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生活日常》 第一章 楔子 “爷爷,好羡慕你,每天可以惬意的过着悠闲的退休生活!”一栋花木掩映的房子里,响起一个女孩子带着浓浓羡慕的话语。 “我要是能回到你们那个时代多好,上学管分配,上班了单位还管分房,连生病都不用自己花钱!”女孩子继续念叨着。 最近她看了几本七八十年代的小说,让她对那个年代充满了向往。 女孩子口中的爷爷,正舒服的歪在竹制躺椅上,晃晃悠悠的晒着冬日难得的暖阳,此时正带着一副金丝边的老花镜,手里拿着最新出的爱疯手机,目不转睛的看着。 躺椅旁有个竹制小几,上边放着一套精致的细瓷茶具,不时伸手拿起杯子喝一小杯,旁边的女孩子很快就会往空杯里续上茶水,看起来确实惬意舒服的让人羡慕嫉妒。 陈慕西听到孙女的话,眼中闪过一抹怔忪之色,随即就又笑了,笑容牵起眼角的细纹,脸上露出可笑又可气的神色,微微坐直身体,屈指敲了下孙女的额头,说道:“乱想什么呢!让你生活在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每天连白面都吃不上,却还是吃不饱的以前试试,你就不羡慕了。” “看看你,能一天离开手机吗?让你不网购、不淘宝,没有聊天软件,每天饿着肚子,一点娱乐都没有,还向往吗?” 女孩子撇了撇嘴,想象了一下那样的生活,摇了摇头,她身边只要一没有手机,就觉得生命都不完整了,没有网络,就感觉自己和整个社会分离了一样。就这两点来看,现在似乎还是蛮好的。 陈慕西继续说道:“你啊,羡慕的是那个年代的‘知识改变命运’,你们是对那个时代有知识的人拥有的财富和权势的羡慕。” 女孩子撅撅嘴,不再说话了。 陈慕西还想再说些什么,房门被急促的敲了两下,下一秒门就被推开了,进来一个个子高瘦的男孩,男孩一进来,声音带着变声期男孩的哑,说道:“爷爷,陈小丫头是不是又烦你了。” 说完就对女孩子道:“懒丫头,姑姑说让你去厨房帮忙呢,整天就会偷懒。” 女孩子哼了一声,不满的说:“我哪有偷懒,没看到我在给爷爷泡茶吗?” 男孩顺着看过去,她的手确实在茶壶上,眼睛要移开时,不期然的看到陈慕西手里的手机,眼睛一亮,欢呼了一声,就满是喜悦的说道:“爷爷,你什么时候买的爱疯最新手机,您老可真潮,哇哇,你在玩微信!” 话音 刚落,人就窜到了陈慕西身边,话里尽是雀跃的说道:“爷爷,你会发红包不会?现在玩微信不会发红包可就落伍了。” 说完不等陈慕西应腔,就又噼里啪啦的继续说道:“这样吧,谁让我是您最爱的大孙子呢,我教你成啦!”然后二话不说的就抢过陈慕西的手机,嘴上犹不停歇的说着:“您看啊,先要连上您的□□,对了,爷爷,你哪张□□钱最多来着?” 说完又摇摇头,继续道:“这奶奶肯定最清楚,您先等会儿啊,我去问问我奶奶去。” 下一秒,人就一遛烟儿跑了。 很快,陈慕就依稀听到他喊奶奶的声音,以及低声解释的话。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男孩子就一脸喜色的跑过来了,开心的道:“爷爷,我给您老都弄好了,现在就试试看能不能发红包吧!” 把手机递给陈慕西后,眼中闪过狡黠之色,说道:“爷爷,您老可能不知道,这发红包也是有最低限额的,就跟平时开车限号一样的,最低只能发一千块钱。要不,您先给我发一个试试?” 陈慕西抬眼看了下肖似自己的孙子,笑了笑,很和气的说道:“那就试试吧!” 男孩子在陈慕西看着自己的时候,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生怕他不相信,可等听到陈慕西说的话后,脸上立马扬起十二分的笑容,喜滋滋的说道:“行啊行啊,那爷爷快试试吧!” 男孩蹲在一边,麻利的掏出自己手机,找到二维码,验证加好友,然后就眼巴巴的在一旁,指挥着陈慕西一步步操作。 等自己手机响起提示后,男孩笑得见牙不见眼,说道:“爷爷,我怎么能要您老人家的钱呢,这就是试试,我不要的。您看,这是不是很简单?哈,厨房里奶奶还让我择菜呢,我先过去了哈!” 说完,就迈着轻快的步子出去了。 女孩在边上全程看着,眼睁睁的看着哥哥骗走了爷爷一千块钱。心里的那点子胡思乱想早就抛到了脑后,仅剩下对金钱的渴望。 可让她开口让爷爷发红包,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和胆怯,虽然从小爷爷对她都很好,可她已经不是懵懂的小女孩了,随着年龄的增长,心思也变得细腻敏感,再去做这种撒娇卖痴的行为,觉得有些开不了口,还有种隐秘的羞耻感。 在她的印象里,爷爷一直都是睿智的存在,不管是爸爸、姑姑还是其他人,遇到什么事了,爷爷总能三言两语的化解掉。 而且,从记忆里,爷爷总是穿着将就体面,好似随时要参加高层会议一样,就如现在,虽然退休了,可她还是觉得爷爷穿的讲究,虽然是普普通通的衣服,上衣是黑白灰的针织毛衣,腿上是黑色的裤子,熨烫的整整齐齐的,可看着感觉就是有种别人穿没有的风采和味道。 看着爷爷明明已经六十多岁了,却如同四十多岁的面容,五官英挺,带着岁月沉淀的从容平和,还有几分儒雅之气,女孩不由想,爷爷年轻时一定是个玉树临风、美男子一样的人物。 陈慕西发现女孩子在发呆,又敲了下她的额头,笑道:“想什么呢?” 女孩子傻笑了下,眨巴眨巴大眼睛,好奇的问道:“爷爷,你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很好看?” 陈慕西也不觉得这问题难回答,摸摸下巴,反问:“你觉得呢?” 女孩子点点头,很肯定的答道:“那必须是大帅哥一个呀,肯定比现在的小鲜肉还要好看。” 陈慕西失笑,点头说道:“小丫头眼光不错。” 女孩子得意的一笑,说道:“那是自然,我继承的可是爷爷你的基因,怎么会差,那爷爷,你孙女我既然这么有眼光,您不给点奖励?” 金钱的可爱之处,还是让女孩子拿出了小时候的厚脸皮,毅然决定开这个口了。说完就觉得自己这么委婉的要奖励,可比哥哥那直白的骗,好太多了,显得既有格调又不着痕迹。 陈慕西垂眼看了下女孩子,笑眯眯的应下,“好啊!” 女孩子如获圣音,心里觉得爷爷真是世界上最最可爱的人,拿出手机,互加好友后,如愿收到最最可爱的红包!一千块钱到手,终于不用过的紧巴巴,可以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啦。 看到红包到手,女孩子心情舒畅,好话不吝啬的往外蹦,嘴上奉承道:“爷爷的眼光也是超级好呀,要不怎么会娶到奶奶那样的大美人呢,嘿嘿!” 等陈慕西坐到饭桌上时,所有的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都知道了爷爷、姥爷在玩微信,最重要的是会发红包了这一重大的消息。 大家积极性极好的参与了要红包的行列,当然,还是很委婉、含蓄的。 只是把陈慕西加进了一个个他们争分夺秒新组建的红包群里而已。 不过,这群名就起的简单直接又明了啦,什么“没有爷爷/姥爷的红包不幸福红包群”、“有爷爷/姥爷红包的孩纸是个宝红包群”、“我 们有个爱发红包的好爷爷/姥爷红包群”、“收到爷爷/姥爷的红包好幸福红包群”等等,看着这么殷殷期盼的小孩子们,陈慕西自然慷慨解囊。 一个年过下来,加上来串门的好友家小孩们,以及陈慕西兄妹几个家的孩子,红包群就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春节放假期间,不过短短几天时间,陈慕西就发出去了不知道多少个红包。 等儿女们带着孩子走后,陈慕西老伴看着手机上银行发来的一串扣费通知,心疼的不得了,很是无奈的说道:“你也真是的,明明早知道发红包不是限额最低一千,干嘛还让他们骗你?你看看,你都发出去了十来万块钱的红包了。” 陈慕西微微笑了一下,不在意的道:“我早就告诉过他们爸爸妈妈了,回去就把钱没收了,不会拿着乱花的。我就是看着他们绞尽脑汁的想要红包的样子蛮可爱的,过年嘛,不就是图个热热闹闹、高高兴兴?!” 听陈慕西这么说,老太太无语,合着这些天孩子们是白忙活、白高兴了,钱最后还到不了他们手里,随道:“我看那是你耍着他们玩,你玩的挺高兴吧?” 陈慕西带着几分神秘的一笑,伸出食指摇了摇,说道:“谁让他们想骗我来着,我这也不是高兴,就是心里舒服些罢了。” …… 第二章 给你五分钟 黑夜就像凶兽,吞下白日所有的光明和热闹,让世间变成黑暗一片。 初春的夜,犹带着料峭的寒意,呼啸的冷风席卷大地,吹在电线杆子上,发出“哗哗”的响声。 空旷的路上,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不急不缓的走着,间或抬头看看黑色的天幕,寒风中,他的身姿依旧笔直,没有半分因寒冷而瑟缩起身体。 走到一栋三层的住宅楼时,高大身影推开其中一个院子虚掩的门。 木门发出“吱呀”的轻响,屋里趴在桌子上发呆的陈慕西耳尖的听到了,立马惊慌的收回思绪,坐的端端正正的,开始认真的看起书来。 而高大身影先走到了透着橘色灯光的窗口前,朝里边看了一眼,等看到灯光下坐的笔直的小身影时,消瘦的脸上扬起一抹欣慰的笑,这才掏出钥匙去开门。 听到进门的脚步声,屋子里立马弥漫着一股陈建翎身上那如影随形的机油味和烟草的味道,陈慕西才一副刚刚听到的模样,转头看了过去,正看到爸爸陈建翎进门,口中呼着白气,正冷的搓了两下手,忙从椅子上下来,从衣服里掏出一个装满热水玻璃瓶子,递给陈建翎,说道:“爸,给你暖暖手。” 陈建翎接过,移步走到了桌子前,看陈慕西在看书,就问道:“毛笔字写完了?” 陈慕西点点头,“写完了,”说着就拿起一旁的写满了毛笔字的几张废报纸,递给陈建翎说道:“你看!” 陈建翎扶了下黑框眼镜,看到废报纸上的字体端正有致,镜片后的眼睛露出满意之色,嘴却依旧紧紧抿着,只是眉间的沉郁之色稍减,拉过刚才陈慕西坐的椅子,坐了下来,坐的时候左手顺便按了下僵硬的腰,也没有接过陈慕西写的字,而是拿起桌子上的书,问:“会背了?” 陈慕西又看了眼陈建翎手里的书,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 “那就背吧!” 陈慕西只好硬着头皮,有些磕绊的开始背了起来。 中间好几次都差点没背出来,好在最后还是完整的背完了。 等陈慕西背完,陈建翎看了眼微垂着头的二儿子,也不废话,直接说道:“给你五分钟看书,要是还背成这样,就把这些抄五遍。” 跟个被催债的杨白劳似的,陈慕西抬眼看了眼一脸严肃的爹,从五官看的出来,这是亲爹,两人是正儿八经有血缘关系的。 想想以前讨价还价 后的惨痛教训,陈慕西也不废话,听话的接过全是英文的书,立马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时间紧迫,必须要分秒必争啊! 为了自己的睡眠,陈慕西半点不松懈,飞快的又浏览的几遍,等陈建翎说“时间到了”时,就把书递给了陈建翎,开始从新背了起来,这次背的流利纯熟,和刚才俨然两个水平。 陈慕西背完后,陈建翎说了句:“不错!” 然后把书合上,交代道,“去睡吧,明天早上背过后,把书放好。” 陈慕西看看一脸疲惫的陈建翎,为了一家子的生计,他今年四十岁的年纪,常年累月高负荷的工作和生存压力,也可能是少白头的缘故,鬓角的头发在几年前就已斑白,眉间深深的印痕,让他看起来就像五、六十岁的老头子一样。 “爸,那你也早点睡!”陈慕西收起书本,虽然明天早上还要看呢,可陈慕西还是拿着去了卧室,放在客厅,万一被人看到,给爸爸扣上一个“羡慕资产阶级文化”、“走白专道路”的帽子就麻烦了,谨慎些还是随身携带好些。 陈慕西就着客厅的灯光,踢掉鞋子,爬上了床,躺进暖和的被窝后,就看到客厅的灯光暗了,然后就听到另一间卧室的关门声。 这时恰巧响起客厅座钟“铛铛铛”一连响了十声的清脆声音。 “真是瞎折腾,学那些无用的东西,简直是浪费时间,还吵得别人也睡不着。”旁边的大哥陈强东不满的低声说道。 陈慕西往被窝里缩了缩,“谁说没用的,以后会有用的。” “石头,你别听咱爸胡说,有用个p,没看你都是大早上或是夜里没人的时候才看这鬼英文嘛,哼,要是被人知道了,够咱爸喝一壶的。”陈强东话语里尽是不满。 “那你去说呗!”陈慕西随口说。 “你这个小混蛋,你找抽是不是?”陈强东本来正握住陈慕西冰块似的手给他暖呢,闻言,一把他的手扔开了,还拉开被子去了自己的被窝,嘴上犹骂着。 陈慕西忙拉紧被子,免得进来凉风,嘴上说道:“我愿意学,咱爸愿意教,大哥,你就别瞎操心了,反正你也睡不着,要不然你看看,一个房间里的楠楠,她睡的多香。” 陈强东“哼”了一声,说,“看看你这小个头,八成是学那些破东西学的,这今年都要十四岁了,还这么一点点高。” 说到身高,这简直是陈慕西的伤心处,自己今年都要十四岁了 ,身为男孩子,却只有一米四的个子。 这样的身高在同龄人中,就属于矮个子行列了,周围的孩子虽然都同样是吃的不好,穿的不好,可是个子蹿的都很喜人,除了陈慕西,再就是一米四五的刘跃了,其他人都是一米五五到一米六五的个子,还有几个一米七的呢。陈慕西站在中间,属于最低的身高水平,最悲伤的的是不少女生都比他高了。 对此,陈慕西先评定了一下父母的身高,父亲陈建翎是一米七几的个子,母亲王淑英中等身材,目测也有一米六了,大哥陈强东今年十八岁,现在是一米七几的个子了,没道理到自己这,基因突变,然后个子不高呀! 为了增加说服度,陈慕西又趁回乡下奶奶家,以及姥姥家和过年串亲戚的时候,观察了舅舅、小姨还有小叔、姑姑的身高,都在正常身高范畴。 看了一圈后,陈慕西觉得就基因来说,自己肯定是能长高的,但为了以防万一,陈慕西还是做两手准备,平时运动锻炼不能少。 当然,这也是爸爸陈建翎看着二儿子这身高发愁,给他制定了以增高为目的的一揽子计划,例如早上跑步就是其中一项。 陈慕西记得从前好像在哪看过引体向上可以长个子,他专门每天攀着房门的门框,挂在门框上,没少锻炼,可个子没见长,胳膊上倒开始有了小肌肉。 现在,又被陈强东提到个子,心里郁闷的陈慕西也不说话了。 陈强东注意到陈慕西的沉默,知道他肯定是伤心自己的身高了,前段抽风似整天悬在门框上,跟个吊死鬼似的,这段因为过年才中断了,可过节走亲戚,他的个子又被长辈拿出来关心了又关心,可想而知,这小子肯定心里不乐意了。 要不然也不会连大家提起他幼时的趣事时,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了,肯定是伤心的顾忌不了太多了,自以为真相了的陈强东也找不到安慰的话,他自己还一脑门子的烦心事呢。 “石头,你去粮站的时候,注意那个称东西的女人没?就是个子挺高的那个?”事情憋在心里实在难受,陈强东决定和弟弟分享一下。 “是不是你说的那个脸臭的像茅坑里的石头,谁都欠她钱似的那个?”陈慕西想了想,问道。 陈强东在被窝里翻腾了一下,侧过头不满的教训道:“石头同志,你怎么能这么说辛苦为人民服务的同志呢,人家那是态度严谨,你胡说什么呢!” 陈慕西有些诧异,这些可都是大哥你 亲口说的,以前每次和妈妈去一次粮店,回来都要吐槽一下那个女售粮员,现在这突然的态度转变是要闹哪样? 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可陈慕西却没心思去问,还是快些睡觉要紧,明早六点还要早起呢,多睡觉是可以长个子滴。 于是含糊的应了一声,算是自己知道了。 可陈强东却还没完,继续念叨道:“石头,你说说,你怎么能私底下这么想那个辛苦的女同志呢,那个女同志的家人要是知道了,心里该多伤心啊!以后不许这么想了,你听到没?” 说着还掀开陈慕西的被子,准备来个耳提面命。 陈慕西扭头躲开陈强东的手,哼声说道:“大哥,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些可都是你自己和我说的,我只去过没几次粮站,平时都是你和咱妈去的,我压根对里边的人没什么具体印象,就觉得他们身上好像有永远拍不掉的面粉似的。” 被问到他今天怎么了,陈强东就像被人踩到尾巴了一样,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我没怎么啊,就是随便和你聊两句天嘛,石头,你胡思乱想什么呢?算了,时间也不早了,睡吧睡吧!” 说完又跟个锅台里的烧饼似的,翻来翻去的在被窝里折腾。 困顿的陈慕西这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今天的陈强东有些反常,要知道,平时给自己暖过被窝后,他回自己被窝后,把被子一蒙,是个一觉到天明的人呀,怎么会一下子转性了呢? 于是试探的问,“大哥,你是有什么事?” 正心乱如麻的陈强东一僵,随即“哈哈”笑了两声,道:“没事啊,我今天就是不太困,你快睡吧,免得明早又要起不来。” 第三章 心情舒畅 第二天早上,陈慕西特意多看了陈强东几眼,可能是昨晚翻滚的太多次了,头发乱糟糟的,此时正眼神迷蒙的半睁着眼,完全没有心事重重、碾转一夜不得眠的感觉。 陈慕西这才松了口气,还担心他遇到什么不顺的事了呢,想想昨晚说的那个粮站女售粮员,陈慕西使劲回忆了一下,长相不太注意,对她那拽的二五八万似的的态度倒是印象深刻。 陈建翎进来时,就看到陈慕西在发呆,而陈强东已经闭上眼睛继续睡了。 也没搭理这个从小就和学习有仇的大儿子,对陈慕西招呼道:“发什么愣呢,赶快起床。” 说完就又看向帘子遮住的另一张小床,十岁的陈楠楠恰巧拉开帘子,小声的说:“爸,我马上起床。” 对于这个唯一的女儿,陈建翎倒没有像对儿子那样板着个脸,微微缓了脸色,语气也软和了几分,“楠楠真乖!” 可能是陈建翎的积威太深,陈楠楠根本没有感受到他那慈父般的温和,头都没敢抬,连忙应了。 认命的往身上套衣服的陈慕西撇撇嘴,心想着真是区别待遇,对楠楠说话总是温和许多。 陈建翎对女儿这怕自己的模样,弄得皱了皱眉,自己对这丫头一直都是好言好语的对待,想着女孩娇贵,不能打,连根小指头都没动过一下的。 可这丫头却是几个孩子中最怕自己的,反倒是挨打最多的二儿子,还是一点也不怕自己,许多时候依旧我行我素,跟块滚刀肉似的。 扭头要出门的时候,陈建翎恰巧看到陈慕西微撇嘴角的模样,哼了哼,问:“陈慕西,你撇着嘴,想什么呢?” 陈慕西一听,心说,您老人家管的也太宽了吧,连心里想什么都要管,不就是您的一腔父爱没有得到安放,至于来我这找回场子嘛。 于是把脸一整,严肃认真的道:“报告爸爸,我在想这都已经春天了,怎么还这么冷。” 陈建翎透过窗户,望了望灰色的窗外,说,“再等等,再等不了多久就春暖花开了。” 然后就继续板起脸,教训道,“穿个衣服还磨磨蹭蹭,快点起来。” “嗯,”陈慕西应着,恋恋不舍的离开温暖被窝,拿起被子上搭的棉衣、棉裤穿上,外边又罩上黑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 陈慕西的衣服全是大哥和爸爸的旧衣服改装的,样式属于中山装系列。在陈慕西的印象里,他就没有穿过新 衣服,仅有的几件衣服不是大哥穿过的,就是爸爸的衣服改小的。 下边的弟弟、妹妹再继续接着穿他穿过的衣服,不过,他们俩好一些的就是有时候衣服到他们穿时就破旧的不能穿了,所以曾给他们做一两件新的。 不过,对于式样不变,颜色单调的新衣服陈慕西也没有期待。 只是有些感慨,想他曾经一个八五后软妹子,虽然宅了些,可手有淘宝等各大购物软件在手,就算不怎么出门逛街,可衣服也没少买。 如今,沦落成了五零后不说,还是个男孩,心理上的别扭经过时间的流逝,也释然了,慢慢悠悠的过到了如今的七零年,长到了十四岁,最大目标已经退化成了每天吃白面馒头、吃肉,还有最重要的长高了。 偶尔缅怀一下曾经,也尽是对美食的想念。 曾经觉得这个年代多么多么美好,可真到了这个时代才发现,事情并不是如想象的那般美好,衣食住行的落后和紧缺,就是最大的弊端。 想想以前住的那栋红砖二层楼,上下住着十六户人,一家人挤住在十几平的房子里,而楼房背后是简陋的平房,那是做饭、放蜂窝煤和吃饭的地方。厕所都是蹲便,只有三个隔间,距离还远,每天早上七点前,那里都是排队的人群,抽烟谈笑,是每天早上最热闹的地方。 如今这套两年前入住的四十多平的套房,最便利的是去厕所不用跑出去排队了,比以前已经好了太多太多。 陈慕西觉得,幸福果然是要需要比较的。 穿好衣服,陈慕西在迈过大哥的被窝时,故意歪了下,碰了一下好似睡着的陈强东。 下一秒,陈强东就把眼睛瞪的溜圆,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乱发,火药味很浓的道:“陈石头,你又皮痒了是不是?!” 因被迫早起而心情不大爽快的陈慕西,嘴角微微扬了杨,嘴上是没什么诚意的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陈强东眼睛里想要喷出火来,半坐起身,不满的嚷嚷,“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让人讨厌的弟弟,真是烦死人了。” 说着就掀开被子,随手拿起棉衣套在了身上,就下了床。 “大哥,你忘穿棉裤啦!”看陈强东要出去,陈慕西提醒道。 “我去厕所!”陈强东郁闷的说。 陈慕西“哦”了一声,开始往脚上套鞋子。 “二哥,你不要总和大哥吵架。”穿 好衣服的陈楠楠,站在陈慕西身边说道。 陈慕西挑挑眉,诧异的说,“我们没有吵架啊!” 陈楠楠咬了咬唇,声音依旧是细细弱弱的,说道:“大哥最近心情似乎不好。” 这话被去厕所回来的陈强东听到了,眉毛一竖,就问:“我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我每天心情不知道多舒畅,楠楠,你不要不懂乱说。” 陈慕西拍拍陈楠楠的肩,“楠楠,大哥的心思你别猜,因为啊,你猜也猜不明白!” 陈强东皱皱毛毛虫一样的眉毛,把一脸笑眯眯的陈慕西推到一边去,对陈楠楠道:“楠楠,你别理老二,我好的很,快去背书吧,要不又要被罚了。” 听到“被罚”,陈楠楠忙应了一声,出门走了。 是的,陈家的孩子们,男孩要是做错事,那一定是一顿竹条串肉,加上抄书之类的惩罚,而陈楠楠这个唯一的女孩就省略了挨打这一环节,只用惩罚就好了。 可没有挨过打的陈楠楠却是兄妹四人中,最怕爸爸陈建翎的,也可能是看多了老大、老二挨打,产生的连带的效应吧! “对了,大哥,咱妈昨天好像说今天要去粮站,到时候我再好好看看你说的那个女售粮员哈。”走到门口的陈慕西,突然想起这回事,对陈强东说了一句。 刚掀开被子准备进被窝的陈强东一顿,一下子转身,皱起两条毛毛虫一样的眉毛,问,“你去干什么?就你这小个头,能帮忙拿东西吗?还是我去吧,免得你被压的不长个。” 用这样不停的提及别人的痛处嘛!等着吧,看我不长到一米八,俯视你们! 陈慕西磨了磨牙,心里怨念不已,老天真是胡来,把自己变成男孩就够坑了,可最起码的身高就不要这么吝啬了嘛,弄的自己如今走到哪都会被叔叔阿姨大爷大妈们,关切的说一句,“哎,石头这个子怎么还没长!” 这大清早的,起床气还没散呢,就又被亲哥捅了一刀,陈慕西怨念颇深,哼了哼就道:“你管的太宽了,我就要去!” 说完就出了卧室。 留下卧室里的陈强东气的直眉瞪眼,把自己扔到床上后,是一点想睡的心思都没了,担心的想着去粮站会发生的事! 一边又想,不会被那小子发现了什么吧?! 怀着对即将发生的事的无限担心,陈强东连早饭都没什么心思吃了。 和往日他胃口超 大不同,慢吞吞的喝着红薯玉米碴粥,不时瞟一眼连吃饭都比他斯文许多的陈慕西。 陈慕西自然注意到了,不过也没在意,就当没看到,心里却越发认定这其中有猫腻,也觉得饭后一定要跟着去粮站瞧个明白。 十余年的相处,陈慕西不是木头人,对家人都有了很深的感情,更别提这中间还经历了□□的窘境,以及六几年的动乱时的胆战心惊,在这样纷乱的的大环境下,一家人相依为命,感情比曾经在二十一世纪的父母家人的感情,也不差什么了。 本来,陈慕西是随口一提去粮站的事,没想到大哥反应这么异常,陈慕西就更得去看看了,免得本性敦厚的大哥被骗了,或是做什么不好的事。 “东东,你想什么呢?吃饭也不好好吃?”妈妈王淑英终于发现了大儿子的异常,开口问道。 “大哥是不是也想吃肉了?”八岁的陈小北,眨眨眼问道。 他就很想吃肉,觉得大哥肯定和自己想法一样。 陈建翎给小儿子夹了一筷子白菜叶放进他碗里,说道:“多吃些蔬菜,你以为大家都和你一样,是个馋猫。” 对待幼子,陈建翎宽容宠溺许多。 陈小北看爸爸给自己夹的都是自己爱吃的菜叶,才往嘴里放,还说着,“肯定是这样。” “你是怎么了?昨晚做梦太累了?”陈建翎话里藏着刺,开口问道。 陈慕西忍笑的扭了扭头,正看到旁边翘着嘴角的陈楠楠,两人对视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继续低头吃饭,静等陈强东和爸爸红眉毛绿眼睛的干仗。 不过,让两人失望了,面对老爸的嘲讽,陈强东的反应很平淡,没有伸脖子和陈建翎对着干,而是随口“嗯”了一声,继续食之无味的吃饭。 陈建翎心里也有些诧异,镜片后的眼睛多在大儿子身上停驻了一会儿,也没看出朵花儿来,就又道:“你没事少和那些宣传队的混小子瞎混,你也快毕业了,想想以后的打算,年纪也不小了,该思考一下你的前途未来了。” 陈强东抬头看了一眼陈建翎,皱眉胡乱说道,“我知道。” 第四章 标配跟班 因是星期天,一周唯一的休息日,大家都把一周积攒下来,没时间做的事都放在了这一天干,洗衣服、打孩子、拉蜂窝煤等等琐事,都放在这一天,所以,有句“战斗的星期天,疲劳的星期一”来形容大家这一现象。 吃过饭后,因为工厂最近在抓生产,没有休息日,陈建翎去上班了。陈楠楠在家带弟弟,而陈慕西就跟着妈妈王淑英,还有气场怪异的陈强东一块出门了。 王淑英手里除了拿着防止弄脏衣服的围裙外,还紧握着一个本本,正是家里顶顶重要的东西——粮本儿,浅黄色硬皮儿,镶着红褐色漆边儿,在“许河市居民粮食供应证”黑体字标题上叠钤着“许河市粮食局供应专用章”的鲜红印章。 而这个没有手掌大的小本本,不止管着一家人的口粮,也是粮票、油票和布票的发放凭证。 陈慕西一家六口人,每年约领布票二十尺,只能集中使用。至于油票,每人每月三两,春节增至半斤。 发放的程序也是相当麻烦,先由居民小组长挨家挨户将粮本儿收起来送到街道办事处,再由街道统一报至粮店,经核实后将布票、油票逐级发回到居民手中。每到月初的时候,一摞摞的粮本儿抱来抱去,非常繁琐,但只要票儿到手,人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没走多大一会儿,母子三人就走到了人民路上的粮站,粮站的门面不大,里边充斥着一股浓浓的面粉味道,靠内侧的墙边总是堆放着袋装的成垛粮食,销售中的粮食则分门别类地盛装在立于地上敞着口的大木头箱子里,每只木头箱子的外侧有一个连为一体的漏斗,购粮者用面袋子在这里接粮食。 粮站的售粮员不分男女都戴着白色的帽子和白色袖筒,他们的脸上、身上总像敷了一层薄粉,鼻孔、眼窝处也都是白白的。 这次,陈慕西特意多看了几眼里边的三个售粮员,一个个的都跟大爷或者姑奶奶似的,一边干活,一边阴沉着脸显得十分不耐烦,好像顾客欠了他们几百块钱八辈子没有还一样。 一直觉得陈慕西此行居心不良的陈强东,随时关注着陈慕西的举动呢,看到他眼珠子在几个柜台后的售粮员身上乱转,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心中有一丢丢陈慕西会发现的期盼,又有些隐秘心思宣于人口的别扭。 “石头,你乱看什么呢?过来帮忙!”终于,陈强东受不了了,找了个不错的理由说道。 这时候,妈妈王淑英已经在窗□□完款,正回转身观察着售粮员的 脸色,小心翼翼地将粮证和夹在硬纸板上的对账单呈上,生怕什么地方伺候得不周到,人家给自己缺了斤少了两。 售粮员搭拉着眼皮,取下夹在耳根子后面的红蓝铅笔在粮证和对账单上一划拉,再把夹着对账单的硬纸板挂到头顶的铁丝上,顺手一推,“哗”地一声就滑回收款处,然后,用马口铁制成的撮子“嚓”地一声舀起粮食,恶狠狠地倒进也是马口铁质地的凹形称盘中,震得称的刻度尺哗啦地向上一跳。 然后,王淑英还有陈强东眼睛都紧盯着售粮员的动作,站稳脚跟,微微曲腿,双手提住口袋牢牢地套在漏斗的出口处。售粮员将称盘中的粮食挖出来一些,再添上一点儿,反复几次之后,扭过称盘往漏斗里猛地一撅,没接住撒到地上的话,那就只能自认倒霉。 粮站里供应的东西分为面粉及面粉制品、大米、粗杂粮和食用油几大类,大类又分为若干小类,例如面粉分为精粉、特粉(富强粉)、标准粉、全面粉,食用油有豆油、花生油、菜籽油、香油,粮食制品主要是挂面,粗杂粮包括玉米面、大馇子、小馇子、高粱米、小豆、油麦、绿豆等。 面粉和大米属于细粮,在每月粮食比例中,所占比例很小,改善生活或者过年过节时才会吃。而且很多粮食都是陈的,例如玉米面颜色灰白,熬粥时需要放碱。即使是这样的粮食,能吃饱就不错了。 陈慕西兄妹四个是属于中小学生,每人每月十四公斤的粮食定额,陈建翎属于轻体力劳动者每月十八公斤粮食,工厂四级工的工资每月四十四块一毛钱,王淑英在副食品店上班,每月二十三块钱的工资,每月十五公斤粮食。 一家人的粮食加一块似乎不少,可是买其他东西的时候,粮票也是作为流通货币一种使用的,所以,并不是全把粮食领了,会有一部分兑成粮票,在买其他东西的时候搭配钱用。 更不要说家里有陈建翎这个顶梁柱每日辛苦,饭量自不必说,还有个陈强东这个半大小子,“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句话,可不是平白有的。 不过,好在有妈妈王淑英的精打细算操持着,让全家老小维持在温饱线上,倒是没有问题的。 “英子,和儿子一块来领粮啊?”刚松了口气的王淑英,就听到有人和自己说话。 扭头一看,看到柜台后头又过来了一个高个子的女人,脸上带着一抹笑容,让她那有几分刻薄的长相,立刻柔和顺眼了几分。 “是啊,这个月再不领粮 食,家里可就要断顿了。”王淑英同样笑吟吟的答道。 “瞧你说的,有你这么能干的人当家,你家要是断顿了,那我这不会过日子的早就喝西北风了。” 两人互相谦虚的闲聊,却把陈强东惊的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 陈慕西注意到了陈强东眼神不定的看看妈妈,再看看那个高个子售粮员,心里已经猜到大哥这异常的缘由。 心里有些感慨,大大咧咧的大哥长大了呦! 这时,粮站门口进来一个微胖的青年,一眼就看到了在一边站着显眼的陈慕西,笑眯眯的喊了一声,“二胖,你怎么来了?” 为什么这么显眼?在这个人们普遍身材偏瘦的时代,陈慕西这个微胖人士,自然辨识度更高一些。 听到这个称呼陈慕西的脸黑了黑,来人名叫杜宪,是爸爸陈建翎带的徒弟,脸盘圆圆,身材也是胖胖的,笑起来很和气的一个人。 现在人们都吃的不好,生活都在温饱线上挣扎,杜宪这模样,在大家眼中却是个一看就猜他家生活水平优渥的标志。 因为这个,他娶到了一个漂亮的老婆,可惜,现实却是他家日子也没好多少,完全被他身材的表象迷惑了。 而陈慕西同为微胖界一员,杜宪对陈慕西很有好感,他被人称呼为大胖,而他就喜欢亲切的称呼陈慕西为“胖二”或者是“二胖”,以示两人革、命友谊不一般。 现在还不是后世那“以瘦为美”的时代,陈家因为有陈慕西这个小胖孩,出门的时候,邻居们常会羡慕的看着陈慕西那白生生的可爱小圆脸,羡慕的说上一句:“石头妈真会养孩子,看看石头,长的多好。” 每当此时,同行的爸爸陈建翎或者妈妈王淑英,都会笑眯眯的谦虚两句,然后,再次出门还不忘要带上陈慕西一块。 所以,鉴于陈慕西作为陈家形象代言人的身份,他成功的摆脱了老二不被关注的情况,成了父母出门的标配跟班。 这些年演变下来,大家有时不喊陈慕西父母名字的时候,就喜欢亲切的称呼他们为石头妈、石头爸。 而这一现象,逐年下来,却开始让王淑英懊恼不已,她觉得二儿子这身高,就是这小名起的有问题害的,几度想改来着,可石头这个小名已经被广大群众熟知,改了也没什么人叫,只得这么叫下去了。 虽然如今这大环境下,大家都挺喜欢陈慕西这个白胖小孩,陈慕西如今确 实是看起来很可爱,浓眉毛、双眼皮,皮肤白嫩。 可是,深受“瘦既是美”这一观念荼毒的陈慕西,已经开始担心自己会一直这么矮胖下去,内心也一直深深的忧虑着。 渐渐的,陈慕西也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如果本人真的在意某一件事的话,旁人的看法再不同,终究只会让心里好受一些而已,心底却还是介意的。 所以,此时听到喊自己“二胖”,陈慕西就不满极了,可人家是来帮自己家来弄粮食的,只得压下情绪,笑眯眯的说了一声:“小杜哥,你来了!” 这时,王淑英也看到了杜宪的到来,一脸抱歉的说道:“小杜,你师傅又让你来了?真是的,总让你帮忙,真是太麻烦你了。” 杜宪圆圆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道:“师母太客气了,麻烦什么,这都是捎带手的事。” 说着看了看陈强东面前的装了多半袋子的布袋,走上前一步,道:“东东,这个我来背,你背二胖的那个吧,他那身高,还是别干这重活了,再压得不长个就麻烦了。” 陈慕西刚刚升起的感动,就被爱说实话的杜宪接下来的话都搅合没了,而且,没招谁没惹谁的“身高问题”再次躺枪,陈慕西都恨不得化身咆哮帝,大吼一声:“我不长个子,能怨我吗?能怨吗?” 说来,如果主观意念可以控制身高增长的话,陈慕西早就蹿高到房顶那么高了。 第五章 本性凶残 几人刚出粮站,就看到远远的走过来一个脚步轻捷,眼神明亮,脸上洋溢着愉快的少年。 来人看到粮站门口的陈慕西几人,笑容洋溢的打招呼道:“阿姨,你们也来领粮呀。” 说话轻快随和,落落大方的样子。这正是陈慕西好友刘跃,小麦色皮肤,阳光下一口小白牙毫不吝啬的宣告着他的愉快心情。 “铁牛,也来领粮?”王淑英说着皱了皱眉,奇怪的道:“就你自己?” “我爸一会儿过来,让我先来排队。” 王淑英点了点头,这会儿粮站的人确实多了起来。 “石头,一会儿我和大宝一起去你家找你啊!”刘跃对怀里抱着一小袋面粉的陈慕西道。 陈慕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妈妈,说,“那你们快点。” 刘跃不在意的摆手,道:“放心!” 然后又对王淑英笑眯眯的打了声招呼,就钻进满满都是人的粮站了。 等刘跃走了,王淑英摇头叹气道:“这孩子的个子怎么也没见长?!” 深知师父、师母对二儿子身高担忧的杜宪,听了王淑英的感叹,瞅了眼人矮身胖的陈慕西,不在意的说,“师母不用担心,男孩子嘛,开始长个子的话,那蹿的是很快的。到时候,你别心疼你辛苦存下的布票就行。” 被杜宪这么一说,王淑英也笑了,“我巴不得给他们用了呢。” 说的时候捎带着看了眼不知在想什么的陈强东。 等把粮食搬回家,杜宪就急匆匆赶去厂子了,他也是被走不开的陈建翎偷偷派出来帮忙的,还要赶回去上班的。 王淑英也没留他歇会儿,这段工厂抓生产忙得很,只说让他明天中午来家里吃饭。 没一会儿,陈家的院子外边就传来高宝的大嗓门,“石头,快出来!” 陈慕西和妈妈打过招呼后,就赶忙跑出来了。 院外正站着高个子的高宝,还有矮一截的刘跃。 三人可说是从小一块长大,关系很好,而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却是个乌龙。 陈慕西小的时候,自觉自己骨子里是个大人,所以,在有次他看到一直羽毛湛白鲜亮的大鹅在攻击小朋友时,立马就迈着小短腿提了根木棍,就上前去拔刀相助了。 没对自己有清醒认识的陈慕西,自然碰了灰头土脸。 不但没有 拯救于小朋友于水火,还把自己折了进去。 而他也第一次认识到,鹅简直就是家禽界的黑、社会,和胆小的鸡鸭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鹅的本性十分十分之凶残。 当时,大鹅追着陈慕西围着刘跃家房子跑了三圈,有着不咬到人誓不罢休的精神,最后因着陈慕西人小腿短体力差,大鹅愣是占着有翅膀会飞的优势,扑棱着翅膀,咬上了陈慕西的一块肉,可是还不是单纯的咬一口而已,这就体现出了鹅最最凶残的一面,它是咬定后就不松口,然后咬着转圈圈,那可是穿着薄薄短裤的夏天呀! 事过十余年年,陈慕西现在想想还觉得腚疼。 不过,虽然第一次的时候场面混乱,羽毛横飞,三人也都狼狈不堪,可也因着这共患难的经历,三人迅速成了好友。 事后,陈慕西才知道,那只鹅是刘跃家的,父母留他看家,结果他突发奇想,想要骑鹅玩。 那样凶残的存在,又怎么会让他得逞? 那只鹅狠狠的咬了刘跃几口,作为囚禁它,以及企图摆布它的惩罚,然后就撇下无还手之力的刘跃,得意的扑棱着翅膀,大摇大摆的扭着肥屁股出了刘跃的家门。 眼圈红红的刘跃一看,这怎么行,要是父母回来,看到鹅跑了,还不得挨打? 于是忙跟出去想把鹅大爷赶回家。 可是,出门就看到鹅在大展神威,和高宝缠斗在了一起。 当时正是上班时间,各家都没大人,可谓叫天天不应,然后就被路过的陈慕西看到了。 接着就是三小孩大斗凶残鹅的场面,鹅凭着翅膀优势,扇动着翅膀一边掉白毛,一边影响视线,三人完败,还被鹅乘胜追击,个个击破。 后来,可能是老天也看不下去了,派来了正好下夜班的白衣天使,刘跃的妈妈拯救了三人。 刘跃妈妈把一身土,惨兮兮的三人领回家,看了伤处,抹了药后,询问刘跃后才知道,原来是刘跃新看了《尼尔斯骑鹅旅游记》这本童话故事,才有了想骑鹅的想法。 刘跃不知道童话都是骗人的,刘跃妈妈也没有拆穿,只让他离鹅远点。 而那只鹅好像眼神有问题,应该是看人都比它小,此后,那只鹅时不常的就冲出笼子,奔向广阔的天地,每每逃出来,见到人,不管大人、小孩,都大无畏的扑棱着翅膀冲上去,接着就是一场人鹅相斗的场面。 迅速的,此鹅的凶 残就开始远近闻名起来,当它昂首挺胸的走在路上时,小孩都是绕行,俨然成了附近街头的一霸。 大鹅的猖狂举动,很快就引起了大家的公愤,纷纷让刘跃妈妈把这只鹅杀掉,要么就关好,不要让它出来祸害人。 那段时间,因为家有凶鹅,让性子略清冷的刘跃妈妈,给人道歉陪笑脸的,都让人忘记了她本是个不爱笑的人。 一直不舍得杀那只鹅是因为虽然它爱惹祸了些,可本职工作做的极好,每天一个青皮大鹅蛋,天天不落下。 可是,无奈它太能惹祸,加上刘跃在旁边煽风点火,刘跃妈妈最后忍痛,让刘跃爸爸在某一个万里无云的晴朗早上,结束了大鹅彪悍的短短鹅生。 杀它的时候,刘跃开心的拿出过年珍藏不舍得玩的鞭炮放了两个,还邀请陈慕西和高宝,以及几个饱受鹅欺负的小朋友,亲眼见证了鹅的死去,也算了了一桩恩怨。 当时陈慕西在一旁看着,心里颇不是滋味,自觉是个文明人的陈慕西,原谅了大鹅,还默默的为这次威武的鹅默哀了三秒钟。 这种小伤感没有维持多久,在刘跃妈妈留下他还有高宝吃饭时,闻到大锅炖鹅的诱人香味后,就把乱七八糟的情绪扔到了天边,毫不客气的把鹅翅膀吃进的腹中,还别说,上边的小肌肉吃起来很有嚼头,滋味极好。 这时候,陈慕西也才明白了鹅咬人极疼的缘由,它嘴里一口小牙,舌头上还有一排排小齿。有这么好的秘密法宝,难怪鹅比鸡鸭威武霸气呀! 不过,虽然这只鹅死了,它的鹅宝宝继续为刘家餐桌上提供着鹅蛋供应,这只鹅的后代没有继承它的性格,性子温顺的不得了,满足了刘跃想骑鹅的想法,只是这些鹅却懒惰许多,两三天才下一颗不很大的蛋,可能是鹅宝宝们对人类的另一种无言反抗吧! 陈慕西三人走在路上,个子一米六七的高宝,低头对身高差不多的陈慕西和刘跃认真交代道:“一会儿你们两个就负责偷袭,可别冲到前边,造成人员伤亡就不好啦。” 刘跃听了点点头,然后就仰头叹息道:“老天难道是妒忌我优秀,才给我这么多磨砺吗?!” 陈慕西和高宝相对翻了个白眼,这小子又开始自恋了。 高宝作为铁三角中的身高担当,是个很有义气的孩子,听了刘跃的话后,没有如陈慕西一般没搭理他,而是拍拍刘跃的肩膀,安慰道:“你这么优秀,老天一定会让你长高的,不会让你一直 矮下去的。” 刘跃抬头瞪了一眼已经一米六七的高宝,二十二厘米的身高差距,真是让人落泪的大呀,和高宝说话都要仰头才行! 内心郁卒的刘跃扯了个名为冷笑的笑容,抬起下巴,理所当然的说,“这还用说,是必须的。” 陈慕西在一旁慢悠悠的开口,道:“大宝长的高是因为他爸爸妈妈个子都高,他的三个姐姐身高在女孩里都算高的,可你就不一定了,虽然阿姨高,可叔叔并不很高呀!” 刘跃听了,眼神一凶,目露凶光的道:“陈石头,你信不信我和你绝交?!” 陈慕西耸耸肩,感叹道:“这年头,就是说实话的老实人吃亏呀!” 这边三人打打闹闹浑然不像是要去打架的,而家里的陈强东在听了妈妈说的话后,立马就满脸通红,呼吸急促紧张了起来。 陈强东双眼盯着妈妈王淑英,声音有些颤抖的问,“妈,晚上我要相亲?你没骗我吧?” 王淑英看着儿子这没出息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存了两分逗弄心思,道:“可能是我记错了,不是你。” 陈强东高叫一声,跳了起来,抱住王淑英,道:“您老就不要卖关子了,这么严肃的事妈你严肃点儿。” “是是是,晚上你和粮站王阿姨家的女儿杨静见面,就在你杜大哥家。”王淑英笑眯眯的说道。 又听妈妈说了一遍,陈强东的脸就又多红了一个色号,刚开始是浅红,现在已经是深红了。 陈强东皱起眉毛,有些紧张的看了看自己,征询问道:“妈,那我到时候穿什么衣服?” 王淑英没觉得他身上的衣服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就穿你身上这件吧,黑色看起来精神。” “这件衣服脏了。”陈强东指了指袖子上连小米粒大都没有油点说道。 王淑英摇摇头,觉得儿子脑袋有点不清醒,伸手拍了下他的额头,道:“别说胡话!” 第六章 铁石心肠 陈慕西到中午饭点才回家,开始往饭桌上端饭时,陈强东从卧室走了出来。 没有如平时那样过来帮忙,而是皱着眉头,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重重的坐在了椅子上。 接下来,不等陈慕西问这个素来心宽的大哥怎么了,陈强东就用行动诠释了“坐立不安”这个成语。 坐在椅子上动来动去的,在椅子上坐了还没两秒钟,就站了起来,还不好好站,就跟没骨头似的歪靠在墙上,腿不停的抖啊抖。 “大哥,你身上有跳瘙吗?”陈慕西开口问道。 “烦着呢!别理我!”陈强东皱眉说道。 陈慕西还没再说什么呢,从厨房出来的陈楠楠,悄悄扯了扯陈慕西的衣角,给陈慕西使眼色,陈慕西挑挑眉,和楠楠走到离陈强东远些的地方。 陈楠楠才悄声说道:“二哥,大哥今天晚上要和粮站王阿姨家的女儿相亲,他似乎不大高兴。” 原来是这样啊,陈慕西了然,不过他这样可不是不开心,明明是太在意了嘛!陈慕西忍笑,也压低声音,小声道:“在哪见面?到时候咱们也去瞧瞧。” 陈楠楠轻摇了下头,“咱妈肯定不让的,已经说了,晚上让咱们俩哄小北睡觉呢。” “你们俩在偷偷嘀咕什么呢?”突然,背后响起陈强东的大嗓门。 这一嗓子把陈楠楠吓的抖了一下,陈慕西也被吓了一跳,还有什么在偷偷背后说人的时候,被当事人发现更让人心惊肉跳的事?! 不过,感觉到楠楠抖了一下,陈慕西仿佛找到了尚方宝剑,安抚的拍拍楠楠的肩膀,不满的对陈强东数落道:“大哥,你说话那么大声音干嘛?看把楠楠吓的,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的!?” “你们要是不做亏心事,会这么害怕吗?”陈强东瞪着眼睛说道。 “大哥,我们没有做亏心事!”陈楠楠小声辩护道。 “就是,我们都是正直无私的好少年,大哥,你不要诬赖人。”陈慕西说的理直气壮。 陈强东斜睨了一脸正气的陈慕西,撇撇嘴说,“你口中说的正直无私,那说的是楠楠,你?看不出来。” 这简直就是对自己人格的怀疑,陈慕西眉毛一皱,正要开口说话,不知什么时候跑回来的陈小北就大呼小叫的嚷道:“妈妈,你快过来呀,大哥和二哥要打架了!” 三人说话声音都不大,而厨房是在院子里靠 墙的地方另搭的地方,距离有些远,是以,被陈小北这么一喊,王淑英还真的以为两人打起来了呢。带着围裙就跑出了厨房。 陈强东和陈慕西正瞪着陈小北呢,看到妈妈跑过来了,陈慕西嘻嘻一笑,道:“妈,你别听小北胡说,他说着玩呢,我和大哥怎么会打架!” “就是,要打架我也不和老二打,就他这样的,伸伸手就推倒了,有什么意思!”陈强东也说。 王淑英看看老实的跟个鹌鹑似的小儿子,摸摸他的头,道:“先和你哥哥姐姐玩会儿,一会儿就吃饭,再这么顽皮,小心我告诉你爸,让他拿戒尺打你。” 对爸爸的戒尺抱着深深敬畏的陈小北,立马点头如捣蒜,还不忘捧上乖乖的笑脸一个,抱着妈妈的腰身,撒娇道:“妈妈放心,我是乖孩子,你不要和爸爸告状。” 王淑英笑眯眯的揉了揉陈小北头上的短毛,道:“就你嘴甜。” 然后又对陈慕西三人叮嘱道:“好好陪弟弟玩,不许打架。” 等王淑英出去了,陈强东揉揉头发,喃喃自语道,“我怎么摊上这样的弟弟啊!” 一个惯会装模作样,一个擅长撒娇卖痴,简直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啊。 这时,陈慕西对陈小北笑眯眯的招招手,说道:“小北,过来,二哥和你玩。” “不去,我要和姐姐玩。”陈小北同学态度坚决。 “那你也要过来呀,你姐姐不是在这呢?放心,我还不稀罕和你一个流鼻涕的小屁孩玩呢。”陈慕西晓之以理。 陈小北歪头想了想,就迈起小短腿走了过去,反正哥哥们要是欺负自己,自己再大声喊妈妈过来就是了,谁怕谁啊。 “姐姐,我们还玩翻花绳吧。”走到陈楠楠面前,陈小北说道。 “好啊,你小子,竟然学会了打小报告!”陈强东一把提起了陈小北,哼声说道。 感觉到自己离开了地面,陈小北张嘴就要开始叫,陈慕西适时慢悠悠的开口,“小北,你最好不要喊咱妈,喊她她也不会过来的。” 陈小北住嘴,瞪起圆溜溜的眼睛,“我不信!我就要喊。” “妈~”另一个妈字还没出口,陈强东就手疾眼快的捂住了他的嘴,凶巴巴的说,“陈小北,你再出声,我就不客气了。” 陈慕西在一旁插嘴道:“不用客气,这小子就是欠揍,大哥,我看就打他的屁股好了,那肉 多,打起来最疼。” 陈慕西自那次遇鹅事件后,就决定忘记自己曾是个大人的事,慢慢的开始享受起童年来,不放过身为小孩子的乐趣,既然成了小孩,再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有什么意思? 就算陈慕西志向远大,可环境也不允许,如果身携空间在手的话,还可以种个田,养着鸡鸭,改善伙食,无奈他没有这项福利。前世就是个平凡宅女一枚,因为平时都是宅在屋里,连个男朋友都木有,就算如今重获新生,也做不来拯救地球的伟大事迹,只能老老实实的把握现在了。 不是有句“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的?又何必总纠结于过去,陈慕西想开了后,也就放开了性子,不知道骨子里是不是就是个小孩,爬树下河掏鸟窝,陈慕西玩的不亦乐乎,如今,早已经乐在其中了。 而陈小北作为家里的老小,最受父母宠爱,这小家伙又惯会看人脸色,打小报告的事更是没少干过。 要是能给他些教训,让他以后改掉坏习惯,不管是对大家还是对他,都是很有好处的。 陈小北被两个哥哥威胁,委屈的不得了,眼睛里立马蓄满了眼泪。 可两个铁石心肠的哥哥毫无愧疚怜悯之心,连根眉毛都没动,这下,陈小北是真想哭了。 还是楠楠这个当姐姐的心软,终于看不下去了,“大哥,二哥,小北下次不会了,你们就别打他了。” 听到陈楠楠的话,陈小北眼睛瞪的大大的,看起来无辜又可怜,忙不迭的点头,以示自己的态度。 陈强东有些迟疑起来。 陈慕西却开口道,“少在这装可怜,男子汉大丈夫,动不动就哭鼻子,陈小北,你羞不羞?” 陈强东也皱起了眉头,这小子的眼泪是有些多,楠楠虽然胆子小些,说话也声音小小的,可楠楠平日也没有如这小子一般爱哭呀! 陈强东记得自己小时候就没哭过,额,那是因为陈慕西从小就不怎么哭,某次他好奇一问,就得知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的话,此后陈强东一直谨记在心,奉为座右铭。 陈强东自然不知道陈慕西内芯是个成年人,虽是小孩模样,可哪会真如小孩似的整天哇哇大哭?! 不过,现在突然发现小弟有爱哭的毛病,陈强东觉得,身为家里的老大,他有责任有义务教导弟弟改掉坏习惯,做个不哭鼻子的好孩子。 于是,接下来,陈强东就把脸一板,开始 认真教育起陈小北来了。 从思想道德到精神文明建设,说的那是抑扬顿挫,头头是道。 陈慕西看大哥又犯起好为人师的毛病,好笑的摇摇头,陈强东皮肤微黑,属于麦色,不算黑,但在四兄妹中算最黑的,遗传了父母的好相貌,看起来仪表堂堂的一个大小伙子。这把脸一板教训起人来,看起来颇有爸爸陈建翎之风! 陈强东早就松开了陈小北的嘴巴,这是亲弟弟,再怎么着也不能真的虐待不是。所以,当陈强东滔滔不绝的说大道理时,陈小北早忘了吼一嗓子,让妈妈过来解救自己,而是微张着嘴巴,愣愣的看着陈强东。 也没有见过自家大哥这一面的陈楠楠,瞪大眼睛看着陈强东,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名为激动的情绪。 陈强东爱说教,可以前教育的对象就陈慕西这一个人儿,而陈慕西又是个不听他叨叨的人,这让陈强东很没有成就感。 所以,陈强东早就熄了这个小火苗,因和陈慕西差四岁,陈慕西小的时候,差不多都是他带的,所以格外亲近些,到六零年陈楠楠出生的时候,那会儿正是困难时期,吃饱都是问题,楠楠身体又弱,更不要说陈楠楠从小就是个乖孩子,陈强东也没有了用武之地。 到有陈小北时,从小就被妈妈宝贝的厉害,相差十岁的年纪,他总不能对着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娃娃说教,教育他不要尿床吗? 如今,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自己不过随口说了几句,弟弟妹妹都这么捧场,陈强东恍若找到了人生的价值,心里像是照进了一束太阳,瞬间明亮无比,情绪高昂的陈强东清了清嗓子,打算好好展现一下自己的口才。 恰巧,下班的陈建翎背着手进门了,看到小儿子、女儿四十五度仰头,红着小脸,看着大儿子,大儿子脸上春风洋溢、笑容满面的模样,而二儿子则在一旁翘着嘴角,看着三人,也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你们干什么呢?”看孩子们明显在说着什么,陈建翎好奇的随口问了一句。 陈强东脸上的笑一顿,心里有些失望,遂若无其事的说,“没干什么。” 第七章 区别待遇 下午,吃过饭后,陈慕西本来打算去找顾老呢,结果被爸爸陈建翎告知,他老人家在厂子里忙呢,并不在家。 无事可做的陈慕西想看新淘的《说岳全传》,可却在高宝家看不了,又不想跑去高宝家,干脆拿出笔墨,继续练自己的毛笔字。 现在的生活,除了看书写字,也没了其他娱乐活动,听个收音机都没有,家里唯一会自动发声的就是那个座钟了。 陈强东吃过饭就跑出门了,没有如以往一样到晚饭时才回,而是一反常态的没多久就回家了。 还以为屋里没人呢,进门看到陈慕西在写字,陈强东诧异的道:“就你自己在家?怎么没有出去玩?咱妈呢?” 陈慕西放下毛笔,对自己如今的字很满意,道。“咱妈下午又去店里了,好像有批鸡蛋到了,让去帮忙。” “哦!”陈强东随口应了一声,就坐在了椅子上,仰头看着房顶,不说话了。 从新给自己换了一张报纸后,陈慕西一边给毛笔蘸墨,看大哥少有的这么安静,陈慕西一边开始写字,一边问道:“大哥,你是不是喜欢那个杨静?” 上一刻还安静的陈强东,猛地一下就坐直了,目光坚定的问,“谁说的?你别胡说!” 陈慕西摇摇头,惋惜的说,“我有次似乎看到她和一个男孩走的挺近,我还以为那个人是大哥你呢,原来不是啊,那就可惜了。” “什么时候?在哪?你怎么不早说!”陈强东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噼里啪啦的问道。 看到陈强东这紧张的样子,陈慕西“哈哈”大笑出声,边笑边道,“明明喜欢这个杨静,大哥你还不敢承认!”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的陈强东,咬牙切齿的迈前一步,心里狠狠的想,这次一定一定要让这小子知道知道,家里谁才是老大,休想让自己饶过他! 陈慕西一看陈强东这样子,忙捂住笑疼的肚子,立马跑开了,虽然他有一点点小胖,可是却是个灵活敏捷的微胖人士。 当然,这灵活少不了陈强东的功劳在里边。 陈强东这次是铁了心不放过陈慕西,是以,根本就没有留力,他一米七几,陈慕西一米四,单就腿的长度来说,陈慕西这根本就是作死。 “大哥,我可以帮你让杨静喜欢你。”在陈强东抓住陈慕西衣服的那一刻,陈慕西急忙说道。 果然,陈强东带着怀疑的问,“真的 ?” 陈慕西忙不迭点头,“当然是真的,大哥,你想想,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刚才就骗了!” 陈慕西摆摆手,道:“我要不这么说,你还不承认你喜欢人家呢,我这是试探,要不然我怎么帮你?” “那你说说看!”虽然有时候这个弟弟有些恶趣味,但说的话还都是很有道理的,陈强东于是说道,决定先听他说说看,然后再算账。 陈慕西看了一眼肩膀上的手,意思不言而喻。 “你先说了,对的话,我再松开。”陈强东说,表明了不见兔子不撒鹰。 “你不松开,我就不说了。”陈慕西也不是轻易妥协的。 “你……” “大哥,时间不早了,快松开,你别耽误时间。”陈慕西好心的提醒。 到底还是心里的渴望占了上风,陈强东松开了陈慕西的衣服,带着点怀疑的催促,“快点说,敢糊弄我,你试试!” 一心想相亲成功的陈强东,完全忘了陈慕西才多大?就算曾偷听到顾爷爷对陈慕西“天资聪颖,性子疏懒”的评价,知道他脑袋聪明些,可又怎么会知道这些连他都不知道的问题?! 不过,陈慕西好歹也是经历过两世的人,前世虽没把自己嫁出去,可相亲的经验丰富呀!客串一下相亲指导,还是勉强可以的。 “说起来,其实也很简单,大哥,你想呀,你最先关注杨静的时候,是不是因为她长的漂亮?” 陈强东的脸有些红,但还是点点头,梗着脖子问,“那又怎么样?” 陈慕西一笑,圆圆的如糯米团子似的脸,眼睛亮亮的,就跟观音旁边的大号童子一样。说的话却是头头是道,“所以,大哥你要是想让人家也喜欢你,你就得好好捯饬捯饬。” 说到这一顿,遗憾的道:“现在还是正月里呢,剪不了头发,大哥你这头发有点长了,短一些看起来精神。” 被陈慕西一说,陈强东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想他刚才去找朋友们看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他们都说没问题,正有些苦恼呢。结果被自家弟弟一说,陈强东也觉得头发有点长了,把自己的浓眉毛,双眼皮的大眼睛都快遮住了,用弟弟的话说就是:太影响颜值了。 陈强东在心里又把自己有这么一个聪明的弟弟,暗自欣慰高兴了一番,这其中一定离不了他的教导呀! “大哥,你穿你那身军便装吧,身上的这件衣服有点大,没有那身穿着精神。” 陈慕西不知道陈强东把他的经验之谈,划成了他自己的功劳,开始对大哥的着装提出指导意见。 陈强东垂眼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点头,是有些大,这是妈妈想着他正在长个子,特意把衣服做长的,就是担心刚上身没几天,衣服就小了。 衣服虽然是去年做的,可还新着呢,平时不常穿,也就是过年才穿的。 “那我换上军便装好了,用带帽子吗?”陈强东俨然已经把陈慕西当成了服装顾问。 “不用,把头发梳一下就好了。” 陈强东拨了一下头发,想照一下镜子,可屋里没有镜子,家里唯一的镜子,还是父母结婚时买的,放在院子里的窗台上,方便全家人使用。 “我去外边先把头发梳一下。”陈强东说了一句,就跑出去了。 陈慕西就继续写字,过了半个小时,座钟都响过一次了,陈强东还没有过来,正好陈慕西也把今天要写的字写完了,就去院子里看看,这位大哥是打算种头发吗,半个小时还没弄好。 结果就听到厨房里妈妈训斥大哥的声音。 陈慕西忙进厨房一看,立马明白了,陈强东的头发油光发亮的,看的出来他是把家里炒菜的油,均匀的涂抹在了头发上。 而看他头发的油润程度,估计一顿炒菜的油都在上边了。 王淑英到家,一进院子就看到大儿子在镜子前照啊照,走近些就看到了他手里的油瓶子。 这还得了?!王淑英素来节俭,家里每顿要吃几斤几两粮食都是算着来的,更别提数量不多的油了。 看到大儿子这败家的举动,可把王淑英气的够呛,可还记着“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二儿子在屋里写字,顾及大儿子这个做大哥的面子,揪着陈强东的耳朵就去了厨房,开始对他实行家庭教育。 声音不大,是以,在屋里的陈慕西根本没有听到半分。 看到陈慕西过来,王淑英抚额叹气道:“你们一个个的,可真是不让人省心啊,我急着出门,一下没注意,忘记把油锁起来,就给我出幺蛾子!” 说完又瞪陈慕西,“石头,我就是让你这样看家的?连一点油都看不住!” 陈慕西扯扯嘴角,心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哪里知道大哥打上油的注意了! 不过面上露出无敌的可爱笑容,走过去说道:“妈,不就一点油嘛,大不了咱们两顿不炒菜好了,不是还有辣椒酱的?我觉得就很好吃,吃起来又快又方便!” 王淑英斜了两兄弟一眼,说,“既然辣椒酱那么好吃,你和你大哥这一星期就吃辣椒酱好了,差不多也能省下你大哥今天用去的油量了。” 啊!还要连坐呀?!可看了一眼被训的瓜兮兮的自家大哥后,陈慕西立马认同得点了点头,附和的说,“应该的应该的!” “行了,东东,你们都滚一边去吧,看着你那头发我就心口疼。”王淑英皱眉摆手说道。 陈慕西看到了案板上的鸡蛋,眼睛一亮! 王淑英哼了哼,说,“今天晚上炒鸡蛋。”接着话题一转,“不过,你们俩就别想了。” 陈强东的眼睛动了动,然后就不舍的别开了眼。 “唉!”想到软软香香,金灿灿的葱花炒鸡蛋就这么吃不到了,陈慕西有些失落。 过年的时候家里的伙食比平日好很多,经常还能吃到肉,而尝过肉的味道后,这过完年后,没有肉的日子就分外难熬起来。 好不容易妈妈他们副食品店收上来了鸡蛋,因鸡蛋运输都有的合理损耗,可许多时候合理损耗额有多余的,节俭的妈妈也能拿到了员工福利,买便宜鸡蛋,来改善家里的伙食,可是,这么难得的机会,却吃不到! 晚饭时,鸡蛋和葱花混合在一起的好闻味道一直萦绕在鼻端,还有一个陈慕西兄弟俩个都喜欢吃炒土豆片。 可是,两人却只能看着,拿着黑乎乎的窝窝头,就着面前的一小碟辣椒酱往肚子里咽! 灯光下,陈强东的头发散发出菜籽油的特有味道,显得乌光发亮! 家里的其余人,在看到陈强东那蚂蚁看了,都要上吊的油的发亮的头发后,都是一副了然的神色,对于饭桌上遭受的区别待遇,毫无同情之心。特别是陈小北,每一口都吃的特香,嘴巴里塞的满满的,不时还一脸幸福的说上一句,“妈妈,今晚的菜真好吃。” 第八章 棍棒教育 陈慕西和大哥两人这顿饭,吃的就像“小白菜呀、地里黄呀”唱的那么的悲伤,而家里其余人就如歌里“今天就是好日子”的美好。 而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爸爸陈建翎今天晚上吃饭吃的极慢。他不放筷子,吃的如同嚼蜡的陈强东和陈慕西也不能走,要不然那不是就像落荒而逃了?! 两人嚼着拉嗓子的养生粗粮窝窝头配辣椒酱,看着家里人吃的有滋有味,就跟地主家的长工似的,显得悲凉又可怜。 可陈建翎还不满足,时不时的问陈慕西一些学习上的问题,还不是简单的,全是深奥的问题。所以,陈慕西在被辣椒酱辣的窜眼泪时,还要应付自己老爹的刁钻问题,身体和心理上的双双夹击。 陈慕西真想说,大哥往头发上抹油,真的不是我的主意,全是他自己的点子呀,惯性思维要不得啊! 陈强东不时的看一眼,一脸便色的弟弟,明智的没有伸出援住之手,不是他不够义气,实在是,实在是爸爸问的那些问题,他根本不懂,完全是有心无力。 一顿饭吃下来,陈慕西是身心俱疲!心里默默后悔,不该在小的时候,显露出一点不同来的,不过是不爱哭、不尿床、不会爬直接会走,就被老爸多加了关注,因为怕他有毛病,经常会掐他一下,担心他是不是没有知觉才不会哭的。 陈慕西一个骨子里的成年人,让他四肢着地,爬开爬去,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羞耻感忍不了。 而陈建翎试过多次,知道陈慕西身体健康后,才放下了心。 渐渐接受了自己有个异于常人的儿子后,某次抱着试试的心思,在教大儿子背诗的时候,也让年仅两岁的陈慕西学习了一下,没想到,得到了意外惊喜,小慕西学的很快。 生下陈慕西的时候,正值支援西部,陈建翎一心想去,却因陈慕西的出生耽误了,为了照顾老婆幼子,只得进了厂子,所以,给二儿子取名慕西,意为羡慕那些支援西部的人。 一直觉得二儿子来的不是时候,挡住自己奔向广阔天地的机会,却没想到这个孩子这么有聪明,陈建翎对于自己没有去上大学的事,心里一直十分介怀,为此生憾事。看到儿子是个好苗子,就投入了极大的热情。 可陈慕西这个懒货,对学习的热情不大,吃吃睡睡才是真爱,况且,一个两岁的小孩爱睡觉,不是十分正常的事吗? 万万没想到,却被老爸的师父顾老,给出了“天资聪颖,性子 疏懒,需好好磨砺,方可成才,否则极易误入歧途”的评语。陈建翎极敬重这个师父,立即把这话谨记在心,对小儿子的教育愈发严厉上心起来。 而陈慕西一点不知道,爸爸突然严厉起来的态度是为什么,稍稍偷懒,或是没有百分百的完成任务,必定是一顿好打。 陈慕西简直想死,前世,自己父母从没有动过自己一根小指头,这怎么从活一遍,就要遭受棍棒教育?! 不过,这样的教育方式对于陈慕西这个骨子里的懒虫,效果那是立竿见影的,犯了错误后,在知道撒娇卖萌无效,还是逃不过挨打的结局后,陈慕西立刻痛定思痛,端正态度。 陈慕西一直觉得,爸爸陈建翎像是在自己身上装了监测器一样,一觉察出自己稍有余力,隔不了多久就会学习加大难度,半点不给陈慕西放松的机会。陈慕西万分纳闷,自己平时明明都是一副学习很吃力的架势呀,老爹是怎么透过表象,看出本质的? 在前几年,高考突然中断的消息出来时,陈建翎就仿佛看不到了方向,一下子消沉了许多,读书无用论大行其道,陈建翎对孩子们的教育也不大上心了。 看到爸爸眉间的沉郁之色,早就养成了习惯的陈慕西坚持了下来,既是不忍看爸爸消沉,也是明白,知识在自己脑袋里,是谁都夺不走的财富。 吃过饭后,大哥陈强东就和父母一块去杜宪家了,今晚的相亲地点就在那里。 出门前,陈建翎多看了陈强东的头发好几眼,最后什么也没说,领着他出门了。 相亲的时候,是要双方父母双方都在场的,陈建翎特意昨天和人调班,就是为了出席今天大儿子的相亲。 “小北,你还不困吗?”剩下三人的家里,陈小北正精神头很好的在玩,陈慕西终于忍不住问。 他好奇,太想去看看大哥相亲的场面了,前世相亲多次,都是单刀赴会,没有见过这种父母都在场的场面,而且,自家大哥那么在意今天见面的女孩,陈慕西也蛮想知道对方是什么样子的。 这想法就如野草,不停的疯长,控制不住! 看小北还没有半点困意,陈慕西忍不住多问一句,只希望这小子赶快睡觉,这样自己就可以去一探究竟了。 陈小北眨眨大眼睛,得意的晃晃小脑袋,说道:“我一点也不困,我要等咱妈回来一起睡。” “爸妈他们还要很久才回,你平时不是吃过晚饭,玩一 会儿就去睡的?早点睡吧!”陈慕西说道。 “我不,别以为我不知道,二哥你想去杜大哥家。”陈小北眼睛亮晶晶的说。 陈慕西眯眯眼,问,“你知道?所以故意不睡?” 陈小北半点没有隐瞒的意思,诚实的点点头,然后为了防止陈慕西打他,赶忙抱紧了旁边的陈楠楠。 陈慕西突然笑了起来。 陈楠楠看到二哥笑了,觉得他肯定是被气疯了,要不然怎么着也不该露出笑的表情的呀,“二哥,你想去就去吧,我在家和小北玩。” 陈慕西摸摸楠楠的头,这丫头总是懂事的招人心疼,然后把头一转,对楠楠身后的小北笑眯眯的说:“小北,你不是睡不着吗?那哥哥姐姐就陪你去找爸妈好了。” 妈妈走之前就交代过他,让他在家乖乖听话,不许胡闹。他要是跑去了,铁定要挨打。于是陈小北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拒绝道:“我不想去,我就在家玩。” “小北你不是喜欢漂亮姐姐吗?杜大哥家就有一个哦,以后你要叫她大嫂的,你想不想知道她是谁?”陈慕西道。 “我不要大嫂,我有姐姐。”陈小北态度有些松动,眼珠子转了转,说道。 陈慕西晃晃手指,“这个你可决定不了,大哥想要就行了。而且,你知道大嫂的意思嘛?” 陈小北昂昂脑袋,“我当然知道,就是大哥的老婆。” “那你不想知道谁是我们大嫂吗?万一是个凶巴巴的人,以后天天打你,怎么办?”陈慕西继续威逼利诱。 陈小北缩了缩脖子,皱起小眉头,说道,“我会和咱爸说的,让爸拿戒尺打嫂子手心,很疼的,这样她就不敢了。” 陈慕西心说,臭小子,怎么这么难糊弄!只得继续说道:“你听过狼来了的故事没?你说的次数多了,就没人信你的话了。” 这下戳中陈小北的心事,立马问,“那怎么办?” “很简单啊,咱们现在偷偷去看看,只要大嫂是个好人,不会打人就好啦。”陈慕西笑眯眯的答。 “我怕挨打!”陈小北撅撅嘴说,生怕爸爸的戒尺挥在他身上。 陈慕西摆摆手,“没事,咱们偷偷的去,不让人发现,偷偷看一眼就好了。” 陈小北点点头同意了,伸出双臂道,“二哥抱,我怕黑。” 陈慕西吐血,无奈的看着一脸坦然、一点 也不好意思的陈小北,道,“你怕黑就不要出门了,在家呆着吧!我可抱不动你。” “不,我要去!” 陈慕西只得蹲下来,催促道,“快点上来,要是去晚了,就看不到了。” 然后有对楠楠说,“楠楠你锁门。” 陈楠楠忙点了点头,好奇的问,“二哥,大哥要结婚了吗?” “可能吧,”陈慕西随口说。 “那要是大哥结婚了,我们住哪?”陈楠楠问。 “这个?!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陈慕西还没想到这个问题呢,的确,这么小的房子,是不太好住啊。 陈慕西背着小北,衣角被楠楠拽着,三人摸黑开始往杜宪家走。 杜宪家住在以前陈慕西一家住的那栋两层楼前边,一排两层楼房里最东边的那户,曾在这住了十二年,陈慕西很熟悉这片。 熟门熟路的领着楠楠和小北,绕到房后边的窗户处,打算偷看,可惜,窗户上糊的严严实实的报纸,一点也看不到里边的情况。 陈慕西站定,低头看着陈小北,耸耸肩道:“看不到,怎么办?” “不知道,是二哥你带我来的,你想办法。”陈小北眼睛看着陈慕西说。 “二哥,你主意多,肯定能想到办法的。”还是楠楠会说话,陈小北刚说完,就立马补救道。 “简单,就说小北想咱妈了,非要来,咱们俩没办法,只好带他来了。” 不等楠楠说话,小北就忙说,“不要,” 陈慕西独断的说,“就这样,再耽误下去,就看不到未来大嫂了。” 小北不说话了。 陈慕西拍拍他的头,道:“小北乖哈,下次我给你讲好玩的故事。” “讲两个,不,三个。”小北提条件。 “好好,我给你们两个讲。”陈慕西应着。 “二哥,我不喜欢鬼故事。”楠楠也说。 陈慕西“嗯嗯”应着,三人往杜宪家门口走。 第九章 发黄小书 三兄妹到了杜宪家门口,陈慕西上前敲门。 听到里边应声了,陈慕西脸上立马扬起可爱的笑脸,开门的是杜宪妈妈,看到门外站的三人后,微愣了一下,接着就了然的笑开了。 陈慕西看到是杜宪妈妈,眼睛一亮,“嘘”了一声,低声道:“张阿姨,我爸妈他们没走吧?” 张阿姨同样也压低声音,指了指屋里,道:“在呢。别被你爸妈发现了,小声点。” 杜宪家的房子是主卧两个门,一个直通客厅,一个打开可以直接到院子里,很方便三人躲在卧室偷听。 关上门后,三人轻手轻脚的跟在张阿姨身后,张阿姨给三人做了个轻声的手势后,就去客厅了,没有关卧室的门。 恰好,陈家的人坐在面向卧室门的地方,陈慕西三人从上到下趴在门缝处,还不容易被杨静家人发现。 “小陈这人,大家都知道,是极能干聪明的人,是咱们机械一厂为数不多的四级工,英子也能干,你们也知道,在副食品店上班,这平日什么新鲜,什么便宜,没少告诉我们这些老邻居,人又和气,是最会过日子的人了。陈家祖上三代贫农,家庭成分还是很好的,根正苗红。咱们东东就更不用说了,长的一表人才的,人也勤快,我看啊,和咱们小静在一块,太合适了。” 张阿姨一坐下,就又开始积极介绍了。 “可不嘛,我看强东这孩子长的是挺精神的。”那个售粮员终于开口说话了。 这时,陈慕西终于看到被挡住的杨静,嗯,苹果脸,长的挺可爱的,属于可爱型女孩,此时脸红扑扑的,正垂着眼局促的坐着。 仔仔细细看了好几眼大哥口中的杨静后,陈慕西才转头想看下自家大哥的表情,眼睛刚挪过去,就对上了老爸陈建翎的眼睛,那眼里分明带着火气,陈慕西吓了一跳。 也顾不上看大哥那颗油油的脑袋了,陈慕西露出了个大大的笑脸,希望老爸看了会觉得,自己长的这么可爱,不要怪罪才好。 接下来,两家大人进行了友好亲切的谈话。而陈强东、杨静这两个相亲的主角,全程陪同,只偶尔会有个偷偷的眼神交流,每每视线相碰,必然是一阵羞涩而尴尬的笑结尾。 过了大概一二十分钟,才终于结束了这次各怀心思的对话,告辞散场。 杨静一家走的时候,陈慕西注意到,王淑英给了那位粮站王阿姨一个包着的红色布料,这是陈慕西没 有料到的,心里暗自琢磨,这难道是钟意对方后的表示? 送走了杨静一家,进门的陈建翎抬眼看了看自家的三个孩子,楠楠和小北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在了陈慕西身后,用行动语言表示他们是被动跟来的。 陈慕西笑眯眯的和大家打招呼,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 杜宪妈妈张秀五十岁上下的年纪,最是个有趣的人,很了解陈家的情况,笑吟吟的就说道:“小陈,你们夫妻俩都跑出来,把三个孩子留家里,多不安全啊,这小孩子啊,晚上是最不离不开家长的。” 陈小北一听,立马就跑到了王淑英身边,抱住她的腰就委委屈屈的说道:“妈,我想你了。” 王淑英一看小儿子这可怜样儿,心立刻就软了,弯腰抱起陈小北,问,“是不是瞌睡了?” “嗯,你不在我身边我睡不着。”陈小北重重点头。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孩子小,是离不开当妈的一会儿的。”张秀在一旁说道。 王淑英笑了笑,也说,“可不是,这孩子今年都要八岁了,还是这么粘人。” 说着话题一转,“嫂子,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本来还想和你聊聊天,这一个两个的不省心,都跟过来了,咱们改天再聊得了,这以后我家东东的事,麻烦你的地方还多着呢。” 张秀摆摆手,“英子,你说的叫什么话,我家胖儿可没少让你家小陈费心。” “应该的应该的,那我们就先走了,东东这事,你多费心啦。”王淑英笑得像花儿一样。 “放心放心,我看他俩准成。”看到两个小青年在一块,是张秀最开心的事,眼角纹都笑得多了两条。 “那大哥,嫂子,我们就先回去了。”两个女人客套完,陈建翎终于发话,对同样没说话的杜宪,和杜宪爸爸杜刚点头示意。 “行,外边路黑,你们带手电筒没?”杜刚问。 肤色终于恢复了正常的陈强东,扬了扬手里的手电筒,说道:“带了。” 王淑英朝张秀互视了一眼,王淑英笑道:“好了,嫂子你们早点休息。” 道过别后,等一家人走出来一段距离,陈建翎才道:“石头,一会儿回家把我昨天布置的,给我背了。” “啊!”陈慕西惊呼,虽然知道接下来会有暴风雨,可是,就不能不要来的这么不出所料吗? “大呼小叫干什么?回家 再和你算账!”陈建翎压低声音说道。 陈慕西“哦,”了一声,也不说话了,动乱刚刚平息,在外谨言慎行还是必须的。 陈小北被陈建翎舒舒服服的背在背上,大家都没有说话,默默的走回了家。 到了家后,陈建翎对家人道:“都快去睡吧,石头,你留下。” 陈慕西在中午知道晚上大哥要相亲后,就打定主意要去看的,既然这样,又怎么会打无准备的仗?下午的时候就把晚上要背给陈建翎的文章,从新温习了一遍。 所以,让背就背,毫无压力,听陈建翎这么说后,笑眯眯的应了下来,然后转头对王淑英道:“妈,你不和我们说说这位未来大嫂吗?” 陈强东的脸一下子涨红,“陈石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王淑英对陈强东指了指厨房,说道:“去把你那头发洗了,看着我就生气。” 陈强东摸摸自己溜顺的头发,有些不舍得,那么多油呢,这次洗掉,下次肯定就用不成了。 “快点去,否则晚上睡觉别盖被子了。”王淑英继续道。 迫于压力,陈强东只得去洗自己精心梳成的头发,可惜啊,还没让小伙伴们见识一下呢。 “石头,小北,你们觉得杨静当你们嫂子,怎么样?”王淑英坐在床上,想问问两个儿子的意见。 “大嫂陪我玩,我就喜欢!”陈小北眨眨眼睛。 “楠楠,你觉得呢?”陈慕西看向身边没说话的陈楠楠。 “大哥喜欢,我就喜欢。”陈楠楠道。 陈慕西拍拍她头,对王淑英道,“我也是,大哥喜欢就成。”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你们小孩子懂什么,我看这姑娘挺好,老陈,你觉得呢?”王淑英道。 “看着还行吧,你看可以就好了。”陈建翎没发表什么有用的意见。 王淑英也不在意,自顾说道,“我看着杨静挺好的,已经在纺织厂找到工作了,人又勤快懂事,父母也是双职工,家庭成分也好,就是家里有弟弟妹妹,婚后说不定会贴补娘家。” 陈建翎皱了皱眉,“这些都是他们年轻人自己的事了,咱们哪里管的了。” 王淑英叹了声气,“就是因为管不了,婚前才要挑好呀,像你们家,不……” “现在说这些干什么,时间太早了,你快些哄小北睡吧。”陈建翎不想 讨论这个话题,打断说道。 关于陈建翎父母兄弟的事,是家里的敏感话题,每每提及,总是不会愉快。 陈建翎现在是城里户口,虽然工作辛苦,可每月工资待遇不低,比起公社大队赚公分的弟弟家好许多。 兄弟贫富不均,生活上难免会有帮扶,陈建翎不常回乡下老家,心底到底还是放不下当年上学的事情,但回去的时候,总也不会空着手的。 自己家一大家子,儿子们年纪也都不小了,有自己考量的王淑英,自然不乐意把自己都不舍得吃面粉、大米送人,正所谓救急不救穷,又是哪里帮的了的! 因此,两夫妻经常因此事闹不愉快。 陈慕西知道家里这些隐在的矛盾,给陈建翎背过书后,看着陈建翎皱起的眉头,陈慕西也做不了什么,自己又变不出粮食来,乖乖背完书后,就回屋了。 可没想到的是,陈强东在被窝里,拿些个电灯,不知偷偷摸摸看什么呢。 “大哥,你看什么呢?” “嘘……”陈强东吓了一跳,忙示意陈慕西小点声,然后对陈慕西挥挥手,让他过去看。 陈慕西凑过去看了一眼发黄的小书,明白了,难怪这么怕被人知道。 “大哥,你这书哪来的?”因为惊讶,陈慕西的声音不由有点大。 “早点睡吧,这么晚了,你们还说什么呢?”外边客厅还没回卧室的陈建翎道。 “这就睡!”陈强东赶忙应了一声,然后就捶了陈慕西一下,声音压的低低的,“别说话!” 陈慕西轻“哦,”了一声,开始进被窝睡觉! 过了一会儿,等听到外边关门的声音,陈慕西才道:“大哥,你怎么看这种书,你哪来的?” “要你管,睡你的觉吧!”陈强东语气不善。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要发明天的定时发布呢,结果手滑、、、点错了、、、、、 第十章 看了一眼 陈慕西一九五六年出生,几乎没有上小学,学校反反复复的停课、复课,也学不了什么东西。好在课业也简单,一本工基,一本农基,老师也不严厉。 如果陈慕西没有个一直挥着戒尺的老爸,重拾童年的他,简直玩的不要太开心。 好在,陈慕西虽然懒,可还有理智,而那懒惰的小苗苗,这些年也早被打击的不敢露头了。 从四岁开始,早六晚十的作息,早就养成了习惯。可能是为了鞭策陈慕西这个懒货,在陈慕西小的时候,陈建翎就请师父顾老写了几个字,所以陈慕西床头上常年贴着“优秀是一种习惯”几个草书大字,搬家后也是继续把那张发黄的纸张保留了下来。 陈慕西也才知道,这句话是遥远的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说的,全句是: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由自己一再重复的行为所铸造的。因而优秀不是一种行为,而是一种习惯。 果然是知子莫若父啊,在陈慕西还是个小豆丁时,陈建翎就看出陈慕西懒,早早就做了准备。 在接受了这不知是重生还是穿越的事实后,陈慕西感觉不到一点自带的福利,反而频频遭受打击,自己老爸虽然是高中毕业,可人家年轻时是个学霸,考上了名校不说,还有着当外交官的志向,无奈要走的时候奶奶病了,才没成行,留在了家乡,当了工厂工人,可却是在三十多岁就成了厂里最年轻的四级工的人。 而且,生活并没有让他放弃理想,闲暇的时候自学英语、爱读书,比起陈慕西这个曾经的本科生,知识储备不知强了多少倍。家里《尼各马可伦理学》、《形而上学》、《伦理学》等等这种陈慕西从来没有听过的哲学类等等类型的书籍,简直不要太多。 别人家里床底下都是放鞋子杂物的地方,陈家的床底下则是整齐的码放着一摞摞书籍。 闲来无事,陈慕西曾翻过不少,在看到“教育在顺境中是装饰品,在逆境中是避难所”这句时,忽然有些明白老爸闲下来去废品站淘换来的那些书籍,或许就是他精神的避难所吧! 如果对比一下陈建翎的师父顾老,那么陈建翎也就只能说是还不错了,顾老五六十岁的年纪,英、法、日、意四门外语,说的那叫一个顺溜,对琴棋书画这些也是颇有造诣,陈慕西的书法就是他教的入门,陈慕西和大哥能在文艺宣传队,还是受他指点了手风琴和长号。 不得不说,顾老和陈建翎他们这代人对知识的热爱态度,是陈慕西这个后世的小孩 子远远不及的,也是甚为佩服的。 所以,有如此厉害的人物在身边,陈慕西只能收起自己那翘不起来的得意小尾巴,夹起尾巴老实做人。他也只有经历过后世那个信息发达时代的经历优势,却也没有任何用途,连对未来发生的大事都一点也不知道,还能干些什么? 他曾看过的七八十年代小说,都是些家长里短的种田文,连他想知道的高考什么时候恢复都没写,陈慕西心里默默流泪,一定是他看的书不对,要不就是描写的是假时代,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简直毫无借鉴的地方。 两眼一抹黑的扔在了这个时代,陈慕西只能脚踏实地、好好学习,时刻准备着。想他如今身为男人,以后总要养活自己,当工人太累了,反正高考总要恢复的,先准备着吧。 不知道是这些年的教育,还是有了男孩的自觉,陈慕西早早就对未来人生有了清晰的规划,那就是考上大学,工作性质不要太累。 在陈慕西还在襁褓中时,吸取前世的教训,连未来生活,就有了预案,既然成了男人,自然要过一下和以前不一样的人生,要不然,抱着过去的性别,去喜欢男人?别开玩笑了,那还不如喜欢自己靠谱些,最起码看自己看了这些年,也习惯了。攻受之类的,绝对不考虑,不说遭受人们的质疑,也对不起自己穿越一场。 陈慕西是个俗人,屈从于现实生活,不愿去挑战世俗的眼光,也没有必要!人生如戏,有机会扮演不同的角色,自然不能浪费。 但,要让他喜欢女人也太勉强,对于这点,陈慕西没有细想,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一大早,吃过饭后,陈慕西就背着书包,兄妹几人结伴去上学了。 机械厂附中,是许河市第一机械厂和第二机械厂联合办的学校,小学、初中、高中都有,接收两个厂子里员工的孩子,不用交学费,也是给工人们的福利了。 初高中学制缩成了两年,陈慕西初二,再有两年就是毕业的年纪了。 陈强东高二,马上面临是下乡插队,还是进工厂的选择。陈楠楠三年级,陈小北一年级,楠楠是个乖孩子,可陈小北仗着有高年级的哥哥,在班里调皮捣蛋的很,经常端着可怜兮兮的脸,跑去陈强东班里,要大哥给他撑腰。 至于陈慕西?在陈小北眼里,二哥既不身高马大,又长的不凶神恶煞,对小朋友毫无震慑力,根本没有考虑过找他。 “陈小北,别和班级里的小朋友打架,你 再眼泪汪汪的跑去找我,我就去告诉你们班的同学,让他们随便打你,我不是你哥!”临分开前,被陈小北烦的不行的陈强东,发出严重警告。 陈小北眨眨眼睛,撅着嘴说,“大哥,你怎么能这样!” “没事,小北同学,你可以回家告状的。”陈慕西拍拍小北的头顶,笑着支招。 陈小北眼睛一亮,哈哈笑着说,“对呀,我告诉咱妈,就说大哥你让别的小朋友打我。” 陈强东瞪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陈慕西,对着陈小北一副无所谓的说道,“那你就去说吧,看咱妈会不会让我跟着你,随时保护你。” 陈楠楠对被坑的陈小北摇摇头,说道:“小北,你和咱妈说了,大哥一生气,更不管你怎么办?” 陈小北一听,有些傻眼,转身就朝陈慕西扑了过去,伸着拳头嚷道,“二哥,你骗我。” 陈慕西迈腿就躲开了,边笑边道,“我可没有骗你,我这是提醒你一下。” 然后对几人挥挥手,“我走啦!” 陈小北站在原地气的瞪眼,知道追上也打不过,就干脆耷拉下脑袋,走到陈强东面前,扯扯陈强东的衣服,小声说,“大哥,你不要听二哥胡说,我怎么会告你的状呀,大哥你对我这么好,我被人欺负了,你还帮我了呢。” 陈强东垂眼看了下陈小北,哼声道,“知道就好,快去教室去吧。” 然后又对陈楠楠说,“楠楠,你也去教室吧,有人欺负你就和我说。” 陈楠楠抬头看了眼陈强东,点头应了下来。 “怎么?慕西,你哥又在进行临别训话呢?”陈慕西还没走几步,高宝从后边大步走了过来。 在学校,大家都称呼大名,要不然狗蛋、狗剩之类的名字重名太多,不雅! 陈慕西耸耸肩,“是啊,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还不到上课时间呢。” 高宝虎目一瞪,理所当然的说,“当然是来写作业,我在家都在看你那本《说岳全传》,哪有空写作业。” “啧,你这是怪我喽?”陈慕西挑眉而问。 高宝搭上陈慕西的肩,很哥们儿的拍拍,说,“我哪敢啊,我还要谢谢你呢,还别说,这书太有意思了!岳飞前世是佛顶大鹏,秦桧是虬龙,那你说,我的前世会是什么?” “你们俩到的挺早呀,竟然跑到了我前边。” 陈慕 西还没说话,身后就传来刘跃轻快的说话声。 高宝正和陈慕西讨论感兴趣的事,被刘跃打断,皱了皱眉,向后看了一眼,没有看到刘跃的小尾巴弟弟刘进,诧异的问,“你弟呢?” “刚才碰到楠楠了,他们一块进班了。”刘跃说。 说完又道:“你们作业写没?借我看看。” “你怎么也没写?”陈慕西诧异了,平时刘跃妈妈对他的学习看的很严的。 刘跃得意的一笑,道:“我妈这两天医院忙的很,顾不上我。” 说着压低声音对两人招招手,“我发现了有意思的东西,刚从强东大哥那要过来,放学老地方,给你们长长见识。” 陈慕西斜着眼睛看着笑的有些荡漾的刘跃,怀疑的道:“你现在看,是不是太早了?” 刘跃一听,立刻知道陈慕西知道是什么了,“蹭”的一下蹦了起来,耳朵根都红了,眼睛瞪大,声音压的更低了,“慕西,强东大哥让你看了?” 陈慕西点了点头,“看了一眼。” “你……”看着陈慕西这一脸坦然的模样,心跳都加速跳动的刘跃,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陈慕西好笑的摇摇头,道,“先进班吧,你们不是还要写作业的?” 高宝狐疑的看看刘跃那面红耳赤的样子,好奇的问,“你们说的是什么?” 刘跃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事吧,私底下悄悄的说还好,这青天白日的站在教室门前聊,他没有陈慕西的厚脸皮,实在是张不开口呀,只得搪塞道:“放学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每日一更,今后开启不定时更新模式 存稿没了,好难过~ 第十一章 用拳头说话 机械附中虽然只接收厂子的员工子女,可如果两个机械厂员工亲戚家的孩子来上学的话,也会通融一下,只用交很低的学费就好。 如此下来,因为几乎所有的家庭都有二个以上的小孩,现在学校每个班级的人数都是五六十个。 陈慕西凭着他的身高,毫无悬念的一直都是占据在第一排,这个离老师最近,又吃粉笔灰的座位。 教室里的课桌是双人桌,男女同桌,一眼望过去,无一例外的是每张桌子中间都有一条明显的分界线。 小学时还好,男女同学还会说几句话,到了五年级,特别是上了初中以后,正是青春朦朦胧胧,对异性产生兴趣的时候,男女同学之间的关系一下子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在大家的思想里对异性产生好感,甚至是多说话,是一种让人不齿的事情,仿佛一种罪恶。 于是,每个人都紧盯着课桌上的那条边界线,同桌两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却俨然是两个互不搭理的小国,一点胳膊肘或是书过界,轻则推一下了事,重则就是大打出手。 因为过界发生的打架、吵架事件并不少,有一次,陈慕西正在上课,身后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声音,扭头一看,后桌女同学因为男同学过界,抓起书就朝男同学的脸扔了过去。 这下,把陈慕西的瞌睡虫都吓跑了,从那以后,开始对这条分界线格外注意,还好的是,他和他的女同桌,虽然坐了大半年同桌,话没说过几句,可彼此保持着友好往来,偶尔过界都是推他一下,没有发生过边界冲突。 而悲催的是,这个学期开学后调座位,那个曾扔书的女同学现在是陈慕西的同桌。 有之前的教训在前,陈慕西连上课打瞌睡都尽量往桌子另一边挪。万一自己被突然一本书照着脸糊过来,呵呵,挽起袖子打一架吗?! “慕西,你作业本给我!”进教室后,高宝停在陈慕西课桌前说。 高宝的身高在班里算是高的,坐在倒数第二排。不像陈慕西和刘跃,是前两排的专业户。 等高宝拿着作业本回了陈慕西和刘跃羡慕不已的后排。 “周倩,借我看下你作业本吧。”坐在陈慕西后排的刘跃,揪了下陈慕西同桌的辫子,小声说道。 周倩扭头瞪了刘跃一眼,把自己的作业扔到了刘跃的桌子上。 陈慕西看了,无语的摇摇头,他觉得刘跃一定是个受虐体质,那张脸 被周倩用书招呼过后,就谜一般的对周倩不太一样起来。 偶尔借个橡皮,或是作业的,总是被周倩一脸不耐的扔过去,他却是手指微颤的拿着借过来的东西,偷偷红了耳根,看到这,陈慕西也是醉了。 不过,撇去周倩这剽悍的性格,在班里的女同学中,长的还是很漂亮的,两条黑亮的辫子尤其显眼。 过完年刚开学,课业简单,很快四节课就上完了。 放学后,陈慕西和刘跃、高宝三人结伴去了三人常去的地方,小河边的一棵粗壮的桑树下。 高宝早就急的抓耳挠腮了,课间的时候问过刘跃几次都没告诉他,一到地方,就着急的催促,“铁牛,到底是什么东西,瞒的这么严实,快拿出来,让我看看!” 刘跃这一上午扬起的嘴角,就没耷拉下来过,还在为摸到了属于周倩的东西偷乐呢。听到高宝说话,才慢半拍的“哦”一声,先朝四周打量了几眼,才掏出书包里的那个发黄小书。 高宝看到了,伸手就抢了过来。 刘跃一看,急了,“大宝,你干嘛,我还没看呢,先让我看了一眼啊。” “我先看看这是什么!”高宝仗着身高,举着胳膊翻开了一页,等看到上边的小画后,脸一下子黑红起来。像是拿到了烫手的东西,手一下子松了。 陈慕西从地上捡起到地上的小黄书,拿在手里随便翻了一页,说道,“有这么大惊小怪吗?书都拿不住了。” 这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书,纸张发黄,书页的边都卷了,可上边的插画却画的很细致。 陈慕西还没再翻,书就被刘跃抢走了。 “石头,你昨天不是看过了,还凑什么热闹呀!” 高宝的脸依旧黑红,手指指着陈慕西,惊讶的说,“石头,你,你竟然看了。” 话音刚落,就在陈慕西要感叹高宝纯洁时,高宝就紧接着说道:“既然你们两个都看过了,就让我看看吧!” 刘跃把书抱在怀里,一下子跳开,“不行,我还一眼没看呢。” 陈慕西看高宝手指动了动,似乎有强抢的打算,说道:“一块看不就好了,你们再这么抢下去,中午还回家吃饭不吃饭了?” “对,别耽误时间!”高宝附和的说。 “那就一块看,这书本来打算明天还呢,你们要是想看,就多借两天,五分钱一天。”刘跃道。 这还要钱?陈慕西惊讶。“这书是谁的?” “这就别管了,保准安全。”刘跃摆摆手。 “石头,你还要不要看?”高宝看陈慕西问东问西的,说道。 陈慕西点点头,答的干脆,“看啊。” 达成一致的三人,躲在树的背阴面,三颗脑袋凑在一起,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着发黄纸张上的画面。 “阿嚏”安静中,陈慕西突然打了个喷嚏,声音响亮。 这可把刘跃、高宝两人吓了个魂飞魄散,都不满的看向陈慕西,语气不善的问,“石头,你到底怎么回事?” 陈慕西摸了摸鼻子,语气也不快的问,“什么怎么回事?打喷嚏呀,这不是已经看完了吗?你们不回家了?” “哥~” 还不等两人说话,就听到远远的喊声。 陈慕西侧耳听了听,像是楠楠的声音,忙从树后边出来,远远的看到陈楠楠跑了过来,应该是来喊他回家吃饭的。 陈慕西转头,看到刘跃正手忙脚乱的往书包里塞书,就挥了挥手道:“我先走了。” 说着就朝准备回家。 跑到陈慕西近前的陈楠楠,喘着气道:“二哥,你先不要回家了,有人来家里找你,说把人打伤了,咱爸气的不轻,你回家肯定要挨打的。” 陈慕西皱起眉头,道:“谁来了?还没走?” “唐宋和他妈一块,人没走呢,咱爸说,要等你回来,好好教训你呢。”陈楠楠说。 “唐宋呀,”陈慕西转头看向从树后出来的高宝和刘跃,问,“是谁啊?” 高宝想都没想的说,“人长的白白的,跟个小白脸似的那个。” 陈慕西想了想,道:“我没注意到过这么个人,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根本就没怎么动手的,怎么会打伤人。” 然后转了转眼珠子,对陈楠楠问道:“楠楠,他说没说,我打伤哪了?” 陈楠楠摇摇头,道:“没有!” 陈慕西“哦”了一声,皱眉看向扭头看着河水的刘跃,说道,“刘跃,你看什么呢?这人是不是你打的?” “好像是,不过我没用什么劲呀!”刘跃承认了下来。 “哥,你们去打架了?为什么呀?”陈楠楠问。 陈慕西“咳”了一声,道:“也没什么,就是随便打打, 没什么!” “那是因为什么打架的?你没受伤吧?”陈楠楠又问。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楠楠,我告诉你吧,因为一厂的几个小子,嘲笑你哥是个矮胖冬瓜,刘跃和他名字一样是个铁牛,不长个子,我们就教训教训他们喽。”高宝答的毫无负疚感。 陈慕西面皮有些发紧,这个,自己这么大人了,却因为这个,和人打架,实在是有些丢人啊!幸亏没人知道他的经历! “啊?因为这这个啊!”陈楠楠有些惊讶,在她印象里,二哥总是很好说话,被大哥说矮也没生气过呀。 不过,爸妈倒是很在意二哥的身高,妈妈还觉得二哥的小名,和刘跃的一样都起错了,一个是石头,一个是铁牛,这两样东西虽然结实,可都不会变大,不灵活,要是叫狗剩之类的,肯定就会长高的。 楠楠却不知道,在陈慕西几个月的时候,因为起小名,他不喜欢狗剩之类的名字,一叫他这些难听的小名,他就哇哇大哭,愣是靠自己争取到了石头这个小名的。 “可我觉得二哥还有刘跃哥都很好呀,很快就会长高的。”楠楠还不懂这个烦恼,但还是贴心的继续说道。 陈慕西拍拍陈楠楠的头,笑道:“没事,那些人就是欠教训,在他们眼里,胖就是笨和蠢的标志,不让他们知道点厉害,都对不起他们的无知。” 陈慕西胖胖的,在家长眼里是可爱,可在普遍瘦的同龄人眼里却不同了,他们喜欢用不成熟的心智去恶意的戏弄和嘲笑群体里中的异类。 陈慕西前世不曾胖过,可他无比讨厌向这种恶意屈服,明白弱者的道理根本没用,那就用拳头来说话吧! 陈慕西这么做了,也并不觉得有错,可还是心里有些不好意思的。 “走,咱们去看看,这个唐宋到底伤哪了,脸怎么那么大,还好意思告状!”高宝开口说道。 “对!八成是装的。”刘跃也道。 陈慕西摆手阻止道:“不用,他不是受伤了吗,我有办法!” 第十二章 演技精湛 听陈慕西这么说,高宝、刘跃都看向他,齐声问,“什么办法?!” 陈慕西一笑,道:“唐宋不是去我家,说受伤了嘛,他能受伤,那我们也可能受伤呀。” “二哥,那你想的是什么办法?”陈楠楠忙问道。 陈慕西耸耸肩,“我到现在还没有回家吃饭,是去刘跃家请沈阿姨给我看腿了,我觉得腿有些隐隐的疼,走不了路。” 然后看向三人,问:“这个解释怎么样?” 刘跃率先笑了出声,击掌赞道:“这个点子好,他们不是想讹人嘛,那就反讹回去,到时候就说,我妈说了,慕西你这腿像是伤到骨头了,要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才行,让他们出医疗费。” 陈慕西看了一眼笑的露出一口小白牙的刘跃,觉得这家伙这心眼,可真不朴实。 高宝有些不确定的说,“这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刘跃不在乎的道:“这有什么,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谁让他们先登门告状的。” “二哥,你的腿真的没事吧?”陈楠楠看了下陈慕西的腿,担心陈慕西真的是腿不舒服,说道。 “我没事!楠楠,你先不要回家,免得被发现你通风报信了,然后不相信我的话。”陈慕西对陈楠楠交代着。 陈楠楠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看陈楠楠应下后,陈慕西转头对高宝和刘跃道:“走吧,一会儿你们俩架着我回去,装作我走不了路的样子。” “慕西,要不要用小石块砸一下你的腿?把你腿弄得肿起来,看着也更有说服力一些。”刘跃盯着陈慕西的腿,开始出主意。 陈慕西翻了个白眼道:“你这个主意不错,要不,让你来假装好了,我用小石头往你腿上砸一下。” 刘跃一听,摆手嘿嘿笑道:“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不过,我这个主意的还是很好的,万无一失。” 高宝拆穿道:“刘跃,到时候根本不会扒裤子验伤的,你就是故意的。” 时间紧迫,既然已经商量好了,陈慕西就催促道:“别废话了,快走吧,万一回去的时候,他们走了,就完了,那我铁定要挨打的。” 刘跃一边走,一边摇头叹道:“我忘了,你家还有个黑面老爸呢,挥起戒尺来,那可是半分不留情的。” “说的就跟你少被你妈打了似的。”陈慕西撇撇嘴说。 “不要提了,想想都是泪,我妈打人可比你爸总是用戒尺厉害多了,我家的扫帚、鸡毛掸子、擀面杖等等,所有东西都能成为工具,我妈还总是觉得她的力气小,每次都是用了全力的打,就跟我是她的阶级仇人一样。” 说到挨打的经历,刘跃可是一肚子的苦水,坐下来能说个三天三夜都不带停一下的,还不一定能说完。 被勾起伤心事的刘跃,扭头看看一直没搭话的高宝,仰头感叹道:“还是大宝好呀,上边三个姐姐,老高家孩子里的唯一男丁,是他们家的宝贝疙瘩,别说挨打了,家里上上下下都心疼他还来不及呢,看看这名字起的,高宝高宝,不就是宝贝、稀罕的意思嘛!” 听着刘跃这语气酸酸的话,高宝哼了一声,道:“我说刘跃,你怎么不反省一下你自己,你要是不欺负你弟,表现的老老实实的,你妈会打你吗?” “你懂什么,你以为我弟是只好鸟?整天就会气我,他要是乖乖的,我会没事打他?”刘跃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竖起眉毛就嚷了起来。 陈慕西这时开口道:“大宝,你是老小,上边的姐姐对你都很好,你不知道情况,这弟弟啊,和姐姐妹妹不一样,有时候是挺让人讨厌的,像我家小北,就跟个小特、务似的,装可怜、背后打小报告,简直了!” “可不嘛,我弟就是,每天都在挑战我的底线,脸皮还特别的厚。”刘跃深有同感的说。 说到刘跃的弟弟刘进脸皮厚度,高宝倒是挺赞同的,点点头道:“你弟的脸皮是挺厚的。” “所以啊,你就偷着乐吧,就像你家,你爸妈是不是对你最好?有什么好吃的都能想起你,你姐姐们也让着你,可我和慕西就不一样了,总是被教育要让着弟弟,遇事的话,错都是在我们身上,还怪我没看好弟弟。” 说到这又摆摆手,继续说道:“不过,慕西好点,上边还有强东大哥呢。” “你适可而止啊,说的就跟你过得多苦似的。你许多时候想干什么的时候,怕被你妈知道打你,你不是经常怂恿刘进干吗?刘进也没少被你坑。” 对于刘跃兄弟俩的相处模式,陈慕西还是了解一些的,总结一下就是互坑。 刘进和楠楠一般的年纪,在和刘跃的相处中,斗智斗勇,现在比同龄人明显机灵的多。 陈慕西至今还记得刘进小的时候,脸上总是左一撇右一撇的黑胡子,那都是刘进流鼻涕的时候,用手背左一抹, 右一抹弄的。 那时候都是刘跃照顾刘进的,他不好好照顾刘进,满世界的疯跑,害的小跟班刘进这模样,等他妈下班看到了,不挨打才怪。 三人闲聊着,很快就到了陈慕西家门外,三人先贴在墙上听了一下,大人们像是在屋里说话呢。 陈慕西低头看看自己的腿,自语道:“我是说左腿还是右腿呀。” “说的严重点,两条腿好了。”刘跃直接道。 “缺心眼呀你,两条腿太假了,”陈慕西说着单腿站地上试了试,道:“左腿好了,用右腿跳着方便。” 说完又道:“你们俩脸上的表情注意点,装的焦急一些,最好能流两滴泪,看起来可信度更高。” 本来以为就是来串场子的,没想到还有哭戏,高宝皱起眉头,道:“还要哭啊?我可哭不出来。” “你心里这样想,我腿真的断了,以后能不能走路都是问题,说不定就瘸了,是不是很伤心?”陈慕西说道。 高宝挠了挠头,点头说,“那肯定呀,可这不是假的嘛。” “你就当是真的呀,要不然怎么骗过唐宋的家人呀。”陈慕西继续说着。 刘跃舔了舔手指,开始往脸上抹口水,道:“没事,大宝,你要是哭不出来,就用口水抹在眼角,只要不笑就行了。” 陈慕西黑线的看了眼刘跃的动作,别开眼说:“这样也行。” 于是,几秒钟时间,高宝、刘跃就成了满脸泪水的样子了,哭丧着一张脸,架着陈慕西的胳膊就推开了院门。 一进院子,刘跃就带着哭腔喊道:“王阿姨,你在家不在呀,你快出来看看慕西吧。” 喊完又捅了捅高宝。 高宝立马开始抽泣着假哭起来。 被架在中间的陈慕西被两人的演技惊住了,看起来太逼真了有木有?! 两个小伙伴这么给力,陈慕西也不能拉后腿呀,把眉头一皱,做出一副痛苦的样子。 正在屋里给唐宋还有唐宋妈妈说话的王淑英,听到院子里刘跃这带着哭腔的声音。 本来对陈慕西一肚子火气,可听到刘跃这声调,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向陈建翎,道:“建翎,我没听错吧,怎么听着铁牛说话带着哭腔?” 陈建翎站起了身,说,“听着像是,出去看看吧!可别是有什么事了。” 王淑英一 听,赶忙朝门口走,走到一半,对跑到自己前边的陈强东道:“东东,你先陪你宋阿姨坐一会儿,我出去看看。” 陈强东道:“妈,我陪你一块吧,反正就在院子里。” 唐宋的妈妈宋文一看,忙也站了起来,“可别是有什么事,咱们快去看看。” 陈强东也不管王淑英了,跨前一步就出了屋子。 出门就看到院子里陈慕西三人,高宝、刘跃一脸的泪,都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被架在中间的陈慕西眉头紧皱,正咬着嘴唇单腿站着。 陈强东吓的瞪大了眼,跑到三人面前,急声问,“这是怎么了?” 后边的陈建翎和慢一步的王淑英也出来了,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的陈建翎,走到陈慕西面前,看着悬着的左腿,开口问道:“腿怎么了?” 陈慕西看着老爸有些抖的手,愧疚的低下了头,按说好的,让刘跃和高宝演主角。 刘跃一边擦着泪,一边抽泣的道:“叔叔,慕西的腿好像断了,慕西的腿一直觉得疼,放学的时候就去了我家,让我妈看了下,然后…然后…然后…” 一连说了三个然后,却哭的说不下去了。 这时候,高宝跟上,一边大放悲声,却又中气十足的说道:“是这样的,叔叔,沈阿姨觉得慕西的腿得去医院好好查查,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好好走路了。” “什么?!”陈建翎一下子后退了几步。 “是不是那个唐宋干的?!”陈强东眼睛发红,握着拳头问道。 “应…应该…”刘跃抽泣着说。 陈强东一听,人就要冲到唐宋跟前。 王淑英忙拉住陈强东,努力平静的道:“好了,先把你弟弟背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请允许偶请假一天哈,推荐亲们看《唐顿庄园》,好美。。。 第十三章 演过火了 “我来吧!”陈建翎走上了前,要把陈慕西抱起来。 “爸,不用了,我自己能走。”陈慕西忙说,心里有些发虚,一会儿自己要怎么办?! 事先怎么没有想一下家人都相信了,自己该怎么解决? “别乱动了。”陈建翎沉着一张脸说道。 无法,被陈建翎抱着的陈慕西眼睛都有些不敢看陈建翎的脸了,垂着眼,一声不吭。 这个点子计划的时候觉得不错,可真的实施了,看到家人的反应,陈慕西立马就后悔了,他不该拿自己身体的安危来骗人的。 外人看了不会觉得怎样,真正伤心的还是家人,根本就是伤敌一分,自损一万。 陈建翎把陈慕西放在屋里的椅子上,正准备要摸摸骨头,他自然是不信断了的话的,要是真的那么严重,就不会在昨晚的活蹦乱跳跑去看陈强东相亲,还是背着小北去的。 不过,要是真像刘跃妈妈沈茹说的那么严重的话,也可能是陈慕西一直强忍着? 跟在陈慕西后边进屋的高宝和刘跃,还不忘他们的使命,一直都是哭的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 “叔叔,阿姨,我看到唐宋在这呢,打架的时候也有他的一份,让他们赔医药费。”刘跃哭着说道。 跟在后边进屋的唐宋一听,脸都白了,眼睛看着宋文,急切的道:“妈,不是我,我没有打陈慕西。” “没有?你不是说他打你了,来我们家找说法的吗?他打你了,你就没有还手?”陈强东语气很横的问。 “这…这个…”唐宋结结巴巴的不知该说什么了。 宋文一看,陈慕西这要是真的腿落下毛病,这两家还不得成仇家?忙道:“英子,可能是误会了,我们家唐宋不是你家慕西打的,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先走了啊!” 话没说完,就拖着唐宋往外走。 高宝一看,嚎着就说道:“就是你们,你们站住。” 宋文听了,拉着唐宋跑的更快了,转眼就出了陈家的院子。 “走吧,先去医院检查检查。”陈建翎发话道。 “我背着石头去吧!”陈强东走了过来,蹲下来说道。 唐宋家人一走,刘跃和高宝就安静了下来,脸上那假泪也迅速擦掉了。 看陈家父子这反应,两人对视一眼,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知道怎么说就干脆不说了,反正主意是陈慕西出的,他们俩就是配合一下,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比较好,刘跃开口说道,“叔叔、阿姨,你们忙,我们就先走了。” “你们…”陈慕西没想到这两人溜的这么快,自己刚说了话头,话还没说完,两人就跑的没影儿了。 陈建翎一看这架势,已经明白的差不多了,脸一下子沉的仿佛黑云压城,“陈慕西,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陈慕西看看黑脸的陈建翎,恨不得化作一阵清风消失。在他看到家人的反应后,就觉得演过火了。 现在这情景该怎么说?!陈慕西头都不敢抬了。 “我听说唐宋找到咱们家,说我打了他,我根本就没碰过他一下,就想…” “就想了这么个主意?说你腿断了,准备反讹他们?”陈慕西还没说完,陈建翎就接了下来。 自知理亏的陈慕西小声“嗯”了一声。 “你这个混小子…”说着手就举了起来。 陈慕西一看,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噌”的一下就蹦哒到了门边,扶着门框道:“爸,妈,我也不是故意骗你们的,你们看,唐宋他们家本来就是存心过来找事的,这不,一下子就承认我没打他了。” “你还有理了,英子把戒尺给我拿过来,东东,给我拉住他,我不打的他屁股开花,就不知道什么是对的。”陈建翎怒气冲天的说。 陈慕西抬脚就要跑,可下一秒衣服就被陈强东眼疾手快的揪住了。 “大哥,你添什么乱啊,快松开我。”陈慕西一边扯陈强东的手,一边急声道。 陈强东人高力气大,陈慕西根本挣不开,说道,“你小子就是该打,不让你长点记性,你下次就记不住。” 陈慕西哀嚎,老天,自己这是惹了众怒吗?连大哥也不帮自己了。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王淑英,早就拿了戒尺给陈建翎,很显然,看来她也觉得陈慕西该打。 自己已经这般年纪了,难道还要挨打?陈慕西心中悲愤之下,用出了吃奶的劲,硬是从陈强东的手中挣开了。 得了自由之后,自然是立马跑开,站在院子里,陈慕西道:“我不是故意的,保证下次不这样了还不行吗?!” “下次?还想下次,你给我过来。”陈建翎追出了院子,手拿戒尺怒道。 在屋子里闹闹也就 算了,王淑英看两父子各占据院子一角嚷嚷,不知道能传出多远,觉得家丑不可外扬,闹得邻居们都听到了,像什么样子,于是站出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大中午的还都没吃饭呢,时间也不早了,先吃饭。” “石头,下次不许这样了,”然后又转头拉了下陈建翎的衣服,说,“先吃饭再说。” 陈建翎“哼”了一声,背着手进屋了。 王淑英对趴在门口的刘跃、高宝挥挥手,道:“还有你们俩,快回去吃饭吧,下午还要上课呢。” 闻言,陈慕西一转头,果然看到了门口的两人,恨恨的瞪了没义气的俩人一眼,太可恶了,撇下自己跑的倒是快,竟然还躲在门口看热闹! 刘跃和高宝还以为会看到陈家的教子大戏,没想到,刚起了个头,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家丑不可外扬这句话,还真是每个家庭的魔咒,每次总能奏效,不知成功的隐藏了多少不可告人的辛密。 “我们走啦,下午见!”刘跃心里有些遗憾的对陈慕西挥挥手,和高宝一块回家去了。 两人卖力表演了半天,还真是疲惫,虽然目的达到了,可看到陈慕西要挨打,就莫名的期待是怎么回事? “刘跃,我猜刚才慕西他哥肯定放水了,要不然,就凭慕西那个头,肯定挣脱不开,是吧?”走在路上,高宝说道。 刘跃重重的点点头,“可不嘛,肯定是装作没拉住的。” “看来东哥对慕西还不错。”高宝话里有些感叹和淡淡的遗憾。 “这要是陈叔拉住慕西的话,也不知道会打哪,扒裤子不扒。”刘跃踢着路上的石子,随口说着。 “那肯定要扒下来呀,穿这么厚,不扒下来打了也不疼。”高宝想也不想的就说。 “啧啧,看来你还蛮有经验的,说说,你爸是用什么打你的?”刘跃眉开眼笑的问。 高宝翻了个白眼,挺挺胸,得瑟的道,“你以为我是你?长这么大,我就没挨过打。” 刘跃撇撇嘴,不以为然的说,“你那三个姐要是换成哥的话,你以为你逃的过?!” 高宝突然眼睛一亮,站住了脚,眉眼间带着窃喜的问,“慕西这么耍了他爸妈,他妈放过也就算了,他爸也能不计较?!” 刘跃嘴角一下子扬起,二话不说的转身往回跑,边说,“咱们快去看看,说不定正热闹呢。” 高宝脚下动作不慢,嘴上却不确定的道:“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没事,我还没见过陈石头挨打呢,咱们去见识一下,到时候,也可以拉一下嘛。”刘跃语气里尽是笑意。 “也是!”抵御不住心里的好奇,高宝觉得他们不全是去看热闹,是去劝和的,赞同的说。 跑到了陈家门口,侧耳听了听,似乎有“啪、啪”的可疑声音,高宝和刘跃忙放轻脚步,朝院子里走。 “你们两个怎么又跑来了?”刚到凑到门缝处,门就被陈强东打开了,看着高宝和刘跃问道。 刘跃眼睛往打开的门向里看,应付道,“找慕西呀。” “刘跃,下午你去和你们老师给石头请个假,这几天他不去学校了。”屋里传出陈建翎的声音。 “啊?石头病了吗?”刘跃惊讶的问,伸着脖子往里瞧。 屋里,陈建翎看了眼不吭声的陈慕西,哼声道,“腿断了!” 陈强东皱着眉头,推推要往屋里凑的高宝和刘跃道,“好了,你们也回家吧。” 高宝拉住不死心的刘跃,道,“东哥,那我们下午放学来看慕西。” 说完又朝屋里喊道,“慕西,下午我们来看你啊,你在家好好养病。” 屋里传来陈慕西嗡声嗡气的道,“不用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高宝自顾说,又对陈强东打了招呼。 然后就拉着刘跃出了院子。 “大宝,你跑这么快干嘛,还没看到屋里的情况呢!”出了院子后,高宝就松开了刘跃,刘跃不满的说。 “没看东哥在门口站呢,你能进去?”高宝反问。 “那也不能就这么走了呀!” 高宝摆摆手,道,“那你去看吧,我是要回家吃饭了。” “算了,我也饿了,还是下午再问慕西情况好了。”刘跃也说。 第十四章 需要技巧 下午放学后,打着名为探病的旗号,实则看热闹的心思,刘跃和高宝如约到了陈慕西家。 一看到卧室里歪靠在床上的陈慕西,刘跃就笑道,“病的怎么样了?你倒是舒服,不用上学,可以在家睡大觉。” 陈慕西把手里的书扔到桌子上,说,“这个简单,要不我给你帮个忙,也让你在家休息?” 刘跃和高宝对视了一眼,忍笑道,“你都这样了,就不劳你费心了,来!先让我和大宝看看,伤的重不重?” 高宝脸上也露出不厚道的笑,笑着说,“就是啊,这主意本来就是你出的,你现在这样,可怪不着我们。” 陈慕西忍痛坐直了些,不满的说,“当时咱们是怎么说的?