,那声音震耳欲聋。 赵信策马到了阵前,禁不住感叹,自己一定是老了,果然,英雄出少年啊!聂缙,他当真是小瞧他了! ** 京都。 昭和听闻了黑火一案,正在督促沈拂尽快查清楚幕后的黑手。 她正在忧心聂缙没有寄来书信,却听到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春华来了,急匆匆的说:“殿下,皇上急召!皇上急召啊!不知道边关出了什么事!” 昭和一听慌了,“难道又败了吗?”她很害怕,已经听到一次战败的消息了,如果这次再败,老天,她都不知道怎么办。关键是,如果再败,估计卢魄该长驱直入进入大燕了,那后果真是不敢想象。 昭和心急如焚,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赶紧的赶往了宫中。 这一次,元和帝在太和殿召集了文武大臣,昭和以为情况一定非常严重,正自担心,可是一进殿发现满朝文武都是面带笑容喜气洋洋。 元和帝看到她来,亲自下殿来迎接她:“皇姐,你可来了,等你许久了!” “恭喜长公主殿下!”傅国公 微笑着行礼。 “恭喜长公主殿下!”几个大臣都向她恭贺,然而她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元和帝不瞒她,欢喜的说:“聂缙立功了!立大功了!” 昭和一愣,好一会才恍过神来,转而惊喜的问:“他没事吧?” “没事,一点事都没有。赵信被围葫芦谷,聂缙带人抄了卢魄的老巢俘获一千余人,又去葫芦谷将赵信救出,还同卢魄打赌比试摔角,竟逼得他签下了十年的和平协议!北狄之危已解!北狄之危已解啊!” 昭和惊呆了,她知道聂缙有能力,可是没想到他竟能打败卢魄大军啊。 她自然是欢喜的,但是更加担心聂缙的身体,虽然说他没事,但是打仗又怎能不受伤呢,也不知道他现在在边关变成什么样子。 旁边便有官员叹道:“微臣当初就觉得这聂缙是个将才,果然证实了呀!” 另外一个官员讥讽道:“你是心里认为他是将才吧,我可没听你说半句话。” 那官员瞪了这人一眼,道:“不管怎么说,到底是陛下慧眼识英才!” 傅国公奏道:“陛下,如今聂缙要代表大燕跟卢魄和谈,但是聂缙乃是随军都督之职,恐怕偏低了些。” 元和帝欢喜道:“封!封‘护国大将军’!现在就传朕的圣旨,快马加鞭把圣旨送过去!对了,朕现在就写亲笔写下这圣旨!” “皇姐,好不好?”元和帝笑问昭和。 昭和微笑点头。 前几日元和帝还愁的头发都掉了一把,现在突然脑袋上的弦松开了,他激动雀跃如同孩子一般。 上了金案,刷刷几笔写好了圣旨,交给亲信的御史亲自快马加鞭的送到边疆去,估计七日之后聂缙就能得到封号了。 昭和忙问傅国公:“聂缙预计还要在边关逗留多久?” 傅国公答道:“从边关传来的消息,大约要同北狄协谈,恐怕还得月余。” 昭和忧愁上心,他走都走了一个多月了,如今和谈又要耽搁一个多月,再回来路上又是半个多月,加起来,三个多月就过去了。 当初他走的时候是深春四月,等到他回来时夏季都过去了。 回来的路上,战胜的消息已经迅速的传到了大街小巷,聂缙一战成名,由一个不起眼的都督成了护国大将军,俨然成了民众口中心中的英雄。昭 和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无数次的听到那么多人提起这两个字。 她心里是甜蜜的,骄傲,却也是酸涩的。她知道他的荣耀绝对是他的艰辛换来的,他所受的苦唯有自己知道。 昭和回到府中,下人们个个欣喜,春华凌蓝,包括邵阳沈拂等人都来恭喜她。 她虽然也欢喜,但是更加想念那个人。 她几乎不敢想还要等一两个月或者更久才能见到他,她真希望此时此刻那个人就能出现在她的眼前。 不若,去找他吧? 昭和突然浮出这样一个念头。为什么不呢? 京城暂时没有异动,再说有傅国公跟沈拂等人看着,有事应该会第一时间做出处理,从京都到冀北城最快大约七八天就能到达,为何不去呢? 昭和欣喜的抬头,双眼放出灼灼光芒,她只想知道他身上可有受伤,他变黑了没有,他在那边有没有吃好住好,其他的,她都顾不上了。 想去,那就去吧!她对自己说。 作者有话要说:五一到了哦,祝大家五一快乐! 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哦!么么哒!o(n_n)o~ 第91章 V91 传出消息,长公主殿下要在皇觉寺替大燕祈福,一段时间是不见客的。其实这个时候,昭和已经换了便装,在公主府侍卫的保护下前往冀北城了。 昭和是个说做就做的性子,但是这件事除了傅国公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沈拂等人也是在公主出发以后从傅国公口里听说的。 战胜后的第十三天,元和帝的御史到达冀北城,圣旨上将众位军将赞赏了一番,特地封了聂缙做“护国大将军”,一时间满军欢欣,只等了和谈之后胜利班师回朝指日可待。 聂缙得了皇帝亲赏的将军金盔甲和金印自然高兴,但是看着这些物件,也深深感觉到肩头任务沉重。 北狄正在行退兵之事,虽然卢魄已经承诺,但是还是必须小心谨慎。聂缙立在城墙上,看到兵强马壮的北狄正在井然有序的退兵,营帐已经收拾停当,全都搬上车子,那车上还有一些是大燕赠送的礼物,其中有大燕的书籍和种子。 卢魄是个好战的,但是也是极讲信用的人,他在两国士兵的面前丢了那么大一个脸,即便是不甘心,却不可能轻易反悔,再加上燕国出于两邦交好的目的,赠送了许多生产劳作技术的书籍和人才,又赠了许多种子,他收下了这些心存感激,自然不能再生叛逆之心。 卢魄派了使臣同大燕和谈,他带着人返回北狄。而大燕这边,聂缙作为使臣亲自和谈,他第一次参加和谈经验算不得丰富,好在背后还有赵信这位老将一起出谋划策。 聂缙在城墙上看了一回,天边落日如锦晚霞似血,想起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争,他心有感慨,所谓兵贵神速,倘若当初他慢一步,今日恐怕看到的将是满地残躯了。 “将军,用晚饭了。”副将许聪登上城楼对他说。 “好。”他应了一声,忍不住轻轻咳嗽起来。 “将军可是感染了风寒?”许聪有些担心。 聂缙摆摆手:“无妨。” 他回了营帐,夜色降临之后气温开始急剧降低,这里的环境非常简陋,床铺上的被子显得有些薄了。 他之前纵横兵马倒没觉得,现在突然停下来,身子反倒不适起来。大约是劳累加风寒让他的咳嗽越发频繁起来,加上军中一直缺医少药,自然也不大容易好。 他正要熄灯休息,突然门外警卫叫道:“将军,有人找!” 聂缙一怔,这么晚了谁找他?他以为是赵信,便 道:“让他进来!” 他心道,赵信这个时候来十有八九是为了和谈的事情,便将桌子抽屉里的和谈文件拿了出来,翻开看了看,只等着赵信过来瞧。 那人安静的走了进来,脚步轻的如同猫儿一般,聂缙直觉得有些奇怪,赵信是大刀阔马的人,何时走路这么轻了? 他蓦地抬头,呆了呆,只见来人穿着一件深紫色披风,斗篷兜着头遮住了面容,可是却看得出宽大的披风下身形并不强壮,倒像个女子? 女子?这军营里怎么会有女子? 他惊得倏然站了起来:“你是何人?!”那声音异常的严厉而具有威慑力。 那女子却不回答,只伸出纤纤素手将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露出了光滑乌黑的发髻、光洁柔嫩的皮肤和洁白的脖颈。 她嘴角带着笑意双眼弯弯的看着他,那男子双目紧紧的盯着她,却仿佛做梦一般。 “傻瓜!”她笑着嗔道。 那声音,仿似在他梦中响了无数次的那个人,可是绝无可能,她是养尊处优的娇花,怎会出现在这苦寒荒僻的大漠? 他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到了她的面前,依旧不可置信的望着她,他伸出手去,轻轻的摸着她的眉眼,她的鼻子,她的唇,但是依旧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吧。 “绾绾?”他声音变得暗哑而激动,“我不是在做梦吧?” “大傻瓜!”昭和笑着一个栗子敲在他的脑门上,“痛不痛?” 轻轻的痛感传来,让他恍然从梦中醒来一般,他双眼放着光芒惊喜的叫道:“绾绾,真的是你!” 她笑着扑入了他的怀中,聂缙紧紧的箍着女子在怀中,箍的她都喘不过气来。 他低头嗅着她发间的芬芳,是那样真实,她真的从遥远的京都不辞劳苦到了他的身边。 这比起前两日收到陛下的封赏来的更加让人惊喜。 营帐外,似乎隐隐响起低笑声,聂缙隐约听到,但是他可管不得那么多了,他的绾绾就在他怀中,比什么都好。 其实昭和来的时候赵信在冀州城早已接到了,她故意知会赵信不要让聂缙知道,是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只是这个惊喜太过震撼,让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一般。 “好啦,放开我,先让我喝口水,腿都要站麻了。” 聂缙听她说急忙放开了她,拉着她 转身到了床边,让她在床上坐着,他自顾去倒了热的羊奶过来递到她的手里。这军中唯一能够滋养人的恐怕就是这羊奶了。 昭和借着灯光细细的看他,心中一阵酸楚,这才多少日子,他黑了这么多,而且似乎又瘦了。他本来就不胖,现在又瘦了,睡觉的时候该硌着她了。 聂缙坐在她身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喝了半碗羊奶,柔声问:“你怎么来的?路上可顺利?辛苦吗?” 昭和笑道:“你这么多问题,我如何回答?这一路倒是挺顺畅,有侍卫护着又来的极快,总不是晓行夜宿,没有丝毫耽搁。” 聂缙心疼她,握着她的手道:“何必晓行夜宿,你身体如何受得了?” 昭和抚了抚他的脸:“我以前也学过功夫的,哪就受不了?又不是七老八十。在京都待久了出来走走也是挺好的,没想到大漠风光同京都完全两样,很是壮观呢。” 聂缙只是听着她说话,微笑不语。 昭和摸了他的脸道:“皮肤都粗了,回去用海盐替你磨一磨。” 聂缙一手将她搂在怀中,失笑:“我又不是女子,不过是黑了罢了,有什么好磨的?” 怀中的女子还是那么香,他低头嗅着她的发香便心猿意马起来,紧紧的将她扣在怀中,低头忍不住将唇凑到她的脸颊上轻吻。 所谓小别胜新婚,她这般思念他,自然任他动作,她靠在他的怀中,觉得心里无比的踏实。 “咳咳……”他忍不住咳嗽起来,胸腔震动的她都能感受到。 昭和蹙眉,转头瞧他,只见他脑袋别到一边越发的咳得剧烈,她焦急道:“你受了风寒?” 他又过来亲她:“不碍事,年纪轻,明日就好了。” “风寒之事可大可小,若是咳得厉害了,恐怕要伤及肺气的,哪里像你说的那般轻描淡写。”昭和郑重起来,“吃药没?现在吃一副可好?” “军中暂时缺药,士兵们多有受寒伤风的,我这不是什么大毛病,何必同他们抢那些不多的药品。” “你都做将军的人了,还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体!”昭和有些生气,将他按在床上靠着,“多休息。正好我这次来就是怕军中缺医少药,带了许多宫中的成药过来,我这就让人给你拿去。” “绾绾……”聂缙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走,昭和瞪了他一眼,“正事要紧。” 昭和到了帐子口,外头 有警卫守着,昭和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便有木盒子送到了她的手中。 木盒子拿到跟前,聂缙这才瞧见这盒子里果然有着各式丸药,都是现成的,不过看这精贵程度,应该是最好的,数量并不多,完全不够军中所需。 “这是给你备的,还有一些草药需要熬制的在马车里头,那自然是多的,有好几麻袋。” 