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妻养成手册》 ☆、第一章 一门双侯 第一章 邺城昨日刚下了一场大雪。清早,屋檐上错落有致地挂满了冰凌子,到了中午太阳一晒滴滴答答满院子落水。 今日是老太君六十大寿,宣平侯府门前车马碌碌,其中一辆马车分外打眼,明黄的垂穗和挂有东宫标识的牌子无一不显示着马车主人的身份。 “太子也来了?”一个年轻官员有些诧异地问身边的同僚。 同僚闻言见怪不怪道:“这两年太子年岁稍长才换了太子,以前还是陛下亲至呢!” “嚯!”年轻官员惊叹一声。 “行了,别大惊小怪的了,也不看看过寿的是谁……”同僚指指宣平侯府,又指指紧挨着宣平侯府的安远侯府,咂咂舌。 一门双侯,在大奕也就阮家了。 阮老太君年轻之时乃是先帝麾下一女将,一柄红缨银枪使得出神入化,随先帝自西北一路杀到邺城,为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可谓战功赫赫。 除去战功不说,当年先帝起事的时候,成帝还是个牙牙学语的稚童,先太后又早早过世,满军营的汉子哪里有会照顾孩子的,还不是这位老太君时不时照拂着? 对成帝来说,老太君亦姐亦母,二人之间情谊非同一般。 因着成帝的缘故,每逢老太君寿辰,满朝文武齐齐道贺的场景已成邺城一年一度的盛况。更遑论今年乃是老太君六十整寿,更要大贺。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响起,阮蓁翻了个身,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看着趴在炕沿上歪着小脑袋,眼睛一瞬不瞬的瞧着自己的常乐公主刘思若。 “阮蓁,你醒啦!” 见她醒了,常乐公主脸上露出一抹大大的笑,两只小胳膊奋力一撑,小腿一蹬,青蛙一样跪在炕沿上,拿起一旁的小衣服就要给阮蓁穿。 可她自己还是个需要别人照顾的小女娃,哪里会给别人穿衣服,半天.衣服没穿上不说,还把阮蓁弄得东倒西歪。 阮蓁模样生得精致,额间天生一颗红痣,乖乖坐在那里像极了常乐公主最爱的陶瓷娃娃。 常乐公主越看越觉得阮蓁好看,第一万遍在心里惋惜,阮蓁怎么就不是她的亲妹妹呢? 如果阮蓁是她的亲妹妹,她一定把所有的好吃的和好玩的都让给她,当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姐姐! 不过,现在她也可以对阮蓁好! 嗯! 常乐公主心里想着,也不坚持要给阮蓁穿衣服了,双手一张把阮蓁扑倒在被褥里,四肢隔着小锦被紧紧扒着阮蓁,“吧唧”在她脸上大大亲了一口,然后趴在阮蓁身上咯咯直笑。 阮蓁自幼身子弱,明明初春已过了第六个生辰,可瞧着却还像是个五岁出头的孩子。这般瘦弱的身子哪里受得住常乐公主这样压着,没一会儿呼吸就有些不顺。 “公主,你、你……”阮蓁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把常乐公主从自己身上推开,坐直身子双手攥紧领口,大口大口的喘气。 常乐公主一瞧就知道自己压着她了,不由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母后说过好多次了,阮蓁身体不好,让她不要莽撞,她怎么就记不住呢! “阮蓁,你没事吧?”常乐公主小心翼翼地看向阮蓁,却见她脸色苍白,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糟了!阮蓁不会被自己压坏了吧! 常乐公主想到前几天才被自己一屁股坐坏的小蹴鞠,脸色唰的一下白了,不管不顾地张开嘴就要喊:“来唔!唔唔……” 阮蓁连忙捂住她的嘴,皱着眉头跟她说:“别喊!” 要是叫了御医,祖母不知道要怎么担心呢!今天是祖母的寿辰,她想要祖母开开心心的。 再说了…… 阮蓁嫌弃地看了一眼常乐公主。 自己又不是头一回被她这样压了,都快习惯了。 常乐公主挣扎了两下,扒开阮蓁的手,凑上前左看右看,见阮蓁脸色没那么难看了,这才放下心,问道:“你没事啦?” 阮蓁点点头,对常乐公主说:“帮我叫方嬷嬷。” 她在这里睡觉,方嬷嬷守在外面不可能让别人进来的。现在常乐公主进来了,这就说明方嬷嬷可能不在外面。 “好!”常乐公主拍拍胸脯,眼睛一闭,扯开嗓子,“方——嬷——嬷——” “诶!来了来了!嬷嬷来了!”方嬷嬷小跑着进了里间儿,掀开厚重的帘子,登时一愣。 “哎哟!我的六公主!我的小祖宗哟!您什么时候进来的?” 她刚才不过是算着五姑娘该醒了,去小厨房取了点吃食,好让五姑娘垫一垫,这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这位小祖宗怎么就进来了! 方嬷嬷把阮蓁从炕上抱起,左看右看,见自家五姑娘没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给阮蓁穿衣。 “我是刚才和四哥一起到的,他去喝酒了,我就跑来找阮蓁了……”常乐公主自知理亏,语气都弱了下来。 “姑娘昨日受了凉,本就不大舒服,这才在暖阁里小睡,公主……” 阮蓁乖巧地张开手臂方便方嬷嬷给自己穿衣,见状戳了戳常乐公主鼓起的脸颊,拦住方嬷嬷的话头:“嬷嬷,我没事。” 方嬷嬷自知失言,忙停嘴,可又心疼阮蓁,心里忍不住埋怨。 自家五姑娘打小儿就不好过,全家人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才长到这么大点儿,偏偏跟六公主这个不知轻重的小霸王玩到一块儿去了,不知道多遭了多少罪。 方嬷嬷给阮蓁穿好衣裳,又为她梳了个花苞头,两个小小的花苞上分别缠着条细细的金碧莲花链子,链子垂在发间的部分尾端分缀着两颗翠玉玲珑坠角儿,小小的坠角儿坠在头两侧,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可爱极了。 最后方嬷嬷把阮蓁睡觉时取下的赤金嵌宝石八珍项圈给她戴上,理了理项圈下方挂着的长命锁儿,锁上的小银铃泠泠作响,方嬷嬷的心情也好了许多,笑着把阮蓁抱下炕,“姑娘饿吗?奴婢方才去取了些吃食,有姑娘最喜欢吃的山药糕呢!” 阮蓁摇摇头,问方嬷嬷:“嬷嬷,阿娘呢?” 方嬷嬷道:“三夫人在东府陪着老太君呢,吩咐奴婢等姑娘醒了就带姑娘过去。” 当年先帝登基,对一众有功之臣论功行赏,轮到老太君时,这个满朝文武中唯一的一名女将什么也不要,只要一道赐婚的圣旨。 一道让她嫁给当时刚刚晋封为安远侯的阮老侯爷的圣旨。 彼时,阮老侯爷已年过而立,原配早逝,还留有一个六岁的嫡长子阮渊。谁都没想到老太君的心上人竟是他! 一个是自己的心腹重臣,一个是随自己戎马征战近十年,视若亲妹的女将,二人有情,先帝自然乐得撮合,当即下了两道圣旨。 一道是赐婚圣旨。 而另一道,则是一道封侯旨意。这道圣旨直到五年后老太君诞下麟儿才生效—— 封当时尚在襁褓中的安远侯府嫡次子阮泽为宣平侯。 后老侯爷过世,其嫡长子阮渊承袭了安远侯之位。 这便是阮府的一门两侯。当年为了方便,先帝特地命人将两座府邸建在一处,仅一墙之隔,中有小门可供进出,是以虽是两府却似一家。两府之人为了方便 ,便以东府西府称之。 方嬷嬷口中的东府便是大老爷阮渊的安远侯府。 路过一片竹林时,蹦蹦跳跳走在前面的常乐公主突然停下了脚步。 “公主,怎么了?” 方嬷嬷牵着阮蓁上前,却见一人从竹林里走出。 是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身穿玄色素面直裰,剑眉星目,高鼻薄唇,轮廓分明,单看五官只觉得是个俊朗男儿,可他周身却萦绕着一股与他的年岁极不相符的嗜血杀气,整个人便如一把出鞘利剑,杀气四溢,叫人胆寒心惊。 “大、大表哥……”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常乐公主似是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面露惧意,两股战战。 看她怕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那少年脚下一顿,远远站在了原地,常乐公主如蒙大敕,撒腿跑了几步,回身对着阮蓁不停招手,示意她快走。 阮蓁看了一眼常乐公主,却没动,转而对少年道:“寿宴要开始了,你再不去就没地方坐了。” 少年没说话。 阮蓁知道他听到了,又等了等,见他没有要回应她的意思,她抿了抿唇,仰头对方嬷嬷道:“嬷嬷,咱们走吧。” 方嬷嬷也觉得这少年身上杀气太重,很是古怪,于是牵着阮蓁快步离开。 过垂花门时,阮蓁回头看向那片竹林,那人还站在原地。 再一打眼,竹林边已空无一人。 阮蓁皱眉。 好奇怪的人。 ☆、第二章 其叶蓁蓁 第二章其叶蓁蓁 “你不怕他吗?还跟他说话……”走出好远,常乐公主仍是心有余悸。 为什么要怕?阮蓁问:“他不是你表哥吗?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她还以为常乐公主只有霍明旭、霍明熙那两个讨厌鬼表哥呢。 霍明旭、霍明熙是卢阳伯的孙儿,从小就仗着卢阳伯府是霍皇后的母家,到处欺负人,还在私底下叫阮蓁“病秧子”。阮蓁很讨厌他们。 “哦,这个呀,他不是才回来嘛。”常乐公主一边想一边说:“嗯……听母后说,大表哥好像一直在北疆,从小就去了,就连我也是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大表哥呢!” “哦……”阮蓁似懂非懂。 常乐公主看了看阮蓁,又看看方嬷嬷,拧着手纠结了好一会儿,“哎呀”一声似是终于做了决定,她把阮蓁拉到一边,凑到她耳边悄悄说:“我跟你说呀,他……我是说大表哥,他就是那个拎着两个头给父皇贺寿的人!” 她想了想还是得告诉阮蓁,不然阮蓁傻乎乎的,不小心惹到大表哥被他杀了怎么办! 阮蓁点点头,她想起来了。 原来他就是那个单枪匹马屠了羌戎王庭,杀了羌戎国主隗炎和其子隗罡的人。 好像……是叫霍成? “他就是霍成?”阮蓁眼睛亮了亮,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咦?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阮蓁怎么一点也没被吓到,反而、反而好像觉得很有意思的样子?常乐公主有点跟不上阮蓁的思维,愣愣地点头:“是呀,大表哥是叫霍成来着……” “诶不是!”常乐公主还没忘了自己的目的,她焦急地跺脚,抓着阮蓁的胳膊跟她强调:“反正你离大表哥远一点,他、他可是会杀人的!”她现在一看到大表哥就想起那两颗睁着眼睛的人头,真是吓死人了! 谁知她越这么说,阮蓁的眼睛越亮。 阮蓁的眼睛本就生得极好,高兴的时候更是又黑又亮,比宫里最好看的黑宝石还要漂亮,常乐公主平日里就很喜欢看阮蓁的眼睛。 可现在常乐公主看着阮蓁亮晶晶的眼睛,不知为何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她忍不住抖了抖,回过神来,还是没忘了自己要干什么,不住地问阮蓁:“我跟你说的你都听到了吗?可别忘了!离大表哥远一点……” 说话间就到了老太君的荣安院正堂前,阮蓁一边胡乱点头应 着,一边进了正堂。 “孙女儿祝祖母长命百岁!”阮蓁像模像样地跪下磕头,脖子上的长命锁随着她的动作发出一声清脆铃响。 常乐公主不必跪,她不伦不类地揖了揖手,也学着阮蓁说:“老太君长命百岁!” 两个小姑娘一个聪慧懂事,一个精怪活泼,却是一样的可爱。 “诶!快起来快起来!”老太君笑着把两人一左一右抱入怀里,两人就跟商量好了似的,齐齐在老太君脸上亲了一下。 “祖母高兴吗?”阮蓁偎在老太君怀里,软软地问。 老太君自然高兴,可她又想逗一逗小孙女儿,就绷着脸反问她:“囡囡觉得呢?” 阮蓁歪着头想了想,点了点头,两只小胳膊圈住老太君的脖子,白嫩嫩的小脸儿在老太君脸上亲昵地蹭了蹭,说:“高兴……” “哦?”被小孙女儿这么一蹭,老太君的心软得哟!差点没绷住,泄出几分笑意。 “因为祖母今天瞧着年轻了好多。”阮蓁转了转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道:“不是有句话叫‘笑一笑十年少’吗?祖母一定笑了好多!” 童言稚语叫人心头暖烘烘的,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偏偏常乐公主还在一旁应和,头点得跟个小鸡崽儿似的:“对对对!阮蓁说的对!” 憨态可掬的样子惹得众人纷纷发笑,老太君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你们两个小灵精哟!” 好容易敛住笑意,老太君突然想起什么,对方嬷嬷说:“方箬啊,把我新得的那几对手钏拿来。” 方嬷嬷很快拿了个方方正正的檀木盒子来,老太君打开瞧了瞧,宠溺地捏了捏怀里两个小姑娘的小鼻子,说:“想要哪对?自己挑。” 两个小姑娘低头一瞧,咦?盒子里一对儿碧玺石的佛珠手串,一对儿碎镶祖母绿银手钏,这两对稍大点儿。另有两对小点儿的,分别是一对儿粉色珍珠手钏和一对儿珊瑚手钏。 阮蓁拿了那对珍珠手钏,常乐公主则拿了那对珊瑚手钏,往腕上一套,正好! 底下的人一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那送礼的人分明是知道老太君最是疼爱这位五姑娘,才着意送了两对儿小点儿的,刚巧今儿六公主在,可不就一人一对了吗? 阮蓁今日恰好穿了件玫红刻丝海棠小袄,配上粉色的珍珠手钏,一抹莹润的粉白在腕间若隐若现,好看极了。 一个穿着鹅黄衫裙、 瞧着比阮蓁大上两岁的小姑娘坐在下面,看得眼热,手使劲的揪着衣角,巴巴地看着阮蓁。 “你个不争气的!”说话的妇人是阮蓁的二婶婶王氏,见女儿想要又不敢自己去争,低声骂了一句,转头却是笑着对老太君说:“娘,您瞧,婉怡也想给您老人家拜个寿呢!” 阮婉怡刚要说不,却被王氏在背后推了一把,当即踉跄了几步,待回过神来已经站了出来。 这么多人看着自己,阮婉怡脚底发软,不知所措地看向王氏:“阿娘……” “瞧这孩子!还不好意思了!”王氏讪讪一笑,催促阮婉怡,“快说啊!” 阮婉怡紧张极了,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结结巴巴半晌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急得两眼通红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常乐公主平时就不喜欢阮蓁这个二婶婶,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教出来的两个女儿阮婉然和阮婉怡,一个虚伪,一个不讲理,都是讨厌的家伙! 现下她冷眼瞧着阮婉怡的窘态,忍不住幸灾乐祸,“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她不笑还好,一笑,阮婉怡“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堂中众人面面相觑,有几个爱嚼舌根的当即交头接耳。 “哎哟,你说,这庶出的就是跟嫡出的不一样,瞧瞧人家五姑娘,再看看这个……” “可不是!差太多了!你看啊,大房是安远侯,三房是宣平侯,就这个二房啊,什么都不是……” “这能怪谁,谁让二房是庶出呢!要不是老太君仁义,他们还能住在侯府里?” “……” 王氏听着耳边的窃窃声,心中又恼又恨,偏偏面上还不能显出来,一把将阮婉怡拽了回来,赔笑道:“婉怡还小,难免紧张,难免……” 她心里暗恨女儿不争气,手上就失了力道,把阮婉怡捏疼了,顿时哭得更加歇斯底里。 老太君下首左侧坐着的身穿樱草底素面妆花褙子、面容姣好神色温柔的年轻妇人正是老太君的三子宣平侯阮泽的夫人刘氏。 刘氏素来心软,平日里虽也是不喜王氏诸多算计,但到底见不得孩子哭得这样心酸。再者,今日是老太君的寿辰,王氏这样放任阮婉怡当着众人的面哭,岂不落人口舌? 刘氏起身走到阮婉怡面前,褪了手上的琥珀连青金石手串,弯下腰哄她:“婉怡别哭,你瞧,三婶婶把这个给你好不好?” “我不要!”阮婉怡看也不看,手一挥,刘氏手上的青金石手串就飞了出去,阮婉怡还嫌不解气,狠狠推了刘氏一把,口中大叫:“你走开!谁要你假好心!”她嫉恨阮蓁,顺带着把刘氏也恨上了。 刘氏被她推得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阮蓁一看,连忙上前拉住刘氏的手,关切地看她:“阿娘。” “阿娘没事。”刘氏微微一笑,摸了摸阮蓁的头,牵着阮蓁回了自己的座位。 她该做的都做了,阮婉怡既然不领情,那她又何必再自讨没趣。 “行了!” 老太君一拍桌子,对着王氏摆摆手道:“带着孩子下去吧,闹得我头疼……” 王氏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咽下这口气,拉着阮婉怡出去了。 老太君看着母女二人的身影摇了摇头,她心里知道王氏暗地里总埋怨自己偏心,可她自己也不看看自己教出来的女儿是个什么样子!要是怡姐儿有囡囡一半乖巧懂事,自己岂会不疼她? 说来说去还是王氏这个做娘的错,好的不教,净会撺掇着两个女儿争啊抢啊的,还自以为别人都不知道。 老太君叹了口气,当年若不是滔儿执意要娶她,自己怎么会同意她一介商户之女入门?滔儿虽说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又是庶出,到底也要喊自己一声娘的…… 想到阮滔这几年沉迷花街柳巷,镇日无所事事,愈发不成样子,老太君不由心中犯愁。 陪着老太君用过膳,常乐公主终于坐不住了,颠颠儿地跑了出去。 阮蓁也不管她,这府里她哪里没去过?早就熟门熟路了,总不会走丢就是了。 又说了几句俏皮话哄得老太君忘了方才的糟心事,阮蓁悄悄对着刘氏眨眨眼,正想问哥哥去哪儿了?便见常乐公主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阮蓁,阮蓁!走!”一进来就拉着阮蓁要往外走,“四哥他们在演武场比射箭呢!我们也去看!” 阮蓁一边跟着她往外走,一边回头道:“祖母,阿娘……” 老太君乐呵呵地点头:“去吧去吧!多玩会儿!” 小孩子就该这样嘛!老太君心道,自己这个小孙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太乖巧了些,还好有六公主这个小泼猴儿在,时常拉着她动一动,否则总在屋里坐着可怎么好! 得了老太君的许可,常乐公主劲头儿更足了,使劲拽着阮蓁往外走,“快点 快点!你哥哥也在呢!” 安远侯府的演武场是当初建府的时候就有的,这些年也一直没荒废。 两人到的时候正逢太子上场,常乐公主远远看见了就连喊带跳地给太子鼓劲儿:“四哥!四哥!” 太子与常乐公主一母同胞,素来对这个妹妹极为疼宠,几乎是有求必应,是以常乐公主与他感情极好。 太子回头对她笑了笑,转过去箭就射了出去。 直中红心! 常乐公主晃晃阮蓁的手,示意她看太子,得意洋洋道:“我四哥厉害吧!” 阮蓁点头,“嗯,很厉害。” 她扫视了一圈,总算找到了自家哥哥,穿过人群,“哥哥!” 阮成钰年长阮蓁七岁,今日着了一身靛青暗纹圆领长袍,更衬得他气质清华出众,肃肃如松下风。 见到阮蓁,阮成钰本略显清冷的面上冰融雪化,露出一抹笑意,温润柔和,“囡囡怎么来了?” 阮蓁指指他手上的弓箭:“来看你们比赛呀!哥哥能赢吗?” 阮成钰捏捏她软乎乎的小手,道:“这可有些难。” 他蹲下身半抱着阮蓁,伸手指了指太子:“太子的箭法近来进益不小,还有……” “还有谁?”阮蓁追问。 身后传来脚步声,阮成钰似是知道是谁,头也不回地问来人:“挑到趁手的了?” “嗯。”那人低低应了一声。 阮成钰起身,来人恰好到了他面前,他对阮蓁道:“喏,还有他。” 阮蓁抬眼一看,轻轻“咦”了一声。 “囡囡认识他?”阮成钰问。 阮蓁点头,正要开口,便听见霍成说:“见过。” 他声音不知为何有些低哑,倒是意外的好听。 阮成钰心知霍成说见过,那就真的只是“见过”,便向他介绍道:“这是舍妹,阮蓁。” 又低头对阮蓁道:“囡囡,这是霍成,你要叫哥哥。” “大哥哥。”阮蓁仰头,甜甜脆脆地叫了一声。 她好像真的不怕他,还对他笑得这样甜。 霍成握着弓的手无意识的紧了紧,不知为何,竟问了一句:“‘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阮蓁愣了一愣,随即笑着点头,“对!” 蓁 ,草木茂盛。可她明明像个雪团子。 ☆、第三章 乖巧懂事【大修】 第三章 那厢,太子把弓扔给侍箭小厮,大步朝这边走来,问道:“成钰,怎么样?本宫的箭法是不是长进了不少?” 太子和阮成钰自小就玩得好,后来阮成钰又做了太子伴读,二人关系自是不一般。 阮成钰点头:“嗯。” 他性子素来如此,太子见惯不怪,朗笑几声,低头瞧了瞧一旁的阮蓁,道:“囡囡近来气色好了许多,脸上都长肉了。” “太子哥哥说的是真的吗?”阮蓁眼睛亮了亮,小手捧着自己的脸颊,惊喜不已。 她知道自己身体弱,比同岁的孩子都要瘦小上许多,所以她平日里都会尽量多吃些,盼望着自己能再高些胖些,可一直没有成效。如今听到太子说自己胖了,自然是欢喜不已。 阮蓁的一双眼本就生得极好,现下多了几分雀跃,更显灵气逼人,被这么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这么看着,任谁都会觉得心头一软。 太子弯腰抱起她,亲昵道:“当然是真的,本宫可曾骗过你?” “唔……”阮蓁歪着头,仔细想了想,摇头,“没有。” 她又兴冲冲地转头问阮成钰:“哥哥也觉得我胖了吗?” 阮成钰与她朝夕相处,哪里看得出来,不过为了妹妹开心,他还是温声道:“是胖了些。” 得到阮成钰的肯定,阮蓁更是开心,眉间的红痣都仿佛嫣红了许多,脆声道:“祖母和阿娘一定很开心!” “成钰,本宫真是羡慕你,有这样一个乖巧懂事的妹妹。”想想常乐公主,太子只觉得心中酸涩,怎么别人家的妹妹就这样好,自家那个却只会撒泼耍赖。 颠颠儿跑来找太子的常乐公主正巧听到这句话,立刻气鼓鼓地嚷道:“四哥!” 常乐公主手上还拿着一柄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幼童用的小弓,气势汹汹的。 对比出真章,太子更不想放下怀里软软的小身子了。 从小一道长大,阮成钰哪里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当即上前从太子怀里抢走自家妹妹,犹嫌不够,对常乐公主说道:“太子殿下常在我们面前说六公主你是个泼猴儿,一点不像个女儿家。”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嗯,还有小蹴鞠。”说完抱着阮蓁默默站远了些。 常乐公主前几日和宫人玩闹的时候不慎把她最爱的小蹴鞠一屁股给坐坏了,她觉得很丢面子,所以勒令宫人 不许说出去,没想到却被她最相信的四哥给“出卖”了。 常乐公主觉得自己遭到了背叛,恶狠狠地盯着太子,要他给自己个说法。 太子觉得好笑不已,心里却明白如果自己当真笑出声,妹妹只怕是真要恼了,只得强忍着笑意和常乐公主周旋。 眼见着那边已经开始第二轮比试,太子这才急了,忙对霍成道:“要轮到本宫了,表弟快帮我把常乐制住。” 其实不必霍成出手,太子轻轻松松便能制住常乐公主,再不然,厉声呵斥一声,常乐公主必然就会停下。可太子没有这样做,反倒是向霍成求助。 熟料霍成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口中淡淡吐出两个字:“不帮。” 太子无奈,只得许了常乐公主许多好处,比如给她买上一个月的如意斋的点心,再比如上元节要带她出宫看花灯…… 常乐公主这才心满意足地放过太子。 不一会儿,轮到霍成上场,他张弓取箭,须臾之间,连发三支连珠箭,且后一箭精准无误地将前一支箭从当中劈成两截。 准头之精准、力道之遒劲都是当世罕有,且霍成如今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可以想见待他及冠,会是何等的风采。只怕到时满朝武将无人能出其左右。 毫无疑问,这场比赛自然是霍成拔得头筹。 在场的都是些十四五岁的年轻公子,正是崇尚力量的年纪,见霍成有这般了不得的本事,顿时心生敬畏,连带着看霍成的眼神都火热了不少。 可他们又惧于霍成身上的嗜血杀气,不敢上前讨教,于是便形成了一圈人把霍成围在中央,却又每一个人敢上前搭话的诡异局面。 霍成可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这样被一圈陌生人围着,他心中渐生不虞,正要动手,便见阮成钰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宋兄,你们这是做什么?”阮成钰方才在人群外看出霍成的不耐,为防他出手伤人这才站了出来。 阮成钰左手边一个穿宝蓝色净面杭绸直裰,生得一张娃娃脸的少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一笑,道:“我们是想向霍成请教……”可是又不敢开口。 这位娃娃脸的年轻公子是兵部尚书宋大人的小儿子宋志昂,平日里性子最是直率,胆子也大,无奈现下遇到的是霍成。 霍成闻言淡淡扫了他一眼,宋志昂被他看得背后一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霍成不 欲继续浪费时间,正要走,便觉衣袍一角被轻轻拽了拽,他低头,便见不知何时也挤进来的阮蓁正仰头看着他,见他看过来,那小小的雪团子扬起一抹笑靥,脆生生地对他说:“恭喜大哥哥!大哥哥真厉害!” 霍成的目光从她拽着他衣角的手上掠过,略微颔首,“嗯。”面上却是柔和许多。 宋志昂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暗自惊叹,不愧是老太君的孙女,果真是胆大,竟然怕也不怕霍成一下。 这样想着,他突然觉得脸上烧得慌——人家一个六岁的小姑娘都不怕,他一个男子汉竟然畏首畏尾的,可耻! 显然,其余的人跟他的想法也差不多,一个个蠢蠢欲动的往前挤了挤,阮蓁背后的人被后面的人挤得狠了,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往前扑倒。 面前的小姑娘笑盈盈地还欲跟他说什么,全然没察觉到将要到来的危险。 千钧一发之际,霍成长臂一伸,把阮蓁捞进怀里,闪身避开。 “咦?”阮蓁伏在霍成肩上,犹有些没弄清发生了何事。 她怎么突然就到了大哥哥怀里?阮蓁茫然环顾四周,眨着眼懵懵懂懂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大哥哥?” 霍成僵硬地抱着怀里娇娇软软的小身子,对上那双墨瞳,见她清澈见底的眼里满是不解。 霍成喉咙动了动,正要开口,便听一旁的阮成钰道:“刚才真是多谢霍兄了。” 阮成钰方才也看到了阮蓁的险境,只是他和阮蓁之间还隔着一个霍成,根本来不及。 阮成钰从霍成怀里接过阮蓁,对她道:“囡囡,快谢谢霍兄,方才多亏他出手你才无事。” 阮蓁似懂非懂地点头,对霍成道:“谢谢大哥哥。” 怀里一下子空了,霍成收回手,背到身后,道:“没事。” 阮成钰抱着阮蓁走出人群,见阮蓁面露疲色,心知妹妹今日玩得有些久了,恐怕已经累了,便同太子和常乐公主说了一声,抱着阮蓁回后院。 “霍、霍兄,我想请你指教箭术……” 霍成收回目光,看了一眼面前的人,道:“射一箭。” “好好好!”那人喜不自禁。 热气氤氲的净室中,刘氏把阮蓁从浴桶中抱起,擦净身上的水,裹上小毯子,柔声问道:“冷吗?” 阮蓁摇摇头,依恋地在刘氏颈间蹭了蹭,湿漉漉的头发沾 湿了刘氏的衣裳,罪魁祸首抿着唇不好意思地笑。 “顽皮。”刘氏嗔了她一眼,抱着她走出净室。 因着不放心女儿独住,阮蓁如今一直住在刘氏和阮泽的竹肃斋的西捎间儿里,地龙整日整日地烧着,屋子里暖烘烘的。 刘氏为小女儿换上干净的寝衣,把她放在早已暖好的锦被里。 阮蓁乖乖探出头,刘氏散开她细细软软的头发让熏笼的热气慢慢蒸干发丝上的水。 刚沐浴完毕,小女儿小脸红彤彤的,格外可爱,枕在自己腿上,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刘氏只觉得心都要化了,空出一只手点点她的小鼻子,问道:“怎么了?” 阮蓁往外拱了拱,把整张脸露出来,“阿娘,你瞧我是不是胖了些?” “让娘看看。”刘氏稍稍偏过头,仔细打量女儿的小脸,须臾,露出一抹笑,“是胖了些,脸上都长肉了。” 待烘干头发,刘氏为阮蓁掖了掖被角,轻轻在她额上亲了亲,摸摸她的头,道:“睡吧。” 阮蓁便闭上眼。 没一会儿却又睁开,直勾勾地看着刘氏,问她:“阿娘,等我长高了,也胖了,是不是病就好了?” 对上女儿满怀希翼的眼睛,刘氏心头微涩,半晌,微笑着点点头,承诺道:“会的,会好的。” 阮蓁这才心满意足的闭上眼,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囡囡睡了?”阮泽靠在床头拿着本书看,听到脚步声,抬头问道。 刘氏点头。 同床十余载,阮泽立时察觉到刘氏心情低落,直起身子伸手把她拉到怀里,抬起她的脸,只见那双素来含着温柔笑意的桃花眼里雾气氤氲,姣好的面庞上犹挂着几滴泪珠。 “怎么哭了?”阮泽心疼不已。 刘氏便将方才阮蓁问她的话同阮泽说了,末了,又涌出两行泪,伏在阮泽肩上哭道:“三郎,我好怕……” 她怕女儿当真如御医当年所说活不过十岁。她的女儿,还这么小…… 提及阮蓁的身体,阮泽心中也很是不好受,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囡囡。可怀里的妻子还等着他安慰,他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 “柔儿,你不是都说了吗?囡囡长胖了些,近些日子气色也好了许多。”阮泽慢慢跟刘氏说着,“只要我们悉心照看,囡囡的身子会一日日好起来的。” “再者……” 阮泽斟酌一二还是将新得来的消息跟刘氏说了:“你还记得老太君曾提过的那位苏神医吗?咱们不是一直寻不到他的踪迹?前些日子大哥偶然从一位昔年好友口中得知了他的消息,听闻他十月曾在苏杭一带出现,我已经着人去打探了……” 刘氏果然神情一振,“当真?” 当年定国公的独女患有心疾,幸有那位苏神医为她调养了几年,这才安然无恙地嫁了人,后来她产子之时难产,险些一尸两命,亦是那位苏神医匆匆赶到,这才保住了腹中胎儿。那孩子便是霍成。 “当真。”阮泽道。 刘氏这才破涕为笑。 她要等着她的囡囡长大,看着她嫁人生子,看着她福寿康宁的过一生。 她的囡囡,一定会好起来。 一定。 ☆、第四章 落英缤纷 第四章落英缤纷 这一日,阮蓁刚从老太君的荣安院里出来,便见一个小少年炮弹似的从一旁冲了出来。 方嬷嬷忙护着阮蓁后退几步,心道,这三少爷转过年就十一了,怎么还是这样横冲直撞的。 方嬷嬷所说的三少爷是大老爷安远侯阮渊的次子阮成轩。 阮成轩的母亲是大理寺卿温文钊的妹妹温文芜,最是端庄大方。父亲阮渊更是个沉稳寡言的性子,偏偏生出个性格大大咧咧又带着些莽直的阮成轩来,时常做出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来,也不知这性子是随了谁。 阮成轩将将在阮蓁面前刹住脚,喊道:“囡囡!” “三哥哥。”阮蓁心情极好的弯了弯眸子。 从前阮蓁身子孱弱,成日待在屋里不能出去的时候,阮成轩隔上几日就会跑来陪阮蓁说话,还会给她带他新发现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因此阮蓁很喜欢这个三哥哥。 因在家中,阮蓁今日穿了件细棉面子的浅粉撒花小袄,玉色褶裙,头上的小花苞仅绑了条一指宽的粉白绸带子,长长的尾端垂在两侧,时不时扫过面颊。 阮蓁这些日子气色好了许多,脸色比之前粉嫩了不少,加上这一身装扮,更是显得粉雕玉琢,玉雪可爱。 阮成轩忍不住上前轻轻捏了捏阮蓁脸上的肉,又紧赶着在方嬷嬷表示不满前迅速收回手,食指和拇指在身后悄悄摩挲几下。 好软,好想咬一口。 实在不行,亲一下也行呀。打定主意,阮成轩转了转眼珠,指着方嬷嬷身后佯装惊讶道:“方嬷嬷,你看那是什么!” 趁着方嬷嬷转身,阮成轩快速在阮蓁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对阮蓁说:“囡囡,和三哥一起去花园玩吧?” 说着还悄悄对阮蓁挤挤眼,示意她保密。 三哥哥还是那么好玩。阮蓁对着阮成轩甜甜一笑,答应了:“好。” “走!” 阮成轩兴高采烈地走在前面给妹妹开路,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想了想,退后几步拉住阮蓁的手。 嗯,五妹妹的手和她的脸一样,软软的,滑滑的,真好! 正值严冬,花园里百花凋零,一派灰败之景。 阮成轩拉着阮蓁在花园里左右找了一圈,嘟囔道:“人呢?” 府里和阮成轩年纪相仿 又时玩在一块的也就只有二房的阮成辉了。阮蓁一边跟着阮成轩到处找人,一边问:“三哥哥是在找四哥哥吗?” 阮成轩从灌木丛里钻出来,抖了抖浑身的枯叶子,点点头,不满道:“说好在这里等我,我就晚了这么一小会,他就走了,真是不讲义气!” 花园里到处光秃秃灰蒙蒙的,对阮蓁来说着实没有一点吸引力,她的目光全落在不远处的梅林上。 寒冬腊月,万物沉寂,梅花却是越开越好,团团簇簇的挤在枝头,热闹极了。 “真好看。”阮蓁低声道。 阮成轩没听清,还以为她是在跟自己说话,矮着身子凑到她面前问道:“什么?” “三哥你看,梅花。”阮蓁从袖中伸出一根小指头。 阮成轩看了一眼梅林,不以为然,年年都有,没啥好看的。 转念又一想,五妹妹是个姑娘家,不就是最喜欢这些花呀草呀的? “走!三哥带你去摘花!不管阮成辉了,爱来不来!” 又拉着阮蓁一头扎进了梅林,方嬷嬷忙跟上,心道三少爷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风风火火的,不过也亏了他这性子,没见五姑娘的脚步都轻快不少?怨不得老太君总喜欢让三少爷带着五姑娘玩。 在梅林里转了一圈,阮成轩指着最粗的那棵梅树对阮蓁道:“这颗怎么样?” 阮蓁眨眨眼,奋力地仰着脖子看了看树上的花,这才点头:“好。” 方嬷嬷在一旁听得暗自好笑,三少爷和五姑娘的话听着怎么跟街边卖大白菜的似的。 阮成轩似模似样的一甩锦袍下摆,指着最高处的一枝对阮蓁道:“看好了!三哥给你摘最好的!” 莫名的豪气干云。 阮蓁弯唇,笑眯眯道:“好,三哥哥小心点。” 阮成轩爬树的本事是在阮渊手底下练出来的,他自小就皮,和阮成辉一起不知气走了多少教书先生,阮渊一打他,他就往树上窜,久而久之练成了一手爬树的好本事,爬一个小小的梅树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阮蓁话音未落,就见阮成轩抱着树干一溜烟窜了上去,从满树的花枝中探出半截身子,得意洋洋地对阮蓁招了招手。 花瓣随着他的动作纷纷扬扬落下,如下了一场花雨,阮蓁仰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显然是喜欢极了。 阮成轩见状,更加用力的晃动树干 ,一时间落英缤纷,成朵的梅花打着旋儿从空中落下,落在阮蓁的发间、身上,她又穿了一身粉白,神情天真懵懂,远远瞧去仿佛不慎闯入人间的小花仙一般。 眼看着再摇下去,梅树就要秃了,方嬷嬷赶忙制止,“三少爷不是要给五姑娘折花枝吗?再摇下去,花都落完了。” 阮成轩一看,还真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憨笑两声,探手折了最高处的梅枝,动作熟稔地滑下树,刚要把梅枝递给阮蓁,便听一旁传来一道低低的声音:“三哥,我也想要梅花。” 原来是阮成辉到了,却不知怎么的把阮婉怡也带来了。要知道阮成辉和阮婉怡虽然是龙凤胎,可两人极为不对头,三天两头的大吵小闹。 阮成辉见阮成轩面露不满,连忙解释道:“是她自己跟来的,可不是我带她来的。” 说着站到了阮成轩那一边,忙不迭地和阮婉怡拉开距离。 阮婉怡那日在老太君寿宴上让王氏丢了面子,被关在屋里寻了好几日,昨日王氏解了气,才放她出来。 阮婉怡这几日被关在屋子里,还挨了王氏几下手板子,夜里一个人边哭边想,就把这些都算在了阮蓁身上,她觉得如果不是阮蓁,她也不会想要手钏,阿娘就不会让她给老太君拜寿…… 她方才站在树后面,看着阮成轩为了阮蓁使劲儿地摇树,而阮蓁站在树下周围都是粉白的花瓣,漂亮的不像话。 阮婉怡心里嫉妒极了,她阿娘长得不如三婶婶,生下她,自小就比阮蓁差一截。 还好阮蓁身子不好,阿娘说阮蓁这个病秧子活不过十岁的。阮婉怡就常常拿这一点安慰自己,阮蓁再讨人喜欢又有什么用?她迟早要死的,等阮蓁死了,老太君自然就会喜欢自己了。 可是现在,阮婉怡看着面前的三个人,阮成轩不喜欢她,她一直都知道,为什么阮成辉也要跟她对着干?明明她才是他的亲妹妹呀! 阮婉怡上前一步,趁阮成轩不防备,从他手中拿过花枝,学着她姐姐阮婉然的样子低头嗅了嗅,笑着跟阮成轩说:“三哥把这花给我吧。” 又对阮蓁说:“五妹妹你那么懂事,肯定不会跟我争的对不对?” ☆、第五章 软软糯糯 第五章软软糯糯 阮蓁当然不愿意,这是三哥哥特意为她摘的,为什么四姐姐一句话她就得让给她。 “四姐姐如果也想要梅花,就让四哥哥给你摘。”阮蓁走到阮婉怡面前,伸手,“这是我的花,四姐姐给我吧。” 阮蓁本来就不喜欢阮婉怡,因为她不讲理。上次老太君寿宴她打落了刘氏的手串,还推了刘氏,阮蓁就更不喜欢她了。 阮蓁话音刚落,阮成辉就话赶话的嚷道:“我才不给她摘花!” 阮婉怡的脸有一瞬的扭曲,她咬紧了牙,对阮成辉说:“你放心,我不会麻烦你。” 转过头来对着阮蓁却是笑了,问道:“五妹妹想要花?” 她当然想要。阮蓁点头,伸着手巴巴儿的看着阮婉怡。 谁知下一瞬阮婉怡竟是把手上的花直接扔在了地上,疯了似地踩了又踩,直把花枝踩得七零八落残破不堪,她这才满意地后退一步,挑衅地看着阮蓁:“你不是想要吗?来拿啊!” “四姑娘怎么能这么对五姑娘?她可是你妹妹。”方嬷嬷看不下去了。 阮婉怡挑着眉看方嬷嬷,“你闭嘴!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指指点点!” 方嬷嬷原本是老太君身边的嬷嬷,因为擅长膳食,被老太君派去阮蓁身边伺候。阮婉怡每每看到她寸步不离地跟着阮蓁心里就是一阵阵的嫉恨。 明明她也是老太君的孙女儿,也要叫老太君一声“祖母”,为什么老太君只喜欢阮蓁这个迟早要死的病秧子? “你是不是疯了?”阮成辉满脸的不可思议,他觉得阮婉怡可能是被阿娘关了几天关出失心疯了,从前她虽然不讨人喜欢,可也没有这样不可理喻过。 他上前拽住阮婉怡的胳膊,要带她走。 阮婉怡再在这里待下去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老太君那么疼五妹妹,到时候定然不会轻易放过阮婉怡。 阮成辉想,他虽然不喜欢阮婉怡,可她到底是他的亲生妹妹呀。 “你要干什么?放开我!”阮婉怡根本不领他的情,用力甩开他的手,“你不是从来没拿我当亲生妹妹吗?你去和那个病秧子做兄妹吧!我的事才不用你管!” 他们都只喜欢阮蓁,老太君是,大伯父大伯母也是,阮成辉也是,就连她那一个月见不上几面的爹爹也是疼阮蓁胜过疼她。不管她多努力讨好他们,在他们心里她就是比不上 阮蓁,哪里都比不上。 想到从前的一幕幕,阮婉怡心中一阵戾气上涌。 为什么阮蓁还要活着?她早早去死不就好了吗? 她转向正被方嬷嬷和阮成轩围起来低声安慰的阮蓁,面目狰狞地看她,“病秧子你别得意!你以为自己还有几年好活?我告诉你……唔唔唔!” 阮成辉一阵心惊肉跳,赶忙上前捂住她的嘴,连拖带拽地把她拽出了梅林。 “五姑娘你别听四姑娘胡说,她都是胡说的,她是疯了才会口不择言……”这个时候方嬷嬷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主仆之别,心中早把阮婉怡骂了千遍万遍。 她算是看出来了,四姑娘这是豁出去了。可她自己不想活了,做什么还要拉上她家五姑娘?五姑娘已经够可怜了。 “对对对!”阮成轩急得围着阮蓁直转圈,“五妹妹你别哭,你可千万别哭!” 阮成轩天不怕地不怕,连他爹追着他打他都不怕,可就怕这个五妹妹哭,她一哭他就抓心挠肺。 “要不、要不我再给你折一枝梅花?” 阮成轩撩开袍子二话不说就要上树,袖子却被轻轻拽住,阮蓁红着眼圈对他笑,“三哥哥,我没事,我知道,四姐姐都是胡说的,我们回去吧,我不想要梅花了……” 六岁的小小团子,强忍着泪装作自己没事那样子,可怜极了。阮成轩看着阮蓁脸上强扯出的笑,只恨不得去掐死阮婉怡算了!这个惹事精! 他小心翼翼地牵住阮蓁的手,“好,不要梅花了,梅花有什么好的,我们回去,三哥哥给你看好玩的……” 方嬷嬷看着前面乖乖牵着阮成轩的手,不哭也不闹的阮蓁,心中真是又怜又急。 从前她觉得五姑娘小小年纪就乖巧懂事,真是好的不得了,现在却宁愿她任性些,哭也好,闹也好,撒泼打滚也好,总好过现在这样,面上看着是没什么,可她知道,五姑娘这是都藏在心里了。 六岁的小身子能藏住什么事?五姑娘身子又弱,这么一来只怕是要大病一场了。 方嬷嬷叹了口气,小心看护着前面的小主子。 刚走出花园,便见青石小径上走来一人,身穿苍蓝裰衣,看身形还是个少年,却是步履稳健。 方嬷嬷眯了眯眼,待那人再走得近了些,她才看清,竟是那日寿宴上竹林边的怪异少年! 方嬷嬷当时其实没太看清他的样子 ,却对他那一身远超年龄的杀气印象深刻。 “这……” 方嬷嬷想着要不让三少爷换条路,却见五姑娘放开三少爷的手朝那少年跑去。 雪团子?霍成今日是奉外祖定国公之命来探望老太君,没想到会碰上阮蓁。 这是条岔路口,霍成本是要往另一边走的,可不知为何,他停下脚步,站在青石小径上看着那个小姑娘朝自己跑来。 阮蓁跑得又快又急,一到霍成面前就迫不及待地抱住他,她身量小,伸长了胳膊也只能堪堪抱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肚子上,两只小手像是怕他走开一样紧紧地抓着他的腰带。 “大哥哥……”她像是受了什么委屈,软绵绵的声音里带着哽咽。 霍成想看看她是不是哭了,手上控制着用了点力道,把她从自己身上扒开,后退一步低头看她。 果然是哭了,两只眼圈红红的,黑宝石一样的眼里全是泪水,雾蒙蒙湿漉漉的,好不可怜。 他后退一步,她紧跟着上前一步,仰着头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张开双臂,“大哥哥,抱。” 见他站在原地不动,她抬了抬双臂,更委屈了,“大哥哥,抱抱囡囡好不好?” 软软糯糯的嗓音发着颤,眼圈里的泪不停地打着转,沾湿了浓密的睫毛,小鼻子都红了。 霍成毫不怀疑,如果不如她所愿,她怕是下一息就能哭出来。 他带着满满的无奈,或许还有一丝浅浅的莫名而来的欣喜,弯腰抱起她。 这具小小软软的身子又一次被他抱进怀里,霍成的身体僵了僵,回忆着那天看到阮成钰抱她的样子慢慢调整着姿势,让她坐在他的手臂上。 阮蓁的手臂立刻就缠上了他的脖子,脸埋在他的颈间,大滴大滴的泪往外溢,落在他的脖子上,湿湿的热热的。 霍成在这一瞬明白了什么叫心软,她的泪好像滴进了他心里,泡得他的心起了皱。 因着幼时经历所致,他素来感情淡薄,杀人是他唯一精通也愿意去做的事。 可现在,抱着怀里的雪团子,霍成第一次,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想要去安慰她。 突如其来的陌生冲动让他皱了皱眉,僵硬地抱着阮蓁,慢慢的适应这实在陌生的情感。 方嬷嬷紧赶慢赶到了跟前,见到的就是他抱着阮蓁眉头紧皱,面色冷淡的样子,当即心 上一颤,试探着开口,“这位公子,把五姑娘给奴婢抱吧……” 她看得出来,这少年身上的杀气不是杀十人百人就能有的,这样好像从骨子里发出的嗜血杀气,非得是打小就接触血腥之事,至少夺过上万条人命才能凝聚而成的。 方嬷嬷胆战心惊的看着霍成放在阮蓁后颈上的手,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拧断自家五姑娘那细细的脖子。 霍成淡淡扫了一眼面前的妇人,抱着阮蓁,避开她兀自往荣安院而去,“跟上。” 从青石小径到荣安院,走了一路怀里的小姑娘就哭了一路,把霍成那一块的衣领湿的彻彻底底。 冬日里热气散的快,更别说是眼泪的热气。霍成换了只手让阮蓁坐着,好让她继续趴在他另一边肩膀上哭,那块的衣领还干着。 进了荣安院,之前已有人通报过定国公的外孙、卢阳伯府的大公子要来,院里的丫鬟看着他面生,自然知道他就是那位霍大公子。 这位霍公子好生可怕。丫鬟腿软脚软,还得强忍着迎上前去,身子抖得跟个筛子似的,声音也打颤:“霍、霍公子,老太君在正堂等、等您呢……” 怕得要命偏偏还多往霍成身上看了两眼,她实在好奇,五姑娘怎么在霍公子怀里? 她们五姑娘那娇娇软软的小姑娘,怎么就在这位看一眼就要吓死人的霍公子怀里? 阮蓁哭了一路,听到良儿的声音才恍然意识到霍成已经抱着自己到了祖母院子里了。 不能让祖母看到她哭。阮蓁两只小手忙个不停,可那眼泪就是止不住。 眼泪越擦越多,阮蓁抽噎着向霍成求助:“大哥哥……” 她还没说想要什么,霍成径直把她按回怀里,冷声道:“没事。” 只看他身后跟着的不知是侯府几少爷的小少年的脸色,霍成就猜到雪团子是受了委屈了。 她是堂堂侯府嫡女,被一家人捧在手心宠,哪个下人敢欺负她?定是她的哪个兄弟姐妹。 想到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小姑娘乖巧懂事的样子,再看看现在小姑娘眼儿红红,鼻子红红,眼泪止也止不住的可怜儿样,霍成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怒气。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人让她委屈成这样。 ☆、第六章 十殿阎罗 第六章十殿阎罗 阮蓁哭了一路,刚进了正堂就开始打嗝,小身子一颤一颤的,老太君一看就知道小孙女儿是哭了,她赶忙上前要从霍成怀里抱过她。 阮蓁搂着霍成的脖子不放手,抽哒哒的直道:“祖母别看,祖母别看……” 到底还小,以为这样老太君就不知道她哭了。 老太君心疼极了,又不敢逼她,只能先让霍成坐下,慢慢哄着问阮蓁到底是怎么了。 阮蓁却不肯说,脸埋在霍成怀里,嘴里一个劲儿地说:“囡囡没哭,囡囡没哭……” 老太君急的哟! 恰在此时,方嬷嬷和阮成轩进来了,老太君可算是找到能问的人了,遏着怒气问:“方箬,囡囡这是怎么了?” 方嬷嬷这一路上早就理好了思绪,当即眼圈一红跪在地上把方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老太君。 方嬷嬷边说,阮成轩气鼓鼓地在一旁补充。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老太君听罢,怒火中烧,狠狠一拍桌子,“去!把四姑娘给我带来!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要反了天去!” 转过头却是慈蔼的哄着阮蓁,“囡囡到祖母这里,让祖母看看囡囡好不好?不然祖母可要担心死了……” 阮蓁这才从霍成怀里扭过身,探着身子朝老太君张开手。 老太君忙把小孙女儿抱进怀里,看着她一边哭一边打嗝,小身子一颤一颤的,老太君愈发心疼,拿着帕子给她擦泪,轻哄道:“囡囡不哭,祖母这就给你出气。” 阮蓁点点头,想到阮婉怡的话,又是一连串的泪珠,抱着老太君的脖子,委委屈屈地问:“祖母,四姐姐说我要死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祖母,我不想死……”她细细地抽噎,眼泪扑簌簌地直落,“我要是死了,祖母会伤心的,还有阿娘,她会哭的……” “还有爹爹,大伯父二伯父,大婶婶……” 她没数王氏,想来是知道这个二婶婶不会为了她难过。 她什么都知道。 老太君心如刀绞,连连亲着她的额头,低声道:“囡囡不会死,你四姐姐是胡说的,你二婶婶打她手板子,她自己不高兴就想让你哭……” “我知道……”阮蓁哭着点头,“四姐姐讨厌我。” 她抽搭了一下,紧接着说:“我也不喜欢她。” “可是……”她又问:“我不高兴的时候没有欺负过她,她不高兴为什么要说我快死了?” 她还小,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没有去招惹别人,别人还要反过来欺负她。 明明极为简单的问题,却让老太君默然,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孙女儿说。 难道说你四姐姐她生性恶毒? 难道说你四姐姐一直嫉恨你? 难道告诉她,这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类人,别说你没招惹过他,即便是你对他掏心掏肺,他也能随时反咬你一口? 王氏一进正堂就按着阮婉怡跪在老太君面前。 她早从阮成辉口中得知阮婉怡做的蠢事,可即便再怎么恨这个女儿不争气,不长进,她还是得护着她。 只是这一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替阮婉怡求情,只能反复说:“老太君就饶了怡姐儿吧,她还小,不懂事……” 又按着阮婉怡给老太君磕头,给阮蓁赔罪,“快给你五妹妹赔罪,说你知道错了,让老太君饶了你。” 阮婉怡在梅林里发了一阵疯,回去看到王氏登时就清醒了,哭着求王氏帮她,连让王氏带自己走这种浑话都说了出来。 她又怕又后悔,赖在院子里不愿意来老太君这里,她也知道老太君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这个时候阮婉怡倒是听话的很,连连给老太君磕头,“祖母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听话……” 王氏也一起求饶,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自己心疼。 她心知老太君这次一定是气狠了,别看老太君这两年脾气好了许多,还信了佛,可一旦气急了动起手来,连大老爷阮渊都比不过她的手劲。 上一回二老爷阮滔定是要纳一个青楼女子为贵妾,被老太君拿着手腕粗的棍子打得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才下得了床。 想想老太君有多疼阮蓁,而自己这不争气的女儿竟然当着阮蓁的面说她活不久了…… 王氏心里一阵发憷,也不管什么面子里子了,当着霍成这个外人的面把头磕得咣咣响,“老太君看在媳妇儿的面上绕过怡姐儿吧,她是昏了头才会做出那种事……” 眼看着母女二人把头都磕红了,老太君这才开口,淡淡道:“你说怡姐儿还小,不懂事,你有没有想过,囡囡比怡姐儿还小两岁!她是做错了什么事让怡姐儿这么恨她?恨不得她去死?嗯?” “这… …”王氏平日里纵然是能观舌灿莲花,此刻也当真是无话可说。 阮婉怡倒是一个激灵,膝行上前扒着老太君的膝盖,哭道:“祖母,我也是您的孙女儿呀!您饶了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哼。” 一旁的霍成一声冷哼。 阮婉怡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人,她偷偷抬眼瞧了瞧霍成,登时腿一软跌坐在地。 霍成起身,慢慢朝她走去,他身上的气势本就极为骇人,现下怒气上涌更是叫人心惊胆寒。 “你、你是谁?”阮婉怡想要往后躲,可她背后就是老太君的罗汉床,无处可躲。 霍成在她面前站定,低着头如看蝼蚁一般看着她,许久,才道:“饶了你?” 他的声音如冬日里的泉水,带着彻骨的寒意,“饶了你,阮蓁岂不是白哭了?” 雪团子哭得那样可怜,她这罪魁祸首轻轻松松求个饶就能过去,哪有这么好的事。 阮婉怡吓得涕泗横流,连声道:“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她反身拽着老太君的衣摆,“祖母救救我!”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可怕的人,赤手空拳往那一站,她就觉得自己好像是见到了十殿阎罗,来索她的命了。 老太君理也不理她,冷眼旁观。老太君真是气极了。 “你知道,上一个对我说他再也不敢了的人现在怎么样了?”霍成反问她。 阮婉怡连连摇头。 “死了。”霍成道:“我把他的头割了下来,献给陛下了。” “他死的时候眼睛还睁着,像是在问我为什么不绕过他。” “啊——”阮婉怡捂着耳朵歇斯底里地尖叫一声,彻底昏厥过去。 淡黄色的水迹从她裙摆处流出,竟是被吓得失禁了。 霍成眼见着阮婉怡被他吓得昏厥失禁,心中的怒气这才平息了些。 得亏了阮婉怡是个小姑娘,否则霍成就不是吓吓她这么简单了。 王氏扑身上前,抱住阮婉怡,“婉怡,婉怡!你别吓娘!” 从进来到现在,她终于强硬起来,抱着阮婉怡对霍成怒目而视,厉声质问他:“你是什么人?竟敢在侯府撒野!” 又向老太君哭诉:“老太君,您要为怡姐儿做主啊!要是怡姐儿被吓出什么好歹来,妾身也不想活了!” 霍成坐在梨木圈椅上,字正腔圆毫不含糊地回答她的质问:“霍成。” 王氏消息素来灵通,早知道成帝寿宴上霍成的所作所为,更是知道成帝对他极为欣赏,将他从一个小小的珍虏护军连越四级提至四品振威将军。 而霍成,他是霍皇后的侄儿,定国公唯一的外孙,卢阳伯府的嫡长孙。 老太君摆明了是不会饶过怡姐儿。 这些念头在王氏脑中转了一圈,她只觉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抱着晕厥过去的阮婉怡瘫坐在地上不住流泪。 “行了。”老太君终于开口,“别坐着了,去找个大夫看看怡姐儿。” 王氏如蒙大敕,口中连连道谢,抱着阮婉怡刚要走,却听老太君又道:“怡姐儿醒后立即去祠堂领二十竹藤,我会让人去看着。” 王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老太君。 二十竹藤结结实实打下来,阮婉怡这年前的一个多月都得在床上趴着养伤。 老太君看向王氏,道:“别怪我心狠,你自己的女儿你心里清楚,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歹毒,现在不好生调.教,日后真惹出了祸事才是你后悔的时候。” 王氏垂眸,低声告退。 她心中再恨也知道老太君的话不是危言耸听,可她不怪女儿心思歹毒。 没人疼的人如果心不狠,日后只有被人欺凌的份儿。 她只恨小女儿不长进,若她能像她姐姐那样藏住心思,一点点谋划着来,何至于落到如此田地。 不过,女儿才八岁,一切都不晚。 吃一堑长一智,疼得狠了,她才能记住。 ☆、第七章 天煞孤星 第七章天煞孤星 阮蓁哭累了便被方嬷嬷抱去了碧纱橱里睡觉,老太君看着小孙女儿走了这才腾出空来同霍成说话。 “你外祖身子可还好?” 提起定国公,霍成眼中有了些微变化,如古井微澜,微微颔首道:“外祖身体一直很好。” 岂止是好,一得空就抓着他比武,输了便耍赖不认。 “那便好。” 老太君一时又想起当年之事,不由长叹一声。 如今大奕尚且在世的几位国公爷大都是当年随着先帝打天下时的功臣,并肩作战近十年,情同手足。只是后来先帝登基后,听信谗言疑心信国公有不臣之心,为证清白,信国公冲动之下自刎。 虽然先帝不久后查明真相,还下了罪己诏,以示悔恨之心,可是斯人已去,定国公为此与先帝割袍断义,并一怒之下去了北疆,赌咒发誓此生绝不再踏进邺城一步。 此后数十年,定国公果真再没回过邺城。 只是,他守住了自己的誓言,却对不起自己那早逝的女儿和这唯一的外孙。 老太君怜爱地看着霍成,问道:“我记得,你转过年就该十五岁了?” “是。”霍成道。 “过得可真快……”老太君感慨。 早在霍成回邺城之初,定国公便着人送来一封信,嘱托老太君为霍成的婚事费心。 若单论霍成的出身,邺城恐怕没有女子不想嫁他的,只是他身上还背着个“不详之人”的传言—— 当年霍成的母亲怀他的时候便曾有道士上门,为他批命,短短八字“天煞孤星,孤鸾寡宿”,他父亲自然不信,当即命人将那道士打了出去,随后更是查清那道士乃是被人买通,那八字批言自然也是一派胡言。 然而几月之后,霍成出生之时母亲难产而亡,未及满月父亲战死沙场…… 接连发生的事让霍成在世人眼中当真成了天煞孤星,可笑卢阳伯刀山剑雨里走过来的,竟会被一个小小的传言吓住,对这个孙儿不闻不问,任由下人苛待欺凌,一直到霍成六岁被定国公派人接走…… 老太君细细打量着霍成,见他铁面剑眉,目若朗星,端坐在梨木圈椅上身姿挺拔,仿若一把出鞘的利剑,老太君暗暗点头,随即又皱眉。 这孩子身上杀气太重,情缘太薄,一般的姑娘家怕是连看他一眼都不敢,更遑论 谈婚论嫁? 只能是慢慢相看着了。 打定主意,老太君问道:“何时回北疆?” “下月中旬。” 霍成来邺城前,定国公勒令他要在邺城待够三个月,如今算来满打满算不过两个月,是以他还要再留上一个月。 老太君闻言略微拧眉,“竟是连年都过不了……” 随即又舒展了眉头,道:“也是应该的,恰能赶在年前回去陪你外祖过年。” 阮婉怡趴在床上,隔着四扇黑漆牙雕走百病屏风将王氏和阮滔的争执听得清清楚楚。她听到阮滔一进门就怒气冲冲地骂她不懂事,王氏在一旁求他小声些,他便开始骂王氏,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她身上骂,骂她尖酸刻薄,教出来的女儿和她一样……王氏平日即便再难缠,在阮滔面前也只是个女人,被他骂了几句就开始哭,一边哭一边低声为阮婉怡开脱…… 背上火辣辣的疼,阮婉怡疼得呛出了眼泪,又不敢哭出声来,就把头埋在被子里咬着手呜咽,耳边是阮滔带着怒气的指责、王氏隐忍的哭泣…… 阮婉怡慢慢有些累了,她迷迷糊糊地睡过去,最后听到的动静是阮滔摔上门的声音。 她那十天没回过家的爹爹,十天来第一次露面就是把她和阿娘狠狠地骂了一顿…… 阮婉怡醒来的时候才是傍晚。 王氏坐在她床边哭,她的姐姐阮婉然扶着王氏的胳膊跟她说话:“阿娘,我以前就跟你说过,妹妹心思太浅,让你好好教教她,你不听,如今哭又有什么用?倒不如打起精神来往前看,日子还长着呢……” 阮婉然穿着浅杏底子折枝辛夷花刺绣交领长袄,粉紫下裙,梳垂鬟分髾髻,斜插一只茉莉白玉钗,端的是弱柳扶风,我见犹怜。 王氏前半生最骄傲的便是生了这个大女儿,阮婉然自小就争气,琴棋书画女工仪态,都是拔尖儿的,只碍于父亲是庶出,母亲又是个商户之女,当初没少被人明里暗里的耻笑排挤,可没两年,阮婉然就为自己谋了个好名声,如今说起这位阮府三姑娘,那些夫人们大都是要称赞一句“温婉秀美”的。 阮婉怡跟这个姐姐感情深厚,睁眼看见她,一时间委屈又涌上心头,流着眼泪叫她:“姐姐……” 当年王氏怀阮婉怡和阮成辉的时候,阮婉然已经五岁,她时常贴着王氏的肚子听里面的动静,满心欢喜地猜测着阿娘肚子里的是个弟弟还是妹妹,后来王氏产 下一对龙凤胎,阮婉然一下子有了弟弟又有了妹妹,别提有多高兴了。 阮婉然一直很疼这一对弟弟妹妹,知道阮婉怡受了委屈,她自然是心疼的,摸了摸阮婉怡的发顶,柔声细语地安慰她:“姐姐知道你受了委屈,没事,都过去了……背上还疼不疼?” 自然是疼的。阮婉怡点头。 “疼就对了。”阮婉然摸着妹妹的脸,为她抹去眼角的泪珠,“你记住,这一次被老太君责罚,谁也怨不得,要怨就怨你自己太蠢……” “婉然!”王氏叫她:“你妹妹还受着伤呢……” 阮婉然看了眼王氏,“阿娘你别说话。” 若这件事让她来做,她有不下十种法子可以让阮蓁难过,而妹妹偏偏选了最蠢的法子,没把阮蓁怎么样反倒是自己得了一顿罚。 刁蛮任性又没有心机,在阮婉然看来,这就是蠢。 “现在姐姐问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阮婉怡想起老太君寿宴上的窘迫难堪,想起梅林里的歇斯底里,想起阮滔骂王氏的话,还有背上一动就撕心裂肺的疼…… 阮婉怡低着头笑了,“姐姐说的对,是我太蠢……” 王氏看着小女儿的笑,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当晚,阮蓁发起了热,来势汹汹,整张脸都烧得通红。老太君命人拿着她的腰牌连夜进宫请了御医,忙活了一晚上,临到天明阮蓁才退了烧,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守了一晚上,刘氏双眼熬得通红,阮泽看了心疼,亲了亲她姣好的侧脸,温声道:“柔儿,去睡一会儿吧,囡囡这有我守着。” 临近年关,府衙就要停印,这几日事务便格外多些,阮泽时常忙到灯烛初上才回府,只是昨晚阮蓁都烧迷糊了,阮泽哪里能放下心去府衙办事,便命人替他告了假,与刘氏一道守着小女儿。 天色大亮的时候,刘氏到底是撑不住了,趴在阮蓁床边睡去。阮泽打横抱起妻子,将她轻轻安置在床上,和女儿并排躺着。 刚直起身,刘氏身边的大丫鬟念夏轻手轻脚的走进来,不情不愿道:“三爷,二夫人带着四姑娘来了,说是来赔罪的。” 念夏心里不忿的很,虽说昨天的事四姑娘也挨了一顿打,身上的伤没有一个月是好不全的,可是那到底是皮外伤,搽上药便没什么大碍了,可她们五姑娘呢? 五姑娘身子孱弱是阖府皆知 的事,老太君和几位爷都小心翼翼地捧着疼着,至于御医当年说的“五姑娘只怕是活不过十岁”,这句话更是瞒得紧紧的,生怕五姑娘知道了再出什么差错。这位四姑娘可倒好,一个不高兴把阖府上下瞒了五六年的事一股脑儿全倒给五姑娘听了。 这下好了,她自个儿倒是高兴了,只可怜了她们五姑娘,这一年好容易养出了点底子,气血也好了些,这一折腾,又全没了…… 亏得五姑娘还要叫她一声“四姐姐”呢,她就这么恨不得五姑娘去死! 阮泽听了念夏的话面上亦有些不虞,只是到底还是要顾念着阮滔,沉声应了,转头往外走,和正进门的阮成钰打了个照面。 阮成钰昨晚等到御医走了才睡下,这一清醒立即又到竹肃斋来了,路上遇到王氏她们,一路上都没给好脸色。 事实上,若不是顾忌着王氏是长辈,阮成钰打人的心都有了。 “看着点囡囡,醒了就叫人。”阮泽嘱咐了两句。 阮成钰应下,快步走到床前,搓热了手才在阮蓁额头上轻轻一贴。 他来时已从丫鬟口中得知妹妹已经退烧,可到底还是自己亲手感知才能放心。 阮婉怡就跪在廊庑下,她身上还带着伤,唇色有些苍白,摇摇欲坠地跪着,瞧着可怜极了。 阮泽淡淡扫她一眼就别过眼,也不请王氏进去,就站在门前问她:“二嫂这是干什么?” 王氏语气中带着讨好,小心地看着他的脸色道:“囡囡可好些了?” 阮府之中,老太君最受人敬重,大老爷阮渊最有威慑力,但王氏最顾忌也最不敢招惹的却是这位三老爷阮泽,他瞧着温文尔雅,是个翩翩君子,可实际上他像极了当年的老侯爷,不动声色间就能致人死地。 王氏想起前些年阮泽奉旨南下巡查,各地的官员都卯足了劲儿讨好他,阮泽也是来者不拒,和他们称兄道弟和睦非常。回到邺城却是一封奏折上呈天听,把哪个官员贪墨,哪个徇私舞弊,哪个草菅人命,哪个狎.妓,说得清清楚楚,从那时候起,才没人敢小瞧了这位年纪轻轻的侯爷。 王氏不怕阮泽迁怒自己母子三人,她知道阮泽到底还是要顾念着和阮滔的兄弟之情的,她只怕阮泽把怒火发到她娘家人身上。王氏一族这两年才凭着她和侯府的关系做了皇商,将将起步,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她不知要如何面对家中的老父老母和兄长。 “劳二嫂费心, 已经退烧了。”阮泽道。 王氏松了一口气,又听他道:“既然如此,二嫂就带怡姐儿回去吧。” “这哪能?”王氏忙不迭摆手。 阮婉怡接着王氏的话,说:“什么时候五妹妹醒了,我就什么时候起,三叔不必管我。” 阮泽深深看了王氏一眼,冷声道:“该罚的娘昨天已经罚过,二嫂放心,我不会再多做什么,对王家,对你,都是。” 王氏没想到阮泽竟看出来她的想法,话已至此,再多说便是她不识好歹了,便扶起阮婉怡,母女俩灰溜溜的走了。 ☆、第八章 金童玉女 第八章金童玉女 这一年的冬至来的格外晚,钦天监的汉白玉土圭的日影十一月二十七这天达到了最长,冬至,就来了。 刘氏带着念夏进来的时候,阮蓁已经醒了,迷迷蒙蒙地睁着眼对着粉白洒金线双绣花卉蝶鸟的帐子发呆,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好一会儿才拖着长长的尾音,慢吞吞地叫了声:“阿娘。” 白嫩的小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茫然,黑又亮的眼睛泛着朦胧,刘氏一看就知道她这是还没彻底醒呢,上前怜爱的把她从锦被里抱了出来,轻轻拍着她的背。 许是身子不好的缘由,阮蓁打小就是这样,每天睁眼之后总要缓上小半盏茶的时间才能彻底清醒,若不然那一整天都会神情恹恹。 好一会儿,阮蓁脸上的迷茫才褪去,看着抱着自己的刘氏,她眨眨眼,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绽开一抹笑意,“阿娘,冬节好!” 刘氏一边给她穿衣一边温柔地亲了亲她眉间嫣红的红痣,“囡囡也冬节好。” “冬节要吃饺子。”阮蓁伸出暖烘烘的小手摸了摸刘氏的耳朵,“不然会冻耳朵。” “好,阿娘吃,囡囡也吃。”刘氏亲昵地捏了捏她的小耳垂。 松软的衣袖扫到她的脖子,阮蓁怕痒地缩了缩脖子,转向一旁的念夏,认真道:“念夏姐姐也要吃饺子。” 念夏正为她调净面的水的温度,闻言转头笑了笑,说:“谢姑娘提醒,奴婢今儿一定多吃几个!” 在大奕,冬至算是小年,也是要隆重地过的节日,刘氏便给阮蓁穿了水红底子绣折枝海棠通袖袄,下配大红素面褶裙,再穿上金丝线绣重瓣莲花软缎绣鞋。照旧是梳了丱发,系着红丝绦,尾端坠着两颗小小的银铃。 阮蓁从刘氏怀里跳到地上,发间的红丝绦扬起又落下,发出清脆的铃响,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裙,小小转了个圈,问刘氏:“好看吗?”这身衣裳她还是头一回穿呢。 当然是好看的,玉雪可爱的小人儿眉眼精致,额间一点红痣,像极了观音娘娘座下的金童玉女。只是面色有些苍白,下巴尖瘦,显出了些病气。 十冬腊月,来势汹汹的一场病到底是伤了阮蓁的元气。 刘氏牵着她的手去净面,“好看,阿娘的囡囡最好看!” 净过面,刘氏又给阮蓁手上脸上涂了玉容膏,这才牵着她的手往东府老太君的荣安院里去。 大 奕习俗,冬节这一日阖家老小是要聚在一起吃饭的。 荣安院正堂里摆了两张花梨木八仙桌,长辈一桌,府里的小辈一桌,此刻人已到齐。因着阮蓁年纪最小,老太君又格外疼她,是以阮蓁素来是坐在老太君那一桌的。 刘氏牵着阮蓁刚要在阮泽身边坐下,便听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三婶婶,今天让囡囡和我们一起坐吧!” 刘氏回头,阮婉怡正巴巴地看着她,咬着唇,看起来有些紧张,似是怕刘氏拒绝她,阮婉怡又道:“大哥和二姐会照顾好囡囡的。” 她口中所说的大哥和二姐是大房的长子长女,阮成宏和阮婉言,阮成宏性子随了阮渊,沉稳可靠,阮婉言则像温氏,温婉大方,二人对底下的几个弟弟妹妹都很照顾。至于为何不提大姐,阮府的长女乃是二房柳姨娘所生的庶女阮婉清,尊卑有别,不能与众人同桌而食。 听阮婉怡提到自己,阮成宏和阮婉言同时点了点头,表示会照顾好妹妹。 刘氏略微为难,便低头问阮蓁:“囡囡想过去和哥哥姐姐一起坐吗?” 那日闹了一场后,阮婉怡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背上的伤还没好透,就日日来探望阮蓁,起初只是在院门口瞧着,后来见没人拦她,便进了院子,扒着西捎间儿的窗户往里看,隔上几日还会送些点心、小玩意儿之类的东西,也不管阮蓁到底会不会收。仿佛是真的想和阮蓁做一对儿好姐妹。 刘氏本以为她只是做做样子,过几天就会没了耐心,没想到这半个多月来她日日都是如此,刘氏便有些心软了。 阮蓁朝阮婉怡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囡囡!”阮婉怡不死心。 阮蓁抿了抿唇,朝阮婉怡露出一抹笑,道:“谢谢四姐姐,可是我想和阿娘一起坐。” 见她朝着自己笑,阮婉怡精神大振,也不在意自己被拒绝了,赶忙也对着阮蓁笑了笑。 老太君平素极为节俭,早饭至多不过两碟小菜一碟儿点心,再配一碗细粳米粥,今日却不一样,八仙桌上满满当当摆着各式的小菜点心,除了老太君惯喝的细粳米粥,还有一道红枣桂圆糯米粥。 阮蓁面前的是翡翠水晶饺儿和玫瑰豆腐,丫鬟们知道五姑娘最爱吃这两样,便特特摆在她面前。 一屉三个的翡翠水晶饺儿晶莹剔透,鲜香味美,玫瑰豆腐甜香阵阵,软糯可口。阮蓁吃一口咸的水晶饺,再吃一口甜的玫瑰豆腐,小腮帮子鼓鼓 的,时不时满足地眯起眼睛,像一只偷食的小松鼠,可爱极了。 老太君瞧着小孙女儿憨态可掬的样子,心都要化了,笑着问她:“囡囡今儿个心情格外好,跟祖母说说可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刘氏也觉得女儿今天的胃口较前两日要好上许多,便停下筷子等她说话。 “唔……”阮蓁奋力地鼓动着腮帮子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又喝了一口粥,这才道:“今天冬节,皇帝舅舅要去祭天,六公主一定会偷偷溜出宫!” 常乐公主每次偷溜出宫头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宣平侯府。 老太君恍然,小孙女儿这半月来一直在家中养病,恐怕是百无聊赖了。老太君略一思忖,道:“明日祖母要去信国公府探望你姨祖母,囡囡要去吗?” 信国公府老夫人因当年信国公之死郁结于心,身子骨一向不好,入冬便大病了一场,缠绵病榻。 姨祖母?阮蓁歪着头想了想,终于想起老太君说的信国公府的姨祖母是谁,忙点头道:“要去!” “好,那明日祖母就带你去!” 阮蓁一边忙着嚼嘴里的东西,一边重重点了点头。 吃完饭,在朝为官的阮渊阮泽要入宫陪同成帝祭天,阮蓁随着刘氏在后院遛了会儿弯,慢慢走回竹肃斋。 少顷,阮成钰来了,手里拿着一幅画,阮蓁瞧见他手上的画眸子就亮了亮,从绣墩上跳下来,“哥哥!” 每年冬节阮蓁都要涂九九寒梅图,从前是阮泽画梅花,后来阮成钰书画小成,这件事就交给了他。 刘氏便命人收拾了南窗矮榻上的小几,阮成钰把画铺在小几上。 画中梅枝虬结,九朵寒梅顺着梅枝蜿蜒而上,次第开放,每朵梅花都是九个花瓣,从冬节起,每天涂一朵,待涂满这九九八十一朵梅花后,春天就来了。 阮蓁每一年都要认认真真地数一遍梅花花瓣,今年也不例外,阮成钰转头瞧着妹妹短短的小指头挨个点着图上的花瓣,嘴里轻声数着:“一,二,三……” 此时太阳正斜照进南窗,温暖和煦的阳光照在她细嫩白皙的脸上,给长而卷翘的浓密睫毛涂上一抹金色,她数着,睫毛轻轻颤动一下,阳光便趁机溜进她的眼睛,那一瞬,光华潋滟。 “……七十九,八十,八十一!”阮蓁数完最后一朵花瓣,兴奋地扭头对她身侧的阮成钰道:“八十一朵!哥哥今年又画对了!” 阮成钰勾起食指轻刮她的小鼻子,道:“我若是画错了,你岂不是会哭鼻子?” “哥哥!”阮蓁鼓着腮帮子不满地看他,“不许胡说!” “好好好,是哥哥说错了,囡囡才不会哭鼻子呢!”阮成钰拿起一旁的狼毫小楷递到阮蓁手里,问道:“今年先涂哪一朵?” 阮蓁想了想,指着从上往下的第六朵,道:“这朵!” 阮成钰便手把手地教她涂色,小小一朵花瓣,轻轻一笔便可了事,兄妹两人却都是神情专注,仿佛在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刘氏在一旁瞧着,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涂好色,阮成钰又拿起一旁的狼毫细线笔给涂好的花瓣又重重勾了一层线,阮蓁仔细瞧着,不禁道:“哥哥好厉害!” 阮成钰肖父,自幼便在书画上极有天赋,如今不过十三岁,名声已然传了出去。 “囡囡现在还小,等你再大些,哥哥就教你作画。”阮成钰知道妹妹心中在想什么,爽快地承诺。 阮蓁闻言兴冲冲地看向刘氏,“阿娘!我想入学!” 在阮蓁心里,入学了就是长大了。 阮家的孩子一贯是七岁开蒙,阮蓁身子不好,刘氏本想延后一年,后年再让阮蓁入学,如今看来也许不该平白拖上一年? 刘氏知道女儿素来聪明,从她平日里教她浅显的音律算数就可以看出来,现下见她自己萌生了想要入学的念头,便顺从道:“等你爹爹回来,阿娘跟他商量过后再告诉你,好不好?” “好。”阮蓁乖巧点头。 阮成钰十岁就进了国子监做监生,因着才学艳艳,如今在内舍也是名声斐然的人物,今日便不可避免要赴同窗的宴,是以陪着阮蓁玩了会儿便出门了。 阮成钰前脚刚走,后脚常乐公主就到了,她来阮府来得勤,现如今见到这位熟客,下人们都免了通报了。 刘氏正陪着阮蓁玩蝶几图,见常乐公主到了,便起身让开位子,又让丫鬟上了些点心干果一类的小零嘴儿,让两个小姑娘玩儿去了。 阮蓁平日里闲来无事便会拿出蝶几图拼一拼,如今已能拼出数十种不同的桌椅家具,她拼着,常乐公主在一旁瞧着,时不时发出几声惊叹。 阮蓁玩了一会儿就不玩了,放下手里的蝶几图,问常乐公主:“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常乐公主自进门起左手便 始终背在身后,阮蓁早就注意到了。 “这个……”常乐公主略作犹豫,慢腾腾地从背后拿出一样东西塞到阮蓁手里,“喏!” 阮蓁一看,是个巴掌大的木雕娃娃,梳丱发,穿袄裙,模样生动,纤毫毕现,且木雕的表面各处被打磨得光滑,连一根可能会伤到手的小木刺都没有,可见雕刻之人的用心。 只是…… 阮蓁左瞧又瞧,觉得这娃娃好生眼熟,再细细一瞧,咦!这娃娃眉心还有一颗痣! 阮蓁可算是知道为何觉得这娃娃眼熟了!这雕的不就是她自个儿嘛! “这是谁做的?”阮蓁起了好奇心。 ☆、第九章 粉粉嫩嫩 第九章粉粉嫩嫩 暮色四合,阮成钰推拒了意犹未尽的同窗的邀请,踏着晚霞回到家中,头一件事便是去瞧阮蓁。 夕阳将落不落地挂在天边,天际处云蒸霞蔚,绚烂的云霞染红了竹肃斋大半的墙壁。 地龙烧得热烘烘的西捎间儿里,阮蓁坐在高高的通体透雕靠背玫瑰椅上,趴在西窗前的黄花梨无束腰卡子花方桌上,面前摆着个巴掌大的木雕娃娃,小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木雕往前走,两条短短的小腿在空中荡呀荡呀的。 她似乎在想事情,极为入神,连阮成钰进来都没发现。 阮成钰眸中含了几分笑意,抬手示意房中的丫鬟莫要声张,走到她身后,压低声音咳了一句。 阮蓁猛地回头,红丝绦在空中划出一道圆润的轨迹,银铃发出欢快的轻响,“哥哥!” “嗯。”阮成钰摸了摸她发顶,拿起桌上的小木雕看了看,问道:“常乐公主送给你的?神态模样与你分毫不差,也不知是宫里哪位能人雕的。” 阮蓁从他手中拿过木雕,嘟着嘴戳了戳娃娃的额头,咕哝道:“不是她送的……” 看妹妹这表情,好像人家送了她木雕娃娃,她反倒不高兴了。 阮成钰在脑中过了一遍可能会送妹妹木雕这种小玩意儿的人,无非就是常乐公主、阮成轩、再加上二伯阮滔,但思来想去又觉得不对。若是他们送的,妹妹不该是这个反应。 他不由对送木雕的人产生了几分好奇心,“哦?那是谁送你的?” 阮蓁扭头看他,白嫩嫩的小脸上写满了“不高兴”,瘪瘪嘴道:“大哥哥。” 阮成钰一下子就反应过来,颇有些诧异地挑眉,“是他亲自送来的?” 并非阮成钰大惊小怪,实在是平日里他们见到的霍成都是讨厌麻烦,不喜与不相干的人往来,见到女儿家面色就会黑上三分,如今却主动给一个六岁的小姑娘做小木雕玩,这…… “不是。”阮蓁就是因为这个才不高兴,鼓着腮帮子闷闷道:“他让常乐公主送来的……” 寥寥数语,阮成钰已经想到,霍成许是从常乐公主口中听说了妹妹生病,怕她病中无趣,便雕了这个娃娃托常乐公主送来。 想到霍成面无表情地刻木雕的样子,阮成钰心中暗自好笑。他本以为前几回见面霍成对妹妹的照顾是因着顾及老太君。如今看来,竟是他想错了,霍成根本就是 对妹妹格外关照! 阮成钰看着面前撅着小嘴儿不满地伸着手指头戳着木雕娃娃的阮蓁,心中陡然生出一股自豪——他的妹妹这样软软糯糯,乖巧可爱,自然是人人都喜欢的! “那囡囡为何不高兴?” 阮成钰轻轻捏了捏阮蓁嫩滑的小脸儿,问道:“难不成是不喜欢这木雕娃娃?” 当然不是!阮蓁赶忙把娃娃紧紧抱进怀里,警惕地看着阮成钰,“我喜欢!” 少顷,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又恹恹地放下怀里的娃娃,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挡住了阮成钰探究的目光,自言自语一般问阮成钰:“哥哥,大哥哥为什么不亲自来看我?” 竟是为了这个在不开心吗?阮成钰心中生出几分诧异——妹妹何时和霍成这般亲近了?“囡囡想要大哥哥来看你?” “嗯!” 阮蓁点头,坐在玫瑰椅上仰着头看阮成钰,殷殷道:“哥哥跟大哥哥说一声,让他来看我好不好?” 对上妹妹满含殷切期盼的眼睛,阮成钰自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抬手轻点她小巧的鼻子,温声应了:“好。” “哥哥真好!” 阮蓁扑进他怀里,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弯着眼睛开心地笑了。 翌日一早,阮蓁收拾妥当,刘氏牵着她的手把她送出府门,嘱咐她:“到了信国公府要听祖母的话,不要到处乱跑,知道吗?” 阮蓁长这么大,除了跟着老太君进宫,几乎没出过门,刘氏不免担心。 阮蓁乖乖点头,牵着老太君的手上了马车,掀开马车小窗的米黄镶边墨绿底子的帘子朝刘氏甜甜一笑,道:“阿娘放心,我会听话。” 马车辘辘,穿过最热闹的西大街,拐了个弯儿,鼎沸的人声渐趋于无,信国公府便到了。 当年信国公自刎后仅留下柔弱的妻子和尚在襁褓中的嫡子徐晋,徐晋因着父亲的遭遇,并不热衷于仕途,仅是承袭了国公之位,并无实职。素日里最爱做的事就是与睿王爷赏花作诗,在这邺城天子脚下当起了闲云野鹤,是以信国公府瞧着比宣平侯府要冷清许多。 信国公府极少来客,更别说是位小娇客,是以一路上遇到的下人们都用新奇的眼光瞧着老太君身侧的阮蓁,心中暗自揣度,这位眉眼精致,额间一点红痣,好看的不似凡间客的小姑娘难不成就是那位被老太君和两府侯爷捧在手心里疼的宣平侯府五姑娘? 见他们看自己,阮蓁不羞也不恼,大大方方地回以一个甜甜的笑。 下人们无一不被这笑甜进了心里,暗道,果真是个讨喜的孩子! 冬日天儿冷,老夫人就搬进了东边的暖阁里,老太君牵着阮蓁的手刚进暖阁的门,就听到一阵急咳,撕心裂肺的,要咳出血一般。 老太君急走几步,挑开里间的帘子,关切道:“这么些日子了,怎么还是一点不见起色?” 徐老夫人靠坐在炕头,闻言虚弱地笑笑,“老毛病了,不碍事。” 说着慈蔼地对阮蓁招招手,拍拍身边,道:“囡囡到姨祖母这里来。” 老太君把阮蓁抱上炕,阮蓁拱着小身子往徐老夫人身边靠了靠,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瞧了她好半天,认真道:“姨祖母病了,要喝药。” 她似是想起了药的苦味儿,苦着脸打了个哆嗦,仰着脸劝徐老夫人:“不能嫌药苦,阿娘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喝了药,就会好了。” 一本正经的小模样惹得徐老夫人轻笑不已,连连点头道:“好,姨祖母听囡囡的话,不嫌药苦,喝药,等姨祖母好了,带囡囡去城外摘花好不好?” 阮蓁还没去过城外,听常乐公主说,城外有山有水,还有一大片空地可以放风筝。阮蓁向往极了,连连点头,“好!姨祖母要快点好起来!” “真是好孩子。”徐老夫人抬手轻轻摸了摸阮蓁的头,对老太君说:“有这么一个小心肝儿在身边,日子不知道要开心多少,可惜,晋儿只有兰哥儿一个孩子……” 老太君道:“兰哥儿品貌端正,孝敬懂事,又有才气,多少人羡慕你呢,你且知足些!” 正说着,下人通报说少爷来了,便见一个身着靛青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瞧着与阮成钰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祖母,老太君。” 见到孙儿,徐老夫人面上多了几分笑意,“正说着你呢,就来了,可不是听到我们在夸你?” 徐朗忙道:“祖母就不要拿孙儿打趣了。” 他弯唇一笑,一刹间整个屋子仿佛都亮堂了许多,真正是应了那句“立如芝兰玉树,笑似朗月入怀”,真真是清风朗月一般。 瞧见徐老夫人身侧仰着头看他的小姑娘,徐朗略一思忖,道:“这是老太君常说的五姑娘吗?” 老太君笑着点头,对阮蓁说:“这是你姨祖母家的徐 朗哥哥,囡囡快叫哥哥。” “徐朗哥哥。”阮蓁拖着小奶音叫了声。 “兰哥儿,带囡囡出去玩吧,我和老太君有话要说。”徐老夫人道。 阮蓁跳下炕,乖乖牵住徐朗的手,一大一小相携着走出暖阁。 冬日天冷,外头也没什么好玩的,徐朗便带着阮蓁去了自己院中的小书房,丫鬟很有眼力见儿地上了几碟子点心坚果一类的小零嘴儿,许是见着阮蓁粉嫩可爱,一个丫鬟还特地送来了平日里自己吃的梅子糖果,用粉缎素面荷包装着,递到阮蓁面前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都是奴婢平日自个儿买的小零嘴儿,不是多金贵的,姑娘不要嫌弃。” 这丫鬟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生得一张苹果脸,圆圆的,很是可爱,腼腆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阮蓁见了就心生好感,接过荷包,软软糯糯地道了声谢。 小丫鬟许是没见过这般漂亮讨喜的小姑娘,听这一声谢眼睛都亮了亮,咧着嘴笑了笑,忽然憨憨傻傻地来了一句:“姑娘长得真好看,像观音娘娘座下的小童子嘞!” 阮蓁抿着唇笑,绵绵道:“姐姐也好看。” 小丫鬟飘着走出书房,书房里一时只剩下徐朗和阮蓁两人,阮蓁和这个哥哥不甚熟稔,便低头玩着手上的荷包,拉开系带从里面掏出一颗盐渍梅子放入嘴中,酸酸甜甜的味道一下子在嘴里蔓延开了,阮蓁不由眯了眯眼。 为她身体好,刘氏素来不叫她多吃梅子糖果一类的东西,可是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哪有不爱吃这些的呢?正是因此,阮蓁才会因着一颗小小的梅子这般开心。 徐朗在一旁打量着她,小姑娘穿着身浅粉绣草绿色如意纹小袄,粉白素面撒花裙,头顶两个小花苞,系着一指宽的粉绸带,粉粉嫩嫩的一个小团子。 徐朗常听阮成钰提起她,知道她身子不好,却很是乖巧懂事,他那时还想,五六岁的小姑娘哪有不哭不闹的?只怕是阮成钰格外喜爱她,所以才觉得她哪儿都好。 如今见着了,他才知道从前是自己狭隘了,她是真的乖巧伶俐,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像是从画里走出的人儿。 徐朗起身,从多宝阁下的柜子中取出自己当年玩过的棋盘,问她:“囡囡会玩华容道吗?” 阮蓁抬头,视线从手中的荷包转移到他身上,眨了眨眼,摇头道:“不会。” 小花苞上系着的粉绸带轻轻晃动,徐朗不知为何突然很想摸一摸她 的头,又怕太过唐突,便对她温润地笑了笑,道:“徐朗哥哥教你,好不好?” 阮蓁看着他,犹豫了片刻,从矮榻上跳下来,走到他身边,点头,“好。” ☆、第十章 青梅竹马 第十章青梅竹马 徐朗将棋盘上的木块归拢好,思道:“华容道还有一典故,囡囡想听吗?” 这个年纪的孩童正是爱听故事的时候,阮蓁也不例外,清亮亮的眼儿眨了眨,说了句“好”,便微仰着头期待地看着徐朗。 小羊羔儿一般的眼神看得徐朗心下一软,理了理思绪正要开口,便听书房外候着的丫鬟高声通报道:“少爷,文安郡主来了。” 话音未落,书房门被人径直推开,身着月白青葱色云天水漾留仙裙,梳飞仙髻的少女领着个身穿秋香色比甲的丫鬟兀自走进书房。 徐朗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直起身道:“阿凝,你怎么来了?” 刘凝是成帝最小的弟弟睿亲王的嫡长女,年方十一,早在出生之时便与徐朗定下了婚约,二人自小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 刘凝视线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却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眸看向徐朗身侧的人,不悦地拧眉道:“阮蓁?” 睿亲王醉心书画,于书画一道上造诣极高。刘凝自幼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更是早早就传出了“才女”的名号,加之她出身尊贵,走到哪里都不缺吹捧之人,久而久之,刘凝便当真以为自己是邺城贵女第一人,自然就看不上如常乐公主和阮蓁这般的小姑娘,觉得她们都是只会撒娇耍泼的黄毛丫头。 她惯爱扬着下巴,微垂着眼帘看人,神情里总带着些微不屑。阮蓁不喜欢她的眼神,就看着她腰间的蝴蝶结子长穗五色腰封,叫了声:“郡主。” 因着老太君的缘故,阮蓁叫成帝一声“皇帝舅舅”,照理不该对刘凝叫得这样生疏,只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阮蓁懵懵懂懂地顺着成帝的话叫她“阿凝姐姐”,刘凝当时应了,没人的时候却对她说“不许叫我阿凝姐姐,你又不是我皇伯伯的女儿。” 刘凝微微颔首,应了,又问:“你怎么在这里?” 听她的语气,好似她才是信国公府的主人。徐朗心下不虞,面上却不显,温和地笑了笑,抬手摸了摸阮蓁的发顶,道:“祖母身子有些不适,囡囡是跟着老太君来探望祖母的。” 他和那小丫头站在一处,举止亲昵,对她却这样冷淡,好似她是不速之客,是个外人一般,明明她才是他的未婚妻。刘凝心生恼怒,硬邦邦道:“爹爹明日要在府中举办诗会,命我请你去。” 其实是她自己要来的,信国公现如今就在王府 ,待他晚间回来自会告诉徐朗,可她想见一见他,就来了。 “徐朗哥哥。”阮蓁轻轻扯了扯徐朗的衣袖。 徐朗微侧身子面对阮蓁,稍稍弯下腰,“怎么了?” 阮蓁看了一眼刘凝,抿了抿唇,道:“我去找祖母了。” 莫名的,阮蓁觉得刘凝有些可怜,她面上看起来凶巴巴的,但阮蓁能感觉到她好像要哭了。阮蓁皱眉,她不知道刘凝怎么突然就要哭了,可她觉得自己不能留下来,不然等刘凝真的哭了,朝她发脾气怎么办? “我送你过去。”徐朗不放心让阮蓁一个人过去,这么个小姑娘,迷路了,摔倒了,都是有可能的。 她就是想让他留下来安慰刘凝才说要走的,他走了,刘凝怎么办?阮蓁忙不迭摇头,举起手中的荷包道:“让刚才给我荷包的姐姐送我吧……” 不等徐朗说话,她便迈着小步子跑出书房,一眼从门外的两个丫鬟中认出苹果脸的丫鬟,仰着头脆生生问她:“姐姐能带我去找祖母吗?” “能能能!”丫鬟不住点头。 阮蓁这才笑了,主动牵住丫鬟的手,朝门内的徐朗道:“徐朗哥哥,我走了。” 小姑娘头也不回的走了,徐朗瞧着她渐行渐远的小小身影,到底是有些不放心,忍不住追了出去。 “徐朗!”刘凝重重跺脚,看着心上人的背影,眼里满是不甘心。 她身后的丫鬟听春不满道:“郡主特地来看他,他却这样对郡主,真是不识好歹!” 刘凝回头瞪了她一眼,“多嘴,他也是你能编排的?” 起初知道自己与信国公的嫡子有婚约时,刘凝是不愿意的,因为信国公的名号虽好听,可终究没有实权,就如她爹爹一般,顶着个睿亲王的名头,到最后,却连她母妃都护不住。可后来,她见到徐朗,他站在白玉兰树下对着她轻轻笑了笑,她就觉得那些都不算什么了——她想嫁给他,想让他天天对着她那样笑。 老太君刚下马车就听门房的阍者说霍公子来了,她正想问是霍大公子吗?便觉身旁的小孙女儿放开了她的手,吃力地迈过门槛,然后噔噔噔迈着小短腿一溜烟儿跑没了。 老太君忙命人在后面追,这小丫头,也不知是怎么着就和霍成对上眼缘儿了,一听他来就跑得这样快,也不想想自个儿的身子受不受得住。 话虽这么说,老太君也乐得小孙女儿和霍成亲近,正好 让小姑娘的绵软可爱去一去霍成身上的煞气,才不到十五岁的年轻人,眼神就冷漠得跟历经沧桑的剑客一般,这可怎么行。 好在阮蓁虽一时兴奋,却也还记得自己的身子,将将过了影壁就改跑为走,不过步子还是一样的急。 好容易见着了竹肃斋的院门,一激动,又跑了起来,可叫后面的丫鬟叫苦连天,提心吊胆地跟在她后面,不住地喊道:“五姑娘当心些!” 霍成许是听到了丫鬟的声音,从偏厅走出来,站在廊庑下。 阮蓁一见到他,脚下跑得更欢了,清脆的声音响彻竹肃斋,“大哥哥!” 跑得这么快,也不怕摔着。霍成不自觉地皱眉,往前迈了一步,在小丫头扑过来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张开双臂接住她。 “大哥哥,你真的来看我了!”阮蓁趴在他怀里仰着脸,兴奋极了。 看她乳燕一般微张着嘴小小地喘息着,小巧的鼻子沁出细细密密的一层汗珠,霍成伸出大拇指蹭去她鼻头的汗珠,“嗯。” 霍成站起身,牵着阮蓁进了偏厅,阮成钰也在,他刚才不过是起身的动作慢了些,就被霍成抢了先。 阮成钰从黄花梨圈椅上起身,端了手边的青花缠枝纹茶盅,一边蹲下身子喂阮蓁喝水,一边道:“跑那么快做什么?你大哥哥又不会跑。” 阮蓁双手盖在阮成钰的手外面,捧着茶盅小口小口地抿了几口水,推开茶盅,咧着嘴不好意思地笑。 “下次不要跑。”一旁的霍成忽然开口。 阮蓁嘟嘴,刚被水浸过的嘴唇粉嫩水润,“可是我想早点见到大哥哥。” 哥哥刚才说错了,大哥哥就是会跑的呀!大哥哥如果真的跑了,她才追不上呢。阮蓁不高兴地瘪瘪嘴,她才不要去追。 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我想早点见到你”。霍成看着面前还不及他腰间的小姑娘,眸色深深,“你不要跑,我过去。” ☆、第十一章 璀璨生辉 第十一章璀璨生辉 这话里多多少少带了些承诺的意味,阮成钰听得微皱眉头,随即又暗笑自己想多了,妹妹才六岁。 “哦……”阮蓁懵懵懂懂地点头,对上霍成的眼睛,她慢慢眨了一下眼。 大哥哥的眼神好奇怪。 阮蓁即便再聪慧,也不过是个六岁的孩童,想不明白就没再去想,“呀”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兴冲冲地跑了出去,遥遥扔下一句:“大哥哥等一下。” 阮成钰宠溺地看着妹妹风风火火地跑出去,眼里含了些微无奈,对霍成道:“囡囡少有这么活泼的时候。” 阮蓁身子不好,五岁之前走路大都是嬷嬷抱着,刘氏对她更是小心翼翼,怕她伤着,就不许她去跟哥哥姐姐们玩闹。时日久了,她自己好似也明白了,不再提那些让他们为难的要求,时常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榻上玩蝶几图,偶尔常乐公主来了,两个小姑娘凑在一处,也大多是常乐公主叽叽喳喳地说,她在一旁听着。乖巧懂事地让人心疼。 这些日子,阮成钰发现,妹妹开朗了许多,嬉笑怒骂间多了几分这个年岁的孩童该有的生气——而这变化,是从霍成来了之后开始的。 其实阮成钰能想明白为何妹妹与霍成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却能迅速和他亲近起来。老太君心疼阮蓁,总爱把她抱在怀里语调悠长地讲一众兄弟跟随先帝四处征伐的故事。阮蓁听得多了,心里对那些横刀立马骁勇善战的将士生出仰慕,待遇见霍成,知道了他的事,自然而然就对他多了几分亲近。 “嗯。”霍成淡淡应了一声,转过头看向门口,细微的脚步声远远传来,霍成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一会儿的功夫,阮蓁去而复返,“大哥哥!” 她径直来到霍成面前,举起手中的木雕娃娃问他:“这是大哥哥亲手雕的吗?”她就是想确认一下。 霍成没有回答她,从她手中取过木雕,巴掌大的木雕被他整个抓在手心,他看着那张精致小巧的脸,拇指拂过它带着无邪笑意的嘴角。 明明是照着面前的小姑娘雕的,可到底是不一样——至少,它压不住他心底的暴虐。 霍成深深敛住眸中的神色,抬眼问面前正殷切看着自己的小姑娘,问道:“喜欢吗?” “嗯!”阮蓁使劲儿点头。 像是怕他后悔收回一般,她从他手中拿回木雕,爱不释手地捧在手里,神色间 满是喜爱,连带着眉间那颗小痣都嫣红了不少。 看着看着,阮蓁忽然抬头,那双黑黢黢的眼睛清亮亮的,带着期盼,带着询问,“大哥哥能再给我做一个吗?” 好像知道自己的要求太过突兀,她拘谨地咬唇,皓齿如小巧的贝壳,在下唇上留下浅浅的印痕,又连忙补充道:“就当、就当是我明年的生辰礼物,好不好?” 再做一个?霍成暗自思忖,再做一个什么样儿的? 笑?不,已经做过了。 怒?也不行,她尚未在他面前生过气。 他面前突然浮现那天她远远朝他跑来,红着眼圈扑进他怀里,委屈极了的样子。 那就这个吧。 霍成抬眸,看着面前因为他稍稍的沉默神色有些黯然的小姑娘,不动声色地问她:“什么时候?” “啊?”阮蓁呆愣愣的,突然反应过来他是在问她生辰是什么时候,眼睛一瞬恢复了光彩,璀璨生辉,想也不想便道:“二月初二!” 二月初二,花朝节。霍成眸中掠过一丝笑意,是个好日子。 阮成钰在一旁听着,不由道:“霍兄不是下月中便要回北疆吗?”难不成到时为了一个木雕娃娃特地着人快马加鞭往返一趟? 阮蓁一听,脸上喜色全无,急急看向霍成,却见霍成略微颔首,“初十就走。” 初十,可是今天已经是十一月最后一天了呀!那大哥哥岂不是再有十天就要走了?阮蓁也不管什么娃娃不娃娃,生辰不生辰的了,不管不顾往霍成怀里一扑,撅着小嘴儿道:“大哥哥一定要走吗?可是马上就要过年了呀……” 妹妹头一次这么黏人,对象却不是自己,阮成钰心里很不是滋味,哄劝道:“囡囡听话,你大哥哥如果不回去,定国公就只能一个人过年了,他比祖母还要年迈,一个人过年多可怜……” 说着欲上前把阮蓁从霍成怀中抱出,却被霍成抬手拦下。 她身量小,即便他坐着,她也只到她胸膛处,这么小小的一个。霍成低头看着怀里两手紧紧抓着他腰间衣料的小姑娘,目光一再柔和,承诺道:“你生辰,我会回来。” 刚才还噘着嘴儿一脸不开心的小姑娘瞬时睁大了眼睛,满脸惊喜:“真的?” 霍成不做声,默认。 “吧唧”阮蓁突然踮起脚,在他脸上大大亲了一口,然后退后一步,背着手,笑眯眯道: “谢谢大哥哥!” 笑得像只偷着了腥的小奶猫儿。霍成看着她,眼中带了些微无奈,些微宠溺。 阮成钰看着面前一大一小两人的互动,突然有些后悔让霍成来看妹妹。 晚上吃饭的时候,阮泽跟阮蓁说了让她入学的事,等过完年就让她向府中的西席先生行拜师礼,和阮成轩、阮婉怡一起上课。 阮蓁自然高兴坏了,胃口大开,就连刘氏给她夹她不爱吃的白切鸡,她都吃得津津有味。 不一会儿,阮成钰吃完了,便回了涿平院。 冬节过后国子监停课,一直到过完元宵才再度开课,虽然没有了课业,但明年八月,阮成钰便要参加乡试,是以还是如往常一般,每日晨起晚间都要温书。 阮成钰前脚刚走,阮蓁端起手边的甜白瓷小碗,一口气把刘氏给她盛好的满满一碗乌鸡野菌汤喝了个底儿朝天,“爹爹,阿娘,我喝完了!” 说着跳下椅子就要去追阮成钰,刘氏忙拉住她,拿绢丝帕子给她抹了抹嘴,叮嘱道:“刚吃完饭,不要跑,慢慢儿走,当心一会儿不舒服。” “嗯嗯!”阮蓁仰着脸任刘氏擦嘴,胡乱点头应着。 也不知有什么事,急成这样。刘氏放下帕子,轻点阮蓁额头,笑道:“行了,去吧,看把你急的!” 阮蓁抿着嘴笑了笑,牵住早在一旁候着的方嬷嬷的手,出了正堂。 涿平院与竹肃斋相距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不用丫鬟通报,阮蓁径直往书房去。 阮成钰正伏在黑漆嵌螺钿云龙纹剑腿长桌上看书,听到动静抬头看来,待见是阮蓁,他放下书,绕出长桌,“囡囡怎么来了?” “哥哥不必管我。”阮蓁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想看看哥哥的书房。” 竹肃斋也有书房,可那是爹爹处理公文的地方,不像哥哥的书房才是读书的。阮蓁一想到她马上也要读书了,就觉得高兴。 自小看着她长大,阮成钰几乎立时就明白阮蓁在想什么,想了想,道:“那囡囡随便看看,哥哥先去温书。” 若是他在一旁看着,妹妹反倒要不自在了。 阮蓁连连点头,待阮成钰重新坐回去,她才小小松了口气,转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仔细打量着书房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件摆设。 她从前也常来阮成钰的书房,但那都是来玩的,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细细地 看过。 阮蓁从墙角的酸枝木雕四君子石面高几看到壁上的山水画,再从长桌上的青花梅兰竹笔洗看到一侧的黄花梨有束腰三弯腿矮榻,越看越觉得心里满是欢喜。 她迈着小短腿儿跑到长桌前,扒着桌边对阮成钰道:“哥哥,我也想有个自己的书房。”像哥哥这样的书房。 长桌上的紫檀笔架上依次挂着五支笔,阮蓁挨个用小指头小心翼翼地戳一戳。明明平日里见过无数次的东西,现在却好像第一次见似的,新奇极了。 阮成钰便让阮蓁站在自己双腿间,取下一支羊毫笔,沾了墨,握着妹妹小小的手带着她慢慢写字,对她说:“你现在还小,等你再大些,有了自己的院子,自然会有自己的书房。” “等转过年,哥哥就带你去四宝斋买笔墨纸砚,好不好?”阮成钰对阮蓁一向有求必应。 当然好,阮蓁恨不得现在就去,不住点头,“好!” 如此,又过了几日,这天,阮蓁刚吃完早饭,便见常乐公主急匆匆地冲了进来,连气都顾不上喘,对阮蓁道:“阮蓁,我大表哥要走了!” 阮蓁愣了愣,呐呐道:“可是今天才初七啊……”不是说初十才走吗? “我也不知道。”常乐公主撇撇嘴,“他刚才进宫来跟父皇母后辞行了,我一听就溜出来找你了。” 她其实也挺想大表哥快点走的,因为他实在太吓人了,就算知道他不会杀她,可是她一对上他那双眼睛就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但是她知道阮蓁肯定不舍得大表哥走,所以就赶快跑来通知她了。 常乐公主自己也觉得很奇怪,怎么大表哥对别人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对阮蓁就那么好,听说她生病了还特地给她刻木雕!而且自己胆子这么大都怕大表哥,阮蓁竟然一点儿也不怕。常乐公主觉得她以前可能小看阮蓁了。 “哥哥。”阮蓁咬唇,看向阮成钰,“你带我去送送大哥哥好不好?” 她不想连见都没见他一面,就让他走了。 ☆、第十二章 翠玉豆糕 第十二章翠玉豆糕 阮成钰当即命人架好马车,带着阮蓁和常乐公主直奔城门而去,堪堪在城门口拦住了霍成。 “大哥哥!” 马车将将停稳,阮蓁便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落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她却丝毫不在意,急急朝霍成跑去。 她今日穿了牙白绣翠蓝竹叶暗花小袄,娇绿缎裙,外披银白底色翠纹斗篷,仍是梳着花苞头,其间点缀着珍珠钿花,额间一点红痣。嫩生生的如春日枝头新发的嫩芽。 霍成下马,弯腰扶住朝自己扑来的小姑娘,却被她毫不领情地躲开,朝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刚才跑过来的时候那样急,到了面前却一句话不说,只留给霍成一个乌压压的发顶。 “怎么了?”她不说话,霍成就主动开口。 他从没有对人这样耐心过,若是让他手下的那些个将领看到现下这幅情景,定会惊掉下巴。 阮蓁闻言摇了摇头,仍是低着头一言不发,豆大的泪珠扑簌簌滚落前襟。 霍成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强令她抬起头,便见那张雪白精致的小脸上挂满泪水,仍不断有泪珠争先恐后地从微红的眼眶涌出,他眸色微动,“哭了?” “没有!”阮蓁别过头,咬着唇,眼泪落得更急了。 倔成这样。霍成叹了口气,蹲下身子为她拭了拭泪,“哭什么?”他的耐心在她面前好似没了边儿。 “大哥哥……”阮蓁扑进他怀里,双臂紧紧圈着他的脖子,小脸儿埋在他的颈间,一边低低抽噎一边问:“你是故意骗我的,对不对?” 骗她自己初十才走,就是不想让她来送他,再哭成个泪人儿,那天她红着眼圈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再不想看见,可惜事与愿违。霍成抬眸,淡淡扫了一眼不远处从马车上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的常乐公主,吓得常乐公主赶忙放下帘子,轻拍着胸口——大表哥的眼神好可怕。 见霍成不说话,阮蓁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委屈极了,在他耳边抽抽搭搭地低声控诉:“我知道你怕我哭,可是、可是如果你告诉我,我就不会哭了呀……大不了、大不了我在家里哭过了再来送你……” 霍成想到她缩着小身子,躲在被子里,咬着手小兽一样低低呜咽的样子,有一瞬心如被一根毫毛细针轻轻扎过,丝丝微微的,极容易被忽略的疼。 “别哭。”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哄她, 只能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 “马上,马上就好,我再哭一小会儿,一小会儿就好……”阮蓁呜咽着点头,还跟他讨价还价。 好一会儿,阮蓁才举起袖子抹了抹眼睛,从霍成怀里退开,似是觉得丢脸,她垂着眼帘,大眼睛骨碌碌地来回转,就是不看他。 一高一矮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谁也不说话,引得行人纷纷顿足,却又慑于霍成周身的气势不敢多看。 少顷,霍成抬起手,略显僵硬地摸了摸阮蓁的头,皱着眉叮嘱面前的小姑娘:“别跑,别哭,不要难过……”语气仍是极淡极淡。 顿了顿,他道:“我走了。” “好。”阮蓁乖巧点头,不知是在回应他前面的叮嘱还是最后的“我走了”。 霍成转身,走了几步,翻身上马。 “大哥哥!”阮蓁忽然急急叫了一声。 霍成反身看她,只见小姑娘仰着脸,被泪水涤过的清亮双眸满含殷切地看着他,“大哥哥不要忘了我……” 霍成目光微凝,郑重颔首,“嗯。” 然而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回去的路上,无论常乐公主如何逗,阮蓁始终闷闷不乐地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若是让她这样回到家中,阿娘定是要担心。阮成钰挑开车帘看了看窗外,吩咐车夫绕去西大街。 西大街是邺城最为繁华的街道,临近年关,更是热闹非凡,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西大街上有一家如意斋,做点心的手艺可谓是登峰造极炉火纯青,其中的翠玉豆糕和水晶桂花糕深得阮蓁喜爱。阮成钰便带着阮蓁和常乐公主直奔如意斋而去。 进门的时候常乐公主只顾着和阮蓁说话,一不留神便直直撞到了一人身上。 “哎哟!”常乐公主连连后退几步,捂着额头正要说话,一抬头,满腔的不满重又咽了回去。 端见那人一袭鸦青色素面云纹圆领袍,腰绶朱砂沁夔龙纹玉佩,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仪态隽美清雅,可称得上是霞姿月韵。 贺瑾后退一步,朝常乐公主揖手道:“不慎冲撞了姑娘,还望姑娘恕罪。” 他的声音如玉石相击,清越顺耳,常乐公主一时有些发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 “姑娘没事吧?”见常乐公主捂着额头直愣愣地站在那里,贺瑾 微蹙了眉,稍稍躬身,关切道。 常乐公主堪堪回过神来,慢吞吞地点头,呐呐道:“没、没事。” “那便好。” 贺瑾绕过常乐公主,缓步下了如意斋前的石阶,不多时便淹没在人群中。 挑了些点心,又买了一盒子的糖,阮蓁吃着酸酸甜甜的梅子糖,脸上有了些许笑意。 阮成钰见状,这才放下心来,带着两个小姑娘回府。 “阮蓁,你说我以后还会不会见到他?”回了竹肃斋,常乐公主仍在回味着方才的情形。 “从前我以为徐朗和你哥哥就是我见过最俊的人了,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好看的人!”常乐公主暗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跟上去瞧瞧,好知道这样好看到极致的人究竟是哪家的公子。 阮蓁看着她捶胸顿足的样子,塞了一块翠玉豆糕到她嘴里,转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想了想,道:“可是他看起来比大哥还要年长。” 阮蓁口中的大哥是阮渊的长子阮成宏,过了年便十八岁了。 这有什么的。常乐公主撇撇嘴,“可他就是好看啊!比谁都好看!” “也不是……”她看了看阮蓁,又收回方才的话,“也就、也就比你差那么一点点。” 她拇指掐着么指比划了一下,道:“就一点点,不过他是男人,不能和你比。” 不能比你都比了,阮蓁乜她一眼,随即想到了什么,又道:“我看他手上拎了好大一包点心,你不是说如意斋的点心很贵吗?他买了那么多,应该花了不少银子吧?” “是啊……”常乐公主趴在小几上,慢吞吞道:“我四哥上回说要给我买一个月的如意斋的点心,这两天总说自己的体己都被我刮没了。” 她哼了一声,又道:“我才不信呢!四哥就爱哭穷,他可是太子……” 怎么拐到太子身上去了?阮蓁只得明着说:“你从前不是跟我说过,如意斋的点心大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家才买得到的,只有银子是不行的。今天那个人应该也是个当官儿的吧……”若是哪府的公子,常乐公主早该见过了。 阮蓁刚说完,常乐公主就精神一振,连连点头,“你说得对!” 她从榻上一跃而下,捧着阮蓁的小脸亲了一口,道:“阮蓁!你好聪明!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一边嚷着一边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阮蓁看着她 的背影,嘟囔道:“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 满朝文武那么多人,她怎么找得过来嘛!就算她是公主,也不能仗着皇帝舅舅疼她,就把臣子叫到面前来挨个看呀! 而且…… 阮蓁歪了歪头,很是不解。 如果找到了,常乐公主要做什么呢?总不能嫁给他吧,她还那么小,等她长大,那个人就老了呀! ☆、第十三章 花灯如昼 第十三章花灯如昼 常乐公主平日里虽然看起来没心没肺,大咧咧的,可她又不是真的蠢,该知道的事她心里都门儿清。她心里明白,纵是父皇再疼爱自己,可他若是知道自己在千方百计地打听他的臣子的消息,不管她的本意是什么,也难免让人起疑,毕竟她身后有母后和四哥。柔妃和她的好二哥可就等着抓到他们的把柄好在父皇面前狠狠说上几句呢! 且她还要顾及自己的名声,若是让别人知道她在打听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子……宫里那些人可是最爱干那捕风捉影的事儿,指不定到时候暗地里会想出什么龌龊的话语来议论她。 而且、而且他只是长得格外俊秀,气质比旁人稍稍清雅了些,若是德行不好呢?那她岂不是要怄死! 常乐公主躺在黑漆嵌螺钿花蝶纹金丝楠木架子床上,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踏实,翻了个身想了想,又把大宫女珊瑚叫了回来,趴在大红满池娇的枕头上犹豫了片刻,一咬牙,道:“算了,把人都叫回来吧……” 就算打听到了又能怎么样呢?她也不能天天追着他跑呀!她可是堂堂公主! 珊瑚从常乐公主两岁起就跟着她,如今已有六载,闻言当即明白常乐公主所谓何事,应声道“是”,便退了出去。 殿门吱呀一声关上,常乐公主把头埋在枕头上不甘心地哼哼。 可他是真的好看呀! 常乐公主头一回后悔起自己没能好好听夫子讲课,抓耳挠腮地想了又想,最后竟是想起一句话本子上的话—— 真真儿是位清雅如仙的俊俏郎君! 咿!常乐公主摇了摇脑袋,偷偷羞红了脸儿。 转眼便是上元节,成帝在宫中设宴,三宫六院皇子公主尽皆到场,歌舞刚刚开始,太子便寻了个由头告退,成帝不动声色地循着他走的方向一瞧,殿门外探头探脑朝着太子不停招手的小家伙可不就是常乐公主! 自己这个小女儿性子活泼,最是坐不住,嫌宫宴无趣,年年上元节都要偷溜出宫去玩。这个成帝是知道的,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就这么一个嫡女,自然是要百般疼爱,千般呵护的,只要她能事事顺心,便是离经叛道一些又有何妨!大奕唯一的嫡公主,金尊玉贵的,谁敢说什么。 只是这一回怎么还带上太子了?成帝召来太子近侍一问才知,原是太子“不慎”把六公主的“秘密”抖了出去,为了将功折罪,只好答应了她几个条件 ,其中便有上元节带她出宫去看花灯这一件。 “这鬼灵精!”成帝失笑,对上一侧皇后无奈的目光,大笑道:“皇后不必担忧,且让他们去吧!” 对于和皇后的这一双儿女,成帝是极为满意的,太子明达热忱,大智若愚,可堪重任;常乐公主开朗纯真,乐天达观,是他和皇后的开心果。且二人兄妹情深,这是成帝最欣慰的事。 思及此,成帝不由轻握住皇后的手,“皇后辛苦了。” 相伴二十余载,成帝对霍皇后虽不再如当年那般热烈,却仍是温柔爱重,这才让中宫的地位如磐石般坚不可摧。 坐在皇后下首第二位的柔妃见此揉紧了帕子,以眼神示意齐王。 齐王是成帝的二皇子,今年二十一岁,四年前成亲,被封为齐王,出宫建府。 自成亲后齐王好似一门心思都扑到了王妃身上,府衙也不常去了,去了也只是点个卯就走,成日就和齐王妃待在府中研制胭脂水粉,当起了逍遥王爷。 接到柔妃的示意,正和信国公把酒言欢的齐王撇撇嘴,百无聊赖地起身,理了理袍服,绕过案几,朝成帝揖手道:“父皇,儿臣前几日作了一幅画,自觉得意,想请父皇和皇弟们评赏一二。” 他摸了摸鼻子,又道:“这个……画得好了,父皇就夸一夸儿臣,若是画得不好,父皇也别贬得太狠,今儿个是上元节,父皇好歹给儿臣留个面子,不然儿臣以后就真的只能去西大街开个胭脂铺子了。” “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妃嫔们犹矜持些,年轻些的皇子们却是捧着肚子大笑不已,“二哥近来越发逗了!” 内侍展开画卷,只见笔法洒脱,意境悠远,可见作画之人内心,成帝粗略看了一眼,道:“跟谁学的?” “信国公。” 成帝似笑非笑地觑了一眼信国公徐晋,挥手命内侍收起画卷,不点评画卷,而是意味深长道:“该跟你睿皇叔学。” 齐王眼睑一跳,不自觉僵直了身子,却仍是装作没有听出成帝的话外之意,语气随意,“论起书画,自然还是皇叔的好,父皇既然都开口了,那皇叔,侄子以后就多有叨扰了!” 傍晚时分,暮色四合,西大街上已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数不清的花灯自街头连到街尾,只等天色再暗些,花灯齐亮,到时便是一幅人间不夜天的美景。 翠盖朱缨马车在禾丰楼前缓缓停下,当先下来的是位 年轻公子,身穿月白银丝暗纹团花长袍,长身玉立,肃肃如松间徐涛。 年轻公子下了马车,回身从马车里抱出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姑娘,只见她穿着胭脂红点赤金线缎子小袄,月白色百褶如意月裙,肤白赛雪,琼鼻樱唇,一双大眼流光溢彩,眉间一点朱砂痣,精致的浑似画中走出的玉人儿。 路人纷纷驻足,直到那对兄妹走进了禾丰楼才堪堪收回视线,惊叹不已。 今年是阮蓁第一次出门看花灯,阮成钰早早便命人在禾丰楼订下房间。 此刻二人进了门,阮成钰报出宣平侯府的名号,无需多言,小二便极有眼色地带着二人直上三楼雅间。 禾丰楼乃是邺城最大的酒楼,就建在西大街上,从三楼雅间推窗而望,整条西大街尽可收入眼底。 二人刚坐下,常乐公主和太子便到了,幸而阮成钰早已料到,按着四人份儿点的菜,饶是如此,常乐公主仍觉不够,嚷着非要再多加几道,“反正有我四哥在,我们只管吃,银子不够了让他派人去取就是!” 听这话说的!太子失笑,这是把他当钱袋子了。 “你有多大的肚子?还需我派人回宫另去取银子。”他觑了一眼常乐公主的小身板儿,“可悠着点儿,别光想着嘴不顾肚子,吃坏了可不算我的。” 常乐公主贪吃,一有什么喜欢的东西非要可劲儿吃,吃够了为止。去年夏天喜欢上了岭南运来的冰荔枝,一日之内吃了近百颗,当晚便直嚷着肚子疼。成帝大怒,以为是哪个狗胆包天的把腌臜手段使到了小女儿身上,召来御医一诊才知原是贪多吃坏了肚子,再瞧瞧她小脸儿煞白捂着肚子冷汗直流的可怜儿样,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阮蓁也知道这件事,听到太子的话冷不防便想起来了,捂着嘴偷笑,一双眼儿滴溜溜转来转去,小模样狡黠又可爱。 常乐公主瞪了太子一眼,对上阮蓁,却软了下来,嘟着嘴说:“笑吧笑吧!谁让你小呢,我是姐姐,得让着你。” “嗯嗯!”阮蓁也知道见好就收,甜甜叫了句“思若表姐”,惹得常乐公主捧着她的小脸儿揉了又揉,最后实在忍不住上嘴啃了两口这才放手。 阮成钰一边跟太子说话,一边黑着脸拿出帕子擦去阮蓁脸上亮晶晶的两道口水印。 说话间菜便上来了,四人吃完饭,便出了禾丰楼。 此时已然是夜幕低垂,街头巷尾挂满红灯笼,灯光摇曳,花 团锦簇,成百上千只花灯将整条街映得恍如白昼,烟花如满天繁星在夜空炸开消逝。 四人顺着人流慢慢挪动着脚步,阮蓁和常乐公主两人手牵着手走在前面,阮成钰和太子在后面跟着,为她们挡开身后的人流。 满街的花灯,样式种类繁复多样,有宫灯,走马灯,百花灯,鸟兽灯,琳琅满目灿烂粲然,看得人目不暇接。 不远处围着一圈人,常乐公主努力垫了垫脚尖,左摇右晃地借着缝隙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是个猜灯谜的摊子,她登时来了兴趣,“阮蓁,咱们去猜灯谜!你这么聪明一定能猜对!” 言讫便借着自己身量小,拉着阮蓁往前挤。 “等等……”阮蓁回头吃力地看向阮成钰,想让常乐公主等一等他们。 恰在这时,舞龙舞狮的队伍经过,带来一大波人流,阮蓁和常乐公主被推搡着不断往前走,浑浑噩噩不知走了多久,人潮才散了些,阮蓁定神一看,周围哪里还有阮成钰和太子的身影,就连一直和她牵着手的常乐公主都被人群冲散了。 阮蓁朝四周看了看,可这街上到处都是人,她身量又小,触目所及全是乌压压的人群,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哥哥一定急坏了。阮蓁抿了抿嘴,挤在人群中艰难地朝边上走了走,人群外有个茶摊,摊主是个鬓髪皆白的老婆婆,慈眉善目的,此刻正乐呵呵地忙个不停。 “婆婆。”瞅准一个空隙,阮蓁上前,仰着脸露出一个甜美笑靥,问道:“婆婆知道禾丰楼怎么走吗?” 他们刚从禾丰楼出来,走了没多远,她顺着禾丰楼的方向走回去应该可以遇到哥哥。 老婆婆年纪大了,眼神有些不好,眯着眼睛看了好半天,才发现是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姑娘,锦衣华服,脖子上还戴着个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物件的长命锁儿,她佝偻着背朝四处望了望,却没见到这小姑娘的家人。 “那个……你去禾丰楼做什么呀?”老婆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了一句。 靠得近了,阮蓁才发觉这老婆婆给她的感觉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害,她如同嗅到危险的小兽,全身寒毛都立了起来,一边慢慢往后退一边道:“谢谢婆婆,我好像看到我哥哥了。” 她转过身正要挤进人群,方才还佝偻着背动作缓慢的老婆婆却仿佛一下子就到了眼前,拽住她一条胳膊把她拎到了跟前,转头不知对着谁道:“大顺啊!这不是你家孩子吗 ?” 从暗巷里走出一个三十出头的彪形大汉,脸上一道疤从眉梢斜斜划到嘴角,从老婆婆手中接过阮蓁,在她头上狠狠敲了一下,道:“这死孩子,不听话瞎跑啥!” 老婆婆从又佝偻下背,甩了甩手里的长巾,慢悠悠地转过身,“看好了,别再跑了,人多,小心丢了。” ☆、第十四章 听天由命 第十四章听天由命 街道上行人往来,熙熙攘攘,夜幕上烟花重叠,声声震耳,没有人去在意这个小小茶摊旁发生的事,即便是有人留意到了,也只是心下暗自疑惑,可毕竟与自己无关,大好的日子还是不要惹事上身的好。 名唤“大顺”的彪形大汉俯身抱起阮蓁,低声在她耳边恐吓道:“别叫,不然我就杀了你。” 阮蓁低着头装出吓坏了的样子,并未做任何反抗便被男人抱进了怀里。 难得见到一个好货色,还这么听话,大顺心下微松,盘算着拿了银子就去春风楼喝花酒,新来的那个花魁滋味儿可真是不错…… 忆起上一回的蚀骨滋味,男人咂了咂舌,面上露出淫.邪之色。 然而,就在他回身的一刹那,被他抱在怀里的阮蓁忽然伸出胳膊,一把抓住一个身穿半旧荔枝红撒花褙子的妇人头上的鎏金点翠细簪,用力一拽,不仅细簪到了手上,那妇人的发髻也被拽得散乱。 她这一连串的动作既快又准,待大顺回过神来,那支鎏金点翠细簪已被怀里的小丫头紧紧攒在了手心。 那妇人也是始料不及,惊愕过后便是满腔怒火,“你干什么!” 