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河》 序言 提起伏兰迪家族,恐怕没有什么人会摇头示疑。事实上,靠着食品买卖以及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起家的他们是众多小资产家的榜样。在短短十年间,家族的第三十三代——出色的商人巴斯滕便使这个本来默默无闻的姓氏为人赞不绝口。在一场贵族的反动战争中,伏兰迪家族便出资援助了皇室而在战后得到了国王的嘉奖——得到了王赐贵族的封号。很难想象,当一个家族的地位提升至此时,还会有什么可担心的,仅仅是抱着一个星期下来的资产利益,便能供养一个小镇的运作几个星期了。 但是,世界的发展并非一帆风顺,就像当年谁也没有想到整个联合政府会陷入内战而分裂,而被希英尼尔的曾祖父的爷爷——考尔克统一;而在希英尼尔的父亲死后,充满野心的政权便濒临崩溃,人们无法重蹈千年前的复撤——忍受君主独裁所带来的不平等、不公正。毕竟是人民的力量啊!当希英尼尔上台,继续高举着君主独裁的旗帜时,积聚在人们心中的怒火便一下子爆发了。整个太阳系中,爆发了大大小小的起义与反独裁运动,战火在准备燃烧!这个世界仿佛就要被人民的呐喊压塌了。 这个时候,伏兰迪家族在干什么呢? 世界的动乱对他们的影响非同一般,因为动乱而带来的经济停滞使他们大受打击,仅靠南美咖啡场和制糖厂的微薄收入显然无法支撑起这样一个庞大的企业。到了公元2200年——希英尼尔登位的第3年,这个家族破产了,得到的好处仅是不再有债权人登门讨债。昨日的辉煌都成了过去式,今天的他们不过是居于火星的一个小镇的不起眼处,靠着前几代藏匿的家财过日子,虽然还保留着贵族的称号,但他们似乎还是一日不如一日地过着。听人说,现在家族的领导人米什科尔是个神秘人物,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人,只是在一些不知道哪儿听过的流言说,这人的背后势力不小,似乎是在木星那搞工业项目的,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第一章 河中的石(痛) 从火星首都市马里加尔乘地铁三个小时,跨越奥林匹斯的山脚与数不清饿城镇河流、田野山川后,才到达一个叫卡斯顿的小镇,在小镇的一角,那条叫小石街的大道尽头,坐落着一座不小的庄园,从铁杆外头往里面瞧,视野中就只有几排林立的大树、一个古典花园和一栋带着东欧味道的大房子了。人们知道这家人叫伏兰迪——曾经拥有庞大资产的贵族,而今天就只能龟缩在这里了。平日能看到庄园里有人,但似乎从来没有人看到过有人从大门那儿走出来过,但是也没有什么人关心这个。另外,掌家人听说是一个叫米什科尔的人,从来没有人见过他,这个庄园也因此变得有些神秘。 但是在今天的傍晚,一切都似乎有些不一样——镇上的人们有点惊讶地看着那些从车站出来的绅士与贵族,各个穿戴得尽身珠光宝气,颇有名流之风,一看便知是从帝国各地而来的大人、公子、小姐啊什么的。镇上的人还以为自己的这清贫之地为何能吸引那么多的上层阶级光临,过了一会儿,他们才恍然大悟:“啊!原来他们都是伏兰迪家的客人。”这又让他们对这个家道中落的贵族起了一些莫名的疑惑。 当庄园的正门第一次打开时,人们才确认了先前的这一想法。那几十名绅士贵族都从那儿走进了米什科尔•;;;伏兰迪的大院子里,彼此互有说笑。许多人都在对面街那儿驻足,只见一个老仆站在门口,殷勤第像三三两两入门的贵族们点头问好,却是镇上那位寡言少语,不时出现在市场,而且一次就买很多东西的老人,这下可解了个疑。想必有不少人想凑上去看个清楚,但谁也没这么做。可却已议论纷纷:“他不就是那个老头吗?”“真的,好像就是他了。”“怎么没见过他走大门进去?”“庄园的小巷那不是有个小门吗?那老头可能买了东西就从那儿进去。”“谁见过这家的男主人?”“听说他从不露面,也有说他已经死了。”“不是,我听说是去木星还是哪里了。”——一时间好不热闹。 可是,掌家人米什科尔却仍然没有现身,又或许,只是人们没有看见? 寒夜如冰,银河似履。 浮波斯的脸挂在天边,面对着战神的土地,低着头,昏昏欲睡。整个小镇在夜里安静了下来,只有各家各户的灯火在守候黎明。或许是寒意让人不愿在夜里移步,在小雪的笼罩下,许久才有个人在路灯下走过。但当他沿着小石街走到尽头时,他在米什科尔的庄园前停留了好一会儿,眼睛朝着里头瞄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继续走着,口中念着:“漫长的夜啊,能告诉我什么是孤独吗……”此时,米什科尔的大房子里人流如织,温暖如春。曼妙的音乐在每一个人的指尖轻轻流过,不知不觉。这似乎是十几年来这间宴会厅中人最多的一刻。 “哈哈,米什科尔夫人”,留着红胡子的哲锡伯爵笑着向米什科尔夫人——玛尔卡走去,还一边捋着他自己的头发,“记得上一次见到您,还是半年前在里斯本的列国大道呢——”他又大量了一下,笑道:“说实话,那时的您可真令我倾倒呢。” 米什科尔的夫人玛尔卡——来自英格兰的撒克逊人后裔,充满着古撒克逊人的野性与英国人的文静。“哪里,我这张老脸未曾装点多年了,还让先生见笑了。”她一边应付着哲锡伯爵,一边朝着人来人往的大门处张望,神色有点特异。 “噢,怎么,”哲锡伯爵接过她的眼神,也朝门外头望去,“莫不是还有哪位贵宾未到?而让夫人如此急切?”他想了想,问:“难道是米什科尔先生?”两眼似乎有些发亮。“哪还有什么贵宾呀?我们这寒酸的大房子,每天吹进来的风似乎是越来越大,”玛尔卡抬头,瞧了瞧大厅壁上的古典浮雕,“我倒是怕你们哪一天把我们与这房子给忘在记忆的封尘中了,这才想请大家来聚聚的。那死鬼一天在朱庇特之都不知道搞些什么,每个月也就捎个邮件回来,似乎都不关心这个家的。你瞧,壁上海格力斯的英姿是多么清晰慑人,但其实就在昨天,他还笼罩在灰尘和蛛丝中呢。” “您这是说笑了,蜘蛛哪有胆子,敢狂妄地攻击大力士呢?不过,说实话,你们还真会找地方住,看看这,山清水秀的,又没有大都市的喧俗,哪时候我老了,也得找个这么好的地方才行。”伯爵乐道。 “瞧,我们来自蒙古的大智者是多么心旷神怡啊,但我们这哪算是会选地方啊?在这除了没有噪音的好处之外,就是没有了债主的身影!我们这群老家伙,但求每天过得清清闲闲,不起波澜就算了,哪还敢谈什么选择啊?”夫人虽然应着话,但眼睛却不时地朝门口瞥去,但她很小心,显然不想让哲锡伯爵知道。 就在两人谈得正欢时,瘸了左腿的侍从高米尔匆匆几步跑到他们的桌前。“原谅我,夫人与尊贵的先生,我有些事要禀告。”他的头拉得老低,松散的头发像柳条一样遮住了他大半部的脸,让人觉得很没有精神,哲锡伯爵斜着眼打量了几眼,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有什么事?高米尔,尽管说吧。”玛尔卡柔声道。 高米尔支吾了一会,才说:“少爷……他刚打了个电话回来,他又把杂物间的钥匙放在房间里了。” “伯爵,让你见笑了,我的儿子就这么个冒失劲儿……”玛尔卡红着脸陪笑道,一边把自己的钥匙掏出来交给高米尔;哲锡伯爵只微笑了下,说道:“这种事谁都有,没什么大不了。前几天,我那看着畜栏的小弟还把钥匙不小心混进饲料里了,差点惹了大祸……”说话间,高米尔一瘸一拐地小跑了出去。 “对了,”玛尔卡连忙转开话题,“ 听说波塞冬城发生了一些不和谐的事情,我想知道更多一些……毕竟,现在的新闻媒体的总编辑是克劳兹家族(太阳系帝国的执政家族),我们这些边缘人难以知道更多了。” “哎,哪有什么?只不过是码头和几间工厂的工人不安分,扰乱社会治安罢了。事实上,对于这些小事,只要随便杀掉几个带头的家伙,便什么事也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也学人搞暴动,搞起义,到头来死的还不是自己?”哲锡伯爵露出了不屑的神情,且说话的口气很轻蔑。 “难道在您心中,克劳兹家族不可战胜?”玛尔卡信念一动,问道。 “哎哟,我的少奶奶,您这不是在向皇帝的法令挑战吗?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哲锡伯爵大吃一惊,连忙向四周望了望,这才心惊胆战地坐下来,手不停地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地说,“幸亏这里没有希英尼尔的手下,下次可千万别拿这种话来说。这闹大点可是要传讯的。” “这不过是句玩笑话,伯爵可别当真了!”玛尔卡笑道。 “夫人,这种玩笑可开不得!”伯爵朝着四周仔细瞧了瞧,这才压低了声音说:“夫人您不知道,希英尼尔不久前刚搞了个什么机构,是专门为监视大臣们的一举一动的,就像以前中国什么朝的那个,陛下多疑,”他凑近了些,说:“最近有几位文官似乎就因为这种事入狱了,他们自己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夫人可别再开这种玩笑啦!” “当然,我会谨记的。”玛尔卡应道,表情略有所思。但心中却还有块石头…… 说话间,克罗索捧着个篮球跑了回来。他的衣着和这个宴会极不相称,但也没什么人去太注意他。高米尔给他指了指母亲的位置。“高米尔,老爷回来了吗?”克罗索忽然低声问道。 “回来了,老爷还叫你千万别告诉别人他回来了,包括夫人,”高米尔想了想,答道,“他今天凌晨从巴克达尔那儿乘船回来,您那时是在……”高米尔笑了笑,没有继续说。 “知道了,别和他们说我去那儿啊!在家电脑碰都不得碰一下。“克罗索做了个鬼脸,把篮球抛给了高米尔,自己夹着风从小门跑进后堂自己的房间去了。 “不错不错,今天是个好日子。”他在床上抱着自己的满分试卷,心里想起了父亲——这个最亲却又与他相处日子最少的人。克罗索笑了笑,他又回忆起父亲肩膀的味道——宽大而充满了安全感。每一次的相聚都令他难忘,他在心里一直幻想着父亲在商界的威武身姿,猜想着父亲下一次回来,又会给他带回来些什么。如果把克罗索比作一位登山者,那么他的目标就是攀爬到父亲的身边。 小时候,他坐在父亲肩上,他说: “爸爸,这里好高啊!” “越高的地方,越是举步维艰。” “爸爸那你有多高?” “和你一样高。” “不可能,您看,我连那小树的树叶都摘不到,您都能站着用嘴把它咬着了,您为什么说您和我一样高呢” “克罗索,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父亲把克罗索从肩上抱下,然后蹲下来,看着克罗索单纯的眼睛,说:“克罗索,爸爸相信你,长大以后,你一定得和爸爸一样高啊!” “哦,一定,我今后一定多吃点饭。”那时的克罗索很用力地点点头,答应了父亲。知道他长大以后,父亲的话才让他恍然大悟,从那一刻棋,父亲在他心中的形象顿时变得清晰,亲切无比;虽然在这以后,父亲和他见面的日子越来越少,但他从没有忘记他对父亲的承诺——长得和父亲一样高。 想到这里,他不禁笑出声来,勾勒着和父亲团聚的温暖场景。 一辆轿车在不知不觉中穿过小雪,来到了大庄园的门口。车上下来一个高大魁梧的人,眼戴墨镜,披黑风衣,一副装束让人感觉寒意直来,比那冷风还让人毛骨悚然。在他的黑衣之下,不知隐着一股什么慑人之魄,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游客,为了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而造访。车上下来的黑衣仆人为他打起了把伞,他自己伸出了戴着白手套的手,拍了拍肩上的雪屑,嘴角微扬……但他没进去,只是在铁栏外看了看,便坐回了车内,轿车开到了对面街角的灯下,像一只蛰伏的狮子,是爆发前的沉积。 “似乎人还没来够,”他微微一笑,说,“最重要的那个,还没有来。”他又看了表,说:“不过快了,他的机子应该只慢我15分钟。”夜把这一切诠释为“静”,只有轿车头的一只振翅欲起的雄鹰,对一切虎视眈眈…… 夜又带走了20分钟,正如他所期待的,远方的道路拐角射出两道车灯光,他的表情变了,当看清前方的来车后,他才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了一支烟,点着,一抽一吐,神情满足愉悦。然后,他掏出了手机…… 那不是死亡的使者,而是夜的精灵。白色轿车远远驶来,隐在雪中的身躯,像是来自远方,只是匆匆一游……车子还是在米什科尔家门前停了下来,一切在柔雪之下,都是无声的杰作。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他并不算太高,但看起来却给人一种严正的感觉;俊容憔削,仿若带着不尽的秘密,皆被那墨镜所掩,令人轻叹。车上的随从下来,给他披上了件风衣,更添了一份难以言语的感觉。 “主子,我还是在车上等您吧,这是您的东西。”随从一边递给他一个箱子,一边说。 “也好,你就在这儿等着吧,还有,注意看看着附近……有什么情况立刻打电话给我,”男子接过了箱子,一边说,“我进去了。”他正要走进庄园的大门,忽然停住了脚步,墨镜下的双眼夹着豹子般的目光,迅速扫视了四周的街区,当他看到那镶着银鹰的轿车时,眉头似乎皱了一下,但他还是走进了庄园。 大房子的二楼书房,在昏暗得发闷的房间里,米什科尔,藏在黑暗中的身子与络缌胡,正看着街上发生的一切,他的脑海中忽然有了不祥的感觉,于是立马转身,朝地下室走去…… “老福,那个年轻人是我的旧友,带他到地下室来。”老仆人刚放下手机,那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就朝着大门走来,他赶紧迎了上去,说明几句后,便带着他穿过流光四溢的宴会厅,来到后堂,拐下楼梯,穿过一条闪着烛光的通道,来到一扇门前。 门旁,还站着一位少年,穿着篮球衣,眸子里闪着光似的。 “老福,我父亲在里面吗?”克罗索问完,眼睛迅速打量了一下老福身边的年轻男子,“他是谁?”克罗索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朝老福皱了皱眉。 “是的,老爷正是在里面,”老福点头回答说,“至于这位先生,他是老爷的老朋友,老爷大概还有些事……”说完,还看了那年轻人一眼。 “老朋友?”克罗索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年轻人。直到那年轻人朝他点了点头,他才如梦初醒般地移开目光,但心中的疑团和不安却悄然生出。 “老福,是你在外头吗?”房门后忽然传来了米什科尔那略显沙哑的嗓音,三个人都顿时为之一动。“爸爸!是我!我是克罗索!”克罗索最先反应过来,认出了那期待的声音,立刻走近几步,惊喜地叫道,“那么久不见您了,我可真想死您了!” “是吗?我的好孩子,我也十分想和你好好地谈谈心啊,”旋即,米什科尔的声音变低了一些,“但是,父亲现在有重要的事要与几位先生商议,很抱歉不能陪你……但放心,等明天,我一定会有空的!”他的话里充满了一位父亲对孩子的歉意与关切,但却像箭一样刺中了克罗索的心。 “什么吗,”克罗索不服气地喊,“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结果第二天一早你就走了,这算什么吗!”他的心情顿时跌入谷底,指着那年轻人就喊:“老朋友?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会是你的老朋友,鬼才相信你呢!”那年轻人怔了一下,并没有怎么样。 “克罗索,十分地对不起……我的这件事很是紧急,”米什科尔柔声安慰道,“好孩子,相信父亲,我明天亲自叫你起床,好不好?” “够了!爸爸!我不是以前那个六、七岁的娃娃了,别哄我!”克罗索心痛得就快要挤出泪来了,他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的确,自己与父亲分别数个寒暑,此时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畅叙,这样的痛谁又能不理解呢? 咫尺的爱,咫尺的痛。 “可是,父亲此刻无法脱身,你既然长大了,难道就不能稍稍地体谅与理解我吗?”无奈的遗憾与痛心……谁让他们在此刻相遇呢? 寂静无声息地潜入了,流连在门的内外。这纠缠了太多的空气,在此反而冰冷得令人难以忍受。 一阵夹着心酸的脚步声远去,留下了一道伤痕。深极人心,难抑其痛。 良久,一旁的老福才颤着说:“老爷……少爷他……走了。” 这气氛过了很久才被打破。房间内传来了一声叹息,然后是米什科尔的声音:“没事,老福,你先上去吧。” “是的,老爷。“老福应声,转身退去。 不一会儿,房间的门打开了。面容憔悴的米什科尔,苍目掠起了锐利,看着那一直缄言的年轻人。“斯坦勒,来晚了吧?”他的声音还是那样。 斯坦勒•;;;安德森——这个来自地球的年轻人,摘下了他的墨镜,露出了一双令人遐想万千的眼睛。“对不起,米什科尔先生,太空列车不巧故障了,我在马德里等了45分钟。”顿了顿,他问:“这样……不太好吧?” “他如果长大了……应该会明白的,”米什科尔沉默了一会,答道,“希望他会明白。” 第二章 恐惧与顽强(变) 米尔科尔笑了下,便让斯坦勒进了房间。这个不算大的地下室装饰得十分简朴,室内不过一张长沙发,几张椅子和一张在吊灯下摊着一张地图的木桌。桌前聚着三个人,斯坦勒认得他们,一位是来自西班牙的巴尔提斯中校,四十来岁的年纪,蓄着两撇小胡子,鹰鼻挺得老高;另一位是从亚洲民间联盟来的邹扬,一脸书生气,显得工稳;还有一位是在日本民间组织的岛崎森,两鬓微霜的他神色持重。 “快坐下吧,我们刚刚开始,”米什科尔最后一个坐下,他指着地图的上的一处说,“我们刚从红色运动的作战部会议那边得到确切的消息,他们决定在勃芙朗城动手。” “为什么?那我们呢?”斯坦勒问。 “已经确定了,”邹扬提了提额上的眼睛,指着地图说,“就是这里——马尔科罗西城。根据调查的数据显示,这个地方的驻军较弱,而且在周围几个城市的最大范围半径中,这个城市的经济圈补给最为充足。” “还有,”巴尔提斯接着说,“这个地方离勃芙朗城不算太远,军事上可以互相弥补,另外,我们目前的军事力量对进攻马尔科罗西来说,是最有成效的。” “最后呢,”岛崎森说,“根据我们内部人员的渗透报告,马尔科罗西政府内部有着两个集团的争斗,掌着权的克劳尔和较得民心的卡什现在处于对立状态,暗地里较着劲。克劳尔虽然掌着权,但作风一向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而卡什也在为了怎么样把克劳尔名正言顺地从权位上贬下来而绞尽心机。” “综上所述,那斯坦勒你的意见呢?”米什科尔问。 “我想知道,两个集团之间有没有可利用的地方,让计划实行起来更容易一些?”斯坦勒想了想,问道。 岛崎略思片刻,答道:“两个集团之间,虽然存在着很大的矛盾,但事实上,想要拉拢任何一方都很困难。克劳尔这个人的心机很重,善于弄权,如果与他合作,最多只是表面上的利益而已,一旦他在我们这里得到了足够的东西……就难说以后的事了;卡什在民众间的声望虽然较高,但却是个保守主义者,渴望权利,却又行事古板,与这种人合作,我们完全不会得到什么好处;相反,万一因此而被拖累可绝对是得不偿失的。所以,现在我们只能通过利用他们之间的不和来趁机夺取这里。” “这样……”斯坦勒想了想,“可以,就是这个地方了。”他又问:“那你们决定的时间呢?” “一个星期以后,由于最近火星上的形势比较紧张。部队方面,我们之前已经开始从地球上调派过来了。”米什科尔回答道,然后他问:“那斯坦勒你呢?最后确认一次准备的情况?” “只欠东风。”斯坦勒回答得干净利落。 “不过,米什科尔,”巴尔提斯问,“你回来这件事,真的没让你家人之外的其他人知道吧?” “当然,就连我妻子也以为我回来之后出去打球了,只有几个仆人和我儿子知道,仆人们我绝对相信,而我妻子有时说话一兴起就不经大脑。”他笑了笑,然后想起了儿子,不禁叹了口气。 “我在庄园外让人监视着,应该不会有问题。”斯坦勒说:“不过,这个地下室应该可以打进赫尔墨斯网络的手机吧?” “当然可以。”米什科尔说。 然后,他站起来,从怀里拿出几张传真纸,说:“刚刚收到了司令部那儿的报告,在mars-fire行动实行之后,接下来,目标是火星上的这几个地方:帕扬城、枫城、莫都、雉路以及国镝城。时间是6个月内。这段时间内,在地球上,将会实行一次最大的进攻计划——the journey of free。作战部选定了纽约、莫斯科、东京、里斯本、悉尼这五个城市,计划在mars-fire实行一个月后发动,初步的计划是:全面破坏当地的驻军网络系统、军事系统,然后从乌拉尔山、阿留申群岛、爱琴海发动攻击。如果成功,这将对克劳兹家族的专制政权造成一次严重的打击,并将是我们革命行动的一次伟大胜利。”顿了一顿,他补充道:“这个计划在三个小时前制定。” “这大概需要多少人?”巴尔提斯的脸上除了喜悦,还有不安。 “初步估计,每一个城市需要至少2500人,还没有和红色运动交换过意见,还不清楚他们对此的看法。”米什科尔说。 “是不是有点仓促?我们这次 mars-fire行动就需要3000人,恐怕会有困难。”邹扬疑道。 “从50年前一直到现在,我们积累的力量,再计算包括从那时起的战斗中所牺牲的人数,”岛崎说,“到现在为止,我们在一线的可战斗力量总数大概只有20000多人。如果在短时间内投入太多,是会有不小的风险的。” “这个我刚才也有想过,还是等司令部进一步的消息吧,这只是初步计划。”米什科尔有些无奈地说。 斯坦勒也一直在思考着。“如果再计算上从mars-fire之后吸收的力量呢?”他问。 “新加入的战士们还不能作为一线的作战力量,他们还不够成熟,”米什科尔回答,“还需要一定时间的锻炼,并不能在短时间内补充作战力量。” “毕竟,”米什科尔又说,“这不是我们今天的主题,把话题都转会这里来吧。”他指着地图上马尔科罗西城说。 就在这时,变故横生—— 从地面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震动,天花板上未除的灰尘立刻想肮脏的棉絮一样纷落而下,落到四处。 “上面一定发生了什么!米什科尔先生!”在几个人的震惊中,斯坦勒最先反应过来,他立刻意识到发生了危险,朝着米什科尔喊道。米什科尔朝他点了点头,又看了其他三人一眼。五个人稍一镇定,立刻箭步出屋,却看到烛火道的尽头旋梯那儿,老福正神色慌张地扶着墙壁走下,蹒跚的步履掩不住那扑面而来的恐惧。 “老福!”米什科尔几个大步冲上,其他人也连忙跟上。 “上面……乱了套了!大门口那儿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炸开了!那力气……把玻璃都震碎了!客人们……全都乱啦……”老福慌张得上气不接下气,但米什科尔依然是沉得住气,面不改色的冷静。 “是什么人干的?”每个人的心都异常紧绷。 “不……不知道,只是那些客人……都乱啦!” “调集所有的人,帮助客人从后门走,叫佛罗克带人出去看看。”米什科尔命令道,老福领命上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每个人都问,但心中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斯坦勒心念一动:“难道是政府的情报部?”他脑子一转,似乎在回忆中曾经看到过那只在黑色之上展翅的雄鹰,眉头一皱,心念不妙。他朝米什科尔看去,却见米什科尔也在望着他,两人四目一交,立刻会了意。“我怀疑,是情报部的人。”米什科尔面露难色。 “你是说……eog(eyes of god),”岛崎不敢相信,“可是……他们是怎么找得到这里的?” 一秒之间,每个人的心中都闪过了无数个想法。 斯坦勒突然将自己带来的箱子放到地上,一下打开,众人一看,里面却有5把消声手枪和10个弹夹。“以防万一,想不到真的用上了。”他苦笑道。 “没办法了,先上去看看!”米什科尔说道。当下每人各取一枪,装弹上膛,各负一夹,稳步走上厅去。 上得厅来,只见宴会厅内早已乱成一团,一些人在侍从们的带领下快步穿过后堂,但更多的人则是挤在大厅中,毫无冷静地乱叫胡喊,或是神色焦急,却被吓得半步也移不开,只摊着手,面面相睽,每个人都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谁也不敢到外面去看看。大厅的门紧闭着,一些侍从们在疏散少部分人的同时也在极力地维持着勉强的秩序,但不过是个无用的尝试而已。 “什么?那五个人是……”“他们是什么人啊?”“刚才一直没见过他们……”五个人的出现让大厅瞬间安静下来,在短暂的安静下,人们纷纷生出了各种各样的猜测。 只听斯坦勒朗声道:“今晚招待不周,深感抱歉。现在外面横生变故,实是意料之外……”话还未尽,庄园外头又猛然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米什科尔心弦一搭,大厅里却已又是乱成一团,哭声、喊声顿时淹没了这里。“冷静……先冷静一下……”谁料在爆炸声后,外头的枪声却是一声接一声,人群已经成了受惊的羔羊,他们的恐惧交错,此刻却无计可施,只能用混乱来减低黑色的现实。 “真是愚蠢的办法。”斯坦勒啐了一声。咬咬牙,掏出手枪,故意拔掉了消声器,按着自己的箱子,开枪……枪声过后,全场皆静。大厅中只听得见他严正的声音:“各位冷静一下,我们保证让每个人都安全离开这个庄园,但大家千万不要慌张,慢慢来,跟着先生和小姐们走……”这群士绅贵人,脸色一下都白了,又被斯坦勒这么一慑,那腿哪还站得稳当?外头那彻响的枪声仿佛就要击穿他们的身体一般。忙随着仆从的手势和指引,一窝蜂朝着后堂的出口去了。 但是,每个人或许都清楚,他们不会能走多远。 不一会儿,大厅内万千寂静,但花园内的血拼已让他们做好了心理准备,尽管面对过很多,但在这种时候,谁又还能泰然自若呢? 米什科尔从刚才起一直在思考着。这时,他终于抬起头来,对斯坦勒说:“我们帮着顶一下,你把计划带到马尔科罗西城去,通知那里的行动组配合行动……”斯坦勒正欲辩解,米什科尔不理,继续说:“还有一个,如果克罗索还在房间里,请帮我把他带到森原库彻去,代为照顾一下,他的房间就在后堂的左边,房门口有副篮球贴画,他的床下面有条密道,可以一直痛到车站旁边的河岸那儿,”他的话清晰而快速,“快,现在马上去。” “等等……”斯坦勒还没来得及说下去,大厅的侧门那儿忽然进个人来。五人一侧,只见是个满身血污的人,散着乱发,踉跄地跌跑进来,却是庄园的一个仆人,身上的西装已着了几个弹孔,血迹触目惊心。“我们……快要顶不住了。”只气不接上地说了一句,便跌倒在地。外头的枪声仍然辱鞭炮四起般吓人。 米什科尔一惊之下,连忙快步上前,想把他扶起。谁知,米什科尔刚刚走进,那人突然暴起,紧闭的双眼一下子变得凶悍,腿一下向前猛跃,右手持一把短匕,寒光凛凛。米什科尔大吃一惊,只来得及向后退了半步,忽却脚步一滑,做到在地,眼睁睁看着寒光逼近…… 却是说时迟,那时更快,邹扬情急之下,左手一扬,把那手枪用力掷出,正好不偏不倚地击中那人的手腕,手筋一麻,短匕落地;斯坦勒身前的巴尔提斯忙向前急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腾空飞身一脚,将那人踢出数尺有余,重重地撞在门框上;血溅时,岛崎的子弹无声息地穿过被激怒的空气,正中那人的眉心。 正见光影处,一念还迟。 斯坦勒呆若木鸡般地站在原地,对这一切恍若无闻。等他回过神来,三人已经将米什科尔扶起。之间米什科尔几步走到他面前,正色道:“斯坦勒,我现在以自由联盟的火星战略负责人的身份命令你,迅速执行命令!”但斯坦勒却在那时看到可在侧门前,花园外,那冰冷枪口下的恶魔之眼,正欲将他推开,奈何已是慢了半拍…… 那子弹夹着催命符,穿过每个人的心跳和呼吸,直接击中了米什科尔的左肩,血像死亡一样洒在地上。 他们忙把米什科尔扶到一边,巴尔提斯一把把门锁上。慌问:“这可糟了,连这里都有人!” 每个人又各自是心念一动。“别担心……”米什科尔缓缓地说,他的声音显得无力,但并不虚弱,“这子弹还没打中要害,斯坦勒,快去!” 斯坦勒担心他的伤口,还想继续说,但米什科尔的声音一字一句,让他无从出口。 “那你们呢?”片刻的沉默,斯坦勒终于问道。 “这里不只一条密道……”米什科尔催促道:“快点吧,你听外面的枪声已经停了啊!快点走,不要回头!”语落,内外声绝。 “你们……一定要保重。”斯坦勒心中一震,因为他已经听出了米什科尔的话中之意。但他的坚定让斯坦勒无法拒绝。无奈,他只得咬着下唇,朝他们点点头,立马转身,向后堂跑去。 四个人的心中,从米什科尔命令时就已经清楚了他的意思,尽管这是一次很大的弃子,但是,如果不能最快地把决策交予马尔科罗西城的战士,那今天的会面就完全没有意义了。面对不可能突围的枪口,他们的决定是孤注一掷…… 他们握紧了各自的手枪,把希望交给那远去的背影…… 尽头的房间门虚掩着,斯坦勒推门而入,见床上侧卧着个人,却不是克罗索是谁?斯坦勒快手关上门,拉过一旁的书桌顶着。这个举动把克罗索惊醒了,他转身瞧见斯坦勒,一惊之下,猛然坐起身来。“喂!你进我房间干什么?”他不满地说。 “外面有些事情。”斯坦勒说:“你父亲有事先离开了,他叫我带你先走。”立刻伏下身来,在克罗索床底的地板上摸索着。 “有事?他有什么事情?”克罗索越听越糊涂:“他为什么叫你带我走?走去哪儿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斯坦勒连忙示意他收声。同时,他果然在床脚的一旁摸到个机括,轻轻议题,床底的地板便落下一块,出现个三尺见方的口子来。 “现在没那么多时间解释,快下来!”斯坦勒低声向他说。 克罗索一头雾水地跳下床来,看见了床底的那个口子,吓了一跳。“怎么……我床底怎么有这种东西?”话锋一转,又用不逊地问斯坦勒:“什么啊?你说什么我就信啊?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呢?凭什么跟你走?”他之前因为这个人而让自己没能和父亲见面,心里的气还未消,现在见这个“搅事的家伙”,心里立马冒出团无名之火来。 就在这时,从大厅那儿传来了一阵枪声,两个人都为之一颤。 “外头……到底怎么了?”克罗索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声音也掉了七分。“怎么……会有枪声?” “没时间解释了,快点走啊!”斯坦勒的心中明白了他们的做法,心中不忍就要冲出去,但他的理智告诉他,更重要的是此刻肩上背负的任务。 “等等,你先说,我的父母呢?其他人呢?都到哪里……”克罗索想到了家人,谁知半句话都还没说完,猛听得玻璃的破碎声,房间向着后巷的窗子已然碎落,一枚子弹夹风刮破话语,正正击在克罗索身边的墙上!离他的头半寸不到,吓得他一下坐下地来。“快!”斯坦勒忙低下身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克罗索这才回过神来,赶快随着斯坦勒跳进洞去。 洞中看来高七尺有余,三尺宽少,四壁皆是土石。勉强可以容两个人并肩走。斯坦勒拉着克罗索快速向前穿行,只跑得十数米,道已尽,一扇铁门在前,露出一条小缝。斯坦勒一把推开,原来这里通到小镇的地下排水道,虽然漆黑依然,但是宽敞了许多,只是一股地下排水道的异味让人难以忍受。 “小心脚下。”斯坦勒一边拉着克罗索,一边借着打火机在壁上寻找标记。 四处安静得吓人。 ——“你干什么?!”克罗索突然甩脱斯坦勒的手,一把从他后腰那儿抽出手枪,连连后退数步。“哼,谁知道你是不是我父亲叫来的啊?你……你一定是来害我的,才把我带到这种地方……你一定是用我父亲做借口,骗我来这里来把我杀掉的!”他战栗着,把枪口对准斯坦勒。从那阵枪声起,他的心已经被拨乱了。 “如果我要骗你,什么时候都可以杀了你,何必要把你带到这里?”斯坦勒无奈地说,一个转身疾进,一握一拔,眨眼间已经把手枪夺回了“快点过来,我找到标记了!先离开这里,我答应你,一有你家人的消息,我马上告诉你!”斯坦勒急道,伸手就去拉他。 想不到克罗索一下躲开,摇头说:“不!我要回去,他们抓了我的家人,我要回去,救他们回来!一定救他们回来!”眼中颤动的泪光,在火光下格外晶莹。 “不要乱来!你也知道这不可能!快点走,我得把你带到个安全的地方,再做打算,你的家人,我们一定会救的!” “不……我要回去!”克罗索不理他的劝说,转身就想跑。斯坦勒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衣角,用手枪抵着他的后脑。“我如果一枪打死你,你或许连愤怒都来不及带走!” 克罗索不说话,只是抽噎着。 “我既然受你父亲所托,就绝不会食言的。希望你能相信我,等到了目的地,我会尽力搜寻你家人的下落。如果你现在冲动,你有想过,你的家人、你的父亲,他们会是什么感受吗?” 许久,才听到克罗索泣动的声音——“那,我们去哪?” “森原库彻。” 第三章 梦都的蜃楼(繁、孤) 在通往森原库彻的列车上,克罗索挨着窗外的夜色,发了会呆后便沉沉地睡去了。这夜的变故发生得实在太快,几乎压垮了他的身体和心灵,让他难以接受,现在的短短三十分钟,他总是能暂时忘掉这一切了。斯坦勒看着他的泪痕,心想哪怕是在梦里他也不会忘记这一切的,心中不禁叹了口气,又是谁让人知道“流泪”的呢? 回过头,他静静地靠在座位上。一边回想着今晚的事情,想起他的随从、那只银鹰、米什科尔……一切都历历在目。“马克,他才16岁啊!”他想起自己的随从,又是一阵伤心。这个少年,把人生都交予了他的目标,却在第一次行动中就生死不明……祈祷只是心理安慰而已,斯坦勒又想到了肩上的重任,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身子前所未有的疲惫。搜寻敌人的眼睛也变得模糊……不!振作起来!就像米什科尔在耳边一样,他记忆中的嘱托又强撑起了他的身子和精神。他感到了,肩上的重量,是如何地不容闪失。 三十分钟掐指即过,列车终于到站了。他摇醒了克罗索,并带他下了车。午夜的车站,人却出乎意料地多,尽管他们的脸上大多是疲倦;站台的保安早在哨岗中瞌睡了,天空红得可怕,想是大暴雨来临的前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里的天空那么吓人。”斯坦勒笑着说道。 一觉醒来,克罗索的精神状态还是迷迷糊糊,虽然悲伤已经稍稍淡去了,但心中依然是无时无刻地牵挂着,平日的他几乎不会像现在这样。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就像生活的灵魂在一瞬间被抽离了一样,对这个地方的印象自然混杂着自己复杂的心情。心中的许多许多话,都变得难以启齿了。或许,三十分钟还不够他把自己的灵魂找回吧?在悲愁交错的思考中,他跟着斯坦勒——此刻他身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快步走出了车站。 “昨天的梦被埋在了这里,月光不再,冰冷席卷了繁华,天地惨白 你的背影在我的世界,侵掠如火,就连森原库彻的璀璨也褪了色 却都只为了你的一笑啊 ……” 远去的音响店中,播放着这首由一位音乐名人为了森原库彻而做的歌曲,凄绝的调子让人神伤。他们穿行在森原库彻的边缘地区,向进城的车站走去。这个城市不愧被火星政府称为“一个世纪的象征”。边缘之地,就像是是江户城的再现,这里的建筑尽是带着古风的木房子,枯山水的庭院让人侧目……但凑近了看才知道是用特殊的建筑材料来模仿的,据说能抵抗7级以上的飓风的冲击。在市郊的小丘上向下看,感觉像是回到了幕府的天下,但冲眼的却是市民的服饰和“bull”“spend”……许多的汽车,才使人自觉身在何处,如梦初醒般地走下去了。那路边转角处的古松,标致地弯着腰,却有些不自在了,就像是无骨的木偶一样。他们找到了入城的车站,克罗索清醒了许多,远远地,在房子地间隙中看到城中的影子,他自己也有点惊讶。 窗外的街景还没留在记忆中就闪离了。克罗索多么希望昨夜的一切也随之而去啊!这一切都还近在咫尺,他还记得,早上打球时的欢呼;得知考试成绩时的喜悦……却又像远在天涯一般不可及,谁又让它们如潮涌纷来,击溃了他的心身。一切亲人都未明安危,自己的身边却是一个陌生人,自己对他完全不了解,却又是唯一可以相信的人,他的心再次颤抖,尽管他一直极力避免着……几个小时,就像千载万世的片段,每一幕都完全相融,却又清晰异然,把他引入了一条从未经历的道路,就连火光也不曾看得见,对前路更是一无所知。 “呃……”克罗索忽然开口问:“那些……那些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去我的家?” “这个,”斯坦勒眼睛一亮地回过头来,低声说,“我在这里不好说,等到了地方再告诉你。” “哦……”克罗索把头撇向窗外,不再说话。 磁悬列车开进了森原库彻的心脏——明治广场。这里几乎完全找不到任何有关日本文化的痕迹。刚看到街边三两的紫樱花树,目光马上就被那入云的大厦吸走了。就连街边欲迷人眼的霓虹迷宫与人潮,也掩尽了日本城市特有的气息,令人完全陷入这虚无的梦幻中。只有在大街的深处,那可数的古典浮世绘,才让人还留着少许带着清气的记忆。如果稍不留神,自己便会沉没在这彩色的蜃景中了。 “克罗索•;;伏兰迪,是吧?”斯坦勒总想让克罗索说些话,让他的情绪提起来,以免又回想到那些事。 “嗯——”克罗索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 “我为之前的过激举动道歉——”斯坦勒轻声说,“我叫斯坦勒•;;安德森。” “我也一样。”克罗索的声音还是那样。 斯坦勒有点皱眉头了,冲锋陷阵,或者是暗夜潜行之类的活他不在话下,但偏偏说几句安慰人的话却难到他了。 “打起精神来吧,快到了。”他想了想,又轻轻补了一句:“不必担心,你的父亲很厉害,他应该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了。” 下车时,他看见克罗索笑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秒钟…… 地铁站里的人比方才还多,上楼梯的脚步声也因而变得模糊了。上到地面,他们马上被繁华包围。克罗索的精神也被光给刺清醒了,他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个地方。灯火、人海、绚丽、靡音…… “很美吧?这就是森原库彻,”斯坦勒问他,“也叫——梦都。” “嗯。”克罗索情不自禁地点点头,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始被这里吸引了。 “无论如何,不要认真去看。”斯坦勒说了句让他疑惑的话,便拉着他走了。一路上,他的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四处张望,只有斯坦勒的背影和不清的脚步让他明白自己的方向。 这里的梦幻,醉人心神;这里的风华,扯住他的脚步…… “快一些,这里不是我们要待的地方。”斯坦勒一声轻斥,把他拉回现实。“这里的光华下面,有着你无法想象的事物。”字字敲击着他迷离的双眼。 他们在街道上绕来绕去,快步穿行,转了几条街,来到一条没什么人的街道,走到了一个大的住宅区前。令人有些惊讶饿,这里尽管离市中心不太远,却静得出奇,附近也是一些小区和民房。走进大门,花园中只有少许低矮的热带植物,道路旁是两排棕榈树,似乎散发着香气;还有一些克罗索叫不上名字的奇特植物,旁边还有一些蔓藤附着网墙四上,几乎爬到了顶。 克罗索又想起了后园的花园,和自己种的那棵枫树,不禁神伤。 走进一栋住宅楼时,斯坦勒和看门的保安聊了几句,但克罗索没听清楚,只记得那保安是个中国人,有着一双铮亮的眼睛。 天才亮了少许,克罗索就醒了。 他从客房的床上爬起,向窗户外望去。那不夜的森原库彻此时如同刚刚入睡的巨人一般,海风像他的呼吸一样吹拂着城市的每个角落,那是他生息的标志;等到了晚上,他又会再次醒来,城市又会陷入绚丽的光景之中了。 克罗索抹了抹脸,感觉到了昨夜梦中留下的泪痕。他又回到了卡斯顿,回到了学校、球场、大庄园,那儿有他昨天的一切……远远地,他看见了他们一家人团聚的欢愉,他想过去,但却难以移步;渐渐地,他的身子飘了起来,小镇在他的脚下远去,他的呼喊被狂风吹走……他听到了,子弹的声音,还有父亲—— “别担心。” 他便又回到了现实,残酷的现实。 “不行。”他用力地抹了抹眼泪,因为他不想让父亲再把自己当小孩子。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告诉过他,她喜欢坚强的克罗索。父亲也告诉他,男孩子的眼泪只能为了最珍贵的东西而流。 什么是最珍贵的东西?他感觉到,今后的日子大概不会有篮球打了,望着未醒的街道,他又念起了从前和校友在小镇不太宽的路上狂飙自行车的时光,又是一阵唏嘘,但他用尽全力地拒绝了眼泪。 客厅里没有人,电视从昨晚一直开到现在,还在播放着时事新闻,克罗索呆看了十分钟,不出所料,对昨夜的事只字未提。起身来去刷牙,却在冰箱上瞥见了张便条: “如果肚子饿,早台下的柜里有方便面;冰箱里有水。别到小区外面去;如果无聊,就去楼下的保安室那儿吧……呃,还有,烧水的壶在灶台旁,灰色的。 斯坦勒,昨夜。” 克罗索心里怪怪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以前的日子,早餐都是玛丽大婶的煎鸡蛋和牛奶,或者是速食面。有时他吃厌了,还会假装肚子痛,然后从后门偷溜掉;而他仅有的一次煮方便面,还是在六岁的时候,他拼命央求玛丽大婶教他煮面,最后还不小心弄伤了手,还让玛丽大婶被责了一顿。从此他便不再靠近厨房。现在,这苍白的纸条上的潦草字,却让他隐隐有些后悔。 斯坦勒的房间门虚掩着,里面还亮着灯。克罗索没事便进去看看。工作桌上堆满了文件、废纸、草稿,床铺凌乱不堪,被子似乎从未有叠好过,窗台上的仙人球旁还有个袜子……不过,电脑还开着。 又过了几分钟,克罗索有点无奈地出去了。这电脑是开了,桌面上也就几个东西,每个磁盘都加了声锁和密锁;最关键的是,网卡已经欠费一个星期了。 “垃圾堆。”克罗索又想起了瘸腿的高米尔讲的笑话,总得让他笑翻;后院的篮球框,总是打几下就歪了;还有自己家的那电脑,玩一下了那屏幕总会变颜色……这些都很清晰,可转眼间就都远离了;还有母亲的呵斥、父亲的叮嘱……他的眼睛不知不觉地湿润了,但他发现了,又立刻把心门开向了别处。 打开冰箱,找到了几包前天的速食面包;拿起遥控,换了个平时常看的频道;靠在沙发上,才记起自己的口袋里一直有个mp4,然后,耳边又响起了那首来自遥远的几个世纪之前,却仍旧经典不朽、永铸金镶的《加州旅馆》: wee to the hotel california such a lovely ce such a lovely ce such a lovely face …… 这种远离了一切的宁静,大概只有这一刻的享受吧?他仿佛进入了歌中的世界,在痛苦与迷茫的旅行中,被引路人带到了一条不能回头的路上,穿梭于烛火间的黑夜,来到了一片迷失的天堂。这里没有痛苦,他可以尽情享受(原曲中指吸食大麻后的幻景和满足感)……但却不必用钢刀互刺以示内心的挣扎,因为歌声就是他的镇痛剂。小时候,他伤心时,总是以歌声来愈疗自己的伤口。这里不属于加州、不属于森原库彻、不属于20世纪,也不属于此时此刻,因为这只属于他自己。 电视上的节目变得无趣,他便把头撇向了窗外,明治广场的呼吸依稀可觉,阳光洒不到的地方依然黑暗,但这心跳声却在其间潜行,准备在其后的夜来时觉醒;而此刻的,就只有海鸥的盘旋与低鸣,还有远处港口那来回的商船,在提醒着:“这座城市还活着。” 突然,门铃声一响,克罗索的梦醒了。 他收了mp4,走到门前,刚想开门,心里一闪,又收回了手。凑近猫眼,朝外头瞧了一眼,却大吃一惊,因为他分明没有看到门外有人! 但那门铃还在响,且响得更急了! 克罗索不细想半分,便打开门,想到外头去看个究竟,不料刚踏出门槛半步,一个灰影倏忽闪出,不等克罗索回神,一把尺来长的刀便架在了他脖子上! 死神!克罗索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然后被那尖刀刺穿,劈碎!他甚至连回忆与反应都未来得及! 那刀却放下了。 克罗索惊魂未定,忙转过头去,只见那人慢慢地摘下眼睛,露出一双灼目,说道:“如果我是昨晚那些人,你早就去投胎了。”克罗索定睛一看,却是昨夜的那个保安。 “你……”克罗索一惊之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那人早已当自己家一样进了门“先进来吧,外头可不舒服。” 关门进来,克罗索半信半疑地跟在他身后,偷偷在桌上拿了把水果刀,插到了后口袋。但那人却极熟悉这屋,顺手在茶几上取了个杯子,到电视机旁的饮水机那打了水,一下坐在沙发上。“过来,我和你聊些东西。”他朝克罗索道。克罗索便一语不发地坐在对面,神情戒备地瞧着他。 “宽心,”那人说,“别紧张了,现在才过了几个小时?”他捋了捋乌黑的头发,正色道:“先自我介绍吧,我是中国人,叫杨剑铭,和你父亲米什科尔•;;伏兰迪是……”他忽然一停,话一转,有点无奈地道:“难道昨晚你没看见我?何必要拿着把刀迎客呢?” 克罗索脸一红,只得把刀放会桌子,一边反问道:“那你还不是拿着刀来会客么?” “你说这个,”杨剑铭笑笑,从后腰抽出那刀,放在桌子上,“仔细看看?”克罗索仔细一看,却发现那刀不对劲,刀柄上还贴着商标,刀身暗淡无光,用手一摸一掂,轻极,却是塑料做的。“不过也没有办法,你才那么小就经历这种事,警觉点未必不好。”他说。 “我不是小孩子!我十五岁的了!”克罗索不服道。 “至少没我大,别打断,”杨剑铭不理他,继续说,“斯坦勒和我是你父亲在生意上的伙伴,也是要好的朋友,你们家出了事,你父亲嘱咐我们,先代为照顾你一段时间。” “朋友?”克罗索已经猜到他在骗自己。 “我们在埃及认识的,我们一起穿越了撒哈拉。”杨剑铭不为所动。 “别骗我了,你们绝对不是什么生意上的伙伴,”克罗索干脆地说,“你们干的事我不知道,但是……”他想起了父亲,犹豫了好一会儿,“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好吧,你还挺聪明,”杨剑铭有点无奈地说,“但是,这些事我们还不能和你说。” “就因为这些事,才害我家……”克罗索的声音变大了,“你们到底在干什么?父亲有什么事神秘到连我都不能说的。”他已经隐约猜到了一些事,但他自己也无法确认。 “既然你说你不是小孩了,就应该明白你父亲为什么不告诉你的原因吧?等到了适当的时候,你一定会知道的。”杨剑铭的声音很坚定,克罗索从中感觉到前所未有的一种威严。 他只得认了。 “好吧,那换个话题……,”他想了想,问,“你从中国的哪儿来?” 杨剑铭的眼睛忽然一闪,声音也变了少许:“我虽然在中国出生,但却不知道我的故乡在哪儿,我生来便在孤儿院里;三岁时,有对有钱的夫妇收养了我,他们把我带到了一个很美的地方,那儿有大海,还有月光……” 克罗索静静地听着他讲,眼睛不觉有些发亮,不禁问:“那是哪?”旋即想起了一个地方。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那是摩洛哥的达尔贝达,也叫——” “卡萨布兰卡。”他俩几乎同时说道,然后惊讶地看着对方。在克罗索的心中,响起了那动人的旋律…… “你看,这森原库彻的霓虹,”杨剑铭摇了摇头,眼神透出了少许失落,“我更喜欢摩洛哥的月光。很真实、皎洁……还有迷茫。” 克罗索想,他的心一定在那经历过什么,这个他也向往的地方。 他站起身来,走到阳台,脚下是梦一般的都市。 “这城市长得太迷人了,可怜她的脚下,却埋了太多的怨气。”他说,眼睛中似乎映着无奈与悲哀。 “为什么?”克罗索走到他身后,细细地端详起这座城市,他觉得这里很美丽,甚至让人窒息;但杨剑铭的话却让他疑惑。 这大概是巧合吧?有人说,樱花的美丽,是因为她树根下埋藏的尸体。难道森原库彻也是这般吗?他所回应的感觉告诉他,这里还是不安宁的。同时,斯坦勒在街上的那句话也变得清晰了。眼前的城市,背后湛蓝的天幕和海上变了色,那心脏之处也露着凶光…… 他忽然想起了卡斯顿的小河,还有杨剑铭眼中的,月光下的安谧之境,那吹过一栋栋白色房子的海风。如果没有昨晚,他又何尝不是生活在那儿呢?那是已经远去的和平与幸福了…… oh, a kiss still a kiss in casanca but a kiss is not a kiss without your sigh pleasee back to me in casanca i love you more and more each day as time goes by 马尔科罗西,一个富裕的小城。鹅卵石的街道映着雨后的晶莹,承着人们的脚步声,似乎在把时光从中带走……但那不起眼的背影,把朦胧的街景都变得清晰了,拉低不帽沿让人遐想,他的身影却如此急切。 他经过了镇长的院子。高墙后的那金碧辉煌,透着腐朽的气味,令他掩鼻匆匆而过。路旁的橡树向他招手,他却浑然不觉。空气中的气息让他兴奋,一星期后的一拳,将给予这个欲坠的社会最沉重的一击。 但令他担心的是,刚刚从情报部得到的消息,米什科尔他们四个人被eog押离了火星,这个消息真正令他担心。根据分析,押送的地点很可能就是地球上的最高军事仲裁法庭,如果真是这样,mars-fire计划即使成功实行了也会有极大的风险,因为无论什么时候,他们四个人都是极重的砝码,足以动摇整个形势。可以想象,一辆坦克少了履带,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境地。 克罗索呢?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虽然没有一个人降责与他,但于情于理,他总觉得这件事的最大责任在于他。那只银鹰,没错,在刚刚的秘密会议上,它又出现了——以政府特殊情报部门eog的隐藏标识登场。 这又使他更加自责了,如果能提早预见到,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他也下了决心,一定要自己追查出他们四个人的行踪,并亲自告诉克罗索,因为这是承诺,一个男人的承诺。他心中只希望,自己能为克罗索,乃至整个革命阵营做一个交代。 他走进了车站。隐入了人群中,不一会,一辆列车徐徐驶出站台,远去……那儿通向洪克帕帕城——他们的军备基地。 夜来了……在不安的街道上的,是积蓄着的力量。 第四章 黑夜的声音(三面) 森原库彻的呼吸与心跳都在夜中复苏了,充满了澎湃的血液,欢呼着淹没了城市。 “克罗索,”杨剑铭一头大汗地进了门,一边气喘吁吁地说,“帮换下台,现在的重要新闻。” “别急,这节目可好看了,”克罗索抬起头,看了看时针,“还有十分钟……”他还没说完,杨剑铭已经三步作两地跑进来,抓过遥控换了台,然后急切地坐下。 “真是……”克罗索不情愿地抱怨了声。侧过身子对着城市,耳边是晚间新闻播报员的声音: “现在播报一条刚刚收到的消息,”播报员看起来镇定自若,“火星东洋省发生反政府武装人员袭击押囚车的事件。据了解,车上的犯人是一些社会性犯罪的犯人,反政府武装人员这样做的意图不明,在袭击过程中,反政府武装在交火过程中击伤市民数名,由于当地政府军的英勇作战,袭击事件并未成功,反政府武装已经撤退,目前警方正在加紧搜查他们的下落……” “哼,”杨剑铭不屑地说,“击伤市民?也不看看方向对不对,当我们都是瞎子吗?”克罗索好奇,回头来看,杨剑铭便指着还在播放的现场画面,一边说,“他们在这面,受伤的市民在他们后面的那座天桥,难道他们还闲到没事干回头开一枪?” “这是……怎么回事?”克罗索看着电视上,不解地问。 杨剑铭刚想继续说,但心中一动,话到嘴边,还是收回了。“他还是太小了。”他心中念道。“没什么,发生了一些事故而已。政府那儿的处理有点迟缓。” 克罗索也没说什么。但他毕竟是个聪明的家伙,这几十个小时的经历下来,他已经大概猜到他们是什么人了。可是,心中的疑团还是太多了,特别是再一想到父亲,把这些东西都牵扯在一起的时候……他自己也惧怕那样的感觉。尽管他无时无刻不担心他们的下落。 “heal the world……”杨剑铭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神情立刻变复杂了。便走到了阳台外,拉上玻璃门。 “什么?你要去地球?”杨剑铭惊讶地问。 “他们已经确定了行踪。”那头,是斯坦勒的声音。 “但是,这里还有一个星期就要……”杨剑铭没有说下去,“如果一个星期后你赶不回来怎么办?” “我和上面说清楚了,如果我回不来,他们会派另一个人的,只是还没决定。但是……”斯坦勒顿了顿,说:“我希望是你。” “但是这边呢?我不能丢着这里不管。”杨剑铭实在不明白斯坦勒的决定。“交给伊藤君如何?你不是说,他的才干不弱于你吗?况且,你在指挥方面有经验,远胜于我。” “但上面指定的是你!” “上面的事,我会尽力疏通的;但是地球这件事非我不可。”他的语气很硬。 “为什么?难道非你不可?” “这是——我的承诺,对他的承诺……况且,那件事我也有责任的,难道我要丢着不管?” “他?”杨剑铭一想,回头看了克罗索一眼,“只是承诺,难道不应该以整个大局为重吗?” “责任在我,我不能让其他人去替我承担。现在他们的行踪难道不能影响到整个大局吗?”电话中,斯坦勒的声音一样坚定,杨剑铭也心知斯坦勒的性格,决定的不会改变。这种性格在他看来,也不知是好是坏? “……好吧,但是他该怎么办?” “你带着他,可以吧?” “可以。” “就等你这一句了,其他的事我会和上面说清楚,拜托了。”斯坦勒如释重负地说。 “嗯,那就这样吧……还有,”杨剑铭想了想,说,“你政治还学得不错。” 收了电话,他心情沉重地坐回沙发,脸色也严肃了不少。这个任务,来得实在突然,况且又是他从未想过的事,一切都一下子压来,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克罗索见他神色异常,问他。 “斯坦勒的电话。”杨剑铭顺口一答,出口了才知不该,但却晚了。 “斯坦勒?他说了什么?有没有我家人的消息?”克罗索眼睛一亮,连忙问道。 “他说,你的家人现在已经安全了,但因为他们还有一些事情,你还不能和他们见面。”杨剑铭只得随口摺道。 克罗索听到自己家人安全的消息,自然是喜不自胜。但转念一想,又是为什么不能让自己和他们见面呢?但无论怎么说,平安的消息总是令人欣慰。 “还有,”杨剑铭说,“我们不久就要离开这里了,准备一下吧。” 这个消息让克罗索的心震了一下,他朝窗外看了一眼。 “为什么?要去哪儿?”他问。 “一个别的城市吧。”杨剑铭缓缓答道。 克罗索看见杨剑铭眼中的疲惫,便没有再问下去。转念一想,自己现在的境地,知道多一些又能怎么样呢? 愁云锁梦都,人心隔天涯。 俄罗斯的冬天,大概连北风自己也会颤抖吧?