聂缙要起来,昭和却不让,她倒了热水,捡了驱寒止咳的丸药给他用水服下了。 吃了药,他立即就将自己的女人拉到了床上,同盖着一个被子。 在昭和眼里,聂缙是病号,不过在他自己的眼里,一点伤风算不得什么,那可不当一回事。 “这里晚上天气很冷的。”他在被窝里悄悄脱去了自己的寝衣,光溜溜的把女子抱在怀中,昭和还闻到他刚吃了药的嘴在她脖子上蹭,带着淡淡的药香。 “知道冷,你还脱衣服作甚?”昭和被他蹭的有点发麻,但是理智告诉她生病的人应该好好休息。 聂缙咽了一口唾沫,道:“娘子不懂,脱了衣服,两个人更好取暖,体温比什么都热。” 昭和啐他:“胡说八道!” 聂缙低低一笑,悄悄的已经剥了她的衣衫,灼热的吻落了下来。 “别闹……”昭和用手抵着他的额头。 “你不想我吗?”他委屈的望着她。 昭和被他看的心头软软的,嗔道:“我若不想你,干嘛千里迢迢的来看你?只是你现在需要静养身体才能好。” 他低头吻着她的脸庞,气息渐粗:“抱着心爱的娘子却坐怀不乱,莫非绾绾以为我是圣人?” 昭和被他哄得浑身发热,又有他一只手到处点火,身子不由自主软软的凑向他,嘴里依旧说:“没得你待会要把风寒过给我了,看我不揪了你的皮……” “你舍不得……”他十分确信。 他说罢,不再听她推辞的言语,用力的吻了下去,唇齿相接,隔着这些日子的相思便一发不可收拾的引了出来。 她心中轻叹着,和他在一起的感觉真是太好了,虽则担心他的风寒,却不由自主的伸腿勾住了他精实的腰身…… 作者有话要说:细节需要脑补的哦,某苏是点到为止党,(⊙﹏⊙)b 第92章 V92 清晨,男子从睡梦中醒来,他撑着头低头看着睡得正安静的女子,伸手轻轻的抚在她柔滑的肌肤上,轻轻叹了一声。 佳期如梦,她的到来慰藉了他这么久的相思。他低头,眼底都是温柔的眼波,轻轻的吻在她的额上。或许是因为昨日赶路太累,女子轻哼了一声,转了身仰面躺着继续睡的安详。 聂缙看到她可爱的睡容,微微一笑,轻手轻脚的从床上起身,经过昨晚,他摸了摸胸口,倒是觉得肺部好多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吃了她带来的丸药还是做了半宿的运动。 他穿戴好出了营房,门口有警卫,他令警卫好好的守住营帐不得允许任何人入内。 公主带来的随从安置在另外的营帐里,聂缙见春华和凌蓝也来了,一早起来便开始准备公主的饮食。 赵信身穿常服向他走过来,脸上带着笑意:“如何,公主殿下还没起来吗?” 聂缙摇头:“我正来替她寻食物。” 赵信道:“今日和谈那边我来主持,允你半日假期好好陪陪公主。” 聂缙感激的对他点头。 边疆青菜难得,聂缙特地一早走遍了整个冀北城总算买到了新鲜的蔬菜。才买回来让春华熬了新鲜的蔬菜肉末粥,粥熬好之后,他亲自用保温的小木桶装着提到了营帐。 昭和不觉翻了个身,伸出了光滑洁白的手臂,顿时一股凉气冷飕飕袭来,一个冷战将她冻醒了,睁开眼睛,看到营帐绿色的房顶,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等她回过神来,营帐的门被推开,只见一个英俊的男子提着木桶进来了。 昭和看到他,不由得嘴角弯起,昨晚没来的细看,今日一看,只觉得他身高腿长,身着一袭青衣越发的好看,那浓眉俊目比以往更加的凌厉,带着身为武将的威慑,又多了几分成稳的气概。她就觉着她的小聂缙仿佛成长了许多一般,而她自己倒是越来越懒,像被人照顾的小女孩了。 聂缙看她慵懒的样子,迷蒙的睡眼,乌黑的头发,雪白的手臂,心中一动,将木桶搁在桌子上,大步跨过来,弯腰抚在她圆润的肩膀上,温声问:“睡好了没有?起来喝粥?” 昭和点点头,躲进了被子,道:“我还要穿衣服呢。” 聂缙伸手将床边散落的衣服拿起来:“我替你穿?” 昭和一把抢过衣服:“我自己来!” 聂缙想起她的娇美玲珑 ,不觉喉头一阵干渴,不敢多想,又转身去盛粥。 当他盛好粥时,昭和已经从被子钻出来了。 她走过来,双手抱着他的腰,蹭了蹭他的胸口,问:“昨晚还咳呢,今天觉得怎么样了?” 聂缙笑着摸了摸她的脸:“绾绾是有福的人,我觉得今儿都好了。” 昭和伸出食指点着他的额头:“你倒是会说奉承话了。早晨吃什么?” 她探头去看那桌上的,只见是熬得浓稠的粥,里头有肉末有青菜,另还有一碟子酱菜。 聂缙扶着她坐下,昭和看着这菜,自然是同她在府中吃的比起来十分简陋,但是是聂缙亲自拿了的,再简陋的菜都是好吃的。 昭和拉着他坐下,也给他盛了一碗,“你们平时也吃这些?” 聂缙一笑:“军中早餐吃的是干粮加白水。边疆米粮紧张,也没这功夫去熬这般精细的粥。因是看着你来,特地做的。” 昭和听了心中一酸,心疼的望着他:“如是这样,你还喜欢边关生活吗?” “虽则艰苦,却能见到大漠如雪,长河落日,别有一番景象,驰骋疆场扬刀立马也是我曾梦想的。” 昭和睨了他一眼,嗔道:“早知道这样,我可不来看你了,让你在这看这落日看个够。” 聂缙拉着她的手轻笑:“当然,回京陪我的夫人,也是朝思暮想的事情。” 昭和轻轻一笑不再做声。 喝完粥,聂缙便要带她出去走走。 冀北城外,是漫漫黄沙,此时北狄危机已解,自然没有什么危险。两人乘着一骑马便出了冀北城。 一方粉色的纱巾裹着她的头发和脸孔,她回头,男子在她身后低头瞧着她。 “聂缙,听闻这异域的女子也喜欢以头纱蒙面,我这样可像一个番邦女子?” 聂缙低头看着她面纱后妩媚的眼,笑道:“像。” 她轻轻掀起面上的薄纱,那纱由风吹起,拂过他的脸庞,柔柔的,软软的,他望着她的脸,仿佛做梦一般。 他蓦地斥了一声,“驾!” 马儿提起四蹄,飞快的在沙漠上奔跑起来,扬起阵阵黄沙。 远处,冉冉生起白色的狼烟,眼前一片金黄,看起来那般孤寂,只是她躲在他的怀中,即便是这样荒芜的环境中,心中一样是满满的欢喜。 随着 马蹄声响起,在这苍茫的沙漠中,响起了银铃般的笑声。 马蹄终于停了下来了,昭和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她的眼前竟然是一片绿色,仿佛沙地中的一颗绿珍珠。 “老马识途,”聂缙道,“它是来这里喝水的。” 聂缙带着昭和下马,昭和踩在软软的沙子上,感觉非常新奇,马儿立即小跑到了清亮碧绿的水泊跟前低头饮水。 广袤的天地,远近不见人,仿佛只有她跟他两个人一般。 昭和看到一丛丛仿佛伞状的大树,双面挂着一串串红色的果子,她惊喜的问:“这是什么?” 聂缙过来看了看,道:“这应该是椰果。你倒是个幸运儿,我从前还没发现这片绿洲,也没瞧见这片椰果。在沙漠里的人,每每饥渴难耐,最幸运的就是遇到绿洲。” “可以吃的?”昭和欣喜的望着他。 他点头。 昭和吃了一颗,甜甜的,带着一点点酸,“味道非常好。” 她喂了一颗给聂缙,自己又吃了几颗。 聂缙带了水壶,两人在绿荫的树下坐下休息。 她靠在他的背上,问他如何深入敌营,如何擒得北狄的皇亲国戚和文武大员,他不紧不慢一一细说给她听。 天地间一片宁静,仿佛远离了京城的喧嚣。她靠着他的背说:“若是以后能逃离那些勾心斗角,能在这样的地方过一辈子也不错。” 他转过身,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腿上。她睁着双眸,抬头是湛蓝的蓝天,入目的是他英俊的眉眼,听他在她耳畔温柔道:“未来即便再多争斗,你只记得有我护着便行。”说罢,他的唇印了下来。 她回应着他的吻,嘴角却轻轻弯起,他已经成长为可以护着她的那个男子了呢,心底,竟有一种吾家有男初长成的安慰。 第93章 V93 因为聂缙事务繁忙,昭和虽然贵为长公主却不好在这里久呆。昭和在冀州城住了两宿,聂缙只要抽的空便过来陪她逛一逛,住到第三日时,不得不启程回去。 聂缙亲自送她到十里长亭,立在亭中,昭和一阵感伤。 “你要早点回来。”昭和轻轻的抚着他的脸颊,“最迟六月,要是六月还不回,小心我揭了你的皮。” 话虽说的严厉,眼波却依旧温柔。 聂缙笑笑,亲手替她系上了披风,叮嘱:“若是安全到了京城便让人送信过来,以免我记挂。” 昭和点头,眼底有些酸涩,她低了头却也觉得可笑,自己这是怎么了,才离开便想掉眼泪了,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如今竟变得这么小儿女情态了。 她上了马车,揭开车帘,依旧忍不住回头看他,只见他骑在马上,双眸定定的凝视着她的身影。 待得马车走远了,她回头时已经瞧不见来路上的人了,只是目光略一转,竟瞧见那边山头上,一个骑着马的声音拼命的向着山头奔去,一直到了山顶上,那一人一马才定定的立在那里,一直瞧着她的方向。 这个时候,泪水是再也忍不住,涌了出来。 春华坐在她身边,悄悄的递了手绢到她手中,“殿下莫要难过,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驸马便能到京城,届时大燕同北狄十年和平,可不就能长久的陪在殿下的身边吗?” 昭和倒是不好意思了,擦了擦眼泪,道:“倒是叫你看笑话了。” “奴婢哪里敢,只是羡慕殿下同驸马伉俪情深罢了。” 昭和嗤笑:“就你一张嘴甜。上次本宫跟你说的话可还是算数的,如今你也不小了,瞧上谁本宫给你赐婚。” 她又提起这茬,倒是□□华低了头羞得不得了。 马车走了一程,每每只要有官驿的地方,定然是休憩在官驿当中的。出了冀北城的第一个官驿处,一行人正准备停下补充一些粮草,只听得一骑人马匆匆忙忙的向着官驿奔来。 昭和听那些人的声音倒是像京城口音,揭开帘子一瞧,带头的小黄门竟是个认识的太监,立即问道:“你可是太和殿中的太监小和子?” 那小太监瞧着这马车跟这些全副武装的侍卫,立即欢喜的脸上露出笑容来。 他匆匆翻身下马,飞快的跪在了昭和的跟前,高声问:“是否长公主殿下的车驾 ?!” “没错。”昭和应了一声。 那小太监抬头一瞧,那马车里坐的可不就是长公主吗?他原先就是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太和殿伺候的人,自然是见过昭和的。他一时之间欢喜的不得了,急忙道:“小的是奉了圣上的旨意急召长公主殿下回宫,小的本要去冀北城军营找寻,没想到这半路上竟然碰到了殿下,可不是天意,天意!” 昭和一听他的话便觉得有些异样,“为何急召我回宫?圣旨何在?拿来我看?” 小和子急忙奉上了圣旨,昭和蹙眉打开圣旨一看,果然是盖着皇帝的印玺。 她心中仿佛一丝凉意划过,问:“宫中出了什么事?” 小和子脸色略有些难看,低声道:“陛下病了。” 昭和大惊:“病的可重?” 小和子回道:“病情到底如何,小的却不清楚。只是小的只知道陛下病了之后便让小的快马加鞭拿着圣旨过来找殿下。” 昭和吸了一口气,双目紧紧的盯着圣旨将这圣旨看了一遍,并没有说什么病,病的如何。 她立即道:“本宫这就加快速度,尽快赶回宫中!” 小和子大喜,立即带着来送信的几个人随着公主的车驾一起返程。 昭和来时因为急着赶路有些匆忙,她本想回去的时候慢慢往回走,谁想到这一封圣旨下来不得不又加紧了速度往后赶去。 ** 这里是京都淮西胡同不起眼的一处仓库,陈旧的木门牢牢的关着,外头天色已经黑沉沉的,一个身着兜头披风的男子出现在仓库的门口,他的手里提着一盏微黄的风灯。 “开门。”那人压低嗓子道,却听得出那声音比较年轻。 看门的老叟急忙开了门,那人立即闪身进了仓库,他打开口袋的口子向里面看了看,微微弯起了唇角。 巡视了一遍以后,他退了出来,让老叟依旧锁上了仓库的门。 蓦地,似乎墙角发出一声细碎的声音,倒是像有人踢着石子的声音。 墙角的青衣人吓得一动不敢动,穿着黑色披风的男子倏然转过身来,只见淡淡的灯光照映下,他脸上的面具反射着银色的光芒。 他提着羊角风灯一步一步向着墙角走过来,青衣人缓缓的悄然向后挪动着脚步。 面具人往墙角照了照,似乎没有照到那人,青衣人正松了一口气 ,可是当那面具人把风灯往一边照的时候,蓦地,光芒一闪,风灯迅速熄灭。 