说我腿隐隐的疼,走不了路,然后刘跃补了一句,沈阿姨说的,可能伤到骨头了,要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可是呢,你们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不是按说好的说的吗?”刘跃下意识的问。 陈慕西重重“哼”了一声,“刘铁牛你上来就说我腿好像断了,你自己说,这可能不可能?” 刘跃有些呆的问,“我是这么说的?” 高宝点点头,“似乎是这么说的。” 陈慕西一个眼刀扔过去,又问,“所以,大宝你就说我以后可能都不能好好走路了?” 刘跃和高宝对视了一眼,摊摊手说,“也没有多大的不一样啊,我们要不停的哭,还担心眼泪不真,哪会记的那么准。” 陈慕西挑挑眉,问,“记不准也不用说的那么严重吧?目的是吓走唐宋,你们看看把我爸妈吓的,要不是你们说的那么严重,我能成现在这样?” 听陈慕西说到这,高宝看陈慕西这别扭的歪躺姿,探究的问,“你爸这还真打呀?扒衣服了没有?” “对啊,我们走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刘跃也抛掉刚才升起的一丢丢愧疚,眼睛一亮紧跟着问。 这都是什么人啊,他们这么多年的友谊呢?就算要幸灾乐祸,就不能稍稍隐藏一下,以前看刘跃挨打的时候,自己就没有表现这么明显过,最多偷偷翘下嘴角而已,看看这俩货,嘴角笑得都要咧到耳朵边了。 想到中午发生的事,陈慕西突然悲从中来,翻了白眼,语气不善的道,“无可奉告!” “唉,慕西,你这就不对了啊,不是你说的,把自己不高兴的事,拿出来和大家分享一下,让大家高兴高 兴,是做哥们儿必须的吗?”刘跃忍俊不禁的说。 “是啊,可我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能让你们高兴的,以后有了再告诉你们。”陈慕西点了下头说。 这时,站在面向窗户方向的高宝,突然对两人摆摆手道,“先别说这个了,你们看,唐宋他妈来了。” “还提着桃酥呢。”刘跃眼尖的看到宋文手里提的东西,说道。 陈慕西也伸头朝院子里看,正看到宋文和王淑英说着话,一块去了厨房。这难道是想着把自己伤了,登门看望来了? “慕西,你不错呀,在家不用上学,还有点心可以吃。”刘跃有些羡慕的说。 陈慕西收回目光,靠在床上,看着房顶道:“我可不觉得。” 晚上,陈慕西有些怏怏的吃了晚饭,例行公事的和陈建翎背了文章后,就回屋睡觉了,陈建翎看陈慕西神色怏怏的,不由想,自己这次下手太重了?这小子看起来怎么一副低落的模样? 不过,陈建翎心里虽然奇怪,可也不会去问到底怎么回事,把这个疑问压在了心底。 “怎么了?眉头一直皱的跟老头儿一样?”陈强东看陈慕西今晚难得的寡言少语起来,歪过头问道。 陈慕西趴在被窝里,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看得出来陈强东的大概轮廓,陈慕西闷闷的道:“没事啊,就是觉得自己太笨了。” 可不是嘛,想他身为穿越人士,过了这么多年,脑袋也没有变的聪明一点,这想了个点子吧,还把自己害的这么惨,简直该找块豆腐撞死了。 陈强东惊讶的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咱爸还有顾爷爷,可都觉得你很聪明呢。” 这倒是陈慕西没想到的,诧异的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在你小的时候,顾爷爷和咱爸说的,你脑袋聪明,就是容易偷懒,要时刻鞭策。”陈强东说道。 陈慕西听了,淡淡的“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他一个成年人变成小孩,和同龄人比,要是还体现不出一点聪明的话,那才是怪事! “石头,你怎么觉得自己笨的?我觉得你蛮聪明的呀,问你什么都知道。还有,咱爸让你背的东西,你不是很快就会背了的?咱们家,除了你,不管是我还是楠楠都没有你背的快、记得牢。”陈强东继续说着。 陈慕西心说,那是我相对于你们,多活了许多年,成年人的理解能力比较好而已,和聪明没 什么关系,最多是勤能补拙,被逼的罢了。 不过还是道:“我就是随便说说,哥,快睡吧,我都困了。” “你这么快就能睡得着?屁股不疼了?”陈强东严重怀疑的问。 “怎么?不行啊?!”陈慕西语气不满的说,刚才还是知心大哥呢,这一转眼就开始揭人的短,太可恶了。 陈强东好笑的说:“行,当然行啊,不过,可真有你的,你这在家一养病,学校里差不多都知道唐宋他们一伙和你们几个打架,把你腿打伤的事了,你可以顺势在家休息个半年,明天说不定还会有家长来给你送点心看望呢。” “我怀疑,咱爸就是为了圆谎,才会把我打成这样的。”陈慕西微微动了一下,真是难受,睡觉都得趴着才行,打的这么狠,到底是不是亲爸啊! “对了,石头,我怎么一直没看出来,你这么厉害,人家说你矮胖,你就去和人打架了,我记得你不是一直都喜欢用讲道理的?”陈强东的印象里,这个弟弟可不是那种喜欢动拳头的人啊,还曾和自己说过,真正强大的人,是不需要动用拳头的,这怎么就突然转性了? 陈慕西哼了哼,说,“有时候就是要铁拳开道,道理才能行得通。” 陈强东拍了拍陈慕西的背,赞赏道:“不错啊,知道这点就行,不过,以后谁要是欺负你,回来告诉我就好了,你还是长得高点了,再用自己的拳头好了。” 就差直接说:弟啊,你这身高去打架,根本就是靶子嘛。 陈慕西不领情的扒拉开陈强东的手,说,“不用,打个架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听刘跃说,你们几个还打赢了,大宝没少出力吧?!”陈强东几乎是肯定的说。 陈慕西对陈强东这么不相信自己实力的话,很不满意,虽然自己低,可是自己善于动脑呀,怎么就不能成为主力的? “大哥,你说错错了,事实证明打架也是需要技巧的,不是只有个子高就行,巧劲也很重要。”陈慕西说。 “是吗?那你说说,都用什么技巧。”提到打架技巧,陈强东一下子来了精神,半支起一只手臂,感兴趣的问道。 于是,接下来两兄弟就打架,进行了融洽的交流,什么先发制人、扬长避短、出奇制胜、装病等等方法不一而足。 陈慕西的理论知识多一点,陈强东的实践经验足一些,谈过之后,两人都觉得受益匪浅,对 以后面对欺负、挑衅更多了些应对策略。 这边谈的愉快,另一间卧室里,陈建翎和没睡着的王淑英也在说着话。 王淑英叹了声气,“你看看,这东东都快要结婚了,这石头,不,慕西的身高怎么还不长,都被同学嘲笑了,要我说,你今天就不该打他打的那么重,这事本来就不是咱们家慕西的错,那些孩子就是活该。” 王淑英觉得陈慕西就是因为这个小名,才不长个子的,在家里,强烈要求大家喊陈慕西的大名,可大家喊习惯了,连她自己都经常改不过来。 “一码归一码,别看这小子整天好像多乖的样子,这心里傲着呢,虽然他不笨,也算得上聪明,可这人啊,就怕聪明反被聪明误。就像今天这事,本来他骗人就不对,要是放过他,指不定觉得自己多高明呢,多摔打摔打,也没什么坏处。”陈建翎不赞同的说。 “慕西也不是小孩子了,你还说打就打,也顾忌一下孩子的面子。还有啊,这宋文想让她大儿子唐元跟着你当学徒的事,你是怎么想的?”王淑英想起下午宋文专门跑来赔礼道歉,就问道。 陈建翎翻了个身,“哼”了一声,说,“想跟就跟吧,总比他们找了厂长,再把人扔给我强。” “你啊,也多学学人家宋文老公唐晋,人家可是厂长面前的大红人呢。” 陈建翎有些不快的说,“说这些干什么,我是靠技术吃饭的,做不开那溜须拍马的事来。” “你就是死脑筋。”王淑英翻身扭到一边,说道。 第十五章 白日梦里有 “慕西,听说你腿断了?看来好的挺快呀!”闲来无事的陈慕西终于被允许可以去顾老家里玩,刚到顾老家里,顾老一看到陈慕西的人,那张黑脸就笑眯眯的说。 不知道陈建翎打的什么心思,让陈慕西继续在家“养伤”,机械附中的学生家都住在附近,要么就和陈建翎在一个厂上班,很快就都听说了陈慕西伤情。 第二天开始,那几个参与打架的同学家长,就一脸抱歉的领着自家熊孩子,提着点心来看望了陈慕西,都言辞恳切的表达了一番歉意后,并表示以后一定管好自家孩子。 陈建翎照常板着张脸,推辞说小孩子闹着玩没什么,大人不用计较那么多,又说陈慕西伤的不重,养个把月就好了的话。 陈建翎这么说了,王淑英则是一脸不好意思的对来人说,“没事,我家慕西皮实着呢,养养就好了,你们别往心里去”诸如此类的话,王淑英说的是真心话,心里也真的是很不好意思,可来的家长看了,心里越发愧疚,转身就又送来一斤鸡蛋来给陈慕西补充营养。 陈建翎发话让陈慕西在家养伤后,陈慕西只能听从,老实的呆家里,养着被他打的伤。 每天躺在床上,接受如同去动物园看大熊猫一样的探望,那几个和他打架的同学,都是低垂着头,和陈慕西说着对不起。 而同学的家长们更是把陈慕西从头到脚都关心了一遍。 开始的时候,陈慕西感觉蛮有趣的,还能改善下伙食,可是,那些被拿来看望他的点心、鸡蛋,没有一样进到陈慕西的肚子,都被王淑英全数锁进了柜子里。 这还罢了,不就是蛋糕、桃酥、鸡蛋卷嘛,他不稀罕,比这更好吃的在遥远的以前他都吃过。 最最受不了的是,他每天就和坐牢似的,被限制在卧室的床上,开始的时候屁股疼,动了更难受,躺床上也挺好,又时常有人来参观他,也不算太无聊。可三、五天过后,没人来探望了,家人上班或者是上学走后,就只余他自己在家了。 连院子都不能去,因为邻居街坊谁都知道他是腿伤,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被人看到就露馅了。 一天的时间都是呆在屋里,没人说话,没人玩,却要完成增加了好几倍的背诵任务,陈慕西觉得,好久不见太阳的自己,身上都要长蘑菇了。 因为耍了个小聪明,就被老爸狠狠整了的陈慕西,认真的反省了自己后,又和陈建翎表达了自己以后绝不再犯的强烈诉求 ,陈建翎这才发话,让陈慕西写下了篇幅不少于三千字的自省书,之后才给陈慕西了一个木拐,允许他在无聊的时候,去顾老家玩。 重获自由的陈慕西,不熟练的拄着拐杖,刚到顾老家,就又被他调侃了。心老皮厚的陈慕西听了,眼皮都没有撩一下,自来熟的拉了把椅子坐下。 “我腿都断了,您老人家也不去看望一下,枉我以为咱俩交情很好呢。” 顾老笑着摇摇头,说,“我还以为你被你爸关在家里了这些天,会好好反省自己呢,怎么还是这副德行?” 陈慕西突然坐直了身体,看向顾老,一本正经的问,“说实话,顾老头,这其中是不是也有你的主意?” 顾老闻言,没有回答,而是站了起来,一边去拿桌子下的棋盒,一边无辜反问,“我有什么主意?这是你们父子两人之间的事。” 陈慕西一下子跳了起来,跑到顾老面前,盯着顾老的脸说,“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骗人的时候,都会借故走开,和现在一模一样。” 顾老黑瘦的脸上,扬起一抹笑,说道,“臭小子的观察力很强嘛,不过,这和我真的没有一点关系。” “才怪!”陈慕西嘀咕。 顾老把象棋棋盘铺好,对站着的陈慕西招招手说,“过来,咱爷俩儿下盘棋。” 陈慕西走过去在顾老对面坐下,又道,“这里就咱们俩,你说老实话,真的和你没一点关系?!” “慕西,你说什么样的人才是聪明人?”顾老不答反问。 “聪明人啊?应该是什么都懂吧。”陈慕西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顾老那双混浊却睿智的眼睛看向陈慕西,含笑道,“你觉得你自己聪明吗?” 陈慕西摇摇头,“不聪明啊!” 顾老却道,“你心里并不完全是这么想的吧?你骨子里有种别人都没有的优越感,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很自信,你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自己聪明的。” “自信不好吗?” 陈慕西心猛的一跳,顾老说的没错,从发达的二十一世纪到了这落后年代,换谁都会有种不自觉的优越感的吧?况且,没人会觉得自己笨的无可救药,总会有某些不错的地方的呀,陈慕西迎着顾老的眼睛,反问。 “没什么不好,”顾老伸手拍拍陈慕西的肩,说道,“可是大多数人都是自以为是的小聪明,这种人还喜欢走捷径,现 在这个世道,你觉得这种人合适吗?” 陈慕西沉默了下来,摇摇头说,“当然不合适。” “在我看来,一个懂得处世智慧的人,才是真正的聪明,不露言表,懂得守拙,才能在这个沉浮不定的世道里更好的生存。” 说完,顾老深深的看向陈慕西稚嫩的面庞,问,“懂了?知道怎么做了吗?” 陈慕西听了,垂了垂眸,然后重重的点点头道,“我知道。” 顾老叹了声气,语气有些寥落,“你们这代人,年岁不大,就看到又经历了太多事情,好与不好,就看你们怎么看待和对待了。” 说到这,顾老语气一转,又说,“不是说你这次打架就不对,被人欺负只会忍着的那是怂包,只是啊,以后做事不能冲动了事。被人说几句矮胖,就要打回去,你是要让自己活在别人的眼光里不成?!” 看陈慕西眉头微皱,顾老低头开始摆棋子,像是随口一说的道,“你也不笨,想想为什么要让你病着,你一个男孩子,年纪也不小了,看事情要有大局观,不要总盯着自己的得失。” 陈慕西脸有些发红,嗡声应了。 两世为人,从没有人和他说过这些,但不可否认,顾老的话很对。 前世陈慕西并不曾有什么远大的志向,怎么舒服怎么过,标准的混吃等死的活法。而作为女孩子,似乎生活中总能听到“女孩不用那么努力,以后嫁个好老公才是最重要的”,此类的话,当然,这话没有对错,陈慕西这种懒货型的,也是下意识的把这当成懒惰的挡箭牌。 幸在前世陈慕西父母身体康健,他也没有什么负担。生活圈子也小,遇到些小事首先考虑的都是自己。 他普普通通、平平凡凡,并没有什么大局观,似乎一直也并不需要什么大局观。 被顾老这么一提,陈慕西惊觉,自己一直的确是太小家子气了。 “好了,该你了!”顾老突然说。 陈慕西低头一看,顾老已经摆好棋子了,没再说什么,手就拿起棋子走了起来。 下棋的时候,陈慕西和顾老同样用的帅五进一,开局老将连进两步上天,没一会儿,陈慕西又是惨败。 陈慕西揉了揉头发,被刚才顾老一提,这棋盘上的无声厮杀,让他少了以前的小心计算,在不计后果的你来我往中,觉得心中分外畅快。 “再来,这次我肯定能多坚持一 会儿。”陈慕西主动发出邀约。 顾老黑瘦的脸上,带着几分慈爱的看着陈慕西,嘴上却嚷嚷道,“这么急干什么,是想着多输一盘是一盘吗?” 陈慕西快速的把棋摆好,唉声说,“这几天我都快要闷死了,你就少挤兑我两句吧,小心我过几天回老家,不给你带鱼来。” 顾老和陈慕西一样,都是极爱吃鱼。 “臭小子,你敢,要是给我拿的鱼小了瘦了,看我怎么和你算账?!”顾老轻哼。 陈慕西一缩肩,做出一副小生怕怕的表情,道,“哎呀,我真害怕!” 说完,表情就一换,挑起眉毛笑道,“我的腿受伤了,可做不来下水摸鱼的事了,要不,你让我爸给你弄条大鱼?” 顾老那张黑瘦的,看着并不和气的脸,明显露出怒气,指着陈慕西就骂道,“你这臭小子,明知道你爸是只旱鸭子,一到水边就头晕,你成心气我老头子是不是?” “没事,还有我叔,不行家里还有我爷呢,让我爸和他们谁说一声就好了呗。”陈慕西朝后仰了仰,躲开顾老的手指,笑嘻嘻的说。 顾老气的吹胡子瞪眼,直接问,“条件?!” “这次你吃鱼头。”陈慕西趁机说道。 每次拿来鱼,陈慕西都会留下来吃饭,顾老烧的一手好鱼,不管是清蒸、红烧、清炖还是酱香,味道绝对都是超级一流的好吃。 可是,他每次都爱把他不喜欢的鱼头让陈慕西吃,他老人家不喜欢,陈慕西也不喜欢呀,于是两人经常就鱼头归谁吃的问题,掀开一番争斗。 “你吃鱼尾巴那一块,要不然我就不做了,你生啃着吃吧。”顾老吹着胡子,说道。 “成交,那吃溜鱼片好了!”陈慕西笑嘻嘻的说。 顾老白了陈慕西一眼,“你现在睡觉,白日梦里就有。” 第十六章 听人墙角 从顾老家出来,穿过一个小巷子时,陈慕西眼睛不期然的瞄到了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不是陈强东是谁。 陈强东和杨静两人中间隔了两米的距离,陈强东大概是在说着什么,杨静头低的低低的,看不到表情。 从表情来说,陈强东也好不到哪去,眼睛紧盯着杨静的发顶,一张脸黑红黑红的,手指紧握成拳,垂放在身侧。 陈慕西看了,好笑的摇摇头,轻声走开了。 过了这么些天,陈慕西早就知道了杨静家里的情况,父母也是双职工,和陈强东同岁,杨静在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找了一个食品厂的不错工作开始了上班。下边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 陈慕西也才明白,上次陈强东和杨静的相亲见面,并不是见个面而已,已经是确定下来订婚的意思了,之前陈强东偶遇几次杨静,都是双方家长感觉两家可以结亲,也对对方家的孩子满意,才故意促成的。 看陈强东和杨静的几次碰面,两人对彼此都有好感,就有了在杜宪家见面的时候,王淑英拿出布料的大方举动了。 对于这么草率的见几面就决定两个人的婚姻,让陈慕西大为吃惊。还不错的就是,最近陈强东和杨静的好几次见面,相处似乎都不错,每次陈强东回家都是满脸笑容,晚上睡觉都没什么睡意了。 有次,陈慕西多嘴问了下,两人都聊什么了,结果陈强东一脸傻笑的说,“没说什么啊,我们就在一块站了一会儿”,陈慕西无语了。 似模似样的拄着拐,陈慕西走在路上,不时会碰到邻居,大家都对陈慕西的现状表达了亲切的关心,心情很好的陈慕西一进家门,就看到王淑英侧身贴在西边邻居家那面的院墙上,像是在听着什么。 “妈,你干嘛呢?”陈慕西奇怪的问。 听到说话声的王淑英吓了一跳,看到是陈慕西后,“嘘”了一声,然后对着陈慕西摆摆手,让他先进屋里。 陈慕西挑了挑眉,因为刚才王淑英扭头过来的时候,他看到她的眼睛里分明闪烁着兴奋的小火苗,绝对没有看错。 怀着好奇,陈慕西侧耳听了听,似乎有吵闹的声音,应该是在屋子里,传出来的声音很小,不仔细听都不会注意到。 虽然没有听清楚是怎么回事,但陈慕西也知道了王淑英这副架势是在干什么了,很明显,听人墙角啊! 陈慕西走了过去,也贴在墙上听了听,还是听不清楚 ,就道:“妈,又听不清楚,你这不是浪费时间嘛,不是说中午给我们剪头发呢?还剪不剪了?” 王淑英瞪了陈慕西一眼,小声说,“小孩子懂什么,你先去把热水烧上,等我闲下来再说。” “那好吧!”陈慕西只得应了下来,心里却很惊讶,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发现王淑英竟然有这么强的好奇心,对邻居家的热闹这么八卦,连听都听不清楚,也要趴在墙上听。 这也难怪她对自己家的丢脸事,都采取大事化小的处理方式,肯定是她经常看别人家的热闹,然后就不想让自己家被别人看了热闹。 陈慕西烧开了一大壶热水后,王淑英才离开了那面墙,揉着脖子进了厨房。 “妈,你听到什么了吗?”陈慕西坐在小板凳上,抬头对王淑英道。 “也没什么,就是隔壁老王两口子吵架呢,好像是因为家里没粮,夫妻俩闹起来了。”王淑英随口答道。 “哦,”陈慕西点了点头,随即又道,“他们家每到月底不都是没粮,然后吵架的?有什么可听的。” 王淑英手上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就说,“那不一定,万一要不是呢,好了,别说这么多耽误事了,你快把头发弄湿,我先给你剪头发。” 陈慕西摇摇头去拿水盆,这又成自己耽误时间了,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在墙上趴了半个小时在偷听。 陈慕西刚洗完头发,陈楠楠、陈小北、陈强东就相继回来了。 家里人多,每个人都去理发店剪头发的话,每月又是一笔花费,所以在陈慕西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王淑英亲自动手剪的头发。有最早的陈强东头发练手,到陈慕西的时候,王淑英的剪发水平已经好很多了,最起码不会有狗啃了一样的发型出现。 这家里的孩子多了,练习对象就多,又经过长久的练习,现在已经常有邻居来找王淑英帮忙剪发了。 中午没有开火做饭,一家人吃了些窝窝头就着咸菜,喝了些白开水。趁着中午的时间,王淑英把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家人的头发都剪好了。 本来到了二月里就该剪头发的,可王淑英没有空,就一直拖到了月中,一家人的头发还没剪,因着陈慕西要和陈建翎一同回老家,王淑英不愿意让自己公公婆婆看到陈慕西头发长长的,就跟她多不会照顾孩子一样,就赶时间在中午把全家人的头发给剪了。 第二天,早上四点多钟,陈慕西就被陈建翎摇醒 了,迷迷糊糊穿好衣服后,用冷水洗了把脸,就坐在借来的自行车车后座上,被陈建翎带着回几十里外的老家——南山村。 南山村因背靠着的山叫南山,就叫了南山村这个名字,离陈慕西家所在的许河市有六七十公里的路程。 许河市属于地级市,下辖两个县级市和两个县,南山村就是其中一个申县的小村落。 说起来都是许河市地区,可隔得距离很远,又因为工作忙,一两个月陈建翎才会回去一趟,因着陈建翎习惯带陈慕西出门,家里的几个孩子中,就属陈慕西对爷爷奶奶最熟悉了。 可能是距离远,陈建翎的父母只在很多年前来过许河市一趟,后来就没有主动来过了,都是陈建翎带着家人回去,可路途遥远,交通也不是那么便利,除了陈慕西,也就陈强东回去的次数多一些,陈楠楠和陈小北出生之后,都只回去过一趟。 虽然平时的来往不多,但每次回去的时候,陈慕西的爷爷陈岩、奶奶赵娥都对陈慕西很好。 陈建翎是家里的老大,下边一个妹妹陈建丽一个弟弟陈建新,陈建丽嫁人后,两家来往不多,陈建新为人老实,和陈建翎关系还行。 虽然回去的时候,一家子看起来其乐融融的,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慕西就是觉得,爷爷看陈建翎的眼神有些不同,和看陈建新的不太一样,奶奶对陈建翎倒没什么。 陈慕西觉得这其中一定是有缘由的,因为平时陈建翎对自己父母提及的并不多,透着一丝疏远。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事情太多有些忙,每天更新不知道能不能写出来,但是,到下周就好啦 o(n_n)o万分想念有存稿的日子啊 第十七章 有人稀罕 “爸,让我下来跑一会儿吧!”终于,忍受不了颠簸的陈慕西开口道。 现在天色已经大亮,路旁不时有鸟雀叽叽喳喳的飞过,空气凉爽的吹在脸上,有些冷。 走在郊外的路上,陈慕西没有半点寻找一下春天脚步的心思,实在是这次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路又并不平整,坑坑洼洼的,陈慕西觉得屁股都颠的麻木没知觉了。 在出了市区没多久,头还昏昏然犯困的陈慕西很快就完全没了睡意,无他,陈建翎忘记拿个垫子铺在后座上了,陈慕西坐在铁架子一样的后座上,被自行车颠着,就算十天没睡过觉,也发不了困了。 听到陈慕西这么说,陈建翎一只脚落地,停住了车子,扭头看陈慕西一张脸发白,皱皱眉说,“再忍忍,等回来的时候让你奶奶弄个垫子就好了。” 陈慕西才不听,扶着陈建翎的背,下了车子,站在原地活动了几下后,才说道,“爸,你少骗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这还远着呢,我要是不下来一会儿,等到了地方,我屁股都变成八瓣了,你骑着走吧,我跟着你跑一会儿,我在学校可是长跑队的呢,不会跟不上的。” “那好,累了就上来,晚上咱们还要赶回来,不能耽误时间。”陈建翎说着,就蹬上脚蹬,骑了起来。 “好,”陈慕西应着跟在自行车旁边跑,随口道,“咱们这次回去二婶肯定已经生小宝宝了。” 陈建翎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一下,这次回去本来就是想着陈建新家的孩子差不多这段出生,才回去的,听陈慕西提起这个,陈建翎看了眼陈慕西红起来的小脸,问,“慕西,你觉得是男孩还是女孩?” “哈!”陈慕西笑了一下,然后扭头看着陈建翎笑道:“爸,这种问题问几岁的小孩子才对吧?我都这么大了,也猜不准的吧?不过,要是男孩就好了,二叔还有爷爷一直想要个男孩。” 陈建新家里已经有四个女孩了,这出生的是第五个孩子,陈慕西听说,以前还送给别人家了一个女孩,这么算下来的话,应该是第六个孩子出生了。 陈建新比陈建翎小五岁,为人话少老实,却对陈慕西很好,知道陈慕西爱吃鱼,常会在陈慕西回去的时候给陈慕西捉了来,做给他吃,或是带走。 陈慕西在老家,人缘似乎特别好,不管是爷爷陈岩、奶奶赵娥,还是那个厉害的二婶李改云,都对他不错。 “希望是吧!”陈建翎目光复杂的看了眼陈慕西 ,说道。 陈慕西狐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刚才陈建翎看他的眼神有些怪。 让陈慕西在地上跑了一会儿,陈建翎就招呼陈慕西从新坐上后座了,两个轮子的还是比两条腿跑得快些,他就请了一天假,还要在天黑前赶得快些回来呢。 中途陈慕西都没有下来,一路晃晃荡荡,远远的看到南山村头的那颗老槐树时,已经是快九点钟了。 陈家住在村头的河头,门前不远就是条小河。路上,陈建翎遇到了几个村民打招呼,很快就快到家门口了。 陈家是前后两个院子,都是三间瓦房,和三间东厢房,前边住的是陈建新一家,后边是陈岩老两口。院墙用的是土培砖盖成的,上边为了防止下雨淋坏土墙,专门用瓦弄了墙沿,门都用的是木门。 不同的是前院陈建新家院子是全用土墙盖就的,后院只后院墙用的是土墙,前边院墙都用的是切成一米来高玉米杆围成的。 早在村头碰到几个村民的时候,陈建翎就下了自行车,等他推着自行车到家时,陈慕西早就先跑回去了。 陈慕西还没到爷爷家,就远远的看到了院子里开的热闹的杏花,此时粉白的花开在枝头,给这个普通的农家小院增添了几分□□。 “奶奶,我来啦!”看到院子里坐的奶奶,陈慕西隔得还远着呢,就挥挥手打招呼了起来。 赵娥今年六十多岁,脸上虽然有不少皱纹,可透过老年斑,还是能看出她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听到熟悉的声音,一抬头,就看到陈慕西满脸笑容的跑过来,忙放下身上的针线笸箩,站了起来,笑着说,“石头回来了。” 等陈慕西跑到门口时,赵娥已经到了门口,朝外望了望,问,“你爸还在后边呢?” 陈慕西点了点头,说,“快过来了,”然后又问,“奶奶,二婶生小宝宝了没?” 赵娥摸摸陈慕西的发顶,牵起他的手,叹了声气道,“生了,还是个丫头片子。” “哦,在哪呢?我去看看。”陈慕西说着就想去看看。 赵娥拉住陈慕西的手,拦住他说,“别去了,过来陪奶奶说话,咱们祖孙俩可是好久没见喽!” 陈慕西只得按捺下心里的好奇,笑嘻嘻的卖乖道,“可不嘛,我早就想你了,要是我有翅膀的话,早就飞来见你了,奶奶,你不知道,来的时候,我爸忘记给车座上垫垫子了,我都快被颠飞了。” 赵娥一下子被逗的笑了起来,“那我可得好好说你爸两句,看把我们家石头颠的。” 陈慕西嘿嘿笑着还想再说话,就被已经到了的陈建翎的话打断了。 “娘,你别听这小子胡说,颠一些还好呢,以前我总是担心他坐后边睡着了,这还省得我不时的回头去看了呢。” “回来了!”赵娥转身看着陈建翎说。 “嗯,”陈建翎应了一声,又朝院子看了一眼,“我爹他们呢?” “队里修路,你爹还有建新都去干活了,那几个丫头都在前边呢。” “孩子生了?” “生了,还是个丫头。” “慕西,你不是要看小孩子的?先去吧!”陈建翎转头对陈慕西说。 陈慕西点了点头,对奶奶赵娥说,“奶奶,我先去二婶家去看看哈!” “去吧!”这次赵娥没有阻止。 “等一下,拿着这些东西。”陈建翎喊住陈慕西,车把上挂的布包里拿出一袋麦乳精,还有几盒点心,都是之前人们探望陈慕西拿的东西。 赵娥一看这么些东西,就皱起眉头道,“怎么买这么多东西,自己家不过日子了?” “快去吧!”陈建翎对陈慕西摆摆手,这才提着布包道:“不是买的,都是前些天别人看慕西的时候送的。” “啥?石头病了?病哪了,好了没?” 听到奶奶的一连串问话,走到院外的陈慕西扭头笑了下,说,“奶奶,你别担心,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陈建翎扶着赵娥往屋里走,说,“他一个皮小子,能有什么事!” “你啊,就是不知道珍惜,对石头别那么严厉,你不稀罕儿子,有的是人稀罕儿子。”赵娥教训道。 陈建翎脸色有些不虞,“娘,你说这是什么话,那是我亲儿子,我怎么就不稀罕了?!” “好了,好了,你说怎样就怎样。” … 陈慕西没听到自己老爸和奶奶的对话,人已经跑到了二叔陈建新家院门口。 “石头?你和大伯一块回来了?”恰好从堂屋出来的陈大凤看到了门口的陈慕西,有些吃惊的说。 陈慕西笑了笑,说,“是啊,刚到,我听奶奶说有小妹妹出生了,我就跑过来看看。” 陈大 凤扯了个有些勉强的笑,“五凤刚睡着了。” “是吗?那就不凑巧了。”陈慕西耸耸肩说。 “咦,二哥来了,你拿的是点心吗?”这时,听到院子里的说话声,二凤、三凤、四凤都出来了,十一岁的三凤眼尖的说道。 “小馋猫,就你眼尖,快过来接着,我提着走了这么远的路,胳膊都提不动了。”陈慕西苦着一张脸,装模作样的说。 “二哥,就会骗人!”三凤笑嘻嘻的跑了过来,全接过来抱在怀里,笑着说道。 陈慕西敲了下三凤的头,笑道:“我不这么说,你这个懒虫哪会跑这么快,不过啊,看在你这么心疼二哥的份上,我就不怪你刚才的胡说八道了。” 说完对拿着尿布的陈大凤说,“大姐,先别洗了,温度还低着呢,等中午天暖和的时候再洗吧,到时候我帮你压水。” 陈慕西和陈大凤的关系并不很好,陈大凤今年十六岁,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她包揽了全家的衣服和家务,手冬天的时候都冻的像红萝卜,每年都有冻疮。 陈大凤勤快懂事,不管是对爷爷奶奶还是对下边的额妹妹都不错,可是,陈慕西总觉得她对自己有些莫名敌意,不过两人见面的次数也少,回来的时候和她的接触的自然更少了,关系的好坏也看不出来。 陈慕西每次来的时候更多的是和活泼的三凤逗着玩,二凤和四凤都是话不多的人,看到陈慕西来了,说不了几句话。 “你先进屋坐会儿,我去洗下手。”陈大凤应了下来。 “石头来了?快进来!”屋里传来李改云的大嗓门。 陈慕西心里有些诧异,这位大姐可是个主意极正的人,竟然真的听劝了,不过二婶在屋里喊了,就压下心里的奇怪,笑道:“好,我先去屋里看看二婶。” 作者有话要说:=_=困~ 第十八章 继承皇位 陈慕西在二婶这里和几个堂姐妹说话,过了一会儿,五凤醒了,哭闹起来,众人一通忙乱。 而后院里,没多久去上工的陈岩和陈建新也回来了,他们从邻居口中得知,陈建翎带着陈慕西回来了,特意早回来的。 两人先后进了打开的院子,还没进院就看到陈建翎在和赵娥坐在正屋说话,陈建翎脸色有些怪异。 “老大回来了!”陈岩进了院子,就招呼道。 陈建翎才反应过来,站了起来,好在他平日就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也不用勉强露笑脸,依旧板着脸的模样,说,“爹,建新,你们回来了。” “嗯,”陈岩淡淡应了一声。 陈建新话不多,但小的时候常跟在陈建翎后边玩,加上陈建翎从小学习就好,是以,陈建新心里很佩服这个大哥,晒的黝黑的脸上露出笑脸,说,“大哥回来了,赶这么远的路,累坏了吧,石头呢?听说那小子也回来了。” 看到陈建翎回来,陈建新一改寡言的习惯,话也多了起来。 陈建翎也扯了个几乎看出来的笑,说,“去前边玩去了,来的路上就说要看小宝宝呢。” 陈建翎一提到小宝宝,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变得一凝,陈岩眼睛看向赵娥,赵娥微微摇了摇头。 陈岩早在兄弟俩说话的时候,已经从衣兜里掏出一根自制烟卷点着了,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烟气,接话说,“都别在门口站着了,进屋吧。” 陈建翎的眉毛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看了一眼陈建新,陈建新眼神一下子躲闪开了。 陈岩在堂屋桌子旁的老式高椅上坐下,陈建翎和陈建新坐在小板凳上,赵娥看三人都没有说话,嘴唇动了动,说道,“我先去做饭,石头最喜欢吃我做的擀面条了,我去给他做一碗。” 陈岩的脸在烟雾缭绕中,显得有些模糊,对赵娥摆摆手,说,“这不急,你也坐在这。” 赵娥低低叹了声气,依言坐了下来。 “老大,你娘不好意思开口,老二也张不开口,这话还是我说,建新膝下一直没个儿子,小丽倒是生了两个儿子,可那是人家老曹家的孙子,虽然小丽松口愿意,可到底是外姓人,来了也和咱们老陈家不亲。 你这个做哥哥的,生了三个儿子,养老送终一个就够了,本来想着小些的小北年纪过继过来合适些,可他们三个里就数石头和家里的人亲近些,你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建新老的 时候膝下无人,让人笑话吧?!” 陈岩一通看似合情合理的话说完,屋里的几人都没有说话,安静的只余院里蜜蜂飞在杏花上嗡嗡的声音,陈建新头低着,看不到表情,一声也没吭。 陈建翎拳头握紧了又松,松开又握紧,听陈岩说完,声音发干的说,“建新两口子还年轻…” 陈岩打断,“都是奔四十的人了,村里的六婆说,生了这胎伤了身子,以后想要孩子就更难了,你这做大哥的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建新的香火断了,死后坟头没人烧纸啊。” 说完,犹觉不够,继续一口口的吸着烟,说,“你上学的时候,学堂是免了不少学费,可吃的干粮,建新没少去县城给你送,你就当可怜他,别让他在村里抬不起头。我也想过了,石头现在是城市户口,过继过来户口就得转,那孩子随你,脑袋聪明,以后说不定能出人头地,户口还在你名下,让他给建新认个亲,磕个头让本家几家人知道就成。” 陈建翎听陈岩说的,好似一切都安排了,只用他点下头,就可以直接进行下一步程序了一样,问,“爹,你们都考虑好了,都不问问慕西怎么想的?愿意不愿意?” 陈建新这时开口说,“大哥,你放心,以后我一定当亲生儿子一样对石头。” 陈岩抬了下下垂的眼皮,浑浊的眼睛盯着陈建翎,问,“建新待石头怎么样,你也知道,他人老实,不会说虚话,你放心!你整天不在我们跟前,也算是让石头这事,替你尽孝了。” 听陈岩这么说,陈建翎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捏着拳头“嚯”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扯唇笑了一下,带着说不清的悲哀,说,“尽孝?我去上大学的时候,你让我娘装病,让我回来,说是在床前尽孝,毁了我还不够,现在又借着“尽孝”两字,又指使起我儿子了?” 说着看了抬头露出一脸惊愕的陈建新,还有一脸讪讪之色的赵娥后,最后直视着陈岩,说,“我知道你们都喜欢慕西,也会待他好,可他是我儿子,我不会问都不问他一句,就为了你们的几句话,就把他给二弟家。” 常年板着脸的陈建翎突然“呵呵”笑了两声,藏着几分嘲讽的说,“爹,老陈家的基因既没有镶金带钻,又不是你打下了万里江山,有个皇位等着要让人继承,干嘛非要建新两口子生个儿子?我看女孩也没什么不好,唐朝不是还有女皇武则天吗?你们要是觉得实在是家大业大,就为陈家的皇位培养一个好了。” “你…”陈岩 虽然没听懂“基因镶金带钻”是什么意思,可后边的话并不难懂,组合在一起,听了更是简单,气的脸一下就涨红了,额头的青筋直露,怒目瞪着陈建翎说不出话来。 赵娥捂着嘴小声的哭了起来,低低说着,“自己是造了什么孽”的话。陈建新也站了起来,几步走到陈岩身边,关切的说,“爹,你没事吧?” 而一米高的围墙外,陈大凤看着脸色变幻的陈慕西,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说,“看,你以为为什么大家都稀罕你?还不是因为你是个男孩,你要是女孩,呵…” 意思不言而喻。 陈慕西转眼盯着陈大凤,目光复杂的问,“你早就知道今天会发生的事,刚才是故意拉我出来的?” 陈大凤也不担心被屋里的人看到了,站了起来,轻笑了一声,反问,“你以为呢?” 说完就转身走了。 陈慕西看了眼陈大凤的背影,也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大大方方的打算往院子里走。 “你去干什么?”陈大凤听到声响站住了问。 陈慕西回头看了她一眼,道,“我和你不一样,像我这么光明磊落的人,不喜欢把事情放在心里,躲在角落里生气。” 说着笑了一下,圆圆可爱的脸上,带着几分坏,道,“我要是不开心,就喜欢让大家都知道我不开心,然后来安慰我。” 陈慕西两人是在墙角站着,屋里的几人各有思绪,加上角度刚好看不到,也没有注意到两人不大的说话声。 陈慕西心里其实很开心,不为别的,就为了自己老爸的态度,自古以来孝道都是一顶大帽子,没几个人不是被扣上后,变得束手束脚的。 有人说,孝顺孝顺,首先就是要顺,陈慕西并不觉得,如果一味没有原则的顺,就变成了父母的生命延伸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和原则,本来就该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的,而遇到本人不认同的要求,就该既有妥协又有保留的对待,底线这玩意不是摆着玩儿的。 “我看你很开心!”陈大凤看了眼陈慕西嘴角翘起的模样,说。 陈慕西耸耸肩,道:“当然啦,如果刚才那么说的你爸,你也会开心的。爷爷和叔叔你们都把我当成所谓的延续香火的工具,根本没有考虑我的想法,至少我爸不是这样。” 说完对陈大凤朝后摆摆手,说,“我去登场了,你没事可以继续看戏。” 当陈慕西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时,屋里的几人脸上都有些微妙的尴尬。 陈慕西进屋后,走过去握住陈建翎的手,入手是湿漉漉的一片,陈慕西暗叹,老爸说了这么一大通,一定是鼓足了勇气的吧,平日遇事,他都是隐忍的居多,这么多年,陈慕西从未见过他情绪激动的说过这么多话。 “爸,”陈慕西眨眨眼,喊了陈建翎一声,然后就像是没有看到陈岩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一般,一脸笑眯眯的看着剩下的几人,打招呼道,“爷爷,二叔,你们下工回来了呀?回来了也不喊我一声,好久没见你们,我都想你们了。” 可能是陈慕西脸上的笑容太灿烂了,陈岩缓了脸色,对陈慕西招招手,说,“石头,以后你跟你二叔家过怎么样?你不是喜欢你奶奶做的饭吗?以后就可以每天都吃了,你二叔二婶也会对你很好的。” 陈慕西挑挑眉,好奇的问:“我有家,干嘛要去二叔家?虽然来者是客,可客人待的时间太久了,也招人烦的。我可不想过得不开心,我本来就矮了,要是再也不会长高了怎么办?” 说着竟然就哭了起来,还抽泣着说,“难道爷爷想让我长不高?在学校已经有人嘲笑我了。” 泪流满面的陈慕西心里哀嚎,辣椒好辣,我的眼啊! 第十九章 真不要脸 陈慕西是结结实实的大哭了一场,谁劝都没用,直哭的满脸通红,眼睛红肿。 不一样的是,他只用发出点哭声,眼泪根本就是被动的不由自主的掉,完全是身体机能的自然反射,原因也很简单,辣椒辣的。 早在陈慕西走到屋门口时,就在门口墙上红彤彤的辣椒串上顺便拽了个小辣椒,毕竟屋里几人的气氛那么僵,他去说什么都不合适,说留下那是不可能的,直接说不愿意,只会让刚才本就僵的气氛,更雪上加霜,反正大家见面次数不多,陈建翎已经坚定的表明了立场,陈慕西只想插个科打个诨缓和一下气氛,一家人实在是没有必要把局面弄的太尴尬。 没什么急智的陈慕西觉得,似乎只有装装可怜,蒙混过去更好一些,可陈慕西的泪腺没有发达到想掉眼泪就能掉的地步,又不愿意学刘跃他们那样用口水,就想起用辣椒这个道具催泪了。 用辣椒胡乱抹了下眼皮后,就趁机把作案道具辣椒放在了陈建翎手里。 陈慕西在那哇哇大哭,陈建翎知道手里陈慕西塞的是辣椒后,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就不动声色的顺手把红辣椒装了起来。 陈建翎对陈慕西的哭,连句话都没说,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可屋里的其他人就不同了,赵娥到底是奶奶,心肠软,本来就在那独自垂泪呢,看到陈慕西哭的这么伤心,听到陈慕西说自己在学校被嘲笑个子矮,心中更是心疼,走过去抱着陈慕西的双肩,就哭的更厉害了。 祖孙俩抱作一团大放悲声,剩下的父子三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陈岩发红的脸色早就褪去,在那沉着一张脸,不停的抽烟,陈建翎直棱棱的站着,抿唇不语,偶尔看一眼陈慕西的背影,眼里闪过的却是无奈。陈建新可能是被勾起了伤心处,眼睛也有些湿润。 最后,还是陈岩看不下去了,大中午的,空着肚子在这哭有什么用,就开口说道,“好了,都别哭了,先做饭吧!” 陈岩一发话,赵娥很快就擦了擦眼角不哭了,毕竟年纪大了,眼泪是及不上陈慕西这小孩子多的。 看陈慕西还在哗哗的掉眼泪,只以为他是真伤心难过,一边好言的哄,一边指使陈建新去打水,让陈慕西洗脸。 陈慕西哭的这么厉害,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所有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把陈慕西给陈建新的话。 可能是为了安抚陈慕西受伤的小心灵,亦或是想让陈慕西吃的好点快些长高,中午赵娥只给陈慕西做了 白面面条,下边还卧了两个荷包蛋。 吃饭的时候全家都在一起,大家清一色的黑乎乎红薯面面条,只有陈慕西是白面,换来陈大凤的偷偷撇嘴,还趁陈慕西去厨房放碗的时候,悄声说,“真不要脸,一个男孩子,竟然这么能哭!” 陈慕西用他那红通通的眼睛,斜睨了陈大凤一眼,不客气的说,“我乐意,你管的着吗?你这是嫉妒大家都关心我吧?” 陈大凤一跺脚,哼了一声,不以为然的道,“谁稀罕!” 说完人就转身出去了。 一顿饭吃的分外沉默,饭后,陈建翎没有再坐的意思,说厂里忙,晚上回去还要加班,就提出要走。 陈岩把手往背后一背,一转身就回里屋了,赵娥看了,摇了摇头,嘱咐陈建翎路上注意安全,还不忘找了垫子垫在车后座上。 陈慕西看着自行车后座上厚厚的垫子,心里的愧疚又冒了出来,他是知道老爸对外面世界的向往的,他很小的时候,亲眼看到老爸不能支援西部后的失落,他的名字就是明晃晃的证据。 可是,曾经明明有那么好的机会,飞向更广阔的天地的,通过大学,学习更多的知识,开拓眼界,结识朋友,如愿从事喜欢的工作。 好好的未来摆在眼前,却因奶奶装病搁浅,终生圈于这一片地方,连出去看的机会都没有,这些年,老爸心里一定是怨的吧。 陈慕西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老爸表情总是有些沉郁的缘由,现在,面对始作俑者的奶奶,陈慕西一边为刚才的欺骗愧疚,一边又有些说不清的情绪萦绕在心里。 “好了,这下路上就不会颠的难受了,时间还早呢,路上累了就歇歇。”这话是对着陈慕西说的,话里的意思却是给陈建翎听的。 “娘,我知道了,下次闲了我带着慕西再回来看你。”陈建翎终于开口,声音平平的说。 赵娥看着陈建翎没有转身的瘦削身形,脸上还是露出笑意,摸了摸一旁陈慕西的头,眼里有些晶莹的满口应道,“好好!” 等陈建翎载着陈慕西到村头时,意外的看到自飞快吃过饭后就没见人的陈建新挽着裤脚,脚边放着一个枝条编就的篮子,里边放满了枯黄的草,站在枝桠交错的老槐树下。看到陈建翎父子后,就提起篮子走了过来。 陈建翎停住车子,陈慕西赶忙喊了一声“二叔”,跳下了车。 陈建新把篮子提了起来,拨了拨上边的枯 草,露出里边躺的两条胖鱼,黝黑的脸上露出几分局促的表情,没有看陈建翎,而是对陈慕西说,“石头,二叔知道你爱吃鱼,刚去捞了两条,刚过了一个冬天,长得还挺肥,你带回去多吃点,个子长得高高的,看谁还敢笑话你。” 陈慕西觉得一定是风太大了,而自己眼睛的辣椒威力还未褪去,让他现在感觉眼睛涩涩的。 南山村虽然水多,可是里边的鱼也不是谁都可以随便捞的,水里的鱼是村大队放的鱼苗,因为要支援城市,每月都要上缴一定斤数鱼的。 这种情况下,钓鱼自然是行不通的,只能偷偷下河摸鱼,还要小心避着人,万一要是被发现了,被扣上个什么帽子,是要吃些苦头的。 在顾老家时,陈慕西虽然和顾老在争谁吃鱼头,可到底能不能弄到鱼,也不能保证,不过是口头上说说,过过嘴瘾罢了。 “二叔,这还是拿回去给二婶补身体吧,我看二婶瘦了不少。你看我胖胖的,根本用不着吃这些。”陈慕西没有接,说道。 陈建新却不听,固执的说,“给你你就拿着。” 这时,陈建翎转过了身,伸手接了篮子,看着陈建新说,“建新,现在这大白天的,水还那么冷,被人看到怎么办?!以后别这样了,你也注意些自己身体。” 陈建新听了,这才抬眼看向陈建翎,讷讷的喊,“大哥,我…” “什么也别说了,我知道,也没怪谁的意思,你放心。”陈建翎拍了拍陈建新的肩,声音缓和了不少。 等把篮子里的鱼连带着不少枯黄的草一同倒进布袋里,陈建翎又和陈建新说了句,“辛苦他在家照顾爹娘”后,就骑车带着陈慕西走了。 陈慕西脸朝后的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直到看不到村头的那颗老槐树,以及树下站着的陈建新后,才收回了视线,低低的叹了声气,喊了一声,“爸,”后,就没了下音。 “怎么了?”陈建翎问。 “没事!”陈慕西也不知道自己喊陈建翎干什么,也没有想说的话,就是突然的莫名其妙的想喊了。 陈建翎却哼了一声,说:“陈慕西,我看你装哭扮可怜是越来越上手了,这次连辣椒都用上了。” 陈慕西一听这语气,明显的要算账的口吻呀,刚刚心中的那几分乌烟瘴气的情绪一下就搅合没了,忙说,“爸,我那时候不也是没办法嘛,既然您老人家这么不舍得您儿子我,我当然要做点什么啊 ,要不然,多不对不起你呀。” “君子是要有所为有所不为,陈慕西,你再看看你,一个男孩子,装哭扮可怜像什么样子!是你一个男子汉该用的吗?”虽然看不到陈慕西的脸,但是,陈建翎依旧很有气势的训话道。 “那爸,你觉得我该怎么办?”陈慕西虚心的求教。 陈建翎又哼了一声,被风传到了陈慕西耳朵里,说道,“你根本就不该躲在一旁偷听!” 得!和着没有自己什么事啊! 陈慕西觉得自己老爸有时候太死板了,于是道,“那时候气氛那么僵,我只能去□□脸,虽然办法有些臭,可是效果还行,要不然你看,当时爷爷都气成那样了,说不定就把咱俩赶走了,那以后还怎么回来?总不能真的再也不回来了吧,那到时候回来不是更加不好意思?好像还会很没面子的。”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陈慕西分析的很有道理,陈建翎没有说话。 陈慕西感觉自己口才还真不错,都把老爸说的没词了,带着几分得意的继续说,“爸,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生了一个优秀的儿子,感觉很骄傲?” 话音刚落,换来的不是赞同的话,而是突然停住了的车子,陈建翎站在地上看着陈慕西脸上那遮不住的小得意,说道,“下来跑步,正好让我看看我儿子有多么优秀。” 第二十章 能屈能伸 陈慕西一呆,看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后座上铺了垫子后,他一点不感觉硌得慌了,正优哉游哉的晃着腿看风景呢,和来的时候不同,大太阳晒着,下来跑步可不是个什么好提议啊。 “不用了吧,这样我会拉慢速度的,多耽误事呀!”陈慕西摇了摇头,不愿意下来。 陈建翎也不和陈慕西废话,一伸手就要揪着陈慕西的后领,把他揪下来。 “我自己下来,我自己下来。”陈慕西深懂“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一看陈建翎这架势,就立马说道。 陈建翎对陈慕西这么有眼力件儿很满意,说,“我看你小子这不长个子,都是你太懒了,多跑跑步,运动对身高很有好处的。” 陈慕西中午吃的很饱,奶奶的做的手擀面条,吃起来劲道好吃,味道很好,是他的最爱。陈慕西此刻肚子饱饱,又被小风吹着,太阳照着,正是犯困的最佳时机,运什么动啊,根本没心情,不想动弹。 可是,被陈建翎这么一逼,又有什么办法,他的主观意识根本影响不了陈建翎的决定。 陈慕西耷拉着脑袋,慢悠悠的跑着,心里觉得造出“乐极生悲”这个词的人,实在是太有本事了,短短四个字,就完美的表现出了自己现在的情况,简直就是此刻完美的写照。 这人果然不能太得意,一得意就容易忘形。 陈建翎看陈慕西蔫蔫的跑着,说,“跑这么慢做什么?我看你中午吃的不少,跑快点!” 陈慕西跑快了几步,和陈建翎并排,说道,“爸,刚吃过饭是不能运动的,对胃不好。” 陈建翎瞥了陈慕西一眼,毫不为所动的说,“是吗?那也晚了,你已经在运动了。” 陈慕西一噎,已经懒得再说什么了,反正说了也没用,何必呢,喝一肚子风难受的还是自己。 父子两人一个骑自行车,一个跟在后边跑,看起来可真够怪的,好在路上没什么人,要不然被人看到了,指不定觉得陈建翎这个长辈多么黑心呢。 在陈慕西气喘如牛,双腿如灌铅的时候,陈建翎心里的慈父之念似乎才终于觉醒了,停住了车子,一只脚踩在地上,坐在自行车上对后边的陈慕西招招手道,“上来吧,再被我看到你偷奸耍滑,装模作样的骗人,我就把你腿打断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陈慕西听了,有心拽拽的一扭头不搭理,可离到家还有很遥远的路程呢,皱皱眉,胡乱 发出了一个音,就很没骨气的坐上了车子后座。 陈建翎看了,说,“要是你大哥,现在肯定一转身就走了。” 陈慕西抹了一把脑门上如雨的汗,回道,“我是男子汉能屈能伸!” 陈建翎眼里闪过笑意,话却是挑剔和揶揄,“你今天做的事哪里男子汉了?不要糟践男子汉这个词了。” 陈慕西这一下气的差点原地爆炸,心里默念忍字决,催眠般的告诉自己,自己一点也不生气。 陈慕西不愧是两世为人的人了,被亲爸如此言语挤兑嘲讽,还是硬生生露出了一个笑来,说,“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何况我一个十四岁的男子汉?再说了,我那是迂回战术,三国里的刘备不知多少次用哭去经营人心、凝聚实力,我觉得没什么不好,今天我也是情势所逼的。” 陈建翎哼了一声,“臭小子道理倒是不少。” 顿了一下,继续说,“你爷爷奶奶、二叔他们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背地里算计他们,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陈慕西磨了磨后槽牙,觉得自己真是抗打击能力强,虽然猜到是陈建翎故意这么说的,可还是不满,自己平时为人这么善良且心胸宽广的人,竟然这么说自己,简直是对自己人品的极大质疑。 已经在心里不停的告诫自己尊老爱幼是种美德,不让自己有怒气,可语气有些不满的说,“我这么做也是为他们好,要不然,说不定爸你怎么气他们呢。” “是吗?”陈建翎不置可否的问。 陈慕西声音大了几分,像是要把心里的郁气发泄出来,“当然是了!” “那你怎么不愿意当你二叔的孩子?”陈建翎问的倒是毫不避讳。 陈慕西坐在车后座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张口就回了一句,“这还不简单,我舍不得我妈还要大哥他们呗!” 陈建翎哼了一声,“以后好好对你二叔,”说着叹了声气,“他也不容易!” “谁又过得很容易?我看爸你过得也不容易,既然大家都不容易,干嘛不想的开一些呢。”陈慕西看着远处的一片荒芜说道。 “臭小子,小小年纪,说话这么老成干什么?难道被人说个子矮,受到打击,然后开始思考人生了?”陈建翎难得的带着几分调侃的说。 “爸,知而不语真君子!”陈慕西重申道。 “我看你自己都拿出来说了,也不是那么在意 !” 不知道是不是春风和软的缘故,话飘到陈慕西耳中时,明显听出陈建翎的语气轻快了不少。 “我那是没有办法,苦肉计的效果好,就是因为的确伤到了施计的人,人们才相信的。”陈慕西为自己辩驳道。 “一会儿迂回战术,一会儿又是苦肉计的,能的你!”陈建翎不知是褒还是贬的说。 “哪里哪里,还是比不上老爸你口才超群啊,说的那么有道理,我都打算回去把说的话,给用小本记下来,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老爸语录”。” 听不出褒贬,陈慕西干脆就当是夸奖了,毫不客气的受了,还打趣的说道。 “别乱说话!”陈建翎突然语气加重的说。 陈慕西耸耸了下肩,“这路上一眼看过去,方圆几里都没人,我就这一次说话不经过脑子一下,爸,你就不要这样了。” 陈建翎摇了摇头,无奈的道,“你这性子啊!” 陈建翎几个孩子中,就属对陈慕西最严厉,不为别的,陈慕西身上的隐藏的那种满不在乎又肆无忌惮的性子,是最让他担心的。好在陈慕西知道分寸,不会在在旁人面前张嘴什么话都胡说。 “是不是很好?”陈慕西像是没有听出里边的含义,笑嘻嘻的问。 父子俩随意闲聊着,有陈慕西不时的逗趣,活跃气氛,陈建翎眉间那沉郁之气也仿佛散去了几分。 走着走着,陈慕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走的路不对,应该是往东走的,现在走的路是朝南的。 “爸,咱们这是要去哪?”走了不知多少遍的路,自然不会走错,陈慕西问道。 陈建翎沉默了半晌,“时间还早,咱们顺便去个地方。” “哪里啊?” “一个农场。” 陈慕西眼睛动了动,听出来陈建翎没继续说清楚的意思,也不去多问,反正到地方了,不用问也知道是去做什么的了。 大概走了半个小时,就看到一个围墙围着的大院,远远的就闻到难闻的臭味,近了就听到猪哼哼的声音,以及鸡鸭叫的声音,看来院子里养了不少数量的家畜。 陈建翎没有说话,把自行车停住了,让陈慕西在原地看着自行车,他一会儿就出来。 陈慕西看陈建翎脸上露出的严肃表情,有些奇怪,可还是点头应下了。 有一辆自行车停在路边上,虽 然位置不显眼,可这时候的自行车就如同后世的宝马之类的豪车一样,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陈慕西,你怎么在这里?”这时一个中等身形面带笑意的男人惊讶的看着陈慕西问道。 陈慕西抬眼看了过去,是陈楠楠的语文老师杨辉,陈慕西并不喜欢这个人,虽然他是省里调过来的老师,可他脸上永远带着的油滑的笑,给陈慕西一种这个人很小人的感觉,看到是他,为自己这一会儿一直是坐在后座上的松了一口气,笑了笑,说,“王老师好,我爸听说这里有个不错的看骨师傅,就来打听一下。” 虽然不知道老爸此行的目的,陈慕西张口就胡诌了个最合适的理由。 杨辉“哦,”了一声,说,“我刚才似乎听到有人问陆中的名字,看来那个人是你爸啊,不过似乎是找错地方了,我听到这里的人说没这个人。” “是吗?看来白跑这么远的路了。”陈慕西有些遗憾的说。 杨辉看了眼陈慕西的腿,问,“腿还没好?” “好了,就是用力的话,总是有些疼,我爸不放心,想着多找个人看看,免得真有问题。”陈慕西答。 杨辉伸手拍了拍陈慕西的肩,说,“父母总是操心的多些,我看楠楠就很听话,那丫头很少让人操心吧?” 陈慕西微微皱了皱眉,感觉这话有些怪,可也说不清楚,就笑道:“当然,我们兄妹几个中,就属她最懂事了,不过,有时候发起脾气来,全家人都完全拿她没办法。” 说到最后陈慕西话题一转的说,不想让陈楠楠的老师也觉得那丫头很好脾气,人善容易被人欺,万一在班级活动时,老师给楠楠分配累的事情怎么办! 杨辉收回了手,眼神微凝了一下,说,“是吗,”然后又往农场里看了看,就道,“老师还有事,估计你爸也快出来了,就先走了。” 陈慕西点点头,很是礼貌周到的说,“那老师再见,路上注意安全,等到家的时候应该正好吃饭时间,师母肯定做好饭等着了。” 第二十一章 大惊小怪 “哈哈…”路旁的树木早已换了新绿,绿荫匝地,遮挡了不少愈加浓烈的太阳。一串畅快的大笑声响起,惊的几只在枝头歇息的鸟儿扑楞着翅膀飞走了。 陈慕西揉了揉饱受折磨的耳朵,对一旁的高宝说,“刘跃这是疯了吧,我感觉他脑袋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高宝皱着眉,对好友这疯癫的举动也很不解,他刚放学回家,就被刘跃一脸喜色的叫了出来,等见到同样一脸莫名的陈慕西后,两人还没来得及问刘跃有什么事呢,刘跃就如同被点了笑穴一样,大声笑个不停,高宝觉得自己耳朵都要聋掉了。 “谁知道他是那根筋搭错了!”高宝很赞同的觉得刘跃已经疯了,因为他已经笑了好大了一会儿了。 陈慕西斜眼看了下还在狂笑不止的刘跃,出主意道,“我觉得咱们该去告诉沈阿姨一声,沈阿姨是医生,正好可以看看她儿子这是什么病。” 高宝点了点头,“我去他们家,你在这等…” 还没说完,陈慕西就忙说,“还是我去吧,你在这里看着刘跃。” 陈慕西真是受够了,刘跃笑的声音就如同魔音穿耳,他感觉耳膜都嗡嗡作响了。 好在两人的谈话,还是传到了刘跃的耳中,刘跃一边笑一边摆手阻止道,“你们够了啊,我好好的呢,你们是不知道我实在是,实在是太开心了。” 高宝看向笑的满脸通红的刘跃,直接问道,“是有什么好事?” 刘跃双手叉腰,仰天又大笑了几声,眼中是遮不住喜悦之色,“我长高了,哈哈,五厘米,哈哈,从过完年到现在,两个多月我长了五厘米,哈哈…” 虽然刘跃说话时,中间夹杂着他疯癫的狂笑声,可高宝和陈慕西也明白了刘跃如此开心的缘由。 高宝没有体会过身高的烦恼,也不太懂刘跃如此狂喜的背后的喜悦,心里虽然很替好友高兴,可看了一眼陈慕西后,说,“刘跃,慕西长高的比你还多了五厘米,也没见他像你似的,把大家都叫出来宣布啊!早晚都会长高的,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清明节过后,天气越发暖和了起来,某日在陈慕西准备换下棉衣,穿上毛衣的时候,发现短了一截,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长高了,找来家里的尺子一量,果然是长高了,原来在不知不觉的时候,陈慕西的身高已经从原来的一米四长高到了一米五三。 不过,虽然长高了不少,可在同龄的男孩中还 是不高,在排座位的时候,照旧蝉联第一排的位置。 十几岁正是长个子的年纪,对于自己的长高陈慕西没有过多的惊讶,已经经历过一次了,早已淡定了下来,只是在心里暗自祈祷,希望自己保持着这个势头,身高一定要长得高一些。 刘跃听高宝提到陈慕西的身高,也觉得自己似乎高兴的太过了。 主要是这些年来,他的身高一直都是以每年几厘米的缓慢速度匀速增长,从没有这么超速的长的这么快过,特别是陈慕西长高了后,让他一下子成了班级里最矮的男生,危机感顿生,这突然发现自己的身高不是死的,也在以不为人知的速度增长着,怎么能让他不高兴?! 不过脸上的笑也终于收了些许,说,“大宝,这你就不懂了,慕西是因为最近又是跑步,又是打篮球的,长高是运动下来的结果,可我什么也没干,就生生长高了五厘米,这中间是有区别的,就像是不劳而获一样。” 陈慕西无奈的摇头,对刘跃说,“你要是想笑就在这继续笑吧,我出来时家里的饭已经做好了,要回家去了。” 高宝也说,“就是,我也要回家吃饭了。刘跃你自己在这笑吧,反正树上的鸟都被你吓走了,也不会再吵到谁了。” 没想到自己有这么开心的事和他们分享,这两个家伙竟然是这个态度,刘跃指着手指,说,“你们…” “别你们我们的废话了,走了,你在这敞开了笑吧!”陈慕西已经转身走了,朝后挥了挥手说着。 高宝也无情的抛弃了刘跃,跟上陈慕西,边走边问,“慕西,你那投篮的姿势今天下午训练时再教教我,我感觉我还是和你的动作不像。” 学校快要举行春季运动会了,到时不但是学校里初高中之间要比赛,还会选出最优秀的学生,代表学校去参加市里举办的校际运动会,与各个中学比赛,这么热闹的事情,热爱运动的高宝,一心夺冠,虽然他的技术熟练,已经挑不出毛病了,可他还是想要更好一些。 “好呀!”陈慕西干脆的应了,两人是队友,平日一起没少打球,高宝的球技很好,两人一起还能互相提高。 看两人都不管自己,自顾聊着天走了,刘跃也跑快了几步跟了上来,看着陈慕西问,“慕西,你跟谁学的投篮的动作?听体育老师说,动作很标准,而且看起来是挺不错的,都让我也想学打篮球了。” “有吗?可能是我无师自通了吧!”陈慕西挑了下眉 ,说道。 “是不是你爸教你的?”刘跃才不信什么无师自通的话呢,就又问了一句。 陈慕西转头看向刘跃,问,“我爸整天那么忙,会有空教我这个?而且我爸也不会打篮球。” 无师自通什么的自然不可能,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轻而易举的成功,这完全是受惠于陈慕西的前世的经历,陈慕西以前虽然对运动项目不感兴趣,可还是看过不少场篮球比赛的,虽然对场上的前卫、后卫中锋之类的一窍不通,但并不影响欣赏场上运动员投篮的英姿。 而且很多女生看体育比赛,更多的时候都是对场内运动员的关注,比分或是规则并不是关注的重点,陈慕西以前也不例外。 看了不少比赛后,自然就能总结出哪个球员的哪种投篮姿势最帅、最好看了,本来就是以前无聊时的消遣,没想到,等他开始学习打篮球时,那些记忆深处的动作,让他在不自觉的时候用了出来,而且还有模有样的。 “我看你们在操场打球时,不少同学都围着看,真是的,足球也很有意思啊,怎么没人去看呢!不行,干脆我也学打篮球好了。”刘跃皱皱眉就做出了决定。 高宝有些惊讶,这是不是太草率了,就问,“你足球不是踢的挺好的,干嘛要换篮球?” 这时,陈慕西笑了一下,说,“这还不简单,他是想让更多的女生围在场边上,给他加油鼓劲呢。” “怎么会,刚才刘跃是觉得都是体育项目,大家对足球不大关注,才不满的吧!”高宝不太愿意相信自己好友会是个因为踢球时关注的女生少,就改变主意的人。 陈慕西笑着指指刘跃,“不信啊,你自己问他。” 恰好几人走到了岔路口,陈慕西就又道,“而且,我发现周倩从来没有去过足球场那里看过。” 说完,对两人挥挥手,说了一句,“下午见”后,就朝家里走去。 高宝看了看脸上有些不自然的刘跃,眼睛烁烁的发光,很是惊奇的问,“刘跃,你瞧上周倩了?” 他记得刘跃和周倩坐同桌时,两人曾闹过矛盾的呀,想不到现在刘跃竟然对周倩有意思,真是意想不到。 看来,这位置隔得太远了,连这么重要的消息都不知道,高宝觉得实在是太遗憾了,眼中满是八卦的看着刘跃等着他的回答。 刘跃皱了皱眉,看着一脸写着“快告诉我真相吧”的高宝,觉得真是幻灭,高宝 的五官属于硬朗的那种,明明长了一张很爷们的脸,却有颗很不相符的八卦的心,认识这么多年了,刘跃还是有些不习惯看到高宝现在这样的表情,每每看到,都有种不忍直视的感觉。 “你别听陈慕西胡说八道,我怎么会看上那丫头,虽然长得还行,可凶巴巴的,我们还差点打架,我怎么可能会瞧上她!”刘跃把头扭到一边说。 高宝感兴趣的一扬眉,伸手拍了拍刘跃的肩,说道,“刘跃,你就不要嘴硬了,以我的经验,你这明明就是有猫腻的表情啊!” 说完又一副你放心的模样,说道,“放心,我不会乱说的,我先回家吃饭,饿的实在不行了,等下午的时候,你早点去学校,你再和我详细说说这事啊!” “该说的我都说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大宝,你不要没事找事行不行?”刘跃不满的嚷了起来。 “不说了,下午记得早点去啊!”高宝和刘跃挥挥手,拐到另一个岔路口说着。 刘跃摇了摇头,他有些不懂,一直以来,高宝明明是个很讲义气的好哥们儿,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他那张硬朗的面孔下隐藏的旺盛窥探之心的?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第二十二章 最佳谈资 “你们听说了吗?报纸上登了,今年又要开始招大学生了。”高宝一进班,就直接窜到陈慕西和刘跃的桌子前,兴奋的说着。 陈慕西停住翻书的动作,抬起了头,应了一句,“听说了。” “大宝,你怎么这么兴奋,怎么?你要考?”刘跃看着高宝,紧接着就问。 “不想,不是什么实行群众推荐之类的,那么麻烦,我肯定不行,况且我不喜欢文邹邹的这些,慕西学习好,以后倒可以试试,我想好了,要去当兵的。”高宝摇了摇头,说道。 “是挺麻烦,可不一定就不行呀!我记得要先群众推荐、领导批准、学校复审相结合的办法选人,到时候是有个革委会的推荐工农兵学员的。”陈慕西手指上转着圆珠笔,把报纸上看到的又复述了一遍。 “记得这么清楚?看来你真想去上了?”刘跃问陈慕西。 陈慕西耸耸肩,说道,“我就是重复一下看到的东西,”说完就对高宝好奇的问,“大宝,你怎么突然想去当兵了?” “我想试试骑马挎枪走天下的感觉,想来想去,也只有当兵最适合了。”说到自己对未来的梦想,高宝尚显稚嫩的脸上仿佛洋溢着光,眼睛明亮的说着。 “可那样的话,你不是要走了?还会很远?”刘跃皱起眉毛问。 高宝也才想到这点,有些苦恼的说,“我爸妈肯定不会同意我离开家的,前几天还说让我过几年接我爸的班,进厂子呢。” “想这些还早着呢,说不定到时候你爸妈同意呢。”陈慕西摆摆手,安慰道。 “你们也在聊工农兵大学生的事吗?”这时,进班的唐宋看到陈慕西三人聚在一起,也走了过来问道。 “是啊,你也听说了吗?”看刘跃和高宝都没有搭话的意思,陈慕西接话说道。 唐宋的大哥唐元成了陈建翎带的徒弟,而经过上次打架让陈慕西伤了腿,还在家休息了一个多月后,唐宋家人没少去探望,一来二去的两家关系也好了不少,虽然两家的男主人没有因此成为好友,可两家的女主人之间倒是开出了朵友谊之花。 唐宋和陈慕西也早就和解了,化干戈为玉帛,成了可以聊几句的朋友。 刘跃和高宝的态度唐宋也看到了,有一些尴尬,但看陈慕西笑眯眯的说话了,就重重的点了点头,说,“是啊。” 又随口聊了几句后,几人就散了。班级里的其他同学也是就这 个新闻聚在一起小声讨论。 随着劳动节举办的各种汇演活动拉下了帷幕,仿佛是一夜之间,“工农兵大学生”这个词就成了街头巷尾最流行的词汇,不管是大人之间还是小孩之间,这都是最佳的谈资。 大家聚在一起都喜欢就此事聊几句,既是表示自己关心时事,也是这仿佛一颗定心丸,亦或是动乱后的某种信号。 不过,陈慕西他们这些学生,就没有考虑那么深了,单纯是觉得关乎他们的未来,以后毕业时又多了一个选择。 放学后,因为五一有很多汇演,作为宣传队里的手风琴手,就被抽出了篮球队,不用去打篮球的陈慕西,和刘跃、高宝聊了几句,看到等在不远处的楠楠和小北后,就和刘跃两人挥手告别。 “咦,你们兄妹几个不回家,这是去哪?” 看到他们几个聚的这么齐,明显不是打算回家,高宝惊奇的问。 刘跃也点点头,拍拍高宝的肩,说,“对啊,我也正想问呢。” “去厂食堂,这个时间不吃饭能去干嘛?”陈慕西说。 高宝和刘跃对视了一眼,高宝问,“那你们怎么不在家吃?” 陈慕西给了打破沙锅问到底的高宝一个白眼,随口说,“换换口味!” 说完,恰好陈强东也出来了,集合完毕的兄妹几人就开始朝食堂进发。 “大哥,今晚咱们还吃红烧肉吗?”走在路上,陈小北拉着陈强东的衣服,问道。 陈强东瞪了一眼,一天到晚静想着吃肉的弟弟,教训道,“咱们一共就一块钱,难道大家今晚什么也不吃,就吃一点红烧肉就饱了?” 陈小北撅撅嘴,有些委屈却很理直气壮的说,“昨天咱爸就买红烧肉了!而且,红烧肉五毛钱就能买一份了,剩下的钱还可以买四个五分钱的馒头,两个五分钱的素菜,四碗三分钱的米粥,这样还能省下来八分钱呢。” 一旁的陈慕西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为了吃,小北还真是考虑周到啊,小小年纪连算术都懂得灵活运用的到生活中,给自己谋福利了,亏得他不过吃了三天食堂,竟然已经把食堂里价格表上各种餐食的价格都记住了。 陈强东没想到陈小北算的这么细,可怎么能让这小家伙占了上风?!那他这个大哥的威严何在?陈强东清了清嗓子,拿出当大哥的派头,语重心长的说,“小北,你看咱爸妈工作那么辛苦,他们都不舍得吃肉,咱们几 个大鱼大肉的吃,你觉得好吗?” 陈小北听了,扁扁嘴,可怜兮兮的说,“可我就是想吃肉啊!” “到时候大哥要两个带肉的菜,把肉都给你吃,也不比吃红烧肉吃的肉少,价格还便宜,才一毛钱一个菜,你说行不行?” 看弟弟这么馋,陈强东放缓了声音,好言相哄道。 陈小北眨眨眼想了想,终于妥协的点点头,说,“那好吧!” 说完又看看陈楠楠,道,“里边的肉我要和姐姐我们俩一块吃。” 陈强东听了还没说话呢,陈慕西就伸手敲了下陈小北的头,没好气的笑着说,“小北同学,你大哥二哥呢?到时你吃肉,让我们俩在边上眼睁睁的看着?闻着肉味,却连肉渣都吃不到?” “二哥,你别逗小北了,小北没有这个意思。”陈楠楠忙护住陈小北,说道。 “小北同学,那你说说你什么意思?”陈慕西笑看向陈小北问。 陈小北鼓着眼睛看着陈慕西,不满的说,“二哥,你比我和姐姐大,要让着我们!” “孔融让梨的故事,小北听过吧?”陈慕西笑眯眯的问。 陈小北皱皱鼻子,眼巴巴看向陈强东,希望他可以主持公道,“大哥,你看二哥,他不听你的话,还和我这个小孩子抢肉吃。” 陈强东正为可以省钱下来暗自高兴呢,听到陈小北的话,就对陈慕西说,“小北今天这么乖,你就别添乱了,现在咱家都这样了,你也老实点吧!” 陈楠楠这时开口说道,“要是咱妈回来了,咱们一家还可以来食堂吃饭多好!” 实际上,在吃了几天食堂后,陈楠楠有一点不想王淑英那么快从娘家回来,虽然在父母闹别扭的时候,这么想不对,可比起食堂的饭菜,王淑英做的那些经常不见肉的菜,味道实在差了不少,刚刚过上每顿有肉的生活,陈楠楠有些不舍得马上就没了。 陈慕西笑了笑,说,“我估计只要告诉咱妈她不在家的这几天,咱们家已经负了五块钱的债务了,她肯定不会在姥姥家待的安心,然后快些回来的。” “那我们要去姥姥家告诉咱妈吗?”陈楠楠问。 陈强东皱了下眉,没有说话。 陈慕西眨眨眼,笑道,“他们大人们的事,我们小孩还是不要管,比较好吧?!” 说着还似笑非笑的看了下陈强东。 陈强 东见了,狠狠的瞪了一眼陈慕西,他就知道,这家伙一定发现自己偷偷克扣饭钱的事了。 “大哥,到时候我去买饭吧,说不定能让大家吃到便宜的红烧肉呢。”陈慕西提议道。 陈小北听了,拍拍手,开心的说,“好呀好呀!” “你能有什么办法?”陈强东怀疑的问。 陈慕西耸耸肩,卖关子道,“没什么办法,就是试一下,到时候你们别说话,看着就知道了。” 等到了食堂,因厂里工人还要半个小时下班,里边人并不多。 盛红烧肉的师傅是个女人,长的高瘦,像根竹竿一样,名叫胡,丈夫是厂里的工人,她在食堂帮厨,是个很能干的女人。 陈慕西到了窗口后,没有直接说要吃的菜,而是和这位胡阿姨闲聊了起来,在称赞了胡阿姨的儿子聪明能干,长的精神,是随的胡阿姨后,这位胡阿姨脸上的笑已经如春花灿烂了,对陈慕西的称呼也从喊大名,到亲切的称呼起小名石头来了。 两人相谈甚欢,连带着其他几个食堂里的师傅都不时插上几句嘴,然后笑上两声。 “石头,你们兄妹几个怎么来食堂吃饭了?”熟络了一些后,这位胡阿姨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陈慕西笑了笑,“这个啊,劳动节不是刚过嘛,我妈一直忙工作,顾不上我们。” “英子是个好同志啊,为了工作,竟然连家里的孩子都顾不上了。”某一个食堂师傅感叹的说道。 陈慕西似模似样的摇摇头,说,“是啊,不过我们兄妹几个都很支持我爸妈,这是他们该做的。” 陈强东坐位子上等了半天,看陈慕西还在那聊天,就派陈小北过来了。 “大哥,红烧肉呢?”陈小北一过来就问。 陈慕西瞪了陈小北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胡阿姨,我们钱不够,能不能卖我们半份两毛钱的红烧肉,我弟弟非要吃。” 第二十三章 离家出走 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红烧肉后,陈小北心满意足,挺着吃的饱饱的小肚子,回到家看到陈建翎后,也不嚷着找妈妈了,而是高兴的跑到了陈建翎面前,喜气洋洋的说道,“爸,我们今天又吃红烧肉了,真好吃!” 陈建翎正在翻放在桌子上的高高一摞书,闻言,抬头伸手摸了摸陈小北的头,说,“吃饱了没?” “吃的很饱很饱!”陈小北摸摸自己的肚子,笑嘻嘻的说道。 陈建翎抚了抚眼镜框,“嗯”了一声,恰好后边的陈慕西和陈楠楠进来了,没有看到陈强东的影子,说,“去玩吧!你们大哥呢?” “大哥吃过饭,说是有事,让我们想回来,然后就走了。”陈小北说道。 陈建翎听了,对陈慕西招招手,道:“慕西,你过来!” 一进门,陈慕西就看到了那一摞书,诧异的挑了挑眉,这数量是不是太多了点? 陈建翎闲着没事的时候常会去废品站,在哪里掏书或者其他东西,例如家里的座钟就是在废品站用了很便宜的价格买了,回来修了修后,投入使用的。 有时,陈建翎自己去,有时候会叫上陈慕西一同,私底下,陈强东和陈建翎父子俩很少有什么共同活动。陈慕西去的时候,每次都有一毛钱的支配权,也就是可以买一本厚些的书,或者是两本薄一些的。 没想到,这次陈建翎没有事先说一声,就自己跑去了,还买了这么多书回来! “爸,这么多书,很贵吧?”陈慕西走上前,看了下那些厚薄不一的书,问道。 陈建翎眼睛又回到了书上,不在意的回道,“算你小子有眼光,是不便宜,花了十几块钱,一本是七、八毛钱的价格。” 听到如此高价,陈楠楠也凑了凑了过来,还摸了摸书脊,咂舌道,“好贵啊!” 本来要跑出去玩的陈小北也围了过来,瞪着桌子上的书,就像是在看仇人,扁扁嘴说,“爸,这么贵,你干嘛还要买这么多啊,还不如卖肉吃呢,能买好多斤了,书又不能吃。” 陈建翎说过书的价格后,陈家的几兄妹都用一种和刚才完全不同的眼光看这些书,一本就够几个人吃一顿饭了,这可是好多顿饭,好多钱呀! 陈慕西看到书脊上写的是物理、化学、代数的字样,就猜这肯定是老爸在得知要开招工农兵大学生后,才特意去买的这些书。 陈建翎还在为自己买全了这套《数理化 自学丛书》高兴呢,听到儿子、女儿这不识货的话后,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斥道,“胡闹,肉怎么能和这些书比?” 说完看陈小北和陈楠楠的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了,就无奈的摆摆手,说,“好了,这没你们的事了,都出去玩吧!出去别胡说家里的事!” 到最后不忘交代上一句。 陈建翎一说让他们走,陈楠楠和陈小北就如同得了大赦一样,抬腿就先后跑出了屋,就跟陈建翎是洪水猛兽一样,急急忙忙的要躲开。 抬头看向没有动的陈慕西,陈建翎也没了刚才的好心情,哼了一声,声音发沉的问,“你也觉得买书不如买肉吃?” 陈慕西摇摇头,拉了把椅子坐下,抽了一本书出来,回道,“没有啊,肉的价值只能是口腹之乐,书就不同了。” 陈建翎听了,这才缓了脸色,说,“现在虽然说这些工农兵学员是要推荐,也没有什么学历的要求,可是这是开始,以后要求只会越来越多,学了没什么坏处,国家还是需要科学家、工程师这些人才的。” 陈慕西赞同的点头说,“是啊!” 看陈慕西这么配合,陈建翎心情又好了起来,开口计划了起来,“我翻看了下,物理、化学、代数这三门是四册,平面几何二册,立体几何、平面解析几何、三角各一册。听起来虽然多,可内容编的还挺易懂的,自学起来完全没有问题,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和你大哥就开始学这些书。” 陈慕西翻看了一下,并不很难,就应了下来,“好呀!” 说完就又道,“爸,我妈要是知道你花这么多钱买了这些书,会不会…” 话没说完,可陈慕西知道老爸懂自己的意思。 陈建翎皱了皱眉,想起离家出走三天了的妻子,又看看这些书,对陈慕西说,“你不用管,你妈不会在意的。” “爸,你们这是开始冷战了吗?”陈慕西试探的问,他还不知道父母吵架的缘由呢,甚至根本没有听到他们吵架。 但王淑英撇下几个儿女不吭一声的回娘家,陈建翎还不让他们几个去姥姥家,这其中就有问题呀。 “这都是大人的事,你懂什么!”陈建翎眉头紧锁,仿佛有难解的愁绪,对陈慕西说道。 陈慕西挑了下眉,指了指隔壁老王家的方向,说,“爸,隔壁王叔叔家在闹离婚呢,我回来的时候还看到居委会的大妈进他们家门了呢。” 夫妻想离婚可不是去民政局换个离婚证那么简单,隔壁老王家传出想离婚的消息后,厂里他所在的小组组长、车间主任、书记、厂长,是一溜儿的找他约谈,这不,下班了,居委会的又去家里给他们做思想工作了。 是势要把在他们夫妻身上作祟的小资产阶级的腐败思想毁掉。 过完年没多久,老王家刚因花钱大手大脚不会勤俭持家而成了反面典型,被画成了漫画,贴在工厂的阅报栏里。批评了一顿后,厂工会又拿出互助金接济了揭不开锅的老王家,这就闹出离婚。 老王家已经被列成了重点教育对象,居委会的大妈们是老王家每日必到的常客。 现在看父母闹起了矛盾,陈慕西不由想起了隔壁老王家的事,随口提了一句。 “胡说什么呢,我和你妈不会离婚!”陈建翎冷下来脸说道。 陈慕西笑笑,说道,“那反正早晚都是要和好的,早和好不是挺好?” 陈建翎听了,鼻子发出了一声哼声。 啧,老爸还傲娇上了,陈慕西笑着问道:“爸,要不你和我说说,你和我妈为什么吵架,我帮你们劝和怎么样?这样你们俩都不用丢面子,不是最好?” 听陈慕西问及吵架的缘由,陈建翎镜眶后的眼中闪过惆怅,站起了身,道:“这些不用你管,你妈她该回来就回来了,你好好看你的书吧。” 说完,陈建翎就出门了,一下班他就跑去废品站了,还没有吃饭呢,记得早上多买了一个馒头,打算去厨房拿来就着腌萝卜丝吃了,填填肚子。 晚上的时候,陈小北笑的贼兮兮的跑到陈慕西身边,小声说,“二哥,我和你说个事。” 看到陈小北这个表情,陈慕西放下手中的书,感兴趣的“哦”了一声,问,“什么事?” 看陈慕西问了,陈小北又开始讲起了条件,说道,“二哥,我要是和你说了,你答应我一件事才行。” 陈慕西眉毛动了下,这小子还学会讲价了,不过还是顺着应了下来,“行啊,你说什么事吧。” 陈小北却不满的说,“你都不问问我,我要你答应的事就应下,肯定不是真心的。” 陈慕西无奈的摇摇头,只好问道,“那你要我答应你什么事?” 陈慕西这一问,陈小北一下子笑了起来,“我想让二哥你告诉我,今天在食堂的时候,你是怎么让那位胡阿姨给你盛了那么多红烧 肉,才用了两毛钱的,行不行?” 说完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就目光烁烁的盯着陈慕西。 陈慕西愣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么个条件,于是有些好奇的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陈小北一点也不扭捏的说道,“我也想学学,这样以后我就可以花很少的钱,却能吃到更多的肉了。” 听到是这么个理由,陈慕西有些无语,捏捏额角,说,“一会儿我告诉你,你先说你要说的事吧。” 陈小北点点头,趴在陈慕西耳朵旁,小声说道,“我出去玩的时候碰到咱妈了,我就告诉她,咱爸花了好多钱买了些书,让她赶快回来,要不然咱们家就要没钱去要饭吃了。” 陈慕西都不知道该说陈小北什么了,你说你整天粘着妈妈,这时候就说你想她了,想让她赶快回家也好呀,竟然说什么要去要饭的话,真是… “副食品店在西边,姥姥家也在西边,咱们家在东边,小北,你说说你是怎么碰见的咱妈的?”陈慕西看着满脸笑模样的陈小北问道。 陈小北听了,吐吐舌头,傻笑了两下,讨好的喊了一声,“二哥,”然后又说,“我已经告诉你,我要说的事了,该你告诉我了。” 陈慕西也没有和陈小北计较的意思,就说道,“很简单,只要多夸夸对方,就行了。” 陈小北听了后,觉得陈慕西竟然就说了这么几个字来打发了自己,这可是关乎他小人家以后的口粮啊,于是不满的说,“二哥,你说详细点,我没听懂。” 第二十四章 一颗新星 没几天,陈建翎夫妻之间不知原因的冷战就莫名其妙的结束了,至于用十几块钱买书的事,不知两夫妻怎么协商的,节省的王淑英没有就这件事发什么脾气,家里又恢复了平静的按部就班的生活。 而在夏意渐浓的日子里,陈慕西却发现自己的似乎进入了变声期,说话的声音突然变的超级难听,成了名副其实的公鸭嗓。 关注起这个的陈慕西发现,班级里的同学们仿佛一下子都到了青春期,男生一个个说话就像鸭子在叫,可是却都没有一点自觉,反而更加的喜欢表现自己的嗓门大。 每次上学去的时候,听着班里的男同学们的大声谈笑,就如同在听无数只鸭子在耳旁嘎嘎的叫,陈慕西虽然庆幸自己没有掉队,跟上了大部队,可听着这样的声音,却恨不得把耳朵塞起来。 “慕西,你看你看,那个女生是不是长得很好看?”正在场上打篮球的刘跃突然跑到陈慕西身边,捅捅陈慕西,用他那巨难听的公鸭嗓兴高采烈的用下巴指了指西南的方向,在陈慕西耳旁兴奋的说道。 陈慕西把刘跃推到一边,随便看了一眼,只简短的应了一声,“嗯”。 陈慕西一个字都不想不多说,既是因为他自己都不想听自己的声音,也是不能多说话涨了刘跃的气焰,否则,刘跃必定又要马上发表一长串赞美和感叹了。 虽然两人是好友,可陈慕西并不想因此折磨自己的耳朵。 自从刘跃提过要学篮球后,还真的不是说说,第二天就抛弃了练了许久的足球,开始打起了篮球。 而且,这家伙学篮球的目的性实在是太明确了,就是为了吸引妹子们的眼光。是以,怀着这个目标,对于花哨好看的姿势,刘跃学的都格外用功,如今,刘跃俨然已经成了篮球场上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每每投篮,必然都会引来一串欢呼。 有了刘跃这个带头的,陈慕西他们组的篮球队里的其他队友们,也都有样学样,听说刘跃是从陈慕西这里学习花哨姿势后,纷纷跑来取经。 面对队友们殷殷期盼的眼神,陈慕西虽然并不是个好为人师的人,可想想他们也是青春期躁动使然,才想要吸引女孩的注意的。虽然不想多说话,可还是担起了他们的投篮姿势指导。 对于陈慕西教的那些姿势,男生们都拿出了全部的热情,比上课学习还用功,每每下课或是放学的时候,都会拉着陈慕西请教姿势标准不标准的问题。 这样下来 ,诡异的,陈慕西竟然成了班级里男同学中最受欢迎的人,从以前那种第一排的矮个子形象,变得光辉了起来。 如今,陈慕西所在的班里兴起了打篮球的热潮,每个男生下午放学的时候,都不回家也不去玩了,纷纷跑进篮球场,挥洒汗水。 篮球场已经成了他们展示自己的秀场,纷纷拿出自己最大的热情,尽力的把每个动作都做好看,以换来女生们更多的关注。 陈慕西他们班这么高涨的打篮球热情,被班主任老师及时发现了,动员班级里的女生们去加油鼓劲。 他们班的举动也引起了其他班级的关注,放学的时候,别的班里的女生也会跑来观看,有了如此多的可爱观众,男生们如同打了鸡血,个个简直恨不得乔丹附体,赢得一串迷妹。 当篮球场成了这些二愣头们的秀场后,陈慕西就很少上场了,大家都争着上场表现,这个机会还是留给了急于表现自己的大家好了。 刘跃在篮球场上如鱼得水,每每看到一个长得不错的女孩,必要和高宝或是陈慕西或是其他队友分享一下。 那本曾被陈强东和刘跃借阅的发黄小书,重现江湖,在陈慕西所在班级里偷偷传阅,连金、瓶梅这等书都现了身形,悄悄的流传于男生们的手中。 没一会儿,刘跃就因为时间到了,被换了下场,走到陈慕西身边,说道,“想什么呢?刚才和你说话心不在焉的?” 陈慕西摸摸下巴,道:“我在想一个赚钱的点子,似乎蛮可行的。” “什么点子?”刘跃没想到陈慕西在这么多女生在场的情况下,竟然在想赚钱这样的正经事,有些惊奇的问道,好奇到底是什么好点子,让他能连周围的女生都不看一眼,专心的思考。 陈慕西咳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我发现咱们班里这么多人都在传看那本小黄书,我在想,我是不是可以把上边的内容抄下来,弄成小册子租出去,一天一毛钱,价钱还是蛮不错的。” 刘跃听了,直接问道,“就算你抄下来,可上边还有插图,怎么弄?没有图就没有意思了。” 陈慕西就知道这种事和刘跃说,肯定是对的,要是和高宝说的话,那家伙肯定满脸通红的直说:不行不行。 相比起来,刘跃真的是不正经很多啊! “这个没问题,我会一点绘画,可以自己画。”陈慕西打消了刘跃的疑虑,开口说道,笑话,曾经他可是美术特长生 的,画个那啥小图,还是木有问题的。 “那你就抄呗,一天一毛钱,十天就能一块钱了,还可以涨价。原来明明五分钱的,如今看人看得多了,价格一下翻了一倍,太黑了。”刘跃说。 陈慕西“嗯”了一声,心里觉得自己真是堕落啊,学的画画竟然用来做这种事,真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到时候我把书给你,你帮我租出去吧!”陈慕西终于说出自己的最终目的。 刘跃正在想这个赚钱点子真不错呢,听到陈慕西这么说,指指自己惊讶道,“干嘛用我?你自己也可以呀!” 陈慕西翻了个白眼,道,“这件事情你才是最适合的,我这么正直的好少年做不来的。” “那你打算给我多少工钱?”刘跃也不推辞,直接开口谈起了价格,他也很缺钱,要是有个收入,能买个冰棍吃吃也是很不错的。 “五五分,怎么样?”陈慕西很干脆的说。 刘跃听了,问,“是不是有些多,内容都是你弄得,我就是出面收个钱,不用给我一半的。” 陈慕西摆摆手,“没事,也没有多少字要写。” 说完站了起身,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回家了。” 说干就干,很快,刘跃就把书借了过来,让陈慕西抄写。 为了防止别人认出字迹,陈慕西打算换了小楷的字体抄写。 中午吃过饭,陈慕西就扎进了卧室里,正下笔如飞的写呢,突然陈强东推开门走了进来,陈慕西吓的早在门刚推个小缝时就用物理书盖上了。看到是陈强东后,长长松了口气,说,“大哥,你怎么回来了?不是有事的?” “碰到咱爸了,说有事要和我说。”陈强东答道,说完又看着陈慕西,狐疑的问,“你刚才在干什么?我怎么感觉你鬼鬼祟祟的?” 陈慕西把脸一正,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乱说什么呢,我好好的看书,哪里鬼鬼祟祟了?” 陈强东点点头,在要转身出去的时候,眼睛扫到可疑的黄色,一步就迈了过去,“让我看看这是什么!” 陈慕西忙示意陈强东小点声,又去关上门后,才推开上边的物理书,露出了那本小黄书。 陈强东也曾拜读过这本书,所以对于陈慕西看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只是看到陈慕西在抄写后,有些诧异,张张嘴,还没来得及问,外边就传来陈建翎的声音,让他们兄弟 俩出去。 陈慕西把书藏好,要是被父母发现自己不止在看小黄文,竟然还抄下来的话,后果不知道会是怎样了。 陈强东看着陈慕西藏东西,很有派头的只说了一句,“一会儿你和我说说,你干嘛要抄这些。” 陈强东揪住了陈慕西的错处,心里很是高兴,有心一会儿一定要好好的展现一下自己这个大哥的威风,好好教育教育陈慕西。 等出来后,听到陈建翎说,“东东被选上了今年的工农兵学员,名额已经确定下来了。” 陈强东一下子有些懵,刚才脑中全是计划怎么教训陈慕西的措词,一下变成了空白,下意识的问,“怎么会选上我?!” “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你只用好好准备准备到时候去学校报到就好了。”陈建翎没有解释细节的意思,直接说道。 说完这个消息,大家散了后,陈强东在床上坐了几分钟后,就猛地站了起来,对陈慕西说了一句,“我出去一下!” 话音刚落,人就风风火火的打开门跑没影儿了。 听到声音,陈楠楠掀开小帘,奇怪的问,“二哥,大哥去哪了?” 陈慕西头都没抬,就回道,“还能去哪,肯定是去找未来大嫂了,这么一个大消息,找人分享去了。” “那大哥去上学了,他们不是要好久以后才能结婚?”陈楠楠说道。 一般情况下,虽然没有商量婚期,可既然已经订下了,一般也不会拖很久的。 “结了婚大哥也不在家,应该会等大哥毕业再说吧。”陈慕西不走心的说着,手上小心的画着小黄书上的小图。 第二十五章 小租书铺 “石头,看我给你拿了什么!”陈强东闪身进了卧室,确定卧室只有兄弟两人后,就从怀里掏出几本破旧的书边都发卷的旧书,神神秘秘的说。 陈慕西看到这么破旧的书,而且陈强东还这么偷偷摸摸的,心中就猜肯定没好事,自从陈强东被选上工农兵学员后,他就完全放飞了自我,对陈建翎买的十几本《数理化自学丛书》是看都不看一眼,现在拿的书肯定不会是和学习这种正经事有关的。 “什么书?”陈慕西戒备的问。 陈强东嘿嘿笑了笑,然后把书大刺刺的放在了陈慕西的物理书上,随便翻了开来,指了指,说道:“我看你这么喜欢弄这些东西,就帮你又找了些来,看看,不错吧?” 陈慕西的小黄书誊抄好后,就立马给了刘跃,开始投入租书市场,刘跃分有很高的分成,很是热情高涨的进行着小黄书的地下租赁交易。 而陈强东这个做大哥的,刚摆起了大哥的派头要好好教训陈慕西的,可听到陈慕西把内容抄下来是要赚钱后,立刻就很没立场的要求封口费。如此下来,陈慕西的收益又少了不少。 现在听到陈强东的话,陈慕西简直要吐血了,什么叫自己喜欢?!陈慕西木着一张脸,看着陈强东说,“大哥,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了?” 陈强东听了,摆摆手,一副很了解的表情,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放心,我不会和爸妈说的。咱们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你赶快把这些都誊抄了,我看你的字还有画的图都很不错,你快誊抄完,好赶快转租出去。” 之前那本小黄书弄好还没一天呢,陈强东就这样用光一般的速度又找来了这么几本过来,要求陈慕西赶快复制粘贴出来一份,陈慕西看着这些书,简直是欲哭无泪,这算是挖了个坑,把自己坑进去了吧?! 陈慕西怀着一颗被自己坑的很惨的心,随手翻了翻那几本书,发现竟然有五本的数量,有些无奈的说,“大哥,这是不是太多了点?” “还好吧,你抄写的快点就行了。”陈强东看着那些书轻松的说道。 陈强东以前不知道,最近刚刚明白,谈对象真的是件很烧钱的事情,前几天兄妹几人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他省下来了几毛钱,一转眼就又花完了,现在也不管什么大哥的形象了,还是让荷包鼓鼓的比较要紧。 陈慕西把书拨到一边,看向陈强东,说,“大哥,” 说了个开头,陈慕西竟不知道该怎么说 了,陈强东缺钱他是知道的,谈恋爱嘛,男人在女人面前总喜欢展示自己的慷慨,女人也喜欢并享受于这种慷慨,可陈强东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了? 竟然这么多小黄书,陈慕西一直觉得这几年人们过得战战兢兢的,思想也是很保守的,没想到那完全是错觉,原来小黄书竟有这么多的?上辈子陈慕西都没看过这种带图的小黄书,如今,回到了几十年前,也算是长了见识! “怎么了?”看陈慕西看着书没再继续说话,而且陈慕西脸上明显不是高兴,陈强东刚刚的兴奋一下子收了起来,语气有些担心的问。 陈慕西抬头笑了笑,摇摇头说,“没事,这些书你借了几天?” 算了,不过是自己主动抄和被动抄的差别而已,虽然以后自己可能懒得主动找这么多书来炒,可是说不定以后看收益不错,自己也会找来抄呢。这段时间大哥没少打钱的主意,自己既然能帮忙,就不要计较这么多了。陈慕西心想着。 “两天,要不我抄字,你画图,这样也快点,怎么样?”陈强东商量道。 陈慕西点了下头,说,“可以呀,不过要换了笔迹,万一被人认出笔迹,抓住小辫子就糟了。” 陈强东恍然,说道,“原来是这样,我说你干嘛把字写的像刻印出来的似的,是为了这个。” 陈慕西“嗯”了一声,又说,“大哥,这几本弄好还让刘跃拿着往外租吧,之前就找他了,不好再换来换去的。” 既然陈慕西这么说了,陈强东也无所谓,他只要能多些收入就行,空间的时候还要和杨静见面,并没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 最后,这几本书都是陈慕西给誊抄了下来,既是陈强东换不了完全不同风格的字体,也是两兄弟都写的话,目标太大,还是有个人打掩护比较牢靠些,陈建翎的眼睛可是很毒的。万一被发现,可就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在陈慕西的加班加点下,几本小黄书都完美的手工复制粘贴成功,看得多了,陈慕西还会在画画的时候,润色再加工一下,使之看起来更多了可观性。 就这样,没得到什么金手指的陈慕西,有前世会画画这一技能加持下,到这个时代后,陈慕西做了唯一一个也是第一个发家致富的小事业——抄画小黄书,在刘跃和陈强东两人的偷偷摸摸的传播经营下,开始低调的进行了起来。 三人组成的小小租书铺开张后,市场反应很好,回头客很多。书弄好后就甩手不 管的陈慕西每日都会几毛钱的收入,虽然不多,去商店的话,没有粮票依旧什么东西都买不了,可平时买个冰棍,吃个零食,或是去废品站淘几本之类的,做这种不要票的事情,还是宽裕了不少的。 尝过了手头宽裕的好处后,陈慕西也选择忘记那丢到天边的老脸,又誊抄几本,因他们这个小租书铺书的数量集中,画质还更好看,租书的客户已经拓伸到了外校。 陈慕西也才知道,这种书竟然在男生中这么吃香和有市场,因为刘跃说,他们学校里的男同学就没有几个是没有看过的。 这让陈慕西一下子对男生的印象有了极大的改变,原来身边的同学们都是自己的客户群啊!一个个看起来都是那么老实本分的少年,私底下竟然都是一个德性。 “二哥,我还想吃果丹皮,红虾酥糖,还有大白兔奶糖。”一放学,陈小北就跑到了陈慕西班门口,眼巴巴的等陈慕西出来后,就揪着陈慕西的衣服说道。 最近,陈慕西荷包从未有过的充裕,不像陈强东这个有了主的草那样,钱都用来买头花之类的礼物送人了,根本没有余钱花到其他地方。而是常常会买些小零食给楠楠和小北吃,陈楠楠是个十分乖巧的姑娘,从不要求买什么东西,反而还会问问陈慕西钱从哪里的。 陈小北就干脆直接多了,喜欢吃什么就嚷嚷出来,粘着陈慕西给买,可怜兮兮的眨巴着大眼睛,一声声“二哥,好二哥”喊的陈慕西只能慷慨解囊了。 撒娇装可爱是陈小北这个家里的宠儿的杀手锏,可陈慕西却不是个轻易心软的,虽说不是心硬如铁,可也是个有理智有原则的人,每次买东西都会提出条件,为了吃,小北同学自然不会告状,还拿起了书本,老实的学了起来。 在看到陈小北背书时,陈建翎还惊了一下。在这个有点知识弄不好会变成牛鬼蛇神的年代,小孩子也受到了很大影响,陈强东就是其一,陈小北也不例外,陈楠楠不善于反抗,倒是看不出来讨厌不讨厌,每次都老老实实的学。 “怎么不等你姐姐就跑过来了?陈小北,你脑袋里除了吃还有其他东西吗?”陈慕西没接陈小北的话,而是说道。 陈小北撅噘嘴,委屈的说,“我想二哥了。” 陈慕西听了,都要给陈小北跪了,小小年纪,这瞎话说的可真顺溜,不过随即一想,也对,想自己给他买零食了嘛,也算是想自己了。 陈慕西有些忧郁的看向陈小北,说,“小北同学 ,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喜欢二哥我呀?一下午不见你就会想我的?” 陈小北眼珠子转了转,有些气短的说,“我一直喜欢和二哥玩的,以前也想你。” “二哥,你不去打篮球吗?我哥说下午要打球的。”这时,刘跃的弟弟刘进跑了过来,嘴甜的说道。 陈慕西看到刘跃就想起前几天刘跃咬牙切齿的说,刘进发现了他的小黄书,很不要脸的敲诈了他这个做哥哥的。当时刘跃一脸愤愤,对自己可恶的弟弟,就跟阶级仇人一样。 “我今天不去了,你看到楠楠了没?”陈慕西感觉刘跃、刘进兄弟俩的关系很好笑,整天在一起都是在互相斗法中,互不相让。 刘进朝后看了看,眼睛一亮说道,“楠楠快过来了,二哥,我哥现在不回家,我和你们一块放学回家好不好?” 陈慕西也看到了楠楠过来,就应了下来,说,“行啊!” 陈楠楠一同过来的是邻居老王家的女儿王丹,一路上多了两个人,陈小北也不提吃东西的事了,等到了小卖部时,陈慕西要去的时候,小北还拉了拉陈慕西的衣服,不让陈慕西去。 领着一群小学生,跟孩子王似陈慕西拍拍陈小北的头,去买了几根冰棍,这么热的天气,吃一根绿豆冰棍才是最舒服的。 一有钱就不懂节省的陈慕西给几人都买了一根,又买了两毛钱的糖,一共二十来颗,每人都分得了几颗。让本来有心事的王丹一下子露出了笑脸。只有刘进看着如此大方的陈慕西有些奇怪他是不是和自家哥哥是同伙?! 吃过冰棍回到家的陈慕西刚进院门,就被从屋里的王淑英拦住了,递给了陈慕西一块钱,还有一张一市斤的肉票、一张半斤的豆腐票还有酱油票,和一个酱油瓶子,交代陈慕西去买最贵的八毛多一斤的一级猪肉,再灌些酱油回来。 第二十六章 定下婚期 陈慕西去买过东西,刚把肥肉和酱油拿到厨房给了皱着眉头的王淑英,还没问谁来了呢,陈小北就跑到了近前。 “二哥,”陈小北朝陈慕西挤挤眼睛,喊道。 陈慕西挑了下眉,指指院角的樱桃树,示意去那边,他已经听到屋里传出来的说话声了,只是声音听起来好像听过,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也好奇是谁来了,家里要这么大张旗鼓的招待。 两人刚走到树下,陈小北就小小声悄悄的说道,“是准大嫂要和大哥结婚了,准大嫂的爸妈都来了,在商量什么时候结婚呢。” 陈慕西还奇怪是谁来了,要买一级肉呢,原来是大哥的岳父家。要知道猪肉分四级,最便宜的四级瘦肉用六毛钱就能买一斤了,两种差了两毛多呢,不过要是大哥的岳父母来了的话,也正常。 接下来,陈小北绘声绘色的讲了他在屋里听到的谈话内容,把每个人的表情都活灵活现的形容了一遍,两人正说着呢。陈强东从外边回来了,看到两人躲在一块明显是说悄悄话的样子,就皱着眉毛开口问道,“你们两个偷偷摸摸的说什么呢?” 陈慕西和陈小北同时抬头,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我们没说什么,”说完陈慕西咳了一声,指了指屋里说,“大哥,你快进去吧。” 陈强东听了,脚步一转,却朝旁边的两人走了过来。 “大哥,你岳父岳母来了,你不过去吗?”陈小北仰着头,眨巴着眼睛好奇的问。 陈强东伸手扯了扯樱桃树枝,说,“他们又不是来找我的,我过去干什么!” 听到陈强东这明显带情绪的话,陈慕西看向陈强东,问,“大哥,你没事吧?” 陈强东皱着眉,看了一眼陈慕西,张张嘴正要说话,一低头就看到一直仰着看着自己的陈小北,就说道,“小北,你去找你姐姐玩去吧,我和你二哥有话说。” 陈小北听了,撅噘嘴,还抬起下巴哼哼了两声,不就是想要支开自己说秘密嘛,他小人家还不喜欢听呢,以后他有秘密也不告诉大哥,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后,陈小北扭身就跑走了,转身的时候还嘟囔了一声,“我还不稀罕听呢!” 陈慕西对陈小北这孩子气的举动,失笑摇头,兄妹几人中,只有小北最像个小孩。 陈强东是老大,从小就比较稳重,就是不爱学习,和陈建翎关系一般,楠楠这个唯一的女孩子,心思细腻人也乖巧,根 本没有过叛逆的时候,只有得尽父母关注宠爱的小北,撒娇、打小报告这些熊孩子身上会有的毛病,无一遗漏的出现在了他身上。 看小北气呼呼跑走了,陈慕西才问,“大哥,是有什么事,你说吧?” 陈强东叹了声气,一脸忧郁的说,“刚才我去见杨静,她才告诉我,想要和我尽快结婚。” 陈慕西已经从小北的学舌中知道了这事,于是说道,“可你今年十八,也领不了结婚证呀。” 陈强东无语的看了一眼陈慕西,说,“多得是不够年龄就结婚的人,而且杨静今年十八了,已经到年龄了,他们家不想耽搁到我毕业,担心会有变数,就提议要结婚的。” 陈慕西“哦”了一声,没说什么,他差点忘了现在女孩的法定结婚年龄是十八,依旧是比男孩小两岁的。 陈强东看陈慕西没说什么,就气呼呼的说,“他们这样根本就是不信任我,把我当成是那种朝三暮四的家伙,石头,你说说我是这样的人吗?” 原来大哥烦的地方是在这里啊,陈慕西恍然,看陈强东眼睛盯着自己,分明是等自己说话的架势,就开口说道,“他们怀疑大哥你的品行确实不对,” 陈强东听了,脸上脸色好了一些,但陈慕西随即就又说,“可大哥,你也得想想,看是不是你没有给大嫂足够的信心,让她觉得你不会那么做的?你不能只怪别人,也要想想自己有没有问题呀。” 看陈强东脸色稍缓,拧起眉毛一副思考的模样,陈慕西继续说道,“其实,只要大哥你确定大嫂是你喜欢的,想要共度一生的人的话,早晚结婚又有什么区别?你不高兴早点可以和大嫂名正言顺吗?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陈强东叹了声气,说,“我什么都没有,连工资都没有呢,拿什么养她?总不能让她拿工资养我啊。再说了,咱们家也没有地方可以让我们结婚,总不能因为我要结婚,让你和楠楠没地方睡吧?” 陈慕西一愣,伸手拍了拍陈强东的肩,笑着道,“大哥,看来你想的蛮周到嘛,证明你也早想过你们结婚的事的。” 然后指了指院子,说,“院子这么大,可以加盖一间呀,隔成两小间,只放进去床的话,也是没有问题的。” 不管陈强东如何打算计划,总之,在吃午饭的时候,他还是被告知了他自己的婚期,八月八号,也是七夕,双方家长决定定在暑假的时候,趁陈强东上学去之前把婚结了。 陈强东有了和陈慕西的谈话后,对岳父母的想法也不是那么介怀了,对未来岳父母消了不少看法,又变得殷勤了起来。 因是要商量婚期,吃饭的时候,自然少不了的叫来了媒人杜宪一家,楠楠和小北因年纪小没有出席的机会,陈慕西已经十四岁,已是个半大小子,得了个末尾的位置坐了。 陈建翎和亲家公喝酒的时候,陈慕西和陈强东添个酒什么的,还临时客串服务生的工作。 大家聚在一起吃过一顿饭后,陈强东的婚事就正式提上日程,陈家房子就那么大,根本不能再增加什么家具了,可考虑到以后陈慕西和楠楠的住宿问题,陈建翎给厂长打了申请,再申请房子是不可能了,是要申请一下关于加盖房屋的事。 申请同意后,陈家就忙碌了起来,拿着批的条子拉砖等建筑用料。陈慕西还以为会找人盖房子呢,结果却是陈建翎亲自上阵,每每下班的时候,唐元、杜宪这两个徒弟也偶尔会过来帮忙,陈慕西和陈强东兄弟俩就负责搬砖、拌石灰之类的活计。 到后来,陈慕西都能拉着线砌砖垒墙了,墙体盖起来后,才找了工人来弄房顶,就这样,一间不少的房间就盖成了,只花了几十块钱而已。 也是,只用了一天的工人需要付人工费,其余的都是自己人上阵,只花了砖、石灰这些材料的钱而已,当然便宜。 改成后决定,这间新房子给陈强东当新房用,陈慕西住的那间床不动,等以后让陈小北搬过去,三人一同住。 新房还是空的,添家具自然是少不了,正好田里不是太忙了,陈建翎就让陈建新过来,用在废品站买的不少旧木料,自己打柜子,还有床。 这期间,王淑英没有闲着,用家里这些年积攒下的布料,给陈强东做一身新衣服,再弄一床新被子之类的东西,糖果、瓜子这些,因着王淑英在副食品店上班,还可以多买点。 从五月底到八月,一家人都是忙忙碌碌,等把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只等新娘进门了。 晚上,陈慕西坐在客厅看了一会儿书,正要回屋打算睡觉,陈强东却突然出来了,对着陈慕西“嘘”了一声后,又朝爸妈卧室的门看了看,才蹑手蹑脚的跑到矮柜处,用手里拿着的一根细钢丝对着锁鼓捣了起来。 “大哥,你干什么呢?”这个柜子里放的是少量的米油,还放的有提前买的糖果、点心之类东西,陈强东深更半夜不睡觉,这是要偷自己家 的东西?陈慕西压低声音问。 陈强东摆摆手,说,“我有事。” 陈慕西合上了书,皱眉走到陈强东身边,小声说道,“大哥,这里边的东西都是为你结婚买的,你这么做,是不想结婚了?” 陈强东一边费力的投着锁,一边说道,“你以为我想啊?我这不是突然想起来今天是你生日,这段时间大家都忙忘了,我要是也忘了也就算了,可刚才被楠楠想起来了,我就不能当不知道了呀,要不然,你以为我闲的了?” 被陈强东一说,陈慕西想了想,今天是八月六号,因为离陈强东结婚时间不远了,所以记得清楚,至于农历是什么时候就不知道了,算阳历的话,自己是八月十五号的生日。 “今天七月初五了?”陈慕西问,这时候都是过农历生日的。 这时,只听到轻轻的一声“咔嚓”声,锁终于开了,陈强东擦了擦汗,说,“是呀。” 然后就麻利的从点心包里拿出了两个圆形的鸡蛋糕,又把外边的牛皮纸包好,这才锁好柜子,站起身找了火柴盒,就对陈慕西说,“你快点!” 陈慕西收拾了书,关了客厅的灯,回了卧室,楠楠坐在床边,看到陈慕西就腼腆的笑着说,“二哥,生日快乐。” 陈慕西笑着拍拍楠楠的头,说,“小丫头记性还真不错。” 陈强东这时一划火柴,就点亮了插在鸡蛋糕上的另一根火柴,对陈慕西催促道,“快许愿,楠楠说,这样可以愿望成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终于写完了。。。 第二十七章 斗嘴比赛 火柴点燃后,空气中立刻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味道。 陈慕西对着小小的,颜色深黄的鸡蛋糕上火柴晃动的火苗,在陈强东和陈楠楠催促的注视下,依言合掌,闭目许愿,赶在火柴燃尽前吹灭了它。 “好了,我去睡了,你们俩赶快把鸡蛋糕吃了吧。”看陈慕西吹灭了火柴,陈强东打着哈欠,说着。 陈慕西挑挑眉,问,“大哥,你不是给我过生日的?” 陈强东打到一半哈欠顿住,扭头看了一眼楠楠,没搞清楚还有什么事,有些莫名的说,“怎么了?” 陈慕西把鸡蛋糕拿起来,掰成了三瓣,递给了陈强东和楠楠一人一小块,说,“要是把鸡蛋糕当蛋糕的话,是要大家切着吃的。” 陈强东看着手里被陈慕西强塞的一小块鸡蛋糕,拧起眉毛说,“这甜腻腻的东西,我吃不下去。” 陈慕西把自己的那一小块鸡蛋糕放进嘴巴里嚼着,摆摆手,含糊的说,“这里就楠楠和我,又没有外人,大哥你不用不好意思,爱吃甜也没什么。” 陈楠楠笑得眼睛弯弯的,也说,“就是,大哥不用不好意思,我和二哥不会和别人说的。” 陈强东那双毛毛虫似的眉毛拧着,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恨恨和被拆穿谎言后的羞愤,狠狠的嚼着鸡蛋糕,看着满脸笑意的陈慕西和陈楠楠,发出警告,“你们俩要是敢胡说,看我怎么和你们算账!” 陈慕西耸下肩说,“大哥,你马上就要去省城上学了,隔的那么远,完全是鞭长莫及,到时候我们俩要整天和大嫂在一起相处,大哥你还是好好的对我和楠楠比较好,万一我们要是说漏嘴什么的,这就没办法了。” 陈楠楠本来在笑的,听陈慕西说到陈强东要去省城,还有即将进门的大嫂的事,脸上的笑收了几分,试探的对陈强东说,“大哥,大嫂人好吗?” 说来,陈家的人对杨静并不如何熟悉,平时大家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也没有聚在一起熟悉熟悉。最近一个月,家里又是盖房子,又是打家具的,忙的脚不沾地的。说来,从陈强东和杨静的关系确定下来后,杨静只来家过两三次,有两次都是在盖房子的时候,她还帮忙做过饭。 这楼上楼下邻里邻居住的都是人,一个即将进门的姑娘整天往未来婆家跑,被人看着,难免会打趣两句的什么的,所以,为了避免这些尴尬,很少有谁家的新媳妇整天往未来婆家跑,都是两个小年轻偶尔见个面, 看个电影、逛个公园什么的。 听楠楠问起杨静是什么样的人,陈强东扭过身坐下,很是郑重的对楠楠讲,“杨静是个很好的同志,为人挺好的,楠楠,以后你们肯定能相处的很好的,她也有个妹妹,比你大一些,杨静和她妹妹关系可好了。” 陈慕西看陈强东这一脸镇定,一副试图安妹妹心的的模样,感叹的说,“真是时光飞逝啊!” 自己已经来这里十四年了!自己胎穿到这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四岁的陈强东,一转眼就这么多年了,当时趁父母不在偷偷戳陈慕西脸的陈强东,就要结婚了。 算算时间,现在自己前世的父母也有十几岁了,也不知道他们年轻时是什么样子,陈慕西心里想着。 听到陈慕西这突然的感叹,陈强东心里也有些感触,成家立业,成家立业,马上他就要结婚了,成家在即,立业却还前途渺茫,心里不是滋味的说,“是啊,一转眼咱们都长大了。” 陈慕西对陈楠楠说,“楠楠,你把剩下的那个鸡蛋糕吃了或者收起来明早再吃吧,明天家里乱糟糟都是人,被谁看到都不好。” 陈楠楠看着桌子上剩下的那个鸡蛋糕说道,“每次买东西,咱妈都会说一下数量的,要是发现少了怎么办?” “应该不会,这段时间事情这么多,家里买了不少东西,肯定会记混的,应该不会发现。”陈慕西安慰。 陈楠楠想想,也是!咽了咽口水说,“这个也掰开咱们三个吃吧!” 陈强东大手一挥,就道,“楠楠你吃了吧,你最小。” “对啊,撕张纸包着就行,来,趁咱们都是单身的状态呢,咱们兄妹三个坐着聊会天。明天老家的爷爷奶奶他们要过来,家里会变得很热闹,住的也挤,趁着今晚咱们三个都没睡,就坐下来聊聊天好了,以后这样的机会就没有了,大哥以后就是别人的丈夫啦。”陈慕西对陈楠楠招招手说。 陈楠楠点点头,说,“好啊,咱们聊些什么?” 陈慕西朝陈强东指了指说,“我也不知道,随便聊聊呗,就先让大哥说说他即将结婚的感受好了。” “大哥,你紧张不紧张啊?”陈楠楠好奇的问。 陈强东反问,“我紧张什么?