白色的精魂,像鲁迅先生笔下的精灵,在凛冽的天宇中飞扬,洒在这片留下过无数英雄热血、帝皇威名的大地上,是一切都如伏尔加河水一样宁静流走……克劳兹家族在执政期间,私人与民营企业,尤其是工业集团和金融业集团都几乎被收购或兼并了,街上的银行几乎都是一个招牌的;不久前,希英尼尔又实施了降低工业产出、提高工业产品出口税(国家已经被摒弃,因为政府都隶属于中央政权,但以原国境为分的地区之间的交易依然要提税。)的做法。三个月来,帝国的工厂少了好几十间,不知是否因为这个原因,现在俄罗斯的天空格外透明。 西伯利亚大草原的深处,一个只有几十户的小村庄旁,有一片无垠的森林。据说,从来没有什么人能进去后再出来,动物进去了也是无影无踪,如果站在林边朝里头看,只几眼便不寒而栗,传说里面会有摄人魂魄的妖怪。专家们自然不信,进去半个多小时后却一身冷汗,脸色苍白地跑出来,一脸惊恐地说:“你们千万别进去,否则后果自负。”从此之后,便是那些上山下海都不怕的探险家也不敢踏足了。 林深处,就连阳光也没有抵达。这里仿佛是恶魔的深宫,呼吸声在潜伏着。 “先生,”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听说,成功了?” “您不知道吗?”那声音像是来自冥间,令人毛骨悚然。 “我刚从芝加哥回来,那儿有个会议,回程时才知道情况”低沉的声音解释说,“可以说一下细节么?” “漏了两个人,其他的全都入手了,庄园也被控制了。周遭的居民们很确定地说,他们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事也不知道。” “黑桃k呢?” “黑桃k、q,红桃、梅花、方块k还有庄园里的其他人都入手了……”那声音顿了顿,“漏网的是黑桃j,还有他。这是我来这里第一次见到他,几乎都不认得了;但他的身影还是那样。”那声音居然变得有些亲切起来。 “就以你现在的能力,黑桃j和他怎么会逃脱得掉?”低沉的声音质疑道。 “我疏忽了。”他很干脆的回答。 “为什么?” “当时我们在庄园四周都下了网,但想不到庄园的房子里还有一条密道通向外头,当阻击手向我报告时,我们才开始强攻,但是,他们四个人居然为了他和黑桃j而留下来拖延时间。……20分钟后我们才攻下来,活捉了他们4个,但是,已经无法追查到他们了。” “那个人对你如此重要?他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这个和你没有关系。”幽冥的声音有点生气地回道。 “别忘了,你是我的下级!”另一个声音反驳道,“况且,知道了又能对你怎么样呢?” “那就别知道了,”幽冥之声断然拒绝了,接着他说,“你们的这种制度,在我们那儿不知道摒弃多久了。你们自己也不觉得可笑吗?”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哼,“幽冥之声显得不屑一顾,“他们到底又做错了什么?你们居然要这样做。” “这也和你没关系吧?”低沉之声反击道。 “我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幽冥之声也拿出了自己的理由。 “搞清楚——是补充的那一部分。” “哼——”幽冥冷笑了一声,沉声道:“不管怎么样,那个人的事你们绝对不可以插手,否则,我也不能保证你们计划的完成。” “那你想怎么样?”低沉之声反问道,语气逼人。 “行了!”幽冥之声强烈地喝道,“这不是我们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当然。”低沉之声话一转,道:“不过,还有一个消息——”他冷笑了下,没有继续说。 “是什么?” “我到这里来之前,刚从星际情报部得到的消息——mr。j•;a先生越狱了。” “这——”幽冥之声失声叫道,“这不可能!” “消息是真的。大概在十九个小时的事情了。是使用了被禁止的能力。阿姆郎塔监狱的守卫都被击倒了。我猜他会来找你们。” “可恶……他……猜到了我会追踪他来太阳系的。” “他怎么知道,那个人会在地球?” “就是他把他送到这里的!他则是因为封锁记忆而入的狱。”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我会自己处理的!”那声音夹着怒火。 俄顷,他才说道:“我绝对不会放弃的,在我和他作出了断之前……” 那呼吸声顿时消失了,伴着落叶的沙声,就连脚步声也不曾有。然后是一声咳嗽,一串脚步声,踏着枯枝和碎叶,拉上了帷幕…… 在通往洪克帕帕城的列车上,斯坦勒做了个梦。 他在一个自己完全没有去过的地方,那儿有一望无际的草原、略起的山丘。成群的骏马。 他和其他两个人住在一间帐篷里。一个老人,和一个少年,年纪可能小他几岁。 他叫老人“爸爸”;叫少年“弟弟”。 他们的脸都很模糊,斯坦勒和他们说着一种从未听闻过的语言。但斯坦勒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们在谈的都是一些生活上的事。 让斯坦勒记得最清楚的,天上有两个月亮。白天有一个,晚上也有一个。白天的那个发着灰光;晚上的那个发着紫光。太阳变得很小,甚至只有月亮的一半不到了。 他醒了,对这个梦充满了疑惑。 长期的高负荷工作,他的身体居然能保持旺盛的精力,这让他自己也感到疑惑。但他记得他自己是很少会做梦的,几乎可以说是不做梦的。但他为什么又忽然做这种奇怪的梦呢?是不是有什么压力?为什么又会梦到自己的父亲和弟弟? 一想到这个,他的头立刻痛了起来,那种痛不同于一般的痛,感觉甚至到达了全身。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这时,列车到站了,他挣扎地站起来,挤在人群中走出车站,看到出站口那儿的人,那是前天才刚和他下过棋的好友,马基里亚•;弗兰克。他总是穿自己那件胸口印有围棋的衣服,斯坦勒一眼就认出了。 “嘿,你怎么这副表情?怎么了?”马基里亚见到他的表情,收起了他本来笑呵呵的表情,不安地问。 “最近的工作太忙,自己的脑子也闹别扭了,有点疼……” “先去药店买点药吧。” 他们就这样走进了洪克帕帕——这个以著名的美洲战士苏人的一个部落而得名的城市。这里和他的名字一样充满野性与自由,建筑决不循规蹈矩,人们的穿着也是整个火星上最另类了。在这里,一切都有自己的特点,绝不雷同。你不会在街上看见穿着同样式样衣服的人(除了制服),你也不会在这里迷路,因为每一条路的印象都会让你难忘。帝国对这个地方的管制也是比较松的,带有方言式的世界语在这里被允许作为工作用语;以及私人飞行器的自由飞行等,因为这点,街上的车倒少了。另外,这里也是火星的交通中心,以及第三大城市。(前两位是森原库彻和火星首都马里加尔。) 马基里亚的家在市郊的一个别墅区,这里没有什么噪音和繁杂,但得提防附近森林的野猴子进来偷东西吃。 “好了些吧?”马基里亚关切地问。 “嗯,好多了,”斯坦勒见头痛稍好,立刻就道出了来意,“我想问你借一部飞行器去地球。” “地球怎么了?” “米什科尔被押送去地球了。” “什么?”马基里亚惊异道,“他不是在巴克达尔整顿部队吗?” “详细的情形我现在不能细说,”斯坦勒在心中估计了一下,问“我只是想知道,你这里有没有能在12小时内到达地球的飞行器?” “12小时?你疯了!”马基里亚难以置信地说,“现在最快的飞行器从这里到地球也得花15个小时,况且,12小时的飞行器也不能允许上路。” “难道就没有组装机?” “组装机只是摆设……”马基里亚犹豫地说,“如果发现组装机上路警告无效的话会被击落的。” 斯坦勒沉默了。他苦苦寻找着办法,但能在12小时内赶赴地球的飞行器他自己也没听说过,但是这件事万万不能拖下去。 “嗯,”马基里亚看出了他的焦虑,问,“为什么一定要用飞行器,太空列车不行吗?” “米什科尔的押送位置我现在还不清楚,但是一定要赶快到达,晚了就麻烦了。” “不清楚……不清楚你去地球不是白去?” “上面马上会给我确切的位置和时间的,”斯坦勒一脸难色,“但是,现在我没有办法在那么快的时间内到地球;如果不能跟上他们,那就麻烦了。” “嗯……这样……”马基里亚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他一脸凝重地思考了一下,说,“飞行器是有的,但是……”话还没完,斯坦勒已经惊喜地打断了他的话:“真的,在哪儿?” “跟我来。” 他在马基里亚的身后看到一丝光亮。 在马基里亚家巨大的工作地下室,到处摆放着工具、器材、零件,甚至机壳和尚未完成的飞船,让人误以为这里就是个工厂。在地下室的中心,斯坦勒看到一艘他从未见过的飞行器。机身平滑流畅,几乎没有什么棱角;银色的机身上的流线条纹泛着红光,就像冲破了一团空中的火焰。让人眼前一亮。 “这个就是我昨天刚组装完成的,”马基里亚自豪地介绍道,“利用三大飞行器公司的最优秀产品做最完善的搭配,再加上我自己的一些修改,以米其林公司最轻便的m-909f作为机壳,在上面加上合理的喷绘。这东西拥有太阳能引擎以及加强过的离子引擎,并拥有冷却装置,测试时速达到前所未有的快,可以在火星与地球最远时以15个小时到达。以现在的位置,大概8个小时就可以了。” “真的?”斯坦勒看着这匹沉睡的猎豹,心中燃起了信心。 “特殊的反雷达装置,可以逃过最新的谍式雷达,”马基里亚继续说道,“最新的防风力稳定系统,能在8级飓风的风力下保持时速稳定。”他感叹道:“我花了3年时间,才作出了这艘东西,本来我想乘着他去环游太阳系的……”马基里亚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是,他明白,为了更重要的事,他的牺牲一定是值得的。 “谢谢。”斯坦勒心中千言难理,他真恨不得马上飞向地球。 “我把它给你了,”马基里亚骄傲地看着它,“可要好好的使用,这是我3年下来的结晶啊!” “一定!它叫什么?”斯坦勒看着它,心里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动力。 “赤焰天骑。”马基里亚的眼中燃起了火光。他有些遗憾地说:“大概它不能陪我环游星海了。” 斯坦勒的心为之一动。他看到了马基里亚眼中转瞬即逝的无可奈何。但随之燃起的是火焰。“斯坦勒,希望你把它的梦想,好好保存着啊。”他拍拍斯坦勒的肩说。 “我会的,连同你的那一份一起。”斯坦勒接过了他的请求,他明白,之后的路无论如何,自己也不会是一个人,因为那份深埋自己心中的火焰。 马基里亚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了钥匙,把它放入斯坦勒的手中。“一定要平安回来。” “当然,”斯坦勒笑道,“我们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他们头顶的地面缓缓打开了,露出了准备迎接黎明的黑夜。远远的,那是晨曦的红色。 “一定要平安回来。”当马基里亚目送自己的骄傲与好友一起向清晨飞去时,他在心中默默念道。 斯坦勒坐在机舱里,目送着太阳的告别。赤焰天骑正冲向云霄之上。裤袋中的手机忽然来了信息,他连忙打开来看: “目的地:香港。时间:7月17日凌晨2时到达。” 第五章 黑色恐怖(疑) 地球时间7月16日下午5点,斯坦勒就到达了香港,只用了8个小时左右。他在太空中的经历可谓惊险万分。在飞过第3太空站的时候,差点就被帝国的巡逻舰队发现并击落了。在总算平安到达后,他回首望了一下天空。天边的夕阳,似乎还不愿意离开这座东方的梦幻城市。 维多利亚港的夜话还未开演,斯坦勒就匆匆走过了。他把赤焰天骑停在了一个私人停机坪,那儿有他们的人。而他现在要去找的,是自由联盟在香港的行动负责人,德国人,叫迈克尔•;吉斯莱塔。斯坦勒和他是大学的同学。 香港的繁华自不必言。走在街上,斯坦勒感觉到另一种不同与森原库彻的气息,这里并不迷幻的美丽,并不炫目的风华,却让人看到一种似乎完全凌驾于其他城市的威严与魅力。就像是这种繁荣了数百年的城市最好的标志。除了街上可见的帝国徽章,一切都让斯坦勒感到温暖。就像他的故乡一样…… 想到故乡,斯坦勒的头忽然又痛了起来。他连忙从口袋拿出药来服下,过了几分钟,痛感才去了。他对这种感觉很奇怪,最近为什么老是头痛呢?难道是自己身体出了问题。但他做了决定,无论怎么样,先做完事情再说。 在佐敦道的mj酒吧里,斯坦勒见到了迈克尔,他的头发理得很乱,胡子上也有酒味。他在吧台那儿做酒保,和客人们说东谈西,说的也是蹩脚的方言和吐字不清的世界语。他这么做,大概是想把自己隐藏得更好一些吧?斯坦勒想。以前大学时,迈克尔在话剧团也经常演一些会变身的角色呢。 迈克尔也许是得到了通知,他远远地就看见了斯坦勒。便转过身去,和吧台经理说了几句,便一甩肩上的毛巾,出了吧台。“这边来,小伙子,这里不好说话。”他弯下高大的身子,在斯坦勒耳边轻声道。 他带斯坦勒来到海边,维多利亚的夜话才刚开始,绚烂的镭射光辉闪映着天空,骄傲地在香江上空舞动。 他从口袋中拿出了一部小mp4,把声音调到最大,使周围十来米的地方都听得到。斯坦勒明白他的意思。“怎么,这里还不安全么?”他问,“那不如换个地方。” “以防万一而已,”迈克尔笑笑,说,“这里出乎意料的安全。” “说正话吧。你们能在明天早上之前搞到米什科尔在香港具体位置吗?”斯坦勒干脆地问。 “我们这里的行动小组已经有人渗透到这里的政府之中,押送米什科尔他们四人的事绝非小事,大概很多部门都会得到通知。我已经和他们留话了,一有消息立刻通知小组,我们也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迈克尔说道,事实上,他的世界语十分标准。 “那就拜托了。”斯坦勒谢道。 “这没什么拜托不拜托的,别忘了我们都站在一条战线上,”迈克尔笑道,“不是吗?小伙子?”他常常这样称呼斯坦勒。 “是的,大灰熊……”斯坦勒也打趣道。他回忆起了他们的大学时光,他们几个看到了帝国的真面目而决定加入自由联盟,并一起参加训练……那段时光,已经是多年以前的事了。现在回忆起来,就像是这香江之水一样,静静地,流向远方,不留痕迹。就像斯坦勒期望的生活一样。 他们一起大笑,并在回忆中寻找那已经久远的快乐与梦想……那一条条远方的,曾留有他们脚印的道路,那一个个陪伴他们走来的人…… 突然!斯坦勒的头又是一阵疼痛,他正好想到自己从故乡赴学,并与自己的家人告别的情形。这次的疼痛特别厉害,一下子像电击一样袭来,斯坦勒痛苦得连站也站不直了。 “怎么了?”迈克尔看到了斯坦勒痛苦的表情,忙扶着他的身子问。 斯坦勒无法回答他,只得忍着痛掏出了头痛药,服下了数几分钟,那疼痛才渐轻,终于去了。 “到底是怎么了?”迈克尔焦急地问。 “没什么……最近老是头疼。”斯坦勒解释道,但他自己也是满腹疑惑。 “头疼还不是有事吗?你的身子一直很好的,4年里面你一次小病小伤什么的都没有,”迈克尔更是不明白,“几乎每天晚上你都能通宵学习;还有,在阿拉斯加训练的时候……” “不,可能是最近的工作太繁重了,我没什么事。”斯坦勒轻声打断了他的话,他不希望迈克尔为他担心而影响到别的事。 “这还叫没什么事么?别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照我说,”迈克尔继续说道,“现在具体的消息还没到,你最好就去饱饱地睡一觉,让头脑和身子都恢复些要不这样下去,你的身子绝对撑不住的。” “没关系的,我撑得住。有头痛药,几天就……”迈克尔严厉地喝断了他:“小伙子,敢不听大人的话吗?”他用很粗的声音说道。 斯坦勒笑了笑,心中回想这段时间的经历,的确让他失神了不少。心中一想,不如就好好睡一觉吧。毕竟,明天的路还很长很长。接下来的日子,或许休息的时间会越来越少了。他自己也不禁笑了笑,自己怎么会那么有精力,搞得现在身体都出了点问题了。 “哪里敢啊?”斯坦勒笑道,“但是,地方得离你们那近点。” 迈克尔便带他到了佐敦道附近的一家旅馆,事实上,这家旅馆也是他们的一个据点。服务台的小伙子是一位地道的香港人,三个月前的他还在阿拉斯加训练,斯坦勒记得,那天的射击训练,只有他唯一打出了5个10环。 旅馆的房间不大,但很整洁。他一躺下,困意便席卷而来,一下子就睡着了。 斯坦勒这一睡就是6个小时,只睡了6个小时。 他在梦中又听到了那两个人的声音,但自己却身陷一片漆黑之中,什么也看不见。他听到那一老一少在用那种语言争吵着什么,很模糊,说什么他听不出来。但是,有几个特殊的词汇,他却听见了。那是“地球”、“战斗”、“无关”之类的话。 斯坦勒越发地奇怪,为什么自己的梦中又会出现他们两个人。但梦中的他还没来得及思考,枕边的闹钟便响了起来。他一下子惊醒过来,一身冷汗,把白衬衫都湿透了。 迈克尔早坐在一旁了,见他醒来,便对他说:“刚刚你睡觉时,神色一直很奇怪,而且一直在流汗。” 斯坦勒一惊,想起那两个人梦中的对话,心中越发地生疑。 “没事吧?”迈克尔有点担心地问:“是不是做了噩梦?” “嗯,也算是吧。”斯坦勒答道,心中一直在回想近来的经历。在确定自己没有什么特别的遭遇后,更是一头雾水了。 “压力太大了,难免的,”迈克尔话锋一转,正色说,“刚刚从司令部得到的消息,押送米什科尔的飞船在大屿山的军用机场降落,时间是明早的2点。” “先跟随他们找到关押米什科尔的地方,再联合附近的几个小组行动吧。”斯坦勒早做好了想法。 “甚好,”迈克尔一拍手掌,说,“我已经和附近城市的几个行动小组取得联系,他们会配合行动的。” 他们立刻赶往大屿山岛。路上的夜色让斯坦勒遗憾不少,因为他还没来得及细赏一番。一切的繁华都远离了,他们的路上只剩下险恶。青马大桥两旁,海的那一边还能看到光芒,但瞬间就熄灭了,只剩下星空,无私地闪耀着。 “大屿山的军用机场在密林之中,我只知道大概该从哪里走,确切位置得找找,”迈克尔转过头来,笑着问,“小伙子不会退却吧?” “如果退却的话,我也不用乘着赤焰天骑来这里了,还冒那么大的险。”斯坦勒心中早已做好了准备。 “赤焰天骑?又是马基里亚那家伙的杰作吗?” “当然。”迈克尔笑道:“这家伙,以前还玩模型呢,现在倒搞真的了。”说罢,他伸出右手,在座椅下面摸到个钮,一按,座椅下便伸出了两把通体黑色、带消声器的手枪。“德国制usp-x款,还是我们的改进版,这个可不是玩具。”他说着递了一把给斯坦勒。 “哼,就算是玩具,也一样可以伤人吧?”斯坦勒自信满满地接过了枪,他心中的火焰凝聚了不止是勇气的东西,让他更有信心去完成对克罗索的承诺了。 车子在空荡的公路上东拐西绕,才到了一个岔路口前。迈克尔示意斯坦勒先下车,他便把车开出公路,小心翼翼地停在了林中一块平缓的地上。斯坦勒走近几步向下望去,发觉他们已经在半山腰了。 “机场大概在上面,我们可能还来早了点,”迈克尔看了看表,“才1点还差10分钟。” 转过头来,对斯坦勒说:“左边这条路往上就是军事禁区了,我们是在这里等着他们呢,还是继续往上面走?” “先在这里等等看。说不定还会有人上去。”斯坦勒说道。他们便一起上了车上。黑夜中,即时是经过的行人也未必会注意到一旁的树林中会有车,何况是行驶中的车子。 夜中的郊外,只留下了昆虫与落叶的合奏,让人心怡。但斯坦勒此时却没心情却沉浸其中,他的一切都警觉着,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上山的路。他的心中只有一个目的。但此时的他,却感觉到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到,今晚的事不会那么简单。 过了十几分钟。路上什么也没有车子经过;他们也没听见什么怪声音。但斯坦勒依然警觉地盯着上山的路。 “紧张什么啊?”迈克尔一边吃着自己带来的威士忌面包,一边轻声说,“还有很久才到时间,那些家伙会准点到的。”斯坦勒没有应他,因为他心中的那份感觉似乎越来越近了,正在靠近着。他也越发地疑惑,感觉自己最近是不是有点问题了。 正想间,他猛然感觉到,上山的路下面,有车子正在上来。这种感觉不知道该这么形容;但是,确实十分之真实地存在于他的脑海间,很清晰,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那辆车是辆黑色的轿车。 “有人上来了,注意。”斯坦勒下意识地说道。迈克尔连忙放下面包,仔细观察起来。动也不动多一下。果不然,话音刚落,两束车灯就射了上来,然后是真如斯坦勒所想,一辆黑色的轿车开了上来,前排的车窗打开着。斯坦勒也是暗暗吃惊。那轿车驶过了他们面前,显然是要走左边!斯坦勒乘着这个机会,借着星光,只一秒便一眼把车内外都打量了个遍。转眼间,那车已经驶上了左边的路,上山去了。“车上有两个人,都戴着墨镜,”斯坦勒说,“至少有两个人。车子是最新款的strike-x奔驰,时速大概四十公里。”转头看迈克尔,只见他用敬佩的目光瞧着自己。“真厉害,那么黑还看得清楚,前面还有树丛挡着。小伙子几个月不见厉害不少啊!可以和老子闻酒的功夫相媲了。”斯坦勒笑笑,回想着刚刚的一秒钟,自己一眼过去,就想把整辆车拍下来,放在自己脑海里一样。“这很正常吧?下围棋的也有一秒钟算几十步的人。”斯坦勒想到,但自己也觉得有点奇怪,却也不太在意。 “还有,”斯坦勒继续说,“车子的后视镜上面,绘有一个标志,似乎是一面飘扬着的旗,上头还斜插着一把剑,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说完立刻在自己脑海中搜寻着痕迹。 然后,他和迈克尔一脸惊异,几乎同时说出一个名字: “风云会!” 斯坦勒自然清楚这个“风云会”的来龙去脉,才会如此惊讶的。这个帮会乃是一个全球性的古老大帮会,其势力前所未有地强大,甚至波及火星,旗下也有众多的小帮会。整个组织内法度分明,他们行事神秘诡异,斯坦勒对次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在加入自由联盟时,教官就和他们仔细地介绍过这个帮会,并郑重地警告他们,千万不要与这个帮会的人有任何的接触,否则有什么惹出什么麻烦来可不好说。据说,他们甚至有自己的军队,就连克劳兹家族也忌惮他们三分。 “第二势力,”迈克尔说出了风云会的别称(在自由联盟成立之前,风云会就已经存在,由于他们的强大势力,才得此称谓。),接着不解地说,“怎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 斯坦勒稍一思量,忽然惊道:“难道说,他们和帝国是……” “不可能,”迈克尔打断他的话,坚定地说道,“我曾和风云会中的一个人关系不错,我知道帮中的条例,无论如何,不能与任何政治团体合作。江湖之人,甚重一个“义”字,既然是帮规,他们不可能不遵守的。” “但他们往那个方向去,又是什么目的呢?”斯坦勒的这句话把他们两个人都难倒了。的确没有什么理由能解释这一条。 “只是‘不合作’,”斯坦勒想了半响,才说,“不一定是‘不接触’吧?”这似乎是一个很正当的理由。话刚说完,心中忽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猛然升起。却有些温暖…… 但在这时,他们两个人都看到了令他们也不敢相信的一幕—— 在岔路口的的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着一个黑衣人。在黑夜之下,就像是死神一般。他穿着黑色的大风衣,戴着顶黑帽子,帽沿遮住了他的脸。但他站得很直,就向着斯坦勒他们的方向。一动不动。在黑夜之下,更是吓人。 迈克尔差点没被吓死。斯坦勒也是大惊,刚刚他们的对话,虽然没有全神注意窗外,但只要有人走过,他们也应该能察觉得到的。但眼前的这个黑衣人,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就突然出现在那里,就好像是一眨眼就出来了一样。 斯坦勒看到这个黑衣人,更多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纠葛了很多很多一样。但自己也是诧异不已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最近的问题是越来越多了。但这绝不是幻像,因为迈克尔也分明地看到了他! “怎么……办?”过了好一会。迈克尔才问。他侧着脸,不敢看这着他,低声念道:“我的妈呀!吓死我了!那时鬼还是什么……” “下车。”斯坦勒平静地说道,他说完才发现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勇气。但手却一点也不颤抖地打开车门,下车来,站在公路上,与死神一般的他相对。他心中充满了一种异样,这个人,好像并不是很陌生;但却很令人恐惧。不知为什么,自己居然有勇气与他相对。 迈克尔也颤抖着下车了,做好了心理准备,站在斯坦勒旁。但却瞬间感到一种不同于任何时候的、极其冰冷的恐惧感。让他双脚也不自主地一颤。 他们就这样对站着,至少站了10分钟。斯坦勒和他都是一动不动。迈克尔站了一下,就觉得越发地难受,不得不退后数步,站到林子前了。 斯坦勒紧盯着黑衣人帽沿下的面容,更觉得难以置信。他心中的一种感觉告诉他,这个人,他认识的!但他在10分钟里想了个遍,都想不起有这么一个人。他对眼前的整个人,越发地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息。 “你是什么人?”斯坦勒平静地问道。他尽量让心中仅有的恐惧消失,而让理智占上风。 在黑暗中,斯坦勒看到那个人的脸部肌肉一动,他并未张嘴说话,但斯坦勒却在脑子感觉到一个冰冷的声音: “许久不见,你还好么?” 那声音只能用“阴森恐怖至极”来形容了。斯坦勒看得清楚,他的嘴角动都没动分毫。但当那声音响起时,他几乎整个人都倒下了。迈克尔连忙扶起他,一边盯着这个黑衣人,怕他有什么不利的举动。 “这……这怎么可能?”斯坦勒失声叫道。但他毕竟是个冷静的人,定了定神,问道:“先回答我的问题。还有,你如何做到这个?”“这个”自然是指那人居然能在脑子中和人交谈的本事了。“你不认识我,是因为你不记得我了,”那声音又在斯坦勒脑中响起了,“这个?你忘了吗?我们以前都是这样交谈的。” 斯坦勒越发地糊涂了,自己何时又和这个人交谈过。“你别胡说上天去了!说吧,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斯坦勒清楚地明白,眼前的这个人,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 迈克尔在一旁,只听得见斯坦勒一个人在说话,自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毕竟也是个聪明人,思索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难以置信了。“他是不是用传心术和你说话?” 斯坦勒冷汗一流,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传心术这种东西。但当今科学界尽管证明了它的存在,却不知道它原理所在。而眼前的这个人居然能以传心术与自己交谈,可见绝对不仅不是个简单人物,而是个甚为复杂的人物。 “哼,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说?鬼鬼祟祟地算什么?”他伸右手掏出了手枪,指着那个黑衣人。 繁星之下。那黑衣人动了动唇,说道:“你那记得吗?那天我们分离的时候,天生的星星也是那么璀璨的。”那声音少了七分冰冷,却多了三分温暖。 斯坦勒懒得听他胡说八道。“你说点正经的话,行吗?回答我的问题!”他给手枪上了膛,一脸怒火地瞧着他。 那人沉默片刻,忽然仰起头,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很轻,但却有一种令人发寒的可怖。斯坦勒看得清楚,那人也戴了副墨镜。他立马回想起刚刚上山的那车里的人,喝问道:“你是风云会的人吗?”其实,他对风云会也没什么印象,只是见他们都戴着墨镜,就猜一猜,试探一下而已。 那人笑了半晌,停了下来。动了动嘴唇。终于开口,用标准的世界语说道:“你现在记不起我了没有关系,但我保证,你不久之后一定会记起来的。”顿了顿,他又说:“你还记得吗?那天晚上的星星……” 斯坦勒听着他的话,忽然感觉头像被电到了一般,然后,脑海里只闪过了一副一秒钟的画面:在一片荒凉的地方,天空中布满了繁星。 只听见迈克尔在他耳边大声说:“那是催眠术,不要上当啊!”斯坦勒立刻定了神,喝道:“你别耍把戏,说吧!否则的话,你今晚绝对回不去了!”他用威胁的口气说。但她马上就后悔了,因为他知道,这个人是不可能吃自己的这一套的。 那个人凝望着这把枪片刻,忽然动嘴,说了一句不懂是什么地方的言语。他说的同时,也用传心术,把话传到斯坦勒脑子里。 斯坦勒听到这句话,身躯猛是一震,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表情,他的手臂、腿脚,乃至全身都瘫软了下了!那手中的手枪也“啪”一声落在地上。“这……你……”他断断续续地说道。迈克尔怕那人对斯坦勒不利,忙扶住他,问:“怎么了?他说了什么?” “不知道,”斯坦勒猛地摇头,表情很痛苦,“但是,我的头好痛!”他没有大声喊,但从表情就看得出,他此刻正承受着前所未有的煎熬与折磨。 “你个混蛋!”迈克尔大怒,转头过来,只见那黑衣人也在瞧着斯坦勒,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他也懒得管那么多,拾起斯坦勒刚才掉落的手枪,一下站起,对着那个黑衣人的左胸,扣动了扳机—— 他绝对相信自己的准心,他也绝对相信这把手枪的威力和速度,所以,他更相信就只这一枪就可以取了那黑衣人的性命。这个可怕的人,居然能以这种特殊力量伤了斯坦勒。放他一命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是就在他开枪的同时、他这么想的时候,他也不可思议地看到了—— 单凭这一幕,他们今晚就绝对算得上大有收获。 那个死神般的黑衣人,嘴角微扬,同时以一种完全令人难以相信的速度,伸出手来,在胸前一握—— 然后,在迈克尔的无比震撼中,他张开手,把手中的那枚被完全扭曲的子弹,轻轻让它落在地上。 这把手枪的子弹出膛时速可以达到1500m/s,迈克尔死也不敢相信这样的一发子弹他居然能一手接住,然后完全扭曲掉。那一霎那,他不可抗拒地闻到了死亡的气息。再看斯坦勒时,他已经晕了过去。 这个人,当真是地狱来的恶魔么? 第六章 越来越多的问题(邀请) 斯坦勒醒来时,天已经亮了。他躺在昨天的那家旅馆房间里,不用说一定是迈克尔送他回来的了。 他还在梦中想起了那个黑衣人对他说的那句话,那种他从未听闻过的语言,在昨夜的梦中他却听得懂,而且十分熟悉。他听出来,那一句话是在喊一个名字,他凭着一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能力,很快就将它翻译了过来,却令他大吃一惊。 那个声音,翻译过来,就是——斯坦勒•;;安德森。正是他本人的名字! 然后,他惊醒了。 冷静了一下,他开始把这几天所经历的,前前后后的事情从前理顺一下,看看接下来的行动该怎么做。不得不说,斯坦勒的心的确很坚强,挫折难以轻易地击倒他。除了那出乎常人的身体,他的心或许更值得我们去感叹吧! 四天前的晚上,他应米什科尔之约,到他家,卡斯顿镇去参加会议。但会议只进行了一半,就有人以强大的火力袭击了米什科尔的家,他被命令带着任务去马尔科罗西以及将米什科尔的儿子克罗索带去森原库彻,代价是米什科尔和其他四个人留在原处,结果可想而知。到达森原库彻后他只休息了3个小时,便赶着黎明,前往马尔科罗西去通报计划。本来,司令部的要求是让他来带领第一次的起义,但是因为他对米什科尔他们落入敌手的结果感到内疚,以及他对克罗索的承诺,他决定亲自去寻找米什科尔的下落。于是,他在得到司令部的允许并从那里大概确定米什科尔接下来的去向之后,将自己的任务临时托付给了尚在森原库彻的另一个火星作战的领导人——杨剑铭,让他代为执行。然后,他赶往了洪克帕帕城,向好友马基里亚借了一艘极快的个人飞行器——赤焰天骑赶到了通知的地点——香港。然后和迈克尔会面,睡了一觉后,就前往大屿山的军用机场附近,想等待并得知米什科尔在香港的情况后实施救援,等待中,他们见到了第二势力——风云会的人前往机场,然后,又见到了那个黑衣人,那个黑衣人用那种怪语言喊他的名字,然后他就昏倒过去了。 斯坦勒还想起了自己的几次头痛,第一次是在通往洪克帕帕的列车上,做了个怪梦之后,想起自己的父亲和弟弟而头痛的;第二次,是在香港的大街上,想起了自己的故乡;第三次,则是在维多利亚港旁,想起了父亲和弟弟在故乡送别的事,然后就头痛了,而且特别严重。 他也没打算去深究这几次头痛的关联,就把思考转向了自己几天来的经历上。 首先,袭击米什科尔家的人是谁?这一点毫无疑问,是帝国政府的特别情报部门eog的人,而且可能还有军队,从当晚听到的情况,敌人的武器很强,这一定是有预谋的。也就是说,他们已经被盯上了。 但斯坦勒松了口气,他从火星飞奔到地球的这件事,对方大概还不知道。但是转念一想,自由联盟的高层都被盯上了,那杨剑铭和克罗索他们……斯坦勒心里升起一股寒意,尽管杨的一切能力都不弱于他,但那晚如果不是密道,他又如何能逃脱? 但是,后两个疑问却让他难解,那就是风云会和那个黑衣人。风云会为什么要到军用机场去?但这倒是其次,因为那个黑衣人,斯坦勒可是毕生难忘的。 因为他死神般的气息、诡异的装束、自己对他的奇异感觉,还有那句令他昏过去的话。 正想到这里,外面有人开门进来了。 “真意外,我还以为你还在睡着呢,”迈克尔端着一杯热茶进来,“怎么样,好些没?” 斯坦勒点点头。然后他问:“我昏倒过去的事,能不能告诉我?” 迈克尔怔了一下,才说:“当然可以。但想不到你一醒来就问我了。” 然后,他坐在斯坦勒身旁,说:“你听之前,得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昨晚的事……”他咽了口口水。“我自己都觉得可怕。” 斯坦勒没有感到恐惧,而是感到好奇,能让“大灰熊”都恐惧的事情,会是什么呢? “当然,我也是看得动恐怖片的。”斯坦勒自信说。 “好,我说了。”迈克尔说这句话的口气很郑重,斯坦勒也不禁想象他到底看见了什么。 迈克尔先说了,自己向黑衣人开枪,子弹却被抓住,然后扭曲的事。 斯坦勒的眼睛瞪得前所未有的大,他心里也是和迈克尔说的一般,就是“难以置信”。这可不是什么科幻电影,但却真实的发生了。他听过很多的奇闻,但这件事着实让他感到一种强大的压力。如果这个人是eog的人,那他们的革命之路还会有什么意义吗? “那枚子弹,你有拿回来吗?”斯坦勒沉默了许久,才问。他必须看一看这枚子弹,才能确认是不是真的。 “当然,在这,”迈克尔摸摸自己的口袋,立刻把那枚子弹拿了出来,防在掌心上。 斯坦勒第一眼看见,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子弹的了。因为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小枚不知道哪来的废物一样。细看,那子弹大概就2厘米长,完全不成样了。看上去,像是被从几个不同的方向施加的强大力量而变形的。子弹尾部有一环黄色的颜色,证明了它的身份。 斯坦勒也相信自己的战友不会精神错乱,于是,背脊上的一股凉意毛然而来。“嗯……难以想象,怎么会有这种人……”他独自喃喃道。顿了顿,才说:“然后呢?” “我当时吓坏了,看着他,本来想背起你就跑的。但是……”迈克尔的语气平缓了些:“我不知道当时哪来的勇气,也不怕那人身上还有什么。就冲上去要揍他,当时我用的是西洋拳,一记左勾拳过去,却见那个人避都不避……” “他疯了?”斯坦勒忍不住打断了他,迈克尔的西洋拳,在联盟中可是教练级的。 “然后,当我快要打中他时,”迈克尔的声音低了一些,“他身子很快地一转……很快的,像闪电一样……转到了同我一侧,然后,又是以闪电般的速度伸腿一拌,我竟然就这样跌倒了……我记得很清楚,那个人的身手,绝对快过我们世界上任何一位武术专家,我几乎是在看见他转身的同时就被绊倒了。”他说完,还仰了仰头,还伸出了左手,斯坦勒看到了上面擦伤的疤痕。 斯坦勒清楚,如果物体极快地进入、然后移出人的视野,那在短时间内,那个物体的影像是会残留在视野中的,时间大约是0。05秒到0。2秒。“真是……”斯坦勒难以找到词语来形容这个人的身手之快了。代替的只是恐惧,如果他真的是eog的人,那…… “他把我彻底击倒了,我和人交手那么多年,这是第一次那么快倒下,”迈克尔脸上的不甘与无奈都说明了他的心情,但他还是叹气说道,“但那个人,我真的……就像人对蚂蚁一样。如果他想杀了我,大概只用动动手指吧?” “那人还极其地危险,”斯坦勒补充说,“如果他是eog的……”他只说到了这里,就住了口。迈克尔也知道他的意思,也没有再说什么。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沉默了大概5分钟。 “然后呢?他还做了什么?”斯坦勒才开口问。 “他说,他要走了,”迈克尔的语气好了很多,“他还要我留一句话给你。” “留话?留什么话?”斯坦勒很是奇怪。 “他说:‘这个年轻人,等他醒后,你告诉他,我和他还会见面的,叫他不要忘了,我和他的约定,’”迈克尔说,“然后我想拍醒你,但你没有醒,我转头过去,但……那个人已经不见了。我拍你脸,也就5秒钟大概,但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啊。”斯坦勒第一次看见迈克尔的脸上出现这种恐惧的表情。他自己也不自主地毛骨悚然起来。无声消失,难道是鬼怪什么的吗? 斯坦勒自然不信鬼怪一说的。“或许,他的鞋子有特殊处理,别忘了我们看见他时,也没听到脚步声。等等……”他的声音变了:“什么约定不约定的,我并没有和他做过什么约定啊!” “当时我也很奇怪,但是那时太……我怕再发生什么,就放你上车,马上回来了。那时才1点半不到。”他这么说,斯坦勒也明白了,米什科尔方面的情报,一点也没有得到。但是这一晚的经历,收获绝对不必米什科尔的情报来的差。 “幸好,”迈克尔的声音终于变轻松了,“我们的人员观察到了,当晚1点50分左右,有一支从太空来的舰队飞向大屿山。一共有6艘,一艘主舰,4艘护卫舰,加一艘大型运输舰。” “什么型号?” “主舰是‘布雷达’的主战型,其余4艘是‘翔鹰之喙’的主战型,”迈克尔笑笑,“这方面,我不差你哦!” “那么高级别的‘待遇’,错不了!”斯坦勒一下子翻身下床。 “你要去哪里?”迈克尔话还没问完,敲门声却响了—— “是谁?”迈克尔用一种很老的声音问,显然是警惕的表现。 “我啊,阿龙啊,迈克尔先生。”门外的声音斯坦勒也记得,就是在旅馆服务台的那位年轻人了。 “进来吧。” 阿龙打开门,进来两步,从怀了掏了一封信出来,递给迈克尔,说:“有两个坐着黑色轿车的人来,放下信,说是给迈克尔中校和斯坦勒先生的,就走了。” 黑色的轿车。斯坦勒和迈克尔立刻想到了昨夜。但斯坦勒更奇怪,怎么会有自由联盟之外的人知道自己在香港。他心念一动,问:“那车上可有什么标识么?比如,一把剑插在一面旗上。” “啊,先生说对了,我刚想说的,”阿龙笑着说,“那车子的后视镜上,确实有先生所说的那个标识。”说完便点头关门走了。 “不愧是中国人。”斯坦勒说。 “风云会怎么也找上门来了?”迈克尔很疑惑着就要打开信件,斯坦勒伸手拦住了他。“如果,车是假的呢?” 迈克尔点点头,不得不佩服斯坦勒的细心。他们找来了手套戴上,才拆开信件,里面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有一张信纸,上面写着不长,但很工整的汉字。两个人都看得懂,意思大概是这样的: “迈克尔•;;吉斯莱塔: 先生平日多劳,实不该再来打扰。但有一重要事,有必要让先生知道。不瞒您,这件事事关重大,先生有必要知其八九。本想以书信或电话通知先生,但恐有人多事,实为不便。小生不耻,愿邀先生到舍下一聚,届时必将大事告知先生并交换意见。小生笔拙,见笑了。今晚8点小生寒舍恭候大驾。不见不散。” 下面署名是:南风雄邦。还留有一个地址,在浅水湾附近。 “他们有什么大事,与我有关,而要找上我?不过这个南风雄邦,确实是风云会现在的首脑”迈克尔不解。 斯坦勒回想片刻,登时醒悟,惊道:“他们昨晚的人……难道和米什科尔有关么?” 两个人都是一惊。米什科尔被eog的人抓了,但风云会却找上门来。这样一想,难道那天晚上袭击大庄园的,倒是风云会的人? “不,”迈克尔马上反驳了,“风云会的帮规清楚规定,他们不能涉足接触这些政治的东西。况且他们虽然会干些犯法的事,但是意图绝对不会是不好的。” “那他们昨晚上山干什么?”斯坦勒登时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难道是为了钱?” “你是说,风云会是因为钱,才跟帝国扯上关系。” “只是假想。” “这不可能。”迈克尔很断然地说:“如果是钱,风云会自己都多得不知道怎么用了,帝国给的那点小钱,他们何必去贪?”他想了想,说:“除非不是为了钱……” “是他口中的那件事……”斯坦勒接口说。这么说,那件事岂不是有很大的价值,能让风云会这样的势力也服从于帝国。而且极有可能与米什科尔有关,但是,米什科尔身上又能有什么,能让风云会也如此感兴趣?斯坦勒越想越是糊涂了。这件事的影响绝对可以颠覆整个革命之路,现在他们必须得弄清楚,但是却没有一点点头绪。 迈克尔也是急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但看他的表情也是和斯坦勒一样的。 他们在焦虑中花了半个多小时,但是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大概只能这样了,”迈克尔转头过来,说,“我的想法是,按照他们的时间去和他们会面,但在周围布置我们的人,再见机行事。” 斯坦勒想了想,点了点头。目下只能这么做了。 “那我今晚6点半再来找你吧,我还有些事。”斯坦勒点了点头,迈克尔应声走出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了。他没有感觉到孤独,而是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于是他想起那个黑衣人和自己说的,那种自己竟然也会的语言。他决定在网上找找看,看看能找到些什么。 房间里自然有电脑。斯坦勒便上网,找遍了各大语言网站,听了不下上百种语言对他名字的念法,甚至连在上个世纪几乎已经消亡的匈奴语的都有。 可竟然都不是!斯坦勒不记得自己曾经学过或者听过这种语言,它的音节很简单,听起来像是日语,但是很日语又有根本上的差异。他名字中的几个音节,在日语中根本没有。 他又打电话给一位熟识的语言学家,这个人在国际上可以说小有名气。据说他甚至掌握了古代美洲的一些语言。他拨通电话,寒暄了几句后就说明了用意,那语言学家显得很是欣喜,世界上居然还有他不知道的语言。听起来他比斯坦勒还急,对斯坦勒也没提什么问题。斯坦勒便念了那句话,那个语言学家怔了下,便说他已经录了下来,不下6个小时就可以给斯坦勒结果。 当时是10点钟左右,但斯坦勒在网上寻找东西、然后又到行动小组了解了些工作,等到他回来,已经是17点了。只见他邮箱里有封留言,是那个语言学家的。打开来看,内容如下: “萨先生(这是暗语,用斯坦勒•;;安德森的英文首字母缩写加起来再用汉语拼音读): 非常抱歉,我找了一天,但是对你的那种语言完全没有什么头绪。唯一的线索就是,有一个地方的古语其中的几个字母似乎和你说的那句话里的音有点点相似。那里是靠近中美洲的一个古代部落。他们或许活在比古代埃及人统一自己国家之前的时代。他们有文字,但几乎没有外人去听,所以其他地方都不会有记载。我也是偶然探险时发现,并从附近在使用这种语言的土著那里得到了他们的读音。用他们的语言来念你的名字时有几个音是有很相像的。抱歉,我有急事,不能细说了。我在附件附有那种人的字母,并配有你名字的读法与解释,你自己看看吧。” 斯坦勒不得不佩服这位朋友。他打开附件,看见了那些字母。那些字母不同于当今各大语言的字母,它是用几种线条加上线条的弯曲和交错组成的,只有8个。不过,对于一个处于蛮荒中的古代部落来说,这么点也够了。他试着用那种读法来读。发现的确有几个音是几乎相同的,但是其他的音又有很大不同。几乎和原话是天地一边的读法。 他打了个哈欠,盯着屏幕上的那些奇怪的字母。忽然,他的眼睛盯在其中的一个字母上,全身想被电到了一样—— 他想起来了,这个字母,他是见过的! 但是在什么时候,在哪里见到过?他又想不起来了。就在这时,他的头又痛了起来。 他难受地支撑着,一边去拿药,这次头痛,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严重。他坚持着服下了药,就倒在床上了,努力使自己清醒着,过了一会,头痛就退了。他又挣扎地坐了起来。想着那个字母。 那是一个元音,也就是说它可以单独使用,根据语言学家的解释,这个在他们土著人那的意思是:战神。 斯坦勒又多了一件他不明白的事。最近他不明白的事,可真是多成灾了呵。他笑着想。 这时,迈克尔敲门进来了,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斯坦勒,现在麻烦了。”他直接说道:“昨天押送米什科尔他们的舰队,刚刚启程了!” “什么?”斯坦勒也是惊愕得说不出话。 “往南部的澳大利亚去了,”迈克尔补充说,“先冷静,米什科尔他们不一定在船上。” 斯坦勒立刻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立刻发现这件事的疑点: 1、 既然要来香港,为什么那么快就走了?可能是因为eog害怕香港的自由联盟人员动手救人,才迅速转移的。或者他们在之后还有别的事。 2、 但既然要怕被袭击,何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在香港降落?唯一的解释是,他们在这里一定也有什么事情要办。(不要说停下来补充东西,以当时的舰队规模来说基本不用考虑。) 3、 有什么事要办?斯坦勒想到昨夜,就确定了,一定和风云会有关! 4、 风云会与米什科尔他们有关,那他们为什么要找上米什科尔他们? 5、 拿他的东西?斯坦勒记得米什科尔他们当时只有他身上的衣物和手枪。(如果是口袋里的东西自然也不能知道,但是当时斯坦勒的想法就是那么直接) 6、 既然不是拿东西,那就是问话了。也就是说,他们想从米什科尔他们那得到些事情。也就是说,他们此时可能还在香港! “是风云会,他们一定与风云会有关!”斯坦勒很确定地说,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有 错。虽然还有很多问题,但主线应该就是这样的。 “何以见得?”迈克尔问。斯坦勒便把他的分析告诉了他。 “那我知道了,”迈克尔眼睛一亮,说道,“那支舰队,如果不是急着有事,那就是为了分散我们的注意力了!” “没错!”斯坦勒正是这么想的。 “但是,如果我们识破了呢?”迈克尔想了想,便笑着说:“识破了又能怎么样?” “但如果真的是有事而去澳大利亚呢?我们的一支军队就在附近。”斯坦勒提出了另一种假设。 “没办法了,”迈克尔立刻说,“我去跟踪他们,看看他们搞什么鬼”斯坦勒刚想说话,他又打断了:“小伙子,别说了。我知道你现在身体不行,那个什么南风雄邦没见过我。你就代我之名去就可以了。”他在身上摸了摸,将一块令牌似的东西塞到斯坦勒手上。“有这个就可以进去了。我给你他们的地图。” “等等!”斯坦勒喝断了他。“你就那么肯定,他们一定是有事情?” 就在那一瞬间,斯坦勒从迈克尔的脸上捕捉到了一种很难得见的表情,那表情,像是什么秘密被揭破的一样。其他人看可能没有什么,但斯坦勒是察言观色的专家,自然对这个有特别的直觉。他的心又多了一层愁云。 那表情之持续了半秒不到,立刻消失。“节省点时间,也是好的。”迈克尔笑着说。 “好吧,只得这样了,”斯坦勒心中立刻应变了,“那他们家有没有停机坪。” “有,6个那么多。小心别超速了,得罚3000的。”迈克尔笑了笑,站直身子,从口袋拿出一块邮票四分之一大小的方片,斯坦勒看到,那是个微型通讯器。“自由联盟香港行动小组的人员听命,现在我将自由联盟香港行动组领导人的一切权利交予斯坦勒•;;安德森先生,在我没有回来之前,他就是代领导人。明白吗?” 那头传来了或大或小的声音:“明白。”迈克尔微微一笑,把通讯器交给了斯坦勒。“我已经通知他们在浅水湾部署了,到时有什么事用这个吧。我先走了。” 斯坦勒点了点头,目送他的离开。心中的雾越来越大,里面都纠结了太多的东西。一下子根本无法理清。 但他还是要去,哪怕是龙潭虎穴,因为问题不仅仅是一个承诺那么简单了。他必须得把一切调查清楚。 夕阳下,香江的第二篇章又要开始了。愿黑夜留给每个人更多的星光吧! 第七章 夜谈(是谎言!还是?) 赤焰天骑穿过了最后一缕残阳,来到了那个叫浅水湾的地方。迈克尔在地图上注明,这里是香港的富人区。风云会的首脑,住在这里,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但有点意外的,南风家的停机坪真的很大。而且除了村子上的保安外还有他们自己的人。 斯坦勒拉了拉帽沿,现在他叫“迈克尔•;吉斯莱塔。”他在通讯器中询问了部署在附近的人员的情况,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一看表,现在是19点45分。他听到了海潮拍打礁石的声音。“很久了,我都没到森原库彻的码头去听一听。”他自言自语地说,自然是说最近的工作实在太繁重了。 按照约定,会有个仆人来大街的路口接他。19点50分,约定中的仆人——一位老人朝斯坦勒走了过来,他有点奇怪,那人就那么清楚自己就是“迈克尔”吗?只见那老仆人径直走到他面前。鞠躬说:“是迈克尔•;吉斯莱塔先生吧?” “恩,是我。”斯坦勒答道。那老仆人点了点头,点:“那请您跟我来吧,南风先生的寒舍就在前面。”斯坦勒觉得,那人的声音有点奇怪。 老仆人在前面带路,斯坦勒在后面跟着。他仔细地打量着这个人,他大概就六十上下年纪,低斯坦勒大半个头;胡子和头发都白了,脸上自然也是有皱纹的。但他走路很快,而且不想老年人那样悠悠慢慢地走,倒像个二十来岁年轻人。斯坦勒发现了这些,他开始怀疑了。同时,还有一个,风云会的人居然知道他在香港,这个问题可难说了。如果他们与eog有关联,那斯坦勒他本人的处境也不会很好。 “你们注意下,我前面的这个人。”他悄悄从衣领的微型通讯器和部署在四周的战士通话。立刻有几个人回答:“是。” 但才刚走出半步,有些昏暗的路灯下,那老仆人却忽然停下了,转头问:“迈克尔先生,怎么了?” 斯坦勒大吃一惊,忙道:“没什么啊。怎么了?”他虽然被吓到,但回答并不吞吐。 “哦……”老仆人像什么事也没有地转过身来,继续带路,一边还念道:“老家伙真老了,耳朵也发神经啦……”斯坦勒听来,这个人似乎听到了他刚刚轻声说的话,他说的很细声,换作另一个老人,绝对听不到的。何况那老人走在斯坦勒身前4、5米左右的地方? 除非,这个老人受过什么特别的训练?或者……他根本不是个老仆人! 如果他不是个老仆人,他假扮老仆人的目的又是什么?正想间,那老仆人却停下来了。“迈克尔先生,到了。我先通报一声吧。”斯坦勒这才抬头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一个很大的庄园前。和米什科尔家的差不多。但里面多是草坪和小灌木,一栋大别墅,就坐落在打花园的中间。那围栏铁门的旁边,用块木片在石柱上写着:“南风”,自是指这家的主人了。那老仆人按了下门铃,那边问:“谁?”那老仆人回答:“我和迈克尔先生。”那声音喜道:“快请进!”斯坦勒琢磨着,那老仆人自称“我”,却不是他的名字。 铁栏门打开,那老仆人依然走在前面,斯坦勒不紧不慢地跟着。他还是想不通这个老仆人,正思忖间,他已经可以通过半开的大门来观察大厅了,里面的装点自然富丽堂皇,光辉四溢了(读者可以自己去想象下一个富人家的大厅,这里不多赘述了。)。“这个人如果真的是假扮的,他引我进去一定有别的意图。”斯坦勒心中这么想着,做好了随时应付突发事件的准备。 走到大厅门口,斯坦勒已经想出了几十种对方随时攻击和自己如何逃脱的准备,只见那仆人走到门边,说了声“请进吧。”在一旁站着了。斯坦勒想了想,走到门槛前,一个鞠躬,朗声道:“迈克尔•;吉斯莱塔拜会南风雄邦先生。”这样,他可以用余光观察那仆人的动作。 谁知话音刚落,那仆人身形一动,已绕到斯坦勒身后,斯坦勒早有准备,身子一侧,躲开那人的一掌。然后一个旋身,飞腿踢去,那人身法居然极为灵活,低身一避而过。斯坦勒一落地,便握紧右拳,直击而去,但那人出手却快于他,侧身轻轻一拨斯坦勒的右臂,把他整个人都推进了大厅中,同时自己也跟跃进来,斯坦勒心里已明这个人的身手绝不在自己之下,正待应招,大厅中的灯忽然全黑了下来—— 漆黑间,只听风声疾来,斯坦勒忙一手拨开来掌,同时已经辨清那人的位置,向前大踏一步,飞身一脚逼开那人,同时占住门口的位置,这样可以借着外头的光来辨明那人的来势。没想脚步刚稳,又闻呼呼风声,连忙闪身一躲,只听得金属铮铮碰落之声,想是对方的暗器了。斯坦勒没时间多想,忙掏出手枪,正要对暗器来的方位开枪…… 大厅的灯却又都亮了。一时的光亮让人难以适应,但斯坦勒还是看见了,在大厅上面的二楼那儿,站着个穿白西装的年轻人,和斯坦勒差不多大小,有着高傲与智慧的脸。 下面却一个人都没有了! 只听上面那个人拍手说道:“还以为迈克尔先生只是西洋拳的精英,想不到在中国武术上的造诣上也不浅啊。”接着拱手抱拳,朗声道:“鄙人南风雄邦,初次见面,幸会!”他的声音不仅洪亮,甚至说得上是有力,斯坦勒听得出,那人也是在武术上很有造诣的人。当下朗声回道:“南风先生,在下久仰了,但想不到,原来南风家的迎客之礼是如此有趣的!” “抱歉,那不过是家人一个玩笑,别太当真了。看看那些暗器?”南风雄邦沿梯而下,问道:“不知,斯坦勒先生好多了些没?” 斯坦勒回头,见那些“暗器”全落在门旁,都是些被捏成球状的金属小片。但看刚刚那人的身法招数,谁又相信这套话?但听他提到自己,便道:“好是好了不少。”随即反问道:“南风先生又是如何知道斯坦勒先生的?” “风云会如果连这个都不能得知,那就不是风云会了。”斯坦勒听来,不知是抬举他还是贬自己。又听他道:“本来想邀斯坦勒先生一起来的,但是听说他近来身体欠佳,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 斯坦勒心一颤,这个风云会的势力,的确超乎他的想象。心中忽生一个想法,他们是不是也能找到米什科尔他们? 当下抱拳回道:“先生的担心在下心领了,待我回去再转告斯坦勒先生。”话锋一转,即正色道:“还不知先生此行邀请在下有何要事?” “这件事情,”南风雄邦的脸色沉了下来,“影响十分之大,还请先生跟我来,到会议室中了解一切。”斯坦勒敌意已去了几分,但由于刚才的变袭,他还是心有顾虑。