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重组家庭》 第1章 第1章 师长周长弓放下电话,看着桌前站着的赵恪,笑道:“边防部对你们这次的任务完成度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军部考核,你完美通过,下月由你接手侦察团团长一职。” 赵恪没吱声,或者说,对此早有预料吧。 他伸手掏出枚军功章,放在桌上,然后又上下摸了摸身上的几个衣兜,一毛、五毛、一元、五元、十元……全国粮票、猪肉票、牛羊肉票、红糖票……片刻撂了厚厚一叠,“送抚恤金时,麻烦让人将这些带给家属……” 周长弓刚要说什么,便被楼下传来的一道哭嚎打断了。 “赵副团——赵副团,你出来,出来告诉我,师长夫人她说的不对,林建业他好好的,好好的,过几天就回来了,呜……你出来告诉我呀,过几天他就回来了……” 赵恪愣了一下,看向周长弓。 周长弓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这消息真不是我告诉家里的……” 赵恪转身出门,周长弓忙拿上钱票、军功章跟了出来。 赵恪站在廓上透过玻璃窗往下看,蒙蒙细雨中,一个有着两条长长乌黑辫子,面色苍白的女人哭嚎着朝办公楼冲来,被警卫和楼下办公室的宋政委拦在了大门外。 远远的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哭着跑来。 “林建业的妻儿?”赵恪眉头微微拢起,“家属院不是还没建好吗?” 沉吟了一下,赵恪又道:“我记得,林建业当兵不足15年吧?” 家属随军的基本要求,一是具有营级以上的职务,二是军龄满15年,三是年龄达到35岁以上。 林建业去年24岁,升了连长,是军龄这儿他记错了吗?可不对啊,他当兵没那么早。 赵恪看向周长弓。 “你忘了,”周长弓提醒道,“52年,林建业被部队选中,去军校进修过两年。” 高学历军人有优待。 赵恪恍然:“哦。” 正是因为52年的军校进修,林建业在专业课之外多学了门语言。 他才将林建业从炮兵团里抽调出来,参加了这次的边境任务。 “还记得林建业的哥哥林红军吗?”周长弓道。 赵恪点头:“空军上校,一个优秀的军人。” 苏国留学时,空军学院就在他们陆军学校旁边,同乡会,两人没少被人拿出来比较。 赵恪:“五年前牺牲在了朝/鲜战场。” 彼时他正在西南剿匪,消息是一个同学传给他的。 “嗯。”周长弓点点头,伸手一指下面奔跑来的孩子,“呐,跑在前面大点的这个,就是林红军的儿子。” “他母亲再婚后,就将他送到了他爷爷——林老那里。一个月前,建业休息,去市里看望林老,你也知道,林老现在的夫人,向来不待见红军、建业兄弟,我想着孩子多少应该是在那儿受了委屈,正好被前去的建业瞅见了,这不就将人带了回来。为此,还拍电报让他妻子,提前带了儿子过来随军。” 赵恪莫名地瞅了周长弓一眼,什么叫“你也知道”。 要不是选人时看了林建业的档案,他都不知道一口秦腔,皮肤黑得跟泥炭似的林建业,是早年空军学院那个大名鼎鼎的林红军的弟弟。 还有,他跟林家兄弟,一个惺惺相惜,却只有同乡会上的几面之缘;另一个虽然同在一个部队,可他在侦察团,林建业在炮团,若不是这次任务需要,两人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交集。 若没有这次交集……林建业也就不会牺牲在边境了。 赵恪苦笑了下,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孩子们身上。 刚建了一半的家属区在溪流对面,距这儿有七八里路,也不知两个小家伙在雨中跑了多久,身上的衣服湿了,脚上的鞋丢了,路上应该也跌了几跤,大的身上沾满了泥泞,小的更甚,跟在猪圈里打了个滚的小猪崽似的。 大的往回走,拖了小的到了女子跟前。 赵恪刚要转身去取雨衣,余光就见小的一个屁股蹲,坐在了泥窝里,拍着两个小腿边哭,边拖着秦腔哀哀唱道:“小树苗啊,沟边长,四五岁啊,没了爹啊~被人欺;小野草啊田里长,三五周啊,娘要嫁人~拔了弃啊,可怜我小黑娃,比地里长的白菜黄啊,哪有能力养姥娘……” 女子指着他抖了抖手:“闭嘴!你爹才没死呢!” 说罢,眼一翻昏了过去。 小孩儿瞪着溜圆的大眼,张嘴拖着长长的秦腔,惊呼道:“娘啊——我刚没了爹,你可不能死呀呀呀呀——” “嫂子!嫂子!你怎么了?”警卫员托着倒下的女子,跟着惊叫道。 宋政委第一次跟家属打交道,没有经验,扎着两只手,看看昏迷不醒的女人,又瞅瞅两个神态各异的孩子,全然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赵恪跟周长弓互视一眼,拔腿就朝楼下冲去。 …… 末世的苏袂死了,死在丧尸潮里。 58年的苏梅也死了,死于心疾。 区别在于,一个尸骨无存,一个身体还热乎着呢。 “我不要回去,呜……没了建业哥,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苏袂瞅了瞅自己透明的身体,原来人死了,不是消失,而是以这种状态存在着啊,只是……她瞅了眼哭哭泣泣的女人,不明白,她俩为什么会被困在这个白茫茫空寂的地方。 “呜……你怎么还不说话呀?” 不熟,三观还不合,有什么可说的。苏袂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这么一看她们彼此长得倒有几分相似。 “你快说呀,说你要代替我活着。” “我能代替你……活着?”苏袂惊讶指了指自己,继而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你随时都能还阳?!” “当然!”快呀,快说,你想代替我活着。 苏袂:“哦。” 就这、就这反应? “你可以代替我活着耶!你不心动吗?” “条件?”苏袂从来不相信天下有免费吃的午餐。 “帮我养大这两个孩子。”说罢,苏梅手一挥,纯白的空间里出现了两个泥娃娃的影像。 苏袂盯着孩子身后的溪流、山林,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去碰那漫山的绿色和清澈的流水。 2035年天降陨石,人们陷入了晕迷,醒来有的变成了丧尸,有的觉醒了异能,更多的则是需要异能者庇护的普通人。 受辐射的影响,土地板结、沙化,江河溪流也受到了污染。 手从画面中穿过,苏袂捏着指尖怅然若失。 苏梅似从中看到了什么,忙挥手将自己从小到大吃过的一道道带有陕北风味的食物竖铺在了苏袂面前。 酸辣洋芋尖、洋芋擦擦、羊肉荞面圪坨、羊肉面、钱钱饭、卤煮驴板肠、黑楞楞、黄米馍馍、黄河鲤鱼…… “这还只是我们陕北的食物,你想啊,我们花国那么大,各个省份的美食数不尽,你要是去了……”这也是她出了陕北老家来了南方军区才知道的,每个地方的风俗、食物、四季轮转,各不相同。 苏袂盯着图片上的食物,双目发直:“我答应!” “成交!” 怕苏袂反悔,苏梅忙不迭地将自己的记忆传了份给她,然后一脚将她踢了出去。 “哎哟!”苏袂在孩子的哭声里揉着屁股醒来,茫然地看着身前围着的四五个身着五八式军服,带着解放帽的军人。 她好像……漏问了年代! “哎呀,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周长弓庆幸地拍了拍心口,方才真是吓死他了,女同志一度停了心跳、脉博。 宋政委怕小的再哭唱起来,把他娘给弄晕了,忙和一个警卫,一人抱了一个朝办公室走去。 赵恪抿了抿唇,朝周长弓摊手。 周长弓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手里握着的钱票、军功章,一激灵,赶紧放在他手上。 “节哀!”赵恪蹲下,把钱票和军功章递给苏袂。 苏袂扫了一眼没接,抬头,细细的雨丝从空中飘落,滴在脸上,凉凉的,抿一下唇,都是雨丝的清甜。 还有这清新的空气,和房后那高高的墨绿山林,都让苏袂开心不己。 “这是林建业此次任务的军功章,留着给孩子们,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父亲从来没有离开,而是变成了这枚军功章守候着他们成长。”赵恪忽略女人脸上不合适宜的笑,顿了顿,又道,“这叠钱票,是我跟回来的战士们凑的,你拿着买点粮、买点肉好好的给自己和孩子们补补身体。” 可以买粮、买肉,苏梅双目放光,下意识地舔了舔唇,两只沾满了泥的手在水湿的衣服上擦了擦,伸手……想了想,拿了一半,觑了眼赵恪,又拿起小小的一叠。 赵恪以手抵唇,轻咳了声:“都是给你和孩子们的。” 全拿了会不会显得她很贪,太久没有过这种生活化的日子了,她都忘了怎么跟人友好地打交道、相处了。 “拿着吧。”赵恪把剩下的塞给她,指尖触到她冰块般寒凉的手,倏然一惊,站起来对警卫道,“赶紧把人送回住处,帮忙烧点水泡泡,再找司务长要点姜茶和预防感冒的草药,熬了给她和两个孩子喝。” 第2章 第2章 苏袂没让人扶,一手攥着军功章钱票,一手撑地,站了起来。 晃了晃手里的钱票,冲赵恪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谢谢啊!” 太久没笑了,她都忘了唇角要上弯多少,才能牵能脸上的笑肌。 赵恪微微颌首。 “嫂子你等等,我去叫两个孩子。”被赵恪叮嘱送苏袂和孩子们回去的警卫员,交待了一声,转身进了院,朝办公楼跑去。 苏袂瞅了眼不停抬手抹脸上雨水的周长弓,对他跟赵恪道:“我在这儿等他们,你们先进去吧,别把身上的衣服淋透了。” 虽然她喜欢一切干净的水,这么淋着也让她对现下的情况多了分真实感,可让人陪着她穿湿衣服就不好了。 她记得幼时听太爷爷讲起这个年代,惯常提起的就是缺粮少药,说病了多是硬扛,退休的老兵几乎个个都是一身风湿病。 周长弓摆手:“不急……” 话没说完,赵恪已经转身走了。 周长弓抬着手,半晌,看着苏袂尴尬地笑了笑,抹了把脸上的水解释道:“他工作忙。” “理解!理解!”苏袂对给她钱票的赵恪印象良好,“你们忙,别为我耽误了工作。” 周长弓不好意思将一个刚牺牲了丈夫,还没走出悲伤的家属撂在办公大楼外面,只得没话找话道:“说来,咱们还是半个老乡呢,39年我跟部队在陕北槐林发展革命队伍,估计你才这么点大。” 周长弓比划了个身高,笑道:“那时不认识你,不然就去你家吃饭了。” 苏袂刚融合完原主的记忆,还没来得及整理,只得避重就轻道:“你来了,我爹娘肯定欢迎,他们最是好客了。” “这点我赞同,”周长弓见她脸上的悲伤淡去不少,心下宽慰,不免就想顺着话劝上几句,“当年要不是你爹娘纯朴善良、热情好客,收留了受伤的刘同志和建业这对母子,又在刘同志伤好归队后,帮忙带大了建业,哪有刘英同志后来的成就和今天我们的优秀军人林建业……我听建业说,你学得了婶子的一手好面食。申请让你随军时,他还跟我们拍胸脯保证,说等你来了,雨季不忙了,让你去食堂做了请我们大家伙儿尝尝。” 苏袂的心被他最后这句话吓得吊在了半空,原主会做包子蒸馒头擀面条烙饼子,她可不会。 别说做面食了,熬粥她都免强。 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加上太爷爷,上有五个老人和一对父母疼宠,娇生惯养地长到十八岁,觉得苦累烦恼的不过是做模型时一不小心又伤了手,学的二胡被人说难登大雅之堂,参赛作品画了一副又一副,总也不满意。 她18岁生日的前两天,末世来了,除了早已去逝的太爷爷,最亲的六人昏迷后就再也没有醒来,相比丧尸化的邻居,被人挖了晶核的异能者,欺凌而死的普通人,他们走得很安详。 她醒来后觉醒了变异性火系异能,只需弹出一点火煋,就能将人或丧尸、物饰烧得一干二净,因此震慑住了有异心的佣人和邻居,灭了院里院外游荡的丧尸,顺利地带着保姆安姐,等来了部队救援,随他们去了基地。 先开始是有安姐在,不需要她煮饭。 后来是严重缺水,想学,队友们也不舍得让她浪费一滴水和一粒发霉的粮食。 “你们陕北有一道面食,叫羊肉荞面圪坨,三碗荞面兑半碗白面,用烫一点的开水和面,和的硬硬的,然后搓成这么长,”周长弓左右食指伸出比划了个筷子长短的距离,点着小手指又道,“这么粗细,手捏着一头在另一个手心里一搓,搓成一个个小窝窝,丢进开水里煮熟捞出,浇上熬了一宿的羊骨羊杂汤,撒上葱花或是野菜尖,不要太美。” 苏袂怔怔地看着他,他就是说得怪详细,她也不会做呀。 原主的记忆融合后,提到哪个名词,自带播出,跟放碟机似的。 她不觉得看一遍,或是数遍,自己就有了动手的能力。 反倒是他的描述和脑海中的食物画面,惹得她口水泛滥,心里抓扒的饿得难受。 “我不是教你做荞面圪坨,跟你说面食,我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周长弓道,“我是想说,你看一碗面尚且如此,经历了这么多道工序方才成就一碗美食,何况是人生呢。你今年不过23岁,未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还有父母、孩子要养,可不能再像今天这样,气性上来将自己活活憋得闭了气,孩子吓得哭不说,让建业走得也不安生……” 不是要她做面啊,原来是要给她上思想教育课! 苏袂暗自松了口气,盯着院门,这一刻,她有点迫切地想要见到两个孩子。 她自小被家人养得独,性子强,最烦他人说教。 “苏同志,”周长弓碎碎念念了两分多钟,郑重地对她弯了弯腰,“对于我妻子先一步向你透露林建业牺牲在边境这事,鉴于她不是军人,不在部队担任任何职务。我们会打电话到市里她工作的单位,以降职、私下批评来处理。对于她言语间给你带来的伤害,我真诚地代她向你说一声‘对不起’。” 苏袂想到心疾去逝的原主,虽然她后来是自己放弃了还阳的机会,可多的这一次机会,是原主自己的福报,并不等于就抹除了,她受刺激引发心疾而死的事实。 原主已去,对着周长弓,苏袂说不出“原谅”二字。 何况他妻子不是说漏了嘴,而是从林建业继母那里得到消息,马不停蹄地从市里赶回来专门说给原主听的。 前提是他继母还知道原主有心疾,这就是不是普通的恶了,而是明明白白的谋杀。 “娘——” “婶婶——” 苏袂偏头,两个孩子已被洗去了头脸和手脚上的泥水,露出了稚嫩的面容。 大的七岁,斯文白净叫林念营,小的漆黑如炭,四岁,叫念辉。 两个小家伙身上的衣服也换了,穿着成人的军装上衣,此刻正被披着雨衣的赵恪和警卫抱着走来。 “哎!”苏袂谢两个小家伙来的及时,适应良好地张开了双臂。 赵恪手一抬,丢了件雨衣给她:“穿上。” 苏袂拿着雨衣,撩起身上的薄棉夹袄下摆使劲攥了一下,水流如柱,她看着赵恪:“还有穿的必要吗?” “披上挡下风。”赵恪扶住前扑的小黑蛋。 “副团长,”赵恪的勤务兵王红志,穿着雨衣远远从山下跑来,叫住赵恪,递了封电报给他,“泸市发来的。” 赵恪伸手接住,将小黑蛋递给他:“帮我送他们回去。” 王红志跟小黑蛋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几秒。 “哎,叔叔,你能放松点吗?”小黑蛋毫不客气地伸手揽住他的脖子,指点道,“左边的手,放低点,托着我的屁股,右边的手扶着我的腰,对!就是这样。” “呵呵呵,行啊小家伙,真不见外。”王红志笑道。 “那是,咱俩谁跟谁啊!” 王红志抽了抽嘴角。 苏袂穿好雨衣,摸了摸雨衣外面的两个口袋,超大的,便将满手的钱票和军功章放了进去,腾出手来,看向两个孩子。 小的早已将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了,倒是大的,警卫员明显抱得他不舒服,也不吱声,见她看过去,紧攥的手松开,露出三块奶糖:“婶婶吃糖,可香可甜了。” 苏袂嗅着风雨中飘来的奶香,可耻地吞了下口水,难以自控地伸手拿了块,剥开丢进了嘴里。 浓浓的奶香在舌尖绽开,苏袂的脑中似盛放了场烟火,温暖而又美丽。 苏袂吃得鼻头发酸,眼角微微湿润。 娘的!有多久没有尝过这一口味了。 警卫员看得诧异不已,也不敢问。 “婶婶,糖不好吃吗?” “好吃!”苏袂含着糖,声音带了点哑,“来,婶婶抱你。” 林念营迟疑了一下,伸手扑进了苏袂怀里。 苏袂身上水湿,不能像警卫员那样敞开雨衣前襟直接裹住他,刚要脱下雨衣给孩子,警卫员已将自己的雨衣递了过来:“我再去取一件。” “同志,”苏袂叫住警卫员,点了点王红志,“这位同志送我们回去就行了,不用再麻烦你跟着跑一趟了。” 警卫员不敢自作主张,看向一旁捏着电报发愣的赵恪。 赵恪抬头瞅了眼苏袂环着孩子的两条细胳膊:“让他跟着。念营脚心被山下的小石子扎破了,不能挨地,路上抱不动了,让他做个替换。” 苏袂一怔,伸手抬起林念营的两只脚,伤口做了简单地处理,刺破的油皮被剪去,上面涂了紫药水,不过还是能看得出伤的不轻。 “疼不疼?”苏袂问。 不等林念营回答,小黑蛋就在王红志怀里叫了起来:“哥哥娇气!看看,我的脚就没事,略略……娇气包……” “苏同志!”周长弓不知想到了什么,叫住苏袂。 苏袂松开林念营的脚:“周师长您说。” “雨季盖不了房子,工期暂停,你不用再去帮忙铡稻草做土坯了。农恳那边给战士们布下了百十亩的土豆种植任务,几个炊事员也被调去帮忙了,司务长忙不过来,你去厨房那边搭把手吧。”周长弓道。 “啊!我去厨房帮忙?”苏袂惊了,“我……” 周长弓冲她挥了挥手:“明天记得去找司务长报到。” 说罢,一边跟着赵恪朝里走,一边问道:“哪发来的电报?” “泸市。”赵恪回头扫了眼愣神的苏袂,“咱部队还缺一个伙头兵?” “就是要她忙起来才好,省得胡思乱想,再出了什么事。”周长弓道,“需要请假回家一趟吗?” “嗯。”赵恪点头。 第3章 第3章 雨水冲刷下的山林,空气格外清新,吸一口,水气里仿似都带了那么一点甜。 苏袂脚上穿的是双草鞋,不知是走路多了,还是被雨水泡的时间长了,下坡时脚一滑,脚趾头直接从前面钻了出来,差点没将怀里的林念营给撂了。 “啊,小心!”警卫员伸手拽住苏袂身上的雨衣,看着下面的陡峭石阶惊魂未定道,“嫂子,我来抱吧。” 苏袂收回落在山林上的目光,尴尬地笑了下,安抚地拍了拍林念营的后背,将他递了过去。 随之弯腰将两只草鞋从脚上拔下来,丢在了树根下,赤脚踩着石头铺就的台阶,跟在两人身后,朝下走去,很快就到了溪流边。 这条20多米宽的溪流就像是一道分隔线,将军医院、农垦区和盖了一半的家属区、学校、供销社,跟军营分隔开来。 不过,军医院虽然在溪流的北边,却是紧挨溪流而建,跟军营只有这一溪之隔。 几人过了石桥,朝后边的家属区走去,穿过田埂,远远就见一个个身着蓑衣的战士,或挑或背着一个个竹筐,在田间忙碌着。 金黄的油菜花大片地在他们身后铺陈开来,半山腰一丛丛一片片或粉、或紫、或黄、或蓝的花儿点缀其间。 蒙蒙细雨中,一眼望去,不管是近处的人,还是远处的景,都美不胜收。 苏袂脑中飞速勾勒出一副春耕图,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动了动。 为了不占用大片可耕种土地,家属区分散地建在了山脚、半山腰。 小的三、五座屋子簇拥在一起,大的十几座连成一片。 还有些地方堆积着黄泥、稻草、青砖、瓦片,等待建起。 原身住的半山腰,错落有致地建了三座屋子。 后面那座,用篱笆围了小院,养了鸡鸭,是炮团的吴营长家,他妻子和老娘是原身和孩子之外,唯二先来的随军者。 “进来吧。”苏袂推开门,一边捡起摔在地上的碗筷,一边招呼两人进屋。 警卫员、王红志展开雨衣,将两个孩子放坐在小凳上,一个去食堂拿草药生姜,一个拿起扁担,去下面分流出来的溪边,挑了满满两木桶水回来,帮忙烧了锅热水。 送走两人,苏袂找出原主藏起的三两红糖,把姜洗净切碎,冲了三碗姜沫红糖水,三人热热地喝了。 将两个喝过茶就昏昏欲睡的孩子抱上床。 苏袂脱下雨衣遮了东间厨房的窗,拿了身原主从老家带来的衣服,找了双草鞋,盘起两条水湿的辫子,就着小木盆,缩在厨房的一角,匆匆擦了个热水澡。 穿上衣服,趿上草鞋,重新洗了盆,税了水。 拆开头上盘的两条长长的辫子,用皂角水洗好,拿旧毛巾包上。 晃了晃有些昏沉的头,苏袂又马不停蹄地穿上雨衣,捡起地上的湿衣服去溪边洗了。 屋里转了一圈,苏袂没有找到麻绳,遂拿刀去屋后的竹林砍了两根擀面杖粗的竹子,以传统木榫的方式,做了个三角晾衣架。 挪开吃饭的小方桌和4个小凳,衣服晾在了客厅一角。 “娘,我饿了。”小黑蛋赤·裸着身子跳下床,跑到客厅,抱着苏袂的双腿喊道。 “你怎么不穿衣服?”苏袂奇怪道。 小黑蛋抬头冲苏袂翻了个白眼:“娘,你有把我要穿的衣服放到床头吗?” “你睡前不是穿着衣服的吗?”苏袂纳闷道。 小黑蛋头一勾,抵着她的腿一边摇一边喃喃地说了句什么。 苏袂没听清,垂头问他:“你说什么?” “婶婶,”林念营揉着眼从床上坐起,扯着水湿的军装下摆,“他尿床了。” “我……我也不想啊,”小黑蛋松开苏袂的腿,绞着两手,跟只乖鸡崽似的,耸着两肩,缩着头低声嘟囔道,“是小肚肚喝得太饱了,它想放水,然后就放水喽~” 苏袂拎起他的胳膊(请勿模仿),提溜着进了卧室,拍拍他沾地的双脚把人放到床上。 “我看看。”苏袂掀开被子,褥子湿了大半,被子上也沾了尿液,尿湿的军装上衣团成一团塞在枕头下。 “咋办啊?”苏袂头疼道。 家里就这一床被褥。 “用火烤烤就好了。”两个孩子异口同声道。 显然,这样的事没少经历过。 苏袂点点头,舀水给小的洗了洗屁股,大的擦了擦身,然后打开藤箱,拿了两人的衣服夹袄给他们。 林念营已经有很强的自理能力了,不用苏袂帮忙,就一件件地穿好了。 小黑蛋正是有样学样的时候,见哥哥如此,觑了眼苏袂的脸色,自己穿了起来。 “念营待在床上别动。念辉,”苏袂伸手取下墙上的斗笠,放到只到她膝盖高的藤箱上,又拿了双小号的草鞋放到床下,“你要出去,戴上斗笠,穿上草鞋。” “婶婶,你要出门吗?”林念营不安道。 “嗯,我再去后面砍几棵竹子回来做两个三角晒架,等会儿烤被子。” “娘,小肚肚说它饿了,”怕苏袂不信,小黑蛋眨巴着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真哒!没骗你,它说它快饿扁了。” 苏袂摸了摸鼻子,她也饿,可她刚才看了,家里除了两斤荞麦面,一把粗盐,一个油瓶底,什么也没有。 最主要的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对两斤荞麦面下手。 “娘!”小黑蛋偏头瞅了瞅苏袂的脸色,见她一副呆愣的模样,夸张地怪叫道,“你不会因为我尿了床,就想饿死你儿子吧?!” “瞎说什么大实话呀!”苏袂冲他哼了声,一边转身向外走,一边朝后挥了下手,“等着,我去给你们弄吃的。” 这么好的山水,总该有鱼有虾有菌子吧。 苏袂捡起方才丢在门外的竹梢,拿刀削去上面的枝杈叶片,崭了个合适的长度,把一头削尖。 带上刀,拎上木桶,出门下山去了溪边。 观察了会儿,还别说,大鱼没有,一两斤重的马口鱼、鲶鱼,还有更小的麦穗鱼,泥鳅、石爬子、螺丝倒是不少。 脱掉草鞋,挽起裤腿,苏袂拿着竹梢下了水。 要论眼疾手快,只怕一般的狙击手都不如她。 挑大的,不一会儿,苏袂就叉了满满一桶。 想到家里没那么多盐巴,死鱼吃着也不新鲜,苏袂才依依不舍地停了手,收起竹梢上了岸。 涮去脚上的淤泥水草,穿上草鞋。 苏袂拎着鱼换了个水清的位置,将一桶鱼倒在地上,拿起刀,拎起一条,去鳞、去鳃,再一刀划开腹部拨去内脏。 在末世异能不足时,苏袂惯爱用唐刀。 砍丧尸砍习惯了,做这些时,苏袂手中的刀舞得飞快,收拾一条鱼不过是眨间的功夫。 司务长打此经过,就随意那么一瞟,挪不动脚了。 这刀功,真他娘的带劲! 一桶鱼收拾完,苏袂偏头瞅了眼司务长站的位置,拎着又换了个水清的地方,挨个地将鱼清洗了一遍。 “里面的黑膜和两腹的鱼腥线也要去掉。”眼见她站起来拎着桶要走,司务长连忙提醒道。 苏袂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认识,原主没见过。 不过对方说的也没错,以前看的美食节目好像有提过,只是记忆有些久远,一时没想起来。 而原主所在的黄土高原,属于严重缺水区,唯一吃过两口的黄河鲤鱼,连鱼鳞都没刮,去了内脏略略用油煎了一下,炖了。 苏袂道了声谢,提起桶,将鱼倒扣在地上,在司务长的指点下,挨个地又处理了一遍。 “这么多鱼,你准备咋吃呀?”司务长问。 “烤。”苏袂洗了洗刀,折了根茼蒿,捋去上面的枝叶,串了3条给他,“谢礼。” 司务长拎着3条鱼,望着苏袂远去的背影,乐了:“我也有收礼的一天啊!” 部队有两座食堂,大的那座设在溪南营区,小的在溪北的粮库旁。 司务长没想到自己大半月没来这边,新建的家属区里倒来了个有趣的。 “师傅,”炊事员大胖,迎上前接了他手里的鱼,拎着瞅了眼,“哎哟,您老牛啊!一段时间没见,这刀功,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哈哈……”司务长乐着点了点他,“大胖呀大胖,没想到吧,你也有看走眼的一天。你再瞧瞧,是我的刀法吗?” 大胖狐疑地翻着3条鱼,又仔细地看了看:“确实是比您以往的刀法更老练。这一手,没有千百次的挥刀,还真做不来。” “千百次,不止呢。”司务长拎起桌上的暖瓶,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你是没亲眼见,从刮鳞、去鳃、破肚,再到剥去内脏黑膜,抽出鱼腥线,那手法,干净利落得毫不拖泥带水,一条条鱼,说多少刀去鳞就是多少刀,说多少秒抽鱼腥线,就是多少秒……” “啧啧!”司务长回味道,“真他娘的让人惊艳!” 大胖揉了揉耳朵,一脸怪异道:“您不会是又在哪看了本奇志小说吧。” “呸!爱信不信。”脑中回放着那双手在鱼身上舞动的画面,司务长下意识地捧着茶缸往嘴里倒了一口。 “啊……呸!”司务长伸着烫得通红的舌头,骂道,“大胖,你个臭小子,没事起这么滚的茶干什么?” “怪我喽!”大胖呵呵乐了两声,舀了瓢凉水给他。 司务长吞了口含在嘴里。 “对了,”大胖道,“跟您说件事。” 司务长走到门外,吐出口里的水,又飞速含了一口,冲他点点头,示意他说。 “方才周师长让人过来说,明天给咱们送个帮忙的。唯一的要求,就是别让人闲着。” 吐出水,司务长含糊道:“这事,你自己做主就是了,不用问我。” “不是,厨房都是大老爷们,他陡然送个年轻的女同志过来,您说,我咋安排啊。您给想办法推了呗。” 司务长一怔:“女同志?” “嗯,半月前随军过来的,带着两个孩子,大的七岁,小的四岁。”大胖烦躁道,“您说,不好好在家带孩子,跑咱这儿瞎掺和什么。” “这万一要是在做饭时,孩子突然闯进来,烫着了碰着了,算谁的?” “女同志!”司务长想到溪边那一手漂亮刀功的姑娘,立马来了兴致,“明天过来吗?” 大胖:“……” “呵呵,”大胖冷笑了两声,“和着我说了半天,您都没听进去呀。” “臭小子,”司务长放下水瓢,“啪”地拍了大胖一记,喝道,“怎么跟你师傅我说话呢!” “行行,有本事您明天别走,亲自带两天试试。” “带就带!”要真是那姑娘,他还真是捡到宝了。 第4章 第4章 “娘——” “婶婶——” 苏袂抬头,曲折不平的山道上,小黑蛋松开林念营的手,炮仗一样冲了过来。 “慢点!慢点!”苏袂提着木桶一阵疾走,赶在小家伙跌倒前松开竹梢,将人接住。 “不是说让你慢点吗?没长耳朵是吧!”苏袂推开怀里的小家伙,捏着他的耳朵揪了揪。 “嘿嘿,”小黑蛋扒开苏袂的手,嬉笑道,“因为我知道娘你会接住我呀。” 就他刚才那股冲劲,原主可接不住他。 苏袂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可真会说话!” 说罢,牵起他的小手,朝上走去。 “婶婶,对不起,我没有拉住弟弟。”林念营站在路间,捏着衣角,看着苏袂忐忑道。 苏袂松开小黑蛋的手,弯腰抱起他。 “啊——”林念营发出一声短暂地惊呼,环着苏袂的脖子悄悄觑了她一眼,嘴角轻轻翘起。 “娘!”小黑蛋不满道,“你怎么抱他?” “他是谁?”苏袂低头看他,目光平和。 小黑蛋鹌鹑似地缩了缩脖子,眼珠一转,扒着木桶朝里看去:“哇,好多鱼呀!” “娘,等会儿我们吃鱼吗?”前个儿王奶奶煮了鱼汤,他去喝,老香啦,“熬汤喝好不好?” “念辉,别逃避问题。他是谁?” 小黑蛋兴致被打断,很不高兴,憋着气不说话。 苏袂静静地看着他。 “婶婶……”林念营不安地叫了声。 “他是弟弟,念营你是哥哥,日后但凡他再像今天这样不听你的话,给我揍!”苏袂语气里带了火,山道上布满碎石,今天要不是她恰好在,小家伙不伤个好歹才怪。 “你还是不是我娘了?!”小黑蛋鼓着脸,瞪着苏袂渐渐地眼里噙了泪,“你这么向着他,干脆给他当娘算啦!” “我养他,他可不就是我儿子。”苏袂正色道,“日后,我给你们一样的吃喝,一样的穿戴,让你们受一样的教育。在我这里你们只有一个词,那就是——我儿子。” 原主的要求是照顾两个孩子,可没说要区别对待。 小黑蛋张着嘴,傻了,他娘真的要分那人一半了。 林念营怔怔地看着苏袂,半晌,哑声道:“你不送我走……” “去哪?”苏袂不解道。 “市……里,”林念营抹了抹鼻子,“你送我过去吧。只是……别不要弟弟……我,我不想他跟我一样……呜……变成没人要的小孩……” 叔叔跟爸爸一样牺牲了,他相信要不了多久,婶婶也会跟妈妈一样,跟另一个人组成一个新家,然后再生一个或是更多的小孩。 到时候,弟弟会和他一样,成了多余的。 苏袂哭笑不得地看着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孩。 她还以为他这么懂事,这么乖,是个性使然呢,原来是环境造人啊! “我什么时候说要送你们走了?”苏袂笑道,“还是说,你更喜欢市里的爷爷家?” “呜……不,不喜欢……”在那里,他是外来的。 整天没人理,没人睬,也没人愿意跟他说话。 吃没吃饭,回不回家也没人管。 “那不就得了,你啊,以后要常常久久地跟婶婶和弟弟一起生活喽——” “呜……真哒?” 苏袂点头:“真嘀!” “哇……”抱着苏袂,林念营放声大哭。 苏袂没有劝,情绪积压得久了,适当地释放一下,有助于身心健康。 小黑蛋愣了一下,连忙小跑着追上苏袂,扯着她的雨衣,抬手指了指林念营:“他在哭耶!” “对啊,谁让你不叫哥哥呢。”苏袂任他拽着走。 “是这样吗?”林念营说的话,他有听没懂。 什么叫没人要的小孩,他娘咋会舍得不要他哩? “是!”苏袂点头。 “可是……可是我不想让他当我哥耶。” “为什么?” “不想把吃的分给他呀。”本来是他一个人的糖块,结果这家伙来了,娘每次分糖都要给他一个。今天在叔叔哪儿也是,那奶糖可好可好吃啦,叔叔也是一人一把,要是没有他,不都是自己的了吗。 还有等会儿的鱼……哎!想想就不开心,心口老堵了。 苏袂淡淡地憋了丧丧的小家伙一眼:“在老家,爸爸给你寄的糖、点心、子弹壳,怎么舍得分给你表哥表姐了?” “那能一样吗?”小黑蛋斜晲着她,一副你咋这么笨呢,“表哥表姐那是自小长大的情分。他呢?早前儿,谁认识他呀。” 苏袂:“……” 啧,这老气横秋的语气,跟原主的老娘不要太像。 “行啊,那等会儿这鱼你少吃两口,省下的那份我明儿给你表哥表姐寄去。” 小黑蛋:“……” 到了门口,苏袂回头,再次瞅了眼门前这光溜溜的一片地儿,没个院子,真没有安全感。 好像有什么随时都能闯进来似的。 抬脚推门进屋,放下木桶,勾了个小凳子给林念营坐。 苏袂弯腰蹲在他面前,脱下他脚上的草鞋,看了看脚心的伤,啧,又破皮了。 “疼不?我们的小男子汉。”苏袂刮了下他的鼻尖,打趣道。 林念营呜咽着吸了下鼻子:“疼!” 苏袂起身找了找,在窗台一角找到半瓶紫水,给他涂了遍:“乖乖坐这,婶婶给你烤鱼吃。” “娘,我呢,没有我的份吗?”小黑蛋急道。 “唉,你都不是我们家的人了,再给你吃东西,我是不是傻?”苏袂将鱼提进西间的厨房,抽了把软草拿洋火在空地上点燃,慢慢地继上木柴。 “我怎么不是你家的人啦?”小黑蛋大惊。 火慢慢燃上来,苏袂去门外捡了丢掉的竹节回来做了2个三角架,小黑蛋亦步亦趋地跟着追问道:“娘,你说呀,我怎么就不是你家的人啦?” “你哥哥是我儿子,你也是我儿子,你都不认哥哥,还认娘呀?” 小黑蛋挠着头有点懵,娘说的好像没错,可好像也不对,到底哪里不对呢,他也想不明白,只认死理道:“你是我娘啊!” “那他是不是你哥哥?”苏袂下巴一点客厅里探头看来的林念营,拿刀把5个竹节长的一段竹子破开,串了2条鱼,放在三角架上烤。 小黑蛋抿着嘴不说话。 苏袂瞟了他一眼,还挺倔强。 刷上油抹上盐巴,来回转动着翻了翻,慢慢地苏袂发现一个事实,她以为不再存在的火系异能,好像……跟来了。 体内流动着股细细的,似有似无的熟悉能量。 苏袂闭上眼,去感知,去尝试着调动它。 小黑蛋见他娘当真不理他了,心里有点犹豫要不要叫那家伙一声哥哥,然而随着火上的鱼越来越黑,焦糊味越来越浓,这点犹豫立马烟消云散了。 小家伙双眼骨碌碌一转,提起门后的竹篮,飞快地装了2条鱼进去,回头瞅了眼坐在火前不动的苏袂,瞪了眼看过来的林念营,警告道:“敢叫,打你哦!” 拖着蓝子迈过门槛,小黑蛋冲屋里宣告道:“你们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们了,哼!王奶奶家正缺个小孩,我给她当孙子去。” 拖着篮子跑了一段,回头,门口静悄悄的,没一个追来,小家伙的泪“刷”的一下,掉了下来。 “王奶奶,呜……王奶奶……” 王家 “小宁,”老太太放下手里纳了一半的鞋底,问纺线的儿媳,“你听听,是不是前院那小黑蛋的声音。” 张宁停下手里的纺车,静听了下,放下棉条,一边起身拍着身上的棉絮往外走,一边道:“我去看看。” “念辉,怎么了?”张宁打开篱笆门,掏出帕子给小家伙擦了擦脸上的泪,轻声慢语道,“怎么哭了?” “呜……张大娘,我给你当儿子好不好?” 张宁捏着帕子的手一紧,抬头看向林家屋子的目光带了点不善,她结婚多年没有自己的孩子,外面说什么的都有,原以为避到了这里,耳边能消停些,没想到还是躲不过。 “是你娘给你说了什么吗?”张宁忍着气,循循善诱道。 “哇……我娘说,我不叫林念营哥哥,就跟他们不是一家人,呜……我好可怜啊,小白菜都没有我可怜……王奶奶喜欢我,我想跟你们一家。” 张宁心下陡然一松,是她敏感了。 “小宁,是小黑蛋吧,外面还飘着雨呢,快把人带进来。” “唉,就来。”张宁牵起小黑蛋的手,才发现他还拖着个篮子,“咦,哪来的鱼?” 还不小,两条,一条得有两三斤。 “我娘在溪里捉的,捉了老大一桶呢。大娘,我想喝前儿的鱼汤,你煮了好不好?” “你娘会捉鱼,还捉了老大一桶?!”张宁诧异地挑了挑眉,还真没看出来,她还有这本事。 “嗯嗯,好大一桶。等吃完了,明儿我再回去拿。” “拿什么?”王老太站在门口笑道。 “王奶奶。”小黑蛋松开篮子,一头冲进了王老太的怀里,顶得她后背撞在门上,发出好大的“咣当”一声。 张宁吓了一跳,忙跑过去扶着王老太急道:“娘你没事吧?” 小黑蛋被张宁的语气和脸色吓得一怔。 “没事没事,”王老太冲张宁摆了摆手,弯着腰一下一下地顺着小黑蛋的后背,絮絮念叨:“不怕呀不怕,王奶奶没事,没事,我们小黑蛋不怕。” 张宁看着婆母脸上温柔的神情,心下黯然。 第5章 第5章 “娘,念辉是带着鱼偷跑过来的。”张宁指了指篱笆门边放的竹篮。 “鱼!”王老太喜道,“海岛的垦荒队来部队送鱼了。” “小宁,你赶紧拿上钱票去食堂找炊事班的大胖买两条。哦对了,要是有什么虾什么蟹的也买些。” “不是垦荒队送来的,”张宁道,“听念辉说,是他娘在溪里捉的。” 王老太一怔:“苏梅!” “她还有这本事?!” 张宁点点头:“我看了,不是海鱼,就是咱这山脚溪水里生长的马口鱼。” “马口鱼呀,”王老太下意识地说道,“用葱姜米酒、盐和花椒腌个半小时,煎得焦焦的出锅,撒点椒盐最好吃了。” 张宁:“……” “娘,念辉拿鱼过来,苏梅不一定知道。” “也是,”王老太悻悻道,“那女人的东西主贵着呢,知道了还能让小黑娃提过来……” “娘!”张宁扯了下老太太衣袖,示意她孩子在呢。 王老太低头对上小黑蛋乌溜溜望来的双眸,老脸一红:“走进屋,王奶奶给你拿艾粄吃。” “什么是艾粄呀,好吃吗?”小黑蛋一听吃的就开心,一边任王老太牵着他的手进屋,一边问道。 “好吃倒是好吃,就是比着甜粄,王奶奶吃着差了点味,”老太太遗憾道,“要是有红糖就好了。可以蒸甜糕,做甜粄。” 张宁听得好笑:“娘,那我把鱼给前面送回去了。” “去吧去吧。”老太太摆摆手,“跟她说,小黑蛋今天在咱家吃饭,让她别来找了。” “好。”张宁换上胶鞋,拿起门口竖着的油纸伞,走到篱笆门前提起竹篮,穿过草间小径朝下走去,隔着段距离,便闻到一股鱼的焦糊味儿。” “苏梅,在家吗?” “在呢。”苏袂捻灭指尖豆大的一点火焰,取下火上焦黑如炭的鱼丢在一旁的地上,起身迎了出去,抬头看见门口立着的张宁,诧异地挑了挑眉,这可比原主留给她的记忆好看多了,一身蓝色哔叽布列宁装,齐肩的头发烫着卷儿,细眉凤眼红唇,皮肤白皙身姿玲珑,美得像一朵盛放的鸢尾花。 “下着雨,你怎么有时间过来了?”苏袂道。 张宁见她出来抬手将篮子递了过去:“方才念辉带了两条鱼来我家玩,我想着你这会该做饭了,这不,赶紧给你送回来,别耽误了你等会儿烧来吃。” “那臭小子,又躲到你家不回来了?”苏袂听到了他走前放的话,只是彼时正忙着证实她的火系异能是不是跟来了,顾不得理他。 “嗯,老太太邀了他在家吃饭。”张宁瞅了眼屋内乖乖坐在小凳上的林念营,问道,“念营要不要跟大娘过去?” 林念营道了一声“谢”,摇了摇头。 “小家伙给你们添麻烦了,”苏袂接过竹篮,转身一边朝厨房走,一边回头对张宁道,“你等我一下。” 说着,人已走到桶边。 苏袂伸手挑了两条大的鲶鱼添进篮里,回身给她:“两个小家伙,连日来没少在你家吃饭,以往没什么拿出手的,不好回礼。这鱼,你带回去给老太太尝尝鲜。” 张宁捧着杵到怀里的篮子,愣了,这还是她认识的苏梅?! 她家老太太是王府里出来的格格,有一条刁钻的舌头,好吃的嘴。 苏梅带着孩子刚来那会儿,老太太听说她来自陕北,便惦记上了陕北那儿的吃食,一等苏梅安顿好,就忙带了半斤肉和一包点心上门。 东拉西扯地留到晌午,就想蹭口饭吃,哪知人家苏梅满口道谢,漂亮话说的一套一套的,就是不张口留人。 这么来了两次,老太太歇了心思,跟苏梅也就淡了来往。 倒是两个孩子时不时地上门,老太太不免会打发些吃食,陪着玩上一天半天的。 张宁拎着篮子怔怔地走了几步,迟疑了下回头道:“家里油要是不多了,鱼别煎,容易糊。呐,”她一指远处高矮不已的草丛,“那里长着片儿小根蒜和几株紫苏,你挖把蒜,摘几片紫苏叶,跟鱼一块炖,出锅时撂点盐,滴两滴油,味道极是鲜美。” “谢谢,我记住了。”苏袂笑道。 张宁拎着篮子到家,还有些回不过神。 屋里王老太跟小黑蛋并排坐在桌前,双手捧着艾粄,正比赛似地吃的香甜。 张宁把竹篮放在桌上,在两人对面坐下:“娘,等会儿该吃晌午饭了,您和念辉留些肚子。” “嗯嗯,知道。你怎么又把篮子提回来了?” 张宁扶着竹篮朝她那边倾斜道:“苏梅给的。” 王老太把手里剩余的一点艾粄送进嘴里,拿帕子擦了擦手,翻了翻四条鱼:“没坏啊,新鲜着呢。” “咋舍得给你了?” “说是两个孩子在咱家吃饭的回礼。”张宁扶正篮子,抿唇笑了一下:“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呢。” “怎么突然就懂人情·事故,知道有来有往了?”王老太不解道。 “她说先前手里没有好东西,拿不出回礼。”张宁道。 王老太嗤笑一声:“这话你信?”刚从老家过来,谁不带点家乡味。 “不管什么说,人家今儿是真给了四条鱼。”张宁道,“娘,您想怎么吃?” “马口鱼香煎,鲶鱼嘛,你早上不是从食堂买回块豆腐吗,挖点野蒜,咱做香蒜鲶鱼豆腐煲。” “好嘞。” …… 见人走远了,苏袂回身点了点林念营的鼻头,“饿坏了吧,等着,婶婶马上就好。” 有了火系异能,苏袂控火能力一流。片刻功夫,两条外焦里嫩的鱼儿就从竹签上被她取了下来,张嘴咬一口,骨头都是酥的。 “来,先吃着,婶婶再烤。”苏袂把其中一条撕碎放进碗里,给林念营,狼吞虎咽地把咬了一口的吃完,又迫不及待地从门口捡回几截竹子,破开,串上鱼,一气儿烤了十几条。 半小时后,苏袂满足地打了个饱嗝,伸手摸了下林念营的肚子,“是不是撑着了?” 小肚子微微鼓着。 林念营腼腆地笑了下:“婶婶烤的鱼太好吃了。” “这话我爱听。”苏袂望着外面的蒙蒙细雨,偏头问道,“等会儿,婶婶要去后面砍几根竹子,你是在这坐着呢,还是想去后面王奶奶家玩?” “我想跟婶婶一块去后山。” 苏袂摇了摇头:“不行哦,你脚上有伤,婶婶要砍竹子还要背着你,太不方便了。” 林念营抿了抿唇,迟疑道:“那、那你送我去王奶奶家吧。” “好。你等婶婶一下,”苏袂起身,“我再烤几条鱼,给你王奶奶带过去。” 烤好鱼,苏袂在屋前摘了两片芭蕉叶,甩去水滴,在火上烤去水分,包好鱼暂放一边。 随之收了烤鱼的竹架,清理了地上的鱼骨,抽了火上没烧完的柴,将剩下的一点炭火移到客厅搭衣服的三角架下。 剩下的鱼抹盐晾起。 一切停当,苏袂解开雨衣的扣子,双手一拍,对林念营道:“走,咱们去你王奶奶家。” 林念营高兴地扑到苏袂怀里,帮着拎了鱼。 苏袂拿上刀,掩了门,抱着他到了王家。 王营长刚回来,一家人刚把饭菜端上桌。 不等苏袂说明来意,王老太就欢喜地迎了上来:“今儿借你的光,做了一桌好菜,快来尝尝。” “不了,我们吃过了。”苏袂道,“家里的被褥湿了,我急着上山砍几根竹子回来做个三角架烤被子,两个孩子就麻烦您帮忙照顾一下了。” “小黑蛋尿的吧?”王老太啧了一声,随之耸了耸鼻子,盯着芭蕉叶道,“烤鱼!是烤鱼吧?我闻到烤鱼的焦香味了。” “婶婶给您烤的,”林念营把怀里的鱼递过去,咂摸了下嘴,“可好吃啦!” 王老太三两下拆开芭蕉叶,迫不及待地折断一截送进嘴里,“唔……有点绵软了,刚离火那一刻,应该最是酥脆。” 张宁伸手接过念营,对苏袂笑了笑:“老太太就好一口吃食。” 苏袂了解地点点头:“念营脚上有伤,你将他放到凳子上坐着就好。” “伤的重吗?”张宁抬起念营的脚看了看,“这是被碎石扎的吧,得几天养。不怕,我这里有药。” 张宁是离此不远的华县客家人,有名的侨乡。 建国初期,政府鼓励华侨归国投资,她大哥就是其中的一员。 “那就谢谢了。”苏袂没客气。 张宁摆了摆手,“一点药罢了。” 苏袂知道现在好一点的药并不比末世的药得来的容易,把这份情记在了心里。 跟老太太招呼了一声,出门上了山。 王营长点了点缩在他身后的小黑蛋:“尿床了,怕你娘打你啊?” “他犯的错可不只尿床这一茬。”张宁把林念营放在桌前的椅子上,取了门后盆架上的湿毛巾,给他擦了擦手,又添了副碗筷给他。 “哦,”王营长瞅着小黑蛋,诧异地挑了挑眉,“还有什么?” “没有了没有了……”小黑蛋连连摆手。 “呵呵……”张宁乐道,“还偷偷带了鱼,离家出走。” “说不跟他娘他哥一家了,要来当咱家的小孩。” 王营长神情一怔,低头认真打量起了小黑蛋。 想到上午得到的消息,再看眼前的孩子,就有些心动。 “念辉喜欢伯伯家吗?” “喜欢呀,超喜欢的。”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那给伯伯当儿子怎么样?” “好呀。” 第6章 第6章 异能跟来后,苏袂发现自己的力气也跟着变大了,虽然不能跟末世时相比,可轻轻松松地扛个一两百多斤东西跟玩儿似的。 五根口杯粗细、长十几米的竹子,砍去上面的枝枝杈杈,蔓藤一捆,拖着就拖回了家。 “咔咔”一阵砍,不同长度,不同用途的竹节就截好了。 相接的竹子,挖口、互·嵌,片刻功夫,两个搭被褥的三角架就跟先前那个搭衣服的一起,并排放在了客厅。 小方桌小凳子挪进厨房,剩下的竹节,能用的收到厨房。 不能用的清理出去。 被子搭起来前,苏袂打水先洗了上面尿湿的地方,等到褥子抱出来往三角架上一搭,苏袂傻眼了。 扑面而来的尿骚味、霉味倒不算什么,末世尸臭味闻惯了,这气味,倒不觉得难以忍住,只是没想到,黑色老粗布的褥子里上起了一层白毛。 梅雨季,久不见太阳,垫在下面的褥子受潮发霉了。 这睡着能舒服吗?或者说健康吗? 又不是在末世,水系异能者少,水资源格外主贵,别说洗衣洗被褥了,饮用每天都要定量。 苏袂在能力允许之下,一丝一毫都不愿意再委屈自己。 扯着线头,三下五除二,苏袂就将褥子给拆了。 里、面、枕套和两件尿湿的军装上衣丢进木盆里。 苏袂抱着盆,拿起原主放在门后的搓衣板和皂角,到了溪边。 里子是那种家织的老粗布,自家买颜料上的色,见水就掉。 商场里买的小雏菊印花褥面也掉色,只是相比着掉的要轻些。 和军装分开洗好,用芭蕉叶隔开装进盆里,抱回家,跟先前的湿衣服搭在一个三角架上。 苏袂又马不停蹄地从厨房搬来干柴,点燃,烘烤。 好在她手劲大,拧得干,再有异能相助,烤起来不慢。 一件件烘干,苏袂收起衣服和褥里褥面枕套,拿起根擀面杖长短的竹棍抽打下棉被和褥胎里面积压的灰尘。 然后拿起床上发霉变黑的草席到溪边,拿干草皂角水刷洗干净,甩去水分,烘干卷起竖到一旁。 找抹布擦干净竹床,铺上草席,苏袂才发现一个事实,她不会缝被褥。 原主也不会。 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还是唯一的女孩。 且上面有四个哥哥,最小的四哥都大她五岁。 大嫂嫁进来时,她刚满七岁,因为老娘的疼宠还没摸过针线,倒是因为喜欢花花绿绿的东西,跟着老娘学得一手好剪纸和布堆画。 随着一个个嫂子进门,衣服被褥、做鞋缝袜,都不用她动手,每到换季,几个嫂子就在老娘的吩咐下,早早做好给她送到了屋里。 后来结婚了,嫁的又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家势、能力一流的林建业。 婚后虽然还是住在娘家,可林建业每月都会另寄五块钱给苏老爹,当她和小黑蛋的生活费。 一起寄回去的还有票证和糕点、奶糖。 便是为着这些吃用,嫂子和侄女们也原意捧着娘俩,抢着包揽了母子俩的衣物清洗和缝制。 苏袂抓瞎地在屋里转了一圈,先不说会不会缝吧,首先这针线就没有。 军区供销社还没有建起,下着雨,买都没处买。 “唉,”轻叹了声,苏袂果断地脱下雨衣,裹了里、面和棉胎,拿上半斤荞麦面去了王家。 俗话说下雨天睡觉天,林念营、小黑蛋吃过饭,跟着老太太识了两个字,玩了会儿,就一个个地打起了磕睡。 老太太带着两个小家伙去她屋里睡了。 苏袂抱着东西过来,张宁正坐在堂屋靠近门口的地方,就着亮光纺线。 “张姐,我家褥子长毛了,我拆洗烘干后,才发现,”苏袂站在门口,不好意思道,“我没有针钱,也不会缝。” “能不能麻烦你,帮帮忙?” 张宁愣怔了下,大概没有想到苏梅一个农村出来的,竟然连被褥都不会缝。 放下手里的棉条,张宁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棉絮,笑道:“行,快进来吧。” 说罢,忙不跌地收了纺车、棉条,去挪桌子。 “我来,”苏袂将东西放在椅子上,荞麦面塞给她,双手一握桌沿搬了起来,“放哪?” 张宁:“……” 这可是纯实木大方桌! 不知道的,看苏梅这轻松的模样,还以为是张纸做的桌子呢。 “你劲真大!”张宁惊叹了声,一指后墙的条案,“塞在条案下面就行了。” “吃的多长得壮,劲儿就大了。”苏袂放下桌子,往条案下一推。 张宁瞅了眼苏袂的胳膊腿,是比自己粗些,可她身高也比自己高一个半头,看着得有一米七二,“你身高放在那儿呢,再瘦就不好看了。” 苏袂攥了下手,还算有力,只是气血上略有不足,还得补补。 张宁瞧了眼手里的荞麦面,也没跟苏袂客气,想着晚上回个什么。 放好荞麦面,张宁拿了两张草席铺在腾出的地上,蹲着看向苏袂,目光扫过她裹在宽松裤子里的两条大长腿,纤细的腰肢,高耸的胸·部,羡慕道:“你身才真好,就是没穿对衣服。” 苏袂扯唇笑了下没作声,原主喜欢花花绿绿的衣服,带来的大多如此。苏袂在丧尸堆里待惯了,艳色的东西几乎跟她绝缘,洗过澡,自然而然地就寻了原主一套干活穿的灰布衣衫。 不过,依张宁的眼光,原主的衣服,她怕是一件也没看上眼吧。 两人在草席上铺上褥里、棉胎、褥面,张宁拿了两根长针、一圈白棉线,穿针引线,手把手地教苏袂如何包边、如何下针,怎么提前在被面上划条竖线,照着缝制不歪…… 王老太背着睡醒的林念营,带着小黑蛋从东边耳房过来,两人已经手脚麻利地缝好了四边,正在缝里面的几条竖线。 “哦,缝被子喽~”小黑蛋欢呼一声,脱下草鞋就跳到了褥子上,撅着屁·股翻了个跟头。 身子横斜着滚到苏袂手边,差点没给他来上一针。 苏袂抽出针上的线,把针别在棉线圈上,提起他放到墙边的椅子上:“坐好。” 说罢,忙趿上草鞋,从王老太背上接过林念营,扶了她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再有下一次,您可别背他了,”苏袂道,“我若在旁边,你就叫我一声,没人的话,让他自己踮着脚尖走。” 王老太摆摆手:“我腿脚利索着呢,他那点重量算啥。” 苏袂放下林念营,让他在草席的边沿坐下,重新穿针引线,缝了起来。 闻言抬头:“我是怕您滑倒。” 家属区的房子,分了三个等次。 不是说用料。 材料、建造方法统一的是用青砖砌起四根柱子,中间填上土砖,上面架上横梁,竖着铺上竹子,覆上瓦片,有窗有玻璃,无院。 三个等次,指的是房子的间数。 苏袂住的是一排三间,中间一厅,左右各一间厢房。 王家则是一排四间,比苏袂住的多一间东耳房,却上无廊沿。 最大的一款是一排五间,东西带两耳,有廊沿,是给正团以上干部住的。 老太太住在东耳房。 从耳房到客厅,虽说没有几步,王营长还在地上铺了碎石。可雨天,她年龄大了,又背着个孩子,真要有个好歹,谁受得了。 “娘,要不您还是搬到东厢住吧。”苏袂能想到的,张宁如何考虑不到。 只是老太太年纪大了睡眠浅也憋不住尿意,既怕自己起夜打扰了两夫妻,也怕两夫妻折腾起来吵到她,遂住在东耳房不愿意回来。 想了想张宁又道:“您要是嫌我们吵,咱东西厢都装上门呗。” 部队盖房只简单给装了正门和窗,客厅左右的厢房是没有门的。 王家还好,张宁和王老太手巧,绣了长门帘挂上。 苏袂家里则光秃秃的什么也没装,下午她洗澡,要不是两个小家伙睡了,就得将人先请出屋。 “你当后勤闲呐,有那功夫给你做门。”老太太道,“眼见再有几个月,军嫂们带着孩子陆陆继继就来了,家属区和学校都才盖了大半,家具课桌还都没做呢,谁不是恨不得劈成两半。” “又不是非得找后勤,”张宁道,“咱可以出钱,找附近村子里的木工做。” “你真是钱多烧得慌。”王老太刚起床,隐隐还有点起床气,说起话来言语里带了点不耐,“知道我为了布置那间屋子费了多少功夫吗?你要是闲的慌,就把东厢收拾出来给王竣(王营长)做个书房。” 张宁低着头,手里忙个不停,闻言不以为然道:“他整天不是训练,就是带着战士们开荒种地,营里的办公室,都不一定用上几回,还整什么书房。” 王老太太被儿媳噎得翻了个白眼,指着她对苏袂道:“看看,又是一个不读书的!” 张宁听得刺耳,知道老太太对她学历低,却又不爱读书上进这事,一直看不上眼。 苏袂没吭声。 前世她刚上大二就迎来了末世,末世七年,活命都难,哪还有心思读书学习,倒是用来解压的各式模型制作,尺寸间的把握更加精准了,还有一手纯熟的简笔画,尚算拿得出手。 至于原主,因为初中离家远,小学毕业就没再上了。 王老太:“……” “念营、念辉,从明天开始,每天来王奶奶这儿学几个字好不好?” 其实从接触那天,老太太就有意识地在教了,只是没在原主跟前过个明路。 苏袂抬头对上王老太看来的目光,连忙表态道:“念营、念辉,快谢谢王奶奶。” 她虽然不知道老太太学历深浅,不过看条案上的报纸、杂志,有些边边角角都起毛了,王营长忙,张宁不是个喜欢看的,显而易见,老太太每样最少都翻看过十几二十遍,想来识字不会太少,教两个孩子绰绰有余了。 林念营开学就要上二年级了,闻言点了点头:“王奶奶,我可以带着课本来吗?” “当然可以了!”王老太欣喜地摸了摸林念营的头,“不懂的问王奶奶,相当年我可是……” “可是什么?”小黑蛋偏头好奇地问道。 “可是大美人。”王老太收起心里的感伤,逗他道。 “哦~”小黑蛋拖着腔,看着王老太认真地点了点头,“王奶奶现在也是大美人!” “哈哈……老了老了……不比当年……”王老太乐呵地摆了摆手,起身打开条案一侧的小柜,抓了碟果干,又泡了壶菊花茶,和小黑蛋、林念营一块吃喝了起来。 片刻似想到什么,老太太转头对苏袂道:“小梅你也是,好好的一间房子,你给做了厨房。” “娘~”张宁无奈地叫了一声。 这是刚有了点来往,就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我跟苏梅说话呢,”王老太道,“你叫什么?” 苏袂唇角扬起,笑了下:“大娘你说。” “嗯,”王老太走到苏袂身边,撩起侧边缝好的褥子,盘腿坐下,毫不见外道,“我瞅着念营眼见就要八岁了,按过去的说法,那就是大孩子了,不得搬出来有个私人的空间。” “大娘想着,改天让王竣的警务员帮你拉点土坯,你就像我们家一样,盖个小厨房,把好好的一间屋子打扫出来,从中隔开,一边放个小床,搁个桌椅,给哥俩住,”王老太瞅着苏袂,求同道,“你说这样好不好?” 她十几岁出国留学,在外接触的第一个词,就是隐私。 所以回来后,对国内有些地方,一大家子共有一个卧室,挤睡在一张床上,甚至有的夫妻办事,还被孩子撞见过,一直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今天这话,她也不是对谁都说出口的,一是山上无聊,二是真心喜欢两个孩子,特别是林念营,丧父失母,又处在世界观竖立的敏感阶段。 还有,大概是今个儿的苏梅看着格外顺眼吧,所以不免就多嘴了些。 第7章 第7章 末世几年,苏袂习惯了抱着唐刀睡觉,方才还在愁呢,昨上咋整。 万一夜里两个小家伙睡觉不老实,小胳膊小腿往她身上随意一搭,她下意识地抬手劈去或是指尖的火焰那么一弹……光是想一想后果,就头皮发麻。 还有,没有院子的家,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现在好了,有了老太太这么一说,分床的借口有了,改造房子的当口她顺便就把院子给建了。 苏袂郑重地道了谢,缝好最后一针,等张宁那边也收了线,卷起褥子抱起放在靠墙的椅子上,穿上草鞋帮张宁收起地上的草席,拉出条案下的桌子摆好,椅子归位。 抱起褥子披上雨衣,苏袂跟张宁告谢,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对两个小家伙叮嘱道:“念营、念辉等我过来接你们。” 林念营乖乖地点了点头,小黑蛋吃得头也不抬,也不知道听没听到苏袂的话,反正没啥反应。 苏袂回家,铺好床,拆了客厅的三角架,放到厨房一角备用,将桌凳重新挪回客厅。 这才去王家接了两个孩子回家,走时,张宁用芭蕉叶给包了三个艾粄。 晚上,苏袂按张宁中午教的方法,挖了门外的小跟蒜,摘了紫苏叶,煮了锅鱼汤,就着艾粄三人热热喝了。 一个白天睡了两次,小家伙们精神非常好,一点也没有要睡的意思。 小黑蛋更是活力十足地翻找出林建业早前给他寄回家的子弹坦克、子弹,自个玩了起来。 林念营就着头上昏暗的灯泡看起了课本,苏袂收拾好厨房过来,偏头瞅了眼,给他收了:“灯光太暗,明天再看,跟弟弟玩会儿。” 小黑蛋警惕地抱了自己的玩具,“我不跟他玩。” 林念营收回投放在玩具上的目光,抿了抿唇。 他还没出生,林红军就上了战场,长到这么大,他没见过爸爸,也没有收过一件来自父辈给予的礼物。 说不羡慕,不渴望,是假。 苏袂把书给他放到书包里,回头瞅了两人一眼,转身去厨房拿了刀和一截竹子。 竹蜻蜓做着最简单,一片薄薄的竹片,一个小圆棍。 划棍洋火略略一烤竹片,从中折出弧度,刀尖抵在中间钻个洞,门口捡颗小石头,把竹片和小圆棍打磨圆滑。 苏袂将竹片放在圆棍的一头,轻轻一转,小小的竹片飞起,在屋中盘旋。 林念营:“……” “哦!”小黑蛋瞪圆了眼。 苏袂从凳上起身,伸手接住竹片,连同小圆棍一起递给林念营:“拿着玩吧。” “给、给我的……” 苏袂又往前递了递。 林念营小心翼翼地接住,看了看苏袂,再瞟一眼手里的竹片小棍,犹自不敢自信,这个全新的,跟爸爸驾驶的飞机一样会飞的玩具是他的了! “试试。”苏袂鼓励道。 林念营恍惚地学着苏袂方才的样子,把竹片的小孔对准地放在小棍上,然后两手捧着轻轻一转,竹片脱离小棍,斜飞着飘了出去。 “飞了!飞了!哈哈……它飞了!婶婶它飞了……”林念营从凳子上跳起来,踮着脚尖捡起竹片,兴奋地叫着,言语里全是欢喜,“婶婶,婶婶,它飞了……” “嗯,玩吧。”苏袂点点头,收起刀和剩下的竹节朝厨房走去。 小黑蛋傻眼了,正常来说,哥哥都有了,下一个不是该给他做了吗? “娘!”小黑蛋丢掉手里的玩具,扑过来抱住苏袂的腿,“我的呢?我的呢?我也要!” 苏袂任他抱着腿,淡淡道:“你不是有玩具吗?” “可是我没有那个呀?” “那叫竹蜻蜓。”苏袂道,“你是没有竹蜻蜒,可你有爸爸给你做的坦克和枪。” “这么一比,哥哥好像少了一件,”苏袂道,“我再给他做一件才公平。” 说罢,拿着手里的刀和竹节,拖着他又回到了客厅。 “不行!不行!你不能再给他做了,我要竹蜻蜓,我也要竹蜻蜓……” 林念营脸上的笑渐渐地凝在了唇边,握着竹蜻蜓的手越攥越紧,越攥越紧,片刻,他朝小黑蛋走近几步:“给、给你。” 小黑蛋嚎叫的声音陡然一停,像黑夜的急刹车。 空气静得,林念营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他不敢去看苏袂,怕从她脸上看到欣慰和对他行为的赞同。 他非常不喜欢长辈师长们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好像他就该乖巧无私。 小黑蛋怕林念营反悔,飞快地松开苏袂的腿,弹跳起来伸手去抢。 苏袂拽住他的后衣领,提溜着将人放到了身子的另一边,“哥哥只有一个竹蜻蜓,你也要抢?” “是他给我的,他愿意给我的,”小黑蛋在苏袂手里挣扎着叫道,“你管不着。” “呵!”苏袂轻嗤了声,“挺能耐的呀!有本事,别吃我做的饭,别睡我铺的床。” “不吃就不吃,不睡就不睡。” “哦,”苏袂玩味道,“这又是想离家出走了。” 小黑蛋:“……” 片刻,小黑娃瞪着苏袂,气急败坏道:“谁离家出走了!谁离家出走了!” “行!”苏袂松手,抚平他的衣服,拍了拍他的胸脯,意味深长道,“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娘就信你一回,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呀!” 小黑蛋狠狠地瞪了林念营一眼,“都是你!” “把气撒在他人身上,是一种无能的表现,”苏袂的手盖在林念营头上揉了揉,笑眯眯地看着小黑蛋,“念辉,你觉得呢?” 小黑蛋咬着唇,凶狠地看着苏袂不说话。 “知道娘为什么只给哥哥做了竹蜻蜓,没给你做吗?” “你偏心!”小黑蛋眼里,林念营依恋地靠在苏袂腿边,苏袂疼爱地摸着林念营的头,他们才是一家,他只是个外人,可是……明明不是这样的,他才是娘的儿子,林念营才是外来的。 忍着眼里的泪,小黑蛋倔强朝苏袂吼道,“我才是你儿子,你为什么要喜欢他?” “想听实话吗?”苏袂扫了眼两人。 林念营抬头忐忑地看着她,小黑蛋双目闪烁。 “你们俩,娘都喜欢。”才怪! 谁没事愿意喜当娘啊。 不过,她既然答应了原主,该做的该给的,她决不吝啬。 虽然、可能给不了他们母爱,但做一个他们成长的教导者或是朋友,苏袂自信还是可以的。 苏袂蹲下,一手揽住林念营,一手拉住小黑蛋,不顾他的挣扎,将人揽进怀里:“你们的爸爸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是这世上血脉最近的亲人,他们是最优秀的战士,是保家卫国的军人,是血洒战场的英烈。” “他们走了,留下了你们,你们是他们血脉的延续,亦是这世上彼此最亲的人。小黑蛋,你确定要为点吃食,玩具不认哥哥吗?” “林念营,你确定要一直委屈求全,不拿出哥哥的范儿教导弟弟,约束弟弟吗?” 小黑蛋第一次听他娘说他爹多伟大,第一次认识到他和林念营之间的亲情联系,只是内心深处还是做不到全然的认同,小脸纠结着:“我……” 林念营懂得更多些,在被苏袂说得热血沸腾的同时,也深刻地认识到婶婶是真的真的把他当成另一个儿子在教:“我……” 两人张着嘴互视一眼,大的眼里暖意绽开,看着小的笑意融融,小的懊恼之余被他笑的有点羞赧。 林念营摊开攥着竹蜻蜓的手,对小黑蛋道:“你是弟弟,你先玩。” 小黑蛋抿了抿唇,接过竹蜻蜓,跑过去捡起自己的玩具,一股脑地塞给林念营,“给!” 别以为一个竹蜻蜓就将他收买了,当谁没有玩具似的。 不欠他! 林念营看了看玩具,又看了看小黑蛋,笑了,全然放松的笑,“一起儿玩。” 作为奖励,苏袂不但给两人又做了个竹蜻蜓,还用细竹梢仿着弹壳枪、弹壳坦克做了套竹制的,型号、尺寸上略有改进。 …… 沪市 赵瑾这两天有些着凉,头晕鼻塞身上懒,晚上写完作业,早早就上床睡了。 保姆红妈在棉被之外,又给他加了床薄毯,说是捂捂发发汗,不用吃药,明天烧就褪。 半夜,他迷迷糊糊地醒来,伸手一抹,满头的汗。 身上的棉质睡衣都透了。 拧亮床头的小灯,掀被下床,换了身睡衣。 口有些渴。 不想惊动人,赵瑾披了件外套,打开门,拿着杯子下楼。 经过妈妈房间时,赵瑾隐隐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男人说话声,心下大喜:是爸爸回来了! 握着门把手猛然一推,赵瑾欢喜地叫道:“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我……” 床上的张馨云惊得一推身上的魏大壮,冲他喝道:“快走!” 赵瑾大脑茫茫然一片空白,不敢置信地看着男人从他妈床上爬起来,捡起地上的衣服匆忙穿上,翻窗要走。 滔天怒意从心头迸出,赵瑾下意识地扑了过去:“滚蛋,小爷打死你!” 魏大壮也有些慌,他现下正是升职的关键,闹大了就完了。 最怕的是,云云给她那个当兵的丈夫拍了离婚电报,那人要回来了,这会儿被他们的儿子撞见,他整个头都大了。 魏大壮急着走。 赵瑾被愤怒冲昏了头,忘记了这是二楼,爬上窗台死拽着他的衣服不放。 拉扯间,只听“扑通”一声,赵瑾跌在了下面的花坛里,右腿重重地砸在了石砌的坛壁上。 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赵瑾发出一声惨叫,昏死了过去。 第8章 第8章 “啪嗒”一支铅笔掉在了地上。 赵恪翻找文件的手一顿,盯着地上摔断芯的铅笔突然想起,上次回去,小瑾好像说想要一只新钢笔。 “叩叩”敲门声响起。 “进!”赵恪弯腰捡起铅笔丢进笔筒,拉开抽屉,里面放着3支军中大比获奖而得的钢笔。 勤务员王红志推门进来,“副团,火车票买好了,明早七点的车。” “需要我帮你收拾行礼吗?” 赵恪摆了下手,看着3支不同型号的钢笔,一时有些犹豫,不知儿子会喜欢哪支。 不管妻子因何要离婚,这事处理下来,受伤的终是孩子。 带着补偿的心里,赵恪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几轻周转打到了沪市小白楼的家里,半晌没有人接。 赵恪眉头拧起,指尖轻点着桌面,偏头看了眼墙上的钟,21:45分,还不是太晚,怎么会没有人接呢? 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妻子那儿又生了什么变故? 挂断电话,赵恪想了想又拨到了船运码头,“前往沪市的客轮,最近一班什么时候出发?” “凌晨4点半。”对面道。 赵恪道:“帮我定一张船票,钱票回头给你。” “哦~怎么有时间回你的温柔乡了?”对面打趣道。 赵恪“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啧!真是无趣,也不知道弟妹当年咋看上他的。”男人嘟囔了声,起身找值班的同志,帮他订票去了。 “副团这票?”王红志捏着火车票问道。 “明天帮我退了。还有,”赵恪道,“我宿舍阳台上晾着的两套小儿衣服,干了,给林建业的家属送去。” 那是两个孩子上午换在隔壁办公室的衣服,中午他拿回去顺手洗了。 王红志点点头,“凌晨3点不用我送你去码头吗?” 从部队到码头开车要一个小时左右,3点出发正好。 “不用,我坐后勤的采购车出去,到了县里再搭辆过客车。” 从县里去码头拉水产的货车不少,不怕搭不到顺风车。 …… 沪市医院 张馨云坐在手术室门外的长椅上,盯着门上的灯,放在膝上的双手无意识地绞着,心情复杂。 前世,长子的右腿也断过。 只是不是现在,而是8年后的66年。 那年全国掀起了大运动。 赵恪的父母、大哥、二哥被人贴了大字报,随之被罢免一切职务,相继下放至偏远的干校农场、或是小山村。 她祖父是清末的举人,当过国民政府要员,私下跟日本人有过来往,虽然祖父去逝后,父亲很快就因为吸食富贵膏败光了家业,一家人住进了棚户区,可却经不起深查。 那时她吓坏了,要赵恪赶紧登报跟家人断绝关系。 怕赵家的事引得有心人查到她身上,累及大哥侄儿。 赵恪当时看她的眼神。 张馨云至今都还记得。 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似的,看着她极轻极淡地又问了一遍。 她有一瞬间的退缩,不过想到白发苍苍的母亲,年纪轻轻就被生活压弯了脊梁的大哥,尚且年幼的侄子,还是把一早准备好的纸笔推了过去:“便是为了咱们的小家,小瑾和小瑜的前程考虑,这个断绝关系的申明你也得写。” “呵呵……”赵恪看着她笑了,笑的极是讽刺,“我就是太为这个家考虑了,才会连累得……” 什么叫太为这个家考虑了? 张馨云撇了撇嘴,真要为她和孩子考虑,断绝书他为什么不写? 这之后没过两天,小瑾跟侄子一块上街,被人打折腿抬了回来,就此跟大哥一家起了嫌隙。 赵恪非但不教不劝,还一声招呼不打地将小瑾和小瑜送到了小山村,他父母身边。 接着就带着一纸调令回来问她,要不要离婚? 不离婚就随他北上。 她以为他借用了他父母留下的人脉,调进了京市,没看调令就忙不跌地点了头。 却不曾想,他带着她从南到北,一路辗转,在靠近苏国的一个边境小镇定居下来,当了个小警察。 每天也不知道都在忙些什么,十天半月也不见回家一趟。 她一个南方长大的,随他到个一年有近半时间都是白雪皑皑的地方,有多不适应,他知道吗? 语言不通,她连个朋友都没有他理解过吗? 她每到冬季过得有多苦,他关心过吗? 她渴望回沪市! 渴望到一闭眼,梦中都是沪市的繁华盛景。 她吃厌了白菜、萝卜,渴望任何一种青菜叶子,渴望除冻梨之外的别的新鲜水果。 那种渴望深植内心。 她怕了,她真的怕了再过那种冰天雪地的苦寒日子。 重来一次,她迫切地想要改变。 小瑾他怎么就突然,突然闯进来了呢? 他不知道将来魏大壮的成就有多高…… 她不趁着他现在还没有升职离开沪市,将人抓住,日后她上哪给他们哥俩找个这么有本事的爹啊! …… 这一夜,苏袂睡得极不安稳,先开始是不敢睡死,怕睡梦中伤到两个孩子,后来则是身上起了热,继而又冷得打起了摆子。 听着起床号迷糊醒来的林念营,瞥眼瞅见被下瑟瑟发抖的她,吓了一跳。 “婶婶,婶婶,你怎么了?”林念营推了推。 苏袂头痛欲裂,身上忽冷忽热,连丝调动异能的力气都没有,被他晃着只低喃了声“别吵”。 林念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一片滚烫,吓得跳下床,趿上草鞋,不顾脚上的伤,跑了出去。 王营长打开篱笆门,刚往下走了几步,就见林念营惊慌失措地从家里冲了出来。 “念营,怎么了?”王营长眉头微拧,疾走几步,“你婶婶呢?” “王大伯,我婶子病了,怎么办?” “不怕不怕,”王营长顺了顺林念营的背,解开身上的雨衣,将孩子抱起来,包住,“大伯家里有药,我带你去拿好不好?” “好,大伯你快点!” 王营长点点头,抱着他转身往回走,“弟弟还在睡吗?” “嗯。” 张宁站在堂屋门口刷牙,抬头漱口间见丈夫又回来了,忙吐出口里的水问道:“是什么忘了带吗?” “苏梅病了,念营过来找药。”王营长掀开雨衣一角,露出林念营的小脸,“你打上伞,拿上温度计和感冒药,我送你和念营过去。” 张宁没嫁给王营长之前,在家里跟当赤脚医生的姑婆学过两年接生,随军后一些常用的药她习惯性地就找她哥备了些。 “行!你等我一下。”张宁放下牙刷口杯,拿毛巾抹了把脸,抠了点百雀羚的面霜,在脸上拍了拍。 取了温度计和药,打开伞随王营长往外走。 王老太听到动静,披着雨衣从屋里出来:“我跟你们一起过去看看。” 下着雨呢,地上难行,王营长拒绝道:“娘,你别添乱了,好好在家等着吧。” “我添什么乱?”王老太不满道,“苏梅病了,她和两个孩子不得有人照顾,我一天到晚没什么事,过去帮个忙,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添乱!” “行行行,”王营长抬手讨饶道,“带你过去。小宁抱着念营,我背咱娘。” 张宁伸手接过林念营,看他一身单衣,忙回头对老太太道:“娘,念营穿得薄,你带件厚衣服过来。” 王老太回屋取了件黑色灯芯绒外套,想了想又抱了半罐乐口福麦乳精带上。 一行人到了林家,苏袂撑着已经起来了,她隐约知道林念营跑出去了,外面下着雨,他脚上还有伤。 王老太没让王营长背,由他扶着一路走了过来,看苏袂一脸病容地开了门,身上还穿着外出的雨衣:“哎呀苏梅,你怎么病了还乱跑啊?” 苏袂瞅见张宁怀里的林念营松了口气:“这孩子又去麻烦你们了。” 怕苏袂责怪孩子,王营长开口解释道:“你病了,孩子跑出去给你找药呢。” 苏袂退开,让一行人进屋,搬了小凳给王家三人坐。提起竹壳暖瓶,空的,她昨天忘了烧水灌进去了。 “你快歇歇吧,又不是外人。”王老太拽过她手里的暖瓶放到桌下,“小宁,快把温度计拿出来给她量量。” 苏袂道了谢,捏着温度计侧身塞在腋下。 39度9。 张宁看着温度计上的数据吓了一跳:“去医院吧。” “不用,不用。”苏袂摇头拒绝道,“我等会儿还得去食堂上工呢。” “去食堂上什么工?”老太太纳闷道。 “周师长说食堂的炊事员都被调去种土豆了,司务长那边忙不过来,让我去食堂帮下忙。” “啊,这么忙呀!”王老太跟张宁不明白情况,着急道,“那我们也一块过去看看吧。” 王营长头疼地捏了捏眉心,瞅着家里的两个女人道:“苏梅还病着呢,两个孩子你们不帮忙照看了?” “哦,对呀,”王老太一拍大腿,催促道,“小宁快把药给苏梅吃一颗看看,要是等会儿还烧,咱就去医院。” 王营长抬腕看了下表,急着去军营,遂站起来对苏袂道:“食堂那边你先别去了,等会儿我路过,帮你过去说一声,什么时候病好,再去也不迟。” “对对,好了再去。”王老太见多识广,这会儿也转过弯来,军区食堂属于正规单位,工资福利一流,哪有这么好进。 要说帮忙,也是帮忙种土豆。 这事,不知道跟昨天上午,突然跑上山找苏梅的周师长夫人有没有关系? 那女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跟林建业的继母又是亲戚,苏梅可别傻不愣的拿了什么条件交换。 第9章 第9章 送走王营长,小黑蛋醒了,小家伙一醒来就要娘。 苏袂刚抱起他,就被他催着往外冲:“快快,我憋不住了。” 原主有备尿罐,苏袂嫌气味大,昨天给丢在门外了。 如今盛满了雨水。 苏袂抱着小黑蛋走出门口数步,就被王老太叫停了:“下着雨呢,还往前面跑什么,就让他在那尿吧。” 苏袂松手。 小黑蛋双脚一触到草叶上冰凉的雨水,立马抱住苏袂的腰双腿往上一缩,惊呼道:“啊!娘,你干嘛?” “放你下来解手啊。”苏袂低头瞟了眼他的双脚,恍然,“哦,我忘了给你穿草鞋。” “那你站在我双脚上方便吧。” “以前不都是你抱着我吗?” 苏袂想了下:“你四岁了,跟哥哥一样是大孩子了,娘觉得有些习惯可以改改了。” 站在苏袂脚上,小黑蛋掉转身型背靠着她,一边解手,一边皱眉轻叹:“唉!我现在又不想长大了。” 长大有什么好,大早上迷迷糊糊的还要自己站着尿尿。 等一下,他娘是不是还要他自己洗脸、洗手、洗衣服。 天呐,想想就累! “娘,我以后可不可以想长大就长大,不想长大就不长大。”小黑蛋解完手,抬头跟苏袂商量道。 苏袂抱他回屋:“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不想理你就不当你娘了,想理你时再给你当娘。” “不可以!”小黑蛋脱口道。 “那不就得了。”放他在床上坐下,苏梅拿起叠放在藤箱上他和念营的衣服。 “我来给他们穿,”王老太接过衣服,回头对张宁道,“小宁你把温度计给苏梅,让她再量温看看。” “王奶奶,张大娘,你们怎么来了?”小黑蛋看着两人疑惑道。 “你娘病了,我们过来看看。”王老太展了展他身上滚了一夜皱巴巴的蓝色粗布衬衣,拿起夹袄给他穿上。 “我娘病了!”小黑蛋扭头看向苏袂,“娘你怎么病了?” 苏袂瞟了眼他精力十足的小脸:“昨天拆洗你尿湿的褥子,累的。” 小黑蛋呆着脸,顿时就觉得不好啦! 这是随时随地要算后帐呢。 苏袂接过张宁手里的温度计塞在腋下,在林念营身旁坐下,“草鞋脱了,我看看你的脚。” “不疼的。”林念营下意识地缩了缩双脚。 “给我看看。”苏袂坚持道。 “我来吧,”张宁蹲在林念营身前,抬手扣住他的脚腕,拖下草鞋看了看,“睡一夜刚结了点痂,又破皮了。” “我回去拿药。”张宁起身,打了伞向外走。 雨天让人来回地折腾,苏袂十分不好意思,可又说不出拒绝的话:“麻烦了。” 张宁随意摆了下手,打着伞急匆匆地走了。 苏袂取出温度计看了眼,38度5,没有那么烧了。 “乖乖坐着别动。”苏袂叮嘱了林念营一声,放好温度计,起身去厨房,添水烧锅,准备先起瓶开水,再给大伙儿煮锅鱼汤。 “哎呀,你怎么又忙起来了,”王老太给两个孩子穿好衣服,端了木盆过来给他们打洗脸水,“退烧了吗?” “好多了。” 柴锅烧水快,苏袂起身拿来竹壳暖瓶。 “我带来了半瓶麦乳精,”老太太道,“你冲了给自己和孩子们喝。” 苏袂掀锅盖的手一顿,心里升起阵阵暖意,她已经很多年没在陌生人身上感受过这种善意了,可从昨天到现在,短短不足24小时的时间里,她已经多次被不同的陌生人善待了。 暖瓶起满,锅里还剩下不少开水。 苏袂取了五个碗,打开麦乳精,一个碗里倒了两勺,冲上水,放到客厅的桌上晾着。 昨天的鱼,还剩下九条。 苏袂取了两条大的清蒸,剩下的和着小根蒜和紫苏叶炖了。 怕不够吃,苏袂依着脑中的记忆,舀了一斤荞麦面倒在洗菜盆里,一分两半,一半添了热水,一半上面倒了凉水,试着和成面团贴饼子。 王老太给两个孩子洗过手脸,端了冲的麦乳精给他们喝,自己嗅着鱼香味到厨房,一看苏袂盆里的面,愣了:“你在打浆糊?还是在做咸稀饭?” “和面贴饼子。”苏袂也觉得不对,水好像放多了,都成一盆稀糊了。 那是不是应该添点面? 苏袂拿起面袋,里面还剩下半斤。 全倒进去不知道够不够? 王老太一看她提溜着面袋往下倒的架势,眉眼止不住地跳了跳。 张宁拿药回来,就见厨房里,老太太跟苏袂头碰头地蹲在一个盆前发怔,锅里鱼香四溢。 “哇!熬了鱼汤啊,真香!”张宁把装了米面菜蔬的竹篮放下,笑道,“正好我带了昨晚泡发的木耳、菌子,等我给念营上了药,洗洗丢进去。” “我来给念营上药,”王老太拄着膝站起来,扯着儿媳的衣袖点了点苏袂面前的盆,“你去煎饼。” 全部倒进去,面还是稀,也只能摊煎饼吃了。 张宁看了看盆里的面糊,以为两人原就是准备吃煎饼,倒是没有什么异色,就是觉得弄得有些多了,“太多了,我分出三分之一,留着中午和面吃面条吧?” 苏袂抿了抿唇:“还有王营长呢。” “他在食堂吃。”张宁笑道,“哦,对了,今天是初十,食堂那边改善伙食。苏梅,家里的肉票还有吧,有的话拿一张四两的给我,再给我五毛钱,中午我去食堂,帮你打份红烧肉回来。” 食堂的红烧肉做的份量十足,汁味也好,买回来吃再划算不过了。 听到她提钱票,苏梅才想起,身上的雨衣口袋里还装着那位赵副团给的一叠钱票呢。 苏袂掏出来翻了翻,挑了张四两的猪肉票和五毛钱给张宁:“食堂的东西,其他的也可以买吗?” 馒头、米饭、炒菜…… “可以呀,”张宁接过来揣进兜里,“米面油盐、菜干都有。你要嫌品种少的话,要什么也可以让采购帮忙带。” 苏袂现在最怕的就是做饭,见张宁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只得直接道:“我们平时可以去食堂吃饭吗?” “最好不要。”张宁笑着解释道,“家属们都还没过来,一些制度还没有建立,我们过去吃饭,食堂那边也不好顿顿都收钱票,时间长了,对男人影响不好。” “不过,你要去食堂上工,那就要另说了,”张宁道,“员工餐吗,这个谁也挑不出理来。” 苏袂双眸陡然一亮,对食堂上工的抵触情绪立马消了一半,还多了两分期待,有做好的米面肉呢。 张宁看着这样的苏袂,竟觉得有些呆萌的可爱,先前只怕是初到一个地方,有些陌生拘谨,不知道怎么跟人相处吧。 吃过饭,苏袂就被王老太赶去床上睡了。 怕吵到苏袂,两个孩子被张宁带去了王家。 第10章 第10章 沪市医院 清晨阳光穿过打开的窗,照在病床上。 赵瑾侧头,静静地看着伏在他床头,睡得不甚舒服的张馨云。 他妈从没这么辛苦地照顾过人吧! 若不是打着石膏的右腿,此刻就高高地吊在床的上方,一抬眼就能看见,丝丝缕缕的疼痛如蚁噬骨,他一定很感动。 这份迟来的疼爱,他等了又等,没想到它来的方式竟是如此残酷,伴随着血腥与背叛。 大概是赵瑾的目光太专注,太具有侵略性,睡梦中的张馨云,不安地动了动,纤长的眼睫勯了颤,双眸睁开。 四目相对,张馨云吓得身子猛然往后一仰,差点没有撅过去。 “小、小瑾,”张馨云嗫嚅着讪笑了下,“怎么这么看妈妈?” 赵瑾淡淡地转过头,目光落在头顶微微泛黄的天花板上。 那一瞬间,张馨云仿佛看到了当年赵瑾腿折后,听她提起侄儿脸上浮现的表情,就是这样淡淡的。 隔着时空,重合的画面,让张馨云心头泛起阵阵凉意。 她可没忘记,小瑾腿伤后没多久,侄儿的腿就在一个深夜被人打折了,尽管那时小瑾已被赵恪送到了小山村他爷奶那儿。 可她知道,侄子的腿就是小瑾找人打的。 不然不会那么巧,侄子腿伤的位置、受伤的程度跟小瑾的一模一样。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所有的巧合不过是人为设计的罢了。”赵恪在她准备写信质问小瑾时,笑着这么跟她说。 疯子!疯子! 他们父子俩都是疯子! 想到即将到家的赵恪,张馨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扯着披肩的手紧了紧。 半晌,张馨云舔了舔唇,硬着头皮艰涩道:“小瑾,妈妈求你件事好不好?” 赵瑾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不等她把话说完,就淡淡地点了点头:“可以。” 腿上打的是局部麻醉,躺在手术台上,赵瑾从头到尾都是清醒的。 就是这份清醒,让他回忆起妈妈几月来的异样,才更清楚地看清他们父子仨人在她心里的位置,既然心都不在了,还留着干什么? 爸爸是军人,闹大了对他影响不好,这事能不让他知道,最好不让他知道。 张馨云没想到赵瑾的‘可以’,就是对她没说完的话,做出的回应,“什么?” “我说,我可以不将昨夜的事告诉爸爸。” 张馨云愣愣地看着床上的儿子,有一种心事被剖开的狼狈。 也有一种“她儿子这么早就有这智商了”的怔然。 “我还会劝爸爸跟你离婚,”赵瑾偏头极淡地看了她一眼,“条件是,我和弟弟归爸。” “等你老了,我和弟弟但凡活还有一个活着,养老钱该是多少就是多少,我们决不赖账。”他的梦想是像爸爸一样,穿上军装,当一名优秀的军人,保家卫国,战防边疆。 张馨云双唇抖动着,张了张。 赵瑾定定地看着她,狐疑道:“你不会想把事情搞大吧?” “你要是敢把这点事,污到我爸头上,”赵瑾眯着眼,勾唇噬血道,“天涯海角我也要将那男人剁成肉泥,给你端上餐桌。” “不信,咱们走着瞧!”赵瑾看着张馨云的目光全是狠厉与决绝。 这一刻,他们不是母子,而是分站各自阵营的仇敌。 “赵瑾!”张馨云霍的一下站了起来,扬手给了他一耳光。 “啪!” 赵瑾的头歪在枕上,脸上划着一道长长的血痕,那是戒指刮的。 张馨云犹自气得呼呼直喘,片刻,她咬了咬唇,脸上恢复了平静,再开口声音极冷:“行!我接受你的条件。” “昨夜的事,还有你的腿,记得把故事编好喽,别漏出丁点儿破绽,让你爸深究。否则,”夫妻多年,张馨云太清楚赵恪的能力了,他要想整谁,那人多半是逃不过的。魏大哥正是升职的关键,她决不允许赵恪去查昨夜的事,继而查到他身上,把他毁在发达的初期,“我不介意来个鱼死网破,让你爸所在的部队都知道他有多无能,被自个老婆戴了绿帽子不说,还给情敌养儿子。” 赵瑾猛然瞪大了眼,耳边不停地回响着“被自个老婆戴了绿帽子不说,还给情敌养儿子,还给情敌养儿子……养儿子……” “你胡说——”赵瑾疯了一般坐起,扯着张馨云的胳膊,摇道,“你胡说,你胡说……”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你胡说……胡说……我是爸的儿子,我是爸的儿子,小瑜、小瑜也是……” …… 王营长在营区食堂没有找到司务长,才知道这几天战士们的农垦任务重,他去溪流对面的农垦食堂帮忙了。 农垦食堂没有办公室,也没有电话。 王营长急着训练,没有时间过去找人。 帮苏袂请假这事,就落在他的勤务兵身上了。 他的勤务兵今天正好跟宋政委的勤务兵一起在大门口值勤,这事不到中午就传到了宋政委耳朵里。 宋政委犹豫了一下,拿着文件就上楼敲响了周长弓办公室的门。 “这事,你看是我打电话,还是你打?”宋政委扬了扬手里的文件,“或者,我们谁亲自跑一趟?” 周长弓看清文件的内容,眉心一跳,是对他妻子的处分。 昨天,他虽然那样对苏梅说了,可心里多少还是抱了丝侥幸。 想着缓缓,等把苏梅的工作落实了,再打个商量,淡化处理…… “苏梅病了!”宋政委道。 “病了!”周长弓心下一突,“怎么病了?” “伤心过度,再加上昨天淋了雨,人可不就倒下了。”宋政委道,“老周,这事必须严惩,我不希望,咱们的战士在外流血流泪,魂断边疆,家属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还受到这样恶意的……” “小宋!”周长弓不敢让他再说下去,“陈莹也就嘴碎了些,她没有害意的,牺牲名单早晚都要公布,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她要是知道事情会这么严重,借她一百个胆,也不敢呀!” “昨天苏梅心脏骤停,”宋政委看着周长弓,神情淡淡道,“你该庆幸,人缓过来了,不然,就不单你夫人受到处分了,就是你和我,这身军装也要脱下来走人!” 周长弓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辩无可辩:“这个电话,我来打吧。” 第11章 第11章 从周长弓办公室出来,宋政委朝站岗回来的勤务兵招了招手。 “宋政委!”勤务兵小跑着过来敬了个礼,“您有事?” “去跟王营长的勤务兵说一声,‘让苏梅在床上多躺两天,好好的养养身子’。” “啊!” “啊什么呀!”宋政委一拍对方的肩,“机灵点,王营长要是叫你过去问啥意思,你就跟他说,‘周师长刚给陈莹同志的领导打电话了’。” 说罢,宋政委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声:“明白了吗?” 勤务兵抓了抓头,憨笑道:“话是记住了,就是没明白这么传话有啥意思?” 宋政委白了他一眼:“行了,别贫了,去传话吧。” “唉,保证任务。”勤务兵嬉笑着一溜烟跑去了炮团训练场,没找到王营长的勤务兵,倒是看到了王营长本人。 正好是训练休息的间隙,王营长双手叉腰,打量了他一眼,“哪个团的?” “报告!侦察连的。” “侦察连!”王营长狐疑冲他招了招手,“过来干嘛呢?” 勤务兵嬉笑着跑上前,将宋政委的话小声的转述了一遍。 “知道了。”王营长冲他摆摆手,然后大声喝道,“不好好训练,跑这里逛什么逛,还不滚回去。” 勤务兵唯唯诺诺地敬了个礼,装着一副灰溜溜的样子跑了。 为此,中午王营长亲自去食堂打了份红烧肉,以给老娘送肉的名义,跑回来一趟。 让张宁跟苏袂通个信。 张宁怔愣了半天没有回过神。 “咋了,发什么呆呀,”王营长急着赶时间,见妻子这样,眉头不由就拧了起来,“我说的话记住的没有?” “不是,”张宁心儿砰砰直跳,有些慌,她咽了口吐沫,“我听你这意思,林、林建业同志……牺、牺牲了——” 王营长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攥紧,咬着唇,偏头看天看树,不敢让眼里的泪流下来,半天“嗯”了一声。 张宁脚一软,扯着丈夫的裤子就蹲坐在了泥窝里。 “出息!”王营长红着眼眶低骂了声,弯腰双手穿过腋下将人抱起来,送到屋里的椅子上坐好。 张宁坐不住,身子直往下秃噜。 “瞧你这孬样!我还没牺牲呢……” “不许胡说……”张宁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头埋在王营长怀里,抱着他的腰哭得泣不成声。 “我说苏梅怎么给变了一个人似的,”张宁边哭边道,“这搁谁身上,谁……受得了呀——” 王营长仰着头,一下一下顺着妻子的背。 他倒觉得苏梅现下很好,变得更坚强了,照这样看,说不定还真能抛开林建业的父亲和继母,护住两个孩子。 …… 中午的红烧肉很好吃,外焦里嫩,肥而不腻,就着糙米饭,苏袂吃了个撑。 “吃饱了吗?”张宁哭红的双眼在家用凉水冰过,又扑了一层粉,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苏袂没往她脸上瞅,就是觉得她态度上有点怪,小心翼翼的,好像自己是件易碎的瓷器。 “张姐,”苏袂按住她捡拾碗筷的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张宁拼命忍着眼角的泪,强笑道:“没事,我就看你身子虚,这几天得好好的躺在床上养养。” 苏袂想了想:“林建业牺牲的事,你们知道了?” “啪嗒”一声,王老太手中的碗扣在了地上,汤水溅在裤腿上,那么爱干净的她,竟是浑然不觉。 抖着嘴唇,半响,她才颤微微地问道:“你们说啥?我没听清。” “她们说我爹,”小黑蛋扒一口饭塞进嘴里,含糊道,“牺牲了。” 王老太捂着心口,闭了闭眼。 “娘!”张宁吓了一跳,忙丢开手里的碗筷将人扶住,“你怎么啦?” 苏袂怔了一下,过去扯开老太太身旁的小黑蛋,帮她顺了顺心口。 王老太紧紧攥住她的手:“是不是昨天传来的消息?” 苏袂点了点头。 末世守在前面的多是军人,牺牲在眼前的多了,苏袂感观上已经麻木了。 可王家婆媳不这么觉得,她们只当苏梅把痛苦都压在了心里。 所以昨天下着那么大的雨,苏梅还脚下不停地挑水、捉鱼、洗衣、烘被、缝被地忙和。 夜里更是苦闷交加,高烧不止。 “想哭就哭吧,”老太太抱着她,自己倒抹起了眼泪,“别憋着。” 苏袂:“……” 她有点方,多少年没流眼泪了。 让她哭,还是为着一个没见过面的陌生人——原主的丈夫。 抱歉,她真哭不出来。 林念营松开手里的碗筷啪啪地掉起了眼泪,苏袂余光瞥见,忙挣开老太太的怀抱,抱起林念营一边朝卧室走去,一边哄道:“不哭哦,不哭,咱们都不哭,你叔叔在天上肯定希望我们每一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的。” “娘!”张宁扯了扯老太太的袖子,“快别哭了。苏梅为着两个孩子好不容易忍住了悲伤……” “嗯嗯,不哭,娘不哭,”王老太飞速地抹了眼泪,“娘就是心疼她,心疼建业,年纪轻轻的……” “娘!”张宁拽着她袖子的手紧了紧,“念辉在呢。” 王老太连忙住了嘴,缓了缓情绪:“王竣回来专门捎话呢?” “嗯,”张宁捡起她脚边的碗筷,“我问仔细了,昨天周长弓家的那娘们,专门从市里跑回来跟苏梅说林连长牺牲了,苏梅不相信,疯一般冲到了师部,去问带队的宋副团,结果一口气没上来……厥了过去,几个领导都慌了,差一点没救过来。” “就这样,周长弓还想护着他妻子……” 老太太拍拍张宁的手,“娘明白了,放心吧,处罚不下来,咱小梅就躺在床上不起来。” 老太太这一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的,她是贯彻到底,说到做到,将苏袂按在了床上,困在了家里。 直到数天后,市单位的领导带着周长弓的妻子陈莹过来道歉,给予了降职处罚,另补偿给苏袂一百块的养营费。 苏袂才算得以解放,再次踏出家门。 第12章 第12章 这几天,苏袂出钱票,请张宁帮她在食堂买了些米面菜蔬豆油。 米是“九二米”,面是“八一面”,菜有两种,梅菜干和大半袋春土豆。 梅菜晒的干干的,用薄膜袋装着扎了口,放多久都没问题。 土豆大小不一,大的多半带伤,梅雨天存不住,怕坏掉,几日来,苏袂根据原主留下的记忆口述菜谱,张宁动手,三人带着两个孩子天天换着花样的做着吃。 苏袂在床上躺不住,打下手的同时,没少偷师。 张宁做饭偏甜,原身口味重、爱咸辣。 张宁跟王老太也没怀疑,只当她想多了解些南方的饮食习惯,好去食堂上工。 这么连天地学下来,苏袂的厨艺虽然还不能跟原主相比,但做上几道,端上自家餐桌,两个孩子倒也不见挑嘴,或有什么抵制情绪。 “嫂子在吗?” 晾在宿舍的两套小儿衣服干了,王红志出完早操,趁着大伙儿去食堂打饭的当口,拿上衣服一溜烟跑来了。 隔着老远便闻到了雨丝里飘来的焦香味,到了门口,这味道越发浓了,惹得他空空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娘,是王叔叔,他肚子叫了,”小黑蛋眼馋地看着碗里刚出锅滋滋冒油的土豆煎饼,“我的小肚肚也饿了,娘,我能不能拿3块。” “3块怎么分,你自己吃吗?”苏袂笑看了他一眼,对烧锅的林念营道,“好了,洗洗手,吃饭吧。” “王同志,你也一起,”苏袂舀了半盆水放在门口的竹架上,招呼王红志跟林念营一块洗手吃饭。 “不、不了,我们有纪律的,”王红志摆了摆手,掏出雨衣里裹着的衣服,“这是前几天,两个孩子换在办公室的衣服。” 苏袂一愣,衣服这茬……她真忘了。 主要还是两个孩子不缺衣服穿。 林念营先前跟着爷爷和继奶住,那老太太惯是个爱面的,怕人说闲话,吃穿上没有亏待,林念营带回的衣服,苏袂看了,不但数量多,质量还都不错。 至于小黑蛋,别看先前他跟原主生活在了农村,衣服他可不缺,他上面表哥表姐一堆,再加上林建业有工资布票,质量好的差的,新的旧的,来时也是装了满满一个藤箱。 “两个孩子穿回来的军装,我给洗好了。你等一下!”苏袂接过衣服,转身回卧室,打开藤箱取出先前洗好叠起的军装上衣。 “娘、娘,我想好了,”小黑蛋追过来,抱着苏袂的腿嚷道,“三块煎饼,王叔叔一块,我两块。” “行吧,”苏袂懒得纠正他的意识观念,准备等一会儿,用实际行动来吊打,“去厨房给娘取块芭蕉叶来。” “好哒。” 这几天,小黑蛋已经习惯了苏袂动不动摘片芭蕉叶包东西,遂以为他娘认同了他的提议,用芭蕉叶帮他分食呢。 于是便行动飞快地去厨房,取了洗好备用的芭蕉叶来 接过小黑蛋递来的碧绿叶子,苏袂包了五块土豆煎饼,连同衣服一起递给了王红志:“拿着,别说什么纪律不纪律的,你一个当弟弟的来嫂子家吃块饼怎么了。” 苏袂手劲大,王红志挣了两下不好意思地接了。 送走王红志,苏袂夹了两块放在小黑蛋碗里,剩下的一分为二,自己五块,给林念营五块。 小黑蛋看着他娘、他哥碗里撂起的煎饼,再看看自己碗里孤零零的两个,傻眼了。 苏袂喝一口稀饭,吃一口饼煎,余光瞥一眼他的反应,等着他发飙、抗议。 林念营瞅着对面的母子,抿着唇笑了笑,夹起煎饼吃了起来,坐等两人交锋,根据连日来的经验来看,弟弟百分之百的要败北,继而被婶婶吊打。 小黑蛋咬着筷子沉默了片刻,松开嘴,夹起煎饼,小口小口地,吃得格外珍惜。 一副有今天没明天的模样。 苏袂:“……” 没眼看! “行了,”苏袂夹了一块丢在他碗里,“再给你一块,别整得我跟多虐待了你似的。” 林念营绷着脸,不让喉间的笑意溢出来,默默地夹起一块,跟着放进小黑蛋碗里。 “谢谢娘!谢谢大哥!”小黑蛋欢呼一声,抱着碗看着两人狡诘一笑,大口吃了起来。 “念营,”苏袂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问林念营,“方才小黑蛋这招叫什么?” “哀兵之计吗?”近来学的内容多而杂,林念营不确定道。 “嗯,沾点边,”苏袂夹着煎饼蘸了点香醋放进嘴里,待食物咽下,看了眼沾沾自喜的小黑蛋,说道,“要是能绷住,不露出得意的表情,就更好了。” 林念营跟着瞅一眼小黑蛋,止不住笑道:“哈哈,婶婶,你现在是不是特想打他?” “那倒不至于,”苏袂淡淡道,“换个人就未必了。” 林念营思索了会儿,受教地点了点头,“婶婶是大人,自然不会因为一块煎饼,跟弟弟计较;可要是今天,婶婶的位置换了跟我们大小差不多的孩子,给了煎饼后看到弟弟这表情,反应过来受骗了,肯定要扑上来把给出的煎饼再抢回去。” 苏袂点了点头:“反之,小黑蛋若是仔细地吃完了碗里的煎饼,继续眼巴巴地瞅着我们,露着一副可怜兮兮的馋意,你猜,这会儿,我会不会把我碗里剩下的这一块也给他?” 煎饼很好吃,林念营换位思考,若是站在婶婶位置上的是另一个孩子,怕有些不舍,遂回答得不太确定:“会……吧?” “嗯,给的几率至少会占五五之数。而且,”苏袂瞥了眼支着耳朵,双眼在她和念营之间来回转的小黑蛋,“小黑蛋还有可能因此获得一个玩伴,或是被纳入一个团体,而不是一个恨得他牙痒痒,要揍他的敌人。” “所以……”林念营瞅了眼小黑蛋叼着煎饼傻怔的表情,忍着笑,帮婶婶盖下结论,“弟弟不太聪明喽了。” 苏袂吃下最后一块煎饼,端着稀饭慢条斯理地喝着,心中却道:小黑蛋是有些小聪明,但能做到后者,就是一个白切黑了。 “苏梅,”张宁穿着蓑衣、草鞋,背着竹筐,拎着锄头过来问道,“我要去后面的竹林,挖些笋子回来腌酸笋,你要不要去?” “好,等我一下。”土豆再吃下去,就要吃伤了,能多种选择再好不过。 收拾了碗筷,把两个孩子送到王家跟老太太识字,苏袂背着竹筐,拿着个铁锨随张宁上了山。 第13章 第13章 蒙蒙细雨间,山中水汽弥漫,如云似雾,仿若仙境。 苏袂、张宁背着竹筐行走在山间,极静,好似除风雨外,只剩她俩双脚穿过蒿草的沙沙声。 张宁回首望望树木森森、蒿草丛生的山路,心里有些害怕:“苏梅,咱是不是走得远了?方才山脚那片苦竹林里长的笋子就不错……” “那笋又细又小,挖遍竹林也不够咱俩腌上两坛,”苏袂打量着四周的植被,“我们再往前走一会儿,前面有一片麻竹林,我听人说,麻竹的笋是实心的,肉厚而鲜嫩。” 前世安姐老家屋后就有片竹林,每到春、冬两季,她总会打电话回去,让家人挖了鲜笋寄过来,给餐桌上添几道鲜美的应季吃食。 苏袂或许认不出大多食材它原本的样子,可好东西吃得多了,哪个季节吃什么最鲜还是知道的。 “张姐,咱这山里长的有荠菜吗?” “荠菜!”张宁愣了下,“你脚下踩的不就是吗?” “啊,”苏袂抬脚,青嫩的叶片铺连成片,“这些都是?” 话一出口,苏袂就知失言了,遂笑道:“跟我们那儿长的不一样,好像更嫩了。黄土高原上缺水,野菜都长得干巴巴的。” 张宁点点头:“要挖吗?这个吃起来费油,油少了干涩塞牙。” 她记得帮苏梅可着油票买回来的豆油,昨天看只剩一两了。 “等会儿回来再挖吧,”苏袂小心避过地上成片的荠菜,朝前走道,“烧汤时放上一点很鲜。” “我娘喜欢吃荠菜馅的蒸饺,”张宁边跟上苏袂的脚步,边道,“就是肉不好买,鸡蛋馅的老太太嫌水汽大不好吃。” “不一定要用肉和鸡蛋来配馅,”苏袂迈过一棵枯树,笑道,“溪水里有鱼,等会儿回去,我去捉上几条,咱们包鱼肉荠菜饺子吃。” “咦,这木耳长得真好!”张宁蹲在枯树前,伸手摘了朵,足有半个手掌那么大,“苏梅,等会咱还走这条路吗?” “走的,”苏袂回头:“新鲜的木耳能吃吗?” “晒干吃呗,”张宁把摘的那朵木耳投进背后的竹筐,抬脚跨过枯树,跟上,“那么多,全摘了能晒个一斤。” “嗯,那就等天晴了,咱们上山来摘,”苏袂望着远处起伏的山脉,道,“这么大的山,找找应该能采不少。” 晒干的木耳经得起放,多少苏袂都不嫌多。 “天晴了,先不忙着采木耳,”张宁笑道,“我带你摘菌子……” 说话间,两人绕过一片松林,抬头就瞅见了那高耸入云,连绵不绝、青翠繁茂的竹海。 “苏梅,你、你咋找到这的?” “那天做晒架,我嫌山脚的竹子长得瘦小,就往这边走了走,”苏袂扫了眼脚下的小坡,朝还在愣神的张宁伸手道,“来,手给我。” “这哪是什么竹林啊,分明是片竹海嘛!”张宁感叹着把手交给苏袂,另一只手拄着锄头,随她朝下滑了十几步,下了坡。 两人往前又走了数千米,淌过条小溪,站在了竹林边缘。 放下竹筐,张宁拖着锄头,兴奋地挨个瞅过竹下一个个冒头的尖包,“苏梅,好多啊!” 苏袂笑了笑:“挖吧!” 她们在这儿挖得高兴,却不知,农垦食堂那边,因为某连长打劫了路过的王红志两块土豆煎饼,掀起了股波澜。 “司务长,”抢了煎饼的某连长,趴在食堂窗口前,举着免强保住的一口煎饼朝里叫道,“瞅瞅!瞅瞅!这才是吃食嘛?你再看看,你们每天给我们做的那是什么,煮土豆,蒸土豆,顿顿是土豆,天天吃土豆。” “库存的土豆多,又顶饿,这咱都知道,就是,咱能换换口味不?” 司务长瞟了眼他手里捏着的那一点油滋滋的土豆饼,冷笑道:“我也想给你们换个口味,咱也得有油啊!” “没油吃个屁!” “你这话说的,也忒不文明了,”某连长脸一黑,不乐意道,“咋了,不就给你提个意见吗,还不让人说话了。” “你上下嘴皮子一吧嗒,说得轻巧。提个意见,你这是提意见吗?你这是为难人!”司务长头上的帽子一抹,甩在了椅子上,“你知道仓库堆了多少吨土豆吗?下午海岛垦荒队那边又要送多少过来吗?” “缺油少酱的,那么多破皮缺角的烂土豆,除了煮着吃、蒸着吃,还能怎么吃?”司务长愤愤然道,“咱们不但要吃,还要连着吃上两个月呢。” “啊,咱们这两个月的口粮全成土豆了?!”大队儿听得心惊。 “末来两个月,七成粮食由土豆代替,”司务长抹了把脸,“海岛垦荒队也是没办法,这雨不停,破皮、挖断的土豆不等运出去就坏了。邻居一场,咱不得帮忙消化一部分。” “最主要的是,”有人叫道,“土豆他们给咱们的便宜吧?” “是啊,便宜!”司务长瞅着众人坦然道,“一斤糙米可买五斤土豆,烂土豆更是成堆送,便是为了你们这一个个无底洞似的肚子,这买卖咱也得做呀!” “方才是谁说的,跟人家垦荒队邻居一场,帮帮忙……” “对呀,司务长这话打脸哩……” “去!哪来这么多废话,”司务长瞪眼驱赶道,“还不去上工训练去。” “哈……”众人纷纷冲他比了个手势,哄笑着跑了。 目送着一个个年轻的身影跑出食堂,消失在蒙蒙细雨之中,司务长转头瞅见屋角堆的那一麻袋一麻袋断茎破皮的土豆,头疼不已。 新鲜着还好,这要是再捂上两天,腐烂坏了,就更难吃了。 “师傅,”大胖端了碗蒸土豆和一碟腌萝卜条放在他面前,“我早前听林连长说,他们陕北那边一年有小半年吃土豆。” “要不,我去问问苏梅,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做法?” 司务长拿了个土豆剥去外皮,捏了根萝卜条就着咬了口,含糊道:“没油、没调料、没酱的,怎么做也不会好吃。” “试试呗!”大胖不死心道,“实在不行,我就带人进山采点野菜,用海盐腌上一天半天的,给战士们添个嚼头。” 司务长摆了摆手,“先去问问吧。” 靠山嘛,又是三月的初春,野菜是不少,可以说便地都是,可军部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得挖多少才够? 下着雨,山里还有野物、毒蛇,不是逼不得已,司务长不愿让他们冒这个险。 …… 赵恪回到沪市已经两天了,捏着调查来的报告,冲进卧室打砸了一番,在书房静坐了一个小时,抽了两支烟,随之去医院,跟儿子赵瑾谈了会儿。 出来,就应了张馨云的离婚要求。 “两个孩子,”赵恪想到刚满一岁的幼子,迟疑道,“你……” “孩子我不要,”张馨云打断赵恪,直接道,“房子,你折算成钱给我。” “行!”赵恪点头,“你家人什么时候搬走,我把房子卖了,钱给你一半。” 他们结婚时买的房子,一晚没住,就让张馨云借给了娘家。 既然都已经断了,那这个被张家住了多年的房子,赵恪自然要拿回来处理掉,留在手里他嫌膈应的慌。 “什么搬走?我说的是小白楼。” “呵!”赵恪看在两个孩子的面上,都准备不跟她计较了,见她竟然打起了小白楼的主意,气乐了,“我还没嫌你把我母亲的房子弄脏呢,你倒是真敢想啊!” 小白楼是他母亲的陪嫁。 老爷子、老太太在小白楼里相爱,在小白楼里结婚。 赵恪三兄弟在小白楼里出生,在小白楼里成长。 虽然几年前老爷子就带着老太太调离了沪市,老二一家也跟着两老走了,大哥退伍后工作被安排进了京市,可在他们一家人的心里,小白楼才是他们真正的家,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朝思慕想的地方。 “什、什么弄脏?”张馨云紧攥着拳,强自镇静道,“我嫁给你这么多年,给你生了两个孩子,你不能因为我跟你感情不和想跟你离婚,你就污蔑人!” “魏大壮!”赵恪面色冷凝道,“需要我把调查来的资料甩给你吗?” “或者,”赵恪斜晲了眼脸白得跟个鬼一样的张馨云,嗤笑道,“你想要我拿着这些资料,将魏大壮送上军事法庭?” “你不能——”张馨云失声叫道。 “就这点心里素质,也就跟小瑾斗斗心眼。”赵恪嗤了声,抽出随身带的纸笔,伏在医院的墙上,就把离婚报告和财产分割,以及两个儿子与她之间的赡养协议写了,“签字吧。” 张馨云捏着一叠纸的手抖了抖,半晌抿了抿唇,觑了眼赵恪平静的脸色,小声道:“市里的那套房子,你既然都要卖了,能不能直接划到我名下,钱……” “可以!”赵恪只请了半月的假,一来一回光路上就要用去十来天,他现在只想赶紧把婚离了,看怎么安排两个孩子,无意于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跟她磨蹭,遂又拿出一张纸,重写了财产分割,“走吧,去民政局。” “你、你不用打离婚报告吗?”她记得前世随军在部队,有一位营长跟妻子离婚,纠缠了好久离婚报告才批下来。 “我回来前就已经把离婚报告交上去了,”赵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今早我打电话回去寻问,已经批下来了。” 张馨云呼吸一窒,继而暴怒地尖叫道:“赵恪,你竟然有外心!说,那人是谁,是陈莹的侄女陈婉儿,还是军区医院那位留苏归来的医生邹秋曼?” 第14章 第14章 赵恪做事向来缜密,遇事习惯了两手准备,所以接到张馨云的离婚电报,回来前下意识地就将离婚报告写好交了上去,怕的就是拉拉扯扯折腾起来没完没了,给孩子造成更大的伤害,也浪费彼此的时间,消磨了最后一点情分。 只是这些没必要跟她解释。 反倒是她口中陡然出现的这两个人名,太过突兀和怪异。 陈莹,他知道,周长弓的媳妇。 她侄女,自己都没从周长弓口中听过,张馨云一个从小到大没有踏出过沪市半步,没有去过他们军区,对他在军区的人事关系丝毫不感兴趣的人,是如何知道的? 还有,他确信,军区医院目前绝对没有一个叫邹秋曼的留苏归来的女医生。 眯了眯眼,赵恪目光犀利道:“你怎么知道陈婉儿、邹秋曼?” 张馨云一愣,从愤怒的情绪中缓过神来,随之脸色陡然一僵,再次褪去了血色,冷汗密密匝匝地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现在赵恪所在的野战部队,军区医院还没有设妇科和儿科,要等家属随军后,作为妇科医生的邹秋曼才会被调过去任职。 而陈婉儿则要到明年夏天高中毕业后,才去军区她姑姑陈莹家小住。 从而对赵恪一见钟情,死缠烂打,让人烦不胜烦。 “嗯?”赵恪目光锁在她脸上,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说话!” “你怎么知道这两人的?” “我,”张馨云被他喝得浑身一哆嗦,心彻底慌了,眼神闪躲着不敢跟赵恪对视,“我,我胡诌的。” 赵恪定定地看了她片刻,直看得她汗如雨下,手脚发软,下一刻就要萎顿在地,方才收敛了眼神。 也不知信了没信,点了点她手里攥着的纸张:“签字吧。” 张馨云轻吁了口气,踉跄了下,执起笔伏在墙上老实地一张张签了。 赵恪接过来检查了遍,长腿一迈率先朝外走道:“走吧,去民政局。” 张馨云顿了顿,忙小跑着跟上:“不,不回家一趟,拿户籍和结婚证吗?” “我带着呢。”赵恪淡淡道。 张馨云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望着赵恪高大挺拔的背影,心头复杂难辩。 婚是她要离的,赵恪这个人也是她不要的,可她从没想过,在这段感情里,想抽身的也许不只她一个。 “赵恪!”从民政局出来,倒底是心有不甘,张馨云将人唤住,“你有没有爱过我?” “爱,”赵恪勾唇轻笑了声,“那是什么?” 说罢,转身下了台阶。 走得毫不留恋。 也许曾经有过那么一丝懵懂的心动吧,可随着长时间的两地分居,他们早已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对张馨云,说爱……太免强,更多的是责任和亏欠。 “赵恪,你混蛋——”张馨云真的被伤到了。 这辈子暂且不提,上辈子她陪他吃了那么多苦,算什么?! 她在他心里,可曾占居过一席之地? “赵恪,别觉得我对不起你,你欠我的更多……” 赵恪缓缓站定,回身,敬了个礼。 …… 苏袂和张宁背着两筐竹笋,拎着捆荠菜回来,来找苏袂的大胖已经等不及走了。 “是来叫苏梅上工的吗?”张宁问老太太。 “没提上工的事。”王老太接过苏袂手里的荠菜,对她道,“只说等你回来了,过去一趟。” “嗯,”苏袂点点头,提着筐底把竹笋扣在地上,拿起两个竹筐和铁锨,转身向外走道,“张姐你在家剥笋,我再去挖两筐回来。” “唉,食堂……”王老太在后叫道。 苏袂朝后摆了摆手:“下午再去。” “这孩子,人家说不定有什么急事呢。”王老太回身喃道。 “农垦食堂,又不是训练场,能有什么事,”张宁揉了揉酸痛的双肩,起身拿了菜刀出来,边剥笋子,边感叹道,“娘,你不知道,苏梅的力气有多大,满满一筐竹笋我百来米都背不了,她不但自己背了一筐,还帮我在后提了一路。” “哟,这么厉害!” “可不,”张宁瞅了眼自己细细的手腕,“您说我每顿跟苏梅一样多吃点,力气会不会涨啊?” 王老太撇了眼她的短胳膊短腿:“苏梅身高腿长,吃多了长点肉,那叫健康美,你……” 张宁被老太太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瞅得,瞬间不自信了,“我一米六,不算低吧?” “你一米六能跟苏梅那一米七多的身高比吗?”老太太是个颜控,先开始跟苏袂不熟就觉得她长得好看,是那种大气的美,现在熟了,又特别喜欢苏袂飒爽的性格,干净利落的行动力,对她的喜爱之情已溢于言表,“长得也没我苏梅好看。” 张宁对老太太偶尔的毒舌已经习惯了,也没在意,眼前晃过苏袂在林中身形矫健的模样,捂了捂心口,也觉得说不出的好看:“嗯嗯,比王竣看着都让人心动。” 王老太翻了个白眼,回屋看两个孩子写字去了。 没了张宁在身边,苏袂运转着体内的异能,健步如飞,不一会儿就到了竹林边。 放下竹筐,挑捡着大的挖,片刻功夫,两只筐子就装满了。 绑在铁锨的两头,一使劲挑了起来。 回去时,苏袂直接抄了近路,顺坡径直而下。 “扑棱棱”惊飞了一只绿头鸭。 苏袂下意识地抬脚踢起一块石子。 “嘎——”石子击在绿头鸭背上,打得它一个趔趄坠了下来,掉进了灌木丛。 苏袂寻了块稍平坦的土坡,放下竹筐,朝灌木丛寻了过去,她没想到这山上还会有鸭子。 扒开灌木,捡起挣扎着要逃的绿头鸭,苏袂展开微弱的精神力,四下探寻了遍,在它方才起飞的地方找到五颗鸭蛋。 “有肉、有蛋吃了。”苏袂开心地笑了声,脑中已翻起了菜谱。 然而她的好兴致,在到家后,老太太拿着鸭蛋对着光照了照,就被打断了。 “这是母鸭,这是种蛋,别吃了,弄个窝让它继续孵蛋吧。” “我想吃肉!”苏袂道。 “王奶奶,”小黑蛋抱着他娘的腿,眼巴巴地盯着老太太手里的鸭和蛋,“我也想吃肉,还想吃煎鸡蛋。” “那不是鸡蛋,”林念营靠在苏袂另一边,解释道,“是鸭蛋。” “都是蛋,能吃就行。”小黑蛋才不管它是什么蛋呢,反正煎出来都一样,香喷喷的。 “不行!这鸭子都孵了十几天了,里面的小鸭都快成型了,这会儿吃太可惜了。” “王奶奶,”林念营好奇道,“您怎么知道它已经孵了十几天了?” 王老太小心地兜着鸭蛋,拎着鸭子,一边催着张宁赶紧弄窝,一边答道:“鸭蛋孵个二十七八天就出来了,你瞅瞅这蛋里小鸭的头都长出来了,孵的最少得有十几天。” 林念营小心地拿起一颗,仔细地瞅了瞅,随之惊呼道:“真的耶,真的有头。” “是吧,”王老太笑道,“说不定再孵几天就出壳了。” “我看看,我看看,”小黑蛋扒着林念营的腿叫道。 林念营放低双手,托着让他瞧。 要对着光才能看清,小黑蛋不懂,反正他咋瞅都没看到小鸭的头在哪儿,急得不由伸手去拿。 他下手不知轻重,蛋壳“咔嚓”一声有了细碎的纹路。 王老太和林念营的脸色陡然一变,齐声叫道:“不能捏!” 小黑蛋被吓得一哆嗦,鸭蛋从手里掉了下去。 “啊——”林念营不忍直视。 王老太跟着惋惜地叫了声。 苏袂伸手接住,瞅了眼吓呆的小黑蛋,展颜一笑,抱起他晃了晃:“没事!” “蛋壳……裂了,”在老家,他见过姥姥对种蛋的爱惜程度,小黑蛋垂着头,忐忑不安道,“小鸭还能孵出来吗?” 苏袂愣了下,举起手看了看蛋上两道细碎的纹路,笑道:“能呀,娘帮你孵好不好?” “真的能吗?” “……”苏袂本想私下换个蛋,然后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可临到嘴边又改了主意,“我们试试呗,不试一成机会都没有,努力一下,还有一丝希望。” 苏袂没孵过鸡鸭,却也知道,孵化中的鸡鸭蛋不能离开温室或孵蛋的鸡鸭太久,怕回来的这一路,几个鸭蛋受了凉,在放进窝前,她用异能都给温了一下。 有了裂纹的那个更是贴身放在了身上,时不时地给它输入一点异能。 没了鸭肉和鸭蛋吃,苏袂就在王家厨房里挑了根笔直的柴禾,削尖一头,拎着桶带着两个孩子去溪边,叉了十条鱼回来。 鱼骨熬汤,鱼肉剁碎拌上荠菜,打上一颗鸡蛋,放上油盐和张宁自制的调料,搅拌成馅,用八一面包了四盖帘的饺子。 他们煮了三盖帘,留了一盖帘给王营长,等他晚上回来吃。 荠菜鲜美,鱼肉细腻弹牙,吃起来很是美味。 用罢饭,王老太陪着两个孩子玩了会儿,带着他们睡了。 张宁剥笋,苏袂帮着烧了一锅开水,烫了坛子,才起身去食堂。 第15章 第15章 苏袂到农垦食堂,司务长不在,大胖正带着人将一麻袋一麻袋土豆倒进竹筐,准备抬到溪边清洗。 “苏梅!”整个军区,除了王营长、林连长家的三个家属,没有一个女人,大胖看到长辫子的苏袂,立马就将人认出来了,王营长的爱人他见过,身姿娇小,齐肩的头发烫着小卷,“过来啦,正好来搭把手。” 大胖拿了把菜刀给她,背起筐土豆,示意苏袂跟上,“这些土豆大多在挖的过程中不小心挖坏了,等会儿到了溪边,我们洗,你帮忙拿刀把坏的地方削了。” 司务长那天跟他夸个不停,说苏梅一手刀功如何如何出彩,他今个儿就见识见识。 苏袂点点头,见这么多筐土豆他们一次性背不完,遂拎起一筐…… 大胖说了几句,不见身旁的人回应,偏头一看,正瞅见她弯腰去背土豆:“哎,哎……放下、放下……” 苏袂握着背带,不解道:“不是要背到溪边洗吗?” “是要洗啊。哎,我说你这同志咋这么实诚呢,”大胖扯着她的雨衣袖子,一边拉着人朝外走,一边训道,“这么多男同志呢,哪需要你做重活,还有那么重的筐,是你能背的吗?也不看看自己的小身板……” 大胖抬头瞅了眼比自己高半个头的苏袂,剩下的话说不下去了。 “你上午找我,是通知我来上工吗?”两人从背筐的炊事班小战士中穿过,苏袂伸手帮一位战士托了下筐,让对方顺利地站起。 战士回头道谢。 苏袂微微颌首。 “上工啊,你随时都可以,”大胖这才想起,原来说好的上工时间苏梅没来,是因为林连长牺牲在边境,她伤心过度病了。张了张嘴,大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嗫嚅了半天,才道:“要是身体没事,就从今天开始吧。” “好。”苏袂随他出了农垦食堂,向后面分流出来的溪边走去。 “那你这几天就先跟着我打打下手。”周师长只是说让她过来帮忙,也没说这个忙要帮多久,往后是按临时工走呢,还是转为正式工?遂工资待遇什么的也不好说,大胖准备先让她干几天试试,如果行的话,就跟师傅商量一下,将人留下,当是照顾军烈家属了。 苏袂:“好。” 到了溪边,大胖没让苏袂下去,让回去背土豆的小战士带了个凳子过来,就让她坐在溪岸上,他们洗好一筐筐土头送上来,她削。 苏袂先开始还记得收着劲,免得吓着了他们,后来随着运上来的土豆越来越多,手上的速度不知不觉就快了起来。 到最后,一把刀在她手里舞成了一道残影,送土豆上来的两名战士傻傻地站在一旁,就见削好的土豆转眼就堆满了竹筐。 “快!换筐。”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司务长在旁对战士小声吩咐道。 两人忙动了起来,空筐拿走,洗好的土豆推到苏袂左手边,装满了削好土豆的竹筐拉走,空筐放上。 其间,苏袂的手停了停,等他们把筐放好,才又继续。 十几筐土豆削好,陆续上来的战士围观在旁,有的好奇地拿起个削好的土豆看了看,有的盯着她拿刀的手惊叹不已,谁能想到那么白细纤长的五指,能拿着那么大一把沉厚的刀挥动自如。 “你这一手刀功跟谁学的?”司务长警惕而又复杂道。 苏袂手腕一翻,厚重的菜刀于她手里挽了个花:“我喜欢剪纸,家里穷,没有那么多纸给我玩,我就春拿土豆,夏用黄瓜,秋冬红薯萝卜地切刻着玩。” 这话倒是没有掺假,原主自小喜欢剪纸,可擦屁股都要用树叶、土疙瘩的农家哪来那么多纸给她练习。 剪完旧课本、旧昨业本的原主,有一次将手伸向了林建业向老师借来的旧报纸,被苏老娘抓住狠揍了一顿,拉到地里切红薯片,晒红薯干。 原主哭得泣不成声,又迫于苏老娘的威压不得不拿起刀干活,便赌气地切了片红薯,拿刀挖刻了个气如夜叉的苏老娘。 这个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苏老娘,得到了苏老爹的一句夸赞和苏奶奶一个奖励性的煎蛋,原主由此受到了启发,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作品成果嘛,自然不能跟系统地学过模型制作和绘画,有着较高鉴赏水平的苏袂相比。 怕几人不信,苏袂随手拿了个土豆,打量了下它的轮廓,动手雕刻了起来,没弄太复杂,就比照着绿头鸭的样子,雕了个鸭子。 大胖抢先一步接了鸭子在手,神情激动道:“雕功这么厉害,做饭肯定不差了。” “刷”众人全部期待地看了过来。 苏袂:“……” 突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我没做过大锅饭……” “这个不要紧,谁也不是一开始就做大锅饭的,只要会做饭,懂得菜式,多做两次就掌握住分量了,大锅饭比着小灶也就分量多些,”大胖兴奋地大手一挥,“走,回去做菜去,今个儿咱给战士们换换口味。” 战士们欢呼一声,背着、挑着一筐筐土豆兴冲冲地朝食堂奔去。 苏袂跟司务长一前一后,被裹夹在其间。 司务长偏头看了眼一脸莫名的苏袂,笑着解释道:“近来的主食是土豆,没油没酱的大伙儿吃蒸土豆、煮土豆吃腻了。” “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说说看。” 苏袂脑中闪过绿头鸭和后山那一大片竹海:“后山有一片麻竹林,春笋刚刚冒尖,我带战士们去挖些回来,腌酸笋吃怎么样?” “春笋!”这倒是个好主意,“多吗?” 部队是去年进驻这里的,有些地方,司务长还真没去过。 苏袂点点头:“挺大的一片竹林,春笋长出来不少,挖回来配菜的话,够吃一段时间了。” 大胖听到苏袂说竹笋,停下脚步,回头问道:“你们上午就是去那儿挖笋去了?” “对,”苏袂道,“回来时,我还捉了只抱窝的绿头鸭。” “鸭子!”大胖双眸陡然一亮,“鸭子喜欢群居,有一只就有第二只,在哪捉的,等会儿上山,带我们去看看。” “好。”苏袂微微松了口气,只要不让她做饭,不管是挖笋还是捉鸭,干什么都行。 司务长要带人留下等会儿接收海岛农垦队送来的土豆,不能随他们上山,可苏袂那一手刀功,解释得看似合情合理,他心里的警惕却不曾放下半分。 “大胖,”司务长将人叫到一边,叮嘱道,“注意点苏梅。” “苏梅!”大胖愣了一瞬,反应过来笑道,“师傅,您多心了吧,咱这是啥部队,能进来的哪一个不是祖宗十八辈地查了个遍。” “呸!不懂别乱说,”司务长瞪他,“我们军人是查得严,家属谁有那么多精力一个个地去深挖,还不是地方上怎么说,我们怎么认。” “应该没事吧,”大胖挠头,“你上次不是还瞒欣赏人家的一手刀功吗?” 那副见猎心喜的模样,他还记忆犹新呢,结果这才几天,就变了脸,啧,老男人啊,心思就是深。 “你那是什么表情?”司务长气道,“我是欣赏她一手刀功,可这不代表我就眼瞎地看不到她身上的违和。” “什么违和?” “她一个村姑,又不是名厨的后人,练什么刀功?” “苏梅不是说了吗,人家喜欢剪纸,可家里穷没有纸……” 司务长瞪他,“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大胖缩了缩脖子,认怂道:“行行,我一定警惕,时时刻刻在心中默念,苏梅是可疑人员,苏梅是可疑人员,坚决不被她那一手刀功吸引,不做忠诚的维护者……” 司务长:“……滚!” 大胖嘿嘿傻笑两声,转身与背好竹筐扛着铁锨的3名小战士和苏袂,相伴着出了食堂。 目送大胖和苏袂等人远去的背影,司务长想了想,招手唤了名小战士,“我想做道点心,你去王家帮我把林连长的两个孩子抱来,让他们等会儿帮我尝尝味道。” “啊!”小战士愣了下,“司务长,我的舌头也很灵的。” “我这道点心是给孩子吃的,你一个大男人跟着瞎掺和什么,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 “哦哦”小战士被训得一愣一愣地出了门。 十几分钟后,小战士抱着小黑蛋,领着脚好的林念营过来了。 “司务长,”小战士把小黑蛋放在灶前,对做土豆蒸糕的司务长道,“我把念辉、念营带来了。” “嗯,”司务长揭开锅盖,把蒸熟的土豆放在石臼里,拿了个短粗的擀面杖一边把土豆捣碎成泥,一边冲小战士挥了挥手,“你忙去吧。” 小战士瞅了眼石臼里的土豆,失了兴致,闻言忙不迭地跑了。 “你们俩哪个是念辉呀?”司务长手下不停,看着两个孩子笑道。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两个孩子好奇的同时,心里也胆怯着呢。 “我!”小黑蛋怯生生地举了举手,双眼骨碌碌地打量着四周。 “那你就是念营了。” 林念营点了点头:“伯伯好。” “乖,那边桌子上有糖,你一块,给弟弟一块。” 两人拿了糖,乖乖道谢。 “谢就免了,”司务长笑道,“念辉,能不有让你娘送我一副剪纸啊,听说你们陕北的剪纸贼漂亮了。” 第16章 第16章 “啥是贼漂亮?”小黑蛋口里含着糖,扭头问他哥。 林念营剥开糖纸,把糖送进嘴里,瞅了眼糖纸上的小兔子,“就是很好看,像这上面的小兔兔一样可爱。” “哦,”小黑蛋点点头,把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的糖纸捡起来,塞给林念营,“我把贼漂亮的小兔兔给你,伯伯再给糖了,你把里面的糖给我吃吧?” 林念营抿抿嘴,不想给,遂提醒他道:“伯伯问你可不可让婶婶送他一副剪纸,你还没回答。” “啊,忘了。”小黑蛋不好意思地朝司务长笑了笑,自动忽略了“送”这个字,“伯伯,你要让我娘给你剪什么?” “我们家穷,没钱买纸,你买好纸给我,说要啥,我拿给我娘,我娘不吃饭不睡觉,一气儿准能给你剪好。” 司务长取了只粗白碗,舀出捣好的土豆泥,放在案板上,回头仔细打量了眼古灵精怪的小黑蛋,问道:“你娘什么都会剪?” “嗯嗯,我娘会的可多了。”小黑蛋好奇地走到他身边,趴在案板上看他转身又拿了个碗,舀了碗灰扑扑的粉,拿筛子细细地过了一遍,留了精细的部分在案板上,心痒痒地伸手粘了点送到嘴里尝了尝。 “好吃吗?”司务长笑着打开糖罐捏了撮红糖洒在上面。 小黑蛋皱了皱脸,咬碎嘴里的糖块混和着生粉咽下,“不好吃,这是什么?” “糯米粉,”司务长把糯米粉和红糖拌开,继续问道,“你娘很喜欢剪纸?” 小黑蛋觉得这位伯伯挺好说话的,他吃了案板上的糯米粉也没骂他,“嗯,她可喜欢了,家里没纸,就拿树叶呀,瓜皮呀什么的剪,剪的可好看了,有抬轿子的小老鼠,吃瓜的小黑蛋……” “小黑蛋不是你吗?”林念营疑惑道。 “对呀,我娘剪的我可像了,还剪了姥姥、姥爷、舅舅、大哥……大姐……大黄小花小草,唉,”小黑蛋支着肘抵在案脚上,捧着脸,轻叹了声,感概道,“老多了。” 司务长低头看了眼小黑蛋,小家伙脸上的神情作不了假,他是真觉得他娘善长剪纸喜欢剪纸,“除了用剪刀剪这些,你娘会不会用菜刀在红薯、萝卜、土豆上刻个花啊猫啊什么的?” “会呀!”小黑蛋在老家吃他娘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吃伤了,不怎么愿意提起,遂趴在案上,踮着脚尖看司务长把土豆泥倒在拌了红糖的糯米粉上,揉和成团,揪成一个个小剂子放在案上排成一溜,然后取一个在手心里团了团捏出一个活灵活现的小老鼠来。 “比你娘刻的好看吧?”司务长托着小老鼠问道。 小黑蛋颇是一言难尽道,“伯伯,咱能别废这功夫吗?直接做成一个团子多省事。” “没你娘刻出来的好看?”司务长学艺以来,一手面点还没被人如此嫌弃过。 小黑蛋瞅了瞅他手里灰白的小老鼠,“我姥姥说我娘很有红军的开创精神。” “什么意思?”林念营道。 “我娘用白萝卜刻出来的小老鼠,会给它装对红萝卜刻的翅膀,穿上波菜叶做的小裙子,系一根韭菜叶腰带,戴个白菜叶的帽子,蹬双白菜根的鞋子……”然后浇一勺夏日里存放的杨梅汁(背影图),洒点盐(暗夜里下的雪),放点辣椒碎(裙花)……小黑蛋一想到那味道,就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司务长盯着手里灰白的小老鼠,突然就觉得特寡淡,特没看头,哪哪都入不了眼了。 林念营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婶婶好厉害哦!” 光是想一想,那小老鼠就可爱的不行,想要! “不许跟我娘要!”小黑蛋偷偷吃过一次小老鼠,两次黄鹂鸟,三次合家福,被那千奇百怪的味道伤到了,深怕他娘被林念营一句话勾起姥姥说的什么创作欲,大做特做地乱霍霍东西不说,再入了迷忘记了给他们做饭,随便拿做出来的东西打发他们的肚肚。 司务长放下手里的小老鼠,打开库房,扫视了圈货架上的食材,拎着竹篮出去采了把青翠欲滴的艾叶尖,一捧娇艳的紫藤花,几朵碗口大的山茶花,分别捣碎成汁,用过滤的汁水重新和了三个面团,捏了一个个形状各异的碧绿叶子,一朵朵紫的、粉的、红的花儿。 先前的面团也没有弃之不用,而是团成了一个个可爱的小面果。 花儿、果儿对应着叶子的形状放好,上笼蒸起。 林念营围着司务长看得惊叹连连。 小黑蛋双手托腮蹲在门口,看着外面蒙蒙而下的细雨,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大人怎么就这么喜欢折腾呢,蒸一个包糖的那什么糯米土豆团子它不好吃吗? 十来分钟后,花儿、果儿出笼。 司务长盯着摆盘漂亮的精致糕点,也开始怀疑人生了,他好像、也许、就是……被一个四岁大的孩子,给绕进圈里了。 林念营洗过手,拿了个叶托果,双手捧着,半天不舍得咬上一口,太漂亮了! 小黑蛋耸了耸小鼻头,不是什么奇怪的味道,清香中透着一丝甜,闻着怪香呢。 拄着双膝站起来,小黑蛋慢慢挪到小桌前,看着盘中晶莹如玉个个形状各异的点心,舔了舔唇,想吃。 司务长目光复杂地将盘子往他跟前推了推:“尝尝。” 小黑蛋迟疑了下,揪了块放进嘴里,轻轻一咬,软糯的清甜味在口中泛起,是一种从未尝过的味道。 比买的点心少了些甜,多了些淡淡的艾叶香和花的芬芳。 “好吃!”小黑蛋看着司务长双眸一亮,拿起点心,三两口塞进嘴里,一边大口嚼着,一边冲他竖了竖大拇指,赞道,“你比我娘厉害!” 司务长抽了抽嘴角,并不想要这份夸奖。 招手唤了先前的小战士,指了指着桌上的点心:“自己留两块,剩下的拿个篮子装了,给两个小家伙带回去。” “谢谢伯伯!”林念营和小黑蛋齐声道谢。 “伯伯,”小黑蛋伏在战士的怀里,一边由他抱着外向走,一边冲司务长挥手笑道,“明天,我能过来找你玩吗?” 海岛农垦队运送土豆的骡马挑担队来了,司务长侧身从小战士身边匆匆走过,上前跟此次带队的负责人打招呼,听到小儿的话随意“嗯”了声。 送走农垦队,清点土豆入库,司务长心里犹自觉得不踏实,第一次在溪边遇到苏梅,他真没想那么多,只当是乡下姑娘,干活麻利,或是家里长辈是个有名的厨子,自小教导出来的。 后来王营长的勤务兵过来帮她请假,出于好奇,出于对她刀功的欣赏,闲聊间他不免就多问了些她的情况,才知她祖上就是普普通通的农民,自己也没有专门学过什么厨艺,灶上会的只是寻常的家常小吃。 那时他心头就浮现了一个淡淡的疑惑。 这次近距离再看,苏梅指腹是有茧,薄薄一层的厚度,绝练不出那手刀功。 还有她那双眼,沉静得彷似一汪海水、包揽万象,不像她这个年龄该有的。 越想越不对劲,跟副班长交待了一声,司务长转身去了军部,通报后,被领进了周长弓的办公室。 “你说苏梅一手刀功,比你这个经年的老厨师还要出彩?”陈莹受罚后在家里一连闹了两天,老丈人也打来电话大骂,说他这个师长当得没用,护不住妻子,妇人间的一点口舌小事,也值得他们军部上纲上线,个个吃饱了撑得没事干…… 为此,周长弓已经好几天没休息好了,现在听到苏梅的名字就头痛,心里也多了丝不喜。 “嗯。”司务长点点头。 周长弓眉间拢起,带着不耐:“报给侦察连,让他们查……” “查什么?”宋政委推门进来,笑道,“我怎么隐隐听到了苏梅的名字。哦,司务长也在啊,正要找人问你呢,苏梅去上工了吧,给安排了什么活呀,累不累,女同志咱们要多照顾点……” “小宋!”周长弓打断宋政委,直接道,“司务长说苏梅的刀功,比他这个干了大半辈子的老厨师都强。” “恭喜司务长,”宋政委拱手笑道,“得了个好助力呀,这下你可不要再抱怨工作担子重了……” “小宋!”周长弓不悦道,“你是没听明白我的话,还是存心包庇?” 宋政委唇边的笑意敛去:“周师长这帽子扣的……苏梅一个军烈家属,独自带着两个孩子在军营,她犯了什么错?或者说她能犯什么错?需要我包庇?” 周长弓被一连三问,顶得失了颜面,霍的一下站起来,拍桌子叫道:“她一个不满25岁的女同志,刀功比司务长都厉害,这本身就是问题!” 宋政委亦被激起了几分火气:“谁规定了年轻一代就不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看周长弓还要叫嚷,宋政委摆了摆手,长吐了口气,冷静道:“当年,林红军在新兵连找到林建业,带他回林家,林老跟他现在的夫人为了验证真伪,先后派了四五拨人去陕北深入调查。” “苏梅身上但凡有一点问题,林老都不可能让林建业娶她。”宋政委看向两人,讽刺一笑,“说得再难听一点,苏家要不是在抗r期间救治过多位革命战士,又红又专,林红军不管摆出多少事实,来证明林建业就是他弟弟,林老都不会认。” “万一是来的时候,”周长弓道,“在火车上被人调包了呢?” 宋政委看向司务长:“你跟她近距离接触过吧?” 司务长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没有易容的痕迹,小黑蛋言谈间对她亲切而又熟悉。” 说到这里,司务长也觉得自己可能小题大做了,遂补充道:“那孩子,不知道你们见过没,是个机灵鬼。” 小孩子最是敏感,苏梅是他娘,朝夕相处,他的感受最深,若真有问题,方才孩子谈起她时,不会依恋中带着一点淡淡的无可奈何,想来可知,母子俩的日常相处有多轻松可乐。 “为防万一,”周长弓坚持道,“还是交给侦察连查查吧。” 第17章 第17章 “侦察连没空,”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周长弓还揪着不放,宋政委脸色难看,语气里带了不耐,“过两天赵恪回来了,他们要进山拉练。” “那就在赵恪回来前,把这事查实。”周长弓掷地有声道。 “行!”宋政委冷笑,“你只要不怕赵恪回来跟你闹,你尽管查。” “这关赵恪什么事?”周长弓气道。 “你说关他什么事!”宋政委下颌微台,唇角似笑非笑地勾着讥讽,“林建业才牺牲几天呀,家属在营区就被咱们自己人欺负,他带队去边疆没有护住林建业,本就自责,得知此事,不跟你翻脸才怪!” “你就等着他回来跟你拔枪大闹吧!” 说罢,一转身,摔门而去。 周长弓:“……” 好气哦!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今天真要下令查办了苏梅,以赵恪的脾气,回来真敢对他拔枪。问题是,这事……赵恪固然要受处分,他也落不了好,苏梅毕竟是烈士家属。 司务长觑了眼周长弓黑沉的脸色,摸了摸鼻子,挺不自在的,他只是觉得苏梅身上有些违和,就过来上报一声,免得真有什么,悔之晚矣。 宋政委的话也不无道理,烈士军属,他们一个不合理,一个违和,本着固有的思想,就想将人关押查办了,岂止人寒心啊,搞不好还会出人命。 今个儿这事,是他冲动鲁莽了。 宋政委甩门走了,周师长这个台阶只能自己给了。 清了清嗓,司务长试探道:“要不,咱给林老打个电话,问一下当年他让人去陕北调查的情况。” 周长弓双眼一亮,林老跟他两个儿子不和,林红军就不提了,林建业牺牲了这么久,也没见他打个电话过来,关心一下两个孙子和苏梅的近况。 心里怕是巴不得寻苏梅一个错处,借此甩去三个累赘。 自己这时候打电话过去,他说不定还会提供些素材,给个准话,来个大义灭亲什么的。 彼时,便是赵恪回来了,想为苏梅出头,也晚了。 冤有头,债有主,他要怪也怪不到自己头上。 心里这么想着,周长弓脸上渐渐便有了笑意。 司务长看得古怪,心下突然就不安了起来。 “我来打吧,”司务长一把抢过周长弓手里的电话,在他愕然的注视下,强笑道,“我比较了解情况。” 周长弓想了想微微点了下头,把电话簿递了过去。 司务长接过,盯着那一行数字深吸了一口气,拨了过去。 花城市委,秘书接到电话道了声“稍等”,起身走到隔壁办公室,对伏案工作的老人道:“林副书记,海岛部队来电。” 老人写字的手猛然一顿,笔尖刺破了文件的纸张,天阴屋暗,办公桌上亮着盏灯,老人僵直的侧影,在灯光的映照下拉长定格,仿似一道时光的剪影,带了几分凄惶的沧桑,半晌,他不确定地问了一句:“哪里来电?” 秘书恭敬地立在门口:“海岛部队,周师长来电。” 海岛部队是对外的称呼,两人都知道它的性质,也知道这个部队唯一跟老人有关系的那人,数日前已经魂断边疆。 “转过来。” “是!” 桌上的电话响了几声,老人才松开笔,右手轻颤地覆了上去,然后拿起。 “什么事,说。”声音极冷。 “林副书记您好,我是海岛部队总管后勤伙食的司务长陈大明,林建业牺牲后……” 林老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按着心口,眼神一片恍惚。 “部队照顾苏梅,让她进了农垦食堂帮工,我发现一些情况,想跟您核实一下,”司务长等了一下,电话里静默无声,心下一突,人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听我们宋政委说,几年前您派人去陕北调查过苏梅一家,那您可知,苏梅会剪纸,有一手好刀功?” 林老精神恍惚地“嗯”了一声,抖着手去拉抽屉,拉了几下,没有拉开。 秘书不放心,一直守在门口,听到动静,忙开门闯了进来,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小白瓶,打开,倒了颗药丸塞到他嘴里,端了水给他。 嗯,嗯是什么意思? 司务长握着电话迷惑地想:是说知道吗? 那样的话,苏梅的刀功就是过了明路,公布在资料上了。 司务长移开电话,看向周长弓。 “怎么说?”周长弓急道。 “林老知道苏梅有着一手好刀功,”司务长捂着话筒,请示道,“还要问吗?” “既然知道,还问个屁啊!”周长弓气得冲他挥了挥手。 司务长忙移开手,对着话筒道了句“打扰”,挂断电话,冲周长弓敬了个礼,一身轻松地出了军部。 林老缓过劲来,把电话举到耳边,对面已经挂断。 放下电话,林老捧着搪瓷缸怔忪了一下:“我好像听对方说……苏梅什么?” “臭小子的媳妇不是在老家吗?”林老疑惑地看向秘书。 秘书颇是一言难尽地抬头瞄了眼自己这位工作狂的顶头上司,心疼林建业和林念营三分钟,“建业出任务前过来看您和念营,您当时在忙,他便先去了学校一趟,正好看到建国带着同学挤兑念营是没人要的孩子……” 这事,林老当天听妻子提过,说建业嫌弃念营被他们养的没有血性,将人打抱送回老家给他那个会耍大刀的小媳妇带了。 莫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林老点点头示意秘书继续。 “建业觉得您对念营不够重视,相比着……” 林老抬头瞟了他一眼,“没事,有什么就说什么。” “相比着夫人和建国,您这心偏到了胳肢窝里。” 