她想从阮蓁手中夺过发簪,然而任凭她如何用力,即便是在那白皙的小手上抠出道道红痕,阮蓁始终紧紧攥着拳头不松开。 妇人气急,这只鎏金簪子是她家祖传的宝物,平日里压在箱底舍不得戴,今日是上元节她才戴出来,没想到遇上这么一个小祖宗! 她冲着大顺喝道:“还不管管你家孩子!大过节的,这都什么事!” 大顺也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小姑娘看起来乖乖巧巧的,一出手就打得他措手不及,他赶忙空出一只手去夺阮蓁手上的簪子,“放手!” 就在这时,从始至终一声不吭的阮蓁突然开口:“我不是他家孩子,我是被他拐来的!” “闭嘴!”这个时候,哪里还管得着什么簪子不簪子的!大顺伸手去捂她的嘴,阮蓁却仿佛早都就算到他要做什么一般,猛地弓起身子紧紧攥着簪子的手朝着大顺拦在她腿弯处的手高高扬起,落下。 也不知她是哪来的手劲儿,厚实的手掌被刺了个对穿,大顺吃痛地嘶吼一声,将她狠狠甩下,捂着鲜血直流的手,面目狰狞。 大半个身子被直直摔在地上,钻心的疼,阮蓁伏在地上,小脸儿煞白,咬着牙踉跄着想要爬起来 。 眼看着这一出闹剧惹来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顺顾不上滴滴答答流血的手,强忍着疼欲盖拟彰:“这孩子跟我闹着玩呢,一不小心就……” 说着重又要去拎阮蓁的后衣领。 就在这时,窸窸窣窣议论声不断的人群中传来一声怒喝:“住手!” 徐朗本只是路过,瞧见这里围了一群人,听动静里面似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大事,他原本只是想看一看发生了何事,没想到却看到了阮蓁! 玉净白皙的小姑娘伏在地上,无力地缩着身子,脸色煞白,似是在忍受极大的痛楚,而她身后,一个面目狰狞可怖的男人正试图去拉扯她。 “囡囡!”徐朗疾步上前,挥开男人的手,语气中含着浓浓的警告:“你可知她是谁?就凭你今日对她做的,就算你有十条命也不够丢!” 混迹街巷多年,大顺当然分辨得出来他是在说真的,还是只是吓吓人。 面前这个身穿宝蓝底菖蒲纹杭绸直裰的年轻公子气质温润,带着股不容忽视的华贵,如此龙章凤姿的人物自然不是一般人家能教养的出来的。 他和李婆看着这小姑娘纵然模样生得娇贵,穿着打扮不俗,身边却连一个仆从都没有,还以为只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女儿,没想到…… 徐朗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扶起阮蓁,见她额上布满冷汗,唇色苍白面白如纸,不禁有些心疼,温声安抚她:“囡囡,没事了,徐朗哥哥送你回家。” 阮蓁早已疼得神智迷离,根本不知面前是何人,竭力睁着双眼也只能看到个模糊的轮廓,此刻听他口中自称“徐朗哥哥”,绷着的弦总算放松,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三日后的黄昏,上元节的余韵尚未过去,街巷上的红灯笼仍旧挂着,四周偶尔零星的响起几声鞭炮声,宣平侯府却是一派沉闷。 竹肃斋里聚集着整个太医院的御医,他们不眠不休了整整三日,脸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疲色。 阮蓁自那日昏迷着被抱回府到现在已是足足三天三夜,这三天,她始终是高热不退,更要命的是她牙关紧闭,喂的一碗药大半流了出来,只有极少部分能进去。 又一碗药,仍旧毫无成效…… 御医们聚在一起商讨了半个多时辰,一位耳顺之年的白须老人面色沉重地出了碧纱橱,对守在外面的老太君道:“五姑娘先天不足,身子底本就薄,这一年原是有了好转的,前些日 子发热却把这好不容易攒下的底子给耗没了,此番又……” 吴御医是太医院院使,阮蓁的身子一向由他调养,对她的情况很是了解,心知她这回恐怕是凶多吉少。 老太君闭了闭眼,道:“你只与我说一句话,能不能救?” 吴御医沉默了一瞬,摇了摇头,“我等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其余的,只能看五姑娘自己了,若她……” 他话音未落,一旁便传来一声惊呼。 刘氏承受不住噩耗,竟是当场昏厥过去。 ☆、第十五章 妙手回春 第十五章妙手回春 到了第六日,阮蓁仍是毫无起色,脸烧得通红,气息却越来越弱,几是奄奄一息,刘氏日日守在床边,为她净面、擦身子,用干净的帕子沾了水润湿她烧得苍白干裂的嘴唇。 她的囡囡,她是知道的,别看她嘴里不说,其实骨子里比谁都爱美,每日早起定要在铜镜前照上一照,看到浑身上下无处不齐整妥帖才会心满意足地出门。 一连六日,刘氏都未曾真正睡过一觉,守在阮蓁床前,实在熬不住的时候就支着下颌闭一会儿眼,又很快睁开。每到那个时候,她脸上的神色都是焦急而绝望的,直到看到阮蓁还在轻细地呼吸,她才会放下心来。 阮泽劝她去歇一歇,可她怕一走开阮蓁就会醒,她的女儿刚大病了一场,醒来若是看不到她,定会很难过。 日薄西山,残阳如血,这一日好似又要这样过去。正在此时,前院下人来通报,说是霍大公子来了。 阮泽示意阮成钰照看着,提步往外走,却见霍成已到了西捎间儿门外,天边一片赤朱丹彤,他着玄色暗纹圆领袍,眉眼冷肃,气势逼人,才十五岁的少年,就已叫人不敢小觑。 目下他身上带着些风尘仆仆,步履匆忙,能瞧得出是匆匆而来,见了阮泽,他毫不耽搁,揖了揖手,开门见山地指着身后随着他一同而来的一位妇人道:“阮侯爷,这位是苏大夫。” 既然他在此时特地带来这人,那这位苏大夫定然不是等闲人等。阮泽几乎立时便猜到了这妇人便是那位医术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苏神医。 阮泽不由侧目稍作打量面前这位苏大夫,年过五十的她因保养合宜瞧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乌发如云梳作坠马髻,面庞姣好白皙,着蜜合色刻丝团花褙子,瞧起来就如哪家养在深闺足不出户的夫人一般,丁点儿不像满腹医理妙手回春的游方大夫。 怨不得宣平侯府的人回回得了信儿扑过去却寻不到人。阮泽只诧异了一瞬,便侧身让开路,“苏大夫快请进,小女就在里面。” 苏大夫看诊时不喜旁人在场,几人便在外间等候,霍成接了个信儿,踅身出去了。 霍成走到廊庑下,便有一人从屋顶翻身而下,屋顶积着一层雪,到处白皑皑的,也不知他之前藏在哪里,竟无一人发觉。 “将军,人提出来了。”那人声音低哑,似是受过特殊的训练,院子里的丫鬟来来往往经过他们身边,明明声音就在耳畔,竟无一人能 听清他说的话。 霍成眺着远处的白雪红砖,目光冷得如同寒冬的天儿,望一眼就让人觉得通体生寒,他微微颔首,那人几个腾挪便又消失不见。 西偏门外停着一匹马,霍成翻身上马,策马朝着城外而去。 城郊有一处别院,记在太子的名下,然而除了成帝和霍成,无人知晓这别院的用处。 毫不起眼的黑漆大门打开,院里站着二十名黑色劲装的武士,这是成帝为太子备下的暗卫,早在三年前霍成之名还未传遍大奕的时候,这二十人便由霍成统领了。 待到太子登基,这二十人便是新帝在暗处最为锋利的匕首,而霍成便是握着这把匕首的人。 “将军。”见过礼后,当先的暗卫领着霍成进了后院的一间房。 这里是一处暗牢,这三年来关过许多贪官污吏和穷凶极恶之徒,如今却关着一老一壮两个人贩子。 见到霍成进来,二人忙不迭跪地求饶,痛哭流涕希望他能放过自己。 然而很快,他们就知道自己求错人了。 暗卫们守在外面,饶是他们经受过严苛的训练,听着暗牢里的动静都觉得心底生寒,一个个面面相觑,以眼神询问对方——这两个人贩子难不成是羌戎或者南蛮派来的奸细?竟让将军亲自动手。 霍成刚来的时候,他们还因为他年纪小轻视过他,没多久却被他整治的心服口服,后来在领略了他狠辣冷酷的手段后,更是打心底里对他多了一层敬畏。 暗牢里的嚎哭声从霍成进去后就没间歇过,后来那两人甚至连求饶都发不出声了,霍成这才出来,轻描淡写地用巾帕擦着手,给了暗一一个淡淡的眼神,道:“拖上一个月,杀了。” 他眼里的暴虐之色仍未尽消,暗一只看一眼便飞快垂眸,应了声是。 待霍成走后,他进去看了看那两人,不禁犯难,将军的意思是拖上一个月,那便一天不能少一天不能多,只是,这两人如今这模样还撑得过今晚吗?难道他们还得给这两人请大夫? 直到回了竹肃斋,霍成心底的暴虐仍未彻底平息,他眼前不时浮现小姑娘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的样子,那双蕴满灵气的眼睛紧闭,唇瓣苍白,气息若有若无…… 霍成闭了闭眼,强自压下心中不断肆虐妄图冲破樊笼的猛兽。 他的情绪已许久未曾这样不受控过,从太子来信告诉他阮蓁出事开始,一路上,他几次 险些控制不住自己想杀人的*。 霍成知道自己很不对劲,从见到这个丝毫不怕他的小姑娘开始,到如今,不过几次交集,她似乎能轻易的影响他。 而她如今不过七岁。 若是往日,他会将这种不稳定的因素毫不留情地提早扼杀在摇篮里,然而这一次,他却想看看她对他的影响能到何种地步,所以,他纵容着。 进西捎间儿前霍成稍稍打量了一下自己,待确认身上的血腥气已消散后,这才提步进了屋子。 恰巧苏大夫从里间出来通知众人,“人醒了。” 老太君和阮渊夫妇得了消息就来守着了,就连一向不着家的阮滔这几日也时不时就来探望一番。 听到这个好消息,众人面上难掩喜色,争先恐后地进了里间。 施过针,阮蓁的烧已经退了,小小的一个,躺在猩猩红十样锦绣金线锦被里,乌发散落在枕上,整张脸苍白如雪,唯独一双眼儿黑黝黝的,格外显眼。 见到众人,她弯了弯唇,慢慢张嘴想要说话,却因着连日的高烧嗓子喑哑,一时发不出声来。 刘氏赶忙上前倒了杯水喂着她喝,她扒着杯沿小口小口地抿水,眼睫毛轻轻颤动,如振翅欲飞的蝶翼,美丽脆弱。 阮蓁喝了半杯水,终于能开口说话,她似是知道众人连日来为她牵肠挂肚辗转难眠,弯着唇笑盈盈地挨个问候。 刘氏看得几乎要落泪,红着眼眶转过头去,手却被一只小手轻轻握了一下,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娘,别哭,我不难受。” 阮蓁带着笑重复,“真的,一点儿不难受。” 她歪了歪头,点漆瞳子骨碌碌转了转,天真道:“感觉像是睡了一觉,就是好像睡得有点太久了……” 老太君笑着点头,慈蔼地摸了摸她的头顶,道:“是啊,囡囡这一回睡得太久了,祖母房里的点心都让你三哥哥吃完了,不过没关系,祖母再让刘嬷嬷给你做。” “好。”阮蓁小兽一般依恋地蹭了蹭老太君的掌心。 将将苏醒,阮蓁的身子尚很虚弱,苏大夫不许她多说话,赶着众人出去。 霍成一直站在阮渊身后,前头的人都走了,阮蓁才看见他,不顾苏大夫的眼色,急急喊道:“大哥哥!” 方才与家中长辈的对话已耗费了她大半的精力,这一声喊过后有些脱力,皱着眉急促地呼吸,就 是不肯闭上眼睛,直直地看着霍成,水汪汪的大眼里全是希翼。 霍成就在她的期盼中走近她,她奋力抬手指了指床边的黄花梨缠枝莲纹鼓凳,要他坐下。 苏大夫在一旁看得稀奇,霍成自幼感情淡薄,又在战场上养大,那份嗜血残酷几乎是刻进骨子里的,如今却对这么个小姑娘百依百顺,耐心十足,让她实在难以不心生好奇。 既然存了看戏的心思,苏大夫自然不会赶霍成走。 “大哥哥是特地来看我的吗?”歇了片刻,阮蓁才攒出些许力气,巴巴儿地问霍成。 霍成沉默了一息,淡淡道:“不是。” “哦……”小姑娘上一瞬还灵透透的水眸立时暗了下去,抿着嘴一脸不开心。 霍成喉咙动了动,正要解释,却被苏大夫抢了先,小姑娘实在太软糯可爱,她扑哧笑出声来,忍不住道:“他不是特地来看你的,他是特地去请了我来给你治病的!” 阮蓁立即就高兴起来,露出甜甜的笑靥,悄悄伸手拽了拽霍成的袖子,“谢谢大哥哥。” “嗯。” 霍成眉目淡漠,仿佛此时与他无关,她却一点儿不在意,小手紧紧拽着他的袖子,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好了。”这样乖巧懂事又格外玉雪可爱的小姑娘,苏大夫心生喜爱,语气也和缓许多,提醒道:“再说下去你身子要受不住了,其余的明日等你醒来再说吧。” 阮蓁心里明白,大哥哥这一回恐怕不能久留,明日她就见不到他了。 她不自觉咬唇,苍白的唇印上些许血色,心中抉择再三,只问了一句她最关心的,“大哥哥还记得答应我的事吗?” 不要忘了她,生辰来看她。霍成心中过了过,点头。 阮蓁心满意足,放开他的衣袖。 霍成走出里间,阮泽这才得了空同他道谢,多的话他也不说,语调诚恳道:“此番还要多谢霍公子为小女寻来苏大夫,日后霍公子有事,只要宣平侯府能帮得上忙的,定然义不容辞!”只要能救了囡囡的命,别说宣平侯府,就算是要他的命,他也会眼睛不眨地给他。 阮泽如今深受成帝器重,这样的承诺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霍成却连一丝波动都没有,神色如常,颔首应下。 ☆、第十六章 糖炒山楂 第十六章糖炒山楂 阮蓁的身子真要调养起来需得花上不少功夫,且是个细水长流的活儿,急也急不得,是以苏大夫便在宣平侯府住了下来。 苏大夫生性洒脱,不喜拘束,弱质芊芊的外表下却是天生一身反骨,自幼便钟爱岐黄之术,二八年华为了能继续修习医术更是独自离家游离四方,终身不嫁只为能逍遥自在的做一个游方大夫。 刘氏虽对她此生不嫁的举动不甚赞同,但却钦佩于她的果敢执着,是以待她格外精心,命人收拾出了竹肃斋西侧的一处小院兰园请她入住,亲自挑了几个手脚麻利的丫鬟婆子伺候,唯恐她不顺心。 自此苏大夫便每日往返兰园与竹肃斋,为阮蓁调养身子。 阮蓁元气大伤,险些油尽灯枯,为了让她尽快恢复,苏大夫不许她多费神,每日至多只许她清醒两个时辰,一到时辰便用药让她入睡。 如此又是十日,这一日临近正午,阮蓁睁开惺忪睡眼,便听窗外雨声淅沥,屋角檐牙一片嘀嗒轻响。 下雨了。阮蓁弯唇。 刘氏掐着时间进来,看到她躺在床上微侧着头静听雨声,一双眼儿溢满愉悦笑意的模样真真是分外灵动,见她进来,她启唇,欢快道:“阿娘,下雨了!”春天真的来了。 早春时节乍暖还寒,为防阮蓁受凉,西捎间儿的地龙一直没断过,刘氏将她扶起,给她披了件半旧的素面绣兰花蝴蝶交领小袄,柔声道:“昨夜就开始下了,等明儿,院里的花啊草啊就都绿了。” 阮蓁吃了几块红豆山药糕,又喝了碗银耳枸杞桂圆粥,念夏刚收拾了碗碟,院子里便传来了阮成轩的叫喊声。 阮成轩一路喊着“五妹妹”冲进了西捎间儿,见刘氏也在,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三婶婶。” 这几日阮成轩每日都要过来看一看阮蓁,但大多时候阮蓁都没醒,今日他是特地派人打听过后才来的。 见阮蓁醒着,阮成轩咧嘴一笑,三两步上前,随意跪在阮蓁床前的脚踏上,将手中的布包递给阮蓁,示意她打开,“三哥给你带好东西了!” 阮蓁把布包放在面前的锦被上,打开,里面的东西便散了出来,除了诸如鲁班锁、九连环一类的小玩意儿外,还有一个掐丝珐琅绘花鸟的格盒。 “打开看看!”阮成轩扬扬下巴,眉眼间的自得藏也藏不住。 阮蓁打开盒子,便见六瓣花瓣形状的格盒 里依次放着不同口味的梅子、糖果,最中间的圆格中放着几颗糖炒山楂。 “这可是你三哥我特地给你买的!阮婉怡问我要我都没给。”阮成轩从盒子里拿出一颗糖炒山楂放进阮蓁嘴里,自个儿也吃了一颗,连核也不吐,囫囵吞枣一般咽了下去,抹抹嘴,又道:“三哥对你好吧!” 甜甜的糖衣混着山楂的酸甜在嘴里划开,阮蓁眯了眯眼,乖巧点头,“谢谢三哥哥!” 其实只要他来陪她说说话,她就很高兴了。 两人正说着话,又有两个瞧起来与阮成轩差不多年岁的小少年走了进来,瞧着那一般无二的眉眼,竟是一对双生子。这是卢阳伯的一对孙儿,也是他除了霍成外唯二的孙儿,是以他格外疼爱兄弟二人,可谓百依百顺。 当先的那个穿着靛青团花锦衣,是哥哥霍明熙,一进来就冷着腔调问阮蓁:“你怎么又病了?” 一见这两人进来,阮蓁脸上的笑意就淡了许多,刘氏方才出去了,她抿了抿唇,低下头摆弄着手上的九连环,摆明了不想搭理他。 “哎!你这病秧子!我哥问你话呢!”随后的身穿杏黄团花圆领袍的,是弟弟霍明旭,见阮蓁不理霍明熙,他怒气冲冲,一不留神就把暗地里给阮蓁起的绰号喊了出来。 阮成轩可不知道他们还给阮蓁起了这样的绰号,登时就心生怒火,站起身撸了撸袖子,浓眉一竖,道:“霍明旭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我、我、我……”霍明旭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平日里全靠他哥哥撑着,此刻见霍明熙冷着脸不说话,他就怕了,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 “三哥哥,五妹妹还病着呢,你不要大吵大闹的。”阮婉怡身量小,方才被霍家兄弟一挡,竟是谁也没看见她。 她的话有些道理,阮成轩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霍明旭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眼阮婉怡。 以前他也不喜欢阮婉怡,盖因她总是任性耍脾气,现下却觉得她也没从前那么讨厌了。 霍明熙看着阮蓁和阮成轩凑在一处,低声说着话,脸上带着从不对他展露的笑,不知为何,他心里有些发堵,上前一步,固执地重复方才的问题:“你怎么又病了?” 虽然那日阮蓁没被真的拐走,可这到底不是什么好事,为防日后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老太君下了严令,不许府中众人将上元节那日的事说出去,也不许她们议论,霍明熙自然不会知 道。 阮蓁抬眸看了他一眼,打定主意不告诉他。 在她心里,霍明熙和霍明旭是一样的,都很讨厌,她才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他们,再让他们笑自己。 她不说,阮婉怡却知道,想也不想地便对霍明熙道:“明熙哥哥,五妹妹是上元节出去看花灯遇到……” “阮婉怡!”眼看着她要把事情一股脑的都倒出来,阮成轩厉声喝止,“你忘了祖母说过什么了?” “呀!”阮婉怡连忙捂住嘴,瞪大眼睛,无辜极了,“我刚才就是一时忘了……” 殊不知这样话说到一半刹住最是勾人,霍明旭在一旁连声催道:“遇到什么了?” 阮婉怡歉意地摇头,“对不起,明旭哥哥,祖母不让我们说出去。” 不让人知道的,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霍明旭看向阮蓁的目光里满是探究,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嘟囔道:“说不定是她自己干了什么坏事儿呢……” 他就不信她真有看起来那么乖巧懂事。 “再说一句话你现在就回去。”霍明熙听到他的低语,瞥了他一眼,冷声道。 哥竟然为了阮蓁这个病秧子凶他!霍明旭气鼓鼓地撇过头,“不说就不说!” 霍明熙不似霍明旭那样头脑简单,从方才阮婉怡的只言片语中他已猜到阮蓁恐怕是遇到了什么恶人。他看着阮蓁,因在病中,她披着一头黑发,巴掌大的小脸儿雪样白,此刻她正偏着头和阮成轩说话,眉眼弯弯,模样乖巧又伶俐。 她还这么小,就生得一副好模样,雪肤花容,眉眼精致,笑起来的时候像是霍明旭最爱吃的橘子糖,甜甜腻腻的。怪不得别人都爱欺负她,霍明熙抿嘴,转身走了出去。 “诶!哥你等等我!”霍明旭追着他也走了。 他们是阮成轩带来的,现在他们走了,他本该去送送他们,可是阮成轩还在为刚才霍明旭叫阮蓁“病秧子”的事介怀于心,头也不抬地继续教阮蓁玩九连环。 阮婉怡想去追霍明熙,可她又怕阮蓁把刚才的事告诉老太君,想到那二十竹藤,阮婉怡背上就发疼,踌躇着走到阮蓁床前,“五妹妹,我刚才不是故意要把你的事说出去的,你不会怪我吧?” 虽然刘氏总说阮婉怡已经知道错了,也改过自新了,可阮蓁每次看到她还是会想起梅林里她歇斯底里的样子,还有那枝被她踩烂的梅花,她心里不舒服,却也不会刻意为难阮 婉怡,于是轻轻摇了摇头,“不怪你。” “那你不要跟祖母告状好不好?”阮婉怡心下一喜,赶忙又道。 阮蓁点头。 阮婉怡这才放心,按捺着坐了一会儿就跑了出去。 翌日就是二月初二花朝节,阮蓁的生辰。 常乐公主一直觉得阮蓁会遇到人贩子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一直拉着阮蓁往前挤,阮蓁也不会走丢了…… 她一边担心阮蓁,想要来看看她,一边又怕阮蓁会怪她,所以这么些日子只敢从别人口中打听阮蓁的消息。 殊不知阮蓁根本没有怪罪她分毫,反而在奇怪为什么她这些日子都没有出宫,难道是上元节溜出宫被皇帝舅舅罚了?阮蓁这么多年最好的朋友就她一个,越想越觉得担心,昨日便趁着清醒的时候特地拜托老太君入宫一趟,帮她跟皇帝舅舅求求情,让他不要罚常乐公主了。 老太君听得一头雾水,进宫见了常乐公主才知道这两个小家伙都在想什么,不由哭笑不得,把阮蓁的话说给常乐公主听,常乐公主听完就哭着嚷着要出宫去看阮蓁,霍皇后没有法子,只能把她交给老太君带出宫去。 常乐公主下了马车一路小跑着到了竹肃斋,直直往西捎间儿去,掀开里间的帘子却愣住了,“大表哥?” 霍成正站在阮蓁床前低头看着她,身上还披着佛头青素面鹤氅,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神情冷峻,眼神中的一抹柔色转瞬便逝。 这么一尊大杀神拦在前面,常乐公主进退两难,悄悄偏着头看了眼阮蓁,发现她好像在睡觉,她就轻轻放下帘子蹑手蹑脚地退出去,坐在外间的矮榻上等着霍成走了她再进去。 ☆、第十七章 含霜履雪 第十七章含霜履雪 刘氏带着念夏进了西捎间儿,环顾四周,却见屋里只有拂冬和一个小丫鬟绣儿,“怎么不见霍公子和六公主?” 拂冬正要答话,常乐公主苦着一张脸从外面进来,瘪着嘴道:“大表哥走了。” 他方才把她叫出去,一句话也不说,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黝深,她以为他是知道了上元节那天的事与她有关,要动手打她,吓得差点儿坐到地上去,谁知他最后竟是只说了句“好好陪她”就走了,留下她一个人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有力气走路。 常乐公主搬着黄花梨缠枝莲纹鼓凳在阮蓁床前坐下,伸了伸还在发软的双腿,托着腮看着床上静静睡着,难掩苍白病容的阮蓁。 过年的时候她还特地求了母后,等年后阮蓁开蒙,就让她给她做伴读,以后她们就可以一起去上书房念书,一起下学,可以每天都待在一起,可是现在…… 常乐公主垂下眼帘,心里又是沮丧又是愧疚,难受极了。 其实她宁愿大表哥狠狠打她一顿,如果不是她,阮蓁怎么会连生辰都不能好好过…… 阮泽与刘氏本想趁着今日阮蓁生辰,请徐朗和霍成来家中吃顿便饭,好亲自答谢他二人的救命之恩。目下霍成走了,刘氏不禁有些犯难,嘱咐了念夏拂冬几句,出了西捎间儿找阮泽商量去了。 阮蓁睁开眼,看着床沿以手支颐头一点一点打瞌睡的常乐公主,好一会儿,眸中的茫然才褪去。 一睁眼就看到最好的朋友,阮蓁高兴极了,黑黢黢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眼中带上一抹狡黠,在常乐公主的头再次往下点时,伸出手指抵住常乐公主的额头。 “唔?”常乐公主本就是浅眠,立时就醒了,入目即是阮蓁甜甜软软的笑,连带着她的心情都明快许多,“你醒啦?” 阮蓁张了张嘴,她急急忙忙从黄花梨缠枝莲纹鼓凳上起身,给阮蓁倒了杯温水,试了试温度,又小心翼翼地递到阮蓁嘴边,亲自喂她喝。 她哪里会伺候人,水没喂到嘴里就先洒了一半,眼看着猩红锦被洇湿了大片,拂冬忙要上前,被一旁的念夏扯住,拉着她耳语了几句,拂冬转头瞧着常乐公主笨拙的模样,低头轻笑。 原来今晨刘氏特特儿地吩咐过,若是常乐公主来了,无论她如何给阮蓁赔罪,只要不太失分寸,她们都不要拦着——常乐公主心里的那点子愧疚需得发出来才是,否则时日久了,恐怕 于她和阮蓁的友谊有损。 喝了水,阮蓁嗓里舒服许多,咳了一声,问常乐公主:“你偷溜出宫,皇帝舅舅罚你了吗?” 当然没有!父皇最疼她,怎么舍得罚她?常乐公主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那你为何不来看我?”阮蓁不解地歪了歪头,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道:“足足十日了,你都没有来看我,你不来,没有人陪我说话,也没人陪我玩儿……” 她低头嘟着嘴,小模样可怜极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眼里却满是狡黠笑意。 “不、不是!”常乐公主涨红了脸儿,迭连否认,“我想来看你,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阮蓁追问。 常乐公主最是藏不住心事,被阮蓁逼问了几句便忸怩着说了出来:“我怕你怪我……” 起了头儿后面的话就容易多了,想到那日得知阮蓁不见后,阮成钰脸色发青甩袖离开的场景;还有他们带着一众侍卫满大街找人,又焦急又担忧的样子;最重要的是,徐朗最后抱着面色发白不省人事的阮蓁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那一幕…… 铺天盖地的愧疚活似要把常乐公主淹没,她心里发堵,声音都带了哽咽,红着眼圈道:“那天母后跟我说你恐怕要不行了,我就想着,你要是死了,我这辈子都过不安心了……”她最好的朋友被她害死,她还有什么脸高高兴兴地过日子? “可我没死呀!”阮蓁抬手抹去常乐公主眼角的湿意,认认真真地对她说:“大哥哥给我找来了苏姨,她医术高明的很,不仅能救我的命,还能给我调养身子!” 苏大夫虽已年过五旬,可面上瞧着甚是年轻,阮蓁头一回把她当做了刘氏的姐妹,叫了声“苏姨”,苏大夫是个随性的人,不在意这些辈分称呼,也就不去纠正,顺水推舟地应了,于是阮蓁就一直这么叫着。 “苏姨说了,只要有她在,等再过上五六年,最多不过十年,她就能把我的身子调理得比你们还要好!”说到未来,阮蓁眸子亮晶晶的,充满了憧憬和渴望,“到那时,我就能做好多现在不能做的事!” 她有太多想做的事,一时竟说不出最想做的事,转着眼珠想了想,眼睛一亮,道:“等我身子好了,皇帝舅舅去围猎,我就能一起去了!” 常乐公主从六岁起每年都跟着成帝去城郊围场狩猎,每每回来都会兴高采烈地给阮蓁说在围场的所见所闻。前年有一头鹿生了小鹿,小鹿呦呦直叫 ,去年她捉了一只小兔子,在她的尾巴上点了朱砂,今年去了,那只兔子已经长大了…… 阮蓁每每听了都心生向往,可惜只能想想。 “嗯!”看着阮蓁璀璨晶亮的眼睛,常乐公主也心生鼓舞,拍着胸脯道:“四哥说今年就教我骑马,我一定好好儿学,到时候教你!” “嗯!” 阮蓁仰着脸露出大大的笑容,对常乐公主道:“你瞧,我现在都好多了,所以你不要难过,我现在好好儿的,以后也会越来越好。” “祖母说,我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的福气,都在后头呢!” “嗯。”常乐公主抿嘴,重重点头,心里却暗暗下了决定,以后一定要更加对阮蓁好,一辈子对她好。 上元节的事揭过,念夏伺候着阮蓁净面,常乐公主在一旁等着,突又想起一事,“你还记得年前如意斋门口我撞到的那个人吗?” “你找到他了?”阮蓁乖顺地仰着脸让念夏给她擦脸。 “嗯!”提到那人,常乐公主激动得脸都红了,“他是翰林院的贺瑾!” 阮蓁穿衣梳妆的功夫,常乐公主就叽叽喳喳一刻不停地把贺瑾的事全说了。 常乐公主是去东宫找太子的时候和他碰上面的,旁敲侧击地从太子那里知道了他许多事。 原来那贺瑾是景泰十四年进士,十六岁便三元及第,一篇策论让成帝拍案叫绝,殿前钦点为状元,入翰林院供职,一路平步青云,前几日擢升为翰林院侍读学士,命其东宫讲学。 成帝爱才,而贺瑾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品行高洁,修身律己,可谓含霜履雪。 如此龙章凤姿之人,满足了常乐公主对于男子的所有幻想。 “景泰十四年……”如今是景泰二十五年,阮蓁算了算,大吃一惊,“他如今都二十七岁了!” 常乐公主点头,并不在意,“是呀,可他看起来也不过将将二十岁嘛!” “可是……”他比你大十八岁呀! 阮蓁虽不懂男女之情,可多少也听过一些故事传说,加之她心思玲珑通透,是以懵懵懂懂也能感受到一些常乐公主的异常,不由担忧地看着她,她还从未见过常乐公主对哪个男人这样上心过呢! 然而见到常乐公主的模样,阮蓁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暗道也许常乐公主对贺瑾就像她对大哥哥一样,是把他当很厉害 的大哥哥吧…… 说话的功夫,念夏给阮蓁换上牙白底子柿蒂纹折枝花刻丝通袖袄,胭脂红素面裙子,梳了丱发,瞧着她唇色发白,又为她涂了薄薄一层口脂,这口脂是苏大夫用桃花和蜜制的,粉粉嫩嫩,香香甜甜。 念夏抱着阮蓁往外走,嘴里不放心道:“今日是为了答谢徐公子和霍公子对姑娘的救命之恩……” “大哥哥也来了?”阮蓁从方才起就一直在想着霍成什么时候回来,他答应她今天要来给她过生辰的,还要再给她雕一个木雕娃娃。 “这个……”念夏支吾着不知该如何跟她说。 感受到她的为难,阮蓁脸上的神采一下子黯淡下来,却仍是不死心,执拗地问:“他在哪里?” 常乐公主旋身回了里间,不多时手里拿着个木雕娃娃出来,解释道:“大表哥来过了,可是那时候你还在睡觉,他好像还有事,就先走了,不过他给你留了这个!” 阮蓁接过她手里的木雕,捧在手里端详,仍是巴掌大小,却比上一回的还要精致,木雕做出奔跑的姿态,眼里含着两包泪,从飞扬的裙摆到微红的眼圈鼻头,细微之处雕刻与勾画皆是传神入化。材质用的是白木,不足十年的沉香木,香气不够浓郁,却是氤氲袅袅,浅香丝丝缕缕地萦绕。 她抱着木雕无论念夏如何劝说都不肯放回去,念夏只好作罢,抱着她出了西捎间儿。 ☆、第十八章 年年有鱼 第十八章年年有鱼 顺着抄手游廊直走,过了垂花门,再经穿堂便是前厅,阮泽正坐在黄花梨圈椅上同徐朗说话,今日是阮蓁的生辰,他特地告了假,早早从府衙回来。 念夏放下阮蓁,她迈着小短腿儿噔噔噔急跑两步扑进阮泽怀里,“爹爹!” 阮泽忙伸臂接住她,现如今阮蓁的身子不比年前,不过跑了两步,便足以让他提心吊胆,打量着她的面色生怕她有哪里不舒服。 阮蓁仰着脸笑吟吟地任他打量,漆乌眸子一眨一眨的,可爱又天真。 瞧着她并无大碍,阮泽松了口气,让她侧着身子面对徐朗,稍稍俯身问道:“这是徐朗徐公子,囡囡还记得他吗?” 徐朗今日身着一袭象牙白绣银丝兰纹圆领袍,腰绶和田白玉龙凤壁玉佩,此刻正淡笑着朝阮蓁看来,通身气质温润儒雅,翩翩如玉。 阮蓁当然记得他,他在她最绝望无助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把她从绝境之中拉出,她至今还记得他在她耳边说的那句“徐朗哥哥带你回家”。 “徐朗哥哥。”阮蓁感激地朝他笑了笑,接过丫鬟手中的绿松地彩粉花卉茶盅双手捧着递到他面前。 来的路上念夏已经交代过她了。 徐朗接过茶盅,象征性地喝了一口,将茶盅放置一旁,摸了摸阮蓁的发顶,温和道:“囡囡身子好些了吗?” 那日他抱着她找到阮成钰时,她已经气息微弱人事不省,过了几日又听说她药石无灵,许是挨不过这一劫了,祖母日日忧心忡忡地在佛前为她祈祷,他心里也是惋惜的,这么一个玉雪可爱又乖巧伶俐的小姑娘,任谁都不忍心她遭受大难。 现下看着她虽面色苍白难掩病容,精神头儿却是极好的,神采奕奕,眉目灵动,徐朗心里不由透出几分愉悦。 “有苏姨在,我好多了!”历了一劫,阮蓁打从心底里与徐朗亲近了许多,笑得绵绵软软。 道谢的话阮泽方才已经说过许多,也不必当着阮蓁的面再说,恰巧刘氏带着几个丫鬟来上菜,阮泽便起身抱着阮蓁同徐朗一道绕过插屏用饭去了。 用过饭,徐朗牵着阮蓁往前厅走,见她手里一直抱着个木雕娃娃,就连吃饭都把它放在膝上,显然是喜爱极了,便问道:“囡囡,这木雕能给我瞧一瞧吗?” 这是大哥哥送给她的,她只愿意自己玩,可是徐朗是她的救命恩人…… 阮 蓁犹豫了片刻,满脸不舍地举起手把木雕娃娃递给徐朗,嘴里还郑重叮嘱他:“徐朗哥哥要小心些,不要摔了我的娃娃。”要是把上面的颜料磕掉了可怎么办? 徐朗接过木雕,拿在手里细细打量,这木雕做得活灵活现,神情更是入木三分,即便是他从未见过阮蓁委屈得要哭出来的样子,看着木雕都能想象出她那时的模样,定是可爱可怜叫人心里发软。 “徐朗哥哥……”见他久久拿着木雕不放手,阮蓁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瞧着她眼睛直勾勾地一眨不眨地看着木雕唯恐他失手摔了它的紧张模样,徐朗暗暗失笑,不由有些有些好奇这送木雕的人究竟是谁。 虽说这木雕做得着实是好,细微之处可见其用心,可阮蓁是堂堂宣平侯府嫡姑娘,又有老太君宠着,想要什么没有?这木雕于她来说不算难得的物件,能让她当心至此恐怕是因为送木雕的人对她有特殊的意义。 徐朗把木雕还给阮蓁,“这木雕是阮伯父送你的?” 他想了想,会送一个木雕娃娃给她的,该是个男子。若论这府里谁于阮蓁来说最为特殊,恐怕就是阮泽了。 熟料阮蓁却是摇头,爱不释手地捧着她的木雕娃娃,抽空跟他解释道:“不是爹爹,是大哥哥送的!” “大哥哥?” 徐朗正想问她大哥哥是谁,阮蓁突然挣开他的手,急切地往前迈了一步,却又想起了什么,硬生生停下了脚步,朝着前方喊道:“大哥哥!” 徐朗循着她的视线看去,但见前方不远处站着个少年,身穿一袭鸦青素面刻丝直裰,身披佛头青素面鹤氅。此时已是暮色沉沉,一片薄雾冥冥中,他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好似融入了黑暗中,但徐朗却清晰地感受到他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带着打量,带着不悦,隐约之中竟还有些微的杀气! 徐朗神色一凛,正要护着阮蓁往后退,便听她又叫了句:“大哥哥……” 她听了他的话,站在原地等他过来,可他怎么不动了?阮蓁委屈兮兮地叫他。 糯糯软软的声音传来,霍成这才动了,步态沉稳,鹤氅随着步伐微扬,随着他越走越近,那股铮铮杀伐之气慢慢变淡,到最后阮蓁扑进他怀里的时候,他面上竟带了几不可见的柔和。 “霍公子。”离得近了,徐朗终于认出他,待见阮蓁与他的亲近模样,更是大吃一惊。 他是见过霍成的,更知道他的种种事迹,就连 刘凝那般争强好胜在谁面前都不露短的人见了霍成都是面露惊惧,腿脚发软,恨不能逃出十丈远。阮蓁不过是个将将七岁的小姑娘,养在深闺千娇百宠的长到现在,面对霍成竟是毫不畏惧,且还能与他如此亲近。 若说是因着霍成为她寻来了那位苏神医,也有些说不过去,看她的样子,与霍成似是极为熟稔…… 徐朗满腹疑问却无从问起,更无人可问。 霍成自十一岁起便披甲上阵,征战沙场四余载,当即便敏锐地察觉到徐朗探究的目光,掀眸睇了他一眼,目光凌然,带着些微警告。 阮蓁并未察觉到他二人的眼神交汇,欢欢喜喜地扑进霍成怀里,拖着绵软的尾调道:“大哥哥怎么回来了?”她还以为他已经走了呢。 她嘟着嘴佯装不高兴,眼里嘴角却是藏不住的笑意,霍成看着她的小模样,不知怎么就想逗一逗她,“你不希望我来?” 他音色偏冷,又是一贯的肃着脸,阮蓁以为他当真生气了,忙从他怀里出来,连连摆着手分辩:“不是不是!大哥哥能来我最高兴了!我就是、就是……” 到底还小,又是个女儿家,脸皮薄的很,还没说出个所以然就红了脸,倒是去了几分病气,多了些粉嫩来。 “我知道。”见她急了,霍成恰到好处地收手,把手里拎着的笼子递到她面前,示意她揭过笼子上的布。 “咦?”阮蓁眨巴着眼睛看看他,慢慢揭开盖着笼子上的布。 只见鎏金鸿雁纹四兽足银笼子趴着一只巴掌大小的小奶猫儿,通体雪白,唯独两只前爪的毛色是奶黄色,像是穿了两只小鞋子。眼前的黑布被揭开,熹微光线透进来,小奶猫睁开眼,细细软软地“喵”了一声。 好可爱的小奶猫儿!阮蓁一眼就喜欢上了它,伸出一根手指头递到它嘴边,小奶猫便伸着舌轻轻舔她的手指,浅粉色的小舌头上带着小小软软的倒刺,舔过手指湿湿痒痒的,阮蓁咯咯笑了两声,欣喜地抬头看霍成,“大哥哥,这是送给我的吗?” 看她满面欢喜,霍成便知她是喜欢的,微微颔首,“取个名字。” “唔……”阮蓁一边逗弄着小奶猫儿,一边皱着眉头苦思冥想。 好一会儿,她双眸一亮,“叫年年好不好?” “年年?”霍成蹙眉,他以为她会给它起个诸如雪团儿雪球儿一类的名字。 年年?这是个什么名字? 阮蓁点头,得意地跟他解释:“年年有鱼呀!” ☆、第十九章 见风使舵 第十九章见风使舵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昨日一场雨,如今空气里犹带着几分湿意,在外站久了只觉得寒气袭人,刘氏担忧阮蓁的身子受不住,连哄带劝地诱着她早些回去。 阮蓁欲言又止地看着霍成,她才跟大哥哥说了两句话。 霍成本就不欲久留,他此番回来除了要给阮蓁过生辰,他着实还有件要紧的事要去见成帝。 前些日子霍成的人马在北疆一处荒漠中发现了羌戎赤翟王隗罡的踪迹。隗罡是前任羌戎王隗炎的哥哥,当年和隗炎争夺王位失败,被驱逐出王城,也正因此逃过一劫。这隗罡素来阴险狡诈,心知自己落入霍成手中恐难生还,被抓之时便当着众多人的面赌咒发誓,口中直嚷着若他重回王城定然率羌戎十四部向大奕称臣云云。 羌戎风土习俗与大奕有诸多不同,且两国交战多年,家恨国仇早已深入两邦臣民骨血。自去岁霍成屠了羌戎王庭,这半年来朝中众臣为了如何处置羌戎人多有争执,成帝也颇为头疼。若隗罡当真能如他所说自此对大奕俯首称臣,自然再好不过,可也要提防着他,以防他养精蓄锐,再犯边关。霍成此次便要入宫与成帝商讨此事。 将手中的银笼交到念夏手中,霍成同阮泽告辞,刚要转身,余光却瞥到了阮蓁,他脚下一顿,稍作思忖,抬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竟鬼使神差地解释道:“我尚有事要入宫见陛下,你……好好养身子。” “哦……”阮蓁撅着小嘴,一根小指头慢吞吞地戳着笼子的围栏,就差脸上写着“不情愿”三个大字了。 见此,霍成皱了皱眉,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她,凝眸看了她一会儿,转身欲走,却觉衣角一滞。 小姑娘仍是不甘不愿的,小手紧紧抓着鹤氅的一角,仰着玉白小脸儿眼巴巴地看着他,见他回头看来,她瘪了瘪嘴,道:“大哥哥再见。” “嗯。” 霍成看着她那张快要皱成一团的小脸,眸中闪过些微笑意,点了点头。 她这才放开他的鹤氅,退后一步,瞧见一旁的徐朗,也道:“徐朗哥哥再见。” 这回倒是容易许多。 因着俊朗的外在,徐朗素来受女儿家的喜爱,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差别待遇,而另一人竟是让邺城贵女闻之丧胆的霍成,他不由摇头暗笑,亲昵地摸了摸阮蓁的头,“好好养病,等身子好了,再来徐朗哥哥家做客好不好?上一回的华容道还没教会你。” “好!”阮蓁不假思索地点头。 眉眼弯弯,璀璨可爱。 霍成深深睇了她一眼,薄唇紧抿,却并未说什么,转身大步离去。 刘氏抱着阮蓁回了竹肃斋,天色已晚,常乐公主赶着宫门下钥前回宫去了,阮婉怡正坐在偏厅里翘首以盼,见她们回来,她跳下黄花梨圈椅,跑了出来,“三婶婶。” 又看向她怀中的阮蓁,讨好地笑了笑,道:“五妹妹。” 阮蓁从刘氏怀中下来,抿着嘴看她一眼,“四姐姐有事吗?” 她马上就要喝药了,喝完药就又会睡过去,没有多少时间能和她说话。 阮婉怡却理解成了阮蓁是在表示不欢迎她,嘴角的笑微滞,从背后拿出一个紫檀描金边的方盒,皮笑肉不笑道:“我是来给五妹妹送生辰贺礼的。” 这盒子里装的是一块青白玉减地浮雕福山寿海玉牌,是前朝大儒庄俞亲手雕刻而成,她外祖托人辗转许久才得手,送给阿娘当嫁妆,阿娘把它藏在箱底不许她碰一下,这一回为了讨好阮蓁却不得不拿了出来——阮泽说不会因为阮蓁的事对王氏的本家做什么,他是说到做到了,因为他根本不用自己动手,自有那些见风使舵的人下手刁难王家。 阿娘以为瞒着她,她就会不知道外祖家的事,可她发现阿娘首饰盒子里的几副头面不见了,那是阿娘最喜欢也最宝贝的头面……从前每年开春的时候阿娘都会垫体己银子给她和姐姐在邺城最好的制衣坊锦绣坊各做八套新衣裳,可今年只有四套…… 阮婉怡想起王氏看了外祖的来信后抱着她哭的样子,捏着方盒的手用力的泛起青白。 阮蓁有什么好?她不过是比她会投胎罢了!有个好出身,人人护着她疼着她,想要什么不用她说自会有人送到她面前,而她和姐姐就只能自己谋划。 “怡姐儿,别站在外面,进去说话。”阮婉怡低着头,刘氏并未发觉她的异常,笑着招呼她。 阮婉怡猛地后退一步避开刘氏将要揽到她肩上的手,咬着牙将手里的紫檀木盒塞到刘氏手中,扬脸扯出一抹笑,道:“三婶婶,阿娘等着我回去呢,我先走了。” 言罢不等刘氏反应,便扭头跑掉了。 回到西捎间儿,念夏打开紫檀木盒,里面的玉牌便映入眼中。 只见玉牌正面刻着蝙蝠、太湖石和粼粼水波,寓意着福从天降,寿山福海;背面则是层层峦峦 的祥云,寓意吉祥如意。整个玉牌纹理分明,精巧婉约。 刘氏一眼便认出这玉牌出自何人,遂有些讶异,“二嫂竟舍得把这东西送出来。” 王氏是个爱面子的人,内里再难熬,面上也要光鲜亮人,她又素来与刘氏不甚往来,加之阮泽有意隐瞒,是以刘氏对王家的事并不知情。 既然刘氏都这样说了,那这玉牌定然很贵重。阮蓁拿起玉牌瞧了瞧,想起方才阮婉怡来送贺礼的情形,眨了眨眼,道:“阿娘,祖母说我年纪还小,压不住太大的福气,要不我们把玉牌还给四姐姐吧?” 她能感觉到阮婉怡刚才很不高兴,既然不是真心想送给她,她才不要。 刘氏想的却要多些,她深知王氏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此番会特地送这样贵重的贺礼给阮蓁,恐怕是有事相求。她轻点阮蓁额间的红痣,嗔道:“胡说什么?既然你四姐姐把它送给你了,哪里还有还回去的道理?” “那好吧……”阮蓁悻悻地鼓了鼓腮帮子,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道:“那阿娘帮我收着!” 知女莫若母,刘氏怎么会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无奈地乜她一眼,宠溺道:“好好好!阿娘帮你收着!” 少顷,方嬷嬷端着熬好的药进来,阮蓁扭着小身子在刘氏怀里磨蹭了一番才端着药碗一饮而尽,末了,皱着一张小脸儿苦兮兮地看着刘氏。 明明盒子就在手边,偏偏等着她来喂,这是在跟自己撒娇呢!看着小女儿爱娇的小模样,刘氏心软的一塌糊涂,掀开一旁的掐丝珐琅绘花鸟的格盒的盖子,从里面拿出一颗盐渍梅子,喂进她嘴里。 阮蓁迫不及待地一口含住,酸酸甜甜的味道瞬时驱走了满嘴的苦涩,她弯了弯唇,眉眼间满是愉悦。 当晚,阮泽自书房回来,刘氏指了指妆台上放着的紫檀描金边方盒,示意他打开看看,“怡姐儿今天送来的。” 阮泽俯身在刘氏唇上偷了个香,瞥了眼那方盒,浑不在意道:“什么东西?” 刘氏红着脸含羞带怯地瞥他一眼,没好气道:“自个儿看!” 这人!平日里瞧着是个儒雅君子,再正经不过的,可那些人哪里知道他私底下这副没脸没皮的样子!念夏和拂冬还在房里呢! 因着阮蓁的病,再加之刚刚开年,府衙里堆积了许多事务,阮泽已许久没和刘氏好生亲热过,今日好容易得了闲,本就存着那样的心思,再被刘氏这一眼一勾, 登时就有些受不住,长臂一伸把刘氏打横抱起,一边往床边走,一边唇齿交缠。 刘氏定了定神,好容易寻着个间隙,喘着气跟他道:“是庄大儒亲手所制的玉牌,我瞧着是个贵重物件……” “知道了。”阮泽只回了三个字,便重又低头攫住她的唇,手上也没闲着,勾着刘氏一道沉沦。 几度*,刘氏力竭睡去,阮泽披着外衣靠坐在床边摆弄着手上的玉牌,跳跃的烛火在他脸上打下昏黄不定的阴影,那张素来温和的面孔竟透出些凉薄。 许久,他随手把玉牌扔到床边的小几上,揽着刘氏睡去。 王氏既然想求着他收手,那他便给她个薄面。至于王家想要拿回皇商的名头,那就与他无关了,但凭自己的本事吧。 ☆、第二十章 西山围场 第二十章西山围场 早春二月,天儿渐暖,廊庑下的辛夷花开满枝桠,艳丽芬芳。 大奕皇族素有二月春猎的习俗,到了这一代,成帝孺慕戎马征战半生的先帝,更是愈发看重马背上的功夫,每年春猎便成了勋贵子弟们崭露头角的时候,若是因此入了成帝的眼,自是无上的荣耀。 宣平侯府作为天子近臣,阮泽与阮成钰父子自然是要随驾同行。阮蓁的身子经过四五年的细心调养,渐为好转,除了每隔几日仍要喝上一次药膳,其余的与寻常身子康健的女子已无不同,这一回春猎她便与父兄同往。 虽说阮蓁只是跟着去看看,并不下围场,可刘氏终究放心不下,辗转了一宿,翌日早早起身,往阮蓁的康乐居去。 早在三年前阮蓁身子状况大为好转的时候,她便自个儿跟刘氏提了要求,要从竹肃斋搬出来自个儿住。这康乐居便是刘氏命人为她收拾出的院子,里面的一应物件都是刘氏亲自从库房里挑的,皆是顶好的珍品,务必要让阮蓁住的舒心。 到了康乐居,却见两个身穿浅绿半袖的丫鬟站在耳房前,隔着门焦急地和里面的人说话。 这两个丫鬟便是阮蓁房里的两个大丫鬟——双碧和画罗。双碧稍年长些,今年刚刚十五岁,性子沉稳,做事井井有条;画罗则比双碧小一岁,是个活泼的性子,话多爱笑,平日里全靠着她逗阮蓁开心。二人皆是刘氏自阮蓁出生便买来的,养在府里悉心调.教了数年,对阮蓁很是忠心。 刘氏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姑娘呢?” 一见刘氏,二人便齐刷刷跪下,低着头道:“姑娘昨日一整宿都没睡好,今儿更是早早起身把自己关进了耳房,任奴婢怎么说都不出来。” 昨日是阮蓁的生辰,刘氏替她宴请了素日里玩得好的几个姐妹,几人在康乐居待了足足半日,到暮色四合才回去,那时候阮蓁的心情还是很好的,怎么只过了一夜就闷闷不乐了? 刘氏正觉得奇怪,便听画罗踟蹰道:“夫人,姑娘生辰时总会命人送贺礼的那位公子,昨儿好似没派人来……” 自姑娘八岁那年夏天搬来康乐居,今年是她们陪着姑娘过的第三个生辰,旁人不知道,她们却是看得真切,每年姑娘过生辰,最高兴的便是收到那位公子来信的时候。姑娘叫那位公子“大哥哥”,她们就猜着许是姑娘哪位远方兄长,只是有一点让画罗觉得很奇怪,她们跟了姑娘三年,时常见到那位公子命人 送来的东西,却从未见他来府中拜访过。 刘氏略一思忖,又道:“去门房问过了吗?” “问过了。”双碧道:“奴婢特地去问了好几趟,都说是没有。” “姑娘昨儿等了大半宿呢!”一旁的画罗忍不住道。 昨日姑娘送走别府几位姑娘,回到房中便开始等那位公子的来信,巴巴儿地等了半宿,熬得眼睛都红了,就是执拗地不肯去睡,总是怕自己睡了会错过来信。可是到最后也没人来。 想到自家姑娘低垂着眉眼的失落模样,画罗便是一阵心疼,暗自埋怨。 也不知那位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让她们金尊玉贵的姑娘心甘情愿地等着。等就等吧,姑娘愿意,她们陪着就是,可是你若是不来就不能着人支会一声?平白地让她们姑娘熬了半宿,清早起来的时候眼下一层浅青。 许是听到了刘氏的声音,耳房紧闭了一早上的门总算开了,阮蓁扶着门框站着,手里还拿着半块没雕好的木头,“阿娘。” 刘氏朝里望了望,不出意外地看到正中那张黑漆嵌螺钿云龙纹翘头案上已铺了薄薄一层木屑。 这间特地用来做木雕的耳房是阮蓁去年生辰的时候问阮泽要的生辰贺礼,她知道刘氏不会答应,就求阮泽帮她隐瞒。一直到几个月后一次偶然,刘氏才发觉。好在阮蓁自个儿知道分寸,只是实在心情抑郁的时候才会进去待一会儿,又有苏大夫的凝脂膏在,她手上的肌肤倒也一直光滑如玉。刘氏见此只好随她去了,同时三令五申不许院里伺候的下人将此事宣扬出去。 “心情好些了吗?”刘氏先问。 阮蓁紧抿着嘴,半晌才点了点头。 “那便快去换身衣裳,马车在门外等着了。” 待阮蓁收拾齐整,已又是小半个时辰,好在时辰还不晚。 双碧留在家中,阮蓁带着画罗一道出了府门,却见阮婉怡也在。 阮婉怡今年也是第一次去春猎,阮滔对这个素来没有兴趣,她自个儿又得不到皇子公主的邀请,每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高高兴兴地去春猎,尽兴而归。今年她厚着脸皮求了阮成轩,想让他带她一同去,可是阮成轩一个人骑着马走了,把她留在府门前,她不甘心就这样回去,只好来坐阮泽的马车。 阮蓁到的时候,阮婉怡正站在马车前要上不上的很是尴尬,见阮蓁来了,她先是一愣,随即又如释重负,殷切地迎上前来, “五妹妹。” 她今日梳着朝云近香髻,头戴镶水琉石镂空云烟银钗,上身穿浅青对襟长衫,下着蜜合色挑线裙子。明明生得副明丽张扬的相貌,偏生要把自己打扮成柔弱无依的样子,叫人怎么看怎么别扭。 见阮蓁看自己,阮婉怡张了张嘴,道:“五妹妹,我今年也一同去春猎,我们可以做个伴儿。” 阮蓁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道:“四姐姐先上车。” 见她松口,阮婉怡暗出一口气,嘴里不住推让着,脚下却踩着梯子上了马车,回过身来还想拉阮蓁一把,阮蓁避开她的手,道:“谢谢四姐姐,我扶着画罗就好。” 对不亲近的人,小时候她还会笑着做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长大了却是连敷衍都不愿。阮婉怡心里虽清楚她对不在意的人一贯是这般冷淡模样,却也是一阵尴尬,讪笑着收回手。 阮蓁昨夜没睡好,一上马车便阖着眸子倚在画罗身上补眠,阮婉怡却是有些坐不住,窸窸窣窣地动个不停,还时不时挑起帘子朝外看一看,心情显然是有些难以平静。 阮蓁的睡意都被她折腾没了,她心情本就不算明朗,现下更是心情恶劣,却也不想同阮婉怡做无谓的争执,靠在画罗肩上佯装熟睡,内里却恶意满满地腹诽。 她知道为什么阮婉怡这么想去春猎—— 阮婉怡今年十三岁了,正值妙龄,也该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可阮滔根本不管她,王氏的母家近年来生意一落千丈,对她的事也是有心无力。至于阮婉然,她自己的事尚且痴缠不清,更别说拉阮婉怡一把。阮婉怡等了又等,终于按捺不住,要为自个儿争一把了。 西山围场在邺城城外西山上,山上有专供休憩的山庄,夏日里成帝时常会带着嫔妃们来此避暑,是以山庄一应物事俱全,管事也很是能干。 马车行驶了一个多时辰,到了午时才堪堪停在了山庄门前。 因着阮泽身份尊贵,又得成帝重用,山庄里便有一处院落是专为他留着的,不论何时来都能住进去。只是因着山庄规模限制,院落不算大,刨去留给下人住的地方,恰巧三间卧房。 管事事先不知阮婉怡要来,只好临时给她在女眷住的院落安排了一间屋子。 阮婉怡涨红了脸,强压着窘迫走了。 一进屋子画罗便直奔床铺,被褥、枕头、纱帐一应换成从府里带来的,她收拾好,阮蓁便倒在床上和衣而睡,这一睡便是半个多 时辰,连午饭都没吃。 好容易等她睡醒,画罗伺候着她梳洗换衣,刚坐下吃了块点心,常乐公主就来了。 只见她梳垂鬟分髾髻,头戴满池娇分心。身上着的是红绉纱绣折枝花小袖衫,粉蓝织金宽襕裙。十三岁的少女,往那儿一站,俏生生的如早春枝头刚开的桃花,端的是明艳动人。 再长大,常乐公主这风风火火的性格始终没变,一进门便道:“阮蓁!你快些吃,我带你去看呦呦!” 常乐公主七岁的时候在围场里救了一只刚出生的小鹿,她见小鹿长得可爱,便给它取了名儿打上自己的印记,这些年每次来西山都要去看一看她的鹿。这一回阮蓁来了,她是她最好的姐妹,自然是要带她去看一眼的。 刚睡醒,阮蓁无甚胃口,在画罗的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勉强吃了几块点心,便同常乐公主一道出门了。 “画罗怎么还是这么唠叨!”一出门常乐公主就忍不住咕哝。 说起一件事来就没完没了的,听得人脑袋嗡嗡响,也只有阮蓁才能受得了她。 好好儿睡了一觉,阮蓁的心情好了许多,闻言扑哧一笑,正要说话便见前面太子的院落里走出一人。 但见他一袭鸦青团花直裰,腰绶螭龙云纹玉佩,昂藏七尺,器宇不凡。正是三年未见的霍成。 ☆、第二十一章 如珠似玉 第二十一章如珠似玉 常乐公主循着阮蓁的视线看去,登时瞪大了眼儿,“大表哥?” 霍成闻声淡淡朝这边看来,旋即目光微凝,脚下一转,朝二人走来。 他瞧起来与从前大不相同,一身杀气尽收,藏锋敛芒,光华内敛,却更叫人不敢接近。 阮蓁紧抿着嘴看着他到了跟前,张了张嘴,“……霍将军。” 上一回她过生辰,他奉命带兵去了西北;上上一回是因被羌戎的事绊住了脚。可这一回呢?人没来,贺礼也没了。她本以为他是被什么要紧事绊住了,今日却在这里看见了他。阮蓁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霍成的目光一瞬变得幽深,战场上磨砺过的,一个眼神就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可再打眼看去,他却又恢复了最初的从容不迫,神色淡然,仿佛是真的不在意,“你们要到哪去?” 常乐公主道:“我带阮蓁去看我养的鹿……” “嗯。”霍成颔首,与她说着话,视线却始终锁着阮蓁。 三年未见,玉雪可爱的小姑娘便悄悄地长大了,不复从前的稚嫩娇气,如今的她明眸皓齿,琼鼻樱唇,不过十一岁便美得不像话,再过两年不知要夺去多少男人的目光。 他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常乐公主心下暗暗叫苦。 不论过了多久,每每见到霍成,她总是能想起大殿上的那幕,不过才十四岁的霍成一身煞气闯入殿内,手里拎着两颗犹睁着眼的头颅…… 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常乐公主硬着头皮道:“大表哥要是没事,我们就先走了……” 言讫拉着阮蓁就想走。 她素来大大咧咧,目下又急着想离霍成远一些,自然就没发现阮蓁的异样,见她低着头一言不发,只以为她是许久未见霍成,与他生疏了。 熟料霍成却道:“我正要去后苑,倒也顺路。” 语毕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阮蓁,提步往前走。 这下不止是常乐公主吃惊,就连阮蓁也禁不住抬起头来,水亮杏眼圆睁,诧异地看着他。 “怎么?”霍成偏头看她,面上瞧着一本正经的,眼里却飞快掠过一丝揶揄。 “没事……”被他看着,阮蓁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眼神游移地看着路边的风景。 二月早春,山茶花开得芬芳娇妍,簇簇叠叠拥在枝 头,不堪重负的枝条弯垂着,山间微风轻拂,枝条就颤巍巍的轻晃,零星花瓣片片飞舞而下。 阮蓁看着看着,却又忍不住转头瞧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霍成,暗自在心里比划着自己长到他哪里了。 可这三年,她身形抽条,霍成更是长高了不少,她比划了半晌,最后得出的结论竟是她只到他胸膛处。 她有些泄气,不高兴地瘪瘪嘴。 她自以为走在他身后就算隐蔽,殊不知霍成只需稍侧首就能将她的神情悉数看个清楚。端看那双点漆瞳仁在自个儿和他身上来回转,霍成便知她在想什么,眼里露出一丝不着痕迹的笑意,却是不动声色道:“阮五姑娘这是头一回来西山?” “是呀!”常乐公主点头,“阮蓁小时候身体不好,她爹娘不让她来。” 说完又觉得不对,咦了一声,道:“大表哥不知道吗?”阮蓁小时候和他那么亲近,他怎么会不知道? 她正想着就听霍成道:“嗯,我知道。” 知道还问?常乐公主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见前方的霍成顿足,转过身来施施然对她道:“太子方才找你。” 四哥找她?他刚才怎么不说?常乐公主心里腹诽个不停,可到底不敢当真开口质问他,只好对阮蓁说:“阮蓁,要不今天我们先回去?明日我再带你去看呦呦。” 阮蓁正欲说好,一旁的霍成冷不防开口:“公主的鹿叫呦呦?” “是啊!”常乐公主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却仍是点头承认。 “如此,我带阮五姑娘去就是。”霍成抬眸看她,那眼神好似在说,你怎么还不走? 大表哥这次回来怎么变得怪怪的?常乐公主一边想着,一边胡乱点头,“哦哦……” 走出好远,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忘了问阮蓁愿不愿意,回头望去,那两人已经走远。她歪了歪头,心想,大表哥从前对阮蓁那么好,即便是如今生疏了,想来也不会把她怎么样的。再者,他不还得看着老太君的面子对阮蓁客气些? 如此想着,常乐公主安心许多,继续顺着来路往回走。 常乐公主一走,霍成就放缓步伐,和阮蓁并肩走。 如今他已贵为正二品的镇国大将军,手握重兵,战功之盛无人可及,成帝又对他信赖有加,真正是太子之下第一人,就连齐王都比不上他。 这些阮蓁都知道,她时常听阮泽提起他,每 每都是赞不绝口。 爹爹那样挑剔到骨子里的人,却用了“人中龙凤”来形容他,可见他是真的好。 她心不在焉地胡乱想着,突然听他道:“怎么不叫‘大哥哥’了?” 霍成顿足,转过身面对着她,眸色黝深,藏着许多阮蓁看不懂的情绪,“你从前与我可没有这么生分。” 见阮蓁不说话,他又道:“可是在怪我昨日没去给你过生辰?” 他躬身凑近她,阮蓁便清晰地看到他眼里轻轻浅浅的笑意,她后退半步,偏过头不自觉就带上了撒娇的口吻:“那你昨日为何没来?”人没来就算了,连个支会一声的人都没有,让她平白等了那么久。 “我昨日刚到邺城便被陛下召进宫中,一时绊住了脚,待抽身已近亥时,怎好再去府上打扰。”靠得近了,霍成才看见她眼下浅浅一片青黛,一时心疼不已,抬手亲昵地轻捏她小巧的耳垂,语带歉疚道:“等了很久?是我的不是,该命人去与你说一声。” 既知他并非有意失约,阮蓁心中释然,旋即又后退一步,恼怒地捂着耳朵,涨红了脸儿,“你、你……” 她已经十一岁了,他怎么还是这样毫不避讳?让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温凉细腻的触感缠绕指尖久久不散,霍成将手背至身后,轻轻摩挲指尖,眸中一片深沉暗色,不动声色道:“与我无需避嫌。” 阮蓁转了转眼珠子,思忖一二,迟疑地点头。 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又比她大那么多岁,好似……是不必? 呦呦是常乐公主六岁时捡回来的,如今已经七岁,山庄的人将它养得身形矫健,四肢细长优美,毛色发亮,很是漂亮。 可还是没有年年漂亮。阮蓁站在围栏外看了好一会儿,得出了这个结论。 自霍成将年年送来,阮蓁就一直细心养着,时时带在身边,就连这次春猎都把它带来了。 “大哥哥,我们走吧。”阮蓁其实就是想看看鹿到底长什么样,她时常在书中见到,知道鹿代表祥瑞,可她始终没见过真正的鹿,于是来到西山头一件事就是来看呦呦,如今见到了,却觉得也不过如此。 霍成便带着她往深处走,那里是马圈,明日狩猎用的马悉数养在这里。 他方才说有事要来后苑,并非信口胡说,而是当真有要事。齐王近年愈发不安分,动作频频,结党营私,如今已敢公然在朝堂上与太子作对。 此番狩猎实是个绝佳的好机会,他定然不会放过,而头一个可能下手的地方就是马匹。 路过一个拐角,还未转过弯去,便听一阵狂吠声,旋即,一只足有半人高的大狗就从拐角处冲了出来,发了狂似的朝阮蓁扑去。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那狗见着了陌生人,更是癫狂,竟是凭空跃起向阮蓁扑去,血盆大口大张,阮蓁甚至能看到他血红的舌头和尖利的牙齿,危急之下,她只能抬起手臂亘在身前护住头脸。 电光火石之间,霍成长臂一伸将她揽至怀中,微侧过身将怀里的人护得严严实实。与此同时,一脚踹在大狗腹部,直直将它踹飞出去,撞上柱子又重重跌落。 阮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己便置身于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中,揽着她腰身的手臂精壮有力,让她觉得安心无比。那一瞬紧绷的弦松开,她这才感觉到手臂上钻心的疼,“嘶!” 饶是霍成反应敏捷,她的手臂仍旧不可避免地被抓伤。那狗似是着意驯养过的,牙尖爪利,一爪子抓上去就是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孤狼!”一个身穿沉香云绢贴里,外罩绿罗搭护的少年喊着狗的名字,自拐角处转过来,竟是霍明旭! 霍明旭近些日子迷上了斗狗,孤狼是他最为得意的爱犬,从他给它起的名字就可以看出这只狗的凶悍。这次春猎,霍明旭特地把它带上,想要借着孤狼一逞威风。 霍成是个武将,那一脚带了怒火,又踹在腹部要害,可谓是又狠又重,孤狼生生受了这一脚,又撞上了柱子,此时躺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低低呜咽。 瞧见爱犬如此奄奄一息的模样,霍明旭怒火中烧,气势冲冲地走上前欲找“罪魁祸首”算账,到了跟前却哑了声。 阮蓁半条胳膊都是血,那血仍在往外冒,殷红的血顺着手臂蜿蜒而下,滴在她玉色的衣裙上,格外打眼。 “阮、阮蓁!怎么是你?”霍明旭此时哪里还有兴师问罪的心情,阮蓁是老太君和阮泽的掌上珠、眼珠子,他的狗把她伤成这样,他们怎么会轻易绕过他? 霍成不欲与他废话,现下要紧的是阮蓁的伤,至于霍明旭,待阮蓁处理好伤口,他再来跟他算账! 睨了支支吾吾的霍明旭一眼,霍成俯身欲抱起阮蓁,却被她挣扎着躲过去,“大哥哥,我自己走。” 她的胳膊还在流着血,玉白小脸煞白,额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显然是在强撑着,可即便如此,她仍忘不了要避嫌。 霍成面色陡然一沉,“你自己走?你想流血而死吗?” 言讫不顾阮蓁的挣扎,小心避开她受伤的手臂,将她打横抱起,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道:“常坚,去请御医。” 一道青色身影凭空出现,领命之后几个腾挪转瞬消失。 霍成淡淡觑了霍明旭一眼,抱着阮蓁大步往外走。 霍明旭被他那如同利刃一般的目光扫过,只觉得通体生凉,腿脚发软。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被后苑的管事叫了一声才如梦初醒,跌跌撞撞地朝外跑去。 狩猎大赛明日才正式开始,目下人还没来全,路上只有零星几个侍从偶尔走过。霍成抱着她一路疾奔,到了岔路口,脚下一转,抱着她往自己的院子去。 到了院中,他直直往卧房去,一脚踹开直棂门,三步并作两步将阮蓁放在西窗边的榉木霸王枨短榻上。 自七岁那年上元节后,阮蓁还是头一回感受到这样钻心的疼,疼得她恨不得晕厥过去,可又不能,只好生生受着,头抵着霍成的胸口,小脸一片煞白,粉嫩的唇瓣被咬出血来。 霍成在她面前蹲下身来,带着血迹的花一般的唇瓣便映入他眼中,他顿了顿,抬手拭去她额上细细密密的汗珠,看了眼她的伤口。 手臂上的血迹已经凝固,衣料被粘在伤口上,霍成正要动手撕掉那半截衣袖,不料阮蓁捂着胳膊扭身避过,踟蹰道:“大哥哥,能不能,让你院里的丫鬟……” 霍成眸色深深,定定地瞧着她,道:“我院里没有丫鬟。”顿了顿,像是为了说明什么,又补充道:“我从来不用丫鬟。” “那去太子……” 阮蓁话音未落,冷不防一声“嘶拉”,她臂上的衣料已被撕开,粘在伤口上的衣料被扯动,剧烈的疼痛袭来,她惊呼一声,一头扎进霍成怀里,头抵着他的肩膀不住吸气。哪里还记得方才的百般顾忌。 常坚带着御医匆匆赶回来就看到这么一幕。 玉色衣衫的小姑娘整个身子被霍成抱在怀里。他二人一个娇嫩小巧,一个肩宽背阔,竟是意外的般配。如若不是阮蓁手臂上的伤痕,只怕任是谁都会以为他们是一对儿。 御医在宫中供职多年,早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即便是认出来被霍将军抱在怀里的小姑娘就是宣平侯府五姑娘,他也装作不知道,垂着眼帘上前。 小姑娘疼的狠了,缩在他怀里不肯出来,霍成只得就着这个姿势,抱着她坐在榻上,一手托着她受伤的手臂,一手揽着她的腰身,让她侧着身子坐在他怀里方便御医处理伤口。 伤口是被狗抓伤的,需得先用温酒 冲洗伤口,这才是蚀骨的疼,阮蓁忍不住扭头咬上霍成的肩膀,豆大的泪珠子如断线的珍珠,扑簌簌往下落,她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地呜咽:“大哥哥,疼,我疼……” 是真的疼,疼得她眼前都泛起了白光。 战场上羽箭当胸而过,霍成都能面不改色地自己动手拔掉箭羽,此刻听着耳边细细的呜咽,他却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将她搂得更紧。 常坚退至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听着霍成压低声音哄着怀里的小姑娘,那温和的语气让常坚忍不住想要瞧一瞧被自家少爷抱在怀里的究竟是哪家贵女。 他刚一抬头,霍成就似有所感地看了他一眼,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警告。常坚忙又低下头。 都说成家立业,成家在前,立业在后。主子如今战功赫赫,又深得陛下信赖,将兵权交予,这业算是立起来了。可家呢?主子已经十九岁了,明年便要弱冠,身边别说勋贵之女了,就连个丫鬟都没有。清心寡欲到有时候常坚都忍不住要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现在可好了,终于遇上了一个能让霍成上心的女儿家,即便看起来年岁尚小,可到底也是个盼头不是?常坚反复确认着霍成方才的眼神,心中暗自欢欣鼓舞。 好在伤口虽深,却并未伤到筋骨。御医处理好伤口,又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阮蓁已有些脱力,靠在霍成怀里喘了口气,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受惊的兔子一般跳起来,连连后退几步。 瞧见她的模样,霍成眼里带了笑意,起身逼近她,她后退一步,他便上前一步,直把人逼进了角落里。 “大、大哥哥……”阮蓁不知他要做什么,背紧紧靠着墙,小心翼翼地叫他。 霍成抬手,将她凌乱的发丝理顺,道:“不是说过不必与我避讳?” 阮蓁唇瓣微张,嗫嚅道:“我……” 她一紧张就不自觉地咬唇,贝壳一般洁白的皓齿在粉嫩的唇瓣上咬出两道痕迹,霍成低头看着,眸色越来越深,抬手揉上那饱满的唇瓣,哑声道:“别咬。” 阮蓁莫名地觉得有些危险,僵直了后背一动不敢动。 霍成轻轻揉了揉,克制地收回手,瞧着小姑娘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知道自己怕是吓着她了,他敛眸,状似不经意地转移话题:“刚才咬着可还顺口?” 阮蓁果真不再在意方才的事,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肩上被自己咬过的那处, 可惜有衣物挡着,她看不到底下的情形。 她刚才好像咬得很用力,不会流血了吧?阮蓁愧疚极了,踮起脚尖用没受伤的左臂轻轻碰了碰霍成的肩膀,问道:“大哥哥疼不疼?” 霍成点头,故意道:“疼。” “那、那怎么办?”阮蓁苦着脸不知如何是好。 霍成故作思忖,道:“你让我咬回来,我就不疼了。” “啊?”阮蓁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待看到他眼里不加掩饰的揶揄,才恍觉自己被捉弄了,顿时气恼不已,鼓着腮帮子,瓮声瓮气道:“大哥哥让开,我要回去了。” 说着就绕开霍成要往外走。 “等等。” 霍成叫住她,绕到她面前,从袖中掏出一个东西,阮蓁避之不及,只好让他把手里的东西戴在她脖子上,等他戴好,拿在手心一看,是个血玉平安扣。 她眨了眨眼,不解地看着霍成。 “这是你今年的生辰贺礼。”霍成言简意赅解释。 这血玉平安扣他打小就戴着,是他阿娘为他求来的,请高僧开过光,这么多年他始终不离身,如今把它送给阮蓁,希望她此生能平安顺遂。 说完,他从一旁的常坚手上拿过靛青滚边的玄色披风,为她穿上,亲自送她回去。 二人刚进院子,正巧遇上迎面而来的阮成钰,他着一袭靛青净面杭绸直裰,身材颀长,萧萧肃肃,沉稳自持。 刚到山庄,阮成轩就拉着他去围场练手了,阮蓁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心虚地低下头,“哥哥。” 阮成钰几是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寻常,皱眉打量着她。 凉风迎面拂过,披风敞开,露出其下的玉色挑线裙,阮成钰一眼就看到裙上醒目的血迹,登时眉峰一压,脸色立变,“你受伤了?” 说着就要来解阮蓁的披风,看她到底是哪里受了伤。 阮蓁紧紧捂着披风,哀求道:“哥哥,我们进屋说,好不好?” 阮成钰看了她一眼,提步进屋。 进了屋子,阮蓁知道没法再隐瞒,只好解开披风露出右臂。 偌大一块纱布,几乎将她整个小臂都裹了起来,再看她裙上大片的血迹,可想而知伤得有多重!阮成钰呼出一口气,再开口,话语里带了山雨欲来的意味,“这是怎么回事?”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阮蓁一五一十把刚才在后苑发生的事悉数交代清楚,阮成钰听罢直接摔了手中的青花喜鹊登枝梅纹茶盅,“欺人太甚!”若不是有霍成在场,囡囡岂不是要命丧当场! 他自铁力木圈椅上起身,行至霍成面前对他郑重揖手,道:“成钰先代妹妹谢过霍将军几次三番救命之恩,待父亲回来,再亲自登门道谢。” 这是在送客。霍成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侧目看了阮蓁一眼,起身离开。 送走霍成,阮成钰扭头看向阮蓁,尚未开口,阮蓁就先发制人,举着右臂可怜兮兮地撒娇,“哥哥,疼。” 被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一看,阮成钰满腔的怒火都化为心疼,托着她的手臂仔细瞧了瞧。虽然御医已为她缝合过伤口,也上了药,可他还是不放心,想了想,道:“收拾一下,我送你下山,让苏姨好好给你瞧一瞧,别再留疤。” 阮蓁好容易来西山一次,还没见过狩猎大赛的场景,怎么甘心回去?无辜地眨着眼睛跟阮成钰讨价还价:“哥哥,御医已经给我上过药了,我不想回去……” 她自己也心虚,说着说着就没了音儿,低着头自个儿咕哝:“反正伤口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到时候回家再给苏姨看也是一样的,不留疤就行……” 慢慢儿地声音就带上了哽咽,她自己也觉得委屈。好好儿地出来玩,结果第一天就受了伤,罪魁祸首到现在还藏着不来给她赔礼道歉。 遇上霍明旭,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他就藏着吧,胆小鬼!就他这样的还想跟哥哥争温家姐姐,痴心妄想! 阮蓁越想越觉得生气,气呼呼地用袖子抹着眼泪,“等爹爹回来了,我要让他好好教训霍明旭!” 衣袖上的刺绣蹭刮着细滑的皮肤,泛起一层红,阮成钰赶忙制止她,从袖中掏出帕子,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温声应和着道:“好,爹爹一定会好好教训他,让他再不敢欺负囡囡。” 他向来疼这个妹妹,尤其见不得她哭,她一哭他就觉得心都要碎了。 “囡囡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过了这么多年,他哄妹妹还是像哄小孩子一样,耐心又温柔。 “哥哥。”阮蓁拽着他的袖子,顺着竿儿往上爬,“那哥哥答应我不会送我下山。” 他什么事都能答应她,唯独这件事不行。阮成钰刚要拒绝,便见阮蓁嘴一瘪,仰着小脸儿,大有他要 是敢说不她就立刻哭给他看的架势。 她把他的死穴掐得准准的,阮成钰没有法子,无奈点头应允,“好,哥哥答应你。” “哥哥保证!”阮蓁还是不放心,清凌凌的大眼睛满是警惕。 “你这丫头!”阮成钰哑然失笑,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按着她的要求道:“我保证,不会送你下山,行了吗?” 阮蓁这才破涕为笑,“哥哥真好!” 阮泽回来后听说了整件事勃然大怒,当即旋身出了院子,怒冲冲地去找卢阳伯嫡长子霍鸿光讨说法。 下午霍明旭牵着孤狼去马圈挑马,回来后就把自己关进房里,任谁问都一句话不说。不仅如此,孤狼也不知所踪。 霍鸿光从外面回来听说此事,头一个念头便是霍明旭闯了大祸,连忙派人去打听。 小厮才刚出了院子,阮泽就来了。 瞧着他怒气冲冲,脸色铁青的样子,霍鸿光心下暗道糟糕,明旭他不会是招惹到阮家那个五姑娘身上了吧?那可是阮府上下的眼珠子。 当年因着卢阳伯嫡次子霍鸿志做的那件糊涂事,卢阳伯府已在成帝面前没了好处了,此番若是再得罪了阮家,老太君再在成帝面前告上一状,那卢阳伯府也就不必在邺城待了——帮不上太子也就罢了,还拖太子后腿,成帝不怒才怪! 思及此,霍鸿光殷切地迎上去,“阮兄。” 霍鸿光虽为卢阳伯嫡长子,却是个不成器的,文不成武不就,勉强靠着家族的荫庇在朝中谋了个闲差,只等着继承卢阳伯的爵位,以致卢阳伯府日益落败。若非如此,成帝怎会如此劳心劳力地为太子铺路,到如今已有油尽灯枯之势,勉强靠着苏大夫的养神丹强撑着。 因着这一层缘由,阮泽本就瞧不起霍鸿光,目下阮蓁又为霍明旭所伤,他对他就更是恼怒,冷哼一声,坐在花梨木圈椅上,开门见山道:“霍明旭呢?” 初春时节,山上仍有几分寒意,霍鸿光却是出了一头的汗,“不知阮兄找小儿有何事?” 阮泽也不与他绕圈,直言道:“他纵狗抓伤了囡囡,你说我找他有何事?” 不止是招惹了阮蓁,竟还把她弄伤了!霍鸿光闻言大惊,回过神来就厉声吩咐侍从把霍明旭叫来,转过头却犹抱着希望道:“小孩子家打打闹闹的实属常事,不小心刮到蹭到也是有的,阮兄你看这事是不是哪里有误会?” “误会?”阮 泽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嗤笑一声,讥讽道:“霍大人的意思是小女胳膊上深可见骨的伤是她自己不小心刮到蹭到的?” 正说着霍明旭就来了,畏畏缩缩站在侍从身后不敢出来,“爹,你找我有事?” 都这时候了,他还在装糊涂,霍鸿光.气极,亲自将他从侍从身后揪出来,一脚将他踹倒在地,“说!你今天下午都干了什么好事?” 活了十五年,霍明旭还没被这样教训过,梗着脖子辩解:“不是我把她弄伤的!” 霍鸿光刚松了一口气,又听他道:“孤狼突然发疯拉不住,才把她抓伤的,谁让她正好经过……” 霍鸿光甩了他一巴掌,怒道:“早就跟你说过,孤狼野性未除,让你不要张狂!” 孤狼到霍明旭手中不过堪堪一月,一直没出事是因府中有专门的训狗师。可此番上山,霍明旭自负能应付得了孤狼,竟是没带训狗师!这才闯下大祸。 霍明旭挨了一巴掌,却不知从哪儿来了底气,抻着脖子瓮声瓮气道:“孤狼已经死了,她不是还好好的?不过被抓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到现在了,竟还不知悔改!阮泽怒极反笑,连连抚掌,道:“好,真是好!霍大人教的好儿子!” 他起身甩袖离去,只留下一句话,“如此,就只能请陛下裁决了。” 女儿险些命丧恶犬口下,阮泽本就怒火中烧,却因顾及卢阳伯府是太子的母家,未曾将此事闹大,偏生霍明旭不识好歹,于是原本好生赔礼道歉就可压下的事,硬是闹到了成帝面前。 成帝早年亦有过胡作非为的时候,若非老太君一棍子打醒他,他还不知要胡闹到何时。正是因此,成帝格外憎恨不思进取玩物丧志的少年人。 此番险些闹出任命,霍明旭还死不悔改,这无疑戳到了成帝的痛处,判的也就分外不留情面。 最后霍明旭被扒光衣服杖责二十,霍鸿光罚俸一年,才勉强平息了阮泽的怒火。 翌日便是狩猎大赛开始的日子,阮蓁胳膊受了伤,做起事来颇有不便,待她收拾齐整,已是巳时二刻,狩猎大赛早已开始,围场上的鼓声在院子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阮蓁带着画罗刚走出房门,便见一人从院外走来,她脸上的盈盈笑意在瞧见来人后立即消散。 来人正是霍明旭的同胞哥哥霍明熙,他着一身靛青团花程子衣,十五六岁的少年,形相清癯,丰神 秀异。待走近,他摊开手露出掌心的净瓷瓶,诚恳道:“这是舒痕胶,等你的伤口结疤,一日涂抹三次,就不会留疤。” 阮蓁讨厌霍明旭,连带着也不喜欢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霍明熙。她看都不看那瓷瓶一眼,硬邦邦道:“我不要。” “你不要闹。”霍明熙皱了皱眉,又把手往前伸了伸,示意阮蓁拿走瓷瓶。 他是在说她无理取闹吗?阮蓁觉得莫名其妙,瞪着圆圆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是霍明旭的狗把我抓伤了!” 这个他知道,所以才会特地来给她送药。霍明旭道:“此事是明旭的不对,他现在已经得到了教训。” 他垂眸,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想让阮蓁原谅霍明旭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本就是霍明旭做错了,她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受了这么重的伤,气生得久些也是应该的。 阮蓁仿佛知道他在犹豫什么,粉唇微张,直言不讳:“我不会原谅他!” 这本就在霍明熙的预料之中,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重又说回刚开始的话题,“我知道,我是来给你送药的,这是舒痕胶……” 他怎么这么烦!阮蓁不想继续跟他浪费时间,径直绕过他往院外走。 霍明熙转过身子看着她越走越远,伸出的手终于收回,握紧了掌心的瓷瓶。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反正现在去了也看不到狩猎大赛开始的场景,阮蓁索性放慢了步伐,一边走一边悠哉悠哉地欣赏着沿途的风景。 早春时节,万物复苏,到处一派生机勃勃之景,看着就叫人心情愉悦。 行至岔路口,远远便见一人朝这边走来。 “大哥哥?”阮蓁驻足,等他走到跟前,“你没下场吗?” 他走的那条路是回庄的路。 她脸上还带着浅浅笑意,眸光盈盈似水,模样娇俏又可爱。只看着她霍成便觉得心头发软,颔首道:“嗯,没去。” “哦……”阮蓁有些失望,惋惜道:“大哥哥如果下场,一定能拔头魁!” 被她的话取悦,霍成几不可察的勾唇一笑,摸了摸她的头,道:“你想让我去?” 阮蓁点头又摇头,很是谅解道:“大哥哥如果不想去,那便算了。” 霍成心里已有了打算,便不再与她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霍明旭被杖责二十,你可解气了?” 二十杖够霍明旭在床上趴上半个月了,阮蓁看了看受伤的右臂,呶呶嘴,勉强道:“解气了。” 她倒是想让霍明旭也被抓一次,让他也尝尝那股子滋味,可是皇帝舅舅已经惩罚了他,爹爹也不能再做纠缠,只好罢了。 看着她不甘心的小模样,霍成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意有所指道:“嗯,我也解气了。” 常坚早已牵着霍成的马在围场前等着。霍成顿足,对身侧的阮蓁道:“去台上等着。” 说完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驱马冲进了林子,不多时就不见了踪迹。 画罗扶着阮蓁往台上走,常乐公主一眼就看到了她,招呼她坐到自己旁边,小心地打量她的右臂,“还疼吗?” 她拧巴着脸,好似与她感同身受。阮蓁抿着嘴笑了笑,摇头,“不疼了,已经好多了。” 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若不是从小认识她,常乐公主当真要信了她的说法。可她已经从别人口中听说了当时的情形,血流了半条胳膊,即便是再好的伤药,也不可能一晚上过去就好了。她分明是在安慰她。 “早知道就不让你和大表哥一起去了……”常乐公主很是懊恼。如果她当时叫着阮蓁一起回去,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阮蓁不以为意,“你又不知道会发生何事。” 常乐公主鼓了鼓腮帮子,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突又想起什么,她急匆匆放下端到嘴边的茶盏,凑到阮蓁耳边说:“你知道吗?霍明旭昨天晚上下山的时候遇到了劫匪!” 霍明旭被打了二十杖子,接下来的十余天都要趴在床上,再留在山庄也无益,霍鸿光就命人连夜送他下山,没成想在半山腰遇到了一伙劫匪,把他浑身上下值钱的东西抢了精光不说,还扒了他的外袍,打断了他两条胳膊,把他扔在了卢阳伯府门前。 想到那个场景常乐公主就觉得大为解气,颇有些幸灾乐祸,“他这是活该!” 阮蓁一边听着她说,一边吃着画罗剥好的柑桔,甜甜的汁水在嘴中迸开,她眯了眯杏眼,点头附和,“嗯,确实活该。” 她心里觉得此事恐怕不是个意外,霍明旭的狗刚伤了她一条胳膊,转头就被人把两条胳膊都打断了,哪儿有这么凑巧的事? 难道是哥哥做的?阮蓁心里猜测着可能的人选,打定主意等阮成钰从林子里出来就问问他。 如果真是哥哥做的,也不知他找的人够不够谨慎,若是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让卢阳伯顺着追查到了他身上,那可就糟了! 阮成钰再有几天就要参加礼部举行的会试,若是因此被卢阳伯参上一本,丢了到手的功名,岂不是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阮蓁转头看了看四周,问常乐公主:“温表姐没来吗?” 她口中的温表姐指的是大理寺卿温文钊的嫡长女温雨燕,阮蓁的大伯母温氏是温文钊的妹妹,有这么一层关系,阮蓁叫温雨燕表姐倒也合情合理。 温雨燕与阮成钰青梅竹马,又彼此钟情,两家人私下约定,此番阮成钰得了功名就去温家提亲。温雨燕性格开朗,为人爽利,阮蓁心里早已把她当做了自家人,与她很是亲近。 常乐公主点头又摇头,“来了,刚才被人叫走了。” “哦……”阮蓁单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头。 不知温表姐那有什么要紧事,若是一会儿哥哥回来看到温表姐不在,肯定会很失望。 不多时,一个身穿粉白衫裙的妙龄女子从围场外走进来,阮蓁看着她一路过来,在台上坐下,皱着眉头想了想,起身走到她面前,问道:“云姐姐,温表姐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这女子名唤云雀,是温雨燕的远房表亲,打小父母双亡,寄养在温府,同温雨燕一块长大,情同姐妹,素来是形影不离 。 云雀端起手边的茶盏润了润唇,温声答道:“雨燕她昨日受了凉,身子有些不适,先回房歇着了。” 山上寒凉,确实容易受凉。阮蓁点了点头,正要回到座位,目光倏地一顿,不着痕迹地问她,“云姐姐方才是去送温表姐回房了吗?” “是啊。”云雀道。 “云姐姐对温表姐真好。”阮蓁天真一笑,转过头面色却沉了下来。 回到座位上,常乐公主见她脸色不对,忙直起身子扶住她,关切道:“阮蓁,你怎么了?” 阮蓁右臂稍一用力,伤口猛地一疼,她脸色瞬时就白了,扶着常乐公主道:“我伤口疼,可能是刚才不小心碰到哪儿了……” 常乐公主不疑有他,急急忙忙扶着阮蓁下了凉风台。 出了围场,到了台上众人看不见的地方,阮蓁放开常乐公主的手,问她:“你去过后山吗?” 虽不知她问这个做什么,常乐公主还是道:“没有,四哥说那里不是山庄的范围,时常有野兽出没,让我不要去。” 她眨了眨眼睛,不解道:“怎么突然问起后山?” 阮蓁想起方才看到的云雀裙摆上的苍耳子,心里一突,摇了摇头,道:“没事,我伤口不疼了,你陪我去找温表姐吧,云姐姐说她身体不舒服,在房里歇着呢。” “哦,好。”离狩猎大赛结束还早得很,常乐公主也不想回去继续坐着,就陪着阮蓁去找温雨燕。 阮蓁一路压着心里的焦急,到了温雨燕的院子一问,温雨燕竟真的不在院中。 “姑娘早起就出去了,没再回来呀!” 糟了! 心中的猜想一一被证实,阮蓁陡然回身,抓着常乐公主的胳膊,沉声道:“思若,把你能调动的人手全都叫来。” 迎上常乐公主不解的目光,她拧眉,“温表姐可能出事了!” 虽不知道阮蓁如何知道的,但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常乐公主点头应下,“好。”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常乐公主便纠集了二十余名侍卫,这些是成帝从宫中带来的侍卫,尽是武艺高强之辈。成帝素日对这个嫡女的纵容有目共睹,是以她说要去后山,无一人敢说不。 后山范围极大,二十人分作三队,足足搜了一刻钟,才在半山腰的一处陷阱里找到温雨燕,那陷阱里竟还有一只受伤的黄斑大虎!温雨 燕正紧握着手中的细簪勉力同它周旋。 侍卫射杀了黄斑大虎,将温雨燕从陷阱中拉出,她已是衣衫褴褛,伤痕累累,双脚一挨地就昏厥过去。 阮蓁褪下身上的大袖衫盖住她上半身,和常乐公主一道扶着她回了山庄。 温雨燕有一兄长温正,在五军都督府当差,拳脚功夫极佳,温雨燕平素无事的时候曾随他学过几招拳脚功夫,加之那黄斑大虎本就受过伤,她这才能虎口逃生。 她身上的伤都是皮外伤,不甚打紧,御医为她处理完伤口,不多时,她便悠悠转醒。 见她醒了,阮蓁面上一喜,扶着她坐起身,“温表姐,你醒啦!” 温雨燕还记得昏厥过去前就是阮蓁和常乐公主带着人来找她,感激地对她笑了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后山?” 云雀把她身边的丫鬟尽数支开,骗着她去了后山,她本以为此番就要命丧虎口。 阮蓁抿了抿嘴,道:“云雀她平时总和你形影不离,你们俩一起出了围场,却只有她一个人回来,我心里觉得好奇,就上前问了问,她说你身体不适,回房歇息去了。可是她的裙摆上却有野外才有的苍耳子,她若仅仅是送你回房歇息,裙摆上怎会沾上这东西?” 温雨燕着实没想到视若亲姐妹的云雀会对她下此狠手,此后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围场,她阖了阖眼,咬牙道:“她人呢?” “在前厅。”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年年岁岁 前厅。 阮蓁陪着温雨燕进到前厅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一袭粉白绉纱衫裙的云雀跌坐在地,垂着头,任凭温文钊如何质问都一言不发。 日头西斜,将人的影子拉得细长,投射在地板上,也笼罩在云雀身上。她猛地回头,见到温雨燕的那一瞬,面上竟然露出泫然若泣的神色,和着凌乱的发丝,苍白的面孔,瞧起来楚楚可怜,让人禁不住地心生怜悯。 温雨燕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漆乌的眸子里莫名的情绪一瞬而过。许久,她低不可闻地低喃,似是在问云雀,又仿佛只是自言自语,“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哪儿让你看不过眼了?” 卧房到前厅不过短短数十步,她却想了许多,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云雀为何要这么做?明明早起她还朝着她笑,拿阮成钰打趣她…… 熟料闻言,云雀讥讽一笑,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反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想问,为什么?” “我打小就知道自己出身比不过你,你是正经的贵女,而我呢?我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儿!他们会留下我,不过是想给你找个伴儿……所以我小心翼翼地讨好你,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件事都要看你的脸色,生怕你烦了厌了……” 她一步步逼近温雨燕,竭力睁大眼睛不让泪水流出,“我小心翼翼地活了十六年,好不容易能嫁人了,我不求能嫁个士族子弟,我只想嫁一个我喜欢的人,只要他对我好,我就心满意足……” “可是你问问他们!”云雀猛地回身,指着背后的温文钊和温正,声嘶力竭:“你问问他们为什么连这点心愿都不肯满足我!为什么连我最后的活路都要夺走!” 温文钊面色陡然一变,叱道:“闭嘴!” 云雀今日既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就是没再想过能活下去。她连命都能不要了,还会怕他? 温文钊越是恼羞成怒,她就笑得越开心,一边流泪一边笑,“你想在陛下面前邀功,又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就把我推出去……还说什么好日子在等着我?” “若真是好日子,你为何不让温雨燕嫁过去!为何不让她嫁到南疆去!” “南疆?”温雨燕骤然抬头看向温文钊和温正,却见他二人面带恼怒,显然是被戳到了痛脚。 见他们如此反应,温雨燕便知 云雀所说一切属实,心下大震,一时怔在原地…… 南疆是什么地方温雨燕是听说过的。南疆蛮人茹毛饮血,兄弟父子共妻,乃是大奕的一处隐患,成帝年轻之时曾多次御驾亲征,却因着蛮人诡谲的蛊术始终攻克不下。年前贺瑾出使南疆,与他们的首领密谈数日方才达成协议,只要大奕将一位公主嫁去做他们的首领夫人,他们便保证在公主有生之年再不来犯。 成帝女儿虽多,但未出阁又适龄的公主如今唯有六公主刘思若,堂堂大奕嫡公主怎可嫁去南疆蛮夷之地!又恰逢年关,这事便暂时搁置。却没想到温文钊竟是想要把云雀推出去…… 温雨燕打小就是个直爽的性子,心善又带着些许不谙世事的天真,这未尝不是温文钊父子二人倾心呵护的结果。目下见事情被捅到她面前,温文钊与温正忙不迭上前欲向温雨燕解释。 就在这时,却听一旁的丫鬟一声惊呼,众人转头看去,云雀已满头鲜血,身子顺着门框滑落…… “雀儿!”温雨燕目龇俱裂,冲上前将她抱进怀里。 她突然就想起七岁那年,她和云雀躲过丫鬟婆子,偷溜出府却不小心迷了路,她怕极了,问她要是遇上坏人怎么办?当时比她还低了半个头的云雀挺着瘦弱的胸膛对她说:“别怕,姐姐保护你!” 经此一事,阮蓁和常乐公主再没了心思去看狩猎大赛,便相携着往回走。山庄之内小径蜿蜒,沿途都是高大的树木,二人顺着小径往前走,将将转过弯,便见徐朗从树后转了过来,他身穿一袭月白暗绣银丝云纹锦袍,腰绶和田白玉龙凤壁玉佩,丰姿隽爽,萧疏轩举。 他身后还跟着个蓝袍小太监,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到跟前,对常乐公主道:“哎哟六公主,奴才可算是找到你了!” 常乐公主认出他是成帝身边总管太监的徒弟,不由道:“父皇找我?” 小太监头点得跟捣蒜似的,“陛下知道公主带着二十名侍卫去了后山,正担心着呢!” 常乐公主跟着小太监走了,留下阮蓁和徐朗。 “徐朗哥哥。”阮蓁抿着嘴对他笑了笑,“狩猎大赛结束了?” 徐朗摇头,“尚未,我提早出来了,左右不过凑个热闹。” 见他面露遗憾,阮蓁想了想,道:“徐朗哥哥只是许久不碰弓箭,难免生疏罢了。” 绵绵软软的声音化去他心中最后一丝怅然,徐朗释怀一笑,把手中的笼子递给 她:“虽猎不到什么猛兽,半途却捡了只小兔儿,想是母兔被人猎走了,我看它生得玉雪可爱,便捉了回来。” 笼中的小兔儿不过巴掌大小,身上的绒毛尚未褪去,毛绒绒的可爱极了!阮蓁素来喜欢这些毛绒绒的小动物,隔着笼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它。 见她喜欢,徐朗笑了笑,弯腰从脚边揪了几根野草,“现下它是第一次见到你,难免会觉得陌生,你喂喂它,它就会与你亲近了。” 阮蓁从他手中拿过一根嫩草,慢慢儿地送到小兔儿嘴边。 起初小兔儿还有些警惕,趴在笼中一动不动,不过片刻便有些挨不住嘴边食物的诱惑,蠕动着三瓣嘴欢快地吃了起来。 如此喂了三四株草后,小兔儿已经会举着前爪眼巴巴地看着阮蓁问她要吃的了。 看着它呆呆萌萌的小模样,阮蓁心都要化了。 徐朗见到她如此模样,才真是心都要化了,打开笼子将兔子掏出来,阮蓁从徐朗手中接过小兔儿,把它抱在怀里爱不释手地摸了摸,抿唇对徐朗露出一抹笑。笑容明亮可爱,引得徐朗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刘凝站在不远处的树后,看着他二人,险些咬碎了满嘴银牙。 她本不喜欢这些毛绒绒的东西,这一回难得遇到一个喜欢的,腆着脸问他要了几次他都没给,她还以为他准备自己带回府中养,没想到转头他就送给了阮蓁这个小丫头! 听春在一旁小声宽慰她,“郡主不必放在心上,那阮五姑娘今年不过将将十一岁,即便生得漂亮又如何?还不是个黄毛丫头,哪里比得上郡主?待九月郡主及笄,自然就能与徐公子完婚,他人都是你的了,何必在意一只兔子。” 刘凝闻言冷哼一声,她本就没把阮蓁放在眼里,目下不过是气恼徐朗罢了,她明明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可他为何对她如此冷淡? 徐朗一路把阮蓁送回院子,转身走了。 阮泽和阮成钰还未回来,年年正懒洋洋地趴在院中的美人榻上晒太阳,一身雪白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听到脚步声,它头顶的两只小耳朵机敏地抖了抖,懒懒抬眸看向阮蓁,露出头顶一撮红色的毛。 这是前几日阮蓁突发奇想给它染上去的,用的是凤尾花的汁液,苏大夫在其中加了些东西,染出来的颜色极为鲜亮,衬着它浑身的雪白,漂亮极了。 原本刚染上去的时候,年年还生了气,足足半天没理人,后来阮蓁拿 来铜镜给它照了照,它的尾巴得意地摇了一整日,哪里还记得跟阮蓁置气的事!从那天起,它每天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跳上阮蓁的妆台照镜子。 阮蓁坐在年年身侧,向它介绍怀里的小兔儿:“年年,这是穗穗……” 穗穗是阮蓁给小兔儿起的名字,取年年岁岁的意思,不过小兔儿是吃草的,阮蓁就给它换了个字,叫穗穗。 霍成一进院子就看到小姑娘怀里抱着只小兔儿,腿上还趴着只白猫儿,她低着头认认真真地叮嘱怀里的两只,让它们和对方好好相处,不要闹别扭云云。 率先注意到霍成的是年年,明明许久未见过霍成,它竟还记得他,从阮蓁怀中跳了出来,踩着小步子来到霍成面前,“喵!” “大哥哥。”阮蓁抱着穗穗朝他盈盈一笑。 霍成躬身抱起年年,给它顺了顺毛,小家伙就趴在他的大掌中舒服地打起了呼噜。 阮蓁咦了一声,惊奇道:“它还记得大哥哥!”随即又撇撇嘴道:“它在你面前怎么这么听话?” 明明是她养了它四年,大哥哥一来它就叛变! 小姑娘话语里满是酸味,霍成闻言几不可察地弯唇,既无奈又好笑。 温雨燕的事上她聪明又敏锐,让他都为她生出几分骄傲。现下为了一只猫儿吃味的小模样却又娇憨可爱,仿佛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让人真不知她究竟长大没有? “喵!”仿佛知道阮蓁是在说它,年年不满地叫了声,慢悠悠地甩了甩尾巴。 霍成看了眼被她抱在怀里的穗穗,眸光一转扫过被阮蓁放在脚下的竹笼,眯了眯眼,道:“你方才见了徐朗?”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阮蓁点头,轻轻捏了捏穗穗的长耳朵,“穗穗就是徐朗哥哥送给我的!” 随即又不解地问他:“大哥哥怎么知道?” 她面对怀中的小兔儿时总会不自觉地弯起眉眼,就连语调都微微上扬,可见对这份礼物喜欢得不得了,那么对送礼的人呢? 霍成眸光微闪,手上的动作重了些,年年不满地喵了一声,从他怀中跳走。 许久没听到他的答复,阮蓁偏着头看他,“大哥哥?” “这笼子是他从常坚手中拿的。”霍成言简意赅地解释。 明明是他一贯的语气,阮蓁却觉得他语气中带着冷意,好似很不高兴。 大哥哥不喜欢徐朗哥哥吗?她蹙眉想了想,可怎么也想不明白霍成为何会不喜欢徐朗,他们连见都没见过几次。 阮蓁正想着,便听霍成叫她,“囡囡。” “嗯?”她仰起脸,等着他的下文。 霍成看着她的眉眼,才十一岁的小姑娘,面上仍带着些稚气,却已能看出日后的惊人之姿。尤其是那颗红痣,映着澄澈清亮的眼睛,只看着就能叫人心底明快许多。 怨不得徐朗对她如此照顾,事事都想着她。 霍成敛眸,状似不经意道:“徐朗有婚约在身。” 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阮蓁睁大眼,如玉小脸上满是疑惑。 他不是打小就去了北疆吗?这些年又不时常回来,怎么好似什么都知道? 看出她的疑问,霍成轻描淡写地解释:“他腰间挂着的那块和田白玉龙凤壁玉佩我曾在文安郡主身上见过另一半。” 阮蓁恍然,只以为他是哪次被皇后娘娘召见时曾见过刘凝。 她却不知道刘凝把那半块龙凤佩当做宝贝,压根儿舍不得戴出来。既然没戴过,又怎么被人看见? 提及徐朗的婚约,她更多的却是好奇他是如何知晓此事的,对这件事本身反倒漠不关心。霍成心中的不虞这才散去,却仍是道:“他既已有婚约在身,你日后还是不要与他过多来往。” 说着,他还为此寻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人言可畏。” 他说的未尝没有道理,阮蓁懵懵懂懂点头,随即又想起什么,不安地咬了咬唇,问他:“那以后若是大哥哥有了婚约,是不是也要顾及人言?不能与我多往来。” 霍成 却没回答她的问题,反倒问她:“若我说是,你会不高兴吗?” 当然会!阮蓁瘪着嘴,把答案全写在了脸上,“在我心里,大哥哥和哥哥是一样的,若有一天哥哥娶了温姐姐便不与我往来了……” 她想了想,觉得此事绝不会发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霍成闻言弯唇,道:“不会有这一日。” 他不会与别人有婚约,亦不会丢下她。 至于她把他看作与阮成钰一样的哥哥,他并不在意此事。她如今不过十一岁,尚还懵懵懂懂,情窦未开,自然只把他当哥哥。等她再大些,他自会让她换个想法。 对于他的小姑娘,他一向极有耐心。 到了傍晚,狩猎大赛结束,少年们将猎来的猎物交给山庄的管事,用作晚间宴席的食物,各自回了院子沐浴更衣,准备赴成帝的群英宴。 阮蓁去找阮成钰的时候,他刚收拾妥当,坐在外间的黑漆嵌螺钿回纹榻上看书。 阮蓁蹑手蹑脚地走上前,歪着脖子看了一眼,嘟囔道:“还有不足七日就要会试了,哥哥怎么还有心思看这个……” 他看的是《太平广记》中的一卷,讲得是个志怪故事。 阮成钰合上书,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阮蓁道。 御医给她用的是上好的药,虽只过了不足两日,她却觉得好多了,只要不碰到伤口就不会疼。 “霍明旭昨夜下山遇到了一帮劫匪,被打断了胳膊,此事你知道了吗?” 阮蓁本以为这件事是他为了给她出气做的,目下听他的语气,却好似也不知其中内情,便问:“不是哥哥做的吗?” 阮成钰否认,他确实想过,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霍明旭已被打断了胳膊。 那会是谁?阮蓁想不到了。 难不成真是巧合? 阮成钰却想到了一人,以他的铁血手腕和平日里对妹妹的疼爱呵护来看,此事十有*就是他做的。 对于霍成待阮蓁的与众不同,阮成钰初时尚有些忧虑,时日久了,慢慢儿的也就释然了——只要妹妹高兴就好。 思及此,他不动声色道:“我方才回来的时候隐约看见你抱了只兔子,是霍成送你的?” 狩猎的时候他曾遇到霍成一次,他猎到的那只兔子瞧着与阮蓁抱在怀里的那只差 不多大小,便以为是同一只。 阮蓁摇头,“不是大哥哥送的,是徐朗哥哥。” 阮成钰知道徐朗对阮蓁如对亲妹妹一般,若这只兔子是他送的,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便笑着摸了摸阮蓁的头,没再多问。 到了快要开宴的时间,常乐公主来找阮蓁,两人相携着往前院走。 今日狩猎大赛发生了许多事,有的有趣,有的惊险,常乐公主边走边说给阮蓁听。 自大奕开国,春猎承袭至今,本就是为了联系君臣感情,同时给年轻一辈一个在皇帝面前展现自己的机会,因此春猎之时放到林子里的猎物多都是些如鹿和兔子一类无甚危险的动物。可不知为何,今日狩猎时竟有一头大棕熊不知从哪儿跑了出来,险些伤到太子。 “……还好当时大表哥在!”常乐公主仍有些心有余悸,“那头大棕熊发了狂,把四哥身边的侍卫都掀翻在地,若不是大表哥一箭射穿它的脖子,此番只怕要出大事!” 阮蓁连连点头,很是赞同,“所以大哥哥才这么年轻就已经是正二品的镇国大将军了!” 她听爹爹说过,以大哥哥如今的战功,封侯是绰绰有余的,皇帝舅舅一直压着不提就是为了等太子登基,让新帝来行这个恩典。 这两年成帝的身体每况愈下,即便是苏大夫这等医术高明的神医都对他的身子束手无策,只能勉力拖着时日。 想到成帝的身子,阮蓁不由有些难过。 皇帝舅舅就是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才会急着把大哥哥召回来吧…… 等到了前院,宴席已经开始。 常乐公主素来不喜欢这种一群人聚在一起吃饭喝酒,再假惺惺地互相客套的宴席,按捺着性子坐了一会儿,就拉着阮蓁溜了出去。 因着手臂上有伤,阮蓁需得诸般忌口,宴席上又多是些鹿肉兔肉一类的东西,几乎没有她能下筷的菜,她也不想再继续坐下去,就跟着常乐公主出来透气。 月色朦胧,寒星几点,山庄各处的灯火都已亮起,甬道旁每隔几步便会有一座石灯,烛火摇曳照亮脚下方寸之地。两人打定主意要等宴席快结束时再回去,就挑了条小径,慢慢悠悠地顺着小径走走停停。 不知走了多久,小径绕着一片竹林陡然一转,尽头是一座八角亭。 走了许久,两人有些累了,正要上前去八角亭里歇歇脚,刚走了两步,便听竹林那头隐隐有声音传来 。 这声音阮蓁极为熟悉,是阮婉怡的声音。她脚下一顿,扯住常乐公主。 少顷,一人从竹林旁走了出来,竟是霍明熙! 常乐公主诧异地瞪大眼睛。 孤男寡女的,又是晚上,阮婉怡就不怕被人看见了?她是不想要自己的名声了吧! 两年前阮婉然酒后“不慎”*,嫁给安国公的嫡长孙郑昌做了贵妾,邺城的风言风语传了足足半年才停歇,这才过去多久,阮婉怡又…… 她们姐妹二人是存心想把阮家姑娘的名声败个干净吗? 也不知阮婉怡跟霍明熙说了什么,他一路冷着脸快步走在前面,不管阮婉怡说什么都理也不理一下。 “霍明熙!”阮婉怡快步追上霍明熙,张臂拦住他,不忿道:“你就这么讨厌我?” 路被拦住,看她的样子若是不问出个究竟恐不会轻易放他走,霍明熙皱了皱眉,淡淡道:“没有。” 月色朦胧,映在少年的脸上,模糊了他的棱角,显出几分柔和来。阮婉怡痴痴地看着他,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才会喜欢我?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他出来有一会儿了,再不回去只怕要惹人怀疑,霍明熙看了一眼阮婉怡,“你醉了,我找人送你回去。” 春寒料峭,山间的夜晚更是寒冷,夜风拂过,阮婉怡清醒了几分,自然不能再借着醉意纠缠下去,她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说完绕过霍明熙,刚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阮蓁?” 阮蓁和常乐公主不过慢了一步就被发现了,只得转过身来,“四姐姐。”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为防被人看到他和阮婉怡一同回去再生出什么不必要的误会,霍明熙本想换条路,却听到阮婉怡叫阮蓁的名字,他脚下一顿,回身看着阮蓁,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越在意语气就越冷,好似是在质问一般。 常乐公主乜了他一眼,道:“这路是你家的不成!只许你们走,就不许我们踏足?” 霍明熙闻言看向阮蓁,张了张嘴,解释道:“我不是……” 他本就不善言辞,如此境况任何解释都太过苍白,他紧抿着嘴,不再说话,只是固执地看着阮蓁,仿佛这样就能让她知道他心里真正的想法。 阮蓁不喜欢被这样看着,让她觉得不自在极了,就扯了扯常乐公主的衣袖,道:“思若,我们走。” 常乐公主也不想再和他们纠缠下去,嗤了一声,挽着阮蓁往回走。 “等一下!” 阮婉怡却忽然叫住了她们,带着几分试探道:“今晚的事,你们……” 阮蓁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直言道:“四姐姐放心,这件事我们一个字都不会跟别人说。” 阮家未出阁的姑娘如今只剩她和阮婉怡,即便是为了自己的闺誉,阮蓁都不会将这件事泄露半分。至于常乐公主,那就更不必担心,她和阮蓁做了这么多年的好姐妹,早把她的事当自己的事了,又怎么会做出可能会伤害到她的事。 阮婉怡没想到她会这么好说话,一时间面色有些复杂,嗫嚅道:“谢谢五妹妹。” 阮蓁踅身离开。霍明熙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小径尽头,这才若有所失地顺着另一条小径回前院。 云雀的事到底传了出去,温文钊被罚俸半年以示惩戒。南疆的事也正式提上了台面,文武众臣对此事说法不一,不少大臣思前想后觉得送个公主去和亲,换边疆数十年安稳是个再恰当不过的交易。一众武将却对此嗤之以鼻——江山的稳固要靠牺牲柔弱的女儿家的终身幸福才能换来,这不是在明晃晃地打他们的脸吗? 这一日下朝后,成帝召霍成紫宸殿议事。 如此关键时刻,成帝独独召了他,一时间前朝的目光尽数盯住了紫宸殿。 一个时辰后,殿门才重新打开,霍成从里走出,只见他面色如常,既无大计落空的郁郁之色,也瞧不出丁点儿摩拳擦掌之意,叫人抓不住半点端倪。 霍成稳步下了台阶,旋身去了霍皇后的栖凤殿。 与此同时,宣治门前,阮蓁提着粉霞锦绶藕丝襕裙下了翠盖珠缨八宝车。 常乐公主一大早便命人接她入宫,也不知是有什么要紧事。 到了锦元殿,宫人说常乐公主正在梳妆,让她稍候。阮蓁点头,旋身在紫檀嵌云石罗汉床上坐下,珊瑚给她端来一盏桃花饮。 这桃花饮取应季的桃花,以果酿渍之,日日饮用,可除百疾益颜色,时日久了,面色更是悦泽如桃花。这是苏大夫专为阮蓁调配的,如今恰逢三月桃花盛开,常乐公主便日日命人去采新鲜的桃花备着,好让阮蓁一来就能喝上桃花饮。 “谢谢珊瑚姐姐。”阮蓁接过琉璃盏,朝珊瑚甜甜一笑,转眸却瞧见手侧的雕漆嵌玉四方小几上放着个尚未做好的荷包。 她拿起瞧了瞧,一眼便认出这是常乐公主的手艺,她的针脚一贯如此,好似是为了迎合她那大咧咧的性子,所以连针脚也比寻常人要稀疏许多。 思若怎么突然想起绣荷包了?阮蓁看了眼荷包上绣得歪歪扭扭的桃花,没往深处想,只以为这是皇后娘娘布置给她的课业。 不知常乐公主到底在里面折腾什么,一盏桃花饮都喝完了,她才从紫檀屏风后转了出来。 阮蓁抬眼一看,怔了怔,好一会儿才寻回自己的声音,“思若,你这是做什么?” 只见常乐公主满头乌发梳作朝云近香髻,头戴赤金累丝垂红宝石花簪,身着妃红蹙金海棠花鸾尾长裙,浅施粉黛,端的是光彩照人,再寻不出半点平日里的随意。 “好看吗?”常乐公主朝她眨眨眼,眼波潋滟,配着上挑的眼尾,竟生出几分妩媚来! 好看是好看,就是她一下子变了个人似的,叫人难以适应。阮蓁点了点头,“你怎么突然……” 常乐公主在阮蓁对面坐下,想了想,挥退殿内的宫人,这才开口。 昨日太子也不知怎么了,突然拉着贺瑾对饮,贺瑾推辞不过,只得受了。常乐公主到的时候就见太子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贺瑾也醉得有些神志不清,跌跌撞撞地要往殿外走。 他如此模样,常乐公主怎么放心让他回去,便命人收拾了偏殿,把他扶了进去,亲自把他安置妥当,要走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扯住了袖子。 “他把我当成他已逝的妻子了……”常乐公主咬了咬唇,低声道。 贺瑾原 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子,他十六岁那一年,三元及第,御前钦点状元,风光返乡欲迎她过门,可那女子福薄,生了一场大病,还未来得及过门就香消玉殒。 此事阮蓁是知道的,盖因贺瑾这些年深受成帝倚重,不少世家都想把女儿嫁过去,借机拉拢他,可贺瑾却道此生唯有一个妻子,不会另娶他人。许多人不以为然,认为他只是说说而已,谁知过去了十余年,他始终孑然一身,府里连个侍妾都没有。 世人震惊之余却又忍不住感叹他的痴情,便把他和未婚妻子的故事编成了戏文。 阮蓁曾听过那出戏,知道那是个明丽妩媚却又不失温婉的女子,最爱着的便是妃色海棠裙。再看常乐公主的装扮,她心下了然,“所以你就学作她的模样……” “我这样,他怎么说也能多看我两眼吧!”常乐公主双手托腮,憧憬道:“说不定慢慢儿的就会喜欢我了!” 阮蓁情窦未开,自然体会不到她心里百转千回的期盼与柔情,蹙眉道:“可是他比你大十八岁!皇后娘娘不会同意的……” 霍皇后就这么一个女儿,又是大奕唯一的嫡公主,想也知道她不会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比她大十八岁的男人。更遑论贺瑾还是太子的恩师,常乐公主喜欢上哥哥的老师,这可是称得上乱.伦的大事!如此,霍皇后就更不会答应。 “我知道!”常乐公主有些泄气,撇撇嘴道:“可我就是喜欢他!” 她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他长得比她见过的任何男人都好看,缓带轻裘,像是天上的仙人。后来知道了他的事,更是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好的男人了。 以前是她还小,懵懵懂懂不识情滋味。可如今,她却是真切的知道了,自己就是喜欢他,一天比一天喜欢,好似永远到不了尽头。 栖凤殿。 霍皇后看着高大俊朗的侄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此番霍成受召回邺城,虽大体上是成帝为了巩固太子一脉的地位,其中却也有霍皇后的意思。霍成如今已近弱冠,旁的男子到这个年纪即便是尚未成婚,也已定下婚约只等女方点头便可行嫁娶之事。唯独霍成,别说是婚约了,叫他亲近个女子都难于登天。 霍皇后本想着先硬塞给他几个侍妾,即便是如今没有感情,可养在府里,日日见着这些个千娇百媚的女子,时日久了,总会有那么点心痒难耐。他又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儿,怎么会没有那方面的渴求?如此一来二去 自然就能成事。 可谁知她打着灯笼挑出来的女子,一个个的见了霍成的面儿,都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更别说讨得他的欢心。 这可如何是好! 霍皇后为这个侄儿愁得眼角的细纹都多了一条,“长庚啊,算是姑母求你,收收你身上的煞气,她们都是娇弱的女子,如何受得住?”原本按照习俗,男子二十冠礼之时家中长辈才会为他取字。但两年前,成帝擢升霍成为镇国大将军时就为他赐了字——长庚,又名太白,有启明之意。可见成帝对他期望之深。 霍皇后一想起霍成见到那些女子时的样子,就觉得头疼。他那威慑人心的气势,哪是去见日后的枕边人?分明是把这些姑娘们当战场上的敌军!好似下一瞬就会暴起夺了人家的性命,让她们如何不怕? 她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刻多钟,霍成坐在红豆杉阴沉木圈椅上端着粉彩小盖钟喝了两盏茶。 他这副冷淡模样,好似事不关己,霍皇后叫了他一声,无奈道:“姑母说了这么多你可听进去了?” 霍成放下小盖钟,颔首。 这还是没听进去。霍皇后捏了捏眉心,摆手示意他退下,“行了,我也不留你了,再说下去怕是要招人烦……” 阮蓁出了景和门,一抬头便见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玄色身影。 四下一片寂静,他站在长长的甬道上,红色的宫墙在他背后延绵。阮蓁看着,莫名就从他身上感觉出几分寂寥。 她加快走了几步,上前叫他:“大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霍皇后:我现在对你已经没要求了,你说你到底喜欢谁?只要是个女的,我就答应!我就赐婚!你说啊!你说啊! 霍成:宣平侯府姑娘。 霍皇后:哦豁!这么多年我怎么就没发现你是个禽.兽? ------------- 晚了两个小时…… 我不知道该怎么缩_(:3ゝ∠)_ 不到七点就起床,然后在马桶上蹲了一早上,现在肚子还在咕噜咕噜,也不知道在响什么[手动再见] 然后…… 今天好像好多地方都降温了,小仙女们注意保暖,不要着凉了。 不然就像酒一样,拉肚子拉得□□tat ----------- 谢谢以下小心肝的霸 王票!泪流满面的惭愧中…… 慕年年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2-0612:57:09 千帆舞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2-0707:55:34 千帆舞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2-0712:17:13 千帆舞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2-0722:59:11 99sisi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2-0812:41:58 alina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2-0921:59:34 暮霂慕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2-1000:49:36 ---------------- 然后谢谢大家的灌溉!我会茁壮成长哒!←#废物的宣言 读者“”,灌溉营养液+202017-02-1010:56:20 读者“白笙”,灌溉营养液+22017-02-1003:51:59 读者“白笙”,灌溉营养液+12017-02-1003:37:58 读者“二十载星霜”,灌溉营养液+12017-02-0901:35:30 读者“江海寄余生”,灌溉营养液+12017-02-0818:25:33 读者“留指甲的菇凉”,灌溉营养液+132017-02-0802:17:41 读者“挑食的吃货”,灌溉营养液+12017-02-0619:40:12 读者“冬故”,灌溉营养液+12017-02-0611:28:07 读者“无双丷颜玉”,灌溉营养液+22017-02-0322:56:03 读者“造西”,灌溉营养液+22017-02-0210:36:42 读者“阿乐”,灌溉营养液+12017-02-0117:23:07 读者“羽翼魅”,灌溉营养液+52017-02-0116:03:59 读者“靴定饱的喵~”,灌溉营养液+12017-02-0110:03:50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霍成低头看她,揉了揉她的发顶,问道:“要出宫?” 阮蓁点头,朝昭仁宫的方向看了看,“大哥哥是从皇后娘娘宫里出来吗?” 他微微颔首,放慢步子与她一同慢慢往宫外走。 阮蓁没再说话,她脑子里满是常乐公主说的话。她为了贺瑾连不想当公主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可见她是真的喜欢他。她不懂她所说的喜欢的不得了是什么心情,可她却了解常乐公主,知道她性子里的执着和不顾一切,她既已说出这样的话,怕是轻易不肯回头了。 阮蓁平日里再聪敏也不过是个阅历尚浅的小姑娘,她想帮常乐公主,却不知怎么做才能帮到她——她既想把常乐公主从这段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中拉出来,又不想她难过。可她又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只能一个人暗自着急。 “囡囡。”霍成突然叫她。 阮蓁转头看他,神情中还带着一丝迷茫。 霍成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她这一路都皱着眉脸色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不高兴?”少顷,他得出结论。 他怎么突然这样问?