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法海》 第一章:诸天世界 北宋末年,徽宗荒淫无道,百姓生活水深火热。 加之波斯巫术和拜火教的传入,茅山术滥用,赶尸,背尸,练尸,痋术,蛊毒,魔修邪修滥用法术,魔界与人间的隔膜冲破,奇魔异类从天而降,尸骸腐肉破土而出。 人间,妖气冲天。 正道之士,无不以降妖除魔为己任。 镇江府邸,金山寺,有一青年神僧,天之慧根,降服心猿意马,习得大威天龙真功,背负天龙,直入小乘龙象之境,铸就外家金丹,罗汉法身。 法号,法海。 法力通玄。 这一日,法海游走在人间界,忽闻前方梵音四起,一白发老丈脚踏草尖,竟是凌空虚度。 步伐轻快欢脱,明明是个白发老丈,口中唱的竟然是首童谣,歌词稚嫩简单。 “哈哈哈哈,浪里个浪,浪里个浪,艳阳天那个风光好,红的花,是绿的草,踏遍青山人未老,哈哈哈哈。” 这不是妖物化形作甚? 简直得意忘形。 再说这妖物行走人间,周身会围绕一层不散的腥烟,即使人形打扮,即使吃了仙草,也去不掉。 况且法海乃是得道神僧,开具天眼神通,岂能瞒得过他? 运足法力赶上前去,脚步也是凌空虚度,假意欢脱的附和道:“老方丈,风清气爽嘛。” 白发老丈吃了一惊,他也是通玄老怪,居然毫无察觉就被法海近身,转头看去,却是个青年僧人。 暗道,你一小僧岂能看得穿我法相? 索性就一装到底,笑着回道:“晨运对修炼内丹很有好处的……” “前辈,童颜鹤发健步如飞,但吐纳却依然气定神闲,修行已登峰造极,请问你修了多少年啊?”法海问。 “不多,不多,岁月不留人,转眼都两百年了,你呢?年轻人。” “惭愧,我才修了二十多年。”说完法海脸色一变:“不如方丈你,可以偷天换日,鱼目混珠,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啊?” 白发老丈脚步一滞,却已被法海拦住去路。 “大胆妖孽!我要你原形毕露。” 即刻施法,手势接连变换,短短数息之间,居然连结四印。 手结三昧印,金刚印,法界印,大梵天王印。 搬运玄功,口诵真经: “大威天龙,般若诸佛,世尊地藏,般若巴麻空,现形!” 天王印散射佛光,根根白发化为盘丝,却是只蜘蛛幻化成精,惨叫一声遁形而去。 “想遁形?” 法海毕竟是个青年神僧,心中自有三分火气,被他盯上的妖怪绝无幸免。 疾步追赶。 蜘蛛精一边遁走一边求饶,悲愤道:“法师,我拜伏灵台寺金佛脚下,长期吸收佛荫,性情和详,法师,你饶我一命吧。” “废话。”法海手一招,呼一声:“袈裟。” 身负云龙袈裟感受法力,化为一张天罗地网,却是将此地方圆数里之地,全都罩了进去。 蜘蛛精无所遁形,被法海唤出大罗金钵。 “收。” 言出法随,便将那蜘蛛精收入钵中。 “法师,手下留情啊,你放过我吧……” “法师,你慈航普度,济世救民,放我生路吧……” “现在法师收了我,我就永世不得翻身,百年修行功亏一篑,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真的受过佛荫啊……” “住嘴。”法海喝道:“妖就是妖,神人鬼妖四界等级有序,你安份受罚吧。” 不惜费一番功夫,将他带到一处佛塔镇压。 妖以灵化形,一旦被镇压,也就意味着魂飞魄散,连入轮回的资格都没有。 对妖来说,最是凄惨不过。 只听到塔下不甘的惨呼:“我真的有灵台寺佛荫啊法师……” 片刻之后,随着妖灵破散,塔前的檐上,居然出现了一串念珠。 自动滑落在法海手中。 这一幕,让法海微微失神。 “妖已经收了,灵气还凝聚不散,难道,他真的在菩萨脚下受过佛荫?” 募然间,天空传来一声闷响,划过一道紫色闪电,片刻间倾盆大雨就撒了下来。 哪怕是得道神僧,法海也只觉心头一凉。 “居然引动天象,不知道得罪了哪路菩萨?” 顿时感觉懊悔不已,只怪自己一时冲动,也不想想能够白日化形,修行两百多年而不死的妖怪,岂能没有背景? 佛荫可是相当深厚了。 自己这莽打莽撞,给镇了个魂飞魄散,该如何是好? 天空中炸雷连响,法海不敢怠慢,赶紧找了个山坳之处面对悬崖,跌伽坐下,面对天空,硬撼菩萨的怒火。 大雨倾盆而下,法海并不知天象是真是假,只是迂腐的苦苦坚持,不避不躲。 却不料歪打正着,终有一道闪电不偏不倚,正正劈在法海头上…… 法海,卒! …… 陈振茫然的睁开眼睛。 “我这是在哪儿?” 身上的云白法衣破成褴褛,身上还冒着丝丝焦臭,软塌塌的伏在一块青石之上。 旁边叠放着一部云龙袈裟,金刚禅杖,大罗金钵,还有个麻布包袱。 陈振瞬间反应了过来:“这是梦?难道我穿越了青蛇世界?” 原本自己在家中看着电视,喝着可乐,正好看到青蛇中,法海坐在悬崖上的一幕。 忽然眼前一黑,居然就到了这儿? “太不可思议了。” “我居然变成法海?” 突然脑中微微刺痛,一幕系统面板浮现眼前。 【诸天世界】 姓名:法海 境界:小乘龙象 功法:大威天龙真功 神通:天眼通 法宝:金刚禅杖、云龙袈裟、大罗金钵 心境:我见结 铛,铛,铛…… 三声洪钟大吕,在脑海响起。 眼前出现一幕高远的天空背景,云层里浮现出一个个金色铭文,都是佛印梵文,交织萦绕,凝结成一尊巨大的金色佛陀。 佛陀,端坐于虚空之上,坐下三十三重莲花,镇压须弥,普照诸天之上。 光芒夺目,让人不敢逼视。 画面中的佛陀,太过威严,如同万佛之祖,恐怕比那释厄也不遑多让。 而眉目五官,却是像极了陈振。 【铛-检测到第六任宿主继承法海衣钵,已自动汇入佛法经纶,法力神通,本体受天雷淬炼,已提升至大乘天龙境,自动推行圆满】 突然间,陈振感觉到脑海一阵空明。 无数庞杂的知识汇入脑海,佛经,佛法,心境,神通,包括前世今生都已洞玄空明。 再次睁开眼睛。 陈振的眼中已经安定纯和,茫茫中看透须弥,眼中,世事皆洞明。 而且是彻底的洞明,甚至了解前世今生。 佛说世界既非世界,名世界,一沙一佛国,一叶一众生,上有三十三天,下有诸相众生,什么是大,什么是小,什么是假,什么是真? 宇宙这么大,众生浩瀚,谁是谁的安排?谁又是谁的棋子? 平行世界,量子宇宙,科学还是科幻? 凡人蝼蚁,又如何辨别? 到底是谁在主宰? 唯心三问,我从哪里来?我是谁?要到哪里去? 谁能解答? 说不清。 或许人生,本来就是一种意识的存在,连生老病死都无法把握,岂不是苦恼么? 但这部系统不一样,诸天世界,明确的告诉了他是谁,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成佛作祖。 超脱轮回。 洞玄真机之后,陈振的眼神一片空明。 整理了一番身上的云白法衣,披上云龙袈裟,将包袱挎在肩上,一手持杖,一手持钵。 “贫僧法海,阿弥陀佛。” 第二章:青白二蛇 洞悉了真机之后,陈振也就不存在了。 只有法海六世。 拄着禅杖,找到一处水源,把全身上下好好清洗了一遍,光膀子披着袈裟,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 脸庞上,露出一丝浅笑。 说起来,前一任的法海,简直是个憨批。 这家伙是从清光绪年间穿越回去,太傻,太憨,没什么文化基础,看到个妖怪就喊打喊杀,也不问问跟脚背景。 关键别人一直在喊我有佛荫庇护,还是给镇了个灰飞烟灭。 死了也不亏。 白瞎了五任宿主,六次转世,总共加起来800多年的修为。 可笑过之后,法海也开始认真考虑起来。 “到底是惹到哪路菩萨?也不知道这事到底揭过没有?会不会牵连到我?” 其实,也不怪前任的法海甘愿承受雷霆,这世界远比想象中的更为复杂。 各路神仙经纬分明,妖魔鬼怪各有靠山,天下修行者不知凡己,大能者摧山填海,覆雨翻云,捏死普通修行者,就如捏死一只蚂蚁。 在面对神佛怒火时,反不如完全没有道行的普通人。 说完天黑了。 又是一阵雷鸣闪电,天空中下起瓢泼大雨。 刚刚才被雷劈过,还心有余悸,赶紧站起来拄着禅杖,踩着泥泞,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感觉头顶一空。 竹林当中,好像有个硕大的伞盖顶在头上。 抬头一看,头顶上只是一片昏暗。 如果是竹林的叶子,万万做不到如此紧密,瓢泼大雨都泼不进来。 闪电明灭,恍惚看到个人影,躺在竹林的泥泞里。 “又有妖气?” 法海是融汇神通的,乃至肌肉记忆都一样不拉,使用起来也是毫不生涩。 左手持印,口诵真经: “般若诸佛,地藏法眼,般若巴麻空!显法。” 云龙袈裟猎猎作响,右手禅杖往地面一拄。 铛…… 磅礴法力如水落波心,掀起的法力波纹却如惊涛骇浪,绚丽佛光照得林中纤毫毕现。 头顶上,赫然出现了一青,一白,两条大蛇。 青者浓悠如碧,白者通体如玉,鳞片晶莹。 长几十丈,有大象粗细。 法海陡然看见,着实吓了一跳。 二话不说,纳头便走。 到不是惧怕二蛇,此时的法海受了天雷锻体,已是大乘天龙之境,哪怕千年蛇妖,也不在话下。 可法都显了,想走哪儿那么容易?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头上二蛇岂能不知? 那条青蛇,也看出了法海法力深厚,在竹林穿梭一阵,探出硕大的头颅,头生两个小小的尖角,吐着信子,盯着法海口吐人言。 “神僧明见,我等二人并无恶意,林中有一村妇,山野产子,我等正为她遮雨呢,不信你看。” 声音清脆动人,竟然是非常悦耳的女声。 法海看也不看,将禅杖拄在地上,合十道:“佛门以守色戒为重,贫僧不敢看,辜念你们行善助人,此间便当我没看到,也就不再打扰了,再见。” 说完不等回答,运起脚力向后一纵,凌空虚度,急忙逃窜。 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蹿出老远,脱离了二蛇范围,雨也差不多停了。 法海拍着心口直呼侥幸。 这二蛇,他岂会不认得? 小青和白素贞。 原著当中,法海表面上跟她们不死不休,实际上却也忌惮无比,哪怕白素贞水漫金山,也只是镇压雷峰塔下。 至于灭杀?那是万万不敢的。 白蛇有多大来头? 南海观世音点化,黎山老母弟子,跟真武大帝也有一丝丝联系。 真正的白素贞化形之后,可以说无法无天,闯瑶池,偷仙丹,假冒观音,与凡人纠葛,可以说天条犯尽。 就连瑶池圣母都没有处置她。 道门那么多神仙大能,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只有法海敢抓住她的痛脚不放。 至于其中的恩怨纠葛,那就是一笔糊涂账。 而且时间线也不对,法海跟她们纠葛,是第八世,神功大成,已是金山寺住持。 到南宋,少说也得百年以后。 目前的法海先知先觉,是绝对不想招惹这两妖的,只想有多远躲多远。 最好是永不见面。 林中,眼见法海远远遁去,青蛇却是歪着脑袋一阵娇笑:“平常这些和尚,看到妖魔不是喊打喊杀么,怎么跑得如此之快?本以为有点道行,怕有不少麻烦呢,居然掉头就跑,简直没用。” 白蛇慵懒的动了下蛇身,哪怕是一条蛇身,也感觉异常妩媚,又媚又软,也是一般的口吐人言:“这和尚有点法力的,真要斗法,不一定会怕了咱们。” 小青牛犊般大的眼睛一眨:“真的吗?” 运起目力,往法海远遁的地方望去。 却不见了法海踪影。 莫名的感觉有点失落:“这个和尚到有意思,法力高深,却又明辨是非,知道我们姐妹是在行善,等我能化作人形,真想去好好见见他呢。” 白蛇见她眨巴的眼睛,岂不知她心事? 但凡是妖物都有向人之心,一样的需要红尘历练,在即将化形之时更是如此。 这个时候,就看与谁有缘了。 却不料今日竟然遇到个和尚? “孽缘。”白蛇摇动晶莹的头颅,暗自催动法力想要影响青蛇的心智,却不料青蛇心中坚如磐石。 只此一面,居然就动了凡心。 只能劝道:“我劝你把这念头打消,这是个和尚,而且我看他背负天龙,眉心有一道佛印,是大有来历之人,最次也是罗汉转世,跟咱们神妖有别,你不如好好修炼,等到化形之后,我带你到人间游历,说不定另有机缘。” 青蛇表面答应,但心灵早已落到了法海身上,点头道:“嗯,嗯,姐姐你呢?还需要多久便可以化形了?” 白蛇道:“快了,近日我感观天象,发现有一道紫气怒冲北斗,人间界有个大能修士快要白日飞升,到时候破开苍穹,咱们也能落到不少好处的,应该就能够一举突破。” “真的吗?那就要恭喜姐姐了。”青蛇看着白蛇,目光流转,娇笑道:“却不知化形之后,姐姐的机缘又在哪里了?” “不许胡说,我自修炼一千八百余年,岂会像你这般不堪。” 说完,林中的山野村妇,也已经产子完成,呱呱坠地,落下一个男婴。 白蛇看见那男婴,只觉得唇红齿白,越发可爱,竟看得痴了。 慕然间心中一动,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影。 千年之前,那时她只是峨眉山下一条小小白蛇,被捕蛇人捉住取胆。 又惊又怕,这时,来了个吹着短笛的牧童…… 硕大的蛇头上,竟浮现出一抹娇羞。 “走吧,此间事了,我们也该动身了。” 两条蛇收了法力,化为普通大小,在林间一隐既没。 第三章:惶惶乱世 这边,法海早已远遁几十里外。 忽然脚步一停,冥冥当中似有感应。 一缕情丝,在半空中飘飘而来,在法海头顶盘旋,不肯散去。 法海摇头道:“孽缘啊,孽缘,终究还是躲不过去。” 但这命运之事,无法强求,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红粉骷髅,倾城白骨,不了却红尘,始终大道难求。 此时正当午夜,雨也停了,法海找到一处稍微干燥的林地,收拾了一番,倒头便睡。 寻常世间的温度差异,对修成大乘天龙的法海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根本造不成什么影响。 这一觉睡到第二天清晨,抬头一看。 那缕情丝居然还在头顶漂着。 法海也只能视而不见。 找到水源仔细清洗了一番,拿出剃刀,将脑门上长出的细密绒发刮蹭干净。 便搜寻起脑海中的记忆来。 他首先要知道这里是哪儿? 苦苦思索了半天,居然一无所得。 无奈的浅笑。 这前一任的法海,真的是个憨批。 云游三年,居然路都不问,只是一路忍饥挨饿,饱一顿饿一顿,走到哪儿打到哪儿,一路降妖除魔。 连走到哪里都不知道。 无奈之下,只能寻了个下山的方向,往前走去。 一直走到中午时分,才看到两边有些农田,想必这附近有个村落。 再往前走,看见个满头白发的老丈,正在田里锄地。 法海走上去唱了声佛号:“请问老丈,这里是哪里地界?” 老丈闻言抬起头来,怯懦的打量一番,回道:“我只是这里的山民,并无粮食米面,亏待师父了。” 法海道:“无妨,我今晨吃过斋饭的,只为问路,老丈可知道这里是哪儿?” “这里唤石泉山。” 法海问:“哪里地界?哪州哪府知道么?” 老丈用手指了指山下,约莫几十里外,有座城池,说道:“那里是平山,徐水县,你问的是不是这?” “平山?劳烦老丈,地名说大一点,是哪府?哪道?” 老丈顺口便答:“真定府,河北道。” 法海以手加额。 这厮真的是个憨批。 云游三年,居然徒步上千公里,从江苏走到河北? 关键好死不死,走到宋金边界? 心里暗自骂了一句,转而察觉到什么,眉头微皱。 此地的乡间老农,有什么见识? 大多数都是一问三不知。 却能准确的道出州府地名? “敢问老丈,如今是几年?” 老丈也是想也不想:“宣和四年过半。” “宣和四年?” 法海更是惊讶,运起天眼目力,将老汉仔细查看了一番。 的确是人啊。 难道是什么大能妖物,居然能躲过自己神通目视? 法海的眼神变冷:“敢问老丈,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老汉察觉有异,不知为何便开罪了和尚,忙慌慌跪了下来:“师父息怒,老朽乃是广信军制下军户,两个小儿都在军中服役,老朽也是个民丁,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法海恍然,原来是军户。 这到说得通。 赶紧把老丈扶了起来,连声致歉。 老丈站了起来,仍是惧怕不已,指着山下说道:“需不需要老朽为师父带路?” “不用了,叨扰老丈,我顺便在这里歇息一会儿。” 说完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看着山脚下的一马平川,官道上,似有一队衣衫偻烂的流民,拖儿带女,步履蹒跚。 不由兴起一声长叹。 “乱世啊,乱世!” 这声长叹,既有出家人的济世为怀,也有一个穿越人士先知先觉的悲沧。 檀渊之盟过后,仁宗继位,封禅泰山,后续的几任皇帝都是重文轻武,整日琴棋书画,穷奢极欲。 五鬼用事,六贼当政,朝政荒乱,国札一泻千里。 而此时宣和四年。 法海掐指一算,按照公元来讲,应该是1122年,正是海上之盟的第三年。 辽国已灭,金国又起。 现在的宋朝领土,到处都是束发留辫的契丹人,胡人,奚人,还有披弓带甲的金兵,在宋朝领土上横行无忌,光天化日之下成群结队打砸抢烧,动不动就杀人。 贫民百姓,老弱妇孺,大至官宦乡绅,只要看不顺眼,照杀不误。 而宋兵,根本就不敢阻拦。 兵灾一来,人祸便至,流寇肆虐,各路豪强土匪揭竿而起,饿殍尸骨趴伏满地,流民乞命,简直惨不忍睹。 就差亡国也不远了。 法海远眺前方的徐水县。 城内到还好些,有两座佛寺坐镇,每日念经超度亡魂。 城外,可就麻烦了,但凡密林之中必有妖雾,随处都是乱葬坟岗。 那老丈后怕不已,生怕和尚暴起杀人,抖抖索索,从怀里掏出半块干巴巴的干粮,递上装着溪水的葫芦:“师父,可否用过午膳,吃一点吧?” 感受到老丈的惧意,法海心中有愧。 将他的干粮接了过来,却只掰下指头那么大一点。 说道:“我受了你的施舍,那么也是有缘,我是出家人,身无长物,就代我佛赐你一些福荫吧。” 手运玄功,佛掌上散发出一丝柔和的光芒。 缓缓按在老丈头上。 刚刚他运起天眼,察觉到老丈动脉硬化,但是阳寿未尽,一旦血栓堵塞,恐怕要落个半身不遂,瘫痪在床。 剩下的十几年可就难熬了。 佛掌之下,老丈眼神渐渐混浊,显得昏昏欲睡。 约莫一会儿过后,却是越来越精神,背脊挺直了,脸上如坑洼一般的皱纹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了些。 脸上也泛出一丝血色。 整个人瞬间年轻了十岁。 原本混浊的老眼也睁开了。 竟连多年的白内障都给他一并治好。 佛掌撤下,收了玄功。 那老丈激动得难以言表,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口诵活菩萨,扑到地上磕了九个响头,涕泪纵横。 法海将老丈扶了起来:“不用激动,出家人慈悲为怀,老丈你身无恶业,摩顶上隐有一丝佛气,想必在家中建有佛龛,日日供奉,则今日该当此报,我再问一个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蜘蛛巢穴,大型妖物,洞窟之类?” 老丈连说有,有,“这石泉山上有片树林,下雨不湿,阳光明媚,里面长了很多野生柳树,一年四季柳絮纷飞,寻常人在里面转一圈,身上沾染得到处都是,还容易迷路,师父可是要去此地?老朽我为你带路。” 法海点头,这便是了。 什么柳絮纷飞,分明是蜘蛛吐丝的分泌物,用来遮人耳目罢了。 他现在急于知道这蜘蛛精的跟脚来历。 探明是开罪了哪个菩萨,再到佛前谢罪。 彻底将这事了却。 “也好,老丈你这间事能走得开吗?” “走得开,走得开。”老丈不由分说,扛起锄头便在前面带路。 第四章:漫天神佛 山路坎坷,两人走了半个时辰,才看到前方一处山岗。 说来也怪,这一片山区土地贫瘠,一路都是乱石丛生,天气也十分闷热,路边的野草也是低矮杂乱。 可到了这处山岗,却感觉到一阵凉爽之意。 背后一片极其浓密的柳树林,林前一片杜鹃,清风微拂,竟然是一片花红柳绿的好去处。 前方还用石料茅草搭了个简陋的凉亭。 亭子两边,竖着这两块木板,歪歪扭扭,刻了副对联。 【黄莺仙乐鸣杨柳,紫燕天音唱草花。】 亭前居然挂了个鸟笼,里面关着两只黄莺。 “这厮,果然有点道行,居然不怕天敌,也不怕怕莺莺燕燕给啄瞎眼睛。” 法海合十道:“谢过老丈,这边多有打扰,回去好生礼佛,来世必有福报。” 那老丈唯唯诺诺,千恩万谢的走了。 走进凉亭,里面有个石桌,上面刻了张棋盘。 两张石凳,都有坐过的痕迹。 法海开始微微皱眉:“这老蜘蛛佛荫不浅,已经有了丝仙风道骨,居然是佛道同修,肯定还有人点化过他。” “而与他对弈的是谁?” 伸手一抹,将棋盘上的凿痕抹去,迈步往树林里走去。 林子里传来一阵惊恐的响动,柳树枝条乱晃,就好像什么大型动物在里面乱窜。 法海并不理会,只是迈步走进林中,微微有一丝阴冷,地面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柳絮。 显然,这里是走到蜘蛛巢穴了,还有他的子子孙孙。 而其余并无异常。 只是一层若有似无的薄雾。 法海单手结印,大喝一声:“显法。” 那层薄雾被吹去,林中出现一座茅屋,屋前种满了花花草草,一座石磨,一座石盘。 绕到茅屋后方,果然发现一座佛龛。 看到里面供的佛像,赫然是西方三圣,大势至菩萨。 赶紧合十跪了下来,对着佛像拜了三拜。 先将法华经诵了三遍,成心忏悔之后,开口道:“西方至尊,无上尊佛阿弥陀佛,摩诃菩提质帝萨埵,我乃无量寿佛座下弟子,迦叶,发无量心,渡生大愿,转世重修,行六度四摄,八正道,八解脱,历经五世证得初果,还愿菩萨念在我佛慈悲,恕我冲撞之罪。” 话完合十,再一次三拜九叩。 “弟子之前并不知情,此间事了,必定到灵台寺座下忏悔,恕罪,恕罪。” 站起身来,却是面色一变。 手势连连翻转,用法力将佛龛笼罩起来。 接着即刻施法,口诵真经:“大威天龙,般若诸佛,地藏世尊,金刚火焰,烧。” 磅礴法力化为熊熊烈火,只顷刻间,火势便蔓延至整片树林。 原本钻进树叶里的大小蜘蛛,不堪火焰焚烧,纷纷从地里又钻了出来。 起码数千之众。 其中最大的两头,足足有牛犊般大小,已经开了灵智,距离化形恐怕也只差几步之遥。 被焚烧中,那两头蜘蛛不再逃窜,忍受着焚烧之苦,扑到法海近处瑟瑟发抖。 只可惜道行还差了点,不能口吐人言。 只是一味的磕头。 法海并不理会,反而加大火力,将这处树林,连带那些蜘蛛,烧了个灰飞烟灭。 “妖就是妖,以前有你们老祖管束,你等还能刻苦修行,如今你们老祖没了,我放过你们不是作孽?” 这一世的法海,可是从现代文明穿越而来,既没那么迂腐,也不会失去理智。 既然得罪了,不斩草除根,留着他们慢慢修行,然后上西天告状? 面对着熊熊大火,盘腿坐在林外。 只感觉嘴里发苦。 做人难,修行更难。 连只妖怪也不能乱打乱杀,还得处处小心,到处赔罪。 势力太庞杂了。 佛门,到现在吸纳的修行之人,简直数不胜数。 佛陀与菩萨之后,还有四大金刚,四大天王,五方揭谛,十大明王,十八罗汉,十九珈蓝,二十四诸天。 除此之外,还降服和度化了很多邪魔,外道,作为本门的护法神。 天众,龙众,夜叉,乾荙,迦楼罗,紧罗那,阿修罗,摩慕侯迎罗。 共八部天龙,号称百万佛军。 至于道门,那就更多,光是封神榜上有名有姓的,就有三百六十五位正神。 转世重修,证得一个阿罗汉的果位,实在算不得什么。 可以说漫天神佛。 哪一尊不拜都不行。 这场大火烧了两三个时辰,等到终于熄灭,法海才站起身来。 作法将几头蜘蛛的残魂收了,镇压在大罗金钵之中。 也不算亏。 白白得了一处蜘蛛巢穴,这一场剿获,少说也有百八只妖怪,赚取了不少功德。 回到那处佛龛,将二尺高的佛像搬了出来负在背上。 运起天眼神通,在半山腰上找到个村落,刚刚带路的老丈,坐在一间瓦房前面晒粮食。 法海不敢施法,花了两个时辰走到村落里,把佛像交给老丈,让他好生供奉。 “再问老丈,知道这灵台寺在哪里么?” 一尊泥塑,是难有菩萨灵荫的,忏悔没用,必须到金身面前打坐忏悔,少也得念上个七七四十九天的经文,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他的本尊迦叶,也是西方世界,同属一脉,不得已搬出无量寿佛的名头,找点关系说情,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或许能揭得过去。 