林老笑了,“是他会说的话。” 秘书瞅着他的笑脸,轻吁了口气,“海岛部队去年申请的家属区,有一批先一步建成了,建业任务紧,来不及送念营回去,就提前申请了家属随军,让苏同志带着您小孙子念辉过来了。”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林老皱眉看向秘书。 他工作忙,生活上的一些私事,大多是秘书在处理。 秘书垂了垂头:“夫人说您工作忙,家里的小事就不要打扰您了。” “小梅带念辉过来,可有先来家一趟?” “来了,”秘书笑头,“还给您带了些土特产。” “陈美如同志(他妻子)没说,留娘俩在家住两天,让我这个当爷爷的见见小孙子?” “这个,”秘书迟疑道,“应该是说了……” 林老手里的搪瓷缸“砰”的一声掼在了桌上,随之他扶着桌子起身道:“备车!” “您等下还有一个会议。” 林老站在桌前,默了默,推开椅子…… “您明天要下乡视察会县的公路修筑情况,后天还要见几位华侨,请他们帮忙购买橡胶苗……” 林老疲惫地闭了下眼,再睁开已是一片清明:“从下月起,我的工资福利不要交给陈美如同志了,分出来一半,给小梅和两个孩子寄去。” “已经分出五分之二给您那些战友家属了,再分……夫人怕是不会同意。” “那就让她来找我。”顿了顿,林老又道,“明天下乡你不用随我去了,买些吃的用的开车替我去看看他们,帮我问问小梅日后有什么打算?对两个孩子的归属有什么想法?” “是。” …… 苏袂带着人转过松林,大胖4人抬头就见坡下,数千米之外,那随风舞动的层层竹海。 “好、好大一片呀!”刚来两月的小战士止不住惊呼道。 大胖难掩兴奋地看向苏袂:“竹笋冒头的多吧?” “嗯,”苏袂跳下土坡,“很多。” “走,”大胖一挥手,“挖去。” 说罢学着苏袂的样子,蹦了下去。 结果秃噜了一身泥,惹得跟来的3个战士大笑不已。 到了林边不等苏袂开口,大胖就定下了规矩,“三挖二,五取三。” “放心吧,班长,我们还想着,这笋源源不断,吃不完呢。” 经历过末世的苏袂,不由多看了大胖几眼。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大胖疑惑道。 “这个规定挺好的。”苏袂放下竹筐,提起铁锨,踏进竹林,微弱的精神力展开,驱逐林中有可能存在的毒物,然后选中目标,三两下就是一颗。 大胖4人跟过来围观了会儿,记住苏袂三个深挖的步骤,然后各自选中一颗试了一下,发现不行,力气不够。 苏袂朝着一个地方深挖三下,随手一掰就是一颗,他们要十来下才行。 “唉!我们4个大男人,竟没有一个,比嫂子力气大的。” 大胖跟3名小战士深受打击,却也不愿就此服输,4人商量了下,决定两人一组,协同作战,合力攻坚。 慢慢地5人挖出来的竹笋就堆成了两个小山包。 还是苏袂看时间不早了,喊了停。 “你们先各背一筐竹笋下山,我去寻寻看,还有没有鸭子。”苏袂抹了把额头的汗,拄着铁锨喘了口气,这具身体没怎么锻炼过,有些虚,明天起来,只怕浑身都要痛了。 大胖坐在地上,呼呼喘了会儿气,冲苏袂摇了摇头,“嫂子别逞能了,你赶紧坐下歇一会儿吧,鸭子我们改天再捉。” “对对,嫂子你赶紧坐下歇一歇。”小战士看了眼苏袂汗如雨下,苍白了几分的脸色,忙抱起竹筐擦了擦底部的泥,倒扣着放到苏袂跟前,给她坐。 第18章 第18章 苏袂被几人劝住,坐着休息了会儿,随大家拿起竹筐装笋,几人各自压实地装了满满一筐背下了山。 食堂众人见几人回来,连忙迎上来七手八脚地帮忙卸下,并端来了一碗碗姜茶。 一口气饮下半碗,辛辣的热茶从喉咙一路滚到肚,浑身的毛孔都舒爽地张开了,几人长舒一口气,才觉得活了过来。 “师傅,”大胖对站在筐前拿了竹笋查看的司务长道,“山上我们挖的还有两千多斤没有背回来,再给我几个人呗,趁着还有些天光,我带大伙儿再上山一趟。” “行!”司务长放下竹笋扭头叫道,“小李、小王、小张……你们几个背上竹筐,随你们班长上山。” 大伙儿欢呼一声,冲进库房取了竹筐背上,围在大胖身边叽叽喳喳地朝外走。 苏袂手一抬,喝光碗里的姜汤,放下碗,拿起竹筐…… “苏梅!”司务长叫道。 苏袂回头,目带寻问。 对上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司务长突然就觉得下午自己的那点猜测忌惮,放在她身上,更像一种亵渎。 双目不好意思地闪躲了一下,司务长道:“天晚了,你家里还有孩子,这趟就别跟他们上山了,早点回家吧。” 说罢,转身拎了个篮子塞给她,“来这么久,还没吃过咱这边的海鱼吧,我给你拿了两条,带回去切成段上锅蒸,尝尝,味道不错哟。” “是呀,嫂子,这么晚了,你就别着我们跑了,”下午一起上山的小战士回头,跟着劝道,“带上吃食,早点回去休息吧。” “司务长,你这也太抠门了吧,”另有战士笑着打趣道,“光给鱼,不给点米面,让我们嫂子光吃海鱼呢?” “去!”司务长挥手笑骂道,“就你们聪明,当我想不到啊。” 再跑一趟,这具身体确实有些吃不消,苏袂放下竹筐,接过篮子道了声谢,随炊事班的战士们一起出了食堂,于溪边分手,他们抄近路进山,苏袂抬脚朝半山腰的家走去。 到了家门口,苏袂脚步没停,往后又走了几十步,推开篱笆门,朝内喊道:“我回来了。” “娘,是我娘回来了。”小黑蛋丢下手中的竹节枪,趿着草鞋就从东耳房冲了出来。 林念营紧随其后。 “娘——” “婶婶!” 苏袂放下竹篮,张开双手。 两人笑着,一前一后冲进了她的怀抱,苏袂环着两人,一使劲……人抱在半空,脸却陡然变了颜色,冷汗跟着就下来了,心脏像被什么紧紧地绞着,痛得让人无法呼吸。 张宁和王老太正在堂屋合线,探头看了一眼,冲娘仨叫道:“还不进屋。” “娘!” “婶婶!” 林念营跟小黑蛋疑惑地抬头。 苏袂眼前发黑,意识有些模糊,朝后踉跄地退了下,抱着孩子倒在了泥地里。 林念营和小黑蛋看着身下双目紧闭的苏袂,惊恐叫道:“娘——” “婶婶——” 王老太、张宁心下一咯噔,丢下手里的线,冲了出来。 “苏梅——” “苏梅!苏梅!你醒醒……” “快!快送医院!” “哇……娘、娘……” “呜……婶婶……” “不,不用……”强大的毅志力和应变度,让苏袂迅速反应过来,在倒下前给绞痛的心脏注入了一丝能里。 “小梅,你真没事吗?”王老太环抱着苏袂,强自镇定道,“别跟大娘逞强,大娘虽然老了,担点事的能力还是有的。” “大娘,我真没事。”苏袂安抚地拍了拍老太太环在她胸前的胳膊,撑着地坐起来,张宁、老太太连忙小心地在后扶着。 苏袂冲两个孩子招了招手,林念营、小黑蛋膝行着从她脚边挪到她手边,怯怯地不敢上前,怕自己再像方才扑过去,累得她倒下。 苏袂的手在蓑衣上抹了一把,擦去上面的泥,抬手揉了揉他们的头,笑道:“别怕,我没事,我还要陪你们长大,陪着你们慢慢变老呢。” “哇娘……蛋蛋好怕……” “婶婶呜……你别丢下我们……我们乖……” 苏袂看着哭泣的两人,心里跟着酸酸涩涩的,她前世不曾结婚,不曾生育,从没养过孩子,陡然接下了原主身上的担子,也只当自己接了份任务,履行着一份职责。 可感情这事,却不是人力算计和把控的,两人的依恋、信赖、亲腻,让她不知不觉在融入这个小家的同时,也放下了心防,此刻更是想……学着去回应这份依恋的亲情。 揽着肩将人拥进怀里,苏袂轻轻拍着两人的背,笑道:“快别哭了,我干活累了一天了,好饿呀,我带了米和海鱼回来,咱让王奶奶给我们蒸白米饭和海鱼吃好不好?” “好。”两人哭泣着在她肩上点了点头。 苏袂松开两个孩子,在王老太和张宁的搀扶下站起来,被两人扶回了家。 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服,又被两人按在了床上。 “小梅,要不咱去医院看看吧?”王老太瞅着苏袂还略有几分苍白的脸色,不放心道,“让人检查一下,看是缺营养,还是低血糖?” 张宁跟着劝道:“小病不能拖,让人看看,缺啥咱补啥。” “没事,就是站得猛了一下没缓过来。”苏袂有异能在,而且她这异能很有几分特殊,遂并不觉得原主的心疾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这之前是把它忘了,现在她抽取了异能的能量,时时刻刻地温养着,相信便是不能痊愈,也能让她撑个几十年。 “真没事?”王老太看着她确定道。 “没事。”苏袂笑着摇了摇头。 “那行,你好好歇着,等会儿做好了饭,我让小宁给你端来。” 苏袂确实也累了:“我提回来的竹篮里装满了吃食,大娘你看着用,别客气。” “行行,不跟你客气,”王老太帮她掖好被子,拍了拍,“睡吧!念营、念辉有我和小宁呢。” 苏袂听话地阖了眼。 晚上王营长回来,见两个孩子捧着碗怏怏的没什么胃口,不由诧异地挑了挑眉,偏头问妻子:“咋了?”往常吃饭那个劲,念营还算斯文,小黑蛋就跟个小老虎似的,吃起东西来狼吞虎咽。 “苏梅上工回来,抱着两个孩子晕在了院里。” “啊!”王营长霍的一下撂下碗,站了起来,“人呢?送医院了没?” 张宁被他吓了一跳,愣怔道:“在家躺着呢。” 王营长推开椅子,拎上雨衣,一边穿,一边冲还在呆怔的张宁叫道:“还愣着干嘛,赶紧穿上雨衣跟我走。” “去、去哪呀?” “送苏梅去医院?” “王竣!”王老太放下碗,“你跟我来。” “娘?” 王老太出了堂屋,一边朝自己住的东耳房走去,一边回头催道:“还不过来。” 王营长对着夜色吐了口气,提脚跟上。 王老太推开门在椅子上坐下,沉着脸问道:“苏梅晕倒,前后不到两分钟就醒了,你这么紧张,建业生前是不是跟你提过什么?” 前后几天,苏梅就晕了两次,想想,老太太也觉得有些不对。 “嗯,”王营长摸了摸口袋,抽了根烟夹在指尖,“去年出任务,我们窝在一个山坳里设伏,等待期间聊起家人,他说……他妻子自小有心疾,他其实很怕,有一天自己牺牲的消息传回去……” 老太太眼一红,哽咽道:“那他还让苏梅过来随军……” 王营长抖着手划亮洋火,点着烟,深吸了一口:“年前部队由备战状态,已改为防、训……这次任务来得突然,带队的又是以鬼才扬名军中的赵恪,加之建业自己能力也不弱,谁也没想到……”临了临了,身边的战友会被对方收买,对着携带文件的建业下了死手,到最后,文件是保住了,人却……听说,那份被数十位战士寻找、截获的文件,交上时浸满了鲜血,深浅不已,建业是为之牺牲的最后一个,却不是第一个,也不是第二个…… 王营长抹了把脸,掐灭手中的烟,“您在家看着两个孩子,我和小宁带苏梅去医院看看。” 老太太挥了挥手:“快去吧!” 苏袂在两人到来的前一刻就醒了,她自是不愿去医院,却没扭过夫妻二人。 到了军医院,一说是心疾,把老院长都给惊动了。 老爷子亲自给号了号脉,沉吟了片刻,问道:“发作时有吃药吗?” 苏袂摇了摇头,原主倒是有药,在藤箱里。 来了这么久,苏袂一直没有打开,那一箱的东西于她来说,太过私密,也有几分沉重。 虽然她一直不认同原主爱情至上的观念,却尊重对方的选择。 “老院长,怎么样?”王营长道,“她现在的病情严重吗?” “还好。”老院长收了手,淡淡道。 看情况像是得到了什么很好的缓治。 “她这一段时间,已经连续发作两次了。”张宁担心道。 “劳累过度,情绪波动大,这些都是导致发作频繁的因素,”老院长一边开药,一边对苏袂叮嘱道,“平时要记得别干重活,情绪收敛点。” “好,”苏袂点点头:“谢谢您。” 回去的路上,张宁悄悄地扯了扯丈夫的衣袖,“我看食堂的工作,还是别让苏梅干了,那么累。” 王营长瞅了眼前面高挑的身影,低声道:“这工作她做不长,等抚恤金下来,她就得带着孩子离开部队了。” “啊,那她去哪呀?” “没有工作,她和孩子在城里落不了户,会被遣返回乡。” 第19章 第19章 异能激发后, 苏袂的五感要比常人灵敏数倍。 两人的话蹿进耳里,苏袂不觉一怔, 遣返回乡!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 距离三年尚不足一年,这时候回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还有原主那一大家子,他们可不是年幼粗心的小黑蛋和跟原主没相处几天的林念营, 真要回去了, 苏袂觉得自己分分钟都有暴露的危险。 不行,得想个法子留下。 要留下, 身体也要尽快调养, 最起码, 不能动不动就晕倒。 后半夜, 苏袂等两个孩子睡实了, 盘膝坐在床尾, 调动体内的异能开始于全身游走,一圈又一圈。到了天明,异能虽然还是只有头发丝那么细细一缕, 心脏的不适却已得到了很好的缓解。 王老太不放心苏袂, 一早就穿着胶鞋, 撑着伞过来了。 彼时, 苏袂扛着扁担拎着水桶, 正准备下山挑水。 “放下!快给我放下!”王老太见此急走几步,扯着扁担气道, “自己是什么情况, 心里没数吗?逞什么能呀!王竣早上给家里挑水时, 多挑一担就够你们娘仨吃用了。大早上的,你着什么急?” “我这不是去食堂上工了吗, 家里的事可不得提前做好,”苏袂笑道,“总不能迟到早退吧。” “上工!”王老太气得抬手拍了她一下,“昨天都累得昏过去了,今天你还给我想着上工呢,不要命啦?” “回去,给我回去,好好的躺着去。”王老太推她。 苏袂不愿违背老人的好意,顺着她的手劲一边往回走,一边连声应着:“好好,您别着急,听您的,我不去,今天不去了。” “这还差不多,”王老太松开手,脸上带了笑意,抬头见王营长挑着两个空桶从家里出来,冲他叫道,“王竣,家里挑好了,帮梅子挑一担来。” 苏梅家里没有水缸,只有两个木桶,一次最多也就能帮她挑一担。 “好。”王营长点点头,对苏袂道,“桶放这,挑好水,我叫你。” “麻烦了。”苏袂歉然道。 王营长微微颌了下首,挑着空桶从两人身旁经过,转眼消失在蒙蒙细雨和晨雾中。 苏袂放下桶,挽着王老太的胳膊道,“时间还早,我送您回去再眯一会儿吧?” 王老太偏头朝她家卧室的窗户瞅了眼:“念营和小黑蛋醒了吗?” “得会儿呢,”根据连日来的经验,苏袂判断道,“没个一两个小时,小黑蛋醒不来。念营刚来那会儿,起的倒是早,近来也慢慢朝小黑蛋靠拢了。” “小孩子嘛,可不就这样……” 送了王老太回家,苏袂拎着张宁硬还回来的竹篮,抬头瞅了眼天光,不知何时雨停了,云层里冒出一片暖色的微光,看模样,今天应该是一个晴天。 拨开篮上的芭蕉叶,里面还是满满一篮,司务长放的米、面、海带、海盐还在,昨晚做饭,张宁只取了两条不大的海鱼食用。 苏袂抿了下唇,只觉王家这份情谊,是越欠越多了。 末世十年,早已习惯了等价交换的苏袂,心下难免有些不安。 想了想,她记得从王家屋后上山,往里走上两三公里,有条山涧,水质尚算清辙见底。 要不,等有时间了,上山寻一下它的源头,再尝一尝,看它够不够清甜。 若是不错,倒是可以砍些竹子,中间打通,然后挖一条沟渠埋入地下,引水入院。 也免得王营长每天一早起来自家挑了,还要过来帮她挑水。 这般想着,苏袂放下竹篮,去外面寻了块石头,拿起菜刀,撩着方才倒进盆里的剩水,“霍霍……”磨起了刀。 “苏梅,”王营长提着两桶水过来,“放哪?” 苏袂指了下西厢:“厨房灶旁。” 王营长放好水,出来见她蹲在一株芭蕉树旁,还在磨刀,便张口问道:“需要帮忙吗?” 苏袂摇了摇头,手下不停道,“不用。” “行,有事你让念辉或是念营到后面叫人,你张姐和王大娘一直都在,”王营长道,“食堂那边,等会儿我经过,进去帮你跟司务长请个假。” 苏袂抬头道:“谢了。” “等会儿别忘了把药熬了喝。”王营长依昔记得林建业说他媳妇最怕喝药,遂走前不忘叮嘱道。 “好。”苏袂撩水冲了下刀刃,口中应道。 磨好刀,苏袂拿铁锨在屋前的山边刨了几窝小根蒜,摘洗干净,切碎和面,贴了菜饼,熬了米粥,又凉拌了个海带丝。 “娘!”小黑蛋揉着眼,光着屁·股从卧室出来,站在堂屋门槛上对外放了泡尿。 苏袂看得眉头一跳,刚要说什么,林念营口中叫着“婶婶”,迷迷糊糊地出来跟小黑蛋并排一站,拉下小裤裤,闭着眼跟着放起了水。 苏袂:“……” 这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啊! “你俩,”苏袂冲放完水的哥俩招了招手,“过来。” “娘,”小黑蛋耸了耸鼻头,“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好香啊!” “婶婶,”林念营揉了揉眼,清醒了几分,看着苏袂关切道,“你心口还疼吗?” “好多了。”苏袂抬手压了压他头上翘起的呆毛,“外面不是有厕所吗,怎么站在门口放水?” “我……”林念营羞赧地垂了头,没好意思说,自己看弟弟这样,觉得方便,就跟着做了,“我明天去外面的厕所。” “嗯,”苏袂拍了拍他的头,“去穿衣服。” 小黑蛋见此,双眼骨碌碌一转,搓着胳膊叫道:“啊,好冷呀好冷呀,娘,我去穿衣服了。” 说罢,一溜烟窜进了卧室。 苏袂“哼”了声,对着他逃跑的背影扬声道:“小黑蛋,先前咱就算了,方才我看了,今个儿是个大晴天,这往后,天气只会一天比一天好,可不能再站在门口小便了。不然等天热,出门就是一股骚气,难闻死了。” “谁让你把尿罐丢在屋外了,”小黑蛋扯着衣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冲外面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在老家也没见你这么假干净!当心我给姥姥写信,说你欺负我。” 苏袂舀水泼在门口冲了冲,“哦,已经学会写信了,学习进度挺快的嘛!” “行呀,写呗,”苏袂给两人打了洗脸水放在竹制的盆架上,“写了我帮你寄回去。” 林念营穿衣的手一顿,抿了抿唇,犹豫片刻,探头问道:“婶婶,我……我能给我妈写封信吗?” “可以呀,”苏袂摆好碗筷,催促两人道,“快点洗脸吃饭。” “哦~有白米粥,”小黑蛋洗好脸,欢呼一声,坐在桌前,捧起粥先喝了一口。 苏袂拿起一块饼掰开,夹了些海带丝递给他。 小黑蛋抱着饼啃了一口:“娘,这脆脆的是什么?” “海带丝,”苏袂把手里又夹好的这个给林念营,“长在海里的一种菜。” “好好吃哦,”小黑蛋大口嚼着,吃的很香,“这种菜咱家多吗?” “还够吃三四顿。”苏袂道。 “有点少呢!”小黑蛋盯着饼里的海带丝,皱巴着小脸一副纠结的模样。 苏袂放下粥,拿起菜饼,瞟了他一眼,只当他喜欢吃,怕吃完了就没了,所以发愁呢,“娘手里还有些钱,下次去食堂问问司务长,看能不能买个几斤。” “司务长?!”小黑蛋转头问林念营,“是昨天给我们做点心吃的那位伯伯吗?”他记得昨天带他们去食堂的战士叔叔,叫那位伯伯好像就是什么长。 “嗯,”林念营咽下嘴里的食物,“他就是婶婶说的司务长。” “什么点心?”苏袂疑惑地看向两个小家伙。 “就昨天有个战士叔叔过来,抱了我们去食堂,说司务长做了小朋友吃的新式点心,请我们过去帮他尝尝味道。哦,对了,”小黑蛋扭头看向林念营,“昨天我们带回的点心呢?” “你放的你忘了,”林念营抬手指了指卧室,“在你装玩具的藤箱里。” “哦,对哦,我放箱子里了,”小黑蛋把手里的饼往嘴里一塞,跳下凳子,“哒哒”跑进卧室,片刻出来,抱了个四方的藤盒出来,“娘,给,我和哥哥给你留的。” 苏袂放下碗,打开藤盒,里面是一个个格子,每个格子里都装着一个造型漂亮的点心。 苏袂捏起一个,托在掌心看了看,手艺真不错,花儿、叶儿做得精致可爱。 掰开花瓣,苏袂尝了一口,淡淡的花香,淡淡的甜,清清爽爽的极合胃口。 苏袂数了数,藤盒里还有八个,“我们留四个,另外四个给王奶奶他们送去,好吗?” “昨天给过了,”小黑蛋道,“这个藤盒是王奶奶的回礼。” “嗯,”林念营跟着附和道,“分了一半。” 苏袂唇角扬了扬,手里的点心一掰三瓣,自己吃了一瓣,剩下的两瓣喂到了两人嘴边,“来,有福同享,有点心同食。” 林念营不好意思地脸红了下,张嘴吃了。 “啊呜~”小黑蛋张嘴一口叼住,嚼了嚼吞进肚,然后小手往苏袂面前一摊,“娘,你把钱给我吧,我去找司务长买海带,买了也好早点给姥姥、姥爷、舅舅他们寄回去尝尝。” 苏袂讶异地挑了挑眉:“怎么想起给你姥姥他们寄海带了?” 小黑蛋白眼一翻,一副你真笨哟,“你看谁家写信不稍点土特产?” 苏袂恍然想起,每次林建业往家寄钱,稍带的必有一包礼物,而原主回信,也必备一包吃的用的。 “行,等会儿吃完饭,娘拿给你,”苏袂合上藤盒,放到小桌一边,回头对林念营笑道,“放心吧,你也有。” 用过饭,苏袂收拾了碗筷,掏出上次赵恪给的钱票,一人给了五块钱,“记得路吗?” “记得。”小黑蛋接过钱,拉着林念营就往外跑。 苏袂有点不放心,追着叫道:“别走溪边。” “知道了,婶婶,”林念营回头冲她摆了摆手,“你放心吧,我会看着弟弟的。” 苏袂站在屋前的山坡上,看着他们追赶着一路跌跌撞撞地冲到山脚,沿着小路过了溪桥,拐进了前往食堂的那条路,才转身回屋,背上竹筐,带着刀,进了后山。 怕孩子们买东西回来,找不着她会着急,苏袂不准备走太远。 来到昨天捉到绿头鸭的地方,顺着地上残留的鸭粪和掉落的鸭毛,一路追踪到了一处植物茂盛的沼泽地。 苏袂举目远眺,沼泽上随处散落着鸟雀,游走着一只只绿头鸭,这应该是片候鸟的栖息地。 算了下时间,出来有半个多小时,孩子们该从食堂回来了。 苏袂不敢多待,放下竹筐,弯腰在沼泽边的草丛里寻了十几窝鸭蛋,随之又伸手砍了几根树枝,削尖一头,投射了三只鸭子。 如此匆匆赶到家,还是晚了一步。 两个小家伙牵着老太太的手,已在焦急地找人了。 “大娘!”苏袂看着王老太讪笑了声。 “长能耐了,药不熬不喝,还偷偷地跑上山,”王老太气笑了,“给你请假,就是让你在家歇着养身子呢,你倒好……” “大娘,”苏袂扯着肩上的筐带,学着小黑蛋央求道,“你快帮我把它卸下来吧,它好重呀,压得我肩膀疼。” 王老太一噎,剩下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抬手帮她卸下竹筐,低头瞅见里面的东西,剩下的半截话这下也全忘了:“哪找的,这么多?” “在山上的一片沼泽地头,”苏袂冲两个小家伙招了招手,“海带买了吗?” “买了……” 林念营话还没说完,小黑蛋便跳出来嚷道,“娘,有人找你。” “找我!”苏袂愣了下,“谁呀?” 小黑蛋一指林念营:“哥哥认识。” 苏袂这才发现林念营脸色不对,一副要哭不哭的憋屈模样。 “怎么了?”苏袂的手覆在小家伙头上揉了揉,弯腰笑道,“谁给我们念营委屈受了。” “那人来后,”小黑蛋道,“哥哥就这模样了,深怕人家把他带走。” “哦,人呢?”苏袂道。 “在王奶奶家。”小黑蛋踮起脚尖,扒着竹筐朝里看了一眼,止不住惊呼道,“啊鸭子,还有好多蛋。” “娘,你是在山上抓的鸭子,捡的蛋吗?” “嗯。”苏袂点了点头。 “娘,你好厉害哦!”小黑蛋谄媚地朝苏袂竖了竖大拇指,“中午我们炖一锅鸭子,再炒个蛋吧?” “行!”苏袂牵着念营的手走到王老太身边,问道,“大娘,来的是念营他妈吗?” “不是!”王老太一使劲,背起竹筐,苏袂忙在后面托着筐底。 “是你公公的秘书。” “我公公!”苏袂眉头不由皱了几来,原主带着小黑蛋大包小包地从老家坐车来时,林建业已经随队出发执行任务去了,苏老娘担心没出过远门的闺女在花城下车迷了路,专门去镇上给亲家发了个电报,让几月几号帮忙去车站接送一下。 结果原主带着小黑蛋在车站等了又等,没见一个人影,还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拿着地址一路担心一路辛苦地寻了过去,家门口都没让进,就被出来的保姆随意打发了。 这还不算什么,他们最不该的是,林建业刚一牺牲,消息还没有传到军区,就让周长弓的媳妇找来,言语间不断地夸大林建业的死状,刺激有心疾的原主。 “大娘,”苏袂在院里帮王老太卸下竹筐,点了点两个孩子,“你帮我看着他们,我进去见见这位秘书。” 王老太的目光在苏袂和林念营脸上扫了一圈,明显感到了不对劲,“行,你去吧,人在堂屋呢。” 张宁上山摘菌子去了,堂屋里只端坐着一位身着中山装的青年男子。 秘书张任贤在林老书房的像夹里,见过苏袂的单人照,跟林建业的双人照,还有一张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看到苏袂进来,张任贤站起来笑道:“你好,苏梅同志,我是林副书记的秘书张任贤。” 苏袂脸色极冷地在他对面坐下,扫了眼桌上堆积的营养品,伸手做了个请,随之开门见山地道:“你过来有什么事,直说吧。” 张任贤愣了下,只当她上次带着孩子上门,受了气,现在还堵在心口呢,再加上林建业刚去,她心情上可能还没有缓过来,遂解释道:“林副书记工作忙,昨天部队打电话跟他寻问你的情况,他才知道你带着孩子过来随军了。” 苏袂颌首,示意他继续编。 “他走不开……”苏袂自己可能没觉得,她身上倾泻的威压,于屋内不断聚集,以至于两人之间的张力,紧绷得似一根拉满弓的弦,让一向能说会道的张秘书紧张得说话都干巴了起来,“让我替他过来看看你和两个孩子,顺便问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对两个孩子的归属有什么想法?” “呵!”苏袂轻嗤了声,“有心了。” 林建业都死了半个多月了,消息传回来也有十来天了,他现在才想起来派个人走个过场,真是够假的! 张任贤被她笑得心头突突直跳,下意识地扯开领口,抹了把额头的汗:“林副书记,真的、真的很忙……” “行了!你说的清楚,我听得也明白。”苏袂面无表情挥手打断他道,“帮我转告他,我苏梅唯一的要求,就是请他,以及他现在的妻子、儿子,离我和两个孩子远远的,别来打扰,别想找事。” “几天前的那次,我记在了心里,再有下一次,”苏袂拿起他带来的一个苹果,一掌拍碎在桌上,“我必双倍还之。” “好了,带上你的东西滚吧!” 第20章 第20章 张秘书来前想过种种可能, 也预测过苏梅会怎样哭闹,又会提出怎样的要求, 唯一没想到的是她会如此冷情、绝决。 “苏同志, ”张秘书悄悄咽了口吐沫,劝道,“话不能这么说,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有气, 可不管你对书记有多不谅解,对夫人有多不待见, ‘不来往’这话都不能说, ‘互不打扰’这个意思, 更不能表达出来 。” 眼见苏袂不耐的要张口反驳, 张秘书忙把手往下一压, “听我把话说完。” “念营、念辉的爷爷林老, 是过雪山草地一路走来的革命·军人,是咱花城市的市委副书记,你一句不打扰, 有想过可能产生的后果吗?” “夫人肯定是乐意之至, 因为这样以来, 林老手中的资源, 将倾斜、过渡给她生的儿子建国。” “是!林红军、林建业的成就都不低, 甚至……”张秘书顿了下,“你的原婆婆刘英同志, 更是凭一己之力拿到花城布防图, 助部队以最小的代价解放了花城, 其功勋在林老之上,可是……他们都不在了。” “苏同志, 但凡他们有一个……还活着,今天这话我都不会劝你,”张秘书轻吐了口气,“赌一时之气,放两句狠话固然是爽,可这之后呢?” “你要放弃林家的资源,带着两兄弟回老家吗?”顿了顿,张秘书又道,“林老的东西你可以说不稀罕,可红军兄弟和你婆婆留下的资源呢?你要知道,人情也是需要维护的,你带着孩子缩在陕北的小村庄里,十几年不出,待孩子大了,你想起来了,要用了,那些人还在原地等你吗?” “十几年的时间,足以让夫人借着林夫人这个名头和红军兄弟继母的身份,将这些人脉笼络在手。彼时,你说,这些人是向着跟他们联系不断,有共同利益关系的夫人和建国,还是向着念辉、念营这两个农村出来的小子?” 苏袂定定地看了张秘书半晌,“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张秘书摸了摸口袋,抽了根烟出来,“介意我抽烟吗?” 苏袂抬手做了个请。 掏出打火机点燃,张秘书深吸一口吐出,缓了缓心中的情绪,回忆道:“林红军是我高中的学长,我们没有交谈过,他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可我们成长中有一个共同点,我们都有一个英雄的母亲。不同的是,他身高体健,学习好、打球好,为人爽朗大气,是所有男生崇拜的对象;而我,与之恰恰相反,我出生在前线,不足月,自小体弱多病,母亲去后,活得自卑而又敏感,在学校是被人欺负作弄的对象。” “用一个比喻来说,他是高悬天上的一轮明月,我就是那活在阴沟里的老鼠。”腾起的烟雾弥漫了他的眉眼,也遮住了他因回忆而带出的伤痛,“知道他后,他便成了我追逐的目标,努力提高学习,努力锻炼身体,努力跟上他的步伐,考上同一所大学……可惜,我大学毕业那年,他牺牲在了战场上。” 苏袂起身给自己和他分别倒了杯茶,端着搪瓷杯子轻啜了口,看着他平淡道:“据我所知,念营五岁半,就被他妈妈送到了林老身边。” 张秘书烟雾中的脸抬起笑了下,“林红军牺牲后,我失去了前行的目标,颓废一阵后,进了政府部门,用了两年时间做到了林副书记秘书这个位置。” “他妈再婚后,很快便有了身孕,打电话到市委找林副书记,电话是我接的,人也是我开车去接的。我不喜欢他,”张秘书坦然道,“他身上没有林红军的半点影子。当然,我说的不是外貌,而是性格。” 那懦弱、而敏感的样子,常常让他想到年幼的自己。 苏袂:“……” 半晌,苏袂无语道:“七岁的孩子,你指望他能有多强大?!” “3岁看大,7岁看老。”张秘书掐灭烟,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起身走到门口,目光在小黑蛋、林念营身上转了圈,落在王老太拎着的鸭子上。 “你上山猎的?”他回头问苏袂。 “嗯。”苏袂点头。 “想好了吗?”他再问。 “陈美如有很强的独占欲,”苏袂抿了抿唇,起身走到他身边,依着脑中的记忆分析道,“她对自己的小家,自己的丈夫看得很紧,不容他人侵入靠近一步,特别是跟刘英同志有关的我们。” 张秘书笑着打了个响指:“对!” 苏袂唇角扬了扬,偏头看着他确认道:“林老,是真忙?” 张秘书对她点了点头:“用一句日理万机来形容他,一点也不为过。” 苏袂心头陡然一轻,有些释然,“陈美如的能力如何?” 张秘书一愣,随之回过神来,“你想要做什么?” 苏袂道:“我想要她给我两个地方上的工作名额。” “你准备怎么跟她开口?”张秘书看着苏袂饶有兴致道,“那女人精明的很,当心讨要不成,反被她在林老面前倒打一耙,要知道,职位越高的人越是爱惜名声,别说两个工作名额了,一个,林老知道后,都会厌了你。” “我需要开口吗?”苏袂唇角轻勾,笑意于眼中潋滟泛起,“我不需要开口,甚至都不需要跟她见面,只要通过你,在她心头种下一颗颗刺,她就会主动将我想要的东西,送到我面前,只求我带着孩子别出现在林老面前,别入住她的小家。” 张秘书张了张嘴,半晌才问:“怎么种?” “你送东西来了,我自然要回礼,余下的,”苏袂拍了拍他的肩,“就要你在林老面前多美言几句了。” “就……就这么简单?” “在抚恤金下来之前的这段时间,还要张大秘书,”苏袂笑道,“带着东西,以林老的名义,多来几趟。” 张秘双眸一亮:“关系越拉越近,她必然坐不住,怕你拿了抚恤金,转头就带着孩子上门,住进家里赖着不走了。” 苏袂笑,眼里却是一片冷意。 所以那女人才会在林建业一走,就迫不及待的要了原主的命。 她怕的不就是这个。 没了原主,依那女人的独占欲,苏袂猜测,她多半也不会就此罢手。 林老不管事,两个孩子落在她手里,还不是任她随意揉捏,要生便要依她的意愿活着,要死也不过是一个意外的事。 “去吧,”苏袂一指院中的小黑蛋、林念营,对张秘书道,“陪两个小家伙玩两三个小时,用过饭再走。” 张秘书下意识地拒绝道:“不用了,你把东西准备好,我早点回去,半路还能掉头去趟会县,把视察公路的林老接上,一起回市里。” 苏袂挑眉,看他:“回去后,你不要跟他说说,念营吃胖了长高了没,学业有没有拉下,居住的环境如何,还有小黑蛋,有没有调皮……” 张秘书:“……” 没再让他拒绝,苏袂招手唤来两个小家伙:“念营、小黑蛋来,带张叔叔在咱这山头逛逛,再去溪边,让他帮你们捉两条鱼。” 接着苏袂又对张秘书指挥道:“你不是给他们带了礼物吗,拿过来,给他们分分吧。” 丢下三人磨合,苏袂找到烧水给鸭子褪毛的老太太,“大娘,还要麻烦您中午帮我烧桌菜,招待一下张秘书。” 王老太心头一松,关系没恶化就行。 方才看苏梅的脸色,她还真怕小丫头气性上来了,礼物一丢把人家赶出去,跟长辈断了来往。 “行!”老太太笑道,“正好你带了鸭子、鸭蛋回来,家里还有一个肉罐头,咱就烧一个米酒鸭,炖一个竹笋鸭汤,再炒一个芥菜鸭蛋,开瓶肉罐头,蒸锅米饭,大娘保证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苏袂心头猛然一暖,伸手抱住王老太的脖子,亲腻地在她肩头蹭了蹭:“大娘,谢谢您。” 王老太怔了下,脸上热意上涌:“跟大娘还客气什么。” “方才我让念营回去把你的药拿来,熬了,”王老太推了推她,一指灶台上温着的汤药,“快去喝了。” 苏袂刚才在堂屋门口就闻到药味了,这会儿在厨房,那味道更浓,没喝她就觉得苦:“我去食堂跟司务长说一声,鸭群所在的沼泽地,等会儿回来再喝。” “站住!”老太太脸上的温情褪去,虎着脸,凶巴巴道,“把药喝了!” “大娘——” “亲娘也不行,喝!” 苏袂见躲不过了,垂头拿了垫布,握着砂锅柄,把药倒进一个碗里,摸了摸碗壁,不烫了。 端起,一口气灌进肚,苏袂整张脸都苦兮兮地皱巴了,“好苦啊!” 比用发霉的粮食熬的粥都难喝。 老太太的脸彻底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 “都多大的人了,还怕喝药,”王老太嗔了她一眼,下巴一抬点了点靠墙的厨柜,“最上面那层,罐头瓶里装的有果脯,赶紧抓把甜甜嘴。” “谢谢大娘,”苏袂打开厨柜,找到老太太说的果脯,抓了一把塞进嘴里,苦味被压下,她才觉得好受些,“也不知都放了什么,又麻又苦又涩,还酸。” “不管放了什么,医生开了药,你就得喝!”老太太拎起褪去羽毛的鸭子,抽出埋在火炉下烧得通红的铁钳,低头燎去鸭子身上细碎的绒毛,“哦,对了,你带回来的鸭蛋我看了,54个,有32个是种蛋,家里就那一只抱窝的鸭子,还不老实,总想着往外跑。你等会儿去食堂,问问司务长,看能不能帮忙寻两只抱窝的母鸡来。” 苏袂记得老家有些地方用炕孵小鸡,遂问道:“不能修个炕孵吗?沼泽那边,鸭蛋多得遍地都是。” “炕?”老太太想了想,“也不是不行,北方来的战士应该会修炕,就是控火,炊事班的几个小兵不知道行不行?” 第21章 第21章 苏袂到农垦食堂, 大胖带人上山挖笋去了,留下的人在司务长的带领下, 正在晾晒处理好的竹笋。 新鲜的竹笋有一股苦涩味, 食用前,要先把这种苦涩去掉,惯常的做法是剥去外皮, 切成大小适中的块, 倒入滚开的盐水中,焯个3—5分钟, 捞出来再过一遍凉水。 还有一种方法更省事, 那就是去掉外皮, 切块后直接装进竹筐, 丢进溪水里冲泡个一天或是一夜。 司务长为了省盐省功夫省人力, 用的是第二种, 昨夜他带人连夜将竹笋泡在了溪水里,方才捞出分成了三堆,一堆送去军区食堂, 一堆留下中午给战士们添个菜, 剩下的几筐, 正好趁着今天是个大晴天, 晾晒在了食堂外面的广场上。 看到苏袂过来, 司务长停下手中翻晒的笋块,穿过一条条支起的晒架, 走来道:“身体不好, 怎么没歇着?有事让你家大的那个跑趟腿呗, 还值得你专门走一趟。” “我公公的秘书来了,两个孩子在家陪他, 走不开,”苏袂说着语气一顿,看着司务长意味深长道,“听他说,昨天我们部队有人打电话去市委,跟我公公核实我的情况,怎么,怀疑我是特务啊?” 苏袂想了想自己身上能引得人怀疑的,唯有昨天在溪边展现的刀功,再一回想,昨天司务长问自己的那些话、看自己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自己这是被司务长怀疑举报了。 司务长被苏袂挑破,尴尬的不行,嗫嚅了半天才讪讪道:“那啥,对不起哈,我没有恶意,就是觉得你对刀的熟练程度,跟你手上茧子的厚度有些不符,脑袋一热就找周师长上报。” 上报啊! 还真被当特务给举报了。 张秘书没说这事的后继,也不知是已解决,还是待审查。 苏袂心里没底,遂拐着弯的试探道:“我出嫁时,被人问及有啥优点,我娘当着一众亲戚的面,特自豪地说‘我闺女耍得一手好大刀,谁要不信,来,让她舞给你们看’,要是她知道,因为一把刀,我被你给举报了,怕是恨不得我身上连这一个优点都不要有。庸庸碌碌、平平安安,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司务长想到因为多会一门外语而被选去参加任务,牺牲边疆的林建业,一张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抽自己几耳光,“对不起,苏同志,昨天就是一场误会,是我没搞清楚状况……” 苏袂听他说“一场误会”,紧绷的神经陡然一松,笑了,“快别这么说,你怀疑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谁能想到我一个农村妇女,能为了剪刻出一副好画,苦练刀功呢。” “哦,对了,我过来是想跟你说,我找到鸭子聚集的地方了,你看现在要不要抽几个人随我过去一趟,认个路。” “……要、要的,”苏袂话题转换得太快,司务长一时没跟上,片刻反应过来,立马唤了几个人背着竹筐随苏袂上了山。 苏袂将人领到沼泽地,没让他们先捡拾什么鸭蛋、鸟蛋、捕捉鸭子,而是将路上砍的长竹杆一一分给他们,随之展开微弱的精神力,带着他们沿着沼泽边,一边走,一边拿竹杆探测每一片的深度,找出可行走的地方,划出安全区域,待这些做好,才背了几十个鸭蛋,与他们挥手告别,先行下了山。 没有回家,背着东西,苏袂直接去了王家。 院里,张宁正在晾晒菌子,数量还挺多。 苏袂瞅了瞅,认出了穿着白色小裙子的竹荪,“这个好吃,放在汤里特鲜。” “那你等会儿多吃点,老鸭汤里放了不少,”张宁放下手里的菌子,伸手帮她取下背上的竹筐,看着筐里的鸭蛋不由惊喜道,“娘说你找到了鸭窝,我还不信呢,还别说,你运气真好。” 苏袂笑了笑,转头瞧见堂屋里跟张秘书交谈的王营长,不由一愣:“王营长怎么回来了?” 营区离这边有些远,他一般中午是不回来的。 “娘找人叫的,”张宁拿了个竹篮,一边对着光挑捡种蛋,一边道,“说咱俩不方便陪客人喝酒,她一老太太又没有酒量,让王竣回来陪酒呢。” “陪酒”一词,听得苏袂直乐。 “你笑什么!”张宁拍她。 苏袂摆了摆手,“张秘书吃完饭还要开车赶路,王营长下午也要训练,我看酒就免了。” “米酒,又不醉人,喝两口没事,”张宁不以为然道,“再说,下午王竣他们也不训练,要去东边的山脚插秧。” “土豆种完了?”苏袂道,“不是说要种很多吗,这么快啊!” “那么多战士轮换着加班加点的种,十来天,有多少种不完,”张宁捡好种蛋,数了数竹筐里剩下的鸭蛋,“还有53个,等会儿张秘书走时,给他拿50个吧?” “行。”苏袂蹲在张宁身边,托腮想了想,“昨天咱俩挖的笋,还有没腌的吗?” “有半筐,在杂物房,给他带上吗?” “嗯,”苏袂点头,“带上。等会儿我再装些土豆,装些梅菜干,凑够四样,可以了。” “四样不好听,”张宁抬头看了眼晒架上的菌子,“我给你挑些好看的竹荪装上,算是一份,再添一把新鲜木耳,六样,六六顺,你那继婆婆也挑不出理来。”林建业父亲那边的事,她听王竣提过几嘴,多少知道些。 苏袂想到走雪山过草地的林老,乐道:“她是不挑理,她怕是要气疯。” 越是普通寻常的食材,越是能勾起人们内心掩藏在深处的回忆。 “我看竹荪就别拿了,我觉得我公公应该更喜欢吃荠菜。”相比着竹荪,还是荠菜最常见。苏袂拎着竹筐起身,随张宁往厨房走,“吃完饭后,我去挖一捆,让张秘书给他送到单位食堂,包成小馄饨当夜宵、早餐吃。” “你这些东西,不直接让张秘书送到家吗?” “不呢,”苏袂可不想自己送出去的东西,最后的归宿是垃圾车,“我继婆婆更喜欢吃肉,这些就别送去碍她的眼了。” “喜欢吃肉啊,”两人说话间,进了厨房,张宁视线一转,正看到剩下的一只鸭子,“那就把它带上,单独给她送去。” 苏袂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地上的鸭子,随之默了默。 早上她在沼泽地用削尖的树枝,一共投射了三只鸭子,一只炖汤,一只炒了,剩下的这只……怎么说呢,挺肥的,就是苏袂投射的准头太好了,正中额头,小手指粗细的树枝从中洞穿而过,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血糊的脑仁。 送过去,陈美如看到的第一眼,想到的怕是“宣战”吧! 王老太正在盛汤,听了两人的半截话,头也不抬地跟着附和道:“让张秘书带上吧,挺肥的。” 苏袂:“……” “行!”苏袂放下竹筐,恶趣味地勾了勾唇,“让张秘书带过去,亲自送到我继婆婆手中。” “大娘,”苏袂四下看了看没见到两个小的,遂问道,“念营和小黑蛋呢?” “我看念营跟张秘书相处,挺别扭的,就让他们回你家,给他们爷爷写信去了。” “哦。”这主意挺好的。 老爷子便是铁石心肠,看到孙子们稚嫩的笔迹和涂画,也该有几分触动。 用过饭,苏袂拎着鸭子指着脖子上挂的一个卡片,对张秘书念道:“给我最最最亲爱的继婆婆陈美如同志,花国好儿媳苏梅敬上。” “麻烦了,帮我亲自交给她。” 张秘书接过鸭子,嘴角抽了抽:“当心她找林老告状。” 苏袂两手一摊:“随便!” “一句热情的告白罢了,林老看到只会浑身起层鸡皮疙瘩,还能有什么反应。” 张秘书无语地点了点她,拎着鸭子由王营长背着竹筐一路送到营区门口,开着车走了。 “苏梅,”老太太收拾好厨房,抱着种蛋发愁道,“你跟司务长说了吗?是修炕,还是找母鸡抱窝?” “啊!”苏袂拍了拍头,“忘了。” “不过沼泽地的鸭蛋挺多的,找母鸡抱窝肯定不现实。” 第22章 第22章 午睡起来, 喝了老太太端来的药,吃了把她带来的果脯, 苏袂正准备再去趟农垦食堂, 找司务长说修炕的事。 小黑蛋拎着布鞋往她面前一递,嚷道:“娘,地上没水了, 我不想穿草鞋了, 你帮我换布鞋吧?” “行,娘帮你穿一次, 你记住步骤, 下次要自己穿了。”苏袂接过鞋子, 示意他在小凳上坐下。 “我会穿的, ”小黑蛋在凳子上坐下, 双脚一蹬褪了脚上的草鞋, “就是不会系鞋带。” 小黑蛋拿来的是双苏大嫂做的四孔布鞋,比普通的方口鞋要精致好看。 “哦,那娘教你, ”苏袂在他跟前蹲下, 给他穿上鞋, 挽着鞋带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讲给他听, 然后再解开, 让他学着系。 “念营,”苏袂转头问在院里拿着竹蜻蜓玩耍的林念营, “你要不要也换双布鞋?” 今天的太阳很好, 门口这片地被风一吹太阳一晒, 起了层薄皮,小孩子穿布鞋走路完全没问题。 林念营格外喜欢他的第一个玩具竹蜻蜓, 写完老太太布置的作业,总会拿上玩会儿。 捡起地上的竹蜻蜓,林念营刚要回答,抬头瞅见背着竹筐上来的司务长一愣,“伯伯,你来找婶婶吗?” “嗯,”司务长点点头,“你婶婶在家吗? 小黑蛋闻声歪头朝外看来,看到林念营对面的司务长双眼一亮,招手笑道:“伯伯你来了,我娘在呢,快进屋,我帮你搬凳子。” 说罢,就要起身。 苏袂伸手将人按住,解开他系得松松垮垮的鞋带,双手一挽打了个蝴蝶结,随之拍了拍他的腿,“好了。” “谢谢娘,”小黑蛋捧着她的脸,在她脑门上亲了口,跳起来拉出桌下的凳子,跑到门口唤道,“伯伯,快过来坐。” 苏袂伸手抚过脑门上的濡湿,半晌没有回过神。 小黑蛋的吻亲切而又自然,苏袂触不及防,心尖像被什么烫了一下,又温又暖。 司务长摸了摸小黑蛋的头,笑道:“我看你不是欢迎我,是喜欢我带来的这一筐东西。” “嘿嘿……”小黑蛋学他娘笑道,“瞎说什么大实话呀,你一张橘子皮的老脸能有吃的吸引人。” 既然话都挑明了,小黑蛋也就不装了,放下凳子,扯着司务长的裤子叫道,“快给我看看,你都带了什么吃的?” 苏袂听得眉头一皱,不悦道:“小黑蛋,怎么跟伯伯说话呢?” 什么橘子皮的老脸,有这么说人的吗? 司务长放下竹筐,冲小黑蛋眨了眨眼:“被你娘说了吧,该!” 小黑蛋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退后一步,整了整衣服,弯腰道歉:“对不起,伯伯,我说错话了,不该说你老。” 司务长在他搬的小凳上坐下,接过苏袂倒的白开水,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你这礼行的不规矩哦。” 小黑蛋愣了愣,立马学着戏文里的文生,挥了挥衣袖,拱手一礼,拖着秦腔唱道:“老先生,方才小生失礼了~” “哟,还会唱戏呀,”司务长看着苏袂笑道,“好好培养,将来说不定能成个大家。” “我们那儿个个都能嚎两嗓,他不过是觉得有趣,鹦鹉学舌地记了两句,真要叫他正儿八经的学,该不乐意了。”苏袂说着瞪了眼小黑蛋,让他老实点,别作怪,随之话题一转,“上午我从沼泽地背了些鸭蛋回来,发现大多都是种蛋,王大娘正要我问问你呢,能不能找个会修火炕的战士,修个火炕把这些蛋孵出来。” “孵蛋?!”司务长一愣,霍的一下站了起来,叫道,“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坏了!我出来时,大胖问我这么多半孵化的毛蛋怎么吃,我让他们洗洗放锅卤,给战士们补补营养,不行,我得赶回去。” 司务长放下搪瓷缸,撒丫子往外跑,冲出去几步,回头又对苏袂嚷道:“苏同志,筐里我给你带来的也都是种蛋,我想着你身体不好,多吃点毛蛋补补,现在你可不能霍霍呀。” “知道了,”苏袂挥挥手,“你快回去看看吧。” 林念营看着从身边一阵风刮过的司务长,转头疑惑道:“婶婶,什么是毛蛋?” “快出壳,而没出壳的小鸡、小鸭。”苏袂扒开竹筐上面的稻草,上面挤挤挨挨的放着几十个鸭蛋,“小黑蛋,给娘拿个竹篮来。” “好。”小黑蛋找了找,在厨房找到一个装着菌子的篮子,“娘,张大娘给的这些菌子放哪?” “倒洗菜盆里,”苏袂拿起几个,对着光一一照过,司务长应该是专门挑的,个个都是快出壳的,“小黑蛋,篮里放点稻草。” 小黑蛋口中应着,倒了菌子,胡乱地抓了把稻草丢进篮里。 林念营放下竹蜻蜓,跑过去帮忙,口中教导道:“发黑发霉的不要,要挑这种新鲜的。” “唉,真麻烦,”小黑蛋拍拍手起身道,“你来吧。” 林念营点点头,把他装的稻草倒了,仔细地挑了铺在篮里,拎给苏袂,“婶婶,你看可以吗?” 苏袂低头看了眼,点头,“不错,念营真棒。” 小黑蛋抿着唇,有些不开心:“我也有放,他倒了。” “嗯,小黑蛋也棒棒哒。”苏袂接过篮子,捡起一枚种蛋便在手中用异能温养一下放进篮里。 筐里的鸭蛋捡完,足足装了满满一篮,有六七十个。 “娘,这下面是什么?”小黑蛋说着,踮着脚尖,好奇地拨开筐里垫鸭蛋的稻草,“啊,海带,还有鱼,这个是什么?” 苏袂刚要抬头去看,手提的篮里便传来一声细微的“咔嚓”声。 异能不小心输多了,有一枚破壳了。 “婶婶,”林念营惊奇道,“它要出来了?” “嗯。”苏袂把竹篮放在地上,蹲在一旁跟林念营头碰头地看着小鸭挣扎着从壳里探出头来,只觉新奇不已。 前一刻它还是一颗蛋,现在它已是一只会动的鸭子,真是神奇! “我看看!我看看!”小黑蛋挤进两人中间,看了一眼,忍不住伸手想帮它把壳剥下来。 “不能剥!”苏袂隐约记得以前的科普教材好像有说,要让它们自己出来,具体什么原因忘了。 “我给它把壳取下来,它不是就不用这么费劲了吗?”小黑蛋不解道。 “这个,”苏袂挠了挠头,“好像不行。要不,我们拎着篮子去王奶奶家,找她问问。” 正好,刚破壳的小鸭要怎么照顾,她也不懂,一起问问。 苏袂拎着竹篮刚一站起,就听“咔嚓咔嚓咔嚓……”壳破了一堆。 “咋、咋办呀?”有些还被压在下面,好多蛋都在动,苏袂强自稳了稳心神,对两个孩子吩咐道,“小黑蛋,快把你王奶奶叫来;念营,帮婶婶把筐里的稻草拿出来,铺在地上。” 两人被苏袂的紧张情绪感染,一个撒丫子出门往后跑,一个匆匆帮她把稻草抱出来放在地上。 苏袂轻轻放下竹篮,捏着蛋壳,把一个个破壳没破壳的取出来,并排放在稻草上。 有几个压得狠了,脑袋奄奄一息地靠在壳壁上。 老太太来得很快,进门瞅见地上的情况,忙让苏袂给她找了件薄夹袄,铺在篮里,把出壳的捡拾进去。 “这篮子小了,我家有一个圆形的扁筐在杂物房挂着,苏梅,”老太太头也不抬地吩咐道,“你去找张宁,让她给你取了拿来。” “好。” 扁筐拿来,篮里的小鸭移过去,老太太又让苏袂去食堂找司务长,看有没有小米。 苏袂脚步不停地奔到食堂,司务长正站在卤锅前发脾气。 看到苏袂,大胖眼前一亮,扯着她的衣袖将人拉到一旁,“你从哪听来的野鸭蛋能孵出小鸭,这不是胡扯吗,你长这么大,有见人养过野鸭吗?” 苏袂的手从兜里掏出来,手腕翻转间,露出一个破壳往外拱的小鸭,这是昨天小黑蛋不小心捏出纹路那枚鸭蛋,她一直揣在兜里,几次都因为忘了而差一点将它弄碎,方才在来的路上亦是,遂苏袂一股作气,用异能将它孵化了。 大胖:“……” 苏袂托着爬出壳的小鸭,“给我一个东西装它呗,还有方才司务长背到我家的那些种蛋,大多也都破壳了,有小米吗?卖我些。” “都、都破壳了?”大胖转头看了眼不断冒出卤蛋香味的大锅,又瞅瞅苏袂手里的小鸭,“还,还真能孵化啊?!” 苏袂顺着他的目光瞅了眼咕噜叫个不停的大锅,没啥诚意地安慰道:“你要这么想,带了生命气息,又恰好要出壳的种蛋,都被司务长送给我了,剩下被你煮的全是着了凉,没了生命气息的死蛋。” 大胖给了她一个白眼,“知道这些蛋能孵化,你也不早点说。” 苏袂回他一个白眼,“谁想到你们会这么馋!刚用过午饭,就把鸭蛋煮了。” “卤菜要卤出味来,怎么也得一个下午,哪会想到……唉,算了算,”大胖摆摆手,“已经这样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在进山一趟,捡些种蛋回来孵吧。” “别整太多,”苏袂道,“第一次孵化没有经验,要试着来。” “嗯,”大胖点点头,去库房拿了个垫着稻草的小藤盒,两斤小米给她,“小米剩的不多,我留了些晚上给两个伤员熬粥,这些你先拿去喂着,明天我让采购再买。” “伤员!”苏袂愣了下。 “嗯,一个是拉练时不小心滚下了山,另一个……”大胖迟疑了下,“是上次任务受的伤,先前一直在边境医院,今早才转回来。” 苏袂把小米还回去:“给他们熬粥吧,我把糙米碾碎了喂。” 说罢,抱着装了小鸭的藤盒,快步出了食堂。 “这……”大胖拿着小米,看苏袂转眼走出广场下了坡,轻叹了声,转身把米放了回去。 六七十个种蛋,一共孵出来45只小鸭。 苏袂没经验,也不会照顾,王老太不放心,全部带回去养了。 …… “(带胡子的小人)你好,我是(涂黑的蛋),(拱手)你给我的(圈圈、瓶子),我(心)(圈圈),(太阳)(带胡子的小人)下次给我(一溜圈圈),(心)你的(涂黑的蛋)。” 林老捏着这封信,看了半天,指着带胡子的小人问张秘书道,“这是‘爷爷’?” “对,”张秘书点点头,“要不,我给你翻译一遍?” 林老把信给他。 张秘书念道:“爷爷你好,我是小黑蛋,谢谢你给我带了这么多礼物,我最喜欢吃的是苹果,希望爷爷下次多给我送些苹果来,爱你的小黑蛋。” 相比小黑蛋的信,林念营不会的字注了拼音,看着就好懂了。 不过也简单,只问了个好,道了句祝你健康长寿,平安喜乐,孙林念营,1958年3月13日。 放下信,林老捏了捏眉心,一指对面的椅子:“坐,两个孩子看着还好吧?” “小黑蛋天真可爱,顽皮捣蛋,就是还不明白‘牺牲’这个词的含义,”张秘书在他对面坐下,觑了眼他的脸色,继续道,“挺没心没肺的……”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换个角度来看,”林老拿起烟盒,抽了根烟,“你不觉得小梅将孩子保护的很好?” “这倒也是。”张秘书掏出打火机,探身帮他点燃, 林老深吸一口,又问,“念营呢?” “念营脱离了大院的环境,我看着也活泼了不少,就是这孩子挺没有安全感的,一见我过去,脸上就没了笑容,看样子是挺怕我带他回来的。” 林老默然。 孩子存在的问题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小陈嫁给他也不容易,三十出头的大姑娘就在组织的安排下,嫁给他一个五十多岁,儿子都成年的老头子。 欣然应允,没有一句抱怨,光凭这一点,生活中他就得多包容几分。 再说,她也没有打骂孩子,吃的用的安排的比建国都要好上两分。 “念营性格上像他妈,小门小房出来的女子……”林老话一顿,方觉失了言,转而道,“让他跟着小梅也好,陕北出来的姑娘,骨子里就多了一份血性。” 烟雾模糊了林老的眉眼,张秘书抬头去看,只看到他半边泥塑似的侧脸。 第23章 第23章 张秘书轻笑了声, 对上林老看来的目光,道:“苏同志是挺有血性的, 我过去, 她不在,一问才知是上了山。” “结果你猜怎么着,山上遇到几只绿头鸭, 人家用个削尖的树枝, 扬手就投射了三只。哦,对了, ”张秘书道, “知道夫人爱吃肉, 中午还专门留了一只, 让我带回来给夫人。” “哦, ”林老饶有兴致道, “在哪儿?我瞧瞧。” “在车子的后备箱里放着呢,我去拿,”张秘书起身走到门边, 回首问道, “要不要把夫人叫过来, 苏同志给我时, 交待我要亲手交给夫人, 说这样才能显出她一片孝敬的赤诚之心。” 林老巴不得这一对婆媳能友好相处,闻言兴冲冲地起身道:“你拿鸭子, 我去叫小陈, 咱们给她一个惊喜。” 张秘书愣了下, 尽管先前就知道林老对他现在的夫人宠爱有加,可他真没想到, 他能这么快就从丧子之痛中缓过来,对自己的妻子展现出了热情奔放的另一面,“行!” 从后备箱里拿出鸭子,张秘书仔细地给它梳梳了羽毛,正了正脖上的卡片,才提着穿过客厅,敲响了书房的门。 “来了,”林老冲陈美如笑道。 “什么呀?”陈美如看着突然跟个老顽童似的丈夫,脸上也不觉带了笑意,“搞得神神秘秘的。” “小梅给你准备的礼物,”林老笑道,“听张秘书说,很是用了些心思,保证你会喜欢。” “哪个小……哦,她呀,”陈美如心里咯噔一声,脸上的笑就有些绷不住,“她、她怎么想起来送我礼物?” “你看看,你看看,”林老指着她的脸色,不悦道,“这是干什么,她是儿媳,你是婆婆,她孝敬你不是应该的吗?” “我怎么了?我又没说什么,”陈美如一见他脸色难看,立马委屈得红了眼眶,“她跟建业结婚这么久,你见她什么时候送我一针一线了,突然来这么一下,我能不意外吗?” “先前不是住的远吗,”林老讪讪道,“以后……” 陈美如眉尖一跳,忙转移话题道:“张秘书还在外面等着呢,不是要送我东西吗,快让人进来吧。” 林老点点头,朝外喊道:“进来!” 推开门,刚往里面走了两步,张秘书就被地上隆起的地毯绊了一下,踉跄着朝前扑去,为了保持身子平衡,背在身后为保神秘的鸭子猛然就甩飞了出去。 陈美如只觉头上一沉,继而一个白色的卡片从额头上垂了下来,硕大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给我最最最亲爱的继婆婆陈美如同志,花国好儿媳苏梅敬上”。 “老林、老林,”陈美如揪着卡片,也顾不得头上顶着什么了,“她这什么意思?” 林老瞅着那洞穿的鸭头一滑一滑地扫过她头上的额发,血糊的鸭脑跟着流了下来,眉眼一跳,止不住喝道:“别动!” “老林,你凶我!”陈美如不敢置信地看着丈夫。 “先别说这个,”林老摆了摆手,对傻站在一旁的张秘书道,“快把她头上的鸭子取下来。” “鸭子,什么鸭子?”陈美如纳闷地抬手去摸,摸到一个细细的毛绒绒的东西,然后她就捏着鸭脖,将它从头上拽了下来。 凤眸扫过鸭子灰白的双目,洞穿的脑仁,陈美如脑袋“嗡”的一声,遍体通寒,“报复!她这是报复——” “什么报复?”张秘书上前一步侧身挡住林老的视线,垂眸逼视道,“夫人做了什么?苏同志要报复你?” “我不过是让陈莹传了几句话,她……” 林老一愣,瞬间反应过来叫了一声:“美如!” 陈美如身前站着高大的张秘书,看不到林老的表情,也感受不到他的担心,只听到了他的厉喝,遂心态一下子崩了:“这是我的家,我就是不想让外人踏入,怎么了,我有什么错,是她,是他们……一个个层出不穷的冒出来……” “美如,”林老一把推开张秘书,把妻子护在怀里,轻声哄道,“乖,没有外人,我答应你,这个家就我们一家三口,就你、我和建国,我们一家三口……” 张秘书退在一旁,静静地看了林老片刻,突然就觉得自己这几年,收起身上的刺跟着这么一个人,真够瞎的! “任贤!”林老叫住走到门口的张秘书,“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 张秘书立在门口,看着林老轻声细语地将抽泣的陈美如哄上楼,摸了根烟叼在嘴里,掏出打火机点烟。 深吸了一口,转身踱到书柜前,隔着玻璃门看向里面的像夹,以前还以为李英同志,林红军、林建业兄弟以及他们妻儿的照片,之所以不跟林老、陈美如、建国他们一样挂在客厅的墙上,是因为他们的照片稀少,林老珍之爱之,不舍得放在外面经受风霜的洗礼,现在…… 林老哄好陈美如下楼,盯着书房的灯光迟疑了一瞬,一步步走近,弯腰拽下绿头鸭脖子上的卡片。 张秘书回头,弹了弹指尖的烟。 林老的目光随着烟灰一起落在猩红色的地毯上,这是以前的张秘书绝不会做的事,他在他身边三年,一向谨小慎微,兢兢业业,何时这样放肆过。 “会县的李县长下月调离,”林老道,“我推荐你过去怎么样?” “林老一向不是最烦他人利用手中的职权,为自己、家人、亲信谋取私利吗?” “你名校毕业,基层两年,市委副书记秘书三年,五年任职期间,能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林老道,“我推荐你,也算是合情合理。” “林老就不想知道,你妻子做了什么,苏同志要报复她?” “她现在好好的,不是吗?”林老盯着卡片上的字,指尖从下面划过,“反倒是美如,被她刺激得差点精神失常。” “呵!”张秘书被他这话逗乐了,“一个正常人,看到卡片上的话,可能会不舒服,大面上却不会怎样;一个心虚的人看到那句话,肢体上会僵硬一瞬,面上多少有些不自然;像陈美如同志这样反应过激的,真是难找,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心虚,还有病,而且病得还不轻。” 那句有病重重砸在林老心头,他捏着卡片的手,微微抖了抖。 “这么强的独占欲,我觉得,”张秘书看着林老笑道,“你不该出门工作,她也不该上班,真的!你要真爱她,就守着她呗,俩个人时时刻刻的黏在一起!” “还有,”张秘书讥疯一笑,手腕一翻将指尖的烟摁灭在桌子上,“既然家里容不下外人,要什么保姆,要什么警卫员啊……” 林老额上青筋突突直跳,忍无可忍,断然喝道:“够了!” 张秘书很听话地住了嘴。 林老看着张秘书眯了眯眼,危险道,“做人,最忌贪得无厌。” 张秘书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道,“你当我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加大筹码,跟你要官呀!” “不要官,你想要什么?” 啧!什么时候他想要的东西,需要向人讨了? 他就觉得跟了几年的人幻灭了,还特别特别为林红军不值,想发泄发泄,不行啊! 张秘书烦躁的扒拉了下头,懒得再跟林老废话,准备走了,目光扫过地上的鸭子,才觉得不对,他好像……把苏梅交待的事,办砸了! …… 天晴了,地上的路好走了,大家也更忙了,个个转成了陀螺。 插秧、打土坯、盖房子。 伐木、做家具。 挖笋、挖野菜、摘菌子。 修火炕,捡拾鸭蛋、鸟蛋。 苏袂也忙。 她寻了山涧的源头,是一条暗河,水质甘冽清甜,遂这两日忙着砍竹子,打通竹心,挖渠埋入地下,引水入院。 两个小家伙在家待烦了,缠着苏袂一起上了山。 苏袂忙着埋竹子,一个没注意,两人滚着她做的竹圈玩具,斜跑着下了山。 等苏袂发现,顺着地上草折的痕迹一路寻过去。 两人正站在一处半山腰的屋子前面,跟个抱孩子的男人说着什么。 看到苏袂,小黑蛋扬手叫道:“娘,快过来,赵叔叔家的娃娃饿得直哭。” 男人抱着孩子回头,那熟悉的眉眼,让苏袂一下子就认了出来,是给她钱票的赵副团长。 赵恪看着走来的苏袂,突然松了口气,他觉得他找到解决眼前困境的办法了。 他前天下午带着孩子到的,审请住房,打扫卫生,后勤处挑选家具,带着两个孩子入住。 因为保姆红姐的政审还没有下来,没能随行。 如今,他假期都过去一天了,却还被困在家里。 若是在平常,他工作不忙,将两个孩子带去办公室,再让勤务兵王红志在旁搭把手,也不是不行。 问题是,明天他要带队进山拉练,王红志……他准备再带在身边历练一番就将人放出去,所以这次的拉练,他自然也是要去的。 第24章 第24章 “苏同志, 我能麻烦你一件事吗?”不等苏袂走近,赵恪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苏袂接住冲过来的小黑蛋, 点了点头:“你说。” 赵恪伸手抹去小儿子脸上的泪, 抱着晃了晃,“我明天要带队进山拉练,你也看了, ”他举了举怀里的小儿子, “小的这个刚满一岁,屋里大的那个……”他下巴一抬点了下东厢玻璃窗后露出半道身影的小小少年, “伤了腿, 请的保姆, 政审还没有通过, 人暂时还过不来, 我能请你帮忙照顾他们几天吗?” 苏袂诧异地挑挑眉, 这人从头到尾没提妻子一句,却带了两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孩子来随军! “工资什么的都好说?”赵恪顿了一下,接着补充道, “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提。” 苏袂:“……” 她看着像是能照顾好孩子的人吗? “赵同志, 我……”苏袂组织了一下语言, “说实话, 我没照顾过人, 你别看我身边带着两个孩,是个母亲, 就以为我能把孩子照顾得好好的。” “念营刚到我身边不久, 念辉从小到大一直是我母亲和几个嫂子在帮忙带。”苏袂想了想, “你看这样行不,我给你介绍个人?” 赵恪:“你说。” “炮团的王营长, 不知道你认不认识?”苏袂见赵恪颌首,继续又道,“他家王大娘和张宁姐也随军来了,两人都是爽朗大气的和善人,还特别喜欢孩子,你看要不去问问?” “行!我等会儿就去问问,要是她们……” “你放心吧,王大娘巴不得身边多几个孩子热闹热闹,”苏袂笑道,“她家就在我家后面,走路要不了几步,我和两个孩子一天的时间,大多在她们家度过,你放心把孩子交给她吧,她和张姐要是忙不过来,我和念营、念辉随时都可以帮着伸把手。” “我看,”赵恪笑着摇了摇头,“苏同志是怕担责任吧!” 担责任是一方面,她还怕麻烦,伤了腿的那个还好,有什么要求帮忙做了就是了;一岁的孩子啊,抵抗力弱,还不会表达自己的需要和想法,冷了热了,饥了饱了,稍不注意都有可能病一场,到时你可不得陪着住院。 念营、念辉谁来照顾? 还有她工作的事还没有解决呢,张秘书那边还不知情况如何? 苏袂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看着红着双眼委屈不已的孩子,问道:“没吃早饭吗?” “食堂打来的粥,只喝了几口。”赵恪无耐地看着怀里挑嘴的孩子。 “怎么没让司务长给他蒸个鸭蛋?”新鲜的鸭蛋他们也没少捡。 “蒸了,嫌腥不愿意喝。”鸭蛋本身就腥,又没有放香油。 “奶粉什么的有吗?”苏袂又问。 “有半袋,”赵恪道,“没热水。” 还没来得及备锅垒灶。 “我早上起了瓶开水,”苏袂拍了拍小黑蛋的背将人放下,伸手对赵恪道,“我来抱小家伙,你带上东西,背上你家大的,先跟我回家一趟,给孩子冲瓶奶喝。喂饱了,我再送你们到王营长找王大娘。” 小家伙认生,不熟悉的不让抱,赵恪刚回家那会儿抱他,都不让,抱着上车,在车上差不多哭了一路。 苏袂伸手,赵恪以为小家伙会头一扭伏在他肩上,留个背给她。 没想到他看着苏袂耸了耸小鼻头,张手扑进了她怀里。 赵恪惊讶地看着空空的双手。 苏袂瞅了眼乖乖伏在自已胸前的娃娃,猜测道:“他应该是喜欢我身上的味道。” 小黑蛋扯着苏袂的衣襟下摆闻了闻,“有一点……药味。” “红妈有胃病,经常熬中药喝,”东厢的玻璃窗推开,露出了赵瑾那张清瘦稚嫩的小脸。 “那是老大赵瑾,”赵恪跟苏袂和两个孩子介绍道,“小的这个叫赵瑜。” 赵恪:“小瑾,这是苏同志,叫阿姨。” 苏袂给赵瑾的第一印象,就是辫子又黑又长,个子只比他爸低一头,双眼很大,瞳仁很黑,四目相对,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沉静。 “苏阿姨!” 苏袂微微颌首。 赵恪介绍了苏袂,又指了指林念营、小黑蛋,“这两个小朋友都比你小,大的叫林念营,小的叫林念辉,军区暂时就你们几个孩子,日后相处多照顾点。” 赵瑾冲两个小家伙点了点头。 “赵瑾哥哥,”林念营乖乖叫人。 小黑蛋“噔噔”跑到窗前,扒着窗沿探头看向坐在桌前,手握钢笔的赵瑾:“你在写什么?” “老师布置的作业。”赵瑾看着他迟疑了一瞬,拉开抽屉,抓了把奶糖冲他扬了扬,“给你和你哥哥吃。” 小黑蛋对作业不感兴趣,这几天为了给姥姥、姥爷、舅舅、妗子、表哥表姐们写信,他头都快愁秃了。 目光在奶糖上停顿了一瞬,小黑蛋松开扒着窗台的手,扭头对林念营喊道:“哥,过来吃糖。” 喊罢,转身跑进门,奔到赵瑾跟前,扯着衣兜让赵瑾帮他装了一半。 林念营迟疑了下,抬脚跟着进了屋。 小黑蛋瞟了他一眼,侧身让开位置,剥了糖塞进嘴里,好奇地问赵瑾:“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哥?” 赵瑾把手里的另一半糖给林念营,回答道:“你们名字里都带了个‘念’字,一听就是兄弟。” “哦,”小黑蛋团了团手里的糖纸,本想丢在地上,想了想转手塞给林念营,歪头对赵瑾道,“你跟你弟名字里也都有一个‘赵’字。” 赵瑾怔了下,没有出声。 林念营盯着手里的糖纸,想了想剥开一颗糖,咬下三分之一给他。 小黑蛋伸手接过,丢进嘴里,含糊道:“小气!” 林念营没理他,掏出一个用芭蕉叶裹着的小包递给赵瑾,对上他疑惑的眼神,道:“是茶苞,用山泉水洗过的,你打开尝尝,很甜……只有一点点的苦。” “张大娘说还没有熟,”小黑蛋在一旁道,“过几天等它熟了再摘,会更好吃。” 赵瑾见林念营眼里隐着小心与期待,遂打开芭蕉叶,捻起一片青黄的芽叶送进嘴里,甘甜松脆中带着淡淡的苦味,“嗯,挺好吃的。” 林念营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抿唇笑了。 赵恪拿包装了奶粉、麦乳精和两包点心走来,摸了摸林念营和小黑蛋的头,问儿子:“方才我跟你苏阿姨的对话,都听到了吧?” 赵瑾知道爸爸忙,对寄养在别人家这事,来前就有所预见,遂点点头,“我能带课本过去吗?” “先过去看看再说,”赵恪伏身背起赵瑾,对两个小家伙挥手道,“走吧,念营你走在后面,帮叔叔关一下门。” “好。”林念营口中应着,目光却跟小黑蛋一起落在了赵瑾先前隐在桌下打了石膏的右腿上,小黑蛋惊讶地张圆嘴“哦”了声,跟在赵恪身后,伸手撮了撮那硬硬的石膏,问垂眸看来的赵瑾:“这是什么?为什么要把它裹在腿上?” “小黑蛋不许摸,”林念营忙扯开他的手,“这是石膏,是用来固定……” “固定什么?腿吗?”小黑蛋眨着乌黑的眼,好奇道,“刚才赵叔叔说他的腿伤了,用这个包住腿就好了吗?” “不能,”赵瑾神色平静道,“它只能让我里面断掉的腿骨不长歪。” “断了?!”小黑蛋吸了口气,“疼吗?” 林念营亦担心地看着他。 先前他们听赵恪说赵瑾伤了腿,只以为是磕了下,或是碰了一下,破了皮流了血,没想到这么严重。 疼吗?肯定是疼的。 赵瑾没吱声。 一行人走下这片山腰,沿着田边的曲折小路往东走了数千米,便到了苏袂他们住的山脚。 当初建筑半山腰的三座屋子时,为了扛运材料方便,山路上陡峭的地方被铲缓填平了,虽然没有铺就石阶,一路上去却也不费什么劲。 到家,苏袂抱着赵瑜打开门,让念营、小黑蛋帮赵恪父子搬了凳子到门外,屋子阴暗,雨季积存的潮气还没有散去,远没有外面来的亮堂暖和。 苏袂家的凳子,是配小桌子用的,高度不足0.4米,赵瑾被他爸放坐在凳子上,打了石膏的腿只能伸直斜垂在地上。 苏袂抱着赵瑜,提来暖瓶,抬头对赵恪道:“帮我把小桌子搬出来,放在小瑾身旁。” 说罢,转身进屋拿了只碗,抓了把老太太送来的果脯给赵瑾、小黑蛋、念营。 赵恪放下手里带来的包裹,依言搬了桌子放在儿子身边,回头见她抱着小儿子单手拿了奶粉,伸手道:“我来抱他吧?” 苏袂还没说什么呢,小家伙瞅了他爸一眼,身子一扭伏在苏袂肩上,双手紧紧地环着她的脖子,拒绝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赵恪:“……” 顿了顿,赵恪伸手,又对苏袂道,“奶粉给我吧,我来给他冲奶。” 小家伙抱得太紧,苏袂有点不舒服,闻言将奶粉递了过去,轻拍着小家伙的背走到坡边,摘了朵花给他玩。 赵恪看了眼几个孩子,“念营,再帮我进屋拿三个碗来。” 林念营点点头,乖乖地进屋抱了三个白瓷碗出来。 赵恪接过来一字摆开,打开手里的奶粉,倒了四勺在手边的碗里,另三个碗里倒了麦乳精,提起暖瓶冲上水,拿勺子搅了搅,“好了,过来喝。” 小黑蛋才不懂客气为何物呢,接过一碗,抱着咕噜咕噜一气儿喝完了,放下碗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赵瑾接过来,看着远山近景,慢慢地啜了口,偏头见林念营抱着碗一脸的犹豫不决,抬了抬眉:“喝吧,偶尔一次。” 赵恪笑着揉了揉林念营的头:“听你赵瑾哥的。” 赵瑾比林念营大两岁,今年九岁,小学三年级。 苏袂抱着赵瑜走来,对此没说什么,心里却记下了这个细节。 喂小家伙喝过奶,苏袂看赵瑾一脸隐忍的摸着伤腿,显然是疼得难受,遂对赵恪道:“让赵瑾在这儿坐着晒晒太阳吧,我带你过去找王大娘。” 赵恪顺着她的目光在儿子腿上停留了一瞬,点点头,起身道:“行,走吧。” 张宁又上山采菌子去了,家里只有王老太在院里喂小鸭。 “大娘,”苏袂抱着孩子推开篱笆门,带着赵恪走近,说明来意。 王老太喜欢孩子,打从儿子儿媳结婚后,就一直盼着有朝一日能过上小儿绕膝的忙碌欢乐日子,闻言自是满口应承。 赵恪松了口气,伸手掏了一叠钱票,一分为二递了过去:“大娘,别的我也不多说,总之谢谢,这些钱票你拿着花,两个孩子就麻烦你了。这一份是两个孩子的伙食费,劳你费心。” 王老太自是不愿意接,赵恪跟儿子虽然不在一个团,更是分属于不同的兵种,可赵恪能力家势都不弱,谁又能说,没有用到人家的那一天。 这时伸手帮个忙,结个善缘,可比什么拿钱来得实际,再说,她是缺钱的人吗?! 王老太推,赵恪给,苏袂来回看了两人几眼,伸手:“这钱给我吧,吃的用的,我找司务长帮忙买。” 来回推让的赵恪也怕了,闻言转手就把所有的钱票给了苏袂。 苏袂伸手接住,把怀里的孩子递给王老太,想点点钱票,当下过个明路,日后怎么用,用了多少也好记个帐。 赵瑜喜欢苏袂身上混和了竹子的清爽药香,熟悉中又透着一股舒适,一看她要将他给个陌生人,吓得忙伸手抱紧了她的脖子,口中叫道:“不,不要,不要。” “好,不要。”苏袂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把钱票递给王老太:“大娘,你帮我点一下,看有多少,记个帐。” 王老太瞪了她一眼,接过来,数完不由一愣,看向赵恪:“赵副团,你这给的……也太多了吧?” 这年头,米面一斤是0.18元,一斤肥猪肉0.72元,食堂的土豆菜几分钱一大碗,五分钱的菜就已经见荤腥了,上次吃红烧肉,老大一碗,肉给的足足的,也才四两肉票五毛钱,两个孩子送来不过几天,哪需要二十块钱,还有各式票证啊。 赵恪:“我怕训练日期会延长……” “这你就放心吧,孩子既然交到了我们手里,不管时间多长,”王老太把钱票卷巴卷巴塞进苏袂兜里,笑道,“大娘保证都帮你把人照顾得好好的。” 赵恪感激地给两人敬了个礼,转身将赵瑾背了过来,随之他又匆匆回了趟家,收拾了两个孩子衣服、玩具和赵瑾的课本作业,小药箱、铺盖等,给送了过来。 一同递来的还有一张赵瑾用药、换药的清单。 送了东西,赵恪就大步走了,他得去军区看看,明天进山训练的物资准备的怎么样,训练上,上面又有什么指示要求,还有训练的地方是否有变动等等。 老太太看到堆放在椅上的铺盖愣了一下,偏头问坐在一旁的赵瑾,“小瑾你要自己睡吗?” 她那屋,床、衣柜、妆台、条凳、书柜、配套桌椅、小几、竹制圈椅,布置得满满当当的,再放一张床有些难。 可让他单独住进东厢吧,她又不放心,小家伙伤着腿,晚上起夜一个不好就有可能造成二次创伤。 跟儿子儿媳住,那更是不行,彼此打扰,谁也不自在。 老太太的为难,赵瑾看在眼里,他抿了抿唇,“我,我怎么都可以。” “住我哪吧。”苏袂也想到一个问题,老太太年龄不小了,晚上让她照顾赵瑾有些不现实。 “我去后勤拉张床,”苏袂说着拍了拍怀里的小家伙,“姨姨去给哥哥拉床,小瑜在家跟哥哥们玩好不好?” “不,不不……”赵瑜抓着苏袂的衣服连连摇头,“要姨姨,就要姨姨。” “小家伙说话瞒利落的嘛,”王老太拆了块糕点引诱他道,“来王奶奶这儿,糕糕就是你的。” 赵瑜头一扭,别说要了,连看都不看一眼。 林念营掏出竹蜻蜓,放在手里转给他看,“小瑜陪哥哥玩好不好?” 赵瑜好奇地看了两眼,小身子往下一缩,头埋在了苏袂怀里。 小黑蛋看得有些不乐意,扯了扯他的小脚,宣告道:“这是我娘,你要找娘……” 椅子上的赵瑾瞬间变了脸色,老太太瞟了眼赵瑾,若有所思。 “小黑蛋,”苏袂的手覆在他头上揉了揉,“你当娘是香饽饽呀,谁都稀罕,放心吧,过个几天,等他跟大家伙儿熟悉了,就该自个儿下地到处跑,追在你们屁股后面玩了。” “真的?” “真的,”苏袂点点头,“去跟哥哥玩吧。” 相比竹蜻蜓这么简单的玩具,小黑蛋更喜欢林建业用子弹壳帮他做的坦克和枪,遂看了一眼林念营手里的竹蜻蜓,不感兴趣地摇了摇头:“我跟你一起去搬床。” “从家到后勤部有六七里地呢,”苏袂看着他道,“你能走这么远吗?” “六七里地是多远?” “嗯,”苏袂想了想,“是从咱家到你赵叔叔家来回的五趟。” 小黑蛋掰着手指数了数,越算越乱越多,“这么远呀?” “对,”苏袂点头,“要去吗?” “娘不背着我吗?” “娘要拉床,没空背你?” “啊!”小黑蛋傻傻地看着他娘,“真的不能背吗?” “娘也会累,小黑蛋不心疼吗?” “那,”小黑蛋挥了挥手,“那你去吧。” “大娘,”苏袂看向王老太,“你有什么要的吗?我一块带回来。” 王老太知道后勤部的战士送货到家,遂看了眼几个孩子,琢磨道:“我想把东厢改成小课间,你帮我选三套桌椅,一个书柜,再请他们帮忙做一个小黑板。” 苏袂点点头,抱着孩子转身要走。 “哎!”王老太叫道,“你等一下。” 苏袂站定,王老太疾步回屋,片刻拿了块蓝白格子的家织布出来,“你这样抱着他,时间长了该累得慌了。过来,我教你怎么把他给绑在身上。” 苏袂在末世,见过女人用块布,兜着孩子系抱在胸前,知道这样比较省事方便,遂点了点头,走到王老太身前,由她边解讲边将赵瑜绑系在自己身前。 下山往西走,经过赵恪他们家山脚,苏袂随意地往上瞟了眼,目光在赵恪家停顿了一下,三间带两耳,一排五间的房子,军部最高规格的住宅。 最喜人的是,这座房子后面有片竹林,虽然是最普通的毛竹,长势也稀疏,却是养鸡崽的好地方。 到了后勤部,说明来意,有小战士过来,将她领到木工房。 宽长的木工房被分隔成了三个区域,存料区、制作区、成品区。 苏袂避过来回忙碌的战士,在成品区,挑了三套桌椅和一张床,在要别的就没有了。 目前他们抓紧赶制的就是床和学校教室配套的桌椅,样式都是简单到了极致。 小黑板倒是有现成的,是给近期扫盲的战士们准备的,不过若是挂在墙上用来教学就太小了,每一个只有0.4*0.4米那么大。 苏袂挑了四个,让小战士帮忙用木板订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大点的可挂墙上的黑板。 付了三个月的家具用费——九毛钱。 小战士帮她把家具装上独轮车,用麻绳绑着拉到山脚,桌椅和黑板抬到王家,床就放到了苏袂他们卧室的窗下。 送走小战士,苏袂抱着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赵瑜,找到王老太,解开绑布,把赵瑜放在她床上。 随之苏袂又脚下不停地下山去盖房子的工地,背了两捆稻草回来。 没有竹席,架子床板订的又稀,板与板之间空的有一扎远,她准备给赵瑾做个稻草垫子铺在下面,免得床板硌背睡得不舒服。 垫子做好后,没有急着铺上床,苏袂抱放在外面的灌木上晾晒,让它除除湿,去去味。 “苏梅,”张宁送赵瑾的铺盖和衣物过来,“中午别做饭了,来我家,我们吃菌丝面。” “好。”苏袂接过衣物放在卧室的藤箱上,取了晒被子的两个三角架出来,支在门外的空地上,拿过张宁手里的一床褥子晾上。 张宁一边抬手把抱着的被子晒上,一边小声问道,“唉,你说赵副团长随军,怎么光带了两个儿子,没把妻子带过来呀?” 苏袂默了默,伸手一点她的额头:“赶紧回家和面去,瞎操什么心!” 说罢,转身进屋拎了竹篮、菜刀,关上门,往山下走去。 “唉,”张宁捏着把紫苏叶,叫道,“你去哪?” “我去捉几条鱼,等会儿用剁椒蒸了,铺在菌丝面上吃。” “家里没有剁椒啊。” “司务长那儿有。”苏袂朝后挥了挥手,快步下了山。 到了溪边,寻了棵树,砍了根细长的枝条,削去上面的枝杈叶片,崭去梢,削尖一头。 苏袂双脚相互一蹭脱了草鞋,挽起裤腿,瞅准一处游鱼多的地方下了水。 没要别的,苏袂前世记忆中吃过一种鱼加面,铺在面上的鱼就是拌了剁椒清蒸的鲶鱼、或是草鱼。 挑了鱼刺,把鱼肉和过了凉水的面条拌在一起吃,那味道又鲜又辣,还带了面条的劲道,想起来就流口水。 不过小孩子不能吃辣,苏袂提了一桶处理好的鲶鱼到食堂,跟司务长不但换了剁椒,还换了一瓶他不舍得吃一口的自制豉汁和二两香油。 道过谢,苏袂拎着空桶回到溪边,又叉了十条草鱼。 “苏同志,”赵恪不放心两个孩子,怕哭了闹了,遂等工作告一段落,便匆匆跑了回来,“你这是?” 苏袂涮了涮脚上的泥,趿上草鞋,拎着桶选了处水清的地方,倒了鱼出来,拿刀去鳞,“中午想吃鱼了,我过来叉几条。” 赵恪走近几步,俯身盯着一条条鱼背上的血洞,双目微微凝了凝:“苏同志好手法!” 所有的血洞都精准在了同一个位置,就是他都不能保证,出手可以做到如此快、狠、准。 苏袂:“……” 微不可见地轻叹了声,苏袂收刀回头:“赵副团,想不想再见识一下我的刀功。” 她想的清楚,她日后但凡要让念营、念辉接手刘英同志和林建业兄弟留下的人脉,就要不断地跟军中将领打交道。 就她这性格,不可能做到丝毫不露,如此,倒不如在行势不是太严峻的当下,主动暴露,让他们去调查,左右原主从家来的这一路,都是有迹可寻,不存在/也没有调包的情况发生,只要她不说,又有谁能想到灵魂互换,或是借尸还魂呢。 赵恪伸手做了个请。 苏袂拿起手里刮了一半的鱼在溪水里涮了涮,涮去上面的鱼鳞、血沫,然后将其放平在一块石头上,左手按住头,右手握刀,手腕一翻,“刷刷……”几下,刮干净鱼鳞,刀尖抵在鱼嘴上,往下一划,回刀刮去内脏和黑膜,挖去鱼鳃。 “刷刷”又是四刀,分切在了鱼鳃后、鱼尾前,掰开鱼鳃下部的切口,捏住小白点,轻拍鱼背,抽出鱼腥线,冲去血污丢进桶里。 一条鱼处理好,前后不到一分钟,手法干净利落。 “怎么样?”苏袂握着刀于手中挽了个刀花,双眸晶亮地看着他。 赵恪眼角微微一缩,手几乎下意识地摸向了后腰惯常放枪的地方,不过此刻他摸了个空,不是出任务、训练、站岗,是不允许战士带枪的。 苏袂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呲牙一笑:“知道吗,因为我这一手刀功,前两天我刚被司务长举报过。” 赵恪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人他看不透,也看不懂,像个迷。她有着一手好刀功,这个毋庸置疑,可这刀功又明显跟她农村妇女的形象不搭。她聪明,却又轻易地将自己的与众不同暴露在他们面前,不是张狂,不是有持无恐,倒更像是在急于获得他们的认同,“你这一面,林建业知道吗?” “知道,他说我跟我娘戏看多了,时不时会来个戏精上身。” 赵恪抽了抽嘴角,挽起衣袖,伸手…… 苏袂愣了下,把刀递过去。 赵恪接过刀,“上去!” 苏袂:“……” 洗了洗手,苏袂起身上了堤岸,回头就见赵恪蹲在了她方才宰鱼的地方,捡起地上的鱼,略显笨拙地宰杀了起来。 手上的鱼腥味很重,苏袂探身揪了把薄荷,在手里搓了搓丢掉,下去蹲在溪水上游洗了洗。 “你会做饭?”苏袂好奇地打量着下游两米处的男人。 纤长的眼睫,柔和了他冷硬的五官,五八式军装让他穿出了挺括的质感,宰鱼时的认真模样,又给人一种很居家的感觉,一个无论是在外貌上还是行事上,都挺会弱化自己攻击性的男人。 感受到她的注视,赵恪偏头瞅了她一眼,淡淡道:“不会。” 苏袂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胳膊肘抵在膝上,单手托腮,正大光明地看着他:“那你平常喜欢做家务吗?” “你想问什么?”赵恪头也不抬地处理着手中的鱼。 “什么都想问,”苏袂扯了根水草去逗水里的小草虾,“多了解你一点,我才好判断你会不会举报我呀。” 赵恪:“……” “你不是说司务长已经向上举报过你了吗?” 苏袂点头。 赵恪:“那就乖乖在家,等着接受审查。” 苏袂噎了噎:“军部打电话给我公公求证过了,我没问题。” 赵恪手下的刀停顿了一瞬,才想起她说的“公公”是谁,林建业他爹,现任花城市市委副书记的林成良。 苏袂敏锐地感受到了他情绪上变化,“你认识我公公?” “打过几次交道。” “哦。”苏袂原想问问他林成良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想想,她一个儿媳向一个外人打听公公的为人处事,好像不太好,遂便熄了心思。 赵恪听着她情绪不高的声音,眸子暗了暗,按理,得知儿子牺牲的消息,作为父亲的林成良该打电话叫他这个带队队长过去仔细寻问下当时的情况,或是问问林建业可有什么遗言才对。 他走前没有接到林成良的电话,这回来两天了,也没听王红志提过一句他来电的消息。 “好了,”赵恪处理完最后一条鱼,洗了洗刀,起身拎起桶,“走吧。” “嗯。”苏袂拿起堤岸树下的瓶装剁椒、豉汁和香油,快步跟上赵恪。 “小瑜上午哭闹了吗?” “没有,很乖。” “小瑾呢?” “也很乖。” 赵恪驻足,偏头看着她。 “怎么了?”苏袂一脸莫名,她没说什么呀,不是他问一句,她答一句吗? “这么看来,你挺会带孩子的。”车上几天,小儿子的哭闹差一点没让他投降,大儿子阴郁的表情,更是让人心塞。 这么两个难搞的小子,怎么到她嘴里都是“乖”了呢。 第25章 第25章 中午吃的是鱼加面, 鱼分了两种口味,一种剁椒鱼, 一种是豉汁鱼, 挑了骨刺,跟过了山泉水的面条稍加一拌,上面再铺层超鲜的菌丝, 好吃的不要不要的。 赵恪本来是看了孩子就走的, 被王老太拉住,问了口味, 知道能吃辣, 给塞了一大盘鱼加面, 满满的菌丝鱼肉堆得老高。 几个孩子, 大的三个只有小黑蛋能吃辣, 小的中间醒了, 赵恪放下面去抱,人家小手一推,歪着头四处看了看, 小嘴一撇要哭不哭地叫道:“要姨姨, 要姨姨……” 赵恪“嗤”了一声, 捏着他的小脸扯了扯, 将人抱起:“和着你爹我, 还不如你刚认识了半天的姨姨呀!” “唔……爸爸坏,坏, ”赵瑜挣扎着推了推赵恪, “瑜瑜要姨姨, 要香香的姨姨……” “醒了,”王老太听到动静, 走来笑道,“是不是饿了?” 赵瑜扭头看了她一眼,继续跟他爸闹道:“瑜瑜要姨姨,找香香的姨姨……” “找苏梅啊,”王老太回头叫道,“小梅,小家伙醒了,找你呢。” 张宁和面时没有想到赵恪会来,擀的面条眼看就不够吃,苏袂手劲大,就被拉去擀面条了。 苏袂听到王老太叫,在厨房应了声,忙和着手上的活儿没有出来。 赵恪被小儿子闹得没脾气,抱着他找到厨房。 赵瑜一见苏袂,扑腾着就张开了手:“姨姨!” 苏袂偏头看了他一眼,笑道:“醒了,等会儿,姨姨擀好面条,就抱瑜瑜好不好?” “姨姨,要姨姨……” “他该饿了吧,”苏袂用擀面杖把擀好的面皮卷起,拿起刀,扭头对赵恪,“盆里还有些面,你给他拌一小碗吃。” 赵恪托着他的小身,点点头:“行。” 张宁看他抱着孩子丢不开手,忙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面,打开厨柜取了个碟子出来:“我来吧。” “麻烦了。”厨房不大,赵恪抱着儿子准备先出去,哪知刚转了个身,小家伙就张着手嚎了起来,“呜……要姨姨,瑜瑜要姨姨,要香香的姨姨呜……” 张宁放下碟子,伸手推了推苏袂:“我来切,你快抱着哄哄。” 苏袂无声地叹了口气,直觉贪上事了,看这模样,小家伙是黏上自己甩不掉了。 放下刀,解下围裙,苏袂匆匆洗了洗手,“给我吧。” “呜姨姨……”不等赵恪将人递过来,小家伙的双手已经扯住了苏袂的衣襟。 苏袂伸手将人抱住,对赵恪道:“你去给他弄面。” 赵恪点点头,拿起张宁放下的碟子,捞了一筷子面,夹了两块豉汁鱼,挑去鱼刺,铺上一筷子菌丝。 “给我。”苏袂抱着已经不哭的小家伙,接过碟子,出了厨房,走进堂屋。 餐桌上,老太太和三个孩子围坐在一起,吃得正欢。 赵恪快走几步,帮苏袂拉开椅子。 苏袂放下面,抱着赵瑜坐下,用筷子把面条夹碎,拌着鱼肉、菌子喂他。 赵恪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坐下,拿起筷子接着吃。 王老太伸手逗了几下赵瑜,他都不理,不由担心道:“小梅,我看他黏定你了,白天还好,用布一兜背在身上,也不怎么影响你活动,晚上怎么办?” 张宁端着煮好的面过来,闻言道:“晚上让小瑜跟我和王竣睡。” 听到张宁叫他,赵瑜含着面抬头看了她一眼,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不不,跟姨姨,姨姨香香。” 张宁笑看了眼苏袂,虎着脸吓他:“你是说,我臭了?” “嗯嗯。”赵瑜点头。 张宁噎了噎。 “让他跟我睡吧,”苏袂说着,看向赵恪,“我家就一床盖被,你家还有被子吗?再送一条过来。” 赵恪夹面的手一顿,他回来已经听王老太说了,大儿子晚上住苏同志哪,这么算她已经带了三个孩子,再加一个,“你能带得过来吗?” 苏袂点点头:“念营、小黑蛋都是一觉到天亮……” “小梅,我看这样,”王老太道,“晚上让念营和小黑蛋跟我睡。你带着小瑾、小瑜。” 苏袂看向林念营和小黑蛋。 “不要,”小黑蛋直接拒绝道,“我要住我家,我要跟我娘一起睡。” 林念营虽然没说什么,对上苏袂的目光却闪了闪,明显是不愿意。 苏袂侧头对王老太笑道:“不用了。我怕他们一觉起来,迷迷糊糊的再找不到门,憋不住在尿你一床。” 林念营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道:“婶婶,我从不尿床。” “娘,”小黑蛋跟着抗议道,“我已经好几天没尿床了。” “嗯,”苏袂冲两人笑笑,“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我跟小黑蛋、念营道歉。” 赵恪诧异地侧了侧头,看向苏袂,这年头,做父母的就是真错了,能低下头跟孩子说“对不起”的,还真没见过一个。 赵瑾亦是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苏袂白皙的侧颜。 把最后一筷子面喂给小家伙,苏袂放下碟筷,接过王老太递来的手帕,给他擦了擦嘴,抬头对赵恪道:“赵同志别忘了被子。” “嗯,”赵恪道,“我等会儿回去抱。” 光有被子也不成,床也得改改。 这年代的床都不大,苏袂和两个孩子睡的那张已经算是大的了,也才1.5米宽。 怕睡梦中误伤了两个孩子,这段时间,苏袂前半夜一直缩睡在另一头的外面,后半夜都盘腿在修练。现下多了两个孩子,大的是个警惕的,小的又是个黏人的,夜里只怕不能修练了,那这床就得想法加宽了睡。 赵恪抱被子过来,苏袂正背着赵瑜在自家门前截竹子。 “你这是?” “我把床加宽0.9米,再在我们和小瑾中间竖个竹式屏风。”反正屋子瞒大的,又没有什么柜子占地方,足够她折腾了。 赵恪默了默,“苏同志会的东西真不少!” 苏袂抬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几根竹子一截,做个类似于床凳的高架子,并在床的里侧,很难吗?” 赵恪:“屏风呢?” “那更简单了,你看那一堆我先前截的竹梢,等会儿用竹子做3个带底座的框架,把那些竹梢按框架的长度截好,用麻绳一串,固定在框架上。然后,再把这三个框架用麻绳连上,不就成了。” 听着好简单啊!可赵恪知道,一般人他想不到这么做,也不会去做,觉得没有必要。床小一家人挤挤就是了,至于屏风,农村大多数人家听都没听过。 “被子放哪?” 苏袂指了指门口的晒架,“你把小瑾的被子往一头拉拉,放上去晒会儿。” 赵恪晒了被子,站在一旁看苏袂手执菜刀,干净利落地砍下一截截竹子,弯腰捡起两根,一比,长短一至。 苏袂眸子闪了闪,解释道:“我测算后,在竹子上做了小记号。” 赵恪点了下头,放下竹子,跟苏袂和她背上抱着个果脯啃的小儿子招呼了一声,下山,匆匆朝军区赶去。 经过农垦食堂,犹豫了一下,赵恪抬脚走了进去。 院里,大胖正在一个新建的泥坯小屋前烧炕,听到脚步声,回头看见是赵恪,忙放下烧火棍,起身迎了上来:“赵副团,是孩子没吃饱吗?锅里还有几个蒸土豆,拿糖拌拌,我再给蒸个鸭蛋,拌个笋丝……” “我找司务长。”赵恪打断他道。 “啊,找我师傅,”大胖愣了一下,“你方才吃饭时没有看到他吗?他在军区食堂。” 中午没看到赵恪和他的勤务兵过来打饭,大胖以为他今天带着孩子去军区了。 知道司务长不在这儿,赵恪也没做解释,冲大胖点点头,转身走了。 大胖挠了挠下巴,回去继续烧炕孵小鸭去了,也没将这事当回事儿。 赵恪到军部,抬腕看了看表,见还有点时间,刚准备去军区食堂走一趟,就被看到他来的宋政委叫住了。 “赵恪,”宋政委招了招手,“听王红志说,你把两个孩子托给人带了,谁呀?” “炮团王竣营长的家属。” “哦,”宋政委想了想,隐约记得好像远远地见过一面,“头发烫着圈圈的那个?” “那是他爱人,随军过来的还有他家老太太,非常喜欢孩子,”迟疑了下,赵恪又道,“还有林建业的家属,她住在王营长家前面,晚上两个孩子跟她住。” “苏梅?” “嗯,是她。”赵恪摸了摸口袋,没有找到烟。 宋政委掏出盒国防牌香烟,抽了根丢给他,自己叼了根,掏出洋火点燃,然后朝赵恪凑了凑。 赵恪就着他的手引燃嘴中的烟,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我听说,前两天,司务长来军部举报了苏同志。” 宋政委“嗤”了声,指了指二楼周长弓的办公室,“他跟你说的吧。” 赵恪笑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听你这语气是知道些什么了?” “司务长那天过来,正好我也在,说什么苏梅年纪轻轻,一手刀功就厉害的超过他这个经年的老厨师,十分可疑,要求调查。” 赵恪弹了弹烟灰:“后来呢?” “这有什么可查的,当年林红军找到林建业,带他回家,林成良和他那后娶的女人不愿意认,林红军找了3位跟刘英同志交好的老同志上门,林成良脸上挂不住,只推说没有不认,出于谨慎还在查证,遂先后派了三四拨人去陕北,将苏梅一家人,连带她那个村子都挖了个底朝天。” “宋政委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赵恪诧异道。 宋政委:“林红军请的3位老同志,其中一位正是家父。” “啊!”赵恪惊讶道,“这么巧。” 宋政委拍拍赵恪的肩:“苏梅你成用了,我向你保证,她绝对没问题。” 宋政委的为人,赵恪了解,他既然说无事,那就真的没事,遂点了点头。 宋政委刚要说,走吧,开会去,余光看见远远走来的周长弓,立马提高声音又道:“司务长那天一说苏梅有可能会在来的路上出问题,我就私下派人去火车站找列车员和一路上坐在她旁边、附近的人员,挨个寻问调查了,从头到尾她这个人,就没离开过群众的视线。” 赵恪听着走来的脚步声,支了支耳朵,随之挑了挑眉,这个工作量可不小。 “好你个小宋!”周长弓找赵恪有事,远远看到他,便找来了,没想到刚一走近就听宋政委在说苏梅,说火车站调查,立马怒了,“那天是谁坚决站在苏梅那边,说人家没问题的,结果倒好,转头自个儿让人去查了。” “呵呵,”周长弓点着宋政委连连冷笑,“不愧是当政委的人,这心思……够深的啊!和着你就是老好人,我们就是大反派,是吧?” 宋政委淡定地掐灭指尖的烟,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我若不反对,当天你就让人把苏梅带走,调查了吧?” “有问题还好,没问题,”宋政委看着周长弓冷笑,“你今天这身军装就该扒下来喽——” 说罢,背着手,哼着黄河大合唱,走了。 “你看他!”周长弓指着宋政委,气得跳脚,“你看他那得意的样子!” “咳,”赵恪轻咳了声,“周师长找我?” 宋政委就是瞅见周长弓过来了,才不经意地将自己私下调查的结果透露出来,他们跟周长弓共事多年,都非常了解他的脾气,这事若没个结果,或是他心里一直存着疑,早晚还会来个爆发,紧抓着苏梅不放。 苏梅除非真有问题,若则……周长弓那身军装还真的保不住,别忘了她身后三位烈士,以及这三人留下的庞大人脉。 而自己,亦是这人脉中的一员,因为林建业。 …… 苏梅做好加宽的床架,放进床里,用异能吸去竹子里的水分,遂之又去工地背了两捆晒得干爽的稻草,做了一个里面厚,外面薄的垫子,这样外面褥子一铺就一样厚了。 铺好两张床,把做好的三开式屏风搬进屋,挡在两张床中间,收了外面的晒架,苏袂把又睡着的赵瑜交给王老太,上了山。 引水入院的竹子,还有一里多地的距离没有埋呢,现在用水每天都要王营长挑,麻烦人家不说,一天两桶水也不够她用。 等苏袂埋到王家屋后,已是日落西山,暮色四合。 耳边隐隐就传来了赵瑜的哭声。 苏袂抹了把额头的汗,快步跳下埃坡,跑到王家,院内赵恪正抱着哭泣不止的小儿子在哄。 “姨姨——”看到苏袂,赵瑜伸手叫道。 赵恪转身,看着颇显狼狈的苏袂,“王大娘说你上山了,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没,”苏袂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尘土,接过赵瑜,拍着他哄了哄,“你下班了?” “嗯,”赵恪点头,“凌晨三点出发。” “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不急,”赵恪道,“小黑蛋和念营说你在山上埋竹子引水,可行吗?” “已经埋到这屋后了。” 赵恪:“带我过去看看。”若是能行,这一座座半山腰的房子用水就方便了。 “跟我来。”苏袂抱着赵瑜转身出了院,朝后面的埃坡走去。 赵恪快步跟上。 到了地方,赵恪扒开,看了看她埋的深度,竹子与竹了之间的接口。 “你怎么把这竹条折弯的?” 竹子与竹子相接,用的是大竹套小竹的方法,可光套上它也不行,遂苏袂破了些竹片竹条,将接口密密缠绕,结果既结实,又不会漏水。 “用火烤,”苏袂道,“用火烤后,你想怎么折就怎么折。” 赵恪仔细辩了下,没在一圈圈竹条上看到火烤过的痕迹,他只当印记埋在竹节的下面,“水呢,从哪引来的?” “往上走三里多地有个山涧,它的源头是处暗河,水质清澈甘甜。” “没多长了,”赵恪站起来往下面的王家看了看,“铁锨呢,我来挖坑埋。” 苏袂指了指埃坡边的一捆竹子,“在竹子后面。” 赵恪拿起铁锨往下挖坑,苏袂抱着赵瑜,单手提了捆干柴,在旁边一片空旷无草地的沙地,拿软草将柴引燃。 放下赵瑜,苏袂拿竹梢、竹膜给他做了个手指大小的笛子,让他拿着在一旁吹着玩,扛来竹子,烤软竹片,先将竹子与竹子的接口裹上两层,再烤弯竹条,缠在外面加以固定。 埋到半坡就没在埋了,而是直接从侧面架进了王家。 后面有了王营长加入,三人一股作气又将这竹管做了个分叉,连进了苏袂家。 第26章 第26章 竹管架好后, 赵恪、王营长都有些等不及,想立刻见到水从竹管中流出, 苏袂晚上也想洗个澡, 遂晚饭都没吃,赵恪、王营长带着手电筒,就随抱着小赵瑜的苏袂上了山。 找到山涧里埋藏的竹管头, 拔去苏袂堵在上面的竹根, 往回走上一段,爬在地上细听, 能听到下面竹管里泊泊流动的水声。 “成了!”王营长兴奋地一握掌, “走, 回家看看。” 赵恪蹲在石头上, 洗了洗手, 捧起水尝了口, 水质确实不错,灯光下能瞅见水里游走的鱼儿。 王营长走过来,拿着手电筒跟着往水里照着看了看, 瞅见受惊往石缝里钻的鱼儿笑了:“哟, 这儿还有山坑鱼呢。” 苏袂埋竹子时就见了, 长度不及一根筷子, 细长的身子鼓着个肚儿, 跟个泥鳅似的没有二两肉。 王营长见赵恪跟苏袂没什么反应,不由笑道:“别看它们个儿小, 用油一煎鲜着哩。” “有捉它的功夫, ”赵恪站起身道, “你还不如跟司务长借张网,去南边溪里撒上一网。” 南边溪边的鱼儿确实不少, 只是它紧挨着军医院,医院的床单什么的都在溪边洗,司务长有些膈应,所以尽管守着条有鱼的溪,除了刚过来那几个月,之后,司务长也就见战士们馋得狠了,带着人往上游走上十几二十里,捞上一回。 逢年过节,还是跟海岛那边买鱼吃。 “有往上走的那十几里的功夫,这儿的鱼也该捉半桶了。”王营长笑道,“说来,也就苏同志有本事,能徒手捉鱼。” 苏袂:“我是嘴馋,又恰好有点闲时间。” 分流出来的小溪,水浅石头多,撒网不便,拿个树枝捉鱼,一般的战士还真没那闲功夫,每天忙得都恨不得当个陀螺转。 “走吧,”赵恪抬腕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 “饿,”小瑜叫道,“我小肚肚饿了。” 王营长摸了摸口袋,没找到能吃的,拿着手电就在附近照了照,不时便眼尖地瞅见几颗指拇大的小红果,走近一看,乐了:“赵恪来,这边有片野草莓,熟的还不少,我们摘些回去,给家里的孩子们吃。” 听到吃的小瑜儿拍着手叫道:“要!要!要……” 苏袂抱着他过去,伸手摘了一颗尝了尝,甜中带点酸,味道还算不错。 小瑜儿等不及,探着身子自己揪了一个,塞进了嘴里。 “这东西不顶饿,”苏袂摘了把抱着小瑜儿转身道,“我先带小家伙回去。” 赵恪也想走,被王营长叫住了:“快过来多摘点,回去给几个孩子甜甜嘴。” 他是个疼孩子的,林念营和小黑蛋过来的这一段时间,他下班回来,不时会带样小零嘴,有训练时在山里摘的茶苞、蛇泡,有农垦时挖到的甜甜根。 苏袂抱着小瑜儿到王家,王老太和张宁已经带着孩子们吃过了,正兴奋地接了竹管里的水,浇院里老太太种的花儿、菜的。 见她和小瑜回来,王老太和张宁忙把灶上温着的饭端了过来。 艾窝窝,凉拌笋丝,炒菌子,碎米粥。 小瑜的是碗鸡蛋羹。 “你吃饭,”老太太伸手道,“我来喂小瑜。” “不不,”小瑜儿推开她的手,拍了拍苏袂,“姨姨喂。” 苏袂瞅着蛋羹默了默,王家喂了五只母鸡,一天能下三四个蛋,这些蛋先前老太太和小黑蛋、林念营一天一个,以后怕是都要成为小瑜儿的口粮了。 “大娘,”苏袂拦住小瑜儿急得扒碗的手,拿起勺子喂他,“哪儿能买到下蛋的老母鸡?” “小梅你要买鸡!”不等老太太回答,张宁便兴奋道,“明天,小陈庄那边有个庙会,我们去吧?” “我也去,”小黑蛋在院里听到庙会,花也不浇了,手里的水瓢往他哥手里一塞,跑了过来,“娘,娘,我也要去赶庙会。” 老家三月三有个庙会,前后十来天,文化馆全员出动下乡演出,彼时戏台高筑,一出出大戏轮番上演,街头巷尾还有杂耍说书的,卖农产品小手艺的,可谓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苏老娘不放心原主带小黑蛋逛庙会,都是自己带着,她喜欢听戏,抱着小黑蛋一听就是一天,先开始小黑蛋坐不住,苏老娘为了不影响自己听戏,就会买上几件零嘴哄着,慢慢的小黑蛋就被戏台上花花绿绿的漂亮服饰吸引了。 所以现在一听庙会可不就来劲了,“娘,娘,你带我去吧,我保证往戏台下一坐,乖乖听人唱戏,不乱跑半步。” “远吗?”苏袂目光扫过门外,院内林念营跟坐在椅子上的赵瑾听着声儿,均是一脸好奇地望了过来,“庙会”二字于他们来说是个全新的词。 “走小路二十几里,”张宁在苏袂身边坐下,“大路四十多里。” 比镇上近,原主记忆里,她来时,按林建业信里的叮嘱,在镇上找到部队的采购车,抱着小黑蛋坐上,车子颠簸着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营区,按时速来算,怎么着也得有百十里地。 “明天司务长也去,咱们坐他的货车,”张宁又道,“庙会聚集了十里八乡的山里人,有很多山货可买,我准备买些茶籽油,再看看有没有本地的羊肉买,要是有称上几斤,不要票,就是价格要贵些……” 苏袂双眸亮了亮:“几点出发?” “娘,还有我,还有我,”小黑蛋扯着苏袂的胳膊叫道,“你可别忘了把你的心脏宝贝小黑蛋带上。” “打你!”小瑜儿不喜欢别人跟自己争姨姨,抬手就给了小黑蛋一下。 小黑蛋眉头一皱立马怒了,回手推了他一下,“我好心把娘让你给半天,你还打我,给你脸了是吧?” 苏袂手里舀着的蛋羹差一点没被小黑蛋给撞没了,忙抬高了手。 “唔,”小瑜儿抿了抿唇上沾的蛋液,瞪着眼回视道,“你坏,抢姨婕。” “这是我娘!”小黑蛋宣告主权地蹬着椅子腿上的横撑,揽住了苏袂的脖子。 “我,我姨姨。”赵瑜不甘示弱地小脸儿往苏袂胸前一贴,小手抱着她,跟着叫道。 “好了,别闹,”苏袂放下手里的勺子,伸手一揽小黑蛋的腰将人放下,安抚地揉揉他的头,“放心吧,明天带你去。” “那他呢?”小黑蛋指着赵瑜,“他也要去吗?” 苏袂低头瞟了眼怀里对着小黑蛋吐泡泡的娃儿一眼,心里轻叹,她从不知道自己何时这么有小孩缘了,“带上吧,不然又该哭了。” “他真的很能哭!”赵瑜下午睡醒找不到苏袂,哭得谁也哄不住,小黑蛋想到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就心有余悸,“唉,带上吧。”语气很是无奈。 张宁被逗笑了,探身摸了摸他的头:“哎呀,小黑蛋,你怎么这么可爱!” 小黑蛋脸一热,身子一矮躲过她的手,一溜烟跑出门,抬头看到林念营和椅子上的赵瑾,不由一愣,想到下午两人帮自己写了好几封信,回头叫道:“娘,哥哥和赵瑾呢,他们也去吗?” 苏袂扭头看向院外半隐在黑暗中的两人,没出声,就那么一直看着。 林念营知道她在等自己主动开口,迟疑了下走到门口:“婶婶,我也想去。” 苏袂唇角勾起,笑了,“小瑾呢?” “司务长的货车颠的很,”张宁道,“就让他跟我娘在家吧。” 其实按张宁的意思,最好一个孩子也别带,庙会上人山人海的,稍一不注意丢了怎么办。 苏袂瞅了眼张了张嘴的王老太:“都去。” 王老太确实也想去,可想想赵瑾的腿,还有喂养的几十只小鸭,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和小瑾留在家看门。” “嗯,我跟王奶奶留在家里。”赵瑾理智地不想给人添麻烦。 “确定?”苏袂问赵瑾。 “确定什么?”王营长跟赵恪抱着用荷叶包裹的野草莓从外面进来,问道。 小黑蛋欢呼一声,迎了上去,“王叔叔,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呀?带的什么?能吃吗?” 王营长把一个个荷叶包塞给赵恪,留了一个拆开,弯腰对小黑蛋笑道:“王叔叔在山上碰到片野草莓……” 赵恪把荷叶包给林念营,让他洗了给大家吃,随之走到儿子身边,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了?” 情绪看上去有点低落。 赵瑾抬头对他爸笑了笑:“苏阿姨她们明天去赶庙会,问我去不去。” “想去呀,”赵恪瞅赵瑾一眼,就知道小家伙是想去的,“今年就算了,明年,明年爸爸抽空带你们去逛逛。” “嗯。”赵瑾垂头。 赵恪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外面有些凉了,我抱你进屋。” 赵瑾伸手,赵恪抱起他进屋,王老太忙往里挪了挪,让了两张椅子给他们父子,张宁起身给王营长、赵恪端饭。 赵恪回来前,在办公室吃了王红志打的饭,遂摆手拒绝了张宁递来的筷子,去外面查看了下竹管流出来的水量,然后又去苏袂家拔开塞子看了看,回来,苏袂和小瑜儿已经吃好了饭,大伙儿正在吃野草莓。 苏袂捡了碗筷刚要拿去厨房洗刷,被张宁拦住了:“都忙了一天了,咋就不知道歇歇呢?” 苏袂笑了笑,没有再争。 小瑜儿吃饱了就打哈欠,苏袂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九点多了,遂跟几个孩子道:“走,回家睡觉。” “大娘,”苏袂抱着小瑜儿起身,“我们走了。” 赵恪背起大儿子,伸手又从王营长怀里接过揉眼的小黑蛋。 王营长看了看赵恪衣下紧绷的肌肉,笑了:“这体格,可以啊!” 赵恪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什么时候比比?” 王营长摆了摆手,军中大比,他又不是没见过赵恪上场跟人对战的场面,那凶残的程度,他可招架不住。 赵恪将儿子放在床上坐好,转身打量了番中间竖着的屏风,青翠的竹子上零落地插着几朵红的、紫的花儿,不精致却有几分鲜趣。 赵瑾坐在床沿,摸了摸身下松软的褥子,赵恪回头看到:“你苏阿姨给你在下面垫了稻草。” “稻草?!”赵瑾惊得瞪圆了眼。 他在泸市住的是小白楼,睡的是高床软枕,来到这儿后,他爸申请的屋子,还有家里的几件家具,对他来说已经是简陋了,没想到还有睡稻草的一天。 赵恪曲指弹了下他的额头:“这么吃惊干什么,我们出外拉练别说睡稻草堆了,能有一个干爽的地方睡就不错了。” 苏袂背着赵瑜,端了碗水,拿了药片走来,闻声道:“等他腿好了,把他丢进军营训一段时间,什么就习惯了。” “给,吃药。” “我不是嫌弃,”赵瑾不好意思地接过碗和药,看着苏袂道,“阿姨,我就是有点吃惊。” “嗯,”苏袂点点头,“吃药吧。” “哇!”小黑蛋在屏风另一边叫道,“这床好软啊!” 林念营:“我试试。” “念营、小黑蛋,”隔着屏风,苏袂叫道,“没洗脚不能上床。” 床上的两人对视一眼,林念营乖乖爬下来穿上鞋,小黑蛋悄悄地滚了两滚,才嘻笑着跳下来。 苏袂瞪了小黑蛋一眼,转身去厨房提了水桶,去外面接水。 赵恪看着儿子吃过药,接过他手中的空碗,“我走了,少则一周,多则半月。苏同志人不错,念营、小黑蛋也不是难相处的人,好好跟他们相处,等我回来。” “嗯。”赵瑾点头。 赵恪把碗放到厨房,出来跟苏袂道:“我等会儿拐到食堂跟他们说一声,明早让大胖过来叫你们。” 苏袂:“好。” “两个孩子就麻烦你多照顾点了。”赵恪敬了礼,转身下了山,去农垦食堂找到明天要跟车去庙会的大胖,跟他说,明天车上要添几个人,让他走时,去山腰叫一叫几个家属,会上跟着照应一下。 苏袂看着赵恪笔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有片刻的怔然,想起了前世跟她一起战斗到最后的军人们一张张年青的脸。 狠狠揉了下眼角,苏袂抬手堵上竹管的出水口,提起水桶拎进厨房,倒进锅里,引上火,烧了锅热水。 把暖瓶里剩下的水倒进洗脚盆里,苏袂又重新灌了一瓶。 “小黑蛋、念营过来洗脸、洗脚。” 两人跑来,苏袂递给林念营一个竹杯,一个挤了牙膏的牙刷,给小黑蛋一个碗,里面装着两口盐水。 原身和林念营都有牙刷。 小黑蛋,原身看他年龄小就没有准备。 “娘,”小黑蛋站在门口濑了口,放下碗道,“明天去庙会,你能给我买个牙刷吗?” “好。”苏袂拿洗脸盆倒了水,招呼他道,“来洗脸。” 两人洗了脸,苏袂又往洗脚盆里添了点热水,让他们坐在堂屋的小凳子上泡了泡脚。 打发了两人上床,苏袂才翻出赵瑾的口杯,牙刷、牙膏和毛巾,拿了洗脚盆放在他床边,把口杯,牙刷递给他,苏袂交待道:“水吐在盆里。” 怕泸市来的小孩儿有洁癖,苏袂用热水烫了烫洗脸、洗脚盆,才给两兄弟用。 半夜,苏袂被呻·吟声惊醒,翻身坐起,摸索着拉亮灯,绕过屏风。 床上的赵瑾抱着腿,身子躬成了只虾米,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疼了。”苏袂俯身在床沿坐下,手覆在石膏上,微弱的精神力探出,细细感受了下,骨头在缓慢地愈合。 “阿姨,我吵到你了。” “没事。”苏袂将人抱进怀里,调动异能,剥去九成的火能量,只余小小的一缕,透过石膏,附上他的腿骨。 赵瑾就觉得冰凉疼痛的腿,渐渐腾起一股暖意。 苏袂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睡吧,阿姨在呢。” “嗯。” 这一觉赵瑾睡的很沉,直到日上三竿。 腿伤后他还没有这么舒服地睡过,醒来只觉神清气爽。 守在堂屋的王老太听到动静,放下手里做了一半的鞋面,走来笑道:“醒了,我给你端水洗脸刷牙。” “谢谢王奶奶,”赵瑾慢慢坐起,推开窗,风儿卷着花香鸟语扑面袭来,他享受地眯了眯眼,拿起衣服穿上,往床边移了移,接过王老太递过来的口杯,牙刷,对着洗脚盆刷了牙,用湿毛巾擦了手脸,他问:“苏阿姨她们什么时候走的?” “五点多就出发了,”王老太笑道,“想你苏阿姨了,等着吧,不到晚上回不来。” 苏袂走前熬了鱼汤,擀了面条。 王老太把鱼汤烧开,下了面,出锅前搁了把荠菜。 赵瑾嘴很挑,也不得不说这几顿吃的很是舒心。 …… 苏袂抱着赵瑜,随张宁、司务长、大胖做在我国首批生产的解放牌ca10卡车的车斗里,一路颠簸得简直要怀疑人生。 车子一到,苏袂抱着孩子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 大胖跟司务长见识了苏袂的一手刀功,对此倒不觉得有什么,张宁惊得张了张嘴。 苏袂把赵瑜用布兜系在胸前,伸手对张宁道,“跳下来,我接着你。” “我不敢。”张宁摇了摇头,扶着车栏往下移,快到下面时,苏袂搭了把手,掐着她的小腰,将人举了下来。 “娘,”小黑蛋扯着林念营从副驾驶上下来,兴奋地跑了过来,“好热闹啊!” 苏袂一手牵住一个,看向司务长:“几点集合?” “你们不跟我们一起?”司务长诧异道。 他们要采购米面干货,苏袂虽然也需要这些,却更想带孩子逛逛,看看这儿的风土民情,“不了。” “3个孩子,”大胖道,“你们俩能带住吗?” “没问题。”苏袂带着两个孩子避过来往挑担、推车、牵羊的村民,打量着一座座以土为墙,筑就的屋子。 这儿的土墙看不到一点缝隙,不是用土坯垒建的,倒像是用夹墙版夯筑而成。 “那就下午四点在这儿集合吧。”司务长想了想道。 “成,”苏袂晃了晃手里牵着的两个孩子,“跟伯伯、大胖叔叔和司机叔叔说再见。” “伯伯,叔叔们再见!”两人冲三人摆了摆手,拽着苏袂的手就开始往前冲。 小瑜儿喜欢这种跑奔的感觉,乐得在苏袂怀里咯咯直笑。 张宁冲三人点了点头,忙小跑着追了上去。 第27章 第27章 穿过小陈庄不远, 半山有个庙。 来赶庙会的大多是居住在这附近的村人,他们带来了各式菜干、果脯、药草、家畜、自制的吃食和蔬菜、花卉种子等。 苏袂等人还没走进庄子, 就听到抑扬顿挫的锣鼓声, 远远的就见人群中裹夹着一个醒狮队,从庄子的那头,腾、挪、闪、扑、回旋、飞跃着奔了过来。 “哇!”三个孩子, 除了林念营, 赵瑜跟小黑蛋都没见过南方狮舞。 “娘!”人群围拢的越来越多,小黑蛋的视线被人挡住, 扯着苏袂的衣服急道, “娘你快把我抱起来!” 苏袂四下看了看, 牵着小黑蛋、林念营, 对张宁道了声:“走!” 挤过人群, 到了路边的一颗树下, 树木多已经被人占居,唯有这颗又高又直,不好爬才没人上。 苏袂扫了眼张宁手里的扁担, 短了。 松开两个孩子, 苏袂走到张宁背后, 拿出她背筐里用来挑担的麻绳, 两根一系, 随之扯着一头,猛然往上面的村杈上一扔, 麻绳穿过树杈垂了下来。苏袂接住拭着拽了拽, 感受了一下承重, 觉得可以,解下胸前的赵瑜递给张宁, 不等赵瑜抗议,抱起小黑蛋,攀着麻绳,飞身一跃,蹬着树杆就窜了上去。 “哦~”下面的三个惊得瞪大了眼。 将小黑蛋放到树杈上坐好,苏袂又下来接了林念营。 林念营有点恐高,苏袂用方才包赵瑜的那块布,捆着他和小黑蛋的腰,将两人对系在了树的主杆上。 小黑蛋乐坏了,扯着嗓子直叫:“娘、娘,看得好清楚哦,那小狮子好厉害哈,跳得比娘还高,哇接到球球了,接到球球了……” 苏袂拍了拍他的头,“坐好,别乱动。” 随之又安抚林念营道,“别怕,系得牢着呢,掉不下去。” 林念营点点头,慢慢也被狮队里的两只小狮子吸引了注意力,放松了僵直的身子。 苏袂飞身跃下,见张宁双眼闪着小星星地瞅着她,默了默,问:“你要不要上去?” “我,”张宁按了按砰砰直跳的心,双颊晕红地看着苏袂,“我能上去吗?” 苏袂扯着麻绳的一头往她腰上缠了几圈系紧,然后接过赵瑜,拽着麻绳的另一头,猛然一拉,张宁娇小玲珑的身子就被“嗖”的一声吊了上去。 张宁在空中愣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抱住树杆,坐在树杈上,对下面吼道:“苏梅,你就不会抱着我上来?拉绳子拽,亏你想得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吊猪崽呢,哼!” 苏袂抱着赵瑜在下面笑着安抚道:“好了,别闹了,快坐好看狮舞吧,他们过来了。” “上、上,”赵瑜也想上树,苏袂看了看上面,往下看得清楚的三处地方,已被三人占居了,再往上或往下,茂密的树叶就挡住了视线,远不如她站在下面看得清楚,遂拍了拍赵瑜,指着过来的醒狮队道:“来了,小瑜快看!” 赵瑜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看着舞来的群狮瞪圆了眼。 随着狮队的靠近,一个个卖吃食的小贩就被挤到了路边边,围在了苏袂、赵瑜前面和左右。 苏袂双眸一扫,入眼的尽是当地的精美小食,有晶莹剔透带着一抹红的菊花糕,有烘干成一个个枣儿大小的麦芽糖,有艾叶托着的鲩圆、艾糍、炸芋圆、烧卖、清蒸香芋、绿豆粄、笋粄、薄饼卷馅等。 狮舞走过,有人挤过来买薄饼,那卖饼的大嫂给卷了豆腐干、香菇、虾仁、熟豆芽、笋丝等,还有那用艾叶托着的炸芋圆,你一个我一个转眼就去了半篮,苏袂看着,不由摸了摸口袋,捡着买了几样。 放了几人下来,苏袂把吃食塞到他们手里,给张宁的是一个份量十足的卷饼。 “赔礼。”苏袂笑道。 “哼!”张宁捏着荷叶包着的卷饼,恨恨地咬了一口,一边大口嚼着,一边孩子气地冲苏袂翻了个白眼。 其实她也没有真生气,就是被苏袂的区别对待,惊着了! 和着孩子是宝,她就是根草了。 苏袂和张宁没有急着买东西,而是带着孩子们一边悠闲地逛着,一边品尝着路边的各式小吃。都不是太贵,往往一两分钱就能买上把果干、几颗糖;一毛都能吃上个油炸的豆饼、芋圆什么的,或是带点荤腥的小点,一碗放了各种干果的甜酿。 还有一种茶,咸的,主要的材料有:茶叶、生姜、花生、黄豆、芝麻、葱、食盐等,撒上芝麻、花生米、炒米就叫炒米茶,要是加上蔬菜、豆腐、海鲜等,又叫菜茶,总之花挺多。 卖茶的大叔看苏袂跟几个孩子是外地人,怕他们喝不惯这个味道,先让他们每人试喝了一小口。 这下,就不好不买了。 几人依着自己的喜好一人要了一份,人多摆不下桌椅,大叔就准备了几个小马扎,几人坐在马扎上,端着碗就热热地喝了起来。 狮队回转,已经没有在舞了,一群人扛着行头从街中穿过,两只小狮子脱离队伍,追赶着跑来对卖茶的大叔叫道:“大山叔,来两碗炒米茶。” “娘,娘你快看,”小黑蛋激动地拍着苏袂的手臂叫道,“小狮子!是小狮子!” 小瑜儿话不多,看着两个小狮子扯着嗓子尖叫道:“啊——大虫!” 林念营棒着碗,好奇地看着他们腰间巴掌大的小鼓。 苏袂偏头看去,小狮子为一男一女,年龄都不大,男孩跟念营差不多大小,女孩要比男孩大上两岁。 男孩对上苏决的目光,惊讶地指着苏袂,对女孩叫道,“师姐,是她!就是她!方才就是她差一点害得我从三叔头上掉下来。” “胡说什么!”他们身后又走来一个穿着狮服的青年,那人不好意思地冲苏袂笑了笑,低头对孩子训道,“你怎么不说是你舞狮不专心?还立在我头上呢,就敢东张西望,你没掉下来,那是你三叔我反应快!不然,今个儿咱们狮虎队可就在一众乡亲面前,丢脸丢到家了。” “那是三叔你没看见她有多厉害,真的,超厉害!”说着,男孩伸手比划道,“拽着绳子,蹬着树杆,蹭蹭几下就上了树!要是你瞅见,肯定也会跟我一样被她惊着了。” 男子看着苏袂讶异地挑了挑眉,拽着绳子上树,这不难。最起码对他们这些打小站桩、习武,跟着长辈学习狮舞的来说,上树不过是小儿科,可这不代表拽着绳子上树就是件简单的事,不是自小习舞(武),想凭着一根绳子上树,想都不要想。 “三叔,”男子久久不出声,男孩以为他不信,扯着他的裤子一指小黑蛋,“不信你问问那小黑娃。” “嗯嗯,”不等人问,小黑蛋就连连点头道,“我娘超厉害的!你们耍的也好看!” 想了想,小黑蛋又道,“还有老胡子爷爷敲的那个大鼓,贼好听!听得我心儿砰砰直跳,跟槌敲。” 狮舞的鼓,是配合着狮子的情绪及动作,转换节奏、营造气氛而敲的。 欢乐的节日里,鼓点高昂激越,听来很是震奋人心。 小黑蛋不懂这些,就觉得那鼓敲的他心里热热的,也想跟着翻身打个滚。 “我也会敲!”男孩解下两个用红布包着一头的小鼓槌,当下就对着腰间的鼓,轻、重、缓、急地敲了起来。 “咣咣……”狮队里一位老人随着鼓点,打响了手中的锣。 看着打锣而来的老人,苏袂端着碗带着孩子站了起来。 一典奏完,老人板着脸训道,“学艺不精,还好意思跟人显摆!” 男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敢争辩,本是二、五、八一组的音阶,他敲成了二、六、八,要不是师傅帮他补缺,今儿要是遇到一个懂行的,丢脸就丢大发了。 “娘,”小黑蛋拽着苏袂的裤腿,看着男孩手中的鼓,老人手中的锣,激动地叫道,“好好玩呀!娘,我能学吗?” 苏袂一愣,垂眸看他:“你是想学狮舞,还是只想打锣、敲鼓?” “都可以吗?”小黑蛋双眸晶亮道。 苏袂凝了凝眉:“唢呐,不学了吗?” “我的小喇叭不是没拿来吗?”小黑蛋不高兴地嘟了嘟嘴,“我明明跟你说了,要帮我拿着,帮我拿着,你还是把它忘了……” 苏袂按着他的头揉了揉,“贪多嚼不烂,锣和鼓你最喜欢哪个?” 小黑蛋想了想:“鼓。” “非常想要,对吗?” “嗯,”小黑蛋重重地点了点头,“想要!” “念营,”苏袂偏头问道,“你呢,你喜欢哪个?” “我……”林念营迟疑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嗯?”苏袂看着他,面带寻问。 “我,我跟我妈妈学了手风琴……”后来,林念营攥了攥指尖,想到被小叔丢下楼,保姆捡去点炉子的手风琴,伤心愤怒之余又不免黯然。 手风琴!苏袂扫过两街的村民,看来只能到县里或是市里买了。 苏袂跟两个孩子交谈的当口,老人跟卖茶的大山叔要了几碗茶,让他等闲了,送到他们休息的地方。 见几人要走,小黑蛋忍不住又拽了拽苏袂的裤子,“娘!” 语气里带了哀求。 “老伯,”苏袂把手里的茶碗塞给张宁,捞起脚边打转的赵瑜,牵着小黑蛋,疾走几步,“你卖鼓吗?” “师傅从不卖鼓。”小男孩回头道。 “那你能告诉我,”苏袂道,“你们的鼓都是从哪里定的吗?” “我们用的鼓,”小男孩骄傲道,“都是我师傅一手打制的。” “老伯,”苏袂提高声音道,“您能卖我几块榆木和几片小牛皮吗?” 老人回头,讶异道:“你会制鼓?” 苏袂探出精神力,在小鼓上绕了一圈,“没做过,我想试试。” 这么儿戏的回答,让老人对她刚升起的一点好感,瞬间又降了回去,“小光,回去取一个架子鼓卖给她,二十块钱,五斤粮票,一分都不能少。” “啊!”男孩惊得张大了嘴,“会,会不会太贵?” “你师傅我的手艺,”老人怒道,“还不值二十块钱,五斤粮票?” “哦哦,”男孩转身跑道,“我这就去拿。” “哼!”老人看着苏袂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走了。 苏袂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小梅,”张宁道,“我看那小男孩腰上别的就行,又不是不能敲,干嘛还非得要一个架子鼓?” 苏袂接过她手里的碗,“要学,还得是架子鼓才行。” 不时,小男孩领着个扛着架子鼓的人走了过来。 苏袂伸手掏出钱票,数了二十块钱、五斤粮票,交给小黑蛋,“去把钱付了。” “娘!”小黑蛋记得方才他吃一个带肉的点心,他娘才给人家一张钱,现在……一下子给了一把。 “不喜欢了吗?”苏袂垂眸看向小黑蛋。 小黑蛋把无数的点心和大叔肩上的鼓放在一起,比较了又比较,发现鼓要大些,遂对他娘点了点头:“喜欢!” 买了鼓,苏袂手里带的钱票就不多了。 把鼓送到车上,苏袂和张宁带着孩子开始沿街购买,他们觉得好吃的零嘴买上几样给老太太和赵瑾。 山羊肉来两斤,肥猪肉卖完了,苏袂要了四个脚蹄,两个大骨。 菜干、果脯挑着称了几样。 晒干的咸鱼,苏袂也称了两条。 茶油要了一斤,菜籽油要了三斤。 中间遇到一家卖酱的,用竹节装了一节一节在卖,苏袂要了两竹节。 鸡蛋称了三斤,老母鸡满街只找到一只,苏袂买了。 小陈庄有一家做竹纸的家庭作坊,苏袂和张宁寻上门,各要了两刀。 家织的白棉布,红蓝、白蓝的格子布,不要布票,苏袂找张宁借钱,各要了一匹。 走到庙门口,遇上一个考上初中的小子在卖旧书,有课本、课外书、小人书。 林念营挑了又挑,哪本都不舍得放弃。 最后,苏袂大手一挥,全都买了。 临走时,瞅见卖菜种的,张宁每样都买了点,苏袂也跟着挑了几样不常见的。 第28章 第28章 想要的东西能买的都买了, 苏袂塞了个小小的糖球到小瑜儿嘴里,将他递给张宁, 挑起两个竹筐冲几人一挥手:“走喽。” “走喽~走喽~”小黑蛋举着个五色风车撒腿跑到了前面。 两毛钱四个风车, 每个孩子都有。 林念营举着风车,跟着跑了几步,回头看苏袂跟张宁落在了后面, 忙收住脚步等在了一旁。 “跑起来!”苏袂喊了一声, 看他还是一脸犹豫,便道, “快去帮婶婶看着小黑蛋, 别让他丢了。” “嗯, ”林念营重重点了下头, 保证道, “婶婶, 你放心吧,我会看住弟弟的。” “这么小就知道看护小黑蛋,”望着林念营追着小黑蛋跑去的背影, 张宁笑道, “长大了, 肯定也很孝顺。” 苏袂笑了笑, 加快了脚步。 赵瑜本来是要闹着让苏袂抱的, 转眼见小黑蛋、林念营举着手中转得哗哗作响的风车,跑得没了影, 急了, 拍着张宁的手臂叫道:“跑!跑!跑起来……” “哎呀, 姨姨好累,跑不动, ”张宁笑道,“要不姨姨把你放在地上,小瑜儿自己跑行不行?” 赵瑜垂头看了看地面,又望了望长长的街道,皱巴着小脸摇了摇头:“累!” 张宁被他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小精怪,你也知道累呀……” “娘!娘!”小黑蛋举着风车,转眼又一溜烟跑了回来,林念营紧跟在后。 “娘!”小黑蛋冲过来,拽住苏袂的衣襟喘了喘,“小狮子他要把鼓拿走,不卖了!” 庙会上转了一圈,没有见到一个卖牛肉的,苏袂想到这个几乎全靠人工劳力的年代,就明白一只鼓为何卖那么贵了? 她买鼓时带了后世的眼光,一是看中了那鼓,堪称大师级别的制作工艺;二是出于一种对手艺人的尊重。 所以没有考虑那么多,现在想来,牛皮难求,舞狮队也没有几只大鼓吧,可方才小狮子带人送来的却是一只演出用的特大号牛皮鼓。 “别急!”苏袂安抚地拍了拍小黑蛋的肩,“娘去看看,他们在车边吗?” “嗯,”林念营点点头,“大胖叔叔说,他做不了主,要等你回去。” 苏袂一推依在腿边的小黑蛋:“走吧。” 远远地见她们回来,大胖松了口气。 “苏同志她们回来了,”大胖对小狮子和他三叔道,“要不要换鼓,你们问她。” “阿姨!”小狮子抱过他三叔手里的十四寸小鼓和小鼓槌,跑到苏袂面前急道,“那鼓是我们狮虎队的递补鼓,不能卖给你们,我们退钱退票,再把这只小鼓送给你,你能把大鼓还给我们吗?” 说着,手里攥着的钱票连同小鼓一股脑地往苏袂怀里塞:“我爷爷知道后,把我师傅大骂了一通,我师傅心情可不好啦。阿姨,求求你了!” 苏袂放下扁担,接过鼓和钱票,抽出十元钱给他:“大鼓还你,十元钱就当阿姨买你这只小鼓了。” 小狮子抿唇一笑:“我爷爷说了,你要是为孩子诚心要买,就让我跟你说,我们的鼓,选用的都是上好的小牛皮,长在深山的百年榆木,你给个手工价,四块五,二斤粮票就成。” 苏袂笑道:“行,那就四块五,二斤粮票。” 小狮子接过钱票笑道:“阿姨,谢谢你!” “娘,”小黑蛋瞅着他娘手里的小鼓,不愿道,“我要大鼓,我不要这小鼓。” 苏袂看了他一眼,把小鼓和鼓槌递给林念营,走到车旁,双手一握车沿,翻身跃进了车斗,拿起鼓架和鼓槌探身往下放。 三叔忙过来接住,把鼓架放到一处平坦的地方,鼓槌随手别在腰后。 苏袂又抱起大鼓。 三叔接住大鼓竖放在架子上,冲小黑蛋招了招手,待小黑蛋走近,把鼓槌递给他:“试试。” 试试!怎么试? 鼓连着鼓架,足足高了他一半,小黑蛋举着两个鼓槌也只够到鼓的边沿。 三叔抱起小黑蛋。 “咚——咚咚——”小黑蛋兴奋地举着鼓槌一声又一声地敲了起来,可是不待敲上十来下,双臂就无力地垂了下来,“好重!好累啊!” 苏袂翻身从车斗里跃下,拿过林念营手里的小鼓,对他道:“过来试试小鼓。” 小鼓上系了两条红束带,可以直接绑在腰上。 三叔放下小黑蛋,接过他手中的鼓槌,待苏袂帮小黑蛋把小鼓绑在腰上,他大马金刀地往大鼓前一立,“咚——”的一声,似敲在了人们心头,让人心肝跟着颤了颤。 苏袂一推双眸晶亮的小黑蛋:“去,学着点。” 这个年代一些技艺是不外传的,苏袂知道,三叔如此,是还人情呢。 一声过后,三叔鼓声一转,变成了一首轻松欢快的牧场庆典曲。 重复三遍,三叔手腕一翻收了鼓槌,示意小黑蛋试试。 小黑蛋难掩兴奋地学着三叔的样子叉开双腿,抬手敲了几来。 于音乐上,小黑蛋倒是真的有几分天赋,虽然还很生涩,中间还错了两处,可情绪上的渲染却很是到位。 “不错!”三叔赞了一声,拿起鼓槌又敲了一遍。 小黑蛋兴奋得小脸通红,举着小鼓槌连忙跟上。 “要!要!”赵瑜在张宁怀里扑腾着叫道,“瑜瑜也要。” 小狮子犹豫了一下,把腰间巴掌大的小鼓和大半个筷子长的鼓槌解下递给了他。 赵瑜欢喜地接过,让张宁帮他系在腰间,胡乱地敲了起来。 “小瑜,”苏袂接过他抱在怀里,“你接了哥哥的小鼓,是不是也该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送一份给哥哥?” 赵瑜怔了怔,随之一只手抱着鼓槌,另一只手在身上的口袋里摸了摸,掏出只苏袂昨天给他做的竹哨。 不舍地犹豫了一会儿,他把竹哨往小狮子的方向递了递:“给!” 小狮子看了看他手里的竹哨,见只是一截普通的小竹子,没什么兴趣的摇了摇头。 苏袂取过赵瑜手里的竹哨,招呼小狮子道:“跟阿姨来。” 苏袂带着他们往旁边走了几百米,然后举着竹哨吹奏了起来。 哨声悠扬,犹如春风抚面,溪河微澜。 那边一曲终了,三叔扛着鼓,拎着鼓架,过来唤小狮子。 苏袂把手里的竹哨给小家伙,揉了揉他的头,掏了把糖塞进他口袋:“去吧。” 小狮子握着竹哨跑了几步,回头对苏袂叫道:“阿姨,你吹的真好听。” 苏袂笑着挥了挥手。 三叔远远地冲苏袂点了点头,带着小狮子转身走了。 “娘!娘!我会敲曲子了!”小黑蛋双手握着鼓槌,抱着腰上的鼓跑来,兴奋地叫道,“娘,我会敲曲子了!” “嗯,”苏袂解开他上衣的扣子,拿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脖子里的汗,赞道,“我们小黑蛋真棒!” “嘿嘿……”小黑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三叔说还得多练练。” “他说等我练熟了,可以再来一趟。娘,”小黑蛋仰着小脸道,“等我敲得好好听的时候,你带我来好吗?” “好!”苏袂抱着时不时敲一下小鼓的赵瑜,牵着小黑蛋走到车边,张宁正在问大胖,司务长和司机呢,四点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师傅遇到海岛农垦队的负任人来卖猪崽、羊羔,”大胖道,“带着小方去买了。” “啊!多吗?”张宁道,“我想买只猪崽。” “不知道,要不你们去看看,”大胖一指村头的大队部,“就在那边的院子里。” “小梅,走,咱们去看看去。”张宁招呼道。 苏袂不确定自己还能在部队留多久,遂猪、羊是不准备养的,“让大胖带你去吧,我跟孩子在这等你们。” 有人看车,大胖自然是想过去帮师傅搭一把手,所以不等张宁再说什么,提脚就朝大队部走了过去。 张宁连忙跟上。 不时,几人赶了三头猪崽、两只小羊过来了。 苏袂怕惊着小猪、小羊,忙让小黑蛋和赵瑜收了鼓槌。 小黑蛋学着三叔的模样,把鼓槌往腰后一别,跑着去抱路中的小鼓架。 林念营收起手中的小人书,过去帮忙,两人抬着往苏袂身边靠了靠。 “啊啊……”赵瑜张着嘴,指着过来的小猪小羊,只管“啊啊”的叫。 “笨!那不是‘啊’,”小黑蛋教道,“前面跑的是羊,后面跟的是猪,记住了。猪,羊。” “嘟!娘!”赵瑜道。 “啊,不是‘嘟’‘娘’,”小黑蛋纠正道,“是猪、羊,来跟我念……” 苏袂看数量不多,遂问张宁道:“你买了吗?” “买了,买了一只小猪,你看,”张宁指着道,“那头跑得最欢的就是。司务长买了30头猪,20只羊,还另订了五只母羊,说是给医院那边提供羊奶。咱这卡车装不下,我们就先赶了几只回来,剩下的等过两天海岛那边有空了,他们给送。” 顿了顿,张宁又道:“我觉得,赵副团最应该买只下奶的母羊。” 苏袂摇了摇头:“他们家买了,谁放啊?” “也是……” …… 一行人到家,已经五点多了。 大胖和司机帮忙挑着东西,将张宁、苏袂和孩子们送回了家。 “看看,我就说,得天晚了才回来。”王老太迎出来笑道,“哎哟,小瑜儿这是刚睡醒,还是瞌睡了?” 赵瑜揉着眼打了个哈欠,车上忙着看猪看羊呢,一天没睡了,一到家就困得睁不开眼。 “想睡觉了。”苏袂放下小黑蛋的鼓架,招呼大胖将她买的东西放进屋。 “王奶奶,王老奶,你看看我的鼓,”小黑蛋解下腰间的鼓,放在鼓架上,“咚——”敲了一下。 把昏昏欲睡的赵瑜惊得浑身一颤,“哇——”的一声哭了。 “小黑蛋!”苏袂捂住赵瑜的双耳,晃着他走到小黑蛋身边,“先别敲。” 小黑蛋高昂的兴致被泼了一盆冷水,虽然知道自己不该敲那一下惊了赵瑜,可就是心里不舒服,“这里是我家,我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吗?” “可以的,不过这会儿弟弟困了,咱先让他睡好不好?”苏袂揉了揉小黑蛋的头,“等吃完饭,娘带你去山下,咱们去那儿敲。天阔地广,声音还能传得老远。” “真哒!”小脸一亮,小黑蛋止不住咧开了嘴。 “嗯,”苏袂点点头,“先把鼓槌挂在鼓架上,小黑蛋去把咱们给你王奶奶、小瑾哥买的吃食,取出来拿给他们好吗?” “嗯嗯,”小黑蛋开心地把鼓槌挂上,一溜烟跑进屋,扯了扯翻筐找书的林念营,“哥,你让让,我给王奶奶、赵瑾拿好吃的。” 苏袂眉头微微一凝,“小黑蛋、念营,别翻筐,东西一样样取出来。” 东西放的是有顺序、有讲究的,易碎的、不能压、不能捂的在上面,书本、棉布、竹纸、果脯干货在下面,油、肉、鸡蛋、母鸡是直接挂在扁担上挑回来的。 王老太见苏袂回来了,便招呼了一声,跟在张宁和司机后面回了家。 苏袂塞了包吃食给大胖,将人送走,便抱着赵瑜进了卧室。 “苏阿姨!”赵瑾揪着被角一脸隐忍地坐着。 “腿又疼了?”苏袂低头看向怀里,赵瑜已经睡着了,遂便安抚地道了一句,“等我一下。” “不是……” 苏袂转过屏风,脱下赵瑜身上的外衣、鞋袜,将人小心地放进被窝,舀水洗了洗手,拎着个凳子在床边坐下,掀开赵瑾腿上的被子,伸手覆在了石膏上。 “娘,娘,”小黑蛋在堂屋叫道,“我和哥哥先给王奶奶送吃的去了。” 苏袂:“去吧。” “阿姨,”赵瑜迟疑道,“我,我不是腿疼……” “嗯?”苏袂看着他。 “我,”赵瑾涨红着脸,犹豫了会儿,才小声道,“我,我想上厕所。” 说完已经羞红了双耳。 为了避免给人添麻烦,他已经尽量不喝水,少吃饭了,可还是避免不了要大小便。 苏袂昨晚给他准备了三个用来小便的带盖竹节,闻言,挨个摸过床下挂的竹节,还有一个是空的,“想上大号?” “嗯。”赵瑾窘迫地点了点头,他本想等后面的王叔叔下班回来,让小黑蛋或林念营帮忙将人叫过来,再解的,可是憋不住了。 苏袂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回身拿了几张竹纸,掀开被子一把将人抱起,脚尖一点小凳,踢起,托着他腿弯的手朝前一伸,握住凳腿,转身大步出了屋。 没去茅厕,原主搭的茅厕不但简陋还小,不方便赵瑾蹲坐。 精神力在半人高的杂草丛里扫了一遍,没见有什么长虫毒物,苏袂抱着赵瑾走进去,放下凳子,扯着蒿草拔出一个坑。 凳子放倒,横放在坑上,苏袂解开他的裤带,裤子褪到臀下,弯腰小心地将人放坐在凳腿上,把纸塞给他:“好了,叫我。” 赵瑾羞得头埋在了胸前,攥着竹纸,低低地“嗯”了声。 苏袂守在外面,双手环胸,觉得这样不行。 她家的凳子本来就低,放倒了更低,这样坐下,别说伤腿使不上劲,就是好好的那条腿也用不上劲,草虫里一旦窜出个什么,孩子坐在上面唯有侧翻躲避了。 看来得重修一下厕所,另外再做一个可以上厕所的椅子。 赵瑾解完,用竹纸擦过,试着往上提了提裤子,累得满头大汗,受伤的右腿也疼了,才堪堪将左边提到一半。 