阮蓁眨了眨眼,一时没回过神来。 霍成顿足,转过身面对着她,又问:“常乐欺负你了?” 阮蓁诧异地张了张嘴,不明白他为何会这么想。思若怎么会欺负她?她慢慢摇了摇头,道:“没有。”想起他上一个问题,她又补充道:“我没有不高兴。” 霍成却毫不留情地戳穿她,“你从永安宫出来就一直闷闷不乐。”永安宫里胆敢给她不痛快的,除了常乐公主,他不作他想。 说完就低头看着她,等着她说实话。 阮蓁怎可能把实情告诉他,她飞快转了转眼珠子,找了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我是累了。” 怕他不信,她掩唇似模似样地打了个哈欠,逼出一点泪花,仿佛是真的累极了,还扯着他的衣袖催促他,“大哥哥,我们快走,我要快些回去休息。” 霍成看了她一眼,转身提步往前走。 见他信了,阮蓁悄悄松了口气,提着裙子小跑着追上他。 到了宫门口,翠盖朱缨八宝车早已等着,阮蓁朝马车走了两步,回身正欲跟霍成道别,便听他道:“我送你回去。” 不等她拒绝,他又说:“我有事和 老太君商量。” 他的确是要去找老太君商议南疆的事,只是在此之前又站在永安宫外等了她一个多时辰罢了。 “哦……”阮蓁点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街道上,阮蓁坐在里面,不知不觉就生出几分倦意。她刚才本是随口一说骗骗霍成,目下却是真的累了,便放松身子往后坐了坐,靠在藕荷色织金妆花大迎枕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马车缓缓停在宣平侯府门前,却迟迟不见车厢里的人出来,霍成拧眉,下马走到马车前,掀开帘子一看。 身着牙白素面小袄,粉霞锦绶藕丝襕裙,眉眼精致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姑娘正倚着藕荷色织金妆花大迎枕睡得香甜,两颊粉嫩红润,小巧的鼻头微微翕动。 霍成维持着挑开帘子的动作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少顷,探身正欲抱她下来,小姑娘却动了动。 阮蓁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好一会儿眼中的茫然才散去,入目便是一张极为俊朗的面孔,她坐起身,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还在马车里,“大哥哥?” 霍成收回手,“到了。” 她点头,踩着脚凳下了马车。 老太君的荣安院在安远侯府内,阮蓁同霍成道别,正要往回走,却又想起一件事,回身问他:“大哥哥明日要去踏春吗?” 翌日便是三月初三。 大奕素来有三月初三出游踏青的习俗,早在三日前,太子和常乐公主便各自发了帖子广邀邺城的公子姑娘们去城郊别庄踏青宴饮。 昨日太子问过霍成,他当时回绝了他,目下却改变了主意,颔首道:“去。” 她朝他露出一抹欢快的笑意,转身进了朱漆大门。 康乐居。 阮蓁早早便起身,双碧为她备下兰草浴汤。 三月初三这一日,以兰草浴汤沐浴,可驱邪祛病。阮蓁前几日手臂上的伤才刚好,这一项就更不能省。 净室里水气氤氲,画罗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双手扒着木桶的边缘,眼巴巴儿地瞅着阮蓁,脸上满是羡慕。 阮蓁这些年日日用苏大夫特地为她调制的凝脂露沐浴,又一日不落地搽着上好的玉肌膏,几年下来,一身的肌肤被润养得细嫩莹润,玲珑剔透,犹如上好的美玉。 画罗瞧着她,心中再一次感叹,自家姑娘生得可真真是好!如今身 段还未长成,就已是这般好颜色,可想而知,再过上两年,等她身形抽条,胸前一鼓,不知要迷倒多少男人! 自己为何就不是个男人呢?她捧着脸痴痴地想,若她是个男人,定要把姑娘娶回家。 “又在想什么?”双碧从屏风外绕进来就见画罗双手捧腮一副痴样,毫不客气地敲了她一下。 “在想我若是个男人,就把姑娘娶回家!”私下里只有主仆三人在的时候,画罗素来是想什么说什么。 双碧闻言噗嗤一笑,剜了她一眼,不以为然道:“即便你当真是个男人,这等好事轮得到你?净会做美梦!” 言讫,她试了试水温,又往浴桶里添了些热水,转眸看到阮蓁搭在浴桶边沿的右臂,惊讶道:“姑娘手臂上的伤疤竟已没了!” 自春猎阮蓁的手臂被抓伤至今,已过去整整一个月,前几日伤口彻底愈合,苏大夫便给了阮蓁一盒子透明的白膏,让她擦在伤疤上,一日三次,保管不会留疤。这才过去了三天,阮蓁手臂上已瞧不出丁点儿受过伤的痕迹。 经双碧这么一说,画罗才发觉,凑上前捧着阮蓁的胳膊细细打量,口中不住惊叹:“苏大夫真是神了!” 又泡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阮蓁出了浴桶,擦干身上的水珠,换上新做的粉白茶花穿蝶刻丝小袄,下系一条天水碧镶银线滚边襕裙。收拾妥当便出了门。 今日天公作美,万里无云,惠风和畅。阮蓁一路噙着盈盈笑意到了府门前,阮成钰站在马车旁同一人说着话。他今日身穿一袭天青净面杭绸直裰,长身玉立,端的是萧萧肃肃,风姿特秀。 “哥哥。”阮蓁走上前,叫了他一声,旋即又看向一旁的霍成,“大哥哥怎么来了?” 霍成依旧是一身素面玄衣,面容冷肃,目若寒星。见到她,他眸中微暖,“刚巧路过。” 他住在定国公的府邸,与宣平侯府隔着一条街,若说顺路,倒也勉强能说的过去。阮蓁了然,回头问阮成钰,“哥哥,温表姐今天会来吗?” 从西山回去后,温雨燕因云雀的死很是难以释怀,已许久未出门走动。 阮成钰闻言勾了勾唇,道:“自然要来。” 看来哥哥昨日那一趟没有白去。阮蓁狡黠地朝阮成钰眨眨眼,转身上了马车。 阮成钰和霍成翻身上马,一行人往城郊云霖别庄而去。 今日邺城的百姓几乎是倾城而出去城 郊踏青,通往城门的路被挤得水泄不通,马车艰难地在人群中走走停停,本该两刻钟就能到的路程,硬生生地走了近半个时辰。 好容易到了城郊,别庄的管事早在门口候了许久,忙迎着三人进去,“太子殿下已等候许久了。”见霍成很是面生,他凝眉迟疑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霍成觑了他一眼,冷声道:“霍成。” 竟是那位将军!管事忙低下头,连连赔罪,心下却暗自诧异,早听闻镇国大将军手段残忍暴虐,他家婆娘还猜测他是个凶神恶煞之人,今日一见却大大出乎意料——面前这位公子身材颀长,眉目俊朗,若不是身上的气势和眼神慑人,恐怕也是邺城少女们的春闺梦里人。 别庄建在一面湖泊上,依循着江南的格局,沿着回廊一路走过,处处可见亭台轩阁,奇花异葩点缀其间,风格雅致婉约,疏朗自然。 管事带着阮成钰与霍成往右侧踏波亭去了,另有丫鬟引着阮蓁往后花园走。 后花园有一处占地极大的桃林,此时三月暮春,桃花灼灼,团团簇簇拥在枝头,连绵一片如天边云霞。姑娘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说说笑笑,喝茶吃点心。 阮蓁一到就被常乐公主叫了过去,随口埋怨道:“你怎么才来?” “出城的人太多,马车走得慢。”阮蓁随口解释道。 常乐公主递给她一盅玫瑰清露让她润润喉,看了看四周,附在她耳边道:“昨日你走后我去找先生了。” 贺瑾如今已三十有一,而立之年便入了文渊阁,乃是大奕开国以来年纪最轻的阁老,当朝百官莫不要唤他一声“贺阁老”。常乐公主不愿这样叫他,又不愿随着太子叫他太傅,总觉得这样叫太过生疏,便依着自己的法子叫他“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脑补一下,霍成成站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地等了两个多小时,然后面无表情地跟阮蓁蓁说:刚巧路过。 蛤蛤蛤!!! 笑死了!!! ---------- 昨天负能量差点爆棚,还好我家彤彤拯救了我_(:3ゝ∠)_ 然后突然想起来刚才忘了祝大家元宵节快乐^_^ 我今天吃了十二个汤圆。 都是我娘逼的,她吃了四个,然后觉得自己是个弱女子,吃不了了,于是都给了她家大胃王女儿:) #我吃多了说我该减肥了 ,她吃不了了就说我应该胖一点,啊……娘,这是一种何等神奇的生物# ---------- 然后我决定以后不放防盗了:) 因为我这个废物一看到防盗就紧脏到手抖…… 本来就废,手一抖码字更慢了。 #论废物码字工的自我拯救# -------------- 然后,二更不是在凌晨就是在明早(。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阮蓁愣了一愣,没想到她这样着急,竟是一刻也等不得就去见了贺瑾。她昨天拐着弯儿劝了她近半个时辰,她转头就抛到了脑后!她有些泄气,“那他说什么了?” 提起贺瑾,常乐公主心里便是止不住的欢喜,“他说我原本的模样就很好。” 难怪她今日又换回了往日的装扮。阮蓁若有所思,她虽与贺瑾没见过几面,可却听说过他的许多事,知道他是个真正的君子,再温和不过的人。这样的人本就不会说出让人难堪的话,况且…… 他如今尚不知晓思若对他的情谊。若是知道了,恐怕就不会这样说了。 “他这么说,是不是对我也有几分喜欢?”常乐公主双目盈盈,盛满希翼。 阮蓁狠了狠心,正要开口,一个身着碧色衫裙的妙龄女子从桃林里走出来,步履轻盈地来到她二人面前。 常乐公主立时噤了声,目光游移看向别处。 “温表姐。”阮蓁滴溜溜转了转眸子,旁若无事。 “你们在说什么?”温雨燕乐呵呵地问。 唯恐阮蓁对这个未来嫂嫂知无不言,常乐公主朝她瞪了瞪眼,阮蓁心领意会地眨眨眼,示意她放心。 见她这般反应,温雨燕便知她们刚才说的是女儿家的私密话,自然不能与外人说。她方才本也是顺嘴一问,并没想着她们当真回答她,便自个儿把这事揭过,笑盈盈地从背后亮出一枝桃花,“你们瞧!” 常乐公主见了桃花立时便忘了方才的事,拿过桃枝嗅了嗅,轻摘下枝头一朵盛放的桃花别在发间,映着面前的杯盏照了照,目光流转间盈满潋滟春意。待她照够了,抬头便见阮蓁抿着唇看着她笑,她顿了顿,欲盖弥彰地也给她别了一朵。 云霖别庄有一处自山中引来的温泉,流经地底,是以此处的桃花便开得比一般的桃花要早上许多,花期也长,加之别庄的桃花大多都是别处难寻的珍稀品种,是以云霖别庄的桃林可算得上是邺城一绝。 阮蓁和常乐公主从桃林中折了几枝桃花回来便见一群姑娘们围坐一圈在玩蝶几图。 蝶几图乃是前朝庄乐公子所创,其后数百年经过后人的发展,到如今已是老少皆宜。最是适宜三五好友相聚时玩。 被围在最中间的女子赫然就是刘凝,她今日着湖蓝重莲绫描银月华裙,梳凌云髻,腰身挺得笔直,身段纤细玲珑, 坐在人群中间甚是打眼。 她凝眉稍作思忖,手上不断动作,黑漆牙雕小几上的蝶几图便又换作另一个样子,千变万化,叫人叹为观止。 “我从前只知道郡主擅长书画,诗赋也是一绝,没想到郡主竟然连蝶几图也要的这样好!”一旁围观的一位圆脸少女不无讨好地感叹,“郡主可真是聪慧灵巧!” 她的话得到了众人的连声附和,刘凝看似全神贯注地玩着手上的蝶几图,实则将她们的艳羡尽皆收入耳中,她自矜地扬起下巴,正要开口便听那连片啧啧声中突然响起一道不屑地轻嗤声。 “这有什么的?” 见众人看她,常乐公主撇撇嘴,不以为然道:“阮蓁会的花样比她多多了!” 常乐公主从小就与刘凝不对头,过了这么些年二人都已长大许多,可她们之间的关系不仅没有些许和缓,反倒越来越看不惯对方。 阮蓁一时阻拦不及,她的话便脱口而出,她皱了皱眉,没说话。 “哦?”刘凝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阮蓁,挑眉道:“她说你会的比我的,你来。” 说罢当真起身让开位子。 常乐公主这才发觉自己又为了逞一时口快把阮蓁拖下了水,可这时候如果退缩,岂不是会落下口实?她懊恼地咬了咬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天性使然,阮蓁不喜欢在众人面前表现什么,可现下…… 她抿了抿嘴,也不同刘凝客气,占了她的位子,低头慢慢地摆弄起小几上的蝶几图。刘凝玩的时候尚且需要时不时停下思忖一番,她却好似全然不需要思考,不多时已换了不下十种花样,且每一种都是众人见所未见的。 “阮家妹妹好生厉害!”方才还信誓旦旦地夸赞着刘凝的圆脸少女禁不住赞叹了一声,又连忙捂住嘴,小心地看着刘凝。 说话的功夫,阮蓁的手又动了动,不过寥寥几下,便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样子。她这几年在家中养病的时候做的最多的事便是钻研蝶几图,若要当真论起来,在坐的众人没有一个能比得过她的,可她并不欲张扬,故意将一张图放错了地方,顿了顿,佯作思路穷尽,起身。 刘凝的脸色在这不足一盏茶的时间里几度变换,直到阮蓁站起身,她才咬牙克制住自己,扯出一抹笑,道:“阮家妹妹果然聪敏,想来是在家中花了大功夫的……” 下一瞬却是话锋一转,“可惜姐姐素日里还要忙着随西席先 生学习琴棋书画,空不出多少功夫来玩这些小玩意儿……可比不得妹妹,有的是闲暇。” 她这话的意思好似是阮蓁不学无术,只知道玩这些讨巧的东西。常乐公主听不得她这样说话,尤其说的还是阮蓁,她怒冲冲地正欲开口,却被阮蓁悄悄扯住袖子。 刚才她一时口快已经害了阮蓁,自然不能再蠢一次,便压下心头的怒意,默默站到一边。 听了刘凝已有所指的话,阮蓁也不恼,顺着她的话道:“若论学问,我自然是比不上郡主的,阿娘总训诫我,要我学学郡主。” 她抿嘴软软一笑,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若是我长到郡主这般大的时候也能如此就好了!” 经她一说,一众姑娘们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笑得绵绵软软的小姑娘如今不过十一岁,比刘凝小了足足五岁。可刘凝方才竟当真与这个小姑娘较真,为的还是个蝶几图! 一时间众人瞧着刘凝的眼神都变了。 刘凝看着阮蓁,她噙着笑意看着她,无辜又天真,她一噎,竟接不上话来。 “不过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文安郡主何必认真。”太子妃早站在一侧看了许久,见刘凝面露恼怒,便站出来开口。 “太子妃。”众人这才发觉太子妃竟也到了,慌忙见礼。 太子妃陈湘乃是抚远大将军的嫡长女,去岁抚远大将军回京述职,把她也带了回来,原意是想着在邺城为她寻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不想没过多久霍皇后便看中她端方淑良,做主为太子聘了她为正妻。她也没让霍皇后失望,把东宫上下打点的服服帖帖不说,对太子更是无微不至,事必躬亲。 “我从前总听太子提起你,说老太君的小孙女儿囡囡是个乖巧伶俐的小姑娘。”陈湘牵着阮蓁的手,亲昵道:“今日见了才知太子所说不假!” 自太子大婚,常乐公主便时常在阮蓁面前念叨,说什么四哥有了娘子就不要妹妹了云云,是以她对这位只在太子之日遥遥见过一面的太子妃并不陌生。闻言仰着小脸儿对她浅浅一笑。 陈湘摸了摸她的的头,牵着她回身道:“花厅已备好宴席,大家随我来。” 言讫,牵着阮蓁与常乐公主一同在前面走着,众人落后几步跟着,常乐公主左右瞧了瞧,促狭地对她道:“四嫂,四哥舍得让你出来了?” 月前陈湘被查出已怀有一月身孕,太子便把她当成了易碎的珍宝,生怕她磕着碰着, 甚至还跟常乐公主“约法三章”,可真真是把人捧进了手心里。 常乐公主这么一说,陈湘便想起方才过来前太子对着她百般叮嘱唠叨不断的场景,不由噗嗤一笑,区起食指敲了敲她的额头,嗔道:“我若不来,你们岂不是要翻了天?” 常乐公主知道她是在说方才的事,心虚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用过午膳,一行人又去了后院蹴鞠场,男人们分作两队比赛,姑娘们则坐在台上观看。 片刻后,下场的十人换好衣裳,由各自的领队人领着从两边走了出来。其中一队自然是由太子带领,另一队…… 阮蓁看着站在最前方的霍成,有些惊讶他竟也会蹴鞠。 似是察觉她的目光,霍成不动声色地抬眸看向她,阮蓁便朝抿着嘴朝他笑了笑。 他弯了弯唇,收回视线。 鞠球被高高抛起,场上众人瞬时开始移动,其中一道玄色身影格外引人瞩目,只见他变换着身形穿梭在场上,动作敏捷干净,鞠球仿佛被粘在他脚下,紧随着他移动。 有人自一旁包抄过来,一个横腿欲要截过他的球,他似是早已料到一般,带着球一个腾起,竟是直接越过那人直直朝藤门射球! 进了! 阮蓁雀跃着一回头,却发现常乐公主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霍成:其实我一开始是拒绝上场的,但是我看到了我媳妇儿我就改变了主意。 --------- 今天……这一章…… 在网吧里。 我,是奔溃的。 霸王票和营养液等明天回去再感谢,先么么大家。 滚去撸二更。 ↑ 说更就更,短小也更。 ☆、第30章 第三十章 踏波亭前的青石板甬道上。 贺瑾驻足,不动声色地听着身后的动静,片刻,他轻笑一声,道:“公主还要跟着臣多久?” 见她不说话,贺瑾回身看她,“公主可是有事?” 常乐公主连连点头,却又咬着唇不说话。 她不说话,贺瑾便耐心等着,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极浅笑意。 “我……”踟蹰半晌,常乐公主终于鼓足勇气,问他:“先生昨日说我原本的模样便很好,是先生的真心话吗?” 她跟了他一路,就是想问这个?贺瑾点头,道:“自然是真心话。” 她是大奕唯一的嫡公主,被帝后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本就是再尊贵不过的身份,何况…… 她生在皇家,却能出淤泥而不染,这样一颗良善达观的心,最是难得。 贺瑾看着面前面带羞赧的小姑娘,眸中稍暖。 他也算是看着常乐公主长大的,看着她从稚嫩的小姑娘长成如今的妙龄少女,不知不觉她已到了情思萌动的年纪,就是不知她的心上人是哪家的公子。 “那……”常乐公主急急抬头,看着贺瑾,春日和暖的日光自头顶打下,他似是整个人都在熠熠发光。有一瞬,她几乎抑制不住自己心里百转千回的情谊,她想告诉他,她喜欢她,不是小姑娘对大哥哥的喜欢,是女人对男人的喜欢,是想做他的妻子的喜欢。 可触及他的目光,她却迟疑了,到嘴的话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看她的目光,还是与从前一样。这样的目光她在父皇眼里见过,在四哥眼里见过…… 他如今,还是把她当做那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在他心里,她好似,从未长大。 蹴鞠赛最后以霍成那一队获胜告终。 太子笑着把鞠球抛给霍成,不无遗憾道:“表弟蹴鞠玩得这么好怎么从前不见你上场?” 霍成闪身躲过抛过来的球,实话实说,“我以前不玩。” 以前不玩?太子一噎,讶异道:“你今天第一次上场?” “嗯。”霍成解了腕间的束带,毫不在意自己的话带给了太子多大的震撼。 他在台上扫了一圈,却没见到他的小姑娘,眉峰低压,大步走出了蹴鞠场。 一出蹴鞠场,却见粉衫碧裙的小姑娘笑盈盈地候 在小径上,他足下稍顿,大步上前。 等他走近,阮蓁道:“大哥哥踢得真好!” 小姑娘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惹得霍成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发顶,反问:“是吗?” 他是当真不觉得如何,本就是依着从前见过的其他人蹴鞠的动作,加之他在战场上多年练就的反应才胜了太子。 “嗯!”阮蓁重重点头,想了想,又道:“她们都看得目不转睛!” 她口中的她们自然说的是方才观战的一众姑娘们。 她们如何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她。霍成垂眸看她,问道:“你呢?” 她自然也是看得目不转睛!阮蓁想也未想便道:“我也是。” 得到想要的答案,他弯了弯唇,提步往前走,“手上的伤好了?” “好了。”阮蓁弯着眸子,欢快道:“有苏姨的药在,现在已经一点儿痕迹看不出了!” 那便好。霍成其实是想亲眼看一看,但想也知道小姑娘不会答应,只得作罢。 天色还早,众人就没急着回去,而是去了流杯亭。 流杯亭是特地为行“曲水流觞”乐事所建,一侧是潺潺溪水,另一侧是茂竹修林,甚为幽静。 男人们坐在一处,喝的是上好的烈酒,姑娘们另择一处而坐,品着梅子果酿。 因着方才霍成在蹴鞠场上让人叹为观止的表现,男人们便想尽了办法让他喝酒,他亦是来者不拒。等到结束时,起初还生疏地叫他“霍将军”的公子们一个个都改口叫他“霍兄”,端的是十分亲近。 姑娘们早早就散了,阮蓁坐在花厅等了足足半个时辰,直到酉时,才见一群男人们东倒西歪地往外走,她从中扫视了一圈,却没见着阮成钰,正要去找,便见霍成扶着他缀在最末尾出来了。 阮蓁快走两步,迎上前,“大哥哥,哥哥醉了吗?” 霍成点头。 几乎是同时,阮蓁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味,她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扶着阮成钰,埋怨道:“哥哥做什么喝这么多酒!” 可惜阮成钰已睡过去,听不到她的埋怨。 她细眉紧蹙,脸上满是嫌弃,眼里却是不容置喙的关心,和霍成一道把阮成钰扶上马车,刚舒了一口气,旋即又想起什么,转头看了看霍成,“大哥哥喝酒了吗?” “喝了。”霍成看着她,道:“喝了很多。” 说话的时候,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黝黑的眸子里满是压抑的炽热。 阮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可能也是醉了,不放心道:“大哥哥坐我的马车回去吧。” 她见过有人喝醉了在街上骑马,摔下马险些被马蹄踏死,怕他也这样。 马车本不小,现在多了两个男人,就显得有些小了。 阮蓁上了马车,对车夫道:“去定国公府,先把大哥哥送回去。” 自上了马车便阖着眸子假寐的霍成闻言睁开眼,道:“不必了。” 他看了看阮成钰,道:“先把你哥哥送回去,否则在马车上坐久了他会不舒服。” 阮蓁没照顾过醉酒的人,自然不知道这回事,感激地看了一眼霍成,道:“那大哥哥忍一忍。” 霍成看着她写满担忧的小脸,眸中闪过一丝愉悦,颔首应了。 马车碌碌,不多时便到了宣平侯府门前,阮蓁叫来下人扶着阮成钰回涿平院,转身想了想,又上了马车。 见她去而复返,霍成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倚在车壁上佯装醉意深深。 “大哥哥难受吗?”见他皱着眉似是很不好过的样子,阮蓁关切道。 霍成没说话。 阮蓁往他身边坐了坐,凑近又问了一遍。 他这才慢慢睁开眼,半晌,缓缓摇了摇头,“无碍。” 她看出他的“隐忍”,软着嗓子安抚他:“大哥哥别急,马上就到了……” 恰在此时,马车陡然一顿,阮蓁慌忙稳住自己,却觉肩膀一沉。 “大哥哥……”阮蓁拧眉,双手吃力地撑着他的头,想让他起来,便听他叫她。 “囡囡。”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哑声道:“让大哥哥靠一靠,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啦! 然后…… 滚去睡觉qaq 那什么,好怕,网吧外面…… 会有鬼吗?要不我干脆在这儿睡吧[趴地]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他看起来好似真的很不好受。阮蓁顿了顿,慢慢收回手,好一会儿她小心翼翼地垂眸看了看,霍成阖眸倚着她的肩,像是睡了过去。 她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唯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在车壁上扫了一圈,忍不住又看向霍成。 他闭着眼熟睡,面上没了平时的冷肃,眉眼舒缓,就连唇角都带着极难见到的浅淡笑意。 这样看着,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其实他的眉眼是很好看的,即便是与如今深受邺城贵女追捧的徐朗相比,他也不差分毫。只是徐朗儒雅俊逸,他则多了几分英武。 定国公府与宣平侯府仅隔着一条街,不多时马车便停了下来。 阮蓁叫了霍成一声,“大哥哥,到了。” 霍成坐直身子便听她“嘶”了一声,他转头,拧眉道:“怎么了?” 小姑娘捂着肩膀,湿漉漉的大眼睛里满是控诉:“疼……” 僵着的时候尚不觉得,一旦放松下来,便觉得肩膀又酸又疼,她眼里不觉就积了一层雾气。 对上她的目光,霍成稍稍一愣,她看他的目光让他生出一种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的错觉,一时间无奈又心疼,“我给你揉揉?” 她却不肯,捂着肩膀往后挪了挪,审视道:“大哥哥酒醒了?” 他颔首,欲盖弥彰地解释:“我酒醒得快。” “哦……”阮蓁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转而催促他,“大哥哥快回府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霍成看了她一眼,下了马车。 成帝登基三十余载,南疆始终是他最大的心病,如今霍成主动向他请兵攻打南疆,他犹豫了几日,最终还是答应了。不过他只给霍成两年的时间,两年之后不论胜负,霍成都要班师回朝助太子一臂之力,因为那时,成帝的身子便要到了油尽灯枯回天乏术之时。 圣旨下来的时候,阮蓁正与常乐公主坐在锦元殿前殿的紫檀嵌云石罗汉床上玩双陆,琉璃从殿外进来,附在常乐公主耳边低语几句。 “大表哥要去南疆了。”常乐公主言简意赅地转述给阮蓁,“父皇已经下了圣旨了。” “嗯。”阮蓁点了点头,抛起手中的骰子,骰子落在小几上,转了转,朝上的是六。 她看着棋盘稍作思忖,拿起棋子走了六步。 “你怎么反 应这么平淡?”常乐公主以为她至少该惊讶一下,余光一转却见棋盘上阮蓁的白棋已尽数越过她的黑棋移出棋盘,她的注意力瞬时被夺走,“又输了!” 她撇了撇嘴,不甘不愿地从手边的荷包里掏出一颗金瓜子递给阮蓁,埋怨道:“你就不能让我赢一次吗?” 阮蓁抿着嘴对着她笑,思绪却不知飘去了何处。 申时末,阮蓁同常乐公主告辞,走出永安宫,刚出了景和门,便见到了正往这边而来的常坚,她愣了愣,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五姑娘。”常坚也看到了她,揖了揖手,“五姑娘是从永安宫里出来?” 阮蓁说是,也问他:“你要去哪儿?” “也是永安宫。”常坚道,他拎起手里的兔笼给她看了看,主动解释道:“主子就要出征了,我也随着一同去,把兔子放在府里怕那些下人不尽心,索性拿到宫里让常乐公主先养着。” “这是大哥哥养的兔子?”阮蓁又问。 “是也不是。”常坚点头又摇头,意有所指道:“这兔子是主子春猎那日特地抓来的,原是想送给什么人,但最后不知为何又没送成,就留在府里养着了。” 阮蓁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小兔子。 这只兔子与穗穗差不多大小,模样也像极了,只是…… 她看着兔子额头正中的一点红色,心里好奇,忍不住指着那个红点问道:“这是你给它点上去的?” “这可不是!”常坚连连摆手,“是主子亲手点的。” 他看了看阮蓁眉间的红痣,又低头瞅了眼兔子,笑道:“它跟五姑娘倒是有缘。” 岂止是有缘。阮蓁想起春猎那日霍成来到她院中见到穗穗之后的脸色,她原以为他是与徐朗有什么嫌隙,这才不高兴,现在才明白他是在生气他想送给她的东西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她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忽听常坚道:“我记得五姑娘也养了只兔子,是吗?” 不等阮蓁点头,他又道:“那正好!我就把它交给五姑娘了!两只兔子也好做个伴儿!” 说着就把手中的兔笼塞到阮蓁手里,急急忙忙旋身往回走。 “等等!”阮蓁忙叫住他,“它有名字吗?” 常坚笑了笑,道:“自然是有的,主子给它起了个名儿,叫雪团儿。” 作者有话要说:常坚: 妈哒终于搞定了!我躲在树林里等了一个多时辰我容易么我?求加工资! 霍成:哦。 ------------- 有的小天使说看到的是防盗,然而酒已经没放过防盗了…… app的小天使可以清缓存重新刷新试试,和电脑的小天使我就没办法了qaq ------------- 今天real短小,不过已经困die就先更上来。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阮蓁进宫一趟带回来只小兔子,且这只兔子还与她一般眉心有颗小红痣,画罗看得新奇极了,问道:“姑娘,这是常乐公主点的吗?” 她进宫是去见常乐公主,画罗便自发以为这兔子是常乐公主送给她的。 阮蓁抿了抿嘴,道:“不是。”多的却不肯说。 画罗心思都在雪团儿身上,没留意到她的神色,“正好和穗穗做个伴儿。” 她背过身往雪团儿身下看了看,有些失望,“可惜和穗穗一样是只雄兔,若是只雌兔日后还能生出许多小兔子呢!” “要那么多兔子做什么?”双碧从屋外进来,把手中的药膳端给阮蓁,道:“到时还得专门辟个院子养兔子。” 经她这么一说,画罗也不觉得惋惜了,颠颠儿地抱着雪团儿去院子里找穗穗。 喝完药膳,阮蓁起身去了耳房,在里面待了许久,直到夜深了才出来。 昨日睡得有些迟,早起的时候阮蓁浑身犯懒,倚在床头半阖着眸子打瞌睡。 双碧为她套上粉椴素面云纹翘头履,躬身在她耳边轻声叫她:“姑娘。” 好一会儿阮蓁才睁开眼睛,目色迷离地看着她,长长的睫羽轻轻颤了颤,重又阖上眼睛,含糊不清地呢喃:“让我再歇一会儿,就一会儿……” 自家姑娘平日里极为稳重,唯有这个时候不一样,嘟着嘴耍赖,一团孩子气。看着她抱着床柱不撒手的爱娇模样,双碧心都要化了,狠下心来叫醒她,“今日要和三少爷去城郊放风筝,姑娘可是忘了?” 半月前阮成轩进了神枢营,这是他第一次休沐,早早便命人递了口信儿,要带阮蓁去城郊放风筝。 “好双碧,就让我再歇一小会儿。”阮蓁闭着眼睛撒娇,“三哥不会怪我的。” 双碧无法,只得让她又睡了一炷香的时间。 阮成轩回府做的头一件事便是去给老太君请安,恰巧阮蓁刚陪着老太君用过早饭,两人陪着老太君说了会儿话便一道出了荣安院。 “你先回去歇着,三哥去泰无院一趟,半个时辰后去府门前等我。”阮成轩道。 阮蓁点头,“三哥快去,大伯母一定等急了!” “囡囡真乖!”阮成轩捏了捏她白净的小脸,转身大步离去,不一会儿就没了踪迹。 阮蓁捂着脸对着 他的背影鼓起腮帮子。 她都十一岁了,三哥还把她当小孩子哄。 她刚一回身,便见一人迎面而来,她愣了愣,道:“大哥哥?” 待霍成走近,她问道:“大哥哥是来找祖母的吗?” 霍成颔首,“我来向老太君辞行。” 嘴里说的冠冕堂皇,可唯有他自己知道,他这次来真正想见的人是她。 闻言她有些诧异,仰着脸儿问他:“大哥哥今日就走?” 她以为点兵要花上好几日呢!没想到走得这么急。 “兵贵神速。”霍成道。 言讫,见她恹恹地低下头,他皱眉想了想,主动问道:“常坚把雪团儿给了你?” 阮蓁点头,随即问他:“大哥哥为什么要在它额头上点红点?” “不好看吗?”霍成不答反问。 好看倒是好看,就是她看着总觉得心里怪怪的。阮蓁不自觉摸了摸眉心的红痣,别扭道:“好看。” “那便是了。”将她的动作收入眼中,霍成弯唇,道:“不过你比它好看。” 闻言,阮蓁先是一怔,随后气恼地瞪了他一眼。她自然要比它好看。若她连一只兔子都比不过,岂不是要羞愧死? 想着想着又觉得有些不对,她是人,为何要和兔子比? 小姑娘气鼓鼓的着实可爱,霍成抬手想要捏捏她的脸,却被她捂着脸闪过,“大哥哥快进去吧,我要回去了!” 说完就背过身不再看他。 霍成从背后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讳莫如深,“你就不想问问我何时回来?” 他为她牵肠挂肚,她却连问都不问一句,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那……”阮蓁转过身,别别扭扭地问他:“大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两年后。” 早些日子他与老太君商议过南疆的形势,两年之内班师回朝虽难,却也不是不可能。 两年啊。阮蓁想了想,两年后她就十三岁了。 他好似看穿她心中所想,道:“那时你就长大了。” 等他回来,他的小姑娘就真真正正的长大了。如此想着,他竟觉得两年也不算难熬——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再等两年又有何妨? 霍成正暗自欣慰,却听小姑娘自然而然地接了一句,“那时大哥哥就老 了。” 看着她无辜又澄亮的眼睛,他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老了?” “是啊!”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掰着指头道:“两年后大哥哥就二十一岁了,已经过了弱冠,还不算老吗?”起码跟她比是很老了呀! 原来她心里的老与不老是这么算的。霍成勾了勾唇,道:“如此说来,再过几年,等你到了双十年岁,是不是也算是老了?” 她不假思索道:“自然不是!大哥哥和我怎么能一样?大哥哥没听过吗?二十岁是女子最美的年纪。” 再者,她如今才十一岁,距离他说的年纪还有九年。 九年那么长。 他二十岁就是老了,她却不算,也不知她怎么得出的歪理。霍成失笑,屈起食指轻敲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也没谁告诉我,就是我自己想的……”阮蓁后退半步,揉了揉额头,忽地想起什么,急忙转身往回走,还不忘叮嘱他,“大哥哥等我一会儿!” 凭她的脚力东府西府间走上一个来回要近一刻钟,霍成便先进了荣安院同老太君辞行。 “此番你若能大胜归来,论战功,这朝中自此以后便无人能与你匹敌,即便是你外祖父和我也不及你对江山的功劳。”老太君坐在酸枝木雕螭龙纹独板围子罗汉床上,叮嘱他:“只是你要记住,君君臣臣,这是自古以来就定下的伦常,即便是你功大于天,也要恪守为臣之道,切莫骄矜。” “不过以你的性子总不会行差踏错,只要谨慎些便好。”其实老太君知道,成帝之所以对霍成如此信任,有一个逃不过的原因便是他身上“天煞孤星,孤鸾寡宿”的八字批言,即便当年批命之人实为作假,但流言已经传出,那八个字他怕是要背一辈子。 遑论这些年在民间他罗刹将军的名头越传越响,那些人将他的事添油加醋之后到处宣扬,将一个冲锋陷阵的大将军硬生生的传成了青面獠牙嗜血残暴的鬼将,以致百姓对他既敬又怕,到如今,他的名声已到了能止小儿夜啼的地步。这其中未尝没有成帝的推波助澜——他既要霍成为他和太子守江山,又要他名声败尽,终此一生只能做个威慑江山的大将军。 老太君轻叹一声,道:“我知道你嘴上虽不说,心里却明镜似的一清二楚,你也别怪他,位子越高就越心惊胆战,他也不容易。好在太子是个赤忱之人,此番若你当真能得胜归来,便好好帮扶他… …” 霍成颔首。 “好了,我乏了,你回去吧,万事小心。”老太君摆摆手,转身进了内室。 霍成走出荣安院,阮蓁恰巧回转,她将手里的黑漆描金边方盒递给他。 霍成打开一看,是个巴掌大小的木雕,身披甲胄,手持一柄长剑横在身前,雕刻手法虽还有些稚嫩,□□却很是到位,他收起方盒,转眸看她。 “本想等大哥哥生辰的时候再给你的,不过今年还是等不到大哥哥过生辰了。”阮蓁抬起头,露出一抹明亮的笑,道:“那就当做是给大哥哥送行的礼物吧!祝大哥哥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巳时已过一刻,大军整装待发,霍成不再久留,转身欲走。 恰在此时,一青衣小厮小跑着过来,对阮蓁道:“五姑娘,三少爷命小的来说一声,若是五姑娘收拾妥当,便可出门了。” 阮蓁点头,快走两步追上霍成,道:“我送大哥哥出去。” 霍成扭头看她,她解释道:“三哥哥要带我去城郊放风筝。” “就你二人?”霍成问。 阮蓁摇头说不是,她挨个数过会去的人,“温表姐也来,可惜哥哥要在家里准备殿试,不能和我们一同去。” 霍成听到了一个名字,他不动声色道:“徐朗也去?” 过了抄手游廊就是垂花门,阮蓁扶了扶门框,浑不在意道:“嗯,徐朗哥哥一来,刘凝肯定也会去,思若又要不高兴了。” “囡囡。”霍成忽然停了下来,身子一半隐在垂花门的阴影里,神色莫名,“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她答应过他什么?阮蓁想了想,摇头如实道:“不记得了。” 他静默,眸色晦暗不明地看着她,许久,重又迈开步子,道:“不记得就算了,等我回来再好好说给你听。” 不多时便到了府门前,阮成轩在马车前等着,与他一同来的还有徐朗和温雨燕。阮蓁朝他们走了几步,回身跟霍成告别。 霍成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徐朗,策马离开。 徐朗看着他一骑绝尘而去,皱了皱眉,问阮蓁:“囡囡,霍将军今日可是心情不佳?” 他从哪儿看出来的?阮蓁奇怪地摇了摇头,道:“大哥哥没有不高兴,徐朗哥哥为何这么问?” “无事。”徐朗摸了摸她的头,道:“时辰不早了,快 上车吧。” 作者有话要说:徐朗:我做了什么你要这样看我?!!! 霍成:呵呵。 -------------- 蟹蟹小仙女们的霸王票!感动啪啪啪!酒给发了红包,查收一下~ 游手好闲妞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2-1314:52:23 柠檬不萌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2-1409:47:58 南部小城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2-1410:23:34 小院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2-1515:23:41 --------------- 还有大家的灌溉,也要么么啪!蓝后,游手好闲小妞妞,你造我那天下午看到营养液突然多了一百瓶的赶脚吗?我尊的以为是晋江抽了_(:3ゝ∠)_嘤嘤嘤!!! 读者“久孤”,灌溉营养液+202017-02-1319:11:55 读者“游手好闲妞”,灌溉营养液+1002017-02-1314:52:59 读者“柠檬不萌”,灌溉营养液+12017-02-1312:40:49 读者“无心阵”,灌溉营养液+22017-02-1303:31:21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17-02-1214:44:14 读者“zjq”,灌溉营养液+52017-02-1123:27:39 读者“irisbao”,灌溉营养液+42017-02-1123:18:42 读者“绛颜”,灌溉营养液+52017-02-1013:29:36 读者“rachel”,灌溉营养液+12017-02-1013:03:46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金秋九月,蟹肥菊黄,丹桂飘香,霍皇后在御花园设宴邀各府夫人、贵女品蟹赏菊。宣平侯府也接了帖子,老太君这两年愈发不肯出门,这一回便是温氏和刘氏带着阮蓁去。 二人坐在前厅等了许久,杯中的茶已续过一回,仍不见阮蓁的踪影,刘氏拧着眉尖儿吩咐拂冬去催一催,“去看看姑娘,让她快些,别误了时辰。” 温氏放下手中的青花缠枝纹茶盅,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急,语带笑意道:“姑娘家出门总是要磨上一磨的,咱们当年不也是这样?总觉得这条裙子太艳,那条又太素,头饰也要件件合心意才肯出门。” 少顷,阮蓁和温雨燕才姗姗来迟。 早在两年前阮成钰殿试中了二甲第七名后温雨燕便嫁了过来,因着她性子直爽良善,对阮成钰倾心相待,刘氏很是喜欢她,把她当亲生女儿一般。 “大伯母,阿娘。”二人齐声唤道。 刘氏看了眼阮蓁,见她着杏白绉纱小袖衫,下系一条浅青挑线裙子,不由皱了皱眉,“双碧,去给姑娘取件披风。” 九月的天儿渐凉,别看目下还是暖阳当头,煦风畅畅,等到了申时末,日头转过去,就开始冷了。阮蓁前两日来初潮,疼得满头大汗,好容易缓过来,刘氏不敢有丝毫松懈,唯恐她受凉再遭罪。 双碧应是,快步离去,不消一盏茶的时间便拿了件素锦织镶银丝边纹披风。 一行人这才出门。 宴席设在御花园西侧的千秋亭上,一路走来,能见到许多品种不一的秋菊,其中更有不少如玉堂金马、太真含笑一类的菊中极品,或是盛放吐蕊,或是含苞欲放,可称得上是美轮美奂,叫人如痴如醉。 到了千秋亭,时辰还早,许多夫人都还没到,宫女太监们来来回回地忙碌着。温雨燕陪着刘氏和温氏上了二楼观景,阮蓁抱着年年去了永安宫。 半月前常乐公主甩开宫女侍卫偷溜出宫,不知去哪儿玩了一整日,直到宫门落钥都没回来,成帝和霍皇后到处寻她不见,险些出动五城兵马司封锁城门。后来还是贺瑾寻到她把她带了回来,鲜少动气的霍皇后红着眼眶将她狠狠训斥了一番,勒令她三月之内不许出宫。 常乐公主实在百无聊赖,想着还要被关在宫里两个多月,就和阮蓁商量让她把年年送进宫陪她些日子。 家中的三只小宠,阮蓁最是偏爱年 年,给它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养得精细极了,甚至请苏大夫专门调制了一种香露,隔上几日便用玉梳浸着香露为它梳一次毛,把它那本就顺滑的皮毛养得愈发光滑柔顺,在阳光下闪着银光,漂亮极了。常乐公主便自作主张给它封了个天下第一美猫的封号,还说要给它做一个项圈。 阮蓁抱着年年刚进了锦元殿,常乐公主便忙不迭从她怀里抱过年年,作势要亲它浅粉的小鼻尖,被它一个粉垫挥开,趴在她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合着眼睛打呼噜。 常乐公主就着这个姿势抱着年年和阮蓁你一句我一句聊了会儿,珊瑚从殿外进来说是时辰到了,皇后娘娘着人来催她们。 “别以为我不知道母后在打什么主意。”常乐公主把年年交给琉璃,叮嘱她好生照看,张开双臂让阮蓁看了眼自己今日的装扮,瘪瘪嘴道:“她这哪是请别人赏菊啊,分明就是让她们赏我,哪家的夫人看上了我,就要把我嫁过去……” 她难得穿了身宫装,是件霞影色金枝绿叶百花曳地裙,盛装挽髻,往那儿一站便好似夜里的夜明珠,熠熠发光,夺人眼球。 阮蓁闻言噗嗤一笑,道:“即便是当真有哪位夫人相中你,想要你给她做儿媳,总要等到明年你及笄。再者说了,皇后娘娘就你一个女儿,恐怕还要多留你一年,哪有你说的那样急?” 常乐公主撇撇嘴,不置可否。 蟹肉性凉,阮蓁来着葵水,自然不能多吃,只象征性地动了动筷子便寻了个由头下了亭子,倚着一楼的围栏观赏风景。 不多时,常乐公主也下来了,拉着阮蓁往御花园东侧走。 御花园东侧有一处万春亭,亭边长着颗逾百年的桂花树,霍皇后近日有些咳嗽,常乐公主问过御医后便想摘些桂花做桂花蜜露给她喝。 她穿着宫装不方便,又不想让宫人知道她们在这里,如此只能是阮蓁踩着梯子上去摘桂花,她在下面扶着。 这颗桂树长得枝繁叶茂,开了满树的花,幽香袭人。阮蓁含了片花瓣在嘴里,这才开始摘花。 常乐公主扶着梯子仰着头跟她说话,“四嫂又有身孕了,御医说是双胎,可把母后高兴坏了!” 她可不高兴,埋怨道:“要是和昇儿一样顽皮,那我可不想要。他前两日又摔了我一个琉璃盏,再让他这么摔下去,你以后来我宫里喝桃花酿就没有琉璃盏可用了!” 小皇孙月初将将过了两岁生辰,刚好到了会走爱 动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时候,又爱黏着常乐公主这个小姑姑,时常是一睁眼便咿咿呀呀地要去永安宫里,见着了什么都要碰一碰,遇到喜欢的还要抱在怀里,一不小心就会摔碎。可他又是个极为聪明的孩子,每次一到这个时候没等常乐公主生气,他便一瘪嘴扑簌簌地掉金豆豆,见他如此常乐公主怎么忍心责备他?只能私下里跟阮蓁埋怨。 “那你就把你的永安宫关得严严实实的,不许他进来。”嘴里的花香淡了,阮蓁换了朵新的,清浅花香袭来,她愉悦地弯了弯唇。 “这怎么行?”常乐公主虽嘴上埋怨,可要真的关上宫门不许小皇孙进来,她又舍不得,矛盾极了。 一个人矛盾了一会儿,她又想起一件事,对阮蓁道:“大表哥马上就要回来了,你知道吗?” 自霍成去了南疆便时有捷报传来,这两年来,他率军将蛮人的领地往后推了近千里。半月前南疆大捷,成帝龙心大悦,命他班师回朝行封赏之事。算算日子,再有一两日就到邺城了。 这些事阮蓁已经从阮成钰口中听过,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大表哥怎么如此厉害?皇爷爷和父皇派了那么多大将军,都没能奈何蛮人半分,怎么他一去就打了胜仗!”常乐公主怎么也想不明白,便想起一事,揣测道:“难道他真的是说书人说的罗刹下凡?” 这一会儿的功夫,竹篮已经装满,阮蓁一手拎着篮子一手扶着梯子慢慢儿往下,闻言乜了她一眼,道:“什么罗刹下凡?都是他们自个儿编的,大哥哥哪里像罗刹了?” “好了!知道你跟他亲近,我不说他就是了。”常乐公主伸出手,“把竹篮给我。” 阮蓁将篮子递给她,再回身的时候脚下绊住了裙摆,身子一个踉跄带着梯子晃了晃。 “阮蓁!”常乐公主扔了手里的竹篮,双手扶着梯子想让它稳下来,但已经于事无补。 眼见着阮蓁就要摔下来,一人腾挪而起,在半空中接住了她。 感受到自己落在一个坚实宽阔的胸膛中,阮蓁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入目便是一张极为锋利的面孔,眉眼间还带着南疆沙场的铮铮杀伐之气,她眨了眨眼,愣愣道:“大哥哥?” 霍成垂眸看她。 两年过去,小姑娘长成了妙龄少女,真正是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叫人见之忘俗。 她唇瓣间尤含着一朵桂花,薄薄的花瓣贴在粉嫩 饱满的唇瓣上,格外惑人。霍成甚至能闻到她唇上口脂的甜香,他眸色深了深,圈着她腰肢的长臂暗自紧了紧,又在她察觉不对之前松开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常乐公主赶忙上前,紧张道:“阮蓁,你没事吧?” 不过虚惊一场,阮蓁摇头,“没事。”她转头看向霍成,对着他甜甜一笑,道:“谢谢大哥哥。” 霍成颔首,问道:“这么危险的事为何不交给宫人做?” 阮蓁解释道:“是我自己想去摘,一时没想周全……” 常乐公主刚舒了口气,便见霍成一个眼神扫了过来,她缩了缩脖子,从地上捡起竹篮,好在篮中还有大半的桂花。一抬头却见霍成动作极为自然地拿掉阮蓁唇上的花瓣,拇指轻轻摩挲她的唇瓣。他们二人站得极尽,他好似要把玲珑娇小的阮蓁抱进怀里一般。 她觉得有些不对,再打眼看去却对上了霍成的目光,她怔了怔,慌忙低下头佯装翻看着篮中的花瓣,心里却涌起了惊涛骇浪。 她也有心上人,自然能看懂霍成方才对着阮蓁时眼里的脉脉温情和不容忽视的占有欲。只是她一直以为大表哥对阮蓁与对他们格外不同,是看在老太君的面儿上,加之阮蓁身子不好惹人心疼,他才对她宽容些,却没想过他对她存的竟是男人对女人的心思!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阮蓁存了这样的心思的?两年前?还是更早? 作者有话要说:霍成v:媳妇儿十三岁啦!!!马上就可以娶回家啪啪啪了!!!好开熏![xkl撒花][xkl转圈] 转发(1)评论(999)赞(10086) 阮蓁v:举报,盗号。 霍皇后v:说!是哪家的姑娘,姑母给你赐婚![舞法天女七彩棒.jpg] 阮成钰v:霍将军这是怎么了? 霍明熙v:楼上1. 本公主天上地下第二美丽v:我我我,我好像知道什么…… ☆、第34章 第三十五章 带着薄茧的手拂过唇瓣,带来些许异样,阮蓁后退半步,发问:“大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的?”思若刚才还说要再有一两日呢! 霍成神色坦荡地收回手,仿佛真的只是为了帮她拿掉唇上的花瓣,“今晨。” 他辰时到了邺城,知道今日霍皇后在宫中设宴,猜想她定会到场,便一刻不停地进了宫。方才同成帝商议南疆事宜,心里想的却全是她。 阮蓁慢慢点了点头,心里疑惑他为何不同大军一道入城,反倒是自己先行一步。许是有什么要紧事?她胡乱猜测着,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原因就在自己身上。 花瓣虽洒了些,幸而余下还有不少,足够做上不少桂花蜜露。她们不再停留,踅身往回走。阮蓁腰上系的丝绦因着方才的事缠绕在一起,她一边走一边低头把它们理顺。 她低着头,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霍成眯了眯眼,眸色转深,不动声色地问她:“怎么会想起来摘桂花?” 有几根丝绦缠得有些杂乱,阮蓁紧锁着眉头耐着性子把它们捋顺,听到他说话,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想起他问的是什么,慢吞吞地跟他解释,“皇后娘娘近来总是咳嗽,思若想做桂花蜜露给她喝,我们就过来摘桂花了。” 末了见他和她们一道往千秋亭走,便问道:“大哥哥是要去见皇后娘娘吗?” 霍成不语,她想了想,提醒他,“皇后娘娘正和女眷们一同赏菊,大哥哥现在过去怕是有些不方便。” 他本就不是为了去见皇后。霍成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阮蓁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到底没瞧出来他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她转了转乌溜溜的眼珠子,没再多说,扭头挽着常乐公主和她小声说话去了。 转过青石甬道,刚看到千秋亭,便见琉璃汲汲皇皇地跑来,到了近前,连口气都顾不上喘,急促道:“公主,阮姑娘,不好了!年年不见了!” 常乐公主同阮蓁对视了一眼,问道:“许是自己跑去哪里玩了,你可有到处找一找?” 琉璃道:“到处都找了,可是、可是……” 公主特地交代要她们好生照看着,所以她们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可她和珊瑚不过是说了句话的功夫,一回头原本卧在美人榻上晒太阳的年年就不见了! 她知道阮蓁有多喜欢这只猫儿,当下急得都要哭了。 见她如此,阮蓁也不好苛责与她,还要转过来安慰她:“年年平日里也会跑出去玩,稍晚些自己就会回来,不必过度担心。” 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却担忧不已,年年素日里除了东西两府再没去过别的地方,宫里对它是个再陌生不过的地方,她怕它不认识路,又或是被别的宫人抱走。 “阮蓁你别急。”常乐公主看出她的忧虑,吩咐琉璃去知会霍皇后一声她暂时不去宴席了,自己则陪着阮蓁想法子,“我命人再去找找,年年额上的那一缕红毛格外好认,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留意,多问几个宫人,必定有人曾见过它。” “再者说了,它是我宫里走出去的,还有谁敢私自抱走不成?” 常乐公主信誓旦旦,但这一回她却说错了。 陪着霍皇后赏了会儿菊,刘凝走得有些累了,便坐在御花园南面的澄瑞亭中休息,一打眼就看到了卧在不远处花丛里晒太阳的白猫儿,通体雪白,一身油光滑顺的皮毛在阳光下闪着熠熠银光。 刘凝看了看四周,霍皇后和一众女眷已经走远,她挑了挑眉对听春道:“去把那只猫儿抱过来。” 听春应是,不多时抱着猫儿回来,满面惊喜地对她道:“郡主你看,这猫儿额间还有一缕红毛呢!可真是好看!奴婢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漂亮的猫儿!” 被陌生人抱在怀里,那猫儿不住地挣扎,却被听春用力箍在怀里。它喵了一声,挥爪去挠她的手,可是它的爪子前几日才被修剪过,挠上去根本是无关痛痒。 刘凝饶有兴致地看着它挣扎,少顷,吩咐听春去寻个笼子来。 听春犹豫道:“郡主,这猫儿会不会是哪宫娘娘的爱宠?咱们就这么带回去是不是不好?” 刘凝却道:“你看它周围可有宫人跟着?” 听春摇头。 “这便是了。”刘凝自以为聪明地下了论断,“若当真是哪宫娘娘养的,怎会没有宫人跟着?只怕是哪个小宫女偷偷养的,不慎跑了出来。” 她难得见到这么一只漂亮到极点的猫儿,越看越觉得喜欢,就想占为己有,想着它的主人不过是个宫人,即便知道是她抱走了她的猫儿,还敢来找她讨回去不成? 思及此,刘凝自衿地扬了扬下巴,吩咐听春快去把她交代的事办了。 常乐公主带着几个宫人去各宫问询,霍成则陪着阮蓁在御花园找。 阮蓁最是了解年 年,如今正是暖阳当头,它大抵会找个舒服的地方卧着晒太阳。她便一路顺着花丛细细地找,路过澄瑞亭,不经意地转眸一看,便见刘凝坐在亭中,而她手边放着一个鎏金兽纹笼子,里面关着的赫然就是年年! 远远见了阮蓁,本还有气无力地趴在笼子里休息的年年仰起脖子连连叫了几声。刘凝循着它的目光看了过去,待见是阮蓁,她不以为然地移开视线。 阮蓁进了亭子,立在她面前,拧眉道:“郡主,这是我的猫儿。” 刘凝本以为这猫儿是哪个小宫人的爱宠,没料到竟是阮蓁养的!她心中诧异,却打定主意不准备承认,“这明明是我养了许多年的猫儿,怎么就成了你的了?” 她挑了挑眉,道:“你说这是你的猫儿,可有证据?” 年年本来就是她养的,缘何要她证明?阮蓁抿了抿唇,指着年年额上的红毛,道:“这是我染的。” 熟料刘凝却笑道:“这红毛就露在外面,谁都能见着,你要我如何信你?”她上下打量了阮蓁一眼,又道:“怕不是你见我的猫儿漂亮,就想占为己有吧?” 真是贼喊抓贼!阮蓁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不再同她废话,睇了她一眼,从石桌上拎起鎏金兽纹笼转身欲走。 刘凝使了个眼色,听春一闪身就拦住了她,伸手要从她手里夺过笼子。 女儿家的事霍成原本不想掺和,便站在亭外等着阮蓁解决此事,未料想却见一个丫鬟明目张胆地拦住她,那丫鬟的身量足足比她大了一圈,力气自然也大,动作蛮横地一把夺了她手中的笼子。 霍成面色一沉,三步并作两步迈上亭子,把阮蓁护在身后,凝眸看向听春,沉声道:“给她。”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是个罗刹一般的人,被他的眼神扫过,听春当即腿就软了,却还硬撑着哆嗦道:“这、这是我家郡主的……” 霍成却丝毫不听她说,擒住她的手用力一反,从她手中拿过笼子。 眼见着好容易看上眼的猫儿就要被人夺走,坐在一旁看戏地刘凝终于起身,“我是文安郡主,不知这位公子是?” 她以为自报名号便能拦住他,未料他竟是理也不理她,径直转身欲走。刘凝自然不甘心,快走两步拦在他面前,“你不能……” 霍成抬眸,冷冷睨了她一眼。 刘凝一顿,终于想起他是谁,她既是诧异又是惊惧,连连后退几步,对上那双寒 意森森的眼睛,她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直到霍成和阮蓁走远,她才堪堪回过神来。 “谢谢大哥哥!”阮蓁噙着笑跟霍成道谢,摊开手问他要笼子。 她摊开手,露出手心一道红痕,霍成凝眸,握着她的四指把她的手拉高仔细看了看,语调危险,“方才弄的?” 阮蓁只觉得手心火辣辣的,抽出手拿到眼前一看才发觉手心的淤红,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四周,嘟哝道:“力气真大……” 方才听春要夺她手上的笼子,她不给,用力与她拉扯了一番,想来就是那个时候伤到了。 深红的淤血积在白嫩的掌心上,格外打眼。霍成眉峰低压,“疼不疼?” 她瘪瘪嘴,可怜兮兮地点头,“疼。” 他不问还好,他一问她就觉得委屈,眼泪汪汪地要哭出来一般。她转了转眼珠子,不愿意真的哭出来,心里觉得奇怪极了——明明没有那么疼,为什么大哥哥一问她就觉得委屈的没边儿了。 让她惊讶的事还在下一瞬,霍成握住她的手腕,弯下腰轻轻对着她的掌心吹了吹,轻哄道:“囡囡乖,不疼了。” 他低着头,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却清楚地听到他的语气,轻柔得不像话。阮蓁蓦然觉得脸上一烧,用力抽了抽手却没能抽出来,她撇过头,咬了咬唇,道:“大哥哥放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我跟你们讲哦,本来我可以在凌晨之前更新的,酱紫我就又有一朵小红花了 但是! 停电了!!! 竟然停电了!!! 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发展至今,竟然给我停电!!! 不敢相信!于是周围黑漆漆一片,唯有电脑散发着荧光…… 我在家里找了又找,愣是没找到个能用的电源_(:3ゝ∠)_ 心累…… ----------- 蓝后,谢谢仙人掌小妞妞和游手好闲小妞妞的霸王票~ 其实我发红包就是为了让你们少花点钱,然鹅我没有想到游手好闲小妞妞你又给我扔了个手榴弹_(:3ゝ∠)_ 梵家的仙人掌?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2-1523:04:01 游手好闲妞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2-1600:55:17 ☆、第35章 第三十四章 她即便再懵懂无知,也知道目下他们的姿势实在暧昧。若她还是个小姑娘,他如此别人只当他在哄她,可她如今已经十三岁,他再对她这般就显得太过亲昵。要知道自她满了十岁,就连哥哥都没这样握过她的手…… 这宫里到处人来人往,他怎么能这样毫不顾忌? 她粉颊嫣红,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遮住眸中的潋滟流光,咬唇催促他,“大哥哥快放开我……” 霍成置若罔闻,执着她的手抬眸,将她的娇态尽皆收入眼中。 少顷,他直起身子,若无其事地叮嘱她:“去常乐宫中用冷水敷一敷。” 他一松手,她就飞快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温热触感,她将手藏在身后稍稍蜷了蜷,胡乱点头答应,迫不及待地跟他告辞,“大哥哥,那我去思若宫里了……” 言讫不等他说话便踅身急着要走。 他如今不过牵了她的手,她便成了受惊的小兔儿,日后可如何是好?要知道,他想对她做的事远不仅此。不过他亦知晓适可而止,若是太过冒进把她吓跑了那才是得不偿失。 霍成按捺住自己,掀唇叫住她:“囡囡。” 她脚下一滞,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旁若无事地问他:“大哥哥还有事吗?” 霍成拎起手中的笼子,朝她递了递,“你忘了东西。” 他说着,年年很是配合地喵了一声,好似在表达不满。 她自然不可能丢下它独自走,便又折身回去,接过笼子,嗫嚅着跟他道谢,“谢谢大哥哥……” 霍成弯唇,禁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去吧。” 他一如往日的态度多多少少抹平了她心里的不自在,她总算镇静下来,朝他盈盈一笑,旋身走远。 永安宫。 阮蓁把方才在澄瑞亭发生的事悉数告诉了常乐公主,常乐公主听罢把手中的粉彩绘山水花鸟茶盅往小几上重重一搁,“刘凝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她狠狠骂了几句,末了终于想起阮蓁掌心的淤血,忙吩咐珊瑚拿帕子浸了冷水给她敷一敷。 “大表哥不是在吗?他怎么看着你被那个丫鬟欺负?” 阮蓁想也未想便为霍成开脱,“大哥哥那时在亭外,自然来不及。” 提起霍成,她便不可避免地想到那暧昧的一幕, 他执着她的手用再轻柔小心不过的语气哄她…… 她想着,脸又红了,忙低下头,心中暗道,下次见到大哥哥定要跟他说一声,她现在已经长大了,他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与她亲近了,否则叫旁人看去了怕是会说些闲言碎语…… “哦……”常乐公主若有所思地点头,心里却想着该不该把自己发现的事告诉阮蓁。 一时间两人心思各异地隔着雕漆嵌玉四方小几面对面坐着,谁都没再说话。 转眼便到九月底。 老太君这几年开始吃斋念佛,阮渊便特地在荣安院里命人辟出一个佛堂,阮蓁偶尔得闲便会去佛堂陪着老太君抄写佛经。 这日阮蓁正伏在案上抄写佛经,双碧走了进来,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姑娘,常乐公主在府门外等你。” 皇后娘娘不是下令三月内不许思若出宫吗?她是怎么跑出来的?阮蓁凝眉想了想,同老太君说了一声便出了荣安院,又回康乐居换了身衣裳,这才出门。 到了门外,却见一辆黑漆平头马车停在府门前。 这马车看着眼生,阮蓁刚要绕过去,天青织金车帘便被挑开,露出常乐公主的一张笑脸,“阮蓁,快上来!” 阮蓁不作他想,上了马车才发觉马车里竟还有一人!她顿了顿,朝那人道:“贺阁老。” 贺瑾着了身半旧鸦青素面杭绸直裰,手持一本《太玄集注》正在翻看,闻言他从书卷上移开视线,朝阮蓁微微颔首,而后又重新看回书卷。 阮蓁在常乐公主身侧坐下,看着她一身青布衣衫,头戴方巾作小厮打扮,她拧了拧眉道:“你瞒着皇后娘娘出来的?” 常乐公主讪笑着点头。 原来她这一月在宫里着实百无聊赖,今晨去东宫找陈湘,恰巧遇到了贺瑾,不知怎的灵机一动,便扮作了贺瑾的小厮随着他混出宫。 阮蓁听罢面露诧异,不动声色地看了贺瑾一眼。 他竟会答应思若这个荒唐的要求。且思若是坐着他的马车出宫的,到时还需得坐着他的马车回宫,如此方能不被人察觉,这么说来他岂不是会一直跟着她们?堂堂文渊阁大学士何时变得这么得闲了? 阮蓁皱了皱眉,打心底里不愿意常乐公主与贺瑾再多来往。贺瑾不知道思若对他的心思,只把她当做个尚未长大的小姑娘,是以对她百依百顺,可正是因着他的百依百顺才让思若一边绝望一边又抱着微乎其 微的希望陷得更深。 阮蓁思忖道:“思若,贺阁老公务繁忙,我们如此岂不是打搅了他?不如我让府里的人另套一辆马车,我陪你出去玩,让贺阁老回府,好不好?” 常乐公主瞪大眼睛看着她,语带不满道:“阮蓁!”她好不容易才缠着先生陪她出宫玩一天,阮蓁明知道她喜欢先生,怎么能这样说? 她不高兴地鼓了鼓腮帮子,看向贺瑾,询问道:“先生认为呢?” 到底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贺瑾放下书,笑了笑,道:“公主放心,臣既已答应公主,自会做到。”说着他又看向阮蓁,“阮五姑娘不必担心,朝中政务虽忙,却还没到连一日都抽不出的地步。” 他已然这样说,她若是再说反倒显得刻意。阮蓁抿了抿嘴,点头道:“是我多虑了。” 马车平稳行驶,不多时,停在邺城最繁华的西大街街头。 常乐公主的脾气一向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到下马车的时候已然忘了方才在为什么生气,她动作利落地跳下马车,旋身扶着阮蓁下了马车,又去扶贺瑾。可真是穿上了青布衣衫就真把自己当小厮了。 集芳园是一处茶楼,除了供人饮茶休憩外,还会专门聘人来说书,说的都是当下最受欢迎的故事,有的人就为了听上一段,特特儿买壶茶在茶楼里坐上一晌。 贺瑾在二楼订了个雅间,三人坐下点了壶茶,几碟点心,不一会儿,一楼大堂说书人便到了。 醒木一拍,故事娓娓道来。今日恰巧说的是“罗刹将军大破羌戎”的故事,阮蓁听得津津有味,常乐公主却有些坐不住了,勉强听了一半便再不想听,双手捧腮,乌漆漆的眼珠子来回转了转,忽然就有了主意。 “阮蓁,你在这里听书,我去街上看一看,一会儿就回来。”怕阮蓁不答应,她又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回来。” 前几日四嫂告诉她西大街上新开了一家香芝斋,里面的果品蜜饯卖得很是不错,还专门让人给她送来了一盒子蜜饯,她尝过后觉得真是不错。这次出宫就想着自己买些,给四嫂也带些,她如今怀有身孕,最喜欢吃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 阮蓁正听得入神,闻言浑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常乐公主想要出去逛,贺瑾自然不会放着她一个人去,也就陪着她去了,雅间里一时只余下阮蓁一人。 不多时,隔扇门被推开,阮蓁以为是他们回来了,抬眼一看,却见黄 花梨四曲屏外绕出一人,依旧是一袭玄色素面云纹锦袍,目若寒星,气度沉稳。 她眨了眨眼,叫道:“大哥哥。” 霍成在她对面坐下,自发为她解释:“我方才遇到常乐,她告诉我你在这里。” 许是思若怕她一个人孤单,就告诉他了。阮蓁接受了这个说法,新倒了杯茶,将青花诗文茶杯推到他面前,“大哥哥喝茶。” 霍成端起茶杯,却没急着喝茶,而是问她:“喜欢这个故事?” 这不就是他的故事?阮蓁想了想,如实道:“我喜欢听战场上的故事。” 其实他大破羌戎的这段故事,她早已从老太君口中听过许多遍,方才之所以听得那么认真就是在听说书人口中所说与老太君所说的出入。 霍成闻言啜了口茶,慢斯条理道:“喜欢听我以后说给你听。”他顿了顿,不无诱惑道:“我这里的,总比他们说的要详实些。”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n年前 霍成:你嫁给我,我每天晚上都给你讲故事。 n年后 阮蓁[哭唧唧]:你骗我!你说你每晚都给我讲故事的! 霍成[不要脸]:讲了啊,受精卵的故事。 ---------- 每天看到文下的催婚留言我都是惶恐的(⊙v⊙) 因为成亲还早啊!!! 我有剧情要走啊tat 其实我也想赶快写到成亲,酱紫就可以不用把控尺度 尽情没羞没躁了=v= 然而现在还没有 所以我为了琢磨阮蓁蓁的态度简直要抓掉一把头发了→_→ 然后在这里说一声就是想告诉你们,表再问我什么时候成亲啊!啊啊啊! 我比你们还想,尊的,你要相信我。 最后。 谁再问我,我就…… 我就哭给你们看! [随时准备好哭唧唧.jpg] ☆、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他要给她讲自个儿的故事吗?阮蓁摇了摇头,道:“大哥哥的故事我都听过。” 言下之意不必他特地讲给她听。 说完,阮蓁低下头抱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香四溢,她却没心思品,满心都在想常乐公主。 思若明年就要及笄,看皇后娘娘的意思,如今已在慢慢为她挑选合适的人选。可思若她满心满眼都是贺瑾,若皇后娘娘当真提出要为她定下一桩婚事,她定会反抗。说不得还会一时冲动跑去将自己的心思对着贺瑾一股脑儿说了…… 想到到时的后果,阮蓁越发不能理解常乐公主,心中暗道她喜欢谁不好,偏偏要喜欢上贺瑾这个绝不可能的人,这无异于飞蛾扑火。要知道他们之间除去年岁相差太多之外,还横亘着贺瑾那个已逝的未婚妻子。 她越想心里就越发忧虑,当下就坐不住了,放下手中的茶杯对霍成道:“大哥哥陪我去找思若好不好?” 她既开口,霍成自然不会拒绝,陪着她出了雅间。 阮蓁心里想着事,下楼梯的时候没留意到迎面上来的人,倾身撞了上去。 那人是个年轻男人,生得一张俊朗英气的脸,穿着天青莲纹直裰,腰绶玉珏,马上就要入冬的天儿,他手里还拿着一把纸扇,端的是风流洒脱。 被贸贸然撞了,他亦不恼,稳住身形后伸手虚扶了一下阮蓁,关切道:“姑娘当心。” 阮蓁回过神来正要同他道谢,霍成上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掀眸冷冷睇着男人。 看到霍成,男人似是有些惊讶,手中轻晃纸扇的动作滞了滞,旋即一笑,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表弟。” 他口称霍成表弟,脸上的笑也是亲近的很,霍成却丝毫不领情,冷淡道:“齐王不也来了。” 这男人正是太子的二哥,齐王刘寿。从前他装作是一副醉心山水寄情书画的闲散模样,不知骗过了多少人,就连太子也被他蒙蔽了多年。这几年终于按捺不住露出了野心,在朝堂上拉帮结派,公然与太子作对,欲取太子而代之。 两年前春猎,太子在西山围场遇险,险些命丧棕熊掌下,后来成帝问责,虽说六皇子刘永认下了全部罪名,但有心人却明白,他只是齐王推出去的替罪羊。 齐王? 阮蓁站在霍成身后,闻言抬眸暗自打量面前的人。 阮泽在家中一向极少谈起朝堂之事,但生在官家,阮蓁多多少少听说过齐王的野心,知道他素来爱和太子作对。只是没想到有着那样勃勃野心的人原是这般模样,瞧起来仿佛是哪家的风流公子。 可正是因此,才叫阮蓁心生戒备,她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站在霍成身后。 看着霍成不假思索护着阮蓁的模样,刘寿眼里带了些许兴味,他看着阮蓁,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挑眉道:“这位姑娘是……” 阮蓁虽时常进宫,但她大多都是去永安宫,极少在宫中走动,是以齐王并未见过她。 霍成并未回答他的话,反是回头对阮蓁道:“囡囡,你先下去,在茶楼外等我。” “好。”阮蓁乖巧点头,往下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身对他道:“大哥哥快些。” 他弯唇,对她点了点头。 刘寿看着她出了茶楼,移回视线,饶有兴致地打量了霍成一眼,似笑非笑道:“表弟真是好兴致。” 他还以为他当真毫无弱点,没想到…… 思及霍成方才护着阮蓁的模样,他心中啧啧,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凭他再冷心冷情,最后还不是栽在了这么一个小姑娘的手里? 霍成不喜他眼里的探究和算计,目含警告,深深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我有没有兴致与你无关,齐王还是先管好自己。” 果真是一贯的不留情面。刘寿挑眉,握着纸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掌心,道:“既然如此,本王就不打扰表弟的雅兴……” 他笑了笑,若有所指道:“还望表弟早日得偿所愿。” 霍成看了他一眼,绕过他下了楼梯。 刘寿提步上了二楼,伏在围栏上看着霍成的背影,渐渐敛了面上的笑,吩咐身后的随从,“去查一查刚才的小姑娘。” 霍成出了茶楼,阮蓁见他面带不虞,便问他:“他和大哥哥说了什么?” 她仰头看着他,漆乌大眼里是藏不住的关心,霍成看着看着,面上的冷意一点点消散,揉了揉她的发顶,道:“没什么。” 被他这么一揉,阮蓁再没心思去想齐王,她后退半步,不满道:“大哥哥不要再这样!会被人看到的!” 她终于想起早已想好要对他说的话,紧接着道:“我已经长大了,大哥哥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与我太过亲近,叫旁人看去会对我的闺誉有损。”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小模样,霍成弯唇,道:“谁敢说你?” 他怎么总喜欢扯开话题?阮蓁抿了抿嘴,催促道:“大哥哥还没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霍成睁着眼睛说瞎话,“但我一时怕是改不了,你要多担待。” 这倒没什么,只要他听进去了就好。阮蓁想了想,接受了这个说法。 香芝斋的果品蜜饯不仅味道好,种类还多,几乎是应有尽有。常乐公主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放不下,挑了又挑,最后给自个儿买了包括蜜金桔在内的三样蜜饯,又给太子妃挑了两样酸甜开胃的,还给阮蓁买了她最喜欢吃的盐渍梅子,这才满意地抱着纸包出了香芝斋。 刚迈过门槛,她便迫不及待地打开纸包,挑挑拣拣拿出一颗糖樱桃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刹时弥漫开来,她满足地眯了眯眼,想了想,又拿出一颗,转身递到贺瑾嘴边,殷切道:“先生也吃一颗吧!” 贺瑾看着面前裹着一层糖衣的蜜饯,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最终还是伸手接过,放入嘴中。 “好吃吗?”见他吃了,常乐公主高兴地弯了弯眼睛。 贺瑾虽好甜食,但这糖樱桃于他来说仍是太过甜腻,只是…… 他看了眼面前的少女,见她仰着白净的脸儿,眉眼弯弯,盈盈目光里满是希翼,他笑了笑,道:“好吃。” 常乐公主愈发欢快,连带着步子都轻盈许多,一路抱着纸包边走边吃,自个儿吃一颗还不忘给贺瑾一颗。 不过短短几步路的时间,贺瑾嘴里已甜得有些麻木,看着面前再次递过来的蜜饯,他蹙眉,正要开口,便听一阵嘶鸣声由远及近,抬眼望去便见一匹马横冲直撞地冲了过来,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 常乐公主往后退了半步,倏然目光一顿,迅速回身把怀里的纸包一股脑儿全塞给贺瑾,想也不想地便冲了出去。 贺瑾循着她冲出去的方向一看,只见路当中站着个三四岁的女童,怕是已经吓傻了,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眼看着高高扬起的马蹄就要落下,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色身影闪过,抱着女童在地上滚了两圈,躲过了马蹄的践踏。 那女童这才回过神来,张着嘴嚎啕大哭,常乐公主刚把她从马蹄下救出来,又连忙手足无措地安慰她。 女童的家人寻来,连番道谢后带着孩子走了,常乐公主却仍是坐在地上不起来,贺瑾见状问道 :“怎么了?” 她皱着脸,郁郁道:“脚崴了。” 难怪不热的天儿她额上沁出一层汗。贺瑾了然,放下手里的纸包伸手扶她。 许是崴得狠了,她的脚尖一点儿不能着地,一动就是钻心的疼,他皱了皱眉,对她道:“你在这里稍候,我让车夫把马车赶过来。” 言讫转身要走,却被她扯住了袖子。 她分明疼得脸都白了,却还是笑着,对他道:“不如先生背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n久之后 阮蓁:你答应过我今晚盖着棉被纯聊天的! 霍成[勤奋耕耘.jpg]:对啊,我答应了,可我没说我要做到啊。 嗯,所以追媳妇儿呢,最要紧的是阳奉阴违不要脸:) 连媳妇儿都没有,要脸有什么用? 要脸能让你吃上肉吗? 答,不能。 所以就不要了。 ——以上,霍成追妻日记。 --------------- 然后我要说了,尼萌不能酱紫啊! 竟然都等着我哭_(:3ゝ∠)_ 还是真爱吗? 说好的做彼此的小仙女呢! 你们这样让我怎么跟基友夸你们? [生无可恋.jpg] --------------- 日常感谢小仙女们的霸王票=3= 南部小城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2-1810:19:54 小院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2-1813:07:25 --------------- 非日常感谢的灌溉!虽然手残,但我会努力茁壮成长哒!o(* ̄▽ ̄*)o 读者“昨夜星辰”,灌溉营养液+52017-02-1822:28:43 读者“一叶瑾姝”,灌溉营养液+12017-02-1802:19:34 读者“rachel”,灌溉营养液+12017-02-1719:09:39 读者“昨夜星辰”,灌溉营养液+52017-02-1715:25:56 读者“北方以北”,灌溉营养液+52017-02-1710:41:58 读者“陈陌橙”,灌溉营养液+122017-02-1614:55:00 读者“跑得慢”,灌溉营养液+102017-02-1614:04:50 读者“无缘”,灌溉营养液+22017-02-1611:37:05 读者“陈梦妮?”,灌溉营养液+202017-02-1608:40:32 读者“喵殿下”,灌溉营养液+12017-02-1607:59:27 读者“昨夜星辰”,灌溉营养液+52017-02-1523:12:44 读者“青玄”,灌溉营养液+42017-02-1521:21:14 读者“biubiu”,灌溉营养液+12017-02-1520:58:14 读者“哇咔咔”,灌溉营养液+12017-02-1519:35:47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西大街上一个隽秀如仙的锦衣公子背着个青衣小厮,一路走来不知吸引了多少人探究的目光。 远远瞧见他们,阮蓁快走几步上前,正要开口,常乐公主抢先道:“阮蓁,我脚崴了。” 阮蓁到嘴的话只得又咽了回去,紧抿着嘴看着她。片刻,她道:“既然如此,我们今日不玩了,回宫让御医给你瞧瞧。” 她看着常乐公主伏在贺瑾肩上,眉眼间满是藏都藏不住的欢喜,总觉得心里发慌——她从小到大只有思若这一个好姐妹,她不想她有受到伤害的可能。 常乐公主好不容易溜出宫,又缠着贺瑾答应陪她一天,自然不愿轻易回去,瘪着嘴满脸不情愿,“我不想回去。” 阮蓁抿了抿嘴,最终还是退让了一步,“那找个大夫。” 茶楼就在几步之外,一行人又回了雅间,大夫很快就到。 常乐公主的脚踝已高高肿起,动不得也碰不得,大夫瞧了瞧,松了口气,道:“好在并未伤到骨头,公子近几日轻易不要下床,好生休养几日便无大碍。” 看这一行人都是锦衣华服,且不说那两个一身贵气气度非凡的公子,只说跟前这位眉间一颗红痣的妙龄少女,生得冰肌玉骨,是世间难寻的好颜色。寻常人家是养不出这样的子女的,只怕他们来头不小。是以即便他一眼便瞧出来这青衣小厮实是个女扮男装的俏丽女子,却并未道破,安安分分地拿了诊金走了。 常乐公主穿好鞋袜,避让在屏风外的贺瑾走进来,道:“公主今日不如先回宫,好生休养。”他以为她不愿回宫是怕霍皇后责罚,笑了笑,又道:“皇后娘娘那里自有臣在,公主不必担心。” 听他的语气,她好似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要人时刻哄着劝着,着实让人气馁。常乐公主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最终答应了。 许是看在贺瑾的面子上,又许是心疼女儿,霍皇后并未追究常乐公主不顾她的禁令私自出宫的事。 阮蓁陪着常乐公主说了会儿话,又许诺时常进宫陪伴她,这才离去。 出了宣治门,翠盖朱缨八宝车前立着一道玄色身影,阮蓁顿了顿,快步上前,“大哥哥是在等我吗?” 霍成颔首,“我送你回去。” 阮蓁点点头,想起什么,她四处瞧了瞧,眨着眼睛问他:“大哥哥的马呢?” 没有马他怎么送她回去?难不成和她一起坐马车? 下一瞬,她的猜想便被证实。 “今日不骑马。”霍成面不改色道:“踏风的马掌掉了。” 马掌掉了容易磨损马蹄,这一点阮蓁是知道的,她并未多想,转身上了马车,霍成紧随其后。 马车平稳行驶在大街上,阮蓁侧首挑着碧色织锦帘子佯装看着窗外,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霍成一眼,蹙眉道:“大哥哥看我做什么?” 她即便再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潋滟眸光和浅粉面颊已将她的羞赧尽数说与他。霍成勾唇,不答反问:“今日是什么日子?” 今日?阮蓁略作回忆,如实道:“九月十二。” 她绞尽脑汁想了又想也没明白这日子有何特殊之处,便听他又问:“五日后呢?” 九月十七。 阮蓁怔了怔,总算回过神来。 九月十七是霍成的生辰。 他是在特地提醒她吗?阮蓁迟疑地看他,见他定定看着她,似在等她的答案,她骨碌碌转了转漆乌眸子,很有眼色地开口,道:“大哥哥想要什么贺礼?” 这么问着,她心里却很是不以为然。他是战功赫赫的镇国大将军,又一日比一日得皇帝舅舅信赖,已然是朝中武臣之中第一人,在御前与贺瑾一样受重视。他的生辰自然会有文武百官为他庆贺,到时想要什么贺礼没有?想必不会在意她这一份。 霍成却道:“贺礼就不必了。”他顿了顿,又道:“那日陪我去一个地方。” 明明是在说生辰这样值得高兴的事儿,他却好似很难过。阮蓁确定这不是错觉,她心里觉得奇怪,想了想,最终答应了。 见她点头,霍成奖励般揉了揉她的发顶。 他不久前还答应她日后不再这般揉她的头,也不和她太过亲昵,这才过了一个时辰就全忘了不成?阮蓁缩了缩身子,把头从他掌下移开,皱着眉头正要开口,随即想到什么,她抿了抿嘴,到底没说什么。 目下他心情似是不大明朗,这一回就暂且算了。 霍成将她的欲言又止尽皆收入眼底,他弯了弯唇,心头的阴霾好似被一双小手轻轻拂过,消弭于无形。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马车稳稳停在宣平侯府门前,阮蓁起身正要走,突地想起什么,转头叮嘱他,“大哥哥不要下来,我自己回去就好。” 真是时刻都不忘小心谨慎。霍成坐在原处,用行动说明自己的答案。 阮蓁同他告别,转身下了马车,刚要迈上门前的石阶,却听背后传来一声低唤,她回头。 霍成挑开碧色织锦帘子,半张脸隐在阴影下叫人瞧不出他面上的神色。 他叫住她,却半晌不说话,阮蓁眨了眨眼,疑惑道:“大哥哥?” “囡囡。”霍成这才开口,用再严肃不过的语气对她道:“离齐王远一点。” 那是个未达成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事,他怕他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因着她,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为人担忧牵挂的滋味,却出乎意料的甘之如饴。 “好。”阮蓁露出笑靥,乖巧又聪明,“我会听话。” 其实不必他特地叮嘱,她也会离齐王远一点,她本就对那个人无甚好感,今日一见更是觉得他心机深沉——他面上掩饰得极好,可她却看到了他那双眼睛里昭然若揭的野心和闪烁其中的算计。 这些她从未在太子表哥眼里看到过,她在太子表哥眼里见到的是热诚和温和。 她虽不懂朝政,却也看过许多史书,心中亦有自己的一番见解。大奕如今正是四海升平,天下臣民需要的是如太子表哥这般心怀天下的君主,而不是一个满目算计野心勃勃的帝王。 阮蓁旋身进了朱漆大门,霍成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影壁,许久,他放下帘子,吩咐车夫:“走吧。” 车厢里只余他一人,他垂眸看着对面她刚才坐过的地方,睫羽下掩藏着一双写满志在必得和占有欲的黝黑双目。 她是他的弱点,此生唯一的弱点,既然如此,她这一生都别想逃离他。 霍成淡淡移开视线,那一瞬闪烁过的令人惊心的占有欲仿若只是错觉。 转眼便是九月十七,霍成生辰,成帝做主为他宴请文武百官,邺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尽皆到场,宣平侯府自然也在其中。 老太君年岁大了,身子骨渐渐不如从前硬朗。她膝下三子,唯独让她放心不下的便是阮滔。阮滔也知道自己让老太君挂心了,两年前自发找了阮渊,让他帮他在户部谋了个差事。虽只是个从五品的员外郎,他却难得地坚持了下去,是以这一回霍成生辰阮家三兄弟头一回齐齐接了帖子。 三辆黑漆平头马车连缀着行驶在街道上,不多时便到了定国公府。 阮蓁跟在刘氏身后,低着头心不在 焉地看着刘氏的月色综裙随着步子款款摆动。 她从早起就在想霍成会带她去哪里,想得头都疼了,还是一点头绪没有。 “五妹妹。”一旁的阮婉怡突然开口。 少顷,阮蓁后知后觉地抬头,满目茫然地看着她,“四姐姐?” 阮婉怡看着面前这张脸,即便不情愿,她仍是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生得好。黛眉杏眼,琼鼻樱唇,靡颜腻理。本就是无双的颜色,再经眉间那颗朱砂痣映衬,更是美的夺人心魄,叫人见之忘俗。 这些年随着她渐渐长大,一日比一日明白在阮府,他们二房需得依附着其余两房生存。这几年,她一遍遍在心底告诉自己这件事,时日久了,心底的嫉恨越埋越深,竟也能心平气和地面对阮蓁。 就如目下,看到这张脸,即便她再不甘心,也能做出一副亲近模样,“我听闻这位霍将军生得凶神恶煞,很是吓人,一会儿如果五妹妹害怕,就躲在我身后。”她早已记不得八岁那年将她吓得失禁的那人便是霍成。 躲在她身后?阮蓁皱了皱眉,觉得她这话说得真是莫名其妙。 且不说大哥哥压根儿不是她说的那样,就说最后那句,一会儿定然有不少人在场,若她当真躲在她身后,叫人瞧见,岂不是觉得她怯弱又小家子气,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人? 她安得什么心? 阮蓁看了她一眼,眸光微冷,道:“谢谢四姐姐,我没有你想得那般没用。” 阮婉怡脸上的笑僵了僵,少顷,她讪讪道:“那便好。”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话题是: 论踏风那莫名其妙就掉了的马掌。 踏风:主人说让我掉马掌我就掉!为了主人告别单身汉,为了主人告别老处男!我拼了! -------------- 开学了。 今天去了食堂,刚上三楼闻到饭味儿就一阵恶心。 表示这学期可能活不了了。 希望饿了么爸爸和美团爸爸能关心爱护我这个肠胃就没好过的人。 给他们跪了。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尚未到开宴的时辰,女眷们三三两两地聚在花厅喝茶闲聊,阮蓁随着刘氏到了花厅门前,便见常乐公主站在廊庑拐角处朝她招手,她足下一顿,同刘氏说了一声。刘氏见是常乐公主找她,便没在意,只叮嘱了几句让她不要误了开宴的时辰就自个儿进去了,倒是阮婉怡回头看了她几次。 阮蓁快步走到常乐公主跟前,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她一把拉着过了拐角——拐角那头众人瞧不见的地方,霍成正静静立着。 见阮蓁看她,常乐公主忙不迭解释道:“大表哥说你答应了他一件事,可方才众目睽睽的,他若亲自去找你恐于你名声不好,我就……” 阮蓁自不会在意这点小事,朝她笑了笑,转而看向霍成,“大哥哥想要我陪你去哪里?” 她见常乐公主也在这里,就理所当然地以为她也会一同去,待跟着霍成一路到了后门,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就我和大哥哥两人?” 霍成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不是。” 阮蓁将将舒了口气便听他又道:“还有常坚。” 她脚下一滞。 常坚?那还不是他的人?她忽地就有些后悔当初一时脑热答应了他。可目下已经到了后门口,且她实实在在是答应过他的,今日又是他的生辰,自是不好反悔。 阮蓁犹豫着跟着他迈过门槛,常坚早已驾着一辆马车在后门外等候,见她神色间带着踟蹰,他笑了笑,道:“五姑娘放心,主子已安排好一切,不会有人知道姑娘跟着主子出这一趟门。” 她仍有些不放心,“马上就要开宴,若是大哥哥不在,岂不是……” 霍成不说话,径直到了马车前,转过身掀开车帘。 阮蓁无法,只得上了马车。 马车平稳行驶在街道上,不多时便出了城门,阮蓁挑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回过头忍不住问道:“大哥哥,我们这是去哪里?” 若是远了,等到宴席散了她都没回去,阿娘定会担心。 看着坐在她对面的霍成,她心中暗觉奇怪,明明今日是他的生辰,可自方才见了他,他便一直阴沉沉的,很是不高兴的样子。 她这样打量他,霍成自然有所察觉,掀眸看了她一眼,眸色稍作缓和,答道:“燕寻山。” 燕寻山在邺城城郊,素来是文人墨客登高游览的好去处, 他怎会想着去那里?阮蓁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作罢。 待她明白了其中缘由已是半个多时辰后,回城的路上,她坐在车厢里想着方才的事。 她怎么也没想到霍成会带她去给他阿娘上坟。 可若不是因此,她亦不会想起,那些关于镇国大将军的传闻中,那坐实了他就是天煞孤星的诸多事情中,有一件——他阿娘苏氏生他之时因着难产,香消玉殒。 这许多年过去,他早已从当初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天煞孤星成了为天下人敬仰的大将军,这件事或许仍在坊市间传播,却又有多少人真正放在心上? 阮蓁想起今日定国公府宾客盈门的热闹景象,心里一阵难过。 等回过神来,她已经扯住了霍成的衣袖,“大哥哥不要难过。” 不知何故,见着他这般模样,她心里也觉得不大好受。 她想了想,轻声安慰他,“大哥哥如今已经是镇国大将军,论战功无人能敌,又深得皇帝舅舅的信赖,伯母泉下有知定会为你高兴。” 从前算得了什么?那些人当初欺他辱他,如今还不是要上赶着讨好他? 玉白小手映着玄色的衣料,霍成垂眸看着,几乎抑制不住心中的冲动,想要将这只手紧紧握住,看看是不是如想象中那样柔软温暖。 可耳畔那软软绵绵的声音却拉扯着他的理智,提醒他不要吓着她,如今尚不是挑明一切的时候。 他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的躁动——每年的这一日他的情绪总会有些难以控制,从前尚能在战场上发泄一二,如今却只能硬生生靠自己压下去。 那绵软的声音仍在耳边响着,“伯母和皇后娘娘见到大哥哥这般,心里定然也会难过……” 霍成睁开眼,忽然问她:“你呢?” 被他的幽深双目看着,阮蓁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少顷,她慢慢点头,道:“我自然也是不愿见到大哥哥伤心难过的。” 她咬了咬唇,没再往下说,不自觉地抬手抚上心口。 她没告诉他的是,见到他这样,她心里不知为何也觉得涩涩的,很是不好受。 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霍成愉悦地弯了弯唇,他忽就觉得他的小姑娘也许并不似他想的那般只把他当哥哥,只是她现在还不谙男女之情,懵懵懂懂分不清心里真正的感情罢了。 常坚把马车赶得飞快,这一来 一去也不过半个多时辰。 待他们回到府中,还未到开宴的时辰,常乐公主等了大半个时辰,都快没了耐性,一边挽着阮蓁往后院八角亭走,一边埋怨道:“大表哥真是的,我若是早知道他要带你出门,我便不会应承此事了。” 她怕有人瞧出来不对,索性装作身子不适,躲在后院厢房里不出来。 说着她又想起一事,挑眉对阮蓁道:“你走之后阮婉怡来了好几次,鬼鬼祟祟的,一看就知道没安好心,被我命人打发了。” 说话间就到了八角亭,里面已坐了不少妙龄少女,阮婉怡正坐在绣墩上同旁人说话,见到她们,她起身殷切地迎上前,“五妹妹总算是来了,你再不来,我还以为你是偷偷跑去哪里玩了,免不得又要告诉三婶婶让她担心。” 瞧这话说的,好似她十分顽劣不堪。 阮蓁挽着常乐公主挑了处空着的围凳坐下,甜甜笑道:“四姐姐方才不是去后院瞧了好几回?思若那时正难受,不想见人,我陪着她不好走开,便着人跟你说了,怎么四姐姐一眨眼就忘了?” 她笑得甜甜软软,话语里却是毫不留情地戳穿她。亭内众人都是在内宅生活了许多年的人,自然听出了方才阮婉怡的言外之意,本还以为这阮五姑娘是个德行有亏的女子,却不想是被她这个做姐姐的空口白牙地诬陷!有常乐公主坐镇,她们自不会怀疑阮蓁,一时间众人看阮婉怡的目光都有些复杂。 阮婉怡说这话本意是想试探阮蓁方才到底去了哪里,却不想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被阮蓁反过来将了一军,她绞紧手中的帕子,勉强笑了笑,坐了回去。 少顷,太子身边的一名内侍前来,道:“太子和各位公子在西面园子里投壶,请姑娘们前去观看。” 这宴席不知为何迟迟不开,姑娘们已等得百无聊赖,现在有投壶可以看,自然纷纷应承,相携着去了花园。 常乐公主和阮蓁慢悠悠地走在最后面,小声议论道:“四哥现在可正经了,宫里一应玩乐的物件儿都收了起来,我还以为他从此转性了呢,没想到大表哥过个生辰他就原形毕露了!” 阮蓁笑了笑,心中自有想法。 齐王在一侧虎视眈眈,太子自然要时刻警备着,哪里还有心思玩乐?这一回恐怕也是为了给霍成助助兴,热闹一番。 到了花园,正赶上兵部尚书宋大人的小儿子宋志昂投,他比常乐公主大上五岁,今年恰逢弱冠,早在三年 前便考中了武状元,如今已是御前一等侍卫。他自幼习武,准头自然非同一般,可谓是百发百中。 因着他性子直率,胆子又大,在常乐公主面前也没有旁的侍卫慎微小心的作态,这些年常乐公主没少让他帮着一起做坏事,关系自然比旁人亲近许多,见他投中,她雀跃着叫了一声好。 宋志昂看了她一眼,耳尖红了红,稳着手投完三次,朝她走来,“我方才听人说你身子不适,现在好些了吗?” 她说自个儿身子不适本就是诓人的,现在自然是不能再好。常乐公主心虚地转了转眼珠子,道:“好多了。” 阮蓁在一旁瞧着,无意间看到宋志昂发红的耳尖,她愣了愣,目光在身侧的二人身上打了个来回,想起往日里宋志昂待常乐公主和她的些微不同,忽地福至心灵,悄悄往后退了退。 若是宋志昂能打动思若,让她绝了对贺瑾的念头,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阮蓁心中盘算着慢慢往后退,没留神就撞到了身后一人。 那人握住她的小臂扶了她一把,道:“当心。” 声音泠泠如跳珠溅玉。 阮蓁回身,她撞到的那人正是霍明熙。 他和霍明旭虽是双生子,模样生得一般无二,性子却是越长越南辕北辙,一个清冷寡言,一个狂妄霸道。 清冷寡言的这个自然是霍明熙,他于一年前也考中了武进士,一甲三名,虽不是武状元,却是一样的争气,如今在御前任二等侍卫。而霍明旭则在两年前被不知何时想通的卢阳伯扔去了西北大营,磨性子去了。 这两年霍明旭不在眼前惹人厌,阮蓁对霍明熙的态度渐渐也好了许多,她回过身,后退一步朝他道谢。 这一会儿的功夫,又有一人投完,轮到了霍明熙,他看了眼阮蓁,掀唇说了句:“等我片刻。” 言讫便上前去投壶,他们玩的是再普通不过的玩法,看上一两眼尚还可以,多了便有些无趣。 阮蓁没把他的话当回事,站在原地看他投了一次便退出了人群。 她叫住个丫鬟问了问,知道温雨燕在花厅陪着众夫人说话,便折身往前院走,路过一片竹林时身后却有人冷不丁扯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拽进了竹林—— 作者有话要说:霍成:带媳妇儿见过公婆了,下一步就是把她撩开窍。 ------------- 其实我蛮喜欢霍明熙小 可爱滴23333!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踉跄着被扯进了竹林里,阮蓁站稳后抬眼看去,旋即松了口气,抽了抽被来人紧紧攥住的手腕,拧着眉尖儿道:“你放开我。” 她从来不知道他的力气竟这么大,攥得她手腕生疼。 见她面上闪过一丝痛色,霍明熙忙松手。 她肌肤白皙,娇嫩的能掐出水来,他不过稍稍用了些力气,就能看到她掩在粉白绉纱衣袖下的手腕红了一圈。 “你没事吧?”他收回手,懊恼又心疼。 阮蓁揉着手腕退后一步,瞪了他一眼,不满道:“你要做什么?” 他目光从她被他攥得发红的手腕上移开,抿了抿嘴,片刻,低声道:“我不是说让你等我?” 阮蓁竟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些许委屈,她瞪大了眼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在委屈什么?就因为她没有乖乖站在原地等他? 她又好气又好笑,“你是说让我等你,可我也没答应呀。” 她打小就伶牙俐齿,即便是常乐公主都说不过她,遑论是不善言辞的霍明熙。被她这么一说,他竟觉得她说得有理,薄唇翕动,随即又泄气地紧紧抿住。 “你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我就走了。”她不想和他在这里耗时间,旋身欲走。 他却一个疾步跨到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皱了皱眉才说出他的目的,“你想不想去马场?” 卢阳伯府名下有一个马场,里面养着几千匹上好的马,草场也很是辽阔,是个赛马的好去处。 他一说,阮蓁就想起阮成钰昨日才跟她说的,卢阳伯府下了帖子请他三日后去马场赛马。阮成钰还笑着说那帖子定是卢阳伯代霍明熙发来的——霍明熙是个闷葫芦,从前这样倒还好,可如今他已经在宫中任二品侍卫,少不得要与同辈人多多往来,如此日后才能守望相助。 他们一群男人赛马,她去做什么?再者说了,她又不会骑马,与其到时候眼巴巴看着,还不如不去。 阮蓁刚要摇头拒绝,突地想起什么,问他:“宋家哥哥去吗?” 她口中的宋家哥哥说的就是宋志昂。霍明熙闻言有些不高兴,不甘心地问道:“他去你就去?” 宋家哥哥如果去,她就把思若也叫上,到时让他们多多相处,总能生出几分情意。 阮蓁只顾着在心里盘算,没注意到这句话中的歧义,她 点了点头,痛快说是。 “你喜欢他?”下一句,霍明熙脱口而出萦绕在心里的问题。 阮蓁诧异地睁大了眼,斥道:“你胡说什么?” 见她不假思索地否认,他那沉入谷底的心一瞬扬上云端,就连嘴角也多了几分抑不住的笑意。 真是莫名其妙!他今日是吃错药了不成?阮蓁拧眉看了他一眼,绕过他快步离去,出了竹林却见阮婉怡站在竹林外看着她, 阮蓁足下一滞,旋即若无其事地与她擦肩而过。 宴席散后,宾客大多已离去,阮泽留下与霍成在书房商议事情,不多时,二人一前一后出了书房。下了廊庑,阮泽停下来笑着说了句什么,霍成微微颔首,神色很是和缓。 常乐公主远远见了这一幕,咦了一声,道:“大表哥对我四哥都是不冷不热的,怎么对你爹爹就不一样了。” 说到最后她猛地回过神来,慌忙捂住嘴看着阮蓁。 大表哥他喜欢阮蓁,想要娶她,可不是要先过了阮侯爷这关?自然是要讨好他的。 这样想着,她不由多看了霍成一眼。 阮蓁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理所当然道:“太子表哥和大哥哥是同辈,我爹爹是他的长辈,自然是不一样的。” 什么长辈不长辈的!大表哥从来没在意过这个,端看满朝文武谁能得他多看两眼,恐怕也就只有宣平侯府的人了!常乐公主暗自腹诽,却不敢把这话说出来。 少顷,阮泽到了跟前,阮蓁同常乐公主告辞,转身正要走,忽又想起赛马的事,便跟常乐公主说了,果不其然看到她连连点头,迭声道:“自然是要去的!” 常乐公主最喜欢热闹,此番一群人赛马,她哪里有不去的道理。只是她脚刚好,短时间走路尚还可以,若要骑马就有些勉强了。 她撇撇嘴,觉着有些遗憾,把阮蓁送到府门前,转身回了前厅。 太子还在前厅与人喝酒,一时半会怕是走不了。她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再一转身就见贺瑾从穿堂走了出来,她眸子亮了亮,提着裙子小跑着迎上去,“先生还没走?” 贺瑾揉了揉眉心,无奈道:“席间有些不胜酒力,去厢房睡了会儿,多亏了小厮叫醒我。” 难怪她看他神色慵懒,衣袍也有些褶皱,浑不似平日里的出尘模样,倒多了几分平易近人。常乐公主抬眼悄然打量了他一眼,低头悄悄红了 脸儿。 三日后清晨,阮蓁穿好衣裳,带着双碧出了院子。 到了前厅却见厅内只有阮泽和刘氏,她在刘氏身旁坐下,疑惑道:“阿娘,怎么不见哥哥和嫂嫂?” 刘氏拿起她面前的甜白瓷小碗给她盛了碗粥,道:“晨起的时候雨燕身上不舒服,你哥哥正陪着她。” 阮蓁舀了勺粥送入嘴里,思忖一二,不放心道:“请大夫了吗?” 嫂嫂身子向来康健,比寻常女子要好上三分,怎么忽然就病了? 女儿和儿媳亲近,刘氏心里倍觉欣慰,给她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花香藕,点头道:“请了。” 她笑了笑,又道:“你若是还不放心,一会儿自个儿去看看。” 藕片香脆清甜,阮蓁慢慢嚼着,点头答应。 没等到这顿饭结束,涿平院那边就来了人,温雨燕身边的贴身丫鬟含巧满面喜色,还未进前厅便高声道:“三爷,夫人!少夫人她有喜了!” 这饭自然再吃不下去,温雨燕嫁到府里两年有余,和阮成钰鹣鲽情深,整日浓情蜜意,不知羡煞了多少女子,只是她的肚子却始终没动静,刘氏渐渐也就有些着急了。这一回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哪里还坐得住,当即风风火火地去了涿平院。 涿平院。 阮成钰正坐在床榻旁陪着温雨燕说话。 他性子偏冷,目下眉眼间却满是笑意,整个人看起来再快活不过,可见是真的高兴。 刘氏上前问了几句,得知胎儿稳固,又见温雨燕除了有些倦怠,气色倒还好,便放下心来。 那边阮成钰和阮泽父子神神秘秘地去了外间不知在说些什么。温雨燕抬手招呼阮蓁到跟前来,拉着她的手亲昵地问她:“囡囡想要个侄儿还是侄女?” 阮蓁想起常乐公主在她面前时常抱怨小皇孙调皮的话,便道:“侄女。” 温雨燕听罢道:“我也想要个女儿,最好能和囡囡一样漂亮聪明。” 都说侄女肖姑姑,她对此还是有信心的。 因着这件喜事,阮蓁在涿平院耽搁了许久,等到了马场已是巳时末。 见她来了,常乐公主上前挽着她的手上了一旁的览胜楼。 览胜楼在马场西侧,一楼和二楼是供宴饮的地方,三楼则可凭栏而望,将整个马场收入眼中,在此处观赛最是恰当。 楼上此时已 经来了不少姑娘,三三两两地坐在一处喝茶吃点心。二人在地上铺着的氍毹上坐下,常乐公主这才想起问她:“你哥哥怎么没来?” 阮蓁噙着笑意道:“嫂嫂有了身孕,哥哥在家里陪她。” 这是件喜事,常乐公主同她道了声喜。 阮蓁来得巧,她刚来,那边就陆陆续续有人骑着马到了起点,比赛要开始了。 比赛是一个来回,中程的地方竖着个旗子,需得拿着旗子头一个冲回起点才算是真正赢了。 只听得一声长长的号角,数匹马并排着往前冲去,不过须臾间便拉开了距离。 常乐公主凭栏望了望,辨出冲在第一个的是宋志昂。 她与宋志昂亲近,目下便觉得与有荣焉,指着一骑当先的宋志昂对阮蓁道:“你看他把后面的人甩开好远!” 阮蓁笑了笑,没说话。 思若在这里看着,宋家哥哥自然要好生表现自己,否则怎么讨佳人欢心? 她把目光从宋志昂身上移开,往后移了移,咦了一声,指着始终紧随在宋志昂身后的一道天青身影问常乐公主,“那是谁?” 她依稀能看出来,只是有些不大确定。 常乐公主在脑中搜刮了一遍,想起今日这一众少年中穿了天青锦袍的唯有一人,便道:“霍明熙。” 是他。阮蓁有些诧异。 邺城勋贵这一辈的男儿中除去霍成,若要论武艺骑射,当属宋志昂最为出色,若不然当初也不会中了武状元。但霍明熙比他年岁小,又只是个武进士,她本以为二人的本事会差许多,没想到,他竟和宋志昂只差了一个马身的距离。 宋志昂倒也没辜负武状元的名头,一路领先,后面的人即便想和他抢旗子也赶不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冲回了起点。 男人们的比赛结束了,姑娘们下了览胜楼,她们中也有不少会骑马的,便三三两两结伴去挑了几匹温驯的马。 常乐公主去找宋志昂说话,阮蓁站在马场便看着几个姑娘骑马。 “你想骑吗?” 霍明熙不知何时到了她身旁。 “我不会。”阮蓁如实道。 他紧接着道:“我教你。” 左右现下也无事,阮蓁想了想,答应了。 既然决定要学骑马,头一件事就是要挑一匹好马。阮蓁随着霍明熙去了 马厩。 马厩里有成百上千匹马,一眼望去看不到边。阮蓁不懂马,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有些气馁,转过身看霍明熙,“你帮我挑。” 她顿了顿,补充道:“要一匹好看点的,不要太丑了。” 难得见到她这样孩子气的一面,霍明熙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点头应了,不多时就给她挑了一匹小红马。 霍明熙牵着马,与阮蓁并排往外走,刚走了一步,一道高大的身影迎面而来。 逆着光,霍明熙尚未辨认出来人,便见身旁的阮蓁上前一步,脆生生叫了一句:“大哥哥!” 声音里带着面对他时所没有的愉悦欢喜,隐约还带着丝丝依恋。 来人又走近了一步,霍明熙这才认出他,他有些诧异,张了张嘴,叫他:“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霍成手撕霍明熙(大雾) ----------- 啊…… 宿舍欢乐多,码字好艰难。 横批:痛并快乐着。 ☆、第40章 第四十章 霍成冷淡地嗯了一声,转眸看向阮蓁。 被那双漆乌寒眸看着,阮蓁心底不知为何生出几分心虚,她滴溜溜转了转眼珠子,主动抬手拽住他的衣袖,轻轻晃了晃,道:“我想学骑马,正好霍家哥哥今日得闲,我就请他教我。” 霍家哥哥。 霍成凝睇霍明熙一眼,眸中闪过一道冷光,抬手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发顶,不动声色道:“我今日恰也得闲,不如我教你。” 阮蓁愣了愣,没料到他会这样说,她回头看向霍明熙,犹豫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霍成冠冕堂皇道:“他年岁小,难免不稳重,把你交给他我不放心。” 他犹觉得不够,“还是你觉得论骑射他能比得过我?” 他目下就像是求偶的雄孔雀,向心上人展示着自己最美丽的羽毛。 他说的句句在理,想要人不动摇都难,更何况在霍成和霍明熙之间,阮蓁本就与霍成更亲近些。 她点了点头,如实道:“自然是大哥哥更厉害。” 这是往霍明熙心口插了一刀还不自知。 阮蓁想了想,回身对霍明熙展开一抹甜甜的笑靥,与他商量道:“我觉得大哥哥说的有理,你觉得呢?” 她不知道要一个男儿承认自己不如旁人有多难。霍明熙紧抿着嘴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第一次叫他霍家哥哥,第一次对着他笑,却是这样的场景。 他沉默着不说话,阮蓁以为他是羞于开口,她苦恼地皱了皱眉,挖空心思安慰他,“你不要觉得难为情,你本就比大哥哥小几岁,本领自然就不如他,日后你勤学苦练,总有一日……” 她本想说总有一日能和大哥哥一样本领超群,说着自己又觉得不大可能,到嘴就换了个说法,“总能一天比一天好的。” 她还不如不安慰。霍明熙听得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几经变换,最后终于忍不住,抛下一句“我还有事,先告辞”便快步离去,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那被心上人拿着跟旁人比的恼怒心情阮蓁自然领会不到,她撇撇嘴,咕哝道:“他这是怎么了?” 她那几句话说的实在巧妙,可以说是句句往霍明熙心窝子上插刀,他到底还年轻,沉不住气,自然听不了这样的话,尤其说这话的人还是他的意中人。 而说这话的人却是眨着眼一副懵懂无辜的模样,霍成禁不住轻笑一声,觉得自己选中的小姑娘真是哪哪儿都合他心意,可爱的紧。他抬手捏了捏她娇嫩的脸颊,把她的目光引回自己身上,“不是要学骑马?我先带你去挑匹马。” 这不是已经有了?阮蓁歪了歪头,指着小红马道:“霍明熙已经给我挑好马了。” 霍成着人把小红马牵走,一本正经道:“这匹马不好,我带你重挑一匹。” 他说的坦然,她自然不会怀疑,乖巧地跟着他往回走。 挑马于他来说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他却不急,放慢步子让阮蓁始终与他并肩,一边淡淡看着两侧的马,一边仿佛不经意地问道:“我听你方才叫他霍家哥哥,怎么他走后又改口?” 说起这个,阮蓁有些难为情,目光游移地看着一旁,道:“方才不是大哥哥在,又当着他的面……” 她也是第一次这么叫,自个儿都觉得别扭的很。 霍成弯唇,停下步子,命人将右手边一匹红鬃马牵出来。 这匹红鬃马比霍明熙方才挑的那匹小红马高大许多,阮蓁有些不放心,问道:“它长得这般高大,我若是被甩下来,岂不是要疼上好几个月?” 这还没学,就露了怯。霍成偏还觉得她这小模样甚是可爱,不由生出了逗弄的心思,道:“囡囡放心,若它当真把你甩下马背,大哥哥定会接住你。” 可要是没接住呢?阮蓁看了他一眼,后退半步,道:“我……” 马厩的管事看不下去,站出来笑道:“姑娘尽管放心,大公子挑的是匹骟过的母马,性子在整个马场都是数一数二的温驯,绝不会把姑娘甩下马背。” “当真?”阮蓁将信将疑。 管事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小老儿在马场驯马已有三十年,绝不会看走眼!” 瞧着他鬓发花白的样子,想来也不会骗人,阮蓁这才放下心来。 出了马厩,霍成脚下一转,却不是来时的方向。 阮蓁看了看身侧慢慢甩着马尾的红鬃马,提着裙摆小跑了几步追上他,问道:“这不是回马场的路,大哥哥要带我去哪儿?” 霍成答道:“方才的地方骑马的人多,空不出地方来教你,我带你去个僻静的地方。” 这马场阮蓁还是头一回来,是以并不知道林子后面还有一个小一点的跑马场。这 会儿人都在前面,这里自然就空了出来。 到了地方,霍成停下来,示意阮蓁,“上马。” 阮蓁愣了愣,看着面前比自个儿还高的马犯了难。 可她又是真的想学骑马,便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抬起一只脚勉强踩住脚蹬,可她身量小,最多也就做到这个程度,连番试了几次都没能上去,反倒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大哥哥。”她撅着粉嫩的唇瓣,向霍成求救。 霍成这半晌任她自己折腾,等得就是这一刻,他稍走近些,从背后圈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俯首在她耳边低声道:“腿和腰一起用力。” 因着今日要来马场,她穿了件浅青对襟小袖衫,他火热的手掌隔着轻薄的衣料握着她的腰,湿热的呼吸有意无意地喷洒在她的耳后和后颈上,让她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强忍着羞赧照着他说的做。 玉白的肌肤染上一片嫣红霞色,诱惑可人,霍成圈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眸中闪过一丝火热,手上用力将她送上马背。 好容易上了马背,阮蓁低着头半晌没有动静,耳尖仿佛还残留着方才不经意擦过的温热触感。 少顷,她悄悄抬眼看了一眼霍成,他在前方为她牵着马,肩背宽阔挺拔,只站在那里就能让她安心不已。 “挺直腰背,目视前方。”霍成回头叮嘱她。 她慌忙收回目光,心里如同揣了只小鹿,怦怦直跳,前所未有的紊乱。 马车停在宣平侯府门前,阮蓁提着胭脂红绣海棠花压脚襕裙下了马车,回身同霍成道别。 霍成驻足,站在马车前揉了揉她的发顶,低声叮嘱道:“你今日初学骑马,腰肢和腿脚难免会酸疼,回去用热水好生泡一泡。” “好。”阮蓁咬唇,慢慢点头。 看他神色坦然,让她不由怀疑马场那件让她心绪不定到现在的事是否是她的错觉。 过了垂花门,走在抄手游廊上,阮蓁一点点镇定下来,轻出了一口气,想了想,脚下一转,正要往涿平院去,一抬眼就见阮婉怡迎面而来。 “五妹妹。”阮婉怡率先开口。 因着那日看到她在竹林里和霍明熙说话,阮婉怡这几日看她的眼神跟刀子一样,今日怎么换了个人似的?阮蓁抿了抿嘴,生出几分戒心,不冷不热道:“四姐姐。” 阮婉怡浑然不在意她的态度,作势往她身后看了看,道:“ 怎么不见霍将军一起进来?” 她本以为那个屠杀战俘,所向披靡的镇国大将军是个青面獠牙的罗刹,那日见了才知道自己全然想错了,他不仅不丑,还生得极为俊美,只是总冷着脸一身煞气叫人害怕。可她方才在府门前却看到他目色柔和仿佛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看着阮蓁,还揉她的发顶,看起来很是亲近。 她这才知道原来他也有不让人害怕的时候。就像霍明熙,她心心念念地追着他跑了足足四年,却比不上阮蓁一个笑。 她这话说得奇怪,大哥哥为何要一起进来?阮蓁觑了她一眼,道:“大哥哥自然是回自己家了。” “哦!”阮婉怡拖长调子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拦在她面前,挑眉道:“五妹妹不觉得自己与霍将军太过亲近了些?我刚才可是看到他送你回来,你们孤男寡女同坐一辆马车,又是男未婚女未嫁的,被人看到了该说些不中听的话了。” 她拐着弯儿的就是想跟她说这个?阮蓁后退半步,冷声道:“四姐姐多虑了,大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与他自然不必避嫌。” 她笑了笑,抬眼看她,“倒是四姐姐,整日有事没事就往卢阳伯府跑,当旁人都是瞎子不成?” “你!”阮婉怡恼羞成怒,恨恨地看着她,咬牙道:“你不要危言耸听!” 只许她说别人,就不许别人反击不成?阮蓁好不露怯地与她对视,一字一句道:“我是不是危言耸听,四姐姐大可试试。” 小小年纪就如此伶牙俐齿!阮婉怡自然说不过她,愤愤一跺脚,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我觉得今天霍成成有够不要脸了,我就不在小剧场破廉耻了23333! ------------ 话说今天去实验室找研究僧学姐学长们研究一个比赛项目,到现在还是懵逼的。 这就是研究僧与本科僧的区别吗?_(:3ゝ∠)_ ------------ 蟹蟹小仙女们的霸王票~扑倒么么啾! mmdm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2-2217:08:57 小院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2-2300:18:45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十月初二这日安国公的小玄孙满月。安国公长子郑永图当年尚了光化长公主,二人成婚数十载,膝下唯有郑昌一子。五年前光化长公主做主为独子聘了平津侯嫡孙女赵令萱为正妻,这位小公子便是这对小夫妻的头一个孩子,也是光化长公主的长孙,这满月宴自然便办得格外隆重,可谓是高朋满座。 阮蓁随着刘氏下了马车,恰巧宫里的马车也到了,她便驻足等着常乐公主。 不多时,常乐公主下了马车朝她粲然一笑,回头又从马车里抱出一个小团子。 小团子一落地便撒开脚丫子朝阮蓁扑过来,抱着她的腿仰着头口齿不清地叫她:“阮家小姑姑!” 阮蓁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牵住他肉肉的小手,转头问常乐公主,“你怎么把小皇孙也带来了?” 常乐公主闻言捏了捏小皇孙肉乎乎的小脸儿,没好气道:“你当我愿意?” 前几日她不过随口提了一句满月宴,就被这小祖宗记住了,今日一睁眼就吵着要来看小弟弟,四嫂如今已显怀不便到处走动,四哥呢,他要在前厅与一众男人打交道,总不能带着个稚童,这个重担便落在了她身上。 二人一左一右牵着小皇孙,远远缀在人群后低声说话。 “你阿娘还是没答应?”想起阮蓁学骑马的事,常乐公主随口一问。 阮蓁点头。 她肌肤太过娇嫩,那日统共不过在马背上停留了一个多时辰,双腿内侧白皙剔透的如雪肌肤已被磨得嫣红一片,稍一碰就要破皮一般。她本瞒着不欲让人知道,当晚沐浴时却被画罗瞧见了,翌日阿娘就知道了,说什么也不许她再这么折腾自个儿。因着这件事,她最终也没学会骑马。 “你打小身子羸弱,稍一折腾就是一场大病,即便如今大为好转,在你阿娘心里你也还是个琉璃珠儿,磕不得碰不得的,要她答应你去学骑马,恐怕是难于上天哩!”常乐公主倒是颇为理解刘氏,盖因她也是这样,心里总还记得阮蓁当年苍白脆弱的孱弱模样。 阮蓁不甘心地抿了抿嘴,没出声。 “琉璃珠儿?”牵着常乐公主的手小腿儿一迈一迈忙个不停的小皇孙听到自个儿感兴趣的词,抬起头来眨了眨清澈懵懂的眼睛。 他如今这个年纪听人说话正是半懂不懂的时候,偏偏他自个儿不觉得,听别人说句什么都要插上一句,总叫人觉着好笑 又无奈。 常乐公主知道即便跟他解释也是无济于事,反倒还会叫他生出更多问题来,干脆随口编了一句唬弄他,“是啊,你阮家小姑姑有好多琉璃珠子,红的蓝的各色儿都有,漂亮的很呐!” 小皇孙最是喜欢透亮剔透的东西,闻言仰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阮蓁,那垂涎的神色就差在脸上再写上想要二字了。 