只听得一阵风声响起,面具人如同鹞鹰一般飞扑过来,青衣人唬的一跳,转身便跑,幸好墙头上跳下来两个人将面具人拦住,可是不知道哪里冒出两个蒙面人同那两个人交上了手。 面具人脚底发力,飞快的向着青衣人追了过来。 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后面的人蓦地撒出两只短剑,一把正好扎在了青衣人的肩头。 青衣人肩头剧痛,瞧着斜刺里有个暗黑的小巷子迅速的钻了进去。 面具人立即追了上去,青衣人回头瞧着这是个死胡同大惊失色,那面具人似乎嘴角带着冷笑,几乎像看死人一般看着他,一步步向他靠近。 “你到底是何人?!”青衣人怒道。 “是送你上西天的人!”面具人压着嗓子低声道。 他倏然拔出腰中的长剑,一步步向青衣人走过去。 蓦地,一声厉喝从身后传来:“什么人!竟敢在宵禁之时持械斗殴!” 面具人蓦地一惊,转头,却看到一个骑着白马的白衣男子带着一批人马飞快的奔驰而来,眼看就要到了巷子口,他恨得咬牙,到嘴的鸭子飞了。但是那白衣人来的极快,他不得要放手,一个腾身,飞身上了墙头翻越而去。 白衣人到了青衣人的跟前,不由得恼道:“沈拂!怎的是你!” 沈拂只觉得连腿儿都不是自己,软软的便瘫倒在地上,想起那个可怕的蒙面人,他简直是在阎王殿上走了一回。 这时,才觉得肩头的伤口疼的厉害,蹙眉叫道:“楚离,你怎的还不帮我一下?是要我疼死吗?” 楚离翻身下马,道:“我看我得给你改个名字,叫你沈大胆才对!瞧你这样子肯定是自个去查案子,你一个文弱书生,连武功都没有,幸亏人家伤的是你这肩膀,若是伤了你这如花似玉的脸,看你哭还来不及!” 沈拂恨恨瞪了他一眼:“你有一日不说风凉话会死吗?那人乃是黑火主手,戴着面具不知是谁,现如今你还不去查封黑火仓库,难道还等着别人立即搬走么?” 楚离大惊,立即问:“哪里?!” 沈拂说了地方,楚离立即一把将他抓上马,两个人骑着马迅速的赶往仓库去了。 “围起来!”他大喝一声,“全部查封!” 第94章 V94 羽林卫迅速围住了仓库,在一处阴暗的角落里,几个人急道:“主公,他们要查封仓库,如何是好?” 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嘴角弯起,冷冷一笑:“查封又如何?这里只放着总量不到一成的黑火,他们即便缴获了全部,也并没有什么用处。” 他手下之人一惊:“不到一成?我们以为全部的都在这里?” 银面人转头瞥了他一眼,眼底划过一丝狡黠之色:“狡兔三窟,难道不懂这个道理?” 他转头,最后看了一眼那被羽林卫团团围住的仓库,恨意从心中升起,仿佛火焰一般在眼中腾起,想对付我们?可没那么容易! 他挥挥手:“走!”几个黑影一纵,立即消失在阴影里。 夜色阴沉,裕王司徒召一袭绣金丝祥云锦衣正在院子中焦急的等待着什么人,一个身影从墙头掠到他的跟前,裕王一喜,抬头道:“如何?” 那人立在他的跟前,沉声道:“羽林卫围住了仓库。” 司徒召一愣,恼恨的跺脚道:“可恶!简直如影随形!最为可恶的就是那个沈拂!早晚要除掉这个祸根!” 面具人叹了一口气,缓缓从脸上拿下脸上的银色面具,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庞,正是蔺辰,那一双乌黑的眼睛,现在垂着眼帘,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即便是同他一起合作的司徒召,也从来不知道蔺辰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蔺辰道:“王爷今日可入宫去看了陛下,如今如何了?” 裕王司徒召摇头:“不大好。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突然病了,说起来真是奇怪。” 蔺辰听到,微微一笑,这病,他却隐约知道一些眉目,然而,不能说,对谁都不能说,即便是坐在一条船上的裕王。 他心道,这个时候,昭和公主应该在京城吧,想起以前同她打的那个愚蠢的赌,真是可笑。说起来,他现在倒是想看一看她。不过,这件事不急在一时,因为,他知道她终究是他的。 昭和一进宫便入宫求见元和帝。 此时,元和帝住在清华宫中休养,开始昭和还以为元和帝是找她有事所以借口召他回来,没想到他病了竟是真的。 才入了殿堂,便看到殿门进进出出的宫女,手里端着汤药伺候的,一股浓浓的药味从里头传进来。 昭和细细的想,却想不起前世的时候元和帝 何时生了这样的病,又不知道他病情到底严重不严重,不由得心焦立即脚下加快了脚步。 尽管是白天,可是黄色的帷帐依然垂了一半下来,皇弟果然躺在床上歇着。 昭和过去看的时候,只见元和帝面色苍白,嘴唇竟无一丝血色,她这来去算起来不过半个多月,怎的他竟换了一副模样一般? 她见他休息倒是不好惊扰他,正要找他身边的人问个清楚。只见杨太医过来,后头的宫女手里端着刚刚炖好的药品。 杨太医见过了昭和,昭和问:“陛下究竟是什么病?” 杨太医见是长公主不敢怠慢,压低声音回道:“陛下是受了惊吓,又受了风寒,加上心中气郁,日积月累的夙夜不息外加酒……酒宴过度,有了诱因,这病便愈发的沉重起来。” 昭和听他的话,就知道他想说的是“酒色”过度,实在不好当着皇帝的面说出来,便只得说了酒宴过度。 “惊吓?什么惊吓?”昭和蹙眉问。他是帝王,在自己的皇宫之中,能够受到什么惊吓? 这时,只听到床上轻轻的哼了一声,杨太医急忙道:“微臣现在要伺候陛下喝药,恐怕迟了汤药就凉了。” 昭和点头,摆了摆手,杨太医急忙去奉药了。 元和帝微微睁开眼,当他看到昭和时,眼底却没有喜色,只是那么淡淡的一瞥,却跟他急急的下诏书叫她回来的情势完全不符。 昭和心里有些疑惑,他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刻意的冷淡,她心中立即打起鼓来,不知道在她离开期间宫里究竟发生什么事。 元和帝被宫女扶着坐起身来,宫女喂了一口药,蓦地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引得那入口的药突然喷了一地,他大怒,猛地一推,身边的奉药宫女就被猝不及防的推倒在地,她吓得瑟瑟发抖,完全不知道为何皇帝发了这么大的火。 “混账东西!拖下去打死!一点事情都做不好!”元和帝因为盛怒引得胸口剧烈的咳嗽震动,用力的捶着胸口。 宫女吓得呆住,泪水哗啦啦的流了下来,叩头求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昭和立即上前劝道:“陛下何必跟一个奴才生气?别气坏了身子。” 元和帝蓦地冷眼瞥了她一眼:“皇姐,难道还在乎朕的身体吗?” 昭和一惊,脸色微变,“陛下这是何意?难道陛下召我回来就是兴师问罪的吗?昭和倒是不知道,昭 和何罪之有?” “何罪之有?”元和帝突然冷笑,“哈哈哈……”他突然声音变得大了起来,原先苍白的脸竟浮起了玫瑰红色,“世界上朕只有皇姐一个亲人了,朕以为能够一心为朕的,也只有皇姐了,只可惜,天算地算不如人算,皇姐竟是最让朕失望,让朕伤心的那个人!” 昭和面白如纸,她看到元和帝这副样子,隐隐的有了一种预感,可是又不敢确信。 难道……难道…… “长公主殿下,你终于回来了!”门口传来柔媚却带着几分尖利的声音。 昭和蓦地转头,双目落在门口那女子的身上,那人身着彩凤锦衣,头戴凤头玉簪,皮肤白皙,模样妖娆,正是当今的贵妃娘娘蔺妃。 “殿下,咱们可等的你好苦啊!”蔺妃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里带着一副看好戏的神采,“咱们的长公主殿下好厉害啊,骗的陛下好苦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眯起双眼警惕的望着蔺贵妃。 “我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长公主陛下不知道吗?长公主殿下那府中的孩童,究竟是谁?!”她这话咄咄逼人,双目如同刀锋一般落在昭和的脸上。 “你……”昭和恨恨咬牙。 难道她忘记了她们之间的交易,忘记了她自己所隐藏的秘密? “我……我什么?”蔺贵妃反唇相讥,“我不像你,心里藏着这么多秘密,背着陛下做了这么多事!” “无耻!”昭和骂道,“你的那点破事,难道真的不怕我说出来?” “够了!”元和帝断然喝道,他双手紧紧的攥着那明黄色的被面,目光灼灼的望着昭和:“朕只想知道,阿吉,是不是皇姐救的,是否还活在这世界上?”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昭和只觉得一桶冰水从头泼到脚一般,她想不到蔺贵妃竟然不顾自己的秘密抖出了她的秘密。 这一直是元和帝最在乎的事情,事情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已经没有了隐瞒的必要。 她看向蔺贵妃,两个女人之间的眼神仿佛刀锋一般碰撞在一起。 蔺贵妃挑眉,她已经豁出去了,倘若她抖出她和崔玉的事情,她爹和堂兄已经承诺会想方设法的救她。 何况同她自己的秘密想比,昭和的辛秘才会元和帝真正关心的问题。 看到昭和的沉默,元和帝豁然明白蔺贵妃所说的竟然是真的! “阿吉……”他全身像被抽光了力气一般,本以为皇姐在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人是自己,却没想到还有一个阿吉。她为了阿吉竟如此欺骗他? 他心中一痛,陡然间“噗”的一声,一口鲜红的血喷洒在床前的地上。 “阿琦!”昭和大惊,急忙快步走到床边,元和帝蓦地单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袖,缓缓合上了眼神色沉重的道:“皇姐,倘若你还在乎我这个弟弟,明日,把他带来见我!” 昭和定定的望着他,双唇微微颤抖起来。见他? 她不敢想象,倘若她真的带着阿吉来见元和帝,后果会是怎样。 可是看到他这个样子,她一样心痛如绞。所谓,都是手足,手心是肉手背亦是肉。 看到他痛苦的样子,她突然觉得竟是自己的不对。 蔺贵妃在一旁看着,眼底划过一丝得色。爽快!真的是爽快!她已经受够了这位长公主的气了,如今看到她变了脸色,是多么爽快的一件事! 倘若不是她的事情被堂兄发现,倘若不是他替她支招,也不可能如同剐了长公主一层皮一般,狠狠的将了她一军。 堂兄说的没错,只要她先发制人说出阿吉的事情,元和帝绝对再也不会想听到长公主说出任何别的话了。因为只因这一件事,长公主其他的任何话对于元和帝来说都已经没了任何意义。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这就是置死地而后生之法! “皇弟……”昭和还想说什么,只见元和帝摆摆手,“朕很累,朕只想休息。” 蔺贵妃挡道了昭和的身前,凉凉的看着她:“长公主殿下,你可以回了。” 昭和深深吸了一口气,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想不到趁着元和帝生病,她竟会使出这一招,只是元和帝已经不想听她说任何话了。 走出殿门时,昭和的脚步是沉重的。 他说他想见阿吉,她到底该怎么做?是不是该将阿吉带过来见他?结果又会是如何? 这是一次冒险,一次关系到所有人命运的冒险。 她回到殿中,重新回到了棋舍。 灯下,她独自坐在白玉棋盘的跟前,想起自己一步一步走到如今,每一步走的那么小心,到如今却要面临这样的危机。 阿琦,他会杀她吗? 她的手指缓缓掂起一颗棋子,眼底黑沉如墨。她现在再隐瞒显然 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举着棋子,她在犹豫着,终于将棋子落在了一个格子上。 