“不必再欢迎一次了。” “哈哈……”南风雄邦只是大笑,斯坦勒不明其理,也只得跟在后面,只见他身形沉稳快步,身法完全不同于普通人,他带着斯坦勒转到后堂,走下一条通向地下的楼梯。斯坦勒想起五天前在米什科尔家的变故,忽觉离马尔科罗西一战只有2天了。 楼梯不短,通到地下。便到了一间大得像跳水训练馆一样的房间,天花板很高,地面上有一张会议桌,两张椅子,房间中间是个水池,会议桌和椅子就在池中央的一个“岛”上,四条通道闪着蓝光,从4面通向这个岛。光源被隐藏在双重墙壁上,整个房间敞亮而不眩目。格调是用超现代的手法布置的,给人一种超脱现实的感觉。房间的四个角分别都站有个穿着柔道服的人。 “一个谈话而已,”斯坦勒在南风雄邦坐下,打量了下四周,说,“先生太看得起我了。” “不,”南风雄邦笑道,“这间房间是有过特别处理的,从外面用窃听器是听不到的,同时,里外的任何电波也是没有办法进入这里或者出去的,那几扇大门可经得住30个蜘蛛炸弹同时爆炸。这里是我专门接待贵客的地方。我们的谈话自然也不需要太多顾虑了。”这番话在旁人听来大概不过是在炫耀自己的财力,但在斯坦勒听来,分明是在说这间房间的防卫之坚固,外人故难强入,但里面的人也不易出。心下立马警惕几分,假装打量房间时眼角瞟了一眼衣领,那微型通讯器已经不能工作了。 南风雄邦一挥手,站在房间四角的四个人便鞠了个躬,从后面的门退出去了。斯坦勒正想着变故发生时的处理方法,只听南风雄邦说道:“好了,先生,我们可以谈谈那件要事了。” “愿闻其详。”斯坦勒简单回了一句,心中的思虑也暂停了下来。 “不瞒先生说,”南风雄邦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这件重要的事,和米什科尔先生有关。” 果然!斯坦勒的想法被证实了。“嘿嘿,”他冷笑道,“风云会的事,可真是无所不通呵。居然连米什科尔先生在香港都知道,要不,昨夜上山还真不知道是干什么呢。” 南风雄邦的脸色一震。“先生消息真神通啊。” “哪及得上你们的万一啊?”斯坦勒冷冷地说。 “先生有话,”南风雄邦的语气忽变,让人感到一股寒意,“不妨直说,我不喜欢语中带刺的话。” “行,爽快,”斯坦勒见他这样,自己也不啰嗦了,“风云会不与任何政治团体扯关系,那你们昨夜上山是什么意思,还有,米什科尔身上有什么重要事情,犯得着你们和政府打交道?” “如果这件事不重要,我们何必和政府的那些臭钱箱子打交道?”南风雄邦的眼中闪出了神秘的光,“米什科尔在你们自由联盟中的职位是什么?” 斯坦勒还没说话,他已经看出了斯坦勒所想:“斯坦勒先生,放心,我既然邀了你来,就不会怎么样的。否则,在街上、旅馆、甚至是昨夜的山上,我们都可以动手的。” 斯坦勒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迈克尔先生,大概是有事情才没来吧?要你费力来此,真是抱歉。”南风雄邦的语气很谦逊。和他的名字很不相称。斯坦勒心中也为这个人……不如说为这个组织而吃惊,心想就算自己不说,他们也会查的出来的。“火星作战部总执行官兼总指导人。”斯坦勒问:“好了,那你说,他有什么重要的事?” “事情不在他身上,在他的部队之中!”南风雄邦说:“这件事目前只有两个人知道,而你,会是第三个。” 在部队之中?斯坦勒感觉一种不祥。“是什么事?” “无论如何,这件事是真的,无论你相信与否,听完后要冷静,”南风雄邦的脸色很沉重似的。他沉默了很久,才问:“如果说,米什科尔的部队中,有不是他部队中的人,会怎么样?” 斯坦勒笑了笑,说:“南风先生,我不相信你禁用请迈克尔来就是为了说部队中有内奸、间谍还是特务什么的。” “当然不是,”南风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他的眼睛映着光,让斯坦勒也有点背脊发凉,“有人告诉我,米什科尔的部队中,有一个——” 他隔了好一会,才说:“外星人。” 斯坦勒无语。 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话。但他们的心里比棉絮还乱。 斯坦勒实在不敢相信这种话居然会从眼前的这个人类社会第二势力的风云会的首脑人物会说出这种话来。但转念一想,他既然能请自己到这里来,岂会真的只是为了说几句鬼话来骗自己?但又不对啊,如果他们真的和帝国政府有勾结,那把自己骗过来的意图不是很明显吗?这也正好解释了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到这间设防严密的房间以隔绝自己与外界的联系。他想到这里,心中大呼不妙,眼睛紧盯着对方身形已做好准备,打算随时跃过桌子去挟持住他,先出去再说。 他看见南风雄邦眉头一皱,接着说:“你或许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是,这是真的。”他看着斯坦勒的眼睛说。 “谁告诉你的?” “是一个黑衣人” 斯坦勒身躯一震,脸色陡变。“黑衣人?你见过他吗?长什么样?”他一下子连问几个问题,虽然语气没什么变化,但心已经在颤抖。这不是害怕或者恐惧,而是一种不寒而栗的本能反应。 “见过,”南风雄邦顿了顿,斯坦勒注意到他的神色也有变化了,“那天我起得早,到海边去锻炼身体,见到那个人站在海边。看他打扮那样,看不清楚脸,他又一动不动的,我还以为他是什么对我们不利的家伙。便大声问他为什么到这里来。他没回答,反倒问起我姓名来,听他说话,心里毛毛的,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斯坦勒心中已经料定那人就是昨夜的那个了。转念一想,他又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我便告诉他真名,”南风雄邦的表情十分严肃,“他便说找我有事。我便问他有什么事要帮忙,他说:‘不久之后,自由联盟的四位革命军领袖会来到香港,其中一个革命军领袖的身上藏有一个重大秘密,关系到你们风云会的存亡。’政治一类的东西,我自然是了解,而且他说关系到风云会的存亡,却是让我大大震惊,却又怀疑他的意图,便让他继续说下去。他便说,在那个革命军领袖的部队中,有一个外星人,这个外星人是个拥有强大心灵力量的人,他会在自由联盟的革命行动开始后进行暗杀任务,目标是帝国政府、自由革命运动以及类似于风云会一类的大型帮会的重要人物,目的是使整个人类社会的军事力量完全崩溃,以达到让他们星球的‘人’发动入侵战斗的准备。我一开始自然是不相信他,以为他是个疯子。但他叫住我,说他也是那个星球上的人……” 斯坦勒越听越荒诞,但是,南风雄邦的表情却很正经,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在撒谎。 “然后?” “他说他是他们星球上的一个隐士,他不希望看到地球上的生命被自己残暴的同胞践踏,便来到地球上,希望我帮他做件事。我当他是神经病,便没有理他,刚回头想离开,他的声音,却像在我脑子里直接响起了……那种感觉很冰冷、几乎让人难以承受。” 斯坦勒当时的感觉,也是这样的。他对这个黑衣人本来就有很多的疑问,现在得闻一二,哪有不听之理?“然后呢?”他急切地问道。 “我回头去看他,却差点吓了一跳,”南风雄邦有点质疑地说,“那时,我看到他的身体,居然是悬空的!” “就凭这点,你相信了他?”斯坦勒不动声色地问,但心里已是疑云重重。 “不,”南风雄邦说,“我自问还懂得一点学问,知道在当今这个时代,借助电磁力是可以达到一定程度的悬空的,但是那个人……他没有借助任何的机械,整个身子就这样慢慢地升起来,停在半空。那种情形,看了一次就忘不了的。” “单凭这个,也不能证明他就是外星人,”斯坦勒反驳说,“古老的宗教中,也有一些这方面的大师可以做到的。” “当时我也想到了,便没有相信。然后,他又伸出手,朝地上的沙地一指,我脚边的沙子居然在冒烟,我很惊讶,低下头,那冒烟的大概是一块一寸几直径的小地方,沙子的表面都焦黑了,而且中间凹下去了一块,你知道这个意味着……” “沙子被蒸发了,”斯坦勒接口,但又驳道,“这种也可能是一种难解的特异功能,或者是骗术一类的。”但转念一想,能把沙子蒸发掉的高温,是个什么概念呢? “这种把戏,我自然也见过,所以我说:‘有点把戏的话,去卖艺不行吗?何必来骗人呢?说完就转过头去想走,”南风雄邦叹了口气,“但那时,我的身子就像突然被人死死按在原来的位置上一样,动都动不了!但分明没有人按着我!” “什么?”斯坦勒自己也不敢相信,失声叫道。 “然后,我脑子又响起他的声音来,他说:‘小把戏?你们地球人大概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吧?’然后,他叫我转过头来,我身子的那种束缚力就消失了。转过来,却发现,他整个人都变完了……完全地变了。” “怎么回事?” “他的身上,穿着一种盔甲,不再是黑衣了。那种盔甲,我从未见过,上面有着奇特、但十分精美的花纹。在晨曦下,闪着银光,穿在他身上,仿佛就像是天神一般威武,如果有人是他的敌人,大概看到他这身盔甲,气已经去了大半分了。然后,在他的手上,拿着一个像是mp4的东西,和火柴盒一般大小。他叫我过来看。我便过去看……” 斯坦勒越听越入神。 “我看到那个像mp4一样的东西一下子变大了不少,大概他想让我看清吧?……”南风雄邦沉默了很久,“我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东西。” “是什么?” “我看到了太空,毫无疑问,那是太空,因为我还没在地球上见过星星如此璀璨迷人的地方。然后,很多的飞船……很多的舰队,列队整齐地从镜头中飞过,那些舰船绝不是地球上的种类,那也不会是为了愚弄人而拍的把戏,那时,我几乎全身都被定住了。那个人手一扬,那个东西就不见了,但不见的形式很特殊,就像是在他的手中突然缩小,最后不见的。他说:‘这里的5支舰队,正在穿过银河系外围,凭他们的力量,可以在6个小时内毁灭整个人类社会。” “6个小时,”斯坦勒摇了摇头,“那他有没有说他的星球叫什么?” “我之后也这么问他,他说,他们的星球,在地球人念来,应该叫欧星,意思是——战神。” 斯坦勒猛然觉得,“欧”和“战神”在自己的脑海里很是熟悉。仔细想想,差点要叫了出来—— 还记得那个古老的美洲文字吗?还有那个元音,念起来就很像是英文的“o”或者是中文的“欧”!斯坦勒心中一震,觉得这些两者绝对有某种联系。 “隔了很久,我才有力气问他:‘你想要我们做什么?’他穿着那身慑人的盔甲,有传心术和我说话:‘你相信了?’我没有力气回答他,以为这一切让我无法相信。他见我不说话,便说:‘后天凌晨,自由联盟的几位高级领袖会被政府军押送到这里,其中一个叫米什科尔•;伏兰迪的,他是个反动的贵族,他知道关于那个外星人的秘密。’” “然后呢?”斯坦勒似乎已经猜到了下面的进程,他的拳头握紧了。 “他说:‘我已经和政府取得了联系,他们同意把米什科尔交给我,我把他交给你,你要尽快地从他口中问出关于那个外星人的下落来,我会先去拖延自由联盟的行动……” 话还没完,斯坦勒忽然大声喊道:“够了!停下你的话!” 南风雄邦怔了一下,随即说:“本来我不想插手,但是这件事既然牵扯到那么多,难道我要……”斯坦勒又打断了他,怒道:“你就那么相信那个外星人?就算他真的是外星人,你就相信他吗?” “斯坦勒先生,”南风雄邦的语气也变得冰冷了,“我也不希望这是真的,但是这却是真的。你难道要看着他说的变成现实吗?” 斯坦勒心中的怒火已经淹没了他的疑问,他冷笑了一声:“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能阻止自由联盟的行动。而且,你凭什么相信他?就因为他是个外星人?”语罢一顿,盯着南风雄邦疑惑的眼睛,问:“米什科尔在哪里?还有其他几位先生们,在哪里?” “什么其他几位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南风雄邦的口气变了,和刚刚判若两人。“至于米什科尔,他在我们这里,但是,我不能让你带走他,请恕罪了!”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已经像是在威胁了。 斯坦勒当然不会就范的。他和米什科尔的交情之深,几乎和兄弟没什么两样了。而他的失踪,又让他大为费神。而现在终于找到了他的行踪,心情可想而知;但却又被告知不能把他带走,原因居然又荒唐到这种地步,换做别人,那怒火也不会减得半分吧? “南风先生,我今晚来听你讲故事还算是有收获的,请你把米什科尔先生带出来,你没有权利限制他的人身自由!”斯坦勒的声音也不甘示弱。 “那要看看是什么前提了,”南风雄邦一下站了起来,“我们大概没什么好谈的了,来人,送客!” 话音刚落,却见灰影闪动。斯坦勒一下翻上桌子,用手一撑,伸腿朝着南风雄邦疾踢过来! 第八章 虎啸龙吟(夜与火) 南风雄邦哪料到突然遭此变故?急忙中连退几步,伸手作防御状,厉声道:“斯坦勒•;;;安德森,你清楚你现在在干嘛吗?” 斯坦勒本也不认为这一脚能伤到他,便左脚一撑,在空中一腾,跃到了南风雄邦的面前。说道: “南风先生,”他的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阴冷,“这是最后的警告了。请你把米什科尔先生带出来,我要带他离开。” “我拒绝,因为这是为了人类。”南风雄邦很干脆地说。 “为了人类?真是冠冕堂皇啊,就凭那个人一句话,你就想做救世主了么?”斯坦勒冷冷地说。“而且,从昨晚到现在,你从他口中又问出了什么来?”这时,因为南风雄邦的令声而来的5、6个仆人已经从后面的小铁门里进来了。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个人的对峙,动也不动。 “他说并不知道这件事,”南风雄邦的语气居然一直硬着,“但是,我不相信那个人在拿我寻开心。我一定会从他身上问出什么。”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不拿你寻开心?就凭他是个——”他把声音压低只有对面的他能听得见:“外星人?” 南风雄邦的脸色掠过一丝微红,的确,他也没有办法相信这个外星人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但当他想起那些舰队的阵势时,他就对自己说,如果是真的,那该怎么办?“的确,我没有办法,但如果是真的,你担负得起这个责任吗?”他的声音毫不收拢,就像一只被激怒的雄狮。语罢,向那些仆人喝道:“你们先出去!”那些仆人的神情显然放心不下,但还是悻悻地出去了。 “如果要问,也应该是我们来问,他是我们组织的人,你有什么权利?”斯坦勒这句话倒是很有理,他斜着眼,要看看南风雄邦怎么回答。 “如果是真的,这件事也是那个人托付给我的,”南风雄邦一点不示弱,“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就一定要完成它!” “那你的意思是,不放人了?” “意已决,无多言。” “我最后提醒你,”斯坦勒已经不想和他争辩下去了,“你这样做,就是要与自由联盟作对,明白吗?” “我也可以明确地回答你,”南风雄邦没有半点让步的意思,“这件事,我们风云会一定要管下去。”他顿了顿,说:“米什科尔在我们的贵宾室,在我身后的玻璃门往上走到二楼门口最大的那间就是,你有本事的,就过去吧!”说罢,扎紧马步,双手护前。。 斯坦勒定了定神。人是一定要救的,主要是怎么救。在现在的情形下,最好当然是尽快甩脱眼前这个顽固的人,击碎后面的玻璃门,冲到会议室,以最快的速度救人,然后破窗而逃。心意如此,身形一转,一掌斜击对方右胸,他这一掌力度极大,拟想让他双手挡格,自己借势一跳,直接甩掉他。 南风雄邦倒吸一口气,右手居然斜伸,从左侧轻拨斯坦勒的手臂,这一掌和那个假扮仆人的人的招数显然一路!接着左手击出,直抵斯坦勒右肩。斯坦勒大惊,忙起右手挡开,但因为他的一拨,自己的冲力已经去了八成,只得退回原地。南风雄邦的神色依然严正。“斯坦勒先生,如果你认为自己有能力过去,尽管试试,只要你在3分钟内从我这过得去,米什科尔就跟你走。”说完伸出右手腕上的手表,矫时对点。那手表便“嗒嗒”地响了起来。 3分钟。斯坦勒的神色变得从未有过的慎重。他明白,仅从刚刚的那几招里面,就能看出南风雄邦的功夫绝对不弱,身为风云会的首脑人物,身手绝对也是一等一的。“他的身手绝不在我之下,只在我之上。我想在3分钟内过去绝非易事。”他思量几下,1分钟已过。当下决定先出稳着,试探一下再说。“斯坦勒,知难而退吧。”他的语气不想是在嘲讽,倒是像在劝他。 “知难而退的是你吧?”说话间,忽然一个飞身,双腿连环向他踢去。南风雄邦一脸怒色,连退5步,离玻璃门不过10米了。等斯坦勒落地,左掌猛劈他的右肩,斯坦勒逮到机会,身子一沉,右手一托,已借力托住了他的手腕,同时左手疾伸,以迅雷之势抓住他的衣服;左脚同时闪电般地一伸,抵着他的右腿。身子一转,已将南风雄邦整个人翻上了头顶。 谁知南风雄邦反应迅速,在准备落地时,双腿一曲一抵,刚一站稳,双腿猛撑,整个身子在斯坦勒头上一个空翻,身子又站会了原地,右手一抓,逼斯坦勒松开了手,左腿一踢,逼开了斯坦勒。 兔起狐惊,但闻虎啸龙吟。 “你的身手,很不错。但是,你还剩1分55秒了。”南风雄邦扬起了头。那似乎是胜利者的姿态。 1分55秒,斯坦勒明白他的意思。不断地报出时间,让他心神慌乱。他摇了摇头,定下神来,皱了好一会眉,忽然向前踏去,双臂连环作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只剩1分40秒了!”南风雄邦一边报着数,一边出手挡格,但斯坦勒出手却一招快过一招,每招手法皆不同前,或作横削、纵砍、直击、竖劈、长刺、短顶,身子同时进逼,一点不留余地。招法连环接至,夹势生风,力道惊人。 南风雄邦对这种几似拼命的招数未有提防,只得跟着他出手挡格,但斯坦勒像是搏了命的招数依旧紧逼,自己上半身几乎都被罩入攻击圈中,只得边挡边退,而这正是斯坦勒所期望的!不到半分钟,南风雄邦已经被逼得难以后退了,他离身后的那扇玻璃门只有2米多了。斯坦勒也知道,他不会再后退下去了! 果然,南风雄邦也知道自己的位置。双腿扎地,双手便腾出空隙来回击斯坦勒了。 玻璃门外早站满了十几个仆人,他们在外头看不见里面,却模糊地看见两条人影缠斗,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十数招即过,斯坦勒已感吃力,南风雄邦的武术造诣自然在他之上,只是刚刚没料到斯坦勒这般拼命进袭。现在定下身来,斯坦勒倒难攻了。只见他双手游移在胸前,速度绝对慢于斯坦勒的速攻,但那防御招数居然无懈可击,斯坦勒狂攻几招,居都难击中他胸前三寸。“怎么样?还剩20秒而已!”南风雄邦笑道,斯坦勒终于逮到了他的弱点—— 南风雄邦想他怎么样也过不去了,毕竟年轻气盛,心中不免轻敌了起来。双手也不再防守,捉到机会,左掌透出,击向斯坦勒的右胸,他这一掌使上了8成力,拟想一掌便把他击出几米,那这样他就再没机会了—— 斯坦勒听得风声呼呼,心知这掌反击非同小可,当下深吸一口气,右手撤掌回守,怎奈掌势太快,回救难及。只得一个小侧,身子向后拉了半步,避开掌势,同时右手往衣领处闪电一拨,看似是防守,其实已经把本来扣在衣领下的微型通讯器取了下来,然后脚步急进,右手握拳挡格,左掌奋力避开掌势,朝着南风雄邦的眼睛一扫—— 南风雄邦见他退了两步,却没注意他手上的动作。他看了看表,时间不过10秒钟,料想斯坦勒已经是回天乏术了,没想到他还要继续,心怒,双手变慢为快,向斯坦勒攻去,却见他只用右手勉力挡格,不禁欣喜。“他快没力了。”正想间,斯坦勒忽然猛挥左手,在他眼前一扫而过。南风雄邦大惊,尚不知他有何意,却听到风声夹影,自己的左右,分别有一样小东西击来,来势迅速,显然是斯坦勒所发;后退已来不及,只得迅速一蹲,同时他看见斯坦勒的身形正在飞速越起,心中悔意已生,大呼中计,却还哪来得及?—— 原来,斯坦勒早料定他不会后退后便会起手反击的,他便趁着看似回守的那一掌,取下了那枚通讯器,然后左手猛晃他眼前,是为了吸引他注意力,同时右手腕上力一弹,把那通讯器弹向南风雄邦,但为了防止他右移后立刻回封,便朝他的右侧吐了口痰,让他以为也是暗器来袭,虽然不敬至极,但为了救人,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见南风雄邦终于中计,斯坦勒便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向前一跃,直接跳过了南风雄邦低下的身子,跳到了他后面的地上!他不及细想,马上冲到门前,那门是个感应门,发现有人,自己便开了,门外的那些仆人看着自己,不知该怎么形容他们的表情。 同时,南风雄邦手表上的计时声停止了!3分钟正正好! “南风先生,你输了,该遵守诺言了吧?”斯坦勒冷笑道。身旁的那些仆人各个脸色惨白。都颤抖着朝南风雄邦看去…… 南风雄邦的脸色铁青,眼睛又气又怒地瞪着斯坦勒,斯坦勒也看着他,两个人对视着,一声不吭。旁边的仆人都低着头。 好久,南风雄邦的嘴唇才动了下,问:“我输了,但是……”他的语气顿时变化:“你怎么会有暗器的?” 斯坦勒笑了笑,右手伸出,又做了一次那个动作,手在掠过衣领时停了停,然后指了指地上的微型通讯器。 南风雄邦一脸难看,斯坦勒以为他要带自己去贵宾室了,谁知他头却突然一扬,问道:“等等,刚刚有两枚暗器,还有一枚呢?” “真是对不起,”斯坦勒苦笑了一下,“当时情况太急,为了救人,只有出此下策,南风先生,抱歉抱歉。” “你是什么意思?”南风雄邦的眼神中藏着愤怒。 斯坦勒只得做了一个吐口水的动作。然后看着南风雄邦,只见他脸上的羞愧全部变成了无可附加的怒火。好像随时要暴跳过来,把斯坦勒一下子吞了。 “不管怎么说,”斯坦勒说。“我也是过去了的,南风先生,遵守你的诺言吧。” “我输了,但是你用这种办法取胜,难道就没有半点羞耻吗?”南风雄邦朝斯坦勒吼道。 “那你用软禁这种办法想让米什科尔来承认一些本来就不存在的东西,你就不觉得半点荒谬么?”斯坦勒反击道。 “别忘了,斯坦勒,这里是我的地方,”南风雄邦气得咬牙切齿,“你如果想过去,就得堂堂正正地打败我!你过来,我们再比过一次!”他的声音几乎就是怒吼了。 “为什么我刚刚就不堂堂正正呢?你有什么资格来说堂堂正正?你自己的行为就堂堂正正了吗?”一番话,说得南风雄邦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斯坦勒已经不想和他再拖下去了,他打算逮到个机会,就冲上二楼去,找到贵宾室,救走米什科尔就走人。 南风雄邦的眼睛充满了火焰,死盯着斯坦勒。过了几秒,他像是最后通牒般地说道:“斯坦勒,如果你不堂堂正正地打倒我,你就别想带走米什科尔!”说罢,他打了一个手势,刚刚还低着头的那些仆人一下子围了过来,把门后的通道堵了个结实。 斯坦勒已决定不再纠缠了。他苦笑了一下,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回转一步,一个空旋腿,朝那么仆人踢去;那些反应慢的都中了招,一下子摔出去几步。斯坦勒趁着南风雄邦还没发话,便落地来,用力推开几个仆人,向前面不远的楼梯冲了去。 “抓住他!”南风雄邦发疯似地大喊,那些仆人也如梦方醒般地领了命,朝斯坦勒跑的楼梯跑去。 斯坦勒奔上楼梯,只见楼梯口有两个穿着柔道服的人,就是刚才的那四个中的。斯坦勒一个箭步,其中一个奔到楼梯口,见斯坦勒奔近,便一抓过去,想拉住斯坦勒的衣领;斯坦勒低身一避,冲近那人的同时顺手抓住他的手,同时跳上楼梯口,松手,一个侧身飞踢,直接把那人踢下了楼梯。另一个人奔过来,斯坦勒和他试探了几招,便知底细,一个飞身,两个人的四只手都抓在了一起,斯坦勒忽然一沉身子,坐在地上往后一仰,那人已经被斯坦勒提在了半空,一脸惊恐;斯坦勒懒得麻烦,一脚把他踢下楼梯,刚刚那个人还没得站起,给那个人一撞,惨叫着又滚了下去。 斯坦勒立马转过来,略一打量二楼的布置。立刻发现了一间门最大的房间。心想那便是贵宾室了,米什科尔一定就在那里!立刻跑到门前,用力一推,那门已开,里面一片黑暗,但有2面玻璃墙,外面的星光泻了下来。借着这微弱的灯光,斯坦勒看到,在房间的中间有张办公桌,桌子前有个人,背对他坐着。那便是米什科尔了!斯坦勒大喜之下,未及细想,才奔进去两步,已觉不妙—— 房间门同时关了过来!同时风声骤起,门后隐藏的两个人同时对斯坦勒进袭! 黑暗中,解决这两个人不是易事,但是斯坦勒借着月光也看清了,那个背对他坐的人,绝不是米什科尔!他又得应付那两个人的攻击,哪有时间来看清是谁?之间身旁的两个人招法乃是柔道的一路,看来就是刚刚的另外两个人了。但在黑暗中要准确出招,确实很有困难。斯坦勒的后悔慢了半步。他其实早该想到,如果要阻止他救人,那贵宾室门口为什么就一个人都没有?为什么门一推就开……这种简单至极的问题,在斯坦勒的惊喜面前,都被他忽略了!这可算得上是今晚他的败招! 黑暗中,他只得先稳住阵脚,但那两个人的招数从两面逼来,让他无法反击,只得步步后退,不几下,已经退到了那张工作桌旁。逐渐适应了黑暗的斯坦勒也开始反击了。左手疾伸,抓住右边那个人攻来的右手,身子一转一扭一弹,几乎将那人手臂扭断,弹出数尺。另一个人脸色大变,斯坦勒顺势冲向前去,却听一直坐着的那个人忽然一动,右手一扬,几枚暗器夹风而来,却是对准了他的右颈…… 斯坦勒却没料到这个人会突然施袭,来势不过几尺,哪还来得及挡?千钧之际只得向前一跃,总算避开要害,但右臂上已经中了一枚,暗器入臂,猛觉一阵酸麻,知道那暗器有毒。心中迅速打量,决定还是先退为上。当下大喝一声,双腿腾空做连环状,直接把另一个柔道手逼开几步;刚想开门,却听一声清叱,那个朝他发暗器的人一跃而起,身手极快地冲到门旁,伸掌向斯坦勒逼过来!斯坦勒惊愕之间,只借着月光瞧见那人修长的身材,分明是个女子! 无奈,只得迅速退开,只见那女子又出掌击来,来势极快。斯坦勒的右臂渐渐酸麻,力道也去了大半,这样下去非被那女子擒住不可!连忙向那两面玻璃窗墙退去,却被那女子瞧出了意思,掌力催动下,斯坦勒难进半分!眼见危急,斯坦勒退到刚刚被暗器击中的墙壁边上,右臂忍痛一挡,左手扯下两枚暗器,朝那女子扔去,趁着她躲避的那一空隙跳过桌子,用力朝那玻璃窗墙撞去—— 在落地的那一霎那,斯坦勒回头,看到了一张闪着星眸的美丽脸庞,正从上面瞧着自己。他也不再多留,直接翻墙而去。谁知才走到街口,身子忽然一麻,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醒来时,他还是在那张旅馆的床上。阿龙在一旁坐着。“你昏倒在街口那里,我们的人见你那么久都没出来,就去找你,见你昏倒了,马上把你送去医院。医生说你中的是一种从没见过的麻醉药,他们花6个小时才能配得药方。给你服药后先叫我们带你回来。”他一见斯坦勒醒了,便一股脑地说了一大串。 “6个小时?现在什么时候了?”斯坦勒挣扎地坐起来,身子酸麻的感觉已经没了,但是却很能使得出力来。 “我们发现你昏倒时是晚上9点,你又睡了1个小时,现在是凌晨4点多了,天也快破晓了。” “迈克尔先生呢,”斯坦勒想了想,问,“他有没有消息回来?” “有的,”阿龙拿出了一个小通讯器,“里面录有他3个小时前刚刚传回来的消息。”说完就出去了。 斯坦勒打开了通讯器,里面传来了迈克尔惊讶的声音: “斯坦勒,我现在跟着那支舰队到了澳大利亚北部,他们停在辛普森沙漠的一个军事基地里,我没有跟进去。我现在在格伦盖尔,我会联络附近的行动小组,看看下一步的行动。”结尾,是他特别的告别语,像熊一样的声音:“小伙子!!!再见!” 斯坦勒找人拿来了两副澳大利亚的地图,发现辛普森沙漠的面积在近50年里变大了许多,本来在沙漠边缘的安达多和奥尔顿当斯等一些小城镇已经销声匿迹了。而沙漠南部的许多小湖也干枯了。这里面确实有一个作用于澳大利亚领空的导弹防御基地,但这支舰队为什么要去那里,有点耐人寻味。 敲门声起,有一个年轻人进了来。“斯坦勒先生,刚刚有个人给你这个东西。”他拿出一个小瓶子,放在了床头柜上。 斯坦勒拿起那红色的瓷瓶,不过大拇指大小,上面雕满了金色的花纹。看了一会,看不出什么来。“是什么人说要给我的?”斯坦勒起了戒心。 “是一个女子,开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斯坦勒登时醒悟,大概就是昨晚用毒镖攻击他的那个美丽女郎了。他脑海中又浮现了那双在黑夜下的星眸,不禁为之一动。“谢谢了,你先出去吧。”年轻人应声出了去。 打开瓶塞,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的字很清秀: “内有一丸,内服即可。望先生勿插手,事情既毕,人定还归。” 斯坦勒笑了笑,拿出字条,瓶内尚有一枚珍珠大小的药丸。 他自然不会因为一张纸条而放弃的。而今,风云会管定了这件事。他有点后悔昨夜在和南风雄邦的争执中扯出自由联盟了。因为他不希望这件事牵扯到自由联盟,他曾对上级承诺,这件事不需要上级下拨任何命令,因为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可以做到。但他低估了风云会的实力,以至于第一次吃了大亏;他既不需要自由联盟插手,也就是说,他需要自己的力量来对抗整个风云会!不假于登天? 但他不会放弃的,因为他不是别人。他从走上这条路开始,就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沉睡的皇宫中,到处是漆黑色……倾泻在大理石柱间的影子,映着恐怖。 “安德森先生,你要的资料来了。”然后是关门声。 “斯坦勒•;;;安德森,男,亚洲蒙古人种,地籍不祥,身高178cm,体重95kg,血型不详,其他资料一切不详。约翰逊先生,这是怎么回事?”那是幽冥的声音。 “10年前,他被人发现昏倒在芬兰的海岸上。人们以为他是从中国来的,但是他醒来后,只会写这个名字,什么事都想不起来了,人们便用这个名字称呼他了。他离开医院后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了。我们查询了所有失踪人口的资料,都没有这个人的记载,这个人就像个谜一样,”又是那低沉的声音,“你确定就是他了?” “我见过他了,就是他,”幽冥之声笑道,“我不会忘了的!我终于找到你了!”他的笑声中,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恐怖感觉,仿佛是黑夜中的狼嚎。 那狼嚎笼罩了整个皇宫,与这里的阴森之气交杂在一起,像是死神出发前的祷告一般。 第九章 梦都一别又几时?(烦恼) 斯坦勒来电话的第二天晚上,森原库彻下雪了。 白色的雪,轻柔地洗去了城市的喧嚣,一点点地覆盖了街道、楼顶……留下的,只有令人陶醉的光影而已。整个城市都陷入了白色的迷茫中。光芒与欢笑,随歌而摆的身体……远远看去,都变得模糊了。 明治大道的一间酒吧里,人声鼎沸。 “杨,你真的想清楚了?”伊藤宏次把杨剑铭拉到一边,不敢相信地问。 “这是上级的命令,我相信你可以的,”杨剑铭朝他点了点头,“你少的只是自信而已,别的,你一定行的!”他的话让这个从北海道来的年轻人生出了自信。“是的,我一定做好!不辜负您和其他人的期望!”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杨剑铭拖着疲惫的身子出了酒吧,走在铺满了白雪的街道上。雪越下越大,人们开始有点受不住这从头而降的礼物,街道上的行人渐少,路边舞台上的宣传海报还未撤下;酒吧、书店、茶室的顾客却比往日更多了。人们来到这里,想寻找一种不同于霓虹灯下、街头巷尾的快乐。此番的森原库彻,又是另一番景象。每一个人,都在感受着不同,他们或许第一次发现,静下来与好友聊一下天,喝一会儿酒、看一会儿球赛,也是很有味道的。而那些坐在窗边,手拿着报纸在细读,又不时把不安的目光投向窗外的人,他们又在想什么呢? 杨剑铭进了门。看见克罗索一身大汗地在喝水。“怎么,明天就走了你还去打球?明天可要早起了!” “我知道,”克罗索举了举水杯,“这是最后一场了!我说我就要去旅行了。”说完便靠在沙发上。似乎还在回想刚才的激战。他转过头,看见杨剑铭一脸的疲色:“你怎么了?看起来那么累?” “今天工作太忙了。”杨剑铭只是简单解释了一句。事实上,他今天天刚亮就出了门,大战当前,情报部要处理的工作堆得像山,然后又奔走了十多个地方,几乎是他身体的极限负荷了。 “就算是自己的工作,也要注意身体,”克罗索的眼睛看着他,忽然很郑重地说,“我们要去马尔科罗西,对不对?” 杨剑铭一脸诧异地看着他,因为他并没有和他提起过。“不用看我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你们在干什么我都知道。你晚上回来累得连连电脑也不关,如果是别人看到上面的计划书,可就完蛋了。”克罗索看着他说道。 杨剑铭呆看了他很久,也不知该说他什么。“诶,米什科尔和我们说过,不应该让你知道这些的。”他摇了摇头,叹气道。 “为什么,”克罗索很不服气,“为什么我不能知道?我现在就知道了。而且我还想和你们一起,一起去冲锋陷阵,还有……” “不行!绝对不行。”杨剑铭直接拒绝了他。 “为什么?”克罗索很惊愕:“就因为我是米什科尔的孩子?你们怕我受伤出事,没有办法交代?” “不是这样的,”杨剑铭装过身子来,坐到克罗索的面前,“因为你还是个孩子,我们不能让一个孩子为我们去冒险。” “孩子!?”克罗索大声道:“什么孩子?我都15岁了!已经是青年了!” “不,克罗索你不明白,”杨剑铭正色道,“这不是年龄的问题,是因为你还没有长大……”他的话还没说完,克罗索也打断了他:“不是年龄?好,我也可以学你们一样,我也可以工作一整天;我也可以去酒吧和酒保聊一晚上没事;我也可以像你们一样,教训那些阿飞……你们能干的我都能干。为什么说我还是孩子?” 杨剑铭看到眼前的克罗索,脑海中不禁回想起自己的少年时。一样的冲动,一样的不羁,什么都要去尝试,什么都要冲最前面,认为能做得和大人一样好就是长大了。不,他苦笑了一下,因为在真正的成长中,这些都不是关键。 “好吧,”杨剑铭看着克罗索,问,“你回答一下这些问题,我再告诉你为什么。”他看了看克罗索不以为然的表情,问道: “第一,你经历过什么?”这个问题,克罗索不假思索地就想会答,杨剑铭阻止了他:“听我说完。然后,你从这些经历感受到了什么?” “第二,你付出过什么?你从这些付出中又得到了什么?” “第三,你承担过什么?在这个过程中,你看见了什么?” “还有,你失去过什么?失去之后,你又想到了什么?” 克罗索有点茫然了。这几个问题一下子让他难以启齿。杨剑铭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着急,这几个问题,等你真正想到了答案,再告诉我吧。”说玩便进了房间。客厅里只剩下克罗索,沉默着。 整个晚上,他躺在床上都没合眼。脑海中响起的总是那八个问题。照理说,这几个问题都不是什么难题。克罗索一下子也有了成百上千的答案,但是真正要答起来,每一个答案却总觉得不太对,总不得答得上来。克罗索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找着,然后又一点一点地否决掉…… “克罗索,该走了。”杨剑铭的敲门声响了起来。克罗索不情愿地爬起来,朝窗外刚刚沉睡的城市望去,白色的一片,却静得像天堂。“知道了,马上。” 早晨的森原库彻,都被一片大雾给淹没了,就像浸满了白色的樱花瓣。两个匆匆地身影,穿行其间。克罗索跟在杨剑铭的身后,他有点不舍地望着这座城市,朦胧中的一切,都将远离了。他的生活也将再拐一个弯,弯道的那头,谁也不知道有什么,但却必须去面对。他忽然想起,自己现在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没有了家庭的支持,他这才感觉到每一步的艰难,连眼前的路都看不清楚,就连穿过街道的勇气也没有了。他想成为斯坦勒、杨剑铭他们之间的一员,因为他希望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成长,让自己在这个过程感觉不到孤独,但杨剑铭的话让他失望了。因为他还是一个孩子。为什么?为什么他说我还是个孩子?他昨晚曾无数次问自己,但却找不到答案。 “为什么,为什么孩子就不能加入你们呢?”他忍不住向走在前面的杨剑铭问道。 杨剑铭的脚步没有停下来。“孩子如果要加入我们,他要承受的东西就太多了。这对他来说几乎等于是摧残,我们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情。只有真正长大了的人,才懂得自己之后的路,才会有能力去承受这一切。你明白吗?”说完,他回头看了克罗索一眼。眼神让克罗索为之一动。 他开始回想自己的经历。从小到大,自己所经历的、所感受的,才发觉,和杨剑铭说的似乎差得太远太远了。 这大概就是原因了吧?他想,但是又生出了更多更多的疑惑。 正想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车站,克罗索一直疑惑着,直到杨剑铭拉着他在候车大厅坐下。 刚坐下,就有个人急匆匆地从另一边跑过来,杨剑铭看见了他,却觉得有点奇怪。那个人是他们在车站的联络员。。 “杨先生,不好了。”他跑到杨剑铭一旁,低声说。 “怎么了?” “今天可能有变。”联络员一脸不安。 “发生什么了?”他心中的不祥悄然而生。 “2个小时前刚到站的列车出故障了,原因是电磁驱动系统被人为破坏了,这趟列车至少得在这里待上一天。” “人为破坏?怎么可能?”杨剑铭脸露疑色。 “确实是人为破坏,警方刚刚赶了过来,他们刚刚展开调查。”话刚说完,对面门口的一个胖子就朝他喊道:“巴库,乱跑什么?快回来,警察要找你!” “没什么!有位先生问洗手间的位置。”他从容地应道,转头朝杨剑铭笑了笑,快步离开了。 杨剑铭清楚,这次的列车故障很难说是偶然的。这种事故报纸上几年也没一起,他怀疑有人是预谋而为。既然如此,预谋者的预谋又是什么?他让这躺列车无法正常发车,乘客的计划就被打乱了。如果真是这样,又是怎么样的乘客值得他们用这种方法呢? 杨剑铭首先想到了他们自己! 他立刻警觉起来,如果这件事和他们有关,那毫无疑问就是eog的人干的,但如果是这样,就说明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行踪!这时,车站内响起了因为列车故障而推迟发车,对乘客说抱歉云云的通知。杨剑铭立刻乘着这个时机,眼睛横扫四周,寻找可疑的家伙。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杨,”那头是伊藤宏次急切的声音,“我们刚得到巴库的通知。你和克罗索最好先离开那里,换个方式走,我们和码头的纳尔逊联系了,你们坐船走!” “知道了。”杨剑铭放下电话,拉起还在为广播而不解的克罗索,就朝门外走去。“怎么回事?”“没时间解释了,我们走别的地方。”克罗索不安起来,望了望四周:“怎么,难道有人……”“别说那么多了,快走!”杨剑铭头也不回,他知道如果有人跟上了他们,应该是从刚才到现在一定在附近盯着的。自己必须迅速转移以甩开他们!无论如何,现在值得自己冒一次险! 他拉着克罗索跑到车站外停着车的地方,环视四周,发现了一辆越野车!这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冲到车旁,掏出他们情报部必备的百合磁卡,在那读卡处(当时,这种卡片式的钥匙已经代替了金属钥匙)一刷,直接打开了车门。“先上去。” 克罗索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但他知道一定是有什么变故之类的,虽然问了大概也白问。上得车来,只见杨剑铭很熟练地发动了车子,回头望了一眼,啐道:“还真的是。”克罗索循声望去,却见有两个黑衣人正着急地从火车站那儿出来,着急地向四周张望。“就是那些人?”克罗索还没坐稳,那车子迅速启动了。像一匹无形的黑豹,猛冲上路。 “就是他们,”杨剑铭神色不改地大声说道,“坐好了!这车子特起劲!”风在两旁猛刮过去,克罗索甚至连听都听不清楚了。 黑豹子在狭窄的街道中飞驰,两旁的一切都飞速向后掠去,街道上几乎没有车,便成了他们的修罗道。行人的瞩目与惊呼只得半秒,那疯狂的影子就闪过了。几分钟内,它的身影不知凌掠了十几条街道,引得警笛声数鸣,但却哪追得上这头野兽?只见它来势如电,在车流间飞速穿行,时而碾上人行道,在夹缝中穿行,如履险崖…… 克罗索从未经历过这种极速,他心中的刺激感甚至多于之前的恐惧。身后的警笛声他恍若无闻,只看到破碎的街道和杨剑铭一如既往的眼神。 森原库彻的清晨,风驰电掣。 “后面有多少人?”杨剑铭忽然问道,风声让他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了。克罗索抓紧了,后头一看,大声说:“7辆警车,还有一辆黑色的轿车!”“那轿车,车前盖的标志是什么?” “是……好像是一只鹰!银色的鹰!” 银色的鹰!杨剑铭的想法被证实了。就是eog!他寻思着该怎么样摆脱追赶的车。后面传来了交通警的警告: “前面的那辆美洲型越野车注意了,你的时速是248公里,已经大大超过城市限速了,请立即在前边靠边停车,接受检查!重复一次……” 前面就是一个向上的斜坡。杨剑铭通过后视镜,那7辆车排做两排,和他们还隔着一段距离。还有那辆黑色的轿车,紧跟在后。他看得清楚,心里有了主意…… “克罗索,抓稳!” 车子刚驶上坡道,他突然加速,车子疾冲而上,一下子甩开下面的8辆车,冲上坡来,却听前面警笛声起,又有4辆警车并排而来,而身后的那8辆车还在上着坡。他一咬牙,那越野车猛然调头,加速冲向前去…… 就像跨越天堑一般的飞翔!那越野车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直接飞到斜坡的底部,落地一震,飞奔而去。只留那8辆车卡在斜坡中间,进退两难。 克罗索的心快要掉出来了!“这比过山车还要刺激!”杨剑铭冷冷地回了他一句:“这比过山车还要危险!” 他们甩开了追车后已近码头,在一条没人的路上,他们下车了。杨剑铭拍拍那车身,点点头。“走吧。”克罗索咬着牙,一步一步地跟在后面。 码头的后门在一条小巷那里,旁边是个批发市场,喧闹中自然没有人去注意他们。杨剑铭敲了敲,又拍了拍,便有个人来开了门。“哈,真的是您哦!”那个人一身酒气,穿着的水手装也快褪完色了。脸上的胡子就像长久未修灌木一样,眼睛就想被黄沙埋没了一样。“您可以叫我基度。”杨剑铭和他握了握手,基度看了看克罗索,问:“小子,你是哪来的?老子今天心情不好,没时间讲故事。” “谁会听个酒鬼讲什么故事?在巷子里给野猫追啊?”克罗索见他出言不逊,便顶了他一句。“他就是克罗索•;伏兰迪。”杨剑铭刚说完,基度就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嘟哝着:“我就说吗,怎么阿里一下子长那么大个。还以为我喝多了呢……” “你哪时候不喝多?”克罗索又讥了他一句。基度白了他一眼:“小子你知道什么叫喝多吗?要不要试试?”克罗索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这小子真有趣呵!”基度朝杨剑铭笑了笑,哼着歌,带他们往码头那儿去了。 “这人怎么这样?”克罗索低声问杨剑铭。 “自由联盟里什么人都有,“杨剑铭的解释让克罗索无语,“只要他们都热爱自由与公平。” 码头停的大多都是货船,工人倒少了很多。因为装配工作都不用动手了。基度指着一艘正在装货的船说:“就是那辆船了,巴库船长在上面。”基度不知从哪掏出个酒瓶子,边走边喝了起来。河的那边,森原库彻的天空变昏暗了。 在船长室,他们见到了巴库船长——一个黑眼珠的大胡子。但穿得很整齐,眼睛就像鹰一样,令人生畏。他站起来,和杨剑铭握了握手:“我很荣幸能执行这次的任务。”杨剑铭笑了笑:“我还怕麻烦您了呢。” “克罗索先生,”巴库船长的眼睛看着克罗索,让他有点不自在,“很高兴见到你。”“恩,我也是。”克罗索应了他一句。眼睛望向窗外。 巴库船长扬了扬嘴角。“杨先生,我们到外头去谈谈吧?”杨剑铭点点头,两个人便出去了。 “小子……”克罗索打断了基度的话:“什么小子不小子的,你没刷牙吗?” “酒鬼哪会刷牙的,你见过酒鬼刷牙啊?”基度笑着说:“行,克罗索,听说你下这个很厉害,要不要试试?”克罗索见他在口袋中东掏西掏,掏出副围棋来。“当然。”克罗索听他的语气轻佻,便来了气。两人在船长室的桌子上下了起来…… 船头,两个人站在风前。 “我到这里已经5年多了,”杨剑铭不舍地望着这个还在沉睡的城市,“终于还是要离开吗?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他道别。” “你不是常说,这里的繁华,比不上卡萨布兰卡的月光吗?” “但毕竟也和他生活了5年,”杨剑铭的语气很失落,“有很多东西留了下来,不是吗?都好像还是昨天一样。” “这不就是最好的留念吗?” 杨剑铭没有说话,眼睛望向远方。那里有白色的房子,有海盐味的空气…… “你就没打算,等一切都结束了之后,去寻找你的故乡吗?中国,那儿很美,真的很美的,”巴库船长也在回忆着,“我只去过一次,但至今难忘。” “一切都结束……”杨剑铭的眼中闪起异样的光芒,像是遗憾与期待。 “还没有开始呢。” 船开了,森原库彻的鳞次栉比都在远去,就像是他们的旧日,被历史的河流渐渐冲远了。留下的,只有他们脑海中的模糊回忆,还有他们对故乡气息的追寻了。远离了无限的梦幻,但是前路何尝又不是让人迷惑的呢?虽然那是他们期待已久的目标……当一切都结束时,他们的心又会承载了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吧? longer than there’ve been fishes in the ocean higher than any bird ever flew …… 第十章 迷茫的路上(静境) “你这条龙出不去咯!”基度喝了一大口酒,得意地在棋盘上摆着各种变化。 克罗索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地这个吊儿郎当的酒鬼,很难想象这么一个酒鬼居然会下围棋这种精深的学问,而且还下得有板有眼。但多想想,有的科学家也不是些怪人么?但基度怎么看也不想这种人,至少克罗索看不像。 “怎么?不服气啊?”基度看着克罗索的苦瓜脸,笑着说:“不服再来咯。” 克罗索一口答应。于是又棋枰又铺,没多时,克罗索的大龙又再陷入重围,白棋的包围圈看似弱不禁风,但黑棋左右硬冲,竟然找不到破绽,最后二十余子的大龙被屠,龙死幕落。 “搞什么?难道太久不下了啊?”克罗索猛地摇头。基度呵呵地笑着:“这就叫差距哦!”边说边站起身来,拿着酒瓶出去了。一边还在唱着那不知是哪里流传的小调子…… 克罗索面对着散乱的棋盘,想了半天,脑子越想越乱,便走出甲板来。甲板上的风比船长室里的空调舒服多了。他站在栏杆边上,河岸上的城市正一点点地退去。这船开得也不慢,但也有一个多小时了,极目向后望去,森原库彻的繁华林立依然,这个城市的影子也大得让人吃惊了。回想起自己这几天来的经历,感觉就像突然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般。自己的灵魂和肉体还在,但身边的一切事物都变化了。自己的亲人全都远离了,自己则在无边无际的世界上飘浮,对前路一点都没有把握。 “喂,克罗索,”基度不知什么时候又来到自己旁边,“不下了么?” “你也是船员吧?怎么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用做一样?”克罗索反问了他一句:“一天就拿着酒瓶子乱走,无所事事。” “这是现在而已,”基度举起酒瓶,仰头喝了一口,“以前我是大副时,每天冲锋陷阵!扛着一条船的性命,那日子过得才叫刺激呵!”克罗索注意到了,他眼中瞬间闪过的。莫名的伤感。他忽然感觉到,这个浑身酒味,邋遢得不能再邋遢的酒鬼的背后,好像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 “大副?什么大副?” “大人的事,你们小孩子哪里懂多少?还是好好地过日子吧!”基度忽然收回了话题,说道。克罗索听他叫自己小孩子,心里又来了气: “什么小孩子,我已经15岁了,你见过15岁的小孩子吗?”克罗索听他叫自己小孩子,心里又来了气。 “嘿嘿,你说你不是小孩子,”基度斜着眼,瞧着他,“行,那你说说,你认为大人应该是怎么样的?” 克罗索呆住了。基度瞧着他一脸疑惑,笑嘻嘻地道:“不知道了吧?小孩子总以为自己是大人了,其实还是小孩子哩!”他听到有人叫他,便摇着摇着走了。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正经的船员。 大人应该是怎么样的?克罗索确实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总想着自己已经长大了,希望别人把他当大人一样看,但最后却都适得其反。他认为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却从未想过大人应该是怎么样的。难道和大人做一样的事情就是大人了?这个答案克罗索自己都无法苟同。但真的答案又是什么? 杨剑铭给他的问题还没解决,现在又来了一个难题,一样的棘手。 以前,每当遇到难题时,父母总会告诉他解决的方法,并且鼓励他下次自己来解决。他也很少有自己动手的时候。但现在孤独一人,遇到了问题,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开始觉得,自己或者真的还在原来的路上面徘徊。这条路看似简单,却怎么也走不对,走不到正路上,一直在转圈。 孤身一人时,就算是风,也会让人心寒。 就在他靠着栏杆,苦思冥想时,基度却忽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朝他叫道: “喂,克罗索,快点过来,快点过来!”他不住地朝着克罗索招手,脸上的表情好像从不应该在他脸上出现,就好像有什么十分之要紧的急事一样。 “怎么了?”克罗索便跑了过去。 “快点,跟着我来!”基度很急地说道,克罗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紧跟着他走。只见他在船甲板上转来转去,忽然又眼前一亮,带着克罗索转下甲板,跑到了船舱里边。在船舱里东转西转,进了一间像客房一样的房间里。克罗索见他在房间角落里翻出了一把钥匙,又移开床头柜,却见后面的舱壁上有个小钥匙孔。 “怎么现在还有这种钥匙吗?”克罗索疑道。基度没有理他,把钥匙插进那个孔里,一扭。然后又站起来,用力地把对面墙前的衣柜移开,后面的舱壁居然开了个2米来高的口子。 “克罗索过来,快进去,”基度朝克罗索招手,“现在上面发生了些事情,你先进去躲一下。” 发生了事情。克罗索立刻想到在森原库彻的街头追逐,他立刻想到了那两个黑衣人,想不到他们居然追到这里来了。“进去没问题,但是……”他还是有点迟疑。基度似乎看出了他的意思,说: “里面有氧气的,憋不死你!”他走过来,拉着克罗索进了那个口子,又顺手在他手中放了一个东西。克罗索还想问他东西,他已经一把把衣柜推过来,挡住了大口子,用东西固定住了。(船上的衣柜要固定,因为船会颠簸。而用轻的材料做衣柜(所以基度才推得动)是让它容易搬动。这个衣柜,里面自然是空的。) 克罗索发现,这个口子后面居然是个暗格。横过来足够4、5个人并排站着,也够一个人躺下来,上面有几个小洞,大概是供给氧气用的。克罗索打开手掌,上面有一个想纽扣一样的东西,就是基度刚刚放在他手里的,看起来好像和别的纽扣别什么不同。克罗索借着微弱的光亮(从那几个洞里来的),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却突然听到了基度的声音: “听得到吗?克罗索。听到的说句话。” “可以,我听得到。”原来这个东西居然是个微型通讯器。 “仔细听着,克罗索,”基度很小声地说着,“你拿着这个东西,等下传来什么声音都好,你只能听,千万不要出声音,明白吗?” “明白了。” 基度不再出声了。昏暗的暗格里静得可怕。克罗索拿着那个通讯器,坐在角落。脑子里满是胡思乱想。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然后是一个恭敬的声音: “原来是库克上校,不知来在下的船上用什么贵干呢?”克罗索听得很清楚,这个是巴库船长的声音。 然后是一声重咳,有一个恶狠狠地声音说:“哼,巴库船长,不怕实话告诉你。现在社会动乱,森原库彻也不安定了。今天早上有两个飙车党,在车站偷了部越野车,又在森原库彻大闹天宫。交通部出动了十几辆警车去堵他,都还给他两人溜了。听说连eog的人都在查他们,公安部见是这样,怕他们会逃离森原库彻,这才吩咐命令,叫我们严查出城的一切交通工具。妈的,那两个二瘪子也够累人的。” 克罗索偷偷在心里笑着。他听见巴库船长说道: “库克上校,你也知道,我们这批运的是鲑鱼和冷冻乌贼,哪会有什么逃犯啊,飙车党什么的?您就通融一下,早些放我们过去吧。”他的语气虽然很和谦,但决不是奉承的那一种。 “这不用你教,”库克船长的语气却很刺人,“我们已经发现了那辆被丢弃的越野车,就停在码头附近。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两个人很可能溜上了这个码头的任何一条船上,所以,每一条船都要严格检查,现在不用说了,请你接受检查吧!” “当然当然……”巴库船长犹豫地说:“不过……请你们快一点,因为……”他话还没完,却被另外一个声音喝断了: “笑话,库克上校想查多久就多久,还轮得到你说话?” “是的是的,马克警长说得对,说得对……”巴库船长的态度依然是那样。克罗索听来有些气愤。 “知道就好,动手。”库克上校冷冷地说。“捜!”一声令下,十几个人同时应声,脚步声立刻乱了起来。夹着脚步声,翻箱倒柜的声音都传了来。克罗索想象着上面被弄得狼藉一片的情形…… “喂,等等,你们干什么?”他忽然听到了基度的声音:“这地方惹你们什么了,把这里翻得乱七八糟。难道这里有什么黄金,还是女人?” “你说什么?”杰克警长的吼声盖过了其他:“你这是什么意思,酒鬼?” “什么意思,你这样无厘头地乱搜又是什么意思?”基度拿着瓶酒,在盛怒的杰克警长面前乱晃:“你不是也和街上那些穿得像抽象画一样的人一样脑残了吧?呵呵……” “混蛋,你找死!”杰克警长怒不可遏,看见他那懒散样就恼火,挥手一巴掌扇过去,想把他扇倒在地上。谁知基度却身子一斜,避开了,嘴里还念叨着: “怎么?当我是什么?说不过就动手啊?