毕竟这一闪电也不是白霹的。 也算是受过惩罚的。 老丈连连点头:“老朽当然知道,只不过路途遥远,在真定府,落霞山,距离此地还有三百里地,寻常人要走上四五天才能到。” “谢过老丈,那就不再打扰了。” 老丈百般挽留,拿出斋饭供养,被法海拒绝了。 徒步往山下走去。 却说另一边。 距离此地二百里外,有一座狮峰山,山峰的峭壁上有处突凸的岩石,叫做望鹰岩,岩上有座树枝搭成的小小道观,观主乃一只金雕修炼成精,身披着一件青色羽衣,自号青松上人。 他每日跟这石泉山上的白额蜘蛛下棋喝茶,两妖数十年的交情。 下午时分,他依然架起妖风,远远的看到这边隐有火光,一缕黑烟从山中冒出。 等他赶到时,已经是烧成了一片灰烬。 再看石亭,连棋盘上的凿痕也抹去了。 看着满地大大小小的蜘蛛灰烬,居然掉下眼泪。 “到底是谁这么狠毒?居然灭了白额满门?想必白额也惨遭毒手,究竟是谁?” 在林中一声尖啸,却是现了原型,化身一头两丈余长的金雕冲天而起。 运足目力望去,看见山中一个青年和尚。 悲愤之下失去了理智,双翅一振便扑了下来。 法海本在路上走着,忽感头顶腥风,抬头望去,见一头沙雕席卷着妖气扑下。 顺手一禅杖,将这头金雕打了个后空翻。 暴喝道:“大胆妖孽,居然敢白日现形?” 脚下一震,地面的斑驳黄土就像酥脆的饼干一般,层层破碎,人已跃至半空,磅礴法力让,金雕连一丝丝招架的力气都没有。 雕还没反应过来。 便被法海抓住双脚扯了下来,踩在地上。 再一禅杖,便打了个脑浆迸裂。 “孽障,本座面前还敢逞凶,今天要让你形神俱灭,挫骨扬灰。” “法师饶命……” 第五章:法号玄空 “法师饶命啊……” 这头金雕只一杖,就被打了个脑浆迸裂,心中的骇然一冲,将怒气忽儿的全冲没了,心中只剩恐惧。 要知他三百年的修行,真身远比法身坚固,头颅已练得坚如精钢,却被一杖打烂? 定睛一看,顿时悔到了西方极乐,背负天龙,罗汉金身,法力浩瀚,足可以呼风唤雨,这哪里是什么年轻和尚? 简直一尊杀神。 别说三百年道行,就是再来三百年也不够看。 心中懊悔,这徐水地界,什么时候来了这样一位大能? 顷刻间,就想遁走元神逃命。 可被法海踩在脚下,又哪里逃得出去? “法师饶命啊,只怪老可有眼无珠,冲撞上驾,是我眼花,还以为是头麋鹿,老可天性捕食而已,真没想伤害法师啊。” “孽障,还敢口出诳语,祸害人间,想必遭你毒手的不止一人,本座便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在那阎王面前诉苦去吧。” 手掌一翻,就要将这沙雕一掌镇杀。 却在半空停住。 想听听他说什么。 那金雕本来引颈受戮了,却看见一只佛掌举在半空。 恍惚过来,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饶命啊法师,我乃狮驼国金翅大鹏座下弟子,心中感望恩师,在此狮峰山修行三百余年,念在我修行不易的份上,法师就饶过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混账。”法海喝道:“你明明是一妖道,也知我佛法精深?居然敢假冒金翅大鹏座下弟子?你可知半部佛法?八百里狮驼岭,去找大鹏当面对质,你可敢?” 法海摇头:“看来,还是我太仁慈了,还想给你留一丝轮回之机,也罢,本座便让你形神俱灭,永不超生。” 脚步一撤,画地为牢,将金雕束缚在地。 盘腿后坐,双手翻转,连结六印,手结触底印,法界印,三昧耶印,三世冥王印,最后一式镇雷印,佛掌上电气弥漫,翻转成一团紫色的球状闪电。 “大威天龙,大罗法咒,世藏地尊,般若诸佛……” 眼看法咒便要完成,法海的语速却变缓了起来,最后一咒悬在半空,佛掌举而不发。 这金雕也是命不该绝,恍然间福至心灵,元神化为一个道人形状,在牢里扑的跪了下来。 “法师饶命,贫道,不,贫僧自愿脱离妖道,阪依我佛,愿为法师做牛做马,只盼法师给我一个诚心向善的机会,我佛慈悲啊法师。” 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法海怒目而视,但神色却渐渐缓了下来。 居然开始认真考虑。 他的本尊迦叶,本来是无量寿佛的座下弟子,五百阿罗汉之一,负责看守极乐净土,在神恩寺苦修,因无法更进一步,才选择转世重修。 修菩萨道。 600年才重证初果。 而上一任憨批冲撞大势至,被一雷劈死,对现在的法海来讲却是因祸得福,本体受天雷淬炼,省却了二百年苦修,竟一举步入大乘天龙境。 在法力上,已和前一任法海天壤之别。 即便是整个人间界,也已经难逢敌手。 现在就只差心境了。 只要把红尘释厄,了却凡尘,杀尽烦恼贼,再经两三百年的历练,便能证得菩萨果位,他修的大乘佛法,普渡众生,也正在他修行的范围之内。 所谓有教无类,妖魔鬼怪也是可以的。 手中闪电泯灭两次,忽的灭了。 法海道:“姑且念你修行不易,暂且饶你一命,你若一心向善到也并非不可,我已大乘天龙,人间神圣,你可愿于我座下护法?我若得登极乐,必少不了你的好处。” 金雕元神忽的一愣,也是个神经大条之辈,刚刚才逃脱死难,却觉得这个法师好不一般,什么时候降妖伏魔,还给提好处了? 呆呆的问道:“还有好处?什么好处?” “反正少不了你的好处,你可愿意?” “愿意,弟子愿意。”金雕元神扑在地上三拜九叩,亏得他还懂得佛门规矩,合十说道:“弟子青松,狮峰山修行三百余年,宿感因果轮回,已经看破红尘,自愿阪依三宝,自愿,自愿……请问上师名讳?” “老衲法海。” “哦。”金雕继续道:“自愿落发为僧,上师法海,请上师为我剃度。” 法海合十道:“往昔所造诸恶业,皆因无始贪真痴,剃度暂且免过,为师还要看你心性,你就先在我座下为一名俗家弟子吧。” 金雕元神再拜三次,抬起头来,元神上的发簪已被他自己剃了:“弟子拜见上师,请赐法号。” 法海略想一会:“我净土佛宗福慧智子觉,了本源可悟,周洪普广宗,道静同淳祖,清静真如海,到你这一辈,为师赐你玄字,你就叫玄空吧。” “是,弟子谨遵法旨,一定修得四大皆空。” 法海手握禅杖,在金雕元神脑门上敲打一记:“五蕴皆空。” “是,是,一定五蕴皆空。”玄空又问:“师父,什么是五蕴皆空?” “佛家语,色,受,想,行,识,众生由此五者积集而成身,故称五蕴,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此乃我佛修行的最高境界,可立地成佛,为师对你拳拳厚望,愿你好自为之。” “可立地成佛?”玄空乃一卵生得道,最是卑贱无比,不像那胎生之辈,还可博个大帝职位,超凡入圣,卵生在道门修到顶了,也只是个坐骑。 还可以立地成佛? 玄空小心肝扑通扑通,感觉要跳出心口,被法海忽悠得眼冒金星,连称不敢:“不敢,不敢,只要能得成正果,证得初果,能做一护法,跟随师父去往西方极乐,弟子便满足了,绝不敢妄称佛陀。” 法海道:“我净土佛宗修的是大乘佛法,不比那小乘,我大乘佛法,万物皆有佛性,渡者渡人,都可以立地成佛,如果佛心不稳,又谈何修行?” 说完,法海又补一句:“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辈修行之人,皆发宏源,想我地藏世尊,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谨记,谨记,我辈修行之人,普度众生。” 玄空趴伏在地上,涕泪横流,感悟到佛法精深。 竟已是死心塌地。 抬起头来:“求师父赐我佛法经纶。” “你等等。”法海把背上包袱摘了下来,翻了一会,找出一部破破烂烂的线装经书:“这是一本般若心经,你先熟读再说,为师三日后考你,必须倒背如流。” 玄空:“三日?师父,徒儿实在愚钝,三日恐怕不行,能不能宽限几日?” 元神化为一个小小沙弥,扑到法海脚下撒起娇来。 “混账,如此娇蛮成何体统,元神归位。” 玄空元神变为常人模样,看了眼地上的金雕法身,已被打得脑浆迸裂。 还怎么进得去? 法海抬头望天,看见两只黄莺从头顶飞过。 手只一招。 两只黄莺飞了下来,落在法海掌中。 “你暂且选只黄莺栖身,挑一具吧。” 玄空看着掌中二鸟,居然红了眼睛。 这二鸟是白额宠物,平时他过来喝茶,也经常逗弄,看到二鸟睹物思人,悲切道:“小金,小燕,想不到在此见面,你二鸟可好?我现在法号玄空,已经阪依佛门,要借你皮囊暂时栖身,以后咱们就同甘共苦吧。” 说罢元神一钻,进入了大点的那只小金。 小金眼神混浊一阵,变得明亮。 飞出手掌,站在法海的肩膀之上。 另外一只小燕,是只母鸟,两个本来就是一对,一直双宿双栖。 赶紧也扑腾翅膀,站在法海的肩膀上。 跟小金耳鬓厮磨。 法海手一挥,将小燕赶出老远。 玄空道:“师父,这是为何?” 法海严厉道:“出家人,以守色戒为重,怎么?你出家还把老婆带上?” 第六章:人间疾苦 玄空道:“这只是只鸟呀。” “鸟也不行,再说,你不也是只鸟么?” 玄空面色有些难看。 妖也有逆鳞,一旦修炼成人,都是极其的自傲,感觉脸都绿了。 “这,师父,我可是得道之人,况且已遁入空门,能和这等禽畜相提并论?” “休要废话。”法海挥手,再一次把雌鸟赶开。 那只雌鸟在半空盘旋,啾啼婉转,鸣叫中带着一股深切的情意。 一次次想要扑下来,都被法海赶走。 又一次次的扑下来。 玄空寄托在雄鸟的皮囊之中,并未侵占小金的灵魂,只感觉一股极其浓厚的什么梗在心里。 法海摇头道:“红尘业障,又何必执着,罢了,老衲也是理亏,今日便赐你一份机缘,能否修行就看你的气运如何了。” 将一丝佛荫运在手中,隔空一点。 为雌鸟开了灵智。 那只雌鸟在半空滞了一滞,看了一眼雄鸟,似乎明白了什么。 头也不回的飞走了。 反而玄空偏着头,沉思了一阵,问道:“师父,什么是情?” 法海被问得懵逼,情之一字,就连佛法经纶也讲得迷迷糊糊。 历来都是红尘释厄的最终考验。 就连道门的神仙,都屡屡为情所困,天上的仙女经常性的下凡私配,就连天庭的正神,都经常性的闹出桃色纠纷。 自己也还面临着情丝纠缠。 关键这一缕情丝还阴魂不散。 “混账,情就是洪水猛兽,出家人六根不净,谈什么遁入空门?” “我佛法苦集灭谛,皆为了却凡尘,你若情生执念,则必贪恋人间,由爱生妒,由爱生欲,执念烦恼,谈何解脱?” 看法海突然发怒,玄空脖子一缩:“师父,我们现在去哪儿?” 法海道:“你可知道灵台寺?” “知道,此地三百里外,我只半个时辰便可飞到,咱们要去灵台寺吗?” 法海没回答。 反而考虑起另外个事情。 降妖除魔,是他的责任所在。 现在有了这么好的耳目,也是有所助力。 问道:“这边的山脉,还有没有其他的妖物?” 玄空回道:“师父有所不知,此间山民能好好耕种劳作,弟子还有不小的功劳。” “噢?说来听听。” 玄空道:“我本是这狮峰山上一头金雕,被一神仙点化,便逐渐有了灵智,300多年修炼成人,此后又遇一道人传我神通,令我保一方平安,就是有些妖精鬼怪,也大多都被我收拾了。” 法海正愁不知他跟脚来历,问道:“那你是何人点化?” 玄空面有一丝得色:“弟子也不甚知,那时候我迷迷糊糊,只记得是一个头带金簪,拄着一副拐杖的瘸腿神仙。” 说完偷偷瞄了一眼法海。 法海眼神微眯:“瘸腿神仙?还拄着一副铁拐,难道是八仙之首,受老子之邀梦游华山,借尸还魂的铁拐李么?” 玄空眼珠一转:“好像是哦。” “混账,还敢往自己脸上贴金?” 玄空脖子又一缩:“弟子不敢,弟子是真的不记得了。” 法海问:“那是何人传你神通?” 玄空苦恼无比,自从他得道以来,都以铁拐李弟子自居,被钟汉离亲传神通,长期遨游蓬莱仙山,只要一搬出这个名头,同道不管是人还是妖,总归要让他三分。 也没有人怀疑过。 但是却被法海一口叫破,哪里还敢? “这个,弟子也不记得了。” 法海不再纠结,拾起禅杖:“你这里还有什么牵挂没有?” “弟子了无一身,并无牵挂,只有一些药草在洞府中,以备炼丹之用,去拿了便走。” 法海奇道:“你还会炼丹?” 玄空又是面露得色:“只是小有一些研究,丹道粗陋得很。” 法海看着玄空,是真的哭笑不得。 一般的妖物化形,哪怕时间再长,也是相当愚蠢的,很笨,脑袋简单。 说出来的话很稚嫩。 如果两个妖怪喝酒,或者讨论什么事情,两妖的对话能荒谬得怀疑人生。 也就是说,智商有限。 行事作风也很简单,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被抓住了立刻求饶。 充其量就是人类小孩十二三岁的水平。 由于他们不会说谎,经常被人类修士骗得团团乱转。 这位可好,谎话连篇,居然还会炼丹? “走吧,你入我佛门,这些都是邪门外道,只需要禅定苦修。” 却不知,法海这边哭笑不得。 玄空则是欲哭无泪。 他好歹也是三百多年的老妖,在这狮峰山一带向无敌手,走到哪里都是道门的上人自称,金丹大成,已经到了元神化虚之境。 这个境界代表什么? 如果再进一步,达到元婴化神之境,可以效仿人曹魏征,梦斩泾河老龙。 居然在法海手上一招也过不了? 简直人间神圣。 这份修为,即便玄心正宗的掌教师尊,恐怕也不遑多让了。 想到这里心里一个哆嗦。 反而是因祸得福,终于拜入正道,依附大能。 区区药草,还去理他作甚。 “师父,那我前面带路。” 说着两人徒步下山。 法海这次出山,本就是为了修行,如非必要,是不会动用法术的。 所以走得很慢。 玄空飞出一段,不得不飞回来等他一会儿。 到后来索性懒得再飞,就站在法海肩上。 出了石泉山,进入官道,画风突变。 就像换了一个世界。 黄土斑驳,烈阳惨照,地面由于干旱蒸腾出大量的热气,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被热气蒸腾得画面扭曲。 今夏已经三个月大旱,粮食颗粒无收,这边山脚下又是块平原地区,就连路边的草都枯死。 至少有四十五六度的高温。 放到现代,这个天气是绝不可能出门了。 可这个年代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再热也要服劳役。 官道两边站着大群官兵,手持皮鞭,驱赶着一长串衣衫偻烂的民夫,推着架车,箩筐,或挑或抬,将矿场开凿的石料往城里运。 还有一行长列的民夫,带着脚镣,应该是苦牢里的囚徒。 这些带着脚镣的更惨。 全部都是骨瘦如柴。 身体孱弱到这个程度,挑抬都没那个体力了,却还是被残忍压榨,被铁链串成一长串,每人手里抱着一块石料,步伐机械的往前走。 不像人,活像是一群僵尸。 法海尽管早有这个思想准备,但脑中的记忆,跟现实还是颇多差距。 此时亲眼看到,怎一个惨字了得。 往前走了不远,路边上燃着几处火堆,几具饿殍也不知道死了多久,也不知是热死还是饿死,也有可能是被皮鞭打死,衣物都被扒光,尸体上已经冒出浓密的油脂。 燃烧的柴火里面,甚至可以看到烧焦的躯体。 烧尸的人更加麻木,手里提着砍刀,只是一刀刀砍下手脚,便往火堆里扔。 在平凡人眼里,法海只是个年轻的白衣和尚,拄着禅杖,拿着个化缘的钵盂,一看也是没有钱财的,到是没有人刁难他。 他一路皱着眉头,眼见这一幕幕惨状。 到了烧尸这处,已经不忍再看,佛心大乱。 闭目冥思了一阵,仍然按不住心中怒气。 低唱了一句我佛慈悲。 “玄空,这徐水城的县官是谁?怎么如此恶毒?如此伤天害理,没有人拿他问罪?” 第七章:邪魔当道 ps:【解释一下,由于我是第一次写玄幻,心里很没谱,昨天写了两章,感觉很不满意,节奏太慢,刚刚进入大的情节,恐怕又要犯以前的错误,这里删了重写,就是一波波平推,碾压,虽然是跟风写的法海,但我想写出法海的霸气,固执,这样才比较忠实原著,所以删了重写,各位老大帮我注意一下,法海的人设,看看有没有地方崩的,崩了就提醒我一下。】 …… 玄空停在肩膀上,反问法海:“师父,这哪里伤天害理了?” “如此酷热,豪不体恤民生疾苦,当什么一地父母官?” 玄空反而觉得莫名其妙:“这些腌臜之人,哪懂得什么人间疾苦,这是徭役。” “那这些死去的人又作何解释?” 玄空道:“瘟疫风寒,死了,不烧了作甚?” “休要强词夺理,我只问你县官是谁?” 玄空摇了摇鸟头:“不知道啊,弟子整日只在山中修行,乐得逍遥,已有三十多年没有下过山了。” 刚刚说着,前方有个民夫坚持不住,一下子扑倒在地。 路边光着膀子看守的厢军,上去就是一皮鞭。 啪。 一皮鞭打得皮开肉绽。 而那民夫却极其麻木,只是背上抽搐了一下,抬脚便继续往前走。 只是没走两步,又是扑倒在地。 那官兵手里的皮鞭扬起。 又是一皮鞭打下。 可鞭子扬在半空,却感觉手腕一紧。 低头一看,不知道哪里来个光头的和尚,一身白衣,而自己手腕正是被他捉住。 正想发怒挣开,却感觉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其大无比。 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怒喝道:“你想造反?” 这双通红的眼睛,赫然是布满血丝,瞳孔涣散无光。 一丝魔性,在眼里藏得极深。 手上皮鞭握紧,明知法海是个和尚,还手握禅杖,仍是毫无顾忌,一鞭子抽了过来。 却只觉眼前一花。 法海肩膀上飞出一只金黄色的鸟雀。 那厢兵啊呀一声惨叫,感觉眼睛上一阵钻心的剧痛,这金黄色鸟雀只是一啄,便把他的右眼啄瞎。 这一啄剧痛之下,那厢军反到是瞬间清醒,捂着眼睛一阵杀猪般的嚎叫。 那鸟雀还不肯罢休,踩在他脸上乱抓乱啄。 一边叽叽喳喳的怒骂:“天杀的狗贼,我上师乃大乘天龙,人间神圣,翻手便可以灭你满门,居然敢对我上师不敬,啊呀呀呀,气死我也,我乃上师座下护法,要不是老祖法身被毁,浑身法力用不出万一,今天便让你永不超生,我啄啄啄啄啄……” 玄空才刚刚夺舍,还不能口吐人言。 所以旁边的人看到,就是一只麻雀一边啄人,一边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混账。”法海怒喝一声,掌风将玄空扇出老远。 却发现后脑勺一阵风声。 稍一回头,便看见另外两个厢军,两柄陌刀同时砍了过来。 目标正是自己的头颅。 这种是军中陌刀,算是这个年代的制式武器,都是百炼精钢锻打而成,一刀连头盖骨都能削掉。 要是砍到脖子,人甚至感觉不到痛苦,便会人头落地。 居然一句话不说,便直接杀人? 再看那两个官兵的眼睛,也是一般的布满血丝。 “邪魔外道?居然在此烘晒人干?” 之前这边热气蒸腾,视觉扭曲,就连法海也没注意到,这哪是徭役?分明是邪魔外道在这里勾结官府,迷惑心智,将人变成行尸走肉,却不知做何用处? 法海禅杖一挥,将两柄陌刀同时荡开。 手中禅杖往地上一拄。 铛…… 一声浑厚的闷响。 震得地面干裂黄土,像酥脆的饼干一般层层破碎,黄沙腾起。 数丈之内,就像一发炮弹轰过。 三名厢军被震出十几米外,趴在地上生死不知。 远处的厢军,则是耳目流血,楞在原地。 成群的徭役,却是被齐齐震醒。 震醒之后,只是麻木的趴伏在地。 法海一拂袈裟,运起天眼神通,向那个烧尸的火堆望去。 只见热气蒸腾当中,悬着一个半透明的人形怪物,身穿一件黑色法袍,头上带着部鸟嘴面具,双手抱在胸前,可以看到清晰的漆黑手爪。 隐身在火堆后面,悬浮在离地一米的空中。 “白日幽灵?” 那幽灵闻声抬起头来,似乎吓了一跳。 看清法海是个禅师,身上有一层薄薄的金光,灵在半空扭动了几下。 消失不见。 法海疾步过去,那三个砍尸人还在那里机械的砍剁,皮肤肿胀,身体上冒出一阵浓重的恶臭,后背上,已经渗出点点黑色的尸斑。 仔细看,额头的发迹线上,有道黑色的缝线。 运起天眼看过去,有三个傀儡小妖,尖头尖耳,青面獠牙,各自端坐在砍尸人的灵台当中,提着丝线,聚精会神的通过瞳孔,操作人身。 被法海一眼看穿,三个傀儡小妖受到惊吓,惊叫一声,立刻就想远遁。 “还想逃?” 法海神念一动,三只小妖一声尖叫,齐齐被震死在灵台之中。 再看地上趴伏的几具尸首,浑身都是破烂起茄的黑色脓疮,被伪装成感染瘟疫,不知被施了什么邪法,内脏都已经被掏空。 取而代之,塞在肚子里的,只是一堆糜烂的腐肉。 玄空被一掌扇得七晕八素,好半天才恢复,扑腾着翅膀飞了过来。 “师父,你为何打我?弟子并无过错啊?” 玄空此时法力全失,寄托在黄莺身上,连带着目力也没了。 法海手一挥,为它鸟身开了天眼:“自己看。” 玄空睁开天眼,再次看去:“哇呀呀呀,什么妖物如此狠毒?居然用人皮做蛊?操纵尸身?师尊?这事情咱们管不了吧?” 玄空声音微微发颤,心里竟自虚了。 同等道行,历来的邪修妖孽,功力还在正道之上,招式法宝层出不穷,关键极其恶毒,一旦沾染很容易毁掉法身,后患无穷。 况且这妖物能够操纵皮囊,必定是炼制了无数妖蛊,即便自己全盛时期的三百年修为,恐怕也不是对手。 “休要废话。” 法海心中已怒极,现在他已大乘天龙,早已过了言出法随之境,只是信手拈来。 佛掌一竖,运起金刚火焰。 将这处尸骸尽数烧了。 此时大批的厢军士兵赶了过来,一个满脸横肉的马步都头提着陌刀,其余将士穿着皮甲,手持长矛,将法海团团围了起来。 一个个都是耳目流血,陡然惊醒的样子。 已经恢复神智。 但他们清醒过后,却只意识到有人袭击军营。 那马步都头大喝道:“你是哪里的和尚?为何伤我手底将士,干扰徭役?不知道这是死罪吗?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此间厢军,毕竟是地方上的正牌军队,基础的操练还是有的。 几十人中气十足的大喝:“嚯” 全体持着长矛,对着法海迈进一步 “哈” 再迈一步。 嚯哈当中,还挺有声势,只需再嚯哈一次,几十柄矛头就将扎入包围中的法海身体。 玄空腾飞到半空当中,叽叽喳喳的怒骂:“啊呀呀呀,我师尊人间神圣,大威天龙,罗汉金身,刀枪不入,就凭你等腌臜之人,居然敢冒犯我师,哇呀呀呀。” 竟是气得头昏脑胀。 只恨自己法身被毁,浑身法力使不出万一。 何时轮到这些凡人叫嚣? “老祖和你们拼了。” 扑下去又要故技重施,往马步都头脸上啄去。 却只感觉身上一轻,又被法海一掌扇飞。 铛…… 手中禅杖再次一拄。 第八章:盛怒之威 这次的法力收敛了很多,波及不远,没有产生爆炸一般的音浪。 法力向下渗透,震得地面就像挨了一闷锤。 闷响之中,周围厢军感觉像是来了场地震。 但一般地震也只是颠簸而已,绝无可能震得双脚麻木。 一个个站立不稳,丢掉长矛倒了一地。 黄沙腾起,法海站在中间怒目而视。 金刚怒目,佛火禅心,又哪里还有半点仁慈? 手握禅杖:“莫非你等,想让贫僧大开杀戒?” 脚下一顿,又是一震。 法海拔地而起,飞上半空,悬停在离地四五丈的高度。 云白法衣,云龙袈裟,在半空中猎猎飞舞。 将法海稳托在半空当中,运起天眼神通,目光射出几十里远。 但见徐城北门之外,城墙背后,耸立着一座祭坛。 基座就建立在城墙根上,建得极其庞大,高出城墙二三十米。 二三十米,听起来不多,但也差不多10层楼那么高了。 对比徐水城最多三层的木楼房屋,显得极其突凸。 由于建筑的技术有限,想要修这么高,就只能靠石料来堆,一层层堆砌,一道道阶梯,四周围着石料栏杆,顶部是一个直径四五米的圆形祭坛。 阶梯,平顶,给法海的第一感觉,像是看到了一个更加细瘦的金字塔。 祭坛顶上,插着黑红色的法旗。 法旗上绘着一朵白莲。 祭坛正北供着一尊神像,左手仙剑,右手如意,可是面目模糊,上面笼罩了一层烟雾。 法海怒目一睁,隔着几十里远的距离将那烟雾冲散。 不出所料。 乃是白莲教的无当老母。 “白莲妖孽,居然在这里私铸祭坛。” 法海低头看了眼祭坛下方的劳役,还在源源不断的将石料运上祭坛,用来加固底部。 “等到祭坛修成,这些徭役恐怕全都要给你殉葬。” 那阵烟雾被法海强行冲散,在祭坛上翻滚了两圈,滚出更多的黑烟,凝而不散,烟雾中,出现一双虚幻黑色鬼眼。 那鬼眼凶厉,可看到法海停留在半空中,浑身笼罩着一层金色佛光,背后隐隐负着条五爪金龙。 一声尖啸。 鬼眼中冒出无尽的恐惧。 卷起妖风却是掉头就跑。 “想跑?”法海手一招:“玄空。” 玄空也发现有异,站上法海手掌。 地上的厢军只感觉眼前一花,刚刚还如神仙一般飘在半空的和尚。 眨眼就没了。 那妖雾感受到杀身之祸,在前方埋头乱窜,法海两个瞬移到了祭坛,足一落地,感受到祭坛下方聚满了阴森鬼气。 祭坛底部围了一圈法坛,站着几个举着桃木剑,串着白色铜钱的白莲妖道。 