被那双漆乌黑亮的眼睛看着,那长而密的眼睫毛再忽闪闪地上下一扑动,阮蓁心都要化了,笑着摸了摸他头顶细软的头发,道:“小姑姑今日出门忘了带珠子,等过几日小姑姑进宫带给你,好不好?” 她幼时阮成钰为了哄她开心确实给她买过不少琉璃珠子,如今都在她书房里的多宝阁下的柜子中收着,小皇孙若真想要,她今日回去便让双碧收拾出来。 如今已入冬,天气寒凉,光化长公主便着人收拾出一间暖阁,让今日前来的姑娘们在暖阁里说话。 过了垂花门便是后院,阮蓁正走着,蓦然脚下一顿。 常乐公主见她面色有异,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没事。”阮蓁收回视线,摇了摇头示意她自己没事。 少顷,到了暖阁。 天转入冬,一路寒风吹得人浑身发颤,丫鬟挑开帘栊,常乐公主和小皇孙迫不及待地进去了。 阮蓁提步正要也跟着进去,想起方才看到的人影,她脚下一顿,收回步子转头问领路的丫鬟,“不知府中的阮姨娘可安好?” “姑娘是……”丫鬟略有为难。 阮蓁模棱两可道:“我是她妹妹,此番来贵府想着能不能去看看姐姐。” 阮姨娘口中确实常念着位妹妹。那丫鬟听她这么一说便把她当做了阮婉怡,以为她是爱姐心切,连忙拉她到一旁,看了看周围,方才小声道:“阮姨娘前些日子冲撞了长公主,正被禁足呢!” 要说这位阮姨娘也真是!进府这四年就没一日安分过,成日撺掇着大少爷和大夫和离,想要取代大夫人的位子。可她也不想想看,当初长公主就是瞧不上她的出身才死咬着任大少爷如何哀求都不松口,以至于她弄出个酒后**的戏码才勉强嫁入府里做了个贵妾,长公主恨她丢了自个儿的脸面还来不及,又怎会准许她真的爬到正妻的位子?这不就被禁足了? “禁足?”阮蓁喃喃道。 可她方才看到的那人分明就是阮婉然,她鬼鬼祟祟的是要做 什么? 丫鬟点头,道:“长公主还特地命侍卫日夜在院前守着,不许她踏出院门一步,姑娘还是别问了,快些进去吧,外头冷。” 阮蓁朝她微微颔首,旋身进了屋子。 刘凝今日也来了,此刻正坐在黑漆嵌螺钿罗汉床上同一个鹅蛋脸儿少女玩双陆,见了阮蓁,她瞥了她一眼,神情间多有不屑。 自那日她从她手里要回年年,她见了她就是这般神情,好似她才是那个腆着脸抢别人爱宠的人。阮蓁理也不想理她,径直走到南炕边。 见她来,小皇孙往里挪了挪,殷殷道:“小姑姑坐这里!” 他正和常乐公主玩藏钩,一人将玉钩握在手中,另一人猜在哪只手中。他已经猜错了好几轮了,就想找阮蓁搬救兵。 听到他的称呼,刘凝扔下手里的骰子站起身,理了理裙摆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小皇孙这可叫错了,阮蓁并非皇室中人,怎能担得起小皇孙一句姑姑?” 小皇孙长到如今见她的次数还及不上阮蓁,却对她这副眼高于顶的清高姿态印象深刻,当即委屈地瘪瘪嘴,往常乐公主怀里一投,仿佛这样就有了底气。 昇儿才多大,就连四哥都不急着拘束他,她刘凝算什么?遑论就连父皇也默许阮蓁叫他一声舅舅,昇儿叫她一声姑姑有何不妥?轮得到她来管?若不是顾及着在场众人的视线,常乐公主真想端起炕几上的茶盅扔到刘凝那张脸上。 与一个孩童这般计较,她倒是越发长进了! 阮蓁倾身摸了摸小皇孙的头,安抚地对他笑了笑,这才转眸看向刘凝,“我自是担不起小皇孙这样叫我一句姑姑,可小皇孙愿意这般叫了,我也只好硬着头皮挺着脊梁受了。”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问道:“只是不知文安郡主是何等身份?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训小皇孙,倒也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她贯会一针见血,这一问问得刘凝瞠目结舌。 气氛一时有些紧张,正当此时,早先与刘凝一道玩双陆的鹅蛋脸少女站起身,掩唇咯咯笑了两声,嗔怪道:“阿凝姐姐真是小心眼儿,不就是输了一局,被我拿走了你几颗金瓜子,怎么就跑到别人这里来撒气来了?还是说,你瞧见小皇孙与常乐玩藏钩,你也想玩?” 刘凝瞪她一眼,道:“谁想跟她玩!”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知道她这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为她大事化 小小事化了,不由对她心生感激。 鹅蛋脸少女受了她感激的神色,轻笑着问常乐公主:“常乐莫不是不记得我了?我是你宝嘉表姐啊!” 常乐公主这才想起来,半月前平阳长公主与驸马和离,携女回了邺城,那天她正巧出宫去了,没见着她们。 赵宝嘉生得一双肖似平阳长公主的丹凤眼,眼角上挑却并无傲慢之色,反倒是明快烂漫。常乐公主见了便心生好感,笑着叫了一句,“表姐。” “这位便是阮蓁妹妹吧?”赵宝嘉转头看向阮蓁。 她阿娘说是有个长公主的封号,可当年未出阁时与成帝并无多少交情,又不似光化长公主那般对他有过救命之恩,即便是回了邺城也无甚依仗,更遑论为她寻个好夫家。这势必要她自个儿争取。是以回邺城前她早已着人打探清楚邺城贵女的情况,自然知道这个眉间一颗美人痣的绝色少女就是宣平侯府嫡女阮蓁。 思及阮蓁背后的两座侯府,她便生出了结交之心,是以神色间很是亲近。 她见面三分笑,阮蓁自然不会不给她面子,便也噙着笑叫了句:“宝嘉姐姐。” 若照她以往的叫法,此番该唤赵宝嘉赵家姐姐,可她思及平阳长公主和离之事,便换了个叫法,倒也合适。 听她对自己的叫法,赵宝嘉便知道这是个玲珑剔透的人,一时间笑里便多了三分真心,挨着阮蓁坐下与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其间刘凝几次三番给她眼神,她也只当没看见。 方才那事她虽出面为刘凝找补了一番,心里却也彻底明白,刘凝不是个聪明的伙伴。 小皇孙背后是太子,日后这大奕江山的主人,即便是刘凝的父亲睿亲王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堂而皇之地以此等语气教训他的长子,这刘凝倒是大胆,不止教训了,还顺道踩了一脚宣平侯府和老太君的宝贝眼珠子。 这等蠢人,若她一直与她作伴,少不得哪天被她连累了,还是尽早远离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尼萌还记得吗? 之前文中提过,阮婉然“酒后**”嫁给郑昌做妾了。 以及,你们猜猜她要搞什么幺蛾子? ----------- 咳咳,说起来昨天心情不好的原因…… 我自己都挺没脸说的,先给小天使们跪下磕头认个错。然后再说原因—— 就是看了本小说,然后 手贱去搜了下作者提到的一首歌。 于是听着歌看着小说,从下午哭唧唧到晚上,坐在电脑前两个多小时,硬是不知道该写什么…… 脑袋里一片空白,心上就跟绑了个秤砣子一样,沉甸甸的。 舍友说我是老了,于是愈发感性了。 然鹅我明明是个工科女汉子来着…… ------------ 还有我跟你们缩哦! 霍成成和阮蓁蓁的恋爱日常不远了 尼萌做好准备啊! 到时候不要跟我哭唧唧地说一嘴狗粮,我不会同情你们的! 因为我也是单身狗:)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少顷,一身着栗色细棉妆花褙子的嬷嬷进了暖阁,上前见过礼,道:“公主,长公主命奴婢把小皇孙抱去看看。 光化长公主喜欢小孩,素来疼爱底下这些小辈,小皇孙很是喜欢这个姑奶奶,闻言便张着手臂挂到了嬷嬷身上,口中直嚷着要去见姑奶奶。 常乐公主认出这是光化长公主跟前最为得力的李嬷嬷,便笑着捏了把他的小脸儿,由他去了。 满月宴设在前院,姑娘们的席位安置在花厅。这宴席办得格外用心,光化长公主还特地命人请来城中妙音坊的乐伎。宾客们吃着珍馐美馔,还有乐曲萦绕耳畔,实在是一大享受。 阮蓁胃口小,早早便放下筷箸坐在一旁等常乐公主吃完,余光却瞥见花厅外几个神色惶然的丫鬟聚在一起窃语。 光化长公主是出了名的治家严谨,府中的下人无一不知礼谨慎,若非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恐怕她们不会如此失态。 阮蓁心中起疑,却按捺着没表露出来,一直到宴席散了坐上回府的马车她才开口。 刘氏帮她解了身上的红刻丝镶灰鼠皮斗篷,仔细叠放在一旁,还未开口先叹了口气,道:“你三姐姐真是越发糊涂了!” 阮蓁闻言想起今晨见到的阮婉然鬼鬼祟祟的身影,心中咯噔一下,便听刘氏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也就是约莫半个多时辰前的事,小皇孙折腾累了,光化长公主便命人把他抱去西捎间儿小憩,小公子也在那里睡着,李嬷嬷也好一道照看着。没一会儿,西捎间儿外有个小丫鬟不慎把茶盅打碎了,被年长的丫鬟训了两句便委屈的坐在地上哭,呜呜咽咽的吵人的很,李嬷嬷怕吵醒小皇孙和小公子,便出去瞧了瞧。 不过片刻的时间便听西捎间儿里传来小皇孙撕心裂肺的哭声,她连忙回转,正看到扮作丫鬟模样的阮姨娘抱着小公子,而小皇孙则摔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额上赫然一个青紫大包! 众目睽睽之下被逮了个正着,阮婉然就是想为自己辩解也无从谈起。 被揪到光化长公主面前时阮婉然还妄想着郑昌能出面保她,可她也不想想,在盼了许久的嫡子和一个小小妾室之间,郑昌但凡有一点明白就会选自己的儿子。更何况她嫁过来这四年,做出的糊涂事不止这一件,郑昌对她的情意早已被她磨得一干二净,如今又怎会为她说一句话? “虽不知她抱走小公子究竟想做 什么,但明眼人都知道那不会是什么好事,更遑论小皇孙还伤在她手上。”刘氏揉了揉眉心,面露疲色,“此番别说大哥,就是老太君出面也保不了她。” 阮蓁听得瞠目结舌,她从前以为她这个三姐姐是个比阮婉怡聪明许多的人,那时她自甘嫁给郑昌做妾,已让她诧异不已,没想到她如今竟然糊涂到这个地步! 俗话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即便刘氏和阮蓁闭口不谈此事,当晚阮婉怡还是知道了。 她闯入康乐居的时候阮蓁正在沐浴,临睡前用热水泡个澡,一日的疲乏都能消了,尤其是在冬日,还能祛一袪寒气。 阮蓁正泡得昏昏欲睡,便听到院子里一阵喧哗吵闹,紧接着画罗便进了耳房,神色怪异道:“姑娘,四姑娘吵着要见你。” 她来找她做什么?难不成还指望着她去救她姐姐不成?阮蓁淡淡道:“让她回去吧。” 别说此事她当真是无能为力,即便她能想出法子,她也不会帮阮婉然——她自己想死,她还能拦着不让她死? 画罗去回了话,可是阮婉怡是铁了心要见她一面,阮蓁只得披上外衫裹了件斗篷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了卧房。 阮婉怡刚从荣安院那边过来,老太君命人回绝了她,她不甘心,思来想去只能来找阮蓁,想让她在老太君面前说几句好话,救救她姐姐,可她还没见到阮蓁就被拦住了。 阮蓁出来便看到她被院里的婆子拦在廊庑下,发丝凌乱,面色怆然。 如此凄凄然的模样,只看着便知道她是真的在为她姐姐担心着急,可她再着急有什么用?她姐姐做这件事之前怕是丝毫没有想过一旦事情败露,传扬出去将会给她这个待字闺中的妹妹带来什么。 夜风拂过,阮蓁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敛着眉眼淡淡道:“我知道四姐姐找我何意,只是我也是爱莫能助。夜深了,四姐姐请回吧。” 此后的好些年,阮婉怡总能梦到这一幕。 阮蓁站在门里,廊庑下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晕,照亮她和她之间的方寸之地,也照在她莹白如玉的面颊上,即便是衣衫不整披散着湿发,她依然美得如同深海里最大最耀眼的那颗夜明珠。 而她,一身尘土狼狈地站在廊庑下,期盼着希翼着,最终却只等来她两句话—— 一句爱莫能助,一句夜深了。 小皇孙乃是太子的长子,又聪明伶俐,深得帝心,即便是 小小擦碰都要让成帝心疼不已,再何况光化长公主早年曾救过成帝一命,成帝待她如亲姐,此番阮婉然一下子戳了他两个痛处。成帝将她恨得咬牙切齿,本想一刀斩了她,最后关头又改变了主意,将阮婉怡流徙三千里,遇赦不赦。 阮蓁跪坐在罗汉床边的脚踏上为老太君捶腿,两只眼睛哭得通红,嘴里一个劲儿地嘟囔:“祖母救她作甚?她有胆子做了,还没胆子受吗?连累得祖母这么一大把年纪还要去为她求情……” 她今早听了圣旨就觉得不对,皇帝舅舅虽然平日里看起来甚是和蔼,但其实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早年的时候一位御史大夫最爱找他的毛病,有事没事就上折子参他一本,且言辞犀利一点儿不给他留面子,他当时没说什么,笑着纳了谏言,还传出了谦虚豁达的美名。可没过几年,那位御史大夫就死在了回乡探亲的路上。不是一点蛛丝马迹都寻不到的,可即便是寻到了,谁敢拿着去定当朝陛下的罪?还不是只能装糊涂? 以阮婉然干出的这档子事,皇帝舅舅不把她凌迟已算是开恩了,如今竟只是流徙三千里!她想了又想,这府里能让皇帝舅舅改变主意又愿意出面保阮婉然的,也就只有祖母了。 果不其然,她过来的时候便见御医从祖母房中出去,一问才知祖母竟一大早就去紫宸殿外跪着了!皇帝舅舅上朝议事时从不许外人打扰,自然没有太监敢进去通报,是以祖母这一跪就是一个多时辰。 她未尝不明白祖母的苦心,宣平侯府和安远侯府树大招风,朝中已有人看不惯,此番出了阮婉然的事,定会有人以此做文章,祖母只有先发制人才能让他们无计可施。 “祖母何苦亲自去跪?大伯、二叔、爹爹三人便足以,祖母非要折腾自己不可吗?”心里虽明白,阮蓁还是忍不住埋怨道:“祖母身子本就不如从前硬朗了,这一跪又要添上个新病了!” 听她如此抱怨,老太君便知道她已经明白了她的苦心,不由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 四丫头总埋怨她偏心囡囡,可她们姐妹若有囡囡一半聪明懂事,她也不至于如此偏心。 阮蓁在荣安院逗留了整整半日,过了午后,老太君身子乏了,要去歇午觉,她才退了出来。 青石甬道旁的花草都已凋尽,唯余几株万年青长长久久的带着翠色,阮蓁慢慢走着,听着画罗在她耳边嘟哝。 “二夫人和四姑娘昨晚不是还上蹿下跳地折腾吗?今日怎么不见她们来给老太君磕个头?真是 没心肝儿……” 这园子里总归也没人,即便是有人听到了也不敢去二房嚼舌根,阮蓁便默许了她这一番言辞——若不是教养使然,她也要这样骂。 倏然,身后的画罗噤了声,阮蓁不慌不忙地抬眼看去,便见甬道尽头的月洞门外走来一人。 他今日难得没有穿一身玄色,而是换了件鸦青团花直裰,一路而来,肃肃飒飒,和着萧瑟园景如同一幅笔触锋利的水墨丹青。 阮蓁脚下一滞,迎上前去,“大哥哥是来探望祖母的吗?” 霍成颔首,目光在她面上逡巡了一番,眸色一顿,不顾画罗在旁,径直抬手,大拇指拂过她的眼角,沉声道:“哭过了?” 她幼时便是如此,只要哭过,眼角便会带上嫣红,要数个时辰才能淡去。 天寒地冻,他的手却热得很,触碰着她冰凉的面颊带来丝丝暖意,阮蓁不自在地低头。 颤抖的睫羽拂过他的指腹,那痒意一直蔓延到心里,霍成收回手,作虚握状负在身后,“老太君身子可还好?” 阮蓁点头,思及此,又道:“大哥哥来得不巧,祖母方才睡下了。”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霍成嗯了一声,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府里的男人都去府衙了,此时把他带去哪里都不合适,阮蓁只能硬着头皮陪着他在园子里散步,好在她出来的时候披了件斗篷,倒也不觉得冷。 “大哥哥不觉着冷吗?”她还有心思去担心霍成。 不等他开口,她又自个儿回答了刚才的问题,“想来大哥哥也不冷,祖母总说男人阳气盛,不怕冷……” 霍成看着她,眸色深了深,道:“你知道什么叫阳气盛?” 这可把她难住了。阮蓁眨了眨眼睛,猜测道:“约莫是身体好?” 被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看着,更显得他心底的欲.望龌龊不堪,可她越是美好,就越叫他心底的那头凶兽垂涎欲滴。霍成不动声色地敛眸,弯了弯唇,道:“以后你自会知晓。” 爹爹不愿与她说一件事的时候也是这个说法。阮蓁并不十分想知道,撇了撇嘴,哦了一声。 霍成微微侧首看她,她今日披了件浅粉缎子暗绣梅纹斗篷,映着一张玉白小脸儿,像是枝头初绽的梅花,微风拂过,暗香袭人。 “你身上戴的是何种香囊?” 他问得突然,阮蓁怔了怔才回过神来,解下腰上的香囊递给他,道:“是苏姨做的,我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香料,不过大哥哥若是想知道,我可以帮你去问问她。” 她心里觉得奇怪,苏姨做的香囊素来是幽幽浅香,适合女儿家佩戴,他要这个做什么?难不成觉得好闻,自己也想要一个? 她想了想那个场景,微微哆嗦了一下,觉得有些接受不能。 那香囊一到手上霍成就知道他刚才闻到的不是这种香味,那香味更浅更甜,萦绕在鼻端让他有些欲罢不能,倒像是——她的体香。 他握着香囊的大手紧了紧,将香囊还给她,意有所指道:“很香。” 阮蓁接过香囊,想了想,还是问他:“大哥哥也想要一个吗?” “嗯。”霍成看着她,道:“不过要过些时日。” 阮蓁低头系着香囊,没注意到他不加掩饰的火热眼神,闻言点了点头,心中暗道,不过是个香囊,想要便要了,还要过些时日?大哥哥在想些什么? 她若是知道霍成口中想要的是她,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隆冬时节邺城接连下了几 场大雪,屋檐瓦舍被大雪覆盖,天地苍茫一片。 阮蓁怕冷,这种日子便愈发不愿出门,除了逢五逢十的时候去给老太君请个安,其余的时间便是整日整日地待在房里。 年年一到冬日也是如此,整日整日地懒得动弹,卧在床榻上像是个白线团儿。 “年年真不愧是姑娘养的,就连这犯懒的模样都像!”画罗笑着调侃她。 阮蓁知道她是想说她像年年,掀眸觑了她一眼,兀自给年年顺毛。 日子就这么一点点过去,大街小巷的爆竹声连绵响起的时候,新的一年就来了。 正月初八这日宣平侯府举家往城郊白云观上香,以求流年照命星宿垂佑。 阮蓁一下马车就看到常乐公主站在照壁前对着她招手,身旁还站着一袭天青暗绣云纹锦袍的贺瑾,人群如流水在他身侧穿梭而过,他只静静站在那里便能夺走人全部的注意力。 她到此刻才真正明白成帝为何赞他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如此八字,恐怕唯有他能担得起。 在宫里憋闷了近一月,见了阮蓁,常乐公主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挽着阮蓁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她此番出宫得了霍皇后的准许,是以便格外有底气些。 贺瑾与阮泽他们一道走在前面,反是落在最后,看着前面两个小姑娘你一眼我一语的说话。 “贺阁老也是来观里上香的?”阮蓁转身问了一句。 不等他说话,常乐公主便道:“是我拉着先生来的,我说要正月初八这日来白云观上香祀星君是邺城习俗,旁人都来顺星,唯独他不来,岂不是吃亏?他便答应了。” 她脸上带着璀璨笑靥,语调轻快,整个人都欢快极了的模样。 “是吗?”阮蓁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眼贺瑾,便见他噙着一抹温润笑意看着常乐公主,眸色柔和宠溺。 她心里蓦地咯噔一下,竟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来。 不过是跪着上了柱香的时间,常乐公主便拉着贺瑾不知去了哪儿,阮蓁问了小道士得知她方才从后殿出去了,便带着双碧去找人。 元辰殿后是一片竹林,林前有一座八角亭,阮蓁一路找过来,没见到常乐公主,倒是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徐朗坐在亭中煮茶,氤氲热气笼住他俊逸的面孔,又袅娜着散开,他看起来闲适随意,像是传闻中那踏山行水的逍遥墨客。 见了她,他面露讶异,似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旋即笑着招呼她来喝一杯茶。 思及刘凝近日看她的目光,阮蓁本想推辞,想了想,还是进了亭子,踟蹰着问他:“徐朗哥哥看到思若了吗?我找不到她了。” “常乐公主?”徐朗稍作思忖,摇头道:“没有,不过我与这白云观的观主乃是好友,倒是可以让他派几个小道士帮你找。” 阮蓁拒绝道:“不用了,谢谢徐朗哥哥,我再找找。” 她言讫转身欲走,却被徐朗叫住。 他对着她温润一笑,起身绕过石桌,将手中的斗彩小盖钟递给她,道:“天冷,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再找也不迟。” 他都将茶盅端到眼前了,她自不好再拒绝,按捺着一口一口地喝完,噙着笑意道:“从前不知道,徐朗哥哥的茶也煮得这样好。” “是茶叶好罢了。”徐朗自谦道。 茶也喝了,夸也夸了,阮蓁便同他告辞,绕过竹林继续找人去了。 刘凝站在后殿殿门内,咬牙看着竹林边的一幕幕。 阮蓁不过喝了他一杯茶,他便笑得那样开怀,那笑不似面对她时的疏离淡然,是真心的,甚至还带着疼爱。 她双手紧紧扣着槅扇,指节泛白,恨恨地看着亭中的人。 阮蓁都走出那么远了,他还在看,他就那么喜欢她吗? “郡主。”听春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叫她,“我们还去找徐公子吗?” 刘凝站直身子,扬起下巴,道:“去。” 为何不去?她是他自小订了亲的未婚妻子,任他再喜欢阮蓁又能怎样?最后要娶的还不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嗯,为了满足你们这群小妖精。 我尊的要晕古七惹qaq ----------- 蓝后我来求一发预收~ 这本完了之后要写的新文~大概二三十万左右~ 这次想写一个截然不同的男主,但是一定还是he! 【本宫怕死】 简介: 作为摄政长公主,赵嘉言铁骨铮铮了一辈子,最后当着自己那篡国驸马的面跳下了城墙,殉国而死。 一睁眼回到新婚燕尔的时候,赵嘉言表示:再来一次本宫照样宁死不屈!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个 女主一边嘴硬一边嘤嘤嘤打脸的故事。 tips:女主胆小鬼,男主伪君子真小人。 电脑戳→ 手机戳→ 呃,app的童鞋就戳进专栏看一眼厚~~~扑倒么么啾!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在阮婉然一事上,阮滔自觉亏欠王氏,这几月便对王氏和阮婉怡母子和颜悦色了许多,每日陪着她们一道用饭,对阮婉怡也是关爱有加。可惜他这父爱迟到了十六年,于阮婉怡来说无异于夏天的棉衣,冬日的蒲扇,无用又多余。 上元节前一日,阮滔便亲自找了阮成钰,希望他翌日出门的时候能带上阮婉怡。阮成钰没有一口答应,反是先问了阮蓁的意见,见她不反对,这才应承了这件事。 翌日傍晚,日将西斜,云蒸霞蔚。 阮蓁收拾好,跟着阮成钰一起出门。朱漆大门前停着一辆黑漆平头马车,春寒料峭,阮蓁虽披了件月白绣花小披风,在外站久了仍觉得有些冷,她就转头先上了马车。 车帘一挑,正要躬身进去,她身形一顿,看着车厢里对着她眨着眼睛笑得狡黠的温雨燕,少顷才艰难开口,“嫂嫂怎么……” 自温雨燕有孕以来,阮成钰真真是把她当成了个瓷娃娃,这也不许她做,那也不许她碰。怀胎五月,她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家养了五个月的胎。这几日听着大街小巷连绵不断的爆竹声,她总算是忍不住了,今日便趁着阮成钰去康乐居等阮蓁的空隙,偷偷溜了出来,先他们一步上了马车。 阮蓁站在脚凳上半晌也不见进去,阮成钰近前一看,登时脸色一青。 温雨燕平日里最怕他生气,今日却不管不顾地往车壁上一靠,挺着肚子耍赖,大有你敢让我下马车我就敢打滚给你看的架势——没办法,她实在是闷坏了。 二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少顷,阮成钰一甩袖,不再看她。 这就是退让了。温雨燕喜不自禁,忙招呼阮蓁坐在自己身侧,与她窃窃私语,“你哥哥这个人就是脸皮薄,退让了就退让了,偏偏还要冷着一张脸,一点都不解风情。你说说他这样,除了我还有谁愿意嫁给他?” 她话语里满是嫌弃,脸上的笑却是掩不住的甜蜜。阮蓁看得一阵牙酸,咳了两声,很是配合地点头。 温雨燕自得地晃了晃脑袋,挑开墨绿织金车帘想看看阮婉怡怎么还没来,一抬眼就见阮成钰站在马车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讪笑两声,慢慢放下帘子,欲哭无泪。 阮婉怡不知在磨蹭什么,三人足足等了她两刻钟,她才姗姗来迟。她今日似是不太想出门 ,又或者是不想与他们一起出门,自上了马车就板着一张脸。 阮蓁才懒得管她高不高兴,和温雨燕凑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的欢快。她今日穿了件牙白细丝小袖衫,外罩浅青半臂,下系一条天水碧罗裙,腰系环佩,微侧着身子和温雨燕说话,身姿柔美,腰如束素。 这小半年来,她身形抽条,胸前那两个小包子也开始长,身段儿渐渐带上了女儿家的窈窕,可以预见待她真正长成该是何等玲珑有致。 阮婉怡看看她,再看看自己因为赌气随意穿上身的半旧茜红大袖衫和白绫裙,胸口一阵发闷。 每逢节日,邺城最热闹的地方总是西大街,可称得上是万人空巷,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挤挤挨挨地在大街上艰难挪动。 如此境况,马车不好进去,阮蓁他们便在街口下了马车,随着人流往里走。 温雨燕有了身孕,被人挤着碰着都容易出事,阮成钰一边担心着她,一边又要顾着阮蓁,实在有些应接不暇。阮蓁善解人意地指了指身后的侍卫,道:“有侍卫跟着我,哥哥放心。” 自七岁那年上元节出过事后,每次她出门,阮泽总会派两名侍卫跟着保护她。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阮成钰不放心地吩咐了侍卫几句,转头护着温雨燕慢慢往前走。阮蓁和阮婉怡紧随其后。 街道上挂满了各色花灯,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有舞龙舞狮的队伍从街那头走来,其后还跟着杂耍的队伍,其中几人带着狰狞的面具,一张嘴就喷出火来,路上的行人一边避让,一边看得目不转睛。 年年都是这几个花样,她都看腻了。阮婉怡撇撇嘴,看了一眼身侧拼命往前挤的几个垂髫幼童,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往后退了退。 人都往前挤,偏她要往后退,一不留神脚下一绊,一个踉跄就撞上了身后的人。 是个容貌隽美的男人,着一袭松色团花织锦长袍,手执玉扇,眉目风流。他伸手扶住阮婉怡,垂眸看她,轻笑着道:“姑娘当心。” 夜幕苍穹,数不清的烟花雨升起坠落,点亮了整个夜空,也照亮了他的眉眼和他嘴角的笑意。 如此温柔的笑意让阮婉怡恍惚了一瞬,待回过神来,她忙从他怀里退出,低着头低声道谢:“谢谢这位公子……” 阮蓁看了个杂耍的时间,回头就不见了阮婉怡,她顺着侍卫指的方向寻来,便见阮婉怡正同齐王说话,那模样… …甚为娇羞。 她不是喜欢霍成熙吗?阮蓁拨开人群上前,拧着眉头道:“四姐姐怎么不等等我?” 阮婉怡看了眼齐王,道:“方才我差点被人群撞倒,是这位公子帮了我。” 阮蓁冷淡地哦了一声,她本想装作不认识齐王,熟料他却道:“阮五姑娘,好久不见。” 阮蓁:“……” 阮婉怡闻言看向阮蓁,问道:“五妹妹认识这位公子?” 她可不想认识他,但现在否认已经迟了。阮蓁只得点头,轻描淡写道:“曾有过一面之缘。” 她不想与他多纠缠,便拉着阮婉怡同他告辞,“哥哥还在前面等我们,不打扰齐……公子雅兴。” 刘寿站在原地看着她们走远,不多时,刘凝带着听春走到他跟前,抬头循着他的视线看了看,可触目所及全是乌泱泱的人群,压根儿看不出什么,她皱了皱眉,道:“表哥在看什么?” “没什么。”刘寿收回视线,带着兴味地笑了笑,意有所指道:“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不就是杂耍?刘凝不以为然,她反倒更关心自己被挤皱了的罗裙。 阮婉怡一边跟着阮蓁往前走,一边频频回头,末了还自以为矜持地问道:“五妹妹,方才那位公子……” 她心里在想什么她一眼就能看出来。阮蓁毫不客气地给她泼了盆冷水,“那是齐王,府里已有了正妃,侧妃也纳了三位了。” 阮婉怡没想到他的身份竟如此高贵,一时愣了愣,心道,旁人都说齐王为人和善,从不端架子。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作者有话要说:霍成:一言不合就被关小黑屋。 ------------ 酒家小课堂开课啦! 第一课:阮婉怡就是个涉世未深又蠢的小女孩,分分钟被坏叔叔拐走的那种。 第二课:哦对了,有小仙女问为什么阮蓁蓁看常乐的感情一看一个准,自己就懵逼? 亲妈回答:因为她没想着霍成会喜欢自己,她自己觉得自己是把霍成当哥哥的。 以及,旁观者清。 ------------ 谢谢霸王票~小院子么么哒!仙人掌么么哒! 小院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2-2522:58:48 梵家 的仙人掌?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2-2623:38:27 ------------ 下面是废话,可看可不看。 今天真是曲折…… 下午刚想码字,宿舍网断了,作为宿舍的扛把子,酒光着膀子(大雾)埋头研究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明白,可能是运营商那边出了问题…… 于是打电话给运营商,哦。我们这个区域整个线路都坏了。 你们造我当时的心情吗? 之后校园网登录页面出不来暂且不说,好不容易搞了个网开始码字…… 你们知道我的手速基本就是五百/小时,于是就在我挣扎了七八百字后,舍友g姑娘回来了,她背着自个儿的电脑说毕设要用word格式,然而她电脑上只有wps,她怎么都装不对word,让我帮她。 哦,好吧,她好着急,而宿舍其他几个都无能无力,那么作为宿舍的扛把子,看来也只有我上了。 于是…… 我下了四遍word,从2007到2013试了n遍,最后…… 我发现她电脑上其实有word←然而她坚持说没有,让我浪费了好多时间。 ↑ 她电脑里的word损坏了,但是微软的office系列有自带管理平台,于是我打开管理平台给她修复了一下,搞定。 半个小时的事愣是折腾了三四个小时,也是心累_(:3ゝ∠)_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半月后,平阳长公主府上送来帖子,邀阮蓁去府里听戏。 赵宝嘉是个热情好客的人,这小半年来多次邀同辈的姑娘们过府小聚,是以阮蓁并未多想,换了身开春新做的粉紫苏绣百蝶纹绉纱裙,带上画罗出了门。 平阳长公主府和宣平侯府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相距甚远,马车足足行驶了小半个时辰才停下。 赵宝嘉一早就叮嘱过门房,阮蓁递上帖子,便有丫鬟为她带路。 平阳长公主离开邺城多年,如今又是因着和离的缘故回来,许是觉得面上不甚光彩,她便不大爱与人来往,除非是接了一众姐妹或是霍皇后的帖子,否则轻易不出门,低调的好似邺城压根儿没有这一号人。好在还有赵宝嘉在,这府里才没有显得过于冷清。 阮蓁走着走着就觉着不太对,她来过长公主府几次,知道这不是去戏台子的路,可面前的丫鬟分明就是赵宝嘉跟前伺候的云兰。她思忖一二,问道:“不是去听戏吗?” 云兰转身对她笑了笑,道:“戏班子还没来,郡主请姑娘先去院中一坐。” 这说法倒也合情合理。阮蓁点了点头,跟着她继续往前走。 因着自个儿嫁得不如意,平阳长公主对赵宝嘉寄予了极高的期望,自幼便重金为她聘请名师,教她琴棋书画,就连女工茶艺也专门请女先生教授,当真是花费了许多心血。而赵宝嘉也很是争气,没有辜负了长公主的期望,在柳州便与另一望族之女合称“双姝”。如今回了邺城,不过半年的时间,名声就已传开,媒人几乎要把长公主府的门槛踏平了。 只是她始终没点头,许是还没遇到合心意的。 阮蓁看着面前跪坐在紫檀木描金小几后的赵宝嘉,她垂首露出细长白皙的脖颈,茶雾袅袅中纤纤素手执着紫砂壶,关公巡城,韩信点兵,由她一一做来,可谓是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这是我阿娘新得的玉露,你尝尝。”赵宝嘉将紫砂小茶杯递给她。 阮蓁接过茶杯,闻之茶香清淡,观之茶汤清透绿亮,入口鲜香,滋味甘醇,确是难得一遇的好茶。她轻啜了一口,放下茶杯,抬眸看向赵宝嘉,“宝嘉姐姐寻我来怕不是喝茶听戏这么简单。” 永丰班的戏着实好听,故事新奇,情节紧凑,旦丑皆是戏班里的名角儿,只是听戏的人只有她和赵宝嘉二人,阮蓁当时便知道她此番邀她过府恐怕 另有目的,便按捺着性子等着她开口。 然而,一出戏毕,赵宝嘉又带她来了茶室,这近半个时辰了,拐弯抹角地与她说了许多无关痛痒的话,就是绝口不提她真正的目的。 阮蓁这才主动开口。 赵宝嘉闻言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挥退一旁伺候的丫鬟,斟酌片刻,试探着开口:“你认识霍将军吗?” 这朝中的霍将军唯有一人,她所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阮蓁看了眼脸上写满难为情的赵宝嘉,几不可察地微蹙起眉尖,如实道:“认识。” 昨日平阳长公主从宫里回来,对她提起了霍成此人,说霍皇后许是相中了她,想让她嫁给霍成。她听旁人说霍将军曾救过阮蓁的性命,这才请她来,想问问她霍成是个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阮蓁喃喃了一句,抬眸对上她盛满希翼的盈盈双目,心里没有来的一阵不舒服,就连语气也冷淡了下来,“宝嘉姐姐没有听过他的故事?” 她眼前闪过霍成挺拔如松的身影和他弯着唇瓣温声与她说话的模样,到嘴的话却是截然相反,“我倒是听过他的故事,无一不是说他杀人如麻,冷酷暴虐,是个青面罗刹,宝嘉姐姐问他做什么?” 她从没对什么人或物有过这样强的占有欲,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好,不想从她们的嘴里听到他。 他既然对她好,就要一辈子对她好,而且只能对她好。 这情绪来得突然且莫名其妙,积在阮蓁心里,让她胸口憋闷的难受。 赵宝嘉却道:“那些故事都是说书人编纂的,自然当不得真。” “哦……”话出口,阮蓁自个儿都被话里的冷淡吓了一跳。 她觉得自己目下着实有些不对劲,可她一时又理不清,便强压下那股子情绪,随口问赵宝嘉:“你不怕他?” 怕?赵宝嘉笑道:“我不过远远见过他一面,谈不上什么怕不怕的。” “那……”你为何会问到他? 阮蓁自然不会以为她只是单纯的好奇。 赵宝嘉倒也坦诚,大方道:“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霍成今年已经二十三岁,难怪霍皇后着急了。阮蓁头一次意识到这一点,她抿了抿嘴,垂眸看着杯中清亮的茶水,不知在想什么。 翌日是个晴朗的天儿,万里无云,惠风和畅。 阮蓁晨起先去陪老 太君说了会儿话,随后又到了涿平院。温雨燕的肚子一日日如吹皮球一般大起来,近日行动越来越不方便,走上几步就要歇一歇。她不方便走动,阮蓁便时时去找她,陪她说话解闷。 仲春的天儿不算冷,此刻临近正午,日光和煦,正适合出门走走。温雨燕扶着丫鬟的手在院中慢慢走动——大夫叮嘱过,要她适当走动,到时才好生产。 走了一个来回,她扶着腰停下休息,阮蓁上前接替过丫鬟,扶着她又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歇一会儿吧。” 温雨燕接过丫鬟手中的帕子拭了拭额上的汗,喘了口气,点头。 院里放着张美人榻,温雨燕斜靠在美人榻上,轻轻摸了摸肚子,转头看阮蓁,“我瞧着你昨日从平阳长公主府回来就心事重重的,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阮蓁心里那股子闷气从昨日积到今日,不仅没有消散的迹象,反倒越积越多。目下温雨燕一提起,她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 她紧抿着嘴一言不发,那模样十分孩子气。温雨燕心下一软,抬手轻抚她柔顺乌黑的发丝,道:“你若是自个儿能想明白,那自然最好,若是想不明白,大可来问我。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有主意。” 阮蓁抿了抿嘴,正要开口,双碧从院外走进来,道:“常乐公主请姑娘进宫一趟,马车已在府门外等着了。” 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阮蓁和温雨燕告辞,回康乐居换了身衣裳,坐着马车进宫。 翠盖朱缨八宝车停在宣治门前,阮蓁踩着黄杨木脚凳下了马车,一抬头便见霍成从宫门里走出来,身姿挺拔,从容沉稳。 见了她,他勾了勾唇,朝她走来。 阮蓁看到他就不可避免地想起昨日的事,见了他也只当没见到,低着头绕过他兀自往前走。 擦肩而过。霍成旋身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沉了沉。 常乐公主请阮蓁进宫也无甚要紧事,两人说了会儿姑娘家的私密话便分开。 阮蓁走出宫门,脚下一顿,旋即又装作无事一般,抿着嘴对他浅浅一笑,“大哥哥怎么在这里?” 霍成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走近,毫不留情地戳穿她,“为何装作没看见我?” “大哥哥在说什么?”阮蓁眨了眨眼睛,无辜极了。 霍成欺身上前,擒住她的下巴,定定地看着她,双目黝深,好似要看进她心里一般。 被他这么看着 ,阮蓁没由来地心生慌乱,想要别过头,他却不许她躲闪,手上用了力道。 他手劲真大,扼得她下颌生疼。阮蓁眼里飞快聚起一层水雾,控诉般地看着他,委委屈屈地喊疼。 这才是她面对他该有的样子。霍成心下微松,放开她的下巴,手却没离开,捧着她的脸儿大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线条优美的下颌,重复方才地问题,“为何装作没看到我?” 阮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他:“大哥哥是不是要娶妻了?” 霍成摩挲她下颌的手一顿,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道:“你听谁说的?” 看来是真的了。阮蓁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难受极了,她咬了咬唇,低着头闷声道:“那我先恭喜大哥哥,宝嘉姐姐是个好姑娘……” 她心里明明不是这么想的,却非要这么说,好似在跟谁赌气。 赵宝嘉?霍皇后前两日确实提过这个人,可他当场就拒绝了。再看面前小姑娘的模样,霍成了然,弯了弯唇瓣,不动声色道:“赵宝嘉吗?确实,我昨日才见过她……” 阮蓁气得转身就走,连马车也不要了。 她是准备自个儿走回去吗?霍成看了眼周围,宫城附近本就鲜有人来,此时宫门前除了守门的侍卫再无其他人。他略一思忖,拉着阮蓁一闪身去了马车后。 她今日给了他这么一个大惊喜,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她走?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他紧紧攥着她的手腕,阮蓁几次挣扎,想让他放开他,手腕却被他越握越紧。 他想做什么?她此刻思绪乱的很,无论如何都想不出个究竟。 霍成终于放开她,高大的身躯却紧随着压下来,双手撑在她身侧不让她有一丝能闪躲的机会。 他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早已波涛汹涌。他守了她这么多年,为她洁身自好,到如今还未碰过女人,军中的下属时常拿这一点打趣他,就连姑母这几年看他的眼神都越来越不对,她恐怕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可到底是不是,唯有他自己最清楚,他夜夜梦里都是她的身姿,甚至不需过多撩拨,只要她往那里一站,他便能情潮翻涌。 梦里有多放纵火热,醒来的时候就有多渴望,每当此时,他只能告诉自己,她还小,还懵懵懂懂不懂男女之情,以此来给心里的猛兽戴上一层层枷锁,让它稍安勿躁。 他甚至也曾过怀疑过自己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癖好,她还那么小,他怎会对她产生这样汹涌的情潮。可没过多久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他发现这一切他只想对她做,想抱她,想亲她,想把她娶回家里肆意疼爱,而其他女人,他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他的眼神太有侵略性,让阮蓁觉得自己好似被凶恶的猛兽盯上的猎物,动弹不得,只能被他一口咬住脖子,然后慢慢吞吃下腹。 霍成目光紧紧攫着她,低头,越凑越近,与她眼睛对着眼睛,鼻尖对着鼻尖,“你为何生气?” 现在的姿势实在暧昧,他靠得她这样近,薄唇一启一合几乎要碰到她的唇瓣,火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让她面皮发烫。 他怎么能这样毫无顾忌?这里可是宫门口,虽说平素无人来往,可若是万一被人瞧见了,会怎么说她?他是个男人,自然不用管什么名声,可她还是要嫁人的呀! 她心里还生着闷气,此刻又生出几分委屈,长睫微垂,任他怎么逼问都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囡囡,跟大哥哥说实话,你为何生气?”他倒也不急,拇指慢慢摩挲着她的唇瓣,勾勒着她的唇形,耐心十足。 阮蓁的腰身紧紧抵着车壁,车壁硬邦邦的,硌得她腰疼背疼,她拧着眉尖儿,轻轻动了动。 如此细微的动作都没逃过他的眼睛,他轻笑一声,大掌下移,垫在她后腰上,低声道:“真是个娇气包。” 声音低哑,语调宠溺,暗含着无尽的疼爱,好似她是他的珍宝。阮蓁俏脸微红,长睫微颤,偏着头不肯看他,“大哥哥放开我。” “不放。”他光明正大地耍赖,说着还嫌不够,低头轻轻在她颊边蹭了蹭,“囡囡,我很高兴。” 既然她不肯说,那就由他来说。让他把他心里的渴望与冲动说给她,让她感受到他已经压抑不住的情潮。 他低着头与她耳鬓厮磨,眼神和身子一样的火热,阮蓁长到现在就连跟阮成钰都未曾这样亲热过,一时间身子竟软了软,羞怯的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抬手软绵绵地推了推他,想让他放开自己。 熟料霍成却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按在他的胸膛上,声音喑哑的在她耳边道:“囡囡,你听。” 手心底下是他火热的胸膛,咚咚的心跳声响在耳边,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她浑身发软,脸红得好似发热一般,强自敛着心神,颤着声问他:“大哥哥要我听什么?” 他正要开口,那边却传来宫门大开的陈旧吱呀声。 阮蓁一个激灵,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红着脸逃也似地上了马车,连声吩咐车夫快走。 “霍将军。”刘寿吩咐侍从去牵马,自己则上前几步,很是友好地与霍成打招呼。 霍成本欲一鼓作气挤上马车把方才没说完的话说完,却被这个没眼力见儿的绊住了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坐着自家小姑娘的翠盖朱缨八宝车越驶越远,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大路上。 “齐王。”他黑着脸,冷声道。 谁招惹了他了?听这声音里好似带着冰碴子。刘寿想起方才眼前一掠而过的身影,难不成是与佳人起了争执?这倒也不无可能。他笑了笑,道:“方才那位可是阮五姑娘?她怎么走得这样急?本王都没能和她打个招呼。” 他不说还好,一说霍成就来气,拳头捏得嘎嘎响,青筋暴起,若不是顾忌着他的皇子身份,此时早已一拳把他掀翻在地。好在他尚存着几分理智,冷哼一声,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刘寿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敛了脸上的笑,眼里闪过一丝冷光、三分算计。 阮蓁回到府中,对双碧画罗说自己累了想睡会儿,不管她们二人想说什么,一股脑地把人赶了出去。她趴在床上,随手扯过一旁的粉缎绣花鸟纹锦被,红着脸将自己连头带身子裹了个严严实实。 到现在她的身子还是软的 ,手腕上仿佛还残留着他大掌的温度,火热灼人。 方才他那样对她,看她的眼神好似要把她拆吃入腹一般,她不傻,如今冷静下来,隐隐约约也能猜到他想说什么。 她慢慢回想起从前许多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他只对她好,对别的姑娘则看都不看一眼;任着她对他耍小性子,好似要把她宠坏一般;他送她年年,送她血玉平安扣,不许她与徐朗哥哥多来往…… 还有,他带她去给他阿娘上坟。 原来从那时候他就对她起了这样的心思了吗?她从前没往这一层上想,如今再一回想,他早已露出了端倪。可是他从前不是忍得很好吗?为何突然就…… 想起今日的情形,阮蓁脸上就止不住地发烫,把头又往锦被里埋了埋。 接下来的大半月,阮蓁都安安分分地待在府里,晨起去荣安院陪老太君,到了午间则陪温雨燕解闷,就连常乐公主命人请她入宫,她都以身子不适推辞了——她怕在宫里遇到霍成。 她自个儿也不知道如今自己究竟是怎么个想法。知道霍成喜欢她,她心里是高兴的,可她喜欢他吗? 阮蓁不知道,她思绪混乱,心里好似有一团乱麻,剪也剪不开。 “囡囡,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温雨燕关切地看着她,都大半个月了,每次她们坐在一起说话,说着说着她就会走神。 阮蓁摇了摇头,一转眼就见面前的青花莲瓣碟子里切好的枇杷又空了大半,温雨燕还有些意犹未尽,咂咂嘴还想再吃。她忙拦住她,道:“哥哥说你一日只能吃一碟子,这才刚过了午时,你已经快把这一碟子吃完了……” 枇杷性凉,有孕之人不宜多吃,可嫂嫂近日嗜酸,哥哥问过苏姨便给她定了量,每日只许她吃一点。这一点儿哪够?往往一天刚过了一半她就把哥哥给她规定的量吃完了,可若不让她吃枇杷,她又没胃口吃饭,丫鬟只能偷偷给她多吃一点儿,本来相安无事,谁知前几日她忍不住多吃了不少,到了夜里疼得抱着肚子打滚,可把哥哥吓得三魂尽飞,后来苏姨赶到一诊方知她是吃多了枇杷,哥哥因此生了许久的气。 那几日阮成钰脸黑的仿佛谁欠了他几百万两银子一般,就连阮蓁也不敢招惹他。是以目下见到温雨燕又要把持不住自己,她连忙命人端走碟子。 少顷,双碧从院外进来,欲言又止,“姑娘,宫里又来了帖子……” 她都回绝了思 若两次了,此番若是还不去,恐怕她会不高兴。阮蓁思忖一二,起身同温雨燕告辞。 锦元殿。 常乐公主倚着紫檀嵌云石罗汉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镶金蝴蝶玉坠,见阮蓁进来,她不满道:“我还当这回还是请不到人呢!” 阮蓁心虚道:“我这不是来了?” 常乐公主扔下手里的玉坠,哼了一声,道:“你若是再不来,我就……” 她想了想,也没想到威胁阮蓁的法子,扁扁嘴,又哼了一声。 从小一起长大,常乐公主哪会真的跟阮蓁生气?不过片刻就没了方才气鼓鼓的样子。 二人说了会儿话,正想着一起去御花园散散步,就见珊瑚汲汲皇皇地跑了进来。 常乐公主皱了皱眉,道:“这么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珊瑚喘了口气,道:“公主,太子妃要生了!” 按日子算,陈湘这一胎要再到四月中旬才勉强算是足月,此番竟是提前了半个月!常乐公主面色一变,快步出了锦元殿。 她喜欢陈湘这个四嫂,此刻关心则乱,一路上把什么阴谋诡计都想了个遍,到了东宫一问方知陈湘是嘴馋吃多了枇杷,这才让生产的日子提前了半月。不过她身子素来康健,这一胎胎相好,提前了半月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常乐公主松了口气,坐在玫瑰圈椅上喝了口茶,一回头就发现阮蓁不见了! 此刻,东宫的一处偏殿里,阮蓁正被迫仰着头承受着霍成的吻。 她身量小,勉强到他的胸膛处,若不是他抱着她,大掌紧紧箍着她的腰肢,她根本够不到他的嘴唇。 他吻得很是用力,好似要把这半个月没见到她的思念和怨气一股脑全抛给她一般,勾着她唇舌交缠,空荡荡的殿内一片啧啧水声,听得人面红耳赤。 好一会儿,他放开她,意犹未尽地在她唇上啄吻,吻一下就问她一句:“为何躲着我?为何不来见我?” 那日后他打着探望霍皇后名头,日日在宫里守着,等着她来,谁知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月!这小没良心的! 他越想越气,忍不住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口。 阮蓁吃痛,后退一步,捂着嘴不满地看着他。 她刚到东宫就被他拉了过来,一句话不说就结结实实地吻了下来,把她吻得晕头转向不说,现在还咬她!他是把她当什么好吃的点心 了吗? 这偏殿虽久置不用,却有宫人日日来洒扫,是以窗明几净。霍成后退一步坐在花梨木圈椅上,与此同时手勾着她的腰肢稍一用力。 阮蓁站在他的双腿间,比他高了半个头,她低着头警惕地看着他,“大哥哥要做什么?” 他亲都亲了,还想做什么? 她却没察觉自己无缘无故被人吻了一通,竟也不生气。这要是换了别人,恐怕她早就甩袖走人了。霍成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愉悦地勾了勾唇,一本正经道:“自然是有正经事要做。” 做什么正经事要他把她搂在怀里?阮蓁才不信他。 霍成拉着她的手,拇指一下下摩挲着她细嫩光滑的手背,轻声问道:“囡囡,你喜欢大哥哥吗?” “我……”阮蓁张了张嘴,怔怔地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方才那一吻的缘故,她现在心跳得好快,让她有些目眩神迷。这感觉她只遇到过两次,第一次便是那日他把她抵在马车上时,第二次便是现在,她还适应不了这样奇异而强烈的情绪,只觉得难受极了。 她急于摆脱这种不舒服的状态,便道:“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她对他算不算得上喜欢,她只知道她看到他就觉得心里欢喜,听到别的女子提到他她便满心泛酸水…… 这就是喜欢吗? 她好似突然就明白了,却不肯率先承认,反而问他:“那大哥哥喜欢我吗?” 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霍成勾起食指怜爱地轻刮她的鼻尖,道:“你觉得呢?” 她抿着嘴不说话。 “那日在宫门口,你跑得太快,我的话没说完。”他双手捧着她的脸,不让她躲闪,漆黑双目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囡囡,我喜欢你。” “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阮蓁看着他,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太过不加掩饰,看得她心里发慌,怦怦乱跳。好半晌,她竟呆呆地哦了一声。 她这呆呆傻傻的模样真是难得一见,霍成怜爱地抵着她的额头亲昵地蹭了蹭,语带诱惑道:“你呢?囡囡,你喜欢大哥哥吗?” 到了这个时候,阮蓁反而轻松起来,她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珠,狡黠道:“我要考虑考虑。” 考虑?霍成觉得自己能生生被这小女子气得背过气去!他忍不住捏了捏她光洁白皙的脸颊,恶狠狠道:“ 考虑什么?你抱也被我抱过了,亲也被我亲过了,还想考虑谁?” 提起这个,他就想起徐朗和霍明熙,她怎么这么能招桃花?霍明熙也就罢了,徐朗这个有了婚约的算是怎么一回事?他心里翻着旧账,盘算着日后等她过了门定要好生从她身上找补回来。 阮蓁却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她如今就是一个被意中人捧在手心的小女子。她想了想,道:“那就要看大哥哥的表现了……” 表现?霍成弯唇,低哑着声音在她耳边不无诱惑道:“囡囡,大哥哥想抱你,想亲你,想疼爱你,想得夜里都睡不着。” 他顿了顿,问她:“囡囡觉得我这样算不算爱惨了你的表现?” 他怎么能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羞人的话!阮蓁慌忙抬手捂住他的嘴,“大哥哥不要这样……” 她这是不是就叫挖坑把自己埋了? “不要这样?”霍成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一吻,看着她,道:“是不要这样,还是……” 他略一仰头,吻上她嫣红的唇瓣,将她的呜咽尽数吞没,辗转吮吻。末了,捧着她玉白的小脸儿,含笑问她:“还是不要这样?” 阮蓁被他吻得七荤八素,此时只顾着张着唇瓣喘气,闻言瞪了他一眼,气鼓鼓道:“大哥哥就不怕我生气吗?” “不怕。”霍成说着,又在她唇上飞快亲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阮蓁:我现在才知道你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霍成:晚了。 ------------ 鉴于你们昨天说我短小,说我少,于是我今天更了4800+ 谁还说我少!!! 谁还说我短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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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蓁越想越来气,忍不住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 她这似嗔非嗔的一眼,带着娇羞与气恼,哪里能威胁到霍成?反倒如一只小奶猫儿轻飘飘地在他心上挠了一下,让他心痒难耐。 无奈目下众目睽睽,他也不好做什么,只好强忍着。 陈湘这一次足足生了三个多时辰。 她怀的是双胎,生产之时自然要比寻常妇人临产要凶险许多,好在她这是第二胎,胎相稳,她自个儿身子也好,这才安安稳稳诞下龙凤胎,一举为太子添了一儿一女。 生产之时恰逢夕阳西斜,漫天云霞,烧红了半边天,一看便知是吉兆。霍皇后看着襁褓中的两个小娃娃,一张嘴便是流水般的赏赐。 不多时,成帝的赏赐也到了,捧着托盘的宫人鱼贯而入,竟是比霍皇后方才的赏赐还要多上许多! 阮蓁陪着常乐公主用过晚膳,二人走出东宫,天已彻底黑了。 常乐公主怕路上不安全,便想找个侍卫护送阮蓁回去,可寻常的侍卫她又不放心,便道: “我让宋志昂送你回去?” 怕阮蓁拒绝,她话赶话道:“你先不要急着回绝,虽说他是御前侍卫,可若我跟父皇说一声,让他送你回去也不是不行。” 阮蓁想了想,正要点头,便见霍成出了东宫,直直朝她们走来。天色漆黑,可她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霍成在她们身前站定,淡淡扫了一眼常乐公主,道:“不用了,我送她回去。” 大表哥喜欢阮蓁,自然不会让她出事,由他送阮蓁回去再好不过啦!常乐公主深觉这是个好主意,又见阮蓁不反对,便愉快地答应了。 一出宫门,阮蓁便快步朝宫门前停着的翠盖朱缨八宝车走去,她踩着黄杨木脚凳上了马车,一回头却见霍成也跟着她上来了。她睁大眼睛,诧异道:“大哥哥怎么也上来了?” 霍成在她身边坐下,神色坦然道:“我怕你一个人坐在里面会怕。” 阮蓁撇撇嘴,若说从前他说这句话她还会勉强相信,可经过今日的事,她总算是知道了,他根本不像表面上那么一本正经,私下里脸皮厚的很,她才不会相信他。 看出她的怀疑,霍成微微勾唇,突然叫她:“囡囡。” 他和她紧挨着坐着,此刻又故意低着头,火热呼吸喷洒在她耳后,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往远离他的那一侧挪了挪。 她挪一寸,他便挪一尺,到最后两人越挨越近,她都快坐到他腿上去了!阮蓁鼓了鼓腮帮子,起身坐到了对面,还对他道:“大哥哥不许过来!” 霍成弯了弯唇瓣,竟是当真没动。 可他坐在她对面以手支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让她更难受了。阮蓁红着脸瞪他,“大哥哥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看她又羞又恼的模样,霍成轻叹一声,一本正经道:“我不过看你两眼,你便羞成这样,等日后嫁给我,你岂不是要整日红着脸?” 言下之意他要整日看着她?他没别的事可做了吗?阮蓁正要开口,忽地回过神来,“谁要嫁给你了?” 她才十四岁,离及笄还有两年呢!他急什么?再者说了,她看了他一眼,撇撇嘴道:“你比我大了足足八岁,爹爹和阿娘还不一定会答应让我嫁给你呢!” 被小姑娘这么明晃晃地嫌弃,霍成一口气呕在胸口,他深吸一口气,一把把她捞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咬牙切齿道:“你敢嫌我老?” 他额上青筋直跳,一看就知道气得不轻,偏偏她还不知死活,眨着眼睛无辜极了,“我说的是实话,大哥哥可是比我哥哥还要大上两岁。” 哥哥不过比她大了六岁,大伯母便说哥哥是把她当女儿疼,那大哥哥比哥哥还要大两岁,岂不是更…… 再让她说下去,他真能活活被这小姑娘气死。霍成眸子一深,低头含住她粉嫩饱满如花瓣的嘴唇。 他吻得又凶又猛,好似要把她囫囵吞了一般,阮蓁招架不得,只能仰着头被他咬着唇瓣发了狠地吻。 他吻够了才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问她:“还敢不敢说我老?” 阮蓁这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招惹到他了,捂着红肿的唇,连番摇头。 她可不敢再点火,再让他吻下去,她的嘴都要破了!事实上,她现在已经觉得嘴唇火辣辣的。 霍成却觉得不够,大掌在她屁股上拍了拍,道:“你现在还小,等到日后,我自然会让你知道我老不老。” 最后那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阮蓁欲哭无泪,就连被拍了屁股也不敢挣扎,反而连声讨好道:“大哥哥年轻力壮,一点儿也不老!真的!” 年轻力壮。这四个字甚得霍成的心,他亲了亲她粉嫩的脸颊,总算是放过了她。 马车一停下,阮蓁便逃一般地下了马车,连一句告辞的话都没有。 霍成挑开暗绣云纹帘子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进了朱漆大门,眸色深了又深。 从前他以为亲吻过她,便能缓解心中的渴望,可今日他才知道,这不过是饮鸩止渴。越亲她他便越想要得到她,如同瘾.君子一般,得到的越多便越难以满足。 可她如今才十四岁,提亲都尚且嫌早,遑论做些别的? 四月十七这日信国公徐晋过寿,老太君与老信国公当年乃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如今两府来往虽不比从前频繁,但老太君的情意尚在,是以徐晋过寿,也邀请了宣平侯府一家人前往。 阮蓁陪着刘氏去了花厅,花厅里坐着各府夫人,她们坐在一起说的不过就是些内宅琐事,说完了就把目光落在阮蓁身上。她生得标志,仪态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好,背后又有两座侯府撑腰,那些夫人们或是真心或是假意地变着花样地夸她。一句两句还好,多了任是谁都受不住。 阮蓁勉强坐了一会儿,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叫了个丫鬟带她去后院凉亭。 她从 前还小的时候跟着老太君来过这里几次,这几年因着她渐渐长大,便来得少了。目下跟着丫鬟走了几步,慢慢儿就想了起来。 穿过垂花门便是后院,阮蓁记得后面的路怎么走,便让丫鬟去忙她的,自己慢慢往前走。 顺着抄手游廊走到尽头,再沿着青石小径走到尽头便是凉亭。阮蓁刚绕过长廊拐角,便见徐朗从前面的院子里走了出来,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打声招呼,便见刘凝追着徐朗也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离得太远,听不清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只是到最后刘凝掩着面走了,似乎是哭了。 偷听别人说话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阮蓁站在原地想等着徐朗回了院子她再出去,却不想徐朗一早就发现了她,目下更是径直朝她走来。 被抓了个正着。阮蓁硬着头皮跟他打招呼,“徐朗哥哥。” 看着她低着头的心虚模样,徐朗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刘凝方才问他为何迟迟不肯履行婚约,他说了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可真正的原因却只有他知道。有时候徐朗自己都觉得自己卑鄙不堪,刘凝等了他足足三年,从妙龄少女等到老姑娘,他却为了心底的一个连说都说不出口的妄想将婚期一拖再拖。 他自嘲地笑了笑,掩去眼里的落寞,重又是那个温润儒雅的如玉公子,如以往无数次见面一般,温声问她:“囡囡这是要去哪里?” 见他似乎并不在意方才那一幕被她看到,阮蓁松了口气,脸上的笑靥松快许多,“我去后面凉亭透透气,徐朗哥哥这是要去哪里?” 徐朗随手指了指前院,问她:“认得路吗?要不要……”我带你过去。 话到嘴边却换了一句,“要不要我找个丫鬟给你带路?” 阮蓁摇了摇头,说:“不用,我认得路。” 言讫欢快地朝他摆了摆手,上了青石小径。 徐朗看着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花丛柳径中,好一会儿,他才继续往前院走去。 凉亭边有一片竹林,风吹竹叶沙沙作响,阮蓁坐在亭边围栏上,放松身子倚着朱漆亭柱,日光和暖晒得她昏昏欲睡。 忽地,林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阮婉怡的声音传来,“我追着你跑了五年,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一阵寂静,少顷,霍明熙冷冷清清的声音响起,“没有。” 阮蓁睁开眼,心道今天这是怎么了?她走到哪儿 都能听到一出痴儿怨女的大戏。 下个月阮婉怡便要及笄,王氏这小半年正忙着给她找一门好婚事,可她心里想着霍明熙,自然百般不肯千般不愿。起初王氏以为她是看不上那些小门小户的,便给她找了几个出身好一点的,可她还是看都不看一眼。王氏才明白她恐怕是心里有人了,一问才知道她想的竟是卢阳伯府嫡出的公子。 阮婉然当年硬要高攀安国公府的大公子,后来落得那样的下场,王氏怎么敢让小女儿重蹈旧辙,把她关在房里足足半个月,想让她死了这条心,安安分分地嫁给她给她找好的人家。可做娘的哪里能拗得过儿女?阮婉怡起初还哭着求她,后来干脆开始闹绝食,整整三天粒米不进。 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模样,王氏哪里还狠得下心?只好随着她去了。 林子里,阮婉怡还在不死心地纠缠霍明熙,说的话颠来倒去也不过就是她这些年对他的爱意。她说得起劲儿,霍明熙除了刚开始的时候说了几句话,到后面竟然不发一言,足见态度冷淡。 阮蓁听不下去,撇撇嘴正要走便听阮婉怡又说了一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她似是气急败坏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你喜欢阮蓁,可她不喜欢你……” 她在胡说些什么?阮蓁皱了皱眉,快步出了凉亭,刚踏上青石小径,那边阮婉怡不知为何竟发现了她。 “五妹妹。”也不知她怎么想的,竟然拦住了她,死命拉着她进了竹林,当着霍明熙的面问她:“你告诉他,你对他有没有一点喜欢?” 她的指甲抠得她生疼,阮蓁拧着眉尖儿用力抽了抽手腕,却被阮婉怡握得更紧。 霍明熙没想到阮婉怡会把阮蓁拉了过来,他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先是慌乱,而后他竟奇异地镇静下来,紧锁着眉头对阮婉怡道:“放开她,你弄疼她了。” 只一句话,便足以说明他的态度。 阮婉怡眼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到这个时候,她才终于明白自己有多可笑。她费尽心思的讨好他,却换不来他多看她一眼,而阮蓁只要皱一下眉头,就让他心疼成这样。 从十一岁到十六岁,她喜欢了他五年,到今日,总算有了个了结。 阮婉怡哭着跑了,阮蓁也不想在这里多留,“我也走了。” 她无缘无故被牵扯进来,已经很是莫名其妙了。 霍明熙却不让她走,他叫住她,薄唇翕动,欲言又止 ,“阮蓁,我若说我是真的……” “霍明熙!”阮蓁猛地出声打断他,她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道:“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她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他和阮婉怡之间的事,也不想知道他是不是喜欢她。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还在等着她长大,娶她回去。她既然喜欢他,就只在乎他一个,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一概与她无关。 霍明熙满肚子的话被她尽数堵了回去,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 竹叶婆娑,日影斑驳,打在她那张精致漂亮的面孔上,那双清凌凌的眼儿在他看来却是能蛊惑人心,否则他怎么会满心满眼都是她,心心念念想要得到她?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喜欢上她的,只知道从小他就认识她。她身体不好时常生病,他心里总觉得可惜,后来这可惜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心疼,他想把她娶回家里,好好呵护她疼爱她,保护她一辈子。所以他才说服了祖父,让他把几次三番欺负她还把她弄伤的霍明旭送入了西北大营。 没有了霍明旭,她果然渐渐不再那么讨厌他,甚至偶尔也会对着他笑一笑,他以为时日久了,她就会喜欢上他,就像他不知不觉喜欢上她一样。 可现在,看着她那双重新没了温度的眼睛,他这才知道,是他想错了…… 他终于明白阮婉怡的不甘心。 见他不说话,阮蓁冷声道:“我走了。” 霍明熙犹如被惊醒一般,猛地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 他还想做什么?阮蓁皱着眉头抽了抽手,却没能给抽出来,她神色一凛,正要开口。 正在此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横在了两人中间。 霍成用力攥着霍明熙的小臂,眉峰低压,眼里淬着寒芒,沉声道:“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徐朗是爱在心口难开,因为他有婚约。 霍明熙也是爱在心口南开,因为他脸皮薄23333! 不是谁都想wuli霍成成一样厚脸皮的! -------------- 谢谢大家的霸王票~o(* ̄▽ ̄*)o 我一让霍禽兽得嘴,尼萌就激动成酱婶,尊的好吗?→_→ 梵家的仙人掌?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0121:19:59 rachel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 2017-03-0121:23:22 小院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0123:16:38 77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0123:19:57 南部小城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0201:38:36 a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0205:15:03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他站在两人中间,将阮蓁护在身后。 二十多岁的男人和十八.九岁的少年的差距在这一刻显露无遗。霍成不光个头比霍明熙高,就连身上的气势也是后者比不上的,他是真正经历过铁血厮杀、沐浴过烽火狼烟的男人,骨子里透着血性与成熟。与他相比,霍明熙难免显得单薄稚嫩了些。 因着当年的事,霍成一贯与卢阳伯府形同陌路,但霍明熙却很是敬重这个大哥。想到方才自己腆着脸纠缠阮蓁的那一幕被大哥看到,霍明熙面上不由闪过一丝不自在。他抿了抿唇,松开握着阮蓁的手,后退一步,恭敬地叫了声:“大哥。” 卢阳伯府阖府上下,唯有霍明熙一人勉强能入霍成的眼,他本对这个堂弟有几分欣赏,目下却打从心里觉得他碍眼。他凝睇他一眼,语调冷淡地嗯了一声,不无恶意道:“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霍明熙听出他话语里的不屑,以为他是在不齿他纠缠阮蓁的事。他本就脸皮薄,目下更是觉得无地自容,低着头同霍成告辞,看都没看阮蓁一眼便匆匆踅身出了竹林。 碍眼的人终于走了,霍成转身看向阮蓁,她今日着了件玉兰色滚雪细纱小袖衫,下配一条天水碧如意月裙,都是清爽素净的颜色,却掩不住她娇嫩明艳的好容色。 生得这么漂亮,难怪那些个男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她跟前凑。 他在看她的同时,阮蓁也在看他。 自太子妃生产那日他送她回来,到如今已过去了十数日,期间两人也不过见过一次面。说不想他,是假的。只是目下他们还未定亲,不能光明正大地来往,也就只好受着这滋味。 心里是怎么想的,阮蓁自然不会表现出来,她双手背在身后,脸上漾着甜甜的笑,语调清脆,“大哥哥今日怎么也来了?” 他一贯的作风她多少有过耳闻,知道他素来不爱凑这等热闹,十次邀请他就有十次回绝,以致朝中众臣若有谁能请到他亲自赴宴,便会觉得面上有光。她本以为他今日照旧不会来,如今却在这里看到他,便觉着有些惊喜。 因着方才的那一幕,霍成本有些薄怒,目下见到小姑娘甜软的笑靥,却是什么气都生不起来。他迈开长腿上前一步,不容置喙地将她抱进怀里,一点儿也不准备掩饰自己的醋意,“我若不来,就让霍明熙继续纠缠你?” 阮蓁没听出他话里的酸味,实话实说道:“你不来,我 也有法子脱身。” 遇上这么个不解风情的小姑娘,霍成再有本事也只能认栽,他明智地选择跳过这个话题,低头亲了亲她小巧的耳垂,哑声问道:“囡囡,宝贝儿,想不想我?” 从前没尝过软玉在怀的滋味尚没这么难熬,一旦抱过她亲过她,见不到她的日子便让他觉得无法忍受,几乎等不及想把她娶进家门日日看着。 宝贝儿?谁是他的宝贝儿!阮蓁耳根子一红,把头埋进他怀里,咬着唇不说话。 旁的事他可以不追究,这件事却一定要个答案。他含住她的耳垂,舌尖牙齿一起上场嗟磨着她,嘴里不依不饶地问她:“想不想我?” “大哥哥……”阮蓁有些受不住这样的嗟磨,软了身子攀附着他的胸膛,双手无力地揪着他胸前的衣料,不得已地点头,“想,想大哥哥了……” 这是实话。 她话音刚落,便被他一把抱起,将她抵在身后的青竹上,一手揽着她的腰肢,一手捧着她的小脸,迫切地含住她的唇瓣,将她未出口的话堵在口中。 他吻得急切,勾着她的舌尖与她痴缠,好似要将她口中的津液尽数吸光一般用力,吻得她晕头转向,使不出半分力气,只能软着身子偎在他怀里任他亲吻。 霍明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拐了回来,他站在林子边缘,看着不远处交叠的两道身影。 身材高大的男人将娇小玲珑的少女按在怀里亲吻。那模样,亲昵痴缠。 他总算知道她为何说她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她早有了喜欢的人,自然对他的心意不屑一顾。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便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小满过后暑气渐盛,特别是午间那两个时辰,稍微在外面走动一会儿便是满身薄汗。 这日晌午,阮蓁穿着件浅青绣水纹罗衫躺在西窗边的凉榻上,双碧拿着雕漆柄君玉团扇在一旁轻扇着。窗外蝉声聒噪,阮蓁翻来覆去好半晌也没睡着,便带着双碧和画罗去采莲蓬。 正是初夏,塘里的莲花亭亭玉立,荷叶翠绿欲滴,连绵一片铺满整个水面。说是采莲蓬,动手的只有双碧和画罗,她指挥着她们把船滑进藕荷深处,便歪着身子往船上一躺,拿着团扇遮住脸,趁着塘里的凉意自顾自睡觉去了,临闭眼还不忘吩咐双碧多摘些莲蓬。 不得不说这荷塘是个避暑的好去处,荷叶葳 蕤挡住了头顶的火热日头,身下则是漾漾水波,散发着沁人的凉意。阮蓁本就睡意甚浓,阖上眼不多时便睡了过去,这一睡便是一个多时辰,直到未时末才堪堪苏醒。 酣眠一场,还未睁眼阮蓁唇边已带上浅浅笑意。她嗅着满塘的荷香和莲子清香,懒懒睁开双眼,便见木船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人,“三哥?” 她双手一撑坐起身子,睁大了杏眼,很是诧异道:“你回府了?” 阮成轩这几年在神枢营可谓是平步青云,如今已是战兵营的练勇参将,近日正是一批新兵入营的时候,他整日忙着操.练新兵,怎么有空回来? 提起这件事阮成轩就觉着郁闷,他一摆手,说别提了!随手摘了朵莲蓬剥开,莲子一咕噜倒了一手,他分了阮蓁一大半,自个儿一张嘴吞了剩下的小半,牛嚼牡丹似的一股脑儿吞了下去,抹抹嘴道:“哪儿呀!还不是你大伯母,我娘!” 阮成轩比阮蓁大五岁,今年初秋也该过十九岁生辰了。前些日子,阮家几个深闺妇人整日闲在家中无事,打叶子牌的时候不知是谁提了一句,她们的目光便落在了尚未婚配的阮成轩身上,势要在今年过完前给他找个枕边人。 别说,愿意嫁给阮成轩的姑娘家还不算少!他平日里虽大咧咧的,勇武有余细心不足,可他出身好,自个儿也争气,前途似锦,成帝还亲口夸赞过他勇武过人。如此看来,他也算得上是个好夫郎。 那画像一叠一叠地往府里送,温氏和刘氏凑在一起挑了挑,又拿去给老太君瞧了瞧,从这一摞摞的画像里选出了六张,都是身家清白,模样性格都拔尖儿的姑娘。这一选出来,她们便迫不及待地命人捎了十万火急的口信让阮成轩回家一趟。 “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刻都不敢耽搁,回了府里一看,嚯!六张画像!”阮成轩扯了扯嘴角,很是无奈。 瞧他那如见了猛虎的模样,阮蓁禁不住笑出声来,倾身双手捧着腮歪着头左右打量了他两眼,问道:“三哥当真一个都没瞧上?” 她见过大伯母相中的那几个姐姐,有两个她还很喜欢呢!若是真能给她当三嫂,她是很乐意的。 “三哥的话你都不信了?”阮成轩屈起食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没好气道:“你当三哥我愿意一直独守空房?实在是……”那些姑娘家太过忸怩,他看着就觉得难受。 他啧了一声,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 独守空房, 亏他能想得到这个词儿!阮蓁捻起一颗莲子送入口中,莲子清甜,她眯了眯眼,随口问道:“那三哥喜欢什么样儿的?” 喜欢什么样儿的姑娘?这个阮成轩还当真没想过,他盘着腿坐在船板上,一边给阮蓁剥着莲蓬,一边想了想,勉强道:“至少不能太忸怩……” 女儿家害羞无可厚非,可若是过了就显得矫揉造作了。 他看了眼坐在对面带着甜笑吃莲子的阮蓁,心道,不是他眼界儿高,实在是这个妹妹太好,生得漂亮标致也就罢了,头脑也好用,论聪明伶俐恐怕没人能比得上她,祖母常说她若是生为男儿郎,阮府定能出个状元郎。这话虽有些夸大,可理儿是对的。那会子他们一起念书的时候,她明明比他们要迟上两年开蒙,可不过一年便追了上来,西席先生没有一日不夸她冰雪聪明的。就为了这个,阮婉怡不服气了好些日子。 莲子清热,夏日吃来最好不过,阮蓁没一会儿便吃完了自己手里这一捧,伸着手毫不客气地又跟他要了一捧,闻言乜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些姑娘家若不是对他心生好感,怎会害羞?他倒好,反而嫌弃人家忸怩了! 被她剜了一眼,阮成轩一点儿不觉着有什么,依旧乐呵呵地给她剥莲子。 过了几日,阮蓁和赵宝嘉一起上街买点心。 如意斋新出了几样点心,样子好看味道也好,很受欢迎,铺子里挤满了买点心的人,大都是姑娘家。珠环翠绕,莺声燕语。 天气炎热,点心不能久放,阮蓁和赵宝嘉各自挑了两三样点心,相携着出了如意斋。 日头正毒,不过走了几步二人就出了满身的薄汗,湿了罗衫。赵宝嘉抬手挡了挡日光,看了眼不远处的茶楼,提议去里面坐坐,点壶百花凉茶解解暑气。 阮蓁也觉着有些受不住这日头,点了点头,道:“好。” 二楼雅间,赵宝嘉推开窗扇,让风吹进来。她呼出一口热气,拭了拭额上的薄汗,刚要开口,不经意间就看到了两个身影。她皱了皱眉,转身叫了阮蓁一声,迟疑道:“你看那是不是你四姐?”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阮成轩v:我妹妹真好,长得好,性格好,就连翻白眼也好看![附阮蓁美照一张] 阮蓁v:三哥又偷拍我! 温氏v:儿砸,你的妹控属性咋又深了捏?这样还能娶的到媳妇儿吗? 霍成 v:@微博管理员色.情反动,申删。(哼!不许把我媳妇儿的美貌晒出来!) 天下第一萌公主v:没眼看_(:3ゝ∠)_ ----------- 咳咳,我家彤@千帆舞说要在小剧场里和阮蓁蓁互动,然后我想了想,先让她和霍不要脸决战紫禁之巅吧! 现场直播: 哇!看!霍成动了,动了!他动了!他使出的是他的成名绝技一剑西来! 让我们期待对面的蒙面挑战者会使出什么招数来应对! …… 咦?对面的蒙面挑战者呢? [一招绝杀] ------------ 今天只有3400+因为酒卡文了qaq ↑ 可能是今天下午洗澡的时候脑壳儿没关好不小心进了点水 要尼萌亲亲抱抱呼呼,明天才能决定要不要继续粗长o(* ̄▽ ̄*)ブ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那身着茜红兰花蝴蝶大袖衫,下配绫白罗裙的可不就是阮婉怡?阮蓁今晨出门前与她打了个照面,那时她便是这么一身装扮。 阮婉怡身侧的男人转过头与她说话,赵宝嘉一眼便认出了他,她看了阮蓁一眼,面上也是掩不住的诧异,“齐王表哥?” 齐王的母妃柔妃当年也曾凭着娇嫩的好颜色独占成帝恩泽雨露,有这么一位宠冠后宫的母妃,齐王的样貌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相反,他修眉朗目,身材颀长而容貌昳丽,天生自带一股多情风流的韵味。他那双桃花眼若是含了笑意看着谁,便会让那人觉得自个儿是被他放在心里独一份儿的存在。他也深谙自己这副外貌的便利,将它发挥到了极致。 ——他那王妃柳氏可不就是被他这副模样给迷了心神,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连带着英国公一脉尽数归于齐王一派。 目下他不知跟阮婉怡说了什么,惹得她低着头露出难得的娇态。二人相携着进了翠玉轩,看样子是要给她买珠宝首饰。 翠玉轩是邺城最好的首饰铺子,里面的珠宝首饰不光样式新颖好看,就连所用的材料也是上好的金银玉石,深受贵女夫人们的追捧,价格自然也不菲,动辄都要上百两银子。如今齐王陪着阮婉怡进去,阮婉怡的一概花销自然就是他出。 齐王可真舍得下血本,只是不知道他这银子是为了阮婉怡花的,还是为了阮婉怡姓的那个阮字花的。阮蓁兴致缺缺地坐回掐丝珐琅莲花纹绣墩上,不无讥诮地想,若他当真是为了阮婉怡倒还好,若不是…… 她端起手边的净白瓷小茶盅轻啜一口甘甜可口的百花凉茶,扯了扯嘴角。 若他当真是冲着阮府来的,那他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只是,她都能想明白的事,他以为大伯和爹爹会想不到?他未免太小看他们了! 近年成帝的身子每况愈下,全凭着苏大夫的药才能在不露痕迹,表面上看起来他还是从前的精壮模样,只有少数心腹要臣才知他实则已经外强中干。今年开春他不慎感染风寒,来势汹汹的一场病将他本就所剩不多的底子彻底掏空,那日上朝更是当着众臣的面呕出一口血,其后更是接连三日罢朝。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朝中众臣都是成精的人物,稍一想便能猜出这其中的隐情。 自那以后,朝中形势愈发紧绷,齐王一党更是蠢蠢欲动。在这种帝位之争一触即发的时刻,保持中立是十分难得的事,许多大臣表 面上瞧着不动声色,实则暗地里早已选好自己心中的明主,只等着将来主子登基论功行赏的时候自己能博一个从龙之功,一飞冲天。 即便是初来乍到的赵宝嘉也对齐王的野心有所耳闻,不过无论是齐王登基还是太子登基,对她和平阳长公主来说都无甚差别。饶是如此,她仍是觉得诧异。 阮府双侯,宣平侯阮泽是明明白白地站在了太子身后,乃是太子的一大拥趸;而安远侯阮渊则秉承了一贯的作风,保持中立,两边不沾,只效忠皇帝。阮婉怡是吃了什么**药才会想着去和齐王凑成一堆? 阮蓁和赵宝嘉在茶楼逗留了许久,直到日暮黄昏,外头不再似晌午那般热得像个蒸笼,两人才堪堪出了雅间。 下了茶楼前的石阶,阮蓁一抬眼就看到了不远处骑着马往这边来的阮成轩。 今日才是阮成轩正经休沐的日子,他见阮蓁迟迟没回府,便亲自来寻人。 他平日里性子虽有些大喇喇,但目下他着一袭湛蓝宝相纹锦衣,骑着匹高头大马,英武过人的模样惹得一路上不少妙龄少女偷偷打眼看他。 到了茶楼前,他翻身下马。阮蓁看着三步并作两步跨到自己面前的阮成轩,笑吟吟地问道:“三哥是来接我的吗?” 因着有外人在,阮成轩不似兄妹俩私下相处那般随意,他装模作样地点头,道:“自然。”旋即又转头看向一旁的赵宝嘉,道:“这位姑娘是……” 别说,他真要正经起来倒也像是那么回事。 当着赵宝嘉的面,阮蓁自然不会当真笑出来,她清了清嗓,为他们介绍对方,“这是平阳长公主府的宝嘉郡主。”又对赵宝嘉道:“宝嘉姐姐,这就是我常同你说起的三哥,阮成轩。” 说着还对赵宝嘉眨了眨眼。 赵宝嘉心领神会,姿态大方地对着阮成轩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算是见过礼。 她今日着了件月白绣折枝花小袖衫,下系一条银红暗花百褶裙,端的是落落大方,与阮成轩素日里见过的那些姑娘家都不同。 他一时怔了怔,很快回过神来,咧着嘴也对她笑了笑,道:“宝嘉郡主。” 黑漆平头马车停在平阳长公主府门前,赵宝嘉提着裙摆下了马车,与阮蓁和阮成轩兄妹告辞,旋身离去。 临进府门前,她想起阮蓁从前同她说过的阮成轩的种种事,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扑哧一笑,旋即回头迈过门槛,进了朱 漆大门。 马车迟迟不动,阮蓁掀起帘子朝外看了一眼,便见阮成轩红着耳朵怔怔地骑在马上,一个人也不知在想什么,那模样真是傻极了!她看不下去,出声叫他:“三哥。” 阮成轩这才醒神,挠着头嘿嘿笑了笑,吩咐了车夫一声,护送着马车回了宣平侯府。 转眼便是端午。 邺城城郊有一金明别苑,乃是圣祖皇帝为训练水军开辟的皇家园林,别苑内耗费数千人力开凿了一面占地极广的金明池,可供数艘大船同时出游,最适宜端午赛舟。 五月初四,端午前一日,阮泽便随着成帝到了别苑。 阮蓁自然也去了。 因着来得早,阮蓁得以独占一个院落——宜安院。收拾好东西,她带着双碧出门去找常乐公主。常乐公主和霍皇后住在园子西侧的桦平院,与宜安院隔着一个金明池,相距甚远。 正值盛夏,金明池畔绿柳如烟,一旁玉簪花与君子兰交相盛放,其间蜂飞蝶舞,美景盈目,可堪醉人。 成帝的旨意是五月初五在临水阁设宴,是以此时别苑内人影寥寥。阮蓁带着双碧沿着金明池畔的柳径往前走,行将过半,路过飞仙桥,她脚下倏地一顿。 只见前方一道玄色身影正不疾不缓地下了飞仙桥,他在桥头停了下来,负手而立看着她。 阮蓁停顿了一瞬,随即快步朝他走去,快到跟前,她的脚步却又慢了下来,抿着唇笑着叫他:“大哥哥。” 阮蓁出门的时候是午时初,此时太阳已慢慢到了头顶,饶是一路上有柳荫遮挡着,她的粉嫩双颊依旧被晒得微微发红,额上沁着一层薄汗。 霍成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抬手用衣袖为她挡去头顶毒辣的日光,道:“这个时候出门要去找谁?” 看他压着眉峰,神色严肃,好似在说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实则不过是在担心她。阮蓁心里甜丝丝的,手抬至头顶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眨了眨眼睛,道:“我去找思若,大哥哥呢?” 他还说她,他自个儿也不是在太阳底下晒着?她还有柳荫蔽日,他可是一点儿遮挡都没有。 她抬眼瞧了瞧他,再低头看了看自个儿的手,道了声难怪。 难怪他比她黑了那么多。 “随意走走。”霍成轻描淡写道。 他却不说自己绕着这金明池走了几遍? 阮蓁抬眼看了看 日头,漆黑的眼珠滴溜溜转了转,实在理解不了他的乐趣。 这大热的天儿,别人都躲着不肯出门,他却还有出门赏景的兴致。 两人相继提步往前走,本是并肩走着,俄顷,阮蓁转头看了看两人身后的影子,脚下一错,站在了霍成的影子里。 霍成一回头便见小姑娘双手背在身后,躲在他的影子里冲着他笑,像只狡猾的小狐狸。他心头□□,想将她抱进怀里好好揉捏一番,可惜目下实在不是个好时机。 老老实实跟在阮蓁身后的双碧突然觉得背后一凉,头顶发麻,她抬头看了看四周,神情茫然。 桦平院比阮蓁的宜安院要大上许多,卧房便足足有三个,常乐公主便住在左侧的卧房。 阮蓁推开槅扇便觉一阵凉意迎面袭来,打眼一看,房中四角各放着四个冰盆,丝丝凉意可不就是从这些冰盆里发出的?再看碧纱橱里,常乐公主穿着浅红肚兜,外披一件浅青滚雪细纱罗衫,珊瑚在一旁为她打着扇子,饶是如此,她仍觉得热,抱着怀里的翡翠玉碟一刻不停地往嘴里送冰荔枝。 阮蓁上前坐在一旁的花梨木镶瓷面绣墩上,扫了一眼她面前所剩无几的荔枝,提醒她少吃些,“你忘了七岁那年夏天贪凉吃坏肚子的事了?” 常乐公主一辈子也忘不了那股子疼劲儿,可今夏不知为何要比往年热上许多,她实在是受不住,这才忍不住多吃了几颗。经阮蓁一说,她也觉得自己已经吃了太多,忍痛放下手中的玉碟,撇撇嘴道:“好了,我不吃了就是了。” 她歪着身子倚在床柱上,轻薄罗衫大敞,露出胸前一片遮都遮不住的雪白,随着呼吸起伏。阮蓁看了眼她被撑得鼓鼓囊囊的肚兜,再看了眼自个儿年初才慢慢鼓起来的小包子,鼓了鼓腮帮子,郁闷极了。 苏姨说她是幼时身子孱弱,这才导致这里比旁的姑娘鼓得迟一些,她从前不觉着有什么,如今却忍不住在意。若是再过两年,她还是只有两个小包子,大哥哥会不会嫌弃她?阿娘说男人都喜欢□□那处鼓囊囊的姑娘家,大哥哥定然也是。 她越想越觉得担心,心里暗暗决定等此番回府定要问问苏姨有什么法子能让这里长得快些。 作者有话要说:陷入恋爱的少女的烦恼~ 然而wuli阮蓁蓁忘了叽几比常乐小公举还小两岁了233333! 等她十六岁,一定会比常乐小公举的大! ↑ 因为有霍成o(*////▽////*)q 啊!好污!没眼看! --------------- 蟹蟹小仙女们的地雷~(づ ̄3 ̄)づ 22692987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0402:12:31 千帆舞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0409:08:40 小院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0422:03:25 小院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0422:04:25 ☆、第50章 第五十章 翌日天刚破晓便接连有马车停在别苑前,百官携着家眷到访,宜安院附近的院落里也住进了人,嘈杂人生吵得阮蓁再睡不下去,干脆坐起身洗漱。 这会子尚未到辰时,凉风徐徐,是一天难得的凉爽时候。阮蓁用过早膳便准备去找常乐公主,出了院门,正巧见到阮婉怡带着香穗住进了一侧的碧澜院。 阮婉怡本已进了院子,一转头见了阮蓁,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径直出了院子朝她走来,“五妹妹。” “四姐姐。”阮蓁停了下来,与她打了个照面。 她今日一看便知是精心装扮过,梳飞仙髻,头戴赤金累丝垂红宝石步摇,身上着的是芙蓉色撒花广袖罗衫额浅杏素面挑线裙。可谓是光彩照人。相比她的盛装,阮蓁便显得随意许多,她一到夏日便喜好穿些素净的浅色,自个儿舒服,别人看了也觉着清爽。 阮婉怡却不这么觉得,她难得有一回胜过了阮蓁,便有些难掩得意,抬手抚了抚鬓角,佯装不经意露出腕间的攒金丝翡翠玉镯,笑得志得意满,“一大早的,五妹妹这是要去哪里?” 自和齐王凑到一块后,她便总喜欢在阮蓁面前晃,阮蓁起先还不明白她想做什么,后经双碧提醒才知她是在跟她炫耀她的新衣裳和珠宝首饰。 阮蓁实在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炫耀的,她后退半步,语调平平道:“我去找思若,四姐姐若没事,我先走了。” 言讫带着双碧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阮婉怡看着她的背影,咬碎了满口银牙。 端午这日赛龙舟是大奕的习俗,上至皇亲贵胄下至平民百姓都会举办这样的赛事。依照惯例,比赛分为两组,第一组由兵部各隶属衙门选出得力的兵士,各部间进行比赛,也算是间接检验这段时日以来各部的练兵成效。这是事关颜面的事,自然要争出个一二三才能算完,也正是因此每年的龙舟比赛都格外隆重热闹。其后便是勋贵子弟间的比赛,各自带着三五好友互相比拼,这就带着些玩闹性质,让这些公子们凑凑热闹罢了。 此时时辰还早,比赛尚未正式开始。不知是谁鼓动了两句,神枢、神机、五军三大营的将领正挨个与霍成比试拳脚功夫。他们倒也会找场子,直接以金明池最中央的一只船为擂台,谁先入水便算输。 阮蓁和常乐公主到的时候金明池岸边九里三百步已围起了人墙,飞仙桥上更是挤挤挨挨站满了人,人 群中时不时发出几声喝彩声。 这个时候有个公主的名号便显得格外方便,常乐公主一路拉着阮蓁上了飞仙桥,毫不客气地占据了视野最好的位子。她们刚刚在桥上站定,船上正与霍成比试的一名五军营的将领恰好被他毫不客气地一掌掀翻,挂在船舷上左摇右晃了几下,随后便听噗通一声,金明池里又多了一个落汤鸡。 众人纷纷拊掌叫好,常乐公主转过头,与有荣焉地对阮蓁道:“大表哥真厉害!” 自从知道了霍成喜欢阮蓁后,她渐渐地也就不觉得这个大表哥有多可怕了——他再厉害,还不是要拜倒在阮蓁的石榴裙下? 阮蓁正要点头,一抬眼便对上了霍成的目光。他的目光火热且不加掩饰,隔得这么远依旧让她觉着无所遁形。她忍不住红了面颊,移开视线,抿着嘴胡乱点了点头,“嗯。” 龙舟比赛从巳时开始一直持续到未时末才真正结束,今年的比赛格外精彩,一直到最后一刻才分出胜负。赢了的兵士自然是志得意满,输了的也不觉得气馁,机会多着呢!总能在别的地方扳回一局! 岸边的人群陆续散去,看了一天的比赛多多少少都有些乏了,众人各自回了院落休整,养足精神才好赴稍后的晚宴。 阮蓁白日里看完比赛回了宜安院后总觉得身子疲乏惫怠,哪里都不舒服,便躺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儿。再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常乐公主见她醒来松了一口气,关切道:“我听双碧说你身子不舒服,是不是白日里太热,中了暑气?” 阮蓁也是这么想的,她点了点头,移到床边穿上宝相花纹云头锦鞋。恰好双碧端着芙蓉白玉盏进来,见阮蓁醒了,她道:“奴婢做了薄荷荷叶露,姑娘喝了就能好受些了。” 阮蓁喝完薄荷荷叶露,稍作收拾,和常乐公主一起出了院门往金明池而去。 金明池畔修建有五座楼阁,无一不是重楼玉宇,雕梁画栋。其中最为出彩的便是临水楼和宝津楼,这两座楼一典雅端庄,一宏伟大气,远远望去但见一片烟柳重障中两座楼隔着金明池遥遥相对,碧瓦朱甍,飞檐斗拱,有如人间仙境。 晚宴就设在临水楼和宝津楼里,两座楼分别招待群臣和女眷。阮蓁和常乐公主到的时候晚宴已经开席,远远便见对岸临水楼里觥筹交错,男人们把酒言欢,笑声传出好远。 常乐公主看了对岸一眼,瘪着嘴不无担忧道:“不过是个寻常宴席,有四哥在就可以,父皇还非要去…… ” 她知道以成帝的性子,定然不肯在众臣面前示弱,到时有人敬酒,他定会来者不拒。可是他如今的身子已经不起折腾了呀! 阮蓁知道她是在担心成帝的身子,便软声安慰了她几句,挽着她一起上了宝津楼。 席间,阮蓁隐隐觉得下腹胀痛,这感觉持续了许久,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她拧了拧眉,同常乐公主说了一声,带着双碧先行回去。 从宝津楼回宜安院便要经过一侧的朔月楼。此时宴席还未过半,正是酒酣兴浓之时,是以这一段路上空无一人,阮蓁慢慢走在路上,柳径上夏风微醺,草丛里蟋蟀交鸣,一派安宁祥和。 走到朔月楼前,阮蓁小腹疼得有些受不住,她隐约猜到自己是来了葵水,心里急着想回去,可越急越疼得厉害,她咬了咬牙,让双碧扶着自己先去朔月楼里稍作歇息,待稍稍缓过劲来再往回走。 朔月楼里没点灯,只隐约有几分月色自窗户里透进来,这才不至于漆黑一片。双碧扶着阮蓁寻了个干净的绣墩坐下,正要开口说话,便听楼后传来零星几句私语,听声音是一男一女。 隔着一堵墙,他们的对话听不大清楚,模模糊糊地只听到那女子欲迎还拒地推辞了一句,“王爷不要……” 被称作“王爷”的男人浑然不在意地低笑一声,随后便是唇舌交缠的水声混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不过须臾间声音又换了一换,女子娇媚难耐的吟哦声透过窗牖清晰地传来,其间甚至还夹杂着男子粗重的喘息声…… 一墙之隔就是朔月楼,他们竟连这几步路都不能忍耐吗?抑或是说……觉得这样格外有情趣? 不过也亏了如此他们才没进来,否则便会和阮蓁她们撞上,到时可不止是尴尬了。 阮蓁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自然听出了这两人在干什么,她不想再在这里坐下去,红着脸急急忙忙地想要起身。熟料她起得太急,脚下不慎踩住了裙摆,眼看着就要摔倒。 双碧急忙伸手扶她,却迟了一步。 阮蓁只觉得腰上一紧,不过瞬息之间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她趴在霍成怀里眨了眨眼,慢而悄地唤了一句,“大哥哥。” 霍成没出声,大掌安抚地在她背上拍了拍。 窗外那一男一女仍在继续,娇喘声不断,甚至节节攀高,可见战况激烈。阮蓁突然觉得霍成放在她腰上的大手热得烫人,就连这个已抱过她数次的胸 膛也多了些别的意味,她站直身子连连后退几步,咬着唇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朦胧月色透过窗牖照在她身上,霍成此时才注意到她面色发白,额上沁着细汗,似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上前一步,一手揽着她的后背一手穿过她的腿弯,抱着她往外走,双碧连忙跟上。 出了朔月楼,视线稍亮了些,阮蓁透过他的肩膀看到双碧错愕的神情,她又羞又恼,干脆把头埋在他肩上,闷声道:“大哥哥放我下来。” 霍成兀自抱着她顺着柳径往前走。 阮蓁知道他已做了决定,她再反对也是徒劳,便不再挣扎。况且她是真的难受,浑身泛酸,小腹也疼,目下他抱着她让她好受许多,她私心里也是不想拒绝的。 做了决定,她安心伏在他肩上,由他抱着她往宜安院走。少顷,她突然吸了吸鼻子,从他怀里支起身子,噘着嘴儿一脸不高兴,“大哥哥好臭!” 霍成知道她说的是他身上的酒味,他方才为成帝挡酒,喝得不少,身上酒味浓重。阮蓁方才没发现是因为有另外的事占据了他的心神,此刻一放松下来自然就闻到了,拧着眉尖儿捂着鼻子,小模样很是嫌弃。 她身子不舒服,霍成不欲同她计较,惩罚似的在她屁股上轻拍了一下。 阮蓁忙伸手去捂屁股,一边滴溜溜地睁着眼睛去看双碧的反应,见她没看到她才松了口气,悄悄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挑衅地看着他。 她就像是误闯入主人住宅的猫儿,起初还惴惴不安,待确认环境安全后便开始仗着主人的疼爱耀武扬威。 看着她那得意的小模样,霍成眯了眯眼,没同她计较。 ——至于他是真不计较还是目下空不出手来,那就另当别论了。 作者有话要说:知道我为什么写阮蓁蓁来葵水吗? 因为我例假来了qaq 脑子糊得基本转不动,破了最低时速…… 一小时两百字!!!两百字!!! 从七点起床就在电脑前坐着了,到晚上七点,三千字。 [这感觉太神奇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到了宜安院,霍成径直抱着阮蓁进了碧纱橱,将她放在铁梨木雕花架子床上,他正想问她是哪里不舒服,却觉手上湿湿黏黏,垂眸一看,手心沾着些微的血迹——是方才拍她屁股时沾上的。 阮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玉白面颊上登时飞起两抹云霞,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遮住了眼里的流光。她面颊通红,整个人要熟透了一般,嗫嚅着赶他出去,“你出去……” 她目下只想把自己裹进薄被里,再不出来见人了! 因着羞窘,她的声音又细又软,听得霍成半边身子都酥了,他蹲在她面前,抬头看她。明明心里蠢蠢欲动,出口的话却是再正经不过,“这是女儿家都会经历的事,到了年岁自然而然就会有,无需害羞……” 他稍作停顿,喉结上下滚了滚,哑着声道:“囡囡,你长大了。” 听他的意思怕是以为她这是初潮,但实则她大半年前就已来了葵水,只是始终不大规律,这一次与上一次更是隔了两个多月,是以她才有些措手不及。这些话她自然不会对他说,捂着脸迭声催促他出去。 她的一应行囊是刘氏亲眼看着双碧和画罗收拾的,该带的东西一样不落,自然不会少了来月事要用的棉布条。只是霍成一个大男人杵在这里,让双碧如何开柜去拿?她咬了咬牙,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道:“请将军出去,奴婢伺候我家姑娘换衣……” 霍成看了阮蓁一眼,闭了闭眼,克制地起身退出内室。 双碧伺候着阮蓁换了身衣裳,打开槅扇,霍成还在。 见她们收拾妥当,霍成自花梨木圈椅上起身,一边朝阮蓁走来,一边自然而然地吩咐双碧:“去做碗热粥。” 双碧早有这个想法,只是……她略带为难地看了一眼霍成,又转身以眼神询问阮蓁,见她不反对,她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院子。 她前脚刚走,霍成就抬脚进了碧纱橱。 对上他的目光,阮蓁忽就生出了想要逃跑的念头,然而不等她动作,霍成便伸出手勾着她的腰身一回身将她按在了槅扇上,亟不可待地吻上了她粉嫩的唇瓣。 他吻得又凶又猛,阮蓁的唇瓣都被他吸疼了,她皱着眉头试图把他推开,却被他一把握住双手抵在胸口。他的胸膛坚硬火热,咚咚的心跳顺着她的手臂传入她的心里,让她的心有如擂鼓,一瞬软了身子,再挣扎不得,只能仰着头无力承受他 的亲吻。 待发泄了心中激荡的情潮,霍成稍稍撤离,抵着她的额头,嗓音低哑,缓慢又温柔地叫她:“囡囡。” 阮蓁的舌尖都被他吸麻了,嘴唇也疼。她一点儿也不想理他,垂着眸子气呼呼地想,他是没见过女人吗?亲得那么狠,差点把她的嘴唇都亲破了! 她不理他,他便换了个叫法,“宝贝儿,为什么不理我?” 他压着嗓音,那三个字像是从舌尖上饶了绕才说出口,轻柔宠溺,带着丝丝微微的缱绻,细线一般绕上她本就不算平静的心。她再不能沉默下去,长长的睫羽颤了颤,向上掀起,露出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红着脸问他:“大哥哥想说什么?” 心尖上的人就在眼前,霍成忍不住想要触碰她,好似只有这样才能安慰他躁动不已的心。他抬手,拇指轻轻摩挲她红肿的唇瓣,眸色深了又深。他克制又克制,还是忍不住低头,无限贴近她的唇瓣,声音喑哑,带着数不清的诱惑,“囡囡,我想亲你。” 只要一想到她这眼睛水润,唇瓣红肿的模样是被他亲的,他便难以按捺自己。想时时刻刻亲她,想亲遍她全身,甚至想把她吞入腹中,看看这样是不是就能不再那么渴望她。 他低声问着,慢慢覆上她的唇瓣,这次他没有深入,只含着她的唇瓣,轻轻在她唇上吮吻着。 阮蓁偏头,拧着眉尖儿不满道:“大哥哥别亲了!双碧……” 他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打断她道:“她暂时不会回来。” 宜安院里没有厨房,要开火还需借用别苑灶上的小厨房,加上煮粥的时间,这一来一回少说也要近半个时辰。 原来他都是算好的!阮蓁鼓起腮帮子,捂着嘴气鼓鼓地看着他。 见她捂住了唇瓣,霍成笑了笑,一转头将那透着淡淡粉色的耳垂含入口中,用舌尖慢慢地逗弄。少顷,他松开她,亲昵地贴着她的脸颊,在她耳边道:“囡囡,你终于长大了……” 阮蓁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终于想明白他方才为何突然那么激动,原来是…… 若他知道她葵水已来了大半年,会不会现在就把她扛回府里去?思及此,她决定瞒着这件事,永远不让他知道。她想了想,翕动唇瓣,小声道:“大哥哥急什么?我还没及笄呢……” 她总算不是一张嘴就拒绝他。霍成勾了勾唇,埋在她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入鼻全是她香甜的气息,他有些心猿意马,“ 那就先定亲。” 总要让那些男人知道她是他的。 阮蓁没想到他当真这么着急,一时心里微甜,唇瓣忍不住扬了扬,口是心非道:“四姐姐还没定亲,我便先她一步,岂不是让别人觉得我是嫁不出去才急着绑住你?” 霍成微微偏头亲了亲她的面颊,“是我急着绑住你……”思及方才朔月楼的事,他意有所指道:“至于旁的,你大可放心,你不会先她一步……” 若是阮婉怡急着嫁给齐王,那他不会介意帮她一把。 阮蓁正想着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猛不丁身子一轻被他抱了起来。 察觉到她僵住了身子,他垂眸看了她一眼,眼里闪过零星笑意,“放心,我不做什么。” 她双手撑在他肩上,偏着头看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怀疑。 霍成在内室的玫瑰雕花圈椅上坐下,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低头在她唇瓣上亲了一下,“方才不是疼得厉害?现在好些了吗?” 刚才那股子害羞劲儿已经过去,阮蓁瘪瘪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实话实说:“还疼。” 不止肚子疼,腰也是又疼又酸,腿上还没力气,总归难受极了。不过已经要比头几次好受许多,那时她疼得在床上打滚,不甘心地问苏姨,为何别的姑娘家只是身子不爽利,她却疼成这样?苏姨说是因为她体寒,好生调养便会慢慢好起来。如今看来,苏姨果然不是在骗她。 她面色确实仍有些发白,精神头儿也不太好,整个人恹恹的。霍成皱了皱眉,心疼不已,“怎么样你才能不疼?” 他自幼长在北疆,身边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于女儿家的这档子私密事上实在一窍不通,此时便有些犯难。 方法自然是有,可那些方法与他一点儿干系没有。阮蓁本想摇头,突地想起从前在府里的时候她来葵水疼得受不了,阿娘便用羊皮囊装了热水给她暖肚子,贴在肚子上又热又暖,舒服极了。她眨了眨眼睛,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道:“大哥哥给暖暖就不疼了。” 她只想着能尽快舒服起来,却没注意到霍成的眼神一瞬变得炙热幽深,里面情潮翻滚,好似要把她吸进去一般。 他的掌心火热,可隔着数层衣衫那热意穿过去便有些不够用了。阮蓁抿了抿唇,难掩失望。 她正失望着,突地察觉一只手探进了她的衣摆,她一惊,往后缩了缩身子,按住他的手,“大哥哥 ?” 到了这个时候,她反倒提起了戒心。霍成敛去眸中的深意,坦然道:“你不是说要我给你暖暖?隔着衣服怕是不太管用。” 他顿了顿,又道:“你放心,我不会乱动,只是给你焐焐肚子。” 只他的手指碰到她的肚皮便让她觉得暖烘烘的,不由想着若是他整个手捂上来该是多热。她本就有些动摇,此刻又见他面色坦然,她想了想,一边放开手让他伸进去,一边不放心地提醒他:“大哥哥说过不会乱动,就焐焐肚子。” 掌心所触的肌肤光滑细嫩,霍成有些心猿意马,他闭了闭眼,低头克制地吻上她精致的侧脸,哑声道:“好受些了吗?” 他掌心火热,捂得她的肚子暖乎乎的。阮蓁点了点头,道:“好多了。”言讫在他怀里挪了挪身子,找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整个人都要缩进他怀里一般。 双碧端着做好的四红补血粥回来,看到碧纱橱里的场景,她脚下一顿,旋即回过神来,她赶忙放下手里的青瓷碗,欲盖拟彰地关上槅扇,“将、将军,姑娘……” 她看看霍成,又看看缩在他怀里睡得香甜的阮蓁,结结巴巴好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从朔月楼回来的路上,霍将军抱着姑娘,她在后面看着就觉着两人太过亲昵,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没想到……她一抬眼就注意到阮蓁红肿的唇瓣,目光下移,落在霍成伸进她衣摆的手上,死死盯着那只手。 霍成好似没察觉到她诧异的目光,他垂眸看了看阮蓁,见她睡得正酣,便慢慢收回手,一手扶着她的后背一手穿过她的腿弯,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放到床上,拉过一旁的锦被为她盖上。 双碧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如对珍宝般地安置好阮蓁,心里突然觉得……姑娘嫁给霍将军也挺好。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霍成心里有个小本本,上面写着几本书的名字—— 《如何让她更快爱上你》 《用这个方法我追到了女神》 《如何和女神搭话》 《撩妹一百零八式》 …… 现在又多了一本《女性经期注意事项》 嗯,以后还会持续多下去,比如《避火图(绝版)》 ------------- 蟹蟹小仙女萌的霸王票!(* ̄3)(e ̄*) 千帆舞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0508:43:55 风雨声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0513:35:44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这厢宝津楼里,宴席到了末尾,姑娘们纷纷起身告辞,陆续下了楼,不多时便消失在夜色里。待人群散尽,常乐公主才慢吞吞起身。 方才席间的桂花甜酒清香甘甜,味道很是不错,她一时贪杯多饮了几杯。不想这酒虽不烈,喝多了也会醉人。她摇了摇昏昏沉沉的头,扶着珊瑚深一脚浅一脚地下了宝津楼。 清凉夜风拂过,吹散了些许酒意,常乐公主转头看向对岸灯火通明的临水楼,男人们仍在推杯换盏,不知何时才会停歇。她拧了拧眉,脚下一转上了飞仙桥。 到了临水楼前,她一提裙摆正要进去,身后的珊瑚忙拦住她,道:“公主,席上都是男人,公主就这样进去怕是不妥……” 常乐公主看了她一眼,不高兴地撇撇嘴,道:“那你上去跟父皇说让他少喝几杯……”似是觉得这样不太有威慑力,她又补充了一句,“否则……否则我就把他刚得来的那块龙尾砚扔了!” 成帝素爱收藏名砚,前日新得了一块龙尾砚,龙尾砚本就是歙砚中的珍品,这一块更是极为罕见精绝的雁湖眉纹,天然而成,可谓稀世珍品。成帝对其真正是爱不释手,若是当真被常乐公主扔了,恐怕要痛心疾首好几日睡不好觉。 ——也就只有深受成帝宠爱的常乐公主敢这样威胁他,若换了旁人,怕是稍稍一动念头就已身首异处。 对她这样明目张胆“恐吓”成帝的行为,珊瑚显然早已习惯。她点头应是,正要转身进楼,却又想起常乐公主还醉着,遂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公主千万在这里等着,不要走远了,奴婢去去就来。” 常乐公主胡乱点了点头,连连摆手让她快去,自己则一旋身坐在了楼前的石阶上,用行动表明自己不会乱跑。 珊瑚前脚刚上了楼,那边柳径上便有一人走了过来,看身形是个男人,穿着一袭青白缠枝莲纹行衣,闲庭信步般走在金明池畔的柳荫下,月辉如流水般倾泻在他身上,邈邈似仙人。 常乐公主双手托腮,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走到她跟前,痴痴唤了一声:“先生。” 来人正是贺瑾。他是出了名的酒量浅,那些武将便故意轮番敬酒,想看看这个素以霁月清风着称的阁老酒后的是什么模样。他看着推辞不过,便找了个借口出来躲酒,目下估摸着宴席将散,他才慢慢悠悠地往回走。 见她一个人坐在这里,身旁也没个宫人跟着, 他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躬身问她:“公主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常乐公主眨了眨眼,没说话。 离得近了,他才闻到她身上不算浓的酒味,轻轻浅浅的带着丝丝桂花甜香。再看她的神态,熏熏然透着醉意。贺瑾四处看了看,没见到她身边的大宫女,他略一思忖,道:“公主稍候,我去唤人送你回去。” 言讫,他正要拾阶而上,衣袖却被人拽住,她仰着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不要别人,先生送我回去好不好?”说着她便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张着双臂站在石阶上,像是个讨抱的孩子,“先生背我。” 贺瑾看着她娇嫩的面庞,心知自己该拒绝。上一次他背她已是犯了男女大防,她年轻不懂事,他却不是。可不知为何,他心里竟可耻的不想拒绝。 掩在宽袖里的手松了又紧,他终是转过身。 隔着两节石阶,常乐公主稍一倾身便轻而易举地伏上他的背,双臂圈着他的脖颈。 十六岁的妙龄少女,身段柔软纤细,该有的地方都有了,甚至比同龄的少女长得更好。她覆上他肩背的一瞬,贺瑾的身子僵了僵,旋即若无其事地背着她往前走。 夜风拂过,金明池荡开层层涟漪,在朦胧月色下泛着熠熠银光。就在他踏上飞仙桥的一瞬,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询问,她伏在他背上微微支起头,声音懵懂而清脆,“等我及笄,嫁给先生好不好?” 这一刻,贺瑾率先想到的不是如何拒绝她,而是她的生辰就在十日后,五月十六。 他脚下一顿,转头对她笑了笑,道:“公主还小。” 常乐公主撇撇嘴,没再说话,不多时便伏在他肩上沉沉睡去,是以她没有听到他后面的那句话—— “但是先生老了。” 这声音极轻,轻到被风一吹就散了,轻到身后匆匆赶来的珊瑚都没能听到。 “姑娘。” “姑娘醒醒。” 阮蓁是被双碧叫醒的,她睁开惺忪睡眼,呆呆地看着双碧。过了好一会儿,她眼里的迷茫才褪去,坐起身子问她:“现在什么时辰了?” “还未到亥时。”双碧端过一旁小几上的青瓷碗,用羹勺搅了搅,低着头小声埋怨道:“姑娘也真是的,晚间什么东西都没吃,肚子里空落落的,怎么就睡得着……” 阮蓁皱着眉头回忆自己睡前发生的事。她只记得自己肚子疼得紧, 大哥哥给她暖了暖,她觉着舒服了许多…… 大哥哥! 阮蓁神色一紧,转头房中看了看,没见到霍成的身影,她稍稍松了口气,仔细瞧了瞧双碧的神色,见她面色如常,她才彻底放下心来。却不知双碧能如此不显山露水是多亏了霍成临走前的一个眼神。 待她喝完粥,双碧接过空碗,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姑娘没觉得方才在朔月楼那女子的声音有些耳熟?” 阮蓁当时只顾着羞恼,哪里顾得上注意这些,目下再一想,那声音着实听着耳熟……还有那被唤作“王爷”的男子的声音她也听过…… 此番随着成帝来金池别苑的王爷唯有三位,睿亲王、肃王、齐王…… 她凝眉细思,突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双碧。 见她如此反应,双碧便知她已猜到那两人的身份,便点了点头道:“方才奴婢从小厨房回来,正巧与四姑娘打了个照面……” 她停了片刻,斟酌一二,艰难道:“四姑娘衣衫不整,模样瞧着也像是……”被狠狠疼爱过。 她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最后的那句话便有些说不出口。 阮婉怡当真是喜欢齐王吗?阮蓁头一个不相信,她喜欢了霍明熙那么多年,即便是被拒绝了,要在短短两月内喜欢上齐王也是不大可能的。最多不过是被齐王的温情和手段迷了眼,觉得既然得不到心上人,那退而求其次选择荣华富贵也是不错的。可她实在孤陋寡闻,不知齐王野心勃勃,更看不清如今的朝局,若当真嫁了齐王,只怕迟早为了一时的荣华富贵赔上一辈子。 阮蓁微微蹙眉,阮婉怡若是铁了心要嫁给齐王,她贸贸然去提醒她定会让她觉得她是见不得她好,反倒更会坚定她嫁给齐王的决心,倒不如把这件事告诉祖母,让祖母做决断。 翌日回到府中,阮蓁做的头一件事就是去了荣安院,把阮婉怡的事告诉了老太君。 老太君闻言震怒,将手中的斗彩松鹤延年茶盅重重搁在炕几上,沉声道:“混账东西!” 她只想着自己的荣华富贵,怎么就不想想两府的人?不想想她爹娘!皇帝已经时日无多,齐王和太子眼看着就要撕破脸,她现在嫁给齐王,置阮府于何地!到时太子登基,清算旧党,他们是给她求情还是不要? 老太君重重喘了几口气,心中恨极。 