赌,这是一个赌局。 阿吉就住在后院,是她最心爱的小弟弟。可是当她想起阿琦的表情,却也一样的难过。 春华今日看着公主自从从宫里出来,眉头就没有展开过,心里很是担心。但是公主这样沉郁的样子,显然心中有困惑难解,这个时候她是不敢惊扰公主的。 “春华……”终于听到公主的声音,春华急忙过来,柔声问:“殿下自从宫里出来,连晚饭都不曾吃,是否现在让人上饭?” 昭和错愕的抬头:“晚饭?”她一直想着心事,这才想起自己连晚饭都没吃。 “我没什么胃口。”她轻声说,“阿吉呢?” “现在已经是亥时了,阿吉怕是已经给嬷嬷哄着睡觉了。” “没关系,我有事要跟他说。” 昭和起身,春华急忙招呼两个侍女提上灯笼在前头带路。阿吉就住在后院之中,即便是晚上,阿吉的院子四周都有高手把手。 听见有人敲门,徐宫人开了门,瞧见是公主禁不住有些诧异,这么晚了还来看阿吉倒是鲜有的事情。 昭和对徐宫人点点头,“阿吉人呢?” “才将将睡下。”徐宫人答道,看到她面色有异,心里有些诧异但是没有多话。 昭和进了院子,看到徐宫人,突然问:“宫人辛苦了。” 徐宫人笑道:“殿下哪里话,应该的。” 昭和凉凉的一笑,欲言又止,到底什么都没说,进了阿吉的卧房。 卧房里很安静,因为阿吉晚上怕黑,亮着一盏微黄的灯,其他两个孩子都住在隔壁的厢房,在阿吉房间的外间英嬷嬷亲自住着,防着他晚上要水喝和起夜。 昭和到了阿吉的床前,见孩子睡得安详极了。 她心生怜意,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孩子的脸颊,这小脸长得秀气之极,像极了母亲的样子,长大了一定是个美男子呢。 徐宫人在门口瞧着长公主的动作,心里很是诧异,难道出了什么事? 因为昭和的动作,阿吉却醒了,睡眼朦胧的望着姐姐,揉了揉眼睛问:“是姐姐吗?姐姐怎么来了?” “姐姐来看看你。” 阿吉疑惑的看着她的脸:“姐姐骗我,姐姐这样子,一定 是有事,难道是又要带阿吉出去玩了?” 想着出去玩的事情他立即精神抖擞起来。 “不是。”昭和笑着说。 “哦。”阿吉立即耷拉着小脸,有些失望,“那是什么事呢?阿吉猜不到了。” 昭和定定看了他一会,叹了一口气:“姐姐……带你去看一个人。” 到如今阿吉已经暴露在那人的眼皮底下,与其东躲西藏,不如……坦诚相对。 她知道阿琦的忌讳,可是那并不等于他心里就没有一丝亲情和人性,她不相信。 她只能赌,赌他心中的那一份良知。 “是谁?”阿吉十分兴奋,因为镇日里在宅子里也看不到几张新鲜面孔,如今要见的人一定不是自己常见的。 “难道师傅回来了吗?”他欢喜的问。虽然聂缙已经做了他的姐夫,但是阿吉叫习惯了师傅,便一直将这个称呼延续下来。 昭和摇头:“不是他,是另外一个人。那个人,你一直都想见的,你的皇帝哥哥。” 骤然听到这个名字,阿吉一呆,转而高兴起来,粉白的小脸露出可爱的笑容,两颗洁白的小虎牙也露了出来:“好呀,那我要起来,将我画的一幅画拿出来,给皇帝哥哥做礼物。” “为何要送礼?”昭和倒是觉得稀奇。 “我瞧见你们大人,不是第一次见面都要送见面礼的吗?既然他是我的哥哥,我自然要送礼物给他的。” 他的这番话倒是让昭和无言以对。 阿吉麻利的从床上爬起来,去抽屉里翻了半天,将他自认为画的最好的一幅画找了出来,乃是一幅牡丹图。 “阿吉的画画的可好,做礼物可合适?我大燕的国花乃是牡丹,我想这副画正好。”阿吉展开那幅画兴奋的给昭和看。 昭和眼眶酸涩,略点了点头,“很好。” 倘若每个人的心思如同孩子这般单纯美好,又何来那么多的争斗? 昭和帮他收起了那幅画,道:“阿吉早点睡,明日才起得来。” “嗯。阿吉好想时间快点过,早点见到皇帝哥哥。”阿吉乖乖的跑到床上睡觉,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昭和坐在他身边,轻轻的抚着他的头顶,好一会,他才终于睡了过去。 昭和出门时,却看到徐宫人站在门口满脸的震惊。 “殿下…… ”徐宫人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昭和摇头,做了动作,示意她有话出去说。 到了院子里,突然,徐宫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她跟前。 “求殿下不要这样做!”春华等在院子里惊讶的看着这一幕,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泪水缓缓从徐宫人的眼眶流出来,昭和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殿下让阿吉去见陛下,岂不是让阿吉去死?”徐宫人低声道,“老奴什么都听到了,可是阿吉殿下是老奴一手教出来的,老奴怎么都没法眼睁睁的看着阿吉去送死啊,殿下,求求你,不要这样做……” 春华听到徐宫人的话顿时惊呆了。 “你起来再说。”昭和扶着她的手,徐宫人却很执拗:“老奴不起来,老奴当初将公主教大,如今又教阿吉,老奴活了大半辈子无儿无女,不怕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公主和阿吉就是奴婢的孩子一般,奴婢再也没有看着孩子去送死的道理!” 昭和叹了口气:“起来再说!皇弟已经知道了阿吉的存在了,不是本宫要送阿吉去求死,只是……无论如何都瞒不住了。” “殿下……”徐宫人泪如雨下,“求你,无论如何……想想法子吧……” 倘若她此时此刻有好的法子,又怎能不想法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出门在外明天可能不能更新,后天继续更新哦。 第95章 V95 徐宫人无论如何都不起来,昭和握着她的手将她扶起来,道:“明日之事,我并不能预计结果如何,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无论如何保住阿吉的性命。我用我的性命担保。” 徐宫人听罢,呆呆的抬头望着她,泪眼模糊的说:“殿下说的可是真的?” 昭和点头。 她了解昭和的为人,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她随意说话,她所说的话便能做的到。 徐宫人半信半疑的点头,阿吉就像她的孩子,即便是公主做了承诺,她一样心中忐忑不安。 昭和回了棋舍,写了几封信分别交给府中的侍卫送出去。 第二天清晨,昭和登上了八宝宫车,坐在她身边穿着靛青色小锦袍的就是阿吉。 阿吉头上戴着镶嵌着宝石的小金冠,腰缠祥云玉带,白嫩的小脸显出与生俱来的高贵之气来。他从前没有坐过宫车,也没有这么大模大样的上街过,禁不住非常好奇兴高采烈的。他时不时掀起帘子往外瞧,瞧着街市之上如此繁华热闹满脸的新奇笑意。 “皇姐,好热闹!以后我可要多出来逛一逛!”阿吉笑着说,“叫文光和蕊儿他们也一起出来逛一逛可好?” 昭和点头,温和的看他:“好。” 她眸色深沉的看着前方,心道,倘若这一道坎可以过去,阿吉便真的可以在大白天出来逛街,倘若不过去…… 她不愿意想那么多。 很快,宫车直接进了皇宫,入了清华殿。 当昭和身边带着那孩子入宫的时候,宫里头的老人都投来诧异的目光。但凡伺候过皇后的人,哪个不是目中露出惊诧之色。这样的模样,谁都会有几分联想。 今日同昨日一样,元和帝依然缠绵病榻。 清华殿皇帝寝宫门口,隐隐传出一阵阵的苦苦的药味。 “长公主殿下,来的可真早啊!”尖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昭和牵着阿吉的手,立定在房门口,蔺贵妃轻笑:“哟,我说这是谁呢?让我好好的瞧一瞧!” 她眼底的激动那般明显,她转到了两个人的面前,欣喜的望着那个孩童,伸出带着长长指甲的手指伸到了阿吉的下巴上抬起了他的小下巴:“这位……可是咱们那位期待已久的小皇子?长得可真俊呢。” 昭和蹙眉,冷眼瞧着她的手,沉声道:“没错,他是皇子,你最好放 开你的手!” 蔺贵妃的手一僵,眯起眼睛,阴冷的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冷笑一声:“公主殿下别这么凶嘛,这么可爱的小皇子,皇上疼爱还来不及,又怎会如何呢?”她阴冷的眼神在阿吉的身上转了一圈,又阴森森的笑了起来,转而推开了殿门扭着腰先一步进去了。 阿吉拉着昭和的手,抬头瞧着她的脸,皱着小眉头说:“我不喜欢那个女人。” 昭和低头看他:“没关系,姐姐也讨厌她。别理她就是。” 阿吉点点头。 阿吉想到要见到自己的哥哥,心里很是激动,一只手紧紧的攥着他准备的那幅牡丹图。 门开了,今日,黄色的帷帐都向两边用弯月金钩挂起,元和帝坐在床边,自打他们两个人进殿之后,他的目光就落在阿吉的身上。 那目光很是复杂,有惊讶有忌惮有感伤,又有些什么,连昭和都说不清楚,这种复杂的心情大约只有他自己知道。 元和帝其实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弟弟,以前见的时候他年纪还小,那个时候阿吉是婴儿,他并没有见到。之后他将阿吉圈禁起来,更加没有见过。 他的脸很白皙,似乎看起来很健康,一张脸儿仿佛圆月般明媚,那眉眼竟与母后非常相似,比他和昭和加起来都要相似更多一些。 元和帝的脸上并没有笑容,他对阿吉招了招手:“你过来。” 阿吉有些紧张,但是并不害怕,他毕竟是一个皇子,有着皇子天生的气度。 阿吉抬头看看姐姐,昭和对他点头:“你过去吧!” 蔺贵妃立在元和帝的帐边,以一种旁观者的得意瞧着这一幕。 阿吉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到了元和帝的床边。 元和帝细细的看了他的脸,问:“你几岁了?” 阿吉认真的说:“六岁了。” 元和帝又问:“读过书么?” 阿吉点头。 “都读了什么书?” “千字文,三字经,论语都有读。” 元和帝想了想,又问:“你还会些什么?” 阿吉笑着说:“我学了丹青。对了,我有一个礼物送给皇帝哥哥。” 元和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问:“什么礼物?” 阿吉将手中的画卷缓缓的展开在元和帝的眼前:“皇帝哥哥你看,我大燕的 国花是牡丹,这是一幅牡丹图,阿吉亲手画的,送给皇帝哥哥做见面礼。” 元和帝有些怔住了,他愣愣的接过阿吉递过来的画卷,放在眼前细细的看,轻声叹道:“居然有皇姐的几分□□,看来阿吉你竟是得了皇姐的真传?” 昭和道:“阿琦你难道忘记了?我们的画当初都是那位张太傅所教,他擅长丹青笔墨,我那时候喜欢便学了,而你对此毫无兴趣,便镇日里在学画的时候偷懒捣乱,那位张太傅气的胡子都吹起来了对你都没有办法。” 元和帝听了她的话,怔怔的望着眼前,目光有些迷离,仿似儿时的时光再次浮现在眼前。 他的眼睛渐渐模糊,眼眶湿润起来,心中一动又引得咳嗽起来,扶着床栏一时停不下来。 阿吉焦急的说:“我来替皇帝哥哥拍拍背吧。” 他伸出小手探着身子轻轻的拍元和帝的背,元和帝感受着那只小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后,脑海中浮现出当初自己小时候咳嗽,母亲轻轻拍着他的背的情景,心中伤痛如同刀搅一般。 “阿吉……”他的泪水缓缓从眼角落了下来,声音有些哽咽,“你还记得你的母后吗?” 阿吉茫然的看着他,摇摇头,却很肯定的说:“但是我知道她在天上看着我们。” 元和帝突然伸手将阿吉按在身前,低声道:“对,她看着我们,朕,原来,一直都……错了……” 他低声的泣着,仿佛多年积累在内心的思念和愧疚在此时此刻全部随着泪水一起流了出来。 