坛前在忙着屠宰牛羊三牲,由白莲妖道祭祀之后,被几个大汉放上一部推车。 往祭坛上一个洞口倒了下去。 “下面还有玄虚?” 法海运起目力,一眼便看穿下面有座地宫,入目却是一大堆白骨,埋没的尸骨不计其数。洞里坐着两个硕大的魔物,抓起那些祭祀的血食往嘴里送。 吃着那些血食,两头魔物很不满足的样子。 拿着根人的大腿骨不肯放下。 “阿弥陀佛。” 法海抬脚一跺。 浩荡法力将祭坛震得一脚开裂,肉眼可见的裂纹从上至下,竟一脚将整座祭坛,跺成两瓣。 如此巨大的声势,不亚于一场真正的地震,祭坛下方,只感觉地动山摇,惶恐之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几个白莲妖道也是惶急逃命。 地宫中两个魔物没什么灵智,天性嗜血,暴虐无比的魔物,被直接震死。 法海是动了真怒。 翻身坐下,左手持印,口诵真经。 半空中法力凝聚成一尊金色的佛陀掌印。 下方的妖道看清这掌,顿时吓得魂飞天外。 “地藏明王大手印,快逃。” 下方一个妖道明悟得快,可哪里逃得了? 大手印轰然按下,顺着祭坛的裂缝,只一掌,便把祭坛下方的两个魔物,连带那些尸骨都震成墉粉。 两个魔物被一掌镇下,直接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肩膀上站着的玄空,亲临第一现场,豆大的两个小眼珠呆滞无神。 喃喃道:“这就是大乘天龙?” 玄空鸟脸上惨无人色。 他知道师尊很强,隶属人间神圣,可怎么会强到这种地步? 到底是人,还是神? 哪怕是玄心正宗的掌教师尊,如今道门的通玄圣人,也不过是剑气伤人,糊弄些法术神通,虽然玄妙,但总归覆盖的面积有限。 要想独劈华山,也是做梦都不敢想的。 这是何等威能? 一脚便将整座祭坛踏裂,简直摧山填海。 这一掌乃是盛怒而发,即便法海都吓了一跳。 这一掌太过惊人,即便迦叶本尊,也是所料未及。 前一任法海只是小乘龙像,全力一掌,也只能打断合抱大树。 如今才刚刚进入大乘天龙,盛怒一掌,便能达到本尊降龙罗汉,全盛时期的功力。 不,即便西天正神,五百罗汉。 恐怕也打不出这样的一掌。 脸上腾起一阵红色的血气,转世重修果然厉害,自己的选择果然没错。 重修之后,这大威天龙真功,居然比本尊全盛还厉害了几分。 哪怕是去到西天极乐,这份功力,也能博得个护法金刚。 那妖雾回头看见,法海只一脚便震塌了祭坛,就像活久见鬼,哪敢停留,趁着一阵北风,也不管什么方向,只是闷头遁逃。 法海极目远眺,发现这妖雾已经遁走到数千里外。 有肉身拖累,去追一个灵体,实在吃亏。 神功之下,心气更盛。 喊一声:“玄空,护法。” 手中禅杖插入地面,顿时佛光弥漫,在他身体周围形成了金色的佛光结界。 在这个范围内,没有任何人能靠近。 一撩袈裟,盘腿跌坐。 “云龙袈裟,庇护我身,大罗金钵,护我元神。” 大罗金钵自动漂浮了起来,悬在头顶。 就像头上顶了个灯罩。 金光浓密得就像汁液,从金钵里倾洒而出,将法海完全照耀。 身上的云龙袈裟展开,包裹在身上,不留丝毫缝隙。 在这三重保护之下,再加上罗汉金身的本身强度,可以说四重保险。 哪怕是到了妖坛总部。 也自信没人能伤害到他。 法海这才放心,刺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抛向半空。 那是他修炼出来的罗汉金血。 即便他,也只有九滴。 灿烂如金,炙热如火。 紧接着催动法力,默念元神观想之法。 “元神出窍。” 金光震荡,一团金色的小球,从法海摩顶上漂了出来。 如烟如雾,轰然撞进了罗汉金血之中。 金血蠕动,就像是一层薄膜,将他的真灵魂魄包裹起来,轮廓逐渐清晰,化为了法海的肉身大小,原本模样。 用罗汉金血,包裹真灵魂魄,虽然法力用不出十分之一,但足够了。 对玄空留下一声:“护法。” 元神化作一道金光。 用肉眼根本无法察觉的速度往前追去。 第九章:黑绳地狱 徐水城内。 白莲总坛。 一栋昏暗的塔式建筑。 造型玄妙,古朴。 石料被漆成昏暗的黑色。 室内光线密闭,墙壁上燃着熊熊火把。 最深处一座法坛之上,端坐着一位白衣莲师,法号亶娄,座下六十六重莲花雕刻。 佛门世尊,才三十三重莲花,寓意三十三天。 白莲教六十六重。 寓意,比佛门还高上一等。 座上莲师,手拈着一只莲花,头带班霞三尖帽,肃穆庄严。 正在为弟子讲经。 门下跪坐着密密麻麻的白衣弟子,在左右护法的引领下,不时传来一阵齐声高呼。 “天风地火,八卦归元,白莲降世,拯救苍生。” 忽然,台上莲师浑身一震,法相全失,就好似被人从后背打了一拳。 身体前扑。 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左右护法齐齐一震,也是喷出口黑血。 台上莲师噌一声站了起来,眼神阴蛰:“是谁袭我法坛?胆大包天。” 顾不得擦拭嘴角鲜血,从莲台跳下,几个纵越便跳出石塔。 身后左右护法也是跟着跑了出来。 抬头一望,三个人便是楞在原地。 眼神中说不出的惊恐。 祭坛上空,一只金色手掌,足足有两三丈宽,更为夸张的是,足足有两三丈厚,浑象一个椭圆形的手掌。 其中法力,磅礴得难以置信。 轰的一声,拍在祭坛顶部。 金色佛光仿如实质,从祭坛的裂缝处一层层压下。 每压下一分,就有一片佛光漫射而出。 每压下一分,就有一层禁制被毁。 一层层倾压而下。 这些禁制跟他们心血相连,禁制被毁,莲师亶娄,还有两个护法都是面色一惨,浑身紧绷,额头上青筋暴起,身体好似被万钧压下。 三个人都是接连吐血,每人吐出十几口黑血。 等佛掌压到地宫那一层,左护法承受不住,整个身体砰一声炸开。 爆体而亡。 右护法眼看承受不住,元神在关键时刻遁了出来。 紧接着,也是身体爆裂。 莲师亶娄身体寸寸下裂,浑身涨得像个气球,紧扎着马步硬扛,身上的法袍寸寸炸裂,砰一声,气浪从周身爆发。 此时地宫已塌陷。 亶娄委顿在地,身上一缕衣物都没,全被炸没了,毛细血管大量破裂,浑身沾满左右护法的鲜血,肉沫。 门中弟子,只感觉脚下一震,接着听到隆隆巨响。 奔出来时,门前只趴着一个浑身赤条条的血人。 现场就像是恶鬼啃过。 惨不忍睹。 门口跑出来的两个弟子目睹了这一惨状,趴在墙壁上呕吐,其余弟子全都被吓破了胆,跌跌撞撞的四散逃逸。 从法坛上赶回来的白莲教徒,看到地上的惨状,根本就不敢相信是无上莲师。 只见塔门鲜血满地,四处都是残肢内脏,也是惊吓不已。 白莲总坛,散了个一干二净。 亶娄气若游丝,嘴唇瓮动,已经说不出话来。 脑海中闪过一句临终般的挣扎。 “救,救我,宁玛摩夷……” 眼睛一闭,死活不知。 左护法没来得及遁出元神,被炸了个灰飞烟灭。 右护法元神被炸,三魂只剩下一魂,在头顶傻傻的飘着,眼看就要散去。 半空中泛起一阵波纹,像平静的水面被人轻轻一点。 涟漪中探出一只漆黑的鸟爪。 两根鸟爪轻轻一拖,捉住残魂。 涟漪越扩越大。 那个带着鸟嘴面具的白日幽灵,从涟漪中闪了出来。 抄起地上的亶娄尸体。 一眨眼便消失不见。 徐水县衙。 县长蔡全,正在后厢书房纳凉,脱得赤条条躺在凉板床上,旁边站着两个丫鬟给他扇风。 忽然床板震动。 两个丫鬟惊呼一声,蔡全从床板上跳了起来。 “出了甚事,地震了?” 紧接着听到隆隆巨响。 此乃天灾,哪敢在屋檐下面,县长也顾不得颜面体统,光着身子逃出县衙。 没一会儿大街小巷的人都跑了出来。 大家都是满脸惊恐。 一群白莲教徒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后面则跟着一大群不知所以的百姓,还有恢复清醒的徭役。 “快跑啊,法坛塌了,恶鬼跑出来了。” “那边城墙都塌了半边,大人救命啊。” 县长蔡全急忙拉住个白莲教徒,质问道:“法坛塌了?怎么会塌?” 可那白莲教徒根本不停。 一时间满城大乱。 …… 法海一震之威,便灭了徐水白莲总坛。 这边元神飞遁,片刻便追出几百里远。 前方的那团黑雾,便亶娄口中的宁玛摩夷。 这是个彻底的魔头。 妖,魔,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妖,有生灵,或被人点化,或得了什么机缘,慢慢修炼成妖。 妖也有灵魂,也可以得道成仙。 所以妖有善恶之分。 但魔,则绝无善恶之分。 只有无尽的恶。 来自地狱,冥界,阴间。 这魔头本是天竺世界,黑绳地狱的一条黑线。 被罚下黑绳地狱的鬼魂,狱卒会在人身上画上几十条黑线,再沿着黑线用烧红的钢锯切开。 被此地白莲教徒召唤而来。 每日享受血食供奉,配合他们耕种魔性。 也是法海如此震怒的原因。 妖,可以放过。 但魔,却绝无半点道理可讲。 只要撞见便必定斩杀无赦。 那魔头驾风飞遁,他可是相当识货,法海身上背负天龙,法力通天,见了他,如见地藏。 天性的压迫,让他根本提不起反抗之心。 可逃了一会儿,感受到背后一阵金光追来,回头一看,法海居然遁出元神。 更是骇得魂飞天外。 在云雾中破口大骂:“你这个遭过雷劈的秃驴,老祖在此地享受血食供奉,并未主动害人,你为何紧追不放?” 魔音尖利,就像砂锅上刮蹭的噪音,声声刺耳,寻常人只要听上一声,便会直接吓破胆囊。 裹挟着一股阴风,冲向法海耳膜。 接着涌过来一片黑色烟雾。 雾中幻化出密密麻麻的人面骷髅,每一张都是不同的表情,俱是口鼻喷张,尖锐獠牙,狂叫着扑了过来。 这些面孔,全是它在黑绳地狱切割过的灵魂。 尖啸声包含着无尽的苦痛,折磨,被关押13兆年的恶毒怨气。 法海只感觉眼前一暗。 黑雾幻化成无边火海,黑红色的岩浆像爬虫一般,在地上流淌蠕动。 头顶上也是火红一片,滚烫的岩浆,从头顶牵着线的滴落。 滋,滋,落进火海冒出一个鼓泡。 火海中一块巨石,上面架着一口黑色锅炉。 可比较搞笑的是,明明是身在火海,可锅炉下烧的却是木柴。 木柴燃烧的啪啪声,清晰的传入耳中。 锅炉旁,站着三个赤着上身的恶鬼,青面獠牙,那獠牙比象牙还长,直接拖到了地上。 这三个恶鬼,正忙活着,给躺在地上嚎叫的人身画线。 一个恶鬼操起钢锯,嘎吱嘎吱,锯得人身血沫横飞。 蓦然,抬起头来。 对着法海咧嘴一笑。 “轮到你了。” 第十章:阎婆正神 “靡靡幻境,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法海一声冷哼,禅杖横指,对着那赤鬼说道:“即便真是阎婆地狱,我也不放在眼里。” 不料,那赤鬼还幻化出心智,看了眼法海的金刚禅杖,摆手说道:“你有法宝在身,这东西克我,不干,不干,你要真有本事,把禅杖放下,我两比试比试?” 法海岂不知他拖延时间,并不废话。 背负天龙散射金光,如匹练飞射,绕着法海飞舞了几圈,龙身,背鳍,龙鳞龙爪,依次凝练。 狰狞的龙头渐渐清晰,龙目一睁。 像打破了一扇玻璃。 周遭幻境层层破灭,脚下的火海也不复存在。 可是奇了怪,锅炉没了,那三个赤鬼却还站在原地。 跟自己一样,漂浮在半空。 提着钢锯的赤鬼揉了揉眼睛,动作流畅,看起来极有灵智:“我问你到底是谁?你这小龙不是法力幻化,难道你真的降过龙?” 三个赤鬼挡路,居然不是虚幻? 法海微微皱眉,运起元神法目。 讪讪的笑道:“蛮有意思,居然是一缕元神穿越幻境。” 笑完之后,脸色渐渐难看。 这三鬼身上魔影重重,哪怕只是一丝元神,也远不是那烟雾可比。 这三鬼…… 乃是阎婆地狱的正神。 法海头一偏,对着远遁的黑雾方向:“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居然找人助拳,迟早让你形神俱灭。” 另外两个赤鬼也站了过来,看着法海缠绕的金龙。 提着斧头的赤鬼摇头晃脑,眼神中并无惧意:“啧啧,还真是条龙,弄到手可不容易,喂,你这卖么?” 法海也不急了,笑着回道:“我敢卖,你敢买么?” 赤鬼斧头一甩:“咋就不敢了?好胆你说个价钱。” 提着钢锯的那个赤鬼不干了,推了一把提斧头的赤鬼。 “你还没回我话,怎么就这里干起买卖来了,我问你到底是谁?难道你真的降过龙?” 法海竖掌说道:“吾乃西天极乐世界,无量寿佛座下弟子,迦叶尊者,降龙罗汉。” 用石墨画线的那个赤鬼极有城府。 刚开始装傻充楞,听到法海自报家门。 刷的跳了出来。 脸孔上颇为不屑,摆手说道:“原来是个罗汉,些许微末法力也敢叫嚣,还以为你多大来头。小子,你今天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 提钢锯的赤鬼很不耐烦:“问你话呢,你这家伙,怎么话说一半,像个蛤蟆,非得老鬼捅一下跳一下,我问你,是不是真的降过龙?” “是又如何?” 那赤鬼刚还板着个脸,此时却满脸笑意,手一撑盘腿坐下:“到底怎生个降服之法?可否说来听听?” 拿着石墨那个,也是盘腿坐了下来,手撑着下巴:“讲,你要讲得动听,便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这三鬼各有想法,却是固执无比。 拿斧头那个,斧头一扬,火道:“我问你价钱?” 被这三鬼如此戏耍,法海脸上越来越难看。 从境界来讲,现在自己证得初果,已是人间阿罗汉。 是人间修士最高境界。 但因为转世重修,以实际的法力来讲,已经稳至西天罗汉。 而这三鬼,操持黑绳地狱,隶属阴间正神。 严格来讲,还比自己高一个境界。 但只是一缕元神跨界而来,如果自己真身在此,收拾他们不在话下。 可问题是自己也只是一滴金血,包裹元神。 要三个一起上,还真没把握。 洒然一笑,却也是盘腿坐了下来。 看了一眼三鬼。 “我到底听谁的?” 原本法海以为,这三鬼各执己见,肯定要争吵一番。 却不料,提着斧头那个,提着钢锯那个,都是齐齐一指。 指向那个拿石墨的。 “先听他的。” 拿斧头那个指了指自己:“再听我的。” 最后是拿着钢锯那个:“最后听我的。” 法海暗自点头。 这三鬼显然是有上下尊卑。 此时看去,拿石墨的那鬼,浑身鬼影更加凝练,显然法力要深厚一些。 手拿石墨负责画线,锯子斧头这种粗活,肯定是交给手下人办。 此时不能死板。 法海放下佛门规矩,反而学着江湖中人,对着拿石墨那鬼一抱拳:“想必,这位便是黑绳狱长了,幸会,幸会。” 拿石墨那个眼睛一亮:“哟呵,小家伙口齿伶俐,居然认得我是狱长,不错不错。” 法海拱手说道:“那不知狱长名讳?” 拿石墨的洋洋得意:“即便告诉你又如何?还怕你来找我不成,伥鬼暹罗,怎么样?” “那这两位呢?” 拿钢锯的说道:“煞鬼翟罗。” 拿斧头的说道:“穷鬼折罗。” “幸会,幸会,我先回答狱长的问题,你让我讲降龙之事,讲完你却让我死得痛快,那么问题来了,讲完我就死了,还怎么回答另外两位的问题?” 三鬼面面相觑。 “好像是哦。” “此话有理。” “那怎么办?” 法海道:“不如我们换个话题,你等三位乃是阴间大神,独掌一狱,地位崇高无比,再加上法力高深,可以说天上地下,哪怕阎罗玉帝,都要给上三分薄面……” 三个赤鬼,被法海半句话就带偏。 这一句马屁拍得三鬼哈哈大笑。 三鬼每日听的语言,除了哀嚎求饶,就是上峰命令。 几时听过这种恭维? 狱长暹罗眼中绽出金光,竟是恍然大悟,哪怕只管着两个狱卒:“对呀,这样说来,老鬼我也是一界之主啊?” 另外两鬼更是受用。 他两个小小狱卒,老是被阴罗鬼差呼来唤去,何时被人称过大神? 心中俱是敞快无比。 却不料法海脸色一板。 “却不知那团黑雾何方神圣?居然派遣你等过来拦路?” “哈哈哈哈。” 两个狱卒捧腹大笑。 狱长暹罗脸色难看,嗤笑道:“什么神圣?它只是我墨笔下面一道黑线,连老鬼屁都不是。” “一道黑线?”法海点头便知了。 肯定是趁他们不备,遁逃出狱。 两句话便将把柄捏在手上。 厉声喝道:“那你等可知阴阳两界,等级森严,那魔物遁逃出狱,为祸人间,就不怕三十二梵天大神追究起来,治你们不察之罪?” 第十一章:咫尺佛国 一声尖利鬼叫。 狱长暹罗原地蹦了起来,友谊的小脸说翻就翻,浑身鬼影洞洞。 “你如何知道三十二天?” 法海冷笑不语。 其实大千世界,各据一方。 这三个赤鬼所在的阎婆地狱,并不在东方世界。 而在西方天竺。 特指居住在三十二重世界,大梵天王诸神众。 天竺那边佛法严苛,主神至高无上,把世间众生分为三六九等,颁布种姓,律法严苛无比。 三十二重大梵天王。 又称,三十二大帝魔王真灵。 亦善亦恶。 其中恶毒远非常人能够想像。 法海嚯的站了起来,指着几个赤鬼喝骂:“老衲今日神机妙算,不仅知道三十二天,还知道你等跟脚来历,你乃暹罗,隶属阿修罗众,奉命看管八热地狱,十六小狱,黑绳地狱,人间百岁,为三十二天一昼夜,三十二天一千岁,为黑绳地狱一昼夜,折算下来,人间一天,等于黑绳地狱一兆年。” “你等看管黑绳地狱,却让那一丝魔气遁逃人间,如今已数百兆年,就不怕我禀上西天,将你等打入阿鼻地狱,永不超生?” 三个赤鬼站在原地如遭雷劈,体若筛糠。 两个狱卒首先坚持不住,软倒在半空。 阿鼻地狱乃是十八地狱最下一层,集十八般酷刑为一体,根本就没有时间的概念,永生永世,永堕沉沦,永不超生。 煞鬼腚底湿了一片,滴滴答答竟然吓尿。 狱长暹罗鬼眼中冒出无穷的恐惧,怒火,浑身血气弥漫,干瘦如柴的鬼躯,根根血管飞速膨胀。 一声怒吼。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大。 混像咆哮的纳尔,开大的张飞…… 血光之中。 一头狰狞而庞大的怪物趴伏在地,大如猛犸,獠牙比象牙还长,鼻孔中喷出两道血色长气,居然是一怒之下现了本体。 下一刻,便出现在法海头顶。 鬼爪当头砸下。 “你敢?” 法海一个瞬移,便飞至几十里外。 三鬼本体笨重一些,法海一遁之距,他们要遁上几次。 三鬼在空中一现,一没,一现,一没。 在空间中连续穿梭。 法海不敢怠慢,一个闪现,跃进一团浓密云层。 跌伽而坐,咬住牙关手势飞舞,快得产生幻影。 一息之间,连结大衍四十九重天数大手印。 单手平指。 “十亿佛国,咫尺西天,界王世尊,极乐佛国,生。” 法海元神遁出,将那滴罗汉金血往上一抛。 只一刹,金光弥漫。 缥缈的云层有了质感,浑厚,发黄,幻化出块块金砖,铺出一条金光大道。 这大道几万里长,几万丈宽。 头顶幻化出三十三重莲花。 地上一座参天古刹。 五百罗汉各乘法相,或坐,或卧,或怒目,或慈目,或降龙,或伏虎,就连他的本尊也在罗汉之众。 等佛国幻化完毕,法海脸色已煞白一片。 再连结四印。 “大威天龙,般若诸佛,地藏世尊,金刚火焰,烧。” 佛国前,一片金色火海。 “般若诸佛,金刚怒目,罗汉法身,涨。” 元神飞速膨胀,大如山岳。 “世藏地尊,般若诸佛,冥河苦海,红莲业火,来。” 一朵红色火苗,在半空噼啪一声,凝结成一朵小小红莲。 做完这些,法海已彻底虚脱。 大如山岳的元神萎顿在地。 跌坐在古刹门前。 已经使出浑身解数,将迦叶本尊,佛祖赐下的本命神通都幻化出来。 将后背金龙一拍。 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今日恐怕元神不保,快去寻我法身,快去。” “我如果元神消散,替我禀上西天。” 那金龙头颅表现出一丝不舍。 在法海周身盘旋两圈,化为一缕金光,遁走不见。 法海这边幻化天地,咫尺佛国。 三鬼早就赶了过来。 势必要杀人灭口。 此时三鬼都已现了本体,大如猛犸,看着眼前鸡蛋大的一个金色圆球。 “这家伙有点法力,遁入幻境,怎么办?” 暹罗紧眯着鬼眼看了一阵。 “看不透。” “万一闯入机关怎么办?” 暹罗鬼眼一厉:“区区罗汉境界,能遁出什么幻境?闯。” 三鬼按住圆球乱抓乱咬,却只抓了两下就感觉爪下一空。 脚一沾地便是四爪乱蹦,被金刚火焰烧了一阵。 法海的法音无尽威严。 “尔等为何闯我幻境?” 三鬼抬头一看, 只见境内金光弥漫,头上三十三重莲花,隐隐端坐着无上佛陀,五百罗汉法相围绕在佛陀脚下。 参天古刹,坐着山岳般大的法海。 两相对比。 三个赤鬼小得像只蚂蚁。 这样的幻境何等威势? 煞鬼瞿罗又被吓尿,尾巴一夹又想遁逃。 暹罗狱长张口便喷,佛国内血流成河,将火海生生淹没。 “区区幻境,能耐我何?” 本体在幻境中无限膨胀,比法海还高了一倍。 “你不怕这金刚火焰,那么这朵业火呢?此我毕生修为,你若再近一步,与你同归于尽。” 暹罗果然被震住,四爪一停。 看着那朵业火红莲。 “哼哼,老鬼只是阴神到此,和你拼死我也是赚。” 却不上前。 另外两鬼也恢复心智,不为这虚幻的佛国恐惧。 也是变得山岳之巨。 三鬼反应如此之快,到是出了法海预料。 “那你一试便知,红莲业火跗骨销魂,你若沾上一丝,永生再无寸进之望,便在那黑绳地狱呆到海枯石烂。” “再者说来,你三鬼欺我本体不在,随便乱打乱杀,真当我头顶无人?” 一手指着头顶三十三重莲花。 “我虽罗汉法身,也在那神恩寺有盏油灯栖身,存有一丝本命元神,还有转世的机会,大不了舍去千年苦修,你呢?不过是黑天脚下一只百鬼,你要是丢了这份差事,这无边地狱,可有你片瓦遮身?” 法海连连发问。 声色俱厉。 “你当我咫尺佛国,本命神通,岂是你想闯就闯,想去就去?” “此地乃我心神幻境,缩地成寸,法天相地,想大就大,想小就小,我若往哪儿一钻,你能找得到我?” “我乃大乘天龙,人间神圣,在人间何等威势?只需一时三刻,等我护法到此……” 禅杖一指。 神色却缓。 “话已至此,你们好好考虑考虑,否则,休怪我无情。” 第十二章:还想反悔? 三鬼被法海齐齐震住。 狱长暹罗绕着法海缓缓踱步,步伐极缓,极慢,恨不得将法海撕成碎片。 眼看就要失去理智。 法海元神一闪,跃至三十三重莲花之上,手举红莲业火。 “我本是以礼相待,还好心跟你们交个朋友,你们说翻脸就翻脸,真当我就怕了你们?” “好罢,今日我便和你们玉石俱焚。” 向上一抛,那朵小小的红莲业火飘上天空。 这佛国幻境当中,有着一枚圆形金斑,像个太阳一般,正是那滴罗汉金血。 也是整个幻境的罩门所在。 红莲业火不是烧身,而是直奔那罗汉金血而去。 一旦焚上,不止三鬼,整个幻境,乃至法海元神,都将被烧得灰飞烟灭,乃至三鬼远在阎婆地狱的本体都逃不掉。 法海连打斗都省却了,直接烧毁整个幻境。 是真正的玉石俱焚。 眼看业火离那金血越来越近,遮挡之下,整个幻境就好像被烈火染色,金黄变成火红一片,温度陡然升高,下方的五百罗汉虚影,在业火中燃了起来。 狱卒二鬼,乃至狱长暹罗,都是齐齐的大呼。 “不要。” “千万不要。” “老鬼错了还不成?” “混蛋,不要啊,真灵我不要了,不要烧啊。” 魄鬼折罗跃上半空,绕着业火团团乱转,张口喷出血污想要浇灭。 可这乃是红莲业火,洪荒八火上古神通,蕴含混沌本源,地藏加持,就凭他一个阎婆小鬼,哪里浇得灭? 煞鬼瞿罗吓尿两次,哪里遇到过这种狠人,发起火来自己都烧。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不要烧啊……” 暹罗也再无威风,眼里面只剩惶恐:“停,停下……” “别……啊,老鬼我要和你拼了……” 法海死不死,他们并不关心。 可自己的小命却是珍贵无比,哪怕是一丝损毁,用千万人的性命来换,也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最是自私无比。 业火几乎与金血接触,幻境当中就连佛陀虚影也被烧掉,法海才停了下来。 “怕了吗?” 三鬼几乎绝望,业火终于停了下来。 感觉就像死里逃生。 俱是涕泪横流。 “怕了,怕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三个赤鬼没脸没皮。 友谊的小船说开就开。 三个瞬间收回本体,又变成赤鬼模样。 煞鬼瞿罗飞到法海身边,操起鬼爪在法海元神上轻轻捶背。 魄鬼折罗趴在地上,变成一张板凳,垫到法海身后。 狱长暹罗按住法海肩膀,一边捶背,一边让法海坐了下来。 “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大家坐下来好好谈嘛,动不动就打打杀杀,佛陀知道了也不好嘛。” “你不要命,你说了算,咱们从今以后互不往来,井水不犯河水,就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你觉得怎样?” “咱们三鬼立刻就走,以后,你要是下了地狱,好歹也有个人照看一二。” “是嘛,是嘛,到时候你若下来,咱们还能讲讲交情。” “这些年我做狱长,也还是攒了一些财产,你要是差钱缺物,到时候我也能帮衬一二。” “对哦,对哦。” 