滔儿这个爹固然失职,可王氏就好了?瞧瞧她教出来 的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能生事!她们娘三是恨不得把府里的人都拖下水啊! 见老太君气成这个样子,阮蓁忙拍了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祖母,目下要紧的是想个法子打消了四姐姐这个念头,否则齐王若是当真来提亲……” 柔妃如今虽已比不上当年盛宠,但在成帝面前还是能说得上话的,只要她吹一吹枕边风,不过一个侧妃,成帝想来是不会在意的。到时圣旨已下,那才是没了转圜的余地。 老太君握住阮蓁的手,长叹一声,恨铁不成钢道:“这个鬼迷心窍的,就这么把自己的身子给了齐王!” 若还没到这一步倒还好,尽快给她寻个人家绑着也要把她嫁过去,可没想到她糊涂成这个样子,没名没分的就把身子给了齐王,哪户人家还敢要她! 老太君咬了咬牙,一狠心,暗道,若阮婉怡当真死不悔改不肯另嫁他人,那就别怪她把她送到山上庵里! 青灯古佛一辈子也总好过没了性命。 打定主意,老太君当即命人把阮婉怡带来荣安院。 阮婉怡一进正堂便觉着气氛有些不对,她看了一眼坐在老太君身侧的阮蓁,脸上闪过一丝异样,随即她笑了笑,若无其事地给老太君请安:“不知祖母叫孙女儿来有何要事?” 老太君看着她这张脸便觉怒从心底起,喝道:“给我跪下!” 阮婉怡脸上的笑僵了僵,强撑着问道:“不知道孙女儿做错了什么……”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老太君冷笑道:“不知道?我看你清楚的很!齐王吃了什么**药,让你把身子都给了他,你就那么想嫁给他?” 原来是这件事。阮婉怡看了眼阮蓁,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她咬了咬牙,跪下道:“尚未出阁便失了清白,这是孙女儿的错,可孙女儿也是情不自禁啊!” “齐王许了孙女儿侧妃之位。”想起齐王对她的誓言,她自觉有了底气,挺直了身板道:“若孙女儿当真嫁给齐王做了侧妃,阮府岂不是能更上一层?这对祖母来说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孙女儿不明白老太君为何如此生气……” 她是真的不明白,阮蓁是她的孙女儿,难道她就不是吗?还是说她嘴里说把爹爹当做亲生儿子,可心里压根儿见不得他们二房好…… 她话音刚落,老太君便摔了手里的斗彩松鹤延年茶盅,茶水混着瓷片溅了一地,阮婉怡缩了缩身子,梗着脖子不服气道:“孙女儿就是不 明白,祖母怎么就这么见不得二房好……” “你闭嘴!”老太君怒道。 这个拎不清的,到现在还在沾沾自得,殊不知齐王就是看中了她这副蠢态! 老太君深吸一口气,道:“这几日你就待在屋里不要出门了,我会和你爹娘商量一下,看看该如何处置你。” 老太君说完,便有两个婆子上前架住阮婉怡往外走。 正当此时,前院一小厮跑了进来,一进门便喊道:“老太君,圣旨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到这里我可以说一句了 【常乐和贺瑾是悲剧】 顶锅跑/(ㄒoㄒ)/~~ ------------- 大家女生节快乐~︿( ̄︶ ̄)︿ 小仙女们越来越美,永远十八岁!←没过十八岁的请忽略~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兹赐予齐王刘寿为侧妃,择日完婚。”身穿大红蟒衣的内侍念完圣旨上最后一字,合上祥云瑞鹤玉轴。 把阮婉怡嫁给齐王做侧妃?一时间除了早已知情的阮蓁几人,阖府的人都面面相觑,惊讶得很。还是老太君率先回过神,上前接了圣旨。 颁旨的内侍还未走,阮婉怡便迫不及待地起身,走到老太君面前,神情间很是自得,“祖母,你瞧,我可没骗你。” 老太君睇了她一眼,转身命人送走内侍。那内侍也知这道旨意于阮府来说并非什么好事,并未如以往一样留下来说几句奉承的话好讨个赏钱,他微微掀眸悄不作声地看了一眼阮婉怡,躬了躬身,转身出了府门。 朱漆大门重重关上,众人转身在黄花梨圈椅上落座,一时间前厅只余王氏和阮婉怡母子二人兴奋的交谈声,阮婉怡俨然已以齐王侧妃自居,听她那语气,好不得意! 阮滔一言不发地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憧憬阮婉怡嫁入齐王府后的场景,额上青筋暴起,终于忍不住怒斥一声,“闭嘴!” 他实在不敢相信如此鼠目寸光,被眼前短暂的富贵迷花了眼的人就是自己的妻儿。他看了一眼神情冷肃的阮渊和阮泽,闭了闭眼,一咬牙在老太君面前扑通跪下,“娘,咱们分家吧!” 他的两个女儿先后为了一己之私置侯府于不顾,他还有何脸面面对大哥和三弟?还有何脸面再在这府里住下去! “爹爹!”骤然听到这句话,阮婉怡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阮滔,“你在胡说什么?” 齐王府里那些个侧妃哪一个不比她的出身高?她还想着借着老太君和侯府的脸面风风光光地嫁入齐王府,好叫她们刮目相看,不敢轻易招惹她。若是现在分了家,岂不是一切都没了? 王氏更是不肯接受这件事,她疾步上前在阮滔身侧跪下,迭声道:“老太君,您别听二爷胡说!不能分家啊!” 如今他们一家住在侯府,一切花销都是从侯府的账上支取,她还能时不时地贴补一下王家。一旦分了家,哪还有这等便宜事?阮滔的那点俸禄还不够给她买支金钗…… 一时间王氏脑中闪过许多念头,最后定格于一句话——无论如何都不能分家。 她膝行几步上前伏在老太君脚边期期艾艾道:“老太君,不能分家,不能分家……”到这时候她反倒生出几分急智来,猛地直起身子煞 有其事道:“若是、若是分了家,旁人一定以为是二爷和大哥三弟不和,到时不光对大哥三弟名声不好,就连侯府的颜面……” 阮婉怡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祖母,孙女儿马上就要嫁给齐王了,现在分家,岂不是让别人笑话?”无论何时,她心里最要紧的始终是自己。 她的话尚未说完,便被阮滔打断,“你给我闭嘴!”他粗鲁地将阮婉怡撤回来往脚边重重一丢,几度扬起手想要狠狠给她一巴掌,但他从未打过女人,即便目下气极也下不了手,最终一甩袖道:“你给我滚回房里,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踏出房门一步!” 言讫又看向王氏,“还有你!给我滚出去!别再丢人现眼!” 阮婉怡看了一眼恨不得把她打死在众人面前的阮滔,踉跄着爬起来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她一路哭着回了清怡院,趴在水红绣合欢花锦被上越想越觉得委屈。齐王要娶她,即便只是个侧妃,可到底也是要上皇室牒谱的人,是有品阶的,这明明是一件好事,他们为何都是这么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样子?祖母是这样,就连爹爹也是这样!她不过就是想在阮蓁面前扬眉吐气一回,又碍着谁了? 她想不明白,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无论是为了什么,这个家终究没分成。即便当真分了家,到时齐王出事牵连阮滔,阮渊和阮泽岂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阮滔显然也明白了这一点,他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心中已有了取舍。 五月初十这日,齐王府的人前来下聘,金银珠宝、绸缎绫罗、古董珍玩流水一般抬进安远侯府,足足有一百二十八抬。这可震惊了不少人,要知道即便是邺城的勋贵为家中儿孙聘请正妻的聘礼也大多就是一百二十八抬。更有人提起当年齐王聘请齐王妃柳氏,那时候的聘礼也不过一百六十抬。 齐王此举无异于明晃晃的地告诉众人他对这个侧妃有多重视。从那日起,阮婉怡在阮蓁面前都是高扬着下巴,得意的很。 转眼便到了五月十六,常乐公主及笄这日。 常乐公主乃是大奕唯一的嫡公主,成帝和霍皇后最宠爱的女儿,她的笄礼自然不能草率,霍皇后几乎将邺城有头有脸的贵女夫人尽皆请来,可见笄礼之隆重。 阮蓁在宣治门前下了马车,正巧平阳长公主府的马车也到了,她便驻足等了等赵宝嘉。 赵宝嘉今日着了件绫白绣海棠对襟袄儿,下配一条湖绿锦绶藕 丝缎裙,明眸皓齿,端庄沉稳中又不失妙龄女子的娇嫩。见了阮蓁,她露出一抹明快的笑,稍稍加快步子朝她走来。 阮蓁看着她走近,不由想起了阮成轩。如此明快烂漫的笑,就连她看了也不由心生好感,怨不得三哥那日见过她后时不时就会拐着弯儿地跟她打听她。 到了跟前,赵宝嘉亲昵地挽住阮蓁的胳膊,朝她眨了眨眼,笑道:“我还以为来晚了,怕要错过开头,目下在这里见了你总算能放心了……” 她这么说是因着霍皇后请了阮蓁做常乐公主笄礼的赞者,赞者未到,笄礼自然是不能开始的。 两人一道进了永安宫,锦元殿里已来了不少人。阮蓁一眼便见到了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的刘凝,她今日一看就知是盛装打扮过的,着一件玫瑰红遍地金大袖衫,下系一条茶色潞绸螺纹裙子,端的是明艳动人。刘凝今年已是十九岁,比起身旁一众十四五岁还带着些许懵懂的少女,更多了几分女人的娇媚,像是一朵在枝头盛放的花儿,引人采撷。可惜她心里所等的那个人始终不肯抬手摘下这朵娇花。 见到赵宝嘉和阮蓁一同进来,她很是不忿地瞪了一眼赵宝嘉,似在责怪她的背叛。可赵宝嘉只顾着和阮蓁说说笑笑,压根儿没注意到她的眼神。 刘凝何时被人这般忽视过?她拨开身边萦绕着的一干贵女,上前几步拦在阮蓁面前,垂着眸子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嗤笑一声,道:“伯母让你做笄礼的赞者,你便穿着这么一身来了?” 阮蓁今日穿得确实不算隆重,盖因霍皇后早就命人同她打过招呼,笄礼上她要穿的衣裳宫里会准备,让她着常服来便可。 今日是常乐公主的大日子,阮蓁不想同她一般见识,掀眸冷睇了她一眼,径直绕过她去了后殿。 刘凝一时面上有些挂不住,狠狠在她背后瞪了她一眼,气冲冲地旋身坐在紫檀嵌云石罗汉床上,心道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个赞者罢了,她才不稀罕呢! 笄礼不算繁琐,不多时便结束,宾客们各自出宫。 因着阮蓁今日进退有度,表现得得体大方,霍皇后对她很是喜欢,便留她多说了会儿话。 霍成从殿外进来,一眼便见到坐在霍皇后对面的阮蓁,她穿着一身粉紫蹙金疏绣绡纱宫装,她本就生得乌发雪肤,再精致好看不过。如今穿了身繁复绮丽的宫装,更是衬得她靡颜腻理,美得夺魂摄魄。 他眸色深了深,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恭 恭敬敬地叫了声姑母,在霍皇后对面坐下。 霍皇后今儿心情本就不错,目下见了自个儿最为得意的侄儿,脸上笑意更深了几分。她正要开口问霍成今日怎么进宫来了,余光却扫到了坐在一侧的阮蓁,她心下微动,道:“长庚啊,还记得这是谁吗?”霍皇后久居深宫,加之霍成着意命人瞒着她,是以她并不知道霍成和阮蓁的诸多往来。 阮蓁闻言抬眼看向霍成,便见他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仿佛当真没见过她一般,淡淡道:“不记得。” 她睁大了眼睛,没想到他真敢对着皇后撒谎,面上还能这么不露痕迹。看着他一脸淡然,她心里暗自呸了一声,腹诽道,他也就在旁人面前装得再正经不过,一到她面前就、就没脸没皮的…… 想起前几日他把她压在马车壁上发了狂似地又啃又咬,她略微偏过头,悄悄红了脸。 霍成坐在她对面的铁力木圈椅上,将她的娇态收入眼底,他微微弯了弯唇。 难得有个小姑娘见着霍成还能泰然自若,而霍成也没有冷着脸。霍皇后暗自打量了一番两人,更添了几分跃跃欲试,笑着对他道:“这可不就是宣平侯府的五姑娘,老太君的小孙女儿阮蓁,你那时还特地为她寻来了苏大夫呢!可是想起来了?” 这样说着,她心下更觉得这两人有缘,心下暗自决定即便是对不起老太君,她也要试着撮合撮合这两人。 霍成微微颔首,转眸看向阮蓁,道:“阮五姑娘,幸会。” 作者有话要说:阮蓁: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 大家女神节快乐!酒家小仙女一定都是女神! 女神(?﹃?) ------------ 【注意】 文下总有小仙女问我为什么看到的是防盗章…… 我、我也很郁闷啊/(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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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现在她没心思管他们的事。常乐公主给了琉璃一个眼神,旋身出了暖阁,悄不作声地出了永安宫。 贺瑾每日这个时候都会和太子下几盘棋。今日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频频出错,不过半个时辰便已连输三盘。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便起身向太子告辞出了显德殿。 下了殿前石阶,隐约听到一声轻唤,贺瑾转头看去,便见常乐公主站在偏殿前的廊庑下殷殷地看着他。他脚下一滞,提步上前,在她面前三步处站定,“公主有事?” “先生跟我来。”她好似没察觉到他有意无意的疏远,噙着盈盈笑意拉着他去了殿后的花园。 因着太子妃陈湘喜欢海棠,太子便命人在东宫辟了一处园子,园里种满了海棠。此时正是垂丝海棠的花期,粉白秾艳的花开满枝头,花香沁人,馥郁芬芳。 常乐公主隔三差五总会来东宫找贺阁老,东宫的宫人都已见怪不怪,此次也并未放在心上。 进了园子,贺瑾稍稍用力抽回手,后退一步看着她,还是那句话,“公主有事?” 常乐公主掩住眸中的失落,撇撇嘴故作轻松道:“没事就不能来找先生了吗?” 他们此刻站在一簇茂盛的海棠树后,树叶葳蕤,花苞盛放,偶有零星花瓣打着转儿落下,落在她的头发和肩上。贺瑾掩在袖中的手动了动,最终克制地负在身后,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欲走。 “先生!”她立时慌了,快步追上他,眼圈不知何时已经红了,她睁大眼不想让眼泪落下来,抿着唇扯出一抹笑,“今日是我的生辰,先生能陪我说说话吗?” 贺瑾驻足看着面前年轻稚嫩的少女,他知道今日是她的生辰,十六岁生辰。她及笄了,也到了该嫁人的时候。霍皇后会为她相看一个最为合适的驸马,那会是一个出身簪缨世家,与她年纪相当的少年。那才是她的归宿。他心里无比清楚自己目下该毫不留情地拒绝她,让她自此死了心,离他远远儿的,过她该过的花团锦簇的生活,享她该享的荣光与富贵,而不是为了他冒上名声尽毁为天下人诟病的风险。 ——且不说他们年岁相差实在太多,只单论一条,他是她哥哥的太傅。这一点,便足以让她背上罔顾伦常的恶名,自此万劫不复。 可是看着那双盛满盈盈希翼的妙目,他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 今日是她的生辰,他便如她所愿,也如自己所愿。 很快到了黄昏,夕阳将落不落地挂着,天边一片云蒸霞蔚,映衬着宫殿的红墙琉璃瓦反射出熠熠光辉。 阮蓁换了衣裳从后殿走出来,霍成顺势起身向霍皇后告辞。 霍皇后端起粉彩绘山水花鸟茶盅抿了一口茶水,笑了笑,对霍成道:“长庚,你顺路送一送阮姑娘,她孤身一人,我不放心。” 阮蓁正要说“不用”,霍成已点头应了,她抿了抿唇,和他一道出了宫门。 翠盖朱缨八宝车停在宣治门前,阮蓁快步走到马车前,踩着黄杨木脚踩正要上去,突地想起什么,旋身对霍成道:“谢谢霍将军送我出宫,剩下的路就不麻烦霍将军了,我自己坐马车回去。” 她踩在脚凳上,眉梢微挑,端的是十分得意。 这一点儿也难不住霍成,他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我既然答应姑母要送你回府,自然要说到做到。” “再者……”他勾了勾唇,上前一步,用暧昧异常的 语调在她耳边道:“本将军对阮五姑娘一见倾心,怎么甘心放过这么一个与阮姑娘相处的大好时机……” 若论起脸皮,阮蓁怎么比得过霍成,自然是一招不到就败下阵来,慌忙推了他一把旋身两三步上了马车,倚在车壁上红着脸暗自懊恼,她这才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霍成勾了勾唇,紧随其后上了马车。 阮蓁还羞着,见他上来她捂着发烫的面颊朝里坐了坐,强撑着道:“大哥哥不许过来!” 霍成岂会听她的,兀自往里挪了挪,长臂一伸将恨不得把自个儿缩成一团的阮蓁抱了起来,让她横坐在自己腿上,拿开她的手亲了亲她粉嫩的脸颊,道:“怎么这么听不得情话,日后可如何是好?” 他那哪是情话,分明是……阮蓁想了想,没想出个合适的词儿来形容,只得作罢,把头抵在他肩上紧抿着嘴就是不回答他这个问题。 少顷,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抬起头问他:“你方才为何在皇后娘娘面前装作不认得我?” 霍成不答反问:“你不觉得方才姑母对你有些太过热情?” 确实是有,但她以为那是因为今日是思若的笄礼,皇后娘娘心情好罢了,难道还有别的原因?阮蓁想不出来,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 他目下在她面前已毫无自制力可言,不过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眼神便能让他心猿意马,他喉咙一紧,嗓音低哑地慢慢诱着她自己得出答案,“姑母近日愈发为我的婚事心急,而你,是她见到的唯一一个不会在我面前露怯的女子……” 这么浅显易懂的事,阮蓁自然是一点即通,她诧异地睁大眼睛,脱口而出,“皇后娘娘是想让我……” 她连忙咽回后面的话。 “想让你如何?”霍成慢慢凑近她,与她呼吸相闻,声音沙哑的不像话。 阮蓁紧抿着嘴不说话,脸却是越来越红,睫羽颤动,阻隔了眸中的潋滟流光。 她不说,他便替她说。霍成薄唇轻启,一字一字道:“她想让你嫁给我。” 尾音消失在两人相接的唇瓣间,他含着她的唇瓣轻轻吮吻,温柔又缠绵,阮蓁起先还羞涩地咬紧牙关阻挡着他的入侵,渐渐地却松懈下来,被他长驱直入,寻着她的舌尖纠缠,将她搅扰得溃不成军。 一吻毕,霍成放开她,意犹未尽地在她唇瓣上一下一下轻吻着,低声诱哄道: “囡囡,阮婉怡与齐王已经定亲,我们是不是也该定亲了?” 阮蓁没说话,好半晌,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她终于松口,霍成喜不自禁,一个侧身将她压在车壁上结结实实地吻了个够,“过几日我就上门提亲!” 他实在是等不及了,想要向全天下的人宣布她是他的,不许任何人觊觎,哪怕是动一动念头都不行。 “不……”阮蓁用力推了推他却没撼动他分毫,她只得换了个法子,偏过头躲过他不依不饶的唇,道:“不行,这几日不行。” 霍成犹如被人泼了盆凉水,从头凉到脚,好半晌,他张了张嘴,问:“为什么?” 阮蓁没发现他的异常,她眨了眨眼,理所应当道:“这几日为了四姐姐的事,祖母正在气头上,我怕你这时去提亲,爹爹打你的时候没人帮你说话。” 其实她早都仔细想过这件事了。爹爹和阿娘不舍得她早早出嫁,总想着等她及笄后再议亲事,待到十七八岁再完婚。可目下她才十四岁,大哥哥便上门提亲,这可是比爹爹预估的时间早了足足两年,爹爹不生气才怪。他定会以为大哥哥从前对她的种种好也是不怀好意,更别说大哥哥还比她大八岁。这一件两件的凑在一起,到时候爹爹气极,把他赶出门外那可就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被蒙在鼓里的霍皇后:好不容易有姑娘不嫌弃侄儿了,我一定要替侄儿抓紧她!不松手! 阮蓁:我嫌他老。 霍成:默默在小本本上又记了一笔。 嗯,我们现在来数数,阮蓁蓁婚后要几天下不了床=v= ------------ 我跟你们讲,舍友最近在看一部炒鸡古老的电视剧【哑巴新娘】,沃德玛,虐炸啊! 三集一小虐,五集一大虐,今天看到大结局,男主死了,于是…… 酒有点没hold住,更新晚了_(:3ゝ∠)_ 现在是凌晨一点四十五…… 大半夜的我磕头认错还行吗qaq ------------ 日常感谢霸王票~这次人太多,集体扑倒有难度,咱们要不轮流扑?(*/w\*) 南部小城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0900:22:06 梵家的仙人掌?扔了1个 地雷投掷时间:2017-03-0908:16:34 小麋鹿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0908:24:12 墨樨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0918:10:11 霓缘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0918:10:18 墨樨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0918:13:41 霓缘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0919:18:14 ------------- 然后非日常感谢营养液~啊~攒了好多~好开熏~特别是kidsa□□小仙女~还有怎么吃都吃不胖小仙女(←如果不介意我这么叫的话~)你这一天一瓶的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吗?那么我告诉你,你成功了[霸道总裁式壁咚.jpg] 读者“懵之吃吃吃不胖”,灌溉营养液+12017-03-0908:31:54 读者“懵之吃吃吃不胖”,灌溉营养液+12017-03-0808:26:25 读者“懵之吃吃吃不胖”,灌溉营养液+12017-03-0622:03:05 读者“懵之吃吃吃不胖”,灌溉营养液+12017-03-0521:51:33 读者“造西”,灌溉营养液+102017-03-0519:07:42 读者“懵之吃吃吃不胖”,灌溉营养液+12017-03-0423:58:23 读者“我要取一个特别的名字”,灌溉营养液+12017-03-0420:43:18 读者“愿托乔木”,灌溉营养液+12017-03-0407:52:07 读者“张君雅”,灌溉营养液+12017-03-0403:35:59 读者“biubiu”,灌溉营养液+72017-03-0323:45:17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17-03-0320:44:53 读者“懵之吃吃吃不胖”,灌溉营养液+12017-03-0222:03:22 读者“片片语”,灌溉营养液+12017-03-0221:47:23 读者“biubiu”,灌 溉营养液+72017-03-0207:17:22 读者“懵之吃吃吃不胖”,灌溉营养液+12017-03-0122:34:42 读者“kidsa□□”,灌溉营养液+402017-03-0122:15:34 读者“片片语”,灌溉营养液+12017-03-0108:35:36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霍成噎了一噎,一时心情复杂,不知该说什么。她为他担忧,照理他该高兴才是,可这话听着叫人实在高兴不起来。 看他面色古怪,阮蓁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有点儿不对,她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关切地问道:“大哥哥,你怎么了?” 看着她一脸无辜的小模样,霍成无奈极了,抬手捏了捏她细嫩光滑的小脸儿,故意问道:“你就知道老太君一定会帮我,而不是和你爹爹一起来打我?她当年可是连陛下都敢打……” 这个阮蓁还真没想过,她只是觉得老太君是府里唯一能拦住阮泽的人,却没想过万一到时候自己搬来的救星不肯救命反倒催命了该如何是好。目下听他说了,她仔细一想,竟觉得他说的极有可能。 “那怎么办?”她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就有些泄气,由衷道:“大哥哥,要不我们从长计议?” 霍成当然说不,他好不容易等到她点头,若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要从长计议,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才能光明正大地拥有她。他已经一刻也等不得了。 他叹了口气,将她拥入怀中,转头亲了亲她精致的侧脸,道:“若是能让你爹爹答应把你嫁给我,别说让他打上一回,就是三回五回,只要我命还在,就甘之如饴。” 这下轮到阮蓁不愿意了,她推开他的头,拧着眉尖儿道:“大哥哥胡说什么?”她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爹爹打上三五回? “你不心疼自个儿,我还心疼呢……” 霍成自然没有错过她的低声咕哝,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这样直白的话,一时喜不自禁,捧着她的脸在她唇上狠狠亲了亲,得寸进尺道:“宝贝儿,再说一遍……” 阮蓁方才被他按在车壁上发了狂似地吻了一通,目下唇瓣又肿又疼,再被他这么用力一亲,只觉得唇瓣生疼。她气鼓鼓地在他下唇上咬了一口,没好气道:“不说不说!” 谁爱说谁说,反正她不说! 自阮婉怡和齐王的婚事定下来后,从前与安远侯府素无交集的齐王来府上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他硬要说是恰巧路过便顺道过来拜访,阮滔也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招待他。时日久了,竟叫外面不知情的人生出一种齐王与安远侯府过往甚密的错觉。 阮家一门双侯,宣平侯府明明白白是站在了太子身后,可这一向中立的安远侯府怎么会 和齐王搭上边儿了?朝中一时流言四起,有的说这是老太君的计谋,一边一个到时候无论最终是太子登基还是齐王称帝,阮府都能谋一个从龙之功;还有人说这是出自成帝的授意……总之说法各异,一时间人心惶惶。齐王当然没少命人散布谣言,意图把水搅浑。 这日,阮蓁陪着老太君说了会儿话,常乐公主派人请她入宫,她便同老太君告辞,回了康乐居换了身月牙蓝对襟长衫,下配一条白绫裙,简单又不会显得太过随意。 小半个时辰后,阮蓁出了朱漆大门,便见府门前并排停着两辆马车,一辆翠盖朱缨八宝车,一辆王青盖车。她认出那辆王青盖车是齐王府的马车,她脚下一滞,正想着加快步伐赶着他下马车之前离开,便见那边齐王已经下了马车朝她走来。 “五姑娘。”他手上总拿着把扇子,前几日是纸扇,今日又换了柄玉扇。 阮蓁扫了一眼那扇子,心中暗道他的扇子可真多,莫不是在府里有一间专门用来放扇子的屋子?她一边想着一边福了福身子,道:“齐王殿下。” 齐王伸手虚扶了她一下,笑着问她:“五姑娘这是要进宫?” 宫里的马车都有制式,他能认出来也不足为奇。阮蓁不觉得诧异,便点了点头。 “思若那丫头有五姑娘这么一个好姐妹,真是有福气。”他装模作样地感叹了一番,旋即状似不经意地提起霍成,“前些日子,本王在宫门口似是见到霍表弟与你上了一辆马车,这……” 他又在打什么歪主意?阮蓁如实道:“王爷说的可是思若及笄那日?那日我离宫时天色已晚,皇后娘娘不放心,便让霍将军顺路送一送我……” 她稍作停顿,不解地看着他,又道:“王爷特地说起这件事,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齐王深深看了她一眼,似是想透过她面上那无辜的神色看到些别的,阮蓁仰着脸眨巴着清凌凌的眼睛任他打量。俄顷,他收回视线,笑了笑,道:“无事,本王只是突然想起来,随口一说罢了,五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阮蓁顺势道:“既然如此,不打扰王爷,我先行告辞,思若还在等我。” 齐王合上玉扇,道:“五姑娘,请。” 阮蓁朝他福了福身子,旋身朝马车走去。 齐王看着她的背影,眼里划过一丝兴味。他从前以为她不过是长得格外漂亮些罢了,今日才发觉他小看她了。不过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就能做到如此 进退有度,言语间滴水不露,与她那个蠢货姐姐还真是云泥之别,可惜早早被霍成看中了…… 永安宫。 阮蓁进了锦元殿便见常乐公主闷闷不乐地伏在雕漆嵌玉四方小几上发呆,她微微蹙眉,走上前去在她对面坐下,关切道:“思若,你怎么了?” 她隐约能猜到她不高兴的原因,自常乐公主及笄后,霍皇后隔上几日便会宣哪家命妇携着家中尚未定亲的公子进宫,她在殿中与他们说话,让常乐公主隔着屏风在后面看着。常乐公主自然是一个都看不上,在她心里,那些公子连贺瑾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可是她又不能明说,只能鸡蛋里挑骨头,绞尽脑汁想尽了各种借口才勉强拖了些时日。 霍皇后浸淫后宫多年,见常乐公主这样推脱,她哪里猜不到她是早已心有所属。可是无论她如何问,常乐公主始终不肯说出她心里那人是谁。知女莫若母,霍皇后渐渐就觉着有些不妙,这几日就把常乐公主看得愈发紧了。 见了阮蓁,常乐公主坐起身子,以手支颐道:“阮蓁,母后好像真的要给我定亲了……” 阮蓁怔了怔,止不住的诧异,“是哪家的公子?” “是……”常乐公主面色古怪,支支吾吾好半晌,才道:“是宋志昂。” 她那日去昭仁宫找霍皇后,无意中听到宋志昂在殿里跟霍皇后说话,她那时才知道原来他喜欢了她这么多年。 阮蓁哦了一声,试探着问道:“那你觉得他怎么样?” 若要她来说,宋志昂样貌品性都是拔尖的,最难得的是他从小陪着思若一起长大,陪着她一起闯祸,最是了解她的性子,也是真心实意地对她好。若思若当真要嫁,宋志昂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常乐公主撇撇嘴,别扭极了,“他是不错,可……”可是她只把他当哥哥,当玩伴,从来没想过要嫁给他啊! 阮蓁知道了,她是一门心思想嫁给贺瑾。她从前不懂她的想法,如今却能感同身受,“那贺阁老呢?你和他……” 常乐公主最难过的便是这个,“他一直躲着我。” 那日在东宫花园里,临走前,她问他可还记得端午那日在飞仙桥上她说过要嫁给他的话?他只说了句要她忘了,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从那日起他就时常称病不去东宫,即便去了,见到她也不愿意与她多说话。 她原本想着不碍事,她就这么赖着他,时日久了,他总会心软……可是 目下母后却急着要为她订一门婚事,她这才慌了神,若是她订了亲,就迟早要嫁给别人,那他岂不是更不愿意要她了? 她问阮蓁怎么办?可是感情上的事谁又能说得准?何况阮蓁目下也还在慢慢摸索着,她自个儿还弄不明白许多事,也就谈不上给常乐公主出主意。 因着常乐公主心情不好,阮蓁便在宫中多留了一会儿,陪着她用过晚膳方才出宫。 此时天色昏暗,街道上空寂宁静,唯余马车辘辘。阮蓁靠着身后的缕金百蝶穿花大迎枕心不在焉地想着常乐公主的事,没有察觉到马车停了片刻。 直到一道阴影笼罩在身前,她才后知后觉地发觉车上多了个人,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好半晌,慢吞吞地开口叫他,“大哥哥?” “在想什么?”霍成在她身侧坐下,把她抱进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 阮蓁方才仔细想了想,觉得贺瑾对常乐公主也并非毫无感觉。最起码好几次她注意到他看思若的眼神里是有触动的,可他为何不愿接受思若?难道只为了那些毫不相干的人的目光,就能够狠心把自己的心上人推给别人吗? 她想不明白,因为如果是她,任凭他们怎么看,她都会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阮蓁抬眸看了看霍成,欲言又止。 他是男人,应该比她们更能明白贺瑾是怎么想的…… 思及此,她斟酌道:“大哥哥,如果我们都不是现在的身份,你想跟我在一起,可是所有人都反对,你会怎么做?” 霍成唇瓣微翘,不假思索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旁人的看法于我何干?” 他自小被至亲刻意忽视,在旁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眼神下长大,这些对他早已造不成任何影响,是以阮蓁这次算是问错了人。 阮蓁咬了咬牙,进一步道:“那如果我们在一起有悖伦常呢?” 有悖伦常?霍成真想打开她的小脑袋看看她整日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他还是正色道:“那我就带你远走高飞,到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姓埋名过一辈子。” 即便是有悖伦常又如何?他就是要跟她在一起。 言讫,他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些?” 未经常乐公主的同意,阮蓁自然不可能把她的事告诉他,便随口编了个理由,道:“思若方才给我讲了个故事,我听后心里难过,就想得多了些…… ” 常乐公主总爱做些不合常理的事,若再讲出一个不同寻常的故事,倒也稀疏平常。霍成并未起疑,抱着她又亲了亲,转身下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霍成:好不容易要撩到手,宝贝儿又要跟我从长计议。难道我不够长吗?[委屈] 将军有三长—— 手长,腿长,xx长。 粗又长。 ------------ 好困== 霸王票下次更新再感谢~ 滚去睡_(:3ゝ∠)_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回了府,阮蓁没急着回自己院子,而是先去了涿平院。 温雨燕腹中的孩子行将足月,说不准哪天就会发动。这是阮蓁的第一个亲侄儿,她恨不得日日待在涿平院守着温雨燕,唯恐错过他的出生。今日她从荣安院里出来便去了宫里,一去便是一整日,目下好容易回来,一定要去看一眼温雨燕,再和她的小侄儿说说话才能放心睡觉。 翰林院近日事多,阮成钰一连好几日都是到了戌时末才回府,连陪温雨燕吃完饭的时间都没有,今日照旧如此。他不在,温雨燕难免觉得烦闷,阮蓁便陪着她说话解闷,在涿平院坐了近半个时辰才走。 因是侧妃,阮婉怡出嫁无需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齐王择了个吉日,于六月初六这日命人用一顶小轿将阮婉怡接进了府中。 她来荣安院拜别的时候,老太君没见她,阮蓁站在廊庑下看着她对着正堂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带着满脸的自衿与骄傲转身离开。 阮蓁从未见过她把头抬得这样高,腰背挺得笔直,身上银红色的嫁衣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她不是正妻,自然穿不得大红嫁衣,凤冠霞帔。 隔日是阮婉怡回门的日子。 这一日恰逢旬休,阮渊、阮泽都在家中,原本按照习俗,家中女儿出嫁,回门这日一家人要聚在一起吃上一顿饭,但阮婉怡并非以正室的身份嫁过去,是以这归宁宴便没了必要。 阮蓁昨夜没睡好,今日起得便有些晚,沐浴过后披散着满头湿发坐在铜镜前准备梳妆。小暑过后天气渐热,今年的夏天仿佛又格外热些,就连阮蓁这般称不上怕热的人都有些受不住,夜里时常热出一身汗,早起的时候身上黏答答的难受,她便养成了晨起沐浴的习惯。 双碧站在她身后拿着布巾为她擦头发,一下一下慢慢儿地顺着发根到发尾,力道轻柔。就在阮蓁半闭着眼睛昏昏欲睡的时候,画罗自外面进来,趴在妆台上对她说:“姑娘,你猜奴婢方才打听到了什么?” 阮蓁掩唇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点点湿意,她抬手抹了抹,随口道:“齐王陪着四姐姐回府了?” “姑娘怎么知道?”画罗眼睛瞪得浑圆,诧异极了。 阮蓁看了她一眼,不以为然道:“猜的。” 她虽不知道齐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有一点她是清楚的——他想给旁人造成一种他和安远侯府来往密切的错 觉。阮婉怡回门这么一个大好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好吧,姑娘最是聪慧,能猜到这个也没什么好诧异的。画罗摆弄着镜奁里的首饰,勉强找了个理由安慰自己。 阮蓁梳妆打扮完毕已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等她到了前厅,阮泽和刘氏已经开始吃了。 自温雨燕月份大了行动不便后,她便不跟他们一道吃饭了,都是和阮成钰在自个儿房里吃,是以如今三房的饭桌上只有阮泽夫妻和阮蓁。 见阮蓁眼下泛青,精神也有些不济,刘氏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筷子,关切道:“昨夜没睡好?” 阮蓁接过丫鬟给她盛好的粥,用羹勺搅了搅,慢吞吞地点了一下头。 往年这个时候刘氏都会带着阮蓁和温雨燕去山上别庄住上月余,待伏天过去再回府。今年温雨燕即将临盆,不便挪动,刘氏要留在府里照顾她,又不放心让阮蓁一个人去,只好作罢。 刘氏心疼女儿,可目下也没别的法子,只好让阮蓁再往房里多放盆冰,也算是聊胜于无。 正吃着,门房来人递来一张帖子,说是霍成霍将军命人送来的。 阮蓁抬眼看了看坐在她对面的阮泽,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无奈他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叫她分辨不出来。她给阮泽加了一筷子银芽鸡丝,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爹爹,大哥哥要来拜访您?” 阮泽看完帖子,随手放在一旁,道:“说不上拜访,只是来切磋棋艺。” 阮蓁哦了一声,低下头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什么切磋棋艺,他明明就是来讨好爹爹的! 二房霁岚院中,阮滔硬着头皮和齐王在前厅说话,王氏和阮婉怡则去了一旁的花厅。 阮婉怡今日着了件芙蓉色素纱衫,下配一条湖色罗裙,梳着倭坠髻,戴的是点翠西番莲钿花,其间点缀着数颗明珠,衬得她愈发神采奕奕,光艳照人。 王氏本还担心她嫁到齐王府上会受欺负,目下看来她似是白白忧虑一场,不过该问的话还是要问的,“这两日齐王……” 王氏一开口阮婉怡便红了脸,咬着唇小声道:“王爷对我很好……” 她想起这两日的事,一边羞赧一边又止不住地觉着满足。虽说她早就将身子给了齐王,可直到这两日她才知道他在床上有那么多的花样,她起初是不愿意的,被他诱哄着试了一回后才知道世间原还有那般噬魂销骨的滋味, 让她有些欲罢不能。可惜昨夜他弄得太狠,把她那处弄伤了,需得好生休养几日…… 看着她眼波流转,粉颊含春,眉眼间是被浇灌过的娇媚,王氏自然明白她的未竟之意是什么,暧昧地笑了笑,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阮婉怡听罢犹豫地看了她一眼,旋即点了点头。 阿娘说得对,她本就不是什么正室,自不必摆那些正室的矜持端庄,不拘用上什么手段,只要能长长久久地留住王爷就行。 用过早膳,阮蓁照旧去荣安院里陪老太君说说话。午时左右,她自荣安院里出来。此时天儿正热,不过走了几步路便出了一身的汗,额头和鼻尖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她想了想,没回院子,脚下一转去了后院荷花池,准备划船去采几朵莲蓬,顺道在藕荷深处小憩片刻。 她一路盘算着到了荷花池边,正巧见到阮婉怡从池子另一边走了过来,她手上拿着把白玉柄团扇,抬手挡了挡日头,笑着跟她说话:“五妹妹这是要去采莲花?” 阮蓁顿足,刚好站在池边的柳树下,树荫挡着头顶的日头让她喘了口气,闻言她点了点头,礼尚往来地问她:“四姐姐呢?” 阮婉怡看了她一眼,道:“五妹妹怎么不问问我这两日过得好不好?” 她过得好不好与她有何干系?阮蓁拧了拧眉尖儿,没说话。 她不说话正合了阮婉怡的意,她理了理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掩唇笑着道:“我这两日可过得好得很,王爷真心待我。我那院子里的一应物什都是他亲自从库里挑出来的,他还亲口允诺我,在府里的花销制式一应比照着王妃的来……” “就连在床上,他也是小意温存,待我温柔的紧!” 她特地找到她,就是想跟她说着些吗?这种夫妻间的事也能拿出来到处乱说?她是疯了不成。阮蓁睇她一眼,冷声道:“那就恭喜四姐姐觅得良人了。” 言讫她绕过她转身欲走,却被她一把扯住,“五妹妹急什么?” 阮婉怡抚了抚鬓角,露出臂上的金灿灿的镂空雕花金钏,在日头下明晃晃的扎眼。想到接下来自己要说的话她便觉得解气,就连这闷热的天儿也不那么惹人厌了。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阮蓁,眉眼间带着几分扭曲的快意,一个字一个字地对她说:“你看见了吗?我现在过得这么好,比任何人都好。霍明熙算什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罢了,从前他不要我,如今是我看不上他,五妹 妹若是想要,尽管拿去……”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阮蓁冷声打断,“四姐姐就不怕我把这些话告诉齐王?看看他能否忍受得了自己的侧妃嫁给他是因着旁的男人拒绝了她。不知到那时,他还会不会对你这么好。” 她停了一瞬,又道:“还有,四姐姐记清楚了,想要霍明熙的,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人。” 被阮婉怡这么一闹,她目下已没了方才的兴致,说完这些话便不顾阮婉怡的脸色转身离去。 阮婉怡站在原地看着她一路穿花拂柳,渐渐消失在青石甬道上,几乎要折断手里的团扇。 ——这世上最让人痛恨的事莫过于你心心念念想要得到却连碰一下都是奢望的东西,却被另一个人视如尘土,弃如敝履。 阮蓁走在林荫下,画罗跟在她身后,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四姑娘也太贪心了些,她既已嫁给齐王,就该好好跟齐王过日子,怎么心里还想着霍家少爷呢?她自个儿想也就罢了,还空口白舌地污蔑姑娘,真是不安好心……” 阮蓁没说话。 画罗算是把她心里所想七七八八都说了出来。听方才阮婉怡话中的意思,她如今既享受着齐王带给她的荣华富贵和温柔小意,又不甘心得不到霍明熙。 她是想两样兼得?哪有那么好的事。 天气闷热,人心本就容易烦躁,耳畔还有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这实在不是什么舒服的事。阮蓁顿足,回头看了画罗一眼。 看到她的眼神,画罗便知道自己说得太多,她捂住嘴,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阮蓁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正要回头,便见霍成缓步从甬道一侧的林子里走了出来,看他来的方向正是荷花池的方向。 他跟了她多久?方才阮婉怡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明天我就可以通宵了/(ㄒoㄒ)/~~ ----------- 蟹蟹霸王票~酒最近有点肾虚,先去补补再挨个么么哒啪啪啪︿( ̄︶ ̄)︿ 慕年年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009:07:03 小麋鹿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010:50:17 霓缘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015:39:46 南部小城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 -03-1104:20:40 小院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123:53:31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阮蓁将方才跟阮婉怡的对话回想了一遍,自觉方才那番对话除了阮婉怡不要脸了些,其余的倒也没什么,便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近。 不过片刻功夫,霍成已经到了眼前,他的目光从阮蓁身上移开,扫了一眼她身后的画罗,脚下一顿,在阮蓁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你先回去,我有话跟你家姑娘说。” 他看着阮蓁,话却是对着画罗说的。 未经阮蓁准许,双碧并未自作主张将她和霍成的事告诉画罗,是以画罗此刻没有多想,站在原地等着阮蓁吩咐。 阮蓁抬眸看了霍成一眼,抿了抿唇,回头吩咐画罗:“我的口脂要用完了,你回去的时候顺路去后园花棚摘些新鲜的玫瑰花瓣送到苏姨那里去。” 画罗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过了月洞门。 那厢画罗还未全然走远,霍成便长腿一迈到了阮蓁跟前。 他们之间本就只有三步不到的距离,他腿又长,两步下来几乎要和阮蓁贴在一起。阮蓁想要后退,可她身后半步便是墙,根本无路可退,只能被他揽住腰肢,抵在墙上。 霍成垂眸看着眼前的少女,她的面颊细嫩光滑,透着浅浅的粉色,诱惑着他低下头轻吻她的面颊。 温热的触感自脸颊慢慢向下,来到嘴角,他的意图显而易见。阮蓁忙偏头躲过,推了推他,小声道:“大哥哥别挨得这么近,热。” 是真的热,心里也热,身子也热,她觉得自己像是被放在蒸笼里一样,差一点就要熟透了。 她那点力道对霍成来说无异于蚍蜉撼树,他弯了弯唇瓣,抬手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微凉的指尖让他有些爱不释手,“我也热。”不过她的热和他的热并非是一种热。 阮蓁只觉得被他亲过的地方一阵酥麻,从指尖一直麻进心里,她不自在地抽了抽手,咕哝道:“热还挨着我……” 霍成闻言低笑一声,觉得她可爱极了,他忍不住低头,寻到她的唇瓣含住,轻柔吮吸,缠绵厮磨。片刻,他稍稍撤离,意犹未尽地在她唇瓣上亲了又亲,话语几乎是从两人的唇齿间溢出,“囡囡,我等不了了。” 他从未在一件事上这样急切,急着想把她占为己有,揉进骨血。可她实在太小,还不能娶回家恣意疼爱,那他只能后退一步,先与她定亲。 阮蓁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两人若即若离纠缠 缠绵的唇齿间,听到他的话,她怔了怔,一时没想到他所说何事。 她怔怔愣愣的模样实在无辜,黑白分明的大眼里满是迷茫,看得他心头的火越烧越旺,他艰难地维持着仅剩的理智,一开口嗓音喑哑的不成样子,“最多半月,我便来提亲。” 阮蓁这才回过神来,她眨了眨眼,慢吞吞地开口,“可是……” “没有可是。”霍成低头在她红润的唇上轻咬一口,又用舌尖舔了舔,道:“方才阮婉怡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阮蓁看着他晦暗不明的神色,没由来的就有些心虚,小声为自己辩解:“她不知道我们……” “所以我要早早提亲,等我们定亲,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的,自然不会再说这样的话。”霍成眯了眯眼睛,又道:“还是说,你不愿意?” “当然不是!”阮蓁想也未想便脱口而出。 言讫才发觉霍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他方才的话显然就是逼她说出这句话。不过话已经说出来了,她自然不会反悔,只是有一点儿羞赧。 她主动伸手抱住他精壮的腰身,脸埋在他怀里,咬着唇低声道:“那……大哥哥便挑个吉日来提亲吧。” “好……”霍成缓缓低下头,重又覆上她的唇,这一回不似上一次那般浅尝辄止,而是将她里里外外尝了个彻底才肯放开她。 霍成往荣安院去了,阮蓁理了理衣衫,过了月洞门,刚顺着小径转了个弯儿,一抬眼便正正对上一人。 只见阮成钰背着手站在小径上,脸色铁青地看着她。 从小到大,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和颜悦色,从未对她生过气,见此阮蓁便知道他恐怕是听到方才她和霍成说的话了……她脚下一滞,站在原地踟蹰着叫了声:“哥哥……” 阮成钰看着妹妹姣好的面庞,一时没有说话。 因着大她六岁的缘故,在他心里,她一直是那个梳着花苞头,扯着他的衣角跟他撒娇的小姑娘。却原来在他没有察觉到的地方,她已经是别人眼里可堪追求的窈窕佳人…… 想到那个追求他妹妹的人是霍成,阮成钰本就不算舒坦的心里更是不知是什么滋味了。他此刻终于明白他向温家下聘那一日温文钊和温正的心情。 他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脸色难看,看得阮蓁心里直打鼓,她不敢问他怎么了?只能嗫嚅着又叫了他一声,“哥哥……” 看到她脸上的忐忑 ,阮成钰深吸一口气,敛了神色,重又是阮蓁面前那个再温和不过的哥哥,“我送你回院子。” 阮蓁抿了抿唇,提步跟在他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她和大哥哥之间尚且没有定亲,她便让他又亲又抱,哥哥一定很生气。而且只要一想到他们方才亲热的时候阮成钰便隔着一道墙站着,把什么都听了去,她便觉得羞愧极了…… 阮成钰一路冷着脸把阮蓁送回了院子,一路上路过的下人一个个都惊讶极了——三少爷何曾对五姑娘冷过脸?今儿这是怎么了? 临进院子前,阮蓁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跟阮成钰说了句话,“哥哥,大哥哥说他半个月后来提亲……” 阮成钰当然听到这句话了,他嗯了一声,抬手摸了摸阮蓁的发顶,“你先进去,这件事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那就是哥哥不同意了……阮蓁咬了咬唇,最终没再说话,顺从地转身进了院子。 她知道阮成钰突然之间知道这件事难免有些难以接受,他此时还在气头上,她说得越多反倒越会惹他生气,还不如过上两天,等他气消了,她再好好跟他说。 哥哥那么疼她,一定不忍心让她为难。 待阮蓁进了房门,阮成钰才踅身离开。 在他心里,阮蓁就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绝世名花,而霍成就是个趁着主人不在家偷偷翻进墙摘花的小贼…… 他想起阮蓁方才从月洞门后走过来,脸色酡红,唇瓣红肿,一看就是被人肆意怜爱过的模样,面色愈发铁青。 霍成比他还要大两岁,还想娶他妹妹,若他目下在他面前,他一定会送他两个字—— 休想! 阮蓁进了屋子,画罗还没回来,双碧将她迎进碧纱橱里。原本每日这个时候,她都要小憩一会儿,今日却没了心情,她将双碧端来的酸梅汁喝了,起身去了书房。 前些日子她的簪花小楷小有所成,严先生说她可以研习别的字体了,阮泽便给她按着他最擅长的柳体写了几张字,她近几日正临摹着。阮泽少年便书法大成,尤其是他所书柳体,遒劲挺秀。数十年前他的一幅字最贵便曾卖过上百金,如今他浸淫官场多年,笔锋更添了几分锋利,有斩钉截铁之势。 阮蓁起初还有些心烦意乱,待一幅字临摹过去,她慢慢便静下心来,心中也有了斩钉截铁的主意。 她正想着,刘氏便从外面进了书房,她走近一些 ,看到阮蓁临摹过的字帖,不由暗自欣慰,旋即又略微蹙眉,“今日为何没有午睡?” 阮蓁正要开口,便听刘氏又问:“可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她自袖中拿出丝帕擦了擦阮蓁额上的薄汗,道:“我想了想,还是得送你去别庄避暑,如今你已然热得不能安眠,过些日子天气还会更热,你这身子如何受得住?” 阮蓁放下手里的羊毫看向刘氏,“可是嫂嫂……” 就知道她一定会放心不下温雨燕,刘氏点了点她眉心的红痣,道:“你嫂嫂自有我照看着,你且放心去,先住上几日,到时雨燕生产,我再命人接你回来看看你的小侄儿,你看如何?” 阮蓁心里知道这一定是阮成钰说服了刘氏,可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她自然不能再拒绝,她点了点头,道:“好,都听阿娘的。” 她仔细看了看刘氏的脸色,见她面上除了有些担忧外再无旁的,不由微松了口气。 阮成钰自然不会挑在这个时候把她和霍成私定终身的事告诉阮泽和刘氏——与其目下说出去损害阮蓁的名誉,倒不如等半月后霍成上门提亲,让旁人以为是他爱慕阮蓁,到时阮家接受也好拒绝也罢,于阮蓁来说名声无损。 作者有话要说:哥哥的心情大概就是: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的大白菜,一朝被猪拱了。 哦,怎一个哔——了狗了得啊! ------------ 室友看看电视剧,笑喷了,把水倒在电脑上了_(:3ゝ∠)_ 一大杯水,我嘞天呐,整整对着电脑键盘下去的…… 鸡飞狗跳一晚上 这个…… 废物!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既已决定了要去别庄小住,当天夜里双碧和画罗便将阮蓁的行李收拾妥当。虽只是暂住一月,且中途还要回来,要带的东西却不少,七七八八地装了半个马车。 翌日清早,宣平侯府门前停了两辆黑漆平头齐顶马车,阮蓁和双碧画罗上了当先的那辆,刘氏派给她使唤的两个婆子则上了后一辆装着行李的马车。另有十余名侍卫分作两队护佑前后,将当中的两辆马车围得滴水不漏。即便如此,刘氏仍是不放心,让阮成钰亲自跑一趟将阮蓁送去别庄。 别庄在城外武新山上,阮成钰将阮蓁送到,又好生交代了别庄管事一番才出了别庄。 阮蓁将阮成钰送出别庄,他叮嘱了阮蓁两句,翻身上马,一拉缰绳正要动身,却听她叫了他一声,“哥哥。” 阮成钰低头看她,这样居高临下的位置更显得她娇小玲珑,仿佛一合掌就能将她捧在手心一般。阮成钰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放轻声音嗯了一声低下头等着她说下文。 阮蓁抿了抿唇,仰起脸看着他,“哥哥,大哥哥是真心喜欢我,我也喜欢他。” 她顿了顿,似是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说出口,可她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再清楚不过地说了,“我想嫁给他,和他一辈子在一起。” 说完,她后退一步,仿若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背着手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脆声道:“哥哥快走吧。” 阮成钰深深看了她一眼,许久,他勾了勾唇,道:“哥哥知道了。” 言讫转头一拉缰绳驱马离去。 别庄比府里凉爽许多,到了傍晚凉风习习,阮蓁若要出门还需得加件褙子,夜里自然不再像在家里那般辗转难眠,可谓是夜夜好眠。 如此过了三五日。这日夜里,阮蓁将将睡下,意识渐沉之际模糊察觉到床头似是坐了一人,她以为是双碧或画罗,便没往心里去,稍稍偏了偏头,自顾自睡去。 她目下发钗卸尽,乌发如瀑垂在脑后,衬得那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愈发的小,面颊粉嫩甜美。霍成只看着便觉得半边身子都要酥掉了,他不自觉地放轻呼吸,慢慢俯身吻上那饱满莹润的樱唇,吻一下便压低声音叫她一声,“囡囡……囡囡……” 阮蓁本就尚未睡熟,不多时便被他吻醒,她缓缓睁开眼睛,迷迷蒙蒙地看着他,好半晌才慢吞吞地开口:“大哥哥……” 呆呆傻傻 毫不设防的模样让霍成喉咙一紧,偏过头亲了亲她的粉颊,低哑着嗓音应了一声。 睡意充斥着阮蓁的大脑,好一会儿才勉强散去,她总算意识到不对,猛地睁大了眼睛拥着锦被坐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想到双碧还睡在外面的短榻上,她不由觉着有些紧张,压低声音又问了一句,“你怎么进来的?” 别庄本就有侍卫把守,她的院子附近更是分布着爹爹专门派来保护她的十几名侍卫,这样重重守卫下他还能闯入她的闺房,她真不知是该担忧自个儿的安危还是赞叹他的武艺高强。 霍成看出她的担忧,他不动声色地抬手将她耳边稍显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弯了弯唇瓣道:“你放心,我点了她的睡穴,没有一个时辰她醒不来。” 那他也不能……三更半夜地闯入她的闺房,别说他们还没定亲呢,即便是定了亲他也不能这样随性而为。阮蓁眨了眨眼,乌黑明亮的眸子里闪着水光,“大哥哥怎么来了?” 霍成往前坐了坐,将她连人带被抱起,让她后背抵着他的胸膛坐在他怀里,低头寻到她小巧的耳垂亲了亲,在她耳边低低道:“想你了……” 他的大掌钻进薄被里箍住她纤细的腰肢,让她紧紧贴着他火热的胸膛,嗓音低哑,慢慢地诱惑她,“囡囡,你想大哥哥了吗?” 她腰上是他的大手,背后是他的胸膛,她被属于他的浓厚气息包围着,薄薄的寝衣丝毫抵挡不了他的侵袭。阮蓁在他怀里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长长的睫羽眨了眨,咬了咬唇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月色如水,透过窗棂照在她的面庞上,给本就嫩白的肌肤镀上了一层银辉,皎皎似月下玉兰。夜深人静,佳人在怀,霍成能忍住才是怪了,他双手掐住她的腰肢将她的身子转过来。 阮蓁猜到他要做什么,忙并拢双腿想要从他怀里出来,却被他不容分说地掐着腿根分开,逼迫着她跨坐在他怀里。 男人和女人的差别如此明显,他坚硬火热,而她纤细娇软。好在他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只让她坐在了他的大腿上,没再往前——若是再稍稍往前一寸,她便会感受到他的火热,知道他说的想她并非空口胡说。不过这样贸贸然的恐怕会吓到她。 阮蓁翕动唇瓣还未说出一个字,便被他尽数堵了回去。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颊,低头吻着她的唇瓣。许是夜色撩人,又或是她太可口,他含着她的唇瓣一尝再尝仍是觉得不满足,便忍不住更深入一些,似 是要把她拆吃入腹一般深深吻着。而那本放在她腰上的手不知何时便不自觉地探入了她的寝衣,无师自通地寻到了她的两只小桃儿,轻轻揉了两下。 阮蓁前些日子被常乐公主那两团白兔刺激到了,回到府上便去了兰园找苏大夫问她能让那里快些长大的法子,苏大夫觉得她那气鼓鼓酸溜溜的模样实在可爱,却也理解她的想法,没过两天便给了她一个小小的玛瑙瓶儿,让她每日临睡前打着圈儿涂在胸前那两处,自会慢慢长开。阮蓁虽有些后悔自己当时脑子一热便去问了她,可药都拿到手了她自然不会浪费,这些日子便一日不落的用着。 许是那药起了效,这半月来阮蓁胸前那两处总是胀胀的,一碰便疼。目下被他的手一揉,她立刻从他制造的情潮中清醒过来,原本软绵绵地抓着他胸前衣料的手下移,拽住他伸进她寝衣的手,偏头躲过他不依不饶的唇,拧着眉尖儿细细地抽气,“疼……” 她红着脸拽了拽他的手,想要让他撤出来,“大哥哥不要这样……” 霍成哪里肯听她的,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唇瓣,放轻了力道慢慢轻揉着掌心的两团软肉,一开口,嗓音沙哑的不成样子,“这样还疼吗?” 自金明别苑为她暖过肚子后,他回去便去问了一个老嬷嬷,腆着脸将女儿家长大会经历的种种难题全问了个遍,自然就知道如何处理她胸口涨疼的问题。 阮蓁脸更红了,可她不得不承认被他这么轻轻揉着,她舒服了许多,也不疼了,只是身子发软,有些承受不住,歪歪斜斜地倚在他怀里轻轻呜咽。 霍成本就忍得艰难,她这举动无异于火上浇油,他空出一只手将她从怀里捞出来,按在锦被上不容分说地一通乱吻。将她的唇瓣吻得红肿,又顺着她的嘴角一路往后吻到她的耳后,最后更是在她的脖颈间又闻又舔,活像一只见了肉骨头的大狼狗。这期间他的手还在她的寝衣里轻拢慢捻,势要让她在他怀里彻底化成一滩水,任他摆布。 阮蓁哪里受得了这般逗弄,她强拉回一丝理智,推开他埋在她颈间的头,顺势蜷起身子往一旁一滚,离了他火热的身躯,她胸前一凉,这才发觉她的寝衣不知何时已被他推起,半拢在她胸口。真是……暧昧靡丽。 她面皮发烫,脸红得要滴血一般,手忙脚乱地扯过身下的锦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舌头都有些不利落了,结结巴巴好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大哥哥,你、我……” 霍成知道自己这一回克制不住的孟浪 恐怕吓着她了,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似乎还存留着她甜腻可口的滋味,勾得他几欲发狂,他克制着坐起身,嗓音沙哑地诱哄着她,“别怕,我不动……” “是我猛浪了。”他喉结动了动,艰难道:“但是囡囡,你要知道你对我来说实在是个天大的诱惑,我……” 他点到为止,却足以让她意会。阮蓁本来确实被他吓到了,但目下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却忍不住心里发甜,她搂着锦被慢慢坐起身,见他倾身伸着双臂似要将她重新抱回怀里,她忙警惕地往后缩了缩,“大哥哥有话好好说,不许动手动脚!” 她不怪他是一回事,可愿不愿意再让他抱却又是另一回事。 阮蓁抱着膝盖缩成一团,觉得浑身都烫,简直快成了熟了的大虾。 本就是他理亏,霍成讪讪收回手,这才说起正事,“你哥哥知道我们的事了?”这才是他此番来真正的目的,谁知…… 他到今日才明白什么叫美色误人,也终于知道为何前朝的帝王得了那位虞美人后再不愿上朝。 阮蓁闻言抬起头,难掩惊讶,“大哥哥知道了?”她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他是怎么知道的? 霍成无奈道:“他从前与我还算是和善,这几日却突然看我百般不顺眼,正巧你又独自来别庄避暑,我稍一猜想便知道了。” 阮成钰何止看他不顺眼,他怕是恨不得将他撕了。 阮蓁抿了抿唇,小声道:“前几日你来府里,哥哥看到我们……” 早晚是要知道的,目下阮成钰不过是提前了几天罢了,霍成并不在意这个,他关心的是她,“他可有为难你?” 哥哥疼她还来不及呢,怎么忍心为难她?怕他误会,阮蓁连连摇头说没有,“这事儿太突兀,哥哥不高兴是难免的……” 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他:“若是爹爹不愿意把我嫁给你怎么办?” 她面上不显,心里其实是担心的。 霍成倾身拉过她的手在唇边亲了亲,温声安抚她,“别担心,一切交给我,你只要安心等着我上门提亲就好。”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四个多时辰前。 霍皇后倚在凭几上,一名宫人垂首敛目进了栖凤殿,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霍皇后眸子微亮,直起身子看了宫人一眼,道:“当真?” 那宫人点了点头,道:“是安嬷嬷亲口说的,霍将军当时神色很是认真,还命她一条一条写在纸上……” 霍皇后略加思忖,当即拍案道:“来人,宣镇国大将军入宫。” 霍成恰巧与成帝在紫宸殿议完事,不多时便到了昭仁宫,他缓步进了栖凤殿,在红豆杉阴沉木圈椅上坐下,立即有宫人前来奉茶,他挥手示意宫人退下,转眸看向霍皇后,“姑母。” 霍皇后也不同他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道:“本宫听你府里的安嬷嬷说你前些日子问了她一些事?” 她这个侄儿素有些手段,他身边的事,若非他自己点头应允,否则没人能从他府里的下人口中听到一丝一毫跟他有关的事。此次安嬷嬷却突然“无意”中说露了嘴,不用想便知道这是出自霍成的授意,霍皇后自然就不怕他知道她是从安嬷嬷口中得知此事的。 见霍成颔首,她紧接着又道:“是……女儿家的私密事?” 霍成神色坦然,“是。” 听到他亲口首肯,霍皇后立即便来了精神,迫不及待地问:“是哪家姑娘?本宫可曾见过?” “见过。”霍成先回答了她后一个问题,想到他的小姑娘,他弯了弯唇瓣,眸中添了几分柔和。少顷,他不疾不缓道:“宣平侯府,五姑娘。” 阮蓁!霍皇后喜不自禁,邺城未出阁的年轻贵女里她最喜欢的,便是这位宣平侯府的五姑娘。思若自小便和阮蓁亲近,老太君也时常带她入宫,她小时候就生得精致好看,像个白玉团子一般,长大了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眉如远黛,眼如星子,琼鼻樱唇,真正是花为肠肚,雪为肌肤。况且她从小就乖巧懂事,冰雪聪明,讨人喜欢,可谓是人见人爱。前些日子思若及笄,便是她做的赞者,小小年纪便举止大方,进退得体,就连她见了也忍不住对她心生喜爱。 可长庚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思若及笄那日他还是一副不认识阮蓁的模样,这才过去了一个月,他就喜欢上人家小姑娘了吗? 思及此,霍皇后神色难免有些复杂,“你……” 她头一个念头便是霍成看上了阮蓁的容貌,但旋即她又自己否定了这个说 法——她从前为霍成安排的女子哪一个不是花容月貌?虽说比不上阮蓁,可也是难得的美人,也没见他碰过她们一根手指头。 怎么如今就…… 她突然回过神来,觉得又好笑又无奈,难怪她总觉得那日阮家姑娘的神色很是奇怪,她还以为她是害羞,今日一想才算是真的明白了。她竟不恼霍成联合阮蓁一起哄骗她,反倒是满心的欢喜,嗔了霍成一眼,“你那日为何不实话实说?难不成怕我知道了实情太过急切吓到她?” 闻言,霍成掀眸漆乌双目凝视了她一眼,端起手边的粉彩小盖钟喝了口茶水,竟是没有否认。 霍皇后:“……” 她凝了凝神,问他:“那今日你为何又愿意说了?” 霍成放下茶盏,整好以暇道:“我准备去宣平侯府提亲。” 他自然不会说是阮蓁答应让他提亲了,虽说霍皇后不会说什么,可若是传到外面,难免会有看不惯阮蓁的人胡乱嚼舌根。到时于她名声有损,他是不会在意,可他的小姑娘不高兴,他便不得不在意了。 霍皇后这些年为他的婚事操了不少心,如今听到这句话不由生出一种柳暗花明拨云见雾之感,她难掩喜色,连连道了数声好,“本宫稍后就去和陛下商量,择个吉日为你赐婚!” 言讫她忽又想起一件要紧的事,连番问他:“老太君知道了吗?宣平侯呢?他们愿不愿意把阮蓁嫁给你?” 等不及霍成回答,她便急着道:“可要本宫出面帮你说服他们?” 不是她对侄儿没信心,而是他在外面的“名声”实在不好,老太君和宣平侯或许会敬佩他镇守边疆保家卫国,可有哪家长辈愿意把家中的小辈嫁给一个背负着“杀人如麻”、“天煞孤星”的名声的男人?何况阮蓁是阮府的眼珠子,即便霍成对阮蓁曾有救命之恩,他们也不会想着让阮蓁以这种方式来报答他。 再者……还不知道阮蓁心里是怎么想的。若她愿意,这件事便好说许多,否则恐怕就难了。 相比霍皇后的担忧,霍成便沉稳许多,他摇头拒绝了霍皇后的提议,道:“明日我会亲自侯府拜访老太君和宣平侯,取得他们的首肯。” 他顿了顿,道:“之后赐婚的事就要劳烦姑母了。” 他心里明白若是他自己去求旨赐婚,成帝恐不会轻易答应,他不会想看到他和宣平侯府结亲,到时互为助力威胁新帝的地位。可若是霍皇后去,便又是另一 种说法。 ——霍皇后早年曾有过一对龙凤胎,可惜两个孩子尚在襁褓中便早早夭折。她至今还以为大皇子和大公主的早夭当真是已伏诛的徐淑妃所为,却不知道那只是成帝用自己的骨血布下的陷阱,目的便是将整个徐氏一族连根拔起罢了…… 翌日卯时,天还未大亮,别庄的门便被敲开,是阮成钰身边的小厮,他此番是来请阮蓁回府的——温雨燕生了! 听了这个好消息,阮蓁立时睡意尽消,忙不迭让双碧和画罗伺候着自己穿衣洗漱,用最快的速度拾掇好自己,坐着马车下山去了。 一路上,她按捺不住自个儿的心情,隔着马车问了那小厮许多问题。 原来温雨燕是昨日亥时突然发动的,当时万籁俱寂,府里的人都睡了,好在老太君早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就连稳婆也挑了三个最好的,接进府里养着,这才没有措手不及。温雨燕这是头一胎,即便平日一直听着大夫的话适当走动,生产之时还是难免困难,足足生了一整夜才诞下她和阮成钰的长子。 阮蓁到了府里已是辰时左右,她一下马车便直奔涿平院而去。 温雨燕刚生下麟儿便力竭睡去,阮蓁轻手轻脚地进了内室,迫不及待地凑到阮成钰身边看她的小侄子。 她以为小孩子刚出生都是她在满月宴上见过的那些孩子一般白白嫩嫩,特别是东宫的那一对龙凤胎,又小又软,好看的不得了。可眼前裹在襁褓里的孩子却是浑身皱皱巴巴,皮肤也泛着红色,像是……只小猴子。 这就是她盼了近十个月盼来的小侄子吗? 阮蓁有些失落,却又不好明说,她抿了抿唇,向后退开一步,干巴巴道:“恭喜哥哥嫂嫂。” 阮成钰自幼看着她长大,她的心思他一眼就能看破,闻言无奈地笑了笑,道:“小孩子刚出生都是这个模样,你也是……” 见阮蓁不可置信地看他,他勾了勾唇,道:“你刚出生时和枇杷一个模样,后来慢慢儿的才漂亮起来,不信你看一个月后他是否还是这个模样。” 其实阮蓁只是有些失落罢了,她方才已经想好,就算他丑,那也是她的亲侄子,她是不会嫌弃他的。听到阮成钰的话,她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旋即又拧着眉尖儿问道:“枇杷?” “这是你嫂嫂给他取的乳名。”阮成钰沉默了一瞬,艰难道。 说起这个阮成钰也很是无奈,温雨燕自怀孕后便喜欢上了吃枇杷 ,前些日子她更是耍赖撒泼硬要他答应等他们的孩子出生,无论男女乳名都要叫“枇杷”,他自然不肯答应。可方才她生产的时候,不知为何又想起了这回事,一边咬牙用力,一边断断续续地重新提起此事,还拿“不生了”威胁他,他只好答应。 阮蓁或多或少能猜到温雨燕为何会执意给小侄儿取这样一个乳名,她强忍着笑意,面色古怪道:“挺好的,简单顺耳,听过一遍就不会再忘。” 不多时,温雨燕醒了过来,阮成钰抱着枇杷给她看,她一看便嫌弃地不行,撇着嘴道:“怎么这么丑。” 尤其是阮蓁还站在她眼前,她心里的落差更大了。本来想生一个和小姑子一样漂亮的女儿,没想到却生了个丑儿子! 嘴上嫌弃,可她看枇杷的眼神却是十分柔和,嘴角也止不住的上扬。 巳时左右阮蓁方从涿平院出来,与此同时,昭仁宫里来了人,说是皇后请她进宫一趟。霍成前几日才说要上门提亲,霍皇后今日便召她入宫,目的自然只有一个。阮蓁隐约猜想着,自是不敢怠慢,当即回院里换了身衣裳,坐着马车进宫去了。 到了栖凤殿前,她足下微滞,深吸一口气,提步迈过高高的门槛走到殿内,对着坐在正中的酸枝木七屏罗汉床上的霍皇后福了福身子,“皇后娘娘。” 因着常乐公主的缘故,她从前也没少见霍皇后,可那时她是以常乐公主的好姐妹的身份见她,今日却不一样,自然就没了往日的轻松。 待她起身,霍皇后笑着让她走近些,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着她。 她今日穿了件白绫对襟小袖衫,下系一条暗折枝花卉纹湖罗裙,略施粉黛,端的是莹泽照人,又不显得太过花枝招展。霍皇后越看越觉得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小姑娘,便拉她在自个儿身边坐下,笑着与她闲聊,问了问老太君的身体,又问她平素在家都做些什么。 末了,终于转到正题上,“本宫记得你比思若小两岁,今年应该是十四岁了,是吗?” 阮蓁点了点头。 “也该到了说亲的年纪了。”霍皇后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看了她一眼,不徐不缓地开口:“昨日长庚……” 意识到阮蓁许还不知道这是霍成的字,她顿了顿,改口道:“镇国大将军来昭仁宫,与本宫说了几句话……” 阮蓁微垂着头,长长的睫羽颤了颤,便听霍皇后紧接着便问了一句,“你觉得他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成帝不是个好人,霍成…… 也不算是。 但他俩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 谢谢梵家的仙人掌?小心肝的地雷~(づ ̄3 ̄)づ ☆、第60章 第六十章 霍皇后自然不能直接问阮蓁愿不愿意嫁给霍成,便换了个委婉点的问法,又道:“你实话实说,不必顾虑本宫。” 让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评论一个男人,实在是难以开口。阮蓁张了张嘴,慢吞吞道:“大将军数次救我于危难之中,我……” 霍皇后自然不是想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她看着阮蓁,认真道:“若除去他对你的救命之恩,他在你心里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的目光和善,让阮蓁心生亲近之感,不自觉的也就没那么紧张了,她垂眸看了眼裙上的流苏,想了想,红着脸道:“大将军成熟沉稳,做事有分寸,是个可靠之人。” 这话中规中矩,算不上什么绝顶的好话,霍皇后却仿佛听到什么溢美之词,连道三声好,显然是再满意不过。 阮蓁到了昭仁宫的同时,霍成则来了宣平侯府。 彼时涿平院里正热闹着,大夫人温氏站在廊庑下给涿平院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们立规矩,吩咐他们务必好生照顾好正在坐月子的温雨燕和刚出世的孙少爷。 屋里,老太君抱着自个儿的小玄孙爱不释手,直夸他眉毛眼睛哪哪儿都像阮成钰小时候,还说他日后一定和他爹爹一样聪明,总归自己家的孩子怎么看都是好的。刘氏则坐在床边的绣墩上叮嘱温雨燕产后该注意的事,让她务必养好身子,自然少不了在小夫妻的房事上说几句,惹得温雨燕一张俏脸通红。 正说着,前院一名小厮进了屋子,隔着外间的帘子道:“老太君,镇国大将军来了,几位老爷正在前厅招呼着,命奴才来请您和两位夫人。” 老太君含饴弄孙正在兴头上,闻言在小枇杷嫩呼呼的小脸儿上亲了一口,不以为意道:“说了什么事吗?”有什么要紧的,非要人都过去。 这可把小厮难住了,“这……三老爷没说,只说是要紧事,要老太君和两位夫人务必去一趟。” “行了行了,知道了,你去回一句,就说我们马上就到。”老太君打发了小厮,又亲了亲小玄孙,小心翼翼地把他交到乳母手中,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和温氏刘氏一起出了涿平院。 前厅 老太君旋身在黄花梨圈椅上坐下,霍成起身恭恭敬敬地对她行了一礼,道:“老太君。” 他平日里见到老太君也是恭敬尊重的,但今日却好似格外郑重些,老太君皱眉细细打量了他一眼 ,又转眸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阮家几个男人,发觉他们神色都有些莫名,尤其是阮成钰,脸上就差没写上几个字儿昭告大伙儿他不高兴了。 这刚才不好好好儿的吗?老太君心里想着,目光重又回到霍成身上,“我看你这样子是有要紧事要说?” 她刚说完,霍成便又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郑重其事道:“老太君,我此次是来提亲的。” 提亲?听到这话不止是老太君,就连大夫人温氏和三夫人刘氏都止不住的诧异,府里五个姑娘,前面四个都已出嫁,只剩下一个五姑娘阮蓁,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霍成是来向她提亲的。可……可这霍成怎么会看上阮蓁? 正惊讶着,便听霍成接着道:“我倾慕贵府五姑娘已久,这些日子反复思量,今日实在按捺不住,特地上门求亲。” 虽只有寥寥数语,神情却很是诚恳。 老太君神色凝重,半晌没说话,下方的阮成钰重重冷哼一声,语带不善道:“囡囡才多大,你就敢说倾慕已久。”还要不要脸了? “成钰!”阮泽闻言低斥一声,却觉得他说得不错,他思忖着道:“囡囡今年才十四岁,离及笄尚有两年,目下谈及婚事是否为时过早?” 其实若要当真论起来,邺城这一辈的年轻才俊中他最满意的便是霍成,踏实稳重不骄不躁,甚合他的心意。只是他从前从未想过他有一日会向他求娶他的女儿。 他的意思很明确,霍成却装作听不懂,“昨日我同姑母商量过了,只要老太君与阮侯爷点头,姑母便去请陛下赐婚,至于完婚,自然要等囡囡及笄。” 这是把霍皇后搬出来压人了。 阮成钰面色一凝,正要不客气地讥讽他两句,阮泽却好似知道他要做什么一般转头瞪了他一眼,他只得收回到嘴的话。 听了霍成的话,一直没说话的老太君开口了,她看着霍成,眯了眯眼,用只有他两人才懂的语调问道:“你说你同皇后商量过了?” 当年知道徐淑妃一事真相的人事后大都被成帝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灭口,剩下的人屈指可数,老太君便是其中一个。至于霍成,他手里握着暗卫,若是想要查一桩陈年旧案,虽会有些艰难,却也不是不可能。 果然,霍成闻言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道:“是,姑母说等老太君和阮侯爷点头,她便亲自去请陛下下旨赐婚。” “如此也好……”老太君点了点头,她已经没了顾虑, 目下就要看阮泽和刘氏的意见了。 在霍成与老太君说话的时候,阮泽心下想了许多。霍成完全可以直接去请成帝赐婚,到时圣旨一下,宣平侯府即便再不愿意也得心甘情愿地把女儿嫁出去,可他却先来请求他们的同意,可见是真的把阮蓁放在了心里。 目下细细一想,霍成出身卢阳伯府,自己又争气,年纪轻轻便已官至镇国大将军,与宣平侯府自然算得上是门当户对。至于样貌,那自是不必说,性子虽冷些,却正合了阮泽的心意。唯有一点,年纪较阮蓁大了些。 不过这一点阮泽倒是不太在意,盖因老太君当年便比老侯爷要小上近十岁,还不是一辈子浓情蜜意?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见阮泽面色动摇,霍成趁机道:“请阮侯爷将囡囡许配给我。” 坐在阮泽下方的刘氏终于忍不住开口:“妾身敢问霍将军看上了囡囡哪一点?”她只怕他是为着阮蓁那举国难寻的好颜色。 说起阮蓁,霍成乌目柔和,唇瓣微翘,毫不掩饰道:“我爱慕她的所有。” 这样火热直白、不加掩饰,虽有些露骨,却打消了刘氏的最后一点迟疑,她看了阮泽一眼,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家中长辈大都没什么意见,阮泽心里便有了决断,不过他素来疼爱阮蓁,婚姻大事自然少不了要问过她。不过这话明面上却不能这么说,只道自己还得考虑考虑,让霍成先行回去。 霍皇后拉着阮蓁说了许多话才放她出宫,等阮蓁回到家中已是酉时左右,她一回府便被阮泽叫了去,她这才知道白日里霍成竟来提亲了! 阮蓁踟蹰着不知该露出什么样的神情,她心里紧张极了,就怕阮泽说出不同意的话。 阮泽坐在黑漆长案后,将霍成白日里说的话复述了一遍,问阮蓁愿不愿意,末了,道:“你不必担心,你若是不愿意,我便去回绝了他。”所幸目下圣旨未下。 “爹爹……”阮蓁心里一阵感动,自古以来都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爹爹却特意来问她意下如何。她强忍着羞意,道:“我愿意的。” 回了康乐居,阮蓁命双碧从衣柜下方拿出一个锦盒,里面放着许多木雕小人。这些都是这些年霍成送给她的,几乎是将她的嬉笑怒骂一颦一笑尽皆记录了下来。 她趴在妆镜前,红着脸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戳着妆台上一溜排开的几个木雕小人。 不知是哪个瞬间,她忽然就想起第一次 见到霍成的时候,他孤身一人站在竹林边,身形寂寥,看起来孤独极了。那时她便觉得他有些可怜,后来知道了他就是那位威名赫赫的小将军,不由对他更多了几分兴趣。后来渐渐的却是真的喜欢他了,只不过那时是把他当大哥哥大英雄一样喜欢。再后来,他一直疼着她宠着她,满足她所有的要求,她慢慢地就离不开他了,那份喜欢自然就变了味——她对他有了独占欲,想让他一辈子只对她一个人好。 这些日子,她有时候会想,他是不是早就想到了这一天,所以才会对她百般纵容,让她一辈子都离不开他。 三日后,成帝的圣旨便到了府里。 “……宣平侯之女阮蓁蕙质兰心,聪颖灵巧,特赐镇国大将军霍成为妻。” 照旧是那日来宣读为阮婉怡赐婚的旨意的宫人,不过相较上一回,他神色轻松了许多,念完圣旨后,他还笑着同老太君与阮泽连声道喜,拿了不少赏钱方才离去。 如此阮蓁与霍成的婚事才算是真正定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阮成钰:我妹妹要被狼叼走了!好气哦!(╯‵□′)╯︵┻━┻ -------------- 这章尊的好难写qaq 磕了半天桌子 然后…… 下午闺蜜来玩了,陪。 晚上舍友要跑步,陪。 然后她们开熏了,我坐在电脑前看着只写了章节号的文档,再次磕桌子_(:3ゝ∠)_ -------------- 么么小院子亲亲和梵家的仙人掌?亲亲,爱你萌~手动笔芯o(*////▽////*)q 小院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520:50:56 梵家的仙人掌?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522:26:11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圣旨一下,这桩婚事不过半天时间便传遍了邺城,这可把好些人吓坏了。邺城的命妇姑娘们几乎都见过阮蓁,知道这位宣平侯府五姑娘生得雪肤花容,娇小柔软,反观镇国大将军,想到霍成那冷肃的眉眼和残忍暴虐的名声,不少曾经见过霍成的命妇纷纷摇头为阮蓁惋惜。当然,也有些许人幸灾乐祸,认为阮蓁再漂亮娇美有什么用?那镇国大将军瞧着可不像是个会疼人的主儿,她嫁过去还不知道要受什么苦呢!真是可怜。 这些人的想法阮蓁自然不知道,即便是知道了也对她造不成什么影响。在她看来,日子是过给自己的,又不是给别人看的,旁人的想法于她来说意义不大。 不过目下她没有闲心想这些有的没的,再有两日小枇杷就要过满月了,她正忙着给他选贺礼呢! 昨天夜里电闪雷鸣,瓢泼大雨结结实实下了两个多时辰,临到天明才渐渐停歇。虽已放晴,早间还是能感觉到些微凉意,阮蓁穿了一件藕色秋罗大袖衫和一条百蝶绣罗裙,又加了件樱色如意云纹褙子这才出门。 雨后初晴,云散天阔,甬道旁的树木枝叶经过雨水的洗涤愈发鲜绿。阮蓁赏着景儿慢悠悠地到了涿平院。 小枇杷酣睡了一夜,这会儿饿醒了,呜呜哇哇地哭个不停,乳母忙给他喂奶,手里轻轻颠着,嘴上还得不停哄着。他这才满足了,含着乳母的乳.头小嘴一瘪一瘪地忙个不停。刚出生的小孩子长得快极了,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儿,枇杷一个月前还皱皱巴巴像只小猴子,如今却已经养得白白胖胖,小脸儿嫩生生的一掐能出水似的,小胳膊也是肉乎乎的,像府里荷花池下蕴养了一夏的莲藕。 阮蓁凑到乳母跟前看着他,越看越觉得喜欢,喜欢得心都要化了,于是更觉得他的满月贺礼要好好儿选,可不能马虎了,她可是他唯一的亲姑姑呀! 阮蓁在涿平院坐了半个多时辰,宫里来了马车,常乐公主约她去听戏。这是她们几天前就约好的,这些时日以来常乐公主被霍皇后拘在宫里逼她修身养性,足足一个多月没出宫,常乐公主都要闷坏了,前几日听闻清河坊一家顶好的戏园子排了新戏,请了名角儿来唱,场场爆满座无虚席,她好说歹说才求得霍皇后允她出宫半日。 正巧阮蓁也想让她给她出出主意,给枇杷挑个满月贺礼,于是两人一拍即合,一同坐上马车往清河坊广和楼而去。 这出戏名叫《焚香记》,说的是富商之 女情系落魄书生,几经周折嫁予他为妻,供他读书科考,这书生却在高中状元后另娶高官明珠。上半场戏便到这里结束了,常乐公主挽着阮蓁出了雅间,神情很是不忿,“这书生真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转过身正要下楼,她的话戛然而止,直愣愣地看着对面雅间里走出的一人。 那人着一袭天青实地纱金补行衣,眉目清隽,气质卓然,含笑携着友人自雅间中走出,真正是湛然若神人。 阮蓁长到如今,见过的所有男人中唯有贺瑾一人有如此风姿,有他在的地方有如珠玉在侧,其余的人和物一概只能黯然失色。她拧了拧眉尖儿,想起霍皇后叮嘱她的话,想要拉着常乐公主走,却被挣脱。 即便因为这个人伤心难过过无数回,甚至昨日还在赌气想着他既然不领情,那她就不喜欢他了,可目下一见到他,她就把昨日跟自个儿说的话忘了个精光,眼里心里只容得下他一人。常乐公主躲开阮蓁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咬了咬唇,道:“阮蓁,你先去玉器铺子,我、我一会儿就去找你。” 言讫不等阮蓁说话便拎着裙子快步朝贺瑾走去。 阮蓁张了张嘴,已到嘴边的话只得咽了回去,她看着她轻快急切地走向贺瑾,最终抿了抿唇,转身下楼。 广和楼正对门儿便是一家玉器铺子,阮蓁站在铺子前稍稍打量了下铺子的门面,觉得还不错,便提步进了铺子。非年非节的,铺子里人不算多,此刻唯有两个妙龄少女和一个年轻男子在各自挑选东西。男子穿着件青莲色直身,背影有几分熟悉。 阮蓁看了两眼,没想起他是谁,便没放在心上,转头对殷切迎上前的掌柜道:“有长命锁吗?” 想也不用想便知道枇杷满月宴那日府里定会收到不少长命锁,阮蓁想送个不一样的,可枇杷目下才满月,旁的一概用不上,她思来想去,发觉能送的竟只有长命锁——小银镯儿她更不愿意送,她的侄子日后定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她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给他手腕上套个银镯儿。 “有的有的!”掌柜忙不迭点头,领着她往里面走了走,笑容殷勤,“正巧这位公子也在看长命锁,姑娘看看可有满意的?” 年轻男子闻言不经意地转头瞥了一眼,不由怔忪了片刻,“阮蓁。” 自从知道霍明熙喜欢她后,阮蓁便尽可能地避开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她抿唇对他笑了笑,不欲同他多说,兀自低头挑选起红漆描金回字纹托盘 里的长命锁。 霍明熙近乎贪婪地看着她精致完美的侧脸,他已经许久没见过她,如今见了竟觉得有些恍惚。她微垂着头,睫羽微微抖动,好似扫在他心口,让他的心头悸动不已。 他见她迟迟选不定,便主动与她搭话,“我方才看过了,这家铺子的长命锁不算太好。” 阮蓁掀眸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他身后面色古怪的掌柜,哦了一声。 不是她冷淡,而是她着实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纵然他说的是实话,可掌柜还在身后站着,他就这般大喇喇地说出来也着实有些过分了。 霍明熙等了等,没等到她的下文,他想了想,略有些急切道:“我知道有一家玉器铺子,里面的玉器成色出挑,不如我带你去?” 再让他说下去恐怕掌柜就要开口轰他们走了,阮蓁微微蹙眉,牵裙往出走。待出了铺子,她旋身看着他道:“我要在这里等思若,你自己去吧。” 霍明熙看到她眼里的冷漠,好似有一盆无形的冷水自他头顶浇下,将他的一厢情愿尽数浇灭,他这才想起她已经定亲了,对象就是他大哥。他张了张嘴,涩然道:“你……真的要嫁给大哥?” 阮蓁点头,理所应当道:“那是自然。” 她喜欢大哥哥,大哥哥也喜欢她,如今又有皇帝舅舅赐婚,她为何不嫁? 霍明熙还想说什么,却见一人自阮蓁背后走来,他紧抿着嘴看着那人到了他们面前,“大哥。” 来人正是霍成,他方才在斜对面的茶楼里与人谈事,临窗一看便见霍明熙正缠着他的小姑娘,不由心生不悦,冷冷地睇了他一眼,道:“二弟在跟囡囡说什么?” 他明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却偏偏装作不知道,要霍明熙自己说。 霍明熙自然不肯说,紧抿着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少顷,他看了阮蓁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茶楼雅间里,霍成一进门便把阮蓁压在门板上结结实实地吻了一通,还觉得不解气,不轻不重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恶狠狠道:“真想立刻把你娶进门。” 他知道她有多好,所以才急着把她定下来,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可他没想到即便是这样,霍明熙仍还对她念念不忘。 阮蓁知道他是在吃味,可她还是觉得自己冤枉极了,她气呼呼地抬手隔开他的脸,把刚才遇到霍明熙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末了,鼓着腮帮子问他:“我说错了吗?” 霍成亲了亲她隔在两人中间的手,含笑道:“没错。”他爱极了她那理所当然的语气。 阮蓁慌忙收回手,背在身后,嘟哝道:“那你还咬我……” 目下这雅间里也没个镜子让她看看有没有留下齿痕,若是留下了,她怎么出去见人? 霍成闻言低低一笑,低头凑近她的唇,暧昧地舔着她唇上刚才被他咬过地方,哑声道:“我让你咬回来……” 说来说去还不是他占便宜?阮蓁恼羞成怒,哼了一声,推开他转身想要出去,无奈霍成一手按着门板,她实在打不开,不由有些着急,“思若一会儿该找不到我了……” 霍成早有准备,“常坚会告诉她。” 言讫他弯腰把阮蓁一把抱起,一边往桌边走一边低头轻吻她的耳垂,用可怜兮兮地语气道:“囡囡,陪陪大哥哥好不好?我想你想得快疯了。” 他们大半月没见了,说不想他是假的。阮蓁眨了眨眼,任由他把自己抱坐在腿上,半晌,她唇瓣微翘,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嗯,酝酿着弄死成帝和齐王,小宝贝们别急。 ------------ 谢谢游手好闲小妞妞和霓缘小仙女的地雷~破费啦(づ ̄3 ̄)づ 霓缘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715:46:06 游手好闲妞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716:45:22 ------------ 哇!我也有营养液刷屏的一天!满足!o(* ̄▽ ̄*)o 读者“片片语”,灌溉营养液12017-03-1723:44:29 读者“秋宝”,灌溉营养液102017-03-1716:28:23 读者“英菥”,灌溉营养液32017-03-1708:20:39 读者“星辰奈叶”,灌溉营养液102017-03-1701:55:51 读者“片片语”,灌溉营养液32017-03-1621:32:52 读者“无缘”,灌溉营养液22017-03-1609:29:25 读者“思泉妈妈”,灌溉营养液52017-03-16 08:13:06 读者“片片语”,灌溉营养液12017-03-1522:57:50 读者“暮啊”,灌溉营养液12017-03-1518:21:24 读者“醉酒”,灌溉营养液52017-03-1517:19:09 读者“愿托乔木”,灌溉营养液12017-03-1514:34:10 读者“每到半夜就好饿”,灌溉营养液12017-03-1503:28:27 读者“星辰奈叶”,灌溉营养液52017-03-1501:53:14 读者“懵之吃吃吃不胖”,灌溉营养液12017-03-1408:25:58 读者“十分斟酒”,灌溉营养液32017-03-1407:55:44 读者“dyiiiyes”,灌溉营养液192017-03-1220:46:30 读者“dyiiiyes”,灌溉营养液12017-03-1220:34:56 读者“馒头”,灌溉营养液22017-03-1214:17:33 读者“九鼠”,灌溉营养液1002017-03-1210:53:23 读者“懵之吃吃吃不胖”,灌溉营养液12017-03-1209:0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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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凝心不在焉地往帘子后看了看,旋即又在阮蓁发现前收回视线,指了指阮蓁面前的茶盅,小心翼翼地问她:“你不喝茶吗?” 阮蓁摇了摇头,她只想快些了事。 见她摇头,刘凝竟不甚明显地 松了口气,“我和徐朗的婚期定了,就在明年三月。” 她跟她说这个做什么?阮蓁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旋即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好,她调整了下神色,抿唇对她笑了笑,道:“那就恭喜郡主了。” 刘凝定定地看着她,想从她脸上瞧出一些不一样的情绪,无果。她垂眸拨了拨手边的茶盅,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底不甘心了很多年的问题,“我其实一直不明白一件事,今日叫你来就是想问清楚……” 阮蓁偏了偏头,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紧等着下文。 “我想问你……”觉得有些难堪,刘凝抿了抿唇,方道:“徐朗他……是不是喜欢你?” 阮蓁想也未想便脱口而出,“自然不是。” 她越发觉得刘凝今天好生奇怪,和徐朗有婚约的不是她吗?她方才还说他们婚期定了…… 刘凝紧接着问她:“那他为何对你那么好?比、比对我都亲近……”她说着又看了一眼雅间内侧。 阮蓁注意到这点,她皱了皱眉,压下心底的疑惑回答她的问题,“我七岁那年出门遇到了歹人,多亏徐朗哥哥路过救了我一命,爹爹感激他,便时常请他来府里……” 因着老太君不许人说出去,这件事刘凝还是头一回听人说起,她隐约想起一点什么,便试探着问道:“是上元节的事?” 阮蓁点了点头,“他对我好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许是因着我那时差点儿死了。”她和刘凝难得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说话,便想一次把话说清楚,毕竟刘凝马上就要嫁给徐朗了,若是他们因着她生出什么嫌隙,到时再怪到她头上,那她岂不是冤枉死了? 刘凝确实记得阮蓁七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药石无灵险些丧命,没想到竟是飞来横祸。再看向阮蓁时,她竟觉得她有些可怜,从小就身子孱弱,几次差点一命呜呼…… 阮蓁被她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抿了抿唇道:“郡主还有事吗?若是没有的话,我先回去了。” 言讫理了理裙摆站起身。 刘凝先是哦了一声,旋即想起什么,突然也站起身,看样子是想从圆桌后绕出来,“你快走……” 她话还没说完,内室松松散散半掩着的帘子后便猛地窜出几道人影,堵住了阮蓁的去路。 阮蓁后退半步,神色微凝,冷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她说着便见又有一人 从帘子后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竟是阮婉怡!她得意地看着阮蓁,轻笑道:“五妹妹别怕,姐姐只是替王爷请你去府上坐一坐……” 齐王。阮蓁转眸看向刘凝,却见她面有愧色,显然是早早就知道了这件事。难怪她刚才种种反常,还问她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原来最终目的是这个。可是她想不明白刘凝为什么会和齐王掺和在一起?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等等。”阮蓁躲开那些人想要擒住她的手,掀眸看向阮婉怡,“众目睽睽,四姐姐准备怎么把我带出去?” 阮婉怡却道:“这就不用五妹妹操心了,我们既然来了,自然有万全之策。不过若是五妹妹肯乖乖配合,那就再好不过。” 她也是前些日子无意中听到了齐王和心腹的话才知道他的野心,起初是有些慌乱的,但想到齐王对她的种种温柔,她便接受了这件事,并且为他守口如瓶。这一次更是自告奋勇带人来绑阮蓁,到时刘凝的马车从茶楼前门走,她则带着阮蓁从后门离开,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阮蓁带去别庄。到时齐王成事,她便是贵妃…… 阮婉怡兴奋地浑身发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头戴九翬四凤冠,身穿大衫霞帔的场景。然而下一刻,她面色陡然一变,几近惊恐地看着一道黑色身影自窗牖外翻入室内,不过一个喘息的时间便将她带来的数名壮汉尽皆打晕在地。 做完这一切,黑影单膝跪在阮蓁面前,垂着头,再恭敬不顾地开口:“暗十一见过阮姑娘。” 阮蓁身边确实有阮泽派来的两名武艺高强的侍卫跟着,是以她方才才会想方设法地拖延时间,等他们来救她。可面前这一位她却从来没见过,“是谁派你来的?” 暗十一道:“属下的主子是大将军。” 阮蓁语调平静地哦了一声,唇瓣却忍不住弯了弯。 “姑娘还有别的吩咐吗?”暗十一问。 “没有了。” 阮蓁话音未落,便见暗十一身形一闪,如同凭空消失一般不见了。 刘寿本欲神不知鬼不觉地绑了阮蓁,将她关在城郊一处不为人知的别庄里,让阮泽和霍成分心去找,无暇他顾。而他则在傍晚宫宴歌舞升平的时候趁机逼宫,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有阮蓁在手,他自是有恃无恐,根本不把霍成和阮泽放在眼中。可谁知刘凝竟然失手,计划败露,他只得提前改变计划,提前一个时辰动手。 五城兵马司和神机营的人早已调集,只等齐王一 声令下便可冲入宫门,又有羽林卫在皇城东西两面接应,齐王的兵马接连冲破了两道宫墙,一切顺利得超乎想象。然而当他率人到了含元殿前,四面八方一瞬冒出无数禁军,屋顶檐牙、城墙上到处是手持弓箭的侍卫。 前有宋志昂率领着禁军护卫着含元殿,让他不得往前一步,后方则是霍成率领神枢营,一路冲杀过来,他带来的人马顷刻之间死伤殆尽。 他妄图翻天覆地,却连一粒微尘都没没能扬起便一败涂地。 含元殿 浓重的药味掩盖住了帝王居所的龙涎香,成帝着一身明黄万字柿蒂纹寝衣靠坐在床头,他是真的行将就木了,眼廓深陷,脸色灰败,一次咳嗽就能用尽他大半的力气。 看他咳得厉害,宫人连忙端了药,他挥挥手让他们退下,掀眸看向被宋志昂押着跪在地上的刘寿,那眼神,好似在看一只蚂蚁。 这眼神刘寿再熟悉不过,从他十三四岁有了自己的野心开始,他便常常看到成帝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他不明白,他和太子同为他的儿子,为何他面对太子的时候就是父亲,而对他,却还不如对他的那些臣下。 “父皇早就知道了我的计划?”事到如今,他知道自己已经铸成大罪,索性摊开来跟成帝交谈。 成帝不置可否。 见此,刘寿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他不甘心地咬了咬牙,“那为何还放任我……” 他正说着,太子自殿外进来,路过齐王时看了他一眼,旋即移开视线恭恭敬敬地对着成帝行礼,“父皇,叛军已尽数伏诛,一众叛党也已拿下。” 这些都在成帝的预料之中,他放任齐王至今其一是为了磨练太子,其二便是为了肃清朝中怀有异心的臣子。如今目的达到,他心头的重担放下,精神不由愈发萎靡,他对着太子招了招手,“湛儿,来。” 太子走上前,“父皇。” 成帝拍拍他的肩膀,转头看向还跪着的齐王,“今日父皇便教你最后一件事。” 没有人知道成帝究竟说了什么,当日在含元殿当差的宫人只看到齐王被押出含元殿时,几度发笑,神色癫狂。其后成帝连召贺阁老、宣平侯、镇国大将军入殿觐见。 此时已到傍晚,天色昏沉不似往日的朱丹赤红,天边乌云密布,预示着一场大雨的到来。 雨点开始落下的时候,常乐公主奉召入殿,她脚步匆匆,险些在殿前石阶上滑倒。 十六岁的少女,自幼被呵护着长大,人生头一次面临生离死别便是面对自己至亲的死,她心中又慌又乱,刚进了内殿只瞧了成帝一眼眼眶便红了,泪珠和着雨水沾湿了眼睫,她抬袖一股脑地在脸上拂了一下,动作中还带着挥不去的孩子气。 成帝无奈地笑了笑,费力地抬手招呼她走近些。 常乐公主上前跪坐在他床边的脚踏上,囔囔地叫他:“父皇……” 成帝抚了抚她的头,朝她笑了笑。 他这一生,所有的儿女中,最喜欢的便是这个幺女,他将对她早夭的哥哥姐姐的愧疚尽数放在了她身上,疼爱她呵护她,让她远离宫里的阴诡伎俩,这才有了如今心性良善,真正如一颗明珠般粲然的小公主。也正是因此,他才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寻常人家的父女情。 目下他就要撒手人寰,最不放心的便是这个女儿。 “思若。”他如一个真正的慈父般语气和缓地与她商量,“父皇给你指一门婚事好不好?” 常乐公主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嗫嚅道:“父皇,我不想嫁……” 然而他不是真的要与她商量,他抬眼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跪在常乐公主身后的贺瑾,无限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父皇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对贺瑾的心意这些年他都看在眼里,他之所以不插手就是在等着贺瑾点头,只要他敢在他面前说一句想要常乐,他不会吝啬一道旨意。然而这么多年过去,贺瑾始终一句话没说…… 他纵视他为股肱良臣,却不会把自己的珍宝交给他。 他转眸看向跪在床前的小女儿,压抑地咳了一声,声音如在砂纸上磨过,“常乐公主,宋志昂,听旨……” 他看着宋志昂,一字一句,缓缓道:“朕之六女,安贞叶吉,柔嘉维则,朕……视之如珠如玉,今,朕大行在即,恐珠玉无依。兵部尚书之子宋志昂,英武忠厚,深得朕躬,赐婚常乐公主。特许,朕大行三月后,即可择日完婚。” 常乐公主连连摇头,眼泪夺眶而出。 成帝紧紧握着她的手,竭力睁着眼睛看着她,方才那一番话已经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最终,常乐公主含泪点头,“好,我嫁,我嫁……” 她刚说出第一个字,成帝便心满意足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溘然长逝。 积蓄了一整个黄昏的暴雨,倾盆而下,轰隆雷鸣伴着邺城寺庙宫观的 悠悠钟鸣,响彻云霄。 禁军将齐王押回王府,顺道宣读了成帝的旨意——将齐王贬为庶民,终身幽禁。 这个消息对府中众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一时间人心惶惶。 阮婉怡更是神情恍惚,不肯接受这个事实,她才过了两个月的好日子,怎么甘心就这样陪着□□失败的齐王老死在王府?这样想着,她挣扎着爬起身,嘴里不住念着,“怎么会这样?我要去找爹爹,我要去找祖母,他们一定会救我……” 她一边念着,一边跌跌撞撞想往外跑,却被御林军扔了回来,撞在了齐王脚边。她戚戚抬头看了一眼神色讥讽的齐王,终于捂着脸崩溃大哭。 她到了这时才明白老太君为何不愿让她嫁给齐王,她是真的后悔了,可已经为时太晚。 阮婉怡的死讯是在一个月后传来的,她的尸体泡在齐王府后院的池塘里整整一夜才被人发现,死的时候面目狰狞痛苦极了。 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死的,有人说她是失足落入水中溺水而亡,也有人说她是被人蓄意推了下去。说法不一,然而没有人愿意去细细追究。阮滔听到这个消息一瞬好似苍老了十年,可他也只是捂着脸沉默了一会儿,到底也没开口追究阮婉怡的死因。他不追究,旁人自然也不会多此一举,唯有王氏日日在院里哭闹,叫嚷着要阮滔为小女儿讨一个说法。 可这说法该怎么讨?阮滔被她纠缠的心烦意乱,没有个安宁的时候,后来干脆宿在了外头……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尽量还是大粗长,么么=3=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新帝登基清算齐王余党,让许多人诧异的是一向霁月清风醉心书画的信国公徐晋竟也在其中,他伪装得太好,就连徐老夫人都没能察觉。没等抄家的圣旨传到信国公府,徐晋已然留书自尽。他在遗书中写道,他做这一切不过是因着始终放不下当年先帝逼迫老国公爷自尽一事,如今他已知罪,只求陛下不要迁怒与家中老母与独子。 徐老夫人看完遗书当即口吐鲜血,昏厥在地。 谋朝篡位乃是第一等的大罪,自然不是徐晋自尽就能了事的,禁军抄家的时候仍旧一点没客气。当日徐朗便被迫搬离了他生活了二十余年的信国公府,用身上仅有的银两在安义坊租了个一进的小院落。 信国公府被抄家,仆役尽数散了,唯余老管家和徐老夫人身边余嬷嬷不离不弃地跟在徐朗身边。阮蓁扶着老太君进来的时候老管家正在屋檐下熬药,他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佝偻着背生火的样子让人看了就觉得心酸。 阮蓁朝身后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忙上前替了老管家,老管家哆嗦着唇瓣道了声谢,请她们进了屋。 屋里,徐朗刚喂徐老夫人喝完粥,一转身就见了老太君和阮蓁,他怔忪了一瞬,旋即神色如常地对着老太君行礼。他不再是那个锦衣玉冠的贵公子,甚至连一身功名也岌岌可危,然而他一言一行依旧不卑不亢,没有丝毫的怨艾之色,垂手与老太君说话的时候唇角含着一抹淡淡的温润笑意,仿佛他目下所处的不是低檐瓦舍,而是信国公府的巍巍华堂。 他自出生便是国公府的嫡少爷,这么多年一直处于云端之上,如今却是一夕之间坠入泥潭,来的路上老太君一度担心他经此一事会一蹶不振。目下与他说了几句话总算能放下心来,她坐在炕沿上握着徐老夫人的手,对徐朗道:“你不必担心,我会向陛下求情保住你的功名。只是从此以后你便不再是国公府的少爷,日后难免会辛苦些……” 朝中素来有踩高捧低的风气,信国公府出了这样的事,落井下石的人恐怕不会少。 徐朗闻言郑重地对老太君行了一礼,出口的话却是拒绝之词,“多谢老太君费心,只是父亲……”子不言父之过,是以他只是隐晦提了提徐晋,“老太君还是不要牵涉其中为好。” 老太君道:“且不说我与你祖父祖母的交情,只论你当年对囡囡的救命之恩,阮府上下还欠你一个人情,此番你有难,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徐晋糊涂是一回事,徐朗如此心性,若从此泯然与众,实在可惜。 自进屋到现在,徐朗从未看过阮蓁一眼,目下他终于忍不住抬眸看向站在老太君身侧的少女。她正巧噙着盈盈笑意与徐老夫人说话,眉目灵动,两靥生辉,整个人好似发着光,让人一刻也不舍得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到此刻,他终于露出一抹苦涩笑意,垂眸接受了老太君的好意,“有劳老太君……” 半个多时辰后,阮蓁扶着老太君出了院子,一打眼就看到了巷子口的刘凝。 前天夜里那一场雨下的透彻,天气到如今还未彻底放晴,晦暗阴沉,风从巷尾刮到巷口,她的白绫裙在风中猎猎摆动。不过两日没见,她瘦了许多,面色苍白憔悴,站在风里好似无知无觉一般痴痴地看着小院。 阮蓁脚下微滞,让双碧扶着老太君上了马车,自己则提步朝她走去。 阮蓁本想不通刘凝好端端的为何会和齐王掺和到了一起,后来却从阮泽口中得知缘由。原来当年睿王妃根本不是皇室对外宣称的病逝,她是在小女儿的满月宴上被醉酒的卢阳伯嫡次子霍鸿志调戏,受不了屈辱自尽身亡。而当时初初满了四岁的刘凝便睡在内室的碧纱橱里,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娘亲拔下金簪杀了霍鸿志,又将簪子插进了脖颈。而她娘,临死前还笑着叮嘱她,忘了这件事…… 睿亲王率人赶到的时候,刘凝躺在碧纱橱里闭着眼好似睡得无知无觉,他便以为她不知道,骗她睿王妃是病逝。而刘凝,便将这件事藏在心底,一日比一日地恨卢阳伯府众人,后来连带着也恨上了霍皇后所出的太子。 见了阮蓁,刘凝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性子使然,她丁点不愿旁人看自己的笑话,便强撑着一副强势的模样问阮蓁:“你来这里干什么?” 阮蓁转身看了看身后的马车,道:“我陪着祖母来探望徐老夫人,你呢?” 有睿亲王求情,陛下并未拿刘凝问罪,只是寻了个不痛不痒的由头削了她的郡主封号,是以阮蓁不能再如往日一般叫她文安郡主,可让她叫她阿凝姐姐她也是不愿意的,干脆省了称呼。 刘凝揪了揪衣摆,没有说话。 从昨日起她来了数次,可徐朗从未让她进过门,他说他如今是戴罪之身,他们的婚约自然就做不得数了,让她好好儿过自己的日子,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嫁了…… 可他是知道的,她只想嫁给他呀…… 她忽然想起什么,猛地 抬头看向阮蓁,急切道:“你帮我求求老太君,让她在陛下面前给徐朗求情好不好?错的是他爹爹,不是他啊!他还有满腔抱负没有实现,怎么能就这样被剥夺了功名……” 她求过爹爹了,可爹爹说她的事已是陛下开恩,若此时再凑上去必定讨不了什么好。她真的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了…… 这件事不必她说老太君也会去做。但是阮蓁却不打算跟她说实话,她看着她,问道:“徐朗哥哥如今已不是昔日的国公府少爷,甚至连功名都要没了,他什么都没有了,你大可以让睿亲王来退婚,为何还要帮他?” 她话音刚落,刘凝便狠狠瞪了她一眼,“我不会退婚,我死也不会退婚!你不肯帮我就算了,我……” “好。”没等她话说完,阮蓁出声打断她,背着手两靥含笑对她道:“阿凝姐姐记住你说的话。” 言讫,她没再同刘凝说话,旋身上了马车。 老太君没有回府,而是直接让车夫调转马车进了宫,阮蓁自然也跟着去了。 成帝驾崩,最难过的当属常乐公主,当日她大哭一场后,回到永安宫就把自己关进了锦元殿里任谁劝都不肯出来,也不肯说一句话。 阮蓁到的时候珊瑚和琉璃正贴着殿门焦急如焚地劝她出来吃饭,但如论她们怎么苦口婆心地劝,殿里的人始终不发一言。 见了阮蓁,珊瑚和琉璃仿若溺水的人见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们忙迎上来跟阮蓁说了情形。阮蓁这才知道常乐公主已经接连两日没有吃过饭了。若今日阮蓁没来,她们便要去将此事禀告陛下,即便是用硬闯的也要闯入殿里硬逼着常乐公主吃饭。 听她们说完,阮蓁眉头紧蹙,牵着裙摆迈上石阶,敲了敲槅扇,扬声叫里面的人,“思若,是我……” 殿里还是没有丝毫动静,珊瑚和琉璃急得几乎要哭出来,她们拍着门板哽咽着朝里喊:“殿下,殿下开开门,阮五姑娘来了,你不愿见奴婢们,也要见见她啊……殿下开开门好不好?” 阮蓁也不停地跟她说话,不知过了多久,阮蓁的嗓子都有些哑了,才听吱呀一声,紧闭的殿门终于打开了。 殿里没有点灯,昏暗一片,借着不算明亮的天光,阮蓁隐约看到门后站着一个人,她没有让琉璃和珊瑚进来,自己提步迈过门槛,顺手关上了殿门。 最后一缕光线被挡在门外,阮蓁往前走了一步,放轻声音叫她:“思若……” 她话音刚落,便觉身上一沉,常乐公主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她。先是低低的啜泣,而后变成了嚎啕大哭,她一边哭一边一遍遍地说:“阮蓁,父皇走了,我没有父皇了……” 这世上最疼她最爱她的男人自此离她而去,她们之间隔的不是山水,而是永不能跨越的生死阴阳。 阮蓁任她抱着,一遍遍不厌其烦地轻拍着她的背,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静静陪着她,让她将心里的伤心难过尽数哭出来。 常乐公主这一哭便是一个多时辰,到后来,她已经没了力气,一边流眼泪一边打嗝。 等她终于平静下来,阮蓁挽着她进了内殿,让她穿上绣鞋,又掏出帕子为她擦了擦脸,这才扬声命人进来。 当夜阮蓁没有出宫,而是宿在了永安宫的偏殿——新帝命她在宫中住上几日,多陪一陪常乐公主。 沐浴过后,阮蓁坐在铜镜前让双碧给自己擦干头发,殿里的帘子忽然无风自动,阮蓁回头看了一眼,再看向铜镜时便透过铜镜看到了坐在她身后榉木朱漆圆桌旁的霍成。 双碧显然也看到了,她手上动作一顿,转身瞠目结舌地看着霍成,好半晌才艰难开口,“大、大将军,虽然你与我家姑娘已有婚约在身,可也不能……这样大喇喇地进我家姑娘的内室,若让旁人看到了,对我家姑娘名声不好。” 霍成面不改色心不跳道:“不是大喇喇,本将从后窗进来,不会有人知道。” 双碧一噎,深觉能把翻窗这事儿说的如此坦荡的除了面前这位,再没别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能粗长成功_(:3ゝ∠)_ 这样愿望放到明天吧! --------- 额嗯,有的妹子说感觉快完结了→_→ 其实还没有,大纲都是定好的,该交代的我都会交代 然后,甜甜甜日常当然也会写=v= 么么我的小可爱们~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打发双碧去屏风外守着,霍成起身走到阮蓁面前,看到他阮蓁想起阮泽此刻也正在含元殿跪着守灵,便问他:“大哥哥看到我爹爹了吗?他可还好?” 这三日,阮泽只在成帝驾崩那一晚匆匆回了家一趟,此后便一直留在宫里,阮蓁还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没见他,自然免不了担心。 霍成俯身揽着她的腰身手臂稍稍用力往上一提,让她面对着他坐在妆台上,做完这个动作,他才开口,“他很好,你放心。”阮泽虽已过不惑之年,但他有武艺傍身,身强体健,这三日对他来说倒也不算什么。 阮蓁的头发还披散着,因着他方才的动作,几缕发丝垂在了颊边,她抬手将发丝别到耳后,垂眸看了一眼他腰间的孝带,“大哥哥这个时候偷偷跑出来,不怕被人看到参你一本?” 成帝梓宫还停在含元殿,头三日皇室宗亲与三品以上重臣需得在宫中守灵,不仅要日日跪叩,晨昏哭祭,更是不能沾一丁点荤腥,就连累了困了也不能睡床铺,实在是个嗟磨人的事。霍成自然也在其中。 