蔺贵妃震惊的看着这一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是皇帝吗?他难道不应该大怒将长公主和阿吉都杀掉吗? 昭和一样吃惊,她已经做了准备,无论何时她都要保住阿吉的性命,但是他都想不到元和帝竟会为阿吉改变主意。 她冷冰冰的看了蔺贵妃一眼,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蔺贵妃仿佛接受到了她的信号,仿若惊弓之鸟一般,脚步向外挪去,想要悄悄离开这个地方。 昭和向前几步,正好挡在了她的身前:“贵妃何处去呢?” 蔺贵妃瞪着她:“长公主殿下这是何意?” 昭和冷笑:“本宫的意思难道贵妃娘娘竟不明白?” “皇帝哥哥,别哭了。”阿吉伸出白嫩嫩的小手去擦元和的泪水,元和帝抬起了脸,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摸了摸他的头顶 ,放大了声音说:“阿吉,往后,你若是喜欢,便常常入宫来玩吧,同皇姐一起来,毕竟咱们是一家人!” 他抬起眼看向昭和:“皇姐,你觉得如何?” 昭和眸中仿似星光闪动一般,点头:“好。” 有了这句话,便是元和帝已经改了主意,不再圈禁阿吉也不再禁止阿吉出入宫中了,这是要和解啊! 她辛苦了这么久,没有想到竟会有如此的结果,实在出乎意料之外。 但是她也应该想到,他们都是母后的孩子,元和帝就是再荒唐,也绝对不是豺狼之人。 她欢喜而释然,心中的重担终于放下。 “陛下,昭和还有一件事要告知陛下,请陛下一定镇定一些,不要引动情绪波动才好。” 这件事她要办,却很担心元和帝的身体究竟会不会受得住。 “什么事,尽管说罢。” 昭和的目光看向蔺贵妃,蔺贵妃吓到身子一缩,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 这时,一个内监进来禀告:“陛下,外头羽林卫的楚离抓着一个人要求见陛下。” 元和帝疑惑,蔺贵妃已经吓得双眼发直脸儿发白,连腿都在打颤。 “请陛下允许将人带上来。”昭和道。 元和帝点头。 这样丑陋的事情怎可让阿吉污了耳目,昭和令春华带着阿吉到隔壁厢房去玩耍。 片刻之后,楚离和另外一个羽林卫揪着一个男子到了寝殿之中。 门开着,但是两个人不能近前,只能站在二门处觐见。 那被揪住的男子身穿白色的寝衣,里头一件寝衣还未换下来我,外头随意的披着青色的长衫,被两个人揪的如同粽子一般褶皱。 “放开我!我没有犯罪!你们这帮人简直吃了豹子胆,竟敢捉我!我可是羽林卫左军的副统领,楚离,你这个混蛋!我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住嘴!陛下跟前轮不到你撒泼!”楚离喝道,他禀告陛下道,“最近宫中财物丢失,属下们循例搜查贼赃,没想到竟在羽林卫左军副统领处搜得宫中违制物品若干,特地来禀告殿下!” 元和帝蹙眉,羽林卫做了贼?这事倒新鲜。 “拿给朕瞧瞧!” 内监从楚离的手里接了一个木盘子,只见木盘子里头满满当当的都是东西,内监瞧了一眼禁不住唬 了一跳,赶紧的送到元和帝的跟前。 元和帝眯眼瞧着那木盘之中的东西,顿时脸都变了色。 这些……竟然都是宫妃所用之物! 满盘的金锞子玉镯子,还有那九凤金簪玉搔头,另外有一套杯盏十分眼熟,那乃是他前些日子赏赐给蔺贵妃的玲珑杯,只此一套,绝无第二件。 “好个贼子!竟偷到后宫来了!”他的目光扫向蔺贵妃,道:“贵妃,怎的他都的大部分都是你的东西?” 蔺贵妃吓得张口结舌,面色如土,嚅嗫道:“臣妾……也不知道……” 元和帝看到她如此模样,又转头看到那盘子里头的东西,蓦地,一个念头跃入脑中。 难道……该不会…… 他大怒,伸手攥起盘中的一个杯子用力砸到二门,锵当一声落在崔玉的跟前,喝道:“崔玉!说!这些东西可都是你偷的!你如实说来,倘若半句虚言,诛你九族!” 崔玉这时瞌睡已经被吓醒了,瞧着盛怒的元和帝磕头如捣蒜:“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微臣……微臣是迫不得已,迫不得已啊……是贵妃娘娘……” “你不要胡说!”蔺贵妃尖细的嗓子叫了起来,“我没有……你为什么要污蔑我……你偷了东西便自己承认罢了,何必招上我,信不信我赏你一个断头台!” 崔玉想不到一场恩爱,到了生死关头这女人竟如此薄情寡义,昨日还生死盟誓,今日就翻脸不认人。 他知道,同贵妃有私是死,但偷了御用之物同样是个死,左右是个死,他实在不忿这女人竟如此自私凉薄。 “陛下!微臣罪该万死!但是当初贵妃娘娘威逼利诱,非得微臣伺候她,臣所说的话句句属实,还请陛下明鉴!” 蔺贵妃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元和帝气的一口气喘不过来,靠在床边,紧紧的攥着床帷,嘶喊道:“拖出去,拖出去……打杀!两个都打杀……” 昭和看他这样,生怕他气出问题来,急忙快步走过来坐在他的床边扶着他的手臂,转头对着蔺贵妃呵斥道:“楚离!还不来将人拿下去!赶紧的拖出去打杀了!省的在这里污了人的眼睛!” “是!”楚离得了命令,立即命了羽林卫一起来将蔺贵妃拖下去。 “陛下……”贵妃的声音如同杀鸡一般,昭和递了个眼色。 晓事的内监赶紧 的拿了一块帕子塞住了贵妃的嘴,昭和厉声道:“按着陛下的吩咐,速速处决!” 楚离懂得她的意思,这蔺贵妃就是个祸胎,此时必须得立马处决,免得夜长梦多。 第96章 V96 羽林卫行动迅速,半个时辰之后楚离过来回复,他凑到昭和耳畔低声说:“重打了二十棍之后,一道白绫缢了。” 昭和冷笑一声:“倒是便宜她了。你去告诉内监们,就说蔺氏已经被皇上口谕废为庶人,以罪婢的身份处理后事!” 楚离得令下去了。 昭和回头瞧着床上躺着的人,那蜡黄的面色紧紧闭着的双眼着实让人担心,一群太医正围在元和帝旁边会诊。 昭和出了房门到了二门外的角落里,对着皇帝的贴身太监德录招了招手。他立即过去了。 “之前听闻说皇弟受了惊吓,到底受了何种惊吓?你镇日里跟着皇弟身边,应该晓得。” 德录迟疑了一下,瞧着周围没人,终于低声道:“不瞒长公主殿下,皇上这病因的确是因那惊吓而起。前些日子,皇上觉得心中烦闷,便去后宫中随意走走,想不到走到一个宫墙角下,听到里头有声音便推门进去。想不到一进去,那院子里头的一颗大桂花树的树枝上用白绫挂着一个人,那人陛下瞧着便大叫了一声栾贵人,立即就吓得晕过去了。” 昭和大吃一惊:“怎会是栾贵人?不是已经死了多时了?” 德录叹气道:“可不是。原来那并非是栾贵人,而是自缢的林氏。当初林氏被陛下冷落了很长时间,如同待在冷宫里一般。因此她难以忍受便自缢了,那林氏同栾氏无论身形和样貌都有些相似,因此陛下见着以为是栾贵人,立即就吓得病了。病了以后陛下勾起了忧思,想起了栾氏时常半夜独自饮泣,晚上又受了寒气,于是这病就越发的重了。” 昭和叹了一口气,“难怪这般严重,原来是引发了心结。” 待得众位太医会诊完毕,昭和招了杨太医过来问情况。 杨太医摇头:“陛下素日体虚,如今数病同发,此日后恐怕不能有任何操劳,不能有任何情绪波动,不能有任何刺激,否则……恐怕很难……” 昭和定定的看着他,半天没有做声。说实话,她心里是早有预料的,以元和帝的身体,她实在难以想象他能够健康长寿,只是没有想到他的病来的这么快这么早。 到如今,元和帝都没有继承人,而他又宽恕了阿吉,昭和突然想到,难道…… 难道他是打算……立阿吉做储君? 虽然不可置信,但是倘若她是重病不起的元和帝,看到阿吉之时或许也会做出这 个无奈之举。 昭和不想做太多猜测,如今的情况对于阿吉来说已经算是够好了,至于将来她不想多想。 她坐在元和帝的床边,看他双眉紧蹙,一张脸越发的消瘦了,心中觉得可怜。 这时,叶皇后闻讯已经过来了。之前蔺贵妃在跟前的时候她很少伺候在皇帝跟前,一来因为她和元和帝本就不是什么伉俪情深的夫妻,二来她并不是那种积极名利喜欢阿谀奉承甜言蜜语的人。 听闻蔺贵妃被处死了,她也觉得大快人心,但是贵妃死了,皇帝身前自然不能没有后妃照顾,所以她立即就过来了。 昭和抬头看了叶皇后一眼,叹了一声,道:“好好照顾皇弟,我担心……”她只说了这三个字,便没有再往下说了。 叶思怡是聪明人,点了点头。 昭和站了起来,叶思怡便坐到了床边,伸手替皇帝掖了掖被角,即便他待她素来冷漠,可毕竟也是她名义上的夫君。 昭和牵着阿吉慢慢的向宫门外走去,踏上了汉白玉的阶梯,她抬头看向天空的太阳,那金色的阳光这般耀眼,她转头,看那金色的阳光笼罩在阿吉的身上。 阿吉转过头看她,淡淡的金光洒满了洁白的小脸,他疑惑的问:“姐姐在想什么?” 昭和看着他天真的模样,唇角微勾,道:“姐姐只是在想,原来,什么都逃不过天命。” 阿吉歪着脑袋看她:“什么是天命?” 昭和微微一笑:“等你大些,才能明白。” 才下了阶梯,只见一乘宫轿停在了阶梯前,宫轿上匆匆下来两个人。 昭和定睛一看,原来是蔺贵妃的父母,沁阳王跟王妃楼氏。沁阳王诧异的看向阿吉,想要发问时楼氏扯着他匆匆往阶梯上去,招呼都没跟昭和打一声。 “两位所为何来?皇弟已经休息了,现在两位去打扰恐怕多有不便!” 楼氏盯着她,双眼仿佛恨得红了眼:“我来看我的女儿!你敢拦着我们?!” 昭和瞥了她一眼:“唉,白发人送黑发人,果然感伤!”宫里头的消息不可能这么快传出去,想必他们是通过自己的渠道获得了一丝半点消息,估计以为蔺氏被关起来,还没处死呢。 “你说什么?!”楼氏的声音陡然拔高,不敢置信的瞪着昭和,“你胡说!不,我女儿不会死!她为什么会死?一定是你这个女人害她的是不是?!” 楼氏陡然冲过来想要撕扯昭和,却被昭和身边的侍卫死死拦住,侍卫喝道:“你看清楚!这可是长公主殿下!” 沁阳王怔怔的立在原地,不可置信的望着昭和,他听到方才那句“白发人送黑发人”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当看到楼氏去拉扯长公主,赶紧上前拉住了楼氏。虽然他们也是王爷,可是异姓王怎能同长公主相提并论? 沁阳王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已经死了,那是他放在宫中最大最有利的一颗棋子,可是长公主平白无故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高声问:“请问公主殿下,我儿到底所犯何罪,竟连知会都未知会一生,便……便处死了?!” 昭和轻笑一声,看了他一眼:“红杏出墙,你们觉得是大罪还是小罪呢?” 她懒得再理会这些人,拉着阿吉上了八宝宫车,径直向宫外去了。 如果她猜的没错,那些人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一场风波恐怕已经在酝酿之中了。 ** 都尉府的厢房之中,一个身着白衣的俊美男子靠床而坐,他衣衫半解,小厮正在替他肩头上的伤口换药。 “嘶……”沈拂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小厮换好了药,沈拂挥了挥手,小厮提着药箱出去了,他自顾低头整理衣服。 只听得外头轻轻的敲门声,他没有多想便道:“进来!”他虽然受伤了,但是依旧如同日常般处理事务,府中多小厮没什么女子,所以他没觉得衣衫不整见他下属有何不妥。 那人到了他的跟前,沈拂这才抬起头,骤然看到一张艳丽的脸庞,再看看自己敞开的衣襟,不由得脸上“刷”的一下红成了番茄。 “殿……殿下……怎么来了……”他手忙脚乱的系衣带,完全没有发现衣带子左右都系错了。 昭和好笑的看着他,道:“沈大人不着急,慢慢系。” 第97章 V97 想到沈拂居然被人暗算,昭和心里是极为恼火的。 “现在伤势如何?”昭和问。 沈拂要整衣起床,昭和伸手拦住了他,“起来做什么?