两个狱卒连连帮腔。 “你不知道,这下了地狱什么都好,就是没钱难办,各方各面都要打点,我看你是个出家人,想必也没有父母长辈,到时候你若死了,没有收入来源,这才叫惨,到时候你来找我,我虽然也没甚钱,多少也能帮衬帮衬。” 法海伸手一拂,将三个赤鬼远远轰开。 这些赤鬼胆小怕事,刚刚只是幻象而已,竟然吓成这幅德性。 也不怕三个赤鬼暴起伤人。 手一招,将业火收了起来。 佛国幻境,顷刻之间恢复成刚进来的形状。 在古刹跟前翻身坐下:“现在知道好好谈了?” “知道,知道,我们三个立刻就走,这样好吗?” “想走就走,有那么容易?” 狱长暹罗跳了起来:“那你还要怎地?”指着头上的三十三重莲花,佛陀虚影:“我看在佛祖的份上饶你一命,你还要怎地?” 法海手一拂,在古刹前幻化出一张石桌,四张石凳。 在其中一张坐了下来。 “我乃出家之人,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不过,我还真有事情要问,说得清楚,我便放你们离开,要不然,我便西上天竺,直接找你们大黑天。” 在石桌上猛的一拍,不像罗汉,简直像个流氓。 “什么后果,你们一清二楚。” 此话一出,画风突变。 三个赤鬼齐齐一震,眼中惊恐,还比之前更甚。 不仅两个狱卒,连狱长暹罗也是瑟瑟发抖。 法海看他们彻底老实了。 开口问道:“第一,那条黑绳哪里去了?” “还有第一?” “是不是还有第二?” “岂不是还有第三?” “难不成还有第四?” “你这个无耻之人,买卖岂有你这样的做法?” “这个人太过狡猾,将咱们耍得团团乱转。” 法海翻手,幻化出一块金印。 砰的拍下。 “到底说还是不说?” “啊我受不了了。”狱长暹罗伸出两根鬼爪,从腰带上一拖,拽出条黑绳:“拿去拿去,我不要了,拿去拿去。” 那条黑绳自知大难临头,被抛出来,化为一条黑线,嗖的往地上钻去。 法海单手一抄。 将黑绳抓在手里。 运起元神法目,看见黑绳当中有一个不大的空间,一团烟雾中裹挟着两只鬼眼,缩在空间一角。 金印又是猛的一拍,目视三鬼:“好啊,还说你们不是同流合污?” 狱长眨巴着鬼眼:“什么同流合污?老鬼我追了他三百兆年,今日要不是他主动自首,还找不到他在哪里呢,你居然诬陷我?” 法海瞬间明白了。 这黑绳应该是知道逃不掉,情急之下,主动自首,宁愿被抓回地狱,也不愿落在法海手上。 怪不得,这黑雾竟敢突然回头。 法海却冷冷一笑。 “我就是诬陷你了,又怎么样?” 狱长暹罗脑袋一伸,鬼眼转了无数个圈,才慢慢的反应过来。 这条黑线,乃是黑绳地狱里的怨气所化,虽然颇多,但一丝一线,都是有账薄登记的,少了一丝也不行。 没人来查也就罢了。 但一查到就是滔天大祸。 现在好不容易抓到了,自己竟然,乖乖的交了出去。 岂不是又将把柄送到了别人手上? 鬼眼里掉出两滴眼泪,居然哭了。 伸手便夺。 法海手一缩,将黑绳稳稳的拽在手上。 “你自己拿出来的,还想反悔?” 第十三章:一代神僧 狱长暹罗一双鬼眼毗疵欲裂,眼珠外翻,鬼眼上血丝爆裂。 这次是真的要拼命。 “别急。”法海手一抛,将那条黑绳甩了过去,还了给他:“我岂会乘人之危?” 把三鬼耍得像猴一样。 狱长暹罗得而复失,捧着黑绳呜咽啜泣。 “我说过,只要你们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此事便能揭过,我先查这黑雾。” 元神一闪,进入黑绳空间。 佛光漫射,照得黑雾在空间乱窜。 黑雾中现出灵状本体。 是一个逗号形状的幽灵。 灵力还浅,只幻化出了一双鬼眼,一张巨嘴。 没有身体,拖着条细长的尾巴。 在半空一边逃窜,一边仍是破口大骂:“你是遭过雷劈的秃驴,老祖和你无冤无仇,为何紧追不放?” “你是东土世界的和尚,老祖不归你管。” “你要是灭杀老祖,百鬼不会和你罢休,必定和你拼命。” “你要是放了老祖,老祖可以为你带路,带你去白莲总坛,灭了那无当老母,一场天大的功德,可以让你直上西天。” “老祖看你有点本事,耍得百鬼团团乱转,简直惊才绝艳,何必出家委屈自己,老祖乃是怨气所化,只要血食足够,发育极快,等老祖成长起来,千秋万代,一统三界,不如跟随老祖征伐天下。” 法海摇头。 眼神中透露悲切。 小小一条黑线,进化出这等灵智。 不知道祸害了多少生灵,翻阅了多少记忆。 居然能看穿利弊。 行事果断,不惜自首保命。 知道求饶没用,反而蛊惑自己。 灵智还在三鬼之上。 已经是个魔头。 要是再给他一些时间,恐怕要搅得天翻地覆。 被它生吞鬼蚀的灵魂,难以计数。 罪孽!罪孽! “阿弥陀佛。” 法海手指一捻,噼啪一声,指头上冒出一丝红莲业火。 灵体一声凄厉尖叫。 法海手指一弹,红莲业火触之既燃,只一刹,便被烧得灰飞烟灭。 只剩下一团灵智。 皆是众生怨气灵魂,里面包含了所有记忆。 法海手一抄,将那团灵智抓在手里。 放在额头上略一查看。 脸色接连变幻。 纵身出了黑绳空间。 桌上的黑绳,原本有小拇指粗细,此时烧成了一根黑线,恢复了原本模样。 三鬼看着法海跳了出来,手上抓了一团灵智。 狱长暹罗又是暴跳而起:“你好大胆子,居然敢灭我黑线?” “此等魔头,不灭了作甚?休要和我废话连篇,这条黑线怨气还在,足够你们拿回去交差。” 狱长暹罗眼珠转了一圈儿,提起那条黑线,似在点数一般,数了一番。 只一瞬间喜笑颜开。 “对呀,咱们管它作甚,完了,这事完了,走了。” 美滋滋,将黑线收进腰间。 另外两鬼连拍胸口,跟着暹罗站了起来。 “那你先忙,回了地狱还有公事要办,也就不再打扰。” 三鬼转过身,脸色窃喜中带着惊骇,缩起手爪夹起尾巴,踮起脚尖,害怕发出脚步声被法海发觉。 一踮一踮偷偷跑路。 “慢着。” 三鬼瞬间丧气。 狱长暹罗捶胸顿足,两个狱卒扯着头发乱叫。 “到底有完没完了?” “真是怕了你了,到底要怎样?” 狂了一阵重新坐下。 一个抠脚,一个抠鼻,暹罗双眼一闭,两手抱胸,老神在在的道:“有屁快放。” 法海眼神扫过三鬼,注意着三鬼的面部表情,开口说道:“第二件事,我找亶娄阿苍。” 三鬼想都不想。 “什么东西关我屁事。” “你这个人莫名其妙。” “不知道。” 法海缓缓点头:“不知最好,第三件事,” 三鬼蹦的跳起,一阵抓狂。 “真有第三。” “还有第四。” 狱长暹罗扯下一把赤发,跳上石桌,指着法海大骂:“你卑鄙,你无耻,简直欺人太甚!” 法海退后两步,伸出三根手指:“第三,没有第四,你们如果答应了我,这件事便一笔勾销,我可以保证绝不泄密,从未发生。” 法海神色凌厉,满脸恨意,目光扫视三鬼:“你阎婆地狱管理松懈,祸害我人间界的,远不止这一个魔头,之前,我还看到一个白日幽灵,鸟爪鸟面,敢在烈日下面暴晒,应该是伽罗后裔,我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万一追到冥界,你们要出手帮我一次。” 说完,只感觉头顶一亮,法海已收了幻境。 罗汉金血包裹元神。 一人三鬼漂在半空。 法海指着暹罗说道:“你阿修罗众,本就是我佛门下属,哪怕你天竺地狱,也应该听我号令,我幻境当中有你们一口污血,到时候我若呼唤,你们不来,则休怪我无情。” “后会有期。” 一拂袈裟,元神化为一抹金光,飞回徐水祭坛。 玄空被安排在这里护法,尽管是只鸟身,也还是尽职尽责的守候在此。 背负金龙只是真灵,无法沟通,回来之后直接钻进法身。 “师尊?” 法海一头钻进肉身。 数息之后眼睛睁开,脸色惨白。 在天空中博弈三鬼,遁入幻境,浑身法力早已耗尽。 运起最后一丝法力,将玄空抓在手中。 一个瞬移消失不见。 再次出现,已经到了玄空所在的荒山野岭。 玄空左右一看,居然没了法海的身影。 只是半空传来声音:“为师要闭关七日,你在此地等我便是。” 法海本尊,早已遁出数百里外。 寻到一处干枯山洞,随手施了个障眼法,便赶紧打坐。 三天之后。 法海的气息逐渐均匀,周身的金色佛光也开始慢慢恢复。 这一次耗光法力,也未尝不是种幸运。 突然夺舍,人格与身体毕竟有些隔阂,对各种神通术法,也总还有些生涩,追击黑绳的这次,遭遇三鬼,将几项主要神通都完整的施展了一遍,领悟了很多心得,正好趁这次机会融会贯通。 七天之后。 山洞外边,有一汪寒潭。 寒潭上方,飞瀑流泉。 先是碧绿的潭水微微荡漾,陡然间喷薄而起,水花漫天。 水幕中,法海行走在潭水之上,如履平地。 一朵小花在水花中飘然而来,落入手中。 法海微微一笑。 法目四顾之处,春暖花开。 此时的法海,已再无半点青涩,与本尊圆满融合,神功大成。 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眼神中无尽慈悲。 法衣袈裟衣袂飘飘。 风华绝伦。 一代神僧。 第十四章:心神幻境 寒潭边,法海随意的选了片干燥的草地坐下。 指尖一翻,一滴罗汉金血出现在指尖。 这便是他的本命神通,心神幻境。 和三鬼斗法时,幻化出的佛陀虚影,三十三重莲花,乃至五百罗汉,金光大道,都在里面清晰可见。 看着这滴罗汉金血,法海感慨连天。 600年,整整600年,才重见天日。 佛门修行,艰苦远超常人想象。 内修舍利,外修金身,还要修心境,禅定。 远比道门复杂。 尤其是心境和禅定。 四禅要参悟离生喜乐,断欲念,净烦恼,舍念清静,最后达到无欲无求,四大皆空。 而八定更难。 先修八正道,再修八解脱,之后还要修三欲界,四圣谛,大大小小百多层心境,堪堪百年时间,根本就不够用。 哪怕是高僧大德,也无法在一世修成。 通常是忙证果位,选择转世重修。 一共九世才能修成。 需要的时间耗费千年。 才能证得最基础的果位,阿罗汉,是为人间神圣。 这跟道门的地仙境界差不多,也就是吕洞宾,铁拐李,这样的水平。 可以凭借法力引动天相,乃至呼风唤雨。 已经不属于人的范畴。 而再进一步,阿罗汉过后是罗汉,也叫正罗汉,西天罗汉。 这种是需要白日飞升的,去到三十三重天界,跟随佛祖,永享极乐。 就跟道门的天庭差不多,也是一方势力,在天庭取得职位,成为正神。 也就是天仙境界。 而法海的本尊迦叶,来历极其古老,历经1000多年修成正果,位居无量寿佛500罗汉之一,因七世尘缘未了,选择下凡转世重修。 想更进一步,修菩萨道,目的是成为菩萨。 普度众生,享受世间香火供奉。 而如今的法海,罗汉转世,又修了六世,本尊和今世加起来,总共2000多年的修为。 还多亏前任法海冲撞大势至,被一雷劈死,本体受天雷淬炼,一举突破大乘天龙,才重新证得阿罗汉果位。 还在人间,便远超西天罗汉。 幻化出心神幻境。 可以说天下无敌,至少这一界,没有任何人可以比肩,绝对碾压。 修为实力,还有来自现代社会充沛的阅历,给予他收放自如的心态。 目光中一片纯和,注视着寒潭上的一汪瀑布。 问道:“你可是此间山神?” 瀑布的流水忽然凝滞,时间仿佛停顿了一秒。 水波中,缓缓现出个虚影,是一满脸皱纹的白发老丈,披着皂袍夹衣,拄着一根树杈拐杖,眼神中畏畏缩缩,对着法海纳头便拜。 “圣僧明鉴,老朽本是这狮峰山的一颗古柏成精,已受了天庭社封,看守此间水土,乃是一散仙出身,不是精怪了,还请圣僧手下留情。” 法海合十笑道:“此地山钟水秀,水土肥沃,自有一丝仙气飘飘,古灵精怪也是积极向善,你也是很有作为了,我唤你出来并不问罪,只有一事相求。” 山神一怔:“不知圣僧所为何事?” “借你这汪寒潭瀑布,不知可否?” 山神讶道:“我这寒潭瀑布,乃是天生地长之物,搬不走,也拿不动,如何借你?” 法海微微一笑:“我只借你山峰虚影而已。” 说完法海原地一闪,没了。 再次出现,法海已经遁入了心神幻境。 这里是他的幻境,也是他的一方天地,全凭他的意念铸造。 如果他一直修炼下去,万一达到了最高境界,成佛作祖,这就是一方世界,一沙,一佛国。 是时候好好经营自己的佛国了。 在古刹前冥想了一会儿,仔细的回忆了一番地势面貌。 便将那寒潭,瀑布,连带着周围的树木虚影,都给幻化了出来。 但是画面异常死板,没有风,树叶也不会动,了无生机。 法海掰着指头数道:“阳光,水,空气。” “这三个是要首先解决的,阳光到是好办,那滴罗汉金血可以散发热量,但水怎么办?而且这里没有时间。” 那汪瀑布就像是雕刻在幻境之中,水只是虚影,不会流,也不会动。 铸造佛国,乃是佛陀修为。 自己也没有那个经验啊。 “是不是可以想点科学的办法?我该怎么解决空气?” 法海是异常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 他的前任,陈振,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好歹也是个二本毕业,石油大学,地质找矿专业。 对于地质地理,还有基础的物理知识,还是明白一些的。 “是不是需要构筑个大气层?” 想到这里,法海忽然浑身一震。 抬头望去,这一方幻境,为什么虚幻? 就是因为他不具体。 这种心神幻境,其实就相当于一件法宝,一件空间法宝。 主要的作用是拿来御敌。 就是这么一方空间,没有地面,没有土壤,也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所有的一切只是虚幻。 就好像给了自己一个3dmax,可以用法力建模。 但看看现在的模型,像个什么? 什么都不像。 因为他没有基本的物理常识。 那么,是不是可以先把地球给构筑出来? 想到便做。 法海闭目沉思一阵,随手一翻,便出现了一个篮球般大的物体,悬在半空。 完全按照地球的模样,回忆大陆板块。 他学的是地质找矿专业,地理知识极其过硬。 眼前的篮球状物体,开始出现了变化,欧亚板块,太平洋板块,美洲板块,非洲板块,印度洋板块和南极洲板块。 篮球大的物体,开始有一些凹凸不平。 之后印度洋板块,撞击欧亚板块,掀起了喜马拉雅造山运动。 “这难道是,青藏高原?不对,海拔高度我观察不了,幻化得不够精确。” 手一抛,那篮球状物体升上半空。 这心神幻境,就像是一个多维世界,他就像操作电脑,在3dmax当中建模,只要自己不规定尺寸,那就没有大小的概念。 想多大就多大,想多小就多小。 在半空中滴溜溜一转,变成十米直径大的一个圆球。 “不行,还是太小。” 手再一挥,变成100米直径。 简直像个超大型的地球仪。 “嗯,这样差不多了,操作起来简单多了。” 对其他州,他不熟,但对华夏这边的地理地质,他可是再熟悉不过。 要做到足够精确,首先需要海拔基准点。 华夏这边,是以黄海平均海水面测定的,在青岛验潮站,青岛观象山,作为国家水准原点高程,观象山72.260米。 黄海,渤海湾,山东半岛,辽东半岛,在地球仪上一一呈现。 “这里是青岛。” 对于观象山,他一个搞地质的,可以说再熟悉不过。 法海头一拍,感觉挺苦恼了。 “这没有仪器,我怎么测海拔高度?” 第十五章:当朝国教 法海也不管了,按照记忆随便折腾,弄了一两个时辰。 只弄出一个十米直径的圆球。 可是下一步该怎么办? “应该让这球转起来。” 这个倒是极其容易,运出一丝法力就可以办到。 “可具体该转多快?” 大气层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难道是我的知识储备不够?” 法海讪讪的笑了。 还是想得太过天真。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幻化出一团法力,将球体包裹起来,伸手随便一拨,跃出了心神幻境。 他既然遁入幻境,当然也掌握了空间神通。 哪怕几百公里的距离,也是迈步便至。 来到和玄空分手的狮峰山。 刚一站定,玄空便扑腾着翅膀飞了过来,大喜道:“师尊?” 飞到法海身前时,玄空却不自主的停在半空。 只感觉法海身上一层若有似无的金光,而浑身修为已看不透。 “走吧。” 法海将手掌摊开,玄空飞进掌中。 “弟子这几日担惊受怕,担心师尊惨遭不测,那魔头呢?” “已经被我灭杀了,你可知道这些白莲教徒祸害人间?” 玄空摇了摇鸟头:“弟子并不知情,我这些年只在山中清修,从未过问人间之事。” 法海点头道:“这样也好,少沾染一些业障。” 玄空问道:“师父,这些是到底是何方妖孽?我见这几日,徐水城中妖气喧天,来了大批兵马,城中两座佛寺都被掀了,抓了很多和尚。” 法海双手合十,目光中满含悲切:“罪过,此事皆因我而起,却无辜连累同门,也罢,本座便将你们斩草除根。” 手指一翻,现出那滴罗汉金血。 灿烂如金,炙烈如火。 金血当中烟波流转,仿佛有着一座无上佛陀,一座参天古刹。 玄空只看了一眼,便彻底呆滞:“不可能。” 猛的甩了甩头:“师尊,我是不是眼花了,这到底何物?为何我看到了一丝翰旋造化,似乎内有乾坤?” 法海道:“这是为师的心神幻境,这具鸟身弃了吧,我再替你另寻法身,你暂时入我幻境栖身。” “幻境?什么是幻境?” 法海手一抹,将玄空元神赶进空间,再一次出现在徐水上空。 低头看那祭坛,阵仗大得出乎意料。 城墙上如临大敌,箭跺上趴伏着弓箭手,马道上拥挤着大量的官兵,披弓带甲,全幅武装。 祭坛下方的平台上,聚集了数之不尽的官兵,驱赶着数千徭役,正在修缮祭坛。 祭坛顶上站着十几个人。 其中三人,衣着异常的华丽,披着金色法袍,头带金冠,手提金剑。 其他不说,就凭这法袍上的金黄底色,要是换个朝代,只要穿在身上,就是杀头的大罪。 唯独宋朝例外。 这三人,不是道门,但在宋朝的地位,胜过道门。 乃是宋朝的国教,神宵宗。 为首的道人满头白发,但是脸庞红润,一看就是金丹大成的修为,乃是真定府凌霄宫宫主,千机真人。 看着那条裂缝,千机真人没有往日的威风,而是满脸苦涩。 究竟是何等修为,能一掌将祭坛劈成两瓣? 向后面的县长问道:“这么大的动静,就没有一个人看见?” 县长王全,早就被扒去官服,被两个官兵押着,跪在地上,后背写着一个“囚”字,带着手镣脚镣,脖子上带着部死囚枷锁,嘴里塞着破布,满脸血污。 看守的官兵扯下王全嘴里的破布。 “大人,在下真的冤枉啊大人……” 羁押的两个官兵身材高大,披挂齐全,显得很是精锐。 手提棍棒,完全不顾王全性命,一棒,将王全打得头破血流,喝道:“不许喊冤,老老实实回大人的话。” “大人,我是真的没看见啊大人,那日我只在衙中办公,只感觉地上震动得厉害,我出来的时候已经这样了,请大人为我伸冤啊大人……” 旁边还站着两个官员,也是一样的战战兢兢。 其中一个看了看王全的惨状,心头凉得刺骨,他是平山县令,此地也归他管辖。 王全过后,就该轮到他了。 咬咬牙,跨前一步拱手说道:“真人,我可否说一句话?” 千机真人看他穿着青天白云服,点了点头:“说吧。” 那官员一鞠到地。 宋朝国教,神权,甚至在皇权之上。 满朝文武,包括当朝国师,全都自称天上的仙人,都有神位。 他堂堂县令,见了道官也得低头。 长鞠到地说道:“启禀真人,此事,恐怕不是人力所为,城中百姓不少人都看到了,说是天上降下来一张神掌,乃是天降神威,或许是咱们的祭祀不够,心不够诚,或者哪点冒犯神明了,以此降下天威,还请真人明鉴。” 千机眉头紧皱,一时说不出话来。 如果可以,他也宁愿解释为,天降神威。 什么人,能达到这样的修为,如果真有这样的修为,那该达到多么恐怖的境界? 一掌,将数十丈的祭坛,劈成两半! 他也是两百多年的道行,金丹大成,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真有人能做到,那已跟大罗金仙无异。 可怨就怨在,那伙白莲教徒,却坚称是一妖僧所为。 搞得举国震动。 千机看了眼两个师弟,这两人,一名千灵,一名千珏,一个金丹初期,一个金丹中期,三人百余年的师兄弟。 此时三人面面相窥,都是满脸苦色。 千珏叹道:“如今白莲势大,如此胡作非为,必遭天谴。” 千灵暗自摇头,也是满脸悲切。 他们三人,操持凌霄宫百年之久,也算是初有得道。 怪只怪自己修行不力。 神宵宗,本来也是道门正派,传自截教五祖,玉清圣境元始法王,修习五雷神法,也算是道门正统。 却不想百余年前,神宵宗内出了个修行天才,名为林灵素。 堪堪百余年间,修到了元婴化神之境。 这林灵素贪恋人间富贵,居然忘却了道门根本,去朝中当了国师。 假借言辞,为当今圣上颁了神圣之名,称圣上为九华帝君转世,教主道君道君皇帝。 一手一脚,将神宵宗扶到了国教的地位。 可如今金国势大,金轮法王不可一世,法力滔天。 为了抵抗金兵,居然联同白莲妖孽,搞出邪门外道,在全国六州边界开铸祭坛,招六丁六甲天兵下凡。 用来抵抗金兵。 此处徐水城,正是十六处戎金边界之一。 祭坛已修筑三年之久,眼看就要大功告成。 却不料,被一只佛掌从天而降,劈成两半。 这是何等大事? 第十六章:罪不可恕 可如今金国势大,金轮法王不可一世,法力滔天。 为了抵抗金兵,居然联同白莲妖孽,搞出邪门外道,在全国六州边界开铸祭坛,招六丁六甲天兵下凡。 用来抵抗金兵。 此处徐水城,正是十六处戎金边界之一。 祭坛已修筑三年之久,眼看就要大功告成。 却不料,被一只佛掌从天而降,劈成两半。 这是何等大事? 当天,便传到了真定府。 快马加鞭,三日之内,便加急快报送到了宋朝都城,东京开封。 此事,就连神宵宗主,教主道君皇帝,徽宗圣上,也当场龙颜震怒。 当朝枢密使童贯亲自下令,龙神卫四厢指挥使朱权带队,亲率八千禁军,神宵宗三位天王法师随军,已经出了午门,正往徐水赶来。 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捉拿妖僧。 可以说全国通缉。 千灵看着那宽达一丈之巨的裂缝,仍然是不肯置信。 “如此威势,如果真是人力所为,那这人的修为不敢想象,即便千军万马又有何用?只是苦刹我等。” 千珏也是摇头不已:“如果真有这等大能出世,我等也不必再贪恋红尘了,远不如找个山间,寻个道场,了此残生罢了。” 言语中已有退意。 大有一拂袖子,凌霄宫不要了,赶紧跑路的意思。 千机看了眼两个师弟,缓缓摇头:“我心中自有计较。” 心中却早已经打定主意,即便舍弃凌霄宫百年基业,也绝不插手此事。 走走过场而已。 看了一眼王全,对羁押的官兵说道:“押下去。” 忽然,这些人只感觉眼前一花,祭坛上多出个人来。 正好站在王全和千机中间。 即便千机也吓了一大跳,三个道人远远跳开:“缩地成寸?” 场中,法海白衣袈裟,单手问讯,根本就不理会后面的三个道人。 向那王全问道:“你就是此间县长?” 王全眼上还挂着大片血迹,不知道为什么多出个和尚? 糊涂的问道:“请问你是?” “贫僧无名,我只问你,是不是此间县长?” 三个道人远远跳开,眼中俱是惊骇,千灵千珏,下意识就要拔剑。 千机手一拦,心中有如惊涛骇浪。 “走。” 三个道人极其默契,撑着墙头一翻,身后的金色法袍在空中猎猎飞舞,就好像三个长着翅膀的金色大鸟,从几十丈高的祭坛一跃而下。 落地滚了几滚。 下面看守的厢军,看见三个人掉了下来,也不知所以,还以为有人冲撞祭坛,持着长矛围了过来。 三个道人呛的一声拔出金剑,在官兵中腾挪纵越,全力狂奔。 根本就不解释。 千机大喝“挡我者死。” 短短一会儿,便跑得没影了。 祭坛上的其他人,都只是凡人,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还以为这和尚是从阶梯上登上来的。 两名禁军,一队厢军,都是齐齐拔刀:“汝乃何人?” 下一刻,则感觉罡风一震,手中的钢刀层层碎裂,就像玻璃般碎了一地。 “贫僧,无名,你们这边稍等一会儿,我问完就走。” 这些人,即便再愚钝,也意识到发生到什么了。 其余人瘫软在地,唯独一名禁军颇有胆色,单手一抄,居然伸手前来捉拿。 法海手一挥,包括县令,知事,还有那些官兵,骇然的发现腾空而起,已在几十丈的高空,十几人在半空凄厉嚎叫。 从这么高掉下去,岂不是摔成肉酱? 但回过神来,下降的速度却极慢,感觉身体像是羽毛般没有重量,缓缓的落到地面。 “我只问你,是不是此间县长?” 王全目光呆滞,好像失去了神智,机械的回道:“是。” “那你可知此地白莲妖孽,用生人祭祀,召唤魔头?” 王全呆滞的回道:“知。” 