刚刚沐浴过的肌肤泛着一层莹莹浅粉,健康诱人,他低头,忍不住在她面颊上亲了亲,不以为然道:“他们不敢。” 他这话乍一听狂妄至极,但阮蓁知道他所说不假。成帝在的时候他已然是当朝武将第一人,如今新帝登基对他更是信赖有加,更遑论太后还是他的亲姑母,有这一层关系在,他在朝中的地位自然是不可撼动,但凡有点眼力见的人都不会去触他的霉头。 他说着不断亲吻她的面颊耳廓,可谓是流连忘返,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阮蓁耳后,让她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她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歪着身子躲开他不依不饶的唇,嘟囔道:“大哥哥守了三日,不累吗?” 霍成当年追袭敌军,曾有过三天三夜不曾合眼的时候,且是在北疆沙漠中,环境比宫中还要恶劣数十倍,那时他都不觉得累,如今不过跪上一跪对他而言更是不算什么。不过…… 他弯了弯唇瓣,刻意压低声音透出几分倦意,点了点头道:“累。” 累还在这里对她动手动脚。阮蓁刚要开口便听到了他的下文—— “所以这次换囡囡来亲我好不好?”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无论她跟他说什么,他都能顺理成章地拐到这个话题上来。好在阮蓁对他的“没脸没皮”早有了解,她没有太过惊讶 ,听到了也只当没听到,推了推他,道:“你不是累了吗?还不趁这个机会快去找个地方歇上片刻……” 霍成闻言摇了摇头否定了她的说法,大言不惭道:“你亲亲我我就不累了。” 言讫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阮蓁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抿了抿唇,飞快抬头在他唇瓣上亲了一下,敷衍道:“好了,大哥哥快回去吧……” 这样一触即离的碰触怎么能满足霍成,他垂眸看着她粉嫩水润的唇瓣,眸色转深,低喃道:“囡囡,不是这么亲的……”这么亲怎么够? 他说着低头含住她的唇,尽情攫取肖想已久的甘甜。与此同时,揽在她腰间的手逐渐上移扣住她的后颈,强势又热烈地品尝着她。 双碧站在外面看着屏风上映出的两道身影难分难舍缠绵纠缠,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将那道纤细娇小的紧紧揽在怀里,低着头不断地吻着。许久,才分开。 霍成走后好一会儿,双碧才听到里面传来阮蓁的声音,她近前一看,便见自家姑娘唇瓣嫣红,双目水光盈盈,那眼里的春情在烛光下几乎要溢出来一般,配着她如今青丝披散只着了身浅杏色软烟罗大袖衫的模样,实在是勾人的紧。她伺候了阮蓁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她如此模样,不由有些看呆。 片刻,她总算回过神来,忆起方才在屏风上看到的投影和那不绝于耳的口舌纠缠的水声,阮蓁还没说什么,她自己先闹了个大红脸,埋头伺候着阮蓁上床安歇,为她掖了掖被角,方才欲言又止道:“姑娘……” 阮蓁半张脸掩在锦被下,只露出一双潋滟水瞳,眨巴着眼睛无辜地看着她。 双碧口中一顿,好半晌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赶忙把话说完,“姑娘和霍将军虽有婚约在身,到底还要一两年才能成婚,现如今还是不要太过、太过纵容他为好……” “若是、若是……”她拧着手,点到为止,“到时吃亏的还是姑娘。” 哪里是她纵容,分明是他没脸没皮……阮蓁黑黢黢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心不在焉地想着,好容易恢复了浅粉的面颊又红了起来。 好一会儿,她张了张嘴,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哦?双碧愣住了,姑娘你这声哦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 三十日停灵期满,成帝梓宫葬入景陵,丧礼才算是真正结束了。此时已到季秋九月,庭前的银杏树树叶已全然褪去绿意,一夜秋风吹过便是满地的金黄 ,反射秋日和暖的日光,看着让人觉得好似天地间都盈满了暖意,但实则,凉意深重。 南窗下的黑漆嵌螺钿短榻上铺着厚厚的毯子,边边角角被细心的嬷嬷包了起来,炕桌也一早就被移开,阮蓁半趴在榻上陪着小枇杷玩耍。他目下已满了三个月,刚刚学会翻身,许是觉得好不容易学会了个本领,便急着熟练起来,这两日总爱在床榻上滚来滚去,真是一刻也离不了人。 阮蓁今日穿了身浅青留仙裙,腰间系着一组璎珞八宝环佩,稍稍一动便发出清脆声响。每每这时,小枇杷便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听着响儿,小模样可爱极了。阮蓁便解了裙上的环佩用手拎着逗他,听他咿咿呀呀地跟她说话,觉得心都要化了。 不多时,方嬷嬷从外面进来,说老太君回来了。阮蓁便和温雨燕一起抱着小枇杷去了荣安院。 当日因着老太君求情,加之新帝开明,徐朗才得以保住了他从五品翰林院侍读学士的官位,只是昨日他突然向吏部提交了文书,自请外放。吏部尚书知道老太君对他格外关照,便秉承着惜才之心命人将这件事告诉了老太君。老太君今日出府便是去徐朗家中询问他的想法。 徐朗饱读诗书,才思敏捷,于很多事上都有自己独到的想法,此番这个决定就是他与阮成钰商议过后又请教了贺瑾才决定的——即便新帝不追究徐晋的事,但多多少少会对他有所顾忌,不会重用他。与其留在朝中裹足不前,倒不如自请外放,从七品知府重新做起,踏踏实实地做出些功绩来,一点一点地凭着本事往上爬,对徐朗来说焉能不算是另一番天地? 老太君也是听了他的这番话才改变了主意,不再坚持要他留下。只是她本想让徐朗将徐老夫人留在邺城,由她照看,但徐朗和徐老夫人都不愿意,她只得作罢,于是更觉得不放心,“如今境地稍好些的州县已无空缺,唯有一些偏远之地急需用人。他养尊处优这么多年,也不知能否适应。” 这一点其实倒不算难,更难的是穷山恶水的地方大多匪盗横行,更有甚者官匪勾结欺压百姓,也不知徐朗能否应付得了…… 阮蓁扶着老太君在罗汉床上坐下,安慰她道:“徐朗哥哥智勇双全,又心性坚韧,就连哥哥有时也自愧不如,祖母大可不必担心。” “再者……”她乌浓眼珠稍稍一转,低头在老太君耳边耳语了几句,末了,对她眨了眨眼睛。 老太君闻言伸手轻点她的额头,笑着看了她一眼,旋即让方嬷嬷叫来了府里的 一名侍卫头领。这侍卫头领是个孤儿,性子忠厚老实,模样也不起眼,是个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人,然而他的武艺却是老太君亲手□□出来的,不敢说数一数二,也算是难逢敌手了。 老太君吩咐了他几句,让他准备一下,待几日后徐朗调令下来,便跟着徐朗离开邺城,此后便负责保护他。当然,若是直接跟徐朗说这人是老太君派来的,他恐怕不会接受。阮蓁便教他扮作饿了许多日的江湖侠客候在徐朗赴任必经的路上。 “徐朗哥哥是个君子,见你沦落至此定会赠你银两食物,到时你便借机赖在他身边,与他称兄道弟……”阮蓁一边想着自己从前听过的那些戏文,一边叮嘱他道:“起初徐朗哥哥恐怕会推辞,但你只要一口咬定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过上几日他应当就不会再说什么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其余倒没什么,你只需脸皮厚些就行。” 这一点,她深有感触。 那侍卫点了点头,一副受教了的表情,配着憨厚的外表,看得大伙儿忍俊不禁。 老太君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俄顷,她清咳一声,敛了神色道:“徐朗是五姑娘的救命恩人,他的祖母又是我的旧识好友,你务必保他们周全,不得有丝毫闪失,你可听明白了?” 侍卫郑重抱拳,接下了这个使命。 半月后,徐朗离开邺城前往镇安府赴任,阮蓁陪着阮泽与老太君去送了送他。隔了几日才听说刘凝也偷偷跟着去了。 彼时阮蓁正在书房里练字,闻言抬眸笑了笑,没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部分就结束啦! 下一章时光穿梭**~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上元节后冰消雪融,春天将至。 每年这个时候天气都忽冷忽热,稍不留神就会受凉生病。阮蓁昨天夜里沐浴过后没及时把头发擦干,今晨起身时身子就有些不舒服,到了午后吃完饭更是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她本来和赵宝嘉相约着要上街买东西,如今看来是去不了了,便命人去平阳大长公主府上知会赵宝嘉一声。 自两年前接阮蓁的时候见过赵宝嘉后,一贯大大咧咧臭石头一块的阮成轩不知为何竟开了窍,对赵宝嘉念念不忘,这两年想着法儿地讨好她,加上阮蓁在一旁推波助澜,年前赵宝嘉终于点了头。阮成轩便忙不迭地去了平阳大长公主府提亲,如今两人婚期已定,就在百日后的四月初七。 这半年来赵宝嘉一直很在家中待嫁,就连上元节都没出门看花灯。这一回是因着阮蓁明日便要及笄,就想让赵宝嘉陪她上街买几样东西,没想到她自个儿临时生了病。 不多时双碧请来苏大夫,苏大夫看过后给她开了一帖药,说是服了之后睡上一觉发发汗便无碍了。阮蓁喝了药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想,还好不大要紧,否则若是明日她还病着,岂不是连笄礼也不能好好过? 及笄是姑娘家这辈子顶顶重要的事,她可不想有一丁点儿的不完美。 阮蓁一边想着,一边沉沉睡了过去。 阮蓁这一睡直从未时末睡到了戌时,其间起来了一次,喝了碗粥便又睡了过去。 待她苏醒,已是暮色沉沉,内室里紧点了一盏灯,灯火摇曳,烛光昏黄。阮蓁嘤咛一声睁开朦胧睡眼,隐约看到床头坐着一个人,她半睁着眼睛看着他,好一会儿迷迷蒙蒙的双眼才明亮起来,也认出床头的人正是霍成。 睡得太久,她身上绵绵软软的没有力气,好半晌才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偏着头打量他片刻,问道:“大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去年十月浙江台州连降二十余日暴雪,人畜死伤无数,接到急报的当夜光熙皇帝便连下数道圣旨命人放银救灾,指派户部官员亲自跟进此事。熟料半月后灾情不仅没有缓解,反倒愈演愈烈,一时民怨沸腾。光熙皇帝得了暗卫密报才得知所派遣的户部官员与当地州府官员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朝廷拨出的赈灾银两十之**都进了这群人的私囊,而真正下发到百姓手中的不过十之一二,哪里够用? 光熙皇帝大怒,命当时已封武安侯的霍成亲自前往浙江 台州,督促赈灾事宜,同时清查沿路所在州府的官员,贪墨舞弊者一律问罪,或是投入狱中,或是当即斩首,可谓是雷厉风行。君臣这一手着实震撼了不少人,给了那些看光熙皇帝性情温和便恣意妄为的贪官污吏重重一巴掌。这巴掌,还是铁做的,扇下去便能叫他们伤筋动骨记上一辈子。 霍成道:“昨日。” 阮蓁拖长调子“哦”了一声,状似不经意地觑了一眼他脚上的皁皮靴,小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我信你才怪”。 早知道她心思缜密,观察入微,却没想到连一回合都没下来就被她拆穿了。不知缘何,霍成心里竟生出一种丈夫出去喝酒被小妻子抓包的心虚感,他清咳一声,说了实话,“刚回到邺城。”一回来便什么都顾不上,只想来见她。 他身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眉目间更是难掩疲惫,想来也是,他这两个多月恐怕没有一日是真正能睡好觉的。手上的事刚完便连夜赶着回来见她,一刻也未曾休息过。 阮蓁将这一切收入眼中,心中感动,却要明知故问,“大哥哥是专程赶回来给我过生辰的吗?” 霍成漆乌双目一刻也不愿错过地看着她,闻言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明日便是他的小姑娘真正长大的日子,他说什么都要赶回来。 听他亲口承认,阮蓁这才满意,又黑又亮的眼里透出几分笑意,朝他勾了勾手,道:“大哥哥靠近一些,我有话要跟你说。” 霍成不明所以地靠近她,被小姑娘揽着脖子一点不含糊的亲了一口,粉嫩的舌尖甚至还伸出来舔了舔他的齿缝。 末了,她退开身子,眨着眼睛得意洋洋道:“这是奖励。” 霍成维持着身子前倾的姿势,眸色黝深地看着她,眼神越来越炙热,越来越不加掩饰。终于,他低吼一声倾身将她扑倒在床上,双手固定着她的头,膝盖也隔着锦被插.入她的腿间,含住她的唇瓣加深了方才的吻。 他咬着她的舌尖,极尽狂浪地纠缠着她,恨不得将她嵌入骨髓。若不是有锦被隔在两人中间,他都不敢保证自己是否能克制住自己。 双碧听到碧纱橱里的动静,绕过屏风刚要开口,看到床上的场景她登时噤了声,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瞠目结舌道:“侯、侯爷……” 身前阮蓁呜呜咽咽地推着他,身后又被不相干的丫鬟看着,霍成又轻轻在她唇上啄了啄,放开怀里的温香软玉,掏出袖中的锦盒放在 她枕边,转身跃出窗外。 一想到方才霍成压着她又咬又啃的模样被双碧看了去,阮蓁就觉得自己像是熟了的虾子,她呜咽一声将自己卷了起来,滚到床里不肯见人。好一会儿,她才一点点露出脸,强撑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让双碧把霍成方才留下的锦盒打开。 双碧方才看得真切,知道霍成除了抱着自家姑娘亲了亲,手并未乱摸乱碰,她稍稍放下心,上前拾起枕边的锦盒,打开。 只见红绒布铺垫的锦盒里放着一支金累丝镶宝石玉兔衔仙草发簪,那兔儿做得活灵活现,蹲在一颗成色极佳的红宝石后,口中的仙草则以点翠的手法,其上点缀着几颗浅粉碧玺,金贵又精致。 饶是双碧跟在阮蓁身边什么珍奇珠宝都见过了,见到这支发簪仍是忍不住惊叹,“好漂亮的发簪!” 自从阮蓁和霍成定亲后,双碧便不止一次听到旁人为自家姑娘惋惜,说什么娇花配阎罗云云。目下她只想把这支发簪亮到那些人眼前,让他们好好看一看。 ——说什么阎罗,那是在别人面前,在讨好自家姑娘的时候,武安侯可是不比那些自诩风流的公子哥差! 可惜阮蓁笄礼要用的发簪早已定了,这发簪只能留待日后用。 阮蓁的笄礼过得极为隆重,邺城的命妇和贵女们几乎尽皆到场。没办法,谁让阮蓁不仅自个儿出身好,就连日后要嫁的也是光熙皇帝面前第一人,这些人自然得上赶着巴结。 宾客们都来全了,正在花厅喝茶聊天,丫鬟小厮们有条不紊地准备着稍后笄礼要用的东西。 阮蓁自涿平院出来,路过后院假山便听到假山后传来说话声,她本没放在心上,正要继续往前走便听到了自个儿的名字。 “阮五姑娘真是好福气,出身好,样貌百里挑一,日后又要嫁给武安侯,她的命可真好。”粉色衣衫的丫鬟语带艳羡。 身着油绿绉纱衫和杏色罗裙的妙龄少女则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道:“面上听着好听罢了,说到底还不是宣平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牺牲自己的女儿……那武安侯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阎罗一样的人想必房事也粗暴,等她嫁过去,恐怕没几日就受不住了……” 正说着便见阮蓁缓步从假山后绕了出来,她登时脸色一变,又是尴尬又是心虚,目光游移地看着阮蓁,心里揣摩着方才的话到底有多少被她听了去,她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宣平侯,让宣平侯借机为难她爹爹…… 阮蓁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主仆二人,眼神冰冷,出口的话也一点儿不客气,“有劳齐三姑娘为我费心了,只是有件事我需得提醒齐姑娘一声,我爹爹乃是当朝一品重臣,武安侯更是陛下的心腹良将,你方才这番话若是不小心传到了陛下耳中,你猜猜……陛下会怎么想?” 她笑了笑,粉颊盈盈,说出的话却叫齐慧觉得寒冬腊月里一盆凉水从头泼到脚,冻得她瑟瑟发抖,“齐大人这才补了苗鑫苗大人的缺,户部侍郎,这可是个肥差,齐姑娘还是谨言慎行些好,小心祸、从、口、出。” 齐慧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相信她竟然敢这样明晃晃地威胁她,她强撑着道:“即便我爹爹不如宣平侯官大势大,你也不能……” 她咬了咬牙,“这样威胁我……” 阮蓁勾唇,“为何不能?” 瞧,方才恶意满满地议论她的时候语气自得成那个样子,她不过小小威胁了她几句她便怕成这样。 她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凝睇了她一眼,转身带着画罗走了。 阮蓁刚到了前厅太后的旨意便到了,她毫不吝啬地在懿旨中夸了阮蓁一番,又赏了许多珠宝绫罗,可谓是给阮蓁做足了场面,看得在场的贵女们眼热不已。 二月初三,阮蓁及笄第二日,霍成便急着来宣平侯府下聘,聘礼足足有二百五十六担,系着红绸的箱子从武安侯府一路逶迤蔓延到宣平侯府,领头的人进了宣平侯府,末尾的箱子还没出武安侯府!更有人说这聘礼里最值钱的而不是那些绫罗绸缎、古玩玉器,而是最先头的人捧着的红木托盘里放着的房屋文契,据说武安侯这一次可是将自己名下大半的产业都当做聘礼过到了那阮五姑娘名下,可见他对这位未过门的妻子的重视。 下聘的这一日常乐公主也跟着来看热闹,她挽着阮蓁站在廊庑下看着府里的管事将搁了满院子的聘礼一一登记造册放入库中,笑着用听来的话打趣阮蓁:“昨日你在府中行笄礼,大表哥一刻也不停地进了宫,拿着府里管事列好的礼单给母后看,说是今日要下聘,当时平阳姑姑也在,你猜她说什么?” 阮蓁自然猜不出来,“她说了什么?” 常乐公主清了清嗓,有模有样地学着平阳大长公主的话道:“瞧长庚这急切的模样,好似怕别人跟他抢一般。” 言讫又问阮蓁:“那,你再猜大表哥当时说了什么?” 他还能说什么,无非就是一本正经地点 头……阮蓁红着脸紧抿着嘴不说话。 常乐公主也不是真要她猜,她想到霍成当时那正经的不得了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乐不可支道:“大表哥当时竟然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说‘怕’,当时母后和平阳姑姑都惊呆了!” 她声音清脆,说到高兴的地方更是控制不住音量,眼看着满院子的人都笑着看向这边,阮蓁又羞又恼,赶忙拉着她进了屋子。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屋里燃着明庭香,香味暖融,带着清浅春日气息。 恍惚间想到了什么,在阮蓁看不到的地方,常乐公主的笑慢慢淡了下来,只余零星。 阮蓁回过头便见她神情怔忪,眸色黯淡,显然是由她的婚事想到了自己。 两年前成帝宾天,临终前将常乐公主指婚给宋志昂,并特许常乐公主守孝三月即可出嫁,可当三个月后光熙皇帝提起此事时,她却不管怎么说都要守够三年孝期,三年后再行嫁娶之事。她这么说,宋志昂竟也愿意,于是这婚事便一拖再拖,到今日也没个结果。 然而阮蓁知道,她执意要为成帝守孝三年,不光光是因着父女情分,恐怕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对贺瑾还未全然死心。 ——她痴心爱慕了贺瑾七年,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死心的。 “你在想什么?”不欲让她再想下去,阮蓁故作糊涂。 常乐公主嗯了一声,面上露出些许茫然,旋即很快回过神来。她旋身在罗汉床上坐下,趴在花梨木嵌螺钿炕桌上,双手捧腮故作苦恼道:“我在想……等你和大表哥成亲了,我岂不是要叫你一声大表嫂?” 她从前就喜欢逗着阮蓁让她叫她姐姐,从未得偿所愿过也就罢了,日后论理竟还要叫阮蓁一声大表嫂,真是……不甘心。 阮蓁没想到她会想起这个,猝不及防闹了个大红脸,嗫嚅道:“这不还没嫁呢……” “快了快了。”打趣起她来,常乐公主素来是不遗余力,“大表哥等了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你及笄,如果不是怕你爹爹不愿意,他恐怕今日就想把你扛回府……” 她坐起身朝阮蓁挤了挤眼,“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商议婚期了。” 书房里 霍成确实在和老太君阮泽商议婚期,他此番来不光是为了下聘,同时也要把请期的事做了。 在他的婚事上,不止是他着急,太后也盼着他早点把阮蓁娶回家,早日给她生个侄孙儿出来。上元节刚过,府衙刚开,她便宣了钦天监的人,命他们尽快选出这一年里适宜婚嫁的日子。霍成今日便是带着钦天监呈上来的结果一同来的。 常坚双手将笺子递给老太君,退回霍成身边。 待老太君和阮泽大致瞧了瞧上头圈定的几个日子,霍成方才开口,语调沉稳道:“五月初九是个好日子,那会儿天也还算凉 爽,囡囡穿上嫁衣不会热得难受。” 阮成钰推开书房门便听到了这句话,他看了霍成一眼,旋身在酸枝木圈椅上坐下,毫不客气地冷哼一声,道:“四月初七三弟成婚,府里两个月连办两次喜事,是不是太过仓促?” 他听着霍成方才那句话的语气便觉得满心的不舒服,他妹妹还没嫁过去呢,他就敢以这等囡囡是他的所有物的姿态自居…… 老太君本觉得五月初九这日子不错,听了阮成钰的话,她放下笺子与阮泽商量了片刻,都觉得阮成钰说的都有道理,阮府的宝贝眼珠子出嫁自然是要风光隆重的,若是放在阮成轩成婚一月后确实是有些赶了,许多东西都来不及准备。 她思忖道:“那就往后放放,七月……” 阮成钰又道:“七月酷暑,嫁衣又厚重……”他似笑非笑地看了霍成一眼,道:“武安侯方才还说怕囡囡热着了……” 霍成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但他也担心阮蓁的身体,只好强忍着不舍道:“那便八月,八月十二也是个好日子。” 八月仲秋,秋高气爽,确实是个好时候。老太君深以为然,却听下方的阮成钰道:“祖母,既然已经推到了八月,倒不如让囡囡在家中把中秋佳节过了,日后她嫁过去,可就不能再陪祖母过中秋了。” 这一番话正正说在了老太君心上,一想到日后中秋佳节合家团聚的时候最疼爱的小孙女儿不在自己身边,她便觉得满心不舍。只是又怕霍成心急…… 霍成纵然心中万分焦急,但他目下到底还没真正把阮蓁娶到手,自然是要尽心讨好老太君。见她看过来,他强忍着心急,口是心非道:“那就再往后推一推,囡囡想必也舍不得老太君。” 得了满意的回复,老太君笑着道了数声好,“我看看后面的日子……”她往后看了看,眼神一亮,道:“九月初一,这一日万事皆宜,是个难得的好日子,长庚以为如何?” 霍成自然是连忙点头,生怕阮成钰再说出什么花样来,把婚期推到明年,那他可就真的要呕出一口血来了。 把婚期生生往后推了小半年,阮成钰已经满意了,他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便也附和着说好。 于是阮蓁与霍成的婚期便定在了半年后的九月初一。 庭前的聘礼还在源源不断地往里抬,天色尚早,常乐公主好容易出宫一趟,自然不想早早回去,便拉着阮蓁往府外走,让她陪自己去街上逛一逛。 翠盖朱缨八宝车行驶在街道上,两个姑娘在车里低声说笑,闹成一团。倏地,马车停了下来,常乐公主掀开车窗的帘子往外看了看,还没到地方,她黛眉微皱,正想问车夫发生了何事,便见暗色绣金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身穿一袭玄色暗绣柿蒂纹的霍成站在车辕边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身侧的阮蓁。 常乐公主心领神会,自发下了马车,临走前还不忘给阮蓁递去一个暧昧的眼神。 下了马车她才注意到马车停在了一条宽巷中,巷子正对的街道不算繁华,即便到了晌午街上的人也不算多,鲜少有人注意到巷子里。她感慨一声,领着车夫和丫鬟往外走了走,给马车里的一对有情人留出足够的空间。 常乐公主刚下了马车,霍成便迫不及待地躬身进了车厢,将阮蓁堵在自己和车壁之间,捧着她的脸急切地吻了下去。 一想到半年后他便能真正拥有她,日日疼爱她,他便觉得心中清潮翻涌,几乎克制不住自己。 阮蓁连一句话都还没说出来便被他堵了回去,被他抵在车壁上发了狠似地吻,含着她的唇舌咂弄,像是在沙漠中行走了许久的旅人终于遇到了一抹清泉,饥渴的恨不得将她囫囵吞下去。 好一会儿,就在她觉得自己就要昏厥过去的时候,他总算放开她,双手放在她腰上稍一用力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看着她被他亲吻的红肿的唇瓣,又忍不住心痒地在上面亲了亲,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道:“囡囡,我们的婚期定了。” 他一上来一句话不说就按着她吻,还吻得那么用力,把她嘴唇都吻肿了,舌尖也有点疼,一会儿被常乐看到了又该打趣她。阮蓁气呼呼地追着他,在他唇上也咬了一口,没好气地哦了一声。 她自然不可能真的狠下心来咬他,只是含着他的唇瓣用牙齿轻轻磨了两下,殊不知她这样的举动对他来说无异于挑.逗。他喉咙一紧,就连呼吸也热了几分,搂着她细腰的手用力到恨不得把她按进骨血里。 两人互通心意已有两年,即便起初不知道,时日久了阮蓁也能看出他每次露出这样的神色便是在想那档子下.流事,他的袍子根本挡不住兴奋的那物…… 阮蓁脸皮发烫,扭着身子从他腿上下来,慌慌张张地坐在了他对面,意图把那些羞人的东西从他脑子里赶出去,“大哥哥方才说婚期定了,是什么时候?” 她越娇羞,他心头的火烧得越旺,一时间想她想的有些发疼,他难耐地换了个姿势, 斜倚在车壁上勾着唇瓣道:“九月初一。” 他火热的目光不加掩饰的看着她,嗓音沙哑,低声道:“囡囡,还有半年……”还有半年他就能将她抱在怀里按在床上抵在桌上尽情疼爱。 想到那些旖旎绮丽的画面,他便觉得半年是那么久。 “哦……”阮蓁是有些诧异的,她以为以他一贯的做法会把他们的婚期定的越早越好。 这一回难不成是转性了? 他似乎是看出她在想什么,轻呼一口气,倾身捏了捏她秀气的鼻子,无奈道:“我原是想着五月便把你娶回家,但是你哥哥不同意,几句话就说的老太君把婚期推迟了半年……” 他顿了顿,忽然又道:“我就该让暗一把钦天监的薄子抢了,除了五月初九全都改成忌嫁娶才对……” 阮蓁还未见过他这样吃瘪的时候,觉得新奇极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捂着嘴偷偷笑了笑,唇瓣微翘道:“四月初七三哥和宝嘉姐姐成婚,五月初九我又出嫁,两桩喜事仅隔着一个月,大哥哥是想累坏我家里的人吗?” 她这狡黠可爱的模样实在勾人,霍成忍了忍,终是没忍住,一把将她扯了回来,按在怀里又结结实实吻了一顿这才罢休。 作者有话要说:啊~酒的作者专栏收藏299了,哪个小仙女动动小手手给凑个整~ 么么大家=3= ------------ 好久没有谢过霸王票,都不知道上次谢到哪儿了_(:3ゝ∠)_前两天吃了点虎.鞭,现在感觉自己攻气满满!扑倒啪啪啪!︿( ̄︶ ̄)︿ 霓缘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715:46:06 游手好闲妞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716:45:22 小院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820:33:08 南部小城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2205:51:17 小院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2221:16:10 游手好闲妞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3-2321:18:05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三月暮春,桃李芬芳,粉白嫣红连成一片粉雾,将整个邺城映衬得如同一幅淡雅秾艳的画卷。 这一日,是霍太后的寿辰。本该是盛大隆重的事,然而成帝三年大孝未过,宫内不宜有丝乐庆典,是以这一回霍太后的寿辰只在庆熙宫设了场家宴,请的都是亲近之人,宣平侯府自然在列。 阮府的马车到的早,一行人到庆熙宫的时候离家宴开始尚有些时辰,宫人便带着一行人先进了内殿。霍太后着杏黄绣四合如意云纹大衫,下面是一条玉女献寿云龙纹双膝襕马面裙,倚坐在内殿的铁力木藤面罗汉床上。 霍太后与成帝少年夫妻,一路相携着走过了三十余年,三十年夫妻,素来是举案齐眉,彼此爱重。当初成帝宫车晏驾对霍太后来说不可谓不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原本保养得宜的妇人这两年老了许多,她的面容看起来不再似从前二十出头的妙龄女子一般,眼角的细纹遮也遮不住。好在光熙皇帝对她孝顺有加,这才稍稍弥补了她内心深处的丧夫之痛。 阮蓁随着老太君和刘氏上前拜见了霍太后,恭恭敬敬地给她贺了寿,而后坐在刘氏下方的铁梨木雕花圈椅上安安静静地听着她们说话。 霍太后一边与老太君和刘氏说着话,一边以余光暗自打量着下方的阮蓁。 自成帝大行,她搬来庆熙宫后大多时候都是在后殿的小佛堂里诵经祈福,非有大事不轻易踏出宫门。旁人知道她不愿被人打搅,也就不常来拜访,是以这两年她见阮蓁的次数可谓是屈指可数。 如今隔上许久再看,少女出落得愈发标致,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眉间一点朱砂痣更为她的无双颜色增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可谓是香培玉琢,人间难寻。更别说这两年她的身段亦是渐渐长开,娇小玲珑惹人怜爱,方才跟在刘氏身后走进来的时候仪态亦是比从前更加出众。 这邺城的贵女们霍太后十有**都见过,再不济也远远打过照面,却从未见过有人能与阮蓁比肩而立而不失颜色的,即便是她的亲生女儿常乐公主比上阮蓁也是要差上一截儿的。 霍太后越看这个未来的侄媳妇儿心里越觉得满意,可满意的同时又忍不住生出几分忧虑。阮蓁如此娇小柔软,婚后可能承受得住她那侄儿的索取?她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两人站在一起的场景,深觉这恐怕有点难…… 阮蓁在下方规规矩矩地坐着,努力忽略着霍太后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暗 自低头打量了一眼自己今日的衣着打扮,天水碧合浅黄细雪纱的绉纱衫儿,普普通通的白绫罗裙,头上插了支水精簪,点了几颗翠玉梅花钿儿…… 霍太后在看什么?阮蓁心中想着,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霍太后。因着老太君和常乐公主的缘故,她本就与霍太后较之一般贵女要亲近些,更遑论如今她与霍成婚期已定,再有不到半年就真真正正要叫霍太后一声姑母了……她心中权衡了一番,还是开口叫了声:“太后?” 那双黑白透亮的杏眼里写满了疑惑和不解,霍太后这才察觉自己的目光在人家小姑娘身上落了太久,恐怕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了。她不禁哑然,清咳一声,道:“哀家看着你怎么愈发纤瘦了?” 阮蓁本就是不易发胖的体质,这两年更是注重了对身段的管理,诸如冬瓜炖牛乳这一类能美容养颜的汤品隔几日便要喝上一回,苏大夫也教了她一些能保持身体纤细玲珑的动作,她日日睡前都要将这套动作做上一遍,时日久了自然是出落得愈发窈窕有致,仪态万千。 女子在追求美的道路上是永远不会停歇的。这不,前些日子,苏大夫向老太君辞行,临行前将自己珍藏多年的保养秘方一股脑儿地全教给了阮蓁,阮蓁这几日正琢磨着试试那其中的几样新方子呢! 不过这些自然不好说给霍太后听。阮蓁想了想,斟酌道:“许是因着近来长高了些,看着就瘦了。” 霍太后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时辰还早,坐了片刻,阮蓁起身向霍太后告辞,准备出了庆熙宫去找常乐长公主。 出了内殿便是前殿,里面的宫女太监正来来回回的摆着香酥的点心和时令的瓜果,阮蓁提着裙摆下了殿前石阶,顺着殿前的甬道往前走。 到了朱漆宫门前,她牵裙正要迈过门槛,迎面走来一人,不知他是不是有意,总归阮蓁正正撞在了他怀里。 阮蓁捂着额头后退一步,与来人拉开距离,一抬眼便见一身靛青柿蒂纹锦袍,腰绶玉珏的霍明熙肃着一张脸站在她面前,正低头看着她。 他眸色晦暗不明,瞳子黝黑,也不知在想什么…… 看清来人,阮蓁微微蹙眉,侧身往一旁避了避。 霍明熙却好似全然领会不到她的意思,不仅没走,反倒往前迈了一步,神情隐忍地看着她。 阮蓁不觉得和他之间有什么好说的,捂着额头想要绕开他。可她往左,他也往左 ,她往右,他便也往右,堵着宫门不许她走。阮蓁有些不耐烦,抬头瞪了他一眼,冷声道:“你让开。” 她刚才好似刮到了他衣襟上的银线,额头泛着细细的疼,也不知是不是流血了。 她急着想去找面镜子看一看,就更没有耐心与他多说,拧着眉尖儿想要大步绕过他,却被他扣住了手腕。 霍明熙牢牢地握住手里的腕子,像是想要握住这个人一般,“你的额头,怎么了?” 男女之间本就有体质上的差别,遑论霍明熙还是个习武之人,他想要擒住阮蓁当真是不费丝毫力气。阮蓁挣了挣,没挣开他的手,索性不再挣扎,坦坦荡荡地问他:“你想干什么?” 霍明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干什么,他只是见了她便忍不住想要靠近她,想要触碰她,即便是知道她马上就要嫁做他人妇,他还是忍不住。 他抿了抿薄唇,握着她手腕的手紧了又紧,固执地问:“你的额头,怎么了?” 几乎他话音刚落,握着阮蓁手腕的手便被人捏住,与此同时,一道冷肃的声音响起,“放手。” 霍明熙力气虽大,却也不是霍成的对手,何况他正捏在他臂弯处的穴道上,他手臂一麻便不由自主地松了手。 霍成站在两人中间,将阮蓁护在身后,如同猛兽护着他的猎物,而对面的,自然就是想与他抢夺猎物的敌人,他眉峰低压,毫不客气地开口:“二弟这是在关心嫂子?” 这话说出口,站在他身后的阮蓁俏脸薄红,反观霍明熙,他听到这话脸色又青又白,仿佛听到了什么残忍至极的话,咬着牙道:“还不是。” 霍成步步紧逼,沉声提醒他:“很快就是了。”他顿了顿,勾唇仿若一个真正的大哥在邀请弟弟参加自己的婚宴一般,“到时还请二弟,务必捧场。”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因为私事断更一周多,抱歉 大家久等了 鞠躬 ------------- 谢谢大家的霸王票,受之有愧…… 游手好闲妞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3-2321:18:05 梵家的仙人掌?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2406:59:05 千帆舞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2407:07:02 你就像故事 @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2408:20:04 游手好闲妞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3-2513:54:40 慕年年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2514:54:35 小院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2519:48:20 小院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2922:47:55 小院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0122:06:35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庆熙宫西南角种着一片垂丝海棠,此时正值花期,海棠花盛开,拥拥簇簇叠在枝头,远远看去犹如一片彤云密布。走近了便能看到其中随风如雾般飘摇散落的花瓣,可谓是美不胜收。 阮蓁背倚着一株枝干粗壮花叶葳蕤的海棠树,捂着额头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放下来。方才那一下她的额头即便是没刮破,也该划出一道红痕了——她越想越觉得自个儿头上顶着一道红痕的模样实在滑稽,怎么能让霍成看到? 少女微撅着嘴,唇瓣粉嫩饱满像是枝头盛开的海棠花,引人采撷。霍成上前一步,半揽着她的细腰将她抵在树上,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吻了吻,含着她的唇瓣浅尝辄止,压低嗓音,温柔又耐心地诱哄她,“给我看一看,嗯?” 他这样说着,手已经松松环住了她的手腕。 阮蓁心中衡量了一番目下的形势,乖乖放下了手,露出的额头上一道红痕斜布,伤口洇出些许血迹,在光洁白皙的额头上格外刺眼。 见他盯着她的额头不说话,阮蓁忍不住抬手想要摸一摸伤口,被他伸手挡住,“别动。” 阮蓁眨了眨眼睛,点漆般的眸子左右转了转,问他:“破了吗?” 霍成低低“嗯”了一声,拇指在她伤口附近轻轻摩挲,眸色微沉,“怎么回事?” 阮蓁便轻描淡写地将方才的情形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霍成闻言倒也没说什么,沉沉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旋即踅身带着她出了花林,往庆熙宫偏殿去了。 庆熙宫的宫人都认识霍成,也知道跟在他身后的美貌少女便是与他定有婚约的宣平侯府嫡姑娘阮蓁,是以见到两人走在一处也并不觉得有什么。 宫人依照吩咐取来药膏,本想伺候着阮蓁搽药,却见面前一袭玄色云锦直裰的武安侯朝她摊开了手掌,示意她把药交给他,一边吩咐她退下。 直到退出殿外宫人还在想方才见到的场景,就连在光熙皇帝面前都冷着一张脸的年轻侯爷在宣平侯府那位姑娘面前却是有如冰消雪融。他低着头跟她说话的模样真真儿是温柔到了骨子里,就连眼神都是暖的。 殿门被退出去的宫人轻手轻脚地带上,发出一声沉重缓慢的吱呀声。 阮蓁抬眼看着面前神情专注地给自己搽药的人,卷翘的睫毛眨了眨,忍不住抿着唇浅浅笑开。 霍成放下手中 的药膏,低头亲了亲她扬起的嘴角,慢慢覆上她的唇轻轻啄吻,由浅及深地吻她。 好一会儿,他才退了出来,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她的唇瓣,这才放开她。 阮蓁嗔了他一眼,将他往后推了推,转身照了照面前的铜镜,发觉即便是搽了药,那伤口依旧有些打眼,她忍不住有些发愁,托腮拧着眉尖儿想着有没有什么法子能遮一遮这痕迹。 其实这痕迹本身倒也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大事,不过一道浅浅痕迹罢了,用了上好的舒痕膏搽一搽一觉醒来便看不出什么了。只是待会儿她还要参加霍太后的寿宴,额头上顶着这么一道痕迹岂不是影响仪容? 少顷,她眸子一亮,回身看着霍成,与他商量道:“大哥哥去殿外寻个宫人帮我要一盒妆粉好不好?” 霍成道:“要这个做什么?” 阮蓁转过身看着镜中的自己,用指尖按了按伤口周围,嘟着嘴道:“一会儿太后娘娘的寿宴就要开宴了,我顶着这道红痕去多不好……” 霍成微微颔首,踅身出了殿门,足足过了一刻多钟才去而复返,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的却不是粉盒,而是一条八宝琉璃坠红玉髓眉心坠。 不必往伤口上扑粉,阮蓁自然是再乐意不过,接过他手上的眉心坠戴上,照了照镜子,坠子下端垂着的红玉髓正正好遮住了她额头上的那道红痕,真是再合适不过。 她心情大好,旋身朝霍成眨了眨眼睛,道:“好看吗?” 怎么能不看好?额间的琉璃映着她流光溢彩的眸子实在摄人心魂,让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他呼吸一紧,逼近一步将她抱坐在妆台上,一低头吻住了她因错愕而微微开启的唇。 这一吻不似方才的缱绻悱恻,而是带着掠夺和侵略,仿若是饥饿了许久的猛兽扑住了观望已久的猎物,恨不得将她吞吃入腹。吻到动情处,他的手从她的衣摆处探了进去,隔着薄薄的肚兜覆在她的小桃儿上,轻轻揉捏…… 阮蓁嘴中忍不住溢出一声嘤咛,霍成眸色更加火热,却抑制着退出了她的口腔,压着她的唇瓣用力纠缠厮磨,手上揉捏的动作变本加厉,直到她软倒在他怀里,他才低笑一声,凑到她耳边,嗓音低沉喑哑,缓缓道:“长大了……” 他的手还在她衣襟里,阮蓁自然知道他话中所指的是什么,红着脸嗔了他一眼。 还不是都是他的“功劳”…… 霍成弯了弯唇瓣,含住她的耳垂 慢斯条理地吮吸噬咬,末了,在她耳边道:“囡囡是不是该嘉奖我?” 湿热的呼吸喷洒在霍成的耳内,激得她一阵颤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微张着唇轻轻喘息。 她如此模样太过诱人,霍成看着看着便忍不住再次低头吻上她的唇,深入浅出地品尝她口中的甘甜…… 到了开宴的时辰,宫人来寻两人,一推开殿门便透过翩然纷飞的帘帐看到了内殿的场景,少女坐在妆台上被面前的玄衣男子按在怀里肆意缠吻…… 宫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忙不迭背过身去,结结巴巴道:“霍、霍侯爷,阮姑娘,寿宴要开了,太后命奴婢来请二位入席……”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过后,武安侯微带着餍足的喑哑声音在殿内响起,“知道了。” 宫人轻舒一口气,不敢再回头往殿内看,屏息快步出了殿门。 依照霍成方才那饥渴异常的吻法,阮蓁的唇瓣自然是又红又肿,好在她临进前殿前遇上了常乐长公主,两人相携着进了前殿,旁人虽觉得阮蓁唇色红的有些异样,但见她是与常乐长公主一同到的,也就并没多想,只以为是她今日所用口脂的原因…… 本就是寻常家宴,没有丝竹歌舞,不多时宴席便散了,旁的人都出宫去了,唯有卢阳伯府和阮府的人还留在庆熙宫,卢阳伯夫人和老太君几人陪着霍太后说话,阮蓁和常乐长公主则在内殿陪着阮骞玩耍。阮骞是阮蓁的小侄儿枇杷的大名,这名字是老太君为他起的,取展翅高飞之意。 小家伙还有小半年才过两岁生辰,这些日子正蹒跚学步,阮蓁跪坐在罗汉床上接住扑过来的小家伙,贴着他的脸亲昵地蹭了蹭,小家伙便咯咯直笑,小手胡乱挥舞着,一不留神便抓住了阮蓁脖子上的红绳,将她一直挂在脖间的血玉平安扣拽了下来。 小孩子一旦遇上什么漂亮惹眼的东西定是不会轻易放手的,阮蓁无法,只得任他把血玉平安扣拿在手里玩耍…… 不多时,霍太后身子乏了,卢阳伯夫人陪着她进了内殿,一眼就看到了阮骞手上的血玉平安扣,不由大为吃惊。 卢阳伯夫人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少女,不由自主地便想起了霍成六岁那年发生的事…… 那年卢阳伯过寿,英国公带着最疼爱的小孙儿一同来了,几个小男孩原本在后院玩耍,没一会儿便听下人说后院打起来了,她和卢阳伯都以为只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到的时候却见当时只有六岁的霍成 将比他还要大两岁的英国公的孙儿按在地上拼了命似的打,身边的小孩被他的样子吓到,纷纷哭成一片…… 而当时霍成手中拿着的便是现在被阮骞拿在手里把玩的这块血玉平安扣,她之所以能一眼就认出来就是因为当时这块价值不菲的血玉被摔成了两块,后来还是霍太后命宫里的匠人以金镶玉的工艺将其修补好。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后英国公逼着卢阳伯交出霍成任他处置,定国公才命人将霍成接走养在身边…… 而现在,这块被霍成当做命根子一样护着的宝贝竟然出现在了阮蓁手里,可见他对她到底喜欢到了什么地步。 卢阳伯夫人心中在想什么阮蓁自然不知道,她和将阮骞抱给刘氏,让她们一行人先行出宫,而她则应了常乐长公主的要求陪她在宫中用过了晚膳才出宫。 临出宫前,霍太后命身边的嬷嬷给了她一个红漆描边缠枝莲纹方盒,说是一些滋养身子的方子,让她好生照顾自己的身子。 阮蓁从善如流地接过了方盒,向嬷嬷道了谢,回到府里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果真是一摞摞的书和纸笺。阮蓁饶有兴致地一一看过,压在最底的是一本黄褐色的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奇怪的是书封上并未写一个字。 阮蓁挑了挑眉,不以为意地翻开,越看面色越古怪,双颊也是涨得通红。 画罗在一旁伺候着,见状关切道:“姑娘?” 说着探过头想要看这书里写了什么让阮蓁神色如此异常,却见阮蓁猛地合上书,一股脑儿地将书尽数塞回了盒子里,还说不许她们偷偷翻看…… 她这个表现更让画罗好奇,当晚便趁着阮蓁不在偷偷找出了那本书看了看,她的反应却是与阮蓁一般无二。 原来这书里写着一些宫里燕喜嬷嬷流传下来的方子,大都是些如何保养女子的那处,让那处保持紧致,永富弹性之类的法子…… 太后怎么会给自家姑娘这个东西?画罗想了想,最终觉得可能是嬷嬷收拾的时候不小心夹带上的,她却不知道隔日霍成也收到了太后送来的东西。 是个不算小的红漆箱子,里面装着半箱子的避火图,笔者笔法不一,却无一不是香艳靡丽。这些书瞧着都有些年份了,也不知是从藏书楼的那个犄角里临时翻出来的,送来的宫人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神情严肃又恭敬地向他转述霍太后的吩咐:“侯爷,太后吩咐您好好研读这几册书,日后会派上大用场。” 霍成后来翻看这些书的时候似笑非笑地想,果然是会派上“大用场”。 作者有话要说:婚后生活‘性’福的霍成:感谢姑妈给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下不来床的阮蓁:嘤嘤嘤/(ㄒoㄒ)/~~ ------------- 谢谢hsuan小仙女的地雷,破费了~ hsuan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0323:41:42 ------------- 感谢大家的灌溉,亲亲=3= 读者“耳雨”,灌溉营养液+102017-04-0418:07:35 读者“12345”,灌溉营养液+52017-04-0408:31:54 读者“桃夭夭”,灌溉营养液+12017-04-0403:06:57 读者“苏容与”,灌溉营养液+12017-04-0400:54:33 读者“昭沅”,灌溉营养液+52017-04-0323:57:04 读者“biubiu”,灌溉营养液+72017-04-0323:48:31 读者“碎月尘花”,灌溉营养液+12017-04-0221:42:31 读者“舞尽锦色年华”,灌溉营养液+12017-04-0108:4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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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陈设布置极为雅致,角落里的高几上还放着一个半大的鎏金瑞兽铜炉,缕缕清幽淡雅的香气从中飘出,弥漫在整个空间。靠里的地方摆放着一个紫檀实木雕花大插屏,将整个二楼一分为二。阮蓁接过绣娘递来的嫁衣,旋身进了屏风后,双碧本想跟上去伺候,被她拒绝了,让她守在屏风外。 阮蓁解了腰间的环佩放到一旁的桌上,旋即解开小袖衫的系带,刚刚掀开衣襟身后便贴上一具结实坚硬的身体,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低沉喑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囡囡……” 阮蓁大惊失色,慌忙掩住衣襟,急急忙忙地想要重新系上系带,可她越急就越系不好,好半天才系上了一个,一不小心还给系成了死结,又慌慌 张张地埋头去解…… 真是手忙脚乱。 偏偏始作俑者还不觉得内疚,双手在身前环抱着她,身子紧密的贴着她的身子,哑声笑开。 他不笑还好,一笑阮蓁就恼了,也不去管系成死结的系带了,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去掰他搂着她腰身的手,出口的话里满是嫌弃,“大哥哥怎么来了?” 在这个问题上霍成一贯直接又诚实,他道:“想你了。” 阮蓁故作冷淡地“哦”了一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笑得像只偷着了腥的猫儿,狡黠满足。 本来以为会等到小姑娘的一句甜蜜软糯的“我也想大哥哥了”,却没想到她竟然只给了他一句“哦”!霍成接下来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三个多月没见,囡囡就不想我?” 这些日子他对她日思夜想,夜里一合上眼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常常是一边想着她一边欲罢不能地抚慰着自己才能入睡。好容易今天找了个机会见她一面,这个小没良心的竟然对他如此冷淡,真叫他恨不得…… 霍成偏过头克制着在阮蓁越发细嫩光滑的脸上咬了一口,咬完又伸出舌尖贪恋地在他咬过的地方慢慢舔舐,嘴里含糊不清地逼问她:“想不想我?” 自然是想的,可她有什么办法,祖母和阿娘都说成亲前新人不能见面,否则不吉利,日后不能长长久久。这怎么能行?她和他可是要过一辈子的…… 为了他们的日后,目下只好忍一忍,就如阿娘说的,他们以后日日相见的时候还多着呢! 可目下他既然已经来了,阮蓁不想再隐瞒自己的想法,她按捺着羞怯点了点头,小声道:“自然是想的……” 她前几日夜里还梦到他了,他把她按在墙上拼了命一般地亲,害得她一整晚梦里都是他火热的气息,早上起身的时候捂着脸在床上坐了好久…… 不过这事她自然不会告诉他,她自个儿都觉得这梦太过放荡…… 霍成不知道她低着头在想些什么,他只看到她露出的两只小巧的耳朵越来越红,要烧起来一般,他嘴唇贴了帖她的耳垂,张嘴含住,用舌尖逗弄着,低声诱哄道:“在想什么?” 阮蓁忙收起满脑子的绮思,结结巴巴地连声说“没有”,怕他还要追问,她搅弄着系带,笨拙地转移话题,“都怪大哥哥,害得我把衣带系成了死结……” 这算什么难事?霍成笑了笑,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想把她转过来 ,“我帮你。” 阮蓁忙道:“不行!阿娘说了,成亲前不许见面,否则不吉利!” 霍成不以为意,哄着她把她转过来,“没事,没有人知道我们见过了。” 这怎么能行?阮蓁说什么也不肯转过来,霍成说得多了她还要生气,瘪着嘴委屈极了,“大哥哥是不是一点儿也不在乎我们的亲事?不想和我长长久久地过一辈子?” 长长久久地过一辈子。他自然是想的,甚至还贪心地想着她的下辈子,下下辈子…… 不过这些现在都还很遥远。 ——他的小姑娘想和他长长久久地过一辈子,这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霍成弯了弯唇瓣,不再勉强她,就着现在的姿势,双手从她背后绕过去,耐心地帮她解开系带。解完系带,他的动作却没有停下,一手拉住一边的衣襟试图褪下她的衣服。 阮蓁一惊,忙按住他的手,慌张道:“大哥哥要干什么?” 霍成开口,不知何时,他的嗓音已经哑了,他道:“帮你换嫁衣……” “不、不用,我自己可以……”阮蓁挣开他的手,往前走了一步,双手攥紧衣襟,背对着他道:“大哥哥快些走吧。” 双碧和画罗尚且好说,绣娘和锦绣坊的丫鬟们还在外面等着,若是、若是让她们看到,她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霍成却是铁了心要留下来,就连借口也随手拈来,“我现在出去会被人看到。” 阮蓁本想说让他从窗户走,可一转念又想到他们目下这个方位,窗户外正对着的就是锦绣坊后院,这个时候院里指不定也有人在…… “囡囡……”霍成不知何时又抱住了她,两具身体紧密贴合,不留一丝缝隙,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后背一直穿到心里。 他舔舐亲吻着她耳后的肌肤,低哑着声音诱哄她:“让大哥哥给你换嫁衣,我保证,什么都不看……” 阮蓁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鬼迷了心窍,竟然当真答应了他,让他为自己换上嫁衣。她张着双臂仿若提线木偶一般任他指挥,褪下小袖衫、里衣,露出里面浅粉绣折枝花的肚兜……他为她穿上大红小衫,掌心仿若不经意触碰到她温凉光滑的肩膀…… 繁复的嫁衣一层层披上,身后的人的呼吸愈发火热,最后的大衫披上,阮蓁垂眸尚未来得及打量自己,便被霍成从背后捂住了眼睛,强制 地让她偏过头,一低头,急不可耐地含住她的唇瓣。 强势又火热的吻,阮蓁连回应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软软地靠在他怀里,仰着头无力承受…… 一吻毕,他流连忘返地在她耳后轻吻着,手不安分地上移到她胸前鼓鼓囊囊的地方,低声道:“这里是不是不太合适?” 确实是不合适,他给她系胸前的带子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有些挤。 衣裳穿在自己身上,阮蓁自然感受到了,可她自个儿知道和被他指出来是两码事,她毫不客气地拍开他蠢蠢欲动的手,方才还未平复的红潮再度浮上脸颊,小声嘟哝道:“大哥哥说就说,不要动手动脚……” 因着害羞,她脖子耳廓尽数染上一层浅粉,诱人的紧,霍成一边轻轻吻着她的耳廓,一边心猿意马地想着她衣衫下的肌肤是不是也是如此,羞成了粉色…… 庭前的银杏树又一度黄了叶子,铺了满地的金黄,阮蓁在宣平侯府度过的最后一个中秋也过了。 中秋佳节过后,府里喜庆的气息越来越浓厚,丫鬟们四处布置着收拾着,管事则忙着吩咐小厮照着阮泽列好的宾客名单送喜帖。等到了八月底的时候,府里上下已经是一片张灯结彩,挂满红绸,廊下每隔三五步便悬挂着一盏大红灯笼,门窗处处贴着大红囍字,处处透着喜气洋洋。就连下人们也都人人得了一身新衣,只等着九月初一那日穿上为府里顶顶金贵的嫡姑娘送嫁。 阮蓁倚在美人榻上看着窗外发呆,时不时转身看一眼身后架子上整齐熨帖地挂着的嫁衣,一旁的小几上则放着一双大红绣鞋,鞋头的明珠即便在白日里也熠熠发光。 等到明日,她便要穿着它们坐上轿子嫁给大哥哥了。 阮蓁觉得有点不真实,她想起六岁那年第一次见到霍成的情形,他穿着一袭玄色素面直裰站在东西两府交界的竹林边,十四五岁的少年,眉目冷硬,吓哭了常乐长公主。 那时候谁能想到,她明天就要嫁给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来了 吃个饭码二更︿( ̄︶ ̄)︿ 【建议大家都看一眼文案最开头那句话,那里是练车场】 感觉在对暗号一样_(:3ゝ∠)_ ☆、第70章 第七十一章 也就唯有阮蓁这个待嫁的新娘子能有坐下来发呆的闲时候,府上其他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大夫人温氏带着府里的管事来来回回地在前院忙活布置,叮嘱下人明日要注意的规矩等等。荣安院里,老太君则和刘氏面对面坐着,一遍又一遍地核对嫁妆单子,生怕少了什么。 霍成当初下聘的时候那聘礼可是足足抬了二百五十六担,邺城的百姓茶余饭后说起,啧啧称赞了近半个多月才过去。他给的聘礼足,宣平侯府回的嫁妆自然不能少。只阮泽备下的就有九十八担,老太君又添了不少铺子、宅院、良田,甚至开了私库取出了许多自己珍藏多年的珍宝,大夫人温氏素来疼爱阮蓁,此番也酌情添了不少,加上阮成钰、阮成轩四个哥哥给妹妹的添妆,阮蓁的嫁妆加起来竟有一百六十担! 等到明日她出嫁,送亲的队伍恐怕要蔓延数里,真正称得上是十里红妆。 呆坐着倒是悠闲,只是闲久了就觉得心慌,阮蓁索性起身去了书房写字,她的柳体如今已写得像模像样,虽称不上是自成一家,但拿出去撑撑场面也是绰绰有余了。 想着她今日许是会有些焦虑,温雨燕特特儿带着阮骞来找她说话,推开书房门一看却见阮蓁正端端正正伏在窗边的黑漆嵌螺钿云龙纹翘头案上写字,她手边已经放了五六张写满的宣纸,看起来已经写了有一会儿了。 “旁的姑娘出嫁前一天都是忐忑心慌坐立不安,如你这般伏案写字的,我还是头一次见。”温雨燕上前看了看她写的字儿,神色古怪地感叹道:“也亏了你还能静得下心来。” 阮蓁将手中的羊毫笔搁在珊瑚笔架上,抿了抿唇,没说话。 “姑姑!”温雨燕松开阮骞的手,他便张开双臂扑进了阮蓁怀里。许是继承了阮成钰的聪敏,他说话比一般的孩童要早上几个月,如今不过两岁零两个月,说起话来却好像三四岁的孩子一样通顺流畅,“姑姑要去别人家了?” 他这几天总听别人说阮蓁要出嫁了云云,他听不懂,就去问温雨燕。温雨燕说的许多话他都似懂非懂,唯独懂了一件事——他的小姑姑以后就要住在别人家了。 他有点舍不得阮蓁,扒着她的脖子跟她商量:“能不能不去?” 她是他的小姑姑,为什么要住到别人家里去? 阮蓁还没开口,温雨燕便笑了,无奈道:“不许胡说!”知道他听不懂多复杂的话,她便尽力 用他能听懂的话跟他解释,“小姑姑长大了,以后需要有人来照顾她,所以才要住到别人家呀,如果她不去,别人就会欺负她,你想让别人欺负小姑姑吗?” 当然不要!阮骞有些泄气,嘟着嘴悻悻地低头,少顷,他忽然眼睛一亮,自以为想了个好主意,兴冲冲道:“那小姑姑把我也带上,好不好?” 阮蓁被他的童言童语逗乐,一扫方才的紧张,把他搂在怀里亲了亲,软声道:“你跟着姑姑走了,那你阿娘和爹爹怎么办?你不要他们了吗?” 一边是小姑姑,一边是阿娘和爹爹,阮骞有些难以抉择,歪着头想了好半天也没个结果。 阮蓁抿唇笑了笑,又道:“而且,姑姑去的那个人家里只有一个院子一张床,你去了,可没地方住……” “啊?”谁知阮骞并没有如她所想“知难而退”,反倒是睁着懵懵懂懂的大眼睛问她:“只有一张床,小姑姑睡哪里?”他想了想,突然“啊”了一声,找到了答案,“阿娘说小姑姑嫁给姑父就是要和他做夫妻,爹爹以前说过夫妻都是要睡在一起的,那小姑姑也要和姑父睡在一起吗?” “这……” 阮蓁的脸唰的红了,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在温雨燕及时为她解了围,让画罗带着阮骞去院子里玩,她和阮蓁则去了卧房。 坐在美人榻上,温雨燕看了看阮蓁,接下来要说的话她自个儿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清咳两声,强忍着羞赧故作老成道:“你附耳过来。” 阮蓁依言往她跟前坐了坐,把耳朵凑到她跟前。 温雨燕低声说了几句话,还没说完,阮蓁便猛地站起身,红着脸坐到了美人榻另一头,“嫂、嫂嫂说这个做什么?” 她害羞了,温雨燕反倒不觉得有什么了,挤挤凑凑地挨着她,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半个巴掌大的瓷质小圆盒,塞到她手里,道:“这是当初我娘给我的,初次你若是当真疼得厉害,又迟迟不得趣,等到下一回他要你之前,你就把这个往那里抹一点,会舒服许多。” 她看了看阮蓁比一般女子都显得娇小些的身段,又想起霍成那高大挺拔的身躯,想了想,还是道:“要么你明日就用上,以防万一。” 说到底就是涂抹在那处用来助兴的药,不过药性不烈,只是能让女子湿软的快一些,好容纳男子。 阮蓁可不知道这个,她怕疼,是以即便害羞也觉得温雨燕考虑的很有必要,便顺水推舟地收 下了。 到了晚上,阮蓁沐浴过后趴在碧纱橱里让双碧为她涂百花凝脂露。这百花凝脂露是苏大夫自个儿研制出来的保养秘方,以百花花瓣和花蜜精粹而成,日日涂抹,能将身上的肌肤滋养的白嫩水灵,一掐要出水一般。 双碧看着阮蓁裸.露的肩背,肌肤白皙莹润,犹如上好的美玉,触之光滑细腻,像是剥了壳的鸡蛋,她一个女子摸着都觉得不忍心放手,更别说武安侯这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想起霍成按着阮蓁激烈亲吻的场面,双碧突然就有些忧虑。 不知道姑娘能否承受得住武安侯的索取…… 擦完百花凝脂露,阮蓁刚披上罗衫,刘氏便来了。 阮蓁忙趿着软缎绣鞋迎上前,挽住刘氏的胳膊,亲昵道:“阿娘。” 刘氏带着她在碧纱橱里坐下,看了眼她身上的胭脂色苏绣云纹大袖罗衫,道:“入秋了,天凉,夜里该多穿一点。” 她看着阮蓁,神情有些恍惚,她的女儿,自己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这就要嫁给别人做妻子了,不久之后还会当上阿娘…… 她叹了口气,让画罗给阮蓁加上一件褙子,拉着她的手给她说了许多成亲后要注意的事,末了免不了叮嘱几句,让她嫁过去后好好照顾自己,照顾霍成,做好一个当家主母。 府里的中馈事宜要怎么主持,下人要怎么管教立规矩,这是阮蓁早就学会了的事,刘氏心里知道她聪明,这些事难不住她,可她就是不放心,不舍得,想多跟她说几句话。 她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捧在手心当眼珠子似的疼爱了十六年,总觉得还没看够,就要嫁给别人做妻子了。 说完这些,刘氏又拿出一本避火图,不管阮蓁愿不愿意,硬是逼着她当着她的面将薄薄一本小册子翻过了小半,“不是阿娘难为你,这些你日后迟早会用到,知道的越多,夫妻间的房事才能合拍,这于你来说也是好事。” 阮蓁脸红的要滴血,想着方才看到的册子上的那些千奇百怪,旖旎靡丽的姿势,她一边害羞,一边又觉得新奇,那档子事原来还能有这么多的花样…… 这天夜里,阮蓁没睡安稳,早上醒来一转头就见刘氏给她的册子还在枕边,她仿佛看到什么烫手山芋一般,趁着双碧和画罗还没进来自个儿光着脚跳到地上,把那本册子和太后“不小心”送给她的那本子“保养秘方”装在了一起,偷偷摸摸地压在了装衣服的箱笼最底层。 她开箱子 的动静惊动了早早就候在房外的人,双碧和画罗带着几个丫鬟鱼贯而入,伺候着阮蓁洗漱,又抓紧时间让阮蓁喝了碗粥,吃了几块点心,刘氏便带着给阮蓁开脸的婆子来了。 阮蓁的皮肤细,脸上的绒毛也没多少,开起脸来也不算费事,不多时婆子便停了手,看着面前肌肤水嫩的少女,感叹道:“五姑娘的皮肤可真好,我开了这么多年的脸,还是头一次见到皮肤这么光滑的新娘子!” 这位姑娘就跟真正用金玉养大的一般,娇嫩的跟枝头的桃花一样,让人想把她摘下枝头占为己有,又不敢太过用力,生怕弄伤了她。那位武安侯可真是有福气,娶了这么一个新娘子。 开过脸就该梳妆了,满屋子的人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算是弄好,画罗和双碧一左一右扶着阮蓁从屏风后走出来,满屋子的人看过来,纷纷看呆了。 阮蓁本就生了个无双的好颜色,琼鼻妙目,樱唇榴齿,眉间一颗朱砂痣仿佛敛尽了世间所有的光华集于她一身。目下她上了妆,轻扫黛眉,浅施粉黛,更是凸显了她精致的五官,再穿上这身为她量身定做的嫁衣,更是惹人瞩目,美得不可方物。 梳妆过后,阮蓁还没来得及歇一歇,武安侯府的迎亲队伍便到了宣平侯府门前。 阮蓁哭着拜别老太君和府中长辈,一转头就看到阮成钰站在门槛外,见她走过来,他不做声的转过身去,站在阶下稍稍弯下腰。 阮蓁的眼泪流的更厉害了,双碧在一旁拿着帕子着急忙慌地给她擦眼泪,生怕花了妆。等阮蓁慢慢停下来,刘氏忙命人给她补了妆,阮蓁盖上绣金龙凤呈祥盖头,由阮成钰背着出了府。 作者有话要说:两章一共6500+ 不行了,写不到洞房了qaq 跪下来给大家磕头,咚咚咚 明天一定好好写洞房_(:3ゝ∠)_ 你们答应我,要一直爱我,好不好? [趴地哭唧唧] ☆、第71章 第七十二章 大红盖头遮挡着视线,阮蓁看不清前路,只能伏在阮成钰宽阔坚实的肩膀上垂眸看着两人脚下的方寸之地。 阮成钰走的很稳,一步一步稳健踏实。他提步迈过门槛,耳边是一瞬放大的路人的贺喜声和孩童的欢呼声,伴随着喧阗的锣鼓声,再没有任何阻隔的传入阮蓁耳中,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即便知道隔着盖头看不到,她仍旧回头朝身后看了看,凭着记忆清晰无比在脑海中勾勒出那座宅院的模样。 到了喜轿前,阮成钰放下她,躬身为她理了理曳地的裙摆,护着她直到她安稳的坐进了轿中这才抽身离去。转过身,他朝着迎亲队伍前列骑着高头大马英姿勃发的霍成远远看了一眼,一直关注着喜轿的霍成自然看到了他的眼神,他松开缰绳,郑重其事地朝他拱了拱手,像是在完成什么约定。 这一切阮蓁自然不知道,她坐在轿中,听着锣鼓唢呐吹吹打打热闹了一路,原本有些忐忑难安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到了武安侯府门前,轿子落地,霍成翻身下马,接过常坚手中的角弓朝着轿门连射三箭,傧相在一旁高声唱着:“一箭天地同证,二箭日月同媒,三箭新人白首同心!” 双碧扶着阮蓁下轿,喜婆递来红绸,阮蓁接过,察觉另一端被人轻轻扯了扯,她抿唇笑了笑,跟着他慢慢往前走。 过火盆,跨马鞍,拜天地…… 霍成双亲都已过世,但他的祖父母都还在,原本按照规矩,拜堂时需得请卢阳伯夫妇到场,受新人四拜。然而众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此事,反倒是霍太后微服出宫,坐在上首受了新人的礼。 行礼毕,一众宾客吵吵嚷嚷地簇拥着新人,将二人送入洞房。 阮蓁坐在大红百子千孙喜被上,看着眼前慢慢出现一双绣金祥云皁皮靴,她觉得有点儿紧张,双手紧握,呼吸也忍不住放轻。 霍成在阮蓁面前站定,从红漆云盘中拿起玉如意,手顿了顿,这才伸出绿如意缓缓挑起阮蓁的盖头。 大红盖头被挑起,露出一张荷粉露垂,杏花烟润的脸,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不由在心中惊叹,好美的新娘子。 视线被遮盖了大半天,好容易撤了盖头,阮蓁睫羽轻颤,慢慢抬眼,只觉得还是满目的红。大喜的日子,屋子里一切摆设都带上了喜庆的红,她的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敢多看新房中挤挤挨挨的那些人,很快落在站在自己面 前的霍成身上。 他素来是一袭玄色衣裳,今日难得穿了件大红喜袍,倒也不显得突兀,反倒是另一种俊朗。尤其他今日没再冷肃着脸,眉眼间破天荒地露出一抹柔和,真正是英武昳丽。 阮蓁看着看着就红了脸,低头垂眸,眼睫不安地眨动。 饶是霍成已经见过她身着嫁衣的模样,此刻仍是怔了怔,立在原地一双黝黑星眸中是掩不住的火热。喜婆在一旁看得可乐,拿帕子掩着嘴笑了笑,大着胆子打趣他,“新郎官别看了!以后还有的是时候让你好好儿看,现在快让我老妇人把该做的活儿做了!” 霍成旋身在阮蓁身旁坐下,光化大长公主与平津侯夫人领着众全福妇人往新人和婚床上抛洒五色同心花果,有桂圆、枣子、花生、莲子等,象征着富贵同心和早生贵子。 撒完帐,丫鬟端来合卺酒,阮蓁和霍成一同饮了,仪式这才算是完了。 前院的客人还得霍成招待,他喝了合卺酒便走了,临走前还捏了捏阮蓁的手,让房中的妇人们瞧见了,一个个笑着打趣道:“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瞧武安侯的模样,恐怕心里千般舍不得万般舍不得了!” 霍成不在,阮蓁一个人哪里能应付得了这些话,只能是低着头紧抿着嘴不说话。 光化大长公主和平津侯夫人受了霍太后的嘱托,此刻便站出来为阮蓁解围,笑着说了几句,便招呼着一众妇人们离开了。 阮蓁总算舒了一口气,由双碧和画罗伺候着卸了头面,去净室沐浴洗脸,又换了身衣裳这才觉得轻松了许多。 出了净室,便见一个身穿彤色褙子的老妇人领着两个丫鬟提着红漆食盒进来,两个丫鬟低眉顺眼地站在圆桌边把食盒里的吃食整整齐齐地摆上桌,福了福身子便悄声退了出去,从头到尾没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 老妇人上前行礼,道:“夫人,老奴姓安,是这府里后院的管事。”她侧身看着桌上的吃食道:“这是侯爷一早就吩咐下来的,都是夫人爱吃的东西,老奴亲自看着厨房的人做的,夫人尝尝看可否合胃口?” 铁力木雕螭龙纹圆桌上摆放着一碟水晶虾饺,一碟玫瑰豆腐,一碟翠玉豆糕和一碗七翠羹,另有几样下饭的小菜。果真都是阮蓁爱吃的,双碧和画罗对视了一眼,笑着扶着阮蓁在圆桌后坐下,伺候她用饭。 刚吃了两口,霍成就回来了,就他一个人,后面没跟一个来闹洞房的人。想来也是,以他的性子,谁敢 来闹他的洞房?那不是找打? 脚步声从窗外经过,阮蓁放下手里的筷子站起身,咬着唇犹豫该不该上前迎一迎。按说他们从今日起就是夫妻了,他回来她自然是要上前迎他的,可是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说到底还是害羞。 正犹豫的功夫,霍成已经进了门,阮蓁觉得腰间有只手轻轻推了推她,转头对上安嬷嬷含笑的眼睛,她咬了咬牙,慢慢往前走了几步,在他面前站定。 霍成喝了点酒,他平素的酒量远不至此,今日不过喝了几杯,就有了些醉意,想来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他低头看着俏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儿,她刚沐浴过,头发还带着些许湿意,披散在身后,松松绾了个环髻,用他送她的那支金累丝玉兔衔仙草发簪固定着,身上穿了件极轻薄的浅妃色织金云罗衫,下面则是一条白绫裙。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一双眼睛黑亮水润,眼睫一颤一颤地看着他。 霍成觉得自己大概醉得有些深了,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拥着她重新在圆桌后坐下,“先吃点东西。” 大抵是终于意识到今日他们还有一件顶顶重要的事没做,阮蓁突然就有些紧张,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碰触都能让她身子一颤,觉得那只松松揽在自己后腰上的手掌的温度有些烫人,不容忽视。她怔怔地“哦”了一声,重新拿起筷子埋头吃饭。 霍成方才在席间吃过了,又喝了不少酒,此刻便没有动筷的**,只是坐在一旁以手支颐看着她吃。 阮蓁只在早起的时候喝了碗粥,一整天过去了,她实在是饿狠了,便没有在意他的视线,径直埋头吃自己的,直到喝完碗里的粥,放下筷子,她才终于意识到满桌子的菜只有自己在吃,就转过头问他:“大哥哥不吃吗?” 霍成摇头,“方才在前面吃过了。” 难怪。阮蓁哦了一声,接过双碧递来的茶盅漱了漱口,又拿帕子擦了擦嘴。 霍成在一旁看着她做完这一切,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问道:“吃完了?” 阮蓁点了点头。 霍成道:“那该我了。” 阮蓁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下一瞬,她便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他打横抱起。她压着声音惊呼一声透过他的肩膀看到了房中以安嬷嬷为首的丫鬟们善意的笑,她呜咽一声,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头埋在他的肩膀上,闷声埋怨道:“还有人呢!” 这还不好办?霍成看了安 嬷嬷一眼,她便知趣的带着几个丫鬟动作飞快地收拾了桌上的碗碟,退了出去,最后还不忘帮他们关好门。 就连双碧和画罗也走了。 这下屋子里真的是剩下她和霍成两人了,阮蓁感觉到霍成抱着她的双臂紧了紧,旋即他迈开步子大步朝里间走去,不多时便到了床边,弯腰将她放在紫檀镂雕云龙纹大床上,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固定在自己怀里,一条腿半跪在床沿上,欺身正要压上去。 阮蓁呼吸一窒,慌忙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支支吾吾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先去洗漱。” 这种关头哪个男人能停得下来才是怪了。霍成自然不肯去,握住她的双手强自压上去,亲了亲她柔软芳香的唇,哑声道:“一会再洗。” 阮蓁头一扭隔开他的嘴,拧着眉头道:“不行,你快去。” 顿了顿,像是为了哄他一般,红着脸几不可闻道:“我在这里等你。” “好……”霍成在她手里就像一只被顺了毛的豹子,两句话就被她说服,捉住她的唇结结实实亲了一口,起身去了净室。 他前脚刚走,阮蓁便飞快从床上坐起,轻手轻脚地打开一侧还没归置好的箱笼,从最顶层的衣物中掏了掏,拿出一个瓷质小圆盒,正是昨日温雨燕哄着让她收下的那盒。 想到盒子里的东西的用处,阮蓁禁不住红了脸,站在原地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怕疼的思想占了上风,她将圆盒紧紧握在手中,重新坐回床上,红着脸放下胭脂色销金床帐。 阮蓁还在外面等着,霍成在净室里一刻也不想多待,草草冲洗了下便出了净室。 掀开销金床帐,他的小妻子睁着水汪汪的杏眼怯生生的看着他,霍成被她看得呼吸一滞,不再多想,欺身上前,将她压在身下,含住她如花般饱满的唇瓣,轻轻厮磨,由浅及深地亲吻。 …… 作者有话要说:关键词:驾照 请手持关键词前往练车场si信我。 爱你们~ ps:此关键词请勿外传,是专给看正版的你们的哟~ 辣鸡作者对肆虐的盗文没办法了,只能这样回报小天使_(:3ゝ∠)_ ----------------- 谢谢小可爱们的地雷~么么哒=3= 小院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0522: 48:21 南部小城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0623:16:07 ☆、第72章 第七十三章 双碧和画罗站在房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粗重的喘息声和娇软破碎的□□声交织在一处,听得一众丫鬟纷纷红了脸。 屋里的动静响了足足大半夜,到最后阮蓁的□□已经带了哭声,像是奶猫一样哭求着他快一些,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停了下来,叫了热水。 双碧忙带着院里的丫鬟往里送热水,她本想留下来伺候,却被霍成挥退,临走前看到霍成将阮蓁裹在锦被里抱起,往净室走的时候却不知道阮蓁做了什么,他脚步一顿,就近将她顶在净室外的墙上,发了狠似的要。 阮蓁全身被裹在锦被里,唯余一双白皙匀称的细腿露在外面,随着他的顶弄一晃一晃的动。 这画面太过**,双碧不再敢看他们,敛眸退了出去。 霍成将阮蓁顶在墙上要了一次,两人清理身上的狼藉的时候又忍不住要了一次,最后阮蓁的嗓子都哭哑了,他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草草为两人清理了一番,抱着已经累得睡过去的阮蓁出了净室。 翌日清早,天光初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邺城自东向西一寸寸慢慢亮起。风扬起院中的落叶,飏飏飒飒地在院中打转儿。阮蓁微微拧了拧眉尖儿,口中溢出一声奶猫儿似的嘤咛,蝶翼般的长睫轻轻颤动,露出其下一双含着朦胧雾气的大眼睛。 她尚未全然苏醒,脸上透着懵懵懂懂的傻气,本能一般在面前的东西上轻轻蹭了蹭脸颊。这么一蹭,就察觉出些微怪异……她怔了一瞬,呆呆地盯着面前光裸结实的胸膛看了看,又慢慢抬眼,对上霍成含着笑意的黝黑双瞳。 她尚未来得及懊恼,昨夜那些让人想起来就脸红心跳的画面一瞬间涌入脑海,阮蓁腾地红了脸,鸵鸟一般猛地埋头,可她忘了自个儿目下正对着霍成被他揽在怀里的姿势,这么一低头正正好儿又把自己送进了他怀里。 霍成胸膛微微震动,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愉悦的笑,沙哑性感,听得阮蓁耳尖又红了红。他将她的羞赧收入眼中,轻笑着揽住她的腰身微微用力让她平躺在自己身下,一手仍旧搭在她腰上,另一只手则撑在她耳侧,低头亲了亲她柔软的唇瓣。 还想亲第二下的时候,被阮蓁抬手挡住,嫩白的手心隔住他的嘴唇,漆乌瞳仁不满地看着他。 霍成握住她挡在两人中间的手,捏着她的指尖亲了亲她白嫩嫩的手心,神情间满是餍足,“还想睡吗?” 阮蓁朝外面看了看,心里估摸了一下时辰,时辰还早,她已经没了睡意。然而身上止不住的酸乏,还想再躺一会儿,便点了点头,挪动身子想要找个舒服些的姿势。可她刚一用力便觉得身上酸疼无力,腰上和腿间那处的不适尤其明显。 她眉头一皱,霍成便注意到了,摸了摸她透着红晕的小脸,将她稍显凌乱的鬓发别到耳后,“身上疼?” 说着大手就伸进锦被中,沿着她寝衣的下摆探了进去。 阮蓁顾不上身上的酸疼按住他的手,一双已经恢复清明的眼睛清凌凌的看着他,里面充满了警惕和不满。 实在是他昨夜给她的记忆太过深刻,让她有些心有余悸。 “我什么都不做,只给你揉一揉。你不是说身上疼?”霍成亲了亲她的眼睛,语调轻缓地哄着她道:“乖,手移开。” 他还敢说?若不是昨夜他一直缠着她不放,在床上要了她一次还不够,竟还、还把她抵在墙上……她当时就有些受不住了,任他要她说什么都乖乖的说了,他要她叫“夫君”,她叫了,那些羞死人的话也一句不落的说了,可他非但没有像他自己说的那般停下来,反倒变本加厉……后来她实在受不住,哭着求他,他嘴上说着快了快了,可实际上呢?一点儿也不快!最后他停下来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像是小死了一回,身子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阮蓁控诉地看了他一眼,嗷呜一口咬住他在她脸上缓缓摩挲的拇指,“狠狠”用牙齿磨了磨才觉得解气,听话的移开手让他给自己揉腰。 他手上用了内劲,掌心泛着温温的热意,轻缓适度地按揉着,让阮蓁舒服了许多,她忍不住蜷着身子朝他靠了靠,闭着眼睛,粉莹莹的脸颊埋在他怀里,鼻翼翕动,偶尔发出几声小兽般的轻哼。 手下的肌肤细嫩光滑,像是带着吸力一般吸引着他,霍成的手一边在她腰上轻缓适度地按揉着,缓解她身子的酸疼,一边止不住心猿意马地想起昨晚他的手和唇舌一起尝遍她全身的种种美妙滋味,身体几乎是顷刻间就起了反应。 可他心里清楚自己昨晚有些失控,折腾得太过厉害,以她的身子这时候再经不住他的索要。他手上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轻缓地挪动下.身,退开一些,待觉得目下的距离足够安全,他才轻舒了一口气,抬眼看了看已经再度熟睡过去的阮蓁,倾身在她眼睛上亲了亲,起身穿衣服。 这两年他人虽没去边疆,但一身武艺从未落下,无论风吹雨打 ,日日早起都要铁打不动地练上一个时辰的剑法和拳法。今日情况特殊,起得晚了些,但该做的事也不能落下。他换了身箭袖便服,洗漱过后便去了后院演武场练武。 待阮蓁再次醒来,已是辰时,安嬷嬷在外叫起,她转过头见身侧已没了霍成的身影,便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应了一声让安嬷嬷进来。 一众丫鬟便鱼贯而入,除了领头的安嬷嬷以及阮蓁带来的双碧和画罗,其余丫鬟都是放下手里的东西便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安嬷嬷上前行礼问了晨安,阮蓁还记得她,知道她是霍成身边的老人了,便朝她笑了笑,也回了句好。 她拥着锦被坐在床上,一头黑亮柔顺的乌发披在身后,巴掌大的小脸莹润白皙,粉颊融融,两靥含春,那双雾蒙蒙的眼里似含了秋波,饶是睡眼惺忪,也足以让人甘心溺死在其中。 双碧和画罗上前扶起她,伺候她穿衣。 脱下寝衣,便露出满身的娇嫩肌肤,无一处不剔透莹嫩,身段儿纤细玲珑,该高耸的地方鼓鼓囊囊,该细的地方盈盈不堪一握。 只是目下这具近乎完美的娇躯上却布满了被男人疼爱过的痕迹,粗粗一看,竟连后腰都有,那纤细匀婷的腿上更不用说,痕迹自腿根儿一路蔓延到脚踝,足以想到昨夜她是怎么被霍成狠狠疼爱,又是如何被他从里到外一个地方都不放过的品尝。 双碧和画罗到底还是未出阁的黄花闺女,见到这个场景,登时双双红了脸,支支吾吾地问阮蓁要不要涂些玉肌露消消痕迹? 阮蓁目下只想着快些穿上衣服遮住身上的痕迹,俏脸泛红,连连说不用,催促着她们快给自己穿衣服。 美人娇羞也是别样的赏心悦目。安嬷嬷看着,不由在心中感叹,可真真儿是个花做的人儿,怨不得她们二十多年不近女色的黑脸将军都能被她收服,心甘情愿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霍成回来的时候阮蓁正站在铜盆前洗脸,他一进门便直奔阮蓁,也不管她脸上是不是还沾着水,握着她的下巴便在她的小脸上结结实实的亲了一口。 一旁的双碧和画罗看得目瞪口呆,安嬷嬷则是笑得一脸欣慰。 阮蓁羞死了,在他胸口上捶了一拳,催着他快去净室里洗一洗,冲掉身上的汗。 霍成嘴上应了,没走两步又折身回来再度亲了她一口,这次是嘴了。 一次两次,阮蓁觉得自个儿在安嬷嬷和自己的丫鬟面前 脸都没了,反观霍成,他心情极好,眉梢眼角都是餍足,大笑着大步走进了净室。 洗漱完毕,阮蓁擦了抹脸的玉容膏,坐在镜前梳头化妆,她不知道原来安嬷嬷竟有一手为人梳头的好手艺,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给她梳了个极工整好看的挑心髻,髻上插着一朵金累丝蝴蝶钿花,钿花下垂坠着一颗不大的红宝石,与她眉心的朱砂痣相映成趣,发髻周围则点缀着几颗小巧玲珑的金玉梅花。身上穿的则是一件水红织金璎珞串珠莲花纹大袖衫,下系一条月白双膝襕马面裙,脚上是一双胭脂红金线绣牡丹笏头履。 若说昨日之前,阮蓁美则美矣,身上却少了些成熟女子的韵味儿,那么经过昨夜,她的脸上多了些娇媚,眉梢眼角都带着些微欲说还休的柔情蜜意,与她原本的灵动秀美交织在一处,真正是夺人心魄。 就连在前厅摆饭的丫鬟们都被她的光彩照人看得晃了眼。 两人一道吃过早饭,时辰差不多了,霍成便命人备好马车,带着阮蓁入宫拜见霍太后。 他自六岁那年被定国公接去北疆之后便同卢阳伯府再没了瓜葛,定国公又远在北疆,固执的守着当年的誓言不肯回邺城,是以今日阮蓁这个霍家新妇要拜见的长辈唯有霍太后,倒也算是省了不少事。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的三百字和福利章重复了_(:3ゝ∠)_ 因为发现如果不加上这段和前一章会断开,怕没去看福利的小天使觉得突兀~ 以及,我发现你们有些人哦!真是难以满足→_→ 竟然有人要我天天开车?还有的说霍成成不够浪? 这可就不对了啊!你们要考虑下阮蓁蓁的感受啊! 她都快下不来床了啊摔!(╯‵□′)╯︵┻━┻ ☆、第73章 第七十四章 从后院到府门前,因着阮蓁腿脚发软,硬是比平日里多走了一刻钟。 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停在府门前,到了马车前,霍成不顾身侧还有车夫与丫鬟的注视,直接抱着阮蓁上了马车。 阮蓁捂了捂脸,耳尖微红,扭身从霍成怀里出来,熟料她一动便觉得腰又酸又疼,难受的厉害,动作不由顿了顿。 霍成见状长臂一揽将她拦在自己怀里,看了看她的脸色,拧着眉头道:“你身子不舒服,今日不去了。” 说着就要把人抱下马车。 阮蓁见状连忙抱住他的手臂,“不行!” 她心里高兴他如此在意自己,然而她哪里能真的随他去?且不说霍太后对霍成的重要性,即便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她也不会这样做。 卢阳伯府的人也就罢了,这些年霍成与卢阳伯互不理睬不是一日两日了,朝野中人大都对霍成年幼的事心知肚明,知道这二人的嫌隙恐怕弥补不回来了。但霍太后不一样,她是霍成在霍家唯一亲近的长辈,对他的关切爱护旁人都看在眼里。她和霍成成亲的第一天,自然是要去恭恭敬敬地拜见她,给她奉上一盏茶的,否则岂不是授人以柄? 若说霍成不清楚这些,她是第一个不相信的,知道此时与他分析利弊只是空费口舌,便从自个儿身上入手。她漆黑的大眼睛转了转,指着马车上的赤红色织金绣花大迎枕,道:“大哥哥不必太过担心我,我靠着迎枕身下垫得厚实些就好了。” 顿了顿,说了句自己也不大相信的话:“哪儿就那么娇气呢……” 见他乌目沉沉地看下来,显然是不相信她说的话,阮蓁想了想,强忍着羞赧主动抬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不好意思地埋进他怀里,小声道:“我知道大哥哥是关心我,可咱们都出来了,再回去……多奇怪……” 言讫她倚在霍成怀里等着他点头,却是半晌等不到回音,便有些泄气,心道:她好话也说了,亲也亲了,他还想怎么样? 正想着,一抬头便被霍成托住下巴毫不含糊地含住了唇瓣。 他没有深入,只是抵着她的唇辗转厮磨,少顷,意犹未尽地放开她,舔了舔她的嘴角,音色低哑道:“下次若有事求我,该这样。” 阮蓁怔忪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俏脸泛起一层红晕,低着头默不作声地想要从他身上下来,却被霍成箍住了 身子,他的手臂不紧不松地搭在她腰上,力道不算重,却能让她无法挣脱。 她眨了眨眼睛,黑黢黢的眼睛里满是茫然,“大哥哥放我下来。” 虽没有旁人在场,可她这样坐在他身上算是怎么一回事? 霍成一手揽着她的身子,神色再坦荡不过,“马车颠簸,你身子不舒服,还是坐在我腿上的好。” 阮蓁:…… 不过相较于迎枕,还是他身上比较舒服,阮蓁心中衡量一二,接受了这个说法,伸手环在他腰上,放松身子偎进了他怀里。 · 马车在宣治门前停下,宫门离庆熙宫尚有段距离,阮蓁顾忌宫人的眼光硬是逞强撇开了霍成的手坚持自己走,待到了庆熙宫门前,她本就酸软的双腿已有些不听使唤,只觉得脚下发软,跟踩在棉花上一样。 恰在此时,一双大手搭上她的后腰,霍成神色自若地揽着她的腰肢,半抱着带着她走完了殿前石阶。 迈入殿内,霍成朝着坐在正中的霍太后拱了拱手,道:“姑母。” 阮蓁站在他身侧,不动声色地拨开腰上的手,行了行礼,跟着道:“太……” 她往日叫习惯了,今日身子又疲乏,一时间便没改过口来,好在及时意识到,舌尖一转换了个称呼,“侄媳妇儿拜见姑母。” 人逢喜事精神爽,霍太后今日早早便起身,坐在殿内等着这对小夫妻,不过她心里清楚,一时半刻是等不到的。新婚燕尔的,她那大侄子又憋了这么些年,好容易把心心念念的姑娘娶到手,自然是要多贪恋片刻的。 方才两人在殿前石阶上的举止都有宫人告诉霍太后了,见着两人柔情蜜意,甜甜蜜蜜的,她心里高兴,自然不会在意多等片刻。 霍太后垂眸打量了一眼阮蓁,见她粉靥含春,眉目含情,一看就是被好好滋润疼爱过的,连忙命身边的宫人扶起她,道:“快起来快起来。” 一名身穿浅粉绣花罗裙的宫女端着红漆云盘走上前,阮蓁端过云盘上的黄地粉彩瑞兽仙鹤茶盅,走到霍太后面前,双手举起茶盏,恭恭敬敬道:“姑母请喝茶。” 霍成的双亲都不在了,这盏媳妇茶只有霍太后代为受了,不过也是应该的,毕竟这些年她对霍成多有照顾,只差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了。 霍太后满脸笑意,接过阮蓁手中的茶盅,象征性地喝了一口,连道了几声好,扭身从宫人手中接过一个 红漆缠枝莲纹描金边四方锦盒,里面是一副金累丝珍珠碧玺的头面,做工精致,上面的珍珠颗颗饱满莹润,碧玺的成色也是难得的上等,一看便知道是个价值不菲的东西。 这头面是她早些年就备下的,没想到等到今日才送出去。 敬了茶,收了礼物,这该做的事就算是做完了,霍太后也瞧出阮蓁的疲乏,便让常乐长公主带着阮蓁去后殿稍作歇息,自己再跟霍成说几句话。 常乐长公主今日也是起了个大早,早早就守在了庆熙宫,只等着阮蓁来,方才她站在霍太后身后不断朝阮蓁投去打趣的目光,都被阮蓁故作看不到,给忽视了。目下听了霍太后的话,她自然是满口答应,神色欢快地带着阮蓁去了后殿。 一到后殿,阮蓁便卸下了仪态,三两步走到美人榻前,拖过榻上的妆花迎枕垫在身后,松松垮垮地倚着。 她强忍了一早上的不适,目下总算是能歇一歇了,没一会儿便耷拉着眼帘,好似要睡过去一般。 常乐长公主见状不由笑了笑,打趣道:“真就这么累?大表哥昨夜难不成一宿没让你睡?”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转头吩咐宫人拿来一条羊绒毯子盖在她身上,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阮蓁此刻头已经是昏昏沉沉,顾不上回答她的问题,脸在松软舒适的毯子上蹭了蹭,呼吸慢慢放轻,不过片刻便已睡熟。 常乐长公主本想问问她与心上人成亲是什么滋味?目下看来一时半刻也得不到答案了,她双手托腮坐在一旁看着阮蓁,心里羡慕极了。 看着霍成一脸餍足,霍太后便知道阮蓁昨夜恐怕累得不轻,有心让她多休息一会儿,便拉着霍成东扯西扯,有的没的说了许多,一直到晌午才放开他。 霍成举步走进内殿,常乐长公主不知去了哪里,唯留下一名宫人尽心尽力地在一旁守着阮蓁,见霍成进来,她连忙从美人榻边的脚踏上起身,行礼问安,“侯爷,夫人睡着了,还未醒。” 霍成点了点头,走到美人榻前,看着小妻子蜷缩在一角,小脸睡得粉粉的,可爱又惹人怜。他只看着便觉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目色不由柔和又柔和,上前一条腿压在美人榻上,弯下腰亲了亲她粉融融的脸蛋,轻声叫她:“宝贝儿,该醒了……” 粗略算来,她已经睡了少说一个时辰,再睡下去晚上该睡不着了。虽然他很乐意与她做些除了睡觉外的其他事,但在他心里还是她的身子最为重要。 阮蓁睡得有些沉,他叫了好几声她才悠悠转醒,睁着大眼睛迷迷蒙蒙地看着他,好一会儿,不知道是清醒了还是没有,竟从毯子里伸出双臂,娇娇地讨抱:“大哥哥,抱。” 声音里还带着些许鼻音,软乎乎的,听着就好像有一只奶猫儿勾着爪子在心里轻轻的挠,酥□□痒的,叫人想把她抱进怀里好好揉捏一番。 霍成从善如流地抱住她暖烘烘的身子,坐在榻上等着她彻底清醒。 过了片刻,阮蓁双目逐渐转为清明,见自己坐在霍成怀里,蝶翼一般长又翘的睫羽慢慢掀动,“大哥哥?” 霍成低头亲了亲她粉嘟嘟的唇瓣,眉目间满是愉悦,“醒了?我们回家。” 直到那一对璧人走出了后殿,方才守着阮蓁的宫人还是没能回过神来。 她一遍遍在脑中回想着方才看到的场景,一贯不近女色冷心冷肺的武安侯面对他的小妻子的时候,眉目柔和,语调轻缓,他叫她宝贝儿的时候语调宠溺的好似全天下的人和事都比不过面前的人。 她又想起阮蓁的模样,因着今日入宫,她穿了件胭脂红织金绣莲纹大袖衫,满头青丝挽成挑心髻,整个人端庄中又不失娇美灵动,一颦一笑都好似发着光,即便是安安静静的躺在美人榻上睡觉,也让人移不开眼。 她与她同为女子尚且会被她的姿色吸引,何况是身为男人的武安侯爷呢? 也唯有这样的女子,才能让武安侯心甘情愿地折服吧! 那宫人想着想着便红了脸,再有半年她便能出宫嫁人了,她的心上人虽比不上武安侯有着赫赫的权势和高贵的出身,乃至俊朗的相貌,可是他对她也能像武安侯对他的妻子一样,百般疼爱呵护,这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要珍惜今天的更新,因为辣鸡作者泡面的时候不小心把手给烫了,这一章是用脸滚出来的【并不。 ☆、第74章 第七十五章 回到侯府,府里的各位管事得了霍成的吩咐,早早便在主院里候着。 武安侯府虽大,但因着往日只有霍成一个正经主子,他又是个不喜麻烦的,身边惯来只有一个常坚伺候着,再多的人他也不要,是以府里的人并不多,即便是加上前些日子为了阮蓁嫁进来安嬷嬷特地买来的数名丫鬟,府里上上下下加起来统共也不过三十余口人。人少了,事自然也就多不起来,更别说霍成这连官场的应酬都极少有的人,可以说武安侯府的几位管事是邺城皇亲贵胄们府上的管事中最为清闲的。 因府里往日并无当家主母,霍成又是个不喜碰这些琐事的人,是以府里的各项事宜都交到了各位管事手里,他们只需每隔半月来向霍成汇报一次便可。目下阮蓁嫁过来,自然就不能再同往日一样了,府里的中馈事宜自然是要交到她手上的,其余大大小小的事也是要她过目的。 管事们依次拜见过阮蓁,大致说了说自己负责的事务,垂着手恭恭敬敬地等候阮蓁吩咐。 回来的路上霍成已经大致把府里的情况告诉了阮蓁,别看他平日里对这些事不伤心,但该知道的一点不少。阮蓁知道他府上的这些人都是忠心耿耿的老仆,便没过多插手,只吩咐管事们日后每隔十日来向她汇报一下府里的事即可。 “至于账本……”阮蓁稍作思忖,道:“烦请账房先生将侯府近三个月的出入做个总账,待我回门后拿来。” 旁的事她不多插手,银钱这一项却是要亲自过目的。 待管事们退下,一直坐在阮蓁身侧静静看着她交代管事各项事宜的霍成长臂一揽,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亲了亲她的发顶,道:“我的宝贝儿真厉害。” 阮蓁想了想方才自己做的,深觉他大抵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想必即便是她什么也不懂,胡乱指挥一通,他也会为她拊掌叫好。 她黑亮的大眼睛里泛起些微波澜,旋即突然起了玩心,点漆般的墨瞳转了转,反身双手抱住他的精壮的腰身,仰着头看着他的下巴,道:“大哥哥这般相信我,就不怕我只是不懂装懂,将你这些年攒下的家底挥霍个精光吗?” 霍成故作为难,拧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在她期待的目光下开口道:“这么说来,我得私下里叮嘱各位管事,让他们千万把好关,可千万莫让夫人为所欲为……” 阮蓁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问,竟问出了他的“心里 话”,她一边气恼自己多事,一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霍成,好似要看透他这个人一般。 见此,霍成低笑一声,低下头亲昵地与她脸贴着脸,“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宝贝儿这么聪明,怎么会被这点小事难住?” 顿了顿,他故意叹了口气,故作无奈,“不过既然夫人都这么说了,想必是对为夫的家底不甚满意,看来为夫要加倍努力了,否则等到哪一日养不起夫人了可如何是好?” 什么“夫人”“为夫”?肉麻兮兮的。还说什么养不起她…… 阮蓁撇撇嘴,没好气地跟他抬杠,“夫君莫要担心,若真到了那一日,我养你便是。” 昨夜他使劲浑身解数,差点把自己也憋出问题来才换来她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夫君”,没想到这会儿不过三两句她便将他心心念念的这个词轻飘飘地脱口而出。 霍成被她这声夫君叫得通体舒畅,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问她:“当真?” 阮蓁想也不想便点头,“自然当真。” 她话音未落,霍成便勾着她的下巴慢慢覆上她娇嫩的唇瓣,低声道:“那为夫可就把自己拜托给夫人了。日后还请夫人,多多指教……” 秋日的午后天高气爽,风轻云淡,日光和煦从支起的窗牖中透了过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阮蓁身上懒洋洋的不想动弹,乖巧地偎在他怀里任他亲吻。 霍成憋了这么多年,一朝开荤,食髓知味,一点小事就能将他勾得浑身火起,尤其怀里的人还娇娇软软地任他为所欲为,他自然是一发不可收拾。 阮蓁被他吻得七荤八素,恍若置身雾里,哪里能分得出心神关心他的手在她身上做些什么?直到她突觉胸前一凉,猛地回过神来低头一看便发现自己的衣衫不知何时已被他解开…… 外头天光大盛,一日才过了一半。阮蓁一个激灵,挣扎着想要合拢衣衫,却不知她目下衣衫大敞地躺在他怀里,露出里面正红色绣缠枝并蒂莲的肚兜,胸前的布料被撑得鼓鼓囊囊的,不多的布料本就有些捉襟见肘,目下她这么一挣扎,登时一大片雪白的肌肤便从肚兜下露了出来,趁着正红的布料和大亮的日头,白的晃眼…… 霍成的眸色一瞬不能再黝深,喉结无意识地上下滚动,一低头吻上那片肌肤,下巴蹭开那片布料,双手也没闲着,覆上那对丰盈…… “大、大哥哥……”阮蓁涨红了脸,手忙脚乱地推搡他,可已经知了情.事的 身子已被他勾动,只差在他怀里瘫软成一潭春水,哪里还能推得动他? 这点气力对正在兴头上的霍成来说不过是挠痒痒一般,倒是更为他添了几分兴致,他擒住她的双手,压在美人榻上,继续自己的动作。 其后自然是一发不可收拾。 午膳早就备好,可惜用膳的人正忙着别的事,双碧只好在外面候着,直到屋子里雨停云歇,她才红着脸走进去,站在红衫木镂空雕花落地花罩外几不可闻道:“侯爷,姑娘,该用膳了……” 阮蓁推了霍成一下,从他怀里滚出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衫早在方才的情.事中被他弄得皱巴巴的不能穿了,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言下之意让他给自己一个解决办法。 吃饱了的男人总是无比好说话,霍成低低笑了一声,意犹未尽地在她红肿的唇上亲了亲。 还带着尚未散去的情.欲的嗓音低沉喑哑,富有磁性,听得阮蓁耳尖红了又红,一双水眸漾漾,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催促着他,“大哥哥快点让她走……” 晚上也就罢了,白日里还……虽然他没做到最后,可、可却逼着她用手……阮蓁觉得自己的手心仿若还留存着方才那炙热坚硬的触感,她碰到那东西的时候,它竟还激动地跳了跳!阮蓁当时羞得差点一用力将它弄得偃旗息鼓…… 阮蓁想要捂脸,可是想到这双手方才干过的事,她只好退而求其次把自己埋进了霍成怀里,“白日宣.淫”,还被自己的丫鬟听了个彻底,真是脸都丢光了…… 双碧站在落地花罩外,眼观鼻鼻观心,听着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霍成说了声,“知道了,你先下去。” 待双碧走了,霍成抱着身子还有些瘫软的阮蓁进了里间,将她放在床上,转身去打了盆热水,沾湿巾子给她擦了擦汗涔涔的身子,又给她换了身衣裳,当然,期间又少不了挨挨蹭蹭。 待到两人出现在前厅,已是大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吃饭的时候阮蓁全程低着头,霍成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一点儿也不挑,偶尔余光撇到霍成执筷的修长的手指,她的脸便会红得更加彻底,等到吃完饭许久还没消下去。 到了夜里,阮蓁从净室里出来,一头乌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身后,洇湿了薄透的烟霞色云罗薄衫,霍成早就洗好,倚靠在床头拿着一本兵书在看,见到她出来,朝她招了招手。 阮蓁不明所以地上前,被 他圈在怀里仔仔细细地将头发擦干。 待头发干了,阮蓁刚想从他怀里走开去搽护肤的膏子,熟料霍成稍一用力,将她翻转过来按在床上,低头目色沉沉地看着她,道:“宝贝儿,我帮你擦干了头发,是不是该讨些赏?” 他的眼神炽热,其中蕴含的意味太过赤.裸,不言而喻。阮蓁还未开口先红了脸,目光游移跟他装糊涂,“大哥哥想要什么……” 霍成低头吻住她,用行动表明了自己想要的奖赏。 亲吻的间隙,阮蓁气喘吁吁地推开他,拧着眉尖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大哥哥白日里不是才……”这才过了多久?他怎么又……是吃了什么药不成? 她的小模样太过可爱,霍成忍不住亲了又亲,笑着道:“囡囡,这种事,怎么要的够?” 他顿了顿,低声诱哄她:“就一次……” 阮蓁这才半推半就的放任了,一个时辰后,她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新的是雄黄酒,谢谢大家︿( ̄︶ ̄)︿ ------------ 谢谢小院子、南部小城、张君雅三位小仙女的地雷~扑倒么么啪! ------------ 以及~蟹蟹以下小宝贝们的灌溉!我会努力长大的!相信总有一天能够,大!粗!长!o(*////▽////*)q 读者“”,灌溉营养液+52017-04-1015:53:34 读者“子不语”,灌溉营养液+52017-04-1008:45:00 读者“懵之吃吃吃不胖”,灌溉营养液+12017-04-1007:57:04 读者“桃夭夭”,灌溉营养液+12017-04-1001:27:03 读者“昭沅”,灌溉营养液+12017-04-1001:13:46 读者“12345”,灌溉营养液+52017-04-1000:51:50 读者“紫色的小白菜”,灌溉营养液+52017-04-0917:32:18 读者“深深么么哒”,灌溉营养液+1502017-04-0913:16:49 读者“萍瓶子”,灌溉营养液+12017-04-0910:37:03 读者“暮啊”,灌溉营养液+12017-04-0908:03:11 读者“懵之吃吃吃不胖”,灌溉营养液+12017-04-0900:30:09 读者“馒头”,灌溉营养液+22017-04-0823:58:07 读者“可爱包子”,灌溉营养液+52017-04-0810:09:02 读者“隔壁的板栗子的邻居”,灌溉营养液+172017-04-0723:46:58 读者“雨潇潇兮”,灌溉营养液+102017-04-0721:5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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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一辆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停在了宣平侯府门前,霍成率先下了马车,他今日着了身鸦青暗绣柿蒂纹锦袍,眉目俊朗,器宇轩昂。这一身衣裳是早起的时候阮蓁为他挑的,他素来喜爱玄色衣袍,要从那满箱笼乌压压的玄色中挑出一件颜色不一样的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别说后来为了让他穿上这件锦袍,她又是撒娇又是用美人计,差点把自个儿也搭进去。 霍成下了马车,转身动作自然地把阮蓁抱下了马车,见她小脸还红着,他心情愉悦地弯了弯唇瓣,捏了捏她的手牵着她进了朱漆大门。 阮蓁这两日可算是彻彻底底地领略到了开了荤的男人的可怕,他真是无时无刻都不在想着那档子事,兴头来了也不管时间地点,按住她就是又亲又摸的。昨天下午他临时有些事去了书房一趟,也不知是什么要紧事,一直到了房里的灯都点上了,他都没回来,她便让小厨房热了汤亲自给他送过去,也不知道又是哪里招惹到了他,被他按在书房的桌子上肆意弄了一回,那桌子又冷又硬的,硌得她腰现在还隐隐的疼……方才在马车上也是这样,好好儿地说这话呢,下一瞬就被他搂在了怀里,好在这一次他只是亲了亲,并没有做得太过分,否则她衣衫不整的,怎么有脸去见爹爹阿娘? 阮蓁正胡思乱想着,前厅到了,霍成松开她,规规矩矩地给老太君行礼,又侧身面对阮泽,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岳父。” 家里的人都在,阮蓁一一见过,跟着刘氏几人去了一侧的花厅,霍成则 留在前厅和阮泽他们说话。 一进花厅还没坐下,刘氏便拉着阮蓁的手将她左右上下打量了个遍,见她面色红润,神采奕奕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却还是不放心,定要听阮蓁亲口说她过得好才行,“武安侯对你好吗?他有没有欺负你?府里的一切能适应吗?下人可听管教?” 这么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她睁大眼睛迫切地等着阮蓁回答。 阮蓁知道她挂心自己,便一件一件逐个回答她:“阿娘放心,他对我很好,事事都依着我。”她说的是实话,霍成确实对她很好,她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即便是她无理取闹,他也耐心十足地顺着她。除了床上那回事总喜欢把她弄到哭出来外,也算是百依百顺了。 后面两个问题更不用说,霍成给她准备的吃的用的穿的都是顶好的,生怕她有一点不顺心,方才在马车上还说等明日就叫锦绣坊的人来量尺寸,给她做几件新衣。至于府里的下人,阮蓁笑了笑,道:“府里的管事都是忠心耿耿的家仆,自然没有不听管教的。再者说了,即便他们不听话,阿娘还怕我没有办法治他们吗?” 世家大族好生教养出来的姑娘,这点骄傲还是有的。 刘氏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便免不了问她一些夫妻间的私密事。这可叫阮蓁不知该怎么答了,她脸上洇出血色,吞吞吐吐道:“还、还好啊……” 这是怎么个说法?刘氏微微蹙眉,想了想,在她耳边低声问道:“阿娘给你的册子用上了吗?” 册、册子?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到这个,阮蓁羞得恨不得埋起头来,“没、没有……” 阿娘给的那本没用上,霍成自己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那么一厚摞,非要让她选出来一本画得最好的,她选了,本以为他会放过自己,谁知道他竟然说要跟她把那册子上的所有姿势挨个试过!这也就算了,他竟还非要让她说出来笔者写得是否属实,那满纸的淫.词艳.语,她看都不想看一眼,当时只想把册子摔到他脸上…… “囡囡。”刘氏知道她害羞,可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她压低了声音道:“夫妻间的这档子事,需要双方的配合,不要让他一味向你求.欢,有时候你也要主动一些,知道吗?” 阮蓁的脸更红了,她没想到在她眼里一贯温良端稳的刘氏竟能说出这番话,主动求.欢……阿娘就是这样把爹爹牢牢攥在手心的吗? 见她不说话,刘氏以为她是脸皮薄,便苦口婆心地跟她说明利害,“男 人都是贪.欢的,你若是不让他满足,一日两日还好,时日久了他便会生出别的心思。目下你们新婚燕尔,自然无需忧虑这些,可你要为日后考虑……” 旁人都说世家贵族的女人要端庄贤淑,时刻谨守着教养仪态,刘氏素来对这些说法嗤之以鼻。在她看来,端庄贤淑那是摆给别人看的,若是夫妻之间私下相处时还顾念着那些规矩,绷着身子摆着仪态,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丈夫都跑去了别的女人床上,还谈什么教养仪态? 怕她继续说下去,阮蓁连连点头,红着脸应了,“阿娘,我知道了……” 她实在不好意思跟刘氏说实话,目下她不主动霍成都“饥.渴”成这样了,若她主动了,岂不是要好几日下不了床?她可不敢。 母女间说完话,随后老太君和大夫人温氏又问了些问题,阮蓁都一一作答。其实从她进门起大夫人温氏便看出来她这两日过得不错,她今日穿了身石榴红玫瑰纹样印花大袖衫,梳着元宝髻,粉颊融融,妙目含笑,眉梢眼角都透着娇羞,举手投足间女儿家的清澈灵动与妇人的成熟韵味交织着,愈发叫人移不开眼。 到了中午,老太君留两人在府里吃饭,女眷们在花厅用饭,男人们则在前厅把酒言欢,一群男人聚在一起本就免不了喝酒,特别是这一桌子男人大都是习武之人的时候,那就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阮骞年岁尚小,本是乳母抱着他在后面吃饭,可他许久没见阮蓁,想她想得不得了,饭吃了不到一半便按捺不住自己,从后面穿堂跑了出来。他今日穿着件杏黄色的小锦袍,胖嘟嘟圆滚滚的,远远看来如同春日枝头熟透了的杏子。别看年纪虽小,跑起来却一点不含糊,众人正吃着饭,便见一个及膝的大杏子自后面滚了出来。 这么多人,阮骞一眼就看到了背对着他的阮蓁,踢踏着小步子扑了上去,抱住她的后腰软糯糯地叫了声:“小姑姑!” 他一跑乳母便赶快放下手里的碗追了出来,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她站在屏风旁小声叫了阮骞几声,谁知小家伙铁了心,抱着阮蓁不撒手,“我要和小姑姑一起吃饭。” “这……”乳母不知所措地看了看温雨燕,又看向阮蓁。 “你下去吧。”阮蓁吩咐乳母退下,把阮骞抱坐在自己膝上,低头点了点他的小鼻子,看着满桌的菜问他:“想吃什么?” 因是自己家里人吃饭,便没那么多规矩要守着,花厅前的四扇曲屏屏风便收了起来,霍成一转头便看到 阮蓁怀里抱着个胖嘟嘟的小娃娃,她正低着头跟他说话,神情宠溺,眉眼柔和,整个人好似在发光。 阮滔正和他喝酒,见他有些愣神,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由大笑,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道:“别着急,你们很快也会有的。” “嗯。”霍成收回视线,仰头饮尽杯中的酒,而后看着已经空了的酒杯,目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霍成以成亲为由硬是跟光熙皇帝要了近半月的假,日日和阮蓁在府里厮磨,整个人都温和了许多,浑然不似从前那个冷着脸一身杀气的将军,府里的人从惊讶探究到如今的坦然接受,甚至都已经麻木了。 这一日,霍成的假总算是用完了,早朝是在五更天,不到卯时他便要起身。他小心翼翼地挪开阮蓁抱着他腰的手,轻手轻脚地起身,没让人进来伺候,自己借着月色拾掇。 阮蓁睡得朦朦胧胧的,感觉到身边空了,她拧了拧眉尖儿,睁开惺忪睡眼,迷迷糊糊道:“唔,大哥哥……” 霍成系好玉佩,上前弯下腰亲了亲她,掖了掖被角,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低声哄了她几句,待她重新睡去,他方才拉开房门离开。 待阮蓁睡醒已是辰时,她穿衣洗漱,吃过早饭后宫里来了人,霍太后召她进宫说话。 霍太后如今一个人住在庆熙宫,虽有常乐长公主陪着,还是难免觉得孤寂,阮蓁如今既然嫁给了霍成,自然要替他尽尽孝道,多陪陪太后。 到了庆熙宫门前的小径上,阮蓁一抬眼便见到了卢阳伯夫人,她站在不远处,转过身看着她,好似是在特意等她。 阮蓁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提步上前,“霍老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东扯西扯大剧场】 好气哦,跟你们缩,今天王者农药排位连跪三把←对于一个手残来说,这是什么概念? 我刚上了白银三啊!咻!掉没了(╯‵□′)╯︵┻━┻ 于是我跑去打人机,想着跟电脑打总能给我点信心了吧…… 结果……结果我们五个自然人!人哦!竟然被对面五哥电脑,把塔推完了_(:3ゝ∠)_ 推!完!了! 不,我不会承认是我的问题的:) 我这么厉害!︿( ̄︶ ̄)︿ ---------------- 给大家推荐一本 书,是一个朋友的文,文风很~正经!一点不傻白甜!作者也很棒,跟你们只会写傻白甜的辣鸡作者风格截然相反_(:3ゝ∠)_ 喜欢这个类型的小天使可以去看一下哟=3= 文名《闭卦》 北周立国十年,乾安殿的龙椅就已换了三个主人。当今少年天子懦弱无为,使得北周朝堂俨然成为三大派争权夺势的修罗道场。 风云诡谲的朝堂斗争愈演愈烈,多少世家名门成为新坟枯骨。 此时不知是宿命还是早有预谋,穆离顶着区区一介商贾身份,却成为了当朝国舅最为倚重的谋士…… 三垣四象,极天之道 阴阳捭阖术,谁深陷棋局? 机关算尽,却难为天命! ☆、第76章 第七十七章 霍成的父亲霍鸿远是卢阳伯夫人最小的儿子,家中排行三,因是幼子,卢阳伯夫人对他比对霍鸿光和霍鸿志要疼爱的多,母子两人的关系也和睦亲近,可以说是母慈子孝,直到定国公之女苏氏出现。 没有人知道卢阳伯夫人对定国公那位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的夫人有多大的怨恨,每每听旁人提起定国公如何对已逝的夫人一往情深的时候,她便忍不住心生嫉妒,满心怨恨。甚至这怨恨在她瘗玉埋香多年后转移到了她的女儿身上。尤其是在看到苏氏那张与她母亲生得几近一般无二的脸的时候,这怨恨,便愈发隐藏不住。 苏氏的母亲当年抢了她的心爱之人,如今,她却想嫁给她最疼爱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卢阳伯夫人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一想到那张脸从此以后要日日在她眼前晃,她便忍不住心生怨怼。为了阻止苏氏嫁入卢阳伯府,她甚至不惜在霍鸿远身上用上了她在内宅生存多年练就的手段,将自己的亲侄女送上了霍鸿远的床。 可惜并未得逞,反倒被霍鸿远发现了她的意图,与她大吵一场,险些将这件事捅到卢阳伯面前去。也正是因为被霍鸿远拿捏住了这个把柄,她才不得不点头让苏氏嫁进了卢阳伯府, 最疼爱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竟不惜威胁她,加之对苏氏这个儿媳的厌恶,卢阳伯夫人对霍成这个嫡长孙的出生并没有多大期待。那仅剩的一丝丝血脉亲情,也在霍成先后“克死”苏氏和霍鸿远后消磨殆尽。 至于卢阳伯,他对内宅之事贯不上心,又是个耳根子再软不过的人,即便起初尚且念着霍成年幼便父母双亡对他偶有照拂,也抵不过枕边人日日在耳旁“疑神疑鬼”。渐渐的,他竟也相信了霍成是个“天煞孤星”,收回了他那仅有的一点关切,任其自生自灭去了。 而如今,这个当年被她厌弃的孙儿,竟成了霍家孙子辈中最为争气的一个,甚至未及而立便封了侯,正一品的武安侯,头上还顶着镇国大将军的名号,手握兵权,真正是跺一跺脚朝野都要跟着抖一抖的人物。 到了这个时候,卢阳伯夫人才觉着有些后悔了,然而霍成对当年的事始终心存芥蒂,不肯给卢阳伯府的人一个好脸色,就连成亲这等大事也没有知会他们,更别说送上请帖邀他们赴宴。 卢阳伯夫人心里难免觉得不甘,到底她和卢阳伯也算是他嫡亲的长辈,他再怎么说也该带着新妇来卢阳伯府给他们奉杯茶,怎么能当他们全然不存在?她 心里埋怨,可让她直接去找霍成又不敢,霍太后那里她明里暗里说了几次,霍太后始终神色淡淡,不置可否,她只得退而求其次来找阮蓁。 卢阳伯夫人在家中斟酌了数日,才借着今日入宫见霍太后的机会在庆熙宫门前堵住了阮蓁,本以为阮蓁养在深闺多年不谙世事,谁知她见了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霍老夫人”。 卢阳伯夫人的脸色登时就有些难看,好在她尚还记得自己的目的,挂上一抹自以为和善真切的笑,也不管阮蓁愿不愿意,便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道:“叫什么老夫人,既然嫁进了霍家,便是我们霍家的人,便也随着明熙明旭叫我一声祖母吧。” 她也知道霍成不愿叫她祖母。阮蓁看得清楚明白,但虚与委蛇的事谁不会做?