不就是结个婚嘛,我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陈强东这样的回答,让陈慕西差点笑出声,就在现在,陈强东的枕头下边还压着几本小黄书呢,他亲眼看到陈强东 拿出了学术研究的精神,对着小黄书看的那叫一个认真详细,不时还要露出思考的表情,明明就是紧张的不得了,现在说的倒是嘴硬。 看到陈慕西眼神中的揶揄,陈强东装作没看到的“咳”了一声,继续说道,“楠楠,以后大哥不在家,你和你大嫂好好相处,她要是欺负你,你就和大哥说,但你也不能欺负你大嫂。” “大哥,你这胳膊肘可要注意点,我们家楠楠这么乖,怎么可能欺负人?!”陈慕西插话道。 陈强东眼睛一瞪,“我就是说说而已,我说楠楠欺负谁了吗?” “啧,火气很大嘛!”陈慕西调侃的说。 陈强东把头转向陈楠楠说道,“楠楠,你要注意些,可不能跟你二哥学,这种人太讨厌了,你要是像他,肯定是会被人欺负的。” 陈慕西斜眼看着他们,问,“大哥,你说说我是哪种人?” “当然是让人讨厌的那种人,你自己是那种人你自己不清楚?”陈强东说。 陈慕西摇摇头,“不清楚,所以才问你的呀!” 陈强东“哼”了一声,“陈石头,你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真是白长了一张聪明相的脸。” 陈慕西诧异的摸摸自己的脸,笑眯眯的问,“原来我长了一张聪明相的脸啊!幸好幸好,总比大哥你长了一张凶巴巴的脸好呀!” 陈楠楠看二哥又在故意气大哥了,哪里有什么好好聊天的气氛,都快赶上辩论赛了,于是开口道,“大哥二哥,我看我还是去睡觉好了,你们俩在这聊吧!” 说好的坐下来聊天,就被陈慕西和陈强东给搅合成了斗嘴比赛,很是虎头蛇尾的都去睡了。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陈岩和陈建新带着陈大凤来了。 吃过午饭后,家里也没什么事,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在看过新房的布置后,王淑英就让陈慕西带着陈大凤出去转转玩玩,陈楠楠年纪小,还和陈大凤几乎可以说不认识,还是陈慕西带着合适些,两人年纪差的不多,关系也熟。 陈慕西倒无所谓,就和陈大凤一块出了门,走出了一段,才问道,“大姐,你是想去公园转转,还是想去看个电影?” “随便!”陈大凤随口说着。 听到这话,陈慕西回头看了一眼陈大凤,这说的话可不像是她平日的行事风格,看陈大凤像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陈慕西就多嘴问了一句,“有什么事吗? 看你不大开心的样子。” 陈大凤抬头,嗤笑一声,说,“你根本不懂。” 陈慕西听了,也不生气,点了点头说,“也是。” 不说拉倒,反正自己也是随口问问。 可陈慕西的话却让陈大凤一噎,过了一会儿才说了一句,“我可能快要嫁人了。” “你不愿意?”陈慕西听出陈大凤话里的忧郁,问道。 “不愿意!”陈大凤答的干脆。 “那你要告诉二叔、二婶呀,他们也不会逼你的。”陈慕西说道。 陈大凤最近一直憋着,在家里和谁说都不合适,同龄的女孩们都在相亲、处对象,也不适合说,现在被陈慕西这么一说,心里堵了许久的郁气一下子涌了上来,冷笑道,“说又怎么样,这个不行还有下个,反正早晚都要结婚的。” “那你是想干什么?”这时已经走到了小河边,陈慕西转头问道。 “我想去工作,而不是待在家里洗衣做饭,在厨房里围着灶台一辈子,像我妈那样活着,就是为了生一个儿子。”陈大凤情绪有些激动的说。 “你想做什么,就去试着做呀,光在这里动嘴皮子,能改变吗?”陈慕西反问。 “说的好听,你当然说的轻松。”陈大凤撇撇嘴,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说。 “你…” 陈慕西张嘴刚说了一个字,就被高宝的惊喜的大嗓门打断,“慕西,你怎么在这?” 陈慕西分明听出,这声音里可疑的还带着那么一点点兴奋的味道。 第二十八章 互看不顺眼 陈慕西扭过头一看,不意外的,果然看到和唐宋一块过来的高宝那张写满了喜气洋洋的脸上,带着那么一分不易察觉的八卦之色。 “慕西,这是?”不等陈慕西说话,身高腿长的高宝就到了近前,撞了撞陈慕西的肩,挤眉弄眼的说。 陈慕西翻了个白眼,介绍说,“我大堂姐。” 这时走在后边的唐宋也走了过来,陈慕西互相介绍了大家后,才问,“你们两个聚在一块是有什么事?” 高宝开心的笑道,“听说要开始招兵了,这是不是好消息?” 陈慕西诧异道,“确定吗?之前一点也没有听说呀。” “当然确定,唐宋从他爸那知道的消息。”高宝继续喜气洋洋的说。 “你和你爸妈说了?他们同意让你参兵了?”看高宝这么高兴,陈慕西怀疑的问。 高宝一摆手,说,“这个以后再说,唐宋,你不是说有事要和慕西说的?” 陈慕西看向并没有主动提及有事的唐宋,疑惑道,“唐宋,什么事?” 唐宋苦笑了笑说,“不是什么好事!我爸听厂长说有个新政策,一家要是有好几个孩子的,初中毕业后,只能有一个上高中,其他的只能插队、插场,每家只留一个孩子在父母身边,其他的都要上山下乡,不能在城里吃闲饭,也能缓解城市的就业压力。” 本来在笑的高宝早已收了笑,拧着眉毛说,“这几年不是已经走了好多批知识青年了吗,学校正式复课也没多久啊!” 唐宋摊摊手,说,“可咱们这的城市人口还是多,农村的粮食也支援不了那么多城市户口的人。” “你们这些城市人是该好好接受一下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这时,陈大凤开口说说道。 现在的城市户口在经历六零年的自然,灾害后,能吃供应粮的城市户口早就变得稀罕了起来,和绝大多数农业人口过着差异很大且吃穿有保障的生活。很多漂亮姑娘愿意到城里找一个吃供应粮的当丈夫,也有能把户口“农转非”的。参军当上官或被招工也行,但招工的机会很少几乎没有,城市户口的人还都分流走了呢,怎么会缺人。而上山下乡就意味着要迁户口变成农业户口。 听到陈大凤这话,陈慕西扭头看向她,说道,“大姐,你是不是有种看到别人不开心,就爱去踩一脚的毛病?” 陈大凤一噎,“你…” 陈慕西没理她 ,转头又对高宝和唐宋道,“唐宋,这个政策马上就要实行了?” 唐宋点了点头,“我爸从厂长那听到,似乎是要实行了。” “那我就去参军!”高宝握握拳说道。 陈慕西摇了摇头,世界变化太快,看来,即将到来的高中开学是和自己没关系了,对两人说道:“咱们以后再聊,我带我堂姐去转转。” “慕西,要是要去插队的话,咱们一起吧!”唐宋对陈慕西说道。 陈慕西耸耸肩说,“好啊,那就一块!” 等走出一段距离,陈慕西深吸了一口气,对陈大凤笑了笑,说,“大姐,太阳这么大,咱们去看电影吧,最近在放《红色娘子军》,你可能喜欢看。” 陈大凤看着陈慕西仿佛对刚才的事毫不在意的样子,脸上甚至还带着淡笑,脱口而出道,“石头,要是我是你,宝贝的城市户口要没了,肯定笑不出来。” “是啊,所以你是你,我就是我,你做不来我的事,我也做不来你会做的事。” 说完,陈慕西依旧笑着,望向陈大凤的眼睛,声音不急不缓,继续说道,“大姐,要是你是我,是不是就要大哭一场,还是继续像你现在这样看谁都不顺眼,感觉谁都欠你了是吧?” 陈大凤白皙的脸一下子气的通红,伸手指指着陈慕西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觉得谁都欠我了,陈慕西,你不要以你那小人之心…” 陈慕西伸出手指捏住眼前陈大凤的手指,打断道,“你是君子?” 然后陈慕西在陈大凤使劲抽手指的时候,松开了她,看他们待的地方比较偏僻,视野开阔,没什么人,就嘲弄的笑了笑,说道:“咱们俩见面很少,我很也好奇,你怎么就这么看我不顺眼,就是因为你爸妈有让我过继过去的意思,你羡慕嫉妒了吗?” “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他们稀罕你,只因为你是男孩!”陈大凤抬了抬下巴,不以为然的说。 陈慕西耸耸肩说,“我从没觉得有什么的得意的!所以,你拾觉得他们重男轻女想要男孩,错就是在我喽?你自以为是的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觉得我根本不值一提,心底里却又妒忌着我,看不得我过得好一点了?” 说完摇摇头说道,“我一直觉得你是有点偏激,可你要是这样的人话,那我就真的要讨厌你了。 就算你是女孩又怎么了,女人能顶半边天这句话说了十几年,五八年开始 动员家庭妇女开始走出家庭,走向社会,成为靠自己能力工作的劳动者。 社会在一点点的变化着,虽然不能一下子改变人们重男轻女的局面,可是你现在在这抱怨又有什么用,人们根本不会同情弱者的境遇,只有成功者的声音才会有人想听。如果你不满的话,就该拿出勇气来,不退缩的,去做出些成绩,只有越来越多的女孩在社会各界成为中流砥柱,局面才会变得不一样,光抱怨是没有一点用的。 现在的局面,不是某一个人的错,这是岁月演变的结果,以前的生产力的低下,男女体质不同,劳动力决定了地位。” 说这么一长串话,陈慕西长长舒了一口气,摆摆手说,“你可以放心,就算我去上山下乡,也不会去你家的。” 两人这么争执了一通,也没了什么好气氛,陈慕西看陈大凤没有说话,就提出去看电影,进电影院里边黑暗一片,两人既不用看到对方,也不用说话,省得互看不顺眼。 看完电影,从电影院出来后,两人一路无话的回了家。 吃过晚饭,一家人和来串门的邻居坐在院子里纳凉聊了一会儿天,让一个儿女双全的老人把新房的床铺好后,晚上就由陈慕西和陈小北压床,兄弟三个睡在新床上。 第二天,陈强东头发梳的溜顺,骑着家里新买的“永久”牌自行车,去杨静家接亲。杨静就坐在车后座上,穿着一身新做的衣服,一路晃呀晃,在鞭炮声中,进了陈家的家门。 正值中午,又是暑假,新房里早就聚了许多大人、小孩,事先买的瓜子、糖果都拿了出来,在小孩子们的抢糖果的笑闹中,婚礼差不多也算是拉下了帷幕。 此时结婚,都是邻居熟识的人们过来吃两颗喜糖,磕些瓜子,道过恭喜,凑了份子钱,夸几句新娘子漂亮,笑闹一阵也就走了。每家的粮票都不够自家吃,饭店的餐食也是要粮票的,是以结婚也不办什么酒席,都是过来喝口茶水、吃点水果、吸根烟热闹热闹而已。 中午招待陈岩、陈建新、陈大凤以及几个帮忙的人吃过饭,等陈建新三人要走时,王淑英又拿出事先留的糖果、瓜子还有点心等物,让陈建新他们带着回家。 等家里恢复了安静,因陈强东结婚,下午不用上班的陈建翎和王淑英才长舒了一口气。 “东东要是在家多好,说不定明年就能给咱们添个胖孙子了。”王淑英对陈建翎说道。 陈建翎捏了捏眉心,往外边看了看,听 到新房里闹哄哄的,像是在玩打牌,就说,“小北才多大,你就急着要孙子了,现在能不能顾好这几个孩子还都不一定呢。” 多年的夫妻,王淑英立马就听出陈建翎话里的不同意味来,忙转过头,看着陈建翎问,“怎么这么说?我记得看到你和唐晋凑在一块嘀嘀咕咕的,是不是他从厂长那听说什么了?” 陈建翎对自己没说事情,王淑英就这么精准的发现事情的起源,毫不意外,点了点头,说,“唐晋说,有个新政策,咱们慕西、楠楠还有小北上不了高中了,可能只能去插队,规定家里只能留一个孩子。” “什么?”王淑英一惊,随即就急声道,“怎么突然要这样了?” 陈建翎摇摇头,说,“这个已经不重要了!我在想该怎么办呢,东东以后毕业了要是能留在省城,剩下的慕西他们几个还能留家一个,最好能让他们在附近的农场、村子里插队,离的也近些。” 王淑英叹了口气,说道,“你年轻的时候恨不得跑到天边那么远,现在开始担心孩子们离的远了?” 陈建翎无奈的道,“是啊,看来我真是老了。等过几天问问慕西吧,看他怎么想的,这开学他就不用上学去了。” “慕西才多大,能有什么主意,还是要咱们拿主意。”王淑英不赞同的说。 “那是你不知道,他做的事,可不是个没主见、没胆量的小孩子。”想起前段时间晚上无意看到的一幕,陈建翎站起了身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o(n_n)o明天入v哦 第二十九章 去留问题 刚刚下过一夜雨的夏日清晨,少了几分燥热,空气变得湿润凉爽了许多,呼吸间尽是泥土的气息。 陈慕西早早的醒了,轻手轻脚的跑到了院子里,周围安安静静的,偶有水滴滑落叶子的“啪嗒”声。 天空是一片暗调的蓝,像是调色盘里放多了颜料,浓稠的无法稀释,显得有些压抑。仰头看着黎明前的天空,陈慕西心里有些没着没落的。对未来的不可预知,让他连对最爱的睡懒觉都没了多少兴趣。做了一夜乱七八糟光怪陆离的梦后,睁开眼就忘了个干净,只余隐隐发胀的脑袋。 按了下太阳穴,陈慕西自嘲的笑笑,还以为自己经历了莫名其妙的穿越,还是变成男孩这件事后,已经学会了随遇而安了呢。现在看来,自己依旧是个安全感的奴隶,生活有点变动,就连觉都睡不好了。 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陈慕西看天边已经有了熹微的亮光,就打算去跑步,刚刚打开院门,应该是听到声响的陈强东就从新房的窗户出伸出了头,看到是陈慕西后,揉了揉眼问,“这么早就去跑步啊?” 陈慕西点了点头,说,“醒了也睡不着,也到平时早起的时间了,就去跑跑好了,大哥,你睡吧!” 陈强东喊住要出门走的陈慕西,说,“你等等,我和你一块。” 说完人就消失在了窗户,几秒钟后,陈强东就跑出来了,“走吧,每天都要早起跑步,你倒也能坚持的下来。” 陈慕西笑,“大哥你忘记床头上的字了?那可是挂了十年了,有咱爸挥着戒尺在后边监督着,无论什么事,我都不敢有半点松懈的。” 也想到这些年陈建翎对陈慕西的严厉,陈强东摇了摇头,说,“那也是你能坚持,咱爸也没少对我怎么挥戒尺,我不还是照样不爱看书做学问?!” 陈慕西无语的道,“那是大哥你比较抗打!” “从小到大你挨得打可比我多多了,还是你想学习,我是一点也看不进去书的。”陈强东又把话题拉回了学习上。 虽然没有人和陈强东提起陈慕西上不了高中的事,可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中的陈强东就算眼睛耳朵快用蜜糖封住了,也还是知道了此事,心里很愧疚,觉得是自己抢了陈慕西的学习机会。 “大哥,你…”这种藏着客套的对话,让陈慕西忍不住皱了皱眉,觉得陈强东有话要说的样子。 陈强东拍拍陈慕西的肩,说,“我都听说了,因为 我,你连高中都上不了了,石头,是大哥…” 陈慕西转过头看向陈强东,正了脸色,说道,“大哥,你胡说什么呢,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不说事先谁都不知道,而这也完全不怪你,你别乱想,胡乱愧疚!” “昨天我去革委会问过了,里边的人不能做主,我打算去问问咱们厂厂长。反正咱们是兄弟,要是能让你代替我去上大学,我去插队就好了。”陈强东说道。 没想到,昨天没看到陈强东在家,原来是跑去问这件事了,陈慕西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这又不是去商店买东西,可以讲价的,哪能说换人就换人,可别被人拿着生出什么事来了,陈慕西心里担心,可还是放缓了声音,无奈的说道:“大哥,不就是去插个队吗?那么多人都去了,我怎么就不能去了?你别再去问了,这被选出当工农兵学员都是经过层层筛选和政、治审查的,不是谁都行的,你千万别再去问了,万一要是你也去不成了,那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陈强东却不信,一梗脖子,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陈慕西摇摇头说,“这就不是能试一试的事,大哥你还是别管了,好好准备准备等开学去上学吧。而且,你都是有老婆的人了,你也得替大嫂想想。” “想什么?你不想想就你这身子骨,连袋粮食都扛不动,下乡能干得了农活?”陈强东眼睛一瞪,说道。 陈慕西一梗,也瞪起眼睛道,“谁说我不行的,你没看我胳膊上的肌肉吗?我那是没有用全力!” “就你那也叫肌肉,瘦肉还差不多!”陈强东哼了一声,说道。 “大哥,你…”说到一半,陈慕西突然觉得不对,本来要讨论的不是这个问题,随即才惊觉,自己这到底是在争什么啊,自己曾经的软妹子心去哪了?现在怎么就能理直气壮的为自己的有没有肌肉还有力气大不大的问题争辩上了? 虽然这十多年一直刻意的忘记自己曾经的性别问题,可现在自己这样脸红脖子粗的争男孩才会在意的东西,还觉得毫无违和感,陈慕西心里突然怪怪的。 “怎么了?”看陈慕西说到一半,突然刹车不说了,脸上的表情分明有些怪异,陈强东都已经准备好辩词,陈慕西却明显跑神了,就拧起眉毛问道。 陈慕西咳了咳,摆手道,“没事,我是说,大哥你还是不要瞎折腾了,老老实实的上学才是正经。” 陈强东不耐的说,“我有分寸,你别管!” 看陈强东明显没有听劝的意思,陈慕西声音一下子提了起来,“大哥,你要是去问,我今天就去公、安局报名,随便找个地方插队去。” 没想到陈慕西这么混,陈强东眼睛瞪得像铜铃,“你敢!” 看陈强东被威胁到了,陈慕西翻了个白眼说,“这有什么不敢的,我可不是被吓大的。” 说完挥挥手道,“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大哥你好好的去上学,我暂时就先不去报名,争取在家过完年再走。” “谁和你愉快的决定了?我说了,你下乡根本就不行!”陈强东皱着一张脸,满脸愁苦的说。 “大哥,你再说我不行,我就跟你翻脸了啊,多少女孩子都去了,我这体格怎么就不行了?我说行就行!”陈慕西斩钉截铁的说。 “还跑步不跑了?大哥你要是不跑你去回你的温柔乡去!别在这罗里吧嗦的烦人!”一大早萦绕在心头的烦闷,和陈强东直眉瞪眼的吵了几句,陈慕西感觉好了不少,看陈强东还有再说的打算,都打算要赶人了。 陈强东看着陈慕西开始跑起来了,就追了上去,语重心长的说道,“陈慕西,你就不能学学别人家弟弟,听话乖巧一点?我说东你就说西,咱们俩到底谁是老大?” “咦,我难道不是个天下第一好的弟弟吗?大哥,你不要不知足,我觉得我很好了,要不,你看谁的弟弟好,你去和人打个商量,换换?”陈慕西笑嘻嘻的说道。 “真的下定决心去插队?”陈强东却没有和陈慕西嬉皮笑脸的的打算,担忧的说。 “算是啊!不过我听说要是能在话剧团或者是宣传队里的话,作为文艺型人才,是不算在一家只能留一个人的人数里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留下了。不过,不行也没事,找个附近的农场的话,插场也比插队强,农场是国营工厂的编制,有师傅管,刚去的话,每月拿学徒工十八块钱的工资,也还不错!”陈慕西说了说自己了解的情况,让陈强东放心。 “你不是还在业余宣传队的,是不是能直接转正式的?”陈强东忙问道。 陈慕西摇摇头,说,“还不清楚呢,我打了个报告,还没回复呢,手风琴不是那么重要的乐器,我小提琴又不好,钢琴倒是会一点,可钢琴太大了,一般也用不上。” “那个话剧团呢?你去问没有?”陈强东又问。 “我什么都不会,也唱不来样、板戏吧?没去问呢。”陈慕西 摇头说。 陈强东想了想说,“还是去问问吧,未必会轮得到你登台,跑个龙套,应该不会太累,离家还近,只要不用下乡就行。” “嗯,这几天去问问吧!”陈慕西说。 陈强东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大哥,结婚感觉怎么样?”陈强东结婚后,兄弟两人很少坐下来聊天了,跑着步也没事,陈慕西就有些好奇的问。 陈强东听到陈慕西的问题,一张脸板的严肃正经的不得了,语气很严肃,带着过来人的神秘,说道,“等你结婚就知道了,不过,你画了那么多图,抄了那么多书,肯定什么都知道了。” 陈慕西看到陈强东发红的耳朵,哼了哼没有说话,那些小黄书除了第一本,其余的都是陈强东找来的,现在说这话,就像是自己多么不正经一样,幸亏自己宰相肚里能撑船,不和他一般见识。 随即想起来好玩的事,坏笑着问,“对了,大哥,处对象时,你给大嫂买这个买那个的,她就没问过你钱哪来的?” “这有什么好问的,当然是我存的压岁钱。”陈强东强撑着正气凛然的脸说道。 陈慕西“啧啧”着摇头,说道,“想不到大哥你还存的有压岁钱啊,看来,等今年过年的时候,大嫂就会知道,咱们家的压岁钱都只是在大年初一那天拥有的事了。” 说完,陈慕西不厚道的想,要是大嫂哪天知道曾经她收到的礼物,都是大哥用出租小黄书的钱买的,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真是期待啊! 看陈慕西刚正经了几分钟,就开始使坏了,陈强东后槽牙差点咬碎,这是什么弟弟!这么唯恐天下不乱!自己根本就不该担心他,活该这家伙下乡去累的腰都直不起来。枉自己这个做大哥担心半天,看到他大早上的不睡觉在院子里直愣愣的站着,以为他疯了呢,抛下新婚的老婆,觉都没睡的跑出来陪他吹风,真是好心没好报! 刚刚的兄友弟恭早没了踪影,兄弟俩之间又开始互坑互损,谁也不让谁。跑了几圈回家,都是一身的臭汗,懒得搭理对方的神情中尽是释然和默契。 陈慕西成了游手好闲人士,不用上学不用上班,白天待在顾老那里下棋,或是在家看书,下午的时候就去学校打篮球。 虽然陈慕西不上学了,可人气还在,时不时的会有人请教一下姿势问题,陈慕西已经成了广大男同学们的撩妹好帮手。已经有好几个男同学凭借花 哨的姿势,成功的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对上了眼,正在悄悄的展开一段段隐秘而羞涩的校园恋情。 一起打过球后,陈慕西和高宝、刘跃一同回家。 “咱们去小河边坐会吧!”高宝提议道。 刘跃点头说道,“行啊,不过树上没了桑葚可吃,还真是少了不少乐趣啊!” “我有事和你们俩说。”高宝并没有什么喜悦之色,看了看陈慕西和刘跃说道。 陈慕西和刘跃对视了一眼后,都不知道什么事,陈慕西就道,“行啊,我去买冰棍,你们吃什么味的?” “绿豆,”“绿豆的,”高宝和刘跃先后说道。 陈慕西去买了三根绿豆冰棍,三人一边吃着一边朝小河边走。 等走到了小河边时,三人的冰棍吃完了,身上也凉快下来了,桑树叶被风吹的哗哗响,太阳已经看不到踪影,天边只余一点残红,如钩的新月已经升起。 犹带着暑气的风吹过河水,也变得凉凉的,吹在身上很舒服。 “大宝,你要说什么事啊?”刘跃先开口问。 高宝抬头看了看他们从小就爬着玩的桑树,然后对陈慕西和高宝说道,“我马上就要走了,我爸让亲戚帮忙给我找了个军马场。” “军马场?”陈慕西诧异的说,不是当兵的吗? 高宝点点头,说,“我爸不放心我去当兵,就让我先去军马场待几年,到时候要是还想当兵,应该也容易些。” “那这去了还不是当兵,那是工人?还是农民?”刘跃开口问道。 高宝摇摇头说,“都不算是,具体是属于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什么时候走啊?过完年?”陈慕西问。 “不是,下周周三走。” “这么快!”陈慕西惊讶。 “大宝,你这么快就要走呀,还以为慕西可能会走,现在他不确定走不走了,没想到你却要走。”刘跃有些伤感的说。 “小时候,我一直以为咱们三个要一起长大呢。”高宝摇摇头说。 “咱们认识十几年了吧,过得真快!”陈慕西长叹了口气,有些感慨。 曾经的三人,因为一只鹅成了好友,一转眼,吵吵闹闹就过去了十余年了,并没有长大的少年,已经开始为未来打算奔波了。 天渐渐黑了,天幕上已经有星星闪耀,三人 一时都没有说话,只有风呼呼的吹着。 “军马场在哪?远吗?”刘跃打破安静,问道。 高宝抓了抓头发,说,“红山军马场,是在内蒙。” “这么远!”刘跃声音有些变调的说。 陈慕西心里沉甸甸的,伸手拍了拍刘跃和高宝的肩,说,“大宝马上就要走了,咱们三个好好聚聚怎么样?” “买瓶酒!”刘跃说。 陈慕西取笑道,“刘跃,你确定不是你想尝尝?” 虽还是平日的话语,三人却都没有说笑的心情,互相望了望,脸上都没有半分笑意。年轻的脸上,都有了叫做“愁”的东西。 三人各自回家吃了饭和父母说要去三人中的一家睡,骗过了各家家长,拿了电灯,分头各去小卖部买了一瓶景芝白干,没有粮票也没不了花生米之类的东西,就买了些桃子,算是搭配酒了。 天空满天的繁星闪耀,三人坐在河边,喝几口拉喉咙的酒,咬几口桃子压压,随口说些小时候的事,或是对未来的展望,没什么酒量的三人,刚开始还觉得酒难喝,喝着喝着也觉察不出来了,感觉味道不错,连洒带喝的,竟然都把一瓶酒喝了干净。 幸亏待的地方偏僻,少有人来,又是大晚上的,三个酒鬼,喝的醉三倒四,胡言乱语的说些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意思的话,醉意朦胧中,眼角的泪还是透露了他们的心情。 陈慕西是在一股难闻的味道中醒过来的,睁开迷蒙的双眼,看到的就是一片狼藉,还有躺倒在草地上的高宝和刘跃。 头沉的就像铁块,抬不起来,昨夜的事已经不太记得,可身旁的污物,还是让陈慕西一阵反胃,撑着坐起来后,推了推高宝两人。 也没睡好的刘跃和高宝很快醒了过来,昏昏然看了看所处的环境,才想起目前的情况。 三人换了个干净的地方坐着,也没去和河边洗脸,万一掉下去,剩下的两人可能也没那力气下水救人。 “你们俩感觉怎么样?”陈慕西又躺在了地上,有气无力的问。 “别提了,难受死了!”刘跃紧跟着也躺在了地上,声音沙哑的说。 高宝也顺势躺地上了,痛苦的道,“我看我爸他们喝酒一点事也没有啊,咱们怎么这么难受!” “是啊,我都想把我的头敲开了。”刘跃也说。 “你们俩都把酒喝完了?”陈慕西问。 “不知道。”刘跃说。 “应该没有,我刚喝着好喝,就没有了,一瓶酒哪会那么少。”高宝说。 陈慕西也想了想,好像酒瓶子倒过一回,昨晚到底喝了多少却不记得了,突然想起昨晚高宝好像说过的话,陈慕西撑起头,看向躺着的高宝,问,“大宝,你昨晚是不是说让我以后不要笑的?我好像记得。” “我也记得!大宝说了。”刘跃忙一伸胳膊说道。 高宝迷糊的问,“那是我心里想的,我这么说出口了?” “你说呢?”“你说呢?”陈慕西和刘跃先后说道。 “那就算是说了吧。”高宝也不争辩。 “你为什么这么说?”陈慕西奇怪。 高宝气哄哄的说,“你难道没有发现自从你长高了后,只要你一笑,就有女生红了脸?连我三姐都是。陈慕西,我走了后,你不要趁我不在家,在我三姐面前晃!” “这怎么能怪我!我根本就和你三姐不熟,好像就没有说过话。”陈慕西觉得很冤枉,他连笑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大宝说得对,慕西你不要笑了!”刘跃也说。 陈慕西不满,说道,“为什么?!” “你都不照镜子的吗?”刘跃问。 陈慕西理所当然的说,“不照啊,又不用梳头发,照什么镜子!” “你多久没照镜子了?”高宝问。 陈慕西想了想说,“不记得了,过年时照过的。” “你整天怎么过的?连镜子都不照?”刘跃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整天不照镜子的人。 陈慕西哼了哼说,“该怎么过怎么过,我每天又不是不照镜子不能过,天亮了,你们走不走?” “怎么走?我现在头还是晕的,回家肯定会被发现的。”高宝说。 陈慕西坐了起来,说,“要不去顾老家好了,他家里就他自己。” “行吗?我们和人家不熟!”刘跃问。 “试试吧,天马上就亮了,被人看到告诉家长的话,我爸肯定要打我的,我要躲躲。”陈慕西站了起来,说道。 到了顾老家门前,敲过门。顾老看到门口陈慕西一脸疲惫,还有身上的那股味道,就问,“就你自己?” 陈慕西忙嘿嘿笑了笑,说,“还有大宝和刘跃,顾爷爷,收留一下呗!” 顾老冷哼了一声,把手一背转身道,“你们这些兔崽子啊,进来吧!” 头顶有瓦遮身,和在外边的感觉真是不一样,一进屋子,陈慕西就感觉头不是那么疼了。 顾老看着面色都不怎么好的三人,也不问干嘛喝酒,摆摆手说,“滚进去睡吧,看着你们这样就心烦!” 陈慕西皮糙肉厚对顾老的态度毫不在意,还自来熟的倒了杯水喝了,就去卧室睡去了。高宝和刘跃虽然醉意未散,可羞耻心犹在,都觉得很不好意思,可看陈慕西自顾自的去睡了,终抵不住发胀的脑袋,就和顾老道过谢后也去睡了。 等陈慕西再出来时,高宝和刘跃人已经走了,出了卧室看到顾老在下围棋,左手白子右手黑子,自己和自己下。 “醒了?”顾老没有扭头问道。 陈慕西“嗯”了一声,又说,“他们俩什么时候走的?” “中午就走了,饿不饿?火上热的有小米粥,去喝点吧!”顾老又说。 陈慕西走到顾老对面坐下,说道,“什么都不想吃。” “大宝要离开这里,伤感了?”顾老抬眼问。 陈慕西耷拉下眼皮,又“嗯”了一声。 “你们几个从小一块长大,猛地要分开,难受也正常。这人生啊,就像这棋局,不舍不得,有舍有得,棋有取舍得失,人也是,认清自己的路,有分开就有来日的重聚,想开些!”顾老看着棋盘说道。 时间不以人的意念变动,越是想慢点,反而觉得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周三,陈慕西和刘跃一块去了火车站去送高宝。那晚聚过后,三人只一同去照相馆照了张照片留念,就没再见过面,走前要准备行李,转户口等等琐事,根本没有空再聚。 高宝喜欢武侠故事,想过骑马挎枪的生活,此去军马场能不能挎枪不知道,但马肯定是能骑的,也算是达成了一半的梦想吧! 月台上都是送别的家人,洒泪挥别在这里上演了一幕又一幕,出火车站时,陈慕西回头看了看,说,“刘跃,说不定不久你就要来送我了,宣传队回复我了,不招人。” 刘跃拍拍陈慕西的肩,说道,“话剧团不是还没消息呢?说不定能行呢,就剩咱们俩了,今天就不要再说离开不离开的事了。” 陈慕西笑了笑,说,“也对!” 两人默默无语的走了一路,陈慕西回家后,杨静正在院子里,看到 陈慕西回来,杨静笑了笑,问,“慕西,我听小北说,宣传队回信了?” 陈慕西点点头,“回了,说是不招人了。” 杨静期盼的又问,“那话剧团回信没?” 陈慕西摇头,道,“没呢,估计也不招人。” “你哥说,要是都不招人,就让你在厂里找个工作,他以后尽量留在省城,让你占留家的那一个名额。”杨静又说。 陈慕西“哦”了一声,说,“我听我哥说过。” “你哥这人就爱瞎操心,慕西,那你是怎么想的?”杨静紧接着又问。 就算陈慕西因为高宝的走,伤感得脑袋迟钝,也听出了杨静并不是随口问几句这么简单了。 想起这段时间杨静时常问自己关于有没有回复的事,原来是担心自己会留在家里,陈慕西心里堵堵的,看向杨静说道,“大嫂,” 喊了一声后,看到杨静也看向了自己,陈慕西垂了下眸,缓了语气,道,“我是打算话剧团再不招人就找个农场插场的,和工厂里当工人一样,就是远一点而已。以后还是大哥留在家里,有大嫂你和我哥照顾家里,才是最妥当的。” 听陈慕西这么说,杨静一下子就笑了起来,道,“咱们俩想到一块去了,咱们家里里里外外这么多事,你一个半大小子哪里顾得过来,你大哥就是不听。” 陈慕西很想说,你没来时也照常过了,也没见顾不过来,但想想陈强东,陈慕西只是笑了笑,说,“可不是嘛,以后就辛苦大嫂了。” “应该的,慕西晚上想吃什么,家里还有些辣椒,给你炒个辣椒土豆丝怎么样?”杨静得到了陈慕西的准话,笑逐颜开,心情很好,打算对陈慕西好一点,反正在家待不了几天了,只要他不和陈强东抢留家的那个名额,什么都好说。 “那谢谢大嫂了,”陈慕西又说。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你大哥和我说过,你喜欢吃炒的熟一些的土豆,让我做饭的时候不要做生了,你不喜欢吃。” 说着摇摇头,压低了声音,继续道,“说来你大哥对你是真好,我们俩处对象的时候,你大哥给我唱外文歌,当时我不知道,就喜欢上了,然后你哥就开始借给我些翻译过的小故事书看。可他明明不爱看书的,怎么会热衷于让我看书,最近我才发现,他是看你喜欢看外文书,怕我进门了看到乱说出去,才故意拉我下水的。” 本来要进屋的陈慕西扭 第三十章 在南山村住了二十多天,眼看已经到了十月,还要回城去参加话剧团的考试,陈慕西就打算回家。 “二叔,你怎么过来了?”中午吃过饭,陈慕西回东厢房打算看会儿书就睡个午觉。刚拿起书,却看到陈建新抱着一个陶瓷罐子过来了,忙站了起来,喊了一声。 陈建新把手里的陶瓷罐放在桌子上,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我看你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是哑着,就趁空闲进山了一趟,也是你这孩子福气好,刚好被我找到了一个大蜂窝,这些蜂蜜你带回去喝喝,兴许能让你说话声音好点。” 陈慕西看看桌子上那一大罐蜂蜜,想起前些天陈建新脸上的红痕,就问,“二叔,前几天你脸肿着,就是弄蜂窝的时候蜇的,不是你说的不小心被蜜蜂蜇的吧?” 陈建新摆摆手,一脸不好意思的说,“别提了,我这人笨,弄个蜜蜂窝,都能弄得满脸包,太丢人了。” 说完又道,“我听说喝蜂蜜对喉咙好,这蜂蜜你拿回去尽管喝,喝完二叔再给你弄。这次也有了经验,下次就不会被蜇了。” 陈建新这满是关心的话,让陈慕西有些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陈慕西知道陈建新有让他过继的意思,这次回来后才知道那次陈建新去捞鱼被人看到,还受了处罚。如今面对陈建新的好,陈慕西心里更是难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张张嘴,看向陈建新,喊道,“二叔…” 陈建新叹了声气,伸手拍拍陈慕西的肩,说,“好孩子,二叔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想让你好好的,这次回去不是要考那什么考试的?好好考,争取留城。” 人情债难还,特别是知道对方想要的,却又给不了的这种好,面对陈建新的殷殷关切之心,陈慕西只能点点头,“嗯”了一声,又说,“不过二叔你以后别给我弄蜂蜜了,蜜蜂蜇了多疼呀,这些就够我喝了,我这声音也差不多好了。” 陈建新这时欲言又止的动了动嘴唇,皱了一下眉,还是期期艾艾的开口道,“石头,二叔是说万一啊,万一你要是没考好,还要去别的地方插队,到时就…” 陈慕西一听这势头,忙一副不乐意的打断道,“二叔,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不能考好,我一定能考好的。” 陈建新被打断了话头,也不好再说刚才自己要说的话,就重复着说,“那就好,那就好。” 陈慕西心里松了一口气,随即想起来一件事,就说,“对了,二叔,我听村支 书的孙子刘潜说,咱们村里的小学一二年纪缺个老师,我看大姐就挺适合的,就让刘潜帮忙和村支书提了提,你看可以的话,就让大姐去试试?” “刘潜?小名是叫狗剩的那个吧?”陈建新猛地一听刘潜,有些没想起是谁,就问了一句。 陈慕西点了点头,说,“是他。” “你们俩关系很好?去学校当老师的事可不是谁都轮的上的,那小子怎么会帮你?”陈建新皱起眉头问道。 陈慕西耸耸肩,说,“谁知道呢,二叔你看要是行的话,我就再去问问他,确定一下看成不成,万一需要找个时间试试课什么的,也好有个准备。” 陈建新想了想,说,“我看行,你去再问问到底行不行,我去和你爷爷说一下。” 陈建新出去后,陈慕西就把自己带来的钱拿了出来,出门去找刘潜。 堂屋里,陈建新和陈岩说了当老师的事后,陈岩朝院子里望了望,问,“刚才我看石头出去了,就是去问这事了?” 陈建新点了点头,一脸高兴的说,“没想到石头没来几天,就和狗剩关系这么好。老刘最稀罕这个唯一的孙子,狗剩要是和老刘提的话,这事铁定能成。” 陈岩却没有什么高兴的,转而问道,“你刚才说是你去给石头送蜂蜜,石头提的大凤当老师的事?还很确定?你和我说说当时是怎么说的。” “是啊!我本来想和石头说,要是他没考好,要去插队的话,就把户口转过来,也不用跑那么远了,那孩子心气高,我一说考不上就急了,打断我就说一定能考上,后来就提了这事。”陈建新不知道陈岩干嘛这么问,但还是答道。 陈岩摸了摸胡子,看了一眼不知情况的陈建新,叹气道,“他不是心气高,那是知道你要说什么,故意那么说的,这大凤当老师的事,估计他早就知道,现在才说的。” “看不出来石头和狗剩关系这么好,咱们都没听说一点的事,他竟然早就知道,幸亏石头回来了,要不然这事可轮不上咱们。”陈建新有些欣慰的说。 陈岩哼了哼,“别把石头想的那么好,当老师的事他早就知道,却一直不提,你一给他送蜂蜜,他就提了,你就没想想这是为啥?” “爹,你是说石头早就知道却不想帮大凤?”陈建新不相信的皱起眉头说。 “那倒不至于,这事也不是他一句话就能行的,八成是他不想操心多管事。”陈岩吸了一口 烟,说道。 陈建新松了一口气,说,“我就说,石头不是那种人,这老师哪是谁都能轮到的。” 陈岩看着老实的儿子,摇了摇头,说,“大凤虽然是个女孩,可能当老师也挺好,以后要是能入赘一个女婿也行。这事石头既然说了,肯定是有把握能成。这些天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和他爸不一样,心硬,谁对他有一分好,就对谁还一分好,不欠谁的。他要是愿意过继过来,只要你们尽心的对他,对你们夫妻俩和你那几个闺女,倒也是不是坏事。” 说完又摇摇头,交代道,“这次让他回来,就是想着多相处相处,要是他不能留城的话,让这小子答应把户口转回来,现在他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强扭的瓜不甜。以后你只要真心对他好,等以后他也不会看着你老了死了不顾一下的。” “狗剩怎么会帮石头办这事,那小子可不是个热心的。”陈建新皱眉说。 “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陈岩哼了一声问。 这边父子俩在说着话,那边陈慕西也找到了要找的人。 “呦,城里人来了,这下我们家可真是蓬荜生辉了。”刘潜看到找自己的陈慕西,吊儿郎当的说道。 陈慕西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直接道,“我找你有事,咱们就站在你们家大门口说?” 刘潜靠着墙站着,双手抱胸,问,“你找我能有什么事?” 陈慕西手里拿了五毛钱在刘潜面前扬了扬,说,“钱的事,你说算不算事?” 在这个流行语是“一分钱憋到英雄汉”的年代,眼前突然出现个五毛的纸币,刘潜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人一下来了精神,说道,“咱们去那边的墙根说吧!” 陈慕西把钱收起来,和刘潜先后去了背人的墙根。 刘潜上下打量着陈慕西,问,“说吧,什么事,在南山村的地价,还没有我刘潜办不了的事呢。” 陈慕西笑笑,“前几天我听你说学校缺个老师,我堂姐陈大凤怎么样?” “怎么样我不知道,你打算给我多少好处?”刘潜看了下陈慕西的衣兜问。 陈慕西挑挑眉,有些质疑的说,“你能办到?” 刘潜抬抬头,哼了一声,说,“你也不看看你找的是谁,我爷爷最稀罕我这个孙子,这是全村都知道的事,只要我和我爷爷说的事,能有不成的?” “五块钱的辛苦费,让陈大凤 去当老师。”陈慕西直接开出价码。 刘潜心里“啧啧”了两声,不亏是城里人,一开口就是五块钱,于是开口道,“十块钱,村里不知道多少人想去当老师,轻轻松松一天就是十分的公分,这几天已经有好几个人听说,过来问这事了。” 陈慕西耸耸肩,说,“那就没办法了,我只有这么多钱。不过,要是让你爷爷决定用谁,可就没你什么事了吧?” 刘潜咬了咬牙,一伸手,说,“我刚才看到你那五毛了,五块五。” 陈慕西掏出刚才的五毛钱,说,“这是订金,要是事成了我再给你剩下的,我马上就要回家了,最好能快点,下次我回来,就买大前门谢你。” 本来有心使点坏心的刘潜眼睛一喜,连那五毛钱也忘接了,急忙问,“大前门烟吗?上边两撇胡的那个?” 陈慕西点点头,说,“是啊!” 刘潜一拍胸,爽快的说,“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有陈慕西承诺的大前门烟,刘潜在中间周旋的十分卖力,陈大凤的小学学历,上学时成绩本来就不错,叫个一二年纪根本没有问题,加上陈大凤人讲课时不卑不亢的,当老师的事,很快就确定了下来。 陈慕西走的时候,陈大凤主动提出送他,从南山村到车站还有好远的距离,就借了刘潜家的宝贝自行车,陈慕西带着陈大凤到车站,然后陈大凤再给推回来。 出了村子一段距离后,后座上的陈大凤突然说道,“陈慕西,咱们俩关系并不好,你干嘛要帮我当老师?” 听到陈大凤这么问,陈慕西说,“你搞错了,我可不是想帮你,我这是想帮二叔。”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谢谢你。”虽然看不到陈慕西的表情,陈大凤手指还是揪着衣角,声音低了几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不用客气,反正我本来也没打算这么做。”陈慕西说的毫无避讳。 “不管你因为什么你这么做,我还是谢谢你,这事就算爷爷和我爸他们知道了,肯定也不会愿意帮我的。”陈大凤说。 陈慕西眼睛朝后看了一眼,看到陈大凤脸上有些失落,就笑了笑说,“可能吧,不过,我想和你说一声,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是不想过被人支配的人生,就要有掌握自己命运的能力,只有你有足够能力,才能自己决定你要做什么,别人也会相信你。” “陈慕西,你和我说这些,我都要怀 疑你是不是讨厌我了。”陈大凤咬咬唇,目光复杂看着陈慕西的背说。 “我讨厌你,才想让你变得不是那么讨厌,要不然以后回来总是看到讨厌的你,多闹心啊!”陈慕西随口说着。 两人之后都没说什么,陈慕西坐车回到家时,正是夕阳满天,家家户户做饭的时候,可家里却没有开火做饭。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天气很好出去看花了,刚写出来。决定了,偶明后天要闭关不出门,我要存稿,握拳,我要过有存稿的日子。。。 o(n_n)o另,以后不起章节名了,好费劲,总要想好久,死掉一群脑细胞 第三十一章 陈慕西背上背着装着菜蔬等物的蛇皮袋子,怀里抱着一个棕色的陶瓷罐子,在这已经不算热的初秋天气里,还是出了一头的大汗,进了院子看家里安安静静的,有些奇怪,就没有喊人,看到屋门开着,打算进门看看家人都待在屋里干什么。 刚到门口,王淑英第一个看到了要是戴个草帽脸再黑点,就和老农民没什么区别的陈慕西,忙走了过去接过陈慕西手里抱着的不明用途的可疑罐子,问,“回来了怎么也不喊一声?饿了没?这么沉的陶瓷罐子装的什么东西?” 陈小北抢在离门口最近的杨静前边,第二个跑到陈慕西身边,很有眼力价的帮忙陈慕西取背上背的东西,眨着大眼睛,王淑英话音刚落,就一脸鬼机灵的说,“二哥,你可回来了,我好想你。” “妈,罐子里边是蜂蜜,二叔弄的。”陈慕西摸了摸陈小北的头,指了指罐子说。 陈小北眼睛一亮,眼睛就在罐子上挪不开了,“这么多蜂蜜啊?” 陈慕西看陈小北的表情,就差咬着手指,流口水了,拍了下陈小北的头,笑着说,“小北同学,这蜂蜜没你的份,这是二叔给我的。” “为什么?二叔又不是你一人的,我也要吃甜甜的蜂蜜!”陈小北瞪着眼睛说。 王淑英拍了下陈慕西的胳膊,说,“不许欺负小北,先去洗洗脸吧,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跑了这么远,肯定饿了,我去做饭。” 这母子三人的话太密了,杨静终于找到机会插话,说,“妈,我去做饭吧,慕西这么久没在家,你们坐下好好聊聊。” 王淑英本来就是说说,大儿子出去上学不在家,二儿子又快一个月没见了,从小就和儿子没有分开过这么久,如今看到人了,怎么看都看不够,早就有一肚子话要说。已经是做婆婆的人了,考察了一段杨静看她是个懂得节省的孩子,王淑英更愿意把厨房交到儿媳妇手中,自己吃现成的。 于是就应了下来,说,“行,小静你从柜子里拿几个鸡蛋,摊几个鸡蛋煎饼,慕西爱吃,我记得家里还有豆角呢,再炒个豆角。” “哦,对了,别放辣椒了,我前些天听刘跃他妈说,变声期不能多吃辛辣的东西。”刚说完,王淑英就又补充道。 “妈,都这么晚了,摊什么煎饼啊,太麻烦了,大嫂你别弄了,晚上随便吃点就行。”陈慕西忙说。 说完又提起蛇皮袋子,“这里边有些新摘的苹果、山楂、 野梨还有山葡萄,大嫂先别去做饭了,吃点水果再忙吧。” 陈楠楠这时说,“二哥,我去洗水果吧,你先去洗脸。” 陈慕西看着试图打开蜂蜜罐子的陈小北,笑了一下,说,“还是妹妹好啊!” 陈小北头一下就转了过来,皱了皱鼻子,一噘嘴站到了王淑英身边,王淑英骂道,“就你事多,快去洗脸。” 陈慕西本来要去院子,刚转了一半身,才想起家里少个人,四周看了看问,“对了,我爸呢?怎么没在家?” “去顾…”王淑英还没说完。 院里就传来陈建翎的声音,“这是回来多久了,才想起你爸没在家?” 陈慕西走到门口一看,正看到背着手站在院子里的陈建翎,也不知道回来多久了,就笑了笑,说,“爸,你回来了怎么不进屋,站在院子里干什么?” 陈建翎“哼”了一声,边往门口走边说,“我要是不站在院子里,怎么知道你这小子回家半天了,都想不起来你还有个爸?” 陈慕西一噎,心想着,谁家孩子进家不是先找妈的,自己只不过是和大部分人都一样而已,要不要这么计较啊! 心里虽这么想,陈慕西面上却嬉皮笑脸的说,“爸,这你就不知道了,我没问你,是因为您老人家高大的身影就在我心里,到哪都感觉你在我身边呢。” 还没见过陈慕西这幅嘴脸的杨静,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和之前陈慕西给她的印象太不一样了。 陈建翎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依旧板着,对陈慕西摆摆手,说,“快去把你那猴屁股洗洗去吧,看着就心烦。” 陈慕西的笑脸一僵,翻了个白眼说,“爸,不带你这样的,宝贝儿子久未归家,你怎么会看着心烦?你要保持心中无烦,才能青春永驻。” “少在这贫嘴了,快去洗脸,小北、楠楠你们俩赶快去洗水果,小静,咱们去做饭,都什么时候了,别人家都吃过饭,该睡了。”这时,王淑英发话道。 陈慕西去洗过脸,整个人凉快了不少,就招手把小北叫了过来,陈小北噘着嘴,站在陈慕西面前,没好气的问,“干嘛?” “小屁孩,你嘴上能挂小油瓶了。”陈慕西点点陈小北的鼻子说。 陈小北把头扭到一边,很有气势的重重哼了一声,赌气的说,“我愿意,你去和你妹妹说话去吧。” 陈慕西“嘿”了一声,说,“ 还生气了呀,别气了,快说说,今晚上怎么到现在都不做饭?咱爸妈是不是又吵架了?” 陈小北撅着嘴,扭头看了一眼陈慕西,闷闷的说,“我也是个好弟弟,和姐姐一样好。” 陈慕西点点头,附和的说,“对对,小北同学最可爱最乖了!” 听陈慕西夸了自己,陈小北这才气顺了,也不摆高姿态了,笑脸立马就回到了脸上,比川剧的变脸还快,凑到陈慕西身边,小小声的说,“有人举报咱爸,说他态度不端正,和资本家关系密切,这几天咱爸都停工在家,写反省报告呢。” 陈慕西心中立刻想起陈大凤说的话,忙问,“怎么关系密切了?” 陈小北摇摇头,说,“不知道,”说完又想起一事,就又说,“对了,上次咱妈离家出走就是因为这事。” 终于知道那次莫名家庭矛盾的缘由了,陈慕西笑道,“那么久之前的事你也知道,够厉害的嘛。” “那是,”陈小北很是傲娇的晃了晃脑袋,跑走了。 陈慕西皱眉想了想,感觉应该不严重,要是被人知道老爸可能是资本家的儿子,就不会是停工在家写反省思想报告这么简单了,但还是进了客厅,因为陈建翎在屋里,陈小北也不进屋玩了,和陈楠楠一块都围在厨房里。 陈建翎正坐在椅子上,面前摊了几张稿纸,看到陈慕西进来,停了笔,抬头问,“在老家没什么事吧?” 陈慕西看着老爸这淡定的样子,心里真是佩服,这万一要是被人捅出来他那如迷雾一样的身世,简直不敢想像,但听陈建翎问了,就摇摇头说,“没什么事。” “你二叔给你弄了这么多蜂蜜,没说什么?”陈建翎看了眼旁边的蜂蜜罐,看着陈慕西问。 陈慕西坐在了对面,耸耸肩说,“本来要说的,我打断了,爸,你早就知道爷爷让我回家是要干什么?” 陈建翎把手里的笔放下,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知道了你可能要去别的地方插队,会怎么做这也不难猜,长辈都不想家里人跑那么远。” 陈慕西“哦”了一声,突然挑挑眉说,“爸,你就不担心,我万一乐不思蜀,真的想着落户回去?” “知子莫若父,你没听说过?”陈建翎瞟了陈慕西一眼,反问道。 陈慕西撇撇嘴,突然问道,“爸,你是什么血型的?” “o型,怎么了?”陈建翎有些奇怪,但还是答 道。 陈慕西摸摸下巴,自语道,“o型啊,”说完就看了看桌子上的纸,笑了下说,“没事,爸,你这是写报告呢?” 陈慕西一提这个,陈建翎就没了好脸色,挥挥手,说,“一边玩去吧,这没你事了。” 陈慕西站了起来,终是忍不住问道,“爸,你什么时候和资本家关系好了?不会有事吧?” 陈建翎本来拿起了笔,思想报告已经写了七八页,正要继续写呢,听到陈慕西这么问,斜睨了陈慕西一眼,说,“又是小北和你说的吧?放心吧,没事,我就是私自帮人去咱们市医院看了看病,写个思想汇报就好了。” “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陈慕西嘴上说道,心想着市医院不就是刘跃他妈所在的医院吗?! 这么一想,陈慕西人就朝院子里走,到了厨房门口道,“妈,我去刘跃家一趟,一会儿就回来吃饭。” 厨房里王淑英正在搅鸡蛋,听到陈慕西这么说,无奈的说,“去吧去吧,这么多天不在家,回来就惦记着出去玩。” 陈慕西嘿嘿笑了笑,就跑走了。 在老家的时候,陈慕西听陈大凤说过陈建翎的模糊身世后,就一直悬在心里,总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可此时还没有亲子鉴定这项技术,就只能压在心里。 某天天气好,赵娥在家里翻箱子时,翻出一沓医院的诊断书,随手扔了出来,打算烧火的时候用。这些有点看不清字迹的诊断书,正好被恰好回去的陈慕西看到了,捡起来一看,意外的看到上边有陈岩还有赵娥的血型,都是o型。 如今问了陈建翎血型后,陈慕西几乎可以肯定,陈建翎就是姓陈,不是什么资本家的孩子,可事情都有万一,就打算去刘跃家,让沈阿姨帮忙查查医院留的病历,看能不能查到以前病人的血型。 和沈茹说了这事后,沈茹虽然奇怪,不过听陈慕西说有用,也就没多管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 说过事后,刘跃对陈慕西使了使眼色,说,“你这段时间肯定玩美了,走,和我说说有什么新鲜事没。” 两人的多年的默契,陈慕西立马心领神会,说,“好啊,我正好有不少稀奇事和你说。” 和刘跃父母说了一声后,两人出了刘跃家,刘跃的脸一下子苦了起来,唉声叹气道,“小倩要去插队,慕西,你说我该怎么办?” “小倩?你什么时候和周倩这么熟了?连周倩 都不喊了。”听到刘跃说小倩,陈慕西脑中立马蹦出聊斋里宁采臣深情喊小倩的画面,抖了一下,有些奇怪说。 “老大,你注意一下重点,重点!重点是小倩要走了!”刘跃差点跳起来,不满的嚷道。 陈慕西笑了一下,正要说话,后边却传来唐宋的声音。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我喊你们都没听到?” 陈慕西和刘跃都转过头,正看到唐宋从他们家住的楼跑了出来。 “刚才我在楼上喊你们,你们没听到?”跑到面前,唐宋又问。 “没有啊,” “没有啊,”陈慕西和刘跃几乎同时说。 刚才陈慕西故意在脑补宁采臣的画面呢,至于刘跃,肯定是在想他的小倩吧。 唐宋也没和这两人计较,而是对陈慕西说,“慕西,你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不能回来?”陈慕西疑惑的说。 唐宋缓了缓气,压低声音又说,“你爸的事,有人去你们老家调查了,你要是在老家的话,说不定能做点什么呢。” 陈慕西心一紧,强压住猛跳的心脏,若无其事的问,“调查什么?” 唐宋摇摇头,“不清楚,似乎是和你奶奶有关系,我爸刚知道,还想着吃过饭去你们家一趟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直在听这两首歌,很好听啊,推荐letitgo演唱:joshuahyslop(不是冰雪奇缘的那个)whatatwords演唱:chrismedina 谢谢投雷哦o(n_n)o终于在后台找出在哪看雷了。。。。。 第三十二章 晚上,唐晋来了陈家,和陈建翎说了有人会去南山村调查的事,唐晋并不知道关于陈建翎的模糊身世,只是奇怪这会和陈建翎的母亲有什么关系,陈建翎自然不会多提,也装作一副不得其解的样子。 两人说来说去,都觉得就目前来说,陈建翎也不好现在回老家去做些什么,那样就太明显,也太容易让人发现了,说到最后都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静等消息。 唐晋走后,王淑英招呼陈慕西几人早点睡觉,和陈建翎先后回了卧室。 睡到半夜,陈慕西迷迷糊糊的醒了,正要翻个身继续睡,却意外的听到隐约的吵闹声,最重要的是似乎声音很近。 陈慕西揉了揉眼睛,混沌的脑袋里想着应该不是隔壁老王家,因为老王夫妻早在一轮轮的轮番约谈教育下,已经打消了他们那作祟的小资产阶级腐败思想,熄了离婚的念头,连吵架都少了,因为老王夫妻如今平时都不怎么和对方说话,既然不搭理对方,也就没了吵架的土壤,惊扰不到四邻了。 想到这,陈慕西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脑中尚存的睡意消了个干净,在清醒的大脑运行下,耳朵也变得灵敏起来,透过不怎么隔音的门板,听出这声音是从父母卧室传过来的。 有了这个认知,陈慕西麻利的就跳下了床,连鞋子都没有找,轻声走到门口,趴在门缝处,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动静,安静的夜里,能依稀听到对面卧室的声音。 陈慕西趴在门上正听的认真,还想着要不要打开门去客厅听一下,会更清楚一些,身旁却突然响起低低的说话声,“能听清吗?” 这把专心的陈慕西吓的差点穿回现代去,“噌”的一下就站直了。 “二哥,好好的,你干什么呢?”陈慕西惊惧之下站直身,撞到了后边陈楠楠,陈楠楠捂着额头,小声埋怨的说。 听到陈楠楠这和刚才有些飘的声音不同,明显带着人气儿的说话声,陈慕西才长舒了一口气,吓死他了。自从经历了穿越的事情后,陈慕西深信世上有鬼魂,就如他自己,肯定就是鬼魂之类的投胎吧? “楠楠,你不好好睡觉,起来干什么?”陈慕西小声的问道。 说完又继续说,“像这种情况,刚才你有话好好说,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 “二哥,你在说什么啊,我哪里没有好好说话了。”陈楠楠无辜的说。 陈慕西摇摇头,叮嘱道,“楠楠,你以后不要 站在我背后说话,特别是晚上,听到没?” “知道了,知道了,二哥,爸妈是不是在吵架呀,他们以前晚上是不是也经常吵架啊?会不会也想要离婚?”陈楠楠噼里啪啦问了一串问题。 陈慕西抚了抚自己差点跳出胸膛的心脏,安抚的说,“怎么可能,爸妈感情很好的,不会离婚。” 黑暗中陈楠楠点了点头,有些老气横秋的说,“王丹以前也以为他爸妈感情很好呢,可后来天天吵架,现在他们家倒是安静了,可她爸妈谁都不说话也让人受不了啊。王丹说,等她初中毕业就找个远远的地方去插队,离他爸妈远远的。” 陈慕西听了,黑暗中眼睛闪了闪,突然伸手揽住陈楠楠,拍了拍她的背,温声说,“咱爸妈不会的,我听了,他们是在说唐叔叔来提的事呢,和王丹父母不一样。” 陈慕西刻意放缓声音,好了很多的变声期糟糕声音,莫名听起来有些温和好听,奇异的安定了陈楠楠那颗有些不安的心,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兄妹俩站在门口,听着隔了两道门板低低传来的争吵声,各自想着心事。 而另一边的卧室里陈建翎和王淑英的确是在吵架。 多年的夫妻,王淑英不觉得陈建翎是个会随便帮助人的人,而且还是成分不好,谁都知道应该远离的人。等听说和婆婆有关系后,多年来好八卦看热闹的心,让王淑英立马觉察出其内一定有什么隐情。 虽然憋在心里一直想问,可“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是王淑英一贯的行事准则,直等到周围安静了下来,夜深了后,才把陈建翎摇醒,问为什么会和婆婆有关系,这其中又到底是有什么猫腻。 陈建翎在睡梦中被摇醒,心情自然不会多么美好,可听了王淑英的问话后,就沉默了下来,关于他自己到底该是姓陆还是姓陈这件事,因为恰好他出生时是早产,弄得连赵娥这个当娘的都不太肯定他亲爹是谁,他又怎么可能知道。 这件本应该被隐瞒下来的事情,是在陈建翎大概四五岁时的一个晚上,听到陈岩和赵娥闹别扭时说漏嘴的,当时陈岩和赵娥以为陈建翎睡着了,可却不知道都被陈建翎听到了。 当时陈建翎还是小孩子,可乍听到这样的消息,愣是一夜没睡觉,躺在床上一动也没动,默默的流了一夜的泪。小小的年纪终于知道陈岩为什么对他并不如对陈建新亲近,赵娥对他也是忽冷忽热的。 此后陈建翎就下决心一定 要走出这南山,功夫不负有心人,陈建翎学习很好不但学费免去不少,还如愿考上梦想中的学校,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离开这片南山,可却在到了车站后,被叫了回来,因为母亲赵娥生病了。 陈建翎至今犹记得当时自己看着火车在自己面前驶走的心情,有绝望有无力,更多的是不知道未来命运如何的无措茫然。 而回家后,面对抓住自己哭的伤心的母亲赵娥,陈建翎仿佛听到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赵娥当时说,“舍不得他远行。”陈建翎知道,其中更多的是害怕他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心里虽然明白一切,对赵娥这个母亲何尝没有埋怨,可陈建翎终是心软,答应就近找个工作,方便照顾家里。虽是这么答应了下来,等在找工作的时候,陈建翎还是故意找了离南山村远些的许河市。 陈建翎有时觉得自己的身世就是自己身上的魔咒,困扰着他囚禁着他,是他此生最不愿提起的东西,这么多年也的确从未与人提起过半分。 想离开这片土地,出去看看的陈建翎,后来又有机会是要去支援西部的,却又因陈慕西出生耽搁时,简直认命了,觉得此生注定要老死在这个地方,看不到外边的天空、外边的世界了。 而让陈建翎一生不虞的根源恰恰就是身世,如今,王淑英问起,虽然两人是多年夫妻,可心底最最隐秘的不愿意示人的软弱和那仅余的可怜男人自尊,让陈建翎终是不愿把这件事宣之于口。 王淑英觉得这其中有事,连连追问,陈建翎不想编个借口搪塞妻子,又不愿张口提及,只能缄默以对。 夫妻俩一个是不明情况的胡乱揣测,一个是知道原因的不愿提及,一来二去的吵闹了起来。 陈建翎和王淑英吵闹了多久,陈慕西和陈楠楠就默默的听了多久,一直到对面卧室没有传来吵闹声了,才各自休息。 第二天,陈慕西注意到王淑英的眼睛有些红肿,而陈建翎的脸色似乎更糟糕了。两位大家长心情不好,让家里的气氛一下子也变得乌云惨淡,连最小的陈小北都发现了事态不对,偷偷的问陈慕西爸妈怎么了。 对于陈建翎不愿提及自己身世的事,陈慕西有些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示人的小秘密,深埋于心底的最深处,小心的藏着。就如陈慕西自己,无论是谁,他都不会告诉对方关于自己穿越的事的。 陈建翎不愿意说,就有他不愿意说的理由,陈慕西虽然知道,可也不 会告诉王淑英,他没有这个权利,去拿着别人的秘密去换取什么,就算是家里的安宁也是一样。 在担心被查出什么的等待中,迎来了陈慕西去话剧团考试的日子。 自来这种登台的场合,看脸都是必不可少的一项,陈慕西那张脸,在过完年后的几月间,从开始变声期开始,也慢慢的变化了不少,从原先的圆脸小胖孩,成功的变成了美貌小少年一枚,人也抽条长到了一米六三的身高。 七八个月的时间,陈慕西已经甩掉了跟了他十多年的幸福婴儿肥,整个人变得清瘦了起来。站在台上,妥妥的一个俊俏小生,穿上戏服扮演起样、板戏《沙家浜》里的参谋长刁德一,和话剧团的演员扮演的阿庆嫂对戏,获得了台下评委的暗暗点头。 虽然没有直接告诉陈慕西能不能录取,可看着台下的反应,陈慕西心里暗自高兴起来,觉得自己留城有望啦!果然生活需要演技啊,看看,关键时刻就用上了。 陈慕西考试的不错的消息让陈家的气氛缓和了不少,而让家里气氛从新变得融洽的是杨静怀孕的好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早些更吧 第三十三章 “慕西,怎么了?看你不太高兴啊。”打篮球的时候,刘跃看陈慕西打的有些凶,和以往在球场上的风格不太一样,等结束的时候,大家都走了,陈慕西还坐在球场边休息,刘跃走到陈慕西身边问。 陈慕西摇摇头,说,“没事!” 刘跃“哦”了一声,说,“我怎么感觉我和你说过血型的事后,你就怪怪的啊!” “那是你的错觉,”陈慕西看了刘跃一眼说。 刘跃也不深究,转而说道,“你话剧团的事有结果没?” 陈慕西眉头皱了皱,有些烦躁的说,“别提了,没考上。” “怎么会?”刘跃声音不自觉的一提,陈慕西考完说十有□□的呀! 陈慕西无力的说,“关系户!” 刘跃听了,伸手拍拍陈慕西的肩,说,“想开点。” 陈慕西笑了笑,“还好,我已经想好了,去延安插队,你呢?听说周倩报名去云南了。” 刘跃长长的叹了口气,语气有些低落的说,“是啊,你也知道她总是对我凶巴巴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说她要走了,就一直感觉心里很不舒服。” “你们俩没怎样啊?”听刘跃这么说,陈慕西就想起之前刘跃说起周倩的名字,小倩小倩的喊,感情两人还是同学关系啊!陈慕西有些惊讶。 刘跃一听,立马就不满的嚷了起来,“你说什么呢,小倩才不是那种人。” 得,还没说什么啊,这就维护上了,陈慕西忙摆摆手,说,“好好,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我看你平时看到个漂亮的女孩,眼睛就挪不开了,怎么会对周倩念念不忘?” 陈慕西本来要说周倩也不是很漂亮的,不符合刘跃平日看女孩的审美,可看刘跃这态度,隐下没说。 刘跃脸一下就红了起来,瞪着陈慕西,声音也飙高了八度,有些外强中干的解释,“我什么时候看漂亮女孩眼睛挪不开了?!我那是和你说一下而已。再说了,我哪里有什么念念不忘了?同学一场,我还不能有点不舍啊?!” 这一天的时间知道了两个让人愉快不起来的消息,陈慕西也没什么好心情,直接没好气的说,“周倩的腿在她自己身上长呢,人家想去哪就去哪,你又不舍个什么劲?都是同学,我怎么没感觉不舍?明明就是喜欢人家,直接承认就是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被陈慕西直接戳破事实,刘 跃脸红耳赤的瞪着陈慕西,陈慕西坦坦然的坐着,任由刘跃去瞪。 刘跃瞪了几秒钟,人就如泄了气的气球似的,垂下头不说话了。 看刘跃这样,陈慕西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缓了声音又说,“刘跃,你要是喜欢周倩,就让她知道,说不定她会改变注意不走了呢。” 既然已经打开了天窗,刘跃也没再不好意思了,苦笑了一声,说,“不会的,他们家的名额被她大哥占了,留不下来的。” 陈慕西伸手拍了拍刘跃的肩,无奈的叹了口气,两人都没再说什么,不由得都仰头望向西边的天空,残阳如血,天边的云染就了一片红艳艳的颜色,此时正是倦鸟归巢的时候,一只只鸟雀身上裹携着夕阳的余晖扑棱着翅膀飞过。 这明明是一个很平常的夕阳西下的画面,陈慕西此刻看着,却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在夜幕降临的时候陈慕西回家,走到院子里和厨房的王淑英打过招呼,正要进屋,和手里拿着鸡蛋的杨静碰了个正着,陈慕西微点了下头,喊了声“大嫂”打招呼。 “慕西,我听说话剧团的事了,你……”杨静欲言又止的说。 陈慕西抿了抿唇,说,“我没事!” “是那些人太可恶了,你也别太难过,这是没办法的事。”杨静安慰的说。 陈慕西笑了一下,说,“没事,我正好想出去看看,也没什么不好。” 杨静眼睛微闪,点了下头说,“你想开就好。” 等陈慕西到客厅,陈建翎抬头问,“你想去哪看看?” 看到陈建翎,陈慕西心里就堵堵的,面上却一派轻松的耸了下肩说,“延安吧!” 说完又道,“对了,爸,我收到一封刘潜的信,就是村支书的孙子狗剩,说是我欠他个人情。” 陈建翎听了,“哦”了一声,继续低头看报纸,说,“那你就欠着吧!” 陈慕西一脸不满的说,“爸,这没别人,就咱俩,您老就不能不这样故弄玄虚,好好说话吗?” 陈建翎抚了下眼镜,把报纸翻了个面,慢悠悠的说,“杜宪和刘潜是表兄弟,你觉得你唐叔叔为什么是厂长面前的红人?靠技术?还是什么?” 陈慕西惊讶极了,“唐晋…” “你该说唐叔叔。”陈建翎打断纠正道。 陈慕西皱了皱眉,哼声说,“他竟然是这种小人 ,我干嘛还要喊什么唐叔叔,他人又不在这。” “君子断交不出恶言,不管什么时候,该有的涵养还是要有的。这是别人的错,你不该用别人的错,去毁了自己的修养。”陈建翎看着陈慕西说。 陈慕西汗了汗,只得做出一副受教的模样,表情真诚的说,“爸,我知道了。” “爸,唐叔叔说和事情和奶奶有关的时候,你就觉得他是骗人的?”陈慕西心里骂着唐晋混蛋,嘴上说着。 陈建翎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们是多年的同事,不管他的为人多么招人喜欢,我也信不过他。”说着叹了声气说,“这个时期,信任比金子都缺。” “那刘潜这是怎么回事?”陈慕西又问。 陈建翎哼了一声,说,“你除了长嘴巴,自己没脑子?自己想。” 陈慕西心里一堵,转了转眼珠子,瞅着坐着看报纸的陈建翎,摸了摸下巴,说,“我记得爸你收杜大哥当徒弟恰好是六六年,所以,老早你就防着了?” 陈建翎放下了报纸,盯着陈慕西问,“你在老家的时候,谁和你说什么了?” 陈慕西脸僵了一下,被骗了!忙扯唇“哈哈”笑了两声,说,“算是吧!” 陈建翎没有好脸色的又“哼”了一声,“我就说你从老家回来问我血型干什么,问完就跑去刘跃家,果然没猜错。” 说完又摇摇头,点评了起来,“冲动,太沉不住气了。” 陈慕西此刻觉得,自己的脸上要是有一层蛋壳之类的东西的话,此时一定满是裂缝了,无语的喊了一声,“爸,”后就不乐意的说,“我是你儿子,又不是马戏团的猴,你就不能好好的对我啊!” 明明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却还视若无睹的看着别人忙活,真是太可恶,太可恶,太可恶了! “看着你那自作聪明的样子,不是挺有意思的?”陈建翎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什么波动,说的话却差点让陈慕西气死。 “所以,那个资本家是怎么回事?”陈慕西恶声恶气的说。 陈建翎不答反问,“你查来查去,知道什么了吗?” 说到这里陈慕西就心塞,还以为十有□□那个资本家不是自己的亲爷爷了,可拖了七八天,从刘跃口中得到的却是那个资本家也是o型血,这就悬了,答案也变得扑朔起来。 自从唐晋来过之后,陈建翎就一 直按兵不动的待在家里,也不说偷偷传个信什么的,白天不行,晚上去也可以啊,陈建翎的态度可把陈慕西急了个半死。这几天一直担心万一真的查出老爸是资本家私生子的话,家里简直要翻天,还想着看看血型,要是不一样的话,就可以放心些,也不用不知道答案一直悬着。却没想到早在文、革开始时,老爸就做了准备。 此时的陈慕西心里既憋气,又觉得佩服,听到陈建翎问话,随便哼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陈建翎却摇摇头说,“事实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又不能改变什么的时候,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你也别胡思乱想了,你姓陈,就只会有一个爷爷,不管发生什么事。” “爸…”陈慕西抬头看向陈建翎,心里百味杂陈。 陈建翎却知道陈慕西要表达的意思,眼神有些怅然的说,“现在也没什么不好,“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嘛。当初就算去学校了,现在可能会在某个农场养猪喂鸡也说不定,相比之下,如今不是很好了?” “爸,你是不是平时看太多哲学书还有那些儒家的书了,才变成如今这样什么都无所谓的?”陈慕西突然问道。 陈建翎斜眼看了下陈慕西,说,“怎么想着去延安了?不想插队的话,就装个病,你前段不是腿断了?办个残疾证什么,一样可以留城。” 陈慕西咽了咽口水,满眼佩服,星星直冒的说,“爸,原来你让我装腿断还有这么多的原因啊?!” “不多想想怎么行,儿女都是债,特别是遇到不怎么聪明的,还爱耍小聪明的儿子。”陈建翎重新拿起了报纸,轻描淡写的说。 虽然话不是很顺耳,又被说不聪明,可陈慕西心里一下子暖烘烘的,简直想给老爸一个大大的拥抱。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爸,我还是想去延安。” 作者有话要说:o(n_n)o正在吃瓜子看剧,刷网页看到问更,立马瓜子扔一边,开始码字! 清明节假期什么也没干想存稿,还是没有存稿,我已经感到存稿和我可能有仇了。。。。 白天要上班,都是晚上写,会在十点到十一点左右更吧 第三十四章 陈慕西报完名,趁闲着去了顾老家,打算告诉他自己要离开去插队的事。进了顾老家,却看到他正戴着老花镜在看信件,陈慕西就没打扰他,自顾自的坐在棋盘边自己摆着玩。 顾老看完信后,拿着信封里的一张照片在看,注意到陈慕西来了半天一直没说话,就扭过头问,“怎么了?半天不说话?” 陈慕西放下一颗棋子,随口说,“看你忙着呢,不想打扰你。” 顾老以为陈慕西是闲着没事过来玩,也没多问,把老花镜摘掉,拿着一张照片就走了过来,把照片放在陈慕西眼前问,“看看,小姑娘漂亮不漂亮?” 陈慕西随便瞟了一眼,“嗯”了一声,有些好奇的问,“这是谁啊?” 似乎从认识顾老起,他就一直是一个人住着,也没什么亲戚家人朋友什么的来往。刚才来的时候,陈慕西看到顾老在看信,就很意外了,现在竟然还有照片,就更奇怪了。 顾老叹着气感慨的说,“这是我一个老友的孙女,她爷爷我们关系很好,七八年前见过一面后,没想到,如今竟然已是永别了。” 陈慕西听了,又多看了照片上的女孩一眼,十三四岁的样子,五官还没张开,挺漂亮的,就是神情看着有些怯生生的。 而顾老又低头看了眼照片说,“这丫头叫林舒雅,名字还是我起的呢,好听吧?记得当时我恰好在林家做客,碰到林家生了双胞胎,那林老头事事都喜欢和我较劲,就拿孙女的名字看我们俩谁取的好,林老头给大的取名叫林雅静,小的这个是我取的,是不是舒雅听起来……” 说到这,顾老却顿住了,本来要说的话也说不下去了,摇摇头感叹的说,“这下我们俩个是想较劲也没机会喽!” “名字是挺好听的。”陈慕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劝慰的话,就点了点头赞了一句。 老友离世顾老早就知道,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把照片放在棋盘上,用手指点了点说,“这丫头她父母如今都下放在农场,穷乡僻壤的,日子过得也不好,打算让这丫头来咱们这附近的农场,托我帮忙照应一下她。” 说完又看了一眼陈慕西。 “那以后你这就能多个人过来陪陪你聊聊天,也挺好的。”陈慕西附和的说。 顾老皱了下眉,突然问,“你小子今天怎么回事?说话怎么怪怪的?” 陈慕西抬头看向顾老说,“哪里怪了?不就是没 有和你吵架吗?我打算去插队,过来和你说一声,都要走了,总要留个好印象啊。” 此言一出,顾老猛然想起陈建翎似乎给自己提过陈慕西要去插队的事,当时没当回事,觉得不可能,如今听陈慕西真的要去,顾老惊讶的看着陈慕西说,“真的要去?你爸应该有办法的,他没说什么,就同意了?” 陈慕西点头,理所当然的说,“我想去,我爸当然支持我。报纸上不是一直在写,知识青年都下乡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还是很有必要的,我这是响应号召。” 顾老坐了下来,哼了一声说,“少在我这打花腔,到底是因为什么?” 陈慕西耸了耸肩,一摊手无奈的说,“我说了,可您老不信呀,这几年上山下乡走了那么多人,我在宣传队的时候,就欢送过好多批了,我抱着一腔热情也想去,有什么可奇怪的。” 顾老看了一眼陈慕西,没好气的说,“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和我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头子说什么?” 说完就把棋盘上的照片收了起来,哼声道,“还想着让你认识一下这个好姑娘呢,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陈慕西瞪大了眼,直愣愣的看着顾老,都要说不出话来了,呆呆的问,“我才十四啊,没搞错吧?” “你懂什么,感情就要从小慢慢培养,你们俩正好同岁,培养个三五年,熟悉了,正好结婚。”顾老瞪着眼睛理直气壮的说。 陈慕西干咳了一声,无语的说,“顾老头啊,你刚才说那是你老友的孙女,你还给人取的名字,你老友的儿子那么信任你的把女儿托付给你照顾,你这样是不是有些太不厚道了?” “怎么不厚道了?你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再长高点的话,人品相貌都还凑合,这顺便做个媒,有什么不好的?”顾老一点不觉得自己这样又什么不好,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敢情自己就是个凑合的评语,陈慕西懒得争论这些没用的,就说,“那也不行了,我不久就要走了,你还是再找别人吧。” “什么时候走?” “已经报过名了,不会太久,这是最后一批去延安的了,后边都是甘肃、黑龙江、云南这些地方的。”陈慕西说了说自己知道的情况。 顾老听了,摇摇头,又有些无奈的说,“看来你是铁了心了,想上山下乡就去吧,那些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说法不是你会想的,你不会有那个思想高度,我也不信。” 说着话题一转,道,“不过,这既然自己决定了,以后就别后悔,这天高地远的父母不在身边,不管你遇到什么,都得咬牙扛住了,拿出男人该有的担当来,别怂也别想着当逃兵,年轻人都想着能干出一番事业,这样固然好,可老头子我觉着,你小子人好好的就行。” 说着顿了一下,歇了口气,看着陈慕西犹带着青涩的面孔,继续说,“你小子从小就是个听话孩子,可我看的出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你爸常担心你性子直的大哥会做什么过激的事,要我看,该担心的是你才对,你骨子里就不是个服管的人,这本也不是坏事,可放到现在就不同了,以后你自己遇事多想想,利弊得失衡量好,有句话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虽然你不是什么千金之子,可在在意你的人心里,却是千金也难买的,要照顾好自己。” 顾老觉得陈建翎那性子,肯定不会多说什么,就多嘴多说了几句。 陈慕西听了顾老这一大通谆谆叮嘱,眉毛动了动,郑重的说,“我明白!” 在顾老这里消磨了大半天时间,陈慕西正走在回家路上,唐宋却从后边追了上来,说,“慕西,听刘跃说,你打算去延安,报名没?咱们不是说好了,要一块的?” 陈慕西和顾老聊了许多,此时并没有和人闲聊的心情,看到唐宋,脑中立马就会想起他爸唐晋那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行径,更觉厌烦,不过面上却不显,笑了笑,说,“我只报了个名,等学校开完证明还要些时间呢。咱们班里挺多同学都是去云南或者黑龙江了,我记得你不是说也要去云南的?” 唐宋听了,忙摆摆手说,“没有啊,我没有想去云南,肯定是你记错了。” 陈慕西轻笑了一下,说,“那可能吧!” 秋日午后的太阳明亮的晃眼,唐宋突然低了下头,才说,“我正好不知道要去哪,咱们一起好了。” 陈慕西无所谓的说,“行啊!”说完就又说,“我回家还有事,先走了。” 自王淑英知道陈慕西要去插队后,就一直说不让陈慕西去,甚至想把户口本藏起来,后来陈建翎不知道说了什么,才把户口本拿了出来,开始和杨静一起缝制棉被褥子这些要带的东西。 带着学校开具的证明还有户口本去派出、所迁移户口的事是陈慕西自己去的,在门口踌躇很久,毕竟迁了户口,就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在门口的树下看着派出所门口出出进进的年轻面孔 ,好久之后,陈慕西才终于下定决心迈了进去,办手续很快,从派出所出来,然后去市知青办领了下乡知青发放的生活用品票据,还有二十一块钱的补贴,再去百货大楼的专门开设的知青站领东西,这些事用了两天时间,就全都办好只等出发了。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准备着,期间陈慕西还抽空回了老家一趟,给刘潜捎了几盒大前门的烟,算是表达一下谢意。 年轻人对外边的天地总是向往的,特别是在出门需要一大堆手续,不能想去哪就去哪的情况下,刘潜知道陈慕西要离开去插队的时候,有些羡慕,不过也没办法,他不符合下乡的要求,想出去跑也没有机会。 而对于陈慕西要跑那么远的地方插队,陈岩、陈建新听了都是叹气,可毕竟事情已成定局,和当初陈建翎时情况不同,大家也只能嘱咐陈慕西保重好自己。 就在陈慕西什么都准备好,就等出发的时候,刘跃突然告诉跑来陈慕西,他偷偷拿了家里的户口本,已经报过名了,去云南。 这个消息,让本来为离别而心情不虞的陈慕西听了,简直不知该作何表情了,多少人挤破头的想留城,就算扫大街也再所不惜。 可刘跃竟然真的因为周倩要去云南,就二话不说的跟去了。最重要的是,两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连那层窗户纸都没有捅破呢。 刘跃怎么和他父母说的,陈慕西不清楚,反正在陈慕西走那天,刘跃走路姿势明显有些僵,想来那顿打是挨的不会轻的。 离别的日子到来的总是很快,转眼就到了十一月二十一号,火车站的站台上挤满了送人的还有要走的人,欢送的标语挂的哪都是,仿佛是承受不住这过多的离别,天气也是阴阴沉沉的,陈慕西这些知青乘的是专列,该上车的时候,陈慕西看着陈建翎,心里闷闷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低低的说,“爸,我走了,你保重身体。” 陈建翎嘴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什么,只拍了拍陈慕西的肩,叹了声气。 “二哥,你别走了,”一旁的陈小北抓着陈慕西的衣服,带着哭腔说。 这时,在一片叮嘱和啜泣织就的嘈杂中,有个送别的妈妈嚎啕大哭了起来,陈慕西不由庆幸,幸好王淑英还有陈楠楠没有来,要不然此时肯定也要流眼泪。 在这一片离愁别绪中,陈慕西看着陈小北小兔子一样的红眼睛,想笑着安慰一下,脸却不听使唤,笑不出来,只得放弃,伸手摸摸陈小北的头说,“小北,你 想二哥了,咱们可以写信呀。” “走吧,该上车了。”这时,陈建翎开口说。 陈慕西抬头深深的看了陈建翎一眼,陈建翎鬓角的白发让陈慕西眼睛发胀,猛地转过身,吸了吸鼻子,陈慕西背着大包小包跟着人流挤上车了,刚走到窗边的位子上,还没坐下,眼睛不经意的却看到陈强东正急的满头大汗的在人群里跑来跑去,陈慕西忙从窗口伸出身子,挥手喊了了几声“大哥”。 等陈强东闻声跑到近前时,火车已经鸣笛,徐徐的开动了,火车的隆隆声和人们嘈杂喊话声中,陈慕西依稀还能听到陈强东跟着火车跑着在喊,“陈慕西,谁让你不吭一声就走的。” 陈慕西不知道陈强东怎么会从省城跑回来,可此刻也不是叙旧的时候了,只能使劲的挥手,对越来越远的陈建翎和陈强东大声喊,“爸,大哥,你们保重。” 直到看不到人了陈慕西才坐回座位,车厢里一片哭泣声,陈慕西心里沉甸甸的,压的他有些喘不上气。 陈慕西一直看着窗外,看着熟悉的地方越来越远,在这里生活了十四年,这还是陈慕西第一次离开。两世加起来,陈慕西都没什么独自远行的经历,这第一次远行,让陈慕西对此行想去的陌生的目的地,有些惴惴和莫名的紧张。 第三十五章 火车不知走了多久,车厢里已经没有了小声的哭泣声,偶尔会有人交谈,更多的时候大家都没有说话,静静的坐着,愣愣的看着窗外的飞逝而过景色。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第一次离开家,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更多的是对未来未知生活的茫然不知所措。 当然,也不乏一腔干劲,热血沸腾的人,陈慕西的同班同学徐诺就是其一,看大家都是蔫蔫的,就热情高昂的说,“同志们怎么都不说话?大家要有不怕不怕累的精神,要知道,广阔的天地,我们是大有作为的。” 徐诺这鼓动人心的话,让大家为离别而不快的心情,泛了点涟漪,有几个男生听了,开始和徐诺兴高采烈的开始议论马上要过的生活。 陈慕西把头靠在车窗处,眼睛看着窗外的风景,从上车后就没有说话,坐在一旁的唐宋正眼睛发亮的听着徐诺等人的说话呢,看到陈慕西这么沉默,就撞了撞他,说,“怎么不说话,想什么呢?” 陈慕西扭头看了一眼不知原因跟着自己的唐宋,扯了扯嘴角,笑着胡编了一句,“没事啊,昨晚没睡好,犯困呢。” 唐宋点点头“哦”了一声,又说,“那你睡吧,我帮你看着行李。” 陈慕西皱了下眉,这车厢里的人不少都认识,哪里需要看什么行李,自己也没什么东西能被偷的,大家东西都准备的没区别,可唐宋都这么说了,陈慕西也不好说不用之类的,就淡淡的讲,“那麻烦你了。” 唐宋有些高兴的点了点头,陈慕西看了,没说什么,胳膊往小桌上一放,歪头放在胳膊看着窗外,对徐诺他们那一点也不控制音量的说话声,觉得真是心烦。 在火车上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第二天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县城,陈慕西他们在这里换乘了带帆布篷的那种解放大卡车。陈慕西他们机械附中的集中在一辆车上,向延安地区的开始行进。 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本来已经很累了,可换乘后,更糟糕,卡车出县城后,卡车一路尘土飞扬的在土路上飞驰,并不平整的路颠簸的人骨头都要散架了,男同学还好些,身体素质比女生强一点,已经有不少同学开始晕车,女生更多一些,人都一下子变得脸色蜡黄,不时的还会有人呕吐。 这下,车厢里真正的安静了下来,连冯诺和几个兴致很高的男同学都没了高昂的情绪,大家都歪靠在一起耷拉着眼皮,忍耐着颠簸和车厢里有同学没开得及走到后边,吐在了车上而不时飘过的怪味 。 可情况还不是最糟的,后来车进入了山区,沿着盘山公路绕行,一会儿转弯,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卡车的一面靠山,一面是悬崖峭壁,走在如此的险路上,大家都是吓的脸色发白泛青色的,裹着身上的棉衣,满心都是恐惧,车篷上的缝隙,刮进来的凉风,吹在脸上不时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昏昏沉沉的走了大概两天,陈慕西他们这车人,才到了羊川县城,县知青办早就准备好了,安排了车上二十余人的吃住。 终于吃上热乎饭,还是难得的白面条,大家都很开心,这面条在家也是不常吃的,饱餐了一顿后,一群人结伴去宿舍休息,到了陌生的地方,本来不是很熟悉的一群人,此时却觉得同行的同学分外亲切。颠簸了两天,吃不好睡不好,还担惊受怕的,早就没什么精力了,一群打量着陌生的地方,往宿舍走。 在去宿舍的路上,陈慕西注意到有一群应该是早到了的知青,在提着酒瓶子追打一个男知青,陈慕西心里一机灵,十几岁的男孩子易冲动爱打架,可真切的看着提着酒瓶子打还是第一次。 一直以来生长的环境,让陈慕西都不曾遇到过这种情况,仅有过的一次打架,大家都是赤手空拳的,这光天化日之下,看到这场面,让本来就面有菜色的昏昏然的陈慕西心沉了沉。 第二天一大早,各公社各大队各生产队派来了接分到自己村的知青老乡,陈慕西终于在中间找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洛水村,和陈慕西分在一个村的还有唐宋、胡蝶,还有那个积极性很高的徐诺。 洛水村来的老乡有三个人,帮忙把陈慕西几人的行李绑在毛驴身上后,就负责带着四人回村。 而让陈慕西激动万分的是,洛水村来的三个老乡中,竟然有个是谢闻哲,自己前世的爸爸。 看到十几岁的谢闻哲,陈慕西差点飙泪,自己周周转转了这么多天,还以为要到洛水村,想法子找他的,没想到,还没到就能见到他了。 回村的路上,虽然陈慕西自觉很含蓄的不时的打量谢闻哲了,可还是被谢闻哲注意到了,皱着浓眉就看向了陈慕西,陈慕西再偷看时,正好看到,好在陈慕西脸皮厚度还可以,立马就脸色一整,脸上挂上恰到好处的微笑,礼貌的说,“你好啊,小同志,我叫陈慕西,你叫?” 比陈慕西大两岁的谢闻哲,也比陈慕西高不少,不说年纪,任谁从外观上来看,都会觉得谢闻哲比陈慕西那白面书生的模样年纪要大些,却 被陈慕西喊什么小同志,陈慕西是新到的知青,大家又是第一次见面,谢闻哲也不好说什么,干脆利落的回了一句,“谢闻哲。” 陈慕西听了,心里觉得自己爸爸年轻时怎么是这怪脾气?明明是个话多爱笑的人啊,虽然偶尔脾气不是太好,可也不是现在这样子啊,说话连看对方都不看。这么想着,陈慕西就还要再说话,势要拉近两人的关系,还没开口,徐诺就插话说,“这位大哥,咱们还要走多远的路啊?” 谢闻哲立马就观感来说明显有些不正常的陈慕西抛到了一边,走快了几步,说,“九十多里的山路,下午就能到。” 听到“九十多里”几个字,陈慕西也不想怎么闲聊了,一下子就懵了,那么远,还是山路,都要靠脚走,开玩笑吗? 而接下来上上下下、高高低低的山路,也确实让陈慕西彻底没了拉近乎的念头,这一会儿上山,一会儿下山的走,陈慕西实实在在的体会到了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句话,上山每一步都得使劲,下山又颠的小腿肚疼。中间休息过几次,每一次一休息,陈慕西也不挑地上干净不干净,直接就坐下了,坐下就不想再站起来。 等走到洛水村时,陈慕西觉得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只盼着赶快找个地方躺下,天上下刀子也不想动弹了。 傍晚的时间,村民们都在家,听说又有知青来了,都跑去看新鲜,小孩子们跑来跑去的喊着,又有洋学生来了。 累的没有半丝力气的陈慕西,觉得自己就跟动物园的猴子似的,被人用好奇或新奇的眼光盯着,好不容易到了一个院子,从可怜的小毛驴身上卸下来行李,洛水村的一队队长也赶过来了,对四人热情的表达了欢迎。 陈慕西也才知道之前洛水村已经来了四个知青,是三女一男,加上陈慕西几人,刚刚好四女四男八个人,住的地方也近,男生一个院子,女生一个院子,两个院子挨着,队长安排八人互相认识了后就又安排他们去老乡家吃饭,吃过了饭,陈慕西直接就回了窑洞睡觉。 有人睡觉就有人不睡觉,晚回来的徐诺没有回窑洞,而是跑去找到了队长,上来就问了一句,“队长,我们明天干什么活?” 队长刘贵听了,愣了一下,说,“先休息,休息好了再说,现在只有挑粪这一种活,怕你们城市娃做不来。” 徐诺一摆手,“这有什么难的,没有问题,我们全身都是劲,什么活都能干,来这里就是为了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的,又有什么不 能干的呢。” 徐诺这话一下子就把刘贵堵了个哑口无言,就应了下来说,“那行,明天就开工。” 终于安顿下来的陈慕西,回去躺下就睡着了,还睡了个没梦的踏实觉。第二天睡醒的时候,腿疼的更厉害了,吃过饭后,陈慕西正想着继续回去睡觉多好呢,却没想到,一直没见人影儿的徐诺从外边进来就高兴的宣布道,“大家快收拾一下,我和队长说了,今天咱们就开始投入劳动。” 浑身就没有一块不疼的陈慕西听了,真是想杀了徐诺的心都有了。 身边有个积极分子,就算再累,也不能随大流了,要不然再徐诺那张嘴上纲上线的扣上有小资产思想之类的,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只比陈慕西一行早到了一天的几个北京知青还好些,至少已经休息了一天了,就这样,八个人都开始了初来乍到的劳作。 事实证明,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力气也像是海绵里的水,挤挤就有了,早就累的挪不动步子的陈慕西,又跟着众人一块,开始了第一份工作——挑粪。 第三十六章 下了一夜雨的秋日清晨,秋老虎也减了威力,温度凉爽了许多。 “陈慕西,你管管你养的煤球!”一大早,陈慕西住的窑洞门口就响起徐诺高昂的嚷嚷声。 听到这每天早上都会响起的、毫无新意的叫嚷声,陈慕西已经懒得说什么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几只死老鼠嘛,一个大男人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 窑门口的徐诺没听到陈慕西应声,就又不满的说了起来,“明明养的是只狗,干起抓老鼠的事这么熟练,还有点身为狗的自觉没了?真是不知道怎么养的。” 为了让耳朵清净点,陈慕西终于扬声喊了一声,“煤球。” 声音一出,一只全身黑毛溜光发亮的黑狗就跑到了炕边,当然,还把它抓的战利品带了过来,放在了炕前的地上,仰着狗头,“汪汪”叫了两声,期盼得到主人两句夸奖。 陈慕西伸出手摸了摸煤球的狗头,说,“煤球,好样的!” “陈慕西,你自己都吃不饱,干嘛非要养这只狗?”今天的徐诺好像火气很大,跟着煤球就跑了进来。 煤球一秒从刚才的乖乖大狗露出了凶相,对徐诺呲着牙,喉咙发出“呜呜”的声音。 陈慕西从炕床上坐了起身,轻斥了一句,“煤球。” 说完就抬头看向徐诺,挑挑眉笑着说,“这还不简单,每天煤球都能抓几只老鼠,老鼠可是吃人民粮食的害虫,我这也是牺牲小我造福大家,这难道不好吗?” 光线透过贴着窗纸的窗户透进来,徐诺看着晨光中陈慕西那张分外英俊的脸,哼了哼,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一扭头出去了。 看徐诺出去了,陈慕西才低头看向地上躺的老鼠,从刚开始看到死老鼠的吓一跳,到如今,陈慕西心里早就没有波澜。 寒暑交替,现在已是七二年秋天,陈慕西已经到洛水村两年了,因为几乎每日都要劳作,陈慕西胃口也变得很大,不知不觉的人也真的长到了一米八,身材挺拔,人才样貌在洛水村,绝对是头一份。 而经过两年的时间,陈慕西终于在谢闻哲面前的好感度刷得了满分,两人成了好哥们,虽然这是陈慕西此行的目的,可和自己前世的爸爸当好哥们的感觉还真是有一丢丢说不清的奇妙感。 煤球是陈慕西一次去羊川县城交公粮的时候,意外捡的,这家伙比一般的土狗长得更高大些,极通人性。陈慕西当时看着它黑乎乎 一团,想了好久,觉得叫黑团似乎太没技术含量,也体现不出自己取名的能力,就叫了煤球这么个名字。 早些在煤球大概几个月大的时候,某天一大早煤球第一次从外边叼了只老鼠回来邀功,因为老鼠还没死透,煤球一松口,就在地上跑,把陈慕西吓的简直想蹦到天上去。当时同住的徐诺也在屋里,看到后吓的脸都白了,叫嚷声差点把窑顶震破了。 幸好煤球利索的又咬住了想窜逃的老鼠,而徐诺的反应让陈慕西的害怕之心一下子消了大半,心里只觉得分外解气。 无他,徐诺这家伙,积极性极高,刚来的时候,徐诺担粪弄倒了,在大家赶忙拉他的时候,高呼了一声,“别管我,先管粪,这不能浪费。”因此得名,在当晚的开大会中,得到了点名表扬,这也没什么,各人思想不同,愿意积极也没什么。 可后来,因为徐诺的积极,弄得陈慕西苦不堪言,干农活的时候,这家伙总要挑最苦最累的,以显示积极性,为人小气抠门,又总是一副了不得的样子,喜欢对人指指点点。 八个知青中,有徐诺在前边摇着旗,这剩下的包括陈慕西在内的七个知青,都被动的跟着徐诺行动,稻子成熟的时候,他们去最费力的烂泥田割稻子,修路挖渠的时候,他们冲在前边,还有平时的其他事情都是这样。 提起徐诺,陈慕西恨的牙痒痒,这两年干的许多活计都是在徐诺的撺掇下不得不干的。陈慕西简直想晚上给他套个麻袋,狠凑一顿,一解这两年以来吃苦受累的气。 怀着对徐诺的强烈不满,直到煤球逮到老鼠,见徐诺那么害怕,陈慕西就决定,自己忍耐着,也要放任煤球每日对徐诺一吓,来报复一下长久以来内心的郁气。 而从那以后,煤球仿佛受到了鼓舞,老鼠、麻雀、青蛙、小蛇,什么都抓,甚至还抓到过刚出生的小老鼠,那次陈慕西恶心的一天没吃饭。 到现在陈慕西早已经可以对老鼠面不改色了,毕竟比起蛇和青蛙,老鼠真的是好太多了。 陈慕西他们这些男知青住的窑洞是老乡腾出来的石窑,和女知青们住的是土窑院子相邻。 石窑虽然外观漂亮些,却不如土窑冬暖夏凉住着舒服,好在窑洞门外就有个大锅灶,冬天的时候烧火做饭,炕上就暖融融的,也不觉得冬天难熬。 刚来的时候,知青们是八个一块做饭,后来男女之间因为矛盾,就各做各的。女知青们是一起做,四个男知青是各做各的 ,四人中徐诺早上最早起来,下工跑的最快回来,总是抢在第一个做饭。 陈慕西觉得,分开做饭也有个好处,刚开始的大家在一起吃饭时,早晚八个人都会站在主、席像前,语录紧握在胸前,早请示晚汇报,汇报一天里自己的表现,以及那些需要注意改正的。后来分开后,吃饭都不是同时吃,这个过程也就没了。 两年的时间,陈慕西也从不会生火、不会做饭,变化成了烧火、做饭、挑水、打柴、劈柴、套驴磨面等等家务都会做的人,而翻地、种菜种庄稼、锄地、犁地、割麦子掰玉米、扬场等等这些农活也是熟练掌握。还在农闲的时候干过修水渠、修路、送公粮等等事情。 通过平日的观察学习,陈慕西还从开始什么都不懂的蛮干,到了如今的学会磨洋工偷懒,工分从八分涨成了一天十分。 “慕西,该吃饭了,你还在睡?”这时,院子外边响起谢闻哲的声音。 陈慕西忙应了一声,出了窑洞,正看到谢闻哲在院子外。 谢闻哲一家三口是六九年疏散城市人口的时候,被遣返还回原籍的,住在陈慕西这个院子的东边。 陈慕西和谢闻哲熟了后,就终于不再忍受自己那超烂的做饭手艺,提着自己的口粮,腆着脸皮,领着狗狗煤球去谢家搭伙了。 “刚下过雨,今天也上不了工,韩姨怎么还做饭这么早,也不歇一歇。”陈慕西朝门口走着,对谢闻哲说道。 谢闻哲看了陈慕西一眼,说,“今天队长不是要去量粪方了?我妈都和我念叨好多遍了,夸你聪明能干,会活学活用,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我妈早早的就起来了。” 感受到谢闻哲话里的醋意,陈慕西耸了耸肩,说,“这是咱们俩一块弄的,算工分也是一人一半,不只我一个人的功劳。” 谢闻哲就是小小的表达一下不满,听陈慕西这么说了,也就没揪着再提,而是看着跟在陈慕西旁边的煤球问,“今天煤球又逮了几只老鼠?” 跟在陈慕西身边一同去吃饭的煤球听了,使劲的摇着尾巴“汪汪”叫了几声。 陈慕西摸了摸煤球的头,笑着说,“两只,我觉得煤球肯定是猫变的,这逮起老鼠来,可真够专业的,比猫也不差什么了。” 两人闲聊着就到了谢家,和谢闻哲一同被遣返的除了谢闻哲的妈妈韩珍外,还有谢闻哲大一岁的姐姐谢闻燕。 一进院子,韩珍就高兴的招呼道,“ 慕西过来了,赶快过来吃饭。估计一会儿队长就过来了,你这孩子就是聪明,这下赚的工分肯定不少。我们家小哲啊,都是托你的福,他要是有你的聪明劲就好喽。” 韩珍曾是中学的英语老师,陈慕西和谢闻哲关系变铁后,也不忘和前世没见过面的奶奶搞好关系。而韩珍自从知道陈慕西英语不错后,对陈慕西更是喜欢,这样下来,没少对谢闻哲敲打。 每每看到谢闻哲被韩珍教训,陈慕西就想偷笑。前世的时候,每当谢闻哲教育陈慕西不好好学习的时候,必然会说上一句要是他会怎样怎样,更是大大吹嘘自己年轻的时候是多么多么聪明,上学的时候学习多么好云云,没想到,事实竟然是这样的。 现在听到韩珍又捎带的说起了谢闻哲,陈慕西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开口说,“韩姨你这是远香近臭,谢大哥可比我懂得多多了,去年修路的时候,要不是谢大哥教我开拖拉机,我就得埋头挖土了,哪能干开拖拉机的轻松活啊。” 自己的儿子当然是好,听陈慕西这么一夸,韩珍就笑了起来,牵起眼角的细纹,整个人看起来有种岁月静好的安然。 “妈,你大清早不睡觉就急着做饭,现在慕西都来了,还吃不吃了?”这时,长的有几分英气的谢闻燕从厨房出来,催促的说。 作者有话要说:o(n_n)o写过两个大纲,剧情还是总跑偏,所以,关于女主的问题,咳,写着看着吧,至于到底是谁,(摊手无奈.jpg)我也不大敢肯定了。。。。。 第三十七章 “慕西,吃完饭没?”陈慕西正在吃饭,院外就响起队长刘贵的喊声。 陈慕西端着碗出了窑洞,说,“这就吃完了,队长过来坐一会儿?” 刘贵背着手进了院子,对同样出来的谢家几人指点道,“虽然刚下过雨,可你们一家也不能闲着,吃完饭去把村头被水冲坏的路平整平整。” 韩珍手捏了捏衣角,笑着说,“队长,我们吃过饭就去,可你不是要去量粪方的,那是我们家小哲和慕西一块弄的,他是不是和慕西一块去?” 刘贵黝黑的脸上哼笑了一下,说,“去什么?谁还能亏了你们不成?!” 韩珍脸上微微一僵,又勉强笑了起来,说,“这哪能啊,我们吃过饭就去平整路。” 陈慕西三两口把碗里的小米粥喝了,对刘贵说道,“队长,咱们走吧,我还想着赶快弄完上山砍柴呢。” 说完对韩珍笑着说,“韩姨,麻烦你给我洗碗了。” 看到陈慕西走了过来,刘贵伸手拍拍陈慕西的肩,笑着说,“你小子,洗个碗和他们客气什么!不亏是咱们工人大哥的儿子,这能干的,赵老五说你弄的粪全是一等的,这下工分可不少啊!” 陈慕西和刘贵一同出了院子,煤球摇着尾巴跟在后边,陈慕西才谦虚的说,“赵五叔就看了一眼,到底是那个品级还得大家看了才能定呢。” “赵老五只要一掌眼,那就准没错。你们这些洋学生就是爱瞎谦虚,这习惯得改改。”刘贵看着陈慕西,就跟看自家后生一样,眼里尽是满意。 两人说着话走远了,谢家的院子里,谢闻燕感慨的说,“我要是生在贫农,不中农的家里多好啊。” 韩珍拍了下谢闻燕的手臂,说,“又瞎说了,快去吃饭,吃过了洗碗,鸡喂了没?” 谢闻燕撇撇嘴说,“早喂过了。真是的,又没别人,说说怎么了。” 谢闻燕看看没说话的谢闻哲,说,“小哲,你说,陈慕西干嘛要和你做朋友?” 谢闻哲皱了下眉,说,“姐,咱妈说得对,你没事别想东想西的,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谢闻燕端起自己的碗继续吃饭,边又说,“我脑子想什么也要管,你这当弟弟的,管的也太宽了。” 谢家这边加快速度吃饭,赶着去干队长分派的额外工作平整路。 陈慕西和刘贵也到了陈慕西弄得蓄粪池处, 这是陈慕西经过去年的试验,今年夏天的时候用青草、树叶加了粪便等物发酵成的一种绿肥。 七零年的时候,因为已经到了年末,除了分了些口粮外,干活得的工分没分得什么钱。去年干了一年,有徐诺这个干劲足的在边上,陈慕西三百六十五天几乎一天没拉下,天天出工,挣了三千多的工分,年底分红的时候扣去口粮,只分到了六块五毛钱。 问过之后才知道,每个工分只值二分七厘,扣了口粮,只剩那么点钱了,就这还有些人家没有分红,倒给队里拿钱的,或是寅吃卯粮扣来年的,又叫“倒挂户”,这种都是人口多、劳力少的人家,因为口粮是按人头分的,劳动的工分加上肥料钱扣去口粮钱,不少人家都是负数,相对来说,陈慕西这已经很好了。 带了没多久,陈慕西就知道因为肥料价格太贵,洛水村的田地多是施的农肥,所以春秋两季的时候,队里专门有人到每家每户的厕所取粪,许多家庭都是靠这个钱用来买盐的。 陈慕西为了增加收入,不吃来时带的几十块钱的老本。就想了这么个自己发酵绿肥的法子,前几天请人来看了后,队长就通知陈慕西今天来验看绿肥了。 到了陈慕西弄得池子处时,已经有人把已经发酵过的粪堆做成长方形,记工员正在量粪方大概有多少,定粪的品质,然后好按质量记工分。 蓄粪池旁闻讯围了不多人,也不嫌臭,看到刘贵和陈慕西过来了,就有人问,“慕西,你这怎么弄的?快说说,明年大家这么干,到时粮食产量肯定能翻一翻。” 刘贵摆摆手,说,“急什么,先把眼前的事弄清楚了。” 有刘贵发话,赵老五和一个记工员很快就忙完过来了,报告说,“队长,都是一级粪,有四百二十担,一担十个工分,一共是四千二百个工分。” 陈慕西心算了下,按去年的一个工分两分七里算的话,是一百一十三块四,平分后,也就是说自己有五十六块七的收入,忙活了几个月,也只和今年毕业进厂就是五级工,工资五十五快一的陈强东多几块钱而已。 陈慕西在这为自己的第一桶金心酸,可在场的村民听到那么多的工分,已经有人算出是多少钱了,纷纷发出吸气声。 刘贵笑着拍拍陈慕西的肩,说,“不错!” 陈慕西笑了笑,问,“队长,这没什么事,我打算上趟山砍点柴,你看?” 刘贵点点头说,“去吧,山里路滑,小心点。 ” 等陈慕西离开人群,往住的窑洞走,徐诺却从后边跟了过来,看着陈慕西哼了哼,问,“陈慕西,出了个这么大的风头,你这态度可真淡定。” 煤球对着徐诺“汪汪”叫了两声。 陈慕西摸了摸煤球的头,制止了煤球,才对徐诺说,“你要是想出风头的话,我可以让给你。” “你…”徐诺气结。 陈慕西看周围没人,摆了摆手,说,“大家都是同学,这么熟了,我就不废话了,每年干一年,分几块钱,你就没点想法?” 徐诺眉毛一动,盯着陈慕西问,“怎么说?” 陈慕西笑了笑,语气随意的说,“比如,带领大家发家致富?” 徐诺听了,眉毛就皱了起来,看着陈慕西说,“你少在这煽动我,我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 陈慕西耸耸肩,说,“那就算了!” 陈慕西说完就大步走了,徐诺站在原地也没动,看着陈慕西高瘦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皱眉想着陈慕西刚才随口说的话,心里有些乱。 徐诺从来时的热血沸腾,到如今已经冷静了下来,陈慕西说的虽然让人心动,可是以前自己根本没有干过农活,对庄稼根本不懂,能行吗? 陈慕西回了窑洞,找了把磨得锋利的砍刀,用高宝寄来的行军壶装满了白开水,又用纸包了些盐还有辣椒等物,就打算出门。 刚关上门,背后就传来姚语欣的说话声,“陈同志,听说你要进山砍柴,咱们一块去吧?” 一扭头,陈慕西就看到隔壁的四个女知青正站在院门口,手里都拿着砍刀和捆柴用的绳子。 陈慕西眉毛动了动,他是想着刚下过雨,去山里找些木耳或者是蘑菇,晒干了自己吃些,最主要是寄回家些,砍柴是次要的事,可看人家都堵在家门口了,就微点了下头说,“行啊!” 然后又说,“我看到老罗也在,叫上他一起吧,人多也热闹些。” 罗知谦是从北京过来的那个男知青,同姚语欣、白妍、叶琳琳是一起来的,听陈慕西提起寡言的罗知谦,姚语欣和叶琳琳对视了一眼,叶琳琳扬起笑脸说,“好呀,人多热闹。” 陈慕西又去另一个窑洞,喊了罗知谦,罗知谦早就听到几人的话了,看到陈慕西进来,说,“她们是找你一块的,你喊我干什么?” “你也听到了,因为人多热闹呀!”说完 就笑着压低声音说,“说不定那谁就是想着让我喊你呢。” 罗知谦的动作一顿,看向陈慕西说,“你知道的还挺多。” 陈慕西不在意的说,“一般一般。” 很快罗知谦就收拾好了,六人结伴开始朝大山进发。 洛水村的生活水平普遍不高,烧煤是件奢侈的事,靠山吃山,大家都是进山捡柴火烧。 另外,每逢夏收秋收的时候,队里会把秸秆分配给村民用,可毕竟不够,捡柴火也没有那么多,还是需要拿着砍刀去自己砍,这秋天来了,冬天也就不远了,到时烧炕也要用不少柴。所以陈慕西一行走在路上的时候,碰到了不少村民也是要去进山砍柴。 沿着向山的土路,没多久就到了曲折的山道上,两旁的上坡上,长满了野草,在太阳的照耀下,上边的水珠晶莹的像是一颗颗水晶,林间不时有鸟叫声,空气清清爽爽的,温度也正好,感觉很舒服。 一行人中,罗知谦是个话不多的人,陈慕西也不是健谈的,除了和熟悉的村民闲聊过几句外,六人一路几乎没什么交流都是在沉默中前行。 等走到一个岔路的时候,和村里的村民分开后,性格活泼些的姚语欣终于忍受不了这沉默,找话说道,“陈同志,你怎么想到畜肥的法子的,能不能明年也指点一下我们?” 陈慕西眼睛正四处看着想找上次找到的长木耳的地方呢,已经把先锋煤球派了出去,听到姚语欣的话,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好啊。” 看陈慕西这不走心的话,姚语欣还要说什么,被白妍拉了一下,白妍开口说,“这是陈同志你自己想的法子,不想告诉我们也没什么。” 一直没开口的胡蝶和陈慕西熟一些,注意到陈慕西眼睛在四处看,白妍说完,就立马问,“慕西,你在找煤球吗?” 陈慕西回头看了一眼她们几个,回答说,“是啊!”顿了一下又说,“蓄肥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东西,我会把办法给大家公开的。” 第三十八章 等太阳升到正中时,按约好的,分散的六人又都聚到了约定的地方,吃些干粮休息休息。 这时,早到休息的五人,却看到晚回来的陈慕西没有背什么柴,而是背了个尼龙袋子,里边装的鼓鼓囊囊的,手里还提了两只随着陈慕西走动晃动着头的山鸡。 “哇,陈同志运气真好,竟然逮到两只山鸡。”五人的眼睛都盯着陈慕西手里的鸡,姚语欣赞叹的先开口了。 胡蝶站起来跑了过去,看着山鸡说,“慕西,这山鸡尾部的长毛能不能给我?” 陈慕西把两只山鸡扔在一块大石上,又把背上的袋子放下,才舒了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说,“也没什么用,想要就要吧,还有,大家都别吃干巴巴的干粮了,咱们把这两只鸡收拾了,吃烤鸡吧!” “你不拿回去?”白妍不相信的开口。 叶琳琳高兴的一击掌,说,“太好了,我几个月都没有吃肉了。” 罗知谦看着山鸡,疑惑的问,“这山鸡跑的很快的,不弄网都逮不到,你怎么捉的?” 陈慕西笑着拍拍煤球的头,说,“当然是煤球逮到的。” 姚语欣背着手看着煤球“啧啧”两声,“原来煤球除了每早捉老鼠吓人,还会这一手啊!” 听到夸奖,煤球抬起头看着天,很是傲娇的“汪汪”叫了两声,只是尾巴泄露了它的心情,摇的频率就跟装了小马达一样。 陈慕西看着煤球这样子,失笑的拍了下它的头,明明是只狗,要不要这么虚荣啊,只要一夸它,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这还罢了,要是不熟的人夸它的话,明明很受用,却偏偏喜欢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要么抬头望天,要把把头转到一边,一副不屑的姿态,身为汪星人,真是太表里不一了。 心里虽这么想,可自己的狗狗被夸,陈慕西这个主人觉得得给煤球正名,于是说道,“煤球跑的快,很能干,有一次,还逮到过兔子呢。” 几人还没说什么呢,就看到刚才好像很牛气的煤球,低下了高傲的狗头,躲到了陈慕西身后,用头蹭着陈慕西的腿。 本来要说话的罗知谦愣了一下说,“煤球这是害羞了?” 说出口又觉得不可能,摇了摇头。 陈慕西咳了一声,说,“别管它了,附近有个小溪,在那把山鸡拔毛收拾了吧,我回来的路上找了些干草,可以生火。” 罗 知谦站起了身,说,“我来吧。” 陈慕西又把自己带来的盐、辣椒、孜然这些调味品一一拿了出来,说,“两只山鸡呢,咱们俩一块去吧,这样速度也快些。” “这不行,男女平等,我们女同志不能占你们男同志的便宜,陈同志你在这,我去和老罗一起。”姚语欣挽挽袖子说。 “不用了,这种…”陈慕西本来要说这种血腥的事不适合女孩子做。 姚语欣已经大大咧咧的提了一只山鸡,摆摆手说,“没问题,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白妍这时说,“陈同志不用管老姚,她什么都能干。” 本来要朝小溪走的姚语欣扭过头说,“不错呀,我有生之年竟然听到老白你夸我了,真是难得难得。” 白妍是个长得干干净净、皮肤白皙的女孩,在四个女知青中姚语欣长的最出众,叶琳琳长得秀气些,胡蝶可爱,白妍看起来最有气质,为人有些高傲,听到姚语欣这么说,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少老白老白的叫我,叫我名字。” 叶琳琳担心两人又要斗嘴,忙说,“我都要饿死了,你们俩就不要打嘴上的官司了,先吃肉要紧,下午回去,你们俩想怎么吵怎么吵,大吵三百回合也没问题,我和胡蝶给你们当观众。” “琳琳,我们哪里吵架了?