说完,神色却极其挣扎,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恢复了一丝灵智,带着哭腔说道:“但属下只是奉命行事,枢密使童贯大人亲自下的手书,此乃军机,命令下官配合行事。” 法海摇头道:“无用,你乃此地县官,不体谅民生疾苦也就罢了,居然助纣为孽,你可知造了多少杀孽?” “不,不知,佛祖饶命。” 法海道:“你已罪无可恕。” 说罢凌空一掌,将这县令当场震杀。 呜…… 呜…… 呜…… 祭坛下方,吹起号角。 咚…… 咚…… 咚…… 战鼓也被擂了起来。 号角战鼓声中,下面的守军乱成了一片,分布在各个城门的守军,开始往这边飞速集结。 一队长矛兵被几个军校驱赶着,已经在攀爬祭坛。 法海看了一眼下面的阵仗,低叹了一声:“助纣为孽,今日,也算给你们小惩大诫。” 眼看着大批士兵爬了上来。 法海脚一抬,沿着阶梯,一步一步的走了下去。 目光中含着无尽威严,只是一步一步的走下阶梯,也让下面的士兵兴不起一丝反抗。 往下走一步,这些士兵齐齐退一步。 祭坛下面很快就倒了一片。 一个督军手持陌刀,将退下的士兵乱砍乱杀。 “不许退,违令者斩。” 但根本无济于事。 爬上祭坛的士兵,就像潮水般退了下来。 金鼓声中,法海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祭坛下方。 手中禅杖往地上猛的一拄。 铛的一声闷响。 肉眼可见的声波以法海为圆心漫射而出。 上万的官兵,无一幸免,当场震翻,靠得近一些的口鼻流血,没有一人能站得起来。 金鼓声顿时息了。 法海仍然单手问讯,徒步走上祭坛的青石板道路。 这条道路的石板缝隙中,还可以清晰的看到漆黑的血迹。 一踏上道路,便感觉地下传来阵阵阴气。 法海不忍不去看,走一步,拄一杖。 走一步,拄一杖。 每一杖都震得人仰马翻。 往前走了四五百米,便来到了城中白莲总坛。 塔门前,修得极其的古朴玄妙,看起来四四方方,其实却像个巨口一般。 白莲教,又叫摩罗神教,摩罗,在梵文里便是魔的意思,简直人神共愤。 前几朝都被大宗剿灭,却总是死灰复燃。 此时这总坛,里面早就走得没人了。 空旷的石壁上,雕凿着毗罗门八邪神。 “简直罪不可恕。” 单章推荐自己的老书 书名《重生之国际倒爷》 作品简介: 进出口贸易题材。 层出不穷的暴富商品。 囤积与炒作之道。 各国边境线鲸吞海吃的狼性商人。 穿越回到1992年。 重走茶马古道,西臧挖虫草,广西采珍珠,云南贩xx,腾冲倒翡翠。 开办进出口贸易公司,打造实业帝国,借东欧剧变之机,远渡俄罗斯,罗马尼亚,乌克兰,捷克斯洛伐克。 缅甸,印度,泰国。 成就一代大亨。 ps:我老书虽然扑街,但胜在知识面广,前三十万字,有一段是讲西臧挖虫草,古法淘金,找到一座金矿,里面讲了一些藏传佛教,天葬,天葬师,藏獒,金雕,现在已经150万字,写得还是很不错的。 后面写得好不好,商战方面的,我不敢说,但前面却获得一致好评。 老白看了,肯定会眼前一亮。 有喜欢的朋友可以看看,下面附有链接。 第十七章:假借圣雄 壁上的八尊邪神,或人相,或鬼像,或四脚八足,或三头六面,手持法器刀兵,分别主宰侵犯,毁灭,吞噬,杀戮,堕落,贪欲,怨恨,荒芜,在人间的形象不一而足,拥有无穷分身,同时兼具黑暗与光明,代表的教义并不是罪,也不是恶。 而是惩罚。 其中最为著名的当属侵犯之神,主宰生育和毁灭,创造与破坏,代表着最高种姓无穷特权,拥有大量拥护信徒。 然而,恶毒的并不是邪神。 邪神,只是代表主神至高无上,不被侵犯的另外一面。 恶毒的是人。 这些邪魔信徒,召唤真灵,无关任何教义,也不是为了惩罚,只是单纯的获得修为,以恶灵之身,投入邪神怀抱。 这不止背离佛门教义,即便天竺教义也是不被允许的,会被无情灭杀。 此时,左手边吞噬和杀戮两尊神像上面,黑雾流转,显然是已经召唤了一丝真灵。 其中一尊宁玛摩夷,便是吞噬分身,传说是在帝释天与因陀罗的魔神大战当中,被因陀罗幻化而出,被帝释天打败之后,镇压地狱,与阎摩的两头恶犬一起守护生者死地,吞噬妄图逃跑的灵魂。 另外一尊,亶娄阿苍,是一尊三面神,在教义中拥有三重形象,伽林相,恐怖相,温柔相。 传说中,本是焚天座下东方八诸天之一,无和观音,杀心菩萨,之后被因陀罗蛊惑,象征堕落,主宰无边地狱。 法海此时无悲无喜,也无震怒。 对着八尊邪神塑像,合十拜了一拜,说道:“哈拉帕,耆那,吠陀,因陀罗,首陀罗,吠舍,毗奴,湿奴,三十二大帝魔王真灵,吾乃西方至尊,无上尊佛阿弥陀佛,无量寿佛座下弟子,迦叶,今日,有邪魔外道患我朝纲,假借圣雄之名,荼毒百姓,吾奉我佛之命斩妖除魔,无意冒犯真灵,还请恕我不敬之罪。” 说罢禅杖一拄,将壁上八尊邪神震得粉碎。 碎屑当中,升腾起一道黑雾。 幻化出一尊邪神虚影。 此邪神,六臂三目,身色黑蓝,脚踏白象,脖子上缠着一条青蛇,佩戴人头项链,手持骷髅碗,浑身冒着幽黑火焰。 正是六臂大黑天的恐怖相。 三只法目同时一睁,幽黑火焰瞬间大了几分。 将手中骷髅碗向法海一指,用梵文怒吼道:“吾乃二十四重天魔王,悉达多乃吾教叛孽,你既是他弟子,见了本尊,为何不跪?” 法海看了一眼半空虚影,脸色也是无悲无喜:“何必废话,你已是死期将近,万劫不复,本座便在这里发下宏愿,不踏平摩罗,誓不成佛。” 随手一掌,便将虚影打散。 黑木崖白莲总坛,一处昏暗的地宫内,一个笼罩着白袍的身影五指一收。 面罩下,一张煞白的脸庞,搭配着一张薄如刀锋的嘴唇,眉眼狭长,却偏偏组合成一种别样的美感。 妖艳,或者说妖孽。 白袍人身材欣长,身边跟着四个驼背人。 两相对比之下,显得白袍人极其高挑,瘦削,掐指说道:“大乘天龙境,怎么可能呢,此战,退还是避?谁能为我解忧?” 四个驼背人嗓音沙哑,却是异口同声:“但凭教主吩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白袍人声音也是无比柔媚:“四老乃我教中元老,万一有什么不测,可又如何是好呢?” 四个白袍人抬起头来,其中两个,丑陋的脸上明明写着恐惧。 但还是异口同声的埋头答道:“但凭教主吩咐,万死不辞。” “去吧,但你们千万注意,万一失手,立刻自爆元神,否则,本座会让你们生不如死的。” 法海再次闪现,已经出现在石塔上空。 城中上万官兵,再次看到那张浑厚佛掌,一声巨响。 整座总坛夷为平地。 再次一闪,出现在城中两座寺院上空。 自从三藏取回大乘真经,佛门在东土大唐得到了几百年的发展,天下三百六十大寺,数之不尽的小寺,已经是遍地开花。 尤其是四大名山,五台山,普陀山,峨眉山,九华山,佛门四大道场,大德高僧无数。 即便现在神宵宗势大,要谈打压佛门,也是无从谈起的。 连带着官兵,也不敢轻易的触怒和尚。 所以彻查全城,也只是将寺院围困而已,抓了些城外云游的行脚僧,拷打了几个沙弥。 此刻,法海踏平徐水城,上万厢军不敢动弹,如入无人之境,看守两寺的厢军也都四散奔逃,一众僧侣这才得了自由。 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两座寺院的沙弥老僧,都分别紧闭庙门,如临大敌。 法海看了两座寺院,确定寺中都没什么危险。 从半空中闪现下来。 整理了一番法衣袈裟,手握禅杖,以正常人的方式来到广济寺外,扣响庙门。 “贫僧法海,拜见住持。” 雄浑的法音远远的传了进去。 大雄宝殿之内,全寺四十多人挤在一起,跪在三世佛前念诵经文。 突然听见法海叫门。 住持广智禅师抬起头来:“快,有同门在外,快去开门。” 两个小沙弥才十几岁,没有半点法力,把门打开那一刹,原地失神。 门外的法海,身材挺拔高大,唇红齿白,眉目清秀,尤其是嘴唇,红得简直娇艳,光头滚圆发亮。 如果是个妖怪,恐怕就要脱口而出。 好俊俏的一个和尚。 而气势中正平和,浑身透露着刚正的混阳气息。 简直震人心魄。 “贫僧法海,请问住持在么?” 两个沙弥一阵失神,反应过来脸蛋通红。 再一看法海手握禅杖,身披袈裟,地位可是比自己高多了。 脆生生的答道:“在,请问师兄上下?” 法海道:“贫僧法海,受蜡二十有三,镇江府邸,金山寺,暂居达摩院首座一职,恳请拜见住持。” “嗯,嗯,请师叔稍等。” 另一个沙弥跑进去禀告。 住持广智禅师听到金山寺,整个人腾的站了起来,脸上一丝惶恐神色:“快,快,跟我去迎接圣僧大驾。” 其余院长,两座,执事,脸上也带着惶恐神色。 翻身爬起,便跟随广智禅师出门迎接。 法海看到一群僧侣倾巢而出,觉得礼重了,赶紧一拂袈裟,跨过门槛迎了上去。 对面数十个僧侣,脚步都是齐齐一顿。 看到法海,都是心神失守。 倒不是因为法海的绝世容颜,只因法海袈裟,并不是红金两色,而是白色。 白色中刺绣金边。 天下佛门八大宗派,只有净土佛宗有白衣。 历来只有净土佛宗承认的观音弟子,才能穿白衣,身披白色袈裟。 无一不是通天大能,宗派核心。 况且金山寺乃是净土佛宗,佛门胜地,跟广济寺禅宗,几乎是本质上的区别。 几个识相的沙弥,也不管法海年纪,就凭这袭云龙袈裟,便当得起拜见,直接跪了下来,磕头喊着拜见师叔。 两座殿主执事,包括广智禅师,都是双手合十,一鞠到地。 第十八章:声闻菩提 法海赶紧上前两步,将广智禅师扶了起来:“禅师多礼了,法海当不起如此大礼。” 旁边迦蓝殿主也是一老僧,赶紧说道:“我寺住持,广智禅师。” 法海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眉目中清秀如画,似有水波荡漾,简直夺人心魄。 迦蓝殿主都快入土的老僧,居然心神不稳。 “见过住持,可否殿上叙事?” “哦,好,好,是老衲怠慢了,圣僧有请。” 法海已经踏破虚空,在严格意义上,根本就不属于人类。 一下子在这儿,下一秒又在那儿。 搞得城中如见鬼魅。 法海闪现走后,城中厢军总指挥使,才乱哄哄的收拢兵马。 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拿手下出气。 怪这些士兵御敌不力,当场斩了四人,治那个督军监军不力之罪,押进天牢。 城内噪声喧天,法海却不急不躁,跟一堆僧侣将庙门一关,坐在偏殿讲经堂,跟住持坐下喝茶。 众僧按照佛门规矩,各自端坐蒲团之上,不管老僧沙弥,毕竟是休习佛法,自有定力,静静的听讲。 上座之上,一张茶几,两张蒲团,法海,住持,相对而坐。 殿主执事位于下首。 住持将一杯素茶毕恭毕敬的递上。 法海惶恐接过:“有劳禅师,千万别这么客气,小僧担当不起。” 对着禅师微微鞠躬。 法海如此谦恭,却让下方殿主执事,包括广智禅师,都赶紧挪出蒲团,不敢受法海鞠躬。 佛门弘扬过后,按照不同教义,分化出了几大宗派。 净土宗,密宗,禅宗,律宗。 另外,还有专研某一种佛法的宗派,法华宗,华严宗。 分别具有不同的教义,适应不同的人群修行。 净土宗,密宗,也叫真言宗,是最为古老的宗派,以往生西天极乐为最终目的,收徒极其严格,要有大能慧根,不是什么人都能修的。 而禅宗和律宗,则较为简单,门槛较低,操持清规戒律,参禅悟道,领悟哲理,讲究明心见性,见性成佛,而且不忌女客,男女只要诚心向佛,皆可修行。 在佛法上,两者说不上孰高孰低。 但在修为上,就是天渊之别。 佛门修行,一共十一个境界。 阐提、声闻、缘觉、一乘、菩提、无念、空寂、圆觉、小乘、大乘、渡劫。 阐提,出自大乘入楞伽经,既断善根阐提,有断善,大悲,无性,三境,切断六根,恪守佛门清规戒律,是为佛性入门。 声闻,断声色欲念,不见,不闻。 缘觉,了断凡尘。 一乘,便相当于道门筑基,开紫府灵台,可以修习法力,掌握神通。 菩提,根植佛性,初有法力。 到了无念之境,才称得上法师。 到这个时候,哪怕天资再好,也已经五六十岁了。 如果无法领悟空寂,那么修行之路就到此为止。 空寂,就是坐化,涅槃,修出舍利,元神,才可以进行转世。 转世之后,继续修行,圆觉,就是觉悟的意思,到某个机缘时候,觉醒,知道前世记忆。 再缓慢修行,积攒法力。 一般要至少三世,才能初入小乘。 按照凡俗说法。 一鼎之力,为1000斤。 一牛之力,为2000斤。 一虎之力,为5000斤。 一象之力,为12500斤。 十象,为一龙之力,也就是125000斤。 小乘龙象,是为龙象之力,也就达到这样的水平。 至少需要三次转世。 道门修行,是逆天争命,服食丹药,精进功力,延年益寿,动辄两三百岁,正常修成,已经是老态龙钟。 而佛门则是顺应天意,涅槃,化生,转世。 修行极其艰难。 纵观整个东土佛门,大大小小几千寺,总数几十万的僧侣数量,修成小乘龙象的,全部加起来也超不过百人。 至于大乘? 那只是传说中的存在。 如何修行?不知,从未留下任何法门。 几百年才出一个,大乘之后面临天劫,不久也就飞升了。 道门也是一样,达到元婴化神之境,就要面临天劫。 但是飞升过后,就要面临两界束缚,想要下凡,只能选择转世。 修行的难度,可想而知了。 如今法海大乘天龙,已经是人间神圣,人间至尊。 距离飞升西天极乐,也只差一步。 机缘到了,就彻底了却凡尘,跟随佛祖去了。 而眼前这一群僧侣,只有广智禅师是二次转世,圆觉境,这一世要精研法力,把灵台注满,基础打得越深厚越好。 等第三次转世,再修罗汉金身。 内外相济,才能步入小乘龙象。 其余人呢,撑死也就两个殿主是无念境,还没领悟空寂,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留下舍利,能不能转世都还两说。 跟法海何等差距? 要从年龄来讲,法海可以说是他们祖宗的祖宗。 如何敢受法海鞠躬? 也是佛门讲究众生平等,不提等级,大家才能坐下说话。 换成道门,徒子徒孙早就磕头了。 广智禅师一直在注意法海的修为,但凭他的境界,如何看得透? 想了一会儿,深一鞠躬,战战兢兢的问道:“请恕老衲无礼,敢问圣僧,如今修为几何了?” 法海笑而不语,手上幻化出一朵莲花,效仿佛祖在伽灵山拈花示众。 当初佛祖拈花,花瓣花蕊,有如实质,七彩斑斓,这乃无上修为,已达造化之机。 众比丘罗汉皆拜服。 就相当于展示实力。 如今法海这朵莲花,虽然是法力幻化,却一点都不虚幻,几乎是纯金色,有如实质。 只动用了小乘龙象第九层,九龙之力。 众僧侣脸上的震惊,如见佛陀。 他也是两次转世,也算有些见识,法海这份修为,这朵莲花,即便禅宗六祖,恐怕也达不到。 脸上的震惊,则毋庸言表。 广智禅师抖抖索索,丝毫不顾外面的混乱,当着众徒子徒孙的面,竟然扑通跪下。 “恳请圣僧赐我玄机,我如今灵台深塞,玄阴玉枕如梗在喉,始终……” 法海莲花一闪即逝,止手示意:“如今情势并不允许,修行之事,还是暂且勿论。” 却不料广智极其固执,当着众徒子徒孙,竟然声泪俱下。 “求师祖指点迷津,就一句,就一句。” 状似癫狂。 第十九章:贫僧在此 法海轻叹:“你又何必执着,若生执念,你还怎么修行下去?恐怕连这次转世都过不去,区区法力,孰重孰轻,你不明白么?” 广智趴伏在地,却只如当头闷棒,浑身湿透。 佛门修行,最重心境,广智两次转世,早已经修得无欲无求,却在第二世暮年开始慌了起来,感觉修为堵塞,这是太心急了,自己也在注重调整。 此时突遇法海,看到那朵法力莲花,一时激动,真如溺水的人,突然抓住根稻草。 只觉得抓住了,就可立刻飞升似的。 实在太过激动,两百年的心结,在此刻轰然爆发。 而法海接下来的这句话,可以说不留一丝情面,痛揭伤疤,直戳心境,如果法海就此离开,恐怕广智活不过三日,就要肉身崩溃而死。 法海露出迷之微笑,手上运起一丝佛光洒了过去。 不止广智,讲经堂内所有僧众,在一瞬间如沐春风。 广智也慢慢冷静下来。 法海缓缓开口:“五蕴身心,不过皮囊而已,只要真灵不灭,住在哪一个皮囊里,不一样都是你?” 此话一出,广智瞬间呆滞,在脑中苦苦思索。 数息之后,便眼神空明。 也不磕头了,心境平和的说道:“谢过圣僧指点,净土佛宗,五蕴佛法果然精深,皮囊苦相,属我见结,老衲知矣。” 仅此一句,广智便受用无穷。 刚刚眼神通明的一阵,玄阴玉枕居然就直接通了。 原来他的修行,并不是法门有错。 而是心境。 执着肉身皮囊,我见不明。 法海一句便点破,助他上了一个台阶。 法海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你可知如何对偈?” 此乃禅宗五祖弘忍,点化六祖慧能的偈语。 天下皆知。 但在此时说出,对广智的心境却有莫大助益。 广智合十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看到广智的变化,珈蓝和天王二殿殿主都看傻了。 纷纷跪伏在地,祈求圣僧指点。 广智喝道:“不许无礼,境界不到,指点也无用。” 转过头,广智已经没有了痴迷神色,反而一脸纯净。 看待法海,也只是平等对待。 将一杯素茶再次递上,语气平缓:“那么此间邪魔,也是圣僧镇压了?” 法海点头道:“正是贫僧所为。” 说完法海眼色一厉,看着广智问道:“禅师可知道此间邪魔祭祀生人?” 广智本来平缓的心境,被法海一瞪,又差点破碎。 缓了一会儿,一脸悲切的道:“要说老衲区区境界,又如何看得出?不过我等的确知道,只因此间多有横死之人,怨气凝而不化,我等也无其他办法,只能上报宗门,每日念经超度。” “那宗门呢?六祖可曾降下法旨?” 广智看了眼法海:“圣僧不知六祖闭关?” “闭关?”法海摇头道:“此事我的确不知,我这次下山云游三年,没有过问宗门之事。” 法海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记忆,又问:“如果我记得没错,六祖应该九转了吧?” 广智回道:“圣僧说的是,六祖的确九转大成。” 法海思索了一番,问道:“六祖今年高寿?” 广智略微一愣,六祖高龄天下皆知。 法海居然发问? “六祖今年,241了。” 法海问:“那为何闭关?” 广智看了眼头上的庙顶,叹道:“修行难啊,六祖自感飞升无望,决定铸就肉身佛陀,到今年,已经闭关五年了,关门紧闭,四位长老陪同六祖也未出关,现在是虚空祖师,代为主持宗门事务。” 法海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脑海中的记忆也清晰了起来。 如今禅宗人才凋零,邪道兴盛,六祖残躯,已经镇守禅宗241年,如今又甘铸肉身佛陀,舍弃千年苦修,彻底断绝极乐之路。 这是何等慈悲? 法海自问,做不到。 广智感怀六祖慈悲,眼眶竟然湿了,叹道:“如今道门兴盛,宗派横行,林灵素已臻化境,霸占朝纲,如果六祖去了,恐怕天下再无忌惮,到时候佛门受难,我等,百死难恕。” 法海合十,六祖大义,即便他的境界也有所感,心境,也有一丝松动,淡淡的回道:“无妨,贫僧在此,自会保护佛门兴盛。” 广智看了法海一眼,仍是一声轻叹:“圣僧高义,广智又如何不知,只是那林灵素修为通玄,即便圣僧九龙之力,恐怕也力不能敌。” 言语中,透露不信。 即便六祖在世,大乘境界,还有七位九转圣僧,也无法制衡林灵素。 现在又多出个白莲教。 仅凭你一人之力,如何办到? 法海无视了广智眼神,仍是十分坚定:“无妨。” 广智显得唯唯诺诺:“也只能但愿如此。” 说罢,广智坐正身体,问道:“如今圣僧有何打算?我听闻圣上龙颜震怒,龙神卫四厢指挥使调了八千禁军,神宵宗也不会善罢甘休,之前已经盘查过本寺,老衲只是搪塞过去。” 说到这里,广智好像反应了过来。 此处可是徐水城,外面可是集结了广信军上万大军。 却忘记了刚才的惊天震动。 惶急道:“要不圣僧回避一二?此地可不能久留啊。” 法海仍是带着微微笑意:“无妨,贫僧在此,他们不敢放肆的。” 旁边的珈蓝殿主,天王殿主,都是齐齐变色。 他们可没广智这么好的定力,也没广智这么忠义。 此时突然想到,居然收留法海? 之前广信军带人冲进广济寺,虽然没动根本,也抓走了三个沙弥。 至于下场,那是可想而知的。 这三个沙弥是肯定回不来了,必定严刑拷打致死。 也看不到尸首,不会给人留下话柄。 他们修为有限,也没那个能力出头。 所幸,他们真不认识这所谓的“妖僧。” 而如今呢? 珈蓝殿主已经头冒虚汗,一个长鞠到地:“圣,圣僧,还是回避一二吧,请体谅我等修行不易,如果怪罪下来,恐怕广济寺满门老小,一个都剩不下啊……” 说到后面,语音已经发颤。 天王殿主,还有余下执事,沙弥,也尽都是反应了过来。 一个个体若筛糠。 法海仍是淡淡的道:“无妨。” 广智看了眼满门老小,心中也是开始发颤,浑然忘记了刚刚才蒙受法海指点修为:“圣僧,即便九龙之力,又如何抵挡千军万马?” 第二十章:大乘天龙 珈蓝殿主索性跪了下来:“圣僧,可怜我满门老小,请圣僧高抬贵手,念在我佛一脉同宗,放过我们广济寺。” 一个响头嗑在地上。 额头已沾满鲜血,扑到庙门石阶:“如果圣僧不走,我便一头撞死在佛前,早死,还免得受那凌辱之苦,圣僧……” 法海缓缓摇头,伸手洒出一片佛光。 珈蓝殿主头便磕不下去,额头上伤口迅速复原。 双手一翻,一道法力波纹从自身为圆心漫射开,法力就像流淌的金汁一般浓厚,高达三丈,将此处讲经堂中人,全部罩了起来。 “此处法力结界,即便林灵素亲至,也无法动摇分毫,你们便在此地等候,此处是非之地已经不能容身了,此间事了,我再为众位安排寺院,或去禅宗大寺,或去我金山寺也可以,众位,得罪了。” 说罢法海原地消失。 却说另一边。 千机,千灵,千珏,三道人,仓皇下逃窜出城。 一直跑出几十里外。 眼中依然止不住骇然神色。 “缩地成寸?这人到底什么修为?” 千珏几乎是咬牙说出:“此人修为,深不可测。” 三人互相看了眼,却是齐齐震动。 千灵道:“不是,这不是缩地成寸,这是佛门踏破虚空,难道,此人乃是佛门大乘?” 千机简直法相全失:“不可能,佛门修行艰难无比,几百年出一个大乘,且无一不是宗门祖师,全都是闭关不出的老怪物,哪里来个佛门大乘?” 三人惊骇过后,却是方寸全失,灵台大乱。 城中官兵如见鬼魅,可这三人,都是200多年的修为,没有人比他们更加清楚,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千珏问道:“难道是哪里的散修?” 千机瞪了他一眼:“你以为佛门是那些妖孽精怪?为何说出糊涂的话来?” 千珏低头道:“师兄教训得是。” 千灵道:“佛门修行最为正统不过,没有半点捷径可走,要是没人点化,没有宗门支持,想入小乘龙象也不可能,反而是我道门,夺一些天地造化,或独辟蹊径,散修也可元婴化神。” 千机道:“难道,是哪尊新晋大乘?” 千灵想了想,皱眉苦思:“据我所知,坚持下来的佛门三代弟子当中,大部份已经七转八转,却只停留在小乘初期,已经大乘无望,法力神通甚至连咱们都比不上,而四代弟子,最多也才六转,要说修为最精深的,也不过小乘中期,也才刚刚跨过门槛而已,少也得两三百年,……怎么可能?” 千机皱眉,背着双手原地踱步:“那有没有可能,六转,便进入大乘?” 千灵苦笑道:“师兄为何能说出这种话,哪怕慧能六祖,佛门千年不遇的奇才,天之慧根,也是第七世圆寂时,才被五祖点化,进入大乘,难道这人间界,要论佛法,还有人比六祖精深?” 千珏抬起头来说道:“这人年轻得过份,不过二十来岁,看得出他几转吗?” 几人回想一番,却是面露尴尬神色。 他们三人都是金丹修为,自有望气之术,平时也是精研无比,其他功法可以不练,但望气必须练满。 修为越高的道士,望气术就越高,甚至可以听风便知对方修为。 才可以立刻判断高下。 决定要不要跑路。 乃道门三千神通当中,保命第一。 还排在纵地金光之前。 三人活了两百来岁,尤其是千机,一手望气术已臻化境,早年还得了奇遇,修习出一双慧眼,慧剑,诸般灵根,慧根,天姿根骨,都可以一眼望出。 可三人惊骇之下,却连望都没望上一眼,翻身便逃。 只怪境界差异实在太大。 况且,他们是敌对面,此处徐水城道门事物,都归千机管辖。 来时三人就是揣揣。 当看到那条裂缝,已经彻底灰心。 且不论宗门势不势大,如果超出了大的境界,这等人物,就立于不败之地,翻手灭杀,林灵素也不会为自己出头。 简直白给。 三人都是通玄老怪,绝不会愚忠。 千机老脸一阵抽抽:“此人身上,似乎有隔绝修为之法,我刚才望了,但没望出,千灵,你望气之术也臻化境,你可曾看出什么?” 千灵老脸一红:“的确,此人修为深不可测,我也望了,竟然看不出分毫破绽。” 说罢,两人一起看向千珏。 