啊……我认识你了,你是那个叫罗伯特•;杰克的……”杰克警长更是火冒三丈,刚想过去和他动手,库克上校一手拦住了他。“杰克,和一个这样的人争执,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他不动声色地说。 “什么东西,瞧不起我啊,你又是什么东西啊……”基度拿着酒瓶子在库克上校面前转悠,还在那骂着些话,旁边几个侍卫都想上来动手,但库克上校示意他们别动。 克罗索在下面听到他们的对话,想象着他们甲板上的情形,心中不禁为基度鼓掌加油。因为那两个人的态度实在是太糟糕……至极了。光想下他们的脸色就惹人厌。 “巴库船长,原来你的船员都是这般的么?看来我对你可要另眼相待了呵。”他阴阴地说道。然后拉近衣领,吼了一声:“给我仔细点!” “基度,快回来!成什么样子?”巴库船长厉声道,基度百不愿意地应了一句,哼了一声,出甲板外头去了。船长又转过来,点头说:“好的好的,我一定好好地教育他们一下,让他们下次简单一点……”刚刚说完,又立马改口:“不不不,是检点,检点一点。”克罗索听他话中有话,不禁在心中笑了开来。 库克上校斜了他一眼,不再说话。上面一下子静了许多,只有来回的脚步声。 克罗索正愁没东西听,外头忽然传来了脚步声,他连忙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只听见有个声音大声问: “这房间怎么那么干净啊?给天皇老子睡的么?”“先生说到哪里去了?这是我们的贵宾间,用来接待贵宾的,平时没有人用的,”克罗索似乎听到的是杨剑铭的声音,让他吃了一惊,“先生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看看看,看到你那样,谁还有心情看啊?快滚!”那人怒叱了一句。“是是是……小的马上滚。”杨剑铭的话让克罗索不可思议,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房间里就只剩那检查了。克罗索忙定住心神,想听看看他的行动。没想到一下子没坐稳,头撞到了舱壁上。“咚”的一声,克罗索大呼不妙,虽然不是很大声,那检查却听到了。 那检查本来就没打算仔细检查,心想应付一下就了事。这声怪声却让他警觉起来。他听见那声音是从衣柜附近传来的,料想衣柜一定有什么古怪,便上前去,打开衣柜,却猛然看见一条黑影跳出来,扑到他怀里头—— “吓死老子,原来是只猫。”那检查长吁一口气,把那黑猫抛到地上,转眼就跑掉了。他自然也没什么理由再在这待下去了,胡乱翻看了一下就出去了。听到脚步声远,克罗索才松了一口气。 大概又过了10来分钟,上面的脚步声又密集了起来,想是检查无果,喝令集合了。只听见巴库船长的声音问道: “库克上校,检查结束,我们可以走了吧。你也知道,这些货在路上越拖就越不好……”他还多唠叨几句,大概想让库克上校心烦他,好趁早走人吧?克罗索想。 库克上校朝后面的人问了几句,才转过头来,冷冷地对巴库船长说:“行了,没什么事了,可以走了。”基度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举着个酒瓶子在那喊:“好啊好啊,早些滚蛋,早些滚蛋……” 杰克警长一脸盛怒之色,回头猛瞪着他,喝道:“死酒鬼,信不信我把你扔下水去清醒一下?”库克上校拍了下他肩膀,给他使了个眼神。这才松开拳头,哼了一声,下船去了。(下船去哪?他们上船时是把他们的快艇绑在货船旁边的,这样也会让船减速,所以库克船长也不完全是装着催促他们。)库克上校回过头来,朝基度冷笑一声:“小子,喝酒别过火了,要不真掉下水去,可没人救你哦。”基度朝着他的背影,还嘟哝着几句脏话。 克罗索听到上面没了声音,想他们已经走了。外头忽然传来动静,那柜子被移开,口子又露了出来,外面站着的却是基度和一个相貌奇丑的人,那人脸上长满了脓疮,有的都已经结了痂,而左眼眶里却连眼球都没有,黑洞洞的,克罗索被他吓得差点跌倒。谁知那人开口说话时,克罗索又吓了一跳: “要不是基度丢了只黑猫在里面,刚才我们可能就完蛋了。”竟然是杨剑铭的声音。 “怎么会……”克罗索还在惊愕,基度已经倒了一些酒在手上,往那丑人的脸上抹了几抹,伸手在耳朵旁边一扯,那面具便被揭了下来,杨剑铭的那张英气的脸依然如前。“怎么样,连你都认不出了,那几个饭袋子又怎么认得出哦……”基度笑着说。 夜,掩翼而来。 河的两岸,只有地平线的尽头能看到人间的火光,其他的,都随着河水流走了。克罗索依然挨着栏杆,眼前是逐渐退后的景色。船上一片寂静,只有他的影子,和月光一起洒在甲板上。周围特有的河水的气味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那退去的两岸,虫子的声音也在远去。德莫斯刚刚升起,浮波斯就已经远去了。难道他们却从未有过聚首吗? 他很少那么晚不睡觉。但今晚的夜色却让他难以入眠。这里没有父母;没有球友;没有电脑;没有《加州旅馆》……却有像夜一样静谧的河。森原库彻的美让他窒息;卡萨布兰卡的美让他神往;故乡的美让他心怡……但这里的美,却让他感受到令一种气息。这里没有森原库彻的霓虹、没有卡萨布兰卡的月光、没有故乡的伙伴与小河……只有另一种月光,洒在银色的河面上;岸边的杂草,那里的虫鸣让人辩不清自己是否还在梦中。前面的河边,有个老头,叼着烟斗,坐在破船里,钓着鱼…… 他是否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色呢?他记不起了,但是,这里的一切都值得令他流连。只可惜他不能留下脚步。只能让它们都留在记忆中了。 “那么晚不睡觉,你想上火啊?”杨剑铭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旁边,“熬夜是我们大人的专利哦。” “大人就能熬夜么?”克罗索还没回答,基度的声音又从另一头传来了,“凭什么大人就能熬夜,小孩子就不行?”说完还拍了拍克罗索的肩头,站在他一旁。 克罗索想驳斥他,却又不知从何下口。“这么美的景色,熬夜也值得,不是吗?”他笑着说。 杨剑铭也挨着栏杆,细细端详着这流逝的景色。“我好久没有看到,那么幽静的景色了。最近的那次,还是在卡萨布兰卡。”他的眼中又浮现了瞬间的失落。和朦胧的月光映在一起,勾起他淡淡的思乡之情,别样的忧郁。 “卡萨布兰卡,那是什么地方?”基度撇着头,边喝边问。他和这景色自然不相称,但克罗索似乎在他消瘦的身子后面看到了什么,那大概是他现在看起来这样颓废的原因吗?基度大概为了把这些埋藏起来,才变得这般模样的吧? “克罗索,今天我还以为,你会憋不住闷而跑出来,那样就我们就完蛋了,”杨剑铭说道,“当时他们来得太急,基度甚至都没时间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基度告诉我了。”克罗索笑道,向基度望去。基度笑呵呵地从口袋中拿出了那枚纽扣似的微型通讯器,摆在手心。“还好你没说话,另一个我摆在船长室那里,一说话可真什么都完了。” “克罗索,你总算没有让我们失望,”杨剑铭笑着说,“如果你父亲知道了,大概也会夸你的……”话没说完,便已后悔。克罗索听他提起父亲,不禁回想起几天起的那个晚上,一切都如潮涌般来,承着夜色,平静得却让他神伤。 杨剑铭见他眼光湿润,心知刚才心情大好,说话却忘了分寸。“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克罗索点点头,抹去了眼泪。但又怎么会一下子就能把悲伤抹去呢? “遇上什么不开心啊?老子帮帮你怎么样?”基度揽着克罗索的肩膀说道。杨剑铭拉拉他的衣袖,给他使了个眼色。但基度朝他摇了摇头。 “如果没有一点受伤,又怎么会看到伤口怎么愈合?” 克罗索听到他话中的意思,他看到基度的眼中不寻常的眼神,望着远方地平线上的人世灯火,就像是一个浪子看到了故乡的云一样。那一刻,他不像个酒鬼,而是个旅行者。这个旅行者,在他的路上,走着,走着……没有回头。 “恩,我明白,”克罗索有了一股特别的感觉,虽然前路依然迷茫,但似乎也不再抱着太多的恐惧了,或许这就是他自己选择要走的那条路,“就像鹰要折翼,才会翱翔。” “你如果真的能完全领悟到,你就不是小孩了。”杨剑铭说。 “就是大人了吧?” “只是开始长大了,你急什么?”基度说。 “只是开始长大了,”克罗索念着,“至少,开始长大了。”这条路会很长很长,但是,他至少要开始走了。 只要开始走了,就不会像想象中那么远了,只要你每一刻都在前进。 这条路不会为任何人而停留,就像卡萨布兰卡的月光,从不为任何人而洒下。但是,他既然走了上去,就不能停下回头。他应该明白,也应该庆幸,自己有着这样的经历。让他在疗养伤痕的同时能看到它的愈合。 他决定了,自己会沿着父亲留下的足迹,走下去。这条路,大概也是他一直所追寻的那一条。 第十一章 夜探巨宅(再会) 离马尔科罗西的行动还剩最后1天了。斯坦勒和杨剑铭通了个电话,得知他们已经到了马尔科罗西后才安了心。杨剑铭和他说,克罗索很好,他没有经常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并且学习一些东西了。斯坦勒很欣慰,却又有点担心。毕竟米什科尔说过,他不希望儿子和自己一样走上这条路。他没有说太多自己的事,而是编了几个故事,自然也是有苦衷的。 放下电话,他开始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动。该怎么把米什科尔从风云会那儿救出来。他对南风雄邦说的那个故事感到难以置信,因为即使是别人,一百个人里大概也不会有几个人会信的。但是南风雄邦绝不像、也绝不会是那种说谎骗人的人。那转过来说,如果南风雄邦的话是真的,那个怪异到极点的黑衣人要在米什科尔的部队中找的外星人又是谁?他说米什科尔会知道,但事实上,米什科尔从未和他们讲过这件事。他的性格决定了不会是那种藏秘密的人,而且这件事的重要性不应该只有他自己知道。既然是这样,那就证明南风雄邦的话是假的了?如果这样,他软禁米什科尔的原因就不在于此了。 不管怎么说,他决定得再去一次,但是不是明察,而是暗访。 他自然不期望进去后能走运找到米什科尔被软禁的地方,而是想抓住个人,借人之口问出地方来。虽然很不道德,但是转念想想,不道德的事也不是自己先做的。因为个鬼才信的理由把人软禁起来,不是和下雨天晒衣服一样神经么? 潜入,自然不是太难的事。以前在阿拉斯加的训练营训练时,斯坦勒的潜入训练是得“优”等级的,只要对地点有一定的熟悉程度,潜入不会太难。但问题是,斯坦勒并没有南风雄邦家的地图,那晚上只不过是得悉了一部分而已。南风雄邦的家之大就不多言了,何况一个这样的人物的家里,谁又知道底细如何呢? 斯坦勒左想右想,找地图大概不可能了。干脆就直接去,在附近观察仔细后再潜进去,虽然安全难以保证,但至少有个底子了吧。 今天的天气很好,骄阳似火。但街上的行人倒一点不少,这大概就是香港吧?拥挤对他们来说可能已经是一种平常了。但这座城市特有的魅力,琼楼玉宇中的超脱之气,还是能让人为她而陶醉。无论是什么时候。 “斯坦勒先生,”阿龙在他旁边问道,“您真的还要去一次?上一次的帐,他们可不会轻易就算了。”他们坐在巴士上,乃是希望把自己的行踪隐藏起来,因为斯坦勒和阿龙出门不远就注意到了,有几个家伙在跟着他们。他们在香港狭窄的街道中穿行回转,便把他们甩掉了。但他们又立刻折回出发的地方,观察确认没有人跟着之后才上了车。那几个家伙大概还想没头的苍蝇一样乱转吧?斯坦勒想。 “不再去一次,难道还等着他们‘问完话’了之后再把米什科尔送回来吗?”斯坦勒说。 “哦,谢谢先生,我了解了。”阿龙是个很好的小伙子,举止和谈吐都让人感到舒服。他的长相也很文雅,鼻梁上戴着一副眼镜(在未来,近视这个问题依然困扰着人们,用眼过度和不正确用眼依然是诱发近视的主要原因),很有书生气。他身材不算健壮,但在训练时的成绩却相当优秀,和那些牛高马大的学生没什么差别,让人瞠目。 他们穿过海底,透明通道的两边尽是一览不尽的海底美景。“我每次经过这里,都要好好看一下。”阿龙的眼睛一动不动地被吸引过去了;斯坦勒却在低头沉思着什么。他们又穿过了香港的心脏,这里的一切都让人的脚步臣服…… 浅水湾是游者的天堂。这里几乎分不清海水和天空的界限了,要不是两旁青翠的山,真要觉得要跌落一片湛蓝之中了。来到这里的街上,斯坦勒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带着阿龙跑进了一家服饰店,东买西买了一些东西,把自己打扮得像个hip-hop小子一样。 “嗯嗯,还是这样帅点。”阿龙边走边摆弄着自己的帽子。斯坦勒则在想,这样应该没人会认得出了吧? 他记得,南风雄邦的家后面是座山,他在昨晚进他们家大门时曾注意到上面有移动的车灯光,因此上头应该是条公路。上到上头,正好可以从不甚密的林间瞧见南风雄邦家的整个院子。 就在他们正要开始观察并记录时,山下头上来了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向他们走来。阿龙拉了拉斯坦勒的衣袖。斯坦勒回头,看见了他们,心下生疑。 那几个警察走了上来,见他们拿着相机。其中一个问道:“你们两个,在这里拍什么?” “没什么,见这里下面的景色很美,取几张景回去当电脑桌面而已。”斯坦勒迅速找了个怪理由。阿龙才反应过来,也点头附和道。 那个问他们话的中年警官眯着小眼,上下打量了他们一会儿,说道:“这条路是私家路,上面住的人不希望有人来打扰他,走吧走吧……”他催促道。 “这条是私家路?为什么没有说明?”阿龙显然不相信:“而且,这路也太长了点……”他转头看了看斯坦勒,只见他也一脸疑惑。 “没说明我现在就说明啦,”那警官看来是懒得和他解释了,“快走快走,人家刚出门,才吩咐了我们帮看一下,要是被人家知道刚走就有人来捣乱那怎么办?走啦走啦……” “能看一下证件吗?”斯坦勒瞧着他的眼睛,问道。 “当然。”那警官的神色很自然,找不到任何破绽,他拿出证件,递给斯坦勒。斯坦勒自己略翻看了一下,又递给阿龙,阿龙仔细地看了又看,还是还给那警官。斯坦勒朝他使了个眼神,他摇了摇头。显然是看不出什么。 “怎么样,相信了吧?”那警官收回了证件。 阿龙还在迟疑着,斯坦勒朝他做了个无奈的神情。毕竟如果是真的警察的话,他们可惹不起,但斯坦勒还是在最后和那几个警察擦肩而过时记下了他们肩上警徽的号码。 回程的路上,多美的景色也没留得下了。一切都被失望和问号代替了。斯坦勒觉得这几个警察有点问题,但看来看去却又找不出有什么不对。如果“受托看家门”是理由,他们为什么又不在路的头头那里看着,偏要给人上去了他们才上去赶人?单凭这一点就能提出疑问了,但看他们的证件却又没有找到破绽。难道只是巧合? 回到旅馆,斯坦勒立马让阿龙上当地的治安网站去,按照斯坦勒记下来的号码去查询,结果可以说是意料之中,却又让人有点吃惊—— 确实有警察拥有这几个编号,但是从他们的资料中的照片一看就知道不是今天的那几个。今天问他话的那个中年警官在这里是一个年轻的光头仔,而且执勤的范围并不是在浅水湾一带。“我居然没注意,他们的号码……”阿龙猛拍额头,他说这些号码的最后几位是显示自己执勤范围的,自己当时居然没有注意去看。现在可跌了一交。 警察是假的。他们阻止自己上那条路,又是为什么?斯坦勒叫阿龙上网查了差浅水湾那里的道路情况,结果,那条路确实是私家路,而且是南风雄邦的名下。这样说来,那些假冒警察的人是风云会的人啰。他们阻止自己走上那条路又是为什么?很简单就能想到——因为那条路上有一些他不想让人知道和接触的东西。“难道是……”斯坦勒想到了,他让阿龙查到了,在登记的资料上,那条路的尽头应该是一个仓库。如果这个仓库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斯坦勒不用想就猜到了。 那几个警察既然会是风云会的人,今天有两个hip-hop仔到那条路去的事他们应该就会告诉南风雄邦,他们并不会猜到会是斯坦勒他们,但是南风雄邦对此肯定会有防范。所以今晚如果冒冒然上山,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斯坦勒左思右想了一会儿,决定不变计划,先到他们家去打探一番情况再说。但先得做点准备。为了这次暗探,斯坦勒准备到了深夜。 当天的下午,香港行动小组的几位成员先到了那里。他们就像一群远足的学生,说笑着,拿着相机拍照,有时坐在路边休息……在这些看似平常的动作中,浅水湾的各大要道,乃至南风雄邦的大院子周围都已经进入了他们的掌握之中——他们在不经意间的动作,已经将一些鹅卵石大小的微型摄像机布置在了以上的那些地方。这些东西看起来都平常到了不会去注意得到的地步。 夜色降临,万千灯火将城市拥抱。如果他不说,你绝对猜不出他要做什么。一副特殊墨镜(可以接收到那些微型摄像机的镜头画面,且从里面看外面是透明的,还附有夜视的效果)、一件街头背心、一条嘻哈裤、嘴角还叼着跟烟,边走边自顾自地在玩手机。这个人就像是街边乱逛的家伙,稍不注意就会被淹没在人海之中。但他又绝不会在这里迷失,因为他的心跳声和脚步声一样的坚定。 深夜。当他到达浅水湾时,一切都如计划般进行着。那些微型摄像机告诉他的是可以行动。于是他来到南风家的院子旁。仔细观察了里面的情况,直到一楼和二楼的灯光都先后熄灭后,他才开始行动。 翻过3米多高的墙不是难事,他落到了一片草地上,几乎没发什么声音。于是他立刻趴下身子,伏在草地上。一点一点地前进着,很快就爬到了房子的水管旁边。他站起身来,刚想观察一下怎么进去,却听见大门那里传来了汽车进来的声音,车灯照在他身前的墙壁上。看来是有人刚回来。 车灯转去。他立刻沿着水管爬去,打算先把自己隐藏起来再说。自从从学院毕业至今,这种身体活他也没试过几次了。但爬起来还是不太费劲。周围的房子也都没人亮着灯,毕竟都快3点了。 他沿着水管爬上二楼的阳台,跳下。这个阳台很大,只比公寓房的客厅小一点。铁栏杆上怕有一些紫色的蔓藤植物,想来是火星上的新品种了。斯坦勒蹲下身子,贴着墙壁,伸出半个头来,借着明澈的月光观察着室内的情况。过了一会儿,他看清楚了。这是一间卧室,没有人。大小估量着就是斯坦勒家的客厅一般了。里面除了卧室里应有的东西,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来的植物,像是很久以前地球上的品种。床头柜上有个小鱼缸,地上堆着一些杂志;天花板上找不见有灯,大概是内嵌到墙壁后面去了。不过,斯坦勒确定了这是一间女子的卧室,因为他看到了床旁边有一个梳妆台。 他轻轻推了下玻璃门,没有关上。拉开玻璃门,他潜了进去,小心地倒着走到了门口,在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串方向相反的鞋印;然后踮着脚,隐藏到了门旁边的一株长得浓密的植物后面。蹲下身子,摘下眼镜,掏出手枪上好膛,心里做好了再潜出去找人或者守株待兔的准备。 忽然,他听到了脚步声,然后是钥匙卡在电子锁上刷过的声音,然后有个人开门进了来。斯坦勒在暗处看着那个人,灯并没有亮。那个人走进来,背对着斯坦勒,身形却像是个男人。斯坦勒没有打算立刻动手。他走进来,显然没有注意到地上的脚印,而是径直转到床头柜前,打开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斯坦勒紧盯着他,听见他在喃喃着: “小姐这也太不细心了,老是把车库钥匙丢在房间里……”只见他翻出了一张卡,便转回头去,关门走了。 斯坦勒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刚刚开车回来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南风家的小姐了,然后她又把车库钥匙忘在了房间里,这才叫个仆人上来帮她拿。这房间就是那个小姐的房间了,所以她等一下会回来。他心里一动,身子滚前两滚,到了床头柜前,把抽屉拉开,然后滚回到了原地。 刚刚稳下来,他又听到了脚步声和开门声,然后,一个人走了进来,斯坦勒隔着植物,看不清那个人的身形。那人只踏前了一步便停下来了,想来是注意到了那些脚印。正如斯坦勒所预料的,那人又往前走了几步,斯坦勒看清楚了,是个女子,身材修长,长发披肩,那背影在月光下的倾泻,动人至极。 斯坦勒没有多想,立刻站起来。那女子居然听到动静,身子动了一动,刚想回头。斯坦勒已经用枪抵住了她的背。“别出声,在下只是有事相求。”他轻轻地说道。 “求人用得着手枪吗?”那女子冷冷地答道。 “那得看看是什么人。” 那女子沉默了一下,说:“好吧,要钱的话,我拿给你。”斯坦勒马上说道:“别动,我不是要钱。”他已经十有八九地确定了,她就是昨天用暗器伤他,然后把药送来的那个女子了。斯坦勒领教过她暗器上的功夫,因此一点不敢大意。 “谢谢你的药,”斯坦勒说,“但是,人我必须得救。” 她显然有点吃惊,身子一颤,随即恢复了平静。“救说不上,我们可没有绑他,”她说,“而且,这不是我的主意。” “谁的主意我也没兴趣知道,我只希望你带我去找他。” “只有你一个人?” “只有我一个人,而且我一个人也够了,”斯坦勒没时间和她多说,“行了,带我去见他。” “可你把我的地板都弄脏了,”她似乎没有听到斯坦勒说什么,低头看了看那串鞋印,“你怎么来的啊,鞋子那么脏。” “如果有时间,我做完事后回来帮你擦。”斯坦勒顺口答道。 她想了想,说:“那你先把枪放下来,我们好好谈一谈。” 斯坦勒借着月光,仔细观察她手的动作,她又催促了一声。“条件是什么?”斯坦勒问道。 “条件?”她冷笑一声:“你们难道开口闭口就是条件?” “你先搞清楚,米什科尔为什么会到你们这里来,我不想和你争执,”斯坦勒听她话中带话,气从中来,“我可以收枪,但你要带我去见米什科尔,并且让他离开。” “那好,先收枪。”她坚持道。 斯坦勒心中思量了一下,把枪放了下来。她转过身来,黑暗中,斯坦勒无法看清她的面容,但她却看得清斯坦勒的脸。(房间的门对着阳台,月光从阳台射下)“嗯?”她有点惊讶:“你怎么会是亚洲人?” “那天来时,我化过装,”斯坦勒答得很简单,随即道,“好了,带我去吧。” “说实话,那个地方只有我哥可以去。我帮不了你。”她无奈地说道。 “南风雄邦是你哥?”斯坦勒一怔,问:“那你应该知道在哪里吧?告诉我,我自己去。”但话刚出口就后悔了。她和南风雄邦既然是兄妹,又怎么会帮自己? “就在后面山上,那条路的尽头,你要去得就自己去吧,”她居然毫不掩饰,“那个地方,自从米什科尔•;伏兰迪来到之后,就被哥哥封锁起来了。他留下口令,说那个地方只允许他自己去。” 她答得那么快,倒是出乎斯坦勒的意料。不过也验证了他的想法。“你也不行?”她摇了摇头,答道:“不行。” “你知道你哥在干什么吗?” “他告诉我了,听起来很好笑。但他要做的事,也没有人能反对。我甚至不知道他怎么能从政府手上把米什科尔•;伏兰迪带走。”她这么一说,斯坦勒倒想到了,风云会的帮规在此,南风雄邦确实没有什么理由甚至能力把米什科尔从他们手中带走。 “这有什么说,和政府的关系好了有什么办不到?”他试探性地嘲道。 “安德森先生,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是你不能不相信我们的规矩,想来你也应该是知道的。”她忽然语气坚决地答道。 斯坦勒想不到她会这么回答。“好吧,如果不是,那他有什么办法能做到?你也应该知道,米什科尔对我们的重要性和在帝国政府眼中的价值。”他一番话确实很有道理,大概她也无话可说了吧。“这个我不知道,但是他既然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她不动声色地答道。 “道理?”斯坦勒冷笑道:“那样可笑的道理?” “那你说,”她回击道,“如果说他真的有什么私心,昨夜又何必约迈克尔先生来这里?还商议什么?” “那昨夜的毒镖又是什么?找人商议东西用得到这种东西?”斯坦勒大声说道:“我看是另有所图吧?” “昨晚的事,”她的语气轻了一些,“我哥的四个保镖和我说等下会有人到贵宾室去捣乱,叫我先去那里守着。我那时还不知道这件事,等你走了,他才把一切都和我说了。我才知道缘由,才把药送过去。这件事,我向你道歉。” “那是你一个人的说法吧?”斯坦勒仍然不相信。 “你不信也没办法,就是这样。”她也不多做解释。 “好吧,”斯坦勒也不想继续吵下去,“那里的守卫有多少人?” “那里只有两个人看门,”她说,“但是既然里面的是重要人物,你想那里的防御设施会怎么样?你还是别费心机了。” “不可能,”斯坦勒坚决地说,“就算他讲的故事是真的,但他这样的做法我无法接受,而且这件事的问题太多了。”他想了想,说:“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帮我。” 她沉默了,低下头来,在想着什么。过了半晌,她才说:“帮你?那这样不等于和我哥作对?” “你知道你哥在干什么吗?他怎么干的?换作你是我,你会怎么样?”斯坦勒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听得出他的不平和愤怒。 “他有他的理由。” “那种理由,换做是你你信吗?” “如果是假的,”她说,“他不如找个真实一点的理由来骗你们?如果他有心瞒你们,他大可不必和你们说这件事。就算你们知道了,登门来问时,他只需要一口咬定没有这种事即可。用得着吗?” 斯坦勒一惊,这些说法的确很有道理。自己为什么就没有想到?惊异之余,对她考虑之周到也深感敬佩。 “你说得有理,但是……”毕竟这件事情还是太过于离奇了,是人都难以相信。“你也难以相信,不是吗?” “确实,”她说,“我当时也很难相信……”斯坦勒立刻打断了她:“你先带我去那里,无论如何我得先见见米什科尔,至于其他的事情,等见了你哥再说。如果……”他犹豫了一下:“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再想想应该怎么办吧。” “那里只有我哥能进去,我没有钥匙卡。”她低头沉思了一下,说。“我有办法。”斯坦勒不假思索地应道。他摸了摸口袋,拿出了一张百合磁卡(高级特务工作人员的必备,可以读取电子锁的密码设置)。 第十二章 重会与冲突(谁?) “你有这个东西?”她有点惊讶地说道。然后转过身去,蹲下身来,在她的床头柜里翻了翻,拿出了一件东西。斯坦勒在后面看着,不禁笑道:“你什么东西都放那里,万一真的有贼仔进来可不完蛋?” 她应了一声:“不必你操心。”便站起来,在那个柜子边上按了个钮,房间倏忽地便亮了,很柔和的光线。她转过身来,斯坦勒看清了她的脸。 她大约二十三、四岁年纪,很美丽。斯坦勒想,或许是他的词汇贫乏,但他也找不出什么形容词再去形容了。因为她真的很美丽,尤其是那双像是泛起微涟的眼眸,让人质疑她的存在是否只是在梦境中。斯坦勒打量了她一下,无法说出那是什么感觉,因为那实在是难以形容的美丽,仿佛一切人间的钝言都无法描绘。 “百合磁卡未必有用,”她手里拿着串做一串的几条金属钥匙,“那里是个仓库改造的基地,好像锁还是要这样开的。”斯坦勒苦笑了一下:“不管怎么样,我们先走吧。” “走是可以,”她打量了一下斯坦勒,说,“但是希望你如果见到了米什科尔•;伏兰迪可不要太激动,理智一些。” “我会的。”斯坦勒听到她肯帮自己,不禁大喜。 她笑了笑,开了门,斯坦勒跟在她后面。出了门,二楼一片漆黑。她循着路下了一楼,黑暗对她一点没有影响。斯坦勒也紧跟在她后面几步的地方。下来一楼,从后堂穿过大厅,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斯坦勒只能跟着她的脚步和时隐时现的身影。她走到了门前,打开门,外面的星光和月光一齐涌下来。漫天的繁星,在已经西斜的月前失色。 “怎么,”她朝着呆站着的斯坦勒说,“想在这里等到天亮吗?”斯坦勒这才醒过来,跟在她身后出了院子。走上只有路灯与海潮声的街道,没有什么行人,两排风格独特的房子一路向前,尽头只留下星点的形影。他走在后面,皓月在他的前方倾斜;她走在前面,月光把她的倩影洒在他身旁。他们穿过街道,始终在月光下步行着。他忽然不自主地觉得,如果这段时间能过慢一些,那该多好? 他们拐了几个弯,来到了那条林间的路。斯坦勒注意到,和白天不同的是,这里有三个人在。他们都穿着西装,在路口来回巡视,还聊着天。斯坦勒走近一看,认得他们就是白天的那三个假冒的警察。 他们三个见有人过来,都警惕起来。那个假冒中年警官的人走近,惊讶道:“小姐,你来这里干什么?”他认出了她。然后看见了斯坦勒,这时他和上午的打扮完全不一样。“这个人是谁?”他打量了半会儿,问道。 “他是政府的人,负责来简单检查伏兰迪先生的身体状况的。”她很从容,一点没有说谎的样子。 那几个人自然不太相信,走过来,皱着眉头打量着斯坦勒。“简单检查一下而已,有什么好看的?医生就一定得是白大褂?”他大声地说道。“没错,只是一个简单的检查而已。不需要太多的东西。”她也附和道。 那几个人自然不敢争下去,只是那个中年人还是犹豫着:“但是……少爷吩咐过……”“吩咐过?这个检查就是他吩咐的,如果上面人有什么问题,你们担当的起吗?”一番话说的那个中年人只得连连点头,让开了路。“还有,哥哥现在有事,你们要想确认,等他回来再说。”她补充了一句。 林间的路,就连彼此的呼吸也听得很清楚。她依然在前面带路,他在后面跟着,一边透过疏林望着下面沉睡的镇子的星点。这样走了10来分钟,他们便到了山腰处的尽头。路的尽头被铁栏门围住,后面是一个像仓库一样的建筑,并不很大。 看门的两个人,见有人过来,自然迎了上来。她又用同样的话语让他们开了门。进到仓库,斯坦勒眼前一亮。这里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沿着两旁摆放着高大的紫色万年青(火星布兰特太空植物培育中心的新品种)的走廊前进,两旁是一些关着门的房间。但听她说,这里的防御绝不简单,所以斯坦勒也不敢走歪半步,只直直地跟在她后面。尽头,一个楼梯向下,下到下面。是一个矩形的地下室,墙壁中有光源,四个角都摆有几株叫不出名字的植物。还有一张红木桌和一条长的红木沙发,旁边站着两个黑衣人,两人中间是扇门。 她走上去,和那两个人交谈起来。但这两个人显然没上面那几个那么好说,她和他们两个说了很久,有时还插有几句汉语,斯坦勒就在一边等着,神色自若。大概10来分钟后,那两个人才相信了,但他们打量了斯坦勒几下,又皱了眉,斯坦勒又朝他们大声说话,装得大大咧咧的样子。那两个人对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说:“看就看吧,要快点。”另一个看了看表:“只有20分钟时间。”她走上前,用钥匙开了门,斯坦勒和她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进了去。 里面是一间装饰古典的接待室,但斯坦勒没有看到这些。因为他刚关上门,转头过来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他对面桌前的米什科尔! “米什科尔先生……”他失声叫道,但眼中充满了难以言表的欣喜和激动。“我可终于找到您了!” 米什科尔也在同时看见了他。脸上从没有表情到有表情,从一脸的诧异与不解到露出笑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斯坦勒,你……是你啊,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这说来话长,”斯坦勒高兴地拉了椅子,坐在米什科尔的对面,“您在这里,可没怎么样吧?” “当然,这里还很好,”米什科尔朝房间四周看了看,“至少比那铁窗牢笼好多了。我是不久前被一个年轻人带到这里的,我很惊讶帝国政府居然会让他带走我。全程我被蒙住眼睛,直到来到这里。他付我很好的伙食,只是不能出这个房间而已。” “带你来的人是风云会的头子,南风雄邦。” “啊,”米什科尔惊讶道,“居然会是他?” 斯坦勒追问道:“他有没有叫你回答什么奇怪的问题?” “恩,没错,”米什科尔点点头,丝毫没有受软禁的那种不安和焦虑,“你既然这样问,他问什么想来你也是知道的。我不能相信他说的,因为实在是太……”他顿了顿:“就像是科幻小说一样。但是我也很奇怪,如果他说的是假的,难道他就为了拿我开玩笑而把我带到这里?” 斯坦勒点了点头,米什科尔的分析和自己是差不多的。他大概是直接从舰队那里被带到了这里,甚至不知道带他来这里的人是谁。但他知道带他来这里的原因,却又如此荒诞。他想了想,便把自己自卡斯顿和米什科尔分别后的经历大略地讲了一下,包括那个黑衣人。 “你也遇到了,”米什科尔的表情变严肃了,从未有过的严肃,“看来,这件事情并不简单。他居然能抓住……”他想了想,说:“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样的话这件事就不仅是我们的事情了。这个人一定要早日找出来。” “这样说,你是相信了?” “不,我只是说,无论真假,这件事都很是复杂,”他说,“现在你把自己的任务托给了杨剑铭,那你就专心去查这件事情,务必要弄到水落石出为止。” “一定。” “说到杨剑铭……我相信他的才干,但是克罗索……”他犹豫了一下,“他还在生我的气吗?” “您多操心,”斯坦勒说,“杨剑铭和我说克罗索一切都好,那邹扬他们呢?” “恩,这就放心了,”米什科尔的严肃少了一点,“邹扬他们,我就不知道了。大概是如你所说,被押到澳大利亚去了。辛普森沙漠的基地布置我并不熟悉。” “等等,我想救您出去。”斯坦勒看了看四周,低声说。这时,传来了敲门和喝令的声音:“检查完了没有,时间到了!” “就快了,”斯坦勒顺口应道,然后提高了音调说,“伏兰迪先生,您的身体状况很正常,但是要多喝点水。” “不了,”米什科尔低声说,“我想虽然行为耐人寻味,但对我不会有什么恶意的。如果你现在强带我走,双方只会误会更深,这样对我们很不利。”他想了想,继续说:“你先回去,去联系这个人——”他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斯坦勒,“找到之后,告诉他我的情况,让他和风云会交涉我的事情。”他又补充一句:“还有,不要在电话中说。” 敲门声又起。“知道了,”斯坦勒收好纸条,和他再见。开门出去,那两个黑衣人就站在一旁,她却不见了。 “我们小姐在大门口等你。”其中一个黑衣人缓缓地说。斯坦勒也没应他们,就顺着原路上去了。他打开那张纸条,看见上面写有“日本东京大学太空科学和医学教授,岸田淳夫先生”,旁边还有一串电话号码。 走出外面,她的身影正在铁栏门外站着,斯坦勒走上前去。她回过头来,嫣然一笑:“怎么样?”问道。 “不管怎么说,”斯坦勒很感激她,“谢谢你。” “那不打算去救人了?” “救人的事要做,”斯坦勒笑了笑,他的心情自然好多了,“但得换个方式,或许,和你哥哥谈谈什么的。”她也笑着点了点头。 他们一边走一边聊着,空气不再像冰一样凝固了,时间仿佛和他们的脚步一样慢。但路总是有尽头的,山下的路口已经可以看得见了。斯坦勒想起今晚的一切,既有不尽的欣喜,也有少许的惆怅吧?那惆怅从何而来,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前面的路,林影稀疏,却又如此之短。 “对了,”斯坦勒转头问她,“还没请教?” 她怔了一下,笑了笑。“我叫夜翎——”话音刚落,身子忽然一震,脚步停了下来。斯坦勒一惊,也停了下来。他看见她的眼中充满了异常的震惊,直直地望着前方。他心中一凉,循着她的目光望去—— 一个黑衣人,就站在前面的路中央,面对着他们,一动不动。 斯坦勒还没说话,她已经断断续续地说:“这怎么……怎么可能?……这……不可能的。”没有恐惧,倒是诧异多一些。斯坦勒一听,又扫了那个黑衣人一眼,他不会记错的,就是他,那个拥有强大能力的黑衣人。上次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和速度突然出现,这次也是。他站的地方离出口至少还有10来米,从那里走上来不可能不被他们看见。如果说是从旁边的树丛穿出来的,发出的声音也足够能让他们警觉了。 但他身旁,哪怕就是半片的树叶枯枝都没有,只能说,他是突然出现在那里的。这个“突然”,几乎比人类所描述的一切“突然”还要“突然”。 斯坦勒有了上次的经历,自然对他有了点了解。“又是你?”他说道,语气中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 “是我,没错。”那声音又在他脑中响起,他有了心理准备,自然不会被吓到。但他语气中的冰冷,却真实地让他打了一个寒噤。 “怎么了?”南风夜翎见他身子震了一震,急切地问道。因为南风雄邦的叙述,她显然对这个黑衣人有点印象,但此刻见到他,却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就像斯坦勒第一次见到他一样。 “传心术。”他轻轻地说了一声。她显然明白了,警惕地盯着那个黑衣人。 斯坦勒尽量平复自己的心,让自己能有能力和他正面对话,甚至不得已地交手。“是你用骗术让南风雄邦进了你的圈套的吧?”他想了想,试探地问道。 “是的。但那不是圈套,是真的。”黑衣人的话又在他脑海中响起,但是却没那么冰冷了。(从这里开始,如果不是特别说明,黑衣人的话总是在斯坦勒的脑海中响起的。) “有谁会相信这是真的?”他大声说。南风夜翎在一旁,看起来就好像是斯坦勒在自言自语,她惊异地望着他们两个人,没有插话。“还有,政府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地把米什科尔交给南风雄邦,难道是你在捣鬼?” “谁会相信?”黑衣人冷笑道:“等到了都成真的时候,你不相信也得相信。至于另一个问题,我可以说,是我的主意。” “你是帝国政府的人?”斯坦勒心念一动,在心中说了这句话。 “或许你还不明白,我不属于人类。”果然,他的回答响起,斯坦勒大吃一惊,这个人不仅能把自己的思想传到人家的脑中,甚至能读出人的思想!震惊之余,各种想法诸生,他难道真不是地球人?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难道自由联盟中真的有这么一个危险至极的外星人? 他正这么想着,脑海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别信他,斯坦勒。” 这个声音让他就像忽然挨了一下霹雳一样,呆站着。因为从声音就听得出来,这个声音不是那个黑衣人发出的!这个声音没有黑衣人的那种冰冷,就连声调什么的都不一样。但那声音却又真实地响起了。 南风夜翎看着他奇异的神情,心想那个是那个黑衣人说了什么,右手一翻,就扣了几支暗器在手。忽然一扬,朝那个黑衣人射去,他们和他不过相距10来米,她自信那个黑衣人绝没有时间来还手。斯坦勒看到了她的举动,想出口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他连手枪的子弹都接得住,区区几枚暗器哪会躲不开? 但就在她手翻起时,黑衣人的身体却忽然一震,暗器也在同时激射而去。这一震,却大大出乎斯坦勒的意料—— 他不仅说的话冰冷,而且是个绝对冷静的人。两次和斯坦勒面对面,他的身子几乎都未曾一动。他能在说话间中抓住迈克尔的子弹,然后极速将他击倒,这样的能力,不单是一个特异之人才能做得到的。如果不是有超乎常人的冷静和判断力,绝难做到。但既然如此,他看到南风夜翎向他攻击时,又何必惊慌? 也就是说,这一震的原因不在于此!哪又是什么?但无论怎么说,因为这一震,他是无论如何躲不开这暗器的了!结果也正如斯坦勒所想,那几枚绣花针大小的暗器全部击中了他。但他却一动也不动!就像根本没有被击中一样! “不可能!”南风夜翎失声叫道。她怎么也不相信这个人能中了自己的暗器,身体却一点点反应都没有! “你听到了什么,是不是?”他的声音在斯坦勒脑海中响起。 “是,你也听到了?”斯坦勒也回答道,然后问道,“哪是谁的声音?”(以下不加说明处,都是他在脑海中的回答。) “不是我的,”他说,“他叫我住手——”突然间,他的身子又是一震,好像想到了什么,说道,“难道我们附近,还有一个人……”斯坦勒听他这么一说,立刻警惕了起来,这个人也拥有传心术这种能力,而且还不知是敌是友。这时,那个黑衣人的身子又是一震,斯坦勒看到他的身体居然向后踉跄了两步,像是胸前被什么重物给击中了一样。 斯坦勒大惊,问道:“怎么回事?”黑衣人后退了几步后终于站稳,他用手捂着胸口,说:“斯坦勒,你要去东京对吧?” 斯坦勒惊异地瞧着他,因为自己在和他对话时绝对从未想过要去东京这件事。只听那黑衣人喘着气说:“好……那我们……东京再见。”他这却不是再用传心术了,而是直接说出来,斯坦勒和南风夜翎都能听得到。 “东京,什么意思?”南风夜翎话音才落,却有一个声音,真真实实地响了起来: “阿方索斯亚,你还想生事吗?给我住手!” 三个人都震惊异然。说话的人分明就应该在他们附近,声音老沉,却见不到人。斯坦勒摇了摇头,南风夜翎立刻又扣了几枚暗器在手,但在这样黑暗的路上,除了一个怪异的黑衣人,竟然还有一个不知在哪的人,还不知敌友。危险的潜伏不必说,光是这样的情况就令她毛骨悚然。 “如果有话说,”斯坦勒定了定神,大声喝道,“那就请出来见个面吧。躲躲藏藏的有什么意思?” “哼,没用的,”黑衣人朝他喊道,“他不会回答你的!斯坦勒,别忘了,东京见!”他说着,转过身来,走下了山,一边还在冷笑着。“你不能这样,阿方索斯亚!你给我住手!”那声音在呼喊着,渐渐地远去了,最终随着黑衣人的身影隐入林后而停歇。 沉静了很久。 “他和你说了什么?”南风夜翎问。 斯坦勒揉了揉鼻梁,这一切的突然离去,仿佛他的身子也在一瞬间失去了重心。“我需要休息一下……”他动了动神,说:“能不能带我去一个地方?”因为他在听到那个人的声音时,头微微地痛了。 他似乎很喜欢维多利亚港的夜话,尽管此时已经接近了尾声。但在晨曦中依然残留的梦境,和海盐味的空气一起飘浮着。头痛减轻了不少,他扶着栏杆,看了一下海景,便把刚才的一切都对她说了。她皱着眉头,显然感到很惊异。 “照你这么说,他岂不是政府的人?”她问道。 “是也没有办法,”斯坦勒无奈地说,“但他的能力的确超乎想象,如果和我们为敌,那就几乎是在和一支军队作战。”他的比喻毫不夸张,想象一下,一个人在枪林弹雨中毫无顾忌地穿行,然后轻易地将一个个战士击倒,那会是什么情景?以前联合政府拟想开发的一种超级阵地机器武士也不过如此!但机器武士的最快反应速度也及不上他。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有事情要去东京一趟,他说他会在那里再找我,到时我看看再怎么应付他吧。”斯坦勒想了想,摊手说道。 “你要去东京?”她忽然眼前一亮,说道,“过几天我也正好要去。” “我下午就走。”斯坦勒决定了,不浪费一点点时间。他去找到岸田淳夫,让他出面和风云会交涉,让他们“释放”米什科尔,自己则去调查那个黑衣人的一切。 “哦,这样,”她眼中露出了少许的失望,“那愿你一路平安,或许有缘,我们还能在东京相见?” “谢谢,希望如此吧。”他看到了那转瞬而逝的眼神,就像黎明来临前的最后一缕月光,心中不知什么滋味。 “好好休息吧。”她点了点头,和斯坦勒告别,和车子一下就消失在了道路交错的尽头。斯坦勒恍然若失,回想起今夜的经历,太多的感情和难解包含在里面,难以理清了。或许,他的确应该像南风夜翎说的那样,去好好休息一下。 告别了维多利亚港的一天中最后一章的夜话,他拖着自己走向了还在沉睡中、迷茫中的城市,那里没有霓虹和欢呼,只有静静的海潮声。睡一觉起来,希望能听到火星上胜利的第一声捷报吧!就算是作为他东京之旅的饯行。 第十三章 纷乱的城市(难以意料的格局) 当克劳尔的遗部和卡什的军队(曾在第二章提到过的,马尔科罗西政府内部两个对立的集团)在古老的大街上发生冲突时,这座曾经被鹅卵石的晶莹给覆盖的城市就已经完全被混乱所笼罩了。人们竟然在大街上听到了枪声,看到了两个方面的军队在城市的各处火并!为什么?就在他们惊慌失措时,地方电视台和电台忽然响起了他们尊敬的市委议员阿布勒•;卡什的声音,他的安抚声并未能让城市的混乱平静下来。人们大多紧闭家门,有一小拨活跃分子冲上街来,大概是在发泄着平日生活对他们的压迫吧?人们在窗前瑟瑟发抖地看着,他们不敢相信这个枪声四起,被火光包围的炼狱会是他们的城市。 暴乱开始后的第3个小时,当两个集团之间的火并达到白热化时,一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货车队,载着一些完全不知道来头的武装部队迅速占领了一些街区,他们穿着古朴、简单的军服,肩膀处有一个白色的翅膀;他们没有随意鸣枪来显示自己的存在,而是老老实实地控制了街道的出入口,一些货车随后穿越了城市的硝烟,来到那些街区,上面下来的人开始利用货车上的东西来在那些街区构筑防御工事。人们看着这一切,感到莫名其妙。 当巴库船长从船舷处远远地看到马尔科罗西上空冒起的黑烟时,本来的不详成了现实。“杨,你过来看看!”杨剑铭从后甲板跑过来,他看到了城市的异状,感到疑惑。 “怎么回事?” “不知道,”巴库船长说,“城市可能发生了新的状况,不在我们的计划中。”他立刻跑进舱去,试图和马尔科罗西方面部队领导人取得联络。 杨剑铭跑的后甲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正在练武的基度和克罗索,刚才基度边喝酒还在教着克罗索学柔道,克罗索则半信半疑地学着,出来的动作歪七扭八。 当杨剑铭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后,两个人都放下了其他,跑到前甲板去看个究竟。 “杨,”基度摇着头问,“他们总不会把酒厂也砸了吧?” “不是说等我们到了才开始的吗?”克罗索问。 杨剑铭看了克罗索一眼,说:“本来是这样。但不知为什么,比约定的时间提早了那么多。而且……”他看着城市那里四起的烟柱和不时传来的爆炸声,不安地说:“而且情况看起来比想象地更严重。城市中好像发生了两个集团之间的交火,麻烦了。我们的部队还不具备和政府军的机械系部队正面交锋的能力。”他话锋一转,问:“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克罗索呆了一下,他犹豫着。基度伸手空拨了一下,说:“是我告诉他的,他既然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了,就应该知道多一些东西。”克罗索如释重负,也在附和着。 “这样,”杨剑铭叹了口气,“你知道了更多,也应该明白更多了。”克罗索一时听不出他的意思,但还是笑笑着点头。 “天知道他们会做些什么啊?”基度嚷嚷着。克罗索不惊觉间也感到了一股压力。较之炮火的恐惧更为强烈。 巴库船长一脸愁云地从船长室下来,走到他们跟前,说:“刚刚和弗林斯取得连系,他说本来是约定着等到我们来了再行动的,但是城里发生了一件他们自己也想不到的事情——在昨天的巡游活动上,市委议长杰基•;克劳尔居然被市委议员,也是下届议长的最佳人选的阿布勒•;卡什的手下刺杀了,事情发生得太快,克劳尔的随行一口咬定就是卡什的手下下的手。卡什那边当然一口否认。于是,今天早上7点这样,卡什的部下从城外调集了一支军队要进城,克劳尔的军队当然拒绝,双方就这样打起来了。弗林斯说,由于他们的之间的交火已经有伤及市民的报告,而且看样子短时间内也不会结束,所以他只得提前动手了。现在他们占领了17个街区,控制得很牢固,控制区内的市民都很安全。” “原因可以理解,”杨剑铭问,“那他们还有什么计划?” “由于临时的事故,原计划无法执行。他们打算先稳步派出更多的人控制更多的街区,以保证市民的安全。接下来在看看怎么集中兵力和敌人战斗。” “是货车党啊,还是火车党?”基度忽然劈头一问。巴库船长好久也没明白他的意思,还是杨剑铭在旁边说:“我记得原计划是从城外调集一半的部队,用货车迅速入城,占领外区;内区的占领则通过火车来完成。现在应该没变。” “两个集团的交火大多集中在城市的东面,其他几个外部的防御组都被调集空了。”巴库船长补充道。这时,一个船员跑出来,说弗林斯又来了新消息,几个人忙一起跑到船长室去了。弗林斯说,码头附近已经为他们所控制,可以安全靠岸。 他们的船便放了心地驶去,大概又过了10来分钟,拐过一个河湾,码头便能用望远镜看见了。码头的四处都站有他们的士兵,瞭望台上的帝国国旗已经被降了下来。“的确,码头那里是我们的人。”杨剑铭看着这一切,大声地说道。基度站在旁边,用力挥舞着手上的酒瓶子。 克罗索远远地看去,他心里也觉得有点欣喜吧?来到了这里,大概不久之后就能见到父母亲了。这么一想,那些火光、烟柱和爆炸都变得毫不重要了。 他这么想着,船也在一点点地靠近。最终停在了码头,旁边的那些船都像死了一样。下得船来,那些士兵依然在巡逻,一个穿着和士兵们一样的军服,只是肩章不同的中年人走过来,热情地和杨剑铭握手,用带有威尔士口音的话和他打招呼。 “相信司令部已经和你们解释斯坦勒先生临时不能到来的消息了,由我来代替斯坦勒,不会介意吧?”杨剑铭说。 “当然,杨先生和斯坦勒先生哪位都一样,”弗林斯回答,“只要能给我们带来胜利与支持。” “这里的工人呢?”杨剑铭笑了笑,问。 “工人们听到了城里暴乱的消息,他们很焦急,”中年军官说,“我已经吩咐了几批人,把工人们都送回家里去。” 杨剑铭点了点头。“先找到地方住下来吧?”中年军官说。杨剑铭笑着摇了摇手,他回过头来,拍着克罗索的肩膀说:“给伏兰迪先生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下吧?”克罗索听他言下之意,不情愿地说:“我也想住在军营里,行不?” 杨剑铭转过身来,扶着他的肩膀说:“等你回答了那几个问题,我就让你住军营,如何?” 他只得点点头,但心情很是低落。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码头的了。一个大胡子士兵的车子穿过安全地带,将他带到城外的一个村子。村子不大,街道上人来人往,还有他们的士兵在巡逻。那里的房子还很简朴,都是仿造中世纪的格局,道路却很宽。村子的中央是个十字街道,中间还有一个很大古典喷水池,克罗索记得,他们学校也有一个很像这个的,但比这个小一圈。 他被带到一个旅馆——一个融入小镇风格的旅馆,就连柜台的老板也穿戴着古式的袍子,怪里怪气地呼喝着跑堂工,看见了克罗索,便挤着眼睛打量着。克罗索四处张望,除了环境还不错之外找不到一处好,或许又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用?大概因为他觉得穿着和这里不入格吧? 大胡子士兵帮他开了一间舒适的商务房,他已经觉得不错了。他还问克罗索需要些什么,克罗索想了想,说:“我想要部电脑(之所以用“部”而不是“台”,因为那时的电脑已经十分之简便,可以随意拆分,便于携带),可以吗?” 大胡子为难地想了半会儿:“嗯,好吧。”他还是答应了。过了一下子,他又回来了,带来了一部拼装电脑,并且自我介绍:“我叫马斯•;扎姆。就住在你对面,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找我。”他指了指名片上的电话,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克罗索点点头,他就点头告别出去了。 他坐在窗边,呆呆地望了下街景。这里似乎并没有受到很大的影响,但街上巡逻着的士兵表示着相反的观点。人们都很平静,他想,不知道这是对影响后的平静而感到满意,或者是已经对此麻木了的。这么一想,脑子里立刻冒出了千奇百怪的想法,让他一下子乱了起来,但这不并是他的初衷,不是吗? 他去洗了个澡,几天跋涉风尘亦被流水冲去。出来时听到了敲门声,打开门,一个英俊的少年推着一份丰盛的早餐,站在他面前。“先生,您的早餐来了。” 大概是大胡子的马斯帮自己准备的吧?克罗索想,便收下了。虽然是早餐,菜式却极其丰富,和森原库彻那里的泡面可以说是天差地别饱饱地吃了一顿。他便开始拼装那电脑,打算了解些什么。安装过程不过10来分钟,上到官方的新闻网,并没有马尔科罗西发生战乱的消息,这也不算是出乎意料吧?他想。 忽然有了要去打球的冲动。但想想现在外面的情况,还是作罢了。难道这些日子就靠着部电脑和口袋里几乎已经没电了的mp4过日子?这可是煎熬哦! 别忘了自己正在走的路!一开始总是这样!他还是暗暗地对自己说,加油吧! 下午,马尔科罗西上空被阴云覆盖,灰暗一片。在这里是很少见的。城市的烟柱从更多的地方冒出,证明城市的情况在逐渐加重。这个问题出乎自由联盟的意料,他们在码头召开了一个临时会议,以讨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采取的对策。 “到下午2时为止,城中的战斗依然没有停止,”弗林斯一边打开城市地图,指着城市的边缘,一边说,“这里,克劳尔和卡什的主力部队正围绕着这斯坦福区的三条桥展开对攻,双方都想占领这三条桥,从而完全掌握城市与周边地区的命脉。他们的剩余部队,在城市的几个地方都有交火的记录;而我们,控制了以码头为中心的市区,以及市政大厦;根据会议前刚从外面回来的消息,卡什的一批部队从阿福西斯科学纪念公园撤出,正在向斯坦福区的前线增援。” “嗯,是不是应该继续打过去,”好战、有些粗鲁的海格说,“正好趁着他们两支部队打得火热,我们从两头围过去。一次收拾他们。” “如果一次收拾不完呢?”思考着的普林斯忽然问,海格总觉得他做事瞻前顾后的性格很令人不爽。 “你是怀疑我呢,还是怀疑我们?”海格刚等他说完,就道。 “毫无疑问,”普林斯做了个无奈的手势,“你。”然后他转头问一直在听着的杨剑铭:“杨先生,你的意见呢?” “如果不争吵,我会想得更快,”杨剑铭看了海格一眼,说,“我的想法是,暂时不要和他们打起来。” “为什么?”海格站起来,不解地大声问。普林斯示意让他坐下。杨剑铭瞪了他一眼,继续说:“我们现在没有什么必要和他们正面打起来,如果真的打起来,损失还是大于利益。现在他们无暇顾及我们,正是我们积蓄力量的时机。等到红色运动在勃芙朗城的行动开始,我们再和他们一起行动。” “海格,部队的情况如何?”他问。 “很好,作战完全没有问题,”海格不服气地回答,“任何时候都行。” “不,还不是时候,”杨剑铭平静地回答他,“现在我们要面对很多问题,大规模的开战只会让问题变得更严重。”其他两个人也点头表示赞同。 “可是……”海格还想再说,杨剑铭打断了他: “卡什的部队大多都在城外,而城外除了佛多思镇之外其他地方都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地方。现在固防的原因是为了防止对方做出乎意料的攻击,并且准备好接下来的战斗。我相信卡什和克劳尔都不会让自己多一个对手而来攻击我们,除非,他们之间会联合起来向我们进攻,但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说的很对,海格,你说呢?”