好好养伤才好。” “伤势已无大碍,不过需要将养些时日。”沈拂在她明亮的目光下,微微垂下了眼帘,“不过……那帮人真是胆大包天,我们在仓库里搜出来的黑火,数量极少。我又令人去了码头查询,上个月,似乎有四物趟船都出自同一个地方,估计都跟黑火有关。所以,我想,我们搜得的黑火顶多十之一二。” 昭和一听,愣了一下,十之一二。那么其他的黑火在哪里?她甚至想到一种极为可怕的后果,倘若他们被逼的急了,点燃了隐藏的黑火,或许整个京都都能被炸平了。 想到这里,昭和心中一紧,双眉紧蹙,对沈拂说:“你若是不方便,我叫楚离来听从你的吩咐,将羽林卫的人都调过来帮你查找其他黑火的地方。” 沈拂问昭和:“暗暗的搜遍整个京都恐怕需要一点时日。殿下认为主谋是谁?” 昭和冷笑:“谁最为热衷皇位,那便是谁了。你只要找出黑火,然后顺藤摸瓜抓到犯事之人,必定能够抓住那人的把柄,届时那人想脱干系都难了。” 昭和出了沈拂的都尉府时,天色已经微黑,她才启程,却见有小厮来报,手里拿着帖子。 昭和□□华拿了帖子过来,低头一看,原来是邵阳郡主发给她的帖子,请她过府吃饭的。 昭和想起一段时间不见她了,此时去她府上走走也不无不可。 “去郡主府上吧。”昭和吩咐。 春华立即命了车夫转头向着郡主府去了。 入了郡主府中,便有人来迎接,昭和瞧着是邵阳身边的小丫鬟,便没有在意随着那丫鬟一起进去了。 一路向里,绕过游廊假山,引到了左边的花厅里,花厅一面面水,一面靠着假山,另外一边是个小桥,靠里是一面矮墙。昭和被引到了这里,倒是觉得奇怪了,从前邵阳请她来吃饭从来不在这里的,今儿怎的转性了? 这花厅所处的位置十分情景,花厅外的假山高大,里头的情景几乎完全遮挡住。 丫鬟上了茶点,说郡主片刻就来。昭和便坐下赏着小桥流水的风景,一边品着茶,脑海中却还想着今日黑火的事情。 “殿下别来无恙!”昭和才转头 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到了身后,那人头戴金冠身着鱼白绣银锦袍,脸上却戴着一方银色面具,看着分外眼熟。 昭和心里吃了一惊,哪里想到到了邵阳的府上没见着那丫头反倒见着别人。 她倏然站起来,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后退了一步,眯起眼看着他。 “你不是答应过本宫不出现在京都之中,侯爷,你失信了!” 她前世同他朝夕相处,那声音就如同刻在脑子里去一般,如今虽然好久未见,他一出声她便认出来了。 那男子见她居然这么熟悉自己的声音,也是惊讶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又向前走了一步,到了她的跟前。 “殿下真是聪慧异常,看来瞒不住你。”他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俊美的脸,只是那眼底却带着一丝莫名的寒意。 昭和很是不悦,冷声道:“本宫是来见邵阳的,却不是来见你的。你究竟耍的什么花招?” 蔺辰看着她,脸上微微带着笑,看她模样,比起之前在京中见时更增几分丽色,就算是他阅过多少女子,像她这样的,也是少见。 一些时日不见,如今再见,即便是看着她浅怒薄嗔,亦是有些兴味。 他向前一步,身形靠近,带着明显的压迫感,“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昭和往后一仰,便靠到了墙壁上,恼道:“侯爷还请自重!在这花园外头,本宫侍卫不在少数。虽然本宫不知道侯爷用的什么手段支使邵阳让你来见我,不过我劝侯爷还是不要捋虎须的好!” 他低头向前,目带迷离,戏谑道:“倘若我要捋呢?” 昭和恼火,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他微微一偏头,虽然没有打个正着,却也扫到了他的侧脸,蔺辰吃了一惊,一手捂着脸不怒反笑:“殿下好大的火气!不过是瞧瞧你,便这般又打又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安阳侯对你做了什么坏事呢!” 昭和冷眼看他:“若不是安阳侯无礼在先,本宫也不会动手。本宫这里还有蛇皮软鞭,如果侯爷想享受一番,尽可以过来。” 蔺辰举起两只手,笑道:“好个泼辣的长公主殿下!虽然早就听闻长公主虎威,今日当真是第一次见识。好,算我的不对。今日,诚然蔺辰真的只是打算同殿下找个机会清谈一番,并无他意。殿下请坐!” 昭和料到在邵阳府中他也不能如何,便坐下来,冷冰冰的瞧着他:“安阳侯 有话尽管说吧。” 蔺辰一笑:“殿下可知道邵阳为何做此局?” 昭和冷笑:“不管是何原因,回头本宫定然撕了那厮的皮。” “邵阳不过是惋惜当初你我一场大好姻缘竟就此烟消云散。殿下如今嫁给一个常年远驻边疆的粗鲁军将,春闺寂寞之时不知是否后悔过?”他那那双风流俊眼瞟着她。 昭和禁不住觉得好笑,前世他只想着利用她,到这一次来,他没有利用成,怎的还来同她谈情说爱了? “后悔?这种话也亏得安阳侯说得出来!我的夫君血战沙场之时,侯爷却来撩拨他的夫人?我的夫君乃是当世之英雄,敕封‘护国大将军’,难道我昭和是那样浅薄的人,放着如此夫君不爱,反倒要青眼四处挖人墙脚的风流浪荡子么?”昭和反唇相讥。 蔺辰的脸微微发红,凤眸之中掠过一丝恼色。 “长公主说这话未免太薄情,蔺辰只是在为公主考虑罢了。” “罢了,闲话少说。既然安阳侯今日只是来叙旧情的,旧情也叙过了,本宫就此别过。”昭和站了起来,恨恨的环视花厅外的庭院。不知道邵阳那厮在哪里躲着呢,做了这样的局,回头当真要好好收拾她一顿。 蔺辰蓦地拉住了她的袖子:“你当真要与我为敌?”说这话时,他的声音压得极为低沉。 这话,弦外之音昭和哪里听不出来。 “倘若安阳侯是个忠君爱国之人,昭和如何会与你为敌?”昭和恼道。 “当世之尊,唯有贤者居之。古人云,凤栖于林,非梧桐不落,殿下是聪明人,竟不知这个意思吗?” 昭和冷哼:“这不过是那些乱臣贼子为自己找的借口罢了!本宫奉劝安阳侯一句,悬崖勒马还来得及,倘若一意孤行悔之晚矣!” 她甩开袖子便要离去,却听到身后幽幽一声:“我是真的曾经心悦于你。” 那仿似叹息一般的声音在她耳畔回荡,倘若是前世她定然为了这句话欣喜若狂,可是现在那不过是一句话罢了,心中不起一丝涟漪。 心悦如何?不心悦又如何?一个岌岌名利之人所说的话,价值也不过如此罢了。 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安阳侯好自为之。” 看着迤逦而去的绝情背影,蔺辰坐在阴暗的花厅中,心底竟隐隐的有一丝刺痛。 他未曾想过与她为敌,今日是 他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今日之后,便是桥归桥路归路了。 第98章 V98 当那女子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中,男子轻叹了一声。 一个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那黑影道:“方才刚刚从宫里得到消息,蔺贵妃被处死之后,有内监说皇帝的病越发重了,看那口气倒是不留恋世间,打算立那位小皇子做储君了。” 蔺辰心中一跳,蔺贵妃之死他痛心疾首,此时,沁阳王已经要反了,他还是极力阻止拖延时间,一则时机不成熟,二则他到底放不下昭阳。阿吉皇子一出整个京城便全是关于他的传言,他是嫡出的皇子,现在皇帝病重,除了他还有谁能继承皇位。裕王即便是成年王爷,同嫡亲皇子相比那也是隔了一道的。阿吉一出,裕王便慌了,催促他将事情赶紧的进行。 两方都在催促,但是他依然给了昭和一个机会试图扭转他们的敌对,可惜……她到底太绝情。 元和帝既然宽赦了阿吉,那么阿吉便是合法的继承人,阿吉在前,裕王想顺位继承可是再也没有希望了。 此时此刻,大军和聂缙等人又在边关,最怕他回来,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虽然长公主有羽林卫,但是他们也不是没有准备的。山西的四万黑甲骑已经先快马加鞭赶了五千过来。 由他蔺辰亲手训练的黑甲骑,以一当十,抵挡一两万羽林军不在话下。何况当前部过来以后,后面还有三万五千黑甲骑接踵而至,只要聂缙大军未到京都,届时整个京都便可以纳入蔺家和裕王之手。 想起昭和,他幽幽叹息,良久才转头对身后人说:“行动吧!记得要快!恐怕长公主已经派人搜查整个京城了,所以务必要将黑火做成的雷火弹藏在隐秘之处。” 他起身,负手立在水池畔,望着西边天空最后的一丝残阳,心道,所谓不破不立,昭和啊昭和,当你为今日的决绝付出血的代价之时,是否会后悔呢? 昭和出门,依旧没瞧见邵阳,大约是因为做了亏心事不敢见她。昭和倒是也算不得恼她,从前邵阳同安阳侯有些交情,倘若他求她,她大约都是会答应安排见面的,反正安阳侯也未作什么,她懒得同邵阳计较。 上的马车,马车才走了一段,她便觉得头有些发晕,心中直想呕吐。 “停……停车……”昭和叫停了马车,春华过来瞧见她脸色发红额上冒着细密的汗珠,着急道:“殿下是不是病了?” 昭和扶着额头,摇头道:“本宫现在坐不得这马车,换轿子吧,叫他们抬稳一 些。” 春华急忙让人换了轿子,昭和忍着想呕吐的感觉坐在轿子里却并没有觉得好多少,好容易挨到了公主府,下了轿子,她便吐了出来。 春华赶紧的传了御医过来,凌蓝炖了点燕窝喂给公主,她却一径的往旁边推。 春华和凌蓝两个都很着急。 “这可如何是好?中午殿下本就没吃多少东西,现在连燕窝都吃不下了?”凌蓝满脸的焦虑。 春华突然眼前一亮,拍手道:“该不会……该不会……” 凌蓝着急拉着她的手:“该不会什么嘛,急死人了。” 春华却不肯定,低声说:“该不会怀孕了吧?” 凌蓝惊喜极了:“倒像是!我听闻女子怀孕时都会呕吐。” “看,太医来了!” 太医进门,隔着帘子替昭和诊脉,半晌,果然脸上露出喜色,叹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殿下有喜了!” 昭和在帐内正难受呢,蓦地听到他这话,呆了半晌,转而欢喜的抚着肚子,几乎不敢置信:“太医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错不了。到现在已经怀有一个半月的身孕了。” 春华喜道:“殿下一个半月之前正在边关探视驸马呢。”说着笑的暧昧。 昭和叹息道:“倒也难得,那般长途跋涉,这孩子竟还这般坚强。”她向外问:“这孩子可还健康?” 太医回答:“孩子应该还算强健,但是殿下需要多加休息,勿要思虑过度,宽心愉悦的心情对孩子才是最好的。微臣这就给殿下开几副养胎的汤药,平日里静卧或者缓慢散步即可,勿要剧烈的活动。” 昭和“嗯”了一声。 春华招呼太医下去。 昭和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虽然并没有什么起伏,可是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她的肚子里竟有一个小小的孩儿了,他会成长,会变成一个会哭会笑的小东西。她已经在想象,倘若他长大了,会像娘多一些还是会像爹多一些。 想到他的那个爹,昭和更想那个人了,这样的消息怎能不告知聂缙知道呢? “扶本宫起来,本宫要写信。” 凌蓝劝道:“要不要奴婢代劳,方才太医说要多静养才好。” 昭和啐她:“这怎可代劳?小丫头不懂事。本宫必须亲自来写。”她这样说凌蓝便知道她这信一定是写 给驸马的了,也就不再说些什么,赶紧的准备了笔墨纸砚。 她起身,却不像平日一般,小心翼翼的仿佛腹中有宝贝一般。坐在紫檀圆桌前,提起笔,却是满心的欢喜。 