她抿唇笑了笑,“祖母。” 如此乖巧听话,让卢阳伯夫人更加相信要让霍成这个刚过门的妻子站到伯府这一边不是什么难事,她脸上的笑愈发和善可亲,拉着阮蓁的手这一句那一句的说了许多不着边际的话,话里话外将阮蓁从头到脚夸了一遍,所说不外乎多么满意这个孙媳妇儿。 无论她说什么,阮蓁始终只是低着头抿唇浅笑,一副害羞不好意思说话的模样。 见话说的差不多了,卢阳伯夫人这才叹了一口气,刚要开口。 这是终于要说正题了?阮蓁却不想听了,她似是突然才想起什么,低低“啊”了一声,往庆熙宫门前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姑母召我进宫也不知有什么要紧事,我竟只顾着和旁人说话,耽误了这么些时间……” 说着,她看向卢阳伯夫人,反握住她的手,“情真意切”道:“你也要去庆熙宫吗?” 卢阳伯夫人点了点头,“是啊……” 阮蓁听了似是很高兴,眉眼弯弯地说了一句:“那我们快些进去吧,别让姑母等急了。” 她笑得开心,卢阳伯夫人心中越发不以为意,脸上笑着,正想反握住她的手,与她一同进去,谁知阮蓁说完这句话便松开了她的手,自顾自地走在前面,进了庆熙宫。 等到卢阳伯夫人进了庆熙宫正殿,阮蓁正坐在霍太后对面的绣墩上陪她说话逗趣,她说起话来轻声细语,嘴巴又甜,几句话就能让霍太后开怀一笑。 卢阳伯夫人心里越发觉得与这个孙媳多多来往是好事,毕竟霍太后如今还为了当年她苛待霍成的事对她多有微词。 当年霍太后心疼霍成尚在襁褓中便没了父母 ,可她再心疼也没法儿把霍成接进宫里亲自照料,只好叮嘱卢阳伯夫人和弟媳们好生照顾霍成,却也耐不住她们阳奉阴违,她又深居内宫,自然是卢阳伯府的人说什么,她便以为那就是事实。加之霍成打小就沉默寡言,即便是到了霍太后面前也常常是一句话不说,以至于霍太后便一直以为他被照料的很好。 若不是霍成六岁那年为了苏氏留下的血玉平安扣差点将英国公的孙儿活活打死,事情闹大了,霍太后这才知道霍成这么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也正是因此,她才没有阻拦定国公将霍成带走,而是在中间促成了此事。 卢阳伯夫人在霍太后下首第一个铁力木雕花圈椅上落座,听着阮蓁和霍太后说话。 两人说着说着话题还是难免说到了霍成身上。 “我瞧着他这几日来跟我请安的时候身上穿的衣裳不再是一味的玄色,从前我也说过几次,就没见他听进去过。”霍太后笑着道:“可见成了亲的人就是不一样了。” 她话里没带揶揄,却让阮蓁红了脸,盖因她想到了自己为此付出的“代价”,一时间有些面红耳赤。 小两口新婚燕尔正是情浓的时候,有个什么说不出口的小情趣不足为奇,霍太后对此心知肚明,便没再往下说,而是同阮蓁说起了霍成幼时的趣事。 霍成自幼便沉稳,但谁小时候没有几件趣事?特别是在真心心疼他的霍太后面前,他再沉稳寡言也有孩子气的时候,还真闹出那么几件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来。 这些事霍太后一件件全记得,一边笑着一边悉数跟阮蓁说了,“哀家现在还记得他那时候的样子,脸红扑扑的站在那里,明明觉得窘迫极了,却还要装作不在意,偏偏嘴唇抿得紧紧儿的,真是可爱的很!” 阮蓁脑海里便浮现出一个缩小版的霍成,不理人的时候眉眼冷冰冰的,做了窘事之后红着脸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她想一想都觉得要萌坏了。 凡是说到霍成的话题,卢阳伯夫人一概插不进去嘴,只能坐在边笑边听她们说,笑得脸都僵了。 正在此时,却见阮蓁眉眼弯弯地看了过来,“老夫人定然也知道许多侯爷小时候的趣事,不如也说来听听?” 作者有话要说:这就是霍成小时候不被待见的全部。 真是个小可怜啊! 霍成:我这么可怜求宝贝儿亲亲抱抱~ 阮蓁:亲就亲抱就抱,别动手动脚的好吗? 霍成(手一边往肚兜里伸一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宝贝儿在说什么=v= ------------ 二更可能要很晚,大家早点睡~(づ ̄3 ̄)づ ☆、第77章 第七十八章 自进了殿门以来,卢阳伯夫人脸上的笑意在阮蓁问完这句话后真正僵了一僵,她不由抬眼去看侧前方的阮蓁。 却见她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睫羽轻轻掀动,黑亮澄澈的眼睛里写满了真诚。 再无辜不过的模样,卢阳伯夫人却在一恍惚之间看到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讥讽,下一瞬再定睛看去,她仍是一脸真诚,双颊甚至因着笑得太久带上了些微红,见她不说话,她微微偏着头静静等着。 霍成小时候的趣事?卢阳伯夫人有些犯难,她那时候巴不得离那个煞星越远越好,和他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说去留心他的日常生活。她有心拿霍明熙和霍明旭兄弟两人幼时的趣事顶替,然而霍太后在,她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讪讪一笑,打了个哈哈,没正面回答阮蓁,而是对着霍太后道:“长庚若是知道我们拿他小时候的事说笑,恐怕要生气的……” 语调含笑,带着些微无奈,是再正常不过的长辈的语气,好似她是真的看着霍成长大,与他十分亲近。 听她这么说,阮蓁“哦”了一声,有些意兴阑珊,却也没再追问下去。 卢阳伯夫人暗自松了口气,想起方才阮蓁眼里一闪而过的讥讽,略一思忖,觉得许是自己一打眼看错了,便没放在心上。 不过她很快想起另一件事,趁着阮蓁转过来和她说话正好可以提出来。她调整了面上神情,状似为难地对着阮蓁道:“你看你和长庚成亲也有些日子了,始终没来过府里……” 当着霍太后的面,她没敢说让阮蓁来给自己和卢阳伯奉茶,只是说:“你既然嫁进了霍家,也该来家里祠堂拜一拜霍家的先祖,也好把你的名字写进族谱里。” 阮蓁认真地听完她的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祭拜先祖这等大事,我一人做不了主。” 顿了顿,她神情陈恳地提议道:“不若老夫人先和侯爷商议,我都听侯爷的……” 卢阳伯夫人本想着当着霍太后的面阮蓁应当不会拂了自己的面子,即便她心中不愿,也得看在霍太后的面子上答应她,却没想到阮蓁一句话就把她堵了回去,叫她吃了个软钉子。 偏偏她说的全然在理,让人找不出半分反驳的地方。 霍太后坐在罗汉床上一句话不说,明面上看着谁也不帮,实际上她这样已经是站在阮蓁这边了。 卢阳伯夫人强撑着脸 上的笑意,皮笑肉不笑道:“这倒是这倒是,是我疏忽了……” 她当然不敢应承了阮蓁的话,当真去找霍成商量此事,只能这样模棱两可地含糊过去。 她以为这就算完了,谁知阮蓁又说了一句,“我在府里等着老夫人的好消息。” 这自然是等不到了,卢阳伯夫人看着阮蓁脸上的浅笑,心里一阵憋闷,偏偏还得笑着让她放心,“好。” 等到阮蓁和卢阳伯夫人走出庆熙宫,霍太后倚在凭几上,过了好一会儿,欣慰地笑了笑。 她身边的老嬷嬷见到她这个模样,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一边给她捏肩一边道:“娘娘可算是能放心了?” 霍太后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一口气,从霍成六岁那年便堵在了她胸口,到如今总算能散了去。她点了点头,道:“放心了。” 怎么能不放心?她的长庚娶了个这么好的妻子,会真正心疼他,还会给他出气。等她日后到了地底下见到了远弟,总算能真真切切地说一声长庚安好了。 至于母亲,囡囡的话至多不过让她心里不舒坦几日,倒也算不上什么,本就是她对不起长庚,如今他的妻子替他讨一些债,也算是应当的。 霍太后挪了挪身子,让老嬷嬷给自己捶另一边肩膀,“如今哀家真正放心不下的,便只有思若了……” 那个丫头,以为她不知道她的心思,可是知女莫若母啊…… 阮蓁和卢阳伯夫人一道出了庆熙宫,过了宫门前的小径,走上青石板铺就的甬道,一转弯就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站在槐树下的霍成。 已至深秋,万木凋零,槐树的叶子掉了一地,被宫人扫了数遍,只余满树灰突突的枝桠。他身上还穿着官服,绯色江牙海水九蟒蟒袍,腰系玉革带,侧身站在槐树下,身姿挺拔如松,器宇轩昂。 阮蓁刚转过弯,他便心有所感一般转了过来。 见此,阮蓁愉悦地弯了弯黛眉,正要快步上前,却想起身边还有一个人,她稍稍转了转眼珠,眼底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情绪,转头看向身侧的卢阳伯夫人,道:“侯爷就在前面,老夫人不如现在就跟我去问问他?一同挑个良辰吉日……” 没想到她竟还记着这回事,卢阳伯夫人看了前方不远处的霍成一眼,面色古怪道:“今日不方便,我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些事急着办……” 言讫便匆匆转身从另一条甬道走了。 宫里各条道路四通八达,即便是目下走错了路,至多不过多绕上一段路便能出去了,阮蓁看着她越走越远,也没出声提醒她,收回视线加快步伐往前走。 等她到了跟前,霍成敛眸,自然而然地牵过她的手,“她跟你说了什么?” 他口中的这个“她”自然说的是卢阳伯夫人。 阮蓁孩子气地勾着他的小指晃了晃,眨了眨眼睛,很是自得的模样,“回到家我再告诉大哥哥。” 宫里耳目众多,被人听去了可不好。 霍成转头看了她一眼,唇瓣微翘,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沉沉“嗯”了一声。 马车辘辘,不多时便回到了府里。 主院卧房里,霍成脱下朝服挂在一旁的紫檀镂雕山水人物屏风上,看了眼放置在手边的常服,没伸手去拿,而是抬眸看向正坐在妆台前的绣墩上以手支颐看着他的阮蓁,意思再明显不过。 阮蓁转了转眼睛,慢吞吞地上前拿起整齐叠放在一旁的佛头青麒麟纹妆花直裰,给他换上。 昨夜两人闹得有些晚,阮蓁早起又进宫了一趟,目下着实有些困倦,给他套上一只衣袖,停下来掩唇打了个哈欠,绕到他身后懒洋洋地又套上另一只衣袖。 她慢吞吞的,霍成也不急,肩宽背阔的站在那里,耐心地等她,黝深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和暖的日光透过窗棂照在两人身上,平添几分缱绻柔情。 等阮蓁给霍成系好腰间的玉佩,已经是一盏茶以后的事了。 她直起腰身,还没来得及后退半步打量一下自己的成果,便被霍成揽住了腰肢按进怀里,“你还没告诉我她跟你说了什么。” 阮蓁掩唇又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两滴泪花,“其实也没说什么……” 她想说的全被她堵回去了不是? 知道昨夜是自己累着了她,霍成手臂在她腰间一提,将她抱起,转身坐在床沿上,背倚着床柱让阮蓁分开双腿坐在自己身上。 不用站着阮蓁算是能舒服了些,她便从在庆熙宫门前遇到卢阳伯夫人说起,一五一十地把她们的对话悉数说了出来。 霍成听罢眸色深了深,明明知道却还是问她:“你是在为我出气?” 阮蓁强打着精神说了这么些话,困意上涌,实在有些撑不住了,趴在他胸膛上闭着眼睛胡乱点头,嘟囔道:“我心疼呀……” 心疼谁?当然是心 疼霍成。 带着睡腔的话软糯沙哑,让霍成觉得好似有一只小手抓住了他的心,心里一时又鼓又涨,想寻个发泄口。他双手搭在阮蓁腰间,低声叫她:“囡囡……” 许久没有回应,他低头一看,她侧着脸趴在他胸膛上,浅粉色的唇微张,鼻翼轻轻翕动,已经睡了过去。 他无奈一笑,亲了亲她的发顶,“宝贝儿,我爱你。” 本以为世上不会有人比自己更爱她,如今才知道,他爱她,一日胜过一日。 ☆、第78章 第七十九章 许是知道自己累到了阮蓁,这一夜霍成破天荒的没有化身为狼,只在临睡前按着她稍稍亲了一会儿解了解馋就放开了她,从背后抱着她闭上眼睛,再规矩不过。 自成亲以来,阮蓁几乎日日都要领略他旺盛的精力和不灭的热情,有时候被他缠得烦得紧,恨不得咬他一口。今日他突然不缠着她了,她却有些不习惯,背靠在他结实宽阔的胸膛中睁着眼睛发了好一会儿呆,终是抵不过睡意,眼皮渐渐耷拉下来,少顷便陷入酣睡。 嫁入武安侯府半月,阮蓁总算是睡了个安稳觉,连日的“劳累”让她这一觉睡了足足五个时辰。 饶是即将入冬天亮得越来越晚,她睁开眼的时候外头已是天光大亮,她躺在床上看着床顶的承尘,待初初苏醒时的那股子迷糊劲儿过去,神清气爽的坐起身在双碧和画罗的伺候下洗漱穿衣。 待她收拾好,霍成便从外面回来了,他刚练完武,身上还冒着热气,远远透过半掩着的槅扇看到里间坐在妆镜前的阮蓁,他眸色柔和,一边大步往屋里走,一边伸手隔开恭恭敬敬上前给他递绢帕的丫鬟。 阮蓁听到脚步声一回头,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觉腰上一紧,被霍成整个儿抱了起来,她连忙一手去攀他的肩膀,一手去推他的头,拧着眉尖儿一脸嫌弃,“不许蹭!” 不是她有先见之明,而是他这样做的次数太多,每次只要他练武回来她醒了,定然是要把他额头上的汗都蹭到她身上才算满意,并以此为乐。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恶趣味。 可惜已经晚了,霍成对她的话充耳不闻,额头已经贴上她的脸颊,还嫌不够似的抵着她细嫩的皮肤来回蹭了蹭,就像是圈地的猛兽,定要让她身上都是他的气味他才觉得满意。 阮蓁力气比不过他,蹭都蹭上了,她也没有办法,气恼地咬牙,一偏头顺势咬住了他高挺的鼻尖。可是她忘了,他的鼻尖上也是汗,她一口咬下去,满是汗水的咸味。她僵了一僵,马上松口,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一团,微张着嘴露出舌尖,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看着她粉嫩的舌尖,霍成眸色深了深,手垫在她臀下将她往上抱了抱,一转身将她抵在身后的床柱上,抬头准确无误地吻上她,趁着她张着嘴,长驱直入,勾住她的舌尖纠缠着深吻。 好一会儿,阮蓁都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了,他才慢慢放开她,温热的唇抵着她的轻轻厮磨,“还记得今日是什么 日子吗?” 阮蓁当然知道,九月十七,是他的生辰。本来她想着让他好好高兴一下,可是刚才他那么欺负她,她后悔了,黑黢黢的眼珠子一转,故作糊涂,“是什么日子?” 她在他面前根本撒不了谎,她眼珠子一转,他就瞧出了其中的狡黠。 “不知道是吗?”他慢慢靠近她,低声道:“那就只好辛苦为夫好好帮你想一想……” 这话里威胁的意味太明显,阮蓁心里一跳,赶忙伸手隔开他的嘴,背紧紧抵着身后的床柱上,与他拉开距离,不得已妥协道:“我知道,我知道!” 她眨了眨眼睛,讨好地露出一抹甜笑,道:“是夫君的生辰。” 真是会讨好人,连平日里害羞地叫不出口的夫君都脱口而出,他偏偏就吃这一套,张嘴轻轻咬了咬她手心的嫩肉,道:“贺礼呢?” 真是心急。阮蓁缩回手,看了看自己目下的处境,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一早就准备好了……” 看到他一瞬亮起来的眼神,阮蓁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轻轻推了推他,提醒道:“你快去擦一擦,身上都是汗,臭死了……” 还是掩不住的嫌弃,不过霍成现在已经不在意这个了,她给他准备了生辰贺礼,这比什么都让他高兴。又在她嘴上结结实实亲了一口,放开她进了净室。 阮蓁刚洗好的脸,又要重洗一遍。 不多时,霍成从净室出来,换了身玄色行衣,一出来就直勾勾地盯着阮蓁看。 阮蓁被他看得无奈极了,只得往边上移了一步,露出身后妆台上的红漆并蒂莲描金锦盒。 盒子开着,里面铺着一层绒布,一支玉笄静静躺在上面,通体墨色,笄首雕着一只螭龙,雕工精细线条流畅,一看便知是上品。 玉笄用来束冠,即便阮蓁红着脸一句话不说,霍成也能懂她的意思。 ——她想和他白头偕老。 见他半晌不说话,阮蓁以为他不喜欢这份贺礼,谁知一抬头就撞进他黝深的眸中,那里面的火热情感仿佛要烫到她一般,“囡囡,给我束发,好不好?” 阮蓁终于知道他不是不喜欢,而是喜欢极了,甚至想要立刻用上。她耳尖微红,嗔了他一眼道:“不是都束好了?要不明日……” 她嘴上说着不愿意,却仍是绕到他身后,拿起桌上的角梳。 霍成本以为她是第一次给男人束 发,理应不甚熟练才对,谁知她手法娴熟,没一会儿就束好了。 阮蓁一手按着发冠,一手将玉笄横□□去,稍稍整理了一下,后退半步打量了下自己的成果,眉梢微扬,很是满意。 霍成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他站起身不动声色地问她:“这是你第一次给男人束发?” 阮蓁想也不想地点头,“是啊。” 便宜他了,就连爹爹和哥哥都没有让她给他们束过发。 “第一次就这么熟练?”霍成还有些不相信。 阮蓁终于知道他在在意什么了,她眼睛一转,狡黠一笑,道:“我聪明嘛!” 说完见他还在纠结,便忍不住说了实话:“我早都拿双碧和画罗练过很多次了……” 霍成余光扫到低眉顺眼站在一旁的双碧和画罗古怪难言的神色,便知道她说的不假,也亏了她能想到这个法子。他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愉悦,抱着她将她抵在墙角亲了又亲。 霍成的这份愉悦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做那事的时候他比往日都要激动,堪比洞房那一夜。阮蓁一边承受着他的索取,一边不住抬眼看他的发顶,雪白圆润的脚趾绷得紧紧的,好容易才叫出一声:“大哥哥……” 霍成正埋头耕耘,头上身上一片汗涔涔,这时候却不见阮蓁嫌弃,他“百忙”之中分神应了她一声,附身上前重新吻住她的唇,逼着她品尝自己的味道。 待他吻完,阮蓁已经浑然忘了自己要说的话,只能无力攀着他的肩膀,身子在他的冲击下忍不住轻颤起来,只觉得自己好似柳絮,被风不断扬上天际,越飞越高。 待阮蓁思维清明,已经是近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她趴在霍成身上,双颊潮红,汗湿的发丝贴在鬓边,忍不住抬手戳了戳他头顶的发冠,跟他商量:“大哥哥还是把发冠卸了吧……” 做这档子事的时候,两个人都是赤条条的,偏偏他头发束得整整齐齐,还戴着发冠,真是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霍成哪里是舍不得卸冠,他是舍不得取下头上的玉笄,若是可以,他真想时时刻刻都戴着它。 阮蓁当然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她心里甜丝丝的,嘴上却是嘟哝道:“我人都是你的了,还这么在意一支玉笄……” 她含糊不清地嘟哝,霍成听了个一清二楚,刚刚平复的呼吸重又火热起来,一翻身将她重新压在身下,再次索取。 许是因为他生辰,阮蓁今日格外听话,甚至半推半就地跟他尝试了从前她说什么都不肯的那个姿势,让霍成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霍成是酣畅淋漓了,阮蓁却没那么好过,放纵的代价就是翌日早起的时候她的身子像是被碾过一样,尤其是腰上,又酸又疼。 偏偏霍成还在一旁问她:“腰疼?” 是该腰疼,女方在上面本就没有寻常的省力,何况他还那么激动。 一看到他春风得意的脸,阮蓁就想起昨夜自己坐在他身上,被他逼着没羞没躁地吞吐的场景,登时脸红得要滴血一般,捂着腰没好气地在他腰上踹了一脚,道:“不许说!” 她那点力气踹到霍成身上无异于挠痒痒,反倒把自己的脚送入了霍成手里,他握住她纤细好看的脚踝,大手在上面流连再三,最终克制地将她的脚重新塞回被褥里,俯身亲了亲她,“累的话就再睡一会。” 这都日上三竿了,她再不起恐怕全府的人都知道昨夜他们都做了什么好事。这些日子他每日瞎胡闹,不知道让主院的人看了她多少笑话,她可不想再把脸丢到全府的人面前…… 阮蓁瞪了他一眼,忍着酸疼下床梳洗。 早饭过后,阮蓁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却被霍成拦住,“不是腰疼?今日就不去了。” 阮蓁当然说“不”,她早已和思若约好,今日进宫陪她,若她没去,等下次见面她还不知道怎么取笑她呢!她都因为这档子事被她取笑过好几回了…… 谁知霍成听了她的回答直接道:“我已经派人进宫告诉常乐了,就说你身子不舒服。” 阮蓁先是惊讶,旋即捂着脸倒回床上。 身子不舒服,身子不舒服……思若就是不用脑子也能想到她是因为什么身子不舒服。 阮蓁呜咽一声,拉着锦被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这下,是真的没脸见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可能很晚,大家早点睡,挨个亲亲~ ☆、第79章 第八十章 阮蓁没能进宫,常乐长公主却出宫了,她来的时候阮蓁正倚在美人榻上和安嬷嬷学打络子。本来只是偶然见到安嬷嬷打过一个,觉得新奇,便漫不经心地学一学,却不知怎么被霍成看到了,非要她给他打一个。他若是厚起脸皮来,阮蓁自然不是对手,只得答应了。 不过她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既然答应了霍成,便要做出一个最好看的给他,是以她这几日一有空便跟着安嬷嬷学打络子的各种花样,想找出一个自己喜欢也适合霍成的样式来。 听人说常乐长公主到了,阮蓁放下手里的络子正想上前迎一迎,便见那一抹胭脂色的身影已到了门外,她干脆坐在美人榻上不动了,等着她自个儿过来。 安嬷嬷从前是霍太后身边的人,自然认识常乐长公主,行过礼后便收拾了针线筐退下了,给两人留出说话的空间。 常乐长公主挨着阮蓁坐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无遗憾道:“我以为大表哥把你弄得下不来床了呢……” 阮蓁俏脸泛红,将她往边上推了推,“胡说什么!” 顿了顿,为了找回面子,她强撑着底气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嘴上不要整日说什么下不来床的话,叫别人听到了多不好。” 常乐长公主却不接她的话茬,反倒挑眉看了她一眼,道:“你瞧,你这才嫁给大表哥几天,就用这样的语气教训我。”她叹了口气,悠悠道:“还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大表哥,就是大表嫂了……” 看她还要继续说下去,阮蓁忙拿起一旁小几上的云片糕塞到她嘴里。 常乐长公主这才噤声,鼓着腮帮子忙着吃云片糕,一块吃完,她早已忘了方才打趣阮蓁的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阮蓁,问道:“你府上做点心的师傅真是好手艺,这云片糕做的比宫里的还好吃。” 阮蓁抿了抿嘴,没说话,脸却悄悄红了。 霍成知道她喜欢吃点心,早在他们成亲前他便命人从五湖四海找了不少擅长做点心的师父,成亲后让他们挨个做最拿手的点心给她吃,目下府里留下的便是最满意的三个。 见她如此,常乐长公主稍稍一想便明白了,不无羡慕道:“大表哥对你真好。” 阮蓁看了她一眼,稍一思忖,还是说了心里的话:“宋志昂对你不好?” 从前他们之间还没有那一纸婚约的时候宋志昂便对思若格外 上心,她想要什么他都想方设法给她找来,然后瞒着所有人带进宫里去讨她开心,她想戏弄人,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他都陪着她一起,然后在被戏弄的人生气的时候主动站出来一力承担。后来先帝宫车晏驾前下了那一道赐婚的圣旨,宋志昂对思若就更好了,即便她找尽借口拖延婚期,他依旧什么话都不说只一门心思的对她好。可惜他一门心思喜欢的那个人却一门心思的喜欢别人,阮蓁一个外人,有时候看着都为他叫屈。 这一点常乐长公主没办法否认,她点了点头,紧抿着嘴没说话。 阮蓁叹了口气,挪了挪身子离她更近一些,握住她的手道:“思若,你追着贺瑾跑了这么多年,他始终没有回应,可见他心中并没有你。” 即便这些话有些残忍,她依旧全部说了,因为她不想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这样下去,她不该把最美好的年纪全都献给一个不爱她的人,这对宋志昂不公平。 阮蓁直视着常乐长公主的眼睛,继续说道:“……与其翘首盼着一个永远不可能的人对你好,倒不如趁着现在年纪还小,嫁给宋志昂,他才是那个会真正疼你爱你的人。” 如若贺瑾也喜欢思若也就罢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眼看着思若都快成老姑娘了,他始终不为所动,阮蓁这才说了这些话。 常乐长公主却是想也不想就否认了阮蓁的话,“不是,先生一定是有一点喜欢我的,我能感觉到……” 她相信自己的感觉,所以这么多年才会一直怀抱着希望,如若不然,她恐怕早都像阮蓁说的一样,嫁给宋志昂了。 阮蓁皱了皱眉,毫不留情道:“从什么事上感觉到的?” 只要她能说出一件,她便相信她。 可惜她一件也说不出来,贺瑾这两年对她愈发若即若离,每每在她觉得他有那么一点软化的时候,他却会再次把她推开,推得远远儿的…… 常乐长公主张了张嘴,突然就有些怀疑自己的感觉,他真的有那么一点喜欢她吗?如果是,为什么要这样一次一次地推开她,可如果不是,他为什么会拿那样的眼神看她? 看到她脸上的动摇,阮蓁继续舔了把火,“思若,有时候你的感觉,可能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常乐长公主在武安侯府坐了近两个时辰,一直到陪着阮蓁吃完午饭才走。 晚上霍成从城外军营回来,阮蓁正伏在铁力木雕螭龙纹圆桌上头枕着交叠的双臂发呆,连他走 到她身侧她都没有察觉。 霍成弯腰将她抱起,让她面对面坐在自己腿上,抬头亲了亲她的唇瓣,道:“在想什么?” 阮蓁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睛,环住他的腰身,慢吞吞地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她心情明显不好,霍成拧了拧眉,想起方才回来的时候下人说常乐长公主今日来过,和她在房里说了近两个时辰的话。放在她身后的大手轻轻摩挲,“是为了贺瑾?” 阮蓁诧异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她明明没有告诉过他! 霍成低头静静看着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手上握着先帝交给他的暗卫的事除了太后和光熙皇帝,几乎无人知晓。即便当初为了保护她,让暗十一在她面前露了面,她也只是知道他有这么一批手下,却不知道这些人除了武艺高强之外,刺探情报的能力也是绝无仅有。可以说,只要光熙皇帝想知道,就连朝中官员家里的爱妾身上有几颗痣他们都能查探的一清二楚。 原本这批暗卫在光熙皇帝登基后就该全部交给皇帝,由皇帝亲自掌控,但霍成提了数次,光熙皇帝却说信任他,仍旧让他掌管着这一众暗卫,是以许多事,光熙皇帝知道,霍成自然也就知道。 阮蓁还不知道她和常乐长公主费尽心思瞒了许久的事光熙皇帝早就知道了,否则定要担忧许久。 她见霍成不说话,便自发以为是他自己看出来的,不禁有些泄气,想着他既然已经知道了,她再瞒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便把今天和常乐长公主的对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说完,她把头埋在他怀里,囔囔道:“希望思若这一回能想明白……” 霍成听完什么话都没说,只低低“嗯”了一声。 阮蓁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他:“如果大哥哥是思若,你会怎么做?” 自他回来她便一直在说别人的事,霍成耐着性子听到现在,不想让她再被别人的事分去心神,便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我不是她。” 言讫便抬头吻住她,手也渐渐不老实起来,在她身上轻拢慢捻,势要让她的身体和心神一同沦陷。 阮蓁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不一会儿便轻喘着陷了进去,全然忘了方才的问题,只能跟着他不断攀升。 …… 云停雨歇,阮蓁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霍成命人收拾了床上的狼藉,抱着她去净室擦 了擦身子,重新躺在床上,抱着怀里的人,他想起方才她的问题,黑沉沉的眸子闪了闪。 当初他也想过这个问题,如果她一直不喜欢他怎么办? 他当时的回答是即便她不喜欢他,他也要将她绑在身边,让她即使不愿意,也只能一辈子陪着他。 不过就如他方才所说,他不是常乐。 因为她最终还是心甘情愿地嫁给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天!王者农药!五连胜!!!! (虽然是打人机) 但是!我还是骄傲!!! 这说明我有进步了!!! 酷爱鼓掌啪啪啪!︿( ̄︶ ̄)︿ ------------ 然后星际惯例,谢谢上北街、小院子x2的地雷 手动笔芯~扭扭扭=v= ☆、第80章 第八十一章 日子过得飞快,入冬之后一天冷过一天,尤其是下了几场雪后,愈发的冷。 阮蓁怕冷,以往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她总是一整日一整日的窝在房里,恨不得抱着暖炉过日子,只等着开春后才能缓过神来。今年却是不一样了,她嫁给霍成以后,自然不能再像从前还是姑娘时那般任性和自由。旁的不说,只说她如今是武安侯夫人,一府主母,来往走动的事是少不了的,遑论宫中还有个霍太后,她更是不能像从前一样因为怕冷就一整个冬天都轻易不出门。 这一日阮蓁起得有些晚,早饭过后已经是巳时初,她稍稍收拾了一下,准备进宫给霍太后请安,一拉开房门,放眼望去屋檐瓦舍、触目可及的地方一片白茫茫,只看着便知道昨夜的雪下得不小。 这已经是入冬以来的第三场雪,下雪的时候不觉得,雪停了太阳出来了反倒越发的冷。房门一开冷风就见缝插针地吹了进来,直往人脖子里灌,阮蓁打了个哆嗦,双碧忙挡在她身前,把手上的红刻丝镶灰鼠皮的斗篷给她披上,仔仔细细地系好带子,又塞给她一个暖烘烘的手炉,这才让开前面的路。 知道她今日要入宫见太后,霍成临上朝前早已吩咐过下人,务必将院里的积雪打扫干净,别让夫人摔着。侯爷亲自下的命令,又有安嬷嬷在一旁亲自督促,众人自然不敢怠慢,从天蒙蒙亮就开始忙活,沙沙声响了许久总是是把从主院到府门前的甬道上的积雪清理干净,保管让他们那位娇娇软软的小夫人走的安安稳稳。 到了庆熙宫,宫人领着阮蓁直接去了偏殿。 偏殿里烧着地龙,四角还放着铜炉,厚重的帘栊一掀开,一阵热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浅浅幽幽的暖香,沁人心脾。 阮蓁到的时候殿里已有了三位来客,常乐长公主算是一个,另外两个妇人模样打扮的年轻女子分别是卢阳伯的两个嫡孙女儿,坐在霍太后下首头一把椅子上身穿秋香色十样锦褙子的是大姑娘霍嫣,她旁边身穿玫红刻丝对襟长袄的是三姑娘霍蓉。两人都比阮蓁大上许多,早些年就已经嫁了人,如今也算是儿女绕膝了,不过因着保养得宜,看起来跟二十出头一般。 这三人加上霍太后,正好儿凑作一桌,正围坐一圈坐在红杉木镶大理石石榴纹四方桌前打叶子牌。 阮蓁上前行礼问安,又客客气气地叫了霍嫣“大姐”,霍蓉“三姐”。 这两个姐妹阮蓁早已经见过几次, 霍嫣性子像是阮蓁的大姐姐阮婉言,温和稳重,说起话来细细柔柔的,让人如沐春风,阮蓁和她相处的还算好。霍蓉的性子相比来说就不算讨喜了,阮蓁和她见了几次,互相都没有什么好感。不过当着霍太后的面,还算是过得去。 阮蓁到的时候她们正巧打完一把,霍蓉今日手气好,连赢了好几把,这一把也是她赢了,其余几人的筹码便得归她所有。都是有身份的人,打起叶子牌来下的筹码也都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霍嫣的一对耳珰、常乐长公主的一串碧玺手链、霍太后的一颗红宝石,都被她收入囊中。 霍蓉一边收筹码一边跟霍嫣说笑,一抬眼见了阮蓁脸上的笑僵了僵,就连她叫“三姐”她都装作没听见,还是霍嫣在一旁看了她一眼,她这才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霍太后笑着招呼阮蓁走近,摸了摸她的手,不出预料地一手冰凉。 路面上还积着雪,车夫不敢把马车赶得太快,从出门到宣治门前,再一路走到庆熙宫,这会儿阮蓁手里的鎏金小铜炉早已经凉了。 霍太后还是近来才知道她这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的毛病,目下一摸满手冰冰凉,心疼地皱了皱眉,说了阮蓁两句,吩咐宫人弄些温水给阮蓁泡泡手脚,好让她快些暖和起来。 阮蓁跟着宫人去了一边,这边四人又开了一局,霍蓉左右两边分别是常乐长公主和霍嫣,对面是霍太后,几人心思都在面前的牌上,霍蓉朝着阮蓁的背影看了一眼,凑到霍嫣耳边悄声道:“就她金贵,怕冷还出什么门啊,一天到晚往姑姑跟前凑,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孝顺?”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觉得阮蓁抢了自己在霍太后面前的风头,心里不高兴,又见霍太后这么关心阮蓁,嘴上就忍不住酸上几句。 霍蓉自小就一帆风顺,长大后嫁人也嫁得如意,嫁的是光熙皇帝的三大内阁辅臣之一,文华殿大学士胡正林的嫡次孙**,胡正林在朝中是有名的老顽固,家规森严,为的就是不让儿孙胡闹败坏家风,正妻膝下无子之前一律不许妾室生子。**又是个温吞性子,只要霍蓉不过分,他都会让着她,霍蓉嫁过去后可以说是春风得意,加之她嫁过去这几年陆陆续续给**生了两儿一女,在胡家的地位便愈发稳固。 种种因素叠加起来,以至于霍蓉即便嫁了人,孩子都已经到了开蒙的年纪,她的性子依旧没什么长进。 她不止一次在霍嫣面前编排过阮蓁,霍嫣一概不予理睬,这一回也是一样,乜了她一眼示意 对面还有霍太后在,让她收敛些。 霍蓉不甘心地撇撇嘴,没再说话。 阮蓁泡了泡手脚,身子暖和了不少,搬了个绣墩坐在常乐长公主身边看着她们打叶子牌。 叶子牌打起来不算难,一共四十张牌,每人先取八张,四人轮流出牌,以大击小,再从桌子中留着的八张牌中取牌。四人轮流坐庄,剩下的三个人则是一家。 这一次是常乐长公主坐庄,她今日有些心不在焉的,没一会儿就输了,干脆就不玩了,拉着阮蓁顶自己的位子。 阮蓁摇了摇头拒绝道:“你们玩吧,我不会。” 霍蓉正愁有气没地儿撒,闻言便在一旁起哄道:“又不难,打上几回就会了,看着多没意思。” 她撇撇嘴,为了骗阮蓁上桌干脆说起了假话:“大不了我让着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要是再不去,就是不识抬举了。阮蓁想了想方才那一局她们各自的玩法,心里大致有了笼统的想法,便从善如流地坐在常乐长公主的位子上,从腰间的荷包中掏出两颗珍珠当做筹码。 她这两颗珍珠一出来霍蓉的眼睛都亮了,这是难得的南海珍珠,珠子圆润颗粒也大,若是能赢到手镶在头面上,定然是璀然生辉。 霍嫣在一旁提醒阮蓁,“弟妹第一次玩,筹码还是不要太大了。” 阮蓁看了一眼面前的两颗珍珠,想了想,收回了一颗,朝她笑了笑。 四人这就开始了,这一回轮到霍太后坐庄,阮蓁纵然方才看着已经大概摸清了门路,却没有贸贸然的出手,而是谨小慎微的出牌,霍蓉瞧着她手生的紧,总算是信了她是第一回打,心里不由对那两颗南海珍珠更加势在必得。 几个小辈来宫里陪她,霍太后当然不会当真去迎她们的东西,有心让着她们,是以即便有阮蓁这个生手在,霍太后依旧是输了,面前的一把金瓜子便落入了面前的三人手中。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毕业实习,明天的更新将是一个跨区域的更新! 酒背着自己的电脑,在异国他乡(x)勤劳的码字︿( ̄︶ ̄)︿ ↑ 总觉得自己立了个不得了的g。 ☆、第81章 第八十二章 接下来的两三局阮蓁都和第一局一样,谨慎小心地出牌,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是生手,没一会儿她手里那两颗南海珍珠便输给了霍蓉,还附带从霍太后那里分来的一把金瓜子。 霍蓉把赢来的筹码一股脑堆在自己面前,笑得志得意满,“弟妹,还玩吗?” “弟妹”都主动叫出了口,可见她是真的得意。 阮蓁抿了抿唇,点头,“玩。” 主动送上门来的好处,不赚是傻子。霍蓉看了一连输了三把还浑然不觉有什么的阮蓁,心中暗自思考着日后是不是该常常叫她一起打牌。 她们要打,霍太后和霍嫣自然奉陪。然而从这一局开始,不知是阮蓁手气好还是她终于摸清了门路,一反先前连番的败局,开始赢牌,霍蓉手里的筹码陆陆续续堆到了阮蓁面前。到第三局的时候,又是阮蓁坐庄,霍蓉一咬牙,将手里仅剩的一串碧玺链子和一支金累丝仙兔衔草宝石簪子一股脑压了出去。 她心里越急,打起牌来越发不成章法,这一次更是兵败如山倒,不过一刻钟,牌局就到了最后。 霍蓉斟酌再三,出了一张十万贯,去翻桌上的最后一张牌,是一张万万贯。阮蓁看了她一眼,亮出了手里的牌,也是一张万万贯,这两张万万贯都是她的了…… 阮蓁又赢了,桌上的筹码都是她的了。她不仅赢回了先前的那两颗南海珍珠,还把霍蓉赢来的一干筹码都收入了自己囊中,就连霍蓉的那支金累丝簪子也成了她的,真可谓是满载而归。 霍蓉看着阮蓁身边的丫鬟一样一样地收起桌上的东西,心里都在滴血,“弟妹手气真好。” 与她仿若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语气相对的是阮蓁的无辜,她看着霍蓉,大大的眼睛眨了眨,抿着嘴浅浅一笑,道:“都是三姐让着我。” 霍蓉:“……” 霍蓉筹码输了个精光,心情也没了,这牌自然就打不下去了。 牌局散了,霍嫣扶着霍太后去了暖阁,霍蓉紧跟着追了上去,她这次输的有点儿多,便想着能讨好讨好霍太后,若是能哄得太后高兴,赏她几样首饰,也算是找补回来。 先前还热闹的偏殿一下子冷清下来,唯有殿里的空气还暖烘烘香融融的。 阮蓁转头看向身侧的常乐长公主,她方才一进殿门就觉得她心不在焉的,细长的眉一直皱着,眉间带着轻愁 。她知道她不是因为输了几把牌就心情不虞的人,略一思忖便知道了她心不在焉的原因。 当初常乐长公主用来拖着她和宋志昂的婚期的最为重要的借口便是为成帝守孝。守孝三年,其实不过二十七个月,算算日子,到了今年十一月十五,成帝的三年孝期就算是过去了。 而今日,已经是十一月十七了。 因为常乐长公主执意要给成帝守够三年孝期,二十二岁的宋志昂又平白耽误了两年。宋夫人左盼右盼好容易把成帝的孝期盼过去,自然是孝期一过便等不及要把常乐长公主娶进门,让她为宋家开枝散叶。 昨日宋夫人便进宫找了霍太后说了此事,当时常乐长公主就站在十二扇紫檀屏风后听她们的说话。她是那个时候才真的意识到,她再没有借口去延迟婚期了。 那一瞬间,她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便是—— 贺瑾,贺瑾在哪里? 然而贺瑾现在在哪里呢?他在常州。 阮蓁不知道的是,那日听了她那一番话后,常乐长公主并没有直接回宫里,她从武安侯府出来,又绕道去了长平坊贺瑾的家中。 她不敢让别人知道她去了贺瑾府上,便让马车远远在长平坊外停了下来,她自己带着贴身宫人走了进去,站在贺瑾府门外迎着寒风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等来贺瑾回府。 贺瑾从青帷马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前石狮旁的常乐长公主,她穿着月白绣辛夷花小袄,小脸在风中被吹得通红,那一双眼睛却是固执明亮的。 他脚下微顿,旋即若无其事地迎上前,“公主怎么会在微臣府外?” 常乐长公主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地问他:“外面好冷,先生能不能让我进去说?” 贺瑾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裳,在寒风中着实显得有些单薄,皱了皱眉,转身进了府门,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 常乐长公主心中欢呼一声,她觉得自己赌对了,赌他会担心她。她提着裙子匆匆跟上贺瑾的步子,跟在他身后进了朱漆大门。 进了前厅,丫鬟上了热茶,常乐长公主捧着茶杯连连啜饮了几口菜慢慢缓过来,热腾腾的茶水驱散了体内的寒气,让她的眉眼都明快了许多。 贺瑾在一旁看着,眼里一片柔和,可惜她当时只顾着低头喝茶,错过了。 好一会儿,贺瑾问她:“公主还没说来找臣所为何事。” 常乐长公主捧着手里的茶盏,指尖用力捏着杯壁。其实她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明快,她的心里不断回想着阮蓁对她说的那一番话,最后,像是为了把这番话从心里驱走,又或是为了验证阮蓁的话,她说:“阮蓁还说我倾慕了先生这么多年,先生始终不为所动,定然是一丁点也不喜欢我的……”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茶盏,朝着贺瑾笑了笑,道:“可是从方才看来,先生明明是关心我的,怎么是不为所动?定是她说错了。” 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想着,只要贺瑾不否认,只要他不否认,她就相信他是有一点喜欢她的。 贺瑾起初确实沉默了一瞬,然而下一瞬,他对着她道:“公主是君,贺瑾是臣,臣关心公主是理所应当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微低着头,再恭谦有礼不过的模样。只一句话,就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无限拉开,仿佛是王母娘娘头上的银簪,轻轻一划便是一条横亘在牛郎织女之间的迢迢银河。 其后不等常乐长公主说话,他后退一步,朝她揖了揖手,道:“臣府上还有些事,恕不能奉陪,公主请回。” 她缠着他这么多年,对他这样疏远的态度其实是有些习惯了的,当时心里虽然难过,却也不算多么难过,只是有些泄气,觉得阮蓁真是说对了,这么多年过去,他是真的一点都没有被她感动。但是她没想到,翌日就听到了贺瑾向光熙皇帝告假,请求回乡探亲的消息。 不,准确的说,她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贺瑾已经踏上了回乡的路。 然后一直到现在,她心里隐约觉得自己是真的马上就要嫁给宋志昂了,她想知道贺瑾如果知道这个消息会是什么反应,可是她连他的人都见不到…… 她追着贺瑾跑了这么多年,头一回,觉着有些累了。 临近年关,府衙忙着处理年尾的各项事宜,擎等着光熙皇帝下令便闭衙封印。 霍成是个武将,平日里没有文臣那么忙,这个时候却也是不遑多让,时常是早起上朝,到了暮色四合才能回来。 这一日他回来的也晚,卧房里的灯都点上了,阮蓁刚刚沐浴完,没洗头,乌黑青丝挽在脑后,穿着身玉色寝衣坐在铁力木雕螭龙纹圆桌后,安嬷嬷照常端来一碗药汤。 这是苏姨临走前给她留的最后一份方子,告诉她喝上两年,到她十八岁的时候就可以停了,到那个时候她的身子便是真的没有大碍了。 苏姨 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有些奇怪,阮蓁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后来便没有再想过,这药却是一直喝着。 其实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身子,阮蓁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喝这补汤的,盖因这药的味道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不似寻常的药的苦涩,反倒是古怪的很,让人喝上一口就能记上一辈子的那种古怪。 阮蓁喝了大半年都没能习惯这味道,反倒因为霍成的缘故,她是越来越不能忍受药味了,他不在的时候她连喝药都觉得难以忍受。 恰在此时,霍成回来了,院外的下人一声通报,阮蓁如逢大赦,腾地站起身迎上前去。 霍成一进门便见到了阮蓁站在自己面前,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眨呀眨呀地看着他,欲说还休。他往后看了一眼,见到圆桌上的青瓷小碗,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弯腰一手扶在她背上,一手绕过她的腿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成亲也有两个多月了,阮蓁的脸皮早在霍成日复一日的磨练下变厚了,当着房内一众丫鬟的面被霍成抱起来她也很是坦然,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头靠在他肩上,问道:“大哥哥吃晚饭了吗?” 霍成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点了点头,“吃了。” 阮蓁“哦”了一声,还想再说什么,霍成已经到了圆桌后,一手揽着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一手端起桌上的青瓷小碗,乌目静静看着她,“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作者有话要说:坐在陌生的床上,用手机开着热点的酒一边哭唧唧,一边嘟着嘴挨个么么哒。 ☆、第82章 第八十三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乌目沉沉看着她的唇瓣,好像更乐意她选第二个。然而阮蓁即便脸皮厚了许多,也还没到能当着丫鬟们的面与他唇齿相接的地步,她红着脸从他手里端过青瓷小碗,一咬牙,闭着眼将碗里的药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她闭着眼睛,长长翘翘的睫羽蝶翼一般轻轻颤动,一张小脸素净白皙,脆弱美好。 霍成的视线从她的脸上慢慢下移到青瓷小碗上,里面乌黑的汤药慢慢见了底,他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情绪,一手从她手上拿走药碗,一手绕到她脖子后面按着她的头朝自己压来。 碗底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阮蓁尚没从满嘴的古怪味道中回过神来,便觉唇上碰到一片温软,他先是含着她的唇瓣轻轻吮吸,慢慢厮磨,极尽缱绻缠绵,却带着一丝丝莫名的压抑与克制。 明明他什么都没说,阮蓁就是能感觉到他心情不好。这个念头让她有些分心,一边张着嘴承受着他的亲吻,一边睁开眼睛去看他。然后她就正正撞进了他黝深沉静的眼中,却没来得及抓住他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晦暗情绪。 许是因为她在此时分心让他不满,又许是因为旁的她还没来得及弄清楚的什么,他的攻势突变,激烈、凶狠,撬开她的齿缝长驱直入,不留一丝余地的吻她。与此同时,他的手在她臀上一拖,让她分开双腿缠上他的腰,站起身抱着她往床边走去。临走前他抬眼朝安嬷嬷看了一眼,后者心领神会地拿走了桌上的青瓷小碗,带着一众丫鬟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最后关门的时候,安嬷嬷从渐渐便窄的门缝里看到这位在外面为人敬畏的年轻侯爷卸下了一身冷肃沉稳,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将他娇娇软软的小夫人抵在床边的柱子上,衣物在他们脚下散了一地…… 压抑难耐的呻.吟渐渐响起,安嬷嬷敛眸,手上用力,将房门彻底拉紧,隔绝了那一室的春光。 霍成将阮蓁抵在床柱上要了一次,他故意坏心的不抱她,只有一只手轻轻环着她的腰身,阮蓁怕自己掉下去,一边忍受着他肆意的索取,一边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双腿用力夹.紧他的腰身。这样的姿势本就让他进的更深,阮蓁心理紧张,腿上用力,那里愈发紧致,霍成被她刺激的愈发失控,双目泛红,额头上汗涔涔的,终于忍不住掐住她的腰身将她提起,又狠狠按了下去,呼吸火热,低喘着在她耳边道:“宝贝儿,我真想死在你身上……” 阮蓁被 灭顶的快.感冲击着,浑浑噩噩地根本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抬起水光潋滟的眸子看了他一眼,无意识地靠近他的薄唇,在他紧抿的唇上轻轻舔了一下。她恐怕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然而她这个动作对霍成来说无异于挑.逗。 现在他是真的吃了药了。 春.药。还是烈性的。 安嬷嬷带着双碧在外面守着,听着房里的动静一直响到了后半夜,那娇娇的吟哦到后面已经沙哑破碎,带着弄弄的哭腔。安嬷嬷起先没觉得有什么,后来却皱起了眉。 侯爷要的太狠,也不知道小夫人受不受得住。 正当她准备上前敲门提醒的时候,房里的动静终于停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霍成的声音响起,“来人。” 声音低沉沙哑,还带着未褪的情.欲,声音里仿佛带着小勾子一般,撩人又色.气,听得院里一众丫鬟纷纷红了脸。 安嬷嬷清咳一声,严厉的目光挨个扫过候在门外的丫鬟,将她们心里还未来得及萌.芽的旖旎遐想扼杀,然后方才带着她们将一直备着的热水送了进去. 隔着房门听到声音遐想一番可以,然而等到进了卧房,一众丫鬟都好似吹了冷风喝了冰水一般,一个个低着头本本分分的干着自己该做的事,不该看的不该想的通通不看不想。 阮蓁全身汗淋淋的躺在一团糟的锦被上,一旁是霍成丝毫不夹遮掩的赤.裸裸的目光,无奈她手脚发软想要穿个寝衣遮住自己都难,只能一边微微喘着气一边不满地瞪他。 相比于阮蓁的精疲力尽,霍成却是神清气爽,穿着亵裤光着上半身倚在床头,手臂揽着阮蓁,低头看着她,象征男性的喉结滚了滚,伸手掩住她水雾未散的潋滟双眸,从喉中发出一声喟叹,哑声道:“囡囡,别这么看着我。” 刚刚经历过激烈的情.事的阮蓁面色潮红,浑身泛着粉色,光.裸的身子半掩在大红的锦被里,半遮半掩,活.色.生.香,霍成只看一眼就觉得受不了,何况她还拿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阮蓁的脑子好容易清明了一些,听到这句话,她立时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垂眸一看,不出所料地看到他腿.间遮都遮不住的鼓起,她倒吸一口凉气,身子一歪,咬着牙抬脚朝他的孽.根踹了过去。 当然没踹成,霍成习武多年,手眼都练到了极致,眼皮一掀,抬手握住了她纤细匀亭的小腿。 阮蓁挣了挣,没挣开。她身上一件能蔽体 的衣物都没有,这样抬着脚被他握着腿的姿势让她门户大敞,什么都被看了去。她把红的要滴血的脸埋进被褥里,几不可闻道:“大哥哥放开我。” 霍成没说话,那双大手顺着她的小腿一寸寸流连到她的脚踝,拇指在附近摩挲,少顷,他开出了他的条件,“宝贝儿,叫夫君。”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做那事的时候她被他想尽办法逼得叫过无数次了,阮蓁抿了抿唇,乖乖叫了声:“夫君。” 怕他觉得不够,她还擅自加了一句:“好夫君,放开我。” 霍成低笑一声,放开她的腿,拿过他扔在一旁的还算干净的外袍将她裹起,抱着走向净室。 等候在落地花罩外的双碧和画罗总算能进去收拾床铺了,两人本就泛起红晕的脸在看到床上揉成一团,一塌糊涂的被褥时双双愣了愣,旋即脸彻底红透,埋着头强迫自己什么都别想,僵着身子将脏了的被褥收起,换上干净的,然后木着脸抱着换下来的被褥出了房门。 沐浴的时候阮蓁推开了要和她凑在一起的霍成,咬着牙收拾完自己身上的狼藉,然后才看向早已经擦完身子的霍成,他方才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什么都没做,让她的脸色好了一些,张开双臂道:“抱我回去。” 霍成弯了弯唇瓣,倾身抱起她走出净室。 阮蓁这时候已经精疲力尽,神思困顿,却还记得问他:“大哥哥不高兴,是营里出什么事了吗?” 她一边问着,一边自发靠进他怀里,头枕在他胸膛上。 她这不自觉的动作让霍成心里发软,拉了拉身上的锦被将她盖好,随口道:“嗯,有人违反军纪。”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哄着她入睡。 这理由也算是说得过去,阮蓁累极,放松身子合上眼睛,不多时便熟睡过去。 十一月十八,邺城各府衙闭衙封印,这一年的年假开始了。 过了辰时,阮蓁才堪堪苏醒,一转头就看到了身侧的霍成。这么些时日,她还是第一次醒来看到霍成,头在他怀里蹭了蹭,唇瓣忍不住翘起。 霍成其实早就醒了,只是见她睡得香甜便不忍心叫醒她,总归今日无事,他就陪着她躺到了现在。 两人又躺了会儿,等阮蓁彻底苏醒,二人洗漱穿衣。 早饭过后,阮蓁总算想起昨日自己的收获,连忙命双碧把她昨日赢来的筹码拿了出来,一股脑堆在霍 成面前,跟他炫耀,“这是我赢来的。” 微挑着眉得意洋洋的小模样让霍成想把她按进怀里揉一揉,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陪姑母打叶子牌了?” 其实她每日在庆熙宫里做了什么,他都知道。 想起昨日霍蓉憋屈的表情,阮蓁心里就觉得解气,她欢快地点了点头。 她可是知道,霍蓉小时候可没少仗着卢阳伯夫妇的疼爱“欺负”霍成,虽然并没有对霍成造成没有什么实际的伤害,可阮蓁知道以后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她甚至在想,自己若是能早出生几年,一定要找到霍成,好好儿保护他,让他有一个开心快乐的小时候。可惜不可能,所以她只能用自己的方法给他“出气”。 不过这一点她没让霍成知道,只是大致说了说当时的情形。 霍成听罢,果然毫不吝啬地夸奖她:“宝贝儿真聪明。” 炫耀也炫耀过了,夸奖也听到了,阮蓁心满意足地翘着尾巴吩咐双碧把东西收了起来,不过从别人那里赢来的东西她不会用,只是放着等日后可以赏给院里的丫鬟,至于那把金瓜子,过年的时候刚好可以给阮骞当压岁钱。 中午的时候霍嫣命人送来帖子,邀阮蓁明日去府上踏雪赏梅。 正巧阮蓁这几日闲来无事,便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v= ☆、第83章 第八十四章 翌日是个晴朗的天儿,日头算不上大,晒在人身上无知无觉的,没有一丝暖意,好的是终于不刮风了,也算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儿。 阮蓁扶着双碧的手下了马车,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角门前殷切盼望着的霍嫣。 霍嫣是卢阳伯的嫡长孙女,霍家的孙辈都得叫她一声“大姐”,霍成当年没从卢阳伯府出去的时候也是这么叫的,也正是因此,霍嫣这么多年始终觉得对不起霍成。当年她虽没欺负过霍成,却也没能在他被别人欺负、被下人忽视的时候帮他一把,白担了他一声“大姐”。 不过当年那样的环境,阖府上下对霍成都是一般无二的态度,就连卢阳伯夫妇也默认此事,霍嫣仅仅能做到“不欺负”,已经算是难得。 这些阮蓁都清楚,当年的事查起来虽不简单,却也不是什么极难的事。不过若说霍嫣如今对她的这份殷勤全然是因为对当年没能相帮霍成的内疚不安,阮蓁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霍嫣性子虽软,温淑贤良,却也不是一个一味听从父母长辈吩咐的人,这一点,端从她当年执意下嫁林盛就能看出来。那时候林盛还只是个小小的进士,名不见经传的,可霍嫣就是看中了他,毅然决然地带着嫁妆嫁了过来。好在林盛自己也争气,如今已是大理寺右少卿。 不过在邺城这个遍地都是权贵的地方,正四品的大理寺右少卿实在算不上什么,上朝的时候堪堪站进奉天殿殿门而已。原本和卢阳伯府有这么一层姻亲关系,林盛该是平步青云才是,无奈卢阳伯府虽为霍太后本家,却不得光熙皇帝的亲近,近些年来越发式微。与之相对的,霍成却是位极人臣,权倾朝野,朝中素来不缺见风使舵猜测人心的官员,这么一来,林盛和卢阳伯府的姻亲关系倒成了他的绊脚石。 人都是有野心的,即便林盛对霍嫣有几分真心,却也耐不住多年止步不前,一辈子守着个正四品的官位过日子。霍嫣心思敏感,自然感觉到了丈夫竭力隐藏的不满,阮蓁就是这个时候进入她的视野的。那一日她进宫给霍太后请安,远远在宣治门前见到霍成抱着阮蓁下了马车,她也是成了亲的人,自然能看得出霍成对阮蓁的重视,从那日起她便有意无意地跟阮蓁亲近起来。 见了阮蓁,霍嫣撇开纷繁的思绪,露出一抹笑,等阮蓁走到跟前,她上前一步主动握住阮蓁的手,却是往她手里塞了个热的正舒服的小手炉,之后也没松手,就这么一路亲亲热热地拉 着阮蓁进了花厅。 阮蓁自觉还没同她亲近到这个地步,不过她既已接了人家的帖子,来府里做客,自然不会太过扫主人的兴,便任她拉着自己,直到进了花厅才借着解披风不着痕迹地抽手。 按家中排行,阮蓁需得随着霍成叫霍嫣一声“大姐”,但若要按品阶来算,霍嫣便要低她不止一等了。是以霍嫣请阮蓁入上座的时候,阮蓁并未推辞,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 她刚坐下,霍蓉便领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从插屏后面绕了出来,见了上座的阮蓁,她原本欢快的神色一滞,不高兴地撇撇嘴,“你怎么来了?” 她这说话不过脑子的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霍嫣瞪了她一眼,朝阮蓁歉意一笑,正要说话,被阮蓁制止。 阮蓁听了霍蓉的话不仅没生气,反倒很是高兴的样子,她单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霍蓉,笑眯眯道:“大姐请我来的呀。” 说着她看向霍嫣,眉眼弯弯地询问道:“不是说要赏梅?”她眨了眨眼睛,道:“大姐还邀请了其他人?” 她问着心里却已经知道了答案,霍嫣这么一个小小四品官员的夫人的帖子,即便是送出去了,也没有几个命妇愿意来。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便听霍嫣道:“自己家人相聚,要其他人做什么?我自然只请了你和三妹。” 霍嫣本还想着和阮蓁喝喝茶聊聊天,再行赏梅雅事,不过既然阮蓁已经开口催了,为防她等得不耐烦,霍嫣便命人稍作收拾,带着阮蓁和霍蓉去了后院。 林府不算大,这一处梅园却不小,载满了各个品种的梅花,可见林盛对霍嫣是真的花了心思的。此时正当花期,前日又刚下了一场大雪,满园梅花凌霜傲雪,相继绽放。许是因着霍嫣吩咐过,众人一路走过来,小径两旁已经见不到积雪,这梅园里的雪却还保持的很好,白雪红梅,赏心悦目,意趣盎然。 因着上一回阮蓁赢了她许多东西,霍蓉这次在霍嫣府上见到阮蓁本就没有什么好脸色,在知道是霍嫣主动邀请阮蓁来赏梅之后,她的脸色更难看了,全然没有心思赏梅。反观阮蓁,她从始至终都和霍嫣走在前面,有说有笑的,看起来亲近极了。 霍蓉心里就更不好过了。 阮蓁没想到接了霍嫣的帖子来林府赏梅还能有这样意外的收获,她借着霍嫣结结实实地膈应了霍蓉一顿,之后实在觉得外头冷,这才跟霍嫣说了,准备去暖阁坐一会儿。 林盛是南方人士,这府邸修建的时候便随了南方的雅致,处处可见亭台楼榭小桥流水,小径上一步一转都是一处风景,不过现下是冬日,景致自然大打折扣。霍嫣走在阮蓁身侧,一路跟她介绍着一路过来的风景,跟她约定等开春的时候再来府上,好好赏赏府里的小景。 这才十一月,就想着明年的事了,还真是心急,就不怕她看出什么端倪?阮蓁心中想着,面上却是没说什么,她方才借着霍嫣膈应了霍蓉一番,目下答应她也算是还了这个“人情”了。 阮蓁随口应了,跟着霍嫣走到一座假山后,还没走过去,便听见假山另一侧传来脚步声,许是踩到了地上的枯枝,才能让人听得这么清晰。 阮蓁以为是府里的仆从,便没在意,看了眼脚下,绕过假山,一抬头恰好对上两道视线,一道灼灼,一道好奇,都是打量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短小_(:3ゝ∠)_ 明天尽力粗长…… ↑ 这样的g不知道立了多少qaq 家里一堆旗子…… 也许,还有刀片? 哦,对了,猜猜是谁和谁?~~~ ☆、第84章 第八十五章 霍明熙站在假山旁的柏树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神色隐忍中带着些许晦暗不明,他身旁站着一个英武昳丽的年轻男子,眉目与霍明熙有九成相像,不过比之霍明熙,他的眉眼间更多了几分坚毅与血性。此人正是五年未见的霍明旭。 五年没见,他已经大不相同。 两拨人打了个照面,霍明旭率先反应过来,依次叫了人,“大姐,三姐。” 轮到阮蓁,他顿了顿,旋即神色坦荡道:“大嫂。” 霍明旭前几日派人到府里传了口信,说是已经回来了,这几日会寻个合适的时候来府上看望她。只是没想到会这么赶巧,正巧就在阮蓁来府上赏梅的这一天他也来了。霍嫣知道霍明旭和阮蓁之间的那点恩怨,怕阮蓁心里介怀,她忙上前一步,对霍明旭道:“姐姐这里有客人,你和明熙先去书房和你姐夫说会儿话,一会儿得了空我再命人去找你们。” 霍明旭看了阮蓁一眼,转头对霍嫣咧嘴一笑,应了声“好”,回头在霍明熙肩上拍了一下,“走吧。” 霍明熙收回视线,当先一步踅身离去。 兄弟二人走了,霍嫣暗中打量了一下阮蓁,见她神色如常,她松了口气,领着阮蓁去了暖阁。 这暖阁就在霍嫣和林盛卧房的左侧,天冷的时候霍嫣若是无事,白日里就在这边打理庶务,做做针线。 阮蓁一进暖阁便见了黑漆平面炕几上的针线筐,里面放着件半成的雪青色外袍,看颜色样式是男人穿的。她女红也还算不错,不过到目前为止,最多也就是闲来无事的时候给自己做个香囊,或是绣个帕子,还从没有给人做过衣裳,一时不由多看了两眼。 霍嫣见状笑了笑,把针线筐往一旁推了推,道:“府里人少,事情不多,我闲下来的时候就做做针线活。” 她拉过一条衣袖抚了抚,似是想到了林盛穿上这件外袍的模样,让她的眉眼都柔和了许多,“这些事丫鬟也能做,不过我总怕她们不上心,做出来的衣袍尺寸不合适,老爷穿上不得劲。” 她也是衔着金汤勺出生的,能为林盛做到这个地步,可见是真心喜欢他。 霍蓉从前为了这个事儿说过她几次,说她姿态放得太低,当心林盛日后胆子越来越大,总有一天会把她踩在脚底。她却没有一次听进去过,依旧满心满眼都是林盛。 霍蓉见不得她这个模样,轻嗤 一声起身出了暖阁。 她不是第一次来了,对着府里熟悉的很,霍嫣自然不怕她走丢了,便随她去了,自己则和阮蓁在暖阁里对坐着说话。 不多时,一个身穿赭色褙子的嬷嬷从门外走了进来,附在霍嫣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霍嫣点了点头,示意她退下,转头对阮蓁歉意一笑,说道:“前面有些事要我处理,弟妹先坐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命人上了新茶,又往炕几上添了几盘点心干果,好让阮蓁打发时间,做好这一切,她又吩咐了几句,这才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阮蓁来了的缘故,暖阁里地龙烧得太旺,连空气里都带着热气,阮蓁在炕上坐了会儿觉得有些闷,便带着双碧去院里透透气。 霍嫣这院子看得出来是用心打理过的,廊下种了不少花草,只是这时候正值隆冬,花草都凋零了,也看不出来什么。阮蓁在院子里转了转,外面的空气冰凉,让她舒服了许多,这会儿却又觉得冷了,便准备回去,一抬眼便看到了前方迎面走来的霍明熙。 以为他来找霍嫣,阮蓁皱了皱眉,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大姐去前院了。” 顿了顿,她又道:“霍蓉也不在。”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是让他赶快走。 霍明熙自然知道这院里就她一个人,否则他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来。阮蓁说这两句话的时间他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阮蓁没想到他非但没有离开,反倒朝她越走越近,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掀眸淡淡看了他一眼,转身欲走。谁知道她刚转过身,霍明熙便一个迈步跨到了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他身躯颀长高大,挡在她面前像是一面墙,让她避无可避。 阮蓁看着他,眸色淡漠,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般,“让开。” 霍明熙却一动不动,站在她面前垂眸看着她,神色莫名。 外面冷的透骨,阮蓁没有耐心与他继续耗下去,索性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霍明熙怎么会让她这么轻易逃走?手臂一伸,将她的手臂牢牢攥在掌中,臂弯稍一用力,将她扯了回来。 他根本没控制自己的力道,阮蓁被他扯得一个踉跄差点儿扑在他身上,她稳住身子,瞥见他的神色,开口声音里真正带了几分怒意,“霍明熙,你究竟想做什么?” 她已经嫁人,他却几次三番地纠缠她,饶是她脾气再好,也有生气的时候。何况,她脾气也算不得好 。 霍明熙到现在神色才真正变了,隐忍中带着点自我厌弃,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挣扎,但他手上的动作却并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把阮蓁的手臂越握越紧。他举起阮蓁的手臂,将她往自己跟前扯了扯,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想做什么?” 他高大的身躯渐渐向她倾去,脸离她越来越近,就在阮蓁以为他就要亲上自己的时候,她甚至已经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亲上来,就在这时,他却突然偏过头,薄唇差一分就要擦过她的唇瓣,他挑着眉,低低的带着嘲讽的笑了一声,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说我想做什么?大、嫂。” 后面的那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咬碎了吐出来一般,甚至带着些许恨意,只是不知道他恨的是霍成,还是阮蓁,亦或是他自己。 阮蓁转头看他,唇瓣翘起,露出一抹没有温度的笑意,“放开我。” 却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刺激到了他,他握着她手腕的手突然一紧,箍得她手腕生疼。他挑衅地看了她一眼,道:“我若是不放呢?” 他攥着她的手腕,空着的手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柔软的身躯朝自己身上按来,在她耳边重复地问道:“我若是不放呢?” 他嗅着她颈间的甜香,拥着她柔软娇小的身躯,终于觉得心里不再那么空的难受,空的让他几乎要发疯。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不满,她对他的诱惑太大,让他本就所剩不多的理智彻底遗失殆尽。 他觉得自己恐怕真的疯了。甘之如饴的疯了。 阮蓁冻得冰凉的耳垂突然一热,待她意识到那是霍明熙的舌尖在□□,她神色一变,拼了命地挣扎,空着的手高高扬起朝他脸上招呼过去,嘴里咬牙切齿道:“霍明熙,你真恶心!” 是真的觉得恶心,耳后的皮肤被他舔过后,暴露在空气里,湿湿的带着凉意,仿佛被蛇信子碰过,让她浑身汗毛倒立,她有一瞬间甚至觉得喉咙里难受,想要呕出什么,眼睛都红了,是不由自主的生理反应。 霍明熙脸上结结实实地接了她一巴掌,他偏了偏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正要说话,却听到了她的呕声,清晰无比的在他耳边响起。他神色一变,突然就想起前些时日在街上看到她和霍成从马车里下来,她粉颊融融,唇瓣红肿,眉眼间带着挥之不去的春意,娇媚可人,一看便知道他们在马车里做了什么。他觉得讽刺,觉得不甘,更多的是想要发疯,她能让霍成伏在身上任意妄为,却连他碰她一下都觉得 恶心。 她觉得恶心,他就更要碰她。 ——他既然不能让她好好记住他,那何不做一次恶人?让她真真切切地记他一辈子,想起他就咬牙切齿的记住他。 他这样想着,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头埋在她的颈间,伸出舌尖舔了舔,半是畅快半是沉沦,半是疯狂半是冷静,这个时候,甚至连她微微扬起的脖颈都让他越发疯狂。 阮蓁忍着胃里翻天的难受,顺从地扬起脖颈让他舔舐,没被箍住的那只手悄悄抬起,拔下发间的簪子,高高扬起,在他一点没有察觉的时候,朝着他的肩膀用力刺了进去。 霍明熙吃痛,握着她手腕的手失了力道,她趁机挣脱,毫不留情地拔除簪子,举着带血的簪子睁大眼睛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让开。” 饶是冬天的衣物厚重,以她发狠的力道簪子依旧刺进去不浅,这一会儿的功夫霍明熙肩头的布料已经被血迹洇湿大片,他捂着肩膀,血从他的指尖蜿蜒流出,他却浑然不在意,仿佛没有看到她手上的簪子一般低笑着逼近她,问她:“他这么亲你的时候,你也会这么做吗?” 阮蓁眼神发冷,一个“滚”字刚到了嘴边,便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哥。” 是霍明旭。 面前是咄咄逼人的霍明熙,背后是不知来意的霍明旭,阮蓁咬着牙握紧了手中的簪子。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后面还有一千字,但是觉得那部分还要再揣摩一下~ 所以今天就标准3000+好啦!o(*////▽////*)q 霍成啊,你看看,一大意媳妇儿就叫别人欺负了[摊手] ☆、第85章 第八十六章 霍明旭看了一眼霍明熙带来的小厮,眸中的杀意让那小厮手上一抖,被他牢牢制住的双碧登时如蒙大赦,挣脱开来,跌跌撞撞地冲到阮蓁面前,看着她紧紧握着还在滴血的簪子,几乎要哭出来,“姑娘!” 霍明熙肩上的伤口还在流着血,沾了他满手,但这不是最要紧的。 霍明旭闭了闭眼,转身看向阮蓁,张了张嘴,那句“对不住”怎么也说不出口。 当年他被祖父硬绑着送去了西北大营,起初的几个月心里是不满的,甚至还将这件事怪到了阮蓁头上,但是后来他就不这么想了。西北大营五年,战争、生死、血泪,这些足以让他以最快的速度成长。他终于彻彻底底地清醒,意识到自己的混账和荒唐,是以他此番回来除了探望家人外还有一个目的便是为当年之事真真切切地跟阮蓁赔罪。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清醒了,一贯冷静自持的霍明熙竟然鬼迷心窍,做出这种事! ——阮蓁上辈子大概是做了什么恶事,才会遇到他们兄弟二人。 他知道今天这事恐怕是轻易过不去了,即便阮蓁不追究,霍成知道了也不会轻易放过霍明熙,甚至还会因此迁怒于整个卢阳伯府。霍明旭不是怕霍成,而是卢阳伯府如今根本不比当年,即便有霍太后在,仍旧挡不住它衰败的速度。若是在这个时候霍成再做出点什么,卢阳伯府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他原本以为从此能和霍明熙兄弟联手重振卢阳伯府当年的威风,却不想威风还没重振,生存先成了问题。 霍明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躁郁,走到阮蓁面前,对上她明显不算好的面色,张了张嘴,艰涩道:“外面冷,不如你先回屋稍候,我命人去请……” 他话没说完,阮蓁一直垂着的眼帘倏地掀开,眸色极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必了。” 她说完便提步准备绕过他径直离开,她手里还握着那支沾满血迹的金簪,簪上成对的蝴蝶也溅上了血迹,蝶翼轻颤,血珠滴答落在她的浅杏色裙摆上。 霍明旭哪里敢让她这么出去,他忙叫住她。 阮蓁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抗拒和不信任。 被她这么一言不发的死死盯着,霍明旭心里苦笑一声,他知道自己和霍明熙从今日起在阮蓁面前是真的再没有一点可取之处了,不止他们兄弟二人,恐怕整个卢阳伯府都是如此。他竭力 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可信一些,抬手指了指她手上的金簪和裙摆上的血迹,又给了一旁的丫鬟一个眼神。 那丫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霍嫣临走前命她好生招待阮蓁,她不过是去耳房沏了壶新茶,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院里就成了这么一副局面,卢阳伯府的二公子肩头染血,而那位好看的不像话的武安侯夫人手里拿着一支还在滴血的簪子……她吓得大气儿不敢出一声,竭力稳着双手端着手里的托盘,但茶盖和茶盅摩擦的嘎吱声还是暴露了她心里的惊惧。 看到霍明旭的眼神,她赶忙放下手里的托盘,小心翼翼地走到阮蓁面前,嗫嚅着唇瓣道:“夫、夫人,奴婢打盆水,您洗洗手吧……” 她看着阮蓁那双葱白细长的手,方才在屋里的时候她还在感叹好看的人连手也生得比一般人好看,这会儿这双让她羡慕不已的手就已经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她竭力稳着心神,站在阮蓁面前等着她的回答。 阮蓁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提步进了屋子。 她前脚刚进去,原本在前院处理事情的霍嫣便得了消息,匆匆赶来,一进院子便看到了霍明熙肩膀上的伤,她惊呼一声,快步上前,又吃惊又心疼,“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下人去请她的时候只说是后院出了点事,请她过去一趟,是以她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目下一打眼看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被人伤成这样,就有点怒了,杏眼一眯,看向院里的人,“这是怎么回事?还不快去请大夫!”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霍明旭便说话了,他轻描淡写道:“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大姐不必担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始终垂着眼眸的霍明熙,“不疼恐怕他还不会清醒。” 他是真的没想到霍明熙能做出这种事来,别说阮蓁已经成亲,嫁的还是霍成,即便阮蓁待字闺中,他也不能这样去强迫去玷污一个女子的清白!这与禽兽有何不同? 霍明旭如今最看不起的便是这种人,若不是霍明熙已经受了伤,他定要狠狠揍他一顿。有这样的能耐为何不去戍卫边疆?为何不去抛洒热血?反倒拿这点能耐来欺负女人,真不是东西。 闻言,一直站在一旁紧抿着嘴不说话的霍明熙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抬眸看了霍明旭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慢慢朝院外走去,他受伤的肩膀还在流着血,他却好似浑然未觉,也不去捂一捂 伤口,任由肩头的血流着…… 霍嫣瞪了一眼霍明旭,正要追上去,却听他道:“大姐与其担心他,倒不如想想怎么跟武安侯交代。” “武安侯?”霍嫣脚下一顿,转身看着他。 霍成来得极快,霍嫣连一个应对的法子都还没想出来,他便来了。 他穿着身玄色素面锦袍,身躯高大,往那一站便好似一座大山压在众人心头,尤其他此刻眉峰低压眼神冷肃,周身气势骇人,愈发显得震慑人心。他举步进了暖阁,漆黑双目淡淡从霍嫣身上扫过,一开口,声音里都带着冰碴子,“她呢?” 霍嫣连忙指了指暖阁里间,屏着息看着他走了进去,她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阮蓁的手已经洗干净,目下正坐在炕沿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露出一张白得几乎透明的侧脸,从霍成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她垂下的眼睫,脆弱的好似一碰就会碎了。 霍成走到阮蓁面前,还未说话,一转眸,看到了放在阮蓁身侧的金簪,簪上的血迹让他眸色刹时又冷了一个度。 阮蓁此时也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到了霍成,她怔了怔,旋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大哥哥?” 只一句话,霍成浑身冷意尽收,他轻轻“嗯”了一声,在她面前蹲下,握住她冰凉的双手,心疼得无以复加,“有没有受伤?” 阮蓁摇了摇头,说“没有”,说完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一旁还带着血迹的金簪,抿了抿唇,道:“那不是我的血。” 她顿了顿,对上他的视线,心里一直拼命憋着压抑着的委屈突然迸发出来,眼睛一瞬就湿了,眼眶红红地看着他,张开双臂,委屈极了,“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她一点儿也不想待在这里,一点儿也不想看到这些人,她只想要他…… 霍成低头亲了亲她的指尖,她的指尖冰凉,一直透过他的嘴唇传到他心里。他压下心里的肃肃杀意,解下身上的大氅将她包住,将她抱在怀里,走出了暖阁。 到了门槛前,他脚下一顿,回头,冰冷的视线一个个扫过屋里的人,却是一句话没说,抱着阮蓁大步离去。 看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霍嫣始终没敢追上去,她面色苍白地看着身侧的霍明旭,颤声问道:“怎么办?” 霍明旭脸色沉重地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霍成没来之前他 还在心存侥幸地想着或许阮蓁在霍成心里的分量并不算太重,那么这件事尚还有转圜的余地。但方才看到的场景让他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一次恐怕连霍太后也救不了霍明熙了。 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停在武安侯府门外,霍成抱着阮蓁下了马车,一边往府里走,一边冷声吩咐不知隐匿在哪里的暗卫,“找到霍明熙。”想到方才双碧告诉他的事,霍成面上杀意尽显,“哪只手碰过夫人,就把他哪只手废了,若是两只手都碰了,那就都别要了。” 霍成眼里闪过一丝嗜血红光,这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霍明熙和卢阳伯府,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空气中传来一声破空声,一身黑衣的暗卫在霍成面前单膝下跪,又领命而去,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霍成抱着阮蓁进了卧房,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榻上,正要开口,便见阮蓁脸色一变,推开他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霍成忙追了出去,便见阮蓁扶着门前的廊柱,低着头吐了。 她早起只吃了一点东西,这会儿还没吃午饭,胃里压根没多少东西,可她却吐的停不下来,到后来就成了干呕,呕得泪花都出来了。 吐完她又要沐浴,她这会儿刚吐完,脸色苍白的吓人,安嬷嬷哪里敢擅自答应,只好看着霍成,询问他的意见。 霍成从回来就绷着一张脸,脸色吓人,带着股山雨欲来的味道,吓得满院的下人都战战兢兢,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下,见他点头,屋里伺候的丫鬟们都松了一口气,争着抢着准备热水去了。 热水备好,霍成陪着阮蓁一起进了净室,他这会儿根本不敢放她一个人。 阮蓁褪了衣衫迈进水池,霍成本意是想守在一旁,却不想阮蓁在池边站稳,转过身睁着湿漉漉的眼睛仰头看他,“大哥哥也下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我得去吃点金戈_(:3ゝ∠)_ 这样才能 粗又长 ---------------- 谢谢小院子小天使的地雷x2,kaka小天使的地雷x2~扑倒么么啪=v= ☆、第86章 第八十七章 阮蓁方才在霍嫣家中已经擦拭过耳后被霍明熙碰过的地方,可她依然觉得恶心,脖颈处仿佛还残留着那如蛇信子掠过一般的湿凉触感,让她的胃不停抽动,目下周身泡在温热的水中她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可她依然觉得不满足,她急需要抓住什么更温暖的东西。 于是她转过身,仰头,对着霍成发出了邀请,“大哥哥也下来吧。”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诱人,巴掌大的脸白的几乎透明,唯独一双眼睛水汪汪湿漉漉,仿佛敛着潋滟流光,乌黑的发披在背后,如水藻般浮在水面上,拂过她嫩白光滑的肩膀,无端带着几分脆弱的魅惑,让人想起志怪故事中蛊惑人心的海妖。 霍成敛下心神,依她所求褪去外袍也下了池子,不过却留了一层亵衣。 他刚进了池子,阮蓁便靠了过来,他双手环住她,抱着她坐下,背靠着池边,低头与她侧脸相贴,耳鬓厮磨,声音轻缓柔和地在她耳边问她:“我帮你洗?” 阮蓁点了点头。 成亲以来,他们在这池子里一同洗过无数次澡,每一次霍成都是没洗两下便心旌摇曳情难自已,总要半逼迫着半诱哄着她在这池子里共赴云.雨,让她与自己一同沉沦。这一回,他却没了那些旖旎遐思。 他看着她素净苍白的面颊,想起她方才红着眼睛扶着廊柱恨不得把胃都吐出来的背影,心里仿佛有针在扎,细细密密的疼。 他有一腔怒火亟欲发泄,落在她身上的动作却愈发轻柔,仿佛在呵护着最珍贵的珍宝。 他难得规规矩矩一次,阮蓁却不想让他正经下去,她从他怀里转过身,与他面对面坐着,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就要扯开他的亵衣。 霍成按住她的手,“囡囡?” 泡在池子里这么久,她的手还是没暖和起来,指尖冰凉,让他皱紧了眉头。 她却以为他是不愿意要她,眼眶蓦然就红了,一双水眸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像是被主人抛弃的猫儿,“大哥哥抱我。” 这种境地,她又已经在他怀里,这个“抱”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即便霍成再压抑着自己,听到她的话呼吸还是不由自主地一紧,眸子深处渐渐涌出几分火热。然而他还是没动,握着她的手不让她到处撩拨,乌目紧紧盯着她,声音低沉喑哑,“囡囡,你确定?” 阮蓁没 说话,她抽出被他紧紧握着的双手,环住他的肩背,仰起头亲上他的下巴,顺着他的下颌向下,吻上他的喉结,然后—— 她伸出舌尖舔了舔。 她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霍成闭了闭眼,擒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低头发了狠一般吻了上去。 阮蓁仰头承受着他激烈的吮吻,舌尖甚至不安分地勾了勾他的舌头。 这无异于挑.逗的动作唤来的是更猛烈的进攻,他的舌深入她的领地,带着火热的气息与她强势纠缠,津液交缠的声音在寂静的净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阮蓁被他吻得身子发软,如一池春水融化在他火热的攻势下,水润双眸半睁半阖,透过雾蒙蒙的视线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霍成被她看得身体发烫,心里也烫,却无从排解,只能将她更深地按入自己怀里,恨不得将她揉碎了塞进自己的身躯,从此以这一身血肉之躯护着她,谁若想伤害她,便先从他的尸身上踏过去。 他的亵衣终于被她扯开,她将身子贴上去,感受着那熟悉的热度,心里的那点冷意终于慢慢褪去。 他的吻愈发激烈,嘬吮着她的唇舌,又在她喘不过气之前离开她红肿的唇瓣,舔去她嘴角被他吻出的津液。 阮蓁被迫分开了双腿跪坐在他身上,身子被抬高,身前之人的唇舌携裹着灼热的气息一路向下,她无力地扬起脖颈,仿佛濒死的天鹅。 …… 眼前仿佛有一道白光闪过,阮蓁绷紧了脚尖,圆润粉嫩的脚趾紧紧蜷起,少顷又慢慢舒展开,她靠在霍成怀里微张着唇平复呼吸,好一会儿才从灭顶的情.潮中回过神来。 阮蓁动了动身子,发觉他那东西竟还埋在她体内,这会儿她心情好了许多,终于知道了害羞,她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引得霍成呼吸又乱了一瞬,她却没有发觉,俏脸泛红,“你出去……” 霍成低头在她肩上亲了亲,一开口,嗓音里还带着情.欲未退的喑哑,“宝贝儿,你开的头,却不能由你说结束。” 言讫,他将她的身子向上抬了抬,转身将她抵在身后的池壁上,身体稍稍后退,然后再度重重顶了进去。 微风拂过,吹绉一池春水。 小小净室里春.色无边。 胡太医已经在前厅等候多时了,一个时辰前,安嬷嬷火急火燎地命人将他请到府里,他还当是武安侯那位小夫人得了 什么急症。可怜胡太医胡子都白了,一路急匆匆地从宫里赶到武安侯府,连口气都来不及喘,急得满头大汗。谁知到了府里,他坐在这里茶都喝了五六盏了,还是没见到要诊病的人。 胡太医放下手里的成窑五彩小盖钟,不知第多少次看向一旁的安嬷嬷,“侯爷还没哄好夫人么?” 安嬷嬷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夫人身子不适,心情难免恶劣,还请胡太医多多担待些。” 她心里却盘算着是不是该让人去催一催,看夫人刚才吐成那个样子,想必目下身子虚的很,可是经不起折腾了。 胡太医又喝了一盏茶,卧房那边总算是有了动静。 丫鬟将胡太医请进屋子,他拎着随身的小药箱绕过屏风,只见销金床帐低垂,层层叠叠将里面躺着的人儿遮得严严实实,唯余一只纤细白皙的手露在外面。 胡太医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霍成,得了他的准许,他这才上前拿出脉枕,给阮蓁号脉。 好在不是什么大问题,胡太医松了口气,收回诊脉的手正要开口,却见霍成眼神一扫,一转身出了内室。他硬生生地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跟着霍成绕过屏风。 到了外间,胡太医总算能放心说话了,“侯爷放心,夫人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先前可能略微有些受惊,以致心绪不宁……” 霍成皱了皱眉,问他:“她吐了好几次。” “这……”胡太医凝眉思忖,片刻后道:“女子见到了污秽之物或难以接受的事,受惊之余确会出现这样的症状。” 他不知道这位小夫人究竟遭遇了什么事,再看武安侯的样子显然不打算告诉他,他只好提心吊胆地揣测。 好在霍成听罢稍作颔首,胡太医放下高高悬起的心,提笔写了一副定心安神的方子,又叮嘱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 安嬷嬷去送胡太医,霍成踅身进了内室,挑开销金床帐看着里面熟睡的人。 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情.事,她目下是真的乏了,缩在锦被里睡得香甜,脸色也不再那么苍白。 看着她恬静的睡颜,霍成脑海里却不断闪过在霍嫣家里她红着眼眶仿佛受伤的小兽一般朝他伸出双臂的模样,越想越觉得心疼,心里的怒气也就更盛。 他在她床前站了许久,俯身在她眼睛上落下轻轻一吻,而后转身离去。 阮蓁不知道,在她睡得格外安稳的这一个多时辰里,霍 成先是入宫见了光熙皇帝一趟,而后以雷厉风行的速度将所有知道此事的仆从全都提走,不知是林盛府邸里知情的仆从,就连霍明旭和霍明熙带来的小厮他也一概全都抓了。 这批被他抓走的仆从最后究竟如何了,没有人知晓,许是被重新卖到了偏远的地方,又许是已经在这世上彻底消失,除了霍成和他的手下,没有人知道。 霍成带来的人手持令牌直接进了卢阳伯府,当着众人的面将霍明旭身边的小厮抓走,霍鸿光本欲大发雷霆,此时下人回报,二少爷出事了! 他顾不上去管霍成的事,匆匆去了前厅,却见早上出门前还好好的霍明熙半死不活地趴在小厮身上,两条胳膊已诡异的角度弯折着。 霍鸿光的夫人惊呼一声,几乎要当场昏厥过去,忙命人将霍明熙背进了屋子,放在床上,到这时候,她才发现霍明熙身上除了两条胳膊被人打断,他的肩膀上竟还有一处不浅的伤痕,流出的血将他肩头的衣料浸得发黑。 宫里太医跑了一趟,小半个时辰后,霍明熙总算是醒了,霍鸿光的夫人一边掉眼泪一边问他究竟发生了何事,他的小厮方才也被霍成的人带走了,让他们连个能问话的人都没有。 可是霍明熙却仿佛失了心魄一般,只是睁着眼睛,目光涣散地看着头顶的承尘,半晌,他嘴里逸出一声带着浓浓的自嘲的轻笑,眸子微阖,竟是落下两滴泪来。 ——他喜欢了她这么多年,执着了这么多年,最后留给她的,竟是这样一个丑恶的面目。 一室静默,许久,众人才听到一声低哑的喟叹。 “罢了……” 不知是在说给旁人,还是说给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怀孕~ 阮蓁蓁现在才十六岁,生孩子对身体不好滴=v= ------------ 谢谢kaka小仙女(x2)、你就像故事@小天使的地雷~ 手动笔芯~(づ ̄3 ̄)づ ------------ ------------ 以及,啊……又攒了好多好多好多~营养液!么么我的小可爱们~ 读者“云倾酱”,灌溉营养液+1 读者“昭沅”,灌溉营养液+1 读者“很高兴遇见你嗯”,灌溉营养液+9 读者“很高 兴遇见你嗯”,灌溉营养液+1 读者“昏睡的鱼”,灌溉营养液+10 读者“桃夭夭”,灌溉营养液+1 读者“子非鱼”,灌溉营养液+2 读者“黑喵”,灌溉营养液+20 读者“未央”,灌溉营养液+1 读者“昭沅”,灌溉营养液+1 读者“昭沅”,灌溉营养液+1 读者“啊哈?what?who?”,灌溉营养液+1 读者“躲在象牙塔”,灌溉营养液+2 读者“小仙咩”,灌溉营养液+50 读者“咲酱”,灌溉营养液+60 读者“昭沅”,灌溉营养液+1 读者“桃夭夭”,灌溉营养液+1 ☆、第87章 第八十八章 阮蓁这一觉足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的时候天色尚不算晚,日头西斜,挥洒着余晖。 她中午那会儿吐得太厉害,随后又和霍成在净室里不知疲累地折腾了许久,目下肚子里早已闹起了饥荒。 安嬷嬷早已料到她醒来会饿,便命人在灶上熬了青菜鸡丝粥。白米熬煮得晶莹软糯,切碎了的鸡丝掺杂其中,调至文火,细炖慢煮,鸡肉的鲜香与白米的清香完美糅杂在一起,最后临起锅的时候再撒进些许青菜,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阮蓁肚子里空荡荡的,嘴里又索然无味,这么一碗咸香醇厚的鸡丝粥正合了她的胃口,把一碗粥喝了个干干净净。 喝完粥又喝了药,阮蓁漱过口,用沾湿的帕子擦了擦手脸,这才让画罗伺候她穿衣。 这会儿她突然觉得不对了,拧着眉尖儿在室内扫视一圈,转眸看向画罗,“怎么不见双碧?” 画罗正跪在床边脚踏上给她穿鞋,她今早出门穿的靴子沾上了吐出的秽物,便换了新做的掐金挖云红香鹿皮靴。阮蓁的脚小,这靴子也做得精细小巧,惹人喜爱。 其实阮蓁的个头在女儿家里不算矮,甚至因着腰细腿长,看着倒比实际要高不少,然而她那双脚却生得小巧玲珑,皮肤莹白,颗颗脚趾生得圆润粉嫩,十分惹人。霍成便对她这双金莲玉足喜爱到了极点,两人行床笫之事的时候,他就总是握着她的脚把玩,有时候情动之时还又亲又咬,恼得阮蓁想一脚踹开他,又一点力气都没有…… 画罗闻言手上一顿,低着头道:“双碧被侯爷关起来了。” 阮蓁愣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霍成这么做的缘由,她敛了敛眸子,又问了霍成现在何处,得知他在书房后,她站起身,理了理裙摆说了句“我去找大哥哥,你不用跟来了”,便走出了卧房。 从她醒来到现在,不过半个多时辰,外面天色便已昏黄,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雪,细细的雪粒没一会儿便铺了一地稀疏的白。 阮蓁披了件绛红云锦斗篷,撑着伞举步慢慢朝书房走去。 武安侯府的书房对府里一众仆从是个绝对不能踏足的地方,但对阮蓁却不是这样。霍成商议朝中事务从来不有意避着阮蓁,有时候他甚至会抱着阮蓁与自己一同坐在紫檀浅雕云纹太师椅上,他阖眸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听着她轻声细语地给他读公文上的内容,偶尔还会让阮蓁说出自己的看法。阮蓁性 子聪慧机敏,心思玲珑通透,她对朝中事务虽没有霍成那般了解,却往往会另辟蹊径,说出一番独到的见解。每每这时,霍成总会感叹自己真是娶了个绝世珍宝,让他不为之倾倒都难。 到了书房门前,阮蓁将伞收起靠在门边,轻车熟路地推开槅扇,走了进去。 霍成坐在紫檀浅雕云纹太师椅上,乌目微垂看着长案上翻开的一本卷宗,常坚正站在案前同他汇报事情。听到外面的动静,常坚的声音停了一瞬,待见到推门进来的是阮蓁后,他又低声说了几句,便躬身告退。 后面的几句话阮蓁倒是听到了,但常坚言辞模糊,听了也跟没听一样。 阮蓁没有在意,走上前去。 霍成掀眸看着她走近,合上手里的卷宗随手扔到一旁高高摞起的公文上,对着她愉悦地弯了弯唇瓣,伸臂越过面前的公文牵住阮蓁的手,领着她饶过桌案,然后臂弯一收,将她拉坐在自己腿上。 阮蓁没有挣扎,顺着他的力道乖乖跌进他怀里,让他的手圈上她的腰。这一下她正对着桌案,也就看清了刚才霍成看的是一本账簿。军营里临过年的时候会发军饷,让兵将们带回家补贴家用,是以阮蓁即便看到这本账簿也没起疑,只是扫了一眼便过去了,并未放在心上。 霍成低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侧脸,又忍不住怜爱地亲了亲,“身子舒服些了?” 阮蓁一路走过来,整个面庞都是冰冰凉的,霍成却不然,他一直坐在书房里,身上是热的,温软的触感磨蹭得阮蓁舒服不已,她眯了眯眼,偏过头迎合他的动作,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开口:“好多了。” 霍成捏着她小巧的下巴,让她面对着自己,垂眸细细打量了片刻,确认她没有逞强,便凑上前在她唇瓣上亲了亲。本来只是想轻轻啄吻,等挨上又觉得不满足,又忍不住舔了舔。 阮蓁乖巧地微抬着头任他又亲又舔,待发觉他贪得无厌地想要深入后,她手上稍稍用力推开他,说出了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大哥哥把双碧关起来了?” 亲不到馨香温软的唇瓣,霍成也不恼,转头就含住了她还带着些许凉意的小巧耳垂,用牙齿轻轻磨着,抽空回答她:“嗯……”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带来丝丝酥.痒,阮蓁难耐地缩了缩脖子,抓住他搂在自己腰间的大手,“你把她关在哪里了?” 这一次霍成没有立刻回答,他含着她的耳垂逗.弄了会儿,又沿着她耳后的皮肤,辗转 吻上了那细长优美的脖颈,在这一处流连忘返,甚至张嘴咬住她颈后的一块软肉,牙齿稍稍用力咬合。 猝不及防被咬了一口,阮蓁吃痛,“嘶”地倒吸一口凉气,想要转身看他,却被他按住了肩膀,又含住了那块软肉,舌尖慢慢舔过自己的牙印。 半晌,他仿佛才想起阮蓁方才说的话,“柴房。” 阮蓁险些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脑子里过了一遍才堪堪回过神来,转过头看着他,浓长的眼睫眨了眨,“大哥哥把她放出来好不好?” 霍成看了她一眼,在她唇上轻轻啄吻,慢斯条理地开口:“嗯?” 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阮蓁并不觉得气馁,她在他怀里挪了挪身子,搂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胸膛上,慢慢跟他讲理求情,“我身边只有两个贴身丫鬟,目下你把双碧关了起来,画罗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她知道霍成心里最在意的是她,便拿自己说事:“画罗的性子本比不上双碧沉稳,再一着急,手忙脚乱地伺候不好我……” 她抿了抿唇,在霍成沉沉的目光下又厚着脸皮添了一句,“到时心疼的还不是你。” 这句话无疑取悦了霍成,他唇边逸出一声轻笑,似笑非笑地垂眸看着她,好似在说“你倒是清楚明白”。 阮蓁强撑着羞赧迎着他的视线,熟料他却存心要逗她,长眉微挑,道:“倒不如让安嬷嬷再给你调.教几个更为听话能干的丫鬟。” 他话音刚落,阮蓁便急急道:“但是双碧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早已用惯了她,若是贸贸然换了旁人,我定会不舒服……”她说着看到他眼里的好整以暇,知道他是在捉弄自己,秀挺的鼻子一皱,没好气地在他的薄唇上咬了一口,耍起了赖皮,“我就要双碧,只要双碧。” 咬了一口还觉得不解气,又气呼呼地用糯齿磨了磨,扔出一句威胁的话:“你若是不答应我,今日就别回房了!” 霍成任由她在自己唇上又啃又咬,嘴边始终噙着一抹笑意,“那我睡哪里?” 阮蓁想也不想便道:“书房。” 这还是她从刘氏和阮泽身上获得的灵感。 她话音刚落,身子便一轻,霍成揽着她的腰将她提放在面前的桌案上,大手一挥将上面的东西一股脑地推到一边,将她压在桌上,大手擒住她挣扎的双臂按在头顶,凑到她耳边声音低沉道:“宝贝儿陪我一起?” 阮蓁当然说“不”,要接受惩罚的人 是他,她作甚要陪他睡书房?书房的短榻硬邦邦的,睡在上面一点儿也不舒服。 她不假思索地拒绝完,迎上霍成的视线,又觉得有些心虚,黑黢黢的眼珠子转了转,与他讨价还价,“大哥哥放了双碧就不用睡书房了,书房没有地龙,晚上会受凉的。” 然而目下霍成却没有心思与她再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他不管不顾地吻上她的唇,撬开她的齿缝,与她唇舌纠缠,一手擒着她的手腕,一手在她身上到处点火。 吻渐趋激烈,他沿着她的脖颈一路向下,挑开她的衣襟,隔着胭脂色绣鸳鸯戏水肚兜含住她顶端的红樱,粗糙的金线磨得阮蓁胸口又疼又痒,不过片刻便难耐地在他身下扭了扭身子,双手环住他的肩背,将自己更多的送入他的口中。 …… 将阮蓁体内的情.潮勾起后,霍成稍稍退开一步,解开腰间的束带,那处早已昂扬,蓄势待发。然而阮蓁此刻除了上身的衣领被他挑开些许外,下.身的衣物尚还规规整整地穿在身上。 阮蓁眨了眨眼睛,还没想明白,便觉他握住了她的手,牵引着他探到了他的衣袍之下。 阮蓁的脸一瞬红得要滴血一般,纵然她不是第一次用这样的方式帮他纾解,可她依然觉得脸红心跳,手里的东西太过硕大,又那么热,她几乎忍不住去想,这么大的东西是怎么被她吞进去的…… 不知过了多久,阮蓁的手都酸了,霍成才有了要出来的迹象,他按住她的手带着她加快了动作的速度,重新压住她的身子,咬着她的唇舌一番纠缠。少顷,高大的身躯紧绷了一瞬,阮蓁的手不出意料的脏了。 …… 两人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天已全然黑了,雪终究没有下起来,只是零零散散飘了一会儿便停了。 晚饭过后,阮蓁总算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双碧,只是这会儿她的神情却有些古怪。 ——一想到自己是怎么才让霍成放了双碧,她就觉得面红耳赤。 翌日宫里来了马车,霍太后宣阮蓁进宫一趟。 阮蓁没有耽搁,当即换了身衣裳便进了宫。 霍成昨日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邺城的权贵纷纷打听究竟发生了何事,然而霍成身边的人口风极严,根本没有人能从他们口中探听出一星半点的消息。 霍太后也不知道事情的详情,只知道霍明熙身上的伤大抵与霍成有关,更确切的说,是与阮蓁有关。她不过她没问 ,只是关切了阮蓁几句,又同她聊了聊旁的,对昨日的事闭口不提。 临出宫前,阮蓁忍不住问霍太后:“姑母不问问我昨日究竟发生了何事吗?” 她以为这一次进宫多多少少也会遭遇几番盘问的,谁知霍太后竟好似不知道昨日的满城风雨似的。可看她的神色,又显然是知道的。 霍太后摇了摇头,没说话。 本就是霍明熙理亏,阮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她又何苦去为难她。 旁人都说霍成杀人如麻,嗜血冷酷,可霍太后却知道,自己这个侄儿,最是讲理也最是不讲理。你若不招惹他,他自会与你相安无事,可你若触了他的逆鳞,他定会与你不死不休。 霍太后想起昨日胡太医回宫后向她回禀的话,再想一想霍成昨日闹出的那么大的动静,便知道霍明熙怕是对阮蓁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霍明熙对阮蓁的心思她都看在眼里,只是她错就错在以为时日久了,他那份固执劲儿就能慢慢散了,甚至连卢阳伯夫人要给他定亲,她也听了他的请求出面拦下了此事。如今想来,倒不如当初就压着他娶了别人,总好过一朝行差踏错,从此步步都是错。 霍太后叹了口气,心里有了决判。 这厢阮蓁出了宣治门,临上马车,却见一旁扑过来一人。 她皱了皱眉,后退一步看清了来人,“霍夫人?” 来人正是霍鸿光的夫人,霍明熙的生母齐氏。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大!粗!长! 有没有! 酷爱说有qaq ☆、第88章 第八十九章 齐氏是卢阳伯夫人娘家的表侄女,自幼失怙,寄人篱下,许是因着这个缘由,才使她性格软弱缺乏主见。也正是看中了她好拿捏这一点,卢阳伯夫人才打着“亲上加亲”的幌子做主为霍鸿光聘了这个正妻。 齐氏也没辜负了卢阳伯夫人对她的“期望”,自嫁过来万事都要请示卢阳伯夫人,无论大小事务一概等着她拿主意。从前没出什么事的时候,卢阳伯夫人对大儿媳的这种做法可谓是百般满意,与旁人说起来的时候总是满嘴炫耀的口气。然而从昨日开始,她开始后悔了。盖因昨日齐氏当着她的面哭了整整半日,哭得卢阳伯夫人本就算不上好的心情更加烦躁。 等到今日清晨圣旨到了家中,光熙皇帝以“醉酒失职”“犯上”的理由褫夺了霍明熙身上的职务,命他闭门思过,齐氏哭得就更厉害了。她自个儿找个地儿哭也就算了,偏偏要眼巴巴地跑到主院当着卢阳伯夫人的面哭,足足哭了近两个时辰,也不知她哪来的那么多眼泪。卢阳伯夫人昨夜本就没睡好,头隐隐作痛,再被她这么一哭,简直是恨不得将她毒哑了!好还自个儿一个清净。 到后来卢阳伯夫人实在受不了了,便口不择言地对齐氏道:“你当着我的面哭有什么用?倒不如去求霍成,他若是肯放过熙儿,陛下自然不会再追究……” 她说这话也不过是一时被齐氏哭烦了寻个宣泄罢了。她从霍嫣那里知道霍明熙在她府上冒犯了阮蓁,能把阮蓁逼得拿簪子扎他,更别说昨日武安侯府火急火燎地命人进宫请太医,卢阳伯夫人不是个蠢笨之人,她稍稍一想便知道霍明熙这次少不得将阮蓁“冒犯”狠了。且不说阮蓁在霍成心里的份量,明媒正娶的夫人被旁人冒犯,搁在哪个男人身上都不会轻易放过那个“登徒子”,遑论霍成这个心狠手毒的。这些卢阳伯夫人都想到了,是以她心里明白,霍成这一回是绝不会放过霍明熙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霍成愿意松口,在光熙皇帝面前说一句不再追究此事,霍明熙也绝不可能官复原职了。霍成的手下这一次下手狠辣,霍明熙的两条胳膊日后即使长好了,也在不能像从前那样随心所欲地舞刀弄枪,甚至连提笔写字也不能写太长时间,每逢阴雨天更是会疼痛难忍。霍明熙算是彻底废了。但卢阳伯夫人万万没想到她不过随口一说,齐氏便上了心。 齐氏从卢阳伯夫人那里出来,又去看了霍明熙。这个让她骄傲了半生的儿子面如死灰地躺在床上,连翻个身都要旁人抱着 才行。齐氏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成串掉了下来,她回到自己院中,把自个儿关在房里想了近半个时辰,总算是鼓足了勇气来找阮蓁。 ——是的,来找阮蓁。 她不敢去找霍成。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她依旧本能地选择在她看来“柔弱”、“好欺负”的一方。 齐氏能看得出来阮蓁的脸色不太好,她前几日才在庆熙宫里见过阮蓁,那时候这个侄媳妇粉颊融融,笑语盈盈,看得她心里不止一次地惊叹,霍成真是捡到了个宝。今日再见,阮蓁的脸色却有些苍白,不太明显,却仍旧能看得出来。她不敢贸贸然开口,就是不敢确定昨日的事对阮蓁到底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可是她又别无选择。但凡能有别的法子,她也不会愿意来找阮蓁。 她也是女人,知道清白对女人的重要。她如今还记得睿亲王妃临死之前的模样,细白修长的脖颈上插着一支金簪,黑红的血流了满地…… 想起当年的事,齐氏有些恍惚,先是二叔霍鸿志调戏睿亲王妃,被王妃用金簪刺死,还连累卢阳伯辞去了朝中的职务,如今霍明熙又步上了他的后尘……难不成是上天都看不惯卢阳伯府了吗? 阮蓁看着站在她面前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的齐氏,微不可查地拧了拧眉尖儿,“霍夫人有什么事吗?”她急着回府。 许是因着昨日的事让霍成心有余悸,今日阮蓁进宫前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劝住他别跟过来,若是回去晚了,他定会忧心。 齐氏深深看了阮蓁一眼,一咬牙,不顾她们此刻站在宫门前,膝盖一弯竟是直接跪在了阮蓁面前,她连看阮蓁都不敢,低着头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你能不能在武安侯面前为熙儿求求情,说说好话,让他不要再追究此事……” 阮蓁之所以会站在这里就是想听听她到底想说什么,如今她总算是知道了,原来一个人的脸皮真的可以厚到这种地步。她连看齐氏一眼都不愿,径直避开了她的礼,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不能。” 是霍明熙冒犯了她,是他对她做出了那等恶心的事,她才是受害者。大哥哥不过是帮她出气,她为何要帮着害自己的人在大哥哥面前求情? 齐氏早想到阮蓁不会轻易答应自己,却没料到她会这样斩钉截铁地拒绝她,她一时怔了怔,忍不住抬头去看面前的人,却见阮蓁兀自转身朝马车走去,她连忙站起身扑到她面前,张开双臂拦住她的去路,口中急道:“我知道,熙儿冒犯了,他罪 该万死,可他已经受到了惩罚,他的手废了,日后能不能拿笔都是问题,你也拿簪子扎了他,也算是出了气了……” “没有。”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阮蓁收回已经踏上脚凳的一只脚,侧过身子正面对着齐氏,一贯含着笑意的眼里一片冰冷,“我没有出了气。” 她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如果霍明熙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一定会再狠狠扎他一次。” 齐氏没想到她当真这么无情,却也知道阮蓁说的是实话,她讷讷了好一会儿,低声道:“熙儿他……也算是自小和你一起长大的啊……” 阮蓁没再搭理她,兀自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宫门口,齐氏站在原地久久没能挪动一下步子。 马车驶离了宫城的范围,将将转了个弯便停了下来。 阮蓁皱了皱眉,正要问车夫发生了何事,却见马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道高大的身躯出现在车厢外。 车厢里瞬间暗了下来,阮蓁眨了眨眼睛,“大哥哥?” 霍成上了马车,吩咐了车夫一句,顺手关上马车门。 车夫调转马头朝西大街而去。霍成在阮蓁身侧坐下,伸手将她揽在自己怀里。 阮蓁知道他恐怕是在府里等得急了,放心不下她才出来接她,便挪了挪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乖巧地倚在他怀里,“大哥哥去西大街做什么?” 霍成搂着她放松身子靠在车壁上,把玩着她葱白纤细的手指,道:“置办年货。” 阮蓁“哦”了一声,心道原来你这个撒手掌柜也会管府里买什么年货啊?还不是在找借口陪她出来逛街? 她翘了翘粉嫩的唇瓣,心里甜丝丝的,最终还是没忍住,转头在身后之人的下巴上亲了一口。 霍成把玩着她的手指的手动作微顿,垂眸乌目静静地看着她,阮蓁则笑眯眯地与他对视。 好一会儿,霍成手一收,将她又拉回自己怀里,双臂紧紧搂着她,道:“你前几日不是说画眉的石黛快用完了?” 阮蓁点了点头,思忖一二,补充道:“还有香料。” 言讫她想了想,又转过头对霍成道:“这一回你不许再碰我的石黛!”她想起妆奁里装石黛的盒子里只剩下孤零零的一颗便觉得心疼。 阮蓁用惯用的石黛叫“画眉七香丸”,所用的原料中有一样名唤“苏方木”,上好的“苏方木 ”需得从扶南之地采购,加之制作工艺繁琐精细,以至这“画眉七香丸”价格金贵,竟已达到十金一颗的地步!这价格对一般人来说可能是天价,但对阮蓁来说却不算什么。然而女儿家对于这些东西的珍惜仿佛天生就刻在骨子里的,自然见不到有人暴殄天物。而霍成,他自成亲后便锲而不舍地要为阮蓁画眉,他有心,阮蓁自然不会拒绝他,可许是因为霍成常年舞刀弄枪的缘故,对于这温柔小意的画眉之事实在是一窍不通,每每都会将阮蓁的眉毛画得一团糟,偏偏他又不肯放弃,一试再试。一颗画眉七香丸原本阮蓁能用至少一月,如今却连半个月都用不过去。 霍成却不肯答应,只说:“这一次多买些。” 言下之意多买些就不他糟蹋了。 阮蓁突然觉得,照霍成这样下去,从前他们亲昵时的戏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真了。 ——霍成的俸禄是多少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霍成v:考虑置办副业。 朕v评论了这条微博:表弟,发这种微博的时候你有没有考虑过你老板的感受? 霍成v回复@朕v:哦,那我下次把你屏蔽了。 朕v回复@霍成v:……@谁说本宫要母仪天下了v朕被伤害了,皇后快来抱抱朕qaq ------------- 谢谢歾儿小可爱的两个火箭炮,很高兴遇见你嗯小仙女的地雷,感觉被炸飞~破费啦! 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好不好~o(*////▽////*)q ☆、第89章 第九十章 买了香料和画眉的石黛后,阮蓁又顺路去布庄买了些布料。 这会儿正到未时,刚好是吃饭的时候,两人也就没回府,直接在西大街上的禾丰酒楼订了个包间。 上楼的时候正巧遇上霍明旭从二楼走下来,他今日穿了身墨色窄袖武袍,身姿颀长挺拔,面庞沉稳坚毅,看起来与从前再无半分相似。见了阮蓁和霍成,他率先开口,“侯爷。” 霍成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态度冷淡,看起来并不想和他多说。 霍明旭却不觉得有什么,转眸看向阮蓁,眸中含了几分歉意,却到底没多说,只叫了她一声“大嫂”,而后态度磊落道:“我还有些事,不打扰二位,先行告辞。” 那一日在霍嫣家中,若是没有他,阮蓁恐怕不能轻易脱身,这些细节霍成不知道,阮蓁心里记得清楚,她抿了抿唇,朝霍明旭点了点头,与他擦肩而过。 进了包间,点完菜,阮蓁盯着霍成看了好半晌,发觉他好似从方才见了霍明旭开始就有些不高兴,她想了想,还是将那日霍明旭帮了她的事悉数告诉了他。 霍成听完,把玩着阮蓁的手,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阮蓁却不知道,这些细节霍成早已从霍嫣家中的下人口中得知,他在意的是方才三人碰面的时候霍明旭叫他“侯爷”,对上阮蓁叫的却是“大嫂”。 ——谁许他叫的那么亲近了? 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儿,一大早,管事便安排丫鬟仆从们开始清扫庭舍,安嬷嬷则带着院里的丫鬟们用红纸剪窗花。丫鬟们心灵手巧,剪刀仿佛在手里开了花一般,一会儿便是一张窗花,连年有余、吉祥喜庆、贵花祥鸟等等,花样繁多,栩栩如生,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阮蓁倚着美人榻看了一会儿,有些手痒,便上去也要了几张红纸,一把剪刀。她素来平易近人,赏罚分明,出手又大方,府里的丫鬟都很是喜欢这个夫人,尤其是安嬷嬷,对这个性子和软又不一味吃亏的小夫人满意极了。是以目下见到阮蓁对剪窗花有兴趣,几个丫鬟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指点阮蓁。 好在她们忙活了一早上,要用的窗花已经剪得差不多,如此也不算误事,又是大年三十儿,安嬷嬷便没在这个时候给她们立规矩,见阮蓁玩的高兴,丫鬟们也开心,就随她们去了。 剪窗花看起来容易 ,等真正上手阮蓁才知道这事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容易,不过她本就聪明,加之能耐得住性子,除了起初上手的那一张剪得有些不堪入目,后来还当真让她剪出来几张能看得过眼的窗花。她自个儿觉得剪得平平,远不如丫鬟们的手艺,然而丫鬟们却不这么觉得,纷纷赞不绝口,换着花样把阮蓁夸上了天。 阮蓁知道她们都是真心夸自己,抿着粉唇笑了笑,索性让她们更高兴一点,让双碧去了一把金瓜子分给了众人,人人有份。 