普林斯扬了海格一眼。 “唔……”海格本来紧握的拳头还是松了开来:“虽然不合老子意思,但是听起来好像还蛮有道理的。”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完,笑着挠了挠头,说:“杨先生,你说的是。”让大家都笑了。 “那我们应该趁着这段时间干什么呢?”弗林斯问。 “在卡什和克劳尔那边分出胜负之前,我们先不动手,红色运动在勃芙朗城的行动最迟也在3天后开始,到时我们再发力和敌人作战,拿下马尔科罗西后,就等于把这一周边都拿下来了。下面的行动还得等司令部的命令。”杨剑铭说。 几个人都表示赞同。只有普林斯一人的脸色有点犹豫。“怎么了?”杨剑铭看出他的奇怪表情,刚开口问道:“怎么了?——” 急促的敲门声立刻响起,几个人都觉得有点不对。 打开门,进来的是中尉崔斯坦,他的表情让人不安。“先生们,一个坏消息……” “怎么了?”众人急切地问道,他们知道这不会是好消息。 “这个消息我们刚刚得到,”崔斯坦显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喘了好一会,才说,“有一支匪军,朝这里来了!” 众人都是一惊,海格更是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呆滞地站着。“说清楚,是哪支匪军,怎么来的?”杨剑铭最先冷静下来,问道。 “编号0102,月球自由联盟军,首领是佩特拉•;斯科特。来自月球的一支匪军,最早出现在4年前的月球暴乱中。和其他匪军一样,他们靠劫掠、绑票为生,大概有2000多人。前段时间一直活动在火卫一的矿场一带,但在4个小时前突然来到火星的南部,洗掠了一个小镇后,现在正在通过波斯利亚斯平原,向马尔科罗西来!” “什么?”众人皆失声叫道。 “按照他们这般的行动速度,”崔斯坦补充说,“大概2个小时后就会到达马尔科罗西城外围!” 他们都屏住了呼吸,让自己慢慢地接受这样的事实。这样的消息实在是出乎意料的难题。策动政府内部的对立,然后点燃导火线。现在政府军分做两个势力互斗,本来是他们行动的时机,配合着红色运动,夺取这个地区后,其他各地皆揭竿而起,以自由与平等的名义宣誓,发动至今整个人类社会最大规模的革命行动……但这支突如其来的匪军已经把他们的第二步计划打乱了。 匪军,在联合政府倒台后就一直存在的一种军事武装,他们之中大多是一些因为社会动乱而无法在其中生活下去的人,当然也有一些其他,比如那些天生就是为了当强盗的人。他们和帝国政府军长期缠斗,但不做正面作战,而以灵活的游击战相对,他们在一些边缘地带的反复骚扰让政府头疼不已。但现在什么时候不来,偏偏在自由联盟和红色运动即将行动的时候到来,很难说他们的到来会带来什么,但光凭名字就令人胆颤的他们,除了恐怖、悲伤和噩梦之外,还会带来什么? “通知各部门,注意匪军动向。”杨剑铭有点无力地说。 崔斯坦中尉领命出去了。几个人坐下来,继续思考着办法。 “如果让匪军也来到了这附近,卡什、克劳尔、我们、他们,再加上红色运动,这个地方可真乱了套了,”普林斯眉头紧皱,“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不止,还有一些受到惊吓的暴民,这个虽然问题不大,”弗林斯说,“但匪军那边,如果不能阻止他们,他们无疑将是一个比政府那边更大的问题。” “确实如此,”杨剑铭低着头,面对着这个不久后即将爆发的劫,他应该怎么应手?不可能迎战,难道就由着他们洗劫小镇,留下痛心的眼泪和残垣?这不就和他们的初衷违背了吗?但不这样做又有什么办法?他相信其他人也在做着和自己一样的事——把解决的计划一一摆到脑海里,然后却被自己一一否决。他想了很久,说:“可以谈判吗?” 他们本来低着的头抬高了不少,但眼神中没有透出光芒。“谈判是可以做到,可是,他们要什么?”弗林斯说。 “他们要什么?”杨剑铭顺口问。 “他们不可能听我们的!”海格明了地说道。 “确实,他们没有可能按照我们的意思去行事,”普林斯接口解释,“除非,你开出一个让他们认为能够接受的条件。”他也没有再说下去,大家也明白了。有什么条件是能让这些强盗们满意的?一张天价支票? 大家都沉默了,只有海格站了起来,手拄着手,顶着下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忽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一般大喊:“我有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这么一说,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他,虽然眼神依然无力。 他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如果能知道敌人会攻击哪个镇子,并且预先在那里设防,是不是可以把他们打退?” “话是这么说,”弗林斯还是摇头,“你知道他们会在哪里动手么?” “强盗的目标一般会是一个区域内比较富裕的地方,”普林斯补充道,“如果是我们这里的话,佛多思镇是最最富裕的。” 这时,崔斯坦中尉敲门进来,报告说:“根据我们最新的消息以及计算,匪军正在朝距离这里10公里的佛多思镇直线前进。” 听到这句话,每个人都为之一振。“他们一般会出动多少人?”弗林斯问,他的眼睛也看到了本不存在的光芒。 “匪军大概有2200人,但他们一次只会出动500来人。”崔斯坦说。众人一听,又是一振。 “可是现在的情况,有办法从部队中抽出部队去防御吗?而且,别忘了敌人不只500个人。“普林斯说。 “这不是什么问题,”海格变得很有自信,“先让控制街区的行动缓下来,再抽调所有1200人的防御部队,让他们全面防御;剩下的800人作为攻击部队,带上可带的最精锐武器,以最快的速度前往佛多思,争取一次性将敌人击垮,再迅速回防,怎么样?” 他说完,看着他们的眼光,显然他们也对自己的计划感到惊喜。 “很不错,我赞同,”弗林斯大喜道,“这几乎是最后一个办法了对吧?” “嗯,可惜不是我想出来的,”普林斯开着玩笑,有点不情愿地点头,他似笑非笑地朝海格问,“你什么时候变那么聪明了?”大家都抱以一笑。 “这个别管,我一直都很聪明,不是么?”他转过头,问杨剑铭:“杨先生,您的想法如何?” “金蝉脱壳,”杨剑铭笑道,“这是个好主意,我没有意见——不过,得先把他带回来。”有了这句话,他们终于又找回了信心! 本来阴沉的会议室内顿时热火朝天,他们的第一场战斗即将就要打响了。在此之前,每个人都从光明都黑暗,又从黑暗都光明走了一遭。这是他们证明自己的第一战,没有意料中的那么迅雷不及掩耳,却能让他们各个都热血沸腾! “你要带我去哪里?” “不远的,那条桥下面有个篮球场,离这里很近的。” 第十四章 东京阴云(怪纸上的怪话) 斯坦勒经常会把用在交通工具上的时间用来休息,今天在客机上的他也不例外。粗略地回想了一下香港的美丽和自己的经历,他便靠着窗外的浓密云雾睡去了。 但一个噩梦却很快惊醒了他——他梦见自己浮在海中。没错,深蓝色,神秘的海中,旁边有来回的鱼群,他朝头顶看去,阳光在水中一点点地消逝,两旁是刺骨的海水,让他一直在发抖着。他朝四周望去,却发现远处的模糊处有一个黑影,渐渐地下沉着。他想动一下,身体却不听使唤。他感到惊慌,忽然觉得自己头顶的阳光正在暗淡着,他在下沉!他想挣扎,却完全没有办法,身子向那黑暗的海底深渊跌去,在那里,他好像看到一个三角形…… 他就这样被惊醒了,满头大汗,神色大异。旁边的人都奇怪地看着他,走过的空姐甚至问他是否需要帮助,他当然摇手拒绝了。他还在回想着梦中的情节,突然又是感觉到一阵头疼。他本来已经几乎已经忘了这种感觉,此刻的痛苦却让他难以承受,他也才发现自己的口袋中没有带上头痛药。一个在沙漠中急需水来延续生命的人突然发现自己忘了带上水会是什么感觉? 就在这时,他的那种痛感却一下子消失了,就那么莫名其妙地。 “你怎么了?年轻人?”本来坐在他旁边,一直闭着眼的一个老人问他。他应该是一位德国人,五十来岁上下,看起来很友善。 “没什么事,谢谢了,”斯坦勒摆摆手说道,“只是有点头疼,一下就好。” “头疼?”老人打量着他:“你好像缺少休息,是不是?” 斯坦勒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您说得对,”他说,“生活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我总是奔波在寻找面包的路上。” “就算是这样,如果没有健康的身体,不就等于白干吗?”那个老人看着他虚弱的脸和那双失神的眼睛:“你大概需要一些帮助了。” “什么意思?”斯坦勒对这个老人的言行觉得奇怪。 “很简单,”老人似乎看穿了斯坦勒一般,他小声,而坦然地道,“你和现在大多数安份的年轻人一样,为了养活自己而整天奔波,平时缺少睡眠。甚至连休息都得像这样在飞机上小憩,要知道缺乏休息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或者——”他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斯坦勒:“如果东京之行后有空的话,建议你来我这里看看,我收费很实惠的哦。” 斯坦勒听他猜对了一半,不禁苦笑着点了点头。接过名片,上面写着:“鲍尔医生的诊所,如果身体遇到了小麻烦,他能帮你解决。”右下还有地址:“东京品川区汀兰街49号,大厦2楼。” 品川区?斯坦勒回忆起自己昨天才看的东京地图,和自己要去的东京大学好像是南北一边吧?他回忆起了自己大学时读过的一篇短篇小说,大概是说一个品川的女子因为一只猴子而不时忘记自己名字的离奇故事吧?他当时也有点担心学校的后山密林里有没有会说话的野猴子呢。(日本文学家村上春树的一篇短篇小说《品川猴》,收录于他的短篇小说集《东京奇谭集》之中)这算是他为数不多的大学记忆之一,其他在自己的战斗生涯中大多也一一淡忘了。 左右想了想,虽然任务确实重要,但正如身旁的老医生所说的,近来自己的身体确实发生了一些小问题,去看看也不是不应该的。“好吧,我办完事如果还有空,就去看看吧,谢谢了。”斯坦勒朝他谢道。老人似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过头去,继续他的闭目养神了。斯坦勒也平复了心情,想在最后的10来分钟里再打个盹。 他这么想着,睡意便马上袭来,他又便睡去了。 他又做梦了,这次不是在冰冷的海水中飘浮,而是在星辰四聚的璀璨宇宙之中!他就这样在虚空中站着,身旁无处不是在地球或者火星上难以得见的绚丽星空,而在他面前,是一颗红色的星球。 他自然地醒来,不是被惊醒。耳边响起了到达目的地的广播,他便下了飞机。在人群中,那个坐在他身旁的老医生回头微笑着朝他看了一眼,隐去了。他自己走出每天人来人往的新成田机场,拦了辆出租飞行器,顶着天空的灰色,往东京大学去了。 司机是个看起来老实的中年人,话不多。也正好给了他自己在后面思考东西的空间。这段时间,他自己一人时,除了休息之外,差不多都在想东西。 事情变得迷雾重重了,他自己也才发觉,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头绪。那个黑衣人的一切都是个谜,还有南风雄邦的坚决……从卡斯顿开始,一切都几乎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发展,而且进入了一条不可预料的路;如果有可能,甚至牵扯到整个人类社会……而这一切完全的经历者却只有他一个人,这不由得让他心寒。而那个黑衣人,两次和他见面,斯坦勒感觉到的不是敌意,而是一种很难说的感觉,但无论如何,他相信这个黑衣人会是事情的关键所在,他和自己也绝对还会见面的。他自己也下定决心,当再遇到他时,一定得把事情的原委搞个清楚,再想办法解决,因为这已经不是只和米什科尔有关的事情了,其背后可能隐藏的极大阴谋,已经不能让他安枕。 不知不觉地就进入了东京的市区,可能是下午的关系,即将下雨的征兆变得更加明显。街道上已经有车子打起了灯,其他的,比如说东京铁塔上的银色光辉反倒变得不太重要了。斯坦勒以前因为学习而来过这里,那时的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存在向往和追求,希望以后能在这里工作、生活……直到司机嘶哑的声音提醒他到了,他才回过神来,匆匆刷了卡,下了车。在眼前,东京大学的庄严让他不由自主地站直了。刚编好了一个骗保安的理由,忽然心念起,看了看表,发现现在不过4点过一刻,心想教授现在应该在授课吧? 改变了主意,他决定先去鲍尔先生那里看看。于是顺手拦了辆飞行器,还在路边买了本围棋杂志。司机是个瘦高的人,却很健谈的。斯坦勒便和他扯谈起来,一边在他曾经向往的天地中穿行,车水马龙和高楼林立的世界,星点明灯,听说甚能迷惑人的眼睛。如果和森原库彻比起来,东京的一切似乎还落伍了。但每天傍晚飘落的樱花瓣却让这里比森原库彻多了几分凄美。他不禁回想起那个夏天,自己唯一一次能和她在东京街头漫步的机会,他却没有多说半句话。在那之后,他们从未说过话,直到分开的那时也一样。 青涩而遗憾的记忆被他马上忘却,毕竟过了那么久,他也释然了。飞行器在突如其来的小雨中到达了目的地,好心的司机还给了他一把伞。灰色的雨,灰色的东京,远处的明亮隐约透着繁华,他却看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 眼前是一座略显破旧的日本式公寓,一般居住的都是来自外地而不愿每天坐新干线回家的打工一族或者是附近的学生,事实也正是这样。他朝二楼的大阳台看去,那儿大概是出租用的小房子吧? 上到二楼,他便用奇怪的理由和好奇的学生说了几句,但当他说到自己要找鲍尔先生的诊所时,那几个学生却很是奇怪。 “这里没有什么鲍尔先生的诊所啊!”一个女生惊讶地说。 “怎么可能,”斯坦勒和他的反应一样,“这里应该是品川区汀兰街49号吧?鲍尔先生的诊所应该就在这里的二楼。” “地址没错,”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说,“但是确实没有这个地方。不过……”他凑近斯坦勒,在他耳边小声说,“如果你想找点快乐,我有一个地方……”话没说完,斯坦勒立马挥手说:“行,别的别说了。”他看这几个学生的“雷”人打扮也不像是能给他们什么有用的东西的人,这些人一般生活在他人的奇怪眼光和自我的满足中。他不多看,便转过头去,在阳台上走着。 有个学生朝他质问,叫他离开这里,但他没有理会他。继续逐一在那些狭窄的房间前走着找着。而结果确实也让他失望,这里确实没有什么鲍尔先生的诊所。就在他有点生气地准备离开时,有个人叫住了他。 他回头看,是一个二十来岁,穿西装的男子。“你要找什么地方?”他用略带日语的口音问。 “这里是不是有个‘鲍尔先生的诊所’?”斯坦勒几乎已经没什么希望了。 “鲍尔先生的诊所倒没有听说过,”男子想了想,说,“不过,几天前,有个黄胡子佬来这里,租了一间房子,我听见房东先生好像叫他什么鲍尔的。” “是吗?他租了哪间房?”本来斯坦勒已经对这个人不抱太多的想法,现在听那男子这么一说,要去看病的念头没有,却觉得这件事很奇怪。一个医生,在一栋平常的公寓中找了一间出租屋,作为自己的诊所,不奇怪,对吗?但是问题是,这个医生居然有钱去坐飞机,那他为什么就找了这么一个地方?难道整个东京就没有更好的房间提供出租?这样一想,就不难觉得有问题了。 “他租的房子在哪?能带我去看看么?”斯坦勒问。 “你是什么人?”男子有点怀疑地问他。 “我刚搬来附近,听人家说这里有个便宜的诊所,就来看看头疼。”斯坦勒顺口一答,这种隐藏自己的话他随口就能编出很多。 男子大概相信了。他带着他来到阳台的尽头,这是一间用木门房,门是旧到掉漆了的那种。这可能只是房东的一间杂物房吧?斯坦勒不得不奇怪了。“这是杂物房还是……”他问道。 “本来是杂物房,但也没什么东西,听说有人要租房,房东想想就清空给他了,谁叫那人要求也很低。打扫完了那人来看了一次,觉得满意就离开了,好像是昨天的事吧?” 男子说完便离开了。一个人对着那个房间,唯一的窗户又从里面关着。他在外头是越看越觉得有问题。轻轻一推那门,想不到居然没有锁! 那一瞬间,千万的念头闪过,他首先捕捉到的便是危险!下意识地立刻靠在门旁的墙壁上,用手推开门。但忽然想到,这个人为什么要害自己?他和自己不过见过一次面,何况如果是eog的杀手,哪会用这么没有把握的方式来杀人? 这样想着,他便转身进了去。里面没有灯,漆黑一片,但开了门,还是能借着点光。斯坦勒发现,这个房间就是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大小确实是杂物房的样子,而且看起来应该刚打扫过不久,也和那男子说的无异。现在可以看做是还没把东西搬进来吧?但这样一间杂物房用来做诊所是不是太小了一点?这给一个人住那还嫌挤呢。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他忽然发现门背后有一团东西。他走近一看,却是一张被捏成团的白纸。 应该已经打扫干净的房间角落里出现了一团纸,难道是打扫者的疏忽?斯坦勒立马否决了,想到那个人昨天来过一次,会不会是他丢的?如果是,他为什么要丢?斯坦勒也没多想,拾起那团皱纸,打开来看,却大感惊奇—— 白纸上写有东西,斯坦勒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东西。纸的正上方,写有一句英文:yellow fox is not friend without zebra。然后左下和右下分别又有两句英文:green is red zebra和mike tap orange vulture。下方两句话的下面有一条长长的直线,从左到右,画在话的下方。而在最下面还有一句很耐人寻味的话—— “如果事实让你感到焦虑而无助,不如尝试把开头的一切倒转吧,包括这个在内。” 在出租飞行器上,斯坦勒一直思考着这些东西的含义,但却想不出什么。第一句英文的意思应该是“没有斑马,黄狐狸不是朋友。”一句读起来感觉很奇怪很奇怪的话。第二句是:“格林是红斑马。”最后一句是:“麦克轻敲桔黄色的秃鹰。” 这绝不会是偶然留下的,纸上的字迹还很新,也就是不久前写的。如果把英文句子和下面的那句类似提示的话连在一起想,好像在暗示着什么东西,也就是这张纸的作者想表达的含义。 三句话看起来意思各不相连,斯坦勒想了好久也想不出什么。“没有斑马,黄狐狸不是朋友。”那其中的斑马是什么?会不会是下一句话里的红斑马?但第三句话似乎又和前面两句完全没有什么关系。倒是下面的那句“提示”更值得令人思考,“把开头的一切倒转”是什么意思?还有“包括这个在内”的这个又是什么?斯坦勒的脑子完全没有什么头绪。想着想着,东京大学已经在他的漫步中到了,不过5点半多的天空已经看到了夜的羽翼,但他的头脑还是在想着上面的问题。一边迈步到太空科学院去找岸田教授。 大学生活总是有很多的话题,此刻的东京大学美丽而凄凉。路边的樱花瓣被雨点打落了不少,散落在地上。学生们三两成群,或孤身一人,在校园各处穿行……但斯坦勒偏偏对这一切都没有什么感觉,因为他的心绪全部都在那张怪纸上了。 这张纸的作者为什么要把这张纸留在哪里呢?要留给什么人?斯坦勒忽然发现自己不应该把纸拿走,如果是留给其他人的话,那不是坏了人家的事么?想到这里,他又把纸拿了出来,仔细地查看着。他又发现,纸的背面有些地方手摸上去的感觉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他对这个发现十分惊讶,这些地方并没有写有什么,但摸上去像是涂了一些东西。 他立刻想到了一种很古老的方法——用一种在水浸或者火烤才能显现出来的特殊物质把字写到纸上去。一定是这样的。 他立刻兴奋起来,找了个学生问到了卫生间的所在,冲进去。把洗手池浸满水后,把纸泡了进去。果然,纸上面开始显现了一些东西,他仔细看着,发现摸起来不对的那些地方显现出了两个英文:“s•;a”。 “s•;a”又是什么意思?斯坦勒几乎没想半会儿就被霹雳打中了—— “s•;a”,“stanley•;anderson”!这不正是他名字的缩写么?难道说,这张纸是给他的? 这又让他疑惑了,谁给他的?飞机上的那个鲍尔先生?可是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真的会去他那里?从而留下了这团纸?况且留下的方式也忒奇怪了一点吧?旁边的学生们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他却没有一点感觉。 如果真的是给他的,那他上面写的那些东西又是想表达些什么东西呢?想告诉他东西的话,何必那么拐弯抹角,搞得别人一头雾水?莫不是什么恶作剧? 等等,斯坦勒在一瞬间想到了一点。鲍尔先生用这种方法留下给他(假设给他,他还没有确定,但几乎已经肯定了,虽然还不知道是为什么。)的谜语般的信息,显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别人是什么人?如果他的信息不加掩饰而给一个和他们都毫不相干的人看到——比如说刚才的出租车司机?那会怎么样?那应该不会怎么样,因为那个人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也不会记在心上。但如果是给特殊的人看到,他或许就会理解到信息的含义了。鲍尔先生这般掩饰自己的信息,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一些特殊的人看到。 否则,会有麻烦。对吗?斯坦勒的背脊不免一凉。 他没有办法找到鲍尔先生,因为关于他的信息,斯坦勒只不过有一张算得上是骗人的名片罢了。但始终有个问题,鲍尔先生为什么就那么肯定自己会去他那里?他们不过只有一面之缘而已! 问题都奇怪到了极点。斯坦勒还是没有多想下去,这些问题已经可以让他苦思冥想上一个月也不止了。自己现在这样没有头绪地胡想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他整理了一下心情,收起字条,继续朝太空科学院走去。他想,到了那里,除了米什科尔的事情之外,还有一些别的问题。 太空科学院就像一个大蜂巢,据说是日本最大的拱形蜂巢建筑群。位置在大学的扩建部分——一座人工的小山上。在大学时代时,岸田教授曾经给到东京来交流学习的他上过一节课,他的谈吐幽默而不失睿智;鼻梁的眼镜是很特别的飞镖型;还有一头稍卷的银发,让斯坦勒印象很深。此番拜访,他已经在香港就提前通知了岸田教授,多年不见,岸田教授不知是否还记得当年的斯坦勒否? 来到门口,斯坦勒用了个假名骗过了保安,这自然是昨天通电话时约定的。保安还给他指了岸田教授的办公室在哪里。 蜂巢里面就像是个太空博物馆。天穹顶上不断旋转的银河系,四壁上的星空,让人眼花缭乱之余,都差点骗过了斯坦勒,让他一下子也忘了方向。找了一个看起来很老实的研究生,问他:“你知道岸田教授的办公室吗?” “你找岸田教授?你是什么人?”老实人眯着眼,看了他好一会,才斜着眼问。 “难道教授没和你说吗,我是他上海的朋友,今天来拜访他。”斯坦勒回答。 老实人给他指了方向。他穿过了全息影像的太阳系,后面是一条通道,旁边还有几间办公室。斯坦勒来到了尽头的那间——门口上贴有太空哨卡图片的办公室。 “有人吗?”他敲了敲门,大声问道。 “你是谁?”里面传来了有点苍老却不失活力的声音,斯坦勒知道,那便是岸田教授的了。 “推销东西的。”斯坦勒打起了昨天约定的暗号。 “什么东西?冰箱?”岸田教授也用暗号回答。 “不是,是飞船的配件!锅炉引擎和蒸汽机!”暗号被编的牛头不对马嘴,自然是为了让别人摸不著头脑。 “进来吧——萨先生。”那门锁“滴”一声,开了。 斯坦勒推门进去,办公桌前正对他的,便是依然一头银发,戴着飞镖状眼睛的岸田淳夫教授了。“欢迎来到东京大学,萨先生——不,安德森先生。”他说。 第十五章 哈德斯的访客(the black chapter) 斯坦勒朝他鞠了个躬,关门坐下,寒暄道:“那么久不见了,教授或许还是那么有童心吧?”他看了看桌子上日本武士的玩偶,说道。 “童心说不上,”岸田淳夫教授摘下眼镜,抛在一旁的椅子上,耸耸肩,说,“白头发倒多了很多——倒是你,从上次离别时到现在,你好像怎么都没变多少啊?是否一整天都在太空中绕圈圈呢?” 斯坦勒抱之一笑。“我还以为都快让教授认不出来了呢。” “对了,”岸田教授收起笑容,“你不是应该到火星上去领导那儿的战斗吗?怎么到地球上来了?” “是因为米什科尔先生,还有其他几位领导人,”斯坦勒回答,“他们遇到了麻烦,需要教授的帮助;至于mars-fire,已经有更出色的人代替我了。” “更出色的人?”岸田教授闪过一丝的惊讶:“我们这里,也在为着the journey of free而忙碌着——”但听到了米什科尔,他的眼中闪着疑惑:“不过,到底他们发生了什么什么事,让你不在火星上领导战斗,而到这里来?” 斯坦勒定了定神,努力地在脑海中把自己近来的一切经历都重新拼合起来,那些并不远的,还带有问号和疑云的记忆都一件件地被摆齐了。他开始叙述那些事:从马德里到卡斯顿;从森原库彻到洪克帕帕;从香港到东京……回首时,那条路意外地曲折而平坦,他自己也带着庆幸和遗憾。而岸田教授的神情也在随之在不断改变着。当斯坦勒从卡斯顿离开时,他皱着眉头;当斯坦勒决然前往香港时,他炯炯的目光中透着赞许;但当那个黑衣人出现时,教授就像是亲身和他面对面一般,那种比恐惧更多的诧异和些许的绝望,和全身冰冷的滋味,斯坦勒也是尝过了的,他也几能体会教授心中和他当初一样的感觉,尽管只是借口叙述。毕竟如果换作平常人,可能更甚。 说完了,他松了一口气,但也做了一些保留。那便是飞机上奇怪的鲍尔先生和品川区汀兰街49号公寓那儿的怪纸片留言。虽然他不确定这样做是否正确,但他觉得,这两件事和其他的似乎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想不到发生了那么多事,”听完了斯坦勒的叙述岸田教授长叹一口气,“关于米什科尔那方面和风云会的交涉,我会尽力的——只是,其他三位,可就得麻烦你和迈克尔了。”说完这句,他停顿了很久。“只是,你口中的那个黑衣人,居然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喟叹良久:“几乎有可以抗衡一支游击队的力量……希望他不会是我们的敌人,否则……会很棘手。”斯坦勒也明白,“棘手”这个词他也是考虑过后才说出来的。但他自己也有一个疑问在心: “不过,我和他直接对峙过两次,他都没有向我们动手。对迈克尔的那个,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惩戒而已?”他说。 “或许,他有别的什么目的。”教授想了好一会儿,才说了个无所谓有的解释。斯坦勒忽然发现,他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忧虑和不安。 “岸田教授,你是太空上的权威,”他问,“是否可以解释一下这个黑衣人——嗯,我的意思是,到目前为止,在你们的学术界中,对外星人这一个领域有了什么定论没有?” 话刚说完,他便发现教授的脸色比方才更甚了,忧虑、恐惧,其中中又透着异样的欣喜。他不禁生疑了。 “教授?”他见他久久不语,心中百感纷起,问道。 岸田教授这才回过神,眼睛中的光芒在斯坦勒面前闪了又闪,才缓缓地动唇,说道: “这个问题让我待在这里快三十年了,却一直找不到答案。想不到,终于让我知道了答案的人,居然是你!斯坦勒,你是对的,我想我找到答案了!找到了,终于找到了。”他的兴奋和喜悦很久才去,留下的是闪烁不齐的目光。 “什么意思?” 斯坦勒好像明白,他在说,他找到了答案,而且是斯坦勒给的。他给了什么答案?不及回想,便诧异不已——那个人,难道岸田教授相信了那个黑衣人是外星人? “你是说——你找到了外星人?”他不解地问:“就是……就是那个黑衣人?” 教授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点着头。 斯坦勒愕然。“就凭着南风雄邦的一番话和那人的特异功能?”他依然拒绝相信这种难以信服的说法。虽然从南风雄邦到岸田淳夫教授,都似乎抱持着这种想法。但他认为,哪怕是像能够把自己浸入水中生活几个月一类的强人、或者是拥有某些科学无法解释的特异功能的异人也好,他们也都还是人。这个黑衣人也不例外,他目前的一切都只能证明他是一个拥有心灵感应和极快反应速度以及一些特异功能的“超人”。就凭这样的一些证据,就说他是个外星人,未免也太过牵强了。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认死理了,凡是他不能相信和理解的事都必须得弄清楚,但这种想法又立马被否决掉了。因为这也算得上是一种优点吧?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岸田教授语气缓慢,“从新帝国时代(反政府人士(包括自由运动和理性运动)普遍用来形容自克劳尔推翻联合政府政权后的统治时期。注意,这里的自由运动与理性运动的不同在于争取权利的方式)开始,人们对外星人什么的热情也日趋冷却。生活的压力更能让人集中精力工作……这时提起外星人的存在,可能对你有点唐突,确实他们的存在,也的确难以令人信服。”他顿了顿:“不过,我确实难以相信会有这样的一个地球人存在。” “所以,唯一的解释是,他是外星人?”斯坦勒不服,但他的语气依然平缓。 “我知道你的想法,”岸田教授苦笑了一下,“当然我也只是个推测——”他的脸色和语气突然变得阴沉:“但是,我之前正在担心一件事。不夸张地说,这件事的重要几乎可以影响到我们全体人类。而现在……我希望这只是巧合罢了。因为目前,我们的力量对此无能为力。” “什么事?” 教授没有说话,而是站起身,在自己的书柜中找着什么。他找到一本很厚很厚的《汉语大词典》,从里面拿出一封极少见的,已经发了黄的信封,递给了斯坦勒。“打开来看,我再慢慢告诉你。” 斯坦勒奇怪地接过信封,翻前翻后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该怎么打开的。 里面的东西,是几张照片,他第一眼看到第一张时,身子就像被霹雳击中了一样—— 那暗黑得到了极致的夜空,没有空灵,只有战栗。天空的那边,微弱的光点偶尔一现。那片暗灰色的,完完全全没有一点生气的大地,上面的些许微光,居然只能让人把它当作是死神的蜡烛而已。那巨大的环形山,一眼望去,只能让你无力再站起。那中央的大片怪颜色,更能让你的理智发生波折。 而更令他难以置信的,在这片死神的领地上。那个大环形山的边上,清清楚楚地,矗立着几件事物,在暗灰色中格外显眼。但那分明不会是冥王的卫士—— 第二张照片,是从陆地上拍摄的角度。斯坦勒看清楚了,那些矗立的白色事物,居然是一些巨大的射电望远镜。而且,他在这些望远镜的上面,发现了那个他自己也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这是……帝国的东西?”他问:“可是,这个地方是哪里?”他忽然发现,照片的右上角,有一个相当巨大的星体,黝黑无比。 “继续看下去?如何?” 他点了点头,翻到第三张,那也是一张在陆地上拍摄的照片,在荒凉的灰色平原上,衬着黑色,停着一艘十分之巨大的行舰。距离拍摄者不过几十米的距离。通体银白,但舷侧上的巨大的红色鹰的图案却让人联想到战争与不义的火。而可以证明这里不是任何一个人类殖民地的原因就是行舰前的几十个人。他们都穿着着厚重的太空服,戴着氧气罩。而殖民地的大气是已经经过净化(这里指把殖民地的大气成分调整得和地球相仿)了的。他看着有点奇怪,难道这是一次大规模的对小行星的探索吗?可是他记得,人类最远的殖民地不过是在土卫六上。而边境基地则是飘浮在天王星轨道上的。 他继续翻,第四张照片,更令他惊讶——拍照者正在向环形山的中央低地走去。白色的巨大望远镜就在他们的旁边。而照片中央,居然有着一个规模足有半个环形山的人造平台。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停机坪。这又让他奇怪,这个巨大的机坪应该可停下刚才的那个行舰。帝国的人既然要降落,为什么不停到那个上头呢? 最后一张照片,给了他一个完全震撼的答案:方才的停机坪已经不见了,那个位置,居然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基地。看起来像是什么研究中心一般的,幽蓝色的巨大基地,其中矗立着的巨塔,就像暗处的高傲蛇眼。整个基地面积足有4个足球场大小。建筑壁上的银鹰,目光慑人。 他看着这些照片,呆了半晌,心中掠过了万万千千个想法。 “你也感到震撼吧?帝国政府居然在世界(这里的世界指整个人类生活的星球以外的星球,以后的世界一词都做此解释。)之外的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建立了这么一个地方,”岸田教授看着他的样子,苦笑道,“现在的你,和我当时看到这些照片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教授,”斯坦勒这才抬起头,努力从惊雷和问号中回来,“这里是什么地方?” 岸田教授的眼中闪动着暗红色的烛火,神秘地说道: “这里是,哈德斯的领地——冥王星。” 他像是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黑暗中,不断闪现着许多的问号,还有一些奇怪的声音,敲动着他的全身。他惊慌万分,看着那些问号,化作一支支无形的手,撕扯着他的身体,吮吸着他的灵魂…… “你怎么了?”岸田教授看到斯坦勒忽然的痛苦表情,急得不知所措。而这也只有他才感觉到到的莫名痛楚,又悄然入侵了他的头脑,好像一团黑火,侵蚀他的身体…… 然后,截然而止。他脸色惨白地靠着椅子,岸田教授扶着他的身体。看见他的表情逐渐平静下来,这才急切地问: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了?” 他坐直了身体,就连自己也觉得奇怪,那头痛一瞬间就消失了,没有任何可循。若不是他的脸色和一头的汗,可真的看不出他曾经承受了如此的痛苦。 “没有什么,只是头疼而已。”他摆摆手说。“不,”教授捉住他的手,说,“一般的头疼不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我看得出你刚才所承受的痛苦绝非是头痛可以相比的。” “不,真的只是头痛,”斯坦勒甩开教授的手,“只是这次有点加剧而已。待会儿我走时会去买些药的,放心吧。”他用他的坚毅眼神对抗着教授敏锐而准确的疑惑,尽管他自己也不明白。但他现在更想让教授把他的思考带到这些照片中去,其他的事都不能以打断。 “是吗?”岸田教授明白他的性子,只得屈服了:“那你可要记住,一定得去看病。”说着坐回了位置。“看完了吗?” “是的,可是我不明白。帝国政府在那么偏远的地方,建造了一个那么巨大的基地,我们却一直没有发觉,这是为什么?还有的就是这个基地所被建造的目的是什么。”斯坦勒说着,自己也在思索着。确实,从进入自由联盟的那一天,直到刚才,他确实从未听闻过冥王星上有这么一个基地。 岸田教授仰起头来,像在回忆着一些事情。好一会儿,他才低头,问: “斯坦勒,你应该有听说过,一位叫小林西政的科学家吧?” 斯坦勒点了点头。 他自然是知道这位小林西政的。这可是一位在太空科学史上举足轻重的人物,随便上街问一个人,恐怕也不会得到失望的答复。因为这位终身未娶的科学家实在是太出名了。曾有一位著名的文学家评论他:“如果他能早生300年,那爱因斯坦和霍金的身旁就将多一位能与他并肩的同伴。”由此可见他的成就是如此之巨大——如今驰骋太空的飞船行舰的多重低温核子引擎与多重宇宙理论的证实,都是出于这位科学家之手。寰宇翱翔,是多少年来人类的梦想,却由他来实现了。这也无怪把飞行器的太空之路的开拓称为“不亚于3次工业革命的伟大之路了。” “当然,他是一个伟大的人物。”斯坦勒回答,心中充满了敬佩之意。 “我和他认识了10多年,是好到了极点的朋友,可惜,”岸田教授的语气由感叹转到遗憾,“如果不是他的突然辞世,现在很多事情,可能都会不一样的。” 斯坦勒也点头认同。 名人的一生总是一部传奇,小林西政也不例外。但可惜的,他的传奇故事却在2年前戛然而止,留下的唯有万千的遗憾和嗟叹。当时,小林西政刚刚完成了虫洞制造机的初步的书面理论报告,认为这是可行的。而意外的,在当时的新闻发布会上,小林博士居然激动道把虫洞制造机的预计建造地点公诸于世了!这在当时几乎震动了整个人类社会!虫洞,这种神秘到了极点的事物,我们居然能把它给制造出来!可以想象人们当时会是一个什么反应。 可是——就在新闻发布会后的第三天,《太阳日报》上忽然刊登了小林博士在自己家里因为突发性的心肌梗塞而死去的消息。再次撼动了整个世界。万千的遗憾和问号再次将这位已经辞世的伟人包围,尽管他不再听得见。 在这之后,关于小林博士当时所公布的虫洞制造机的事情也不了了之,帝国政府方面的解释是,小林博士关于虫洞制造机的理论中出现了一个致命性的技术问题,是无法挽回的关键错误。这个解释曾经在社会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可最后还是渐渐被时间所冲淡。各大媒体上,也甚少有提到小林博士的名字和他的相关了。 斯坦勒忽然颤抖地记起,当年小林博士在新闻发布会上所公布的虫洞制造机的预计建造地点,不正是冥王星么? “教授,我……记起一件事!”对着他震惊的表情,岸田教授却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你记起了什么。当时他说的位置确实是冥王星。”他低着头,咬着牙说:“而且,我怀疑当时西政兄的死,不是偶然的。” 斯坦勒自然明白他话中之意。“你是说,他的死,是因为别的原因?那么你的怀疑是……” “帝国政府。”两个人几乎同时说道。斯坦勒微微一惊:“为什么?” “我很清楚地记得,西政在发表他的虫洞制造机的理论之前曾经有1年多的时间不在本州。当他发表理论没几天,就离奇死去了。你不觉得也太巧了吗?” “你是怀疑,帝国政府因为虫洞制造机的事情而杀了小林博士?”斯坦勒疑惑:“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就凭他泄露了……”他心中一震,已觉有疑。“等等,照你这么说,小林博士之前的1年多的时间,是去了什么地方?”他的手在颤抖,因为他想他大概也已经找到了答案—— “没错。”岸田教授看着他把那些照片放到桌上,然后告诉了斯坦勒: “事实正是这样。在我得知西政的消息后,我到他家去整理遗物。我和他本就相交甚密。他家的仆人听了我的话,便让我进了去,自己拖着行李走了。那些看守现场的警员知道我和西政的关系,再加上现场的最后一次勘察也已经结束,便允许了我进去。然后,我在西政的凌乱的书房那儿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他的很多文件和书本都被翻得七零八落,整个书房就像是个垃圾堆。一个人突发了心肌梗塞而在房间中慌乱跌碰摸爬而搞成这样,确实不奇怪。但是,书房中工作桌前的两张椅子却一点事也没有,静静地摆在那里。还有西政生前最喜欢的飞船模型,都整齐地摆在他的桌子上。还有,政府方面对这件事请的报导十分之少。不用说也知道为什么不对了吧?” “有人来翻过这里的东西,这个人就是真正杀害了小林博士的凶手,”斯坦勒分析道,“那他要找的是什么?会不会是有关于虫洞制造机的东西?”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在整理这些东西的时候发现了更奇怪的地方:就是在那些到处都是的文件中却都找不到关于一点点虫洞理论和制造机的东西。这也更证实了我的想法。那个人为了那些东西而来,并害死了西政。”岸田教授的语气中更多的是难抑的悲愤之情,让他的表情变得恐怖。但斯坦勒更多的是看到他眼中压抑着的泪光,那属于一只在无人之夜,独自哀鸣的雄鹰。 一位挚友被人杀害,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换作谁又不会这样呢?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岸田教授强忍着心中的悲痛,笑着说,“西政生前的习惯,大概没人比我熟了。他书房里工作桌的木地板上有一个夹层,专门是存放一些秘密资料的。我用他放在工作桌上的,一把做成行舰长炮的钥匙打开了那个夹层。发现了这个信封里面的东西。我想,这就是那个人要找的东西了。我把房间整理好,然后把资料和信封放回。晚上,我派了我们的人潜进西政的家,把东西拿走了。那些照片,我猜正是西政在那1年多的时间里所照的。而且我坚信,照片上所拍摄的地方,便是西政所去的地方——冥王星。” 斯坦勒点了点头,对岸田教授的分析表示同意。这件事情也越发地扑朔迷离起来。他忽然问道 “照片上的基地,应该在小林博士到冥王星之前就已经建造了的。那么建造的原因又是什么?” “那些巨大的射电望远镜,我在土卫六上面曾经见过。它可以用来观测一种宇宙中特殊的振荡。这种不知名的特殊振荡充斥着这个宇宙,我曾经对此有过研究,认为他它产生于某些虫洞附近。这种振荡对天体的影响微乎其微,而这种振荡却是可以传递某些东西的——比如说,来自外太空的通讯频率。” “外太空的频率?”斯坦勒皱着眉:“你是说,给我们太阳系的?” “这种振荡并不会有方向地将这一类的频率和电波传播出去,而是将其扩大化后向着振荡的方向而迅速传播出去。甚至,可以超过光速。”(作者注:根据相对论,在现实中,人们一般认为没有物体的速度可以超过光速。但是不久前,某国的科学家确实发现了能够超过光速运动的粒子,这里是科幻小说,会有一部分的想象在里面,但绝对不会太过于离谱) 岸田教授看了一眼斯坦勒,继续说:“这意味着,我们可以快速地收到来自外太空的一些消息。而外太空中,说不定也有“人”和我们一样,也在积极地寻找着对方。你也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怀疑那个黑衣人真如南风雄邦所说的,是个外星人了吧?” “如果他真的是外星人……”斯坦勒猛然一震:“难道帝国政府和他们的人已经有了接触?万一,克劳兹家族利用他们来对抗我们……”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不会的,因为我们都是人。”教授的回答让他稍稍放心:“人类的事,我相信克劳兹家族不会希望让其他星球上的人来插手。这是我们自己的事。” “只不过,那个外星人如果说的是真的……部队中真的有这么一个危险人物,那我们岂不是一样像是在被枪口抵着前进?” 岸田教授也困惑了。 “他既然知道你来了东京,应该还会想办法和你见面,到时,你再谨慎地和他交涉吧。他既然两次都没向你出手,大概也证明了他不在为帝国政府服务。” 敲门声起,外面传来的是教授一位学生的声音: “教授,晚上在礼堂有一个宴会,您要参加吗?” “知道了,岩本。我会去的。”教授大声应着,然后和斯坦勒告别: “今天暂时先到这里吧,我还得准备今晚的事。你记得去看看医生——还有,暂时先别离开东京。” 斯坦勒明白他的意思,答应了。 他告别了教授,离开了东京大学。细雨依然,夜色下的街道格外迷茫。他甚至忘了自己应该忘哪里走。在绚烂中穿行的他,心中依然在想着那个黑衣人,他难道真的是不可思议的外星人?他来地球的目的难道真如他所说? 遗憾的是,黑夜、雨、霓虹、高楼、人群与古老的电线杆和在他头顶呼啸而过的列车,都不能给他一个答案。他不禁有点失望了。看街边的樱花,是在为自己送别么? 他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忽然觉得这里格外地熟悉。是的,他又记起了那个夏天,他和她不正是在这里分手的吗?那对面街的寿司店和超市,他记得很清楚的啊! 那时,她朝他简单地点了点头,便隐入了人群中,从此也不曾见过面。这已经成了他心中不愿意再去回忆的事情了。有点甜蜜,却又苦涩万分。从那之后,他便不再来过东京,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为自由和公平而奋斗的事业之中了。 此刻,旧地重游。往日的记忆,又忽然随着那一片的繁华回来了。他站在路口旁,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心中生出无限的感慨和温暖,却让他忘记了本来该去的地方。 然后,他看到了,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却让他不知是惊喜还是惊讶? 那双在夜色光华下的纯澈双眸,哪怕是天上的星辰也为之自愧。 (作者:因为开学的缘故,写作的速度变慢了。但我会尽量坚持挤出点时间来写,希望大家支持下。) 第十六章 咖啡厅和医院(三个怪人) 斯坦勒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在东京街头相遇。她看到了他,朝他莞尔一笑,穿过熙攘的马路,来到他面前。“真巧,没想到我们真的能碰见。” “你不是说过几天才来吗?”斯坦勒想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一句答语。他被熟悉街景冲散的心这才逐渐清醒过来。 “在街边谈,不觉得别扭吗?”斯坦勒点头笑了笑。南风夜翎带着他一直往前走。直到下一个十字路口,来到一家古典的欧式咖啡厅前。古老的木制楼梯,玻璃窗后面的暗黄烛火,还有挂着的木招牌,上面刻着一个飘香的咖啡杯,名曰:“just onest dance”。那不是很久以前的一支伤感之曲吗? “怎么,不喜欢吗?”夜翎问,她的声音就像在山石间轻灵流过的泉水一般动人,似乎完全不沾一点俗气。 “当然不是,”斯坦勒微笑着回答,“只是我很少来这种地方。” 他自然还是乐意进去的。里面的气氛着实舒适。让人在柔和的灯火下,静静地探息着那些香味的来源,秀气的蔓藤不时地在摇摆她的叶子。客人不算太多,大都是并桌对坐的男女们,但都很安静。应侍生也是彬彬有礼的为他们带路,来到了一个临窗的座位。 “在这里谈事情,不会有问题吧?”他望着外面的车流问。 “如果有问题,我也不会带你来这里了。”她简单地答道。 “那我的问题呢?”斯坦勒没办法,把话拉了回来。 “本来的计划确实是那样,但因为有别的事情,所以提前了,”夜翎说,“那你呢,来到东京习惯吗?” “说不上习惯不习惯,只是有点怀念这个城市而已。”斯坦勒望了望窗外,说。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南风小姐,你的哥哥呢?” “我哥哥?”她回答:“他去美洲了。——你要找他吗?” “是的,是关于米什科尔的事情,我希望他能够给予一个人至少的自由,这样一切都好说。” “你是说伏兰迪先生?”她眨了眨眼:“我哥去美洲之前吩咐我看好他。而我本来就不赞成他这样做。至于现在,我已经给他换了一个地方。除了不能出门之外,他几乎可以做他任何想做的事。——然后,我和他还谈了一次话。” “他和你说了什么?”斯坦勒关切地问。 “他说,自己之前确实是不知道这件怪事情,反倒是那个黑衣人的身份倒很值得令人怀疑。我和他说我要来东京后,他让我告诉你,希望你在完成了事情后去仔细调查一下这个人的底细。” 没等斯坦勒疑问,她已经拿出了一张纸条,放在桌上。斯坦勒发现上面写着的竟然是自己最近一个月使用的一个手机号码。 他只得摇头苦笑:“米什科尔真是太善良了点,怪不得他很少配枪。” “那可真可惜啊,但伏兰迪先生确实拜托了我,大概是怕你忘事了吧?”她自然听出了话中话,所以反嘲了他一句。然后压低了声音:“就算他没有给我,我找到这个电话也不过是1个多小时的时间。而且,他还让我带来了另外的一个消息。” 前面那句话何尝不是实话呢?斯坦勒心中生起了隐隐的不安。似乎自己再怎么把自己隐藏起来,风云会的人也能一下子就把自己找出来,那感觉就像玩捉迷藏时,自己刚躲好,游戏刚开始不久,找的人就站在自己旁边,对着自己笑一般。 “我不喜欢别人的刺探。”他冷冷地回了一句。 “这种事情有时候由不得你的爱好,不是吗?”她也不甘示弱地应道:“如果你不信,不如看看是不是他本人的笔迹?” “当然相信了,他把号码给你自然是有他的原因的。只不过想不到我们会那么快就碰上面,不知道算不算是天意?”他并不想把这种舒适的气氛破坏掉,于是开了一个玩笑。也许米什科尔自己也明白吧?就算自己不说,他们要找也不是什么难事。 夜翎看起来并没怎么领他的情,只是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应侍生给他们送上来了两杯咖啡。他面前的那杯透着茶香,而夜翎的则是曼特宁和巴西咖啡的混合,柔和的气味似乎混进了那在钢琴师手指间轻轻弹唱的音乐之中,蔓延到整个咖啡厅。 他拿起咖啡,喝了一口。“这里的音乐很不错,能告诉我是出自哪位名师之手么?” 夜翎冷冷地瞧着他:“安德森先生,似乎这算不上是要紧的事情吧?我们来这里是不是应该先谈谈正事?” “那么,米什科尔带来了什么信息?”这块冰块似乎不太容易融化掉,他也懒得再岔开话题了。 “大约在他来到新的地方后,就立刻给你们的司令部打了电话。然后他看起来有点忧心忡忡,在谈话中,他说,他们在天王星轨道和小行星带轨道所布置的微型空间摄像器拍摄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一个巨大的黑色飞行物,拥有极快的速度。在摄像机镜头上只留下了千分之一秒左右的时间。然后,在它掠过天王星轨道后的7个小时后,位于小行星带上的微型摄像机再次捕捉到相同速度和体积的物体。根据你们那边的估计,那个巨型物体大概有大半个纽约市那么大。”她顿了顿,用另一种口气说:“如果你不相信,可以亲自联系你们的那边的人,看看是不是真的。” “信,当然相信,”斯坦勒迎着她奇怪的目光说,“你们并不涉足政治,我们的大多数事情自然能让你们知道。……可是,这个巨大的东西是什么呢?会不会是陨石或者彗星?”他又低头思索着。但是转念一想,这大概也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假设。如果没问题,他们大概也早就看出来了。 “又在怀疑吗什么吗?”她没好气地问了句。 “没有,只是觉得很奇怪,”斯坦勒分析,“我以前并不知道,帝国政府拥有那么巨大的飞行器,那几乎是科幻片中的情节。——就像《独立日》,还有《黑色夜空的巨瞳》。” “那你的想法呢?” “谨慎地估计,或许这个不会是人类的东西。”他想了想,答道。心中把这个巨大的黑色飞行物和那个黑衣人不经意地联系了起来。 她脸上浮现出惊讶,随即变得似笑非笑。“怎么,你之前不是不相信这一套的吗?现在怎么反倒怀疑起来了?” “不是自然天体;摄像机正常;又不大可能是帝国的东西,那不是外星人的是什么?”斯坦勒说:“如果是真的,他们闯入我们的地方又是为什么呢?”他忽然心一动,拿起电话,说了声“失陪一下。”便走到了外头。 过了一会儿,他回了来。脸上的表情比刚才放松了不少。 “怎么了?” “那个黑色飞行物现在应该在火星附近,我让我的一位好友帮我找找看,”他刚才打的正是马基里亚•;弗兰克的电话。这个机械迷对星空的爱好丝毫不逊色于前者,“或许能捕捉得到什么。” “你们那里就不会搜索吗?” “可是他们可不会每个人都通知一遍。” 她耸了耸肩,喝了一口咖啡。“似乎你对外太空的某些东西有了别的什么看法,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影响了你?” “是吗?”他笑了笑,也喝了一口:“只是觉得,自己以前的看法太偏激了一点,我也不是完全否认这些东西的。——其实,假如真的有外星人,我也想看看他们看到我们的一些东西时会是什么表情。” “他们大概会因为惊讶和奇怪而用他们像面条一样的手来挠头吧?”她笑着说,就像玫瑰绽放那样美丽。 他不禁为之一动。但几乎同时,她的笑脸却突然消失了。“怎么了?”斯坦勒注意到了她的变化。 她回过神来,看着他说道:“你后面的街道上有个怪人,好像一直在看着这间咖啡厅。”斯坦勒一怔,她已从手袋中找出了一面镜子,递给他。他明白了,打开镜子,看似是在整理自己的俊容,其实是用镜子的反射来观察玻璃窗后面的街道。果不其然,在街道的拐角处,一棵行道树下,站着一个高大的人。斯坦勒立刻感到了警觉,因为这个人的打扮太奇怪了。虽说夏日已经过去,但用厚实的头巾和大衣把自己完全地包裹起来,再戴上一副棕黑色的圆眼睛,走在街上的回头率不言而喻。 “看到了吗?”他合上镜子,点了点头。她避开和那个怪人的目光接触,笑着问道:“怎么办?他好像对你有点意思。” “别开玩笑了,”斯坦勒有点不相信,“最多出去看看他要怎么样,我有办法”说着便站起身来,说道:“看着。”便向出口走去。夜翎微微一惊,也站起来,跟在他身后。“出门之后不要回头。”斯坦勒小声叮嘱道。 他俩几乎并着肩走出了咖啡厅。然后向着和那个怪人相反的方向走去,然后拐过街道。便站在了街角的建筑物旁。心中默念了三声,便忽然转出身去—— 那个怪人的脚步停止了,墨镜下的脸浮现出扭曲的惊讶。 “跟踪了那么久,有什么指教没有?”斯坦勒就站在他面前5、6米的地方,厉声喝道。他注意到,南风夜翎不知从哪掏出一串金属钥匙来,她依然站在街角后的建筑物旁,把那些“钥匙”的插条推开,里面竟然是一些细小无比的银针。她用手帕抽出了几枚,不一会,便在右手上扣了几枚。 那个怪人没有说话,被裹得严实的脸依然在颤动。 “怎么样,eog的人也会有被小把戏吓到吗?”他试探地问道。右手伸到裤袋里,准备随时做好反击的准备。 怪人的脸上的惊讶渐去,但双手却没有什么动静。这让斯坦勒警惕起来,以防止他突然施袭。 “我……不是eog的人。”那怪人缓缓说道。斯坦勒一惊,觉得那声音异常熟悉。南风夜翎转身出来,脸色同样带着疑惑。“这个声音好像很熟,我是不是在哪里听到过。”她低声说道。 “我也这么觉得。”斯坦勒低声应道,随即提高了声调:“那你是什么人?” 街上不时走过一两个行人,投下奇怪的目光后匆匆而过;路上的车流依然不息,没有被这里的气氛沾染。 “我……”他缓缓说道:“我是个逃犯。” “那你为什么要跟踪我?”斯坦勒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依然强硬地说道。“我看起来并不像个有钱人,不是吗?” “钱……我不是为了钱。”他在口中念着,眼睛紧紧盯着斯坦勒,与他如雷电一般的目光相接。 忽然,他缓缓伸起空空如也的右手来,停在了平肩处。 “你想干什么?”斯坦勒心中一惊,拔出了裤袋中的手枪,对着那个怪人。夜翎的银针也嗅到了火药的气息。 