这是在讨论问题,这样才能进步,一看你就有小资产阶级的毛病,整天静想着吃好的。”姚语欣是个嘴巴厉害的,对叶琳琳的话很不满,一张嘴就把叶琳琳驳了回去。 胡蝶走到了姚语欣后边,推了推她,说,“姚大姐,你快点吧,这些鸡毛是我的。” 姚语欣“哎哎”了两声,被胡蝶推着走,边说,“小胡,你别想了,这些鸡毛是我的,我早就想要山鸡尾部的毛了,要不然,你以为我干嘛要处理山鸡?” “不行,我最先说的,这些毛是我的。再说了,慕西我们是同学,刚才他还答应我了的,这些鸡毛是我的。”胡蝶不依的说。 姚语欣不以为然的说,“陈同志是人民,人民的就是大家的,小胡,你少在这想美事,这只山鸡的毛是我的,你去要老罗那只山鸡的吧。” 两人吵吵闹闹的走远了,陈慕西弯唇笑了笑,低头开始翻尼龙袋子,从里边拿些蘑菇出来,新鲜的蘑菇切片烤了,撒上辣椒、孜然吃起来也不错。 看到陈慕西在往外拿蘑菇,白妍和叶琳琳都围了过来,“陈同志,你拿蘑菇干什么 ?这些蘑菇没毒吧?”叶琳琳问。 “两只山鸡肯定不够吃,再烤点蘑菇大家尝尝,味道也很鲜美的。这些蘑菇我以前都摘过,没毒。”陈慕西手上动作不停,边说着。 白妍看到袋子里还有不少黑木耳,惊讶的说,“你这是在哪找到这么多黑木耳的,我们都没遇到这么多。” “黑木耳都是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像灌木丛长满苔藓有朽木的地方,这些地方可能会有,找起来比较麻烦,不小心会被树刺刮伤,村里的老乡下过雨很多都会进山找蘑菇、木耳的,你们可以问问他们经验,我也不是太懂。”陈慕西说。 叶琳琳朝白妍挤挤眼睛,说,“陈同志,你弄这么多,自己吃不完吧?是打算寄回家些?” 想起家人,陈慕西有些感慨,已经两年没有回去过了,也不知道家人过得怎样,只通过信件的只言片语,并不能直观的了解具体情况,可也没有办法,陈慕西语气有些唏嘘的回道,“是啊,晒干了,寄回去给爸妈尝尝。” “听胡蝶说,你父母都是工人,大哥还是工农兵大学生,不错嘛,一家都是工人老大哥。”叶琳琳又说。 陈慕西收回思绪,抬眼看了一眼笑嘻嘻的叶琳琳,语气有些淡淡的回,“还行吧,麻烦你们俩生火吧,我去把这些蘑菇洗洗,回来就可以烤了。” 等陈慕西走远了,白妍推了推叶琳琳,催促,“快点生火吧,看看你刚才,就和居委会大妈查户口一样。” 叶琳琳不满的说,“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甜呀,我和老姚要不是比陈慕西大三、四岁,你以为我会帮你?白妍你难道没发现,队长对陈慕西格外关心吗,还不是想着自己女儿嘛。你看吧,这次陈慕西因为蓄粪的事,铁定出名,到时一个通报表扬,然后给各大队讲经验做汇报的时候一露面,不定多少人看上,想拐进自家窑洞当女婿呢。” 白妍皱了皱眉说,“那就拐走好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叶琳琳摇头叹气说,“你也不看看,这才两年时间,咱们一同来的这些知青里,有多少女孩嫁人?嫁个好的也就算了,我有个同学嫁人后,时不时就要被打。已经有不少人想着想法子回城了,反正我是没门路,要是能回城是好,可要是回不了城,就得早点打算。” 说到回城,白妍也犯愁起来,转而问,“叶子,去年过年不卖回京的车票,没回成,今年你回家不回?” 叶琳琳手上生火的动作顿住了,想起七 一年春年回家的情景,说,“我不想回,我家里人多,挤得没地方住,回去的感觉就像是外人或是客人一样,我哥整天问我什么时候走,回去没意思。” 两人闲聊着生火,下过雨的柴不好点着,好在雨下的时间不是太长,木柴除了外皮湿外,内芯还是干的,点着就好了。 没一会儿,陈慕西就拿着洗好的蘑菇回来了,用带来的小刀把蘑菇从中间切开,用劈开的木签串了,抹了盐架在火上烤。 过去的两年,每日累的要死,陈慕西多余的精力都用来和谢闻哲打好关系去了,和几个男知青还熟悉些,对女知青除了老乡胡蝶,其他人都只是点头之交罢了。其他人也都差不多,被徐诺坑的每天劳动力度很大,一停下就想休息,加上男女有别,彼此也没那么多的来往。 天空碧蓝一片,阳光透过枝枝桠桠,斑斑驳驳的照在身上,林间偶有鸟雀从头顶飞过,六人围坐在火旁,吃着烤鸡、烤蘑菇,随便闲聊着,倒是彼此熟悉了不少。 叶琳琳说的没错,他们从山上回去没几天,陈慕西就被刘贵叫去村里党支部汇报工作,被村支书等村领导大大赞扬了一番年轻有为之后,又在洛水村的三个大队的集体会议上轮流做汇报,讲自己的畜肥经验,陈慕西一下子变得被洛水村的人们熟知,而和陈慕西一同蓄肥的谢闻哲被抛到了一边,似乎这件事只有陈慕西一个人参与了一样。 有人开心就有人不开心,因为陈慕西要做忙着做汇报讲经验,煤球就不好一直跟着了。 在一个霞光满天的下午,陈慕西从热情的老乡家里出来,走在回自己住的窑洞的路上时,却被村里的一个小孩告知,煤球咬到人了。 第三十九章 “煤球不是送到农机厂了吗?怎么会在这?”徐诺一进门,就看到炕前草垫子上卧着的煤球,惊讶的说。 随即就看到双臂交放在头下,翘着二郎腿,躺在炕上瞪眼看着窑洞顶的陈慕西,继续说道,“慕西,二队队长不是说,再看到煤球就打死它的,昨天你也同意送走了?” 陈慕西这才哼声说,“我养煤球了这么久,又没吃二队队长家的粮食,就算咬伤了他女儿,我也赔偿了,他管的着嘛,再说了,到底咬伤到人没有,我都没和他计较呢。” 想到昨天跑去现场,一群人追着煤球打,而言称被咬到的二队队长张庆山的女儿张翠兰,连根头发丝都没乱,衣服整齐干净,哪里像是被惊吓,或是被咬后的样子?更加不像的是,自己不过是问问伤到没有,张翠兰就脸红的连话都说不好了,眼睛躲闪的分明就是在说谎! 煤球虽然样子看着凶猛,可实际上不过是外强中干,抓个老鼠还行,连逮只山鸡,都是陈慕西杀死的,又怎么可能主动去攻击人! 为了增加可信度,两颗水果糖,陈慕西就从村里小孩的口中得知,煤球在路上追着蝴蝶玩,张翠兰自己跑去煤球旁边不知道干嘛,后来就是张庆山拿着扁担追打煤球了。 想到煤球身上的伤,陈慕西就气得肝疼。 “你怀疑没咬到人,你干嘛还赔人二十块钱?”徐诺觉得陈慕西脑袋坏掉了,二十块钱啊,可不是二十分钱,也不是二十毛钱,就这么拱手给人了,真是有够败家的。 陈慕西坐起了身,没好气的说,“你以为我想啊,当时张家那么多人围着我,说要杀了煤球,赔医药钱,我不给行吗?” 徐诺也坐在了炕沿上,想也不想的就说,“张家是村里的大户,上百口子人呢,家里壮劳力还多,是得罪不起。” 说完,徐诺一皱眉又问,“既然得罪不起,你还不赶紧去把煤球送走,放屋里干什么?” “你不知道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我要是送走煤球,以后还不任人欺负了。”陈慕西哼声说。 “破财免灾,肯定是张家看你蓄肥出了风头,又赚了不少工分,眼红你年底能分到的几十块钱了,才这么干的吧。”徐诺说。 在他人倒霉或是过得不好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拿出最大的宽容和谅解,或许是因为这能满足人们窥探别人隐私的欲、望,和无可避免的在心中升起的一丝优越感。 而 看到平日耀武扬威的煤球蔫巴巴的趴着,徐诺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虽然陈慕西态度并不良好,还是拿出了好脾气的相劝。 陈慕西突然收起刚才的不满神色,双眼盯着徐诺,挑挑眉,说,“徐诺,前些天我给你说的发家致富的事,你想了没?怎么样?” 徐诺正在组织语言打算好好劝陈慕西呢,没想到自己还没继续发挥口才,陈慕西就没了什么异样情绪,反而开始很有兴致的问起自己问题了,脑子有些没转过来弯的徐诺直接问,“你有什么想法?” 陈慕西摸摸下巴,笑着说,“你说咱们当个生产队队长怎么样?” “啊?”徐诺一惊,随即就立马摆摆手,说,“咱们下乡的目的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可不是去领导贫下中农的,不行不行。” 陈慕西皱皱眉,说,“怎么不行?当了队长,可以更多的深入到贫下中农中去,反而比以前好呢。” 徐诺顿了一下,才下定决心的说,“不是当队长不行,主要是咱们不懂那么多,势单力薄的,像张家这样的大户,吃罪不起,也没人听咱们的。” “不是可以投票选举吗,试试就知道了。”陈慕西说。 “怎么试?”徐诺问。 陈慕西笑了下,说,“今年分红的时候,肯定还是每家拿不到多少钱,到时就说咱们当队长的话可以把收益翻番,乡亲们听了,肯定支持的人多。” 徐诺点点头说,“这样是行,可你能让大家明年的收入翻番?别说我,我不懂生产。” “明年大家都知道了蓄肥的办法,田里肥上的足了,庄稼自然长得好,只要雨水足的话,产量肯定差不了。”陈慕西说。 徐诺怀疑的看着陈慕西,说,“你想着蓄肥,还一次就弄那么多,一点也不怕人眼红,是不是就是想着出名了,混个队长当当?” 陈慕西耸耸肩,说,“算是吧!” 没想到陈慕西承认的这么痛快,徐诺又问,“你不是和唐宋一块来的?你们是同学,关系也不错,还有个老罗,你干嘛要把你的计划和我说,咱们俩可没这交情。” 陈慕西一摊手,说,“很简单,你思想觉悟高,最适合给人做思想教育工作。唐宋太软了,不行;老罗家里好像有海外关系,容易被人扒出来,不合适。四个人里边,咱们俩是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的后代,父母是工人阶级,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陈慕西顿了一 下,继续说,“况且,大家都知道咱们俩不合,最适合在一起开展工作了。” 徐诺看着比自己还小两岁的陈慕西,喉咙动了动,问,“你想的这么周到,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打算的?” 陈慕西摆摆手说,“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就说,愿不愿意一块干吧?” “愿意!不过我可不当队长,要当你来当。”徐诺有些激动,但还是讲明条件的说。 陈慕西点点头,早看出来徐诺性格有些瞻前顾后不愿担责,自己当就自己当,他愿意帮自己就好了,于是笑了笑说,“没问题,那咱们就施展一下拳脚,看看能做到什么样吧!” 事情没想到的时候不会觉得怎样,可如今,想到以后自己要带领广大村民过上更好生活,只要一想,徐诺就觉得热血沸腾,握了握拳说,“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看着徐诺激动的满脸通红的样子,陈慕西笑了下,没有说话,忽悠过来一个帮手就行。 过了一会儿,徐诺才说,“这时候有酒就好了。” 陈慕西从炕桌上的小碗里拿了颗脆生生的红枣在手里把玩,说,“等真的选上队长再喝也不迟。” 徐诺拿了红枣吃着,说,“要我看,这事十有□□能成,村民们的日子过得普遍不好,只要有变好的机会,都不会放过的,再说了,还有你蓄肥的能耐在前,你当队长的话,信任度也更高一些。” 陈慕西随手把吃过的枣核扔在炕桌上,说,“事先说好了,要是选上,开大会做思想汇报这类事,由你这个副队长负责,我就管个生产,说起来,还是你最适合当队长。” “副队长?哪个生产队有这个职位?”徐诺问。 陈慕西说的也直接,“没有,那就设一个,想来村支书也同意。” 徐诺看着陈慕西,问,“陈慕西,说老实话,你什么时候开始打我的主意的?” “从你明明不怕老鼠了,还装作一副很怕的时候开始吧。”陈慕西想了想说。 徐诺“呵呵”笑了两声,一改刚才的姿态,态度认真的看着陈慕西说,“被你发现了?看来你的确不蠢。” 陈慕西一扬眉毛,说,“还好,我这个怕老鼠的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看着老鼠都没感觉了,你实在是没必要一直装着还是怕的样子。” 徐诺不在意的说,“我不喜欢看着人失望,特别是不熟悉的人,身上被贴上的标签撕掉就要换 个新的,除了怕老鼠外,我不想身上再有其他标签。” 陈慕西摇头笑了笑,说,“嗯,说的够坦诚。” “不过,你发现了,还一直这么干,也是有点意思。”徐诺又说。 陈慕西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是懒得制止煤球呢?实际上,我就是不想剥夺煤球唯一的乐趣而已。” 徐诺微愣了一下,说,“这都不重要了,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队长你当,我负责思想教育,他娘的,这两年累的我都不想活了。” 陈慕西点点头,说,“好!” 两人也没有再商量什么策略,什么计划,仿佛刚才说的事根本不重要,对视了一眼后,徐诺就出门了,天都要黑了,饭还是要做的。 陈慕西盘腿在炕上坐了几分钟,果然,这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笨人啊,笑了笑,又下炕看了看煤球,煤球呜咽着蹭了蹭陈慕西伸过来的手,陈慕西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煤球的头,低低叹道,“真是对不起你,让你受这么大罪。” 这话恰好被要进门的徐诺听到,徐诺眼神微动,跨出的脚又收了回去,没有进屋。徐诺从新坐到门口的小马扎上,往灶台里放了几根柴火,看着陈慕西的背影,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 第四十章 趁着天气好,赶着把玉米、大豆等粮食收了晾晒入库,挑出最好的,如数的把秋季要上缴的公粮、公购粮送去羊川县城交了,一年中顶顶重要的大事也算是完成了。然后就是施肥、翻松土地,再把一颗颗种子播撒进土地,就剩下期盼来年风调雨顺的好收成了。农民的生活简单而有规律,随着季节的变化忙碌着。 而这时,已是初冬时分了,树上的树叶被霜打过后,一阵风吹过,就扑簌簌的落了满地。 光秃秃的树干,枯黄的草丛,都昭示着冬已经到来,仿佛是一阵冷风吹过的瞬间,怡人的秋季就没了踪影。 “红薯都收回来了,咱们明天去摘柿子?”徐诺对同样累的靠坐在窑洞门口墙前小马扎上的陈慕西三人说。 队里分给每人的红薯,是要自己扛着锄头收回来的,不像玉米大豆这些按斤数分给各人,而是按一人多少行分的,多多少少也差不了多少,反正红薯种的多,大家也不是太在意这个。 这些天,村里家里的大小都去了地里,忙着刨出红薯,然后再把红薯刮成片,晒干后,就可以磨成红薯面吃了。现在村里空下的地方到处都是白花花一片,就跟下雪了一样,全是各家晾晒的红薯干。 听到徐诺说到队里分给四人的那一棵树的柿子,罗知谦说,“行啊,早点收回来省心。” “收回来也把柿子弄成柿子干吗?”唐宋问。 “柿子也能酿酒的,一棵树的柿子呢,咱们试着酿点?”陈慕西突然想起,好似没有听过柿子酒,就多嘴说了一句。 “说的简单,你会酿酒?”徐诺一张嘴,就把陈慕西堵了回去。 陈慕西翻了个白眼,说,“不会可以学,谁说不会就不能学会的?” 罗知谦看不对盘的两人又要发动战争,忙说道,“试试也没什么,那么多就算加上咱们寄给家人的,也吃不完,柿子酒还真没尝过呢,正好尝尝鲜。” “酿这种果酒需要糖吧?算谁的?”徐诺说。 徐诺此言一出,罗知谦和唐宋对视了一眼后,都不说话了。 一斤白砂糖要七毛钱一斤,既然酿酒了不可能就酿一点点,白砂糖肯定不是一斤半斤就够用的,要买白砂糖的话,肯定要每人拿一些钱出来。 去年干了一年,就分到手了几块钱,平时买盐都要一毛五一斤,虽然吃饭不是只吃盐,粮食队里发的有,可平时买盒火柴、煤油、寄信之 类的也是花费,根本就没有余钱来挥霍这些没必要的东西。 况且,又到年尾了,如果回家,来回的车票钱也要有,到家了,又都是一大家子人,大过年的侄子外甥们要给压岁钱,不说孝敬父母了,可也总要拿些伙食费出来,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要用钱的地方,大家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瓣花,又怎么会去干这种消遣一样的奢侈事情。 看大家都不说话,陈慕西才想起忘记他们都是一穷二白的穷光蛋了,心里哀叹一声,说,“咱们要不要试试怎么做柿饼,然后去县里供销社问问收不收?” 要想有钱就得学会开源节流,可日子已经过得每月除了买盐,什么都不买的地步了,大家晚上连煤油灯都是尽量不用,再节流也没的节了,只能想想开源的法子了。 “咱们这柿子树多的漫山遍野都是,供销社收了,卖谁去?”徐诺问。 陈慕西想也没想的就说,“本地没人要,那就销到外省,不可能哪里的柿子都多。” 徐诺站起了身,说,“这些对现在的你来说太早了,明天先把柿子打下来再说吧。” 罗知谦眉毛皱了一下,眼睛看了一下徐诺和陈慕西,感觉两人的对话有些和以前不一样。 陈慕西注意到罗知谦眼神不定的看着自己和徐诺,笑着站起了身,说,“不用自己做饭的感觉真好,我去隔壁吃饭去了。” 陈慕西一说这拉仇恨的话,累的腰酸背痛却还要自己生火做饭的徐诺,立马就讥讽道,“真不知道这种不靠自己劳动的拿来主义,有什么可炫耀的!” “那也比不懂变通的吃狗食强。”陈慕西张嘴反驳回去。 徐诺气的瞪眼,“你说谁吃的是狗食?” 这时,一旁趴着的煤球突然直起脑袋,对着徐诺“汪汪”叫了两声,仿佛是回答徐诺的话。 陈慕西忍不住翘了翘嘴角,煤球还真是神助攻啊! 看着两人又开始瞪眼睛吵,唐宋和罗知谦都没说话。唐宋是不懂拿来主义到底什么意思,听的有些一知半解,罗知谦是舒展了眉毛的不想理。 等陈慕西去了谢家,却看到谢闻燕在厨房做饭,没有看到韩珍,就问了一句,“韩姨呢?没在家?” 谢闻燕头都没抬,说,“老毛病了,在炕上躺呢。” 陈慕西眉毛皱了皱,说,“我去看看。” 说完就朝韩珍住的窑洞走,谢闻燕这时 抬头看了眼只剩个背影的陈慕西,有些不解的摇摇头,真搞不懂陈慕西干什么对自己家的事这么热心。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饭后,陈慕西就和徐诺四人朝山上进发,此时树上的叶子都落光了,黑褐色的树枝上挂着一个个橘红色的,像是一个个小灯笼的柿子,看起来漂亮极了。 在爬到树上摘柿子休息的空档,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还有远处那笼着薄雾的连绵山丘,陈慕西突然对未来的生活,有种跃跃欲试的期待,还有什么比用自己的双手和能力去改变生活的环境,更让人激动的事呢,更重要的是,能帮到自己想帮的人。 陈慕西自穿越后,都是被动的去承受去适应周遭的变化,从没有试图去改变什么,这次来到洛水村,虽然是有目的的,可如今打算要做的事,却是事先没有预料到的,虽然在徐诺面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可陈慕西一直都有些心里没底。 此时,登高远眺,莫名的让陈慕西心里压着的担心释然了不少,又哪里有什么轻而易举可以打包票的成功呢,倾尽全力就是了。 中午的时候,四人已经把一棵树的柿子都摘了下来,只等事先商量好的,用完就把毛驴送过来的于长声过来了。 四人在树下吃了带来的干粮,还没吃完,于长声就牵着毛驴过来了,把毛驴栓在树上,和几人客套了几句后,于长声的眼睛就看向了陈慕西,直接说,“你就是陈慕西?” 你看着我问我是谁,是什么意思?陈慕西有些莫名其妙的回,“是啊!” “你跟我过来一下。”于长声也不说什么事,直接抬腿就往一旁走,明显有借一步说话的意思。 陈慕西脚步没动,问,“去哪?” “有胆子的话,就跟着吧!”于长声回头看了一眼陈慕西说。 陈慕西皱眉想了下,没有和这位有什么交集,就干脆的迈步跟了上去,打算去一探究竟,留下原地面面相觑的罗知谦和唐宋,徐诺嘴角动了动,像是一个没有形成的笑。 走呀走,于长声带着陈慕西走到一处山崖处才停住,陈慕西看了下自己所处的地方突然后悔,自己不该被激的热血了那么一下下的,理智这东西要时刻保持在线,看看如今待的这地方,太危险了,这是要杀人,然后毁尸灭迹不成? 反正也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想不通就干脆不想,陈慕西直接问道,“于大哥,找我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这里除了可能会有的鬼,就剩咱们俩了 。” “听说你想竞选队长?”于长声也不绕弯子,说道。 这个混蛋徐诺!陈慕西心里大骂,面上却笑了下,说,“是啊!” 于长声的眉毛和眼睛离的有些近,在他眼睛瞪大看人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凶狠的感觉,此时他瞪着陈慕西的脸,哼声说,“一个十六岁的毛头小子,毛都没长齐,就想着当什么队长,你以为队长是小孩的玩具不成?” 原来是为这个,陈慕西轻“呵”了一声说,“我可不觉得当队长是什么好玩的事,也不会好玩,于大哥是看我年纪小,带我来这里,吓唬一下,让我知难而退吗?” “那你会退吗?”于长声问。 陈慕西耸耸肩,毫无诚意的道歉说,“那真是抱歉,在我的字典里只有前进,从不后退。” 于长声盯着陈慕西一直没什么变化的脸,哼声说,“算徐诺有点眼光,不是个怂包。” 陈慕西笑,不客气的问,“所以,你是徐诺找来的帮手了?” “你这是让人帮忙的态度?”于长声不答反问。 陈慕西挑挑眉,说,“于大哥要什么态度?需要我的态度的话,你就不会在这了吧!” 于长声盯着陈慕西“啧啧”了两声,突然伸手拍了拍陈慕西的肩,说,“你这小子有点意思!” 第四十一章 于长声和陈慕西回来的时候,徐诺三人还在树下坐着休息,于长声朝徐诺微点了下头后,就和陈慕西几人打了个招呼走了。 看着于长声走远了,唐宋才开口问,“慕西,于长声找你做什么?” 陈慕西找了块石头坐下了,说,“问些事情,咱们现在就开始把柿子往山下运吧,早点弄完早结束。” 唐宋“哦”了一声,说,“这忙完之后,终于没什么农活了,希望今年没有地方需要抽调人手去修路造桥了,”还没说完就又问,“对了,你们今年有人回家吗?” 徐诺先开口说,“不回,没钱回去。” “罗大哥,慕西你们俩呢?”唐宋看了看罗知谦和陈慕西说。 “我应该不回去了。”陈慕西说。 “可能会回吧!”罗知谦不肯定说。 唐宋有些失望的说,“你们都不回去呀。” 徐诺摆摆手说,“现在说这些还早呢,说不定谁就改变主意了呢,咱们是怎么运柿子?我看这柿子也不用留人看着了,反正也不会有人偷,三人背袋子,一人赶着毛驴驮,先把柿子都运到路边,再套车运下去,怎么样?” “现在才中午,急什么,都用毛驴驮过去不就行了。”一听徐诺说的办法,陈慕西就说道,明明有更省力的办法,干嘛还要多费力。 “跑几趟就跑几趟吧,我看这驴长得瘦弱,只用驴跑来回的话,说不定下山的时候就没力气拉车了。”罗知谦适时开口说。 陈慕西看看绑在树上低头啃草的驴,是有些瘦,要是牛就好了,只得妥协的说,“那就这么办吧!” 既然商量好了,四人就开始行动,等恰好是陈慕西和徐诺两人走在路上的时候,陈慕西才不满的压低声音说,“徐诺,事先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于长声是你找来的帮手?你存心看我笑话是不是?” 徐诺拉了拉背上的袋子,说,“我是那种看人笑话的吗?这正好试试你的应变能力怎么样,不过,你和于大哥说了什么,我看他对你还挺满意。” 陈慕西瞪着徐诺说道,“莫名其妙的,我同一个彪形大汉跑到山崖边上,换做是你,你觉得有必要事先说吗?” 徐诺听了,说,“这也是于大哥试试你的胆量,再说了,于大哥的为人谁不知道,要是换做旁人,你也不会问都不问的跟上吧?” “这是两回事!我看你就是故意 的。”陈慕西哼声说。 徐诺反问,“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真的一个帮手都没有的去当队长吧?” 陈慕西没有回答,而是问起另一个问题,“你和于大哥的关系很好?” 徐诺也不揪着刚才的事情,简单的回道,“关系还行吧。” 陈慕西皱了皱眉,奇怪的说,“他为什么愿意帮咱们?他在村里的地位蛮特殊的,根本没人欺到他头上去,有必要和咱们合作?” “很简单,被最大的危险——贫穷困住的时候,冒一点险也是值得的。”徐诺说。 陈慕西听了,眼睛看了下徐诺说,“徐诺,你读过萧伯纳的书吧?你以前隐藏的太好了,我差点以为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呢。” 徐诺“啧”了一声说,“我不过是说了个最大的危险是贫穷,你就猜到我看过什么书,不错嘛!” 陈慕西摇摇头,这人太狡猾了,许多人伪装也是装作平庸的样子,来迷惑人。徐诺倒好,高调的装作另一种人,不太讨人喜欢,却又让人奈何不得。 想刚开始的时候,陈慕西对徐诺的积极拖累恨得牙痒痒,一同来的几个知青恐怕都有同感,可实际上,他却是装出来的。 “你相信我能行?”陈慕西有些好奇的问。 “你?”徐诺说了一句,立马就又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是你要当队长,责任也是你担,你自己相信你自己就行了。” 陈慕西摇摇头,徐诺看似说了一大串话,可实际的意思却是等于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不过他的意思也算是看出来了,帮你可以,责任你担,出事你扛。 陈慕西心里舒了一口气,这样的态度已经不错了,这本来就是自己要做的事,要承担什么也是应该的。 趁着天还没彻底冷下来,十二月十号,算清队里所有社员的工分和该分的粮食后,就通知大家去村大队院分红。 干了一年,终于到了结算拿钱的时候,每家对自己家里的出工、收入情况也都大约估算出来了,有收入的面上带着喜色,倒欠队里钱的面有苦色。 “陈慕西,七十一块五。”等会计念到陈慕西名字的时候,众人纷纷抽气。 等陈慕西从会计手里接过几张有些卷的七张十块、一张一块、一张五毛的钱时,几乎所有人的看着。 陈慕西笑了下,把钱收进了衣兜里。 可等到下边 谢闻哲拿到六十多块钱的时候,就有人有异议了,谢家一家是刚回原籍没多久的,虽然具体迁回的原因不明朗,听说是韩珍主动要求回原籍的,可看看队长对他们一家的态度,也猜出肯定是有问题的。 注意到大家的情绪变化,按事先说好的,陈慕西先大声开口问道,“队长,大家都干了一年了,怎么可能就到手那么点钱,我听说别的队一个工都是五六分钱,干一天都赶上咱们干两天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是啊,我好像听说,隔壁文水大队的工分就是一个工五六分。”这时,于长声自语般的说。 虽然是自语,可声音并不很低,恰好被身边的人听到。 村民们在周围村也都有亲戚,对各村的工分也有了解,这一有人起哄,就纷纷开始议论开了。开始质疑刘贵领导有问题,怎么别人一个工都是那么高的钱,自己也是一样的出工出力,怎么只落到那么点收入。 在这么多人面前,被陈慕西这么拆台,刘贵面子自然挂不住,有些恼怒的大声说,“有什么问题?从合作化开始我就是队长,我干了十四五年了,我吃过的盐比你这毛头小子吃的米都多,什么都不懂在这瞎咧咧什么!” 陈慕西一梗脖子,说,“我怎么不懂,要是不懂能想出蓄粪的法子?你把队长给我让给我,我来当一年,要是到了年终还是一个工分两三分,不用赶,我自己就下台。” 陈慕西这一煽动,有他蓄粪的名头在前,还有于长声找的人攒动着,就有人吆喝着说,“对,就试一年,不行就滚蛋。” “试一年!” “当队长试一年。” 一有人带头,有陈慕西画的大饼在前,绝大多数村民就嚷了起来。 刘贵气的脸发红,一拍桌子说,“都静静,七嘴八舌的嚷嚷像什么话。” “大家都是一家人,发表下意见,也不算嚷嚷,队长,要不大家举手表决吧?”这时,徐诺看似冷静的开口了。 “我看小陈这小子有点真本事,就让试一年,我选他试试好了。”于长声开口说。 于长声在村里口碑很好,加上因为曾经他亲生父亲的事,村里人对他有种迷之信任。看于长声明言支持了,本来因为陈慕西年纪轻轻,而有些踌躇的人,也跟风举手说,“试试就试试,反正也不会再糟了。” “蓄粪的法子那么好,就让小陈试一年看看。”对陈慕西蓄粪的法子满意的人,也跟着 说。 就这样在一片闹闹哄哄中,绝大多数村民都举起了手,陈慕西这个队长是被选上了。 看大家都同意让自己来,被肯定和信任的陈慕西有些激动,本想学着也即兴表白一番自己会努力的话,让大家放心,可看刘贵脸色不佳,陈慕西就打消了念头。 只随便说了几句自己一定不辜负大家的信任之类的话后,就先出了大队院。 陈慕西刚出大队院,没想到谢闻哲跟在自己后边,站住了问,“有事?” “你怎么就当上队长了?能行吗?”谢闻哲有些担心的说。 陈慕西耸耸肩,说,“行不行的,试过才知道。” “怎么想着当队长的,感觉你不像是爱揽事在身上的人呀。”谢闻哲实在是有些奇怪。 陈慕西眼神闪了下,笑了起来,说,“那是你感觉错了,男子汉大丈夫,不干出点事来,那对得起来人间这一趟。” 本来皱着眉的谢闻哲听了,看着陈慕西眉眼舒展,带着少年人的肆意,这才放下心里的疑惑,心里苦笑了一下,是呀,他都差点忘记了这种豪情了。伸拳捶了下陈慕西的肩膀,说,“你说的对!不干出点事来,对不起来人间这一趟,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提,这两年尽是你帮我了。” 陈慕西摇摇头说,“哪有,谢大哥你太客气了,韩姨收留我,每天管我饭吃,我就很感激了。” 说到这一顿,又问,“对了,韩姨身体好些了吧?我问她总是说没事没事,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啊?” 第四十二章 下午的时候陈慕西就和刘贵交接了工作,把生产队有多少户,多少口人,还有饲养社有耕牛、驴、猪等的数量,耕地、自留地又各有多少亩,以及账上还有多少钱都和陈慕西交代了清楚。 刘贵没有杂音的照章执行,也是有原因的,上午给队里所有的村民都分好钱粮后,刘贵想着陈慕西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肩上能抗什么大任,就喊了陈慕西去找村支书。 关于他们第一生产队的社员自行推举陈慕西当队长这件事,村大队的支部书记也就是村支书章正早就知道了,看到刘贵和陈慕西去找他,也没有怪罪谁胡来的意思,群众的意愿是第一位嘛,反而还拍着陈慕西的肩说,“小伙子,好好干,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可总归还是你们年轻人的。” 至此,陈慕西这个第一生产队的队长身份是被官方正式认可了。 生产队队长虽然不是什么大官,甚至连行政级别都没有,可却是一个队里几十户社员的“法人代表”,整个生产队的事全由队长统一安排管理。 刘贵当了十几年的队长,这一下子被陈慕西给顶下来了,手中权力虽然不大,可这支配别人的日子过习惯了,一下子手中没了这点权力,心情自然不会好受,况且,陈慕西还是他看中,想物色给自己家当女婿的人。 陈慕西想得到的队长身份到手,从村支书家里出来后,就笑着和刘贵表达了善意,散买卖不散交情嘛,大家以后还是在一个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 看着陈慕西没有因为得了队长而轻狂起来,刘贵虽然气不顺,可事已成定局,以后要在陈慕西这个队长的手下干活,也给陈慕西露了笑脸,分开的时候,两人虽然没有握手言和,可也算是没有闹僵,在友好的气氛中完成了交接工作。 交接完后,陈慕西也才直观的了解了生产队的全部情况,除了陈慕西这个新任队长外,下边还有会计、记工员、仓库保管员、粮食过称员、副业员这些负责队里工作的人。 陈慕西所在的第一生产队有五十四户人家,不算每家种菜用的自留地,有二百多亩的耕地,其中水田是五十来亩。 和刘贵交接完后,陈慕西走在回住的窑洞的路上,就在想队里账本上仅剩的二百多块钱,还有队里的壮劳力人数,幼小老弱的人口数。 “陈队长,想什么呢?看你一路都皱着眉头?”听到徐诺的声音,陈慕西抬头,才恍觉已经走到住的院子外 了,说话的徐诺正站在院门口,一条腿踩在石头上,看着路上的陈慕西。 陈慕西收回走过了门口的脚步,一边回身朝院门口走,一边说,“你都喊陈队长了,那当然是想队里的事了,怎么?提前知道队长回来,站在门口迎接?” 说完的时候陈慕西恰好走到徐诺面前,顺势伸手拍拍徐诺的肩,笑着说,“徐副队长这觉悟不错,以后继续保持!” 徐诺一巴掌就挥开陈慕西的手,骂道,“滚一边去,就你这当上还没二十四小时的队长,得瑟什么!” 陈慕西摊摊手,说,“甭管当上队长多长时间,可至少现在是队长了,小徐同志,以后给我说话注意点,要不然,小心我给你小鞋穿。” 这时,窑洞的门帘子被掀开,煤球跑了出来,对着陈慕西委屈的“汪汪”叫了两声。 而掀开门帘子的正是于长声,“我还以为陈慕西你是个稳重的人呢,现在看来还是少年心性。” 陈慕西伸手摸着煤球的脑袋,说,“我这要是一点喜悦都没有表现出来,于大哥肯定又要说我小小年纪心机深沉,或者是看不上生产队长这个位子,不和咱们老乡一条心了。这么看来,还真是左右都不是人呀!” 于长声一直在屋里,却没有吭声,看煤球的反应,就知道他拦着没让煤球出来,不就是想观察下自己的,于是,陈慕西半开玩笑的说。 听陈慕西这么说,于长声哼了一声,说,“我可没有你们这些文化人那么多心眼,队长的事情交接完没?完了就去我家坐坐,我这是过来喊你们去家里喝酒的,你们这里简陋成这样,谁稀得来似的。” 陈慕西一点也不为刚才自己的小心之心难堪,长腿一迈,几步就走到了于长声近前,扬了扬手里一直拿着的一沓册子,说,“这不,东西都在这了。” 说完又道,“于大哥打算请我们喝什么酒?听说婶子酿的稠酒味道很好,你不会是让我们去喝甜酒的吧?” 徐诺这时说,“喝稠酒还用于大哥专门跑过来嘛,于大哥可是拿出了家里藏着的西凤酒招待咱们呢。” 陈慕西“啧”了一声,笑着说,“那我可得跑的快点了,还没喝过这酒呢。” 于长声说,“算你小子有眼光,这酒是我家藏了好几年的,赶紧点,就等你这个队长了。” “得咧!”陈慕西说着就进了窑洞。 把那一沓册子放好后,陈慕西边拿锁准 备锁门,边左右打量了一下,问,“罗大哥,还有唐宋呢,都没在家?” “都去石磨那,磨高粱面去了。”徐诺答道。 “那咱们走吧!”陈慕西“咔嚓”一下把门锁上,说道。 三人去了于长声家,于长声三十左右的年纪,已经娶妻生子,到了于家后,于长声指着从屋里出来的王秀,对陈慕西和徐诺说,“这是我婆姨王秀。” “嫂子好。” “嫂子好。”陈慕西和徐诺纷纷问好。 王秀爽朗的笑了笑,热情的说,“你们大哥一早就说今天有兄弟过来喝酒,让我准备下酒菜,这可算来了,快往屋里坐。” “秀,咱们新上任的小陈队长还没吃中午饭呢,先给他弄碗面垫吧垫吧。”于长声说。 “行,你们先上桌吃着,一会儿就做好给你送过去。”王秀说。 陈慕西和徐诺又和王秀客气了几句,就跟着于长声进屋了。 于长声家的窑洞面积明显比陈慕西他们住的面积大的多,一进去的感觉就是宽敞。 中间的正屋桌子上用盘子装了几样菜,陈慕西瞟了一眼,没细看,先被躺靠在一张躺椅上的老太太吸引了目光,对这个老太太,陈慕西的第一感觉就是瘦,想来这位就是那个于老太太了。 于老太太听到声响,就从躺椅上微直起了身子,像是眼神有些不好,头微微朝一边侧着,说,“长声,我听着是有人来了?” “妈,我昨儿不是和你说了,队里新选队长了,我们几个聚在一块喝喝酒。”于长声放大了音量说。 于老太太听了,仿佛才想起般的长长“哦”了一声,说,“你说的胆子有点肥的那个小知青吧,我记得!今天选上了?是哪个?听秀说是个俊后生,我得好好看看。” 说着就坐直了身子。 徐诺笑着撞撞于老太太口中的俊后生陈慕西,陈慕西没搭理徐诺,上前了几步,伸手扶住于老太太的手臂,瘦弱的不成样子,就说,“婶子,您老不用动,我站您面前,您老慢慢看。” 于老太太浑浊的眼睛盯着陈慕西的脸,看了看,满是皱纹的脸上笑了笑,说,“好孩子,你们年轻人坐一块玩去吧,我去炕上躺会儿。” 于长声走了过来,说,“妈,我扶你过去,你看了人,感觉怎么样?” 于老太太笑着点点头,说,“秀说的没错,是个俊后生呦,人 也好,不定迷住了多少笑姑娘了吧?长声,你可别欺人年纪小,小小年纪大老远跑到咱们这,好好待人家。” 于长声扶着于老太太往里屋走,边说,“妈,看你说的,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人。” “那就好啊,这年头,还是要当好人呀!”于老太太感叹的说。 陈慕西和徐诺对视了一眼,来洛水村这么久,或多或少都听说了这个老太太的事,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两人都有些唏嘘。 没几分钟,于长声就走了出来,看到陈慕西和徐诺都立着没动,就招呼着说,“你们俩站着干什么,都坐呀,以后咱们处在一块的日子还长呢,客气什么,就当自己家一样。” 陈慕西和徐诺依言坐了,陈慕西试探的说,“我看婶子的眼神不大好,眼花了?” 于长声摇摇头,说,“不是,这两年突然就眼神不好了,去县里查了,要做手术,我妈一听,死活不做,现在是越来越不好了。” “我看像是白内障。”陈慕西说。 于长声没想到陈慕西第一次见就知道这病的名字,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说,“就是这个病,” 然后就叹了口气,拿起地上一个小陶瓷罐子说,“不说这个了,来喝酒,这酒本来是在酒瓶子里装的,我妈非说酒要装在陶瓷罐子里,存放久了才更有味道,我拗不过她,没办法,就把酒都倒腾到这里边装了,放了有些年头了,你们尝尝看味道怎样。” 酒倒进小小的酒碗里,顿时酒香四溢,香味扑鼻。 第四十三章 虽然酒香扑鼻,可看着青色酒碗里清澈透亮的酒,陈慕西觉得,自己还没喝就已经醉了,这一酒碗的酒得有一两了,估计喝两碗下肚,自己就得醉倒下了吧! “好酒!”徐诺闻着酒香就赞道,说完看看陈慕西说,“这西凤酒在五二年的时候,就被评成咱们国家的四大名酒之一了,如今能尝到,咱们俩是沾了于大哥的光了。” 听到徐诺的话,于长声很是豪爽的“哈哈”一笑,说,“好不好的,尝过才知道,你们俩年纪轻,不知道能不能喝惯这柳林酒,这酒烈点,我好这口,来来,先走一个,喝的惯就喝,喝不惯咱换别的。” 三人端起酒碗碰了一个后,于长声还有徐诺一扬脖子就像是喝白开水一样的喝了,陈慕西从酒碗里抬眼看到了,只得也给喝完了。 酒入口味道有些怪,有些苦,片刻嘴巴里就觉得回甘,酒喝进肚后,立马感觉肚子里像是团火在烧,可真够烈的! 于长声放下酒碗,问,“怎么样?” 徐诺笑了笑说,“这凤香型的酒味道是不太一样!” “这酒太烈了,你们喝吧,这一碗下肚我就觉得要醉了。”陈慕西咂摸了下嘴里的味道,说。 于长声扬声喊了一声,“秀,面做好没?” 听到外边应声说,“马上就好”后,于长声才说,“差点忘了,咱们小陈队长还空着肚子呢。” 陈慕西摆摆手,说,“于大哥,你快别磕碜我了,这就徐诺咱们三个,没外人,你比我和徐诺年长,喊我名字慕西、小陈都成,今天要是没你在中间帮衬着,我可当不了什么队长。” 于长声听了,拿起筷子夹了个盐煮花生,在嘴里嚼了嚼说,“你当队长就算没我,有你畜肥的名头放着,只要你提出当队长能提高收入,队里的社员们大多数都愿意赌一赌,我就是推了一下罢了,可当不得什么功。” 徐诺听着两人互相客套的话,说,“如今慕西这队长也当上了,你们就别互相客气了,说说以后队里的发展才是正事吧!” 于长声把筷子一放,看着陈慕西和徐诺说,“我大老粗一个,就有个把力气,动脑子的事不行,你们俩都有学问,懂的多。慕西你想当咱们一生产队的队长,肯定已经有了想法了吧?我觉着只要能提高收入,多赚些钱我就支持。” 既然话说到这了,徐诺就看向陈慕西,是他要当队长的,这赚钱的法子自然是他想了。 陈慕西笑了下说,“具体怎么做先不说,我想开春的时候先买一、两辆拖拉机,好几个离县城近的大队都有北京支援的手扶拖拉机了,平时用起来方便多了,咱们村偏僻点,干脆自己买得了。” “好是好,手扶拖拉机可不便宜,听说要几千块呢,你今天交接好了,队里账上有多少钱?”徐诺问。 陈慕西皱了下眉,说,“队里账上没什么钱,我想着到时候队里开个条子,去银行贷款出来,等收了小麦,得了公购粮的钱再还。” “这个窟窿堵住了,可到年终的时候,社员们不还是分不到手里钱?”于长声说。 “说什么呢?你们一个个的愁眉苦脸的?”这时王秀端着两碗面进来了,说道。 陈慕西忙站起来去接,说,“真是麻烦嫂子了。” 王秀不在意的说,“客气什么,”说完又看看于长声说,“你们先别忙着商量什么大事了,都先垫垫肚子再喝酒,以后日子长着呢,什么事都不急这一天两天的。” 于长声笑笑对陈慕西和徐诺说,“你们嫂子说得对,不急于这一天两天的,先吃饭。” 等王秀出去了,陈慕西搅了下碗里的酸菜饸饹,说,“怎么赚钱要到明年了,我看咱们队小孩也不少,村里学校的老师也不管事,任由孩子们疯玩,我想着,先找个老师,好好教孩子们识字最要紧。” 说到这,顿了顿,又说,“还有社员们出工不出力,磨洋工的问题也得好好整治整治。” 于长声夹花生的动作一顿,叹气说,“陈老弟你这话算是说到我心里去了,不说别的,我和你们嫂子都是大字不识的文盲,实在不想下一辈的孩子也是这样,连个标语都是标语认识我们,我们不认识标语,孩子们能有个好老师好好教是挺好的!” 陈慕西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接着说,“于大哥家的猴娃也十岁了吧?看着挺机灵的,我没少见他拿着个粪铲大早上的捡粪,于大哥有福气,猴娃是个懂事孩子。” 孩子无疑是所有家长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一说到儿子,于长声黝黑的脸上,浮现出暖色,连笑容都软和了似的说,“那小子是不懒,干什么都抢在前边,不像我脾气不好,那小子随他奶奶,脑袋也好使。” 有了孩子在中间缓冲,三人没有再就怎么赚钱展开讨论,反而开始讨论队里谁的学问好,让谁当老师最适合这些问题。 推杯换盏间,桌上的聊天气 氛很融洽。 “陈兄弟,我和你说,你要想当好这个队长,首先就得融入到洛水村里,让大家感觉你是自己人,不是知青的身份。”说着,于长声一拍桌子。 陈慕西有些醉意,抬起头问,“于大哥,你说怎么融?” 陈慕西发现自己酒量还真不赖,感觉自己的酒量还挺灵活,有点那么遇强则强的意思,上次高宝走的时候,一瓶酒连喝带洒的,估计喝了没多少,可也晕乎乎的,如今,喝着这么烈的酒,竟然还能保持头脑清醒。 于长声说,“你的穿衣打扮不像,你也得像我们这样,头上要带上白羊肚毛巾,抽着一卷老炮筒,这才像我们西北的汉子。” 说着又给陈慕西倒酒,说着,“喝酒喝酒,男人不喝酒怎么行!” 话音刚落,徐诺就“嘿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笑一声也就罢了,徐诺是连续不停的笑,这就有些渗人了。 迟钝的陈慕西和于长声才发现徐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趴在桌子上了,此时的笑声还不断的传出来。 陈慕西离徐诺近,一伸手想拉起徐诺,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笑个什么劲呀。拉起徐诺后,却看到徐诺嘴里“嘿嘿嘿”的笑着,眼角竟然有泪。 于长声一惊,说,“我还以为是我说的话可乐,这家伙笑呢,他这笑着怎么还流上泪了?” 陈慕西摇了摇昏昏然的头,说,“估计是喝醉了,想家了吧!” 说完又看向于长声,说,“于大哥,徐诺都这样了,咱俩也别喝了。” 徐诺“嘿嘿”的笑声不断在耳边响着,于长声再好的兴致,也不想再喝了,说,“行啊,酒这东西,喝的半醉不醉最好,真喝醉了,也难受。” “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和徐诺先回去吧,徐诺这样,估计睡一觉就好了。”陈慕西看了看外边暗下来的天色说。 于长声站起了身,说,“我送送你们吧,没想到徐诺酒量这么不行,我记得刚才他还在说酒好喝,抢过来酒罐自己给自己倒呢,估计那会儿就醉了。” “徐诺喝的不少了,说不定喝的比咱们还多的,刚才他自己给自己倒,倒一杯一仰脖子喝了,一杯一杯的数量也不少了。”陈慕西想想刚才的事,说。 “不说这个了,先送你们回去,晚上你注意一点徐诺,看他的酒品,应该不会耍酒疯。”于长声架起还在不停“嘿嘿嘿”笑着的徐诺,边说。 于长声真的是一语成谶,回到住的窑洞后,于长声把徐诺扔在了炕上就走了。 陈慕西虽然头有些晕,可精神却很好,没有一点睡意,就把煤油灯的灯芯挑亮,干脆拿出今天从刘贵那拿来册子翻看。 寂静的夜里,挑灯夜读,本来是很好的事情,可是已经安静下来睡了的徐诺,竟然毫不征兆的突然大声哭了起来。 只哭也就罢了,还边哭边说什么对不起你之类的话,这可把陈慕西吓了一大跳,连忙过去看,边安慰徐诺,让他别哭了。 可惜,醉酒的徐诺并不是个听劝的,依旧故我的哇哇大哭着,陈慕西简直想找个臭袜子把他嘴巴堵住,大晚上的,他这么闹腾,简直是扰民啊,最重要的是,被人听到的话,明天徐诺怎么见人?! 陈慕西还没找到堵住徐诺嘴的东西,通向其他屋的帘子就被掀开了,罗知谦和唐宋连衣服都没披一件就跑了过来。 闻着空气中依旧浓浓的酒味,罗知谦说,“徐诺是喝了多少酒呀,回来的时候不是没事的吗?这怎么哭上了。” 在一片时高时低的哭声中,陈慕西说,“我哪知道,这有什么办法让他不哭吗?” 唐宋走到徐诺身边,拍了拍徐诺的背说,“徐诺,你哭什”么字还没说完,唐宋就“呀”的一声退到了一边。 闻着空气中的怪味,陈慕西眼睛立马挪到徐诺脸上,惨不忍睹啊! “你们俩别愣着啊,赶快把徐诺挪到炕边上,让他吐地上。”罗知谦赶忙说。 接下来,本来还有睡意的罗知谦和唐宋都彻底清醒了,和陈慕西一块守在徐诺身边,在屋里的一团怪味中,随时注意着徐诺的动静,他们三个已经对徐诺的哭声无感了,只希望他吐的时候小心点,别再弄脏其他地方。 而陈慕西也没了刚刚那种酒后微醺的不错的感觉,开始对酒报以敬而远之的心了。 单单徐诺喝醉后这失态的模样,就够陈慕西引以为戒了,更不要提还折腾的旁人也都睡不好觉。 大半夜的,陈慕西和罗知谦、唐宋三人也不说话,坐在徐诺一旁,各自发着呆,本来一个人就够了,可回去徐诺哭着也睡不着,干脆坐着得了。而无事的陈慕西脑子里总结了下这种情况,真的是喝时一时爽,醉后己难受,害人不得眠啊,想完又觉得自己似乎也有李白的潜质! 第四十四章 第二天早上,陈慕西还没来得及问一下清醒的徐诺,昨晚喝醉哭的原因呢,就被队里的会计、记工员、仓库保管员、粮食过称员、副业员这些负责队里工作的社员堵住了门口。 陈慕西一见这么多人,忙请大家进了屋,还没来得及说话,会计张科就先开口说明了来意,“队长,我们是来看看,你有什么新的指示没有。” 有句话叫“一朝天子一朝臣”,陈慕西这个队长虽是个没有品级的,可也管了一二百口人呢,这新新上任,万一要是想着来个大换血什么的,大家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不是。再就是来见见以后的顶头上司,打好关系,这也是昨天张科一行人在昨晚去见过上任队长刘贵后,一大早就来陈慕西这的原因了。 陈慕西招呼大家找个地方坐下,听到张科的话,笑了笑,语气谦和的说,“大家不用有什么顾忌,还和以往一样,按部就班的过就行。我年纪轻,各位都比我年长,以后还要仰仗大家多帮衬呢,指示什么的也谈不上,不过是大家一块合作,让口袋里多些余钱,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罢了。” 副业员之一刘留,平时负责养队里牛啊鸡鸭,这时说,“队长,这个月该收每户的鸡蛋了,每家收多少?还有这冬至也快到了,是杀几头猪,哪天杀,你先拿个主意?” 刘留是刘贵的亲侄子,凭着这层关系,在几个副业员里惯是偷奸耍滑,平日对为人老实憨厚的王灿多有欺负,有活也是推给王灿干,刘留轻轻松松,却拿着一样的一天十分的工分,如今叔叔的队长之位没了,对陈慕西多有不满,想着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的想当队长,就拿事情想要给陈慕西一个没脸,让他赶快把队长让出来。 陈慕西听了,眉毛动都没动一下,就说,“我记得账本上往年不都是杀两头猪过冬至的?今年还这样好了,今天是十一号,离冬至还有十几天呢,等到十七号再杀好了。等会儿我吃完饭去看看队里养的猪,再决定杀那几头。至于收鸡蛋,队里的养的鸡下的鸡蛋有多少?和规定的指标还差多少?” 陈慕西说完,注意到刘留脸色有些微妙的尴尬,就转而对刘留旁边的王灿说,“王灿大哥,这每月队里鸡蛋的数量应该都差不多吧?” 一直在充当背景板的王灿听到陈慕西问他,从未在众人面前被提问过的王灿,为人不善言辞,此时被屋里众人的眼睛盯着,竟然如被提问的小学生一般紧张了起来,双手紧抓住膝盖,直直的看着陈慕西,有些结巴的说 ,“这个…这个…” 陈慕西又笑了笑说,“是我问急了,王大哥,你一会儿去队里的饲养窑有多少鸡蛋,等我过去的时候告诉好了。” “好好!”王灿忙应着。 看没人说话了,陈慕西指了指徐诺,说,“这是徐诺,大家也都认识,以后就是咱们队的副队长,负责思想教育这方面的工作,要是有事找不到我的时候,告诉他也行,昨天支部书记也很支持。” 陈慕西直接说支部书记很支持,众人也都不好再说什么了,都和徐诺点头打招呼,称呼徐诺“徐副队长”。 徐诺昨夜又是哭又是吐的,脸色有些憔悴,此时面对大家的客套,却是满脸严肃的看着众人,一张嘴就抑扬顿挫的说,“形式主义害死人,大家不用把我当什么副队长,咱们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同志,各自分工不同而已,喊我小徐就行。我相信群众的眼睛的雪亮的,社员们共同推举的陈队长,一定能带领咱们让明年的收入翻番,世上无难事,只要大家齐心合作,什么事都难不倒铁板一片的大家伙,富裕起来根本就不是难事!” 徐诺一说话,陈慕西的眼睛就看了过去,三句不离语录,他这激昂陈词的样子还真能唬住人,连自己都他这一番话给弄得都要热血沸腾了。 屋里的众人,连同坐在末尾的罗知谦还有唐宋的坐姿都不由直了直。 “徐副队长说的对,世上无难事,明年就靠陈队长的领导,让大家伙收入翻番了!”张科率先开口说。 被徐诺这么一说,屋里的众人都看向陈慕西,七嘴八舌的说,“徐副队长说的对,以后就靠队长了。”之类的话,一时屋里气氛高涨,连带的大家对陈慕西这个队长的身份也没了什么迟疑。 接下来,趁着良好的氛围,陈慕西又说了些好好干之类的场面话。 等众人都走了,屋里只剩陈慕西和徐诺后,陈慕西才赞赏的说,“徐诺,你可真行,几句话就把大家说的没了来时的芥蒂,变得积极主动起来了,我不服都不行啊!” 人一走,徐诺也没了刚才的目光炯炯,神情坚定的模样,眼睛耷拉下来,半睁不睁的,话里满是疲惫的说,“你少说这些没用的恭维话,我不听,我也不管你以后到底是怎么个打算,反正队长是你当!” 说着揉了揉额头,说,“也没什么事,我去炕上躺躺了,酒真是穿肠毒药,我头都快要裂开了。” 起床后还没来得及说昨晚的事,被徐 诺一提,陈慕西才想起来,于是问道,“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你又是哭又是笑的到了半夜,吵得大家都没睡,这也就算了,你还吐的哪都是,现在都不记得了?” 徐诺皱起眉,抬起头看向陈慕西,狐疑的问,“我又哭又笑?还被大家都听到了?” 陈慕西点点头,说,“没错,你还念叨着说“我对不起你”的话,你做什么对不起人的事了?” 徐诺眼睛微闪,说,“喝醉了的话,你也信,反正我是不知道我说的是对不起谁,要不等下次我再喝醉了,你问问我?” 陈慕西一听,就摆摆手说,“徐副队长,以后你就别沾酒了,最起码,你和我住一屋的时候别喝醉了,我都不敢回忆昨晚,那简直就是噩梦般的存在。” 听陈慕西说的这么严重,徐诺摸了摸头,满是质疑的问,“真有什么闹腾?你没骗人吧?” “你还不信,”陈慕西刚开始说,罗知谦就进来,指了指罗知谦说,“这不,老罗在这呢,你问老罗。” 徐诺看向罗知谦,说,“老罗,我昨晚吵到你们休息了?” 罗知谦摇摇头,说,“别提了,你不能喝酒,以后就少喝,这不是折腾人嘛!” 徐诺的脸色顿时有些讪讪起来。 陈慕西过去拍拍徐诺的肩,说,“这下相信了吧?你这酒品还真的是不敢恭维啊!” 然后,陈慕西又指了指另一个屋里的炕说,“刚开始我们没防备,你那褥子上吐上了些,虽然擦掉了,可还是有味道,我觉得趁天还没下雪,你还是刷刷好了。” 陈慕西说完就朝门口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转过头问,“我去隔壁吃饭,给你端过来些小米粥喝?” “不用了,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吃。”徐诺摇头拒绝了。 罗知谦这时说,“我煮了小米粥,一会儿趁热给徐诺盛点好了,离的近方便,慕西你在谢家吃饭,再往外拿太麻烦了。” 陈慕西微诧的挑了下眉,说,“那也行,我去吃饭了,然后就直接去饲养窑,不回来了。” “嗯,好!”罗知谦应了一声。 “可算是见到你人了!”陈慕西刚进谢家的院子,还没走几步呢,韩珍就从厨房走了出来说。 陈慕西看着韩珍发白的脸色,笑了笑说,“韩姨,你身体好点没?今天你又不用上工,在炕上好好休息休息也好呀,怎么起来了?” 韩珍摆手说,“又不是纸做的,不用休息!外边冷,进屋里暖和暖和。” 等进了窑洞后,韩珍又笑着看着陈慕西说,“你这孩子,口风还挺紧,当上队长了,我才知道你还有这志向。” 陈慕西不好意思的说,“事先也不知道能不能成,说了要是没当上,那多没面子!” “这有什么没面子的,你才多大!有这胆气就很不容易了。”韩珍拍了拍陈慕西的手臂,笑眯眯的看着陈慕西说。 谢闻燕这时走了过来,笑着说,“昨天我妈听说你当上队长了,就高兴的直夸你有本事,结果中午、晚上都没见到你人,还是小哲去隔壁问了下,才知道你去大队书记那了,忙得很。” 说着,看了眼没说话的谢闻哲,开玩笑的说,“这以后我们家可就指望陈队长你多多照顾喽!” 陈慕西无奈的笑着说,“燕姐,你就抬抬贵手,不要打趣我了,咱们吃的一锅饭,我可是把你们当成一家人的,你这话可就见外了。” 说完,又看向谢闻哲,问,“谢大哥,你怎么了?一直不说话。” 不等谢闻哲说话,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的韩珍母女,就一个去灶台盛饭,一个说,“小哲他昨晚没睡好,打瞌睡犯困呢。别管他了,慕西,今早你燕姐把今年新腌的酸菜用辣椒酱拌了,你尝尝看合口不合口。” “慕西,刚才你们院子里去了那么多人,没事吧?”谢闻哲终于开口,关心的问。 陈慕西嘴角微微翘了翘,说,“没事,大家过来熟悉熟悉,以后都要一块工作了嘛!” “那就好!”看到陈慕西的笑脸,谢闻哲却垂了一下眼睛,说。 第四十五章 冬至还没到,雪花仿佛信使,伴随着呼啸的北风,明目张胆的向人们宣告着隆冬将至。 陈慕西本想着看看队里的账目,理理以后的计划,再就是找个老师,把队里的孩子们聚集起来,学校要正儿八经的办起来。可刚让人把鸡蛋收上来,送到县城。就被人叫去参加队里的喜宴,说是喜宴,实际上就是去捧个场,顺便再掏点礼金意思一下。陈慕西如今是队长了,队里的婚丧嫁娶,这些红白喜事就少不得需要参加了。 平时的时候喜事倒不怎么多,毕竟大家每天都忙着挣工分,那有空干这个。如今是到了冬季,大家都闲了下来,才开始解决孩子们的人生大事。 而自秋收后,媒婆就开始四处穿梭在有适龄年轻人的社员家中了,保媒拉纤忙的不亦乐乎,人们心中普遍都有新的一年了,家里该添丁进口的期望,如此下来,岁末的时候,队里嫁姑娘、娶媳妇的喜事就特别的多。 陈慕西此时身为队里由几十户人家组成的大家庭的一家之主,虽然刚当上没几天,但是大家也都很给他面子,今天张家娶儿媳,明天李家嫁女儿的,再就是家里来个有些来头的亲戚,也喜欢找陈慕西这个队长去扎个场子、撑面子。更不要提闲下来的人们,家庭矛盾骤然变多,还要再去调解个家庭矛盾了。 所以,陈慕西当上队长的区区十几天的时间里,如同一枚螺丝钉,哪里需要哪里钉,忙的不亦乐乎,就跟个吃百家饭的一样,今天这家明天那家的跑,倒是省下了几顿自己的粮食,可钱包的里钱却少了不少。 陈慕西打了打军绿大衣上的雪后,才推开窑洞的门,一进去就说,“这天可真够冷的!” “陈队长,回来了?”姚语欣抬起说了一句。 此时,平日还算宽敞的窑洞里挤了一屋子人,隔壁的几个女知青也跑了过来,大家聚在一起过冬至节包饺子。 村里的人家家户户都团团圆圆的过节,他们这几个知青,雪的太早,就都没有回家,杀猪那天一商量,就决定几个人聚在一起包饺子,都是十几岁相仿的年纪,在一块说说笑笑的吃碗热腾腾的饺子,也算是热热闹闹的过节了。 陈慕西把自己顺便去村里的供销社买了些瓜子、糖果放在了桌子上,虽然他这个队长,在杀猪分肉的时候分的肉肥肉多一些,可这包饺子的事自己几乎没参与,弄饺子馅、和面这些都是几个女知青干的,就干脆买些零食回来,这样也不算白吃饭的。 “哎呀,买的还是奶糖呀,不亏是队长,连买东西都这么合心意,看在糖的份上,我们就不怪你白吃我们的劳动果实啦!”叶琳琳这时说。 现在做饭早就从外边的灶台换成了屋里的这个,柴火一烧,里边的炕就暖融融的,连带的屋里温度都高了不少。唐宋和罗知谦也从他们住的窑洞搬了过来,四人挤睡在一个炕上。几人的被子都不是特别厚,可好在炕烧的足,上边再盖上衣服的话,倒也不难抵御冬日的寒冷了。 陈慕西一边把身上的棉大衣脱下来,一边开玩笑道,“叶琳琳你还真是不客气,既然你看在糖的面子上,那等明年安排农活的时候,我就看在饺子的面子上,让你干最累的好了。” 叶琳琳“啧啧,”了两声,对徐诺说,“徐副队长,陈队长的思想很危险呀,你赶快教育教育。” 包着饺子的徐诺头都没抬,就说,“陈队长这样的,属于顽固不化没救型,我一个小小副队长,不敢呀!” 陈慕西挽挽袖子,洗了手,搬了个小马扎,和大家坐在一起打算包饺子,徐诺说完,就问,“徐诺,老师的事,你和大家提了没有?” “什么老师的事?”一直在擀饺子皮的白妍,抬起头问。 陈慕西和徐诺对视了一眼后,徐诺说,“我和队长商量,打算把咱们生产队的孩子们聚集在一起,找个好点的老师教他们,村里的学校老师教的不行,孩子们也耽搁不起。” “所以,你们想从咱们知青里找个当老师?那不参加劳动,工分怎么算?”姚语欣开口问道。 陈慕西这时说,“工分是这个老师以往一天多少工分,教课的时候也是多少工分,等农忙的时候,忙不过来,就放假参加劳动。” “听说,最近挖养殖窑给于长声按的是工钱,还有小米,怎么没有给他算工分呀?”姚语欣又问。 陈慕西慢腾腾的捏着饺子边,抬头看了下众人,说,“不是给他特殊待遇,最初的时候我找了队里的几个人去挖窑洞,五六天都没多大进展,里边是带石子的硬胶土,挖的时候震得手臂都麻了,还就弄了个小洞。 用于大哥之后,这三眼窑洞,要不是下雪,二十天就能交工了,他力气大,一撅下去,能进去二三十公分,一眼进深一丈八,宽一丈的饲养窑,于大哥带两个人,六天就弄完了,有这么能干的人,只用付出最低的代价,为何不用?!” 说着顿了顿又说,“当老师这事,也是看能力,能 者居上,要是负责任,教的好,以后待遇也会更好。” 罗知谦认同的点点头,问,“咱们队才多少孩子?你安排一个老师,不出工的拿工分,就不怕有人不满?” 陈慕西不在意的说,“这没事,我既然是队长,自然有办法解决这些事情。” 徐诺又说,“咱们都是知识青年,文化肯定都不差,但这还和教书育人是两回事,谁觉得自己行的话,就准备准备,过几天,试着讲讲课试试,好尽快把老师的名额定下来。” 几人对视了一眼后,叶琳琳笑着说,“这是好事啊。” 唐宋却有些好奇的问,“听说,于长声原先不是这里的人,是不是真的?” 被唐宋这么一问,刚才大家各怀心思的气氛一下好了许多,姚语欣答,“听说不是,不是有句歌歌词就是,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清涧的石板瓦窑沟的炭,于长声原先是绥德的。” “据说,三国时的貂蝉就是米脂人,吕布是绥德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白妍想了想说。 说起于长声,长得那叫一个人高马大,那次他找陈慕西的时候,陈慕西首先就是惊了一下,实在是因为于长声虽比陈慕西高一点,可于长声肩宽的得比陈慕西宽快有一半,当时于长声朝陈慕西面前一站,阳光下看着他的眼睛,都带着一点蓝光似的,他就跟大家不是一个品种的人一样。 被这么一个看起来就很厉害的壮汉莫名其妙的找上,这也是当时陈慕西对徐诺不事先告诉自己一声,气得牙痒痒的原因。 胡蝶接着说道,“其实,于长声要是去找他爸的话,根本不用待在这小山村了,当个工人也挺好呀。” 叶琳琳摇摇头,说,“你这就错了,俗话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于长声去了,他爸也未必稀罕看到他。不过,村里人说六零年那会苦的过下去的时候去找过,也是要给于长声安排工作的,于老太太没同意,还和于长声说,要么你跟你爹去,我没你这儿子,我不用你养老,要么你就跟你妈在这当个老百姓,当个受苦人。” 说完,叶琳琳叹了口气,说,“听说于长声他爸解放后,就没回来,找了个有文化的大学生。开始的时候,还给于老太太寄过生活费,于老太太为人刚强,都给原封不动的寄回去了。” “于老太太还说过,这革、命对他来说是成功了,可对我来说却没有,我有我的路要走。”叶琳琳感叹的继续说。 “男人没一个 好东西。”虽不是第一次听了,可姚语欣还是愤愤的说。 陈慕西只是听说些皮毛,这还是第一次知道于长声身世的详细版本,正有些感慨呢,姚语欣的话让本来还在心里感慨的陈慕西一梗,心说:躺枪了呀! 姚语欣这话一落,陈慕西这四个男的心情都有微妙,就跟他们做了对不起人的事一样,默不作声的默默包饺子。 白妍拉了下姚语欣,瞪了她一眼。 这时,陈慕西轻咳了一声说,“我记得,秦始皇的长子扶苏就是自杀死在如今绥德,说来,要是那时候扶苏没死,历史上的秦朝肯定不会三世而终吧!” “还有大将蒙恬的死,如果不是赵高、胡亥这些败类,仁厚的扶苏当皇帝的话,秦朝肯定会繁荣更胜以前的。”听陈慕西说了个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为了化开刚才的尴尬气氛,罗知谦立马接口说道。 “那不一定,扶苏连诏书是不是真的都不确认一下,就去自杀了,也不是个有计谋的,当皇帝说不定也是被人把持朝政,当个傀儡皇帝。”白妍也积极的加入到活跃气氛之中。 有了这个缓冲的话题,气氛渐渐又变的融洽起来,吃过饺子,聊了会儿天,大家散开的时候,男女双方还约定,要是下雪的时间久的话,等雪停了,就结伴上山下套,套兔子去。 晚上,躺在烧的热腾腾的炕上,为了节省煤油,早把煤油灯熄了,外边有雪,屋里倒也有些亮光。 “哎,你们说,姚语欣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的时候,我怎么有种我不是个好人的感觉呢?你们几个有没有这种感觉?”罗知谦问。 唐宋老实的答,“我也有这种感觉,就像是我做了坏事被抓包似的。” 陈慕西翻了个身,说,“那你们俩可得好好反省一下了,这种感觉很危险呀,我就没有。” 唐宋“切”了一声,有些纳闷的问,“徐诺,睡着了?怎么一直不说话?” “困了,你们也快睡吧!”徐诺瞪着眼睛,说。 第四十六章 轻松愉快的日子总是溜的飞快,杀猪宰羊的热闹场面还恍若是昨天呢,年就已经过完了。 “这是过年剩下的最后一点肉了,慕西,你多吃点肉。”无视过滤掉谢闻燕不满的眼神,韩珍用筷子把猪肉烩酸菜里的肉全给陈慕西单独拨到一边,说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陈慕西已经从遥远前世的只吃瘦肉,对肉类也没特别喜欢,变成了现在的只要是肉,无论肥瘦都爱,而搭配酸菜做出来的猪肉烩酸菜,无疑是最爽口好吃的。 虽然不会做,可陈慕西已经吃出了经验,做这个菜,猪肉的肉不能选纯瘦的,否则做出来没味道,也不香。但也不能选太肥,否则白花花的太腻不好吃。酸菜用腌制了一个月左右的最好,这会儿的酸菜酸度刚好适中,配上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做出来,猪肉吃起来香却不腻,酸菜又清脆爽口,闻着味道就忍不住让人食指大动。 陈慕西来到这物资贫乏的时代之后,在家的时候还好,虽然每顿菜的油不多,可好歹有油炒菜。可插队到了洛水村之后,大多时候吃的都是水煮菜。在农村支援城市的大方针下,每个生产队每年都有规定要上交的能榨油的农作物数量,田地的肥料不足,每亩的产量并不高,这么下来,到每户分的时候,只剩很少的一部分。 所以,到年末杀猪的时候,大家都喜欢要肥肉,然后再把肥肉炼出油,存放进油罐里,猪油变凉就凝成了白色,这也是人们这一年炒菜的用油了。 在这种情况下,陈慕西不变得无肉不欢,根本就不可能。而猪肉烩酸菜也是陈慕西期盼过年能吃到的除了炖羊肉,以及冬笋炒肉外,唯三的最爱了。 当然,因为冬天来临,麻辣兔的滋味,更是让陈慕西对寒冷的冬天抱以喜欢的态度的功臣了。 可惜,这样的日子总是太短,太阳每天勤快的升起,温度一点点升高,冰消雪融,大地露出了本来的面目,蛰伏了一个冬天的小草小花们,开始露出苗头,来一窥这贫瘠的世界,给单调的大地增添了许多斑斓的色彩。 因为要给田里的麦子拔草,还有空下来的要种稻子的田里送肥,天还没亮,陈慕西就早早的起了,和徐诺并几个队里的社员一家家喊队里的村民起床烧早饭出工。 虽然昨天已经开过社员大会通知了今天各人要干的事情,可为了避免有的人拖拖拉拉,以往的时候也都是队长扯着嗓子喊人,陈慕西乍然上任,也不好改了这个习惯,另外,大家都没有手表 ,闹钟也是几乎没有的,没有个标准的时间,还是提前喊了比较好。 以前的队长刘贵都是看太阳估时间,陈慕西没这本事,只得花费七块钱去买了个北极星牌的小闹钟,这样也方便看时间。 知道这是陈慕西当队长之后,队里社员的第一天集体上工,韩珍特意拿出最后一点肉出来,打算给陈慕西吃点好的,也是开个好头。 陈慕西看着韩珍拨出来的肉,笑着说,“韩姨,我又不是小孩子吃肉还要长个子的,吃不吃又有什么要紧,还不如大家一块吃,吃起来还更香呢。” 韩珍摇摇头,说,“你这孩子,让你吃你就吃。要不是你,今年下雪后动员全队的社员各自扫一段路上的雪,要是像前几年,咱们队里的雪,可都是我们母子仨还有几个队里成分高的人家扫的。更不要说,队里有些没人干的脏活累活,你都没有喊我们了。这些事情,韩姨都知道,也记你的人情,现在让你多吃两块肉算什么!更别提咱们四个里边你年纪最小,别推辞了,快给吃了。” 陈慕西咬着黑中泛黄的玉米面掺红薯面窝窝头,不在意的说,“这算什么人情,韩姨这么说就不对了,要按你说的,队里的地主富农不都欠我人情了?快些吃吧,还要赶着去场里呢。” 说完,陈慕西大口喝着粥,赶着把饭快些吃完。 想吃的东西摆在眼前,却不能敞开了吃,光闻着味道,陈慕西都觉得肚子里的馋虫在叫唤翻滚了。还是赶快吃完,离开饭桌这个折磨意志的地方吧。 快速的吃完饭后,陈慕西后边跟着忠实小跟班煤球,先去养殖窑看看牛喂好水没有,去了看到王灿已经把牛赶到井边喂过了水,正在给牛的头上戴笼头呢,于是就走了过去。 “王大哥,其他人呢?怎么就你自己?”陈慕西摸了摸老黄牛的头,陈慕西给牛喂过几次草料,和牛还算熟悉,所以,牛也没有什么反抗,任由陈慕西这个人类靠近。 王灿手上动作飞快,嘴上答道,“我住的近,就过来的早了点,他们几个也快过来了。” 陈慕西没说什么,反正这段时间,谁是什么样的人也都了解的差不多了,就牵了一头戴好笼头的牛,说,“我先牵一头去场里,等他们几个过来了,你们也快点。” 虽然陈慕西是第一次牵牛,其中也有感觉新鲜的因素在里边,可好在牛的脾气还算温顺,没有如驴一般,犟的很,不想走的时候,任你鞭打说好话,就是站着不动地方的。 等陈慕西牵着牛到了收麦子时打场的地方,队里的社员已经差不多到齐了。 陈慕西也不废话,说了几句好好干别偷懒的话后,大家就都肩上扛着扁担,还有空的篮子之类的走了。 等人都走了,却看到边上蹲了两个黑壮的汉子在吧嗒吧嗒的抽烟呢,陈慕西就问,“牛娃、王旺,昨天安排的不是让你们去担粪的,还在这干嘛?” 王旺把烟往地上一丢,站起来说,“选你当队长的时候,我们俩没有举手同意,凭什么要听你的。” 陈慕西一看,这是想挑事啊! 王旺的声音并不小,事先就有人看到王旺、牛娃蹲在一边,乡里乡亲的,谁还不知道谁罐里几个米呀,一看就猜到他们会闹事的社员同志们,刚刚还没有走远,一听到王旺说话,几乎都调转了回来。 当然啦,大家都是好人,看新队长热闹这种事就算心里是这样想,面上也是不会承认的,都本着帮队长忙的响亮旗号,呼啦啦的如同敌军压惊一般,瞬息就都围了过来。 这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陈慕西刚挑起眉毛还没说话呢,身边就围了一群手里没瓜的吃瓜群众。 从当上这个队长,陈慕西就知道肯定会有刺头闹事的,这也是正常的事。大至国家,小到小组长,只要是换了个人当领导,都避免不了的会有杂音和争端矛盾出现,现在看到有人出来挑事,陈慕西有种果然如此的不意外感。 之前忙着过年,一直没有机会,如今趁此机会,陈慕西有心树立一下身为队长的威信,免得被人当成软柿子,隔三差五的蹦出来个人挑衅,那就没意思了,于是把脸一板,怒火满满的说,“你们俩没举手老子这队长也当上了,不知道少数服从多数?” 陈慕西刚说完,煤球就对着王旺、牛娃很有气势“汪汪”的叫了起来,坐实了狗腿子这一称呼。 这时,牛娃也“噌”的一下站起来,脖子一梗就嚷了起来,“什么少数服从多数没听说过,反正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当队长,我们俩就是不服!” “两位社员同志,陈队长这个队长是当初大多数社员们举手同意的,支部书记也是认可过的,都过去一两个月了,你们出来说不服,是对组织这个决定不满意,也该早点说出来,现在已经成了定局,根本不可能更改了。”徐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平心静气的试图说起了大道理。 王旺重重“哼”了一声,说,“我愿意现在说出来, 你管得着嘛?一个手没二两力的穷学生,能当什么队长,简直就是笑话。” 陈慕西看徐诺这来文的不行,就说道,“要看我有没有二两力,这个简单,你们不是不满我当队长吗?这队长我还就当定了,我有一个法子,谁打赢了听谁的,要是我输了,就听你们的,就在这个地方,队长从新选。” 说到这,陈慕西声音又提高了八度,力图让在场的众人都听到耳中,“但是,要是你们输了,以后就必须听我的。现在在场都做个见证,咱们立个生死文书,生死不论,打死了活该!” 陈慕西话音刚落,周围的人低声议论开了,这一下就上升到了生死存亡的问题上了,貌似事情闹得有些大呀! 而几个知青心里都是一咯噔一下子,觉得陈慕西脑袋肯定是被驴踢了,竟然说出这样的大话来,还生死不论。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他虽然长得高,可人瘦呀,能比的上一身腱子肉,干了多年农活的王旺、牛娃嘛,只看外形就没什么胜算好不好?!总不能为了当个队长,再把小命给玩完呀。 不同于其他人的担心,徐诺则是很无语,还真被陈慕西说对了,说的再好听根本没用,还是得用武力解决。可陈慕西看着长得眉清目朗、斯斯文文的,平时表现明明也挺温和正常的,竟然会想着用这么暴力的方法解决问题,真是人不可貌相。 围着的人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多是劝和的话,陈慕西那和预期不同的强硬态度,也王旺气势弱了几分,说,“这事用得着立个生死文书?” 陈慕西正挽着袖子,一副准备干架的架势,轻描淡写的补充说,“不但要立个生死文书,还要把队里的老人们都叫上,一块做个见证。” 王旺和牛娃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有些迟疑。 第四十七章 “这怎么行,慕西这孩子也太胡来了,万一打伤了怎么办?!”站在人群后的韩珍皱着眉头,有些担心的说。 谢闻哲拉住想要挤上前的韩珍,说,“妈,没事的。” 韩珍白了谢闻哲一眼说,“万一有事呢?你们这些年纪的孩子就是容易冲动,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的。” 谢闻燕低声嘀咕道,“王旺和牛娃是出了名的刺头,他们摆明了想挑事,怎么可能坐下来好好说!” 韩珍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声气没再说什么。 谢闻哲想着这段时间陈慕西总是和他比划两下子,现在看他主动说打一架解决,该是有很大的胜算的,就站在离陈慕西不远的观望,万一真有什么意外,也可以第一时间过去。 “什么生死文书,你们这些学生读了几天书,就爱弄这些花哨玩意儿,文书我不懂,打架我来了!”王旺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话音刚落,就一个饿虎扑食的朝陈慕西扑了过来。 陈慕西忙往一边躲开,趁机抬腿,正好踢到王旺的肋骨上,王旺向前的冲势就一歪,倒在了地上,刚倒地,王旺就立马站了起来,虽然刚才摔那一下不疼,可这么多人看着,脸上有些挂不住,满脸黑红的嚷嚷道,“刚才是我没准备好,这次是认真的了!” 陈慕西看王旺只用力气,没什么技巧,悬着的心就放下了大半,一口答应了下来,“好,再来!” 等王旺再过来时,陈慕西又是灵巧的躲开,两人近身时,顺势拉住王旺的一只手臂,脚下使了个绊子,一下把王旺摔了个大马趴。 “怎样?”陈慕西上前伸出手,对摔地上的王旺说。 王旺“哼”了一声,搭上陈慕西的手,站了起来,连身上的土都没打,说,“算你有点能耐!” 这时,队里闻讯赶来的老人,也都来了,看两人停住了,都走了过来,教训了两句王旺,其中有王旺的爷爷,还和陈慕西这个队长赔了两句不是。 陈慕西也没有深究的意思,很是大度的说了几句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客套话,就吆喝着看热闹得社员们上工去了。 可到中午的时候,王旺又找了陈慕西一趟,在担粪的时候他没少被队里的人言语奚落,倔脾气一上来,就想扳回面子。 这次王旺一上来双手就死死的抓住陈慕西的肩膀,比力量陈慕西自然不是对手,僵持了好一会儿,眼看挣不开, 突然,陈慕西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发劲,用了全力,给王旺来了个过背摔,他们两个待的地上有不少去年没拔掉的尖尖的茬子,王旺落地时,屁股恰好被一根锋利的茬子扎进有三、四公分深,一时鲜血淋漓。 王旺也是个硬气的,在地上抓了一把黄土胡乱一按,没吭一声扭头就走了。 陈慕西看了,擦擦额头冒出的汗,这才算是真正松了一口气。 下工吃过晚饭后,陈慕西提了一杆称回窑洞,罗知谦先看到了,有些奇怪的问,“慕西,你提杆称干什么?称粮食?” 陈慕西惦了惦手里的称,说,“明天要用它,我今天看了,还是有不少人偷奸耍滑挑了一点粪,总这样怎么行,出工不出力的,净耽误事。” “你这……”罗知谦说到一半顿住了。 陈慕西笑了笑说,“对,就是这么打算的。” 第二天一大早,陈慕西就挑了一挑粪,提前出发了,早早提着称站在必经的路上,把称往路边的树上一挂,让过来的社员们一个个过称,然后再把每人担的斤数记下来。 有年轻力壮的男社员只担了二、三十斤,也有女社员担了一百多斤的,陈慕西架势明摆着有事,自然有不少人不满,陈慕西就让大家看看自己担的有多少斤,才堵住悠悠众口。 晚上照例开全队社员大会时,陈慕西把早上称的斤数一一算了工分,那个不足五十斤的,算下来只有两三分的工分,而担一百多斤的女社员,以往都是拿六到八工分的工分,则是按的十工分算,算下有好几个女社员都是拿十工分的。 这一下算是炸了锅,有直接就开骂的,有跑去队里支部书记那告状的,还有去公社告状的,更有人给县里的革委会写信的,都说陈慕西一个下乡来的知青,本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却开始领导起了贫下中农云云,闹得县里还派下来工作组过来调查,这些纷纷扰扰,都被陈慕西生生抗住。 社员们都是地里刨食的农民,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道理都懂,这时候也有不少并不偷奸耍滑的社员支持,特别是队里的那些老年人。这件事陈慕西本就占着理,闹了一个来月,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反倒是陈慕西这个队长之位是坐的越来越稳了。 “这场雨下的真是时候,再早几天,麦场里的麦子还铺了一地呢。等雨停了,土地再干一些了,就可以开始种玉米、大豆了。”看着一滴滴雨水落在地上的水坑里,溅起泥黄色的水花,陈慕西仰头看着铅 灰色的天空说。 坐在窑洞炕上的徐诺正在和会计张科,还有唐宋、罗知谦四人正在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对账,小麦已经收好入库,得算一下亩产量,再减去要交的粮食,看看还剩多少,然后算出每个工分是多少钱。 也是陈慕西运气不错,过完年后的雨水总是来的特别是时候,这季的冬小麦丰收了! “队长,算出来了,每个工分是一毛三。”窑洞里的算盘声中,突然传来张科带着喜气洋洋的说话声。 陈慕西长舒了口气,回身走回到炕桌前,说,“这么快就全算完了?” 徐诺没好气的说,“想什么呢,那是总数,几十户人呢,每户具体是多少,哪会那么快。” 陈慕西坐在炕上,没搭理徐诺的话,看着帐册上的钱数,说,“太好了,这样就有钱买拖拉机了。” “我还以为你会说,总算对大家有个交代了呢,毕竟这几个月你没少承受各方面的质疑。”也在算账行列中罗知谦从账本里抬起头说。 陈慕西摇摇头说,“这是避免不了的,我年纪轻,大家对我有所怀疑也正常。” 短短几个月时间,陈慕西可谓劳心劳力,操碎了心,每天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他解决。大家不管你年纪多大,懂不懂那么多,反正在队长这个位子上待着呢,那就必须给我解决问题。 虽然开始的一两个月,各种事情弄的陈慕西焦头烂额,晚上还经常睡不好觉,可开始的磨合总算过去了。 如今,陈慕西对大多数遇到的问题都能轻松应对。而这让人崩溃的几个月,也很锻炼人。陈慕西前世工作性质并没有多大难度,工作环境也不复杂,造就了他为人懒惰,还没有很好应变能力、处理事的能力。 陈慕西到了这个时代后,一直是被当小孩子,上有父母护着,他自觉的把自己当小孩子,享受童年。所以,虽然身处的大环境并不平静,又是饥荒,又是动乱的,可好在陈家家庭成分不错,最多是开批、斗大会时被要求出席,那时候,陈建翎都会让王淑英领着家里的孩子站的靠后些,那些荒诞的,不留情面的,甚至血腥的场面,陈慕西并没有亲眼见过。 所以,陈慕西尽管是两世为人了,可实际上根本没有经历过什么风雨,一直过的平平稳稳,也没什么过人的能力。 来到洛水村时,陈慕西本就知道谢闻哲会遭受的不平等待遇,一开始,他就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谢闻哲少受 些磨难,最好能挽留住韩珍的生命,不让谢闻哲一生抱憾。这也是他在知道陈建翎可能是资本家的私生子时,犹豫来不来洛水村的缘由,如果他是资本家私生子的儿子的话,就算来了,也做不了什么的。 大环境如此,就在陈慕西刚来洛水村的当晚,就有个地主老太太自杀的事情发生呢。如此情况下,陈慕西只希望自己在乎的人,能平平安安的就好。 对于谋当队长这件事,是陈慕西早就打算的,来洛水村的两年,一直在注意观察学习,笔记下种庄稼需要注意的事情,稼樯之事看似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要当队长就不能像以前那样,闷着头听指挥就行了,而是要带领大家干的。 一点点准备了两年,本以为差不多了,真当了队长,就发觉之前了解的那些不过是皮毛,接踵而来的事情总是出乎预料,七三年的这几个月,仿佛是打开了另一扇大门,陈慕西迈过门槛,一路跌跌撞撞的走着,一件件看似棘手的事情,或是解决的完美,或是不尽如人意,好在一直在进步成长之中。 现在,听到每工分的钱数后,陈慕西的喜悦反倒不是特别的大,虽然心里也高兴,心境却变得平静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一大早领导突然通知出差,简直………… (≧w≦)哈哈发现用手机写文貌似还挺快,同事在睡,弄的我也好困……明明还早呢……还没十一点…… 第四十八章 “队长,我去县农机局问过的拖拉机价格,机头是两千六,拖斗是一千二,一辆拖拉机就得三千八百块钱呢。就算等咱们把公购粮交了,公购款下来还差两千多块钱呢,还有,咱们现在还欠着鱼苗的钱,还有买高粱、玉米种子的钱也是打的白条,真的要买拖拉机?”张科对陈慕西说道。 现如今的三千八百块钱,无疑是一笔巨款,陈慕西皱皱眉,说,“拖拉机必须买,麦收的时候打场都是人工,太慢了,有了拖拉机,以后能省不少人力。”顿了一下又说,“等雨停了,我找支部书记说说,看能不能村里开个介绍信,去银行带一笔款来用。” 徐诺这时开口说,“三个生产队都没有拖拉机,支部书记要是给咱们队开了证明,那其他队肯定不愿意,然后也跟着要开介绍信去贷款,找支部书记估计有些悬。” 徐诺说完,一时之间,几人都没说话。 这时,王旺头上顶了个尼龙袋子,冒着雨大步进了院子,等他跑进了窑洞,看到几人都面有难色,把袋子往地上随便一扔,就问,“怎么了?你们就这么不耐烦看到我,还是怎么滴?!脸一个个看着比黄连还苦呢。” 张科没好气的说,“没看正商量事呢,下这么大雨,你不老实在自己窑洞里待着,跑这来干什么。” 王旺大咧咧的拿了把椅子,自来熟的坐下,说,“你这个小瘦子都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说什么事呢,让我也听听。” “你一个大老粗懂什么,别添乱就谢天谢地了。”张科看了眼陈慕西,张嘴就又驳了回去。 陈慕西这时说,“也没什么,在说队里买拖拉机的事呢。” “嘿,我老舅他们大队就有辆拖拉机,别说,用起来还真带劲,咱们队要是也买一辆就太好了。” 罗知谦叹了口气,说,“那么多钱呢,能不好嘛,可惜,咱们队没钱。” 王旺想了一下说,“我听说挖煤特赚钱,再不成,在咱们队里叫上几个壮小伙去挖煤不就成了。” 王旺自那次和陈慕西打完架,就对陈慕西有些佩服,后来接触的多了,慢慢的就成了陈慕西的拥护派,时不时的会来陈慕西他们住的窑洞,下盘象棋,或是扯皮闲聊,和在场的五人都很熟络。 张科和徐诺听了王旺随口说的提议后,都觉得是个不错的法子,就看向了陈慕西,让他拿个主意,陈慕西眼神沉了沉,点头说,“只有这样了。” 商定好后,等雨停了,陈慕西就召集队里的全体社员说了这件事,又选了十余个壮劳力,等天彻底放晴,又种了玉米、高粱后,就带着这十余个人一块去隔壁文家坪附近的煤窑。 煤窑前世除了新闻上的事故报道,陈慕西还听谢闻哲提过,他年轻的时候去干过几天很苦之类的,所以陈慕西对煤窑一直抱着敬畏的心,可他是队长,没有办法,必须带头去。 虽然事先做了心理准备,可真下了直上直下的只有几十米,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煤窑,看到如同一个个巷子的只有几十公分,只够爬过一个人的黑漆漆煤窑内部后,陈慕西还是心颤了颤。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来了,也不能下来一趟就这么回去,陈慕西只得和大家一同,咬牙留了下来。 爬过几十米只有几十工分高的通道,在里边坐着抡起撅头一下下的挖煤,然后再用绳子拉着一个小木车把挖的煤拉出通道。陈慕西坚持了两天,就不行了。每次爬进爬出的膝盖屁股都磨破了,更别提不停的挥起撅头挖煤,弄得手臂一碰就疼。 还是队里的这些壮劳力厉害,由王旺还有于长声提议找来的几个汉子,一声不吭的咬牙坚持了下来,一群人干了十多天,总算凑够了买拖拉机的钱。 等浑身黑不溜秋的陈慕西拿到那两千多块钱的时候,差点落下泪来,这钱来的太太太不容易了,这样赚钱就跟玩命没什么两样,黑漆漆不通气的煤窑里边,简直就是地狱般的存在。 回村休整了一下后,陈慕西就拿着钱去县里农机局了,农机局卖拖拉机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听到陈慕西说买拖拉机,哼笑了一声,斜眼看着他,很拽的说,“没你们洛水村的计划指标,不卖。” “谁管指标?”陈慕西直接问。 小伙子手指往上一指,说,“郑鸿,不过你找他也没用。” “怎么说?” “怕你是请不动他。” 既然知道找谁,陈慕西也不耽误时间,想着不试试怎么知道,就转身直接走了。 打听到这个郑鸿的办公室,陈慕西刚说了要干什么,就被直接轰了出去,说是没有拖拉机给他。可陈慕西明明看到农机局院子里停了几辆崭新的拖拉机呢。 出来的时候,队里都知道陈慕西是来买拖拉机了,而且,他们一群人累死累活的就是想着买拖拉机,怎么能就这么空手回去?! 没有办法的陈慕西只得厚着脸皮守 在郑鸿后边,磨也要磨到他同意,好在天不冷,晚上凑合一下也是一夜。 等到了第三天,陈慕西照例坐在郑鸿的办公室门口,快中午的时候,从外边走过来一个身穿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看起来还挺面善,看到陈慕西直挺挺的坐在门口,跟个门神似的,就好笑的说,“我才两天没来,这就添个看门的了。” 听到声音,郑鸿从办公室走了出来,笑着说,“别提了,爱看门就看吧,来,咱们再去杀几盘去。” 片刻后,两人就去了院子树荫下的石桌上摆了棋子。 看的出来两人应该是常在一块下棋,陈慕西闲着也是闲着,就过去看两人下棋,这个郑鸿一看就是个爱下棋的臭棋篓子,应该就没赢过这个中年人,站着看了一会儿后,陈慕西看出一招棋,就给郑鸿出主意把马摆过去,呈现出一副抽车将的局面,对面的中年人看了几眼后,问,“年轻人不错嘛,还懂棋,那个大队的?” 等陈慕西说了名字来历后,中年人笑了笑说,“我听说过你,前不久你们村闹得可够凶,县里还派了人下去调查情况。” 陈慕西有些尴尬,他是可以厚着脸皮跟在郑鸿后边,好让他卖给自己拖拉机,可那是没人认出他的情况下,现在被人认了出来,就不一样了,陈慕西呵呵干笑了两声,干巴巴的说,“是吗?” “老郑,这小子怎么跑你这来了?”中年人转头问郑鸿。 “要买拖拉机,可他没有指标,买不了,这不,这三天就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赖上我了,真是的,我能有什么办法。”郑鸿说。 中年人笑了笑说,“你没有办法直接说嘛,一直看着这小子跟着你,你还这么吊着,不是欺负人吗。” 郑鸿圆圆的脸上露出笑,看着中年人说,“我这不是得看你易书记怎么说,才好答复的,我记得,你可是夸过这小子是个倔驴的。” 陈慕西听着,心里无语,倔驴是夸人的词吗?再说了,自己什么时候和倔驴搭上边了,明明是个很老实和善的人嘛! 不过,陈慕西也听到郑鸿称呼这个中年人为易书记,这可是县里的一把手易赦呀,倔驴是夸就夸吧,只要是夸,总比骂或是不知道自己这个人好些,这样能卖给自己拖拉机就成。 “易书记,附近不少村都有北京支援的拖拉机,我们村一直没有,打场、拉麦子耽误不少功夫,您看,怎么着也得给我们队批一辆了吧?我们自己出钱买。”陈慕西说。 易赦抬起头问,“你们哪来的钱?用公购粮的钱不够吧?” 陈慕西一看似乎可行,忙说,“是不够,我带着队里的社员去煤窑挖煤赚了些钱。” 易赦惊讶的眉毛动了一下,又多打量了陈慕西几眼,带着赞赏的说,“你小子不错,一个城市孩子,能为了自己的生产队吃这个苦,证明你真正把自己当成了其中的一份子,不容易!” 陈慕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有接话,这事有他的私心,不过也确实对生产队有很大好处就是了,被易赦这么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那就给他们批一辆吧,”易赦转头对郑鸿说,说完站起身,对陈慕西说,“走,中午了,跟我去吃个饭,顺便和我说说你们村的情况。” 陈慕西一看,峰回路转终于能买到拖拉机,下意识的问,“这拖拉机我什么时候能开走?” 郑鸿“哈哈”一笑说,“易书记都发话了,放心吧,小伙子,下午就让你开走。” 陈慕西同易赦去了机关食堂,吃饭的时候,易赦又问了些洛水村的情况,陈慕西一五一十的说,易赦听说陈慕西今年种的是晋杂五号的高粱,还打算种冬小麦的时候用京五号的裸麦后,又说了这个麦子要种在方便浇水的田里等等。 易赦说什么陈慕西都能说上来几句,且有自己的见地,两人的交谈还算愉快。 第四十九章 “怎么样?”陈慕西代表洛水村的知青去县里开知青会议,刚回窑洞还没坐下喝口水呢,徐诺就闻讯跑了回来,有些紧张的问道。 陈慕西放下端起的搪瓷杯子,说,“易书记说,这次咱们村的知青最多有一个招工的名额。” 徐诺惯常冷静的表情有些破裂,声音不由提了起来,显得有些尖锐,“一个?去年八月份就开始大范围面向知青招工了,到现在才轮到咱们,怎么就只有一个。” 陈慕西无奈摇头,说,“没办法,招工最先要招的是六几年下乡的那一批知青们,咱们八个都是七零年才下乡的,只来了三年多,本来就不是排到前边的。” “那这一个名额?”徐诺迟疑的说。 陈慕西摊摊手说,“磨来的。” 徐诺的眉毛一下子就皱到了一起,伸手使劲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问,“那这个名额你觉得会给谁?” 陈慕西摇摇头说,“我一会儿去告诉支部书记,看他怎么安排,我哪里知道这个!” 说完停了一下,又说,“是你的可能性蛮大的,毕竟咱们这八个人里,你是最积极主动的。” 徐诺眼珠动了一下,忽然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太自私了?” 不等陈慕西说什么,徐诺就继续说,“我做不来墨子主张的那什么兼爱,我只为自己,就像杨朱的那句,拔一毛以利天下而不为也,我就是这样的人。” 窑洞里没有旁人,只有陈慕西和徐诺两人,徐诺说完,就把眼睛直直的看着陈慕西没有说话,陈慕西眉毛动了一下,也没说什么。 这时煤球从外边跑了回来,摇着尾巴对着陈慕西“汪汪”叫了两声,可随即就灵敏的发现周围气氛有些怪异的紧张,煤球本来要去蹭陈慕西的头一转,摇着尾巴就窝在了它的草垫子上,黑溜溜的眼睛看着相对而立的两个人类。 安静下来的窑洞里,隐约的还能听到远处有母鸡下完蛋后,发出“咯嗒咯嗒”的炫耀的叫声。 陈慕西突然扯唇笑了一下,表情里却带着一股子认真的说,“徐诺,你不用把自己说的这么极端自私,在我看来,杨朱的利我主义不是不该这么做,而是不敢这么做,这应该掺杂着集体主义和个人主义的问题了吧?我觉得这里边更多的对个人权利的尊重,这可能是我了解的太浅薄,但我觉得你这样没什么问题。” 听陈慕西说完,徐诺的眼中闪过一丝讶 异,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人也从刚才的紧绷松懈了下来,有些感叹的伸手拍拍陈慕西的肩,说,“看来我们真的适合做朋友。” 陈慕西失笑反问,“我还以为至少从你答应当副队长的时候,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呢。” 徐诺摇摇头说,“陈慕西,这就是我讨厌你的地方,总是能面不改色的说些你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还让别人觉得这都是自己的错似的,实际上你心里不定怎么想呢。” 陈慕西微愣了一下,说,“你这是要剖析我说每一句话的根本动机,然后看看口不对心的话又有多少?” 徐诺摆摆手说,“我就是随口一说,这世上谁不是这样的人呢,不自觉的在迎合、顾忌着这个社会还有周围的人,这是应该是常态吧。” “你说的倒是直白!”陈慕西坐在了平时吃饭的方桌上,“你真的觉得进工厂就好,随便什么地方的无论是什么工厂?” 徐诺苦笑反问,“有选择吗?” 陈慕西没有回答,而是说,“入厂的学徒工一月十几块钱,最近谢大哥去县里开着拖拉机拉东西,收入还不错,加上于大哥弄的酱油作坊也要出第一批酱油了,我去物资局问了,到时候酱油可以直接拉去卖给他们,再加上秋收的公购款,还有买鱼的收入,就可以再买一辆拖拉机,开着拖拉机搞副业,目前来看,一个月也不止十几块钱了。” “你的意思是到时让我也去?”徐诺问。 陈慕西点点头,说,“现在王旺还有于大哥也学会开了,就是修理这块还是不成,以后可以几个人轮流着在外边跑。我是觉得,现在随便去个工厂,那还不如看能不能推荐当工农兵学员,像我哥,毕业出来就是五级工,一月拿五十多块钱的工资。” 徐诺想了一下,说,“好是好,可村里这么多人,一年也就一两个,比进工厂还难。” 陈慕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又说,“看看吧,进工厂也行,刘跃来信说了好几个装病回城的办法,听他说,他们那有人还真的混过去,回了城呢。” “什么办法?”徐诺问。 陈慕西回忆了一下,刘跃来信里那大篇幅的幸福感言里零星提到的几句话,说,“什么喝墨水制造胃穿孔,喝农药装胃痉挛,喝□□装心脏衰竭的这些。” 徐诺听了没说什么,而是问,“刘跃在云南吧?他在那怎么样了?” “他是在农场里,平时会割胶什么的,和咱 们这差不多,就是他们农场里都是知青,比咱们这热闹多了。”陈慕西说了说刘跃的大概情况。 其实这些还是陈慕西通过刘跃这几年的来信总结的,这几年,刘跃来的信里基本都是写的他的心情,具体点来说就是他的少男心,一开始的时候,什么小倩不理我啊是不是不喜欢我啊,这类患得患失的多些,最近就不同了,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刘跃终于和周倩确定了关系,来信就变了个画风,什么今天我摸到小倩的手了,然后就是一大串的幸福感言,看着信纸上的文字,陈慕西都能感受到刘跃那颗荡漾的心。 和刘跃信里的总是起伏不定的心理描写不同,高宝的就热血满满,什么今天训练如何如何,成绩怎样怎样,尽是对部队生活的满足和兴奋。 几年前,两位好友都是抱着各自的期待离开,如今也都算是求仁得仁了,陈慕西为他们高兴的同时,又在为自己目前的现状有些忧虑。 “想什么呢?和你说话也不理的。”徐诺突然放大的音量,说。 “我在想水田里的鱼个头也不小了,捞一条尝尝鲜怎么样?”陈慕西说。 刚才陈慕西明明皱着眉头,一副有心事的样子,看陈慕西张嘴就编了个借口,徐诺也没多问,谁还没点烦心事在心里啊,就说道,“你是队长,当然是你说了算,只要你不担心被人背后骂嘴馋偷吃。” 陈慕西无奈的摇头,“不用什么事都上纲上线吧,我怎么觉得还是当小百姓自在呢。” 徐诺如实说,“你手里的权力,也是禁锢,只要你不担心任何坏的后果,还有自己的本心,你是可以比小百姓时自在很多的,那时候权力就是你私心的工具了。” 陈慕西忙摆摆手说,“你不用这么警钟长鸣的在我耳朵边说这些的,我就是说说,又不是真的去抓条鱼吃。” 徐诺是半道回来的,是听到拖拉机的声音知道陈慕西回来了,专门回来问情况的,既然问完了,很快就又走了。 陈慕西又坐下歇了一会儿后,才去找支部书记章正,说了招工的事后,又谈了谈会议的内容。 等陈慕西从大队院出来时,村里的社员们已经下工了,陈慕西就想着直接去谢家,也到了吃饭的点了。 可是,刚抄近路走到拐弯处,陈慕西的步子就生生顿住了,忙退了回去,无他,前边树荫处是谢闻哲和一个女孩的背影,虽然陈慕西没有看出女孩是谁,可是,这就够了呀。 亲眼 看到自己前世的爸爸在和一个女孩走的近,似乎两人还有不可描述的关系,陈慕西觉得,谢闻哲这样实在太可恶了,有种他背叛了自己前世妈妈的感觉。 前世的时候,谢闻哲只说过在洛水村怎么怎么不容易,按他当初的情况,并没有正经的桃花,和前世的妈妈他们俩还是彼此的初恋呢。 可如今,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自己的到来,改变了什么?那会不会最后谢闻哲结婚的人换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亦或是那个彼此初恋根本就是骗人的? 陈慕西躲在拐角处的一棵桐树后边,看着谢闻哲在这疑似谈恋爱,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憋屈,事情不该这样的?! 陈慕西越是怨念,就越觉得时间过的慢,感觉过了几个世纪这么久,躲在角落里的谢闻哲两人终于动了,等两人走远了,陈慕西才皱着眉头的从树后边出来。 去谢家吃饭的时候,陈慕西一直没怎么搭理谢闻哲,眼睛平视前方,认真的吃饭。 “慕西,你这是怎么了?”谢闻哲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感觉陈慕西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于是直接开口问道。 陈慕西转头看了谢闻哲一眼,心里冷哼,面上却若无其事的说,“没事啊,我就是在想事情呢。” “什么事?很棘手吗?看你想的这么入神。”这时,韩珍问了一句。 陈慕西摇摇头,有些苦恼的叹气说,“蛮棘手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刚才在喝白开水,喝着喝着感觉有一丝丝甜,心里想着,哎呀,这桶新换的水真不错,竟然有些甜,然后继续喝,越来越甜,这才想起来我本来是要喝柠檬水的,结果忘记放柠檬,只放了冰糖。。。。。→_→ 第五十章 “我说,陈队长,你最近是不是对谢闻哲有意见?”徐诺从后边过来,拍了下陈慕西的肩说。 陈慕西刚经过空下来的麦场,一眼就看到谢闻哲正坐在拖拉机上,身边围了好几个十几岁的女孩,而他正在给这些女孩讲解拖拉机各个部件的用途,隔这么远都可以听到他们传来的笑声,一看就是聊得十分之愉快。 心里正不痛快呢,就听到徐诺的话,扭过头反问,“没有呀,你怎么会这么说?” 徐诺抱手看着隔了几棵树的麦场,说,“还没有啊?你没每次看到人谢闻哲和女孩说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说完上下打量着陈慕西,不怀好意的说,“难道你这是长大了?懂得多了,所以看到谢闻哲这么招女孩喜欢,而你整天却是和队里的几十岁大妈打交道,心里就羡慕嫉妒恨了?” 陈慕西木着一张脸,看着徐诺一本正经的提建议道,“徐诺,我觉得你以前那欠抽的样子就挺好的,你继续保持就挺好。实在不用改变了,现在你这样,我觉得和我说话的是个假徐诺,实际上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 徐诺听了不以为意,反而继续着自己的思路,说道,“你要是想让女孩们和你亲近,只要你不那么不解风情就好了,我记得刚开始时也有女孩去问你关于拖拉机的事的,当初你是怎么说的?说的是一踩油门,扶好车把就行。你这么说让人女孩再怎么说?只剩下干笑了吧?你那样当然不会招女孩喜欢啊,你得往细了说,比如…” 陈慕西无语,这世界上还有谁比自己更了解女孩的心思吗?还用得着来教自己,简直就是不了解情况。 自上次徐诺和陈慕西谈过后,渐渐的,徐诺就一改以前那话少爱呛人的习惯,整个人变得话多絮叨起来,和以前相比,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看徐诺又要说下去,陈慕西忙打断说,“别说这个了,你不是去支部书记那问招工的事去了,怎么样了?” “这个啊!”徐诺显得兴趣缺缺,“名额定下来了,给了胡蝶。” “胡蝶?”陈慕西很意外,下乡之前,胡蝶的姑姑也就是机械一厂食堂卖红烧肉的那个胡阿姨,知道陈慕西和胡蝶一起下乡后,还曾让陈慕西照顾一下胡蝶呢,胡蝶看起来话不多,在隔壁的四个女知青里边,不显山不露水的,并不显眼,按理说不该轮到她招工选上的呀。 四个女知青里,姚语欣认真负责,当着村里学校的老师,叶琳琳和罗知谦处着对象,白 妍偶尔帮村里的医生给队里生病受伤的人打个针什么的,胡蝶老老实实的每天出工下工,既不积极也不出挑的,有些讲不通呀。 徐诺耸耸肩,说,“没想到吧?已经确定是她了,只等县里通知就可以离开了。” 陈慕西微点了下头,说,“也挺好的,咱们一块来的,没想到她是第一个离开的。” 陈慕西说完又往麦场看了一眼,那边的几人还在愉快的聊着,陈慕西气的哼哼,可也没有办法,只能这么干看着,总不能跳出来说,“谢大哥,你老实点,要学会洁身自好,别整天没事就和女孩子说话”,没这个立场和权利啊! “别看了,只要你按我说的,你也能有很多小姑娘喜欢的。也是你太笨了,你瞧瞧,这十里八乡的年轻后生,包括下乡的知青,就数你长得最好了,多少年轻的女孩看了你就红了脸呀,可是呢,你却不开窍,一点也不知情知趣,弄成现在这没人搭理的下场,我真怀疑你脑子怎么长的,遇事明明挺聪明的,这一遇到感情的事上,你怎么就这么蠢呢?!” 徐诺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搞不懂陈慕西脑袋这是什么构造,竟然能混的从一开始的无数女孩喜欢,到现在的无人问津,这能耐也是没谁了。 陈慕西翻了个白眼,没理知心姐姐似的徐诺,双手插兜,直接就走了。 看着不远处的谢闻哲那样扎心,听着徐诺的话闹心,真是没一点清净地方了。 “哎,说的好好的,怎么就走了,我给你说,陈队长,这事可是件大事,你今年是多大来着?是十七了吧?也不小了,村里十六的女孩都开始找婆家了,你也得抓点紧,要不然漂亮的都被人抢走了,咱们新社会的知识青年,当然得自由恋爱,你这处个对象,彼此了解得要个一两年,万一人家受不了你再把你蹬了,你就还得再找,所以啊,你现在就应该开始准备起来了…” 徐诺快走几步,继续在陈慕西耳边语重心长的说着。 陈慕西脚步一顿,拧眉看向徐诺,很不爽的说,“什么叫万一人家受不了我把我蹬了,怎么就受不了我了?我哪里让人受不了了?” 徐诺伸手搭上陈慕西的肩,哈哈一笑说道,“你肯定听错了,我可没这么说,再说了,你也听到是万一了,我这不是考虑的周全嘛。” “不过啊,你这样的确得改改,我发现你只要一和女孩说话,人就变得正经严肃的,连一句多余废话都不说,这怎么行呢?你得学会逗女孩开心,说个 笑话呀,开个玩笑什么的,这女孩和你在一块开心了,自然就愿意和你处一块,感情自然而然就有了。” 徐诺说完也不管陈慕西什么脸色,就继续不带停顿的,说了起来,“还有啊,你不是挺爱笑的吗?怎么面对女孩们的时候就不会笑了?难道是紧张?这点你可得克服克服,你要是不想打一辈子光棍的话,就得好好改改,我看你和大妈们说起话来不是挺正常的? 其实只要你没事多和女孩们笑笑,这事就成一半了,食色性也,不光男人喜欢漂亮的,这女人啊,也喜欢长得俊俏的男人,这一点来说,你可是得天独厚啊,不要肃着一张脸,又不是包公,就不要弄一张铁面无私的脸了,笑一笑十年少,你…” 徐诺一路热情的不知疲倦的对陈慕西这个看起来资质不怎么好的笨学生谆谆教导着,简直恨不得手把手教陈慕西怎么和女孩说话,怎么表现了。 陈慕西皱着眉头,一路苦大仇深的听着,想甩开走人都不成,心里万分怀念以前的徐诺,现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话怎么变得这么多,难道是以前忍的太狠了,现在这是终于本性爆发了? 眼看住的窑洞就要到了,陈慕西心里松了一口气,好在徐诺还是很注重外在形象的,目前也就在只有陈慕西他们两人的时候,才会爆出本性,有其他人的时候,还是很正常的。 徐诺也看到住的窑洞快到了,开始做最后的总结陈词,“总之啊,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不出三天,保准有女孩喜欢你。” 还保准不出三天,又不是快递,三天保准到货的,陈慕西心里想着。 就在徐诺做回正常的自己,陈慕西的耳朵也终于清静的时候,上了个坡后,走了几步也到住的窑洞大门了,还没进去,就从院里走出一个怒气冲冲的人影,陈慕西认出是二队队长张庆山。 不等陈慕西说话,张庆山的那粗嘎的嗓门就嚷了起来,“陈慕西,你能不能好好管管你的狗,以前乱咬人,我就说要打死它吃肉,你偷偷养着它,我没计较也就算了。现在算是怎么回事,就算是狗,就不能检点一点吗?”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陈慕西没好气的说,“煤球怎么了?张队长要找事,麻烦说的清楚一点,又咬到你家谁了不成?” “怎么了?!”张庆山声音拔高了几分,“我家的小黄最近突然变得胖了不少,我还以为是长胖了呢,原来,都是这个黑炭一样的混蛋狗干的好事,我家小黄今天下了五只狗崽子,全是清一色 的小黑球,咱们村只有你喂的是黑狗,你说说,这事怎么解决吧!” 陈慕西听了原委后,额头青筋跳了又跳,这都是什么事啊,竟然是自己养的煤球搞大了别的狗的肚子,被找上门来了,这实在是太出乎人预料了。 要不是场合不合适,陈慕西简直想扶额长叹了,最近怎么总是发生些让自己无语望青天的事情呢! 可自己养的狗,做了这种事,只能自己这个主人解决,陈慕西咳了咳,有些艰涩的开口,“这个,这个狗啊,它们自己的事,也是两相情愿的,张队长你这不能全怪煤球,你家小黄也有责任,张队长要是不想养,可以等小狗满月了,送出去就好了,肯定很多人想要的。” 张庆山重重的哼了一声,说,“那你的意思就是不负责任了?” “怎么负责任,给两只狗登记结婚?张队长,你这就太胡来了啊。”这时,徐诺开口说。 “要不把你们家小黄送来吧,正好给煤球做个伴。”陈慕西说。 张庆山一听,暑期眉毛说,“那是我养了好几年的狗,给你们,想的美!” 陈慕西摊摊手说,“既然这样,那我就没办法了。” 张庆山今天看到自家小黄下的几只黑乎乎的小狗崽,就气得不得了,气愤之下,就直接冲到陈慕西家。如今陈慕西这个一队队长在洛水村那是口碑极好,让陈慕西赔偿之类的话,却是不好说了,也只能忍下这口气,一转身就大踏步走了,很是虎头蛇尾。 第五十一章 等张庆山走的没影了,一个黑影噌的一下就从窑洞里跑了出来,到陈慕西面前一个急刹车停住,煤球低着它的狗头,呜咽着蹭了蹭陈慕西的腿。 陈慕西低头看了眼煤球,煤球似乎是知道自己做了错事,蔫巴巴的装起了可怜。 “啧啧,煤球的速度可真够快的,这悄不做声的,就连小狗崽都生了,这算不算报了张庆山骗你二十块钱的仇?”徐诺突然说道。 对于煤球祸害了别人家狗,还下了小狗崽这件事,陈慕西有种很复杂的感觉,听徐诺这么调侃,露了个苦笑不得的笑,说,“一码归一码,我和张庆山的事,和狗可没什么关系。现在他们二队也想要买拖拉机,肯定会听说咱们队买的便宜了两百块钱,说不定这张庆山会让我帮忙找人也便宜些呢,现在煤球做了这事,让我都不太好意思为难人了。” “我还以为你会视而不见,不搭理呢。”徐诺撇撇嘴说。 陈慕西挑了下眉,笑的有些坏的说,“怎么会!还有什么比以前欺负你的人,如今找上门求帮忙,更让人爽快的事吗?” 徐诺摇摇头,说,“你这坏人做的可真够坦荡的,你这么和我说,看来是一点也不介意把我你归为小人一途呀。” “那…” “正好,你们两个都在这。”陈慕西刚开了个头,就听到大门口传来于长声的说话声。 陈慕西顿住话头,转过身问,“于大哥这是有事?” “是啊,”于长声走到陈慕西和徐诺身边后,又说,“你们也知道,我妈的眼神不太好,本来该动手术的,可钱不太够,就一直拖了下来,这不,我开拖拉机挣了些钱,就想着给我妈看看眼去。” “挺好的呀,早点好了,于婶子干什么也方便些。”陈慕西点点头认同的讲。 于长声却张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陈慕西。 陈慕西还还以为他是想请假,就说,“于大哥放心的带着婶子去看病吧,队里没什么事。” “不是这个,是我这做大哥的谢谢你,要不是你想着买拖拉机,我也不会学会开,也就不会赚到这么一笔钱。以前的时候,我妈总想着我赚钱不容易,心疼钱,不舍得去医院,现在看我开拖拉机赚钱了,这才松口愿意去的。”于长声说。 没想到于长声说的是这个,陈慕西笑了笑,说,“最开始买拖拉机的钱里边,还有于大哥挖煤的功呢,虽然是队里的 事,可于大哥也不用谢我,这完全是你自己帮了自己。” 说完皱了下眉,又说,“对了,隔壁的韩姨平时看着有些病怏怏的,到时候你们一起去好了,我去支部书记那给你们弄介绍信。” 对于多个人一块,于长声没什么意见,就答应了下来,又和陈慕西和徐诺聊了几句后,就回家了。 眼看也离饭点不远了,就领着煤球去谢家吃饭,想着早点去,顺便告诉韩珍,让她也去医院检查检查,进了院子,还没走到厨房,就听到里边的谈话,脚步一下子顿住了。 “妈,姐,你们有没有觉得,最近慕西看我的眼神都是怪怪的?”屋里响起谢闻哲的说话声。 “有吗?那是不是你得罪人家了?”谢闻燕好奇的问。 然后就是韩珍轻叹的声音,“慕西现在是队长,早就嘱咐过你,让你平时说话都注意点,一会儿慕西过来我侧面的问一下,免得你做了得罪人的事还不自知。” “妈,你这也太小心了。”谢闻燕有些不赞同的说。 “你们懂什么,虽然咱们不知道一开始慕西这孩子怎么对小哲这么有好感,不顾成分差别的和他成了朋友。 可要不是他,那次老队长说咱们家养的鸡数量多,想要找事,他出头说正商量要在咱们家搭伙吃饭,那鸡有几只是他提前放在咱们家养的,那次肯定又是麻烦事。更不要说,慕西当上队长后,对咱们家的照顾。