三人两百年的师兄弟,他事事皆以两个师兄为首,性情倒是直白一些。 “我,我,好像忘记看了。” 千机狠狠瞪他一眼:“你怎么这般没用,罢了,此人修为实在恐怖。” 千灵道:“的确,那条裂缝是大手印震塌,师兄认为,目前的掌教林灵素,一掌能办到么?” 说到林灵素,千机心头一颤,眉目深锁,不去评论。 千灵喃喃道:“此人法力无边,修为深不可测,简直真仙下凡。” 说到“真仙”两字,三个人眼中齐齐散发出莫可名状的狂热。 千灵慎重道:“难道此人,真的步入大乘境界?岂不是快要渡劫飞升?” 千珏负剑而立,紧闭双眼,朝着天空冥思一阵。 “此人,和我们并无深仇大恨,如果他真的大乘境界,刚刚我们要逃,也是绝对逃不出去,他翻手便可以将我们镇杀。” “师兄说的是,这等境界差距,并不是法力修为可以弥补,他若要杀我们,就凭缩地成寸的本事,我们根本就逃不掉。” 再次睁开眼,千机眼中现出一抹决绝:“走。” 翻身便起。 “师兄这是作甚?” “不再看一眼,我死不瞑目。” 另外两人对望一眼,眼中竟然流露出一样的决绝。 修行200余年,没有人说得清楚,只是虚无缥缈之事,天上到底有没有神仙? 谁也说不清。 但凡有点修为,都是张嘴乱说。 一会儿说这个真仙下凡,另一个说这个转世。 但他们却知道。 根本不可能。 反倒是佛门中人,涅槃转世,才能够洞悉真理。 如果真能向一个大乘请教,哪怕指点万一,也是机缘不尽。 “好,那咱们三人便冒死再走一遭。” “只要小心一点,他也未必能发现我们。” 身在暗处,也让他们藏着一丝侥幸。 三个老道轻功不凡,转头又向城里奔去。 第二十一章:马步三军 三个道人奉命稽查妖僧,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导致城中大乱。 中军大帐,位于瓮城第二重校场,身高七尺的宋军大将,虎目熊躯,呼吸越来越重。 左右两边,坐着四个幕僚,两个随军参谋。 左手边的幕僚麻衣葛袍,手里摇着把羽扇,表面镇定,可头上大颗大颗的汗水滚落。 就在刚刚,法海从祭坛上逼了下来,将军本来下令放箭。 被他一把拉住:“将军不可,恐怕误伤将士。” 军中强弩,如果下令便是万箭齐发,稠密如雨,妖僧有没有事,不知道,但下方几百步卒,可以肯定,死伤惨重。 也只略微犹豫,法海便闯下祭坛。 再放箭也没机会了。 大将雷横悔到了西天之外,他是赦封正四品镇远将军,统领三万广信军镇守易洲边境,驻守狼山,接到调令之后,率了两万兵马亲至,将徐水城里城外,布置了六重关卡,围得像铁桶一般。 要是看不到妖僧也就罢了。 可是眼睁睁让他逃掉,他这官,也就当到头了。 咬牙切齿,忽然身形暴起,砰的一掌拍在幕僚脑勺。 他这九牛之力,区区一个幕僚如何能挡,一掌便将幕僚打死。 “拖出去斩了。” 下方各都指挥使,典军,校尉,各马步都头都是单膝跪地。 左部典军校尉恐惧更甚,一咬牙跪了下来:“将军息怒,此乃修行之人,身负法力,历来都由道官处置,我等下属只是协助,要怪只能怪凌霄宫的道人临阵脱逃,愿将军明鉴。” 下方武官齐声喝道。 “愿将军明鉴。” 另外两厢都指挥使,也是跪地请罪。 “那三个道人闯至北门,就如患了失心症,连杀我十几名将士,越城而逃。” 雷横气得浑身发颤,心中恨意滔天,这三个贼道嚣张无比,还调动兵马布置八卦阵,可现在阵有何用? 他是眼睁睁看着贼道远逃,他们乃是金袍法师,手下士兵如何敢拦?却还是一路连杀数十人,杀出城去。 “这三个贼道,害我不浅,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右边幕僚早吓得魂不附体,颤声道:“此言甚是,此乃三衙令状,但凡妖孽修行之事,历来都是道官领衔,那些修行之人飞天遁地,妖精鬼怪驾雾腾云,我等凡军如何能挡,只是协助围困,即便脱逃,咱们也罪责不大,如今我计有三。” “讲。” “咱们部下天罗地网,瓮城,部城,城里城外,还布下九宫八卦阵,哪怕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可这妖僧突然出现,必定是藏匿城中。” 余下部众皆说有理。 “但是城中平民俱被查遍,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藏在庙里。” 负责搜查寺庙的军官脸如白纸,惶急跪地:“将军明鉴,末将已将寺庙里里外外搜查数遍,分别审讯,绝无疏漏。” 幕僚脸色阴狠,只求自己保命,哪管别人死活,说道:“你只是搜查庙里庙外,那万一藏在佛像肚中,你敢说没有纰漏?前面方腊贼首,就曾藏于弥勒肚腹,你可曾敲开看过?” 那军官眼眶欲裂,吼道:“你只是血口喷人,将军,这厮诬陷在下,将军,那可是佛门胜地,在下岂敢破庙,岂敢对佛祖不敬?” 雷横道:“押下去。” “将军……” 左右亲军操起杀威棒,一棒便将头颅打破,抓住手脚拖出帐外。 幕僚道:“所以,第一个该拿寺庙问罪。” “准,环卫六厢指挥使听令。” 一名将官单膝跪地:“属下听令。” “率部前去捉拿庙僧,但切忌拷打,羁押便是。” 幕僚伸出两根手指:“其计有二,妖僧出面,甘冒奇险,震杀王全,此事岂无原因?只因他豪不体恤徭役辛苦,导致民怨四起,此乃罪之根本,按律该诛三族之罪,满门老小也该羁押,另外此间知事一样有罪,宁杀错,不放过,我等恪尽职守,或能免此罪责。” 一名军中参谋呼道:“将军不可,吾部乃三衙统领,文官在上,问罪也该知州处置,此举大为不妥。” 雷横怒瞪一眼:“准,右部马步都指挥使听令。” “属下听令。” “率部缉拿王全满门,府门衙役,若遇抵抗,斩杀无赦。” 幕僚道伸出第三根手指:“第三,城中混进了不少江湖中人,难免和妖僧相互串通,恐怕还有同党,严查不赦。” “准。” 另外一名行军参谋说道:“此三计大善,我再补充一计,龙神卫四厢马步军三司指挥使亲率禁军,距离徐水,已不足百里之距,明日便至,我部切不可懈怠,彻查全城百姓,揪出窝藏之人,或可免此罪责。” 雷横嚯一声站了起来,目光扫视部将:“三军听令。” 数十位全副披挂的将官跪了一地。 帐外,被拖出去的军官遭受一顿毒打,自知必死无疑,绝望的吼道:“程亦之你不得好死,你诬陷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等我死后把你全家抽骨扒皮,将军,我是无辜的将军……” 幕僚程亦之烦躁的摆手:“快快拖下去。” 那军官绝望之下,瞅见亲军肋下陌刀,就想抢过来拼命。 可大将亲兵武艺非凡,目光一狠,顺势拖出陌刀,下一刻,就要斩于刀下。 却只感觉手中一轻。 陌刀似块玻璃般碎了一地。 法海从半空现身,两步便跨至帐外。 帐外的两班护卫直接吓傻。 法海看了眼左右亲兵。 “此人,你斩不得。” 对那军官说道:“多承好意,这军中已经糜烂,已经不是你能施展抱负的地方,去出家吧,或能免过一劫。” 那军官面方口阔,到是有一些刚正之相。 此时近距离看到法海,看到对方眉清目秀,气质温润如玉,只看上一眼,便感觉心神都受到涤荡。 一时竟看得呆了。 额头上挂着两行血水,悲伤克制不住,跪在地上磕头说道:“末将已经完了,我庞博也是五尺男儿,如果出家逃走,家中父母也会遭累,我已经完了,只求法师痛惩奸贼程亦之,这人恶毒无比,撺掇将军洗劫平民,你可知道官兵搜家入户,将有多少人遭难?我军中将士不止一人遭他毒手,请法师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庞博今日死而无憾。” 说罢捡起地上刀片,便往脖子上抹去。 第二十二章:认罪伏法 法海手一挥,将他刀片打落。 一时却不知如何劝解。 唐宋兵制一脉相承,实行户籍连坐,父子连坐,一人当兵,全家遭殃。 能在军中博得出身,万中无一。 大部份是凄惨收场。 救得了一个,能救下另一个么? 救得了子,如何救父? 一人难救,何以救天下? 封建社会的真实残酷,远超现代人想象。 再等几年,金兵南下,汉族百姓生灵涂炭,死者百万,那才是人间地狱。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区区臣子,文人墨客,简直死不足惜,却被流传千年。 可天下百姓呢? 法海摇头,他一路寻到中军帐,看到城内乱成一片,数十人一队的官兵闯入民宅,挨家挨户彻底搜索,妻儿老小抓住头发拉出门外。 匪兵进屋,所有钱财收缴得一干二净。 一路打砸抢烧,城内竟已被洗劫一遍。 他已经手刃了十数人,一路过来,原本是打算擒拿主官,打算先把局势控制住,就以徐水为据点,好好大战一场。 先把白莲教的名声搞臭,揭露他们的所做所为。 可此时心境乱了。 “此事因我而起,又有多少人会因我死去?我杀生是为救生,可又徒增杀孽,如此往复,岂不是越陷越深,永坠红尘?” 法海闭目。 再次睁开,语气平和,把双手伸了出来。 对庞博说道:“不用沮丧,此事因我而起,也只有我能结束,抓我进去。” “啊?” “我来自首,你不抓我,如何洗脱你的罪过,不用客气,抓。” 把袖子撩了起来。 露出白如莲藕,嫩如豆腐般的手腕。 庞博再次跪地叩头:“圣僧高义,在下没齿难忘。” 果然伸手,将法海双手捉住。 却是趁旁边亲军一不注意,锵的一声拔出陌刀。 那亲军大骇,翻手便抢。 庞博满脸血污,哇呀怒吼,两刀将亲军劈退,再对着两班护卫连劈数刀,两臂一展,马步深蹲,将法海护在身后,另一只手拉着法海便往外拽。 却发现无论怎么用力,法海纹丝不动。 庞博急道:“圣僧快走,我今日誓死护你出城。” “你个憨货,怎么如此痴傻。” 法海随手一挥,将帐外所有人定在原地。 转身走到中军帐门。 此时帐门洞开,法海就在门外。 帐中所有人都看到了。 但是帐内鸦雀无声,只有幕僚程亦之,在听到庞博的诅咒之后,微微动了一下。 法海抬脚走了进去。 气氛诡异的安静。 法海扫视一圈,看到帐上坐着个虎披军官,一脸大胡子,显得极其威武。 “这幅面相还是不错的。”法海点头道:“你就是此地主官?” 雷横等人,不是不动,是动不了,法海纯粹气势逼迫,让这些人无法动弹。 随着法海话语一出,这份压力才陡的轻松下来。 可一个个脸色更是骇然。 刚刚就感觉浑身似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压住,浑身动不了分毫。 这种感觉怪异之极,只感觉全身上下,哪怕头皮指尖,都被无差别覆盖,就好像梦魇压床,明明头脑清醒,却感觉不到身体怎么控制。 力道还在变大,身上的压力越来越重,就好像再多一分力,就要被压得粉身碎骨。 仿佛走到濒死边缘。 松懈之后,一个个站立不稳。 眼中只有无尽的恐惧,浑身颤抖,兴不起半点反抗之念。 “想必,这位就是主官了。” 无人应答。 “我最后问一次,谁是主官?” 连问三次,帐上才传来一阵咳嗽。 “咳,咳,正,正,是在下。” 雷横在帐上拱了拱手,脚尖点地站了起来。 却一个站立不稳。 只感觉膝盖发软。 法海身上的磅礴气势,和刚刚的濒死体验,让他甚至有跪下的冲动。 下方几十个全副披挂的军官,看雷横的膝盖一弯,却是争先恐后的跪了一地。 无他,因为站着压力实在太大。 帐上雷横,毕竟是一方将官,还是克制住了。 讪讪的说道:“我只是坐太久了,脚弯发麻,又没叫你们跪下,你们跪下做甚。” 跪这一地的军官,只是单纯的想跪而已,习惯使然,一旦遇到上峰压迫,跪下去准没错。 所以跪的方向,并不是法海。 而是雷横。 雷横手一挥:“都起来吧。” 撑着扶手,缓缓的坐回帐上。 “咳,咳,请,请问法,法师有何见教?” 法海合十道:“贫僧法海,踏破此处祭坛是我所为,特来自首。” “呵,呵呵,法师开,开什么玩笑,不如帐上喝茶,来人啊,吩咐下去,为法师准备素茶斋饭。” 法海道:“不用,贫僧早已辟谷多年,不沾人间烟火,你可是此地主官?” 雷横终于缓了过来,坐正身体:“正是末将。” 对着东方拱手说道:“暂居广信军镇远一职,驻守易州五回岭,请问法师有何见教?” 法海道:“不敢见教,我只为自首而来。” 雷横一阵哈哈大笑,从章上走了下来:“法师为何开此玩笑话,那是一个三头六面的神兽,大如巨象,此间县长豪不作为,欺压百姓……” 雷横走到法海前面,朝着天空一拱手,说道:“此乃天降愤怒,活该,此事查明,王全老小已被我部羁押,神兽也已返回天庭,怎么可能是法师所为,法师莫开玩笑了。” 屈膝躬身,想要拖住法海手腕:“不如法师上坐,让我等好好孝敬法师。” 法海道:“真的是我。” “不可能,法师请上座。” 法海道:“我不能坐,我就是你们口中的妖僧,此刻认罪伏法,你等不用惊慌,我只交代三件事。” 雷横仍是道:“不可能,此事绝不可能,此事我们已彻底查明,马上就要撤军。” 幕僚程亦之也站了起来,一鞠到地:“法师明鉴,将军所说确是详情,那神兽乃是天庭神兵,连带我等也被训诫。” 法海看他獐头鼠目,一脸奸相,又坐在雷横旁边。 点头道:“想必,你就是那程亦之?” 法海眉眼一斜,帐内气氛一片肃杀。 第二十三章:恶贯满盈 程亦之顿时瘫软在地,裤子上湿了一摊。 抖抖索索,居然两眼一翻吓晕过去。 之前庞博和法海的交流,雷横自然听到。 没有半点犹豫:“拖下去砍了。” “且慢。”法海挥手道:“你军中的人事我不想管,我来只为三件事。” 法海并未暴起伤人,雷横也终归镇定下来。 “好,那不如座上谈论?” 帐中的官兵齐齐松一口气。 帐上两部分宾主坐下,雷横到是非常懂事的没让手下人退下,两班武官按着听事排列。 法海道:“我表示认罪伏法,但有三个条件,你如果答应,我便听凭处置。” 雷横擦了把汗:“是,是。” 法海道:“第一,不准为难城中百姓,所劫家资,如数奉还,严查军中百姓物资者,军法处置。” 雷横眉头一皱:“岂会有这种事?大胆,帐下各都,军指挥使可在?” 下方如数单膝跪地。 掌军校尉跪地禀道:“广信军六路十二厢指挥使皆在。” 雷横道:“马上从严查处此事,有扰百姓者,杖二十,有伤百姓者,斩。” 法海道:“一定严查,但不能烂杀无辜。” “是,是。”雷横连连点头,豪无半点风骨,看了眼法海脸色,小心的问道:“我手下督军现在便去处理此事,可好。” 法海点头。 自有两名督军退出帐外。 法海神色一厉:“第二件事,召集徭役,将这处祭坛拆了,时间不限,但要尽快,不得亏待徭役,不得打骂,拆完之后,将徭役解散。” “啊?” 雷横脸色一滞,眉头紧皱。 两根手指很有节奏的敲击桌面。 其他好说,但这一条,他怎么敢答应? 想了想,咬牙说道:“法师,可否听我一言?” 雷横拱手道:“末将,这是肺腑之言,我也是人心肉长,这些徭役难道也是我大宋子民,我家中也有老父老母,又怎么忍心欺压他们,实在是形势所逼。” “即便这些徭役,内心也是清楚的,如果懒惰不修国事,等那金兵辽兵打了过来,就不是受些暴晒之苦,那就是掉脑袋,他们家中也有妻儿父母,他们又如何不知?” “还有,如今连年大旱,流民遍地,这些徭役,大多是无家无口,活不出来的难民,这里有水有面,你又问问这些徭役,可曾亏欠过他们吃食,如果不服徭役,还不知道饿死多少人,况且上面军令如山,延误了军机,我等就是杀头之罪。” 雷横说得悲切,一副大义炳然的样子。 “如今海上之盟,联金灭辽,举国都动员了起来,实在情势所迫,我等也是军令如山,恐怕不能从命。” 法海神色一历:“什么叫不能从命?这些徭役可曾修过半壁长城?你可知这座祭坛,乃是白莲妖孽所为,生人祭祀,用以召唤邪神,本座不只毁掉祭坛,势必将白莲妖孽连根拔起,你又何必废话。” 帐中气温陡然变冷。 雷横脸色抽搐。 他作为军中大将,坐镇一方,也是腥风血雨中拼杀而出。 上阵搏杀,他并不怕死,因为总有生还的机会,所以敢放手拼杀。 但刚刚法海心神压迫,那种豪无半点反抗之力的濒死体验。 他是真的怕了。 不光雷横,场中所有将士也都一样。 这种威压,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心最深处的恐惧,只感觉力道再大上那么一丝,就会压得粉身碎骨。 帐下两班武官却是齐齐跪下:“将军慎重。” “将军,切勿信口胡言啊。” 雷横刚刚平复下来的恐惧,又被法海勾起。 “法师息怒,这处祭坛乃是枢密使童贯大人亲自下令,昭告祭天,引六丁六甲神兵下凡,末将只是奉命行事,实在不敢就地遣散,却也不敢拂逆法师,可否打个折扣?” 法海眉头深皱。 又是童贯。 宋国积贫积弱,主要的问题有三个。 第一个,是徽宗荒淫无道。 徽宗一好风雅,喜欢字画,古玩,山石,珍宝,挑选亲信太监,任供奉官,满天下为他收集古玩字画,奇珍异宝。 童贯,便是这样的一个太监,曾任供奉官为他四处搜集珍宝,取得信任。 其二,徽宗好女色,后宫佳丽三千还不足够,召集数万徭役,修建万岁山,建造酒池肉林,全国征集美貌女子数千名,供朝中文武大臣,君臣共享。 荒淫的程度,比之商纣,还有过之而无不余。 宰相蔡京,为了迎合徽宗的爱好,为了修建万岁山,大兴花石纲,在全国范围收集假山,奇石,花岗岩,不远万里运到京城,搞得四地流寇揭竿而起,水泊梁山一百零八好汉,就是因花石而起。 君主荒淫,自然就不理国事,经济连年滑坡。 原因之二,是在于军事。 自太祖杯酒释兵权,宋国削藩贬侯,削弱地方势力。 实行兵将分家制。 将不领兵,将不训兵,杜绝将帅对士兵的统治力,杜绝黄袍加身,拥兵自变的可能。 建立三衙,统管训练全国士兵。 建立枢密院,负责掌管全军。 一个训练,一个调动。 枢密院是全国最高军事机构,统管全国一百四十余万兵马大全,相当于国防部。 枢密使,则相当于国防部长。 这都没什么。 关键这一任枢密使,是个太监。 正是童贯。 因为他任供奉官,为皇帝收集美女,字画,深得徽宗宠信,重用,甚至把兵权交了给他。 不是一点两点,而是全部。 宦官当政,还统领全国一百四十万兵马,执掌兵权二十余年,权倾朝野。 这个问题有多严重,那就可想而知了。 到了北宋灭亡前夕,宋金联手灭辽。 金国已将辽国打垮。 各城池全部沦陷。 童贯率领二十万大军,去攻燕京,却被不到一万的辽军打败。 一个从小深宫里长大的太监,兵力悬殊二十倍,大败而回。 位居宋朝六贼之首。 恶贯满盈。 法海道:“无妨,你只管按我吩咐去做,贫僧一时伏法,必定面见皇帝,我在朝廷和他当面对质,他若不从,我必杀之。” 第二十四章:无法无天 必杀之? 帐中武官齐齐一震。 看向法海,眼中除了惊骇,甚至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敬意。 童贯主军二十余年,权倾朝野,军事调动甚至不用启禀皇帝,可以说一手遮天。 神宵宗入主国教之后,满朝文武皆封天神,唯独到了童贯,是个麻烦。 他从小被卖至宫廷,在深宫禁院长大,是个太监,没有父母,没有出身,天庭里哪有这种神位? 他便自封了一个齐天大圣。 无父无母,无性无相,天生地养,无法无天。 在朝中,蔡京任公相。 童贯任愠相。 欺压满朝文武,荼毒百姓,天下间想取他狗命的仁人义士何止千万? 可这谈何容易? 他手下八大天王护法,妖孽无数,还有国师林灵素庇护。 敢直言必杀之。 帐中武官默不作声,却是齐齐跪地。 要是法海出手,凭他所作所为,光是一个身影,便让不可一世的凌霄宫主望风而逃,恐怕,真有几分可能。 他们毕竟是军中将士,多少也有一腔报国之心。 即便雷横也道:“法师高义。” 法海语气平淡:“第三件事,此地为何如此多的兵马?一座妖坛而已,我顺手毁去,为何会如此兴师动众?这不是劳民伤财么?你部率有多少兵马,该不是全来抓我的吧?” 法海略一沉吟:“我只一人,却可踏破虚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天下之大,我尽可去得,我若不肯伏法,即便你千军万马又有何用?来干什么?” 雷横讪讪一笑,对着天空抱拳说道:“其实,知道是圣僧所为,反而是我天下之幸,大宋之幸。” 法海道:“此话怎讲?” 雷横道:“我部接到的命令是,域外妖僧,很可能是金轮法王手下所为,派人毁掉祭坛,试想,如何能不激动?” 法海恍然。 佛门密宗,可是跟净土佛宗齐名的教派。 只不过流传范围不一样。 净土佛宗在关内,密宗在关外,这关系到几百年前的佛法之争。 要论秘术神通,密宗真言,大手印,还隐在净土佛宗之上。 辽国,金国,西夏,回鹘,一直被草原民族尊为国教。 尤其辽金还有几大法王,关内关外,凡人势力,修行门派,都互有一些制衡。 才导致了宋朝强敌环绕,却坚持了三百多年国札的主要原因。 这金轮法王,也是堪比六祖的大乘修为,密宗不禁杀伐,戾气很重,佛兵甚至入主中军。 法海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错以为是开战的信号,是么?” 雷横连道:“正是如此,此事传到京城,龙颜震怒,只不清楚究竟是金国所为,还是辽国反扑,我部三军总共十四厢,两万兵马,第三日便开拔至此,重修祭坛,还要预防金兵来犯。” 雷横又说道:“另外,河北道总共四十万兵马都在调动,加强另外五处祭坛的守卫。” 法海合十道:“多谢,却不料贫僧降妖除魔,却引致无端兵祸,罪过。” 雷横叹道:“所以,知道是圣僧仗义所为,反而是天下之幸,国家大幸。” 雷横看向帐外:“要不然,大战一触即发,我部将士又不知死去多少,天下百姓,又不知横死多少,如果圣上听闻,也一定会感怀圣僧。” 法海看他面色,不似假装。 这不是个好官,但也不算太差。 对雷横到是认可了一些。 法海坐在帐上手一挥,对着下面的将士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此间事了,好好安抚百姓,收拢兵马。” 转头对着雷横问道:“你部兵马我看过,也算是精壮,可是驻守一方的边军?” 帐中气氛,又诡异的和谐。 雷横拱手道:“圣僧火眼金睛,我部乃广信军四部,奉命驻守狼山五回岭,镇守易洲。” 法海点头道:“易洲,也是幽云十六州的重要门户,还是赶紧回去,免得真的打起来,边防空虚,我可是罪孽深重。” 却不料帐下武官,还是站在原地。 法海挥手:“都下去吧,此间事了,记得好好安抚百姓,我也不为难你们,徭役,可以不散,但老弱,残疾,有病之人,必须好生照料,家中有父母亲人需要尽孝的,要多通融,体贴,切莫亏待徭役之人。” 法海语重心长:“俱是我大宋百姓,至亲之人。” 法海语调平缓,但心中自怀高义,无尽慈悲。 帐下军士,竟然传来一声啜泣。 在这淼淼人世,俱是尔虞我诈,疲于奔命,心中的善念,早就被消磨干净。 此时法海心诚似海,胸襟如渊,那一丝久违是善念竟被齐齐勾起。 那个啜泣的将士单膝下跪,双手抱拳:“我等必不负圣僧教诲。” “我等必不负圣僧教诲。” 帐下将士跪了一片。 一个将士把头上军盔摘了下来,夹在腋下,对着雷横说道:“将军,请恕在下不敬,我愿效仿庞博,舍弃官职,誓死护送圣僧。” 另外两个也是一般动作。 “圣僧,快走,可不能认罪伏法,等到龙神卫禁军一来,后悔就来不及了,在下嘴笨,但我愿为你效死,誓死,护送圣僧出城,万死不惜。” “放肆。”雷横一声呵斥,双眼怒瞪:“难道我不知如何处理?今日之事,谁要敢泄露半句,别怪我灭你们满门,一人泄密,我便追杀你至天涯海角,扒皮抽筋,退下。” 其余观望的将士,也都是一齐跪下。 一个个发起毒誓,动不动就是万劫不复,全家横死。 法海道:“不必,我心意已决,退下吧。” 众将士领命退下。 雷横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程亦之,手一提,便要痛下杀手。 法海给制止了。 “不用,我今日已造太多杀孽,不想有人再因我而死,发配徭役吧。” “圣僧高义,但这厮不得不死。” 说罢一掌,仍是将他毙于掌下。 两人坐回帐上,雷横说道:“有一事,我必须告之圣僧,我手下将士所言确是,到此徐水的,并不止我一路兵马,龙神卫四厢指挥使,亲率了八千禁军,这倒无所谓,可关键还有三名道官随军,乃是神宵宫三位天王法师,修习五雷神法,圣僧,不可不察啊。” 第二十五章:玄心正宗 “天王法师?” 法海只是微微一笑。 神宵宗教主道君皇帝,之下是宗主林灵素,除此之外,还有六位长老,八位天王护法,都是深居朝中神宵宫。 区区元婴初期,不值一提。 雷横见法海不为所动,再次说道:“圣僧还是慎重一些,最好是能避则避。” 法海道:“无妨,我正好也想会会他们,况且我是伏法之人,没事。” 