狠狠一捶完好的左腿,赵瑾心里升起了满满的挫败感。 苏袂听到动静,转身过来,将人抱起,裤子往上一提,拍了拍他的背,拿起凳子,埋好小坑,笑道:“你把阿姨当成护工,心里会不会好受点。” 赵瑾试着想了想,心里果然自在了些。 将人放在床上,苏袂打水给他擦了手脸,洗了屁股,转身泼了水。 刷好盆,洗过手,冲了碗麦乳精给他:“喝水!” “谢谢阿姨。”这会儿,赵瑾自然多了。 “嗯,喝完水,把碗放在床头的皮箱上。” 说罢,苏袂俯身把床下挂的竹筒取出,去厕所里倒了尿液,用水冲去味道,又重新挂上,洗了洗手,开始整理带回来的东西。 怕赵瑾饿了,苏袂先取了几样零食给他送去。 大骨、猪蹄炖煮需要时间,苏袂就不准备今天弄它们了,支开一个竹架在厨房一角,羊肉切下四两,其他的随大骨、猪蹄抹上海盐,用麻绳系上挂在竹架上晾着。 棉布收进藤箱,竹纸放在藤箱上,茶油、菜籽油和酱放在灶台上,菜干、咸鱼和鸡蛋放进厨房一角的小竹筐里,干果和菜种收起来。 林念营的书本,苏袂没动,准备让他回来自己收拾。 母鸡暂时吃不着,苏袂解开它脚上的麻绳,拿竹筐罩在木柴的旁边,随之往里撒了把碎米。 “小瑾,晚上咱们吃羊肉面好不好?” 赵瑾早上吃的鱼汤面,中午跟老太太吃的是糙米饭,芥菜炒鸡蛋,野菌汤,味道都十分鲜美,遂对接下来的伙食也充满了期待:“好!” 苏袂和了面,拿湿布盖上醒着,去门外挖了把小根蒜,几颗野葱,两把蒲公英,摘洗干净,葱蒜切段,放在一边备用,羊肉洗净切片。 划亮洋火点燃软草,继上柴,等锅烧热,倒进茶油,放了勺酱。 等酱在油里化开,放进葱蒜爆香,丢入羊肉,撒上盐。 羊肉稍一变色,就被苏袂盛了出来。 锅里添上水,给灶里又放了根柴,苏袂洗洗手,案板上撒上面,取出盆里醒好的面团,三两下揉好,擀起。 水开下面,快出锅时,倒入炒好的羊肉,撒入蒲公英,点上两滴香油。 小黑蛋、林念营回来,面刚被盛进一个个碗里。 苏袂一边招呼两人洗手,一边问道:“你们张大娘家做饭了吗?” “还没,”林念营道,“王奶奶和张大娘正在给小猪崽垒猪圈,割猪草。” 苏袂愣了一下,把面端给三个孩子,自己飞快吃了一碗。 碗筷往厨房的洗菜盆里一放,给三个孩子又添了点面,取了个小竹盆,将锅里剩下的面盛出,添上水泡上,跟三人交待了一声,端着去了后面。 第29章 第29章 苏袂端着面到王家, 王老太正在屋旁割草,张宁在给猪圈上面搭棚子, 猪圈是早就垒好的, 当初建厨房和杂屋房拉的土坯多,剩下的余坯就在院子的一角围成了两个半人多高的圈,分别给了鸡、鸭。 小猪崽一到家, 张宁就把两只鸭子给捉到鸡圈, 腾出地儿放了小猪崽。 原来上面的棚子搭的有点小,她拿竹杆又往旁边架了一米多。 她个子不够高, 踩着椅子搭得费劲。 苏袂放下面, 一挽袖子跳进猪圈, 拍了拍张宁的腿:“我煮了羊肉面, 端了些过来。你去叫大娘回来吃面, 我来搭。” 知道苏袂干活麻利, 张宁也没跟她客气,放下手中的竹杆、麻绳,扶着椅背跳下地, 去叫王老太了。 苏袂腿一抬, 站上椅子, 晃了晃张宁固定的几个竹杆, 不牢的又重新系了一下。 随之拿起一旁立着的竹杆, 按照一定的密度排列整齐,用麻绳固定, 搭上稻草帘子, 糊上和好的泥巴。 “好了。”苏袂放下椅子, 拔去竹管上的塞子,洗了洗手。 “小梅, 盆,”张宁叫住转身要走的苏袂,飞快把竹盆洗好,装了半斤干枣递过去,“给!” 苏袂接过竹盆,余光扫过她家灶前半米多高的竹椅,问道:“张姐,你家这竹椅谁做的?” 张宁回头瞅了一眼:“我从娘家带过来的。我们村的男人没有几个不会做竹椅的,这个是我小叔做的,我刚随军那会儿,回娘家,带了好几把过来,你要吗?” 不等苏袂回答,张宁就道:“你等等,我去给你拿两把新的。” 说罢,转身进了杂物房。 苏袂看她有多余不坐的,便没客气,只跟上道:“我要一把就成。” “一把!”张宁拉亮电灯,回头疑惑道,“一把够谁做的?” “给赵瑾,”苏袂道,“中间挖个圆,给他上厕所用。” 张宁一愣,想了下恍然大悟,“啊,那可真是太方便了!” 门口就有一把,苏袂伸手取了,对张宁道了声“走了”,转身又跟院里的王老太招呼了声。 家门口,小黑蛋抱着鼓已经等着了。 苏袂摸了摸他的头:“等娘刷好锅洗好碗,给你赵瑾哥拿了药,咱就走。” “哥在洗碗,锅也让他刷好了,”小黑蛋扯着苏袂的衣袖叫道,“娘,你快带我去山下练鼓。” “哦~”苏袂挑了下眉,“你哥洗碗啊,那你干了什么?” “我还小呢。” “嗯,你是比你哥小了三岁,那你洗筷子,娘刷锅,”苏袂放下椅子,牵起他的手,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道,“咱们分工合作。” “筷子我哥洗了。” “那咱就从明天开始。” 小黑蛋想了想,洗几根刷子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遂点了点头。 苏袂松开小黑蛋,端着盆进厨房,林念营已经洗好碗筷,踩着小凳在刷锅了。 放下盆,苏袂伸手将人从小凳上抱下来,取下他手中用来刷锅的高梁把,“日后,念营帮婶婶洗碗就成,锅留给婶婶来刷。” 林念营听到了苏袂方才跟小黑蛋说话,想到来了这么久,没有做过一件家务,不好意思地搓了下手,“婶婶做饭,锅和碗都交给我刷吧?弟弟还小。” “弟弟的活可以轻,却不能不让他干,不然,”苏袂扭头笑道,“成了个二流子怎么办?” 见林念营还要说什么,苏袂拍了拍他的肩:“去把你的书整理整理,问问你赵瑾哥有没有想看的,有的话,可以先借给他一两本。” “好。”林念营应了声,转身往堂屋跑,经过抱着鼓的小黑蛋,问了声,“小人书,你看吗?” “有猴子吗?”小黑蛋抱着鼓跟上,“我五表哥有一本猴子闹天宫,我娘不比着里面的猴子,给我们剪了好几个,可漂亮了。” “啊!”林念营惊讶地回头,“婶婶还会剪孙悟空?” “嗯嗯孙悟空,”林念营这么一说,小黑蛋才记起猴子的名字,“我娘不但会剪孙悟空,还会剪……剪那只猪。” “那是八戒,还有唐僧,沙和尚,大闹天宫的话,”林念营想了想,“还有玉帝,太白天星……” “不是太白天星,”赵瑾在卧室纠正道,“是太白金星。” “哦,对,”林念营不好意思地冲卧室的赵瑾笑了笑,“是太白金星,我记错了。” “有吗?”小黑蛋放下小鼓,扒着筐沿往里看了看,“哪本是?” “没有《大闹天宫》,”林念营买书时,有一本本地翻过,大致有哪些书还是记得的,“有《通天河》,还有一本《高玉宝》,小人书就这两本。” 林念营找出来,给小黑蛋看。 “什么是通天河?”小黑蛋扯过书本,一瞅封面,叫道,“这不是猴子吗?看这还有和尚,沙僧、猪八戒。” “看这下面的字,”林念营指着下面三个红色大字,念道,“通天河。” 苏袂刷好锅,往里倒了桶水,点上火,继上干柴让它烧着,等会儿洗漱用。 随之取了药,端了碗水,给赵瑾送去。 “小黑蛋,”苏袂收了空碗,“走,抱着你的鼓,咱们去山下。” 小黑蛋正跟林念营扒在筐边,头碰头地看着《通天河》小人书,闻言颇有些恋恋不舍。 “小人书回来再看,”苏袂催促道,“快点。” 再晚天就黑了。 苏袂不笑时,身上气势凛然,小黑蛋挺怕的,遂不敢再磨蹭,抱起他的小鼓,跟着拎着鼓架、鼓槌的苏袂,噔噔下了山。 苏袂在溪边的树下,寻了处平坦的地方放下鼓架。 小黑蛋把小鼓放上去,接过他娘递来的鼓槌,叉开双腿,鼓着小脸运了运气,敲了起来。 苏袂双手抱胸,斜依在树上,闭着眼听了一遍,便叫了停,然后拿过小黑蛋手里的鼓槌,边敲边跟他讲解。 三叔看他年纪小,牧场庆典曲,只择取了其中一段教他,这一段是四分音符,x x,若用单槌,侧右手敲鼓,如用双槌,左右手要同时击出,击打时手腕要放松,大臂要挥得开,这样挥动的力量才能通过手腕转到鼓槌。 苏袂前世学的是二胡,大一参加过一个叫“民乐”的社团,跟人组队参加过校庆活动,因为感兴趣,还跟人学过一段时间架子鼓。 鼓嘛,不管他是架子鼓,还是牛皮鼓,都有共通之处。 教小黑蛋还是绰绰有余。 …… 翌日一早用过饭,苏袂洗过衣服,拿刀把竹椅中间挖了个八寸大小的圆洞,裁了蓝白格子的棉布,叠着包了一圈,削了竹钉将其固定,下面给配了个小竹桶。 看上去类似于现在的马桶,就是不能自动冲水。 将三个大的送到王家小教室上课,还了张宁昨天的买菜钱,苏袂背着赵瑜回来,清点了下手里的钱票,她过来那天赵恪给的,已经花完了。 手里还剩陈莹赔的一百块和赵恪前天给的两个孩子的生活费。 原主……原主夫妻这么几年存的钱票在藤箱里,苏袂一直没动,暂时也不准备动。 想了想,苏袂收了钱票,背着赵瑜下山去了食堂。 “苏同志,”大胖正在广场晾晒笋干,见她过来,忙迎了上去,“你来的正好,我们一直掌握不了温度,孵化房先后放了两批鸭蛋,不是温度低了,成了死蛋,就是温度高得离谱,将蛋烤熟了。这不,刚刚又放了一批。我心里啊真是没底,你快给看看。” 苏袂被他领到孵化房,卷起草帘,感受了下里面的温度,将赵瑜从背后解下,递给在外烧炕的小战士。 小家伙刚要张嘴嚎叫,那小战士双臂一扬,将他丢上了半空,随之伸手一接,逗得他咯咯笑个不停。 苏袂扫了眼小战士衣服下鼓胀的双臂,放心地进了孵化房,仔细地摸过每一枚鸭蛋,然后根据炕上各处温度的不同,给它们挨个地调整了下位置。 有两个刚从炕尾调到炕头的高温区,就“咔嚓”破了壳。 大胖双眸一亮:“苏同志,你休息好几天了,身体调养的差不多了吧?是不是该上班了?” “我过来就是想问问,”苏袂道,“我这个工作能转正吗?” “这个……”大胖面露迟疑,“没有先例,要问问师傅才行。” 苏袂点点头,又问道:“要是转正了,我是不是就可以留在部队了?” “当然!”大胖道,“只要转正,你和孩子的户口就能落在我们食堂。” 苏袂松了口气,捡起两只爬出壳的小鸭,交给大胖:“司务长在哪?” “师傅去军区食堂了,下午过来,”大胖接过小鸭,小心地捧着,一边随苏袂向外走,一边道,“苏同志,你先过来上班吧,你看你一来,小鸭就孵出来了,比我们瞎折腾强。” 苏袂刚要答应,小黑蛋跑来叫道,“娘!娘,那个送东西吃的叔叔又来了。” 苏袂心头一喜,对大胖道:“我回去看看。” “行。” 说完,大胖止不住跟了两步,在后叫道,“别忘了早点来上班。” “那、那天的事……”张秘书一见苏袂就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办砸了,我也不在市委上班了。” “啊!”苏袂愣了愣,转而想到自己送出的那只鸭子,急道,“是因为那只死鸭?” “是,也不是。” 张秘书简要地将那晚的事说了一遍,末了颇是失落道:“我毕业后,选择去市委上班,就是因为听大伯说,市委的副书记是林红军的父亲。” “去前我特意调查了他的为人,为公,他确实无可挑剔,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张秘书长吐了一口气,叹道,“等我收起浑身的刺,一步步走到他身边,近距离接触后,更是时时被他的人品折服,说一句人民的好公仆,他亦担得起。” 苏袂迟疑了下,“那你现在?” 张秘书抹了把脸:“我申调到隔壁惠山县,已经上班两天了。” “啊!”苏袂没想到他这么有决断,市委副书记秘书这个职位说放弃就放弃,“你没必要下到县里,完全可以申请平级调任。” 张秘书瞟了她一眼:“我今年28岁。” 苏袂:“……” 所以呢? “林红军26岁时,已是空军少校,大大小小的战役经历了十几场。”张秘书道,“我已经在安逸的环境里待得够久了,也该下基层实现我的人生价值了。” 苏袂噎了噎。 第30章 第30章 “我现在调离了委市, 接触不到你公公他们一家,工作上也比较忙……”顿了顿, 张秘书又道,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工作的话,我们惠山县县食堂倒是缺一名洗菜工。你要是……” 苏袂摇了摇头,打断他道:“我一旦带着孩子离开军区, 再想进入就难了。” 从一开始, 她就没想在外面找工作,上次想跟林建业的继母要工作, 要的也是老家的两个工作名额。 原主有一段记忆留给她的很是模糊, 可触之却又心口绞痛, 悲伤不已, 她连猜带蒙地隐约了解到。 一开始原主有心疾这事, 一家人是瞒着她的, 只是每当她想跑想跳想闹了,父亲母亲外带几个哥哥,都面带紧张地哄着、劝着, 让她心里渐渐升起了股疑虑。 11岁那年, 她随母亲一起逛庙会, 坐在戏台下一眼就喜欢上了武生手里的那把大刀, 想学。 一家人也不说原因, 就一个劲的压着不准。 原主逆反心里上来了,再加上心里多年隐隐的猜测, 半夜, 爬起来, 带着几件衣服去了县上的文华局。 大哥为了找她,跌进山沟摔断了腿, 又因为救治不及时,从此走路都一瘸一瘸的。 四哥在县初中听到消息,疯了一般从中考考场上跑了出来找她,就此退了学。 这是原主的亏欠,虽然走时她什么也没说,可留存在心里的愧疚却时时于午夜梦回袭上苏袂心头。 还有三年后要面临的粮荒,她不可能不管原主那一家。 所以,想来想去,最好的方法,就是给两人一人安排一份工作。 “其实,”张秘书沉吟道,“要想留下还有一个办法。” 苏袂双眸一亮:“你说。” “找个军人,嫁了。” 苏袂白眼一翻,起身拿了张竹纸,找了一根林念营的铅笔,递给他道:“把我公婆单位的电话,写下来。” 张秘书接过笔,一边写,一边问道:“你打电话骚扰啊?” 苏袂:“谈谈感情。” 张秘书把写好的纸张递给她:“那你还不如等会儿带着孩子住我的车,我把你们送到市里,你带孩子直接上门住上几天来得有效。” 苏袂接过竹纸看了看,叠起装在口袋里:“我暂时走不开。” 要去也得等赵副团长回来了,她把两个孩子还到人家手里,不然光一个小瑜儿闹起来,都够王大娘跟张姐折腾的。 张秘书这次来带的东西不比上次少,水果罐头就有两瓶,还有麦乳精、奶粉、红糖白糖等。 上次来还是林建业他爸出钱出票,这次肯定是他自掏腰包。 苏袂本来是不愿意要的,可看张秘书一副要落荒而逃的模样,便熄了让他提走的心思,留着人给下了碗面。 随之取出林念营、小黑蛋写的信,还有两毛钱给他,请他到县上后,帮忙跑一趟邮局,给寄出去。 送走张秘书,苏袂抬头看了下太阳的位置,大约九点半左右。 她不清楚能不能去军部借用一下电话,遂便背着赵瑜再次去了农垦食堂。 大胖听后沉吟了下,解下身上的围裙:“我带你去军部食堂吧,那边办公室有部电话。” 苏袂道了谢,跟在大胖身后穿过溪桥,往上走了几里,朝南一拐到了军部的北门,检查后,大胖领着她走了进去。 这边的食堂更大更宽敞明亮些。 司务长看到苏袂,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我想打两个电话。” “哦,那这边来,”司务长把手里的刀递给大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掏出钥匙,带她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要我帮你拨吗?” 苏袂摇了摇头:“我会拨。” “行,你打吧。” 说罢,司务长主动地走了出去。 苏袂第一个电话先打到了市委,新的秘书接到后,道了句稍等,片刻,回道:“林副书记在开会,苏同志你看……” 也不说等会儿“你在打”,或者“林副书记开完会后,我跟他说一声,请他给你回电”,更没问苏袂有什么事?重不重要? 苏袂握着电话眯了眯眼,“那请你帮我传达他一声,过几天我带两个孩子去看他,请他别太为建业伤心,多多保重身体!” 说罢,不等对面再回什么,苏袂“啪”的一声挂了电话,转头又拨通了陈美如单位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小姑娘,苏袂心里存着气,没有客气,直言道:“我找我继婆婆,我男人他后娘,陈美如,陈同志,烦请你帮我叫她来接一下。” 对面的小姑娘愣了一下,随之双眸一亮,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陈美如是市电影厂的演员,名气不大。 林成良又是一个爱惜名声的,所以她在电影厂为人很是低调,小姑娘倒也不怕她,走进排练场,当众叫道:“陈姨,你继子的媳妇打电话找你。” “继子的媳妇”,女孩咬的很重。 立马就有人道:“小瑶,你怎么说话呢,什么继子的媳妇,谁打电话这样自称?” 小瑶嘻嘻一笑:“我可没乱说,那位女同志,直接跟我说‘我找我继婆婆,我男人的后娘,陈美如,陈同志,’大家听听,可不就是陈姨她继子的媳妇打来的电话。” “腾”的一下,陈美如涨红了脸,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从台上跌下来。 厂里嫁给二婚的不是没有,有继子女的更不止她一个,可大家都好面儿,不管在家如何争如何斗,出门都是和和气气的,谁这样当众叫后娘啊! 陈美如有心不接,对上一众看好戏的同事却不敢。 “后娘”这个词,本就隐含了太多不好的意思在里面,她在当众拒接电话,大家只怕在脑中都要脑补出一场场大戏来。 深吸了口气,陈美如强自镇定地对大家笑了笑:“我这个儿媳妇小时候学唱戏的,最是爱演了,肯定是又看了哪出戏,这不就打电话跟我演上了。” 不管别人信不信吧,面上她先圆过去。 挺着僵直的脊背,走出排练场,离了众人的视线,陈美如双肩一塌,长吐了一口气,随之双眼危险地眯了眯,脸上一片狰狞。 小瑶回头看了她一眼,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陈美如缓了缓脸色,对她笑道:“趁着年纪小,还是多学点做成的道理吧。今儿你也就遇到我,换个暴脾气的,刚才你那话一落,上来就能给你两巴掌。” 小瑶硬着脖子道:“我看谁敢!” “别不服气,”陈美如柔柔笑道:“小小年纪就嘴碎的挑拨我和我儿媳的婆媳关系,你信不信,我就是打你两巴掌,你爹娘都不敢说啥!” 第31章 第31章 站在电话旁边, 陈美如定了定神,才伸开紧攥的手拿起电话, 很是亲切地自来熟道:“喂, 小梅吗?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苏袂勾了勾唇,沉痛道:“建业牺牲了,我怕爸受不了, 准备过两天带着孩子过去住一段时间, 好好陪陪他老人家。” “上次过去,保姆说不认识我是哪一个, 不让进门, 这次打电话过来就是让你跟她说一声, 别再眼瞎耳聋了。上次我初次登门, 不认识还算正常, 再去还不让进, 我少不得找找居委会啊,我爹娘以前救治的几位伯伯问问,是不是花城有什么习俗, 这公爹再娶后, 不允许前面的儿子儿媳孙子上门了?” 说完, 没给对方回话的机会, “啪”的一声就挂了。 陈美如脑袋嗡嗡作响, 犹如几百只小蜜蜂在耳边叫嚣,全是“过来住几天”“找居委会、几个伯伯问问”。 “老林, 老林……”陈美如口中喃喃着在桌前转了几圈, 又慌乱地拿起电话, 打到了市委,“我找老林, 快,快把他叫来……” 秘书听着话筒里夫人轻颤的声音,不由怔了怔,道了句“稍等”,随之转身敲响了隔壁办公室的门。 “林副书记,电话……” 林成良眉头一皱,不耐道,“我方才不是说了吗,她再打电话过来,不用报,你直接跟她说我忙着呢,有什么事,让她过几天再说。” 秘书没说完的话,立马咽了回去。 陈美如收到秘书拒绝的电话,懵了,这是结婚几年从没有的事,以前无论他是在开会,还是要去乡下视察工作,她一个电话,一句话,就能将人叫回,留下。 陈美如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问道:“方才林建业那个乡下来的老婆,是不是打电话找林副书记了?” 她习惯了丈夫的秘书私用,所以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继子媳妇的厌恶。 秘书愣了,他是季书记介绍过来的,刚上班几天。 犹记得初初拿到林副书记的资料,给他震撼是三位烈士的生平事迹,就连刚刚牺牲的林建业,看上去功勋最低,其实……内部消息,他为之牺牲带回的图纸,其价值不可估量。 可是,这夫妻的操作是怎么回事? 一个以忙拒绝了林建业妻子的来电,一个张口乡下来的。 压了压心头的情绪,秘书平静道:“是,不过林副……” “啪!”对面挂了电话。 秘书握着电话愣了愣,半晌,心中暗忖:这对夫妻,都喜欢听话听一半。 “苏梅!”挂断电话,陈美如冷然一笑,“我倒是小瞧你了!” 说罢,匆匆出了办公室,经过门外站着的小瑶时,脚步一顿,“帮我跟主任说一声,我有事,先走了。” 随之不等小瑶答应,“哒哒”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的穿过走廓下了楼。 小瑶:“……” “这女人……怎么,突然就变得风情万种了?”呆了呆,小瑶低喃道,“她要早有这份风情,不早红了吗?” “呵呵……”一声低笑,从另一间办公室的门口传了过来。 小瑶回头:“红姐!” 红姐斜依在门框上,弹了弹指尖的烟,望着陈美如的背影,笑道:“知道她男人是谁吗?” “谁?” “市委的林副书记。” “啊!”小瑶惊得张了张嘴,“刘英烈士的丈夫?” “嗯,”红姐点了点头,随之意味深长道,“所以啊,她可不敢红。” 她在外面要不是如此低调,刘英的那些朋友、老部下,又岂会不停地给林成良搭梯子,让他一路走到现在这个位置。 陈美如坐有轨电车到了市委,气冲冲走到门口,脚步一顿又停了下来。 不行,林建业刚牺牲,苏梅那个小贱人在电话里肯定没少跟老林提那小子,她这会儿踩着林建业两口子去闹,老头子心里能得劲。 那是他儿子,还是给他涨脸,刚刚牺牲在边疆的儿子! 他就是怪宠她,这会儿也容不得她往林建业两口子身上踩。 这般想着,陈美如脚步一拐去了邮局,叫了远房的堂妹陈莹出来。 “姐,”对于这个嫁得好的堂姐,陈莹跟家族里的其他小姐妹一样,羡慕、尊重里带了点小谄媚,“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陈美如伸手挽了下耳边的碎发,笑道:“路过这边,就过来看看你了。” 抬腕看了看表,陈美如又道:“中午了,正好附近有家起士林西餐厅,走,带你去尝尝他们家的几道招牌菜。” 起士林,是家俄式西餐厅,风格跟京市的老莫相似。 价格对于要养9个孩子和老家那一大家子的周长弓、陈莹夫妻来说,挺贵的。 陈莹有时偶尔路过,透过大大的玻璃窗,看着里面时髦得体的青年男女、归国华侨、一两个外国人,举着刀叉优雅地品尝着一道道精美的食物,时不时再端起手边的红酒、汽水,啜上一口,羡慕不已。 没想到自己也有踏入的一天,谢了谢堂姐,陈莹不由就想起了上次降职赔钱的事,虽然这钱陈美如已经双倍补给她,心里还是不得劲:“姐,我前天回军区,听我家老周说,苏梅去食堂帮工了。” 陈莹挽着陈美如的手走进起士林西餐厅,选了窗边的位置,落坐后幸灾乐祸道:“你说,她是不是想留在军区啊?” 食堂那么脏那么累的工作,她也要,啧!不愧是农村来的,背靠市委副书记,就这点眼光。 陈美如心下一紧,继而不动声色地在陈莹对面坐下,接过服务员手里的菜单,转手放在了陈莹面前:“想吃什么,自己点。” 陈莹翻开制作高档精美的菜单,扫了眼坠在每道菜后面的价格,咋了下舌,有点不敢下手。 陈美如缓缓一笑:“没事,尽管点,姐今个儿钱带得足。再说,好不容易来一次,他们的几道招牌还是要尝一尝的。” 说罢,陈美如头一转,对服务员吩咐道,“局蜗牛、淡奶油蘑菇汤、罐焖牛肉、红烩泥肠、冰激凌水果沙拉,各来两份。” 服务员点头记下,“夫人还要点些什么吗?” “小莹,”陈美如笑道,“再点两道,还有喝的,你看喜欢哪样。” 陈莹一听陈美如报了一串菜名,忙把菜单合上了,“够了,够了,太多吃不完浪费。” “那就再来两份熏鲑鱼,两瓶汽水。”陈美如道。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应了一声下去了。 “姐,”陈莹四下瞅了眼,小声道,“好贵呀!” 陈美如笑的更温柔了:“谁让你是我小妹呢。” “哦,对了,你方才说苏梅想留在部队?”陈美如不解道,“林建业人都不在了,部队还能让她留下” 陈莹:“我问老周了,他说原则上是不可以的,不过要是司务长觉得她做的不错,同意她转正,她和孩子的户口就可以落在食堂那边。” 陈美如眉头一拧,“这怎么可以,要是人人都跟她一样,部队还不得乱套了。你可不能让你家老周犯错误,这个头不能开。” “军烈家属是可以特殊照顾的,”陈莹感激地对陈美如笑了笑,“姐,你放心吧,苏袂留下,老周说不定还能受到嘉奖呢。” 陈美如心下咯噔一声,扯了扯唇强笑道:“当年林红军、林建业哪个不是放弃了特殊照顾,隐藏身份进入部队,一步步靠着自身实力拼上去的,苏梅这样……不是给他们哥俩抹黑吗?” “就是因为这样,”陈莹道,“我听老周说,上面才会越发的想照顾她几分。” 陈美如脸一沉,有点装不下去。 陈莹见此不解道:“姐,你不是不愿意养那两个孩子,也不愿苏梅带着孩子住进家里吗?她这样以后就和两个孩子困在军区了,你怎么还不高兴?” “你傻呀!”陈美如伸指狠狠地一点她的额头,“军区离这边才多远啊,休息放假还不是想来就来。” “这倒也是,”陈莹点点头,“那姐,你是怎么想的?” “趁着工作还没定下来,让周长弓赶紧把抚恤金给她,让带着孩子尽快滚回老家。” “我家老周又不管抚恤金发放……” 陈美如眼一瞪:“他不会催催呀!” “哦,那我这周休息了,回家跟他说。” “不行,”陈美如道,“今天才周三,等你周日休息,还有四天,时间太长了。”部队办事效率快,有这四天时间,说不定苏梅的工作就落实了。 “你明天请假回去。” 陈莹心疼要扣的工资,当下就要拒绝,陈美如打开包,抽了两张大团结递过去。 陈莹嘿嘿一笑,伸手接住,宝贝地塞进包里,随之问道:“姐,我听老周说,林建业的抚恤金不少,按理姐夫应该也有一份,听你方才那话里的意思,是不准备要了?” 陈美如一怔,下意识地握住了左手腕的碧玉手镯,喉咙滚动了下,刚要说什么,转而想到秘室里刘英那些大箱小箱的嫁妆,遂故作大方道:“左不过三两千,再说她还有两个孩子要养……” “不止呢,有四五千。” 陈美如:“……” …… 苏袂挂了电话出来,大胖已把早上她帮忙调整鸭蛋,来前已相继孵出十几只小鸭的事,跟司务长说了。 遂看到苏袂,司务长第一句就是:“苏同志,你什么时候能上班?” “下午就可以。”苏袂道。 “那行,以后孵化小鸭的事就交给你了。等过几天,我再去周边的村子里寻摸些种蛋回来。苏同志,”司务长笑道,“日后咱军区的战士能不能经常吃上鸡蛋鸭蛋,就看你的了。” “没问题。只是,”苏袂迟疑道,“抚恤金下来,我怕是不能再留在军区了。” “你转正的事方才大胖已经跟我说了,”司务长笑道,“你回去写个申请,我给你办。” 苏袂双眸陡然一亮,下意识地双腿并拢,敬了个军礼:“谢谢司务长!” 超大声的。 “哈哈……” 大家感受到这份开心,一个个善意地哄笑了起来。 “好好干!”司务长笑着回了个军礼。 苏袂没觉不好意思,反而开心笑道:“是!” 有了苏袂的加入,孵化房的小鸭,当天就破壳而出了48只。 第二天,又再创新高,又破壳了98只。 大胖跟一众小战士兴奋地又背起竹筐去了趟沼泽地,这次不但捡了鸭蛋,还有野鸡蛋、鹌鹑蛋、鸽子蛋。 农垦食堂的孵化房忙的热火朝天,陈莹也包袱款款地从市里回来了。 说实话,留苏梅在军区,周长弓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安,遂听了妻子的话,翌日一早,晨训完,就去了趟后勤财务部。 “林建业的抚恤金,”财务部长抬头瞟了一眼周长弓,不解道,“不是赵副团长在跟进吗?” “赵恪!”周长弓眉头一皱,疑惑道,“林建业又不是他的部下,他管这个做什么?” “他们那次任务完成有一份特殊奖励,”事情过去了,左右也不需要再做什么保密措施,遂财务部长如实道,“参与任务现已回到工作岗位上的25人,自愿放弃了这分奖励,赵副团跟地方上商议后,根据牺牲和重伤人员的家庭情况,准备把这笔钱加进抚恤金和退伍、安家费里。” “程序有些复杂,还要等几天。” “25人全部自愿放弃!”周长弓吃惊道,“这怎么可能?” 特殊奖励啊,数额肯定不少,就是他们自己愿意,家人呢,知道后不闹? 财务部长脸刷的一沉,“周师长,说这话之前,你还记得自己身上穿的是什么吗?” “若还有什么异议,建议你去了解一下,那次任务的惨烈情况!”不说牺牲的,就光说那13位重伤人员,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被折磨得精神失常,多数因为是秘线人员,这份荣誉还不能公布。 “我没有置疑的意思,我就是陡然听到,想到了他们的家人……” 财务部长指着门口,挥了挥手。 出了门,周长弓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他就是前天刚被老家催着寄了一笔钱,现下陡然听到……下意识地就问了出来…… 唉! 周长弓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陈莹忙放下碗筷迎了出来:“怎么样?怎么样?林建业的抚恤金这两天能下来吗?” 周长弓摇了摇头,往桌前的长凳上一坐,拿起陈莹准备的酒,倒了杯,举起一口闷了,然后又拿起了酒瓶。 陈莹立马反应过来,上前劈手夺下,紧张道:“出了什么事?” “你降职了,还是被开除了……” “你都胡说些什么!”周长弓眉头一皱不悦道。 “都不是啊。唉呀妈的,吓死我了,”陈莹往凳子上一坐,松了口气,随之挑眉看着他道,“那你这一副奔丧样,是出啥事了?” 周长弓直觉跟这女人说不明白,遂道:“林建业的抚恤金还要几天,你早点回去上班吧。” “怎么还要几天?”陈莹不满道,“我不让你去催催了吗?” “催!你就知道催!”周长弓霍的一下站了起来,“要不是你让我去催,我能张口说错话……”得罪了财务部长,日后还不得给他穿小鞋。 陈莹吓得往后一仰差一点没有厥过去,遂毫不客气地回击道:“哎哟,和着是说错话了呀!我说呢,一回来就吊着个脸,跟谁死了似的。” “陈莹!你会不会说话?” 陈莹也不想吵,两口子别看结婚这么多年,时常能见上一面也就这两年,却又因为老人、孩子,磕磕绊绊的:“我想把几个孩子接过来?” 周长弓重新坐下,语气已经软了下来:“接就接呗。” 接,说的轻巧。 陈莹缓了缓情绪,耐着性子道:“老大明年要高考……” “高考!”周长弓一愣:“老大多大了?” 陈莹一噎,后面的话差点就说不下去,“21岁。” 那几年战乱,老大上学就有些晚。 见周长弓沉默着没在啃声,陈莹接着又道:“老二老三老四17岁,明年要上高一,老五老六15岁,明年要上初中……” “等等!”周长弓道,“老二老三老四怎么一样大?还有老五老六?” 他不记得妻子有怀三胞胎、双胞胎啊? “周长弓!”这下子换陈莹站起来对他叫了,“你忘了45、49年,你收养的3个孩子了?” “啊,没忘没忘,”周长弓忙起身绕过桌子,安抚地顺了顺妻子的后背,“我就是没记住他们的年龄,被你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的一说,有些没反应过来。” “别碰我!”陈莹沉着脸坐下,“美如姐说了,这几个孩子来了,她帮忙安排学校。前提是,苏梅和两个孩子不能留在军区,必须回老家。” 周长弓一路走过来,凭的是个人的实力,他不喜欢这种走后门,遂道:“几个孩子可以去县里……” 陈莹:“县里的教育能跟市里比?” 周长弓:“只要足够努力,在哪不一样啊?” “你那套大道理,甭跟我说,”陈莹道,“写信回去问孩子们去,看他们是什么选择?” 周长弓自知对孩子们多有亏欠,对他们写信提来的要求,很少能够拒绝。闻言,当下不吱声了。 夫妻虽然默契地达成了某种隐秘的约定,可抚恤金下不来,他们暂时也无能为力。 为此,陈莹回去上班后,一直没敢往陈美如身边凑。 两三天过去了,陈美如还没见苏梅和两个小崽子上门,以为人已经拿着抚恤金,被周长弓派人送回老家去了,遂长出一口气,颇是有心情地哼着歌儿拿着钥匙去了刘家的老宅,进入秘室,一一打开箱笼,欣赏起了里面的金银玉饰,古董字画。 …… 得了司务长的准话,苏袂当晚就模仿着原主的笔迹写了材料,翌日一早交了上去。 解决了心头大事,苏袂在烧炕照顾小鸭之余,去山里砍了手臂粗的竹子,全部崭成两米一截。 拿着其中一根,苏袂围着房子转了一圈,在地上划了个前后院,然后围着这道画线埋了一圈竹杆,装了个对开的竹扎门。 随之又去后勤处买了批土坯、几根梁木、几捆晒干的竹杆和一些稻草,请大胖他们帮忙盖了两间小屋。 一间垒上灶,做了厨房;另间放了粮食和柴禾。 等把院内因为盖房留下的渣渣清理出去后,隔天,苏袂就把原来的厕所拆了,进山又砍了批青竹,依着后院的竹墙围了一男一女两个厕所,搭了个浴室。 厕所的茅坑,苏袂破开碗口粗的竹子,修了斜坡和四壁,上面又吊了个自制的手拉水箱,用竹管引了水,上完厕所后一拉水箱上垂下的绳子,污物就被冲到了院外盖着石板的粪坑里。 水箱里没水了,拔开竹管的塞子,片刻就能接满。 接下来,苏袂又去后勤处买了几百块青砖,请外出采购的司务长给捎了一大一小两个浴桶、十二斤棉花、两个被面和一个床单。 从大门到堂屋、厨房、杂物房,再到后院的厕所、浴室,苏袂用青砖铺了个一米宽的路来。 剩下的铺在了浴室的地上,铺好后放进了两个浴桶,挂上王老太给做的竹帘。 当晚,苏袂烧了四大锅水,痛痛快快地和孩子们洗了个热水澡。 赵瑾是由王营长抱进去帮忙洗的。 又过了一天,新垒的灶干了,苏袂把厨房里的东西移过去,拆了原来的灶,重新粉了西厢的墙,打扫一番后,给添了张新床。 庙会上买的纯棉布和司务长捎的被面洗了,晒干后,苏袂请张宁帮忙给缝了一套被褥,当晚就让林念营搬了过去。 赵瑾睡觉没再被疼醒后,也被苏袂给移了过去。 赵恪带队回来了,看着养得胖了一圈的小儿子,和开朗不少的长子,对着老太太和苏袂谢了又谢。 第32章 第32章 赵恪回来又过了两天, 苏袂把孵化房里近几日要破壳的鸡、鸭、鹌鹑、鸽子,用异能孵化, 剩下的根据情况挨个地做了记录, 标明了注意事项,交给了大胖和烧炕的小战士,跟司务长请了三天假。 司务长见孵化房里的两批种蛋大部分已经孵化, 剩下的加在一起不足一百, 苏袂又把后继安排妥当了,很是痛快地又多给了两天。 “赵副团长, ”当天中午, 苏袂叫住趁着午休来看孩子的赵恪, “我明天准备带两个孩子去市里看他们爷爷, 小瑜、小瑾, 你得接他们回家住了。大娘那儿, 我跟她说了,白天照旧,你早上上班前将他们送过去就成。” 赵恪扫了眼拖着个竹制学步车踉踉跄跄追在小鸭身后的小儿子, 确定暂时离了苏袂, 他也能自个儿玩, 遂点了点头:“要不要我明早开车送你们去镇上搭车?” “不用了, ”苏袂笑道, “我跟采购部的小方司机说好了,明早坐他的车。” “去几天?” “司务长给了五天假。” 赵恪点点头, 记下了时间。 “到了市里, 出了车站, ”赵恪道,“知道怎么走吗?” 苏袂扒出原主的记忆看了看, 刚要点头。 赵恪掏出随身带的钢笔和小本本,边写边道,“坐1路公交可直达市委家属院,不过,公交车人挤人,你带着孩子还是别坐了。电车的话,你们坐55路到福昌街下车,再转乘23路,坐三站。到了市委家属院,若是有什么困难,就去找宋国宏老爷子,他是宋政委的父亲,刘英同志的朋友。别有什么心里负担,你带着孩子上门,他只有欢喜的份。” 说着,又写下了宋家的地址、电话。 收了笔,赵恪把那页纸从小本本上撕下,递给苏袂:“给。” 苏袂接过,扫了眼纸上颜筋柳骨的一笔好字,道了声“谢”。 当晚赵恪背着大儿子,胸前兜系着睡熟的小儿子,拎着包苏袂收拾出来的衣服鞋袜、毛巾、洗漱用品、奶粉、麦乳精、竹节回了家。 为了省事,赵恪带队训练回来后,直接住在了宿舍。 这边,也就下午让王红志过来一趟,打扫了下卫生,去农垦食堂打了两瓶开水。 相比王家的温馨,林家的热闹,孤独地杵在夜色里的五间屋子就少了人气,多了些寂寥。 赵瑾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一边等他爸铺床,一边打量着空落落的屋子,“苏阿姨前两天还说,要在我跟林念营的床铺中间做一个两边都可以放东西的书柜,这样我们就都有了一个私秘的小空间。” 赵恪拿抹布把竹床擦了一遍,铺上褥子,回头扫了他一眼:“咱家有五间屋子,光卧室就有四间,等你腿好了,专门收拾出来一间,给你住。”够私秘的吧。 赵瑾:“……” 他是要屋子的意思吗? 他是在说苏阿姨细心、能干! “苏阿姨说我的腿还要两三个月才好,整天窝在房里也不是事,有空了给我做一个轮椅,轮子做大点,然后给我做副手套,”赵瑾比划着,“到时不用人推,我戴上手套转着轮子,就能在她家和王奶奶家来回活动了。” 赵恪“嗯”了声,拿起床单,展开,铺上。 赵瑾抿了抿唇:“我想吃鱼加面,苏阿姨说过几天抽空了,捉几条鱼做给我吃。” 赵恪把被子从箱子里拿出来,解开身上的兜布,环抱住小儿子在床边坐下,给他脱了鞋袜,外衣,掀开被子往床里一塞。 赵瑾看得眉头一皱:“你没给他洗脚,也没给他擦脸。” 赵恪顿了下,起身,拎起暖瓶,倒了点热水在盆里,又兑了点凉水,拿毛巾浸湿,给小儿子擦了擦脸,又擦了擦脚。 “爸!”赵瑾惊恐地看着赵恪,“一条毛巾你擦脸又擦脚?!” 赵恪拍了拍惊着的小儿子,回头瞪他:“他脚又不脏。” “苏阿姨就不这样,”赵瑾闷声道,“她把买来的白棉布捶软,给我们每人做了三条毛巾,一条擦脸,一条擦脚,还有一条大的洗澡用,小弟比我们还多了三个围兜。” 说罢,赵瑾指了指苏袂收拾出来的包袱,“不信你找找看。” 赵恪默了默,放下手里的毛巾,解开了带回来的包袱,一样一样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 苏袂分的很细,哥俩明天、后天要穿的衣服,每条毛巾的用途,夜间的注意事项。就连竹节的用途,怕赵瑾不好意思跟他爸说,也写明了。 赵恪提溜着三个竹节,瞅着大儿子抽了抽嘴角。 赵瑾脖子一硬,“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苏阿姨还给我做了个马桶式的坐便器呢。” 这段时间他都是下午才上大号,所以那个中间挖空放了小桶的竹椅就没有拿回来。 “你苏阿姨挺能干的啊!”赵恪其实挺惊讶,知道她和王大娘将两个孩子照顾的很好,却不知是如此细致慰贴。 “那是当然,”赵瑾嘴角翘起,眉眼飞扬,骄傲又自豪道,“我就没见有什么是我苏阿姨不会的!”跟他见过的所有女性长辈都不同。 “行了,”赵恪拍了拍儿子的肩,“赶紧洗洗睡吧。” “爸,等苏阿姨他们从市里回来,我能再搬过去住吗?” “只要你苏阿姨不嫌你烦。” “才不会呢,苏阿姨特别喜欢我。” “哦,我怎么没看出来。”就他几日的观察可以肯定,苏同志待每一个孩子都尽量做到了平等视之。 “苏阿姨虽然不怎么说话,可我需要什么,她瞅一眼就知道,要不是特别喜欢我,能这么时时关注我,注意到我的需求?” “那是她有责任心,又足够善解人意。好了,”赵恪帮儿子擦了擦脚,抱起往床上一放,“快睡!” …… 一米五的床并排睡了父子三人,夜里赵恪一翻身,睡在床里的小儿子身上的被子就被他带走了。 等他发现再盖回去,赵瑜已经着凉了,天不亮就起了热。 赵恪匆匆把大儿子送到王家,抱着小儿子去了军医院。 军医院没有儿科大夫,医生斟酌着把药量减了又减。 “先喂两顿看看。”医生把药递给赵恪。 赵恪道了谢,抱着小儿子拿着药直接去了军部办公室,他不放心想自己带两天,等小家伙病好了,再把他交给王老太。 赵瑜醒来不见苏袂,身上又难受,药不吃,饭也不吃,哭哭泣泣吵闹个不停,折腾得赵恪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药呢?”宋政委端着糖水,从隔壁办公室过来,“给我。” 王红志忙把盛着药糊糊的汤勺递给他。 宋政委放下糖水,接过汤勺对赵恪道:“你抱紧他,我给他灌进去。” “嗯,”赵恪点点头,困住他的四肢。 宋政委一捏赵瑜的下巴,迫使他张开了嘴,汤勺飞速往他嘴里一塞灌了进去,随之又忙给喂了两勺糖水。 赵恪长舒了口气,刚要道谢,赵瑜“哇”的一声,全吐了。 一边咳一边哭,“咳姨姨,咳咳要姨姨……咳坏坏……” “再灌!”宋政委拿起桌上的药片,碾碎倒进汤勺,倒了几滴水进去搅了搅。 赵恪哄着抱紧小家伙挣扎的身子,宋政委捏着他的下巴,再次将药灌了进去。 这次不等喂糖水,赵瑜嘴一张,“哇”的一声又全吐了。 如此三番,药没灌进半口,人差点被他们折腾得哭厥过去。 赵恪一见这样不行,抱着去医院让给打了一针。 半小时后烧退了,赵恪喂他喝了半碗奶,昏昏沉沉的睡了,不到中午高烧又起。 与此同时,苏袂带着一筐干货和两个孩子坐车到了市里。 出了车站,苏袂背起竹筐,牵着两个孩子找到站牌,不时1路公交车先来了。 看着要人在后面拼命推几下才能关住的车门,苏袂终于明白了赵恪说的人挤人,是个什么概念了。 又过了片刻,55路有轨电车来了,看着站着开车的司机,苏袂愣了下。 来时坐的是木炭汽车,经过十字路口,看到的又是高高在上,眼观六路的手动控制红绿灯,已经够让人吃惊了,没想到还有站着,需要一直踩着脚踏板才能启动的电车。 “娘,”小黑蛋晃了下苏袂的手,提醒道,“车停了。” 苏袂点点头,等车门一开,就牵着两人顺着人流上了电车。 扶着座椅站好,苏袂在售票员的提醒下,交了6分钱,成人4分,念营半价,小黑蛋不要钱。 按照赵恪提供的乘车路线,中间娘仨转了下车,很快就到了市委家属院。 苏袂掏出证件递给门卫:“同志,我是市委林副书记的小儿媳苏梅,我男人林建业牺牲了,我带两个孩子过来看看他们爷爷。” 今年一月份户口登记条例刚颁布实施,这时候管的还不是太严,苏袂没开什么介绍信,递上的是她跟林建业的结婚证和从部队出来,门口警卫给写的出行证。 林建业牺牲的事,林成良和陈美如没有隐瞒,家属院该知道的都知道。 门卫是因伤退伍的老兵,拿着证件出来,就冲苏袂敬了个礼,“我送你们过去。” 说着,递上证件,来接苏袂肩上的竹筐。 苏袂想到上次原主在保姆那儿的遭遇,便没有反对,“多谢!说实话,我还真需要你送送呢。” 门卫接过竹筐,双手陡然往下一沉,他笑道:“背不动了吧?” “这倒不是,农村人,力气大。”苏袂笑道,“一个月前我来随军,火车站下车,带着大包小包,牵着孩子过来了,陈姨也不知道从哪儿找的保姆,硬说不认识我,不让进门。” “前几天,我从……悲伤里缓过劲来,想着老爷子这么大年纪了,陡然听到建业牺牲的事,只怕要不好,就想带着两个孩子过来看看。怕再被拒在门外,便往市委打了个电话,秘书说老爷子忙,我也就没敢打扰。可我又怕带着大包小包和两个孩子辛辛苦苦跑来了,进不了门,想了想又翻出陈姨工作单位上的电话,打过去跟她说,过两天我带孩子们来看她和老爷子,让她跟保姆好好的交待一声。” “可方才我们出车站,一直没有看到陈姨……到了大门口连保姆也没瞅见……”苏袂担心道,“我真怕陈姨又把我们要来的事忘了,等会儿保姆再把我们轰出去。” 谁家听说儿媳孙子大老远的回来看望,不去车站门口接一接! 门卫一张脸越听越沉,“苏同志,你放心,等会儿要是那保姆胆敢怠慢你们一点,我就扭了她进局子。”蔑视烈属,够她喝一壶的。 “啊!”苏袂愣了,她没想到几句话会有这效果,她是想把林成良、陈美如两口子伪善的面皮撕下来啧,可也知道,这不是一句两句,一天两天能做的事。 遂想一点点在家属院一众邻居心中,揭开陈美如不喜欢前面儿子、儿媳、孙子的事实,然后再一步步加深,将这份影响扩大,传到刘英那些朋友、部下耳里。 “呐,过去这家就是你公婆家,”门卫把筐递给苏袂,“你背着过去,我在后面看着,但凡她有一句难听话,我就冲过去,押了她去局子。” 苏袂怔怔地接过竹筐,“你不怕吗?我公公……” “不怕!”门卫笑道,“我当兵的老领导,是武装部的部长方东升,刘英同志的部下。他要是知道,你和孩子连家门都进不了,只怕要闹翻天。” 怕吓到苏袂,后面“闹翻天”三字,门卫说的又低又轻。 “别怕,”门卫鼓励道,“去吧!” 苏袂点点头,背着筐,牵着两个孩子朝林家走去。 这一排房子都是一栋栋独立的小楼,林家跟左右一样,二层的红砖小楼,前面围着个不大的院,种了两行菜,保姆提着木桶拿着手瓢,正在给蔬菜浇水。 苏袂带着孩子刚一在门口站定,保姆偏头就望了过来。 林念营机灵地往苏袂身后一缩,隐了身形。 保姆水桶一放,瓢一摔,喝骂道:“你这个骗子怎么又来了?” 苏袂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是个脾气暴躁、心气不顺、没什么耐心的更年期老女人,“什么骗子,难道陈姨没跟你说吗?我是林建业的妻子,来前就怕你又不让我进门,我还专门往她单位给她去了个电话……” “编!你编,家里谁不知道建业的妻子在农村老家。” “我一个月前就来随军了,来前,家里怕我初次出门迷了路,还专门给我公公林副书记拍了封电报,不信,你打电话问问,或是我把部队给我开的出行证拿给你看。”苏袂磨蹭着去掏出行证,静等她爆发、喝骂。 哪知她直接扑了过来,苏袂左边是门口的砖墙,右边是小黑蛋,后面站着林念营,又不能对她出手,一时被困住了。 结果出行证连同结婚证一起被她抢在了手里,“刺啦”撕成了两半。 苏袂大脑一懵,原主的结婚证! 几乎是下意识地一脚踢了出去,保姆肥胖的身子飞起,“扑通”一声,砸在了门口。 随之苏袂几步奔过去,一捏她的手腕,将结婚证夺了过来。 “哇”的一声,地上的保姆吐出一口血来,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苏袂眨了眨眼,余光扫过左右二楼惊骇的目光,在他们张嘴大叫前,忙伸手一捂心口,倒在了地上,另一只手悄悄地探出,剥离出异能的火属性,帮对方修复了破裂的脾脏。 “呜哇哇婶婶,婶婶你别死,念营已经没有爸爸、没有叔叔,爷爷也不要我了,你死了,我和弟弟怎么办……” 小黑蛋正抬腿学苏袂方才踢出的那一脚呢,一见念营扑到他娘身上哭得伤心,眼圈一红,也跟着呜咽了起来:“呜哇……娘,娘,你别死,别死……呜小黑蛋已经没有爹了,不想再没有娘,呜……可怜我小黑娃,爹爹战边疆,死了!娘来看爷爷,死了!呜……爷爷家堪比那财狼啊——”这是刚看过《半夜鸡叫》的小人书,记住了。 …… 苏袂和保姆一起被送进医院,保姆啥事没有,苏袂用异能封了心脉,一度让自己进入了假死的状态。 这事,闹得整个花城的上层都惊动了! 张秘书的叔父立马动身,拜访了季书记,将苏梅随军来时,上门被撵,还有林念营在市委家属院受到的委屈说了一遍。 季书记当下就摔了杯子。 随之武装部部长方东升带着门卫过来,又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 然后宋政委的父亲宋国宏,带着医生过来,说苏梅有心疾,这事结婚时,林家就知道的。 并道出,林建业刚牺牲那会儿,消息还没有传回,陈美如的堂妹就跑到苏梅面前,胡说了一通,刺激得苏梅病了一个多星期。 季书记一张脸沉得能滴出水来,等宋国宏老爷子说完,一拍桌子,对秘书命令道:“暂停林成良一切职务。严查陈美如,给我好好挖挖她的底细?” 屋里的几位对视一眼,知道这是把陈美如似作隐藏在革命队伍中的危险份子,在查办了。 第33章 第33章 林成良接到停职的消息, 半晌没有反应过来,这个打击太大了, 他为之奋斗了半生、拼尽了全力, 眼看到年底,或是明年等季书记一调走,他就能再升一步, 在花城说一不二, 只手遮天,现在毁了, 全毁了…… 季书记的秘书看他僵坐在办公桌后, 半天不动, 怕他没听明白, 又把事情的经过, 季书记处理的结果说了一遍, 末了尽责的提醒道:“苏同志到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两个孩子吓得不轻,我给您安排车, 送您过去……” “让她去死——”林成良一句话吼完, 抬头瞅见门口几人不敢置信地望来的目光, 大脑一懵, 双唇抖了抖, “不是,我不是说她, 不是说苏梅, 我是说……是说……是说我家保姆, 对我家保姆……” 季书记的秘书脸色铁青,方才在书记办公室, 听武装部部长方东升跟那门卫说,苏同志第一次上门被保姆赶了出来。 这次来前专门给林副书记两口子打了电话,结果没一个到车站接不说,提着大包小包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保姆不但再次口出恶言,赶人,还撕了苏同志跟林建业的结婚证。 他还当是两口子工作忙,忘了接人,保姆自作主张,方东升因为刘英同志而对林副书记心气不顺,说话间难免有些偏驳。现在看来方才在办公室,几位说的没错,在单位兢兢业业的林副书记和他夫人对前面的儿媳、孙子,不但轻忽,还抱了极大的恶意。 秘书一脸怒气地回来,张秘书的叔父、宋国宏老爷子、方东升还都没走,刚催着医生给医院那边打电话问问药物、心疾方面的专家人员需不需要他们帮忙申调,结果那边回复说,苏梅已经醒了。 几人正高兴呢,秘书脸色难看地推门进来了。 方东升心情不错,笑着打趣道:“李秘书这脸色不对呀,怎么了?林成良那老家伙给你气受了,说说,我帮你揍他。” “你呀!”宋国宏指着他,笑骂道,“还是跟个猴儿似的,火气这么大。” 几人大笑,都想到了方东升在遇到刘英前,在部队那桀骜不驯的模样。 “怎么了?”笑过,季书记问一旁绷着脸的李秘书。 “我跟林副书记传达了你的命令,说了事情的经过,见他还坐在椅子上不动,就好心地说给他派辆车,苏同志昏迷不醒,两个孩子吓坏了,让他过去看看,结果,”李秘书磨了磨牙,“他来了一句‘让她去死’!” 办公室里一时间静得可怕。 突然,方东升跳起来,拔着枪就往外冲。 “快拦住他!”宋国宏叫道。 门卫和张秘书的叔父反应最快,一个站在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一个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走开,老子今个儿要不毙了那姓林的,就不姓方。” “啪!”季书记一拍桌子,喝道,“方东升,你给我坐回去!” 方东升牛脾气上来了,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当年也就刘英能制得住他。 “你今个说话不好使!”方东升挣扎着叫道,“他娘的,他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这几年老子为着刘姐的两个孩子,忍他让他,给他脸了是吧!” “你把他毙了,”季书记无奈地按了按额头,“刘英那两个孙子怎么办?谁照顾?” “有苏同志呢。”方东升硬着脖子叫道。 季书记沉声道:“苏同志就不嫁人了?” 方东升一愣,突然就想到林红军那改嫁的媳妇,心气短了一瞬,又扯着脖子叫道:“我养!” 季书记止不住冷笑:“你杀了人家爷爷,两个小子不恨你就不错了,还让你养哦,也不对,你杀了林成良,自己都活不成了,两个小子恨不恨你,反正你都死了,也就无所谓了……” 方东升:“……” 这话好有理啊,可咋就那么不中听呢? “放开他,”季书记对拦着他的两人挥了挥手,“让他去!” 方东升一下颓了,枪往腰间一别,转身往椅子一坐,丧丧道:“他都想让苏同志死了,一次不成,二次、三次,咱们就不管?” 宋国宏跟季书记对视一眼。 季书记先开了口:“苏同志为人如何?” 他们不是不愿意收养两个孩子,可要是有可能,大家还是希望孩子能够跟着母亲生活。 亲母子,总不会亏待了。当然,他们收养了,也不可能亏待了两个孩子,可是他们工作忙,孩子到家,势必要交到妻子手中,家中老妻年龄都不小了,还有孙子要带,很难再有那个精力一下子在照顾两个孩子。 分开吧,哥俩儿长大后,又该不亲了。 宋国宏早年在陕北发展革命队伍时,有一次伤得很重,被刘英给送到了苏家养伤,见过才三四岁的苏梅,“天真可爱,乐观大方,是个很有韧性的小姑娘。” “要不,”方东升道,“咱们给她找一个愿意接受两个小家伙的人家嫁了?” “不嫁远,”想了想,方东升又补充道,“就嫁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你们想想,身边有没有什么优秀的小青年,列出来,我去排查一遍,给她挑个好了。” 这倒也行! 几人默默在脑中将身边二、三十岁的青年过滤了一遍,末婚的划掉,为人太过精明的划掉,年龄小了或是太大了划掉,家庭条件不好的、有那利势眼的划掉…… 片刻,大家齐齐摇了摇头。 “哎,”方东升拿胳膊肘抵了抵宋国宏,“你大儿子不是跟建业一个部队吗?他们那么大一个部队,就没有三十来岁,还没结婚的?” “你说的这样条件的人,部队多了,”宋国宏淡淡瞟了他一眼,“问题是,结婚后,哪个不想要自己的孩子?方才医生说的你也听了,这连续两次的刺激加重了小苏的心疾复发,从此不能受气、受累,更不能再要孩子。” 方东升:“那就挑个老实人本分,同样不能生的。” 宋国宏摇了摇头,“你说的这种人,是好,可要是扶不起来怎么办?过几年部队一裁军,说不定就回老家了,到时两个孩子咋办?让他们跟着回去,几年不见一回,你舍得?” “那有没有带着一两个孩子,能力出众的鳏夫?”方东升道,“这样大家都有孩子了,也就不用再生了。” “这个……”宋国宏摸着胡子想了想,突然手下一顿,叫道,“赵儒生家的小子,刚离婚。” “赵儒生?”季书记一愣,“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宋国宏:“当年在湘南跟咱们军合并,攻战72高地,带头的那小子。” “哦,是他呀,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季书记激动的合了合掌,“他还好吧?” “好着呢,听他家小儿子说,身子老健康了,”宋国宏笑道,“前几年升调去了京市。” “不错,”季书记笑道,“有空去京市,去他家窜窜门。哎,对了,你说他家小儿子刚离婚?” “嗯,”宋国宏点点头,“这小子叫赵恪……” 宋国宏话没说完,季书记就激动地站了起来:“是013任务的带队队长?” 林建业为之牺牲完成的任务,代号就是013。 宋国宏:“是!” “这恐怕不成,”季书记往椅子一坐,摇了摇头,“两人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的意思,”方东升挑眉,“咱们苏同志还配不上人家?” 季书记看方东升一脸不服气的样子,笑道:“我就说两点吧,他是苏国留学归来的高才生,被上面军部列为重点培养的中尖成员之一。”太多的就不便透露了。 “红军也是苏国学留归来的高才生。”方东升撇了下嘴,当谁没见过留学生似的。 季书记失笑:“他就是在苏国,跟红军齐名的陆军学院的小诸葛。” “啊!”方东升惊得张了张嘴。 他性子豪爽,林红军也是个爽朗大气的,两人虽然差着年龄辈份,却很是投缘,遂对发生在林红军身边的人、事,知之甚详,对这个小诸葛更是印象深刻,因为他没少听林红军惋惜地说:要是能再晚回来一个月,他就可以参加空军学院跟陆军学院的对战赛,会一会小诸葛了。 真要是红军欣赏的那个小诸葛,这人品、能力上就没得说。 这么优秀的人才不趁机抓住,那就是傻! 方东升想着眯了眯眼,痞笑着跟几人宣布道:“这个媒,我还就做定了!” “你别乱来,那小子不是你能招惹的,”宋国宏瞪了他一眼,回头对季书记道,“林成良,我看就把他调到西北基层吧,那边正在建设铁路,他正好有这方面的经验。” 若是先前,季书记为了两个孩子可能还要犹豫一下,现在……听了他对两个孩子的到来毫不在意,又要苏梅去死,哪还敢将两个孩子交给他抚养,遂还是哪远滚哪去吧:“行,我现在就跟西北那边打电话。等陈美如这边查清了,立马将他调过去。” 方东升耳朵一支棱,他可没忘记,过来这么久了,刘姐那些朋友、部下,除了他和宋老,再没来人。也是,人走茶凉,在加上姓林的那龟孙惯会做人,这几年爬得又高,事情没有定论之前,谁也不愿得罪他,更甚着为了林成良上位后许诺给他们的利益,今晚说不定还会有人去季书记家,打着刘姐和孩子的名义为他求情呢。 所以这事,必须尽快盖章定论,不能往后拖,哪怕一天都不行,这些人联合起来,依老卖老的借着两个孩子的名号哭述一番,把事情往陈美如身上一推,再让林成良跟陈美如把婚一离,写个什么保证,将两个孩子攥在手中,季书记不一定顶得住,苏梅到时嫁不嫁都是两难。 心中思忖着,方东升站起来自动请缨道:“陈美如交给我吧,我保证连夜把她的底细抖得干干净净。” 季书记眼角微微一缩:“这事你不能插手。” 方东升能想到的,季书记跟宋国宏这两个老狐狸又如何想不到。 就是因为如此,方东升作为曾经刘英部下,才不能插手陈美如的审训,不然结果出来,林成良等人只怕要反咬一口,说他打击报复。 眼见方东升要跳脚,宋国宏轻咳一声,掩住眼里的笑意:“放心吧,我已经给警局那边打过电话了。你有这空闲,还不如赶紧回去,把红军交给你的帐本送去警局,就说你怀疑你刘姐留给红军兄弟的遗产,被林成良拿去行贿了。” “什么!那龟孙动了刘姐的嫁妆!娘的,我嘣了他。” 见方东升跳着脚又往外冲,宋国宏遮了遮眼。 季书记悄悄冲他竖了竖大拇指,给了宋老一个字:“狠!” 这位真是一个狠人啊,这顶帽子扣下来,那帮人还不得避得远远的,要知道,刘英留下的东西,这些年,林成良借着他夫人的手,可没少往这帮人家里送。 只是林成良为人谨慎,他一直没抓住证据。 …… 陈美如真的要崩溃了,她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当着那么多同事领导的面,她被警察扣了双手,以谋害烈士家属的罪名,坐在卡车上,游街似的被带到了警局。 明天,她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陈美如越想越气,遂怒气勃发道:“我是书记夫人,你们无凭无据就将我铐到警局,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名誉的损害。我要告你们,我要你们当着全市人民的面给我赔礼道歉,我要老林从上到下,一个个摘了你们头上这顶公正公平的帽子。因为,你们不配!” 张警官坐在她对面,打开资料,“苏同志有心疾,你知道吧?” 这个陈美如还真说不了反话,林建业跟苏梅订婚时,苏家不但拍了电报跟他们说明了情况,还让媒人请他们家老林写了一个保证,婚后不能因为心疾而嫌弃、轻视苏梅,她当时也是跟着按了手印的。 “知道。”陈美如到这会儿,才有那么一点害怕,“那也说明不了什么,我连跟她接触都没接触过,如何害她?” 张警官定定看了她片刻,冲身后的警员一招手:“带陈莹过来。” 有宋国宏打招呼,再加上被谋害的是军烈家属,人现在还躺在抢救室,这个案子整个就轰动了,局长亲自下了命令,全员配合彻查。 办案效率可谓雷厉风行,在陈美如叫嚣期间,先一步被带回来的陈莹、保姆把该交待的已经交待了。 陈美如一见陈莹就拼命给她使眼色,见陈莹低着头跟个鹌鹑似的不看她,又悄悄伸手比了个数字。 张警官没理她,只老神在在地对陈莹道:“把方才的口供再说一遍。” “半、半月前,表姐陈美如找到我,说、说林建业牺牲了,苏梅和两个孩子还不知道,让我回军区一趟,把消息跟苏梅说一下,让苏梅收了艳色的衣服,赶紧给两个孩子准备一身孝服……还说、还说,林建业一身皮肉被人割得不成样子,头也没找到,苏梅会剪纸,让她给林建业剪身衣服,剪个头……补,补上。” 张警官双眼微微眯起,刺向陈美如的目光,让她如坐针毡。 “带下一个。”张警官沉声道。 保姆是陈美如从她老家找来的,不识字,也没什么见识,一进来都不用张警官开口,就把方才的口供又重复了一遍:“……美如说,上面发了那什么户口登记条例,可却总有人无视规定,到城里乱窜,有些为了怕被撵回去,还会溜进家属院乱认亲戚……” 张警官打开文件夹,戴上手套,拿出一张方才张秘书的叔叔托人送来的电报,推到陈美如面前:“苏同志随军过来前,她家人怕她初次出门,带着孩子在外迷了路,特意给林副书记拍了份电报,别说你和林副书记都没看,这上面有你们的指纹。” 陈美如身子抖了抖:“我们工作忙,忘了。” 张警官看着他,半晌,嗤笑一声:“苏同志带孩子过来那天是星期天,我查了查,当天你跟林副书记还有小儿子,一家三口去了起士林西餐厅,去了电影院,去了海边,找渔民给你们做了顿新鲜的海鲜锅。确实挺忙的!” 陈美如面皮紧了紧。 “这次来前,苏同志给你和林副书记各打了一个电话,提前打了声招呼。”见陈美如急着要反驳,张警官讥讽道,“电话是有记录的。” “有目的,有计划的两次谋杀,虽然未遂,林夫人,你也难逃法律的制裁,别指望林副书记,他救不了你。所以老实交待吧,你为什么要杀苏梅,谁派你来的,背后可有人指使?” 陈美如头皮一麻,这是想把老林一块拉下来呀! 不行,老林不能倒下,他倒下了这件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她不死也得脱成皮,还有儿子怎么办? “我有病,我真的有病,”陈美如陡然喝道,“我嫉妒,我嫉妒刘英,人人都说她是大英雄,是个好母亲,好妻子,一提我就是刘英丈夫后娶的那个,那个,哪个呀,难道我就不配有名字吗?凭什么?” “我不想看到刘英的东西,我也不想听到刘英的名字,可是只要苏梅和两个小崽子一来,我不想听也得听,我不想看也得看……” “你说你不想看到刘英同志的东西,”张警官笑了,随之指了指她腕上的手镯,“那这是什么?” “啪!”张警官一拍桌子,霍的一下站了起来,四目相对,他的眸子厉如刀剑,直刺人心,“说呀,你戴的是什么?” 陈美如“咯噔”一声,知道自己有病的言论破了,私心暴露在了公平公正的帽沿下:“镯、镯子。” “谁的镯子?你怕是不记得它原来的主人了,那我来告诉你,”张警官扯着镯子一点它的内侧,“它姓刘,刘英的刘。” “不是不想看到刘英同志的东西吗?镯子这么私密的东西,你却堂而皇之地戴在了手腕上,你就不心虚?也是,你脸皮这么厚,心思这么毒,哪知道‘心虚’二字怎么写啊!” “张警官,”小警察敲门进来禀报道,“武装部部长带了林红军烈士生前留下的帐本,说他怀疑,刘英同志留给林红军兄弟的遗物,被林副书记和陈美如夫妇拿去行贿了,他要求彻查。” 陈美如身上的精气神一下子被抽去了,她扒在桌上,喃喃道:“我的,都是我的……” 张警官回头瞟了她一眼,默默为林成良竖了下大拇指,这媳妇娶的真有眼光!这会儿了,不赶紧把事情往自个身上揽,两口了先剥出来一个,倒是还念念不忘地惦记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怕罪名不够大啊? …… 翌日一早,警察局局长带着张警官到了市委。 季书记让人请来了宋国宏、方东升,三人看着递上来的口供和刘英减水大半的资产,默了默。 是他们监管不力。 “依照法律两口子该怎样判,”季书记道,“就怎么判。” 张警官在局长的示意下,说道:“陈美如谋夺他人财物、帮夫行贿、杀害军烈家属未遂,没收财物,判终身监禁。林成良个人行贿财物高达六百,魏成铭等九人接受贿赂,其价值均在两百以上,这十人将在两日后,押往西北劳改农场。保姆蔑视军烈家属,撕毁苏同志的结婚证,害得她差点死去,判五年有期徒刑,医药费七十五。另有泛案人员……” 张警官迟疑着不知怎么开口。 宋国宏放下陈莹的口供,问道:“是部队那边吧?” 张警官点了点头。 “我昨天跟江司令就此事勾通过了,周师长他留着还有用,案件就到此为止吧。” 第34章 第34章 因为受贿人员中有一位刑事厅的法官和一位检察员, 这两位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家族在花城势力不弱, 亲戚朋友盘根错节的, 所以出于谨慎,也避免节外生枝,季书记等人只让这个案子在法院过了一下流程, 就依照张警官给出的定论判了下来。 苏袂中午知道消息, 还是有人带了11岁的林建国过来求情,让她看在孩子的面上, 否决陈美如害她的事实, 要求法院开庭重审。 苏袂讶异了一瞬, 就想明白了, 是昨天、上午来看她的刘英的朋友、部下出手了。 她让自己晕迷, 也不过是想坑林成良、陈美如一把, 再顺便试一下这些人的态度,没想到他们这么给力。 一下子就将两人解决了,这份干净利落, 她喜欢! 止不住, 苏袂唇边就带了笑, 漆黑的瞳孔里似落入了星辰, 美得让人惊艳。 赵瑜高烧不止转为肺炎, 军医院的青霉素点滴用完了,镇上没有, 赵恪昨天夜里就开车带着小儿子过来了。今天一早, 出来给小家伙买吃的, 在食堂就听说了苏袂的事。 这不,陪小儿子挂完水, 等小家伙睡了,托了人照看,他就匆匆过来了。 推门,看到的就是她这副欢喜的模样,握着门把手,脚步就顿在了门边。 林建国刚经历了家庭巨变,而引起这一切的还是他最不喜欢的二哥的妻子,这会儿听到爸妈出事,她还笑!她还笑! 当下怒从心起,握着小拳头跟只小狼崽子似的就朝病床上的苏袂扑了过去:“贱人,我打死你!让你笑……” 赵恪眉头微拧,一个箭步上前,拎着他的后衣领就将人提溜了起来。 “啊——放开我!”林建国挣扎咒骂道,“看我不捶扁这个贱人,让她不安好心,让她害我妈爸……” 赵恪脸一黑,拎着他,对带他过来的法院那谁的家属道:“是我请你出去,还是你自己出去?” 女人瞅了眼赵恪五八式军服的衣领,没戴领章。 五八式军服是由五五式改良的,除了布料改普通了,大檐帽改为解放军帽,还有就是军衔肩章改成了军衔领章。 女人先开始是被赵恪进来的气势吓着了,现下见他没戴领章,想着便是军人,职位也不会高到哪里,遂红唇一撇,轻蔑道:“你谁呀?我们这谈的是林家的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赵副团长,”苏袂惊得从床上坐起,“你怎么来了?” 赵恪回头见她披衣要下床,不悦道,“躺着别动,等我回来。” 说罢,扯着愣怔的女人飞速出了门,送到护士站,喝道:“211病房谁负责的?不知道病人有心疾吗?还让不三不四的人闯进去骚扰咒骂。” “放开我!放开我!那贱人该死,谁让她害我爸妈,我就是要揍她,揍死她……”林建国犹自叫嚣道。 小护士脸一白:“对不起,对不起,他们拎着大包小包过来,说是苏同志的弟弟和邻居家的嫂子……” “赵叔叔!哥,是赵叔叔……”小黑蛋松开秦谣的手,撒腿冲来,一把抱住赵恪的腿,大乐道,“赵叔叔,你是来看我和妈妈、哥哥的吗?” 赵恪怕挣扎的林建国踢到小黑蛋,跟护士要了根绳子,一崭两断捆了他的手脚,将他往带他来的女人怀里一送:“还不带他走!” 小黑蛋偏头看了眼捆得跟个猪崽的林建国,好奇地道:“他谁呀?坏蛋吗?” 林念营怕林建国,有些不敢上前。 秦谣回头看他:“怎么了?” 秦谣的丈夫是军区炮团的董团长,林建业的老上级。 她本人是市医院妇产科的主任医生,已提交了请调去军医院的申请,只等那边家属院落定。 因则这层关系,院长找到她,请她下班后过来,带两个孩子下楼吃饭。 林念营跟她不熟,拘谨地抿了抿唇,往赵恪身边靠了靠。 林建国也不认识小黑蛋,不过他认识林念营呀,看到林念营,再一瞅小黑蛋,还有什么不明白:“好啊,你个黑煤球,你爸刚死,你就给自己又找了个爸!” “什么爸?这是我赵叔叔。” “这是我赵叔叔——”林建国阴阳怪气地跟着学了一遍,然后张嘴吐了口吐沫,不屑道,“呸!叫得这么亲热,大腿抱得这么紧,你敢说你不想让他当你爸?” 这个…… 小黑蛋抬头瞅了瞅高大伟岸、英姿勃发的赵恪,内心是想的,他没见过林建业几次,最近的一次还是一年前,早已不记得他的模样了,“爸”这个字对他来说很陌生,却也带着抹神秘的亲切,勾起了他心中朦胧的渴望。 “哈哈……看看,一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你是想的,”林建国不无恶毒地笑道,“可怜你爹,我的好二哥呀,骨头还热着呢,你娘就迫不及待地要带着你……” 赵恪拿起护士托盘里的医用胶带,三两下将林建国的嘴给缝住了。 揽着他的女人瞅了眼赵恪黑沉的脸,吓得脖了一缩:“我这就带他走,这就带他走……” “赵叔叔,”小黑蛋绞了绞手指,“你要做我爸爸吗?” “小黑蛋!”林念营心下一紧,忙扯了他一把,“婶婶改嫁了,就不要我们了。” “啊!”小黑蛋不解地看向林念营,“为什么?” 他娘嫁了赵叔叔,他不就多了一个爸吗?怎么还没了娘呢? “别胡说,”赵恪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头,扫了眼秦谣身上的白大卦,只当是临时照顾他们的医护人员,“我是他爸的战友,你忙,我带他们回病房。” 秦谣也不认识赵恪,却因为丈夫的关系,看他一身军装,心下就先多了份亲切的好感,又见小黑蛋、林念营认得他,跟他相处亲密自然,便点了头:“行,那两个小家伙就交给你了。” 说着,把手里的饭盒递了过去,“我给苏同志打了份蛋羹,麻烦你交给她。” 赵恪接过塞到林念营手里,然后一弯腰,将两人抱了起来。 “哇——”小黑蛋低头瞅了瞅,惊叹道,“好高啊!” 林念营紧紧地抱着怀里的饭盒,抿了抿唇,盯着赵恪的侧颜,心里不无在想:“赵叔叔要是一直这么喜欢他和小黑蛋,就好啦!” 待赵恪抱着两个孩子走远了,偷看了半天的方东升才拎着水果食盒,牵着妻子的手,小心翼翼地从楼梯口走了出来。 “我说你这人也真是,”邹敏一甩丈夫的手,拍了拍包袱上蹭的白灰,“认识就上去打个招呼,不认识就上前认识一下呗,躲什么躲?” “不确定,”方东升摸了摸下巴,“不过姓‘赵’,小黑蛋和念营又认识,多半是他了!” “谁呀?搞得神神秘秘的。” “哎,你别管了,”方东升转身牵起妻子的手,兴冲冲道,“走,回去。” “你没病吧?这都快到病房了,走什么走,”邹敏气道,“我熬了一上午的汤,给小苏买的换洗衣服,还没给她送去呢。” “不送了,让姓赵的那小子给她买去。” 邹敏一愣,偏头打量着丈夫:“什么情况?不会是方才林建国说的那样吧,小苏要带着两个孩子改嫁给这姓赵的?” “这婚事要真能成,”方东升乐道,“嫁妆咱家出了。” 邹敏这下真的惊了,扯着丈夫的袖子,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呀,怎么尽说胡话?” “我这是认真的。走走,”方东升拉着妻子,急急下了楼,想了想又道,“我得去宋家一趟,请宋老牵个线,把他俩的事赶紧办了。”他最想当这个媒人了,关键是他跟赵恪不熟。 “我发现,你咋区别对待呢?”邹敏狐疑地看向拉着她走得飞快的丈夫,“上次红军媳妇改嫁,你恨不得拔抢将人毙了,怎么轮到建业媳妇,你就跟嫁闺女似的这么欢喜了?” “废话,那能一样吗?”方东升眼一瞪,恨声道,“也不瞅瞅她嫁的是什么人?要能力没能力,要本事没本事,还没结婚呢,张口就要红军留下的人脉、刘姐的财产。” “他要是能好好的待念营,我也就不说了,可他是怎么对念营的?带着那女人出去看电影,将5岁的小念营一个人关在家里,小孩子又冷又饿又怕,我过去身上都起烧了。你说要不是那天我不放心过去看了一眼,那么大点的孩子,还不知道烧成什么样了?” 邹敏安抚地拍了拍丈夫的手:“都过去了,过去了。你看现在念营不是被小苏照顾的挺好的。” “是啊!是照顾的挺好的,”方东升不无失落道,“小苏这么年轻,要人家守着不嫁,亏心哩。早嫁晚嫁还不是嫁,那倒不如,逮着这么个人品能力都不错,又疼孩子的,促成了这桩婚事。” 前半句听着还像样,后半句又开始胡诌了。邹敏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别剃头挑子一头热,还是先问问两人的意思,再去找宋老做媒吧。” “昨天在季书记那,忙着说林成良、陈美如的事,我就没来得及问,赵恪为什么离婚?家里老娘难不难相处?不行,”方东升完全没将妻子的话听在耳里,只自顾自把手里提着的东西往妻子手里一塞,急急忙忙道,“我找那两人打听打听。” 被两口子谈论的赵恪,抱着小黑蛋、林念营走进病房,将人放下,转身出来朝楼梯口的方向看了看。 “赵叔叔,”小黑蛋追出来扯着他的腿裤,跟着扭头望了望,“你看什么?” “没什么。”赵恪没找到那股打量的视线,捞起小黑蛋进了病房,看了看苏袂的脸色,“感觉怎么样,心口还疼吗?” “我没事,”苏袂接过林念营手里的饭盒,放在桌子上,伸手去够毛巾,“你怎么过来了?” “小瑜高烧,烧成了肺炎,”赵恪放下小黑蛋,拿起柜子侧边挂的洗脸毛巾,递给苏袂,“军医院跟镇上都缺了一种抗生药,我就带他过来了。” “什么?烧成了肺炎!”苏袂一把推开他手里的毛巾,掀被下床,“人在哪呢?”带了十几天,赵瑾、赵瑜在苏袂心里,跟林念营、小黑蛋几乎不相上下。 赵恪心情复杂地看着她,小瑜发烧烧得难受时,曾哭着一遍遍地叫妈妈,他打电话回泸市,张馨云避而不接,“在儿科9房23床。” 来前,赵恪找苏袂的主治医生问过了,说是已经过了危险期,人可以下床走动走动。 “你先吃饭,”赵恪声音暗哑中带着一抹从没有的温柔,“吃了饭,我带你去看他。” 苏袂狐疑地瞅了他一眼,“你过来了,谁守着?” “我请了儿科的主治大夫帮忙照顾会儿,”赵恪道,“放心吧,烧已经退了,人这会儿睡着呢。” 苏袂点点头,接过他手里的毛巾擦了擦手,打开饭盒,看向林念营、小黑蛋:“你们俩吃过了吗?” 两人点了点头。 “赵叔叔,”林念营担心道,“是小瑜病了吗?” “跟我娘一样吗?”小黑蛋道,“躺在床叫都叫不醒。” “别担心,”赵恪揉了揉他俩的头,笑道,“已经没事了。” 苏袂用过饭,赵恪接了饭盒去水房洗。 她趁着有空拆了辫子,重新梳顺辫好,穿上外套、布鞋。 “等一下,”赵恪放好饭盒,伸手揽了下起身要走的她,“我去推辆轮椅来。” 苏袂想到还没有押去西北的林成良,点了点头,拉着两个孩子在床边坐下。 “娘,”小黑蛋摸了摸她的心口,“你真的不疼了吗?动一动也不疼了吗?” “婶婶,你疼了说呀,我去叫医生。”” “不疼,”苏袂见两人担心地拧着小小的眉头,一脸不信,便笑道,“别怕,我昨天是装的。” 她昨天是见保姆被她踢的不轻,怕陈美如抓着不放,对着她和孩子发难,遂临时起意跟着倒下了,怕两个孩子崩不住穿帮了,中间就没跟他们打声招呼,以至于到现在,两个小家伙面对她都还有些小心翼翼的。 “装的?!”两人惊讶的瞪大了眼。 “对,”苏袂环着两人的肩头,笑道,“你们继奶是演员,我觉得挺好玩的,就忍不住表演一下喽。” “啊,我也想表演一个,”小黑蛋说着白眼一翻,歪在了苏袂身上,“娘,我演的像吗?” “我也、我也要演一个,”林念营跟着一翻白眼,扒在了苏袂腿上,“婶婶,我演的好不好?” “不是那样的,”小黑蛋指挥道,“头要侧着,不是朝下。” 苏袂:“……” 第 35 章 第 35 章 赵瑜的主治医生是留苏归来的美女医生邹秋曼, 卷卷的头发烫得很有质感,剑眉、挺鼻、红唇, 皮肤细腻, 五官立体,一身白大褂让她穿出了长裙的风姿。 踩着红色高跟鞋,摇曳走来的模样, 让苏袂都晃了下神, 好像看到了前世红毯上缓缓而行的名媛。 “赵同志回来了,”邹秋曼伸手揽住往里冲的小黑蛋、林念营, “小孩子抵抗力弱, 还是别让他们进去了。” 苏袂知道有些病毒性肺炎是会传染的, 遂对两人招了招手, “念营, 小黑蛋, 你们俩先去大门口玩会儿好吗?” “婶婶,我们不能进去看看小瑜吗?” 苏袂摇了摇头:“等他好了你们在跟他玩。” 林念营乖巧地应了声,伸手去拉小黑蛋。 小黑蛋扯着邹秋曼的白大褂, 甜甜一笑:“姐姐, 你真香?”淡淡的像青草, 又像小小花儿的味道。 “哈哈……”邹秋曼笑着捏了下他的脸蛋, “小鬼头!” 随之她掏了掏口袋, 抓出一把巧克力糖,一分为二, 给他和念营, “拿着吃。” 林念营犹豫了下看向苏袂, 见她点了点头,才伸手去接。 小黑蛋已经先剥了一颗塞在嘴里, “姐姐,这个好好吃哦!” “那等你走时,跟姐姐说一声,姐姐给你买一袋带上。” “漂亮姐姐,你真好!”小黑蛋把分给他的巧克力糖装进兜里,抓着邹秋曼的手亲了一口。 苏袂看得眉心一跳,已经能想到他长大后的模样了。 赵恪惊讶地挑了挑眉,这小子! “谢谢漂亮姐姐!”林念营装好糖跟着谢道。 “真乖!”邹秋曼摸了摸两人的头,看向苏袂笑道,“大门口人来人往的不安全,你要是不介意,我带他们俩去我办公室玩会儿怎么样?” 大门口确实是不安全,要知道花城刚因她换了一批上层官员。 “你好,我姓苏,苏梅,”苏袂笑道,“两个孩子就麻烦你了。” “我知道你,”昨天的事,邹秋曼听抢救室的朋友说了,她对军人向来就比较崇拜,何况是军烈家属,遂很是尊敬道,“你好,苏同志,我姓邹,邹秋曼。” 怕苏袂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哪三个字,邹秋曼还在她手心写了一遍,“在有几个月我就要去你们区军医院任职了,到时,找你玩,你可不要把我拒之门外哦。” “真的!”苏袂双眼一亮,惊喜道,“我们哪儿可太缺你这样的儿科医生了。” 她要是早去了,小瑜也就不会有这一遭了。 “我们年龄相差不大,你叫我苏梅吧,别什么同志,同志的叫,太生疏了。” “苏梅!”邹秋曼笑道。 苏袂点点头:“秋曼,你能跟我说说赵瑜的情况吗?” “他现在烧是暂时退了,不过肺部炎症并没有消去,咳嗽不断,喉咙有痰,偶尔还会有些急喘,我怕他接下来几天,会反复起烧,”邹秋曼一说起专业知识,脸色便严肃了起来,“赵同志,孩子身体不舒服,心理上就特别脆弱,如果有可能,你还是让孩子的妈妈过来一趟,陪孩子几天吧。” 赵恪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苏袂好奇地朝后仰了下头,正与赵恪垂眸看来的目光相对。 黑沉沉的,含概了太多的东西。 苏袂一愣,迅速收回了目光。 邹秋曼带着小黑蛋和林念营走前,又交待了一声:“记得,尽快把孩子的妈妈叫来。” 轮椅就停在门边,进病房不过是几步路的事,苏袂便直接站了起来。 哪知她脚刚一挨地,身后的轮椅动了。 苏袂被推得一个踉跄,朝前扑去。 赵恪忙松开轮椅,伸手一揽,手臂穿过她的腰,将人扶住:“没事吧?” 苏袂稳住身形,摇了摇头。 赵恪松了手,往后退了一步,不忘叮嘱道:“小心点,下次再起身,说一声。” 还有下次?她又不是经常做轮椅,苏袂无言地翻了个白眼。 赵恪余光扫过,嘴角弯起,扬起了个弧度。 床上赵瑜小小的身子,睡的并不安,时不时地会咳上几声,喘一下,呼吸声也重。 苏袂坐在床前,手轻轻地顺了顺他的背,异能的火属性抽去,微微一点的能量在他肺部游走了一圈,慢慢地呼吸声便轻浅了些许,咳嗽也没那么频繁了,小家伙紧皱的眉头一点点松开,睡得香甜了几分。 赵恪看着苏袂俯在床前温柔的眉眼,心尖微微一动,起身削了个苹果给她,“吃点水果。” 这个年代的水果都不便宜,孩子们也都爱吃,苏袂瞅了眼网兜里只余三个的苹果,“切开,一人一半。” 赵恪:“……” 突然有点被感动了。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买的苹果,他削的吗? 打开洗干净的饭盒,赵恪把苹果切成一块一块的,留了个果核给自己,然后把饭盒连同叉子一起递给了苏袂。 苏袂看了他几眼,觉得这人有点怪,不喜欢吃果肉,竟然喜欢啃果核。转而想到,还有人喜欢闻汽油味呢,也就不觉得他这点癖好特殊了。 赵瑜睁眼醒来看到苏袂,小嘴一瘪委屈道:“姨姨,瑜瑜……找……没。” 这是说,找不到她吧。 “姨姨这不是来了吗?”苏袂伸手将小家伙抱起来,晃了晃,“小瑜儿渴不可渴?饿不饿?” 说着掰开他的嘴,看了看他的喉咙,有些肿,舌头上火,也起了个小泡。 “疼——”小家伙眼睫上挂着泪,可怜兮兮地叫道。 那一瞬间,苏袂心软的不行,“乖,明天就不疼了,先忍忍哦。” “来让姨姨摸摸,咱们小瑜儿的肚子饿不饿?是不是该吃饭饭了?” 赵恪冲了奶粉,苏袂试了下温度,哄着喂了半碗。 喝完奶,赵恪又递了一汤勺药。 赵瑜被药折腾怕了,一看药,又哭又闹,很快出了一身汗。 苏袂一见这样不行,封了他的五感,异能又在他喉咙的肿块处游走了一圈,才慢慢将药喂下,然后给他换了身衣服。 身上舒服了,喉咙也没那么疼了,赵瑜就想往外走,他不喜欢看别的小朋友吃药、打针,哭哭泣泣的样子;因为看到药,会觉得苦,看到针,就让他想到了疼。 今天没有风,午后的阳光很暖,苏袂给他裹了条薄毯,坐在轮椅上,由赵恪推着去了小花园。 走到半路,赵瑜五感恢复,他觉得嘴里苦,可又不会表达,就叫着要水。 赵恪打开水壶,喝了口,感受了下温度,弯腰递给苏袂,“有点热。” 苏袂倒了一瓶盖,拿着晃了晃,然后滴了一点在手背上,觉得可以了,便小心地凑到赵瑜嘴边喂他。 赵恪被小家伙折腾两天了,这会见他这么乖,身上被太阳照得暖暖的,周围又绕着花香,一瞬间,只觉岁月静好。 宋国宏被方东升缠着一路寻来,看着三人相处的模式不由一愣。 “看看,看看,”方东升指着不远的三人叫道,“就这,你还敢说两人不配?” 宋国宏捋了捋胡须,闻言笑了:“行行,你有理,这次我认输。” “那你快把人叫过来,问一问?” “你啊,这急性子,”宋国宏笑道,“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呀?” “今个儿要不是我急性子地拉你过来,你还在劝我放弃呢。”方东升哼哼了两声,催道,“快呀!” 宋国宏:“……” 方东升:“你不叫我叫啦?” 宋国宏无奈地走向前,笑道:“赵恪,小苏,带孩子玩呐?” 第36章 第36章 两人昨天下午先后拎着东西来医院看过苏袂, 遂一见他们过来,苏袂抱着小瑜儿就站了起来。 “别、别, ”宋国宏忙摆了摆手, “快坐下!快坐下!” 赵恪伸手搭在苏袂肩头往下轻轻一按,苏袂回头看他。 “都不是外人,”赵恪安抚道, “坐吧。” “对对, 不是外人,”方东升乐道, “听赵同志的, 赶紧坐下。” “宋伯, 方叔, ”苏袂对两人点了点头, 抱着小瑜儿坐下, 手里的水壶往后一递,赵恪极是自然地接过,挂在轮椅的把手上。 方东升冲宋国宏挤了挤眼:瞧瞧!瞧瞧! 宋国宏瞪他:别作怪! 方东升没理他, 走到苏袂身边, 伸手逗了逗小瑜儿:“孩子怎么了?” 赵恪摸了摸口袋, 没带烟, “发烧烧的肺上有点炎症。” 方东升掏出“大生产”, 抽了一根给赵恪,又摸了一根给宋国宏:“严重吗?” “不要紧, ”赵恪捏着烟, “输几天液就好了。” 宋国宏接过别在了耳上, 见方东升掏出打火机要点,眼一瞪:“小苏和孩子在呢。” “哦, 哦,忘了。”方东升赶紧收起打火机。 “没事,”赵恪道,“咱们往一边走走。” 说罢,推着苏袂让开花园小道,走到旁边一棵木棉下,“等我一会儿。” 侦察干了七八年,赵恪直觉两人找自己有事。 苏袂点点头,没有多想,以为几人烟瘾犯了。 三人挑了个僻静的地方,点燃了手中的烟。 方东升迫不及待地拿胳膊肘撞了撞宋国宏:说呀! 宋国宏无奈地弹了弹指尖的烟灰,咳了声:“那个小赵啊,听说你离婚了?” 赵恪点点头。 宋国宏:“有没有打算再找一个?” 赵恪愣了下,实话实说道:“没有。” 婚姻生活他体验了,除了烦、就是累。一次,够了。 宋国宏噎了噎。 方东升有点傻眼:“小瑜这么小,你就不想找个人照顾?” “我找了个保姆,政审过了,就来。” 宋国宏跟方东升对视一眼,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这下,赵恪明白了两人找他的原因了:“让你们操心了,我真的觉得现在挺好。” “大的再过两年就上初中了,小的到了年底,能跑能跳,又有保姆在旁照顾,几乎就不用我再费什么心。部队初建,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再娶一个,”赵恪摇头笑道,“我真顾不过来。彼时,倒是误人误己了。” 好有道理啊! 两人竟无法反驳。 赵恪过来,苏袂朝他身后看了看:“宋伯、方叔呢?” “他们有事,先走了。”想到两人离去前失落的模样,赵恪止不住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面儿?竟托了两人来说媒。 在外面玩了一会儿,赵瑜哈欠连连,苏袂拍着哄了片刻,小家伙就在她怀里睡了。 赵恪推着她回到病房,放下赵瑜,给她倒了杯水:“你在这坐一会儿,我去接了念营、念辉,然后送你们回去。” 苏袂扯着他的袖子,看了眼他腕上的表,16:36。 两人在邹秋曼那儿玩的快有两个小时了。 “好。”苏袂捧着搪瓷缸子喝了口,温热的水带了淡淡的甜,他放了红糖。 赵恪刚走出病房没多远,就见院长气喘吁吁跑来叫道:“赵、赵同志,你们政委让你回电。” 赵恪二话没说,撒腿就冲了出去,转眼就没了人影。 院长扶着墙歇了会儿,才慢慢地往回走。 赵恪一口气冲进院长办公室,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号码,然后由话务员转接。 另一边宋政委就守在电话旁,一接到电话就道:“赵恪,孙自强(从边疆转回来的伤员)不好了,皮肤大面积溃烂,老院长说是s病毒。这种毒潜伏期65天,算算时间,正是任务期间。赵恪,你瞒了什么?” 赵恪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我们撤退时,他为了掩护受伤的同志,留下断后,被捉住用了刑。应该就是那时候注入的,s病毒入体后是检查不出来的,必须等它全面爆发。” “所以你就抱着侥幸的心理,替他瞒下了?”宋政委气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我告诉你,你的升职报告被打回来了!” 赵恪抿了抿唇没吭声,孙自强用刑后陷入了晕迷,他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被注入病毒,可侦察团组建的兵尖连,报名截止时间就在十二天前。 “老院长怎么说?可以治好吗?”赵恪问完,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放心吧,”宋政委也就气狠了,叫骂几句,却也知道,便是重来一次,赵恪的选择也不会变,“你带回的毒液,西北那边已经研究出了解药,只不过……属于实验阶段。” “已经很好了。”赵恪舒了口气:“药什么时候到?” “今天晚上,会直接送到市第一人民医院,孙自强也被送去了,这会儿应该快到了。我打电话给你,就是叫你接一下,孙自强一听解毒后,身体素质要一两年才能恢复,激绪波动很大,那小子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平时最听你的话,人过去后你开导开导,让他好好地配合治疗,别胡思乱想。” 赵恪点点头:“好。” 挂了电话,赵恪想了想又拿起,打到泸市街道办事处,请工作人员帮忙叫一下红姐。 按理,政审该下来了。 红姐没来,接电话的是她儿媳:“啊,赵同志,我婆婆没跟你说吗?她不去啦。” 赵恪一愣:“为什么?赚工资给的少吗?那我每月再加两块……” “不是钱的原因,”女人在电话里絮絮说道,“张馨云跟你离婚后,不是又嫁了吗,她嫁的这个男人,前妻给留了个闺女,她嫌照顾人家麻烦,又觉得我婆婆做熟了,就来家请,一趟一趟的,我婆婆那人你也知道,爱面子,抹不开脸,就答应了,这都上工好几天了,我还以为她给你打电话说了呢……” 赵恪“啪”的一声挂了电话,脸色难看得要命。 院长从下面上来,一脚迈进办公室瞅见他这脸色,下意识地又把脚缩了回去。 赵恪闭了闭眼,再睁开已是一片风轻云淡,抬脚走到院长跟前,恭敬地对他敬了个礼:“周院长,方才麻烦了。” 周院长也是军医出身,下意识地双脚并拢回了个军礼。 “周院长,孙自强的病,我们老院长跟您说了吧?” 周院长点点头,端起茶缸,喝了两口水:“师傅说,赵同志近距离地接触过s病毒爆发的病人,能跟我说说他们的具体情况吗?” 赵恪点点头,从自己带队进入边疆,根据线索找到第一个病毒携带的接头人说起:“最开始的病毒是覆在图纸上的……” 013任务前期之所以牺牲了那么多同志,就是不知道图纸被s病毒侵泡过,一个个接触过它的人全都中了招。 后面的人员察觉出什么后,就将图纸用雨布、牛皮封了往外传。 可敌人并没有就此罢手,他们开始往捕虐在手的同志们身体里注射s病毒。 “潜伏期,这种病毒是无害的,你甚至察觉不出自己与平时有什么不同,可一旦过了65天,迎来了它的全面爆发,皮肤不但会一块块溃烂,咳血不断,五脏六腹也绞痛难忍。”赵恪道。 周院长:“传染性高吗?” “这个怎么说呢,”赵恪想了想,“它会趁虚而入,身强体健的近距离接触病人,完全无碍,受伤带病的就不行了,老人幼儿也不可以往病人跟前凑。” 周院长一一记下,然后问道:“等孙自强来了,赵同志要帮他做心理辅导吧?” “嗯。”赵恪点点头。 “那你的孩子……”周院长试探道,“要不,我帮你找个医护人员,先帮忙照顾两天?” 赵恪摇了摇头:“那小子认生,不熟抱都不让抱一下。” 沉默片刻,赵恪问道:“您看过苏同志的病例,您觉得,依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可以照看孩子吗?” 周院长:“……” 赵恪:“不行吗?” “不是,”周院长一脸古怪道,“你让苏同志帮你照看孩子,一照看还要几天,你不怕人说闲话?” 赵恪莫名道:“说什么闲话?”在部队又不是没请她帮忙照顾过。 周院长:“一个离婚的男人和一个没了丈夫的女人,你说,能说什么闲话?” 赵恪一愣,认真想了下,“我出钱雇她呢?” “人家缺钱吗?”周院长道,“花城老一辈人谁不知道,刘英同志出嫁时,十里红妆。再加上红军、建业兄弟的抚恤金,人家能看上你那三瓜两枣?” 赵恪头疼地转了两圈,脑海中搜遍了也找不到一个除苏袂以外,能帮他照顾孩子还能照顾得那么好的人。 周院长好笑地摇了摇头,平时看着挺聪明的,怎么一遇到感情上的事就不开窍了呢:“你觉得念营、念辉怎么样?” 赵恪:“很好,大的斯文,小的顽皮可爱。” 周院长哑然失笑:“那你可愿意陪他们成长,教他们成才,像养育儿子一样养育他们?” 赵恪恍然:“您跟宋老、方部长商量好的吧?” 不然,怎么都一个个地关心起了他的婚事? “哦,”周院长讶异地挑了挑眉,“宋老和方部长也提了吗?” “提了,”赵恪道,“不过没说是谁。” “嗯,”周院长想想两人的人脉,介绍的不会差了,“如果不错,你也可以多考虑考虑,结婚吗,肯定要挑个各方面都合得来的。” 从周院长的办公室出来,赵恪认真地想了一下,他跟苏梅在一起的可能。 看中她照顾孩子用心是一方面,另一点,周院长真是戳到他了,想想林红军的风姿,林建业那铁憨憨似豪爽模样,林念营、小黑蛋,他还真不放心交给另一个男人抚养。 可苏梅不过二十出头,大好的青春年华,她不可能为林建业守一辈子,早嫁晚嫁都是嫁,一旦她嫁了人,林念营和小黑蛋势必要在另一个男人手下讨生活,谁知道对方人品怎么样?教养上用不用心? 赵恪心中想着,去邹秋曼办公室接了林念营、小黑蛋,带着两个小家伙匆匆回到病房,唤了苏袂到一边,先把孙自强的事说了一遍。 苏袂磕都不打地立马应道:“行,你去吧,小瑜这边有我呢。” 赵恪定定地看了她片刻。 苏袂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怎么了?” “你不怕人家说闲话?” “说什么闲话?” 赵恪:“……” 得,这位比他的神经还粗! “苏梅,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啊!”苏袂愣了一下,“挺好的。” 赵恪唇角轻轻勾起,“哪里好?” 苏袂疑惑地打量了下赵恪,这人平时挺严肃的,他们也不是太熟,怎么突然问这个? 转而想到他刚从邹秋曼办公室出来,莫非是瞧上人家了,追前想要点自信。 “嗯,”苏袂双手环胸瞅着他点评道,“工资高,能力强,脸好看,身材棒棒哒,对孩子很好,最主要的不难相处,也容易沟通……” 赵恪嘴角翘了又翘:“其实我对妻子也挺好的。工资全部上交,只要在家,有什么活尽管吩咐。” 苏袂点头认同道:“不错!不借!好丈夫就应该这样。” 赵恪笑了:“那咱们组成一个家吧?” “啊!”什……什么叫咱们组成一个家吧? 赵恪见她双眸陡然瞪得溜圆,黑亮的瞳孔里映着他的身影,以为是惊喜地不知道说什么了,便掏了把钱票,往她手里一塞,“先拿着花,等回去了,把存折给你,然后咱们抽个空把证领了。” 苏袂捏着厚厚一沓的钱票,愣愣地回不过神。 赵恪接着又道:“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别担心我,过两天我就回来了。我等会儿打电话给宋政委说一声,念营、念辉先让他接回部队带两天,免得跟你待在这边病房,过了病气。” 说罢,赵恪进屋,挨个地看了看三个孩子,转身匆匆走了。 抽个空把证领了!把证领了! 苏袂望着他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方才自己被求婚了?! 啊——就这! 谁求婚是这样的?先让人把他夸一顿! 当自己是凤凰呀! 看把他臭美的! 一点诚意都没有! 谁嫁呀?! …… 宋政委来得很快,到医院后,他先去了解了下孙自强的情况,见了赵恪,然后过来看了眼还在睡的赵瑜,跟苏袂说了几句,接了林念营和小黑蛋走了。 没有回部队,车子在城中一拐,载着两个小家伙回了家。 宋母见他回来欢喜的不行,“快、快进屋,你一打电话说回来,你爸就去海边渔家,寻摸了些海鲜回来,让我给你做了个海鲜锅。” “咳!”宋国宏轻咳一声,扯开母子俩,冲宋政委身后的林念营、小黑蛋招了招手,“念营、念辉快进来。” “对对,快进来,是奶奶眼神不好,竟然没有看到我们小黑蛋和念营。” 两老一人拉了一个进屋,又是开罐头,又是拿肉丸的,热情的不行。 林念营不善于面对这些,拘谨的捏着肉丸,坐在宋政委身边。 小黑蛋如鱼得水,挤坐在两老中间,一嘴一个漂亮奶奶,一个好看爷爷,哄得两老脸上乐开了花,好吃的不要钱的往他手里塞。 宋政委看得直皱眉,最后忍不住提醒道:“你们悠着点,他才这么大一点,能吃多少东西,等会儿还要吃饭呢。” “哎呀,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小宝贝来家,我可不得宠着点。”老太太笑睨了他一眼,不过倒底是收敛了些。 饭后又玩了会儿,老太太带两个孩子上去洗漱睡觉,宋国宏叫了儿子到书房:“赵恪那在医院的小儿子,让苏同志照顾着呢?” “嗯,”宋政委在他对面坐下,提起小茶炉上烧开的水,挨个地烫了烫杯子,然后泡了茶,倒了两杯,抬头看了眼眉头紧皱的老爷子,“琢磨什么呢?” “下午,我跟你方叔去医院找赵恪,想把苏同志说给他,他拒绝了。这咋又让苏同志帮他照顾起孩子来了?”老爷子想了想,“他不会在国外待的时间长了,对男女大防那一套不以为然吧?那可不行,他是男人无所谓,苏同志是农村出来的,可受不了他人的流言蜚语。你明天再去医院一趟,跟他说清楚……” “等等!”宋政委连忙叫了停,“你和方叔,给赵恪和苏梅说媒?” “咋哩,不行?” “没说不行,挺好的。”宋政委缓了缓,又问道“你说赵恪拒绝了?” “嗯,拒绝了,我和你方叔看着两人相处挺和谐的。哎,”宋国宏叹了口气,“现在的小年青呀,我也搞不明白。相当年,我们哪个的婚姻不是组织介绍的。” 宋政委“噗嗤”一声乐了,“您跟我们现在可不是一个单位。” “不过嘛,这个婚姻,”宋政委想到下午赵恪提起苏梅的模样,如果没有看错,眼眸里是带了温情的,“我倒是能帮您推一把。” “怎么推?” “苏梅转正的事,我先让司务长压着别办,然后再让他帮忙给两人敲敲边鼓。” 第37章 第37章 怕自己曲解了赵恪的意思, 好心办坏事。 翌日一早,宋政委又去了趟医院。 赵恪听到敲窗声, 从并放的长条凳上爬起来, 抬腕看了眼表,5:45。 拉开窗帘看到人,赵恪讶异地挑了挑眉, 打开一条窗缝, 问道:“昨天没回部队?” “嗯,”宋政委扣着窗玻璃往旁边又推了推, 把手里的食盒递过去, “我妈给你和孙自强煲的汤。他现在怎么样?” “折腾了半宿, 凌晨两点, 周院长又给打了一针, 刚睡着。”说着, 赵恪往后退了一步,“带的汤多吗?” “两三碗的样子。” “那你等一下,”赵恪转身拿了两个饭盒, 打开, 伸过去, “左手倒满, 右手五分就行, 剩下的你帮我跑一趟儿科,给苏梅。” 宋政委提着食盒的手一顿, 抬眉看他:“我爸说, 昨天他和方叔来找你, 给你和苏梅说媒,你没应。你现在是啥意思?孩子交给人家照顾, 一份汤还惦记着分人一碗。” “你爸和方叔,昨天是给我和苏梅说媒?”赵恪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随之咧嘴一乐,“他们问我要不要再找一个结婚,可没提是谁。你来的正好,等会儿送完汤,帮我去警局问问,刘英同志和林红军留下的东西追回来多少,没追回的有哪些,让他们列一个清单给我。” 这是准备出手,帮忙寻找失物了。 以赵恪的能力,宋政委毫不怀疑会找不回,只是很难。要知道有些小件当年不一定登记在册,更多的是被陈美如送出去,早不知转了几道手。 “真上心了?”宋政委心惊道,“考虑好了吗?” “林建业跟苏梅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宋政委抬头对上赵恪眯眼看来的目光,脊背一寒,“算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成。” “嗯,谢了!”赵恪等他把汤倒进饭盒,盖上盖子,“我昨天时间赶得急,跟苏梅说了一下我们的婚事,”夜里被孙自强闹得睡不着时,赵恪回忆了下苏梅当时的表情,不像是喜,倒更像是惊着了,“她有些吓着了。你等会儿过去,别跟她提这茬。” 宋政委点点头,盖上食盒:“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有,”赵恪放下饭盒,把窗户重新拉得只余一条缝,“陈美如的亲戚,你认识几个?” “两个,”宋政委道,“一个是林成良的司机,一个财务厅的会计。” 赵恪想了想也没有想起财务厅的会计是谁,遂问道:“财务厅这个叫什么?” “孔鹏飞,”宋政委道,“你想做什么?” 赵恪:“我想探一下他的底。” “你怀疑刘英同志损失的财产,被陈美如转移给孔鹏飞了?”宋政委回忆了下孔鹏飞的资料,农村来的,学历不高,身后要不是有陈美如站着,他进不了财务厅,“也不排除这种可能,记得去年有一段时间,我回来办事,每每经过起士林西餐厅,五回能有两回看到他。” 单凭会计的工资,他可消费不起。 赵恪舔了下后牙槽:“我想要他的工作。” “啊!”宋政委怔了下,“你要他的工作干嘛?” “苏梅听到林良成、陈美如,一个要被押去西北农场参加劳动改造,一个进了监狱,高兴得双眼都笑成了月牙。这说明,她对两人不但没有感情,还非常厌恶。既是厌恶,”赵恪道,“你说,她又为何专门请了五天假,背了满满一竹筐吃食干货,带着两个孩子过来看望二人。” 宋政委不明白他话题,怎么一下子又跳到苏梅身上了,只是凭直觉道:“有所图呗!” “是呀,有所图,”赵恪道,“所以昨晚,我打电话跟惠山县的张秘书联系了一下。” “她想要什么?”宋政委好奇道。 “想跟老家的哥哥要两份工作。” 宋政迅速反应过来:“你想用孔鹏飞的工作,换两个地方上的工作名额。” 赵恪点点头:“两个有点少,苏梅有四个哥哥……” 宋政委头皮一麻,急忙打住他道:“两个、只能换两个,不能再多了。你升职的事,我还想找江司令,通融通融呢。在这节骨眼上,你可别给我惹事。” 按规定,部队人员是不允许插手地方政事的。 赵恪打着苏袂对象的名号,借着讨要刘英同志财物的名义,办了孙鹏飞,还算情有可缘。 用孙鹏飞的工作,换地方上的工作名额,还想一换四,这就有些过了。 宋政委心累地摇了摇头:“市里不是咱们的地盘,你办事给我悠着点,随林成良一块落马的那几人,家里可不是吃素的,你小心点,别被他们抓住了什么把柄。” “知道,”赵恪抬腕看了看表,六点零五,苏梅该起来了,遂对宋政委毫不客气地挥了挥手,“别瞎操心了,赶紧给苏梅送汤去,凉了不好喝。” 宋政委:“……” 有了这一茬,宋政委带着林念营、小黑蛋回到部队后,也就懒得跟司务长说苏梅转正的事,先放一放了。 …… 送走宋政委,苏袂打水给小瑜儿洗了手脸,又让他含着盐水漱了漱口,然后,往他手里塞了个玩具,放在床上,“小瑜坐一会儿,姨姨给你冲奶,好不好?” “要甜。” “好,要甜的。”苏袂口中应着,提起暖瓶倒了些热水,烫了烫碗和勺子,随之倒了大半碗70度左右的开水,舀了五勺奶粉搅了搅。 赵瑜夜里由苏袂抱着,睡得十分香甜。 一夜好梦,早上起来喉咙的肿块就消下去不少,舌头上的水泡也没那么疼了。身上舒服了,心情就好,坐在床上,他也不闹,把玩着苏袂给他折的小船,时不时地还抬头冲苏袂咧嘴笑一下。 苏袂端着碗在他身边坐下,指着船,轻声给他说了一个有关船只航行在大海上的小故事。 邹秋曼过来查房,站在门口听了几句,笑道:“苏梅,我觉得你特适合去幼儿园任教。” 苏袂笑着摆了摆手:“我就识了几个字,哪能去当教师。” 她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只是末世多年,见惯了血腥暴力,陡然来到这个平静而又美好的时空,孩子的需要与依恋,让她觉得温暖的同时,也有了一种踏实感。 “你年龄不大,现在拿起课本也不晚,”邹秋曼兴致勃勃道,“等我去了部队教你。” “好啊。”苏袂随意地点了点头,放下碗,接过她手里的温度计,抱起小瑜儿给他夹在咯吱窝里,随之又端起已经不烫的奶,喂他。 邹秋曼长得美,为人又大气随和,一会儿身边就围满了家长和小朋友。 问候的、说病情的,声音起伏不断。 赵瑜好奇地看了几眼,抬头亲了苏袂脸颊一下:“喜……姨姨……” 苏袂“噗嗤”一乐,放下喝空的碗,点了点他的小鼻头:“我怎么觉得你跟小黑蛋学坏了呢。” 赵瑜眨了眨眼:“黑、坏。” “当心我告诉他,”苏袂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嘴,“你说他坏话。” “不,”赵瑜扯着苏袂的衣袖,摇了摇头,大大的眼里带了抹急切,“不……” “不告诉他,是吗?” “嗯嗯。”赵瑜连连点头,小黑蛋可跟另两个哥哥不一样,惹急了他,他会揍屁屁。 “不告诉他也行,那等会儿你要乖乖吃药哦。”苏袂估摸了一下时间,拿出温度计看了看,36度7,不烧。 “秋曼,”苏袂回头叫道,“小瑜不烧了,他药里的退烧片是不是就不用吃了?” “我看看,”邹秋曼安抚地拍了拍一个小朋友的头,走来接过温度计看了眼,弯腰对赵瑜道,“啊——张嘴。” “啊!”赵瑜张开嘴。 邹秋曼捏着他的下巴,掏出随身带的手电,打开,看了看他的舌苔、喉咙,解开他的衣服,拿听诊器又听了听他的心肺,“不用吃了。药在哪呢?” 苏袂指了指床头柜的抽屉。 邹秋曼拿出还剩的一个药包,打开,取出里面的退烧片,“吃过饭了吗?” “刚喝了半碗奶。” “过一会儿,喂他吃药。”邹秋曼弯腰塞了个糖给赵瑜,“11点我过来,咱在量量体温,没烧的话,其他的药就可以跟着减量了。” 苏袂应了一声,垂头对赵瑜,“小瑜跟姐姐说‘谢谢’。” 赵瑜看了看手里的糖:“谢糖。” “姐姐可不叫谢糖,你要说‘谢谢姐姐’,懂了吗?小家伙!”邹秋曼笑着戳了下他的脸颊,抬头问苏袂,“中午,你想吃什么?” “啊!” 邹秋曼见苏袂被她问愣了,笑道:“赵同志方才让人给我送了叠钱票,说你带着孩子不方便去食堂,让我吃饭时帮你带一份回来。” “会不会太麻烦了?” “顺手的事。” 如此,苏袂也就不客气了:“我要一份蛋羹,四个包子。” 汤汤水水的不好带,给赵瑜带一份蛋羹,她就着开水吃四个包子就行。 …… 赵瑜吃了药,就不愿意在屋里玩了,苏袂用毯子裹着他,抱着去了昨天的小花园。 不时,有护士领着张警官找了过来。 “苏同志,”张警官走近道,“身体好些了吗?” 两人前天见过,当时他来寻问保姆跟她冲突的过程,还有陈美如、林成良对她和孩子的态度。 “好多了,”苏袂笑道,“还没谢谢你呢。” 办案办得如此雷厉风行! “职责所在,”张警官说着,递了个文件袋过来,“这里面是刘英同志和林红军少校剩余的财产明细,你看看,若是没有什么异议,就签个字。” 第38章 第38章 文件袋里装的清单, 前面做的很细,刘英、林红军的财产总表, 还有刘英去后, 两兄弟分割的明细清单。 只最后一些东西的流向,有些含糊其词,模糊不清。 刘英的财产, 含概了宅子三座, 小洋楼1栋,商铺2个, 金银若干, 古董字画五箱, 玉器玉把件七箱, 还有七万大洋。 看着很多, 一条条看下来真不剩什么。 金银、大洋, 打仗时,刘英捐给部队了。 解放初,林红军找到林建业后, 两兄弟协商后, 留了一座宅子, 其它的房产都捐了出去。 剩下的古董字画、玉器玉件, 林红军要了三成, 剩下的都给了林建业。 林红军的这三成,其妻钱惠如改嫁时带走了一半, 另有夫妻存款、抚恤金, 五千;剩下的现金被林成良一家三口花用了。 清单上只余一行字:仅剩字画两副, 玉器5件,家具若干。 林建业的四箱古董字画, 四箱玉器玉把件,放在老宅秘室,被陈美如霍霍的,同样只有一行字:陶罐3个,笔三支,墨两锭,笔架一个,字画三副,玉器6件,石头一堆。 苏袂一手捏着一句总结词,噎了噎:“张警官,这谁做的总结?陶罐也分种类的,还有笔,字画,总该有个名字吧,什么笔?什么画?玉器的种类等等,不然我怎么知道,损失的倒底是哪些?” “谁懂那些,”张警官摆了下手,“能追回的我们都帮忙找了,追不回的就拿陈美如、林成良的财产抵了。你看下面还有一张,那是两人的身家。” 苏袂翻了一下没找到,又打开文件袋,也没有。 张警官拿过她手里的最后一张清单,然后捻了捻,捻了一张纸来。 苏袂:“……” 她方才不说最后那句话,是不是就没有这补偿了?! 大概是苏袂的目光太直接了吧,张警官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解释道:“做清单的档案员,是林成良司机的小姨子。” 对方这个心机耍的,苏袂要真是一个农村出来的,没见过世面,大概就会粗粗看上一遍,出于对张警官的信认,拿着笔就签字了,最后一张粘在一起,没签,那就等于自愿放弃。。 苏袂接过写有陈美如、林成良财产的单子,“他这小姨子的工作,来得正吗?” 张警官:“好像是托了关系……” 苏袂展了展单子,边看边道,“今儿我要是没签,你准备怎么办?” 张警官:“我再过来一趟……” “在交上去之前,你会打开看吗?” 张警官想了想,字在他眼皮子底下签的,一直签到了最后一页,按他的性子是不会看,拿回去就直接上交备案了。 事后,再翻出来,也只得作罢,因为没签就等同于苏同志主动放弃了这份补偿。 “撸了吧,留这么个小人在身边,你们不怕呀?今天是我,改天就该轮到你们了。” 张警官被她说得莫名背脊一寒:“……她,她不归我管。” 苏袂越看手中的单子,眉头皱得越紧:“你可以向上面反映一下呀,工作中夹杂了私人情绪,对外也影响你们公安的形象。” 张警官抹了把脸:“嗯,回去,我跟她主任说一声。” “这什么玩意?”苏袂气得突然一甩手中的单子,“什么蚊帐3个、两把筷子、18个碗,29个盘子……我要这些玩意干什么,一堆破烂,能抵过一件玉把件吗?” 张警官抽了抽嘴角,忍不住提醒道:“玉饰卖不了几个钱,你那些陶罐什么的,放那都没人要。” 苏袂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真的!”张警官点头,“这些都是我亲自带人帮你清点出来的,你看还有被褥毯子,收音机、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大挂钟、铁锅菜刀,哪一样不是好东西。我折算了一下价格,足以弥补一大部分损失了。” “哦,还有,”张警官掏了掏口袋,掏出两个厚厚的信封,“陈美如、林成良的存款我也帮你取出来了,这一个是他们这月的票证,你点点。” “现在不是58年吗?”苏袂捏着两个信封,有点想不明白,这么早古董字画、玉器就不值钱了? “是啊!”张警官纳闷地看了她一眼,“苏同志,你要这么介意损失的那些罐子、玉器,我回去再审审陈美如,看看最终的流向,在帮你找找。” “谢谢!太谢谢了!”苏袂也知道自己方才失态了,讪笑了下,解释道,“这要是别的也就算了,可这是我婆婆和大哥留给孩子们的东西,一丢还丢了这么多,现在不找回来,等念营、念辉长大了,我该怎么跟他们说啊……” 张警官一愣,继而想想也是,长辈的遗物嘛,不管贵贱,也不舍得它流落出去让人糟蹋。 钱票和列了自行车什么的单子留下,林红军兄弟的最终财产清单还给张警官,苏袂没签。 …… 两日后,解药起了作用,孙自强的病情稳定下来。 思想工作,赵恪也做通,就没再陪他。 周院长拿草药让人给赵恪熬了一大锅水,他从隔离病房里出来,一连洗刷了三遍,换了身宋政委让人送来的衣服,方才转身去了儿科。 今天是星期天,宋国宏、方东升夫妻都来了。 病房不大,其他几床的亲属也都过来了,挤挤挨挨的吵得厉害,苏袂就抱着赵瑜,带着几人去了小花园。 赵恪过来,邹敏、宋夫人正拉着苏袂说林成良等人被押着出城的狼狈样。 方东升架了赵瑜在脖子上,绕着宋国宏转圈儿。 小家伙肺部的痰症已消了大半,也不咳了,抱着方东升的头乐得不行。 看到赵恪,宋国宏心情甚好地朝他招了招手:“小孙好转了?” “嗯。”赵恪走近几步道,“周院长说,等他身上的皮肉结痂,就可以出院了。” “那出院后,”方东升凑过来问,“还能回部队吗?” “不能!”赵恪伸手接下兴奋的小瑜,顺了顺他的背,“回头我帮他写份转业报告,他侦察能力不弱,回到地方当名警察也不错。” “可惜了!”宋国宏叹了声。 谁说不是呢,眼看就要进尖兵连…… 要是能待上一年,再出来,履历都要好看上几分。 “姨姨,”小瑜挣扎着朝苏袂的方向扑了扑,“要姨姨!” 赵恪抱着他走过去,跟邹敏、宋夫人打了声招呼。 苏袂伸手接过小瑜,安抚地晃了晃:“小瑜是不是又不认识你爸了?” 上次赵恪进山训练回来,小瑜见了他扭头就走。 赵恪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我以后挣取在家多陪陪你们。” 苏袂:“……”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自己是他妻子呢? 想到他走前留下的钱票和那一句‘领证’的话,苏袂翻了个白眼。 “哈……”赵恪止不住笑了声。 苏袂瞪他。 宋夫人和邹敏看着两人眉眼间的官司,相视一笑,悄没声地起身,坐到宋国宏那边去了。 苏袂和赵恪都是耳聪目明的,哪里没有看到两人的小动作,尴尬地互视一眼,赵恪率先打破了沉默:“我看小瑜精神不错,医生怎么说,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方才那边的话苏袂听到了,知道赵恪不用再照顾孙自强,现下看他这么急,以为部队有事:“你急着回部队吗?” “不是,”赵恪思索道,“城里有点事,要去办……” “那你去忙吧,小瑜这边你不用担心,”苏袂道,“他喉咙的肿块没了,舌尖的泡也下去了,不咳不喘,肺上只余一点点痰症。秋曼说,再挂三四天水,把这个痰症消了,巩固一下,就可以出院了。” “你的身体情况呢,这两天有去复诊吗?” “我?”苏袂一愣,她都忘记自己是个病号了。 赵恪眉头微蹙:“没去!那药吃了吗?” “吃、吃了。” 赵恪微微眯了眯眼,审视了她片刻:“确定按时吃了?” 苏袂被他看得身子一僵,差一点就要竖起手来发誓,“真的按时吃了!” 赵恪敏锐地感受到了几人看热闹的目光,遂决定稍后再带她去复诊。 抱着小瑜在方东升身旁坐下,赵恪偏头问道:“方叔,刘英同志的嫁妆单子,你有吗?” 方东升一愣:“你问这个干什么?” 倒不是觉得赵恪要谋刘英的嫁妆,而是诧异。 “我想把丢失的东西一件件找回来,给俩孩子留个念想。” “啊!”方东升惊道,“那任务量可大了。” 他都不敢这么想。 赵恪:“不急,慢慢来。” 一年找不齐,就两年。 “小子!好样的!”方东升兴奋拍了拍赵恪的肩,爽朗地笑道,“嫁妆单子是吧,下午我去趟刘家,找刘族长问问,他手里应该有备案。” 赵恪思索了下:“能带我一起去吗?我想继上这门亲。” 这一下,方东升真要对他刮目相看了,不是谁都愿意跟妻子先前的婆家亲戚有来往的。 “我替红军、建业兄弟谢谢你。” 刘家早年虽也是花城的名门旺族,近些年却已人才凋零,逐渐势微。 继上这门亲,与赵恪无益。 方东升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念营、念辉兄弟能够多一门亲戚可走,多些人疼爱。 第39章 第39章 眼看中午了, 几人要走,赵恪拦着没让。 医院不远有家国营饭店, 大师傅做得一手好药膳。赵恪抱着小瑜带着几人过去, 隔着断距离就闻到了饭店里飘来的肉香、药香。 方东升深吸一口,笑道:“我闻到米酒浸鸡和卤猪手的味道了。” 一听,就来吃过, 还不止一次两次。 宋国宏也笑:“常师傅最拿手的还是坛子粥。” 泡了一夜的糙米倒进坛子里, 添上城外山里拉来的山泉水,坐在炭火上低温慢煮, 待它滚上三滚, 丢入洗切好的螃蟹或是鱼、虾, 稍一停顿, 点上新鲜的菜芽, 调味出坛, 尝上一口,那味道,鲜得能在舌尖上炸开。 宋国宏想着, 止不住流口水。 这粥不贵, 杂料海鲜不值钱, 费的是功夫。 问了一下大家的口味, 赵恪要了一坛虾蟹粥, 在苏袂的提醒下,给小瑜另要了碗消痰润肺的苏子粥。 主菜点了方东升惦念的, 暖身行血的米酒浸鸡和用党参、黄芪、当归、玉冰烧等卤煮的猪手、鸡蛋、豆皮。 赵恪先后给了她和邹秋曼一笔钱票, 怕他兜里带的钱票不够, 苏袂借着抱小瑜儿的当口,把他先前给的, 悄悄塞到了他手里。 赵恪扫了眼钱票的厚度:“没用。” “小瑜的医药费,你住院时交的还没用完,”苏袂道,“吃饭有秋曼买,哪里花得着。” 这么好养活! 赵恪诧异地挑了挑眉,随之点点头,把钱票收下了。 他这次出门带的钱票确实花的没剩多少,第一次登门去刘家,礼物不能少。 用过饭,赵恪想着既是正式拜访,还是上午去的好,遂跟方东升约了明天上午再去刘家。 送了几人上车离去,赵恪接过苏袂怀里睡着的小瑜,两人溜溜达达地往回走。 赵恪想了想,道:“跟你说件事。” 苏袂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说。” “建业跟你提过他舅家吗?” “提过一句,”苏袂想了想,“说大哥牺牲的第二年清明,舅妈带了香烛上门,想带了建国去墓园给妈和大哥烧个纸,上柱香,被陈美如赶出了家门。舅家说陈美如不敬妈,建国心里没有大哥。陈美如说舅家封建迷信,一家子老思想。吵吵闹闹,折腾了两年,然后就不来往了。” “我明天跟方叔去刘家一趟。” “啊?”苏袂疑惑地看他。 “一是要刘英同志的嫁妆单子,二是想帮念营、念辉继上这门亲。” 苏袂一愣:“继亲!有、有必要吗?” 末世后期,亲情淡薄,一家子为着块面包,都能互插刀子。 遂苏袂一听继亲,第一反应就是麻烦,无穷无尽的麻烦。 再说,念营、念辉不是林红军、林建业兄弟,跟舅家血脉相连,他们这隔了一层的小辈,便是继上,一方生活在城里,一方留在部队,一年也不见一面的,又能有多少感情。 “部队建了幼儿园、小学,也许过几年会再建所初中,可高中是不可能建的,一是生源不够,二是教师难求。两个孩子早晚有一天要走出部队,来城里上学,刘家多是文人,初、高中,甚至大学都有族人任教,我不求刘家诸人能把两人当自家孩子看待,只要他们在天冷了,给孩子送件棉衣、送份热汤,生病能帮着及时送到医院就成。” 苏袂张了张嘴:“你……” “苏梅,”赵恪笑道,“上次我跟你说的事,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当然,便是不成,两个孩子,我也会帮他们铺平前路,因为他们是烈士的后代,值得我倾心相待。” 苏袂看着他,定定站了片刻,转身:“去百货大楼。” 赵恪唇角上扬,随之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先回医院,让医生帮你看看。” 苏袂身子一僵,转过身:“我现在心口不疼了,真的!” 她实在怕了那一包包中药,又苦又酸又涩。 喝上一碗,嘴巴能苦一天,用什么压都不成。 赵恪看着她皱巴的小脸,想笑,缓了缓情绪道:“走吧,看看,我放心。” 这人、这人说话怎么能这么暖昧,给她写路线那天还一本正经呢。 苏袂瞪了他一眼,甩开他搭在胳膊上的手:“厚脸皮!跟你有关系吗?” 说罢,大步进了医院。 赵恪笑了声,抱着小瑜提脚跟上。 给苏袂看病的是位善长用药调理心疾的老中医,他出手,大包小包的中草药又提溜了十来包。 抱着药包坠在赵恪身后,有几次苏袂都想偷偷地丢了。 赵恪憋着笑,口中淡淡道:“走快点,回病房放下药,带你去百货商场买两袋奶糖,回来配药吃。” 苏袂:“……” 他当自己是小黑蛋呀! 路上遇到邹秋曼,看到赵恪,她笑道:“赵同志,你回来了,孙同志好些了吗?” “好多了。”赵恪道,“这几天,多谢你照顾苏梅和小瑜。” “顺手的事,”邹秋曼说着,掏出钱票递过来,“有你在,买饭的事就不需要我了吧?” 赵恪偏头看向苏袂:“你自己买饭可以吗?” 这几天,他怕是顾不上她和小瑜。 苏袂点点头,小瑜现在可以去食堂,她抱着吃饭没问题。 赵恪:“给苏梅。” 邹秋曼冲苏梅暖昧地笑了一下,把钱票塞她手里,小声道:“你们俩是不是在……” 说着,她勾了勾两个拇指,“处对象?” 苏袂扫了眼她裹在钱票外的清单,当面点了下钱票:“你很闲?” “不是处对象,你会带病帮人看孩子?”邹秋曼笑道,“结婚时别忘了给我送请贴。” 赵恪支了支耳朵,回头。 苏袂对上他带笑的目光,窘迫得脸一热,急忙打断邹秋曼道:“你别乱说!” “哈哈……好、好,我不说,”邹秋曼乐道,“记得呀,别忘了给我送请贴。” 赵恪:“送。” “赵恪!”苏袂咬牙,有这么欺负人的吗?若不是地方不对,真想给他来一拳。 就是不知,真较量起来,谁输谁赢? 苏袂握了握拳,手骨“咔吧”作响。 赵恪一看不好,把人惹毛了,忙见好就收:“走吧。” 回到病房放下药,苏袂拿了条薄毯丢给他,“给小瑜搭一下。” 小家伙这一睡,没有一个多小时醒不来。 花城的百货商场有很多舶来产品,买了明天需要的布料糖果点心烟酒,路过钟表柜台,赵恪瞅了眼苏袂光秃秃的手腕:“买块表吧?” 苏袂:“陈美如赔偿的有一块。” 赵恪眉头微微一拧:“那块给伯母寄回去,你过来看看,喜欢哪款?” 陈美如的东西,说实话,苏袂也不想戴,不过现在买表好像也没那必要:“赔的还有一个钟。” 赵恪想到她那一院子从山里弄回来的东西,忍不住说道:“你能管住自己的脚,不往山里跑吗?你那胆子哪里都敢走,外围还好,再往里走些,山高林密的,很容易就失去了对时间、方向的精准把握。买一块表吧,既可以看时间,稍微改动一下还可以当指南针用。” 苏袂犹豫了下,抬脚上前,透过玻璃柜台朝里看去,一类一等手动大三针劳力士,540元。 一类二等欧记、浪琴,420元。 最便宜的五类表,百浪多之类的也要240元。 苏袂看了两眼,就转到了国产那边,一排青蓝色的表头,下面标着“五一”牌手表,苏袂知道要不了几年它就会改成“东风”,然后又改成了海鸥。 爷爷的第一块表就是东风牌手表,120元。 表带要柜台另配。 苏袂对这个颜色不太喜欢,却也知道目前国产只有这一款,另一款上海手表,要到下半年才会摆上柜台。 赵恪打量了下她看向手表的目光:“不喜欢?” “嗯。”苏袂点点头。 “那走吧。” 说罢,一手抱着醒来捧着块点心啃的小瑜,一手拎着东西,转身下了楼。 苏袂:“……” 她还以为,这家伙会再劝两句呢。 …… 方东升到家小睡片刻,换了身衣服,洗了把脸,拎着网兜,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邹敏看得直皱眉:“你找什么?” “我装几件东西去看刘家晟。” “刘、刘哥让你进门?!” 方东升拿东西的手一顿:“不让进,我就去刘族长家。” “唉!”邹敏轻叹了声,夺过他手里的网兜,扯开他,捡了点心、罐头、水果,装了满满一兜,然后往他怀里一塞,“去吧,建业的事跟他说一声。” 方东升吓得一哆嗦:“那他还不得打死我!” 邹敏一看他那怂样,气得眼一瞪:“打死你活该!咋地,你还准备一辈子不见他呀?” “那、那倒没有。” “去吧、去吧,这事早晚都要告诉他一声。再说,”邹敏道,“你闷着头不吱声,他就不知道了。” 方东升抱着东西呆站了片刻,一抹脸拎着网兜出了门,坐车到刘家,站在门口踌躇了半晌,方才鼓起勇气抬手叩响了大门。 …… “你说谁来了?” 刘家晟诧异地揉了下耳朵。 “方东升。”刘夫人道。 刘家晟有片刻的愣神:“他还知道来呀,我以为他忘了咱家的门口在哪呢?” 刘夫人:“我听我警察局的一位学生说,陈美如吞了阿姐不少嫁妆,他这时候来……” 刘家晟疑惑地抬头看她:“什么时候的事?” 林成良没隐瞒林建业牺牲的消息,他听到时,正在学校上课,一头从讲台上栽下来,在医院躺了半月,之后就一直在家休养。 这几天市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事,还真不知道。 刘夫人也不敢跟他说,怕再把人刺激了。 “五天前。” 刘家晟放下书本,推开椅子站起来向外走道:“人在哪呢?” “客厅,”刘夫人忙追上他的脚步,紧张道,“你别急,有事不是有警察吗。听说,这次季书记、宋国宏都出面了……” “嗯,”刘家晟吩咐道,“你让人上茶了吗?” “已经备上了。” 几句话间,两人穿过走廓,走进了客厅。 “刘大哥,”方东升一激灵站了起来,拱手赔笑道,“好久不见!” 刘家晟打量了他一番:“老了!” 方东升噎了噎,止不住嘟囔道:“老弟我比你还小几岁呢。” “嗯,我也老了。前两天做梦,我死了,”刘晟在方桌的另一边坐下,一只胳膊随意地搭在桌上,另一手垂在膝头,瞅着院里树阴下闪烁的光点,“入土那天,终于把你盼来了,跟我报信,说……建业……牺牲了,埋在了阿姐、红军身边。” 方东升躬着身子,脊背往下弯了弯,喃喃道:“我、我没脸来见你。” 刘英去后,刘家晟不愿林红军再走了阿姐的老路,帮他联系了苏国的学校,一张机票一箱大洋将他打包了过去,哪知到了苏国,他自个儿改了学校。 方东升帮他瞒着,一直等他从苏国毕业回来,开着飞机上了战场,刘家晟才知道此事,当时那个气啊!连带地对刚找回,死犟着不愿退伍的林建业都有点不待见……后来林红军牺牲了,这股气就撒在了帮林红军隐瞒的方东升和不愿退伍的林建业身上了,久不许他们登门。 刘家晟:“你今个儿倒是有脸来了?” 方东升直起腰,搓了搓手,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我帮念营、念辉找了个爹。” 刘家晟放在膝上的手猛然一紧:“什么爹?” “建业不在了,苏梅带着两个孩子也不可能守一辈子,我想着早嫁晚嫁都是嫁,就帮她介绍了个人品出众的军人……” “军人!”这两个词,激得刘家晟怒从心起,抓起桌上的茶盏就砸了过去:“找死呢!苏梅嫁谁,哪里轮得到你个外八字的人来掺和。” 说罢,起身抓了后面长条案上的鸡毛掸子,追着方东升劈头盖脸地打了起来。 “军人!军人怎么了,没有我们这些军人,哪来的家国安宁?”方东升一边抱头鼠窜,一边贫道,“我早就瞧出来,你就是羡慕嫉妒,自己身体不好,参不了军人,就一边羡慕地看着我们这身绿军装,一边暗搓搓地嫉妒……” “是!我羡慕,我羡慕你脸黑、皮厚,嫉妒你跑得快,所以为了不让我嫉妒,你站住吧。”刘家晟气喘吁吁道。 方东升当真得意地停了下来:“瞧瞧,瞧瞧被我说中了吧……” 刘家晟一把扯住他的胳膊,鸡毛掸子拼了命地往他身上招呼,直累得面红耳赤,满头大汗。 刘夫人:“……” 她是不是该让方东升多来家里几趟。 第40章 第40章 刘家晟打累了, 歇了会儿,才接了刘夫人递来的伤药, 扯了方东升去书房。 “衣服脱了。” 方东升吓得一激灵, 双手环胸:“你想干嘛?!” 刘家晟抽了抽嘴角,懒得再理他,手里的药朝他一丢, 转身坐在了书桌后, 慢条斯理地拿起看了一半的书,翻了起来。 方东升手忙脚乱地接住药, 有心不抹, 抬手摸了下脸, 疼得嗤了声:“成心的吧, 光往脸上招呼?” 说完, 见刘家晟没理, 悻悻地打开门,找刘夫人要了面镜子,给脸涂了药。 至于身上, 他皮厚, 再加上刘家晟刚大病一场, 没什么力气, 掀起衣服看了一下, 也就红一道青一道,不用抹药, 两天就消了。 把药往书桌上一丢, 扯了把椅子在刘家晟对面坐下, 方东升大大咧咧地道:“你就不想了解一下,我给苏梅介绍的这人?” 刘家晟眉眼不抬, 拿起笔,抽了张白纸,书写了起来。 方东升又道:“人家可应了,只等苏梅这边一点头,这婚事就成了。” 刘家晟笔尖一顿:“叫什么名字?” “嘿嘿,不装菩萨了?”方东升得意地扬了扬眉,“赵恪。” 刘家晟初初一听,觉得这名字很是耳熟,想了片刻:“赵儒生有个小儿子,好像就是叫这名。” “对对,就是他!”方东升激动地嚷过,方觉不对,“你认识赵儒生?” “嗯。” “你怎么会认识他?”方东升好奇道。 “阿姐的同学。” “啊!”方东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怎么没听刘英姐提过?” “你谁呀?我阿姐干嘛什么事都要跟你说?” “瞧瞧、瞧瞧,”方东升点着刘家晟乐道,“又妒了!” 刘家晟握着笔的手紧了紧,这贱样,真想抬手给他一耳光。 忍了忍,刘家晟加快了书写的速度。 刘夫人适时地送来茶点,堵了方东升的嘴。 刘家晟一气儿写满了两张,然后起身出了书房,去卧室,打开密码箱,取了嫁妆单子过来:“想办法把阿姐的这些东西要回来。” 方东升慌忙放下杯子,将手里剩下的半块点心塞进嘴里,接过来翻了下,不由一愣:“娘的,你什么时候开始查的?” 那两张刚书写的纸张上,记满了刘英一部分嫁妆的流向。 “两年前,我去市委家属院看念营,发现屋里红军放的一些摆件不见了。”刘家晟道,“不是说季书记、宋老已经命人彻查阿姐的嫁妆了吗?你要是不方便,就帮我递上去。” “我来就是为它,哦也不对,”方东升把东西仔细地叠好,装在贴身的口袋里,“嫁妆是其一,还有一件事,赵恪明天想上门拜访,帮念营、念辉跟你继上这门亲。” 刘家晟眉头一拧,立马怒了:“他算老几,他凭什么帮我和念营、念辉继亲?啊!不对,我跟念营,念辉什么时候断亲了?!” “你跟那小子胡咧咧了什么?”清楚他跟建业闹矛盾的唯有眼前这家伙,刘家晟反应过来,一把扯住方东升的衣领,喝道,“说!” “啊,我没说什么呀,你松手,”方东升被他勒得难受,掰着他的手往外扯了扯,“两年前你们家跟林成良闹矛盾,咱花城谁不知道。不然,你以为你在学校为什么会降职?” 刘家晟噎了噎,讪讪地松开了手,半晌方道:“算他有心了。” 当天,方冬升留到很晚,两人在书房也不知谈了什么。 翌日,赵恪上门,刘家晟虽然还是板着个脸,刘夫人却是热情地泡茶上点心,中午又张罗了一桌好吃食,留了饭。 刘家的东西,在隐秘处都有一个记号,怕清单上的人家赖账,刘家晟派了长子刘文浩过来帮忙。 两人出了刘家,拿着嫁妆单子和刘家晟写的清单,直接去警局报了案。 张警官看着两人提供的资料,失笑道:“单凭两张单子一个记号,你们就要我们一个个去这些人家家里查找刘英同志丢失的嫁妆?知道要得罪多少人吗?” “得罪人倒还不怕,怕就怕得罪了人,你们也证实不了它们就是刘英同志流落出去的东西。你们看看,这上面的描述,米粒那么大的一个记号,遇到特殊药水,立马就能消去。刘同志,这个秘密你们族里有不少人知道吧?你怎么就能确定,陈美如不知道呢?” “这个记号只有我爸知道,因为,”刘文浩道,“这是他无聊时的作品。张警官,我爸是花城大学化学系的教授。” 既便如此,张警官也不愿意冒险去查,一是太繁琐,二是涉及的人员有些多:“我前两天去医院跟苏同志说了,陈美如和林成良的身家,林林总总加起来,足够赔偿大部分失损了……” “张警官怕是对古董的价值有些误解,”刘文浩掩住眼里的讥讽,随意一指嫁妆单子上的明宣德洒蓝刻金龙纹钵 :“别的不说,单单这件,当年我太爷爷购买它时就花了五千大洋。” “这个,”刘文浩的手指往下一划,“明青花折枝花卉纹盖罐,是我祖奶奶的嫁妆,民国时,曾有外国人出六千大洋想要购买它。” “还要我继续吗?”刘文浩道。 张警官:“……” 眼看局面有些僵持不下,赵恪忙打圆场道:“我看这样吧,嫁妆不是还剩余一些吗?是不是单凭一个记号就能认得出来,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张警官看两人的架势,轻易是打发不了的,遂便去取了钥匙,打开了库房:“呐,这些都是从刘英同志,宅子的秘室里拉上来的。” 两人看得眉头一皱,东西胡乱地放着,有一件瓷器还被磕了个口子。 张警官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大家也不认得什么古董不古董,瞅着跟家里的腌菜坛子没什么区别,就随手丢了下。” 两人没理他。 赵恪将有些歪斜的箱子抱起,轻轻放下,然后又去规整地上的小件。 刘文浩戴上手套,掏出放大镜,挨个地看了起来,第一件很快就在底部的一个隐秘处找到了米粒大一点的印记,第二件……翻来覆去都没找到。 刘文浩的眉头微微蹙起,他拿起嫁妆单子找了个遍,也没寻到跟手里的这件玉件名字对上号的。 也许是大姑出嫁后购买的。他如是想。 随之他又拿起了第三件,这件同样没有印记,依它的名型来叫,名字却又莫名地跟嫁妆单上的一个玉器对上了。 刘文浩疑惑地放下,又拿起了下一件。 这件更离谱,没有印记,而且质感不对,他摸着稍稍一用力,竟有粉尘扑簌簌地往下掉。 “赵同志,不对劲。” “怎么了?”赵恪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摆件走过来,接过他手里的玉佛,“假的?” “嗯。”刘文浩点点头。 赵恪微微眯了眯眼:“全部查看一遍,看看。” 刘文浩一个个地看过,有印记的只有三件,其余的不是在年代、造型上造假,就是以次充好。 “张警官,”赵恪起身道,“是你上报,还是我来?” “我、我,我现在就去找局长。”张警官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刘英同志仅剩的这些东西,大多数被人掉包了,还极有可能牵扯出一个文物造假团来。 局长很快就带了两个花城大学考古系的教授过来,得出的结论几乎跟刘文浩一模一样。 “提审陈美如,还有这个,”局长一指清单上,刘家晟列的首位的财务厅会计孙鹏飞,对张警官吩咐道,“派个人悄默声地把他带过来,家里也里里外外搜查一遍。” “是!” 第41章 第41章 地方办案, 军人不能插手,可孙鹏飞的工作, 赵恪却是打定主意要了。 眼见张警官带队要走, 赵恪军装上衣一脱,露出了里面的军衬衣,他怔了下, 随之目光一转, 打量了刘文浩身上的中山装两眼。上前,伸手从领口开始解, 眨眼功夫就解开了刘文浩的上衣扣子, 三两下将其扒了下来, 军装上衣随手往懵逼的刘文浩怀里一丢, 扯着中山装, 一边穿一边提脚追上了张警官等人。 刘文浩抱着赵恪的军装上衣愣怔了一会儿, 反应过来,低头瞅了眼自己身上的白衬衣毛线坎肩,把赵恪的衣服往人家办公桌上一丢, 忙不迭地追了上去。 张警官正跟属下叮嘱, 要他们等会儿抓捕孙鹏飞, 搜查他办公室和家里时, 行动迅速, 动静小点。 回头瞅见坠在后面的两人,不由眉头一拧不悦道:“公安局办案, 赵同志、刘同志请回!” 赵恪拉住刘文浩与他们隔开几步距离, 呲牙一笑:“顺路而己, 张警官别大惊小怪。” 张警官:“……” 然而,这一顺路就顺到了财务厅大门对面, 还在孙鹏飞拒捕逃跑时,抬脚将人踹飞在了警员脚下。 随即便堂而皇之跟在警员身后进了财务厅孙鹏飞的办公室,帮忙搜查东西,寻找线索。每每有警员想要开口阻止时,赵恪便会拿起一件东西,由小及大地讲解起了破案思路,并引导着他们往深地查。 刘文浩则帮忙辨认搜查出来的古董真伪,并热情地帮忙登记在册。 如此两天不到,警局上下,除了深感地位不保的张警官和觉得军部手伸得太长的局长,就没有不喜欢两人的。 一个睿智善谋,一个斯文儒雅。 “局长,”张警官站在局长办公桌前,双手合十地拜了拜,“我求求你了,赶紧让赵恪走吧。” 刘文浩十分好用,又不碍眼,留下他倒是无妨。 赵恪,张警官实在是怕了,他给部下讲解案情,还没说两句,赵恪那家伙就在旁边反驳了,问题是人家还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破题思路、捕拿方法,比他想出来的还要好用。 “局长——” “叫魂呢?”局长头疼地端起杯子猛灌了口水,呛得连“咳”数声,气得把杯子往桌上一掼:“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不想请那祖宗走吗?可人家说了,人家现在不是军人,不代表军部,就是一个过来帮忙的热心群众。你也不是没有赶他走过,结果怎么样,人家转头又以群众的身份提供线索来了。” “打,打不过;撵,撵不走。娘的,”局长一拍桌子,“跟请了祖宗似的!” “要不……”张警官指了指电话,“你给季书记打个电话。” 局长按着眉头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 张警官从局长办公室出来松了口气,下楼敲了敲会议室的门,朝正在跟警员分析案情的赵恪招了招手:“季书记找你,让你去市委他办公室一趟。” 赵恪舔着牙花子,咧嘴一乐,走到张警官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大声道:“办事效率不错哦,不枉我这几天,夜夜狂补课本知识跟你较劲。谢了!” 张警官愣了愣,什么办事效率不错?他……莫非一直在等自己去告状?! 会议室的警员更是轰的一声炸开了,“原来他懂得这么多,是临时抱了书本呀!我还以为他比咱们队长厉害呢?” 刘文浩双眸闪了闪,抱着笔记本连忙追了出去:“赵恪,你是不是要走了?” 赵恪回头:“嗯。” “那我……” “你留下。” “啊!”刘文浩怔了下,不明道,“我过来是给你帮忙的,你都走了,我还留下干什么?” “你留下,协助他们把这个案子破了,”赵恪回身走到他跟前,低声道,“然后打着义务帮忙的名义,在警局这边挂个兼职。” “我不缺钱。” “我知道。