总之和他搞好关系对咱们家没什么错。”韩珍声音有些严厉的说。 “妈,小哲,我看慕西未必有什么坏心,可咱们一直这么防备利用着人家,是不是不太好?”谢闻燕摇摇头,说。 “我们也没有做什么,不过是多点防备,小心驶得万年船,小心些总是没错的。”谢闻哲突然说。 韩珍也说,“就是,燕子,你比小哲还大呢,怎么还是这么不晓事情的厉害?我给慕西弄点好吃的,你动不动就露脸色出来,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说到最后话里尽是恨铁不成钢。 陈慕西听着厨房里低低的说话声,虽然低,可这些话却都无一遗漏的飘到了陈慕西耳中,让他想装作听不到都不可能。 而他刚刚脸上带着的笑,像是凝固一般的刻在了脸上,心脏如同被人恨恨的攥住,使劲的捏着,眼前瞬间仿佛黑乎乎一片,让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陈慕西用力握紧了拳头,闭了闭眼,喉结动了动,勉强提 出一丝力气,转身大步出了谢家院子。 走到门口的时候,陈慕西踉跄的靠在半人高的土墙上,仰头木然的看着头顶蔚蓝的天空,只觉得浑身提不出一丝力气。 煤球摇着尾巴围着陈慕西哼哼着转了一圈,然后伸出一只前爪挠陈慕西的裤子。 陈慕西低下头,伸手拍了拍煤球的头,满是苦涩的低语,“你这是安慰我吗?” 煤球哼哼着回应,伸出舌头舔了舔陈慕西的手心。 陈慕西无声的叹了声气,扶着墙想要去个没人的角落,安静一下也好。 “慕西,过来了?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陈慕西刚抬起步子,院子里就响起韩珍关切的问话。 陈慕西抬起的步子立马一转,勉强扯出个笑,眼睛却没有看韩珍,说,“等煤球呢,它刚才突然跑回去了。” “这样啊,八成是去厕所了吧?要说这煤球也真是机灵,还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拉个屎都知道向着你这个主人。”韩珍笑着说。 以往的时候,只要有人夸夸它,煤球立马就得意的不得了,今天却学会了谦虚,很是平静的接受着夸奖。 “咦,今天煤球怎么这么乖了,夸它也不使劲摇尾巴了。”谢闻燕有些稀奇的看着站在陈慕西身边的煤球说。 陈慕西也终于勉强平复了些许心情,声音却依旧平平的,“它可能是终于明白夸奖没什么用,开始学会冷静面对了吧。” 谢闻燕笑道,“瞧你说的,狗哪里有这么多想法。” 陈慕西没接这话,而是对韩珍说,“韩姨,我看你身体一直不太好,正好刚才于大哥说要去医院给于婶看眼睛。一会儿我去找支部书记那给你们开介绍信,你也一块去检查检查吧,免得身体有什么问题却没发现耽误病情,没事提前预防一下也好。” “这个…我没什么事,小毛病而已,不用麻烦了。”韩珍忙摆摆手,说。 谢闻哲这时从厨房出来,说,“妈,你还是去看看吧,没事了大家也都放心,咱们家这会儿还有点钱,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陈慕西沉吟了一下,说,“要不到时让燕姐和韩姨你一块,也好有个照应,谢大哥去了也不方便,反正到时候有于大哥呢,有事的话找他,于大哥为人不错,又有谢大哥教他开拖拉机的交情,他也不会不帮忙的。” “慕西都安排好了,妈你就去吧,要是没事,大家也都放心。” 谢闻燕也劝。 看大家都这么说,韩珍虽然有些迟疑,但也答应了下来,又说,“我和燕子都走了,你们哥俩怎么吃饭?” 陈慕西不在意的说,“这没事,我接到队里派民工的任务,要去刘家沟修战备公路,到时候我带队,谢大哥也是要去的,吃饭的事不用担心。” 韩珍听了才放下心来,接着就是摇头,说,“还想着今年和去年一样,可以趁秋收完了,歇一段呢,这就开始修路了,到时候你们哥俩可得互相多照应照应。” 说罢又说,“慕西,走,别站在院里说了,先进屋吃饭。” 吃饭的时候,韩珍又嘱咐陈慕西和谢闻哲了一些野外要注意的事,陈慕西也都笑着应了,不时的插几句话,和往日没什么区别。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陈慕西觉得自己如今真的是越发虚伪了,明明心里难受的要死,恨不得立马找个没人的角落去待着,根本不想说一句话,却还能谈笑自若的去聊天。 晚上队里开会的时候,陈慕西说了要去修战备公路的消息,又挑了队里的青壮劳力,只等着出发去修路了。 如今已经过了农忙时节,于长声借了一头队里的毛驴,拿着陈慕西去开的介绍信,驴车上载着于老太太,还有韩珍和谢闻燕一同去市里的大医院看病去了,羊川县毕竟还是小,去大点的医院也放心些。 一切都按照陈慕西预先的打算进行着,如果无意外的话,韩珍会被诊出有病,也能得到提前的救治,可陈慕西的心却一直沉甸甸的,像是被重重的巨石压着,就在陈慕西准备着去修路做出安排准备的时候,陈慕西那下乡三年,不管是上山下河,还是凿山开路都倍棒的身体,却突然闹起了脾气,被天气变凉后不大的一阵秋风,吹的病了。 第五十二章 一大早,是要起床的徐诺发现陈慕西病了的,平时的时候,因为队里要上工,陈慕西都是最早起床,然后去催各家早点起床做饭。就算不用上工,陈慕西大多也是早早的醒了,醒了很少躺在床上,都是出去跑步锻炼。 徐诺、罗知谦他们还曾笑称陈慕西勤快的像个劳模,陈慕西都是笑笑说,这么多年习惯了,只要一睡懒觉或是赖在床上不想起,就会感觉老爸板着脸站在床边看着,改不了了。 等心里奇怪的徐诺看到陈慕西的脸红彤彤的,眉毛紧皱,一副病了的样子时,才意识到不对,伸手试了试陈慕西额头,果然是发烧了,立马跳下炕,把罗知谦和唐宋喊醒,让他们弄点冷水给陈慕西降降温。然后就跑到隔壁去找白妍,白妍家里有人是医生,懂些医术,因经常帮村里的人打个针什么的,体温计、普通感冒药这些她那里也备的有。 在众人的忙乱中,陈慕西喝过药、打过针后,体温也慢慢降了下来,可很快就又烧了起来,反反复复一直没有好彻底。病来如山倒,陈慕西整个人一下子变得怏怏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和力气。 “徐诺,你领着队里的社员去修战备公路,没问题吗?”陈慕西歪躺在炕上,不时咳一声,有气无力的说。 徐诺白了他一眼,说,“你行,你现在下炕去试试?” 说完摇摇头,继续说,“你看看你,一个大老爷们,整天躺在炕上不说,还没走两步就没力气了,说个话就跟快断气了似的,整个一病秧子,能干什么?既然什么也干不了,就别瞎操心了!” 此时窑洞里还坐着谢闻哲、王旺还有罗知谦、唐宋、会计张科几人,陈慕西缠绵病榻两三天后,队里的社员们就开始赶着趟的来看望,有的拿几个鸡蛋,有的拿一点小米,有的拿些核桃,东西虽然不多,也不如何贵重,可大家也都不富裕,自己家的口粮还都紧巴巴呢,这份热乎乎的关切却是千金难换的。 而窑洞的几人是每天都会过来坐坐的,这已经秋收过了,队里也该核算一下这一年的收入,商量下事情了。全村人都等着呢,去年陈慕西那信誓旦旦的话,就等这年底的分红见分晓了。 不过,也有头脑精明的,粗粗的算了一下,队里这一年拖拉机都买了两辆,更不要说今年高粱、玉米都用的是最新品种,收成比往年好多了,而且又是养鱼,又是弄酱油作坊的,还有拖拉机经常出去搞副业,来钱的地方多了,就算这一年的分红差些,可拖拉机、酱油作坊这 些前期投入已经花出去了,长远来说,以后队里的发展会更好。 是以,对以后生活一下子有了奔头的第一生产队的社员们,对陈慕西这一年的折腾成果还是挺佩服的。 现在窑洞里的几人听到徐诺这毫不留情的话,虽知道两人一直不和,可听着就有些不平了,队长都病成这样了,这副队长不说句关心的话就算了,听听说的这些话,不是戳心吗?这是队长愿意病的吗?谁愿意吃药打针的受洋罪? 王旺这个化身陈慕西铁杆拥护派的听不下去了,眼睛一瞪就嚷了起来,“徐副队长,你这么说,我就听不下去了,这病又不是队长愿意得的,你说话这么难听做什么?你要是不想带队去修路,可以不去,我们大伙去就行,根本不用你去瞎指挥,看把你能的,也就是队长好脾气,要不然会让你一个副队长在这胡咧咧?早把…” 陈慕西皱起眉,刚要说话,就又惊天动地的咳了起来,这下王旺也不说话了,等陈慕西咳完,谢闻哲把事先煮好,放在暖瓶里的姜汤给陈慕西倒了一碗,说,“多喝点姜汤,祛风散寒,舒畅气管的。” 陈慕西点了点头,才声音沙哑的说,“大家在家吵吵就算了,出去了好好相处,王旺,特别是你,别动不动就伸着脖子胡嚷嚷,这么大的人了,凡事过过脑子。徐诺本来就是负责队里的思想工作的,这抓生产之类的事是归我管,徐诺这是替我受累!” 说了这么一大段话,都没有咳嗽的陈慕西,端起碗喝了一口姜汤,姜汤本来有辣,这又连着姜放进暖瓶里一直闷着,这喝一口难喝的陈慕西就想吐出来,可旁边坐了这么些人呢,而且陈慕西在喝过蒜泥蜂蜜这样的偏方后,相对来说,这姜汤实在是好太多,忍忍又喝了一大口。 “这次好几个大队都派的有人,已经分好一个村大队修一段路,咱们自己就有拖拉机,再加上公家的,速度能快很多,应该用个十天半月就修完了。我趁这些天,好好把账再对几遍,等你们回来的时候,天也该冷了,队里就可以分红,准备着猫冬过年了。”喝了几口姜汤后,陈慕西哑着嗓子继续说。 一提到分红,大家都很兴奋,气氛很好的聊了一会儿,才散了,陈慕西没精打采的病着,大家也不好一直待在这打扰他休息。 看人都走了,陈慕西准备从新躺下挺尸,这些年,陈慕西还真没如最近这些天这样,一天几乎都是躺在床上过呢,搁在前世陈慕西可以躺在床上一天,吃零食玩手机,如今躺在床上只觉得没意思,感觉 荒废了生命一般,心里还总莫名萦绕着种挥之不去的负罪感。 送大家都走了,罗知谦和唐宋也去了他们住的另一间窑洞,徐诺进来后,叹了声气,说,“陈慕西,我真是被你坑的够惨,当初你让我当副队长,八成就是想着让我衬托你这个队长多么通情达理的,瞧瞧现在,队里的人有几个不是觉得陈队长人不错,我徐诺是个不通情理的?!” 陈慕西要躺下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就若无其事的说,“没有的事,再说了,你这说话的方式一直都是这样,最多我也就是多加运用了一下而已。” 这点徐诺自然清楚,当初他愿意当副队长,也是有自己的考量,虽然不在意他人的看法和误解,可偶尔还是有些感慨的。 “你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病的这么严重了?这明天我们三个就都走了,你自己住在这行吗?”徐诺也不是个纠结的人,提了一下后,就转而说起陈慕西病的问题。 “县城医院也去看过了,还能怎么样,慢慢就好了吧。不是和隔壁姚语欣她们说好了,顺便把我的饭做了,我自己还能有什么事?”陈慕西不在意的说,这得病容易,好的时候难,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慕西如今身体的病痛难受,竟奇异的化解了因为谢闻哲对自己戒备利用而产生的伤感,陈慕西乐观的觉得,病了也没有那么糟糕,只是该自己做的事情就有些力有不逮了。 徐诺带队去修战备公路后,陈慕西就待在窑洞里养病,顺便把这一年的账又捋一捋,再在晚上没人会来的时候再翻一遍自己带来的书。 或许真的是东西在你不容易得到的时候,才会变得稀罕,前世陈慕西并不爱看书学习。 在如今这个时代大环境下,看书就是犯错误,是走白专路线,只能偷偷的看,看书都是悄悄的凑时间,陈慕西反而喜欢看书了,不管什么类型的书,都能看的下去,甚至走路上看到个掉落的纸片也会捡起来看看写的是什么,真是应了那句缺什么稀罕什么吧! 徐诺他们走了没几天,于长声就赶着毛驴回来了,于老太太眼睛动了手术,而同去的韩珍的确被诊出了病症,似乎是子宫肌瘤之类的病,幸亏查出来的早,也做了手术。 对于韩珍对他说的那些感谢的话,陈慕西微笑着照单全收了,大家再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遇到自己喜欢吃的,陈慕西也不再委屈自己,不多吃,但也不再像以前一样的少吃,既然各有所图,那就两不吃亏吧!陈慕西小心眼的 想。 等徐诺一行修完路回来,陈慕西的病也好了,整个人清瘦了不少。挑个了阳光明媚的早上,召集全体社员开会,首先宣布了一个工分折合一毛四。比去年一个工分的两分多,可不是翻了一倍。 这一年队里的变化是有目共睹的,买了两辆拖拉机,秋天树上结的苹果、柿子都会拖拉机拉到市里找销路,稻田里、新挖的池塘养的鱼也能拉去卖钱,然后又是酱油作坊,开拖拉机搞副业,这扣去花去的钱,每个工分还能折合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 去年那看似少年意气的话,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陈慕西这个试用期一年的队长,用成绩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分红大会开的热热闹闹,家家户户分了钱和粮食,没几天,洛水村一队队长陈慕西真正在十里八乡变得小有名气,不再是以前那种带着看小孩胡闹般目光。 面对旁人的褒奖或是赞扬,陈慕西都是一笑置之,他来洛水村不是为了为人民服务,当队长是为了方便自己的目的,买拖拉机大多是谢闻哲的原因。 而谢闻哲因为会开、会修拖拉机这个特长,教会了好几个人开拖拉机,修拖拉机目前还只有他会,在队里站得了不可替代的地位,就算他成分有问题,但应该也不会再被人无所顾及的打压。 韩珍的病也被及时发现,这些事都很顺利,只除了他们对待陈慕西的态度,陈建翎早就说过这个时代信任比金子珍贵,当初陈慕西听过并没有十分放在心上,可现实生生打脸,还是谢闻哲这个前世的爸爸,这完全应了那句“你在意什么,什么就折磨你”的话,在刚刚知道这个事实的时候,陈慕西只想远远躲开。 这时候,这些年陈建翎的严厉教导派上了用场,陈慕西原本想要今年过年回家,如今又有了正好少些和谢家人接触,免得自己难受的想法。 毕竟,陈慕西再怎么想得开,心里也是不舒服的,撇开前世不谈,单单这些年他对谢闻哲他们也是付出了真感情的,哪能说没事就没事,可陈慕西明白,越想逃开就越不能逃开,他不能做生活的逃兵,遇事只想着躲,为了这,也要留下来过年。 可突然送来的一封加急电报,让陈慕西彻底乱了阵脚。 第五十三章 此时红日从天际探出头来,在河面上洒下片片金光,陈慕西却无心欣赏这壮阔的美景。 陈慕西走的这可以称为桥的铁索桥,除了比电影中抢渡大渡河中的铁索桥宽一些外,长得一模一样,铁索桥中间铺着一块块木板,木板之间有不窄的缝隙,透过缝隙可以看到脚下湍流不息滚滚奔腾的黄河水,两边有几道可以用来手扶的铁索。 晃晃悠悠的铁索桥,让陈慕西不由稳了稳心神,但看别人牵着毛驴都能过去,就松开铁索,不看脚底湍急的河水,提着心一步步踩在木板上,快步走了过去。 心惊肉跳的过了黄河,陈慕西又马不停蹄的找到车站,坐上上边带着帆布棚子的解放大卡车,一路颠簸到了火车站附近,拿了介绍信买了最近的火车票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坐在候车站的座位上,陈慕西闭了闭闻知消息后,就睡不着觉而酸涩不已的双眼,心里揪的紧紧的。那封电报很短,字也不多,只有几个字,可陈慕西看到“父病,速归”这几个字后,瞬间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陈慕西离家千里,可陈建翎那张带着几分沉郁的面孔在脑海中依旧鲜明,每每在想偷懒的时候,他就仿佛就在身边看着一样,让陈慕西不敢再松懈半分。 三年的时间,父子两人书信往来的频繁,陈慕西写的多些,陈建翎大多像是老师批改学生作业一样,对陈慕西说的事情批评或是表扬几句,陈慕西看了都是笑,仿佛在家时被教训时似的有种亲切感。 以前不觉得,离家远了后,反而倾诉的欲、望反而更浓烈了些,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和远方的亲人朋友的交流都是通过一封封书信,中间冗长的等待,反而更助长了双方的情意似的,生活中的点点小事、趣事陈慕西都会写在信纸上,贴上一张张花花绿绿的邮票,想像着收信人看到时的心情。 可最近的来信,陈建翎并没有提过自己身体不舒服的事情,倒是提了提陈慕西寄回去的木耳、红枣不错,可以多寄些回去,全家都很喜欢。 陈建翎已经是机械厂的五级钳工,是厂里的技术骨干,平时工作力度很大,陈慕西记得在家的时候,陈建翎身体还算康健,连感冒都很少染上过,并没有哪里不舒服呀。想到这,陈慕西突然睁开了眼,他怎么忽略了,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陈建翎常会有皱眉按腰部的动作! 陈慕西的心突然“砰砰”的跳的有些快,脑子里使劲的回想,还有那些自己知道,但一直忽略的 小细节。可使劲想了半天,也是徒然,反而弄得头有些晕了,陈慕西这才放弃的乱想,这一切等到了家都会有答案的。 这些年,来到陕西插队的知青有很多,这又值年末,不少知青都会趁着冬天农闲,回家过个年,但又不富裕,逃票的人有不少。 在火车上,陈慕西一路木然的看着车窗外,对火车上的嘈杂和不时突袭的查票,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灰心的觉得,自己活得真是失败,对自己好的不知珍之重之,对别人好反被利用防备,简直是不知所谓啊! 火车经过几天的跋涉,终于回到了许河市,陈慕西提着手提包,下了火车,听着熟悉的乡音,一时有些怔忪,三年前的分别历历在目,再回来却是另一番复杂心情。 “石头?是你吧?”听到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还有这个许久没人叫过的小名,陈慕西下意识的转头,正看到不远处柱子旁站的陈强东,二十多岁的陈强东比三年前看起来稳重了许多,人也胖了一点。 “怎么几年每见,变得呆乎乎的了,不会是没认出我是谁吧?”陈强东大步走了过来,顺手接过陈慕西手里的手提包,伸拳捶了下陈慕西的肩,说。 说完就上下打量着陈慕西,啧啧着说,“才几年没见,都长这么高了,不错不错,我还想着你信里是骗我的呢,原来是真长高了。” 兄妹几人中,陈强东对陈慕西本就最亲近,如今看到弟弟回来,不由多看了几眼,嘴上忍不住的不停说着话。 而陈慕西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嗓音有些嘶哑的喊了一声,“大哥”! 陈强东叹了声气,伸手拍了拍陈慕西的肩,说,“别太担心,咱爸在家呢,他一直腰疼,前段连站都站不稳了,去医院查了查,比较罕见,说是叫什么腰间盘突出,必须动手术,手术风险有些大,万一要是碰到神经线,可能会瘫痪…” 知道陈慕西担心什么,陈强东简要的说了一遍。 陈慕西眉毛皱了起来,腰间盘突出这个病名他听过,而且这似乎是个比较麻烦的病,后世常见广告宣传,但效果如何就不知道了。不管后世能不能根治,在如今这个医疗环境下,风险只会更大,特别是那个会瘫痪的可能。 “咱爸怎么在家,不能保守治疗吗?必须动手术?”陈慕西忙问。 陈强东摇摇头说,“咱爸这病情严重,以往很少有这种病例,咱们这的医院做不了这个手术,这是省城医院的医生说的。咱爸一 听要手术,就说不做,谁的话都不听,我想着你和咱爸谈的来,你和他好好说说。” 陈慕西点头应了下来,回来的一路脑中各种坏的情况都想了一遍,如今心里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被更大的担忧占据。心里不是滋味的想,命途多舛这个词说的就是陈建翎了吧,少时因模糊身世和父母关系微妙,长大梦想又被阻,壮年时逢局势动荡,虽然有着似乎不错的工作,社会地位也可以,可却是半生郁郁不得志,现又罹患恶疾,一切后果都是未卜。 陈慕西长长的叹了声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兄弟俩久未见面,上次还是陈慕西走的时候,陈强东急急跑来,匆匆见了一面,如今再见,两人心中俱是不好受,只剩下无言以对。 陈强东是发出电报后,就查了列车表,估算着陈慕西大概回来的时间,这几天都在车站等着。 两人骑自行车回家,走了机械厂附近后,就常会遇到熟悉的人了,陈慕西出去插队大家都知道,三年过去,变化不小,但还是被认了出来,一路不时的和熟悉的街坊邻居打招呼,很快就到了陈家院外。 从自行车上下来,看着半开的木大门,陈慕西突然有些近乡情怯了。 这时,院里响起开门的吱呀声,陈建翎从屋里走了出来,一出来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陈慕西,声音不大不小的说,“回来了站门口干什么,等着请你进来?” 陈建翎头上的头发白的更多了些,面容没什么变化,看到陈建翎手扶着微弯的腰板着脸的看着自己,陈慕西鼻子一酸,泪差点落下来,好歹还是忍住了,几步走到了陈建翎近前,说,“爸,我回来了。” 陈建翎没好气的说,“废话,你要是没回来,站在这的是谁。”说完才又带着关切的问,“你这急急忙忙的跑回来,没耽误你的事吧?” 陈慕西摇摇头说,“没有,年末了也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这几年冬天你在那干什么了?”陈建翎问。 刚刚陈慕西的伤感一下子去了大半,老爸看事情还是这么犀利啊,忙打起精神回话,轻“咳”了一声,才说,“我写信不是说了嘛!开头两年都是忙着修战备公路,水渠,或者是开荒什么的,粮食不够吃,就只能多开些荒地,我现在回来是有徐诺帮忙看着呢,开荒要等下雪才能停下,然后队里还要杀猪分肉,组织社员们学习什么的,这都是徐诺看着呢。” “哦,那是挺忙的。”陈建翎随口 说。 “爸,你明明早就想慕西了,那张全家福你都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干嘛他一回来,你就难为他,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陈强东把自行车停好后,提着陈慕西的手提包走了过来说。 陈建翎斜眼看了眼陈强东,不客气的说,“二厂就这么闲?让你天天的瞎晃?” 陈强东一举手,投降道,“得得,我这就走,一把你宝贝儿子接回来就开始卸磨杀驴。” 陈慕西正为他们两人这和以前不同的相处方式惊诧,陈强东就对陈慕西说,“慕西,我先去厂里了,我这是看有火车到站偷跑去火车站的,还要赶回去,你在家好好歇歇。咱爸现在这脾气是越发古怪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不想理他的时候,就当没听见。” “陈强东,你皮痒了是不是?”陈建翎皱眉骂道。 陈慕西笑了笑,说,“大哥,你快忙去吧,不用担心我。” 陈强东确实赶时间,就又蹬上自行车一溜烟走了。 “爸,咱们去屋里坐坐?”陈慕西对盯着自己看的陈建翎,笑了一下说。 第五十四章 客厅的里的摆设没什么变化,仿佛时间没有过去了三年,一切还是原来的模样。 “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父子两人坐下后,陈慕西这个远归人没说话,陈建翎先开口,打破了莫名降临的奇怪沉默。 陈慕西收回打量房间的目光,“没有呀,爸,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陈建翎看着陈慕西透着几分沉稳的眼神,里边仿佛沉淀了些什么,是经历过什么才有的成长。成长虽好,但这过程就不会美妙了,看陈慕西不说,陈建翎也没有深究下去,而是说,“遇到什么事都看开些,男孩子要有担当,不要把错误总归到别人身上,从自己身上找问题根源,这才是错误应该留给你的。 理清自己错在那,以后不再犯注意些就是了,你只要做好你自己想做的,那就够了,别人如何是别人的事,你得明白你做一件事的目的为的是你自己内心的安宁,而不是别人的任何回报或是什么,这就好了。” 陈慕西目光闪了闪,声音有些闷的说,“爸,我知道。” 然后又抬起头说,“我都明白,爸,别说我了,你身体到底怎么样了?怎么写信你一直没提过?是不是很疼?” 陈建翎摆摆手,说,“没事,去做个手术就好了。” 陈慕西一愣,陈强东可是说陈建翎不想动手术的,这听着不像啊,下意识的问,“爸,你同意动手术?不是很危险吗?我…” 还没说完,陈建翎拿起一本红宝书,递给了陈慕西,说,“没和你说清楚,突然让你急急忙忙的回来,现在你好歹是队长了,也不知道打扰你的事没,这个给你,然后你看看想走就走吧。” 陈慕西伸手接过,这东西人手一份,给自己这个干什么,就问,“爸,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说着还顺手翻了开,里边夹的一沓十元钞票一下子就露了出来,此时的钱币的最大面额就是十元的,这一沓得有几百了吧! “我这上了手术台也不知道有没有命下来,要是下来也不知道能不能走路,这钱你妈不知道,还是早点给你放心。”陈建翎这时开口说道。 听到这话,陈慕西“啪”的一下合上书,一瞬间鼻子酸涩,嗓子发干,眼泪一下子充满了眼眶,使劲眨了几下后,才忍住这要滑落的泪,声音发哑的说,“爸,你乱说什么!你不会有事的。” 然后把红宝书推到陈建翎面前,又说,“爸,给你,我不要, 我自己能养我自己,这钱你自己留着买书吧。” 陈建翎没看夹着钱的红宝书,而是有些欣慰的赞道,“不错,看来你是真的变了不少,搁在以前,这眼泪八成就掉下来了。” 说完才又伸手拍拍陈慕西的肩说,“给你你就拿着吧,这为人父母的虽然是该对孩子一样对待,可这心里啊,难免会有些偏颇。 你妈对你大哥倚重的多些,对小北疼的多些,对你和楠楠就难免忽视了一点,这家里孩子多了,这也避免不了,手指头还不一般长呢。 这楠楠以后嫁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也还好,这我万一要是有个意外,他们几个我都不担心,就是你这以后结婚生子的,你在那么远的地方,你妈要顾着这一大家子,肯定就没那么大的精力管你,万一要是因为没钱,没姑娘嫁你可怎么办?这些钱拿着吧,就当是提前给你的结婚花费。” 陈慕西垂了下眼,才说,“爸,我有钱,结婚的事不用你操心。再说了,我还想着什么时候恢复高考了,上大学去呢,那么早结婚干什么。” 陈建翎指了指陈慕西说,“结婚那么早干什么?你看看你能照顾好自己吗?瘦的跟个竹竿似的,现在吃饭还是在别人家搭伙吃的吧,难不成你能一直蹭饭吃?能吃好吗?” 怎么就说到吃饭的事上了,陈慕西“咳”了一声,说,“其实我自己也能做饭的。” 陈建翎一挥手,说,“别扯这些没用的了,反正钱你拿着吧。刚才你说恢复高考上大学,你这三年把学的东西都忘了吧?” 陈慕西摇摇头,说,“怎么会,我经常没事的时候在脑子里回忆一遍的,字我也有练的,我们生产队的标语、各家的对联都是我写的呢。” 陈建翎镜片后的眼睛闪过满意之色,字平常写信,陈建翎见过,的确有进步,但是脸上却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轻“哼”了一声,说,“算你小子还算懂点事。” 深懂老爸脾性的陈慕西知道这是心情不错了,这才随便找了个轻松的话题说,“爸,我看你和我大哥相处的不错嘛。” 陈建翎朝后靠在椅背上,感叹的说,“孩子们长大了,这父母不老也该老了,这时候慢慢的退出,孩子们才能成长,等你以后到我这年纪就知道了。” 该老了却不是老了,陈慕西想了一下,还没说话,这时恰好门口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陈叔叔,你在家呀,身体好些了没?顾爷爷让我来问问,慕西什么时候回来?” 陈建翎要站起来,陈慕西忙过去扶住他,陈建翎指了指陈慕西说,“这不,人刚从火车站回来。” 说完对进来的女孩说,“舒雅,又来陪你顾爷爷说话来了?” 进门的林舒雅也看到了陈建翎身边站的陈慕西,笑着说,“陈叔叔你身体不好就坐着不要动了,我又不是旁人,哪里用那么客气。顾爷爷念叨了好多遍了,我就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的回来了,还挺巧。” 陈建翎看着林舒雅这巧笑倩兮的模样,这才注意到自己儿子实在有够邋遢的,说他是丐帮成员都显得合情合理、毫无违和感。 陈慕西收到电报后就急急忙忙的赶回来,一路又是在拖拉机上一路吃土,又是解放卡车的一路颠簸,再在火车上挤了几天,担心的连觉都几乎没睡,精神能好才是怪事。这看着不是那么整洁干净,不修边幅也正常,刚才只顾着看儿子了,陈建翎也没注意,现在陈建翎突然恨不得把陈慕西扔进水里,洗涮一遍,才好见人。 心里觉得自己儿子这形象太扎眼,但陈建翎还是给两人做了介绍。 看两人客气的说话的时候,陈建翎脑子里想起师父顾老几年前提过一嘴的事,眼睛微动,又多打量了一眼两人的神色。很失望,林舒雅没有表现出脸红心跳、小鹿乱撞的模样,陈慕西也是应答的有礼有节,根本没有一点其他意思的迹象。 看完,陈建翎就觉得问题大了,可能是自己的儿子怎么看怎么好的缘故,陈建翎觉得就算陈慕西此刻看着形象虽然邋遢了点,可好在底子好呀,瞧这身高、五官,还有身上的劲头,多好的一个少年啊,这林舒雅怎么就没点情绪波动呢。 再就是觉得儿子果然要在身边养着啊,看看,三年没见,连儿子的喜好都看不懂了,林家丫头这么漂亮的女孩子,陈慕西连点惊艳的表情都没有,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这些年人变得木讷正经了。 有镜片做伪装,陈建翎镜片后眼睛转了几下,隐秘的观察了下陈慕西和林舒雅的细微表情,有些小小的失望。人都是贪心的,原来是想着自己万一要是手术出了意外,这事先见一面儿子也算是放心了,现在突然又觉得,手术要是出了意外,自己可就连慕西找什么样的媳妇都不知道了,这要是和熟悉的林舒雅看对眼成了一对,自己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陈建翎心里想着。 陈慕西早把几年前看过人照片的事忘没影了,客气的聊了几句顾老的身体,还说一会儿就过去看望之后,就没了要 说的话。 陈建翎心里正遗憾呢,一看自己儿子这么不争气,竟然连聊个天都不会和女孩聊,才说了几句话,竟然就后继无力了,儿子不给力,当爹的自然是要义不容辞的上来补救,张口就说,“这也快中午了,舒雅,中午你也别回去做饭了,一会儿在这吃好了,这慕西也回来了,让慕西把师父他老人家请过来,咱们一家子热热闹闹的一块吃好了,也算是给慕西接风洗尘。” 为了陈慕西,陈建翎还真是不遗余力,到现在家里做饭的人还没下班回来呢,也不管家里有没有招待客人的食材,就邀请人来吃饭了。 “这…不用了,陈叔叔,你们一家人团聚,我们就不打扰了。而且我已经买了菜,在锅上煮呢,等回去就能吃了。”林舒雅客气的推脱。 陈建翎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壁花似的陈慕西,只得说,“那好吧,等慕西收拾一下,换身衣服,就去看师父。” “行啊,那陈叔叔我就先回去了,锅上还煮着饭呢。”林舒雅笑着就要告辞。 陈建翎推了下陈慕西说,“慕西,你去送送舒雅。” 陈慕西回来这一路几乎没睡什么觉,睡着没一会儿就被噩梦惊醒,又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如今松懈下来,头就有些晕乎乎的犯困,只觉得眼皮有千斤重,站着都想睡觉的感觉,听到陈建翎的话,就打起精神应了下来。 林舒雅虽说不用,陈慕西还是把她送到了门口。 再回到客厅,陈慕西就打了个哈欠,想着要不要先去眯一觉。 “赶快去收拾收拾,换身干净衣服,你看看你跟个叫花子似的,像什么样子。”陈建翎催促着陈慕西说。 陈慕西这才看了下自己的衣服,额,是有些不成样子,那就换换好了。 第五十五章 等陈慕西洗了头发,收拾了一番后,立马从刚刚的邋遢形象变成了俊朗阳光少年一枚,陈建翎看了,满意的微点了一下头,问,“慕西,你看刚才的林舒雅怎么样?” 陈慕西正用毛巾擦头发,闻言,没有得到好好休息的大脑还有些迟钝,没反应过来的问,“什么怎么样?” 被陈慕西这么一反问,陈建翎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本来就是大家心知肚明的问题,偏偏陈慕西没有按常理出牌,这么一问,陈建翎反倒说不出口自己问的事情了,随即就有些恼火的瞪了陈慕西一眼。 陈慕西虽然脑袋是有些迟钝,可和陈建翎父子俩人相处这么多年了,虽然没有到心有灵犀不点就通的地步,可也马上知道陈建翎要问什么了,笑了一下,把毛巾放到一边,俯身把桌子上的红宝书递给陈建翎,顺势坐在了陈建翎旁边,语态认真的说,“爸,你现在就别操心我的事了,我还小着呢,你现在最主要的是养好身体,这以后我要是出息了,你看着也高兴不是?再说了,我还得有你在旁边时刻监督着我呢,要不然你就不担心我不成器?” 陈建翎垂眼看了下陈慕西递过来的红宝书,然后就看向陈慕西,少年清隽的脸上,带着藏不住的忧色,眼里的红血丝看得出来好久没好好休息了,陈建翎叹了声气,伸手接过了夹着钱的红宝书,嘴上却说,“臭小子,不要算了,真是不识好歹!” 陈慕西笑了笑,语气轻松的说,“爸你已经把我养这么大了,教会我那么多,你什么都没有都能一步步的靠自己走到现在,我可比你的起点高多了,你也得相信你儿子不是?!” 对于陈慕西就这么不动声色的换了话题,陈建翎轻“哼”了一声,也没继续刚才的话说,陈慕西不愿意提就算了,这婚姻的事主要还是在他,是他一辈子的事,谁也逼不了,转而问起了陈慕西在洛水村插队的事。 父子两人时有通信,所以虽然三年未见,除了刚开始对外貌变化的陌生外,对对方的生活都还算了解,聊起天来毫无生疏感。 正聊着,陈建翎说了几句话后,却没有得到陈慕西的应腔,扭头一看陈慕西头正歪在椅背上,眼睛闭着,人竟然已经睡了过去。 陈建翎摇摇头,眼看也快中午了,家里的人都快该下班回来了,反正也睡不了多大一会儿,陈建翎就没有喊陈慕西去床上睡,起身去卧室把红宝书从新藏好。 出来后,陈建翎坐在陈慕西对面,眼睛在陈慕 西身上上下仔细打量,心里欣慰的想着这小子可算是长高了,脸也变化不小,肯定不少小姑娘喜欢。 想到这,陈建翎突然坐直了身子,刚刚只顾着撮合了,怎么就没想起来这小子可能有处的好的有小姑娘了呢,这么一想,陈建翎心里就像是有小爪在挠,想把陈慕西摇醒,好好问问他是不是处的有对象了。 可看看陈慕西眼下的青影,陈建翎只得忍住,心里想着这孩子是自己教出来的,应该不会和人胡来,做什么对不起人的缺德事。这时,陈建翎眼睛不经意的扫到陈慕西的手,目光就一顿,手掌上的茧子不少,看得出来,这些年陈慕西过得并不轻松。 陈建翎低低叹了声气,十几岁的年纪本来该是无忧无虑的在学校里的时候,如今却已经是一个生产队几十户人口的队长了,在陌生的地方,年龄小、阅历浅,这何尝又是容易的事。陈建翎靠在椅背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 “怎么坐着了,腰不疼了?躺床…”这时,门口响起王淑英担心的话,说到一半一下子就停住了,惊喜的压低声音说,“慕西回来了,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十点多的时候,东东去车站接回来的。”陈建翎看陈慕西一点也没有被吵到的睡着,就同样放低了声音说。 王淑英已经快步走到了陈慕西身边坐下,伸手轻碰了下陈慕西的脸颊,眼圈就红了。 而陈慕西这时头动了动,一下就碰到了墙,人就醒了,睁开眼就恰好看到王淑英眼里含泪的看着自己。 “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喊醒我?”陈慕西伸手揉了揉眼,说。 王淑英伸手拉过陈慕西的手,擦了下眼角的泪,勉强扯了个笑脸说,“你睡你的,我看着你就行,这一路累坏了吧?看眼珠子红的,一看就是没休息好,饿了吧?想吃什么?妈去给你做,吃完饭再去好好睡一觉歇歇乏。” 陈慕西抽出手,擦了下王淑英眼角掉的泪,心里酸酸的说,“妈,你看你,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 王淑英怎么也看不够似的,一直看着陈慕西的脸,感慨的说,“可算回来了,你刚走那会儿,我走在大街上看到像你这么大的孩子,心里就难受,好好的,跑那么远,想见个面都见不到。” 说罢,又想起来的说,“来站起来,让妈看看,现在长多高了,真长到长到一米八了?你在那能吃饱吗?我听说有的去插队饭都吃不饱,你们那呢?多久吃一次肉?” 陈慕西想着站起来让王淑英看看,可手却被紧紧握着,根本动不了,又听到王淑英一连串关切的问话,陈慕西无奈笑着说:“妈,你就放心吧,我要是饿的整天吃不饱饭,能长高吗?” 王淑英这时却掰开陈慕西的手掌,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看着上边的薄茧,心疼的说,“这是干了多少农活呀,手上这么多茧!” 一旁的陈建翎在陈慕西说话之前,开口说,“英子,一会儿吃完饭再聊这些吧,慕西在火车上一路肯定也没吃好饭,先给他做碗热乎饭填饱肚子吧。” 王淑英擦了擦眼角,说,“家里还有一斤的肉票呢,一会儿小北回来,让他去买些肉去,慕西肯定馋了,多吃点肉,看看现在瘦的。以前在家的时候,我给养的白白胖胖的,这一出去,脸就瘦成这样了,可得好好补补回来。” 陈慕西有些囧,觉得得为曾经的自己正名,说道,“妈,我离开家的时候也没有白白胖胖的了,那时候我已经瘦了。” “好了,胖又怎么了,我看着就挺好。你累了就先去床上躺会,做好饭再叫你。”王淑英拍了下陈慕西的手臂,说道。 “妈,我回来了。”这时,大门口传来一声响亮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就背着书包冲了进来。 陈小北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陈慕西,眼睛一亮,大呼小叫的跑了过来,“二哥?你可回来了?” 陈小北跑到近前,挤了挤王淑英说,“妈,你往那边挪挪,让我和我二哥坐一块。” 王淑英头疼的说,“你二哥刚回来,累着呢,你去买点肉回来,别在这胡闹。” “我哪有,”陈小北嘟囔了一句,就眼睛亮亮的看着陈慕西说,“二哥,你去插队好玩不好玩?” 王淑英闻言,伸手拍了下陈小北的头,骂道,“整天就想着玩,你二哥插队苦着呢,不是去玩的。” 陈慕西笑了下,一本正经的说,“就是,小北同学,你怎么还是想着玩,你二哥是去接受教育的,不是去玩的。” 陈小北撇了下嘴,不满的说,“我当然知道是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这个谁不知道,二哥,你变了,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陈慕西失笑,问,“那我以前是什么样?你倒是和我说说?” 陈小北想也不想的就摇摇头,说,“忘了,以前我年纪那么小,早忘了。” 陈慕西朝门口看了看, 还没有陈楠楠的身影,就问,“你姐呢?怎么还没回来?” 陈小北挤坐在陈慕西身边,说,“和刘进不知道在说什么班级里的事呢,一会儿就回来了。” 随即就又说,“二哥,你这次回来别走了吧?咱们一家人,过年的时候就你不在家,都不团圆了,小蚊子还不认识你这个二叔呢。” 陈慕西抿了抿唇,瞬间觉得心里很不好受。 王淑英伸手点了下陈小北的脑门,数落道,“那是你小侄子,哪有小叔叔给小侄子起外号,整天小蚊子小蚊子叫的?” 陈小北笑着麻利的躲开,看了眼没说话的陈建翎,耍无赖的说,“我爸都没说我呢,妈,你就别管这么多了,我都饿了,你快去做饭吧,让我和我二哥聊下男人的话题。” 陈慕西好笑的挑眉,“啧啧”了两声,说,“小北你才多大,还男人的话题!” 陈小北没接话,而是催促的说,“妈,咱们家肉票呢,给我吧,我要和我二哥一起去。” 王淑英摇摇头,起身去拿钱还有肉票,这两年开始每月供应肉票了,一人一个月半斤的量。王淑英把肉票和钱给了小北后,说,“你自己去吧,你二哥累了,没力气和你瞎疯。” 陈慕西站起了身,说,“妈,没事,我好久没回来了,正好出去转转,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想去就去吧,还是老样子,能有什么变化。你们别乱跑,买了东西赶快给我拿回来。”王淑英系上围裙叮嘱的说。 第五十六章 路两旁的建筑没有一点变化,只是墙上“抓革、命,促生产”这类标语依旧崭新,看得出来还是经常有人专门涂新,这些鲜艳的颜色给路上行人身上那黑、蓝、灰织就的一片沉闷中,增添了几分亮色。 恰逢下班时间,两兄弟出了门后,不时会遇到些熟悉的叔叔阿姨,他们看到陈慕西都是惊讶中带着关切,以前对于陈慕西身高没少操心的叔叔阿姨们,看到三年没见,陈慕西就蹿这么高,人还长得这么精神,或明或暗的都不同程度存了几分打探的心思。 平时大家的娱乐活动都很少,男人们会聚在一起喝个酒、下个棋什么的,而结了婚的女人们,则是会在纷繁的家务中,腾出手来,喜欢从保媒拉纤给人介绍对象中找取成就感。 一个个单身男女青年,在她们眼中,都是一个个的待解救的苦命人,她们喜欢投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这需要她们有所作为的行业中。 这一看到陈家老二回来了,模样周正、有礼貌,不说别的,就凭陈建翎和陈强东都是五级工的名头,在机械一厂、二厂的年轻小伙子里,陈慕西也绝对是排在前几个的。这有句话说的好,“男爱少,女爱俏”,这点来说,让阿姨们都忍不住多看几眼的陈慕西的那张俊朗的面孔,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一个个和陈慕西分开的阿姨们,心思立马活络了起来,脑海中使劲回想着亲戚朋友里有没有不错的姑娘,这可得抓点紧,机不可失,万一要是被人抢到了前头,可就晚了。 不过,很快也有人想到陈建翎似乎生病了,随即就想着找个时间去串门聊个天,探探陈建翎的病情到底如何了,顺便问问这陈家老二插队是回来了,还是只回来几天探个亲,这点才是最重要的,总不能两眼一抹黑的给人介绍对象,大家虽说是业余爱好,热心肠的爱张罗事,可专业素养那都是专业级别的,不能干胡拉乱配的缺德事! 陈慕西尚不知他不过是和熟悉的阿姨们打了个招呼,随便说了几句话,这些阿姨们就已经打上了他的主意,开始为他未来的婚姻幸福操上了心,且已经迅速列好了一步步的行动方案。而他分分钟已经成了许河市婚恋市场中的一枚带着不确定因素的入门级优质会员。 等走到了没什么人的路上,陈慕西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怀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没睡好产生的幻觉,刚刚那些看着笑容亲切的阿姨们,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猫看到了老鼠,透着那么点势在必得的劲头,反正就是怪异、不对劲。 “二哥,你说咱爸会没事的吧?” 犹在纳闷的陈慕西没注意到陈小北的脸上露出了忧虑,再不复刚刚那机灵搞怪的模样,带着和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毕竟是在这个动乱年代长大的孩子,遇到这样的事,眼神里是既有恐惧,也有镇定。 陈慕西闻言,垂眼看向望着自己的小北,十一岁的年纪已经比陈慕西十四岁的时候还高了。看出小北眼神中的恐惧,陈慕西叹了口气,伸手揽住小北的肩,既是告诉自己也是和小北说的道,“不会有事的,咱爸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事!他一定会平平安安的活到一百岁,看着咱们几个成家立业,过上含饴弄孙的老太爷生活的。” 陈小北重重的点了点头,低头看着路说,“我看到咱妈躲着人哭了好几次了,我不敢问她,大哥、大嫂都不和我说咱爸到底怎么了,然后我就趁他们都不在家的时候,偷拿出医院的单子看了,上边写的字我现在还记得,叫腰间盘突出,可能是我平时不好好学习,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病,我问我姐了,她也不知道,二哥,你看书多,你知道这是什么病吗?不严重的吧?” 说到最后,陈小北的话里尽是带着小心翼翼的希冀。 陈慕西看身旁的小北,正低着头踢着路上的石子,就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轻松的安慰,“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倒没想到这才几年没见,小鬼头小北同学长大了,变得这么懂事,知道心疼爸妈了,不错不错!” “二哥,你少骗人,我才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要是没事会让你跑回来吗?肯定是很严重的病。”陈小北抬起头,皱着眉头很肯定的说。 陈慕西皱了皱眉,觉得与其让小北搞不清情况的乱猜,还不如直接告诉实情,于是开口说,“咱爸这个病医生让动手术,动手术会有些危险,碰到神经线可能会不好,其实所有手术都有或大或小的风险。不过,听说那个医生是很出名的,也很有经验,所以肯定不会有事的!” 陈小北不相信的问,“真的?” 陈慕西点点头,说,“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什么。” 陈小北想了想说,“那我就暂时相信二哥你说的是真的吧,虽然看咱妈的模样,根本就不像是真的。” 中午是王淑英下厨做的饭,自杨静嫁进门过后,大多是杨静下厨,或是婆媳两人一块做。如今陈慕西回来了,王淑英就没让杨静碰锅铲,说是她不知道陈慕西爱吃的口味,全做的是陈慕西爱 吃的,味道是尝了又偿,生怕做的不和陈慕西的口味了。 其实,这点来说王淑英是完全多虑了,这三年陈慕西吃的饭缺油少调料的,除了过年那段时间,平时的饭菜根本说不上好吃,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才吃下去的。现在陈慕西的生活要求已经和以前大大不同,三年来,每天高强度的农活,他又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所以总是饿的特别快,如今他是就着酸菜疙瘩都能吃下两大碗饭去,根本不会挑剔什么。 陈慕西也见到了大哥陈强东的大儿子陈弘文,两岁多的小家伙长得虎头虎脑的,很讨人喜欢。听小家伙一声一声的喊着自己“二叔”,陈慕西总有种再给他掏钱让他花的冲动。 至于那个陈强东只有几个月大的小儿子,这小家伙的他姥姥家呢,并不在陈家,陈慕西还没有见到。 杨静如今生了两个儿子,人看着胖了一点,脸笑起来更多了几分和气,看到陈慕西的时候,没少感叹时光流逝,一转眼三年都过去了,慕西变化真大云云。 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吃了午饭,王淑英直接把肉、鸡蛋这些好菜放在了陈慕西面前,眼睛盯着陈慕西的碗,不时的夹一筷子过去,简直想一顿饭就把肉都长到陈慕西身上去,让他看起来别这么瘦。 陈慕西被王淑英一筷子又一筷子的夹菜,加上饭菜好吃可口,直接吃撑了。 人吃饱了就容易犯困,更何况陈慕西这好些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还来回奔波的。看着陈慕西放下饭碗没一会儿就开始打瞌睡,王淑英催促的说,“别坐着呢,快去睡吧,你回来了,咱们一家人什么时候都可以坐下来聊天,不急于这一会儿半会儿的。” 陈慕西揉了揉额头,想把瞌睡赶走,说,“不睡了,等晚上再睡吧,顾老知道我回来了,我过去看看他去。” 王淑英听了也没拦着,这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主意了,根本管不了,就答应道,“那你赶快去吧,去坐一会儿再回来睡觉,你爸一直在家呢,不用担心家里没人,困了就睡,到家了就别硬撑着了,人不睡觉可不行,你跑了这么远的路,可得好好休息休息才行。” 听着王淑英有些唠叨的话,陈慕西心里暖融融的,忙点头应了下来,说,“妈,你就放心吧,我回来就睡,刚才顾老让人来问我回来没有呢,刚好看到我回来了,现在顾老肯定盼着我去呢,晚点去该让顾老久等了。” “还让人过来看了啊,那你快去吧!顾老从小就对你好,你是该早点去看看他,哦 ,对了,是谁来了?”王淑英说。 “听我爸说叫林舒雅,”陈慕西站起了身,又说,“妈,你去躺着休息一会吧,站了半天了,腿肯定疼,等该上班了再起来。我洗把脸清醒清醒,然后就去顾老家,不用管我了。” 王淑英也站了起来,说,“我不累,躺什么躺,我看你换下来衣服了,趁空闲给你洗出来,有破的地方没?我顺便给你补补?” 陈慕西忙从洗手间出来了,拦住王淑英说,“妈,你就别管了,衣服好洗的很,我自己会洗。” 王淑英笑着拍了拍陈慕西的肩,把他推开说,“知道你会洗,要不然这三年你怎么过的。可你现在在家,有妈在,怎么能让你洗衣服,别管了,你忙你的去吧。” 拗不过王淑英,陈慕西只得妥协,一会儿他要出门,总不能把脏衣服走到哪带到哪,感受着家人入微的照顾,陈慕西心里暖烘烘的,就像是数九寒天里,怀里时刻揣着一个小火炉,和在外的时候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两个世界。 第五十七章 “进来吧!”陈慕西刚走到顾老家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就被从里边打开,顾老脸上带笑的站在门内,对陈慕西说。 陈慕西一笑,进了门,随手关上门后,嘴上说,“您老这时间算的也太准了吧,我刚到门口你就知道了!” “那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要是还掐不准你小子的脉,那我就白活这么多年了。”顾老毫不客气的回。 陈慕西耸耸肩,条件反射的反驳,“我看八成是你在窗户看到我过来了,才去开门的,说的自己多么高深莫测一样。” 说完就看到一张桌子上铺陈开的纸张,看得出来,刚才顾老在写字。 “我没说错吧,刚才你在练字,站在书桌旁边,正好可以看到外边的路。”找到了证据,陈慕西指了指书桌的位置说。 顾老摆摆手,语气有些沉痛的说,“我原还想着这过了三年,你会变得老实稳重一些,原来还是和以前一个德性,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几年没见,陈慕西发现大家都变了很多,这和顾老一见面就如以前似的掐两句,反倒没有一点陌生感。 看顾老声色俱佳的表情,陈慕西好笑的摇摇头说,“您老就别演了,我可是刚回来,你就存心让我不痛快,看来很不欢迎我呀,要不我这就走?” 顾老连眼皮都没撩一下子,无比淡定的说,“你走一个试试,几年没见,这个子见长,也长能耐了是吧?” 陈慕西乐了,说,“那可不,也不能光长个子,要不然那不就成傻大个了嘛,为了我的身高,我也得多多丰富自己才行呀…” 话音还没落呢,厨房门打开,林舒雅手里端了几个梨走了出来。 陈慕西还以为只有顾老在家,没想到还有个人在呢,一看人姑娘应该是给自己这个客人洗的水果,就忙站了起来,面上带笑,客气的说,“麻烦林同志了,我以前经常来的,哪用洗什么水果,不用这么客气的。” “不麻烦。”陈慕西接过盘子,好巧不巧的碰到林舒雅的手,林舒雅很快就松开了手,微微别开了眼,轻声说。 两人一说上话,一旁的顾老就作壁上观,没有了要说话的意思,此时林舒雅微微低头,也没有主动引导话题的打算,陈慕西只得继续说道,“林同志是在农场工作的吧?是在那个春风农场吗?” 林舒雅手指有些发白的捏着衣角,抬头笑了一下说,“是在 那。” 说完转头看了下顾老,说,“顾爷爷,我一会儿还得坐朋友的自行车回去,我们约的时间也快到了,那你们慢慢聊,我就先回去了。” 顾老注意到林舒雅的局促,就点了点头说,“回去路上慢点,空闲了就多和朋友玩玩,不用没事就往我这跑,我一个老头子有什么好担心的。” 林舒雅嘴上应着,“知道了知道了”这毫无诚意的话,边拿自己的袋子。 顾老看她没听进去,就又说道,“你爸妈他们你不用总想着寄钱帮衬,先照顾好自己,小姑娘家家的,这么节省可不行。” 林舒雅咬了一下下唇,本来发红的耳根一下子淡了不少,面上对顾老笑着应承,“我记住了,顾爷爷,是你该放心我才对,不说了,我走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说完又对陈慕西浅浅一笑,说,“陈同志,我先走了。你和顾爷爷好好聊,他老人家念叨了你好多次,就是嘴上不承认想你了。” 陈慕西微点了下头,看了眼脸上有些不自在的顾老,笑着说,“知道,有些人就是爱嘴硬,我早就知道了的,那林同志路上小心点。” 林舒雅眼光闪了一下,轻“嗯”了一声,又对顾老叮嘱道,“顾爷爷,我走了,你衣服放着,等下次我来了,给你洗。” “知道了,这句话丫头你和我说了没有一千遍也有八百遍了,怎么小小年纪,跟个老太太一样啰嗦。”顾老皱起眉头说。 “那你也没有听进去过一句呀,怎么能怪我。”走到门口林舒雅嘟囔了一句。 等林舒雅走了,顾老长长的叹了一声气,看陈慕西还站着,就问,“盘子里有苹果没有?” 陈慕西把果盘放在桌子上,说,“没有,都是梨,你想吃苹果?我去给你洗。” 顾老摆摆手说,“不用,我就是问问罢了。” 说完顾老心里不由想,“自己不过是提过一句,就记得这么清楚?!” 梨虽然是陈慕西喜欢的水果,可刚吃过饭没多久,也吃不下东西,就放着没有动。 顾老看陈慕西没有吃的意思,说,“你不是爱吃梨的,怎么不吃?” 陈慕西靠在铺了垫子的木质长椅上,说,“刚吃过饭,不想吃了。” 顾老看陈慕西歪躺在长椅上,面上的疲惫之色很明显,就说,“我还以为以你的懒样,要先睡一觉才过来呢,没想到到的还挺快,看来这 几年的劳动的确挺磨炼人的。” 实际上,在路上奔波了几天,又是担惊受怕的,过的是既没吃好又没睡好,陈慕西现在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十分疲惫,换做三年的他,可能已经坚持不住,跑去睡了。可如今经过三年劳动磨砺后,陈慕西最大的改变就是变得能吃苦,会忍耐了。 听顾老这么说,陈慕西说,“不一样的生活总会带给人些改变,然后有所收获的嘛。” 顾老点了点头,说,“也是!你这次回来过完年走?还是过些天就走?” 陈慕西想了一下,说,“过完年吧,冬天天寒地冻的,我们那里也没什么事,要等过完年立春了,才开始忙起来的。” “队长当的怎么样?遇到的事多不多,如今习惯了吧?”顾老继续问。 陈慕西“嗯”了一声,说,“还行吧,刚开始的时候有些手忙脚乱的,不过我还能应付的来。” “我看有出去插队回城的,你呢?继续在那待下去?”顾老又问。 听到这,陈慕西坐直了些,无奈的说,“这回城不太好说,今年我还听说有北京的知青趁过年回家探亲的时候,给上边反映了,没什么用,还有的写信说过的多苦之类的,收到寄过来的两百块钱,至于回城,却没什么音信。每年还是有大批的知青下乡,回去的要么是托关系,要么是招工离开,再就是推荐上大学,困退、病退听说要求蛮严的,除了这些,就没其他办法了。” “你当初执意跑那么远,现在这是后悔了?”顾老又说。 陈慕西苦笑了一声,摇摇头说,“不会,当初是我做的决定,什么后果都是该我承受的,就是看到我爸现在这样,感觉特别对不起他。” 被陈慕西一说,顾老也想到陈建翎的病,问,“你爸怎么说的,是动手术,还是养着?” “我爸说是动手术。”陈慕西答道。 “你爸这是怕有意外,想见你一面,才让你回来的。当初你奶奶拿生病留你爸在身边,这么些年了,你爸他虽然现在也看开了,可这事对他影响不少。他不想让你也像他似的,因为父母的私心不得不放弃想做的事,所以,当初你要出去插队,你爸看你态度坚决,就默许了你出去闯的心。他这病不是一天两天了,止痛片每天一把一把的没少吃,是忍不了才让你回来这一趟的。” 说着,顾老叹着气,说,“你们年轻人想出去闯,出去看不同的世界,这父母就只能看着你们远离 ,没办法的事,可是啊,你也得经常回来看看,不是我说你,你爸妈年纪也是奔五十岁的人了,你爸身体又不好,更需要陪伴。” 陈慕西抿了抿唇,皱着眉头说,“我都明白。” 顾老看陈慕西长眉紧锁的样子,知道他听进去了,就站起了身,说,“一转眼三年了,来,让我看看你的字退步了没有。” 陈慕西应声也站了起来,说,“我也有经常练习的,再差也是原地踏步,怎么会退步。” 接下来,陈慕西在顾老这里写了两张字后,就被顾老赶回了家,让他赶快回去休息去,黑眼圈都赶上大熊猫了。 出门前陈慕西有照镜子的,他哪里有什么黑眼圈,除了有些没精神外,看起来根本没有任何不同。 而且他再怎么熬夜,都没有黑眼圈那玩意,想到这点,陈慕西就感慨,想他前世,不熬夜就自带两个黑眼圈,这成了男人后,反倒成了熬夜也没黑眼圈的体质,真是让人唏嘘的变化。 不过,顾老这么说,也是想让陈慕西回去休息的意思,虽然借口说的有些不符合现实,陈慕西也没去纠正,为自己的无须有的黑眼圈叫屈。和顾老打了招呼后,就回家睡觉去也,他是真累了、困了,对床的想念之情,简直是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呀! 陈慕西走了后,顾老带上老花镜,端详着陈慕西写的毛笔字,点了点头,自语道,“笔力劲挺,人倒是变得沉稳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o(n_n)o谢谢小施主的雷 第五十八章 “哪用去这么多人,都不用上班、上学的吗?”客厅里,陈建翎说话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说道。 陈慕西在家休息了两三天后,陈建翎就提出去省城动手术,王淑英、陈强东、杨静、陈慕西这几个大人自然是都说要去,连带的小北、楠楠也发表意见要求陪同,看到长辈们争来争去的,只有两岁,什么也不懂的陈弘文也学着插一脚凑热闹,嚷着,“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只有尚在襁褓里的奶娃娃陈弘武,咬着小拳头,瞪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因为还不会说话,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但也咿咿呀呀的应和着大家。 看陈建翎发火了,还提起了高腔,客厅里有些吵闹的声音才总算安静了下来。 陈强东左右看了看,先带头说,“爸,你这可不是一般的小手术,家人当然要陪在你身边,到时候人生地不熟的,怎么说我也在省城呆了两年,缺个什么的时候,我也知道该去哪里去找。” 顿了一下又说,“再说了,我是老大,理应担起家里的重担,慕西他们几个还都小呢,我照顾你是分内的事,这慕西刚回来让他在家歇歇好了,在外边的时候肯定辛苦,楠楠、小北自己还照顾不好呢,就别凑热闹了,家里还有小孩,楠楠、小北也得上学,我妈还有小静在家做个饭照看他们,我陪着你去,你看成吗?” 陈强东刚说完,陈建翎还没说话呢,王淑英就反驳的说,“我不去怎么行,东东你能照顾好你爸?不行,我必须得去。” 杨静这时拉住王淑英的胳膊,说,“妈,你就别去了,到时候肯定住的不方便,还是我们年轻人去合适些,这天越来越冷了,万一要是你感个冒什么的,不是净遭罪?” “就是,妈你就待在家吧,让我去,我跑得快,买饭、买东西干什么都行!”陈小北自告奋勇的说。 “我也能照顾爸的,学校的课不紧,请个假就好了。”陈楠楠也发言了。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我可以给爷爷呼呼,这样爷爷就不疼了。”陈弘文也不忘找存在感。 “小蚊子,你一个小屁孩能干什么,大人说话的时候,别瞎捣乱!”陈小北把想挤到陈建翎面前的陈弘文拉开,虎着脸教训,很有小叔叔的派头。 “你松开我,小叔叔,你才是小孩子,我已经长大了,我都会自己吃饭了。”小启文手脚并用,想要突破陈小北的钳制,无奈年龄和力气的差距犹如一道天堑,是才两岁多的他无论如何也跨越不了的 。 看久攻不破,小弘文年纪虽小,可很有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也不气馁,看力量上不行,就转用其他办法,嘴巴一张就要上嘴咬。 “嘶~”陈小北吸了口气,担心用力挣开碰疼小家伙的小嫩牙,就把眼睛一瞪,威胁的说,“快松开,要不然我就发大招了啊。” 小弘文不知道被陈小北威胁过多少次了,听了陈小北这威胁的话,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嘴巴继续咬定小北的手不放松,瞪着眼睛摇了摇头。 “这小子!”这边叔侄俩已经把刚刚的争论弄的变了味,犹在大眼瞪小眼中。 “…”刚刚才安静了一秒钟不到,就又开始闹腾了起来,陈建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建翎,你怎么说?”王淑英望向陈建翎问。 也没人理那幼稚的叔侄俩,几个大人都看向陈建翎,表明自己说的在理,让他听他们的。 陈建翎皱了皱眉,眼睛瞟了眼没说话的陈慕西。 陈慕西会意,“妈,大哥,大嫂,”张嘴喊了一圈后,又看了眼一旁的楠楠,说,“还有楠楠、小北,你们大家要么是得上班,要么是要上学,都不得闲,咱们家就我一个大闲人,闲在家没事干,我看还是我陪我爸去好了,总不能都让你们请假吧,这去了肯定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行的,耽误了工作不说,这工资也得扣,如今家里正是花钱的时候,你们几个人扣得工资加一块,都够买不少补品了。你们说是不是?” 然后又笑着看了看楠楠说,“楠楠在家等着就行,到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去的人多也不方便住。我觉得,我在那守着,你们上班、上学的轮流着去个一两天,不用请太长时间的假,上边领导可能也不会太计较,说不定体谅家里有急事,工资都不用扣了呢。” “你怎么行,你才多大…”陈强东张嘴反驳,还没说完,陈建翎就一锤定音的说, “就按慕西说的办,这么多人都跑去,像什么样子。” 陈慕西先对杨静说,“大嫂,弘武还太小,正是需要人的时候,你就别跑来跑去的麻烦了,医院谁去都行,可弘武离了你可不行,小的也得照顾好,你说是不是?” 杨静看着怀里对着自己咿咿呀呀说外星语的小儿子,迟疑的说,“这…” 陈慕西伸手指逗了下弘武,笑着对杨静说,“大嫂就听我的吧,白天你不在家还行,到了晚上弘武肯定离不了你,与其委屈了咱们的小弘武 ,还不如让小家伙他二叔去呢。” 王淑英这时说,“慕西说得对,静静你就在家吧,小武也离不了你。” 杨静眼睛看了一下陈强东,说,“也没事,按慕西说的,我去个一两天,不碍事的。” 陈强东摆摆手,说,“有我在呢,你在家照顾好孩子就行。” 确定了去医院的人数和方案,接下来一家人又商量了谁先去,去几天,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还有拿多少粮票等等需要事先决定的事情。 又在家准备了两天,陈强东去请了假,又去厂里开了介绍信、证明还有记账单后,陈强东、陈慕西还有陈建翎就一同坐车去了省城,刚住院的时候事情比较多,就让王淑英过几天再去。 因为之前就来看过病,拿出证明还有介绍信,就办了住院,医院的人不多,又给陈建翎身体做了些手术前的检查后,就可以开始动手术了。 “爸,别担心,肯定不会有事的。”临进手术室前,陈慕西握住陈建翎冰凉的手,安慰的说。 医院里白色的墙壁,医生们白色的衣服,以及那永远弥漫着的消毒水味,组合在一起,总会给人一种心神不宁的不安感。 陈建翎嘴唇不可见的抖了一下,他面上依旧是一副镇定神色,可通过这几天的一些小细节,陈慕西还是发现了陈建翎的紧张。都是普罗大众,谁又能在面对自己可能丧命或是瘫痪的时候,依旧淡定自如呢。 “没事,你们也别担心!”陈建翎嗓子发干的看着陈慕西,还有陈强东说。 恰巧医生过来推病床,陈慕西和陈强东都让开了来,陈建翎被推着朝手术室走,陈慕西、陈强东兄弟俩紧跟在后边,在陈建翎被推到手术室的那一刻,他突然说了一句,“你们都好好的。” 声音沙哑,带着化不开的期盼和一丝丝哀色。 “医生,麻烦您了,一定要让我爸没事啊!”陈强东追上要关上的手术室门,带着乞求的喊。 门关上后,看着手术室上挂着的手术中的牌子,陈慕西和陈强东都靠在了墙上,愣愣的看着。 大概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把以前只把医生当成一个职业的想法抛掉,只盼着他们真的化身天使,拯救自己的亲人于病痛折磨之中。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的长,而这等待的时间也的确是够长,八点钟的时候陈建翎进的手术室,这都已经十二点了,手术室的门还没有一点打开的迹象。 陈慕西和陈强东焦虑的在手术室外或站或蹲,或走来走去,脑中乱糟糟一片,心里却把各路神仙都求了一遍,从东方的佛祖、观世音到西方的上帝耶稣,但凡知道的神仙,一个也没拉下,都虔诚了做了祷告。只希望哪个神仙开开眼,渡陈建翎脱离苦海,身体康健,平安喜乐。 难熬的时间又过去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陈强东从地上猛地站起来,陈慕西也从靠墙站着,站直了身体,两兄弟大步跑到手术室门口,紧张的问,“医生,手术怎么样?” “挺好的,放心吧!” 医生的声音隔着口罩传出来,带着疲惫,声音也不大,可却如同炸雷响在两兄弟的耳旁,让他们悬着的心,这才松了下来,稍稍回落。 两兄弟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如释重负和巨大的喜悦,这共同的心理经历,几乎是在突然间,让两人一下子都有些明白所谓“手足”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 紧接着陈建翎也被推了出来,两兄弟和医生一连说了好几个谢谢后,急忙围了过去。 陈建翎面色憔悴,嘴唇发白,眼睛无力的睁着,看到陈强东和陈慕西后,声音虚弱的安抚道,“别担心,没事了。” 这一瞬间,刚刚所有的担心、焦虑、恐惧都化成了尘埃落定,陈慕西心里既是高兴,又是难受,这两种相反的情绪缠绕在心中,让他心里的那个想法突然又坚定了几分。 第五十九章 陈建翎手术恢复的很好,在医院呆了半个多月后,就出院了。所幸虽然又是动手术又是住院的,除了吃的东西,也不用花多少钱,把记账单往医院一放,有厂里出钱,家里没有因陈建翎生病花费过巨,生活一夜回到解放前。 到家后,已经是十一月底了,陈建翎继续在家养病,家里的其他人也各有他们的事情要忙。早在省城的时候,陈慕西收到过几封徐诺的来信来问陈建翎的病情,还告诉陈慕西一些队里的事,让陈慕西放心。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过着,陈慕西忽然变得闲了下来,就想着回南山村看望一下爷爷奶奶,回来了这么多天,一直有事情要忙,如今闲下来,也该回去看看了。 出去了三年,陈慕西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南山村的爷爷奶奶一家,以往通信的时候知道,陈大凤还在小学当着老师,在今年的时候和去村里插队的一个知青结了婚。 准备了点心之类的东西,陈慕西就骑着家里的自行车出发了。 自从陈建翎住院回来,不少街坊邻居的过来探望,来的时候不时会有阿姨状似不经意的问些陈慕西关于以后的打算,或者是有没有处对象之类的事情,虽然这是好心也是关心,可这样被人关心的多了,陈慕西有些受不了,想躲开,自己如今不过十七岁,怎么就成需要赶快结婚的人了!就算按法定结婚年龄来算,那也是二十岁才对。 可能是被这些热情的阿姨们的言论感染,放下对陈建翎身体状况不好这块大石的王淑英,也有些意动,甚至有让陈慕西去相看相看的意思。 陈慕西一看,立马和陈建翎和王淑英坚定的表示,他绝不早婚,最起码也要到二十岁的时候再说,还拿出“男人不立业何以成家”的话,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王淑英看陈慕西这态度,加上陈慕西现在在那么远的地方插队,要是真的相看的话,愿意跟去的好姑娘肯定不多,加上陈建翎在中间斡旋,这才淡了心思。 陈慕西一大早吃了早饭,就骑着自行车出发了,走在路上,虽然路两旁万物衰败,可胜在空气不错,没有什么雾霾,一眼望过去,视野开阔,又有凛冽的风的吹着,倒也还算不错。 这条路陈慕西走过很多遍,几乎全是和陈建翎一块,他坐在车后座上。不由的,陈慕西就想起有次回程的路上,被陈建翎赶下车子跑步的情形,随即就笑了笑,一转眼三年就过去了。 当时年纪小,没什么需要操心的事情,过的没什 么烦恼,基本算是混吃等死的状态。这过了短短三年,一切就都变得不一样了,经历了不少事情,连带的心境都不同了,也算是真正明白责任感的含义,和需要万事不可强求的处世态度这些事情了。 陈慕西脑中回首自己两世的经历,算起来,过去的三年是他两辈子一来最苦、最累的,特别是当上队长后,几乎每天都会有不同的事情需要面对,他年纪小,就算选他时候大部分人同意了,可真到被一个十几岁年纪的小子指挥的时候,那些几十岁的社员们,还是心有不忿的,所以刚开始的时候没少受队里社员的或明或暗的刁难,就算知道那些事其实他们自己都知道,可人们一句“你是队长,不问你问谁”的话,他就也只能拿出答案。 这些外在的问题过的时日久了,也就上手了,可后来谢闻哲一家对他的真实的态度,可说是一柄利剑扎在了心上。 说到底,最初陈慕西去洛水村的目的就是想为谢闻哲做些什么,为此,他挑粪、插秧、打场、挑水、砍柴、锄地等等的事无所不干,为了计划,尽力做到最好。 甚至在夏天的时候,背上被晒的脱皮,可换来的却是被戒备怀疑,陈慕西一度郁闷的一夜夜的睡不着觉,白天还要一副没事人一样的管队里的事情,和谢闻哲一家相处谈笑,做到不露痕迹。 可时间总是最好的良药,当陈慕西病的浑身难受的躺在炕上的时候,他才真正想通了自己的问题所在,他想帮谢闻哲一直都是他自己要做的事,并不是因为现在的谢闻哲态度做的。 而以谢闻哲的境遇,会有那样的思量也很正常,谁遇到一个人莫名示好都会先想一想,这个人是不是有所图的,更遑论谢闻哲自身的身份问题,对这些会更敏感小心些。 这些事情陈慕西想明白了,可道理都懂,心里总有些意难平。 如今,经历了陈建翎生病的一事后,陈慕西才算真正的释然了,又有什么比自己爱的人身体健康、平平安安,更重要的事情呢!这些细枝末节,又何必揪着不放,徒增烦恼呢,每个人都有遇到的事不同,遇事所持的态度也会差异,只要自己无愧于心就好。 况且,前世陈慕西认识的谢闻哲并不是现在这样的,如今他内心遭受的待遇,才是他和以前不一样根本缘由。 骑车走在路上,脸上吹拂着的凉风,让陈慕西的头脑被冻的格外清醒,却意外的很舒服,陈慕西眼睛看着前边的路,脑中却在胡思乱想着。 等陈慕西一路没 下车的快到南山村时,远远的就看到村口的那颗大槐树,从这棵要几个人环抱那么粗的大树身上,根本看出变一点化,还是记忆里的样子。 到了槐树近前,陈慕西就仰头看这棵树,没注意到树下经过的年轻人。 “你不是南山村的人,同志你找谁?”这个年轻人盯着陈慕西突然问。 陈慕西这才注意到有人,看向说话的人,此人一身半旧的军装穿在身上,个子有一米七的样子,人长得还不错,陈慕西以前没见过这人,可看他的着装和透出来的气质,感觉不像是南山村的人,肯定是来插队的知青。 “同志,你是这两年来插队的知青吧?以前没见过你。”陈慕西没下自行车,一只脚踩在地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没有回答,而是看着这个年轻知青说。 年轻知青皱眉,说,“我是不是知青管你什么事,你到底是来干什么,找谁的?” 陈慕西挑了下眉,问,“请问,你是南山村民兵队的?或者是负责着村里的安全这块?所以才对每个进村的人盘查的?” 年轻知青一仰头,很自豪的说,“都不是,我是自愿为社员同志们的安全站岗的,不图那些名利。” 陈慕西摇摇头说,“那我就没必要告诉你了,嗯,这也是我自愿不想告诉你的,再见!” 说完陈慕西就骑着自行车走了。 还能听到后边年轻着知青叫了一声。 等到了爷爷奶奶家,院子里的只有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正在自己蹲在地上玩着什么,看年龄应该是五凤。 陈慕西按了一下车铃,喊了声,“奶奶,你在家吗?”就推车进了院子。 听到喊声赵娥从屋里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院子里的陈慕西,揉了揉眼,惊讶的有些不相信的说,“石头,是你回来了?” 陈慕西把自行车停好,把上边挂的东西取下来,在赵娥迈门槛的时候,快步走了过去,扶着因为是小脚,走路有些慢的赵娥,笑着说,“是我啊,奶奶,才几年没见,你都不认识你孙子了,这三年,我可一直没忘你的样子呢。” 赵娥笑眯眯的不停的盯着陈慕西打量,一个劲的说,“长大了也长高了,好啊!” 说着擦了下眼角因为激动沁出的泪,拍拍陈慕西的手臂,有些语无伦次的说,“回来了好,回来了好,这回来了是不是就不走了?听说你去的地方,好多山,日子苦着呢,别去了,还是在家好 ,这奶奶想你了,还能见着。跑那么远的地方,可怎么行哦。” 陈慕西扶着赵娥朝屋里走,看了因为好奇围过来的五凤,垂首笑着问,“这是小五凤吧?过得真快,五凤这么大了。” 五凤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陈慕西,问,“你是大姐夫的朋友吗?大姐夫可厉害了,他说他有很多厉害的朋友。” 赵娥摆摆手,“小丫头片子别捣乱,去一边玩去吧,这是你二哥。” 五凤歪头想了想,说,“奶奶,我知道了,这是城里大伯家的二哥对不对?我不想去自己玩了,我要和二哥玩。” 说着就揪着陈慕西的衣角说,“二哥,我可乖了,你和我一起玩吧。” 陈慕西拉着五凤的小脏手,笑着应下,“好啊,二哥和奶奶好久没见了,要好好聊天,五凤也一起好不好?” 五凤笑着点点头,高兴的说,“好啊好啊!” 有五凤在一旁不时插句嘴,陈慕西和赵娥聊了下这几年的事情,主要找些可乐的,轻松的事说给赵娥听,也让老人家放心,知道他过得还不错。 聊了没多大一会儿,就是中午了,赵娥张罗着要给陈慕西做他爱吃的擀面条,而家里的其余人都陆续回来了。 第六十章 “爸,这是?” 赵娥去做饭后,陈慕西就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院子里太阳底下和五凤玩,顺便和厨房的赵娥闲聊。 陈建新回来后,也坐在一旁歇脚,在陈慕西和赵娥说话的时候也说上几句。 这时,院门口响起一个男人的说话声。 听到有人喊“爸”,还是个男人的声音,不用猜就知道这是陈大凤的新婚老公了。陈慕西头“唰”一下就抬了起来,想看看赵娥和陈建新都赞不绝口的贺解放是什么样子,有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才和陈大凤结婚还没两个月的时间,就能让陈家上上下下都夸他。 陈慕西抬头正好和贺解放的眼神对上,贺解放的眼睛因为惊讶有些瞪大,陈慕西看了,笑着站了起来,边说,“这就是大姐夫吧,先过来坐着歇会儿,饭一会儿就做好了。” 对于陈慕西这身为客人不干客人事,反而还一副主人翁的说话架势,本来就对陈慕西第一次见面就没有好印象的贺解放,眉毛几不可查的皱了一下,脸上很快扬起了笑容,一副老大哥的模样,打量了陈慕西一眼,高兴的说,“你是慕西吧,你小子长得可真快,才三年就长这么高了,爷爷奶奶,还有爸妈没少担心你呢。” 被贺解放直接说自己关心陈慕西,虽然这是事实,可如今陈慕西就在身边,当面说这个,生性老实的陈建新面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对贺解放摆摆手,说,“解放,慕西好不容易回来了,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解放,你比石头的岁数大三岁,懂得东西也比他多,有什么你多教教他,他年纪轻,现在还在插队的地方当了个队长,肯定会遇到不少难事,你本事大,多和石头说说,免得他队长没当好再办错事。” 陈建新这好心的话,听在贺解放耳中,却不是那么顺耳了,陈家全家都知道他在村里积极主动,就是也想弄个一官半职当当,现在陈建新却说什么让他教教陈慕西,人家队长都混上了,自己却还在奋斗中,教?教什么?要不是他知道自己这个岳父没那么多心眼的话,他都要以为陈建新是故意拿话气他的了。 陈慕西微点下头,含笑对贺解放说,“那我就先谢谢姐夫了。” 陈建新看了眼贺解放又对陈慕西说,“是得谢,石头,你姐夫要是愿意教你,你是得好好谢谢你姐夫。我给你说,你姐夫可厉害着呢,连村里的会计都没他算账算的好,干什么都懂,还不怕苦不怕累,什么都是抢在最前头,来插队的知青里边,就数他最精明能干 了。大凤有时候教课遇到不懂的问题,一问他,准能答的上来。” 贺解放轻“咳”了一声,谦虚的说,“爸,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我也就是比一般人懂得多了一点点常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这孩子,石头又不是外人,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陈建新不在意的说。 陈慕西笑着应和,“二叔说得对,姐夫你太客气了。” 被陈慕西和陈建新两人这么一说,贺解放也收起了刚刚的谦虚,把陈慕西招呼进了堂屋后,就开始眉毛微扬的指点起了陈慕西,说,“慕西,不是我这个当姐夫的说你,你看看你,一个连二十岁都没有的毛头小子,也太张狂了些,竟然为了当上队长,还夸下了海口,说什么让社员们的收入翻番,你但凡稳重些,现在也不至于灰溜溜的卷着铺盖回来了吧?” 说着就拉起一条板凳,坐了上去,开始侃侃而谈起来,“你年纪小不知道,这做事啊,要谋定而后动,你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会,被人两句话一撺掇,就得意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当了队长,这怎么行呢?就算你想做出点成绩,也得先了解一下情况,” 说到这,声音又压低了几分,眼睛朝院外瞄了一眼,才继续说,“这自古以来强龙难压地头蛇,你到一陌生地方,首先得和村里的强龙处好关系,更要让队里的老乡觉得,你就是自家人,这样没了戒备,才好行事,你说是不是?” 陈慕西眼神微动,点了点头,一脸认同之色的说,“嗯,姐夫说的在理。” 看陈慕西这个观众这么捧场,贺解放兴致更高了几分,一伸手拍了拍陈慕西的肩,很哥们的说,“那是当然,咱们都是一家人,哥偷偷和你说,我小时候看过孙子兵法的,这些事情门清。” “像你当队长这事,根本就不该主动去当,就算要当也得是队里的社员们请你去当,听说过刘备三顾茅庐的故事没?哎,算了,知道你也没听说过,总之就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声名在外,刘备呢,想用这个有本事的人,跑了三次才请了这个叫诸葛亮的人的故事。我和你说的意思就是,你也得跟人诸葛亮学学,把自己的名声散出去,自然有人请你去当队长。而且,就算有人请你,你也不能立马答应,得推辞掉,等好不容易请到你当队长了,这大家才知道珍惜。” 说完又问陈慕西,“可能我说的那些个历史人物你没听说过,不过也不要紧,意思懂就行,我说的你听懂了没?哪里没懂,我再和你解释。” 看着贺解放目光烁烁的望着自己,要给自己解惑的眼神,陈慕西眉毛抖了抖,难道自己身上透出一种很蠢很笨很无脑的气质?这么浅显易懂的大白话,又不是文言文,还需要注释才能懂?! “不用不好意思,有什么不知道的直接说。我听家里人说你小时候调皮的很,挨打就跟每天吃饭按顿似的,像你这种孩子,一般都是父母太溺爱,弄得无法无天的,后来想管又管不了了,什么也不懂,就会伸着脖子蛮干,看你当队长的事就看出来了。不过也没什么,吃一堑长一智,哦,意思就是犯了错误人就变聪明了,慢慢就好了。”看陈慕西没有说话,以为他是自卑了,贺解放很同情的拍了拍陈慕西的肩说。 陈慕西的心情简直了,就没遇到过这么自说自话,喜欢按自己思路想当然的人,还有,什么叫自己从小挨打是按吃饭的顿数来的? 他明明一直都是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人!从出生就是按着“聪明稳重”这四个字过得,再是懂事听话也没有了,就算挨打,那也是他马有失蹄,和调皮一点关系都没有好不好?! 被贺解放这么一副教育傻瓜似的叨叨,陈慕西觉得实在淡定不了,这简直就是诬蔑,是对他的侮辱! 陈慕西斜眼瞟了一眼贺解放,打算说两句高深的话,给贺解放怼个没脸,虽然两人这是第一次见面,可忍耐什么的也是看人,大多时候,陈慕西奉行的都是吃什么也绝不吃亏。 可等陈慕西看到贺解放眼里隐隐带着的一点点不以为然的轻视,和不可忽视的得意后,陈慕西突然不生气了。 可能是一直以来的教育问题,他觉得一句话说的很对,当一个人开始自命不凡的时候,就已经鄙薄不堪了。既然道不同,再多计较什么又没什么用,何苦来哉,于是直接站了起来,笑眯眯的说,“姐夫你先坐会儿,我去厨房看看饭做好了没。” “哎,你…我还没说完呢。”贺解放站了起来,喊。 之前听说陈慕西当上队长的事后,贺解放心里一直不服气,一直觉得陈慕西就是个没什么脑子的愣头青,加上运气好,现在看陈慕西突然回来了,下意识就觉得陈慕西是在那混不下去回来的。 这他又正好找到一点他比陈慕西强的地方,正说的起劲呢,陈慕西这个当事人却拍拍屁股走了,心里有一些不爽快。 陈慕西只当没听见贺解放的话,迈过门槛就出了堂屋。 堂屋里的贺解放看陈慕西头 也不回的走了,感叹的摇摇头,只觉得真是应了那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空长了一副好皮囊啊! 陈家的人都不属于那种能说会道的类型,特别是陈岩、陈建新,在家话都不多。于是乎,中午大家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贺解放如同演员登上了独属于他的舞台,又开始提起陈慕西的事情来了。 陈家里边,虽然赵娥当初拦住了陈建翎上学,可她和陈岩又都觉得有文化的人了不起,不说别的,陈建翎不就是因为读书,才到了如今的地步吗? 所以,虽然社会大环境都觉得知识无用,可两老打心眼里却不这么觉得,对于贺解放这个孙女婿最满意的地方,就是能说会道、有文化,两样都弥补了家里人的短板。 陈慕西回来,赵娥就问过陈慕西还走不走的问题,听了陈慕西说的要走,和在哪里的趣事后,虽然放下了些心,可也只当是陈慕西报喜不报忧,不大相信小小年纪陈慕西能胜任队长这个角色。 现在听贺解放提,只以为陈慕西是真的弄砸了,毕竟,就算陈慕西小时候挺聪明的,可聪明又不能生钱,一个连农活都没碰过的十几岁淘小子,能当好什么生产队长啊。 “二叔,我有个蓄肥的法子,等一会儿和你详细说说,明年你可以试试,当初我就是因为这个被推举当上队长的,加上今年雨水足,粮食还丰收了呢。”陈慕西在贺解放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扭头对陈建新说。 陈建新听了,眼睛一亮,问,“真的?” 陈慕西点了点头说,“真的,要不然可没那么多钱给我们生产队买两辆拖拉机。” “两辆拖拉机啊!二哥,你真厉害,我们这里一辆都没有,我还是去割草的时候才见过一次呢。”一片安静中,快言快语的三凤惊喜的说 “是吗?那三凤你跟二哥走吧,到时候天天让你坐在上边,想去哪就去哪。”陈慕西笑着和三凤说。 不等三凤说话,陈岩突然轻“咳”了一声,说,“石头长大了,有本事了!” 简短的把刚才的话题做了总结后,陈岩继续说道,“那你帮忙拿个主意,村里说要给大凤转正,可转正以后可能会调到县里或是其他地方当老师,一家人都不同意,她倒是很乐意去。你说说,一个女孩子家的,结婚了,不好好在家伺候丈夫,生养孩子,乱跑什么,石头,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陈岩的话音刚落,陈大凤直接站起身,二话不说端着碗就出了堂屋。 第六十一章 “看看,看看,成什么样子,还说不得了?!”陈岩把筷子一放,表情痛心疾首的说。 贺解放此时也停住的夹菜的动作,说,“爷爷,大凤愿意干什么就让她做去,要是能去县城当老师,不是也挺好的?” 陈岩皱起眉毛,不以为意的说,“那又有什么用,女孩子还是该以家庭为重,等你以后发达了,她跟着也一样享福。” 听到这,陈慕西眼皮跳了一下,抬眼看了一眼陈岩,收回目光的时候,正和贺解放对上,陈慕西若无其事的微点了下头,暂时没有开口的打算。 “爷爷,现在这个时代和以前不一样了,妇女早就解放了,五八年的时候就开始号召家庭妇女走出家门,走向社会,成为劳动者,参加到国家建设中去。 你是不了解外边的情况,妇女同志们再不像以前那样只能呆在家里做饭带孩子了。工、农、兵各行各业都有女同志们的身影。不说别的,以前打仗的时候,里边就有不少进步的女同志做出了不起牺牲,你们不知道吧?” 说到这顿了一下,贺解放微微扬起下巴,继续骄傲的说,“你们可能只当是听说,可当初我妈就参加过战斗,这一点不带骗人的,我妈当时才十五六岁,最崇拜花木兰,就立志投身革,命,吃的苦你们根本想象不到,好多大老爷们儿都没抗住,我妈硬是靠坚韧的毅力坚持了下来,我妈说了,就是要让我重男轻女的奶奶看看,她也能很有出息。” 说着,贺解放看了一眼陈家的人,带着那么点不可一世的气势,说,“我妈最支持女孩子有自己的事业,我觉得我妈说的很对。不是我吹牛,如今的形势其中就有我妈出的一份力,我妈说过这是进步!” 贺解放看陈慕西没吭声,也不嫌累的洋洋洒洒又说一大串,语气里的超然和得意简直遮都遮不住,完全是把在座的所有人都看成了无知人类,他才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唯一那个。 “这……亲家母那样的毕竟是少数,大凤就是为了较劲,不一样。”陈岩开始还有些迟疑,说着就语气坚定了起来。 陈岩觉得,陈大凤从小就掐尖好强,不满这个不满那个,还爱和人比个高低,就不是个省心的,一点没有女孩子该有的文静懂事,这次也一样,八成就是为了和家里人对着干,以前又不是没有这样过! 陈慕西这时才开口说,“爷爷,是不是较劲的,这都是大姐自己的决定,以后就算有什么事,也是她自己受着,这事是她 愿意的,也怨怪不了谁。” 说到这,陈慕西扭头对贺解放露了自来后第一个友善的笑,才对陈岩说,“说到底,这是大姐的事,姐夫也支持,咱们在这说有什么意思吗?大姐以后有本事了,爷爷你不也面上有光?” 陈岩看看陈慕西又看看贺解放,无奈的摆手,说,“唉,算了,我老了,随便你们乱来吧。” 贺解放皱眉,“这可不是乱来,爷爷,我给你说,报纸上都登了有很多女同志都是先进模范呢,……” 接下来的时间里,贺解放吧啦吧啦就开始了知识普及。 一顿饭吃的时间比做的时间都长,贺解放抑扬顿挫,讲的头头是道,举例子摆事实,势要掰正大家的错误认知。 陈慕西在边上听着,觉得自己刚开始对这个姐夫太早下定论了,不说别的,就凭贺解放现在说的这些话,也是瑕不掩瑜,以陈大凤的性格,他们两人结婚,还是不错的。 不由的,陈慕西对贺解放的妈妈好奇起来,是怎样的母亲教育出贺解放这样的人,毕竟,在后世,男女平等说了那么多年,以他两世的切身体会,就教育方式来说,男女还是有很大很大不同的。 女孩总是很容易被认为是那个应该回归家庭,不用如何奋斗,依靠别人的那个。在整个社会这样的看待下,却又一方面觉得女人不如男人,没有平等看待的土壤,何来平等的结果呢。 “大凤这样我觉得就很好,我妈最喜欢一句话,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变成的。除了生孩子,其余的其实都是这个社会强加上去的,没有什么女人就该怎样怎样,这根本就是谬论,这……”说到这,贺解放声音一下子哽咽了。 看贺解放一下子哭了,让屋里的众人一愣,刚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自己说着说着就把他自己说哭了? 坐在贺解放身边,一直没说话的赵娥伸手这时拍了拍贺解放的背,安慰的说,“好了好了,孩子,大凤的事我们都不管,随你们怎么办,多大的人了,还哭上了,五凤在看着你呢。” 众人劝了几句后,贺解放也止了泪,借口出去一趟,回前院了。 “唉,五凤,去让你大姐给你姐夫送点饭过去,刚才他就没怎么吃饭,也顺便劝劝他,让他想开点。”赵娥感慨的对五凤说。 然后就招呼大家快吃饭,没有再提刚刚的事。 陈慕西在爷爷奶奶家停留了三天,没有说陈建翎病的事,这也是陈建翎 在陈慕西来之前叮嘱过的。 在这三天,陈慕西也知道贺解放的一些事,他妈妈是在他十几岁的时候病死的。而贺解放的爸爸在外与人不清不楚的,作风上有问题,贺妈妈知道了自然闹着离婚,周围的人都劝贺妈妈忍忍,为了孩子,离婚了既是影响不好,也是便宜了旁人。 后来,贺妈妈就变得不开心起来,以前挺开朗的一个人,身体也还不错,可渐渐地就变得不大好起来,最后郁郁而终。 贺妈妈和贺解放母子感情很好,这件事对贺解放的打击巨大,贺家也成了父子成仇的局面。 而贺解放在陈家其实算是入赘,当初商量的是大凤生的孩子跟陈家的姓,贺解放也同意了。 贺解放家里除了几个姐姐外,他是唯一个儿子,而且以前贺解放在家时,虽然贺解放没少和他爸对着干,可贺爸爸对唯一的儿子还是有诸多让步的。 可是逝去的人不会回来,贺解放的怨气也不会消失,他这么做,也有断了贺家香火的意思。 贺解放是觉得贺爸爸稀罕自己这个儿子,就是想着指望他生孙子,延续下一代,他就干脆的断了贺爸爸的念想,让孩子跟别人的姓! 在赵岩和陈慕西说这些的时候,陈慕西也是一阵唏嘘,没想到贺解放还有这样的故事。 不过,在陈慕西在南山村的几天时间,并没有在和这个姐夫聊过什么。 这几天里,贺解放很少和陈慕西单独照面,聊天就更少了,陈慕西在外插队做的那些事情,生生把贺解放之前说陈慕西的话变成了笑话,让贺解放去对一个比自己还小几岁,却比自己有本事,最重要的是,自己还曾轻视小瞧过的人,不管去聊什么,贺解放都觉得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陈慕西不知道贺解放心里的想法,反正也无所谓。虽然当时贺解放说的那些话陈慕西很认同,也改变了不少初初对贺解放的看法,可他和陈大凤这个堂姐关系都不是那么亲近,和她丈夫关系的好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自那天听过贺解放说的那席话后,陈慕西觉得,陈大凤嫁的也还可以,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每个人都有或大或小的缺点,夫妻关系本来就需要磨合的。 贺解放因为母亲的关系,对好强的陈大凤以后会做的任何事,尊重的都会多些,不会如陈岩一般什么都横加阻挠,陈大凤有更多的自由选择空间,不用为了家庭而怎样怎样。 这一点,就陈慕西两世认识的许 多男人来说,算是难得的优点了。 陈慕西回家后,赶在过年前,又去唐宋、高宝、徐诺、刘跃几人的家里坐了坐,陈慕西和几人的关系都不错,他们几个都不在家,陈慕西做为好朋友好哥们,去代为看望一下也是应该的。 时间过得飞快,年眨眼就过完了,在家里的春节和在洛水村的时候比,多了更多的欢笑和温馨。陈慕西在外过了三个革、命春节,都是他们几个知青聚在一起过得,虽然也热闹,可大家都是离家背井的,又是过节的时候,心里总是伤感一些,特别是结束的时候,这种伤感更明显。 可能是陈慕西在家过年太幸福,日子溜的格外快,仿佛腊八的八宝粥刚喝过,破五就过完好几天了。 “真的过完元宵节就走?在家等到过完正月也行吧?” 陈慕西在卧室收拾东西,他不喜欢临走的时候收拾,提前弄好了,万一要是忘了什么,也可以提起发现。 这时候,陈强东进来坐到床上,对陈慕西说。 陈慕西一边把衣服装进去,边回道,“不行,队里好多事呢,这段时间都是徐诺帮我看着呢,我当了这个队长,不能不负责任的丢手不管太长时间的。” 陈强东叹了声气,说,“我知道,要不你也争取回城吧,我倒是打听到了个工作机会,就是不太好,可你也可以先干着,慢慢再换也行啊,慕西,你说呢?” 陈慕西停住了动作,看向陈强东,问,“大哥,什么工作?” “我们二厂有个锅炉工快要退休了,你…?”陈强东说的语气有些迟疑。 陈慕西深吸了口气,苦笑着摇摇头,说,“大哥,你让我再想想吧。” 第六十二章 陈慕西又在家里呆了几天,就在家人不舍的眼神中,踏上了回程的火车。 看着火车终于看不到影子,陈强东才和陈楠楠、陈小北准备回去,刚去推了自行车,陈楠楠就说,“大哥,你和小北先回去吧,我去一趟书店,然后再回家。” “要买书啊?钱带够了没?”陈强东说着就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张五毛的纸币,递给楠楠说,“给,再买点想吃的零食吃,大周末的,找同学去看看电影也行,这里也离电影院近。” 陈楠楠摇摇头说,“大哥,我有钱,二哥走的时候给我钱了。” 陈强东还没说话呢,陈小北就叫了起来,“什么?姐,二哥给你钱了?他都没有给我。”说着就伸手要抢陈强东手里的钱,边嘿嘿笑着说,“大哥,既然我姐有钱不要,我没钱,就给我好了。” 陈强东一伸手,拍了下陈小北的头,说,“给你一巴掌还差不多,少在这糊弄我,你二哥不可能给你姐钱,不给你,敢糊弄你哥是不是?臭小子,小心我抽你。” 陈小北忙躲开,还不忘说,“大哥,你注意点形象,你看看我二哥,哪像你似的,动不动就来武的,咱们都是文明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跟你小子,文明不了!”陈强东眼睛一瞪说。 陈小北立马就声色俱佳的说,“我的二哥呀,你在家多好啊,弟弟想你呀。” 陈强东眼中闪过笑意,本来有些莫名低落的心情好了许多。 陈慕西走的时候,答应尽量回来,可是陈强东心里却并不痛快,他和陈慕西兄弟这么多年,对这个弟弟还是了解的,陈慕西答应回来当锅炉工人,也是无奈之举。 陈建翎的身体虽然动过手术好了不少,可也不能干体力重的工作了,厂里原来的工作肯定是做不了了,这势必会降低家里的收入,陈慕西此时回来,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陈建翎动完手术回来,就和陈强东和王淑英说过,不许让他们乱撺掇陈慕西回来,让他去做他想做的事去。可陈建翎可以想得开,王淑英却不忍儿子在穷乡僻壤的地方吃苦受罪,就和陈强东商量看能不能找个工作,让陈慕西办个回城。 找了锅炉工的这么个工作后,母子俩都有点犹豫不定,虽说工作的机会难找,可陈慕西好歹在插队的地方也是个队长,管着队里的几百个人呢,这一下从小官变成了烧锅炉的,实在是落差有点大。 可王淑英他们副 食品店属于轻便些的工作,有个空缺也早被关系硬的人,或是回城后没有工作的知青家人早早托关系给抢占了,他们一家只是普通的工人阶级,这猛地就能安排个好工作,也没这个能耐。 所以,事情一直拖到陈慕西该走的时候,陈强东才和陈慕西提,本以为陈慕西不愿意的,没想到的他想了一夜后,就答应回去试试,尽量返城回来。 陈慕西答应了,陈强东的心里反而一直都不痛快,觉得陈慕西十有八九是想着,让他一个人在家顾着一大家子太辛苦,回来帮他分担分担来了。 现在被陈小北一闹,心里的郁闷也淡了几分,如果陈慕西真能回来,那也得一两个月甚至更久之后了,这段时间,万一要是遇到更合适的工作也是有可能的。 想通了的陈强东一伸脚,就要踢陈小北,边笑骂,“就你能!” 陈小北利落的的躲开,还很欠揍的显摆,“那是必须的。” 陈强东没搭理陈小北的耍宝,对楠楠说,“楠楠,钱你拿着吧,用不了,你就先存着,想买东西的时候用。” 陈楠楠抿唇笑了笑,说,“大哥,你的钱也不多,还是你留着吧,免得被嫂子发现你钱少了,找你算账。” 陈强东脸红了一下下,强撑着身为大哥的威严,绷着脸对楠楠教育道,“楠楠,你可不要跟你二哥他这个坏榜样学,我就知道,他一回来,就带坏你。钱你拿着,大哥的工资想怎么花怎么花,你大嫂才不会说什么呢。” 陈楠楠眼睛狡黠的眨了眨,伸出手说,“那给我吧!” 注意到陈楠楠的表情,陈强东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这些几个弟弟、妹妹就没有一个省心的,连最乖的楠楠也是这个样子,陈强东觉得他身为大哥的江湖地位快要保不住了。 被他们几个弄得抓不住僵的时候,陈强东都会这么想,可同时又会得意的觉得,自己的弟弟妹妹就是聪明,一边被气着,一边又自豪着,说来,陈强东这个大哥当的也全是泪啊! 把钱给了陈楠楠后,陈强东又不忘叮嘱几句,“别玩太久,早点回家,那种小巷子别乱进,顺着大路回家。要不我让小北和你一块,你们两个骑车回去?” 陈楠楠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忙说,“不用了不用了,大哥,你说的我都记住了,我有好几个同学一块的,我们约好了的。” “是和谁呀?你们班里的同学?”陈强东不放心的又问。 陈楠楠推了推陈强东说,“这你就别管了,大哥,你快回家去吧。我会注意安全的,把你的话都牢记在心里了,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 陈强东这才勉强收住自己那颗不放心的心,眼看陈楠楠出落的越发漂亮,陈强东十分担心会被那个混蛋小子骗了,毕竟自己妹妹这么乖,肯定很好骗的。 被陈小北和陈楠楠催促着,陈强东终于骑上自行车走了,陈小北坐在后边晃着腿,眼睛随意的在路两旁看着,突然注意到路上走得刘进,忙伸手打起了招呼。 刘进正急急忙忙的走在路上,猛地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吓的的魂都差点飞走,定睛一看,是陈家兄弟,心里越发惴惴,声音都有点不利索的应了一声后,才定了定神,大声问,“大哥,小北,二哥走了?” 陈小北撇了撇嘴,真是搞不懂,这个刘进怎么总是喊自己大哥、二哥喊的这么顺溜,他亲哥刘跃也没见他喊过几次的,不过也吼着回了一句说,“火车已经走了,你是和我姐一块去书店的吗?” 小北的话传到刘进耳朵后,刘进眼睛小心的先在四周瞟了一眼后,才胡乱应着,“不是,我…”说到一半才又改说道,“是,是啊,我们好几个同学一块。” 恰好前边就是拐角,拐过去后,陈小北朝后看了一眼,奇怪的说,“今天刘进怎么怪怪的!” “我看,谁都没有你怪。看看你姐还有刘进,人家都知道去书店买点书看看,再看看你,整天除了玩还会干什么?”陈强东趁机教训道。 陈小北不满的说,“大哥,你以前可不这样,你都不爱学习,现在怎么说起我了?书店里的书就那么几本,我早就看过了。还有,看看你给小蚊子他们俩起的名字,一个文一个武,你这变化也太大了。” “你懂什么!哪那么多问题,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好了。”陈强东被提及痛处,一锤定音的说。 陈小北没接话,而是说,“大哥,二哥真的能回来吗?我有个同学的哥哥想回来,最后被发现了装病,就没有回来成。” 陈强东皱皱眉,说,“应该能吧,你二哥应该有办法。” “锅炉工人很辛苦的,二哥要是回来,每天工作岂不是很累?我二哥能吃得消吗?”陈小北不放心又问。 陈强东眼睛看着前方,没有应声。 陈小北看陈强东没有说话,也没有问,自行车正好快走到革委会了,前边正聚了一群人不知道在干什么,说 话也不方便。 这边陈强东兄弟俩已经快到家了,陈慕西却还在火车上晃荡着呢,其实陈强东也是想多了,陈慕西答应回来,也是因为他当初想插队,是因为谢闻哲,如今不管是谁当队长,就凭队里有拖拉机,还只有谢闻哲会修,他以后都不会过得太差劲,要做的事也算是做的差不多了。 既没了必须留在外边的理由,在明明父母都挂念着他的情况下。能回去也挺好,虽然猛地一听锅炉工人,似乎很苦,可当初下乡的时候不也一样不容易? 相对来说,已经有了劳动锻炼的陈慕西,比三年前什么体力活也没做过的时候好太多了。 况且,没有一件事开始的时候是容易的,慢慢都会好的,陈慕西相信自己能做到。 当陈慕西想通这一点,才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变了好多,变得坚定的相信自己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去改变什么了,而不是首先去否定这件事,觉得不可行。 已经决定离开,陈慕西坐在火车上的时候,就开始想怎么和支部书记说。 真的要离开洛水村了,陈慕西心里又有诸多不舍,这几年,陈慕西花了许多心思在发家致富当队长上,付出的多了,归属感也是日渐加深,陈慕西叹了声气,决定不想这些。 还是想想到时候能不能离开的事,毕竟回城可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行的,还有身上终于稳固的队长身份,另外还有徐诺,怎么和他开口才好,当初陈慕西曾劝徐诺留下,如今,他反倒想要走了,千头万绪都需要一一解决! 还没想出个头绪来的陈慕西回到洛水村自己住的窑洞,却听徐诺说,县城里的易书记找他,让他回来就去一趟。 第六十三章 “易书记找我会有什么事?”陈慕西惊讶的说。 徐诺耸耸肩说,“谁知道呢,会不会是听说你这个队长擅离职守,找你清算了?” 陈慕西翻了个白眼,朝后一仰躺在了炕上,说,“我包里有你妈给你捎的东西,你自己拿,另外,你家人都挺好的,让你不要挂念。” 徐诺没有去拿,而是问,“你爸身体没事了吧?” 陈慕西一直没想好怎么开口和徐诺说自己想回城的事,现在徐诺提起陈建翎的身体,陈慕西眉毛动了一下,突然坐了起来,看着徐诺,问,“徐诺,你想过回城的事没?” “没有,招工走还差不多,怎么?你想回去?你爸身体还是不好?”徐诺直接问道。 陈慕西点了点头,说,“去省城动了手术,以后都不能干重活,我想着能回去就回去。” 徐诺理解的点点头,说,“你这么做也对,那就尽量回去吧,支部书记应该也不会反对,你要是继续在这待下去,说不定把支部书记的位子还给抢了呢。 自从咱们队分红过后,很快就传开了,咱们队去年买了两辆拖拉机,每个工分的钱有一毛多,其他两个队的社员都眼红了。过年这段时间,就有人去支部书记那反映,说反正你是来插队的知青,不一定非要在一队,在其他队当队长也行。这么一闹,二队、三队的队长对你肯定有意见。” 听徐诺说的那些事,陈慕西无奈的笑笑,说,“我做的那些,其他队也照搬来做就好了,又不是有什么技术含量的事,也就是有人这么闹闹罢了,说起来,咱们队收入里边拖拉机搞副业占得不少,再就是养殖的家畜多了些,多了个酱油作坊,换代了下种子,这才拉开了些差距,也没其他的了。” 徐诺摇摇头说,“这不是很显然吗?人们这是比较相信你来当队长。这也是有原因的,二队的队长虽然做的隐秘,可他和队里的好几个小媳妇之间有猫腻,出工、记工还有分配上也不大公平。三队队长爱占小便宜,时不时干点以公谋私的事,以前大家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区别,都是那样了,现在出了你这么个公正的,又有能力,其他队的社员心思浮动也很正常。你当初当队长人们觉得有多胡闹,现在就有多惊喜!” 陈慕西摇摇头,其实如果不是陈建翎的身体状况,陈慕西觉得,留在这也不错,虽然有时候事多的也弄得他烦躁崩溃,可相对来说,这个小山村,比起城市多了许多宁静,那些污七八糟的 事相对还少了一些呢。 “我才几个月没在,我都不知道我这么招人稀罕了,我说我回来的时候,怎么觉得大家和我说话那么热情呢。”陈慕西笑着说。 陈慕西说完,随即就又问,“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当初还是我说服你留下来,现在倒成我要走了,我…” 徐诺挥挥手,打断说,“你快打住吧,怎么回家一趟,变得婆婆妈妈的,还给我煽上情了,去年招工不是我要留下,而是没选上我,要是选上了,谁还管你说过什么。所以,你不用在这给我煽情了,我什么也没干。” 陈慕西皱皱眉,看着徐诺无语的说,“徐诺,你这人怎么这么别扭?!” 不过,立马就松了一口子的样子,笑眯眯的说,“这下好了,既然徐诺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用觉得对不起你,心里愧疚了,不错不错,本来我还想着,带来两盒大前门烟补偿你,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算了。” 徐诺一听,“嘿”了一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边朝陈慕西带来的手提包走,边说,“我那是客气话,你没听出来呀?烟在哪呢?快点给我,要不然我告诉你陈慕西,咱们俩这朋友没得做啊!” 看徐诺因为两盒烟,连断交都拿了出来,陈慕西挑挑眉,说,“徐诺同志,敢情咱们俩这朋友就值两盒烟啊?行,要是这样的话,那你还是别想了,我看,咱们这朋友还是别做了。” “你说的两盒不是好几盒的说法?要真是两盒的话,咱们的友谊还是值的。不过,你这也太抠门了,两盒,你怎么说也是队长,也好意思拿出手?”徐诺仿佛深思熟虑的开口认真说。 “一盒烟是三毛九,两盒也就是七毛八分钱。”算完陈慕西欣慰的说,“幸好我这就要走啊,要不然跟你这就值七毛八分钱的朋友在一块,有什么意思!” 那边徐诺已经翻出了几盒烟,划了根火柴点了,狠狠吸了一口,才说道,“七毛八已经不少了,能买一斤肉,做顿饺子了。” 陈慕西不和徐诺打诨,而是才想起来的问,“煤球呢?我怎么一直没见?” 徐诺吧嗒吧嗒的吸着烟,说,“煤球呀,和它的狗儿子小伙伴去玩了吧,可能是上山了。” 得,才几个月呀,煤球的儿子都和煤球成狗友了。 陈慕西回家了一趟,还是收到一封电报,就立马赶回去的,虽然队里的社员们刚开始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可这事情的发展一想也想到肯定不 是什么好事,后来才都听说是陈慕西的爸爸身体不适赶回去的。 如今,陈慕西回来了,队里的不少社员都上门来问陈慕西家里的发生什么事了,需不需要帮忙之类的。 对于乡亲们的关心,陈慕都一一的谢过,同时心里莫名升起了一股愧疚,好似自己抛弃了什么一样。 陈慕西打算第二天就去羊川县城找易书记,本来在路上跑了几天,已经很累了,可晚上的时候,陈慕西还是撑着疲倦,没有早早睡下,而是点上煤油灯,把自己这几年想的还没用上的致富点子,以及自己的一点想法,都整理了一下,打算给易书记拿去。 回来的一路上,陈慕西也没想好点子办回城的事。装病扯谎的法子,也不是不行,陈慕西也想过,可刚从家回来,就病了,要回城,似乎痕迹太重,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了。 特别是陈慕西在易书记那是挂的上号的知青,陈慕西扯谎肯定逃不过易书记的眼,所以,陈慕西打算以情动人,顺便拿出自己这几年在洛水村的一些想法,证明自己并不是怕苦想走,而是一个很有大干一场想法的人,只是放不下家里的父亲,这才无奈离开的。 以陈慕西的了解,易书记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八成就会批准自己走的。 最重要的是,陈慕西觉得在聪明人面前,最好用笨方法,万一智商不够,被人看出来了,反而更糟,还不如真话离掺一点点假话说,这样不容易分辨,也显得真诚些。 准备好后,第二天一大早,陈慕西就去了县城,见了易书记聊了几句家常话后,易书记突然对陈慕西问道,“慕西,你和一个叫胡蝶的知青熟悉吗?” “胡蝶?我们是老乡,关系还可以吧,易书记,胡蝶去年已经招工走了,找她有事?”陈慕西有些诧异的说。 易书记摇摇头,叹了口气说,“也算是,我收到举报,说是去年你们村大队招工不公平,有人在中间做了不正当的事。” 陈慕西愣了一下,立刻就想到了好几种可能,有些语结的说,“这…这不会吧!” 易书记一直看着陈慕西的脸,看到陈慕西吃惊的表情后,才肯定的说,“已经悄悄的调查过了,你们村大队的支部书记的儿子和这个胡蝶发生了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你们村大队的招工名额才给的她。” 陈慕西尴尬的笑了笑,说,“易书记和我说这个是?” “县里准备下发通知,撤掉章正的支部书记职务, 我有意推荐你当下任支部书记,年轻人,你觉得你当得起这个重任吗?”易书记脸上带着笑,对陈慕西说。 “啊?”陈慕西眼中闪过惊讶,随即忙有些局促的摆手说,“易书记,您就别逗我了,我可当不起这重任。我…” 易书记似乎很满意陈慕西的反应,笑着打断说,“我的眼光没错,你能当好生产队的队长,把队里的收入提上去,就说明你是个敢干敢为的人,村大队也就多了几百号人,原理也是一样的。况且,我可是听说了,你们村的其他队社员也想让你当他们的队长呢。” 陈慕西苦笑着摇摇头,对易书记诚恳的说,“易书记,你让我当村支部书记,是您对我来咱们这一来所作所为最大的肯定,我要是不想干那是骗人的假话。” 