雷横装着为难道:“难道圣僧真要自首?” 法海站了起来:“对,你无需再劝,走吧,陪我去城里转转。” 雷横内心纠结无比。 如果真的抓了妖僧,那就是一场天大的富贵。 可谁知道下场如何? 虽然才刚刚认识法海,可三言两语间,这种大德高僧特有的宽怀,慈悲,却是深深的感染了他。 内心挣扎再三,还是被理智劝服。 “如果圣僧真要自首,我三军必会集体请愿。” 法海点头道:“这样最好,那三位什么时候到?” 雷横思索道:“昨日来报,距离此地不足百里,估计明天吧。” 法海道:“他们来了,就让他们城外等候,我最后一个要求,疏散你手下兵马,退出城外,我要超度此城所有枉死之人怨气灵魂。” 雷横脸上又是为难:“恐怕末将人低言微,不听劝阻的话,怎生是好?” 法海道:“无妨,你尽管安排。” 两人并肩走出帐外,法海道:“你传令下去,说我已经认罪伏法,把此间兵马退出城外,我要开坛城做法超度亡灵。” “好,好。”雷横恐惧过后,理智还是占据了上风:“那我全力配合圣僧,开坛可需要什么准备?尽可吩咐末将去做。” “先去广济寺。” 雷横手一挥:“备马。” “不用,走过去吧。” 城中气氛极其怪异。 法海和雷横在前,后面跟随了两部百余名亲兵,沿着城中街道往前走去。 徐水是六座边境大城之一,光徭役就有数万,还有十数万平民百姓,只不过都为边防而生,都是此地佃农,刺配发边的罪人,衣着大都破烂不堪,也没什么商铺,建筑物都是低矮破烂,跟江南地区的人文风貌,大不一样。 有点像走到西北地区。 满地黄沙。 此时城中,被雷横率军布置了无数的拒马桩,十步一队,五步一岗,官兵驱赶百姓,城中乱成一片。 军中将士,全都是皮甲黑衣。 唯独法海一身白衣,禅杖袈裟,行走犹如鹤立鸡群。 由于是雷横带路,走一路,无论将士,百姓,都是跪满一地。 很快走到城池中心,这边的建筑高大了一些。 却见满地破败的人群当中,有几个年轻人长衣飘飘,三男四女,额头上带着白色抹额,红色抹额,腰间悬着长剑,向着这边走来。 满地的官兵,到处搜拿所谓的江湖中人。 却对这佩剑的几个年轻人视而不见。 因为这是道门修士。 玄心正宗。 雷横脚步一滞,堂堂镇边大将,却对那几个年轻人遥遥拱手抱拳。 而对面几个年轻人,看到法海却是齐齐停住。 一个带着白色抹额的女修面目秀丽,夸张的捂住小嘴,惊呼道:“法海大师?” 几个人稍微一愣过后,却是齐齐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三个男修带头对着法海纳头便拜。 法海合十见礼。 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前一任记忆。 道门是中原传统大教,也分化出了很多宗派,或修剑,或修丹,或修阵法。 也有几大道门圣地。 玄心宗,则是道家名门之一,以降服七世怨侣,天魔冲七煞名满天下,被唐懿宗列为国教,在晚唐盛极一时。 最后三任宗主,则是非常熟悉的燕赤霞,金光,诸葛流云。 在金光领衔时期,贵为大唐国师。 到如今,虽然被神宵宗夺去国教之位。 但江湖中的地位,还是相当稳固的,旗下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剑部,广收俗家弟子,筑基之后,常被派到世间历练,跟佛门的云游弟子一样,也是斩妖除魔小能手。 而这几位,是朱雀部的几位入门弟子。 跟前一任法海有旧识。 几个月前,法海在山中偶遇,这几位联手降服一株千年树妖,却被打得落花流水,狼狈窜逃,其中一人受了重伤。 法海察觉到做法打斗之声,赶了过去,很快便收拾残局,救了几人一命。 这几人修为,实在太低,筑基功法总共十二层,每一层的修为,都差别很大,可这一群弟子,修为最高的,也才筑基六层。 四个小师妹修为更低,甚至还有个两个练气期,一个八层,一个九层。 这种修为,只能灭点山中精怪,要不是宗门赐下法宝,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 法海是僧,他们是道,自然不能与他们同游。 分别之时,前任法海劝他们早点回去,却不料这几人甚是固执,竟然在此地碰见。 此时法海修为大成,步入大乘天龙,恢复到本尊迦叶的实力,气质渊停岳持,跟上一任法海已经天壤之别。 上一任的法海虽然修为惊人,但气质上,总有一些莽撞,青涩。 此时的法海青涩全无,只是站在那里,便能让人无比舒适,崇敬。 两个练气小师妹,看着法海脸庞,两眼竟流露出几分痴迷,脸刷的红透。 道门修行,跟佛门的清贫苦修不一样,更加世俗,也可以说更加务实,讲究财法侣地。 财,是家资,炼丹,练器,阵法材料,无一不是花费不匪,尤其是炼制仙剑,更是需要无数精钢炼制铁精,还需要天外陨石,雕刻法阵,花费巨大。 一口好剑,动辄黄金百两,数万贯钱,平民百姓,是修不起的。 法,则是法门,要拜入正宗,授予道法。 侣,是伴侣,意为互相帮助,寻找合适的道友同修,所以道门的师兄弟情谊很深,动辄几十年的陪伴。 另外一层意思,则是俗家剑修的互助之法,双修伴侣。 所以这些弟子出门历练,也未必没有配对的意思。 地,则是道场。 财法侣地,财,还排在第一位,乃是物质基础。 有多重要可想而知了。 如果是修行天才还好,有宗门扶持,这种一般是宗门核心,潜心向道,一样需要了断红尘,不婚不娶。 而灵根一般的,想要修行,就只能靠钱财堆积了。 所以这七位,全都是衣着华丽。 尤其是两个筑基女修,一名杨蝉,一名红叶,穿着席地长裙,一条腰带勒得很紧,呈现出不盈一握的小蛮腰,常年锻炼,让身材出落得挺拔玉立,肤白貌美,即便放到现代,也是不可多得的美色。 再加上修习道法,身姿挺拔,清新脱俗,真有几分仙气飘飘。 此时两女,看着法海,也是美目流转。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站得跟法海近了一些。 法海合十,看着几人笑而不语。 杨蝉此女有些妖孽,一双凤眼水色盎然,盯着法海说道:“真是法海大师,你不记得我们了么?” 第二十六章:剑命同修 法海微笑道:“记得,施主杨蝉。” 法海刻意加上了施主二字,以示距离。 但杨蝉却兴奋得双肩微微一缩,小女儿神态流露,低眉顺目,脸刷的红透了。 红叶,也是一般的娇柔性格,追问道:“那我呢?” “施主红叶。” 两名女修小手情不自禁的互相握住。 “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另外两名二十多岁的男修,也是身姿挺拔之辈,世家公子之姿,但修为很低,两个都只是刚刚筑基,连两个女修还不如。 在宗门的地位,也排在两女修之下。 看见两女修这般神色,虽然不快,但还是乖乖见礼,拱手道:“见过法海大师,上一次的事情谢过了。” 领衔的大师兄名叫贾光裕,为人宽厚,走过来已经止不住满脸喜色:“真的是法海大师,兰亭一别,已经数月之久,想不到今日却在此见面了,你这是?” 贾光裕面露疑惑之色:“难道,这短短数月之间,法师修为又有精进?” 法海合十笑道:“略有一些进步而已。” 雷横两班亲兵,看见四个女修,已经是迈不动步,胆大的偷瞄一眼立刻转开。 胆小的,只是看一眼长裙便不敢再看。 这年代,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男女大防的,雷横也是一般,不敢正视四女。 对贾光裕略一抱拳,也不说话,向后退了两步。 法海也不隐瞒:“此间祭坛,乃是白莲妖孽所为,用生人祭祀,召唤邪神,被我撞见,一脚踏破,却无辜连累城中百姓,劳民伤财,现在已认罪伏法,等候处置。” “什么?” “法师所为?” 七人齐齐一震。 杨蝉愣愣的看着法海,满脸的不肯置信。 红叶微微雏眉,捏着杨蝉的小手握紧了些。 两名练气女修则是捂住嘴唇。 他们一路云游至此,也是巧合。 前几日在真定府落脚,听得满城大乱,到处都在传,域外妖僧,毁了白莲教的祭坛,到处都在说金兵要打过来了。 真定府的商人,百姓,但凡有些能力的,都在琢磨着赶紧外逃。 兵马也频繁调动。 七人自以为玄心正宗,如果域外妖僧入侵,也应该出一份力。 便利用宗门特殊的报信之法,将此事禀回了玄心正宗。 所以便往这边赶了过来。 贾光裕对着雷横抱拳回礼,急切的问道“此处祭坛,怎么会是法海大师所为?” 杨蝉问道:“不是域外妖僧吗?” 法海脸色平静:“的确是贫僧所为,此处祭坛,假借召唤天兵之名,实则召唤邪神,用生人祭祀,伤天害理,已经被贫僧铲除了。” 七人互相看了一番,仍然是不可置信。 两个女修只是关切,红叶问道:“怎么会是大师?大师如此高义,怎么会和白莲教扯上关系?” 贾光裕,和另外两名男修,则是心中惊骇。 他们昨天便到了徐水。 虽然城中祭坛被封,派了数千的厢军围住。 但他们修道之人,自有遁法,贾光裕和另外一名男修,在半夜偷偷上去看过。 那条裂缝足有一丈多宽,从头顶可以望见底部,而祭坛几十丈高,全是条石擂砌而成,坚固无比。 居然被人整整齐齐,震成两半。 这是何等修为? 简直听所未听,闻所未闻。 这需要多大的力量? 是法力能办到的么? 两人和当初的千机三道一般,露出了很深的疑惑。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所谓法力,并不是万能的。 修行的最终目的,只为铸练元神,超脱肉身,在死后可以元神不朽,或夺舍,或转世,等到元婴大成,甚至可以对抗天劫,穿越九天罡风,则舍弃肉身,飞升天界,以元神在天界重塑肉身,不死不灭,是为成仙得道。 不仅是人,妖物修行,最终的目的也都是这个。 而所谓法术神通,法宝,阵法,都是基于法力的多少而论。 法力的修炼,最为困难。 筑基期修士,所能动用的法力,在紫府中储存,也就是鸡蛋大小。 在对阵时,无不是精打细算,尽量挑选消耗法力较小,威力却大的法宝,仙剑,就是最佳选择。 所以剑修,也叫命修,剑命双修。 靠操纵一口仙剑,降妖除魔。 其余的各种符咒,法宝,乃至阵法,都只是辅助作用。 在使用时,也生怕法力耗尽。 之后就只能任人宰割。 即便他们玄心正宗的掌教师尊,也只是仙剑逞威。 能一剑化十,一剑化百,修到最高境界,可以万剑归宗。 剑法的玄妙,境界,也决定修士的打斗能力。 但总归,覆盖的面积有限。 能敌百人,千人,但遇到千军万马的冲阵,也还是无能为力的。 但这处祭坛呢? 纯粹一掌,能造成这等威能,可以开山劈地,这需要多么磅礴的法力? 简直不敢想象。 岂不是一人,就可以抵挡千军万马? 贾光裕状似失神,喃喃的道:“不可能,这一定是域外妖僧联手所为,几十名妖僧同施邪法,从上至下的多重破坏,才能造成这般效果,绝不可能是一人所为。” 贾光裕抬起头来,目光变色,恶狠狠的看着雷横,沧啷一声拔出腰间仙剑。 仙剑修行,最重剑阵,道侣,一般下山,至少是四人一队,组成四相剑阵,可以力敌强于数倍的敌人。 七人一队,则是七星剑阵。 也效仿七剑下天山之意。 七人一脉同宗,早已心神默契,一切都以贾光裕为首。 贾光裕拔出仙剑,另外六人,却是想都不想,铿沧连声,七柄雪亮,造型各异的仙剑,同时拔了出来。 杨蝉心急,口中娇喝了几声咒语,并二指成剑,将一道法力打在仙剑之上。 剑名蝉光,冒着一层绿悠悠的寒芒,往上一抛。 另外三名女修,也是一般的动作,剑以人为名,将各自的本命仙剑祭了出来。 四柄仙剑,在头顶吞吐着剑芒,齐齐指向雷横等官兵。 两名男修,手提着仙剑,一左一右跃开,和贾光裕互成犄角之势,仅仅三人,却将雷横等一众官兵,包围了。 贾光裕仙剑横指,怒喝道:“无耻匪军,竟然栽赃陷害,拿无辜修行之人抵命,你们可知,这位大师是谁?” 一时剑拔弩张。 雷横所部亲军,也是齐齐拔出陌刀,抢前一步对阵,将雷横和法海护在身后。 雷横烦躁的将身前的亲兵推开:“归列,让你们动了吗?把刀收起来,快。” 那四个女修,头上的仙剑微微颤抖,显然快控制不住。 法海手一挥,四柄仙剑的法力联系,被法海轻易切断,坠地的速度却很慢,像是羽毛一般,缓缓的漂了下来。 四名女修心神大骇。 这是她们的本命仙剑,从小祭炼,与元神一同温养,最是牢固无比。 即便是高于他们数个境界,也无法轻易的夺去。 除非,取她们性命。 可此时,法海只是手一挥,却只感觉心中一疼,好像自己的心肝都被抽空,一瞬间没了。 但这切断,只是那么一瞬。 仙剑的心神联系,又马上恢复。 仙剑已经漂至头顶。 四女伸手一抄,将仙剑抓住。 小心肝已是扑通乱跳。 法海道:“众位施主不用激动,真的是贫僧所为,与他们无关。” 贾光裕仍是不信,持剑吼道:“就凭你们区区匪军,不知天高地厚,你们可知抓的是谁,这位法海大师,乃是净土佛宗佛门胜地,金山寺,达摩院首座,岂容你们凭空玷污,先吃我一剑。” 揉身而上,便朝着雷横一剑刺来。 令人惊骇的是,另外两名男修也是一样,三剑凌厉无比的刺了过来。 第二十七章:惹火烧身 雷横乃是镇边大将,争斗经验何其丰富,赶紧一跃跳开,却也是险之又险,堪堪避过。 “三位少师莫急,听我解释。” 法海手一挥,将三柄飞剑定在半空。 无奈的解释道:“几位施主请回吧,此事的确是我所为。” 法海不想让他们牵扯进来,唱了一声佛号,转头便走。 三个男修,包括四个女修,全都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直到一炷香过后,七人才慢慢的恢复过来,感觉浑身麻痹。 两名筑基男修,一名柳玉,一名方剑。 眼神中,藏不住惊骇神色。 柳玉道:“这是什么法术?难道是定身咒?”心中想的却是,跟法海到底有多大差距? 贾光裕一咬牙关:“走,此事定有蹊跷。” 方剑看了眼周围士兵,仍他是将他们团团围住,远处的弓弩手有意无意的瞄准这边。 伸手一拉贾光裕,眼神示意四周。 他们虽有修为在身,可遇到万箭齐发也得捉瞎。 这些连弩发射便是漫天箭雨,最克修士,一旦被困,最后法力耗尽,下场也很凄惨。 即便逃脱,也会给宗门惹上很多麻烦。 方剑低声道:“大师兄,还是算了,这事与我们无关,还是别插手了。” 杨蝉骄喝道:“你若害怕大可以别来,我们走。”领着三个女修追了过去。 贾光裕皱着眉头看着方剑,再看柳玉,眼神中带着鄙视。 这两个男修心高气傲,对他这大师兄阳奉阴违,对几个女修却百般殷勤。 平常他都忍了,到如今,居然不顾正道情谊,想置之不理? 况且法海对他们有救命之恩。 贾光裕拂袖道:“你若怕死,大可以先回宗门。”转头看着柳玉:“你也一样。” “大师兄……”柳玉恨恨的看着方剑,平时两人争风吃醋,早就互相不爽,此时干脆甩锅:“你这贪生怕死之辈,我岂能和你一般,滚回宗门去吧。” 跟着大师兄脚步跑去。 “你说什么?” 这四名女修当中,杨蝉此女最是妖孽,对他们两人都是若即若离。 这时候揭破,方剑已经恼羞成怒:“好你个柳玉,你难道不是一样,好啊,我明白了,想赶我走,然后独占师姐,不可能。” 方剑家资还充沛一些,身上配着两剑,一明,一暗,手上提着方正剑,用以近身游斗,背上负着部黑木匣子,装着一柄暗剑,速度奇快无比。 方正反手一抓,将背上的黑匣子抓了下来,盘膝坐地,将黑匣子放在腿上。 手上掐诀,嘴里念念有词。 黑匣子感受法力,开始轻微颤抖,匣盖一掀:“起。” 一道灰蒙蒙的剑光从匣子内显现出来,绕着方剑头顶转了两圈。 方剑两手连连掐诀,剑光涨大了几分:“去。” 前边儿柳玉正提着本命仙剑追赶,只感觉右臂一凉,身上锦袍被割出一道口子,鲜血喷了出来。 凝神一看,那剑光在前面掉了个弯,以更快的速度飞了过来。 而目标正是自己的心口。 柳玉大骇之下,持剑一格,拨去剑光。 柳玉回过神来眼眶欲裂:“狗贼,你终于原形毕露,想取我性命?好,今天你我一决高下。” 他的仙剑也是以人为名,就叫柳玉剑,剑柄上镶满珠玉灵石,后面拖着个柳穗,将柳玉剑凌空一抛,盘膝坐地,用元神运剑,朝着方剑刺去。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因为争风吃醋,招招凶狠,竟没有半点留手,都为取对方性命而去。 远处的官兵百姓,看到两人仙剑斗法,惊讶之下,都是远远躲开。 忽然,从一处阁楼上飘出来两道白蒙蒙的光芒。 似鬼,似魅,在半空呈现出人形模样,从两人身形当中挤了进去。 两名筑基修士目光一滞,仙剑从半空跌落。 方剑眼前一黑,感觉脑中剧痛,眼前飞速模糊,似乎看见了自己的灵台当中,闯进来一个穿着白衣的驼背人,手里提着把黑剑,一阵喋喋怪笑,用剑指着自己的元神,怪笑道:“小子,你若乖乖配合老祖,今日便饶你一命。” 方剑迷迷糊糊,却没反应过来,只感觉灵台中这个元神模样,好生熟悉。 像是一个小小婴儿。 但这个婴儿却极其怪异。 手脚,身体,皆是稚嫩模样。 唯独面部,却显得极其老成,再看眉眼,五官,居然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我吗?怎么可能?” 驼背人又是一阵怪笑:“你连自己都不认得?便让你尝尝元神受炼之苦。”黑剑一递,黝黑的剑尖,刺破婴儿皮肤。 下一刻,方剑的躯体在地上胡乱挣扎,似乎在忍受痛苦,牙关都咬出血来。 灵台中,方剑只感觉那一剑,是切切实实扎进了自己身体,浑身剧痛。 这种疼痛,比真的刺进身体,还要痛上一万倍,好似被一万只蚂蚁啃咬一般,竟是连骨头都痛得麻木。 眼中已是莫可名状的恐惧。 那驼背人手略微用力,往前一递,剑尖刺进一寸。 翻江倒海的痛苦,将方剑元神淹没,灵台中的元婴开始瑟瑟发抖,本就是虚幻的元神,似乎要层层破碎一般。 “小子,知道厉害了吧,老祖问你的话,你就乖乖回答,否则便让你感受地狱之苦,明白了吗?” 驼背人手一松。 刚刚的剧痛来得快,退得更快。 感觉四周一轻,整个人站在一片混沌的黑暗当中,而自己没有身体,似乎只有一双眼睛。 他到是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内视灵台。 而灵台当中,驼背人黑剑指着自己的元婴太阳穴上,只要刺入一分,自己的元神便会消散。 这时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义愤之下心神失守,被邪魔入侵了。 驼背人持剑注视着元婴,喝道:“跪下。” 方剑心头震颤,刚刚的剧痛让他万念俱灰,心念一动,元婴朝着驼背人跪了下去,再没有一丝傲气,苦苦哀求驼背人饶命。 另一边,柳玉也是如出一辙,心神失守之间,被另一个驼背人闯入灵台,剑刺元神,也一样遭受了万蚁噬骨之苦,也一样的让他元神下跪。 但柳玉却要强硬一些,强忍着灵魂的痛楚骂道:“你这邪魔外道,凭什么叫我下跪,我一时不察,被你入侵灵台,你要杀便杀,凭什么折辱于我?” 这个驼背人也是一般桀骜,怪笑道:“一时不察?老祖修为和你天渊之别,闯入灵台就如家常便饭,入你灵台算是看得起你,还敢逞凶?敢冒犯老祖?让你尝尝,什么叫惹火烧身。” 第二十八章:老祖血食 一双极不符合比例的大手,在柳玉元神中一翻,现出一朵黑黝黝的鬼火,另一只手抓住元婴提了起来,用那鬼火炙烤。 下一刻,灵台中响起凄厉的嚎叫。 只烧了那么一下,柳玉便开始求饶。 “知道厉害?哼,老祖还有一百种手段,不怕你不服。” 一撒手,将柳玉元婴放了下来。 柳玉元婴扑通跪地,在灵台中嚎哭起来:“我服了,彻底服了,我从未得罪上仙,为何要为难我啊?” 驼背人一手捏着鬼火,另一只手用指尖掐出一丝,两指一弹,便落到柳玉元婴之上。 烧得柳玉满地打滚。 驼背人怪笑道:“老祖才不是什么上仙,老祖是折磨人的魔头,你既然被我擒住,少说也得受上几百年拷打,一天三顿这样伺候你,舒不舒服?” 几百年拷打? 柳玉元婴都差点吓晕过去。 终于意识到,遇到了什么样的存在。 扑在地上只管磕头,声泪俱下:“老祖,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放过我,我给你做牛做马,只求老祖放我一条生路,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从未得罪过你,为什么要如此折辱与我啊……” 驼背人折磨得甚是有趣,右手又幻化出一条黑鞭。 操起鞭子,喋喋怪笑,将柳玉元神一阵噼里啪啦的抽打。 抽得元婴满地打滚。 每一鞭子下去,元婴就弱上一分。 “你嘴上服了,心却不服。”一双极不符合比例的大手再次一翻,变出把锋利的剪刀,手一张,两片锋利的刀片,夹在了元婴的脚趾上面。 钻心的剧痛从脚趾传来。 元婴最重齐全,这一剪刀下去,柳玉的修行之路,就这么彻底断绝。 更关键是疼痛。 元婴没有肉身保护,所感觉到的痛感还更加强烈。 只感觉脚趾已经出血,只需要驼背人用力一夹,五根脚趾都将被齐根剪断。 柳玉在灵台里放声痛哭:“我真的服了,老祖饶,饶我一次,我宁愿做牛做马服侍老祖,老祖不要啊……” “哼。”驼背人剪刀一收,怪笑道:“你可知老祖何人?” 柳玉元神只是磕头,不敢说话。 驼背人冷哼道:“老祖乃血蜮之祖,修为已达元婴化神,在世间难逢敌手,你可愿弃暗投明,归附老祖座下?” 柳玉元婴抬起头来,心中的挣扎甚至盖过恐惧。 修行之人最重道心,一直以宗门为重,此时让他背叛宗门?岂不也是断绝修行之路? 驼背人眼神一厉:“你若不肯归顺,老祖便让你万劫不复。” 手上一翻,那团鬼火又冒了出来。 “老祖饶命,我归附,归附,从今以后拜入老祖门下,绝无二心啊老祖。” “这还差不多。” 驼背人收了火焰,在灵台中化为一缕黑烟,烟雾蒸腾中,砰的一声爆发,现出个三头六臂的魔神相,六只手臂,分别持着一个人头骷髅,一面黑色魔幡,一根黑色铁锏,一串头骨项链,一张人皮面具,一团火焰。 “吾乃摩罗神教护法神明,魔功盖世,你若归顺我教,好处颇多,从今以后,服用血食便可精进修为,数年之内,便可不老不死,超脱轮回之苦,等我神教教主一统三界,众生血肉修为,随处吞噬,岂不比你成仙快活?” 獠牙一张,嘴里吐出块血淋淋的物体。 看起来既像心脏,又像脾胃。 “吃了他,你便是我神教中人,赶快,老祖懒得和你废话。” 即便灵台元婴,看着那团血淋淋的物体,柳玉也直欲作呕,但此刻性命攸关,眼一闭,元婴稚嫩如婴儿的小手,抓起那团物体,便往嘴里送去。 第一口,只感觉世间恶臭,不过如此,难以下咽。 但第二口,却尝到一种难以形容的甘甜。 刚刚被驼背人抽打的元婴,似乎壮大了几分。 元婴周围,也有一丝黑气弥漫。 第三口,柳玉元婴却已经欲罢不能。 手捧着血淋淋的物体,啃了个一干二净。 抬起头来,元婴的眼神中有着一丝痴迷,痴痴的问道:“还,还有么?老祖,我还想嚼食一些。” “哼,你不为老祖办事,想要血食,岂有那么容易?” 柳玉元婴磕头道:“愿为老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求老祖赐下血食……” 三头六臂的魔神相,张嘴,哇的又吐出一块物体。 柳玉元婴扑上去,连地上黑血也舔食得一干二净。 砸吧着嘴唇:“还求老祖赏赐……” 六臂魔神相开口说道:“老祖血食,蕴含无上魔功,只需再食三次,便可助你元神紧密,达到元神化虚之境,元神出窍,夺舍重生,不老不死,只要老祖赏赐一二,便抵过你百年苦修,你可为老祖效力?” “元神化虚?”柳玉眼神中现出痴迷:“岂不是金丹境界?” 六臂魔神相喋喋怪笑道:“区区金丹之境,何足挂齿,你若立下大功,得到教主赏赐,只一次赏赐,便可元婴化神,渡过天劫也不在话下。” 柳玉趴伏在地,已经彻底着魔:“我愿意归顺,无论什么事我都愿意,只求老祖再赏赐一点,就一点就好,一点点。” 六臂魔神相,在柳玉元神中咳出一口血水。 柳玉扑上去舔食干净,才感觉稍微满足了一些。 六臂魔神相问道:“我只问你,那和尚到底何人?” 柳玉磕头道:“我也不甚清楚,我本是玄心正宗的入门弟子,和师兄组成七星剑阵,下山游历,三个月前,我们师兄妹在野外遇到一株千年树妖,应付得非常吃力,是这个和尚闯了出来,助了我们一臂之力,这样才认识的,我只知他是净土佛宗金山寺的达摩院首座,其余我就不知道了。” 灵台中黑雾一闪,驼背人收了魔相,又变成那个白衣驼背人的面貌。 背着双手,在柳玉灵台中踱步:“净土佛宗,金山寺。” 驼背人皱眉思索:“净土佛宗,何时来管我摩罗神教的事情?奇怪,何时出了一个大乘天龙?他法号叫什么?” 下面柳玉眼神一滞,疑惑的问道:“什么大乘天龙?” 