他不理斯坦勒的呼喝,闭上眼睛,开始在口中小声念着什么东西,并保持着那个动作。 “小心。”夜翎在他的耳边说道。斯坦勒轻轻点点头,握紧了手枪。他发现,这条街道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甚至一旁的路上,也没有了车辆。整条路似乎陷入了一片黑暗的空气之中。 “是不是有点奇怪,太静了。”斯坦勒低声说道。夜翎环顾四周,感到一股寒流不经意地包围了他们。她有点警惕地说:“我们好像被什么人给盯着。” 他们说话间,那个怪人依然保持着他的动作。斯坦勒一直盯着他的全身,哪怕是一丝不同寻常的动作都会尽收眼底。他也无暇去顾及其他的事情,因为眼前的这个怪人带来了太多的问题。 突然,那个怪人口中的叨念停止了。本来伸着的右手忽然往前方一颤—— 那感觉斯坦勒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他的脑子中一黑,然后是超过了以往的每一次的强烈疼痛,就像是有几十道高压电流来回在自己的脑中穿行一般。在那连自己都没有来得及反应的痛苦之中,他的记忆中枢闪现出许多杂乱的画面和文字,在他眼前猛地闪动着…… 他难以在那些画面中分辨出什么,因为闪动的速度,让它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团团在黑暗中的颜色而已。 然后,他才刚刚感受到难以言语的痛苦,那些像拼图一样的画面就都在一道光中消失了—— 他惨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同时,两声惊呼。南风夜翎和那个怪人。 她不明白那个怪人对斯坦勒做了什么。但他突然倒地,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右手一扬,几枚银针就朝着那个怪人射去,上面喂的尽是麻药,中人必在半分钟内发作,届时浑身无力,全身奇痒,苦不堪言。她自信那个人绝对没有办法抵得住这一招—— 却见白影闪动间,那人的身子却闪电般动了一动,她甚至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但她确实没有眼花,那人回过头,看了看那棵被银针击中的行道树,说道:“你们和我不是一个等次的,别浪费时间了!” 夜翎惊讶地听着他的话,自己离他的距离之近,怎么都没有失手的理由的啊!她想起在香港遇到的,对暗器完全没有反应的黑衣人,心颤不已。她正这么想着,却发现那个怪人连连倒退几步,投足间透着异样的恐惧。她更是感到莫名其妙,那个怪人,却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般。突然转身,加快脚步跑了起来,他的速度极快,一下子就在前段无人的街道尽头消失了。 她这才想起斯坦勒,蹲下身去,想把他扶起来,忽然,从后面传来了她自己也没有感觉到的脚步声—— 两条灰影一下子在他们身边掠过去,是两个穿着灰色西装的人。她很吃惊,因为自己在这里站了一阵子,却根本没有感觉到后面有人。他们夹着风声,迅速地朝着那个怪人跑走的方向追去,瞬间便成了两条灰影,然后消失。 她扶起斯坦勒,却发现他已经晕了过去。 “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吗?”她心头一惊,转过身去,却见一位女士低头问她。 她猛然发觉,街道恢复了繁荣,路上的车流不断,行人来往,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斯坦勒却昏倒在地。刚才的难道会是幻觉? “谢谢,我想……该叫救护车。”她犹豫了一下,说道。 阳光从纱窗洒入病房,洒在他没什么血色的脸上。 他醒了过来,身旁的日历告诉他,他应该昏过去两天了。他摸了摸后脑,那里似乎有点受伤,大概是昏倒时不小心撞到地面的关系吧? 桌旁有一张纸,是南风夜翎留给他的。上面是他昏过去后所发生的事情,还有她的手机号码。看完,他对那个怪人的身份越发地怀疑了。 他最近昏倒过两次,一次是面对着那个黑衣人,一次就是两天之前。黑衣人用一句奇怪的语言让他倒下;而这次的这个怪人则用一种类似于咒语的方式让他再次尝到那种滋味。这样一来,那个怪人又是个什么来历呢? 他仿佛怕自己的任何一处暴露于世,便把自己完完全全地隐藏在大衣和头巾下。还有他那种咒语,让斯坦勒后悔当时为什么不快一点动手。还有那两个灰衣人,为什么他对那两个人如此忌惮? 仔细想想,这个怪人似乎和那个黑衣人有点联系!至少,他们都拥有无法解释的强大力量。 他忽然想到,这个人会不会就是那个黑衣人口中的,混入了米什科尔的部队之中,并对人类社会带来极大危机的人呢?他对自己的想法也感到震惊,但是却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个人能轻易地让斯坦勒倒地,对付其他几个人更不用说。 但是,斯坦勒倒地后,他却没有下手,是因为那两个灰衣人吗?应该是的,他很忌惮那两个灰衣人,所以没来得及下手。 但那两个灰衣人又是什么人呢?难道也是外星人? 斯坦勒想不明白。 两个医生进来,给他做了一点检查,并告诉他自己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斯坦勒点头示谢,但觉得他们似乎没有发现自己昏倒的真正原因。不过这也难怪,南风夜翎给他们的话是“走在街上被绊倒,然后磕到脑袋。” 他轻轻摇了摇头,觉得并没有什么大碍。难道那个怪人的想法只是让自己昏倒,然后在干掉自己?是不是太过于简单了点? 他的手机来了信息,是杨剑铭发来的。他用暗语告诉斯坦勒关于马尔科罗西的情况,听到了军队和克罗索的情况后,斯坦勒稍稍放了心。但自己这边却还是疑云重重,现在又多了一个怪人,自己仿佛在这个大迷宫里离出口越来越近,却又越来越远。 窗外的阳光,好像在告诉他,自己准备又要经历一个惊心动魄的东京之旅。 他起身下床,伸了个懒腰,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外面的天空湛蓝无比。下面的花园草地里也是一番宁静,现在不过是早上7、8点吧?从三楼往远处看,远处来往的医生们倒像是一只只穿着白大褂的蚂蚁。 他往下面望去,身子却颤了一下—— 打开的,布满灰尘的窗子边缘,居然有两个清晰的手印! 这两个手印的手指向着房间,也就是说,留下手印的人应该是“站”在窗外。但是窗外分明没有地方可以立足! 难道会是医生或者谁的恶作剧?他注意到,这栋楼的水管并不在他的房间附近。 斯坦勒的心又悬了。这两天里,居然有“人”以那样的方式窥视过自己的房间!可是却又没有进来。(斯坦勒注意了一下房间和地板,没有发现脚印和手印)他会是谁? 他没有多想半会儿。 他必须迅速离开这里!马上! 第十七章 嗜血(死神i) 幽静的公园里,落叶在行人的脚步声中悄然入睡。疏林间的暗淡光斑,映在两个高大的身影上。 “我试过了,用普通的办法不行,”有一个老沉的声音说,“昨天害他进了医院,我……我很过不去。就让他这样吧,你可别对他用强了。他……我们还是忘了他吧。” “不行!难道对我们的同胞,就这么交代吗?他什么都忘记了,在太阳系里好好生活着……这怎么行?何况,银河联邦的行动已经开始了,如果他们对他有任何不利,说什么我也不会和他们妥协的。”一个好像发自地下的幽冥之声。 “那他们知道真相吗?” “我只和他们的首领有接触,他应该知道。其他的人,大概还不知道吧。总之,这件事不会像你想象地那样的。” “没错……你说得对,”老沉的声音听起来很犹豫,“但是,还有一件事。” “什么?” “根据我的了解,从阿姆郎塔那里追踪而来的星际追猎者,已经进入太阳系了。你也要小心点。” “什么!?”幽冥之声很诧异:“为什么会这样?” “近来,宇宙中出现了更多的‘米兹尔斯’振荡,这不利于我的逃跑。我想大概是因为留下的信息被他们捕捉到了吧。” “你怎么能把他们都引来了?”幽冥之声很生气:“这样几乎会毁了我们的所有计划,星际追猎者……最害怕的是他们和银河联邦的人联手,这样我们都没有希望。” “放心,他们只来了两个人……而且,你知道的,他们只是形式上的服从而已。——我相信他们现在就在这座大城市里,你可要小心了。” “这个我自然知道……武神星的战神还不会轻易地被两个不知名的啰啰给击败。” “你……难道还不肯放下这个名头?你还想找他决斗?”低沉的声音很无奈:“还是收手吧,他不会记得起来的。” “哼,”幽冥之声很是生气,“还不是因为你,才害得他现在这个模样。要不是你,我们之间的事情早就了断了,哪还扯得进这种事情来。无论如何,我一定让他变会作原来的自己。” “等等,你说过,你和银河联邦的人有过接触,你们有没有定下什么协定什么的?”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我告诉你,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涉足到他们的计划之中去,我们是最古老的种族,也必须遵守宇宙中最基本的种族道德。否则,我们担不起这个责任。明白吗?” “这个,不用你说!” “还有,你想让他记起来点东西的话,不如试试这个。”低沉的声音掏出了一件东西,抛给了对方。幽冥之声一把接住,细细地端详着:“这个东西,和我那个一模一样?” “没错,和你的那个一模一样。——我先走了,你自己得保重。” 两个呼吸声顿时消失,那片枯黄的叶子才刚刚落下。 医院中的医生对斯坦勒给他们的理由感到疑惑,尤其是为他那张仍然是有点白的脸而担心。但在他一再的解释和演示(单手做100个俯卧撑然后再连续的后空翻等一系列的夸张动作)下,朴实的白大褂们还是同意了他的离开。 走出医院,他才发现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太早了一点。似乎对于那两个手印,其实也没什么必要太过于惊讶。说不定会是玻璃清洁工人在清洁时留下的?但想想也知道,怎么会有玻璃窗干净但窗边却脏的要命的医院? 他怀疑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于南风夜翎以外的人。自然不会是自由联盟,那会是什么人?很有可能是eog,或者风云会。虽然两者都是他所忌惮的势力,但前者自然更令他担心——因为那个黑衣人。 岸田教授的分析的确入情入理,但这种事情谁都难说个万一。他决定先到自由联盟在东京的据点去,当然前提是在保证自己的行踪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 走到医院外的路上,他装作无意地扫视了四周一下,并没有发现太可疑的人,只是过于多的飞行器和车辆让他遇到了点麻烦。但如果真有人要监视他的动向,自然也不会轻易把自己暴露出来。自由联盟的据点位于东京海上人工岛——东神风区的一栋写字楼里。他决定先走个几公里,顺便观察一下自己有没有“尾巴”。 他便朝着市中心的方向走了去。一路上东看看西看看,还不时拿出手机来拍照。看起来好像对这个大城市的每一角都十分地感兴趣,但别人大概没有看出他背后的用意吧?这自然也是他希望的。 东京,一个大洲的制高点。一切的美丽和骄傲都被慷慨地赐予了这座城市。但你能在她怀中找到那条你想找的鱼吗?那片海洋里的光芒,是不是有点刺眼呢?那些高楼间闪烁着的招牌,是不是让你有点心烦呢?那些像沙丁鱼一样的行人,是不是让你有些无奈呢? 走了几段路,斯坦勒就已经发现了一条“尾巴”。他故意从一条人群熙攘的大道走到另一条相对人少点的小路,从一条尚未开业的商业街走过,然后再绕了条远路,走回那条最初的大道。这个过程中,有两个穿着便服、耳边似乎还带着耳机的胖子一直跟着他,并且始终保持着几十步的距离。他在几个转弯后利用一块刚刚在路上买的小镜子确认了自己的判断——自己确实被什么人给盯上了。 他有麻烦了! 他开始考虑该怎么样逃离这两个人的监视,却发现自己正在靠近海边,而路的对面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园。 眼见正好拐过一个街角,街上的行人和游客也是越来越多,他打定了主意—— 在走入人群中时,他脚下忽然发力,冲过人群中的缝隙,在那些还没来得及投向他的惊异目光和呼喊中穿梭而过,瞬间隐入那个绿木环荫的公园里。里面连人影都每一个,谁还能注意到他的在哪里? 跳入一片浓密的树丛中,他从缝隙观察着街道的情况。只见那两个胖子跑到了十字路口前,在人群中惊讶而焦虑地四处张望着。然后两个人互相商量了些什么。几十秒后,黄衣服往左边的大道跑去,而灰衣服却朝着公园的方向走来。 初秋的公园,有点阴冷。没有一个人,公园中央小广场那的一座明治天皇的雕像静静地瞧着外头的街道。这个远东的日出之地,曾经在他的手中迅速成长。 他躲在树丛中,看着灰衣服从他的身边匆匆经过,并没有发觉什么。他站在公园中央没人的小圆广场那里,拿起了手机,向是要给谁打电话。斯坦勒看着他的举动,看起来好像是要拉援兵来帮着找的样子,心中暗叫不妙,准备看着找个机会逃走。 灰衣服放下手机,自己也在公园里四处搜索,逐渐从另一测靠近着斯坦勒躲藏的那片树丛。他绝对先把这个解决并隐藏起来,再看看他身上有什么值得利用的东西,以助于他接下来的行动。eog已经发现了他在这里,东京无疑变作了一道死活题的棋盘。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阻击枪上膛和凌快的脚步,还有那俯视一切,自傲的银鹰。把这城市视作它的狩猎场。 他便要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下来,何其之难?但枪膛已上,他必须一枪中矢。 他屏住呼吸,等待着那一招锁喉的时机—— 当灰衣服的影子盖住他的面前的叶子时,他猛然地向前越出,灰衣服的脸色还没来得及变化,他的双膝已经夹住了他的粗脖子,左臂肘聚尽全力,朝他的天灵盖一击而下,好似鹰喙的猛击—— 当他落地时,似乎听到了骨头的碎裂声。灰衣服像一团软泥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上前去,迅速在灰衣服身上搜索着。把搜出的钱包、一支钢笔、一个像电子笔记本的东西,还有一把微型匕首都塞进了自己的口袋中。然后把尸体翻起来,拖到了刚刚他藏身的树丛中。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公园中,甚至能听得到落叶的簌声,和他自己的呼吸。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自己的心中却异常地平静,没有紧张。 好像是,猎豹在舔舐着自己沾血的利齿,冰冷的快感。 然后,他的眼角瞟到了公园的一侧,那个他一直期待着的黑色身影,就站在那里—— 他总是那么神出鬼没,却又能行之无阻,世界没有一处能留住他的脚步;他总是以黑色来掩藏他的一切,除了他嘴角边的微笑,不能给人以温暖,却像是死神行刑前那凌驾于一切生命的嘲讽;他似乎是个无所不能的杀手,但大衣中的秘密,还有帽沿下,墨镜后的一切,却没有一个人能看得到。 “是你。”斯坦勒在心中冷冷地说。 萧森的秋风刮过公园,这两个人,似乎在心中就已经把剑横于前了。他或许从那声刺骨的问候中感受到了不同的东西,那个惊慌而又镇定的斯坦勒不见了。他眼前的,是方才曾以利爪嗜血的斯坦勒。 两个人身上都散发出了寒气,眼神中敛着剑光。 “是我。”他在他的脑海中回答。 “我等你很久了。”他说。 “哦?”他的声音中透着他眼中瞬间的诧异:“不知能有什么见教呢?” “来自外太空的生命,”斯坦勒试探着,“你可知地球似乎不欢迎你们的到来?” 他的身子颤了一下,大概是因为斯坦勒态度的忽然转变吧?他的眼睛像豹子一样,看着他该如何作答。 “安德森先生,你刚刚说什么?”他颤动的语气中掩不住的是兴奋。 “话我不说第二遍,”斯坦勒说,“我只想知道,你来到地球上的目的,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为了找到那个混进我们部队中的外星人。” “当然是这样,”他回答,“这也是我多次想与你得到接触的原因。老实说,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但是,你为什么说米什科尔知道这件事情,”斯坦勒质疑,“他的说法和你的相反。而我也认为,他并不会知道有什么外星人在自己的部队中。既然这样,你为什么利用风云会来把米什科尔软禁起来?” “米什科尔的事……我感到抱歉,”他的语气中确实充满了歉意,“因为根据我的情报,米什科尔和那个人相交甚密,看来事实并不是这样。” “情报?你那里来的情报?”斯坦勒皱眉:“你是不是在为帝国政府工作?” “为他们工作?”他不屑地笑着:“你把我们星球的人看做是什么了?我们的信条,是至少是不能干涉宇宙中其他民族的内政。只是,这次事出突然,我不得不找到你们,还有风云会。” “以及帝国政府?” “不,”他说,“这是之后的打算,现在还没有。” “你还没说你哪里来的情报?” “你们人类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讽刺地摇了摇头,“事实上,人类在太空的发展已经引来了其他外星民族的目光。他们之所以不和人类做接触,是因为还不是时候。但是,我们外星民族确实已经渗透入了你们的社会之中。但绝大多数人的意图都只是为了观察并且了解而已。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是为了帮助人类而来,他们在我们的邦联中被称作‘天援者’。” 斯坦勒向他投来不太相信的目光。 “我记得,‘天援者’最后一次来到你们的社会是在你们的19世纪,他把自己的身份隐藏了起来,把他脑海中带来的思想都交给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在往后的日子里慢慢地开发出了这些高深莫测的知识。并公诸于世,以至于引起了你们的物理学界的一次极大震动……” 斯坦勒一惊,他大概猜到他口中的那个人是谁了。 “那位孩子长大后确实希望用这些知识来为人类造福,可惜他的国家领导人发起了一次不义的战争……” “行了,”斯坦勒打断了他,“我们的部队中,是不是还有别的外星人?” “不,”他说,“除了那个危险人物,不会有其他人。这些情报是来自一位米斯博朗星的宇宙侦察员,他收我之托长时间地对那个人进行观察,然后才告诉了我。可是当我来到地球,把事情告诉南风雄邦之后,我才发现这么做的错误所在。对不起。”他再次道歉。 斯坦勒并不是完全相信他的话,但是他的说法却又确实挺合理的。他开始在脑海中搜索那些和米什科尔相交甚密的人…… 除了他,杨剑铭、邹扬、巴尔提斯、岛崎森……他才发现,米什科尔几乎对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一个样,热诚而真切。哪怕是门口的老看守也是他的酒友。这样一来,要想找出谁才是他说的那个危险人物反倒更难了。 而且,斯坦勒到现在还怀疑他的一个重要理由,就是如果他真的是eog的人,很可能把幌子打尽来得到斯坦勒的信任之后,借他之手除掉他口中的那个“危险人物”,而这个危险人物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只是eog的目标而已。 “那你有那个人的照片吗?” “照片?很抱歉,”他的回答出乎意料,“有,但我没带在身上。 “为什么?”斯坦勒的怀疑又进了一步。 “那位宇宙侦察员此刻正在费顿城,如果你想要照片,我可以和你去拿。” 斯坦勒又是一惊。上街去随便问个人,他是不会知道费顿城的,因为他压根就没听说过这是个什么地方。费顿城,这个小镇甚至很难在地图上找得到,但是就是这个几乎无人问津的地方,却是自由联盟的高层所在。之所以称之为“费顿城”,乃是自由联盟战士们对他们最高基地的尊称。而在帝国最详尽的电子地图上,费顿城也不过是个不到1000人的小村而已。在那上面,它叫“诺斯巴瑟。” 他看到了斯坦勒的表情,笑道:“费顿城,那是你们的尊称吧?”话刚说完,他的头却动了动,说道:“等等,你遇到了些麻烦。” “什么?”他指了指斯坦勒身后,他立刻转过身来,然后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不知从哪里来了十几个穿着便服的人,走到他的身后,停了下来。斯坦勒从他们的眼中就看到了危险,更不用说是刚才看到的那个黄衣服了。 “噢,这是……”他故作镇定:“怎么了?先生们?” 没有人答他的话。黄衣服走到一个粗壮的家伙旁,和他小声说了几句。粗壮的家伙突然一脸怒气、咬牙切齿地盯着他,眼睛骨碌得老圆。“安德森先生,你知道我们找你找得有多辛苦吗?”他瞟了一眼斯坦勒身后一动不动的黑衣人,心中一凉,说道:“还有心情在这里和别人聊天吗?” 斯坦勒脸色一沉:“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他转头看了一眼那个黑衣人,却见他嘴角间挂着似笑非笑般的嘲弄。 大家伙啐了一口,耍了一下头,喊道:“给我抓活的!”他身后的十几条兄弟,便一股脑地朝斯坦勒扑来—— 斯坦勒连忙疾转身形,怎奈那十几人已早一步做成包围圈,将他围在中央,已经无法突围。心急之下,一个小跳,左腿由下自上腾踢,重重击在那个黄衣服的下颚上,直接把他飞出去几步。其他人一惊,纷纷攻了过来,把斯坦勒夹在中间。 再好的武功,在千军万马之前也是摆设。何况斯坦勒这种杂七杂八的街头打术?只一会他便体力不支了,手脚慢下来不少,那些被他放倒的家伙又重新爬起来,揉揉自己的痛处后继续围上来,他哪吃得住这一套。身上的淤青处越来越多了,招数也变成全力防守,就差没有倒下去了。 那个大家伙,站在后面,看着他的手下群殴,心中快活不已,想着带这个人回去必然是大功一件。却忽然看到那个黑衣人的身子,动了一下—— 然后,当他带着死神的风,站到他已经扭曲了的脸的面前时,他的十几个手下已经全都躺在地上,不再动了。有的还开着眼睛,茫然地看着天空,晴朗的天空。 斯坦勒才反应过来,只记得刚才看到黑色的影子在自己身边一转,然后自己的几个出拳都击空了。 “告诉你,先生,”黑衣人动唇说,“不应该人多欺负人少。” 斯坦勒忙跑过去,但他听到了脖子折断的声音。黑衣人从口袋拿出一方紫色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 “不应该杀了他,”斯坦勒摇了摇头,“或许他能让我知道更多。”话锋一转:“你为什么要帮助我?” 黑衣人笑了笑,伸手来拉住他。然后口中念动着什么—— 斯坦勒的头忽然一阵眩晕,等他再次张开眼睛时—— 他已经站在了一座小山上。往下看,居然是巨大的东京市。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努力地想让自己相信这一切的发生。那个黑衣人放开了他的手,走开两步,转过身来:“第一次的总感觉不好受——我想,要一个交易。” 他让自己极力清醒过来,站直了身子:“什么交易?” “我可以一直像刚才那样,保护你的人不受到伤害;而你,就带我到费顿城去,除掉那个危险的人物。” “除掉他?”斯坦勒问:“难道你自己不能动手?” “我一个人行动的危险性很大,因为他拥有和我比肩的力量,”黑衣人自信地说,“但如果到时你能在旁边,那就不一样了。” “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但是,”他神秘地说,“这件事情,你必须保证,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其他人,哪怕是米什科尔,也不行。” “难道让我带一个这样的人到费顿城去?” 他冷笑一声,忽然伸手,拿掉自己的帽子,脱下自己的大衣,然后摘掉墨镜—— 一张让斯坦勒惊讶的面容出现在他面前。 几乎没有血色的脸,一双深沉黝黑,却仿佛埋藏着火焰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和威严的头发,还有那张挂着微笑的嘴,让他震惊。 撒旦怎么会派遣这样一位完美的死神来降服世人? “从今天开始,”他笑着说,“我叫做阿斯索佛亚•;安德森。——你的远亲表弟。” 第十八章 阻击街道iii(上)(风云) 海边也会有那么好吃的拉面店?斯坦勒吃了个饱,走出门来,面前是闪着金光的海面和那条跨过天堑的银色大桥。远处的高楼林立,却不知埋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相比之下,街边的小盆栽,自然清香了不少。 他也不知道自己选择和那位名叫阿斯索佛亚(很可能是假名,他有这样的强烈感觉)的外星人(在领会过瞬移的技能后,斯坦勒只得让自己相信)联手是不是个错误,但毋庸置疑,如果对方没有恶意,他接下来的一切行动都将少了九成的危险。 想到这里,一切的怀疑的念头都被他尽量压下去了。 就在他面对着大海,在想着什么时,阿斯索佛亚瞬间出现在他身旁。他伸手看了看腕表,说:“中午2点,地球时间——你还是不习惯用心灵来对话?” 斯坦勒点点头。 褪去黑衣人面容的他看起来出乎意料地年轻,甚至比斯坦勒还要小几岁。斯坦勒不禁问他:“你的声音怎么不一样了?”他的目光停留在他那张精致的脸上,谁会把这么一个人和拥有强大力量,可以轻而易举地置人于死地的完美杀手联系在一起呢?尤其是在东京这样美丽的城市中。 “掩人耳目,”他微微一笑,“不是也骗过你了么?这种基本的手段还是得用上的。” 他换了一身的打扮,看起来就像是个不知名的侦探所中的那个不知名的侦探,只有那张脸,散发的是除了黑色以外掩不住的光辉。 斯坦勒继续面向大海,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 “那么,”阿斯索佛亚问,“我们应该怎么办?” “除了去费顿城之外,还能干什么?但得先回趟香港,拿点东西。”他说的“东西”自然是马基里亚的那艘杰作——赤焰天骑了。 “难道,”他说话时的口气一直像是开玩笑,和他以往的正经大相径庭,“你就不想对我们的星球有多少的一点了解?” 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行道树在自由地享受着海风。瞭望对面的宁静而喧嚣的市区。 斯坦勒转过头来,用目光盯住他的眼睛。“摘下你的面具后,难道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吗?” 他心头一怔:“好啊,难道我时时都用那种冷冷的口气来和你说话,你爽是不爽哩!” 斯坦勒轻轻点了点头,继续问:“好,那之前你说过你认得我,是怎么回事?我确实不认得你。” “开个玩笑而已……”他话音未落,斯坦勒忽然上来几步,一把扯住他的衣领。“你说什么?你和我开玩笑?搞了那么久,原来都是开玩笑?”他怒不可遏地喝道。对面服装店的女老板和她的员工看着,在指指点点着什么。 “够了!”他扯开斯坦勒的手,也朝他喊道:“那你现在凶什么凶?乱吼什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一番话如披头冷水,浇在斯坦勒头上和心中。 他是怎么了?变得如此的不冷静,发脾气。他松开手,靠在栏杆上,让迎面而来的海风平息他的戾气,就像在森原库彻一样。 “对不起,”他向阿斯索道歉,“也许,是因为早上杀了人的关系……我不习惯做这种事情。” “你是公输吗?”阿斯索冷哼一声:“像你们星球上的这种政治活动,不流血是不可能的。每个人都奢望自己能有权利来决定其他人的一切……怎么说?这就叫权力吧?听说,是让你们人类一直都在苦恼的东西呢。” “公输?”斯坦勒不禁惊讶,他连中国的古书也曾拜读?“那你们的星球呢?难道都是自己过自己的?社会难道不应该由能为人们造福的人来领导吗?” “我们的星球,”他抬头仰望天空,眼神中有着无限的光芒与遗憾,“我不想回忆起了,我不希望那里是我的故乡。战火、流血……这种东西太多了。我来地球,就是为了寻找一个能让我们的星球也不再有人因为权力和私利而流血的方法……但是,看来我得失望了。” “你们拥有高我们一等的科技,难道就没有和其他星球上的人……其他的外星人,你们就没有和他们之间建立什么政治关系之类的,以此来约束吗?” “我可以告诉你,”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失望,“我们的世界同样不轻松。任何高级的智慧生物,几乎都过不了‘权力’这一关的。” “几乎?” “据我们的说法,在宇宙的深处,有一个我们从来未曾接触过的、最古老的民族,那里的生活似乎是最无忧无虑的,任何人之间,都是平等的。人们不会为了权力和互相的利益而争斗……那里才是真正的天堂。” “桃花源,”斯坦勒淡淡地说,“可望不可及,不是吗?”他望着海洋、城市、天空,几乎全都混淆成了蓝色。轻轻叹了口气,算是留给这座城市最后的道别吧? 他还想不到,明天的夕阳落下时,这里的湾景,会被染成血色。 “跑——”阿斯索猛然一推他的肩膀,让他猛然惊醒,却看到对面街口冲出来几七、八辆黑色轿车,再加二十几票人,一齐朝他们这边冲过来。心中一惊,料想是今天早上惹下来的麻烦了,好险自己去东神风区时他们没跟过来。 眨眼之间,街上的两条灰影,已经在没命似地奔跑着。后面的二十几票西装革履,也像见了宝似地追着他们。穿过天桥,冲进市区。 let me tell you the story bout the call that changed my destiny 。 me and my boys went out just to end up in misery。 was about to go home when there。 she was standing in front of me i said hi。 i got a little ce nearby, wanna go? “怎么回事,他们是什么人?”他在人群中大声问阿斯索:“你有注意到吗?” “没有,”阿斯索大声回答他,“都是黑衣人,我没有看到银鹰的标志,但我猜应该是他们!” 他心一沉,继续猛跑着,后面狂乱的脚步声让他心烦意乱。跑到天桥尽头,他直接从栏杆旁一跃而下,落到5米多的地上,身子也不歪一点儿。“我靠,什么都敢玩?”阿斯索大惊,也跟着他那样跳了下去。二十几票人在天台上傻了眼,但那几辆黑色轿车却像是逮到了猎物一般奔跑起来。 “怎么办?”阿斯索在他耳边叫:“我们跑不过汽车的!” “你有办法吗?像今天早上那样!”他迅速地回了一下头,车子离他们不过5、6米,不过2秒的距离! “这里人太多了,我不能使用!”他大声地喊,一边摇头。车子已经快贴到他们的身子旁了。 “跳过去——”话音方起,他居然纵身一跃,在空中转身的同时踩上了车子的前盖,落到车上的那一霎那出手扶住车前玻璃,然后一个空中翻腾,好似星划昊穹——在上百双惊讶的眼睛还没来得及看清时,他已经穿过了马路……“安德森,速度点啊!” 阿斯索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头避过从车上下来的人的几道直拳,一个腾旋踢把他们逼开几步,然后又是一个翻身,用手在车前盖上一撑,整个身子直接空翻到了另一边,只看得他们目定口呆,好似木鸡一般。 “さようなら。”(再见)他用日语打了个招呼,风一般地跑过街去了。 i should''ve said no, someone''s waiting for me。 but i called my girl up and said… 今天或许是周末吧?街上的人很多,尤其是在比较拥挤的一条食街上,斯坦勒他们差点踢翻人家的桌椅。但让他们真正有点吃惊的,依然有十几个人在追着他们,而且跟得很紧,行人们甚至来不及为他们让路就被撞倒在地上。惊呼声包围了这里。 跑到出口,一家寿司店里突然冲出几个人来,抡起拳头朝他们两个打来。阿斯索一个侧身,然后迅雷般出手,掐住那人的脖子,用脚一拨,把他带倒在地上——却见斯坦勒已经腾空而起,用膝盖直接撞在另一个人的下巴上,把他和后面的那个人一起撞倒,落地后头也不回地继续跑着。 “用不着下重手吧?”阿斯索回敬了被撞倒的那个人一拳,也赶紧松开脚步奔去。 宽敞的大街上,没有人注视这两个亡命家伙,倒是行人让他们有点辨不清方向。“怎么样,现在我们去哪?”阿斯索急切地问。后面食街追来了越来越多的人,他注意到那些人手上还有砍刀一类的东西,二十世纪黑帮常用的火并武器。 “那里,”斯坦勒朝一个大的广场指去,“那里人多,看看有什么办法先脱身再说。”话音刚落,他已经闪过一道寒光,回身踢开一人,两个人拔腿就跑,想要把一地的秋叶都卷起,如火一般。 风袭东京。 listen baby i''m sorry。 just wanna tell you don''t worry i will bete。 don''t stay up and wait for me。 say again… you''re dropping out… my battery is low just so you know。 we''re going to a ce nearby。 gotta go! 他们冲进广场,却发现后面有几个人在驾着悬浮滑板(一种可以飞行于地面数十厘米的滑板,23世纪最受青少年喜欢的一类运动器材。还记得《回到未来2》么?)在追他,速度自然比他们徒步要快得多。眼见旁边有个垃圾桶,斯坦勒借势一跃回旋,把追得最近的那个人一脚踢下地来,阿斯索顺手捡起那人手上的刀,用刀背用力击在第二个人的腿上,却把他吓了下来。两个人捡起滑板,给那两家伙又是迎头一击,打得他们站不起来。后面几个放慢了脚步,他们趁机拉开了一段距离。 “这个,你会用吗?”斯坦勒边跑边指着那块滑板问阿斯索。 “我们都是自己飞的,哪里用过这种东西?”他头一侧,暗叫不妙。原来路上又出现了4架追着他们的自行车,手上还有枪。 “今天eog可真是大手笔!”他指给斯坦勒看,一边说。斯坦勒却灵机一动,忽然调头,朝那些自行车冲去,待到几米时,把滑板一下抛出去,砸翻了一架。阿斯索摇摇头,也如法砸下来一个。剩下2个刚下得车来就被他们打翻。 于是,东京街头多了两个飞速骑自行车的家伙。 “后面没人了。”他们骑了一段距离,阿斯索回头看了一眼,说道。但话刚说完,他却发现斯坦勒减慢了速度,看清时,自己也呆了一呆—— 一辆大的异常黑色轿车横在他们面前,一个高大的黑西装站在他们面前,手中的枪口对准了斯坦勒的脑袋。 “这……这算什么?”阿斯索苦笑地停了车,站在斯坦勒身后。黑西装那像老鼠一样的三角眼阴恻地瞧着他们。 “我们为了找你,可煞费苦心到了极点!”黑西装冷笑着,车后面出来4个穿西装的大家伙。斯坦勒暗暗一惊,从身形就看得出,那4个大家伙是专业的相扑选手。怪不得那辆黑色轿车如此之大。 “可是,”阿斯索坏笑,“这车子太大了,我坐不习惯。” “那就给我绑上!”黑西装猛喝一声,那几个大相扑便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口中还在吆喝着不知是大阪还是北海道的民歌,刺耳之极。 “怎么样?”阿斯索瞥了他们一眼,低声问。 “呃……”斯坦勒犹豫了一下:“拿枪的你来,其他四个……我来。”但他心里也没什么底子能拼得过这4个大家伙。只是觉得让阿斯索去对付枪械的话更好一些。 当4个大相扑的身子挡住了黑西装的枪口时,两个人同时大喝一声,阿斯索屈腿踏在自行车座驾上,一蹬一跃,居然跳过了4个大相扑的身子,飞到了后面—— 他们4个居然也不回头,大概是认为这个年轻的家伙没什么可注意的。斯坦勒心一沉,翻身下来,身子微沉,双手生劲,抬起他的自行车就朝他们砸去,走得最前面的那个居然用手一拨,就把车子摔到了一边,身不歪、眼不眨。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棘手。当下又操起阿斯索的那辆砸过去,却又被拨到了一边,摔在人行道上。吓得旁边的路人纷纷尖叫,四散而逃。 他又是一惊,咬咬牙,扎定步子,吸一口气,凝神于拳上,往前猛然一跨,直直一拳,正正击在为首的那个的肚子上——却让他傻了眼。 那人动也不动,就那样站着。他心中却大呼不妙,因为刚刚一拳就像是击在了棉花还是石头上,一点点力道都被消去了。却不知对抗这样的敌人,这样的招法甚是大忌。正想间,旁边一个大相扑忽然加快脚步,一把抓住他的拳头,他心中一颤,却用不出半分力来。那个家伙大喝一声,他的身子便被提了起来,然后被甩到了人行道上,总算他反应灵敏,在空中急翻了个身子,落地时四肢齐用,才没有伤到一点。但那几个大家伙又是猛冲过来,他翻身而起,向前急跃,想以膝盖撞击对方下巴,想不到身子还在空中,却被人生生推开,后背急撞在花圃上,一阵疼痛。眼见那几个人又冲过来,只得在地上一滚,退开数米后站起,再寻他法。 却看另一边,阿斯索和那个1米9的大个子在互相缠斗,却是令一番光景。阿斯索没有用出雷电一击般的招法,却是耐心地和他的对手过招,却一点不落下风。黑西装招招刚猛如虎,阿斯索却式式灵动如蛇,引得对手一点点地堕入他的步调之中。身形急摆,游侧如龙,对手一拳拳一脚脚地击空,好不郁闷。又见他身子猛地后拉,躲开对手右钩拳的同时把身子压下到了几乎45°的感觉,然后迅速回复,借势一个空翻,飞过黑西装的头顶,落地前双腿后腾,踢得他猛地前倾,找不着北,落地时双手一撑,却又向后站住,左拳横挥,那个黑西装却正好转过头来,那一拳正正敲在他的鼻子上,一声惨哼,连连后退几步。阿斯索转过身子,朝他愤怒得已经扭曲了的脸微微一笑。他气得更是鼻子都歪到了天,忽然后退数步,拾起方才被阿斯索跳过来时踢掉的手枪,狡黠的脸上露出了难以附加的杀气。刚想扣动扳机,却见灰影闪动,不过半秒来钟。回过神来,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枪前端居然被扭成了“s”形,诧异与怒火顿时交织,却不知什么时候,胸口猛然地中了一拳,便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阿斯索拍拍手,却发现斯坦勒那边没了什么动静。几个大家伙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旁边的电线杆,却有点歪斜了。 斯坦勒退出几步,当头的大相扑又是第一个冲过来,斯坦勒退无可退,只得硬接他的招数。接了几招,却发现他们的招法刚猛有余而却灵气不足,心中灵光一闪,登时领悟。看准了大相扑的一招直抓的间隙,迅猛出手,缠绕住对方的手,身子往旁边一闪,左手用劲,借着大相扑向前而来不及收的力,让他重重地撞在旁边的电线杆上。瞬息之间,他已找到诀窍。后面3个一齐冲过来,他深吸一口气,在地上一滚,在他们身后迅速转身,还没等他们回头就伸脚用力一钩,须知这些大相扑可是上重下轻的,何况奔跑的力还没来得及定下来,这样一钩,脚下失稳,两座大山便这样扑倒在地上。另一个转过身来,刚想起步,斯坦勒又朝着他的小腿处用力一踢,又让他重重地摔在地上。斯坦勒立马站起,冲上前去,把刚刚撞到电线杆,正摇晃着站起的那位大相扑用力一推,让他重重地撞在垃圾桶上,彻底没戏。又走到其他几个在地上打滚的旁边,猛击一轮后,终于让他们站不起来。 “不错哦,4个你都赢?”阿斯索开玩笑般地走过来:“接下来怎么办?” “这样,”斯坦勒看了看四周,“你带我离开这里先。”他指了指旁边的一家商厦。 片刻过后,他们已经站在了横滨的一条小巷里。外面似乎是条热闹的商业街,人来人往不断。 “他们不可能知道我们在这里的。我们得尽快离开日本。”斯坦勒说。 他们装作无事般地走出小巷,在这条喧闹的街上,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里面,也没有人想知道。 “坐飞机吗?还是坐船?”阿斯索问。 “你一次最远能跳多远?”他在心中问。 他在心中回答:“按你们地球上的距离,应该算是100公里左右,但是这样跳一次很伤精力。短时间内跳不了第二次。” “那我再考虑下吧……大概是坐飞机。”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条短信息。他有点惊讶地拿出来,上面的号码却是岸田教授的,脸上顿时闪过不安。 “怎么了?”阿斯索看到他的不对,问道。 “不知道,看看先。”他打开短信,里面是一段不太长的留言: “明天下午6点有急事找你,我在东京湾的观景区等你,切勿失时。” 看完信息,他立刻感到了怀疑,但却想不出在哪里。阿斯索看完,也收起了笑容。 “看来,东京还不想和我们说再见。” “那不如先找个地方落脚吧?”阿斯索提议,斯坦勒也只得点头。 他们走进了横滨市的一处平民区,这里没有什么高大的建筑和公园,一切都像江户时代的末期。找到了一间三层的旧式木旅馆,老板似乎不太欢迎他们,掀起门帘进来,一层的灯光也极其昏暗,十几个人聚在几张木桌子周围,有老有少,大声吆喝着,手中的钞票晃得老高。 “要不要试试?”老板斜着眼看他们:“不过看你们也没这个兴致,刚刚下班吧?” “是的,来横滨出个差,明天就走。”斯坦勒笑着回答,阿斯索饶有兴致地朝赌桌那看了看,才在老板奇怪的目光和斯坦勒的催促下上了楼。 二楼也好不到哪去,旅馆里的人看起来都带着浊气。光着脚、穿和服的女子和光膀子的男子走来走去,还投来奇怪的目光。斯坦勒也不理他们,径自上了三楼。阿斯索还在下面的窗子那里下面的街道俯视。 房间不大,极其简便,自然也贵不到哪去。阿斯索一脸怪笑地走上来,说:“刚刚我听到了一些令人兴奋的声音!” “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斯坦勒轻斥道,阿斯索笑着进了他旁边的一间房。 大隐隐于市。 明天的他们是否又会经历风一般的追逐?还有如此惊心的缠斗? 这座城市,好像比想象的要糟。斯坦勒想。 第十九章 阻击街道iii(下)(血色湾景) 横滨的下午,意外的漫长。 刚来到这家乌烟瘴气的旅馆,斯坦勒也没有多想,打算将就一晚就算了。但翻来覆去,下午总是无法入眠;到阿斯索的房间一看,却见他在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一边还磕着花生,喝着啤酒。 “你可真闲得要紧。”阿斯索见他,便招手叫他进来陪自己一起看。斯坦勒哪有这样的兴致?自己回到房间,想东西去了。 他拿出手机,调出岸田教授发给他的短信,看着发呆。心想岸田教授会是有什么事情呢?会不会是关于米什科尔那边的事情有了什么进展?心里这么想着,越想越是开心高兴。但反面的念头立刻出现:有什么事情要到东京湾的观景区去说呢?难道像那天那样在东京大学里,他的办公室那里不是更好吗?这个念头又让他坐立不安起来。想来想去,他决定打通电话给岸田教授。不巧的是,自己的手机居然没电了。 阿斯索怎么会有手机?斯坦勒只是叫他陪自己到外头去打个电话罢了,他倒也乐意奉陪。两个人便下了楼,离自己上楼时还没1个小时。走到二楼时,他们听到老板的声音,像是在房间里醉了酒,在吟着诗什么的。“哪里有一束美丽的樱花……”然后房间里传来了嬉笑声。斯坦勒耸了耸肩,示意阿斯索走快点。 走到街上,阿斯索不住地张望,就像个出来乍到的孩子一般。斯坦勒也没有等他,径自走在他前面几步的地方。一边在寻找着没有被占用的公用电话或者是电话超市什么的。 横滨没有东京那么繁荣,却有着更浓郁的海盐味的空气。人们静静地走过他们身旁,把他们的身影淹没在无声无息的海潮中。当你在遥望远处的海湾时,你才会发现,这段距离比想象中的要远。 斯坦勒好不容易才在海湾道的尽头等到了一个电话亭,他吩咐阿斯索在外面帮自己望着“风”,自己则拨通了岸田教授的电话。 过了一会儿,那边传来的是电话录音:我是岸田淳夫,现在无法抽身接听您的电话,如有需要,请在“滴”声过后留言,我会尽快和您联络。他又拨了几次,结果还是那样。 他又打给自由联盟在东京的联络处,询问他们岸田教授的事。得到的答复是,岸田教授在早上来过一次之后便回大学去上课了。 大概是有开会之类的重要事情吧?他失望地走出来,看见阿斯索正在哆嗦着。“哟,地球上这时候也不暖哦。”他抬头看了看一旁发黄的树叶:“这里的树叶也会变色?真有意思。” “还没到最冷的时候,”斯坦勒应了他一句,“先会旅馆去吧,再看看怎么和教授联络。”阿斯索笑了笑:“这天气,或许风自己都会打抖呢。”他朝着大海伸了个懒腰。 他们回头往旅馆那里走去,阿斯索并不是憋得住话的人,斯坦勒便也和他边聊边走。不知不觉就融于了城市间,背影变得有些模糊了。斯坦勒忽然想起品川街的那个怪问题,心中打量了一会儿,便向阿斯索娓娓谈起了。 听完斯坦勒的描述,他的眉头皱了,这几乎是他脸上从未出现过的表情。斯坦勒却有点奇怪地在揣摩他眉间紧锁的东西是什么。 “不知道……”他想了很久,有点吞吐地回答:“说不定是那个老人的一个玩笑?” “我不这么认为。”斯坦勒也是想了好一会,才说道。他总觉得这个谜语不想是个玩笑,而是在暗示着什么,不然何必用到特殊的药水?(十四章曾提到,谜语的作者用一种在水浸后才会显现的特殊药水在纸上写下了斯坦勒的一个别称)利用特殊药水,分明就是不想让别人发现这其中的秘密,而又估计到了斯坦勒一定会去到那里,然后被他拾起来,发现了其中的信息。他又有如此把握?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三句排列作三角形的,看似各不相连的话到底在说些什么,想让他从中寻找到什么。倒让他难解了。 “解开谜语的关键大概是下面那句话吧?如果事实让你感到焦虑而无助……”阿斯索说着,一边念着那句提示。斯坦勒也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纸,打开来一边苦苦思索着,但依旧是一片混乱。 “要把开头的一切倒转?怎么个倒转法……”阿斯索的头脑快速地转动着:“把字母都倒过来排吗?” “那样我想过了,出来的根本什么都不是。”斯坦勒说道。阿斯索“哦”了一声,又继续托着下颚想着,看起来好像他比斯坦勒还要紧张。 “这种应该是你们地球上的英语吧?”阿斯索又问:“这几个开头的词还有什么别的意思吗?” “yellow……还可以解释为是猜疑的以及耸人听闻的,还有胆小卑鄙的,其他的意思和黄颜色都差不多,”斯坦勒想了一会儿,说,“green的话,有绿色、没有熟的、无经验的、嫉妒的;至于mike,有扩音器、麦克风、懒惰、游手好闲等几个意思。” 阿斯索听了以后没有说话,脑子里呼啦啦地转了好久,才问: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我抽空查了一下,在飞机上。” 阿斯索努了努嘴,又想了好一会儿,但始终没有想出个什么东西。“哎呀,这个人想说什么又不说个明白,还害人伤脑筋。”他有点自嘲地说。“大概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才出了这个谜。也许不希望别人碰巧知道吧?” “你不也让我知道了,”阿斯索开了半句玩笑,“但是,你说他为什么不直接找到你,却要这般没有把握地在那里留张纸条?” “的确,这个我也想不通。” 两个身影逐渐隐没在人群之中,然后回到旅馆。斯坦勒自然也没有什么兴致休息了,便陪着阿斯索在那聊着天。斯坦勒渐渐发现,自己对这个本来如同死神一般的年轻人居然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这种感觉他已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产生的了,自己看着他的脸,听着他说话,都感到一种特别的温暖。好像是久别重逢的好友,更甚。那些以前的疑心和不安,都被这些温暖融化了。 他们谈起了阿斯索的星球与民族,他说,他们的星球叫武神星,位于整个宇宙的边缘,一个编号为“a101星云”的一个类似于太阳系的天体系统中。他们的星球上有着和地球相似的气候与环境,那里的人们长得和地球人没有什么两样。大概在数万年前,他们经过了第三次的工业革命。但因为极度的征服欲与占有欲,他们星球上的政府内部爆发了战争,战场遍布半个a101星云。双方在数千年中互不相让,最终还是星际邦联的人出面协调后才达成了停战协定。 战争的结果使武神星遭到了严重的破坏,阿斯索佛亚做为一名经历过战争的士兵,深深地感到战争对民族的伤害。于是他开始在宇宙中的各个星球游历,最后来到了地球。 “其实,”阿斯索说,“我大概也有六千来岁了。在我们的星球上,这只能算是青少年。”他继续说道,他在一次意外中得悉了一个强大的武神星人将来到地球进行暗杀任务以及武神星舰队启航向太阳系进发的消息,便连忙通知了星际邦联,自己便独身来到地球,希望能找出那个危险人物。 “现在看来,那个人应该在不久后就会行动了,我们必须迅速回到费顿城。”他说。 斯坦勒听来十分之神异,一个外星人当面和自己叙述自己的星球,那会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听完阿斯索的话,他长叹了一口气:“别说你们,我们也在打着呢。同样是为了一样东西。”他忽然感到自己肩上的重任不容他倾斜半分。 晚上的横滨,哪怕是流光溢彩,两个人也都没有兴趣出去,而是在房间里干着自己的事情。阿斯索依然在看着电视,而斯坦勒却在养精蓄锐,准备明天最后的一次东京之行。这两个人似乎都在为自己的民族而忧心着。他们的道路为什么又会如此相似? 第二天,街景变得严肃了。 东京的下午4时45分,他们出现在东京湾旁的一个公园的暗处。警惕地扫视了四周后,阿斯索跑去一旁的小摊子买水喝(为什么?空间跳跃是和你打一个小时篮球一般费力的),斯坦勒戴上了副眼睛,看起来像个傻学生。公园的外面就是与天相接的湛蓝东京湾了,让他有点意外的,今天的人好像特别多,游客自然是东京的一道风景,但那些市民们大概也在下午茶之后到这里来散心吧?绿意盎然的树丛子和一边永远承载着海潮声的湾景,是不是有点让你想放下一切呢?但当你回过头来,又是那高楼大厦的世界了。 阿斯索在路边逗着小孩子玩,笑得很欢。他在长椅上独自坐了20来分钟,5点已然过了,却仍然没有见到岸田教授的身影,让他开始有点焦急起来。拿起手机给岸田教授发了条短信,询问他的位置。 又过了5分钟,依然没有什么回音。他站起来,左右观察着往来的人群,却依然没有他想要看到的身影。阿斯索在和几个孩子热烈争论,好像是关于天上的某一朵云彩像猴子或是蜘蛛。斯坦勒有时真有点羡慕这个人,虽然和他相处的时间不过1天多,但这个似乎拥有这双重外表的外星人此刻却在扮演一个孩子们的玩伴,或许他们的父母每天正为了那些多得如山的文件和刺耳的训斥而烦恼。这是不是有点讽刺呢? 心急的他打通了自由联盟东神风区那边的电话: “岸田教授呢?能帮我联系到他吗?” “岸田教授,”那边的人很是惊讶,“您是萨先生吧?说真的,岸田教授从昨晚到今天下午也没和我们联系,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我们的人已经到大学去找他了,现在正等着消息!” “什么,”斯坦勒几乎失声叫了出来,一道黑色闪电击穿他的脑海,“那你们最后一次和教授联系是在什么时候?” “应该是在昨天下午2点多左右。”那边的人想了想,答道。 “那你们如果联系上教授,请尽快通知我,谢谢了。”斯坦勒挂掉了电话,心中如火急焚。他回想起昨天下午2点多,那时的东京街头风火疾驰。岸田教授在这之后就失去了联系,到现在已经超过了24个小时。自由联盟的一个重要人物,24小时没有联系,如果不是有重要任务在身,那便不好说了。他心中的想法正逐渐占据着主导,即时他一直想避免。 他警惕而心急地朝四周张望,希望能从人群中看到岸田教授的身影,可是依然没有!岸田教授失约了!现在已经是5点10分过了。 “阿斯索,”他在脑海中叫道,“我们遇到麻烦了。” “什么,”阿斯索回念道,离开了孩子们,走到他身边,向四周围疾扫一圈,“怎么回事?教授还没有来?”(以下两人对话不加说明的,皆为两人脑海中的对答) “他们说,超过24个小时没有联系到岸田教授了,”斯坦勒身子忽然一震,“等等,教授是在下午2点多与自由小组做最后一次联络,而他发信息给我们是在这之后的!” “别紧张,”阿斯索的语气不再带着玩笑,“说不定岸田教授有特别的事情……”他话还没说完,斯坦勒的手机又响了——两个人的心弦都为之一动,互视了一眼。 那悦耳的音乐铃声,却像是在一道催命咒。他一看,正是岸田教授的手机号码! 他拿起手机,接通线: “喂?” 那边没有人说话。他又“喂”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心中的阴云开始涌来。 “不要装神弄鬼了,让岸田教授听电话!”他再也忍不住了,朝手机吼了一句,阿斯索连忙示意他小声,但一旁的几个年轻学生已经投来了奇怪的目光。阿斯索朝他们笑着,说:“没事,夫妻吵架,没事没事。” 等待了如几个世纪般的几秒钟,那头终于有了声音: “您好,斯坦勒•;安德森先生。”听到这个声音,两个人都是一惊。那声音低沉得就像从地狱里传来。他望了阿斯索一眼,还在开了个玩笑:“你兄弟啊?”阿斯索答道:“兄个鬼弟,这家伙装神弄鬼——他绝对和岸田教授失去联系有关。” “你是谁——我们好像不认识,还有,你怎么拿着岸田教授的手机给我打电话?”他厉辞严声地问道。阿斯索连忙又示意他小声,一边对着那几个还在一旁的学生说斯坦勒有点神经质。 “rx,”他用英语说了句放松,“这不过是我们的第一次谈话。” “好,”他静下心来,“你说,你是什么人?”这个人给他的心中带来了难以言表的压迫感与愤怒感。他从他的声音中感到了阴云中闪现的银光。 “我总躲在暗处,魔鬼的丛林、废弃的残垣断壁,还有,你看不见的地方。” “岸田教授呢,回答我,他在哪里?”他稍稍提高了音量。 “岸田教授,哦,对了,”那人好像完全没有专心于次,“我刚才才想起来,他说他要到东京湾的什么地方去了。” “你想怎么样,等等,你在为什么人工作?” “哦,南风雄邦先生说,岸田教授可能知道些什么东西,所以叫我们来东京问问他,想不到教授没有时间,还怒气冲冲地说他有事要到东京湾去一趟,所以忘下了手机。” 南风雄邦!?风云会?!他的脑海里顿时乱做一团,风云会到底在干什么?!“岸田教授难道没有主动找你们?” “没有啊,不过,”那个人的口气忽然变得阴恻,“南风先生说,我们必须得从岸田教授身上得到些有用的东西,否则也不必回去了。” “什么东西,”斯坦勒听到他的口气,感到话音背后隐藏的不祥,厉声问道,“你们想对他怎么样?”那几个学生在阿斯索的半催半请下已经离开了,他也从斯坦勒脑海中听出了不对头,神色凝重地站在一旁继续听着。 “别紧张,我们的对话不必太过简短,”那个人似乎有着和他们对抗的资本,“在岸田教授到达东京湾之前,我们不如来好好聊一聊?” “到达,”斯坦勒厉声斥道,“如果你动他半点,你们风云会绝对没有好日子过。” “风云会?哼哼,说不定是我骗你的呢?或许,我们eog已经在监听你的电话呢?说不定再过几分钟,你就得束手就擒?” 斯坦勒一怔,却不知如何作答。阿斯索立刻又再扫视四周,却没有在拥挤的人群中发现异样,心中更加生疑。 “eog又怎么样,但我警告你,立刻给我放了岸田教授!”斯坦勒定了定神,喝道。