她要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聂缙。 提起笔一蹴而就,她将信交给侍女寄出去,便躺在床边。虽然胃里不太舒服,还是勉强喝了一点汤药跟燕窝。 昭和靠在床边,想起了蔺辰今日找她的事情。虽然太医说不能多加思虑,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她不得不思虑。 聂缙即便现在从边关出发,大军归来至少需要半月时间。京城中有右军羽林卫一万五,左军羽林卫一万五,右军在她的掌握之中,左军一直在皇帝手中,据她所知,左军中似乎安阳侯早先做过渗透,何况那些人原先就是冯立手下的,原本就不归心,信不过。 蔺辰在山西有山西黑甲骑军,这个黑甲骑她前世的时候就听过它的厉害。蔺辰现在回到京都,难道…… 她记得他有几万黑甲骑,倘若他带着他的黑甲骑来了,后果…… 她蓦地坐起来,现在不知道蔺辰的具体部署,但是她知道那些人已经蠢蠢欲动了。 她心中不安,京城之中的羽林卫她已经下了指令加强防卫,现在沈拂在抓紧时间寻找黑火的下落。 但是羽林卫的金令她只有一半,另外一半却无法控制,如何是好。 因为怀着孩子,她不想让自己胡思乱想,迷迷糊糊的睡去,到了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便有内监来报:“长公主殿下,陛下召见!还有阿吉殿下!” 昭和急忙起身,这时天边刚刚鱼肚白。昨日吃了汤药,今日便感觉略好一些,但是到底是有孕在身的人,她行动之间处处小心。 怀孕这件事她让府中之人守口如瓶,以免叫人知道生出什么枝节出来。 昭和到了清华殿时,隐隐的,便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在心头浮起。 “阿吉,待会你若是看到什么,都不要害怕知道吗?”她抚着阿吉的头轻声的说。 阿吉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懵懂的点头。 门扇开了,内监领着他们到了元和帝的床前。 明黄的床帐掀开,昭和看到他的样子,眼中酸涩,竟要落下泪来。想起当初他坐在九五至尊的宝座上何等威风,如今却如同一个末路之人…… 元和帝的病一日重似一日,连太 医都束手无策。他本就身体极虚,一场病来便如泰山崩顶,将整个人折磨的不成样子。 青灰的脸上没看出一丝活气,反倒更多的是死气。 “皇姐……”他半睁开眼,看到昭和和阿吉都在跟前,“朕……近来……常常梦见栾贵人……她对朕招手呢……” 这话让昭和落下泪来,她轻轻抹去脸上的泪水,握着元和帝的手柔声说:“你现在不要胡思乱想,让太医给你开些安神的药,便不会梦见这些了。” “不……”他摇头,“朕很开心呢……其实,朕做这皇帝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朕知道,他们那些臣子们都在背后骂朕……昏君……” “没有,你别乱想,阿琦你做皇帝,虽不算是最出色的,却也是国泰民安呢。” 元和帝淡淡的笑了,仿佛得了安慰一般:“是啊……朕算不得聪明,不过也算是国泰民安呢,倘若朕去了,也有脸见父皇母后了……” 听他说这番话,阿吉在一旁早已哭泣起来:“皇帝哥哥一定会好起来,还会陪我一起踢球的。” “踢球么……”元和帝深深的看着阿吉,“朕,最对不起的……应该就是阿吉吧……倘若重来一回,早知道会这样……朕又何必做那些蠢事……” 昭和强忍着心中的悲痛,拉着他的手劝道:“今日说的话有些多了,得好好休息呢。” 元和帝叹息一声,缓缓从枕下取出一样东西,明黄色的一卷,看样子倒是像圣旨。 “这个收着……” 昭和接过那东西,展开一看,吃了一惊,急忙塞入了怀中,点头郑重的道:“皇弟放心,昭和必定帮你完成心愿。” 元和帝的唇角轻轻的扯开一个浅淡的笑,对床边的太监德录说:“去……去叫傅国公等人来……将太史令也叫上……” 昭和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又担心他熬不住,但也没有劝他,想必他有很重要的事情。 朝堂大臣到来,在元和帝跟前站了一排,又有太史令带了笔墨在一旁伺立。 他强忍着身体的病痛坐了起来,对几人说道:“今日,趁着大家都在此……朕……朕因身患重病……今日……特令昭和长公主……代朕临朝……敕封……摄政长公主……” 他轻轻的喘着气,指着太史令道:“卿……务必记下朕……今日之御令……” 他将手握着昭和的手,昭和便觉得手里多了一样东 西,低头一看,竟是另外一半的金豹令,他竟把整个羽林卫都交给她了。她心中猛的一震。 摄政长公主,主理整个大燕朝的国政,在本朝之前还没有公主掌政的先例。倘若这件事传出去,恐怕别人会说牝鸡司晨。她从前都是暗中干涉朝政,却从未想过竟能当上权同帝王的摄政公主! “皇弟……”昭和想要说些什么,元和帝对那几位肱股大臣道:“还不见过摄政长公主?” 几人纷纷跪下,众人齐声响如洪钟一般:“臣等拜见摄政长公主!” 她身着华服双手交握,立在众位肱股大臣的跟前,她低头,便能看到那官帽顶上的耀眼宝石。 此时此刻,她第一次感觉到,她昭和,竟已是站在帝国之巅了。 第99章 V99 夜幕降临时,靠近城区的农舍里,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英俊男子蹙眉看着这圈中的黑毛肥猪,时不时从猪舍里传出来的恶臭让人闻之欲呕。 “都尉大人真的要用此蠢物?”手下陈昆问到,说这话时忍不住拿厌恶之色去瞅那些肥猪。 沈拂睨了他一眼:“废话少说,将猪牵出一头来!” 陈昆没法,都尉大人都吩咐了,他能不听吗? 将猪牵了出来,又以黑色的绳圈套在猪脖子上,陈昆一手牵着那猪,倒像是牵着一条狗一般,那模样怎么都让人觉着好笑。 “将黑火同猪食一起让猪好生嗅一嗅,多试几次!”沈拂命令。他在一本杂书里曾经看过,猪的嗅觉比狗还灵敏,眼看着日子一天天逼近,他不得不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那些东西,要不然京城危矣。这法子虽然上不得台面,但是若是成了,也是大功一件。 陈昆让人用黑火同猪食搁在一起,如此两三次,便开始在附近埋上了黑火,令那猪去找。 沈拂在农舍中等候消息,片刻之后却见到门口一个人兴冲冲的跑过来,欢喜道:“大人,大人,成啊!成啊!” 沈拂蓦地一拍桌子,双眸露出灿灿星光,欢喜道:“好!马上出发!” 这事必须秘密进行,今夜有宵禁,一般人出不得门,沈拂身为京城都尉自然有权利在深夜上街行事,浓浓的夜色正好避开了各色人等的耳目。 沈拂吩咐手下将街道清理干净,不得允许闲杂人等靠近。他亲自牵了一头猪在京都大街上各处闲逛。陈昆等人在后面瞅着,一个个的忍着想发笑,可是到底不敢。都尉大人虽长得白面书生般,但是做起事来雷厉风行辣手的很,哪个敢招惹他? 沈拂不紧不慢的走着,见前头的猪不停的拱地,时不时左顾右盼。他料定黑火肯定藏在京都中,只要找到第一个藏处,便不愁找不到第二个。 突然,那黑毛猪停了下来,在原地掘地,似乎要将那地面给掘个洞一般。 沈拂抬头看,原来这里是最繁荣的广场,一到白天便有无数人来往于此,他心中惊了一下。 “挖!”他一声令下,陈都带人挖开街面,挖了半晌便感觉到不对。 “小心!”沈拂喝道,“用手!” 几个人小心翼翼的用手捧起泥土,不一会儿,土中便出现了一样东西。 “雷火弹!”众 人皆惊。 倘若有人在此燃爆此雷火弹,这广场上几乎能够炸个底朝天,后果不堪设想。 沈拂眯起眼,恨声骂道:“乱臣贼子!着实可恨!不将人的性命当一回事!” ** 昭和在府中想到元和帝的病情心中忧虑,春华生怕她影响了腹中的孩子,一味的拿温软的话劝慰她。 已是深夜,突然听到外头有急报。昭和本就没睡熟,便披衣坐了起来:“是哪个?” 昭和到了外头明间,只见一个都头模样的人跪在二门外禀告:“属下陈昆,奉了沈都尉的命令有急事向殿下禀告。” 沈拂?倘若是沈拂的话,半夜来访定然是要事了。 昭和让陈都进来,除了春华其他的侍女都被屏退下去。 春华合了门扇,又看了看外头,见没人才走进来对昭和点点头。 “说!”昭和问。 陈都低着头不敢看长公主,只是说:“沈都尉说,京城没找着的黑火都被贼子做成了雷火弹,现在正在清理中,都尉还说了,在天明之前保证可以清理完毕。为了不惊动贼子,都尉将那些雷火弹换成了外观一模一样的烟花。” “烟花?”昭和诧异出声,忍不住掩唇笑了,“想不到沈拂也有顽皮的时候。” “好!春华,赏!”昭和心情大好,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那些能炸平京城的黑火一旦被找到,她的一颗心终于可以安定一些。 春华立即拿了金锞子来给陈都,陈都不敢接,她笑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违抗公主的命令?” 陈都一哆嗦,赶紧接了。谁人不知,明日长公主的敕封典礼之后,这位长公主殿下便是真正的摄政长公主了。举国上下,谁人不看她眼色? 春华送陈都出去了。 昭和叹道:“今晚本宫倒是可以睡个好觉了。” 春华扶着她躺下,道:“可惜驸马不知道能否及时赶回来。” 昭和靠在枕上,想起聂缙未免感伤,“边关千里迢迢,即便他赶不回来参加敕封典礼我也不会怪他。消息发出去的时候,恐怕他收到那消息都在几日之后,又怎的能赶过来呢?只是明日敕封,我总有一种感觉,会出事。” 春华劝道:“殿下怀孕,勿要多思。现在天色已入二更,若是不好好睡觉,明日敕封典礼上该不好看了。” 昭和缓缓 合了眼:“罢了,你倒是越发啰嗦了,我这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昭和便醒了,今日所穿的服侍与平日又不同,赤金打造的垂珠金冠分外沉重,额束金约,颈下八宝璎珞金圈,又有七宝绶带垂于胸前,外罩金色朝褂,层叠装饰,饰有龙纹凤羽图案,下裙长长拖曳迤逦于后,一条金色蟠龙生动绣于裙尾。 昭和装饰完毕,回头瞧见阿吉已经跳了进来,如今他一袭浅黄色绣金锦衣,头戴碧玉抹额,小模样分外俊俏,后头跟着两个小跟班,是文光和蕊儿,都装扮的十分华贵漂亮。 “姐姐!”阿吉脆生生的叫道,“今日典礼很多人吗?” 昭和拉着他的手,温和笑道:“是很多人,特别热闹。不过典礼上不许胡闹的,你们让春华引着安静的观礼即可,若是闹的坏了回头姐姐可不饶你。” 阿吉兴奋的点头。 昭和看着他,想起了元和帝的那封圣旨,圣旨上指定阿吉为皇太弟。皇太弟者,即为皇位的合法顺位继承人。 他之所以悄悄的给她,也许就是担心某些人狗急跳墙吧。 昭和牵着阿吉的手,望着远方的流云,那风云瞬息万变,不可捉摸。就如同这朝堂一般,今日辉煌,却又不知明日会如何。 她眼底晦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宫车过来,接了昭和等人一起前往文华殿。今日有文武百官都在,由傅国公亲自主持敕封典礼。 昭和过来时,便听到朝臣们议论纷纷,远远的,有人斜眼瞥她。她冷冷一笑,隐约听到“牝鸡司晨”之类的话语。 “长公主驾到——” 昭和牵着阿吉在众人的目光中向着文华殿的金色高台一步步走去,无论那些看她的人是惊,是喜,是疑,是惧…… 至始至终,她所想守护的,只是她的家人和父皇当年打下的这片基业。 敕封的“摄政长公主”有金册和金印,当那东西就要递到她手中时,突然一个人跳出来骂道:“长公主殿下,岂不闻牝鸡司晨祸国殃民的道理?微臣就不信,陛下能把整个国家基业交到一个女人的手里!微臣要求见陛下!” 昭和接那金印的手一顿,回头看时,原来是云台御史中的一位名叫张芸的,据说是最为耿直的一位,御史可以提意见也不怕死,被人怂恿跳出来骂她可是最适合不过。 