驼背人问道:“他是大乘境界,你不知道?” 柳玉嚯的站了起来,眼神中带着不甘,不服:“不可能,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大乘天龙,我问过师兄,他是小乘龙象境界,跟咱们金丹境界差不多的修为,绝不可能。” 第二十九章:九幽冥界 “你在质疑老祖?” 驼背人右手又幻化出皮鞭,对着柳玉元婴一鞭子抽了过去。 “老祖说话,何时轮到你来插嘴。” 操起皮鞭一阵毒打。 又将柳玉元神打得奄奄一息。 柳玉扑在脚下瑟瑟发抖,终于老实了。 驼背人手一翻,幻化出魔神手臂上拿的魔幡,扔在灵台里,说道:“这是老祖秘宝千魔幡,你等会掌握肉身,寻个机会插在他的脚下,老祖自有办法对付他,明白吗?” 柳玉磕头连声称是,元婴爬过去,用稚嫩的双手拿了起来,黑雾瞬间缠上元婴,柳玉瞬间撒手。 他感觉拿到千魔幡的一刻,几千张怨气所化的面孔,齐齐向着自己扑来。 驼背人皮鞭再次扬起,又是几鞭打了下来。 柳玉强忍着灵魂痛楚伸手去拿,可反复几次仍是掉了下来。 驼背人操起皮鞭,又是反复毒打。 “废物,修为如此低下,连个法宝都拿不住,简直废物,老祖要你何用。” 柳玉被打得气若游丝:“别,别打,我快受不住了……” 驼背人掌心运出一团黑雾,强行按压进柳玉元婴。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 柳玉元婴再次站起,淡黄而朦胧的元婴,已经彻底黑化。 可一番毒打之后,柳玉骇然的发现,自己元神似乎凝练了些。 已经拿得住千魔幡。 瞳孔中也露出一丝来自本源的邪恶。 驼背人挥手之间,一条黑色丝线飞到了元婴脖子上缠住,勒紧。 “你现在元神被缚,要是失败,老祖便拘你回宫,每日拷打数百年,好自为之。” 柳玉眼一睁,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灵台里受过这么一番拷打,可在外界就是一眨眼的时间。 在外人看来,两人就是闷头倒下,很快又爬了起来。 入侵得神不知,鬼不觉。 此时撑着手爬起来,柳玉浑身已被汗水浸透,手臂上还有殷殷血迹。 看向不远处的方剑,也跟自己一般模样。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俱是惊骇,揉着肩膀还不肯置信。 柳玉挣扎着站了起来,走到方剑跟前,眼中带着询问。 柳玉颤抖的问道:“你刚才?” 话刚说完,便双手掐着脖子跪坐在地,脑海中传来剧痛,驼背人的声音在灵台响起:“还敢放肆?” 这一声,把柳玉彻底吓醒。 互相看了眼对方手中,一个拿了根漆黑的小棍,一个拿了柄黑旗。 才知道大势已去。 柳玉伸手,将方剑拉了起来,两人就地整理衣冠,用随身携带的纱布膏药,处理了柳玉肩膀上的伤口。 两人已是面如死灰。 “走吧。” “小心点,别露出破绽。” “嗯。” 县衙二层的一部阁楼上,四个驼背人盘膝坐成一圈,交手相连,显然是联手施法,才顺利闯入两人灵台。 法术一收,四个驼背人各自掐诀调息一阵。 其中一人的脸庞上,似乎被整齐的劈了一刀,一边黢黑,一边煞白,中间一条可怖的伤痕,可见清晰白骨。 另外三人,脸上虽然没有这样的刀疤,但也是一个比一个丑陋,尤其是脸庞煞白,似乎从未见过阳光。 四人围坐的地方,也处于阁楼的阴暗处。 远远的避开阳光。 此时,四个驼背人感觉不出一些桀骜。 反而面露苦涩。 一个脸色煞白的驼背人开口说道:“净土佛宗,金山寺。” 另一个驼背人苦笑道:“此事无法善终。” 脸上有道刀疤的双眼一闭,再次睁开,已经满脸决绝。 “布阵。” 旁边躺着四具衙役尸体,显然是刚刚遇害。 四个驼背人一人背起一具,竟也是凭空消失,踏破虚空。 下一刻,四个驼背人已经闪入祭坛内部的地宫之中。 这座祭坛,被数万徭役修建三年。 祭坛外部,高达数十丈,地宫向下,还有数十丈深,总共十八层空间。 此时,已经被法海一掌镇塌,十八层地宫居然全部毁掉了。 整齐的向下塌陷,凹进去几十丈深。 最下面,只是一片碎石瓦砾。 四个驼背人闪进地宫。 行走中的法海眉头一皱,他既然毁去地宫,又怎么会不留后手,早已在祭坛当中留下禁制。 “果然来了。” 旁边的雷横听到法海说话,楞了楞。 法海不去理会,仍和雷横往广济寺走去。 四个驼背人闪入祭坛,并不知触动禁制,扛着尸体向下一跃。 看着那深达数丈,宽约三丈的大手印。 目光中几分惧怕,也有几分愤恨。 …… 其实天人六道,冥冥众生,修行的目的都只有一个,只为超脱轮回。 除了飞升天界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世界,也可以超脱轮回。 地界,也叫冥界。 冥界,又名九幽,乃是皇天后土所化,深居地下,是灵魂下沉之地,也是一方鬼怪世界,有着各种生灵,各种势力。 东土这边,有着天皇,地皇,人皇,三尊上古大神,是为冥界正统,开辟之神。 其次,还有冥河血主,兵主蚩尤,魔尊重楼,溪风屠肆,这几股恶性势力。 之后,还有九幽八国。 罗刹,天魔,夜叉,乾达,阿修罗,迦楼罗,紧罗那,摩慕侯迎罗。 也叫鬼怪八国。 这八国部众战斗力强悍,却十分散乱,长期被各方势力化整为零,征服,统治,作为本门各自的护法神。 地藏世尊入主冥界之后,征服六部众,加上天众,龙众,也就是佛门的八部天龙。 其次,大部份归顺天竺佛门。 阎婆地狱,百鬼夜行,便是大量征用的阿修罗众,乾达众,夜叉众。 道门这边,太上三清建立天庭,派遣十殿阎罗,也征用了很多这些部众。 总而言之,冥界非常大。 比之人间界,还复杂好几倍,也要大上好几倍。 各方势力,也有着不同的野心。 摩罗神教,则是效力罗刹国的一方势力,起源于天竺,众下无数魔神,只因冥界物资实在匮乏,一直试图冲破人界,获取血食。 冥界当中,九幽之地,又有九泉。 黄泉,龙潭,照胆,寒髓,热海,无垢,雾魂,炎波,毒瘴。 这九泉,便是沟通人间界的入口,各方势力分别占据,争夺不休。 例如丰都鬼城,便占据黄泉入口,设置十殿阎罗,枉死之城,建立十八层地狱,系统的安排管理灵魂死后的轮回之事。 除此之外,就只有动用法阵,寻找至阴至寒之地,用鲜血祭祀,导引魔神开辟入口。 此处祭坛,便是摩罗神教心血所为。 这处祭坛,也是他们最为重要的一个祭坛,沟通冥界算是最为成功的,已经成功召唤了两头冥犬,两部魔神。 可是现在? 几十年的布局,却被法海一掌,毁于一旦。 四个驼背人看着眼前的碎石瓦砾,痛心疾首,激愤之下,连境界的差距都忽略了,对法海恨之入骨。 脸有刀疤的驼背人切齿道:“天魔无相,万妙无方,毁我祭坛,必将生啖其魂。” 第三十章:陀罗四煞 这四个驼背人,也是很有一番来历。 曾经,也是人间的修道士,拜入少阳派玄浦真人座下,修习黄元五老之术,自身也有两三百年的修为。 比之千机三道,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无奈修为困难,寿元将近,才在机缘技巧合之下,拜入摩罗神教,投入罗刹鬼蜮。 这四人,已经彻底的舍弃肉身,在罗刹国有了真名。 真名陀罗四煞。 脸有刀疤那个,位居四鬼之首,真名陀煞。 眼看祭坛毁于一旦,魔性上头,突然昂首挺胸,做了一个撑懒腰的动作,肚子前挺,用力后撑。 驼背人,脊柱弯曲,背上长着肉瘤,如何能昂首挺胸? 这一挣之下,脸上的刀疤血肉外翻,从额头一直延伸到肚腹,里面的白骨挣扎而出,肉身不堪重负似的裂开。 一阵肉身崩裂的破碎声音。 肚皮破裂,喷出来的却不是鲜血,而是一股腥臭粘稠的绿色液体。 肚皮中一阵搅动,伸出一只纤细如柴的绿色小脚。 扒着肋骨,又伸出来一只爪牙尖利的绿色小手,接下来是绿色头发的脑袋。 从驼背人的身体里,竟然迈出个儿童大小的绿发小人,浑身干瘦如柴,根根血管就那么缠绕在肌肉之上,沾满粘稠的液体。 驼背人身,竟只是装载罗刹本体的皮囊而已。 陀煞钻出来之后,浑身一颤,双手抱着肩膀,似乎极不适应这里的温度。 极其瘦弱的骨架,根本没有罗刹鬼的凶厉,蛮横。 反而像极了一个早产儿。 陀煞伸手薅了一把头上的黏液,眼神一厉:“愣着干嘛?” 另外三个驼背人,也是一样的孕有鬼身。 此时看着陀煞本体,却齐齐后退两步。 另一个驼背人脚步后退,脸色恐惧:“此时舍弃肉身,人间界就再也容不下咱们了。” 陀煞将薅下来的粘稠液体甩在地上,恨恨的看着另外三人。 “对方大乘境界,在人间界是斗不过他的,只有引到冥界,或许能脱身。” 这另外三人,一名罗煞,一名吠煞,一名犬煞。 肚子里一样的藏着鬼身。 罗煞恐惧道:“可如今这副孱弱鬼身,进入冥界,恐怕活不过三日。” “休要废话,只要立下大功,教主自有安排,或者我们去找红姬公主,毕竟也是拥有真名,肯定会庇护咱们,出来吧。” 另外三煞互相看了一眼。 人间界,即便十恶不赦,也还有着一丝本性的善意。 但冥界没有。 一切以实力为尊。 如果抗命不从,等待他们的结局更加凄惨。 将法海引至冥界,也的确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三煞面露决绝,往后一撑,三个早产鬼也一般的挣了出来。 俱是感觉浑身发冷,紧抱手臂。 年龄最小的犬煞,就如一条骷髅小狗一般,四脚撑地,在常温下瑟瑟发抖,忽然晕厥过去。 陀煞见状,摇头道:“你怎么这般没用。” 另外两煞抱着手臂瑟瑟发抖,恐惧更甚。 伸出尖利的鬼爪,将一具衙役尸体肚腹刨开,仔细的掏出内脏,剩下一个腔体,将犬煞塞了进去。 陀煞道:“少了一人,阵法要大打折扣,你们呢,还撑得住么?” 另外两人极力的适应着周围环境。 “只能这样了。” 陀煞看了眼犬煞,在肚腔中慢慢恢复过来,慢慢的探出脑袋,模样甚是可怜,口吐人言道:“师兄,千万别扔下我,我缓一会儿马上就来。” 陀煞道:“你就自求多福吧,布阵。” 这处祭坛,下面雕刻了极其复杂的魔教法阵,有一丝九泉之一的寒髓真影,乃是极阴极寒所在,只要重启法阵,就能直通冥界罗刹鬼蜮。 到了下面,罗刹国千军万马,无数鬼帅鬼将,即便大乘天龙,也得粉身碎骨。 唯一的悬念,只是这四人能不能顺利的活下来。 三鬼用四个衙役的人血为引,狙楼着鬼身,在地上勾画法阵。 这边柳玉和方剑两人,也已经追上了贾光裕。 贾光裕回头一看,柳玉手臂上有着一条剑痕,鲜血未干。 同门情谊还是占了上风,一把抓住柳玉手臂问道:“怎么回事?” “没事,我刚和师弟切磋剑法,误伤了。” 贾光裕看了两人一眼,哪还不知道出什么事。 转身拂袖便走。 柳玉两步追了上去:“大师兄等等,柳玉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拂逆师兄,只求跟随大师兄,从今以后好好修行。” 方剑也是连声说道:“对,对,以后我两再也不争了,只求顺利完成宗门历练,还请大师兄恕罪。” 贾光裕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 这两人居然道歉? 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此时看两人脸色,都是煞白一片。 还以为两人斗法受伤,知道不对,诚心悔改。 “走吧,这可是你们说的,若有再犯,就别怪我无情。” 法海已经走到了广济寺。 广智禅师和一众僧侣,被困在讲经堂的法术结界当中,惊讶的发现,出不去。 旁边,律宗的崇善寺也是一般,众僧侣也被困在结界之中。 正不知如何是好,金色的壁垒飘散开。 法海带着一群官兵走了进来。 两名殿主,各堂执事,都是面无人色。 广智禅师两眼失神的问道:“圣僧,这是为何?” 法海道:“无妨,我已经认罪伏法,不会牵连到你们,我来只为一事相求,庙中可有开坛法器?希望众位助我超度亡魂。” 雷横对着广智禅师见礼,将事情说明了,一番好言安抚。 广智禅师尽管悲切,还是纠集僧侣收拾法器。 佛门开坛也有专门的布置,叫做坛城。 以七数为主,七重栏楯、七重罗网、七重行树、七宝池、四色莲华、一大堆器具,还要有三部主坛,三部副坛,布置成一个七宝楼阁。 众僧侣穿戴整齐,排成一行长列,分别持着诸般法器,一路念诵经文,朝着祭坛走去。 一路佛音弥漫,四周百姓自发的跪地祈福。 贾光裕和四个女修不肯罢休,一路跟了过来,但是法海并不理会。 进入瓮城第二重,有一条石板道路,宽约三丈,长约一百来丈。 这种祭坛传自蛮荒,崇拜转生之门,祭坛的地宫就是沟通冥界所在,需要大量的鲜血祭祀。 此时法海踏上祭坛,怨气化为千人千面,感受到佛光涤荡,争先恐后的朝着法海扑来。 法海也只能视而不见。 率领众僧登上祭坛,布下七宝楼阁。 “我要做法三日,此地便有劳看护。” 说罢跃上法坛,齐声念诵地藏愿经,率领众僧超度亡魂。 第三十一章:地藏世尊 众僧,在七宝楼阁当中盘膝坐下,齐声念诵地藏三经。 通行三卷,第一卷为地藏本愿,赞诵地藏。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神品第一,尔时十方无量世界,一切诸佛,及大菩萨摩诃萨,能于五浊恶世,现不可思议大智慧神通之力,问讯世尊……” 这一卷,讲的是地藏菩萨无上法力,居欲界二天,跟大势至,观世音,文殊,普贤,同属五方五圣,虽未成佛,但已经修到了菩萨境界的顶点,距离成佛,也只差一步。 在法力上,已经和过去佛,未来佛,属于一个境界。 只因许下的宏愿太大。 地藏的宏愿是,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观世音的宏愿是,普度世间一切众生。 地藏,镇守冥界,已有数千年之久,虽未成佛,也称世尊。 但凡和尚做法事超度,也必定借助世尊之力。 等众僧侣潜心赞佛完毕。 抬起头来,却已惊呆。 只见半空当中,凭空出现一座莲台,上面九层莲花。 法海,正端坐于九层莲台之上,身后隐有一条金龙缠绕。 “九品莲台,居然能端坐九品莲台?” 广智禅师一惊之下,差点从坛城上跌落下来。 法海一拂袈裟,不再隐瞒修为。 “吾已大乘天龙,人间神圣,众位不必惊讶,助我超度。” 佛门神通,五眼五音,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 五音,福音,妙音,慈悲音,解脱音,智慧音。 皆是无上神通。 法海大乘境界,肉身开具天眼神通,元神开具法眼神通。 五音则是慈悲音大圆满。 声出如雷。 这一声大乘天龙,人间神圣,化作滚滚春雷,振聋发聩。 下面玄心正宗的四个女修,三个男修,更是震惊得无法自持。 杨蝉和红叶芳心大乱,贾光裕站立不稳。 “法海大师……居然是大乘境界?” 而这一幕,影响还不止于此。 天台山,禅宗胜地,国清寺。 后山的一座石窟当中,进入不知道多深的幽暗地界,一老僧坐于一口瓦缸之中,形容枯蒿,正是闭关五年的慧能六祖,一双老眼缓缓睁开。 这一声,吾乃大乘天龙,竟穿越数千里的距离,清晰的传入六祖耳中。 江南之地,镇江府邸,妙法堂中的灵佑禅师,也是霍的睁开眼睛。 潜伏在城内的千机三道,目光呆滞。 雷横,则是浑身一松。 对方有名有姓,佛门大乘天龙,这份修为,也怪不得自己怠慢军机,实在是无能为力。 法海一拂袈裟,端坐九品莲台之上,率众吟诵地藏本行经。 这一卷,讲的是地藏世尊,如何在地狱镇魔,方证菩提,阐述一切罪恶。 这一卷总共四千九百九十九字,从法海口中念诵而出,每一个字,化成一个金色梵文,缠绕在九品莲台之上,铸成一尊金色佛陀。 佛光四射,无上法力铺成一条转世之路。 祭坛深处,黄泉大道,数千条众生灵魂,化为千人千面,即便凡人也能清晰看见,原本扭曲的面孔,在佛光下安定祥和,一步一步走上转世之路。 一个接一个的消失不见。 城中数万百姓徭役,全都跪拜在地,顶礼膜拜。 法海若有所感,元神法眼,可以清晰的看到众生愿力,像涓涓细流,向着自己莲台汇聚。 这些愿力,蕴含着无数法力,吸收进自身好处多多,可以凝练元神,加固肉身。 可是很遗憾,却统统被身后的地藏虚影吸收进去。 自己却没捞到分毫好处。 只因下方的百姓,口中膜拜的并不是法海,而是显化虚影的地藏世尊。 法海摇头道:“也罢,我现在只是罗汉果位,还当不了功德愿力。” 眼看着数千条灵魂,全都走上了转世之路。 法海莲台一收,广智等人惊讶的发现,突然从祭坛又转回了寺院。 包括七重栏遁,七重宝树,坛城,法事,都已经搬回了大雄宝殿。 祭坛上,只剩下法海一人。 柳玉和方剑两人脑中剧痛,驼背人的身影又在灵台显现,逮着两人元神一阵鞭打。 外界一秒,他们却感觉过了一年之久。 睁开眼来,两人也只有拼了。 在人群当中几个纵跃,扑出了雷横的包围圈,飞身奔上祭坛,两人朝着法海单膝跪地:“法海大师,对不起了,我等迫不得已。” 伸手一抛。 一根黑色小棍,一柄黑色小旗,插在法海脚下。 下一刻,柳玉和方剑只觉眼前一黑,法海脚下出现一个充满了阴寒之气的黑色旋涡。 三丈,二十丈,五十丈,很快便覆盖到二百丈宽。 下面的百姓,官兵,一闻到这股阴寒之气,便觉得头昏脑胀,身体差一点的直接倒地。 贾光裕一拉四个女修:“快走,魔障。” “可是方剑师兄?” “管不了了,快走。” 贾光裕强行拉着四女退后,但常人脚步,哪里赶得过黑雾弥漫。 不一会儿便被淹没。 法海看着两人,摇头轻叹。 伸手翻出一滴罗汉金血,砰的破碎,金色的法力波纹追赶着旋涡的速度,形成一个法术结界,将整个旋涡笼罩了起来。 贾光裕被黑雾侵入,只感觉浑身法冷,那一丝阴寒之气,从鼻孔,耳膜,眼睛的缝隙处侵入内脏,感觉血液都快凝滞了。 心头大骇之下,拉着四个女修狂奔。 阴寒侵袭得极快,只感觉内脏都被冰冻,脚下一软,却感觉一阵暖风吹来,将身体轻飘飘的托起。 头顶一亮,已经出了魔障。 身后还有大量的百姓遁逃。 遁出一段距离之后,回头看。 一个数百丈的金色圆球,从祭坛高处覆盖而下,将那些黑雾笼罩在里面。 杨蝉对两个师弟还是很有些感情的,一看周围:“师弟呢?” 银牙一咬,又要扑进黑雾,刚刚碰触到结界,又被弹了回来。 运起仙剑去劈,也是无济于事。 柳玉和方剑两人,身处法阵中央,已经快被冻成冰块。 法海摇头叹道:“你两人也是正道修士,却因爱妒生恨,导致心神失守,今日也该当此报。” 伸手一掐,抠住两人脖子,竟把两人元婴从灵台里提了出来。 手上燃起金刚火焰,将两人元婴上的黑雾炼化。 再重新将元婴按进肉身。 哪怕是金丹修士,也畏之如虎的元神污毒,竟被法海轻易炼化。 一道佛光打了过去,两人身上的白霜解冻,又慢慢活了过来。 “回去禀告你们掌教师尊,不日之内,法海必定上山论道。” 一掌,将两人震出结界。 第三十二章:坠入冥界 结界之内,已被四煞布下天罗大阵。 黑雾之内鬼影弥漫,在黑雾中翻滚穿梭,包围着两尊六臂魔神相,在半空中威势惊人。 两尊魔神,长得一模一样,六臂上持着诸般法器。 铁锏指天,魔幡指地。 同样的动作,异口同声的吼一声:“天魔无相,万妙无方,上天下地,唯我独尊。” 一闪,一根铁锏,便朝着头顶当头砸下。 “不自量力。” 法海禅杖一挥,便将魔神在半空中打了几个翻滚。 运起元神法目,向下一瞪,目光有如金色实质,穿透层层地宫。 看到三个稚嫩的绿发鬼身,还有一头小狗模样的鬼身,趴在一个圆豁豁的黑色洞口边沿。 这些黑雾,便是从这个洞口涌上。 法海一眼便看了个真切。 “原来是罗刹鬼神,修铸天魔,修为这么杂乱,也敢在本座面前叫嚣?” 即便法海罗汉转世,拥有三界记忆,但境界有限,并不是全知全能。 毕竟几千年没有过问凡间的事情,转世之后,也一直潜心修炼,对白莲教如何召唤,如何行事,也知道得不是很清楚。 也只有留下陷阱,慢慢摸索。 果然,便有不知死活的爪牙上钩。 这一来,却是解开了法海的心头疑惑。 罗刹鬼身,却休习天魔功,那么,跟冥界的两股势力都有关系。 那两尊魔神相还要逞强,一头咧着大口的冥犬从背后扑了过来。 法海理都不理,用一滴罗汉金血包裹肉身,就凭这些魔头虚影,即便再来千万,也破不了他法身。 左手持印,手势连连翻转,下手便不留情。 一式地藏明王大手印在半空幻化,并指成爪,朝着下方四鬼的本体抓去。 眼看这佛掌越来越近。 三个扒在洞口的绿发人,面露决绝之色,陀煞迎面跳起,暴起一掌,将裹在尸腔当中的犬煞镇杀。 三鬼手一松,从那洞口沉了下去。 一阵幽远愤恨的声音传来。 “无耻之人,摩罗神教,乃是冥界势力,效力红姬公主帐下,与你净土佛宗一无怨二无仇,为何仗着修为毁我祭坛?” “老祖身受境界压制,在人间修为发挥不出万一,你只在人间逞凶,敢不敢下冥界与我一战?” 半空中的魔神虚影,随着三鬼沉入冥界,在半空中一闪既逝。 法海也已坠入地宫。 看着地上的四具衙役尸体,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又有四人惨遭横死。 这无异于挑战佛门尊严。 心中已然怒火升腾。 “原来你等早有准备,就是想引我入冥界,正好。” 运起元神法目看去,穿越万里之距,看到冥界万里流沙,惨黄一片。 流沙当中,一道地下黄泉,汇聚成河,河水的尽头处,耸立着一座庞大的城门,万千恶鬼妖魔盘踞游荡,地上满地黄沙,看不到一丝生气,随处倒塌着巨大的石像,这些石相面目狰狞,断手断脚,就像被千军万马践踏而过。 背后是一座鬼城,城中一座血肉祭坛。 无数的绿发恶鬼,六臂天魔,围绕着祭坛大吃大喝,用人头骷髅做碗,在里面舀起鲜血。 法海在记忆中略一搜寻,便知道了这座城的来历。 冥界八国征战不断,罗刹国公主红姬,曾在数千年前联盟天魔,征伐夜叉。 此处正是夜叉国三十六城池之一,孟蚌城。 传说是夜叉征伐流鬼国皇子孟蚌,建立而成。 倒下的石像,则是夜叉三十六鬼王神像。 法海暗自掂量一番,此处虽是黄泉流域,冥河边界,不在地藏世尊的镇守之内。 如果下去,便是孤军奋战。 但此刻恢复了本尊修为,真身在此,区区流鬼城池,要收拾也是不在话下。 收了那滴罗汉金血,覆盖肉身,纵身一跃,便跳了下去。 人在半空急速下坠。 幻境中,却传来一声惨呼:“师尊,不要啊,师尊,这可是阴冥鬼界,哪怕是修行之人下去,也会阴气吞噬,折损寿元,还会遭到鬼差捉拿,你这下去,徒子徒孙也得跟着遭殃啊。” 玄空在幻境中,神智非常清醒,也看到了所有发生的事情。 当知道师尊大乘天龙,他这个小心情,就别提多么美妙。 可这时,居然跃下冥界? 心中惊骇之下,居然直接叫出了声来。 法海伸手一拂,关闭了幻境的对外视界。 “怕你就别看。” 这幽冥之地,不知天有多高,哪怕是修行高深之人,在坠落时也会失去方向。 坠了许久,心中也是微微发苦。 他本尊高居西天之上,这冥界虽然清楚,也并未来过。 坠落了不知多久,依然深不见底。 “莫非我要迷失冥界?” 如果是遁出元神,到还好办,遁光超过肉身百倍。 但有肉身束缚,太不方便。 手指一翻,运出化身幻境的那滴罗汉金血。 玄空只感觉眼前一花,便被一团金光包裹住。 “玄空,探路。” 手指一弹,玄空便以更快的速度向下坠去。 “不要啊,师尊,这里是阴司鬼蜮,徒儿如何探路?” “为师自会助你,有我罗汉金血加持,你的速度提升百倍,注意控制方向。” 玄空无奈,开始适应起飞遁的速度。 可说来也怪,有这罗汉金血包裹,玄空元神感觉异常舒适,飞速的遁光,竟让他感觉到一丝飙车的快感。 毕竟这冥界之大,不可测量。 飞了一会儿,感觉掌握到诀窍,干脆化身出金雕原形,速度又快了几分。 一路上也没什么危险,胆子大了起来。 “师尊,徒儿要加快速度了。” 振翅一扇,朝着下方加速飞去。 两人一前一后,飞了不知道多久,混浊的黑暗开始有了一丝颜色,已经看得到地面的些许黄色。 在玄空的眼里看来,就有点像驰骋在九天之上,向下俯冲。 这冥界一样有光,有一弯红色的月亮,不偏不斜的挂在半空。 照得地面昏黄中,带着一丝惨淡的红色。 只不过没有云,只是漫天黑雾。 玄空兴奋之下,刚想回头报信。 却察觉到下方一条丝线般的东西,在空中蠕动。 他的遁速多快?只不过两三秒钟,那条丝线变成蚯蚓,又变成蛇,再有两秒之后,变成了一条骷髅龙身,在黑雾中腾挪翻转。 玄空正好落在骨龙嘴前,张开龙嘴咔吧便一口咬来。 啊呀一声尖叫,玄空险险避开。 “这是什么玩意儿?” 黑雾翻转,又是一条骷髅骨龙蹿出,朝着玄空便吞。 玄空躲闪,这黑雾中不知多少骨龙,纷纷朝着他咬来。 玄空一阵绝望的呼喊:“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