他心中盘算着,这个人不太可能会是eog的人,因为这样啰啰嗦嗦不是他们的作风。但这个人——或者组织却控制住了岸田教授,而且还打电话给他——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已经被电话的讯号出卖了! “等等,安德森先生,”那人忽然叫道,“如果你挂掉电话,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竟然猜到了斯坦勒的心思。 “那又怎么样?”斯坦勒不屑地说,准备等他说一句后收线,然后通知东京自由小组的成员们全力寻找岸田教授。他把想法对阿斯索说了,却见阿斯索对他摇摇头,说道:“你有把握一定能在那么大个东京里找到一个人?现在我们手上没有一点线索!” “可他也许在拖延时间!他们可能很快就找到这里!” “我可以应付,”他用自信的口气说,“你就顺他意思,反过来试探,看看有什么线索没有。”他稍稍思忖,赞同了阿斯索的意见。当下说道:“难道你还能飞过来打我不成?” 那人“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突然间,手机的哪一头传来了一声让人心颤的可怕声音—— “喀嚓”一声。斯坦勒却在震惊中听了出来,那是阻击枪上膛特有的声音! “你注意看看,你旁边的那个垃圾桶。”斯坦勒连忙转头过去,那个垃圾桶上面,还有个刚刚那些学生留下来的可乐罐—— 只听见很轻的一声“噗”,那个可乐罐便在斯坦勒的惊讶注视之下被“咣当”一声打掉在地上,穿了个不到半厘米宽的口子。那枚子弹径自射到了地上的大理石中! 那个人,正拿着阻击枪,在某个地方对着他们!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像那个可乐罐一样被打穿在地上!那样的声音,是不可能在第一时间里引起行人们的注意的!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般,行人们没有反应,甚至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一幕!只有这两个人,心中的防线被那枚子弹击穿了去。 太阳开始西斜,橘红色的光芒洒在被海风吹拂的海面上,像是倒映着天上的星辰。一切都如常一般平静。行人的身影、交谈;小贩们的吆喝;孩子们的嬉笑……除了那个可乐罐和大理石地上的一个孔。 平静之中,是那个人的声音:“看到了吧?这把北极基地专用的awp-x的杀伤力,在最理想条件下,直线的最远距离可以达到几乎是10公里,你无论如何也躲不掉的。” 斯坦勒震惊之余,迅速和阿斯索交换了眼神。那个人就隐藏在这附近的某一处地方,而刚刚那个可乐罐是向着海湾一边掉过去的,也就是说,那个人在公园后的那些大厦的某一个地方!像一支嗜血的雄鹰一般,在注视着他的猎物。 “好枪法,”斯坦勒朝大厦林立处瞟了一眼,只得说,“那你想怎么样呢?” “别白费心机了,你瞧不见我的,就像那个可乐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射翻,”那人忽然发现了什么,“等等,怎么你旁边一直站着个人?”斯坦勒一惊,却发现阿斯索也在看着他。他显然也听到了那个人的话!谁知道那把冷血的枪管会不会对准他。当下身子微侧,做好了随时应付子弹的准备。 “这种枪很快,你小心了。”斯坦勒只觉背脊发冷,暗暗念道,然后朝电话里说:“他是我的朋友,只是我的朋友,与这些事情统统无关的!你不要乱来!” “噢,即使是朋友,也不能一定守口如瓶的吧?”那人冷笑着:“不过既然安德森先生说了,我们也只得信。要不然先生追究到南风先生那儿可就饶不得我了。” “等等,你不是风云会的人,没必要再装下去了!” “不,为什么如此肯定呢?难道南风先生会拿这些事来开玩笑吗?” “这样,何必带上枪呢?风云会的准则不是不带枪的吗?” “必要的时候,没有准则可言。” 就凭他这句话,斯坦勒就已经断定了这个人果真是戴着面具。风云会号称第二势力,其最大的武器就是其帮会成员对帮规的服从,在帮会中,帮规就是他们做人的准则。而在外面,他们也能做到严守帮规而不做出格这事。因而风云会给人们的印象一般都是一个正派的“黑道”,他们的良好名声与帮中成员的良好道德,便是他们能在帝国政府的铁腕面前得以生存的原因。风云会帮规中确实有一条不到最紧急的时刻不可带枪行动,难道这样的情况也算得上是紧急情况? “尾巴露了,你收手吧!”斯坦勒说道,“我们的人已经上了你那栋楼,你听下?是不是有很急促而密集的脚步声?”他故意吓吓他,一边想着该怎么办。 “哼,还是不相信吗?”那人没有反应:“安德森先生,等会岸田教授来之后,麻烦你留住他,我马上去找他。” “你敢妄动教授半分,明天你就上报纸头条!”他心乱如麻,但却无惧对方暗处的枪口。 “那么有把握吗?但是,你看得见我吗?”那人的语气一直很平缓,却又让人难以捉摸:“南风先生说了,如果教授不肯,那就得用些法子。至于法子是什么,安德森先生,你猜猜?” “我的命吗?这不是劫材!” “哦,既然你这么说——噢,那是谁?你?快看你的左边!” 斯坦勒心一动,朝左边望去。却看见了,在人群中迷茫的岸田教授!一身便装的教授,正在人群中四处张望着,神色有些慌张,像是在找着什么人!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一边注视着教授,一边问。 “只要你帮我问他几个问题而已。” “问什么?难道是关于外星人的荒唐事?”斯坦勒气愤地说着,看了阿斯索一眼,他朝他做了个鬼脸。 那个人没有说话。斯坦勒又大声问了一遍。 “把岸田教授叫过来,快。”斯坦勒不理,反问他,“你想干什么?” “快点,叫他过来。”那个人的语气由始至终地那么地平静,却不比阿斯索扮演的死神逊色。 “不行!”斯坦勒坚持道。他似乎已经忘了那把awp-x的冷笑。 那个人没有再说话,就在这时,岸田教授却看到了斯坦勒,快步像他跑过来。 又是传来了一声“喀嚓”,像是死神的祷告,重重敲在两人的心中。“既然这样,我来吧!”那人的声音,穿透了他们一直绷紧的心。 斯坦勒一惊,阿斯索已经反应过来,立刻朝教授跑去——他的身影之快,斯坦勒都未曾看清。 他们彼此明白,死亡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就在那一刻,阿斯索的身子已经奔到了教授的身前,再一步就可以将它推开——就在那一刻,死神降临,他始终慢了半步。 教授的身子忽然一斜,避开了阿斯索的臂弯,然后倒在地上。 平静中忽现的死亡,任何人都避之不及。实在无法描写出来。 片刻之后,整个东京湾,被染做了血色!里面掺杂着绝望、哭泣、混乱与崩溃。 还有那个上膛声,和斯坦勒一般呆在那里,把空气完全凝结。 第二十章 迟来的男人(黑夜海潮) 发闷的房间墙壁上映着一个人憔悴的背影,外面的脚步声凌乱到让他难以平静下来。 门被打开,一个拿着一份文件夹的警官进来,坐在他面前,把烟熄灭在烟灰缸里,看着对面那个人充满血丝的眼睛,问: “那好吧,萨尔瓦•;安德鲁先生,我们把您的口供在确认一次,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的。请配合一下。” “嗯,那你们快些。”斯坦勒微微抬起头,有气无力地说。他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今天下午5点,您和死者岸田淳夫有约而来到东京湾,结果死者迟到了一会儿,然后在走向您和您的朋友时被一个来自公园附近的大厦中的一个狙击手给枪杀了,然后市民一片大乱,您和您的朋友就一直在死者旁,直到5分钟后警察赶来,是不是这样?” “没错。” 消瘦的警官侧头看了看他苍白的脸,问:“您的精神状况看起来似乎不太好,是不是需要些帮助?” “只是睡过头了,合理吗?”他不厌其烦:“我现在不想待在这里,能把你们该做的做完,然后让我和我的朋友离开,可以吗?还有,我希望你们警察的动作快点,我不希望岸田教授……”他顿了几秒钟:“死得不明不白。” “当然,这是我们的职责。”警官的脸上似乎闪出不悦。敲门声起,一个警员打开门,警官回头,警员上来和他聊了几句,点了点头,然后回位置坐下。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走进来,墨镜下的眼睛直盯着斯坦勒——他立刻感到了紧张,即使是此刻如此的颓然——连头发都抓得根根逆立,衣服上也脏得不成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问斯坦勒。他的西装胸口有一个小小的图案,斯坦勒猜那大概是个银鹰无疑。 “萨尔瓦•;安德鲁,你们到底需要我重复多少次?”他不耐烦地答道。 “你和岸田淳夫教授是什么关系?”他继续问。 “我们只是朋友,这次我和我朋友来东京旅行,所以想和他聚一聚,难道这也有问题吗?” “是吗?”那个人走到斯坦勒身前,看着他的眼睛:“我们的调查里,岸田教授生前朋友并不是很多,还有……” “我们只见过一次面,很久以前,”斯坦勒很大声地应他,“但是我们一见如故,如何?是不是我们见面时喝的什么酒也要告诉你?那时德国产的烈酒,还加糖!满意了吗?啊?”他的声音让外面办公处的人纷纷朝这里侧目。 “混蛋!你怎么说的话?”那个人显然生气了,脸变得很难看,咬牙切齿地就举起手臂,想朝斯坦勒脸上拍——警官却忽然站起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先生,大概没有这个必要吧?我们警方担不起。” 西装男子看了一眼警官,放下了手,眼睛却还瞪着斯坦勒。斯坦勒也毫不示弱地瞪着他,那表情就像个刚打完架,还想护着伤口、不顾一切进攻的家伙——野狼一般,带着血丝的眼睛无时无刻不透着杀气。 “注意你说的话,小心它给你带来麻烦!”西装男子砸下一句话,走了出去。斯坦勒站起来想走,那个警官连忙扶住他,在他口袋里放进一样东西,轻声道:“到外头去再看,祝你好运!”后半句去说得挺大声,一拍他的肩头,便带他到了外面——阿斯索在等着他。 “上野,过来,给这两个人办个手续,”警官朝个警员招呼,然后又转头过来对他们说,“那真是麻烦两位了。我们也对岸田教授的情况感到抱歉并致以深深的慰问——两位请过去办个简单的手续,就可以离开了。”他们点了点头,朝手续处走去,警官忽然又跟上来几步,在斯坦勒耳边轻声说:“斯坦勒先生,如果待会有时间,半小时后我在今天下午东京湾的公园那等你。或许我可以帮你一些东西。”他心中一惊,回过头来看他,却见他朝自己笑笑,又转身去办公去了。 “怎么回事?”阿斯索用心问他。 斯坦勒没有回答,他觉得自己太累了。 手续无非是签个名而已,阿斯索却签了个华人的假名,这也难怪他也是一副亚洲人的长相,和斯坦勒倒有几分神似,别人却得到两个毫不相干的名字。 走出东品川的警察局,阿斯索伸了个懒腰,深吸了一口气,转头过去看斯坦勒,却是一副落魄的样子,一言不发。确实,岸田教授的猝然离世给了他太多的打击,而死因让他愤怒而无奈,那个枪手,的确可以来自任何地方,却让他毫无头绪,自己本来的想法是想拖延,想不到一拖再拖,却害到了岸田教授……他觉得自己身上又多了一笔债——更像是一副命运的重担,加上他原来的那副,把他的心彻底压倒。 走出警察局的那一刻,他仿佛看到天上的星辰都飞一般地选择,和地上的一幕幕混杂在一起,让他不想再挪动半步。 “振作点行吗?”阿斯索轻轻把手搭在他肩头:“这样的事难道又有谁想发生。但他发生时始终挡不住的。” “不,是我……我害死了教授,”他丧气地说,“如果我们早点离开,说不定……说不定……” “自暴自弃不是你的长处吧?”阿斯索忽然大声朝他吼道,他的眼中燃烧着怒火与怜悯,在此刻一齐爆发出来。斯坦勒,呆在那里,眼神像是刚被唤醒的怒狮,又像是迷茫中看到死神的蜡烛的旅行者……万千种情绪像凡尔登战场上的子弹一般穿越他的脑海,搅成一片。那血迹之后,仍然有着前人留下的足印…… “走,我们去吃点东西。”阿斯索揽着他的肩膀,说。他的眼中依然不曾失落,那眼神让斯坦勒为之自愧。 “好吧,寿司如何?” 品川的夜晚处处透着宁静的蝉鸣,行人寥寥的小街上,他们不多时便找到了一家生意不错的寿司店,店里面的气氛和它的灯光一般温暖。他们在靠窗处坐下,斯坦勒只要了一份清香的茶鱼寿司,阿斯索的鱼子酱却还不够,到旁边小吃店买了瓶可乐回来送。 “说真的,”他小声地笑着说,“你们这里的这个东西还是很好喝哦,在我们那里可没有饮料那么好喝。” “大概你们的人……没有感过冒吧?”斯坦勒说。 两个人的目的自然还是正事,互相扯了几句之后还是回到了他们之间最重要的话题。斯坦勒的眼中又闪现出失落与内疚,心中的刺依然在那里,但阿斯索看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话中依然让人感受到他的平常。这让斯坦勒又稍稍宽心了一点,他并不希望自己此刻的消极影响到阿斯索。影响到他们之间的,那奇怪的、莫名的温暖。 “那个警官,临走时给你留的话是什么?” “他说他想在半个小时后约我在今天下午的地方见面……对了,他知道我的名字!”他猛然想起那个警官还给了自己一件东西。忙从口袋里掏出来看,却是一张红桃6。牌面上用黑色细水笔写着几行字: 得知斯坦勒先生来到东京,未曾尽地主之谊,惭愧。若有帮助,随时联络。下面是一个手机号码,最下面的署名是:自由联盟东京行动小组组长:依田羽哲。 “那个警官,是我们的人,”斯坦勒低声说道,“我到里面打个电话确认下。”他把扑克留在桌上,自己向服务员问了洗手间的位置,便进去了。 过了几分钟,他才走出来,坐回位置。“依田羽哲,25岁,日本人。资深联盟干部,东京地区的小组组长。现在的工作是东京都东品川区的警察局长——”他补充了一句:“听小组的人说,这个人相当的稳重。” “那你猜他找你,会是关于教授的事情吗?” “不知道。”他轻轻摇了摇头,仰头喝了一杯清茶。杯中好像映出街后在黑夜中闪烁的烛光。 快到凌晨时,他和阿斯索出现在了那里。 海潮声依然不曾停息,海风依然不曾留步。但人已经四散,黑暗中的树影格外的孤独。连地面也干净如初,那些星光和霓虹洒在地上,像是叹息着街道的冰冷。 唯一让他们意外的,公园后,斯坦勒所怀疑的,那个魔鬼狙击手所藏身的位置所在的那几栋高楼处,居然被警察给封锁了起来,从调遣的警力和布置上看,这里绝对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他们在街口看了一会,便走回公园,看到本来静得连风都颤抖的海边行道边上,靠着一个人,背对他们。他们疑惑着走了过去。 “这个人……”阿斯索的话还没完,那个人便回过头来,他借着星光看清了他俩的脸,笑道:“安德森先生,你来了?” “嗯?你说谁叫安德森?我们没有人叫安德森。”斯坦勒心念一动,说道。 “哦,对了,萨尔瓦•;安德鲁是你现在的名字,对吗?自由联盟火星作战领导人之一的斯坦勒•;安德森同志,我是东京行动组的组长,依田羽哲,幸会。”他彬彬地说道,伸出了手。 斯坦勒看了他一眼,走上前去和他握了手。“依田同志幸会了,请原谅我在警察局的无理——那么,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呢?” 他看了阿斯索一眼,阿斯索识趣地说:“呃,我先去看看有杂志什么的没有。”说着几步便隐入了黑影中。 依田羽哲看着他的背影穿出公园,这才转过身去,背着手面对海洋,低着头。“岸田教授的死,让我们感到非常震惊和悲伤,而且更重要的,这会影响到jof计划的实行,您知道的。” 斯坦勒点点头。 “在警局和您谈话之前,我曾在现场分析过,并且怀疑凶手的狙击位置就是在那片高楼中,现在您也看到了,现在我已经派人进去逐层搜索,希望有什么发现,”他看着那片高楼,“虽然我知道这样能找到的可能性几乎是零,但……”他的语气渐渐低下去,有点哽咽:“我不希望岸田教授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牺牲。” 斯坦勒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滋味和那海水一般苦涩。 “您说,”他的语气变得悲愤而无力,最后的力气都用在让眼泪停留,“究竟是什么人干的这事?” 斯坦勒心中一惊,说道:“我想,eog的可能最大吧?”他心中回想起那个狙击手所说的一切,疑惑中却又找不到正解。风云会,或是eog,两个组织都让他极度怀疑。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件事和eog一定脱不了干系,”他转过身来,“岸田教授那一整天的失踪,一定和他们有关系!” “那么,您打算怎么办呢?”斯坦勒试探地问道。 “敌人的目标,很可能不止岸田教授一个,”依田说,“如果真是那样子,安德森同志您的处境实在不容乐观,最好您能尽快离开东京。” “不,”斯坦勒微微一笑,摇头说,“这里还有很多事让我不明白,在搞清楚之前,我不会离去的。” 依田一惊,还欲再说,他的手机却响了起来——传统的日本民乐的铃声。 他听了那边的人的话后脸上浮现出惊讶,放下电话就朝起斯坦勒一撇头,示意跟着他,然后两人穿过公园,朝那些大厦处跑去。 “怎么了?”斯坦勒跟着他飞快的脚步,搞不明白。 “我的手下说,他们在最高的那栋商厦的七十层搜查时,听到了枪声!好像是手枪的声音!很大声!”依田的语气既兴奋又急切。脚下生风的他一下子就带斯坦勒来到了那栋最高的商厦前。从楼顶倾泻而下的黑暗中只有奇怪的呼吸声。斯坦勒回头一看,阿斯索就站在对面街看着他。 “怎么回事?”阿斯索用心语问他。 “这里发生了些问题,我去去就来!”斯坦勒刚得回答完,依田已经在电梯口催促他了。阿斯索“嗯”了一声,他便跑进了电梯。 七十层,不过几十秒的时间,但在静得发毛的电梯里却像沙漏中永远流不尽的时间一般在煎熬着。依田正在用手机向手下们施令:“上野、中村、下川、南原,你们马上寻找发出枪声的地点!记住不要走散,三个人一起走,发现任何人都先制服!万事小心!”“高尾、河野,马上带上你们的人到七十层去和他们回合,迅速!”他看起来虽然十分急切,但施令时井然有序,冷静自若。 “那个人绝对跑不掉!”放下电话的依田,宛如是已经发现了猎物的雄鹰,他转头去看斯坦勒,却有点惊异地读到他那无法描述的目光中的东西,似乎是他从来不曾在任何一个人的眼中所见过的坚毅与愤怒的结合,那股眼神中孕育的火焰,可以照亮一切的邪恶与恐惧,然后将它们降服…… 七十层到,两个人几乎同时冲出电梯,楼层已经开了灯,依田喊了一声,然后向回应的地方跑去,只见上野他们四个人已经拔出枪来,围在一间房间旁边。看见依田,便说:“大约十秒钟之前,又传来了一声枪声,使我们确认了位置——就在这房间里。我们已经朝里面喊过话,但没有回应。” 依田点点头,也拔出枪,然后指着斯坦勒对他们说:“这位是从山梨县来的羽根警官。”斯坦勒便朝他们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从电梯那儿上来了十几位警察,把那房间团团包围。依田朝上野点了点头,他便敲起门来,大声道:“里面的人听着,迅速放下你们的武器,出来投降,抵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话音落,十几个人静待十几秒,没有回音。中村又按着原话喊了一遍,依然没有反应。 “好吧。”依田想了一会,下了命令。所有人退到一侧,下川、南原戴上面罩,持枪站到门旁。一声令下,南原便开枪击破门锁,同时下川轻推铁门,使之打开寸许,然后迅速投入了闪光弹。 不过一秒,依田一声令下,所有的人都冲了进去。 五秒之后,斯坦勒把这间房间打量了个遍。 这间房不过十来平方米,从墙壁的情况来看应该荒置了一段时间了。让所有人惊讶的,房间里没有人,在窗口处却摆着一部让人胆寒的东西——加了支架的一把深绿色狙击步枪,枪口细长,安有消声器。旁边还有十几发的金属子弹。除此之外,房间里空无一物,连个脚印也没有。 “这个,”依田走上去,用戴着手套的手颤抖地摸着枪身,“错不了,击杀岸田教授的子弹,只有这种枪能使用。”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悲愤,那泪水像是愤怒的火药在眼眶里燃烧。 “等等,这有问题,”斯坦勒惊道,引得所有人的目光向他投来,“这种枪不会发出手枪的声音吧!” 确实,先前房间里所传来的枪声,不会是这把狙击步枪发出的! 依田的手机忽然又响了!那民乐声不再悦耳! 他听着手机,忽然跑到窗边向下看,身子在颤抖。斯坦勒一惊,也到窗边,朝下面望去。 借着星光与路灯,一条黑影,躺在一楼前,一动不动。即使是七十层的距离,那惨状也会让你终身难忘,斯坦勒的身子甚至已经忘了如何去感受恐惧。脑子里空成一片。 他朝远处望去,从这个窗口,正好可以看到东京湾的海滨观景区。那里被黑色的潮水和海风隐没。 片刻之后,警方和医院那边的人来到了现场,迅速处理了那个穿着黑西装的人的尸体,现场还有疑似手枪,已经被摔成泥一般的碎物,被仔细地提取了。现场被快速地清理,围观的数十名群众也各自散了。约莫二十来分钟,这里寂静依然。 仍然是海潮声起的地方,还有树叶的沙沙声。那两个人对立着,神色中,有兴奋、担忧、疑惑…… “不到12小时,连续发生两起相关联的命案,”依田将自己疲惫不堪的身子靠着栏杆,像迷失在东京的一条狼,“这事情实在扑朔迷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只是在摇着头。 “这很奇怪,不是吗?”斯坦勒说。 “一个杀手,在为什么要跳楼自杀?”依田抬起头来,无力地说,“还有里面的手枪声,这是为什么?” “解释成因为走投无路绝对不合逻辑,何况,他为什么要在本来没有人的情况下开枪以引起我们的注意?”斯坦勒分析道。 “这很难说……总之,这一切实在是太……”依田无可奈何地说:“斯坦勒同志,这里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们似乎,在被什么人给牵着鼻子走……您最好尽快离开这里,否则很可能会……” “会什么……”斯坦勒知道他话中的意思,却使他横生疑惑。 “……有生命危险。”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 “放心吧,”斯坦勒走上去,一手搭在他的肩头,“我既然来了这里,就有了死的准备,那个神秘人绝对没可能动我分毫。” 依田的眼中闪过惊异,被斯坦勒瞬间捕捉到了——那种突然之间不知所措的目光。他放开手,那目光同时也逝去。 “即使这样,”稳重的依田此刻竟然有点语塞,“……可是这样还是太……太冒险了不是吗?” “我们这条路,”他转过头,那边是空虚的光芒和沉重的墓碑,眼中是不知什么时候燃起的火光,“本来就是冒险。” 第二十一章 天空上的回忆(克罗索i) 船舱外,云层中的星光闪耀苍穹,那颗最亮的星球射下格外特别的光芒。它柔柔地从船舱的圆窗中流下,浸在克罗索那干净的白床单上,把他的影子拖到了墙上——映出个迷惑的人。他站起来,靠近圆窗,窗外的宁静让他意外:“我……睡了那么久?”抬头看挂在墙上的时钟,时针的指向已经是凌晨3点了——连战神之子也不得不离开了天空,背着沉重的长矛沉入大地。 他躺回床上,脑子里杂乱不堪地闪现出昨天下午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 玩了一个上午的电脑,他眼睛酸得难受。房间里偏偏又只有部电脑能让他消磨时光。只得坐在床边,看着下面的街景发呆。直到大胡子的马斯来敲门,给他送来迟到的午餐,无非是一些肉和一小碟水果。 “将就点吧,这里也没什么太好吃的了。”马斯坐在他面前,拿起一个鸡腿就嚼,津津有味。 “没什么,这个就很好。”他耸耸肩,便坐下。和马斯边聊着天边吃。 吃的过程没什么可以叙述,两个人都挺安静。大概过来20来分钟,马斯看了看表,然后站起来,擦了嘴巴。吩咐道:“好了,我有些事先走开一下,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旅店的那个老板。他的办公室在一楼走廊的尽头,门口上有副画的就是。还有——”他又特别吩咐:“别乱走。换我班的半个小时后就来了。” 克罗索点了点头,马斯便离开了。房间里又只留下他一个人,空荡得难受。窗外,小镇的一切静静淌过,仿佛不远处的战火他们不曾听见。他呆呆地看着,仿佛看到了卡斯顿的影子,这才想到自己的处境,在这难以被阳光融化的空气中,不禁悲从中来,差点落下泪来。才记起此刻的自己曾经发过誓,应该在逆境中坚强起来,而不是在回忆中感伤落泪而低头。于是翻身起来,关掉电脑,想去找旅店老板要点东西吃——刚才自己也确实没吃什么。 他释怀地打开门,却差点和个人撞个满怀。绕是如此,那个人的急切也让他惊讶万分。当他真正站定脚步时,克罗索才回过神来看他—— 他看起来和克罗索的母亲一样,应该来自英伦群岛。和克罗索差不多大年纪,褐色的头发,满头大汗,像是刚从哪条河里冲出来,但最让人注意的,他的眼睛中充满了来自撒克逊人灵魂深处的灵性——就像一条幼狼一般的眼神。 “对不起……”两个人几乎同时道歉,那个人看了克罗索一眼,便继续往走廊的尽头跑去,那里是公共的卫生间,但似乎有点不合理的,一楼的普通房(就是没有卫生间的房间,房间的价格自然相对便宜。)似乎更多一些。克罗索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发现,他穿着一身篮球服——还是克罗索最喜欢的银狼战斧队的。看见他一头大汗,克罗索不禁有点心痒痒——自己的球瘾又犯了。 以前,他曾经有打球打到夜不归宿的夸张经历,也曾经因为篮球和课程而和母亲有过争执。要进校队,技术总差那么半分,自己又不愿意日夜苦练,而是乐此不疲地打着他的“新式篮球”,每日倒也乐得欢。但自从那晚的变故之后,换了一条轨道的生活不曾再与篮球什么的接壤……今天看到那件和自己衣柜里同样队伍的球衣,那些往日的热血又不由地重新涌上心头。 他呆呆地开着门,回忆着以前那些没有悲伤,只有沸腾的日子,甚至没有注意到几个住客在自己旁边走过。不一会儿,那个少年便又出了来,他抬眼看到克罗索闪烁着的目光,微微一惊,还是向前走来。 “呃,等等,我想问一下,”克罗索有点仓促的提问扯住了他的脚步,“这附近……是不是有篮球场?” 他转过头,内敛的目光打量了克罗索一下,答道:“是啊,怎么了?”语气似乎很轻松。 “真的?”克罗索惊喜地对自己说,就只打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就回来。“可以带我去吗?” 他似乎有点惊讶,又看了看克罗索,那种无缝的眼神让人有点不安。 “可以,跟我来吧。”他静静地答了一句,身子便走。克罗索忙跟在他身后,心中兴奋不已。 少年的脚步不曾放慢,克罗索也紧跟不止。走下一楼,大堂正热闹得欢,十几个人正挤在一张不大的饭桌周围,吆喝指点着不已。连一个伙计也把毛巾丢给那个还在端碟子的机器工人,自己也挤到人群中了。 “怎么回事?”克罗索放慢了些脚步,转头朝那里张望。 “下午的赌棋,”少年似乎对此了解,“每天都是这样,不足为奇。”他的步伐不为疑惑而拖拉。说话间,一个东西从人群中掉了出来,克罗索注意到,那是一个国际象棋的“相”。 一个人低头来捡,抬头时却瞟见了他们两个。“狼崽,还去打球吗?听说城市那边正在打着仗呢!” “没什么,”他回过头来应了一声,“他们打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话刚过半便转过头来,待落下时,他们已经走出了旅馆,街上的气息包围了他们。他想都不想就转向右,那里通往小镇的深处,旁边是个自由集贸市场,此时已经不冷清了。 “呃,”即使在人群中,克罗索却也对彼此间的沉默有点不适应,“那个人喊的‘狼崽’……唔,那是你的小名么?” “算是吧,我舅舅自小就那么叫我的,还有汤姆工厂那里的人也是。”他有点冷冷地答道。 “汤姆工厂?”克罗索微微一惊,似乎听出了他前半句中的隐意,“那是什么地方?” “哼,没什么,”他的语气让克罗索更是不安,“一个养狗的地方,我在那里干过一段时间的活,体力活……不值得一提。”又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居然主动挑了个话题:“嗯……还没请教你的名字?” “嗯,克罗索•;伏兰迪,”他爽快地答道,“那你呢?” “伏兰迪……”他对这个似乎熟悉的姓氏感到有点惊奇,又在口中默默地读了数遍,直到克罗索再一次问了一句,他才反应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 “哦……对不起,这个姓氏……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他捋了捋自己的一头褐发,“我叫梅菲斯•;夏德,住在隔壁的小镇。” “梅菲斯……很特别的名字。”克罗索笑道,他想起了与曾经与浮士德打赌的那个魔鬼。 他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地穿行着,脚步声依然清晰,克罗索发现,原来路上的行人变少了很多,他们似乎走到了小镇的另一端,一个十字路口。这里的红绿灯几乎成了摆设。前面是一座石桥,桥对面的街道显得陈旧而清晰,那片古典色一直延伸下去,在还能目及的地方消失。 他们穿过马路,两个正在聊天的警察迎面走来,走近时。一个光头警察似乎认出了梅菲斯,朝他打招呼:“嘿,狼崽,今天又有什么节目吗?”(意思是今天又有什么事情干) “还不是那样,”梅菲斯很随意地答道,“和汤姆工厂的那条狼狗头子闹翻之后,每天还不是打球之余再上点课什么的?”他反问道:“倒是你们,今天不用值班吗?” “哪还值什么班啊?今天留给2班那帮家伙了,就说是上面的主意……”那个警察开玩笑般地答道,一边和同伴走远了。梅菲斯似乎想起了什么东西,回头过去,那两个人已经过了身后的马路。他只得回过头来,口中嘟哝着:“维多尔在搞什么?2班今天不是休息吗?” “等等,”克罗索忽然注意到,他们正在从那条桥旁边的一条小路转下河滩,“你要带我去哪里?” “不远的,那条桥下面有个篮球场,离这里很近的,河滩下面的路,过去一百来米,本来是个废停车场,现在被我们改造成了篮球场,”他显得十分自信,“功劳可都在我们,那些从前和我们抢场子的家伙只得瞪眼!” 克罗索听起来,似乎是有很多人到那里去打球,这又使他愈加地兴奋起来,全身都被热烈的火焰沾染,甚至忘记了时间—— 其实,他们已经走了快20分钟了,代替马斯的另一位军官已经在路上。 河滩下,和卡斯顿的石滩细流不同的,这里的绿草不曾因为秋节而褪色,反而显得更加地茁壮,草丛的掩盖也不曾让河水放慢脚步,但是让梅菲斯奇怪的,今天从上游流下来的河水并不像往日一般清澈如玉,那瑕疵让人不安。 克罗索紧跟在他的脚步之后,走在一旁青草丛生的水泥路上,却也不太轻松。满地的碎木片、铁片什么的杂物中间只留下了一条不太宽的路,不时还得跨过个把破塑料桶,让他有点担心起来。梅菲斯却似已轻车熟路,走得不紧不慢。“这条路就是这样的。没修河堤之前,以前这里是些乡下来的渔夫的木屋,东西都丢在这里了,也没有人来管过。”他侧过头,有意无意地说道,克罗索还顺着他的指向看到了一条依然拴在河边的破木船,上面还有把玩具手枪。 走不多远,本来不大的篮球场便越来越近,几可以窥其全貌了。给克罗索的感觉就是一个最典型的街头球场,木篮架与木篮筐、没篮网的筐和有点画歪了的中线。这种球场往往刮起的都是狂野不羁而又霸气十足的风火与回旋。他已经开始想象待会的情形了,却没有注意到篮球场那里只站着两个人,背对这他们,坐在篮球场的另一端。 “这两个人……不认识。”梅菲斯打量了他们的背影后说着,一边推开半掩的铁网门,从球架后面的粗石管里拿出个篮球来,抛给克罗索。“试试看?” 克罗索摸摸球,站到三分线外,用他那有点奇怪的投法,半推半投般地出手,那球在空中划过个高弧线,直坠篮筐,进得漂亮。连梅菲斯也不禁欢呼了一声。“等等,”他有点质疑地问,“克罗索•;伏兰迪,你的那姿势……不会是巧合吧?” “不不不……”克罗索有点微笑地摆着手:“以前我在卡斯顿一直也是那样投,他们大多见怪不怪了。”他想起了球友,想到现在自己终于能摸到了球,心中只是感激,却没有注意到那两个铺在地上的阴影几乎同时动了一下,那两双灰色的眼睛同时回头向他望来。他却没有注意到,倒是在把球抛给梅菲斯时,似有似无地看到他收起了本来的表情。 “噢……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奇特的投篮。”他一接到球就说,然后跳起,用砸钉般的后拉手势投篮,那球却没有进去,而是往克罗索那边弹了去。 他心中忽然一动,顺着球的相反方向望去,当目光延着中线的伸长而落在那两个人身上时,身子忽然感到一阵不舒服……就像是暴风雨之前的空气,格外地闷热而难受。 克罗索跑过去,接住球,转身一投,那球弹了出来,在地上弹着弹着,一直往场子的另一头去,克罗索转过头来,却意外地看到那两个人站了起来,其中一个人弯下腰来,把球捡了起来,一个手抓在手上。 克罗索一惊,他这才惊讶地发现,自己这才开始对这两个人有印象。他们一身灰色,身材不算魁梧,但也可算高大。从t恤一直到裤子,无不暗淡得难以令人发觉;头上戴着两顶鸭舌帽,帽沿把整个脸都埋藏在阴影之中,让人再难看清灰雾中的半分。 黑色的表情,完全地被掩藏。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身上散发着不祥。 “谢谢。”克罗索呆了好一会儿才回神,看着他们,身子居然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那个略高的,抓着球的灰衣人没有表情地动了一下手,那球便落到地上,弹到克罗索身边。他心中松了一口气,正要弯下腰去捡球,忽然听一个声音: “你是克罗索•;伏兰迪?” 他惊讶地站起身来,梅菲斯正在向自己走来。而那声音,带着不祥的声音,正是来自那另一个灰衣人——他赤裸的左臂上,纹有一支黑色的羽箭。 “你们是什么人?”他诧异地问,同时心中瞬间绕过数十个想法,心中的热火早已被莫名的恐惧代替。这个迷雾中的人,他的声音和身影突然让人害怕得难以挪动脚步。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一个人缓缓地迈出脚步,沉静无声的逼近。克罗索心中的不详几乎到了极致,偏是这样的时候,他的双腿居然难以迈开一步,甚至忘记了该如何去反应。就像是化成了盐柱一般。 羽箭来到他的面前停下。那面具中的声音透过那片折磨人的空气,传到克罗索的耳边: “克罗索•;伏兰迪先生。我们的主人想找你一聚。” “主人?”克罗索震惊中回退一步:“你们是什么人?”他回想起命运转折的那晚,那些来自政府深处的眼睛们。但他又一打量,如果是那些人,可他们的身上却没有能表示他们骄傲身份的象征——那只银鹰。eog的人,向来不会隐藏自己,因为他们自信从不会让自己第二次把枪口对准同一个人。尽管自信不一定等于实力。 他们没有回答,而是又往前走了一步,逼着克罗索的防线。梅菲斯上前一步,正想拉住他,克罗索却一个转身,就朝着河堤外跑去——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利,于是发足狂奔起来,把一切都抛到了脑后,只记得住那条穿过小镇,回到旅馆的路径。他没有去想自己是否能回到原地,但心中只有一条在瞬间被发现的道路—— 但是,当他听到有东西落水的声音时,他的脚步再也挡不住死亡的威胁,停了下来。 那破船上的玩具手枪,已不知所踪。他脑海中已经忘记了去责备自己的冒失,也没有去想象杨剑铭他们此时以及之后发现自己不知所踪的反应…… 他只听到了一声很轻的声音,然后是锁膛声,接着是脚步声……那两个灰衣人已经走到他的身后。 “我们奉主人之命,邀请伏兰迪先生一聚,请别见怪。” 克罗索心中又是一惊,他们怎么知道自己是克罗索的?莫不是刚才梅菲斯念出了自己名字?但是,他们又怎么知道自己来到这里的? 未及细想,忽然后颈猛遭一记重击,眼前一黑,已难以站稳,倒地晕去。 直到这一刻,转醒之时,窗外竟已是星云之夜,那样的闪烁,让他把一切的回忆都映会脑海。 那星光,让他完全清醒过来,开始惊异于自己的处境来。自己身在一个不过7、8平方米的房间里。除了床铺,就只有门上的一扇圆窗和一个时钟,墙壁白皙,并无其他之物。他下床来,伸手摸了摸门,握拳猛捶了一下,传来的回音低沉之极,便已心知,自己绝无半点机会打开此门。当下在门上摸索了一会,只发现了一条细缝,大概便是钥匙孔了。 失望之下,他抬起头,呆呆地回忆着下午回忆,却发现一件重要的事情! 此刻眼前的璀璨苍穹,却不是方才的那片天空! 星辰中,那颗最亮的恒星方才让克罗索转醒,此刻,天穹中的星光却已暗去半分。那最亮的原点,却已经不见! 他却看到了,已经应该西去的天蝎。而天狼则应该与其势不两立! 他意识到,自己此刻,正在天空中飞行!自己正身处一艘飞行器之中! 他又回想起那个灰衣人的话,他们的主人要见自己。然后自己便被击晕,直至此时。不难想到,那个要见自己的人并不希望有人知道自己的情况,连克罗索如何来到这里也被掩埋。 他凑近圆窗,把脸贴在上面,发现外面是一条通道,在不远处弯曲向左。转过头来,天蝎也已经远去,剩下的只有他不曾认识的繁星,静步慢履地走过。不知是否因为但丁的到来而感到惊奇? 他回走几步,垂头丧气地坐回床上。现在的责备已经无济于事,他也懒得去让自己的心情变得更差。正想倒头睡去,眼角忽然瞟到圆窗外的异样…… 他立马坐起身来,呆呆地看着,心中的弓弦已经拉紧,只是没有箭矢。 窗外有一个人影,背着星光,克罗索看不清他的面容。 门开,那个人走进屋内的光芒,克罗索才得以看清他,却吃了一惊。那个人身高七尺余,看得出身材结实,眼神中透着难以企及的冷气……却是下午的那个拿了他球的灰衣高个子。此时他已经褪了灰衣,克罗索也是看了好一会,才不知怎么地瞧出点神似来。 “伏兰迪先生,我们主人邀请。”那人开口说道,也证实了克罗索的想法。 “你们主人是谁?为什么用这种不齿的方法把我带到这里来?”克罗索撇开他的话,厉声反问道。 “主人行事谨慎,恐防不测。这才出此下策,还请先生见谅了,”他淡淡地说,“主人这次冒昧请先生来,还为一事相求。” “一事相求……”克罗索喃了两遍:“你家主人是什么人?” 高个子没有答话,便转身而去。“跟我来吧。”话音落在他身影转向左边,隐入墙壁之时。 克罗索忙站起身来,跟出门去,见身影闪动,便快步跟上,不敢多留。 他只听得见脚步声,纵使他小跑紧跟,却也看不见人影。走道两旁,他已经经过7、8间房间,也是像他的那间一般平凡。右边的窗外,繁星深处,云气薄稀。 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却觉得自己仿佛忘记了什么一般。 那些事情很重要,但是却一时想不起来了。他的脚步开始杂乱,听得那引路人的踪迹渐行渐轻,心神竟乱如麻,许多往事纷起,竟又让他猝不及防……心神如步,脚下一岔,难以收势,整个身子便跌倒在地上。 直到他感觉到疼痛时,自己才真正清醒过来。 他站起身来,感觉身子重了许多。转过头去,却惊讶地发现,外头的天空,漆黑一片。那些繁星已经不见踪影,窗外只有黑色。 遗忘的黑色。 第二十二章 迷惘之坚定(天行者) 那黑色不知从哪给了他力量,让他眉头皱得有力。一咬牙,便继续沿着那条看不见尽头的通道走下去了。 拐过弯,通道便是斜斜地向右,两壁也渗出淡淡的蓝光,也没了圆窗和黑色,直到尽头的一扇门。克罗索谨慎地贴墙走着,不时朝通道上方抬头,不多时已走近了那扇门,只有3米多时,那门便自己开了。克罗索走进去,则是一条斜着向上的通道,不知又是通到何处。 他摇了摇头,这仿佛就是他的正在走的路,怎么也看不见头,站不下来。 走上去,通道宽敞了许多,原来这里是几条岔路的集合。前面有一道宽门,门旁还有两个穿着便装的人,一个的手里还拿着烟盒一样的东西。他们看见了斯坦勒,拿烟盒的那个便走过来。“是伏兰迪先生吧?” “呃……别叫我先生,”克罗索看着他一下巴的杂胡子,有的看起来都绞在了一起,黏糊糊的,还有着点酒味儿,“听起来很刺耳。” “噢,那就叫你……”那人还自顾自地思考起来,全然没有注意到后面的门已经打开了,里面又走出了一个穿着完全不同的人,另一个守卫见他出来,也立马站直了。克罗索看着他走近,开始打量他:这不过是个三四十岁的男子,有点像是高加索人种。身高至少2米忧郁,身材亦十分健壮,一身像是军服的打扮。棕色的头发很整齐,表情却异常严肃,一双尖锐的眼睛盯着克罗索不动,像是要用目光把他紧紧钉在地上一般。克罗索不敢迎着他的目光,只得微微瞥向一边。 那人走到糟胡子守卫的身后,脚步声都让人发懵。“呃……那该叫你什么呢……”那家伙还在挠头,忽然看到克罗索的眼神有异,眉头一皱后脸色一诧,连忙把烟盒塞回口袋里,转过身来,脸色僵硬得像是见鬼。“大副先生……您好。” 那个人缓缓挪动眼神,直射糟胡子的口袋。“古德鲁斯烟?”他开口说道:“还是万宝路?” “万宝路……”糟胡子苦笑着:“古德鲁斯我抽不起。” “这是第二次,下次我再看见,可就是我的了。”他几乎是一个个字地说道。糟胡子连忙点头,站回门前原位。“这次他又猜错了……这是阿什利牌的。”他小声和旁边的守卫说着,一脸自豪。 克罗索瞧着那人显然是听见了,脸上有个反应,但转瞬即去。他稍低身子,向克罗索伸出手:“伏兰迪,您好。” 克罗索犹豫了一会,但看见他的身子与眼睛,还是伸出了手。“你好。” 他站直身子,说道:“我叫基茨斯•;诺杨。天行号的大副。” “等等,”克罗索越听越乱,“什么天行者号,我现在是在什么地方?你们的主人到底是什么人?” 诺杨的眼睛中映出不知哪来的亮光,他用另一番口气说道:“天行……那是我们的梦想,从宇宙的一端到另一端,永远只带着我们的自由翱翔——”他低下头来:“你明白吗?” “到底你在说什么啊?回答我的问题!”克罗索丈八金刚一般。 “那好,跟我进来吧。”诺杨转身过去,便走进了他刚才出来的门中,克罗索急忙小跑了过去,那门自己开了—— 走进去,他被那黑色的天穹镇住了脚步。 里面是一间大驾驶室,至少有两层楼高,至少有二十个人在工作着。那巨大的玻璃弧穹之外的,便是像是地狱的最后一环的深处,狄斯张开的巨大黑翼,几乎席卷整个视野。赤裸裸的黑色,像是无时无刻都在祷告死亡。 好一会儿,他才站定下来,发现自己正在驾驶室的高处,一个监控塔上。前面,有两个人背对着他。一个,是诺杨;另一个,克罗索猛然觉得,他的背影十分之熟悉。 “距离斯巴洛城还有多远?”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让他脑海中犹似天雷一击—— “三个小时的路程。”下面一个声音答道。 克罗索整个人呆在那里,心中的怒气几乎到了极点——也在那一刻,那个一袭银衣的人转过身来,他的声音响起,却不再留露半点稚气: “克罗索•;伏兰迪,欢迎来到天行者,我是这艘天行者号的船长—— 马尔科罗西,这座城市从今天起将被记入史册,无论城市上空飘扬的是什么旗帜。炽白的飞翼,让那背后的一片红色都不再刺眼。 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那战斗的痕迹依然可见,但那股笼罩已久的隐隐黑气已经全然不见。事实上,战斗已经过去数天。除了街头上有一群人在清扫着新伤之外,这座本该静静流淌的城市并无不同。 只是,那制高点——昔日的政府大楼之上,飘扬的已经不再是帝国的黑镶银旗,而是那孕育在火红中的飞翼——那属于自由的光荣。 没有人知道他们来自什么地方,只知道他们和一支远来的军队回合后,将政府军打得溃不成军,在此之前,还有一支急行军从这里疾出,神迹般地在城外佛多思镇的外围狙击了一支太空匪军,让敌人落荒而逃。当地的市民对此自然惊喜不已,翌日的报纸上,一个战士,用他那自信而强悍的目光,望向波斯波利斯平原前方的一副照片被登在报纸头条。评论员惊喜地写道: 他们是什么人?居然能让那群野狼连佛多思边上的丘陵都摸不着! 镜头靠近市郊的一栋老办公楼,这里常年被政府封闭着,据说是在很久以前,从这里搜出了一些“反动”的传单,虽然没抓到什么人。政府倒也大手大脚地封掉了这里,这里的灰尘也就日复一日——直到昨天,联盟在这里的指挥部坐落于此。 “唔……”满是灰土与青苔的楼顶上,海格一手拿着报纸,一手托着下巴,靠在楼顶的栏杆上,初升的阳光从他的身形间穿过,“报纸上并没有登出我们的名字呢,真是扫兴。” 一旁,普林斯正拄着手,在独自踱步。平日少言的他虽然欣喜,却不留于表面。“快了吧?可能不超过一个星期,我们的名字就能传遍火星。” “为什么这么说?”海格转过头来:“你就那么肯定?”这句话其实无所谓说,他只是对普林斯一向没有什么好感,时不时便顶来两句。也难得普林斯肯还他话头。“帕扬城可是火星重镇,那里的行动,必然引起极大震动。到时你还怕报纸上没你名字?” “唔……也对,也对。”海格微笑着点点头,便埋下头去,继续看他的报纸。普林斯依然在混凝土的楼顶上来回踱步,一边哼着歌,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但是,阳光洒过他们的脸,却照到了一丝阴霾。 阳光忽然被一片薄云所掩,光芒半失。一个人的脚步和身影让他们同时侧目,却是崔斯坦中尉——他刚从部队中回来,同时带回杨剑铭的命令。 “崔斯坦,”普林斯立刻上前问,“如何?”海格也放下报纸,走了过来。 “两位,红色运动那边已经快一步前往帕扬城外围准备,至于我们,下午就走。”崔斯坦回答道。 “下午……”海格略一低头,问:“那这里没有问题吗?” “根据报告,帝国政府并没有第一时间集结南方的各处军队,而是在北部调防,令人费解,”崔斯坦说,“至于当地的防御,我们已经分发了政府军遗留下来的一部分武器,并帮助他们组建民兵来防卫,相信应该没有问题。——至于他们对我们的态度,也不必多说了。” “在北部调防……”海格低头喃喃着。普林斯抬起疑惑的眼睛,转过了话题:“那有没有佛多思那里的,关于伏兰迪的消息?” “很遗憾,佛多思镇几乎被我们翻了个遍,仍然没有一点消息,”崔斯坦摇摇头,脸色遗憾,“接替马斯的是卡恩,但他按时到达那个旅馆之后,伏兰迪就已经不在了。那里的老板说他并不知情。” “荒谬!”海格很替克罗索不值:“难道没有交代一下吗?” “其他的……我也只是从前线得到的消息而已,”崔斯坦叹了口气,“我只知道那么多。” “伏兰迪怎么会不见了的……他怎么能擅自离开?”海格一直在焦急地自言自语,然后忽然大声说:“一定有人看到的,整个旅馆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见到他走出大门?” “还有,他离开的原因,为什么……”普林斯继续问:“杨剑铭指挥呢?——我打算先去佛多思看看。” “大概,”崔斯坦抬手看了看表,眼睛向城市的东方望去,“正在去帕扬城的路上吧?” 本来晴朗的天色逐渐变暗,似乎并不是好的预兆。一支背着银翼的部队,穿行在群山丘陵间的林中,他们不曾洗去身上的灰烬,便前往他们的下一个目标——那以十字军骑士命名的火星重镇,那里是火星南部的一个重要港口。从那里,可以通向烨海(火星的大洋)和马里加尔。 他们从山路的一侧进行着,右边是一个山谷,云烟缭绕、深青色的林木,那雄浑的长诗,还有精灵的细语,却不像出自那些诗人之口,仿佛正在为他们吟唱。道路并不平坦,车子也不时颠簸——但都比不上那个男人心中的火,坚定而迷惘。 坚定,是因为那条可以预见的道路,还有那些和他抱着同样目标的人一起在前进着;而迷惘,却来自于克罗索。他的离奇失踪,却在初升的晨曦旁埋下了一团迷雾;这个变化出乎所有人的变化,也令他忐忑不安——他该如何向米什科尔、斯坦勒,甚至是整个自由联盟交代? 他亲自指挥了迎击佩特拉•;斯科特的匪军的战斗,仅仅以受伤二十四人的代价换来了整个马尔科罗西周边的安全,的确是勇气与实力的表现。但突如其来的,来自卡恩下士的消息,让他犹如中雷。克罗索的失踪,可以有千万种原因,自然也会有千万种结果……包括他最不希望看到的那一种。 他坐在吉普车的前排,那山谷中的幽林与流水与鸟鸣并不能让他的心回复平静。他的手紧紧抓着口袋里的手机,希望响起的旋律能带给他一个最好的回应。 铃声响起,他立刻接通了那头,传来的是普林斯的声音: “杨指挥,我现在在佛多思镇,现在有一些新的消息!” “是什么?”杨剑铭的声音似乎让山谷中的鸟鸣骤止,尽管并不大声。 “士兵们刚刚询问了一个在旅馆一楼那里赌棋的人,”普林斯有点上气不接,“他是一名在附近的一个伐木工厂工作的工人,他说,在下午大概3点这样,他曾经注意到一个穿着篮球衣的少年走上二楼,大概几分钟后,他又和一个少年走了下来。” “什么?穿篮球衣的少年?”杨剑铭脑海一闪,又是千万树枝蔓延,有的却有如那些化作人形、承受酷刑的灵魂一般让他心寒。弗林斯朝他望了一眼。 “根据那个工人的说法,那个少年他从未见过;而第二次下来的那个少年他也没有见过——还有,他是下午2点多才来到这里的。” “那老板呢?” “正想说呢,这家旅馆的老板在马斯下士走之后,就一直不见人影,甚至没有一个员工看到他最后一面。” 说完这句话,他没有听到任何。克罗索曾经待过的房间里,那气氛让他不安——连电脑都还开着。整个人就好似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杨指挥?”他问了一声,然后听到了杨剑铭那从未有过的语气: “你先在佛多思,一、继续寻找下午3时在现场的证人的供词,务必把一切线索及时汇报给我;二、组织人手去寻找旅馆的老板;最后,还有那个穿篮球衣的少年。” “可是,这有点问题……”普林斯的话只有“嘟、嘟”声的回答。那边,杨剑铭立刻打通了海格的手机: “佛罗•;海格上尉,立刻带领剩余部队,通过铁路线前往帕扬城外的菱星湖中继站。在那里听候指示。” 放下手机,他的眼睛不再忧虑,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从未在他脸上被寻找的。那像是——暴风雨前,港湾怒吼前的,异样的平静和闷热。 “好消息吗?”弗林斯感受到了那股从杨剑铭身上散发的热气,他心一动,问道。 杨剑铭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弗林斯没有继续问,那热气渐渐已经不觉了。 他们整个车队正在向下行进,绕出幽然的山谷。那地势渐渐平坦,眼前赫然是一个凝着云气的大湖,水面如镜,波澜不惊。湖的那一边,一个不小的城镇隐约可见,那里,飘扬着红色的旗帜…… 火星的又一个夜晚,暴风云在菱星湖的上空凝成,这是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它曾在那红色旗帜的出生地孕育,汇聚着有史以来,最令人感到振奋的雷电。群星闪耀,战神之子们在天空中巡视众生,似乎唯有那股力量所散发的气息,居然让他们也为之一惊。也许,那些群星也不禁失色。 菱星镇,因为菱星湖而得名的一座小镇。菱星湖会在风雨之前发生变化,整个湖面上泛满一种白气,盘旋缭绕着,久久不去。这曾经是一个有名的旅游地点,如今,炮火已让游客远离,哪怕他们看到的是一支有着崇高理想和理性的部队。夜色降临,菱星镇的东亚式建筑依然回荡着昨日烟雨时的车马声。唯一那红色的旗帜,预示着一场无刃的战斗的成功,又使那气息更加强烈而富有力量。 小镇边上,市长的大院子早已人去楼空,深夜降临,大房子的二层书房依然亮着灯,那些执火者在此会晤。 “我们在昨天深夜便派了一支部队到此,想不到这里的政府和军队撤离得比我们还快,”几个人中,一个从未听过的,充满自信的声音响起,“整个小镇变成了空城,十分混乱。我们只有先平息了城中的暴乱,一边布置防御。当你们在马尔科罗西启动时,我们同时分了大约1/4的部队到这里。今天早上8点,整个城镇正式完成控制。” “那居民的情况呢?”这是普林斯的声音。 “我们在广场上发布了公告,到目前为止他们的反应对我们来说还是比较有利的。”这个来自红色运动的,只有二十四岁的青年指挥官,脸上的浩然之气令人心生敬意。“轮到你们了,杨剑铭指挥?你们打算在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杨剑铭站起身来,内敛而隐含锋芒的眼睛扫向地图。“目前,参加帕扬城攻击的部队已经就位,如果条件允许,明天清晨5点到达帕扬城外围,在上午10时之前完成控制。” “那么快?”海格几乎不敢相信:“敌人的情况都清楚了吗?” “我们已经有十足把握,整个帕扬城的通信在战时将会中断;至于当地的防御军力,自然是有把握的。”他转头来,看了一眼那位指挥官:“徳奎尔,你的看法呢?” “速战速决自然是好的,”哥略•;徳奎尔说,“只是,现在的消息是,政府军已经开始在密都河对岸集结兵力,如果是针对我们的话,他们可以很快到达这里。” “放心吧,”杨剑铭伸手往地图上,密都河以北的几个城市一指,“就在现在,北部的军队已经开始行动,他们的集结军将会难以应付。只要帕扬城完成控制,整个火星的南部就只剩下森原库彻和洪克帕帕的军队对我们有所威胁了。这将是人类历史上最为壮烈的一场战争,因为我们也是在为自由而战!” 说完话,海格不禁振臂一呼,而弗林斯和普林斯也一并点头。 弗林斯微微一想,有点为难道:“密都河两岸地势平坦,我们很难判断得到对方最后会在那个位置登陆,现在南部的政府军总数大概实力能和我们打个平手,我怀疑他们是否会有举动。” “红色运动在各地会有部队负责应对,这一点大可不必担心,”徳奎尔的自信出乎每个人的意外,“上级已经注意到这一点,在今天下午刚下的命令中,我们红色运动将在你们接下来的几次战斗中配合你们的行动,并随时监视政府军的动向。就在昨天,我们的一支部队刚在密都河上游的林勃集结,他们将在密都河周边敌军几个最有可能登陆的地点设下防线,随时警惕对方的动向。还有,别忘了他们还要应付火星北部的已经持续一周暴动……哪怕是想速战速决,多面树敌对他们也绝对没有好处。” “还有一个问题,”普林斯突如其来的话让众人都是一怔: “匪军呢?那些来自外太空的强盗。我到现在才发现,我们似乎对他们所知甚少。” …… 夜很快地流去了,当拂晓的第一丝阳光来临之前,战神的第二个儿子这才想到要离开。那间有一点点腐朽气味的大院里,二楼的灯光已经熄灭。那些执火者又不知去到何方?或许当城市的上空又一次银翼与红色飘扬之时,你才能看到他们的身影——疲惫而有力的眼神。向着远方,山的那头望去。 黑色的火焰与乌云被狂风刮起,从海的那头渐渐而来。远处突兀森森的礁石处,惊涛骇浪正在撼动着这座岛屿。岛屿的悬崖边,是一个大得出奇的堡垒建筑。无时无刻的灯光摇过海面,在那些深海的吼声中战栗。 堡垒深处,一个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 “上将,这是……最新的军情消息,从马尔科罗西方面发来的。” 黑暗中的工作室,除了一个急促的喘息声,还传来了椅子转动的声音。然后是一个隐藏在深处的声音: “念给我听。” “是的,”那个人像是被冷风刮到一般,缓缓动唇,“由于内部的原因,当叛军入城时,当地的政府军并没有及时反击。最后在另一支来自勃芙朗城的叛军与原先入城的叛军的夹攻下……”他犹豫了很久:“政府军……不得不放弃了城市。撤向枫城。” 说完,那个人并没有回答。 “上将?”他颤动着轻声问。 “告诉我,真实的情况,”他的声音来自不知名的黑暗,似乎有一种让人屈服的不容之力,“真实的伤亡情况。” “是……是的……”那个人犹豫了好久,才说:“几乎……几乎是全军覆没。到达枫城外围哨站的部队不足100个人,据当时领队的两个政府官员说,他们……他们有500个人在战斗中被围困在一座小丘上……最后……最后……全部投降了。” “是吗……”那声音让报信者微微松气:“清楚敌人的情况吗?” “似乎……似乎是自由联盟的军队;还有红色运动。信息上面说,他们……他们的动作比闪电还快……现在正向帕扬城方向去。”他顿了顿,问:“我们是不是应该……有什么行动?” 忽然,工作室的灯亮了。报信的人眼前,那是他熟悉的,黑熊一般的上将,他站起身来—— “立刻给我联系,帕扬城的军事指挥官。”他的眼睛射出和远处的海面上一般的怒涛。 这个峡湾不再平静,暴风雨席卷而来,海面上,无处不是龙吟声的弄潮。雨神的爆发像是对他们最强烈而又温柔的控诉。没有人能知道那座像是埋藏着死亡的堡垒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从很久以前,它便一直坐落于海边,像是个迷途的巨人,遥望远方。 如今,从里面传来的,震人心魄的怒吼,仿佛穿越了时空,传到那战火纷飞的地方,要将他们一一降服…… 第二十三章 梦醒梦回(微) 不夜的东京,是多少少男少女的梦境埋葬之处?又有几个人能故地重游,然后在那片光晕之下寻找到自己昨天的碎片?他和他,漫步街头,电车与飞行器的声音充耳不闻。那片曾让无数人倾倒的银座光景依然难以企及他们心中的黑暗半分。今天的东京,在斯坦勒眼中完全褪下了无数风华,哪怕是海湾的潮水也沾满了那不义之血。每一处的黑暗角落,仿佛都能听到恶魔的跛足步伐,觊觎他那疲惫的皮囊所负着的灵魂。 “哎,”阿斯索泛着凉气的声音在心中问他,“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从楼上掉下来的人,还有不正常的手枪声?”语毕,他看着斯坦勒,希望他能抬起头来,回答他的问题。但却让他失望,斯坦勒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头也没抬。 他们经过了昨晚的寿司店,阿斯索扯扯他的衣袖,朝他指去。斯坦勒也不由得留下了脚步,那一夜的光景居然又再怀念?他和她,也曾如此漫步街头,然后在一间寿司店前停留。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提出邀请,她却也欣然接受。那一天的晚餐,是他最甜蜜、也最苦涩的回忆。如今,那样的清香,却让他几乎散架了的身体,渐渐在冷风中脱离那束缚…… “好吧,进去一会。”他轻轻地说,便不愿再回忆起。阿斯索大喜,回头朝对面街的,依田的两位手下示了个意,便进了去。 老板还是那个老板,表情还是那表情,点的寿司还是那寿司,位置还是那位置,人也还是那个人。只是那样的气氛,却让他在暖意中回忆起那温馨的昨日……阿斯索见他眼神中带着七分闪光的异样,心中微微一惊。“你怎么了?” 他收起闪烁的眼神,却觉得自己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没事,我只是……在想着东西。”说话间,两碟寿司上了来,阿斯索便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我怀疑,”他吃了一口,突然用心灵感应对斯坦勒说,“有人在离间你和风云会。” “你也这么想的吗?”斯坦勒立刻回答他道,“但是,我实在想不通。那个人为什么要开枪来引起别人的注意?” “那个坠楼者?” “依田除了那个人的衣物之外并没有发现什么,甚至连这个人的身份也搞不清楚,”斯坦勒询询说道,和刚才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他为什么要开枪?然后坠楼?”他说着说着,止了言,脸色一沉,却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东西。让阿斯索着实一惊: “的确有人在离间我们。而且,我有一种感觉,这个人……不属于eog,也不属于风云会……他是一个我们从未遇见过的对手。” “什么?”阿斯索愕然,斯坦勒也是如此——因为他从未见过他又过如此诧异的表情,“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风云会……我相信他们。而eog,如果是他们,为什么在那时不直接连我也一起干掉呢?这样不是自讨没趣?所以,这个敌人……我已经有所怀疑了——你记不记得,那头我和南风夜翎从咖啡馆里出来后,在门口遇到的那个怪人?” “你曾经提过,他像是利用一种咒语让你头痛欲裂,然后昏迷过去?” “没错,那个怪人,当时的出现,显然是针对我而来,而他现在又不知所踪……还有,南风夜翎告诉我,在我昏迷之后,那个怪人突然迅速离去,乃是因为两个身手极其迅速的人……我现在怀疑,岸田教授的死、还有那个人的离奇跳楼,甚至是品川街的怪字谜,都和他们有关!” 阿斯索眉头一锁。“这的确有道理,可是,那个怪人又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何要突然插手呢?你提到字谜,我也是一头雾水。” “这也正是我迷惑的所在,”斯坦勒眼睛瞥向窗外沉静的街道,远远的,那两位负责他们安全的随行正在对面看着报纸,“如果他们要插手这件事,可真是大大棘手。可是,目下我对他们甚至都一无所知。” “放心吧,”阿斯索忽然露出坚定的眼神,“只要我在你身边,就一定能保证你的安全。” 斯坦勒听言,朝他望去,却发现了,一种令他略有所思的目光……让他心中忽生异意。“我也未曾怀疑你的实力,但目下,这样的敌人,却有如芒刺在背,叫我好生难受。”他轻轻地说道。叹了口气,暗暗回想刚刚阿斯索那样的眼神…… 迷惑的火。静静地在这样的冰冷夜色中沉淀。 冰冷的潮水,今天在阴云笼罩的东京湾中翻腾,晨曦的一丝光芒也被扯下,在海神的怒吼下摔得粉碎。整个东京沉浸在一种异样的薄雾之中,街道上,行人格外地少。他的步伐出乎意料地快,穿过那空荡的街道,那海潮声已让他的感官疲倦不已。但他今天的目的,却不是为了感怀——就在栏杆旁,那个模糊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 “对不起,来晚了。”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那个让他熟悉的身影转过身来,那双星眸超然脱俗。“没关系,我刚来而已。”她的眼睛一直盯着他,却让他有点不自在了。 “好些了吗?”她轻描淡写地问。 “已经好了,”他微笑着回答,“谢谢了。”她的目光终于离开,落在那狂傲的海潮上。他轻轻吁了一口气,问:“昨晚的电话让我出乎意料——南风小姐有什么要紧事呢?”她没有回头。“首先告诉你一件事,伏兰迪先生已经获得自由了。” “什么?”他惊喜道:“那他人呢?” “我们的人亲自护送他到你们香港的组织所在地,之后就不是我们要管的了。”她淡淡地说。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他怎么没有联系我?”斯坦勒惊喜地独自喃喃。然后突然转过话锋:“这是你的主意吗?” 她忽然转过头来。“老实说,这是我哥的意思。这也是我今天找你来的原因。” “南风雄邦,”他难以相信,“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这是他在前天才告诉我,当时伏兰迪先生已经回到你们组织了。然后他告诉我,他会在今天来到东京,目的是找你谈谈。” “谈谈?他怎么知道……”话到一半,却自己停了下来。知道他在这里并不是问题的关键。“那他要谈些什么?” “本来,他是想向你就伏兰迪先生的事情道歉的,”她的语气中透出异样的迟疑,“可是……现在却有了些新的问题。他说,或许需要和你们自由联盟交涉一下了。” “怎么回事?”他立刻收起放松的神情。 “昨天,在东京市,岸田教授离奇被杀,”她的声音透着和东京湾一般的寒意,“这本来与我们无关。但是,到了午夜时分,却有一个人离奇坠楼死亡了——你说,不奇怪吗?” “你是指昨晚?”他没有去回忆更多:“那件事的确很有问题。” 而她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不得不惊讶: “那个坠楼的人,是我们帮会的人。” “什么?”他震惊道,同时生出了疑惑。这个本来不明身份的人的突然死亡,确实应该和岸田教授的死有很大关系。而凶手也在之前的联络中声称自己来自风云会……这本不被他所信,可如今,却是南风夜翎亲自道出那个人的身份,还不能令他震惊吗? “我在昨晚得到的消息。当时也和你有一样的反应,”她继续说,语气中已然失去了方才的平静,“立刻叫我们的人去了解情况。然后,根据他们的说法,岸田教授昨天的真正死因是来自于一个不知名的狙击手;而我们的那个人坠楼之前所处的房间,正是有一把狙击枪的,是吧?” “没错,是这样,”他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惊讶于她情报的准确,“所以,你们认为,岸田教授的死,与你们坠楼的那个人有关?” “没错,”她说,“但是,我希望你能提出疑点,因为我认为这事情并不简单。” 斯坦勒没有多想半会儿。“我们事先已经怀疑了杀手的位置。而且之后我们听到那个房间里传来手枪的声音——只是,这个人为什么要在房间里独自开枪来引人注意?最后居然跳楼自杀?” “那你的意思……” “这件事的背后,还有未曾露面的一方,而他正是希望我们之间的矛盾越闹越深,”他想到了那天咖啡馆前的怪人,“而且,我想我已经有头绪了。” 她有点惊讶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还记得,那天在咖啡馆的怪人吗?”他说道。 “你怀疑是他?”她的脸上闪出他意料之中的脸色。 “没错,”他说,“在那次之后,我一直没有见过那个人,”他把头侧向一边,“只是,我觉得这个人很是可疑。” “证据呢?” “只是推测。”他摇了摇头,同时希望得到一些来自她的意见。却好一会都没有得到回应,他忍不住转过头去看她—— 她有点迷惘地看着海湾,没有说话。他看着她的背影,却看不清她心中的弹奏,只有她那柔似流水的黑发,那不断翻滚的吼声被完全驯服。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那样胜似卡萨布兰卡的动人与东京的妩媚。不知什么时候,他的眼睛也开始模糊。 她缓缓转过身来,眼中泛起的神采让他难解。她望着他,轻轻地说:“这会是一个大麻烦,是吗?” “当然,”他点了点头,同时自然而有点惊慌地把目光移开,“这个问题必须我们双方一起解决。” “你有没有把握?” “什么?”他一惊,问。 她没有立刻回答,秀目低垂,从手袋里翻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他。“今天下午3点,准时恭候,切勿失约。”他怀着不安接过名片,却见她的身子已经转过,渐渐走远,那可以带着千言万语的背影悄然而又真切地离去。 他张口欲言,却又突然语塞,因为她在他脑海中的举动让他居然无从开口。只有远远看着她离去,最后在远处模糊,不见。他呆呆地站着,脑海中不断闪映着问号,还有那些零星的碎片。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地乏力。 直到一切都被海风,一一吹离。他才注意到,自己身旁早已站了一个人。 “哟,那么早不辞而别,只留个字条,原来是为了这个哦,”阿斯索在一旁,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怎么样?发表下意见?” “别胡思乱想,你脑子里尽装什么东西,”他有气无力地斥了他一句,然后说,“这次是有正事,下午我有些事情要办。” “事情?什么事情?和她有关?”阿斯索这才转头问他。斯坦勒想了想,说:“南风雄邦要见我,和我谈些事情,大概是关于米什科尔先生的。”他看了阿斯索一眼,继续说:“还有一些十分重要的一些事情。” “十分重要?”阿斯索的语气有点怪:“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今天下午3点,”他看了看那张名片上的地址,“银座流云大厦55层,mr•;rulet的私人会所——离这里好像有一段路。” “南风雄邦……是不是应该警惕?”他想了想,说。 斯坦勒面不改色,心中却吃了一惊。阿斯索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我相信他不会乱来——倒是你,是不是应该去解释一下?”自然是指阿斯索初来时的鲁莽举动了。但经他这么一提,斯坦勒却想起一个很久之前的问题来——南风雄邦到底凭什么把米什科尔从政府的手上带走? 这个问题一来,他却又开始为难了。这才发现,自己对南风雄邦这个人的了解实在太少了。有钱有势,武功高强,讲道理却又有点固执……他却再难想出些什么。他想了很久,却没发现阿斯索也在皱着眉头。 “的确,”斯坦勒一声打断了阿斯索的沉思,他自己却没有发现,“我对这个人的了解实在太少。善恶难辨——那这样吧,如果可以的话,你就和我一起去,如何?” “没问题,”他仰了一下身子,“和我想得一样。” 天空的阴云散去一片,阳光射下,整个东京的迷雾开始散去。这两个身影仿佛这才回到尘世之间,他们的身上,笼罩着任何人也无法想象的迷雾。走进城市之间,阿斯索时刻在注意着附近,但斯坦勒却出乎意料地在张望。他的身体极其疲惫,或许之前自己从未感觉到,因为自己身边的事情实在难以让他抽身。或许鲍尔医生说得对,他应该抽空去检查一下。等等——鲍尔医生?这个名字似乎是在遗忘的边缘被他拾起,让他回忆起飞机之上,还有品川区的阴雨。 还有南风夜翎,莫名的神采,好像世界的一切都要远离。 但他的心再懒得去接纳这些,回到依田帮他们找的旅馆后,便倒头大睡了。 他听到一个声音,便在黑暗中循声而去。那好像是一条漆黑到了极点的隧道,那个是一个人的话语,像是在自言自语着什么,一直在他的前方。他没有感到恐惧,一步步地着大概的前方走去。他无法判断距离,只听得见的是,那声音越来越近,他的脚步也在加快…… 然后,忽然眼前一亮,一切都完整地呈现在他眼前—— 废墟,他的身体飘浮在的那片荒芜到了极点的平原上,天空中凝聚着胜似地狱一般的黑云,那里头还不是透出龇牙的闪光。他吃惊至极,身子的感觉让他回忆起飞机上的惊魂时分——难动分毫。他的脚下,有一片黑色的、巨大的废墟。他无法形容,那依然可以辨认得出的,那其中的纵横与断壁残垣,倒象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城市。他越是感到莫名其妙,却无法再看得清那废墟中的一切,只知道它们一定被烈火摧残过,一切都透着灰烬一般的死气。 那前几次梦中的经历忽然在他脑海中被回忆,一阵闪电般的感觉,他意识到了,自己就是在梦境之中!他甚至记起自己睡前的那一刻,阿斯索还说他要去买点东西吃! 人在意识到自己正在梦境中时,会有什么反应?如果是美梦,大概会希望它继续停留;否则便希望自己能尽快回到现实。斯坦勒亦如此,他拼了命地想让自己的身体动起来,却怎么也做不到。他依然在那片废墟上飘浮! 就在他惊异之时,背后的天空却传来了一个声音: 一个苍老得再难形容的声音,却如雷贯耳地传到他的每一条神经上。他听了出来,那个声音,就是他在黑暗隧道中穿行时的那个念咒者!那个像是在暗处引领他的人!那个声音!就在他的身后某处地方,声音传来,像是在念着某种咒语。那种,让他惊奇的,他自己完全没有印象,却能听得懂的语言! 远方的游子 你可曾在攀山越岭时 听到那一声,来自远方的叮咛? 博学的智者 你可曾在灯前苦读时 听到那一声,来自远方的轻唤? 他听到了,这样的一首诗,由那苍老的声音发出,万分清楚。同时让他难以言语的,还有那些似乎十分熟悉,却又在他思绪混乱时突然停止的诗句。就在他为此苦思时,从脑海的深处,那个清晰的苍老声音响起: “你看见了吗?那片曾经美丽的悲伤之地?” “你是什么人?我怎么会在这里?”他立刻在心中反问。 “果然,如今的你不再是昨日的你……”那声音缓缓地念道:“你是不是有很多很多的困惑在心中?我看到,你的身体都泛着迷惑的红色。” “你是什么意思……”他十分疑惑,便答道:“你说得对。那又怎么样呢?” “你是不是常常做这样的怪梦?”那个人像是没有听到,继续说道:“梦中的你,常常会有一些奇怪的经历,是吗?” “没错……”他已经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境还是现实,因为那一言一句都真实地贯耳:“你到底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你的梦。”那声音回答道:“是我引领你来此。” “什么?你的意思是……这个梦境……是你引我到这个梦中的?” “可以这么说,”那话让他越发地不解,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是在做梦,“我带你来这里的目的,是想让你回忆起一些东西。” “回忆东西,我难道有忘了什么东西吗?”他有点生气地问。 “你已经忘记了很多很多……”回答让他更是奇怪:“自然也因为你的那些怪梦——你低头仔细看看,你脚下的废墟,可曾相识?” 他心中一动,依言而行,却惊讶地发觉自己的身子可以动了,而且正在缓缓地下降着,让他又惊又异。不一会,他已经缓缓地落到了那片废墟之中。他抬起头,望向愁云惨淡的天空,却只看见一片殃气。 他心中却没有生出一点想法。而是静静地走在那些像是被烈火焚烧过之后的残迹中。那些建筑像是由石料和木材所建,它们一定曾经被一种十分强烈的烈焰洗礼,而这场大火居然能让这片巨大的建筑群化成灰烬,其威力所至令人难以想象。 他走着,却有一种想要去触摸的冲动……就在这时,远处废墟中的一块平地,却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跑过去,却在这块方圆十来米的空地上看到一个巨大的咒符一般的标志…… 那一刻,他完全被震慑,那标志显然是人为,生生地刻画在地上。像是来自某个宗教,他自己也发现自己似乎似曾相识…… 就在他要开始回忆时,一声巨响从天空处猛然传来,他抬头去看,却看见一片耀眼的光辉,在殃云中生辉…… 他一惊,却发现自己眼前一片白色。自己正躺在旅馆的床上!一身冷汗! 然后,是让他始料不及的头疼!从他精神的深处忽然袭来。 第二十四章 狼行天(船长的失落) 狼,它们的眼睛无时无刻不透出一丝血性,哪怕是在它们最温顺的一刻。特殊的气质所在,使它们不同于那些王者,而背负着往往是血腥、神秘、死亡与不解。那些野性所在,其实太多的是不为人们所认同。只有它们和那些少数能欣赏他们的人一起,在无人的月夜为孤独而咆哮。 他的身体因为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而后退了两步,但终究是站住了。眼神中太多的问号,全都落在这个在黑色巨幕之下的这个人身上。他如雷贯耳般地听到他用标准的口音自我介绍: “克罗索•;伏兰迪,欢迎来到天行者,我是这艘天行者号的船长,”他的眼睛中,那种如狼一般的气息,克罗索再难忘记,“梅菲斯•;夏德。”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真正地听到这个名字时,他还是吃惊了。这个人,他不是要带自己去篮球场的吗?为什么会在自己昏迷之后出现在这里?而更难以置信的,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竟然自称是这艘巨大宇宙行舰的船长,难道还不值得让他有这般反应吗?不是别的,他把那些回忆逐一提取,那一幕幕更是令他气愤至极。他被骗了!被这个深藏不露的家伙骗了。 “惊讶吗?和我想得一样,”梅菲斯依然如同那天下午一般的语气,但眉宇之间,已然是另一种轩昂,“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克罗索的怒气一下子到了极点,因为他不曾受过如此的欺骗,“你是怎么凭着这么点小聪明而混上这艘行舰上的。”显然,这算是很“温和”的斥责了。他毕竟不是善于攻击别人的。 梅菲斯有点惊讶。但他随后的话并不平淡:“对于之前的一切,我感到很是抱歉,因为我知道,如果‘邀请’,伏兰迪先生你是肯定不会来到这里的。所以只得出此下策,见谅了。” 克罗索随即问:“那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不相信一个绑匪组织能拥有这样的行舰……”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叫道:“难道是eog?你们是eog的人?” “呵呵,如果真的是那样,”梅菲斯的笑声中充满了讽刺,让克罗索止住了惊慌,“何必还找人来当我的舅舅?”他走上前几步,身后的天幕已然再是繁星满布。“听过‘匪军’这个词吧?那是你们的我们的称呼。而我们自己称自己为——边缘天行者。” “匪军?边缘天行者……”克罗索依然吃惊不已:“你们是匪军?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这……你们到底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好吧,”梅菲斯转过身,望向星空,“我也不是个啰嗦的家伙。事实上,我们想请伏兰迪先生帮个忙。” “我能帮你什么?”克罗索不解。 “可以的,”梅菲斯回过头,一双狼目望着他,“以伏兰迪先生的身份来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我的身份?”克罗索还在疑虑,一直站在一旁的诺杨忽然开口: “以您是米什科尔•;伏兰迪先生之子的身份。” 克罗索也已经想到,这不禁令他担心。自己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么一个地方,然后又被一个人以自己特殊的身份来求助。霎那间,不祥立刻感染了他。“我的身份在你们眼中竟然如此值钱?”他说道,同时希望对方透露更多,“但你又可知道,自由联盟如果发现我不在的后果?你们匪军能应付吗?” “放心,只要你应允我们的请求,”梅菲斯狡黠地一笑,“明天你就能回到佛多思。你们的人也不会再为此而焦头烂额。” 克罗索听言,面不改色。心中却是阵阵忧虑,他言下之意,显然是十分对自己的要求十分之自信,这又是得他的自责变得无力。“那到底是什么要求?” “我希望,”他本来不羁的语气变得低沉,“先生能帮我从自由联盟那里借来一支舰队。” 多么荒谬!克罗索脑子中立刻冒出这样的想法。以自己的身份又凭什么能从自由联盟那里借来一支舰队,难道就凭着自己是自由联盟火星战略负责人之子的身份?那梅菲斯可未免太自信了,克罗索想。 他已经渐渐明白,自己已经被对方作为可以平衡一支舰队的砝码,而这也更是他无法平息心头之怒。“什么?你们这群贼还会向人借东西吗?这可算是个笑话!” “不,”梅菲斯依然不慌不忙地解释,“先听我说,我们如此仓猝,自然是有条件的。”他的表情十分之认真:“在事成之后,我们的报答就是:在你们与帝国政府的战争结束之前,所有的天行部队都可任你们差遣。如何?”他的眼神中,那不同以往的期盼和他的话语让克罗索又是一惊。 “我可不知道什么条件不条件的,”他没有多想,立刻冷拒,“你们帮不帮自由联盟也不关我事,少你们也不费事。反正,”他朝梅菲斯喝道,“你们如果不快点放我回去,你们可连一粒米也别想要!” 梅菲斯听言罢愣住,居然许久没有说话。克罗索站在那里,怒目紧紧盯着他,却无从动他分毫——他的身子已经转过去,面对天幕,背影格外神秘。 “喂,回答我,”克罗索心中微奇,催促道,“快点放我回去,或许你们还有得谈,要不便是引火上身!” 梅菲斯依然没有举动,他的身子仿佛被融进那片银河之中,惊瑞亦难动分毫。 “诺杨,”他的声音终于响起,却不再是原先那样不凡,而是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不安,“我们……我们的行动是不是有问题了?” “船长,这是您的意思。”诺杨低声回答他,他看出,梅菲斯的背影似乎在后悔。 “你……”他忽然回过头来,脸上微露的沮丧之色让克罗索不住后退了半步,而他的话更让克罗索不明白:“你……你真的是克罗索•;伏兰迪吗?” 克罗索一怔,答:“是的,那又如何?” 他没有等来梅菲斯的回答,只听见诺杨依然低沉的声音开始娓娓念道: “克罗索•;伏兰迪,自由联盟火星战略负责人兼总指挥官,米什科尔•;伏兰迪之子,公元2200年11月8日出生于火星南部霞影省的卡斯顿镇,7岁时就读于国立星河小学,成绩优异;12岁就读于国立星河中学,成绩依然优异,擅长体育,爱好篮球、电子游戏、棋类运动、文学等等……曾获得第7届霞影省青少年文学大奖赛的一等奖……” 他的表情已经凝在那又再的十分惊讶,这些称自己为边缘天行者的人居然能把自己生平的寥寥15年了若指掌,可见他们将自己视得是何等重要。可这又让他疑惑,他们以这种方式向自己借一支自由联盟的舰队,究竟难道只是为了去掠夺? 他记得基度告诉他的话,自由联盟的舰队来自那片怒海之中,最深不可测的地方。 “这些,没错吧?”梅菲斯听完诺杨的叙述,问道。 “没错,”克罗索久见他的锐气大减,心中的厌恶与怒气也少了几分,“但是,你们为何用这种方法来向我借一支自由联盟的舰队?” “想听实话?”梅菲斯的答语让他又是一怔,然后有些麻木地点了点头。 “实在难对你说,原谅我,”梅菲斯居然了一口气,然后幽言,“但是,我希望,你真的能向你父亲借来一支舰队,这对我们着实重要……你放心,他们绝对不会沾上任何无辜者的血!”他的后半句,却不想出自他之口,因为他的气质,本该是狼行苍天而不染尘血半分。 他,是狼,但还是幼狼。 克罗索不知该如何作答,梅菲斯的目光,完全是对他回答的期待。 “我,”他慢慢说道,“我无能为力……” “为什么?”梅菲斯的面色未变,但心中已如怒涛。 “我的父亲虽然如你所说的一般高,但是,”他淡淡地说,“但我并不是自由联盟里的人,我不可能从他那里借来你要的舰队。” “你说什么……”他的错愕再也无法掩饰,宛如星辰之珥的爆发,“你是他的儿子……怎么不可能是……自由联盟的人?”连连逼近几步,让克罗索连连后退。 这句话却出乎克罗索的意料。“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是我的父亲,我就一定会是自由联盟的人……?”他一边后退一边作答,几乎挨到了控制塔后的门。 “……”这句惊慌的话,却止住了梅菲斯急促的脚步,顿时站住不动,神情异到了极点。 “为什么……怎么会是这样的?”他脸色失落到了极点,独自喃喃道,那已不像是一匹野狼的神质。 克罗索更是搞不清楚他的意思,为何自己顺理成章的回答,却会让他有如此之大的反应? 诺杨站在呆若木鸡的梅菲斯身后,眼睛中也泛着莫名的神采。他缓缓上前,轻声在梅菲斯的耳边说了几句,却让他浸满灰烬的眼睛忽然生出一丝火光…… 他一言不发,独自循着旋梯走下控制塔,没有再问克罗索什么,只留下他心中的万千问号。诺杨上前,对克罗索道: “船长有事先要歇息,稍后再与先生会面,在此之前,请让我带您到房间休息。” 克罗索心中虽有不明,但当下却自觉再难知道更多,只得随着诺杨前往他休息的地方。 他依然回到那间空荡的房间,心中稍有不愿意,却也无能为力。呆坐在床上不过10来分钟,就有人送来了吃的东西,却是个老仆人,没和他多说几句话便走了,只留下餐车上的几碟克罗索叫不出名字的东西和一杯咖啡,一份有点像是某种植物的花瓣,却是淡紫色的,有种奇异的香味;还有一碟,看上去像是某种鱼卵,鸽子蛋般大小,却有花色,浸在酱油里头,看起来很是诱人。 克罗索看了半天,本是害怕对方下有什么东西而不敢动手。但看着那些食物却是越来越饿,这才想到自己已经有快30个小时没吃东西了,如果没有身体的本钱,干什么都别提。再说,这些人像是有求于自己,也不会在自己的食物中下什么东西。心中这样想着,便还是拿起筷子了。吃了几口,却发现那紫色花瓣似的菜十分好吃,那鱼卵亦是一道佳肴。不消10分钟,碟中便只剩下残汁什么的了。克罗索则稍稍心满意足地坐在床上,毕竟这是他那么久以来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东西。 时间却在流逝,尽管星辰不能让他的日月更替,但长久一下,他已觉无聊,便站起身来,走到窗前,那门却自己打开了。他有点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原来门缝前有个像是自控开关一般的东西,心想可能是他们刻意而为的了。 走出去,他朝自己曾经涉足而行的左边望了望,却朝着右边迈开了脚步。因为他有种奇异的感觉,右边的路,似乎有着他未曾会见之事。心中这么想着,脚下便已迈开步子,没想到刚拐过个弯,眼前便是一道长廊,不知通向何方?幽绿的光线,像是他心中忧虑的投影。他带着一种奇异的感觉继续往前走去,那通道亦一直笔直向前,且还有着向上的趋势。直到大概50来米后,才在一个三岔路口前停了下来。 左边和右边都依然是精神的深渊之色,令他难以多看半眼。唯有中间的那条路,斜斜向上,上方尽头的一扇门中,缝中透下的道道光芒却扫清他心中的一切投影,亦激起他心中去一探究竟的冲动;以至于把自己心中曾经的疑问抛去。 走上去,来到那扇门前。他的视野与心灵随着那门的打开而顿时变得宽广—— 那片被永恒拥抱的星海,可以让一切人间烟火胜景在此失色,星辰如缀,把那天织变得完整而璀璨。那古老的游吟或是迁客骚人的愤笔,亦在这般的宁静与完美中变得暗淡无光;那并不让人喘不过气,只是让你明白宇宙的浩瀚,并非是其他的叙述可及万一,而那样的真实视觉,唯有让你留下赞叹与遗憾。你可以留恋却又无法拥有的完美,非亲临不能穷尽其色。 尘世人所追求的莫过于此,而却是难以企及。这里无法分清天蝎或者猎户,狮子还是飞马;这里只有繁星,数不尽的繁星,千万年来应不曾失色。那片在远处的,隐现的淡紫色,或许正是另一处银河的所在? 他被这般的天堂包围,秦皇坐享的日月星辰也不过如此。呆站了好半会儿,他才发现,这个方圆大概三个篮球场并排的大平台的尽头,有一个人挨着栏杆,瞭望虚空的星河。他的银装在璀璨中异常显眼。克罗索走上去几步,便从背影读出了他的名字——他是梅菲斯•;夏德,那个有点疯狂而又怪异的少年船长,匪军头子。 克罗索完全被那片星空吸引了,直到他开始迈开脚步时,才发现一些不对头的地方,一些不合常理的地方。克罗索边走边在奇怪,直到梅菲斯背后的十来步时,他才发现,梅菲斯已经面对着他了。他停住脚步,眼光落在他的脸上,那双狼目在闪着光芒,却比星辰失色三分。 “你是不是很奇怪?”梅菲斯有点意外地开口问他:“在可以触及的天穹下,你为什么能听得见我的声音?” “恩,这是其一,”克罗索心中一动,也用奇怪的话来回答,“如果天蝎不再落下,你能否解开我所有的谜团?”说完,他俩对视了很久。却终于都几乎同时忍不住笑了一下,应该是在奇怪自己和对方的对答吧? “说实话,这可能是你们一辈子也看不到、享受不到的景色呢,”梅菲斯自豪地说,“这大概是我们这些边缘天行者的专利吧?”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里应该是在太空,为什么我却能听到你的话?”克罗索跺了跺脚下的金属地面:“还有,我在这里站得住与否,应该也是同样的理由?”他想起以前科幻片中的一些桥段。 “正如你所应该清楚的,”梅菲斯提高了声调,微微扬起了头,“你现在就在我们的天行者号上,这艘太空行舰上的科技绝对不亚于帝国政府、自由联盟或者红色运动的任何一艘最精锐的行舰。”他的眼睛抬起,像是在望着克罗索身后的什么东西。 克罗索回头望了一眼,终于信了他的话并不假——他眼前是个巨大的建筑体,大概是整艘船的中枢处,就像生建在整艘行舰上,通体散发着淡银的金属光泽。巨大的,像是控制塔的塔尖上,有着一个奇异的标识物,那像是一个船帆,鼓满了风,雄伟而不羁地航行着。 “你到栏杆旁看看,那里有什么?” 克罗索依言而为,却看到栏杆下的舰身上,有着一排窄而长的开口,在舰身上一直往后延伸,估计每个长不过5、6米,宽只有半米。口中漆黑,看不出有什么。舰身下是倾泻的星光。 “那些开口便是你能听到我声音的原因,”克罗索一直向下仰望,同时听到梅菲斯的解释,“我们利用先进的技术,从我们在太空采集来的矿物中制取并复制大量的氧气,正如你我在这里有如在平地上一般。至于如何保持这些氧气一直能存留于此,我们早已发明了特殊的引力装置,以保持飞船中的人和物都能稳定如常,这是一种特殊的利用。” “嗯,复制氧气,确实没有听说过,”克罗索回头,动了动眉头,“不过其他的也并不算是高超的科技,我早已耳闻。” “这并不奇怪,”梅菲斯眼中露出一丝神秘,“因为值得你惊讶的还不在这里。” 这时,他们耳边都响起了来自那控制塔处的广播声,尽管是身处太空,但因为有气体,声音依然可以听得见: “离斯巴洛城还有两个小时的路程,天行者进入手动操作状态。” “提前了吗?”梅菲斯的声音从昂扬变得有点低落:“真不幸运。” “斯巴洛城,那是什么地方?”克罗索问,“我并未听说过这么一个地方。” “那是我们天行者的城市,只属于我们,”他的语气中透满了失望,“只是,现在她已经不在配得上她的姓氏。”他一边说一边靠到平台边的栏杆上,那是失落的背影。 “那是不是和要向我借舰队有关系?”克罗索走到他身边,问。 星河之下,哪怕是血海深仇亦随河远逝。克罗索亦消除了大半的惧色。至少,梅菲斯大概不会对他有什么恶意。而他只向快些回到自己的原本应该待的地方去。 他的眼中的失落更甚了,却没有回答。 克罗索有点生气地提高了语气问:“你打算什么时候送我回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调开话题,只是觉得有点气人,因为很少有人这般对他。 梅菲斯这才转过头来,回复了八成神色。“其实,我这次要借自由联盟的舰队,实在是迫不得已的,因为就在斯巴洛城上,正准备发生一件可怕的事情。我必须阻止它的发生。” “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得要得到一支自由联盟的舰队?”克罗索有点质疑。 “你没有听过我的真正身世吧?”梅菲斯似笑非笑地说:“或许之后你能理解和原谅我的作为吧。” “如果是真实的,我有兴趣,”克罗索有点讽刺地答道,“但我希望这和我什么时候能回去有关。自由联盟那边一定会因为我的失踪而苦恼。” “好吧,我告诉你。”梅菲斯仰望天空,那里显出他初来的光芒,他便用他有点忧愁的声音开始叙述: “我出生在斯巴洛城,和你同岁又少三个月。父亲是斯巴洛城的执政官,母亲则是当地的一名贵族,我本姓斯科特,自小便生活在荣华之中……” “等等,你能不能告诉我,斯巴洛城到底在什么地方?” “斯巴洛城的命名,来自那位我们心中景仰的英雄。而这座英雄城市,则飘浮在海王星轨道附近。” “飘浮……什么意思?”克罗索不解。 “准确地说,这不算是一座城市,而是一座太空堡垒般的建筑体系,”他继续说,“按照你们的理解,匪军一般是分散而野蛮,毫无团结且只为利益而行动的家伙,但事实是,你们对我们的理解实在太少了,正如你们至今依然在为金字塔的建造者而困惑不解一样。事实上,我们这些天行者在你们社会中的那些据点都不过是暂时的,而真正的,属于我们的家园,便是斯巴洛城。那里大概有两千万的居民吧?你们不曾知道也不奇怪,因为自斯巴洛先生建立以来,这是只有真正的边缘天行者才知道的所在。” “不夸张地告诉你,”他又补充了一句,“海王星的周边,亦都是我们的控制范围。” 克罗索听得越来越入神。他这才开始发现“匪军”这个词汇的背后,居然埋藏着那么多的故事。这是以前的教科书或是其他媒体上所不能知道的。太多太多的迷雾笼罩在这个词汇上,即使只是被逐一拨开的一部分,依然令人大开眼界。在深奥无极的外太空,居然还有一个也许没几个人知道的巨大城市,那里居然有不亚于一个绿城的人口,而且还是在飘浮着的,好似天帏的巨兽?难道甚至连帝国政府也不曾听闻? “难道帝国政府都没有发现过你们吗?” “你们那里从很久以前就动乱不断,那还有时间来勘探新大陆呢?”梅菲斯说:“而且,他们仅有的几次探索和一些无人探测器,对我们的隐藏也毫无威胁。”他的自信悄然透露。 时代越是进步,难道每个人却更是孤陋寡闻?眼前的梅菲斯,还有自己脚下的那艘行舰,竟不像是来自人间的天物。可他们却又分明是人!这些人,却像是完全脱离了人类社会而生活的“野人”一般,好像在按照自己的路线而发展着,而且有着于当今人类不相上下的科技实力! 或者,野人不是他们? 想到这里,他不禁更加贯注了。 “我的父亲,作为斯巴洛城的执政官,自然是整个天行者中的核心人物。而他的身亡,却导致了斯巴洛城的不安开始酝酿。”他讲到这里,语气与眼神中并不出现悲哀或是怜悯,只有那一层灰色笼罩着。 “不安?” “3个月前,因为月球基地上的一些事务,我父亲才去到月球处理一些事情,想不到,他刚在那里登陆,整艘行舰……便……爆炸了!”他的激动突如其来,正如眼眶中的泪忽然涌现,但却并不流出。 克罗索一惊,回想起那时他曾经在报纸上看到的一则新闻,说的是一艘行舰在月球的静海的东部荒原爆炸的消息。当时的报道曾持续了几天,而且占的版面不少,这才是他印象深刻;而且据说死了很多人,而行舰的身份也在最后被确认是一艘某个运输公司的商舰。 “那则消息?米克斯特罗公司的商舰……” “根本不是商舰,只是帝国政府的伎俩!”梅菲斯有点大声地打断他,然后好久才继续说道: “而消息刚刚传回斯巴洛城时,我正带着天行者在木星附近,但只过了三天,我便从城里的好友那得到了惊人的消息:有人已经成为了斯巴洛城的新执政官!而那应该是在我成年后的位置!” “你成年后的位置?” “在我们那里,确实是这样的,可是你们不一样,”他叹了口气,“这也是我的失策所在。否则,你也不会来到这里。” 克罗索苦笑了一下,问:“那你说的那个夺位的新执政官,又如何值得你如此?难道没有法律或者道德来约束他?”他心中又是惊奇,这个匪军社会中的头领制度,居然还是世袭制的? “约束……只可惜,一切都晚了,到现在,已经是最后一步了!”他大声地说道!灰色的身影束缚了星空的无限。 他的声音,仿佛让星辰为之收敛;银河为之凝重。 第二十五章 奇迹之城(两极倒悬) 他沉默了很久,克罗索也不忍心去催促他。过了至少5分钟,他才缓缓地说道: “我们的历史,恐怕任何人听了也会为之惊讶与赞叹,即使那并不是我们将之叙述的本意,”他的话语变得沉重,却好像刻意地调过另一处,“在大约2070年时,联合政府因为内部分裂而倒台,随之而来的是遍及全世界(包括月球)的战争。当时,我们的伟大的开拓者,詹姆斯•;斯巴洛船长也开始了他的旅行,然后才有了我们引以为豪的斯巴洛城,那里也是我们的故乡。” 克罗索摇了摇头,这个名字对他并不陌生,可如今,他知道梅菲斯要向他展示的必然是教科书上所没有的另一面。而“船长”这个词,亦让他的心仿佛回到了加勒比海上的那艘不羁的黑珍珠上。 “詹姆斯•;斯巴洛船长于2035年7月28日出生在南佛罗里达。曾在耶鲁大学和剑桥大学深造,对人类社会、经济学以及空间工程学有资深的研究;曾认以上两个大学的社会学、空间工程学教授,哈佛大学人类社会学名誉教授;曾在学术界发表过多篇论文,反响强烈……”这些话在克罗索的教科书上也可以找到,即使他并不出奇,可是依然为止惊讶。 “斯巴洛船长在学术界享誉非凡,拥有一大批学术上的支持者和仰慕他的学生,甚至拥有自己的空间行舰工厂。他拒绝为联合政府工作而致力于自己的学术研究。2070年,第三次世界大战终于爆发,他对这个社会失望至极,便决定离开整个人类社会,和那些追随他的人一起,到火星之外的星球去开拓一个新的大陆。” “真伟大。”克罗索不禁说道。这和他在教科书上了解到的,斯巴洛教授的无故失踪有天壤之别。 “当时,先生在一片混乱的社会上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可是因为动乱,没有什么人去关注这些。最后,大约有3000多人志愿和船长一起出发。于是,船长和那些志愿者们加上那些愿意一起的工人们一共5000多人在3个月内完成了所有舰队的建设,然后,在2070年的12月28日,他们在联合政府不知情的情况下,从月球的离恨湾出发,前往太阳系的荒漠。这段旅程被后来的我们称为‘开云之路’。” “3个月?”克罗索疑问道。 “船长的工厂本身就有不少的工人,别忘了这个工厂的运作可是由当时的联合政府提供经费的。要在3个月里按照图纸设计出三艘主行舰和30艘小型动舰并不是难事吧?”克罗索也只得点头,他难以想象这样的一艘舰队最后竟会来到海王星这一苦寒之地。 “当时,因为战争的关系,联合政府曾颁布了禁止一切私人飞船、动舰、行舰出入星球的条令。但因为当时挑起战斗的联盟军,也就是现在的帝国政府军将战场迅速推进到月球,这里为了保证条例实施的政府军亦被抽调上到前线,船长的舰队这才得以安全离开。当时,船长的理想登陆地点是他之前一直在研究的土卫六,这是一颗从很久以前就被科学家认为是与地球原始环境极为相似的卫星,上面有着坚固的地壳。可是,当舰队到达木星附近时,船长却突然改变了注意,而向着更远、更冰冷的波塞冬的海域而去了;正如我们此刻的方向,亦是朝着那里。” “为什么要放弃土卫六而来到这里?”他的不解大概亦是梅菲斯的不解。 “这是一个我们所不知道的秘密,”梅菲斯说,“公元2071年的1月5日,船长的舰队便来到了海卫一,而我们的历史,亦自此开始。”他说完,转过身来,伸了一个懒腰,星辰回之一笑。 “那一定是个传奇。”克罗索听完,眼中闪着向往,像是已经忘记了其他。 “我们边缘天行者极少会与你们来往,除了劫掠,”他回过头来,补充道,“事实上,在你们所认识的匪军中,大概只有3到5支是来自我们这里的。” “可你们为什么要……”克罗索故意拖长了话:“要做强盗的勾当?” “你不明白,”梅菲斯低沉地望向天穹,“我们干的虽然是强盗般的勾当,但是我们绝对不会杀人,也不会抹杀他们的住所、抢光他们的钱;我们的原则是,至少要留下能让对方生存下来的资本,这便是我们和其他匪军的不同之处——只是,这次的佛多思之行,唯一的收获便是你,”他望着他说,“不过这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 “什么意思?”他有点不悦地问。 “劫掠佛多思只是我们的另一个打算,事实上,从你离开森原库彻起,我们便盯上你了。” “什么?你们……如何……”克罗索生气地发着抖:“你们怎么可能知道我的行踪?” “基度,”梅菲斯说出的这个姓氏让克罗索如雷贯耳,“他是我们在地球上的联络员之一,而你们只认为他是自由联盟运输部的一名水手而已。从你和他见面的那时起,你的一切便已为我们所知……可是,还是棋输一招……”他摇了摇头。 “基度……居然……会是你们的人……”克罗索花了好久才让自己相信:“那么,你说的棋输一招,是什么?” “自从基度给我报告你的行踪后,我们便制定了计划,由正面和自由联盟交涉改做向你求助,”梅菲斯接下来的话让克罗索大吃一惊,“而让我产生了误会以至最后失误的地方,则是你们的联盟里的体系制度。” “你以为,我既然是米什科尔•;伏兰迪的儿子,自然会拥有只低于他的权力?” “没错,”他肯定而又失望地回答,“在不久之前,我们的舰队正在火卫一周围盘旋,那时是我知道斯巴洛城发生变动的消息后几天,以我个人所持有的军力绝对无法与那面的敌人抗衡……”他的脸色微泛青色,“所以,当时我孤注一掷,决定寻找你们的帮助。” “为什么是我们?” “根据我收集而来的消息,你们拥有太阳系内最强的军备、最强的人力与人心。并且是未来人类社会的新领导者。” “什么?”克罗索吃惊地问:“这些消息你从哪里找来的?” “基度•;卓克,”他一本正经地说,“我们的联络员。” “那个酒鬼……”克罗索一怔,才有点自豪地摇头笑道。 梅菲斯看了他一眼,继续说:“但不久后,我们便从基度那里得到了米什科尔•;伏兰迪失踪的消息,同样在一天失踪的还有他的家人以及一批贵族和社会名流们,这让我们大大意外。想不到刚刚过了几天,我们正想返航时,居然得到了你出现的消息,于是我们便紧急制订了这样的一个计划,将希望寄托于你。” “什么汤姆工厂的,全是假的了?” “是我们计划的一个部分。” “但又何必将我击晕?” “我们有一些事不希望你知道,”梅菲斯耸了耸肩,“比如说,当时我们是从什么地方离开的。” “可我真的很奇怪,”克罗索提出了他最大的一个疑点,“你难道不知道,自由联盟的最高领导是司令部的议会而不是我的父亲?” “我父亲曾告诉我,权力只属于那个能对千军万马发号施令的人。”他眼前的天际在绚丽中也有着迷茫。 克罗索没有说话,他也没有。 “无论如何,”他的声音让人振心,“我一定会拿回我的东西!” 克罗索在一旁伫立,凝望他背影旁的美丽,久久不语,感慨万千。 一个年轻的少年,出身显赫而涉世未深。父亲死于非命,然后家乡又生异动,一切都在动摇他生存下去的信心,但他依旧未曾放弃,而是另寻他法,势必要拿会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可,哪怕曾经踏错一步。只凭着他15岁的年龄,这份坚决便无人可比。克罗索想到这里,心中便想到了自己——自己的经历是否与他有相似之处呢?置身于一个大时代的背影中,虽然身边不乏同伴,却自己真正的内心却是孤独的,自己明天的每一条路都要慎重地去选择。没有人能真正陪伴自己,因为身经重变,自己的内心亦似乎被拆封了一角。从这一刻起,他才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往日已经消逝,篮球、游戏、欢笑……一切都渐渐融去,留下的,只有最真实的肉体与魂灵,而自己的明天要走的路,则无限遥远。这条路,只有他自己能涉足。 克罗索曾去探寻过,那和杨剑铭给他的问题相似的一角,而却没有什么答案。此刻,他想,这个问题或许会一直留存下去吧?直到自己真正找到答案的那一天。 灿烂的星海,拥抱着的是他们寄托于此的心情;而远方的那片黑色,则是他们今后的探寻之路。 we had joy, we had fun we had seasons in the sun but the wine and the song like the seasons have all gone 直到广播声有点刺耳地再次响起。他这才发现,梅菲斯的身影变得高大了,不知是否他微仰了头。“斯巴洛城,进入视野,请各岗位人员归位,舰队进入人工模式……”克罗索才听到这里,梅菲斯已经走到了他初来的门边,对他说:“走吧,我让你看看,我们的奇迹。” “你们的奇迹……”克罗索跟在梅菲斯身后,走过自己来时的道路,又再回到了天行者的大指挥室中,和方才一个模样。此刻,巨大屏幕中的诸神却并不显眼,就在屏幕的中央偏右的地方,似乎有一块闪着光的物体。梅菲斯就站在控制塔前,眼神与心情令人难以捉摸。 “拉近斯巴洛城直至半个屏幕大小,”他说完,回头向克罗索使了个眼神,像是要告诉他:“注意看好了。”克罗索亦明白,便抬头去看。 斯巴洛城,天行者的故乡。当它真正呈现在他的眼前时,除了震撼,还有无数的想法。 地狱,黑色的所在。凡是与那三位一体的教义不符、哪怕活在元年前的贤者君王,他们的灵魂都被带到这里。那惩罚或流放的日子,一直到末日的审判之刻。地狱分九层,形如漏斗。层层向下,在那永恒的深渊、地心深处,由魔王狄斯巨大的身躯所掌控。克罗索曾想象,但丁在看到那些惨景时的神色是如何的。地狱有多大?没有人知道。 炼狱,亦称净界,是与地狱相对的,位于南太平洋的所在。那些生前罪不至堕入地狱的灵魂便在次赎罪。根据但丁的描述,炼狱像是一座山,分九层,从底盘旋而上,愈上则愈窄、愈尖,魂灵的眼睛亦渐变清澈,直到山顶,才脱胎飞向天堂。炼狱山很大,克罗索曾去想,它有没有不周山大? 没有——因为眼前的斯巴洛城给了他一个答案,这个巨大的太空飘浮都市,远远地望去,斯巴洛城便向是一座宇宙中的地狱……或是炼狱,应或说,是两者的结合。 巨大到了极点的城市,根据从它前方飞过的一艘小型飞船来推算,这甚至超过了许多小行星的大小。它无时不泛着光芒。城市……更像是一个太空浮岛,其形状则像是地狱与炼狱的结合:如同两个底部相贴的圆锥。上面的,可以看到耀眼的光芒,渐上而渐宽;下方,则是暗淡的黑色,渐下而渐窄;上部分看得出其特殊的分层,像是巴别塔的登天之路一般的盘旋向上,而那些建筑便建于旋路之上,直至顶端的一座尖塔,尖端的蓝光让人神迷。克罗索估计,那城市上方,每一层的距离至少也有500来米高,宽就更难说了;而下方则是另一番景象,这里亦是层次分明,但是回旋向下,每一层没有什么建筑而,而泛着一种深蓝色的金属光泽,一直到低端,而且,那些金属表面上还有几个巨大的开口,至少也有100来米高与宽,判断的根据应是这里透出人造光的亮度,像是通向城市的内部。克罗索已经为这个而惊为天人,因为这样巨大的而美丽悬空太空城市,之前仅仅出现在他的幻想中,哪怕以人类当今的科技实力,要在短短100来年里建出这般一个宇宙奇观亦非易事。但他们却做到了!这些被称作匪军的天行者们,他们用自己的双手,居然完成了这样的一个不可能的任务。哪怕是昂蒂帕克能亲眼所见,法老直指天狼的陵墓、亚历山大大帝的不灭烛火;或是人类共同的赞叹,秦皇的万里血汗和沙贾汗对皇妃的爱怜,也不能盖过他顶端的光芒。 克罗索久久伫立,一言不发地感受着那样的震撼。梅菲斯亦没有回头,他的心中,没有震撼,只有忧虑。 “船长,”下面传来了工作人员的声音,“城市的守卫长,要和你对话。” “接线吧。”他用异常沉着的声音说道。 不到30秒钟,大屏幕的另一边便出现了一张人脸,克罗索看得出,那是一张南亚人的脸,在可视的范围中,克罗索还看到了他穿着的军服,这似乎是一种比较古老的样式。 “是梅菲斯•;斯科特先生吗?”那个人的声音立马在整个大控制室里,并不震耳:“斯巴洛城欢迎您的归来。”克罗索忽然有点不知所措,因为那个守卫长奇怪的目光似乎正落在自己身上。即使他对那个人称呼梅菲斯的姓为“斯科特”而并不惊讶。 “度卡,”尽管克罗索挪动脚步,站到了梅菲斯的身后,但他依然能从他的声音中感受到他此刻的不同,“告诉我,城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城里?”度卡的眼睛眨了眨:“您是指什么?” 梅菲斯眼一沉。“回答我,现在是谁在执掌城市?海神殿里的是谁?” 度卡的脸色一怔,或许是因为梅菲斯的异样。“执掌城市……自此少爷您离开后,难道不是元老院的人在代为执政吗?海神殿……海神殿怎么会有人呢?”克罗索在后面听着他们的对答,却又想到了一种奇怪的制度来。 “那我姐姐呢?”克罗索不禁抬头去看他:“他还有个姐姐?” “雷希葳小姐……她似乎不在城中。”度卡想了一下,回答。克罗索则在打量着这个名字,读起来倒像是个中国名字。 “她去哪里了?” “恕在下不明。” 梅菲斯叹了口气,或许只有这句话能让他稍稍满意的。“我们要进城,打开舱口吧——帮我马上通知元老院的成员,30分钟内我要他们全部到海神广场前,一个也不能少!” “是的,我马上去办。”度卡点头,屏幕上的头像随即消失,然后出现的是一个巨大的操纵面,上面显示了整个机体的信息数据,眼花缭乱之极。下面控制处的人已经在有条不紊地操纵着。“各人员注意,还有30分钟进入军港,请做好准备。” 克罗索正瞧着那大屏幕上的变换,梅菲斯已经回头来,对他说:“我会保证你的安全,等我处理完事情就亲自把你送回去,在此之前,你先回船舱去吧。”他朝诺杨使了个眼神,示意把克罗索领回房间。 “我可不回去,”克罗索不高兴地说,“我要去斯巴洛城。” 诺杨呆了一下,停下了本才迈开的脚步。梅菲斯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说:“不行,斯巴洛城现在很危险,你不能随便出去。” “危险?”克罗索想到了梅菲斯口中那个篡位的执政官。“那你不是更危险?” “别说了,我自然安全,”梅菲斯不想和他争辩,态度亦出乎意料地冷淡,“诺杨,带伏兰迪先生回去吧。”说完便转身,走下指挥塔。 克罗索站在那里,欲辩无言。诺杨出乎意料地低下头,在克罗索耳边说:“先生,相信我,夏德先生说过的事,是很难让别人改变主意的——无论对错。” 克罗索看着他的身影在控制处下的忙碌,自知诺杨的话应该不假。只得摇摇头,说:“我不离开这船便行,能不能不要回房间?” 诺杨微微一呆,说道:“可是,天行者上最有趣的地方也只有是船后的琼台……而其他地方,也是不能乱走的。” “那你带我逛逛吧?至少打发打发时间?”克罗索就是不想老待在那无趣的房间里。 诺杨还是摇摇头:“我得陪着少爷,没有时间。” 克罗索只得认了命,心想又得在房里睡上一觉了。尽管第一次来到了世界的一极,但兴奋与好奇却不合时宜。“那好吧,我先回去了。”他依然有点留恋的身影终于是离开了,大控制室中的气氛顿时完全变化起来。当然,他的背影只是暂时的离去,因为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来自火星的少年,他的天行才刚刚开始。 斯巴洛城的第二层,那一环是城市市政厅的所在。海神殿,这座由白色巨柱支撑,上面有着精美浮雕的大殿,平日是执政官的工作所在,亦是元老院举行重要会议的地方。此刻的海神殿内空无一人,大理石的地面映着不安,甚至连光线也变得喑哑起来。神殿外的海神广场,此刻却被一阵特异的嘈乱包围,那座雕刻着《天行者法典》的灰色方尖碑下,聚集了一群特异的人。引得走过的行人纷纷投过目光。这几十个年稍显老的中年人们,他们身上的长袍看起来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理顺。 “到底是谁,把我们如此匆忙的召集?”一个粗髯的家伙,身上的白袍亦不甚干净,“难道是梅菲斯那个毛孩子?” “到底他也是加密罗的儿子,”另一个脸型和身形尖瘦的家伙低声说,“别忘了,明派的人还在这里,蚝皇,你说话可小心点。” “长梭说得对,”还有一个不长胡子的光头,一共他们三个人聚在一堆,在人群的边缘,并不引人注目,“虽然部队已经开始行动了,但是在真正的消息传来之前,你还是对他有点礼貌的好。” “那还有多久?我可等不及了。”被称作蚝皇的大家伙摇晃着身子,一脸不耐烦地问。 “哼,最多一个小时。”光头对了对手上的表,一边回答一边眯着眼,扫视着整个广场。他似乎注意到,通往广场的大道的尽头那里,下层的最高处,那些楼房的拐角,正在传来欢呼声。 “是梅菲斯,他来了。”长梭朝那边瞅着,皱眉道。同时,广场中其他地方的,同样穿着白袍的人所聚成的人群里,也开始骚动起来。他们都在一时间里把目光投向了那来自第七层的高度。 “是梅菲斯少爷,他回来了!”人群中有人高声叫道。这一层所不多的行人们,大多也听到了这个人的这句话,这亦使得他们停下脚步,纷纷朝眼神的指向处望去。 然后,几排穿着整齐军服的士兵占据了路的中心,走了上来,尽管脚步声并不是太整齐。然后,在这几十个人的身后,那个被众人期待已久的身影终于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