然后又摇了摇头,为难的说,“不瞒您说,我这次来,其实想求您个事,能不能给我办个回城,我…我…” 陈慕西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易书记听到陈慕西说要回城,眉毛皱了一下,但看陈慕西这痛苦为难的样子,联想到让人调查章正的时候,顺便仔细打听了一些陈慕西的事,知道因为他是家里有事赶回家的,就问,“是家里有什么事?” “我去年突然收到电报说我爸病重,我赶回家,我爸怕动手术危险,怕有个万一,见不到我最后一面,才想着让我回去一趟,后来在我们那的省城动了个大手术,现在体力活不能干,以前的工作势必做不了,我想回去,陪在他身边,就算做不了什么,可好歹有什么事的时候,在身边也好,所以…”陈慕西说的言肯意切。 易书记听了,也有些感慨,想到自己的儿子,看陈慕西的目光更柔和了一些,说,“看你的年龄,我和你爸也是差不多的年龄,同样的一片父母心啊,你倒也算孝顺,我那个混儿子啊,非要跑去当兵,三四年都没见过人了。” 说完又板起脸对陈慕西教训道,“你这孩子,心眼也太实了,别人都是装病、找借口走,你倒是不避讳的直接说和我了,就不怕我不同意?!” 陈慕西一看,易书记这连称呼都亲切了几分,就掏出自己写的那些东西,说,“我原本就是打算在这扎根干下去的,易书记,您看,我早都想了以后要做到的事,可惜用不上。” 易书记接过陈慕西那写的密密麻麻的纸张,翻了翻,笑道,“连篮球场都想好在那弄了?你小子想的还真周到,好了,放我这吧。” 看易书记把自己这么几 年的心血都收归己有了,陈慕西有些不舍得的说,“哎,你别收走呀,易书记,这都是我好不容易想的,你看了给我呀,我还要留着呢。” “给你干什么用?只要你不后悔到手的村支部书记没了,就回家好好的去孝顺你爸去吧!”易书记摆摆手干脆的说。 第六十四章 陈慕西从易书记那回洛水村的路上,心情一直都有些复杂,虽然回城的事有易书记点头,已经算是完全确定下来了。 可是错失大队支部书记这个头衔,还是让陈慕西心忍不住有些失落,支部书记可比以前他当那个连品级都没有的队长强太多了,那是正儿八经的职务,每月还有固定的工资,最重要的是工作不累。 不止这些,当了支部书记,陈慕西还可以把那些他写在纸上,没有得到施行的计划都一一实现,看着洛水村在他的领导下,越来越好。可…想到这,陈慕西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那么好的一个工作机会摆在面前,自己却要去当锅炉工人了,陈慕西想想就觉得遗憾心塞,那可是他奋斗了三年才换来的职位呀,可是却做不成,弄得陈慕西连马上就可以回家,这一利好消息都不能让他完全开怀起来。 陈慕西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回了洛水村,拖拉机走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陈慕西下了拖拉机,王旺把拖拉机开到停放拖拉机的窑洞。 陈慕西沿着土路慢慢往住的窑洞走,走到麦场的附近时候,眼睛下意识的过去瞄了一眼,正正好就瞄到了谢闻哲一晃而过的身影,人正是向附近的小树林去了。 陈慕西一看,精神立马提了上来,大白天的,谢闻哲一个大老爷们儿,没事钻小树林还能干什么,答案简直不用动脑,就呼之欲出了。 这个认知,让陈慕西刚缓过来的心情,又被一种无语之绪填满,自己前世的老妈还没出现呢,谢闻哲着什么急呀,就不能等等。不久的将来,很快就会有一个他命定的好姑娘,和他相亲相爱一辈子的。 陈慕西随即就摇摇头,反正自己不久就要走了,爱怎么滴就怎么滴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前世的所有于他来说只能算是一场梦了,关于前世发生的种种,陈慕西能做的他已经尽力做了,没必要再去纠结什么,过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想通后,陈慕西也没有再站在这,抬腿就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陈慕西拿着证明去县里开了调转户口证明,办理返城事宜。有易书记首肯,没有收到任何阻挠,很顺利的办理成功了返城手续。 而陈慕西这个知青队长要离开的消息也传开了,可还没等洛水村的人做出什么反应,紧接着,一个更大的更火爆的消息就也在洛水村传开了,支部书记章正被撤职,其儿子被判以流、氓罪。 章正的事立马盖过了陈 慕西要离开的消息,洛水村的社员同志们在惋惜陈慕西离开的同时,又开始为以后的会是谁任支部书记,会是什么样的人,猜测担心了起来。 “慕西,有没有后悔这时候回城了?要不然,这下一任支部书记很可能就是你的,管着咱们村近千口人呢,现在却要回去当一个籍籍无名的烧锅炉工人,每天累死累活的,却只拿微薄的工资,娶媳妇养孩子都困难。” 村里换支部书记是件关系切身利益的大事,于长声、王旺等人都聚在陈慕西他们的知青窑一起聊天,刚说了没几句话,徐诺又开始那话说陈慕西。 陈慕西不以为然的说,“工资低没关系,能养着我自己就够了。反正我还小,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徐诺你倒是该抓点紧了,你这都二十大几了?不要总盯着别人,你自己的个人问题还是要抓紧考虑考虑的。” 徐诺脸皮抖动了一下,才笑了笑说,“我的事不急,反正我离家远,我妈也鞭长莫及,管不到我,倒是你,回家了之后,七大姑八大姨,轮流上来献关心的日子不远了。而且,我听我妈信里说,你过年回家有不少阿姨打听你呀!” 于长声摆摆手说,“这慕西都要走了,你们俩怎么还是不对付?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都是迟早的事,你们俩大哥不说二哥,谁也说不着谁,都该找媳妇了。” 说着又指了指一旁的谢闻哲说,“你们哥俩儿,看看人家小谢,话虽然不多,可人心里透着明白,这不,去年冬天就和附近村的一个赶猪经过咱们村的知青看对眼了,两人处的好着呢。” 陈慕西倒没听说这事,微微挑眉,笑着问谢闻哲道,“谢大哥,还有这事?嫂子是谁啊?” 一直没插上话的王旺也怪笑着撺掇说,“小谢,说说,你们是怎么看对眼的?亲,嘴了没?” “对对,给我们几个讲讲。”徐诺也起哄起来。 另外的唐宋、罗知谦这两个平时老实稳重的,听到这个话题,看大家起哄也跟着加入了进来,纷纷要求谢闻哲交代清楚。 谢闻哲是可以和女孩钻没人的小树林,可让他给一群大男人讲自己的恋爱经历,还是有些开不了口,抬头看那么几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谢闻哲张了张嘴,说,“这个,她叫沈妍,怎么认识的刚才于大哥不是说了?就是那样认识的。” “这就完了?你们俩发展到哪一步了?摸到人姑娘的小手没?”王旺粗嘎的嗓子就嚷了起来。 陈慕西听到谢 闻哲说的名字后,就愣了一下,这不就是只前世的妈妈嘛,敢情自己白操心了,人家两人已经顺利会师了。 知道谢闻哲认识的那个女孩是谁后,再听王旺问的话,陈慕西就听不下去了,本来听谢闻哲和女孩的恋爱经历就已经够怪异了,现在又要听前世父母的恋爱经过,陈慕西觉得,还是算了,留点想像的空间吧! 于是,陈慕西忙开口说,“这是谢大哥的私事,咱们问这么干什么,还是说说咱们村以后谁会当支部书记好了,还有章正被撤职了,他儿子真的会吃枪子儿?” 但凡对于这种带点桃色的新闻,不分男女,人们总是会多几分刺探、八卦的心思,尤其是现在这种娱乐生活匮乏的时候,听陈慕西提到这个,王旺马上嘿嘿一笑说,“要我说,章文这小子吃枪子才是活该,他仗着他老子是支部书记,可没少干见不得人的事,这次完全是阴沟里翻了船,是他的现世报来了,该!” “听说章文现在在羊川县城开公审大会批,斗呢,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再在咱们村来一次,接下来估计就是他小命玩完的时候了。”于长声开口说。 “胡蝶不会有事吧?”唐宋也加入进来,大家都是一个地方来的,还是不希望熟人有事的。 徐诺答道,“应该不会,她只要咬定是章文逼迫她的,她是受害人,就该没什么事,不过,这事闹的,他们工厂的领导肯定也得知道。” 窑洞里的几人互看了一眼,交换了个不知所谓的眼神,都知道,胡蝶一个女孩子闹出这样的丑闻,以后过得也是辛苦,而且,她受害者的身份也有些存疑。 毕竟这两年,知青为了返城和招工离开,可谓是各种招数都使了出来,胡蝶的这件事,让人也不由多怀疑几分。 窑洞里正在因没找到下一话题而有片刻的安静,院门口却走进一个人影,来人正是隔壁的叶琳琳,叶琳琳看到窑洞里坐的满满当当的人后,就没继续朝里走,远远的站定,对窑洞里的几人摆了摆手说,“我也没什么事,你们继续聊!” 说完人就一转身出了院子。 陈慕西笑着对身旁的罗知谦说,“老罗,看来新娘子这是有事找你呀。” “可不嘛,这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徐诺也笑着开起了玩笑。 罗知谦和叶琳琳两人不久就要结婚,已经打了申请,就等去领证结婚了。 窑洞里的众人又开始起哄起了罗知谦,谢闻哲的恋爱经过 不听没关系,这眼前可有个马上要结婚的,提前问恋爱经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陈慕西因为要离开,去年分的粮食就吃不了了,几百斤的东西,又不能背着带走,就全给兑成了全国粮票,以后回到家也可以使用。 粮食能兑成粮票,过年分的肉却不行,陈慕西过年不在,韩珍一直把陈慕西分的那份肉给他留着,如今他回来了,马上又要走,就想着把肉都给陈慕西吃了。陈慕西怎么说不用,都没能阻止住韩珍的决定,所以,陈慕西在洛水村的最后半个来月里,伙食很不错。 这段时间除了交接完队里的工作,陈慕西又多待了几天,等着参加了罗知谦的婚礼。罗知谦的婚礼很简单,不过大家想闹新郎新娘的情绪一点也不低,平素话不多的罗知谦,被大家起哄着让他们夫妻合唱《山丹丹花开红艳艳》,这本来就是一首大家耳熟能详的歌,可等唱到“一杆杆红旗一杆杆枪”的时候,大家哄堂大笑,气氛十分热闹。 罗知谦的婚礼之后,什么都交代好的陈慕西除了背上当初来时的行囊外,还带上了不少乡亲们送到土特产,核桃、大枣等物。 在不少人的遗憾与不舍中,于一个天尚蒙蒙亮的早晨,坐上谢闻哲开的拖拉机,离开了他洒下无数汗水,奋斗生活了三年的洛水村。 第六十五章 谢闻哲把陈慕西送到了羊川县城的邮局门口,把陈慕西的行李一件件拿下来后,看着跟着跳下来立马就跑去撒尿的煤球,无奈的说,“慕西,要我说,你把煤球留下就挺好,这里它熟悉,这你把它带回去,城市里哪里都是人,煤球指定不习惯。再说了,带着它,你这一路回去多麻烦啊!” 陈慕西也跳下车,摇摇头说,“还是不了,这三年煤球没少陪着我,总不能我走了,把它扔下不管。 而且,煤球也愿意跟着我走。咱们村里人也不少,大部分时间煤球都是在屋里关着,回去了差别也不大。我们俩坐不了火车,坐解放卡车也行,我拿着介绍信呢,住个旅馆也方便,就当旅游了。” 其实,陈慕西心里觉得,人和人之间,在许多时候,都没有办法交付全部的信任,动物不同,你对它好,它就会投以全心全意的信赖和忠诚。 在洛水村的时间里,大多时候陪着陈慕西的其实都是煤球。上山砍柴的时候,煤球会抓只野鸡或是兔子。 因为洛水村都是山,山里有狼,陈慕西晚上走夜路的时候,煤球也是跟在陈慕西身边。 甚至有次陈慕西的闹钟坏了没有按时响铃,还是煤球叫醒的陈慕西。 这三年的点滴相处,煤球这只大黑狗,就像是陈慕西的伙伴、朋友,会在陈慕西情绪低落的时候以安慰,会在陈慕西被质疑的时候“汪汪”叫着助威,这段彼此信赖的主宠关系陈慕西不舍得放弃。 在离开之前,陈慕西看煤球和二队队长张庆山家的狗相处的那么好,也想着要不要把煤球留下,实验证明,煤球似乎还是更喜欢他这个主人一些。 既然是这样,麻烦一点就麻烦一点吧,反正也不用赶着时间回去,刚离开家没多久,也已经写过信自己一个月后回去。 而马上回去当锅炉工人这件事,让陈慕西也实在着急不起来。 陈慕西近几年,仅有的几次在外往返都是目的地明确,根本没有过什么停留,陈慕西这次打算慢慢的走,就当散心看风景了。 而且,陈慕西一个大男人,带着长相可以唬人的煤球,出门在外,安全上倒也无忧。 谢闻哲看陈慕西不听,也就没再提,出门之前大家就劝过陈慕西的,没用! 谢闻哲和陈慕西把行李搬到邮局,打包好,填了单子,交了款后,陈慕西身上背着一个不大的半旧背包,还斜挎着个上写“为人民服务”的包 ,浑身轻松的出了邮局。 谢闻哲把陈慕西送到车站后,慎重的嘱咐,“慕西,你路上一定要小心点,到家了写信说一声。” 陈慕西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谢闻哲,点了点头,笑着说,“谢大哥放心吧,我包里装了根萝卜,我刻章还是没有问题的,不会有事的!” 这也是谢闻哲无语的地方,陈慕西仗着自己会点篆刻,提着根萝卜,就打算开始招摇撞骗之旅了。 胆子大的简直没边,真不知道脑袋里是怎么个构造,这种事也做得出来,就不怕被人揭穿?! 谢闻哲认识的人也不少,可就没见过陈慕西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摇摇头说,“那你也还是小心点为好。” 陈慕西挑了下眉,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说,“谢大哥,你结婚的时候记得给我寄张照片来啊,让我看看未来大嫂你们俩般配不般配,我最遗憾的就是没参加上你的婚礼了,你又把人藏的严实,我回来这么久,愣是没见着你的那个她。” 被陈慕西这么一调侃,谢闻哲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和沈妍的现在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沈妍找他大多是问畜肥、种植的诀窍。 毕竟去年他们第一生产队的成功可是传遍了十里八村的。 谢闻哲对沈妍有意思,可人家找他却完全是其他事。 所以,为了自己心里的那点小心思,谢闻哲是故意拦着没让陈慕西和沈妍见面,谢闻哲是担心,沈妍要是见了陈慕西,以陈慕西的人才相貌,还有能力、家庭出身,八成就没他什么事了。 “一定一定,”不过,谢闻哲还是满口应了下来。 陈慕西不知道两人的关系还没确定,谢闻哲现在正在奋斗中呢,伸手感慨的拍了下谢闻哲的肩,说,“谢大哥,那我就走了,你也回去吧,以后保重!” 谢闻哲又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陈慕西就头也不回的进了车站。 一路上,陈慕西刻了几个章,自己写了几封介绍信,看了大雁塔,游了西安城,还去爬了华山。 陈慕西在路过临潼的时候,还恰巧听说着的农民挖井的时候发现了瓦人碎片,这才知道兵马俑是在七四年被发现的,又赶去见识了刚刚出土那一瞬彩色的秦佣。 一路陈慕西带着煤球偶尔也会风餐露宿,好在有煤球在,还可以逮只兔子、野鸡的来野个餐,天渐渐暖和了,倒也蛮有意趣的。 这个时代人们出门跑来跑去的很少,基本都是带着介绍信出公差,所以,陈慕西的介绍信并没有被发现,在看了不少未被雕琢过的美景后,陈慕西用了近两个月的时间顺利的回了许河市。 陈慕西是三月三号离开的羊川县,直到四月的倒数第二天才到家,等陈慕西到家时,正是夕阳漫天的时候,厨房里飘出了米粥的香味,家人正坐在院子里的樱桃树下休息闲聊,小弘文在院子里乱跑。 陈慕西走到院墙外时,就闻到了米粥的香味,只觉得饥肠辘辘,刚走到门口就被小弘文眼尖的看到了,陈弘文脚步一转就朝门口跑,还边开心叫道,“二叔,你终于回来了。” 陈慕西忙俯身接住火箭一样冲过来的弘文,手一提就把他抱了起来,边朝院子里走。 而听到弘文的话,院子里的人也都站了起来,看到陈慕西全须全尾的大步走过来,王淑英迎上前,拍了下陈慕西手臂,眼圈发红的说,“你还知道回来,自你写信说回来,这都两个月了,行李都到家多少天了,你还没见人,是干什么去了?!” “狗狗,狗狗,”陈慕西还没说话,陈弘文就指着跟在陈慕西身后进来的煤球,兴奋的喊,一边踢腾着要下来。 陈慕西把陈弘文放下来后,才说,“妈,我不是写信说了要一个多月回来的,我带着煤球,坐不了火车,我们俩就做短途汽车,一路辗转回来的。” 陈慕西刚说完,就注意到樱桃树上那一树樱桃,樱桃被夕阳照着,就像一颗颗玛瑙挂在树上。 “我就猜回来正好可以赶上吃樱桃,真是太好了,咱们家樱桃树种上后,我还没吃过呢。”看着树上的樱桃,陈慕西喜道。 如今陈慕西终于回城,一家人终于团聚,王淑英又怎么舍得怪陈慕西,轻怕了下陈慕西,笑骂,“就想着吃,饿了吧?你要再晚点回来,就只能吃这酸溜溜的青樱桃了。” 陈慕西笑,拍了拍背上的包,说,“怎么会,妈,你要是舍得饿着你儿子,我就用包里的东西填肚子。” “来,二哥,你累了吧,弟弟给你拿包。”这时,陈小北走到陈慕西身边,笑着说。 “慕西,你路上走了那么久,没少玩吧?”还是陈强东知道陈慕西的德行,一句话就切中要害。 陈慕西神秘一笑,说,“别说,我还真遇到件你们想不到的事,走,咱们进屋,我和你们详细的说。” “什么事啊?二哥?”陈楠楠凑过来 问。 陈慕西把背包递给陈小北,笑着说,“你猜猜看?” 陈楠楠撅噘嘴,嘻嘻笑道,“猜不到,但我猜到二哥你包里肯定是好吃的。” 陈慕西笑了笑,上前走了几步,走到背着手站在最后边的陈建翎面前,关切的问,“爸,你身体这段时间还好吧?” 陈建翎点了点头,有些感叹的说,“你这孩子到底还是回来了!” 陈建翎此言一出,本来笑着的王淑英还有陈强东脸都是一僵。 陈慕西上前扶住陈建翎的手臂,笑着看了一眼陈强东和王淑英后,说,“可不就得回来吗?爸,我可就这么一个家,你还想让我回哪去。” 说完又说,“爸,你肯定想不到,我回来的时候,路过临潼,那发现秦始皇的兵马俑了。” “兵马俑?”陈建翎问。 陈慕西点头,说。“对呀,可漂亮了,可惜几分钟就没了原来的颜色。” 刚说了几句话,陈小北就提着陈慕西的包跑了进屋,说“二哥,你哪来这么多肉?” 陈慕西指了指紧跟在自己身边,不搭理弘文的煤球说,“煤球逮到的。” 在回来路过最近的山林时,陈慕西特意让煤球多逮了几只兔子,烤了带回来,就是为了给煤球刷点好感度,要不然,家里猛地多一只这么大个的狗狗吃饭,也是不小的饭量呢。 进屋后的王淑英没管煤球以后的饭量如何,而是忧虑的说,“慕西,你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吧?前几天革委会的喻副主任派人来家,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还让你回来的时候去他办公室一趟。” 陈慕西愣了一下,说,“没有呀,我能干什么出格的事!” 陈强东这时也说,“就是,妈,你别多想了,明天让慕西去看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王淑英叹了声气,说,“但愿吧!”说完就去厨房了。 等王淑英走了,陈强东对陈慕西安慰道,“别担心,咱爸托人打听了,应该没事。” 陈慕西皱眉点了点头,说,“我知道,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又没有干什么坏事。你们也别担心,说不定是好事呢。” 话是这么说,可没打听到是什么事,这对未知的不可捉摸,还是让陈家的人忍不住担心。 第六十六章 第二天早上,陈慕西吃过饭后,就骑上自行车准备去革委会,王淑英拦住陈慕西说,“慕西,你自己去行吗?让你大哥和你一块去吧,有什么事也有个伴。” 陈慕西忙摆摆手,说,“妈,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们上班去吧,等我回来转道告诉你们是什么事。” “那你可记着,先去告诉我一声。”王淑英不忘叮嘱。 陈慕西点头说,“知道了”后,就骑上车子走了。 看陈慕西走了,王淑英叹气自语,“可别有什么事才好啊!”然后又转头对陈强东说,“那个锅炉工人的工作还有呢吧,可别被人占了。” “妈,你就放心吧,留着呢。”陈强东答。 这边,陈慕西骑车到了革委会的大院后,把车子锁好,问了这个喻副主任的办公室后,就找了过去。 陈慕西敲门进了喻副主任的办公室后,看到靠窗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个长相普通,却很有气势的男人,年龄有五十多岁的样子。 “喻主任,您好,我是陈慕西,您让我回来就来找您?”陈慕西进门后,首先表明身份,说明来意,希望领导还记得自己这么号人。 喻启元听到陈慕西的名字,打量陈慕西的眼神又多了些审视,招了招手,指了指就近的椅子说,“慕西啊,过来坐,你可算回来了,易书记可是问过我好几次了。” 陈慕西有些诧异的说,“易书记?” 喻启元点了点头,边站了起来,边说,“可不就是他,跟我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拜托我多关照关照你,说是你这么个小伙子,当锅炉工人浪费了,给我极力推荐你呢。” 喻启元走到门口后,喊了一声“小刘”,然后转身对依旧站着的陈慕西招呼道,“别客气,快坐吧,我和你易书记是战友,你就把这当易书记那一样,不用这么客气。” 陈慕西礼貌的笑笑,看喻启元坐下后,才跟着坐了下来,客气的说,“易书记夸张了,我可没那么优秀。” “夸不夸张我不知道,不过,我听老易说了你做的那些事,也称的上是个有为青年。”喻启元说完不等陈慕西说话,就又继续说,“两个月前你就回来,怎么现在才到家?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这时刚才喻启元喊的小刘提着暖瓶、杯子,走了进来倒水,陈慕西谢着接过,边说,“也不算是,我插队的时候养了只狗,我想把它带回来,可又坐不了 火车,就只能领着它坐短途的那种大卡车了。” “一只狗罢了,你想养,回来再找一只就是了,用得着麻烦的在路上耽误这么长时间带回来?”喻启元眯眯眼,嘴上不以为然的说。 陈慕西握了下手里的茶杯,随即放在了桌子上,才笑了笑说,“还好,不是太麻烦,我插队时煤球陪着我三年,虽然回来容易再找一只来养,可我的煤球还是不一样的。” 喻启元轻哼了一声,说,“固执!”然后又声音微沉的问,“放弃要到手的大队支部书记,回城来当辛苦的锅炉工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城市户口真就这么重要?” 听到喻启元这明显带着责难的话,陈慕西面上依旧含笑,只是坐着的身体直了直,才语气诚恳的回道,“要当锅炉工人,我倒觉得还好,不管是做什么,都是为国家建设尽一份自己力量。而当支部书记和当锅炉工人,不过是职责不同而已。” 说到这,陈慕西又摇了下头,说,“不瞒喻主任,不能当支部书记,心里也是有些遗憾的。我在洛水村插队三年,闲暇的时候,我写了不少改变洛水村的设想,如今离开了,那些设想就一样也不能亲手去做了,我遗憾那些在我脑海中的想法不能亲眼看到实现。” 陈慕西笑了笑,又说,“不过也没什么,我没做的事换个人也能干,可我爸的儿子,换了我别人可替代不了。” 这些事喻启元都知道,自古忠孝都难两全,听陈慕西说的言辞真切,满意的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文件,递给陈慕西说,“这个给你,老易对你评价不低,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给你安排个方便照拂的工作,依我看,我这革委会里不适合你,听你说话,看来我没猜错,知青办缺个搞文书的干事,你去那试试吧!” 陈慕西一呆,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办公室简称“知青办”,是负责动员、安置、管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办事机构,管着无数知青的升学、招工、回城等等事宜。 此时的家庭,不管是干部还是普通市民,几乎没有哪个家庭是没有知青的,而管着这些事情的知青办,实在是一个很有话语权的单位! 陈慕西按捺住心里的小激动,忙说,“喻主任,谢…” 另一个“谢”字还没说出来,喻主任就摆摆手说,“不用谢我,你谢老易就好了,我也是看在他的面子上。” 这时,恰好有人敲门,进来一个 干部模样的人,来人看到办公室还有人,喊了一声“喻主任”后,就没说什么事。 喻主任抬头直接问,“什么事?” 来人这才对喻主任说,“主任,吕主任让你过去一下,商量五一的汇演的事。” 喻启元点了下头,转而对陈慕西说,“慕西,这个你拿着,先回去吧,有事过来办公室找我。你先赶快把户口办好,去知青办报道,明天五一了,忙得很,正是需要人的时候。” 陈慕西站起来,接过文件,看喻启元这么忙,谢过喻启元后,说了几句,“主任你先忙,我先走了”之类的客气话,就迈步出了办公室。 陈慕西出了办公室后,喻启元就皱起眉头说,“商量什么,不就是缺个手风琴手嘛,钢琴、小提琴和手风琴都是琴,差不多一样,有什么区别!” 而这些话都飘出了门缝,恰好传到陈慕西的耳中,听到这,陈慕西站在门口要迈步的脚顿住了,自己就会手风琴! 陈慕西犹豫了一下后,就又敲了门,进去后,喻启元看到去而复返的陈慕西,奇怪的问,“慕西,还有什么事?” 看着喻启元奇怪的眼神,陈慕西主动说,“喻主任,抱歉,我刚才出去的时候不小心听到缺个手风琴手,我会点手风琴,以前在业余宣传队呆过。” 喻启元一听,就笑了起来,拍拍陈慕西的肩膀说,“不错!慕西,今天你先去知青办报到,我和你们主任说借你几天,参加五一文艺汇演。现在你快去弄户口的事,明天就是一号了,今天把事办好,明天开始上班,正好下个月可以领整月的工资。” 陈慕西应了后,这才出了革委会。 陈慕西先骑着车告诉了家人自己的新工作,又去邮局给易书记打了个电话,表达了感谢,说了一下自己目前的情况,还把昨晚写的信都寄了出去。 办完这件事后,陈慕西才拿着户籍调转的材料,跑公安局还有知青办,把户口转到了知青办,又去知青办正式报到。 五一这个劳动人民的节日,是一年除了十一外最忙碌的时候,除了日常事务外,知青办还要组织市里的先进知青模范开会汇报工作,又要组织下乡的知青参加汇演的节目等等事情,忙的不可开交,喻主任早就打过招呼,安排个人过来工作,中间都隔了快两个月了,陈慕西人才到。 陈慕西见了知青办的李主任,首先说了自己晚到是路上遇到了意外情况。 知青办 李主任是个胖胖的五十多岁男人,听了陈慕西的解释后,没有说什么,还表示了理解,直夸陈慕西重情重义,连对狗狗都不离不弃云云。 喻主任是革委会的副主任,可是许河市的二把手,知青办虽然管的事不少,可也开罪不起革委会的人。 这陈慕西是喻主任安排过来的人,李主任不清楚陈慕西的底细,只知道他是回城的知青,所以也没有陈慕西为难陈慕西,就是让他下午就过来上班,大家忙不过来了。 还告诉陈慕西他工资明天一号开始算,但这半天也不能他白干,在陈慕西走的时候,从抽屉里随手就抓出了几张花花绿绿的票据,塞给了陈慕西。 就这样,回城不到一天,陈慕西的工作就定了下来,工资一月二十五块多,工作不累,工资也还不错,按此时的物价,算是后世大概三千五的工资水平。 陈慕西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正日当中了,陈慕西说了自己下午就要开始工作,还有些具体要做的事,一家人聚在一起听着,俱是喜气洋洋的,全家人谁都没想到,陈慕西的工作竟然会突然峰回路转,知青办啊,谁不知道,知青办实在是个很吃香的单位! 每年上山下乡的时候,哪家不是想着认识知青办的人,给安排个不错的地方,然后等招工、推荐上大学的时候,轮得到自家孩子! 这个以前根本就是想都根本不敢想的地方,如今陈慕西竟然进去了,看工资,还不是从二十四级这最低的一级开始干的,这实在是一件值得全家高兴庆祝的大喜事! 第六十七章 窗外的杨树换了新装,有两只不知名的雀儿在枝叶间飞来飞去,好不自在! 陈慕西手握毛笔,在一张有一米长的白纸上写字,偶尔会抬头看一眼窗外不知疲倦穿梭在绿叶间的小鸟,然后继续写,一张纸上已经快写满了。 这时,门被急促的敲了几声后,紧接着就推门进来一个身穿军装,手臂上带着红袖章的年轻人。 “慕西,写完了没?马上就要开公审大会了。” 陈慕西指了指桌子旁边的一摞纸,头都没抬的说,“还剩最后一点,就写完了。” 来人二十多岁的模样,脸上长了几颗痘痘,名叫赵要武,红小兵一枚,赵要武看陈慕西快写完了,也不催促,一屁股就坐在了陈慕西桌子对面的椅子上,随手挽了挽衣袖,长舒了口气,说,“这天真热,还是你这里好,我要是字有你这么好多好,也不用跑断腿的来回跑了。” 陈慕西没有说话,只是写字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等终于写完了,放下笔后,陈慕西看都没看,就把那一大张纸放在了一旁那一摞纸上,说,“赵队长是能者多劳,我也就代笔写几个字的本事了,赵队长看看这写的怎么样。” 赵要武“嘿”了一声,眼里已经带上了笑意,摆了摆手说,“你写的哪还用看,吕主任都没少夸你呢,准没问题!” 陈慕西笑了笑,一边给赵要武倒水,一边说,“马上就该举办运动会了吧,赵队长投篮连的怎么样了?” 赵要武一听这,坐姿一改,眉开眼笑的说,“我还想找你指点指点我呢,也就是私底下和老弟你说,我啊,最近什么事都没干,领着我们那群人净练球了,今年我们一定得拿个冠军,总让你们知青办拿冠军可不行。” “这两年,我们知青办也就篮球能拿个冠军,再被抢了,那可真是没脸见人了。”陈慕西把杯子放到赵要武面前,说。 赵要武眼睛一瞪,说,“全市各单位的运动会也就办了两年,你们就连拿了两年,也该换换人了。我们拿的那也叫冠军?边上的观众比你们比赛的时候少了可不止一点半点。” 陈慕西耸耸肩,笑着说,“别说别人,赵队长你都不看跑步比赛,围在我们场地边上呢,这证明人民的眼光是一样的。” 赵要武一拍桌子,语气坚决的说,“所以,我们今年一定要也要拿个篮球比赛的冠军,陈老弟你可不许藏私,把你压箱底的本事也要拿出来教给我们。” 陈慕西点点头,应承下来,“赵队长还不信我?旗鼓相当的比赛才有意思,革委会的同志们最近也没少练,今年比赛肯定精彩。” 赵要武听了,恨不得现在就去篮球场投两个球,站起来拍拍陈慕西的肩说,“别的不说,陈老弟你这人可真的是活雷锋,谢啦!一会儿还忙不忙,公审大会的热闹去看不去?第一排的位置哥们儿给你留着?” 陈慕西摇摇头,说,“去不了,我们李主任要个知青名单,我还没写呢,一会儿就要给送过去呢。” 赵要武听了,皱皱眉,有些不满的说,“你这工作也太多了,那行,我也有事就先走了,不耽误你事了,空了咱们再聊。” 赵要武说完,就把刚才桌子上放的一摞纸张,卷吧了卷吧,急急忙忙的走了。 赵要武走了后,陈慕西端起搪瓷杯子喝了一口茶,茶是好茶,水也是好水,陈慕西却喝不出其中甘味,只觉得满嘴苦涩萦绕。 转眼间已是两易寒暑,此时时间也到了七六年春了。陈慕西的工资从来时的二十五块多,已经涨到了六十二块,在知青办也算是站稳了脚。 而陈慕西的生活质量也达到了来这个世界后的最好水平,普通居民一月从半斤涨至一斤的肉票,依旧用的紧巴巴,可陈家如今却不用担心了。 因为经常有其他单位的领导来知青办,拜托让自己家孩子去个不错的地方插队,电影院的送电影票,书店送书票,等等,如此形势下,虽然物质依旧紧张,可陈慕西他们知青办却不愁,许多东西都可以通过内部购买。 正宗无饲料、无添加的肉类,还有无农药各种有机水果、蔬菜,都不用担心想吃买不到。王淑英也不用再在天不亮的时候就去菜市场排队抢购,就都能买到最新鲜、最好的,供应着陈家的餐桌。 陈楠楠在去年插队的时候,去了个马上就会去招工的地方,呆了半年的时间,就被招工回来,进了一个面包厂。 说来,陈慕西的工资涨速可称神速了,这倒不是他善于经营,能力超群。 刚进知青办的时候,陈慕西这个关系户,知青办里虽然没人知道,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就都知道陈慕西是通过谁进的知青办。 虽然大家面上没有表示,可心里对陈慕西搭上革委会的人,眼看未来很可能会挡住大家升迁的脚步,不少平时积极表现,一图飞黄腾达的人都有些不忿。 那段时间,正好有 个人写大字、报被人抓到小辫子,被弄成了右、派,就有人出了点子,看陈慕西的字不错,想着陈慕西刚从山沟沟里插队回来,年纪那么点、懂得肯定不多,就想让陈慕西这个绊脚石,通过这个办法除掉。 陈慕西自回城后,就一直秉承多做少说的做事原则,报纸也是天天看,插队时的队长也不是白当的,所以,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的算盘,自然落了空。 很早的时候,陈慕西就仔细观察过,大字报的模式都差不多,语录开篇,接着就是讲形势大好,然后话题一转,就开始批评。 所以,陈慕西不错的文笔和字迹,经过此事,反而得到了知青办李主任的刮目相看。 以至于后来,陈慕西张罗着篮球比赛后,连带的连赵要武也常会在忙不过来的时候,托陈慕西帮忙。 因为陈慕西不喜欢参加公审大会这些活动,为了有完美的理由躲开,常会帮忙那些赶着跑去表现的同事,或是下乡去了解知青生活,或是整理资料之类的,这些大家不喜欢去做的事,时间长了,陈慕西在知青办,成了“无私”的代表。 加上最早的时候,篮球赛陈慕西在中间没少出力,这一件两件事的积累下来,工资像打怪一样,一点点的升级了。 等陈慕西忙完,出知青办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了,公审大会早就散了,路上没什么人,暖熏的吹着,空气中还有一丝桐花的香味,让陈慕西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这时,远远的一个黑影跑了过来,在黑影到面前停住时,陈慕西俯身摸了摸煤球的头,笑了起来,语气轻松的说,“就知道是你。” 煤球摇着尾巴哼哼了两声,狗头蹭了蹭陈慕西的手。 陈慕西笑着拍了下煤球的头,说,“看你今天这么乖,咱们就在外边多转一会儿再回家好了。” 煤球“汪汪”叫了两声,尾巴摇的更起劲了。 感受到煤球欢快的心情,陈慕西心情好了大半,也不开电灯,慢悠悠的顺着街道走,煤球一会儿跑走了,一会儿又跑回来,陪着陈慕西慢慢的挪步子。 一人一狗在没有星星没有月亮的晚上,走在空旷的安静的街道上,只余陈慕西皮鞋踩在地上的声响。 走出了好远后,一片安静中,突然就听到“啪”的一声,像是自行车倒地的声音。 安静中突然的声响,让陈慕西皱了下眉,可紧接着就听到有女孩含着惊恐的说话声。 陈慕西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拍了拍煤球的头,指了指发出声音的方向。 煤球得到指令,箭一样的就冲了出去。很快陈慕西就听到一串怪叫惊呼声,然后就是一串脚步踩踏的快速奔跑声。 过了十余分钟,煤球跑到了站在角落的陈慕西身边,仰着头,得意的摇着尾巴。 陈慕西失笑,道,“奖励给你大骨头啃,尾巴就别摇了。” 煤球“汪汪”叫了两声,撒开爪子就跑了,不理陈慕西这个看不懂汪星人心思的主人了。 陈慕西看煤球是往家里的方向跑了,就也抬腿准备跟上,时间的确不早了,肚子里早就唱罢了几场空城计了。 这时,背后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孩的说话声,“同志,你等等。” 听到这个声音,陈慕西眉毛动了下,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身影,惊讶的说,“林舒雅?” 林舒雅咬了下唇,没承认,而是说,“谢谢你。” 陈慕西几步走了过去,皱着眉说,“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女孩怎么还在外边乱跑?” “我和卓娅进城有事,车子坏了,修完了就晚了。”林舒雅一手扶着自行车车把,另一只手扶着何卓娅说。 “刚才吓死我了,谢谢陈同志啊!”这时,何卓娅站直了笑着说,笑声依旧透着爽利,却还是有些气弱。 两人站在一处,陈慕西此时才注意到,林舒雅和何卓娅两人的不同,虽然天黑看不清,可何卓娅的衣服应该剪裁的合身很多,模糊的看得出来女孩子的曲线,陈慕西忽然发现,林舒雅似乎一直都是穿的宽宽大大的。 作者有话要说:o(n_n)o谢谢wuli123的连环雷,还有吴14206269的雷哦! 第六十八章 “这么晚了,回农场还有那么远的路,路也不好,你们两个女孩子不安全,你们最好还是找个朋友家去借住一宿,明天再回去,有朋友家在附近吗?我送你们过去。” 何卓娅和林舒雅对视一眼后,林舒雅摇摇头说,“朋友家里也没什么地方住,就不去了,没事,我们骑车快点回去也没事。” 陈慕西想了想说,“我有间偶尔晚上加班住的屋子,不嫌弃的话,要不你们俩在那凑合一宿?早晚的时候那里附近都没人,不会有人看到。明天天亮了你们再回去,也安全些。你们看怎么样?” “不…” “那就谢谢陈同志了!真是太麻烦你了,不影响你住吧?”林舒雅刚开口,何卓娅就抢先说道。 陈慕西摇摇头,说,“不影响,我也不常住,我都是住在家里的,那里可能有些乱,我带你们过去。” 陈慕西说着就走到前边带路,刚刚跑走的煤球一直没看到陈慕西的人,又跑了回来,煤球先跑到林舒雅身边,对着林舒雅“汪汪”叫了两声。可惜人狗语言不通,没人听懂它什么意思。 林舒雅却笑了两声,说,“下次我还给你带骨头吃。” 煤球哼唧了两声,主动过去蹭了蹭林舒雅的腿,然后就一溜烟儿跑到陈慕西身边了,站到陈慕西身边后,又对着后边的林舒雅“汪汪”叫了两声。 陈慕西垂眼看了眼自己的这只没良心狗,自己从牙缝里省出来的粮食,辛辛苦苦把它养这么大,吃的黑黑胖胖的,长得也是高大威猛、一表狗材,竟然因为别人的几根骨头就对人摇尾巴讨好,真是丢人现眼,白对它那么好了。 片刻间,陈慕西心里已经决定,以后不给煤球骨头啃,让它知道知道只有对着自己这个主人摇尾巴讨好,才能吃到美味骨头。身为一只狗,真是一点狗品都没有,为了口吃的,竟然狗脸都不要了! “刚才真是多亏这只狗了,陈同志,它是你养的吧?我看它和舒雅挺熟的。”何卓娅说。 “煤球是我插队的时候养的,回城后我工作忙,都是我妈管它。”陈慕西说。 何卓娅看了一眼没说话的林舒雅,又说,“煤球是陈同志回城也跟着带回来的?那这么远的路,可真够麻烦的。不过煤球这么乖,也难怪陈同志舍不得。” “嗯,还好吧!”陈慕西干巴巴的回。 眼看话题就要终结掉了,幸好陈慕西住的那间小屋就 在前边了,陈慕西用手电筒照了照那间小屋的门,说,“这间屋子里封存许多以前知青办的杂物,就随便放了张床,我偶尔住一次,也没怎么收拾,你们俩做好思想准备,别被吓一跳了。” 陈慕西这解释,总算让刚才差点冷掉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陈同志太客气了,我们俩是只要有片瓦遮顶就很感谢了,你们知青办的地方,总比我们农场的大通铺强。”何卓娅语气有些苦涩的说。 陈慕西掏钥匙的动作顿了一下,一边准备开门一边说,“慢慢就会好的。” “我帮你拿电灯吧。”林舒雅看陈慕西手里拿着灯找锁孔开锁麻烦,就上前说。 陈慕西把电灯递给林舒雅,说了声“谢谢”,然后轻微的一声“咔嚓”声后,进了屋子,拉开屋里的灯,打量了下四周,说,“进来吧,看看怎么样,对了,你们还都没吃饭呢吧?” 林舒雅和何卓娅进门后,看到对着门的那道墙放的杂物,上边用塑料盖着,从没遮住的地方,看的出来里边应该是乱七八糟放着的一捆捆书。 然后就是门口靠窗的地方放了一张床,床铺卷着,外边的席子上边落了不少灰,看得出来很久没人用过了。 这时,陈慕西上前把席子掀开,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好久没用了,落了不少灰,不过里边是干净的,我前不久拿过来的被子,也就席子上脏点。” 陈慕西一掀席子就是一阵尘土飞扬,林舒雅忙过去制止说,“还是我来吧!” 陈慕西松开了要继续掀席子的动作,觉得自己因为懒得送她们回农场,而让她们住在这的点子貌似有点馊。去年天变冷后,他也就偶尔来偷偷拿几本书,就没有住过了,这积灰是有点出乎意料的多… 陈慕西轻咳了一声,说,“这外边就有水龙头,我去给你们接点水吧。” 一旁的何卓娅忙摆摆手说,“陈同志,不用麻烦了,我看这个院挨着革委会,也挺安全的,一会儿我和舒雅我们俩自己去洗把脸就成,不用接水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刚才不是要回家的,赶快回去吧。” 陈慕西想了想说,“那行,我给你们弄点吃的带过来,这么晚了,你们肯定也没吃饭吧?” “不用了!我们吃过了。”林舒雅和何卓娅几乎同时说。 陈慕西笑了笑说,“那就当宵夜好了,你们先收拾一下吧,早知道我就送你们回农场了。我忘了我好多天没住,这里太脏 了。” 双方又客气了几句后,陈慕西就带着煤球回家去了。 刚进家门,屋门就打开,王淑英从里边出来,看着走到院子的陈慕西不满的说,“臭小子,还知道回来?怎么不躲你妈躲到天边去呢?” 陈慕西走到王淑英身边,揽住王淑英的肩,讨好的说,“妈,看你说的叫什么话,我什么时候躲你了?您儿子这是刚忙完繁重的工作,饿的都要前胸贴后背了。” “活该,你要是不饿,哪知道家门朝哪边开。”王淑英依旧气哼哼的说。 母子俩一边往厨房走,陈慕西边说,“妈,你错了,我困的时候,也知道家门朝哪边开的。” 王淑英生气的拍了下陈慕西的手臂,说,“我给你说,你两年前说过,二十岁的时候结婚,现在你是要工作有工作,年纪今年也二十了,我前几天给你说的那几个女孩什么时候见?” 进厨房后,就跑去掀锅盖看里边是什么的陈慕西随口说,“等我闲的时候呗,我哪有空啊!” 王淑英一听,伸手就还要给陈慕西两掌,被陈慕西眼疾手快的躲开了,王淑英指着陈慕西说,“明天中午就见,你要是没空,我去给你们领导说。” 陈慕西举起双手,投降道,“成成成,母亲大人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为了母亲大人,拼着扣工资,儿子明天中午也去。” 王淑英把锅端到炉子上热饭,嘴角翘起一丝笑,却哼声说道,“少糊弄我,你们知青办人多着呢,大中午不下班能有什么事?!” 说完斜了陈慕西一眼,说,“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岁数了,还整天瞎晃,你哥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有弘文了,再看看你,明天那几个姑娘,我都看过也打听过了,模样好的很,人也勤快,嫁给你委屈不了你。” 陈慕西拿了双筷子,夹着锅里的菜吃,“哦”了一声后,慢悠悠的说,“打听的这么清楚啊!” 王淑英拿了个馒头递给陈慕西,眉开眼笑的说,“这还用打听?不知道多少媒人来打听你呢,咱们当然得好好挑挑,挑一个最好的。” 说完,王淑英又满意的看着陈慕西,带着得意的说,“不说咱们一厂、二厂,就咱们整个市里,也找不出第二个比我儿子又能干长得又好的男孩子了,儿子你这人才往那一站,谁不得多看两眼?不优秀的都不好意过来提的。” 陈慕西好笑的看着王淑英扬起的眉毛,得意的脸,笑着说,“妈,您也 太高看你儿子了,优秀在哪了?不还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巴的。” 王淑英扔给了陈慕西一个白眼,说,“你要是长两张嘴巴,一只眼睛,那不是优秀,那是怪物。什么年纪干什么事,现在你就是该结婚的时候,就得赶紧结婚,懂不懂?” 陈慕西点点头,说,“明白明白,我又没有说不结婚,” 说完才想起林舒雅她们俩,看了看锅里的只够自己吃的饭,说,“对了,妈,我回来的时候碰到林舒雅还有一个女孩回去,这么晚了,就让她们住在我知青办的那间小屋了,你再煮点鸡蛋什么的?我给她们送过去?” 多年聊八卦看热闹培养出的灵敏第六感,以及对自己儿子了解,让王淑英觉得这不像自己儿子干的事,怀疑的看着陈慕西,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天黑看到女孩,就让人留宿的?好啊你,陈慕西,以前有没有过?” 陈慕西无语的看着自己想象力丰富的妈,无奈的说,“她们车子坏了,总不能让人推着回去吧?妈,你儿子这么正直的人,你想到哪去了?” 王淑英撇撇嘴,不以为然的说,“正直?正直的人会弄小黄书赚钱祸害人?我看你和你大哥,你们哥俩没一个好的。” 陈慕西面皮有些发紧,就推着王淑英说,“母亲大人,您老去开金库拿几个鸡蛋出来吧,早点煮好给人送去,免得饿到人。” 王淑英哼了一声,虚点了点陈慕西的头,小声说,“这事我要是告诉你爸,有你的好果子吃!” 被抓到小辫子的陈慕西真想说,“这事不赖我!”可也只能笑着对王淑英保证:“知道了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谁让他有个坑弟弟的大哥呢! 第六十九章 “二哥,咱妈让你今天早点回去!有事和你说。” 陈慕西正坐在办公室里和喻俊桥谈事情,陈小北从半掩的门口进来说。 不用想,陈慕西就知道这是要找自己清算了,皱了皱眉,说:“知道了,和咱妈说,我下班就回去。” 等陈小北走了,陈慕西对面坐的喻俊桥对着陈慕西,笑着说,“你这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你妈还派你弟专门让你回家?是怕你逃了?” 陈慕西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头疼的说,“还能什么事!别说这些了,我给你说的那两个人,你让人好好查查,一定有你想要的结果。” 喻俊桥不在意的说,“你说那俩鬼孙子有事那就一定有事,哪还用查。” 陈慕西毫不谦虚的点点头,说,“理虽然是这个理,可喻大哥你还是查查吧,免得我冤枉了人。” “你还真是一点不谦虚,我会让人查那两小子是不是没干好事的。”喻俊桥说完打量着陈慕西,突然摇摇头遗憾的说,“陈老弟,不说别的,我要是有个妹子,一定让她嫁给你,” 陈慕西打了个寒颤,无语的说,“这话说的,幸好你没有妹妹,要不然她要是也长了你这么个体格,一巴掌就把我打飞了,日子还不过不过了。” 喻俊桥哈哈一笑,道:“我没妹妹不要紧,我妈打算把我姨表妹介绍给你呢。我先给你提个醒,不过放心,我表妹长得水灵着呢,你一准瞧得上。” 陈慕西无奈的笑了笑,他真是怕了三方会谈一样的相亲场面,苦哈哈的说,“阿姨平时上班不是挺忙的。怎么还有空操心我的事了。” “这没办法,自过年你去我家拜年过后,我妈听说你还没结婚,就对你上了心,把我家的所有亲戚都过了一遍,这不,终于找到合适的了。”喻俊桥说。 陈慕西无奈的摇摇头,心里决定,这婚得赶快找个人结,要不然感觉自己整天就跟一个刚出锅的散发着香味的白面馍馍一样,总有人盯着想要咬上一口,这感觉太糟糕了! 陈慕西回城后,可能是打篮球能让人长高,也可能是生活水平提高了,反正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体偷偷的在没察觉的时候,又长高了三厘米。 以前陈慕西总担心自己长不高,现在又有些担心自己不要长太高了。 如今的生活水平不好,大家身高并不很高,大多都是一米七几,一米八以上的不是太多,所以 陈慕西一个一米八三的个子,戳在这里边,加上现在脸又白回来了,人长得眉目蕴然,为人谦和,自然走到哪都显眼一些。 陈慕西并没有感觉有什么好,反而觉得现在谁都想给自己说媒,也不是什么好事。 如今陈慕西的境遇,果然被徐诺说对了,他被所有熟悉的人都热情的关心着。 古人过节是“每逢佳节倍思亲”,陈慕西每天都回家,亲人都在身边,随时就能见,没有这种感受。 后世的有“每逢佳节胖两斤”的感叹,虽然陈慕西生活水平不错,可不是大鱼大肉的过,加上闲了就打篮球等运动的陈慕西,这种感叹也没有遇上,到了他这,过节完全就成了“每逢过节被催婚”一片倒的局面。 只要过年串亲戚,亲戚们就高举关心陈慕西终身大事的大旗,对陈慕西关心了又关心,教育了又教育,顺带提提身边若干适龄的姑娘,让陈慕西抓点紧,着点急,争取一年抱俩两年抱三。 这年节都过完了,大家都开始上班忙碌起来,陈慕西总算耳根子清净了些吧。 最近又有个八竿子打的着亲戚,隐晦和王淑英提,陈慕西这么大了,也不处对象的,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 王淑英听了这还得了,恨不得立马让陈慕西和人洞,房,赶紧生个娃娃出来,让那些个人看看,自己儿子不是那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陈慕西不用想,就知道,这次回家肯定也是和这事有关,当时听到这些话的时候,陈慕西也是气的不得了,这自己不过是还没有结婚,怎么就成了有隐疾了! 不过,让他立马找个人结婚,然后生个孩子出来证明自己没毛病,又有点胡来了、不对味。 可有了这个教训后,陈慕西也正视起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和喻俊桥又聊了几句后,陈慕西从知青办出来,准备沿着路边的树荫走回去。 走了没多远,却看到陈楠楠和刘进两人从电影院一前一后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被结婚、处对象这些事弄的头脑不清醒了,陈慕西看到两人后,首先脑海中蹦出的想法就是,这俩人肯定偷摸的没干好事! 有了这个想法,陈慕西看陈楠楠和刘进就像戴了有色眼镜,怎么看两人怎么感觉有猫腻。 以前陈慕西还感觉刘进是个不错的小伙子,现在却突然觉得刘进面目可憎起来,竟然敢来骗自己单纯善良的妹妹! 最重要的是,陈慕西和陈强东又新开起来的租书铺子,现在就是由刘进出面经营的!做这种事的刘进,脑子里肯定没想过好事,楠楠完全就是被蒙骗了。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陈慕西已经给刘进定了罪,还很双标的觉得看小黄书的刘进不是好人,完全不想想他自己又是什么好鸟?那些小黄书可全都是他一笔笔写出来、画出来的。 在陈楠楠、刘进不时的对视个眼神的时候,陈慕西大步走到了陈楠楠面前,皱着眉问,“楠楠,你不是说和同学出来看电影的,同学呢?” 说完又狠狠瞟了一眼后边一米远的刘进。 陈楠楠上一秒还沉浸在美妙的充满粉红泡泡的爱情里,下一秒就被自己黑着脸的二哥逼问,心情转变过大,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有些愣的看着陈慕西没说话。 陈慕西看向后边走的刘进,招招手说,“刘进,你过来。” 刘进脚步有些虚的飘了过来,僵着脸笑着说,“二哥,这么巧啊!” 听到这声“二哥”,陈慕西才注意到,刘进这小子从还是鼻涕小孩的时候,就喊自己二哥,以前不觉得,现在再听,怎么觉得这么怪呢!于是陈慕西虎着脸说,“你喊什么二哥,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背着我干什么坏事了?” “没有啊!”刘进别开眼说。 陈慕西加重了声音,说,“没有?!”手一伸就要提溜住刘进的衣领。 刘进麻利儿的躲开,陪着笑说,“二哥,有话好好说,要不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聊?” 被刘进一说,陈慕西才注意到这是在大街上,虽然没几个人,但还是不好,心里暗怪自己刚才太不冷静太莽撞了,也不看看周围就冲过来,但依旧没给刘进好脸色,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自己的态度必须让刘进知道,陈慕西冷哼一声,对陈楠楠说,“咱们去小河边去走走。” 陈楠楠被陈慕西抓包,眼睛都不敢看陈慕西的眼睛了,拉了拉陈慕西的衣服,喊了一声,“二哥!” 陈慕西看了一眼明显担心刘进的陈楠楠,心里郁闷,自己这么善良的人,能把刘进怎么样!用得着担心吗?却只得好声好气的说,“放心,暂时我不会告诉咱爸妈。” 话音刚落,陈楠楠还没说话呢,刘进就眉开眼笑的说,“谢谢二哥,我就知道二哥最好了。” 陈慕西一个眼刀扔了过去,哼声说,“我们兄妹俩说话,有你什么事 吗?别插话!” 陈楠楠不愿意了,也忘记被抓包的害怕了,埋怨的瞪了陈慕西一眼。 陈慕西看了,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以前胆子小的小妹妹长大了呀,都开始护着另外一个男孩了。 到了小河边后,陈慕西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后边跟着的刘进还有陈楠楠,说,“说说吧,你们俩什么时候开始的?” “二哥,你问这个干嘛,反正我们俩是认真的,你就放心吧!”陈楠楠开口说道。 刘进也猛点头,说,“就是就是,二哥,你放心吧,我会一直对楠楠好的,我小时候就想让楠楠嫁给我了。” “什么?你小时候就打上我们楠楠的主意了?”陈慕西惊讶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二哥,你胡说什么呢!”陈楠楠羞涩的看了一眼刘进后,转过头瞪了一眼陈慕西埋怨的说。 “二哥,我们俩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我们是互相打上对方主意的。”刘进说的很诚恳。 陈慕西摇摇头,自己回家还要接受老妈的诘问呢,这就被猝不及防的强喂了一把狗粮。 春天真是个适合谈恋爱的季节啊,瞧瞧,比自己小几岁的小孩都开始忙碌起来了,看来自己真是不年轻了,果然是时光催人老啊,自己不过区区二十岁而已啊! 看了两人的态度,陈慕西放心了几分,摆摆手对两人说,“我还要赶回家有事,刘进,下午你去我办公室一趟,我和你好好聊聊。” “二哥,我也去。”陈楠楠说。 陈慕西屈指敲了下陈楠楠的头,笑着说,“这是男人之间的事,你小孩子懂什么!” 说完就转过头寒气森森的对刘进说,“刘进,你说对不对?” 刘进擦了擦额头的汗,心说:不亏是亲兄妹,这变脸功夫果然是一脉相承啊,但也只是心里嘀咕,脸上已经扬起十二分的笑容,认同的说,“对对,二哥说得对!” 第七十章 “小北,这没你的事了,你出去玩去吧!” 陈慕西一只脚刚迈进屋里,就听到王淑英对坐在一边的陈小北说。 陈小北没有动,而是看了看陈慕西还有坐着的陈建翎和陈强东,不情愿的说,“妈,这都中午了,大家都回家吃饭了,谁还在外边玩啊,我保证不说话,就在边上听着,行不行?” 王淑英皱眉,不容商量的说,“不行,大人说话,你瞎掺和什么,现在才十一点,你等十二点再回来。” 陈小北只得站了起来,边朝门口走,边嘀咕,“谁不知道是什么事啊,用得着这么藏着掖着嘛!” 可惜,就算他这么说了,也没人开口让他留下,陈小北只得万分遗憾的被清场赶走了。 看小北出去了,王淑英还不放心,专门出去看了看,免得那小子躲起来偷听,等没看到人后,才关上门,回来从新坐下。 对已经自觉坐下没事人一样的陈慕西,开口说,“慕西,现在这屋里就你爸你哥咱们几个人,你好好说说,你是打算找个什么样的女孩子?你也不看看外边人都说你说成什么样了,你怎么就能一点都感受不到?” 王淑英一上来就放大招,让陈慕西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妈,你说的也太夸张了,不就有一个嘴碎的乱说了嘛,什么时候就成所有人都这么说了。” “有一就有二,这不是可以想到的事?前几天让你见面那个的姑娘啊,怎么就不行了?人家要工作有工作,家庭成分也好,父母还都是双职工,姑娘的爸爸还是在革委会上班,多好的条件,对你以后的前程也有好处,这么好的姑娘,你说不行,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王淑英噼里啪啦的就数落了起来。 “妈,你觉得好,不一定慕西就觉得好啊,你先问问他想找什么样的,别按你的要求找。”陈强东率先给陈慕西解围了。 陈慕西,看了看王淑英还有没说话的陈建翎,一本正经的开口说,“妈,今年开年接连发生的事,让我感觉这世道肯定也快该变了,而且这两年,我爸身体慢慢也好多了,我想等高考恢复的话,就参加高考,我想出去看看,不想一直待在这里。” “你还想出去,去哪?”这陈慕西刚回城没多久,就又想着出去,王淑英一听就急忙问道。 “英子,你先别说话,好男儿志在四方,这是好事!”说完,陈建翎转头又对陈慕西说,“慕西,别听你妈说的,你继续说,你想干什 么,你心里是怎么打算的。” 陈慕西苦笑了一下,继续说,“我也不知道我想去哪,我就是想出去看看。我现在知青办的工作可能大家都觉得不错,可我不喜欢,所有工作的内容我都不喜欢,这些事情让我感觉压抑、不舒服。” 说完又握住王淑英的手,认真的说,“妈,你让我见的那几个女孩都挺好的,可我不想因为我自己都不确定的未来,耽误人家。” 王淑英拧眉,“你这…你想出去闯,男孩子也正常,等以后你结婚了,嫁鸡随鸡,你媳妇跟着你不就成了。” 陈慕西笑着摇摇头说,“人家有好好的工作,干嘛要跟着我乱跑。” “这你就不懂了,这男人结婚娶老婆,就要顶门立户支撑家庭,养家糊口。女人结婚嫁人,这再生了孩子,可不就得顾好男人孩子。男主外女主内,就算结婚了,你只要好好干工作挣钱就行了。” 王淑英觉得陈慕西有些糊涂,竟然一直在纠结这些无所谓的小事。 “你妈说的对,你有抱负有想法是好事,也不用顾忌我的身体,想干什么就去,早点结婚了,就算你在外边,有人照顾你,我们也才放心。只要你记得对方的好,不做对不起人的事,你这些想法就是多虑了。”陈建翎也开口说。 陈慕西听了父母的话,微愣了一下,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但还是开口说,“我知道!” 过了几秒钟后,又说,“妈,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可还是事先问问吧,免得真到那时候,闹了不愉快。最好这女孩比较爱学习,以后我们可以一块。” “爱学习这可说不准,你去大街上看看,有几个像你这样的?越有知识越反、动,你不知道啊?!”王淑英心里觉得自家儿子完全是想太多,这都是什么要求,娶媳妇又不是考秀才,还要求学问的。 “那不还是有例外的?反正我就这点要求!”陈慕西很无赖的说。 王淑英明白了陈慕西的想法,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就站了起来准备去做饭,摆摆手说,“知道了知道了,给你注意着!” “难怪你这两年晚上看书都到很晚才睡,原来是想着考大学的,慕西,你怎么就这么肯定高考一定会恢复?要是不恢复你不就白学了?”等王淑英出去了,陈强东笑着对陈慕西问道。 陈慕西耸耸肩,说,“也不算白学,我也是给自己找点事干干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有句话叫“书到用时方恨少”,陈慕西现在就很有这种感觉,但凡他前世多关注一下七八十年代的新闻,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两眼一抹黑,只知道高考会恢复,至于什么时候?不知道! 来到这个时代,陈慕西这个穿越人士却完全不知道具体历史事件的发生时间,没有一点历史前瞻性的陈慕西,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老实的时刻准备着。 况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任由自己沉浸在书本里,逃离工作和周围环境之外,本身就是一件让人心里宁静的一件事,陈慕西现在很喜欢这种感觉。 另外,说来也奇怪,前世陈慕西属于爱宅在家里的一类人,现在却变了,只想跑出去看看外边的世界,环境还真是影响人。 陈慕西自说了自己的要求后,王淑英暂时没有再催着陈慕西相亲见面,这不爱读书的人一大把,爱学习的还真不多,况且,这要求还不能明说,只能瞧瞧观察,旁敲侧击的问。 终于不被催的陈慕西,耳根子总算清净了。可局势却变得变幻起来,清明节前后,市里忽然有人自发的悼念总理,抗议“四、人帮”的各种活动,报纸上、广播上也都报道了全国各地的这种活动。 然而在这种彷徨纷乱的时候,在五月底的时候,继三月吉林的陨石雨,这一罕见的令人震撼的事件之后,云南又突然发生地震。 陈慕西不少同学都是在云南插队,听到这一消息后,把陈慕西吓了一跳,脑中立马想到唐山大地震、汶川大地震,这些大的地震,对于地震这种人来不可抗自然现象,陈慕西有种天然的恐惧,一听到这个广播,就急急忙忙的去邮局,想打个电话,看看刘跃有没有事,去了邮局,邮局的工作人员却告知,线断了,现在连系不上那边。 离开邮局柜台,陈慕西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大多都是同学的父母,看来都是想着来打电话问平安的,在人群里,陈慕西还看到刘跃的妈妈沈茹,上次陈慕西和刘进聊过后,也没有阻止他和楠楠,刘进是陈慕西看着长大的,人也机灵,沈阿姨人也和气,楠楠要是嫁去了他们家,也还不错。 虽然是这样,可陈慕西也和刘进约法三章,又把楠楠私底下教育了一通,谈恋爱没什么,只要不胡来就成。 有了刘进和陈楠楠的事,加上陈慕西和刘跃的关系,陈慕西对沈茹又挺熟悉,看到她面色戚戚,就走上前,安慰道:“沈阿姨,你别担心,刘跃待的地方,离地震的地方远着呢,肯定没事的。” 看到陈慕西好好的站在面前,沈茹更想念大儿子,刘跃插队出去了几年了,就回来过一次,平时虽然常有书信往来,可到底是没有见到人,现在看到和刘跃同龄的陈慕西,沈茹忍不住就又红了眼睛,强扯了个笑容,说,“你也是来打电话找刘跃的吧?我们刘跃有你这个关心他的朋友,是他的福气。可你看看,你们一块都出去插队,你都回来两年了,这小子还在外边,现在又…这小子就没让人省过心!” 陈慕西叹了口气,说,“刘跃现在有了孩子,想和周倩一块回城也不容易,阿姨,我陪你回家吧,知青办就在这附近,等通上线,得了消息,我就去你家告诉你一声。” 沈茹加了一夜夜班,本来已经很累了,可听到这个儿子可能生死未卜的消息后,又如何休息的下去,但还是拍了拍陈慕西的手说,“麻烦你了!” 这时,也听说消息,回家没看到沈茹的刘进,就跑到了邮局,正在门口往里边张望,陈慕西个子高,先看到了,就朝刘进招了招手,刘进过来后,让刘进扶着沈茹先回家去。 第七十一章 陈慕西和刘跃、高宝三人因一只鹅熟识,因着共同的悲惨经历,之后三人就迅速的结成了爬墙上树下河沟的小伙伴,十几年来,三人一块长大,虽然也会有小矛盾,可只要遇事都是秉持一致对外做事的原则,感情不可谓不深,就算三人各奔东西了,也是每月都有一两封的书信往来。 因为路途遥远、通讯不便,一封信要在路上的时间有快有慢不定,虽是这样,经历过网络发达的陈慕西,反而乐于通过文字,通过一封封书信,在贴上小小的邮票后,来传递友谊,了解彼此的生活现状。 每每寄出书信和收到书信的时候,都有种被牵挂的满足感。 而对于陈慕西来说,除了家人,刘跃、高宝他们两个是他最亲近的朋友了,他们一同经历这个时代的变动,后又因各自不同的想法,被推向不同的方向。 可是,本来知道对方在遥远的地方过得很好,现在刘跃的生死却突然变成了未知数。 如果不是最近对于人员出入管制的严了,陈慕西都想亲自去云南一趟看看了,什么也做不了的等待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在担心的等待中,终于在六月五号,陈慕西得到了刘跃安全的消息,心才放了下来。 而经过这件事,身为穿越者,陈慕西不由开始回忆,他前世知道其他地震,如果能做到防患于未然,让更少的人遭受不幸,也不辜负他穿越一场了。 可惜,除了汶川地震的时间她还记得,那个被怕成电影的唐山大地震却不知道时间了,只能凭模糊记忆里电影里边的装束知道,不是发生在八十年代就是七十年代。 然后,想破了脑袋,也只想起上边西红柿的那一点情节。 以前,陈慕西从没有想过这些事情,现在突然想起了后,陈慕西越想越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无奈却不记得具体时间。 但是什么也不做不是陈慕西的风格,如果贸然的乱说,只会招麻烦上身,陈慕西翻了不少书,还有知道的关于地震前兆的一点知识,整理写了一篇文章,内容就是地震来之前会有的现象。 云南地震刚刚发生过,陈慕西这篇关于普及地震预兆的文章,寄到报社还有广播电台,虽然没有用好的版块刊登,可也登上了全国发行的报纸。 因为不知道地震发生的时间,陈慕西又用左手不用的字迹,写了许多封信,内容还是关于地震预兆的内容,挑了些例如爱国、卫国这些这个时代很多人叫的 名字,寄了出去。 陈慕西因刘跃的事,在为未来某一天会发生的事忙碌着。 而陈建翎也因为刘跃的事,开始对陈慕西的婚事完全上了心,不再是以前那种看陈慕西自己的状态,在私底下和王淑英讨论了几次陈慕西的婚事后,达成了一致意见。 因前段时间轰轰烈烈的全国运动,最近,各工厂、单位每天下午的政、治学习时间又延长了半个小时,连周日不上班,也有些单位要求员工去单位学习才行,就像陈慕西待的知青办。 陈慕西所在的知青办,为了争取先进,时间延长的更长,周日一天时间都是学习,然后就是召集各县、公社、大队的知青开会。 这些事情虽然不是劳动,可一天天下来,也是十分疲惫。 温度逐渐升高之前,陈慕西就已经把自己住的那间小屋,收拾了一下,打算夏天的时候住。 大热的天,陈慕西和陈小北睡在一张床上,虽然床够大,可也不如一个人睡舒服。 以前是没有办法,只能睡一起,现在明明有一间空屋可以用,陈慕西就经常在晚上下班后,直接回小屋休息。 晚上也不在家吃饭,直接去旁边革委会的食堂里买饭吃,这段时间天热,又忙,陈慕西就隔三差五的才回家一趟。 这天晚上,陈慕西从知青办出来后,打算去革委会的食堂买了两个大包子吃,学习也是耗体力的。 刚走出知青办的院子,煤球就从黑暗处跑了出来,对着陈慕西叫了两声后,咬着陈慕西裤脚,把他往外拖。 陈慕西拍了拍不忘任务的煤球的头,说,“别咬了,知道你是找我回家的。” 等煤球松开后,陈慕西有些纳闷这么晚了找自己回去有什么事,不过既然要回家,就不用去食堂了,回家找点吃的填肚子就好了,抬脚就直接和传令兵煤球往回家的路上走。 回到家,陈建翎和王淑英都没有睡,两人都坐在客厅的椅子上,一人拿一把蒲扇扇着。 陈慕西进门一看,就明白这很明显就是有事找自己了,工厂晚上学习的时间短,早就结束了,这分明是在等自己,所以陈慕西迈进门内后,就开口问,“爸妈,找我什么事?” 陈建翎和王淑英对视了一眼后,陈建翎招了招手,说,“慕西,你坐下,咱们说说你的婚事,关于上次你说的那些要求还有想法,我和你妈我们商量了,要想找个家庭成分好、模样俊、又爱学 习这些三样都占全的姑娘,也不容易,毕竟你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不能一直耽误下去。” 陈建翎说完后,看了一眼王淑英示意她说。 “你爸和我都觉得舒雅挺不错的,长得还行,听顾老说,也蛮爱看书的,做饭好吃,人也勤快,慕西,你觉得怎么样?”注意到陈建翎的眼神,王淑英接口说道。 以前王淑英也觉得林舒雅这个小姑娘不错,挺能吃苦耐劳的,可却没把林舒雅列入自己儿媳妇名单过,就是林舒雅家庭成分不太好。 而且,王淑英觉得小姑娘家家的,都喜欢打扮自己,林舒雅的头发整天弄得眼睛都快看不清了。 个子虽然不低,可人本来就瘦,衣服整天穿的都是宽宽大大的,看起来就跟身上挂了件衣服一样,加上头发短,大老远一看,根本看出来是个姑娘家。 可王淑英听了陈慕西的打算后,接着又有了刘跃的事,看着沈茹皱眉苦脸的担心远方的儿子。 和陈建翎一合计,都担心以后陈慕西也和刘跃似的,为个女孩跑出去,这是好是坏的,可就不知道了。 而陈建翎是想着既然陈慕西有出去闯的想法,男孩专注于事业是好事,可又怕跑出去的陈慕西乱来,毕竟是年轻小伙子,特别是陈建翎从王淑英口中知道陈慕西的小黄书事件后,也有给陈慕西找个媳妇,让他收住这方面的心的意思。 夫妻俩都有了这方面的担心,在一起一合计,就想到了林舒雅,以前顾老和陈建翎提过林舒雅和陈慕西的事,可陈慕西紧接着就插队出去了三年。 回来后,陈慕西进了知青办,还成了个干部,加上陈慕西人长得不错,这看上他,想给他说媒的人就多了,顾老就没有提过。 王淑英虽然喜欢林舒雅,可让她当自己儿媳妇,就犹豫了。 还是陈建翎和她一块分析了,一是林舒雅就自己在这,农场工作也不如何好,以后陈慕西要是去其他地方,跟着去也没什么;二就是化开王淑英对林舒雅着装打扮的顾虑,如今这世道,公审大会的时候,多少流、氓罪的人被批,这没逮到的又不知有多少呢,林舒雅能这么做,也是通透聪明的举动。 这点最重要,找个聪明晓利害的儿媳妇,可比找个掐尖好强的好太多了。 听了陈建翎的分析,王淑英也觉得对,又有刘跃追周倩的事在前,王淑英也怕自己儿子干出这样的事来。林舒雅的为人王淑英也放心,就答应了下来。 然后陈建翎又去和顾老谈了谈,就让陈慕西回来,问他的意见了。 陈慕西听了王淑英的话后,一愣,他回来的路上就猜是关于结婚的事,可没想到对方是林舒雅。 陈慕西在顾老那见过林舒雅几次,说过几次话,对林舒雅并不熟,不过,上次晚上注意到她宽大的衣服后,对她的聪明的保护自己的举动,印象蛮好的。 现在的年轻人普遍都比较好斗,可能是环境的影响,而这种时候,女孩的人身安全更加的不安全,特别是漂亮点的,更容易被人盯上。 就像那晚,那两个小流、氓,先找到就是何卓娅,和林舒雅的打扮也是有很大关系的。 在这种无能为力的环境下,林舒雅的所作所为,真的是能做到的明智的保护自己的举动了。 看陈慕西愣住了,陈建翎又说,“舒雅你也熟悉,我看这小姑娘挺好的,我和顾老提了,你要是觉得不错,你们就处处看看。但你得想清楚,大家都熟悉,最后要是没成,在顾老那就难看了。” 普通处对象吹了都是被人说闲话的大事,更别提熟悉的人了,这同意了就更没有拒绝的余地了,陈慕西头皮发麻的想,这突然就要确定结婚的对象了,还真是让陈慕西有些措手不及。 “那行吧,”陈慕西知道,林舒雅和家人相处的都还不错,至于他,不讨厌就是了,总比陌生人相处起来好一些。日子总还是要过的,想到这,陈慕西开口答应了下来。 第七十二章 答应了下来要和林舒雅处对象后,陈慕西反而有种松了一口气的轻松感。 自几年前,陈慕西有回城打算的时候,就明白,有父母在身边,结婚这事离自己只会更近了。 就是明白这一点,陈慕西才会在王淑英最早问他关于处对象结婚的事的时候,才会意志坚定的表示要到二十岁再想结婚的事。 陈慕西觉得穿越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件挺坑的事情,至于变成男女这件事,就如同投胎一样,也没什么,最可恶的是,还保留前世的记忆。 这就像是接手一幢烂尾楼,框架格局都已经弄好了,已经不能再改变什么,只能把外面粉饰成自己喜欢的风格样子。 但是,话又说回来,陈慕西这么多年的教育和周围潜移默化的影响,以及经历的事情,已经把他改变了很多,且自信在遇到任何事的时候,都不比任何一个男人差。 只是,纵然陈慕西变的再多,一些事情还是在那里,忘不掉。 在这个世界上,要想生活的更好,且不受到任何非议,就要遵循约定俗成的规则,结婚就是其中一项。 当初,陈慕西把结婚推到二十岁不是逃避,或是什么,他早被陈建翎教的变得遇事要先想怎么解决,而不是去逃,当陈慕西在这个世界出生,睁开眼的时候,就明白他该忘记过去。 陈慕西只是觉得,如果自己不能给未来的妻子以爱情,那就给对方相对优渥轻松的生活做补偿吧。 陈慕西不喜欢男人,对女人也不感兴趣,对感情没了期待和念想之后,反而更加看清、明白了自己内心的渴求,他希望走出去,到更广阔的天地去,通过的自己的双手,去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实现自我的价值。 陈慕西是个俗人,受制于人们的目光,和家人的期望,也不希望被人投以奇怪的目光,那么娶妻生子就势必是他现阶段必须要完成的一个步骤。 回城之后,对于工作接触的许多事,陈慕西都不喜欢,但他无能为力,却又不能原地踏步,既为了二十岁的到来,也为了看看自己能不能做到,只能一步步前进,他也算是成功了,在这个每个人都积极争取的政、治表现的知青办,甚至是许河市内,有意无意的给自己营造了一个雷锋式的“无私”形象,还得到了广泛的赞誉,效果也是显然的,工资的快速增长,还和红小兵队长、武装部的喻俊桥等这些人都有了不错的交情。 现在,又要开始处对象结 婚,这就像另一种意义上的一步步升级,陈慕西反而平静下来了。 当晚,陈慕西睡了个一夜无梦的憨甜好觉。 第二天中午,就在顾老家正式和林舒雅相亲见面,和之前那几个彼此不了解的相亲不同,这次和陈强东相亲那次一样,已经是定亲的性质,陈建翎也到了场,王淑英同样给林舒雅了一块红色布料。 “顾老,你看,舒雅的父母那,是让慕西什么时候去一趟?”双方客套了几句后,王淑英问起了实际问题。 顾老看了眼把头低的低低的林舒雅,沉吟了一下说,“事急从权,他们两个也都不小了,现在对出入管的也严,等慕西闲的时候,他们俩再一同去看看舒雅的爸妈就行。慕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还能不放心吗?放心吧,在舒雅来这之前,她父母就拜托我给她看着点终身大事了。他们俩该结婚就结,年轻人觉得好就成。” 王淑英笑了起来,道,“那就好,他们两个也都熟悉,年纪也都不小了,我想着早点结婚就挺好。” “是不小了,一转眼慕西都二十了。”顾老感叹的看了一眼坐的笔直的陈慕西,说,“英子,结婚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定,先让他们在一块处一段时间,磨合磨合,咱们这些老一辈的,就别掺和了。” “师父说得和我们想的一样,是该先相处一段,有些小毛病、缺点之类的,也好提前知道。” 陈建翎说完,又转头对林舒雅和声道,“舒雅,慕西这小子毛病挺多的,你该管的就管,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不好说的地方,和叔叔说,叔叔帮你骂他。” 林舒雅听了,脸更红了,飞快的看了一眼陈慕西后,带着羞涩的笑意,说,“叔叔,我知道了。” 全程都没说话的陈慕西,虽然知道陈建翎说的是客气话,也是让林舒雅放心的意思,可心里还是有些不满,觉得自己老爸又开始黑自己了,自己有什么小毛病、小缺点了?明明很完美的一个人嘛! “建翎,快别说慕西的坏话了,这小子不乐意了!”顾老笑眯眯的看着陈慕西说。 陈慕西挑挑眉,笑着说道,“我可没有不乐意,顾爷爷你也太敏、感了,我不说话,你都知道我心里怎么想了?” 顾老轻“哼”了一声,说,“就你罐里的几个米,我还不知道!” “我还不知道我罐里几个米呢,那是几个米呀?”陈慕西虚心求教。 “一个也没有,你以为有多少?” 顾老笑着说道。 陈慕西张嘴还想说话,被陈建翎打断了,“师父,这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们就先回去了,这以后的事,就看他们两个年轻人决定,你说呢?” 顾老“嗯”了一声,说,“就这么办吧!” 说完又看向陈慕西,把脸一沉,满脸严肃的说,“以后你小子要是敢对舒雅不好,看我老头子怎么收拾你。” 陈慕西忙也收起脸上的笑容,正颜说道,“顾爷爷放心,我一定好好对舒雅,不给你留机会。” 听前边的两句,顾老还挺满意,听到后边那句就笑了起来,摇摇头说,“你小子啊!” 林舒雅在刚刚陈慕西说话的时候,抬头看了他一眼,手指重重的捏着衣角,因为用力过大,指尖都是发白了。 等陈慕西回到家后,才对王淑英说,“妈,你昨天晚上刚和我说,今天就见面,这说明你早就和顾老他们说好了,就差我没告诉了,你就不担心我会不愿意?然后今天放了顾老的鸽子?” 王淑英还没说话呢,陈建翎就开口说,“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舒雅哪一样都满足你的条件,你们俩也还算熟悉,还省得你万分别扭的去和女孩磨合相处了,不是正适合你?” 陈慕西张张嘴,有些语结,但还是强辩道,“那可不一定,我万一要是想着自己找个不认识的,慢慢相处呢?现在流行自由恋爱。” “你都多大了?这些年你都干什么去了?怎么没见你和一个女孩处的来过?还万一呢,要是不给你找,你这样的,铁定光棍一条!”陈建翎说的毫不客气。 这简直就是否定自己的撩妹能力,这…这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陈慕西想,他是不能吗?他根本就是不想好不好? 陈慕西有些忧桑,觉得没人理解自己的内心。 “怎么不说话了?难道不是?”看陈慕西没说话,亲眼见识过陈慕西在有女孩和他搭话的时候,他愣是弄得场面冷的如同下雪的陈建翎继续说。 陈慕西哼了一声,理直气壮的说,“当然不是,我这么正直善良的人,才不是轻浮好色之徒呢。” 陈慕西的话音刚落,陈建翎就语气淡淡的问,“那你的小黄书,又是怎么回事?” 陈慕西的眼睛立马看向一旁的王淑英。 王淑英别开眼,装作嗓子不舒服的“咳”了一声,说,“这个…你们父子俩聊吧,我去做饭。” “妈,你保证过…”陈慕西还没说完,王淑英就脚步飞快的出了客厅。 看老妈逃的飞快,陈慕西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直接说这是大哥缺钱花,想着继续开租书铺子的吧,也不行,既出卖了陈强东,又把陈慕西自己坑进去了。 可要是什么也不说,貌似也不好,这样在陈建翎的心里,自己不就成不敢和女孩说话,只敢偷偷的在私底下看小黄书的猥、琐少年一枚了? 陈慕西很纠结,似乎有了小黄书事件后,他不管说什么,都洗不白了。 区别就是全黑,还是黑一块白一块,不管那一种情况,还都和污脱不了关系! “是不是没话说了?”陈建翎看着陈慕西微皱着眉头的样子,嘴角翘了翘,慢悠悠的说。 陈慕西抬头看了陈建翎一眼,哼了哼,破罐子破摔的说,“有什么可说的?你们夫妻俩联手,是两个人,还是长辈,说话不算数我也不能说什么啊!当然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谁让我是你们儿子呢。” 陈慕西这话说的,就跟他多么委屈清白一样。 陈建翎斜睨了陈慕西一眼,说,“那种书以后少看,小小年纪不学好,没事看看报纸也比看那个要强。” “我知道了!”陈慕西憋气的说。 这一刻,陈慕西觉得,自己的脸啊,已经丢到北冰洋了,太平洋太近,根本不够他丢脸的距离! 第七十三章 “慕西,你今天不是相亲去了?难不成是高兴傻了?怎么一直盯着我看。”一进门,陈强东就发现陈慕西盯着自己的脸看,于是摸了摸自己的脸,奇怪的问。 陈慕西哼笑一声,说,“大哥,我都快被你害死了,当然要好好记住你的脸!” 这话说的,真是莫名其妙,陈强东心想。“我怎么你了?” 陈慕西盯着陈强东,磨了磨牙说,“咱爸已经知道小黄书的事了,我的好形象全没了!现在咱爸肯定是觉得我就是个胆小的小色鬼!大哥,你说这到底怪谁?” “咱爸知道了?!”陈强东一惊,立马就急声问,“知道了多少?不知道咱们租书的事吧?” 陈慕西哼了哼,眉毛一挑,故意说,“你说呢?” 陈强东听了,叹了口气,摇摇头,语气里充满了遗憾的说,“这可真是,到手的钱就这么没了!” 陈慕西皱了皱眉,觉得陈强东的关注点不太对,于是也不告诉陈强东,陈建翎没有发现他们租书铺子的事,而是提醒道,“大哥,你是不是考虑考虑弥补一下我的名誉损失?” “什么名誉损失?你的名誉很好吗?”陈强东抬眼看向陈慕西,无辜的反问。 陈慕西匀了匀气,才说,“我名誉怎么不好了?要不是大哥你让我誊抄小黄书,我会看小黄书吗?不会吧?” 陈强东撇撇嘴,左右看了看,才说,“老二,这就咱们兄弟俩,你说这话亏心不亏?你就一点想看的心思就没有?一点也不好奇?我还真就不信了!” 陈慕西眼神飘忽了一下,随即就义正言辞的说,“这有什么不信的,我就是不想看!” 陈慕西的表情太义正言辞了,简直就像是威武不能屈的战士,让陈强□□然有点抓不住缰,上下打量了陈慕西后,才皱起毛毛虫一样的眉毛,说,“我说慕西,你都二十了,不会还没有开窍吧?” 陈慕西无语的看着对自己投以怀疑目光的陈强东,强调的说,“大哥,麻烦你注意一下咱们说话的重点,重点是我的名誉,名誉!” 陈强东不在意的一挥手,说,“名誉这玩意儿,你不用担心,这么些年你也没什么好名誉,再说了,就算咱爸没发现,也不会觉得你没看过小黄书,这就是印证了你会做的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完,陈强东就愁眉苦脸的说,“咱爸发现咱们租书的事,以后就少个收入,这才是最 糟糕的,唉!” “至于这么难过吗?你又不是没工资,放心吧,咱爸听咱妈说的,以为我看小黄书了,不知道咱们弄租书铺子的事。”陈慕西说。 陈强东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立马就从阴天,变成了阳光灿烂,哈哈笑着说,“幸好幸好!” 然后就“哼”了一声,说,“工资?等你结婚就知道了,到时候你还得感谢我租书的点子呢。” 陈慕西皱了下眉,说,“哥,你工资全是嫂子管的?” 陈强东没答,而是说,“你看看咱妈是不是管着咱爸的工资,咱爸一月买书的钱又有多少?结婚了,把工资交给老婆管着,是咱们家的传统。你不也快结婚了?所以啊,作为过来人,大哥劝你,别偷懒,赶紧的,多抄几本小黄书,对你没坏处,以后这手头也能活络些。” 说了半天,重点还是让自己抄书,可大哥说的貌似也有些道理,陈慕西心里想着。 “对不对?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陈强东觉得自己终于在道理上胜了懂大道理特多的陈慕西,心里那是无比高兴舒畅美,扬了扬眉毛就问,话里都透着那么一股子藏不住的愉悦劲。 “不知道,我又没结婚!”陈慕西一摊手,笑眯眯的说。 陈强东一噎,“老二,你这就没意思了啊!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找书,你抄。” 陈慕西不相信的看着陈强东,好奇的问,“大哥,大嫂每月给你留多少钱?” “我每天就上班下班,饭也是在家吃,没有用钱的地方。”陈强东说。 陈慕西咳了一声,说,“那就是大嫂不给你钱,大哥你自己都说了,你没有用钱的地方,既然你没有用钱的地方,还这么着急弄钱干什么。咱们都是这么大的人了,干这事,让谁知道了,算是怎么回事啊!” 陈强东看了看陈慕西,说,“话是这样,可工友聚一块,喝个酒,打个牌的,不花钱行吗?你小子现在就是不当家不知油米贵,这结婚生了孩子,不得存点钱啊?每月的伙食费,买粮的钱,乱七八糟扣掉,也没多少钱了。你嫂子省吃俭用的,结婚到现在就没添过新衣服,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再为了这点事乱花钱,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陈慕西摸了摸鼻子,说,“好像是吧!” 陈强东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陈慕西的肩,说,“结婚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以后你就明白了!” 说到这,话题一转 ,又说,“所以说啊,你就老实抄书吧。” 陈慕西翻了个白眼,刚还觉得陈强东真的成熟变化了很多,原来还是三句话不离老本行! 陈家兄弟聊的结束了话题,顾老这边却在进行着另一番对话。 在两家的相亲会面结束后,林舒雅就进了厨房,既是躲开顾老戏谑的眼神,也是时间不早了,该做饭了。 等林舒雅把饭菜做好,脸上的红晕也终于散去,恢复了原来的白皙。 “今天这菜味道不错,就是以后就吃不到喽!”顾老夹了一筷子菜,吃过后说。 林舒雅本来要夹菜的,闻言,停住了动作,不乐意的说,“爷爷,你再这么说,我就生气了,不理你了。” 顾老“啧啧”了两声,说,“有了心上人,爷爷都不要了!” 林舒雅把筷子放在了碗上,重重的带着不满的喊了一声,“爷爷!” 顾老收起了笑,说,“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快吃饭吧!” 等林舒雅从新拿起了筷子,开始吃饭。 顾老看着林舒雅的头发,语带感慨的说,“丫头,以后把你头发拢起来吧!” 林舒雅抬起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短短的头发,“嗯”了一声,说,“等再长长就扎起来。” “你是个明白孩子,这么做是对的。以后嫁给慕西,在咱们许河市,他能护着你,我也放心了。”顾老慢慢的说。 林舒雅咬了咬唇,说,“其实我们俩家世不匹配,他能找到更好的合适的另一半的,我们俩……” 顾老挥挥手,打断林舒雅的话,说,“什么家世不家世的,家庭成分的问题你不用在意,慕西也不是看重这些的人。” “那爷爷你说,他看重我的是什么?”林舒雅清亮的眸子看向顾老,直言不讳的问,毫无半分羞怯之色。 顾老顿了顿,说,“当然是看重的你这个人,丫头你做饭好吃,性格也好,最重要的是和慕西的家人相处的都不错。再说了,你好好捯饬捯饬自己,也是个很漂亮的小丫头,是个男人都喜欢。” 林舒雅低头没有说话。 顾老接着又说,“你这孩子,就是爱想太多。别以为我老了,就不知道,自你第一次在我这见了慕西写的字,就对他有好感,后来见了他本人,就慕西那长相,你啊……” 林舒雅急声喊了道,“爷爷”,好似慢了,就暴、 露了什么。 顾老笑了笑,说,“好,我不说!可是啊,丫头,小姑娘家家的,这有喜欢的人没什么,可你得让对方知道你的心思。 慕西是我看着长大的,把你交给他,对你爸妈那,我也算是没有辜负他们的托付,我认识的年轻人里边,就数慕西人不错,脑子不笨,遇事看的明白,也没有什么坏心眼,不人云亦云,有自己的想法,以后你真心待他,他也会对你好的。” 林舒雅脸又红了,嘴上却说,“我们现在是处对象,以后能不能在一起还不一定呢,爷爷,你快吃饭吧,要不就凉了。” 顾老拿起了筷子,看到林舒雅脸上的笑意,心里却叹了口气,林舒雅对陈慕西的心思一目了然,可陈慕西对林舒雅可就不清楚了。 要不是相信陈慕西的为人,知道他不会乱来,人也正派,比那些不知底细的人强,顾老才不会同意两人的婚事呢。 像今天的时候,换谁相亲见女孩也不会连点不好意思都没有的,可陈慕西愣是没有,连他看林舒雅的眼神,也是和看别人没什么区别。 顾老有些琢磨不透陈慕西怎么想的,他知道不少人想着给陈慕西说媒,陈慕西也见了几个,这几个姑娘也都是长的不错,家里条件也好,可陈慕西愣是没同意。 如果陈慕西要是不同意的话,顾老觉得,陈建翎夫妻俩也不会硬逼着陈慕西娶林舒雅,这说不通,因为林舒雅和陈慕西见的那几个女孩相比,明显那几个女孩在家庭成分等方面更符合一些。 难道真如陈建翎说的,陈慕西脸皮薄,不会和女孩说话,和林舒雅也能说到一块,这才同意的?顾老心里胡乱想着。 第七十四章 七月的天气,太阳依旧热情似火的挥洒着灼热的温度,天空蔚蓝,澄澈如洗。 周日一大早,陈慕西吃过饭后,趁温度还不太热,就准备骑着自行车去郊外的农场接林舒雅进城看电影。 自两人见过面后的两周里,每到周末陈慕西都会骑着自行车接林舒雅,进行两人的彼此交流熟悉时间。 “妈,我走了啊。”临出门前,陈慕西对院子里准备洗衣服的王淑英说。 刚把衣服放进盆子里的王淑英,摆摆手,就像挥苍蝇似的,不耐烦的说,“走吧走吧,看见你我就生气。” 陈慕西摇了摇头,说,“妈,你看你,我不是……” 还没说完,王淑英就哼了哼说,“不是什么?和你没关系,快走吧,一会儿天就热了。” 陈慕西“哦”了一声,说了一句“那我走了。”就骑上车子,出了家门。 虽然王淑英说和陈慕西没关系,可这一星期家里的气氛都有点不太好,起因是陈慕西他们知青办刚帮商店一个重要领导家人办了回城,就给了知青办的人优惠,可以通过内部去购买的确良布料,不但价格便宜,用的工业券也少。 因为工业券是按工资发的,每二十块钱工资有一张券,虽然是这样,每月发的券还是会多一些,陈慕西工作以来工业券、工资都是自己拿着。 这看到可以便宜买的确良布料,就多买了些,实在是的确良的名声太响亮了,人们纷纷以有件的确良做的衣服为荣,穿一件的确良的衣服,绝对是人们注目的对象,而正好家里人都还没有,打算给家里的女人们都做一件。 陈慕西把布料拿回家后,先是被王淑英骂了一顿,觉得陈慕西太败家,哪有买这么多的,陈慕西解释说,布料价格便宜,家里人就都做一件,正好也给林舒雅一块,让她做件裙子。 这本来好好的,不知当晚王淑英和陈建翎聊天说了什么,两人就闹了不愉快,现在王淑英是看陈建翎还有陈慕西都不大顺眼。 不用想,陈慕西就知道,和自己买回来的布料脱不了关系。 可陈慕西觉得,王淑英要是觉得自己是有了老婆忘了娘,完全是冤枉他了,自己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他是感觉和林舒雅相处的蛮不错的,就想着送人点东西,表示一下。 正好能买的确良,连大嫂的那份都买了,自然不能缺了林舒雅的那一份。 可惜,陈慕西 的解释,王淑英是信了,却对结婚这么多年都没买过什么东西,送给自己的陈建翎有了不满。 好好的,陈建翎就被王淑英埋怨上了,觉得他不体贴人,这么多年是一毛不拔,一件东西没送过,还不如陈慕西云云,弄的陈建翎烦不胜烦。 以至于,现在陈建翎对事件的始作俑者陈慕西横眉冷目的,如今陈慕西是不但破费了不少钱财,还成了家庭矛盾的罪人,也是够悲催的。 不过,谁让陈慕西没注意过他们家人都是含蓄派,没有送人东西的习惯呢,他冷不丁的没按套路来,受点冷遇也是应得的。 等陈慕西一路骑车到了农场门口,刚下了车子,就隐约听到农场院内传来尖酸的嘲讽,“呦,不愧是知识分子出身的大小、姐,瞧这身段,身上穿的还是的确良做的裙子呢,这是勾、搭上谁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臭老九家的闺女,穿的了这么好的料子吗?小心可别折了寿!” “赵雯,你再说一句试试,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紧接着是何卓娅怒气冲冲的声音。 “我就说了,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名唤赵雯的女声又嚣张的说。 “就是就是,又什么不能说的。” “上两个星期周末的时候,林舒雅都是一大早就没了人影,今天的确良的裙子就穿身上,还打扮的这么漂亮,分明是外边有了人!” “可不嘛!还以为改造的没了骨子里的小资本习气,原来啊,骨子里的东西,是改不了的!” …… 农场院内传出好几个女孩的七嘴八舌的说话声,而当事人林舒雅一直都没有出声。 陈慕西皱了皱眉,就把自行车停好,迈步准备进去,这些人也太过分了,动不动就人身攻击。 可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何卓娅提高了声音的话,“你们小心点,舒雅谈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林舒雅的说话声打断了,“卓娅,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不许走,说清楚……” “这么热闹,这是要说清楚什么?”陈慕西进了农场的院子,站在院门口,看着不远处围站着的一群人,微微提高了声调问。 “啊,陈同志你来了!”何卓娅惊喜的看向陈慕西,说。 刚说完,手就被身边的林舒雅使劲拉了一下。 “你是?”赵雯打量着陈慕西 ,问。 陈慕西没理赵雯的问话,走到林舒雅身边,拉住林舒雅的手腕,温声说,“时间不早了,咱们走吧!” “等等,你是谁啊?我不允许林舒雅走她就不能走。”赵雯又说。 “哦,那你是这农场的主任?连休息时间干什么也管?”陈慕西含笑问道。 “你……”赵雯气道。 “大早上的,都闲的没事干是不是,吵吵嚷嚷干什么呢?”这时,一个穿着白色背心,军绿色裤子的中年胖男人走了过来,挥着蒲扇烦躁的说。 “主任,他……”赵雯一改刚才的神色,脸上扬起甜甜的笑,指了指陈慕西,就要告状。 陈慕西跨前一步,走到农场主任面前,伸出右手,笑着客气的打招呼,“您就是农场的领导吧,久仰久仰,我是知青办的陈慕西。” “知青办的!”陈慕西话音刚落,就听到后边的低呼声。 “原来是知青办的同志啊,欢迎欢迎,我姓曹,曹道。”曹道脸上扬起泛着油光的笑,和陈慕西客气的握手,边说。 “陈同志既然来了,去办公室喝点茶凉快凉快吧,我屋里正好有电扇。”曹道接着又笑着说。 陈慕西扭头看了下后边的林舒雅,说,“你等我一会儿。” 然后就对曹道笑着说,“那我就厚颜蹭曹主任一杯茶喝了。” 曹道哈哈一笑,说,“陈同志太客气了!” 看着陈慕西和曹道一同进了办公室,一直没说话的众人都看向林舒雅还有何卓娅,赵雯先狐疑的开口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知青办的人的?” “这个啊,你求我,我就告诉你!”何卓娅得意洋洋的说。 “林舒雅,你们是什么关系?!”赵雯不搭理何卓娅,直接看向林舒雅问。 今天的林舒雅尤其漂亮,以前遮住脸的头发拢了起来,露出她姣好的面庞,五官精致,配上身上白色的的确良裙子,别提多好看了。 这也是今天赵雯找林舒雅麻烦的原因,这样的林舒雅让赵雯觉得不舒服,就像是被自己踩在脚下,看不起的小人物,突然变得美好了,还是她无法企及的美,这让赵雯嫉妒。 陈慕西出现后,除了刚开始那一刻的高兴外,紧接着林舒雅心里满满都是失落,听到赵雯的话,懒懒的回道,“没什么关系,应该算是熟人吧。” “我说嘛,你这种人怎么可 能会和知青办的人熟!”赵雯撇撇嘴,不以为然的说。 赵雯说完,就转头对自己的同伴兴奋的说,“你们说,会不会是有工厂开咱们农场招工了?所以知青办的同志过来通知曹主任的?” “那就太好了,你们注意没,知青办的这个同志长的……” “这还用你说,我们都看到了!” “……” 这些女孩们叽叽喳喳的从招工名额有多少,又开始讨论起来了陈慕西。 而本来被包围在中间的林舒雅,也成了站在边上,赵雯她们抛下了攻击对象,又有了感兴趣的话题,没空理她了。 何卓娅拉了拉林舒雅,两人回到了没人的宿舍。 “舒雅,你和陈同志不是正处对象呢?你怎么不说他是你对象啊?要是说了,赵雯的嘴脸才可笑呢。”何卓娅一进宿舍,就奇怪的问。 林舒雅叹了口气,说,“那又怎么样,他是他,我是我。” “你怎么了?什么事不高兴?”看林舒雅不高兴,本来笑着的何卓娅问。 林舒雅摇摇头,说,“没事,我突然觉得我和陈慕西不大合适,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何卓娅一惊,差点跳起来,说,“什么叫两个世界的人,你不是一直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的。” 林舒雅瞪了何卓娅一眼,脸有些微红,说,“卓娅,你能不能管管你这张嘴,整天就会胡说。” “我哪胡说了!你快说说,你怎么突然这么想了,早上不还好好的?”何卓娅推推林舒雅说。 林舒雅想了想,说,“我就是觉得我占了他便宜,我不想这样。” 第七十五章 过了二十多分钟,陈慕西就被曹道热情的送出了办公室,在众人的注视下,陈慕西和林舒雅一同离开了农场。 “卓娅,你老实说,林舒雅身上的裙子是不是陈同志送的?他们俩什么关系?”赵雯站到何卓娅面前,咄咄逼人的问。 何卓娅双手抱胸,不以为然的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说完转身就走了。 赵雯重重的哼了一声,故意提高了音量,说,“哼,也不知道有些人瞎得意什么,过不了几天就被人甩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配吗?!” 和林舒雅聊过后,何卓娅本来就悬着心,被赵雯一说,“唰”一下就扭过头,双手往腰间一叉,竖起眉毛就道:“赵雯,你得意什么,你欺负舒雅成分不好,我可不是她,咱们俩家庭出身一样,你再在我耳朵边吵吵,信不信我打你?” “你打我一指头试试!”赵雯额不甘示弱。 这边吵吵嚷嚷的,闹了起来,陈慕西和林舒雅这边却是安安静静,陈慕西载着林舒雅出了农场好大一段距离,两人都没说什么话,走到一棵大树前时,坐在后边的林舒雅突然扯了扯陈慕西的衣服,示意他停下。 陈慕西停了车子,看林舒雅下来了,奇怪的问,“怎么了?”刚出门也不该出厕所之类的事的呀。 林舒雅指了指前边的树荫,说,“咱们在那歇会吧。” 陈慕西看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说,“我不累,咱们还是早点进城吧,一会儿天就更热了。” 林舒雅仰头看向陈慕西,认真的说,“我想和你聊聊。” 陈慕西一愣,说,“那就去歇会吧!” 到了树下,陈慕西把自行车停好,这才有空打量林舒雅,由衷的赞道,“这样很适合你,以后都把头发拢起来吧,很漂亮。” 林舒雅笑了笑,垂了下眼,才抬头直视着陈慕西的眼睛,清亮的眸子透着真诚,声音却有些苦涩,说,“今天你也看到了,我出身不好,你真的要娶这样的我吗?你以后肯定会因为我被人笑话的。” 没想到林舒雅要说这些,陈慕西下意识的挠了挠头发,看林舒雅表情认真,眼神里还有些失落,就摇头笑了笑,也认真的回道,“舒雅,你不用多想这些,你有缺点,我也不是完美无缺的圣人,实在是不必太在意这些。你不要总去想你自己没什么,该多去想想你有什么,我不觉 得你比别人差,你很好的。” 林舒雅脸突然有些红,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笑着问,“你刚才和曹主任聊了什么?他那么高兴。” 陈慕西这才松了一口气,“哦”了一声,说,“也没什么,聊了些插队的事,曹主任听说酱油作坊,挺感兴趣的,跟我打听了几句做酱油的工艺。” “没问你招工的事?”林舒雅好奇的问。 陈慕西边去推自行车,边说,“问了一句,不过,他对酱油作坊更感兴趣。” 林舒雅点点头,轻声说,“也对,知青招工走了他只能得到一次好处,要是酱油作坊开起来了,是长期的收入,还是他的业绩。” 陈慕西看向林舒雅,问,“那你觉得,我该不该给你们曹主任说酱油的制作工艺?” 林舒雅目光动了动,才说,“制作酱油的工艺可不是谁都告诉的,曹主任会给你多少好处?” 陈慕西笑着耸耸肩,说,“谁知道呢。” “不给你好处,就不要告诉他了。”林舒雅突然说。 陈慕西没说这个话题,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舒雅,等以后结婚的话,我可以和单位打申请分房,到时候应该能分到房子。你在农场,来回不方便,而且顾老还有我父母都是在市里,咱们的生活圈子都在市里,你是怎么打算的?以后你是继续留在农场,还是试着在城里找份工作?” “工作哪是那么好找的,你不打算和叔叔阿姨住一起?”林舒雅有些惊讶。 陈慕西无语的问,“我家还有地方住人吗?当然得分开住了。” “怎么没有,我好几个朋友家里十几平米的地方,就挤住了一大家子人呢,你家大多了。而且你们知青办有房子分吗?这样对你会不会影响不太好?”林舒雅问。 陈慕西摆摆手说,“结婚申请分房子很正常,没事。我打听过,房子肯定能分到,就是不知道好不好了。” “哦,”林舒雅想了想说,“我先在农场上班吧,要是找到合适的工作了再换,直接辞了,万一要是没找到新工作,连工资都没有了。” 既然林舒雅这么说了,陈慕西就认同的点了点头。 陈慕西和林舒雅按部就班的相处着,间或讨论下关于结婚要准备的东西,时间不紧不慢的过着,而七月注定是个不平静的月份,如同七月的天气一样,月初的噩耗之后,平静了没几天,在七月二十八号的夜晚,在 人们都在熟睡的时候,许河市的地面轻微的震动了一下。 按照陈慕西的睡眠质量,那是一闭眼直接到天亮的人,却在二十八号半夜的时候被煤球的叫声还有它的狗爪强行扒拉醒了。 打开枕头边的手电筒,看到闹钟时间是三点多,陈慕西揉着眼睛,说,“煤球,大晚上你不睡觉干什么呢?” 煤球只是汪汪的叫着。 “哥,你赶紧把煤球赶出去吧,大晚上的不睡觉,叫的吵死了。”陈小北一咕噜坐了起来,顶着一头乱发说。 “煤球,别叫了,再睡一会儿天就亮了,你想出去玩再出去。”陈慕西摸摸煤球的头,打着哈欠说,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自己仿佛被晃了一下。 陈慕西抚了下额头,叹气道,“煤球你别叫了,叫的我头都晕了。” “我也晕了,煤球你快别叫了。”陈小北也说。 可煤球继续叫着,陈慕西皱眉,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煤球不大对劲。 “二哥,刚才是不是晃了一下呀,我感觉刚才床晃了。”陈楠楠也早就被被吵醒了,这事开口说道。 “你们几个别睡了,赶快去院子里,刚才那是地震了一下。”这时,陈建翎拿着电灯站在门口,对三人急声招呼道。 “啊,地震!”陈小北一惊。 有了这个认知,兄妹三人都跳下了床,连鞋子也不顾上找,就飞快的跑出了屋子。 “地震之前一般会有小震,你们别怕,都去篮球场那的空地待着,那里附近没有建筑。”黑夜中,陈建翎冷静的声音,对儿女们说。 然后陈建翎就去厨房找了铝盆,大声敲着,喊醒楼上楼下的邻居。 陈家住的房子,楼上楼下的都不怎么隔音,不少人都睡的不是特别熟,煤球的穿透力极强的叫声不少人都听到了,也感觉到了轻微的晃动,刚听过云南地震不久,不难想到这是地震,已经有人拿着手电筒,冲下了楼,又听到陈建翎的喊声,下楼的人,就也加入到了叫醒人的行列中。 没一会儿,附近的人都醒了,聚集在空地上讨论着关于地震的事,到天亮之前,又有一次比上次还小的晃动,但这也足够让所有人相信,的的确确是发生了地震。 许河市地处平原,历史上没有发生过大的地震,可人们还是恐慌,当天工厂都没有上班,人们都聚在房子以外的空地上。 在中午的时候,才得到消息 唐山发生了地震。 接下来的几天,人们都不住在屋子里了,正好天也热,拉个席子,往空地上一放,就睡在外边。 在晚上的时候,街头空地上,街坊邻居的都露天睡在一起,因为聚的人多,大家就摇着蒲扇,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女人们闲聊家常,男人们下棋侃大山,又有小孩子跑来跑去的玩,成了每晚的街头一景。 而接下来的时间里,通过广播,噩耗接连传来,伤亡人数俱日增加,喻俊桥所在的武装部抽调了一部分人去参加救援,普通民众开始组织捐物、捐款。 心惊肉跳的听着广播,陈慕西有种巨大的无力感,如果不知道事情会发生也就算了,事先知道会发生,却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发生了,这种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觉,太糟糕了。 “捐这么多?你以后不过日子了?你现在不是处着对象快结婚了?不结了?”李主任看着陈慕西捐的一百块钱,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陈慕西摇摇头,说,“一码归一码,我结婚没这一百也能结,这钱在需要的人那却能救命的。” “你这小子,可真是…”李主任摇摇头说。 “要结婚的话,就快点申请,正好有套不错的房子,好几个人盯着呢,你要是晚的话,就轮不到你了。”在陈慕西要出去的时候,李主任在陈慕西背后说。 陈慕西眨了下眼,说,“我知道了,谢谢主任。” 陈慕西刚出李主任办公室,就有同事告诉他有人找,已经在办公室等了,末了还对陈慕西挤眉弄眼的指了指办公室方向。 陈慕西奇怪是谁找自己的,等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一个瘦瘦的白净女孩坐在里边,并不认识,没有把门关上,陈慕西就走进了办公室,问,“你是?” “你好,陈同志,我叫陆宛白。”女孩站起来,拘谨的说。 陈慕西颔首,说,“你好,请坐,陆同志找我有事?咱们不认识吧?” 陆宛白点点头,说,“你不认识我,但我知道你。” 作者有话要说:o(n_n)o谢谢白泽的雷 第七十六章 想到那一种可能,陈慕西眼神微闪,面上却不显,慢悠悠的回,“是吗?” 看陈慕西听到自己名字,面色如常,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明显是什么都不知道,陆宛白有些失望的垂了下眼皮,唇畔牵起一丝苦笑,就站了起身,说,“既然这样,陈同志你忙,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陆宛白说完,就迈步朝门口走,陈慕西忙站起了身,刚说了一个“你…”字,就听到楼道同事大嗓门的喊,“那什么,慕西,有人找你!” 然后,不等陈慕西反应过来,下一刻,门口就出现了林舒雅的身影。 看到林舒雅,陈慕西有些明白同事大嗓门的喊的原因了。 陆宛白没看林舒雅,就直接越过林舒雅身旁走了。 陈慕西也没有再喊住陆宛白,而是走到林舒雅身边,顺手把门关上,问,“喝水不喝?” “不喝,我被曹主任派进城买东西,就正好顺便过来看看你,打扰你工作了没?”林舒雅摇摇头说。 陈慕西去倒水,边说,“也没什么事,有什么可打扰的,你是自己进城的还是有同伴?一会儿回我家吃饭好了。” “不用了,我和卓娅一块来的,她还在外边等我呢,我马上就走。”说完,又欲言又止的说,“我认识刚才那个女孩,她叫陆宛白吧?” 陈慕西心里诧异了一下,说,“她说她叫陆宛白,她很出名吗?” 林舒雅摇摇头,说,“算是吧,陆家是出了名的大资本家,前几年我见过她…” 陈慕西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就笑道,“我还以为你过来看到我一个女同志在办公室,会吃醋呢,原来是我想多了。” 林舒雅笑着看向陈慕西,说,“我都要嫁给你了,我当然相信你。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你真的做了什么,直接和我就好了,我不喜欢死缠烂打的。” 陈慕西叹了声气,把杯子递给林舒雅,感慨的说,“看,我就说过的,你真的很好。” 说完,陈慕西想了想,压低声音说,“陆家和我家好像有点八竿子打的着的亲戚关系,刚才陆宛白找我应该是有什么事,她只说了她的名字,我还不知道她是谁呢,她就走了。” “哦,”林舒雅应了一声,没说什么。 陈慕西摇摇头,对林舒雅说,“不说这个了,你不是说何卓娅还在外边吗,我妈也不知道家里会有客人,肯定什么都没 准备,我带你们去饭店吃吧,吃过饭你们再回去也不晚。” “我不去了,我过来就是给你一样东西。”林舒雅从背着的包里拿出一双白底黑面的布鞋,低着头,不看陈慕西,就把鞋递给陈慕西说,“今天是你生日,我没有什么送给你的,就做了双鞋子,没有你的皮鞋好。” 陈慕西接过,鞋面纯黑,鞋底上是细细密密的针脚,惊喜的说,“你什么时候做的?我正好现在穿,大夏天穿皮鞋滋味谁穿谁知道。” 陈慕西说着已经开始试鞋子了,看陈慕西喜欢,林舒雅才从忐忑中露出了笑,“你喜欢就好。” 陈慕西穿上鞋子,在地上走了几步,说,“大小正好,舒雅,中午别走了,这几天大家一直担心地震的事,你不说今天我生日我都忘了,喊上卓娅在我家吃吧,我去饭店买几个菜,大家热闹热闹,这几天大家心里都不好受,正好换换心情。” 林舒雅抿唇笑了笑,说,“好。” 等陈慕西和林舒雅一块出了知青办,就在树荫下看到了何卓娅,何卓娅看到两人出来,笑着对陈慕西说,“陈同志,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我想到了一个很不错的名字,可以给你和舒雅的小孩用。” 陈慕西“哦”了一声,垂眼看了下已经红了脸的林舒雅,林舒雅正对何卓娅怒目而视,“什么名字?” “就叫陈诗尔,怎么样?诗同思,尔意你。舒雅,是不是很适合你们俩的孩子?”何卓娅朝林舒雅挤挤眼睛说。 “是挺好听的。”陈慕西点点头说。 何卓娅无视林舒雅不满的眼神,笑嘻嘻的说,“那是当然,是不是考虑给你们的孩子叫这个名字?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流了无数汗水想出来的。” “既然这么不容易,还是给何同志你未来的孩子留着吧,毕竟这是你辛苦想来的,我们就不夺你的心头之好了。”陈慕西含笑说道。 何卓娅撇撇嘴说,“不要算了,这么好听的名字,我还觉得和陈姓不搭呢,和梁姓才最适合。” “你不是想找个姓梁的人的嘛,正好你用。”林舒雅对何卓娅说。 “说的容易,哪那么好找。”何卓娅摇摇头,一副感叹模样。 “干嘛要找姓梁的?”陈慕西有些不明白。 林舒雅看着脸上有些不自在的何卓娅,说,“卓娅觉得,孩子姓梁名字好听。” 陈慕西恍然,忍笑看向何卓娅,说, “何同志放心,为了你那好听的名字,我会帮你留意姓梁的男同志的。” 何卓娅虽然觉得丢脸,但却抬了抬下巴,说,“那就谢谢了!” “不要觉得我这是小题大做,姓氏很重要的,陈同志就如你,你叫陈慕西,要是换个姓,要是叫王慕西或是张慕西,你再听听,是不是没有你原来的陈姓好听了?所以,要想有个好听的名字,姓氏很重要的!”何卓娅觉得需要为自己辩驳一下,就解释了起来。 “卓娅的名字就是她自己改的,她觉得现在这个名字,才最衬她。”林舒雅在一旁说道, “卓娅,苏联有个女英雄的名字就叫卓娅,是从这来的吧?”陈慕西沉吟了一下,问。 