你那天说的古董价位,事后怕是要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这个兼职的理由就是,家里的古董早在解放初就捐完了,你心痒难耐,所以就找了个这方面兼职。”赵恪按了按他的肩膀,带了两分警告道,“明白了吗?” 刘文浩心头一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回头,我跟族长说一声,让大伙将家里明面上的东西一点点换下来。” 还好,解放之初,他们家族确实捐了很多东西出去。 “大姑这些东西,找回来怎么处理?” 赵恪双手插兜,凝眉沉思了会儿:“我跟苏梅商量一下。” …… 从警局出来,赵恪想了想提脚去了医院。 小花园里,苏袂牵着小瑜的手,正在练习走路。 “小瑜,”赵恪蹲下,拍了拍手,“到爸爸这里来。” 赵瑜抬头看了他一眼,转身扑到苏袂回怀里,紧紧搂住她的脖子,扭头戒备地看着赵恪。 又是两天没见,与赵瑜来说,他就是一个稍微有一点点熟悉的陌生人。 苏袂抱着赵瑜起身:“昨天舅舅、舅妈过来,说你跟表弟去警局帮忙了。怎么样,处理完了吗?” “没有,”赵恪跟着站起来,“牵扯得有点大……” 随之,赵恪简单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末了道:“现在几乎所有参与案件的人员都知道,刘英同志嫁妆里随意一个罐子都能卖几千大洋。苏梅,这笔东西……” 苏袂明白他的意思,想到惹出这些事端的陈美如磨了磨牙:“陈美如有参与文物贩卖吗?” “她给了孙鹏飞一把刘英同志宅子的钥匙,”赵恪道,“孙鹏飞拿着那把钥匙,偷偷地将造假的小作坊安排在了那里。他出事后,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了自个儿身上,陈美如维持原判。” “这两天我和刘文浩根据现在到手的资料,分析了下,那些东西便是找回,也十不存一了。” 苏袂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前世被爷爷带着也出入过一些拍卖场所,他这话一出,苏袂立马就明白了:“他们造假,是把年代深的砸了,然后与年份浅的相拼,一拼数件,对吗?” “嗯,”赵恪点头,“一般人很难辩认出来。” “我和刘文浩也是在清理搜查出来的东西时,看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宣德炉,才起了疑。昨夜,我们偷偷地拿了一个出来,请刘族长帮着鉴定了一下,方敢确定。” 如此,这批东西找回来,也难有几件真品,还凭白招了花城诸人的眼。 “捐吧!”苏袂拍板道。 赵恪掏出纸笔、嫁妆单子递给她:“你代念营、念辉写个捐献声明,捐给花城大学考古系,让教授们给学生上课做个参考用。” “好。”苏袂接过笔,尽量学着原主的笔迹,抄下要捐献的物品目录,在下面写了几句捐献声明。 赵恪接过,看了看,加了几句这个时代的通用语,递给她,让她重新又抄了一遍,方才那份让她留着。 “我去市委做一下备案,”赵恪把声明和嫁妆单子叠好,夹在小本本里装进口袋,“然后就去花城大学,把它交给校长。” “嗯,”苏袂握着小瑜儿的手,对他挥了挥,“小瑜,给你爸爸说再见。” “不,”小瑜摇着头,吐泡泡道,“不见。” 赵恪伸手扯了扯儿子的脸蛋,恨声道:“白养你了!” 小瑜儿正是学话的阶段,闻言很是利落地回了句:“白养你了!” “哈哈……”苏袂大乐,“小瑜,你说话又利落了,真棒!” “白养你了!白养你了!”小瑜儿也觉得这一句很好学,极顺,遂指着赵恪又一连重复了两句。 赵恪冲他摇了摇拳:“回来再收拾你!” “回来……”这一句赵恪说的快,赵瑜没记全,想了想又吐出了两个字,“收你!” “收你!收你!”望着赵恪快速远去的背影,小瑜儿握着拳,有一种爸爸被自己吓跑的感觉,遂‘收你’二字,一度成了他的口头语。 跟小朋友玩时,被人抢了玩具,会大叫“收你”,被人惹急了,也会喊“收你”。 苏袂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专门去街边的书报架买了两本小人书回来,读给他听。 …… 赵恪到市委,季书记正在批改文件,抬头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坐。” 一盏茶后,李秘书拿着他批改好的文件走了,季书记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在赵恪对面坐下:“怕小张他们做事不尽心呀?” “没,”跟他,赵恪也不绕圈子,实话实说道,“我想立点功,换个东西。” “立功!”季书记笑道,“你确实立功了,没有你,前天晚上拦不下那条走私船。” 也不是说张警官等人业务能力不行,而是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 赵恪苏国陆军学校以连a的成绩毕业,归国后不愿坐舒服的办公室,为了加入剿匪队伍,自愿扮演了名富家公子进入山寨,利用学校所学,当晚不但偷了山寨的地图,还引爆了武器库。 遂之受到了上面的重视,所接任务都是重之又重,险之又险。 张警官虽是正规警校毕业,也跟敌人真刀真枪地实战过,可对信息的敏锐度和那份决断力,十个也不比不过一个赵恪。 “说吧,”季书记把茶几上的果盘往他面前推了推,和蔼道,“想换什么?” 赵恪目光在果盘上溜了一圈,有青枣、枇杷,他伸手把口袋里苏袂写的捐献声明连同刘英的嫁妆单子(只古董字画和玉器)递给他,然后撑着口袋,抓了枇杷和青枣往里装。 季书记一边打开声明,一边啼笑皆非道:“别抓了,隔壁还有,等会儿走时,让李秘书帮你拿筐装些。” “哪买的?” “不是买的,”季书记道,“我前天下乡视察工作时,遇到一位老战友,他家山头种满了这两样果树,正逢采摘季,拉着不让走,硬给塞了两大筐。” “这……”看完苏袂写的捐献声明,季书记半晌说不出话来。 赵恪拿着青枣咬了口:“我想要孙鹏飞的工作。” “嗯?”季书记没想到他要的奖励是这个,“给谁?苏梅吗?” “不是,”赵恪吐出枣核,“找人换两个地方上的工作名额,给苏梅她哥。” “哦,”季书记点头,“应该的。”就他所知,早两年就有人想给苏家四兄弟安排工作,只是苏老哥那人刚直,怕给大伙儿添麻烦,便都给推了。 当下,季书记就帮忙写了个手继,让他拿着去财务厅:“让他们再选人时,眼睛擦亮点。” 赵恪点点头,接过他的批条和签过字的捐献声明、嫁妆单子,起身告辞,到隔壁找李秘书,由他带着去做了备案,然后提着半筐青枣、枇杷走到门口,把竹筐存到门卫处,先去了学校。 学校的事好办理,捐献声名、嫁妆单子一交,就成了。 财务厅这边,想给家里孩子、亲戚要这份工作的人不少,可有能力在地方上弄两个工作名额的不多,再有季书记的一句话,在选人上,又慎重了几分。 直到很晚了,赵恪才拿着两个工作名额出来。 回头去市委门卫室拎了竹筐,赵恪看了下表,22:27,便决定明天一早再去医院找苏袂。 跟门卫借了辆自行车、一根麻绳,把竹筐帮在自行车后面,赵恪骑着车子去了刘家。 既然认了亲,赵恪就没跟他们客气,这几天就一直随刘文浩回刘家吃住。 这么一来,反而让刘家晟和夫人心里舒坦了,觉得他没把自己当外人,心诚。 赵恪到时,刘文浩也刚回来。 刘夫人亲自下厨给两人煮了一小锅鸡丝米粉,烫了盘小青菜,煎了四个鸡蛋。 “谢谢伯母,”赵恪连忙接住托盘,放在桌上,随之一指屋角的竹筐,“今天去市委见办公室的果子新鲜,讨了些,你洗盘和伯父尝尝。” 刘夫人也没客气,笑着捡了一果盘,拿去洗了。 赵恪晚上一直在跟财务厅那些想要工作的人纠缠,没吃饭,这会儿饿坏了,端起碗飞速吃完,又去盛了一碗。 刘文浩第一碗才吃一半,他已经吃饱了,洗了碗筷放好,回头坐在刘家晟身边,将今天办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刘家晟边听,边连连点头:“不错。” 赵恪夸张地喘了口气:“捐献的事,没提前跟您说一声,我还以为您要骂我一顿呢。” “怕我骂,还敢回来?”刘家晟瞪他。 “不回来,我也没地方去呀!”赵恪两手一摊,作无赖状。 刘家晟被他逗得绷不住脸,差一点笑了,缓了缓情绪,道:“你们那天抱着宣德炉回来,隔天我就想让苏梅把东西捐了。” 第42章 第42章 翌日一早, 赵恪匆匆吃过饭,揣上工作名额, 拿网兜装了些青枣和枇杷, 提着刘夫人给苏梅打包的食盒,跟在院中晨练的刘家晟说了一声,骑车去了医院。 他到医院也才六点多点, 苏袂抱着小瑜正要去食堂。 “你怎么来这么早?” “给你和小瑜送早餐。” 赵恪把手里的网兜、食盒递给她, 不顾小瑜的挣扎将人抱在怀里,来回举了几个高高, 成功稳住小家伙道:“小瑜明天是不是就可以出院了?” “嗯, 明天上午, ”苏袂掏了个枣子丢进嘴里, 含糊道, “你明天帮我找辆车吧, 市委家属院原来陈美如、林成良住的地方,新来的副书记要住,里面的东西我要拉回去。” “成!”赵恪见她又掏了枇杷要吃, 眉头微微一蹙, “大早上的你也不怕凉, 先吃饭, 这些中午再吃。” “蛮甜的!”苏袂放下网兜、食盒, 去水房洗了洗手,回来提起暖瓶烫了烫碗筷, 打开食盒, 满满一盆小馄饨。 苏袂拿起勺子先给小瑜舀了半碗。 “给我, ”赵恪抱着小家伙在凳子上坐下,伸手道, “我喂他,你赶紧吃,别糊了。” 食盒不是太保温,这会儿吃温度正好,苏袂把碗和小勺子递给他,拿起饭盒给自己勺了满满一盒,夹起一个送到嘴里,虾仁馅的,很鲜,“你吃了吗?” “吃过了。小瑜半碗就够了,”赵恪道,“盆里的吃完,别剩下。” “嗯。”苏袂饭量大,剩下的吃完,又洗了把青枣啃。 赵恪喂完小瑜,把小家伙递给苏袂,捡了碗筷和小盆去洗。 回来擦了擦手,把工作名额递给苏袂:“看看。” 苏袂接过来一看,都是好工作,分别是镇小学的教师和启蒙山兵工厂的工人名额。 离家都不远。 挑选时显然是用了心的。 “谢谢!”苏袂真诚道。 赵恪点了下她怀里的小瑜儿:“该道谢的是我。” 说罢,从拎来的网兜下面掏出一个布袋,拉过床下的竹筐,里面全是各位叔伯阿姨来看苏袂和小瑜儿送的礼品。 有奶粉、麦乳精、白糖、红糖、糕点、糖果、果脯等。 每样东西都有六七份,赵恪展开布口袋,一样装了三份,装了满满一大袋起来。 苏袂看了眼:“现在就收拾吗?” 明天出院,现在收拾也行。 赵恪把竹筐重新推回去,系上袋口,答非所问道:“小瑜上午还要挂水吗?” “嗯,八点开始。” 赵恪抬腕看了下表,7:20,“挂多久?” “一瓶水,40分钟左右。” 赵恪放下布袋,起身去找护士。 片刻,护士拿着注射器和点滴瓶,跟在赵恪身后走了进来。 小家伙一看她就怕,苏袂忙捂住他的眼,封了他的五感,另一只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 赵恪蹲在床边捉住他的手,护士帮他扎上针,挂上水。 送走护士,苏袂松开捂在小瑜儿眼上的手,安抚地顺了顺他的后背:“好了小瑜儿,不疼了哦。” 赵恪剥了个奶糖,掰碎一点塞他嘴里,剩下的递给苏袂。 苏袂接过来丢进嘴里,含着道:“今天又不出院,你这么急着让护士帮小瑜挂水干什么?” “明天要去家属院拉东西,今天我们不得提前过去收拾一下。还有,”他拍了拍放在床上的口袋,“等会去邮局一趟,把这个和工作名额给你哥他们寄过去。” 苏袂惊讶地瞅了眼满满一布袋的东西:“给我家人装的?” “不然呢?”赵恪挑眉看她,“要不要我抱着小瑜,你抓紧时间给家里写封信,等会儿好一同寄回去。” 苏袂想了想,光寄东西不写句话,挺奇怪的,遂点点头,接过赵恪手里的笔和小本子,把赵瑜小心地递给他。 小家伙有些不安,苏袂拿了小人书,让赵恪读给他听。 旁边的家属看着两人的互动,笑着打趣道:“苏同志,你家这口子真有耐心!” 苏袂:“……” 默了默,苏袂拿上笔和小本子起身道:“屋里有些暗,我去外面写。” 赵恪好笑地望了眼她匆忙走出去的背影,随意地跟人附和了两声,就拿着小人书指着里面的插画,给小瑜讲解了起来。 苏袂在外面写完信,磨蹭着直到觉得点滴该打完了才回来。 两人去邮局寄了东西,苏袂又让赵恪带她去了趟银行。 上次张警官送来的钱票,票她留下,钱有七千五,她准备一分为二,分别以念营、念辉的名义存上。 到银行,赵恪找了关系,两张存折很快就办了下来。 苏袂拿着存折,轻吁了口气,这个年代消费低,有了这笔钱,两个小家伙也多了份保障。 “走吧,”赵恪拍拍自行车后座,“去市委家属院。” 苏袂收起存折,抱着小瑜坐上去,赵恪长腿一蹬,车子转动起来,跑得溜快,不时就到了家属院门口。 守门的还是那位门卫,看到苏袂,笑着迎了上来:“苏同志,你过来搬东西吗?要不要帮忙?” 苏袂抱着小瑜下车,笑道:“明天搬,我今天过来先收拾一下。” “行,有什么需要过来说一声。” 苏袂:“那我先谢谢你。” 赵恪递上证件,门卫接过来做了登记,没有多问。 门口到原来的林家还有段距离,苏袂抱着小瑜又坐回了自行车后座。 张警官那天给苏袂送钱票时,信封里夹放着一串钥匙,苏袂揭去院门上的封条,打开门,院内的菜地被人刨得坑坑洼洼一片狼藉,屋里更甚。 东西翻得倒处都是,还有不少打砸的痕迹。 “出事后陈美如的亲戚,带着林建国回来过两趟,”赵恪解释道,“张警官带着人屋里屋外搜查了四五遍。” 苏袂抱着小瑜楼上楼下地粗略看了一遍,张警官写在列表上的东西大致都在,只是收音机被人砸破了壳,男式劳力士手表和女式梅花手表被摔碎了表盘。 “屋子里也就这三样东西值钱!”苏袂脸色难看得要命。 上上下下虽然还有几套高档的红木家具,可它跟房子一样都是公家的。 “别发火,”赵恪接过苏袂怀里有些吓着的小瑜,“这是林建国干的。林成良本来想把他托付给你照顾,我怕你受气,找人蹿托了他几句,他现在已经随林成良去西北了。” “托我照顾?”苏袂惊讶地指了指自己,“他脸怎么这么大?!” 赵恪看她吃惊地瞪圆了双眼,止不住笑道:“念营你都照顾了,多一个小叔子,他不觉得有什么。” “再说,从头到尾,他跟你可没有什么冲突,所以……我想,他应该是觉得自己在你这儿还有几分脸面。” “呸!”苏袂气道,“谁认识他呀!” 不管是原主和林建业结婚,还是生小黑蛋,所谓的婆家人从来就没有伸过头。 前后也就打了两百块钱。 看她鼓着小脸气得不轻,赵恪怕她再犯了心疾,忙劝道:“好了别气了,我方才看了,收音机问题不大,修修还能听,就是外壳破了不好看,你要是介意,回头我联系一下废品站,寻摸个外壳回来换一下。至于手表嘛,等会儿送去钟表店,让师傅帮忙修一下,明天就能拿出来。” 也只能这样了。 第43章 第43章 林成良临去西北之前, 有请朋友帮忙走通了公安那边的关系,收拾了一包衣物给监狱的陈美如送去, 另打包了些他和林建国的衣服, 还有被褥毯子什么的带走了。 对此,大家也说不出什么,西北苦寒, 总不能让父子俩什么也不带地去吧。 剩下的, 一家三口的旧衣什么的,苏袂打开衣柜看了看, 有心不要, 丢了又太可惜。要知道在老家, 苏老娘纳鞋底都愁手里没点碎布头, 而这还都是好料子, 有些压箱底的一看就没穿过几次, 特别是林建国的衣服,男孩子长得快,胖了瘦了变化也大, 背带裤、白衬衣、毛衣毛裤、毛呢外套, 苏袂一翻, 翻出十几件, 都还新着呢, 还有大大小小的小皮鞋,也有八·九成新。 赵恪背着小瑜, 在杂物房找了些纸箱麻绳, 打包好收音机上来, 见她站在林建国房间里,看着床上的一堆东西, 嫌弃中又带着些许犹豫,想了下便道:“不想要,就打包寄回老家。” 苏袂一愣,随之反应过来,对呀,她不愿意让念营、念辉穿林建国的旧衣,家里的嫂子们可不介意让几个侄儿穿。 还有林成良、陈美如的旧衣、旧被褥、旧鞋什么的,寄回去,哥嫂不穿送人也成呀。 “杂物间有麻袋,我去拿几个来。”赵恪说着转身下了楼。 苏袂打开衣柜寻了条床单,把衣物、旧毯子什么的叠好一包,鞋子什么的拿了条旧围巾卷巴卷巴一捆,塞在系好的床单里。 一、二、三、四年级的课本、没用过的作业本、铅笔、铅笔刀、橡皮擦、新的旧的文具盒、小台灯、成打的小人书、图画册等,又是一包。 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苏袂又上下巡视了一遍,然后看到衣柜顶上还遗漏了一个皮箱,踩着把椅子够过来,一抱还蛮沉的。 赵恪拿了麻袋、麻绳、纸箱过来,见此,忙丢下手里的东西,伸手帮她接住。 放在地上,打开一看,是把很旧的紫檀二胡。 苏袂下意识地拿起来,摸了摸弦,不能用了,得换一根。 “这是谁的?”苏袂疑惑道。 不像是林建国用的东西。 赵恪在打量手下的箱子,闻言抬眉看了一眼:“这间屋子,原是林红军的房间,林红军跟他母亲学得一手好二胡。”刘英的二胡据说是在部队跟人学的。 箱子外表很大,四壁和底部用图钉钉了层红棉垫,就显得内部空间很小。 赵恪看了下箱子的材质,很普通的樟木箱。二胡没多重,樟木也不是什么沉重的木料,可方才抱着放下时,却分明压手的紧。 红棉垫用图钉钉死在箱壁上,取不下来,赵恪用手细细地摸索了一遍,棉垫远没有看着那么厚,这箱子有古怪。 苏袂见他盯着箱子不放,精神力探出头来往他手下一扫,箱壁的夹层里黄澄澄一片,“咦!” 赵恪:“你也觉得它的厚度不对吧?” “嗯,我下去拿刀。”苏袂把二胡小心地放在床上,起身下楼去厨房,挑了把剔骨刀上来。 赵恪接过刀,先把固定在棉垫上的图钉一个个撬下来,然后取下棉垫,轻轻敲了敲内壁,随之寻了个小小的缝隙,慢慢地撬开。 两人只觉眼前一亮,一条条小黄鱼露了出来。 苏袂乐道:“发了。” 赵恪摸着下巴面露沉思:“再找找。” “还能有?”苏袂诧异道,“就陈美如那样,能挺过张警官等人的严刑逼供?” “不一定是陈美如留下的,”赵恪点了点手下的箱子,“像这个,不是刘英同志给两个儿子成家准备的,就是林红军想法藏起来的。” “哦,”苏袂展开精神力,在屋内来回扫了一遍,没有,却又不能跟赵恪明说,只道,“我去隔壁主卧看看,你在这找吧。” “嗯。”赵恪点点头,把小黄鱼倒出来数了下,36条,一条重一两,一两是31.25克。解放前,这玩意儿一条可以兑30—40块大洋,能买一支杂牌老式步·枪。现在,一块银元去银行可兑5—8元,小黄鱼一条能兑280元左右。 赵恪低头笑了下,万把块钱呢,给念营、念辉买房,都能买好几套,今个儿也算是来值了。 苏袂展开精神力在主卧里来回扫了几遍,也只在床下捡到一只红宝石耳环,应该是陈美如掉的。 楼上总共有房四间,除了这两间卧室,还有一间客房,原是林建业偶尔过来住的地方。 苏袂进去,他的东西已被收起来了,放在地上,两个包。 一包被褥衣物,一包书本笔记相册。 另一个是储物间,放了烟、酒、营养品和全新没用的毛毯一条、毛巾被两条、凤穿牡丹绸缎被面两副,灰色呢料一匹、大红羊绒布料两匹、黑色灯芯绒布料一匹。 楼下也是四间,书房、保姆的卧室、客厅、餐厅,小院里另盖了两间,做了厨房和杂物间。 苏袂挨个转了一圈,再没有找到什么秘室、夹层,不过倒是在保姆床下的小箱里找到一对羊脂玉手镯和一个金镶玉玉观音吊坠。 书房的书柜里空落落地放着个相夹,装了原主、林建业和小黑蛋的全家福,林红军、刘英母子的合照,还有林红军、钱惠如和林念营的全家福。 苏袂拿布擦了擦,带着上了楼,继续打包。 赵恪将小黄鱼一个个重新放回箱子夹层,拿图钉将红棉垫钉上,二胡放进去,合上箱子,寻了一个小锤子挨个地将每个房间敲敲打打地又搜查了一遍。 宋夫人下班回来,见林家院门上的封条揭了,进来一看,赵恪正背着小瑜从楼上往下提东西,大包小包的,忙小跑着迎上去,帮着接了一个:“哎呀小赵,你们过来收拾东西怎么也不说一声,我上班没空,家里不是有保姆、警卫员的吗,让他们过来帮忙搭把手。” “行,”赵恪笑道,“等会儿让警卫员帮我跑几趟邮局。” “跑几趟!”宋夫人将手里的包袱放在沙发上,惊讶道,“你要寄多少东西啊?一趟还带不完。” 赵恪一指客厅地上的四五个麻袋,又点了点沙发上大大小小的包袱:“都要寄走。” “寄哪呀?” 怕宋夫人误会什么,赵恪解释道:“这些都是林成良、陈美如的旧衣、旧鞋、旧被褥什么的。衣服,苏梅穿不着,被褥她用着膈应的慌,丢了怪可惜,倒不如寄回她老家,给家人做个垫被,当件干活的衣服穿。” 宋夫人一想是那么个理,可这东西也太多了,正好苏袂拎着两个布袋下来,她上前帮着接了一个,并建议道:“小苏,旧被褥,我看就别寄了,算下来邮费可不少,出了家属院,街角有个做被褥的铺子,添个几块钱,以旧换新,倒不如全换了,你们自个用。还有陈美如的衣服,那样式那料子,不管新旧都不适合咱老家干活穿,你给我,我找人给你换几块布料回来。” “啊,可以吗?”这倒是意外之喜,方才苏袂就在豫犹,早上那一包东西邮费要了近两块,现下这么多,怕是没个二三十下不来,问题是旧被褥寄回去它还真不划算,陈美如的衣服,料子固然是好,可她看了,几个嫂子高的高、胖的胖,陈美如这些衣服尺寸,没一件她们能穿下的,不像林成良的衣服,做的都比较宽松,大哥穿不了,还有剩下三个哥哥。 “可以,”宋夫人张罗道,“哪些是?给我。” 陈美如的东西,苏袂打的包,自然记得都有哪几个包袱,片刻就拎了七八个出来,“伯母,还有两双高跟鞋,有九成新……” “都拿来。” 赵恪推了自行车出来,拿麻绳撂着捆在后座上,“伯母我送你。” “去南边效区,”宋夫人推着自己骑来的自行车,跟上赵恪,道,“那边有两家成衣作坊,咱直接送去跟他换布料,这样省事。” “听您的。” …… 陈美如的那些东西,换了五个绸缎被面,两个粗棉布印花褥面,两匹蓝白格子棉布,一匹深蓝色劳动布。 宋夫人不太满意,回来跟苏袂告状道:“我看中了一匹红棉布,小赵非要这蓝白格子,格子有什么好看,还不如小碎花呢。” 苏袂倒是觉得格子棉布不错,她跟两个孩子可以做成母子装的衬衣穿。 旧被褥、旧毯子添点钱,苏袂都给换成了新被褥,一共换了三床被褥。 这样,以后小黑蛋分床,也有被褥盖了。 林成良和林建国的东西,连同五个绸缎被面,一匹黑色灯芯绒,2条烟、2瓶酒,一起寄回了老家。 本来苏袂还想多寄点,又怕家里陡然间收到这么多东西,不安、担心。 “好了,”从邮局出来,苏袂接过小瑜儿,松了口气,“剩下的只等明天你找车过来,拉回部队了。” “刘英同志那座宅子的钥匙,你有吗?” “有,”苏袂打开随身带的小挎包,拿出来给他看,“要去吗?” “去看看。” 苏袂双眼一亮,抱着小瑜坐上了后座,“说不定还能再找出一箱小黄鱼呢。” “哈哈……”赵恪笑道,“别想得太美。” 刘英的宅子,在城市的另一边,一个隐在闹市里的小四合院。 进了街门就是院子,正房是三间带两耳,左右厢房各三间,倒座四间带门房,院内的花草疏于打理,早已荒芜。 第44章 第44章 被孙鹏飞等人当做小作坊的几间倒座, 被张警官等人来回地清理了几遍,干净得连点瓷片玉石渣渣都不剩。 倒是主卧的秘室里, 还堆积着大大小小的一堆石头。 苏袂精神力扫过, 有几个内部泛着一团绿莹莹的光,还有一个是淡粉、一个是深紫色,“原石?” 赵恪抱着小瑜蹲下, 拿手电仔细观察了一番, “是原石,不过里面应该没有什么玉。”不然, 还能留到现在, 早被知道秘室的孙鹏飞等人霍霍了。 压抑着心里的激动, 苏袂忙打开挎包, 掏出张警官给她的赔偿单子, 走到入口下, 就着光找到“石头一堆”,陡然松了口气,待余光扫到后面的自行车, 苏袂一怔, 想了想, 走过来问赵恪:“方才在家属院, 你有看到自行车吗?你看这里, 赔的还有一辆自行车呢。” “没有,”赵恪看了一眼, 道, “等会儿去警局问问张警官, 看是不是谁骑走了。” “嗯。”苏袂点点头,凑近赵恪, 就着手电光,又重新看了一遍单子,确定没什么遗漏了,方才松了口气,“这些石头,明天也拉回部队吧。” “想要玉呀,”赵恪哄道,“我找人买块给你玩,这些废料就别搬了。”不够来回折腾的。 “这不是废料,我的直觉告诉我里面有玉,”见赵恪张口就要反驳,苏袂忙道,“要不,我们拿两块去舅舅家,让他帮忙看看。” “行!”赵恪把小瑜递给她,“抱着,我再看看别处。” 小家伙中午吃饱饭就睡了,这会儿还没醒,苏袂忙把赔偿单子装起来,小心地把他接到怀里,裹了裹他身上的毯子。 赵恪掏出从家属院带来的小捶子,围着秘室的墙壁敲了一圈,苏袂初初进来时就展开精神力查看了,没有看到什么暗室暗格之类的,整个秘室被张警官他们收刮的只剩眼前这堆石头了。 泛绿的有五块,粉、紫各一块,其余的全是废料。 敲了墙壁,赵恪又敲过壁顶和脚下,最后还不死心,又将石头小心地移了个地方,一寸寸查看起了原来被石堆掩埋的地方。 苏袂抱着小瑜坐在入口的台阶上,等得心累,见此,知道很快就要结束了,遂精神一震,忙去了挑了两块泛绿的石头,只等赵恪那边敲完最后一小片地方,就让他过来抱了石头出去。 结果,他娘的,打脸的事出现了,只听轻微的咔嚓声响后,赵恪面前的石板,一层层朝两边滑去,破风声从下面飞速窜了上来。 苏袂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里:“小心——” 赵恪一个后空翻,避开从下面射上来的利箭,双耳支了支,回身架住苏袂的胳膊,断然一喝:“走!” “咔嚓!” “咔嚓!” …… 四壁,乃至壁顶,齐齐张开了一个个小口,手电光滑过,能看到深藏在小口里,那一枚枚冰冷的箭矢。 苏袂不敢怠慢,抱着怀里的小瑜,由赵恪护着飞速朝台阶跑去。 听着身后的破空声,苏袂飞速掏出挎包里的所有钥匙,脚不停,头不回,手一扬,一个个钥匙从钥匙扣上分离,迎着飞来的箭矢射了出去。 “当啷!” “当啷!” …… 也就阻了一阻。 然而就是这么阻了一下,让两人飞速窜到了台阶顶端,跳上了地面。 两人刚一落地,秘室入口便轰隆隆关上了。 小瑜从睡梦中惊醒,吓得“哇”的一声,大哭不止。 苏袂顾不得多想,忙抱着他快速出了卧室,走到外面的阳光下,晃着哄道:“小瑜别怕,别怕,没事了,姨姨在呢,姨姨在呢……” “呜……姨姨……” “姨姨在呢,小瑜不怕哦,”苏袂抽出异能的火属性,手心覆上一点微弱的能量,一遍遍地顺着他的脊背安抚引导道,“我们小瑜最勇敢了,方才在梦中打了个小怪兽,对不对?轰隆一声,把怪兽击倒了。” “小怪、兽?”小瑜眨了眨水湿的眼睫,困惑道,“小瑜打……” “对,我们小瑜打了个小怪兽,我们小瑜是超级英雄……” “我是英……” “小瑜是英雄,是好了不起的人呢,比爸爸还厉害!”苏袂笑道。 “厉害!” “嗯,小瑜好厉害。” “哈哈……小瑜厉……厉害……” “对!我们小瑜最厉害了。” …… 赵恪盯着合上的入口,将方才惊险的一幕,在脑中来回地过了几遍。走到门口,看着儿子小脸上的惊惧在女人的安抚引导下一点点褪去,不由怔然,她倒底还有多少面? 他以为她是普通农村妇女的时候,她给他来了一手惊艳的刀功。 经过多日的相处,他自以为,已经足够了解她时,她又给他来了个飞钥击箭。 拿帕子给小家伙擦了擦脸上的泪,苏袂抱着他往回走了几步,把挎包递给赵恪道:“包里有果脯,你拆开给小瑜拿一块。” 赵恪一伸手才发现手好脏:“我去洗洗。” “那你把这个也洗洗。”苏袂把帕子递给他。 院里有口水井,孙鹏飞他们在时常用。 赵恪拿着帕子走过去,掀开上面盖着的石板,提起井边的水桶,打了桶水上来。 撩着水洗了洗手,然后把帕子冲洗干净。 苏袂提着挎包,抱着小瑜跟过来,凝眉不解道:“家用秘室,你说怎么会设计得这么凶险?” 还有一点好奇怪,那些箭矢,为什么能避开她查看的精神力,难道是因为她上午用得多了,变弱了? 赵恪回想了下,在警局看到的这座宅子的资料,拧干帕子,擦了擦手,“这座宅子早先的主人,好像是位风水师。” 苏袂打量了下宅子的建筑风格及用料,怕得有小百年的历史:“那还下去吗?” “不要命!”赵恪瞪她一眼,接过挎包,拿了袋果脯撕开,捏了一块给小瑜,另捏了一块给苏袂,“吃吧,压压惊!” 这是包杏干,酸酸甜甜的很好吃,苏袂接过来含在嘴里,“家属院的钥匙丢在里面了。”明天要给新来的市委书记。 赵恪道:“张警官那儿有一串备用钥匙,等会儿我找他拿了去街上配一套。” 苏袂:“还有原石……” 赵恪不说话,看着她,气势压人,半晌,他道:“边疆盛产原石,河沟里到处都是,要不要我让人拉一车回来给你?” 真拉一车回来,那就问题大了,这年头,谁不买粮食,买石头啊? 苏袂投降地摆摆手:“开玩笑呢,别当真!” 赵恪磨了磨牙,警告她道:“苏梅你记住,什么东西也没有你的命重要!” 这话就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苏袂心头,让她一下子想到了前世。 苏袂抿了抿唇:“知道了。” 赵恪又看了她片刻,确定她真打消了再探秘室的主意,方才盖上井口,转身去锁了正房的门,“走吧,去刘家,跟伯父伯母他们说一声,我们明天回部队。” “嗯。” …… 在去刘家之前,两人带着小瑜先去了警局,找张警官拿了备用钥匙,又问了自行车。 车子被陈美如的亲戚推走了,张警官跟两人保证,明天一定帮忙推回来。 从警局出来,两人在街上找了个配钥匙的,接着又回了趟医院,一是给小瑜量体温,另一个是拿食盒。 看到两人带着孩子过来,刘夫人忙热情地迎了上来:“小瑜,还认得刘奶奶不?” 这几天,刘夫人有空就会去医院看两人,小瑜对她多少有些熟悉,虽还不让抱,却能跟着说两句话。 “刘奶、奶。” “真乖!” “舅妈,你今天没课吗?” 刘夫人是高二的语文老师。 “今天就上午两节课,”刘夫人一边迎着两人往里走,一边道,“我想着明天小瑜出院,你们该回去了,今天肯定要过来一趟,就早早回来了。” “您上午就在等我们了?!”苏袂有些嫌然,“早知道就让人给您捎个话,我们上午去家属院收拾东西去了。” 刘夫人:“那边要住人?” “嗯,”苏袂道,“新上任的市委副书记要搬过来。” “来了,”刘家晟听到动静从书房出来,“晚上在家用饭。” “好!”苏袂在医院初初见他,就被他身上那种包容儒雅的气度折服了,再加上他态度随和,没有什么长辈架子,苏袂跟他说话就随意了些,“舅舅,上次在医院,听舅妈说,你收藏了很多画报,借我些呗。” “想要画报呀,”刘家晟对她招了招手,“过来画一幅,让我看看你这么些年有没有进步。” 当年,刘家晟去陕北参加原主和林建业的婚礼,曾经教导过原主几天,对她的天赋赞赏有佳。 遂在他跟前,苏袂无须藏拙,稍微收敛点就行,当下把小瑜往赵恪怀里一送,走进书房,接过刘家晟递来的纸笔,坐在桌前,廖廖几笔勾了个小瑜追鸭图。 赵恪抱着小瑜站在她身旁,见她都不需要勾图,便下笔如神,不由惊讶地挑了挑眉:“学过?” 苏袂抬头看刘家晟,眼里带着顽皮的笑:“跟舅舅学过几天。” 说着,手里的笔一转,在画纸的另一边,又勾勒了个伏案看书的刘家晟来。 刘家晟笑了笑,转身拿了宣纸,颜料、调色盘过来。 苏袂起身,拿开手下的画,接过宣纸铺在桌上,端起杯子看了眼,是清水,倒了点水在调色盘里,在笔架上挑了支笔。 蘸了颜料,略一调和,然后起笔,飞速画了只活灵活现的大公鸡,然后又画了个抱鲤鱼的胖娃娃。 “用色、构图都没问题,就是格局太小。唉!”刘家晟不免有些失望,“当年叫你跟我回来,不听,看看,荒废了吧!” 画画不但要有灵性、技巧,还要有见识和眼界。 苏袂抿唇而笑,不说话。 要知道,原主就跟他学了几天,她要是真敢随手画出一幅大作来,那才叫吓人呢。 “好看!”小瑜看着胖娃娃,大公鸡,伸手想要。 赵恪忙把他抱高了些。 “对对,好看!还是我们小瑜儿有眼光,不像某个老头子,年纪大了,眼花了,看东西看不清,”刘夫人淘汰了丈夫几句,转身拿了叠画报摊在书桌一边,“小梅,我觉得你画的比这些画报上的都好看,要不,你画几张给报社寄去试试?” 苏袂翻了几张,仔细看了看人家的画,很朴实的画风,简单易画,不费什么功夫,遂来了兴趣:“有钱拿吗?” “有,”刘家晟有朋友就在报社上班,对这个比较清楚,“一张画稿,给个五块十块的,你又不缺钱,惦记这个干嘛?有那时间,不如过来住两天,跟我上几堂课,好好提升一下眼界。” “我还要上班呢。”苏袂摇了摇头。 刘家晟眼神一暗,失落立马挂在了脸上。 苏袂噎了噎,说好的儒雅呢,老爷子,您崩人设,您知道吗? 第45章 第45章 “别理他, ”刘夫人拍拍丈夫的肩,让他适可而止, “工作要紧。” “下月吧, ”苏袂道,“这个月请假有些多。”何止是多呀,根本就没上几天班。 “下月我带念营、念辉来看您和舅妈。” 刘家晟这才缓了脸色, 拿箱子给苏袂装了画报、画册、颜料、宣纸、各式毛笔和一些简单易懂的书籍, 另有字贴一本,“回去, 把字也练练, 字、画向来不分家。” “是!”苏袂恭敬接过, 出去放在自行车旁, 走时好带。 刘夫人看了看时间, 便去了厨房, 她上午在学校跟人借票,找人买了肥瘦相间的五花肉、青鱼、小母鸡、嫩豆腐。 苏袂放好箱子,过来帮忙, 刘夫人温婉笑道:“想吃什么菜式?舅妈给你做。” 苏袂见小母鸡在她手里挣扎得厉害, 忙上前接住, 另一只抚过它的肚子, 下意识摸了下, “舅妈,它还下蛋呢。” “别杀了。”说罢, 不等刘夫人反应过来, 在厨房寻了个盛菜的竹筐, 将里面的几把小青菜拿出来,拎着出了厨房, 倒扣着要母鸡罩在了下面。 “舅妈,有碎米吗,给它撒一把。” 刘夫人有些失笑:“专门买来给你和小瑜补身子的。” “心疾不用补,”苏袂自个儿在厨房寻了把碎米,撒进竹筐,“小瑜人小,也吃不了几口,倒不如留着下蛋,您煮给舅舅吃,我看他才需要多补补呢。” “行,知道你孝顺。”刘夫人笑了笑,转身又寻了块腊肉添上。 这边两人说说笑笑忙和着,另一边书房,刘家晟爱惜地收起苏袂画的两幅小画,拿了个木雕猴儿给小瑜玩,弯腰去抱小泥炉。 赵恪放下小瑜,小家伙这几天在医院没少练习,已经能走几步了,只是踉踉跄跄的不稳。 “我来,”赵恪接过小泥炉,拎起精致的炭篓,“放哪?” 刘家晟一指院里玉兰树下的石桌石凳,“那。” 说罢,拿了乌龙茶,牵起小瑜儿的手跟着出了书房。 小泥炉放在石桌上点燃,坐上水,赵恪又去书房拿了茶盘茶具。 水沸,赵恪在刘家晟的指点下,泡了壶茶,两人一边喝茶,一边逗着小瑜儿聊上几句,说着就说起了今天在家属院打包,寄东西给苏家。 刘家晟跟苏家人相处过几日,谈到苏老爹,熟络里带了丝尊敬:“苏老哥为人大气,又有几分直脾气,当年建业跟小梅成婚,林成良工作忙没伸头,陈美如给寄了身红衣裳,还不是小梅的尺码,他就觉这对亲家不行,怕闺女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了气,便留了小梅在身边。” 说到这,刘家晟看着对面的赵恪,不免就有几分担心:“小赵,感情不是两个人的事,你家那边……” 赵恪那天求娶,决定很是仓促,至今还没来得及跟父母那边通气,如今被刘家晟陡然问起,一时有些哑然,不过倒也反应极快:“我会跟我父母好好沟通的。刘伯不用担心,我父母不是林成良、陈美如,他们从不插手我们小家庭的事,再加上距离远,几年不见一面的,便是生活习惯有什么不合,也不会说容不下,胡乱挑刺。还有,您要相信,小梅为人处事的能力。” “嗯,这次见,小梅是长大了,”刘家晟笑道,“刚见时,还是一团孩子气……” 想到这成长的代价,刘家晟不觉止了唇边的笑,眼里露出伤感来。 赵恪默默地端起茶壶,为他继上茶。 刘家晟很快反应过来,忙收拾了心情,转而问道:“阿姐的房子收回来了,你们准备怎么处理?要是留着,最好还是找个看门的,一来有人打扫,二来房子不能没点人气,不然容易衰败;要是想卖……” “不卖,”赵恪摇了摇头,“刘同志留下的东西,不能什么也不给孩子们留点在身边。留着,待过个几年,念营、念辉上初中、高中,不想住校了,收拾收拾,也有个去处。” 刘家晟瞪他:“上学来家住,去那空落落的院子干嘛。” 缓了缓了,刘家晟又道:“那宅子是阿姐后来置办的,她也没住几天,现在又被那伙人糟蹋得不成样子,叫我说,还真不如卖,添点钱,给两个孩子重新买座新宅。” “刚出了事,那宅子卖不了几个钱,先放着吧,”赵恪道,“等念营、念辉大了,看他们的意思。至于新宅,过段时间再添,现在办有些打眼。” 刘家晟想想也是,遂便点了点头。 “对了,伯父,”赵恪声音低了两分,“那宅子的秘室您去过吗?” 刘家晟点点头:“你们今天去了?” “嗯。” “没出什么事吧?”刘家晟担心道。 “看来您是知道些什么了?”赵恪笑道。 刘家晟点点头:“红军有一次回来,查觉到陈美如在打阿姐嫁妆的主意,他待在家的时间有限,转移是来不及了,就想整改一下秘室,先藏一部分过去。哪知,会不小心触到机关。那宅子买时也就是普通的价格,秘室看着也就是稍有家底的人家自建的,谁能想到里面会另有玄机。不过,究竟有什么,红军没说,隔天他就被急招回部队了。” 刘家晟说罢,上下打量了番赵恪:“没受伤吧?” 红军那样的身手,措不及防之下都伤了手臂。 赵恪摇了摇头:“没有。” “那秘室,还是封了吧?”刘家晟道,“免得哪天再有人闯进去,伤了性命。” 赵恪想到自己查看时,石板缝里浸染的血迹,只怕已有人伤命在那了,而且不止一个,“好!” 用罢饭,两人带着小瑜告辞,刘家晟跟夫人一直送到胡同口,才在苏袂下月过来住几天的保证下,停止了送行的脚步。 赵恪骑车把苏袂和小瑜送回医院,转身找人寻了沙土水泥,连夜过去封了秘室入口。 随之给部队后勤打了个电话,借卡车。 对方接到电话,气得直骂,“赵恪,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借车不会早说!” 赵恪原是打算找季书记或是警局局长借车的,后来想想,借了还要送回来,遂便临时决定让王红志开车过来,“一条‘大生产’。” “两条。”对方讨价道。 “行!不过,要劳烦你给王红志传个话,让他明早开车来市委家属院。” 赵恪、苏袂不在,宋政委又忙,这几天,一直是王红志在赵恪家,陪着赵瑾、林念营和小黑蛋睡觉,白天给送到王家。 接到后勤递来的通知,已是夜里11点多了。 赵瑾被敲门声惊醒,问关门回来的王红志:“小王叔,是爸爸和苏阿姨要回来了吗?” “嗯,你爸让我明早,开车去接他们,”王红志走到床边问道,“要解手吗?” 赵瑾摇了摇头:“不用,你快睡吧。” 林念营在对面的小床上默默翻了个身,摸索着给身边的小黑蛋掖了掖被子。 凌晨四点多,王红志便悄悄起了床,去王家跟王营长说了一声,就开车出了部队。 到市委家属院,赵恪已拎着早餐等着了。 赵恪跟门卫打了声招呼,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拍了拍王红志的肩:“辛苦了!” 王红志咧嘴一笑:“这才哪到哪呀。给我买的早餐吧,副团你也太见外了。” 说着,已打开赵恪放在前面的饭盒,抓了个肉包啃了起来。 “右转,第五家,”赵恪偏头见他这样,止不住训道,“好好开车!到了再吃。” “嘿嘿,山路咱都开了,这平坦小路,开起来还不跟玩儿似的,副团你放心吧。” 赵恪瞪他:“几天不见,皮痒了。” 王红志脖子一缩,两口吞下包子,又手扶着方向盘,坐正了身子。 两人迅速地搬完东西,里里外外帮忙清理打扫了一遍,锁上门,赵恪去了趟宋家,回来跳上驾驶位,吩咐王红志去车斗里摊张席子,展开条被子睡会儿。 车子走到门口,赵恪下车把新配好的钥匙交给门卫,请他交给新来的副书记。 随之便开车去了市委,卸下自行车还给门卫,上去跟季书记打了声招呼。 从市委出来,赵恪又马不停蹄地去了警局,找到张警官,还了钥匙,要了自行车。 目送着卡车远去,张警官止不住松了口气。 医院里,苏袂早早就收拾打包好了东西,办理了出院手续。 赵恪过来,看了眼地上满满一竹筐的东西,弯腰背起,对苏袂道:“卡车在医院外面,你先过去找王红志,我去跟孙自强说几句话。” “好,”苏袂抱起小瑜,“竹筐里的营养品,你看着给孙自强留几样。” 赵恪朝后挥了挥手,背着竹筐先去了院长室。 周院长看了眼他背后的竹筐,乐道:“哎哟,给我送礼来了。” 赵恪背过身,让他挑:“看中哪个了,直接拿。” 周院长翻了翻,拿了袋果脯,撕开袋子,捏了个吃:“不错,哪买的?挺甜的!” “不知道,都是人家送的,”赵恪探手抓了袋麦乳精丢在他桌上,见周院长摆手要拒绝,不慌不忙道,“给你补补身子,别哪天累倒了,耽误了工作。” 周院长点了点他:“你就不盼点我好。” “我说你跟老寿星一样能活五百岁,你信吗?”赵恪随口贫了句,接着正色道,“孙自强目前的情况怎么样?” “恢复的不错,皮肤已经在慢慢结痂。” “那就好,”赵恪心情不由轻快了几分,“我去看看他。” “去吧!”周院长摆手。 赵恪在病房外,隔着窗子跟孙自强说了会儿话,留了些东西给他,另拿了奶糖、果脯放在护士站,感谢了番她们对孙自强的照顾,方才出来。 王红志心宽地在卡车斗里睡得正香,苏袂牵着小瑜的手,在车旁练习走路。 赵恪把竹筐放进车斗,抱起小瑜,对苏袂道:“上车。” 苏袂打开副驾驶的门,跳上去,接过小瑜,问坐上驾驶位的赵恪:“我是不是得去季书记、宋伯父、方叔家说一声。” “季书记、宋伯父那儿我已经去过了,”赵恪边起动车子,边道,“等会儿出城,经过武装部,在下去跟方叔打个招呼。” “好。” …… 赵恪开车又快又稳,10点多就到了部队。 知道苏袂要回来,林念营和小黑蛋哪里坐得住,椅子上跟长钉了似的,动来动去。 王老太拿着教棍,敲了敲黑板,点名批评道:“念营、念辉,你们俩在不老实,我就要罚了。” “王奶奶,不是我要动,是我坐不住呀,我想见我娘了。要不,”小黑蛋打着商量道,“我下午在学?” “林念辉同学,上课期间请叫我王老师,谢谢!” “王老师。” “嗯,”王老太瞅了眼明显心不在焉,却努力装得认真学习的赵瑾,知道再教下去,也没啥成效了,学生们的心都飞了,“念在大家这几天努力用功的份上,那就……放一天假吧。” 三人双眼一亮,林念营抿嘴笑了,小黑蛋欢呼一声,跳下椅子就往外跑,林念营连忙追了出去。 赵瑾艳羡地看了眼他们的背影,收回目光:“王老师,今天已经上了两节课了,还算一天假吗?” “那就明天下午再开课。” …… 家属区这边的路窄,卡车进不来,赵恪开着直接去了后勤。 从车上下来,赵恪转身进去,借了两辆独轮车出来。 王红志揉着眼从车斗里坐起来,收了席子、被子,帮着往下递东西。 苏袂抱着小瑜去做家具的车间看了看,还是没有衣柜、箱子之类的成品。 “苏同志,”负责家具制作的战士过来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个大衣柜,三个箱子。” “那你有得等了,”战士笑道,“最近日头好,家属区又建好了二十几座屋子,大家忙着做门窗,可抽不出时间做大衣柜、箱子。” 苏袂点点头,朝木料区走去,那里堆积了大量开好没开的木料,“这榆木板子,卖吗?”锯好的,一指厚的榆木板子,很适合做衣柜。 “你要自己做?”战士惊讶道。 “嗯,”苏袂笑道,“工具有多吗?”没有的话,她就过来做,做好了再拉回去。 战士摇了摇头:“没有多的工具,木料也不卖,不过,你可以换。” “怎么换?” “两棵新鲜木料,换一根老料。” 赵恪装好东西找来,闻言,对那战士道:“让她过来做吧,做好了,再以成品的价格租给她。” 知道拦不住,拉回来的被褥布料确实也需要衣柜、箱笼来装,赵恪也不拦她,只是衣柜嘛,侧板又长又重,在家做,他工作忙,帮不上忙,在这做,还有人搭把手。 苏袂双眼一亮,这主意不错。 战士犹豫了一下就点头同意了。 “走了。”赵恪唤苏袂道。 苏袂对战士道了声谢,抱着小瑜快步跟上他的步伐。 王红志已经推着一辆独轮车先走了。 赵恪推起剩下的这辆,刚要走,只听身后有人喊道:“赵副团长,苏同志。” 苏袂回头,不认识。 “叶部长!” 赵恪放下独轮车,走到苏袂跟前,介绍道,“这位是后勤部叶部长。” “叶部长。”苏袂跟着唤了声。 “嗯,”叶部长冲两人招了招手,“你俩过来一趟。” 苏袂不明所以地看向赵恪。 “应该是抚恤金的事。”赵恪低声道。 果然,两人一进办公室,叶部长就点了厚厚一叠钱,推到苏袂面前道:“林建业同志的抚恤金,8450元,你点点。” 苏袂手指颤了下,只觉异常沉重。 “点吧,”赵恪站在她身旁,平静道,“这是流程。” 这道流程,他从归国回来,已不知见证过多少次了。 苏袂摒弃脑中的杂念,拿起钱,飞速在手中过了一遍:“没错,8450元。” “本来没这么多的,是赵副团长等人和地方上的同志放弃了奖金……” “叶部长!”赵恪打断他道,“该签字了。” 叶部长看了他一眼,拿起登记表,递给苏袂。 苏袂在家属那一栏写下自己的名字。 赵恪冲叶部长点点头,转身带着苏袂要走。 “等等,苏同志。”叶部长唤道。 “嗯?”苏袂回头。 “有人给军部一连写了九封举报信,说你作为烈士家属,留在部队,不合规矩,”叶部长拿出一份申请,递给她道,“这是你的工作转正申请。” “当然,军区也不是不讲情面,”叶部长接着拿出一张工作名额,放到桌上,“作为补偿,我们托人在你老家的镇子上,给你找了份供销社售货员的工作。” “军区……你只能再停留三天。三天后,你收拾好东西,我让人送你和孩子去车站。” 苏袂大脑嗡的一声,怔住了,她前脚刚带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后脚就被人撵着赶回老家。 赵恪从叶部长说举报信开始,就冷了脸色:“信在你这里吗?” “什么信?”叶部长一时没反应过来。 “举报信!”赵恪咬牙道。 叶部长张了张嘴,随之站起来,拉了赵恪去了里面的休息室,压低声音道:“赵副团长,这次你们在市里得罪了多少人,心里没点数吗?” 第46章 第46章 “举报信!”赵恪坚持。 “哎, 你真是!”叶部长无奈道,“知道谁写的又如何, 人家说的不是事实吗?林建业牺牲了, 按规定,他的家属是不能再留在部队,何况咱们还是这么一个特殊的队伍, 没人举报, 大家睁只睛闭只眼也就算了。一旦被人提到明面上,就得赶紧处理。再说, 咱们也没有亏待苏同志呀, 供销社售货员的工作, 轻松又体面。” 赵恪看着他, 伸手。 一往只听说侦查团的赵副团长, 能力强、护短, 今天一打交道才知道,这人不只护短,他还特别固执! 叶部长轻叹一声, 转身去办公室, 拉开抽屉拿了叠信返回递给他, “呐!” 赵恪接过, 一封封翻, 九封,全是跟林成良一起下放西北的那几个官员, 家属写的。 “不入流的东西!”赵恪嗤笑了声, 把举报信塞给叶部长, 转身出了休息室。 苏袂不在办公室,她五感灵敏, 为避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早抱着小瑜儿出去了。 赵恪经过办公桌,拿起上面的工作名额,头也不回地冲身后的叶部长晃了晃,“工作名额要了,不过,不是苏同志去,换个人。三天后,你也别急着赶人,备好红包来喝喜酒吧。” 叶部长:“……” 好一会儿,他才明白赵恪话里的意思,不由“噗嗤”一乐,笑骂了句:“这个赵恪!” 哎,这样也好,最起码孩子长在眼前,有他们看着,受不了委屈。 赵恪揣好工作名额,对站在院角一丛野刺梅前,抱着小瑜发呆的苏袂唤道:“走了。” 苏袂抱着小瑜儿转身,跟上推起独轮车向院外走去的赵恪。 半晌,苏袂迟疑道:“东西,要不就先放这?” 三天后,再推回来,不够麻烦的。 出了院,赵恪扶着独轮车靠边停下,看着她道:“苏梅,带着林念营、林念辉嫁给我吧,我赵恪,今年29岁,离婚带有两子,无不良嗜好,副团级别,工资加补助,一个月227元,婚后自愿上交工资票证,爱护妻儿,护你们吃饱穿暖,不受欺负。” 四目相对,苏袂被他眼里的坦然与真诚,激得震了一震。 她自小长得好看,刚上初中,便有小男生偷偷地往她课桌里放情书,高二,就跟喜欢的男生悄悄牵了手,只是这段感情就像颗青涩的果子,还没成熟,就掉落了枝头。后来末世爆发,那样的环境,逼得人睡梦中都要抱把唐刀防身,又哪敢轻易将后背交付。 “我……”苏袂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不可否认,有一瞬间她心动了,因为她想留下,相比睁眼醒来就看到的绿军装、外紧里松跟基地管理模式有些相似的军营,陕北苏家对她来说就太陌生、太没有安全感了。 连日来的相处,苏袂知道赵恪言行如一,说到做到,他军人的身份,也让她心生亲切与信任。 可她,真的能放心,将后背交付给他,相扶一生吗? “别有心里负担,”赵恪观察入微,再有先前了解到的她跟林建业的感情,“你就当为了孩子,找了个搭伙的。婚后,你要是觉得面对我不自在,我可以搬到宿舍去住。总之一句话,家里,以你为重,你觉得怎么自在,咱就怎么来。” 苏袂的心尖仿似被什么轻轻拨了一下,“我……” “娘!娘!娘——”小黑蛋像一个小炮弹,急速地从山道的拐弯处冲了过来,“娘,我想死你了,你可回来了。” “婶婶——”林念营紧追在后。 “啊啊……”苏袂怀里把玩木雕的小瑜儿看到两人,摆着手兴奋地跟着叫道,“黑、黑哥!” 赵恪放下独轮车,往前走了几步,拦在苏袂身前,接住了冲来的小黑蛋、林念营。 “赵叔叔!”两人异口同声地唤了声,挣开他,气喘吁吁地挤到苏袂面前,一人抱住了一条腿,“娘!娘!你可回来了。” “婶婶。” 苏袂放下蹬着小脚不让两人跟他挣宠的小瑜儿,掏出帕子挨个给两人擦了擦额头的汗,“山道上,跑太急,容易跌倒,下次慢点。” 林念营笑着乖乖地点了点头,小黑蛋推开一直往他娘身边靠的小瑜儿,得意道:“才不会呢,我昨天过来等你,跑了好几趟都没事。” 苏袂看向他的双脚,黑色的小布鞋,前面齐齐张开了口。 小黑蛋下意识地缩了缩脚趾。 林念营也不好意思地缩了下脚,他的鞋虽然没有小黑蛋那么夸张,却也被大拇趾顶破了个洞。 苏袂又拿出一块帕子,按着两人的头揉了揉发茬里的水汽,轻叹:“纳鞋底还成,鞋面我可不会做。” “张大娘会做,娘你跟她学学。” “王奶奶还会在鞋面上绣花。”林念营跟着道。 “你俩倒会跟我找活,”苏袂拍了拍两人的肩,“好了,回家。” 赵恪翻出一包果脯给两人,推起独轮车走在了前面。 小黑蛋拆开,抓了把塞进口袋,剩下的给林念营。 “要,要。”小瑜儿追着小黑蛋道。 “你找我哥,”小黑蛋捂着口袋,一边躲,一边指着林念营道,“他袋子里装的多。” “婶婶,”林念营问道,“小瑜可以吃吗?” “挑个又薄又小的给他。”苏袂看了看三人的小手,拿着帕子到路边的小溪里洗了洗,给三人擦了擦手,随之抱起小瑜儿,带着两个孩子,坠在赵恪后面,朝家属区走去。 …… 农垦食堂 大胖正在孵化房里查看前天放入的一批种蛋,帘子一掀,司务长走了进来,“怎么样?” 大胖指了指脚下的篮子:“又捡出来23个死蛋。” 几番折腾,大胖已经了解到,一枚种蛋在孵化的过程中,每个阶段的变化,遂一枚蛋有没有生命力,拿在手里观察一下,就能断定。 司务长捏了捏眉心:“上上一批,前期是不是也这样?” “师傅,上上一批最后之所以孵化出了那么多小鸭,那是因为,中间苏同志接手了。你看上批,前面一直有她在照料,孵出了多少,后来她去市里,剩下的一百多个种蛋,我们接手,又孵出了几个。” “别不承认,没有苏同志,咱这孵化房还真就办不起来。上面还说,半个月后,第一批军嫂过来了,让咱们给大伙儿一家分几只鸡鸭养,”大胖愁眉不展道,“咱手里就这么点鸡鸭苗子,分出去了,还养啥?” “师傅,你再去找找叶部长呗,让他想办法把苏同志留下。” 司务长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么多封举报信,叶部长也顶不住啊!早知道,就不让她去市里了。” “那,”大胖不甘道,“就让她这么走了?” 司务长摆摆手:“你让我想想,想想。” “部队除了咱们军人,就只能留家属和孩子,家属、家属……哎,有了,”司务长双手一拍,双眸发亮地看着大胖问道,“早上小黑蛋是不是兴奋地跑来叫道,他娘和赵副团长要回来了?” 大胖点点头:“王红志开车去接的人,算算时间,这会儿该到家了。” 司务长闻言,掀开帘子,急匆匆地出了孵化房,向外走去。 大胖望着晃动的门帘,半天没想明白,他师傅不想着留人,这是闹哪般。 赵恪推着独轮车过来,远远地就见司务长等在路边。 “来跟苏梅说转正的事?”赵恪把独轮车交给迎过来的王红志,抽了支烟递给司务长。 司务长接过烟,没有急着点燃,而是凑近赵恪,小声道:“赵副团长,听说你家小儿子住院,全程都是苏同志在帮忙照顾?” 赵恪点点头,笑道:“你想说什么?” “嘿嘿,”司务长第一次跟人做媒,没有经验,又没怎么跟赵恪打过交道,遂不自在地搓了搓手,“我想着你工作那么忙,孩子常常照顾不到,这家里不得有个女人。又恰好,苏同志为人和善,又有帮你照顾孩子的经历。不如、不如,你俩组成一个家吧?” “成啊!”赵恪掏出打火机,冲他举了举。 司务长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慌张把烟噙在嘴里,凑近引燃。 赵恪收了打火机,笑道:“劳烦你多跑几趟腿,帮我做成这桩媒。需要什么,你列个清单,我去准备。” “好、好、好的。”司务长晕晕乎乎地连连应道。 “苏梅在后面,”赵恪道,“你看要不要我把孩子带走,你跟她说。” “好。”司务长这会儿已经不会思考了,这事……是不是太顺了? “苏梅,”等几人走近,赵恪道,“司务长找你,小瑜给我,我先带他们几个上去。” “司务长,”苏袂把小瑜递给赵恪,看向司务长问道,“那一百多个种蛋,孵化得怎么样?” “你走后,又破壳了13只小鸭,7只小鸡,2只鸽子,3只鹌鹑,其余的全成了死蛋。先不说这些,苏同志,”司务长愧疚道,“工作的事,我没帮你办成。” “我知道,”苏袂道,“方才叶部长跟我说了。” “那他有没有说,让你什么时候走呀?” “三天后。” “啊!这么快?”司务长愣了一下,忙道,“你先等我一下。” 随之他飞快地追上赵恪,“赵副团长,你现在赶紧去军部,找周师长打结婚报告,催他快点批下。” 然后不等赵恪回答,又一溜小跑奔了回来,“苏同志,你想不想留下?” 苏袂:“……” 她听到了耶,听到他要赵恪打结婚报告。 苏袂尴尬地点了点头:“想。” “我想了想,你要留下,只能成为家属。你看你带了两个孩子,赵副团长也带了两个孩子,你的孩子需要一个父亲,他的孩子需要一个母亲,”司务长尝试着站在他们双方的立场上,想着词道,“你想留下,他希望有人帮他照顾孩子,你们二人倒不如搭伙组成一个家。这样,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苏袂:“……” “成不成?你给个准话。时间紧,事情多,不能耽误,像结婚报告今个儿就得交上去,争取明天就让周师长批下来,还有聘礼、吃食,咱也要列出个单子,”司务长突然小声道,“我听说,赵副团长家里有钱,聘礼咱可以多要点。” “咳,”轻咳了声,司务长继续一本正经道,“领完证,在食堂办婚宴,我亲自撑勺,四凉四热,再备一个汤……” 越说,司务长越兴奋,好像已经见证了一对青年男女在他的牵头下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第47章 第47章 小黑蛋、林念营从花城回来时, 苏袂有将家里的钥匙给他们一把。 张宁怕他们弄丢了,平时就让他们放到她家抽屉里, 用时让他们自己拿。 王红志将那车东西背到家, 是张宁帮着开门规整的,可是东西好多呀,大小铁锅、煤炉子、煤块、咸菜坛子、各式盘子碗、油罐子、半袋半袋的粮食、风干的海鱼、腌制的腊肉、干菜、果脯, 放满了厨房和杂物房;书籍、营养品、电视机、收音机、自行车放在院子里又是一堆;还有不断送上来的被褥、布料。 张宁直抓瞎, 没有衣柜、箱子,收拾都无从下手。 “小梅——”张宁站在半山腰朝下喊道, “快上来收拾东西。” “来了。”苏袂应着, 转身就想溜, 司务长的碎碎念念太强了, 这么会儿, 他已经说到请哪些领导, 请谁做证婚人,要谁帮赵恪挡酒了。 “哎苏同志,你还没有说, 你答应不答应呢?” 既然这个婚不得不结, 赵恪人品又不错, 赵瑾、赵瑜也不是难缠的孩子, 那也就没有什么好矫情的, 遂苏袂回头响亮地应道:“我答应了,司务长你去准备吧。” “好咧!”司务长哈哈一笑, 双手做喇叭状, 朝一手抱着小瑜, 一手拎着东西往山腰走的赵恪喊道,“赵副团长, 苏同志答应了,你快去打结婚报告!” 赵恪回头,苏袂正从车上抱了一包东西上来,四目相对,赵恪止不住唇角轻扬,高声对山下回道:“唉,我这就去。” 把包和小瑜递给下来的王红志,赵恪俯身看着念营、小黑蛋,笑道:“念营、念辉,我们组成一个新家怎么样?” 林念营回头看看上来的苏袂,再看看山脚下喜气洋洋的司务长:“你要娶婶婶吗?” “不止呢,”赵恪笑道,“叔叔要把你们娘仨一起娶回家。” “从此呀,”赵恪抱起两人乐道,“咱们要成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喽!” 林念营双眸闪了闪,看着他,问道:“永远不会不要我们?” 他七岁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从婶婶留下照顾生病的小瑜,先送了他和弟弟回来,他跟赵瑾就在猜测,赵叔叔什么时候娶婶婶? 如今不过是猜测成真罢了。 他不排斥跟赵瑾、小瑜组成一个新家,也喜欢赵叔叔,怕的是再成为新家里那个多余的一员,被抛弃。 赵恪颠了颠他,笑道:“放心吧小家伙,日后呀,你们四个都是叔叔和婶婶的孩子,咱们六个人啊就是一个圆,缺了谁都不完美。” 小黑蛋扯着赵恪的衣领,纠结道:“我要叫你爸吗?” “念辉想叫吗?”赵恪笑道,“不叫也没关系。” 小黑蛋头一低,埋在了赵恪肩头,嘟囔道:“怪不好意思呢。”他曾渴望,也曾幻想过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陪他玩玩具,给他讲故事,抱着他举高高,可当这个人真的出现了,他害羞之余又有些胆怯,觉得有些对不起舅舅口中那个常常给他寄东西的爹。 赵恪放下两个孩子,蹲着揉了揉他们的头,“那就还跟现在一样,叫我叔叔,等什么时候想叫了,再叫,一个称呼,不用太在意。” “嗯。”两人点了点头。 赵恪起身,拍了拍两人的背:“好了,上去玩吧。” 小黑蛋还小,对两个家庭的组合,根本就没弄明白,就知道以后大家不分开,天天有人玩,遂赵恪一说,他立马追着王红志、小瑜撒丫子跑上了山腰。 林念营眼里有些许释然,跟着追了上去,他要去通知赵瑾。 赵恪看着两个孩子向上窜的背影笑了笑,转身往下走了几步,伸手去接苏袂怀里的包袱,苏袂往旁边躲了下:“棉被,不重。” “那我去打结婚报告了?” “嗯。”苏袂点点头。 “呵……”赵恪轻笑了声,哼着咯秋莎下了山。 司务长站在独轮车前正要帮忙,一见他下来,忙提脚迎上,跟他说起了聘礼,婚宴的规格。 赵恪边往下走,边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掏了叠钱票给司务长:“你看够不够?不够我回头再给送些。” 司务长接过来一看,好家伙,厚厚一叠,光钱,粗粗一看得有五六百。 “会不会太多?” 多吗? 赵恪记得当初他娶张馨云时,彩礼是九百九,另有一对金手镯,当时他妈还说,轻了,后来,又给补了套翡翠手饰,两身衣服,两匹毛呢料子。 婚宴更是摆了七八十桌。 “这是菜钱,”赵恪道,“聘礼,我明天再拿给你。” “啊!菜钱要这么多?”司务长惊道,“你准备请多少人,办多少桌呀?” “现在讲究一切从减,”赵恪笑道,“咱不办婚宴,你跟海岛那边订几头猪,再要点海鱼,后天中午给战士们加餐,让大伙儿都沾沾我们的喜气。” 司务长想了下:“加餐是加餐,我再给你张罗两桌,该请的请一请,咱别让人看低了苏同志。” 赵恪点点头:“行,你看着办。” 说罢,冲司务长挥了下手,转身跃过这边的溪桥,绕过农垦食堂,去了军部。 打开办公室,伏案写了份结婚报告。 “回来了,”宋政委听到动静,过来笑道,“举报信的事,知道了吧?” 赵恪收起笔,抬头瞟了他一眼:“你很高兴?” “没没,”宋政委一看他微微眯起的双眸,忙摆了摆手,“我是替你高兴、替你高兴。你想呀,出了这事,苏同志要想留下,不得答应你的求婚?” “说来说去,你就是没安好心!”赵恪瞅了眼手里的报告,墨水干了,遂卷了卷握在手里,“说吧,怎么赔偿?” “想讹人就说,找什么理由啊?” “不讹你,借我点钱,过两天还你。” “要多少?” “一千一。” “啊!要用这么多吗?”宋政委道,“我手头可没这么多现金。” “那你有多少?” “你等我回办公室找找看。” 片刻,宋政委回来,递给他一叠钱道:“呐,三百五。” 赵恪接过来点了下,揣进兜里,转身出了门,朝楼上走去。 “哎,你去哪啊?”宋政委好奇道。 “找周师长。” 说罢,赵恪敲开了周长弓办公室的门,敬礼后,把结婚报告递了过去。 “你要……娶苏同志?”周长弓诧异道,“你、你怎么会想娶她啊?” 赵恪脸一沉,这话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不是,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大姑娘找不到……” “周师长!”赵恪打断他道,“苏同志随军时的政审没问题,她的户口虽然还没有落在咱军区,可也已经从老家转过来了,所以,请签字吧。” “这么急?” 赵恪拿起他桌上的笔,拔下笔帽递给他:“请!” 周长弓:“……” “行吧,你既然坚持,我也就不说什么了,祝你们百年好合!” 赵恪展颜一笑,真诚道:“谢谢周师长您的祝福。” 周长弓签完字,盖上章,递给他。 赵恪双手接过,看了眼,叠了叠装在口袋里,笑着邀请道:“周师长记得后天中午,来农垦食堂吃喜酒。” 周长弓点了点头。 从楼上下来,赵恪脚步轻快地回了办公室,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秦淑梅接到小儿子的电话,张嘴笑道:“上次来电,说工作忙,这是忙完了?” 军人家属当久了,有时候就得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工作忙呀,不过是借口,多半是出任务了。 “妈,”秦淑梅身体不好,赵恪离婚的事,只跟父兄说了,就没有告诉她。可现下不一样,他再婚,新媳妇虽然不能立时见公婆,但也不能不吱一声,不然就是对双方的不尊重,“我跟张馨云离婚了……” “咣当”一声,秦淑梅打翻了桌上的茶盏,怕小儿子担心,她忙压下心头翻腾的情绪,柔声安抚道,“没事、没事,妈不小碰掉个杯子。” “您小心点。” “嗯,”秦淑梅点点头,喃喃道,“离、离婚了呀,那、那孩子呢?她带着吗?” “没,她没要,我带来军区了。” 秦淑梅呼吸一窒,无法想象两个孙子该有多伤心,小儿子该怎样作难:“我让警卫员买票,买下午的票,恪儿,你再等妈两天,我过去帮你带孩子,你别急呀……” “妈!”赵恪哭笑不得道,“不用你看孩子,我给他们重新找了个妈,人特别好,长的也好看,你见了一定会喜欢……” 找、找了一个,这么快! 秦淑梅直觉,小儿子是为了孩子才跟人家结婚,心疼得眼泪吧嗒吧嗒直掉:“恪儿,你呢,你喜欢吗?” “照顾孩子咱可以请保姆,再不济有妈呢。妈最近换了个大夫,针灸去寒效果特别好,给你看孩子完全没问题,你把孩子送过来吧,或者我让你大哥去接。” “妈,不用。你要是不放心,等过段时间,我这边收拾好了,让大哥送你过来住个月把,你跟她相处相处。” “人,真的很好?”秦淑梅迟疑道。 “嗯,”赵恪想到刚见面那天,她蹲在溪水边,舞着刀跟他表演刀功的模样,止不住乐道,“呵……特有趣,像一本书,每每你以为足够了解她了,她又展现出了另一面。” 秦淑梅讶异挑了挑眉,她儿子她知道,这是被人家吸引了。 …… 跟母亲说完,赵恪又先后拨通了父兄的电话,这次说的就要详细了,苏梅的出身来历,林建业的牺牲,念营的身世等等。 挂断电话,赵儒生不放心家里的妻子,怕她陡然得知儿子离婚又再娶,受不了。遂告了声假,让司机送他回了家。 秦淑梅拄着拐仗,正在翻箱倒柜的找东西,瞅见他回来,忙招了招手:“你回来的正好,快帮我想想,我那对龙凤镯放哪了?” “给小苏的见面礼?” “嗯,”秦淑梅想了想,“有点薄了,再添一条珍珠相链,两个金戒子。” “你这是老思想,”赵儒生扶着她在椅子上坐好,笑道,“现在的女同志,你看谁还戴这个?” “那送什么?” “小夫妻刚成家,最缺的肯定是钱了。” “钱呀,”秦淑梅指指床头柜下面的抽屉,“最上面那张存折,你拿来,我看看。” 赵儒生拉开抽屉,拿了存折给她。 秦淑梅看了眼上面的数额,递给丈夫:“你下午去趟邮局,连同印章一块儿给恪儿寄过去。” “太多了!”小五千,谁家小儿子成婚给这么多? “这才几个钱?放在当年,都不够我买一套手饰。” 赵儒生噎了噎,“当心另两个知道了,有意见。” 秦淑梅:“……早知道,我就不生这么多了,光要一个恪儿多好!” 担心母亲,急冲冲赶回来的赵倬:“……早知道,我这么急着出生干什么,应该再等几年,当您最小的那个儿子。” 秦淑梅回头瞪他,随之笑骂道:“贫嘴!” 赵倬笑道:“您这么嫌弃我,嘴在不贫一点,在您心里呀,我就更没地位了。” “想给多少啊?”赵倬凑近母亲看了眼她手里的存折,4500元,“我再添点,咱凑个6666,吉顺。” 赵儒生瞪他:“你妈胡闹,你也跟着胡闹,小恪待的部队在山里,要这么多钱干嘛?” “给小苏的,”秦淑梅笑道,“我好久没听恪儿笑得这么开心了。” 赵倬跟他爹对视一眼,同样想起了,电话里那小子欢快的声音。 第48章 第48章 赵恪从军部回来, 路过农垦食堂,拐弯走了进去。 司务长刚可着钱列好采购单子和那天两桌宴席的菜单, 见他过来, 递给他道:“看看。” 赵恪相来信奉,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遂没有接, 只问道:“钱够吗?” “够了。”赵恪不看那是信任, 司务长却不能不说明各式用料物价,“毛猪市场价五毛一斤, 咱没那么多肉票, 这价格上就要贵些, 人家也不多要, 一斤多个一毛五, 海岛的猪, 重量都在160斤左右,我要了五头,剩下的一百多块钱, 我跟他们要了些海鲜杂碎(一斤来重的各式杂鱼), 这个便宜, 就是收拾起来麻烦些。” “辛苦了!”赵恪真诚道, “回头我给大家敬酒。” 都是爽快人, 炊事班一众战士听他这样说,立马哄笑道:“行, 我们大伙儿就等着了。” 赵恪一一应着, 又跟他们说了会儿话, 方才告辞。 “赵副团长,”大胖追出来道, “下午苏同志忙吗?” 赵恪的目光从他手中的鸭蛋上略过,投向他身后的孵化房,“我回去跟她说一声。” 大胖冲他竖了竖大拇指,“赵副团长,你眼光真利,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赵恪笑了下:“行了,别拍马屁了。下午,让她过来一趟。” 大胖:“谢了!” …… 赵恪回来,苏袂跟张宁刚将东西规整好。 王红志骑着自行车,载着小瑜和小黑蛋在大门口外面的小道上玩。 林念营跟赵瑾并排坐在堂屋门口的椅子上发呆。 “爸!”赵瑾听了林念营的话,就在等赵恪,看到他进来,双眼一亮喊道,“结婚报告,你交上去了吗?” 赵恪瞅了眼他和林念营含了期盼的晶亮双眸,掏出来给他们看:“批下来了。” 张宁在屋里听了,看着苏袂直乐。 苏袂被她笑得有些绷不住,忙捡了几样营养品塞到她怀里,推着她道:“别笑了,赶紧回家做饭去,等会儿王营长该下班回来了。” “你这是用完了就扔!”张宁控诉道。 “那要不你留下来吃饭?” “不了,”知道她东西多,张宁也不跟她瞎客气,抱着东西向外窜道,“我可不敢打扰你们一家培养感情。” 苏袂没理她的话,而是跟着出来,好奇地看了看赵瑾手里的结婚报告。 赵恪待她看完,收起报告道:“明天我开车,咱们带着孩子们一起,先去照相馆拍张全家福,再去民政局。” 这个年代的结婚证就是一张奖状,还不需要结婚照。拍张全家福,一是留念,二是给双方家长寄去,让他们看看,认认人。 苏袂点点头,看了下日头,问道:“中午了,想吃什么?” “婶婶,我想吃鱼加面。”林念营道。 赵瑾:“我什么都行。” 赵恪去厨房拎了个水桶,拿着把剔骨刀出来道:“我去抓鱼。” 带回的腌菜里就有剁椒和酱,也有调味去腥的香油,还有半袋面粉,遂苏袂并没阻止,而是待他走后,放开手脚地和了两大瓢面,擀了一大盖帘面条,只等他回来,水开就下锅。 用完饭,苏袂本想去后勤的家具车间,抓紧时间先做两个装被褥的箱子。结果,赵恪提起了农垦食堂的孵化房,说大胖找她找的急。 苏袂带着小瑜过去忙活了一个下午。 …… 西厢两张床都放满了东西。晚上,赵恪过来带赵瑾和念营去他那边睡,抽空递给了苏袂一个盒子。 “什么?” “打开看看。” 苏袂打开,是块浪琴手表,“挺有钱嘛!” 赵恪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存了些任务奖金,明天把存折给你。” 苏袂瞟了他一眼:“这么自觉啊?” “你这都开始敲打了,我再不自觉点,我怕你跟我上演全武行。”赵恪可没忘记,在医院她握着拳头“咔吧”响的模样。 苏袂瞅了眼他的身板,说实话真想试试他的身手如何。 赵恪一看她那小眼神,忙抬手道:“别乱来啊,你自己的身体怎么样,不清楚吗?哦对了,今天的药吃了吗?” “吃了。”苏袂拿起手表,戴上试了试,片刻就觉得不对了,表链带着稍松一点,却正是她想要的长度,表壳里多了一根表针。 苏袂就着光来回转着看了一下,无论怎么摆弄,那表针所指的方向一直是北,“你找人改的?” “我改的。”赵恪点了点自己。 “你还有这手艺?”苏袂惊讶道。 “大学时多修了门机械课,没吃透,也就会弄些小玩意儿,”赵恪说着进屋背起赵瑾,领着林念营,对她挥了挥手道,“带着两个小的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苏袂关上大门,待两个小的睡了,拿出纸笔,给原主的父母写了一封信,说了下林建业牺牲,她再婚的事。 把薄薄的一张纸装进信封,苏袂打开原主的藤箱,找出户籍迁出证明。 看着户籍证上的“苏梅”二字,她知道,该忘记一些东西,放弃一些坚持,融入这个世界,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了。 “从此,我就是苏梅,苏梅就是我了!” 翌日,苏梅早早起来,熬了粥,贴了饼子,用香油拌了个酸笋,炒了个土豆丝,给孩子们一人煎了一个鸡蛋。 赵恪背着赵瑾,带着林念营过来,看了眼她身上的灰布衣衫:“今天买两身衣服吧?” “不用,邹姨给买了两身,舅妈给买了四身,在医院替换着穿了一身,还有五套没动呢。我就是觉得在家做事,这是穿着方便舒服,”苏梅把早餐一一端到堂屋的桌子上,“吃完饭,我换身新的。” “小瑾、念营,洗漱了吗?” 两人坐在小餐桌前乖乖地点点头。 赵恪进屋抱了刚醒的小黑蛋和小瑜上厕所,“我来照顾他们,你赶紧吃。还有,药别忘了喝。” 他不说还好,一说,苏梅就觉得满嘴苦味,一桌子的饭都不香了。 赵瑾和念营看着苏梅苦巴巴的脸,咬着饼子直笑。 赵恪抱了两个小的回来,跟两个大的交待道:“日后我要是不在家,你们俩别忘了提醒她。” “爸,你放心吧,我保证帮你监督好苏姨。” 林念营看着苏梅道:“婶婶,以后我帮你熬药吧?” 苏梅瞪了两人一眼:“别添乱!” “我们这才不叫添乱呢,这是我爸交给我们的任务。”赵瑾贫道。 林念营笑着点头。 苏梅一人给夹了一筷子土豆丝:“快吃!别说废话。” 两人挤眉弄眼地打了个暗号,吃吃笑了两声,埋头吃了起来。 几个孩子都被教得很好,夹菜只夹一边,苏梅也就没给赵恪单独拿个碟子夹一份菜出来。 遂等赵恪给两个小的穿好衣服,洗漱好过来,盘子里的菜,一边吃完了,另一边还高高地堆着个尖。 苏梅把筷子、饼子递给小黑蛋,擦了擦手道:“我喂小瑜?” 赵恪:“你吃饱了?” “嗯,”苏梅点点头。 “我喂他,”赵恪道,“你去把药喝了。” “婶婶,新衣服,”林念营提醒道,“别忘了换啊。” 苏梅瞅了眼腕上的表,七点多了,遂爽快地点点头,去厨房端了炉上的药,倒进碗里晾着,回屋挑了刘夫人给买的白衬衣、列宁装穿上,脚上也换了双半跟的皮鞋。 对着镜子照了照,拿剪子修了修刘海,重新洗了把脸,抹了点雪花膏。 “怎么样?”苏梅展了展衣角。 “好看!我娘最好看了,比画报上的漂亮姐姐还好看!”小黑蛋十分捧场地叫道。 “好看!”林念营点头附和,“婶婶看着还高了不少。” “这身衣服衬得苏阿姨好洋气,”赵瑾道,“苏阿姨,你以后就这么穿吧。” “我、我也好看。”小瑜不甘示弱地扯了扯自己的背带裤。 今天四个小家伙统一穿上了衬衣,背带裤,呢子外套,小皮鞋。 小瑜夸自个,另三个都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胸膛。 苏梅看得可乐,笑着夸道:“我们家四个宝贝都好看。” 喝过药,收拾了碗筷。 赵恪便开车拉了苏梅和四个孩子去了镇上。 去照相馆拍了不同姿势的全家福三张,去民政局登了记。 第49章 第49章 从民政局出来, 苏梅想到挎包里的信,拉住往街上冲的小黑蛋, 问背着赵瑾的赵恪:“还有什么东西要买吗?没有咱就去邮局一趟, 我给老家寄封信,再打电话跟舅妈、方叔他们把咱结婚的事说一声。” 赵恪望了眼长街,没多远就是信用合作社:“等我一下, 我去取笔钱。” “一起吧, ”苏梅道,“建业的抚恤金我带来了, 我想给小黑蛋存上。” 赵恪:“嗯。” 今天逢集, 挑担赶羊卖小吃的人来人往, 很是热闹。 几个孩子都有些雀跃, 小黑蛋更是有点人来疯, 赵恪不放心, 让苏梅带着小黑蛋、林念营走在他前面,他好随时看着。 “要、要、要……”小瑜儿是看到什么都想要。 五分钱一串的糖葫芦,苏梅买了六串, 还以为赵恪不会吃呢。结果, 人家没有一点军人的严肃样子, 由着背上的赵瑾时不时地喂他一颗。 苏梅看得直乐:“没想到赵副团长还好这一口?” “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 高兴!”赵恪笑道。 “娘、娘, 我渴了。”小黑蛋盯着人家的糖水摊子叫道。 “你们呢,喝吗?”苏梅问大家。 赵瑾怕上厕所摇了摇头, 林念营跟过去点了碗酒酿丸子。 小黑蛋让老板给他盛了碗鸭母蛋, 一种有馅的糯米丸, 里面的馅是豆沙瓜册花生等,外省叫它汤圆。 苏梅要了碗红豆, 先喂小瑜儿喝了半碗。 赵恪心疼长子,跟着点了碗赤豆汤。 用过糖水,一家人起身走了没几多远,就到了信用合作社。 赵恪去取钱,苏梅拿了表格填写,林念营和小黑蛋趴在她左右,一边好奇地看她写,一边小声地念着上面的字。 苏梅填到金额时,余光扫过林念营,手下不由一顿,林建业生前,待林念营跟小黑蛋若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出于怜惜对林念营还要更疼爱一分。 他要是在,林念营上学花用,乃至成家,他早早就会给备一份吧。 如此,抚恤金全部存入小黑蛋名下,就有些不妥。 “还没写好?”赵恪取好钱,过来问道。 苏梅点点金额后面的空格,“念营是不是也该有份?” “我当什么事呢,”赵恪笑道,“一分为五,念辉三份,另两份存在念营名下。” “婶婶,我不要,我有爸爸的抚恤金。” 苏梅刚想说你爸的抚恤金,你妈拿走一半,另一半被你爷爷和继奶霍霍了,却陡然想起了林成良、陈美如补回的那笔钱。 她当时没多想,就一分为二存在了两个孩子名下。 如今……倒也不必再算得那么清了。 “你爸的抚恤金,婶婶也存了一部分给小黑蛋。”苏梅揉了揉林念营的头,又拿了份单子,写上林念营的名字,按赵恪所说,8450元一分为五,小黑蛋占三存入5070元,林念营3380元。 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两张存折,苏梅看了看刚要收进包里,赵恪斜刺里又塞了一张过来。 苏梅偏头看了他一眼,打开折子,3000元的存折,他刚取了1300元出来,折子上还剩1700元钱,“怕我日后不给你钱花啊?先藏一笔。” “不是,”赵恪看着她笑道,“聘礼一千一,剩下的等会儿买些烟酒明天用。” 苏梅默了默,一千一的聘礼,对这个年代的来说,已是最高规格了。可怎么办,她心里只有一种钱从左手进右手的感觉。 赵恪扫了眼她的脸色,自己也乐了:“要不存折先不给你,等你拿着聘乐几天……” 不等他把说话,苏梅已经飞速将存折装进包里,弯腰抱起小瑜儿,冲林念营、小黑蛋大手一挥,“走了,给你们姥姥寄信去。” “娘,上次我写给姥姥的信,该到家了吧?” 苏梅算了下日期:“应该到了。” 林念营抿抿唇:“婶婶,我妈要是给我回信,能寄到咱部队吗?” 这个问题,苏梅有问过张宁:“能啊,信到了部队,战士叔叔会帮我们送到家。” 林念营双眸一暗,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落,他妈改嫁后离开花城,去了旁边的县里,以前还能说距离远不方便看他,写信怕继奶说闲话。 可他上次写信明明说了,他现在跟婶婶一起生活,婶婶不介意他们娘俩来往,这么久了却还是没有收到回信。 到了邮局,苏梅抓了把硬币,数了八分出来。 “再数一毛二,”赵恪把工作名额递给她,“寄挂号信。” 苏梅一看是昨天后勤部长说的那份供销社售货员的工作,惊喜道:“能换人吗?” 部队办的,工作名额写了她的名字。 “你写份转让申明。”赵恪找邮局的工作人员要了纸笔,给她说了下书写格式。 前面还好,写到转让给谁,苏梅犯难了,先前的两份工作给了大哥、四哥,按理这份工作该给二哥了,可二哥是他们四队的队长。原主来时,他刚带领他们村的青壮年在老翁山找到水源,正跟县里申请炸·药,干劲十足地要炸山开石挖渠引流。 “转让给谁,可以不写吗?我想寄回去,让他们商量好了自己写。” “笔迹不同,容易给人留把柄,”赵恪做事,向来走一步看两步,这种留有隐患的漏洞对他来说,是一种降智的行为,“写上二哥的名字,有争议,让他们自己协商后,再比照着这份写张转让申明。” 还可以这样?! 苏梅忙点点头,写上二哥的名字。 写完工作转让申明,苏梅抽出昨天写的信,又在末尾说了下这份工作到手的原因。 寄了信,两人分别给市里的刘家晟、方东升、宋国宏、季书记、邹秋曼等人打了个电话。 几人接到电话,吵吵嚷嚷着就要组团过来。 没有特批,几人进不了部队,就是来了也无法参加两人的婚礼。 最后两人许诺,下月挑个日子,带着孩子们去市里再办桌酒,住上两天,才算安抚住几人。 挂了电话,苏梅看了看表,“快11点了,不是要买烟酒吗,抓紧时间吧。” “嗯,跟我来,”赵恪背起赵瑾,在前带路道,“这边有家酿酒的小作坊,他家的米酒做的不错。” “买米酒!”苏梅诧异道,“行吗?”它可比2.97元一瓶的茅台,1.2元的千山白酒便宜多了。最主要的是,米酒喝着跟饮料似的,它不过瘾。 “明天又不休息,”赵恪道,“吃完饭,大伙儿还要训练、干活,后劲足的酒可不敢给他们喝。” 也是,南边山头的训练哨子就没断过,农垦这边虽然种完了稻子,可还要开荒、盖房。 六毛一斤的米酒,赵恪要了七坛十斤装,三坛5斤装的。 请酒家帮忙送到车旁,装进后备箱。 赵恪将赵瑾放进后座,拿粮票跟人换了糖票,又去供销社买了五斤喜糖和25条不带锡纸的“大生产”。 这时烟酒都还没调价,带锡纸的一盒是三角二分,不带锡纸的两角八分。 出镇时,路过一家卖山茶的,自制的散装茶,味道不错,价格便宜,赵恪下来称了两斤。 从镇上回来,都到饭点了。 赵恪推着烟酒去了农垦食堂。 苏梅放好存折结婚证,出来跟孩子们道:“咱们吃腊肉饭吧?” 苏梅学了这么久,也就面条擀的劲道好吃,随便弄点浇头一拌吃着味道就不错,可赵恪、赵瑾长在沪市,林念营长在花城,他们更喜欢吃米,所以也不能天天吃面,偶尔也得中和一下。 小黑蛋:“娘,好吃吗?” “有肉,”苏梅笑道,“你想想好不好吃?” “咕嘟”小黑蛋咽了口口水,“那娘你快做!” 苏梅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肚肚:“集市上吃的东西可不少,小黑蛋你怎么又饿啦 ?” 小黑蛋拍拍肚子,笑道:“不是饿,是小肚肚说它想吃肉了。” 小瑜拖着学步车过来,学着小黑蛋拍了拍自个的肚子,流着口水道:“想肉!” “行,我这就做。”苏梅给小瑜换了条围兜,进屋换回早上那身粗布衣衫,带袢布鞋,淘米下锅,点上火,灶里插上柴,洗了块从家属院拿回来的腊肉,切片码在米上。 赵恪从农垦食堂回来,过来烧火。 “后天我要带队进山一趟,”赵恪道,“明晚我把炉子升上,这样烧水熬药做饭你就省事多了。” “就那么点煤块,可用不了几天,”苏梅道,“还是留着吧,等农忙了天热了再用。” 赵恪凝眉想了下:“煤块的事你不用担心,用完了,我再找人买。” “那就点个小炉子吧。” 说罢,苏梅盖上锅盖,拿盆捡了几个土豆,端着到水池边洗了洗,削皮切块,泡在水里,随之拿铲子去院外挖了些野葱回来,摘洗干净切碎。 让赵恪烧上小锅,用小葱炒了盘鸡蛋,用酱烧了碗土豆块。 “娘,怎么又是土豆?”小黑蛋盯着土豆,往旁边挪了挪,离得它远远的。 “家里土豆多,”苏梅笑着给他夹了一块,“再吃几天,改天我把院子里的地翻翻,咱种西红柿、黄瓜吃。” 赵恪:“别折腾了。” “嗯?”苏梅疑惑地看他。 “咱俩都领证了,部队还让你再占一座宅子?” “那我这……”苏梅偏头看向院内她找人建的厨房、杂物间,还有自己费足了劲弄好的竹墙,铺好的青砖路,“就都不要了?” 第50章 第50章 不说苏梅, 就是孩子们也舍不得。 “啊,要搬过去?”林念营惊讶道, “可是、可是那边没有院子, 也没有厨房,还要挑水用。” 小黑蛋夹了块腊肉塞在嘴里,含糊道:“光秃秃的难看死了, 叔叔, 我不想住那儿啦!” “难看!”小瑜儿嚼着鸡蛋,跟着叫道, “不住!” “爸, ”赵瑾咽下口里的食物, “我们不能住这边吗?” 赵恪指了指东西厢:“你们看看, 哪里住得下?” “怎么住不下, 苏姨不是要打几个箱子吗, 等箱子打回来,把那些被子布料一收,两张床, 我跟念营还像以前一样, 一人睡一张, 苏姨带着小黑蛋和小瑜睡东间。” 赵恪噎了噎:“我呢?你爸我住哪?” “你跟苏姨住啊……” 赵恪看着儿子, 双眼微微一眯。 赵瑾脊背一寒, 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 苏姨那间屋子大, 您可以像我先前那样, 搬张竹床放在窗下,中间竖张屏风……” 赵恪静静地看着他。 赵瑾放下筷子, 举着两手作投降状,随之老成地叹了口气:“唉!好吧,我又说错话了,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倒底哪句错了……” “你闭嘴吧!”赵恪抬手给了他一筷子,“这么大了,说话都不过脑,你也不想想念辉和小瑜,还能跟你苏姨睡几年,两间卧室,等他们分床了,住哪?” “可以左右各加盖一间嘛……”赵瑾尤自不服地嘟囔道。 “小瑾,”赵恪笑了,“你觉得咱那五间屋子的建筑规格、高度,跟这边一样吗?” 赵瑾立马不吱声了,相比自家分的那五间,这边的三间屋子就有点营养不良。看上去好像没啥差别,用料、建造方式什么都一样,可两边各住一晚你就会发现它们的不同来,那边屋子的长宽高,连带着门窗都要更敞亮大气,还多了廊檐;这边屋子低矮昏暗,还容易潮。 赵瑾:“盖个房子,咋还分个三六九等呢?” “你懂什么?”赵恪端起碗,慢条斯理地夹一筷子土豆丝道,“提出半山腰建家属院之前,谁在这边盖过房子,什么不是摸索着来。既不能像建军部那样全部用砖瓦水泥,还要简单易住,可不得先试着盖上几座。” “我们家是第一座?”林念营好奇道。 “嗯,”赵恪点点头,“后面那座空宅是第二座,到你们王叔叔家,已经越建越好了。” “咱家那五间是放大规格后建的第一座,后来发现太费功费料,规格又调小了些。” 苏梅光看房子的间数、用料和建造方式了,还真没注意规格尺寸上的区别。 “那就搬吧。”苏梅拍板道。 “嗯,趁着我这两天在家,咱先把东西搬过去。至于你的竹墙,”赵恪笑道,“还是别要了,竹子失了根埋在地下,要不了三五月就沤烂了。” 苏梅:“……” 他当她想用竹子做墙啊,还不是手头没钱,不敢随意挥霍。 运了运气,苏梅宣布道:“搬过去,我要用青砖垒院。” 赵恪“噗嗤”一乐,“咱用砖瓦盖两间厢房,做厨房和杂物间用,院墙还是用土坯垒吧,不然太打眼。” 苏梅想想也是,婚宴刚用了那么多钱,再这么一折腾,个个还以为他们家是万元户呢。 吃过饭,赵恪带着王红志、林念营、小黑蛋往那边搬东西,赵瑾跟着王老太上课,苏梅背着小瑜去农垦食堂。 把小家伙托付给烧炕的小战士带会儿,苏梅掀帘进入孵化房,挨个给种蛋调整了下位置,气息微弱的给输入一点异能。 从孵化房出来,苏梅跟小战士、大胖打了声招呼,抱着小瑜去了后勤部家具房。 负责家具房的战士见她过来,给寻了套工具,又帮忙将她需要的香樟木板子抬出来。 苏梅跟人道过谢,捡了几块香樟木废料,寻人讨了截铁丝,给小瑜做了个上了发条就会走两步的小人,让他在旁拿着玩,便开始动手了。 板面刨光,截成自己需要的长度,利用木榫结构做了两个1.5米长,两个1.2米长,宽0.8高1.2米的敝口盒子,然后跟人要了几个合页、锁片,把箱盖装上。 打磨好,刷了层清漆晾着。 苏袂抬腕看了下表,见时间还早,拿起锯子又截了几根婴儿手臂粗的横条,做了四个跟床齐高的木箱脚架。 有战士远远地被她麻利的动作,高效的工作率惊到,慢慢地就在她身边围了一圈。 “你们不忙吗?”苏梅好笑道。 “忙,”几人点头,“苏同志,你都不用计算吗?” “是啊,我看你拿着锯子都没有停顿一下,好像每一个脚料的尺寸都在你脑中似的,也不用墨斗绷一下尺寸,啪啪就截了下来,没有一根失误,榫卯都是刚刚好。” “这个呀……”苏梅脑中飞快转道,“我过来之前都把每一块板料都算好了,再加上我常年剪纸,练了几分眼力,所以不用测量,大致一看板料的长度,就知道该截多少。” “好厉害哦!” “苏同志,你还要做什么?需要什么料子?我帮你拿。” “还有我,还有我……” “干嘛呢!干嘛呢!”听到动静,负责家具车间的战士过来骂道,“都不用做事了?” “哇!曲连长过来的了,快跑!” 人群一哄而散。 苏梅拍拍身上的木屑,抱起有些昏昏欲睡小瑜,晃了晃,“小瑜睡吧,姨姨在呢。” 小家伙“嗯”了一声,抱着玩具慢慢地阖了眼。 “苏同志还接着做吗?”曲连长问道。 苏梅看着怀里的小瑜儿摇了摇头:“我明天下午抽时间再过来吧。” “这箱子……”苏梅迟疑地看着还没有涂清漆的箱子腿。 “上漆是吧,交给我。明天你要是抽不出空,等漆干了,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那就谢谢了。” 苏梅抱着小瑜儿回来,远远就见赵恪所住的山脚下,停了一溜独轮车,上面装满了砖瓦、土坯和稻草。 “回来了,”赵恪下来给战士们发烟,看到苏梅忙把烟往领头的怀里一丢,拍了拍身上的尘屑,接过小瑜,“你脸色有点白,方才是不是累着了?” 他不说苏梅还没有感觉到心口的异样,“没事……” 赵恪的脸板了起来。 “就心跳得有点急。” 赵恪四下看了圈,下巴一点树下的一块方石,“过去坐着歇会儿,等下还是没有缓过来,咱就去军医院。” 苏梅看了眼他的脸色,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过去坐下,调动异能,剥去其中的火属性,引导着一丝微弱的能量,于心脏处游走了一圈。 赵恪不放心她,等王红志下来背砖,便将小瑜递给他,让他抱上去放在床上,给小瑾看着。 “走吧,”赵恪伸手拉她,“这会儿老院长还没有下班,我带你过去看看。” “我没事了,”苏梅的手往身后缩了缩,“真的!” “伸手,我把一下脉。” “你还会这个?”这人也太多才多艺了吧?! “我们有急救课。” 苏梅想到特种兵的前身就是侦察兵,也就释然了。 赵恪将手搭在她腕上,看了眼表,开始计数她的脉博,片刻松开道:“家具别做了,明天我抽空去附近有木匠的村子转转,看有没有现成的衣柜、箱子卖,不行的话咱就找他们定做。” “现在什么东西都是公家的,木匠哪有木材做家具。你就是找他们大队书记定做,”苏梅道,“一两个柜子,人家也不接单呀?” “苏梅同志,”赵恪双手环胸,看着苏梅笑道,“你是不是对我能力的认知有偏差?” 苏梅拱了拱手:“那我就擎等你的柜子了。” “箱子不要了?” “我做了四个,回来前就剩箱架没上清漆了,曲连长说,他帮忙上。晾一夜,明天就可以拉回来用。” 第51章 第51章 赵恪能力强, 还真不是说说。 一个下午的功夫,他带人不但把苏梅那边东西厢的东西全部搬了过来, 就是厨房和杂物房的锅碗瓢盆粮食柴禾, 洗澡间的浴桶等也没有放过,为着做饭烧水洗澡方便,东西拉回来后, 他又上山砍了竹子, 跟岛海来送猪鱼的负责人买了几块毛毡,让王红志跟车过去拿回, 在屋子的东边搭了个简易厨房, 靠近厕所的地方弄了个洗澡间。 苏梅随他上去, 已有战士在东边和泥打地基, 动工建厢房了。 苏梅扯了扯他的衣袖, 指着一众战士问道:“没事吗?” 把勤务兵叫过来帮忙搬一下东西还能说得过去, 一下子叫了这么多战士过来给他们建房子,苏梅迟疑道:“当心领导批评你公私不分。” “放心吧,”赵恪笑道, “我这挑的都是家庭困难、近两月没有休息的战士, 咱们付钱请人盖房, 他们调休过来给老家的孩子挣个奶粉钱, 就是吴司令来了, 也说不出什么。” “啊!”苏梅一愣,“还可以这样?” 赵恪点点头:“从医院带回的营养品, 留够你和孩子三个月吃用的, 剩下的回头你给战士们分分。” “行!”苏梅点点头, “东西收在哪呢?等会儿我看看。” 赵恪一指东边的屋子:“粮食什么的都先放哪屋了。”厨房搭的小,一个土灶, 一个煤炉,再放一个案板,就只剩一个转身的空了,遂赵恪就把从家属拉回来的各式吃食,还有被褥布料什么的都放到东耳房了。 苏梅一愣,五间屋子,去除堂屋,四间可住人,苏梅原想着她带小黑蛋、小瑜住一间,给赵恪留一间,两个孩子一人占一间耳房,彼此有个私密空间,“小瑾和念营还住一起吗?” “嗯,”赵恪指了指西耳房,“他们俩自个选的房间,东西都搬过去了。” 苏梅快走几步,抬脚迈上台阶,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赵瑾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守着小瑜看书,“苏姨!” “嗯。”苏梅进屋打量了下,还挺会布置的,竹制屏风横放在屋子中间,将房间一分为外,隔成了内外两间,里面做了两人的卧室,外间窗下放了两张书桌,配了两把椅子。 苏梅绕过屏风,走进里间,2米长1.2米宽的两张竹床均已铺好了单子被褥,二人的皮箱撂放在床头,当了放东西的桌凳。 “不错,收拾的满好的。”苏梅揉了把赵瑾的头,走到门边拉亮了灯泡,面里看书有点暗。 “苏姨,我和念营还想要个书柜。” “好。”苏梅应道,“我下午在家具车间,给你们俩一人做了一个箱子,等明天漆干了抬回来,咱把床往前面拉拉,靠墙放在你们床头。” “你和我爸有吗?” “有,做了四个。”苏梅弯腰看了看小瑜儿,小家伙睡得正香,“怎么没看到念营和小黑蛋?” “去农垦食堂看大胖叔杀猪去了。” “你要不要去?我送你过去。” 赵瑾压下心里的好奇,摇了摇头:“不了,我今天的课文还没背完呢。” 苏梅瞅了眼外面的天色,不早了,便是过去,也待不了一会儿就要回来吃饭了,遂没再坚持,“那你背着,我去外面给大伙儿烧壶茶,要什么叫一声。” “嗯。” 院内,赵恪一手水壶,一手捧了摞碗,已经在招呼大家了。 苏梅看了几眼便没再过去,而是挨个屋子打量了起来。 堂屋空落落地放了两桌八椅,没有大餐桌,赵恪就搬了两张课桌,拼在一起当餐桌用。 她原来跟小黑蛋、小瑜儿睡的床,还有三人的东西被归置在了东厢。 西厢靠窗放了套桌椅,紧挨后墙放了一张床,看上面的军绿色床单被子,不难看出,这就是赵恪的卧室了。 想到晚上就要跟人隔一个客厅,门对门地住了,而门上光秃秃地连个门帘都没有,苏梅忙去耳房打开包袱,翻出一匹蓝白格子棉布,提了块腊肉出来。 “赵恪,”苏梅目光在几个窗户上溜了一圈,记下尺寸,“我去王大娘家,请她帮忙做两个门帘。”她自己做的话,赶不及今晚用。 赵恪重新拿起一个烫好的碗,倒了半碗水递给她道:“喝口水再去。” 苏梅抿了下唇,确实渴了,接过碗一口饮尽,还给他道:“我去了。” “嗯,”看她风风火火的模样,赵恪止不住叮嘱道,“走路慢点。” 苏梅朝后挥了挥手,抱着东西飞快下了山,转道去了王家。 苏梅过来,王老太和张宁正在院内缝被子,大红的龙凤缎面,雪白的细棉布里子,一看就是全新的。 “怎么现在缝被子?”苏梅把布随手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拎着腊肉去了厨房,支着竹杆给挂在了梁上垂下的铁勾上。 王老太收了最后一针,对厨房出来的苏梅招了招手:“来看看,喜不喜欢?” 张宁笑着起身回屋又抱了条蓝缎子的牡丹被子出来:“不喜欢也就这了。” 苏梅讶异地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嗯。早几天就准备了,”小黑蛋和念营回来,王老太就知道她跟赵恪的事不远了,国内可不像国外那么开放,苏梅一个新寡,自己的孩子不照顾,去给一个刚离婚的男人看孩子,赵恪要是不求娶,日后吐沫腥子都能埋了她,“知道你从花城带回了几床被褥,左右几个孩子长得快,再过几年,大的出去上学、小的分床睡,不愁用不着。” “我可舍不得给他们糟蹋,”苏梅看着两条褥子的图案,那是越看越爱,“大娘,我老家嫁闺女,好多人家都没这么大手笔,你这是把我当闺女打发呢。” “哈哈……你这话,还真就说对了,”王大娘乐道,“你来前,我正跟小宁说,让你晚上住进来,明天从这边出嫁。” 苏梅想想,这样确实要正式点,遂爽快应道:“行呀,用过晚饭,我就带小瑜儿和小黑蛋过来睡。” 张宁抱着两条被子转身进屋道:“我去铺床。” 王老太睡的是张1.5米宽的床,加一个苏梅还成,再多添两个孩子,就太挤了。 张宁准备把小课间的桌椅挪开,去杂物间搬张竹床过去。 苏梅拿起自己带来的棉布:“大娘,我想用它做两个门帘,四个窗帘,你看够不够?” “这么好的料子做什么帘子,尽糟蹋东西,”王老太接过摸了摸收起来道,“你原来用粗棉布做的门帘窗帘呢?” “尺寸有点小了。” “拿过来,我给你找布帮帮。” 老太太的手艺、审美那是没得说,苏梅点点头,转身回去拿了帘子过来。 王老太丢给她一把剪刀,一叠红纸,“我来缝,你剪些‘喜’字窗花。” 苏梅双眸一亮,冲她竖了竖大拇指:“大娘,你想得真周到!” 早上逛集市,她完全就没想到,要买些红纸回来剪些‘喜’字窗花布置新房。 王老太拿起另一把剪刀,拆去帘子的锁边,笑道:“结婚嘛,就要喜庆些才成。” 苏梅认同地点点头,哪个女人没有一个婚纱梦,不曾期待过自己的婚礼。 这场婚礼虽然简朴仓促,她跟赵恪也不是因为感情而结合,然而却不得不说,人家赵恪付出了自己最大的诚意。 她也该尽一点心了。 这般想着,苏梅取了张红纸在手,测了下尺寸,铺在席子上折了几道,拿起剪刀,心里略略一打草搞,就剪了起来,有原主的底子在,再加上她绘画的天赋和对尺寸的把控,片刻,一张半米大的鸳鸯双喜就成了。 苏梅展开,王老太一眼就喜欢上了:“好看!再多剪几幅,把咱这院也装扮一下。” 苏梅笑笑折起放到一边,又拿了张红纸剪了幅喜鹊连枝双喜,随之像点开了剪纸技能,剪了各式双喜六张,又剪了赵瑾林念营牵手托喜,小黑蛋抱喜,小瑜儿扑在地上抓喜,戴帽军人和长辫子姑娘牵手拿喜,还有龙凤窗花、牡丹窗花、喜鹊窗花等等。 张宁过来唤苏梅帮她抬床,看到地上一席子的剪纸,惊得张了张嘴:“我就收拾了下小课间,去杂物房找了张竹床,你就剪这么多了?!” 王老太放下手里的针线,拿起一个一看,正是小黑蛋抱喜那张,止不住笑道:“还别说,这小黑蛋剪的真像。” 张宁凑过来看了会儿,伸手也拿了一个,一看军人和长辫子姑娘就乐了,“唉哟,今天拍照没拍过瘾是吧,这又专门剪了个合照。” 苏梅霍霍完红纸,放下剪刀,揉了揉手指:“光拍了全家福,我跟赵恪可没拍合照。” “哦,”张宁理解地点点头,笑道,“所以剪一个弥补遗憾来了。” 苏梅没理她的打趣,挑了四对普通的双喜,四对窗花给她,拍了拍身上的纸屑:“是把杂物间的床,搬到小课间吗?” “嗯,”张宁放剪纸,小跑着追上她道,“咱俩抬。” 苏梅刚想说不用,她一个人就行,回头瞅见抱着小瑜儿找来的赵恪,立马不吱声了。 便是如此,看到苏梅跟张宁抬了张竹床从杂物房里出来,赵恪还是眉头一拧,放下小瑜儿,赶过来接住斥道:“都看到我过来了,也不说唤我一声。” “谁看到你过来了?没看到啊,”苏梅装傻道,“张姐你看到赵恪过来了吗?” 张宁方才没回头,还真没看到他来,遂笑着摇了摇头。 赵恪扛着床,勾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看来我是没入苏同志的眼呀!” 苏梅噎了噎,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遂转移话题道:“小瑜儿什么时候醒的?” 赵恪:“有一会儿了,醒来看不到你就一直哭。” “我去看看他。”苏梅忙转身朝王老太身边的小瑜儿走去。 赵恪扛着床进屋,在张宁的指示下放好,问道,“有客人吗?” “嗯,娇客!”张宁乐了会儿,道,“你今天搬东西,也不说留张床,还没办酒席呢,今晚就想让苏梅住过去啊?” 赵恪一愣,随之不由懊恼地按了按额头:“忘了这茬。” 他想着已经领了证,却忘了,很多地方是只认酒席不认证的。 “麻烦你和大娘了。” “我娘是巴不得苏梅从我们家出嫁呢。”张宁笑道。 赵恪微微颌首,把这份情记下了。 天晚了,苏梅拿着王老太拼好的两个门帘,抱着剪纸跟在赵恪父子身后,回那边布置。 “盖房的战士回去了吗?”路上,苏梅问道。 赵恪看了下天光:“还要等一会儿。” “那我们要不要留饭?” “不用,”赵恪解释道,“方才炊事班的小战士过来,通知我们晚上过去吃杀猪菜,我让他跟司务说一声,多弄点,等会儿带大家过去。” “杀猪菜!”苏梅抿了下唇,“想吃。” 赵恪驻足,看着她笑道:“中午不是刚吃了腊肉饭。” “那能一样吗?”苏梅道,“新鲜的猪肉肯定要更香些。” 赵恪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门帘剪纸,把小瑜儿递给她道:“这些我回去弄,你抱着小瑜先过去,让司务长给你捞个大骨啃。” 说到最后一句,赵恪眼里都是笑。 苏梅抱着小瑜儿冲他挥了挥手:“放心吧,有大骨了,定然分你一半。” …… 赵恪回去挂上门帘,拿面粉熬了点浆糊,打开一张张剪纸贴时,才瞅见剪纸上一家人的肖像,拿起戴帽军人和长辫子姑娘,唇角翘了又翘,眼里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赵瑾和林念营那张贴在了两人的卧室,小黑蛋和小瑜的那两张贴在了东厢的墙上,喜鹊双喜贴在了堂屋后墙上,其他的喜字窗花也都贴在了门窗上,唯独他和苏梅的这张,既不舍也不好意思贴,被他叠起小心地夹在了书本里。 …… 以猪骨、鱼骨打底,放了酸菜、海带丝、菌子、干贝、笋子、木耳、猪肺、猪血、土豆块等物的杀猪菜,虽不如东北那样搁了大块肉来得实在,却也鲜美无比,香的狠。 第52章 第52章 赵恪背着赵瑾, 带盖房的战士们过来,苏梅刚拿斧头劈开只猪头骨, 三个孩子、王老太、张宁, 还有炊事班的小战士,好奇地在她周围围了一圈。 五个猪头,一个羊头, 二十只猪脚, 四只羊蹄,六条尾巴, 司务长让采购帮忙买了包大料, 怕明早来不及, 下午就开始卤了, 一锅装不下, 要分几锅来。 第一锅卤了一只猪头一只羊头, 四只羊蹄和六条尾巴。 羊蹄收起,尾巴崭段给大家儿解馋,猪头羊头上的肉拆干净, 只留了头盖骨给他们吃猪脑羊脑。 “来了, 过来吃猪脑猪尾巴。”苏梅口中招呼着, 拿个勺子, 小心地挖了猪脑到盘子里。 司务长给调了个汁, 嫩嫩的猪脑跟豆腐似的,不醮汁满满的是卤香, 醮了汁又是别样一种风味。 三个孩子跟王老太都喜欢吃, 张宁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嫌腻。 战士们也就略尝了尝味儿,就一个个跑去给外面的战士打饭去了。 大胖起身让开椅子, 赵恪把赵瑾放坐上去,拿开苏梅手边的斧头,看了眼旁边大盆里的羊头骨:“怎么还有羊?” 司务长盛了两碗杀猪菜过来,一碗给赵瑾,一碗递给他,蒸的杂面馒头就放在旁边的长案上,随便吃。 “海岛一个叫张贺山的同志,听说你结婚,送了头自己养的黑山羊过来,说是谢你去年台风时救了他家三娃的命。不收还不行,”怕赵恪怪他自作主张,司务长解释道,“你是没见,在这跟我跳脚呢,让战士去叫你,你上山了。” 那应该是上山砍竹子搭厨房那会儿。 去年台风来袭,海岛垦荒队房倒屋塌,羊跑猪散,他带队前去救援,从倒塌的房子下救过孩子,也去山林里搜救了几个追羊赶猪的半大孩子。 赵恪想了好一会儿,洗过手端起碗吃饭了,才想起张贺山是哪个孩子的家长。 赵恪脑中不期然地晃过一个斯文的汉子,带着两个光着上身的赤脚娃儿,慌张地朝他跑来,急切寻问他背上男孩的伤势。 “他家娃多,缺衣少鞋,”赵恪跟苏梅道,“回头,你收拾几件孩子们的旧衣,再帮忙打几双七八岁、五六岁孩子穿的草鞋给司务长,让他帮忙送过去。” “我不会打草鞋。要不,”苏梅道,“我给纳几双鞋底?” 赵恪刚要点头,就听王老太问苏梅:“你有碎布头吗?” 苏梅摇了摇头,这会儿有点后悔把家属院的旧衣都处理了。 王老太:“家里有稻草,有工具,这个交给我。” 苏梅:“那我跟你学学。” 山里穿布鞋太费,不如草鞋来得轻便、防滑。一家人穿鞋,她不可能每次都找大娘。 “嗯,”王老太点头,“过两天,我让孩子们叫你。” …… 从农垦食堂出来,王营长背着小黑蛋,张宁挽着王老太回去,苏梅抱着小瑜儿牵着林念营,跟在赵恪父子身后过去拿她和两个孩子的换洗衣服。 还别说,大红的喜字窗花一贴,整个屋子都有一种喜气洋洋的感觉。 林念营兴奋地从他和赵瑾住的屋子里跑出来,叫道:“婶婶,我看到墙上贴的我了,还有小瑾哥,我们拿着双‘喜’。” 小瑜儿挣扎着下地,迈着小短腿吭哧地跃过门槛,扶着墙跑去看,赵恪提脚跟上。 苏梅掏了块帕子给林念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很喜欢?” “喜欢!”林念营依着她,仰着小脸道,“婶婶,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我、小黑蛋、小瑾哥、小瑜儿,你、赵叔叔,我们组成了一个家,是不是就不用分开,永远生活在一起了?” 苏梅没有去安抚他这份忐忑与不安,不管她现在说什么,下多少保证,被人抛弃嫌弃的经历深植内心,短时间内他也只会将信将疑。如此,倒不如将这份不安转到踏踏实实地日常生活上。 “傻瓜,哪有永远不分开的家人,”苏梅弯腰揽着小家伙晃了晃,笑道,“咱部队没有中学,过个三两年,你和小瑾就要离开我们,去市里你舅老爷家上初中了。” “啊!”林营念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这么快吗?” “对呀,”苏梅笑道,“按你王奶奶给你们补课的进度看,开学,你都能跳一级上三年级,再有三年,你可不就要上初中了。说不定,读完五年级,你舅爷就要你们过去了。” 这个年代,初中可不好考,不是说试题有多难,而是学校、教师资源稀少,初中毕业就有招工的资格,所以好学校的竞争力并不比后世小。 且老爷子对几个孩子的期许又绝不止初高中,遂为了他们的学业,老爷子还真会提前一年让他们过去,亲自补课帮他们打好基础。 “那、那我不跳级……” 赵瑾被他爸背着出来上厕所,闻言眉一挑:“出息!” 苏梅噗嗤一乐,捏了捏林念营的脸蛋,兴灾乐祸道:“被哥哥嘲笑了吧!” “方才你是不是还在想,后年我再想办法留一级,或是我日后不好好学了,在小学多待几年?” 林念营:“……” 被猜中了呢! 苏梅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个钢崩,“你小瑾哥骂的没错,出息!” “你也不想想,他背包上大学了,你还在小学,他大学毕业上班了,你还在小学,他功成铭就,你还在小学,他结婚生子,小孩儿都上小学了,你还在小学……” 林念营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我跳级,开学我就跳级。” 想到赵瑾比他本就高了一级,开学后自己跳级,他也可能会跳,林念营攥了攥拳,大声宣布道:“我一定要跑在他前面!” 说罢,转身回屋拿起课本,看了起来。 苏梅过去依着门框看了几眼,笑着转身去东厢,拿张包袱皮包了她和两个孩子明天要穿的衣服,抱起小瑜跟从厕所出来的赵恪父子打了声招呼,下山去了王家。 赵恪本来要送的,苏梅没让,今夜有月,明晃晃地照下来,山间的小路清晰可见,再说也不是太远,隔了两个山坑的距离,站在这边高声一喊,保不准那边还能听见。 苏梅过来,王老太拿出早前收藏的干花,给浴桶上撒了一层,让她泡个花浴。 苏梅看得直乐,小黑蛋大眼骨碌碌一转,飞快脱了身上的衣服,踏着椅子跳了进去,“扑通”一声,水没过了顶,把苏梅和老太太吓了一跳,忙伸手将人从桶里捞出来。 “咳咳……”小黑蛋吐出一口水,咳道,“娘,我还没洗好呢。” “哈哈……”小瑜儿觉得方才水花溅起来老高,特好玩,探身扒着浴桶叫道,“要!要!” 苏梅抱着他往后退了几步。 王老太抬手给了小黑蛋一巴掌:“胆儿也特肥了!这么深的桶就敢往里跳,找打是不是?” 小黑蛋没甚感觉地揉了下被打的屁股,笑道:“那你给我弄个小桶,里面放上满满的花。” 王老太:“男孩子要什么花!” 小黑蛋:“香香的好闻。” “臭美!”王老太拿大布巾给他裹在身上,恨恨一点他的脑袋,“等着。” 随之转身出去拎了个大木盆过来,舀了些浴桶里的水给小黑蛋泡。 小瑜儿扑腾着也要,苏梅给他扒了衣服,放他坐在了小黑蛋身边。 “小黑蛋,”苏梅看着他警告道,“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娘可要打屁股了。” 他娘打屁股可没有王奶奶温柔,那是真揍。 想到在老家被他娘按着打的经历,小黑蛋忙点了点头,很是识时务道:“不敢了。” …… 翌日早起,苏梅白衬衣外罩了件红线坎,下面配了条黑西裤,脚上登了双半跟的皮鞋,两个小家伙也各穿了套新衣。 王老太过来,让张宁带了两个小家伙出去,帮苏梅将长发挽起,盘了个漂亮的发型,又给她修了修眉型,戴了对红耳钉。 张宁带着两个小家伙洗漱后,给他们擦了擦香香,拿口脂给他们在眉间点了个红点。 小瑜儿白嫩可爱,张宁没忍住又拿王老太自制的胭脂给他涂了涂脸蛋。 小黑蛋见了,嚷嚷着也要。 张宁看着他黑黑的小脸蛋,有些下不去手。 “张大娘,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小瑜儿没来之前,大家明明更喜欢他的,对他有求必应。 “别急别急,张大娘这就给你涂。”张宁最见不得孩子受委屈,忙放下小瑜儿抱着哄了哄,拿胭脂给他涂了脸蛋。 王老太出来给苏梅端糖蛋,看了一眼,忙挪开了视线,不忍直视! 小黑蛋照了照镜子,倒是喜欢的不行,他觉得今天的自己就跟戏台上的花脸一样好看,遂找张宁要了块大红的印花布披在身上,吃过饭就拿了个竹杆在院里耍了起来。待九点多,赵恪带了几个同级别的战士过来接人,他往几人面前一跳,手里的竹棍横着拦在大家面前,抬手一指,气势十足地喝道:“呔!哪来的抢亲山贼,报上名来!” 有两个没崩住,当下就拍着赵恪的肩膀乐道:“山贼同志,人家小主人问呢,叫什么,快报上名去。” 赵恪笑着伸手抓了把喜糖给他:“谁给你打扮的?” 小黑蛋扯着口袋,往前迎了迎,口中答道:“张大娘。” 听到动静跟王营长一起来迎客的张宁,下意识地抬手掩了掩面。 王营长一边掏烟,一边冲众人抬了抬下巴:“好看吧!” 他是真觉得小黑蛋这样很好,小孩子嘛,不就爱玩爱闹。 “好看!”几人乐道。 第53章 第53章 赵恪把糖给小黑蛋装进兜里, 拍拍他的肩头,“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 打扮的不错!现在赵叔叔交给你一个任务。” 小黑蛋和林念营刚被宋政委带回来那天, 宋政委忙得抽不开手送他们来王家,勤务兵又被他派出去办事了,便将两人带在身边去了训练场。 遂一听到任务, 小黑蛋下意识地把竹杆一丢, 并拢双腿,挺直身板, 大声回了句:“保证完成任务!” 末了想了下, 又补充道:“请领导示下!” 跟赵恪来的战士, 有的想笑, 被身边的战友伸手捂住了嘴。 大家都想看看接下来的发展, 遂尽管身子抖得厉害, 却没有一个发出声音。 赵恪直起身,朝后伸手,勤务兵王红志忙从人群后走过来, 将小黑蛋和小瑜儿的鼓和鼓槌递给他, 赵恪把小瑜儿的小鼓和鼓槌塞进兜里, 拿起小黑蛋的鼓给他绑在腰上, 然后把鼓槌递给他, 敬了个礼:“林念辉同志,请敲一段牧场庆典曲。” 没有鞭炮, 就用鼓声代替吧。 小黑蛋立马觉得受到了极大的重视, 这高度……达到了人生颠峰啊! 似模似样地回了个礼, 小黑蛋努力地绷着脸,双眸晶亮地小马步一扎, “砰”落下了第一槌,随之高亢的鼓点激越地响在了众人耳边。 虽还稚嫩,已是气场十足。 小瑜儿听到鼓声,蹒跚着从屋里出来。 赵恪快走几步掏了兜中的鼓给他,牵着他进屋跟王老太打了声招呼,看向端坐在一旁的苏梅。 长长的辫子盘起,露出了她饱满精致的鹅蛋脸、新月双眉、剪水秋瞳,耳上的一点红更是衬得她肤如凝脂白如雪,往日因为心疾而浅淡的唇色,上了唇脂,竟是如花瓣般娇艳。 赵恪看了两眼,便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轻咳了声:“我来接你。” 王红志和急急赶来的司务长顺势将猪肉、羊肉、鸡、鱼、四色点心四色干果、烟酒、红糖白糖喜糖、苹果、香蕉和50元礼金送上。 “这是聘礼,”司务长将一个信封递给王老太,然后又拿出两朵大红芍药,“来苏同志,你跟赵副团长一人戴一朵。” 赵恪盯着那两朵芍药,双眸微微一缩,他记得全军区只江司令养了株芍药,“江司令回来了?” 江司令早年潜伏时被抓,在水牢里待了半年,从此双腿就患上了严重的风湿病,一到梅雨季疼痛难行,不得不去附近的温泉疗养院休养。 “今早回来的,”司务长道,“听说我到处找红绸布扎红花,就让身边的勤务兵剪了这两朵刚刚开放的芍药送来。” 苏梅拿起一朵,清爽的花香扑鼻而来,花瓣上还滚动着晨露,“别在胸前吗?” 王老太看了眼信封里的钱,塞给苏梅,拉了她进里屋,拿了针线将花茎缝在她胸前的衣服上。 赵恪就不用了,他穿的五八式军服四个兜,直接往左上口袋一插便成了。 王老太收起针线,出来招呼道:“时间还早,叫大家进屋喝杯茶,吃块点心。” 苏梅走到门口,拿毛巾垫手拎起小炭炉上烧开的水壶,回来坐在桌前,一边动作熟练地泡茶,一边笑道:“大娘和张姐一早起来,蒸了甜粄。” 赵恪抱起往苏梅身上扑的小瑜儿:“我去叫他们。” 外面一曲终了,众人鼓掌喝彩,极大地满足了小黑蛋的表现欲,当下举起鼓槌就想再来一遍。 “念辉,”小孩子的臂力有限,再加上过于兴奋,赵恪怕他伤了手腕,“先歇会儿,中午咱们去食堂那边再敲。” “要,大,”小瑜儿丢了自己的小鼓,拍拍赵恪的手臂,指着小黑蛋腰间的鼓叫道,“要!” “不给!”小黑蛋身子一扭,躲在了王营长后面,探出头来冲他吐舌叫道,“略略……不给就不给,等会儿我还要在食堂敲呢。” 王营长笑笑,牵起他的手,引了众人往里走,“进屋喝杯茶。” 赵恪捡起小鼓,跟着招呼大家。 战士们进屋就着茶吃了个块甜粄,又略坐了会儿,便抱了王老太准备的两条被子,两条枕巾、一条毛巾被、两个搪瓷盆,一个红漆盆架,一套茶具,一对大红暖瓶,驮着小黑蛋、小瑜儿先走了。 赵恪、苏梅并排站在王老太面前躬了躬身,又唤了声王营长“哥”、叫了张宁声“姐”,才在司务长的一套吉利话中出了王家。 站在大门口,望着两人并肩而行,朝山下走去的背影,王老太失落地抹了抹眼角。 王营长笑她:“等会儿吃饭又见了,您至于吗?” “你懂什么?”张宁拍他。 …… 半天没来,苏梅发现屋内屋外又变了模样,首先院内正盖的两间屋子又高了一大截;其次,后勤曲连长不但将她昨天做好的箱子送来了,还给四角雕了简单的连枝纹,上了大红油漆,味道有点重,赵恪没让往房里搁,放在了外面的空地上。 别外就是,苏梅心心念念的大衣柜,赵恪买回来了,还一买买了俩,一个五门带镜,一个三门不带镜。 这个上漆应该有段时间了,味道不大,赵恪拉回来后,就都搬进了苏梅睡的东厢。 司务长和战士们略坐了坐,约定了中午开饭的时间,便一个个拿着装了喜糖、干果、烟的小网兜走了。 “赵恪,”苏梅笑道,“把这个三门衣柜搬到西耳房,给小瑾、念营用吧?” “行。”赵恪招手唤了王红志,两人抬起三门衣柜往外走。 外面盖房的战士见了忙过来两位,帮着抬到了西耳房。 赵瑾腿不方便,林念营正陪着他在房里看书。 赵恪问了下两人的意见,把屏风往外移了移,靠西墙放在了赵瑾床尾。 苏梅打水过来帮他们擦了擦,“晾一会儿,就可以放东西了。对开门的空间大,上面放被褥毯子,下面的空间算下来跟单开门的那边差不多,谁要哪边你们商量着来。” 两人点点头,已兴奋地拉了皮箱过来收拾。 苏梅洗了洗抹布,倒了盆里的水,又重新舀了半盆把自己房里的五门衣柜擦干净,晾了会儿,把被褥毯子布料叠好装进去,留了中间的单开门放衣服。 想到有些衣服叠起来容易皱,趁着这会儿时间还早,苏梅去小厨房拿了菜刀,在屋后的毛竹林里砍了一根婴儿手臂粗和十几根大拇指粗细的竹子。 回来后,最粗的那根截成衣杆,细细的那些截成自己要的长度,坐在小炉前就着火,烤一烤,折一折,接头处一拼插,片刻功夫,就做了十来个衣架。 赵恪挑水回来,拿起一个看了看,轻叹:“苏同志这么全能,作为丈夫的我压力大啊。” 苏梅瞟了他一眼:“赵副团长努力挣钱就成,吃穿用度,没有哪一项不要钱的,我做的这些小玩意儿又不值啥。” 赵恪笑道:“苏同志这马屁拍得,听着真是舒爽。” 苏梅好笑地晲他一眼,问道:“你昨天上山砍竹子,看地型了吗?这边能引水下来吗?” “看了,可以!”赵恪拉了个小凳子在她身边坐下,帮她烤竹子折弯,“竹子埋入地下用不了几个月就得换,下午我想去趟镇上,找一下张宁她大哥,看他有没有门路给弄几千米水管。” “要不要带些礼品?” 赵恪沉吟了下:“去前,我想带叶部长上山看看你架的竹管,看能不能跟他挣取一下,给咱们这些家属院铺上水管,安上水笼头。他要是同意了,就由部队出面买水管。” 那样的话就不需要他找人了。 …… 证婚人,赵恪原来请的是宋政委。 没想到开席前,江司令拄着杖来了,宋政委跟赵恪对视一眼,忙下去请了他上来。 这边江司令一宣布婚成,门外被安排了任务的小黑蛋,立马敲响了腰间的鼓。 小家伙绷着脸,小马步一扎,面对战士们的围观、起哄,很是稳得住。 江司令寻声出来,一看就乐了:“小小年纪便面不改色,不错!不错!是块当兵的料子。” 宋政委笑道:“像他爹,有点人来疯。” “人来疯怎么了,不怯场!”江司令瞪他,“当年,也不知道是谁,战场上不过一枪崩了个敌人,回来又是吐又是做恶梦的折腾了十来天。哼!那会儿也就是遇到了休战期,不然就你那孬样,第二天再上战场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宋政委讨饶地举了举手,小声嘟囔道:“我不过一句,倒惹得您这么一顿训。” 江司令冲他摆了摆手:“嫌我烦,就别往我跟前凑。小赵那么忙,你还不去帮把手。” “那我去了,您要是腿疼可别忍着,我让人送您回去。” 江司令没理他,往小黑蛋身边挤了挤,战士们见是他,叫了声“江司令”,一个个脚底抹油地溜了。 小黑蛋一曲终了,等人鼓掌叫好呢,身前只有一个拄杖的老头子。 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小黑蛋探头往食堂内看了看,里面开始上菜了,大盆的鱼饭、猪肉炖土豆,羊肉汤,鲜香扑鼻。 第54章 第54章 “咕噜”小黑蛋吞了吞口水。 “饿了?”江司令伸手, “走,我带你吃饭去。” 小黑蛋抱着鼓往后退了一步, 避开他的手, 好奇道:“你谁呀?” “我啊,管你赵叔叔的人,以后你要是在家受了委屈, 可以到军部来找我, 我帮你修理你赵叔叔,怎么样, 听起来是不是很厉害?” 说大话吹牛皮, 谁不会呀! 小黑蛋胸膛一挺, “砰”敲了下鼓:“那你听听我是谁, 西天大圣孙悟空是耶!怎么样, 比你厉害多了吧?” “你是孙悟空啊, 那我就是专治你的唐僧。”江司令双腿疼得难受,不由往墙上靠了靠。 唐僧!唐僧上面是谁呢? 小黑蛋想了想:“那我就是最最大的妖怪,专吃唐僧肉的妖怪, 啊呜——” 一提到肉, 小黑蛋更饿了, 忍不住又探头朝里看了看。 江司令很纳闷:“饿了你怎么不进去吃啊?” “我要等赵叔叔。” “等他干嘛?” “等他说‘林念辉同志, 任务完成的不错’!” 江司令一愣, 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理由,不由拍了拍他的肩:“小子, 你要是再大上几岁, 爷爷非得把你领进部队不成。” “不用你领, ”小黑蛋扒开他的手,往旁边站了站, “我就在部队。” “……也对,”江司令乐道,“我让人叫你赵叔叔出来跟你说好吗?” 小黑蛋嗅着肉香吞了吞口水,迟疑着点了下头。 江司令刚要招手唤个战士进去叫一下赵恪,苏梅陪着赵恪敬了一轮酒,抱着小瑜儿避了出来,“小黑蛋,你怎么没进去吃饭啊?” “江司令您也在呀。”在屋里没看到人,苏梅还以为他回去了。 “您……”苏梅看了眼他苍白的脸色,额上浸出的冷汗,“腿疼了吗?” 苏梅身怀火系异能,对冷暖感知最为敏感,遂离江司令越近,越能感受到从他双腿上散发的寒气。 放下小瑜儿,苏梅进去拿碗夹了两块肋排,搬了张椅子,“念辉,你和小瑜儿先吃着。” 小黑蛋双眼一亮,伸手接住碗,拿了块小点的肋排给小瑜儿,自己拿了大的“啊呜”啃了起来。 苏梅放下椅子,扶着江司令坐下。 江司令看着两兄弟之间的相处,出于对小黑蛋的好感,不由疑感地问了句:“弟弟年龄小,你不应该让着他吗?怎么还把最小的给他,自己吃大的?” 小黑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小吃的也少啊,给他大的又吃不完,为什么还要给他大的?” “呃!”江司令噎了噎。 苏梅蹲在他面前,伸手覆在他膝盖上略一感知,立马被冰得打了个寒颤,阴寒入骨,经脉堵塞。 不得不说老爷子意志力真强,都这样了,还拄着拐杖一路从军部走了过来。 苏梅剥去异能里的火属性,引导着一缕微弱的能量进入他的右膝,刚探进去一点便遇到了堵塞的经脉。 苏梅尝试着引了一毫丝火属性过去,那一缕火似遇到了世间美味,瞬间将堵塞的寒气吞噬一空。苏梅吓了一跳,忙撤了手。 江司令只觉膝上一暖,低头看时,正瞧见苏梅收回去的手,以为方才那丝暖意是苏梅手覆上的温度,遂没在意,只笑道:“被我腿上的寒凉冰到了?” 苏梅胡乱地点了下,“这么冰,肯定不舒服,我帮你揉揉吧?” 揉揉确实能舒缓些。 他这会儿坐下,就有些站不起来,怕等会儿惊动众人,江司令对苏梅道:“不用你,你进去帮我唤一个手劲大的。” “我手劲就挺大的。”苏梅没再让他拒绝,装模作样地搓了搓双手,然后覆在他右膝上,精神力扫过,缓缓地按了起来,每一次用劲都按在了经脉堵塞处,小如针尖大的火异能趁机溜进去,吞噬一下里面的寒气,没敢一下打通,只是帮忙缓解一下。 按过右膝,苏梅活动了下双手,去按左膝。 小黑蛋一根骨头啃完,更馋了,乌黑的双眸转了转,悄悄地溜进门内,小瑜儿呆了呆,忙跌跌撞撞地跟上,有战士抬头看见兄弟二人,起身抱了他们坐在大家中间,给夹了菜,盛了汤,塞了半块馒头。 苏梅探头看了几眼,见两人被战士们照顾的很好,便放了心,专注起了手下的动作。 片刻,轻微的呼噜声响起,椅子上的江司令睡着了。 苏梅捻了捻指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 赵恪端了碗菜找来,隔着段距离听到江司令的呼噜声,忙冲门口的战士们打了个手势,让大家小点声。 “小梅,”赵恪拍了拍她的肩,把碗递给她,小声道,“你去吃饭,我来。” 苏梅接过碗筷,让开位置:“你吃了吗?” “我等会儿再吃。”赵恪说着蹲下,飞快地搓了搓双手,顺着穴位按了起来。 苏梅捧着碗愣了,赵恪每一次按压都点在了经络的堵塞处。 “你以前帮他按过?”苏梅小声道。 怕把人吵醒了,赵恪点了点头,没吭声。 苏梅想了想,进去找到老院长:“您带银针了吗?” 老院长看着她怔了下,随之手一伸扣在了她腕上,号起脉。 苏梅心下一暖,笑道:“不是我,是江司令,他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睡着了……” 一听江司令睡着了,不等苏梅把话说完,老院长推开椅子,小跑着冲了出去。 众人均是一惊,纷纷起身…… “站住!”宋政委喝道,“去这么多人干嘛,想把人吵醒啊?” 一众将领压下心里的激动,慢慢又做了回去。 苏梅看得一愣一愣的。 宋政委见她这样,不由笑道:“江司令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医生都在劝他退休入住疗养院。” “上面……”宋政委一边引了她向外走,一边压低声音道,“都已经物色好人了,我们打听了下,那人思想很是激进。” 这个部队是江司令一手组建的,大到政委、副司令,小到某某连长,谈到每一个人他都能如数家珍,他熟识他们每一个人的过往资料,了解他们每一个人的脾性,知道他们的优缺点在哪,更知道如何让他们配合作战,如何让他们扬长避短…… 对一众将领来说,他是领导,是长辈,是知已,亦是他们最敬佩的人。 不舍! 却也不敢强留,怕将他留下加快了病情的恶化。 两人到时,赵恪正拿着把剪刀,剪江司令膝盖上的裤子。 司务长端了碗烈酒过来,老院长收回扣在江司令腕上的手,又轻轻地按了按他裸·露出来的膝盖,脸上闪过一抹喜意,随之掏出怀里的针包,抽出一根根银针,夺过司务长手里的碗,倒着浇过。 把碗塞给司务长,老院长看了几人一眼,吩咐道:“赵恪、小宋托着江司令两只脚,其他人离远点。” 苏梅跟司务长忙往一旁站了站。 老院长捏起一根根银针,飞速刺入穴位,然后不停拨动。 苏梅慢慢地靠近几步,悄悄地探出精神力,瞅准一处堵塞松动的穴位,轻轻地试着弹了针尖一点异能过去,那一点红一挨银针,就琢噬得针尾一弯折了。 苏梅吓得脖子一缩,退后了几步。 老院长拔下突然折了的银针,纳闷地看了眼,忙又拿了根扎上。 “娘,娘……” 苏梅忙快步进屋,冲叫唤的小黑蛋“嘘”了声,小声道,“怎么了?” “你看他,”小黑蛋指了指战士怀里的小瑜儿,跟着压低声音道,“头一勾一勾的,想睡了。” 苏梅放下一直抱在手里的碗,接过小瑜儿,“谢谢,麻烦你们了。” 坐在一起的几人摇了摇头,收拾了碗筷,在连长的组织下,跟在众人身后悄悄地出了食堂。 苏梅抱着睡着的小瑜儿刚吃过饭,王营长便背着赵瑾,领着林念营、王老太、张宁过来了,“我送你们回去。” 苏梅点点头,把碗筷递给收拾的大胖。 张宁把小黑蛋怀里的鼓交给老太太,抱起他凑近苏梅小声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就不让大声说话了?” “回去说。”苏梅轻声道。 走出食堂时,苏梅偏头朝右边看了一眼,江司令还在睡,老院长脸色的喜色压都压不住,想来江司令双膝上堵塞的经脉已经打通了。 第55章 第55章 放下熟睡的小瑜儿, 送走王营长、张宁。 苏梅回头看赵瑾、林念营、小黑蛋,三人不是在揉眼就是在打哈欠, 一个个都困顿得不行, “洗洗都去会儿吧?” 三人点点头。 苏梅打了盆水,拧了条湿毛巾给赵瑾擦手脸,让林念营先洗。 小黑蛋很喜欢他现在的样子, 身子一扭就想往屋里冲。 苏梅伸手扯住他肩上的衣服, 将人提溜回来,三两下解去他身上披的红花布, 扣着后脑带到盆前, 给他搓了搓脸。 “娘、娘……啊!我不洗, 不洗~” 苏梅抬手倒了盆里的污水, 将人往胳肢窝里一夹, 起身舀了瓢水倒进盆里, 又给他洗了一遍。 随之扯了他的小布巾,给他擦了把脸,拍拍他的后背:“别叫了, 等你睡醒了娘在给你涂上。” “真的?” “嗯。”苏梅放他下地, 转身拿了洗脚盆兑了稍烫一些的水给三人泡脚。 赵瑾还好, 全程没有下地, 脱了鞋小白袜还是干爽的模样。 小黑蛋和林念营一脱鞋, 袜子半湿,脚臭味跟着浓郁地四散开来。 赵瑾熏得身子往后一仰, 双脚从盆里抬起:“苏姨, 我要自己一个洗脚盆。” “好, ”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个性、喜好,苏梅并不希望他们一味地迁就别人, 改变自己,遂小事上,苏梅愿意尊重他们自个的选择,“你们王奶奶给咱买了两个搪瓷盆,我留一个在厨房用,剩下一个当洗脸盆,先前用来洗脸的木盆,给你当洗脚盆吧?” 苏梅说着递了块擦脚布给他,弯腰拿起三人的鞋子凉在窗台上,转身取了草鞋放在他们脚边。 赵瑾擦着脚点点头。 苏梅待他擦干,伸手将人抱起放在床上。 赵瑾的腿没那么疼了,很多小事只要活动幅度不是那么大,都能自己做,比如掀开被子,慢慢躺下。 苏梅拿了个新暖瓶,灌满开水,放在两人床头的藤箱旁,跟进来午睡的林念营道:“你小瑾哥要是想喝水,你帮他倒一下,小心点,别烫到手。” “嗯,”林念营应着,“婶婶,你也快睡吧。” 外面二十来位战士正忙忙碌碌帮他们盖房呢,她哪好意思大白天里睡觉。 安顿了小黑蛋,苏梅捡起地上的袜子丢在洗脚盆里,拿皂角水泡上。 洗了洗手,拨开炉子坐上大半锅水,抓了两把家属院带回来的绿豆淘了淘倒进去,随之去东耳房寻了把司务长给的海带,洗净切丝,待水滚了滚,下锅同煮,起锅时放了两勺白糖,盛到碗里端给院内盖房的战士。 两间房子的墙体已经垒好,就差上梁、铺瓦。 因为没有下午上梁的先例,遂大伙儿商量了下,决定明天再弄,今个儿先把院墙拉起来。 苏梅怕一锅汤不够喝,又烧了两瓶开水,拿了茶叶、红糖放在廓下的小桌上,让他们渴了自己泡茶冲糖水喝。 赵恪不在,苏梅也不知道晚上要不要招待他们在家吃饭,怕等赵恪回来,再准备来不及,苏梅找王老太拿了她家兜好的老面,和了一大盆杂面。 泡了笋干、菌子、干菜,挑了很肥的腊肉切了剁碎,混和着屋后挖的野葱,用油炒了炒馅料,包了两大锅干菜腊肉包子,熬了锅碎米粥。 赵恪晚上回来,苏梅调了蒜泥,拌了土豆丝,已经劝着大家开吃了。 苏梅喂着小瑜儿,丢不开手,便对他道:“粥在锅里,你自己盛。” “嗯。”赵恪洗了把脸,拿碗盛了碗温热的粥,先喝了两口,夹了个包子大口吃了起来,他中午就喝了几杯酒,到现在早就饿坏了。 苏梅喂好小瑜儿,拿了玩具给他,洗了洗手,给赵瑾、林念营各添了半勺粥,拿起包子一分为二,给小黑蛋一半,另一半自己拿着吃了。 她吃着味道还成,谈不上鲜美,倒也实在,就不知大家吃着如何,遂问道:“味道不错吧?” 小黑蛋头也不抬地点点头。 “好吃。”林念营很是捧场。 赵瑾嘴要甜些:“苏姨做什么都好吃。” 这话倒也不假,苏梅虽不会太多花样,可她五感灵敏,品味一绝,味道就不会太差。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手控火能力,什么食物什么时候出锅,总是把控得恰如其分。 赵恪一连吃了三个包子,喝了一碗粥,方舒了口气,放缓了速度:“家里还有面吗?缺什么你跟我说,我找人买。” 苏梅往他身边倾了倾身,小声问道:“明天还管饭吗?” 赵恪瞅了眼盖起的屋墙:“上梁是要管饭的。不怕,明天我跟司务长说一声,让他做了肉菜拿过来,回头我给他钱票。” 苏梅松了口气:“让我包包子,擀面条还成,做什么几凉几热就抓瞎。” 赵恪笑道:“我们爷几个不挑的,你做什么我们吃什么。” 苏梅也笑:“得学学,不然逢年过节,人家桌子上盘盘盏盏,再看咱家一盆炖菜,你不嫌丢人,我还要脸呢。” “学我不反对,别累着。实在不行,过年过节咱请司务长帮忙做些丸子炸鱼什么的,拿回来烧一下就成。”说罢,赵恪见苏梅拿包子醮蒜泥吃得香,手中的包子伸过去也醮了点,面皮菜干肉丁混和着蒜味刚一入口,他便眉头一蹙,大口吞下喝了几口粥。 “不喜欢别勉强,”苏梅把蒜碟往自己跟前拉了拉,“就这么点蒜汁,我还不够吃呢。” 赵恪:“……” 前一句听着多舒服! 赵瑾瞅了眼他爸,“噗嗤”一乐,把自己要的醋碟往他面前推了推,“吃醋。” 赵恪瞟了他一眼,仰头喝完碗里的粥,回屋拿起烟,朝一众吃完饭,趁着还有点天光,又忙起来战士们走去。 家里饭碗不够,昨个儿搭厨房,赵恪和王红志砍回的竹子,有那碗口粗的没用完,苏梅截了些竹碗给战士们用,吃完饭,苏梅犹豫了下,洗洗丢进锅里煮了煮晾在了案板上。 虽然房梁一上,院墙一拉,明天晚上活儿差不多就完了,可也保不齐哪天就又用上了。 苏梅收拾好厨房出来提水,赵恪已埋了个竹杆,拉根电线挂了个灯泡在院内。 “给我,”赵恪接过苏梅手里的木桶扁担,“我下午跟叶部长去隔壁镇上的水管厂订了批水管,明天送来。我跟他说了,先给咱家埋管引水。” “这么快!”苏梅再次见识到了赵恪办事的效率,“那,江司令的腿……” “大部分堵塞的经络通了,老院长说,”赵恪停顿了下,双眼微微眯起,盯着苏梅的双眸道,“说可能是在疗养院泡温泉泡的。”对此说辞,赵恪嗤之以鼻,江司令又不是今年才去泡温泉,先前怎么不见丁点效果。 苏梅双眸闪躲了下,随之笑道:“那就好,他双腿好了,你们也就不用换司令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换司令?” “宋政委说的啊。” “哦,”赵恪摩挲了下手中的扁担,抛开之前的话题道,“算算日子,先前寄回去的工作名额,老家该收到了吧?” “应该收到了。” …… 被两人提起的信件,此刻就在苏老爹手中。 “写的啥?”苏老娘纳着鞋底,胳膊肘抵了抵他,催促道,“说啊。” 苏老爹在坑沿上磕了磕烟斗:“老四,你给大家念念。” 老二、老三对视一眼,有些担心。 小妹来信了,家里的媳妇、孙子、孙女全打发回屋,却留下他们四个,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老四上前几步拿起炕桌上的信,飞速看了一遍,随之双眼微微一缩,读了起来。 老大坐在炕前的凳子上搓麻绳,没什么反应,有听没得懂,什么叫给他和老四弄了两个工作名额,他大字不识几个,出了公社就迷路,上班,就他,能成? 咋给做梦似的不真实哩! 老二、老三抬头看了看老四,没了,就这么多? “小妹没说这工作咋来的?”老三眉头紧锁,眼里不见任何嫉妒不平,只担忧道,“也没说她在那边的生活咋样?” 老四翻了翻,把小黑蛋写的信递给他。 老三接过来一看乐了,不是柴火小人,就是涂得黑黑的圆,是小家伙的手笔,“不错,这中间还写了几个字呢。” “你们看,”老三指着信在几人面前晃了晃,“说想咱们了,想吃家里的面,想跟哥哥姐姐们玩,想听大戏了,哈哈……还是这么话唠,没受欺负就成。” “给我看看。”苏老娘抢着道。 老三将信给她,凑在她身边乐和着帮她解读。 老四捏着两张工作名额看向苏老爹。 苏老爹装烟点燃,抽了口,抬眉道,“瞅我干啥?工作给你和老大的,你们商量去。” 老四看了眼乐呵不知愁的老三,又看向老二。 四目相对,老二眼神微微闪了闪。 老四的目当从他脸上滑过,落在坑旁又搓起麻绳的大哥:“大哥……” 第56章 第56章 “啊!”老大怔怔地抬头。 老四心底轻叹了声, 搬了张凳子在他对面坐下,拿着两张招工名额, 给他展示道:“两份工作, 一份是启蒙山兵工厂的工人名额,一个是咱镇小学的教师名额。” “教师名额你去不合适,我……”老四迟疑着。 “我不去, ”不等老四把话说完, 老大就道,“我是长子, 我要留在家里照顾爹娘。” 老二忍不住上前一步, 苏老爹抬眼一扫, 烟雾缭绕里, 眼神锋利如刀, 刺得老二头皮一麻, 定住了脚。 “大哥,我想去兵工厂……” 老大:“那你去吧。” 老四:“你……真不去吗?兵工厂,我听说工资高福利好, 对子女也有优待……” “嗯。”老大点点头, 还是那句话, “我是家里的长子, 要留在家里照顾爹娘。” 苏老娘将小黑蛋写的信放平在坑桌上, 点了点老四手里的信。 老四将小妹写的信递给她。 苏老娘粗糙的手抹过闺女的字,跟小黑蛋的一起小心地叠起装进信封, 暂收在身边的针线篓里, 拿起鞋底又“噌噌”纳了起来, 并不掺与几个儿子的淡话。 左右她闺女她知道,自小就跟四个哥哥亲, 便是因为早年的事,将老大、老四放在了前头,也不会太偏向哪一个,后继总会想着法子补上。 “你不去兵工厂,”老四道,“那我把镇小学这个名额给大嫂了?” 大嫂叫季秋婉,42年从豫州逃难过来的,识字明理,小学教师这个名额给她再合适不过。 老大一怔:“小妹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要不给老二吧?” 老四忍不住抚了抚额:“大嫂对小妹不好吗?” 老大:“好呀。” 妻子对小妹,可比对他们15岁儿子12岁的女儿好多了。 “小妹跟大嫂不亲吗?” 老大:“亲。” 小妹虽然对家里每个人都亲,却更爱跟在妻子身后,缠着妻子给她做新衣,这……也算亲吧?苏老大不是太确定的想。 老四:“那你怎么还会觉得工作给了大嫂,小妹会不高兴?” “你大嫂是外人……” 苏老娘当下就听不下去了,抽下麻绳上的针,纳了一半的鞋底就对准老大的头砸了过来。 老大接住鞋底,纳闷道:“娘,好好的你砸我干嘛?” “我心疼秋婉跟了你这么个憨子!”苏老娘硬气地一摆手,“老四别理你大哥,去把你大嫂叫来。” “娘,”老二站在路中,拦住老四的去路,避着苏老爹的目光,对炕上的苏老娘道,“能、能不把这个名额给我,我、我想给秀秀。” 苏老娘脸一沉,问道:“赵大海家的闺女,赵秀秀?” “嗯,”老二有些不敢抬头道,“她初中毕业,教小学没问题……” “不行!”苏老娘断然拒绝道,“我管她能不能教小学,这工作是小妹给你大哥的,不是给你还人情的。有本事,你去镇上给她找个工作,没本事就别打你几个兄弟的主意。老四,去叫你大嫂。” 老二有些颓然地塌了双肩。 老四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扭头看向苏老爹。 苏老爹磕了磕烟灰,咳了声,看向老二:“上山开石引水,是你提议的没错,可这最终的决定,是咱村老老少少共同表的态,县里也是签字点了头的。” “大海出事,咱家也不是没出钱,就是粮食,先前的咱就不说了,今个儿我又让你大哥背了半袋洋芋、十几斤荞麦面送去。” “你重情意,就像你娘说的,送你自己的东西可以,没得糟蹋了你妹妹的一片心意,寒了你大嫂的心。” 