昭和没有接那金印,反而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御史大人 ,昭和倒是想问一句,既然你说牝鸡司晨祸国殃民,证据何在?还是只是一个传说?或者是有心之人杜撰出来的?倘若御史觉得昭和拿这枚摄国金印不妥,那么如今天下,御史大人是想让谁来摄政?想让谁来主持?” 张芸望着她张口结舌,现在这个时候,皇子幼小,有小皇子在,王爷都是隔着份的,让他说出谁来摄政,岂不是挖一坑让他跳吗?” 昭和见他说不出话来,却也不饶他,眼眸倏然变冷,斥道:“陛下现在身患重病,不得受任何惊扰,似你这般上蹿下跳吵吵闹闹的,若是此时让你去见陛下,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你张芸有几条命来赔?还是说要让你九族来赔偿?!你口口声声说本宫牝鸡司晨会祸国殃民,那么群龙无首又是怎样的后果你又想过没有?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今日本宫只是代为摄政,并非不会还政于君,待得陛下康复,一样是他的天下,你在此急什么?你这样质疑陛下,所谓不忠,你拿全族性命来招祸,所谓不孝,像你这种不忠不孝之徒,留在御史台做什么?!” 张芸傻傻望着她,脚下一软竟扑通瘫到地上去了。 “本要打你一顿,看在今日大典的份上,棍棒且记着,你的御史就不要做了吧!”昭和一句话,张芸便没了御史之位,吓得旁边本来想出来出头的大臣赶紧缩回了脑袋。 今日堂下百官,裕王今日缺席,但有裕王一脉的官员,他们回头看了一眼宫门外,嘴角冷冷勾起一丝笑意。牝鸡司晨,正好给了他们一个“清君侧”的由头!只要陛下一日不令立新君,他们便一日不算谋朝篡位,这个由头,正好! 昭和刚刚接下金印,只听得外头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她倏然回身,蹙眉看着宫门外一片烟火的天空,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100章 V100 急报传来:“禀报长公主殿下,有裕王带着府兵一千冲击宫墙,又有黑甲兵数千冲击京都城外,正在攻打城门,他们高举‘保卫大燕,清理君侧’的旗子!” 昭和大怒,冷笑道:“清君侧?亏得他们想的出来,君王还在就攻打京城,也配称得上清君侧吗?!殿下百官听令,今日便要将这些乱臣贼子一网打尽!金豹令在此,是欺负我宫廷无人吗?” 殿下有官员一听说外头打起来了立即有吓得屁滚尿流的。傅国公怕殿下朝臣中有内应,立即着侍卫将官员控制在文华殿中,不得随意出入通报消息。 楚离令羽林卫右军金豹令,沈拂领羽林卫左军金豹令,都领着人马前去抵抗乱贼。 昭和亲自手挽弓箭策马前往宫墙边,傅国公虽然劝她她却没听。 “殿下有身孕的人如何能涉险?”春华急切的劝道。 昭和冷笑:“今日本宫倒要看看,那些乱臣贼子能耐我何?这孩子是我和聂缙的,必定能顽强康健,你无需担心。再说了,我既是摄政长公主,在这种时候岂能做缩头乌龟?” 她立在宫墙之上,低头望着那城楼下密密麻麻的士兵,士兵之中一人提到立马坐在高头白马之上仰头望着她。 他缓缓摘下脸上的银色面具,露出了他光洁白皙的俊美面容,正是蔺辰。 她微微冷笑,他到底还是反了,如同前世一样。只是前世他可以成功,今生可未必! “长公主殿下!”蔺辰提高了嗓音,那曾经听起来悦耳低沉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畔。 昭和蹙眉,紧紧握着手里的弓箭。 “阿吉皇子年幼,而你又是女子,未免不会招人非议,所谓牝鸡司晨祸国殃民!倘若今日你能退居幕后,推能让贤,我安阳侯可以向你承诺,免去这京都的兵祸之灾!” 昭和可笑的看着他,推贤让能?是让她拱手将这皇位让给司徒召吗?蔺辰倒是想的很美好啊。 “本宫若是拒绝呢,你待如何?”昭和挑眉。 蔺辰冷笑:“殿下可知道,在这京都若干的繁华地面下,埋着无数雷火弹,只要本侯一声令下,便能将整个京都炸个底朝天!殿下当真愿意看到生灵涂炭?血染围城?” 果然!果然!蔺辰这厮便是拿这个来谈判威胁她!可惜,他失算了。 昭和仰头大笑,笑罢对他说:“安阳侯未免太不了解本 宫,你可知,本宫就是这么个冷血无情的人,你尽管下令,本宫倒要看看届时倒是如何的生灵涂炭!” “你!”蔺辰没想到她竟如此冷酷,他一挥手喝道:“去!将东阳门的雷火弹燃着!” 士兵下去了,可是不要一会便惊慌失措的回来报告:“禀告侯爷,咱们的雷火弹都变成……变成……烟花了……” 昭和在城墙上听到,仰头大笑了起来,拉起弓弦,蓦地一声,金箭直冲蔺辰而去,蔺辰大惊,看到她箭已过来,这才策马闪躲,那金箭堪堪擦着他的头顶射过,吓出他一身冷汗。 他阴沉着脸抬头望向昭和,想不到她竟早有准备! 他异常恼怒,挥手道:“令黑甲骑加紧攻城!府兵前去接应,务必攻开大门!” 此时此刻,京都之内一片大乱,黑甲骑果然名不虚传,羽林卫同府兵战斗,黑甲骑趁机攻入城门,一入京都立即纵马前行,同羽林卫厮杀做一处。 老百姓们纷纷关紧了大门不敢出去,有胆子大点的偷偷打开窗户往外头瞟,只见满大街都是黑甲骑和羽林卫,血光四溅、刀光剑影,犹如修罗杀场! 昭和坐在殿中,听到战报,说羽林卫和黑甲骑相持不下。傅国公忧心道:“没想到蔺辰那厮竟敢私自养兵,简直是可恨!现在僵持不下可如何是好?” 昭和道:“我担心的是蔺辰在山西的其他兵马会迅速赶过来,到时候恐怕有围城之困。” 傅国公一惊:“山西离此地这么近,如之奈何?” 昭和微微沉吟,转下手中一枚金戒指,道:“这金梅令,可指挥两千精锐骑兵,交于国公手中派遣。” 傅国公接过那金梅令,也是吃了一惊,想不到昭和居然也蓄有私兵。 但是如此紧要关头,也管不得许多了。 傅国公令亲信将军拿了金梅令去领了两千骑兵兵分两路,从黑甲骑背后来一个突袭。 一时间,进入京都内的黑甲骑蓦地遭到背后突袭立即军心大乱,羽林卫和金梅军两面夹击,一时间溃败逃窜。 可是这个时候,传来了不好的消息,黑甲大军距离京都不足百里。 听到这个消息,文华殿中的群臣,有喜有忧,喜的乃是裕王一脉,指望着这一战成功便能升官拜爵,忧的是怕皇城大乱从此江山易主。 昭和在文华殿中,早已令人暗暗观察群臣,这消息一出来,立即有五六 个大臣被揪了出来,不由分说被侍卫关押下去。 群臣惊慌,昭和道:“这几个乃是裕王一党,剩下的人都不必惊慌。本宫已经急信给大将军聂缙,本宫相信,他定能如期赶到!” 殿下人议论纷纷。 “大将军人在边关,如何能赶得及?” “听说黑甲骑十分彪悍,如今大军距离不过百里远啊……” 昭和起身时,楚离亲自来传消息:“禀告殿下,城中黑骑军已经击败,只是黑甲骑厉害,羽林军折损过半,可是现在城外……” “城外之事,本宫已经知晓。” 昭和看他满身的血色,不由得心疼,将他扶起来,道:“本宫知道。数道急令都已发出,援兵应该很快能到。你这一身血迹,看的本宫真是胆战心惊啊。” 楚离听着心暖,微笑道:“殿下不必挂怀,这些其实并非是我的血,乃是对方的血迹。” 昭和一听,这才放心下来。 “殿下觉得聂将军可以及时赶到吗?”楚离疑虑的问。 昭和轻轻叹了一口气,淡淡笑道:“我不敢说百分百保证,但是我知道,聂缙,他一定不会看着我不管的。” 几万铁蹄震天动地,扬起阵阵尘烟,蔺辰和司徒召此时已经窜出城外,带队他的黑甲骑。 他同司徒召各乘白马一匹,将黑甲骑兵分两路,分别攻打京城的东西两门,但凡攻打成一个门,立即便有人去开对面的人,两股合作一股,直捣皇庭,成功指日可待。 文华殿中群臣心急如焚,一时报出黑甲骑在攻门的消息,一时又说羽林卫守住了东门,又折损多少人马。一时又报出黑甲骑西门攻势加剧…… 这些消息个个听的人胆战心惊,昭和望着东方的天空,仿佛可以想象东门之下是一场多么惨烈的战斗,那个人到哪里了…… 她知道,他一定骑着马正向她飞快的奔来。 她坐在金椅上,摸着腹部对腹中的孩子说:“你爹,一定会到的,一定。” 黑旗军攻城正急,楚离带着羽林卫守卫东门格外吃力,正在捉急之际,却陡然听到远处震天动地的马蹄声,接着,似乎有号角的声音传到耳畔。 他的心口剧烈的跳动起来,飞快的跳到城楼之上展目望向远方,只见那旌旗飘飞之处,豁然一个“聂”字映入眼帘! 他激动地热泪盈眶,从未觉得比今日 更加喜欢这个“聂”字。 他骂道:“臭小子!总算是来了!” 他振臂高呼:“护国大将军大军归来啦——” 一声高呼,引得城下军士欢喜异常,跟着欢呼:“护国大将军大军归来啦!大将军大军归来啦!” 一时之间呼声震天动地响彻京都。 城内听到消息互相传递,文华殿中,传令官狂奔着一下子跌在了文华殿门口,摇着旗子呼道:“长公主殿下,护国大将军大军归来啦!” 一声落下,满殿哗然。 昭和倏然站起来,掩不住眼中的激动之色,她轻轻喘着气,自语道:“聂缙……是聂缙回来了……” 此时此刻,再也忍不住,激动的晶莹泪珠滚落下来。 聂缙带着三万先头起兵部队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赶了过来,一来便瞧见黑甲骑气势汹汹围困京城,于是丝毫不迟疑排兵布阵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黑甲骑再厉害也厉害不过浴血归来的边疆战将,聂家大军以一敌十,不过半日功夫,黑甲骑几万大军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楚离大开城门迎接聂缙大军进城,城中百姓无限欢喜,一时之间敲锣打鼓夹道欢迎。 聂缙身着沉重的盔甲,脚步却忍不住加快,他迫切的想要见到那个他朝夕思念的人。 半路上接到她的帖子,说有了孩子,他便又加快了进程。后来又接到蔺辰司徒召作乱的消息,他加足马力,昼夜不息以生平最快的行军速度赶回来。 文华殿上,那女子立在金座之上,看到他踏过门槛走进来的那一刻,泪满盈眶。 是他,是他…… 昭和提着裙子迅速的下了金座迎向了他。 “昭和……”他伸出手去,女子过来时几乎被裙角绊倒,他飞快的上前扶住了她。 “聂缙……”她紧紧抱着他的双臂,感受着他穿着盔甲的坚硬胸膛,“你总算回来了……等的我好苦……” 聂缙长长的叹息一声,拍了拍她的背心,“没事的,我已经回来了。文武百官都瞧着呢。” 昭和一听,倒是不好意思了,只得放开了他的怀抱,问:“外头情况如何?” 聂缙笑道:“贼首都已经擒获了。你无需担心。” 昭和抹去了眼泪,瞧着他的模样,禁不住笑了:“瞧你,满脸的黑,现在也就剩的牙齿还白些。” 聂缙无奈的笑了笑:“若是夫人不满意,大可给聂缙换张脸皮。” 昭和嗔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她拉着聂缙的手对百官说:“各位,如今大军入城,乱贼已平,大家可以安心了!本宫令羽林卫送各位大人回归府中,今日惊吓一天,好生的休息,明日再对乱臣贼子依法惩治!” 群臣个个欢喜,惊吓了一天果然是疲累之极,在羽林军的陪同下各自返回府中。 人都散去了,昭和这才紧紧的拉着聂缙的手,看他眼底青黑疲累的样子禁不住心疼。 “我知你还有善后的事情要做,你尽管去忙。我就住在宫中,等你回来。” 聂缙摸了摸她的发,又低头看她腹部,虽然疲惫眼中却闪着欢喜的光芒:“想到以后会是两个人等着我,我便觉得更加幸福。” 昭和微笑,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你早去早回。” 聂缙点头,转身向殿外走去。 虽则乱贼平息,但是大军按理是不能驻扎京城内,所以还要领军到驻军处驻扎,又有许多杂事处理,幸好有楚离沈拂等人,直至半夜事情才稍微落下帷幕。 虽然人还没到,但是聂缙料到昭和一定会等他。 作者有话要说:快要完结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