何卓娅点点头,说了一句“是啊”,然后就指着林舒雅,骂:“好啊你,林舒雅,这还没怎么样呢,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出卖我,以后还得了,肯定是把我卖的干净彻底,我真是交友不慎!” 林舒雅走过去,推了一下何卓娅的名字,笑着说,“你拉倒吧,你的名字谁听了,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哪里出卖你了。” 说完又压低了声音说,“中午你和我一块去陈家吃饭吧。” “不去!”何卓娅说的干脆。 回家的路上,何卓娅和林舒雅结伴走,陈慕西骑了她们的自行车先去饭店买了几个菜,然后又和她们两个汇合一同回了家,一块吃了饭后,陈慕西又把林舒雅两人送走。 从城外回来,陈慕西没有回知青办,而是回了家,陈建翎如今很少进车间工作,除非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才让他过去帮忙。他已经被调到厂工会,工作比较轻松,不用按时按点的去上班,一般只要上午去就行。 “怎么又回来了?把舒雅送走了?”独自躺坐在院子樱桃树阴下的陈建翎,抚了抚眼镜,看向去而复返的陈慕西问。 陈慕西把自行车停好,回道,“送走了,”顿了一下才把声音低了八度,说,“爸,我有事和你说,咱们去屋里说吧。” 透过镜片看出陈慕西像是有事,陈建翎扶着躺椅扶手,站起了身,说,“那就进去吧。” 等进了客厅,陈建翎才问,“什么事?” “今天一个姓陆,叫陆宛白的姑娘去知青办找我了。”陈慕西直接说。 陈建翎眉毛下意识的一皱,“说干什么了?” 陈慕西摇摇头,“没有,她只说她的名字,还说知道 我,看我没接话,就站起身走了。” “你是怎么想的?”陈建翎看向陈慕西问。 陈慕西看了一眼陈建翎,“毕竟大家也算认识,私底下帮个忙也没什么。” 陈建翎无奈的摆摆手,说,“你也不小了,知道分寸,你就自己看着办吧,不用顾忌我。就当是陌生人,想帮就帮,为了避嫌不帮也没事,不用问我。只要你好好的就行,别人的事不用太在意。” 陈慕西点头,“我知道。”然后又说,“爸,那没事我就上班去了。” 在陈慕西走到门口时,陈建翎又不放心的叮嘱,“慕西,还是别管了,你在知青办,别最后弄了一身腥。” 陈慕西顿住身形,看向面庞隐在阴影里的陈建翎,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陈慕西仿佛能感受到陈建翎身上透出的无力,于是缓声说,“爸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在陈慕西走到院子里,阳光照在身上的时候,恍惚还听到屋里陈建翎低低的叹气声,陈慕西摇了摇头,就骑上车子去知青办上班去了。 刚到知青办,还没进办公室,就有同事告诉陈慕西,李主任让他过去。 虽然心里奇怪有什么事,陈慕西还是直接去了李主任办公室。 看到门口的陈慕西,李主任就招招手说,“慕西啊,你过来。” “主任,是有什么事?”陈慕西关上门,说。 李主任看着陈慕西,也不绕弯子,直接问,“听说,你和一个姓陆的女孩有来往?” 李主任说完,不等陈慕西说话,就语重心长的说,“慕西,本来我不想说的,男人嘛,都喜欢长得俏的女孩,你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也正常。可你不能只盯着这一点,对于男人来说,事业才是最重要的,你是咱们知青办的人才,革委会的吕主任提了几次想把你调过去,我都没同意,就是觉得,与其在狼多肉少的革委会,还不如在咱们知青办,更容易混出头,可我看你这小子在结婚的事上,有些没闹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o(n_n)o谢谢23222451还有琉光投雷 第七十七章 说到底,人是被一个个观念灌输、影响下长大的,在这过程中,一个个习惯被养成,然后逐渐形成每个人各自不同的价值观和世界观。 而所有人普遍观念就是男孩该以事业为主,该努力奋斗,其他的才都会有,这样的观念根深蒂固、无处不在、无论是外界还是家庭教育,抑或是陈慕西自己,浑然已经把这当成了必须要做的。 在陈建翎和陈慕西提林舒雅的时候,就已经事先聊过林舒雅家庭成分的问题,以及会对陈慕西有没有影响。 现在又听到李主任的话,虽然陈慕西和陆宛白并没有李主任担心的男女关系,可再次听到李主任这带着训诫的话,趋利避害的心理下,让陈慕西不由开始想,到底要不要去打听陆宛白的来意和目的了。 “你说说你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思想是不是出了问题?虽然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可你也得分清孰轻孰重,况且,你不是要结婚了吗?还和别的女孩乱来算是怎么回事?被人堵到办公室让大家看着,像话不像话?”李主任说的唾沫乱飞,显然是对陈慕西动了真气。 陈慕西起身给李主任添了茶水,知道是有人背后添油加醋的乱说自己坏话,不过也还好,总比怀疑自己和资本家可能是一家人的关系,然后再去调查要好,把杯子放到李主任面前后,陈慕西才平心静气的说,“主任,我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今天这完全就是误会。” “误会不误会的,你心里明白!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把结婚申请交上来?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没有一个省心的。”李主任摆摆手说。 陈慕西笑道,“主任不是觉得舒雅出身不好,和我不合适的,现在怎么着急让我交结婚申请了?” 李主任摇摇头,“哼”了一声说,“你不想要往上爬是你的事,但好歹这个姓林的姑娘觉悟不错,比这个姓陆的强,做为你的领导,也是长辈,不想看着好好的一个苗子,就这么毁了。赶快把申请交上来,把婚结了,收收心也是好事。” “成,我这就去写申请。”陈慕西站起来笑着说。 李主任挥挥手,显得有些意兴阑珊,说,“去吧去吧!” 等陈慕西回到自己办公室,看着窗外晃动的杨树树叶,在不知疲倦的蝉鸣声中,长长叹了一口气。 陈慕西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用力过猛,表现的太过了,现在大家对他的印象都是无私两字,而坐着名为“无私” 的大船,这几年陈慕西的升迁之路也算得上是顺风顺水,还得到了上司的青睐。 但凡事有好的一面就有不好的一面,陈慕西对现在的工作很满意,不是特别重要,但也不可或缺,再进一步工资虽然不错,但要做的事情陈慕西不大喜欢,事情也更加庞杂,陈慕西更想把时间留给自己,看些书,等高考恢复的那天,考一个好成绩。 可要是贸贸然的不去做,又显得有猫腻、思想不积极,想不出什么逃避办法的陈慕西,这也是他同意娶林舒雅的原因之一,林舒雅的出身问题,可以帮他解决现在面临的难题。 有了李主任首肯,接下来的时间里,陈慕西的结婚申请很快就批了下来,房子也很快有了着落,不是那种只有一间屋子的单间,而是一套四十多平的套房,位置是在三楼,拿到手钥匙的时候,陈慕西高兴的差点跳起来,虽然房子有些旧,可这也实在不算什么了! 因为住房资源紧张,大部分人的住房都是一大家子挤住在十几平的屋子里,陈慕西举得自己能免费得到一套四十多平的房子,简直是天大的美事了。 “房子在人民路,是不是离咱们家太远了?以后慕西回来吃饭不就不方便了?”陈慕西把房子的消息告诉家人,一家人高兴过后,知道陈慕西新居的位置,王淑英不放心的说。 陈小北抢先接话道,“妈,这么远,以后二哥和二嫂肯定是自己做饭吃呀,结婚了还是自己住舒服,那么大的房子,就他们俩住,多自在啊!” “知青办真是不错,可比待在工厂强多了,慕西工作了两年多,就分到这么大一房子,真好!”杨静羡慕的说。 “慕西,咱们什么时候去看看房子?也看看有什么要添置的,也好赶紧准备准备,这舒雅你们两人的结婚申请都批下来了,也赶快把房子收拾了,把婚结了,眼看八月都要过完了,你大哥大嫂结婚也没你耽搁的时间长。”王淑英又说。 “这才八月几号呀,怎么就过完了。妈,你就放心吧,我去看过,里边有旧家具,还能用,只用再把墙刷个大白就成,我打算把我二叔找来帮忙。”陈慕西回道。 “你要回老家一趟?”陈慕西刚说完,陈建翎就开口问。 陈慕西点点头,说,“我们知青办要去县里呆几天,我就正好回去和二叔商量一下这事,不用专门跑回去了。” 陈建翎盯着陈慕西看了一眼,淡淡的说,“你打算好了就行。” 陈慕西“ 嗯”了一声,看向陈建翎说,“刷墙是技术活,还是找二叔方便些,都是自家人,比找外人强多了。” “刷墙也不难吧,等我闲了,我给你刷,用得着让二叔大老远跑来?”陈强东觉得这都不是事,大包大揽的就说。 杨静拉了一下陈强东说,“你白天不用上班的?” 陈慕西点点头,也说,“就是,大哥,你上班就够累了,你就别管了。” “你们都商量完了吧?商量完了咱们就去看房子吧?”陈小北在一旁着急的催道。 有陈小北催着,一家人连午饭都顾不上吃,空着肚子,也不想不起饿,就热热闹闹的出门,去看陈慕西新分的房子了。 在陆宛白去过知青办之后,陈慕西就悄悄打听了陆宛白,她是陆涛的孙女,上边还有个哥哥,一家人都在农场里工作。 而如果陈建翎真的和陆涛有关系的话,那么这个陆宛白就是陈慕西的堂姐或者堂妹。 虽然陈慕西还是不清楚两家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可既然有那一分可能,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如果真的有什么事帮一下也没什么。 而且,最重要的是,陈慕西知道,老爸陈建翎虽然没说让帮忙,可从几年前他帮陆涛找医院来看,陈建翎心里也不是无动于衷的。 为了陈建翎的那分说不清的血缘牵挂,陈慕西就趁知青办要去下属几个县市工作调查的时候,借工作之便,顺势去一趟看看。 在县知青办呆了几天,办完要干的工作后,陈慕西打着回去探望爷爷、奶奶的借口,在天黄昏的时候,就骑着自行车独自去了那个陈建翎曾去过的农场。 等到农场的时候,天已经暗了,可陈慕西远远的模糊的看到围在农场墙外转悠身影,走的进了,认出正是陆宛白。 “我就猜你肯定知道。”陆宛白朝陈慕西这边走了几步,开口说。 陈慕西下了自行车,呵了一声,说,“你猜的还挺准。” “你跟我过来吧,爷爷想要见你。”陆宛白说着就要农场东边的一个方向走。 “见我?”陈慕西跟在后边,吃惊的问。 陆宛白回头看了陈慕西一眼,说,“反正是你们家的人,谁都行。” 陈慕西皱了一下眉,没再说什么,推着车子跟了上去。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走到一个破的让人落泪的破瓦房前,站在半人高的院墙 外,还能听到里边传出来的咳嗽声。 “爷爷他身体不太好。”陆宛白突然开口对陈慕西解释。 陈慕西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宛白,你找来…啊,你…”这时,屋里走出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指着陈慕西的脸,就惊讶的说。 “哥,有什么事屋里再说!”陆宛白忙开口说,打断陆季可能要说的话。 陆季笑了笑,就点了点头说,“对对,进屋,快进屋。” 看着他们兄妹俩的态度,陈慕西忽然觉得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感觉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似的。 可人已经到这了,再扭头走也晚了,况且不弄清楚是什么事,也感觉不踏实。 陈慕西把自行车停在墙边后,就跟着这兄妹俩进了屋。 屋里没有什么东西,桌椅都是破破旧旧的,但是都很干净,就算是破了一大块的桌子也是擦的干干净净的,桌子上用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子,装了几枝不知名的野花,一下子把屋里这破旧沉闷的环境,变得鲜活了不少。 “你先坐一会儿,我爸妈上工还没回来,我去和爷爷说一声,你过来了。”陆季递给陈慕西一个小马扎说。 看陈慕西点了点头后,陆季就进里屋去了,陆宛白出去拿了碗,又从柜子里拿出来像是糖罐的小白罐子,使劲倒了又倒,才倒出来了一点点白糖,拿了热水瓶,给陈慕西倒了一碗水,放在了陈慕西面前。 陆宛白注意到陈慕西看着空空的糖罐,就有些窘迫的说,“家里的糖不多了,水也不知道甜不甜,你凑合着喝点吧。” 陈慕西摇摇头,笑的有些莫名,说,“糖不少了,肯定甜,谢谢!” 第七十八章 “爷爷,陈家的陈慕西过来了,”里屋里,陆季走到床边对躺在床上,发出重重呼吸声的陆涛轻声说。 陆涛听后,刚要张口说话,就是一阵剧烈的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剧咳过后,才喘着气,哑着声音说,“扶我起来见客。” 陆季把陆涛扶坐起来后,然后就出来喊陈慕西过去。 等陈慕西进到里屋,先打量了床上的陆涛一眼,第一感觉就是瘦,被病痛折磨的骨瘦如柴的那种瘦,可这样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浑浊的双眼却透着炯炯的光,就像是荆棘从中的一堆火。 陆涛指了指床边的一个高椅,说,“坐吧!” 陈慕西坐下了后,客气的笑着,“陆爷爷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要进棺材的人了,苟延残喘罢了。”陆涛慢吞吞的回,似乎没有主动先提找陈慕西过来原因的打算。 陈慕西人都已经来了,就是想着看看对方什么打算,既然陆涛不急,陈慕西也不无所谓,出门前特意去吃过饭的,反正也不会感觉饿,那就耗呗!陈慕西笑了笑,随口就说,“陆爷爷说的这叫什么话,好好养身体,活到一百岁才好呢。” “活那么久有什么好,还不如死了来的痛快。”陆涛摆摆手,说。 “陆爷爷想的倒是不同,不是有句话叫“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忽然对陆涛这种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感觉有些厌烦,陈慕西连脑子也懒得动,张嘴就回。 陆涛苍老的脸上却绽开一朵菊花似的笑容,看着陈慕西,带着胜利般的笑意,说,“小子,不耐烦了?” 陈慕西也面上笑着,大家都是出来混的,这脸皮没点厚度怎么行,也不觉得刚才说的话唐突,说话的语调依旧温和,“陆爷爷说的这叫什么话,怎么能随便诬赖人,我正感觉和您说话投机呢。” 陆涛叹了口气,看着陈慕西的脸,目露回忆之色,感慨的说,“像,真是像啊!” 陈慕西任由陆涛看着,也不接话。 “陆季,把照片给这小子看看。”陆涛突然扭头对边上的陆季说。 陆季应了一声,从箱子里翻出压箱底的一本语录,拿出里边夹着的一张发黄的边有点毛的照片,递给了陈慕西。 陈慕西接过,一眼就在上边一群人里边看到一个身穿整齐西装的英俊男人,不为别的,这张脸太熟悉了,和陈慕西的脸相似度百分之八十。 面色如常的把照片递还给陆季,陈慕西淡淡笑着问,“陆爷爷给我看照片干什么?” “照片上那个是我早逝的二弟,你们两个长得很像。”陆涛说。 陈慕西侧了侧头,“哦”了一声,说,“是吗?我倒是没看出来。” “看到你的长相后,我终于确信你爸是我陆家的人,小子,你该喊我一声亲爷爷的。”陆涛看着陈慕西的脸,情绪似乎有些激动的说。 陈慕西笑了笑,微微抬眼,看向陆涛,笑问,“陆爷爷这是什么意思?就凭着两个人长得像,就乱认亲戚吗?” “你这叫什么话,爷爷是那种人吗?天下哪有那么巧合的事,你和二爷爷长得像,就足够说明你爸明明就是爷爷的儿子!”一旁的陆季插话说道。 “所以呢?”陈慕西反问。 “所以…”陆季张嘴就说,刚说了两个字,就被陆宛白使劲拉了一下,看向陆宛白不满的说,“宛白,你拉我干什么?我说的难道不对吗?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的。” 陈慕西轻笑了一下,说,“陆同志这话客气了,从进门开始,我可没感受到什么一家人的感觉,先是明明糖罐里没有糖了,还使劲的倒啊倒,直接倒白水不行吗?这多此一举的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再就是言语试探,又是想看什么?没干过爷爷的事,摆什么爷爷的架势,我可没见过有这样家人的一家人呢。” “你…你什么意思?”陆季急声问。 陈慕西笑着耸耸肩,说,“没什么意思,就是随口一说,陆同志不用在意。” “我…”陆季张嘴还要说话,就被陆涛挥挥手打断道,“陆季,你先出去吧,我和慕西好好聊聊。” 陈慕西站了起身,含笑看向陆涛,依旧礼貌周到,“陆爷爷身体不好,还是多多休息比较好,时间也不早了,我还有事,就不久待了。” “你就不怕我把照片交出来?”陆涛的声音,好似苍老了几分,在陈慕西转身的时候,开口说。 陈慕西这才转过身,挑挑眉说,“我还以为,陆爷爷要继续上演亲人相认的感人场面呢。” “不用演,咱们本来就是亲人。”陆涛紧盯着陈慕西的眼睛说。 “是吗?”陈慕西不以为然的说,“需要的时候你不在,等你需要的时候,抱歉,谁还认识你是谁?” 陆涛气的喘了几大口气,抖着手指说,“血浓于水,你身上留的是我陆家的 血。” 陈慕西失笑,慢条斯理的说,“蚊子咬人一口,它身上流的还是人类的血呢,怎么没见谁去找蚊子认亲去?” “你…你就不怕,只要把你爸是我陆涛的私生子的消息公布出来,你想想你要过的日子!”陆涛指着陈慕西,气的脸上皱纹都多了几道。 陈慕西挡开陆涛的手指,说,“陆爷爷怎么说也是资本家出身,不要这么没礼貌,随便指着别人的脸,这可不像你的出身干的事。况且,我也不喜欢被人用手指随便指着。” 说完,又笑了笑说,“陆爷爷要是想着把照片公布出来,把我家弄来在这陪你,那就试试看。我又不是被吓大的,嗯,或许陆爷爷觉得我就是个毛头小子,那就看看咱们谁最后过得更糟?” “你竟然敢威胁我!”陆涛怒气腾腾的说。 陈慕西摇摇头,说,“怎么会,陆爷爷感觉这是威胁?这不过是我做为的晚辈平心静气的和陆爷爷聊天而已,不用这么激动。” 陈慕西说完又道,“陆爷爷要不把照片给我?否则被人查出来私藏这些照片,这心里肯定是怀念以前剥削民众的生活,思想需要改造呀。” 顿了一下,陈慕西又说,“不过,咱们现在也算是相识一场,陆堂姐的事,我也听说了,或许我也是可以帮助一二的。” 陈慕西这接连态度变化,从开始的强硬,忽然变得态度和顺起来,让屋里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弄得有些凝滞。 “你是慕西?怎么这么晚回来了?一个人走夜路多不安全,是有什么事?” 陈慕西从陆家出来后,一路用电灯照着,骑车回了南山村。 陆家的情况,如今也没有什么可依仗的,因为陆宛白被人盯上,让她嫁给一个地痞无赖类型的人,陆家百般无奈之下,想起了陈慕西这两年似乎混的不错,在知青办上班,就想凭着血缘关系让他看看,能不能帮忙。 本来陈慕西昨天刚听县里的人说的时候,觉得陆宛白好好一姑娘被这样对待,实在是不应该,也知道了陆家找自己的缘由,可看了陆涛的态度后,陈慕西忽然心里涌起怒气。 自己老爸陈建翎这些年过的辛苦,但凡陆涛在陈建翎年轻的时候,顾忌这可能是自己的血脉,对陈建翎小施援手,也不至于陈建翎弄得一直郁郁。 况且,陈建翎因为身世原因,从小心里就没好受过,他陆涛一个从来不闻不问,用得着了,想起来就指使别人, 谁给他那么大的脸。 最后的时候,陆涛还是把照片给了陈慕西。陈慕西不是不担心陆家还有这样的照片,这也是答应帮忙的顾忌,给对方些甜头,也好吊着他们。有更简单的付出做到想做的事,下一次可能还会这么做,况且,这样的日子也不会太久了,这一年接连发生的大事,流言不少,陈慕西猜,应该还会有事情发生然后改变的。 而陈慕西从县里出来的时候,和知青办的同事已经说过不回去住了,再回去也麻烦解释。就干脆回南山村了,走了一大段夜路,陈慕西骑车刚到院门口,就被听到声响的赵娥看到了。 听到赵娥有些急切的问话,陈慕西把电灯从车把上取下来,说,“奶奶,我没什么事,就是这几天在县里正好有工作,就想着顺便回来看看你们。” 赵娥这才松了一口气,关切的问,“饿了吧?我去给你擀面条吃,算你有福气。昨天队里刚收走家里的鸡蛋,今天母鸡新下了两个鸡蛋,你要是昨晚回来还吃不到鸡蛋呢。” 陈慕西笑了笑,说,“奶奶,你别忙了,我不饿,回来的时候吃过饭的。爷爷他们呢,怎么就你自己在家?” 赵娥拉住陈慕西的手,往屋里走,说道,“队里放映队今天放电影呢,刚吃过饭,他们几个就都去看了。别说他们了,你跑了这么远路,肯定累坏了,快进屋歇歇,我去给你洗几个西红柿吃,解解渴。” 第七十九章 有陈建新帮忙,陈慕西的新居,没几天就从新粉刷的焕然一新。 而这几天,林舒雅也从农场请假过来,间或帮个小忙什么的。 陈慕西对陈建新、陈岩这些长辈,从小感情都还不错,不管他们对陈建翎心里抱着什么样的感情,这些年,对陈慕西却是确实是不错的,虽然后来里边有对陈慕西过继的私心,可那些好却是抹杀不掉的。 说起来,刷墙这事,确如陈强东说的,也不是特别难的事情,如果墙面不平整的话,刷起来会比较麻烦,可陈慕西在洛水村的时候,就曾动手刷过墙。 早在陈强东的那间新房盖的时候,最后的刷白墙也是父子三人干的,陈慕西这房子面积虽然大些,可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再刷上一层,完全可以自己慢慢来。 之所以想麻烦陈建新弄,也是想两家多些来往,平时也没什么事,就正好借这件事了。这几年因为陈慕西工作,回南山村的时候也少,小时还好,他们对于陈建翎每月拿回去的米面,会用加倍对陈慕西好来反馈。 可如今陈慕西长大了,再单方面接受陈建翎一家的馈赠和帮助,自己没有了可以回馈给对方的东西,无形中,就让陈建新一家感到不自在。 陈慕西发现,最近回南山村的时候,大家对他更好,可这其中有种说不清的距离感。 于是,就趁刚好自己房子需要刷白,陈慕西就想着找陈建新来帮忙,双方都感觉被需要,也可以更好的维持两家的关系。 用了几天时间,陈慕西的房子就从新刷好了,而陈建新对陈慕西即将结婚,还有了这么一大套房子,高兴的合不拢嘴,刷墙也是格外尽力。 陈建新因为自己没有儿子,就一直有把陈慕西当成自己儿子、后人来对待的感情寄托,如今看陈慕西即将成家,心里的欣慰之感,和陈建翎这个亲爹也差不了多少了。 然后又看到林舒雅不但长得漂亮,人又和气勤快,对他也是有礼客气,陈建新看林舒雅的时候,简直就像是看自己的满意儿媳妇,比陈大凤结婚入赘了一个女婿还要高兴。 而陈慕西把陈建新的表现看在眼里,心里不由长长叹气,对于陈建新对自己的这种感情投入,有些说不清的感觉。 但也终于明白和理解,当初陈大凤对自己讨厌的原因了,明明是自己的亲爸,却对外人格外上心,不是因为自己不好,或是对方太优秀,只是因为对方是个男孩,这种差别对 待,换谁也淡定不了。 陈建新回去的时候,陈慕西把他送到车站,又买了许多点心之类的东西,还在袋子的最下边放了些钱。 陈慕西虽然一直知道陈建新对自己不错,可现在知道陈建新对自己还有这种如同看待儿子一样的情感在,让陈慕西受宠若惊的同时,又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送走陈建新,房子收拾好了的陈慕西,才算是闲了下来,中午的时候,从知青办下班回家,因为时间还早,家里只有陈建翎。 “回来了,正好我有事问你。”陈建翎看陈慕西进屋,就说。 不用问,陈慕西也猜到陈建翎要问的事情,这些天一直在忙,父子俩没有单独在一起的时候,陈慕西也一直没有和陈建翎说陆家的事情,现在陈建翎肯定是问这事的了。 “陆家的那个陆宛白有些事情,我已经帮他们解决了。”陈慕西开口直接说结果。 陈建翎皱眉,“过程呢?你二话不说就帮他们忙?” 陈慕西咳了一声,心说,您还真是料事如神。看来几年前那次带陆涛看病,也是发生过什么的,“他们给我看一张照片,说大家是一家人。” 陈建翎淡淡的“嗯”了一声,没有搭话的意思,示意陈慕西继续说。 “然后,我没感觉他们把我当什么亲人,姿态倒是不低,也不看看自己的处境,好像我就该帮他们似的。就算真的是亲人又怎么样,连一分的付出都没有,就想回报,哪有这么美好的事。所以我就怼了过去。”陈慕西说的理直气壮。 陈建翎看了陈慕西一眼,说,“恩,做的挺干脆的,最后照片给你了?” 陈慕西点点头,说,“给我了,大家直接就好好的讲条件多好,非要加点感情戏在里边,真够让人膈应的。” 陈建翎叹了口气摇摇头,根本没有打听照片上是什么的意思,说,“把照片撕了吧,本来就不是一家人,也不是什么亲人,以后不用理他们。” “爸,以前他们找你是怎么说的?”陈慕西有些好奇,试探的问。 陈建翎没有回答,而是委婉的说,“他们家如果好,你奶奶就不会走。” 陈慕西“哦”了一声,自作聪明的安慰说,“爸,你不用在意他们,就算前二十年你遇到的人不靠谱,可如今不一样了,我们兄妹几个都很好呀,我们一定会很有出息,让你面上有光的。” 陈建翎眼中闪过笑意,却 斜睨着陈慕西说,“哦,那我就等着看你这个儿子,以后能怎么有出息了。” 自己明明说的是我们,指的是兄妹四人,怎么就成单指自己一人儿了!陈慕西摸了摸鼻子说,“爸,你不觉得,我现在也蛮有出息的?” “你觉得呢?”陈建翎反问陈慕西道。 陈慕西呵呵笑了两声,换了个话题说,“顾爷爷说下周有个好日子,让我和舒雅下周结婚,爸,你觉得呢?” 陈建翎也不追问刚才的话题,想了想说,“房子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也没什么可准备的,也该办你们俩的婚事了,你和舒雅要是没意见,那就结吧。” 陈慕西点了点头。 就这样,大家都没异议后,经过双方家长商量,陈慕西和林舒雅的婚期定在八月二十七号,农历是八月初三,据说是顾老专门找人合了两人的八字什么的,算的日期。 因为林舒雅父母不在身边,来回的跑去探望,还要请假,陈慕西的知青办还有林舒雅待的农场,因为这段时间各种事情太多,正是用人的时候,也不好请假去探望。 于是在顾老的做主下,给林舒雅父母寄了一张陈慕西和林舒雅的合照,算是知会他们一声,等天气凉了,事情不多的时候,陈慕西两人再自行决定就是。 其实,在全国大范围的知青运动下,年轻人的婚姻,父母已经很少参与其中,都是隔得天远地远的,大多都是组织介绍或是自由恋爱,然后在一起的,有的孩子都几岁了,还没有见过对方父母的,也是多不胜数。 结婚需要事先准备的糖果、瓜子、被褥、新脸盆等物,都有王淑英准备。 而时下流行的三转一响,虽然林舒雅表示不用买,可既然别人都有,陈慕西有能力购置,觉得自己就结这么一次婚,也不能寒掺了。 早前陈慕西就已经托人把这些买全了,如今真到了结婚的时候,陈慕西反倒没什么事去干了,虽然是他要结婚,陈慕西却是和平常一样,成了最闲的那个。 这忙的时候,倒没觉得什么,也不会胡思乱想,如今连带知青办的人知道陈慕西要结婚,知道肯定会有很多事情要忙,就没给陈慕西分配什么工作。 如此下来,什么事也没有,成了闲人的陈慕西,脑子反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想的多了,心里就有些犯怵。 “慕西,你自己待在屋里,干什么呢?” 结婚前两天,陈慕西就被领导批 假,不用去上班,陈慕西待在屋里看书,陈强东的大嗓门突然在门口响起。 听到陈强东的声音,陈慕西很自然的合上看的书,才抬头说,“随便看点东西,大哥,你不上班去,怎么跑回来了?” 陈强东眼多尖啊,早就瞄到陈慕西看的东西,嘿嘿一笑,走到陈慕西面前,把手里提着的酒瓶子往桌子上一放,朝陈慕西挤挤眼,说,“别看这些了,咱们哥俩喝一杯?” 陈慕西看了一眼酒瓶子,惊讶的说,“茅台啊,大哥你今天捡到钱了?” 陈强东伸手一甩头发,哼了一声,说,“看在你要结婚的喜事上,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就不和你一般见识了,别耽误时间,眼看你都要结婚了,咱们哥俩坐下好好聊聊,这几年,咱们都没好好坐下聊过了。” 说到最后,陈强东话里有些感慨。 陈慕西把书收放起来后,也站了起来,笑着说,“看在好酒的面子上,是得好好聊聊。” 陈强东斜了陈慕西一眼,说,“什么时候成酒鬼了?还看在酒的面子上,和着我这个大哥在你眼里,还不如一瓶酒?” 陈慕西摇头笑道:“大哥,你也太小气了,我就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不成。” 然后看了看家里,说,“咱们别在家了,说不定一会儿咱爸就回来了,去我那吧。说起来,大哥你结婚后,咱们是没好好聊过了!” 被陈强东一提,心里也是有些感慨,大家长大了后,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奋斗方向,反而不如小时候关系亲近了,这么一想,突然有些伤感。 第八十章 “唉,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以前的小屁孩,现在竟然就要结婚了,”一连喝了几杯酒后,陈强东拍了下陈慕西的肩,说,“慕西,我还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我去医院看你,那时候感觉奇妙的不得了,弟弟竟然那么小,我还好奇的戳了一下,当时就被咱妈骂了。” 陈慕西拿起酒瓶把酒满上,笑了笑说,“大哥,你戳了不止一下吧?” “这我哪还记得,”陈强东想也不想,随即又说,“不过你小时候真是一点也不好玩。” “怎么不好玩了,不就是没有配合你?可你还整天跟在我后边念叨呢。”陈慕西才不相信陈强东的指控,小时候的事情,他都记得! “你还好意思说!”多年过去,陈强东还是很不满,“别人家弟弟都是大哥的小尾巴,大哥去哪,他就跟去哪。可你呢,从小就完全不是这样的,你要去哪,就得去哪。我记得有一次,我不就吃了你的蛋羹嘛,你竟然打我!你知道不知道我是老大,你该听我的话才对。” 陈慕西眼皮跳了跳,“大哥,咱们说些眼前的事吧,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就不要提了。” 陈强东哼了哼说,“本来想着你该结婚了,我是想和你回忆一下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呢,可我现在一想,这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你小子,从小就占着你比我小,欺负我来着,是这样吧?” “有吗?”陈慕西疑惑,“咱们俩明明就是兄友弟恭的典范嘛!” “是弟友兄恭吧?”陈强东斜着眼问。 陈慕西摆摆手,说,“我不觉得,大哥,我记得小时候你整天在我耳朵边念,你是大哥,我是弟弟,弟弟要听大哥的话,这些话我耳朵都听的起了老茧了,你说有没有?” “可你听了吗?”陈强东反问。 陈慕西耸耸肩,理直气壮的说,“这不能怪我啊,这也是大哥你的问题,你整天念叨,我肯定是起逆反心理了。” “你就狡辩吧!”陈强东哼声说。 眼看两人的聊天画风歪了,毫无充满回忆色彩的感触和温情,反而成了互相嫌弃的辩白,陈慕西咳了一声,问,“大哥,别提以前了,咱们说点正经的,你这酒钱哪来的?” 陈强东端起小酒杯喝了一杯,也不纠结刚才的话题,埋头夹着花生,边说,“看你这两天过得有点坐立不安的,咱爸让我和你聊聊。” “聊什么?”心里已经猜到聊什么,陈慕 西还是下意识的问道。 陈强东抬头,笑眯眯的看向陈慕西,说,“你马上要结婚了,你说聊什么?当然是聊男女被窝里的那点事啊!” 就知道是这个,陈慕西强作镇定的说,“那不用了,我都知道!” 陈强东却不信,怀疑的看着陈慕西,说,“你知道?” 陈慕西木着脸看过去,忍无可忍的说,“小黄书都不知道看多少本了,有什么不知道的!” 提到小黄书,陈强东面上有些讪讪,那些可都是他给陈慕西找来的,似乎是他这个做大哥的不太厚道,让自家曾经少不更事的弟弟去誊抄这玩意赚钱,也是有些胡来啊! “这书上和现实不大一样,要不然,这几天你紧张什么,不还是不懂嘛!”陈强东一副了然的模样,看着陈慕西说。 陈慕西怎么可能承认自己紧张,于是,坏心眼的长长“哦”了一声,含笑反问,“哪里不一样了?大哥你要给我细细讲解哪里不一样?” 果然,不负陈慕西所望,陈强东的脸青红变幻,半天,才瓮声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又端起杯子,自斟自饮一连喝了几杯后,陈强东心里是万分后悔,早知道就不答应陈建翎过来和陈慕西说这个了。 最近几天,陈强东都看陈慕西有些怪怪的,作为过来人,陈强东只觉得好笑,就和陈建翎说了,正好陈建翎也注意到了,也怕陈慕西不懂,到时候闹了笑话,就顺势让陈强东这个做大哥的去讲解讲解,陈强东当时拍胸脯保证一定好好和陈慕西说。 可是,现在却让本来抱着笑话两句自家老弟想法陈强东,觉得分外尴尬,本来以为是自己的主场,一下子,莫名让陈慕西占了上风,完全打乱了陈强东预先设想的步骤。 看来,最近几年两兄弟交流的少,弊端出来了,自己竟然不知道,陈慕西这小子脸皮厚度愈发见长,刚刚还一副炸毛的模样,一眨眼功夫就换了脸色。 “你也不用多想、担心,这事到时候你就全明白了,只要凭着本能,不管发生什么,发扬一鼓作气的作风,就什么问题都没有!”既然已经乱了谈话步骤,还把自己弄得快下不来台了,陈强东也没了逗陈慕西的想法,直接就说出了自己此行目的重点内容。 “没了?”陈慕西傻眼,本来好奇陈强东会说些什么呢,结果说的这些都是什么? 话说出来的陈强东只觉浑身轻松,拿起筷子,慢悠悠夹着花生 米吃,点点头说,“没了呀!” 陈慕西也端起杯子喝酒,笑道,“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刚才你不是还在看书呢?上边不是挺具体的!”为了自己的话语主动权,陈强东打断陈慕西的话就说。 陈慕西点点头,随便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看陈慕西没有说话,陈强东自觉自己这个做大哥的得做点什么,于是开口又说,“别多想了,来,咱们喝酒!” 接下来的时间里,哥俩儿推杯换盏,聊些小时的趣事,或是家里的琐事,没了那尴尬的话题,倒也自在得趣。 两天的时间眨眼便过去了,八月二十七号早上,直到闹钟铃响,陈慕西才被吵醒。 最近几天,陈慕西都没有睡好觉,可昨晚的时候,按习俗陈弘文、陈小北来新房压床,有了这两个人,闹腾的陈慕西脑仁都是疼的,本来这些天都没休息好,昨晚反倒睡了个好觉。 “二哥,快点吧,别耽误时间,今天好多事呢,咱们该去接二嫂了!”陈慕西刚把闹钟关掉,床上的陈小北就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催促的说。 陈小北说完,就又开始推陈弘文,嘴上还说着,“小蚊子,快点,快点,晚了就坐不了车了。” 而被吵醒的陈弘文,本来揉着眼睛想闹脾气的,可听到陈小北说的话后,也忘了闹脾气,反而一咕噜坐了起来,着急的就说,“二叔,我要坐车车!” “那你快点起床,就让你坐。”对这叔侄俩无语的陈慕西,一边往自己身上套着衣服,边说。 陈慕西觉得,结婚嘛,当然得办的隆重一些,知青办正好有一辆吉普车,陈慕西就打上了这辆吉普车的主意,跑去和李主任商量借用一下车,还明言自己原因负担油费和一部分租车的钱。 以前虽然知青办谁家有急事会偶尔私下用车,也没有拿什么油费,可还真没人打过用这车在结婚的时候接新娘,大家都是借自行车,一队自行车队就把新娘接回家了。 李主任听了陈慕西的要求,还真是惊讶了一下,不过感觉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陈慕西说自己拿油费,就答应了下来。 而陈慕西回家说了用车接新娘的事后,还没坐过车的小弘文就高兴坏了,只嚷嚷他也要坐。 陈慕西有陈弘文这个小家伙在一旁闹腾着,连紧张都忘了,一切准备好后,就和几个知青办的同事,还有家人,坐车的坐车、骑车的骑车,一群 人就出发去林舒雅的农场。 农场里早就热闹一片,到了后,众人围着起哄让陈慕西和林舒雅讲两人的革、命婚史,然后再是农场的曹主任说几句勉励的话,然后就可以借走新娘子了。 车子回程直接开到知青办的小会议室,这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知青办的李主任、革委会的吕主任、喻副主任,还有些看热闹的人,陈慕西和林舒雅照旧讲两人的恋爱经过,唱两首革、命歌曲,然后表明今后为革、命事业努力工作、互相进步后,就是几个领导轮番讲两句勉励两个新人的话,这样婚礼才是完成了。 “舒雅,你先和楠楠一块回家,我过一会儿就回去。” 一般来说,大家都不富裕,不用弄什么酒席,可领导来了,怎么也不能让人家直接走,陈慕西就在知青办食堂订了两桌酒席,事先林舒雅就知道,但陈慕西临走前还是和她说了一声。 “我知道!”林舒雅点了点头,说。 周围都是人,陈慕西没再说什么,就陪着三大主任去食堂了。 今天是陈慕西结婚,席间自然没少被人灌酒,等陈慕西回家的时候,走路都有点飘了。 “你没事吧?”陈慕西刚进家门,林舒雅就关心的问。 陈慕西还没说话呢,一旁的何卓娅就拉了拉陈楠楠,笑眯眯的说,“那什么,你们忙,我们就先走了哈!” 第八十一章 一道闪电划过暗沉下来的天际,风声呼啸、雷声隆隆,过了没一会儿,大颗的雨滴就噼里啪啦的砸向了大地。 “这天气,怎么说下雨就下雨了,白天还是大晴天呢。”王淑英站在屋门口,看着外边的雨幕,感叹的说。 陈小北也侧着身子挤在门口,看着外边说下就下的雨,满是遗憾的说,“就是,怎么下雨了,我晚上还打算去敲我二哥的门呢,这么大的雨,想去也去不成了。” “啪”一下,陈小北话音刚落,头就被挨了一下,王淑英骂道,“是不是想挨打?小小年纪就不学好!” 陈小北嘿嘿笑着缩起脖子,说,“妈,这可不是我的点子,这是我听到二哥他们知青办有人说的,我就是打算跟着去凑个热闹。” 王淑英却不听,点着陈小北的脑门,就说,“今天晚上你哪也不许去,要是被我看到你跑出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王淑英就又不满的说,“知青办的人也是,怎么静不干好事!” “妈,你就放心吧,你看看外边这天,又是雷电、又是大雨的,今晚谁也不会去的。”陈强东在一旁安慰的说。 “别的都好说,就是不知道你们二叔他们也不知道到家了没,这么大的雨,要是刚好在外边,那就糟糕了。”王淑英又说。 “二叔他们三点走的,现在都快八点了吧,怎么着也到了,”陈强东话还没说完,屋里的灯泡一下子灭了。 “这么早就停电了?不会是电线杆倒了吧?!”陈小北惊讶的说。 “电线杆哪那么容易倒,肯定电量不足,然后天气也不好,提前关了电闸。”陈楠楠回答道。 “对了,楠楠,你二嫂的朋友是回农场了,还是去哪了?”王淑英突然想起来,陈楠楠回来的时候,她忙着送街坊邻居,没来得及问何卓娅去哪了。 “卓娅姐去她朋友那住了,没回农场。”陈楠楠答。 “小静,慕西他们那有没有蜡烛来着?我给忘了,你记不记得咱们买蜡烛没?”王淑英猛地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就忙向杨静求证。 “蜡烛买了,就想着万一停电,特意买的红色的蜡烛。”边上的杨静解释说。 “这就好!”王淑英松了一口气,“今天累得不轻,我去趟一会儿,没什么事你们也都回屋早点歇着吧,下着雨,还没有电,什么事也干不了。” 陈小北 伸头看了看外边倾盆的大雨,摇摇头,看来是不适合出门了,就跟在陈楠楠后边回了卧室。 今天一大早一家子就起床,忙忙活活了一天,大家也都有些累,就都各自回屋去了。 “你怎么了?看你一直不说话,醉的难受了?”歪躺在床上后,王淑英对不知在想什么,一直没什么说话的陈建翎问道。 陈建翎动了动,说,“没事,可能是有些累了吧。” 王淑英侧过身子,看着陈建翎这边说,“是不是看慕西结婚了,心里不得劲了?” “哪有的事,你不是累了?早点休息吧!”陈建翎不承认的说。 黑暗中,王淑英笑了一声,说,“还不承认,你可瞒不了我,以前整天被你教训的石头,现在终于长大了,娶妻开始组建自己的小家庭,以后就和他老婆是一家人,连吃饭都不常和咱们一个桌子上吃了,慕西住的又远,估计得一星期回来一回,慢慢的回来的更少。 这一下子,一直在自己身边的宝贝儿子,成了别人的丈夫,几个孩子里,你可最稀罕慕西,你心里就一点也不难受?我可不信。” 王淑英低低的声音和着窗外的急促的风雨声,一句句的落进陈建翎的耳朵里,陈建翎睁着的眼睛动了动,叹了声气,缓声说,“今天在酒桌上的时候,看着慕西和他们领导聊得投机,我忽然觉得,自己真是老了,原来在不知道的时候,这小子成长了这么多,以后我帮不了他什么了。” 王淑英伸手找到陈建翎的手握住,叹道,“孩子们长大了,咱们可不就老了嘛。这不是挺好的?要是他们还是像小时候似的,什么都离不开咱们,这才让人头疼呢。” 陈建翎伸手拍了拍王淑英的手,也笑了,说,“我知道,可还是有些感慨,原来自己老了。” “孙子都有两个了,难不成你还觉得你是十八岁小伙呢?”王淑英摇摇头,又说,“建翎,不是我说你,你这偏心是不是也太严重了?我记得东东结婚那会儿,你可没这么多感慨的。” “东东那时候还小,什么也不会,结婚了也是和咱们一块住着,和没结的时候,也没什么区别,情况都不一样。”陈建翎说。 王淑英撇撇嘴,说,“你就编吧!” 然后话题一转,又说,“不过,咱们家慕西这两年可真是能干,赚的钱都够他自己结婚了,还别说,当干部就是比当工人强,知青办还真是个不错的单位。” 陈建翎“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王淑英直了直身体,忽然想起来问,“对了,你和慕西聊过没?我感觉这孩子对感情这块有点呆,今晚可别出什么意外。”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有什么可担心的,我让东东和慕西聊了,你要是不放心,还去听墙角看看。”陈建翎挪了挪枕头,不在意的说。 王淑英轻哼了一声,说,“我这不是不放心嘛!” “没什么好不放心的,没事!”陈建翎十分放心的说。 陈建翎似乎太放心了,陈慕西这边,在陈楠楠和何卓娅走后,没一会儿就风雨大作,天也迅速的暗了下来,陈慕西虽然有些醉了,可精神头倍好,一点儿也不觉得困。 “渴不渴?喝点水吧!”在林舒雅去关窗户的时候,陈慕西仰靠在木椅长椅上,就像是马上面临人生的一场巨大考验,心里紧张的不得了。突然额头一凉,林舒雅拿了毛巾给他擦额头冒出的汗。 听到林舒雅关切的声音,陈慕西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望了过去,林舒雅脸蹭的就红了,忙别开了眼,声音明显低了八度,说,“你喝水不喝?” 发现有人比自己更紧张,有了对比,也可能酒精有麻痹神经作用,让陈慕西感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心里忽然就生出万般勇气,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说,“我手没力气了。” 林舒雅闻言,扭头瞪了一眼陈慕西大刺刺躺着的身形,咬了咬唇,只得端了刚才放在桌子上的杯子,准备送到陈慕西嘴边。 杯子到了半道,就被一双大手接住了,然后就是陈慕西带着笑意的声音,“你也太好骗了,我说手没力气,你就真信了。” “你…”林舒雅也忘记了羞涩,眼睛圆瞪,就看向了陈慕西。 陈慕西坐起了身,咕噜噜喝完了杯子里的温水,然后笑看向林舒雅,明知故问的说,“我怎么了?” 陈慕西眉眼带笑,含笑望来的样子,立马让林舒雅脸如火烧,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也不看陈慕西就说,“你先歇一会儿,今天出了不少汗,我先去洗漱一下。” 说完不等陈慕西说话,林舒雅就逃也似的跑了。 看林舒雅走了,陈慕西不由伸手摸摸自己的脸,笑的有些小得意,对自己刚才的表现很满意。 在心里把自己表扬了一番,然后告诉自己继续保持下去,松了一口气的陈慕西,这才觉得心口大 石落地,也没什么难啊! 过了不知多久,就听到洗手间的惊呼声,陈慕西吓了一跳,睁开眼才发现是停电了,忙站起来,大声安慰,“别怕,是停电了,我找找手电筒给你。” 等陈慕西把手电筒递给洗手间的林舒雅,没几分钟后,林舒雅就带着一身水汽,换了一件碎花小裙从洗手间出来了。 明显洗过澡的林舒雅走到长椅边上,推了推翘着二郎腿依旧躺着的陈慕西,说,“里边给你留的有热水,你也去洗洗。” 现在就洗澡?陈慕西脑海中冒出三个问号,但还是应了一声,坐了起来,依言去洗了澡,刷了牙后,出来就看到坐在客厅的林舒雅,在红色的蜡烛旁,不知道在看什么书。 “现在几点了?”陈慕西边往椅子旁走,边问。 “八点半了。”林舒雅拿起桌子上的手表看了看说。 “忘了问你,你饿不饿?”陈慕西这才想起来问。 “不饿,吃过饺子了。”林舒雅早已经放下了书,说话声音也是低低的。 陈慕西本来想瞄一眼林舒雅看的事什么书,然后借着聊几句书的内容,可是,却看到书名是万年历,这就没得聊了,觉得这么坐着实在尴尬,就提议说,“你会喝酒不会?咱们俩喝一杯。” “不会!”林舒雅轻声说。 陈慕西却自顾道,“没事,不会喝少喝点,今晚该喝点酒的。” 说着就去拿酒了。 窗外风声、雨声,屋里红色的蜡烛下,酒香弥漫,林舒雅的确是不会喝酒,两杯下肚,就有了醉态。 接下来,在这个风雨交加,夜色渐浓的晚上,陈慕西牢记大哥“一鼓作气”的四字方针,坚定的实行着,心情是起起伏伏,不足与人道。 第八十二章 雨依旧不停歇的下着,窗帘缝隙透过熹微的亮光,给屋里的摆设上像是拢了一层细纱,显得有些朦胧模糊。 “天还没亮,外边又下着雨,起这么早也没事,再睡一会儿吧!”感觉到身边的动静,陈慕西眼都没睁,声音困顿的就说。 林舒雅轻应了一声,看陈慕西闭着眼睛没动,才放心的开始找自己的睡裙穿,边说,“不早了,已经六点了,这是拉着窗帘,外边天又阴着,这才看着黑的。” 陈慕西伸手扶着额头,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昨晚很晚才睡着,感觉刚闭上眼,这就又该起床了,还真是不想动弹。 “嘶…”迷迷糊糊就想继续睡去的陈慕西,突然听到低低的吸气声,这声音传到他耳中后,迟钝的神经中枢,才后知后觉的反应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但是,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后,陈慕西就希望自己没醒,这样就可以什么也不知道,那该多好。 “你没事吧?”怀着无比沉重复杂以及愧疚的心情,陈慕西麻利的坐了起来,瞄向林舒雅,关切的问,屋里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一句话,让刚刚还苍白着脸的林舒雅,立马脸颊泛红,不自在起来,急急的就答,“没事!” 陈慕西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词汇量太匮乏了,愣是找不到此时该说的话,瞪着眼看了林舒雅的侧脸好一会儿,也没从脑中搜刮出要说的话。 而林舒雅早在陈慕西坐起来的时候,就微低着头,神情变得羞涩无措,也就自然没看到陈慕西这傻呆呆的表情。 这种无言的沉默太折磨人了,本来挺凉爽宜人的早晨,却生生给陈慕西急出了一脑门的汗,过了好一会儿,那一闪而过的灵光,才终于光顾了陈慕西的脑袋,找到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话一出口,陈慕西就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这说的叫什么废话! 无奈,出口的话已经翻身成了主人,说出这些话的人已经成了它的奴隶。说了瓜话的陈慕西,为了缓解这折磨人的气氛,也是挽回自己的形象,脑袋高速运转,想说两句有意义有内涵的话来,可惜,大早上的,大脑可能是养分供养不足,并不能灵活快速的完成指令。 “对了!你是不是要洗澡?你先躺一会儿,我去烧水!”老天保佑,把自己弄得紧张的要死的陈慕西,终于终于想到了一句既显得体贴,又能让自己完美逃离卧室这个怪圈的话。 陈慕西说完话后,没再看林舒雅一眼,也不等她说什么,就以光速离开了床,然后随便踩上拖鞋,逃也似的出了卧室。 听到急促的关门声,林舒雅抬起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脸上羞红未退,就忽然抿唇笑了起来。 陈慕西出了卧室后,站在客厅里正中,大大的呼出了一口胸中的浊气,理智回笼后,对刚才自己的失常的举动,感觉有些接受不了,太蠢了! 主要也是刚才林舒雅的反应,让陈慕西脑海中不期然的就蹦出于他而言,此生最最兵荒马乱的昨夜的画面,连锁反应就是心跳加速,外加心虚,然后反应就不可避免的变得迟钝了。 毕竟,昨晚对陈慕西而言,简直是里程碑的存在了。 先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冰凉的水,才终于让陈慕西纷扰的脑袋,回归了清明和平静。 “起来了?刚才,我看炉子上的水壶里还有不少水,正好能用,我去给你提过来。”刚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林舒雅从卧室出来,陈慕西就说。 林舒雅点了点头,说了一个“好”,就别开眼准备往洗手间走。 陈慕西本来要去厨房的身形一顿,又转身走到桌子处,打开抽屉翻了翻后,找出了一管云南白药,走到林舒雅面前,有些尴尬的说,“这个,给你。” 林舒雅更尴尬,忙摆摆手,说,“不,不用了!” 陈慕西拉住林舒雅的手,态度认真的说,“我昨晚不是故意的,一会儿还得回家呢,还是用了药,好的快些。” 把药塞到林舒雅手里后,陈慕西才去厨房提水,让林舒雅一会儿用。 早上就在两人尴尬的微妙环境中度过,这是两人结婚第一天,林舒雅还要去见陈慕西的父母家人。 外边还在下雨,自行车也不好骑,两人快速的收拾了一下后,就下楼准备回陈慕西父母家。 “我去推车子,舒雅你在这等一会儿。”下了楼后,陈慕西还是打算去推自行车。 “这么大的雨,咱们走回去吧。”林舒雅拉住陈慕西,说。 陈慕西打量了一眼面色红润了不少的林舒雅,摇摇头说,“你身体不舒服,我推你回去,来回走的话,可是很远的。” 没想到陈慕西是这么打算的,林舒雅心里暖洋洋的,可还是拒绝的说,“那也不用了,我没事。” 陈慕西叹了声气,伸手拍拍林舒雅的头, 说,“你别管了,在这等着,我去推车子。” 说完,就打着伞大步去储物间走去。 回去的路虽然不是柏油路,可大多是铺了小石子,有的是铺了沥青,推一段、骑一段,速度倒也不慢,只是到了地方的时候,衣服湿了不少。 “下着雨,怎么还骑自行车回来了?赶快进来,要是感冒了怎么办!”陈慕西进了院子,刚停好自行车,厨房的王淑英听到声音,招招手赶忙说道。 “怎么可能会感冒,这天气淋点雨,还凉快呢。”陈慕西进了厨房,不在意的说。 林舒雅跟在陈慕西后边,也进了厨房,对王淑英笑了一下,说,“妈,家里还有慕西的衣服没?出门的时候,看雨下的小,就想着骑车快点,没想到走到半路又下大了。” 王淑英眼睛看到林舒雅俏生生的,浑身干爽的站在自己面前,再看看自己儿子这湿了大半的衣服,心里有些不舒服,推了陈慕西一把,催促,“赶快去找件衣服换上,要是感冒了,有你受罪的。” 虽然以前王淑英和林舒雅关系不错,可如今不同,自古婆媳之前问题多多,陈慕西不想夹在中间难做,所以一早就注意着王淑英的脸色,时刻准备着掐灭所有可能成为矛盾的小火苗。 做了多年母子,刚才,陈慕西自然注意到了王淑英刚才看向林舒雅那微露不满的眼神,就笑着揽上王淑英的肩膀,说,“妈,回来的时候舒雅不让骑车,可我这不是想着赶快回来见到你嘛,路上骑的快了点,舒雅给我打伞也不成,风有点大。” 王淑英推了下陈慕西,无奈的说,“你啊,赶快去换衣服,一家人就等你们两个回来了。” 陈慕西笑了笑,对林舒雅说,“你先陪咱妈说话,我去换衣服。” 林舒雅“嗯”了一声,说,“你快去吧!” 王淑英在一旁“啧啧”了两声,打趣道,“瞧你们小两口好的,快去吧儿子,你妈不欺负舒雅。” 陈慕西耸耸肩说,“妈,你错了,我是担心舒雅欺负你。” “你这孩子!”王淑英笑了起来,笑骂道。 陈慕西笑着进了屋,陈建翎、陈强东都在客厅坐着,看到陈慕西回来,陈强东率先笑道:“慕西,我还想着你要到中午才回来呢。” 陈慕西去洗手间拿了毛巾,擦着头发,边说,“我就是想着大哥你肯定这么想,这不,立马就回来打破你的想法来了。” 说完又对陈建翎问,“爸,你昨天喝了点酒,今天没难受吧?” 陈建翎一直注意着陈慕西,看他神色正常,分析昨晚应该一切顺利,心放了大半,听到陈慕西问的话,就说,“没事,我也没喝多少。” 而陈强东已经站了起来,催着陈慕西说,“你不是换衣服呢,快点去换。” 说着,在陈慕西回卧室的时候,跟在陈慕西后边,进了卧室。 陈慕西扭头看着陈强东,奇怪的问,“大哥,你跟着我干什么?” 陈强东先嘿嘿笑了笑,搓了搓手,压低声音问,“慕西,那什么,昨晚,昨晚你按照我说的,都还好吧?” 提到这个,陈慕西就斜眼看了一眼陈强东,昨晚自己紧张万分,脑袋里什么都忘了,只记着了要一鼓作气,结果虽然是成了,可过程却有点… 现在被陈强东一提,陈慕西心里觉得那话虽然有道理,可是也有弊端,但还是笑着点点头说,“没事,都挺好的。” 陈强东这才松了一口气,担心了一晚上,觉得自己说的话,这个二弟会没有听懂,看来自己完全是多虑了,大家都是男人,虽然陈慕西以前看着不像是懂的,可这事根本就是可以无师自通的嘛! 于是伸手拍了拍陈慕西的肩,陈强东心里欣慰万分,有种自家弟弟终于长大了的感觉,笑着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陈慕西无奈笑道,“大哥,问完了吧?也放心了?那就出去吧,我换衣服。” “切!”达到目的的陈强东也懒得搭理陈慕西,出了卧室,喜气洋洋的向陈建翎报告了这一消息。 换衣服的陈慕西要是知道,自己老爹和老哥都担心自己新婚夜会因为不懂,闹出什么乱子,那才要气死,他明明是什么都懂,就是…就是有点心虚不敢下手好不好?! 第八十三章 连绵的雨一连下了六、七天,陈慕西因结婚休的三天婚假也早就过完,已经开始每天正常的上下班,而初上班时同事们热衷的打趣、起哄也没了新鲜感,日子又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天总算放晴了!”一大早,林舒雅起床后,就兴冲冲的跑到阳台拉开窗帘,看着外边明媚的阳光,高兴的说。 陈慕西也从卧室走了过来,眯眼看着澄澈如洗的蓝天,明亮的阳光像是把心里的每一个角落也都照遍了一样,让陈慕西觉得心里亮堂堂的。 “大后天就是中秋节了,咱们一会儿出门,先去兑点粮票,可以买点月饼之类的,再去粮店领粮吧,家里也没多少粮食了。”陈慕西看向笑容灿烂的林舒雅说。 林舒雅想了想说,“粮食不用着急领吧?又是月初,今天肯定不少人都去领粮了,我今天下午回农场,也没人给你做饭,领了也用不上。” 陈慕西耸耸肩说,“那今天就没事了,大周末的,我去再睡一会儿好了。” 林舒雅拉住又要去和床亲密接触的陈慕西,说,“刚睡醒怎么又要去睡,一会儿我要洗床单,再把被褥晒一下,你去买点菜回来吧,家里一根青菜都没有了。” 陈慕西看向林舒雅,挑眉笑道,“昨晚上我劳累过度,当然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林舒雅一下子红了脸,恼怒的推了陈慕西一下,说,“没正型,前几天你不是这样的。” 陈慕西笑着接话说,“前几天是前几天,现在是现在。床单才铺上没几天,你也别洗了。咱们出去转转,然后在外边吃饭,天好不容易晴了,待在家里有什么意思,你要是不想出去,那我就去睡觉,床我要用,你别想洗什么床单!” 陈慕西话说的有些无赖。 “出去也没什么事,在外边吃饭太贵了,净乱花钱,咱们结婚花了那么多钱,以后要节省着过。”林舒雅直接驳掉陈慕西的想法,开始了精打细算。 陈慕西眼神动了动,去从抽屉里的一本书里拿出一张存款单,递给林舒雅说,“这几天忙忘了,这是咱们家的钱,放心,还没到节衣缩食的地步呢。” 林舒雅接过,看到上边写的叁佰元整的字样,抬头惊讶的说,“你怎么还有这么多钱?三转一响那些都是你买的,怎么还有钱?” 陈慕西没答,而是调侃的说,“怎么?现在才发现我不是一般人?” 林舒雅微微皱眉,继续 着自己的思路,追问,“你回城工作了也就两年,知青办工资就这么高?你要是不说这是怎么来的,这钱我可不敢花。” 看林舒雅铁了心要问,陈慕西才道,“我是没什么钱了,这钱是我妈给我的。” 林舒雅低头看了一眼存款单,摇摇头,说,“那这钱还是放着吧,爸妈节省下来的钱给咱们,总不能拿着去乱花呀。” 陈慕西笑了笑,说,“那你收着吧,去换件衣服咱们出去转转,买点瓜子、糖果还有月饼回来,马上就该过节了,这些东西是必须要准备的。” 说完,又看向林舒雅,说,“要不你先在农场辞职了,慢慢找工作吧,来回跑着太折腾了。” 林舒雅摇摇头,拒绝的说,“辞职了,每月就没了工资,还是等找到新工作再说吧。” 陈慕西叹气说,“你在农场待几年了,里边的人对你又不友善,待在那净受气。我工资够咱们俩生活,你在家休息一段也行呀。” 林舒雅咬了一下唇,抬头看了一眼陈慕西,终于松了口,说,“你让我再想想。” “回农场的那段路蛮远的,在路上来回跑着,你一个女孩子,还是不□□全,我有时候万一有事不能送你,让你自己在路上,我也不放心,还是先回来,工作是肯定能找到的。”陈慕西想了想,放缓了声音又商量的说道。 林舒雅点了点头,对陈慕西申明道,“我自己找工作,你不许插手。” 陈慕西一摊手,说,“你放心吧,我想插手也没那通天的本事呀。” 林舒雅弯唇笑了起来,说,“信你才怪!” 林舒雅答应辞了农场的工作后,很快就办好了,拿了自己所有的东西回来,又把户口也转到了陈慕西名下。 去公、安局办了手续后,看着户口本上户主那一栏自己的名字,陈慕西心里感觉沉甸甸的,这个世界上有了一个属于他陈慕西的小家,他不再是家庭成员,而是这个家的户主,莫名的就有种复杂感觉,心里第一次感觉踏实、安定,这是从没有过的感受。 到八月十五中秋夜的时候,是陈慕西、林舒雅连同孤身一人的顾老,聚在陈家一同过的,期间有小弘文跑来跑去闹腾着,又有咿咿呀呀的弘武发着言,一家子人过得热热闹闹。 “舒雅,你和慕西也都不小了,也赶快要个孩子。”王淑英把林舒雅拉到一旁,悄声的说。 林舒雅不好意思的“嗯”了一 声,说,“妈,我知道。” 王淑英看了一眼正在打牌的陈慕西,又把声音压低了几分,意有所指的问,“你和慕西,你们俩都挺好的吧?” 听出话外之音的林舒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过了好几秒钟,才终于红着脸说,“挺…挺好的。” “妈,你和舒雅,你们俩聊什么呢,还背着我们在一边,悄悄的说。”林舒雅的话音刚落,杨静就抱着弘武走了过来,注意到林舒雅红了的耳根,笑着问道。 王淑英伸手接过弘武,晃了两下,笑说,“我们俩当然说的是悄悄话,这你也打听。” 杨静拉住林舒雅说,“那我猜猜是什么悄悄话好了。” “你猜,看你能猜对不能。”王淑英笑着说道。 杨静转了转眼珠子,就说,“我猜啊,肯定是关于舒雅肚子里的事。” 林舒雅打了杨静一下,窘迫的说,“大嫂,你别胡说。” 杨静笑了起来,“妈,你做个公断,说我胡说了没有?” 这边婆媳三人热热闹闹,那边陈慕西几人也是开开心心。 “二哥,出这个,出这个。”打牌没轮到的陈小北,跑到陈慕西后边,磨皮擦痒的瞎指挥着。 陈慕西捂住自己的牌,对陈小北摆摆手,嫌弃的说,“小北,这没你的事,你去和弘文玩去吧,你看看楠楠,好好的看牌,根本就不插什么话,再看看你,哪都有你的声音,吵死了。” 陈小北抱起围在自己腿边转的弘文,拿了颗糖放嘴巴里嚼着,声音含糊的说,“二哥,我这是帮你,你要是不按我说的出,这盘准输钱,今晚上你已经输了不少钱了。” 陈慕西一点也不接受陈小北貌似好心的提醒,出了牌后,才说,“我输钱我高兴,你还去大哥那站着去吧。” 接收到陈慕西的敌意,陈小北摇摇头,抱着弘文就去了陈强东那边,趴在陈强东耳朵边嘀嘀咕咕了几句,然后就笑眯眯的坐下来观战。 陈慕西斜眼看了一眼,坐的跟个碉堡似的陈强东,说,“大哥,你这作弊也太明目壮胆了吧?直接就派小北过来看牌?” 刚出了牌的陈建翎,接话说,“你捂的那么严实,小北看一眼能看到什么?水平差不要只顾着怪别人,先看看你自己的问题。” 陈慕西无语,看向老神在在的顾老,希望这位可以主持一下公道,这打个牌,还玩上阴谋诡计,也太 欺负人了,“顾爷爷,此情此景,你就不说点什么?” 顾老抬起眼皮,出了牌后,才慢悠悠的说,“我也是赢家,你觉得我会说什么?” 陈慕西摇摇头,直叹世风日下,一家子打个牌,本来是件轻松愉快的事情,竟然还来拉帮结派这一套,被孤立的自己,面对一群人的算计,还真是形单影只啊! 一晚上,陈慕西输的兜里比脸还干净,这还不算,还欠着其余几人每人不等的外债。 “二哥,明天晚上你有事没?咱们再打一会儿牌,你看怎么样?我和大哥去你家打,你多准备点奶糖,咱们家没有了。”不知和陈强东怎么商量分成的陈小北,虽然没有参与打牌,可也有入账,心情那叫一个喜气洋洋,结束的时候,热情的对陈慕西说。 坐了大半夜,根本没赢几回的陈慕西,没有一点中秋佳节的喜悦,正气不顺呢,就听到陈小北喜滋滋的话,两相一对比,更加不爽了,哼了哼说,“想吃奶糖自己买去,想打牌尽管来,今天晚上是有咱爸和顾爷爷当帮手,明晚的时候,看我不让大哥你们俩输的欠我一屁股债!” “行啊,那就说定了,明晚吃过饭我们俩去找你。”陈强东和陈小北都是心情极好,一张口就答应了下来。 王淑英也知道了陈慕西这一晚上的败绩,上前道,“你们俩行了,偶尔玩玩就好了,还玩不够了!” 陈慕西笑眯眯的看向陈强东和陈小北,说,“妈,你放心,我们就明天玩一晚上,你也得给机会,让我把今天输的赢回来不是。” 王淑英摇摇头,无奈的说,“你们啊!” 可惜,三人本来约好的明日再战,终是没有成行,第二天,一个惊人的消息打乱了所有人思维和生活。 第八十四章 “咱们这个月也没什么花销,油盐酱醋这些都刚买过,烧的煤球上午也运回来了,再减去买粮的钱,其余的花销就只用平时买菜的几块钱,我算了一下,你工资还能剩下五十块钱,都存活期有奖储蓄吧?随时用随时拿。” 陈慕西中午下班回到家没一会儿,刚喝了一碗降暑气的绿豆汤,林舒雅就开始对着陈慕西算家里的开销和打算。 这时,窝在一边的煤球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汪汪”叫了两声。 陈慕西喉咙动了动,也没心思理煤球了。 陈慕西一直没有随时去银行存钱的习惯,一般发了工资都是先放着,有个几百块钱了再去银行存一下,就这还嫌跑来跑去麻烦。 平时的时候,陈慕西虽没什么花费,可总喜欢兜里装几块钱,受前世物价的影响,这么多年了,陈慕西也还改过来,装几块钱还有种没带什么钱的感觉。 昨天下午陈慕西刚发了工资,除了基本工资外,加上降温费还有中秋节的补贴,有八十多块钱,陈慕西做为结了婚的好同志,都交给了林舒雅保管。 而陈慕西兜里仅有的钱,昨晚上给输了个干净,就这还有欠的赌债没还,都是一家人,也没多少钱,图个热闹开心嘛。本来也没什么,可现在听到林舒雅对未来一个月的家庭开销计划后,陈慕西顿生出一种不太美妙的危机感。 “你没意见,我下午就去银行存钱了。”林舒雅看陈慕西没说话,就又说道。 生怕没了转圜的余地,陈慕西忙说,“我昨天输的钱,还没还呢。” 林舒雅不在意的说,“那也没有多少钱,从菜钱里扣出来就行。” 陈慕西真想说,我呢?我呢?我就没有一点钱花了?买个冰棍也是要花钱的! “你怎么了?今天怪怪的,中暑了?”终于发现了陈慕西异常的林舒雅,扭头关切的问,说着就去探陈慕西的额头。 陈慕西心里郁闷,难道自己以后都要每天兜里没有一毛钱的出门?想想就觉得自己分外悲惨,于是皱着眉头,就用商量的口吻说道,“舒雅,咱们不用这么节省吧?工资每月都有,就咱们俩人,完全可以敞开了花,商店里就那么几样东西,一个月根本也花不了多少钱。” 林舒雅听了陈慕西的消费观,不赞同的说,“我现在没了工作,就花你一人的工资,要是都花完了,万一要是有个事要花钱怎么办?要是有了孩子怎么办?这一个 月存五十块钱,一年就是五百块钱呢。” 本来还想纠正林舒雅的消费观呢,听到“孩子”两字,陈慕西一下子忘了刚才的郁闷,连林舒雅算账的漏洞都没注意,顿了一下,想了想措词后,就对林舒雅有些迟疑的说,“舒雅,我觉得咱们还年轻,不用急着要孩子,你觉得呢?” 说到孩子,林舒雅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可结了婚,孩子就是避免不了的问题,听到陈慕西说不急着要孩子,林舒雅有些惊讶,“那什么时候要?昨天咱妈还问我了呢。” 陈慕西挠了挠头,没想到自己老妈这么心急,已经有两个孙子了,这自己结婚还没一个月呢,就开始盼下一个了。 “我以前不是和你提过的?我想等恢复高考的时候,参加高考,你不是也同意一块的?” 林舒雅这才想起是有这么回事,于是说道,“孩子的事,咱们挡不住吧?而且,高考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一定会恢复?” 陈慕西坚定的点点头说,“恢复高考是一定的。至于孩子嘛,”陈慕西咳了一声,才一本正经的继续道,“这个我有办法,你就别管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林舒雅有些好奇,“什么办法?” “这…”陈慕西艰涩的开口,这要怎么说? 也许是感受到他的不知如何开口的复杂心情,刚开个头,门口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慕西,你在家不在,快开门!”喻俊桥毫无所觉的扰着民,喇叭一样的大嗓门在门外响起,估计整栋楼都听到了他的声音。 省掉了猜是谁来了的环节,陈慕西站起身去开门,奇怪喻俊桥这时候找自己干什么,等打开门看到一头大汗,神色惊慌的喻俊桥后,更奇怪了,“喻大哥,什么事这么急,先进屋慢慢说。” 喻俊桥进到屋里后,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蒲扇使劲挥了两下,缓了口气后,才声音沙哑的说,“主、席去世了!” 这句话说完就说不下去了,一阵沉默后,陈慕西就听到低低的啜泣声。 初闻这个消息,陈慕西浑身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过了一会儿,回头看了一眼被这个消息惊得目瞪口呆的林舒雅,叹了口气,知道喻俊桥过来不会是只告诉自己这个消息,就对喻俊桥提醒的说,“喻大哥,你找我来没其他事了?” 喻俊桥这才想起来了般,抬起头说,“哦,对了,我爸让你赶快去革委会一趟。” 陈慕西应了一声,回身握了握林舒雅的手,说,“舒雅,我出去一趟,你先去爸妈那,我回来了就去接你。” 林舒雅点了点头,表情有些愣怔,但还是说,“我知道,你去吧。” 陈慕西和喻俊桥一同去了革委会后,革委会已经聚集了许河市的大部分重要领导,大家俱是神情悲痛,低头沉默不语。 人到齐了后,开始开会商讨怎么办悼念活动,什么样的规格等等事宜,陈慕西则被安排去写悼念文章。 到了下午四点,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广播了《告各族人民书》,沉痛的宣布了这一消息,一时之间时间好像凝固了,得到消息的人们,感觉仿佛天塌了下来。强烈的空虚感、不安全感和对未来的迷茫感,充斥在每个角落,萦绕在人们心中。 而除了各地举办的悼念活动,广播电台则是连续二十五天空前绝后的治丧报道。 伴随着哀乐,和应和着人们的心情似的阴雨天,九月一日日的过完了。 到了十月,人们的生活才算是有了精气神。 等到了十月六号,广播中,却播出了一个令人欢欣鼓舞的消息,王、张、江、姚垮台,长达十年之久的文化大革、命结束了! 很快的,各报纸、电台报道了这一利好消息,全国各地的人们纷纷走上街头,拉上条幅,庆祝这一消息。 一九七六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会被历史铭记的一年,从开年开始,发生的大事一件又一件,作为后世人的陈慕西有幸亲眼见证这些,心里明白,一个时代结束了,历史也将进入新的转折点! 一大早,听着广播正在吃早饭,林舒雅突然就起身冲进了洗手间。 听到“啪”的关门声,陈慕西看了看桌子上的菜,摇摇头,夹了一筷子肉,嚼的有滋有味,提高声音说道,“舒雅,你又不胖,根本不用跟着何卓娅减什么肥,看看,这么好吃的肉,不吃多可惜。” 卫生间的林舒雅没理陈慕西,陈慕西不以为意,收音机一直响着,没听到她说话也正常。 过了好一会儿,林舒雅才面色苍白如纸的走了出来,抬头看到林舒雅的脸色,陈慕西吓了一跳,忙放下筷子,站了起来问,“这是怎么了?哪不舒服了?” 刚走到桌子边的林舒雅还没说话,就又捂着嘴冲回了洗手间,这个场景,曾在很多电视剧、电影上看到过,陈慕西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事情的异样。 林舒雅再出来时,神情间有些虚弱,看陈慕西愣愣的站着,露出了个虚弱的笑脸,开口说,“我可能是有了。” “啊?!”陈慕西完全呆住了,刚才还可以告诉自己,是自己想多了,此时听到林舒雅这么说,陈慕西完全不知作何反应了。 “有…有…了?”陈慕西结结巴巴的盯着林舒雅说。 相对于陈慕西的目瞪口呆,林舒雅就淡定从容多了,点了点头,说,“我上个月那个就没来,听朋友说,肯定是怀上了。” 陈慕西头重脚轻的走到林舒雅一米开外,就站着不动了,张了张嘴,犹不可置信的指了指林舒雅的肚子,又指指自己,问,“你肚子里有我的小宝宝了?” 问完又觉得说的话好似味儿不对,恢复了不少理智的陈慕西,咳了一声,又忙说,“这个…这个,我的意思是我要当爸爸了?” 林舒雅笑着点了点头,看向木着一张脸,完全看不出开心的陈慕西,想起陈慕西曾说过的话,狐疑的问,“怀孕是有些意外,我也没想到,可已经有了,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陈慕西急忙摇了摇头,硬扯了个笑脸,老实说,“没有没有,我是太意外了,你肚子里竟然有了我的孩子,真是奇妙!” 林舒雅对陈慕西这怪异的言语,有些莫名其妙,他的孩子,不在自己肚子里,还想在哪?但也只当是陈慕西猛地听到太激动了,就笑了笑,说,“是挺奇妙的,你要不要摸摸?” 陈慕西同手同脚的挪到林舒雅身边,怀着万分复杂的心情,手指僵硬的摸了摸林舒雅的肚子,指尖温热的触感,莫名的让陈慕西惊涛骇浪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虽然不知道关于怀孕的知识,可陈慕西九月就一直在忙,这小家伙自然不会到来,于是温言道,“小家伙有一个月了吧?一会儿我去单位请个假,开个证明,然后咱们去医院检查检查。” 看陈慕西唇角终于露出了正常的笑,林舒雅心里松了一口气,轻轻“恩”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o(n_n)o谢谢wuli123投雷 第八十五章 接下来关于粉碎“四人、帮”的各种庆祝活动,以及十年文化大革、命的终结,对陈慕西来说,都仿佛成了另外一个世界的事,陈慕西的心全悬在了林舒雅的肚子上。 “一会儿车站哪哪都是人,不安全,你还是在家休息好了。”陈慕西坐在长椅上,苦口婆心的劝。 十月底,四人、帮倒台两周之后,各种游行、庆祝活动达到了顶点,报纸上报道了京城在二十一号有一百五十万人上街游行,二十二号又有一百八十万人,二十三号已经达到了二百五十万人,后来慢慢减少到了一百多万人,然后更少。 这场“双庆”活动持续了整整七天,在这几天许河市也是热闹非凡,全城的人都出动了,大街小巷一片欢腾,欢呼、口号、锣鼓伴随着《大海航行靠舵手》的乐曲,回荡在城市的上空,用“万里河山红旗展,八亿神州尽开颜”这句话形容此等盛况,完全是一点也不夸张。 这么激动人心的热闹场面,不管是谁,只要是身为这个社会的一份子,无不是热血沸腾参与进去,林舒雅自然也不例外。这种时候陈慕西自然不会阻止,只得跟在林舒雅身边,免得她被情绪激动的群众碰到、撞到,悬着个心的陈慕西,连激动的情绪都没有感受到,净去担心了。 今天刘跃回城,陈慕西要去接人,而知道陈慕西和刘跃是从小的玩伴,两人关系很好的林舒雅,就表示也和陈慕西一块去接人,过度担心的陈慕西那里愿意,自然是直接就拒绝了。 “不就怀个孕嘛,我见到不少人大着肚子还继续上工干活呢,听说有人直接把孩子生在了田梗上,我就是出去转转,根本不会有事。真不知道你怎么这么担心!” 林舒雅觉得陈慕西太小心了,怀孕又不是背个炸弹,竟然战战兢兢成这个模样。 陈慕西摇摇头,无奈的说,“你看看你这些天,吐的胆汁都出来了,像是没事吗?” 陈慕西也觉得心累,看着林舒雅难受的样子,心里就有种深深的负疚感,想想以后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简直恨不得现在孩子就出生才好。 林舒雅语结了一下,又说,“那是正常发应,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车站离咱们家这么近,你好朋友回来了,我在家没事,却不去接一下,多不好意思。” 陈慕西无法,只得妥协,“那你换件衣服,咱们慢慢走过去。” “你昨天不是刚穿一天白裙子,今天怎么不穿了?” 过了一会儿,看到林舒雅出来,穿的白色棉质长袖衬衣、黑裤子,头发编了一个辫子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并没有特意打扮,还以为她会特意收拾一下呢,陈慕西心里诧异,站起来随口问道。 林舒雅拿了小包,往里边装了些糖果,不在意的说,“刘跃他们一家坐了几天火车,着装还有精神状态肯定不太好,我穿的那么招眼,两相一对比,刘跃老婆心里肯定会不太自在的。” 没想到林舒雅想的这么周到,陈慕西眉毛动了动,就笑着说道,“上学的时候,周倩是个性格挺厉害的人,刘跃追着她去插队,如今也是得偿所愿了。不过,你要是不喜欢他们也不用勉强,不一定我和刘跃关系不错,你就和他一家也处的融洽。” 林舒雅抬头笑着道,“你们是同学,刘跃就有喜欢的女孩,还追着去了。到时候,我正好可以打听一下你的事。” 陈慕西耸耸肩,回的坦坦荡荡,“尽管打听,上学的时候,我可是一心扑在学习上的。” 林舒雅“扑哧”笑了起来,推着陈慕西催道,“快走吧,一会儿火车就到站了。” 两人到了车站的时候,火车还没到。 车站这个承载了太多相聚和离别的地方,总是让人忍不住回忆,站在月台上,看着长长的铁轨,陈慕西感叹的说,“时间过得真快,七零年的时候,我们在这送走了高宝,然后刘跃又送走了我,一转眼,大家已经六年没见了。” 林舒雅垂了垂眼,然后看向远远的天际,声音有些飘,“我也是七零年来的这,六年了。” 陈慕西回头看向林舒雅,顿了一下说,“本来想着今年天凉快了,去看看你父母的,现在你的身体也不适合跑来跑去,正好你怀孕需要人陪,要不,我把岳母接过来陪陪你?” 林舒雅六年没见父母,被陈慕西一提,也有些意动,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说,“我妈来了,我爸我弟怎么办,不行的。” “这个…”陈慕西还没说完,已经响起鸣笛声,火车的轰隆声越发清晰了。 陈慕西朝远处看了看,才又说,“这个到时候写信先问问吧,要不然等生完孩子再去看他们也行。” 很快,火车就驶了过来,声音乱哄哄的,说话要是不大声说,根本听不清,林舒雅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没一会儿,火车上的旅客就开始下来了,周围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陈慕西一边寻找着人群里有没有熟 悉的人,一边分神注意着身边的林舒雅别被人撞了,根本没注意到后方的一个车厢出来了面庞黑了不少的刘跃,怀里抱着孩子,背上背着巨大的行李,顺着人流走了过来。 “慕西?!”陈慕西犹在四处寻找着,左后方就突然响起带着浓浓惊喜,还有一丝不确定的声音。 听到喊自己,陈慕西立马回头,等看到比以前变了不少的刘跃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可算看到你了,我还以为你说错车次了呢。” 刘跃脸上也是扬着大大的笑,“切”了一声,“我怎么可能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注意到陈慕西的身高,“啧啧”了两声,语气微酸的说,“想不到几年没见,你长这么高了,以前你还没我高呢!” 说到身高,这可曾是两人以前共同的痛,都是没少被人拿出来说,没少投注注意力的,现在被刘跃提起来,陈慕西挑眉笑的得意,“怎么?不服气了?早和你写信说过,我现在身高一米八三,再看看你,是一米七几吧?明显发力不足啊,被我轻而易举的就赶上了。” 刘跃惊呼,“怎么是一米八三了,我记得你说的是一米八的!” 陈慕西一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十分欠抽的说,“没办法,这身高就是控制不住的想长,你也知道,我想挡也挡不住,你说是不是?!” 刘跃翻了个白眼,没好气挥拳锤了陈慕西一下,面上依旧笑着,“多年没见,你就是用这态度,这样迎接我的?专门气我的吧?” 陈慕西哈哈一笑,说,“也对,这么激动的场面,是挤两滴泪出来的,可惜现在没有生姜。” 刘跃摇摇头,“兄弟,咱们能不能要点脸,有些事知道就好了,不用说的这么明白的。哎,见到人了我发现,还是没见人的时候感觉好,看照片还有你信的时候,我觉得你变了好多,还以为你成了个低调有内涵的美男了呢,没想到一见人,得!还是以前的德性!” 摇头晃脑的说完,刘跃才看到站在陈慕西身侧的林舒雅,刘跃望了过去,了然的问,“这就是弟妹吧,本人比照片上好看多了,慕西这小子真有福气。” 陈慕西拿着刘跃的行李,这才对边上笑着没说话的周倩说,“周倩,好多年没见,你也变了不少。” 周倩看了看林舒雅笑道,“是吗?那肯定是越来越丑了,在你媳妇面前,我都不好意思抬头了。” “嫂子说的叫什么话,我可是听说了,刘大哥喜欢你,为了追你, 专门跑到云南插队,我都羡慕死了。”林舒雅也笑着说,还边从小包里拿出几颗糖给在周倩手里牵着的男孩。 陈慕西看看夫妻俩怀里抱的,手里牵的三个孩子,真是万分感慨,没想到六年没见,刘跃都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爹了,看看周倩怀里的那个小的,也就几个月大,刘跃拖到现在才回来,也是因为这个小的耽搁了。 在心里感慨完后,陈慕西才注意到称呼的问题,这可是重中之重,斜眼看向刘跃说,“刘跃,你什么时候成我哥了,你有我大?” “我比你大一岁!你本来就该喊我一声哥的!”关于谁大谁小的问题上,刘跃说的干脆明白。 “是吗?”陈慕西没注意过实际年龄,小的时候,从心里就觉得他比刘跃、高宝他们俩大多了。 “当然是,你是最小的,我和大宝都比你大!”刘跃说的斩钉截铁,仿佛还有些得意。 陈慕西不在意的“哦”了一声,说,“时间不早了,你是直接回家,还是等你家人过来,然后一块回去?” 刘跃瞪眼,不是正在说谁比谁大的问题吗?于是笑眯眯的就说,“现在咱们不是小时候了,称呼可不能儿戏,要不然怎么给孩子做表率?记得以后见我喊哥。” 陈慕西眯了眯眼,忽然笑如沐春风,问道,“你确定?要让我喊你“哥”?” “哥”字音咬的格外的重。 刘跃也是个识时务的,一看陈慕西这明显不配合的样子,摆摆手,很和气的说,“算啦,不喊就不喊吧!” “先别装大尾巴狼,你到底比不比我大还不一定呢。”陈慕西慢悠悠的提醒。 作者有话要说:o(n_n)o谢谢琉光投雷 第八十六章 “不就是谁年纪大一点、小一点嘛,值得刘跃你们两个争来争去的吗!谁年纪小谁还年轻呢,年轻不是挺好的?” 把刘跃送回去后,回家的路上,林舒雅不解的对陈慕西说,觉得刚才两个当爸爸的人了,在那争谁是大哥,真是有够无聊的。 陈慕西摇头笑了笑,说,“男人之间,有时候当大哥和年龄大小没关系,那是能力的象征,况且大哥还有点尊称的意思。” 林舒雅想也没想就说,“反正我觉得周倩比我大,感觉蛮好的,喊她嫂子还是大姐都没什么,还显得我年纪小呢。搞不懂你们的想法。” 陈慕西想了想说,“你看,大哥和大姐这两个称呼,意思一样,可实际上,男人更喜欢被人这么称呼,但女人就讨厌一些。” 林舒雅认同点点头,的确是这样,就问道,“那这是为什么?” 陈慕西耸耸肩,不负责任的说,“不知道,不过,相对来说,女孩更在意外貌、年龄,或许和这有关系吧。” 林舒雅扶着肚子,转过头忽然问,“慕西,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陈慕西低头看了一眼林舒雅的肚子,摸摸下巴说,“男孩女孩都行,不管男女我都喜欢。” 顿了一下,又说,“回去我给岳父母写封信问问,看岳母能不能过来。现在工作难找的很,你怀着孕,工作先也别找了,先呆在家里没事看看书,我看离高考恢复也不远了。” “以后要是咱们俩都上学,那孩子怎么办?”四人、帮倒台后,如今林舒雅对陈慕西挂在嘴上的恢复高考,也不再觉得不可能了,但是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又踌躇了。 想到这个问题,陈慕西也觉得头疼,他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有小孩,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可已经有了,也没办法,虽然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是若无其事的说,“也没什么,这个你不用担心,你现在只管好好养胎,然后开始复习吧。” 看陈慕西说的轻松,林舒雅还以为陈慕西已经有了什么打算,心里放心不少,本来想问的,恰好前边过来一个熟人,“嗯”了一声后,就断了这个话头。 一碟花生米,半瓶白酒,深红色的方桌上放了这两样东西。 “咱们哥俩儿好久没坐一块喝一杯了!”刘跃一饮而尽后,带着醉意说道。 陈慕西咽下杯中酒,语气里也尽是怅然,“是挺久的了,上次还是高宝要离开去内蒙,咱们 三个一起喝的呢。” 刘跃夹了颗花生米,胡乱嚼了两口,说,“对啊!大宝现在在部队里当上了排长,你在知青办上班,在咱们这也是扎下了根。初中毕业后,咱们三个从一个起点出发,你们俩都冲在了前边,有了各自的成就,只有我,孩子生了三个,却是一无所成!” 又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后,刘跃又说,“要不是你给我寄了钱过去,我现在也回不了城,你说说,这么多年,我到底干了什么!” 刘跃带着醉意的声音,含着激愤,说的陈慕西心里也是沉甸甸的。 这几年数不胜数的知青争取回了城,可城里工作的机会就那么多,就业就成了大问题。 而除了工作,回城知青的住房也是个大事,许多知青下乡的时候,年纪都不小了,就在当地结了婚,一部分回城的知青甚至抛弃了下乡时的老婆孩子,独自回城,回来后瞒的严实点,还和平常小伙子一样,找对象结婚。 而还有一部分结婚的知青,因为不懂避、孕,就如刘跃,孩子生了好几个,回城了一大家子要吃饭、要住房,可没有工作单位或是房子办理落户的话,每月照样没粮,特别是家里兄弟姐妹多的,为了谁回城落户口的事上,一家人反目成仇、兴趣陌路的不在少数。 刘跃倒还好,一家人已经落了户口,可刘跃父母的房子就那么大,一下子多了五口人,住的拥挤自不必说,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磕磕绊绊也避免不了。 而看刘跃这模样,肯定也是家里有什么事,加上找工作不好找,心里不痛快了。 陈慕西虽然明白,可也是办法,只能叹气安慰道,“你也别急,工作这事急不来,我在知青办也没听说有哪个厂招工的,听说了一准和你说。” 刘跃摆摆手,埋下头,有抬起头双目有着湿润,沉声说,“慕西,一直都是你帮我,我……” “我……”刘跃张了几次口,都说不下去。 陈慕西伸手拍了拍刘跃的肩,说,“也不看看咱们认识多少年了,这么客气干什么,现在这是我力所能及的,哪天要是我找你帮忙,你肯定也是二话不说的。” 说完就笑了起来,说,“不过,你要是觉得实在不好意思,以后就喊我哥好了。” 刘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一时之间,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不似刚刚那愁肠百结的难受了。 过了一 会儿,陈慕西忍不住说,“刘跃,你这三个小孩年龄挨的是不是太近了点?照顾起来太累人了。” 刘跃无语的看向陈慕西,“你以为我们愿意啊,这不是没办法的事。” 就猜到是这样,陈慕西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对刘跃低声说了几句。 “竟然还有这种东西!”刘跃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说。 “你们在说什么东西?”这时从阳台聊天过来的林舒雅和周倩走了过来,恰好听到刘跃的话,周倩好奇的问了一句。 陈慕西和刘跃对视了一眼,立刻说,“没什么!” “男人的事情,给你说你也不懂!” 周倩撇撇嘴,对身旁的林舒雅说,“瞧吧,他们俩个准没说什么好事。” 刚刚听周倩说了不少陈慕西事情的林舒雅,和周倩十分聊的来,短短时间,两人已经结成了好友,听了周倩的话,林舒雅目光怪异的看了陈慕西一眼后,就点点头认同的说,“那是肯定的!” 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陈慕西,问,“你们俩个刚才说什么了?我怎么感觉怪怪的呢。” 周倩摇头说,“没说什么啊,就是随便聊了几句以前的事而已。” “以前的什么事?”陈慕西奇怪的问。 “没什么,你们俩在这聊吧,我们姐妹俩去商店转转。”周倩没有回答,而是拉上林舒雅说。 周倩说完又推了推身边的大女儿刘婷婷说,让她待在这玩,然后就笑嘻嘻的拉上林舒雅出门去了。 门关上,过了一会儿后,刘跃捏捏眉心,对刘婷婷说,“婷婷,爸爸要和陈叔叔聊天,你还去阳台玩吧。” 四岁的刘婷婷眨眨眼睛,说,“妈妈让我和爸爸在一块玩。” 刘跃一点也不意外女儿的回答,虎起脸就说,“在这玩可以,但是爸爸说了什么,你不许到你妈妈那学嘴。” 刘婷婷乖巧的点点头,“不说!” 刘跃又看了女儿一眼,无奈的摇摇头。 “婷婷这么乖,在这也没什么,刘跃你这是在干什么?”陈慕西对刘跃的一系列反应,有些疑惑。 刘跃苦着一张脸,一脸苦闷的说,“那是你不了解情况,这个小丫头片子可不像你看起来的这么乖。每次她只要跟在我身边,我遇到什么事或人,发生了什么,回去就跟她妈学嘴,就跟身边有个小间、谍似的。” 看刘跃这模样,陈慕西好笑的对刘婷婷招招手,说,“婷婷,你过来,没想到小小年纪,记忆力这么好,简直算得上是行走的窃、听器了,这记忆力以后用在学习上,肯定比你爸学习强多了。” 刘婷婷腼腆的笑笑,甜甜的说,“叔叔,我妈说了,一代更比一代强,爸爸是肯定要被打在沙滩上的。” 陈慕西忍笑的说,“说的有道理!” 而一旁的刘跃听了,却黑了脸,“你妈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陈慕西顺势抱住要躲的刘婷婷,好笑的说,“周倩也没说错,早早晚晚,咱们这一代是要被打在沙滩上的。” 刘跃叹气道,“你是不知道,我过得是什么日子,她们母女俩整天劲的挤兑我,你看看,这小丫头才四岁,就只会气我,全是周倩教的。” 刘婷婷吐吐舌头,对陈慕西说,“叔叔,才没有呢,是爸爸脾气坏,欺负我还有我妈妈的。” “刘婷婷,还敢胡说,你妈现在可没在这,真以为我不敢打你?”刘跃眼睛一瞪,就凶巴巴的说。 “爸爸,你要是打我,我就和奶奶说,让奶奶打你屁股!”说完刘婷婷就咯咯笑了起来。 刘跃头痛的指指女儿,说,“看看,看看,被她妈教成什么样了,简直是不像话。” 陈慕西看着这父女俩的互动,只觉得好笑、有意思,突然开始对林舒雅肚子里的小宝宝期待起来,有个软萌的小团子在身边,生活肯定会多不少乐趣。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叶闻的雷哦~ 第八十七章 “舒雅,今天晚上咱们吃小米粥!”陈慕西拆开刚从邮局拿回来的包裹,看到里边的东西后,就高兴的对旁边的林舒雅说。 林舒雅看着包裹里那和自家没什么两样的小米,知道这是陈慕西插队的洛水大队邮寄过来的,就点了点头说,“行啊,我还想着早上刚喝过小米粥,晚上我想按周倩说的法子,把他们给咱家的菌类煮个菌汤试试呢,你想喝小米粥就喝小米粥吧。” 陈慕西正一样样把包裹里的东西取出来,脸上带着喜悦,满是回忆的感叹道,“洛水村的小米和咱们家的小米可不一样,你喝了就知道了。这小米煮粥的时候能煮出浓稠的米油来,而且这是今年刚收的小米,和咱们去粮店领的去年的陈小米不一样,煮出来的小米粥也不是浅浅的黄色,而是黄澄澄的,闻起来别提多香了。” 然后又指指红枣、柿饼、核桃等物,“你尝尝那枣,肉厚核小,味道还甜。还有柿子,以前的时候,到了秋天,分给我们几个知青一棵树的柿子,山丹丹的柿子小灯笼一样挂在树上,都是我们爬树上去摘回来,然后运回来存放在窑顶上,冬天的时候,爬到窑洞顶上吃柿子,甜滋滋的,别提那味道多好吃了。” 感受到陈慕西这溢于言表的激动与喜悦,林舒雅抿唇笑了笑,附和的说,“听起来是蛮有意思的。” 陈慕西“嗯”了一声,扭头又指了指旁边摇着尾巴的煤球,含笑说道,“插队的时候,柴要自己上山砍,我都和煤球一块进山砍柴,或是雨后去采蘑菇、木耳,平时吃饭没滋没味的,出门之前我都会捎上点调料带身上,等中午的时候,让煤球去捉只兔子或者山鸡过来,架上火烤了,算是给我们俩打打牙祭。” 然后,陈慕西的笑容的有些向往、又有些怅然,说道,“那时候啊,天上是蓝天白云,头顶有鸟雀清脆的鸣叫,身边又有溪水潺潺,再吃上一口烤得入味的兔肉,别提多舒服自在了。” 这时,煤球对着陈慕西“汪汪”叫了两声,尾巴摇的分外频繁。 陈慕西看着煤球,低低笑了笑,说,“煤球,别摇尾巴了,再摇就赶上电扇了。” “还是会掉毛的电扇。”一旁林舒雅笑着补充。 煤球似是听懂了两位主人的话,呜咽着哼叫了两声,狗头一扭,用屁股对着两人,回自己的老窝睡觉去也。 “看,煤球还不乐意了。”林舒雅忍笑指了指已经埋头睡下的煤球说。 陈慕西无奈 的摇头,“这家伙脾气是越发不好了,现在只能夸它,一点儿不顺耳的话都听不得,咱们还得让着它!” “我倒觉得煤球一直都是这样,没变什么。”林舒雅笑着说。 “它小的时候,还是很懂夹着尾巴做狗的,慢慢的才越变越不像话的。”陈慕西说。 背对两人的话题主角——煤球,却是已经耷拉下双耳,一副沉睡模样了,好似主人说的那些话都是耳旁的风,一点也没有听进入耳。 “还以为你们插队比插场辛苦,现在听起来,比我们在农场有意思多了。”林舒雅笑着说,她呆在农场里,除了每日出工,平时就是学习,提高觉悟。闲的时候,因为出身问题,没少被同伴奚落、嘲笑,还不如忙的时候,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 陈慕西摇摇头说,“砍柴上山也就是偶尔的事,平时可不轻松,像种水稻插秧的时候,稻田水里的蚂蟥多的很,直接趴腿上吸血,隔着裤子都不行,可弄死了还得继续干,半天时间,田埂上能扔好多死了的蚂蟥! 还有我们住的窑洞,夏天的时候还会有蝎子,它们会跑到鞋子里,不注意的话,穿鞋就被蛰到了。去的第一年还什么都不懂,我穿鞋被蛰过一次,当时正赶上双抢,随便从老乡那用了个土法子治了一下,就继续一瘸一拐的上工干活了。” 陈慕西叹了口气,对着林舒雅有些苦笑不得的说,“现在想想那时候做过的事,我都觉得不可思议,竟然一直坚持了下去。” 随即想到了什么,情绪有些低落的摇摇头,自语般的说,“也是……不能坚持也要坚持。” “你没事吧?”林舒雅看陈慕西神情间似是含着几分悲哀之色,伸手覆住陈慕西忽然握起的拳头,有些担心的问。 陈慕西眼珠动了动,脸上露了个轻松的笑,拍了拍林舒雅的手,说,“没事,就是觉得那时候傻乎乎的,净干些分不清情况,出洋相的事。” 林舒雅不赞同的说,“肯定不会,你去了两年就凭着储粪的点子,当上了队长,一看就是早就打算好的,能干什么不明情况的事!” 陈慕西失笑,“你也把我想的太不像我了。” “有吗?那你说说,你自己是什么样的?”林舒雅笑眯眯的反问。 陈慕西一耸肩,就笑着说,“你也看到了,我镜子都不是每天照的,会这么清楚我自己什么样吗?” 林舒雅看陈慕西笑的轻松,心里松了 口气,面上却撇撇嘴说,“连自己都不认识,过的也真够糊涂的。” 陈慕西没接这话,而是说道,“现在这天气慢慢凉了,秋高气爽的,然后等你孕吐也好了,咱们就叫上刘跃夫妻,一块找个附近有山有水的地方,聚在一起烤肉郊游吧,就当散心了,怀孕了多出去走走,保持心情舒畅最重要。” 刚刚林舒雅就被陈慕西描述的插队时带着煤球,一块烤肉的情景,说的有些向往,这又被陈慕西一提,林舒雅心里也有些意动,但想想最近陈慕西工作的忙碌,就有些迟疑的说,“我看这段时间你们知青办这么忙,最近又经常有知青问关于返城的事,九月到现在,你就没少加班,哪有时间出去玩?就算有时间,还不如你在家好好休息休息,歇歇呢。” 结婚两个月的时间,对于林舒雅对自己的关心,陈慕西自然感受到了,他做不了那个爱着林舒雅的丈夫,就只能尽可能的回馈更多的照顾和关心。 早在婚前相处的时候,陈慕西就隐约感觉到了林舒雅对自己的喜欢,但也觉得没什么,陈慕西并不觉得自己很差劲,那么身为男人,有女孩喜欢甚至爱上自己也是很正常的事,总比被同为男人的家伙喜欢上,来的舒心。 而在和林舒雅相处的时候,陈慕西觉得林舒雅是个理智,且不外露自己情感的人,性格不是外向的,但也不特别内向,加上两人吃饭口味相同,能吃到一个锅里,相处起来并不会觉得突兀、别扭或是不舒服,陈慕西觉得这就够了。 更不要说,林舒雅和家人熟悉,也少了自己在中间斡旋的麻烦,虽然结婚进入这个家庭,和以前关系变得不同,但应该也不会太糟。 事实证明,陈慕西的决定没错,结婚的两月来,除了怀孕这个意外,其他一切都还好,两人相处还算融洽。 现在听到林舒雅为自己考虑的话,陈慕西摇摇头笑着说,“我曾听过句话,感觉蛮有意思的,是“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既然死后有大把的时间睡觉休息,还是趁过活着的时候忙碌一点好了,等以后死了,回忆活着的时光时,却全是在睡觉,那怎么用回忆度过死后漫长的长眠时间呢。” 林舒雅听陈慕西一口一个“死”的,说的毫不避讳,拉了拉陈慕西手,拍了拍木桌,催促的说,“快拍拍木头,你怎么什么都乱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陈慕西笑着依言拍了拍木桌,说,“对,童言无忌!我这个二十岁的儿童的童言。” 林舒雅 瞪了陈慕西一眼,“以后不许这样乱说,你还有我和宝宝呢。” 陈慕西垂眼看了看林舒雅犹平坦的肚子,郑重的点了点头,笑着说,“对啊,我要做爸爸了。” 说完陈慕西顿了一会儿,又道,“现在四人、帮倒台,高宝写信说要回来探亲,和我一块插队的徐诺也说今年过年回来。 我想你父母慢慢也会好的,虽然咱们现在看不成他们,就先趁写信的时候,寄点钱和粮票过去,嗯,我看看,能不能淘换些布票,他们肯定也缺这个,咱们先寄点他们需要的东西过去,多少也是些心意,你也别太挂念、担心他们了,要不然等一段时间,我请假去看看他们?” 没想到陈慕西会突然提起自己父母,还想的这么周到,林舒雅忍不住吸了吸发酸的鼻子,急忙摇摇头说,“不用去了,再坏也过去了,现在也挺好的了。” 陈慕西叹息一声,认同的点了点头,有些感叹的重复道,“对,最坏的都过去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好的。” 第八十八章 “徐队长,你可算回来了,别来无恙啊!”依旧是月台,寒风呼啸中,陈慕西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徐诺的人影,忙笑着上前打招呼。 早在几年前陈慕西离开洛水村的时候,徐诺经过反复思量,还是决定安心留在洛水村,以前不曾参与做过什么,只是普通第一生产队的一个普通社员的时候,离开洛水村也没什么舍不得的,可在和陈慕西一同参与到建管理、建设第一生产队的过程中,不管是陈慕西还是徐诺,都对洛水村产生了感情,陈慕西离开是有必须要走的理由,徐诺则不同,真的离开的话,就有些放不下。 况且,离开洛水村进工厂也不是容易的事,所以,在陈慕西走后,徐诺就顺势从副队长变成了一生产队的队长,替代了陈慕西曾经当过的队长位置。 徐诺以前就是副队长,又是搞思想工作的,和队里的社员都熟悉,有群众基础,选他当队长,根本就是自然而然的事。 而现在一见面,就听到陈慕西调侃似的称呼,徐诺放下手里提的提包,伸手捶了一下陈慕西的肩,笑着说,“在你陈队长面前,我可不敢班门弄斧。” 陈慕西伸手提起徐诺的提包,看徐诺说完话就在张望,也四周看了看说,“我没看到你父母过来,今天工厂还得上班呢吧,你和他们说了?” 徐诺有些失望的回神,点了点头说,“对,我父母不过来。” “那你刚才在找谁?”陈慕西纳闷,刚才徐诺明显是在找人的样子在,边和徐诺顺着人群往外走着,边问。 徐诺想也不想,张嘴就说道,“好几年没回来了,我随便看看车站有没有变化。” 陈慕西才不信这话,不过看徐诺撒谎说的这么顺溜,陈慕西也不深究,转而说道,“我记得你比我还大两岁呢,还不结婚?” 徐诺眼神正乱瞟着,明显不走心的说,“这事急不得,慢慢…”来字还没说完,脸上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泛红激动起来。 陈慕西顺着徐诺的目光看过去,却只看到了个女孩瘦削的背影。 “这是?”陈慕西立马感觉到了不寻常,陈慕西可是清楚的记得,有次徐诺喝酒喝多了,哭个不停,就曾说过“对不起”之类的话,难道是因为对不起某个女孩? 徐诺却已经恢复了平常神色,若无其事的说,“没什么啊,快走吧,这风可真够大的。” 陈慕西又望了一眼走到拐角的女孩背影,皱了皱眉, 这个女孩走路一直低着头,走在路边上,而不是如同大多数人似的,昂首挺胸的走在路中间。 徐诺看陈慕西不知道在想什么,生怕他发现了什么,虽然现在四人、帮倒台,带来了不少变化,这也是徐诺此行回来探亲的一个目的,看到熟悉的人影后,徐诺心情激动,可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却也不想让人知道。 于是忙开口说道,“对了,于大哥今年大学毕业了,他不打算在工厂,还打算留在洛水村呢。” “为什么不在工厂?”陈慕西果然被勾起了兴趣,奇怪的追问。 “上学出去跑了两年,长了见识,是想为家乡做些什么吧。”徐诺想了想回道。 陈慕西了然的点点头,说,“那挺好的,”随即笑道,“于大哥可真够厉害的,两年时间就从大字不识几个,变成了拥有大学学历的人了,” 徐诺笑了笑,又说,“这也没什么,推荐的工农兵学员,大多和于大哥一样的情况。前段时间谢闻哲结婚了,你知道不知道?就是你还在那会儿咱们说过的那个赶猪的知青。” 陈慕西点了点头说,“谢大哥和我写信提过,他们两人还真能拖的,这么久才结婚。” 徐诺无奈的说,“还不是老谢的成分问题,沈妍最后能嫁给老谢,真是老谢的福气了,你看看咱们身边,有多少地主、富农家孩子打光棍的。” 陈慕西眉毛动了一下,说,“他们俩感情好,这些也就不重要了吧。” 徐诺好笑的看向陈慕西说,“要真说有福气的话,那还得是你。” 陈慕西面不改色的说,“是吗?” 一路上,两人随便聊了些这些年洛水村的变化,或是各自的情况,虽然走在凛冽起来的北风里,时间过得倒也飞快。 自从天冷了后的这段时间,各地不少知青回城探亲,连在部队的高宝,过不了多久也要回来,陈慕西他们班的同学,出去插队的也回来了不少。 而因为在外的知青大范围的回城探亲,平时冬日冷清的街道,一下子也变得热闹了不少,许多面庞依然年轻,细看却又写着沧桑的面孔出现在了街上,他们大多晒得皮肤发黑,手指粗糙,说话也少了以前的斯文。 虽然打扮没什么区别,可从迷茫的眼神看的出来,他们已经在这个曾经属于他们的城市,找不到了让他们安定的归属感。 陈慕西把徐诺送回家后,就骑车回了父母家里,林舒 雅的肚子已经显怀,因为不放心陈慕西和林舒雅两个什么也不懂的年轻人,王淑英就让两人回来吃饭。 既是避免林舒雅一个人待在家无聊,也是方便照顾。 所以,陈慕西如今除了早饭是在自己家吃,剩下的两顿都是回父母家吃,然后晚上吃过饭之后,再骑着自行车载着林舒雅,两人一同回家。 回到家,陈慕西去厨房和王淑英打过招呼,聊了几句后,看没什么自己需要帮忙的,就打算进屋去,王淑英却拦住了陈慕西,说,“慕西,你等等,我有事和你说,” 说完的时候,还望外边看了看。 注意到王淑英的举动,陈慕西有些莫名其妙,是什么神秘的事?于是直接开口问道,“妈,是有什么事?” 王淑英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慕西,我看你这么宝贝舒雅,生怕她磕着碰着的,肯定很在意肚子里的孩子。可你也有个思想准备,我看最近舒雅吃饭都喜欢吃辣口的,我看啊,八成肚子里怀的是闺女。” 听到是这事,陈慕西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婆媳两人闹别扭,让自己调解呢,还好还好!可看到王淑英皱起的眉毛,陈慕西就说道,“女孩就女孩,也没什么不好啊,妈,舒雅怀着孕呢,你别在舒雅面前说什么,我真的觉得女孩挺好的。” 王淑英倒也没说什么,而是说道,“我是怕你心里不得劲,不过,头胎是闺女,再生肯定就是个儿子了,先开花后结果嘛!” 陈慕西一听这话音,生怕王淑英去和林舒雅面前说什么,忙说,“妈,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而且我觉得生一个就挺好,孩子多了,我还养不起呢。” 王淑英拍了拍陈慕西的肩,了解的说,“知道你心疼你媳妇,可你要是只有个丫头片子,没个儿子怎么行!说起来,这点舒雅就不如你大嫂了,看看人家,进了咱们家家门,给你大哥一连生了两个儿子。” 陈慕西张了张嘴,还真是没想到这一层,但也明白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还是说清楚最好,免得以后再有什么事,于是陈慕西就扶住王淑英的双臂,认真的说,“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真的觉得生一个孩子,不管男女都好。妈你自己就是女人,干嘛还觉得女孩不好?况且,现在不是提倡男女都一样的?” 王淑英不认同的说,“要是真的一样,还用打出标语,成为口号?你见一天吃三顿饭成标语了?只有不是事实的事,才会成为口号。” “那好吧 !”陈慕西想了想说,“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想再要孩子了,妈,我觉得生小孩好麻烦,而且,我不是和你说过的,我想等高考恢复的时候,参加考试的,孩子的事不重要。” 王淑英不在意的说,“你想参加考试就去,男孩子嘛,有事业心没什么不对的。至于其他事,都不用你管,有你媳妇呢,你只用专心好好干你的事就行。” 陈慕西觉得真是头疼,伸手抓了抓头发,说,“妈,怎么不关我的事,舒雅那么辛苦的怀着孩子,我怎么能什么也不管?我和舒雅说好了,我们都要参加高考的。” 王淑英惊讶极了,问,“你去就行了,舒雅怎么也去考试?你们结婚了,她在家顾好孩子,照顾好你就好了,女孩子家学那么好又什么用,还不如等你以后有出息了,跟着你享福不是挺好的?” 陈慕西皱皱眉,说,“这怎么一样,我…” “慕西,你回来了?”陈慕西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口传来林舒雅的问话声。 陈慕西压下刚刚心里升起的莫名烦躁,缓了声音说,“刚回来,外边冷,你别出来了,我一会儿就过去。” 王淑英摆摆手,催道,“好了,这没你事了,你进去吧。” 陈慕西嘴唇动了动,低低叹了声气,说,“妈,这事你别和舒雅说,改天咱们俩聊了再说,好不好?” 王淑英觉得儿子小题大做,胡乱应了一声,说,“有什么可聊的!” 第八十九章 “慕西,今天下午在厨房,咱妈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 陈慕西和林舒雅回到家,两人刚坐下,林舒雅就扭头向陈慕西问道。 陈慕西本来准备拿桌子上茶杯的手一顿,就收了回来,看林舒雅双眼有些紧张的望着自己,陈慕西就明白,林舒雅八成已经知道下午聊天的内容了。 于是陈慕西若无其事的笑了笑说,“咱妈说你肚子里的宝宝可能是个女孩,怕你会多想,让我在你面前别乱说话。” 林舒雅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就问,“真的?” 陈慕西点了点头,说,“当然是真的,记得几年前,我爸说过几句话,我觉得很好,说的好像是‘我们家的基因既没有镶金带钻,也不是有万里江山,有皇位等着要男孩继承,别说没有了,就算真有,不是还有女皇武则天的?培养一个就是了’。” 林舒雅有些惊异的问,“这是爸说的?干嘛会说这些话?” “也没什么,就是以前我二叔想把我过继过去,我爸说的。” 说到这,陈慕西拍拍林舒雅的手,态度认真又诚恳的说,“舒雅,以后可别想那么多了,你不用觉得生个女孩会怎样怎样,我没觉得如何,你怀孕已经这么辛苦了,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还有生男生女这事,也和你没关系,也怪不着你,况且,我娶你又不是为了让你给我生儿子的。” 听陈慕西这么说,林舒雅有些动容,低头抿唇笑了笑,然后接住话头,问,“那你娶我是为什么?” “呃…”没想到林舒雅会问这个问题,陈慕西有些语塞,但看林舒雅等着自己回答,就硬着头皮说道,“因为…因为我觉得你很好。” 看陈慕西面有便色的样子,林舒雅忍不住笑了起来,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伸手摸了摸肚子,对陈慕西说,“宝宝已经好几个月了,你这个当爸爸的,想好她的名字了没?” 陈慕西摸了摸下巴,说,“我今天回来的路上想到了个名字,叫陈冉玉,小名就叫冉冉,你觉得怎么样?” “陈冉玉,”林舒雅念了一遍,点点头问,“慢慢变成美玉?” 陈慕西笑了起来,说,“嗯,是这个意思。” 林舒雅又念了几遍,觉得不管是意思还是听起来,都挺好的,就低头对着肚子说道,“宝宝,你以后就叫陈冉玉喽。” 陈慕西想了想,又对林舒雅说,“舒雅,最近天冷了不少 ,再跑去爸妈那吃饭太冷了,万一要是感冒了也受罪,要不咱们还是在自己家吃好了,在食堂买饭吃比自己做方便多了。而且岳母已经答应,等过完年后过来照顾你,这中间也没有多少时间。 还有就是,你不用担心冉冉以后会没人带或者怎样,尽管好好复习就成,等咱们考上了,也可以带着冉冉去上学,到时候可以花钱请人带冉冉,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花钱请人?那不又要花不少钱,咱们哪来那么多钱啊。你比我会的多,你考好就好了,我…”林舒雅话说到最后有些迟疑。 陈慕西皱皱眉,打断问道,“钱可以想办法挣,这个不用你担心,” 然后陈慕西才又小心征询的看向林舒雅,说,“抛开其他问题,舒雅,你是不是也想考上大学?要是真的不想,那就不用勉强。” 林舒雅咬了下唇,抬头看着陈慕西,说,“可是,大家都说,结了婚的女人就该以家庭为重,学那么多也没用,完全是浪费时间,没什么意义。” 陈慕西皱了下眉,说,“谁和你这么说的?” 林舒雅没答,而是说道,“周围大家都是这样子的。” 陈慕西头疼的捏了捏额角,心里想,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老妈在林舒雅面前说的,但也可能是其他人。 可能是这些年出身的影响,陈慕西感觉林舒雅有些自卑,但她性子里又有好强的一面,这就导致她不愿意不如人的内心,也就是这样的性格,陈慕西感觉林舒雅以后也更愿意去开拓属于她自己的世界。 其实,也就是这样的性格,才是陈慕西当初想娶林舒雅的重要原因,陈慕西觉得,他可以和这样的林舒雅在夫妻关系之外,还可以是朋友,两人平等相待,互相支持,陈慕西也不会因为对方为自己付出太多,而心有愧疚。 说到底,陈慕西是个自私的人,不愿意去承受过重的感情负累。 现在听林舒雅这么说,陈慕西松了一口气,别人说,只代表别人的看法,并不是林舒雅自己的! “大家都做的,不一定就是对的,以前的几千年都是男权至上的社会,女人的地位并不高,这种想法其实男权社会的主观臆断,是封建社会延续下来的,现在提倡男女平等,女人不一定非要是回归家庭的那个,如果是这样,一直限制让女人是回归家庭那个,女人就不能在这个社会的重要领域,占有一席之地,只要是男强女弱,那就永远男女平等不了了。” 