该说的说了,能不能想明白看他自己,儿子都这么大了,还能管他一辈子不成。苏老爹冲老四摆了摆手:“唤你大嫂过来。” 眼见老四就要迈步出门,老二一急叫道:“大海哥他是为了救我,才炸没的腿!” 屋内陡然一静,大家不可思议地齐齐看向老二。 “你说啥?”苏老爹哑声道,“你再说一遍。” 所有的事,一旦开了头,再说好像也就没有那么难了:“那天下暴雨,我为了能在预测的期限内完成进度,就吊着绳子爬下山壁埋炸·药,大海哥不放心我,跟了下去,炸·药受了潮,第一次没点燃,我过去又点了一次,还是没点起来,雨越下越大,我就有些急,把受潮的引线扯去一截,再点……引线燃的太快,没等我拽一下身上的绳子示意上面拉我上去,就炸了……大海哥扑过来把我护在了身下。” 苏老爹哆嗦着手拿起烟杆吸了一口:“回来你怎么不说?” “是大海哥不让说,他怕我说了,上面会觉得我能力不行将我撤下,暂停了工期。大家伙在山上没日没夜地干了一个多月了,这会儿停下,我们谁也不甘心!” 老四拿着工作名额轻叹了声,放在炕桌上:“让赵秀秀过来选吧。” 老大点点头:“应该的,咱家欠人家爹一双腿呢。” 炸·药在赵大海背后炸开,上面听到动静正好往上拉了下绳子,要不然就不是炸没了一双腿了,而是一条命。 老三张了张嘴,跟着点了点头。 苏老娘的手伸进针线篓,摩挲着闺女写在信封上的字不吭声。 苏老爹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烟,对儿子吩咐道:“老四去叫你大嫂,老三去赵家一趟,叫秀秀和她娘过来。” 两人应了一声,齐齐出了屋。 苏家没分家,窑洞连在一起,老四没走两步就到了大房门前,他敲了敲门:“大嫂,爹叫你。” 季秋婉想着小妹寄信回来了,这两天家里肯定要寄东西过去,遂正在收拾给苏梅做的小衣、月事带,给她和小黑蛋做的鞋、鞋垫。 季秋婉闻言,拿块深蓝色的布将东西飞快地一包:“来了。” 小闺女见了,不由叫道:“娘,那布你不是说给我大哥裁件中山装在学校穿吗?怎么又给小姑了?” “你哥一个男娃,穿那么讲究干嘛。” “你嫌我哥是男娃不讨喜,那我呢,我不是女娃吗?怎么也没见你疼我比我姑多两分。” “你有你小姑长的好看吗?”季秋婉下炕穿鞋,展了展身上的衣服,拎起包袱一边出门,一边回头撂了句,“别总是跟你姑比谁更受宠,有能耐跟你姑比比嘴甜手巧。” 小女娃抬头瞅了眼墙上她姑剪的他们一家四口的全家福,叹了口气:“太难了,还是算了吧。” 手巧这条划掉,小女娃拿起炕柜上的镜子照了照,抚着脸又叹了口气:“这皮肤跟小黑蛋有啥区别,不都说侄女像姑吗?为啥我就没有小姑的白皮肤呢?” 至于嘴甜,哪就更比不过了。说实话,就她小姑抱着她娘撒娇的那模样,娇滴滴甜蜜蜜的她听了心都要化了。 …… 季秋婉拎着包袱笑着一脚踏进门,心下不由就“咯噔”了一声,这气氛……不对!莫不是小妹出了什么事? “娘!”季秋婉有些慌。 “没事,”苏老太拍拍身侧,“过来坐。” 季秋婉应了声,看向丈夫,希望给个提示。 老大憨厚地冲她笑笑。 季秋婉心放下了一半,跟苏老娘笑道:“我给小妹和小黑蛋做了两双鞋袜,改明你给她寄东西一块寄过去。” 苏老娘接过包袱放进炕里,拉着她的手心情复杂地将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苏老娘歉然道:“家里的意思是让秀秀过来选,娘看老四想去兵工厂……” “咳!”苏老爹瞪了苏老娘一眼,抬头跟长媳道,“秀秀过来选,要是挑了镇小学的工作,你就退出;要是挑中了兵工厂,就让老四在家。” 季秋婉沉吟着没吱声。 苏老娘心疼小儿子,也不愿让大儿媳去什么兵工厂,一个‘兵’字就能想到工作得有多重,任务得有多紧,老大一家里里外外全靠长媳撑着,她一走,一两个月不回来一次,两个孩子跟老大咋办?遂攥着她的手跟她保证道:“秋婉,你是看着小妹长大的,她不是偏心的人,几个哥哥她都亲,你们家和老四家有了,老二老三她不会不管。回头,咱跟你小妹打声招呼,让她再给家里找工作就在咱镇上找,到时候娘让老二把工作名额给你……” “娘!”季秋婉不悦道,“你把小妹当什么了?给儿子讨工作的机器吗?你又把我们当成什么了?扒在小妹身上的吸血虫?” 苏老爹看着长媳笑了,压在心头的郁气一下子就散了。 “娘、娘不是这个意思,”苏老娘连忙摆手,解释道,“娘看你不吭声,以为你不愿意……” 苏老娘回过神来,想到长媳的人品,也知道自己想左了,忍不住拍了季秋婉一下:“好啊,拿娘开涮是不是?” “我在想事儿,”提到这事,季秋婉便看向了苏老爹,“我前天去集上卖鸡蛋,看到秀秀跟村头的苏明海拉拉扯扯的,苏明海那人咱们都知道,花言巧语不是个踏实能干的。工作名额还是别让她挑了,我怕她会直接挑了兵工厂的工作给苏明海。” “有咱们看着,”老二道,“苏明海他不敢!” “老四提出让她挑工作,是为了跟我有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既然我都愿意让出工作了,”季秋婉笑道,“那还让她挑什么?再说,兵工厂那么远,家里她能顾得上?咱们给她工作,不就是让她有一份收入,好代替大海哥养活一家子,照顾好父母和下面的弟妹吗?” 想了想,季秋婉又道:“这万一她去了兵工厂,转头带着工作嫁人了怎么办,家里还得咱们照顾着,帮忙养着吗?爹,我看等会儿她跟她娘来了,咱得把事情一条一条地列清楚。” 第57章 第57章 苏老爹点点头, 略一沉吟,抬头问老二:“秀秀多大?” 老二:“19。” 19岁, 留不了两年就该嫁人了。 “她下面, ”苏老爹不是太确定地问道,“我记得好像也是个闺女?多大?” “对,”季秋婉点头道, “她大妹叫萍萍, 今年16岁。” 苏家庄四个大队,三百多户人家, 家家户户都有几个儿子, 儿子再生孙子孙女, 很多小辈她都不认识, 更别说不怎么喜欢窜门跟人唠磕的老爷子, 再加上大海还不是他们大队的, 遂季秋婉主动说道,“我听小均(她儿子)说,萍萍学习成绩很好, 前年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镇中学, 家里不让上, 镇上的老师都找到庄里来了。老三、老四也是女孩, 一个11岁, 一个9岁,小学没毕业就被叫回家跟着萍萍上工, 每天拿2个工分。最小的这个是男孩, 今年8岁, 在村头读小学,调皮捣蛋得不成样子。” 季秋婉想到大海初从医院回来, 她带了鸡蛋红糖去家里看望,那小子直接扒着她的篮子拿了鸡蛋磕了生喝,拆了红糖就吞的模样,不由皱了皱眉:“爹,你眼利,等会儿秀秀来了你看看,不成,把名额给萍萍,萍萍还能管管那小的。” 不然长大了都是事儿。 至于秀秀,那女孩打扮得是光鲜,嘴巴也甜,可就眼神太活,人也滑头,几个妹妹天天上工干活,下工挑水,就没见她干过几次。 “嗯。”苏老爹磕磕烟灰,心里暗自划着道道。 “爹,”老三带着人走进院内,扬声叫道,“红梅嫂子和秀秀来了。” 季秋婉拍拍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起身迎道:“嫂子、秀秀,快进来。” 说着一手拉了一个,将人带进了屋,搬了凳子放在苏老娘这边的坑下,热情道:“坐坐,别客气,我给你们倒茶。” 李红梅扯着闺女拘谨地跟苏老爹苏老娘打了声招呼,才在苏老娘的招呼下坐在了几兄递对面。 季秋婉麻利地去厨房抱了撂白瓷碗过来,拿了二两红糖,碗里挨个搁了点,提起暖瓶给大家一人冲了碗红糖水。季秋婉先给公婆各端了一碗,才又端起两碗,对母女俩道:“来,喝水。” 赵秀秀起身接住两只碗,甜甜笑道:“谢谢季婶。” 季秋婉笑着点了下头。 赵秀秀坐下给了她娘一碗,自己捧着另一碗小口地喝了口,仰起小脸笑道:“真甜!” 白嫩的小脸,甜甜的笑,让苏老娘立马想到了捧在手心里的闺女:“秋婉,家里还有袋红糖,等会儿给秀秀包一半带回去。” 季秋婉眉眼一跳,点了点头。 苏老爹放下茶盏,看向李红梅:“大海跟你说了吧,他的双腿是为了救我们家老二没的。” 李红梅捧着碗的手抖了下,想到来前大海叮嘱她别闹,苏家说什么应就是,以苏老爹的人品,亏待不了他们,遂绷着脸点了点头:“嗯。” “我家小妹,心疼他二哥在队里做事辛苦,找人在镇小学给安排了个教书的工作……”苏老爹说着停顿了下,目光从母女俩面上扫过,当娘的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说这话的意思,女儿已是惊喜地瞪大了双眼。 苏老爹拿起烟斗抽了口,不疾不徐道:“大海没了双腿,做不了工下不了地,一家人要吃饭穿衣,几个孩子要上学,不能没点收入。这份工作,今个儿我就做主给了你们,咱先把生活继上。” 苏老爹说完,端起碗轻啜着糖水,等母女俩的反应。 赵秀秀当下就捧着碗站了起来,欢喜地对苏老爹躬了躬身:“谢谢苏大爷,出事后,我爹一直在家说没救错人,我跟娘还不信,只道这么久了也没见你们家有点表示,这人怕是白救了……” 李红梅忙扯了扯闺女的胳膊,在家说的话,怎么能拿到人前。 季秋婉眉心一跳,这姑娘怕不是傻的。 “可不是我们家不领情,”季秋婉似笑非笑地看了老二一眼,“是老二回来压根就没提你爹救他这事,要不是今个儿接到小妹寄来的工作名额,他想用这工作报答你爹,怕还瞒着呢。” 老二嗫嚅道:“大海哥不让说……” “今个儿他也没让你说啊!”季秋婉笑道。 老二高大的身子往后缩了缩,不敢吭声了。 苏老爹眉头一直微微拧着,片刻,问李红梅道:“工作你想给谁?” “瞧大爷你说的,”赵秀秀笑道,“我们家就我初中毕业,不给我还能给谁?” “每月你准备给家里多少工资?” 赵秀秀一愣,瞅了瞅苏老爹的脸色,反应极快地试探道:“一半?” 苏老爹双眼微微眯起,已是不耐。 赵秀秀忙又道:“三分之二。” “你结婚后呢?” “啊!”赵秀秀再次愣了,“结、结婚了还要给呀?哪有嫁出去的闺女还往娘家送钱的?” “是啊,哪有嫁出去的闺女往娘家送钱的?可我家小妹呢,”季秋婉扫视着老大、老二、老三、老四,敲打道,“想法设法地给他几个哥哥安排了工作,也不想想她有什么,要学问没学问,要能力没能力,办这些也不知作了多大难,求了多少人……当然,秀儿妹妹跟我们家小妹是不能比的,”季秋婉话锋一转,看着赵秀秀笑道,“她有心。你可以不送,但这工次是我二弟补偿给你爹,用来养活你们一家人的,所以你要嫁人了,这工作必须转给你下面的妹妹。” 赵秀秀脱口叫道,“她们小学都没毕业。” “你二妹前年不是考上初中了,”季秋婉道,“回头我们跟老师说说,送她去镇上读两年。她毕业了接手工作,拿出三分之二的工资养家,不耽误你欢欢喜喜地嫁人。” 赵秀秀一下子傻了,回头慌乱地拽了拽她娘的衣服:“娘!” 不等李红梅说话,季秋婉又道:“红梅嫂子,到时咱多留萍萍两年,等你家小子初中毕业,接手了工作,我给萍萍寻个好人家,咱们再打发她出嫁。” 李红梅一听工作最后会传到儿子手上,还有什么好说的,立马应道:“我听你们的。” 赵秀秀脑袋一慒,这跟自己的想的一点也不一样,工作给了她,几年后怎么还能在要回?! 遂赌气叫道:“我不要了,你们有本事明天就让萍萍去上班。” 季秋婉略略想了一下:“那行,我明天带萍萍过去,看能不能跟校长说说先让她教小班。然后我再带她找找大均的班主任,咱出钱请老师给她补补课,学上两年拿个初中毕业证。” 苏老爹点点头,拍板道:“那就这么办!” 赵秀秀:“……不行!” 一屋子人没一个理她的,季秋婉去里屋拿了红糖,拎着出来挽着李红梅的手笑道:“走吧,我送你们回去,趁机把这事跟大海哥说清楚,免得中间再有个什么误会,他存在心里影响了病情。” 救了人想要报答,人之常情,没必要藏着掖着在家跟妻儿琢磨着得失。 李红梅听不出季秋婉话里的意思,赵秀秀正在崩溃的边缘没心思去听,苏老爹苏老娘跟老二老四可是听明白了。 老四站起来跟苏老爹道:“我和二哥也去一趟吧,当面把话说开。” 苏老爹点了点头。 苏老三来叫人,赵大海就猜苏老二肯定跟他家人说了,自己救他的事,他想着以苏老爹的人品,补偿不会少了,却没想到会是一份镇小学的工作。 这可比一次性给几百块钱来得长远,只是让二丫头去,赵大海摇了摇头:“红梅生我们家小儿子时伤了身子,活动一下就累。二丫头做事踏实能吃苦,家里家外一把抓,别说下面几个小的了,就是我离了她都不成。” 季秋婉进门看到给赵大海擦身端尿的赵萍萍,就知道送她去镇上,赵大海只怕不会同意,闻言不免惋惜地看了院内就着月光还忙个不停地瘦弱身影:“那秀秀嫁人了呢?这工作你准备让谁接手?” 赵大海想都不想地道:“那就让我大哥家的二小子去顶几年。” 季秋婉瞅着外面陡然僵了一下人儿,心中怜悯,不由就想再帮她争取一下:“过两年,你家三丫、四丫也能伺候你吃饭换衣了,我看你也别找什么二小子了,让萍萍去吧,过两天我带她去镇上找找老师,慢慢先把课补上。” 不等苏大海拒绝,季秋婉便笑道:“放心,补课费不用你操心,我家来出。” 赵大海不好再拒绝,只心下琢磨道:反正还得等两年,两年后,看三丫、四丫能不能撑起家,不能再说呗。 遂爽快地点了下头。 …… 翌日一早,老四跟生产队请了假,带着户籍、工作名额、大队打的证明去了兵工厂。 季秋婉将碗筷交给老二媳妇洗涮,回屋换了身衣服,跟苏老爹、苏老娘打了声招呼,拎着个小包出门朝苏大海家走去。 赵秀秀早早就等在了路口了。 季秋婉往她身后看了看:“萍萍呢?” 赵秀秀脸上的笑一僵:“季婶,今天是给我落实工作。” “给你落实工作,也不耽误我带着她去趟初中,找个补习的老师啊。”小学跟中学又相隔不远。 “她、她来不了,我爹方才身上疼得厉害,身边哪里离得人。” 季秋婉双眉微微皱起:“你娘不能守着?” “我娘哪挪得动我爹。” “算了,”碰上这么一家拎不清的,季秋婉就是有心思帮,也有点烦了,“走吧。” “唉!” “证件什么的拿齐了吗?” 赵秀秀拍拍包:“都带着呢。” …… 两人的工作落实,刚刚提着包袱离了村,苏家就接到了一袋子营养品和另一封挂号信。 这袋子营养品本来是跟前面两份工作名额一起寄的,只是营养品走的是平邮,工作名额寄的是挂号信,所以错开了两三天,跟后面的挂号信在县里碰了头。 季秋婉把信递给苏老爹,拿了剪刀一边小心地拆布袋,一边笑着跟苏老娘道:“四弟没口福,你看他要是再晚走那么一会儿,小妹寄的这些不就吃上了……” “扑通”一声,苏老爹捏着拆开的信,一头从炕上栽了下来,当场就闭了气。 苏老娘吓得喉咙咯咯作响,却喊不出话来。 季秋婉猛然一咬舌尖,放声朝外叫道:“苏青——” 声音尖锐得都变了调。 老大吓得一哆嗦,放下挑水的扁担,瘸着腿就冲进来了:“咋了?咋了?咋……” 季秋婉抖着手,将苏老爹扶住起来,抬头见丈夫傻站在门口,不由吼道:“还不过来背了爹去医院。” “哦哦……”老大已经不会思考了,大脑都是空的,季秋婉一个指示他一个动作。 这会儿苏老娘也回过神来,一边朝外叫着老二、老三,一边下了炕,拽过苏老爹捏着不放的信看了起来。 早年刘英在家养病时,教过她识字,后来解放了,村里开了扫盲班,她也跟着上了两月课,遂一般的字还是认得的。 苏老娘捏着信,死死地盯着上面的字眼,什么叫“建业牺牲了”?建业!哪个建业,哪个建业…… 她心里不愿承认,这写的是她自小养大的孩子,眼泪却啪啪的往下掉,心痛得无法呼吸。 老二不在,带着人上山了。 老三跟几个媳妇呼啦啦地冲进来,七手八脚地将苏老爹抬到外面,老三背着往村口跑,季秋婉一溜风地冲到大队部去借牛车。 老大忙去抱了家里的被子,瘸着腿去追。 老二媳妇一见,忙过来跟苏老娘拿钱票,结果一进屋,就见老太太捏着信,抖得跟筛子似的哭得无声无息,却泪流满面。 “娘!”老二媳妇吓了一跳,“你咋了?是小妹出事了吗……” 目光扫过信上的一行字,老二媳妇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跟梦游一样:“牺、牺牲了!” 是她理解的吗? “啪!”老二媳妇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摸着脸,喃喃了句:“疼的!不是做梦!” 苏老娘再也做不到自欺欺人了,眼前一黑朝后倒去。 老二媳妇吓得忙将人抱住,放声大叫:“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我娘晕过去了,建业牺牲了,建业牺牲了……” 第58章 第58章 农村很少有寄信的需要, 更很少收到外来的信件、包裹。 林建业这个当兵在外的,以往便是寄信寄东西, 三五个月也不过那么一回。 可这不过几日, 邮递员就往苏老头家跑了两趟,前几天薄薄的两张信封带来了两个工作名额,今天满满一袋东西, 引得大伙儿更是越发好奇。 此刻正是午饭过后, 上工的铃声还没有响起,大家便悄悄关注起了苏家, 猜测着这回又寄来了啥? 结果, 先是苏老三背着苏老头冲了出来, 接着老大家的媳妇也飞快地跑向了大队部。 大家心里一惊:出事了! 这个念头高高升起还没有落下, 就听苏家院内传来了老二媳妇的一声嚎:建业牺牲了! “快!”老头老太太们纷纷一推自家儿孙, “快过去看看, 你苏大娘/苏奶奶别跟着出了事。” 林建业啊,那是他们整个苏家庄的骄傲! 想到那么个开朗爱笑,每每回来, 都陪他们唠会磕的娃娃, 众人伤感的同时, 心酸地抹了抹眼角。 村长看了下时间, 正要去村中的大槐树下打铃上工, 便见季秋婉一阵风地从他面前跑过,又一阵风地跑了回来, 气喘吁吁地道:“村、村长, 我爹摔着了, 牛车借我一下,我送他去镇医院。” “摔着了, ”村长惊道,“严不严重?” “不知道,”季秋婉急得跺了跺脚,“我现在急用牛车,你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给我一句准话,借不借?” “你爹那是我老叔,他出事我不急吗?从咱村到镇上没有一个小时到不了,我的意思最好先找刘大夫给看看。” “那个赤脚医生?” “人家考过证的。” 季秋婉略一犹豫:“那我去驾车,你去帮我叫刘大夫。” “成。”村长也不含糊,答应一声,转身就往刘大夫家跑,半路遇到三队的队长,唤道,“赵长工,你去大槐树下打铃,通知大家上工。” “好,你这是?” 村长顾不得回答,冲他摆了下手,半道上截住上工的刘大夫。 与之同时,季秋婉驾着牛车过来了:“上车。” 二人忙爬上车。 车子飞快地从村中穿过到了村头,季秋婉一拉缰绳,车子在背着苏老爹疾跑的老三跟前停下:“老三!” 村长跟刘大夫跳下车,帮忙抬人。 老大抱着被子跑不快,村中的小伙见了自动接过他手里的被子给送了过来。 几人接过被子垫在了苏老爹身下,刘大夫给号了号脉,随之摇了摇头,对季秋婉道:“走吧,直接去镇医院。” 季秋婉本也没对他抱有什么希望,遂点点头,对老三吩咐了声:“我赶快点,你在车上护好咱爹。” “秋婶,”送被的小伙子叫道,“我来时,听人说苏奶奶晕过去了。” 季秋婉一怔,一时不知要不要回去接了人一起去医院。 刘大夫:“苏老爹不能拖!” 村长跳下车:“你驾车先走,我过去看看,严重了,我赶车送她过去。” “谢了。”季秋婉微一点头,长鞭一甩“驾”,朝镇中赶去。 村长跑到苏家,苏老娘已经醒了,盘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松散地散在肩头颊边,人坐在地上呆呆的,不言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瞧着无端地让人心酸地想流泪。 村长微微松了口气,冲众人挥了挥手:“行了,别围在这里了,赶紧上工去,别让你们队长扣了工分。” 大家点点头,默默退出苏家院子,拿上工具去了地里。 “信呢?”跑来的路上,村长已听送被的小伙儿说了事情的经过,遂对跛着脚先他一步跑回来的老大道,“给我看看。” “在我娘手里呢,”老二媳妇一指攥在苏老娘手里的信纸,“呐!” “婶子,”村长蹲在苏老娘身前唤道,“信给我看看?” 苏老娘眼皮都没有撩一下,好似没有听见。 “小妹有心疾,”村长道:“建业出事,她呢?” 苏老娘攥着信的手猛然一紧,顾不得悲伤,忙把信放在地上抚平。 村长起身站到她身旁,探头看了一遍,半晌不由愕然道:“小妹改嫁了?!” “改嫁!”众人齐齐一愣。 二老媳妇更是傻不楞登地道了句:“这么快!” 苏老娘忍着心里的悲伤,仔细把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没错,闺女在信中写的清楚,她带着小黑蛋和建业大哥的孩子林念营,改嫁给了军中一个同样带着两个孩子,名叫赵恪的青年军官。 信中的末尾还提到了一个供销社的工作名额,说这份工作是赵恪跟他们后勤部争取来的,先前那两份更是人家协助警局破案换来的。 苏老娘捡起地上的信封打开,里面是还有一张纸,抽出来一看,正是镇上供销社的工作名额。 老二媳妇偏头看了一眼,叫道:“小妹不会为着这三份工作,把自个卖了吧?” “胡咧个啥!”村长眼一瞪,斥道,“让老二把你卖了,看能不能换份工作?” “我能跟小妹比?她多好看呀!” 村长噎了噎,懒得再跟这个没脑子的计较,只低头跟苏老娘说,“我看这人不错,能为着小妹花这般心思,日后就不会亏待了他们娘仨。” 苏老娘摇了摇头:“小妹对建业的感情……” 一对青梅竹马长大的小儿女,哪能说放下就放下。 人家也许看着她长得好看花心思求娶了,可要小妹一直对人家不冷不热,一年两年还好,这日子长了,新鲜劲过了,谁还耐烦哄你搭理你。 “你老叔怎么样?”稍稍缓过劲来,苏老娘不由担心起老伴来。 村长:“老大媳妇驾着牛车给送镇医院了。” 苏老娘把信装进信封,揣进怀里,伸手对村长道:“扶我起来。” 老大忙挤过来,跟村长一人扶一边,将人从地上搀了起来。 “老大,你去炕柜里把你爹的小本本找来,”吩咐完儿子,苏老娘又对村长道,“我不放心你老叔,你再驾辆牛车送我去趟医院。” “行。”村长扶着她在炕上坐稳了,转身去牛棚驾了辆牛车出来。 …… 苏老爹惊痛攻心,再加上那一下摔狠了,一直到晚上才醒。 “爹,你醒了!”老三一叫,房门被“咣当”一声推开,哗啦啦地进来一堆人。 苏老娘被大儿媳搀着进来,冲身后的人摆了摆,“别一个个的都跟进来,老三你去医生。” 其他人默默退了出去,老三跑去唤了医生过来。 一翻寻问检查后,让留院观察两天再看。 留了老三在这儿陪他们夫妻,苏老娘打发了大伙儿回去。 待人走完,苏老娘掏出钱票让老三去食堂打饭,坐在床前的凳子上,握着丈夫的手跟他商量道:“待你好了,我想去一趟南方。” 苏老爹偏头看她,担心道:“小妹?” 苏老娘松开他的手,掏出信给他看下面的部分:“我想你应该没看完。” 苏老爹点点头,接过信,闭了闭眼,才敢一字一句地从头看了起来,待看到建业牺牲,还是痛得急喘了下,忍不住低喃道:“能一命换一命多好!” 他年纪大了死也就死了,孩子才二十多岁,人生的三分之一还没走完,理想啊抱负啊都没实现,不能陪小黑蛋成长,更没能随小妹白头,去的太早了! “谁说不是呢,”苏老娘捂着脸,再次泪如雨下,哭得泣不成声,“你说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活的好好的,他这么年轻……要是能换,咱俩换他一个也成啊……” 老三打饭回来听着病房里的哭声,红一眼没敢进去,抱着饭盒蹲在门外,吸着鼻子直抹眼泪。 屋内两老缓了缓,苏大娘抹去脸上的泪,吸了吸鼻子示意丈夫继续往下看。 “改嫁了!”苏老爹惊得霍的一下坐了起来,“怎么会这么急?” “你别急!”苏老娘忙站起来顺了顺他的背,停了片刻然后才道,“你看后面,还带着建业他大哥的儿子,林老头没反对吗?” 怕写得越多,原主的爹娘越担心,苏梅信中就没提林成良、陈美如二人。 “怕是出了什么事?”苏老爹有些坐不住,当下掀被就下了床。 “你去哪?” “我去县委找人借个电话。”这会儿邮局都下班了,要打电话只能去县委。 “你的身体成吗?” “没事,让老三扶我过去,”苏老爹说着趿上鞋,拿了外套,一边向外走,一边叮嘱老妻道,“你别等我,吃了饭上床睡会儿。” “你等等,”苏老娘忙掏出一个小本本塞给他道,“你的记事本。” 上面记了刘家晟、宋国宏等人的电话号码和家庭地址。 苏老爹接过来揣进兜里,打开了房门。 “爹!”老三一激灵站了起来,“你怎么下床了?医生说让你卧床休息,不能乱动。” “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知道能不能下床。进屋把饭给你娘,你陪我出去一趟。” “真没事吗?要不我去问问医生?” 苏老爹眼一瞪:“别废话!” 老三脖子一缩,立马不敢吱声了。 苏老爹有些嫌弃地瞥开了眼,脑中不期然地闪过林建业爽朗的笑脸,跟他争辩时的倔强模样。 刘家晟接到苏老爹的电话,很是激动,对这位救过他姐,养大了他外甥的农家汉子,很是尊敬:“苏大哥,你怎么舍得跟我打电话了?” 想到苏老爹无事不联系的性子,刘家晟急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第59 章 第59 章 “小梅再婚, 你知道吗?” 苏老爹问道。 刘家晟点头:“知道啊。” “宋国宏也知道?” “嗯,他跟方东升还想当媒人呢, 可惜小梅跟赵恪赶的急, 两人直接在军营举行了婚礼。” 苏老爹呼吸一窒,和着就瞒着他了。 “这个赵恪……”苏老爹吐了口气,“你见过?” “见过, 人品、能力, 说句不恰当的话,比之红军还要略胜一筹, 更别说建业了, ”说到这里, 刘家晟隐隐有些猜测, “小梅事先没跟你说她再婚的事?” 苏老爹噎了噎, 后一句扎心了, 前一句更让他不舒服:“我家建业是最好的!” 刘家晟一默,心情瞬间五味杂陈起来,半晌方道:“建业已经去了, 小梅还有长长的一条路要走, 我们应该试着放下。” 苏老爹握着话筒喘了几口气, 继而哽着嗓子道:“你跟我说说, 建业咋走的?” 牺牲、牺牲在哪了?人是埋在牺牲地了, 还是在烈士公墓? 还有,孩子去时, 是中的枪还是…… 他疼不疼啊? 苏老爹哽咽着长长喘了口气, 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道:“你跟我说说, 受没受罪,人埋在哪了?我最后一次见他, 还是去年,他回来就住了三天,我们爷俩……都没怎么好好说过话……” “苏大哥——”刘家晟鼻子一酸,泪跟着下来了,张了张嘴,想到他年龄不小了,没敢说实话,只哑着嗓子一字一句道,“中了一枪,在心脏,没受苦,眼一闭就去了,人埋在西南边境。” 苏老爹闭了闭眼,明知可能掺了假,口中却道:“那就好!那就好!” 仿佛只有这样,孩子走时就真的没有受罪。 电话长长静默了会儿,苏老爹扶着桌子在椅子上坐下,抹了抹脸上的泪,缓了缓:“小梅带着两个孩子改嫁,林成良他愿意?” “他,”刘家晟脑袋一转,苏梅没跟他们说林成良和陈美如的事,是怕他们担心吧,遂轻描淡写道,“他收受贿赂下放西北了。” 苏老爹一惊:“小梅和两个孩子会不会受影响?” “不会,她都带着孩子改嫁赵恪了,还受什么影响?” “所以,”苏老爹心下一痛,“小梅改嫁是为了两个孩子了?” 说两个人有感情,刘家晟说不出来,他见过小梅跟建业之间的相处,如胶似漆;也见过小梅跟赵恪的相处,相敬如宾都谈不让,笑容里全是客套。 想到刘英、红军、建业留下的人脉,苏老爹如何不明白女儿的选择,就是因为如此,才更无法释怀,回去就倒下了。 苏老娘吓坏了,拉着他的手哭道:“我还想着买了票,去南方看闺女和小黑蛋呢,你给我整这一出,是不想让我好过吧?建业刚去,你要是有个好歹,我让我跟闺女咋活啊!” “别哭,”苏老爹迷迷糊糊地拉了拉她的手,“别跟小梅说,你等我,等我好了,我跟你一起去看她,看建业埋骨的地方。” 后一句他说的极轻,苏老娘却听在了耳里,止不住伏在床头抱着他的手哭:“去,我们去看看。” 季秋婉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了,炖成汤提了过来,听着病房内的哭声,心里跟着难受的要命。 她逃荒过来嫁进门时,小梅七岁,建业九岁,围着叫她嫂子,给她拿吃的喝的,让她惶恐的心一点点地定了下来。 她看着他们成长、相恋、结婚、生子,以为还会看着他们白头,一路相扶到老,却没想到,属于两个人的幸福戛然而止。 “大嫂!”老三去食堂打饭回来,看到提着竹篮立在病房门口的季秋婉,诧异道,“你怎么不进去?” 季秋婉“嘘”了声,小声道:“娘在哭。” 老三默然,这几日哪天不见娘的眼泪。 两人立在门口又等了会儿,才推门进去。 “娘,”季秋婉放下竹篮,拿毛巾给苏老娘擦了擦脸,道,“我熬了鸡汤,放了干枣、黄酒,香香的没有一点腥味,给你盛一碗喝吧?” 苏老娘没胃口,木然地摇了摇头:“我喝不下,你把碗给我,我来喂你爹。” 季秋婉盛了有肉的一碗给她,劝道:“我方才在门口听了,你既然想去看小妹,哪能不吃饭呢?吃好喝好养好身体,才好坐车过去啊,要不然就算我们同意了,你一过去,小妹一看你这有气无力的模样,还不得心疼坏了。” 儿媳说的对,要想早点去看闺女,确实得养好身体。 这模样过去了,她见了还不得哭。 接过碗,苏老娘硬逼着自己喝了半碗汤,吃了个鸡腿。 苏老爹在季秋婉一勺勺的喂灌下,勉强跟着进了半碗汤。 “三弟,”季秋碗收拾了碗筷,对老三道,“我留下照顾,你回去休息两天吧。” “不用了,”老三摇头拒绝道,“咱爹夜里要翻身上厕所的,还是我留下方便。” 苏老娘看着挣着留下的两人,摸了摸口袋,拿出了苏梅寄回的信,抽出供销社的工作名额:“老三、秋婉,你们俩过来。” 季秋婉在苏老娘身边坐下,笑道:“娘,什么事你说。” 老三跟着点了点头。 “老三,”苏老娘道,“小妹这次随信又寄回了张咱镇上供销社的工作名额。” 苏老娘把苏梅写的转让申请递给他看:“这工作,原是部队给小妹安排的,她没回来,直接带着小黑蛋、念营嫁给了赵恪。按理这工作原是要收回的,但你小妹说,赵恪跟后勤部要了过来。” “上次两张名额给了你大嫂和四弟,所以这张她就按顺序给了你二哥,”苏老娘瞅了眼老三的脸色,见没有什么异样,遂继续又道,“你大嫂把工作名额让给了你二哥还了人情,这张娘想将它补给你大嫂。” “娘,这事,”老三迟疑道,“你是不是该跟二哥说。” “你二哥那里不用说,娘做主了,”苏老娘硬气道,“跟你说,是怕你心里有疙瘩。” “娘,小瞧人了不是,你三儿是那计较的人吗?再说,小妹带着两个孩子改嫁,自己还不知道咋作难呢,还想着我们一个个,儿子们心里有愧呢。她想让我们过得好点,再好点,我们也希望她能照顾好自己,最好自私一点,别什么都往家里掏……” 季秋婉张了张嘴,她想跟着两老去南方看小妹啊! 上了班还怎么去? …… 南方军区 厢房建好、院墙拉起来后,战士们又多来了一天,帮忙垒了灶,按苏梅的设计盖了洗澡间和男女厕所,用青砖铺了屋内和院子里行走的路。 那天恰好水管送来,他们又帮忙将水管从山里一路铺设进院,在厨房旁边修了个水池。 四个箱子散了味,他们帮忙拿抹布擦洗后,问清苏梅都放哪后,一个个给搬进了屋。 四张床,正好一个床头一个。 做好这一切,战士们一个个绕着院子看了一圈,欣喜溢于言表,成就感十足。 苏梅搬了筐家属院带回的营养品和两条烟出来:“来来,过来拿钱。” 苏梅根据赵恪给的单子,一个个喊了名字,家有幼儿的便给一袋奶粉少给点钱,有生病老人的便给一瓶麦乳精或是红糖、白糖,钱同样少给点。 大多数还是正常付钱,烟是一人一包。 “嫂子,”战士们拿着东西不好意思道,“会不会太多了?” 其实哪有多少呀,一个人也就一块出头,拿了东西的只能拿到一两毛。 要知道他们连着轴地忙了四天呢。 “不多,”苏梅收了筐,知道他们要赶着去集训,也不多留,只招呼道,“经常来玩哦,我给你们擀面条吃。” “知道了嫂子。”众人挥了挥手,相携着走了。 家里布置好后,一切就走上了正规,赵恪带队进了山,苏梅每天把大的三个送到王老太那儿上课,背着小瑜儿去农垦食堂上班。 孵化房里翻翻种蛋,跟司务长、大胖讨论讨论菜式,什么陕北的酸辣洋芋尖、烩菜、黑楞楞、洋芋擦擦,土豆那是换着花样地做给战士们吃。 第60 章 第60 章 战士们又开出了十来亩田, 今天轮到炮团下田种植,他们领了玉米种子、红薯秧苗。 中午王营长从田里回来吃饭, 王老太丢给他一个碗口粗的木槌, 一指砧板大的青石和盆里泡好的稻草:“捶吧,捶软了。” “娘,”王营长拿着木槌笑道, “我在田里忙了一上午了, 回家您也不让我歇歇。” 王老太指指他脚上磨损的草鞋:“十天,你穿坏了四双草鞋, 再不赶紧捶了稻草给你打两双, 明天就要光脚上班了。” 苏梅背着小瑜儿, 提了罐羊骨汤从农垦食堂过来, 闻言笑道:“王营长歇会儿吧, 我来。” 王营长忙摆了摆手, 知道她有心疾,哪敢累着她:“不用、不用,我有的是力气。” 说罢, 搬了个小凳, 捞了盆里的稻草放在青石上, 坐着捶打了起来。 打草鞋, 要先把稻草捶软了, 搓成草绳,才能上架打鞋。 苏梅把手里的罐子递给王老太:“司务长跟屠宰场买了十几斤羊骨, 熬了浓汤, 给儿我打了些回来。” “付钱了吗?”王老太接过罐子问道。 “司务长没要, 说统共也不值几个钱。” “不管值不值钱,”王老太怕人说闲话, 叮嘱道:“下次能不要就别要,咱不贪这点小便宜。” 苏梅点点头,解下身上的布巾放下小瑜儿。 小黑蛋、林念营写完作业出来,叫了声“娘/婶”,凑到王营长身边,看他捶稻草,听他讲田里的趣事,时不时地帮忙递一下泡好的稻草给他。 小瑜儿听着鸭窝里小鸭子的叽叫声,蹒跚着走到木栅门前,握着栅格往里瞅,嘴里叽叽咕咕地跟它们说着话。 张宁拎了半竹篮青草尖给他,教他喂鸭子。 王老太蒸了米,用苏梅结婚时送来的猪肉,做了份梅菜扣肉,弄了盘蒲公英炒鸡蛋,早前泡的酸笋好了,她捞了几块,用香油拌了个酸笋丝。 苏梅提来的汤,她倒进炉上的瓦罐里,调了下味,切了小根蒜撒在上面。 王老太盛了饭菜,苏梅拿拖盘端到堂屋摆好,转身进了小课间。 赵瑾一个人坐在桌前看书。 苏梅揉了揉他的头:“吃饭了。” 赵瑾放下书,提醒道:“苏姨,轮椅。” “明天给你做,”苏梅弯腰将人抱起,歉然道,“最近太忙了,把这事忘了。” “没关系,”赵瑾抱着她的脖子笑道,“我会再跟你说的。” “好,日后苏姨再忘了什么,或是小瑾想要什么,就像今天这样,直接跟苏姨说。” “嗯。” 苏梅放他在饭桌前的椅子上坐好,出去投了条湿毛巾给他。 赵瑾接过来擦了擦手,叠叠放在手边。 王营长捶好稻草,带着小黑蛋、林念营洗了手,接了王老太手里的碗筷,带着两个小家伙进了屋。 “张姐,吃饭了。”苏梅抱起小瑜儿到水池边,拔下竹管上的塞子,给他洗手。 因为这边竹管刚架不久,还能用,战士们就没给这边换。 三菜一汤,一锅糙米饭,吃得丁点不剩。 饭后,张宁收拾碗筷,王老太和苏梅拿了王营长捶好的稻草搓绳。 为了编出来的草鞋结实耐穿,稻草里两人加入了麻丝。 麻丝是战士们去年秋天在山里砍的野麻,丢在南边溪水里浸泡一冬后,剥离捶打晒干,搓麻绳剩下的余料。 王营长要下田,林念营、小黑蛋想跟过去看看。 今天是周六,下午王老太没备课,闻言就点了头。 小瑜儿凑热闹地跟着出了门。 张宁洗刷好碗筷,出来抱着他打开了鸭窝的栅栏,给了他根竹杆,两人赶着小鸭下山去了溪边。 有了水管,就不用挑溪水吃用了,遂山脚这支分流出来的小溪就成了张宁和大胖等人放鸭的好去处。 小溪里水草、小鱼、小虾等都成了小鸭子的食物,大家都不用怎么喂,每天赶了去溪边,它们就一个个吃得肚儿溜圆,还成长飞快,几乎一天一个模样。 这么一来就显得小鸡、鹌鹑和鸽子费粮了。 不过,司务长瞅准了农垦食堂不远的一片荒地,他这几天带了人去山里挖了些刺梨围着种了一圈,正打算买些菜种回来撒了,待长出来,丢了小鸡鹌鹑进去圈养。 至于鸽子,砍竹子编了竹笼养着呗,一个半月就能杀着吃了。 热热闹闹的院子陡然一空,苏梅偏头朝小课间看了一眼,问又拿了书看的赵瑾:“小瑾,你要不要出来坐会儿。” 屋里阴凉,不如外面来的和暖。 赵瑾点点头,苏梅搬了张椅子放在她和王老太身旁,进屋抱了他出来。 麻绳搓好,王老太去杂物房拿了个木齿架子,这工具叫鞋耙。 “小梅搬条凳子来。” 苏梅搬了条长凳,按王老太的吩咐将鞋耙固定在凳子一头。 王老太骑坐在长凳的另一头,拿起麻绳、稻草一边讲解一边编了起来。 按照鞋的大小尺寸,将四股麻绳的一头扣在鞋耙上,另一头拴在腰间,拿了稻草穿过一根根麻绳编织。 打到五六道时左边放出三个绳鼻,再编三道后右边放出三个绳鼻,然后随着脚形放大缩小,中间两边放一个穿绳耳。 打到后跟处往上翘一寸收头,再用麻绳结股成束,以绳代帮。 最后用一根细绳将两排绳耳穿起,穿时绑在脚踝上,如此一只草鞋就成了。 王老太编织好一只,起身拿了麻绳、稻草给苏梅,让她试试。 苏梅的精神力虽没有恢复至前世的十分之一,记个东西却是不难,遂接手后略一回忆方才王老太的手势动作,就编了起来。 “不错!”王老太口中赞着,拿了根草绳帮她将两排绳耳穿起。 苏梅接过脱了脚上的布鞋,穿上试着走了走,又轻又软,透气性也好。 一个下午,苏梅手下不停,大大小小的草鞋打了五双。 快到旁晚,苏梅停了手,把赵瑾抱进屋,背了小瑜儿去食堂帮忙。 为了让农垦的战士们吃好点,炊事班的小战士昨天去小溪里摸了成筐的螺丝回来,经过一天一夜的吐沙,可以吃了。 苏梅背着小瑜儿到食堂,战士们已剪去了螺尾,将其淘洗干净。 “小梅,”知道苏梅有心疾,司务长就不让她干重活,遂这会儿见她过来,一指灶前的小凳,“过来烧火。” 并排五个灶,一个刚放了团好的杂面馒头,一个放了淘洗好的糙米。 苏梅四下看了下,拎了半筐蒜坐到了灶前,点燃两个灶继上干柴,放下小瑜儿,娘俩凑在筐前剥蒜。 当然小瑜儿就是捣乱,时不时拿了蒜丢着玩。 司务长摘了紫苏叶,切了葱姜干辣椒,让苏梅又烧了一个灶,待锅热,倒了点菜籽油,又稍铲了一点猪油进去,这样会更香。 苏梅把剥好的一把蒜递给他,他拍了拍跟葱姜干辣椒紫苏叶一起丢进锅里,待香味爆出,抱起一盆螺丝倒了进去,翻炒后加入米酒。 米酒一下锅,香味就被激了出来。 放入盐、酱油调味,倒入山泉水。 待咕噜咕噜滚起,丢入泡好的红薯粉丝、笋干、菌子、土豆片,起锅时散入大量的野菜尖。 鲜香味一下子溢满了整个厨房。 司务长拿碗,盛了满满一碗,递给苏梅:“先吃。” 说罢,掀开中间的锅盖,拿笊篱捞了米,装进蒸笼,米汤舀进带盖的木桶里留给战士们待会儿回来喝。 随之又掀开里面的蒸笼,按了下鼓胀的馒头,馒头凹进一个槽后又慢慢地弹了回来,“好了,不用烧了。” 苏梅瞅了些灶内,拿竹杆拢了拢火:“还有点余火,再焖一会儿。” 司务长点点头,招呼大家盛菜先吃,等会儿好给战士们打饭。 等大伙儿一个个盛了菜,锅内的杂粮馒头也好了,松软中透着粮食的清香。 苏梅带小瑜儿洗了洗手,掰了块馒头,拿开水涮了三片土豆,夹进馒头给小瑜儿抱着啃。 小家伙上下各长了两颗门牙,正是见什么都想咬一咬的时候。 大胖进来见苏梅面前剥好了大半碗蒜瓣,没有急着先吃,而是端走洗了洗倒进石臼,丢入盐粒捣碎成泥,舀进小盆,点上两滴香油,三勺酱油拌了拌。 新蒸的馒头什么都不就,战士们一个人就能吃六七个,醮着蒜泥他们吃的更香了,又何况多了道螺丝烩菜。 抱着小瑜儿,拎着司务长硬塞到手里的半盆烩菜、2个馒头,领着跟王营长一起过来,吃得肚儿溜圆的小黑蛋、林念营回王家接赵瑾,苏梅都在考虑等发工资了,要不要少领点? 不然照这么吃下去,影响不好。 “娘,娘,”突然,小黑蛋拽着苏梅的裤腿,指着上面叫道,“是赵叔叔!” 苏梅抬头,赵恪背着赵瑾正从王家出来。 小黑蛋松开苏梅的裤腿,跟枚小炮弹般冲了上去:“赵叔叔!赵叔叔!” 赵恪俯身接住他,一手在后揽着赵瑾的双腿,一手抱了他起来。 “赵叔叔,你怎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 “那你吃饭了吗?” “没呢。” “娘带了螺丝汤,还有馒头,等会儿你要多吃点哦。” “好,谢谢我们念辉。” 苏梅抱着小瑜儿,带着林念营等在山道边。 林念营:“赵叔叔。” 赵恪扫了眼自己鼓囊的口袋,笑道:“口袋里装了野果,过来自己拿。” 林念营扒着他的衣兜往里看了眼,是红红的羊,伸手抓了一把,给了小黑蛋几颗,小瑜儿一颗。 赵瑾有些小洁癖,果子不洗不吃。 林念营就没给他,“婶婶吃。” 赵恪跟着笑道:“很甜,尝尝。” 苏梅捏了一个,跟小灯笼似的很漂亮,吃到嘴里酸酸甜甜的:“王大娘做饭了吗?” 没做的话,她就把手上的食物送过去,回家再给爷俩做些吃的。 “正在做,”赵恪道,“留我和小瑾吃饭,我没应。” 既如此,就不用往上送了。苏梅转身带着林念营随他往下走:“拿的馒头不够,回去给你们爷俩再下点面,用菜拌着吃。” 赵恪:“好。” “上工后,司务长几乎顿顿都让我带些菜回来给孩子们吃,”苏梅道,“我再领工资,是不是不太好?” “那就等月初发工资时,你留几块给大胖,让他做帐。” “好。” 第61章 第61章 修好的院子还没有装门, 那院的竹门本来是要搬过来的,结果, 他们结婚的第三日, 那院子就被一位副营长讨去了。 他妻子好像跟家里闹了矛盾,给他拍了电报,没等回复就抱着孩子买了车票过来了。 选别的房子来不及收拾, 便来家问了苏梅。 苏梅只得拿着钥匙随他去了一趟后勤, 做了个交接。 住在半山腰,后面就是茂密的山林, 不装院门, 苏梅心里总觉得不安全:“你明天休息吗?” “不休息, ”赵恪道, “不过晚上可以早回来会儿, 要做什么, 你说。” “我想进山砍些竹子回来做个院门,再给小瑾做个轮椅。”说着话,几人走进了院里, 苏梅下意识地抬眼打量了番, 早上她晒的衣服不在了, 竹制的三角晒架上晾着赵恪进山穿的衣服鞋袜, 青砖两侧打算种菜的地, 已翻了一半,“你什么时候到的家?” “四点半。”赵恪说罢, 放下小黑蛋, “好了, 到家了。” “赵叔叔,我练了鼓, 敲给你听好不好?” “好,去拿吧。” 小黑蛋回头冲苏梅叫道:“娘,钥匙。” 怕什么小动物从山上下来闯进了屋糟蹋东西,苏梅给每道门都装了把锁,出门就锁上。 苏梅放下小瑜儿,把钥匙掏给他。 四岁的小黑蛋一米来高,开门有点费劲。 林念营跟在他身后,到了门前,便从后面抱着他举高一点。 小黑蛋开了堂屋门,把成串的钥匙往林念营怀里的一塞,冲进了屋。 林念营拿着钥匙,把西耳房打开,转身又开了厨房的门。 “你是想在廊下坐会儿,还是回房?”赵恪问赵瑾道。 “廊下。” 林念营在厨房捡了只巴掌大的刺猬过来,闻言,几步窜进屋,搬了张椅子放在廊下。 赵恪放下赵瑾,抱起追着苏梅跑的小瑜儿。 赵瑾看着林念营笑道:“谢了。” 林念营把小刺猬放在地上,拨了拨它身上的刺,随口道:“一家人还要谢来谢去吗?” 赵瑾一愣,笑了:“嗯,以后不说了。需要什么,我直接叫你。” 林念营点点头,转而问道:“要看书吗?” 赵瑾扫了眼地上缩成团的小东西,双手往脑后一枕,懒懒地看着天际的火烧云:“不看,我都看一天了。” 住在半山,随时随地你都能看到各种小东西,鸟儿、蛇、刺猬、青蛙、癞、蜗牛,还有草丛里一飞而过的野鸡,从眼前跑过的兔子和各式虫子,初开始还会惊奇,慢慢见得多了,就习以为常了。 苏梅扶着厨房的门,看了看门下离地的高度,看来要装个门槛了,不然还不知道下次会钻进来什么。 这边不比原来那院,后面因为有王营长一家住着,多了些人气,小动物闯入的不多,就是有也只在草丛里活动,一般不会跳上常走的路面,或是闯进家里。 而这片山腰则不同,房子后面就是毛竹林,穿过稀疏的毛竹便是常年无人进入的原始山林,四座房子,目前也只有他们一家入住,白天还经常无人在家。 放下竹篮,苏梅挽起衣袖,拧开厨房外的水笼头,洗了洗手,拿瓢舀了半瓢面,想了想苏梅探头问道:“念营,你还要不要吃面?” 林念营:“不吃了,婶婶要我烧火吗?” “等会儿再烧。” “好。” “赵叔叔,赵叔叔,”小黑蛋抱着鼓和鼓槌,从屋里冲出来叫道,“你帮我系上。” 赵恪放下小瑜儿,接过鼓,给他系在腰上:“好了。” 小黑蛋转过身,双腿分开,大马金刀地往下微微一蹲,“砰砰……” 激越的鼓点便响在了院内。 林念营手里团成球的刺猬吓得瑟瑟发抖。 一条蛇儿从厨房后窜出,飞快穿过院子,朝外逃去。 “唔……虫虫,”小瑜儿口中叫着,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追去,眨眼间那蛇儿就消失在了墙外,他立着呆了呆转身往回走,左脚绊住了右脚,“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他仰着小脸看了看院内的几人,见没一个搭理他,委屈地瘪了瘪嘴,然后四肢并用地飞速爬了起来,转眼就爬到了厨房门口。 赵恪几步过去将他提溜起来,抱在了怀里。 屋内,苏梅正在和面。 “赵叔叔,”一曲终了,小黑蛋双眸晶亮道,“怎么样,好听吗?” 从食堂回来,小黑蛋就再也没有中断过练习,短短几日可谓进步飞速。 “不错!”赵恪肯定地点点头,“可以学新曲了。” “娘,娘,你听到了吗?”小黑蛋冲进厨房,叫道,“我可以学新曲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找三叔?” 赵恪疑惑地看向林念营:“‘三叔’是谁?” 林念营:“卖小黑蛋牛皮鼓的大狮子。” “嗯,”小黑蛋回头道,“他舞的大狮子可好看了。” “哦,”赵恪放下小瑜儿,冲小黑蛋招了招手,“过来我教你。” 小黑蛋讶异地瞪大了眼:“赵叔叔你也会敲鼓?” 赵瑾笑道:“我爸还会吹军号呢。” 林念营跟着惊讶地瞪大了眼:“赵叔叔这么厉害!” 好像就没有什么是不会的! 赵恪解下小黑蛋的腰间的鼓,捧在左手,右手要了只鼓槌,“砰砰……” 经典曲目《军中的小号》就在他手中流淌了出来。 小黑蛋兴奋地“啪啪”鼓了鼓掌:“赵叔叔教我。” “行,”赵恪一边讲解一边又敲了一遍,然后托着鼓往小黑蛋面前送了送,“你用手里的那只鼓槌敲一遍试试。” …… 父子俩用过饭,赵恪主动收拾了碗筷,烧了一大锅水,给几个小家伙挨个地洗了个热水澡,大的两个送进耳房,小的用大布巾裹了递给苏梅。 苏梅哄睡了两个小的出来,赵恪已经帮她将洗澡水弄好了,正在水池边洗几个孩子的衣服。 苏梅一时有些踌躇,这座房子因为前院够大,后面又紧挨着竹林,所以只修了前院,这么一来,洗澡间但凡有点动静,在院子里就能听到。 这让她很不自在。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矫情了起来。 这要是在前世,能有点水洗澡就不错了,哪有那么多讲究。 不过也不对,她在前世可是不敢露出一点皮肉的,手脸更是涂得黑黑的,就怕在男人堆里护不住自己。 赵恪投涤好衣服,起身去晾,见她还站在廓下不动,不由问道:“怎么还不去洗?等下水该凉了。” “我、我今天不想洗了。” 赵恪放下盆,抬头看她,担忧道:“不舒服吗?” 想了想,他又道:“要我给熬点姜糖水吗?” 苏梅一愣,大半夜里喝什么姜糖水:“不用。” “那就泡泡脚。” 说罢,赵恪转身拿了洗脚盆,去洗澡间拿瓢舀了浴桶里的热水,放到堂屋的地上,对她道:“好了,赶紧泡泡,去睡吧。” 苏梅点点头,搬了张凳子坐在盆前,褪下鞋袜,将脚放了进去,稍微有一点烫。 泡完脚,苏梅倒了水,刷牙洗脸后转身进了屋。 望着薄薄一层的头帘,苏梅飞速地拉灭了灯,掀被上了床。 可是穿着外衣好不舒服,还有头发上都是油烟味,好想洗澡。 赵恪晾完衣服,洗漱后迟疑了下,还是提起暖瓶冲了一碗红糖水。 “苏梅,睡了吗?”赵恪端着红糖水,站在门帘外叫道。 苏梅吓得霍的一下坐了起来:“你、你有事吗?” “我给你冲了碗红糖水。” “啊,我不渴,”苏梅答完,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你不会以为我来大姨妈了吧?” “大姨妈!”赵恪怔了下,“你大姨妈要过来?什么时候?要我开车去接吗?” “……不是,”苏梅羞恼地磨了磨牙,“我没有姨妈要过来,我也不想喝水,你自己喝吧。” 说罢,往下一躺,苏梅扯着被子蒙住了头。 第62章 第62章 睡到半夜, 苏梅还是悄悄地起身烧水,洗了头发洗了澡, 换了身衣服。 赵恪警觉性高, 苏梅一起身他就醒了。 开始是以为她要上厕所,随之听到了厨房里传来的动静,又觉得八成是肚子不舒服, 人难受得睡不着, 起来自个儿煮生姜红糖水喝了。 赵恪掀被起来下意识地就想去厨房帮忙,突然又顿住了, 睡前他端的红糖水她半口没喝, 语气里还颇有些气急败坏, 是觉得不好意思吧。 算了, 一碗水也费不了什么事, 让她自己来吧。 山里几天, 虽然不像出任务那样整个人绷得死紧,却也累得不轻。赵恪躺下,似睡非睡间觉得时间过得有些长, 不由又警觉地睁开了眼, 起身下床走出了门。 洗澡间撩水声传来。 赵恪脚下没停, 直接去了厨房, 红糖罐子、案下竹筐里的生姜没有动过的痕迹。 略一琢磨, 赵恪好似隐隐明白了什么。 “噗嗤”止不住,赵恪笑了。 都是当娘的人了, 还……真是…… 洗澡间里苏梅撩水的顿作一僵, 身子都绷紧了。 赵恪支了支耳朵, 都能想到小猫炸毛的表情,掩着嘴轻咳了声, 眉眼间全是笑意。 怕把人惹急了,赵恪装模作样地去了趟厕所,放重脚步回房睡了。 苏梅抿了抿唇,怀念结婚当晚,周师长得知江司令腿伤治愈有望,高兴得自掏腰包在食堂摆桌,将人拉走喝酒,一夜不归。 …… 赵恪偶尔梦醒,听着东厢竹床转来的咯吱声,心下不由一叹,还以为进山几天,已给足了她缓冲的时间。 翌日,赵恪早早起床,出门去了军区。 听着远去的脚步,苏梅翻了个身,放松后飞快进入了梦香。 不过她也没睡多久,小黑蛋迷迷糊糊地一扯她的衣服,苏梅霍的一下坐起来抱着人就冲进了厕所。 小黑蛋放了水,小瑜儿也要立马抱出去,不然就等着水漫金山吧。 这么一折腾,两个小家伙眼里就没了睡意,他们不睡,苏梅也别想睡。 两人在床上,比赛似地从被窝的这头钻到那头,然后再翻个跟头,结果不是你的脚砸在我脸上,就是我的头压到你的腿,你推我一下,我揣你一脚,不一会儿小黑蛋就将小瑜儿压在身下揍了。 小瑜儿也不甘示弱,几天没剪的指甲就招呼到小黑蛋脸上。 长长的一道血痕从脸颊划到了鼻梁。 苏梅爬起来将两人拉开。 小黑蛋伸手摸了下鼻子,立马委屈地对苏梅叫道:“疼!” 小瑜儿泪汪汪地指了指小黑蛋,跟苏梅告状:“打!” 说罢摸了摸自个的小屁股。 “哇……”小黑蛋扎着手,哭道,“我的脸流血了。” “呜……”小瑜儿捂着屁股,跟着哭道,“疼!” 苏梅:“……” 抱歉,她有点想笑,怎么办? “婶婶,”林念营听到动静,从耳房跑过来问道,“他们怎么了?打架了吗?” 苏梅抓起外套穿上,一边跟两个小的拿衣服,一边“嗯”了声。 “我哥来了,”小黑蛋吸了吸鼻子,凶巴巴地瞪小瑜儿道,“你等着挨揍吧!” “哥!”小瑜儿愣了下,飞速爬到床沿,探着小腿要下床,他也有哥呢,谁怕谁! 虽然还不会表达,可人家心里门清,林念营跟小黑蛋亲呢,他得去找自个的哥哥帮忙。 小黑蛋看他这样,以为怂了,小下巴一抬,哼道:“吓着了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抓我!” 林念营掀帘进来,小瑜儿吓得头一缩,飞快朝床里爬去:“姨姨、姨姨、打!” “二哥过来跟你玩呢,”苏梅拿来衣服,伸手抱了他,三两下给他穿好,套上鞋袜,往地上一放,“好了,跟二哥出去玩吧。” “走,”林念营伸手,“我带你去看小刺猬。” “不不……”小瑜儿躲着他摆了摆手,扭着小身子跌跌撞撞朝外冲。 林念营刚要去跟。 “哥,”小黑蛋叫住人,点着脸道,“你看,你看,他抓的,都流血了,你帮我揍他。” 外间小瑜儿听得一急,左脚绊住了右脚,“扑通”一声摔趴在地上,“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黑、坏,黑、坏……” “哈哈……”小黑蛋叉着腰,跺着脚在床上大乐,“活该!活该!自个儿跌倒了还怨我,你才坏呢!” 苏梅:“……” 这一早上,真热闹! 林念营跑出去抱了小瑜儿哄。 苏梅抓过小黑蛋,给他穿上衣服鞋袜,牵着出去,用布巾小心地给他擦了擦脸。 小黑蛋担心道:“娘,我以后是不是就不好看了?” 苏梅仔细地瞅了眼他黑黑的小脸蛋,虽然眼很亮,牙很白,但……真谈不上好看。 “不会,过两天就好了。”苏梅收起小布巾,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拿了牙刷口杯给他。 水龙头装的不高,小家伙踮着脚就能够着。 他自己接了半杯水,噙了口,山泉水有点凉,苏梅提起暖瓶给他兑点热的,抱着杯子,他自个儿把牙刷了。 苏梅挽起袖子,飞速洗了把脸,舀了瓢面和好放在一旁醒着,淘米下锅。 林念营抱着小瑜儿去了耳房,小家伙一见靠坐在床头看书的赵瑾,指着外面告状道:“打!” 赵瑾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视线又回到了书上。 “打、打,”小瑜儿以为他没听明白,急道,“黑,打……我。” 赵瑾捏着书页的手紧了紧,烦躁的“哗”掀了一页,强压着心里的暴戾与厌恶,冷声道:“念营,你抱他出去!” 小瑜儿吓得一缩,无措地呆了下,哭道:“姨姨,呜……要姨姨……” 苏梅给灶里填上柴,过来接了他,抱着晃了晃:“好了好了,不哭喽,姨姨抱小瑜儿去洗脸好不好?” 小瑜儿哽咽了声,指着赵瑾壮着胆子道:“坏!” 苏梅愣了下,看向赵瑾,小少年板着个脸,一身的低气压。 苏梅讶异地挑了挑眉,看向林念营:“他咋了?” 林念营心思比较敏感,他隐隐觉得赵瑾不喜欢小瑜儿,也从来没见他抱过小瑜儿,哄过、逗过。 先前以为他伤了腿,心情不好。 现在看好像不是,小黑蛋凑到他面前,他还能给个笑脸,见到小瑜儿他不是扭开头,就是直接无视。 不过这只是他感觉,不好说,林念营摇了摇头。 苏梅抱着小瑜儿往里走了几步,伸手覆在了赵瑾额头上,额头不烫,温度正常。 “是腿疼了吗?”苏梅猜测道。 “我没事,”赵瑾摇了摇头,强笑道,“这本书写的故事让人看了不舒服。” 《铁钢是怎么样炼成的》 前世上中学时看过,记忆太久远了,苏梅都忘了书里的内容,“那就别看了。早上记性好,背课文吧。” 苏梅抬头看了眼头顶的灯泡,25瓦,昏暗不明:“我抱你到廓下吧,外面的空气好,背书更容易记住。” 赵瑾这会儿的心情实在谈不上好,有心不去,抬头对上苏梅清朗含笑的双眸,点了点头。 林念营帮着搬了把椅子到廊下。 苏梅俯身抱起他。 小瑜儿脸一鼓,伸手推他:“不,坏……” 赵瑾垂在身侧的手猛然一攥,抿着唇僵硬地别开了脸。 “小瑜儿,”苏梅一手一个,飞快绕过屏风,放下赵瑾点了点小家伙的鼻尖,“怎么欺负起哥哥来了?” “坏!”小瑜儿嘴瘪,委屈道,“凶!” “凶你了?”苏梅笑道,“哥哥今儿心情不好。” 赵瑾闭了闭眼,抬头看向东边天际缓缓升起的朝阳。 林念营进屋给他拿了语文课本,捏着书,赵瑾好一会儿才打开,默默地看了起来。 “背书要大声读出来才有成效。”苏梅一边说着,一边抱了小瑜儿去厨房。 林念营拿着自己的语文课本,率先读出了声,开始还小,慢慢就放开了。 赵瑾平复了下心情,缓缓跟上。 小黑蛋拿着鼓槌冲到厨房门口叫道:“娘,娘,你帮我把鼓架放在院里呗,我想站在院里打一会儿鼓。” 锅开了,苏梅放下小瑜儿,揉面贴饼:“哥哥们正在背书,小黑蛋不用吗?” “我不想背啊,我想敲鼓,敲昨天赵叔叔教的《军中的小号》。” “先背书,”苏梅道,“等会儿吃完饭,再敲。” “我不想啊——”小黑蛋扭着身子撒娇道。 “过会儿上课,王奶奶不会抽查你们背课文吗?”苏梅掀开锅盖,将一个个饼子贴在锅沿上,慢悠悠地道,“到时候哥哥们都会背,只有你不会,哎啊,多丢人啊!” 小黑蛋认真地想了想,转身回房拿了课本,凑在林念营、赵瑾身边读了起来。 小家伙忘性大,时不时地要停下来,指着书上的字,问问两人怎么读。 对小黑蛋,赵瑾表现得比林念营还要有耐心。 苏梅默默看了眼,洗了洗手,往灶里填了根柴,拿了个玩具给小瑜儿玩。 打开家属院带回来的咸菜坛子,捞了点腌萝卜条拿水泡着,煤炉上放个小锅,趁机洗了些野葱蒜,跟生姜一起切碎,待锅烧热,倒了点茶油,丢入葱姜蒜爆香,捞出萝卜条挤出水分丢进锅里,略一翻炒就好,无需在放其他调料。 吃过饭,小黑蛋敲了会儿鼓,赵瑾、林念营都正统地学过音乐,听着不对的地方会帮他点出。 苏梅收拾好厨房,锁了门,将三个大的送到王家,背着小瑜儿去了农垦食堂。 先进孵化房查看了遍种蛋,然后接了小战士的班,守在外面烧炕。 烧的都是家具房不要的碎料,有些木块苏梅看着不错,留下,去厨房拿把小刀,利用木榫结构,给小瑜儿、小黑蛋做一个会动的小人、小马,小车,给赵瑾雕了副五子棋,跟大胖要了截皮筋,给林念营做一个弹弓。 司务长看得抚了抚额:“你真闲!” 烧炕还真是个轻闲的活儿,再加上小瑜儿不是个闹腾的孩子,给一个玩具就能自个儿玩半天,遂填柴的功夫,不耽误手上做其他事。 “来来,我给你找点活,”司务长说着进屋抱了剖好的篾条放在苏梅身边,“会编晒垫吗?” 苏梅诚实地摇摇头:“不会。” 司务长起了个头,然后讲解了一番,递给她道:“试试。” 苏梅往灶里填了根柴,接手编了一起来。 开始学,尺寸上,司务长没给她定太大。 0.3米大小的一个圆形晒垫,一个多小时就编好了。 司务长教了她如可收尾,就走了。 苏梅把晒垫给小瑜儿装玩具玩,进孵化房给种蛋挨个地翻了翻身,出来陪小瑜儿玩了会儿,教了两句儿歌,就到九点多。 把烧炕的活儿和小瑜儿交给战士,苏梅去厨房帮忙。 她削土豆快,一进去,大胖就给了她一把刀,一张凳子。 苏梅坐在一筐筐洗好的土豆前削,两个战士不停地将她削好的土豆拉走,没削的往她跟前移动。 几筐土豆削完,苏梅活动了下手腕,拿着刀起身到案旁切丝。 大胖怕她累着,忙递给她只竹筐,笑道:“切丝我们来,你带上两人去抓点鱼呗,中午咱们给战士熬锅鱼汤喝。” 苏梅点点头,跟着接了筐,拿了小鱼网的战士向外走。 小瑜儿见了,扬着手在小战士怀里叫道:“姨姨……” 苏梅接过他,拿布兜背在身后去了溪边。 近段时间吃得有些勤,小溪的鱼儿不多了,费了半天劲,才堪堪捞了半筐。 帮忙处理好一条条鱼,苏梅又去孵化房看了回种蛋,背着瑜儿拿上玩具跟大胖说了一声,到溪边另捉了两条鱼,拎着去了王家。 张宁放鸭回来,在院里坐着打草鞋。 王老太看了下时间,从小课间里出来接了鱼去厨房做饭。 苏梅放下小瑜儿,把玩具给下课的三个孩子,抱了赵瑾出来晒太阳,接过张宁手里的草绳、稻草,坐在长凳上打起了草鞋。 用过饭,苏梅带着小瑜儿到农垦食堂上工,找大胖要了些早前砍的干竹子和一把刀一个小锯子,几个工具。 一边烧炕,一边截竹子做轮椅。 炊事班的战士看着新奇,时不时过来帮忙挖个孔,梢个竹榫,用火将竹子折弯等等。 赵恪提前下班回来,没去山里砍竹子,而是去后勤部找明天要休息的战士定了两扇大门,跟负责家具的曲连长交了租用费。 第63章 第63章 出了后勤大门, 赵恪脚步一顿,想了想回头又定了两扇厢房小门。 布帘既然让苏梅觉得不自在, 没有安全感, 那就两屋各装一扇门。 赵恪到家时间还早,捉了只窜进院的兔子,掀开窗台上压着的半截青砖, 拿钥匙开了杂物房的门, 取了只竹筐罩住它,给上面压块石头。 取了铁锨, 开始翻另一半地。 抬腕看了下表,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赵恪收起铁锨, 洗了把手, 收了三角晒架上的衣服, 锁了门,拎着兔子下山去了王家。 今个儿苏梅下工早,赵恪到时, 她正坐在长凳上打草鞋。 赵瑾得了轮椅, 有些兴奋, 坐在上面也不要人推, 自个儿推着轮子在院子里打转, 学着掉头、转弯。 “爸!”赵瑾冲进院的赵恪挥了下手。 赵恪冲儿子点了头,看着苏梅笑道:“行动力瞒快的。” 昨天刚说要给小瑾做辆轮椅, 今天就做好了。 苏梅抬头, 目光扫过他手中的兔子, 惊喜道:“捉了只兔子。” “嗯。”赵恪拿着兔子冲闻声出来的王老太扬了扬,“大娘, 今个吃吗?” “吃!”不等王老太回头,苏梅便先应了声。 放下麻绳、稻草,苏梅走过来摸了摸兔子,跟王老太道:“好肥哦,大娘,我们吃兔肉火锅吧?” 王老太的目光落在兔子鼓鼓的腹部上,没有回答,而是伸手对赵恪道:“给我看看。” 赵恪抓住兔子的四条腿,握着兔子两耳的手往上移了移递给王老太。 王老太捏住兔子的两只耳朵,接过来,不顾它的巨烈挣扎,摸了摸它的腹部:“怀崽了。看这样,要不了几天就要生了,养着吧。” 说罢,拎着去杂屋房,找东西给它做窝了。 苏梅眨了眨眼,看向赵恪:“我想吃火锅。” 不说还没那么想,这一开口,前世那切得薄薄的牛肉卷、羊肉卷,丢进红油锅里涮几下,捞出醮着麻酱送进嘴里,哎吆,那个味,苏梅“咕噜”一声咽了口口水,太怀念了! 赵恪以手抵唇,止不住还是笑出了声:“就这么馋!” 京市的羊肉涮锅,川省的兔肉锅,确实美味,他却不知原来陕北也有火锅?! “想吃!”苏梅双眼骨碌碌转了转,几步窜进厨房拿了只竹筐,拎了把刀出来,“走,上山。” 赵恪伸手撑了撑额,真是风风火火,一身急脾气:“念辉、念营、小瑜儿呢?” “念辉、念营在屋后打麻雀,”苏梅一边背着竹筐向外走,一边道,“小瑜儿跟张姐去后山摘野菜了。” “小瑾,”苏梅略一驻足,回头道,“我们上山了,你想吃鸭子火锅还是兔子?” “都行,”赵瑾道,“苏姨你注意安全,进了山跟着我爸别乱跑。” 苏梅大步出了门,抬手朝后随意挥了下:“知道了。” “大娘,”赵恪走到杂物房,跟王老太道,“晚上在您这吃火锅,您等会儿先别急着做饭。” “那我先准备点配菜,”王老太说着笑了,“上次小梅兴冲冲从山上带回只鸭子,我想着留了它孵蛋,就拦着没让吃;这回弄只兔子又被我拦下了,哈哈……等会儿这丫头上山,捉了什么肯定要先确定一下有没有崽。” “小儿心性,还没长大呢。”赵恪跟着笑道,“那大娘,我们去了。” “去吧,早点回来,”王老太叮嘱道,“天快黑了,别在山上逗留太久。” “嗯,”赵恪应了声,快步出了门,追上苏梅,伸手取下她肩上的竹筐,“我来。” “娘、赵叔叔,”小黑蛋、林念营拎着弹弓忙和了半天,麻雀没打到,倒是捉了条肥肥的菜花蛇,看到相携而来的苏梅和赵恪,小黑蛋攥着蛇脖子,拖着朝两人跑来叫道,“看,我和哥哥捉的大蛇。” 苏梅下意识地往赵恪身边靠了靠。 前世,有一次他们小队闯进了一个变异蛇的窝,折损了不少人。回去后,长达一周,苏梅一闭眼就是群蛇袭来的情景。从此再见蛇,不说绕着走吧,心里也膈应的慌,溪水里捉鱼,看到黄鳝都她都不要,更别说这玩意儿了。 赵恪偏头看了苏梅一眼,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念辉,你娘怕蛇,丢了吧。” “哦,”小黑蛋松手,那蛇儿一落地,刺溜一下钻进了草丛,“娘,赵叔叔,你们上山吗?我也要去。” “行,”赵恪上前牵住小黑蛋的手,对林念营道,“跟着你婶婶,别掉队了。” 林念营点点头,拉住苏梅笑道:“婶婶,你别怕,我的手没有碰蛇。” 苏梅精神力扫过草丛,那蛇儿身子一缩,伏地上不敢动了,“我不是怕蛇,是怕你们把它带回家,让我给你们煲蛇羹。” “蛇羹是什么?好吃吗?”小黑蛋回头问道。 苏梅胃里一缩,想到了被蛇吞进肚的伙伴,僵着脸道:“不好吃,看了想吐。” “哦,”小黑蛋道,“那我们下次不捉蛇了。” 赵恪回头瞅了她一眼,弯腰折了根毛竹,拿刀砍去枝杈叶片,崭成一长两短三截,分给三人:“拿着,时不时地敲一下草丛,蛇虫就惊跑了。” 苏梅木然地接过竹杆,敲了敲草丛。 她一个人上山或是带着孩子时,习惯了精神力外放,一般的虫物是不敢近她身的,只是……赵恪是军人,还是最为优秀的侦察兵,苏梅怕暴露,远远地看到他,或是感受到他来了,下意识地便会收起外放的精神力。便是像方才那样探出来查看菜花蛇有没有跑远,也是悄悄地避过他周围的空间,不敢往他身上扫一下的。 部队过来后,赵恪带队进山训练没有三四十回,也有二十多次了,遂一进山林他比收了精神力的苏梅表现的还要如鱼得水,不时,便用林念营手里的弹弓打了一只山鸡,一只兔子。 “够吃了,”赵恪捡起兔子,丢进背后的竹筐,牵着两小对苏梅,“回去吧。” “等等,”苏梅弯腰拿竹杆拨了拨地上黑黑的东西,“你瞅这是不是地衣?” 张宁采过一次地衣,洗去泥沙,用它炒鸡蛋很好吃。 赵恪脑中山林知识的储备堪比一部教科书:“是,要吗?” “嗯,捡一些回去炒鸡蛋吃。” 赵恪闻言摘了两片大叶子铺在地上,带着两小蹲下帮忙,一会儿就捡了两大包。 回去的路上,几人又用削尖的竹杆挖了些荠菜、蒲公英、马头兰,揪了些紫苏叶。 王老太在家也没闲着,泡了笋干、菌子、木耳、红薯粉丝,切了土豆片。 张宁带着小瑜儿摘了羊奶·奶,茶苞,挖了苦竹笋。 王营长下班回来,跟赵恪一起处理了鸡、兔,骨架熬汤打底,肉切成薄片码在盘里备用,内脏揉洗干净放入米酒、盐、花椒粉腌制入味。 人多,苏梅怕不够吃,带着林念营、小黑蛋下山到溪边,捉了两条草鱼,捞了些小青虾。 “娘,你看有人来了。” 苏梅涮了涮脚,穿上草鞋,抬头朝溪岸上看去,前两天找她拿钥匙的韩副营长,领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和两个女孩,拎着大包小包正朝他们这边走来。 “嫂子,”看到苏梅,韩副营长率先打招呼道,“捉鱼呢?” 一听鱼,他身后的两个孩子,连带着他身旁的媳妇,全都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嗯,”苏梅拎着竹筐,带着小黑蛋、林念营上岸,对着妇人笑道,“来了。” 妇人腼腆地笑了下,“嫂子,我姓周,周兰,这是我家两个孩子,大的13岁,叫大丫,小的9岁,二丫。” 苏梅带着两个孩子随他们往山腰走,笑道:“别叫我嫂子,叫我苏梅吧,这是我家老二念营,老三念辉。” 说罢,苏梅转头对两人道:“念营、念辉,给伯伯、大娘、姐姐打声招呼。” “韩伯伯好,周大娘好,大丫二丫姐姐好。” 林念营叫一声,小黑蛋跟着叫一声,这会儿,倒是说不出的乖巧。 大二丫二丫害羞地冲他们笑笑,头一勾躲在了人后。 周兰喜爱地看着两个孩子,掏了掏兜,摸出两块不带糖纸的硬糖,一人塞了一块:“乖,乖,拿着吃。” 糖在身上放久了,变了形,带了汗味。 两人拿手托着,齐齐看向了苏梅。 那表情!苏梅差一点没被逗乐了,轻咳了声,方道:“等会儿该吃饭了,先装兜里吧。” 两人忙松了口气,拿手帕包了塞进兜里。 到了他们家门前,苏梅拎了条草鱼塞给周兰道:“拿着给孩子熬汤喝。” 说罢,不等人拒绝,带着两个小家伙忙走了。 她最怕跟人让来让去了。 到王家跟几人一说,王营长洗了洗手,问王老太:“那院有锅吗?” 赵恪跟王红志帮苏梅搬家,除了基础建设没动,大到几张床,小到锅碗瓢盆小桌小凳,全都搬走了。 “没在意。”王老太看向赵恪和王营长道,“要不,我用鸡汤给烫点菜,再拿几个饼子,你们俩给送过去?” 王营长沉吟了一下:“送吧,日后就是邻居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能帮一把是一把。” 客随主便,赵恪没吭声,接过王老太递过来的东西,随王营长去了前面。 片刻,他回来让大家先吃,他跟王营长随韩副营长去后勤一趟。 原来,韩副营长接了钥匙这么几天,竟是什么都没准备,别说什么锅碗米面了,床都没拉一张。 第64章 第64章 一直到吃完饭, 苏梅帮忙收拾了碗筷,赵恪和王营长也没有回来。 “要不, ”张宁道, “咱们去前面看看?” “人家刚来,什么不得整理一下,”苏梅摇了摇头, “还是别去了。” 说罢, 苏梅拿布兜系了小瑜儿在胸前,背起赵瑾, 带着林念营和小黑蛋跟两人告辞。 “不等赵副团长一起?”王老太道。 “不了。”苏梅巴不得赵恪晚上不回家或是晚回家呢, 哪里还会留在这里等他。 冲两人挥了挥手, 苏梅带着四个孩子出了门, 朝山下走去。 经过韩家门口, 苏梅和孩子们顺着大开的竹门, 不由好奇地朝里瞟了一眼,两个女孩正兴奋地拔了竹管的堵头洗布巾,想来里里外外刚做了打扫。 走得远了, 还能听到院中一个女孩笑道:“娘, 这房子真好!院子真大!不用挑水就有水用, 前院后院还铺了行走的青砖, 待明个儿我跟你一起, 咱翻了青砖两旁的地,让我爹给找些高梁玉米种子, 咱们种下, 到了秋冬再也不愁没有东西吃了……” “娘, ”小黑蛋晃着手里的电筒,好奇道, “咱家也种高、高……” “高梁玉米。”林念营补充道。 “对,”小黑蛋点头,“咱家也种高梁玉米吗?” “不种,”苏梅笑道,“娘想种西红柿、茄子、豆角,还想种西瓜,甜瓜。” “有种子吗?”赵瑾问道。 苏梅:“明儿找司务长问问。” 到家放下赵瑾和小瑜儿,苏梅抓紧时间烧水给孩子们洗漱后,匆匆洗了个战斗场,钻进被窝揽着两小就睡了。 夜里听到赵恪回来,也只是翻了个身,嘀咕句:“咋折腾这么晚?” 不是说搬张床吗? 她可都睡一觉了。 赵恪支了下耳朵,听着轻缓的呼吸声知道人睡了,便没有回答,只是越发放轻脚下的动作。 翌日,苏梅起来,赵恪正在水池旁洗衣服,厨房里冒出的白烟,散发着米粥的香味。 “你怎么没去军部,今早不用带队训练吗?”苏梅掩嘴打了个哈欠,拿盆接水洗漱,待走近瞅清他手里揉搓的小衣,脸一红,“你……” “今天曹团长带队,”赵恪放下衣服,端着盆往旁边让了让,“可以晚去会儿。” 苏梅:“……” 劈手夺过衣服会不会显得小题大作,可她……好尴尬啊! 苏梅接了水,站在旁边愣神的功夫,赵恪揉好衣服,已经开始涤了。 苏梅木然地转身,“哗哗”洗了把凉水脸,镇定地取下绳上的布巾擦了擦,走进厨房掀开锅盖看了眼,篦子上热着昨天早上吃剩的饼子,还有一盘咸鱼,下面咕咕地熬着米汤。 苏梅拿起篦子看了看,米已开花,灶里的余柴烧完就成了。 打开坛子,夹了半碗酸笋凉拌,苏梅不由问道:“昨天怎么去了那么晚?不就帮着搬两张床吗?” 再多,也就多两张桌子,几把椅子。 除了床和桌椅,后勤部家具房也没有别的。 “周同志来的急,没带被褥。”想到后继的发展,赵恪眉头一蹙,有些不愿意说 ,遂转移话题道,“院里的地都翻好了,你看要种什么,我等会拿钱去趟后勤,找采购买些种子回来。” 苏梅想种的东西要是一样样数,那可就太多了:“我等会儿列个单子给你。” 用过饭,苏梅写了单子给赵恪。 赵恪拿着单子看着上面长长一溜菜啊瓜的,停顿了会儿:“小梅同志,咱家院子就几分地,买这么多种子,你种哪啊?” “丝瓜、苦瓜种墙根,冬瓜、南瓜种院外,其他的都种在院内。豆角、黄瓜、西红柿种在南边,到时架子一搭,不占多少地方;旁边这里我想种一小片西瓜,还有那种脆甜的小白瓜,黄色的小面瓜……”想到再过不久,满院青绿,瓜果飘香,苏梅眉间全是笑。 有些种子南方是没有的,赵恪原想提醒一句,看她这样,到嘴的话又收了回去。 只是等把赵瑾和小黑蛋、林念营送到王家,他去了军部,拿笔就给几个地方的战友各写了封信。 写完,招手就让王红志给送到了,山下门口的收发室。 “副团,”王红志回来拎了三个包裹,“你的包裹。” 赵恪接过来一看,分别是老娘和大嫂、二嫂寄来的。 想到结婚前一天在镇照相馆拍的全家福该出来了,赵恪跟王红志道:“回头帮我问问,看这两天谁去镇上,让他帮我去照相馆拿几张全家福。下午我把取件的条子给你。” “好。” …… 中午,苏梅背着小瑜儿,拎着司务长蒸的野菜团子去王家,路过韩家门口,瞅见在院中翻地的周兰,才明白,早上赵恪为什么直接转移了话题。 周兰对着院门的半边脸一片青紫,肿得老高。 “娘,”二丫扯了扯周兰的衣角,指着门口的苏梅道,“苏婶来了。” 苏梅尴尬了一瞬,提脚进门道:“翻地呢,我从食堂拿了些菜团子……” 苏梅话没说完,对面娘仨的肚子就不约而同地“咕咕”叫了起来。 苏梅:“……大丫、二丫,快洗洗手过来尝尝,刚出锅的这会儿吃正香。” “周同志,”苏梅自若道,“院外有小根蒜,你去挖把回来,捣碎了,放点盐……” 苏梅的目光扫过空无一物的厨房,噎了噎,随之又笑道:“下山往上走不远,有个农垦食堂,你缺什么可以去那边找炊事班班长,或是司务长买,像粮食油盐……” “苏婶,”大丫攥着衣角,鼓了鼓勇气道,“我们没钱。” 苏梅:“……可以赊账……” 苏梅瞅着娘仨齐齐缩了下的身子,剩下的话再次噎在了喉咙里。 “大丫,”苏梅笑着把手里的竹篮递过去,“赶紧带妹妹洗手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大丫咽了口口水,随之往后退了半步,看向她娘。 “姐,我饿。”二丫小声道。 大丫扯了下周兰的衣襟:“娘!” 周兰双唇抖了抖,半晌点了下头。 大丫伸手接过竹篮,咧嘴冲苏梅笑了下:“谢谢苏婶。” 说罢,拉着妹妹忙去了堂屋,随之又飞快地搬了个凳子出来,放到苏梅跟前,“苏婶你坐。” 苏梅摇了摇头:“不了,我去后面看念营他们。” 冲周兰微微点了下头,苏梅背着小瑜儿转身刚一走出韩家,背后就传来了周兰的呜咽声。 苏梅脚步顿了下,没有停留。 王老太用砂锅腊肉笋干蒸了煲仔饭,苏梅到时,一家人正等她呢。 “今天怎么这么晚?”张宁起身接过小瑜儿,“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苏梅拔下竹管的堵头,洗了洗手,拿布巾擦了把手在饭桌前坐下道:“经过韩家进去跟周同志说了几句话。” 张宁在她对面坐下,端了碗蒸蛋喂小瑜儿:“那你看到她脸上的伤了吧?” “嗯,”苏梅拿起筷子扒了口饭,夹了筷子凉拌的木耳吃,“韩副营长打的吗?” “可不!”张宁愤愤道,“就没见过这种男人,一言不合就对妻子动手。” 苏梅握着筷子的手一紧,“周同志没有打回去?” 张宁:“……” 王老太:“……” “打不过也没关系,”苏梅端起蒲公英蛋花汤喝了口,道,“待他睡了,偷偷地用麻绳捆了,拿根棍子成抽了,十倍百倍地还回去,直抽得他皮开肉烂,看他下次还敢不敢动手。” 王营长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心里默默地问了句:苏同志这样的性恪,赵副团长他知道吗? “对,打他!”小黑蛋在一众沉默声里,握着拳头应合道,“我姥娘说了,别人打你了,你要十倍百倍地打回去,不能吃亏。娘,你记得真好。” “苏姨,”赵瑾笑道,“你放心吧,我爸从不打女人。” 赵恪的人品,苏梅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突然有些手痒,好久没跟人动过手了。 放下筷子,苏梅捏了捏拳,双眸晶亮道:“不知道,我能不能打过你爸?” 赵瑾:“……” 愣了下,赵瑾随之不嫌事大的道:“要不,你今晚试试。” 苏梅纤长的眼睫猛然一扬,兴奋道:“可以!” “咳!”王营被米饭呛着了,喝汤缓了下,他道,“我听说,下月赵副团长就要升职了。” “下月,”苏梅算了下日期,“那没多少天了。” 今天是4月7号,月中发工资,一想到升职就代表着加薪,再拿一个月副团的工资,下月就上一个台阶,苏梅开心道:“晚上,给赵副团长做顿好吃的,犒劳犒劳。” “咳!”王营长又被呛了下,这变脸也太快了吧,不过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军人升职期间,家庭不和谐,若有人反应了,部队会重新评估。重了还有可能会往下压一段时间,或是直接撤下此次升职名额。” “哦,谢谢,”苏梅笑道,“我方才说笑呢。” 张宁舒了口气,抬眉嗔怪道:“你方才说的真是吓到我了!” 苏梅挑眉:“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周同志明着打不过韩副营长,总得想办法讨回来吧。不然,下次他再打咋办,总不能一次次受着,那得多憋屈,或者她有勇气离婚也成……” “快别胡说!”王老太拍她道,“咱跟她才见了几次面啊,什么人都不了解,就乱出主意。你这话传到她耳里,明理的当你是好意,糊涂一点还道你要挑拨人家夫妻感情呢。” 苏梅笑着点点头:“知道啦。人家夫妻的事,我才懒得管呢。” “真不管,怕也不成,”王老太叹道,“那韩副营长昨天打人,你是没见那股狠劲。” “是啊!”张宁跟着感概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周嫂子杀了他娘。其实呢,听大丫说,她和妹妹在扫盲班表现突出,人家工作组找到了家里,劝周嫂子送两个孩子上学。韩副营长每月寄回去的钱,都在他娘手里攥着,周嫂子便去找他娘要两块钱,一个孩子学费五毛,两个孩子一块,韩副营长他娘便抓着这个把柄,说周嫂借着孩子的学费,往娘家搂钱。” “韩副营长的两个弟媳,还有出嫁的大姐小妹,全都跟着掺和了进去,一家人逮着娘仨揍。周嫂子嫁家不愿意了,带了人过来,一番打砸后,接了娘仨回去养了半月,韩家没一个伸头的。没办法了,周家凑钱送了娘仨过来。” “昨天,王竣跟你家赵副团长不是帮韩副营长去后勤拉床吗,半道上,韩副营长老家的电话就打来了。我想着,他娘应该是听说周嫂子娘仨过来了,怕她们先跟韩副营长告状。要不这么急,”张宁道,“天都那么黑了,还打电话过来。要知道,镇上的邮局五点多就关门了。” 第65章 第65章 下午下班, 苏梅背着小瑜儿从农垦食堂回来,经过溪边, 看周兰拿了她中午装菜团子的篮子站在溪水中捞小鱼小虾, 大丫在近水处摸螺丝,二丫在溪边挖野菜。 轻叹了声,苏梅弯腰捡了几颗石子, 下到溪边, 踩着石头朝她们上游处走了几步,瞅准石缝里游走的巴掌大的鱼儿, 投扔过去。 “扑通!” “扑通!” …… 随着石子落水, 水上慢慢浮起了四条巴掌大的鲫鱼和一条一斤多重的草鱼。 “大丫, 过来捡了。” 说罢, 苏梅转身对看过来的周兰道, “周同志, 我家有只不用的瓦罐,你要不要?” 周兰双唇抖了抖:“谢谢,我借段时间, 等我买了新的就还你。” 苏梅点点头:“那你随我过去拿吧。” 那瓦罐不大, 能装个四五碗水, 母女仨人煮个汤, 熬个粥是够了。 周兰跟大丫交待了声, 放下竹篮,穿上鞋子, 随苏梅往山上走。 远远地苏梅就见自家院门前, 站了几个人好像在安装着什么, 待走近了才看清,是门, 一扇厚实的实木大门。 漆了大红的油漆。 赵恪回身看到她,跟几人说了一声,拍了拍身上的尘屑,过来接了小瑜儿:“瞅瞅这门怎么样?能看中吗?” “结实就行,”苏梅走近看了看,转头问道,“你什么时候定的?” “昨天早上。” 尺寸他提供好了,木头又是现成的,半天就做好了,耗就耗在油漆上,要等它慢慢晾干。 “嫂子好!” 战士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跟苏梅打交道了,知道她随和好说话,打完招呼后,有战士笑道,“嫂子,赵副团长定的可不只这一扇门,屋里还定了两个单门,我们方才已经帮忙安装好了,你进去看看合不合意,不满意了趁着这会儿我们带了工具,咱立马调。” “行!”苏梅笑道,“我等会儿看看。” 说罢,回头一边招呼周兰进院,一边跟赵恪道,“我给周同志拿个瓦罐使。” 赵恪略一沉吟便道:“再装点米面油盐,回头我找韩副营长谈谈。” 周兰吓得一哆嗦,扯着苏梅的衣袖小声问道:“会受处分吗?” 这个年代军人家暴会不会受处分,苏梅也不懂,遂回头看向赵恪。 赵恪抱着小瑜儿就跟在两人,闻言道:“什么事儿都是民不告官不究,受不受处分,看你的意思。不过,以你身上的伤,部队顶多给个口头警告。” 韩副营长也就第一下打狠了,因为王营长和赵恪根本就没想到一个战士会对自己的妻子动手,遂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第二下不等他再动手,就被赵恪一个过肩摔给砸在了地,半天没起来。 赵恪怕他们走了,韩副营长再把气撒在周兰和两个女儿身上,昨夜直接将他丢回了军部,塞进了连夜进山训练的队伍里。 大概是没想到赵恪会回答她吧,周兰一愣,勾着头越发不敢吭声了。 苏梅最见不得他人这幅怂样,这要是搁在末世都活不过两天,当下双手“咔吧”一捏,张口就想传授几招打人的经验。 赵恪眉心一跳,扯了她的胳膊进屋道:“你别乱来!” 苏梅拍开的他手,“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说了也是白搭。”在外出任务,这样的女同志他又不是没有接触过,她要是能立起来,韩副营长寄回老家的钱,她就不会一分也拿不到手了。 “家里寄了东西过来,”赵恪把小瑜儿递给她,哄道,“去拆开看看都是什么?” “家里!”苏梅一惊,“谁寄的,我哥吗?” 算算时间,先后寄的东西都应该到了,也不知道原主父母接到林建业牺牲的消息,能不能承受得住?! “不是,”赵恪笑道,“是我妈和大嫂、二嫂寄来的。” 苏梅不由舒了口气,转头看向堂屋的餐桌,那里撂着三个包裹,“周同志……” “我来给她拿东西。你去看看,”赵恪推了她一下,“大家都给你寄了什么?” “给你和孩子们寄的吧。”经历过林成良、陈美如,苏梅再嫁赵恪,对他的父母家人便没报什么希望,能和平相处最好,不能的话也无所谓,反正又不住在一起。 “写了我们俩的名字。” 苏梅走向餐桌的脚步猛然一顿,回头看着赵恪不可思议道:“还写了我名字?” “嗯,”赵恪笑道,“去拆吧。” 苏梅走到桌边挨个地扒着包裹看了下,收信人那栏,并排写着赵恪和她的名字。 摸着包裹上的字,苏梅突然就期待了起来。 放下小瑜儿,拿个玩具给他玩,苏梅解开了上面的大包裹。 包裹一打开便露出了一封信,鼓鼓囊囊的写着:苏梅收。 绢秀小楷,极是漂亮。 苏梅拿剪刀小心拆开,一枚方形印章从中滚了出来,随之大红的存折便露出了一角。 苏梅疑惑地拿起印章,看向底部:秦淑梅印 “秦淑梅?”苏梅回头看向门口,赵恪给周兰拿东西去了。 放下印章,苏梅抽出存折打开一看,不由再次一怔,6666元。 不是没见过这么多钱,而是有些不明白,怎么突然寄了张存折过来?想着,苏梅展开了信。 苏梅你好,我是赵恪的妈妈秦淑梅,作为一个母亲我很高兴你能够来到他的身边,跟他组成一个新的家庭……不能到场亲自操办你们的婚礼,实属遗憾……存折是给你的聘礼…… “给我的!”捏着存折,苏梅一时五味杂陈,没想到第一次打交道,她就收到了这么一份大礼。 苏梅又看了一遍信,言语含蓄而克制,却带着对他们婚姻的祝盼。 收起信和存折,苏梅看了下包裹里的东西,有红、蓝毛线各两斤,大红、黑色羊绒呢料各一块,碎花棉布两块,奶粉四包,奶糖两包。 大嫂寄来的是苋红色呢料罩衫一件,织锦图案的布拉吉一件,半跟牛皮鞋一双,天蓝色格子布两匹,麦乳精两瓶,酒心巧克力糖两盒。 苏梅拿起衣服在身上比划了下,宽宽松松的她都能穿。 二嫂给每个孩子寄了套军绿色衣服,给苏梅包了66块钱的红包。 第66章 第66章 赵恪拿竹筐装了三十多斤土豆, 三斤九二米,两斤八一面, 一包笋干, 两把盐,一饭盒家属院带回来的猪油,递给周兰道:“背得动吗?要不要我叫个战士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 我能背得动。”这才哪到哪啊, 老家队里分粮,成袋的玉米、红薯, 不都是她一袋袋往家扛。周兰接过竹筐背在身上, 弯腰道, “谢谢赵副团长, 借多少我回去记个数, 一下还不完, 我就一个月还一点……” “一些吃食罢了,”赵恪摆手道,“你要是过意不去, 有空了就帮我爱人带一带小瑜儿吧。” 小瑜儿听到他爸叫他, 从屋里跌跌撞撞出来, 抱着玩具“啊”了一声。 苏梅收拾了桌上的东西, 查看了东西厢装好的红漆木门, 拿了包奶糖出来,抓了把塞给周兰道:“给大丫二丫甜甜嘴。” 说罢, 不等她拒绝, 就向大门口走道, “门我看了,装的特别漂亮, 来大家吃糖,吃完了再帮我做件事。” 有战士就笑:“嫂子,你是不是怕我们不给你干活啊?所以就先拿了糖贿赂我们。” “对!”苏梅乐道,“毕竟等会儿请你们干的活儿可不少。” 知道苏梅不是那瞎客气的人,战士们挨个过来,一人拿了两块。 “多着呢,”苏梅把手里剩下的半包糖,又往前递了递,“再多拿两块。” “不用了,”大伙儿摆手,“给小瑾、念营他们吃。” “嫂子,”有小战士剥了个糖丢进嘴里,问道,“什么活啊?” 苏梅指了指门下离地面的缝隙,“帮我装个门槛,还有厨房、杂物房、堂屋、东西耳房。” 战士们看了看,笑道:“嫂子,你是怕小动物往家里钻吧?” 苏梅点头:“你们看院里的地,赵副营长都已经翻好了,只等菜种买回来种了。现在还好,我就怕等菜苗儿长出来,有兔子山鸡什么的从门下钻进院,给我啃吃了。” “兔子会打洞,要这样,门槛得做成石头的,”领头的战士想了想,招呼大家道,“走吧,去山下小溪边挑几块条石抬上来。” 战士们应了一声,转身朝下走,赵恪回屋拿了包烟抬脚跟上。 经过周兰,有战士接了她肩上的竹筐,帮着背到了山下。 周兰在山下接过竹筐,道了声“谢”,抬头朝上看,半山腰,苏梅拎着竹篮牵着小瑜儿在挖野菜,脸上的笑明媚而又温暖,让人羡慕。 周兰止不住地想,自己要是她该有多好,有四个儿子! 还有一个疼人的丈夫! 方才听婆家还给寄了东西。 摸摸口兜里的奶糖,这奶糖就是她婆婆给寄来的,对她可真好! …… 赵恪带着战士们砸石头装门槛,苏梅带着小瑜儿做了一大锅腊肉野菜面疙瘩汤,留了战士们在家吃饭。 怕他们吃不饱,苏梅又用开水和面,烙了二十多张杂面饼。 薄薄的面饼卷了土豆丝、笋干、木耳、菌子和小根蒜,再喝上两大碗油气十足的疙瘩汤,战士们实打实地吃了顿饱饭。 送走战士,收拾好厨房,苏梅拿出秦淑梅寄来的奶粉,给四个孩子一人冲了半碗,大嫂寄来的酒心巧克力各分了一块,随之又把二嫂寄来的四套衣服拿给他们看:“漂亮吧?” “回头写信,给你们奶奶、大伯娘、二伯娘道声谢。” 几个孩子笑着点点头。 小黑蛋当下就鬼得脱下身上的衣服换上了新衣。 稍微有点大,秋天穿应该正好。 苏梅给他挽了挽衣袖裤腿,揽着小家伙的肩笑道:“很喜欢?” “喜欢!”小黑蛋扯了扯衣襟,眉飞色舞道,“跟赵叔叔身上的衣服一样,都是绿色的。” “我、我,”小瑜儿跟风拽了套衣服,拖着递给苏梅道,“我,穿。” 林念营的他自个抱着呢,小黑蛋的穿在身上,小瑜儿拖在地上的这套,赵瑾一看这么大,就知道是自个的,遂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没看到那是我的,你眼瞎啊!” 他这一声“吼”,来得实在太突然。 不说小黑蛋跟林念营,就是苏梅回头看着他都愣了。 小瑜儿愣怔好一会儿,“哇”的一声,哭的那个惨啊! 明显是吓着了。 苏梅忙松开小黑蛋,抱了他起来:“哦哦,不哭喔。” “哇哇……” “怎么了?”赵恪正在厨房烧水,听到动静,放下柴禾出来问道。 “没事儿,”苏梅晃着小瑜儿在院中走道,“你去屋里看看小瑾,他情况有些不对。” 赵恪眉头微微一蹙,脚下没动,反而问道:“怎么个不对法?” 他隐隐有些猜测,只是不那么确定。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苏梅拍着小瑜儿后背,回忆了下赵瑾跟小瑜儿之间的互动,发现几乎没有,“他好像不怎么喜欢小瑜儿。” 既然苏梅也有这种感觉,那便不是他多想了。 赵恪摸着下巴沉吟了下,“我跟他谈谈。” 苏梅晃着小瑜儿指了下西耳房:“你带他回屋说吧。” 赵恪点点头,进屋拍了拍有些不安的林念营和小黑蛋,“灶里我埋了几个小土豆,念营,你扒出来的剥了皮跟弟弟尝尝。” 林念营瞅了眼直愣愣僵坐在椅子上的赵瑾,点了点头,牵着小黑蛋出了堂屋的门。 “娘!”走出有些压抑的堂屋,抬眼看到院中抱着小瑜儿的苏梅,小黑蛋陡然松了口气,拉着林念营跳下台阶,几步冲到苏梅身边,抱住了她的腿,“娘——” 苏梅挨个地揉了下两人的头:“怎么了?吓到啊?” “婶婶,”林念营有些担心地扭头看向屋内,“赵瑾哥吓哭了小瑜儿,赵叔叔会打他吗?” “啊!打?”小黑蛋一惊,不解道,“为什么要打赵瑾哥?小瑜儿要不是拖了赵瑾哥的新衣服在地上,赵瑾哥也不会凶他啊,又没揍他!昨天我把小瑜儿摁在床上揍了一顿,娘也没打我呀。” 林念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小瑜儿把你的鼻子抓破了,婶婶也没说他。” 苏梅一听这话,诧异地愣了下:“念营是觉得婶婶和赵叔叔偏心小瑜儿吗?” 林念营听出了质问的味道,心下顿时就有些不舒服,“他最小,你们多疼他些也正常。” 苏梅:“……” 好吧,今个儿是问题大爆发! 把不哭的小瑜儿用布巾兜系在胸前,苏梅也没说别的,提了热水,带着三个小家伙洗漱后,揽着三人就睡了。 林念营依着苏梅静静地躺着,半晌,他悄悄翻了个身,扯了扯她的衣服:“婶婶。” 苏梅睡意朦胧地“嗯”了声,片刻,含糊道,“挤得睡不着吗?” “不是,”林念营抿了抿唇,吞吞吐吐道,“我……我没觉得,你们偏心……小瑜儿不好,他小嘛。” “呵……”苏梅低低笑了声,翻身将小家伙搂在怀里拍了拍,声音清醒了些,“还说不介意呢,我都闻到醋味了。” 不等林念营反驳,苏梅又笑道:“我承认因为他小,还不会走路,每天带他的时间多了,可这不代表,我就不爱你们啊。” “爱”这个字一出,林念营心里就是一甜,跟吃了蜜似的,紧抿的双唇悄悄向上扬了又扬。 拍了拍怀里的小家伙,苏梅笑道:“睡吧。” “嗯。” …… 东耳房 赵恪看着勾着头,就是不吭声的儿子,无奈地捏了捏眉心:“你跟小瑜儿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你突然不喜欢他了,瞧着他碍眼了,看他哪哪都烦,这……总得有原因吧?” 赵瑾死死地攥着衣角低头不语,眸子里明明灭灭的痛苦几欲将人吞噬。 有多少次跟小瑜儿独处,他都控制不住地伸出了手…… 赵恪烦躁地“霍”的一下站了起来。 赵瑾吓得身子一颤,随之大脑“嗡”的一声,觉得内心所有的东西都摊在了他爸眼前! 如坠地狱! “呵!”赵恪冷嗤一声,“怕我打你呀?” 赵瑾僵坐着,任层层冷汗从脊背上窜出,浸湿里衣。 说不出身上是冷还是热,只觉呼吸一下都是疼的! 赵恪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在屋里来回走了几趟,将他接了前妻的电报回泸市、离婚、带了两个小家伙过来,再婚等这一系列发生的事,全在脑中过了一遍。 然后挑出几处记忆一一排查,最终将问题放在了离婚前他跟儿子的一次面谈上。 彼时,他揣着张馨云跟魏大壮偷·情的调查报告,压着情绪推开儿子病房的门,缓了缓试探道:“小瑾,爸爸、爸爸发现跟你妈性恪不合,勉强在一起,你妈不开心,爸爸也……” 小瑾是怎么回答的,不等他把话说话,就不带丝毫感情地道:“我支持你们离婚,不过我要跟着你。” 那时他只以为,孩子看到了魏大壮出现在他妈房间里,心理上对张馨云有一种无法接受的排斥,遂对他们的离婚才表现得那么淡然。 却忽略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关心地提起小瑜儿半句。 还有,离婚后,自己抱着小瑜儿去医院看他,小瑾脸上那一瞬间浮起的惊愕与厌恶。 现在想来,惊的绝不是他妈连小瑜儿的抚养权也放弃了,而是自己怎么会留下小瑜儿! 那厌恶的对象——自然也是小瑜儿了! 可是为什么呢? 第67章 第67章 赵恪站在桌前, 将他回沪市后查到的事,以及儿子摔断腿后的反应, 在脑中又仔细过了一遍, 思考间手下意识地敲响了桌面,随着思绪的转换,手下“咚咚”声由慢变快, 由快变急, 似雨打芭蕉,又似战鼓擂擂。 赵瑾坐在里面的床上, 隔着道屏风, 只觉得他爸每一下都敲在了他心头。 一声接一声, 直逼而来。 逼得他脑中的神经, 像一根拉满弓的弦, 越绷越紧, 越绷越紧…… “啪”一声,这弦断了! “他不是我弟!他不是我弟!他是张馨云跟别的野男人生的——” 尘埃落定!答案揭晓! 赵恪不由闭了闭眼,缓缓转身, 目光穿过屏风的竹缝, 落在赵瑾身上, “听谁说的?” 话吼出口, 压在身上的重石滚落, 赵瑾有一种虚脱感。 “张馨云。” 医院之后,对她, 他再也喊不出“妈”这个词。 “偷听的?” “不是, ”赵瑾肩背整个都塌了下来, 他无力在维持僵坐的身形,弓着腰任两只胳膊搭在大腿上, 勾着头,口中木然道,“她亲口跟我说的。” “她说我要是跟你说了魏大壮的事,她不介意来个鱼死网破,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被她戴了绿帽子,还帮情敌养儿子。” “爸!”赵瑾偏头,透过竹制屏风,看向立在桌前的赵恪,声音沙哑道,“我是你儿子对不对!她怀我时,我爷爷奶奶大伯都还没有调离泸市,大家一起住在小白楼,她没有那个胆子……是不是?” “既然知道,还问。” 张馨云! 赵恪舔了舔后牙槽,止不住“嗤”了一声:蠢货! 就没见过哪个女人,为着个情夫,威胁自己儿子,跟儿子离心离德的! “呜呜……” 赵瑾心下一定,捂着脸哭得泣不成声。 赵恪捏了捏眉心,绕过屏风,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不只是你,小瑜儿也是爸的孩子。” 赵瑾哭声一顿,尖叫道:“不可能,我算了,从你受伤到家,再到小瑜儿出生,才堪堪240天,八个来月。” 赵恪:“……你可真能啊!赵瑾,女人怀孕的事你琢磨的比老子都清!” 突然,赵恪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娘的!有谁见过,哪家儿子拼了命想给自家老爹头上按个“王八”的?! “赵瑾,你爹我很蠢吗?”赵恪曲指敲了敲赵瑾的头,“是不是自己的种都分不清?” “你别骗我了,”赵瑾抹了把脸,扒开他落在头上的手,哭道,“小瑜儿明明就不足月。” “你是不是忘了,”赵恪双手环胸,懒懒地看着眼前的蠢货儿子,“张馨云怀着小瑜儿七个月时,被你表弟推了一把。” 赵瑾:“……” “记得,”赵恪揉了揉他的头,转身向外走道,“明天跟小瑜儿说声‘对不起’。还有,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有这时间,不如找个竹杆练习一下单脚走路。真当你苏姨每天背着你来回的跑,不累啊!” “……爸,我还没洗澡呢。” “啧!”赵恪嗤了声,转身抱起赵瑾,一边向外走,一边止不住地叹道,“你说生儿子干嘛,不够麻烦的。” “嘿嘿,”赵瑾将头埋在赵恪肩头,蹭了蹭脸上的泪,傻乐道,“等你老了,换我背你……” …… 苏梅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觉身下一热,伸手一摸水湿,吓得一激灵,“霍”的一下坐了起来。 “婶婶,”林念营翻了下身,喃道,“怎么了?” 苏梅捻了捻指尖,哀叹道:“你弟尿床了!” 早知道给他们喝什么奶粉啊! 苏梅烦躁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起身收拾。 “啊!”林念营愣了愣,揉着眼爬起来道,“谁尿的?” 苏梅拉开灯,掀开被子看了看,小瑜儿跟小黑蛋身上的小裤裤和身下的被子都是湿的,“两个应该都尿了。” 苏梅披上外套,开门拿盆兑了些温水。 赵恪听到动静,放下洗好澡的赵瑾,出来问道:“怎么了?” “两个小的尿床了,我打水给他们洗洗。” 赵恪接过盆:“我来。” 苏梅目光扫过他身上的衣服,诧异道:“你怎么还没洗洗睡觉?” 她都睡一会儿。 赵恪“嗯”了声,端着盆进了东厢。 林念营已披着外套,趿着鞋站在了床下。 苏梅看他双手环肩,穿着薄薄的单衣,“念营,婶婶得会儿收拾,要不你先回自己床上睡?” 林念营看了眼脸色平静的赵恪,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回耳房了。 赵恪把盆放在地上,捞了外面的小瑜儿,三两下扒了他的衣服,抱着洗了洗屁股和双腿。 苏梅摊开布巾接过他手里的小瑜儿,拍了拍有些不安的小家伙,随口问道:“问清楚了吗?小瑾为什么讨厌弟弟啊?” 赵恪抱着小黑蛋的手一僵,“他觉得小瑜儿不是他弟弟。” 既然都是一家人了,有些事也没什么好瞒的。 “啊!”苏梅愣了,“不是他弟弟?” 嘛意思呀?! “小时候抱错了吗?”话一说出口,苏梅自己就先摇了摇头,“小瑾又不傻,知道自己的弟弟抱错了能不说。” 想到张馨云做的事,赵恪磨了磨牙:“他怀疑,小瑜儿是他妈跟别人生的。” 苏梅懵逼了一瞬,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你跟你前妻离婚,是因为她红杏出墙了?” 赵恪看她。 苏梅瞬间不自在了,觉得自己思维发散到太外空了,这个年代……军婚出墙,他妻子又不傻,遂讨好地对他笑了笑:“我瞎猜呢,别当真。” 赵恪扒了小黑蛋身上的衣服,给洗身子,口中淡淡道:“那你猜的可真准。” 苏梅惊得瞪了瞪眼:“真、真的呀?” “不是,赵恪,就你这样,那男人得长的多帅,多有钱有势啊?” 赵恪手下动作一顿,回忆了下魏大壮的模样:“五短身材,又老又黑,沪市政厅的一名小科员。” “啊!”苏梅张着嘴,傻傻地看着赵恪,“你前妻没瞎吧?” “瞎倒是不瞎,就是人有些不聪明。”稍微聪明一点,就不会婚内出轨,跟儿子离心离德。 “那你前妻是不是长得好美?” 赵恪一愣,“还行吧。” 柔柔弱弱的江南女子,眉间总是带着一抹愁苦。 说实话,结婚这么多年,他一直没弄明白,她倒底在愁个啥,又在自苦什么? 娘家没地方住,好,他把新房钥匙递上。 哥哥工作不如意,行,咱换。 不想工作,不想做家务,不想带孩子,没问题,家里不缺她那点工资钱,也请得起保姆,孩子的一切也不是非得当妈的亲手亲为。 还是不行,眉间的轻愁越发重了。 初初他以为是嫌他常年不在家,没给她安全感。 遂每每一受伤,一休息就往家赶,想着能多在家一天就尽量多在家陪陪她和孩子,结果呢,也没见人家有多待见他。 打牌、逛街、听戏、看电影、跳舞,娱乐生活一样没减。 苏梅一看他这怀念的表情,不由打趣道:“食色性啊~” 赵恪瞪她,另取了条布巾包了小黑蛋,放到他屋的床上,回来帮苏梅将床上的被子床单换了:“好了,赶紧睡。” 第68章 第68章 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气温也跟着急转直下。 苏梅起来,三角架上晾着的衣服已经移到廓下, 缭绕的烟火气从厨房飘出, 一同飘来的还有米粥的香味和笋丝的酸辣。 赵恪提了两暖瓶开水从厨房出来,看到站在廓下望着雨幕有些愣神的苏梅,张嘴便道:“变天了, 怎么不穿件厚衣服?” “这就穿。”苏梅转身进屋, 开箱给自己寻了件夹袄穿上,然后又把小瑜儿、小黑蛋的厚衣服找出来。 这一找, 苏梅就发现两个孩子长得真快, 好几件衣服都小了。 打开衣柜拿了块劳动布, 两头一折铺在床头, 将小了的衣服鞋袜一件件挑出来, 随之又取了四双新打的草鞋一起放在布上, 四角一系打了个包。 想了想,苏梅又去杂物房拿了个竹筐,装了袋奶粉, 一瓶麦乳精, 一包红糖一包白糖, 半包奶糖一条腊肉。 赵恪疑惑道:“这是?” “看食堂这两天谁去海岛, 请人给张贺山家捎去。”苏梅说着把包袱放入筐里, 出门折了几片芭蕉叶盖在上面。 “哦,对了, ”整理好竹筐, 苏梅转身拿了秦淑梅的信递给赵恪, “你看看,你妈是不是给的太多了?” 赵恪扫了一眼, 还给她:“不多,咱妈有钱。以后缺钱花了,可以适当地找她哭哭穷。” “……赵副团长,”苏梅鄙视道,“你这是准备带着全家一起啃老吗?” “啃老?”赵恪略一琢磨,隐约便明白了这词的意思,不由笑道,“放心,咱妈腰粗着呢,偶尔要点钱,还动不了她的小金库。” 苏梅一怔,神色端凝了起来:“赵副团长,结婚前,咱们好像都忘了问对方家庭情况了。” 苏家的情况,赵恪在选拔林建业时就了解了,至于他家,他还以为苏梅不在乎呢,赵恪嘴角翘起,笑道:“想知道什么?” “什么都想知道,比如你家有几口人,每个人的年龄爱好工作情况,还有现住的地址,总不能改明个儿寄个回礼都不知道往哪寄吧。” “咱爸赵儒生,56岁,现任京市任军区装甲兵政委,爱抽烟喝酒,喜装斯文人。” 苏梅愕然地张了张嘴:“喜装斯文人?” 这是什么怪癖?! “嗯,”赵恪笑道,“咱外公原是沪市有名的医药商,前面生了五子方得了咱妈一个女儿,自小便给咱妈延请名师来家教导琴棋书画和外语。” “那……那你爸?” 这样的闺女,一般的家庭还真配不上。 “他啊,”赵恪道,“自小无爹无妈,在街头流浪生活,跟狗猫抢过食,在码头当过搬运工,轮着斧子跟人混过帮派,就是因为有着这样的经历,偶尔救了一位革·命人事,便被发展进了队伍。二四年,咱妈跟外公去京市派访一位世交,遇到学生抗议游行,混乱中跟外公走散被人当游行的学生追击。咱爸见色……” “咳!”赵恪轻咳一声,把说溜嘴的‘见色起义’四字咽回去,正色道,“咱爸在沪市讨生活,自然知道秦家娇娇,见她在京市街头被人追击,冲出来拉着咱妈躲到了他的住处。” “外公带咱妈去京市,本是要跟世交家的那位公子议亲的,出了这事,自然是黄了,那家太太不愿意自家儿子担一个主动退亲的恶名,便在宴会上说了此事,言语间极是难听,外公气得差一点没倒下,咱妈也是个硬脾气的,当下就拉着偷溜进来办事的咱爸求了婚。” “啊,咱妈求的婚?”苏梅诧异地扬了扬眉,心生感叹,这位婆婆牛啊! 有决断!有魄力! “嗯,”为此,老爷子在家得意了半生,每每有人说他配不上老太太,都要眉飞色舞地把当时的情况讲上一遍,“咱妈腿不好。早年她护战友出城,为了引开追兵,失足掉进了冰洞里。”找到时双腿都僵了,伸都伸不直。 养了十几年,还是行走困难。 苏梅默然,上次异能在江司令膝上试了一次,就差一点引起赵恪的怀疑,现在她便是想治疗这位格外大方的老太太,也不敢再出手啊!何况人还不在这边。 “大哥赵倬(zhuo),比我大4岁,”赵恪继续说道,“因伤退伍后在京市警局做事。大嫂喻蓝是我们在泸市的邻居,她父母兄姐解放前去了港城,她为大哥留了下来,目前人在京师大任教,为人很是谦和有礼,有什么事你不方便跟我说可以跟她联系。” 苏梅止不住轻叹,昨天看信就知道一个个不简,没想到一下子来俩,几年后希望不要出事才好! “二嫂呢?” “二嫂席楠是二哥的同学,今年年初她和二哥带着11岁的儿子赵璋,应聘去了冰城的军工大教书。” 冰城的军工大! 苏梅蹙了蹙眉,她一位叔爷就是这所学校毕业的,所以对它的历史略微知道些。 若是记得不错,再过两年苏国的老师就要从这所学校全部撤离,这之后没过多长时间就拆校分建了。 它存在的历史并不长,却是目前世界上唯一的一所集合了海、陆、空三大军种、诸多兵种、数十个专业学科科研教学于一体的一所超级综合军事技术学院。 “哦对了,”赵恪又道,“大哥家有两个孩子,大的男孩叫赵琛,今年12岁,小的女孩叫赵珺,今年9岁。” 苏梅敛了敛神,将信息一一记下,然后道:“他们昨天寄来了那么多东西,我们寄些回礼吧。” 赵恪:“寄不寄无所谓,反正大家都知道我们待的这个地方,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山沟。” 苏梅看着院外漫山遍野的青绿,“噗嗤”一乐,“真该让你去我们陕北看看,什么叫穷山沟。” 那里因为严重缺水,春天的野菜都干巴巴的塞牙,更别说大片竹笋、菌子、鱼儿了。 赵恪:“等我攒个长假,就带你和孩子们回去看看。” 苏梅一时有些哑然,说实话,她心里是抗拒那个地方的,不为别的,只因为她不是原主,她怕自己无法融入那个家庭,暴露了自己。 “在说吧,”暗自轻叹了声,苏梅看着脚下的竹筐道,“这一下雨,山林里的菌子又该冒出来了,我抽空采些晒干,再让司务长帮我从海岛买些干贝、咸鱼、海带,给你爸妈、大嫂、二嫂寄些过去吧?” “嗯,你看着办,注意别累着。” 吃过早饭,赵恪背着赵瑾抱着小黑蛋,带着林念营去王家。 苏梅与他们在山下分手,提着竹筐抱着小瑜儿去农垦食堂。 苏梅到时,司务长恰好也在。 “司务长,”苏梅笑道,“你这两天派人去海岛吗?” “海岛!你有事儿?” “嗯,”苏梅放下竹筐道,“我们结婚,张贺山同志不是送来只黑山羊吗,我准备了些回礼,你要派人过去了,帮我捎给他。” “不用请人捎,”司务长笑道,“海岛那边的人等会儿就过来。” “是送什么?”有小战士惊喜道。 “送鱼,”司务长道,“这不是又下雨了吗,昨个儿他们打的鱼没卖完,便宜点给我们。” “哇!今天要改善生活喽~”战士们高兴地欢呼。 司务长也乐,虽然每天都已经尽力在改善了,可条件就这样,咋折腾也折腾不出花来。也就是海岛那边的东西积压在手卖不出去了,他们能讨个便宜,给大家吃顿好的。 怕放了一夜又去集市上折腾了一个早上的鱼儿死掉、或是臭了,海岛那边来的很快,九点半就赶着骡队到了。 一筐筐铺了雨布装了海水的鱼儿倒进水池,或是地上,大多翻着白肚一动不动,有的更是死去多时,都有味了。 司务长揪着又往下压了压价,海岛那边的负责人急得直摆手,“别压了,别压了,给你们带了晒干的虾子、海带、海鸭蛋,全是搭头,价钱上你就饶了我吧,我们岛上的人也要吃饭呢。” 价钱该压还是压,搭头也全部收下,不过走时,司务长找后勤的叶部长讨了些稻草给他们回去喂牲口打草鞋,还有他们炊事班晒的笋干,野菜干、菌子、木耳,编的竹筐、竹篮、晒架等等。 苏梅也趁机将竹筐托付给了他,另拿了一叠钱找他订了些干贝、咸鱼和晒干的海带丝。 送走海岛的骡队,大家看着捡出来大半池子还有点活气的鱼儿,和院里堆积的死鱼杂货,兴奋地嗷嗷直叫。 “行了,行了,别鬼叫了,”司务长笑骂道,“赶紧把死掉的鱼宰洗干净,中午给战士们炖了吃。” 死鱼堆里还有大大小小的螺、巴掌长的龙虾,墨鱼和横着爬的小螃蟹。 把小瑜儿交给烧炕的小战士,苏梅挽起衣袖取了把尖刀,搬了个凳子坐在鱼堆前,拿了条黄鱼开始收拾。 有战士见了忙端了一盆水放在她手边,苏梅刮鳞去鳃破肚后,拿水略一冲洗,剥去黑膜,抽出鱼腥线,一条鱼就收拾好了。 如此忙活了两个多小时,苏梅和十几位炊事班的小战士才将一地的死鱼收拾干净。 在他们宰杀期间,先出来的鱼儿已经腌上,送去了南边食堂。 这边大胖也炖了两锅。 苏梅拿皂角水洗了洗手,还是满手的鱼腥,最后又揪了把薄荷叶搓了搓,才勉强压下去几分。 “苏同志,”大胖瞅了眼墙上挂的钟,知道要按平日,苏梅该下班了,遂叮嘱道,“鱼汤等会儿就熬好了,你稍等一下,我给你打一盆,你端回去跟几个孩子吃。” 苏梅看向被战士们捡拾到竹筐里的螺、虾、墨鱼和小螃蟹,“鱼汤我就不要了,这几样能卖给我一些吗?” “都是些杂货,你要就拿去,说什么卖不卖。”大胖笑道。 “我要的不少……” 大胖摆了摆手,打断她道:“海岛送来,人家也没算秤,你要喜欢就都拿去吧。” “螺砸开壳,熬汤特别鲜,”苏梅说着拿了个小篮,捡了三个螺,“切片白灼也好吃。” 大大小小的螺有半筐,熬汤能熬个两大锅。 大胖原还想着苏梅要是要不完,就丢进溪里养,等啥时候手里没货了,战士又特别馋了再来收拾,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兴致,吩咐小战士倒进盆里拿清水泡了吐沙。 苏梅放下竹篮,拿稻草绑了十几只小螃,又捡了二十来只虾和十条小墨鱼。 第69章 第69章 看着篮中鲜活的龙虾、小螃蟹、墨鱼和螺, 苏梅抱着小瑜儿出了食堂,不由加快了脚步往王家赶, 脑中全是清蒸龙虾, 香辣小螃蟹、酸笋墨鱼煲、响螺炖鸡等一道道美食。 “苏婶!” 苏梅抬头,上面一旁的灌木从里走出来两个瘦弱的孩子,大丫顶着芭蕉叶拖着一个竹篓走在前面, 衣衫半湿, 脸色青白地冲她笑道,“苏婶, 小瑜儿弟弟, 你们过来了。” “嗯, ”苏梅点了点头, 扫过她竹篓里的野菜, 眉头微微一蹙, “下着雨,你们俩怎么还出来挖野菜?你娘呢?” “我娘进山采菌子去了,”大丫笑道, “我和二丫在家没事做, 想着这边的野菜长的好, 就出来挖了。苏婶, 你抱着弟弟不方便, 我帮你提着篮子吧?” 大丫说着,把手里的竹篓递给妹妹, 伸手来接苏梅手里的篮子。 苏梅松手, 任她接了, 随之摸了摸两人的脑门,探了下温度:“野菜什么时候都能摘, 淋病了可就麻烦了。等会儿你娘回来,让她给你们烧锅热水,泡个热水澡,吃完饭就钻进被窝里好好睡一觉,把身上的寒气去了。下午,可不能再出来了。” 大丫笑着一一应了。 二丫低头,踢了踢脚下的树枝:“我娘要到晚上才回来。” “中午不回来吃饭吗?”苏梅诧异道。 二丫:“我们家一天只吃早晚两顿饭。” “二丫!”大丫难堪地扯了下妹妹。 苏梅看着冻得瑟瑟发抖,可怜兮兮的姐妹俩,无声地叹了口气:“跟我去后面你们王奶奶家吧。” 二丫双眸陡然一亮,欣喜道:“我们能去吗?” 方才她都闻到后面飘来的米饭香了。 “不用了。”大丫拽着妹妹的胳膊拒绝道。 一阵急风裹夹着雨丝吹来,二丫打了个冷颤,抖着青紫的唇道:“姐,我饿!还冷!” “我回去给你煮野菜吃。” “野菜吃了一会儿又饿了……” “别争了,”苏梅握住二丫冰冷的小手,招呼大丫道,“走吧。” 大丫迟疑了下,才快步跟上。 张宁看着跟苏梅一块进门的大丫二丫,愣了一下,随之快步迎上:“这俩孩子怎么了,浑身湿淋淋的?” “挖野菜淋的,”苏梅道:“周同志不在家,我就把她们带来了。做饭了吗,我带了新鲜的虾和小螃蟹,咱们吃清蒸大虾,香辣小螃蟹吧?” 张宁道:“刚把米饭蒸好。” 苏梅把怀里的小瑜儿递给她,牵着大丫二丫的手道:“那我带她们去厨房烧菜,顺便让她们就着火烤烤衣服。” “行,你带她们去吧,”张宁抱着小瑜儿往堂屋走道,“我娘在厨房,正说今个儿天寒要给你熬碗姜汤喝呢。” 王老太正在洗菜,听到院里的对话,起身擦了擦手,把切好的姜丝葱须连同红糖一起丢进炉上翻滚的汤锅里。 “大娘,”苏梅松开大丫二丫,轻嗅了下了空气中甜甜的辛辣味,笑道,“我要多放点糖。”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喜欢跟孩子争糖吃。”王老太晲了她一眼,拿勺子搅了搅姜汤。 苏梅接过大丫手里的竹篮,把里面龙虾、螃蟹、墨鱼和螺倒进盆里,凑在她面前笑道:“我多大,在你面前也是个孩子。” “去!”王老太拍了下她的胳膊,嫌弃道,“没个正形。” “哈哈,”苏梅笑着闪开,一指门口怯怯而立的大丫二丫,“呐,今个儿给您带回了两个小客人。” “王奶奶。”大丫二丫喃喃叫道。 “快进来,”王老太放下勺子,搬了两个小凳子放在炉边,对两人招了招手,“坐这里把衣服烤烤。” 大丫、二丫放下芭蕉叶,乖乖在炉边坐好。 王老太盛了两碗姜汤给二人。 大丫二丫小声地道了谢,捧着碗小口啜着,又甜又辣的姜汤从喉间一路滚下肚,暖意热辣辣地从胃部腾起,手脚迅速回暖,两人舒服地眯了眯眼。 “姐,”二丫依着大丫,小声笑道,“真好喝!” 大丫攥着衣袖给她擦了下脸上的雨水:“好喝就多喝点,不够了姐姐这里还有。” 二丫:“好大一碗呢,够了。” 王老太又盛了一碗给苏梅:“赶紧喝了,暖暖身子。” 苏梅接过来喝了一口嫌烫,放在案上,挽起衣袖,开始宰洗虾蟹墨鱼,“大娘,油还多吗?我想吃香辣蟹。不够了,我回家拿,上次在庙会上买的三斤菜籽油还没动呢。” 王老太:“老实的呆着吧,几个螃蟹能用多少油。” 说罢,王老太端起炉上的汤锅放到一旁,另拿了个洗好的铁锅坐在上面,锅热倒上油,煸出姜丝野葱野蒜的香味,丢入苏梅宰洗好的墨鱼翻炒,随之点上盐、花椒粉,待墨鱼有个七八成熟时,盛到另一只铺了酸笋的砂锅里,倒入米酒放在炉上让它慢慢咕噜。 这时苏梅的虾和螃蟹也清洗好了,王老太不客气地唤了大丫二丫烧起大锅小锅,大锅里的米饭蒸笼端出来,放上篦子蒸龙虾。 小锅里倒上油,小螃蟹一切两半挂上鸡蛋面糊上锅炸,然后一半香辣,一半红烧。 最后一道是野菜木耳鸡蛋汤。 大丫二丫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香的菜,坐在灶下不停地吞口水。 王老太怜惜地一人先给夹了半只螃蟹啃。 王营长喜欢孩子,还特别喜欢跟家人孩子们围坐在一起吃饭,遂只要不是进山训练或是开会,能回来,他一定会赶回来吃午饭。 今个儿倒是有些意外,都过了平时的饭点了,还不见人影。 几个孩子闻着饭菜香肚子咕咕直叫,王老太和张宁见不得孩子们受一点苦,就想张罗着先开饭,被苏梅拦住了。 随之她便切了两个杂粮馒头,用竹签串着,就着炉火略略一烤,散上细盐,一个孩子分了一片,垫了下肚子。 “娘!娘!”小黑蛋叫道,“王叔叔回来了。” 小家伙没吃过香辣蟹,闻着锅里的味道馋得狠,遂便一直盯着门口的篱笆门等着了。 这不一见王营长推门进来,嗷一嗓就叫起来了:“王叔叔,你可回来了,我等你等的肚子都饿扁了。” 王营长冲他挥了下手,回身招呼身后的人道:“周同志进来吧。” 几人诧异地看过去,周兰一身泥地跟在他身后进了院。 王老太愣了下神,迎过去道,“周同志这是摔着了?” “嗯。”周兰不自在地点了下头。 “没伤着吧?” “脚歪了一下,”周兰道,“不要紧,已经正过骨了。” “娘,”王营长道,“您的旧衣先借她一套。” “行,”王老太对周兰招了招手,“跟我来吧。” “小宁,”王营长又道,“你帮忙给她打一盆水。” 张宁瞪了他一眼,转身拿盆打水去了。 王营长挠了挠头,不解地看向苏梅:“不就让她帮忙打一盆水吗,瞪我干嘛?” 苏梅没接他的话,而是问道:“你怎么跟周同志一块回来了?” “哦,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呢,”王营长道,“她早上看你拎着个竹筐去食堂上工,以为你是要进山捡菌子,便拿着个筐跟上了。结果,也不知道怎么走的,竟然闯进了我们训练场,你知道多危险吗?我们的战士差一点没拿枪把她给毙了!” “为了避免她再到处跑,误闯了哪里被我们伤着,宋政委让司务长在食堂给她找个活,以后她就跟你一块上班了,你看着她点,可别再让她瞎跑了,太危险了!” “闯进了你们训练场?”苏梅不可思议道,“你们军部进出不都有人把守吗?她怎么进去的?” “不是军部的训练场,”王营长解释道,“是我们设在南边山里的一处障碍移动靶训练基地。” 苏梅更纳闷了:“你们周围没设什么陷阱吗?” 王营长指了指耳房:“掉进陷阱里了,战士们还以为是野猪呢,兴奋地拿着枪就冲了过去。” 顿了顿王营长又道:“她应该庆幸,那陷阱是去年挖的,埋在里面的竹签都腐烂了,不然,这会儿就是个刺猬。” 说话间,周兰换好衣服,跟在王老太身后走了出来。 苏梅看着她笑道:“周同志,你们老家那边有山吗?” “有,我们村后就是山。” “那你在老家采菌子,也是往深山里跑吗?” 周兰摇了摇头,嗫嚅道:“我、我追着你的身影往下走,转眼就看不到你了,然后我就发现每条路好像都一样,我想着反正是进山,那朝有山的地方走肯定没问题啊,谁知道走了没多远就掉进洞里了……” 苏梅看她不像在说谎,便扭头看向王营长。 王营长明白她的意思,低语道:“查了,人没问题。刚来嘛,韩副营长什么也没跟她,很多东西不了解、不明白,也属正常。你有空多带带,顺便把一些规矩跟她讲讲。” 苏梅点点头,招呼孩子们道:“洗洗手吃饭了。” 增加了周兰娘仨,还个顶个地能吃,米饭跟菜就都不够。 没办法,苏梅跟张宁又去厨房擀些面条,腊肉切丁和着酸笋炒了个浇头,每人又盛了一小碗添补。 吃过饭,洗涮后,苏梅寻了些木柴进小课间,削成片或小方棍、小圆棍,教他们搭房子,组车子、铺铁路。 大丫二丫看着就有些不愿意走,这里没人嫌弃她们,也没有斥责喝骂,便是她们不小心动了小黑蛋、林念营他们的玩具,他们也不会说什么,反而还会拿给她们玩。 “苏婶,”大丫挪到苏梅跟前小声道,“你上班,我帮你带小瑜儿弟弟吧?我很会带孩子的,在老家,我二叔家的大蛋、二蛋,小叔家的大毛、二毛、三毛,都是我抱大的。” 苏梅对上她希期的目光,愣了愣:“你不觉得辛苦吗?” “她帮忙看孩子,”周兰笑道,“她二叔、小叔会给口吃的。” “为着一口吃的,”张宁忍不住道,“这么使唤孩子,你也不心疼?” “这有什么好心疼的,”周兰不以为然道,“她不带孩子就得下地挣工分,12岁在老家就是半个劳力。” 苏梅拍了拍大丫的手,笑着拒绝道:“小瑜儿认生,不熟的人他都不让抱。” 大丫:“那等我跟他玩熟了,再帮你带他。” 苏梅:“……” 第70章 第70章 歇了会儿, 苏梅抱着小瑜儿带着周兰去食堂上工,走前, 王老太让张宁给她拿了件蓑衣。 “苏梅, ”周兰艳羡地看着苏梅身上轻薄的军绿色雨衣,“我看你身上的雨衣跟战士们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嗯。”苏梅低头瞅了眼身上的雨衣,正是她刚来那天, 赵恪拿给她的那件, “你问你们家韩副营长,他应该有旧的。” 山里经常下雨, 战士们无论是进山训练, 还是田间垦作都很费衣服, 雨衣虽不像军装那样, 一年四季都有新的发放, 却也会根据磨损程度, 适当地补发一批新的。 苏梅身上这件是赵恪今年新发的,他穿的是去年的旧衣,早上看, 肩膀、胳膊肘和下摆都磨破了。 晚上回去跟他换换。 周兰抿了下唇, 幽幽道:“他的旧衣都寄回家给他爹他弟穿了。” 苏梅心里想着事, 随口道:“后勤应该有卖的。” “我身上哪有一分钱啊。”周兰失落道。 “工作就有钱了, 不过, 你要到下个月才有工资,”苏梅漫不轻心地道, “你要是急用钱, 可以去后勤申请预支韩副营长的工资。” “那他知道了, 还不得打死我,”周兰惊恐地摇了摇头, “我可不敢!” 苏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他连你们娘仨的伙食都不愿出吗?” 周兰低着头不吭声。 “那你还跟他过什么啊?”苏梅无语道,“还有,他打你,你都不反抗吗?打不过,夜里偷偷地绑了,拿棍子成抽了,直抽得他哭爹喊娘,你看他下次还敢不敢对你动手。” 周兰惊得一连退了数步,“你、你咋……咋心思这么毒哩!” 苏梅愣怔了会儿,不可思议地点了点自己:“我毒?” 现在她多修身养性啊,这要是搁前世,她都懒得理! 自己立不起来,还想让人当圣母供着不成。 “你不但毒,我看你还没安好心,”周兰激动地指着苏梅骂道,“我要是听你的打了孩她爹,他还不得跟我离婚!他们一家正找不着借口呢,呜……我离婚了,带着大丫二丫去哪啊,还不得被人家的吐沫腥子淹死,大丫二丫长大了还能嫁个好人家吗?呜……你安的什么心啊……” “姨姨……”小瑜儿不安地往苏梅怀里贴了贴。 “不怕!”苏梅拍拍小瑜儿,看着周兰冷笑了一声,“你有气别往我身上撒,我可不是你的出气桶。” 什么人啊,欺软怕硬吗?那她可真找错人了。 周兰心虚地躲闪了下,硬着脖子道:“谁往你身上撒气了,是你没安好心,我就说了句没钱,你就让我跟孩子她爹离婚,安的什么心啊……” 苏梅捂着小瑜儿的双耳,烦躁地回头,斥道:“闭嘴!什么叫我让你跟韩副营长离婚,不是你叫着他不给你钱花,不给你衣穿吗?你既然没有离婚的打算,在外叫什么叫,嚷什么嚷,整得他多亏待了你们娘仨似的,让旁人听了恨不得给你出头,白莲花啊!” “我、我又没说错,他是没给我钱花啊……” 娘的,神精病啊!苏梅转身加快了脚步,迅速进了食堂。 周兰哭哭泣泣地跟在后面。 大胖等着门口给周兰安排工作呢,见此惊得张了张嘴:“苏同志,周嫂子咋了?” “没钱花,愁的。”苏梅丢下这句话,快步去了孵化房。 结果,等她从孵化房里出来,就见一众战士看着她的眼神格外怪异。 “咋了?”苏梅下意识地摸了下脸,“我脸上有花?” “没没……”战士们忙摇了摇头,背着竹筐往外走。 “你们上山吗?”苏梅这会儿没什么事,便道,“等我一下,我背个竹筐跟你们一起。” 战士们停下脚步,互视了一眼,小声道:“等她吗?” “她都开口了。” “可是我一想到她是这样的人,就不想跟她一块儿上山……” “我是什么样的人啊?”苏梅背着竹筐,抱着小瑜儿出来,看着说这话的小战士,黛眉一挑笑道,“来来,说清楚!” 小战士吓得脖子一缩躲在了人后。 末世跟战士们并肩作战在第一线,苏梅早已习惯了他们一身血性,遂一看小战士这怂样,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就被点燃,精神力封住小瑜的五感,一声厉喝就炸在了院里:“出来!” “躲什么躲?” 众人心神一震,背上的冷汗就下来了! “苏、苏同志……”小战士哆哆嗦嗦地从人群里露了出来。 苏梅闭上眼缓缓吐了口气,再睁开,面上已是一片平和:“站好!” “啪!”小战士双腿并齐,敬了个礼。 有人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乐了。 随之“噗嗤”声不断,众人笑作一团。 苏梅淡淡地扬了扬眉:“很好笑!” 院里随之一静。 苏梅回头看向食堂后厨,高声叫道:“周兰你给我出来!” 在食堂大半月了,战士们什么性情,她不说摸了个十成十吧,七·八成还是有的,往日哪听过他们嚼舌根,更别提对她有什么意见了。 “苏同志,不、不关周嫂的事。” “那么请问,我人品有什么问题?让你们这么嫌弃。” 小战士一噎,搭不出话来。 “周嫂子说,你让她跟韩副营长离婚,”旁边有小战士忍不住道,“苏同志,周嫂子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真跟韩副营长离婚了,你让她怎么活啊?这不是成心逼死人吗?” 娘的,这都什么事啊! 早知道管她死活呢! 苏梅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回头又冲后厨叫道:“周兰你给我出来,把话说明白,什么叫我让你跟韩副营长离婚?” 周兰抹着眼泪,瑟缩了一下,对看过来的战士呜咽道:“你看她多凶,方才她明明说了让我离婚,还让我夜里偷偷绑了孩子她爹狠狠地揍,真按她说的,打伤了咋办,我们一家人还活不活了……” “她这是破坏军婚!” “啊,什么是破坏军婚?” “恶意地、有目的地破坏军人的婚姻,”那战士缓了缓又道,“其实你可以告她的。” “啊!可、可以吗?” “嗯。” “那、那我找谁啊?” “宋政委或是周师长。” 然后,苏梅就被韩政委叫过去约谈了。 一同的还有赵恪,因为他把韩副营长丢进入山的训练队,不让人家一家团聚。 “噗嗤!”苏梅一个没忍住,看着走进来的赵恪乐了,“赵副团长,什么体验?破坏人家军婚啊!” 赵恪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嘴角翘起:“能笑就好!来前,我还以为要看到一个哭哭泣泣委屈不已的苏同志呢。” 苏梅一怔,扒开他的手,握了握拳:“我喜欢看别人哭!” “嗯,那我们就看别人哭。” 谈也没什么好谈的,苏梅就写个保证呗,保证日后再也不掺和周兰的家事了。 赵恪那边韩副营长本来就在训练的名单里,只是因为家属来了,给了假期,可这假期又是口头许诺,可有可无,较起真来反倒揪不出赵恪什么把柄。 从军部出来,两人到农垦食堂接小瑜儿。 司务长和大胖都在,看到苏梅没啥事地回来,同时吁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苏梅从烧炕的小战士怀里接过睡着的小瑜儿,道了声谢。 “苏同志,你别难过,下午那些起哄的战士都被司务长丢到后勤的建筑队拉砖去了。” “啊!”苏梅抱着小瑜儿愣了,她没想到司务长反应这么快。 赵恪跟司务长、大胖打过招呼,从苏梅怀里抱过小瑜儿,唤道,“发什么呆啊,走了。” 苏梅冲司务长和大胖挥了挥手,跟在赵恪身后出了农垦食堂,望着远处蒙蒙细雨中耸立在半山腰的一座座屋舍,缓缓说道:“方才从军部出来,我都有些不想来这边上班了。” “受伤了,”赵恪放慢了脚步,偏头看她,“因为那几个起哄的战士?” “嗯,心里有些不舒服,”苏梅瘪了瘪嘴,“虽然知道他们年龄小,待的环境又太过单纯,思想上容易受人影响,可是我跟他们相处了大半月啊,难道我是什么人,人品如何,还不如周兰的几句话吗?” “啊~赵恪,我好烦啊!” 刚过来的苏袂,无论怎么掩饰,身上都带了末世冰冷的棱角,是他们、是他们单纯的笑容和信赖,让她慢慢地体会到了,活着的真实与生活间那淡淡的温情。 赵恪腾出一只手,慢慢朝苏梅探去,两手相碰,他握着那只手攥了攥:“我在呢!” “不开心,咱就不做了,”赵恪停下脚步,看着苏梅道,“养你们娘几个,我还养得起。” 苏梅抿了抿唇:“司务长都因为我把他们罚了……” “不是因为你,”赵恪道,“今天就是换个人,他们这样不辨事非,乱掺和军嫂之间的纠纷,也是要受罚的。” “可是不上班,我做什么?”苏梅挣了挣手,“整天在家带孩子,给你洗衣做饭吗?” “呵呵……”赵恪低笑了声,乐道,“没让你给我当保姆,做你想做的事啊。” 第71章 第71章 两人到王家接孩子, 王老太和张宁还不知道这事。 王老太在小课间里给孩子们上课,讲的是地理, 她讲课很是风趣, 说到豫省,郑、洛等的风俗人情,美食见闻, 娓娓道来, 有一种画面的质感,苏梅站在门口不觉就听呆了。 张宁想织一块有民族特色的花布, 夏天好做布拉吉穿, 昨天染了各色绵线没干, 她晾在了杂物房, 翻线过来看到堂屋门口抱着小瑜儿的赵恪, 诧异地抬腕看了下表, 16:23。 “赵副团长今儿下班早啊?” 赵恪冲她点点头。 “晚上在家吃饭。”张宁邀请道。 赵恪下巴轻抬,示意她问苏梅。 张宁一下子乐了,她平时挺怵赵恪的, 他好严肃啊!气势也强, 一看就不是好招惹的。 可看他跟苏梅的互动, 又觉得这人挺随和体贴的, 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相处。 “小梅, ”张宁笑着抱住苏梅的胳膊道,“我前天发的黄豆芽, 刚才看可以吃了, 晚上留下, 咱吃炒豆芽。” 听到黄豆芽,苏梅脑海中闪过一道菜, 烤鱼。 择一条大鱼,先烤后炖,炖时下面铺上豆芽、菌子、笋丝、熟土豆、花生等,不要太好吃。 “我想吃烤鱼!”苏梅双眸晶亮地将烤鱼的做法说了一遍,回身揪着赵恪的衣角道,“咱去溪边抓鱼吧?” “行,”赵恪道,“去拿竹筐和刀。” 苏梅“嗯”了声,欢喜地冲出门口,去厨房拿东西。 张宁在后招手:“我跟你们……” “配菜就交给张同志了。”赵恪看着张宁道。 张宁讪讪地放下手:“……好。” “小瑜儿睡着了。”赵恪展开雨衣,露出怀里睡得香甜的小儿子。 张宁忙伸手接住:“我把他放床上。” “麻烦了。”赵恪笑得格外有礼。 “不麻烦,不麻烦。”张宁受惊地摇了摇头,抱着小瑜儿匆匆进了卧室。 “给我吧。”赵恪迎上苏梅,接过她手里的竹筐。 苏梅往他怀里看了看:“小瑜儿呢。” “张同志把他放床上了。” 苏梅抬腕看了眼表:“他睡的不短了,等会儿醒了,看不到咱俩该闹了。” “那咱快去快回。” “嗯。” 山脚下的鱼虾被他们近来霍霍的差不多了,两人往上游走了一段。 “就这吧。”苏梅说完,扒着赵恪背上的竹筐取了刀,扳着溪崖上的树,砍了截树枝,崭了头尾,削去上面的枝枝蔓蔓,削尖一头,脱了草鞋就要下水。 赵恪伸手握住枝叉,放下竹筐道:“我来!” 苏梅略一迟疑松开了手:“要草鱼。” 溪水里手掌长的麦穗鱼、泥鳅、宽鳍鲻、罗丝鱼、鲤鱼最多,稍大一些,有个两斤来重的,只有鲶鱼和草鱼。 鲶鱼肉粗、味腥,相比着,苏梅还是更喜欢草鱼一些。 赵恪点点头,脱了解放鞋、棉袜,挽了挽裤腿,踩着青石入了水。 缓缓走近鱼多的地方,然后站定,待惊吓的鱼儿慢慢恢复了无人时的悠闲,游至眼前,举起手中的枝叉,一击即中。 赵恪叉鱼,虽不如有精神力的苏梅来得快狠准,却也是老谋深算,有的是耐心和毅力。他瞅准的鱼儿,一般很难从他眼皮子底下逃生。 相继甩了五条两斤多重的草鱼上来,赵恪又叉了四条巴掌大的鲤鱼。 这个时节的鲤鱼汤,最为鲜美。 收手上来,赵恪也不要苏梅动手,拿了刀蹲在溪边宰杀。 苏梅拿了截柳枝逗水面上蹦跳的水黾,随意问道:“赵恪,咱们什么时候去市里?” 说好要在市里补办一桌婚宴,请刘家舅舅、方叔他们吃饭的。 “过两天可以吗?我把手头的事处理好。” “好。”苏梅甩了甩柳枝,“我想给大家带点肉,海岛的黑山羊要肉票吗?” “这个我来想办法,”赵恪手下不停道,“一只够吗?” “不够吧,”苏梅道,“我和小瑜儿住院,舅舅家的族人怕打扰我们休息,没去医院看望,却一个个都让舅妈给我们捎了东西。” “嗯,”赵恪把宰杀好的鱼儿一条条冲洗干净丢进竹筐,提起道,“有几家?” “十来家。” “走喽,”赵恪招呼她上岸,道,“那就再增加一只,不能再多了,多了打眼。你可以再选些海货。” “海货要多了也打眼吧?”苏梅笑道,“昨天我拿钱找海岛送货的负责人定了些干贝、咸鱼和晒干的海带丝,准备给你妈、大嫂、二嫂寄去,再定,那量也不少。” 赵恪:“妈和哥嫂那里可以先缓缓。” “不要。”苏梅摇了摇头。 “怕她们嫌你不懂礼貌啊,”赵恪笑道,“没事,我帮你解释。” “你可打住吧!”苏梅前世虽然没有结过婚,假期的电视可没少看,每年寒暑假一打开电视,转个台是家庭论理剧,转个台还是,里面婆媳过招的桥段那是必不可少。 从而也就知道了,有时候,当丈夫的越在中间为老婆说话,婆婆越会心里不舒服,她会觉得儿子白养了,这么向着媳妇,“你帮我弄两只羊就成,其他事你别插手。” “哈哈……”赵恪见她拧着眉一脸严肃,止不住笑着说了声“好”。 毕竟结过一次婚了,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 原还想着她没跟婆家打过交道,有些事可能不懂,他来处理呢,现在看挺好的,能主动去做,想办法解决问题,就算做的不够好,不是有他的吗? 两人说说笑笑往王家走,经过韩家门前,陡然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里面传来,苏梅几乎是下意识地一甩手里的柳条挡在了赵恪身前。 赵恪:“……” 苏梅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现在已不是末世,可没有丧尸逮人啃食。 讪讪地收起柳条,苏梅呵呵傻笑道:“我、我以为狼来了呢。” “战士们每天训练的声音那么大,起床、吃饭、休息号吹得那么响,哪只狼敢闯下山来。” 赵恪说罢,拉了她的手,穿过韩家门前,往后行去。 “哇哇……别打了——” “呜……爹、爹,别打我娘,别打我娘……” 听着是二丫、大丫的声音。 苏梅回头瞅了眼韩家紧闭的竹门:“不管吗?” 两个孩子长大了会有心里阴影吧! 赵恪攥着她的手紧了紧:“忘了刚在办公室写的保证书了。” 苏梅悻悻地闭了嘴。 “好了,别担心了,”赵恪笑着一抬下巴,“呐,王营长过来了。” 王营长刚下班到家,听到动静撒腿就跑出来了。 张宁紧随其后。 二人看到拉着手往这边走来的赵恪、苏梅均是一怔。 王营长揉了揉耳朵,韩家院里的哭喊并没有消失,他不解地看向赵恪:“赵副团长不去看看吗?” 韩副营长毕竟是他手下的兵。 张宁也纳闷地看着苏梅,中午不还热情地带了大丫、二丫来家吃饭吗?怎么听着两人的哭嚎突然就无动于衷了? “我和小梅下午被周同志告了。” “啊!”夫妻俩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随之异口同声道,“为什么呀?” “说我们一个劝人离婚,一个阻拦人家夫妻团聚,意图破坏军婚,”赵恪好笑道,“小梅刚在军部写下保证,决不再插手韩家的家事。” “这姓周的没毛病吧?!”张宁气得一拉王营长的手,“走,回家!” “听着打得挺狠的,两个孩子吓得不轻,”王营长迟疑道,“要不,我去看看,把孩子抱过来。” “人家爹妈都不心疼孩子是不是被他们吓着,你操这么多心干嘛?”张宁拉着王营长不放道,“有这空闲,给我回家劈柴去。” “啊——流血了,呜……爹,我娘的头流血了,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 王营长一惊,甩开张宁的手,向韩家跑道:“我去看看,别出了人命。” 赵恪轻叹了一声,把竹筐递给苏梅,推了推她:“你先回去,我过去看看。” 走了两步,赵恪脚下一顿,回头对惊得脸色苍白的张宁道:“你要是不放心,去山下田里唤几个战士过来吧。” “好、好……”张宁真是被吓着了,她简直不敢想象,一个丈夫能狠得把妻子的头都打破,这是往死里揍呢,跑了几步腿软得差点没滑倒。 “我去吧。”苏梅放下竹筐道。 赵恪看张宁一跑一滑,整个人抖的不成样子,点了点头:“嗯,下山路滑,小心点。” 苏梅应了声,扶住张宁道:“张姐你先回去,我去叫人。” “小梅,”张宁攥着苏梅的衣袖,指了指韩家,“我方才还听周兰叫,这会儿都没声了,不会是……” “没事,”苏梅安抚地拍了拍她,“这里是军营,韩副营长不敢下重手。看你脸白的,也别去掺和了,赶紧回家吧?” 张宁怔怔地应了声,转身往回走,刚走两步,捂着肚子便蹲下了,“小、小梅,我……我肚子疼……” 苏梅五感灵敏,都冲出去几步了,听到声音感到不对,立马又折了回来。 “张姐,”苏梅蹲下,看她捂着肚子一脸痛苦,伸手跟着一摸她的肚子,一片冰冷:“你是不是来例假了?” “唔……是该来了,”张宁忍着痛,算了算时间,“过好几天了,啊!痛,小梅我好痛,以前……” 张宁呼了口气,断断续续道,“我以前,从来、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昨天你染棉线可能是受了凉,”苏梅猜测道,“别怕!我帮你捂捂。” 说着,苏梅输了一毫丝异能到她腹部,帮她暖了暖。 张宁依在苏梅身上,感受着腹部传来的阵阵暖意,片刻笑道:“小梅你手真暖,好舒服啊……” 然而她话没说完,韩家院里传来的一声凄厉惨叫,吓得她脸色陡然一白,继而痛道:“啊——痛!小梅,我裤子湿了,你先扶我回去换条裤子……” 不然,等会儿有人来了瞧见,多难堪啊! 苏梅隐隐觉得不对,下意识地展开精神力往她腹部一扫,嗯,多了个小豆芽! 怎么会多了一个小豆芽呢?苏梅纳闷地想,不会是肿瘤吧?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见小豆芽开始缓缓向下移动了,苏梅陡然一惊,肿瘤会跑吗? 这、这怕是生理课上讲的孕囊吧? 苏梅一只手扶住张宁的肩,另一只手飞速脱下身上的雨衣,兜头往她身上一罩,抱起人就往山下冲。 苏梅双臂很稳,张宁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颠簸,只是隔着雨衣,听到风在耳边呼呼刮过:“小、小梅……” “没事,”苏梅怕吓到她,经过韩家门口连王营长、赵恪都没敢过去通知一声,只抱着她飞快往山下跑,“你腹部太凉了,我觉得还是找老院长看看比较好。” “我裤子脏了。”张宁捂着绞痛的肚子,担心道。 “不怕,有雨衣盖着呢。” 下山路滑,刺溜了几次,脚下的草鞋就松,苏梅抬脚甩掉,紧紧地环抱着张宁,赤脚狂奔。 田间垦作的战士,抬头看见,惊得一愣,“那不是苏同志吗?” “是啊,不是听说她有心疾吗?怎么还跑这么快?” “怕是出事了!”有连长叫道,“大毛、二牛,你们俩跑的快,快过去把她怀里的人接了,送去军医院。” “是!” 大毛、二牛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豆种,快步出了田间,撒丫子追在了苏梅后面。 “卫庆国,”那连长又道,“你去找赵副团长……” “连长,我方才从溪边过来,看到赵副团长和苏同志去了王家。” “啊,赵副团长方才既然跟苏同志在一起去,怎么让苏同志抱着人往医院跑?” “不会是……”有战士猜测道,“出什么事了吧?” 连长一听急了,家属院建在半山腰,后面就是浓密的山林,别是什么野物下了山,想到赵家的几个孩子都在王家,王家还有一个老太太,吓得丢下手里的豆种,扛起铁耙叫道:“走,跟我过去看看。” 一行人呼啦啦跑到山脚下,就见王营长背着头上包了厚厚衣服的周兰,赵恪背着大丫,抱着二丫下来了。 连长忙叫了人上前接母女仨人。 赵恪只当苏梅唤的他们,把两个孩子递过去,交待道:“小心点,大的右胳膊骨折,小的头上鼓个包,还有些发烧。” 战士应着,小心地抱过两个孩子。 “赵副团长,”连长担心道,“是什么山猪,野狼下来了吗?” 赵恪莫名道:“什么山猪,野狼?不是苏梅叫你们过来的吗?” “不是啊,我们在地里干活,看到苏同志抱着个人跑得飞快地往军医院的方向冲,还以为……” 他话还没说完,赵恪扒开战士就冲了出去。 周兰伏在王营长的背上,痛苦地着,有战士来接,就扯着王营长肩上的雨衣,哎哎叫疼。 “算了,”王营长道,“我送她过去吧。” “王营长,方才苏同志抱的,看身形好像是你爱人。”有见过张宁的战士提醒道。 “啊,小宁!”王营长脚下一顿,回身问道,“她怎么了?” “不知道,”战士道,“不过看苏同志那么紧张,应该是出事了。” “啊,出、出事了。”王营长迷惑地眨了眨眼,不解道,“小宁身体挺好的,能出什么事呀?” 那连长听着这对话,再回想了下方才赵恪的反应,山上不像是下了野物,遂指着他肩上的周兰问道:“她头咋伤的?” 王营长:“韩副营长打的。” “不,不是,”周兰抬起头,急道,“是我不小心碰的。” 连长打量了下周兰的脸色,瘦瘦黑黑的,虽伤了头,看着精神状态还好,顶多就在医院躺上两天,好好地补一补呗,不是什么大事,遂一拍王营长的肩:“让卫庆国扶这位嫂子去医院,你赶紧跑过去,你爱人要是没什么大事,有心疾的苏同志不会慌得抱着人不要命地往军医院跑。” “啊!”王营长吓得脸一白,松开双手,人就冲了出去,半晌他回头道,“周同志就交给你们了。” 周兰毫无准备,“扑通”一声坐在了泥窝里。 “卫庆国,扶嫂子去军医院,你们俩带着孩子跟上,其他人再到田里干一会儿收工,”连长道,“我去王家看看老太太和几个孩子。” 另一边,大毛、二牛追上苏梅,“苏同志,是送人去军医院吗?你别跑了,把人给你们吧,我们带她过去。” 苏梅心脏隐隐作痛,确实也跑不动了。 张宁听着呼呼急喘的苏梅,担心道:“小梅,你放我下来吧,我又不是什么大病,你扶着我慢慢走过去就成。” 她身上的衣服脏了,知道有人忌讳这个,遂不愿麻烦战士。 苏梅安抚地拍了拍有些紧张的张宁,慢慢停下,封了张宁的听觉,对两人道:“你们俩谁跑的快,先过去帮我跟老院长说一声,就说张姐动了胎气。” 两人互视一眼,大毛道:“我先过去。” 话音一落,大毛撒腿就冲过了农垦食堂前面的小坡,拐道奔向了军医院。 二牛伸手道:“苏同志,我来抱着她吧。” 既是动了胎气,背是不能背了。 苏梅拍了拍张宁,继而又封了她的五感,用雨衣从中一包,小心地递了过去,“不用跑,走过去就行。” 苏梅叮嘱了声,攥着张宁的手走在他身边,细细一缕的异能源源不断地顺着交握的双手,流向张宁腹部。 第72章 第72章 赵恪追来的很快, 到了近前,看了眼苏袂苍白的脸色, 浅淡得几乎没什么血色的嘴唇, 再一扫她赤·裸的双脚,脸色阴沉得能滴水。 不过,他还是压下了心里翻腾的怒火, 尽量平和道:“张同志怎么了?” 苏梅下意识地收起异能, 松开了握着张宁的手:“动了胎气。” “你懂医?!” “猜、猜的。” 赵恪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又升了上来,就凭一个猜测, 她就不要命地抱了人往医院跑! 这样的赵恪, 说实话有点吓人, 苏梅大眼骨碌碌一转, 翘着脚叫道, “赵恪我脚疼。” 翘起的右脚无伤, 倒是左脚大拇趾上划了道口子,鲜血都流出来。 赵恪绷着脸,淡淡道:“翘错脚了。” “啊!”苏梅愣了下, 忙换了只脚翘起来, “赵恪, 我脚疼!” 赵恪心头沸腾的怒火“噗”的一声, 破了, 消散了大半。 赵恪抿着唇,脱下雨衣给她披上, 然后在她面前蹲下, 冷冷道:“上来!” “啊, 不、不用了吧……” 赵恪没再让她拒绝,揽着她的双腿将人背了起来。 苏梅惊呼一声, 伏在他背上不自在道:“有人呢。” “都老夫老妻了,你还怕有人看?”赵恪语气很冲。 苏梅一噎,结婚才几天啊,这是拿天当年过呢! 两人说话间,抱着张宁的二牛已快步与迎来的老院长等人汇合了。 知道苏梅背着张宁跑过来的,老院长来前,让医护人员准备了两架担架。 给张宁号过脉,连着在腹部扎了几针,让人抬着先进医院,他就奔着苏梅过来了。 赵恪将苏梅放在担架上,老院长号了下脉,绷着脸喝道:“再有下次,别往我跟前来了。” 苏梅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 “还笑!”老院长冷着脸,示意赵恪给她解开胸口的衣服,“这段时间的药白喝了。” 赵恪抿了下唇,板着脸解开她胸前的扣子,老院长拿精酒飞速擦过银针,给她扎了五针,随之摆了摆手,示意医护人员抬她回医院。 赵恪忙给她掩好衣服。 “老院长,”赵恪扶着老院长跟在后面,担心道,“小梅的心疾又重了吗?” “重倒是没重,就是这段时间的药白吃了。唉!不听话啊,”老院长感叹了句,转头训赵恪道,“你这家属也是,咋就不知道拦着呢,家属院到这的一路,哪里没有战士,谁不能抱了人过来,非得她不成!逞能,年轻人啊就是爱逞能,真出事了有你们受的。” “去吧,”进了医院,老院长摆手道,“给她办住院手续,留下观察一夜,没事了,明天就拿着药回家。” “嗯,麻烦您了,”赵恪转身走了两步,想起来又回头问了一句,“老院长,张同志怎么样?” “她啊,幸好送的及时,胎儿暂时是保住了,不过得卧床休息半月。哦,对了,”老院长四顾了下,“她家属呢?” 军医院盖在一处高地上,赵恪站在门口,朝外看了一眼,雨幕中王营长远远地正朝这边跑来:“呐,来了。” “嗯,到了让他来找我。”老院长交待了一声,匆匆去了药房。 赵恪担心苏梅,哪有心情站在门口等王营长啊,跟送了人向外走的大毛、二牛说了一声,转身去办了住院手续,找护士借了个盆,兑了盆温水,端着就去了病房。 医生忙着,还没来得及帮苏梅处理脚上的伤。 苏梅身上被细雨打湿,又满脚是泥,就没按医生的吩咐往床上躺,坐在凳子上正琢磨要不要去看看张宁。 “抬脚!”赵恪把盆放在她脚下。 苏梅知道是给自己打的洗脚水,双脚一伸就往盆里搁。 “别动!”赵恪握住她两只脚踝,将没受伤的右脚放到盆沿上,捧着左脚,小心地拭去伤口周围的泥沙,然后帮她洗去脚上的泥。 苏梅不自在地挣了挣:“我自己来。” 赵恪瞪她:“心口不疼了?” “扎过针没那么疼了。”苏梅实话实说道。 “老实坐着,老院长说了,你今天得留院观察。” “不用吧……” 赵恪抬头看她,目光带着逼人的压迫感。 苏梅投降地举了举手:“行行,听你的。” “不是要你听我的,而是要遵医嘱。” “知道啦~赵管家!” 赵恪拿手帕给她把脚上的水渍擦干,轻叹:“我倒希望,我能管得住你!” 苏梅心虚地看向门口,随之拍了拍他的肩:“医生来了。” 医生过来给她脚上药。 赵恪把水盆移开。 医生拿精酒给苏梅擦过伤口,上药包扎后,叮嘱几句。 赵恪道过谢将人送走,端着盆出去,片刻,拿了套病号服和一双拖鞋过来。 “拖鞋哪来的?”苏梅接过衣服好奇道。 赵恪弯腰把拖鞋放在她脚边:“找护士长借的。” “赵副团长,”苏梅一边穿鞋,一边笑道,“我发现你到哪都挺吃得开的。” “借个东西罢了,”赵恪起身向外走道,“把衣服换了,躺在床上休息会儿,我去给你打饭。” “哎,你等等,”苏梅叫住人,问道,“张姐没事吧?” “卧床休息半月。” “这么说,”苏梅开心道,“宝宝保住了?” “嗯。”赵恪微一点头,关上了门。 苏梅住的这间病人,目前就她一个,门一关,她便放心地换起了衣服。 换上病号服,苏梅拿脱下的上衣擦了擦头发,将辫子解开,顺了顺,靠坐在床头盖上被子,慢慢地调动异能于全身游走,重点关注的还是心脏。 赵恪打饭,顺便给张宁也带了一份。 他过去送饭时,王营长正蹲在病房门口兴奋地抹眼泪。 “赵副团长,”王营长眼里还含着泪,嘴巴却控制不住地咧着乐道,“我要当爸爸了,我要当爸爸了,哈哈……赵副团长,我要当爸爸了……” 说着跳起来,给了赵恪一个熊抱! 赵恪一手端着一只碗,差一点全被他打翻,当下抬腿狠狠给他两脚:“闭嘴!” “我要当爸爸了!”王营长委屈地揉了揉踢疼的小腿,然后又忍不住咧嘴乐道,“赵副团长,你说我媳妇肚子里是女娃,还是男娃?嘿嘿,我希望是女娃,咱们家里已经有四个男娃了,现在就缺一个妹妹……” 赵恪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了:“闭嘴!这里是医院,你吵到人了。” “哦哦,”王营长连忙捂住嘴,然后又贼小声道,“赵副团长,你喜欢女娃吗?娇娇软软的,像大丫二丫……哦不对,应该像我媳妇……” 随着他的形容,赵恪精神恍惚了下,要是有个跟苏梅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软软的娇娇的,好像……也挺好的。 “王竣!”王老太由小战士陪着匆匆而来,“你媳妇怎么样?小梅呢?” 路上遇到大毛、二牛,她已经知道张宁怀孕了,还知道韩副营长打媳妇,吓得张宁动了胎气,苏梅为了送张宁过来,差一点没有犯了心疾。 “小宁吃了保胎药睡了,”看到王老太,王营长的脑回路瞬间恢复了正常,连忙迎上前扶住她道,“娘,你咋来了?家里的几个孩子谁看着呢?” “我咋来了!你说我咋来了?”王老太揪着王营长的耳朵,压低声音打骂道,“出了事,也不知道通知老娘一声,还要人家唐连长专门跑一趟。小兔崽子,挺能耐的啊,自个媳妇不管,倒有闲心管闲事!今个儿要不是小梅拼了命地抱了小宁过来,王竣,你有想过后果吗?你说,我这么聪明的一老太太,咋就养了你这么个蠢货!” “搬家,明个儿就给我搬家,我来的路上就想好了,小梅旁边那座房子就不错,现在你就给我去后勤找叶部长换房子。” 说着王老太松开手,走到赵恪跟前,关切道:“小梅呢,没事吧?” “老院长说,”赵恪淡淡道,“病情倒是没有加重,就是先前的药都白吃了。” “啪!”王老太回身又给王营长一巴掌,“听到了吧,让你多管闲事,害了小宁不够,还差点害了小梅。” “他也管了,”王营长委屈地指了指赵恪,“你咋光说我一个。” 说罢,不等王老太反应,王营长胳膊肘抵了抵赵恪,“不怪我出卖你喔,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对了,你家小梅呢?我还没谢谢她呢。” “请叫我媳妇苏同志!” 王营长:“……啧!” “啧什么啧啊,”王老太抬手又揪住了他的耳朵,往外拽道,“叫你去后勤换房子,你磨叽什么呢?还不给我赶紧滚!” 说罢,手一松,抬腿给了他一脚。 “不是,”王营长揉了揉踢疼的大腿,不解道,“住的好好的,换房子干嘛?你不是挺喜欢自个的屋子吗?费了大功夫收拾布置的……”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王老太走近儿子小声斥道,“那韩副营长打媳妇成瘾,便是今个儿小宁没吓着,你敢让孩子在那样的环境下生活?” 王营长脸一白,拔腿就走:“我这就去。” “哦,对了,”出了门被雨一淋,他脑子又清醒了几分,“家里的孩子谁看着呢?” “我托了唐连长在家帮忙照顾会儿,你跟叶部长换了房子不用过来,留在家里照顾孩子吧。小梅和赵恪逮了鱼,收拾好了,你要是不会给孩子弄吃的,就给他们烤鱼、冲奶粉,拿点心。” 第73章 第73章 吃过饭, 喝了药。 苏梅瞅了眼外面的天色,催促道:“我这里没事了, 你赶紧回去吧, 小瑜儿醒来找不到人该闹了。还有小瑾、念营、小黑蛋,等我们接也该等急了。” 赵恪借了张报纸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王营长回去照顾他们了, 我等你睡着再走。” “那你今晚是不准备接他们回家了?” “接!” “天都黑了, 还下着雨,你一个人能抱得住他们四个……” “小梅, ”赵恪展了展手里的报纸, 抬眉看她, “你这么急着催我走, 又想偷偷地干嘛?” “没有, ”苏梅郁闷地拉了拉身上的被子, “你坐在这里让我怎么睡啊,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感很强吗?” 赵恪合上报纸,正色道:“小梅, 你不会觉得咱们俩一辈就分房睡吧?” 苏梅吓得“霍”的一下坐了起来, “啥、啥意思啊?” “字面上的意思。”赵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又重新打开报纸看了起来。 苏梅盯着他露在报纸上的眉眼愣了下神, 半晌, 方道:“我、我们不是组合家庭吗?” “嗯。” “对‘组合’这个词,我们俩是不是理解的不一样啊?”苏梅盘膝道, “我以为的组合家庭, 是你上交工资养家, 我帮你带孩子。” “小梅,”赵恪放下报纸笑道, “那我不如找个保姆。” “你现在不就把我当保姆用吗?”苏梅瘪嘴,“再说,你上哪能找到我这么全能的保姆,既会带孩子,又会做家务,还能在外帮你交际。” 想想,苏梅自个都觉得自己好能干啊! 赵恪好笑地摇了摇头,起身向外走道:“好了,不在这盯着你了,快睡吧。” 苏梅张了张嘴,这人有话也不说开,非要留一半让人去猜、去琢磨,真是的! …… 张宁一觉醒来已是夜半,看到守在身旁的王老太,惊讶道:“娘,你怎么来了?” 说着就要掀被起来。 “别动!”王老太按住肩膀,打量了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还不知道自己怀孕了,“感觉怎么样?小腹还疼吗?” 张宁摸了下肚子:“隐隐地有点痛,比着下午那会儿好多了。” “娘,小梅没事吧?” 下午她虽然痛得意识几近模糊,可也知道苏梅抱着她担心的不行,一路跑得飞快。 想到苏梅还有心疾,张宁不安道:“小梅没犯病吧?” “没有。”老太太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你好好地躺着别动,我叫老院长过来再给你看看。” 听到苏梅没事,张宁松了口气,随之摇了摇头:“不用了,娘,我就是昨天受了点凉……” 老太太给她掖了掖被子,不容置疑道,“好好躺着,我去去就来。” 老院长不放心苏梅和张宁,晚上就没回去,直接几张椅子一拼,睡在办公室了。 王老太一叫,他带着徒弟就来了。 号了号脉,又给扎几针,他叮嘱道:“她宫寒严重,孩子着床不易,你们家属一定要注意了,这前半个月千万别让她下床……” 张宁心神一震,脑中一声声全是“孩子着床不易”,片刻,她一把扯住老院长的白大褂,抖着唇目带希期道:“您、您的意思是,我……我怀了孩子,是吗?” “嗯。”老院长点点头,按压着她掌骨间的合谷穴道,“别激动,来深吸呼,放松。” 王老太一下下地摸着她的头,柔声劝道:“小宁,别紧张,宝宝在呢。” “娘——”张宁扭头看着老太太,硬咽道,“我、我不是在做梦,对吗?” 王老太眼圈一红,紧紧地攥着她的另一只手道:“不是梦,你怀孕了,宝宝他来我们家了。别哭,我们要高兴。 ” “嗯,我高兴,”张宁吸着鼻子,流着泪地笑道,“挺别高兴……” “娘,”她抽开手小心地覆在腹上,担忧道,“我下午流了好多血,他没事吧?” “这会儿是没事,你再哭下去,”老院长道 ,“我就不敢保证了。” “我不哭!”张宁迅速抹去脸上的泪,翘着嘴笑道,“我开心着呢。” “嗯,这就对了,心情要保持愉悦。”老院长松开按摩的手,直起身道,“吃点东西,好好的睡一觉,明早我再来看你。” 张宁乖巧地点点头:“谢谢您。” 老院长摆摆手,带着徒弟走了。 王老太打湿帕子给她擦了擦手脸,端起一直温在热水盆里的鸡汤,一口口地喂她喝下。 一碗汤下肚,张宁精神好了不少。 王老太倒了暖瓶的水洗碗,张宁轻轻抚过小腹,恍惚道:“娘,我还是觉得不真实,跟做梦一样。” “再过几个月,”王老太放下碗笑道,“等他在你肚子里会动会翻身了,你就真实了。” 张宁想一想那情景,就感觉特美,遂口中喃道:“真好!” 王老太拍拍她:“睡吧,你休息好了,他才会更好。” “嗯。”张宁听话地闭了眼。 结果没过两分钟,就听走廓里周兰喊道:“医生!医生!我家大丫发烧了——” “娘!”张宁一激灵,睁开了眼。 “别怕!”王老太握着她的手拍了拍,随之起身道,“我去看看。” “您别去!”张宁伸手阻止道。 “嗯?”王老太疑惑地看向张宁。 “周兰下午把小梅跟赵副团长告了。” 王老太一惊,又而就怒了:“他娘的,想干啥?” “谁知道那脑袋咋想的!”张宁面色冷然道,“韩副营长打她,几个人忙着去拦,没吃的,小梅两口子给她拿。粮食还吃完呢,张口就把小梅跟赵副团长告了,这女人就不能打交道,心毒着呢!” 王老太回身在床前坐下,握着她的手道:“你别激动,我晚上过来就让王竣去找叶部长换房了,明天雨一停,咱就搬到小梅家旁边去。” “娘,您这动作真够麻利的!”张宁惊喜道。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老太太傲娇地说了一句,转而拍着张宁的手感慨道,“今天多亏了小梅……” “娘,您不说我也明白,”张宁摸着小腹道,“我体寒,本就不容易有孕,今天这个孩子要是没了,我这一辈只怕再难有孩子。” 王老太想到老院长说,‘你儿媳子宫寒气这么重,这次能怀孕真是奇迹!’不由攥着张宁的手紧了紧,“咱把份情记下来,慢慢还。” “嗯。”张宁点头,心中暗自想着,真心换真心嘛,小梅这样对她,她日后也要把小黑蛋几个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待。 …… 早上,赵恪提着饭盒,过来接苏梅出院。 一进大厅就听周兰在哭,他没理会,先去病房把饭盒给苏梅,然后找了老院长过来,给苏梅做了复查。 老院长号了号脉,又给苏梅行了一遍针,调整了下药方,随之递给赵恪道:“拿上药就可以走了。” “谢谢老院长!”苏梅笑着冲老爷子挥了挥手。 老院长冷哼了声,一边朝外走,不边不往回头警告道:“再有下一次,哪远滚哪去,别往我这来了。” 苏梅怏怏地放下手:“知道啦。” 赵恪把借的盆什么还回去,拿网兜装了饭盒等物,在换好衣服的苏梅面前一蹲:“走了。” “我的伤在脚趾上面……” 赵恪揽着她的双腿站了起来。 苏梅知趣地闭了嘴。 赵恪背着她直接下了楼。 苏梅看他径直出了住院部,往配药房走,不由问道:“我们不跟张姐打声招呼吗?” “大家没告诉张同志,你住院了。” “哦,”苏梅点了点头,“那我们走吧。” 两人刚拿了药,周兰突然冲出来道,“苏梅!大丫发烧烧成肺炎了。” 苏梅眨了眨眼,不明白她啥意思,生病了找医生呗,找她干嘛? 赵恪的脚步也就在她冲出来的时候顿了一下,随之绕过她就出了医院门口。 “你、你等等!” 两人谁也没理她。 “苏梅,我听护士们说,上次赵副团长的小儿子烧成肺炎就是你照顾的,你、你不能不管我们大丫……” 苏梅揉了揉耳朵,回头瞟了眼周兰,见她一脸认真,不似在开玩笑,低头问赵恪:“她的意思是,小瑜儿烧成肺炎我照顾了,别的孩子烧成肺炎我也得照顾,不然就是我不对?” “别理她,脑子有病!”赵恪冷哼了声,加快了脚步。 “苏梅!你先别走,把我家大丫带上……” 苏梅回头,周兰匆匆跑进住院部了,看那样子似要带了大丫追到家里来,遂惊道:“赵恪,她要把大丫丢咱家啦!” 赵恪回头瞟了一眼,转头唤了个要去田里劳作的小战士:“你去军部帮我把韩副营长和宋政委叫过来,就说韩副营长的媳妇疯了。” “是!” 大丫昨天到医院其实就已经有些烧了,只是周兰怕花钱,护士递来的温度计就没让她量。 等到夜里烧得整个人都抽搐了,周兰才知道怕,大声喊了医生过来。 值班医生过去一量温度,都四十多度了,当下就要打针输液。 周兰没让,说在老家生病了谁不是硬扛过来的,这不过是严重了点,给个药片吃就行。 结果,就那么一直高烧不退,到了早上,整个人都烧迷糊了,主治医生过来一检查,重度肺炎,再严重一点就会出现呼吸衰歇。 好在医院刚进了一批青霉素类点滴。 第74章 第74章 事关苏梅, 宋政委带着韩副营长来得极快。 一进门,宋政委先打量了遍院内的布置:“折腾的不错嘛!” 他可没忘记赵恪前两天早归的理由, 翻耕菜地, 安装木门。 赵恪算了一下时间,周兰带着大丫追过来的话该到了,这会儿没来, 要么放弃了, 要么就被什么拦着。可不管哪一种,今个儿都得把后继可能会有的尾巴掐掉, 处理好, 不能让她有机会来打扰小梅和孩子们。 这么想着, 赵恪便伸手对宋政委做了个请:“韩副营长家的大闺女高烧烧成了肺炎, 走吧, 由你牵头, 咱们去军医院慰问慰问。” “烧成了肺炎!”宋政委一惊扭头就看向了韩副营长,“韩大梁,你知道吗?” 韩副营长头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冒出来了, “我、我昨天歇在宿舍……” 赵恪余光扫到窗后冒出的几个小脑袋, 一扯宋政委的衣服:“孩子们在呢, 出去说。” 宋政委气得点了点韩副营长, 一甩衣袖率先出了门。 韩副营长求救地看向赵恪:“赵副团长……” 赵恪双眼微微眯起, 眸光极是危险地瞥了他一眼,转身跟着宋政委出了门。 韩副营长背脊一寒, 剩下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赵恪代号“阎王”, 方才他怎么会觉得赵恪比宋政委好说话?一定是这两次在家属院相遇, 赵恪表现得太随和了! “怎么回事?”门外,宋政委问道。 赵恪丢了支烟给他, 随之朝军医院的方向一指:“边走边说。” 宋政委接过烟点燃,回头瞟了磨叽的韩副营长一眼:“跟上。” 韩副营长不敢怠慢,忙小跑了几步,坠在两人身后朝山下走去。 赵恪吸了口烟,然后不带丝毫情绪地将两次见到韩副营长家暴,他和王营长劝架,苏梅赠物,再到方才在医院的一幕,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 宋政委听完回身一脚就将韩副营长踹倒在了泥地里:“挺能耐啊!打完老婆,打孩子,还不给一分生活费。韩大梁!我看你是不想要身上这身衣服,想滚回老家了吧!” “政委,我给钱给票了,她们刚一下车我就拿了一叠钱票给周兰,让她给大丫二丫买两身衣服,再买点好吃的。我没有不管她们!” 宋政委一愣,看向赵恪。 他们自己带的兵,说没说谎一看就知。 赵恪翘了下嘴,“看我干嘛,周同志在外一句也没说过韩副营长的坏话。” 宋政委噎了噎,这样才更可怕好不好?! “她不是农村来的吗?” 赵恪点了点头,昨天从医院出来,他就回军部,让人调了周兰的资料,人没问题,农村来的也对。 就是因为农村来的,他们一个个先入为主,觉得这女人老实懦弱立不起来,给她贴了一个个表签,结果…… “打人又是怎么回事?”宋政委看着韩副营长训道,“部队培训你们就是让你往妻儿身上招呼的吗?” “她来前,带了她爹她哥她堂兄弟把我们家砸了,把我爹娘打了。”韩副营长道。 “这是第一次吧,”宋政委道,“昨天呢?” “她举报苏同志,我回去说她了,结果吵着吵着火气上来就没忍住。” 这都什么事啊!宋政委抚了抚额,气道:“那你怎么连孩子也揍?” “我一脚踢出去,没想到她会拉了大丫挡在身前,我气不过又狠揍了她两下,结果两个丫头全向着她,对我又咬又踢,还大骂着让我走!我一怒之下,就回宿舍了。大丫发烧的事,”韩副营长狠狠摸了把脸,颓然道,“我真不知道。” 宋政委捏了捏眉心:“对她们娘仨,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韩副营长勾着头,低声道,“我想离婚。” 宋政委猛然一惊:“你跟谁好上了?” “我没有!”韩副营长吼道,“我就觉得这样过没意思,有她在,我拧愿去边境出任务。” 宋政委看向赵恪。 赵恪掐灭指尖的烟,“先去医院看孩子。” 三人到时,周兰正跟主治医生闹呢,她要拔了大丫腕上的针头,主治医生不让,她气得坐在病房门口跟过路的伤员、医护抹眼泪。 赵恪把宋政委带到,问了下大丫二丫的病情,就回来了。 后继怎么处理有宋政委呢。 不过没两天,大丫的病情刚一稳定,韩副营长就提交了外派任务申请,把娘仨往这一丢,躲出去了。 …… 王老太是个行动派,又是个有钱、大方的主,苏梅就带着孩子在家养了三四天脚,她就雇了一帮家庭困难调休过来的战士,参考着苏梅家把厨房、杂物间、厕所、洗澡间、院墙、大门什么的弄好了。 “大娘,”苏梅里里外外转了一圈,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搬?” “厨房晾两天能做饭了就搬过来。”王老太拿树枝画了家畜的位置,转头对战士们道,“再辛苦你们半天,帮我盖一个鸡棚、一个鸭棚和一个猪圈。” 老太太给钱给的大方,为人又和善,战士们巴不得多做点活,给家里挣个吃油钱。 “婶婶,”林念营跑过来叫道,“大胖叔叔来了。” “大娘,我回去了,”苏梅一边朝外走,一边叮嘱道,“中午你别做饭了,我多煮点米,再给张姐熬个鱼汤。” “成,”王老太道,“你把菜准备好,我一会儿过去烧。” “好。”苏梅弯腰抱起蹒跚走来的小瑜儿,带着林念营转身回了家。 大胖带着个小战士各背了个竹筐过来。 苏梅看了眼筐里的东西,欣喜道:“海岛那边送来的?” “嗯,”大胖点头道,“你看看够不够?” 苏梅放下小瑜儿翻了下,不但有她要的干贝、咸鱼、海带,还有两只鸭子和半筐海鸭蛋,另有虾蟹若干。 虾蟹对海岛人来说不值钱,可鸭子和海鸭蛋却不一样,遂苏梅纳闷道:“我没要这两样啊?” “你不是让人给海岛的张贺山捎了东西吗,”大胖解释道,“这是人家的回礼。” “啊!”苏梅忍不住抚额笑道,“我那是给他家山羊的回礼,他这又回过来了,那我是不是再准备点东西给他带过去呀?” “哈哈……”大胖跟着笑道,“我看你们两家干脆当亲戚走动好了,有来有往。” “这主意不错,”苏梅说着起身问道,“海岛的人这会儿走了吗?” “司务长留了他们吃饭。” 苏梅看了下表,离食堂开饭还有二十分钟,准备东西是够了,遂跟两人道:“你们等我一会儿。” “苏同志你来真的?”大胖笑道。 “亲戚不亲戚的先不说,咱不能占人便宜,”苏梅说着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对林念营道,“念营,给两个叔叔倒杯水。” “好。”林念营应了一声,拿了两个竹杯,倒了温开水端给两人。 大胖喝着水好奇地看了眼西耳房,问林念营:“赵瑾跟小黑蛋干嘛呢?” 林念营:“画画呢。” 这几天王老太要照顾躺在医院养胎的张宁,就给孩子们停了课。 于是,养伤在家的苏梅就接手了四个孩子的教育。 问题是原主小学毕业,能交什么? 想了一圈,除了剪纸、画画,做些小玩具,还真没什么可教的。 遂苏梅每天就给孩子们上三堂课,剪纸、画画、做小模型。 大胖来前,苏梅刚跟他们上了美术课,留了作业去王家。 林念营对画画的爱好不大,苏梅留的作业是画一个自己喜欢的东西,他就三两笔画了一个竹蜻蜓,也没说增加一个像自己的娃娃什么的。 小瑜儿凑热闹地拿手蘸了草汁调的绿颜料,在哥几个写废的旧草纸上按了个手印。 两人率先交了作业,留下赵瑾和小黑蛋还在画。 苏梅拿了瓶麦乳精,一包硬糖,半斤猪油,一罐酸笋作回礼。 大胖放下竹杯,背起东西问苏梅道:“你什么时候上工啊?这一批鸡鸭快破壳了。” 苏梅指了指自家的四个孩子:“你看哪里离得人?” “那怎么办?”大胖道,“你缺的时间太长了,该有人提意见了。” 苏梅:“不会是周兰吧?” “她不在食堂做了。” 苏梅一愣,“为什么啊?她那么爱钱?” 在食堂做事可是有工资拿的,她怎么舍得?! “这不是眼看着军嫂们要过来了吗,叶部长等人怕了,”大胖道,“他们觉得一个周嫂子就这么能折腾。万一来的人里面,再有一两个她这样的,那整个家属区还不得闹翻天。遂决定把开出的田地交给军嫂伺弄,也好让战士们更好地投入训练。” “周嫂子一听给的都是种好的田,当天就去领了3亩红薯地,7亩水稻田,2亩大豆。” “怎么没人跟我说啊?”苏梅想着自己要种的话,选什么田。 “苏同志你就别想了,分田的事一出来,大家就把你排除了。” “为什么呀?” “你有心疾啊,不能累着。”大胖道,“再说,你还有孵化房的工作呢。” 第75章 第75章 中午赵恪回来吃饭, 拎回一个竹筐。 苏梅凑近看,上面是个信封, 下面是几个包裹。 “谁又寄信来了吗?” 赵恪弯腰把信封拿给她看:“我让人帮忙捎回来的照片。” 接到照片那天正好有一个会, 他随手塞抽屉了,今个儿要不是拉开抽屉找文件,他都把它忘了。 “我看看。”苏梅撩起围裙擦了擦水湿的手, 打开信封抽出照片, 三个姿势,各洗了五张, 第一张, 她抱着小瑜儿跟赵恪并排坐在长凳上, 三个孩子围坐在他们身前。 第二张, 赵恪抱着大儿子小儿子坐在椅子上, 苏梅站在他身后, 一手牵了小黑蛋,另一手牵着林念营。 第三张,苏梅抱着小瑜儿坐在椅子上, 赵瑾偎依在她身旁, 赵恪脖子上驮着小黑蛋, 抱着害羞的林念营。 每一张, 小黑蛋都笑得最为灿烂。 林念营腼腆。 赵瑾绷着小脸, 眼里闪着喜悦的小星星。 小瑜儿流着口水一脸茫然 赵恪身姿挺拔,英姿飒爽。苏梅美美哒。 “好看!”苏梅一张张翻过, 笑道, “吃过饭, 我做几个相框。堂屋后墙上挂一个,小瑾念营房里挂一个……” “家里留一个, ”赵恪打断她道,“我妈、大哥二哥各寄一份,剩下一份寄给你爹娘。” “对哦!”苏梅拍了拍额头,“是该各寄一份。正好海岛来人把我定的海货送来了,等会儿吃完饭,大家把信写一写,寄过去。” “娘,”小黑蛋画好画从耳房出来,听到信,问道,“给谁写信?” “给你爷奶、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还有姥姥、姥爷、舅舅们。”苏梅说完,扬声对耳房道,“念营、小瑾,你俩别忘了。” 林念营、赵瑾正坐在地上的竹席上,陪小瑜儿搭房子,闻言互视一眼,回道:“知道啦!” “咦!全家福,”小黑蛋走近看到苏梅手里的相片,回头冲耳房叫道,“大哥、二哥、小瑜儿快来,全家福拿回来了。” 苏梅把相片装进信封递给他道:“拿过去看吧,小心点别弄脏弄破了。” 小黑蛋“嗯”了声,接过信封欢呼一声跑进了耳房。 苏梅低头看向竹筐里的包裹:“这是?” 今儿天有点热,赵恪脱下外面的军装搭在三角晒架上,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道:“几个战友寄来的,你拆开看看。” 他寄信要菜种,可看寄来的包裹体积,应该还寄了些别的。 苏梅拿剪刀一个个拆开,有西北寄来的奶酪、牛肉干,有东北寄来的红肠、酸菜、豆干,有云南寄来的普洱茶、火腿。 另有一包包标注了名字的菜种,什么小白菜、油菜、菠菜、香菜、甜瓜、面瓜、西瓜等等。 “好多啊!”苏梅看着好大的一堆菜种,抬头四顾了自家的小院,“赵恪,我要块地。” 赵恪擦着脸走过来瞅了眼地上的东西,“分给王大娘些。” “那也种不完。” “给司务长,让他带着战士们开块地种,”赵恪甩手把毛巾搭在肩头,弯腰拿网兜把一部分菜种捡进去,“我下午上班经过食堂给他送去。” 苏梅想想司务长种也好,家里想吃了,去摘几根拔一把,他也不会计较。 苏梅把赵恪留下的几样菜种和拆出来的奶酷什么的捡进竹筐,问道:“大胖说,军嫂来了,后勤都会给几亩地种,咱家不要一亩吗?” 赵恪捡好菜种,随手挂在三角晒架的竹杆上,上班走时好拿,“又要带孩子又要上班,小梅你还有精力伺弄庄稼吗?” 苏梅:“一两亩地应该没问题。” “别了,”赵恪拎起她装好的竹筐,往东耳房走道,“有这时间,你还不如带孩子玩会儿。” 苏梅跟在他身后:“有块地种些大豆、芝麻,吃油可方便多了。” “供应的油不够吃,找附近山里的村民购买也不贵。”进了耳房,赵恪把竹筐放下,筐里的东西一样样分类放在屋里的架子上,然后又从架子上拿了奶粉、麦乳精、腊肉和刚到的咸鱼、海带丝、海鸭蛋放进筐里。 苏梅看了眼,知道是给三位战友的回礼,回屋打开大衣柜,取了匹家属院带回来的灰色呢料,按1.5米一件大衣的用量,裁了三块,拿旧报纸包了给赵恪。 赵恪想了下:“我记得拿回来的还有两匹大红羊绒吧?” “嗯。”苏梅点头。 赵恪把其中两块布递还给她:“换成大红的。云南和东北的这俩家伙,一个下月结婚,一个正在找结婚对象。” “结婚咱不得送礼,”苏梅没接,“这两块也一起寄过去吧。” 说罢,苏梅回屋,又裁了两块大红的羊绒布料,用白粗布包了给他。 赵恪打包。 既要寄信了,索性就一起了。 遂苏梅把给他父母哥嫂的回礼,也一一备好,交给他一块捆扎。 吃过饭,王老太拎着给张宁炖的鱼汤去医院,赵恪收拾厨房,苏梅带着几个孩子抓紧时间给他父母哥嫂写信。 小黑蛋近来学习进步神速,一封信涂黑圈、画小人的已经没有几个了。 小瑜儿不会写,拿着苏梅用草汁、花汁调的颜料按手印,玩的不亦乐乎。 “小梅,”赵恪收拾好厨房,过来问道,“院里那两只鸭子,你是准备杀了吃,还是想养着?” 养的话就要在院里搭个鸭棚。 苏梅合上笔盖,叠好信连同相片一起塞进一个个信封,“王大娘方才说,这两只都是正在下蛋的母鸭,杀了会不会太可惜?” “那我晚上回来搭个鸭棚。” “嗯,”苏梅点了点头,接过赵瑾、林念营、小黑蛋和小瑜儿递来的信,分开叠叠装进信封,给赵恪道,“这鸭子和那半筐海鸭蛋,是海岛的张贺山让人送来的,我给了瓶麦乳精、一包糖、半斤猪油和一罐酸笋做回礼。” 赵恪穿上军装上衣,接过信揣进兜里,背起满满一竹筐的包裹,取下装了菜种的网兜道:“我后天休息,去市里的羊肉,等会儿我打电话到海岛跟他定。” 这也算是另一种照顾了。 “钱要我现在拿给你吗?” 赵恪想了下:“给我吧。” “多少?” “一只羊毛重100斤左右,出肉大概在60斤,一斤羊肉市价是七毛二分钱,你算算。” “要两只的话,”苏梅道,“差不多小一百了。” “嗯,”赵恪道,“咱没肉票,你给拿一百一吧。” “好。” 送走赵恪,苏梅兑了两盆温水,给孩子们洗了手脚,打发他们去午睡。 苏梅不会种菜,王老太太也不在,不过有好多战士都是农村来的,大多下过地。 苏梅去王家找战士们问菜都是怎么种,战士们告诉她,有些要秧苗,有些直接浇水撒种。 苏梅回来把需要秧苗的菜籽,按战士们教的方法,订了几个长条形的竹箱,装上肥沃的腐土,撒上足够的水,然后按一定的距离种下种子,盖上厚度3—5mm的土,搬进杂物房并摆放好。 前几天雨水充足,院里赵恪翻好的地,长满了绿油油的野草。 苏梅拔完草,又松了遍土,随之把地分成一块块,像小白菜、葱、蒜、荆芥什么的直撒种种下了。 战士们给王家搭好鸭棚、鸡棚、盖好猪圈出来,抬头瞅见对面苏梅翻出的土,随口笑道:“苏同志,土不够肥哦,最好再上一遍农家肥,不然菜长不大。” “好!”苏梅应了声,回身扛着铁锨转到院外,掀开盖在粪池上的青石板,往里瞅了眼,有些…… 不过还好,末世待久了,也不是不能接受。 回院做了个竹舀子,又找了个相对旧的木桶,然后舀了粪出来兑了水撒在院内的地里。 几个孩子被熏得在屋里坐不住,一个个抱着玩具冲出了家门。 就连赵瑾,也拄了前天苏梅给做的一个拐杖,拿着本书跑去了对面王家。 晚上赵恪回来,瞅着苏梅绷不住乐道:“真想种田啊!” 苏梅摇了摇头:“累!” 院里耕种的面积不小,拔一回草,松一遍土又上一遍粪,真不轻松。 “我现在都有些佩服周兰了,今天听大胖说,她一个人要了十二亩地。” “你跟她比什么?”赵恪拿起铁锨和竹筐,向外走道,“我挑些土回来。” “你挑土干嘛?” “撒在上面把味道遮一遮。” 不然,他怕等一会儿吃不下饭。 苏梅闻了下自己身上,忙舀了烧好的开水去洗澡间洗头洗澡换衣服。 …… 陕北 今个儿苏老爹出院。 季秋婉跟供销社主任说了一声,提前下班赶到医院帮忙收拾。 苏老爹那天从县委打电话回来就病倒了,病危通知都下了两回,还是苏老娘抱着他的手,哭着叫道:“老头子,你也不想想你去了,小梅知道后能不能挺过来?” 家里孩子这么多,苏老爹最看重的是林建业,疼在心尖尖上的是闺女苏梅,因着这句话,他硬生生挺了过来。 季秋婉办了出院手继,过来帮苏老娘给老爷子穿衣服,来时穿的衣服套在身上空荡荡的,看得苏老娘心疼得直抹眼泪。 季秋婉安慰地抱了抱她,笑道:“我现在的工作买东西方便,赶明儿多买几回肉给我爹补补,要不了多久就养回来了。” 苏老娘扯着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扶着苏老爹一边往外走,一边忍不住嘟囔道:“你这样,咱们又得往后拖了。你说你要是不病这一场,这会儿咱都到小梅那儿了。” “我没事,”苏老爹道,“明天让老三买票吧。” “爹,”季秋婉提着东西追上两人,闻言忍不住劝道,“你可别,你这样去了,小梅见了还不得心疼坏了。” “养养吧,”季秋婉道,“小梅寄回来的那些营养品,你也别舍不得吃,像奶粉、麦乳精什么的,早晚让我娘给你用开水冲上一碗,成喝了。喝个十天半月,长点肉,再让老三陪你们去南方。” “不用他陪,”苏老爹道,“我跟你娘就行。”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花销,有这钱还不如给几个外孙买点吃的穿的带上。 第76章 第76章 三人到达医院门口, 老三驾着牛车已经等着了。 架子车上铺着席子被褥。 季秋婉快走几步把提着的东西放在地上,和老三一起扶了两老上车拿被子围严实了, 然后提着东西坐到了车尾。 车子进村时, 已是天光暗淡,暮色四合。 若在平日,为了节省灯油, 吃饭早的人家都已关门歇息了。 今日大槐树下来了对说书人, 琵琶一弹,二片木板的“楞子”一敲, 村人端着饭碗, 拿着小板凳就围过来了。 二人嘻笑怒骂, 表情夸张, 时扮男来时扮女, 让人啼笑不止。 说到高潮时, 众人捧腹大笑,说到悲苦时,弦音低沉, 说书人如泣如诉, 又让人怆然泪下。 他们也不要钱票, 说上一晚, 翌日拎着个口袋拿着只碗, 挨家挨户地敲门,说几句讨喜的话, 递上碗, 给多给少, 给馍给粮全凭主人家的心意。 也有不愿意给的,开门便硬声硬气地道:“我们家昨夜早早就睡了, 可没有人去大槐树下听你们说书。” 说书的大多是外乡来的盲人,青黄不接时出来为一家老小讨口吃食,遇到这种情况也不多做纠缠,笑笑拄着杖又去了下一家。 来得勤的,熟悉了,进村会直接找上村长,谈好价钱,说上几宿,一宿说上几段书,给多少粮食。 怕弦乐竹片声惊了牛,老三一拽牛绳,刚准备绕道,远远的有人看到车上的苏老爹,便扬手招呼道:“老哥回来了,身体好些了吧?” “好多了,”苏老爹挥了下手,随之拍了拍老三的背,“停车,我下去。” 老三一扯牛绳停了车。 季秋婉忙跳下车,给苏老爹拿鞋穿上,然后搀了他下来,递了九分一盒的“葵花”烟给他。 苏老爹迎着过来问候的人,扯开烟盒,一个个递了过去。 “娘,”季秋婉回身问道,“你要下来吗?” “下来吧。”坐了一路,屁股都蹲麻了。 季秋婉扶着苏老娘下车,跟在苏老爹身后慢慢往大槐树下走,老三绕道去还牛车。 三人站在人群外围,跟问候的村人小声地说了会儿话,老大便推着个独轮车过来接了。 回到家,看到满炕的东西,苏老娘愣了下。 “都是小妹寄来的。”季秋婉把东西往炕尾推了推,扶着苏老爹上了炕,接过老三媳妇递来的暖瓶,给两老各冲了碗红糖水。 苏老娘喝了两口,递给了炕下的孩子,转身翻了翻,有四包是男人和孩子的衣服,件件都有七八成新。 “小妹信上说,”季秋婉道,“这些衣服都是小黑蛋他爷和他小叔的,两人去了西北,丢下没拿,她就给收拾收拾打包寄回来了。” 苏老娘叹了声,松开了手:“衣服是好衣服,就是一想到他们对小梅的态度,我看着就膈应的慌。” 苏老爹放下碗,扫了眼炕下立着几个儿媳,“给你们娘家兄弟和侄子挑两件,剩下的,老大媳妇你上班时找人问问,看有没有人要,咱低价卖了。” “好!”季秋婉点头应道。 老二、老三、老四媳妇欣喜地上前,大人孩子的各挑了两身。 最后一个包裹打开,放在上面的是两条“大前门”,两瓶千山白酒,下面用白粗布包着的是五条崭新的绸缎被面和一匹黑色灯芯绒。 绸缎被面一看就是给家中女人的,苏老娘留了一条凤穿牡丹的蓝色被面,剩下的挨个挑。 季秋婉选了条凤被面。 剩下的分别是粉、黄、绿。 老四媳妇也看中了那条大红,村长媳妇喜欢红色,遂便扯了扯她的衣袖,找借口道:“大嫂,下月我四弟结婚,我能不能给你换换。” 被面除了颜色花纹其他的都一样,季秋婉无所谓,换就换呗。 可这一幕看在两老眼里,就觉得老大家吃亏了。 遂苏老娘抖开黑色灯芯绒,裁够她和老伴一人一件上衣的料子,剩下的给季秋婉道:“方才她们都挑了衣服,你没挑,这些算是娘补给你的。” 说罢看向三人道:“你们也别有什么意见,你们方才挑的四身衣服用料,可比我给你们大嫂的这块多多了。” “我看看多了多少?”老二媳妇说着,放下手里的东西,拿过季秋婉手里的料子抖开量了下,“娘,有四米多呢,做大嫂一家的衣服都够了。我们方才也才拿了四身,还都是旧衣。” 苏老娘瞪了她一眼,再看老三和老四媳妇脸上的酸意,摆摆手,“那包裹里的鞋袜你们也各挑两双吧。” 老三老四媳妇互视一眼,嘴甜道:“谢谢娘!” 分了东西,苏老娘把烟酒被面布料收进炕柜里,剩下的季秋婉帮着重新打包系好放在炕下的脚凳上,只等明天拿出去找人低价卖了。 “摆饭吧。”苏老娘道。 晚饭是荞麦面瘩疙汤,因为放了泽蒙花油,吃着特别香。 “小梅爱吃这个味,”苏老爹说着,转头看向季秋婉,“家里还有吗?” 季秋婉点点头:“厨柜里我还收着两瓶……” “没有了大娘,”老四家的小儿子胖胖在炕下叫道,“都被我们吃光了,今个儿这顿还是我娘涮的瓶底子。” 季秋婉:“……” 她上班就不在家几天,两大瓶子泽蒙花油就没了?! “我明天回娘家问问,”老四媳妇警告地瞪了儿子一眼,掩饰地笑了下,“看谁家有,我给小妹要半瓶。” 老三媳妇一看公婆大嫂的脸色,忙硬着头皮道:“我明天回娘家也问问。” 老二媳妇呼噜噜吃完一碗,抬头对上老三、老四家的目光,抹了把嘴道:“别看我,我娘家村子穷得狠,别说什么油炸的泽蒙花油了,就是普通的菜籽油都吃不起,我明个儿就是回娘家,也没地方给小妹找去啊!” 什么叫给小妹要、给小妹找,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妹多贪吃呢。季秋婉脸色十分难看:“不用你们要,也不用你们找。有心呢,就给小妹纳个鞋底,给小黑蛋做身衣服。” 老三、老四媳妇脸一僵火辣辣,这话说的好像她们多不待见小妹似的。 天地良心,她们不过是…… 一想到老闺女连口泽蒙花油都没得吃,苏老爹口里的饭顿时就没了味道,放下碗,不由地就摸出了汉烟袋。 季秋婉一看,忙笑道:“我记得去年夏天庄婶子在峭壁上摘了好多泽蒙花,等会儿我拿包糖过去问问。” 苏老爹轻吁了口气,才收起烟袋,重新端起了碗:“家里的菜籽油要是不够了,拿包奶粉找人换点。” 光有花也不行,还得有油。 油烧热丢入泽蒙花,“滋啦”一声脆响,那独特的香味立马就弥漫开来了,用它煮面、炖菜就别提有多香了。 他家小梅啊,就爱这一口。 第77章 第77章 家务上, 苏家几个媳妇向来分工明确,遂用过饭, 季秋婉、老三、老四媳把碗筷往厨房一送, 给两老打水洗漱后,留下老二媳妇带着自家大丫收拾,便各自回了屋。 季秋婉回屋拿了包糖去换泽蒙花。 老三、老四媳妇趴在自家窑洞的窗户上看她出门了, 齐齐一捶大腿, 懊恼道:“又要让她抢先了!不行,明天得赶紧把泽蒙花油给小妹寄去。” 老三掀帘进屋, 闻言奇怪道:“不是说泽蒙花油没有了吗?” 要不这么晚了, 大嫂还出门找人换泽蒙花。 王春妮白了他一眼, 打开炕柜, 小心地捧出私藏的一小瓶泽蒙花油, 随之又拿了两双红条绒布鞋。 想了想又把鞋放了回去, “建业刚去,这两双鞋还是别寄了。” 说罢,又翻箱倒柜地找了块自个儿织的蓝白格子布, 展开看了看, 然后铺在炕上, 取了块土疙瘩划线, 剪裁。 “大晚上的不睡觉, 你折腾什么?” “给小妹缝件褂子,”王春妮轻叹, “家里有点好东西大都是小妹给的, 也唯有这块布是我自个织的。” “我缝精细点, ”王春妮胳膊肘抵抵丈夫,“你说, 她会穿吗?” 自家妹子自小养的娇,家织的粗棉布做的衣服拉皮,一出汗它还掉色,她那眼光还真看不上。心里想着,老三却笑着安慰媳妇道:“咋看不上,只要是你们几个嫂子给的,不管是啥,你看她哪次拒绝了。” 这倒也是,可接是接了,她做的衣服,却也没见小妹穿过几次。 王春妮想着,手下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停下犹豫道:“要不,我还是找人借点钱票去镇上扯块细棉布吧?” “整那些虚的干啥,”老三笑道,“咱家有啥,小妹还不清楚,当心她接了东西,转头再寄了钱回来。” “做吧,”老三拍拍媳妇的手,“做好了,泡在水里多捶几遍,捶的软软的。” “那还不得整旧了。”这布织前她自个儿染的色,因为手艺不行,颜色是一见水就掉,更别说又捶又泡了。 “旧衣才穿着舒服呢。” …… “娘,”胖胖扯扯李招娣的衣袖,眼馋地看着她手里小小一瓶的泽蒙花油,“大娘去给小姑弄泽蒙花了,这一瓶是不是就不用给小姑寄了。” “小兔崽子,咋没良心哩,你身上穿的衣服谁给的,下午吃的糖谁寄来的,一点花油都不舍得,”李招娣放下小瓶子,扯住胖胖的耳朵,点着他的额头训道,“我看你小姑白疼你了!” “哎呀轻点,轻点娘,大娘做事你还不知道,她要给小姑弄泽蒙花油,那一准儿会弄一大壶。到时你这一小瓶跟她那一大壶放在一起,你说我小姑咋想你,抠呗!” “我看你是想留着吃!”李招娣恨恨地一点儿子的头,打开炕柜放好泽蒙花油,取了大红的龙凤被面,掀帘就要出门。 “娘!”胖胖一把拽住她的衣襟,压低声音道,“大晚上的,咱能别闹吗?” “兔崽子,谁闹了,”李招娣拍开他的手道,“我去村长家跟他换两张好羊皮。” “换羊皮干嘛?”胖胖不解道。 “给你小姑寄去,听你大娘说,她再嫁的这一家,公婆住在京市,那地方跟咱这儿一样,冷着哩。你小姑最近又是寄东西又是给家里弄工作的,手里肯定缺钱了,你爹刚工作领工资要到下月,我先给她弄两张羊皮寄过去,叫她跟公婆表表孝心,免得人家看低了她。” “可是、可是这被面不是给我舅结婚用的吗?” “给他!”李招娣冷哼了声,“方才我拿回的衣服,随便挑一件给他就不错了,还想要这么好的被面,美不死他。我都没舍得留着用呢……” 胖胖在后一句里听到了深深的怨念。 …… 在三个嫂子忙着给苏梅淘换东西时,苏梅也在为一日后的市里之行做着准备。 花城半月,她和小瑜儿没少受到大家的照顾,东西更是收了两大筐。 遂苏梅便想借此还还人情,给大家多带些吃的,羊肉是其一,更多地她将主意打到了后面的大山里。 赵恪在院子的一角搭好鸭棚,洗手过来吃饭,见她在整理竹筐麻绳扁担,直觉不好:“一大早的,你弄这些干什么?” “我准备等会儿去山里转转,看能不能挖几株野山参,采几朵灵芝,捉几样野物……” 赵恪按住额头突突直跳的青筋,走到她跟前,弯腰与她平视道:“小梅,你胆儿挺肥的嘛!” “山参!灵芝!你认识?知道哪有?还有野物,你准备捉什么?山猪?还是孤狼?” 赵恪冷着脸一句一句砸过来,苏梅止不住往后退了两步,讪笑道:“我、我就随口说一说。呵呵,其实、其实我就想去咱家屋后挖两筐苦竹笋。真的!” “挖两筐苦竹笋!”赵恪盯着她瘦弱的肩膀咬牙,“是不是还要自个儿挑回来呀,嗯?” 苏梅深怕反驳一句,今个儿就进不了山,忙摇头:“不挑不挑,我挖好装筐等你回来挑。” “当真!” “嗯嗯,当真!”怕他不信,苏梅忙举手道:“我保证!保证你不让去的地方,坚决不去。你不让干的活,坚决不干。” 赵恪定定看了她片刻,深知她性子野,真要硬关在家里也不是事儿,遂整了整身上的军装,一边往厨房走,一边淡淡道:“吃饭,等会儿我找司务长要两个人陪你进山。” “赵恪,”苏梅双眸一亮,看着他的背影笑道,“你真好!” 赵恪弯了弯唇,便是不愿她负重涉险,却也更不愿折了她的翅膀,困为笼中鸟,失了活力。 这样挺好! 只要她原意,他便为她撑起这一生的舵! 赵恪进厨房盛饭,苏梅脚步轻盈地去屋里叫几个孩子。 耳房里,林念营一边背书,一边丢了竹制的小圆球给小瑜儿捡。 赵瑾领着小黑蛋正在读一篇英语短文。 王老太说,五岁之前的小孩儿对不同语言的语音有很强的学习能力,所以她不但给小黑蛋安排了英语课,还增加了俄语和客家话。 苏梅一开始还担心小黑蛋会厌学,结果学了一段之后,她发现小黑蛋对各种语言的兴趣不减反增。好奇之下去听了一堂课,不得不说,王老太的课,讲得太生动有趣了。儿歌伴着寓言故事,如一帧帧美丽的画卷在你眼前徐徐展开,引领着你走进异国他乡,品味着不一样的旖旎春光。 一篇短文读完,赵瑾看向依在门框上的苏梅:“苏姨。” 苏梅笑着对大家拍拍手:“吃饭啦!” 小黑蛋欢呼一声,率先冲出了门。 林念营放下书,牵起小瑜儿的手紧随其后。 赵瑾拿起拐杖。 苏梅看他拄着杖行动自如,便没管他,跟在林念营小瑜儿身后,取了盆给他们兑温水洗手。 昨儿得了那么多新鲜的食才,今个儿的早餐苏梅就准备得格外丰盛。 海鲜粥、奶酪土豆泥、凉拌海带丝、海鸭蛋、蒸红肠,新蒸的二合面两掺的窝窝头。 赵瑾、林念营喜欢放了虾蟹的海鲜粥,很鲜美,热热的一碗下肚,整个身子都暖了。 小黑蛋不喜欢,嫌壳多肉少,吃着不够扎嘴的,他喜欢红肠和奶酪土豆泥。 小瑜儿唯有对奶酪土豆泥情有独钟,吃到最后,眼看不多了,扒着盘子都不让小黑蛋舀了。 “娘,”小黑蛋指着小瑜儿不满道,“你看他!” 苏梅拉过他的碗,把虾蟹肉挑出来给他放在粥里,壳捡出来,又夹了个海鸭蛋黄给他拌到里面:“尝尝有没有奶酪土豆泥好吃?” 小黑蛋舀了勺送到嘴里,随之双眼一亮:“唔,好好吃哦!” 赵恪抱着小瑜儿坐在他对面,抬眼扫过那双跟苏梅一模一样的杏核大眼,笑着又给他夹了个蛋黄,“好吃,就多吃点。” 小瑜儿看他吃得香,不跟自己争了,顿时就觉得盘子里的土豆泥不好吃了,遂勺子一丢,啊啊地指着他的碗叫道,“要、要……” 小黑蛋抱着碗身子一扭骑坐在椅子上,背着餐桌大口吃了起来。 苏梅看得直乐,抬手剥了个虾仁喂给他。 吃完饭,几个孩子在廓下玩积木,苏梅收拾厨房。 赵恪上班经过农垦食堂,进去找司务长借人。 司务长不在,大胖听他说要两人陪苏梅进山,立马来了精神:“我带个人陪她去吧。” “你?”赵恪上下打量着大胖,嗯个子没他高,人长得不如他好看。 大胖忙把胸脯一挺,骄傲道:“去年秋季军中大比,我正是第一千五百五十三名,进山保护苏同志,保证没问题。” 我还是五军联赛第一名呢! 赵恪瘪了下嘴,转而正色道:“不许进深山,中午必须回来吃饭。” “是!” 因则赵恪的这两句限制,苏梅背着小瑜儿,跟大胖和一名叫小庄的战士还真没敢往深山里走。 他们去了滩涂捉了10只绿头鸭,用网罩了29只鹌鹑,挖了五筐苦竹笋。 …… 办公室里,一上午赵恪都有些坐立不安,怕三人仗着身手闯进了深山。 “赵恪,”宋政委推门,大笑道,“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赵恪抬头,那人从宋政委身后走出来,对他笑道:“好久不见!” 然后不等赵恪反应,这人身后又冒出位女同志,她一身五八式军装,右臂管却空落落地于半空处打了个结,“好久不见!” 赵恪霍然一惊:“你——” 第78章 第78章 孟子衡, 蔡佳微。 赵恪刚刚进入部队参与剿匪,孟子衡是他的上级, 蔡佳微是随队军医。 五二年, 两人申请上了战场,没想到再相见,孟子衡还好, 眉间不过多了个疤, 蔡佳微…… “既然都认识也就不用我介绍了,”熟人相见肯定有很多话说, 宋政委转身道, “你们聊。” “还是要介绍一下的, ”孟子衡伸手一揽蔡佳微的肩, 对赵恪笑道:“来, 叫嫂子。” 赵恪立马心领神会:“恭喜!什么时候办的喜事?也没说打个电话或是寄信来说一声。” “上个月, 现在告诉你也不晚,”孟子衡伸手道,“红包拿来!” 赵恪拍开他的手, 哈哈笑道:“不好意思, 我也是上个月结婚, 所以我看还是相互抵了吧。” 孟子衡、蔡佳微诧异地互视一眼。 “先前不是听你说孩子都有了吗?”孟子衡纳闷道。 “对啊, ”蔡佳微跟着不解道, “那时我们医疗队多少小姑娘对你芳心暗许,知道你有妻儿后, 个个伤心得哽咽难眠, 有两个更是申请调离了。” 赵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先前那个,上月月初离了……” 两人猛然一惊, 好家伙!他可真够神速的,仅仅用了一个月,便结束了上段婚姻,火速跟另一位组成了个新家庭。 想到他职位没降,又升了一级,两人又很快释然了,部队既然没有为此做出任何处理,那便说明,离婚肯定有内幕,责任也决不在他。 至于再婚吗?想必自有考量。 孟子衡笑道:“那也不能抵了,你该给的一分不能少,你的那份,等见到弟妹,我们自然要补上。” “行,”赵恪笑道,“中午带上红包来家吃饭。” “哎吆,”孟子衡拍着他的肩膀乐道,“小家都已经安过来了。” 赵恪点头,给两人倒茶道:“前几天周师长说,江司令向西南部队讨了位正团级干部过来接替我这个位置,说的不会是你吧?” 孟了衡很是江湖地一拱手,笑道:“不才正是在下!” 赵恪眉头微拧:“以你的资历……” 正团接副团,不升反降。 孟子衡笑着摇了摇头,“别忘了,我要接任的可是海岛部队的侦察团副团长。” 说罢,孟子衡瞅了眼他的脸色,乐道:“不自在了?” 以前的上级成了下属。 赵恪拍了拍自己的肩章:“血与火浇注的功勋,我有什么不自在的。” 孟子衡认同地点点头:“说实话,来前我也怕你有小心结。” 他过来担任的是赵恪的副手,赵恪要是对他有心结,他的工作就很难开展下去,毕竟这里是赵恪的地盘。 赵恪白了他一眼,看向蔡佳微:“嫂子调来了这边医院吗?” 蔡佳微扫了眼自己空荡的袖筒,摇了摇头:“江司令说部队新建了所小学,还缺一个校长。” 蔡佳微京师大毕业,当医生属于半路出家,现在转回本职也不错。 赵恪抬腕看了眼表:“走吧,上我家认认门。” 孟子衡:“会不会太唐突?” “放心吧,”赵恪笑道,“我爱人最是热情好客。” “哦对了,你们过来申请住房了吗?” “还没有,”孟子衡道,“行礼在门卫室。” 赵恪回头邀请道:“我们家前面还有座空宅,你们住过来吧?” “行啊。”两人是无所谓住哪,当然若是能跟熟人住在一起,还是很开心。 …… 赵恪带着人回来,苏梅正在给鸭子褪毛,野鸭皮薄,不能用开水烫,一烫皮全破了,遂只能干拔。 今个儿有风,她没有经验,拔下的鸭毛被风卷着满院飞。 头上、身上,晾晒的被子上飘的全是鸭子的细绒。 听到开门声,苏梅胡乱地拿袖子擦了下飞到眼睫上的绒毛,朝大门看去。 三人迈步进门,抬头看见额头上贴着片鸭羽的苏梅怔了怔,这造型……挺别致的。 赵恪憋着笑,快步走到苏梅面前,抬手给她摘下,又将发丝里夹杂的细碎绒毛一一帮她取下,拉了她起来,跟两人介绍道:“我爱人,苏梅。” “苏同志好!” “以前的老上级,”赵恪指着孟子衡道,“新来的副团长孟子衡,旁边这位是她爱人蔡佳微,即将上任的小学校长。” “孟副团长,蔡嫂子,”苏梅招呼道,“进屋坐,我洗个手,给你们倒茶。” 蔡佳微没动,反而饶有兴致地看向地上的鸭子:“这是野鸭?” “嗯,”苏梅拧开水龙头,拿肥皂洗了洗手,“后面不远有片滩涂,那儿有些北方过来的候鸟,这绿头鸭就是其中一种。呐,”苏梅说着一指鸭棚,“今个儿过去,我们还捉了鹌鹑。赵恪,你帮我杀八只,等会儿给你们炸盘鹌鹑下酒。” 孟子衡本要婉拒的,结果往鸭棚里一瞅,好家伙,鹌鹑多,鸭子也不少,于是一挽衣袖:“我来。” 赵恪给他拿了只碗,一把刀,让他杀了放血。 褪毛的话,炉子上有现成的热水。 “小瑾他们几个呢?”赵恪问道。 “跟大胖小庄去食堂了,”苏梅取了昨天云南寄来的普洱,泡了一壶茶,“要叫回来吗?” “不用了。”赵恪说罢,捡起根松枝在炉上引燃,拎起苏梅褪好的鸭子,拿火燎了一圈,烧去一些细碎拔不掉的小绒毛,开膛剖肚,清洗干净。 苏梅倒了三杯水,给蔡佳微一杯,另两杯放在了窗台上,等两人忙完再喝。 随之洗了洗手,淘米下锅。 “鸭子你准备怎么做?”蔡佳微拿着杯子,依在厨房门口问道,“要不要我帮忙?” “嫂子家以前是开饭店的。”赵恪道。 苏梅笑道:“我原来想着用米酒炖。” 她想吃前世的啤酒鸭,没有啤酒,就想用米酒试试。 蔡佳微会的菜里恰好有一道米酒炖鸭,遂放下杯子道:“我来做吧?” 说着接过赵恪洗好的鸭子,进了厨房。 苏梅自己做菜不行,自然喜欢有人接手,可看蔡佳微打了结的右袖筒,一只手剁鸭子可不方便,上前接过鸭子道:“我来剁。” 蔡佳微瞅了眼右臂的位置,涩然一笑,让开位置:“又忘记自己只有一只手了。” 这话,苏梅一时不知该怎么接,末世比这惨的见多了,可这毕竟不是末世,“……慢慢习惯就好。” 蔡佳微听着她努力想了半天的安慰词,“噗嗤”一声,乐了:“嗯,我会让自己努力习惯的。” 苏梅微微松了口气,挽起衣服拿起刀,提着两条鸭腿一刀把头剁了下来,然后是脖子,身子,起落间刀锋连成了一道惨影。 蔡佳微看着不由痴了:“你这一手刀功真是绝了,要是我爸见了,非要拉了你收徒不可。” “我喜欢吃,”苏梅笑道,“嫌麻烦,倒不怎么爱进厨房。” “可惜了!”蔡佳微看着她手里的刀不由感叹了一声。 怕一只鸭不够吃,苏梅剁好鸭,备好材料,就去把云南寄来的火腿取了过来。 蔡佳微一看笑道:“今个儿我们夫妻有口福了。” “你们是来巧了,这是昨天赵恪战友寄来的。” 蔡佳微拿了把剔骨刀切开外皮,片了薄薄一条,然后一分为二,给苏梅一半,剩下的丢进自己嘴里尝了下,“味道极好,蒸一盘,再做一个汤吧?” 苏梅含着鲜香的火腿肉点点头,转身又拿了苦笋和腊肉。 苦笋切片丢进开水里煮,去去苦味,再和着腊肉炒,风味最是独特。 一顿饭做下来,苏梅跟蔡佳微也熟了,知道他们要住到前面,也很开心。 蔡佳微为人爽朗大气,很好相处。 不像周兰,简直瞧不明白她的脑回路。 上午还听大胖说,她现在一天三顿的带着二丫吃食堂,也不说给钱票。 大丫这边,更是借口忙直接丢在医院不管了。 惹得司务长和老院长正要找叶部长给军嫂定规矩呢。 第79章 第79章 用过饭, 赵恪去上班,叫了勤务兵王红志过来, 帮孟子衡夫妻申请住房, 办理入住手续等。 王红志带着孟子衡夫妻去后勤。 因则赵恪跟两人的关系,苏梅不好撂手不管,遂便没再随大胖小庄进山, 而是去食堂接了孩子们回来帮忙。 怕几个孩子见到没了一条胳膊的蔡佳微大惊小吓, 童言童语地伤了人,路上, 苏梅便跟他们详细解释了下。 “娘, ”小黑蛋扯着苏梅的衣襟, 抑头敬畏道, “她是大英雄, 对吗?” “嗯, 是大英雄!还是你们的校长。” 赵瑾跟林念营对视一眼,赵瑾问道:“苏姨,她是不是很严肃?” “这个吗……”苏梅瞅了眼三个大的, 笑道, “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跟她相处过了吗?”赵瑾不解道。 “我跟她是平辈相交, 相处起来自然轻松自在, ”苏梅笑道, “你们即将是她的学生,怎么面对你们, 我就不知道了。” 于是, 接下来的半路, 除了无知无觉的小瑜儿,心大的小黑蛋, 赵瑾跟林念营面上都有些紧张。 苏梅笑笑,谁没有这样的经历啊! 夫妻俩要住的这座宅子,比苏梅他们住的少一间,三间带一耳,两人没有孩子,住着倒还好,原则上也没有什么问题。 娘几个上来,他们还都没有回来。 苏梅带着林念营、小黑蛋在屋外帮忙拔草,顺便教两人认识拔掉的每一种植物。 真究起来,好像没有一种植物是毫无价值,没有用处的。 赵瑾的腿不方便,苏梅便没让他参与,搬了把椅子放在一旁,让他坐着丢玩具给小瑜儿捡。 小家伙颠颠地捡了回来给哥哥,赵瑾丢出去,他再颠颠地去捡,也不嫌烦。 不过注意力很快就被别的事物吸引了,比如一朵开得好看的小花,或是草丛里一只蚱蜢、蟋蟀、蜗牛等。 揪着花儿玩上一会儿,又去追蚱蜢等物了。 场院很大,草丛里的蛇儿等物又早已被苏梅用精神力驱赶走了,遂也不怕他到处跑。 三人办好入住手续,领了钥匙,租了床和桌椅,提着行李回来。 娘儿仨已经拔了好大一片,像能吃的荠菜、马齿苋、蒲公英等捡出来,都堆了三小堆。 蔡佳微见了笑道:“晚上可以蒸菜吃了。” “嗯,”苏梅起身抱了不要的杂草往外丢,“家里有大蒜,有香油,晚上蒸了滴几滴香油,再浇个蒜汁一拌,滋味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听你这么一说,”蔡佳微掏出钥匙开门道,“我都要流口水了。” 门一开,屋里冲出来两只灰毛兔子和几只老鼠,蔡佳微呆了一下,回头对孟子衡叫道:“快抓住它!” 苏梅下意识地抬腿一踢地上的土疙瘩,击倒了只兔子,另一只从赵瑾椅下钻过,转眼跑进草丛不见了。 小黑蛋欢呼一声,冲过去抓着两只兔耳朵提了起来。 “哦、哦,”小瑜儿惊奇地瞪大了双眼,片刻松开手里的蜗牛,趔趄着走到小黑蛋身前,扯着兔腿叫道,“兔兔……” 兔子挣扎着,另一只脚差一点划过他的额头。 蔡佳微一个箭步上来,扯着他的后衣领将人提到了一边。 “你是小瑜儿吧,”吃饭时,赵恪和苏梅有跟夫妻俩说过自家的四个孩子,方才两人又侧面地跟王红志了解了两人结婚的前因后果,遂看到几个孩子,一猜就知谁是谁,“姨姨给你拿糖吃好不好?” 说着,蔡佳微牵着他走到藤箱前,打开一只,拿了奶糖、枇杷,又让孟子衡给开了两瓶水果罐头,招呼娘几个和王红志吃。 林念营看蔡佳微脸上带笑,一副随和的模样,微微松了口气,拧开院子里的水龙头,洗了洗手,过去拿了两个枇杷,道了谢,走到赵瑾面前给了他一个:“蔡校长好像没那么严厉。” 赵瑾接过枇杷往蔡佳微的方向看了几眼:“那是因为现在还没开学,这儿也不是学校。” 林念营:“……” 苏梅丢了草,刚要过去接了小黑蛋怀里挣扎的兔子,孟子衡先一步捏着兔脖子,提溜着拿草绑了。 “林念辉,”孟子衡随手把绑好的兔子往地上一丢,揉了揉他的头笑道,“叔叔没有叫错吧?” 小黑蛋仰头看他,目光在眉间的疤上停留了一瞬,点点头:“我娘告诉你的吗?” “你赵叔叔说的,”孟子衡牵起他的手,拧开水龙头帮他洗了洗手,拿了瓶罐头给他,“还说你是个小男子汉,贼勇敢。不过,抓兔子还是不要了,你还太小,那兔子劲大,一不小心给你脸上来两下。” 孟子衡弯腰点点自己眉间的疤,“跟叔叔这样,那就难看了。” 小黑蛋伸手摸了下:“疼吗?” “疼!可疼了!”孟子衡夸张地叫道,“流了很多血呢。” “老孟!”怕他吓着孩子,蔡佳微警告地瞪了他一眼,随之对小黑蛋招了招手,“来念辉,吃个枇杷。” 留了几个孩子在旁吃喝,大人们迅速忙了起来。 这座宅子跟苏梅家一样都是第二批建的,屋内早就晾干了,不过因为没有人住,里面被兔子什么当成了窝。 几人打扫后,补上洞,略一通风,摆上家具,卧室里铺上被褥,晚上这就能住人了。 至于院墙、厨房什么的,也不是一天就能建好的。 当务之急是先修一个厕所,搭一个洗澡间。 孟子衡、王红志上山砍了竹子、蔓藤、芭蕉叶回来,在拔好了草的院内迅速搭建了起来。 都是生存能力很强的军人,等到太阳落山,赵恪下班回来,两人不担搭好了厕所、洗澡间,还建了个小厨房。 苏梅从家属院带回的炉子、锅、碗还有多,便给他们拎了一套过来,蜂窝煤也给装了半筐,另有粮食若干,酸笋一罐,腊肉一块,大油半斤。 蔡佳微要给钱,苏梅没要。 转头,蔡佳微就给四个孩子各塞了一个厚厚的红包,说是见面礼。 苏梅打开小瑜儿的看了眼,十张一元的纸钞。 “会不会太多了?”苏梅悄悄问赵恪。 赵恪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胳膊:“不急,相处的时间长着呢。” 晚上苏梅熬了碎米粥,蒸了野菜,贴了饼子,拌了海带丝,切了海鸭蛋,又炸了两盆鹌鹑给男人们下酒。 送走夫妻俩和王红志,苏梅将厨房丢给赵恪收拾又马不停蹄地忙了起来,明天要去市里,赵恪已经借好了车,苏国进口的gaz—69吉普,五人座。 后备箱装东西有限,她又想将野鸭和剩余的鹌鹑活着带过去让大家尝个鲜,那只有打车顶的主意了。 苏梅给自己的十指上缠好布条,拿刀剥开竹子,飞速编了起来,经过司务长的指点教导,太过精致的编不来,编个粗糙的长条竹笼还不是难事。 赵恪收拾好厨房,给几个孩子洗完澡,拿起竹片坐在她旁边,起头编了个装鹌鹑的小号笼子。 苏梅偏头看了一眼,编的还不错,不由诧异道:“赵副团长还会这个?” “剿匪时跟山村的老乡学的。” 提起剿匪,赵恪就不免说起了,他跟孟子衡认识的经过,“那时我刚从苏国回来,拿着导师的推荐信去西南部队报道,在落凤山不远的小镇上吃饭,隐约听见隔壁桌说什么路线、山匪、人数、武器。” 想起那段过往,赵恪忍不住笑道,“我听了一耳朵,出于好奇,就根据他们说的内容,进行了一番推算,结果得出来的山匪人数和武器装备比他们说的要多的多,那时年轻气盛,也多少有点好大喜功吧。” 赵恪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继续又道,“提着行礼就往人家跟前一坐,张口纠正了起来……你知道吗,当时孟子衡都傻了,直骂哪来的二楞子!” 小饭店里人来人往,人家讨论秘事,肯定是压着嗓子说的,偏他耳朵尖听了个全,还找上前嚷嚷了出来。苏梅光是想一想那情景,都替孟子衡捏了把冷汗,“他没拿枪抵着你就不错了。” 山寨下面的小镇能没有土匪的眼线,他这一嚷不要紧,把孟子衡等人都暴露了。 “不等他拿枪抵着我,我们就被土匪拿枪追着打了,”赵恪晒笑了一下,“为了将功补过,我没有去导师推荐的部队,而是转投在了孟子衡手下,当了名侦察兵……” …… “叩叩……” 苏梅被敲门声惊醒,偏头看了眼窗户,外面还是漆黑一片,披衣起来,堂屋里赵恪已拉亮了灯。 “忘了跟你说了,”看到苏梅开门出来,赵恪道,“怕羊肉昨个儿杀了不新鲜,我让张贺山同志今早杀了送来。” 苏梅看了眼后墙上挂的钟表:4:41 “这么早。” 赵恪跟着瞟了眼钟,“是有些早,张同志只怕一夜都没怎么睡。你回去再睡会儿,五点半我叫你。” “不了,”苏梅摇了摇头,“我弄点吃的,吃完饭咱也好早点出发。” 赵恪看她精神还好,没有困顿得睁不开眼,遂点了点头,匆匆出了门穿过院子去开大门。 苏梅回屋找了件夹衣穿上,拿起梳子顺了顺头发,飞速编了个辫子出来。 赵恪送走带路的小战士,领着个挑筐的汉子和一个拎着煤油灯,背着竹筐的13、4岁少年进了院。 “小梅,”赵恪介绍道,“这是张贺山同志,这是他家大儿子,向晨。” “我爱人苏梅。” “张同志早,”苏梅跟张贺山打过招呼,对少年笑了笑,“冻坏了吧,快进屋,我去给你们端两碗热茶,喝了暖暖身子。” 说罢,苏梅转身进了厨房,剥了块老姜切成沫,分开装进两只白瓷大碗里,拿勺各舀了勺红糖,提起暖瓶冲了两碗生姜红糖水端了出来:“来,喝茶。” 张贺山没客气,接过道了声谢,先给了儿子一碗,然后才端起来边吹边喝。 苏梅撩起围裙擦了擦手,“我去做饭,张同志吃过饭再走。” “苏同志你别忙,”张贺山忙摆手阻止道,“我们跟进镇卖鱼的队伍一起来的,他们还在山口等着,不能让人等急了,我们这就得走。” 说着,放下碗,转身带着儿子就出了堂屋门。 “这么急……”苏梅看向赵恪。 赵恪提步跟上:“我去送送他们。” “苏阿姨,”张向晨回头一指两只大筐旁边的小竹筐,“我听过来送货的叔叔说,你喜欢龙虾、小螃蟹和海螺,昨个儿我跟弟弟去海滩捉捡了筐,你先吃着,得空了我再来给你送。” 顿了顿少年又道:“谢谢你给我们编的草鞋,送的奶粉和糖果。” 说完,不好意思地拎着煤油灯扭身跑了。 苏梅怔了下,走到小筐前掀开上面盖的海草,满满一筐,个儿还都不小。 心里一暖,苏梅扬唇笑了。 另两个筐里装着杀好洗净的羊肉、羊头、内脏和四蹄。 拿盆装了15只龙虾,15只螃蟹,宰洗干净后,一半清蒸,一半斩开煮了锅海鲜粥。 还别说,新鲜的海货吃到嘴里那就一个字“鲜”。 “小梅,”赵恪一边捡了碗筷往厨房走,一边道,“羊肉咱家要不要留块?” 留下的话,他就拿刀切了抹上盐挂起来。 苏梅给小瑜儿擦了擦嘴:“咱今天回不来吧?” “嗯,”赵恪回头扬声道,“明天下午回来。” “那就别留了,”苏梅放下小瑜儿,跟上道,“家里没人,别后山的野物闻着腥味闯到家里来霍霍了。我割两块给蔡嫂子、王大娘送去。” “我去送吧,”赵恪放下碗筷,“顺便在山下叫两名战士过来,帮忙挑了东西到部队门口。” 这边车进不来。 “好。”苏梅拿刀,一家给切了块羊腿肉,拿芭蕉叶包了,麻绳一缠打了个结,给赵恪拎着。 赵恪送东西叫人,苏梅在家也没闲着,收拾了厨房,就抓紧时间拿着笼子跳进鸭棚,把剩下的九只野鸭抓进去,还有十来只鹌鹑。 “苏姨,”赵瑾捡起只爬出筐的螃蟹,“有时间了,我们能去海岛玩吗?” “可以啊,”苏梅绑好鸭笼的进出口,提着小鹌鹑笼放在地上,随口道,“等你腿好了,咱们丢下你爸爸,过去住两天,好好玩玩。” “去哪玩?”蔡佳微跟孟子衡推门进来,笑道,“山里吗?我也去,我打猎最在行了。” 赵恪带了两名小战士匆匆赶回,闻言瞪了孟子衡一眼:“你也不管管!这边的山林又不是我们以前剿匪去过的山林,那些山上世世代代都有人居住生活,这边可不一样,部队刚刚进驻一年多,有些地方我们侦察连也只深入两三百里,勘察一下地形。” “你担心什么?那么远的距离,我媳妇还成,”孟子衡扫了眼苏梅苍白的脸色,不以为然道,“你媳妇别说两三百里了,二十里都难走。” “有理!”苏梅冲他竖了竖大拇指,转头对赵恪道,“你看孟副团长多有眼光,一眼就知道我进了不深山,别瞎担心了哈。” “呵!他,”赵恪轻哼了声,“也就蔡同志不嫌他眼瞎。” “赵恪!”孟子衡挽了挽袖子,“想干架啊?” 赵恪拎起两筐羊肉往他跟前一放,然后又丢给他一支扁担:“谁有闲心跟你干架啊,挑着走吧,送到部队门口。” 孟子衡噎了噎,挑起来率先出了门。 蔡佳微看了一圈,要去挑苦笋和那筐虾蟹和海螺。 赵恪忙唤了小战士,没让她沾手。 另一名小战士挑了鸭笼和鹌鹑。 苏梅锁了门,抱起小瑜儿跟在战士身后往下走。 天还有些暗,赵恪不放心林念营自己走,把小黑蛋交给蔡佳微,自己背起大儿子,抱起了林念营。 蔡佳微抱着小黑蛋走在后面,看着带着孩子一前一后向下走的夫妻二人,抿唇笑了,她是没见过赵恪前妻,不过单看他跟苏梅,却是再相配不过。 …… 刘家晟从昨天接到赵恪的电话,就忙活开了,借票、再借票,把亲戚朋友这月剩下的票证全借了个遍,凌晨三点多就叫了族人陪他等在供销社门口,买肉、买粮、买菜。 总之一句话,有什么买什么。 买了东西,立马又派了长子等在城门口。 遂赵恪的车刚一进城,就被刘文浩接着去了刘家。 他本来是要在饭店请客的,这一下也不用了,刘舅舅全都准备好了。 第80章 第80章 相比什么都不懂的小瑜儿, 小黑蛋对吃、对玩的渴求,一直比林念营和赵瑾表现得更加明显。 在老家走亲戚, 那代表着有好吃好玩的。 遂从坐上车的那一刻, 他就格外兴奋。 其他三人路上还都小睡了会儿,唯有他一直兴致勃勃地看着窗外。 待见到刘文浩,一张嘴更是没停过, 问他家大不大, 前院什么样,后院什么样, 种了什么花栽了什么树, 养鸡鸭了没有…… 刘文浩远远地透过车窗看到自家的大门, 止不住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好了, 别问了, 到家了, 想知道什么,自己看去吧。” “哦,到了啊!”小黑蛋探头朝外看道, “哪呢?哪呢?” “呐, ”刘文浩一指前面, “门口有两座大狮子的就是。” 遂待车子一停, 拉开车门, 小黑蛋欢呼一声跑上台阶摸了摸两个大狮子,叫着就冲进了门。 刘家晟和夫人听到声音, 从后院迎出来。 看到跟头小老虎一样冲进来的小黑蛋, 刘家晟眼一红, 张开了手:“念辉,来让舅爷爷抱抱。” 小黑蛋脚步一顿, 在两人身前急急停了下来,诧异道:“你见过我?” 两人这是第一次见面,可小黑蛋除了一双眼睛像苏梅,其他五官几乎跟林建业一模一样,特别是那股精灵劲儿,刘家晟怎么会认错。 “舅爷见过你一岁的照片,”刘家晟笑道,“还有二岁、三岁、四岁的照片,再过一个月,念辉就要过五岁生日了,到时你来,舅爷亲自给你拍一张好不好?再拍一张咱爷俩的合影。” “啊!你有我那么多照片呀?” “是呢,你的每一张照片,舅爷都有。”刘家晟上前几步,蹲在小家伙面前,再次张开手道,“让舅爷抱抱好不好” 小黑蛋略有些别扭地抹了下鼻子,张着小手扑进了他的怀里,口中还道:“只给抱一会儿啊,我还急着看你家多大呢。” “好……”抱着他软软的小身子,刘家晟哽着嗓子点了点头。 刘夫人见赵恪、苏梅已经带着孩子们下车了,忙拍了拍丈夫的肩,“收着点啊,今儿可是个大喜的日子。” 说罢,快步迎出门道:“路上好走吧?” “还好。”苏梅抱着小瑜儿上前,“舅妈,打电话不是说了吗,我们找个饭店,邀了相熟的几户人家,请两桌……” “那得花多少钱啊,”刘夫人接过小瑜儿,打断她道,“家里现成的米面肉菜什么都有,请了族人帮着多整治两桌,可比饭店热闹实惠多了。” 苏梅一愣,继而看着刘夫人打趣道:“哪来的米面肉菜,还不都是买的,何着花你们的钱就不是钱了?” “计较这些干啥。”刘夫人说罢,抱着小瑜转头跟赵恪打招呼道,“来了,快进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不是不让你们带东西吗,怎么还带了这么多?” “都是些山货,不值钱,给你们带来尝个鲜。”赵恪拍了拍赵瑾、林念营,“怎么不叫人?” “舅奶。”两人异口同声道。 林念营以前是来过刘家的,只是有段时间没来了,再加上他性格腼腆,面对刘家诸人,还没有小黑蛋表现得自如呢。 “乖,走进屋,”刘夫人扶着赵瑾,问两人道,“渴不渴?饿不饿?” 两人摇了摇头。 赵恪转身和刘文浩一起将鸭笼从车顶卸下。 苏梅过去帮忙,赵恪随手递给她只鹌鹑笼,“进去吧,这里有我和文浩呢。” 刘文浩文弱书生一枚,卸个鸭笼都累得呼哧直喘,最小的海鲜筐都提着费力,闻言还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苏梅看着两人笑道:“行,你们慢慢搬吧。” 院内刘家晟已经恢复了平静,正在给孩子们发福袋。 “是钱吗?”小黑蛋拍了拍了自己的口袋,“我有钱呢,昨天蔡阿姨给的,好多。” 苏梅想着今个儿要来,小家伙们也需要买点喜欢的东西,遂除了小瑜儿,谁的钱也没有没收。 “不是钱,”刘家晟笑着帮他打开,是一枚串了红线的玉观音吊坠,“舅爷给你戴上好不好?” 小黑蛋摸了摸,通体碧绿,很是好看,“好。” 赵瑾跟林念营打开自己手里的福袋,也是玉观音吊坠,不同的是,赵瑾的是通透的艳黄色,林念营的是翠绿色。 两人托着玉吊坠看向走来的苏梅。 苏梅笑道:“戴上吧。” 老人的一片心意,戴两天,回家再取了收起来。 两人谢过刘家晟,各自戴上。 苏梅放下鹌鹑笼,帮他们理了下衣领,将吊坠掩在衣下。 小瑜儿的那枚是艳紫色,刘夫人哄着帮他戴上。 松开小黑蛋,林家晟看了眼苏梅提来的鹌鹑:“不留着自己吃,还拿过来干嘛?” “这玩意儿我们那里多的是,想吃了拿网一撒,总能捉到三五只,”苏梅笑道,“本来还有多,昨个儿赵恪的一位战友来了,中午晚上两顿饭,宰杀了一半下酒,要不是时间紧,我都想再给您捉些过来。” 赵恪担了两筐羊肉过来,闻言瞪了她一眼,“怎么老是想着往山里跑?” “小梅你进山了?”刘家晟不悦道,“自己的身体怎么样,自己心里没点算吗?” “走,”刘家晟说着,向外走道,“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苏梅瞪了赵恪一眼,无声道:看你干的好事! “舅舅,”苏梅忙拉住刘家晟的衣袖,笑道,“你听他胡说呢,我最近都没有蹦跳过,走路都小心翼翼的,更别说进山了。” 赵恪放下竹筐,轻咳了声,跟着道:“老院长前天刚给检查过,没事,您别担心。” “真的?”刘家晟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没骗我?” 两人忙点点头。 “舅舅,”苏梅转移话题道,“我们带的东西不少,你看要不要重新再拟一份菜单。”原是送来分给各家尝鲜的,可刘舅舅都把婚宴办在自己家了,又是出钱又是出力的,没道理他们拉来的东西拿去走人情,一切费用全由他家承担。 刘家晟打量了番抬进来的野鸭、竹笋、海鲜和成筐的羊肉,“你们既是打算在饭店请客,那这带来的东西原是准备送给几家的吧?” 赵恪:“送几家的东西,我回头再定……” 刘家晟摆手打断他道:“两只羊,四条羊后腿,正好季书记、宋老、方东升、老族长,一家一条,另外再提一条前腿去张家走一趟。” “先去老族长家,跟他打个招呼,”刘家晟叮嘱道,“你们夫妻再亲自邀了他老人家来当主婚人。” 苏梅看向赵恪,这……好正式啊!他们来只是想请几位长辈吃一顿,聚聚,弥补一下大家没能参加婚礼的遗憾。 “文浩,”刘家晟唤儿子,“你带他们过去,把鹌鹑也提上,老族长年轻时最喜欢吃炸鹌鹑了。” 刘家晟说罢,一边招呼人把鸭子全杀了、笋剥了、海鲜宰洗了做菜,一边让人把羊头、羊蹄、内脏洗一下卤了,随之又拿了把刀给请来的厨师,让他砍羊肉,族人一家三斤,剩下的全煮了。 苏梅有些傻眼,这是大办的节奏喽。 刘文浩拿竹篓装了只羊后腿,拎着鹌鹑笼,对赵恪、苏梅道:“走吧,带你们认认门。” 赵恪抱起小瑜儿,扯了下苏梅的袖子,“听舅舅的。” 苏梅点点头,看向赵瑾:“要不要苏姨背?” 拄着杖走不快。 赵恪眼一瞪,看向儿子。 赵瑾被他爸瞪的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笑着摆手道:“不了,我自己走。” 苏梅牵起小黑蛋和林念营的手:“那你别急,咱走慢点。” “嗯。” 老族长今年七十八岁了,拄着杖,身子还算健朗。 因为事前刘家晟跟他打过招呼,遂对赵恪、苏梅和四个孩子还算和蔼。 一家人跟他见过礼,他抬手招了四个孩子上前,一人给了个檀木盒,里面装着文房四宝。 小瑜儿太小,苏梅替他接了。 他家大儿媳热情地上了茶,又给孩子们拿点心、抓糖。 后面还有那么多人家要走,赵恪跟苏梅没有多坐,热情地邀了他主持两人的婚宴,便带着孩子们告辞出来了。 接着再去其他族人家,赵恪本打算留下赵瑾和小瑜儿,不带了。 刘家晟没同意:“四个孩子,可不许区别对待,都带上,认认人,见见亲戚。” 他想的清楚,不管赵恪在这边工作时间有多长,苏梅、念营和念辉早晚要跟着赵恪回京市见他爹娘哥嫂亲戚,他只希望他今日对待四个孩子一视同仁,来日能换来他对孩子的同等相待。 刘家族人众多,刘文浩只带着他们走了亲近的十来家。 除了三斤羊肉,刘家晟还为他们准备了礼盒,除了四色点心,还有一份药材。 苏梅精神力扫过发现是野山参,年份均在二三十年左右。 同样的,一圈走下来,四个孩子礼物也收了十几份,不是玉把件,就是红木做的九宫连环锁,四大名著、字贴、大小毛笔、成套的西游记小人书等。 “赚大发了。”苏梅感叹了句,扭头对赵恪道,“光他们给了,咱也没给他们的孩子准备点回礼,会不会不好啊?” “想多了,”赵恪笑她,“你没看文浩带咱们拜访的都是族中长辈吗?他们的孩子都比咱们高一辈,哪需要你的回礼啊,你能想到的事,舅舅早就想到了。” 要说欠,欠刘家舅舅倒是真的,这一场宴下来,没有千把块钱办不下来。 赵恪知道老人的用意,无非就是希望他对娘仨好点,再好点。 另外就是告诉他,别以为苏梅是农村来的姑娘,念营、念辉没爹了,就没人撑腰,他们身后还站着他们刘氏一族呢。 “走吧,”赵恪笑道,“拎上羊腿去季书记他们几家。” 有一条羊后腿,来前被苏梅割了两刀给王家和蔡佳微他们两家了,刘家晟看到,便将它留下了,换了条羊前腿给方东升。 季书记跟宋国宏都住在市政家属院,张秘书的叔父家也在这附近,唯方东升远一点。 赵恪开车带着娘四个,先去了家属院。 季书记昨个儿下乡还没回来,他夫人接待的,一家六口略坐了坐就出来了,拐道去了宋家。 宋国宏一早就和夫人等在家了,一见人进门,宋夫人立马去厨房盛汤,她煲了一早上的红枣莲子汤,喝到嘴里又甜又糯。 小瑜儿跟苏梅都很喜欢。 小黑蛋更喜欢吃宋国宏拿的牛肉干,林念营和赵瑾喜欢吃桌上的芒果。 宋国宏跟夫人就喜欢他们这自在的模样,“想吃什么吃什么,要什么自个儿拿,别客气,就把这儿当成你们另一个家,咱怎么自在怎么来。” 一家人也就略坐了坐,后面还有两家要走呢。 宋夫人牵着小瑜儿跟小黑蛋的手,颇有些依依不舍。 苏梅就笑:“等会儿又见了。” “念辉听你娘说了吧,”宋夫人笑道,“等会儿我们也要去你舅爷家,参加你娘和赵叔叔的婚宴,要不你就留下吧,等下跟我们一块儿过去。” “别胡说,”宋国宏道,“林成良的案子张家没少出力,于情于理,一家人都该去一趟。” 张家出力,看的是刘英,想往下交好的自然也是她的后人。 第81章 第81章 赵恪、苏梅带着孩子到张家, 休假回来的张任贤正在书房跟他叔父说,他一个在京市工作的同学透露, 国家准备下半年在农村开始办人民公社。 赵恪父兄都在京市, 遂一家人刚一落坐,张任贤顺嘴便跟赵恪寻问起了此事。 正接了张夫人给的果子吃的苏梅,差一点没被果肉噎着。 人民公社!是了, 民生往事记载, 五八年七月,全国人民开始办人民公社。为此各地自发地办起了“公共食堂”, “放开肚皮吃饭, 鼓足劲儿生产”, 成了当时最为流行的一个口号。 “放开肚皮”之后, 不少地方都将重心放在了“吃饱”和“吃好”上, 为此社会员们不但吃饭不再限量, 就是吃菜,也强调“一个星期或是半月不重样”。 更甚者还有不少地方杀猪宰羊地办起了“流水席”,邀了过往行人来吃, 人家不吃, 还劝说什么不吃白不吃, 反正不要钱。 三个月, 仅仅三个月, 很多食堂都变得捉襟见肘,寅吃卯粮。 赵恪的主要精力在部队, 对京市的关注不高, 不过一般有什么事, 赵父和赵大哥多会通知他,现在还没有接到通知, 要么是政策还没有落实,要么就是他们觉得这则消息对他不重要。 遂这个话题没讨论两句就结束了,几人转而说起了张任贤在惠山县的工作开展。 惠山县多山,前任县长主张多种橡胶树。 种橡胶树是不错,不过这得有个前提,那就是得先通路。 张任贤这次回来,主要是向上面申请资金,开山修路。 从张家出来,赵恪看着有些怔忪的苏梅,关切道:“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苏梅摇了摇头,随口道:“我在想前天寄的信,要几天能到?” 算了不想了,毕竟离人民公社成立,公共食堂的出现还有两个多月呢,到时再给老家写信提醒一句也不晚。 “寄的平邮,”赵恪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道,“得七八天。” “我坐前面。”小黑蛋突然身子一矮,从赵恪胳膊下钻过,爬上了车。 “啊,”小瑜儿一见急了,在苏梅怀里探着身子往车里扑道,“不,我的……” 赵恪待小黑蛋坐好,帮他关上门,随之拉开后面的车门,点了点小瑜儿的额头:“爸爸怎么发现,你最近什么都想跟哥哥抢呢?” 小瑜儿指着副驾驶,霸气地叫道:“我的!” 之前,苏梅一直抱着他坐在副驾驶位,所以在他的观念里那个位置就是他的,别人不能抢,更不能坐。 赵恪曲指弹了他一记,斥道:“什么你的,这车都是公家的。” “唔……”小瑜儿捂着脑门嘴一瘪,大大的眼里噙了泪,指着赵恪跟苏梅告状道,“姨,坏,我的!我的……” 苏梅一见他额头红了一块,瞪了赵恪一眼,“你下手轻点。” 赵恪:“你没发现他最近老喜欢跟念辉争东西吗?” 苏梅揉了揉小瑜儿的额头,疑惑道:“小孩子不都这样吗?打打闹闹,争争吵吵,一会儿又玩到一块儿去了?” 赵恪想了想,不确定道:“是吗?” 两个新手爸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赵副团长,”苏梅纳闷道,“我们家小黑蛋是有人带,在老家根本不需要我操心。你们家怎么回事儿,小瑾可是9岁了!你不会从来没管过吧?” “咳!”赵恪不自在地掩嘴轻咳了声,“什么你们家,我们家,现在咱们才是一家。” “别转移话题!”苏梅瞪他。 “没有不管,”赵恪无奈道,“我工作忙你也知道,好不容易攒够半月的假期回去一趟,大半时间都浪费在了路上。在家三四天,就带着他到处走一走玩一玩,买些他想要的,陪着做做作业、练练琴,刚刚熟悉一点,我又该走了。至于小瑜儿,我确实缺席满多的,之前他长到一岁,我跟他相处,说实话不足半月。” “所以,他们在哪个阶段会有什么表现,”赵恪凝眉道,“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小梅,我还是觉得你对小瑜儿太惯了。” “有吗?”这个问题上次念营也有提过,那时苏梅还不以为然,觉得小瑜儿走路不稳,不整天抱着他,把他带在身边怎么办?也没人能带他、哄他啊。 “你想想小瑜儿刚来那会儿的脾气,再看看他现在,是不是比先前任性多了?” 这一点苏梅无法否认,小瑜儿确实比以前脾气大多了。 “那是因为,他觉得他有依仗了。而你,”赵恪笑道,“就是他的依仗。” 苏梅沉思道:“那我要怎么带他?” “在家尽量别抱他,让他拖着学步车自己走,”赵恪建议道,“去食堂上工,也把学步车带上,让他在食堂的广场上玩。等开学了,把他丢进托儿所吧。” “有托儿所吗?” “等军嫂们来了统计一下,能有七八个幼儿,就可以建议蔡校长开一个幼儿班。” 两人站在车门前说话,车里的三个孩子听得一清二楚,小黑蛋乐得爬上椅背冲后面的两个哥哥咬耳朵,“听到了吧,听到了吧,小瑜儿再不是家里的宝贝蛋了,他日后再不能整天赖在我娘怀里了。哼!叫他跟我叫板,踢到脚了吧!哈哈……他要跟我们一起上学喽~哦哦~开心!哈哈……” 赵瑾从小人书里抬起头来,淡淡地瞟了他一眼:“现在才四月中旬,离八月中开学,还有四个月。” “呃!”小黑蛋得意的笑嘎然而止,他掰着手指算了算,没算明白,“大哥,四个月是多少天?” “120天左右。” 小黑蛋松开扒着椅背的手,往下一秃噜,颓了:“好长啊~” “哈哈……”林念营不厚道地笑了。 赵瑾跟着勾了勾唇。 车子到方家,方东升跟邹敏拎着东西,正要锁门去刘家参加两人的婚宴呢。 听一家人来送羊腿,方东升乐了:“送羊腿是假,主要是来请我给你们主持婚礼的吧?” 苏梅跟赵恪互视一眼。 苏梅笑道:“舅舅请了老族长。” 方东升脸一垮,扭头跟邹敏说:“小心眼!我就说他怎么这么快就原谅我了,看看,在这等着呢,小心眼!” “得了吧!”邹敏抬手给了他一巴掌,“你当刘大哥跟你一样闲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还一直记着。他请老族长,自然有他的考量。行了,赶紧接了羊腿走吧,等会儿婚宴该开始了。” 方东升委委屈屈地接了羊腿放进屋里,抱着小黑蛋坐在了副驾驶位。 邹敏抱着林念营,随苏梅娘仨坐在了后面。 几人回来,刘氏的族人已经陆陆续续到了。 刘夫人早等急了,一见苏梅抱着小瑜儿进院,忙放下手里的活儿,拉着她往后院走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早知道,你们走时,我就跟你交待一声了。” “舅妈,”苏梅不解道,“是需要我做什么吗?” 刘夫人扫了她一眼,停下脚步,抱过她怀里的小瑜儿递给赵恪道,“你先抱会儿,我带小梅换件衣服” 苏梅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穿的浅灰色列宁装,刚上身的新衣服啊。 刘夫人拉着苏梅一路疾行,进入后院道:“我给你在华侨商店定制了件婚服。” 苏梅脑中闪过民国的婚服,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时代能穿得那么复古吗? “来看看,”刘夫人松开苏梅,拿起铺在床上的大红呢料掐腰长裙,在她身上比划道,“怎么样,美吧?” 很保守的款式,袖长至腕,裙摆同样长及脚踝,可是好美啊!领角、袖口各缀了圈用各色绢纱做的小小玫瑰花苞,宽大的裙摆上更是零星地点缀了大大小小的玫瑰花。 “好看!”苏梅伸手,小心地抚过领口一个个指腹大的花苞,“舅妈怎么想起给我定做裙子了?” 虽然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可这个年代不都要求人们一切从简吗? “我有一天路过起士林西餐厅,”刘夫人笑道,“看到一对新人结婚,女孩儿穿着大红的裙子,披着雪白的毛坎肩,当时就觉得好美啊!我要是有个女儿该多好,等她结婚时,我就拿我那一箱子珍藏的布料给她做婚服。” “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法实现了呢,”刘夫人乐道,“哈哈,你不知道,一听你舅舅说,你和赵恪要来市里补办婚礼,我都乐疯了,翻箱倒柜地把我认为好看的布料全部找出来,抱着去了华侨商店。唉,可惜,你要是早来一天该多好,我带你去理发店,把头发剪短一点,再烫几个卷卷,穿上这裙子肯定更美。” “婶婶,”有人在外叫道,“化妆品我拿过来了,现在上妆吗?” “青青,”刘夫人朝门口喊道,“你先去客厅等一下,我们这就开始换衣服。” “好。” “小梅,”刘夫人把裙子往她怀里一塞,拿起床上的一个布袋,取出一套洗好的大红胸罩、内裤和一双丝袜道,“这些……会穿吗?” 苏梅憋着笑点点头:“会穿。” “那行,你换衣服吧,”刘夫人把东西往床上一放,匆匆向外走道,“皮鞋在床上的盒子里,一起换了啊。” 苏梅低头瞅了眼自己脚上的鞋子,刚穿了几次的黑色半跟牛皮鞋,还是她上次住院,舅妈给她买换洗衣服时一起买的。 放下衣服,苏梅打开鞋盒,大红的高跟鞋映入眼帘。 默了默,苏梅放下鞋子,缓缓解开了身上的衣扣…… 苏梅换好衣服打开门,刘夫人和季青青同时双眼一亮,真美! “好看!”两人围着苏梅转了圈,赞道。 “青青,”刘夫人道,“时间不多了,抓紧时间上妆吧。” “好。”季青青应了声,抱了自己带来的化妆盒进屋,扭头对苏梅笑道,“坐,别紧张。” 刘夫人拉着苏梅在镜子前坐下,笑着介绍道:“这是族长的外孙女,跟你同辈……” “不用上那么浓的妆,”苏梅道,“描一下眉,涂个口脂就成。” “好。”季青青按苏梅说的给她描了一下眉,涂了下口红,就将注意力放在她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上了。 刘夫人取裙子时,人家送了一条用大红绢纱做的玫瑰丝带和一对玫瑰耳钉,季青青就用这条丝带帮苏梅将头发挽了起来,然后帮她带上了耳钉。 外面乐器响起,刘夫人、青青带着苏梅从屋里出来,等在院里的赵恪和孩子们均是眼前一亮,怔怔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苏梅一眼扫过赵恪身前站着的四个孩子,跟着微微一怔,四个小家伙也都换了身大红色呢料西装,里面是白色的衬衣、红色的领结,脚上蹬着双崭新的小皮鞋。 赵瑾、林念营帅帅的,小瑜儿萌萌的,只有小黑蛋…… 这一身,跟他真不配。 “娘!”小黑蛋缓过神来,跑到苏梅跟前,羡慕地看着她头上的玫瑰丝带,“好漂亮啊,我也想要一条。” 苏梅嘴角抽了抽,牵着他走到赵恪跟前,下巴一抬,抿嘴笑道:“赵恪,我跟你差不多高了呢。” 赵恪伸手撩起她颊边的发,别到耳后,喉咙滚了滚,片刻“嗯”了声。 “赵恪,”刘夫人拿了大红的绸花过来,“来,你和小梅各自为对方别上一朵。” 赵恪接过花,分了一朵给苏梅,捏着另一朵攥了攥拳,片刻方轻轻为她别在胸前。 苏梅等他别好,揪着他胸前的衣服,往上一别,然后大大咧咧地拍了拍人家胸前揪皱的衣服,“好了!” 赵恪盯着自己胸前的花,深深吁了口气,再看她,正揽了裙子蹲下给几个小的别红花呢。 “走吧,”赵恪等她给孩子们别好红花,抱起小瑜儿,牵起她的手道,“前院都准备好了,季书记也赶来了。” 一家六口一迈出后院,站在两列的十位族中青年就奏响了手中的乐器。 “会不会太隆重了?”苏梅悄悄问赵恪道。 “舅舅给你撑腰呢,”赵恪笑道,“他在告诉我,小梅有人护呢,别想欺负她!” 苏梅抬头望去,院子两边各摆了8张桌子,张张坐满了人,另一头,刘家晟、刘夫人站在老族长下首,正一脸期盼地看着他们走近。 苏梅脚下一顿,眼前一片恍惚,她依昔看到了前世的爸妈,那对被她深埋在心底的亲人,就站在刘家晟夫妻的位置,冲她微笑。 “小梅!”赵恪担心地看着突然落泪的妻子,“怎么了?” 苏梅摇了摇头,泪眼婆娑地看向赵恪:“我以为……” 我没有亲人了呢。 其实不是,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有人对她抱了善意,伸出了温暖的手。 第82章 第82章 十名吹拉弹奏乐器的年轻人, 2名刚留学归国,4名是在校大学生, 4名高中生, 开放的思想,幽默风趣的语言,炫技的演奏技巧, 引得小黑蛋、赵瑾、林念营崇拜不已。 赵瑾矜持, 林念营腼腆,二人都不如小黑蛋混得开。 婚宴还没结束他就挤进了人家的圈子, 成了一堆年轻大男孩的小尾巴。 等赵恪、苏梅跟在刘家晟和夫人身后, 送走了老族长、季书记、宋国宏和方东升夫妻、张任贤和其叔父等人, 帮着收拾了院子, 处理了剩菜, 谢过来帮忙的族人, 跟请来的厨师结算了工钱。 回头来唤四个孩子到给他们安排的院子休息,三个孩子都在,唯有小黑蛋的不见了踪影。 “小瑾、念营, ”苏梅精神力在院内扫了一圈, 没看到人, 问两人道, “小黑蛋呢?” “跟拉手风琴、打鼓的那些哥哥走了。”林念营说着眼里不觉流露出一丝艳羡。 苏梅好笑地揉了揉他的头:“你和小瑾怎么没去?” 林念营不好意思地垂头碾了碾青砖上的泥屑。 赵瑾跟着抿了抿唇。 “好了, ”苏梅揽着两人道,“跟我去休息吧, 明天你们要是想跟他们玩儿, 就让小黑蛋带你们过去。” 赵瑾迟疑了下:“我明天想去乐器店买只口琴。” 林念营看向他, 笑道:“你也觉得那位瘦高的小哥哥,口琴吹的《送别》特别好听吧。” “送别!是这首吗?”苏梅轻轻哼唱道, “长亭外,古道边……” 苏梅的音质特别干净,听着听着就将你带入了画卷的意境里。 赵恪抱着小瑜儿等在小院门口,听着声音有由及近,不由出了神。 苏梅揽着两人经过他身边时,轻拍了他一下:“进去了,发什么呆?” “苏姨,”赵瑾要求道,“你再唱一遍。” “嗯嗯,婶婶,你再唱一遍吧,好好听。” “长亭外,古道边……人生难得是欢聚……” 刘夫人给一家人安排的这座小跨院,无旁房,只有一排三间屋子。 苏梅松开赵瑾、林念营,来回看了下,对抱着小瑜儿进门的赵恪道:“不对耶,只有一间卧室,另一间是书房。” 中间是客厅。 “会不会是我听错了?”苏梅困惑地挠了挠头,“不是这院。” 赵恪深深看了她一眼,放下小瑜儿道:“没错。” 说罢,拿起洗脸盆接了半盆水放在盆架上,对她道:“去洗把脸,带他们睡会儿。” 今个儿起得早,又忙活了半天,赵恪怕她累着,心脏会不舒服。 “你呢?” “我找舅舅说会儿话。” …… 睡了一个多小时,起床洗漱后,苏梅牵着小瑜儿,带着赵瑾、林念营去了主院。 刘夫人刚对着礼单,清点完收的礼钱、礼品,见她过来招了招手,“过来坐,小瑾、念营吃果子,小瑜儿想吃什么?舅奶给你拿。” 赵瑾、林念营接了果子,刘文浩家的小子招手唤了两人去隔壁院子看小人书,小瑜儿“啊啊”叫着,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地追了过去,林念营回头抱了他往前走了几步,就放下了,小家伙最近吃胖了不少,抱着老重了。 刘文浩家的小子比赵瑾大两岁,因为营养跟得上,照顾得好,比赵瑾高了一个头,长得也壮实,他听着声音,跑回来抱起小瑜儿,问林念营道:“我有成套的《三国演义》和《水浒》,你看过吗?” “我家里没有这么全……” “给,点点,”刘夫人把礼单和礼钱递给苏梅道,“大伙儿送来的毛毯、毯巾被、被面、暖瓶、茶具什么的我都帮你们拿箱子装好了,明个儿走时,让赵恪像你们来时放鸭笼一样,拿绳子串了绑在车顶上拉回去。” 苏梅没接:“舅妈,婚宴都是你们出钱办的,这礼钱我们不能收。” “说什么傻话!”刘夫人瞪了她一眼,拉过她的手将单子和厚厚一叠钱拍在她手里道,“人家过来,看的是我们的面子吗?人家送礼,是给我们送的吗?这礼钱、礼品将来不是你们要还吗?难道你还想让舅妈帮你还不成?” “小梅,”刘家晟带着赵恪从屋外走来道,“听你舅妈的,拿着。礼单上的人家,不单逢年过节要走动,就是日后有个婚丧嫁娶给你们报信,你们也要过来的。” 陡然多了好多亲戚啊! 苏梅抬头看向赵恪。 赵恪冲她点了点头。 苏梅接过礼单、礼钱,大致扫了一眼,脑中飞速将礼单上一个个人名跟今天见到的刘氏族人对上,然后递给赵恪。 赵恪没要礼钱,只接过礼单看了一遍,又还给她道:“收起来吧。” “时候不早了,”刘夫人看了眼墙上的钟,问几人道,“想吃点什么,我去做。” “熬点粥吧。”刘家晟道。 苏梅收起礼单礼钱,起身道:“我来做。早上我们拿来的螺都没动,中午大师傅熬的高汤、鸡油还有剩,正好我给大家做一个白灼螺肉,熬一个小米粥,拌个海带丝,一个酸笋,再切盘海鸭蛋,怎么样?” “可以啊,”刘夫人笑道,“有荤有素有粥,听着就觉得吃着一定舒服。” 刘家晟听着却只想瞪赵恪:“我们家小梅在老家都没怎么烧过饭。” 刘夫人抬手拍了丈夫一巴掌:“你也说是在老家,老家小梅哥嫂众多,谁不能帮一把,这边能一样吗?她不做,赵恪又忙,几个孩子喝西北风呀?” “不过,”刘夫人话头一转,对赵恪道,“咱家小梅跟着你确实是苦了,舅妈也不求别的,你比她大上几岁,阅历眼界都在她之上,遇到事了别跟她急,多教点、护点,生活上多体谅些,家务活能帮忙干点就搭把手,别嫌烦……” 赵恪也不反驳,刘夫人说一句,他点头应一句,末了对二老道:“舅舅、舅妈,您二位放心,小梅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爱人……” 苏梅耳尖一热,大步向外走道:“我去做饭了。” 刘夫人“噗嗤”一乐,对刘家晟道:“咱家小梅害羞了呢。” 刘家晟看着赵恪“哼”了声:“花言巧语!” 赵恪笑了声,起身道:“您二位坐着歇歇,我给小梅打个下手。” 刘夫人笑着冲他摆了摆手:“去吧。” 待赵恪转身出去了,刘夫人伸手隔着桌子,握住丈夫放在桌上的手:“别担心了,你看赵恪对小梅不是挺好的吗,也不是没有感情。” 刘家晟反握着夫人的手,情绪低落道:“我是怕小梅走不出来……你没看,中午都哭了。” 刘夫人默了默:“感情是培养出来的,晚上让他们在小院住下看看。平时在家,四个孩子缠着,两人怕没有多少单独相处的机会。” “能行吗?”刘家晟道,“小梅性子犟,我怕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 “试试吧。”刘夫人安抚地拍拍丈夫的手,“你不是说,苏家大哥、大姐要来了吗?两人过来,看着小梅和赵恪这样相敬如宾的相处模式,还不得心疼死。” “可是……”刘家晟心下不舒服道,“建业满打满算才走两月。” 刘夫人噎了噎:“那你想要小梅给你外甥守多久?” “最少也得满三个月吧。” “刘家晟啊!刘家晟!”刘夫人点了点丈夫,“我咋有点看不明白你呢?两人领证时你不阻止,今儿又积极地为两人补办了婚宴,现在又想让小梅为建业守三个月了,你这……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呢?” “我就突然,”刘家晟揉了揉脸,语气低沉道,“心里有点不得劲……” 刘夫人轻叹了声,握着他的手紧了紧,“那等会儿,我给他们换个院子吧。” 刘家晟缓了片刻,摇了摇头:“别了,就这样吧。让小梅早点适应赵恪的存在也好,待苏大哥、苏大嫂来了,看着她过得好了,心里也舒服点儿。” 二十多米外的厨房里,两人尴尬地听着。这会儿,苏梅都想封了自己的五感了。 耳朵要这么灵干嘛! 赵恪抬手扯了下她泛了点红意的耳尖:“耳朵挺尖的。” 他是受了专业训练,所以才听得这么远,没想到小梅的听力也这么灵。 苏梅白了他一眼,将人推远点,丢给他三只螺:“砸开!” 二老谈话的内容涉及林建业,说实话,赵恪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接下这个问题,遂只得随她一起避开这个敏感的话题,接了螺,拿锤砸开螺壳,取了肉出来洗净装盘备用。 “还要做什么,交给我。” 苏梅淘了小米下锅,点上火,一边坐上热高汤,一边道:“把炭炉点上,等会儿我再做一个炭烧响螺。” 炭烧响螺要想做的好,虽老师傅不可,因为里面看不到,炙烤全凭经验。 苏梅没有经验,不过她有精神力和火系异能加持。 海的鲜香味混和着调的汁水味儿随着热气一出,隔壁看电视的几个小子就跑了过来。 苏梅烤好一个,砸开壳,切成薄片码在盘里,递了筷子给几个小家伙:“尝尝。” 白灼的也好吃,螺肉切成相连的厚片,丢进高汤里略一翻滚,捞出来淋上滚烫的鸡油锁住水分,吃在嘴里鲜香可口,爽脆轻甜有嚼劲。 第83章 第83章 吃饭了, 小黑蛋还没有回来。 刘文浩带着他家儿子出去找了一圈,回来说, 那帮小子下午带他去了电影院, 晚上又带他去起士林西餐厅了。 刘夫人笑道:“他倒是混得开,明泽几个平日儿心气儿高的,这个看不上那个入不了眼, 没想到倒是瞧上咱们念辉了。” “爸, ”赵瑾撞撞赵恪的胳膊,“明个儿, 你也带我们去看场电影, 吃顿西餐呗。” 赵恪看了眼给小瑜儿喂饭的苏梅, 问刘文浩:“最近都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吗?” “有新上映的《沪市姑娘》和《红领巾的故事》, ”刘文浩道, “你可以带小梅和孩子们去看看。” 苏梅还没有看过这个时代的电影, 闻言感兴趣道:“放映时间都是在什么时候?” “下午两点半放《沪市姑娘》,五点放《红领巾的故事》,”刘文浩道, “上午放以前的老片《寂静的山林》和《花城暗哨》等。” “好不容易来一趟, ”刘夫人跟着怂恿道, “赵恪明天带小梅和孩子们出去好好的逛一逛, 夏天快到了, 去商场给小梅买两身布拉吉。小梅的头发太长了,带她去理发店修一修, 叫我说最好烫成漂亮的大波浪卷发……” 苏梅忙摇了摇头:“剪短点可以, 烫头就算了。” 过两年形势就该严峻了。 赵恪的目光落在苏梅的秀发上, 乌黑辫子又长又亮,他的指尖下意识地捻了捻, “下午舅舅跟我说爹娘要来了,我看还是先留着吧,毕竟养护了这么多年,你陡然剪了他们过来见了怕是不适应。” 苏梅手里的汤勺“当”的一声撞在了碗壁上,做饭时二老在堂屋里也提了一句,说原主爹娘要来,她当时的注意力都放在舅妈晚上对她和赵恪的安排上了,倒是把这句话忽略了。 一想到原主爹娘要来,苏梅飞扬的心情沉了又沉,眼前的饭菜顿时失了味道。 放下勺子,苏梅拿帕子烦躁地擦了擦桌上溅出的粥。 “怎么了?”赵恪敏感地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回想了下方才说的话,猜测道,“不想再留长发了吗?” 顿了顿,他又道:“那就剪吧,爹娘来了我跟他们解释。” 苏梅心里有事,又不知道这事要怎么处理,还怕他敏捷地发现什么,下意识地就想躲开他,遂把小瑜儿往他怀里一塞,拿着帕子推开椅子道:“帕子脏了,我去洗洗。” 刘夫人知道林建业极为喜欢苏梅的两条长辫子,见此轻叹了声,对赵恪道:“小梅想剪头发,就让她剪吧。” 剪发断情也好。 赵恪思索了下,好像也不全是头发的问题,还跟他提起岳父岳母要来有关,“舅妈,你先帮我抱一下小瑜儿,我去看看。” 刘夫人接过小瑜儿,不放心地叮嘱道:“有话好好说。” “嗯。”赵恪应了声,快步出了餐厅。 赵瑾跟林念营对视一眼,略有些不安。 刘夫人招呼两人道:“来来吃菜,这炭烤响螺特别鲜,还有海鸭蛋,蛋黄沙沙的流油。” 刘家晟拿起筷子默默给两人各夹一筷子螺肉,又夹了个蛋黄放进粥里。 刘文浩忙抬起胳膊肘抵抵儿子,刘仲珉咽下嘴里的菜,跟两人讨论起了下午看的小人书。 赵恪一出餐厅,就看到苏梅站在厨房门口的水池前,揉着帕子出神。 “小梅,”赵恪走近道,“你是担心爹娘来了,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吗?” 下午刘舅舅跟他说了林建业跟岳父、岳母的感情,也说了岳父对他们婚事的反应,其实想一想,他能理解,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妥协。 苏梅听他问的不是自己担心的事,提起的心缓缓放下:“结都结了……” 赵恪上前关了水龙头,取过她手里冰凉的帕子,拧了拧水搭到一旁的绳上,从兜里另掏了块,握着她的手,擦去她手上的水渍。 苏梅不自在地挣了挣。 “别动!”赵恪握着她的手腕,垂头看着她道,“我会努力做得比林建业更好,用实际行动说服爹娘。” 苏梅脑中不由闪过,林建业在老家逗得苏老爹哈哈大笑的场面。 “小梅,”赵恪看着她怔松的表情,以为她想起了跟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林建业,心下不觉有些涩然,“等爹娘来了,你也要适当地配合我一下,否则,不管我做得多好,只怕他们都不会放心地将你交给我。” “我……”苏梅挣开他的手,“我怕我做不好。” 她跟原主有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以苏老爹苏老娘爱女程度,她都不知道能不能蒙混过关,哪还有心情配合他演戏。 想着,苏梅越发烦躁了,遂一转身进了屋。 “小梅……”赵恪站在原地看着她急于摆脱什么的样子,懊恼地猛然一捶树干,又说错话了。 回到餐厅的苏梅再没了胃口,应付地又喝了两口粥,就随刘家晟一起放下了碗筷。 赵恪很快恢复了冷静走了进来,把自己碗里的粥三两口喝完,帮苏梅收拾起了餐桌。 “我来!”二人进了厨房,赵恪拉开要洗碗的苏梅,蹲下飞速洗涮了起来。 苏梅看了他两眼,拿瓢涮起了锅。 赵恪手下一顿,张了张口,对上她板着的小脸,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舅爷、舅奶、娘、赵叔叔、大哥、二哥,我回来喽~”一进院,小黑蛋松开刘明泽的手,就呼叫着朝亮着灯的厨房冲了过来,看到屋里的苏梅和赵恪,双眼一亮大叫道,“娘!赵叔叔!” 苏梅抬头对上小黑蛋的笑脸,嘴角扬了扬,“谁送你回来的?” 小黑蛋抬手往后一指:“明泽哥哥。” “什么哥哥,说了多少次了,要叫小叔。”随着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十八九岁的少年从灰暗的夜色里走出,站在了小黑蛋身后。 看到洗碗的赵恪,刘明泽不由一愣,继而扬唇笑道:“赵副团长,苏同志。” 苏梅脑中飞速闪过舅舅对几名少年的介绍,准确地调出他的资料,二房的小儿子,刘明泽,花城大学数学系大二学生,善用乐器手风琴。 赵恪起身放好碗筷,拿毛巾擦了擦手,揉了揉小黑蛋的头,对刘明泽道:“你都让念辉叫你小叔了,就别跟我们这么生分了,叫我赵大哥,叫我爱人小梅姐吧。” “赵大哥、小梅姐,”刘明泽从善如流地叫了一声,笑道,“念辉送回来了,我也该走了,你们早点休息。” 苏梅跟赵恪冲他点了点头:“慢走!” “明泽哥哥,”小黑蛋冲他挥手叫道,“别忘了明天来接我玩呀。” “说了要叫小叔。”刘明泽回头纠正道。 “嘿嘿,都一样都一样……” “念辉,”苏梅过来敲了敲他的头,警告道,“不许没大没小,该怎么叫就怎么叫。” “小叔多远啊,”小黑蛋抓了抓头,不愿道,“哪有哥哥来的亲近。” “亲不亲近是处出来的,跟称呼可没多少关系,”苏梅说着牵起他的手向外走道,“听娘的,明个儿再见别在叫错了。要不,大家该说你没礼貌了。” “嗯。” 第84章 第84章 “娘, ”小黑蛋拽着苏梅的手,一边往堂屋走, 一边蹦跳道, “我们下午去看了电影,叫《沪市姑娘》,电影里的姐姐头发短短的烫着卷儿, 穿了漂亮的裙子, 不过没娘上午穿的好看。娘,你怎么又不穿了?” “做事不方便。”午睡起来, 衣服鞋子发型, 苏梅就又换了回来。 “那以后都不穿了吗?” 苏梅想了下:“明天出门逛街穿。” “出门逛街!”小黑蛋惊讶道, “娘你也要出门玩吗?” “嗯, ”苏梅停下来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你都出门玩一圈了, 你大哥二哥小弟也想出去看看呀。” “哦,”小黑蛋道,“那你们也是看电影, 学跳舞, 吃西餐吗?” “你还学了跳舞呀?” “嗯, ”小黑蛋点头, “我跳得可好看了。” 说罢, 他举起苏梅地手,踮着脚尖转了个圈, 然后拽着她的手, 边跳边打着节拍道:“一二三、二二三、三二三……” 刘仲珉听到小黑蛋的声音, 拉亮院中的灯,带着赵瑾、林念营出来。 院内, 小黑蛋拉着苏梅虽然跳得很不标准,脚步也比较混乱,三人还是瞧出来了,这是交际舞。 周末的大礼堂里经常挤满了跳交际舞的青年男女,从小生活在城里的三人自然是见过的。 “哈哈……小黑蛋,你该换个人跳,”刘仲珉乐道,“小梅姑姑那么高,你那么矮,根本不协调。” “来来,”刘仲珉冲他勾了勾手,“我带你。” “你会吗?”小黑蛋停下脚步疑惑道。 刘仲珉双手一张,口中哼着调,身子轻轻摆动了起来。 小黑蛋松开苏梅的手,兴冲冲地跑过去叫道:“教我!教我!” 刘仲珉牵起他的两只手,回头冲刘文浩叫道:“爸,拿你的手风琴,给我们伴个奏呗。” 刘文浩也想活跃一下气氛,顺势让苏梅跟赵恪缓和一下关系,两人相处间有点僵,像是闹了别扭。 “行,等着。”刘文浩说罢,一溜小跑去隔壁拿了手风琴回来。 林念营有一段时间没摸手风琴了,看着他手里的琴,慢慢凑了过去。 音乐响起,刘仲珉一手握着小黑蛋的手,一手扶着他的腰,带着他转了起来,其间还不忘纠正着他的步法。 小黑蛋比刘仲珉低得多,扶在他肩头的手不停地往下滑,小短腿被刘仲珉带着只有脚尖挨地,然而人家撑得住,小脸板着,双眸晶亮,学得格外认真。 苏梅没崩住,“噗嗤”一声乐了。 赵恪站在她身旁,静静地看着她。 苏梅偏头对上他的视线,躲闪了下。 赵恪嘴角轻扬,走到她面前,微微一躬身,伸手道:“来,我教你。” 赵瑾拄着杖立在门口笑着起哄道:“苏姨,让我爸带着你跳一个呗!” 刘夫人抱着小瑜儿出来,见此笑道:“现在的年轻人没有几个不会跳交际舞的,小梅,让赵恪教你跳两圈。” “婶婶,”林念营跟着笑道,“你试试,很好玩的。” 苏梅是会舞的,她们那个时代的女孩子,从小就要上兴趣班,报的不是舞蹈、绘画、书法,就是游泳、象棋等,慢慢地随着年龄的长大,有些丢开了手,有些因为喜爱而坚持了下去。 她最爱的是绘画和模型制作,舞蹈虽然早早就放弃了,可当时的打得牢,基本的步法还记得。 苏梅由赵恪带着,开始还有些生疏磕绊,慢慢旋转间就流畅了起来。 苏梅的腰节很软,柔韧性十足。赵恪只当林建业以前教过她,遂没敢让自己的思想开小差。 跳了一小节两人就随着音乐停了下来,关系确实如众人所盼望的缓和了些,主要是苏梅脸上带了笑,整个人不再那么紧绷了。 “娘,”小黑蛋松开刘仲珉的手,跑过来抱住苏梅的腿道,“你跳的好好哦,回家教我。” “好。”苏梅摸了下他的头,摸了一手汗。 夜里有风,苏梅怕他着凉,伸手对刘夫人道,“舅妈,把小瑜儿给我吧,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 刘夫人抱着小瑜儿往后退了一步,笑道:“今个儿就让小瑜儿和念辉跟我们睡。” 说罢,她又对赵瑾和林念营道:“你们俩跟仲珉住,他那张床大,足够你们在上面打滚的。” “我要跟娘睡。”小黑蛋拽着苏梅的衣角道。 “要姨姨……”小瑜儿朝苏梅扑道。 苏梅明白刘夫人的意思,避过赵恪扫来的视线,接住小瑜儿道:“小瑜儿黏人,夜里醒来不见我该哭闹了。小黑蛋出去转了一圈,没少喝汽水什么的,你看他现在肚子还鼓鼓的,一个不注意,夜里该尿床了,还是让他们跟我住吧。” “小黑蛋你还尿床啊?”刘仲珉笑道。 “我好久没尿床,”小黑蛋低头瞅瞅自己的肚子,不确定道,“今儿喝得有点多。” 刘夫人还待要说什么。 赵恪上前抱起小黑蛋道:“我看那屋的床不小,我们一家几口就不分开住了。” 刘夫人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赵瑾和林念营,两人眼里都带着期盼,显然也是不想跟赵恪、小梅分开。 “行,只要你们不嫌挤。”刘夫笑道。 小院的床,是张千工拔步床。 一张床占了大半屋子,另一小半隔开建了个卫生间。 一家人洗漱后,脚朝里头朝外地横着躺了一溜。 除了洗完澡就睡着的小瑜儿,睡在苏梅和赵恪中间的三个都有些兴奋,特别是小黑蛋,说了电影的内容又说谁谁跳舞跳的好,晚上的西餐都吃了哪些,玩了什么。 引得赵瑾和林念营对明天的行程越发期待了。 …… 苏梅做了个梦,梦里苏家父母知道她不是苏梅本人后,弄了盆狗血泼在她身上,要把她逼出来。 苏梅“啊”了声,被那盆狗血泼醒了。 她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鼻尖嗅到了股尿味。 一抹身下,湿哒哒的。 “怎么了?”赵恪被她的叫声惊醒,迅速跳下床拉开了电灯。 苏梅拥被坐起,瞅了眼睡得无知无觉的小黑蛋:“念辉尿床了。” 赵恪的目光在她背部水湿的衬衣上停留了一瞬,“去换件衣服,我来收拾。” 苏梅“嗯”了声,反应慢半拍地下了床,拿了换洗衣服去卫生间。 脱下身上的湿衣服,拧开水龙头,擦了个冷水澡。 苏梅换上衣服出来,赵恪已将小黑蛋身上的衣服扒了,尿湿的被子换了,“你睡小瑾旁边,我带他们上个厕所。” 因着那个梦,苏梅情绪比较低落,人也懒懒地提不起劲,闻言点了点头,掀被上床就在赵瑾身边躺下了。 赵恪刚从这个位置起来,苏梅一躺下就后悔了,呼吸间都是他身上清冽的味道。 赵恪抱着小瑜儿从卫生间出来,见她盯着床帐出神,问道,“想什么呢?” “没。”苏梅翻了下身阖了眼,强逼着自己睡了。 赵恪的侦察力太强了,她一个不注意稍微露出个什么,他就能立马察觉出来。 翌日一早,小黑蛋爬起来洗了把脸,就急匆匆地往外跑道,“娘,我去找明泽小叔了。” “念辉,”苏梅一把抓住他,抠了点雪花膏给他擦了擦脸,“你今天不跟我们一起去百货大楼买东西,看电影,吃西餐吗?” “不啦!”小黑蛋摆了下手,挣开苏梅向外跑道,“我跟明泽小叔他们约好了,我们今个儿要去公园帮明翰叔叔追女朋友。” 苏梅:“……你知道什么是女朋友吗?” “漂亮的姐姐。” “我送他过去。”赵恪放下小瑜儿,快走几步追上小黑蛋,拎着将人托在了肩上,大步出了院门。 “你们俩要不要去?”苏梅扭头看向洗漱好从卫生间里出来的赵瑾、林念营道,“要的话,趁着他们这会儿还没有出发……” 赵瑾低头瞅了眼自己的腿,笑着打断她道,“苏姨,我还是跟着你和我爸吧。” 两人看向林念营。 林念营犹豫了下摆了摆手:“我跟他们不熟,还是不去了。” “那好,”苏梅抱起小瑜儿,一边向外走,一边道,“你们想去哪,今个儿咱就都走一遍。” 赵恪送了小黑蛋回来,跟刘家晟夫妻打了声招呼,没吃早餐就带着刘仲珉出了门。 先去国营饭店吃了早餐,然后去百货大楼,赵恪给苏梅挑了件白衬衣,一条大红色的半身长裙,一件藏蓝色的背带裙。 “山上穿裙子不方便。”苏梅拦道。 “爹娘要来了。” 苏梅一噎,随之道:“这么多件,你哪来的布票啊?” 这月的工资票证还都没发呢。 “我来前找战友借了些。” 苏梅抱着小瑜儿回头看向打闹的三个孩子,“要件背带裙就行,其他的退了给几个孩子各买一件上衣。” 赵恪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又不缺衣服。至于仲珉,等会儿不是要去乐器店吗,给他也挑一件。” 说罢,赵恪掏出钱票付帐。 “同志,你身上的裙子在哪买的?”张馨云从楼梯上上来,一眼就看中了苏梅身上的裙子,太漂亮了,比她跟魏大壮结婚穿的婚服还要美。 苏梅抱着小瑜儿回头。 张馨云看清苏梅的脸,惊得一声尖叫卡在了喉咙里,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小云!小云……”魏大壮忙丢下东西,将人抱在怀里,狠狠地掐向了她的人中。 她怎么见了自己,跟见鬼了似的? 苏梅纳闷地看向被男人抱在怀里又掐又晃的女人。 长得挺美的,就是跟男人有点不搭。 像一朵水莲花配了只长毛熊。苏梅发散思维地想。 “看什么呢?”赵恪付完钱票接过衣服,顺着苏梅的目光往下一瞅,嫌恶地皱了皱眉头,“张馨云!” 苏梅:“认识?” “嗯,”赵恪点了下头,毫不避讳道,“小瑜儿他娘。” 小瑜儿他娘,那不是……“你前妻?!” “嗯。” 第85章 第85章 “苏姨, ”赵瑾随着林念营、刘仲珉往这走道,“买好了吗?” 苏梅想到前段时间, 赵瑾因为怀疑小瑜儿是他妈跟别人偷情生的, 对小瑜儿嫌弃的态度,就知道赵瑾对他妈是有心结的,遂一见他要过来, 忙快走几步扶着他的胳膊拐了个弯, 带着三人往楼下走道:“买好了。走,带你们去楼下看看, 相中什么了跟我说, 我给你们买。” 赵恪跟着走了两步, 回头问魏大壮道:“你们不在沪市待着, 来这里干嘛?” 赵恪手里捏着他跟张馨云偷情的证据。 张魏大壮面对赵恪, 先矮了半截:“来看我表叔。” “你表叔?” “上月刚上任的花城市市委副书记。” “廖加杰?” “是他。” “啧!”赵恪撮了下牙花子, 没想到弄走一个林成良,借此上位的竟然是魏大壮的亲戚,这缘份! 弄明白了他们过来的意图, 赵恪就懒得再理二人, 脚下一转快步追上了苏梅和孩子们。 魏大壮望着赵恪离去的背影, 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掐着张馨云人中的手加大了力气。 张馨云痛得“嘤咛”一声醒来, 偏头正看见楼梯上往下走的赵恪接过红衣女人怀里的赵瑜。 女人好像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扭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再次对上这张脸, 张馨云还是很没出息地吓得喉咙一阵咯咯作响, 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 “小云、小云, 你没事吧?别怕,我带你去医院。” “……大壮, ”张馨云急急喘了口气,扣住魏大壮的手腕道,“你帮我看看,赵恪身边是不是有个红衣女人?” 她怀疑自己见鬼了。 按照日期来算,早在赵恪回沪市跟她离婚之前,苏梅就已经死了。 “是有一个女人啊,方才我还听赵瑾喊她‘苏姨’,赵恪对她也很亲切,会不会是他又娶的?” “不可能!她死了、她早就死了……”不算前世,她也已经死了一个多月了,怎么会、怎么会还活着?! 张馨云前世没有见过苏梅,之所以对她印象深刻,恐入骨髓,是因为一张照片。 当年她随军后,赵恪看不惯她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不做饭也不愿意在食堂吃,老是去镇上下馆子,便想法在部队小学给她安排了份工作,教一至五年级的音乐课。 那时她最讨厌的就是一年级的小黑蛋,那孩子简直跟个混世魔一样,仗着他爹是烈士,收养他的王老太和张宁,还有王营长疼他宠他,简直无法无天。 让他表演才艺,他耍大刀(木制);让他唱歌,他唱戏;让他带个手风琴来上学,他带了支唢呐,呜呜咽咽的在班上吹送葬曲。 所以他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苏梅的照片,在音乐课上丢了,要她帮忙寻找,她理也没理。 一张死人的照片她才不想沾呢。 叫她说那小子也是个犟种,丢了就丢了,再洗一张不就成了,他偏不,一定要找回来。 为此不惜翻遍学校的每一个角落,又找到了学校后山,大家都放学了,他还在找,大家吃饭呢,他还在找,大家都熄灯睡了,他还在找…… 王家左等不见他回来,又等还是不见人影,王营长进山训练去了,王老太跟张宁眼看天都要黑了,彻底坐不住了,学校寻过,又挨家挨户去敲相熟人家的门。 天黑路滑,那天还下着雨,张宁为护老太太失足滑倒,流掉了肚子里的孩子,从此失去了生育能力。 她们这么一折腾,把整个军区都惊动了。 赵恪带队进山把跌进山坳里的小黑蛋找了回来。 事后,他亲自画了张苏梅的画像,贴在她床头,不许她揭,一贴就是一个月,逼得她差点疯了。 要不是她专门查了,赵恪跟苏梅就只有一面之缘,而那一面之缘还是……苏梅心疾倒下后,他接手了最后的抢救工作,她都要怀疑,他跟苏梅有什么了。 明明已经死去的人,怎么会……怎么会又活了? 是跟她一样重生? 不,不可能! 当年她大嫂过来看小黑蛋,没少说起她跟林建业的感情。 那样一个把爱情看得高于一切的人,怎么可能在林建业死后独活?! 要是林建业没死,她也不可能跟赵恪走得这么近? 所以,有问题!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般想着张馨云翻身爬了起来,不顾身后魏大壮的叫喊一气儿冲下楼,坐车去了邮局。 “同志,”张馨云敲了敲柜台,悄悄地塞了两毛钱过去,“我找陈莹,麻烦你帮我叫一下。” “叫人就叫人,给钱干嘛?贿赂啊?” 陈美如审讯时,陈莹被叫去问话,她害人的事就此在邮局传得沸沸扬扬,上面要不是考虑到她家里收养的几个孩子要吃饭、上学、穿衣,紧接着还要成家,处处都得要钱要票,非得把她开除不可。 人是留下了,工资待遇却是减半,人也跟过街老鼠一样处处不受待见。 遂柜台人员一听说找她,当即就没有了好脸色。 张馨云重生后,还没有受过这等待遇,脸上一阵难看,半晌,没好气道:“我买邮票!” “买邮票就买邮票呗,吼什么吼?”柜台人员说着取了她手中的两毛钱,转手丢了两张邮票四分钱给她。 有两分钱丢的劲大了,骨碌碌滚到柜台边掉在了地上。 张馨云气得脸色通红。 柜台人员也有些不好意思,“等着,我去帮你叫人。” 陈莹不认识张馨云,出来后纳闷地打量了她几眼:“你找我?” “对。”张馨云打量着陈莹,烫得微卷的头发,夹杂着缕缕白丝,双目呆滞,脸上带着无尽的疲惫,整个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不止。 前世见她就是这样。 苏梅死后,赵恪调查她的死讯,顺着陈莹这条线一路查到了陈美如身上。 陈美如被赵恪送进了监狱,林成良阻止不成,反被赵恪弄去了西北劳改农场。 这也是为什么,前世她要查赵恪跟苏梅的关系了,实在是赵恪为她做的太多。 苏梅既然没死,陈莹的处境为什么没变呢? “你找我有什么事?”陈莹见张馨云盯着她,脸上变来变去,遂不耐道,“没事的话,我回去工作了。” 张馨云指了指邮局外面:“出去说。” “我现在是上班时间……” 陈莹的话还没说完,手里就被张馨云塞了五张一元的钞票。 默了默,陈莹随她走了出来,“先说好,害人的事我不做。” “放心吧,我就问你点事。” “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张馨云,赵恪的前妻。” 陈莹一怔,继而恍然道:“你想问苏梅对孩子好不好?那你可以放心了,再没有比苏梅对孩子更好的后娘了。” “我不是问这个。” “那你是想问赵恪跟苏梅的感情了?”陈莹颇有些同情地看了眼张馨云,“实话实说,赵恪对苏梅没得说,光婚礼就花了大几百。” 张馨云脑子一热,脱口道:“赵恪娶我时礼金是九百九,给我娘家了一套房子,另有一对金手镯,一套翡翠手饰,两套衣服,两匹毛呢料子,酒席摆了88桌。” “……赵家真有钱!”陈莹感叹了句,道,“你们离婚了,这些是要还给赵恪的吧,那以后有钱的就是苏梅了。” 张馨云脱口叫道:“给我的怎么还能要回去!” “那你娘家真够吸血的!” “你胡说什么呀?” “我说错了吗?”陈莹困惑道,“难道是你的嫁妆赵恪没还,互抵了?” 张馨云噎了噎,她当年嫁给赵恪,哪有什嫁妆啊,彩礼都被她妈扣得一分不剩,旧衣旧被也全被她妈拿给了她嫂子。 “你找我,是想让我把赵恪娶你时的彩礼数目说给苏梅听吧。”跟她表姐当初的目的一样,都想要苏梅惊怒交加,进而引发心疾丢了性命,“钱还给你,以后也别来找我了,再有下一次,我就告诉赵恪。” “不是,我是想问林建业不是牺牲了吗,苏梅为什么没有死? ” 陈莹定定地看了她片刻:“你比我表姐蠢多了,我表姐现在人在监狱!” 张馨云机灵灵打了个寒颤,“我没有想要她的命,我就是奇怪,她那么爱林建业,又有那么重的心疾,是怎么活下来的?” “为了孩子,”陈莹道,“当妈的就是一脚踩迈进了阎王殿,也会爬出来。” 张馨云一愣:所以,苏梅跟她一样,重生了! 第86章 第86章 从百货大楼出来, 一行人去了乐器店。 林念营挑了架手风琴。 赵瑾要了支口琴,小瑜儿抓了支哨子。 刘仲珉选了支长笛。 上次从家属院带回去的二胡, 弦不能用了, 苏梅挑了两根弦,转身付钱时看到一旁墙上挂着的唢呐,怔忪了下。 “怎么了?”赵恪问道。 “小黑蛋有一支唢呐忘在老家了。”小家伙特别喜欢, 每天早上晚上都会吹一会儿, 星期天还会让他舅舅带他走上二十多里去一位老师傅家里学上一天。 “再买支。”赵恪道。 “他有鼓。” “音乐是共通的。”赵恪笑道。 苏梅看向赵瑾、林念营、刘仲珉:“你们也再挑一件?” 刘仲珉握着长笛在试音,闻言摇了摇头。 林念营抱着手风琴, 笑得一脸满足:“我有手风琴就够了。” 赵瑾乐道:“苏姨, 买东西是看需要的。放心吧, 一支唢呐, 我们还不至于小心眼的跟小黑蛋吃醋。” 苏梅转身对店员笑道:“帮我选支五岁左右孩子吹的唢呐。” 乐器店离医院不远, 付过钱, 几人出来,赵恪把小瑜儿递给苏梅:“我去趟医院。” 苏梅立马想到了还在医院养病的孙自强,掏了十几块钱和几张票给他:“方才在百货大楼买的罐头你提两样, 问问他都想吃什么, 去食堂帮他定几顿营养餐。” “知道我看谁?”赵恪笑了。 苏梅白了他一眼:“要看人也不提前说一声。” 看病人哪能光带罐头, 不带瓶营养品的。 “上次给他留的麦乳精、奶粉不少, 我估计着还没喝完。”赵恪解释了一句, 又道:“这儿离公园不远,让仲珉带你们去转转, 我跟孙自强说会儿话, 就去找你们。” 苏梅想到要帮人追女朋友的小黑蛋, 点点头,对拿罐头的赵恪道:“再拿包奶糖给邹医生, 上次她说要来参加咱俩的婚礼……” 关系没那么熟,苏梅也就没当真。不过,给包奶糖说一声还是好的,毕竟再过不久,她就该到部队医院任职了,到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别因着这事红了脸。 “我多拿一包,”赵恪道,“还有周院长。” 上次人家还热情地撮合他跟小梅,现在他们结婚了,怎么不得跟人家说一声,道个谢。 苏梅带着几个孩子在公园没有找到刘明泽、小黑蛋他们,估计又跑去哪儿玩了。 赵恪到医院,先去了院长室,找周院长了解了情况,给他留了包奶糖。 孙自强恢复的不错,身上的皮肉结痂后有的都脱落了。 中午,大家去了起士林西餐厅。 拱形屋顶、高大明亮的玻璃窗、暗红色绒布窗帘、华丽的大吊灯、皮制座椅等,布置得很豪华。 苏梅打量了几个孩子,相较于紧张的林念营,赵瑾跟刘仲珉就自如多了,拿着菜单都点上了。 “这儿的焗蜗牛、牛排、铁扒大虾,”赵恪接过苏梅怀里的小瑜儿,道,“黄油鸡卷、煎羊排都不错。” 苏梅接过菜单瞟了他一眼:“赵副团长以前没少吃嘛。” “留学时只能吃西餐,”赵恪看着她笑道,“要我帮你点吗?” 他怕有些字,苏梅不认识。 “不用了。”苏梅放下菜单,要了黄油面包、红菜汤、罐焖牛肉。 赵恪又帮她点了份煎牛排,焗蜗牛、冰激灵水果沙拉。 “别点了,”苏梅扯了扯他的衣袖,“吃不完浪费。” 赵恪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你的饭量我还不知道,怕花钱吧。” 确实贵,今个儿这一顿,够买两大筐海鲜了。 “偶尔一次,咱又不是天天吃。”赵恪说着,给自己点了两样。 用过西餐,几人又去电影院看了两点半的《沪市姑娘》,没有字幕,方言夹杂其中,苏梅光看服饰、妆容了。 漂亮的沪市姑娘们一出场就是长呢大衣,西装裤、小皮鞋。 随着季节的转换,白衬衣配大红长裙,藏蓝色背带裤配格子衬衣,淡蓝色旗袍外罩米白色线衫,还有米白色长风衣,让一个个长辫子或是烫发头的沪市姑娘,穿出了不一样的风采。 她们的刘海,苏梅也喜欢,短短的在眉上,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大大的眼睛,笑起来的样子,很有感染力。 四点半,众人回到刘家,小黑蛋已经在了。 因着他们下午还要回去,早上送小黑蛋过去,赵恪就跟刘明泽约好了时间。 “娘,”小黑蛋看几个哥哥各拿着件崭新的乐器,抱着苏梅的腿艳羡道,“大家都有。” “嗯,”苏梅故作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你也有鼓。” “……大家的好新!”小黑蛋扭了扭身子,仰脸渴望道,“其实,我还想要一支喇叭。” 他习惯叫唢呐小喇叭。 “早上你没说,娘也不知道你要啊,”苏梅深表遗憾地摊了摊手,“所以就没给你买。” “那、那能不能现在去买?” “不能哦,等会儿天该黑了,咱们要赶紧坐车回家。” 小黑蛋脸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咬着唇,抠着手指,委屈地眼圈都红了。 刘明泽带他玩了两天,习惯了他手舞足蹈活力四射,见他这样立马心疼道:“别急,小叔这就骑车帮你买去。” 说罢,匆匆就往外走。 苏梅愣了。 赵恪忙伸手将人拉住。 “哦,对了,”不待赵恪说话,刘明泽便问道,“赵大哥,待会儿你们走哪条路出城?” 林念营忙把苏梅藏在衣服袋子里的小唢呐拿了出来:“小叔你不用去了,我婶婶给他买了。” 小黑蛋怔了下,跑过去叫道:“我娘给我买的?” “嗯,”林念营给他。 “谢谢娘!”小黑蛋笑着喊了声,接过来,试着吹了两下,找了找感觉。 刘明泽看看小黑蛋,又看看苏梅、赵恪,笑道:“你们家……真逗!” 苏梅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赵恪、明泽、文浩,”刘夫人招呼几人道,“过来,把这些搬上车。” 收礼收的被面、毛毯、布料等,大红的樟木箱,刘夫人装了两箱,剩下的茶具、暖瓶等物又装了一个竹筐。 三人挑出去,抬上车顶,拿麻绳捆好。 苏梅抱着小瑜儿,带着三个孩子跟刘家晟、刘夫人告别,上了车。 “小叔,表哥,”小黑蛋打开车窗,探头邀请刘明泽、刘仲珉道,“有时间来我家玩哦,我们住在半山腰,前面是溪,溪里有鱼有虾有螺丝,后面是大山,有鸡有鸭有野兔,有花有竹林还有野果,你们来吧,我带你们下溪进山。” 刘明泽笑笑没吭声。 他隐约听家里的长辈说,赵大哥所在的海岛部队不一般。 “好啊!”刘仲珉笑道,“我放假就去。” “别想了,”刘文浩打击儿子道,“你姑父的部队一般不让人进。” “等家属们到了,”赵恪沉吟道,“政策上会适当放宽,不过政审还是要走的。” “小叔、表哥,”小黑蛋又叫道,“一定要来哦,我带你们玩儿。” “等你们放假了,”苏梅探头道,“带上换洗衣服过来住几天。” “好!”刘明泽和刘仲珉笑着应道。 …… “小云,你怎么了?”魏大壮在路上找到失魂落魄喃喃自语的张馨云,担心地牵着她的手道,“走,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张馨云看着魏大壮恍惚了一下,强笑道:“我没事,就是……突然看到两个孩子……” 魏大壮想到张馨云为了和他在一起,被赵恪威胁着放弃了两个孩子,心疼得摸了摸她的小脸,深情道:“咱们努努力,争取年底生一个。” 张馨云浑身一僵,生育时那种撕心裂肺生不如死的痛立马浮现在了心头,“别、别,囡囡还没有接受我呢,再生一个……她该有意见了,还是……再等等吧。” “小云,”魏大壮感动道,“你真好。” 张馨云讪笑了下,转移话题道:“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去表叔家吧。” “嗯。” 到了市委家属院,站在廖家门前,张馨云的精神再次陷入了恍惚。 “表婶,”她问迎出来的廖夫人,“这以前不是林家吗?” 前世林成良去西北后,赵恪带着小黑蛋过来接手刘英同志的财产,她跟着来过一次,犹记得赵恪在林建国的衣柜顶上抱下一个皮箱,那皮箱里…… 想着,张馨云心跳突然加快,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 “没错,这以前是林家,”廖夫人惊讶道,“小云来过?” 张馨云一怔,迅速回过神来,掩饰道:“听我前夫说过。” “对了,表婶,你们住在这儿,林家人呢?” 前世季书记调至省委,林成良升职为花城市市委书·记后,以示廉洁,并没有搬家啊。 “林成良被下放西北了,”廖夫人笑道,“要不,你表叔哪会这么快就升职过来!” 张馨云大脑“嗡”的一声,怎么会? 这会儿他不正是只手遮天的时候吗? 前世赵恪查苏梅的死因,查到陈美如身上,却因为他花城市市委书·记的身份,陈美如在监狱没待两天就被保释了出来。 迫不得已,赵恪才将主意打到他身上,很是费了些手段将人搬倒,时隔一年后才再次将陈美如送进监狱。 怎么会、怎么会提前了? 因为苏梅吗? 那是不是说明,很多事都会跟着她改变。 那、那林建国衣柜顶上的小黄鱼,还在吗? 第87章 第87章 张馨云借着参观的名义打开原属于林建国的那间房, 踮着脚尖朝衣柜顶上看了看后,一颗心沉了又沉。 “表婶, ”张馨云犹自不死心道, “我看衣柜门的上面好像有道划痕,谁从上面搬东西这么不小心啊,好好的油漆都划花了。” “还能有谁, ”廖夫人瘪了瘪嘴, “林成良的小儿媳呗。林成良出事后,她带着人过来收拾东西, 收拾的那个干净哦, 锅碗瓢盆都没留下一个, 更别说粮食了。” 害得她一来就先拿了钱票去商场添置东西, 前前后后没少花钱。 苏梅! 张馨云的一颗心立即跟丢进了热油锅般煎炸得生疼! 她重生回来不过是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苏梅呢, 她不但加快了林成良、陈美如的倒台, 拿到了一箱小黄鱼,还改变了季书记升调,嫁给了赵恪。 这么看, 她的运势远远比自己强多了。 