众人连忙谢过夫人,这还没过年呢,吉祥话就先说了一大堆。 左右无事,众人领了赏就退下了,这会儿没事了,阮蓁才想起来问安嬷嬷霍成去了何处? 安嬷嬷道:“侯爷这会儿怕是在前院写对联呢!” 往年这事霍成是一概不管的,也没人敢让他管,今年却不一样,阮蓁过了门,两人新婚燕尔的,霍成也变得好相与了不少,这会儿过年管事自然要趁机让霍成动手写一写对联,哪怕一副也行啊!贴在大门口,瞧着多有面子。 阮蓁到的时候便看到前院柏树下摆了张黑漆长案,霍成站在长案后提笔挥墨,身上的靛青葫芦纹行衣在风中微微摆动,这么一看,倒是多了几分儒雅。 儒雅。这个词在阮蓁心中过了过,抿着嘴“扑哧”笑了。 霍成放下手中的狼毫笔,微微侧首看向阮蓁,乌目沉静,“过来。” 阮蓁上前,心虚地左右看了看,见他写的这一副对联上联是“一元复始呈兴旺”,下联是“万象更新起宏图”,横批则是一句“宏图大展”,她讨好地对他笑了笑,道:“大哥哥的字写得真好。” 她说的是实话,霍成的字笔法遒劲,笔锋锐利如钩,天然自带杀伐之气,只看着便让人心神一震,真可谓是字如其人。 霍成却不为所动,揽过她的腰身低头在她冻得有些泛红的鼻尖上亲了亲,问道:“在笑什么?” 阮蓁自然不能告诉他自己方才发笑的真正原因,便半真半假道:“我一想到大哥哥这么俊朗的郎君日后就是我一个人的了,心里高兴,就笑了。” 说完她自己在心里反省了一下,深觉自从嫁给霍成,她的脸皮也跟着他一起变厚了,真是近墨者黑。听听,这话谄媚成这样,也亏了她能说出口。 霍成垂眸看了她一眼,唇瓣弯了弯,虽然他看得出来她方才那一笑所带的情绪并不尽如她所说是骄傲、高兴,但他依旧被她的话取悦 ,他掐着她的纤腰把她的身子转了过去,从背后圈住她,伸手揭过面前写好的这一副对联,下巴抵着她的肩窝,略微偏头在她耳边道:“这一副对联贴在卧房门前,想写什么?” 阮蓁想了想,转头对他说了几句话。 霍成听罢,把狼毫笔塞到她手中,他的大手则包着她的手,先沾了沾墨,然后提笔带着她一起写下了这副对联—— 上联书“四时多吉庆”,下联书“八节永平安”,横批则是“民安国泰”。 她希望民安国泰,边疆安稳,说到底所求的也只是一句“永平安”。 上天护佑,她的夫君从此康乐平安。 认真说来,霍成的长辈除了定国公便只有庆熙宫中的霍太后了。定国公远在北疆,阮蓁与霍成成亲后多次写信给他,希望他能回邺城让他们尽一尽晚辈的孝心,无奈定国公实在太过固执,把当年那一句誓言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说什么也不肯回来,二人别无他法,只好亲自置办了许多诸如过冬的棉衣一类的东西命人送去北疆,既尽了自己的孝心,也能让北疆的官兵过一个舒服些的年。 定国公不肯回来,霍太后这边却是必须要去拜访的。除夕当晚,霍成和阮蓁特地进宫一趟,给霍太后拜年,霍太后一高兴,又赏了阮蓁不少珠宝首饰,绫罗绸缎。 到了大年初二,阮蓁才知道,光熙皇帝除夕宫宴上又下了一遍赐婚圣旨,将常乐长公主和宋志昂的婚期真正定了下来,就在这一年的四月底。 算一算日子,离那一日也就只剩下一百多天了…… 这个年,有人过得和乐开心,有人却为此食不知味,却到底是过去了。 初八这一日,屋子里的地龙还没撤,地上铺着的氍毹都是热的,阮蓁坐在黑漆嵌螺钿云纹翘头案后,腰背挺得直直的,手里拿着杆细羊毫笔,低头认真写字。 她写得认真,连霍成推门进来都没注意到。 翘头案一侧已经放了几张写好的字,写的是金刚经,她的字体娟秀,又比一般的女子多了几分端稳,可见是用心练过的。 霍成心中评判了一番,在她身侧坐下,从背后将她圈住,亲了亲她的耳尖儿,“累了吗?” 阮蓁放下羊毫笔,摇了摇头,道:“不累。”这金刚经是为老太君抄写的,为了心诚,她今日晨起特地焚香沐浴这才动笔抄写经书,期间一直专心不二,目下霍成来了她再静不下心,索性放下笔杆,收起宣纸 ,待下次心静的时候再写。 收拾好翘头案上的东西,她放松身子靠在霍成怀里,转头亲了亲霍成的下巴,却被他擒住下巴按在身后的翘头案上结结实实地吻了一通。 阮蓁被他吻得双颊泛红,眸光滟滟,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呼吸。 霍成意犹未尽地在她嫣红水润的唇上慢慢磨蹭着,又伸出舌尖舔了舔她的唇缝,这才道:“明日让锦绣坊的人给你量量尺寸,做几件新衣。” 年后天气回暖,再过些日子便到了该穿春衫的时候,是时候该做新衣了,只是…… 阮蓁黑黢黢的眼睛转了转,不解道:“锦绣坊不是有我的尺寸,为何还要让她们来?” 霍成垂眸往她胸口看了一眼,神情坦荡道:“从前的尺寸不合适了。” 他的目光太赤.裸,丝毫不加掩饰,阮蓁登时羞红了脸,徒劳挣扎道:“大哥哥又胡说……” 她这话却给了霍成机会,他低头重新吻上她的唇,搭在她腰上的手上移,不安分地探入她的衣襟,隔着肚兜掌控住那一团绵软,坏心地捏了捏,低声道:“宝贝儿既然不相信,为夫只好受累帮你量一量……” 阮蓁:…… 呸!谁让你帮忙量了! 然而她很快就没了心思去想这些,只能在霍成的轻拢慢捻下画成一汪春水,任他揉捏。 两人在房中胡闹了一通,到了第二日锦绣坊的人来量尺寸的时候,阮蓁一看到她们手中的软尺,便觉得面颊发烫…… 作者有话要说:霍成,一个自封醋王的男人。 大概上辈子是陈醋成精吧[摊手] ---------------- 啊啊啊啊啊!又写到这么晚qaq 其实……本来能快一点呃,结果写之前理了理后面的剧情 一个不小心,写了近两千字的细纲…… 写完感觉身体被掏空,咸鱼躺了一会儿_(:3ゝ∠)_ 哭唧唧躺倒任鞭打/(ㄒoㄒ)/~~ ☆、第90章 第九十一章 转眼便是上元节,前两年因着成帝孝期未过,光熙皇帝至纯至孝,对成帝孺慕之情朝野内外有目共睹,自然没有人敢在这件事上触他的霉头,宫里的丝竹宴饮也就停了两年。今年却不一样了,孝期既过,宫里也该有件轻松点儿的事儿了。陈皇后和霍太后商量了一下,二人一拍即合,准备在上元节宴请群臣和他们的家眷。 宫宴分做两处,一处设在前朝的承庆殿,用来招待朝中大臣和公子们,另一处则设在内宫的千秋殿,由陈皇后为主,宴请命妇和贵女们。 未到戌时,离宫宴尚有些时间,宫人们捧着银盘玉碟穿梭在殿中,忙着给每个席位摆放瓜果点心和吃饭的器具。 这会儿命妇们陆陆续续到了,相熟的在路上遇到了便结个伴儿,有说有笑地往前走,到了千秋殿,却见殿门前站着两个人,男的高大英武,女的娇小玲珑,殿内的灯火交织着宫道上宫灯的光,洒在他们身上,俨然一对璧人。 这两人都是邺城排的上号的人物,来往众人几乎都认得他们那张极具标识性的脸,当下便有命妇交头接耳啧啧称赞:“你瞧,武安侯对他的小夫人多不放心?不过一个宫宴,还要亲自送到殿门前……” 不过这两人间的气氛却不如她们所说的那样—— 阮蓁从来的路上便一句话都没跟霍成说过,她打定主意明天之前都绝不搭理他,让他脑子里整日净想那些不正经的…… 明明昨晚才弄过,白日里她不过就是听到宝嘉姐姐怀了身孕,一时高兴同他商量了下日后头一个孩子是男孩儿好还是女孩儿好,也不知道她又哪里招惹到他了,前一瞬还好好儿地说这话呢,下一瞬就把屋里伺候的人全赶了出去,二话不说就把她按在美人榻上……这也就罢了,他弄着弄着就把她抱了起来,一边掐着她的腰把她往下按,一边在屋子里来回走,她紧张极了,只好绷紧身子牢牢抱住他,谁知他竟然越弄越亢奋,竟然、竟然把她抱到了铜镜前,非要让她看镜中淫.靡的画面,她不肯,他便用尽办法逼她妥协,还竟说些没羞没躁的话…… 那会儿两人胡闹完已是未时末,阮蓁满打满算不过睡了一个时辰,便起身梳妆,为宫宴做准备。霍成原本的意思是她身子疲累,不必强撑着,反正不过一个小小宫宴,算不得什么,阮蓁却坚持要来,霍成也没有办法,只好随她去了。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阮蓁如今正生着气,霍成想要讨好她,自然只能百依百顺有求必 应。 一想到自己最后搂着霍成又哭又叫,什么羞人的话都说出口,求着他放过她的羞耻画面,阮蓁就觉得又羞又恼,真想上去把霍成那张一本正经的脸挠花了…… 阮蓁想着想着,面上浮现一抹红晕,腿心的不适愈发强烈,始作俑者却神清气爽站在眼前,她心中不忿,忍不住掀眸瞪了一眼霍成,催他快走。 霍成却好似没看到她的眼神一般,仍旧站着,黝黑双目一瞬不瞬地攫着她。 身后是三三两两携伴而来的贵女命妇,他们二人杵在这里实在打眼,几乎来一个人便要看他们一眼。阮蓁在这方面的脸皮一向不算厚,不似霍成这般任你们的目光能在他身上戳出个洞来,依然面不改色。她等了又等,也不见霍成有要离开的意思,便有些着急,即便知道他这样是想逼着她跟他说话,她还是忍不住出声低声催促他:“你快去承庆殿,宴席要开始了……” 霍成一贯深谙何谓得寸进尺,当即顺杆儿往上爬,“宝贝儿,叫一声夫君。” “你……”阮蓁恨得直磨牙,要不是目下众目睽睽,她真想咬他一口,看看他的脸皮是不是当真那么厚! 霍成却不是非要她叫,他的目的早已达到,便上前一步牵住她垂放在身侧的手,轻轻捏了捏,低声道:“外面冷,一会儿宴席散了在殿里等着,我来接你。” 他就是有这样三两句话便能让她软化的本事。阮蓁黑白分明的眼睛左右看了看,唇瓣忍不住微微翘起,却还是强撑着冷着脸“嗯”了一声,然后没等霍成再说话,她转身逃一般地进了千秋殿。 明明那一声“嗯”,尾音透着止不住的飞扬。 霍成看着她进了殿门,嘴角露出一抹极淡极淡的温柔笑意,一瞬柔和了他冷硬的面庞。 殿门前,周氏扯了扯女儿的衣角,催促她快些进去,“再不进去要误了开宴的时辰了!” 一身浅杏苏绣百蝶袄裙的妙龄少女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收回视线,跟着妇人进了殿门。 此番宫宴宣平侯府的人自然来了,只不过赵宝嘉怀有身孕,这正是第二个月,胎相未稳,这一次就留在了家中。是以这一回来的人便只有刘氏和温雨燕。 阮蓁和刘氏本就品阶相同,加之又是一家人,都不用陈皇后特地吩咐,宫人便很有眼力见儿地把她们的席位安排在了一处。 席间阮蓁自然是与刘氏和温雨燕好生说了会儿话,只不过她始终觉得有 一道视线在注视着自己,那目光暗含探究,惹得阮蓁暗暗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地抬眼看去,便对上了对面席位的最末端的一个浅杏衣裳的少女。 齐慧。她一直看着她做什么? 对上阮蓁的目光,齐慧做贼一般,飞快低下头,佯装专心吃饭,心里却又一次想起方才在殿门外看到的场景。男人那抹一闪即逝的温柔笑意在她心里留下了不灭的痕迹。 她原本以为他当真如世人所说,空有一副好躯壳,内里却是一个冷心冷情的寡情之人,甚至就连前些日子偶然听到旁人说起他和阮蓁的婚事,说他对阮蓁如何百依百顺,捧在手心疼爱,她都觉得那是无稽之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岂是那么容易就放下手中的刀的?但现在她觉得她错了,原来他当真有这样百炼钢成绕指柔的时候。 她真的承认了,阮蓁当真是有着莫大的福分。 戌亥交接,宴席到了尾声,命妇们接连起身告退,出宫去了。 男人们的宴席素来比女眷这边散的晚,阮蓁本以为自己还有的等,谁知千秋殿的人还没散尽,霍成便来了。 他今日又穿回了从前的玄色直裰,逆流而来,在一众桃粉杏黄中格外惹人注目。 阮蓁站在原处,扬着嘴角看着他一路目不斜视地朝自己走来,连常乐长公主带着酸气的揶揄都没放在心上。 到了阮蓁面前,霍成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到她身上,系好绸带,牵着她的手同众人道别,而后相携着离去。 阮蓁本以为他们会直接回家,谁知马车却一路朝与宣平侯府截然相反的方向而去,她挑开暗色织金帘子朝外看了看,家家户户灯火通明,门前的灯笼连成一道红线。 “我们要去哪儿?”她放下帘子,转头问道。 霍成将她搂回怀里,言简意赅道:“钟鼓楼。” 钟鼓楼建在邺城最中心的位子,每日晨起和傍晚,会有专门负责的差人前往钟鼓楼敲响钟鼓,晨钟暮鼓的声音悠悠荡荡传遍整个邺城,提醒着人们一天的开始和结束。 去那里做什么?难不成是看花灯?可是钟鼓楼离西大街尚有段距离,站在上面大抵也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明光了…… 阮蓁胡乱猜测着,便到了钟鼓楼前,马车停了下来。 因是上元节,钟鼓楼内外灯火通明,璀璨明光笼罩着整座楼阁,可见其上飞阁流丹,画栋雕檐,有如仙境。 许是提前 打点过,本该有人看守的钟鼓楼此时看起来空无一人,阮蓁和霍成上了二楼,推开槅扇,走了出来。 阮蓁正左右打量着,冷不防腰间缠上一只手,而后身子一轻,霍成脚下一蹬,提气带着她飞了起来,在二楼屋顶上停了一瞬,借力又是一纵,反身上了三楼的屋顶。 与此同时,正对着他们的西面一道明光在暗夜里升起,旋即无数道明光也升到了空中,下一瞬,漫天烟花同时盛开,仿佛引燃了整个西面的天空一般,其后是北面、东面、南面…… 无数的烟花延绵了整个天空,流光溢彩,仿佛没有间歇一般,照得整个夜幕苍穹恍如白昼。 这一瞬,上元节的灯火灭了,行人的喧嚣静了,整个邺城好似都消失了,唯余他们脚下的方寸之地,和这漫天开不尽的璀璨烟花。阮蓁看得目不暇接,几乎是本能的,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轻了许多,好一会儿,她才转头,在这绚烂夜幕下,对上身后之人的眼睛,“这是大哥哥给我的惊喜?” 霍成从背后抱住她,贴着她被风吹得微凉的侧脸,“喜欢吗?” 喜欢,好喜欢。 这样好似有人把全世界都捧到自己面前的感觉让阮蓁心里胀胀的,她不知道如何表达的自己的开心和满足,只能转过身踮起脚尖搂住霍成的脖子,主动在他唇上亲了亲,道:“喜欢。” 一触即分的亲吻,霍成难得没有缠着她加深这个吻,只是把她抱得愈发紧。 周围的烟花还在盛放,阮蓁把脸埋在霍成怀里,看着触目所及的夜空,突然想起一件事,“大哥哥是抢光了全邺城的爆竹坊吗?” 这么多的烟花,好似放不完。 霍成皱起眉头想了想,含糊地“嗯”了一声。 实际上,他不光是买光了邺城的爆竹坊的烟花,还让人压着他们连夜赶工,这才有了今日如此令人震撼的效果。 不远处的西大街上,行人纷纷驻足看着这叹为观止的一幕,许久,众人的脖子都仰得有些累了,却依旧不见那漫天烟花有停下来的征兆。 路边的茶摊上,一个小姑娘雀跃着指着天上的奇景,“爹爹,好多烟花!” 粗布衣衫的壮汉抱着小姑娘在茶摊上坐下,又抬眼看了看头顶,忍不住感叹道:“不知道是哪个大官弄的,真是……” 他想了想,没想到合适的词儿,只好咋了咋舌,以表示自己的惊叹。 如此大手 笔,自然有人去探究,加之霍成并未命人着意隐瞒,是以,没过几日,几乎邺城人人都知道了,上元节那一日的漫天璀璨烟火,是武安侯为了讨好他的小夫人做下的。 阮蓁一时成了邺城女子人人艳羡的对象。 作者有话要说:光熙皇帝:咦!讨好媳妇儿方法get√!明天就试试! 霍成:申请创意专利。 光熙皇帝:放开朕,朕要砍了这个逆臣!!! ------------- 谢谢小仙女们的霸王票~开心到飞起~︿( ̄︶ ̄)︿ kaka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2607:49:48 小院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2622:58:49 夏歌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2701:20:26 kaka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2720:58:56 ☆、第91章 第九十二章 上元节过后,天气渐暖,冰消雪融,枯了一整个冬天的草木开始冒嫩芽儿,泛着点点黄的绿,嫩生生的,叫人看了就觉得欢喜。 卢阳伯府的人都以为那件事就那么过去了,毕竟这么长时间没动静,他们就放下了提了两个多月的心,准备折腾着把霍明熙送出邺城。不是他们要送,是霍明熙自个儿要求的,让给他找个清净点的地儿,离邺城越远越好,这样他才能彻底忘了阮蓁,再重新活过来。 霍明熙走的那天是个晴天,万里无云,天蓝的像水洗过,太过干净就有些过遥不可及。来送他的人不多,卢阳伯、齐氏、再加上一个霍明旭。卢阳伯夫人没来,她说身子不舒服,就不送他了。霍鸿光上朝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临上马车前,霍明熙回头看了一眼卢阳伯,又看了一眼霍明旭,唯独没有看眼巴巴等着他回头的齐氏。 霍明熙不说,也就不会有人知道,其实逼走他的还有一个人,齐氏。从霍明熙出事那天她就开始哭,见天儿哭,那眼泪落不完似的,时时刻刻提醒着霍明熙他有多龌龊不堪——齐氏的眼泪是为从前那个春风得意的霍家二少爷流的,不是为他这个废人。 送走了霍明熙,回了卢阳伯府,齐氏抹了抹还没干的眼泪,心底其实也是松了口气的。她坐在妆镜前,心里五味陈杂,却多多少少也有些庆幸——她还有一个儿子,一个真正的好儿子。 她等着霍明旭立大功,给她赚个诰命。有了诰命,她就能在婆婆面前直起腰杆了。唯唯诺诺了一辈子,她也想硬气一回,哪怕就一回。 齐氏还没想好能让卢阳伯夫人对她客气一点的诰命得是哪个品阶,前院就来了消息—— 霍鸿光被革职查办了。 年后第一次开朝议事,就有人盯上了卢阳伯府。左都御史联合大理寺少卿弹劾霍鸿光,罪名是办事颟顸,贪墨舞弊。八个大字一压下来,光熙皇帝的脸色马上就变了。霍鸿光起初还能硬着口气不肯承认,但左都御史明显是有备而来,一张万民书呈上御案,把去岁霍鸿光奉旨监修湖州河道的事扯了出来。 霍鸿光没想到是这件事。他监修河道的时候确实没做什么好事,拿了不少油水,不过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官场上的有些规则彼此心知肚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没想到这时候被人拿出来放在了台面上。 修筑河道的工匠写了万民书,还在他不知道的 时候进了邺城,敲了登闻鼓。 这事做的,说没有人在幕后推动霍鸿光一个字都不信。 好在光熙皇帝到底还念着点亲情,给了他这个舅舅些许面子,说是革职查办,却没把他关进大理寺监牢,依旧让他回了家。不过该下的旨意一道没少,革了霍鸿光的官职,把左都御史呈上来的万民书另加一本账簿交给了大理寺卿,责令大理寺和刑部速速审理此事。 君臣相处久了,多多少少就能从皇帝下旨的方式中听出他的态度。这一回听了光熙皇帝的话,朝中众臣就知道,这朝堂的恐怕要有一番动荡了。 成帝肖似先祖|皇帝,把从先祖|皇帝那里学来的铁血手腕用在了朝堂上,却依旧没能肃清官场的风气,贪污**尸位素餐之事杀之不尽。到了光熙皇帝这里,他子承父志,也要整顿这些不良风气。去年年初那一场由赈灾事宜引起的清洗地方政务的浪潮平息了这么久,总算是席卷到了朝中。 开年的时候就有传言说光熙皇帝要对朝中下手了,不过谁也没想到,这一次,是从卢阳伯府开始的。 霍鸿光刚回到卢阳伯府就被主院那边叫走了,卢阳伯气得直发抖,扔了茶盏,指着他的鼻尖把他大骂一顿。 卢阳伯的出身不算光彩,战乱年代一个沿街乞讨的小乞丐,幸运的是他遇到了先祖|皇帝,跟在他身边长大,读书写字、武功谋略都是他教的,只不过他不求上进,总仗着自己年纪最小不好好练功读书。后来先祖|皇帝纠集了一众兄弟揭竿而起的时候,这一众兄弟中,他年纪最小,武功也最差,脑子不算好,耳根子还软,稀里糊涂的总是干傻事,有时候耽误了事儿,定国公脾气爆,上来要打他,总是先祖|皇帝护着他,就跟护着自己的弟弟一样,是以卢阳伯对先祖|皇帝其实是有那么一点孺慕之情的。 后来先祖|皇帝宫车晏驾,卢阳伯渐渐的年纪也大了,总想着,就算自己这么多年还是一点长进没有,总归也没做了什么大错事,日后到了地底下见到大哥的时候还是能问心无愧的。谁知道他不做错事,底下的儿孙却帮他把错事都做尽了,先是霍鸿志调戏睿亲王妃,如今又是霍鸿光贪污受贿。 卢阳伯越想越觉得生气,他觉得自己是真的没脸去见先祖|皇帝了。霍鸿志已经死了,他的火气就只能尽数发在霍鸿光身上,把他骂的狗血临头还不觉的解气,他真想掐死这个孽障。 好在卢阳伯夫人把他拦住了,他们就剩下这么一个儿子了。 霍鸿光抹了抹脸上被喷到的唾沫渣子,垂头丧气地回了自己的院子。这里面还有个齐氏在等他。 一刻钟后,在齐氏扯着他的衣领一边哭一边质问的时候,霍鸿光终于忍不住了,他扯着齐氏的手将她扔到一边,齐氏哭天抢地的声音越发大了。霍鸿光烦躁的皱了皱眉头,他也想吼,想骂,想问齐氏从前拿他给她的银两大把大把地买首饰绸缎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他的银两哪来的? 他走出房门,挥开簇拥上来的下人,将齐氏的哭喊声远远丢在了身后。 霍鸿光不是一个重欲的人,他唯一的一点小爱好就是附庸风雅收藏字画,今日却去了平乐坊,一掷千金包了平乐坊最好的花楼里的头牌妓|子一夜,他没用银两,而是随手卸下了腰间的一组玉珏,扔给了老|鸨。把那妓|子压在身底下尽情肆虐的时候,霍鸿光心里憋了几十年的火气终于有些许发泄出来。 身下的妓|子身段柔弱无骨,细长的腿缠在他腰上,那处还会一缩一放,叫|床的声音更是柔媚到了骨子里。更重要的是,不管他怎么入,她都是一副享受到极点的样子,那模样好似他就是她的天。噬魂销骨的感觉让霍鸿光头皮发麻,这不仅是身体上的舒爽,还有心里的。 这个时候霍鸿光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放着家里的妻妾不要,来平乐坊寻欢作乐。 这一夜霍鸿光算是把他坚持了一辈子的风雅全都塞回了娘肚里,他在身下的一身雪白皮肉上咬着吸着,身下不知疲倦地顶弄着,按着那妓|子把平时嫖|客们喜欢用的手段试了个遍,到了天明才睡下。一夜疯狂让他暂时忘记了那些不胜其扰的人和事。 不过这短暂的神清气爽并没有持续多久,天刚亮,霍鸿光就在一阵尖叫中被吵醒。然后在闻声赶来的满屋子的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看到了身边的妓|子。昨夜他还在那一身白花花的皮肉上尽情驰骋,如今那腻死人的肌肤已经冰凉,大敞着瘫在床上,身上的伤痕仿佛在向众人宣告着,是他,将她凌虐至死。 有左都御史呈上的账簿在,霍鸿光贪墨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大理寺着重查的便是他监修河道时的种种,刑部的人快马加鞭去了湖州一趟,不过三日便传回了消息,那联名上书的工匠所说属实,霍鸿光不止克扣匠人工钱,甚至连修好的河道也是脆弱不堪,这样的河道根本承受不住大水的冲击,可想而知到时湖州夏日暴雨连绵的时候,湖州一带的百姓将再次难逃洪水侵蚀家园的噩梦。 贪墨、欺君、狎妓 、再加上一条人命,条条都犯在光熙皇帝最厌恶的点上。纵然最后一条有待探查,然而只说前三条就足以让霍鸿光死上几次,光熙皇帝一点儿也不想顾及和霍鸿光的舅甥情分,几乎想立刻命人将他推出菜市口斩首。然而因着霍太后求情,光熙皇帝还是留了霍鸿光一命。 霍鸿光最终被流徙两千里,并责令卢阳伯府在三月内将霍鸿光贪墨的那二百三十七万四千两银子悉数补回账上,否则…… 否则刑部的人就要上门抄家了。 堂堂卢阳伯府被抄家,那场面可不好看。卢阳伯气急败坏,一边勒令卢阳伯夫人不许为霍鸿光打点,一边命人闯入霍鸿光的院子将他院里值钱的东西搬了个空,只希望这些东西变卖后能抵了那两百多万两银子,否则就得从卢阳伯府的中馈里出了。 好在光熙皇帝并未因此事迁怒霍明旭,反而升了他的品阶,封他做骁骑校尉,责令他速回西北大营。如此就是不想让他卷入此事了。霍明旭知道光熙皇帝的用意,隔天便快马加鞭回了西北大营,轻易不再回来。 卢阳伯府经此,算是彻底没落了。 消息传到阮蓁这里的时候,她正坐在美人榻上怀里紧紧抱着个装满热水的羊皮攮子直皱眉头。她今早来了葵水,按照以往的惯例,这头一日定是要难受上过一整天的。 安嬷嬷说完事,转身出去,霍成便回来了。 阮蓁一见他眼睛就倏地一亮,指挥着他赶快换下身上的朝服,自个儿则下了美人榻,挪到了内室,蹬了脚上的软缎绣鞋爬上床,转过身对霍成张开双臂,可怜兮兮道:“大哥哥抱。” 霍成将手里的四爪蟒袍搭在屏风上,举步上前,大手一捞将她抱进怀里。 阮蓁立时便扔了怀里的羊皮攮子,拉着他一起躺下身,自发地缩进他怀里。 霍成宠溺地轻笑一声,张开手臂让她枕着,从背后揽着她,另一只手则探入她的衣摆,捂上她软软的肚皮。 大掌贴在肚皮上,热乎乎的,阮蓁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又往他怀里缩了缩,这才想起方才安嬷嬷告诉她的事,她抬头看着霍成,眨了眨眼睛,问道:“是你做的吗?” 无需多言,霍成便知道她所说何事,那本账簿、那几名匠人、甚至连那个妓|子,都是他的手笔,一环套一环,不给霍鸿光丝毫喘气的机会。 霍成低头亲了亲阮蓁黑白分明的眼睛,低低“嗯”了一声。 他的宝贝, 怎么能随便让人欺负?他做的这些不过是连本带利向他们讨回来罢了。 阮蓁没再说话,往下钻了钻,头埋在他怀里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卢阳伯v:妈的智障!我怎么有这么蠢的儿砸?让我以后怎么去见哥哥?qaq 打下江山然而没坐几年龙椅朕好生气v:#气得朕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来,让哥怼几下:) 围观路人甲:妈呀!夭寿啦!诈尸啦!/(ㄒoㄒ)/~~ ------------- 一更来啦(≧▽≦)/ 容我填个肚子,滚去写二更~ 么么我的小仙女们~ ☆、第92章 第九十三章 霍鸿光贪墨的事到这里却还没结束,那本由左都御史交上去的账簿中还牵扯了不少朝中重臣。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少卿一商量,梗着脖子把里面牵扯到的官员尽数报了上去,光熙皇帝到底是成帝的儿子,雷厉风行这一点像极了成帝,当即连发三道圣旨,着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协同受理此案。 一时间朝中大小官员人人自危,生怕查到自己身上。那些知道自己逃不过一劫的人便想方设法地开始求神拜佛,就连武安侯府也被他们找上门来。 病急乱投医,这话还真不假。 不过阮蓁能让他们踏进大门一步才是怪了,常常是还没走上门前的石阶便被阍者拦住,连打发他们走的话都一样—— “侯爷不在,请这位大人改日再来吧。” 改日改日,改到那一日才行? 阮蓁也不知道,她那话虽是为了打发他们走,不过说的却是实情。霍成这几日确实镇日镇日的不在家。军中事务繁忙,霍成常常是一大早出门,忙到很晚才回来,那时候她已经撑不住睡了。 一天下来,她有时候甚至都见不了他一面,这些人怎么就想着自己能见到他呢? 阮蓁撇撇嘴,让双碧把来人递上的名帖和前面那一摞放在一处,过上几日再攒厚一些,便交给霍成。上赶着来求情的,都是心虚的,一抓一个准。 如此又过了几日,便到了二月初二,阮蓁生辰这一日。 这天清早,霍成一起身阮蓁便醒了,睁着眼睛迷迷蒙蒙地看着霍成洗漱穿衣,好一会儿神思才清明起来,她在床上翻了翻,挪到床边,眼巴巴地看着霍成,“大哥哥今日还是要很晚才回来?” 霍成扣好玉革带的带扣,闻言大步走到床边,捧着她的小脸浅浅吻了会儿,对上她期盼的眼神,他弯了弯唇瓣,道:“今日会早些回来,你若是在府里闷得慌,便多带几个人出去走走,我晚上回来陪你吃饭。” 她的生辰他自然是记在心里的。 两人好些日子没一起吃过饭了,阮蓁听罢眉眼弯弯地点了点头。 然而霍成最终还是没陪阮蓁吃晚饭,酉时就摆上桌的饭,满满一桌子珍馐,阮蓁足足等了他近一个时辰,他还是没回来,派副将走了一趟,让她先吃。 阮蓁笑吟吟地送走了副将,一转头脸上的笑意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气鼓鼓地往铁力木雕螭龙纹 圆桌后一坐,咬了咬牙,拿起筷子自己吃。 等她吃完,霍成才回来,这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府里的灯火次第亮起,廊下的灯笼在风中慢慢晃着,烛火摇曳,把他的身影拉长投射在窗牖上。 霍成推开门的时候阮蓁刚巧放下碗,她胃口小,磨磨蹭蹭吃了近半个时辰,一桌子的菜根本没少多少。 听到声音,阮蓁头也不抬地让安嬷嬷带人收拾了桌上的碗碟,一样都没给他留下。 等一桌的东西都撤走了,她才抬起头看着他,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我生气了”,语调也带点儿冷硬,“你回来晚了,我都吃完了。” 霍成“嗯”了一声,在她身边坐下,一个大男人,说起认错的话来没有一点犹豫:“囡囡,我错了,我不该食言。你刚吃完饭,别生气,小心胃疼。” 这事儿确实是他的不对,跟她许诺过要早些回来陪她吃晚饭的,结果还是食言了。想到她为了和他一起吃饭,硬生生等了一个时辰,霍成就觉得心疼。 阮蓁转过头去不想理他,好一会儿,却又转回来,别别扭扭地看了他一眼,“你吃饭了吗?” 霍成赶忙摇头,直勾勾盯着她,面容严肃,怕她不信一般,道:“没有。” 见她态度软化,他厚着脸皮往前凑了凑,竟也学会了装可怜,“中午就没吃好。” 知道他是在故意装可怜惹她心软,阮蓁还是忍不住有些心疼,不过她面上还是冷冰冰的,抬手将他越凑越近的脸推远,对安嬷嬷道:“把饭菜端上来吧。” 她那会儿气是气,可心里还是想着他的,不然也不会一早就吩咐人分出一部分饭菜在灶上温着。 等饭的时候霍成也没闲着,腆着脸张开双臂对阮蓁道:“宝贝儿快让为夫抱抱。” 阮蓁不理他。 他也不气馁,再接再厉道:“一整天没抱过了,宝贝儿就不想为夫?为夫可是想死宝贝儿了,吃饭的时候在想,练兵的时候在想,议事的时候在想,时时刻刻都在想……” 再让他说下去还不知道要说出什么不要脸的话来,阮蓁连忙捂住他的嘴,眼睛瞪得圆圆的,低声威胁他,“不许说!” 吃饭的时候想着她她尚且还能信一信,练兵的时候勉强有那么一点信,说议事的时候想她她才不信! 心里这样想,阮蓁还是忍不住翘了翘如花瓣般的唇瓣,“你当真时时刻刻都在想我?” 霍成自然点头,“真的不能再真。” 他一直直勾勾地看着她,一点儿也不掩饰眼里的火热,好似是想让她知道他不仅是在时刻想着他,还想让她知道他有多想她。阮蓁被他看得俏脸泛红,浓密的睫羽轻轻颤了颤,恰在这个时候,饭菜重新摆上了桌,她赶忙移开视线,催促他:“你快吃饭。” 霍成却不着急,手臂仍旧张着,得寸进尺道:“宝贝儿先让为夫抱抱。” 阮蓁瞪了他一眼,看了看左右伺候的丫鬟,最终还是妥协了。 她刚点了点头,霍成便长臂一伸将她从玫瑰圈椅上抱进了怀里,低头在她唇上亲了又亲,一边亲还一边低声道:“宝贝儿,想死我了……” 前些日子她来葵水,他安安分分地不敢动她,这几日她身上好容易干净了,他又忙得脱不开身,每日回来她都已经谁熟了,他不忍心叫醒她,只好自己忍着。今日可算是让他抱到亲到清醒着的人了。 阮蓁推了推他,没推动,挣扎道:“饭,还没吃饭……” 霍成这个时候哪还有心思想吃饭的事,他只想把怀里娇娇软软的小身子从头到脚吃个遍。 阮蓁的衣领被他扯开,火热的吻落在肩上,她仰起头,露出细长的脖颈,却更方便了他的掠夺。 屋子里的下人不知何时早已退下,霍成将阮蓁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床榻。 阮蓁身子一挨上绵软的被褥便向后一滚,脱离他的怀抱,软缎绣鞋早已从脚下落下,她抬脚抵在他的胸膛上,不许他靠近,“我的生辰贺礼呢?” 饭不吃了就罢了,生辰贺礼总得先给她吧。 嫩白的脚丫踩在玄色衣袍上,愈发惹眼,霍成看着眼神便深了深,抬手握住她的脚丫,拇指在她脚踝附近若有似无地摩挲,握着她的小腿往边上一分,身子插.入她的腿|间,俯身靠近她,在她耳边低声道:“为夫把自己送给你,好不好?宝贝儿……” 被他按在身底下从头亲到脚的时候,阮蓁迷迷糊糊地想,他早都是她的了,怎么还能把自己送给她?这一次,是她亏了! 翌日早起,阮蓁扶着酸软的腰肢,可算是知道了霍成有多“想”她,看他昨日那个劲头,怕是恨不得把她整个儿吞进肚子里……就连早上起床的时候还缠着胡闹了一会儿,虽然没有进去,却还是在她腿|间蹭了出来,把她刚换上的干净的寝衣又弄脏了,阮蓁当即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床,可惜她当时浑身 酥.软无力,只好歇了这个心思。 阮蓁洗漱的时候,为她收拾床铺的双碧才发现她的枕边放着个锦盒。 双碧没有随意打开看,而是把锦盒交给了阮蓁,“姑娘,侯爷留下的。” 阮蓁拿过帕子擦了擦脸,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纸契约。 霍成竟然把阮蓁时常去买眉黛的那家铺子盘了下来。 很快就到了柳絮纷飞的季节,三月底的时候,回乡探亲的贺瑾才堪堪归来,他刚进了邺城还没来得及回府便被光熙皇帝召进了宫里。 君臣在紫宸殿相谈甚欢,一个时辰后贺瑾才出了宫。 到了宣治门前,他脚下一顿,旋即若无其事地上前,“长公主殿下。” 总算等到他,常乐长公主的眼睛亮了亮,很快却又黯淡下去,她站在原地没动,“先生回来了。”她看着他瘦削的面庞,纵知不该,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先生瘦了,这些日子过得不好吗?” 贺瑾道:“牢长公主殿下挂念,臣过得很好。” 常乐长公主轻轻点了点头,她知道他过得很好,这一次回来身边还带了个年轻女子,有人说那是他已逝的未婚妻子的嫡亲侄女,像极了他那福薄的未婚妻子。 常乐长公主攥紧了手心,她想问他,他是否会娶那个姑娘?就因为她长得像他的未婚妻子。 然而她最终还是没问,只说了句:“先生,还有一月,我便要嫁人了。” 贺瑾的身子一瞬僵了僵,他敛着眸子静默许久,语调如常地祝贺她:“那臣就先在此恭喜公主。” 言讫,不等常乐长公主说话,他便急着跟她告辞:“臣久假归来,家中还有许多事,便不打扰公主殿下,先行告退。” 说完便转身脚步匆匆地走了,甚至因为走得急脚下打了个绊,险些踉跄着倒地。 堂堂文渊阁大学士,何曾有过这般着急狼狈的时候?常乐长公主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头一回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他就那么急着回去见那个姑娘吗?多跟她说一句话都不肯。 作者有话要说:贺瑾和公主大概能写一本书叫—— 《论脑电波不在同一个频道该如何谈恋爱?》 ------------ 精尽而亡=皿= ☆、第93章 第九十四章 没过几日便是霍太后的寿辰,光熙皇帝重孝道,霍太后的寿宴自然不能马虎了。 这些日子朝中屡有股肱重臣被查出贪墨舞弊,光熙皇帝每日上朝都没什么好脸色,朝中官员在他的威压下无一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一回好容易有个能讨好光熙皇帝的事,不用他人提醒,一贯圆滑会做事的礼部尚书自是将寿宴的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帖帖,既不过于铺张奢靡,又能让寿宴足够隆重。 春末夏初的天儿不□□稳,往往是早起的时候还泛着凉意,到了午间太阳一晒又叫人出了一身的汗,到了傍晚就又跟早起的时候一样,凉意沁人了。 这样的天儿最是容易生病,阮蓁前几日便受了点风寒,昏昏沉沉了好几天才好。有了这么一次教训,这会儿出门再不敢大意,穿了件杏色绣如意云纹的对襟衫儿,下面是一条孔雀蓝的罗裙,还特地让双碧多拿了件披风。 到了宣治门前,阮蓁扶着霍成的手下马车,也不知怎么着,脚下踩空,身子一歪便要往后倒去。 好在霍成及时拉住了她,握着她的手稍一用力将她扯回自己怀里,一手握住她的腰肢,直接将她从脚凳上提了下来,放在地上,大掌隐蔽地在她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语带责备道:“不看路?” 一路上马车摇摇晃晃的,阮蓁坐得有些迷糊了,方才踩空的时候心猛地一提,这才是真正清醒了,朝霍成心虚地笑了笑。 虚惊一场,阮蓁轻舒一口气,一转身便见齐慧站在不远处的宫门前,直勾勾地朝这边看。 等到两人走近了,齐慧才忽然回过神一般,忙不迭地给霍成行礼,像是怕他责怪,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眼里是毋庸置疑的惊慌无措,配着水润润的杏眼,像是受惊的小鹿,让人心生怜惜。 可惜霍成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了过去,反倒是阮蓁看到了这一幕,她收回视线,黑黢黢的双眸闪了闪,勾唇似笑非笑地对霍成道:“大哥哥吓着齐姑娘了。” 无关紧要的人霍成素来不会放在心上,闻言他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牵着阮蓁继续往前走。 他不在意,阮蓁却不行,她想起方才齐慧的模样,那眸子,那眉目,都带着少女的绮思。 她看着便觉得满心的不舒服。 寿宴设在御花园里,这会儿时辰还早,未出阁的姑娘们三三两两地到处走着赏花, 莺莺燕燕欢声笑语的,着实热闹。阮蓁已经嫁了人,自然不能跟她们一道玩闹了,便同命妇们坐在万春亭里说话。 这会儿万春亭里坐着的除了平阳大长公主,身份最高的便是阮蓁,是以她一进去众位命妇便起身朝她行礼。 在座的命妇中,她年纪最小,甚至与好些人还隔着一辈,说起话来却一点不失稳重,又带着点儿恰如其分的灵动,分寸拿捏得正好。许多人与她说完话都在心里啧啧称赞,心道无怪乎武安侯把这位小夫人疼进了骨子里。这么一个姿容娇妍,又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肝儿的女子,任是哪个男人遇上,不都得捧着含着? 阮蓁与一位夫人说完话,唇边带着几分未尽的笑意转头去看左手边坐在末尾位子一直没怎么出声的一位妇人,这妇人穿着件蜜合色的织锦褙子,不过四十岁的模样,正是户部侍郎齐大人的夫人周氏。 阮蓁看着她,突然道:“齐夫人,我记得你还有一个女儿待字闺中?” 突然被阮蓁提到,齐夫人怔了怔才受宠若惊道:“是,夫人认识小女?” 阮蓁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说:“这些日子时常会碰到她,见的多了便稍微留意了一下。” 齐夫人心里了不知怎么的突然一跳,她不安地扯出一抹笑,“是吗?”心里却想着齐慧怎么就能跟阮蓁“时常碰到”了。 齐夫人正想着,便听阮蓁又道:“说起来,我还要跟齐夫人认个错,方才在宫门前,我家侯爷怕是吓着齐姑娘了,还望齐夫人和齐姑娘不要放在心上。”她笑了笑,没往细里说,又道:“齐姑娘清秀可人,有弱柳扶风之姿,真是叫人望之生怜,日后也不知哪家的公子有这等好福气能娶了齐姑娘……” 齐夫人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模样,明明是在夸齐慧,却让人有些笑不出来。 她不傻,阮蓁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在加上齐慧近日的反常,她只要稍稍一想便知道阮蓁在跟她暗示什么。她睁大了眼睛,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却在阮蓁的目光里明白齐慧当真是跑去招惹霍成了。 齐夫人登时便觉得有一口气卡在胸腔里上不来,若不是目下时机不对,她定要把齐慧叫到跟前来好生质问一番,招惹谁不好,偏要招惹那位侯爷。瞧着如今那两位如胶似漆的甜蜜模样,齐慧是不要命了才会想着往跟前凑? 阮蓁暗示也暗示过了,看齐夫人的脸色想必她也明白她想说的话了,便不再多说,转头跟平阳长公主说起话来。 因着赵宝嘉的缘故,阮蓁与平阳长公主渐渐亲近了许多,此番赵宝嘉因着月份大了,身子渐趋沉重不便走动没来,却不妨碍阮蓁和平阳长公主相谈甚欢。 没一会儿,温雨燕和刘氏也来了,还带着阮骞,小家伙今年将将三岁,圆滚滚粉嫩嫩的,眉眼精致可爱,像是年画里的小童子,十分招人喜欢。也不知他的性子像了谁,才不过三岁,那张嘴便甜的不像话,这一会儿的功夫,在座的命妇们一个个便对他喜欢极了,看那模样恨不得把人抱回家里自己养着去。 夸人也是要费力气的,阮骞玩了会儿便觉得口干舌燥,恰好面前递来一杯水,他双手捧着咕咚咕咚大口喝了,放下杯子便扑进了阮蓁怀里,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然后赖在她怀里不出来了。 阮蓁则是十分宠溺地由着他,把他抱坐在自己腿上,给他剥蜜桔吃。 一旁的刘氏看着姑侄俩相处的场景,笑了笑,低声在阮蓁耳边道:“喜欢孩子便赶快跟霍成生一个,霍成如今年岁也不算小了,太后恐怕早就着急了。” 阮蓁看了眼怀里的阮骞,红着脸点了点头。 她跟霍成成亲已有半年多了,霍成又重欲,几乎日日都要弄上几回,想要个孩子应该不难…… 赵宝嘉不就是成婚半年有的孩子?她也快了吧。 在万春亭跟众家夫人们说了会儿话,还是不见常乐长公主的身影,阮蓁想了想,便随口找了个理由离开,朝永安宫去了。 宫里的道路四通八达,御花园到永安宫便有好几条路可以选,这会儿正到午时,太阳有些大,阮蓁便绕了路,准备从西花园穿过去,那里到处是绿荫,晒不到太阳,能凉爽些。 西花园是宫里紧挨着御花园的一个小花园,平日里除了照顾园子的花匠很少有人会来这里。这会儿宫人们都在御花园忙碌,两相对比,西花园里愈发显得冷清。好在还有头顶的鸟雀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这才不至于太过寂静。 阮蓁带着双碧一路沿着园子里的小径熟门熟路地往永安宫方向走。 沿着脚下这条小径走到尽头,再往左拐,沿着玉液湖再走一段便能出了西花园,永安宫便在不远处了。 不多时,阮蓁却在西花园里遇到了熟人。是宋志昂,他正站在小径尽头一颗参天的大槐树下,不知在看什么。 她走上前,正要同他打招呼,熟料她刚走到宋志昂身边,这会儿方向一转便见到了 宋志昂一直在看的。 玉液湖对岸一颗丝绦低垂的柳树下,贺瑾背靠着树干,常乐长公主站在他面前,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她突然踮起脚不管不顾地贴上贺瑾的唇。 贺瑾起先似想推开她,伸出的手却不知为何僵在了原处,渐渐地,他的手搭在了常乐长公主的腰上,搂着她加深了这个吻。 阮蓁怔了一瞬,立刻转头去看宋志昂。 宋志昂一瞬不瞬地看着对岸相拥亲吻的男女,双手紧紧握拳,骨节泛白,就在阮蓁以为他会冲上去分开他们的时候,他却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离去。 对岸的两人还在难分难舍地亲吻着对方,像是要将这几年不能诉之于口的情意尽数说与对方。 阮蓁深深看了他们一眼,吐出一口气,转过身走了。 离常乐长公主和宋志昂成亲的日子只剩下不到一个月,谁能想到一直对常乐长公主拒之千里的贺瑾竟…… 这个亲恐怕是结不成了。 只是不知常乐长公主要怎么去向霍太后和光熙皇帝交代,他们又怎么向天下人交代? 贺瑾若单单只是年岁比思若大也就罢了,最关键的在于,他是光熙皇帝的授业恩师,而思若却是光熙皇帝的亲妹妹,他们若是在一起,岂不是有悖伦常?到时不说旁的,那些中伤人的流言蜚语便不是常人能承受的。 贺瑾,他当真想得清楚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心虚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抱头跑/(ㄒoㄒ)/~~ --------------- 谢谢大宝贝们的地雷~歾儿姑娘的第三个火箭炮了_(:3ゝ∠)_惊恐…… 其实支持正版就很开心了qaq你们酱紫让我抑制不住叽几想要扑上去挨个么么啪的冲动!︿( ̄︶ ̄)︿ kaka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2807:22:16 kaka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2921:21:55 歾儿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7-04-3000:32:42 kaka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3001:05:37 放开那小婊砸…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3015:52:25 ☆、第94章 第九十五章 寿宴过后,风平浪静了几日。 阮蓁依旧隔上三五日便去给霍太后请安,只是她去了两三次,都没再碰上常乐长公主。宫人说常乐长公主病了,太医说要卧床静养,太后便下了旨意,不许旁人去打扰常乐长公主养病。 这哪里是养病?分明就是禁足。 阮蓁心里看得明白,却没有多做什么,甚至连常乐长公主想尽办法让人传到她手里让她在霍太后面前为她说话的信,她也只是看了一眼,便放在烛火上烧了。 贺瑾和宋志昂之间,阮蓁选的自然是宋志昂。她敬佩贺瑾在朝堂政事上的智慧,却看不起他在感情上的懦弱和反复,既然一开始没有答应思若,就不要在思若即将出嫁的时候伸出手拽住她。放下和握紧,这个男人一个都学不会,却偏偏都想学会。懦弱的有些可笑。 火苗吞噬纸笺,窜起一道明亮的火光,照亮了灯下一张若有所思的素净面庞。 霍成进来的时候便看到阮蓁对着灯烛发呆,烛火在她眼中明明灭灭,他举步上前拿起桌上的纱罩罩住蜡烛,俯身将她抱起来,双手托着她的屁股,倚在圆桌旁问她:“在想什么?” 阮蓁便把心里想的事跟他说了,末了,双臂紧紧圈着他的脖子,在他颈边亲昵地蹭了蹭,低声道:“宋志昂一门心思地喜欢思若,他等了思若这么多年,思若却一门心思地想要嫁给贺瑾……” 有时候她在一旁看着,都为宋志昂委屈。可感情这回事,谁能说得清楚?思若那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固执性子自己也不是第一回见识了。她从小就是那样,喜欢一样东西,便要彻彻底底地喜欢个够,就如她幼时爱不释手的小蹴鞠一样,要日日拿出来玩耍一番,就连睡觉也要抱着,后来喜欢上吃冰荔枝,也是一个模样,吃得腹泻不止,还是要吃,仿佛记不住教训…… 再大一些,心心念念地喜欢上贺瑾,就认定了他,捧着一颗心追在他身后跑了这么多年,却始终不肯回过头看一眼宋志昂。不管宋志昂对她多好,就算把心窝子掏出来给她看,只要贺瑾对她笑一笑,她便能把宋志昂送到她手里的一颗心随手扔到地上,再捧着自己的心凑到贺瑾跟前,好像从来记不住自己在贺瑾那里受过多少伤,流过多少眼泪。 阮蓁搂着霍成的脖子心不在焉地想着,霍成却不愿意让她为了旁人的事费神,给了安嬷嬷一个眼神,后者出了卧房,很快又折返,手里端着个青瓷碗。 刺鼻的药味把阮蓁的神思扯了回来,她看了一眼安嬷嬷手里的青瓷碗,嫌弃地捂住鼻子,重新把脸埋回原处,闷声嘟哝:“好难闻……苏姨到底在药里放了什么?” 她从小到大喝得药也不算少了,还从来没有一副药像这一副一样,都喝了大半年了,还是习惯不了这个味道,真是古怪的很。 霍成转过身,让她坐在妆台上,把她堵在自己的身体和妆台之间,回身从安嬷嬷手里接过药碗,乌目低垂,搅了搅羹匙,道:“不过是些补身子的药。” 他掀眸看了她一眼,目光明晰,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抬手把药碗递到面前,“趁热喝。” 心思被他看穿,阮蓁撇嘴,神色讪讪,还在跟他商量,“今天能不能不喝?就这一次……” 她心里觉得奇怪,苏姨以前还说过她的身子已经跟寻常身体康健的姑娘没有什么差别了,为何临走前又留下一张方子,还叮嘱了霍成,让她一日不落的喝药…… 难不成早就料到她会嫌弃这个药的古怪味道? 她心里胡乱想着,一双清凌凌的却一瞬不瞬地看着霍成,透露着满满的期盼,希望他就此答应了。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只要能逃过一回,第二回、第三回自然不是什么问题…… 然而霍成态度坚定,一次都不准许,青瓷碗端到她面前,用羹匙舀起一勺汤药,递到她嘴边。 他薄唇紧抿,乌目沉沉,如此神色,阮蓁一看就知道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撇撇嘴,凑上前嗷呜一口喝掉羹匙里的药,其余的自然不必说,羹匙也不用了,自个儿端着碗不过片刻功夫便喝完了。 这药不算多么苦,只是味道古怪,喝一口便能记上一辈子。阮蓁闭着眼睛屏着呼吸喝完了一碗药,嘴巴里满是古怪的味道,舌头都有些麻木了,真是糟心的很。再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人,眼珠子一转,伸手扯住他的衣襟,一抬头,嘴巴贴了上去。 两个人从前胡闹的时候阮蓁都没有这么主动过,舌尖在他唇上舔了舔,然后不安好心地舔开他的齿缝,把满嘴的古怪味道带进他的领地,想让他也尝一尝这一口难忘的“好滋味”。 可惜她想错了,这味道对于霍成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远不如她伸着舌头主动勾|引他带给他的冲击大。 霍成垂眸,目光落在她轻轻颤动的睫羽上,少顷,他一手揽在她腰上,将她往自己怀里摁,一手在她脑后 托住她,唇舌紧紧压下,反客为主。 妆台上的灯被安嬷嬷移到了圆桌上,烛火摇曳,将房中人的身影映在棱窗上,两道身影合二为一,相互纠缠。妆台上的铜镜和首饰盒子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仿佛在向院里的人诉说着满室的春意。 又过了几日,一场倾盆暴雨落下,豆大的雨珠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将庭前的兰花打得七零八碎,花瓣散了一地,又随着雨水蜿蜒着流出去。 霍成从宫里回来,带来一个惊天的消息—— 宋志昂不慎坠马,被马蹄踏伤了根本,宫里的太医会诊过后得出结论,旁的无碍,但日后恐怕是不能人事了。 阮蓁闻言愣了愣,半晌只问了一句:“他怎么会从马上摔下来?” 武状元的名号不是白拿的,宋志昂从小习武,骑射功夫在邺城数一数二,就连霍成也曾经夸赞过他的骑术和武功,怎么突然就坠马了? 霍成将半湿的外袍扔到一旁,意味不明地说了句:“常乐前两日让人给他送了封信。” 话说到这里,阮蓁哪还有不明白的。 宋志昂是不是真的坠马,是不是真的被踏伤了根本,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宋志昂和常乐长公主的婚事真的要作罢了。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宋志昂喜欢了常乐长公主这么多年,怎么舍得把她拱手让人? 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果然,又隔了几日,宋志昂进宫,以不能人事自觉“配不上”常乐长公主为由,请光熙皇帝做主收回他和常乐长公主的婚约,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光熙皇帝让他在紫宸殿外跪了半个时辰,然后黑着一张脸下了圣旨,废除宋志昂和常乐长公主的婚约,将宋志昂调至神枢营,并罚俸半年。 罚俸半年以示惩戒这一点许多人看明白了,只是把宋志昂从禁军调至神枢营,却让许多人有如雾里看花,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神枢营是大奕最精锐的三大营之一,由先祖|皇帝亲自下令编制,内卫邺城,外备征战,神枢营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全营三千余人,皆是骑兵,马上功夫都练得炉火纯青,极为擅长千里奔袭,直取敌首,可谓是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刃。如今光熙皇帝却把这把利刃交到宋志昂手中,不得不叫人深思。 宋志昂进宫那一日是四月二十五,离他与常乐长公主成亲的日子只剩下两天,十二监的宫人们从年初就开始忙,准备着大婚的事宜,尚衣局甚至已经将 嫁衣备好,只等着成亲前一日便送到两位新人手中。圣旨一下,全都只能搁置下来。 不少人在心里惋惜,宋家只差一步便能步入皇亲国戚的行列了,宋志昂却在这个时候出了这种事,公主没娶上不说,自个儿也废了,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常乐长公主也没想到宋志昂竟然会用这样的方式解除他们之间的婚约,她心里内疚极了,也有些担心,纠结了整整一日,想让珊瑚去问问宋志昂究竟是不是真的不能人事了? 珊瑚还没出殿门,便被阮蓁又叫了回来,“不必去了。” 常乐长公主以为阮蓁去看过宋志昂,便眼巴巴地看着她,等她说出一个能安慰到她的事实,没想到阮蓁却是看着她,毫不留情地对她道:“你现在问他,关心他,有什么用?总归你们的婚事已经作废,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与你再没有一丁点关系,他是不是真的废了也干不到你的事,你问他做什么?” 常乐长公主闻言怔了怔,看着阮蓁,呐呐道:“我……” 认识这么多年,阮蓁从来没有这样疾声厉色地对她说过话。但她明白,阮蓁说的不无道理,是她心心念念着贺瑾,自己求不动霍太后和光熙皇帝,便去找宋志昂帮忙,说到底,不过是仗着宋志昂喜欢她罢了…… 阮蓁看了常乐长公主一眼,对她道:“思若,宋志昂对你已是仁至义尽,你若当真还顾念着和他自小一块长大的情分,顾念着他这些年对你的好,便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跟他彻彻底底的断个干净,从此不再有半分纠缠。” 如此,宋志昂才能真正死心,或许哪一日,他会重新喜欢上一个姑娘,而那个姑娘,也恰好一心一意地喜欢着他,他便可以娶了那位姑娘,从此恩爱到白头。 不过这些,都与常乐长公主,与旁人,再没有一点关系。 ☆、第95章 第九十六章 天气越来越热,三伏天的时候尤其难受,随便一动就是满身的汗,小衫湿哒哒的粘在身上,怎么都觉得不舒服。阮蓁苦夏,一到夏天就没了精神头儿,整日蔫蔫儿的,恨不得从早到晚都窝在四角摆了冰块的房里。 这一日她却是不得不出门。赵宝嘉年初被查出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六月初的时候提早发动,生下了一个女儿,今日是那孩子的满月宴,阮蓁自然是要去的。 辰时左右,阮蓁和霍成便坐上马车往宣平侯府而去。这个时辰天儿还不算太热,马车辘辘,有风掀起帘子一角徐缓地送了进来,阮蓁舒服地眯了眯眼睛,放松身子向后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霍成看着她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便伸臂将她的身子揽了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睡。 若要是往日,不必他动手,阮蓁自会在他身上寻个舒服点儿的地方靠着睡觉,然而近日阮蓁却不爱和霍成黏在一处了,盖因他身上太热,跟个火炉似的。 因着这个原因,这些日子阮蓁没少拒绝霍成的求|欢,一次两次倒还好,次数多了,霍成就有些不好受了。天热,火气本来就大,他又血气方刚的,阮蓁每天晚上睡在他身边,他哪里忍得住?没过几天,他看阮蓁的眼神就从狗见了骨头变成了饿狼见了盘中肉,差一点儿就泛着绿光了。偏偏盘中肉阮蓁这几日尝到了一夜酣眠的好滋味,为了多舒坦几日,不知死活地骗他说自己来了葵水。 阮蓁的小日子一贯不太规律,什么时候来还不是任着她胡诌?谁知霍成鼻子灵,一闻便知道她压根儿没有来葵水,血腥味儿都没有,敢情是在骗他? 谎言被拆穿,阮蓁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便被霍成扒光了压在身下,从圆桌到墙角,从床上到净室,花样百出,还不许阮蓁拒绝。阮蓁被他弄得小死了好几回,到最后哭着喊着自己再也不敢了,把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光,这才从饿狠了的男人手底下活了过来。 可不就是前儿的事? 阮蓁本就是浅眠,霍成的手刚揽上她的腰,她便醒了,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心道还好他知道前日累着她了,昨晚没怎么折腾,让她安安稳稳睡了一夜,否则今日她能不能起床还说不准呢。 这么想着,她把头靠在霍成肩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阖上眼睛。 不多时到了宣平侯府,这会儿时辰还早,宾客们还没来,只有自己府里的人。 去荣安院里给老太君请过安,霍成就去了前厅和府里的男人们说话,阮蓁则陪着老太君说了会儿话,这才和刘氏一道去了阮成轩的院子看孩子。 刚满一个月的小婴儿,手也小,脚也小,哪里都小小的,却很是漂亮,脸蛋肉嘟嘟白嫩嫩。这会儿正被乳母抱着喂奶,小嘴儿一瘪一瘪的,看起来乖巧又机灵。 赵宝嘉见阮蓁凑在乳母跟前看着小家伙,脸上是掩不住的喜爱,便让乳母喂完奶把孩子给阮蓁抱一抱。 阮蓁有些意动,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说起来,她还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阮骞刚出生那会儿,阮蓁也是不敢抱,怕不小心弄疼他,或者是抱得不舒服。一直到后来阮骞过了周岁,阮蓁才敢抱他。 赵宝嘉却道:“你和武安侯过不了多久也是要有孩子的,难不成到那个时候你也不抱自己的孩子?”她捻了捻鬓发,从乳母手里抱过小家伙,语调轻柔地哄了几句,一手托着孩子的后背拍了片刻,抬头看了阮蓁一眼,又道:“瞧你眼热的。” 她给阮蓁看了看自己抱孩子的姿势,又说了几点抱着孩子要注意的事,便将孩子慢慢送到阮蓁怀里。 阮蓁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小团子,低头看了看,忍不住惊叹,真小,真软…… 小家伙不认生,也或者是喜欢阮蓁身上淡淡的甜香,被阮蓁抱在怀里既不哭也不闹,反而从襁褓中伸出一只小胳膊抓住阮蓁胸前的衣料,攥得紧紧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小嘴巴瘪了瘪,吐出一个带着奶渍的泡泡。 被这么一双晶亮又毫无杂质的眼睛看着,阮蓁仿佛能看到她眼里的好奇,她忍不住对她露出一抹笑,小家伙像是懂她的笑一般,也咧开嘴叽叽咯咯的笑。 真是看一眼就觉得心都要被甜化了。 吃过了午饭,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阮骞缠着阮蓁要她陪他去荷塘里摘莲蓬。平日阮蓁不在的时候阮成钰和温雨燕把他管得严,不许他做这,不许他做那,他倒也乖乖的。可一旦阮蓁来了,他骨子里的顽皮好动便压不住了,这也要阮蓁陪他玩,那也要阮蓁陪他玩,跟进了花果山的猴子一般。 阮蓁陪着他撑着小船在荷塘里转了半个多时辰,挑挑拣拣摘了半箩筐的莲蓬,他这才心满意足的上岸。 从荷塘里钻出来的时候,两人的脸都晒得通红,额上全是汗珠,阮骞被乳母带走了,阮蓁则回了康乐居。虽然她已经出嫁,但这 康乐居却一直有人收拾着,打扫得一尘不染窗明几净。 阮蓁洗了把脸,擦了擦身子,觉得清爽不少,这才脱了外衫,只着一件轻薄的玉色烟罗衫躺在碧纱橱里,双碧在一旁摇着团扇,阮蓁不多时便睡熟。 再醒来是半个多时辰后,阮蓁睁开惺忪睡眼,脑子还没清醒,身体便自发地坐起,靠进霍成怀里,红彤彤的小脸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地方昏昏沉沉的靠着。 她无意识里表露出的满心的依赖与爱恋让霍成心里一软再软,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亲,满心柔情。 少顷,阮蓁总算清醒了一些,她刚睡醒,身子发懒,便没动,就这样大半个身子靠在霍成怀里,嗓音里还带着鼻音,模模糊糊的,霍成却听清楚了。 她问:“大哥哥去看过三哥和宝嘉姐姐的孩子了吗?” 阮成轩得了这么个粉粉嫩嫩的女儿,高兴的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飞上天,把小家伙当宝贝疙瘩,觉得什么小名儿都配不上他家天上才有底下绝无的小宝贝,是以孩子都出生一个月了,连乳名都没有,家里人就先任着阮成轩“小宝贝”“小宝贝”的叫着。 对旁人的事,霍成素来不上心,那会儿赵宝嘉和阮成轩抱着孩子出来的时候他只站在人群外围远远看了一眼,根本算不上看过。 霍成正要摇头,对上阮蓁期待的眼睛,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大言不惭道:“看过了。” 想起小家伙的模样,阮蓁弯了弯眉眼,眼睛亮晶晶的,“我方才还抱过她了,小小的,软软的,听大伯娘说,她跟宝嘉姐姐小时候生得一模一样,难怪那么漂亮……” 她不止话里,就连脸上也不自觉的艳羡,霍成眸色深了深,揽在她腰间的手臂紧了紧,道:“我们也会有孩子。” 阮蓁没看到他的神色,闻言又往他怀里靠了靠,脸埋在他怀里,道:“日后我们有了孩子,大哥哥想要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霍成道:“女孩儿。” 阮蓁闻言“哦”了一声,转了转眼珠子,道:“可是我想先要一个男孩儿。” 儿子女儿她都想要,但最想要的是个儿子,不是为了霍家的香火,也不是为了旁的什么…… 她下巴抵在霍成坚实的胸膛上抬起头,笑着道:“大哥哥见过我的小时候了,可我还没见过大哥哥小时候是什么模样。” 她仰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弯着眼睛,道:“我们先 要一个男孩儿,再要一个女孩儿,好不好?这样,等他们长大了,哥哥就可以保护妹妹……” 霍成垂眸,乌目静静地看着她,少顷,他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上她的唇,轻轻吮吸,缓缓厮磨,极尽缱绻纠缠。 好一会儿,他才沉沉应了声:“好。” 她想要的一切,他都给她,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她能一直陪着他。 天热,出门一趟不容易,是以满月宴结束后,霍成去了城外军营,阮蓁则在宣平侯府多留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傍晚吃过晚饭才坐着马车离开。 路过禾丰酒楼的时候阮蓁挑起织锦暗纹帘子看了看,让车夫停下马车,吩咐双碧去买了几样霍成爱吃的菜,又让车夫调转马头往城外军营而去。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暮色四合,一颗星子高高挂在西边的天空,正是长庚星。 阮蓁看了看天边的长庚,想起她的长庚,抿着唇笑了笑。 双碧正要说话,马车猛地停下,阮蓁的头险些撞到车壁上。 双碧扶住阮蓁,放下怀里的朱漆描金边食盒,皱着眉头不悦地掀起车帘,正要问车夫发生了何事,她的身子却是一僵,一把带着寒光的弯刀压上她的肩膀,搭在了她的脖颈边上。 车帘被全部掀开,阮蓁这才发觉车夫和随行的护卫已经被他们无声无息地射|杀,就连一直跟着她护卫她的暗十一也被制住。 不速之客一把将双碧拽下马车,弯刀撑在车辕上,饶有兴致地对着车厢里的阮蓁打量了片刻,而后手一抬。 阮蓁只觉胸口一疼,便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齐头并进吧。 可以猜猜是哪几方的势力。 ☆、第96章 第九十七章 另一边,霍成突然赶回军营是因为接了来自北疆的密报。 当初霍成在沙漠深处追了数日才捕获了隗罡,因知晓此人生性奸诈诡谲,是以霍成本意是杀了此人永绝后患,但因种种考虑,成帝最终却采纳了朝中一干文臣的意见,不仅放了隗罡一命,还帮他重返羌戎王庭,夺得王位。而相应的,隗罡则与大奕签订了条约,保证有生之年绝不再扰大奕边疆,并每年向大奕纳贡,向大奕俯首称臣。 这十年间,隗罡确实做到了他所说的,每年向大奕献上上百匹好马、肥硕的牛羊等,看起来似乎真的安安分分,十分令人放心。但霍成却不相信这表面上的乖顺,仍旧安插了许多斥候在大漠深处。果不其然,半月前,羌戎的军队开始蠢蠢欲动,分散在大漠各处的羌戎十四部开始聚拢在一处,十四部的首领更是频频聚首,其用意不言而喻。 ——隗罡用了十年的时间让重创过的羌戎休养生息,而今,他的部族人马逐渐强盛起来,隗罡自然不想再向大奕俯首称臣,拱手让出许多好处,那每年的上百匹好马和牛羊让他和他的勇士们心痛。 霍成看过手中的密报,皱了皱眉,联想起另一件事来。 也就是在不久之前,南疆那边的探子传来消息,发现有几波南疆蛮人乔装打扮混进了边陲小镇中,不知意欲何为。 南北同时出现异常,时间点契合的太过凑巧,让人不得不多想。 若羌戎与南蛮联合在一起,同时入侵南北边疆,这将会是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不得不防。 霍成不再犹豫,当即写了陈条,命暗一将这份陈条和两份密报亲自送入宫中,呈到光熙皇帝的御案上。 做完这一切,霍成又同军中的几位将领议了会儿事,处理了几项军务,看看外面已经天色沉沉,想着阮蓁应当在宣平侯府吃完饭了,他便出了军营,准备去接阮蓁回家。 谁知他刚出了大帐,便见天边一道明光乍现,旋即一声急哨响起,又戛然而止。 这信号霍成再熟悉不过,这是暗卫的联络信号,且,非事态紧急不可轻易动用。 常坚自然也是知道这信号的含义的,他飞快辨认出那道明光升起地方是在邺城城郊,看那方位…… 是在通往大营的路上。 常坚眸光一凛,转过头正要说什么,便见身边的男人已然骑在马上,下一瞬,便冲了出去。 常坚不是暗卫一员,他不知道,暗卫由一到二十,每人发出的信号由外人看来并无什么不同,但于霍成和其余的十九名暗卫来说,却是大有不同,他们甚至能从中分辨出发出信号的到底是谁。 这一次,是暗十一。 双碧跪在地上,她的身边是倒了一地的侍卫的尸首,甚至连暗十一也在其中,她从没见过这样尸横遍地的场景,然而更让她害怕的是面前站着的男人,那道有如实质的冰凉目光让她觉得好似有一把刀架在脖子上。她哆嗦着,几乎快要昏死过去,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因为阮蓁的命还系在她身上。 她伏在地上,想起那群匪徒的话,张了张嘴,颤着嗓音飞快将他们的话转述给霍成:“那伙人让侯爷三天后酉时初去城西的破庙,拿、拿齐王换姑娘,若到时没见到齐王,他们就、就……” 后面的话不用说,霍成也明白,他的神色更吓人了。 想到阮蓁在那群穷凶极恶的人手上可能有的遭遇,双碧便觉得满心愧疚、自责,她宁愿自己被抓走,也不愿阮蓁受罪。她越想越觉得害怕,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求侯爷救救姑娘,您救救姑娘……” 霍成满面寒霜,目光里酝酿着滔天的怒意,声音却极为平静,“他们朝什么方向去了?” 双碧哭着连连摇头,她也不知道,那群人临走前把她绑住扔进了马车里,她拼尽了力气才从马车里滚出来,可那时候那群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意料之中的答案,却让人心生不满,霍成眯了眯眼睛,又问:“可还记得他们的相貌?” 这一次双碧不再只是摇头,她双目圆睁,一边想一边向他描述那群人的模样,给她印象最深的自然是那个将弯刀架在她脖子上的人。 她刚说到那人拿着一把弯刀,长了满脸的胡子,一旁的常坚便打断她,“你说他拿着一把弯刀?” 双碧赶忙点头,“不止他一个,还有另外几人手里也拿着弯刀,身躯很是雄壮,都是满脸的胡子……” 她说着突然顿了顿,又想起一件事,“他们……说的是羌戎话。” 那是她昏迷前听到的,似乎是因为当时被他们制住的暗十一突然挣脱,反身伤了其中一个人,那人脱口而出用羌戎话骂了一句…… 怕霍成不信,双碧忙道:“奴婢不会听错的,就是羌戎话!姑娘未出嫁的时候曾经私底下学过羌戎的话,奴婢虽不似姑娘那般聪慧,但 一两句话还是能听出来的……” 许是幼时关在屋子里养病时养成的习惯,阮蓁很喜欢看那些讲风土人情的书,阮成钰便给她找了许多,不止是大奕,羌戎和南疆也在其中。而因为霍成的缘故,阮蓁对羌戎的兴趣多多少少比旁的地方要更多一些,是以她看得认真许多,而羌戎的许多东西大奕人是说不清楚的,阮蓁干脆自己学了羌戎的文字,找来当地的羊皮卷。学了文字,再学起他们说话的方式,也就顺理成章了…… 她本只是想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却不知道她说的这番话在霍成心里造成了多么大的震撼。 等她说完,霍成移开视线,吩咐常坚,“把她带去城郊庄子,夫人没回来前,不许她跟任何人接触。”他垂眸看了双碧一眼,道:“这件事,你若是向旁人透露一句,就不必再活在这世上。” 双碧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咬着牙点了点头。 “至于府里,若有人问起,就说夫人在宣平侯府暂住几日。” 一夜之间,除去守在光熙皇帝身边护卫他的五名暗卫,其余十四名暗卫全部出动,四名在城中查探,十名向邺城城外四面八方而去,目的只有一个——找出掳走阮蓁的那伙人的藏身之处。 羌戎人天生就比大奕人要壮硕许多,两族的相貌差异十分显着,分辨起来倒是不难,只是这些年时常会有羌戎的商贩来大奕做生意,这就给找人添了不少难度。 临近天明,城中的四名暗卫在城外别庄汇合,他们寻遍了城中所有可能的地方,没有任何消息。 霍成站在前厅里,负手背对着四名暗卫,无形的压力笼罩在身上。 许久,他们方才听到一句,“继续找,找不到人,就不必回来了。” 那根银针上有迷.药,阮蓁睡了整整一日才堪堪转醒,即便是醒了也觉得浑身发软,是迷.药的后遗症。 阮蓁睁开眼睛打量着周围,四面都是土墙,屋子里没什么陈设,只有一张床,一副桌椅,十分简陋,不远处的墙根还堆着高高的柴火,似乎是前几日下雨时存起来的。 许是觉得她一介弱女子不可能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脱,他们没有绑着她,阮蓁躺了会儿,待身上有了些力气,她从床上坐起,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衣物,发觉没什么变化,就连她头上的珠钗都一个没少。 阮蓁挑了挑眉,掀开身上的薄被下床,屋门不出意料的紧锁着,唯有一扇窗户能看到外面的情形。 是个农家院子,院里没什么东西,倒是有一个狗窝和一处鸡窝,只不过不见狗和鸡。 那院子的主人呢? 阮蓁正想着,便听到另一边的屋子里传来争吵声,似乎隐隐还有羌戎人的声音…… 阮蓁想了想,搬着屋里的矮凳坐在墙边,土墙将声音分毫不差地传了过来,让她听得分外清楚,也就知道了这伙人的真实身份—— 一方是羌戎人,另一方则是齐王的属下。 那几个羌戎勇士是受了羌戎王隗罡的命令潜入邺城,本来是想找机会刺杀霍成,即便不能取了他的性命,也要将他重伤,让他此番不能领兵出征。然而他们埋伏在邺城近半月,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出手,且不说霍成本身的武艺便已是难逢敌手,只说那一明一暗跟在他身边的常坚和暗一就让他们深感棘手,几次试探,非但没能摸清那两人的底细,反倒让他们这边的人一死一伤,实在是得不偿失。 正当这些人为该如何完成羌戎王的命令而深感担忧的时候,另外一行人却找了上来,他们正是早已被褫夺了封号地位的齐王的旧属,两方人马一拍即合。 齐王的人为羌戎勇士提供消息,而羌戎人则帮他们从霍成手中将齐王抢过来,再掩护他们逃出关外,至于阮蓁,则任凭他们处置。 但齐王的属下没有想到的是,这群羌戎人压根儿不准备遵守双方的约定,霍成的软肋已经捏在他们手里,齐王的属下的用处已经尽了,他们又怎么会当真在此处等到三日后帮他们把齐王从霍成手里抢过来? 羌戎人要带着阮蓁往北边走,齐王的人自然不愿意,于是两方的人就吵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齐王的人和羌戎的人好像都有点蠢哦? 旷课两天的坏学生回来报道_(:3ゝ∠)_ 求各位老师轻罚,我以后会好好写作业的!老师不要给我0分!qaq ☆、第97章 第九十八章 三年前,齐王被幽禁于府,他的下属中诚然有许多人做了墙头草,开开心心投奔了新主子,谋自己光明伟岸的前程去了,却有少数的一部分不忍心看齐王被囿于方寸之地的下属聚集在一起,潜伏在邺城中,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 他们等了三年,才等来这么一个时机,自然不肯轻易放走。 至于那几名羌戎勇士,他们更不会妥协。原本与齐王的人合作就只是为了利用他们在邺城的情报网,如今阮蓁已经在他们手上,他们自然可以功成身退。而如果要遵守约定去救齐王,势必要将他们全部暴露出来。别说现在他们只有五个人,即便是再多来一倍,也不敢保证能万无一失地在保住手中的人质的同时,从霍成手中救下齐王。 这里,可是邺城。 一墙之隔,阮蓁坐在矮凳上,听着双方的争执。齐王这边显然已经有人气急败坏,破口大骂,骂这伙羌戎人不讲仁义,寡义廉耻云云。隔着墙,阮蓁都能感受到那边的剑拔弩张,看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打起来。 听了一会儿“墙角”,阮蓁心里已经大概清楚,恐怕齐王的这伙属下根本打不过那几个羌戎人,否则也不会眼巴巴地指望着几个外族人去帮他们救齐王。这会儿要是打起来,齐王的人怕是一点胜算都没有,若是让那几个羌戎人赢了,杀了齐王的人,那她就要被羌戎人带着往北去了…… 羌戎人已经找好了一个身形与她相似的女子,准备兵分两路,一部分人带着那名女子向南走,途中佯装不经意暴露行踪,引霍成南下,而剩下的人则趁机挟持她向北而去。到时,即便霍成发觉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再往北追赶,也已经为时晚矣。 阮蓁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如他们算计的那样发展,她要尽可能地拖延时间好让霍成的人找到她。 那边气氛愈发僵持,阮蓁甚至听到了剑出鞘的声音,她拧了拧眉尖儿,把搬到墙边的矮凳放回原处,走到紧锁的屋门前,正要出声,想了想,又低头弄了弄衣摆,让衣服显得凌乱一些,然后她才清了清嗓子,开始使出吃奶的劲儿拍门,一边拍一边扯着嗓子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另一间屋子里,两方人马正在僵持不下,甚至隐隐有要打起来的迹象,却被突然间响起的仓惶的声音打断。两方的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缓缓收起各自的兵器。齐王这边为首的长须男人侧耳听了听那边屋子的动静,转头对身后一名天青 衣裙的女子道:“去看看。” 阮蓁手都拍疼了,嗓子也喊哑了,屋门外才有了些许动静,铁锁被打开,门猛地被推开。 阮蓁慌忙后退一步,她这会儿已经有足足一日没怎么吃过东西,滴米未进滴水未沾,脸色难免有些苍白,至于那泛红的眼眶,纯粹是方才拍门的时候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把自个儿拍疼了。不过这些却成了她最好的伪装,她只需要再哆嗦着唇瓣,踉跄着后退几步,落在来人眼里就成了她被吓得惊慌失措了。 “你,你们是什么人?”阮蓁看着门外的一男一女,那个男人看起来熊腰虎背五大三粗,应该是羌戎那边的人,而站在他身边被他衬得格外娇小的女子却是齐王的人。 男人在门外止步,背过身守在了门外,女人提步进了屋子。她身形瘦挑,足足比阮蓁高一个头,冷着一张脸,看起来不太好相与。 阮蓁鼓起勇气上前一步,红着眼眶哆哆嗦嗦地跟她对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 女人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打量了她一眼,旋身出了屋子。 屋门再度关上,这一次没有落锁,从门缝里能看到那个身躯健硕的羌戎男人还守在门外。 不多时,女人再度回来,她把手里的碗筷摆到阮蓁面前,见她迟迟不肯动,她皱了皱眉,道:“你安分点,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 阮蓁却固执地问她:“那你们什么时候放我走?” 女人顿了顿,把筷子塞到阮蓁手里,“等我们的事办完了,就会放你走。” 这安慰苍白的紧,不过也算是聊胜于无了。 做完这一切,女人没有久留,出了屋子,咔嚓一声屋门又被锁了起来。女人却被立刻离开,而是绕到一旁的窗户旁,往里看。 屋里的人坐在圆桌前背对着她,虽然看不到脸上的神情,却能从她微颤的身躯和间歇响起的细微的呜咽声里看得出来她在哭,哭了一会儿,估计是真的饿得受不住了,这才慢吞吞地端起碗,犹犹豫豫地开始吃饭。 那武安侯威名赫赫,他的妻子却是这样娇气又软弱。 女人这样想着,转身离开。 阮蓁醒来那会儿已是酉时,等她吃完饭,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沉了。 隔壁的屋子里正在推杯换盏,好酒好肉地吃着。齐王的人有求于人,自然要放低姿态,白天的事万不能再来一回,是以他们特地派人 去买了好酒好菜,想要拉拢那几个羌戎人。 一时间两边又是一团和气,但到底双方心里在打什么主意,谁也不知道。 阮蓁倒是从他们的话里听出了点什么。 方才齐王那边的人说那些酒菜是特地下山买的,也就是说他们目下在一座山上…… 阮蓁方才看过了,这处农家小院的周围似乎没有别的人家,也正是因此,这些人才敢这样明目张胆。这院子原本的主人不知是被他们杀了又或者是绑在了别的地方,总归是一直没见到,反倒是屋檐下还挂着几张完整的兔子皮。 这户人家是一个猎户,且是独居在山上的猎户。 阮蓁在心中稍作思忖,邺城东西两面环山,共有四座山,分别为西山、武新山、小泉山、齐云山。其中西山是皇室御用的围场,而武新山和其相邻的齐云山则建着邺城许多高门贵族的别庄,夏日避暑用,这段日子正是酷暑难耐的时候,不少贵女和命妇都去了自家的别庄避暑,这群人若是在这两座山上活动,定会被发现。 那么剩下的,就是独自伫立在邺城西面的小泉山了…… 大概猜出自己目下身处何处,不过似乎也没什么用。阮蓁气馁地咬了咬唇,抱膝坐在床上,头埋在双膝间,转头看着窗外近在咫尺的长庚星。 许久,她微微叹了口气。 大哥哥这会儿,应该很着急吧。 霍成不止着急,他要急疯了。 掳走阮蓁的人虽留下口信要求他们拿齐王换人,但棘手的是这伙人里还有羌戎的人,谁也不知道他们留下的这句话是否只是个障眼法,若是在这期间他们已经带着阮蓁离开邺城周边,那才是真的石牛入海,一去难回了。霍成昨日傍晚已经进宫一趟,拿了光熙皇帝的手谕,着令邺城周边所有大小城池封锁城门,盘查所有进出人员,就连邺城周边的各条道路上也已经有神机营的人把守。 但已经整整一日一夜了,还是没有丝毫消息。那群人如果没有凭空消失了,那么就是在邺城周围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但邺城周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村庄,要找起人来,着实不算容易。 从昨日傍晚阮蓁被掳走开始,霍成便坐在这里,一动不动地等着一拨拨的暗卫的消息,一旦有了任何一点有可能是掳走阮蓁的那群人的消息,他便会亲自前去,然而每一次最终的结果都是失望。 如此往复折腾了四次,好似不知疲累一般。 天再度黑了。 常坚从外面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夕阳的光辉从门外照进来,打在男人面前的地面上,再往后,是沉沉的黑暗。光明与暗黑在男人面前分了界,一个慢慢消逝,一个越来越浓重。 三名暗卫单膝跪在霍成面前,还是没消息。 暗卫的话刚说完,便听头顶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清脆又刺耳的声音,他猛地抬头,便见霍成手里的茶盏被他直接捏碎在掌心,热茶混着点点血迹从他的指尖流下,他却恍若未觉,轻描淡写一般张开五指让掌心的瓷片落在地上,“再找。” 暗卫领命再度离去。 常坚这才上前,好似没有看到男人掌心正在不断流血的伤口一般,垂首恭敬道:“常乐长公主命人递来帖子,请夫人明日进宫一趟。” 霍成抬眸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帖子,乌目沉沉,少顷,他道:“夫人身子不适,推了吧。” 常坚点了点头,收起手上的帖子,转身退出前厅召来一名侍卫吩咐了几句,又回了前厅,站在霍成身旁伺候着。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已经天色沉沉,前厅里却没有亮灯,暗沉沉的,只有廊下的些许亮光透进来,让人不至于什么都看不到。 就在常坚以为这一夜恐怕还是没什么进展的时候,暗一从外面走进来,“侯爷,暗九在小泉山附近发现了齐王的人的踪迹。” 霍成倏地起身,往外走去。 常坚目光落在他垂在身侧的手上,这会儿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若是骑马握缰绳恐怕会磨到掌心的伤口。常坚犹豫一二,还是提醒道:“侯爷手上的伤……” 霍成置若罔闻,大步从他身边走过,只留下一句,“留在府里,有事来报。” 夜已经深了,阮蓁躺在床上,她下午才醒,这会儿没有半分睡意。 夜里一共有四个人守夜,其中两个人在她的门外把守,偶尔传来窃窃交谈声和走动的声音。 晚饭过后,那群人吃饱喝足,各自坐在一旁聊天,阮蓁听到那几个羌戎人偷偷摸摸地在商量明天夜里把齐王的人用迷|药弄倒,神不知鬼不觉的全部宰了云云…… 阮蓁在心里盘算着明日要怎么找一个时机把这件事告诉齐王的人,让他们不要掉以轻心,否则一夜过去,不光心心念念要用来换自家主子的人质没了,就连自个儿的命也糊里糊涂地丢了。 渐渐到了后半夜,阮蓁有些困了 ,她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正准备睡觉,却突然觉得四周有些太过寂静,门外那四个守夜的人的交谈声和脚步声好似一瞬间消失了。 窗户轻轻响了一声,阮蓁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睛,便见床尾窗户旁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月光如水伴着璀璨星光从窗户外洒进来,借着这点微弱的光线,她看清了来人。 翩跹的睫羽轻轻颤了颤,她慢慢睁大眼睛,翘着唇瓣叫了一声:“大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啊!阔别多年!霍成再度拿起了他的屠刀。 --------------- 然后,爱你们爱你们爱你们=3= 明天见~ ☆、第98章 第九十九章 一墙之隔的屋子里,暗卫悄无声息地潜了进去,在他们尚未察觉到屋子里多了十几人的时候,带着寒光的匕首已经抵上了他们的脖子。 院里火把通明,霍成抱着阮蓁走出屋子,暗一上前垂首询问:“侯爷,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霍成头也不回,径直抱着怀里的人往外走,声音里透着刻骨的寒意:“杀了。” 一句话便决定了屋子里十多条性命的终结。 暗一显然已经熟悉他这样暴虐冷血的手段,闻言应是,一转身回了屋子。 夏夜寂静,半山腰上虫鸣阵阵,匕首划过血肉飞溅伴的声音随着将死之人短促而惊愕的急喘被微风送到耳边。阮蓁垂下眼帘,往霍成怀里钻了钻。 骏马扬蹄,耳边是飞快掠过的夜风,阮蓁坐在马背上,身后是霍成坚实的胸膛,腰间被他有力的手臂牢牢束缚着。 一路上,霍成一句话没说,到了府门前,径直抱着阮蓁下马,沉默着朝卧房走去。 阮蓁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迎上来的安嬷嬷,就被抱着进了内室,放在了床榻上。腰间的束缚消失,霍成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握住了她的脚踝,沉默着为她脱去鞋袜。 阮蓁忍不住缩了缩脚,“大哥哥。” 她话音刚落,霍成便猛地抬头,然后她的腰肢一紧,一双手臂牢牢地箍在了她的腰间,将她狠狠地按进胸膛里。 “囡囡。” 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 这一天两夜没有人知道霍成心里的想法,除了那个被他捏碎的茶盏,他的一切表现都极为平静,似乎是笃定阮蓁能被找到。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不敢去想那个如果,如果阮蓁找不回来了,如果她真的被带去了羌戎…… 这个如果,他想一想都会发疯。 阮蓁双手环住他的腰,回抱住他,轻轻应了一声,“大哥哥,我在,我回来了。” 她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从他怀里稍稍退开,双手捧着他的脸,微抬着头与他平视,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地对他说:“是你把我找回来的。” 她亲了亲他紧抿着的薄唇,退开,轻轻歪着头对他扬起一抹笑。 下一瞬,她的下巴便被抬起,温热的唇瓣贴了上来,没有任何预兆的,火热的舌头长驱直入,侵入她的口腔,不遗余 力地席卷着她的气息,他的舌头勾着她的急切地吮吸纠缠,好似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确认她确实已经回来了,回到了他的怀里。 阮蓁起初还能勉强回应他,渐渐地,他的攻势没有弱下去,反倒越来越紧迫,要把她吞进肚子里一般亲吻着她,到最后,她只能软着身子歪在他怀里,仰着头承受着他的索取。 口舌纠缠的啧啧水声在内室显得格外清晰。 舌尖被吸得有些发疼,阮蓁忍不住推了推身前的人,他也不强求,放开她,顺着她微微扬起的如玉脖颈向下,在她颈间的肌肤上留下一个个印记。 方才没注意,他的下巴蹭上她颈间的皮肤,阮蓁才觉得一阵扎人,她用力将颈间的头推开,在男人不满的目光下皱着眉头打量了他片刻,嫌弃道:“胡子,扎得疼。” 不止是胡子,霍成现在的样子是她从未见过的,憔悴、邋遢、不修边幅,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还是那日在宣平侯府他穿的那身。 阮蓁心里又甜又涩,咬着唇瓣问他:“你这两天没有休息?” 霍成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难得的怔了一瞬才点了点头。 他一刻都不曾合眼,生怕错过她的消息。 阮蓁又问:“那吃饭了吗?” 这一次霍成没有立刻回答,他似乎在斟酌着该点头还是摇头。 他的犹豫已经给了阮蓁答案,这一瞬,她觉得心里仿佛塞满了不知名的东西,鼓鼓胀胀,又涩的发疼。她心疼的不得了,觉得他真是傻透了,怎么就这么傻? “我若是一直找不到,你便一直不吃饭吗?”她红着眼眶瞪着他,咬着牙恨恨道:“你不心疼自个儿,我还心疼呢!” 闻言霍成弯了弯唇瓣,旋即,他摇了摇头,乌目沉沉地看着她,声音低哑,“不会。” 他一定会找到她,就算是把整个大奕翻个底儿朝天,他也会找到她。 阮蓁“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懂了他的意思。 少顷,她抬头见他还坐在远处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忍不住抬脚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轻声催促道:“快去拾掇一下,还有……我饿了。” 霍成直勾勾地看着她,仿佛怕她跑了一般,“你陪我一起洗。” 阮蓁想了想,她也有两天没有好好收拾过自己了,便从善如流地站起身,和霍成一起去了净室。 等两人收拾完,外面 的圆桌上已经摆上了热粥和小菜,简简单单的几样,却最是养胃。阮蓁心里的弦紧绷了两天,这会儿放松下来便觉得身子乏得慌,本就不饿,目下更是丁点胃口都没有,只是为了让霍成吃一些她才说自己饿了。她象征性地夹了几筷子小菜,舀了舀碗里熬得软糯的粥,便放下了筷子,撑着头看着霍成吃饭。 两人回到府里已是后半夜,等到吃完饭,外头的天已经蒙蒙亮,最初的一缕天光穿透黑暗照向大地。 阮蓁实在困倦,一躺上床便缩在霍成怀里沉沉睡去,霍成将她圈在怀里,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明明两天未曾合眼,他却迟迟不肯睡去。 许久,他拨开阮蓁的鬓发,在她的侧脸上轻轻落下一吻。 他这一辈子,前半生背负着“天煞孤星,孤鸾寡宿”的批命,直到遇到她,那如噩梦般萦绕了他十几年的八个字才稍稍退散。这两日,他却忍不住将那八个字想了一遍又一遍,甚至曾想过,是否真的是因为遇到了他,才让她的命运如此波折。 好在,她最终还是回到了他怀里。 揽在阮蓁腰间的大手紧了紧,霍成闭上眼睛。 天煞孤星,孤鸾寡宿,又如何?他这辈子都不会放开她。 这件事后,霍成仗着阮蓁心疼他,缠着阮蓁在府里腻了足足三日。这三日里,他几乎是一刻也离不开阮蓁,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牢牢贴在阮蓁身上,就连吃饭的时候也要把阮蓁抱在怀里。府里的人不知道阮蓁被掳走的事,不过却对霍成这样缠着阮蓁场景早已见怪不怪,看多了,也就麻木了。 到后来还是阮蓁实在受不了,踹了他几次,才把这块狗皮膏药从身上扒了下来,让他上朝做事去了。 过了没几日,齐王府里传来消息,齐王饮鸩自尽了。 不过许多人却清楚,饮鸩自尽,这“饮鸩”是真,“自尽”却不尽然了。只不过却少有人知道一直放任齐王不管的光熙皇帝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最终做出了成帝临终前便希望他做的事。 三伏天过去,夏天最难熬的时候也就过去了。七月底,一场大雨过后,天气好像一夜之间就凉了下来。 隗罡终于按捺不住,倾羌戎十四部举族之力,纠集十万大军来犯,北疆告急。紧接着,南疆异动,昔年被霍成逼得退进南疆密林里的蛮人也开始蠢蠢欲动。 南北边境同时告急,出兵已是迫在眉睫的事,光熙皇帝力排众议,着武安侯霍成亲率五万大军支援北疆 ,同时,着宋志昂为副将,率神机营三千骑兵同往。 至于南疆,则任命朝中另一武将胡哲为骠骑将军,平津侯之子郑昌为副将,率军八万出征南疆。 圣旨已下,大军整装待发,南疆大军临行前,光熙皇帝又下了一道让所有人都摸不清头脑的旨意—— 着文渊阁大学士贺瑾为监军,随军出征。 作者有话要说:沉迷国产动漫无法自拔qaq 特别是狐妖小红娘tat太萌了!!! 作者尊的大触!尊的好萌!她是怎么想到这么萌的人物的?qaq 五体投地!!! 狂磕头!!!! 还有,我发现哦,晋江好多大神写文都可萌可萌qaq萌得我心肝儿乱颤! 明明我也可萌!为什么写不出那么萌的文! 趴地哭唧唧_(:3ゝ∠)_ --------------- 谢谢小麋鹿小可爱的三个地雷~kaka小可爱的两个地雷~以及小院子小仙女的一个地雷~ 手动比心~么么哒!=3= 小麋鹿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512:07:03 小麋鹿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512:07:45 小麋鹿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512:07:53 小院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623:30:28 kaka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907:09:01 kaka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907:09:06 ☆、第99章 第一百章 别说大奕,就是以往的朝代也没有哪个君王把自己的内阁大学士派去做监军的先例,更别说这位贺阁老还是个清风霁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到了南疆战场上,伤着碰着了算谁的? 这一次出征南疆的主将胡哲撸秃了满下巴的胡子都没想明白光熙皇帝到底打得什么主意,趁着出征前光熙皇帝为大军践行的时候,几次三番的暗示,想让光熙皇帝给自己一个提示,可惜光熙皇帝一点儿也没领会到他的憋闷,反倒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身边的平津侯之子郑昌一眼,而后端起酒碗,对着高台下的众位将士遥遥示意,预祝他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君主的话语让即将出征的将士们情绪激昂,高举着手中的武器回应着。在这震天的声响中,胡哲回头看去,却见那位一袭月白长衫的内阁大学士在那高台上,背对着身后的将士们,朝着光熙皇帝郑重地跪拜下去。 胡哲愣了愣,回过头来在心中暗自啧啧。 这些文人就是爱整这些腻腻歪歪肉麻兮兮的东西。 大军出征的那一天,常乐长公主没有去送贺瑾,她和阮蓁坐在平乐坊的戏园子里,听着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地唱着一出《沉香记》,戏文里痴男怨女死别生离,台下的观众听得惨惨戚戚,好似感同身受。常乐长公主却心不在此,她拨了拨手边的青瓷茶盅,跟阮蓁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晶亮透彻,好似上好的琉璃珠子,“先生昨日命人送那个姑娘回乡了。” 阮蓁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算是回应。 常乐长公主也不在意她的冷淡,自顾自的说着,唇边是压也压不住的笑意,“原来先生是受人之托带她来看大夫的……”她撇撇嘴,唇瓣忍不住又扬了扬,低声埋怨道:“看大夫就看大夫嘛,还不肯告诉我,害得我平白担心了许久……” 这出《沉香记》是戏园子新排的戏,阮蓁还是第一次听,觉得戏文里的故事情节虽老套了些,唱词儿却写的极好,句句缠绵悱恻,也不知是哪个梨园大家执笔所写。她听着那台上的青衣唱完这一段唱词,心里咂摸了片刻,才堪堪回过神来,也没听清楚常乐长公主方才到底说了什么。 其实若不是常乐长公主非要拉着她出来,她这几日是不肯轻易出门的,南疆大军走了,再过两日霍成也要率军出征了,这一去少说三两月,多则半年甚至更久。他们成亲才堪堪算得上一年,就要分别这么久,阮蓁心里是千般不舍万般不舍,面上却 又不好表现出来让霍成为难,能做的也只有好生珍惜临别前的这短短几日。 再者,阮蓁心里也觉得奇怪,照理太后寿宴那一日,贺瑾和常乐长公主都吻在了一起,她本以为从此他们之间应该会比从前亲近许多才是,可这些日子看来,贺瑾对常乐长公主好似还是从前那般时远时近的,甚至更推拒了些,唯一不同的便是常乐长公主黏着他的劲头更足了。这算得上哪门子的变化? 阮蓁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二人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他们之间还发生了别的她不知道的事?可她那日确确实实看到贺瑾在常乐长公主吻上去的时候不仅没有推开她反倒还犹豫着抱住了她,这总是真的…… 阮蓁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主动问道:“南疆战事恐怕不能轻易结束,贺阁老一时半会儿定然回不来,你今日怎么不去送送他?” 常乐长公主闻言抿了抿嘴唇,像是敷衍一般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旋即不知想到了什么,她面露为难,犹豫一二,最终还是选择了隐瞒,只是看着阮蓁,问她:“阮蓁,从小到大,我一直是什么事都会跟你说,从来没瞒过你,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她想了想,又自个儿否认了这个说法,“不是,是我有事瞒着你,你会不会生气?” 她舔了舔上唇,补充道:“是很大很重要的事。”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阮蓁打量了她一眼,觉得她今日有些反常,想了想,顺着她的话说道:“那就要看是什么事了,不过生气也说不上,最多也就觉得有些失落吧,如果真的是很重要的事。”她顿了顿,又道:“思若,其实你不必什么事都告诉我,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愿为人道的小秘密,我不会在意的。” 常乐长公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听阮蓁道:“可是思若,有些事,你做决定之前一定要三思,权衡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去做,千万不要冲动。” 阮蓁总觉得常乐长公主今日这番话在预示着什么,可是她一时半刻也琢磨不透,只好先叮嘱一番以防万一。 同常乐长公主分别后,阮蓁回了府里,却不见霍成,问了安嬷嬷才知道中午她出门后不久,霍成也出去了,说是军中有要事,可能会回来的晚一些。 事实证明,霍成说回来晚就是真的晚,阮蓁一直等到了晚上,房里的蜡烛都点上了他还是没回来。一直到亥时都过了一半儿了,外面才传来些许动静。 卧房门外丫鬟压着嗓子行礼的声音传来, 伏在圆桌上已经昏昏欲睡的阮蓁半撑起头,睡眼惺忪地看着那抹模糊之中高大的身影,直到来人到了面前,她才呆愣愣地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大哥哥。” 霍成低低应了一声,与她隔着一个绣墩站在她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睡出一抹红晕的细嫩面颊,问道:“怎么不去床上睡?” 阮蓁幼猫儿一样顺着他粗粝的大手蹭了蹭面颊,然后撑起身子,懒洋洋的,仿佛没有骨头一样张开双臂,慢吞吞道:“你抱我去。” 若是以往,不必她说,霍成便会自发地把她抱到床榻上,再死乞白赖地黏着她做那档子事。今日不知怎么的,他一反常态,她都主动提了,他也没有按她说的做,而是俯首亲了亲她暖烘烘的脸,一触即分,低声哄道:“乖,自个儿去床上睡,我一会儿就来。” 言讫便转身进了净室。 阮蓁对着他的背影愣了会儿神,倒也没多想什么,没一会儿,自己站起身慢吞吞地去了床上。 霍成今日洗漱的时间长了些,阮蓁险些没撑住自己睡过去,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他从净室走了出来,好似是把手上的衣袍丢给了谁,压着声音吩咐了一句:“拿去烧了。” 然后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少顷,锦被靠外的一角被掀起,身边多了个人。阮蓁自发自觉地挪动身子靠近他怀里,趴在他胸膛上,下巴抵在他胸口,懒懒地半睁着眼睛问他:“什么烧了?” 霍成拉了拉锦被,把两个人盖好,随口道:“外袍。” 阮蓁:“嗯?” 意思是询问。 霍成轻描淡写道:“沾了点脏东西。” 说着他揽在她腰间的手稍一用力,翻身把她压在身下,低头吻上她水润莹泽的唇瓣,低低的呢喃消失在相接的唇缝中,“宝贝儿,让为夫亲一亲。” 说是亲一亲,但霍成显然不会满足于此,亲着亲着手和嘴就都不老实了,阮蓁身上的玉兰色寝衣被他扒下,像是个剥了壳的鸡蛋一样赤|裸着身子被他压在身下,一双大手在她身上游走,着重照顾着她那些敏感的地方,在她身上点着火。嘴也没闲着,一路顺着她的脖颈下移,在她脆弱精致的锁骨上大力吮吸亲吻,留下一个个印记,而后来到高耸的山峰上,含住那一点樱珠慢斯条理的品尝…… 不知道是否因为过两日就要率军出征,又或是因为旁的什么,霍成今日动作格外温柔,却也格外磨人。阮蓁背对着他,感受着他 的唇舌游走在自己的背上,两人的下|身紧紧连在一起,紧密贴合,没有丝毫缝隙。霍成就着这样的姿势慢吞吞又不失力道地碾磨着她深处敏感的花|心,阮蓁被他磨得受不住,浑身发软,呜咽着趴在了床上,却被他的手揽住了腰肢,大手提着她的腰臀,节奏不变,故意折磨她,直到她被那慢斯条理的动作折磨得始终得不到宣泄,哭着求他,要他快一些,霍成才就着两人相连的地方一把把她翻了过来,低笑着亲了亲她泛着泪光的嫣粉眼角,下|身开始激烈进出,整根抽出,又猛地送回去,大力鞭挞着她腿间幼嫩的肌肤。 几乎是瞬间,阮蓁便被他入得到了巅峰,圆润粉嫩的脚趾勾缠着床单,呜咽着将他夹得更紧…… 然而对于霍成来说,这一切,不过刚刚开始。 纵|情|声|色的后果就是阮蓁第二日压根儿没下得了床,腿软腰酸的在床上躺了一天,问题是罪魁祸首却是精神奕奕春风满面,一副吃饱了的满足模样。 阮蓁越看越气,忍不住伸手在他腰上狠狠拧了拧,“都怪你……” 他本来已经答应傍晚陪她去河边放花灯,以弥补中秋佳节不能陪在她身边的遗憾,可这么看来她连走出府门都是难事,更别说放花灯了! 她那点软绵绵的力道对霍成来说压根儿算不了什么,他餍足地弯了弯唇瓣,俯身含住她小巧的耳垂,嗓音低哑道:“这怎么能怪我?都是宝贝儿太可口,才让我一吃再吃,难以克制……” 越说越不害臊!阮蓁红着脸在他胸口轻轻捶了一下,忙不迭转移话题,“你昨日下午究竟去哪儿了,我让人去城外军营找你,可齐副将说你不在……” 霍成将她抱进怀里,一边力道轻柔地为她按揉着酸软的腰肢,一边如实回答道:“暗一查到了一些齐王余党,我奉命去提审他们。” 齐王当年被幽禁于府后,树倒猢狲散,他的一众党羽也七七八八散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褫夺了头上的官帽之后更是不足为惧,光熙皇帝便没再追究下去,霍成自然也就没多做什么。谁知道三年后的现在那些人竟然会勾结羌戎人掳走阮蓁,险些做出让霍成追悔莫及的事来,这一次自然就不能轻易放过了。 这些日子暗一顺着当日的一众人追查下去,才发现齐王的这些旧属是被一个人聚集起来的,此人出身齐王妃的母家英国公府,乃是英国公最小的孙儿,因着自小向往江湖上快意恩仇的生活,十五六岁的时候便一个人出去“闯荡 江湖”去了,近十年未曾回来过,是以许多人就忘了这个人,也正是因此,齐王逼宫失败后英国公府举家流放,唯独让他逃了过去。 既然查清了,霍成自然不会再任由这些漏网之鱼翻出水花来,一番布置后,便将这些人尽数捉拿。尤其是那位英国公的孙儿,霍成可是好生招待了他一番才让他咽了气。 也正是因此,他的衣服上沾了不少血,昨日回来才不肯抱阮蓁,怕弄脏了她。 又过了两日,便到了霍成率军出征的日子。 前一天夜里霍成按着阮蓁折腾到了后半夜才放过她,就是不想她来送自己。他现在还记得她小时候抱着他的脖子哭鼻子的委屈模样,可怜巴巴的,让人看了就心疼得难以割舍。 早上临出门前,阮蓁躺在床上睡得香甜,霍成自个儿收拾好,亲了亲他的宝贝儿,转身出了门。 谁知最后阮蓁还是来送他了,府里的马车一出现霍成就认了出来,当着光熙皇帝的面儿他就扔下了手里践行的酒碗,大步跃上了一旁的小山坡,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就停在那里。 霍成掀开车帘钻进马车,一句话不说,按着马车里的人结结实实地吻了一通,大手在她腰间揉了揉,问道:“还疼吗?” 阮蓁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放进他手里,“保平安的。” 昨日他一直按着她折腾,她险些忘了这个。这是她刚出生的时候她阿娘特地为她请人打磨的玉牌,上面刻着福山寿海和祥云,还特地放在寺庙里请高僧开过光,这么多年她一直带在身上,和他送给她的那块血玉平安扣放在一起。那块血玉平安扣她不会还给他,可是这块福寿平安玉牌她却要送给他,让他带在身上保佑他平安归来。 霍成拿过玉牌看了看,认出是她一直贴身带着的那一块,便放在嘴边亲了亲,依言塞进了怀里,大拇指蹭了蹭她泛红的眼角,柔声道:“宝贝儿,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言讫便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跳下了马车,大步朝着小山坡下整装待发的八万大军走去。 阮蓁撩开车帘,看着乌压压的大军慢慢蜿蜒着离开,许久,直到最初的那道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她才放下帘子,坐了回去,让车夫调转车头回府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4400+!!! 大粗长有没有?! 哎呀,可把我得意坏了,叉会儿腰<( ̄︶ ̄)> ☆、第100章 第一百零一章 霍成不在,这偌大的武安侯府便只有阮蓁一个主子,到底是太过清净了。 说来也奇怪,只少了一个人罢了,阮蓁却觉得他好似把整座府里的热闹都带走了。明明自己从前不是这样耐不住寂寞的人,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也不少,一卷书一幅画就能让她把一天都打发过去,如今却不行了,看书赏画的时候总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 同床共枕堪堪一年,她就有些离不开他了。 总归是看不进去,阮蓁干脆放下了手里的《荣枯鉴》,转头看向安嬷嬷,“劳烦嬷嬷去前院一趟,把近三月府里的账本取来。” 安嬷嬷知道她是想找些事打发时间,便点头应了,转身出了卧房。 阮蓁紧着府里中馈的账本打发了几日空闲,其后又去武安侯府名下的几家铺子转了转,日子过得倒也不算多么无趣。 转眼便是中秋佳节,阖家团圆的日子。 霍太后知道这小两口刚成婚不到一年,正新婚燕尔着,其中的一方就去了边疆打仗,说什么阮蓁心里也不会太好受。又逢上中秋团圆日,若让她一个人在府里过节,难免觉得寂寞,便趁着阮蓁前一日进宫请安的时候叮嘱了她几句,让她不要一个人在府里守着,自可回宣平侯府过中秋。 虽说依照大奕习俗,这嫁了人的女子,又是一个侯府的主母,轻易是不能回母家的,让别人看着总归是不好,难免会有人说闲话。但这一回是霍太后主动提起,阮蓁自然顺水推舟地应下。 到了八月十五这一日,阮蓁在府里吃过早饭,叫来府里的几位管事,让他们自行去账上支取银两,给府里一干下人们发赏钱。不知是不是霍成吩咐的,府里不少下人都是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孤儿,没有亲人可以团聚,得些赏钱也能让他们高兴高兴。对于这些,阮蓁向来不会吝啬。 至于在主院里伺候的一干丫鬟和嬷嬷自然是又额外得了阮蓁自己从私库里拿出来的赏,一捧金瓜子分下去,院里每人得几颗,也是不得了的事了。 做完这一切,阮蓁才在阖府上下喜气洋洋的相送下坐上了马车,往宣平侯府而去。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过午饭,阮蓁去了赵宝嘉的院子里看孩子。 纠结了两个多月,阮成轩终于在赵宝嘉和老太君的催促下把孩子的乳名定了,叫蕊蕊。对此,阮成轩是这样解释的,他的女儿娇娇嫩嫩就跟花蕊一样。 这意思是挑不出来什么毛病,可赵宝嘉就是怎么听怎么觉着不满意,最后也是勉强点头答应了。 好歹是有个乳名儿了不是?若不然整日“心肝儿”啊,“宝贝儿”啊的叫着,让她自个儿都有些分不清了——阮成轩叫的是她还是他们的女儿?有时候他一声接一声的叫“宝贝儿”,她一时不察就应了,一转头才知道他叫的是襁褓里咿咿呀呀的那个小不点儿,他是不觉得有什么,可房里还有一干伺候的丫鬟和嬷嬷呢,恁的羞人。 两个月大的孩子,连翻身都不会,你怎么放着,他就怎么躺着,睁着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一会儿看看床上的承尘,好像是在好奇那上面雕着的花草兽纹,一会儿又转过头循着声儿看人,也不知道究竟认不认得,反正就是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你,过一会儿就咧着嘴咿咿呀呀地笑开了,露出里面水红色的两排牙龈和浅粉色的小舌头。乖巧软绵的小模样看得人心都化了。 阮蓁从阮成轩的院子里出来,原本是想回竹肃斋陪着刘氏说会儿话,到了院门前却见刘氏也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便出声问询:“阿娘这里去哪里了?” 刘氏面上是掩不住的喜色,“去你哥哥院里了,方才吃饭的时候雨燕不是说身子不适没胃口?你哥哥火急火燎的请了大夫,大夫来了一诊脉,说是喜脉,都一个多月了。” 阮成钰的性子多多少少和阮泽有些像,若是认准了一个人,旁人就再入不了他的眼,别说碰一碰,就连看一眼都不肯,是以他和温雨燕成亲六年,别说妾室了,就是一个通房丫头也没有。他这样洁身自好的作风家中的长辈自然是极为赞赏的,只是有一点——阮成钰是阮泽唯一的儿子,宣平侯府这一脉要开枝散叶的事儿自然就落在了他和温雨燕夫妻两的头上,然而成亲六年,温雨燕膝下一直只有阮骞一个孩子,难免显得三房这一脉人丁单薄了些。老太君和刘氏面上不说,心里也是着急的。如今温雨燕再次有了身孕,刘氏自然是难掩喜色。 她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跟阮蓁说着知道了温雨燕怀有身孕后阮骞的反应,“……真是贪心,又想要弟弟,又想要妹妹。” 阮蓁笑了笑,大抵知道阮骞这心结是从哪里来的,陈皇后当年第二胎一举得了一对龙凤胎,大皇子对这一对盼了许久才得来的弟弟妹妹疼到了心坎儿里,时常一出门屁股后面就带着两个小团子,摇摇摆摆的,很是得意。阮骞恐怕是看得多了,自己心里羡慕,这才有了弟弟妹妹都想要的说法。 刘氏在黑漆腾面罗汉床上坐下,看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阮蓁,不知怎的,就把话题引到了她身上,“你和霍成成亲也快有一年了,是不是也该有个孩子了?你看宝嘉和成轩比你们早成亲半年,如今他们的孩子都两个多月了……” 她也是看阮蓁对家里这几个小辈有求必应,喜欢都摆在脸上了,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儿。 阮蓁知道她的意思,她咬了咬唇,道:“他这不是出征去了吗?我就是再急也只能等他回来……” 刘氏本也就是打着提醒她一下的念头,见她自己对这件事也算上心,便没再多说,只是叮嘱了她几句平日里少吃些寒凉的食物,莫要伤着身子了云云。 阮蓁自然是一迭声的应了,也记在了心里。 待回了府里,阮蓁左思右想,还是让安嬷嬷去了宫里一趟,请来了太医院专攻妇科的秦太医,请他为自己瞧瞧身子。 当年苏大夫临走前曾说过,阮蓁如今的身子已没什么大问题了,日后只要她自个儿不随意折腾身子,一切自可如旁的女子一般。阮蓁如今又请了秦太医来给自己诊脉,倒也不是不相信苏大夫的意思,只是想让自己更安心一点罢了。 秦太医不多时便到了,阮蓁坐在外间的美人榻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让秦太医给我瞧瞧身子,防患于未然,总是对的,你说是不是?” 这种事阮蓁自然不会拿到明面上说,不过秦太医在宫里供职这么多年,这几句话还是能听懂的,何况来的路上安嬷嬷已经提点过他。 这位小夫人可是武安侯的心尖尖,说什么也要谨慎对待。秦太医擦了擦头上的汗,拿出脉枕小心翼翼地请阮蓁把手搭上来。少顷,他撤了脉枕,起身低着头恭敬道:“夫人脉细平稳,身子康健,想来所求之事没有什么大问题,夫人尽管放心,一切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阮蓁点了点头,抬眼看他,若有所思道:“我看秦太医方才几度皱眉……” 没料到阮蓁能把他的表情盯得那么紧,秦太医觉得自己额上又出了些汗,他抑制着没去擦,镇定地向阮蓁解释道:“夫人多虑了,微臣皱眉是因为在查探脉象,并无其他原因。” 安嬷嬷在一旁笑道:“秦太医恐怕是太紧张了,这才……” 阮蓁对上她的眼神,明白了她的意思是说秦太医以为她身子上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隐患,又加之她的身份的缘故这才谨慎了些。想起自家男人在 外人眼中的样子,阮蓁觉得倒也不难理解秦太医的心情,便不再为难秦太医,命双碧取了银两,送走了秦太医。 待秦太医走后,安嬷嬷在一旁伺候着,似是不经意地问起:“夫人怎么突然想起要孩子了?” 温雨燕的身孕如今还不到两个月,胎相未稳,不好大肆宣扬,阮蓁便隐去了这件事,只说自己回宣平侯府见了阮骞和蕊蕊,心里喜爱,便自个儿也想要一个罢了。 安嬷嬷闻言笑了笑,宽慰她道:“侯爷如今正值壮年,夫人也还年轻,何愁没个孩子?正如秦太医方才所说,是时间的问题,时间到了自会来的,夫人也莫要太过心急了。” 说着她揶揄地看了阮蓁一眼,打趣道:“依老奴看,孩子没有早早就来正合了侯爷的心思,否则夫人怀胎十月,侯爷又年轻气盛的……” 剩下的话她没说完,阮蓁却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了她的未竟之意,不由俏脸泛红,羞恼道:“嬷嬷何时也学会打趣我了?” 打趣主子这回事儿也要讲究分寸的,点到为止才是最好,说得多了就是逾越了。见她恼了,安嬷嬷便稍稍后退一步,低着头赔了声罪,又说小厨房上还给阮蓁炖着血燕,想必火候也到了,便亲自去端。 安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伺候了霍成这么多年,自阮蓁嫁过来后又对她忠心耿耿伺候得格外精细上心,阮蓁早已把她当做了自己人,说几句打趣的话自然算不上什么,同时她也知道安嬷嬷这样说是为了让她宽心,她自然不能拂了安嬷嬷的好意,便暂时把孩子的事揭了过去。 不过就算她不肯轻易揭过去,这一个人,也是没办法生孩子的,总得等到霍成回来,再把这件事提上日程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阮蓁:想要孩子了[委屈兮兮趴地.jpg] 霍成:总觉得宝贝儿在暗示我什么[即将化身色魔.jpg] 以下省略一万字小||黄||文:) ---------------- 日常感谢小可爱们的霸王票~夏歌小天使的七连发_(:3ゝ∠)_kaka小天使的一个地雷、一个手榴弹,以及小院子小天使的一个地雷~=3= 感觉自己被包养。 躺倒o(* ̄▽ ̄*)o 夏歌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1002:42:02 夏歌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 -1002:42:12 夏歌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1002:42:30 夏歌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1002:42:40 夏歌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1002:42:48 夏歌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1002:42:58 夏歌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1002:43:05 kaka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1007:05:39 小院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1021:28:01 kaka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5-1108:54: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