陈慕西顿了一下,又说,“所以,舒雅,你只管好好复习就是,你把孩子生下来,至于怎么养,就是我这个爸爸该考虑的事情了。” “总不能什么事都是你一个人干了,我完全当甩手掌柜是不是?冉宝宝是咱们两个的孩子。”陈慕西伸手摸了摸林舒雅的肚子,含笑继续说道。 林舒雅眼睛忽然有些湿润,主动伸手圈住陈慕西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处,声音有些闷的说,“陈慕西,我上辈子一定是做了什么大好事,才嫁给你的。” 陈慕西伸手拍了拍林舒雅的背,笑道,“说不定是你做了什么大坏事,才让你没有遇到一个好男人,然后把你护在家里,不让你受风吹雨打,护你一生安稳的。” 林舒雅摇摇头,说道,“这样虽然也好,可我不喜欢!” 陈慕西垂眸笑了笑,陈慕西觉得,自己总归不是彻头彻尾的男人,做不到让一个女人为了所谓的爱,嫁给自己,然后就开始为自己生孩子、操持家务、照顾自己,虽然这看起来是正常的,可回报不了爱情的陈慕西,莫名就会有愧疚,为了自己心里舒坦,满足自己自私的心,陈慕西更愿意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 现在看林舒雅这态度,陈慕西忽然很开心,暗自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有点自得。 两人说开了后,陈慕西又回去和王淑英谈了一下,虽然已经和林舒雅聊过了,也清楚林舒雅的想法。 可是如果被王淑英这个长辈在耳旁一直念叨,还是会让林舒雅犹豫、为难,这就没有必要了。 而对于陈慕西的言论,王淑英并不如何认同,但当时陈慕西把陈建翎也拉了过来,有老爸扎场子,事情很顺利的就解决了。 儿子的想法王淑英未必听的进去,可老公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得到王淑英的肯定答案后,陈慕西也才松了口气,但还是态度坚决的回自己家解决吃饭问题,免得以后再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观念问题爆发。 陈慕西两人的吃饭问题倒也简单,在家煮了粥或是做了面条,在知青办食堂买些炒好的菜回家,或者是陈慕西陪着林舒雅一块去食堂吃饭,正好距离不远,就当散步了。 这一天下午,陈慕西和林舒雅去食堂吃过饭,天色已经暗了,两人沿着路边往家里走,林舒雅却突然把陈慕西拉到一边,“嘘了一声,”指了指前边不远处的一棵掉光了树叶的大树。 陈慕西循着看过去,就看到 一男一女的背景,根本没有看出来是谁,然后两人结伴走远了。 “那是谁啊?”陈慕西奇怪的问。 林舒雅觑了一眼陈慕西的脸色,脸上露出莫名的笑意,卖关子道,“那两个人你认识,一个是你好哥们儿,一个啊,你也认识,你们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呢。” “哦,那个是楠楠?”陈慕西直接就问,说完抬脚就想跟过去看看,竟然是刘进和陈楠楠!这么晚了,还都不回家吃饭,竟然还在外边闲晃! 林舒雅忙拉住已经露出不满神色的陈慕西,说道,“你别去了,别去了,不是他们俩!” “那是谁?”陈慕西这次是真奇怪了。 林舒雅重申一遍,道,“我刚才不是说了,那个女孩可是和你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呢,你好好想想。” 陈慕西想也没想,就斜眼看向笑眯眯的林舒雅,说,“除了你,我还和那个女孩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别买关子了,快说那两人是谁。” “一个是徐诺。”林舒雅说。 陈慕西虽然有些诧异会是徐诺,但也不觉得奇怪,徐诺是有个秘密喜欢的人,就又问,“拿另外一个女孩是谁?” 林舒雅笑看向陈慕西,说,“那一个啊,以前还去找过你呢,我想想,好像姓陆哦!知道是谁了吧?” 第九十章 徐诺竟然喜欢的是陆宛白!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完全是不搭边的两个人呀!陈慕西百思不得其解。 想想曾经徐诺那次喝醉的时候,嘴里一直念叨的“对不起”,现在看来,那应该是对陆宛白说的。 这么来看的话,两人之间也是有故事的,陈慕西心想。 “想什么呢?”陈慕西正想着,旁边的林舒雅突然伸手扯了扯陈慕西的衣袖,语气有些不满的问。 陈慕西含笑低头,伸手点了下林舒雅的额头,说,“你胡思乱想什么呢?陆宛白是我奶奶那边的一个远方亲戚,因为不想让我家人知道我们家还有个资本家的亲戚,我奶奶只告诉了我,就让陆宛白去知青办找我了。这事你知道就好,别在我爸妈面前乱说,他们都不知道的。” 片刻之间,陈慕西就编好了还算合理的瞎话。 林舒雅有些惊讶,她可是知道陈慕西家庭成分极好,祖传几代都是贫穷的成分,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亲戚。 “你们竟然是亲戚,那她找你干什么?”林舒雅有些奇怪的问。 陈慕西却不赞同的说,“皇帝还有几门穷亲戚呢,我奶奶怎么就不能认识有钱的资本家了?” 说完又摇摇头说,“没什么大事,随便帮个小忙呗,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了,又不熟,怎么会好意思帮什么大忙。” 林舒雅却深有体会的说,“就是因为关系近,才会不熟的,要是不划清界线,才糟糕呢。” 陈慕西点了下头,随口说,“或许吧!” “那你说,徐诺和陆宛白会不会结婚?”林舒雅眼睛发亮,很感兴趣的问。 陈慕西皱眉想了想,无所谓的说,“结不结婚关咱们什么事,反正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总会找到人结婚的。” 虽然嘴上说着不关自己的事,可心里边,陈慕西却也有点抓不住缰,自上次从陆家离开后,陈慕西就比较关注陆家的人,对他们家的情况也算了解,除了陆宛白的哥哥陆季已经二十七、八岁,因为出身问题,到现在还是光棍一条外,他们家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事。 可有了上次的照片威胁事件后,陈慕西对陆家也没了什么好感,虽然心里莫名觉得,陆家不会做出拉人下水这么没品的事,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一直小心防范着,直到四人,帮倒台后,陈慕西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感觉没了隐忧。 本以为此生都只 会是没有交集的陌生人了,却没有想到,陆宛白竟然和徐诺有关系。 徐诺是陈慕西的好友之一,以后自然不会少了联系,而看徐诺喝醉那次的模样,十有八九和陆宛白的感情不错。 陈慕西突然想起来,徐诺回来的那天,在车站就有个背影,现在想来,从走路习惯来说,肯定是陆宛白无疑。 而现在已经这么晚了,家住在县里的陆宛白,竟然还和徐诺在一起在外边瞎晃,说不定她家里人很可能已经知道了她和徐诺的事,如果是这样没错的话,两人结婚也是很有可能的。但想想以后会时常面对个陆宛白,和陆家的人离的这么近,陈慕西怎么想心里都觉得不对味。 就算两家真有血缘关系,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有什么来往,现在再联络感情,完全没有必要。 陈慕西觉得,还是当作不知道两家的关系,安心当个陌生人比较好。 陈慕西想不闻不问,就当是陌生人,有人却不这么想,在陈慕西忍下,去找徐诺问原委的时候,徐诺却主动找陈慕西了。 徐诺是回来探亲的,不用上班,但是,也是到周日找陈慕西,一看就是专门过来有事的。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过来了?”看到徐诺来了,陈慕西给他倒了茶后,坐了下来说。 徐诺没答,而是端起搪瓷杯子,看向陈慕西说,“我打算结婚了。” 陈慕西愣了一下,随即就点点头笑着说,“恭喜啊!你年纪也该结婚了,要不然,等我们家冉冉会打酱油了,你家宝宝还没出生呢。” 徐诺却没笑或是应腔,而是犹豫了一下,说,“你家舒雅刚好也不在家,慕西,我有件事想和你聊聊。” 陈慕西眼皮跳了跳,面上却是若无其事的问,“什么事?直接说就好,怎么还吞吞吐吐的!” 徐诺抬眼盯着陈慕西,说,“我打算和陆宛白结婚,你知道她吧?” 陈慕西“嗯”了一声,简短的说,“知道!” 徐诺放下杯子,说,“宛宛让我替他们家人向你说一声对不起,上次的事也是被逼无奈。” 说完,徐诺叹了口气,语态认真的说,“说来,我也该好好谢谢你才是,要不然,我可能就永远失去宛宛了。” 陈慕西眉毛动了动,不在意的挥手说,“都是过去的事了,提这些干什么!” “其实,陆爷爷这么做,让你讨厌他们,也是有 苦衷的,毕竟,他们家的出身……还是远离些对大家都好。”徐诺又说道。 陈慕西目光微闪,看来陆家已经把他们家和自家的关系告诉徐诺了,但听徐诺这么说,陈慕西心里一动,面上却笑道,“也对,不过也没什么,各取所需对于我们这种关系来说,其实最好了。” 说完不等徐诺说话,陈慕西就又笑着问道,“我早就猜你肯定心里有喜欢的人,你偏不说,没想到会是陆宛白,说说呗,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能让你醉了就不停哭着说对不起的。” 徐诺不过是担当一下传话筒的作用,看自己话带到,也就没再说什么,他们之间的事,不是自己可以插手的了的,也轮不上! 听陈慕西问起自己和陆宛白的事,徐诺也不扭捏,直接开口讲道,“也没什么,就是我们俩意外认识了后,发现蛮谈得来的,可是后来因为一些事,就分开了。” 陈慕西挑挑眉,问,“这就没了?我有些奇怪,你们俩怎么会认识的?” 徐诺一笑,说,“也是巧合,以前不是年轻嘛,什么也不懂,年轻气盛的,有次看到几个人围着在欺负一个女孩,也就是宛宛,我就冲上去帮忙了,当时并不知道宛宛是谁,我们两个聊的蛮投机的,后来知道宛宛的身份,是个大资本家的孙女!” 说着徐诺摇摇头,然后又说道,“以前我觉得他们都是坏蛋,可和宛宛接触了后,也没感觉她不好,后来又见过几回面。 慕西,你不知道,宛宛真的是我见过最有趣的女孩子了,就算她过的不好,可她还是认真的活着,既不怨天尤人,也不抱怨什么。 她会注意些话平常我们不会关注的小事,然后发现美的地方。她知道路边的花有多少种,然后摘些好看的,或是晒干,或是找个瓶子插起来,就算遇到不好的事,她也能笑着面对,她……” 说起陆宛白的好,徐诺一改平时模样,唇畔噙着微笑,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陈慕西一开始还听听,到后来也懒得费心听了,总之在徐诺的眼里,陆宛白完美的简直不像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类,哪里都是好的,根本没有缺点。 不过,上次去陆家的时候,陈慕西注意到过,陆家虽然破旧,可是无论桌子还是什么,都打扫的很干净,当时桌子上还用一个玻璃瓶子插了不少漂亮的话,陈慕西还记得,里边有一种紫色不知名野花,看起来很好看。 从这点来看,其他暂且不论,热爱生活倒是 看的出来,这种无论境遇如何,都坚持过好现在,还能去发现身边的美的做法,精神的确蛮可贵的。 “所以,你们结婚的事,你们双方父母都商量好了了?”不想再听徐诺那老太太裹脚布一样长的夸赞,陈慕西提高了几分音量问。 一提到这个,徐诺脸上立刻没了笑模样,“我爸妈都不同意!但是我不想再像几年前那样放弃了。况且,现在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对不对?” “是啊,慢慢就好了,你和你爸妈好好谈谈。嗯……你以前感觉对不起陆宛白,是因为你觉得抛下她去插队了?”陈慕西看向徐诺求证道。 徐诺点了点头,“当时我和宛宛见过几次面,虽然没说什么,但我心里就喜欢她了,只是……只是我也明白,我们不合适,就听我父母的安排,觉得冷一段时间就好了,却没想到……” 徐诺摇头苦笑道,“不过,我也学会迎合这个社会,知道自己怎么表现是最好的,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你才会讨厌那时候的我,别说别人了,我自己都讨厌。” 陈慕西没想到,两人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连关系都没有确定,徐诺只能算是暗恋对方,可他离开去插队,就感觉对不起陆宛白了,竟然还因为这件事,变了那么多,这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那现在你父母还是不同意,你们怎么办?”这种不在乎身份、世俗眼光的关系,或许就是大名鼎鼎的爱情了吧?!陈慕西突然十分好奇他们以后会怎样了。 徐诺苦恼的说,“还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18852963投雷哦~ 第九十一章 对于徐诺的爱情难题,陈慕西也是爱莫能助,两人坐着又闲聊了一会儿后,徐诺就被她妹妹跑来叫走了。 之前几年,徐诺下乡插队都没有回来,而且到现在还没有结婚,眼看同龄人不少都结婚有了孩子,徐诺的父母自然没少操心,如今又看徐诺竟然还是对资本家的小姐念念不忘,自然是又惊又怒。 为了断了徐诺的念想,现在徐诺父母对徐诺出行尤其盯的紧,一边又动员身边的亲戚朋友,开始给徐诺寻找合适的结婚对象,然后安排徐诺相亲。 这不,徐诺到了陈慕西家没一会儿,就被叫回家了,好像是徐诺妈妈觉得有个姑娘不错,安排徐诺去见呢。 送走徐诺,陈慕西门都没关严实呢,就被突然而至的刘进蹿了进来,看到猴似的刘进,陈慕西松开关门的手,问,“你怎么来了?” 刘进嘿嘿一笑,随手就关上了门,说,“二哥这话说的,小弟我这不是许久没见您老人家,过来探望探望你嘛!” 陈慕西一伸手,就说,“别,你哥我还年轻,当不起“老人家”这个词,还探望探望,我又不是住在牢里,劳你过来探监的!” 说着陈慕西坐到了椅子上,二郎腿一翘,还顺势晃了两下,笑眯眯的看向刘进,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坐吧,有什么事就直接说。” “哎,”刘进喜笑颜开的应了一声,坐下之前,眼睛先打量了一圈,脸上挂着笑,就夸道,“二哥家里布置的真好看,这都是二嫂弄的吧?!” 被刘进这么直白的奉承,陈慕西忍不住笑了起来,家里的确是林舒雅从新布置的,木质的长椅椅背上都搭上了自己织的白色椅罩,连小椅子上都用碎布,做了好看的垫子铺着,家里最贵重的收音机上也有一个新织的罩子搭上了,这么一弄,家里瞬间看起来温馨舒适了不少。 虽然事实是这样,可陈慕西知道,刘进这小子根本就不是懂得欣赏这些的人,百分之百是找自己有什么事,才会嘴这么甜的。 “你二嫂没在家,你说这些好话她也听不到,你还是直接说什么事吧!” 说完陈慕西又觉得不对,今天刘进应该在上班才对吧,年底了,各工厂为了达到年计划,大多都在加班加点的工作呢。 “今天你没上班?”陈慕西又问。 刘进老实的摇摇头,说,“上班,今天我小学的老师杨辉去世了,我们班里的学生组织要去吊唁,我就提前 下班去了,这刚从杨老师家回来,想起好久没见二哥了,就来看看二哥。” “杨辉啊!他岁数也不大吧?怎么就死了?”陈慕西目光微闪,点了点头问。 刘进挠了挠头说,“不清楚,当初杨老师没教完我们四年级就突然生病,然后就辞职了,听说这些年过得不好,这刚就又听说去世了。” 陈慕西“哦”了一声,说,“看来这个老师不错,你们这些学生还记着去吊唁。” 刘进呵呵笑了笑,说,“也不是,我就是去看看。” 陈慕西挑挑眉,问,“去看看?” 刘进没有说详情的意思,而是含糊的说,“反正杨老师不是什么好人,早点死了才好呢。” 陈慕西露出诧异的表情,不动声色的问,“这怎么说?” 刘进“嗨”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偷偷摸摸的说,“我听说,当初这个杨老师不是病了,是被人弄得不是个男人了。不过也是活该,他一准是没干好事,要不然怎么会被人打那里!而且上学的时候,他经常叫我们班里的女生去他办公室里,现在想来,肯定没干好事,这才会被人报复的。” 刘进贼眉鼠眼的说完,可说完就后悔了,就忙信誓旦旦的补救道,“不过,二哥你放心,我一直都有好好保护楠楠的,绝没有让她受一点点伤害。” 陈慕西听完刘进的话,朝后靠坐在椅子上,抬眼看向刘进,淡淡的讲,“那个杨辉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他成那样,就是我打的。” “啊?”刘进一惊,蹭了一下站了起来,下一秒就低头看了看自己那里,顿时觉得心情很微妙,有些结巴的说,“二…二哥,是你…!” 陈慕西点了点头,说,“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刘进强扯了个笑,只觉得嘴巴里发干,说不出话来,心里想着一定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要么就是出门的时候,迈出门槛用的那只脚不吉利,才会听到如此耸人的消息。 “没有…问题,二哥,做得对!”刘进一开始还有些结巴。 陈慕西没有说什么,而是指了指椅子说,“坐吧,最近复习的怎么样了?” 刘进来本来是有事,可听了杨辉的事后,对仿佛没事人似的陈慕西,心里有些犯怵,勉强坐了半个屁股,硬着头皮答道,“还行吧!” 陈慕西点点头说,“行就好,楠楠上学时的学习成绩,你们是同学你也清楚,等高考恢复了, 楠楠肯定是要参加的,你要是想和她在一起,你就自己看着办!” 刘进有些傻眼,这可是关乎自己未来的幸福,把背挺直了些,胆子也肥了,说话也不结巴了,连珠炮似的问,“二哥,你怎么就知道会恢复高考?万一要是不会恢复呢?而且,楠楠一个女孩子,在外上学无依无靠的,多不让人放心。她真的不用这么辛苦,以后结婚了,我会好好保护她的,真的!” 说到最后,刘进语气里尽是坚定。 陈慕西“嗯”了一声,说,“你这么想挺好的,不过,我问过楠楠,上学是她自己愿意的,这是为她自己,辛苦不辛苦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可是…” 陈慕西皱皱眉,打断道,“可是什么?” 刘进咽了口唾沫,声音一下子低了八度,说,“我就是不想楠楠活的太累了。” 陈慕西笑了笑,说,“你心疼楠楠很好,可是楠楠也有她的人生,不是和你结了婚,这辈子就算是万事大吉了,况且,今年你们才多大,这么着急结婚干什么?年轻人就该有些闯劲。” “可是,我有的同学已经结婚了。”刘进小小声的说,他本来是想和楠楠也结婚的,今天专门跑过来,就是想拉陈慕西当自己的同盟军,可听了陈慕西的话后,刘进突然感觉自己想结婚的想法好像有些遥远,不说恢复高考还看不到希望呢,就算恢复了高考,上学的话,结婚就是更加延后的事了。 陈慕西有些哭笑不得,原来这小子来是为结婚的事来的,陈慕西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才十六岁的年纪,就已经开始计划结婚了,我们家楠楠还那么小,想的美!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但话却不能这么说,陈慕西咳了一声,露出个知心大哥的表情,循循善诱的说,“刘进,你想想看,你现在结婚了,你和楠楠住哪?而且,你就不想出去看看外边的花花世界?你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咱们许河市吧?对外边就不好奇?不好奇外边的山山水水,大海瀑布?” 刘进眉毛皱了起来,被陈慕西说的心有些痒痒,声音闷闷的老实承认,“好奇!” 陈慕西笑了起来,伸手拍拍刘进的肩,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总想着儿女私情,算是什么男子汉!现在你先好好复习,等以后你可以和楠楠考一个学校,到时候,你们俩天天在一起,可以一起上下课,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讨论问题,一起参加学校活动,不是很有趣?” 刘进眼睛瞪大看 着陈慕西,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因为他感觉自己好像被陈慕西画的大饼给迷住了、说服了,脑海中已经在想那样的生活了,似乎好像貌似是蛮有趣的! 看刘进没说话,陈慕西嘴角翘了翘,对刘进继续鼓励道,“回去好好复习,你脑子这么聪明,肯定能考个好学校的,到时候天高海阔,还不是任你做为?” 刘进眼里光彩连连,既是被陈慕西说的,也是被自己脑补的画面弄的,心跳都加速跳动了,整个人激动的不行,重重的点了点头说,“二哥,你放心,我今天回去就好好看书。” “对,总在工厂当工人有什么意思,现在你一月也就一二十块钱的工资,还不如现在好好学点知识,以后自己开工厂当老板,什么也不用干,赚的钱还多,多美的事!”陈慕西慢悠悠又添了一把柴火。 刘进连连点头,“就是,就是,二哥说得对,我早就都不喜欢待在工厂里了,工资不高,干活还累。” “那就好好复习,争取以后离开工厂!男子汉大丈夫,不干出一番事业成什么家,你说对不对?”陈慕西手一挥,豪气的说。 刘进点头认同的说,“就是!” 等刘进出陈慕西家门的时候,已然是斗志满满,对未来充满了干劲,把来时的想法目的忘了干净,一门心思奔建功立业上去了。 林舒雅回家的时候,就看到陈慕西正仰面躺在床上,奇怪的说,“大白天的,怎么躺在床上了。” 陈慕西翻身坐了起来,笑道,“你是没在家,今天徐诺刚走,刘进就来了,两人都是来说关于结婚的事,而且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忽悠住了刘进让他不要着急结婚,躺下歇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o(n_n)o谢谢18852963的雷 第九十二章(两章合一) 一转眼就到了七六年末,过年还是如往年一样没什么特别的,七六年是个不平常的年份,这一年接连有多件举国震动的大事件发生,可也没给这个春节增添任何不同的色彩。 人们依旧忙忙碌碌,为自己的生活奔波着,倒是为过年这一月,每人从半斤增至的一斤的肉票供应,以及油票的增加,脸上多了不少喜色。 一年了,也就盼着这几天吃的好一些,可以不用上班,走亲访友,休息休息了。 而本来说要回来探亲的高宝,却没有回来,写信说是有事耽搁回不来了,陈慕西和刘跃计划的三人同聚,也只能无限期延后。 七七年平平静静的到来,给陈慕西的生活没有带来什么大的实质性的不同,依旧按部就班的一日日过着。 而因过年时候不少知青返城探亲,倒是给陈慕西的工作带来了不少闲暇时光。 不过,要说陈慕西生活的变化还是有一些的,过了正月后,林舒雅的妈妈冯秋带着大包小包来看女儿了。 冯秋是个个子不高,五十岁上下,瘦瘦小小的老太太,做事麻利能干,人一来,就接管了陈慕西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把哪里都管理的妥妥帖帖的。 陈慕西觉得,自己这个岳母真是个好人,只是最开始的磨合之后,陈慕西家里开始有了不和谐的事情。 “舒雅,不是我说你,怀着孩子呢,看什么书,仔细伤了眼睛,肚子饿不饿?我再给你弄个鸡蛋补补?”客厅里,响起冯秋关切的说话声。 突然被人抽掉了书,最近都被念叨的烦躁的林舒雅,不满的说,“妈,你坐下歇一会儿吧,我不饿!” 冯秋叹了一口气,自顾说道,“你不饿,你肚子里的孩子也得吃点呢,听话,趁吃晚饭前,我去给你煮两个荷包蛋,家里还有只昨天慕西买的母鸡,赶明儿啊,我给你煮鸡汤喝,你怀着孕呢,是两个人,可不是你自己的时候,得多吃点才行。” 林舒雅无力的说,“妈,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我真不饿,要不你出去找人聊聊天,玩玩去吧。把书给我,现在又不是坐月子,伤什么眼睛。” 冯秋把书往背后一放,就说,“不给,别说恢复高考只是你们夫妻俩瞎想的事,就算真的恢复了,女孩儿家家的都是学文,你学理能行吗?要是考不上不就成了瞎耽误功夫? 再说了,我都和你们夫妻俩说了八百遍了,就是不听,舒雅,要我说,等你生了 孩子,让慕西给你找个工资不用太高的清闲工作,这样你就既可以照顾家里又可以照顾孩子,你有慕西的高工资在后边撑着,这么累干什么! 你好好想想,你们夫妻俩工作都是铁饭碗,有国家的商品粮吃着,还参加什么高考,这不是吃饱撑的瞎折腾嘛!” 冯秋说的头头是道,对女婿不好直接说,但对女儿,冯秋简直是,恨不得提着林舒雅的耳朵,好好骂醒林舒雅这个分不清情况乱来的家伙了。 孕妇孕期本来情绪就不稳定,被冯秋一顿不分青红皂白的抢白,林舒雅又是气又是急,眼圈不由的就红了。 等陈慕西下班回家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到的是这么个场面,客厅里的母女俩俨然是刚刚经过交火,林舒雅眼圈泛红,冯秋也是面有不虞。 一看到这场面,陈慕西就脑仁疼,本来以为岳母是林舒雅的亲妈,两人在一起,不会有婆媳问题,也就没什么事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因为关系太亲了,也就没了顾忌,问题依旧层出不穷。 “慕西回来了,上了半天班累了吧?快坐下歇歇,晚上想吃什么?”冯秋看到陈慕西进来,就笑着迎了上去,关心的问。 陈慕西看了一眼抹眼泪的林舒雅,心里叹了口气,对冯秋笑了笑说,“妈,我不累。” 陈慕西话音刚落,冯秋就又说道,“中午你说咱们晚上吃面,可大晚上的吃面消化不好,我煮了米粥,一会儿再炒个醋溜土豆丝,清清爽爽的,吃了胃里也舒服,你觉得怎么样?” 说完才猛地想到什么,就又笑着说道,“我忘了,慕西不喜欢醋溜土豆丝的,那我就不放醋,把土豆炒的熟一点!” “妈你说好就好。” 知道岳母大人问自己吃什么不过是随口问问,到底做什么,怎么做,完全是看她自己的想法来。 陈慕西也不说什么,反正不是自己做,做好了吃现成的,就不要这么多问题了,见岳母大人还记得不炒醋溜土豆丝,陈慕西已经很感动了,于是点点头,没什么意见的说。 冯秋一笑,眼角的皱纹都深了几分,眼露满意的看着陈慕西,说,“还是你这孩子好,我们家舒雅真是好福气,遇到你这么好的丈夫,不像她爸,哎,不说了,你先坐一会儿歇口气,我去把菜炒了,咱们就吃饭。” “妈,你累了半天了,要不我炒菜吧!”陈慕西客气的说了一句。 冯秋摆摆 手,说,“不用,你一个大男人,厨房哪是你呆的地,” 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林舒雅,叹了口气说,“我也是为你们好,你好好劝劝你媳妇吧,瞧瞧这都是什么事,亲妈弄得就跟恶婆婆一样。” 念叨着就系上围裙去了厨房。 看冯秋去了厨房,陈慕西拿起一旁的卫生纸递给林舒雅,温声说,“好了,快别哭了,眼睛都红了。” 林舒雅吸了吸鼻子,接过纸擦了擦,依旧啪嗒啪嗒的掉着泪。 陈慕西坐到林舒雅身边,顺了顺林舒雅的背,说,“又是因为高考和工作的事?” 林舒雅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陈慕西想了想说,“那别哭了,一会儿我和咱妈好好说说。” “你怎么说?”林舒雅抬起泪眼问。 陈慕西拭了拭林舒雅眼角滑落的泪,笑了一下说,“这你就别管了。” 陈慕西的这位岳母大人,来没几天就表现出了其独、裁者的性子,对陈慕西家里的方方面面都给出了指导性的执行方法,大到陈慕西和林舒雅的未来生活规划,小到绣花针该放在哪儿的芝麻粒儿一样的小事,无不亲身一一指点一下。 这些对陈慕西来说,倒还好,每天都要上班,并不是时刻在家接受岳母大人的指导。 况且,冯秋对陈慕西这个女婿十分满意,也十分照顾,从她来了后,就算家里的油瓶倒了,都不用陈慕西操半分心,自有岳母大人自己来,或是指挥林舒雅去干,陈慕西成了家里的壁花,只要回到家就是休息,然后就是吃饭,什么事都不用干。 现在,陈慕西过上了每天连饭都不用自己盛的日子,只需要在吃饭的时候,按时坐到饭桌旁,拿起筷子开吃就行了。 当然,岳母大人来的时候,也是关心的问过陈慕西的口味的。 也就是这时候陈慕西才知道,岳母大人竟然不知道林舒雅喜欢吃什么,连林舒雅不喜欢吃醋溜土豆丝都不知道。 本来,在岳母大人指点两人的高考以及工作之事的时候,陈慕西也表示了反对的,当时,陈慕西一说自己的看法,冯秋就妥协的让陈慕西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陈慕西想着,林舒雅和岳母大人是亲母女,有什么不能说的,她们母女之间有什么事,也是林舒雅和岳母大人交流,自己这个女婿插足进去不好。 可是,现在看来,在林舒雅对阵强势的岳母大 人的时候,明显后力不足,每每都要败下阵来。 算了,还是自己上好了,陈慕西想着。 三人吃过饭后,陈慕西拦住了冯秋收拾碗筷的动作,说,“妈,你大老远的过来照顾舒雅,我们已经很感谢了,哪有你辛苦做了饭,我们坐着不动,让你去刷的道理,我来好了。” 冯秋连忙推开陈慕西,说,“这哪是男人该干的事,你不是晚上总要看会儿书的?这些我和舒雅来就行,你去看吧。” 陈慕西叹了口气,看了林舒雅一眼,说,“妈,你先别忙,咱们坐下说会儿话。” 刚才在厨房,冯秋就听到了陈慕西和林舒雅的谈话,早就知道陈慕西要说什么,所以听了陈慕西的开头后,一点儿也不意外,坐在了身后的凳子上,直接就问,“是要说舒雅高考的事吧?” 陈慕西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的说,“也是,也不是!” “也不是?那还有什么?”冯秋诧异了一下,不是说这个,还能说什么? 陈慕西顿了一下说,“妈你也知道,我们家宝宝应该是个女孩。” 冯秋点点头说,“知道,所以我就说,等生了这胎,让舒雅好好养养身体,你们赶紧再生一胎。慕西,你放心,我们家舒雅肯定给你生个儿子。” 陈慕西捏了捏额角,只觉得头疼,说,“妈,你这么说,我才不放心呢,我和舒雅商量好了,我们只要一个冉冉,不再要孩子了。” 冯秋用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陈慕西,说,“舒雅这么说,我都骂过她了,你一个男人,怎么也这么想?” 陈慕西摇头失笑,反问,“那我该怎么想?不生儿子不罢休?我的生活又不是为了生儿子过的,再说了,我和舒雅都有我们的想法,生孩子不是我们生活的全部。” 冯秋看看没说话的林舒雅,语气很肯定的说,“这是舒雅让你说的吧?慕西你是男人不懂,女人不生孩子,就不是不完整的女人,生女儿的女人啊,都是那没福气的,以后老了没人管怎么办?只有个女儿,你们陈家不传宗接代了?” 陈慕西皱了皱眉,换了个坐姿,眼睛看向冯秋,态度认真的说,“妈,我说这些和舒雅没关系,是我就是这么想的。至于女人生不生孩子,和是不是完整女人的关系我不知道,但是要是这个世界所有都女人不生孩子,早晚会人类灭绝倒是真的。 至于你担心的我和舒雅老了的养老问题,女儿也一样能看望我 们。 我觉得,在男人嫌弃女孩如何的时候,妈你也是女人,身为同一个性别,就不要这么嫌弃女孩了。 但凡崛起的民族或是种族都曾遭受过惨烈的不平等教育,几十年前的我们国家、惨遭凃害的犹太人、被当成猪马不如一样的奴隶对待的黑人,但是这些国家或是民族,他们的同种族之间肯定不会这么的互相嫌弃,因为都是同命相怜。 现在我们国家在一点点壮大,犹太人在生意上,表现出了精明的头脑,黑人也是奋起反抗。 可是,现在已经在提倡男女平等了,为什么女人还是不把自己提到和男人一样的地位,还是抱着旧观念,依附男人,觉得女人就是不如男人,就是该呆在家里? 过去的几千年,女人的地位不高,也不曾遭到多么激烈的对待,可是,不管是我看到的,还是周围发生的,新出生的女童被溺死的不在少数,甚至还有“针入大女体,下胎生男孩”的说法,不知道有多少女婴杀死埋在路上,任人践踏,这些激烈的对待,好多都是女婴的至亲,可这些孩子的妈妈或是奶奶都觉得很正常,这难道是应该的?身为同性,难道不该一点同病相怜的感觉?然后去做些什么?制止这种事的发生?” 陈慕西刚停顿了一下,冯秋就忙说,“这是个别现象,我又没说…” “妈,我知道你说什么都是好意,是为我们好,我就是想着,你不要总是觉得舒雅或是以后我们冉冉是女孩,不该做这个不该做那个的,我觉得她们想干什么都好,想做就去做,你不让舒雅学理,觉得女孩学理不行,其实,就算很有天赋,被所有人都说不行,到最后也真的不行了。”陈慕西打断冯秋的话说。 冯秋叹气,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摆摆手说,“你们年轻人想法多,道理也多,我老了,人不中用了,你们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陈慕西拉住想站起来的冯秋,认真的道歉道,“妈,你大老远的撇下爸他们赶来,就是因为舒雅怀着孕,你担心没人照顾,想着来帮我们分担一下,你这么做都是为我和舒雅过得更好,我和舒雅也都知道。” 听陈慕西这么说,冯秋眉毛舒展了些。 陈慕西低头看了看林舒雅的肚子,又抬起头看了一眼林舒雅还有冯秋,真心的说道,“我改变不了这个世界,什么都改变不了,我就是希望我这个做爸爸的,可以给我的宝宝最好的环境,不让她上学的时候就算学习好,也会被人说,女孩子嘛,小学时还行,到初 中、高中就会被男孩赶超的; 或者是女孩子学理不行的,然后从小就被告诉,你不用怎么努力,以后嫁个好人家就好了。 我的宝贝,我希望听一生顺遂开心,我把她带到这个世界,可不是为了他她长大了陪哪个男人睡觉,然后毫无价值的依附于他。 我想给她最好的,让她过得自由自在,让她看到最广阔的天地,做任何想做的事,只要是她想做的,我都支持。 可自由从哪来?我觉得是从自信来的,足够的能力,足够的底气,才能让她活的自由快活。 而不是接受这个世界强加的观点,这个不能干,那个不能做的,然后告诉她女孩就该做什么什么之类的想法长大。 妈你是宝宝的姥姥,是她最亲的人,你要是相信她鼓励她的话,小孩子才有自信,才能越来越棒的。” 冯秋皱起眉头,说,“这…按你说的,孩子以后岂不是很辛苦,女孩那么辛苦…” 陈慕西摇摇头,不赞同的说,“妈,这个世界谁过得不辛苦呢,洗衣做饭操持家务就不辛苦? 至少出色的工作会有足够好的社会地位,会为她赢来尊重和社会影响。 如果我们家冉冉以后嫁人,只是为了有人养、不那么累的话,我这个爸爸就可以把她养的很好,还不用委屈受气,一直都是小公主。” 冯秋忍不住笑骂道,“胡说什么,闺女还没出生呢,你就想让她以后嫁不出去了。” 陈慕西也笑,然后半真半假的说,“那也没什么,省得我担心别人家臭小子欺负她了。” 一旁的林舒雅开始还有些忧虑,听了陈慕西说的这么多话后,微蹙的眉毛早已经舒展开了,有些愣的看着陈慕西的侧颜。 陈慕西没注意到林舒雅的变化,看了下两人后,就继续说了起来。 “嗯,妈、舒雅,我觉得人的骨子里都是渴望安逸的,都有惰性,可是我们都用安逸当诱饵,让女孩放弃拼搏奋斗,却鼓励男孩去努力奋斗,结果只能是男强女弱的局面了。 其实,说白了,男孩未必就比女孩聪明能干,男女的能力界限在那谁都不知道,不过是所有人都觉得男孩就该如何如何,才造就的吧? 剪断鸟儿的翅膀,把它关进笼子里,小鸟不就是这样被人类一步步驯化的?这样的对待,又要怪鸟儿格局小,没有见识,可是何尝给过它翱翔天空的机会了? 其实吧,弱肉强食的法则不止适用于自然界的动物,人类的世界同样是这样。我希望我们家陈冉玉跳出这个怪圈,生活在平等的环境里,可这实在有些难,但首先,在家庭这个环境里,我希望我们这些冉冉的亲人,不会觉得她是女孩就如何不好,然后还不如别人。 这其实不是为她好,靠山山会倒,只有靠自己最靠谱。等以后我和舒雅老了,不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也希望冉冉可以好好的,就算遇到不好的事情,也知道我们把她教的很好,她有坚韧的性格,她有一技之长,无论发生什么,她都还有自己,不会无助什么都不会做。” 趁气氛缓和,陈慕西就又把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主要是陈慕西心里担心,为了以后小冉玉,陈慕西把自己能想到的,巴拉巴拉又说了一大串。 说到最后,陈慕西有些伤感,孩子还没出生,就开始为她以后担心起来,总想给她最好的,却又怕给不够好。 实际上,这些年不管是陈慕西周围,还是去插队的时候,亦或是南山村,几乎是所有家庭,对女孩的关注度,总是不及男孩,包括陈慕西的前世,以前只觉得不满、无能为力,可自己的孩子,陈慕西不希望也是这样。 陈慕西前世是女孩,变成了男孩后,切身感受到不同,首先在爷爷奶奶那,就算不清楚陈建翎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儿子,可是爷爷陈岩在陈建新没有儿子的情况下,拼着不是亲孙子,也想把陈慕西过继过去。 平日对陈慕西,和对陈大凤姐妹几个的不闻不问,态度完全不同。 而在教育上,女孩是可以偷懒娇养的,但是男孩就必须努力才行。 就算已经提倡了尊重女性、男女平等,可是,如果一直被当成弱者一样的对待,女孩没有担当主要的社会角色,走向社会的重要决策阶层,就不会有同等的社会地位,而所谓的平等,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了。 真正的平等思想转变,必然是一场社会权力的从新洗牌,是一场变革,是如今依旧男权社会的颠覆,而不是一句口号能够做到的。 陈慕西做不了什么,这也不是一个人能改变的,他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要重复这样的路。 听陈慕西说到最后,冯秋也沉默了,终于被陈慕西说服,点了点头说,“做父母的都是希望孩子好,你这么想也对,是我没想那么多。” 林舒雅也终于开口说,“妈,就像姐姐,要是当初…也不会现在见不到人了。” 林舒雅是双胞胎,这个陈慕西知道,也知道林舒雅上边有个姐姐,可却从没听林舒雅提过,看林舒雅提起这个姐姐,陈慕西有些好奇发生了什么。 不过,冯秋听到大女儿,就重重的叹了口气,整个人显得好似老了几分,扶着椅子扶手站了起身,说,“你们的意思我都知道了,碗放着我明天刷,我累了,先去睡了。” 第九十三章 自从那晚晚饭谈过后,冯秋没有再就林舒雅要学理和复习高考而说什么,除了些鸡毛蒜皮的日常小事,日子过得倒也无风无波平静了起来。 而眼看到了五月,离后世高考的时间已经不远了,陈慕西日日都听广播、看报纸关注新闻,可是也没有得到一点关于可能恢复高考的蛛丝马迹。 加上过劳动节又有许多事情要忙,陈慕西心里涌起一股焦躁之气。 “慕西,你可回来了!”陈慕西一只脚刚迈进家门,冯秋就有些激动的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的迎了上来。 看到冯秋这模样,陈慕西本来烦闷的心情一下子跑了干净,手猛地抓住冯秋的胳膊,声音急切的问,“舒雅要生了?!” 说完不等冯秋说话就大步朝屋里走,看客厅没人,就要打开卧室的门,陈慕西身高腿长,加上着急,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就已经越过冯秋到了卧室门口。 后边的冯秋忙跑过去拉住陈慕西开门的手,赶忙说,“舒雅在我屋里躺呢,放心,没生,好好着呢。” 陈慕西这才松了一口气,又转身去推开了另一间卧室的门,就看到林舒雅正从床上准备下来,看到门口的陈慕西,林舒雅笑了一下说,“我没事!” 陈慕西走了过去,扶着林舒雅下床,边说,“吓我一跳,你没事就好!宝宝有没有调皮?” 林舒雅还没有说话,后边的冯秋已经等不下去了,着急的催促说,“慕西,舒雅好好的在这呢,想什么时候看都行,你还是赶快去把你们床下边的蛇,给弄出去吧,这天一会儿就黑了,又没电,万一跑其他地方就麻烦了。” 听到家里竟然有蛇,陈慕西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那种滑溜溜的冷血动物他也很怕好不好! 这时,林舒雅也看向陈慕西,说,“妈说得对,还是赶快把它弄走吧。” 看着母女俩期盼的看着自己,陈慕西好难过,他…他真的也不敢去!他也害怕! “给你,木棍打蛇,蛇随棍上,木棍早就跟你准备好了,等蛇缠到棍子上,再拿着棍子把它扔出去就好了。”冯秋递给陈慕西一根半人长的棍子,说道。 被人用这么相信的眼神盯着,为了面子,陈慕西要说自己也不敢的话,怎么着也说不出来了,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自己是家里的男人,千万不能怂! 但只要一想自己马上就要去近距离接触蛇这种生物了,陈慕西只觉浑 身冰凉一片,有种生无可恋的绝望感! 而且,陈慕西脑中已经自动脑补了一堆即将要发生的画面,一会儿是自己一进门蛇就“噌”的上来缠上自己啊,一会儿又是蛇爬到自己身上咬自己之类的,许仙见到白素贞原形时的惊悚感,陈慕西此刻突然间感同身受一般的理解了,而且,陈慕西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背上的冷汗,正顺着背滑了下去。 凉凉的汗在背上滑过,陈慕西已经可以想象的到,蛇在自己身上的冰冷触感了,真是不寒而栗! “愣着干什么?快去吧!” 好在屋里光线有些暗,不常被太阳晒的陈慕西,脸也挺白,没人看出来陈慕西已经是脸都被自己脑海中的画面给吓白了。 冯秋看陈慕西接过棍子没动,有些奇怪的说,她对陈慕西印象很好,是怎么也想不到陈慕西是吓的不敢动了。 脑补过头的陈慕西有心找邻居来帮忙一下,可是又觉得,这样似乎显得自己这个大男人太没用了,长了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竟然是个胆小鬼,别说别人,就是陈慕西自己都觉得,形象太不符了,也太不爷们儿了。 好面子的陈慕西,为了自己的面子工程,有苦也只能往肚子里咽,挺了挺背,陈慕西才想起问道,“舒雅你没吓到吧?” 林舒雅摇摇头说,“我没事,我洗了头发,本来准备梳呢,却找不到梳子了,想起中午的时候用了,随手放在了床上,可床上没有,我弯腰不方便,就让妈替我看看床底下,然后就在床底下看到一只蛇,当时咱妈怕我吓到,就没告诉我,等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告诉我的。” 陈慕西点点头,没吓到就好,说了几句话,已经缓和了不少刚才紧张的心情,陈慕西又对冯秋说,“妈,你在这陪着舒雅吧,我进去看看。” 冯秋应了一声,说,“你去吧,好歹是一条小命,别弄死了。” 还给自己提要求!陈慕西的心情简直了! 但这是岳母,不是亲妈,有不满也不好直白的说,陈慕西不保证的应了一句,“我尽量!” 就这样,在冯秋和林舒雅母女仿佛看主心骨的注视下,陈慕西一手紧握木棍,一手攥成拳头,视死如归的准备开卧室的门,心里一边庆幸的告诉自己,不是毒蛇,不会有事的! 一边又嫌手里的棍子太短,万一…陈慕西甩了下头,拒绝想这个万一。 就在陈慕西伸手推门的瞬间,煤球摇着尾巴跟到了陈慕西 身后,还仰起头“汪汪”叫了两声。 虽然听不懂意思,可陈慕西心里还是感动坏了,不亏是老伙计了,需要的时候总是毫不含糊的跟在自己身边! 有煤球陪着,陈慕西也多了不少勇气,打开门后,也没有想的可怕画面出现,用手电筒照了照床底下,那只蛇还在床底下趴着没动,万幸的是,陈慕西把棍子伸过去的时候,这只蛇也十分配合,听话的就缠了上去,缠在棍子的一头,就不动了,并没有继续往上的意思。 陈慕西把棍子连同上边的蛇一同扔在了阳台上,然后就把门锁的严严实实的,打算任由这只蛇自行逃窜。 晚饭的时候,冯秋好奇的向陈慕西问,“慕西,那只蛇是什么颜色的?” 陈慕西夹菜的筷子一顿,说,“白的吧!要么就是黄的。” 当时陈慕西只想着蛇别乱动,哪里注意这些! “今年是蛇年,舒雅肚子里的冉冉就是属蛇,咱们家住在三楼,蛇是怎么上来的?会不会是什么预兆?是说舒雅快生了?”冯秋放下了碗,神秘兮兮的说。 林舒雅无奈的说,“妈,你乱想什么呢,怎么这么迷信啊?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冯秋不赞同的说,“这怎么是迷信?不信等着看吧,说不定今晚你就该生了。” “说不定是蛇找吃的,误跑进来了,我明天找些硫磺回来,把阳台撒一下就好了。”陈慕西说。 冯秋忙说,“我记得我看的好像是黄色的,你们不懂,蛇就是小龙,青龙入宅是吉利,财源广进,富贵发达的意思,别撒,它们想来就来吧。” 这也太乱来了,随着月份越来越大,林舒雅脾气越发见长,把筷子一放,就说道,“妈,家里进一群蛇,是它们住,还是咱们住,咱们还过日子不过了?” 冯秋也就是说说,家里要真是隔三差五的有条蛇蹦出来,她也受不了,看林舒雅急了,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当晚,毫无意外的没有如冯秋说的那样,林舒雅真的生孩子。 五月的天一天天热了起来,可是,林舒雅肚子里的宝宝却一点也不着急出来看外边的花花世界,在里边住的尤其习惯。 “不是说女孩出生的会早一点吗?这怎么还没动静?”陈慕西忧虑的看着林舒雅的肚子,脑子也顾不上想其他什么事情了,满心尽是对自己闺女的担心,这小丫头也太淡定了。 林舒雅擦了下额头 的汗,心里也着急,早点生出来,也不用挺着这么大的肚子散步了,走几步就出汗,还必须的遵医嘱多散步,真是遭罪,“谁知道呢,医生说一切正常,让再等等。” 陈慕西扶住林舒雅走着,无奈的说,“我看别给咱们宝宝叫冉冉的小名了,叫快快好了,这样或许她就快点来到这个世界了。” “你不怕以后闺女埋怨你瞎起名,你就这么叫,我是不管。”林舒雅笑了一下说。 陈慕西皱起眉头说,“我是真急,你说说这小家伙,怎么就这么淡定,一点也不着急呢。”说着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这几天胃口都特别好,我猜咱们宝贝肯定是个贪嘴的,知道出生了就吃不到了,就干脆在肚子里吃够了再出来。”林舒雅突然笑呵呵的说。 陈慕西作势想了想,一本正经的说,“那我以后要对她严一点才行,不是有句话叫养女不教如养猪嘛,小丫头要是个小馋猫,每天只想着贪嘴,那可不行!舒雅,以后我要是打她骂她,你不许拦着,小孩子不能惯的!” “哪有你这样当爸爸的,孩子还没出生,你就计划着要打骂她了,严父也不是这么当的。”林舒雅有些无语。 陈慕西却自有道理,说道,“这些天我已经想过了,你心软,肯定不舍得管孩子,严母铁定当不了,那就只能是我当严父了,就像我家就是,我爸对我们可严了,我妈就不管,只会袒护我们。” 林舒雅也不争辩,而是笑着说,“女儿大多长得随爸,我看你以后对着和你长得很像的宝宝,能不能打的下去。” “这…有什么难的,你看我爸,小时候打我就从来没有下不下去手过。”陈慕西也有些不确定,但还是摆出陈建翎这个例子增加可信度。 “那就等着瞧好了。”林舒雅笑眯眯的说。 第九十四章 虽然陈慕西和林舒雅都很着急,周围的人也都知道这对小夫妻该生孩子了,时不时的就会来问问怎么还没生。 可是,不管大家怎么着急,陈冉玉小朋友虽然还没出生,就表现出了极好的耐性,一直到了五月二十九号才痛快的来到了人间。 二十八号晚上林舒雅就到了医院,陈慕西守着一夜没睡,终于在第二天九点多的时候听到了产房里传来嗓门不小的哭声。 就在陈慕西满头大汗的趴在门口想看看里边的情况时,门从里边打开了,沈茹怀里抱着一个襁褓,笑着对陈慕西说,“别担心了,母女平安,是个大胖丫头,重七斤二两呢。” 陈慕西赶忙看向襁褓里的小宝宝,心里满满的都是喜悦,可看着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睡着的陈冉玉小朋友后,陈慕西忍不住有些忧桑,自己闺女怎么长这么丑,全身红彤彤,脸不可思议的小,小脑袋是尖的,小鼻子好像还有些塌,不会是塌鼻子吧。 在孩子还没出生的时候,陈慕西觉得孩子只要健健康康的就好,现在看到丑丑的娃后,又希望她能长得漂亮点。 陈慕西没看过刚出生的宝宝什么样子,前世看电视剧的时候,刚出生的宝宝都是白嫩可爱,哪像自己的闺女,脑门上竟然还有抬头纹! 陈冉玉小朋友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自己亲爹的森森的忧伤,一张嘴“哇”的就哭了起来。 这一哭,陈慕西又发现,自己闺女不但像个红孩儿,嘴巴还特大,感觉占了脸的一半了一样。 沈茹看孩子哭了忙摇着哄了起来,虽然长得不好看,可好歹是自己的娃,陈慕西伸出胳膊说,“沈阿姨,让我抱抱吧。” 刚刚去厕所回来的冯秋一看,忙上前阻止说,“别别,你不懂,刚出生的孩子金贵的很,还是我来抱吧。” “哎呦,冉冉长得真好看。”一抱住外孙女,冯秋就笑呵呵的夸了起来。 “可不嘛,这丫头眼缝长,眼睛肯定大,我看着长得像慕西,以后肯定是个漂亮的姑娘。”沈茹也看着襁褓里只顾着哇哇大哭的陈冉玉小朋友说道。 陈慕西又看了一眼襁褓,还是没从丑丑的女儿脸上看到像自己的地方,但可能看的多了,也觉得自己闺女挺好的,看看这哭声,能传出二里地去,不愧是自己家的。 等林舒雅从产房推出来的时候,已经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把林舒雅推进普通病房, 又把陈冉玉哄好睡着,因住得远,陈慕西也没有告诉,而是从旁人口中得到消息的陈建翎和王淑英以及陈强东兄妹几个才都赶了过来。 因林舒雅睡着了,不能大声说话,众人围着同样睡的香的陈冉玉看了好一会儿,就都出了病房,到了楼道,王淑英松了一口气说,“可算是生了,慕西,我悄悄买了两只母鸡养着呢,就是想着给舒雅月子里补身体用的,正好今天是周末,你们不用准备饭了,我回去煮了鸡汤给舒雅送过来,月子里得好好补补。” 也跟了出来的冯秋,看亲家母对舒雅生了女儿没什么不乐意,心里也放下了心,这时就笑着推辞说,“英子,你平时上班那么忙,就别麻烦了,这好不容易周末,好好歇歇吧,我来不就是为了照顾舒雅月子来的?事都让你干了我还来干什么,放心吧,有我在,你尽管忙你的工作。” 王淑英也笑了起来,说道,“大姐太客气了,这本来就该我这个婆婆照顾的事,原来我还想着,让舒雅月子的时候,回来和我们一块住,现在倒麻烦大姐你大老远的过来。” 两个亲家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客套着,陈建翎这时对一旁的陈慕西,忽然说,“慕西,趁着月底,你赶快去公安、局把冉冉的户口办了,孩子刚出生有三点五公斤的粮食定量,现在上了户口,下个月就能领,舒雅在坐月子,多点粮食,你们日子也宽裕些。” 陈慕西点点头应下,原先还好,如今陈慕西家里岳母大人来了后,又多了一个人的饭量,却只有陈慕西和林舒雅两人的粮食定额,就显得有些不够吃。 这几个月,每到月底,陈慕西就跑到黑市去买点粮食,要不然家里就可能断了炊。 也幸好从去年开始对投机倒把,管的不是太严,私底下就有不少农民来倒卖些粮食、蔬菜,或是养的鸡鸭、鸡蛋等物,倒是免了让陈慕西到了月底,也和不少人家一样,腆着脸去粮店借粮的麻烦。 虽然家里吃粮有些紧张,可好歹还有解决的法子,陈慕西每月有工资,花钱去买倒也不难办。 因为亲身经历过六零年那时没东西吃的窘境,陈慕西早就没了前世的浪费习气,想当时的全国性的粮、荒,许多农村土地荒芜,有些农民都在吃草根树皮,甚至名叫观音土的土了,到处在流传着饿死人的事,逃荒要饭的人成群结队四处流浪,几十斤粮票可以换一个大姑娘的事,就在陈慕西身边发生过不少。 虽然现在境况已经改善,可是家家户户做饭时还是有称米量 面的工具,而胡弄肚皮的双蒸饭,还是会在不少人口多的家庭饭桌上出现。 这种把大米炒过之后再蒸或干蒸了之后再加水蒸的方法,三两米可以蒸一大碗。吃这种饭牙齿是派不上用场的。刚吃完饭时肚子撑得大大的,两次小便之后肚子又瘪了。 自己家里有粮本儿,陈慕西没听说城里有饿死人的事发生。不过谁家都是把能吃的东西锁起来,保管的极严,陈慕西记得曾有一次,老鼠饿得偷偷啃吃家里的肥皂。 而陈慕西这些天尽在担心孩子什么时候出生了,根本就没想过其他的事,现在听陈建翎提起陈冉玉上户口的事,自然是记在了心上,想着明天是周一,今天得赶快让医院弄出生证明,明天就去把户口的事办了。 送走了父母家人后,冯秋也说回家去做点饭带来,安排陈慕西在医院看顾妻女。 陈慕西昨晚一夜没睡,加上担心林舒雅,现在一放松下来,身体就觉得疲惫,拖着有些沉的步子回了病房后,却看到冉冉竟然睁着眼睛既没哭又没闹,不知道在干什么。 看了看还在睡的林舒雅,陈慕西走到冉冉的旁边,看着女儿清澈的大眼睛,忍不住笑了起来,俯身亲了亲冉冉的小脸,说,“你睡醒了?小…” 下边的字还没说出来呢,陈冉玉小朋友就一改刚才的安静,眼睛一闭,嘴巴一张,“哇”的又哭了起来,声音嘹亮! 陈慕西耳膜震得嗡嗡响,更别提睡着的林舒雅了。 “冉冉怎么哭了?是不是饿了?”林舒雅有些虚弱的半坐起身,担心的说。 说着小心的要抱起冉冉,陈慕西一看,在一旁忙小心护着,两人都是生手,还是小心的比较好。 “应该不是饿了,我问过沈阿姨了,孩子刚出生不饿,好像是在肚子里的时候,吸收的有养分的。” 陈慕西在一旁护着边说。 林舒雅轻轻拍了两下襁褓,哄了几声后,冉冉就不哭了。 陈慕西本来感觉孩子太小,有点不敢抱,现在看林舒雅抱着也没什么事,一下子有了底气,就说道,“舒雅,你别管了,先躺下好好休息吧,受了那么大罪,你也是累的不轻,现在你脸看着还是苍白的很,还是我抱着冉冉吧!” 林舒雅确实是累,低头看着冉冉,不放心的说,“那你在床上这个范围抱,别抱着冉冉乱走。” 陈慕西应了一声,就伸手小心的接过冉冉,软软的一团抱在怀 里,让陈慕西心情不由有些激荡,心里也变得软软的,这是自己的孩子啊,脸上不由的就扬起了笑脸。 可是,笑容还没维持一秒钟,下一秒,冉冉就又张嘴“哇”的哭了起来,哭声震天。 陈慕西手忙脚乱的晃了两下,试图让小家伙别哭了,可是不哄还好,他一哄,冉冉哭的更厉害了。 明显不受欢迎的陈慕西,只能很没脸的在林舒雅伸出胳膊时,把冉冉递了过去,也是怪了,冉冉小盆友一到林舒雅怀里,没一会儿就不哭了。 等又把冉冉哄睡着后,陈慕西头疼的看着睡着的冉冉,有些委屈的说,“这小丫头也太区别待遇了吧,怎么一碰到我就哭!我是她爸爸,亲的不能再亲的爸爸,她怎么能看到我就哭呢!” 林舒雅从新躺好,说,“她还这么小,什么也不懂呢,以后就好了。” 陈慕西坐到了床边,疑惑的说,“难道是因为我觉得她长得不漂亮,所以,小家伙感应到了?” 林舒雅忍不住笑了,虽然孩子是自己辛苦生下的,但还是有些含蓄的说,“我也正想着呢,冉冉长得,恩,是不大好看。” “对吧?我还以为只有我这么想呢。”陈慕西忙说。 冉冉小朋友撅着小嘴睡着了,不知道自己什么常识都不懂的爸爸妈妈,对她的长相达成了共识,都觉得她长得不漂亮,还开始担忧了起来。 第九十五章 家里添了陈冉玉小朋友后,陈慕西的生活一下子变得紧张而又忙碌起来。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陈冉玉小朋友皮肤早已变得白嫩,当她睁着一双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的时候,真的是又萌又可爱,见到的人就没有不夸的。 这让陈慕西和林舒雅这对新手父母满满都是自豪感,每天最喜欢的活动就是出门遛娃。 当然,有甜就有苦,冉冉睡反了觉闹夜,每到大半夜就要哭闹一场,而且声音总是格外的响亮,附近的邻居已经都知道陈慕西家的闺女是个大嗓门,还有邻居上门让陈慕西赶快把孩子的睡眠掰过来,总是晚上哭闹,一天两天忍忍就算了,可一直都是这样的话,大家白天还要上班,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 对于这一点,陈慕西也很苦恼,自从陈冉玉出生,他就变得严重缺觉,眼睛和兔子眼睛也差不离了,白天站着都能打盹了。 不过,可喜的就是,陈慕西成功的在女儿面前刷满了好感度,不会再像刚开始的时候那样,有只要陈慕西一抱冉冉就立马哭的情况发生了。 “嘶~”早上,陈慕西是被鼻子突然的疼痛给疼醒的,睁开眼一看,一眼就看到冉冉张着长了两颗小门牙的嘴巴,正灿烂的笑着,嘴边还有可疑的口水。 这下不用找鼻子为什么疼的原因了,凶手正露着笑脸在自己身上趴着呢。 扭头看林舒雅还在睡着,陈慕西就一手托着冉冉的后背坐了起来,点了下小魔星的鼻子,陈慕西低声说,“小丫头精神倒是好,大早上的不睡觉跑来咬爸爸的鼻子,小坏蛋一个!” 冉冉自然听不懂陈慕西半是抱怨半是无奈的话,嘴巴一咧,露出了个无敌的可爱笑容,嘴巴里还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哪国的语言。 陈慕西本来还要说话,腰间却突然一热,下一秒脸就僵住了。 陈慕西痛苦的闭了闭眼,虽然在林舒雅或是冯秋抱冉冉的时候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可是明显在自己身上发生的更多,陈慕西实在不懂,为什么冉冉喜欢在自己抱她的时候小便?!自己长得又不像厕所! 大早上的,就让陈慕西没了半点好心情。 抱着冉冉出了卧室,陈慕西把冉冉放在摇篮车上后,蹲在摇篮车面前,哼了一声,对咬着自己小拳头的冉冉,严肃认真的说,“陈冉玉小朋友,你要不是我闺女,看我不把你揍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你这是把你亲爱的爸爸身上当什么了?恩?坐在这好好反 思一下自己,要是有下次,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慕西这没什么威胁效力的话音刚落,冉冉张嘴疑似发了个“叭叭”的音,然后就一转头去玩摇篮车上的木质玩具了。 这让刚刚还怨气满满的陈慕西,脸立马就从多云变成了阳光万里,惊喜的又把冉冉转过了身,连称呼都变了,好言哄了起来,“宝宝乖,刚才喊的什么?再喊一遍给爸爸听听!” 刚刚才拿到心仪的小木马玩的冉冉,没心情理自己情绪激动的爸爸,一伸手“啪”的一声,在陈慕西黑脸的时候,就又把头扭到了一边。 陈慕西深吸了一口气,大清早的,一会儿被咬鼻子咬醒,一会儿就被尿了一身,刚听到女儿似乎喊自己爸爸,心情刚激动了一下,就又被一巴掌打在了脸上。 想陈慕西长这么大,被谁打过脸?如今竟然被自己只有几个月大的女儿打了一巴掌,还不能还手和生气,因为小家伙也不是故意的,这让陈慕西自醒来就一波三折的心情,更是蒙上了郁闷的阴影。 陈慕西拍了下额头,摇头叹了口气站起身,看冉冉应该没什么事,就去洗手间快速的冲了个凉,从新换了干净的衣服穿上。 自从陈冉玉出生,负责洗尿布的陈慕西就感觉,自己身上似乎也变得总有股臭味,这让陈慕西很不舒服,每天上班前必要冲一次凉。 再加上冉冉为了表达对爸爸的喜爱,在陈慕西身上一言不合就画地图,弄得陈慕西有时候一天要冲好几凉,家里每月的用水量都多了不少。 冲完凉换好衣服后,时间才六点不到,陈慕西拿了本书坐在冉冉摇篮边看。 虽然说陈慕西知道高考会恢复,可是过了六月的高考时间后,陈慕西对今年的高考恢复已经不抱希望。 看书不过是习惯使然,也是实在没什么娱乐活动,只能用看书打发时间。 因长时间的看不到恢复高考的希望,而四人、帮倒台后,陈慕西如今工作少了糟心的事,生活也变得安稳平静。 这一切,让陈慕西忽然对自己是否参加高考产生了迷茫感,他一直想参加高考离开这里,看更广阔的天地,也能实现自己隐秘的藏在心底的梦想。 可是,一日日琐碎的生活渐渐磨掉了陈慕西对高考所代表的未来生活的期盼,让他忽然对目前安逸的生活产生了不舍和依恋。 陈慕西脑中乱糟糟的想着心事,等他意识到自己对改变现状,面对的未知未 来的而生出的惶恐后,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他从七零年开始甚至更早一点,就明确的想在未来参加高考,那样明确而又清晰的目标,可是现在,竟然变得有些动摇了。 陈慕西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从七零年到现在七年的时间,他响应号召去上山下乡,他努力的为前世的爸爸去做些什么,他努力的想让自己变得优秀,他努力的让自己变得成为人们眼中成功的人。 到如今,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变得很好,他工作单位的不错,没有大多数人面对的住房难题,工资也不低,还娶妻生女,过上了人们眼中幸福的生活。 可是,最开始的目标都去哪了呢,在不停的忙忙碌碌、寻寻觅觅中,曾经的坚定,却变成了如今的犹豫不定。 这中间七年的时间间隔,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慕西心里发沉,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清醒的审视自己,对自己有些失望起来。 过了好久,也或者是一会儿,陈慕西苦笑了一声,果然,千金不改其志这样的人不是自己这种普罗大众能做到的。不过是一日日安逸的生活,就让自己对曾经坚定的目标松动了起来。 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后,陈慕西决心重整旗鼓,抛掉心中那些对目前安逸生活的贪恋,如果自己这一次还是碌碌无为的蹉跎下去,可不能保证还能有下一次重来的机会给自己了。 把手里随手拿的《数理化自学丛书》中物理书认真的铺开放在桌子上,虽然以前已经看过了,可是陈慕西还是打算把这十七本书从新翻一遍,既然不可预料未来,那就只能把握好自己,时刻准备着了。 冯秋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陈慕西父女,一个在安静的看书,一个在自己玩玩具,两不相扰,互相陪伴,倒也各得其乐。 冯秋没说话打扰这父女,直接洗了脸,就去厨房做饭了。 而过了一会儿,林舒雅也从卧室出来了,看到客厅里的两人,一边给自己扎头发,一边惊讶的说,“慕西,你什么时候起的?” 陈慕西放下书,指了指自己玩的自在的陈冉玉说,“问你家冉冉,她睡醒了抱着我的鼻子啃。” 被陈慕西一说,林舒雅也注意到陈慕西鼻子上有一个红印子,看来是自己宝贝的杰作了。 “冉冉应该是刚长牙,牙根痒痒,找你的鼻子磨牙呢。”林舒雅忍笑说道。 “今早她做的事可不止这一件, 她还尿在了我身上,还打了我一巴掌,要不是看她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屁孩,我早就挽起袖子给她点颜色瞧瞧了。”陈慕西越说越不满,这小丫头太可恶了,简直是小恶魔,专门来折磨自己的。 林舒雅眨眨眼,问,“那你想怎么样?放心吧,宝宝虽然是我生的,可我一定站在你这边,她就在那,你想打想骂随便你,我一个不字都不说。” 陈慕西皱皱眉,瞪了林舒雅一眼,说,“女债母偿,你过来,我打你一顿好了,就当你这个当妈的代替冉冉受过了。” 林舒雅朝后退了一步,笑着说,“虽然冉宝宝还小,可是也要让她懂得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理,这是冉宝宝的错,你还是找她算账好了。” 陈慕西无语的摇摇头,很大度的一摆手说,“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暂时给冉冉记着,等她长大再和她算总账好了。” 林舒雅笑着点头,附和的说,“对,等冉宝宝长大了,你拿出小账本,一天三顿的打冉宝宝,让她长记性。” 陈慕西去开了收音机后,边坐下边无奈的说,“你啊!赶快去洗漱吧,这段时间…” 下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广播上,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开始充满激情的说道,“根据教育部八月召开的全国高等教育工作会议形成的《关于1977年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意见》,今年在高校招生工作中恢复文化课的考试,将采取统一考试形式,考试的目的主要是了解掌握基础知识的状况和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 今年的考试分文理两类。文科考试科目:政治、语文、数学、史地。理科考试科目:政治、语文、数学、理化,报考外语专业的加试外语。由省、市、自治区拟题,县(区)统一组织考试…” 猛然听到这消息,陈慕西心脏一下子紧缩,随即剧烈狂跳起来,陈慕西的手忍不住紧握成拳,来控制住不让自己发抖,终于等到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刻,终于被自己等到了!情绪的激烈翻涌,陈慕西让心中悲喜交织,眼眶忽然有些发胀,几欲落下泪来。 可陈慕西还是笑着,笑着看向什么也不懂的冉冉,笑着看向脸上写满惊讶的林舒雅,笑着看向从厨房闻声跑出来的冯秋。 陈慕西控制不住自己,就是忍不住的想笑,来到这个时代二十年,仿佛总被看不见的东西压着的陈慕西,第一次感到说不尽的畅快! 这是数载期盼,一朝得到实现的巨大喜悦! 这一刻,陈慕西忽然真切的理解了诗人“漫卷诗书喜欲狂”里的喜欲狂的含义,那,大概就是此刻了吧! 第九十六章 “呀,慕西,你怎么哭了!”冯秋突然惊呼了一声说。 陈慕西伸手摸了一把脸,手上果然是湿漉漉的一片,这才发现刚刚自己哭了,陈慕西脸上依旧笑着,说,“妈,没事,我…我就是太高兴了!” 冯秋长长叹了一口气,感慨的说,“十年了,从六六年中断高考,到现在整整十年了,如今可算是拨乱反正了。” 林舒雅知道陈慕西对高考有种说不清的执念,从两人确定关系后,陈慕西就提过恢复高考然后参加的事。 公公陈建翎上大学的事,林舒雅也听过,所以,对于陈慕西对大学的执念,也感觉正常。 其实说起来,在早些年插队的时候,陈慕西如果想法子当选上工农兵学员,被推荐上大学的话,也未必就没有一点可能,可是他似乎一直都相信高考会恢复,还一直没有中断学习,特别是最近一年,他还动员周围的人好好复习,效果虽然不大,也没什么人相信,可他还是坚信着。 此刻终于听到高考恢复,情绪激动也是人之常情,在冉冉咬着小拳头的好奇目光下,林舒雅迈步走到陈慕西身边,拍了下陈慕西的手臂,关切的问,“没事吧?” 陈慕西笑着摇摇头,说,“没事,我还以为…” 顿了一下又说,“我还以为我等不到了,差点放弃,可是…” 转头看了一眼只有几个月大的冉冉,陈慕西笑了笑说,“挺好的!” 陈慕西一直想高考恢复,可是现在,看着才五个月的冉冉,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早在林舒雅怀孕的时候,陈慕西就有种孩子来的不是时候的感觉,随后也想过等高考了该怎么带孩子的办法,可是,真的到了事前,却又不舍得了,觉得以前的打算都不合适,孩子还是要在自己眼前养着才行。 心中巨大的狂喜还未完全褪去,各种现实的问题就纷至沓来的摆在了面前,陈慕西乱跳的心脏,也恢复了平静,开始认真思考以后冉冉的安置问题了。 “好了,赶快吃饭吧,慕西,一会儿你还要上班呢。”冯秋招呼着夫妻俩说。 陈慕西应了一声,低头对林舒雅说,“舒雅,要不你先别急着找工作了,刚才你也听到了,十二月就要考试了,满打满算,离现在也就两个月时间。” 林舒雅想了想没点头,而是问,“那咱们冉冉?” 陈慕西俯身抱起冉冉,故意把冉冉的小拳头拿开,还握在手里不放 ,嘴上说着,“等开学要到明年了,到时候再说吧。” 本来,正啃手指啃的乐滋滋的冉冉,被不厚道的爸爸这么对待,自己的手拉不过来,顿时委屈起来,瘪嘴就要哭一场,陈慕西一看,忙把冉冉举高高,来回几次后,小丫头脸上已经重获了笑颜,露出长了两颗的小牙齿,笑的欢快。 在一旁的林舒雅看不下去了,伸手接过大笑的冉冉,对陈慕西埋怨的说,“你都是这么大的人了,怎么总是喜欢逗冉冉,刚才她要是真哭了怎么办。” 陈慕西捏捏冉冉粉嫩的脸颊,呵呵笑着说,“怎么会!” 刚说完冉冉就微微挣着小身板想让陈慕西抱,嘴巴还“啊啊”的说着什么。 陈慕西得意的说,“你看,冉冉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我刚才不是逗她,我们是在做游戏呢。” 林舒雅还来得及没说什么,刚刚玩得开心,仍旧意犹未尽的冉冉就用行动表示,她很喜欢爸爸,还要举高高,已经“啊啊啊”的叫着,小拳头不停的挥舞着要往陈慕西身上扑。 陈慕西忍笑的接过冉冉,又举高高了几次后,才抱着冉冉坐下,亲了亲冉冉,不无自豪的对林舒雅还有冯秋说,“我看了周围其他的小孩子,不是我夸,就没有一个比咱们家冉冉漂亮聪明可爱乖的,还…” 眼看陈慕西又要如王婆卖瓜一般的自夸下去,林舒雅一伸手挡住,就说,“知道了知道了,就你闺女聪明漂亮可爱乖,别人家的孩子都不如她,就她好行了吧,你一会儿还要上班,把你宝贝闺女给我,你快吃饭吧。” 被林舒雅这么说,陈慕西只得怏怏的顿住话头,对冉冉皱皱鼻子,说,“宝宝你看,你妈妈就是这样。” 回应陈慕西的是,冉冉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对望。 这时,陈慕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众人宣布道,“对了,今天冉冉喊我爸爸了,音特别准,我就说…” 冯秋终于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说,“慕西啊,才五个月的孩子会喊人可不是聪明了,是奇怪才对,你把冉冉给我好了,你吃饭吧!” 陈慕西有些讪讪的把冉冉递给冯秋,心里却觉得自己说的都是实情啊,明明冉冉就是比别人家孩子好看,至于聪明这点,虽然没有例子可举,陈慕西也觉得没毛病,就是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的孩子当然是最聪明的。 也就是乖这一点有点存疑,而这陈慕西也有很好理由,小孩子嘛,什么都不懂,还是他们这 些大人没带好,不能把锅给小孩子背。 只要冉冉不哭的时候,陈慕西都觉得她是小天使,只有冉冉哭闹的时候,陈慕西才会崩溃的觉得,冉冉是个小魔星,而哭闹可以划到不乖上,对于这一点,陈慕西又大包大揽的归到了大人的身上。 反正,在陈慕西的感觉里,现在的冉冉哪里都对就是了,就算有小错,等长大算账就是了,几个月的奶娃娃懂什么?自然是可爱漂亮乖的。 看陈慕西终于闭上了嘴巴,开始吃饭,林舒雅有些不放心的说,“慕西,你出去不要对着别人就叭叭的夸你闺女怎么好怎么好的,自己在家说两句就行了。自己的孩子是怎么看怎么好,可你也不用宣布的全世界都知道了。” 陈慕西很肯定的说,“我怎么会这样!放心吧!” 林舒雅嘴角抽了抽,下班站在楼下就能对着不熟八十岁的大爷,热情洋溢的把自己闺女从头夸到脚,而最开始,人家不过是客气的说一句家里的丫头嗓门真大,以后是个有本事的,这有些抱怨孩子吵的话,陈慕西愣是听不出来话外之音,直接归到了是在夸在家孩子。 林舒雅可以想像的到,对着其他熟悉人,陈慕西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前几天曾有一次,陈慕西非要抱着冉冉去知青办,说是让大家认识认识,事后林舒雅知道,陈慕西是抱着冉冉去炫耀了,连冉冉睡着了都不放过,简直恨不得登个新闻昭告天下了。 看陈慕西说的一本正经,就跟真的似的,林舒雅也不说什么了,反正说了也是白搭,随便他去吧! 自己家冉宝宝五官长得像爸爸比较多,双眼皮,大眼睛,睫毛特别长,白白嫩嫩的,确实是很漂亮可爱,也不是说的假话,林舒雅心里如是想。 吃过了饭,陈慕西光明正大的提了本书就去上班了,高考已经宣布恢复,知识无用论终会过去,再不用藏着掖着从书本从汲取知识。 现在工作不忙,陈慕西决定好好利用空闲的时间。 中午该下班的时候,陈小北就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的来找陈慕西了,一进办公室就说,“二哥,爸让你中午回家吃饭,我已经和二嫂说过了。” 说完就一屁股坐下了椅子上,给自己扇着风喘大气。 陈慕西早上上班来拿着书,知道消息的同事们,一看就知道陈慕西打算参加高考,没少劝陈慕西,都觉得陈慕西乱来,好好的工作不干,参加什么高考,还有人觉得,说不定明 天就要宣布高考取消呢。 现在看到陈小北过来,不用细问,已经知道来意的陈慕西,心里很高兴,放下了正在看的书,笑了笑说,“我还想着晚上过去呢,没想到咱爸就喊了。” 陈小北耸耸肩,说,“那是自然,早上听广播知道要恢复高考后,咱爸就高兴的不得了,一个劲说二哥你参加还不晚,咱爸可是满心希望你考个好大学,给他争光呢,咱们家也就指望你了。” 陈慕西斜眼看了一眼吊儿郎当坐在椅子上的陈小北,问,“那你呢?” 陈小北指了指自己,说,“我啊,学习太辛苦了,我不喜欢。” 陈慕西摇摇头说,“那你想干什么?你要是想过的舒服点,现在上学是最简单的捷径。” “刘邦大字不识几个,不是照样建了汉朝?谁说人人必须都要做学问的,不是有句话叫“百无一用是书生”的?很多人没什么学问,照样混的风生水起。”陈小北不以为然的说。 陈慕西顿了顿说,“可那些没上多少学,混的风生水起的人是少数,小北,你就这么确定你是哪个少数?有那魄力和眼界? 上学不止是为了学习知识,还能认识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和精彩的人,开阔眼界,更好的了解这个世界,了解自己。 如果你什么都不学,只凭本能去做事,这个世界是在不断变化的,也就注定早晚会被淘汰。 其实人总是在学习中的,就像冉冉,从出生开始,就要学习吃奶,学爬学坐学走,学习看大人的脸色,都是学习。 小北,学习谁都逃不开,这是谁都要做的,你现在的年纪不上学,等有一天想上的时候,时间可是不等人的。你现在才十五岁,别那么早下决定,别等以后的某一天后悔。 况且刘邦打下了天下,也是看过兵书,学过用人之道的,治国的可从来不是白字皇帝。” 陈小北皱起眉毛,没有说话。 第九十七章 在陈慕西回家的当天中午,陈建翎先问了陈慕西的打算,等知道陈慕西要参加两个月后的高考时,直接就表示,让陈慕西放心去参加高考,以后他和林舒雅去上学了,冉冉可以放在家里,让王淑英照顾。 还叮嘱陈慕西要抓紧时间复习,对于陈慕西想考什么学校,学什么专业,陈建翎则没有多说什么,陈慕西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小孩子,已经结婚生子是个大人了,到底该怎么规划他自己未来的人生,也该是心里有数的,这些就不是他这个做爸爸的能插手的事情了。 重要的一点是,现在连考试都没有参加,多想那么多也是徒劳,如果考的好的话,想上哪所学校随便选择,如果没有考好,那就没有选择余地,有的学上就不错了。 而如果没有考好的话,上一个不怎么样的小学校,那就不如不上了,陈慕西现在的工作,如果好好干的话,上升空间,比起上完学从头再来更为便利。 心里虽这么想,可是,对于儿子的了解,让陈建翎相信陈慕西一定能考好,因为中间中断了十余年高考,所以规定报考的考生条件也很宽松,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城的知青、复员的军人、应届毕业生均可以参加,可是不管是工人、农民还是知青、军人,平日工作都忙,又是在越有知识越反、动的大环境下,就算看书也是私底下背着人看,这种情况下,能得到的学习资源微乎其微。 如果不是特别有毅力的人,在每天高强度的劳动下,很多都会放弃了书本的。 而陈慕西除了插队在外的几年时间没有多余的空闲,没怎么看书外,其余几年时间都没有中断过学习,考个好成绩并不是难事。 陈建翎很乐观的想,唯一担心的就是陈慕西会因家事拖累,而生出犹豫了。 对于老爸的支持,陈慕西很开心,对于冉冉的以后,陈慕西不打算把她放父母跟前养,但这些可以以后再说,没必要现在直接就拒绝。 从得到消息的十月二十一号开始,陈慕西就推掉下班会有的一切应酬,全心投入到备考之中。 不过,陈慕西也抽空去邮局把自己手中的一部分《数理化自学丛书》寄到了洛水村,让谢闻哲和徐诺看。 关于谢闻哲以后会如何,陈慕西不打算去参与什么,该做了他已经做了,其余的也强求不来,他们…就当是朋友吧! 在十一月份的时候,陈慕西、林舒雅还有刘跃夫妻,以及 楠楠、刘进几个人专门聚在一起吃了个饭,结伴去了报名处,花了五毛钱的报名费报上了名,获得了考试资格。 随着时间的一天天推移,渐渐地,读书的风气在人们中间开始迅速的兴起,学习仿佛一下子变成了时尚,就算不参加高考的人,不拘什么书,上下班的时候也喜欢拿上一本在手上,既显得有面子,也表示自己跟得上时代的脚步。 这时候,陈慕西那套陈建翎从废品站掏来的《数理化自学丛书》,因为内容涵盖的广,又浅显易懂,十分适合自学和复习,一跃成了众多考生争相购买的书籍,书店常会有人排上很长的队,就是为了来买这套书。 因陈慕西手里各科的书籍比较齐全,晚上吃过饭,刘跃常带着老婆孩子过来,在一起学习,四人互相讨论、互相监督。时不常的,刘进也会跟来,或是陈慕西班里的同学跑来,不过,固定成员还是他们四人。 大家常常看书到深夜,又因为经常停电,都是点的煤油灯,等晚上结束的时候,几人的鼻洞常会薰的黑黑的。 可能是感觉到家里紧张的学习气氛,冉冉小朋友也少了不少哭闹,变得安静乖巧了起来,陈慕西把这归到自己家闺女聪明的行列。 这次,陈慕西的自夸,遭到了刘跃毫不留情的嘲笑,直言是因为有他们家婷婷陪冉冉玩,冉冉才不哭的,功劳完全在自己闺女身上。 就在紧张的复习和不时有小孩子捣乱、逗趣的环境下,两个月不到的时间转眼之间就过完了,终于到了十二月的十号,这个众人瞩目的时间。报纸和广播都大肆宣扬了这天的如何不同寻常,和对考生们的祝福期盼。 这天,天气并不如何清朗,如冬日平常的一天一样,天空有些不明朗的阴,可是,从四面八方聚到考场的考生脸上却都是笑容洋溢,是任天气如何变幻,也无法挡住的灿烂明媚。 他们从田地、从工厂、从社会的各个角落,或是骑自行车,或是坐车,或是步行,纷纷来到了考场,涌进了这个可能会改变他们一生的地方。 考试安排是十号政治、数学,十一号语文,物化或是史地,如果报考外语院校,十二号考外语。 陈慕西早上吃过冯秋特意弄得充满寓意的一根油条、两个鸡蛋,就骑着自行车载着林舒雅去了考场一中,两人不在同一个考场,陈慕西特意早出门了一些,先把林舒雅送去考场后,再赶去自己的考场四中。 不知道是喇叭上播的《保卫黄河》和《红 星照我去战斗》,这些歌太激昂了,还是陈慕西几十年没参加过考试,犯怂了,在和众人一同进入考场的时候,陈慕西的心砰砰跳的有些厉害。 这让陈慕西很无语,前世又不是没有参加过高考,如今不过是二次赴会罢了,又不是没有参加过,这心脏乱蹦跶什么,这时候它来找什么存在感,瞎激动个什么劲啊,前世也不记得心跳加速过啊! 陈慕西一边往考场走,一边听着自己“扑通、扑通”如雷的心跳声,忍不住叹了气,感觉自己都要精分了,明明脑袋保持着清晰的思路和理智,可是心跳却跳的尤其快,就像身体和大脑分离了,不是同一个人一样,尤其怪异! 而身体的这种情况到底什么时候结束的,陈慕西没有注意,周围的大家都奋笔疾书的答卷,陈慕西在答了几道题目后,也忘记了自己不争气的心脏,全神贯注的投入了试卷之中。 在知青办,平时的政治学习并不少,加上时常会写些什么报告、文件之类的,对于试卷上的题目,陈慕西并不陌生,答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可能是要兼顾考生们受教育情况不一,陈慕西觉得数学题目并不难,一百二十分的卷子,他是第一个出的考场。 语文作文是大项,有两个题目,记叙文是《在沸腾的日子》,议论文是《谈青年时代》,陈慕西有写大字、报的丰富经验,知道作文也是有套路的,先分析国际形势,再分析国内形势,然后再说省内,最后落实到自己具体的单位。 等下午的物化也考完,陈慕西算是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进了肚子。 “慕西,你考的怎么样?”林舒雅脸有些红,嘴唇也是干干的,看到陈慕西骑车过来,就上前声音有些虚弱的问。 看到林舒雅这样子,陈慕西忙把车子停好,走到林舒雅面前,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担忧的看着林舒雅的样子,说,“烧的这么厉害?!舒雅,你现在就先别管考的怎么样了,咱们还是先去医院吧。” 林舒雅摇摇头,说,“不要,现在不能吃药,对宝宝不好。” 陈慕西皱了皱眉,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顿了一下才说,“那也先去医院看看吧,看看医生怎么说,说不定有些药可以用呢,你这么拖着也不是事,要是更严重了怎么办。” 林舒雅没有说话,而是上前一步,低着头伸手揪住陈慕西衣袖,声音也是闷闷的,情绪低落的说,“我肯定没有考好,我…” 看 林舒雅难过的快哭了,也忘记这是大街上,陈慕西伸手把林舒雅揽住,拍了拍她的背,缓声安慰,“不会的,你肯定能考好的,现在咱们先去医院看病。你现在别想那么多,等成绩出来才能确定考的到底如何了,现在就别乱想了。” 陈慕西的话并不能让林舒雅信服,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清楚,林舒雅伏在陈慕西怀里忍不住哭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林舒雅才止了哭声,被陈慕西强行拉到医院去了。 而回到家,陈慕西也才知道,林舒雅这两天都有些发低烧,但想着不碍事,忍忍就过去了,也是怕陈慕西知道了担心,就没有告诉陈慕西,只是没想到,烧的越发厉害,不用说就被陈慕西发现了。 陈慕西知道了原委后,忍不住自责,说起来,因为感觉林舒雅一直的都很独立,现在又有岳母大人在,他对林舒雅确实是疏于关心了。 似乎一直都是林舒雅为自己考虑的多,有什么事,她会顾忌和照顾自己的想法、意见。可是反过来,陈慕西自己除了出门工作赚钱,付出给林舒雅的感情和关注度并不是很多,严格过来,并不对等。 林舒雅以前有工作,也可以养活自己,反倒是嫁给自己后,没了工作,然后就是怀孕、没日没夜的照顾冉冉,陈慕西忽然感觉,在这场他自认为平等的婚姻里,自己的生活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和变化,不曾牺牲什么、失去什么,才是轻松的、获利的那个。 第九十八章 就在陈慕西林舒雅回到家没一会儿,陈大凤就和贺解放结伴来了。 知道高考恢复的消息后,陈大凤和贺解放也报了名,因为所在县城太小,许多地方因为交通和通讯不便利,得到高考恢复的消息都滞后,所以报考的人数并不多,加上这是第一年恢复高考,从宣布消息到考试的时间也短,准备的并不充分,这种情况下,许河市下辖的几个县市考生都是跑到许河市参加的考试。 而陈大凤和贺解放来考试,是九号就到了许河市,没有一来就去陈慕西家里或是陈建翎家里打招呼,两人是直接先找了个招待所住下,今天考试完了所有科目后,才去陈建翎这个伯伯家里坐了一会儿,现在又来陈慕西家里坐坐了。 考试之前,他们夫妻从陈慕西这拿了不少用的上的复习资料,考试上也派上了大用场,理应过来表示一下感谢。 可大家都是一家人,考前来的话肯定有住宿、吃饭这些麻烦事,所以干脆,他们夫妻俩没有听父母长辈说的,住在陈慕西或是陈建翎家里。而是抱着既不给人添麻烦,也不给自己找别扭的想法,自己找了招待所,住起来方便,虽然要花些钱,可是两人一间屋子,既不用挤,复习或是干什么,也都舒服自在些。 陈慕西让林舒雅回卧室休息了,冯秋去厨房做晚饭,外边太冷,陈慕西就抱着冉冉在屋子里溜达,正在客厅来回晃悠呢,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小北来了,如今考试完了,陈慕西本打算去和陈建翎说说情况的,可林舒雅病了,一耽搁就没有过去,想是小北被派来叫自己呢,结果一开门,却看到是陈大凤和贺解放夫妻俩人。 “大姐、大姐夫过来了,快进来快进来,早就说考试的时候你们住我这的,可久等没见你们,我还想着明天回去看看,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才让你们没来参加考试的,谁知道你们来了。”陈慕西让开门口让他们进来,笑着说。 陈大凤笑笑,伸手逗着冉冉笑,边说,“你们一家住的正好,我们过来太麻烦你们了,现在又是考试的紧张时期,我们在招待所住也挺方便的,离考场近,走几步就到了。” 说完就伸手对冉冉说,“冉冉,还记得姑姑吗,来抱抱。” 冉宝宝虽然年纪还没有一岁,可却是个小人来疯,平时最爱出门,本来正为陈慕西不抱她出门玩,只在屋子里溜达而不高兴呢,现在看到个不认识的人来和自己玩,脸上立刻有了笑模样。 嘴里叽里呱啦说着谁都听不 懂的话,一点也不认生的和陈大凤笑着,自顾开心的表达着什么,只是小身子却往陈慕西怀里更舒服的依了依,完全把陈慕西这个爸爸当成了任性靠椅。 陈慕西垂眼看了一眼小丫头,无奈的对陈大凤说,“这丫头刚才还不高兴呢,幸亏你们来了,这不看到你们就乐起来了,要不然肯定是不抱她出去,就得闹腾一顿的。” 陈大凤两人又和厨房出来的冯秋打了招呼,客套了几句,都坐下来后,贺解放说,“小孩子什么也不懂,我们家的也是这样,一不如她的意,就要发脾气。” 刚说完,贺解放紧接着就问道,“慕西,你考的怎么样?” “挺好的!”陈慕西简单的回了一句。 贺解放动了动嘴唇还要说话,陈大凤就先左右看了看,说道,“舒雅呢?还没回来?” 陈慕西叹了口气说,“发高烧了,吃了些药睡下了。” “那…考试?”陈大凤迟疑的问。 陈慕西摇摇头说,“不清楚,不过题不难,就算没考好,我感觉应该也不会太差。” “那就好,今天比昨天温度是低了不少,我们过来的时候已经飘小雪了。”陈大凤点了点头说。 “下雪了?”陈慕西有些意外,站起来去窗边一看,此时外边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 刚刚正看着陈大凤不知说着什么的冉冉,第一次看到雪,不由好奇的瞪大了眼睛,小手摸着玻璃向外看。 陈慕西就干脆站在窗口,对两人说,“正好,外边下着雪,咱们晚上吃火锅好了,再喝点小酒,庆祝咱们几个都有好成绩,考个好学校。” 贺解放晃了一下头,吟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咱们现在应该是晚来天落雪,我一直喜欢这首诗,如今总算是有了这首诗给人的那种感觉了,有热腾腾的火锅,有美酒,有值得庆祝的喜事,慕西老弟你这个提议好啊!” 陈慕西笑着摇摇头说,“我这个提议好,也是姐夫说了这首诗才好的,原先我就是觉得这是今年第一场雪,而下雪天又适合吃火锅,才这么说的。” 贺解放又说,“所以说,这诗啊,还是要多读的,唐朝的诗人,我最喜李白,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慕西老弟,就凭着今年恢复了高考,整个社会开始重视知识这一点,咱们就该好好喝一 杯,更不要说你我有幸参与其中,成为其中一员,更是莫大的幸事,合该畅饮才是!” 贺解放说的激动,陈慕西情绪也不由的被带动,忍不住笑了起来,赞道,“姐夫说的是,是该醉饮一场才对!” 陈慕西话音刚落,门就被敲响了,贺解放离门最近,刚把门开了个缝,刘跃笑着的声音就传了进来,“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要醉饮一场没酒怎么行,正好我带酒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冉冉眼睛立刻望了过去,看到进门的刘跃和周倩,以及跟在后边的婷婷后,小丫头手不由的挥舞了起来,拉着陈慕西忽然喊了一声音极准的“爸爸”。 陈慕西本来要和刘跃夫妻说话的,听到这个称呼后,眼不由的瞪大,嘴角的笑容已经迅速蔓延了开来,“宝宝,来,再喊一声爸爸!” 冉冉却不知道陈慕西的激动,已经和跑过来的婷婷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没空搭理陈慕西的要求。 “大家都听到了吧?我们宝宝现在才六个月十四天,就会喊爸爸了,哈哈…刘跃,我就说,我们宝宝很聪明的!看吧,我没乱说吧?”陈慕西大笑着对众人说。 刘跃耸耸肩说,“我也没说冉冉不聪明,要不,你让冉冉喊我一声叔叔,让我听听?” 这时,卧室的门打开,林舒雅皱着眉头走了出来,对大家说,“你们别理他,只要是关于冉冉的,一点儿事他就弄得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明明对于小孩子来说是很正常的事。” “你发着烧呢,怎么又起来了?捂捂汗,病好的才快!”陈慕西咳了一声,对林舒雅说。 “不起来行吗?我都被你的笑声吵醒了。我要是不出来,你肯定又要对着大姐、大姐夫吹嘘你闺女了,你没说烦,我们这些听的人都耳朵生茧了。”林舒雅摇了摇头说。 周倩忍不住笑了起来,说,“我作证,我可没有,每次听慕西说过冉冉的事后,我们家刘跃回去就开始仔细观察我们家的三个孩子,就是想找点我们家孩子做的事,把慕西的气焰压下去,还别说,现在啊,刘跃对我们家这几个,关注度明显比以前高了,我还得谢谢慕西呢。” 虽然被林舒雅直言不讳的这么说了,可陈慕西脸皮厚,根本不觉得尴尬,还笑眯眯的对刘跃挑挑眉说,“刘跃,我们家冉冉就是最聪明,最可爱,最乖,这是有目共睹的事,你们家的淘小子哪里比得上,想超过我们?想着吧,白天你做梦的时候,倒是可以梦一下。” 眼看陈慕西灿烂的笑脸简直讨人嫌,林舒雅无奈扶额,叹了声气。 而不等林舒雅无奈完,刘跃看着冉冉,忽然眼睛一亮,转而一本正经的说,“慕西,我觉得吧,咱们从小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和小倩也是同学,咱们也都知根知底,我们家小三只比冉冉大一岁,要不,趁大家都在,咱们做个儿女亲家好了,把冉冉嫁到我们家来,我们家小三保准好好对冉冉。” 陈慕西斜睨了一眼刘跃,干脆的拒绝,“看我们冉冉好,就想拐给你儿子,想得美!不行!” 周倩摇摇头,走到林舒雅身边,说,“别管他们俩了,也不看看自己的年龄,整天就会争这些有的没的。舒雅,你不舒服,就去躺着吧,发烧是该捂捂汗才行的。” “没事,已经出过汗了,这会儿已经不发烧了。”林舒雅和周倩无奈的对视了一眼,说。 而被陈慕西这么一说,也是觉得自己家孩子哪里都好的刘跃不乐意了,差点跳起来,不满的提高了音量,“怎么就不行了?我们家小三哪不好了?” 坐在一边的贺解放忍不下去了,“你们两个够了啊,孩子才多大一点,就开始为他们以后的婚事吵了,还是等以后你们做的了主,再说吧!” 贺解放说完,又对林舒雅说,“舒雅,我们来的时候队里刚好有只耕牛摔死了,分了些肉,感觉你们肯定也没吃过牛肉,就带来了些。 现在天冷,这几天大凤都是放在窗外冻着的,冻得不软不硬的,正好切片,我力气大些,你看,是现在先把这些肉切片还是等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o(n_n)o谢谢 第九十九章 窗外大雪纷飞,屋里橘色的灯光下,几个已经为人父、为人母的青年,围着咕噜噜冒着热气的火锅,一边吃着,一边随意闲聊些以后上什么学校,或是家里孩子的趣事,气氛轻松愉快,满满是对未来生活的期待和向往。 已经考完了试,一切都已尘埃落定,这场改变十余年选拔人才途径的考试,这场象征着一个国家和时代拐点的考试,这场将要改变无数知识青年命运的考试。 在大家心里已经没了初始奔走相告的兴奋激动,考场上的不错的发挥,给大家了足够的自信,原先的激动全化成了对未来的跃跃欲试。 而有了刚才贺解放貌似成熟稳重的几句话,陈慕西和刘跃都没再揪着自家孩子的事不放,旁边忽然有了一个比他们俩显得高明的人,而这个人让人感觉好的那个不好的参照物,还是自己的情况下,陈慕西和刘跃都很识相,一改刚才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坐的端正,开始端上一张正经无比的脸,和贺解放胡侃了起来。 当然,内容是十分的有深度、有营养,讨论一下“两个凡是”的对错,再随口说几首关于雪的诗,好显示一下自己是读过不少诗的学问人。 大家都是插过队的知青,聊些农业知识也是话题颇多。 好在有酒这个催化剂,几杯下肚,众人聊得话题,才终于不再这么的客套和透着一股子暗自较劲的意味。 陈慕西大口嚼着麻辣入味的牛肉,说,“听说今年印试卷的纸不够,用的是本来印语录第五卷的纸。” 说着忍不住啧了一声没说什么。 “是啊,这决定,真是让人不佩服不行!”贺解放伸出大拇指说道。 众人也是唏嘘,大家都是经历过十年文、革的人,自然明白这其中的不易。 刘跃放下了酒杯,已经带了几分醉意,说,“你们都想去哪上大学?我本来想去首都,可看我看着有些悬了。” 刘跃话音刚落,林舒雅脸上的笑就一僵,陈慕西注意到了,就说道,“现在这么说还为时过早了,大家水平其实差不多。 考试的时候我注意了,考场里不少人都是面露难色,高考中断了十余年,可咱们上学时学的是工基、农基,知识都不深,就算是高中生,和中断高考前比起来,估计应该是初中的水平。 说起来,还得是六六、六七年这几届学生,上高中的时候学的知识深,可他们大多三十左右,有的估计已经超了 三十岁的界限,人数不会太多,剩下的这些年的考生,平时要参加劳动,大家都是知道高考不到二个月,甚至有的人知道时间更短,复习的资料一时也不齐,准备的不充分,总体来说,我感觉以后学校的录取线也不会很高的。 再不济,再复习就是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明年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时间考试的。” 刘跃摆摆手说,“其实,我在咱们省城上个大学就行,主要是我们那谁,” 眼睛朝周倩斜了斜,“非说要去首都,我虽然也想,不过不去也感觉没什么,我们家的三个小崽子,等我们去上学了,就只能放在家里,也是个麻烦事,离家近了也挺好。” 刘跃这话,既是说给自己的,也是说给周倩听的。 周倩夹菜的手一顿,看了一眼刘跃说,“你别给自己不爱学习找借口,考的好的话,想去哪就去那,可以随便选择。 可你这考的不好的,没得选,是只能待的近,说的这么好听,还不是给自己找的借口!” 刘跃眉毛一下子皱到了一起,瞪着周倩,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你…我就是学习不好,不爱学习怎么了!碍着谁了?不爱学习的人多了,怎么?这日子就不过了?” “你说碍着谁了?碍着我了! 别人不爱学习,要么是有个好爹妈:要么是靠自己努力,像慕西这样的,人家照样有好工作、高工资,不爱学习,不参加高考也就无所谓了。 可是你呢?要一样没一样,你干着锅炉学徒工,这几年工资调了几次,可你拿着一个月十八块钱的工资,养你的这么多孩子,吃力不吃力? 如今大好的机会放在面前,你还是这么不思进取,你也不想想,我嫁给你,除了给你生孩子,弄得现在胖成这样,你给我带来过什么好?!” 周倩本就是性格厉害的,刘跃一瞪眼,立马就开始拍桌子,嘴里的话就像是机枪扫射一样,不停的对着刘跃进行扫射。 两人开始干仗不过是瞬息的事,说话语速都特别快! 刚刚还都笑呵呵拿着筷子吃肉喝酒的几人,在两夫妻拍桌子瞪眼睛的时候,有的把筷子放进锅里,夹了一块肉正往嘴里放,有的正准备夹菜,有的正在嚼,两人这突然一吵起来,众人都是尴尬,还没把嘴里的菜咽掉,两人已经吵了一个回合了。 况且,不说刘跃说话时的没反应过来,到了周倩说的时候,她眉毛一竖,桌子一拍,气 势颇足,加上周倩说话密的很,连珠炮一样的,几人根本就找不到可以插话的间隙。 “你们这俩孩子,可真是没法说你们!这点事也值当拍桌子瞪眼睛的,成绩还没出来,怎么就为子虚乌有的事吵起来了? 就算是退一万步来说,没有考好。刚刚慕西不是说了?明年考也不晚嘛,以前高考是夏天,从现在算,也没几个月时间,这有更充裕的复习时间,下次铁定能考好。” 在一旁的冯秋先开口劝了。 “就是就是!成绩还没出来,你们俩就开始吵,答案还没对过呢吧?现在吵了,等对了答案,发现考的很好,那不是白吵了?”陈大凤也劝。 “可不是嘛,婷婷还在旁边呢,看到爸爸妈妈这么吵,孩子怎么想,都别说了。”终于轮到陈慕西开口道。 林舒雅拉了拉周倩,说,“有什么事你们俩平心静气的好好说,吵架要是能解决问题,大家都这么干了。” 周倩斜眼看了一眼刘跃,哼了一声说,“这个道理我们懂,可是有些人就是不明白!” 刘跃眼带怒火的看向周倩,“你真以为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了,是不是?” 周倩脖子一仰,就说,“那你就试试!” “妈妈~”周倩话音刚落,婷婷就跑到了周倩的怀里,抱着周倩的腰,带着哭腔说,“我回家和奶奶说,让奶奶打爸爸,妈你别生气了。” 本来就有火气的刘跃,一看自己疼爱有加的女儿,二话不说就抛下自己,投到了周倩的阵营,眼睛不由又瞪大了几分! 陈慕西生怕这俩人再吵,就赶快开口讲道,“我大姐他们从家里专门给带来的牛肉,你们俩真是不识货,” 说着对婷婷招招手说,“婷婷,来,咱们把锅里边的肉都吃完,不让你爸爸妈妈吃。” 被陈慕西一提,刘跃和周倩脸上都有些尴尬,在别人家,还是当着人家的亲戚的面,两人吵架,实在是…实在是太不合适,太丢人了! 贺解放端了两个酒杯,递给刘跃和周倩,说,“小两口谁还没个拌嘴的,来,喝了这杯酒,咱们大家就当没发生过,今天说好庆祝的,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有贺解放递的梯子,本来尴尬的刘跃和周倩,顺势又说了几句抱歉啊之类的话,慢慢的气氛才又热络了起来。 只是,有了中间的插曲,八点多的时候大家就散了,送走刘跃夫妻,还有陈大凤他 们,林舒雅才说,“周倩可真厉害,她拍桌子的时候吓我一跳!” 陈慕西摇摇头说,“上学的时候,因为刘跃超过课桌的那条线了,周倩拿着书对着刘跃的脸就招呼了过去,怎么可能是忍气吞声的。” 林舒雅笑了笑说,“不过,我觉得周倩的性格挺好的。” 陈慕西抬眼看了一下林舒雅,说,“嗯,你可以学学,以后让咱们家冉冉也厉害些。” “你就不怕以后我对着你拍桌子?”林舒雅歪头看向陈慕西问。 陈慕西无所谓的耸耸肩,说,“这有什么,我这么知道分寸的人,会自己注意的。再说了,我想的是你厉害些,是对外人,可不是对内,往我身上招呼。” 林舒雅忍不住一笑,撇了撇嘴说,“就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陈慕西长眉一挑说,“那也得有金,才能往脸上贴不是?没有的话,想贴还贴不成呢。” 林舒雅忍笑的摇摇头,说,“不和你说了,你脸皮太厚,我可比不上!” “开心点了?那就别想你考试的事了,我觉得,你肯定会考的很好的。”陈慕西看着林舒雅的眼睛,语气坚定的说。 “真的?”林舒雅求证般的问。 陈慕西颔首,“对!” 林舒雅低头想了一下,绽开笑脸说,“那就暂时相信你说的好了。” 两天的考试时间,陈慕西是周六请了一天假参加的,考试完了,正好就是星期一,就又开始正常上起了班。 答案出来后,对了答案,估了分数,再填报了志愿,接下来就静等结果了。 下了雪后,天气一天天更冷了起来,陈慕西的工作还是老样子,只是,有一天早上到了单位时,却看到李主任站在门口,仿佛是等人,看到陈慕西,就让陈慕西和他去办公室一趟。 第一百章 进了李主任办公室后,李主任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慕西,坐吧!” 陈慕西坐下后,看了李主任皱着眉毛,就问,“主任,是有什么事?” 李主任没答,而是先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隔着青色的烟,看着陈慕西问,“慕西,我记得你是七四年来的知青办吧。” 陈慕西不知道李主任这么说是有什么目的,就老实的点了点头说,“对,是七四年五月来的。” 李主任“嗯”了一声,又吸了一口烟,对陈慕西说,“我记得,你来的时候,革委会的喻主任拜托我多关照下你,当时,我还以为就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关系户。 不过,你来了后的所作所为,倒是挺让我刮目相看的,你年纪不大,但做事有条理,为人也谦虚,在咱们知青办里能力是排的上的。这两年,在咱们知青办,我对你可说是最倚重的。” 陈慕西呵呵笑了笑,说,“这几年,都是托李主任照拂。” 李主任笑了笑,接着又说,“我年纪离退休也没多久了,对你的能力和为人也都了解,原打算把知青办这副担子交给你。” 陈慕西听了,忙摆摆手说,“李主任言重了,我年纪轻,在咱们知青办,不少都是能人,哪里轮得到我担如此重任。” 李主任果断地说,“慕西,你不用推辞,我这把岁数的人了,看过太多的人,看人的眼光不会错。 这个世界上真正的聪明人不多,自作聪明的人倒是占大多数,但你是个少有的心里明白通透的人。” 说到这儿,脸上忽然露出愁容。 陈慕西一看,自然接着问道,“主任,是还有什么事?” 这时,李主任才笑了,说,“上一星期,招生办来咱们知青办提你的档案。你是怎么想的?依我的意思,与其去上几年学,毕业再找工作,还不如在咱们知青办好好干!” 陈慕西听到招生办来提自己的档案,心就猛地一缩,这…这是不是就是说自己被录取了吗?! 陈慕西强忍住没有露出笑脸,正了正脸,认真的对李主任道,“我知道主任这么做是对我好,可是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特别会来事儿的人,蒙您看得上才觉得我好。 说心里话,我还是想趁年轻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闯一闯,我老觉得一辈子呆在一个地方太可惜了。 不瞒主任说,我出生到现在,也只插队的 时候离开过咱们许河市。 插队去见识了不同的风土人情后,更想出去看看,看看外边的天地,看看外边的山川河流,然后努力去做一番事业。不辜负这年纪,不辜负这个时代,” 顿了一下,陈慕西又说,“也不辜负自己。” 听陈慕西这么说,李主任只是叹了一口气,仿佛不很意外的样子。 这时,从里边的休息间里传出“哈哈”的笑声,接着走出革委会的喻主任笑着对李主任,说,“老李,看看,我怎么说来着?你还不信,非要打赌!” 喻主任说完,就对陈慕西说,“年轻人总是想着出去闯一闯,这才正常,如果连年轻人都没有了闯劲,只想着安稳的话,这个社会才是最可怕的。 这世界总归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好好干,凭你小子的能耐,到哪儿也不会太差,只是啊,你以后走到哪,都别忘了家乡,别忘了生你养你的地方。” 陈慕西笑了,说,“喻主任你说的是,不过,刚才的时候,我满心以为,李主任那么说是看重我的意思,是要挽留我呢,原来是你们算计我来着,刚才我白犹豫了。” 喻主任和李主任对视了一眼后,都笑了,喻主任开口说,“你小子还委屈上了!” 然后又正了正颜,说,“你们年轻人才是这个国家的动力,如果你们不去闯,不去创造,都靠我们这些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这个国家还怎么进步!” 说着喻主任走过来,拍了拍陈慕西的肩,说,“小伙子,好好干,以后这个世界这个国家的命运,就是你们这一代人开创了。” 短短的一句话,莫名的,陈慕西忽然觉得肩上沉甸甸的,仿佛肩上真的扛上了什么东西一样,认真的点了点头,说,“我会努力的。” 顿了一下,陈慕西又笑着问,“那…现在可以告诉我,我是被哪个学校录取了吗?” 成绩早就已经估过,虽然心里已经大概猜到了,但是陈慕西还是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 喻主任没有回答,而是笑了,故意绕着圈子说,“你报的哪个学校,你自己不知道?” 陈慕西挠挠头,有些被这狂喜,惊得反应不过来,又一次确认似的问,“是真的吗?” 喻主任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真的!” 从李主任办公室出来,陈慕西回到办公室的路是怎么走回去的,他不记得了。 一个上午坐在办公室里,心神不由有些恍惚,一会儿想想前世,一会儿想想现在,感觉想要的忽然到了眼前,让陈慕西只觉得不真实,反而并不是如设想般的那般兴奋。 中午下班回家的时候,陈慕西去饭店提了一只烤鸡,还有一些肉菜、饺子,又去专门买了一瓶茅台。 林舒雅看到陈慕西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根本没注意陈慕西这个本该口袋空空的人,哪里来的钱,而是惊讶问,“一会儿家里有客人?” 陈慕西笑着摇了摇头,说,“没有,就咱们几个人,我叫了爸妈,还有大哥大嫂他们过来吃饭。” 顿了一下,又说,“你肯定想不到,我今天我去上班的时候,李主任找我谈话,然后才知道,前段时间招生办来我们单位去提我的档案了,这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代表我被大学录取啦?!” 不等林舒雅回答,陈慕西就高兴地道了结果。 早前就已经估过分数,林舒雅知道陈慕西一定可以考上,现在听到这个早就预料到的结果,禁不住笑了起来,“真的,哪个学校?” 结果没有出来,陈慕西还是不敢肯定,就摇头说,“我后来仔细问了,喻主任也只知道是考上了,喻主任还打电话去省招生办打听了,说还不清楚,到底是哪个学校要等通知了,不过八九不离十吧!” 说完,陈慕西扬了扬手里东西,说,“我把东西拿进厨房弄一下。” 其实,陈慕西下班后先回了父母家,想告诉陈建翎自己考上大学了,可是他们还都没有下班,就去了工厂,让大哥他们来自己家吃饭。 本来,陈慕西是想在父母家庆祝的,可是如果他回父母那里了,林舒雅肯定也要回去,这样的话家里就只剩了岳母大人,就显得不太好。 但要带着岳母大人一起的话,似乎也不太合适,陈慕西就干脆让大家过来一起吃饭,说起来搬过来这么久,好像一家人还没有过来聚在陈慕西家吃过饭呢。 没一会儿,陈小北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等打开了门,陈小北先蹿了进来,后边就是陈弘文。 一进门,陈小北就开心的问,“二哥,二哥,听说你考上了,考上的是哪个学校,快点说说啊?” 陈慕西没答,而是对后边刚上了楼梯的陈建翎、王淑英,喊了一声,“爸妈,你们来了!” 等人都进了屋里,陈慕西才无奈的对陈小北一摊手,说,“现在具体哪个学校 还不清楚,要等几天才知道。” 陈楠楠在边上肯定的说,“二哥考那么好,自然是被最好的学校录取。” 林舒雅也说,“就是,其实慕西的成绩,不管他报的哪个学校,被录取都是很好的学校了。” 陈慕西的分数估出来后,全家人都知道,对于陈慕西上大学这件事,毫无意外,现在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学校,可是既然知道录取了,那就表示不会差。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庆祝,等家人都走了,下午陈慕西继续上班,直到了晚上,陈慕西躺在床上,正昏昏欲睡间,林舒雅才忽然推了他一下,问道,“陈慕西,今天你买那么多东西,有二十多块钱了,你哪来的钱?” 本来快被周公召唤走的陈慕西,猛的一下睁开了眼,睡意全无! 对呀,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陈慕西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道,“哦,我借钱买的。” 林舒雅侧过身,很好脾气的说,“真的?那你怎么没有问我要钱还人家?分明就是你藏了私房钱,你竟然背着我藏的有私房钱!” 听到林舒雅话里的火气,陈慕西忙坐了起身,急忙解释说,“没有没有,我这不是私房钱,真的是我借的钱。” 陈慕西说的真诚,让林舒雅不由怀疑的说,“真的?周倩说过,你和刘跃上初中的时候,就干了个蛮赚钱的小买卖,现在没有做了?” 陈慕西在心里把刘跃骂了个狗血淋头,但嘴上却义正言辞的说,“当然没有!” “那我怎么见过好几次,刘进和你悄悄的说什么,你们还专门背着人,你们干什么呢?”林舒雅又问。 大晚上的,陈慕西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个啊,刘进和楠楠的事你也知道,刘进惹楠楠不开心了,来找我当和事佬呢。” “是这样?” 陈慕西忙说,“当然是这样,” 说着就打了个哈欠,一副很困倦的样子,说,“舒雅,不早了,快睡吧,明天我还要上班呢!” 说完,陈慕西就被子一蒙,两秒之后,就打起呼来。 作者有话要说:o(n_n)o呼呼~100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