那是不是说, 因为有她, 赵家以后也不会出事了?! 想到这里, 张馨云颓然地往后一靠, 依在了门框上。 “小云,你怎么了?”魏大壮担心地扶住她道, “头晕吗?” 张馨云抬头对上魏大壮倒飞的八字眉, 鼓肿的眼泡, 粗黑的皮肤,胃里一阵翻腾:“我、我想吐。” “想吐!”廖夫人惊喜道, “不会是怀孕了吧?” 大壮这后娶的媳妇实在是太漂亮了,昨天他娘还跟她打电话说,怕这媳妇留不住。 有娃了好啊,有娃了,女人这一颗心就栓住了。 “大壮,”廖夫人笑道,“快带你媳妇去医院看看。” “不是,”张馨云垂头遮住眼里的厌恶,故作失落道,“我跟大壮结婚后,囡囡一直无法接受,我想等她认可我后,再要孩子。” “这……”廖夫人一愣,半晌,握住她的手道,“哎,后娘难当,委屈你了。” 魏大壮更是一脸内疚地保证道:“媳妇你放心,回去后我一定好好做做囡囡的工作。” 张馨云不想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遂故作虚弱地对廖夫人道:“表婶,我想睡会儿。” “大壮,快扶你媳妇去楼下休息。” “哎!” 找了个借口打发走魏大壮。 张馨云躺在床上,一想到苏梅重生了,气运比自己强,她现在已经改变了某些人的人生轨迹,以后改变的可能还会更多,就抓心挠肺地难受。 别的倒还好,她最怕的是赵家也跟着改变。 怕几年后,赵恪的父兄不会被下放,赵恪不会被调至北边的边境。 若是如此,那她折腾着离婚,还有意义吗? 啊——张馨云揪着自己的头发想放声尖叫。 懊悔地又恨不得咣咣撞墙。 她重生回来,为什么没有像苏梅一样,试着去改变一些事,而是选择了出轨、改嫁…… 魏大壮未来的成就是不错,可赵恪要是没有出事,只会比他走得更高更远。 她记得前世曾有人说,周长弓的位置就是退休的江司令为他留的。 一想到未来赵恪升任师长,与他携手而行的是苏梅,张馨云就恨得银牙咯吱作响。 凭什么?! 凭什么都是重生,苏梅的气运就这么强,压她一头不说,还衬得她跟个脑残一样,一无事处。 这般想着,张馨云一翻身坐了起来,她记得苏梅的大嫂曾说过,她公婆接到苏梅的死讯就病倒了,没过一个月苏老头就没了,紧接着苏老娘也跟着去了。 “哼!苏梅,”张馨云咬牙冷笑了声,“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气运好又如何,一下子痛失双亲看你这个心疾患者能不能挺过去? 下午,张馨云找了个借口出去,花钱请人查了槐林镇供销社办公室的电话,随之打了过去。 前世饥慌年间,赵恪托人给苏梅娘家哥嫂安排了几份工作,她大嫂就被安排在供销社。 季秋婉一听说有她的电话,还是花城打来的,立马放下东西一溜小跑去了办公室。她这工作是苏梅夫妻帮忙安排的,遂便以为是苏梅打来的:“小妹,你可想死大嫂了,一去这么久也不说多写几封信……” “我不是苏梅,”张馨云捏着嗓子打断她道,“我是她在部队的邻居,她、她特吓人,你知道吗,林建业刚出事那会儿,她一口气没上来明明死了,半天后又活了过来……” “啪嗒”一声,季秋婉手里的电话掉在了桌子上。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叫她过来的主任心疼得拿起电话抚了又抚,“知道这电话多贵吗?你、你咋了?” 季秋婉耳边全是“她一口气没上来明明死了,半天后又活了过来”,死了又活了,所以小妹没事,对吗?可万一、万一要有事呢? “主任,”季秋婉抖着唇道,“我、我请个假。” 说罢,不等主任回答,撒腿就往外跑,随之一脚绊在门槛上,“扑通”一声砸在了地上。 主任看得都“哎呀”一声,下意识地摸着膝盖打了个哆嗦。 季秋婉好像不知道疼似的,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又撒丫子跑了起来。 二十多里的山路,季秋婉一口气跑到了家,整个人跟水捞似的,汗如雨下,气喘如牛。 “娘呀,大嫂你咋了?”老二媳妇提早一步下工回来做饭,见她扶着门框倒在了大门口,吓得直叫,“爹!娘!你们快出来,大嫂快不行了!” 苏老爹在给赵恪打草鞋,苏老娘在给几个孩子纳鞋底,两人被她这一喊,苏老爹惊得白了脸,苏老娘一针扎在了手上,血立马流了出来。 苏老爹扶着打草鞋的长凳,迈了四五次腿,才在苏老娘的帮忙下迈了下来。 “你的手……” “不要紧。”苏老娘扶着他往外走道。 季秋婉缓了口气,瞪了老二媳妇一眼,抬头看到相扶着出来的二老,才猛然惊觉自己鲁莽了:“爹、娘,我没事。” 苏老爹、苏老娘长吁口气。 “老二媳妇,”苏老娘叫道,“还不把你大嫂扶起来。” “哦哦。”老二媳妇应着,架起季秋婉的一只胳膊将人拖拽了起来。 苏老娘拍了拍有些沉默的苏老爹,“有什么事,咱们进屋说。” “嗯。”苏老爹脑中不停地猜测着季秋婉这般回来的原因,由着苏老娘扶着进了屋。 两老在炕上坐下,让老二媳妇给季秋婉冲了碗红糖水。 季秋婉一边喝着糖水,一边在脑中想着借口。 “是不是小梅出事了?”苏老爹冷不丁地道。 苏老娘心下一紧,脸跟着白了。 “咳咳……”季秋婉一口水呛在了喉咙里。 老二媳妇忙帮着拍了拍。 苏老爹等她缓过劲来不咳了,再问道:“小梅怎么了?” 季秋婉抿了抿唇,有心撒谎,张嘴对上苏老爹审视的目光,又把想好的说词缩了回去。 “老二媳妇,”苏老爹想到某种可能,突然又道,“去拿两个鸡蛋做锅疙瘩汤。” 老二媳妇一听今晚有鸡蛋吃,立马应了声跑了出去。 苏老爹看着季秋婉道:“说吧。” “我方才在供销社接到一个电话,”季秋婉沙哑道,“是个女的打来的,说是小妹的邻居。” “她说,”季秋婉吞了口吐沫,哽着嗓子道,“她说小妹接到建业出事的消息后,一口气没上来……半、半天后,又活了过来。” 苏老娘怔怔地看看儿媳,又瞧瞧一身冷凝的丈夫,什么叫一口气没上来,半天后又活了过来? “小梅、小梅……”苏老娘目光呆滞道,“小梅现在、现在在哪呢?” 死了又活了,那是活着了,对吧? 她心里在尖叫,嘴里却问不出来。 “我在医院做过一个梦,”苏老垂着头,无意识地抚过手中的汉烟袋,声音近乎于梦语道,“小梅拉着建业的手跟我笑道,她要跟建业一起去投胎了。” “我就急了,问她,你们都走了,我们咋办呀,小黑蛋谁照顾?” “她跟我说,她把妹妹给我们找来了。我心想啊,我们这一生不就她一个闺女吗,她哪来的妹妹啊?” “然后建业就笑着跟我提了句,”苏老爹扭头看着老伴微微扯了下唇,“38年。” 苏老娘愣怔了会儿,随之猛然捂住了嘴,不敢置信地看向老伴,半晌抖着唇呜咽道:“是、是那个孩子?” 苏老爹轻轻点了下头,“38年,你给同志们送药,流掉的那个孩子,被小梅找回来了。” “她叫苏‘袂’,”苏老爹说着拉过老伴的手,轻轻在她手心写下了‘袂’字,“小梅的‘梅’是第二声,她的这个‘袂’字,是第四声。” “小梅说,她在后世救了很多人,所以身上自带功德,小梅和建业借了她的功德,求了一个来世。” “她、她过来,是不是说,”苏老娘泪眼婆娑道,“那一世,她已经……” 苏老爹默然。 他那夜哭着醒,只觉梦做得荒唐。 其实心里又何尝不知道,建业去了,小梅未必能挺得过来。 “秋婉,”苏老爹摸着兜,手哆嗦着掏了半天,掏出一叠钱来,递给季秋婉道,“给老大,让他明天送我跟你娘去市里坐车。” “我也去。”季秋婉道。 第88章 第88章 苏家二老本就没想要人跟着过去, 又何况季秋婉刚参加工作。 同样的,苏家二老现在的身体状况, 一家人谁也不放心, 让他们在没有人陪同的情况下出门。 最后经过一家人的商议,让老三送二老过来。 来前,季秋婉拿着苏老爹的小本本, 去邮局给刘家晟打了个电话, 请他帮忙通知赵恪和苏梅。 刘家晟没有赵恪部队的电话,又找到了宋国宏。 赵恪从宋政委手里接过电话, 问明白来的日期后, 打电话到车站, 查了当天的车次和到这边的具体日期跟时间。 中午赵恪回来说起这事, 苏梅正在给小瑜儿喂饭, 闻言失手打翻了手里的碗, 鸡蛋羹撒了小瑜儿一身。 小瑜儿呆了呆:“姨姨?” “对不对,对不起。”苏梅略有些慌乱地拍了拍他身上的蛋液,弯腰去捡地上摔成两半的碗。 结果起的太急, 后脑勺“砰”的一声从桌下顶了上来, 掀得桌子倾斜了下, 汤从小瓷盆里溢出, 顺着桌面流向了林念营。 赵恪一手拉开林念营, 一手扶住汤盆,随之快步转到苏梅身后, 移开她方才坐的椅子, 伸手覆在她的头上, 将人从桌下扶起来:“撞疼了?” 说着摸了摸她撞到的地方,没有鼓包, 便帮着轻轻揉了揉。 林念营放下筷子,抱起小瑜儿走到一旁,拿毛巾给他擦了擦衣服上的蛋羹。 赵瑾拉住跳下椅子要过去的小黑蛋,冲他“嘘”了声。 苏梅勾着头,捏着两半碗,突然有些委屈,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鼻子有些发酸。 赵恪垂眸扫过她泛红的眼尾,心抽痛了下,取下她手中的碗片放在桌上,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手,故作轻松道:“听到爹娘过来,激动了。” 又不是她的爹娘,她激动什么? 苏梅想反驳,想辩解,结果,她咬着下嘴唇,憋屈地难受,却什么也做不了。 明明是公平交易,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心虚,她要忐忑,她要不安,搞得像她偷了别人的人生似的! 她想哭! “赵恪——”苏梅一出口,已带了哭腔。 她要怎么办,欺骗还是伪装? 未来与她来说,这一刻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 若大家知道了她不是苏梅,赵瑾、小黑蛋、林念营会怎么看她,害怕还是厌恶? 赵恪呢? 关了她严审,还是送她到某个机构? 赵恪看着从她脸上滑下的一滴泪,心口密密麻麻的像被什么扎了一般,又酸又痛。 因为爹娘要来了,所以又想起了牺牲的林建业吗? 赵恪没吭声,张手将人拥在怀里。 苏梅伏在他怀里没有挣扎,就是这一瞬间的温顺,让赵恪的心越发的柔了疼了,环着她的双臂越收越紧。 赵瑾捂住小黑蛋的嘴,冲林念营使了个眼色,两人意会地笑了下,一个拄着杖牵着小黑蛋,一个抱着小瑜儿,一前一后悄悄地出了堂屋。 “小梅,”赵恪下巴抵在她头上,轻轻抚过她的背,双眸明明暗暗闪过诸多情绪,口中只低喃了句,“我在。” 这天中午过后,苏梅让自己忙了起来。 帮王老太搬好家,陪她去医院接了张宁回来休养,转身又随蔡佳微上了山,采菌子挖野菜,设陷阱。 王老太的小课堂重开后,隔日她就带着小瑜儿去食堂报道,进了孵化房。 鸡鸭陆陆续续地孵化出来,上面也递来了第一批随军家属的名单,足足有九十五家。 前前后后几次孵化,不算鹌鹑、鸽子,孵化的鸡鸭有753只,司务长在圈盖的鸡鸭场地转了又转,一只也不舍得分出去。 “下一批,还管孵出多少,”司务长丢掉手里的烟把,抬脚碾了碾,对过来查看的叶部长道,“我都分给家属们。” “别等下批了,就这些吧,”叶部长拿着表格道,“一户3只鸭、4只鸡。大家这两天就到,等他们安顿好了,你们就挑着给人送去,别让我来催。” 司务长肉疼得直抽抽:“你全要去得了,总共才多少只啊,你一下子要了九成。” “有苏同志和大胖呢,你怕什么,再孵呗。” “你说的倒是轻巧,”司务长叫道,“都四月中旬了,现在孵,战士们什么时候才能吃到鸡鸭蛋啊?” “别闹情绪!”叶部长安抚地拍拍他的肩,“周兰同志你也见了,折腾起来韩副营长都不敢回家,家属里有一位这样的就够了,可不能再让她们冒出一个。所以,咱们不能让她们闲着,一来,地、家畜什么就得赶紧按排起来。猪羊咱提供不起,就只能指望你这一圈的鸡鸭了。” 司务长抿了抿唇,道理他都懂,可心里多少还是不得劲:“那你准备给我们批多少经费?” “二十怎么样?” 一个鸡蛋在两分至两分五之间。司务长算了一下,20块钱可以买900多个种蛋。 看着好像很多,可你别忘了,并不是所有的种蛋都能孵化出来。 “再加十块。” “行!”叶部长爽快地应了声,就给司务长写了个批条。 “苏同志,”拿到钱,司务长找到苏梅道,“走,跟我到附近村子收种蛋去。” “远吗?” “远倒是没多远,就是得多转几个村。” “那你等一下,我回去说一声。” “行,你快点,”司务长道,“我跟大胖在营区门口等你。” “好。”苏梅应了声,背起小瑜儿拎着他的学步车快步出了农垦食堂。 一脚踏上他们住的半山腰,就听到了从王家小院里传来的朗朗读书声。 “啊,下。”小瑜儿挣扎着下了地,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地冲到王家门口,扒着门槛爬了过去。 “哎吆,小瑜儿回来了。”王老太放下手里的针线,快走几步,抱了他起来,问后面的苏梅道,“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 “还没下班呢,我回来跟你说一声。”苏梅道,“司务长要我跟他去附近的村子收种蛋,大娘,孩子们中午就在你家吃了。” 苏梅说着听了下小课间的声音:“蔡嫂子上课呢?” “嗯,适应适应过几天好带课,”王老太抱着小瑜儿往里走道,“你去忙吧,小瑜儿放家里,我给你看着。” 苏梅看了下表,十点多了,几个孩子再上一节课就该休息了,有他们帮忙看着小瑜儿,累不着王老太:“那大娘我走了。” 说罢,苏梅放下学步车,对两人挥了挥手,快步下山赶到了部队门口。 司务长和大胖站在门口,牵着三头骡子,骡子身侧各坠着只竹筐。 “给,”大胖递给她一根缰绳,随司务长翻身骑上向外走道,“跟上。” 大胖跟苏梅上过山,知道她身手不错,遂就理所当然地以为骑骡子这么简单的事,与她来说根本不算啥。 苏梅握着缰绳,跟骡子大眼瞪小眼地互视了会儿,眼见两人越走越远,一狠心放出精神力威胁道:“敢不乖乖地驮我,要你好看!” 说罢,翻身坐上骡背上的坐具,驱赶道:“走!” 骡子瑟缩了下,小心地迈开了腿。 走得斯斯文文的跟缠足的闺秀一般,一分多钟了还在几位站岗的战士跟前晃悠着。 几人偷瞄了一眼又一眼,苏梅绷着脸,故作镇定地拍了它一下,催促道:“跑啊!” 骡子吓得身子一抖,站着不动了。 苏梅急得拽了拽缰绳,小声叫道:“你停下干什么?跑啊!” 赵恪带孟子衡过来检查门口外的几处设防,远远瞅见,微微眯了眯眼,将布防图往孟子衡怀里一丢,一阵快走到了近前,伸手拽住绷直的缰绳,安抚地抚了抚骡子的脖颈,偏头看向苏梅道:“去哪?” 苏梅指了指前方山道上快跑得没了人影的司务长和大胖:“跟司务长和大胖去附近的村子买种蛋。” “以前骑过吗?” “没有。”苏梅诚实地摇了摇头。 赵恪拧了下眉,解下她身后的竹筐放在地上,翻身跃上骡背,揽着她的腰,一带她手里的缰绳,喝道:“驾!” “缰绳是对骡子的有效控制……”赵恪带着她在门口的路上转了几圈,说了几项注意要点,便放手让她握着缰绳试了试。 靠得这么近,苏梅很不自在,绷着身子不由往前倾了倾。 赵恪看在眼里,搭在她腰上的手,轻轻点了点:“放松。” “我、我会了,”苏梅的胳膊肘往后抵了抵,“你下去。” “真会了?” “嗯。” 赵恪的目光在她泛红的耳尖上扫了一眼,翻身跳了下去:“慢慢来,别急。” 苏梅点点头,在脑中回忆了遍他方才的动作和讲解,轻轻一带缰绳:“驾!” 骡子走动了起来,慢慢地随着苏梅的心意加快步伐,在门口来回小跑了两圈。 “怎么样?”苏梅一拽缰绳在赵恪跟前停下,双眸晶亮地看向他道。 “不错!”赵恪拿起竹筐给她绑在后面,“去吧。他们看不到你,该在前面等着了,你别急着追,按照你跟骡子配合的步调来。” “嗯。”苏梅道,“要去好几村,中午我回不来,孩子们都托给王大娘了,你在军部食堂吃吧。” “好。” 等苏梅骑着骡子走远了,孟子衡才好笑地走到赵恪跟前,撞了撞他的肩膀,调侃道:“没想到啊,堂堂的赵团长还有这么柔情似水的一面?!” 赵恪的团长任命书,今早刚刚下达到军部。 赵恪淡淡地瞟了眼他衣领内侧的抓痕:“大哥别说二哥。好了,干活了。” 一个下午,苏梅随司务长、大胖跑了九个村子,买了三百多个种蛋。 在军营门口下了骡子,苏梅腿麻得差一点跌倒。 赵恪上前一步将人扶住,瞄了眼她大腿内侧:“伤到了。” “……你看哪呢!”苏梅恼羞成怒道。 赵恪转身在她面前蹲下:“上来!” 大胖、司务长、孟子衡和门口的战士都笑眯眯地看了过来。 苏梅脸上微微一热,往后挪了一小步:“种蛋还没卸下来呢。” “我和大胖卸,”司务长哈哈笑道,“苏同志今天第一次骑骡子,辛苦了,赶紧跟赵副团长回去吧。” “不能再叫赵副团长了,”孟子衡在旁笑道,“赵恪升职了。” 苏梅一愣,惊喜道:“任命书下来了?” 赵恪揽着她的双腿将人背起:“上午下来的,工资要到下月涨。” “涨多少啊?” “十几块。” “赵团长,”苏梅伏在他背上笑道,“我明天也要领工资了,五块四。” 她一个月的工资是18元,上个月上了9天班。 “嗯,不错,”赵恪笑道,“够我们一家吃几顿肉的。” “哈哈……”虽然很少,苏梅心里也多了份成就感。 “小梅,”赵恪沉默了一瞬道,“明天爹娘和三哥就要过来了……” 赵恪话没说完,就感觉到手下的股肉猛然一绷,背上的人儿进入了戒备状态。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好像只要一提起岳父岳母,小梅的情绪就不对。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戒备? 苏梅咬了咬唇,颇有些破罐子破摔地往他肩上一枕,看向了夜幕来临的山谷,“明天什么时候?” “下午两点,也可能会晚点。” “哦。” “小梅,”犹豫了下,赵恪开口道,“随军前,你跟爹娘吵架了吗?” “没有。”接着,苏梅沉默了片刻,“我怕看到他们,想到建业哥。” 赵恪:“……” 扎心了! 第89章 第89章 人来了肯定要安排住处。 家里还有东耳房没住人, 里面放了两条置物架,架子上放满了早前从家属院拉回来的东西, 还有赵恪父母哥嫂战友寄来的吃食, 以及这次婚礼收到的礼品。 早几天就该腾出来布置了。 只是苏梅生了抵触心理,便以忙为借口,拖着没去动它。 今儿也是, 她大腿内侧磨得生疼, 也不用异能治愈,以近乎逃避的态度, 将收拾屋子的事交给了赵恪。 赵恪唤了王营长过来, 把两个装了毛毯、被面的红木箱搬到苏梅房里撂起来当妆台, 置物架挪到杂物房, 吃食重新摆上。 苏梅呆坐在堂屋的椅子上, 看着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闹, 赵恪进进出出地忙活,有一种隔离于尘世之外的寂寥感。 与之同时,火车上的苏老爹、苏老娘亦是辗转难眠, 忐忑不安。 他们既怕梦是真的, 又怕梦不是真的。 梦是真的, 那就说明小梅已经随建业去了。 他们在失去了建业的同时, 也失去了闺女。 可要梦不是真, 失了建业的小梅又如何渡过余生? 还有、还有他们的小女儿,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了? 往日不提, 小女儿对他们来说就是深埋在记忆里的一抹遗憾, 可一旦给了他们希望, 再让他们失去,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痛。 “老头子, 小丫、小丫会不会不认我?”当年要不是她太过自负,又怎么会让她没了出生的机会。 苏老爹握住老伴的手紧了紧:“见了人再说,现在想得怪多也没用。” …… “在想什么?”赵恪端了盆温水过来。 苏梅摇了摇头:“布置好了吗?” “太晚了,床和桌椅明天再去后勤拉。我跟王大娘要了把金银花熬水,”赵恪道,“我扶你进屋,你洗洗腿上的伤早点睡。” “赵恪,”苏梅仰着小脸迷茫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赵恪一愣,垂眸看她,看到了她隐藏在眼睛深处的脆弱。 “小梅,”赵恪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暗哑道,“我有没有说,我想陪你相伴到老,携手余生。” “医院里,你好像说过一次。” “这就是你要的原因。” “赵恪,”苏梅双眸在灯光下闪了闪,“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是……” 我不是苏梅,你还会对我好吗? 话到嘴边,苏梅还是胆怯了,她颓然道:“我要是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完美,你会不会好失望。” “就像你前妻……” “胡说什么!”赵恪一指头敲在她头上,斥道,“别胡思乱想,赶紧洗洗睡吧。” “你跟她结婚,难道不是抱了相守一生的念头吗?” 赵恪心念一动,笑道:“想知道?” 苏梅迟疑了下,点点头。 赵恪放下盆,拉了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娶她时,我还真想到了白头偕老。只是婚姻维系不是光想想就成的,她要的陪伴,是十年婚姻里我最给不起的。” “较真来讲,我们认识的起点就错了,”提起暖瓶,给苏梅倒了杯茶,赵恪继续又道,“那年我以优异成绩获得了学校的留学名额,走前,相熟的一帮同学在饭店给我办了个欢送会,张馨云是店里的钢琴师。” “当晚大家喝得都有点高,具体也记不清了,醒来,我跟她就在一张床上。我要上的是陆军学院,名声上不能有污点,遂我们家登门提了亲。” “结婚之初我有想过好好经营自己的婚姻,只可惜,那时终是太年轻,理想家国才是首位。结婚第二天,我就怀着一腔热血登上了前往苏国的飞机。留学归来,我家都没回,就拿着导师的信去了西南。所以,不管开局如何,在我和张馨云的婚姻里,我都是亏欠的那方。” “好了,故事讲完了。”赵恪俯身摸了摸盆里的水,递给苏梅道,“不烫了,这会儿洗正好,去吧,洗洗早点睡。” 苏梅端着盆进屋,转身关门的那刻目光扫过赵恪,他拿了根烟正在点燃。 …… 翌日,赵恪早早起来,拨开炉子熬上粥,匆匆去后勤拉了床和桌椅回来,搬进东耳房。 苏梅依着门框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抿了抿唇,回屋拿了结婚时做好的窗帘递给他,转身去杂物房,翻出竹筐里的茶具、暖瓶用开水烫后端了过来。 “你腿疼,就好好地坐那歇着,”赵恪挂好窗帘,跳下椅子道,“要怎么布置跟我说,别跑来跑去的。” 苏梅把东西放在桌上摆好,转头看了看,屋子很大,一床一桌两椅,只占了小小的两片空间:“你怎么只搬了一张床,还有三哥呢?” “小梅,”赵恪擦了擦椅子扶着她坐下道,“我们谈谈。” 他这模样挺严肃的,苏梅陡然紧张了起来:“谈、谈什么?” “爹娘和三哥来了,看我们分开住,”赵恪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问道,“会不会不好?” “啊!”苏梅没想到他要谈的是这个,“会吗?” “你觉得呢?” 苏梅茫然地眨了眨眼,她又没跟苏家两老相处过,怎么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记忆里他们对林建业倒是比亲生儿子还要好,对原主亦是疼宠有佳,百依百顺。 赵恪抚了抚额,直接道:“等会儿我把东西搬你屋里,腾出那屋给三哥住。” 苏梅霍然一惊,脱口道:“不行!” 赵恪纵然有心里准备,还是被她这毫不犹豫的态度刺了一下:“有小瑜儿、小黑蛋呢,你怕什么?” 对上赵恪深邃的眸子,苏梅下意识地躲闪了下,胡乱地找着借口道:“床、床那么小,一下子睡四个人多挤啊,而且、而且小黑蛋还喜欢尿床,你不嫌我们的被子有味啊?” “床小咱就加宽,被子有味就换,”赵恪胳膊搭在桌面上,手指轻轻点了点,瞅着苏梅纠结的小脸笑道,“还有什么理由吗?” 苏梅看着他脸上笑,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遂不加思索地反击道:“他们那么喜欢林建业,看到你跟我住在一起,说不定会觉得你抢了他的位置。” 赵恪瞬间黑了脸:“他们是你爹娘,还是林建业爹娘?你见哪家失了女婿,要闺女守寡的?” “他们可是把建业哥当儿子养的,那感情能跟人家的普通女婿一样吗?” 赵恪噎了噎。 苏梅紧绷的情绪陡然一松,顿时心高气爽道:“趁着这会儿时间还早,赵团长,赶紧再去搬张床吧。” 赵恪往椅背上一靠,双手环胸,不开心道:“不想搬。” 苏梅刚要说什么,就听“噗”的一声,好像厨房的汤水溢了出来。 苏梅忙起身去厨房,掀开顶得“噗噗”叫的锅盖,拿勺子搅了搅米粥,转身活。 吃过饭,赵恪去军部,三个大的去隔壁上课,苏梅带着小瑜儿到农垦食堂上工。 火炕烧起,昨天的种蛋一个个地摆上去。 忙忙碌碌一上午,中午用过饭,赵恪借了辆八人座的吉普,载着苏梅和几个孩子就出发了。 几乎一眼,苏老爹、苏老娘就凭着苏梅望来的陌生目光,认出了她。 苏老娘扣着苏老爹的手腕,抖着唇激动道:“是小丫、是小丫……” 苏老爹抹了把脸,这一刻竟不知该高兴还是伤心,只同手同脚地向前走道:“别激动,她就是回来也不认识我们,你别吓着她了。” “好好,我不激动、我不激动。”苏老娘扯着衣袖胡乱地擦了擦眼,招手叫道,“小黑蛋,小袂——” 袂是第四声,苏梅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揉了揉耳朵。 苏老爹一惊,忙扯了把老伴的胳膊:“是梅,第二声,你别叫错了。” “不能认吗?” “熟悉了再说,你这会儿一上来就叫破她的身份,她知道你是好是歹。” “我是她娘。” 苏老爹还是那句话:“她不认识你!” “娘、娘,”小黑蛋扯着苏梅的裤腿叫道,“是姥姥、姥爷,还有你看后面那个扛着大包的,是三舅。” “哇哈哈,”小黑蛋乐道,“大家都来了。” 说罢,松开苏梅的裤子冲了过去。 第90章 第90章 正是出站的高峰, 人来人往闹哄哄的。 小黑蛋突然冲了出去,苏梅吓了一跳, 忙要去追, 赵恪拽住她的衣袖,把小瑜儿递给她道,“我去, 你看着念营和小瑾。” 苏梅接过小瑜儿点了点头, 看他追着去了,便扶着赵瑾带着林念营往旁边让了让。 “姥姥、姥爷, ”小黑蛋叫着一遛弯地冲到两老面前, 哈哈笑道, “我想死你们了, 你们有没有想我?” 苏老爹松开老伴的手, 弯腰抱起他:“想了想了, 天天都在想我们小黑蛋吃没吃好,穿没穿暖。” “哈哈……我也老想你们了,”小黑蛋说着朝苏老爹身后招了招手, “三舅。” 苏老三扛的麻袋太大, 被人群顶着挤着有些过不来, 只抬头应了声。 苏老娘习惯性地捏了捏他身上的衣服, 看一下厚薄, 随之又摸了摸他的脸蛋笑道:“我怎么瞅着,咱家小黑蛋胖了, 也白了呢。” “真的!”小黑蛋捧着脸, 不敢置信道, “姥姥,我真的白了吗?” “我看看, ”苏老爹抬着他的下巴仔细打量了番,“好像……” 小黑蛋瞪着溜圆的大眼,期待地看着他。 “白了那么一丢丢。”苏老爹忍着笑道。 “哈哈……”小黑蛋捧着脸笑得好不开心,“我白了,以后你们可别再叫我小黑蛋了,我要叫小白蛋。” 赵恪迎着人群,一路逆行地挤过来道,“爹、娘,我是赵恪,一路辛苦了。” 两老用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了番赵恪,不得不承认,长得真俊啊! “赵叔叔、赵叔叔,”小黑蛋兴奋道,“我白了,哈哈我白了。” 赵恪揉了揉他的头,往后一扫,准确地找到了跟苏梅脸型有些像的苏老三,接过他手里的麻袋和包袱道:“三哥,我是赵恪,你抱着念辉,扶着爹娘慢慢往外走,小梅和几个孩子在出口,东西我来扛。” 老三看了空落落的两手,略有拘谨地笑了笑,走到两老面前接过小黑蛋,扶着苏老娘向外走道:“爹、娘,走吧,小妹在外等着呢。” “看到了。”苏老娘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苏梅身上,近乎于贪婪地盯着再没有移动。 苏梅眉头一蹙,下意识地将小瑜儿挡在了身前,片刻又觉得自己这样怕是要崩人设,忙又把小瑜儿移开,将异能移到眼部,小小刺了下,迅速红了眼框。 几人随着人流到了近前,苏老娘挣开苏老三的手,上前一步,刚要说什么,苏梅已抱着小瑜儿扑到了她怀里,略带哭腔道:“娘,呜娘……” 苏老娘一怔,整个人都懵了,这是小梅?! 不对,要是小梅,扑在自己怀里的身子不会这么僵,想着鼻子一酸,怪不得老头子不让叫破,孩子心里戒备着呢。 “小丫……呜……娘的小丫啊,娘想你呀……” “姨姨,”小瑜儿从来没有见过苏梅哭泣,另一边还夹着个不认识的奶奶,一时有些被吓着,“呜姨姨……不哭……” 苏梅一惊,忙挣开苏老娘,擦了擦小瑜儿脸上的泪,抱着晃道:“ 唔唔,小瑜儿不哭哦,不哭,是姨姨不对,吓到我们小瑜儿了。” “好了快别哭了,”苏老爹扯了把还在呜咽的老伴, “别吓着孩子们。” 苏老娘抬头扫了眼有些呆怔的赵瑾、林念营,忙抹了把脸上的泪,冲两人笑道,“乖孩子,你们哪个是念营,哪个是小瑾啊?” 全家福寄到苏家庄的时候,他们已起启离开,遂只知道几个孩子的名字,对不上脸。 “姥姥,”赵瑾笑道,“我是赵瑾。” “姥姥,我是念营。” “好、好,”苏老娘一手牵了一个,余光憋见赵瑾的腿,又是好一番心疼。 “爹、娘,三哥,”苏梅哄好小瑜儿,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招呼几人道,“咱们出去吧,车在外面。” 苏家二老看着苏梅慈爱地点了点头。 苏老三揉了把苏梅的头,嘿嘿笑道:“小妹,我抱他吧,你扶着咱爹,他和娘在家想你想得常常成宿成宿地睡不着。” 说罢,不等苏梅回应就一把抢过了小瑜儿,在他哭叫前,连连举了几个高高,逗得小瑜儿咯咯直笑,一看在家就是经常哄孩子的。 苏梅收回望向小瑜儿的目光,上前扶住苏老爹,跟在苏老娘、林念营、赵瑾身后向外走道:“爹,你们中午在车上吃了吗?” 苏老爹瞅着胳膊上的手微微有些出神,小梅在家撒娇扶他,那是整个地抱了胳膊,不像现在,手扶着他,身子外支着跟他隔着片距离,“吃了。” 稳了稳心神,苏老爹笑道,“来时,你大嫂烙了饼装了咸菜,车上有同志拎着暖杯送开水,接一缸子泡个饼就着咸菜,我跟你娘、你三哥顿顿都吃得饱饱的。” 苏梅扫过他花白的头发,苍老的脸庞,微微有些心酸:“车上几天,也不说吃些好的。你跟娘那么大年纪了,带了几天的饼子也不怕吃坏了肚子。” 苏老爹一字一句听着,紧绷的神情陡然一松,心里说不出的偎贴。 “你大嫂用新打的荞麦面烙的饼,”苏老爹眉眼舒展道,“平时在家还吃不到呢。” 赵恪先一步扛了东西送到车顶绑好,过来接人,闻言不由道:“旁边有家国营饭店,爹、娘、三哥,走咱再过去垫垫。” “去那干啥,尽浪费钱,”苏老娘说着回头瞪了老头子一眼,转头问赵恪,“这儿离你们部队远不?” “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赵恪道。 “那赶紧走,这会儿怎么也得四点了。” 火车晚点,赵恪抬腕看了看表,都快四点半了。 “小梅,”赵恪把车钥匙丢给苏梅,“你带爹娘他们先上车,我去买点吃的。” “好。” 赵恪来去很快,苏梅刚带了人上车坐好,他就拿了包甜烧饼过来:“爹、娘,三哥,先吃点垫垫。” “给孩子们。”三人忙摆手。 “买的多。”赵恪挨个儿给大家各发了一个,随之启动了车子。 路上苏老娘一直紧紧地拉着苏梅的手,苏老爹虽然克制,却也时不时地关注着苏梅的一切。 他自以为做得隐秘,却不知道苏梅五感灵敏,早把他的一举一动看在了眼里。 苏梅直觉有些不对,他们这么紧张她干嘛呀?难道是怕林建业去了,她承受不住? 想一想原主跟林建业的感情,还有原主的心疾,苏梅觉得也不无可能。 赵恪也觉得不对,爹娘个个一脸病容,尤其是岳父,一身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那么明显,小梅却好像视而不见,上车后都没听见她寻问一声二老的病情。 这倒是冤枉苏梅了,她知道两老跟林建业的感情,消息传回去,两老能不伤心一段时间,遂哪敢多问,再加上她上学时读小说,隐约记得这个年代,火车又挤又慢,火车上几天两老能休息好? …… 赵恪最终还是没有再多搬一张床回来。 苏梅无法,一到家就让他先带了两老去东耳房休息,自己忙不迭地到他那屋,把他的东西打包一卷丢到她和小黑蛋、小瑜儿睡的床上,腾出屋子给苏老三。 “三哥,“苏梅收拾了东西出来,对院中抱着小黑蛋、小瑜儿玩耍的苏老三道,“放他们俩在院里玩,你去洗洗睡会儿吧?” 暖瓶里有热水,炉子的火也拨开了,洗一个人不成问题。 “让爹娘先洗,”苏老三抱着小瑜儿,驮着小黑蛋笑道,“我不急。” 两老洗,那点热水可不够。 苏梅袖子一挽,进了厨房,拧开门口的水龙头,接了一桶一桶的水拎进屋倒进大锅,灶下引上火填上木柴烧着,又转身进杂物房,舀了面粉和面擀面条,切腊肉炒卤子。 她在厨房忙忙碌碌,却不知方才拎水的那一幕幕,全叫东耳房跟赵恪说话的两老透过窗玻璃瞅见了。 “这、这……”苏老娘惊得心儿砰砰直跳,半晌回过神来,放下红糖水,一把抓住赵恪的手叫道,“赵恪,你知道的吧,我家小梅有心疾,她、她可不能干重活。” 苏老爹没说话,绷着脸起身,匆匆朝厨房而去。 苏梅正在炉上炒卤,不大的铁锅被她掂在手里,腊肉、菌子、笋干被她来回掂弄得在锅里翻飞。 听到脚步声不对,苏梅忙放下锅,拿锅铲一下一下地翻着菜:“爹。” “嗯,”苏老爹的目光在苏梅脸色上停留了一会儿,见还算红润,双唇也不是犯病时的紫色,微微松了口气,叮嘱道,“小梅,你身体不好,像方才那样提水可不行,要打水院里不是有你三哥吗?喊一声的事,哪就得你自己动手了。” “啊,”苏梅没想到苏老爹过来就是为这,忙听话地点了点头,“哦,我记住了。“ 苏老爹见闺女听劝,脸色缓了缓,打量了圈厨房,走到灶前往小凳子上一坐帮忙烧起了火。 苏老娘紧随其后跟了过来,往里瞅了两眼,挽起衣袖,洗了洗手,过来夺了苏梅手里的锅铲,“做汤面吗?娘来,你赶紧出去歇歇。” “不是汤面,是卤面。” “行行,不管是什么面,娘保证做得香喷喷的,乖,赶紧出去,没事就去看看我们从老家给你带来的东西。” 苏梅被苏老娘赶出厨房,抬头就见赵恪好整以暇地依在水池边的墙上。 “你站这儿干嘛?”苏梅拧开水龙头洗手,纳闷道。 “被爹娘嫌弃了,”赵恪无奈地摊了摊手,“不得自我反省一下。” “嫌弃!”苏梅惊讶地抬头看他,“爹娘嫌弃你什么?” “嫌弃我不中用,累你提水干重活呗。” 苏梅讪讪地拿毛巾擦了擦手,往堂屋走道,“我下次注意。” “这话你已经说过不下三次了,”赵恪随她往屋里走道,“哪次做到了?” 苏梅哑然,末世她已经习惯了女人当男人、男人当牲口用,遂有些活,在别人眼里好像很重,不该是女人做的,到她这里却是稀松平常的小事。 苏老娘他们带的东西可真不少,荞麦面,自家做的土豆淀粉、黄豆酱、还有几瓶什么花油、去年晒的红薯干、菜干、成串的草鞋、大小鞋底、羊皮袄、一看就是给她的棉布衬衣、小衣和月事带等。 苏梅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收好,随之看着一堆吃食道:“拿去杂物房吧。” “好。”赵恪拎起半袋荞麦面、土豆淀粉和红薯干等物。 苏梅抱起黄豆酱,菜干,还有几瓶花油跟在他身后往杂物房走。 杂物房跟厨房一墙之隔,两人远远就听苏老娘道:“他爹,咱们什么时候跟小丫挑明啊?我看她对我客客气气的,心里就难受。” “听小梅说,她后来投胎的地方叫末世,土地沙化,吃口水比咱哪儿都难,身边还到处都是活死人,你想啊,那样的环境没点防备心能活下来。”苏老爹道,“咱们不能急,得慢慢来。” 前面苏梅还没在意,听到“末世、土地沙化、活死人”,心里一慌,手里的东西“劈里啪啦”全掉在了地上,有些罐子当场就破了,里面的东西流了一地。 苏老娘闻声出来,看着脸色青白的苏梅,吓得手里的擀面杖一丢:“小、小丫,你听见了,我们也是听你姐托梦说,才知道你这么些年在末世……” 赵恪没听明白苏老娘的话,他看苏梅脸色不对,脚下又是油污碎片的,深怕她不小心伤了自个,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揽住她的腰往怀里一带。 随着苏老娘话越说越多,苏梅精神亦是越绷越紧,像一根拉满弓的弦,遂在赵恪揽上腰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地扣住他的手腕,反身攻了过去。 赵恪心下一惊,怕她倒退一步踩在碎片上伤了自己,却没敢松手往后退。 苏梅一脚踹在他小腿上,“咔嚓“就是一声脆响。 赵恪疼得脸一白,冷汗就下来了。 “赵恪!“苏梅呆呆地看着他。 赵恪悄悄吁了口气,扯唇笑道:“别怕,我没事!” 苏梅看了他片刻,蹲下身,伸手覆在了他腿上。 第91章 第91章 苏老爹闻声出来, 看到赵恪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两耳光,他怎么就忘了这里不是老家, 赵恪一个军人, 耳力岂能差了,方才的话他都听到了吧。 他会怎么想? 作为一名根正苗红的军人,他要是不信鬼怪之说, 当他和老婆子癔症了还好, 若是……他会怎么看小丫? “赵恪,”苏老爹拽了下还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老伴, 讪笑道, “对不住啊, 忘了这是军营, 你看我跟你娘这张嘴, 聊什么不好, 咋就说起了鬼怪故事了呢……” 赵恪想相信他,可腿上传来的炙热、消去的疼痛,太真实了。 闭了闭眼, 赵恪等苏梅松手, 扶起她道:“进屋说吧。” 该来的终是来了, 苏梅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平静。 “三哥, ”赵恪不愿再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事, 转头对苏老三道,“小梅想吃鱼了, 你带着孩子们去山下小溪里捉两条吧。” 苏老三瞅了眼地上撒落的东西, 又看了看爹娘和小妹的脸色, 没敢多问,应了一声, 飞快递给林念营一个小筐,小黑蛋一根梢尖了一头的木叉,背起赵瑾抱着小瑜儿道:“走,下山捉鱼去哦~” “哦哦,捉鱼去喽~”小黑蛋不识愁滋味地举着木叉叫着,先一步冲出了家门。 林念营不安地朝苏梅的方向瞟了一眼,提着小筐一时有些踌躇。 “走了,”赵瑾回头招手道,“有我爸呢,没事。” 赵恪紧紧攥着苏梅的手走进东耳房,回身看着特别安静的她,心突然痛了一下:“别怕。” 屋里只有两张椅子,赵恪扶苏梅在床上坐好,搬起两把椅子放在床前,对忐忑不安的两老道:“爹、娘,坐。” 苏老爹、苏老娘相视一眼,走到椅子跟前坐下。 “爹,”赵恪拿过苏梅放在膝上的手握在掌心,看着苏老爹说,“您来说吧。” “赵恪啊你放心,我跟你娘以后保证不在家里讲鬼故事……” “爹!”赵恪一拉裤腿,按着方才的伤处道,“小梅一脚踢断的骨头,现在好了。” 苏梅:“没断。” 赵恪当然知道没断,他不想跟苏老爹兜圈子,遂想诈几句实话。 “是骨裂,”苏梅看着他抿了抿唇,不想在他心里留下一个心狠手辣的印象,“没断。” 赵恪攥着她的手翘了翘嘴角:“是骨裂,我说错话了。” “爹,”赵恪随之转头看向苏老爹,认真道,“小梅是我妻子,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 相比小梅身患心疾,随时都有可能先他一步离开这个世界,他真的觉得只要能留下她,任何一种超越自然的结果都能接受。 苏老爹张了张嘴。 “我不是原来的苏梅,”苏梅轻叹了一声,先一步开口道,“我来自2045年的未来。” 赵恪攥着她的手猛然一紧,呼吸都急促了两分。 “2035年,天降陨石,全球的人类都陷入了昏迷。三天后,有人醒来,有人变成了一种类似于活死人的怪物,我们叫它丧尸。醒来的人又分成了两类,一种保持没变,还是普通人,另一种,”苏梅看着赵恪,指尖轻轻一捻,一缕淡蓝色的火苗于她指尖燃起,“成了拥有特殊能力的异能者。” 这也太神奇了吧!赵恪怀疑自己看错了,伸手去碰她指尖的火。 苏梅吓得手腕一翻,用胳膊架住了他的手,“你不要命了!” “很厉害?”赵恪好奇道。 苏梅指尖轻轻一弹,火苗落在地上,迅速将泥地灼噬了一个小小的洞。 “我死后,”苏梅没理蹲下查看洞型的赵恪,而是看着苏家两老道,“睁眼醒来,就和你们的女儿待在了一个纯白的空间。” “她是因为听到林建业牺牲的消息一时承受不重去了,”苏梅看着两人顷刻红了的眼圈,沉默了一瞬,“她本来有一次还阳的机会,但她想跟林建业一起投胎,便跟我做了交易。” “她把身体让给我,我帮她照顾孩子,”看着伏在苏老爹怀里哭得痛不如生的苏老娘,苏梅又加了一句,“为你们养老送终。” “小梅!”苏老娘攥着胸口的衣服,泣不成声道,“她好狠的心啊——” “她这是自私!”苏老爹哽着喉咙咬着牙斥了句,抹了把脸,红着眼眶看向苏梅道,“前一段时间我生病住在县医院,有一晚梦到她和建业过来告别。” 苏老爹泪眼朦胧道:“她说,她给我们把妹妹找回来了。” “小丫,”苏老娘跟着抽噎道,“她说的就是你。38年,我怀你都五个多月了,呜……我给同志们送药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鬼子,你、你为我挡了一枪……呜是娘,是娘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 苏梅愕然,回过神来又觉得匪夷所思。 …… 赵恪牵着苏梅的手从东耳房出来,屋内还响着苏老娘的呜咽、苏老爹的安慰声。 “小梅,”赵恪与她并肩站在廊下,看着满天的红霞,轻喃道,“我好高兴,你是你。” “你知道吗?曾有一度,我很厌恶自己,厌恶自己对你的感情,”赵恪偏头对上苏梅惊异地目光,抬手为她挽了挽耳际的发,柔声笑道,“林建业刚牺牲不久,我就对他的妻子产生了感情,我对自己的行为……说实话有些不耻。” “医院里,宋老和方叔给我提亲,我连问对方是谁都没有就一口回绝了。可转头听周院长说,他们提的对象是你,我立马就为自己找了所有能找的借口,亲自向你提了亲。” “比如,”赵恪扬唇笑道,“给孩子找的保姆不来了,孩子没有人带,小瑜儿依恋你,小瑾也喜欢你,念营是红军的孩子,念辉是建业的孩子,我有义务照顾他们等等。” “小梅,”赵恪微微低头,与她四目相对道,“从一开始,我要的就不是只尽义务的组合夫妻。” 苏梅双唇抖了抖:“你不怕我?” 赵恪的手慢慢从她耳际滑落,轻轻触了触她的下颌,笑道:“热的不是吗?” 苏梅瞪他,不是热的,那她不就是具尸体了。 “别怕!”赵恪张开双臂,轻轻将人拥在怀里,“除了我和爹娘不会再有第四个人知道你的身份,你就是苏梅,是我赵恪的妻子,是小黑蛋的母亲。更是我想携手一生的人呐!” …… 大锅里的水凉了,炉上的锅也快烧干了。 苏梅捡起苏老娘掉在院里的擀面杖洗了洗,将黏在一块的面片揉了揉重擀。 赵恪给大锅里又添了点水重新烧起,炉子换了块煤,炒锅里的水倒掉,洗洗添上水坐在炉上,然后去院里把荞麦面等提进杂物间。 地上的瓶罐捡起来,没沾泥的酱拿勺子舀进碗里,还有一个瓶子没破,里面装着什么花油。 “小梅,这是什么?”赵恪拿着花油问道。 苏梅回头看了一眼:“不认识。” “是泽蒙花油。”苏老爹从东耳房出来,声音还有些沙哑,“拌面特别好吃,等会儿小丫尝尝。” 苏梅:“好。” 等苏老三带着孩子们捉鱼回来,饭已好,两老也刚刚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 “三哥,”苏梅接过他怀里的小瑜儿,扶着赵瑾站好,瞅了眼他半湿的裤腿,“锅里的水开了,你是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苏老三嗅着饭菜香,笑道:“先吃饭。” 赵恪把面条一碗碗捞好,拌上卤子,另用泽蒙花拌了一海碗面放在桌子中间,谁想吃夹两筷:“吃饭了。” 苏梅给小瑜儿、小黑蛋洗了洗手,拿毛巾给他们擦干,一拍两人的小屁股:“去吧。” 小黑蛋拉着小瑜儿,笑着跳上台阶进了屋。 “婶婶,鱼放哪儿?” 苏梅取过苏老娘手里的脏衣服泡在盆里,探头朝林念营提着的小筐里望了一眼,里面蹦跳着三条巴掌大的鲫鱼板子,“倒菜盆里。” “好。”林念营倒了鱼,跟赵瑾一起,边洗手边笑道,“小瑾哥,赵叔真有本事,我方才看婶婶笑的可开心了,姥姥、姥爷也在笑。” “你就爱多想。” “嘿嘿。” 泽蒙花拌面好吃,腊肉卤子也不错,苏三哥跟几个孩子吃撑了。 就连苏老爹跟苏老娘也比平常多添了半碗饭。 “爹、娘,”苏梅洗好衣服,过来扶起二老道,“坐了几天火车,该累了,今个儿早点睡吧。” “好、好。”两人乐呵呵地由她扶着却了东耳房。 怕二老夜里解手不方便,苏梅给屋里备了个竹桶。为了放东西方便,又在床前摆了个箱子。 苏梅提了暖瓶、茶杯、红糖、麦乳精,还有半包奶粉放在箱上,叮嘱道:“别舍不得,家里有多,夜里渴了饿了,看喜欢哪样冲一杯喝。” “好,”苏老娘拍拍她的手,笑道,“娘跟爹记下了,别忙活了,你也赶紧去睡吧。明早别起这么早,娘做饭。” “嗯。”苏梅把拉灯泡的绳子系在箱子的锁扣上,又查看了一遍,才退出来关上门。 她想的很好,不管苏老爹说的原主托梦是不是真的,她都已经占了这具身体,苏家这对爹娘都是她不可推卸的责任。 所以也别纠结什么了,人家闺女怎么当的,她照着来就是了。 “小梅,”赵恪过来牵起她的手向屋内走道,“休息了。” 苏梅脚下一顿,站在了原地。 赵恪回头看她。 “我、我有些紧张。”苏梅诚实道。 赵恪轻笑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别怕,咱们有一辈子时间呢,慢慢来,不急。” 这话说的,好像她很着急似的。 苏梅脸一热,甩开他的手急急进了屋。 屋内小黑蛋和小瑜儿已经睡熟了。 苏梅双脚一蹭脱了鞋,越过中间的两人睡到了床里。 赵恪进来没说啥,拉灭电灯,脱下外衣、长裤掀被上了床。 苏梅垂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没敢吭声没敢动,半晌听着床外的赵恪睡熟了,方才小心翼翼地坐起来,脱了外衣穿着宽大的背心短裤重新躺下。 赵恪勾了勾唇,待她睡熟了,把两小只悄悄地移到床里,将人轻轻地拥在怀里,方满足地喟叹一声,沉沉睡了。 苏梅:“……” 明明该紧张不适的,可这一夜,苏梅睡得却是无比安心踏实,连赵恪和小黑蛋、小瑜儿什么时候起来的都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小梅,”苏老爹正在院里整理菜地,转头瞅见闺女起来了,笑道,“饭在炉上温着呢,赶紧吃,这都点了别伤着胃。” “点了!”苏梅回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可不,都已经八点半了。 “爹,”苏梅拿了口杯牙刷刷牙,口里含糊道,“我娘他们呢?” “你娘听几个孩子说,对门人家老太太天天给他们免费上课,一吃完饭就拿了捆菜干、半斤荞麦面、一斤红薯干带着孩子们过去了。”苏老爹放下铁锨,洗了洗手,给她盛饭道,“你三哥在院外拔草。” 苏梅放下口杯,洗了把脸,端起粥喝了几口,拿起个窝窝夹了筷子土豆丝吃,“拔草?” “我看你秧的菜苗院里种不完,就让他过去把那片地儿开出来种。”苏老爹说着,指了指院子东边。 哪儿无宅子,是一片碎石荒草地,不肥,碎石还难处理,所以苏梅从来就没想过打那边的主意。 “爹,那边别开了,不好种,”苏梅吃完一个窝头,又拿起一个道,“部队有给军嫂们分地,先前他们顾忌着我的身体,就把我的那份取消了。有折腾那片地的功夫,还不如我在山下种一亩呢。” “有分地啊,那得要,你不能种不要紧,每年收种我让你几个哥哥过来帮忙。” 苏梅“噗嗤”一声乐了,“爹,你算过没,几亩地的收成有没有车费贵。” “车费……是不便宜,”苏老爹拿着烟袋无意识地摸了摸,一时有些犹豫,既不舍得那几亩地,也不舍得让闺女受累,“那要不,要个半亩,种个瓜菜,怎么也能抵两三个月的粮啊?” 一句瓜菜抵粮,让苏梅不由地想到了七月份的人民公社、公共食堂,还有三年灾荒。 “怎么了?”苏老爹看苏梅面上有些怔忪,便关切道,“是不想种吗?” “不是,”苏梅咽下嘴里的食物,面色有些凝重道,“爹,我大学时读民生往事……” “小丫还读大学了!”苏老爹乐道,“哈哈……没想到啊,咱家还出了个大学生。” 苏梅:“……” “爹,末世前,我们那儿大学生太普遍了,比现在的小学毕业生还多。” “这么厉害啊!” “嗯,”苏梅点头,“国家富裕了,教育就跟着普及了。爹,民生往事里有一段对近几年的描述。” “哦,怎么说?” “说今年七月全国开始办人民公社,推广公共食堂,十月份往后两年还虚报了粮食产量。” “什么是人民公社?” 当年苏梅也只是好奇看了一下,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有些地方她记得也不是太清楚,遂略有些含糊道:“好像是把家里的土地、粮食、农具、生畜等生产资料,以及一切财产都无偿收归公社所有,大伙儿一起干活一起吃饭,公社统一负责每年的生产盈亏。” “现在村里生产实行的是互助,大伙儿也是一起上工,”苏老爹敲了敲烟袋,“只是土地还是大家的,土地上收获的粮食,谁家的还算谁的。这交上土地,一起种一起吃,也不是不好,就是干得多了干得少了,还都吃一样的饭,分一样的钱,时间长了怕是要出事。” 苏梅:“这个后来好像推行了工分制。” 苏老爹立马来了精神:“工分制怎么说?” “我不太记得了,不过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咱在村里挑一个最能干的人,按他一天的劳动量定一个标准,如果他干满一天是10分,那就看他这一天看了多少活,其他人比着他来递减,干的有他的一半就给五分,五分之一就给两分。如此到了年底或是秋收结束以后,就把所有社员的分数总值加在一起,用生产队的总收入一除,就是一个工分的价值了。” “若是算出来,一个分值一毛钱,三哥要是干的有700个工分,那就是70块钱了,这70块价可以按市价跟队里换粮,也可以领出来花用。” “这个不错。”苏老爹抚掌赞道。 “爹,公社最开始好像没有这样做的。” 苏老爹沉默了一瞬,转而又问:“你方才说公共食堂?” “公共食堂就是吃饭不要钱,爹你想一下,挨家挨户收上来的就那么多粮食,一旦吃饭不要钱,大家都敞开了肚子吃,结果会怎么样?” 苏老爹:“咱家壮劳力比较多,再加上建业每月给家里的五块钱补贴,算是村里最富裕的人家了,就这也从来不敢敞开肚皮吃饭。小丫,虚报产量在这之后对吗?” “嗯,”苏梅道,“今年十月份上面跟各县委开会,问了句,‘今年种麦和去年有什么不同?’然后各个县委就开始虚报产量,亩产千斤、万斤都出来了。” 苏老爹种了一辈子地,一听这话,就知道要遭。 苏梅:“从59年到61年,书上称这三年为灾·荒年。” 苏老爹听得浑身直冒冷汗,当年大儿媳那可是地主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闺女,就因为42年的,一家人死的死、逃的逃,当年捡到她时,那饿的哟皮包骨,养了一个多月才不那么吓人。 “小梅,先不管那些,部队分的地咱得要,你不能干,爹就把你三哥给你留下。” “爹,”苏梅起身收了碗筷道,“他又不是军人,部队哪会让他留下啊。” “这……”苏老爹思索了一下,拍板决定道,“爹找赵恪想办法。” 苏梅直觉方才的话说早了,应该等他们走时在说,现在说了,这几日老爷子怕是心里不好受,待着都不安生。 然而苏梅想的还是简单,中午她就晚下工了一会儿,苏老爹扯着赵恪就领了十亩地回来。 3亩水田,4亩红薯,2亩土豆,一亩大豆。 苏梅瞅了瞅自己的胳膊:“我能种完吗?” “不用你,”苏老爹笑道,“赵恪说给你三哥在镇上找个临时工,收种让他请假过来。” 苏梅转头看向苏老三:“三哥,你同意啦?” “嗯,”苏老三特别开心,“小妹,以后我就可以护着你了。” “那三嫂和孩子咋办?” “赵恪说,让我送爹娘回去的时候一起接过来。” 苏梅四下看了圈:“他人呢?” “在厨房帮咱娘烧锅呢。” 苏梅转身奔到厨房,饭已经做好了,赵恪正在给苏老娘递碗盛饭。 “赵恪,”苏梅也没有避讳苏老娘,“你给我三哥在镇上找的什么临时工?” “还没找呢。” 苏梅一愣,转而便道:“那就别找了,让三哥跟爹娘一块儿回吧。十亩地都已经种上了,也就收割、挖红薯土豆的时候麻烦些,只要不是担稻子、挑红薯土豆,我应该能做得来。” 第 92 章 第 92 章 “晚点说, ”赵恪说着递给她两碗面,“端去堂屋。” 苏梅看大大的白瓷碗里一个个小小的碗窝窝上点缀着笋丝菌子蒲公英, 不由惊喜道:“荞面圪坨?” “小丫以前吃过?”苏老娘笑道。 苏梅摇了摇头, 吃倒是没吃过,就是刚来那天被周师长逮着很是科普了一番,说这个如何如何好吃, 不过他说的是羊肉荞面圪坨, “娘,荞面圪坨煮熟了捞出来浇上羊肉汤, 是不是更好吃?” “什么饭放了肉不好吃?”苏老娘笑道, “今个儿这饭也好吃, 娘用鱼骨熬了汤, 放了大油。” 苏梅这才想起, 家里的腊肉昨个儿吃完了, 火腿早两天也没了,咸鱼干贝海带丝倒是还有剩。 “昨个儿发了肉票,明个儿让司务长捎两斤肉。娘, ”苏梅问道, “你吃羊肉还是猪肉?” “羊肉没多少油, 还是买块肥猪肉吧, ”苏老娘道, “回来炸了油,娘用油渣给你们包包子吃。” “能好吃吗?”苏梅没吃过油渣包子。 “香着呢。”苏老娘笑道。 家属院带回的大油还有半坛, 家里不缺油, 相比吃油渣, 苏梅还是更想吃肉。 赵恪又接了苏老娘盛出来的两碗荞面圪坨,转头看她, 那张白嫩的小脸上就差写着我想吃肉了,遂一边示意她往外走,一边笑道:“想吃羊肉了?” 苏梅脑中闪过婚礼上,厨师做的手抓羊肉,还有好喝的羊骨头汤,点点头:“咱家要不要养几只羊?” “不养。”赵恪直接拒绝道,“你要上班,孩子们要上学,谁有时间放它。你们食堂不是要分鸡鸭了吗,养鸡鸭吧。” 鸭棚都搭好了。 “好。”苏梅一碗递给廊下的苏老爹,一碗递给跟他蹲在一起的苏三哥,扭头冲西耳房的赵瑾、林念营叫道,“吃饭了。” 说罢,几步下了台阶,牵起院中玩耍的小黑蛋、小瑜儿的手,“走洗手吃饭。” “娘,”苏梅一边带着两个小家伙在水池边洗手,一边探头问厨房的苏老娘道,“饭做的多吗?” “给对门王家送吗?”苏老娘一个上午就跟王老太混熟了,知道她喜欢尝个鲜,又看她对自家几个外孙疼宠得很,什么果子糖的放了满桌,几个孩子跟在自家似的,想吃了都不用问直接拿了就吃,遂做饭时就多和了点面多添了几碗水,“多着呢,我这就盛。” “给,”苏老娘盛了三碗放在托盘上递给苏梅,“端动端不动?” 赵恪伸手接住托盘道:“我来。” “哎等等,”苏老娘叫住要走的赵恪,又飞快地盛了两碗放在托盘上笑道,“王家都送了,蔡校长那儿,你也送两碗过去吧。”上午人家蔡佳微也没闲着,又是给几个孩子上课,又是带着他们玩耍的,可没少费心。 赵恪点点头,端着托盘走了。 “娘,”苏梅牵着两个孩子笑道,“我还以为你不舍得呢。” 苏老娘看了眼一下少了不少的饭,肉疼道:“是不舍。可老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小丫,娘看了,你这两个邻居,那对几个孩子真是没话说,跟你也处得来,日后多交好点,有个啥事咱伸把手,你有事时,人家能好意思不帮一把。” “嗯。”苏梅点头。 荞面圪坨筋道,鱼汤菌丝鲜美,笋丝爽弱,蒲公英微微泛了点苦头,却也是别有一般风味,几个孩子都很喜欢。 片刻,赵恪回来,托盘里除了五只空碗,还多了一碗梅菜扣肉和一碗麻辣兔丁。 “梅菜扣肉是王大娘给的,”赵恪道,“麻辣兔丁是蔡同志送的。” “这礼回的有点大!”苏老娘感叹了一声,心里越发想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替闺女维系好这邻里关系了。 苏梅跟两家在一块儿吃饭吃习惯了,倒不觉得有什么? 却忘了,这个年代肉食不常见,一般人家半年也不见一回荤腥,除了待客哪舍得送邻居。 这么多肉,苏老娘可不舍得一次性吃完。 拿筷子各夹了点在碟子里让大伙儿尝尝,端着还有些满的两碗肉菜就要收起来。 苏梅眉眼一跳,剩菜哪有新鲜的好吃。 “娘,”苏梅麻利地抢过苏老娘手里的碗,笑道,“我好久没有吃麻辣兔丁和梅菜扣肉了。” 说着,苏梅把梅菜扣肉往赵恪手里一塞,拿起筷子就把兔丁拨到了苏老爹、苏三哥、小黑蛋,还有自己和苏老娘碗里。 赵恪笑笑,给苏家二老、三哥、小黑蛋、苏梅碗里各夹了块五花肉片,剩下放在了他和小瑜儿、林念营、赵瑾面前,赵恪稍微还能吃一点辣,另三人是完全吃不得一点辣。 苏老娘看得心疼得直抽抽:“这天气也不热,放着慢慢吃,能吃个十来天。” 苏梅听得呆了一呆:“娘,放个十来天,你确定不馊吗?” 这又不是末世,没必要一个肉菜还留了又留吧。 苏老娘在椅子上坐下,夹起自己碗里的肉分给几个孩子道:“多搁点盐,每次做饭时热一下,哪会放坏。” 除了小黑蛋,林念营、赵瑾忙端着碗躲开了。 “姥姥,这盘子里还有呢,你吃。”赵瑾笑道。 林念营跟着点头附和。 苏梅回忆了下,发现逢年过节买的那点肉,苏老娘确实如她所说,热了又热,留上好久。 吃到后来,碗里的那点肉都热成咸油了,然后用热水冲一下碗又炒了盘菜。 不行!苏梅打定主意,每天不管做什么饭菜,决不能让它剩下。 收拾了碗筷,苏梅跟在赵恪身后出了门,赵恪上班,她去上工。 有苏老娘在,也不用背着小瑜儿一起去农垦食堂了,路上苏梅都觉得轻松了不少。 “赵恪,你要地,是因为听爹说了人民公社和公共食堂吗?” “嗯,”赵恪抬手顺了顺她的辫子,“还有一点,我想留下三哥。” 苏梅想了下:“你是怕他们对我……” 严格说来,她和赵恪对苏家三人都不熟,她的印象来自于原主的记忆,赵恪知道的都是调查来的资料。 “防人之心不可无。”赵恪牵起她的手,向山脚走道,“我不管原苏梅倒底有没有托梦,也不管他们倒底是真信了你是他们的小闺女,还是什么。为防万一,攸关你生死的主动权我决不可能自负地交到他们手里。” “三哥一家过来,没事,咱们就是他们的女儿女婿,养老送终半分不少,若是他们起了别的心思,”赵恪双眼微微眯起,冷酷道,“那也别怪我不客气!” 苏梅心里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我能感受得到他们对我的感情。” “我知道,”赵恪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他们望着你时,那满眼的慈爱是作不了假的,我只是做什么都习惯了留一手。” 苏梅想到末世,想到后面那场十年运动,家人亲朋反目成仇、互相揭发,点了点头:“我以后说话注意点。” “嗯。”赵恪将她送到农垦食堂,笑道:“别想太多,凭心走,一切有我呢。” “知道了,那你准备将三哥安排在哪啊?” “张宁大哥在镇上办了个陶瓷厂。”赵恪道,“上次你帮张宁保住了肚子里的孩子,张家一直想报答,她大哥身份特殊进不来,早两天就托人跟我捎话,说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这两天我抽空去跟他见一面,看能不能将三哥三嫂送到他那里,在陶瓷厂做个临时工。” “啊,会不会太麻烦?”她那天之所以不顾犯病的危险救下张宁肚子里的孩子,是因为他们一家对她和小黑蛋几个孩子那真是好的没话说,并没有想过要什么回报。 “有来,才好有往。”赵恪安抚她道,“不怕,咱还得起。” 苏梅想想也是,日子长着呢。 “好了,”赵恪瞟了眼往这儿看了几回的司务长,“赶紧去上工吧,我看司务长好像找你有事。” “嗯。”苏梅朝他挥了挥手,转身进了食堂。 赵恪望着她轻快的脚步,舒了口气,小梅可能自己都没发现,她对亲情有多渴望。若非如此,末世来的她怎么就那么容易受到苏家人的影响,提前几天就忐忑不安,人家一来还没说什么呢,她就先一步说了实话。 苏家,希望真能值得她顷心相待。 不然,他不介意帮小梅多认几门亲,将他们打回原型,且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对小梅的来历不敢吐露半分。 …… “司务长,你找我?” “嗯,听说你要了十亩地。” 苏梅点头。 “种得完吗?”司务长担心地道,“还有孵化房的活儿,你不会想辞工吧?” “不辞,”苏梅笑道,“地里的活儿,我爹说交给我三哥就成。” “你三哥!”司务长凝眉,“他不是军人,探亲的话是有时间限制的。能帮你做什么?” “赵恪说给他在镇上找个临时工,这样收种时他就可以请假过帮忙了。” “你爹和你三哥能同意?”司务长惊道。 “就是我爹提议让我三哥留下的……”话一出口,苏梅就不由一愣,苏老爹是不是也怕他们心中猜疑,所以为了安他们的心,才主动让三哥留下。 苏梅迎着日光眨了眨眼,她好幸运啊! 遇到了赵恪,遇到了苏家爹娘,还有小黑蛋几个可爱的孩子。 第93章 第93章 进孵化房挨个地调了种蛋的位置, 又烧了会儿炕,帮小战士调了下灶里的温度, 苏梅便跟着大胖等一众战士进了山, 明天军嫂们带着孩子就到了,前几餐饭肯定要在食堂吃,所以他们得多准备点菜。 农垦食堂二三月份撒种的蔬菜, 除了小青菜、小白菜、空心菜能吃, 大多还没长成。而这三样菜还都是叶子菜,淘洗了老大一筐往热锅里一丢, 瞬间缩小成了小小一盆, 还往往因为油放的少, 不爽不脆它还塞牙。 还不如山间地头随处生长的小笋子和野菌子呢。 前者虽然剥着费事了些, 但只许稍放一点荤油, 略略一炒, 吃着就清脆爽口。后者煮个骨头汤丢上些,不但鲜美还滋补,吃不完晒干储存也方便。 人多时间还算尚早, 他们一行就往山里多走了些。 苏梅认识的菌子不多, 一路上她采的最多的就是小笋子、木耳和地衣, 还有给家里老人孩子摘的山茶泡、山茶叶肉片、三月泡和野桑葚等零嘴。 大胖怕她累着, 往往都不等她把竹筐装满, 就把里面稍重的小笋子拿出来放到自个或小庄筐里,遂到最后下山回来, 她拎着小零嘴, 背了满满一竹筐木耳和地衣菜。 分的四亩红薯地就在他们住的山脚下, 苏梅拎着包零嘴和一捆小笋子从农垦食堂下工回来,苏老爹带着三哥正在田间忙碌。 山间土地湿润肥沃, 庄稼长得好的同时,杂草也极是茂盛。 一个下午,父子俩拔了一亩多地,杂草积了几大担。 苏梅挑了些嫩荠菜、婆婆丁,剩下的让下班回来的赵恪跟三哥一起挑去了后勤的牲口棚。 苏老爹下来时背了只竹筐,里面也放了几把给家里两只鸭子的嫩草,苏梅把手里的东西放进去,提起竹筐刚要背起,就被苏老爹接了过去。 昨天把话儿说开,老爷子心口的哀痛缓解了不少,苏梅扶着他往山上走时,都有心情欣赏满山的青绿和脚边姹紫嫣红的野花了。 “真是个好地方!”苏老爹笑道,“咱老家那儿一眼望过去,除了几片寥寥的庄稼地,大多是高低起伏的黄土坡。风一吹,黄土漫天,迷得人眼都睁不开。吃一口水,都要走上五六里地去个小沟沟里挑,一桶水挑到家放上一宿,黄泥沙能积二指厚。” “一听要过来工作,你三哥开心的哟,”苏老爹失笑道,“一个下午就没合拢过嘴。都乐傻了!” “爹,你呢,”苏梅问道,“你和娘也喜欢这里吧?” “喜欢,”苏老爹望着她慈爱地笑道,“有你待的地方,爹都喜欢。” “那你跟娘就别回去了,”苏梅道,“留在这里跟我一起生活吧。” 苏老爹笑着摇了摇头:“那可不成,你几个哥哥要被人戳脊梁骨哩,就是你那些侄子侄女长大也不好说人家。” “有那么严重吗?”苏梅那个时代,独生女不要太多,给父母养老送终早就单单不是儿子的事了,不过同样的,闺女跟儿子一样有财产继承权。 苏老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几个哥哥如今都有工作了,一年给爹娘凑个来回的车票不是难事,趁着这几年身体硬朗,爹就多带你娘过来几趟,每次住长点好好陪陪你。” “那你们这次能住多长?”苏梅道,“三个月还是两月。” 苏老爹一噎:“下月收麦,得提前走。” “你和娘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下地割麦子吗?” “麻雀多,麦场里不得有人看着。” “累不?” “不累。” 说话间,两人到了家门前。 院里,几个孩子拿着乐器各玩各的,乱糟糟的一片嘈杂,苏梅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小黑蛋你都吹破音了,能小点声吗?” “哈哈……让他吹,”苏老爹乐道,“学什么不都得多练练。” 这要是一个还好,一溜四个,吹口琴、吹哨子、吹唢呐、拉手风琴,各练各的,苏梅就进院洗手的这么一会儿,便被吵得头大。 也不知道厨房做饭的苏老娘和对面养胎的张宁咋受得了的。 “停!停!”苏梅拍了拍手,“咱能合练一支曲子不?” 赵瑾、林念营闻声便停了下来,小黑蛋跟小瑜儿不,人家还在鼓着腮帮子吹呢。小瑜儿捏着哨子吹得脸都涨红了,小黑蛋根根头发都被汗水打湿。 “念辉、小瑜儿,”苏梅拍了拍两人,“快停下。” 两人谁也不服谁地瞪了一眼,才轻喘着收了声。 苏梅拿毛巾给两人擦了擦汗:“吹的都是什么啊,都不在调上,还不是同一首曲子,你俩比谁声高啊?” 小黑蛋狠狠瞪了小瑜儿一眼,告状道:“我本来吹得好好的,他非得跑到我跟前打乱我的调。” “姨姨,”小瑜儿扯了扯苏梅的裤腿,求赞道,“我高!” “是高,”苏梅把毛巾往三角晒架上一搭,几下把两条辫子盘起,“就是不好听,吵得姨姨耳朵痛。来把哨子给我,看姨姨给你吹一首。” 小瑜儿乖巧地把哨子递上,握着小拳头冲她举了举:“油油!” 苏梅接过哨子看了一眼,上面都是口水,拧开水龙头冲了冲,甩干水分,吹了首《小燕子》。 这首儿歌节奏轻快,易于上口,苏梅吹了两遍,小黑蛋举着哨呐就模仿着跟了上来。 赵瑾和林念营在学校学过这首歌,两人对视一眼,一个吹响了手里的口琴,一个随着苏梅的旋律拉响了手风琴。 小瑜儿开心地为几人鼓了鼓掌。 苏老爹乐呵呵地听着进了厨房。 家里土豆多,苏老娘做了陕北有名的洋芋擦擦,土豆切丝,拌入野葱、姜丝,撒上盐,同面粉拌均上锅蒸。 蒸好倒进盆里,浇上蒜泥和着几滴香油一拌,既可当饭亦可当菜。 苏梅给王家和前面的蔡佳微各送了一碗。 蔡佳微是个闲不住的,她下午没课,一早就背着竹筐进了后山。 她野外知识丰富,再加上身手不错,带回了不少野菜野物。 苏梅过去,蔡佳微在搭的小厨房里做饭,孟子衡蹲在水池边正在给拔好毛的山鸡开膛破肚。院子里倒处堆着青砖青瓦、土坯、稻草,要建的厨房和杂物间已经盖起了半米多高。 “又来给我们家送吃食了,”孟子衡笑着起身,拿稻草绑了只宰好的山鸡给她,“拿回去给大爷大娘熬个汤补补身子。” 苏梅没客气,把碗递给蔡佳微,伸手接了:“我娘蒸的土豆菜,你们尝尝,要是觉得好吃了,可以隔三差五地照着蒸一锅,拌着吃腻了,炒着吃也不错。” “行,我明天蒸点试试,”蔡佳微把碗腾给她,“我方才听你在教几个孩子音乐,歌谱要吗?” “要。”苏梅点头,“我那点水平,能教出什么,你把歌谱拿来吧,小瑾和念营都学过五线谱,我拿回去让他们多练练,别跟下午一样,乱嘈嘈地吵得你们耳朵痛。” “我们在战场上炮声都听惯了,他们那点声音算啥,”孟子衡笑道,“你啊,回去成让他们尽情地吹尽情地拉了,孩子嘛,兴趣都是这么一点点培养起来的,当家长的别太干涉。” “张同志怀着孕呢!”蔡佳微拿了歌谱出来瞪了他一眼,递给苏梅道,“干涉太过是不好,不过也别让他们太吵了,要练习,说一声,你要是没时间,我带他们到山脚下练。” “好。”苏梅接过歌谱,就着灯光翻了下,第一首是《让我们荡起双桨》,后面还有什么《送别》、《卖报歌》等,“暑假前,学校开办吗?” “开一个多月,摸一下学生的底,再帮他们补补课,”蔡佳微略有些担心道,“这批来的孩子,大多来自农村或是小山村,基础只怕不会太好。” 苏梅:“明天去车站接人,你去吗?” “嗯,”蔡佳微,“我得过去帮忙组织一下。” “我们也该忙了,”苏梅道,“要准备大家的饭菜。”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苏梅就拿着空碗,拎着山鸡回家了。 赵恪跟三哥也刚回来。 苏梅算了一下时间,去的得有一个小时,“你们把青草送过去不就成了吗,怎么去那么久?” 赵恪道:“路上遇到战士们往山上运家具,帮着搭了把手。” “哦。”苏梅放下碗,把山鸡递给苏老娘,“娘,蔡嫂子给的,明天跟土豆一块儿炖了吃吧?” 苏老娘接过山鸡略有些不安道:“中午刚收了人家一碗兔肉,这又收了一只山鸡,会不会不好啊?” “没事,”苏梅把歌谱递给过来拿筷子的林念营,洗了洗手道,“改天我去溪里叉些鱼,给他们家送点。” “不用改天,”三哥擦了擦手,端起一碗饭道,“等会儿我用竹子编个鱼篓,往溪里一下,明个儿指定有鱼。” “你当鱼篓好编啊,”苏老爹打击他道,“就你那手艺,没个一两天别想编成。” 三哥笑笑,没争辩,只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洗漱后时间还早,一家人也不急着睡,聚在堂屋便各自忙活开了。 赵瑾、林念营伏在餐桌的一边教小黑蛋学五线谱。苏老爹让赵恪去王家借了打草鞋的耙,捶了下午泡的稻草,搓成草绳打草鞋。 三哥寻了苏梅早前做东西剩下的竹片编鱼篓。 赵恪搬出了家属院带回来的收音机修理。 苏梅洗了山上采的零嘴分给大家食用,随之抱着小瑜儿坐在小黑蛋三人对面画画,她准备画两张漂亮的简笔水彩,寄到画报试试。 苏老娘找出几个孩子的棉衣,拆了准备明天洗洗,趁着在这儿的时间,短的给接接。 “小梅,”苏老娘拆开棉衣,拿手丈量了一下,“几个孩子身高差距有些大,我看谁也别穿谁的旧衣了,都裁了布接接吧。” “好。” “那就得买棉花了。”苏梅衣柜里的布料,苏老娘看了,有不少,就是棉花没有一两。 “我明天看有没有谁去附近村子里买东西,”苏梅道,“让人家帮忙捎点回来。” 收音机也就外头的木箱子碎得厉害,打开稍一修整就能听了。 赵恪装上电池,按下开关,歌曲《我的祖国》就从里面传了出来,一家人都稀奇地围了过去,挨个儿地试着搜了下台。 …… 夜里小黑蛋、小瑜儿睡熟了,赵恪再次将两人抱到了床里,伸手拥住了苏梅。 “哈哈……”苏梅被他一碰,痒得一个没崩住笑出了声。 赵恪讪讪地松开手,摸了摸鼻子:“昨天我抱你时,你也是醒着的吧?” 苏梅脸一热,止了笑。 “小梅,”赵恪侧身,就着窗外的月光看着她,轻声道,“我听爹说,你前世上了大学,那学的是什么专业?” “航空航天工程专业。”苏梅侧过身,跟他面对面道,“我自小就喜欢拆爸爸拍照用的无人机,上学后理科又特别好,长大后就往这方面发展了。” 赵恪霍然一惊,翻身坐了起来:“你说的无人机是41年珍珠·港事件中,m国用无线电遥控的靶机?” “对!这之后他们又制造出了3种喷气式无人机。”苏梅跟着坐了起来,“我国要到66年,无人靶机才首次试飞成功。” “还要8年啊!”赵恪轻叹 第94章 第94章 “是啊, 还要8年。”苏梅道,“我国最开始研制是以苏国不成熟的无人机拉—17为起点。60年, 苏国援助取消、专家撤离, 试验用的拉—17无人靶机缺失,咱们国家才下决心研制属于自己的无人靶机。” “你说60年苏国援助取消、专家撤离?!”又是一道霹雳砸了下来,赵恪失控地双手握着苏梅的双肩道, “是只无人力方面的援助取消、专家撤离, 还是泛及到了方方面面。” “所有。”苏梅道,“我昨天跟爹说, 三年灾·荒, 其实不只是因为公共食堂、虚报产量这么简单, 你若是留意就会发现, 从1月份开始我国有些地方就出现了大面积的干旱, 这种干旱一直持续到62年。另一个因素是困难时期我国还在对外援助, 如朝鲜、如蒙古、如阿尔巴尼亚等,以及还苏国的欠款。” 这一道道消息在赵恪脑中翻腾,直搅得他半宿没睡好。 因为他发现就算提前一步知道了近三年要发生的事, 有些事他也无力去阻止, 比如干旱, 比如跟苏国的断交。 后面怕吵到苏梅和两个孩子, 他穿衣起来直接进了后山。 天刚麻麻亮, 苏老三开门去溪边取昨晚丢下去的小竹篓,结果一开门, 就见他扛着只山猪, 浑身狼狈地从屋后的竹林里绕过来。 “你!”苏老三哆嗦道, “你没事吧?” 身上的血,也不知道是山猪的, 还是他自己的? 赵恪在他面前停下,摇了摇头:“没事。” 苏老三忙把山猪从他肩上接下来。 “在家杀吗?” “送到农垦食堂,”赵恪道,“给司务长处理。” 苏老三瞅了眼猪的重量,得有一百五六十斤,“那我拿条绳子,捆了跟你一起抬过去。” 赵恪点点头,往王家的院墙上一依,摸出烟盒抽了一根点燃,望着天际的红霞出神。 苏梅也没睡好,赵恪走后,她就悄悄起床,拿了刘家舅舅给的画纸,削了铅笔,将低空靶机的结构图画了出来,还有动力装制、飞行控制系统、电器系统等没画。 听到门口的声响,她卷起画好的图纸锁进箱子,披衣出来,正瞅见苏老三从杂物房拿了麻绳、扁担出来。 “三哥,你这是?” “小妹你也没睡吗?”苏老三方才起来,就看到东厢亮着灯,不过当时没多想,只以为两个孩子谁起夜呢。 “刚起。”苏梅随口回了句,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精神力往外一扫,惊了下,赵恪上山了。 赵恪瞬间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浑身的寒毛都炸了。 苏梅忙收起精神力,先苏老三一步奔出门外,扯着他的衣袖将人上下查看了一番,“没受伤吧?” “没有,”赵恪掐了烟,手在衣服上蹭了下,擦去上面的脏污,给她拢了拢衣服,“方才是你吗?” “嗯,”苏梅点了下头,低声道,“精神力,现在弱的很,只能查看方圆三百米的距离。” “不错了。”赵恪为她顺了顺颊边散落的头发,“回去再睡会儿,我跟三哥把猪抬到食堂。” 说罢,接过苏老三带来的绳子,两人开始捆绑了起来。 “白送吗?”苏梅在旁边问道。 赵恪笑道:“咱可以多要点肉。” 进山一趟,他已经想明白了,干旱他无力阻止、与苏国的断交他也无务阻止,可公共食堂的成立,还有粮食产量的虚报,让父亲找找人活动一番跟上面递个话还是可以的,至于结果如何嘛,只能听天由命了。 苏梅:“那多要点排骨。”山猪肉柴,单纯吃肉倒不如弄点骨头啃。 “好,”赵恪应着,跟苏老三一起抬起猪往下走道,“赶紧回去再睡会儿。” 孟子衡闻声起来,看着抬猪的两人叫道,“好家伙!赵恪,为了欢迎军嫂和孩子们过来,你这也够下功夫的!” 赵恪冲他招了招手:“来帮个忙。” “要我帮你抬去食堂吗?”孟子衡寻问间走到了两人近前。 “嗯,”赵恪把扁担交给他,“我回去睡一会儿,麻烦你了。” “三哥,”赵恪走出去几步,回头交待道,“司务长要是不在,你就跟大胖说,咱家要块后腿肉,再要几斤排骨。” “好。” 赵恪进屋拿衣服洗澡,苏梅刚脱鞋上床,“来,给你看样东西。” 苏梅说着打开箱子,拿了图纸给他:“这是低空靶机的结构图,还有动力装制、飞行控制系统等没画。” 赵恪大学时旁修过一段时间的机械课,一看图纸就知道苏梅对无人机的造诣不低,这结构图画得跟印上去的一样,每个尺寸数据都标得清清楚楚,照着做组装起来不难。 搬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赵恪沉吟了一下:“小梅,你要不要再去读几年大学,或者出国深造一下,给外界一个说法,然后专攻这方面?” “不要,”苏梅摇了摇头,“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的。而且66年以后,国内会掀起一场大运动,很多学者、留学生都受到了冲击,不是工作受阻,就是被下放到农村参加劳动改造。大批的知识青年,也被动员到了乡下务农。” 赵恪:“……” “还有什么?”赵恪按了按眉心,“你接着说。” “66年至76年,高考取消,大学停办,很多老师被下放至农村参加体力劳动。” 赵恪呼吸一窒,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他太明白高考取消意味着什么了? 意味着长达十年,各个领域都没有新的人才输入。 “不过,70年至76年,一小部分大学科系又恢复了招生,他们是由各单位、公社推荐出来的,所以又叫工农兵大学生。”苏梅道,“就是入学文化程度差别有些大,分别有高中生、初中生和小学毕业生。” 赵恪的眉头越皱越紧,小学毕业生上大学,确定不是儿戏? “赵恪,你二哥不是在军工大吗,图纸交给他怎么样?” “他在海军工程系,跟这个不挨边。” “那怎么办?”苏梅道,“我还想用这份图纸推着你父兄往上走一步,争取几分话语权,等到66年来了,帮我护住刘舅舅他们呢?” “主意不错!”赵恪道,“你先慢慢地画着,我这几天好好地想想交给谁,怎么交。” “嗯。”苏梅收起图纸,“那你赶紧去洗洗,回来睡一会儿。” 上午还要带队进山,精神是得养养。 赵恪点点头,拿了衣服去洗澡间,冲了个冷水澡出来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下,身上没那么凉了才进屋在苏梅身边躺下,睡了半个小时。 苏老三跟孟子衡回来各拎了一块后腿肉和几根排骨。 排骨没吃,被苏老娘抹了盐挂在了杂物间,后腿肉剁成馅跟切碎的菌子荠菜葱姜拿油盐一拌,中午包了几大盖帘饺子。 过来这么久,苏梅这还是第一次吃水饺,蘸着醋,别提多香了。 军嫂和孩子们中午12点多到了一批,下午四点多又到了一批。 一时间整个家属区热闹得跟过年似的,到处都是奔跑呼叫的孩子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的军嫂。 小黑蛋在小课间里坐不住了,身子扭来扭去的跟只毛毛虫似的,王老太又瞅了瞅赵瑾和林念营,两人虽然听着吧,但也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行了,下课出去玩吧。” “ 嗷~~”小黑蛋欢呼一声,丢下书本跳起来向外冲道,“出去玩了——” “念营,”赵瑾忙道,“你快跟上他,别让他往溪边跑。” “好。”林念营放下书本,跟王老太和外面的张宁打了声招呼,忙追了出去。 苏梅在厨房帮了一上午忙,下午不用大胖招呼,就有七八位军嫂主动走进厨房,帮着摘菜洗菜烧锅,让腾出手的战士们有时间进山挖笋子、采菌子。 苏梅从孵化房出来,见食堂人挤人的一片喧哗,一时有些不习惯,就跟烧炕的小战士说了一声,出了食堂往家走。 远远就见小黑蛋单脚独立,手搭在眉上,一指对面的男孩道:“呔!哪来的大胆小妖,吃我孙悟空一棒!” 说着,扯了溪边的草茎就要去抽人家。 “小黑蛋!”苏梅忙快走几步,喝道,“你干什么?人家刚来,你怎么就欺负人?” “娘!”小黑蛋手里的草茎一丢,奔过来抱住苏梅的腿道,“你下班了?” “嗯,”苏梅摸了摸他的头,“怎么回事?” “我们玩呢,”小黑蛋说着回头冲小男孩和一旁的林念营、以及另两个孩子挤了挤眼,“不信你问他们。” 林念营忍着笑点了点头。 另两个孩子相互笑着推了推,扯了小男孩一溜烟就跑了。 苏梅一看就有问题,捏着他的耳朵扯了扯:“还不说实话?” “哎!哎!娘轻点,轻点,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苏梅松开手:“说吧。” “嘿嘿,我们演戏呢,他当小妖,我当孙悟空。” “那也不能拿了草茎去抽人家啊?” “没真抽……” 第95章 第95章 苏梅牵着小黑蛋、林念营往家走, 山脚下的红薯地里不但有苏老爹、苏老三在拔草,还有两名刚来的军嫂在帮忙, 而她们身边围绕的正是方才跟小黑蛋玩耍的那三个小子。 “来, 小梅,”苏老爹直起腰冲苏梅招了招手,“给你介绍一下, 这位是陈青苗同志, ”苏老爹指着一位穿着三成新红色印花衬衣的黑瘦妇人说罢,又一点后面的剪着齐耳短发的爽利女人道, “那是季知夏同志, 她们就住在我们西边的半山腰。” 西边的半山腰离苏梅家住的地方没多远, 都不用绕到山脚再过去, 趟过灌木荒草走不到十分钟就到了:“陈同志、季同志, 我是苏梅, 叫我小梅就成。” 季知夏知道苏梅是自家男人上司的媳妇,没好意思上来就叫名字,只揽着方才小黑蛋指着叫小妖的男孩, 笑道, “我男人是侦察团一营的营长董大山, 我跟青苗嫂子听说部队要给我们分田, 又正好看到老爹在这儿拔草, 就过来问问情况。” 陈青苗略有些拘谨地上前跟着说道:“我男人是侦察团三营的营长梁承,” 说罢, 一推身边的两个孩子, “三毛、四毛, 叫人。” “苏婶。”两个孩子异口同声道。 季知夏一捏儿子的小手,小家伙腼腆地冲苏梅笑道:“苏婶, 我叫董毕。” 小家伙说话自带方言,‘毕’字被他一说,若是不仔细分辩,很容易就听成了‘屁’。 小黑蛋一听就抱着肚子乐得不行:“屁~哈哈……还有人叫屁的。” “不是‘屁’,是‘屁’。”董毕急得涨红了脸,越是解释,越是说不清了。 “念辉!”苏梅瞪小黑蛋,“小哥哥叫董毕。别笑了,你知道吗,这行为很不礼貌。” 小黑蛋捂着嘴背过身子,肩膀又是好一阵抖动。 对面的小朋友要哭了。 苏梅忙掏了掏兜,掏出几个三月泡,塞给三个孩子。 “董毕,”苏梅弯腰看着小家伙,歉然道,“对不起啊,苏婶回去罚他。来,吃果子。” “他以后还笑怎么办?”董毕捏着果子,委屈地瘪了瘪嘴。 “苏婶不让他吃饭。”苏梅说罢,回头看向抱着肚子蹲下的小黑蛋,“念辉,听到了吗?” “哈哈……我忍不住啊!” 苏梅:“……” 董毕委屈地直抹眼泪:“我也要给他起个不好听的名字。” “不用起,他另一个名字叫小黑蛋。”苏梅道,“意思呢,像煤球一样黑。” “小梅,”季知夏忍着笑道,“哪有这样教孩子的。” 苏梅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问她跟陈青苗道:“你们准备领几亩地?” “我接了蔡校长的聘书,”季知夏道,“教一至二年级的语文,领得太多了我怕种不过来,就想领个两亩水稻,半亩红薯、半亩大豆。” “我、我家里人多,”陈青苗道,“我想多领些,不知道最多能领多少?” “先前来的韩副营长的妻子周嫂子,”苏梅道,“领了12亩。” “12亩,”陈青苗沉吟道,“那她家几口人?” “四口。” 陈青苗琢磨了一下:“我家有六个孩子,人口比她家多了一半,应该可以领20亩吧?” “20亩!”季知夏吃惊地瞅了瞅她黑瘦的身子和明显比同龄人憔悴的脸色,“你种得过来吗?” “我家大妮15、二妮13岁,都能搭一把手了。” 季知夏:“不上学吗?” “我家大妮,”陈青苗挺了挺胸,骄傲道,“小学毕业了。二妮开学上四年级,放学了也可以帮忙。” 随之她话锋一转,点着三毛四毛道:“反倒是这两个小子,学习经常吃鸭蛋,天天被大妮二妮拿着树枝撵着打。” “娘,”小黑蛋笑够了,扶着苏梅的腿感叹道,“他们家鸭蛋真多!我也想吃海鸭蛋,你什么时候再买呀?” “你乖一点,”苏梅点点他的头,“娘改天就让人帮忙捎些回来。” “嘿嘿,我其实……”小黑蛋扭了扭小身子,拼命忍住笑道,“挺乖的。方才就是一时没忍住哈哈……我一想到他叫、叫‘屁’哈哈,就忍不住哈哈……叫‘屁’~” 董毕含着果子“哇”的一声委屈地哭了:“哇……娘、娘,我不叫‘屁’,我要改名,改名呜……” 季知夏“噗嗤”一声乐了:“改不了,你的名字是你太爷爷翻了好久的字典取的。” 苏梅那个尴尬啊! “那个……”苏梅弯腰抱起小黑蛋对几人不好意思道,“天色不早了,食堂这会儿该开饭了,你们赶紧带着孩子过去吧,我家呐就住在半山腰东边的第二家,我白天在食堂上班,你们有事中午可以来家找我,也可以去食堂找我。” “行,”季知夏掏出帕子给儿子擦了擦脸,爽快道,“有时间找你玩儿。” “我、我也是。”陈青苗跟着应和道。 “爹、三哥,”苏梅朝又拔到另一头的两人叫道,“回家吃饭啦。” 苏老爹和苏老三挑了青草过来,几人在地头分手。 苏梅放下小黑蛋,扶着苏老爹上山回家。 苏老三挑着两大筐压得实实的青草,领着还没玩够的小黑蛋、林念营去后勤。 赵恪一天都有些心神不宁,电话拿起又放下,还是没有打出去,苏梅说的一条条,除了大面积的旱灾和上面已经在着手办的人民公社可查,其他很难让人相信。 算了,等小梅的图纸画好,他想办法出去一趟吧。 他在犹豫着要不要给家里打电话时候,远在京市的秦淑梅,拿着照片也正在说他。 “喻蓝,你看,”秦淑梅指着照片上的赵恪,讨伐道,“三张照片,苏梅跟几个孩子哪个笑的不开心,就他绷着个脸,跟个黑脸包公似的。” 喻蓝见婆婆嘴里说的嫌弃,眼里却溢满了笑意,就知道她对苏梅百分之百地满意,也是,光从照片上就不难看出小瑾、小瑜儿对她的依恋。 这说明啥? 说明小瑾信上写的都是真的,四个孩子人家做到了一视同仁,各个都付出了真心。 还有赵恪落在苏梅身上的目光,那个柔啊,都快滴出水了,这能说只是普通的组合家庭? “妈,这下你放心了吧?”喻蓝笑道。 秦淑梅摩挲了下照片中的苏梅和几个孩子,笑道:“放心,再放心不过了。她啊,可真是远远超出了我想象。我原想着小梅农村出来的,长得清秀就不错了,小恪带着两个孩子跟她再组家庭,咱还能图个啥,不就图她对孩子们好,小恪忙活一天了,下班回来能有一口热饭吃。” “没想到这么漂亮!”秦淑梅自小在蜜罐里长大,围在身边的不是有才就是有貌,遂多少是个颜控。 “怎么看都漂亮!”秦淑梅拿着三张照片,换着角度地欣赏着苏梅一颦一笑,“最关键的是,她对小瑾、小瑜儿那是真的好啊!小瑾写的信,你也看了,亲妈也不过如此了。哦,不对,他亲妈张馨云可做不到小梅的十之分之一。” “最最主要的是,”喻蓝笑着打趣道,“你老儿子还特别喜欢。妈,我没说错吧?” “哈哈……对对,没错,”秦淑梅乐道,“先开始我还纳闷呢,依小恪的眼光怎么就选了个没上过几天学,农村长大的女娃呢。现在明白了。” 末世来的苏梅无论怎么掩饰,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气质,都吸引着他人的注意,柔弱的外面,坚毅的眼神,笔挺的坐姿,无端就透着股把控全场的张力。 赵恪那么一个强势的人,跟她并摆坐在一起,若是细看,二人愣是形成了势均力敌的场面,苏梅那是半分也不弱他。 赵儒生带着大儿子从书房出来,见老妻又在看小儿子寄来的照片,不由摇了摇头,跟长子道:“你妈啊,我看这几天都有些疯魔了,自从收到小恪寄来的照片,那是白天揣兜里,晚上放枕下,早也看晚也看。你说,有什么可看的?” 秦淑梅瞪他:“酸!你就是酸。不就是没抢过我吗。” 说罢,笑呵呵地将照片揣进上衣口袋,唤保姆道:“小李,可以开饭了。” 待保姆一样样上齐,秦淑梅招呼儿子儿媳道:“来尝尝,都是小梅准备好,小恪寄来的。” 喻兰看了眼桌上,杂粮馒头、干贝笋丝菌子粥、蒸咸鱼、凉拌海带丝,还有一盘海鸭蛋,笑道:“给我们寄来的也有这些。” “哦,”秦淑梅笑道,“这么说,老二那边保准也是一样了。” 赵儒生、赵倬对桌上的粥和每一道菜都很喜欢。 放下碗,赵倬对秦淑梅道:“妈,你前天给小恪写信,有没有说让他再寄些海产品?” 喻蓝笑着拍了丈夫一下:“想吃,咱家附近那几家饭店,哪家不能买,你非得麻烦小恪不成。那么远,一寄寄来一大包,邮费都不少。” “不一样,”赵倬笑道,“这些饭菜里我能吃到小弟跟弟妹的心意,自个儿买的有吗?” 他这话,一下子让秦淑梅跟喻蓝想到了的席楠。 随老二去冰城几个月了,信倒是没少来,几乎半月一封,满纸写的都是情意,先前看着心里还暖暖的,这一对比,咋就觉着不对味了呢。 同样寄东西,他们给小梅寄的还是结婚礼品呢,小梅收到没多久就想办法张罗了些海产品给寄回来了,那位东西没少收她们娘俩的,就是……至今……好像没见过她的一针一线。 婆媳俩互视一眼,立马不是滋味来了。 她们娘俩手里各握着大笔的嫁妆,不缺钱,自然也不缺她那点东西,可就像大儿子/丈夫说的,她们缺的是心意啊! 以前觉得她娘家穷,她们也不缺她那点东西,遂也就从没有计较过,想着嘴讨巧,信来得勤就成,要什么缺什么她们逛街时顺手就给买了。 “妈,”喻家跟赵家在沪市就住对门,喻蓝是秦淑梅自小看着长大的,遂有什么,婆媳二人也不藏着掖着,“这个月冰城的东西我想减半。” “减!”秦淑梅脸上的笑意都敛去了,“娘跟你一起减,有那个钱,咱还不如再添添,买了东西给小梅寄去呢。” 赵儒生瞪赵倬:就你小子会找事! 赵倬冲他爹翻了个白眼,也就他妈跟他媳妇不计较,手里也不缺钱,不然就老二媳妇那性子,家里早就闹翻天了。 整日算计、算计,有意思吗? 前几天他给小恪打电话,顺嘴问了一句,老二给寄了多少礼金,66块。 好家伙!当时他们结婚,他这个当大哥给包了999元,那时小恪还没有结婚,在上学,就这还掏私房给他们夫妻买了一对进口手表。 他就回个这! …… 晚上,农垦食堂给新来的军嫂孩子们,大锅炖了杀猪菜。 司务长百忙之中,拿盆装了猪脑、两个猪蹄、一根猪尾巴、半个猪耳朵、两根大骨递给小庄:“给苏同志送去。” “好咧!”小庄应了一声,拿个竹筛往盆上一盖,端着出了食堂。 远远地就见前面走着的好像是赵恪。 “赵团长——” 赵恪回头,小庄抱着盆忙跑了过去。 “见到你就好了,我也就不专门跑一趟了。”小庄笑道,“给,司务长给你们家捞的杀猪菜。” 赵恪伸手接住盆,道了声谢。 他端着盆到家,饭菜早就做好了,一家人围在餐桌前,正乐呵呵地看苏梅在苏老娘的指点下剪纸,顺便等他回来吃饭。 “好香啊!”小黑蛋跟小瑜儿耸了耸小鼻头,纷纷从苏老爹和苏老三膝头滑下,奔向赵恪。 “赵叔叔,是肉,对吧?我闻到味了。” “肉肉肉肉……”小瑜儿抱着赵恪的腿叫着直流口水。 苏梅放下剪子,接过他手里的盆,掀开竹筛看了眼,惊喜道:“司务长给的?” “嗯。”赵恪弯腰抱起小瑜儿、小黑蛋,“你把猪蹄跟猪耳朵切盘,我跟爹、三哥喝一杯。” 家里还有结婚时买的米酒。 “好。”苏梅端着盆去厨房。 苏老娘迅速收起了桌上的剪刀、红纸和剪好的窗花,把饭桌腾出来。 猪蹄、猪耳、猪尾巴切盘,浇上蒜汁,点上香油,撒上葱花。 大骨斩成断,递给几个孩子啃。 猪头上的肉全被剔干净了,只剩头骨里的猪脑,赵恪拿斧头劈开,苏梅拿碗装了,放在桌上给几个孩子和二老吃。 “啊——”林念营突然叫了一声,“我的牙掉了!” 手捧的骨头上卡着一个上门牙。 小黑蛋看了看他手里的骨头,又瞅了瞅他流血的嘴,吓得把手里的骨头往苏梅手里一塞,捂着自个儿的嘴道:“娘,我不吃了。” 小瑜儿有样学样地把手里的一截猪尾巴往苏梅手里一塞:“娘,不吃。” 苏梅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家伙一直不都叫她姨吗? 第96章 第96章 苏梅端了水给林念营漱口。 苏老娘取过骨头上的牙, 问林念营:“上牙吗?” 林念营含着水站在廊下,点了点头。 “上牙要丢你床下, 下牙要扔到房顶上。”苏老娘说着, 拿着牙去了西耳房。 小黑蛋好奇地跑过去看:“不丢呢?” “那要长不高喽。”苏老娘笑道。 “不高!”小瑜儿颠颠跟在小黑蛋身后附和道。 林念营好奇地问赵瑾:“你掉的上牙也都丢床下了吗?” 一颗一颗那岂不是在床下放了一排。 赵瑾最后的两颗大牙也在年前掉了,如今全部换了一遍。 “嗯。”赵瑾啃着骨头应了一声,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诫他道, “你别用舌头舔, 过几个月就长出来了。” 林念营的舌头刚扫过缺牙的洞口,闻言一僵, 不自在道:“几个月?” “我这颗, ”赵瑾抬手一指自己左边的上门牙, “一个多月就长出来了, 右边这颗三个月才长出来。” “为什么不一样?”林念营好奇地看了看, “是因为你舔的次数太多了吗?” “最好不要舔, ”苏梅端了粥给林念营,“舔的多了会刺激牙龈感染。长得慢也有可能是缺钙。明天把排骨炖了,给你熬汤喝。” 苏老娘放牙回来, 听闺女说明天炖排骨, 眉头微微一跳, 这几天, 天天吃肉, 她都想好了,那排骨最少也要放个十天八天的再炖。 闺女这话要是跟小黑蛋说的, 她还能阻止一下, 对象是林念营, 她就不好张口了。 苏老爹跟三哥晚上喝得有点多,米酒虽然不醉人, 两人还是早早洗漱后就去休息了。 苏老娘不放心苏老爹,提着暖瓶跟了过去。 打发走赵瑾、林念营,哄睡了小黑蛋、小瑜儿,苏梅拿出画纸伏在卧室的书桌上画图。 赵恪帮她将一根根铅笔削好,倒了一杯红糖水放在桌子一角,拿了本书翻看着陪她。 “小梅,十点了。”两个小时后,赵恪放下书,“该睡了。” “嗯。”苏梅把手头这张画完,放下笔,伸了个懒腰,“今天来了这么多军嫂,王大娘家前面的那座宅子,怎么没人住呀?” 他们这片山腰共有四座宅子,现在还空着一座。 “炮团的董团长预定了,”赵恪把她画好的图仔细地装进一个文件袋里,放进箱子里锁好,“他爱人是市妇产科的主治医生,还没过来。” “妇产科的主治医生,”苏梅想了下,“是不是姓秦?我住院时,她好像帮我照看过念营和小黑蛋。” “嗯,是她。”赵恪收好钥匙,拿起苏梅画废的两张手稿和几张演算纸,去厨房烧。 苏梅收起铅笔和用剩的画纸,跟着去厨房刷牙:“画纸不够了。” “我明天去买。” “你明天要出去?”苏梅噙着牙刷含糊道。 “嗯,”赵恪看着纸张燃烬,起身道,“我带三哥去见见张宁她大哥,把工作定下来。” “哦。” 赵恪待她洗漱好,牵着她的手进屋,把小瑜儿、小黑蛋往床里移移,自然地就将人拥在了怀里。 苏梅初开始还有些不适应,随着赵恪有一句没一句聊了些日常,人慢慢就放松了。 翌日,苏梅一进食堂,便发现后厨多了位三十多岁的女同志。 “新招的?”苏梅问大胖。 大胖点头,递给她半碗汤面:“尝尝。” 浓白的汤上点了细碎的葱花、紫苏、姜丝,拿起筷子一挑,面又细又长,吃在嘴里很是筋道,吃完面再尝一口汤,好鲜。 “她做的?” “怎么样?”大胖不答反问。 苏梅竖了竖大拇指:“太好吃了。” “炮团张团长的前妻,周招娣。” “前妻!”苏梅惊了。 “嗯,”大胖道,“也是赶巧了。她送孩子过来找爹,正好遇到咱们的同志去车站接人,就被一起拉了过来。” “那她什么时候回老家呀?” 趁着人在的时候,可以多来吃几次。 “暂时还不知道。” “她这种情况,部队应该不会让她留下吧?” “现在情况弄得有些复杂。” “哦?” “张团长进山训练还没回来,他现在的妻子昨天接了孩子,就把她赶了出来。”大胖从头说起,“我昨天回宿舍,见她蹲在溪边。怕人出事,就给带回来安排在了食堂的小隔间。人非常勤快,一早战士们过来,土豆都给蒸上了。” 大胖接着又道:“早上江司令听勤务兵说,昨个儿咱们给军嫂们炖了杀猪菜,嘴馋地就溜达着过来了。杀猪菜昨晚就吃完了,哪还有。张同志见他这么大年纪了,为口吃的走了这么远,就有些不忍,让他等等。然后去溪边抓了三条鲫鱼、摘了把水芹菜回来,给熬了鲫鱼汤,水芹菜过水后凉拌了一盘。江司令一看鲫鱼汤熬得鲜,又见我过来,就问张同志会不会擀面,他想起了打仗时在京市吃的一碗鲫鱼汤细面。” “她做这些时,”苏梅好奇道,“知道江司令的身份吗?” “不知道。不过,”大胖笑道,“你想啊,军中这么大年纪的,职位能低了。” “也是,”苏梅点了点头,又好奇地问道:“那江司令留下她了吗?” “江司令没说啥,只让勤务员去查查,看她在老家是不是过不下去了,”大胖道,“你不知道,她处理鲫鱼时,衣袖偶尔向上滑动,露出来的胳膊上全是伤痕,还有那双手,厚厚的茧间是一道道细碎的口子。” “哦。”苏梅探头朝后厨看了会儿,人闷着头在做事,黑瘦的脸上一片木讷,只有在处理新鲜的食材时,眼里才会冒出细碎的光。 喝完剩下的汤,苏梅不舍地咂摸了下嘴:“好鲜啊!还想吃。” 大胖摇了摇头:“能给你留这半碗就不错了。咱厨房你还不知道,全是一头头饿狼,有多少吃的也不够霍霍。” 苏梅遗憾地拿了碗去水池边洗。 周招娣抱了一大盆菜过来洗,见此伸手道:“给我吧。” 苏梅的目光不由就落在了她的手上,大胖说的没错,手上全是一道道口子,露出的手腕上更是布满了各种伤痕,有的看着像什么抽的,有的似指甲掐的。 苏梅的精神力下意识从她身上扫过,随之心头微微一惊,衣服下竟没有一块好肉。 苏梅愣神间,周招娣就把碗拿了过去,洗了洗转身放回了厨房。 “班长,”苏梅找到大胖,“你还是带她去医院看看吧,身上全是伤。”新伤伴着老伤,层层叠叠。 大胖面色一凝:“看清了?” “嗯。”苏梅点头。 大胖抿着唇转了两圈,解下围裙走到水池边对洗菜的周招娣道:“周同志,来,跟我出去一趟。” 周招娣迟疑了下,放下菜听话地跟着大胖出了食堂。 后继,苏梅没再关注。 查看过种蛋,她打开鸡鸭圈,等它们一个个冲出来,或跑向溪边,或奔向草丛,就拿了扫帚进去清理。 鸡鸭粪扫在一起,铲到竹筐里。 片刻后,小庄会过来,挑着撒到菜地里。 中午,苏梅下班回家,发现田里隔不多远便有一位军嫂在拔草。 “小梅!” 苏梅回头,是陈青苗,她抱着把野菜,带着个14、5岁的少女刚从旁边的地里出来。 “陈同志,”苏梅等她和少女走近,笑道,“这是你家大妮吧?” “是。”陈青苗看着少女笑道,“大妮叫人。” “苏婶。” 苏梅点点头,看了看她们方才待的那块红薯地,面积不小:“领了多少地啊?” “23亩。”陈青苗眉开眼笑道,“10亩红薯,6亩土豆,3亩水稻,1亩大豆,还有3亩荒地。那荒地,我准备开了种玉米。” 苏梅看着她不足一米六的瘦弱身板,惊道:“忙得过来吗?” 家里的菜园子,她翻一遍都要小半天。 “忙得过来、忙得过来,”陈青苗笑道,“她爹说了,有空了跟我一起下地。” 苏梅:“……” 这狗粮撒的。 “大妮不准备上初中了吗?”苏梅看着少女道。 “上的。”大妮抿着嘴,笑得温柔,“我爹说,让我去镇上上,早半月他就跟镇中学的校长打好招呼了,等八月中开学了,就送我过去。” “好好学。”苏梅鼓励道。 “嗯。”大妮点头,“我会的。” “她爹说,”陈青苗慈爱地看了眼大妮,笑道,“我们家大妮聪明,好好培养,考上个好大学,将来找份好工作不难。” 苏梅:“是这个理。” 几人边走边聊,分手时陈青苗笑道:“小梅,我从老家带了好几坛酸菜,等会儿给你抱一小罐。” “不用这么麻烦……” “要的、要的。她爹说,”陈青苗道,“他平时在部队没少受你爱人的照顾,要我跟你处好关系。” 苏梅:“……” 苏梅一到家,就见苏老娘一脸沮丧在刮排骨上的肉:“您这是?” “肉被老鼠啃了,”苏老娘叹了口气,“我把肉刮掉,砍了骨头炖汤喝。” 苏梅:“还能喝!” “那怎么办?”苏老娘心疼道,“总不能全丢了吧。” “丢了!丢了!”苏梅夺下苏老娘手里的刀,端着盆里的排骨向外走道,“老鼠身上不知道有多少细菌,吃了万一生了病,后悔就晚了。” 苏老娘不舍地追了两步。 苏老爹也肉疼,可闺女说的也不无道理,遂摆手叫住苏老娘道:“听闺女的。” 苏老娘轻叹了声,拿草木灰洗了洗手上的油腻,和面做饭。 苏梅抱着排骨出门,正好遇到下班归来的王营长,听明白原因后,他把排骨要了过去,然后带着林念营、小黑蛋去屋后竹林布了几个陷阱。 吃饭时大妮送了罐酸菜过来,苏梅回了一小罐酸笋。 小黑蛋好奇地打开,捏了片树叶问道:“娘,他们家怎么还泡树叶啊?” 苏老爹抱过罐子看了一眼,笑道:“这是杨树叶,这梁家应该是晋省人,他们那边爱吃酸,除了萝卜白菜,什么都拿来酸。你看这还有榆树钱儿呢。” 苏梅拿了个碗,夹了半碗放在桌上给大家吃,味道还不错。 晚上,季知夏带着她家董毕送了一海碗五香螺蛳,苏老娘给回了条小咸鱼。 苏梅拿刀削了竹签,大家围在一起,挑着肉吃。 正吃得欢呢,赵恪带着三哥回来了。 背了满满一竹筐的布料、吃食。 “张宁他嫂子给的,”赵恪一边洗脸一边道,“小梅,上面那包是给张宁的,你给她送去。” “好。”苏梅送了东西回来,饭菜已经摆上了。 “怎么样,三哥三嫂的工作安排好了吗?”苏梅在赵恪身边坐下,问道。 “安排好了。”赵恪给她夹了一筷子卤猪耳,“三哥跟车送货,三嫂进车间,给瓷器上色。” “跟正规工厂一样,”苏老三乐道,“试用期一个月给18块,还有票,三个月后转为正式工,工资跟等级划分,我问了,就我那个岗位,高的能拿到七八十。” “他那是公私合营,”苏梅笑道,“本就是正规工厂。” 第97章 第97章 “让三哥进运输队, ”赵恪跟苏老爹道,“是想让他学学怎么开车、修车, 学会了, 日后就算离开这里回老家,随便进哪家单位都有人抢着要。” 是这个理。 “费心了。”苏老爹真诚道。 “应该的。”赵恪起身给苏老爹、三哥把酒满上,喝的是带回来的比茅台要贵上五毛多的金奖白兰地, “要不是为了我们, 三哥三嫂和孩子们又哪需背井离乡,千里迢迢过来这边生活。” “这年头有份工作, 一家人就算拉拔起来了, 你给他们还一人找了一个, ”苏老爹笑道, “这么点距离, 在前程面前又算个啥?再说, 这里不是有你和小梅,还有孩子们吗,又怎么不是家了。” 工作定下, 又跟小妹在一个地方, 苏三哥开心坏了, 只管在旁边喝着酒吃着菜地傻乐。 两人背回来的竹筐, 不但有布料、熟食、烟酒、奶粉和乐口福麦乳精, 还有枇杷和桃子。 饭后,苏梅打开收音机, 清理了竹筐, 洗了果子给大家吃。 一首《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播完, 收音机里传来了关于除四害讲卫生的指示。 消灭麻雀、老鼠、苍蝇、蚊子,提倡卫生, 扑灭危害当地人民最严重的疾病…… 其实这则指示今年2月12日就下达到了各个省、市……厂矿企业、机关、学校和部队…… 如今不过是旧事重提,苏梅跟赵恪谁也没有在意。 哪成想,翌日一早,一家人正在吃早饭呢,屋后就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赵恪放下碗筷,先一步冲出了家门。 与之同时,冲出来的还有王营长和孟子衡。 三人一前一后到达竹林,就见一名军嫂蹲在陷阱边,抱着个嚎叫的孩子,慌得六神无主。 赵恪上前查看了下,孩子的右脚掌被陷阱里的竹签给扎了个洞。 王营长一看,大脑嗡的一声,这不是他昨天布的陷阱吗? 他想着在自家屋后,要来也是小黑蛋和林念营,遂昨天专门带了两人过来,给他们讲解了其中的原理和掉下去后可能会造成的身体伤害。 赵恪扣住男孩的脚腕,伸手拔了竹签,血“嗞”的一下就飙出来了。 “哇……痛啊——痛——” 男孩的母亲,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王营长忙掏出了条干净的帕子,给他系在伤口上。 血迅速浸透了帕子。 孟子衡外套一脱,朝赵恪递了过去,问孩子的母亲道:“大早上的,你带着孩子砍什么竹子?” “收音机里不是说要除四害吗,我带他过来砍根竹子,拿网兜做个舀子好捉麻雀,谁知道这里会有陷阱啊!” 王营长立马愧疚道:“对不起,我……” 赵恪接过孟子衡的外套,往孩子脚上一裹,对王营长道:“送医院!” 王营长忙住了声,跑起男孩,撒丫子往山下跑。 年轻的母亲忙捡起地上的刀和网兜,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 赵恪跟孟子衡围着竹林里里外外找了遍,共有五个陷阱,每个陷阱里或多或少的都有一两只猎物,有蛇、有野鸡、兔子,还有一只小山猪。 两人放了蛇,其他的折了藤曼,捆了四肢,丢在地上。 “我回家拿两把铁锨,”赵恪道,“咱们把陷阱填了。” 孟子衡点了点头:“你跟王大娘说一声,别惊了张宁。” “嗯。” 家里只有一把铁锨,赵恪先去王家拿了一把,顺便把这事跟厨房的王大娘说了下,末了又道:“孩子伤了脚,猎物我看要么上交,要么就拿给孩子补身子,咱也别惦记了。” “给孩子补身子。”王大娘听到小孩子伤了脚,心疼得直抽抽,哪还关注一点猎物:“赵团长,你说会不会是伤到了血管?” “没有,”赵恪拿着铁锨道,“就是扎得深了。” 王大娘轻吁了口气:“赵团长,我拿些钱,你等会儿上班时帮我给王竣捎过去吧?” “好。” 王大娘进屋拿了叠钱票,又拿网兜装了袋奶粉、一瓶麦乳精、一包红糖、一包奶糖和几个水果。 小黑蛋捧着碗,一口气把粥喝完,跳下椅子跑出来看,正与拎着东西进门的赵恪撞了个正着。 “赵叔叔,方才谁在哭啊?” 赵恪把网兜和钱票递给追出来的苏梅,拿起自家的铁锨道:“一个小朋友。” “这是?”苏梅疑惑地看着手里的东西。 赵恪又把事情说了一遍,扛着铁锨往外走道:“我跟孟副团长先把陷阱填上。” 苏梅跟小黑蛋互视一眼。 “娘,是我和哥哥,昨天跟王叔叔挖的那几个陷阱吗?” 苏梅点了点头:“早知道昨天的排骨,我就不给他了。” “哎!”小黑蛋小大人似地叹了口气,“早知道,我和哥哥就不跟王叔叔挖陷阱了。” 苏梅揉了把他的头,牵着他回屋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咱们就尽量弥补吧。” “怎么补?像王奶奶一样,给钱给票,送吃的吗?” “给钱给票就算了,中午咱们提包吃食去看看。” 男孩的母亲也不是没有责任。 哪知这还只是个开始,上午一群孩子为了捉麻雀,爬上了树,有一个胆大的竟松开了扶着树杆,直接朝树枝上的麻雀扑了过去。 结果从上面掉下来,伤到了腿。 还有一群小孩挖洞捉老鼠,挖出了一条蛇,然后捉住烤着吃了。 大人知道后都吓得不轻,这要是毒蛇怎么办? 周长弓琢磨了一上午写好的除四害宣传稿,因着这些事,被上面给暂时压下了。 部队这边是压下了,家属区却没有消停。 苏梅屋后的毛竹,两天时间不到,就让人给砍了一小片。 大家不是拿来做了舀子,就是编了竹筛来捉麻雀。 陈青苗还让大妮给苏梅送来了艾叶水。 “这是做什么?”苏梅瞅了眼竹桶里泡得黑乎乎味道刺鼻的水道。 “熏蚊子、苍蝇的。” “有用吗?”相比别人家,苏梅家的蚊子、苍蝇应该是最少的。自从出现了老鼠啃食排骨的事后,她有事没事就会放出精神力在家中扫视一圈。 精神力铺射而过,不但吓得小动物什么的不敢来了,就是蚊子、苍蝇也被清理了一批又一批。 “有用的。”大妮道,“睡前拿把草蘸了艾叶水,屋里屋外撒上一遍,蚊子就少了。” “好,晚上我试试。”苏梅收下,给大妮抓了把糖。 晚上艾叶水一撒,蚊子熏没熏着不知道,几个孩子先受不了了。 “娘,”小瑜儿抱着苏梅的腿叫道,“臭。” 小黑蛋直接冲出屋,找王老太要了她自制的金银花水,给自己喷得香香的才回来。 赵瑾和林念营一看,忙开门、开窗散了屋中的味道,去王家要了三瓶。 “婶婶,给。”林念营分了一瓶给苏梅,又递了一瓶给苏老娘。 晚上,苏梅把最后一份图纸画完,递给赵恪道:“屋后的竹子我怕再砍伐下去,雨季一来,泥土该往屋根上拥了。” 赵恪把图纸收起来锁进床头的箱子里,“明天我做一个禁止砍伐的木牌,再抽时间找叶部长说一声,让他给军嫂们开个会,说清楚这其中的危害,申明一下,不光我们这里,就是别的屋后最好也不要砍。” “嗯。”苏梅掩嘴打了个哈欠,踢掉鞋子上床道,“我看工作一定,三哥就有些待不住了。这几天起早摸黑的下地,恨不得一天就把田里的草拔干净,回家接了三嫂去上班。” 这一点,赵恪也看出来了:“那这几天你跟食堂请个假,带爹娘到处走走。” “嗯,”苏梅翻身爬在枕头上,数道,“我想带他们去看看客家的围龙屋,爬一爬白云山,然后再去趟海岛,如果能跟着出一次海就更好了。” 赵恪失笑:“咱这儿的山没爬够啊,还要专门跑那么远去爬什么白云山。” 苏梅想想也是:“那就把白云山划掉。最后肯定要在花城跟刘舅舅他们聚一聚,去烈士公墓看看刘英同志和林红军。” “嗯。”赵恪在她身边躺下,伸手揽了她进怀里,“小梅,你要不要换份工作?” 学校、供销社都要开了,这会儿换工作,选择就多了。 “是不是农垦食堂办不下去了?” “那倒不是。”赵恪道,“开垦出来的土地,分到军嫂们手中的也只是一部分,剩下的会交给后勤部的战士们垦种,农忙时我们也会下田帮忙,毕竟战士们也要吃饭。我主要是觉得,食堂的工作不适合你,鸡鸭又不是一年到头都要孵化,中间你肯定要被调进后厨帮忙。” 后厨的工作确实不适合她,一来她不会做饭,二来她的身体也不能累着:“我想想。” 然而第二天的一碗大骨面和一个消息,立马让她做了决定,她要留下。 中午,赵恪回来用饭,就见苏梅哼着歌在翻衣柜。 “什么事这么开心?” “周招娣要嫁给你们团的一位营长了。” “周招娣是谁?” “炮团,张团长的前妻,”苏梅挑了块棉布道,“做饭做的特别特别好吃,以后我们有口福了。” 第98章 第98章 “嫁给我们团的营长!”赵恪思索了下, “郭大成?” 除了他,其他人都有家室。 “好像是这个名。”大胖说起时, 她的注意力都在手里的大骨面上了。 “这几天没见他打结婚报告, ”赵恪看着她手中的细棉布道,“这婚一时半会儿又结不成,你这么早拿布干嘛?” 贺礼一般不都是结婚当天送吗? “大胖说, 他已经两次见周招娣上午的衣服水湿了, 想来她应该就那一身衣服,夜里洗了白天穿。”山里湿气大, 她的衣服又是家织的粗棉布打了补丁, 夜里洗了, 早上穿时, 能有个半干就不错了。 “因为周兰的事, 我本来是不准备管的。可大胖都提了, 再加上周招娣说,下午烤麻雀,”苏梅拿着布笑道, “晚上给我们做麻婆豆腐。” 赵恪:“那就把你以前穿的旧衣给她一套。” 苏梅抿了抿唇:“我以前穿的两套旧衣都是‘她’的。” 赵恪一听就明白了, 这个“她”是指原来的苏梅。 “舅妈给我买了新衣后, 我就把那两身衣服洗洗, 放回原来的藤箱里了。”苏梅道, “爹娘走时,我想把‘她’的东西给他们带走, 包括‘她’和林建业的存款。” 赵恪点点头:“既然不是新婚贺礼, 你又不准备让周招娣还, 布料还是换成粗棉布吧。” “家里的粗棉布只有白色。”她就买过一次布料,也就是庙会那天, 一匹蓝白格子、一匹白色的家织布,蓝白格子做窗帘、门帘用完了。 剩下的布料,无论是别人送的,还是从家属院拿回来的,最次的就是细棉布了。 “跟王大娘换一块,”赵恪道,“或者你拿了白色的,让周招娣自己染成喜欢的颜色。” “厨房里落灰大,今晚指不定她就把身上的衣服洗了。”苏梅看了,周招娣是个爱干净的,头发无异味,指甲修得短短的无一丝灰泥,“我还是找王大娘换一块吧。” 苏梅抱着白色家织布到王家,王大娘刚从医院回来。 “大娘又去医院了。”苏梅放下布,帮她把水提进厨房,“泥蛋的脚恢复得怎么样?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出院?” “恢复得不错,”王老太笑道,“可以抵着脚跟走路了。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休养。” “那挺好的。”苏梅放下桶,瞅了眼盆里海鱼道,“要杀吗?” “不用你动手,等会儿我自己来。你拿布过来干什么?” “给你换块有颜色的。” “想要什么颜色?” “黑的、蓝的都成。” 王老太一边给她拿布,一边问道:“做什么用的?” 苏梅把周招娣的事说了一下。 “你说的这个周招娣啊,我认识,”王老太挑了匹花色好看的道,“前两天住院,就住在泥蛋隔壁,跟她一屋的还有一位七岁大的小姑娘叫郭灵,是侦察团郭营长的闺女。” “郭营长的媳妇生他闺女时难产死了,这小姑娘就一直养在她姥姥跟前。前一段时间吧,郭营长给老太太写信,说部队允许家属随军,他也找好了结婚对象,请老太太跑一趟把郭灵送来,顺便参加他的婚礼。小姑娘刚来有些水土不服,第二天就上吐下泄的住院了。” 苏梅算了一下时间,“郭营长有结婚对象!那怎么又要跟周招娣结婚了?” “唉,还不是他那丈母娘,”王老太略有些不耻道,“嫌人家郭营长找的对象人长得漂亮、会说话,说什么不是实诚人。结果就憋着坏的出了个昏招,找人叫了郭营长过来,然后又让郭灵把汤泼在周招娣身上,硬是歉疚地给拿了套衣服,让周招娣换……” 王老太摊了摊手:“现在整个医院都知道了,郭营长看了人家周招娣的身子,你说能不娶吗?” “这……”苏梅瞠目,“啥时候的事啊?” 上午见周招娣,也没见她脸上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昨天下午,快吃晚饭那会儿。唉,”王老太止不住轻叹了声,“郭营长原来的对象是军医院的护士,我也见过,那是要文化有文化,要人品有人品,关键是长得真漂亮。周招娣……我也不是说她不好,就是不能比。你说这结婚了,郭营长心气能顺,婚姻能长久?” 苏梅:“……周招娣做饭可好吃了,也许……” 王老太白了她一眼:“郭营长的工资又不低,真为了一张嘴,人家干嘛不请个保姆?” 苏梅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下午,苏梅拿着块蓝白格子的家织布到农垦食堂,周招娣正在烤麻雀,身前蹲着个漂亮的小姑娘,旁边站着个老太太,还有大胖等人。 不用问,前面二位肯定是郭营长的丈母娘和闺女郭灵了。 “苏同志,”周招娣取了串烤好的麻雀递给苏梅道,“尝尝。” 闻着扑鼻的香味,苏梅双眸一亮,随手把布递过去,捏着竹签咬了口,外焦里嫩、咸香可口。 “这布给你做衣服。”苏梅咬着麻雀肉道。 “给、给我的?”周招娣以为苏梅是让她帮忙拿一下,她好吃麻雀,闻言一时有些慌,“苏同志,我没钱……” 苏梅啃完一只麻雀,换下一只啃道:“不要钱。” “我不能要。”周招娣摇了摇头,怕身上的油烟熏到布上,她起身给放到了一旁的凳子上,“苏同志,你等会儿别忘了拿。” “不白给。”苏梅咬着麻雀含糊道,“我就好口吃食,还不挑嘴,你以后做了什么专门给我留一碗。” 苏梅说着扫了大胖等人一眼:“别让他们吃完了。” “苏同志,”大胖笑道,“你说,哪次有好吃的我们没给你留?” “不是一口就是半碗,”苏梅笑道,“太少了。” “招娣过两天要跟我们大成结婚了,”老太太矜持地咬着麻雀,笑道,“苏同志这块布送得及时,我代招娣谢谢你啊。” 说罢不等苏梅出声,就对周招娣道:“这布等会儿我拿回去,抓紧时间给你赶做一身新衣服,不耽误你跟大成结婚那天穿。” “姥姥我也要新衣服,”说着郭灵噔噔奔了过去,扯着布瞅了瞅,“姥姥这布好丑啊,还剌手。你给我换一块布,我要……” 她的视线在苏梅身上绕了一圈,然后伸手一指:“我要跟她一样的衬衣。” 苏梅穿的是喻蓝寄来的苋红色呢料罩衫,圆领和袖口上缀了一圈漂亮的雪芽花。 “苏同志这衣服不是自己买布做的吧?”老太太说着,伸手扯了苏梅的衣襟,要上手揉搓一下,看看料子。 也不说她手上还沾着烤麻雀的油烟,就是没有,苏梅也不习惯陌生人上来就摸衣服。 遂她闪身错了个位,弯腰从烤架上又取了串麻雀,怼道:“招娣跟郭营长结婚,都没有聘礼的吗?” 老太太一愣,下意识道:“她丑成这样,我家大成能娶她就不错了,还想要聘礼,她咋不上天呐!” “她咋不上天呐!”郭灵嘻笑着跟着附和了一句,问苏梅,“你的衣服哪买的,我让我姥姥也给我买一件。” 老太太立马肉疼地吸了口气,哄道:“她这衣服,商店里只有大号卖,姥姥拿这布给你做件小裙子,镶一圈她那样的小花边,小灵穿上了,肯定是全军区最美的姑娘。” “那布是苏同志的。”周招娣说着起身,洗了洗手,扯着布夺过来,递给苏梅道,“苏同志,谢谢你的好意。你也说了,谁结婚没有聘礼啊,我等郭营长的聘礼到了,再去买结婚穿的衣服。” 老太太听着立马不干了:“你想得美……” “那这婚,我就不结了,我等部队还我一个清白。” 苏梅抱着布,手里的麻雀都忘了啃了。 她悄悄往大胖身边站了站:“这么刚的吗?” 那怎么一身的伤,从老家过来了? 大胖笑:“张团长所在的家族,在云南那边很有些势力,周同志是他们家的童养媳,她没有户口,跟张团长自然也就没有办结婚证。张团长在外另娶,她被张团长的家人当牛做马地使唤着,还时不时被公婆拿鞭子抽打一顿。求救吧,一个村子都是一个族的人,谁会伸手,或者说谁敢伸手,在那样的情况下,她能凭一己之力带着儿子跑过来,你说能没点血性和脑子?” “我看她面上一片木纳,又是一身的伤,还以为……”苏梅失笑地摇了摇头,“这样挺好的!” “习惯了吧,”大胖轻叹了声,“在那样的环境下,不木纳都得让自己装得木纳。不然,张团长的家人能放松警惕,让她寻机带了儿子出来。” “也是!” 一句“婚不结了”,拿捏住了老太太,她伸手指着周招娣“你”了半天,也没再说出个所以然来。 “娘!” 随着一道沙哑的男声响起,一个身形挺拔的高大男子大步走进了院子,“你怎么带着小灵过来了?” “咋了,我不能带小灵过来?” “她还拉着肚子呢,”男人无奈地捏了捏眉心,目光落在烤架上,“你就带她吃这些油腻的东西。” “爸!”郭灵欢呼一声,扑过去抱住了男子的腿,随之一指苏梅道,“我喜欢她身上的衣服,你给我买。” 苏梅跟赵恪结婚时,郭大成有随战友一起过来参加婚宴,遂一眼就认出了苏梅。 “苏同志,”郭大成冲苏梅点了点头,随之低头对闺女道,“小灵,叫苏姨。” 小姑娘到了他爸跟前倒是乖巧,笑得也甜:“苏姨!” 第99章 第99章 烤架上的麻雀全部好了, 周招娣一串串取下来,包了五串给苏梅, 剩下的分给了大胖等人, 然后走到郭大成面前:“郭营长,咱们谈谈。” “行。”郭大成放下郭灵道,“小灵, 你先跟姥姥在这儿待一会儿。” 郭灵立马扯住郭大成衣服叫道:“爸, 我喜欢周姨,我想要她当我后妈。” “乖, ”郭大成拽下她的手, 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 “在这等着。” 说罢, 看了周招娣一眼, 转身出了农垦食堂。 “班长, ”周招娣对大胖道,“我去去就来。” 大胖点点头。 苏梅冲大胖举了举手里的麻雀,也跟着出了食堂。 分的3亩水田就在分流的溪水边, 苏老爹和苏三哥今个儿在那拔草。 苏梅出了食堂, 走到稻田间的田梗上, 探身将手里的麻雀分给两人道:“爹、三哥, 吃麻雀。” “拿回家给孩子们吃。”两人摆手。 “又不是啥稀罕物, 他们想吃了再烤就是。”苏梅说罢,不由分说将麻雀塞到了两人手里。 两人想想也是, 支个竹筛, 撒把碎米, 一会儿就能捉上三五只。 苏老爹又分了一串给她。 苏梅咬着麻雀蹲在田梗上,看了看田里的水深:“能养鱼吗?” 她前世去南方, 吃过当地人家在水田里养的稻花鱼,挺鲜的。 “应该可以吧?”苏老爹跟苏三哥也不确定,他们还是过来后,才知道稻苗长什么样子。 “回头试试。”苏梅吃完一串麻雀,跟两人挥了挥手,回了农垦食堂。 彼时,郭营长一家三口已经走了,周招娣在跟小庄磨豆子。 “苏同志,”周招娣对苏梅笑道,“我后天结婚。” “啊!”苏梅愣了一下,想了想也能理解她的做法。 她身无分文,又没有户口,离了部队能去哪里?而留在部队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人嫁了。 而郭营长只要不想转业,这婚他就得结。 至于小护士,苏梅其实是有些不明白,既然长得好,又有文化有工作,部队里大把的未婚军官,怎么就找了郭营长?二婚带着个孩子不说,还有那么个当妈供着的丈母娘。 苏梅指指凳子上的布料,对周招娣道:“做件替换的衣服吧。” 说罢,进了孵化房。 周招娣捏着黄豆的手一顿,站那不动了。 小庄推着磨走到她身后,笑道:“苏同志人挺好的,你别有啥心里负担。” 周招娣抬起手腕,拿衣袖蹭了下眼角,笑道:“我知道,你们跟苏同志一样,都是好人。” 从逃离那个地方开始,她就感受到了这人世间的温暖,体会了什么是善,什么是包容。 苏梅挨个给种蛋调了下位置,出来就被叫去了鸡鸭圈,捉了鸡鸭崽分给排队来领的军嫂们。 等分完,苏梅只觉全身都是鸡鸭味儿。 拎着自家分得的3只鸭、4只鸡,苏梅嗅着身上的味儿,没好意思再进食堂。 “小妹,”苏三哥拔草到地头,瞅见苏梅拎着个竹筐从农垦食堂过来,问道,“你下班了?” 苏梅点点头,放下竹筐,解开布鞋的环扣…… 苏三哥一看她这架势就知道她要下田拔草,忙拦道:“我跟爹快拔完了,你就别下来了,田里有蚂蝗哩。” 三哥不知道她的身份,而原主惧怕各种软体的小虫子。 苏梅又默默地穿上了鞋袜。 苏三哥看她这样,忙哄道:“你不是说要在稻田里养鱼吗,今早我在小溪里下了三个鱼篓,你去看看有小鱼没有,有的话就提过来倒进田里试试。” 苏梅点点头,转身走下溪岸。 “那块大石头看到了吗,”苏三哥在上面喊道,“它下面有个鱼篓,往西走30米有一个,最后一个往东走40米。” “看到了。”溪水清澈,水里的鱼篓看得一清二楚。 三个鱼篓捞上来,两个篓里有小鱼小虾和巴掌大的鲫鱼板子,另一个装着一条一斤多重的鲶鱼。 鲶鱼吃小鱼小虾,篓子里除了它再没有别的活物了,想来进去的鱼虾都被它吃了。 虾子好小,苏梅捡出来丢回了溪里,三条鲫鱼板子用草茎串了挂在竹筐的外面,两捧小鱼被她放进了稻田。 趁着时间还早,苏梅拎着鱼篓下去,挑小鱼儿又捉了些。 等赵恪下班从这儿经过,她已经往稻田里放了四五百条。 “小梅,你捉小鱼做什么?”赵恪疑惑地看着她手里捧着的小杂鱼。 “放田里养养看。”苏梅把鱼放进下半截浸在水里的鱼篓里,挪了个位置,双目专注地盯着水下,双手小心翼翼地探过去,猛然一捧,又是几鱼。 “能长大?” “应该能长到半斤左右吧。” 那倒是不错,战士们开出的水田不少,若家家户户都养上鱼,不说别的,跟海岛弄点海盐腌上,下半年不愁没有鱼吃。 赵恪抬腕看了看表,“明天再弄吧,该回家吃饭了。” “好。”苏梅飞速拎起鱼篓,将小鱼儿倒进地头的田里,“爹、三哥,回家吃饭喽~” 两人在地那头应了一声,站在田梗上涮了涮脚上的泥,拿着竹筐一边往这边走,一边装了田梗上的青草。 赵恪挽了挽衣袖,抱了地头的草堆在一起。 待他们走近,赵恪抱起一大堆草塞进竹筐,接过苏三哥手里的扁担,挑起两只竹筐道:“我送去后勤。” 苏梅冲他挥了挥手,拿着三个鱼篓,隔断距离下一个到溪里。 苏老爹跟苏三哥拎着草鞋,坐在溪边的圆石上洗了洗脚,穿上鞋。 苏三哥拎起装鸡鸭的竹筐,喊道:“小梅,走了。” 苏梅应了一声,刚跳上溪岸,就见小庄远远地冲她叫道:“苏同志,等一等。” “周同志做的豆腐、豆腐皮,”小庄递过来一个装满了豆制品的竹篮道,“班长让我给你送点,麻婆豆婆是周同志专门给你留的。” 苏梅接过竹篮道:“替我谢谢大家。” 小庄冲她笑了下,撒丫子往回跑。 “他跑这么快干什么?”苏三哥疑惑道。 苏梅笑道:“急着回去抢东西吃呗。” 竹篮里装的豆腐和豆腐皮不少,走到蔡佳微家,苏梅跟苏老爹、苏三哥说了一声,脚步一拐,推开了她家的院门。 几日过去了,蔡佳微家的厨房、杂物房、洗澡间等都已经建好,就是院墙也拉了起来,装上了大门。 新建的厨房里,蔡佳微正在卤兔头鸡头鸡杂等物,看她进来,捞了一个卤好的兔头在碗里,递给她道,“尝尝。” 苏梅看她卤了满满一锅,没客气,放下篮子,拿肥皂好好洗了洗手,边吃边道:“食堂做的豆腐、豆腐皮,你拿些。” 蔡佳微掰了块豆腐尝了尝,止不住竖了竖大拇指:“谁做的?没有一点盐卤的苦味,满满的都是豆香。” “新来的军嫂,周招娣。” “这麻婆豆腐也是她做的吗?”闻着香味,蔡佳微都想拿筷子尝尝。 苏梅护食道:“麻婆豆腐不能给你,想吃自己做。” “小气!”蔡佳微白了她一眼,要了一块豆腐、三张豆皮。随之拿小盆捞了3个兔头,10只鸡头和一些鸡爪、鸡蛋、鸡肠,放在案上道,“拿回去,给家里添个菜。” “嗯,”苏梅嗦着骨头道,“你怎么卤了这么多?” “这不是房子盖好了,再加上我们过来也算是入住新屋,遂赶在一起,明天请一次客吧。”蔡佳微道,“我跟你娘和王大娘都打过招呼了,你明天中午下了工,直接过来吃饭。” “好。”苏梅丢掉骨头,洗了洗手,拎起竹篮,端起小盆向外走道,“走了。” “唉,你等等,”蔡佳微将人叫住,问道,“后天学校开学,你家几个孩子怎么安排?是继续跟着王大娘上课,还是进学校?” “我回去问问几个孩子的意见。” 蔡佳微一脸诧异道:“没想到,你还怪开明的!” 苏梅:“……” 从蔡佳微家出来,苏梅偏头就见赵恪挑着空筐上来了。 把卤菜给他,苏梅提着竹篮去王家,给王老太留了一块豆腐,3张豆皮。 周招娣做的麻婆豆腐加热后,完全满足了‘麻、辣、烫、香、酥、嫩、鲜、活’八字,就连不吃辣的赵瑾、林念营都眼馋地跟着夹了几筷子。 “娘,”小黑蛋拿窝头擦过盘子里的最后一点汤汁,“明天还能吃吗?” 苏梅道:“娘不会做。” 老鼠事件后,苏老娘就再也不想着留了食物下顿吃了,遂不管是拿回来的卤菜,还是豆腐、豆皮,都摆上了桌,当然豆腐跟豆皮是加工后的。 豆腐跟小葱凉拌了一盘,豆皮跟他们从老家带过来的红薯粉条炒了一小盆。 “凉拌的豆腐、炒的豆皮也不错。”苏梅各给他夹了两筷子,随之问道,“后天开学,你们三个要去上学吗?” “我脚不方便,就不去了。反正四年级的课,我已经学完了,”赵瑾道,“接下来只要预习五年级的课本就成了。” 林念营跟着道:“二、三年级的课,我学完了,正在预习四年级的课本,我还是等八月中开学了,直接上四年级吧。” 大家看向小黑蛋。 小黑蛋嘴里塞满了食物,待咽下,捧起碗喝了口汤道:“我要上学,我跟董毕、四毛说好了,我们要去一个班,坐在一起。” “四毛比你大两岁、董毕比你大一岁,”苏梅道,“你确定你们能进一个班。” “嗯。”小黑蛋点头。 “婶婶,”林念营笑道,“小黑蛋已经开始学二年级的课本了。” 苏梅鼓了鼓掌:“我们小黑蛋真厉害!” “嘿嘿,”小黑蛋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一般一般,也就第三。” “哈哈……”桌上的人全被他逗乐了。 跟赵瑾、林念营比,他可不就是第三。 听着众人的笑声,坐在赵恪腿上的小瑜儿,拍了拍桌子,跟着叫道,“要、要学。” “你也要上学?”苏梅挖了鸡脑喂他。 “嗯。”小瑜儿点头。 “我忘问有没有开办托儿所了。”苏梅道。 这个苏老娘跟蔡佳微唠嗑时问过:“还没有。蔡校长说,先把大的安排好,再来说小的。” …… 蔡佳微夫妻请客,就请了苏梅和王老太两家。 饭菜摆了两桌,男人们一桌,苏梅她们带着孩子一桌。 全是好菜。 卤味拼盘、麻辣兔肉、土豆炖鸡、水煮肉片、清蒸鱼、婆婆丁鸡蛋汤,孩子们还有一份水果罐头。 男人那边亦是好烟好酒地招待着。 苏梅送了床毛巾被、一套茶具,王老太送了条织锦被面、一包好茶叶,两瓶自制的金银花花露。 …… 周招娣跟郭大成结婚,因为周招娣没有户口,两人也没有领结婚证,只在食堂后面摆了四桌。 周招娣这边,请了他们食堂的所有人。 郭大成那边就带了一个勤务兵,两个战友。 开饭时,他丈母娘和闺女来了。 到这,大家都还没有看到证婚人。 一问才知,压根没请。 司务长黑着脸起身,刚在四桌前站定准备当个证婚人,江司令由赵恪扶着走进来了,后面还跟个梨花带雨的姑娘。 小庄悄悄问苏梅:“你家赵团长怎么跟江司令一块儿来了?” 苏梅摇了摇头:“不知道。” 昨天也没听他提要来啊? “班长,”小庄又问他另一边的大胖,“你知道吗?” 大胖看了上面的几人,小声道:“或许……跟周同志的儿子有关。” “怎么说?”小庄好奇道。 “昨天江司令的勤务兵过来,不是让周周志过去给司令做碗细丝面吗。结果,周同志回来的路上,被她儿子拦住了。那小子……”大胖磨了磨牙,“张口就让周同志回老家,说什么别留在军区给他丢人现眼。周同志没理他,绕过他要走,兔崽子二话不说,一头就将周同志撞倒在泥坑里,摁着头往水里淹。简直不是人!畜生不如的玩意儿!” 小庄惊得怔了怔:“……那、那后来呢?” “幸好!赵团长打哪儿路过,不然……非出人命不可。别不信,你是没见那畜生吃得多壮,跟头猪似的,周同志被他·压着根本就动不了。” 苏梅:怪不得赵恪昨天回来,身上都是泥腥子,她还以为他又陪战士们在泥地里对练了呢。 “我跟司务长赶过去,那小子被赵团长踹的那个嗷嗷叫啊,真是大快人心。”大胖说着,冲苏梅竖了竖拇指,“你们家赵团长那武力值真是杠杠的!” “这还不算完呢,”大胖接着又道,“后来他爹张团长过来了,那崽子以为有了靠山,先是叫嚣着让张团长开除了赵团长,后来见不成,就嚷着要跟周同志断绝母子关系。” “周同志也是个硬气的,当场拿着他写的断绝书修改了一遍,又抄了两份,签上大名按了手印。” 苏梅跟小庄惊讶道:“她认识字!” 不是说童养媳吗?哪来的机会识字? “写得可漂亮了,听赵团长说什么小楷。比那崽子和张团长的字都好,当然……”大胖看着苏梅笑道,“跟你家赵团长不能比。” 断绝书下的见证人一栏,赵恪跟张团长都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江司令关切地看了周招娣片刻,然后环视一圈,看着郭大成笑道:“没来晚吧?” 郭大成讪讪地冲江司令、赵恪敬了个礼:“司令、赵团长,你们怎么来了?” 江司令笑道,“听说这桩婚事你很不情愿哦?” 郭大成瞅着江司令身后的姑娘,张了张嘴,既说不出“愿意”二字,又知道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不愿意”三字更是不能说。 “呜……大成哥,我、我……” “好一对有情人呀!”江司令感叹了声,转头看向周招娣道,“小周啊,婚姻之事,不可强求,咱就来个成人之美吧?” 周招娣脸一白,咬紧了牙根。 “小梅,”赵恪招手道,“带周同志去咱家坐坐。” 苏梅也知道江司令都发话了,这桩婚事肯定是不成了。 “江司令,”司务长脸色难看道,“这桩婚事怎么来的,想必你来前就弄清楚了。婚事可以不结,食堂这份工作,作为补偿,我是不是可以给周同志办转正了。” 第100章 第100章 江司令:“工作的事, 不急。” 司务长还待说什么,江司令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 转头对郭营长、刘小娟道:“酒席、宾客都是现在的, 要不要我来给你们当个证婚人?” “司令,”赵恪提醒道,“这不合规矩。” 结婚报告还没打呢。 “小赵, 不要这么老古板嘛。你看看, ”江司令指着四桌饭菜笑道,“正经的酒宴都准备好了, 不用, 多浪费啊!” 办这四桌酒席花了多少钱, 郭营长最是清楚, 当时不觉得如何, 现在不是强调一切从简吗。可这会儿, 看着连哭都那么美的刘小娟,就觉得简陋得有些过了,“江司令, 赵团长说得对, 还是……” “谢谢江司令, ”刘小娟拿帕子轻轻拭去脸上的泪, 笑着打断他道, “您说得对,酒席什么的不能浪费, 今个儿就劳烦您帮我们做个证婚人。” 说罢, 转头对四桌客人弯了弯腰, “谢谢大家今个儿来参加我和大成的婚礼……” 一句话,把前面的全部抹去了。 苏梅扶着周招娣走出食堂时, 不由回头看了她一眼。 “苏同志,我没事,你不用担心,”这会儿,周招娣也缓过劲来,她冲苏梅笑道,“我没那么弱。” 多少次了,每当生活稍有一点盼头,一个浪头就又把她淹没了。她也不止一次地想过放弃,可每当有这种念头时,她眼前总会闪过一张女子温柔的脸,和一双从梁上垂下来脚。 她死时还有人知道,自己要是死了,怕是连个埋骨的人都没有,所以她不甘心,不甘世间来这一遭,给了她那么好的爸妈,后面就要将她溅入泥底。 便是踏棘而行,她也要挺起胸膛做人。 苏梅总觉得方才江司令跟赵恪的表现有些古怪,可一时也猜不透这其中的原因,只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胳膊,“不结婚也好,我看郭大成也不是什么良配。” “嗯。”周招娣笑道,“我跟他本来也只是协议婚姻,我嫁他,要的是食堂这份工作。” 有了工作,她就可以落户到军区,从此再不是无根的人了。 “我们原是商量好的,结婚个一年半载,等风头过了就离婚。” 苏梅带着周招娣到家,爹娘跟三哥带着几个孩子正在吃饭。 “有多吗?”苏梅看了眼餐桌中间摆着的三个瓷盆,大盆里装着灰白的麻将块块大小的洋芋尖儿,两个小盆里分别装着调好的汁,一盆酸辣,一盆鱼香。 苏老娘诧异地放下碗,转头看了下外面的日头:“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没去吃席?” “去了,席开的早,我们这会儿又饿了。”当着周招娣的面,苏梅不好意思把话说开,侧身跟几人介绍道,“爹、娘、三哥,这是周同志。” “伯父、大娘、苏同志。”周招娣跟三人一一打过招呼。 苏老爹搬了两把椅子在身边:“坐。” 苏三哥去厨房拿了碗筷。 “小瑾、念营、小黑蛋、小瑜儿,”苏梅指着四人对周招娣道,“我家四个孩子。” 两个大的放下碗,站起来叫了声:“周姨。” 小黑蛋正吃得欢,待把嘴里的食物咽下,才跟着叫了声。 小瑜儿在苏老爹怀里看了小黑蛋一眼,有样学样地也跟着喊道:“周、周姨!” 周招娣拘谨地应了声,“我没带见面礼,下次补上。” 苏梅扬了扬眉,张团长她见过,那身气质绝不是知礼的人家养出来的,反倒是这周招娣,身为童养媳,礼节方便,倒是比他强多了。 “小孩子,别惯他们。”苏老娘接过苏老三手里的碗,盛了麻将块的洋芋尖儿,问两人,“想吃什么味?” 苏梅:“都要鱼汤。” 鱼汤是热的,酸辣汁是用凉白开调和的,周招娣身子常年经受虐待,还是吃热食比较好。 至于苏梅自己,她大姨妈来了。 苏老娘做饭,原是做着赵恪的,他没回来,添了苏梅、周招娣倒也免强够吃。 用完饭,小黑蛋背起书包,跟几人一挥手,兴冲冲地跑去找董毕、四毛上学去了。 小瑜儿追了两步,不甘地叫了两嗓,回头抱着苏梅的腿,委屈道:“坏,不等。” “哥哥去上学呢。”苏梅抱他进屋,拿了张席子铺子在院里,摆了积木给他玩。 周招娣帮苏老娘收拾好厨房,出来看到跟小瑜儿玩耍的苏梅,一时有些怔然。 儿子刚出生那会儿,她也曾充满了期待,然而除了喂奶时她能见他一面,其余时间,别说见了,连名字都甚少有人在她面前提起。 要不是小腹上的纹路还在,她都要怀疑,怀孕生子是不是只是她的一场梦。 苏老爹拿了竹条在廊下编筐,苏三哥去收拾院子里的菜地了。 周招娣看了一会儿,搬了个小凳子坐在苏老爹身边,拿了竹条编了起来。 “坐着歇歇,”苏老爹笑道:“这活儿不急,家里还有两个新筐没用呢。” “闲着也是闲着。”曾经她也渴望能歇一歇,可当她逃离那里后,却发现,二十多年的鞭打教训、机械地忙碌,让她把眼里有活、手下不停深深刻在了骨子里。 江司令由赵恪扶着过来,看着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小院,笑道:“有几分田园生活的意境。” 苏梅忙放下手中的积木起身道:“江司令!” 江司令笑着点点头:“还没谢谢你那天帮我按摩双膝呢。” 苏梅笑了笑,跟过来的爹娘、三哥介绍道:“这是军区的江司令。” “这是我爹、娘、三哥。” 二老还算平静,三哥有些激动,双方互相打过招呼,江司令伸手对周招娣道:“小周,来,扶我去后山走走。” 周招娣一愣,隐约感到了什么,指尖轻轻抖了抖,上前扶着他出了门,往后山走去。 苏梅偏头看向赵恪:“吃饭了吗?” “吃了两口。” “想吃什么?”苏老娘道,“我去做。” “娘,”赵恪笑道,“让小梅来吧。” 苏老娘刚要说什么,苏老爹一扯她的衣袖,笑道:“赵恪想跟小梅多相处会儿呢。” 赵恪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 苏梅笑道:“家里还有几条小鲫鱼,熬成汤,下面吧” “好。” 厨房里,赵恪杀鱼,苏梅和面。 “周招娣的身世是不是有问题?” “嗯,”赵恪过来就是要跟她说这事,“她原名顾淼,是京市顾家长房的嫡女。” “顾家的老太爷早年在太医院,官至右院判,家族子弟多数学医,到民国,顾家开始大力发展医药业。工厂、药房在全国都有铺设。随着战争的大规模爆发,顾家子弟多数走上了战场,他们有的成了军医,有的奔赴在前线,有的潜伏在敌后,更是没少为我军提供医药。” “35年,顾淼的父亲,潜伏在敌后的顾修义被捕,她母亲自尽,她就此失去了踪迹。顾家一直没有放弃找她。”赵恪接着又道,“药食同源,顾家人天生就对气味敏感,顾淼更是继承了那位右院判的天赋,她五岁就在父亲的教导下尝遍了百草……” “那怎么会被人困住这么久?”苏梅不解道,“是因为当时年龄太小,没学到什么吗?” “这是其一,”赵恪道,“另一方面,她常年生活在他人的监视下,很少能碰到药草。张家好像知道些什么,早年对她防范的非常紧,根本就不让她进厨房半步。去地里干活,回来还要搜身,并要求立马洗澡,换上他们准备的另一套衣服。” “后来大约是见她渐渐麻木平庸,才渐渐放松了警惕。侦察员过去后,初初只觉得张家村里的人,个个都不好惹,动不动就喜欢拿鞭子抽人。他在那里待了两天,查明了周招娣多年受虐的情况,启程回来,买票时却因为售票员无心的一句话,一拳头砸碎了窗口的玻璃,被当地警局扣留。反思了半天后,他才隐隐觉是哪里不对。” “当地驻军就有顾家的人。军医院的医生根据侦察员提供的信息,捉了些野物拿回去检查、实验,发现一小部分动物的体内,存在着微量的毒素,便上报了。顾家那位将领一看报告上的成份,心下就是一突,太像他们顾家的一味秘药了。” “这药不会当场至人于死命,它会慢慢地消耗掉你体内的活力,而在消耗的期间,多半的人已经因为体内暴戾,或是失手打伤了人,进了牢房,或是跌下了山沟,死于意外等。” “你们准备怎么处理?”苏梅道,“依法判刑吗?” “顾淼还有一位大哥,他叫顾森,是那位身边的警卫员,得知消息后,立马摘了肩章,亲自到那位跟前说明情况,替妹妹请罪。当地的那位将领也将张家庄的人接到了军部医院治疗,并彻查。” 顾淼少时就表现出了她聪明伶俐的一面,在医药方便的天赋更是超越了顾家同辈人太多。 她的走失,并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第101章 第101章 周招娣, 不,该叫顾淼。 她随江司令从后山回来, 人明显地放松了不少。不过, 发呆的时间也多了。 “苏同志,”在厨房盛面时,顾淼叫了苏梅一声, 犹豫道, “你说我要回去吗?” 江司令喜欢吃细面,赵恪喜欢吃宽一些有筋道的面, 苏梅先下了细面。 细如发丝的面条在浓白的鱼汤里滚了几滚, 一筷子捞出来, 放上葱花、放上烫好的婆婆丁。 苏梅递给她:“想回吗?” 说罢, 丢了宽面下锅。 顾淼取了筷子, 把面给江司令送去, 回来往灶下的小凳子一坐,双手环膝,低喃道:“不想。” “我小时候挨打受冻时, 特别希望他们有一个人能出现, 挡在我面前护我一下, 给我一口吃的……后来, 失望的次数多了, 我就再也不敢期盼了……能逃出来,待在军营生活, 于我来说已经算是最好的安排了。” 苏梅垂眸看她, 不是不渴望, 而是胆怯吧,面对既将到来的家人。 “留在军营生活, 你甘心吗?”苏梅盛了面出去,留了她在厨房思索。 以顾淼的性子,绝不是退缩的人。 一时的迷茫吧了。 “小苏,”江司令叫住放下面要走的苏梅,掏了叠钱票搁在桌上,“麻烦你给小淼寻身新衣服,不耽误明天穿。” 顾淼今个儿也就换了件新褂子,苏梅送的那块棉布做的。 下面穿的裤子补丁还撂着补丁,脚上的布鞋也是补了又补。 “好!” 放下碗,江司令跟苏老爹、苏老娘打了声招呼,就带着顾淼走了。 赵恪跟苏梅送到山下。 “你不去上班?”苏梅看了下表,时间不早了。 “上。”赵恪道,“跟你说件事。” “你说。” “明天顾森来接顾淼,我想将无人机的图纸交给他带走。” “可靠吗?” “若是他,那就再可靠不过了。” 这话说的,一听就有内情。 苏梅好奇道:“你跟他很熟?” “嗯。”赵恪道,“当年我在西南山区剿匪,他得到消息,说有人在那边的山寨见过一个长得像他母亲的少女。” “我们在山下相遇,一眼就看破了对方的伪装。因为都想潜入山寨,遂便互相给对方打了个掩护,配合着混了进去。” “他那时寻妹心切,见着那少女确实跟他母亲有几分相似,便冲动地上前相识,要带人家下山。结果,暴露了自己。” “他那人记恩,这么多年,虽然我们没怎么联系过,但每逢我遇到什么事,他总是第一个伸出援手。”比如上次他从边境带回的毒液,要没有他的插手,西北那边不会那么快就研究出了解药,并在得知孙自强出事后,二话不说送了过来。 顾家、顾森,上面那位的警卫员。 苏梅将所有的信息联系在一起,努力想了半天,才在脑海深处搜索到这么一句话:当年要说那位最信任的人都有谁,那这第一位……第二位……第三位是他的警卫员,顾森,可惜早早就去了…… 这段话,还是她有一次翻查资料看到的,之所以还有点印象,是因为资料上附了一张他的照片,人长得挺帅的。 …… 苏梅好料子的新衣服不少,可不是舅妈、邹敏给买的,就是赵恪、喻蓝,满满都是情意。 苏梅哪一件也不舍得。 家属院旧物换的布料,有两匹蓝白格子棉布,一匹深蓝色劳动布。 苏梅翻找出来,过了一下水,拧干晾在三角晒架上,进屋拿了纸笔,根据顾淼的身型、软弱中带了犟强的气质,画了条棉布长裙,一条背带裤,一个长袖衫衣和一个劳动布外套。 快进入五月了,下午两三点的太阳很大,苏梅画完,三块布已经半干,用异能过一遍,就彻底干了。 苏梅在苏老娘的的指点下,照着设计图的样式,将布料裁好,抱着去了王家。 张宁屋里有台缝纫机,她现在已经过了半月的危险期,可以慢慢地活动了。 在她的指点下,苏梅很快学会了缝纫机。 她有精神力加持,手速很快,到了晚上七点多钟,便将几件衣服全部做好了。 晚上,赵恪拿出图纸,一张张小心地拭去苏梅留在上面的指纹,装进文件袋:“过几天我寻一本字贴,你练练。” 不是说苏梅的字不好,而是太有辨识度了,容易让人认出来。 苏梅道:“我平常又不用这笔字。” 她现在模仿原主的笔迹,已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年底咱们肯定要回京市一趟,”赵恪放好东西,回头笑道,“家里有写春联的习惯,到时要是谁提议让你也来一副,怎么办?写一笔小学生的字吗?” “还早呢,等入秋了再练。”苏梅掩嘴打了个哈欠,随之身子一滚,抱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了他颈间。 赵恪吸呼一窒,哑声道:“小梅——” 苏梅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身子先是一僵,随后想到自己今天大姨妈刚来,咯咯笑道:“赵团长就这点自制力……” 苏梅的话没说完,唇上就是一软。 赵恪原本只是浅尝,然而一沾上便上了瘾,辗转间想要的越来越多…… “唔,”苏梅推了推他,“我那个来了。” “哪个?”赵恪沙哑道。 “月事。” …… 翌日,苏梅刚一到食堂,便听小庄神神秘秘地道:“苏同志你知道吗?张团长被带走了。” “说是他老家,整个村子的人都有问题。”大胖跟着八卦道。 “哦。”那应该是查出了什么。 九点多,苏梅从孵化房里出来,顾淼穿着她做的长袖衬衣、背带裤过来道谢。 苏梅上下打量了番,头发修短了,脚上蹬着双小皮鞋,整个人挺精神的。 “喜欢吗?” 顾淼点点头,跟小女儿一般爱惜地摸了背带裤前面的大口袋,“苏同志,你手真巧。” “我娘手把手教的好。” 顾淼一怔,眼前再次浮现出那张温柔的脸,若她没有自杀…… 摇了摇头,顾淼不让自己再想了:“苏同志,你说,回去后我能做啥?” 苏梅道:“你有想做的事吗?” 顾淼想了想:“做饭算不算。” 当个厨子不是不好,只是听赵恪的意思,她在医药方面的天赋更好:“不想学医吗?” 顾淼抿了抿唇:“我这么大了,早就错过了最佳学习的年龄。” “只要想学,什么时候都不晚。” “你觉得我能学好?” “相较于医学院的学生,”苏梅道,“我觉得你更有优势。” 顾淼陷入了沉思。 顾森下午到的。 看着坐在沙发上,黑瘦娇小,比家族里同龄的女孩老了不下十岁的顾淼,顾淼眼圈当下就红了。 垂在身侧的手攥得死紧,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赵恪拍了拍他的肩,提醒道:“吓着你妹了。” 顾森闭了闭眼,还是没忍住,转身大步出了江司令家,问追出来的赵恪:“那混蛋关在哪呢?” 这是问张团长。 赵恪看了他片刻,掉头向军部走道:“跟我来。” 江司令追出来喊道:“你们俩给我悠着点。” “知道了。”赵恪回身给他敬了个礼,跟顾森道,“上午我亲自审了回,你妹的身世,他不知道。” “不知道就代表没罪了吗?他16岁参军,参军前能不知道我妹在他们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他有阻止过吗?有想过护小淼一次吗?还有,他跟小淼那是结婚吗?小淼自愿了吗?他妈的就是一个抢女干犯,我今天不踹死他,我就不姓顾!” 顾森的话没错,就算张大志先前没点法律常识,当兵后,他难道还不知道自己对顾淼的侵犯,他们家人对顾淼的虐待,都属于犯罪吗? 赵恪打发了守卫,拿钥匙开了小黑屋的门:“人在里面,别打死了,他的生死有法律制裁。这个节骨眼上,你别给人留下什么把柄。” 从顾淼的事上,就可以看得出来,顾家内斗有多严重,顾森现在的位置不是没有人觊觎。 顾森狠狠在里面发·泄了一通,折了张大志的手腕脚腕,出来还犹不解气:“陪我练练。” 说罢转身走向了训练场。 赵恪进去看了一眼,回头唤了守卫过来叮嘱道:“给他唤个医生,别让他死了。” “是!” 两人势均立敌,越打越上头,顾森也从单纯的发·泄,转为了满满的斗志。 半晌,两人在战士们雷鸣的掌声中,双双躺倒在了地上。 “走吧。”赵恪起身,朝顾森伸手道。 顾森借着他的手劲起身,跟他一前一后走出训练场:“结婚怎么也不说一声?” 他下火车后,听去接他的小战士说起,才知道赵恪竟在短短的时间里,离婚又娶了。 “现在知道也不晚,”赵恪朝他伸手道,“把礼金补上,晚上来家吃饭。” 顾森掏了掏兜,随之想到什么,又把钱票揣了起来:“带的现金不多,回去后我寄份礼品给你。晚上吃饭就算了,我赶时间,等会儿带上小淼就得走。” 赵恪略一沉吟:“那你跟我来。” 说罢,一拐弯进了办公室。 图纸他早上就带过来,放在办公室的保险柜里。 赵恪打开保险柜,将装了图纸的文件袋递给他:“帮我交上去。” 顾森看了眼赵恪的脸色,接过文件袋的手都不免郑重了几分:“能看吗?” 赵恪点点头。 顾森打开文件袋,抽出里面的纸张,略一翻看便大惊道:“无人机?!珍珠港……” “比那更好,”赵恪道,“拿着图纸,可以立马生产。” 顾森双眸一亮,难掩激动道:“哪来的?” “不能说。不过,”赵恪下颌点了点关押张团长的地方,“张家村,倒是个好地方,可以在哪里布个局,引出这份图纸。” 张家村离边境很近。 顾森:“那你的功劳……” 这要是由赵恪献上去,他往后的升迁就更稳了,连带地赵家在京市都要上一个台阶。 赵恪:“这份图,不能从我这里深查。” 顾森立马懂。 “日后,”赵恪道,“你帮我护住几个人。” “好!” 第102章 第102章 “对了, ”赵恪道,“得到这份图纸的时候, 我还得到了几则预言。” 顾森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 怀疑地看着赵恪:“预言!?” 他们俩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份子,赵恪竟然跟说他得到几则预言。 那玩意儿能信? 赵恪点点他手中的图纸:“它就是最好的证明。” “说来听听。” 赵恪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才小声说了起来。 人民公社, 这个顾森知道, 最迟七月全国各地就会办起来。 然而光凭这一条并不能让他相信,因为京市稍微消息灵通的人家都知道zx要办人民公社。 可待听到三年大旱、三年灾·荒、三年困·难时期, 顾森心惊了。十天前华东华北统计出来的数据, 400多万顷农田干涸、禾苗枯死;吉省亦报说, 他们有700多座水库的水位, 出现了急剧下降的情况。 他来前, 苏国给zx致电, 说要在我国建设联合舰队,长波电台,甚至还要租借海军港口……被zx断然拒绝了。 这是四天前刚发生的事, 他相信, 以赵恪和赵家现在的人脉绝不可能知道。 所以这些预言…… 闭了闭眼, 顾森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我回去后, 试着看能不能跟zx提一提。” “嗯, ”赵恪道,“别勉强。” 有些事, 并不是靠几个人就能改变、扭转的, 量力而行。 站在车前, 顾淼回首望向郁葱的山林、溪流和掩映其间的一座座屋舍,随之看向跟哥哥说话的赵恪, “赵团长,我能再跟苏同志说两句话吗?” 赵恪抬腕看了下表,对后面的王红志招手道:“去农垦食堂叫你嫂子过来一趟。” 片刻,苏梅拎着两只刚烤好的叫花鸡,匆匆而来。 把鸡递给送他们去车站的小战士,苏梅笑着对顾淼道:“路上吃。” 顾淼抿着唇点点头,“我有一件事不太确定,想听听你的意见。除了你,”顾淼迟疑道,“我不知道能说给谁听……” 苏梅四下看了看,一指门外路边的矮树道,“去哪吧。” 顾淼跟上。 “我想学医,可是……”顾淼垂眸看向自己的双手,“我发现,我救不了人,我做不了医生,我看到一种植物,脑中便会不由自主地闪过几种甚至十几种与它药性相克的药材或是矿石等物,并下意识地去想,我若是下药,用哪一种配方才能更完美……” “苏同志,我怕,”顾淼看着苏梅惶恐道,“我怕我的手只会杀人,成不了救人医生……” 苏梅怔怔地盯着她的双手,片刻,难掩激动道:“顾淼,你有想过去做研究吗?研究矿石,研究它里面的矿物质和元素。” 76年,吉省下了一场陨石雨,收到的陨石共有138块,总重2616公斤。 2035年,天降陨石,开启了末世纪年。 后世有位科学家在各大基地,发布了寻找76年陨石的消息。他认为,就算76年的陨石里不含致人丧尸化的矿物质,二者之间,也必然有所联系。 随之他更是大胆地假设道,76年的那批陨石里肯定有一种矿物质或是元素,能解现在的丧尸病毒。 苏梅死前虽然还没有看到解药出现,可隐约听到,那位科学家的研究已经到了最后阶段。 “研、研究矿石?”顾淼愣了,随之倒是认真地思索了下,道,“是有很多,有医用价值的矿石等待研究。” “那个,其实也不一定就要专攻矿石研究,还有药材什么的。”苏梅道,“学医也不一定要当医生,你有天赋,完全可以往医药的研制方面发展。” 顾淼双眸一亮,他们顾家早前开办了那么多家药厂,不就是靠老太爷手里的药方吗? 疾病的特殊性在增加,药方自然也要随之精进才是。 “谢谢你,苏同志。” 苏梅摆了摆手,“你只是一时没有转过来弯,相信就算今个儿我不说,待你回到京市,一样能想明白。” “那在这之前,我可要受几天煎熬了。”放下心头的重担,顾淼脸上也有几分笑模样,“苏同志,日后我可以给你写信吗?” “当然。” 两人相视而笑。 “娘、娘,”远远地一个12、3岁的肥胖男孩,从家属院的方向跑了过来,“娘,你别丢下我,我是继宗啊~” 顾淼脸上的笑一僵,望着被人拦住的张继宗,眼里闪过一抹厌恶的同时,身子下意识地抖了下。 “别怕,”苏梅伸手扶住她道,“我送你上车。” 顾森大怒,转身就朝张继宗走了过去,赵恪上前一把将人拉住:“时间不早了,你带着顾淼先走,我来处理。” 顾森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咬牙切齿道:“是我想错了,以为都是一家人,有些事不必太计较,倒是将某些人的胃口养大了。” 小淼归来,能触动他人利益的,除了自家那些同辈,还能有谁? 是他这个族长当得太仁慈了! “尾大不掉,”赵恪道,“于你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你们顾家该清理、分宗了。” “嗯。”顾森收敛了脸上的怒气,冷静道,“我回去就处理。” “上车吧。”赵恪冲他挥了下手,大步走到被人拦着的张继宗面前,双眼眯起往他来时的山道上看了看,随之一指某处草丛,“去,把人给我提溜过来。” 王红志亲自过去,扯了一个女人出来,是张大志现任的妻子。 随之山道上又匆匆跑来两名战士,是江司令安排的看守人员。 “赵、赵团长!”两人气喘吁吁地敬礼道。 “你们俩可真有能耐啊!”赵恪看着两人都要气笑了,“连个女人和孩子都看不住。” “我、我拉肚子。”一个道。 “我被一个叫泥蛋的惊恐声,引过去了。”另一个说着手一抬,从袖中滑出一条刚死的毒蛇。 赵恪面上一凛,十分难看:“王红志,你通知孟副团长,让他带人去查,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人给我找出来。” 敢朝孩子下手,决不能忍。 “是!”王红志接过毒蛇,转身去了军部。 “你们俩,”赵恪看着两名看守人员,冷冷地道,“进山训练,没有一个月别给我出来。” “是!” 苏梅目送着车子走远,回身经过几人身边,停脚看了眼,对赵恪道:“我先回去了。” “嗯。”赵恪对她点点头,另唤了两人道,“押着他们,跟我走。” 这事,当晚就查清楚了。 放张继宗两人出来捣乱的,是顾家二房的表亲。 就连上次周兰去军部告赵恪夫妻破坏她跟韩副营长的军婚,也是这人窜托的。 为的就是给赵恪添点堵。 “因为你跟顾森的关系?”苏梅好奇道。 赵恪点点头:“顾森多次帮我,他们便以为我是顾森在军部发展的势力。” “哦。”苏梅道,“那张继宗怎么处理?” 12、3岁的孩子,就算以顾淼身上的伤定罪,也关不了几天。 可要放着不管,哪天再被人领去了京市顾淼面前,那才真是恶心人呢。 “我让人连夜把他送去了边境军区旁边的少管所,那儿有几名退休的军人在管理,待个三、五年保证能让人脱胎换骨……” “顾家子弟,”苏梅疑惑道,“不是大多弃医转军、转政了吗,怎么还这么忌惮顾淼?” “顾家的药厂、医院大多捐了出来,剩下的跟药店一起,转成了公私合营,这些东西的收入,顾淼作为长房嫡女可占六成。” 若是一开始是忌惮顾淼的天分,怕他们家老爷子把顾淼当成继承人来培养,那这后面就是钱的问题了。 送走顾森、顾淼没过两天,军区迎来了油菜大丰收。 油菜地没有分给哪一家军属,收割时大家还是拿着磨好的镰刀,赶过去帮忙了。 苏梅给种蛋调了下位置,出来就见海岛农垦队送了一筐筐鱼虾过来,这是司务长给辛苦割油菜的战士、军嫂们改善伙食定的。 “苏同志,”那负责人一见苏梅,便笑道,“呐,这一筐是张贺山给你带的。” 满满一筐海鱼和活的虾蟹,苏梅道了谢,问道:“李同志,你们海岛让人进吗?” “让啊。”李学名笑道,“我们跟你们部队又不一样,管理哪那么严。到码头坐船,五分钱的船票就到了。” “那能随你们出海吗?” “这个不行。不过,”李学名道,“你可以租一条船,雇两人带你到附近海岛转转。” “谢谢,过几天我想带我爹娘和几个孩子过去玩玩。” “欢迎!有什么事,到时可以找我,也可以找张贺山嘛。” “好。”苏梅点了点头,接着又道,“李同志,麻烦你稍等一下,我回家拿些东西,还请你帮我捎给张贺山同志。” “苏同志不用急,”司务长过来笑道,“他们吃饭还得一会儿呢。小庄,”他转头吩咐道,“过来帮苏同志把这筐海鲜背回家。” “你今个留在我家吃饭吧,”苏梅跟着小庄往外走道,“我们蒸虾蒸螃蟹吃。” “一咬一嘴壳,”小庄不解道,“苏同志,你们家怎么喜欢吃这个?” “先前食堂熬的虾蟹粥不鲜吗?” “鲜是鲜,不过我还是喜欢吃鱼,吃肉。”小庄笑道。 第103章 第103章 苏梅带着小庄到家, 家里一个人也没有,赵瑾在隔壁跟着王老太上课, 小黑蛋还没有放学, 苏家二老和三哥带着林念营、小瑜儿下地帮忙收油菜还没有回来。 “小庄,”苏梅掏出钥匙打开堂屋门道,“竹筐放到水池边, 你等我一下, 我收拾些东西,你帮我带给李同志。” “好。” 近来晚上, 苏老爹没少打草鞋, 苏梅拿竹筐飞速装了五双草鞋, 一包红糖、一包奶糖、一瓶麦乳精。 “麻烦你了。”苏梅把竹筐递给小庄, 另拿了山上的野果给他, 当个零嘴。 送走小庄, 苏梅给王老太送了条海鱼和一些虾蟹,蔡佳微还没有从学校回来,她家就暂时没送。 留一条海鱼给蔡佳微, 余下的都被苏梅拿刀一条条宰杀洗净, 抹上盐巴晾在了杂物房的阴凉处。 螃蟹清蒸了一盘, 一剖两半挂上面糊油炸后炒了一盘香辣, 虾背剖开抽出虾线装上蒜蓉蒸清了一盘, 另做了一个油焖大虾,一盘炒苦笋。 一家人回来, 苏梅卡着时间刚刚将米饭蒸好, 把青菜蛋花汤盛出锅:“吃饭了。” “哇!好香啊!”小黑蛋书包都没有放, 就嗅着香味冲进了厨房,“娘、娘你都做了什么好吃的?” “有虾、有螃蟹。”苏梅把满满一托盘的菜, 递给进来的赵恪,取下小黑蛋身上的书包,牵着他的手去水池边,给他洗了洗,然后递给他一把筷子,“拿去堂屋吃饭。” 趁着大家洗手洗脸的当口,苏梅拎起原本装海货的竹筐,装了条海鱼和一些虾蟹给前面的蔡佳微送了过去。 她刚从学校回来,一见竹筐里的东西就乐了:“昨天还在说呢,啥时候让司务长帮忙弄点海鲜吃,你今天就送来了。” 苏梅放下竹筐道:“司务长让海岛垦荒队刚送了些海鲜过来,这会儿赶过去还能买些。” “行。”蔡佳微道,“我让老孟买几条海鱼去。” 虾蟹不能放,苏梅送的这些就够他们两口子今个儿吃了,倒是海鱼可以多买几条,腌成咸鱼慢慢吃。 二老和三哥第一次吃虾蟹,便被那鲜美的口味征服了。 苏梅做的硬是没够吃,她又忙蒸了两盘虾蟹。 …… 没两天割好的油菜,就堆满了农垦食堂外面的广场。 孩子们下午一放学就追着大人的脚步,跑上了田间地头和广场,捉迷藏、斗鸡,呼朋唤友的好不热闹。 小黑蛋玩疯了,吃饭了都不知道回家。 苏梅站在自家半山腰展开精神力追着他看了几眼,人家叉着腰站在田地头,严然一副指挥官的模样,带着一群4至6岁的孩子烤麻雀呢。 “不等他了,”苏梅招呼大家吃饭道,“人家可比咱的伙食好。” “吃的什么?”苏三哥笑道。 “烤麻雀。”苏梅给二老各夹了一筷子海鱼道,“爹,油菜明天就收完了吧?” “嗯。”苏老爹端起杯子,喝了口米酒,“我们来的时间不短了,爹寻思着这两天再去地里转转,把冒头的草再拔一遍,就该回去了。” 赵恪夹了半碗菜给小黑蛋温在锅里,回来听到这话便道:“宋老跟刘舅舅他们,您不见见?” “他们一个个工作那么忙,”苏老爹道,“还是别去麻烦人家了。” “那你成等着,他们打电话说落你了,”苏梅笑道,“你和娘还没来呢,舅舅就打电话交待了,等你们来了一定要去他那里住几天,他带你们好好地逛一逛花城。还有,你和娘不想去海边看看吗?还有客家有名的围龙屋,我可把时间都定好了。” 围龙屋什么的看不看倒是无所谓,可一听说要去看海,苏老爹跟苏老娘都有意动。 他们生在陕北,长在陕北,一辈子过去了,除了高低起伏的黄土坡,还从来没有看过海呢。黄河倒是去过,只是河道走到他们家乡附近,水浊不说,还裹夹了大量的泥沙。 “婶子,怎么时候去啊?” “后天,”苏梅道,“正好是星期天,可以带上小黑蛋。” “苏姨,”赵瑾道,“我能去吗?” “放心吧,找到哪也不能缺了你啊。”苏梅说罢,看着苏三哥道,“那天就麻烦三哥你背他了。” “你好像把我漏了。”赵恪夹了块鱼腹上的嫩肉放她碗里。 “你不上班?” “可以调休。” “那赵团长就负责拎包吧。” …… 知道要去海岛玩,一家人都有激动。凌晨三点多,除了还在睡的小瑜儿,就连小黑蛋都在苏梅起床饭时,一骨碌爬了起来。 苏梅熬粥贴了饼子,一家人吃完饭出门也才四点。 赵恪提前借了辆八人座的吉普,走大路,绕远了些。 路上无聊,赵恪顺便讲了下海岛的发展史。 55年7月,面对困难的经济形式,亟待需要恢复的生产,上面提出了大力发展国营农场耕地面积。 为此,军垦官兵、支边青年和知识青年纷纷向垦荒地聚集了起来。 随后,花城地委发出了“建设海岛”的号召,得到了青年们的热烈响应。 55年8日,第一批青年志愿垦荒队员登上了海岛。 他们分别有高中、初中毕业生,在校学生和社会青年,最大的30多岁已经结婚生子,最小的14、5岁,还在读初中。 第一年他们就在严重缺乏生产经验和台风袭击的情况下,克服种种困难,超强完成了农作物的冬种,并养起了猪、羊和骡子。 来年春季,垦荒队收获了红薯10万多公斤、土豆4万多公斤,各式蔬菜3万多公斤。 第二年他们投资建造了五条渔船,组织了一支100多名队员的捕捞队。畜牧队也加大了猪、羊、骡子的数量,并另添了1000多只鸭子和100多头牛。 与之同时他们也迎来了第二批垦荒队员。 在苦战了一年,又拼命节省开支的情况下,他们于同年年底,建造了两艘机帆船,让渔业迈进了机械化。 去年他们为了发展工业,派了垦荒队队员到各地学习技术,回来后自行研制设备,办起了乳品、水产品加工厂和砖瓦厂等。 今年开春,听说岛上垦荒队原来居住的草棚子,已被砖瓦房取代了。同时,岛上也建起邮电所、供销社、小学和医院。 登上海岛,看着环绕着山体而建的各项设施,还有大片的农田、果林和成群的牛、骡、羊、鸭,远比听赵恪讲,来得更震憾。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人,真的太有拼博精神了。仅仅两年多的时间,就凭着一双双勤劳的手,将一个荒芜的海岛建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赵恪不止一次地在台风期带队进岛救援,遂一上岛就被人认出来了,大家纷纷上前邀请一家人去家里坐坐。 “赵叔叔!苏阿姨!”张贺山的大儿张向晨,带着弟妹挤进人群,看着他们笑道,“我想着你们今个儿就该来了。” “走,”他拉着小黑蛋道,“去我家,我妈早早熬了海鲜粥,煮了海鸭蛋,煎了豆腐,摊了鸡蛋饼,还拌了个海带丝,就等你们了。” “我们吃过了……”苏梅话没说完,就听小黑蛋、林念营、赵瑾和苏三哥的肚子都咕咕叫了起来。 起得太早了,别说三个孩子,就是二老和三哥都没什么胃口,在家都只喝了点粥,这会儿听到吃的,一个个可不就饿了。 苏梅失笑:“行,今个儿就麻烦你们一家了。” 说罢,苏梅走到赵恪跟前,掀开竹筐上的芭蕉叶,拿了包硬糖,给张向晨和他弟妹,以及码头上的孩子们分了分。 “苏阿姨,”孩子们随张向晨叫道,“我们听向晨哥说,你可喜欢吃带壳的东西了,这个要吗?” 苏梅一看是生蚝,忙点头道:“要的!” “那边有好多,”小男孩一指远处的礁石,“我们帮你挖吧,很好挖的。” 苏梅哪好意思使唤他们呀,再说礁石半数都浸在海里,时不时有海浪打上来,一片湿滑不说,还很容易湿了衣衫:“阿姨还没挖过呢,想等会儿自己挖挖看。” “哦——”孩子们好不失望,“真不要吗?” “真的。”苏梅挨个地摸了摸他们头,笑道,“别都聚在码头边上了,快去玩吧。” “嘻嘻……那阿姨等会儿见。” 张贺山家远离建设区,住在岛的另一边,房子修在半山腰,一家人养了四五百只羊,一百多只鸭。 他爱人郑安容性格很温柔,见孩子们领了苏梅一家过来,忙笑着迎了出来,“我想着要是今天来,这会儿也该到了。快请进。” “郑嫂子你好,”苏梅笑道,“我姓苏,你叫我小梅吧。这是我爹、我娘,我三哥,”苏梅一一指着介绍道,“这是我们家的四个孩子,赵瑾、林念营、林念辉、赵瑜。” 说罢,一指后面跟张向晨说着什么的赵恪,“我爱人,赵恪。” 赵恪支了下耳朵,嘴角止不住翘了翘。 “苏姨,我们认识赵叔叔,”叫向东的孩子道,“他救了我三弟向北的命。” 人群里立马有个孩子傻笑着挠了挠头,小声道:“苏姨,我叫向北。” 郑安容跟大家打过招呼,揽着小女娃道:“我们家6个孩子,这是老四向楠,还有两个小的在睡。” 苏梅来前就做足了准备,一个孩子给掏了份见面礼。 郑安容紧跟着一个孩子回了一份。 吃饭完,郑安容要忙,一家人就拿着张家的空筐和镰刀、小铲子由张向晨兄妹带着去海边撬生蚝。 五月当五要来了,苏梅想多弄点海鲜,用硝石制点冰,装在箱子里给亲戚们寄去,让大伙儿尝个鲜。 第104章 第104章 从张贺山家出来, 苏梅他们去礁石上撬生蚝,赵恪由张向晨领着去租借渔船, 好不容易来了一趟, 不去海上玩玩好像缺点啥。 常年无人食用,礁石上的生蚝,密密麻麻的不但数量奇多, 还个个大而肥美。 苏梅撬下一个, 打开壳试着尝了一口,很鲜。 “娘!”小黑蛋大惊, “你吃生的?” 苏梅哈哈笑了声, 本想切一块给他尝尝, 后来想想, 海鲜里多伴有寄生虫, 这个时代医疗条件又不完善, 遂道:“娘就是想看看你什么反应。” 林念营一脸问号,赵瑾却是不信的:“苏姨,你切一块给我尝尝。” “挺腥的, ”苏梅随口回了句, 便道, “等会儿捡点柴, 剥点蒜, 我给你们烤几个吃。” “小梅,”苏老爹撬下一个翻来覆去地看了看, 壳又硬又丑, “这真能吃?” 苏梅把手里撬开壳的半个拿给他看, “爹,你看, 吃的是这块软肉。” “哦。”苏老爹半信半疑。 苏三哥倒是对妹妹的话深信不疑,放下赵瑾,拿着手里的镰刀挑大的撬了起来,片刻就撬下了一堆。 苏梅一看他这劳动量,都不用他们动手了,遂起身去捡了干柴,让向东带着林念营回去,把他们从家带过来的调料包拿过来,顺便再拎一小桶淡水。 两个小家伙跑得很快,苏梅这边刚捡好柴,他们就回来了。 苏梅接过调料包打开,掏出蒜让他们剥,自己去海边寻了块青石,背着人偷偷地用异能将其突出地方吞噬掉,烧成薄薄的一块,冲洗干净后拿了过来,搭在两块石头上,点上柴。 这时向东跟林念营也把蒜剥好了,苏梅从调料包里拿出块小木板和一把小刀递给大点的向东:“切成蒜沫。” “苏姨,”赵瑾拄着杖道,“我做什么?” 苏梅四下看了遍,随之一指正闹着要从苏老娘背上下来的小瑜儿:“你带着小瑜儿在沙滩上玩吧,这边沙子细软,正好可以让他练习走路。” 小家伙路是会走了,就是不稳,时不时来个屁股蹲。 赵瑾也想捡柴、撬蚝,可看看自己打着石膏的腿,只得叹了口气:“好吧。” 苏梅精神力在他腿上一下,骨头基本长好了,回去可以去医院一趟,把石膏去了。 “苏姨,切成这样可以吗?”向东拿着木板,指着上面切好的蒜沫问道。 “可以了。”苏梅拿起小油瓶,倒了些在烧热的石板一头,拿刷子抹均,接过蒜沫倒在上面,拿小木铲一边翻着,一边又对向东道,“去你三叔哪儿帮我拿十几个生蚝过来。” 向东应了一声,去苏三哥那里抱了十几个回来。 苏梅给蒜沫里丢了少稍的盐,又翻了几下,拢成一堆,随之拿起刀挨个撬开生蚝的壳,用淡水冲洗干净,蚝肉上放上炒好的蒜蓉,放在薄石板上烤起。 “娘、娘,”小黑蛋捏着只花盖蟹兴冲冲地跑了过来,“看,我抓住了什么!” 家里没少吃蟹,小家伙有时会好奇地拿着玩,苏梅怕蟹钳夹住他的手,早早就教会了他如何抓蟹。 “婶婶,”林念营手里抓着只淡青色的长虾,肉质很是饱满,“还有这个。” 苏梅扫了眼他挽起的裤腿、赤着的双脚:“下水了,凉不凉?” “一开始有点凉,”林念营不好意思地笑道,“一会儿就习惯了。” “苏姨,”向北、向楠也纷纷捉了鱼虾过来,“要吗?” “给我,”苏梅接过来去海边处理,“你们坐在这儿别跑,等会儿生蚝就可以吃了。” 几人乖乖点头。 苏梅把鱼虾宰洗干净,拿淡水冲洗一遍,虾背上塞入方才剩下的蒜蓉,鱼肚里抹上盐巴,塞入葱蒜。拿下烤好的生蚝,青石板上刷上一层油,放上鱼虾。 “娘,”小黑蛋心急道,“生蚝可以吃了吗?” 苏梅给鱼虾上刷上一层油,摸了下蚝壳,还有些烫。她起身扯了几片大叶子,又用刀削了几个小签子,拿叶子包着生蚝,递给孩子们,教他们道:“用签子挑着慢慢吃,里面的汁水也能喝,当心别烫着了。” 几个孩子捧着蚝壳,拿签子挑着蚝肉,小心翼翼地送到嘴边,张嘴咬了一口,随之双眼陡然一亮:“好吃!” 说罢,又小心地喝了口壳里的汁水,复又叹道:“好鲜啊!” “爹、娘、三哥,”苏梅一边喂小瑜儿喝汤汁,一边朝礁石上的三人喊道,“过来尝尝。” 三人洗手过来,一人拿起一个试探地咬了一口,浓郁的海水咸鲜味过后,是清甜的爽滑,回味甘甜,好吃! 苏老爹看着礁石下密密麻麻浸入海水里的生蚝,心动道:“小梅这个能保存多久?” “带壳最多能保存五天,”苏梅想了想,又道,“取出蚝肉,洗净晒干的话,保存时间就长了。” 苏老娘抬头看了看天:“这天,要几天能晒干?” 苏梅感受了下太阳晒在身上的温度:“四五天吧。” “要不,我们租间屋子在这儿住几天,多晒点。”苏三哥不舍地舔了舔蚝壳。 苏梅:“……没必要住在这儿吧,咱们可以撬些带回家晒。” “娘,”小黑蛋不舍地丢下空壳,舔了下唇,“还想吃。” 苏梅再看几个孩子,都是一脸渴望,嘚,她看今个也别出海了,就留在这儿烤蚝吧。 片刻,赵恪跟向晨租了船回来,看着跟打了鸡血的二老、苏三哥和向东几个孩子,以及青石薄板上冒着香味的蚝肉,“发生什么事了?” 苏梅没说话,拿刚削好的筷子夹了一个烤好的生蚝放在叶子上递给他:“尝尝。” “啊,好啦!”小黑蛋回头瞅见,欢呼一声,丢下手里的虾虎,跑来叫道,“娘,快给我一个。” 其他孩子一见,大笑着欢呼着奔了过来。 苏梅忙夹了一个递给向晨:“快吃。” 向晨怔怔地接住,学着赵恪的模样拿签子挑着尝了一口,立马明白了弟妹们这么激动的原因了:“苏姨,这个好做吗?” 苏梅一边给孩子们拿烤好的生蚝,一边道:“撬开壳,放上炒好的蒜蓉,清蒸、烤,几分钟就熟。” 虾虎和鱼也熟了,苏梅把虾分给几个小的,鱼给了赵恪、向晨和赵瑾。 “苏姨。”岛上的小孩嗅着香味,一个个带着东西寻来了。 “苏姨,我捡了螺,给你。” 苏梅接过好大的一只海螺,往里看了眼,里面的肉好肥。 “苏姨,我捉了只八角怪,你要吗?” 苏梅偏头看了眼,是小章鱼,“要。” “我捉了螃蟹……” “我抓了只虾……” “这怪壳里的肉真能吃啊!”另有两三个孩子,看着小黑蛋几人捧着的东西,好奇道,“好吃吗?” 苏梅抬头看赵恪:“暂时出不了海了。” 赵恪看着围来的孩子们,笑道:“没事,我来撬壳,你来烤。” 苏梅看了下孩子的数量:“蒜和油带少了。” “我回家拿。”向晨放下吃完的蚝壳道,“苏姨,还缺什么?” 苏梅看了看还剩下的量,还够用一会儿:“等会儿再拿,你先帮我提点淡水。” “好。” 然而,已经有孩子听到这话,跑回家拿了。 为此,还引来了不少大人。 最后,整个沙滩成了一场烧烤的盛宴。 下午他们坐船出海,玩了会儿,退潮后跟着赶海的人们捡了些虾蟹、鱼、章鱼等海鲜。 要走了,郑安容给捡了满满一筐腌好的海鸭蛋,其他各家也都送来了海产品,海鱼、海带、鸡、鸭,还有刚熟没往外卖的荔枝、芒果。 再加上他们自己撬的几大筐生蚝、赶海捡的鱼虾和要带的海水等,根本没法带。 赵恪和苏梅连连拒绝,结果出海回来的李学名过来一问情况,拍腿道:“这有啥难,走,我开船送你们到码头。不是说开车过来的吗,等到了码头,我帮你们往车顶一撂,拿麻绳一绑,路又不远,还怕拉不回家。” 苏梅看向赵恪。 赵恪悄悄握了下她的手:“日子长着呢,咱慢慢还。” 到家已经很晚了,赵恪去后勤部找明天要出外采购的司机,请他出车前来家一趟,帮忙往市里捎点东西。 苏梅给大家烧洗澡水,二老和三哥规整东西,吃食抬进杂物房,周围放上动物夹,鸡鸭放进鸭棚,生蚝、鱼虾蟹等倒进水池,用海水养着,怕虾蟹和章鱼往外爬,还分别用竹筐将他们罩住了。 凌晨四点多,赵恪轻轻抽出苏梅头下的胳膊,移开她压在身上的腿,起身下床。 苏梅翻身在他枕头上蹭了蹭,眯眼瞅了瞅外面:“好早!” “嗯,”赵恪俯身拍了拍她,“再睡会儿。” “我写了几道菜单,在桌上,”苏梅道,“你别忘了给舅舅他们捎去。” “记着呢,”清晨的山里有些凉,赵恪给她掖了掖被角,“睡吧。” “嗯。” 赵恪装好三筐生蚝,又另拿了两只筐,铺上雨布,装了海水和鱼虾等,芒果、荔枝和海鸭蛋又装了满满一筐。 司机瞅着时间过来,看到这么多杂货,直咋舌:“赵团长,这些玩意儿又不值钱,你送过去,还不够运费呢。” 他只能帮着送到镇上,运去市里还得再找车。 便是熟人,这么多东西,你不给钱? 按斤收的话,可不便宜。 “这不是快过节了吗,送个心意。” 赵恪将东西送到车上,把信和运费递给司机,跟他交待好,方才掉头去了军部。 早上六点刚过,六筐东西就被送到了刘家。 刘家晟看着手里的菜单,又低头瞅了瞅竹筐里的东西笑了:“这两孩子!” 刘夫人眉目舒展地揪了个荔枝,道:“两个孩子可比咱自个养的有心了!” “那是!”刘家晟应着,回头对揉着眼出来的刘文浩吩咐道,“叫上明泽他们,去库房拿礼盒好生装了,给族中各户、季书记、宋老、你方叔,还有张家送去。” 刘夫人挑了挑眉:“怎么想着让明泽几个,去季书记他们几家跟前露脸了?” “几人前天不是还来家,送了一箱东西让我们带给念辉吗。他们好了,”刘家晟道,“对念辉来说,也是一份助力。” 第105章 第105章 昨天都有些累着了, 苏梅起来熬好海鲜粥,摊好煎饼, 拌好海带丝, 两老和苏三哥才起床。 “赵恪,”苏梅看了眼腕上的表,对训练回来的赵恪道, “你快去把小黑蛋叫起来, 再不起来,等会儿他上学就要迟到了。” 说罢, 匆匆拿筐装了生蚝、海鱼、虾蟹, 拿竹篮装了荔枝、芒果, 给蔡佳微、王老太送去。 学校对面的供销社开了, 王老太带着钱票拎着篮子刚迈出大门, 瞅见她手里拎着的东西, 又把脚缩了回去:“昨天玩怎么样?” “风景优美,岛上的大人孩子还挺别热情好客,玩得很开心。”苏梅拿了荔枝、芒果给她搁在篮里, 指着竹筐里的海鲜道, “它些放哪?” 王老太捡起个生蚝翻来覆去看了看:“这玩意儿, 好吃吗?” 苏梅掏了张菜单给她:“做时你要是撬不开, 就叫我三哥来。” “行。”王老太收起菜单, 推开厨房拎了个桶出来,“倒这吧。” 苏梅一样捡了一半出来。 “小梅, ”张宁闻声出来, 拿了四串五毒虫的香包给她, “拿回去给几个孩子缝在胳膊上或是挂在衣服上。” 苏梅满手都是鱼腥,只得抬起胳膊道:“你帮我塞口袋里。” 她今个儿穿的是三嫂给做粗棉布褂子, 衣襟下摆分别有一个大大的口袋,装东西超方便,苏梅十分喜欢,已经穿过多次了。 张宁把香包一分为二装进她两个口袋:“端午我们家包碱棕、甜棕、肉棕,你们家要不要一起?” “好。”苏梅应着,提着海鲜、水果出门,去了蔡佳微家。 蔡佳微接了东西,道了句“稍等”,取出竹篮里的水果,给装了把米线、一包饵块、半包三七、一包虫草、两斤火腿,“都是云省的战友寄来的,三七跟虫草你炖鸡、炖大骨时放上点,特别滋补。” “好。”苏梅拎着东西到家,几个孩子刚刚爬起来。 “娘,”小黑蛋一眼瞅见她口袋的五毒香包,叫道,“那是什么?布偶吗?” 张宁用各色碎布缝制的蜈蚣、毒蛇、蝎子、壁虎、蟾蜍,活灵活现的十分吸引人。 “你们张大娘给做的五毒香包,”苏梅让他自己掏道,“你跟哥哥弟弟,一人一串。” 小黑蛋一个个拽出来,忍不住欢呼一声:“好漂亮啊!娘,我要挂在书包上。” “行。”苏梅放下竹筐,把竹篮递给赵恪道,“蔡嫂子给的,有一包三七和一包虫草。” “嗯,爹娘走时给他们带上,回家炖个汤喝。” “好。”苏梅拿肥皂洗了洗手,环顾了一圈,没有看到小瑜儿,便问放好东西从杂物房出来的赵恪,“小瑜儿呢?” “不愿起来,让他睡吧。” 吃完饭,小黑蛋背着系了五毒香包的书包去上学,赵瑾、林念营去王家上课,二老和三哥撬了生蚝、清洗、晾晒。 苏梅拿了三个布袋,分别装了海鸭蛋、咸鱼、海带丝、笋干、野菜干,系好口放进竹筐交给赵恪道:“你中午抽空,把这些给咱爸妈、大哥、二哥家寄去。” “你和孩子不写封信?”赵恪笑道。 苏梅想了想:“那明天再寄吧。” “娘、娘,”小瑜儿迷迷糊糊地醒来,翻身坐起,一边朝外爬,一边叫道,“娘——” 苏梅忙快步进屋,在床边接住他,拿了背带裤小衬衣鞋袜给他穿上,抱着飞速去了趟厕所。 赵恪提起暖瓶给冲了碗奶粉。 苏梅拿毛巾给他擦了擦手脸,将他递给赵恪道:“你抱着喂他,我装些海鲜给司务长他们。” “不、不……”小瑜儿抱着苏梅的脖子,往她怀里缩了缩。 刚起床,除了苏梅,这会儿他谁也不想要。 “你来喂,”赵恪把碗递给苏梅,向外走道,“我去装。” 苏梅看二老和三哥忙活个不停,喂小瑜儿喝过奶后,便决定带他一起去农垦食堂上班。 赵恪提着半筐海鲜,将娘俩送到食堂门口,把竹筐交给翻晒油菜籽的大胖,才转身去军部上班。 苏梅放下小瑜儿,抓了把油菜籽看了看,挺饱满的,山里的作物倒是没有受到外面旱灾的影响有所减产。 “要油吗?”大胖把海鲜送到厨房,回来道,“下午榨油,要的话赶紧找司务长定些。” “卖吗?” “50亩油菜,昨个儿我们称了下,收了一万五千多斤油菜籽,可把司务长高兴坏了,你这会儿过去,他保证好说话。” 苏梅四下看了看:“人呢?” 大胖指了指厨房的小隔间:“在里面算帐呢。” “那我等一会儿再过去。” 把小瑜儿给大胖放在这儿玩,苏梅进孵化房给种蛋调动了下位置,出来就见大胖抱着小瑜儿在指挥战士们淘洗油菜籽。 另有战士抱了席子出来,把它们一张张铺在广场的另一头,晾晒淘好的油菜籽。 第一次,司务长准备先榨五百斤试试。 刚榨出来的油,好大一股青气,要炸些东西熬一熬吃着才香。 苏梅要了十斤,用麦乳精瓶子给赵恪爸妈、大哥、二哥各装了两斤。 剩下的四斤,当晚苏梅和面炸了丸子,熬了火腿菌子酱和虾酱。 丸子给蔡佳微、王老太送去些,剩下的一家人吃了,酱熬的不多,给赵恪爸妈、大哥、二哥一装,就剩两半碗了。 “对了,”看着苏梅打包,没有那件羊皮袄,苏老娘提醒道,“你四嫂给你公婆拿羊皮袄别忘了。” “娘,”苏梅笑道,“五月的天,寄羊皮袄,我婆婆会不会说我傻啊?” 赵恪把几个孩子写的信装进信封,拿浆糊封住口,闻言笑道:“想多了,咱妈只会感动得热泪盈框。” 苏梅就着他的形容词一想,忍不住笑道:“那就寄过去。” 信和东西寄出去的隔天,赵恪就收到了从京市寄来的两个硕大的包裹。 苏梅拿剪刀拆开,婆婆给她和四个孩子各寄了两身夏天穿的衣服,和一顶遮阳帽、一双凉鞋。 大嫂给四个孩子寄了小人书、文具、奶粉、奶糖、麦乳精和酒心巧克力,给她寄了一件大红的连衣裙,两块小碎花棉布、两瓶红酒和一套华侨商店买的高档化妆品。 小黑蛋一看新衣服,抱着进屋就换上了。 小瑜儿一见急了,拉着自己的衣服,拽着离他最近的苏老娘,就往屋里扯,口中还叫着:“换!” “好、好,咱们小瑜儿也换新衣。”苏老娘接了他手中的衣服,抱起他,几下就扒了他身上的衣服,给换上了,“好了,进屋去照照去吧。” 苏梅的大衣柜上,镶着一面镜子。 小瑜儿进屋,小黑蛋已经在照了,两人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开始争起了镜子的使用权。 其实小瑜儿那么低的个子,就是站在正中间他也看到他自己。 赵瑾、林念营对小人书的兴趣更大于衣服和吃食,遂各挑了一本,坐在椅子上看了起来。 苏梅拿了酒心巧克力给大家吃,随之便好奇地打开了婆婆的来信。 信封鼓鼓的,超厚,苏梅还以为都写了什么,谁知一打开,厚厚的一叠钱票就先掉了出来。 苏梅捡起钱票,抽出信看了看,随之拿着钱票对赵恪笑道:“赵团长,看,咱妈给我的家用。我看啊,”苏梅把钱票收起来,咯咯笑道,“日后我只需要抱紧咱妈的大腿,就行了。” 赵恪好笑地看她一眼,“你的意思是,以后我的工资不要了。” 苏梅一愣,忙摇了摇头:“不不,这个还是要的。” 二老吃着酒心巧克力,乐呵着看着两人逗趣。 …… 过了端午,苏梅本要带二老去围龙屋看看呢。 结果,二老听到收音机里说哪哪多久没下雨了,担心本就缺水的老家也会出现旱情,就有些坐不住,急着要走。 苏梅连忙找农垦队的李队长买了些海产品,又找司务长买了五斤菜籽油,连带着自家晒的菜干、笋干、蚝干什么的,装了满满5大筐。 二老看着直乐:“小梅,我们就仨人,你整这么多,咋带啊?” “多吗?”苏梅翻了翻,一个也不舍得拿下来,“不多吧。” 赵恪捏了捏眉心:“减两个下来,筐也要换成小一号的。” 他给定的卧铺,太大的筐塞不进床下。 苏梅减了半天,也没减下去几件,最后还是赵恪直接指了两筐道,“这两筐给刘舅舅他们。” 当天晚上,苏梅把原主的两个藤箱提到了二老房里:“爹、娘,这是……” 箱子是苏老爹亲手编的,里面的衣服什么的是苏老娘帮着收拾的,二人如何认不出来。 苏梅话没说完,两人看着藤箱就红了眼眶。 “户籍我留下了,这些,你们带回去留个念想。” 苏梅见二老这般模样就没多留,放下东西就回了房。 赵恪见她进来,笑着张开了双臂。 苏梅扑进他怀里,紧紧环住了他的腰,抿唇笑道:“赵团长,我爹娘要走了,你是不是都做好了,欺负我的准备了?” “让我欺负吗?”赵恪沙哑道。 苏梅耳根一热,揽着他腰的手紧了紧。 赵恪便低低笑了:“我觉得大嫂寄来的那两瓶红酒挺好的,改天咱们试试。” 第106章 第106章 赵恪定的票在下午, 上午他们到市里,先去国营饭店订了两桌酒席, 才开车去刘家。 怕他们在家又早早准备好了吃食, 来前,赵恪便没跟刘家晟提前打电话。 刘夫人听到车声,出来一看, 立马激动地朝书房喊道:“老刘, 快、快出来,你看谁来了!” 她没见过苏家二老和苏老三, 可一看跟在两老身旁的苏梅和孩子们, 那还能猜不出来。 刘家晟透过窗玻璃往外看了一眼, 忙疾步迎了出来, 远远地便伸出了手:“老哥, 可把你给盼来了。” 苏老爹笑呵呵地迎上去握住他的手道:“知道你们工作忙, 本来是不准备打扰的……” “再忙能有见你重要!”刘家晟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几年不见……我们彼此都老了。” 苏梅虽然没少往家捣腾东西, 改善伙食, 短时间也没能将苏老爹养胖一些。 两人望着彼此, 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几年前两人在陕北相见, 林建业和苏梅缔结良缘, 自首成约。如今,往事如烟, 人事已非。 鼻头一酸, 两人都止不住就红了眼眶, 可碍于旁边站着的苏梅和抬着竹筐进来的赵恪,二人又连忙忍住了。 “走, 跟我进屋,”刘家晟声音沙哑道,“多年不见了,咱哥俩好好地唠唠嗑。” 苏老爹嗓子犹如堵了个硬块,只握着他的手,点了点头。 苏梅扯住要跟过去的小黑蛋:“念辉,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去看看你小叔他们吗?” “啊,对哦。”小黑蛋反应过来,忙去竹筐里翻出一只硕大的海螺,抱着向外跑道,“娘,我去了。” “去吧。”苏梅冲他挥了挥手。 小瑜儿一见小黑蛋跑出了门,忙挣扎着从苏梅怀里下来,颠着脚去追。 林念营明显感觉到了大人之间的气氛不对,跟赵瑾互视一眼,两人跟着小瑜儿向外走道:“婶婶/苏姨,我们带小瑜儿到门口玩了。” 苏梅点点头,留了刘夫人跟苏老娘说话,朝竹筐前的赵恪走了过去。 赵恪垂眸看了眼她的脸色,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毕竟是他们一手带大的孩子……” “我知道。”苏梅冲他笑笑,“爹娘走时,我们是不是给拿点零花钱?” 藤箱里原主跟林建业的存款肯定不少,只是那些毕竟跟他们无关。 赵恪掏了个信封给她:“看看够不够?” 苏梅打开,有二十斤全国粮票、一百块钱:“赵团长,你藏私房了。” 工资、存折不都给她了吗? 赵恪看她鼓着小脸,眼里满是疑惑,唇角止不住翘了翘:“一百块钱是顾森给我们的结婚礼金。昨天寄来的,还没来得及拿给你。” 本来昨天晚上要给她的,只是被她那么一抱…… “粮票是知道爹娘要走,我找人换的。” 这段时间他基本没在食堂吃饭,遂便省下了些粮票。 刘家晟跟苏老爹在书房里,回忆着林建业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好生痛哭了一场,待收拾好情绪,就着早上的剩水洗了把脸,刘家晟才问起苏老爹家里的情况。 “都好,”苏老爹接过他递来的烟,徐徐说道,“赵恪先后给家里寄回了三个工作名额。” 刘家晟一惊:“三个?!” 现在的工作可不像解放前那么好找。 它是铁饭碗,有了工作,住房、医疗、养老,国家都包了。 他知道赵恪家势能力都不简单,却没想到他有这么大的能耐,一安排就安排了三个。 “嗯,老大家的给安排进了镇上的供销社,老四给安排进了兵工厂,另一个工作……”苏老爹迟疑了下,轻叹了声,“让给了别人。” 随之便说了下原因。 “老大、老二、老四都有了,那老三能甘心?要不,”刘家晟迟疑道,“让他留在我这,我看能不能跟校长说说,让他在我们学校做一个打扫。” “老四,赵恪也给安排好了,”苏老爹笑道,“还有他媳妇,都给安排进军区旁边的陶瓷厂了。” 刘家晟一愣,继而笑道:“可以啊,老哥有后福了。” 苏老爹点头:“是啊,几个儿子的福没享着,倒是先享上了两个女婿的福。” 建业在时没少往家里打钱,到了赵恪这里,更是把几个儿子安排得妥妥帖贴。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刘家晟起身道:“老哥你坐着,我让文浩去买两瓶酒,咱中午好好地喝几杯。” “别,”苏老爹拦道,“赵恪在国营饭店订好菜啦。” “这孩子都来家了,还搞这一出。”刘家晟好笑地摇了摇头,“订的是哪个国营饭店?” 苏老爹报了个名字。 刘家晟拿起电话,分别给方东升和宋国宏打了过去。 片刻,两人便赶了过来,几人在书房又是好一通叙旧。 苏梅抬腕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便让刘文浩去刘明泽家唤小黑蛋回来,她上前敲了敲书房的门,对屋内几人道:“宋老、方叔你们俩先坐。舅舅,你带我们去趟烈士陵园吧。” 宋国宏、方东升一听就知道要去祭拜刘英、林红军母子,忙跟着起身道:“一起。” 路上经过花店,苏梅下车买了两束花。 中午大家在国营饭店,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二老又跟他们聊了会儿天,才依依不舍地分开,由赵恪、苏梅带着孩子们将他们送上火车。 小黑蛋望着远去的火车,抱着苏梅的腿嚎啕大哭:“哇……我不想让姥姥、姥爷、三舅走呜……我不想让姥姥他们走……” 他一哭,惹得小瑜儿也跟着嚎了两嗓:“呜……不走……” 就是赵瑾、林念营心里也不免有些伤感。 苏梅把小瑜儿递给赵恪,抱起小黑蛋拍着哄道:“过几天你三舅和你三妗子,还有你表哥表姐就来了。” “真哒?” “嗯,”苏梅拿手帕给他擦了擦脸,“好了,不哭了。” “那姥姥跟姥爷呢?”小黑蛋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也会来吗?” “他们啊,明年来。” 小黑蛋掰着手指算了算:“多少天啊?” “两百多天。” “呜……好久啊呜……我不想他们走……” “不哭不哭,”苏梅抱着晃道,“你要是想他们了,可以给他们写信啊,也可以寄东西。” “呜……我就是不想让他们走呜……” 上了车小黑蛋还在哭,赵恪要开车,小瑜儿也不让林念营抱,苏梅只得抱了他俩跟林念营坐在了后座,让赵瑾去副驾驶位。 小瑜儿刚开始看着小黑蛋哭,还会跟着哼叽两声,后来听烦了,抬手就朝小黑蛋打了过去。 苏梅抱着他的那只胳膊忙往后一移,让他拍了个空。 便是如此,小黑蛋也怒了,一抹眼泪,就朝他扑了过去。 苏梅忙又扣住小黑蛋的腰,抬着腿把他往车门边移了移:“好了,别打了,再打我生气了。” “是他先打我的。”小黑蛋气鼓鼓地瞪着小瑜儿。 小瑜儿拧着小眉头,回瞪他道:“哭……” “吱~”,车子在起士林西餐厅门口停下,赵恪下去,走进西餐厅,用国营饭店结帐剩下的钱,要了块生牛肉,五盒冰激凌。 牛肉放进后备箱,冰激凌分给车上的娘几个。 这下,小黑蛋跟小瑜儿也不吵了。 小瑜儿的那个,苏梅只让他抿了两小口。 当晚,一家人吃了顿烛光晚餐。 孩子们吃得开心不已,赵恪瞅着苏梅却是一脸郁郁。 他本来都计划好了,晚上随便吃点什么,等几个孩子睡了,他跟小梅坐下来,再好好享受一顿红酒牛排的西式晚餐。 苏梅收拾好碗筷,见他还是这样,不由偷偷笑了声,随之一本正经道:“时间不早了,赵团长,赶紧给小黑蛋、小瑜儿洗澡去。” 赵恪抹了把脸,抱起两个小家伙,拎着苏梅准备好的换洗衣服,去了洗澡间。 苏梅望门外看了一眼,见他抱着孩子走远了,忙走进卧室,换了套大红的床上用品,随之又去他原来住的房间,把三哥用的床上用品换了一遍,拿被子把床边围了一圈,免得孩子们夜里睡着了滚掉下床。 赵恪抱着孩子回来,一眼扫过床上的大红被子,脚下便是一顿,回头朝苏梅看了过来,那眼神火辣辣的烫人。 苏梅吓得抱着换洗衣服,飞速蹿了出去:“我去洗澡。” 赵恪低低笑了声,抱着两个小家伙转身出了门,在院子里晃着将两人哄睡后直接抱着进了西厢,等看清床边围的被子,心头的喜悦止都止不住。 苏梅在洗澡间里磨磨蹭蹭待了四十多分钟,待头发被异能烘干后,方才抱着脏衣服出来。 把脏衣服泡进盆里,她悄悄走进卧室,赵恪呼吸平稳地已经睡了。 说不上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苏梅拉灭灯泡,轻轻越过赵恪便上了床。 然而不等她躺下,人就被赵恪一把扣在了怀里。 “真让人好等……”赵恪翻身便将人困在了身下。 “你不是睡了吗唔……赵恪你属狗的吗,你咬哪……” 第107章 第107章 苏梅前世上学期间也曾有个过几段朦胧的爱恋, 末世来后,亦曾对异性出现过慕强的心里, 只是从没像现在这样跟人肌肤相亲、灵·肉合一过。 怎么说呢, 感觉挺不错。 苏梅想着,放在赵恪腰上的手,止不住动了动, 在他腰窝画了个圈。 “小梅, ”赵恪双眼没睁,只拥着她的手紧了紧, “我不介意再来一场。” 苏梅双腿哆嗦了下, 挣开他的怀抱往床里一滚, 背对着他道:“你该去晨训了。” 军号都响好一会儿了。 赵恪低低笑了一声, 伸手扒开她背后如云的秀发, 探头在她肩上印下一个吻, 才翻身坐起,掀被下床,“你再睡儿, 粥我先熬上。” 苏梅扯着被子拢了拢, 轻应了声。 怕小黑蛋、小瑜儿醒了吵到苏梅。赵恪拔开炉子熬上粥, 就拿着衣服走进西厢将两人唤了起来, 洗漱后抱着去了军部。 两人路上还有昏昏欲睡, 到了训练场,一下子就被战士们震天的口号和那整齐划一的步伐吸引了。 赵恪放下他们, 小黑蛋和小瑜儿瞪着溜圆的大眼, 呆呆地看着一列列从面前走过的战士。 宋政委跑步经过, 好奇地停了下来:“你怎么把他们带来了?” “嗯,”赵恪目光锐利地扫过一名名战士, 口中随意道,“让他们过来见见世面。” “哦,”宋政委信以为真,冲两个小家伙招招手,“走,宋伯伯带你们参观参观。” 小黑蛋看向赵恪,他虽然皮,却也知道到了训练场,赵叔叔的气场立马变了,远没有宋伯伯来得好说话。 赵恪正想去医院一趟,见此,便对他点了点头:“去吧。” 小黑蛋拉着小瑜儿的手,走到宋政委跟前道了声谢。 “要不要我抱?”宋政委问两人道。 小黑蛋摇了摇头,小瑜儿有样学样地跟着摇了摇头。 “那行吧,”宋政委笑道,“走不动了,跟伯伯说,伯伯抱你们走。” 说罢,宋政委领着两人在训练场的外围,小步逛了起来。 赵恪跟战士们吩咐了几句话,把队伍交给孟子衡,便快步出了军部,去了军医院。 老院长见他过来,以为苏梅出了什么事,下意识地拉开抽屉拿了银针出来。 赵恪摆了下手,“我来是想问问,我爱人的身体,现在能要孩子吗?” 老院长一愣,随之气道:“想都别想!有闲功夫琢磨这个,还不如让她学会,如何控制那一身急脾气,近一两年内别再犯病了。” 赵恪点点头,道了声谢,转身打开了房门。 老院长手中整理着病例,头也不抬道,“别忘了去王医生那儿,拿包计生用品。” 赵恪握着门把的手一僵,背对着老院长的脸上闪过一抹窘迫,昨夜……咳,他都射·在体外了。 苏梅闭着眼让异能于身上游走了几圈,消了身上的酸痛,才神情气爽地穿衣起来。 拿勺子搅了搅粥,苏梅去鸭棚捡了3个鸡蛋5个鸭蛋,鸭蛋装陶罐里,鸡蛋磕在小盆里,摊了撂葱花鸡蛋饼。 赵瑾、林念营起来,洗漱后背了会儿书,只觉今个儿院里好静,稍一琢磨,好像没有听见小黑蛋跟小瑜儿的打闹声。 “我去看看。”林念营拿着书推开东厢的门,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地叠着,哪还两个小家伙的身影,“婶婶,小黑蛋、小瑜儿呢?” 他话音一落,就听院外小黑蛋兴奋道:“赵叔叔,他们真厉害啊!双腿一蹬就从那个大坑上蹦了过去,还有、还有那个叔叔打枪,‘砰’的一声就打死了一只麻雀……” “啊啊……”小瑜儿跟着叫道,“雀、掉。” 林念营小跑过去,打开大门,看着被赵恪抱着的两人,惊讶道:“赵叔叔,你带他们去军部了?” 赵瑾也好奇地看了过去。 “嗯。”赵恪进院,放下两人,目光扫过厨房,脚步一转,急匆匆进了卧室,掏出兜里的计生用品,放进床头的箱子里。 “吃饭了。”苏梅端着一锅粥放在餐桌上,探头往东厢看了一眼,正看到赵恪合上箱盖,“找什么?” “找、找双袜子。” “袜子在藤箱里,”苏梅只以为他训练湿了袜子,想换一双,“要我帮你拿吗?” “小黑蛋和小瑜儿方才玩泥巴脏了手,你先帮他们洗手,”赵恪道,“我自己来。” “哦。”苏梅转身出门,牵起院中两个叽喳不停的小家伙,打开水龙头,给两人洗了手脸,并对赵瑾、林念营道,“赶紧放下书,洗手吃饭。” “嗯,”林念营接过赵瑾手里的书,一起放进房里,出来道,“婶婶,明天小黑蛋跟小瑜儿还去军营吗?” “去!”小黑蛋嚷道,“我跟宋伯伯说好了,明天还去找他。” 小瑜儿跟着点头:“去。” “赵叔叔,”林念营一边洗手,一边问出来的赵恪,“明天我能跟着一起去吗?” “只要你们不怕辛苦。”正常的训练时间,是从凌晨四点半开始。 “不怕!”林念营笑道。 苏梅拿着筷子,端着撂鸡蛋饼从厨房出来,抬头就见赵瑾拄着杖,站在堂屋门口一脸失落,“赵恪,小瑾腿上的石膏该拆了。” 赵恪洗了洗手,回头看了眼赵瑾的腿:“嗯,中午我带他去趟医院。” 用完饭,苏梅收拾厨房,赵恪三下五除二将一家人昨天换下来的衣服和苏梅换下来的床上用品洗好,晾在了院子里的三角架上。 “小梅,”赵恪擦了擦手,“你今个儿要不要休息一天?” 要是休息的话,他上班经过农垦食堂就进去帮她请个假。 苏梅看了看他的腰,抿唇笑道:“赵团长还是担心自己吧。” 赵恪磨了磨牙:“等着!” 苏梅冲他挥了挥手,“赵团长慢走,不送。” 除了孵化房的事,司务长没再给她安排什么活,遂她上班时间十分自由。 送走上班的赵恪和三个大的,苏梅揣上前段时间画的两张画稿,抱着小瑜儿锁好门,去了山下的邮电局,要了封挂号信,填上画报和这边的地址,装上画稿封好口,递给了工作人员。 中午,赵恪带赵瑾去医院拆了石膏,检查了骨头的恢复情况。 腿上陡然一轻,赵瑾只觉自己走起路来身轻如燕,拄着杖都能快步如飞,遂回来的路上,说什么也不让他爸背了。 “怎么样?”尽管知道骨头恢复的不错,苏梅看着回来的父子,还是问了句,“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恢复的很好,”赵瑾乐道,“下半月我就可以试着丢开拐杖了。” “不错。”苏梅递了端饭给他道,“我下午去供销社订些大骨,回头熬成汤,给你们补补钙。” 赵瑾:“什么是钙?” 赵恪扫了眼苏梅,舀了碗鱼汤放他手边:“一种营养。” 苏梅忙低头扒了口饭。 “别光吃饭,”赵恪夹了块鱼腹、又夹了片回锅肉给她,“多吃点鱼、肉。” 苏梅:“家里只有咸鱼和蚝干了。”剩下的两张肉票,也只够订几根骨头。 赵恪:“下午我带队去林中走一趟。” 不光家里缺肉,战士们肚子里也缺油水。 “嗯。” 下午,赵恪、孟子衡带队进山,拿着砍刀、网子,捉了头山猪、十几只兔子和七八只野鸡。 因为是侦察队的战士们捉的,这些东西便被直接送去了军部一号食堂。 司务长把猪切片,给大伙儿炖了几大锅杀猪菜,整个侦察团都跟过年似的热闹不已,看得其他几个团队十分眼热。 孟子衡拿着个骨头啃道:“真不分人家一点?” 赵恪白了他一眼:“我们自己都不够吃,哪还有多余的分给别人。” 一头猪一百五六十斤,他们一个团五六百人,平均下来一人也就能吃上一两片肉。 “你说家属们能不能加大畜牧养殖?”孟子衡道,“听说海岛的猪啊、羊的,养的都不错。” 赵恪下巴一抬:“问司务长。” 司务长正端了半盆杀猪菜过来,闻言道:“除了猪、羊,我觉得家属们还可以养兔子。兔子繁殖快,又不吃粮食。你们下午用网子捉的那十几只,身上没有一点伤。赵团长,你要不要全部提回去,让苏同事养养看。” “小梅没时间,”赵恪拒绝道,“你找别人吧。” 司务长一想,兔子要吃草,十几只兔子一天没有四五筐都不够。苏梅还有上班、照顾小瑜儿,再加上她身体不好,是不太合适:“行,我明天找两户人家。那这兔子,就不吃了。” 赵恪本要拎两只野鸡两只兔子回去给苏梅呢,闻言只得点了点头,把脚下的两只兔子又了放回去。 “给,”司务长等他回来,把半盆杀猪菜递给他道,“时间不早了,赵团长赶紧回家吃饭吧。” 赵恪端着盆,拎着两只野鸡走了几步,陡然想起一事,回头道:“我们家稻田里被小梅丢了几捧小鱼,前天我经过看了下,长的还不错,军部的稻田也不防试试。” 司务长点头,把这事记下了。 两只野鸡,苏梅接过来一摸肚子:“赵团长,下着蛋呢,先不吃吧?” “好。”赵恪放下杀猪菜,洗了洗手,“你养鱼的事,我跟司务长说了。明天上班,他要是问你,你就说听我说的。” 稻田养鱼从古就有了,只是苏梅来自陕北,那儿不种稻子。 “嗯。”苏梅拿剪刀把两只野鸡的翅膀剪短,丢进鸭棚,“赵恪,鸭棚中间要做一个隔断,把鸡鸭分开。” 海岛送的鸡太厉害了,一看到鸭子去吃食就啄,几只鸭子头上的羽毛都给啄秃了。 “我明天做。” 司务长给盛的半盆杀猪菜,几乎全是一块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酸笋、菌子和土豆只有廖廖一些。 “这半盆得有好几斤肉,”苏梅寻了块土豆夹碎喂小瑜儿道,“别人看着不会说什么吗?” “不会,”赵恪拿起她的碗,一连夹了十几片肉,放在她面前,“猪是我一棍子砸倒的。” 苏梅刚想夸一句“赵团长好威武啊”,想到这会儿已是晚上,等会儿该睡了,还是别撩拨他了,遂便转移了话题。 饭后,赵恪很是积极地收拾好厨房,给小黑蛋、小瑜儿洗好澡将人哄睡。 “小梅,”赵恪把两人放进西厢,出来催促道,“该洗澡睡觉了。” 苏梅抬腕看了下表,刚八点,无语地抽了抽嘴角,拿起笔,继续画道:“在等会儿。” 赵恪拿了本书,坐在她身边,也不看,支着头光看她了。 光看还不够,手跟得了多动症似的,一会儿摸摸她的脸蛋,一会儿又为她顺一下颊边的头发,接着又握着她的辫子把玩起了发梢。 苏梅:“……” 手上的笔一搁,苏梅也不画了,捧着他的脸就亲了上去。 赵恪迅速反应过来,抱着人就上了床。 木制的架子床被压得咯吱作响,半晌,待赵恪抖着手扯开计生用品时,苏梅一眼扫过,抓着看了下大小,随手丢在了地上。 “小梅,”赵恪满头是汗,压抑着爆发的情绪,揽着身上的苏梅,弯腰去捡,“等、等一下。” “脏了。”苏梅想笑。 赵恪急急喘了口气:“我、我再拿。” 苏梅亲了亲他的喉结,手从他脊背上一寸寸滑过:“什么时候买的?” “早、早上。” 苏梅咯咯笑道:“不是找袜子吗?” 说罢,不等他回答,猛然一推就将人扑在了被子上,腿一抬坐在了人家腰上:“赵团长,你不老实啊~” 赵恪闭了闭眼,极力忍耐道:“乖,先下来……” 苏梅伏身堵住了他的嘴,握着他的两手放在了腰间…… 事后,赵恪懊恼地磨了磨牙,抱着她穿衣道:“去医院。” “干嘛?”苏梅抱着他的脖子,小脸在他颈间蹭了蹭,“我想洗澡,难受。” 赵恪犹豫了下:“先擦擦,回来再洗。” 苏梅想到他三翻五次要计生用品的模样,猜测道:“赵恪,你是怕我怀孕吗?” “嗯,”赵恪抱着她下地穿鞋道,“我今早问老院长了,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怀孕。” “那不用去医院,”苏梅伸手打了个火焰给他看,“我这异能有些霸道,在体内游走一圈,什么渣渣都吞噬干净了。” 赵恪先开始还挺高兴,再一品味她口中的‘渣渣’,就颇有些一言难尽了。 …… 苏三哥想的很好,送了两老到家,就立马带了妻儿过来。 然而真到了家,又哪是那么容易脱身的。 他们家有三十多亩地,光小麦就种了15亩,这要是隔在以前都不是事儿,家里壮劳力多,连割带脱带晒,外带交公粮,有个13、4天就忙完了,还能给村里哪家伸把手,帮帮忙。 现在…… 先是苏老爹大病一场,垮了身子干不了活,接着大嫂、四弟两个主力军去上班了,二哥是回来了,可还没割两把呢,就被赵大海家的秀秀叫走了。 如此,他和妻子哪还敢离开。 收了麦交上公粮,这活儿还不算完,还得种,种大豆、玉米和高梁。 遂等他带着妻儿过来,别说五月了,整个六月都快过去了。 五月底,军区土豆成熟。 苏梅家有两亩,赵恪怕她累着,一个电话打到了市里。 刘家晟就把还正在上大学,大学布有学农课的刘明泽和刘明翰,送上了来这边镇上的车。 军区对外没有通车,赵恪忙着六月份的大比,便让王红志开车去镇上接了两人过来。 苏梅去后勤租了张床和一个箱子,摆在东耳房。 床与原来那张分靠两边,这个箱子也和原来的箱子一样,放在了新床的床头。随之她又砍竹子做了个屏风,用屏风将房间一分为二,布置出了内外间。 伙食方面,找张贺山订了海鱼、海鸭蛋、海带、生蚝、虾蟹和螺。 两人是半上午到的,苏梅算着时间,早早就杀了只不下蛋的野鸡,熬成汤,等他们一到家,便下了鸡汤虾子面。 两人跟苏梅没见过两面,唯一熟的就是小黑蛋。 这会儿,小黑蛋上学还没回来,放下行李,接过面,二人都有些不自在,话也说的客气:“小梅姐,你别忙活,我们是来干活的。以后家里有什么吃什么,不用特意给我们准备。” “行。”苏梅笑道,“快吃吧,吃完洗个澡,好好地歇一歇,下午随我下地。” “先不忙着洗澡,吃完面,小梅姐领我们去地里看看吧。”刘明翰道。 苏梅瞅了眼外面的日头,有点毒:“不急,下午再去也不晚。” 小瑜儿看着两人吃面,有点嘴馋,苏梅拿小碗盛了点喂他。 夏天,苏梅为了省事,订做了个大盆木,在它底部挖了个小洞,随之让赵恪用木架将它支在了洗澡间的房顶上。 从房顶上打个洞,接了根一米五左右的水管到洗澡间,这样每天就可以拧开水龙头,用竹杆举着根长水管,送了水到木盆里晒上一天半天的来用,也省得再烧水了。 两人吃过饭,洗过澡,自个儿把换下的衣服洗了,晾在院子里三角晒架上。 第108章 第108章 苏梅家的院子除了正常的活动区域和鸡鸭棚, 其他地方都被种上了各式蔬菜,豆角、黄瓜、西红柿等还都没有结果, 空心菜、小青菜、韭菜、荆芥、藿香等倒是可以吃了。 刘明泽、刘明翰大多只见过它们端上餐桌的样子, 种在地里没结果的模样几乎都不认识。为了学农,两人来前专门搜罗了几本带了图画介绍的农物种植书,洗完澡, 又闲着没事, 两人便拿着书,蹲在了菜园里, 一样样对比了起来。 苏梅洗了盘水果出来, 见此, 不由抬头瞅了眼头顶的日头, 也不怕晒, “过来吃点水果。” “小梅姐, ”刘明泽拿着书过来道,“你这都种的什么啊?我怎么一个也没有跟我这本蔬菜种植书对上?” 苏梅瞅了下他方才站的位置,把水果放在堂屋的餐桌上道:“冬瓜、南瓜、丝瓜, 苦瓜。” “啊!”刘明泽一愣, 忙翻到南瓜介绍那页, 看着图片上又红又大的南瓜, 又回头瞅了瞅菜地, “没有看到瓜呀?” “还没结呢,”苏梅笑道, “先坐着吃点水果, 等小黑蛋回来了, 让他带你们挨个认认。” “小黑蛋都认识?”刘明泽不可思议地瞅了下院中不下二十多种的蔬菜。 “嗯。”苏梅提起桌上的水壶,拿起倒扣在茶盘里的杯子, 倒了两杯薄荷野果茶给两人,“尝尝。” 刘明泽、刘明翰接过来低头一看,红艳的茶汤里飘着片薄荷叶和几个红色的枸杞,入口清凉中带着甜酸,“好喝。” 苏梅笑了笑,一指墙上挂的斗笠:“你们要是坐不住,就带上斗笠去后面的竹林转转,或是下山去溪边玩玩。” “可以吗?”两人年龄都不大,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之所以这么拘谨,跟苏梅不熟是一方面,还有就是对军营的敬畏。 “可以。”苏梅道,“只要不往南边的军部跑,其他地方随你们逛。” 两人相视一眼,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抓起斗笠起身道:“那小梅姐,我们去山下玩了。” “去吧。”苏梅看两人兴致勃勃的模样,忍不住叮嘱道,“遇到蛇、多足虫什么的别碰。”虽然家属区这边毒蛇久也不见一条,可什么事都怕万一。 “好。” 目送着两人出门,苏梅笑笑,拿起杯子去厨房,用开水烫烫放回茶盘,开始准备今个的午饭。 香辣蟹、油焖大虾、清蒸蟹清蒸虾、蒜蓉生蚝、蒜蓉虾,一盆鸡汤,一锅米饭。 赵恪回来,苏梅刚将饭菜一一端上餐桌,除了小瑜儿,几个孩子还都没有回来。 苏梅看他一身泥污,身上还有着明显的跟人打斗的痕迹,一时手痒,抬腿就攻了过去。 “别闹……”赵恪闪身间,看清她的招式不由一愣,“军体拳!不对……”比他们现下用的军体拳更精进实用,招招都攻在人的要害。 苏梅挥出的手擦过他肩头,沾了一手泥。 嫌弃地甩甩手,苏梅催促道:“赶紧洗洗吃饭。” 赵恪进屋拿了换洗衣服,出来道:“吃完饭,跟我说说。” “行。” 刘明泽、刘明翰跟放学的小黑蛋一起回来,本来是不准备再吃第二顿的,结果被小黑蛋强喂着吃了个香辣蟹,又有苏梅在旁劝着,没忍住拿起了碗筷,这一吃便吃撑了。 两人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站起来抢着要收拾碗筷,苏梅踢踢赵恪。 赵恪晲了她一眼,起身接过碗筷:“我来。” 赵恪带的队伍,要参加六月中旬的南方七军大比,这段时间他跟战士们一起,加大了训练强度,整个人气势凌厉如一把即将出鞘的剑,苏梅跟几个孩子都习惯了,不觉得怎样,两人陡然面对,压力甚大,下意识就将手中的碗筷交了出去。 林念营拿起苏梅做的竹制垃圾桶,收了桌上的骨头虾蟹生蚝壳;赵瑾拿抹布擦干净桌面,他现下已经可以丢掉拐杖慢慢走了。 小黑蛋端了水果放在桌上。 两人看着各司其职的几个孩子,越发不自在了。 “坐,”苏梅招呼两人道,“吃水果。” 小黑蛋拿了荔枝给两人:“五叔,小叔吃水果,这个很甜的。” “甜甜,”小瑜儿趴在桌上抓了个青色的果子,啃道,“好吃。” “下来吃。”苏梅抱他下来,一边起身去厨房,一边对刘明泽、刘明翰道,“吃完水果去睡一会儿,等日头不那么毒了我叫你们。” 赵恪和苏梅一走,刘明泽、刘明翰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赵大哥是军人,剿过匪杀过人,身上气质惊人也就算了,没想到小梅姐……一点也不比他弱,饭桌上看两人之间的互动就知道,小梅姐绝不是那个柔弱的依附者,说话做事自有主见,看事情也是一针见血。 赵恪刷锅刷碗,苏梅拿碗去杂物房舀了两把绿豆,洗洗丢进炉上坐的锅里,“上班走时,别忘了带一壶绿豆水。” “好,”赵恪盖上锅盖,放好碗筷,拿毛巾擦了擦手,牵着她道,“陪我睡会儿。” 苏梅掩嘴打了个哈欠:“不想要军体拳了?” 赵恪的目光,在她眼下的青影上停留了两秒:“睡醒了再说。” 昨夜有一批鸡鸭破壳,大胖等人白天上地收土豆,晚上要准备处理第二天早上要用的食材,抽不开身,苏梅便去守了半夜。 “好。”这一觉,苏梅直睡到两点半才醒。 赵恪早走了,小黑蛋也上学去了。 林念营、赵瑾领着刘明泽、刘明翰下地了,给她在桌上留了张纸条。 洗把脸,戴上遮阳帽,苏梅抱着同样刚睡醒的小瑜儿,先去了趟农垦食堂。 昨天破壳的五百多只鸡鸭,已经褪去了身上的潮湿,张开了羽毛,一个个毛绒绒跟个小球似的,很是可爱。 “苏同志,”烧炕的战士见她过来,忙跑过来道,“司务长上午又让人买了七百多个种蛋,你看现在要不要开始?” 随着旱灾的不断传来,大家都进入了一种紧张的备粮状态。 战士们又分批拿起铁锨、锄头开起了荒,军嫂们不但加大了鸡鸭的养殖,还养起了猪、羊和兔子。 司务长作为家畜种苗的提供者,也是费尽了心思。 “种蛋在哪呢?” “我去拿。”小战士说罢,一溜烟跑进了后厨,片刻,抱了满满一竹筐鸭蛋出来。 苏梅放下小瑜儿,帮他打开孵化房的门。 放下竹筐,小战士脚下不停地转身又抱了一筐鸡蛋。 小瑜儿跟进来,趴在竹筐边看了看。 “不能拿。”苏梅掏了个果子给他,“里面热,小瑜儿先出去等娘一会儿好不好?” 小瑜儿乖巧地点点头,握着果子出去了。 苏梅一个个感受了下种蛋的活力,微弱的、坏的挑出来,剩下的又根据强弱摆满炕。 起炕的火,得苏梅亲自烧起,等温度上来,并保持住了这个度数,她才交给小战士,带着小瑜儿给小鸡小鸭煮了小米,倒了凉白开。 孵化房又走了一圈,见没什么碍了,苏梅抱着小瑜儿跟小战士说了一声,才出了农垦食堂往自家的土豆地走去。 远远地,苏梅就见自家地里聚了十几个人,人群后面,土豆已被挖出来堆成了堆。 “陈同志、季同志,”苏梅走进地里,惊讶地看着陈青苗、季知夏,还有她们身旁的孩子,“你们怎么来了?” “我今天没课,”季知夏笑道,“我们家半亩土豆,昨天也挖完了。想着你还要上班,地里的活儿肯定忙不过来,就过来搭把手。” 陈青苗放下土豆,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憨笑道:“我家男人说,赵团长忙得很,让我有空带着大妮、三毛、四毛过来帮帮忙。” 苏梅放下小瑜儿:“我记得你们家的土豆得有十来亩吧,收完了吗?” “还剩三亩,我挖了一棵看看,土豆有些小,再长长。小梅,”陈青苗笑道,“你不知道,我们家收了多少土豆,哈哈……堆了满满一大屋子。” 大妮止不住小声道:“天天吃土豆,我都快吃吐了。” 苏梅“噗嗤”一声,跟着乐了:“称了吗?一亩地收了多少斤?” “称了称了,”陈青苗笑道,“一亩地有一千斤。” 苏梅:“那不少。”山里田肥沃,可毕竟没有上化肥,能有这个收成,真不少。 “我家男人说,都是我照顾的好。”陈青苗略微害羞道。 季知夏是知识女性,对这种以夫为天的性格很是看不上,陈青苗话一落,她就撇了下嘴。 大妮看得眼神一暗:“我家地里一棵草都没有,我娘一天到晚都在地里了。” 苏梅将各人的表情看在眼里,笑道:“你娘能干,大妮也不差,都好棒!” 母女俩种了二十多亩地,除了分的鸡鸭,又养了两头猪,十几只羊和二十多只兔子。 梁营长和另几个孩子虽然也有帮忙,可毕竟梁营长太忙,二妮要照顾两个小的,三毛、四毛又正是贪玩的年纪。 “嗯,”小瑜儿跟着附和道,“超捧哒!” 这个时代夸人,谁不是含蓄了又含蓄,猛然听到苏梅跟小瑜儿的话,别人听着不适的同时,母女俩也瞬间羞红了脸,不过,两人唇边的笑,还有那晶亮的眸子,真美! 两亩地,一下午就收完了。 不得不说陈青苗和大妮母女,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她们俩干的是苏梅等人的总和。 知道赵恪家今个儿收土豆,下班后,孟子衡跟着赵恪就过来了。 片刻,梁营长和董营长也寻来了。 留了四人和刘明泽、刘明翰挑土豆,苏梅招呼季知夏、陈青苗和孩子们:“走,回家帮我准备食材,咱今晚吃顿好的。” “娘,”小黑蛋问道,“吃什么?” 苏梅想了想,家里有虾蟹、生蚝、韭菜,还有这新挖的土豆,挺适合吃烧烤的,“吃烧烤吧。” “哇!”小黑蛋欢呼一声,叫道,“吃烧烤喽~” 三毛、四毛、董毕跟着乐道:“吃烧烤喽~” 季知夏没少听儿子说苏梅家的饭食丰盛,早就想尝尝了,遂笑道:“那今个儿我们就尝尝你的手艺。” 陈青苗悄悄问闺女:“啥是烧烤?” 大妮也不是太确定:“跟我们在家烤麻雀一样吧?” “那能吃饱?”麻雀是香,可那点肉还不够塞牙缝呢。 大妮忙扯了扯她的衣袖。 “大妮,”苏梅回头道,“你回家一趟,把你二妹和两个小的叫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苏同志,”陈青苗在老家,邻里互帮都是做惯的,不逢年过节,谁好意思去人家蹭饭,“我们回家吃。这会儿,二妮该做好饭了。” “梁营长帮忙挑完土豆,我爱人该留他喝酒了,”苏梅笑道,“陈同志带着孩子们一起来吧。” 一听自家男人也会留下吃饭,陈青苗什么顾忌都忘了,立马应了声“好”。 大妮:“……” 苏梅看着大妮的表情乐道:“快回家把你二妹和两个小的叫来。” 大妮点点头,加快了脚步。 走到溪水边,苏梅把小瑜儿递给陈青苗,让赵瑾、林念营先领了他们上去,她则拿锄头砍了截树枝,斩成合适的长短,削尖一头,脱了鞋,挽起裤腿下了水。 刘明泽、刘明翰挑着两小筐土豆过来,偏头就见溪水里,苏梅举着木叉一落一起就是一条一斤多重的鱼儿。 苏梅一连叉了二十几条,想着够一人一条吃了,就拄着木叉上了岸,涮了涮脚,穿上草鞋,扯了几条草茎串了鱼。 “小梅姐,我来帮你拿。”刘明泽放下扁担,跑下去接了两串。 刘明翰接了剩下的另外两串:“小梅姐,你怎么这么厉害,一叉一条!” 小梅笑道:“想学?” “嗯嗯……”两人连连点头。 “改天有时间教你们。” 苏梅带着刘明泽、刘明翰上山。 经过蔡佳微家,苏梅敲了敲门,叫道:“蔡嫂子,今个儿家里吃烧烤,一起?” “好,等一下。”蔡佳微很快拎了一篮野果,两只野兔出来了。 苏梅接过竹篮:“你又上山了?” “嗯。” 蔡佳微闲不住,不上课了就往山里跑。 苏梅:“托儿所什么时候办?” “已经在准备了,”蔡佳微道,“最迟下月中旬。” 苏梅刚要去王家叫了王老太和张宁过来,偏头就在自家院里看到了两人,这下也就不用叫了。 苏老爹在时,每每拿木柴烧锅便会帮忙存上几块炭,这么积累下来,就有了满满一小筐。 原是烟大不太好用,苏梅点燃时用异能过了一遍,烧起来不但无烟火足,还挺好用。 烧鱼、烧虾、烤生蚝、烤兔肉、烤土豆、烤韭菜…… 主食,苏梅熬了一锅螃蟹粥,又给饭量大的几人摊了撂菜饼子。 送走人,打扫完庭院,洗过澡,苏梅往床上一瘫都不想动了:“赵团长,我说你写吧。” 说的是军体拳。 “不急,”赵恪拉灭灯,上床,将人揉进怀里,吻了吻她的颊,“睡吧。” 凌晨四点半,赵恪带着几个孩子并排站在水池边洗漱。 小瑜儿、小黑蛋闭着眼,捧着竹杯,含了水不动了。 那神态、那模样,不要太相似。 刘明泽、刘明翰听到动静,以为要去地里,忙飞速穿了衣服出来。 赵恪扫了两人一眼:“给你们五分钟洗漱。” 两人愣了下,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限时,还是拿起牙刷口杯,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赵恪给小瑜儿、小黑蛋擦擦脸,抱着小瑜儿、背起赵瑾出门道:“走吧。” 外面乌漆麻黑的,刘明泽抱起小黑蛋。 刘明翰要背林念营,林念营没让。 刘明泽和刘明翰就觉得走了好远,而且依方向判,好像到了小梅姐说的南边军部,两人刚要问,就听墙那边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口号声。 “军部!”刘明翰惊讶道,“小梅姐不是说我们不能来吗?” “白天是不让,”林念营道,“只有早上可以过来跟叔叔们一起训练。” “训练!”两人双眼一亮,颇有些跃跃欲试。 赵恪余光扫过,勾了勾嘴角。 第109章 第109章 两个多小时的训练结束, 刘明泽、刘明翰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更别说走了。 小黑蛋、小瑜儿一个拽着一个拉了拉, 没拉动。 “赵叔叔,”小黑蛋喊道,“我小叔、五叔起不来啦, 咋回家啊?” 赵恪刚跟战士们训完话, 闻声走来,垂眸扫了两人一眼, 嫌弃道:“真菜!” 这段时间那帮小子被他训练狠了, 正憋着劲呢, 刘明泽、刘明翰一来, 可不就让他们找着了发·泄对象。 两人:“……” “王红志, ”赵恪招手道, “带个人过来。” 王红志随手拉了个伴过来:“团长!” “嗯,”赵恪抱起小瑜儿,背起赵瑾, 用下巴点了点地上的两人, “架上跟我走。” 孟子衡笑着过来, 抱起小黑蛋, 看着王红志两人训道:“两个小家伙刚来, 你们也不悠着点。” “嘿嘿……”王红志觑了眼赵恪的脸色,小声反驳道, “团长那才叫狠呢, 我们这算轻的了。” 不过是正常的体能训练罢了。 苏梅看着被架回来的两人, 狠狠瞪了赵恪一眼:“你又不是刚当兵,第一天该怎么训练不知道吗?” 说罢招呼王红志两人道:“洗洗手, 吃饭。” “念营、小瑾,给两个叔叔拿筷子。” 王红志两人不由看向赵恪。 “听你们嫂子的。”赵恪说着搬了两张椅子给刘明泽、刘明翰,“坐。” 两人颇是受宠若惊地坐了下来。 赵恪:“腿伸直。” 两人听话的伸直双腿。 赵恪搓了搓手,帮他们揉腿上酸痛的肌肉。 他手劲重,下手又狠。 那个酸爽啊!体会过一次,两人再也不想经历了。 “呜……小梅姐,”刘明泽止不住抹了把生理眼泪,“我明天不去了。” 苏梅想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哈哈……这话,你要跟你们赵大哥说。” 刘明泽偷偷瞄了眼赵恪的脸色,不敢吭声了,见识过训练场上赵恪那铁血的一面,崇拜的同时,心里上也不免有些怯他。 赵恪洗洗手在椅子上坐下,端起碗扒了口干饭,扫了两人一眼,跟苏梅道:“心理素质太差了。” 训练场上被他手下的兵一激,就由着人牵着鼻子走了。 苏梅:“还小呢。” 他们家境不差,学习成绩又好,自小被人捧着,能经几分挫折? “十八九岁还叫小!”赵恪轻嗤一声,一指王红志旁边的小战士,“也就比他小一岁。” 小战士姓阎,阎铭。 15岁当兵,17岁被赵恪亲手选拔进侦察团,跟着他,任务都出过几回了,手中的枪早两年就见了血。 苏梅瞪他:“别较真!” 能比吗?一个是战火硝烟里走出来的战士,一个是还没有被社会打磨的学生。 刘明泽、刘明瞪着阎铭磨了磨牙,就是他!就是他!要跟他们比什么看谁跑的快,看谁跳的远,看谁耐力足…… 阎铭呲着大白牙,冲两人嘻嘻一笑,把碗递给苏梅道:“嫂子,再来一碗呗。” 赵恪眉头一跳,看着他危险地眯了眯眼。 阎铭激灵灵打了个寒勯,忙把手里的碗往回一收,站起来向厨房跑道:“我自己盛、自己盛。” 苏梅看了眼赵恪、王红志同样空了的碗:“饭蒸少了,我去撂点饼。” 赵恪端着碗跟着起身道:“不用这么麻烦,丢几个土豆到火里,你再给调个蘸汁。” “小梅姐,”坐在门外,还没有往饭桌上来的刘明泽,闻言道,“你不用麻烦了,我跟明翰随便吃点就成。” “行。”话是这么应了,苏梅还是拿着盆进杂物房,挑了半盆小土豆,点了把柴在院里,把土豆一个个丢了进去。然后去鸡棚,捉了只不怎么下蛋的野鸡,杀了,就着炉上的热水拔了毛,开膛破肚后,片下骨架上的肉,拿竹签一串,刷上油,点上炭,烤了。 肉片的薄,很快就熟了。 酱料一刷,再拿小白菜叶一卷,苏梅尝了口,唔不要太美。 刘明泽、刘明翰看得嘴都馋了,也顾不双腿酸痛无力了,相互搀扶着走到苏梅面前:“小梅姐……” “嫂子,给我们烤的吗?”阎铭跟王红志闻着味儿出来,将两人往旁边一挤,嘻嘻道,“看着就好好吃呀。” 苏梅把烤好的分了一半给两人,剩下的给了刘明泽、刘明翰。 阎铭一见,端起洗好的小白菜就走,“嫂子,菜我端堂屋了。” 说罢,还不忘对刘明泽、刘明翰道,“这点菜还不够我们跟团长塞牙缝呢,二位再摘吧。” 刘明泽、刘明翰:“……” “婶婶,”林念营吃完饭出来道,“我来烤吧?” 赵瑾紧随其后:“苏姨,我们来烤,你快去吃饭。” 苏梅让开位置,洗了些白菜叶过来。 刘明泽、刘明翰把手中的肉串分给林念营和赵瑾,四人边吃边烤。 苏梅扒出烤好了的土豆,调了蘸汁给堂屋的赵恪等人端去,转身又拔了把葱,割了半篮空心菜,用蒜瓣炒了盘空心菜,打了五个鸡蛋跟小葱炒了一盘。 赵恪每样菜都给苏梅夹了些在盘里,见她又端了菜过来,忙接过来放在桌上,按着她在身边坐下道:“吃饭!” 说罢,把筷子塞到了她手里。 苏梅端了碗没动过的粥,喝了口,接过赵恪剥好的土豆,就着菜吃了起来。 土豆收了,地不能荒着,还得种。 早两天苏梅就找司务长买了玉米种子。 吃完饭,送走上班的、上学的,苏梅将小瑜儿交给刘明泽兄弟,收拾了碗筷,把鸡骨斩成段丢进砂锅里小火炖着,扛着锄头去了农垦食堂。 怕司务长等会儿要带人下地,苏梅一进食堂先找他拿了玉米种子,随之又挨个儿地查看了种蛋,跟烧炕的小战士吩咐了几句,拿着锄头、玉米种子去了地里。 苏梅过去,陈青苗跟大妮一个刨坑一个埋种的,已经帮她种好大半亩了。 “你们娘俩吃早餐了没有?”苏梅放下东西问道。 “吃了。”陈青苗抹了把额上的汗,笑道,“早上来时,我们揣了饼子,刚就着水吃过。” 苏梅一听就知道,饼子肯定是昨天或是前天剩的,水也必然是凉的:“等着。” 说罢,转身出了田地。 陈青苗不安道:“大妮,娘说错话了吗?” “没有。”大妮安抚道,“苏姨不是计较的人,应该是回去拿什么了。” “哦,”陈青苗捡起苏梅放在地上的玉米种看了看,“大妮,你苏姨拿的玉米种比咱家带的好。” 大妮放下手里的玉米种,站起来看了看:“是比咱家的好……” 又大又饱满。 大妮回头看看她们种了大半亩的玉米,突然也不安起来了,“苏姨会不会嫌弃咱家的玉米种不好啊?” 昨天也忘了问苏姨,她买没买玉米种了。 “这……”陈青苗顿时无措起来,“要不,咱扒开坑把种子换换。” 大妮知道好种子代表好收成,也深怕好心办了坏事,忙点了点头:“换吧。” 苏梅拎着竹篮,托着盆鸡汤面回来,母女俩正挨个儿扒坑换种子呢,问明原因,真是又好笑又心疼:“快别换了,我看你们家的种子就挺好的。过来吃面。” “真不用换吗?”陈青苗道,“我们家的玉米种子比你买的小呢。” “不用换,就用你们家的种子。我买的种子等会儿也别用了,”苏梅拿碗盛了面递给她道,“你拿回去种在自家田里。” “那怎么成?” “我又不会打理田地,”苏梅笑道,“种子好点差点,关系不大。不像你,每一亩地都打理的那么好,收成那么高。你要是觉得占我便宜了,回头就把你们家积的酸菜给我捞一碗。” 陈青苗被苏梅一夸,整个人都晕乎了:“苏同志,你是第二个夸我种田好的,第一个是我家男人,嘿嘿……我一定好好种,把玉米伺候得又高又壮。” “嗯。”苏梅又盛了碗,递给大妮道,“快吃。” 母女俩看着油汪汪的汤水里飘着鸡杂小青菜细白面,吞了吞口水,有些舍不得。 “苏、苏同志,”陈青苗心疼道,“你咋放这么多油啊?” 苏梅朝她碗里看了一眼,不多啊,野鸡本身就不肥,鸡皮又被她烤了吃了,怕母女俩肚子里缺油水,她就舀了一小勺荤油。 “昨天也是,半碗的油往鱼、虾、青菜上涂,”陈青苗想起昨天晚上吃的烧烤,心脏就直抽抽,“太糟踏东西了!” “好吃不?”苏梅笑道。 “好吃!”陈青苗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真好吃!” 说罢,还忍不住舔了舔唇。 苏梅笑道:“这个也好吃,赶紧尝尝。” 大妮见苏梅给的真心,扯了下她娘的胳膊,当先夹了块鸡血吃了起来。 陈青苗见此,忙不吭声了,跟着埋头吃了。 一盆面母女俩吃完,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放下碗筷,拿起锄头、种子起身道:“苏同志/苏姨,这里交给我们,你回去吧。” “我回去也没什么事。”苏梅把碗筷和小盆收进竹篮,拿起锄头跟陈青苗要了两垄地,跟她一起向前刨坑,留大妮在后面埋种。 如此干到11点,太阳毒辣辣地晒下来,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苏梅叫两人收工,还叫不动呢。 最后还是硬收了她们手里的锄头和种子,才将母女俩从地里拉出来。 “中午也别回家做饭了,去我家,我给你们做鱼加面吃。回头,叫上梁营长和二妮他们。”说着,三人便走到溪水边。 母女俩摘了斗笠洗脸,口里连说“不用”。 苏梅放下竹篮锄头,捡了几个石子,往上游走了一段,瞅准溪水里的鱼,投了过去,一边击中数条。 脱鞋下水,捡起翻白肚的鱼,拿草茎串了,苏梅穿上鞋,招呼母女俩道:“陈同志,帮我拎一下竹篮。大妮,锄头交给你了。走,送我回家。” 母女俩:“……” “快点啊!”苏梅回头催促道。 “算了,”大妮道,“吃就吃吧,等咱家的早玉米下来了,给苏姨摘半袋子。” “行。” 苏梅带着母女俩进家,小瑜儿睡了,刘明泽、刘明翰听她们说,下午就能把玉米种好,一下子愣怔了。 “小梅姐,”刘明泽道,“你们上午去种玉米了?” 这不是他们兄弟的活吗? “嗯。”苏梅给母女俩倒了凉白开,拿了果子吃。 刘明泽看看自己还有些抖的双腿,又看看苏梅和陈家母女,“那小梅姐,要不,我们下午回去吧?” 他们是来干活的,结果活没干多少,竟给人添麻烦了。 苏梅白了两人一眼:“想当逃兵?” “没有。”刘明泽忙摇了摇头,“我们是来帮你收土豆的……”土豆昨天收完了,地又要种好了。他们留下,总不能光吃白饭吧。 “军区还有好多土豆没收呢,”苏梅道,“明天缓过劲来,跟我去食堂,你们俩跟着我们班长成干了。什么时候军部的土豆都挖完了,什么时候再走。” 刘明泽、刘明翰顿时松了口气,他们也不想就这么灰溜溜地走。 “来,我教你们杀鱼。”苏梅说着拿了条鱼在手,另一手拿着刀,一边讲解着一边飞速刮了鱼鳞,去鳃、划开肚子、撕去黑膜、抽去鱼腥线。 两人算是长见识了,原来杀条鱼还有这么多讲究。 “好了。”苏梅拿水冲了冲鱼身上的血水,丢进盆里,把刀递给刘明泽,又拿了一把给刘明翰,“杀吧。” 两人笨拙地学着苏梅的样子,捉了条鱼在手,拿着刀刮鳞。 “大妮,”苏梅对旁边跟着看了半天,有些跃跃欲试的大妮道,“你盯着他们,哪里做得不好,跟他们说一声。” “好。” 苏梅洗了洗手,和了一大盆面,拿湿布盖上醒着,出来看了看两人杀的鱼,呃!有些惨不忍睹,刮鳞把鱼肉刮掉了也就算了,开肚子,还开的东一个口西一个口,残破不堪。 “我来吧,”苏梅接过刘明泽手里的刀,“等吃完饭,我再去抓几条回来给你们练习。” 刘明泽不解道:“小梅姐,为什么要我们练这个啊?” 他们又不做饭。 “鱼好捉,又易活,一般有水地方,都会有鱼。”苏梅道,“等哪日你们没得吃了,鱼就可能成为你们的救命粮了。” 未来如何,真不能预料,所以还是趁他们待在这儿的时候,多教些生存技能吧。 第110章 第110章 先前司务长给的剁椒早就吃完了。苏梅院子里种的辣椒刚刚开了两朵小白花, 还没有结果。好在王家原来的院子里种的有,而且种的早, 最主要的是目前那边还没有住人。 杀鱼的当口, 林念营、赵瑾从对面上课回来了,苏梅让他们去那边院子里摘些辣椒。 院子里的菜,王老太早就跟苏梅说过, 想吃什么不用打招呼, 成过去摘了。 林念营、赵瑾拎着竹篮去前,还是去对门跟王老太说了一声。 王老太家里正好也缺菜, 就让他们看看要是茄子什么的结了, 给摘些回来。 苏梅处理好鱼, 擀好面条, 两人回来了, 竹篮里放着一瓶辣酱、一瓶肉酱和一瓶香菇酱, 没有半颗辣椒。 苏梅打开辣酱闻了下,好辣好香。让她做,她绝做不出这么好的味道, 这一片有这手艺并舍得用料的, 只有王老太和蔡佳微, 王老太她知道, 最近没有做什么酱:“蔡校长给的?” “嗯。”赵瑾脸色很不好, “王奶奶种的菜,长成的全被人摘了。” “我们经过韩营长家, ”林念营小声道, “看到大丫二丫在院子里晒菜干, 有茄子条、黄瓜片、辣椒,还有小白菜。” 苏梅一听就明白了, 周兰带着大丫、二丫过来前,他们就搬过来了,搬过来没几天就把茄子、黄瓜等种下了,她家院子里的菜,苏老爹跟她照顾得精心,这会儿才有一两个开花,周兰院子里菜……就算比她家早,也早不了几天。 “给你们王奶奶说了吗?” “没有。”赵瑾摇摇头,“我们拎着篮子从那边回来,正好遇到蔡校长,她说王奶奶年纪大了,张大娘还怀着娃,让我们别吭声。她今早在供销社买的有几个茄子,就分了两个出来,让我们给王奶奶送去了。” “嗯,过几天,你们再跟王奶奶说,院子里的菜被山上下来的动物糟蹋了。”苏梅说着,拿了一个个盘子摆在案板上,然后把一条条鱼,鱼肚朝上的平铺在盘子里,打开辣酱、肉酱、香菇酱,一半鱼身上平铺了辣酱,少数的几盘放了肉酱和香菇酱。 大妮、刘明泽、刘明翰在厨房门口看得惊奇,见她弄好了,忙抢着在灶下坐好,烧锅。 一大一小两个锅,灶里填了柴,方才就在烧了,这会儿水都开了。 大妮没有抢过他们,悻悻地刚要转身出去,就见两人在灶里还有好多柴的情况下,又拿了几根往里塞,小眉头一皱,回头道:“不能这么烧……” 苏梅抱起蒸笼坐进大锅,小锅里丢了两把面条搅了搅。 8分钟左右,鱼肉的香味混和着酱香就溢满了厨房。 第一锅面条起锅放进盆里过凉水,苏梅又下了两把面条下去。 “念营,”苏梅一边起笼,一边吩咐道,“去院里摘些香菜、荆芥。” 林念营应了一声,去杂物房拿了把镰刀,割了把香菜、掐了些荆芥叶,摘干洗净,放在一旁备用。 两大筷子面一条鱼,满满一盘,滴上两滴香油,看个人喜好,喜欢吃辣的选辣,香菜、荆芥也是,喜欢哪样盘里放哪样。 赵恪下班晚,进院看到梁营长一家,挑了挑眉。 苏梅端了杯凉茶给他,进厨房给他捞面。 赵恪一口气喝完杯中的茶水,放下杯子,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拿毛巾随意擦了擦,接过面,站在厨房门口就大口吃了起来。 “你慢点。”苏梅看了眼他身上水湿的衣服,心疼地拿起灶前放的一把蒲扇,站在他身旁一边给他打扇,一边道,“陈同志带着她家大妮,一早起床就去咱家地里帮忙种玉米了。我翻过种蛋过去,母女俩都已经种了大半亩,早饭也没回家吃,就啃了点饼子喝了点水。” 苏梅几句话的功夫,赵恪一盘面吃完,盘子递给她道:“不要鱼。” 鱼还要啃骨头吐刺,吃着碍事。 苏梅接过盘子,放下蒲扇,捞了一盘面倒了两勺肉酱给他。 赵恪接过盘子拌了拌,又大口吃了起来,一连吃了三大盘,才算缓过劲来,自己捞了两大筷子面铺上一条鱼,慢慢吃了起来:“种完了吗?” “还剩小半亩。”苏梅给他打扇。 “嗯。”赵恪抬眉扫了眼过来盛面的刘明泽、刘明翰:“下午别歇着了,拿上锄头铁锨跟战士们一起挖土豆去,什么时候土豆收完,地里又全种上作物了,再回学校。” 刘明泽、刘明翰一听他这话跟小梅姐说的一样,完全没有要他们走的意思,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苏梅:“梁营长他们几个的面也该吃完了,明泽、明翰,你们俩把盆里的面、盘里鱼,都端去堂屋吧,让大家别客气,面擀的多。” “好。”两人应着,一样一样,端了过去。 饭后,送走梁营长一家,苏梅把厨房交给刘明泽、刘明翰收拾,拿了换洗衣服给赵恪:“洗个澡回来睡会儿。” 赵恪点点头,飞速冲了个凉,头发随意擦了一下,倒在床上就睡了。 苏梅进屋给小瑜儿拿玩具,余光扫过他头上的湿意,拿着小藤球就坐在床边,伸手覆在了他头上,异能于他发根处游走了一圈,吸了他头上的水汽。 赵恪握住她的手,在脸颊上蹭了蹭。 “吵到你了?” 赵恪唔了声,嘟囔道:“舒服。” 苏梅轻笑:“要不要我给你全身走一遍。” 赵恪“嗯”了声,松开她的手,翻身趴在了床上。 苏梅刚想说不用趴着,耳边却先一步听到了他轻微的呼噜声。 低头看了看,真是秒睡。 抚了抚他头上的发,苏梅试探地伸出精神力,想先看一下他的身体情况,再用异能帮他梳理一遍。 他是侦察兵,警惕心很重,也不是说防她,而是身体的一种本能防备。怕将他从睡梦中惊醒,苏梅的精神力只从他身上轻轻过了一下。 然而就是这么一下,苏梅便发现他身上竟有多处暗伤。 一处在左肩,一处在右腿骨,一处在脚踝。 不是影响负重,就是影响速度。苏梅想到他平常行动自如,若无其事的模样,轻轻扯了下他的耳朵,手覆在他肩上加大了异能输送。 小瑜儿在堂屋门口等苏梅过来跟他玩,左等没等到,右等还不出来,便往门槛上一趴,迈着小短腿往屋里爬。 刘明泽、刘明翰洗好碗筷、刷好锅出来,见此,忙抱了他去后面的竹林玩儿。 苏梅精神力扫过,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加快了异能的治疗。 这一觉,赵恪睡的好不舒服,整个人暖洋洋的,说不出的惬意爽快。 抬腕看了下表,不由一愣,三点多了。 糟糕!睡过头了,这会儿进山拉练的队伍应该已经出发了。 赵恪顾不得多想,翻身下床,趿上鞋,探身给床里的苏梅搭了条薄毯,拿上军装外衣便出了门。 苏梅待听到他的脚步声朝山下去了,方才翻身坐起,盘腿阖眼,引导着体内仅剩的一点的异能于丹田处汇集,再游走于全身各处。 赵恪算着时间,抄近路赶在队伍前面,先一步到达了训练基地。 孟子衡带队过来,远远地吹了声口中的哨子,朝大家叫道:“今个儿谁能撂倒咱们团长,晚上就奖励一只鸡吃。” 吃鸡不吃鸡的,战士们倒不怎么在意,凭他们的身手,在山林里捉一只鸡能是难事? 撂倒团长! 谁不想啊! 只是这段时间大伙儿被他虐狠了,个个是有贼心没贼胆。 “怎么,怂了!”孟子衡嗤道,“方才不还嚷着团长来晚了要罚吗?现在没人提了?怕了!” “副团,”阎铭笑道,“要不,你给大家做个表率。” 孟子衡一噎。 赵恪抬腕看了下表,比他往常进山快了五分钟,他抬了抬胳膊,又踢了踢腿,肩不重,腿、脚不疼了。 他隐隐有所猜测,只是不那么确定,听着大家的起哄声,冲孟子衡招了招手:“来,走几招。” 孟子衡瞪了阎铭一眼,收起哨子,活动了下手脚,率先攻了过去。 赵恪没有闪避,直接迎了上去,“砰”一声,两拳相撞,孟子衡止不住退了两步,然而不等他站稳,赵恪飞起一脚到了面前。 这速度!孟子衡心惊了下,迅速收起心中的杂念,就地一滚,避开赵恪的脚,刚要爬起来,第二脚又到了…… 旁边观看的战士们全诧异地“啊”了一声,几个小时没见,团长的迅速好像提升了。 阎铭扣了扣拳,招呼左右的战友道:“各位,一起。” 王红志立马响应道:“走!” 说罢,冲过去,抬起脚踢向了赵恪腰侧。 赵恪侧身避开,扣住他的脚踝,轮着将他砸向了好不容易爬起来的孟子衡,直砸得两人滚作一堆。 阎铭带着人迅速围了过来…… 半晌,赵恪脸上固然挂了彩,身上也挨了一拳两脚,参战的十几人也没有一个落得了好,个个汗湿衣背,呼哧直喘地躺在地上,摊成了一团烂泥。 孟子衡拄着膝爬起来,走到赵恪身边,纳闷道:“中午弟妹给你吃什么十全大补丸了?” 赵恪摸了摸肩,又顺着右腿骨一路摸到脚踝:“午睡时,小梅帮我按了按身上僵硬的骨头。” 孟子衡活动了下肩背:“晚上回去,我也要让小微帮我按按,身上的肉都僵了。” “嗯。”赵恪道,“等会儿想办法捉头猪给军医院送去,晚上请他们派两个军医来咱们团一趟,教战士们学点按摩手法。” 第111章 第111章 苏梅起来, 屋里屋外静悄悄地一个人也没有。 堂屋的餐桌上留着张字条,刘明泽龙飞凤舞地写着, 他和刘明翰帮战士们挖土豆去了。 下面, 赵瑾添了一句,说他和念营带小瑜儿去王奶奶家了。 苏梅把纸条收进一个专门的盒子里,拿了把野果煮了锅茶, 起锅时放了十几片薄荷叶, 盛了一壶,拎着去了王家。 赵瑾、林念营在小课室里跟王老太上课。 张宁坐在堂屋的躺椅上, 手里拿着竹针、毛线在给肚子里的孩子织毛衣。 小瑜儿乖巧地蹲在一旁的席子上, 玩积木。 苏梅倒了杯茶给张宁:“喝点水。” 张宁放下手里的活儿, 接过来喝了口, 低头看了看茶汤的颜色:“什么果子熬的?” 酸酸甜甜的很是爽口。 “野桃。” “我娘采的金银花, ”张宁一指院里竹筛上晒的黄色花朵, “你走时拿些回去,煮茶、泡水都可以。” “好。”苏梅从茶盘里又拿了个杯子,倒了半杯。 “娘~”小瑜儿欢呼一声, 扑过来抱住苏梅的腿, 把手里的积木递给她道, “搭。” 苏梅接过他手里的积木, 看了看他搭的东西, 半晌,没看明白:“小瑜儿搭的是什么?” “城, 大城。” “娘也给你搭一个大城好不好?” “好。” 苏梅坐在席子上, 拿起积木一边搭一边跟他讲解道:“第一步我们来垒地基……” “好了, 漂亮吧?” “漂亮。” “那小瑜儿自己再搭一个试试。” 小瑜儿看看苏梅搭的城,又看看自己原来搭的, 点点头,拿了积木重新选了个地方,一块一块撂了起来。 积木不够了,他就抽了自己原来搭的城,往这边补。 苏梅端起温温的茶水,一边喂他,一边鼓励道:“小瑜儿好棒!对,就是这样。” 张宁一杯水喝完,起身放下杯子,来回在屋里走了走:“你今天下午不上班吗?” “上。” 张宁看了眼墙上的钟,时间不早了:“那你赶紧去吧,小瑜儿我给你看着。” “先不急,等会儿让他自己选。”苏梅等小瑜儿搭好城堡,对他拍了拍手,“小瑜儿是跟娘去上班,还是留在这里跟你张大娘玩?” 小瑜儿立马张开双手,往她怀里一扑:“跟娘。” 苏梅抱着他,收拾了地上的积木和席子,对怀中的小瑜儿道:“跟大娘说再见。” “大娘,再见。” 张宁笑着跟他挥了挥手:“再见。” 苏梅抱着他回家,给自己和他各戴了顶遮阳帽,又盛了壶茶,连同几个杯子一起放进篮里,这才关了家门,一手抱着他一手拎着竹篮去了地里。 苏梅家剩下的小半亩地,陈青苗和大妮已经帮忙种完了,这会儿她们已经移到自家地里挖剩下的三亩土豆了。 苏梅放下竹篮和小瑜儿,抹了把额头的汗,喊道:“陈同志、大妮,过来喝杯茶。” 母女俩抬着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汗,相继走了过来。 “小梅,”陈青苗不好意思道,“你咋还专门给我们送茶来了?” 苏梅倒了两杯给她们:“顺路。” 大妮端着杯子,抿嘴直笑:“苏姨上班,根本就不走这条路。” 苏梅一指前面成片的土豆地:“明泽、明翰在那边地里。以后别跟你娘出来这么早,日头这么毒,晒黑了,再想白回来就难了。” 连续两天的相处,大妮面对苏梅放松了不少,都敢跟她斗趣了:“跟念辉弟弟一样吗?” “对!”苏梅笑道,“你别看念辉现在黑,他刚出生那会儿,也是白白胖胖的。” 大妮想想小黑蛋现在的模样,害怕地摸了摸脸。 “我那还有一瓶雪花膏没拆,”苏梅笑道,“收工回去时,去我家一趟,我拿给你。”大嫂寄了成套的化妆品,先前买的也就用不着了。 陈青苗一听雪花膏,不等大妮回答,连忙拒绝道:“雪花膏那么贵的东西,小梅你留着自个儿用,可不能给她一个小孩儿家家的霍霍。” “陈同志,大妮15岁了,该打扮起来了。”苏梅说罢,看向大妮,15岁的小姑娘有些营养不良,瘦瘦矮矮的,穿着身打满补丁的灰色家织布衣服,汗水一浸,布料掉色,脖子、胳膊上便留下了灰灰的一屋,不知道的还以为姑娘多久没有洗澡呢。 陈青苗面露犹豫,她也知道15岁不小了,这要是在老家都有人说媒了:“那、那多少钱,晚上我让大妮拿给你。” “把你们家的酸菜给我盛一小盆吧。” “会不会太少?”陈青苗想了想,“我让大妮给你抱一坛,里面的菜你捞出来吃了,水也别倒,想吃什么丢进去,过个十来天,又可以吃了。” “好。” 母女俩喝过茶,又急急忙忙去挖土豆了。苏梅也不多做停留,抱起小瑜儿拎起竹篮,又走了两里地,找到刘明泽、刘明翰。 两人抖着腿过来,往苏梅面前一蹲,伸着满是水泡的手,可怜兮兮道:“小梅姐~” 苏梅端着茶的手一抖,抬眉瞅了眼:“真丑!” 两人:“……” “喝茶。”苏梅把茶递给他们,抱起小瑜儿起身道,“茶水给你们留着,收工回家时别忘了带上,我去上班了。” 刘明泽、刘明翰委屈巴巴地点点头。 苏梅忍着笑,抱着小瑜儿出了土豆地,去了农垦食堂。 小庄带着人正在广场上晾晒新挖的土豆,苏梅这才想起,新土豆不晒去水份不好保存。 小庄伸手接过小瑜儿抱着举了举高高,小声抱怨道:“唉,一年到头的吃土豆,吃得我现在看到土豆就反胃。” 苏梅想了想:“红薯可以做成粉条,土豆也可以吧?” “可以是可以,”小庄道,“就是出粉率太低,司务长不舍得浪费。” 苏梅双眸一亮:“司务长会做?” 她家两亩地收了两千斤多斤土豆,占了杂物房半间屋子。正像小庄说的,不管什么偶尔吃还行,天天吃,真的会吐。 “这个好做,你要做吗?” 苏梅点点头。 “我跟你说……” 经过小庄絮絮叨叨的一通解说,苏梅好像听懂了:“我明天试试。” 前天孵化出来的鸡鸭都长得不错,苏梅带着小瑜儿给它们煮了小米,喂了些凉白开,清理了小棚子。 怕它们生病,苏梅背着小瑜儿去溪边割了一筐艾草,碾碎成汁,兑上水,给棚里棚外撒了一遍。 下班后,苏梅抱着小瑜儿去了趟军医院,找医生拿了一小瓶紫药水、半小瓶酒精、几个酒精棉和一卷医用纱布。 苏梅带着小瑜儿拎着东西回来,大妮抱着坛酸菜已经在门口等好一会儿了。 “快进来。”苏梅打开院门,放下小瑜儿,接过她手里的酸菜放进杂物间,转身进屋拿了瓶雪花膏和四根新头绳给她,“晚上洗完澡,薄薄地涂一层在脸上,能让脸上的皮肤变得更湿润,早上洗完脸也涂一点。” 虽然不防晒,一出汗还黏糊糊的,可总比不涂好吧。 “好。”大妮高兴地应了,拿着东西一蹦一跳地跑出门,与扛着锄头、铁锨、拎着竹篮,一步三摇的刘明泽兄弟走了个对着。 “小梅姐,”刘明泽放下锄头、竹篮,不解道,“那丫头干了一天的活不累吗?”咋还那么活力四射呢? “习惯了。”苏梅笑道,“等你们在这儿待上个十天半月,慢慢地习惯了,也会跟她一样。” 两人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赵瑾跟林念营从王家回来,拿了包金银花:“苏姨,放哪?” 苏梅指了指杂物房,心里琢磨着等收完土豆不忙了,请后勤的木工再帮忙做几件家具,比如堂屋后墙那儿得有一个带小柜的条案,厨房这里得有一个装吃食的厨柜。 晚上洗漱后,苏梅把医院拿回来的东西和一根纳鞋底的长针递给刘明泽:“你跟明翰相互帮忙把对方手上的泡挑了,然后用酒精消消毒,抹上紫药水,拿纱布薄薄地裹上一层再睡。” 自己挑! 刘明泽捏着针的手抖了抖。 赵恪看他那怂样,夺过针,拿过他手中的医药包打开,拿酒精棉擦过针头,拉着他的手,擦了擦手上明溜溜的水泡,一针一个水泡,在刘明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全部挑了。 赵恪把酒精棉递给他:“自己擦擦。”水泡挑破,汁水横流。 刘明泽怔怔地接过酒精棉,盯着两手破皮后露出来的红艳艳的肉,瘪了瘪嘴:“小梅姐~” 赵恪眼一瞪。 刘明泽吓得脖子一缩,剩下的话全被噎回去了。 苏梅好笑地摇了摇头,转身出了堂屋,拿着竹筐去杂物房挑了些挖烂的土豆,倒进木盆里清洗,削去坏掉的部分。 赵恪又拿了一个酒精棉,瞥了眼呆立在门口的刘明翰:“还不过来。” 刘明翰哆嗦了下,走到他跟前,摊开两手。 赵恪拿酒精棉擦过针,又擦了擦他两手的泡,挨个儿挑泡:“好了。你们拿着紫药水、纱布回自个儿屋处理去吧。” 两人乖乖地点点头,拿着东西走了。 赵恪收起针,看向赵瑾、林念营:“还不睡觉?” 赵瑾、林念营忙收起看戏的表情,快步走出门道:“这就睡。” 小瑜儿跟小黑蛋已经在西厢睡着了。赵恪进去,给两人掖了掖薄被,出来就见苏梅在厨房门口折腾土豆。 “大半夜的你弄这个做什么?” “做土豆粉,”苏梅头也不抬道,“你先睡,我很快就弄完了。” 赵恪挽了挽衣袖,拿过她手里的刀,“是全部要削皮,还是光把挖坏的部分削掉。” “光削坏的部分。”苏梅说着又拿了盆过来,把方才洗好削好的土豆从盆里捡出来,拿水洗了洗,用擦子擦成土豆蓉。 土豆蓉放入清水里反复揉搓,揉得水一片浑浊,然后捞出渣渣,静置一夜,浑浊物沉入水底,凝结成块,这就是小庄说的土豆淀粉了。 有了土豆淀粉,下一步就可以做土豆粉了。 两人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把盆里的土豆擦成蓉,揉搓后滤出渣。 “睡吧。”把两大盆浑浊的水放入厨房静置,苏梅擦了擦手,抱着赵恪的腰,整个人跟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了他身上。 赵恪背起她,拉灭灯泡,关上厨房的门,顶着一头月光穿过庭院,进了屋,“小梅,你中午给我按摩,用了什么手法吗?” 苏梅头枕在他颈间,蹭了蹭他的脸,笑道:“异能啊。” 说罢,右手覆在他肩头,引着异能进入他的身体,于他体内游走了一圈。 赵恪停下脚步,感受着那细细的一股能量在身体内穿行。所过之处,只觉肌肉的酸痛、疯惫都消了,身上一片轻松。 “还可以治伤?” “嗯。”苏梅感受着某人勃发的精神,忙眼一闭,懒懒道,“困。” 想到中午小梅给自己治过伤后,就困得睡着了。赵恪一惊,忙将人放在床上,拉开灯,捧着她的脸仔细打量了会儿:“小梅,除了困,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苏梅扒开他的手,踢掉鞋,往里一滚,拍拍身侧,“快睡了。” “真没有?”赵恪摸了摸她的胸口,“心脏呢?” “你往哪摸……” 赵恪一愣,看着她羞红的脸,心瞬间放下了一半,低头亲了亲她,声音沙哑道:“可以吗?” 他对她的异能不了解,不过多少能猜出,应该是一种消耗品,一用就少,一少小梅必然会受到影响。 不知道她现下的情况,能不能承受得住……赵恪隐忍着,额头上的汗就下来了。 苏梅双臂一伸,环住了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嘴角:“赵团长,你真可爱!” 都情动成这样了,还问她可不可以。 赵恪脑中的弦“轰”的一下断了。 第112章 第112章 翌日, 赵恪带着刘家兄弟和几个孩子一出门,苏梅紧跟着也起来了。 厨房里昨晚弄的两盆土豆水, 经过一夜的沉淀, 灰白的粉泥积在盆底有两指多厚,上面澄清的水,已被赵恪倒掉了。 苏梅拿铲子铲起, 装进搪瓷盆里, 足有大半盆。 昨天忘了找司务长借制粉用的漏勺,早上是吃不成粉了。不过, 小庄还说了一种土豆凉粉的做法。 大锅里添上水, 淘了两把米丢进去, 点上火填上柴, 放上竹篦, 拿了条咸鱼, 洗净切段放在盘子里馏上。 苏梅随之又洗了洗手,和了些八一面,等锅烧开, 揪一团在手里, 拍成片往锅边一贴, 估摸着大小, 贴上一溜, 盆里的面团也正好用完。 锅里填上粗大的柴让它烧着。苏梅拨开炉子,坐上小铁锅, 拿小盆舀了些土豆淀粉, 用水花开, 搅拌均匀,小铁锅里倒上少许油, 等油烧热,倒入淀粉糊糊,然后迅速搅拌,直到凝结成透明的一块。 放凉后,拿刀切成小块,或炒或凉拌都成。 苏梅凉拌了一小盘,尝了下,味道还成。 这时,大锅里饼子的焦香味也慢慢溢了出来。 苏梅打开锅看了下,饼子熟了,端出咸鱼,拿起竹篦,搅了搅粥,米粒都开花了。 抽掉成块的大柴,留一点余火让它慢慢熬着,放回篦子咸鱼,盖上锅盖。苏梅抬腕看了看表,时间还早。 洗了小铁锅,她又做了三块凉粉。 给王家、蔡佳微各送了一块。 王老太回了瓶自制的花酱。 蔡佳微前几天找人订做了一台小石磨,昨天刚到,今早她就试着磨了些豆子,做了块豆腐和半锅豆花。 苏梅过去,她正在试吃。 蔡佳微接了凉粉,给苏梅舀了碗甜豆花:“尝尝。” 苏梅拿勺子舀了口,细细品了下:“有点苦。” 蔡佳微点点头:“我喝着也有点苦,盐卤放多了,明天再试试。” 说罢,切了块豆腐,舀了一小盆热气腾腾的豆花给苏梅。 豆腐,苏梅煎了满满一盘,豆花一半用肉酱调成了咸口,一半放了王老太给的花酱调成了甜的。 刘明泽、刘明翰又被王红志和阎铭架回来了。 留了王红志跟阎铭在家吃饭,苏梅忙又炒了盆青菜,切了盘海鸭蛋。 一顿饭吃完,苏梅看着干干净净的锅碗盘勺,伸手摸了摸赵恪的肚子。 赵恪握住她作怪的手,“别闹。” 苏梅笑了声:“我看你吃饱了没有。” “吃饱了。”赵恪松开她的手,蹲在盆前洗碗道,“明天让明泽、明翰自己爬回来。” “几顿饭又不是管不起。就是,”苏梅蹲在他身边,拿肩膀撞了撞他,“你下次带人回来,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好。” …… 上午苏梅忙完孵化房的事,找司务长借了制粉的漏勺和木锤。 按照小庄述说的步聚,苏梅取了些土豆淀粉倒进盆里,加水搅拌均匀,随之舀了些开水,一边继续往里加,一边用擀面杖顺着一个方向快速搅动,直把稀汤状的淀粉水搅拌成透明的糊状,提起擀面杖就可拉丝。 放下擀面杖趁热加入土豆淀粉和鸡蛋清,和成光滑的面团。 大锅添水烧开,揪一团和好的土豆面放进漏勺里,对着锅用木锤狠狠一砸,一根根灰白色的粉就从漏勺里垂了下来。 再砸几下,粉就落进了滚烫的开水里,这时手不要停,灶下的柴也不要停,待一团面砸完,拿筷子搅一下,熟了捞出来,就可以接着弄下一块了。 第一次试做成功后,苏梅一连数日就跟家里的土豆耗上了,制的粉除了自家当天煮着吃,又送了王家、蔡佳微和司务长他们一些,其余的全部晒上了。 院子里系了几根麻绳,挂了一串串土豆粉。晒干后,收了三大包。 自家留了一包,让人给花城捎了一包,另一包一分为二,一半寄回了陕北,剩下这一半,苏梅又添了点东西寄给了京市的公婆、大嫂和顾淼。 顾淼离开后,已先后给苏梅寄过两回东西。第一次寄来了盒京八件和两盒巧克力;第二次寄了包参片,说是山里湿气重,让她煲汤喝。 七天后,京市那边收到东西,顾淼露出了来京市后的第一抹笑容。 秦淑梅、喻兰当天就照着苏梅说赵恪写的菜单,做了锅土豆粉,里面放了干贝、虾仁、海带丝、泡发的豆皮和小青菜。 土豆粉顺滑有劲道,汤汁鲜香可口。不但秦淑梅、喻兰喜欢,就是赵儒生、赵倬和两个孩子也喜欢。 小孩子有了喜欢的东西,就想跟人谝谝。当天赵寅打电话过来,赵琛恰好就在电话旁边:“二叔,你找奶奶啊,奶奶正在吃饭,小婶给我们寄了好好吃的土豆粉,还有干贝、虾仁、海带丝、豆皮……” 席楠在旁听着,当下就转头低声问家里的保姆道:“小张,这两天有收到海岛部队那边寄来的东西吗?” 保姆摇了摇头。 席楠心里立马就不舒服了:“赵寅,我跟小琛说两句话。” 赵寅愣了下,让开位置把电话给她。 “小琛,土豆粉是不是挺别好吃?” “嗯嗯,”赵琛连连点头,“好好吃。” “哈哈……听得二婶都馋了……” 秦淑梅拧了拧眉,接过孙子手里的电话:“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席楠一怔,立马反应过来笑道:“妈,京市的天气还好吧,最近几天有下雨吗?我们冰城一连下了四五天雨,下得屋子里潮潮的,水汽特别大,我就担心京市也跟我们这儿一样,你的腿受不了……” 这话以前听着还好,现在……秦淑梅扫了一眼餐桌上还没有吃完的土豆粉,心里就特别微妙:“没下雨,我挺好的。要是没什么事,我就挂了,还在吃饭呢。” “啊!妈你等等,我给你报个喜,”席楠笑道,“小璋这次考试,语数又是双百。” “嗯,不错。”秦淑梅眉眼舒展道。 席楠笑道:“为了奖励他,前天我带他去百货商店,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啊一眼就相中了一套军绿色衣服,那样式都是比着军装来的,小璋穿上你不知道多精神,可我一看料子,跟三弟身上的军装那真是差远了。妈,你让三弟妹把三弟的旧军装给小璋寄一身呗,我拆了给小璋改两套衣服穿……” 秦淑梅脸刷的一沉,语气里带了抹厉色:“席楠,你当军人是什么?军装又是什么?你要是不懂,就让赵寅好好地给你讲讲。” 说完,“啪”的一声挂了电话,扶着沙发扶手,气得呼呼直喘。 “妈,你怎么了?”喻蓝端着水果过来,见此一惊,忙放下水果,扶她在沙发上坐下,双手摸着她膝盖揉道,“是腿疼了吗?” “是二婶气的。”赵琛回过神来,小声道。 听到动静,放下碗筷过来的赵儒生、赵倬脸色均是一沉,齐声道:“小琛别胡说。” “你二婶说了什么?” 父子俩话一落,转头看向对方的眼里都带了火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席楠是你闺女呢?”赵倬看着赵儒生讽刺道,“你这么护着她,也没见人家给你寄过一口吃的。” “你整天阴阳怪气的干什么?”赵儒生拧着眉不悦道,“她不就娘家穷点……” 秦淑梅冷笑一声,抓起小几上的烟灰缸朝他丢了过去。 赵儒生一下子呆了,老夫老妻地过了大半辈子什么时候红过脸。 赵倬忙拉了他一把,烟灰缸擦着他的腿飞了出去,“当啷”一声,砸碎了块瓷砖又滑出去老远。 “妈,”相比较于父亲,赵倬更怕他妈气出个好歹,“有什么话,咱慢慢说,别气、别急。” 秦淑梅瞪着赵儒生,半天才气得咬牙道:“你的好儿媳,跟我要小恪的军装呢。” 赵倬拍了拍他妈的后背:“她要军装干什么?” “给小璋改衣服穿。” 赵儒生绷着脸,嗡声嗡气道:“大院里又不是没有小孩子穿军装改的衣服。” 秦淑梅气得指着他骂道:“你还是军人呢?!那孩子身上穿的倒底是军装改的还是便装改的,你瞅不出来?” 与之同时,赵寅坐在席楠对面,瞅了眼她哭泣的脸,沉声道:“军装穿在身上代表的不但是个人,还代表着一个部队一个国家。你真缺一块布料吗?” 第113章 第113章 “就一件旧衣服, ”席楠拿着手帕擦了擦眼,抽泣道, “我哪想到会有这么多讲究?妈经历的多, 她觉得不妥好好跟我说呗,我又不是听不进道理的人,她至于吗?又是大吼, 又是摔我电话的呜……” 赵寅按了按额头, 也觉得母亲反应有点过激。 “我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电话没少打,问候的信件也没少寄, 可妈和大嫂……”席楠瞟了对面的赵寅一眼, 小心地试探道, “已经一个多月没主动给我们打电话、寄东西了……” 赵寅想了想, 是好久没有收到家里的东西了。 以前每次收到妈和大嫂寄来的吃食、衣服, 妻子都好不开心, 叽叽喳喳地在他耳边说着各种感谢的话。 赵寅抬头看向妻子,脸上除了愁苦,哪还有半分欢喜:“要不, 我打电话问问。” “别, ”席楠忙拉住他的手道, “我今天刚惹了妈生气。而且、而且……” “你说。” “我觉得妈跟我生气, 可能跟三弟妹有关。” 三弟妹?赵寅想了想, 哦,好像听妻子提过一句, 老三离婚后, 找了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村寡妇。 “你在信里帮她说话了?”在赵寅的思想里, 他妈肯定看不上三弟新娶的这个媳妇,先前的张馨云要模样有模样, 有学历有学历,他妈每次见了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呢。 “我……是夸了那么两句。” “妈,”赵璋补课回来,推门道,“张阿姨回家了,她说没在门卫室那看到海岛给咱家寄来的包裹,让我跟你说一声。” 放下书包,赵璋疑惑道:“是三叔寄东西过来了吗?” 赵寅也看向妻子。 “妈和大嫂那里,三弟妹都给寄了很好吃的土豆粉和海产品,我以为咱家也有。方才小张回去,我就让她经过门卫室帮忙问问,看是不是门卫放在哪儿忘给咱家送了。现在看……三弟妹应该是忘了给咱寄了。”席楠失落道,“听小琛说,那土豆粉非常好吃,我还想着拿回来了,给你和小璋煮了尝尝。” “昨上不用那么讲究,随便吃点什么就成。”赵寅虽然这么安慰妻子,其实自个儿心里也是有些不舒服的。 第二天上完课,他一个电话打到了部队。 赵恪带队比赛去了,话务部就将电话转到了山下的邮电局。 工作人员一溜小跑到家里来找苏梅,没找到,又跑到农垦食堂,食堂也没有,最后问了几个人,才在溪水边找到放小鸭的苏梅。 这么几圈地跑下来,工作人员拄着双膝,站在苏梅面前,气喘吁吁的话都说不全了:“苏、苏同……志,电、电话。” 苏梅看他这模样,脑中立马闪过赵恪走前,说这次大比夹杂了边境任务,心头便是猛然一跳,拿起赶鸭子的竹杆往溪水里一支,飞身一跃,到了小溪对岸,几步窜上小路,撒腿就往邮电局跑。 工作人员被她这么一跳,也紧张了起来。 电话是从军部转接过来的,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苏梅一口气冲进邮电局,拿起桌上的电话:“喂……” “苏梅吗?我是赵恪的二哥,赵寅……” 苏梅愣了一下,陡然松了一口气:“二哥,你找我有事吗?” “那个,我想问问,”赵寅道,“你是不是对我和你二嫂有意见?” 苏梅一愣,他打电话就问这个?! “没有啊。”见都没见过一面,能有什么意见? 这话回得好不轻巧,赵寅都不知道怎么问了,噎了噎,只得又道:“听妈说你做的土豆粉很好吃……” “哦。”苏梅揉了揉略有些不适的心脏,“二哥还有事吗?” 赵寅:“……家里的孩子想尝尝。” “没有了。”土豆粉好煮,赵恪带队走时,苏梅给他当干粮全部带上了,“做的话……” “你不是会做吗?” 听到孩子想吃,苏梅本来是要给他做些寄过去的,可赵寅这话,说的如此理所当然。 苏梅心里立马就不舒服了:“二哥,我跟赵恪结婚,二嫂送了一份贺礼,我有立马回了一份海产品,对吧?” “嗯,”赵寅想想那几天吃到的海鸭蛋、海带、干贝等海产品的味道,“你上次寄来的那些品质挺好的。正好,那个也我帮再寄一份,哦不对,要四份。”还有左右邻居和丈母娘呢。 苏梅:“……” “我方才话里的意思是,二嫂给我们寄的贺礼,我已经回过礼了。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我挂了。” 赵寅大脑一懵:“那你怎么给妈和大嫂……” 苏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人是真不懂人情世故呢,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因为妈和大嫂一直有给我们寄东西啊。” “你的意思是,”赵寅忍不住皱眉道,“妈和大嫂给你寄东西了,你就回一份,我们没给你寄,就没有?” “对啊!有来有往吗。” “你、你怎么这么市侩!” 苏梅揉了揉耳朵:“二哥,我们家缺个缝纫机,孩子们缺辆童车,你什么时候买了寄来?” 赵寅:“……” “二哥不舍得吧?”苏梅冷笑了一声,“便是亲兄弟,亲父母子女,也不能说哪一方就该一味地付出,另一方跟个没断奶的孩子一样,只会贪婪地索取。不过,理是这么个理,作为晚辈,便是妈不给我们寄东西,逢年过节,该有的孝敬,我们这边也不会少。只是二哥,你作为兄长,缺什么说一声,有呢,我们给是情份,不给也属正常;没有,你还要,就是强人所难了。” 苏梅一字一句像个巴掌一样,狠狠地扇在了赵寅脸上,直扇得他双耳嗡嗡作响,半晌反应不过来。 他都不知道手里的电话是什么时候挂断的,又是什么时候打出去的,等他反应过来,电话里已经响起了大哥的声音。 “老二!”电话里赵倬不耐道,“有话就说,不说我挂了。” 赵寅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了,以前,大哥什么时候嫌他烦过:“大哥~” 赵倬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腕上的鸡皮疙瘩,端起了桌上的杯子:“说人话!”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噗……咳咳……”赵倬一口水呛在了喉咙里,狂咳了好一会儿才顺过气来,“你说呢?” 赵寅不吭声了。 “老二,”赵倬放下杯子,“没谁就该一味地付出,这个道理,你儿子都懂,我不相信你跟席楠两个大学教师会不明白。当谁是傻瓜呢?” “我们没有……一开始我们有说要给,是妈跟大嫂说不要……”后来慢慢地就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 赵恪带队归来的前一天,苏梅收到了席楠寄来的包裹。 印有“秋林”字样包装纸的里道斯红肠、巧克力酒芯糖、大虾糖、列巴圈,还有四组俄罗斯套娃。 列巴圈是一种烤制的面包,形状像粗手镯,咬起来很硬,吃着咸咸的。 大虾糖,只是形状像虾,席楠寄来的这一包是花生味的。 糖果、列巴圈,刘明泽、刘明翰跟几个孩子都挨个儿的尝了尝,最喜欢的还是巧克力酒芯糖。 晚上,苏梅按席楠写的做法,切了根红肠,跟青椒大火爆炒,又劲又有嚼头,很好吃。 “娘,”小黑蛋吃得意犹未尽,“明天还吃呗。” “嗯,”苏梅夹起一块在白开水里涮了涮上面的辣味,给小瑜儿捏着吃,“明天再吃一根,剩下的等你赵叔叔回来再吃。” “小梅姐,”刘明泽咽下嘴里的食物道,“玉米都种好了,草也拔一遍了,等赵大哥回来,我跟明翰就回学校吧?” 苏梅:“收红薯还来吗?”再有十几天,红薯就该扒了。 两人互视一眼,倒是想来:“要准备考试。” “嗯,”苏梅道,“好好考。放假要是没事做,就过来帮忙收稻子吧。” “好。” 赵恪拿了个个人赛第一,团体赛第二回来了。 上上下下全部高兴坏了,又是杀猪宰羊,又是放电影的,比过节还热闹。 在农垦食堂吃过大锅饭,刘明泽、刘明翰带着几个孩子去学校看电影。 苏梅怕赵恪突然回来,找不到人,或是喝酒喝多了胃里难受,就在家拨开炉子给他熬了点小米粥。 赵恪回来的很早,学校的电影刚开始放映,苏梅的粥还没有煮开,他就到家了。 带着战场上的血腥与硝烟味。 苏梅霍的一下从小凳子上站了起来,几步窜出门,迎着他就扑了过去:“赵恪,你受伤了?” 说话间手已抚上了他的腰侧。 赵恪抱起她,一边往卧室走,一边声音沙哑道:“在边境不小心划了一下。不要紧,只是小伤。” 说罢将她放在床上,倾身压了上去。 “等等,我先看看。” “小梅,”赵恪难耐地吻了吻她的嘴角、颈侧,“我们分开了21天,500个小时,三万分钟……” “躺下。”苏梅将他推倒在床上,小心地解开他的衣扣,看向他的腰侧。 第114章 第114章 伤口不深, 就是划拉的有点长,再加上汗水一泡、衣服一捂, 有些化脓。 不过, 苏梅还是看得心惊,再深一点就划到肠子了:“你就不能小心点!” 苏梅气得狠拍了他的手一下。 赵恪顺势握住她的手吻了吻。 苏梅挣开手,瞪了他一眼, 转身去东耳房找了上次刘家兄弟用剩的酒精、棉球和紫药水。 拿针把脓包挑破、挤出, 擦上酒精,苏梅的手轻轻覆在伤口上。 赵恪被苏梅照顾的正有些昏昏欲睡呢, 突觉腰侧一热, 一激灵, 清醒过来, “小梅, 别!军医那有记录。” “嗯。”苏梅稍稍帮他消了炎症便收了手, 一边收拾了酒精等物,一边道,“要不要洗个澡?炉上熬了小米粥, 洗完澡就可以喝了。” 赵恪起身下床, 从后面抱住她的腰, 下颌抵在她肩上, 磨蹭道:“腰上的伤我怕沾水, 你帮我洗。” 苏梅放东西的手顿了一下,侧头亲了亲他的脸颊, 笑道:“赵团长, 你想玩火哦~” “嗯~” 玩火的结果就是, 赵团长腰侧的伤口裂开了,鲜红的血流了苏梅一手, 气得苏梅叨着他的手指,狠狠咬了一口。 “呵呵……” 扯下头顶的水管,帮他洗了洗腰侧的血迹,苏梅的手再次轻轻覆了上去,直至伤口止了血,方才停手。 “好累。”苏梅揽着他的脖子一副体力不支的模样,枕在了他肩头。 赵恪心头的旖旎立马被心疼取代,取了墙上竹篓里装的大毛巾给自己和她裹上,抱着她回房道:“睡吧。” 说着,支了腿任她枕着,又从箱子上拿了条毛巾给她擦头发。 赵恪的手又轻又柔,珍之重之,苏梅只觉得一颗心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小米粥。” “嗯,”赵恪拍了拍她,哄道,“等会儿就喝。” …… 经过大半月的晨训和超强力的劳动,刘明泽、刘明翰可谓是脱胎换骨,高了壮了也黑了,穿衣没那么讲究了,行为洒脱大气中还透着一股豪迈。 两人一到家,长辈和小伙伴们都惊了,下意识地一个个过来,捏了捏他们的胳膊,拍了拍他们的肩背,同龄的还跟他们比了比身高。 “小梅姐天天给你们做了啥好吃的?”小伙伴里个子最矮的刘安平好奇道。 “对啊,说说都吃了啥?”小伙伴们跟着起哄。 长辈们在旁乐呵呵地看着,目光里也带了好奇。在花城,他们家家的生活水平已经不低了,可也没有短时间就将孩子喂高喂壮的经历。 “早晚有贴得焦黄的饼子、大米粥、海鸭蛋、咸鱼、凉拌海带丝、炒鸡蛋、煎豆腐等,反正吧每顿总有那么四五个菜,中午有时会吃土豆粉,有时鱼加面或是拌面,偶尔也会吃米饭什么的。” 刘明泽说完,刘明翰接着补充道:“小梅姐还会时不时地给我们炖个鸡、熬个大骨汤。” “最最主要的是,”刘明泽冲大家神秘一笑,“我们过去的第二天,就被赵大哥带去军部,跟战士们一起参加他们每天的晨训啦。” “哇!好玩不?” “摸到枪了吗?” “学会开枪了吗?” …… “咳!”老族长过来,上上下下扫了院子里的一众小子,又看了看刘明泽、刘明翰的体格,问刘家晟道,“下一次收种是什么时候?能换人过去吗?” 刘明泽、刘明翰一惊:“老族长!我们跟小梅姐说好了……” 老族长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收了土豆,你小梅姐家的地里又种了什么?” 刘明泽:“玉米。” 老族长点点头,看向院中的众人:“各家院子的花,最近都拔了吧。我找人买些玉米种子回来,你俩留下教大家种玉米。” “啊!”众人大惊。 文人爱花,他们哪家的花,不是花了大价钱一代代精心培育出来的。 “啊什么啊!”老族长顿了顿手中的拐杖,训道,“最近都没有听广播吗?没有看家里水井的水位吗?” 但凡关注一点,都该有点忧患意识。 “还有老二、老三,”老族长点了点人群中的两个中年男子,“明泽、明翰在小梅家的吃用,别忘了让人捎过去。” “嗯嗯。”两人连连点头。 他们的妻子互视一眼,凑在一起小声道:“直接给钱票,小梅该不收了。” “嗯,”别一个想了想道,“她家孩子多,又是男孩,穿衣服肯定费,咱给孩子们多做几身衣服吧。做大些也没关系,衣服又不像其他,放上几年拿出来也能穿。” “还有毛衣毛裤、鞋袜……” 别的族人也在讨论,老族长说了要拔花种玉米,那这些花怎么办? 有些可以移植在盆里,养在廊下屋里;有些则不成,像玉兰、紫藤、海棠等。 “要不……给小梅送去吧?” “对,不是说她住在山腰吗,那肯定有地方养这些花草。” …… 上次邮电局的工作人员,跑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苏梅过来接电话。回去后双腿抖抖地暗自一琢磨:苏梅这还是在家属区的范围之内呢,若是再有电话过来,家属们去了地里或是进了山…… 邮电局的工作人员光是想一想,双膝就是一软,心有余悸之余便向叶部长打了申请。 申请给他装了个喇叭。 “苏梅同志接电话——” 喇叭一喊,山间都是回音,那声音传得…… 别说在家的苏梅听到了,就是下班回来刚过了南溪的赵恪都听一清二楚。 赵恪以为陕北老家出了什么事呢,毕竟说好的日期,苏三哥到现在还没有过来。 赵恪忙抄近路往邮电局赶,正好跟苏梅在路口碰到。 “应该是你二哥。”苏梅一边快走几步进屋接电话,一边回头道。 赵恪挑了挑眉,小梅这语气……说明他二哥不是第一次打电话了。 “喂。”苏梅拿起电话。 “小梅,是我,舅舅,”刘家晟看着族人们还在不断往院里搬花树,头疼道,“你要花吗?” “花!”苏梅愣了愣,不由看向远处的山林,山坡上到处都是一丛丛一片片的野花,开得姹紫千红,千姿百态,偶尔扫上一眼,欣赏一下还行;自个儿养就算了,有那闲功夫,还不如种两片菜叶子吃呢,“不要。” “唉——”刘家晟好不失望。 苏梅眨了眨眼:“舅舅想让我养花?” “也不是要你养花,而是……”刘家晟失笑道,“明泽、明翰从你那儿回来,族长便让大家伙儿把自家院子里的花草拔了,叫他俩教大家种玉米。” “啊!”苏梅怔了下,跟着哈哈笑道,“所以那些花就没地方处理了?” “对。”刘家晟点头道,“明泽说你那儿地方大,大伙儿就都拉到我家了,想让我托人给你送去。” 苏梅看向赵恪,笑道:“赵团长,你们军部办公室要花吗?” 赵恪依在柜台上,看着她摇了摇头:“你问问舅舅,愿不愿意捐给疗养院?” 这附近只有一个疗养院,就是江司令住过那所。 苏梅点点头,“舅舅,赵恪让我问问你,要不要捐给我们军区附近的疗养院。” 虽然苏梅没把说得太透,刘家晟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这所疗养院的不同,也是,现在哪所疗养院住的不是各级退休干部。 “嗯,我问问族长。哦,对了小梅,”刘家晟道,“族长说下次你再叫人过去收种,他想多送几个孩子过去。” 苏梅看向赵恪,赵恪点了点头。 刘明泽、刘明翰在军区的表现很好,要不是还在上学,宋政委都想招了两人入伍;司务长这边也跟着夸过几次,干活虽然不怎么行,却从不偷奸耍滑。 所以刘家再送人过来,赵恪这边只需要打个招呼就行。 “再过半月,我这边要收红薯,”苏梅笑道,“舅舅你让他们来吧。” 刘家晟陡然松了口气:“好。” “小梅,”赵恪等苏梅放下电话,问道,“二哥最近打电话了?” “嗯。前几天他打电话过来,跟我要土豆粉和海鲜,”苏梅不好意思道,“我没给他。” 赵恪:“语气很不好?” 要是好了,以小梅性格不会不给。 苏梅笑了笑,就把当时两人的对话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昨天二嫂寄了东西过来。我明天抽空做一些土豆粉,等晒干了,再找张贺山同志买点海产品给他寄去。” 不说,就直接开口要;说明白了,就寄几样吃食过来,当这是等价交换啊! 再深处想,他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地打电话给小梅要东西,不过是打心眼里看不起小梅的出身罢了。 这么多年,两口子跟娘和大嫂要东西,哪次不是拐了几道弯,含蓄了又含蓄,什么时候这么直接过了? 赵恪磨了磨牙,嗤笑一声,拿起电话,直接打给他老子道:“有空了,好好给你二儿子上上思想品德课。” 说罢,不等赵儒生反应过来,就把电话挂了。 苏梅:“赵团长,人家昨天刚给咱家寄了东西……” “几样吃食,哪一样是精心准备的?”赵恪早上看了,面包硬的都能当小瑜儿的磨牙棒了,一包巧克力糖大多都融化了,小梅可能只当是夏天热,寄过来的路上化的。 他却知道不是,大比时有位团长带了包冰城秋林的巧克力糖分给大家,他接了一块,今年的包装纸不是这个色。 “红肠不错,”苏梅笑道,“巧克力孩子们也喜欢。” 赵恪噎了噎,却又不好明说。 “先不给他寄,看他还会不会寄东西过来。若是还寄,咱们就回礼。”要是不寄,这礼也就不用回了。”赵恪牵起她的手向外走道,“以后缝年过节,给孩子寄点吃食就成。” 大儿子每每提起二儿子如何如何,赵儒生还能装聋作哑不当回事儿,便是老妻这次生气,他也只当小儿媳会来事,让妻子多想了两分,现在……连小儿子都打电话过来,让他给老二上上思想品德课…… 赵儒生按了按额头,拿起了电话。 赵寅接起电话时还笑容满面,以为寄去京市的东西家里收到了:“爸。” “小寅,你最近给小恪联系了吗?” “没有啊。”赵寅笑道,“我上次打电话过去,他不在,他后娶的那个媳妇接的电话。前几天,我刚让小楠给孩子们寄了些吃食、玩具……” 后娶的媳妇!赵儒生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不用想了,老二跟苏梅说话,肯定不会太好听。 想到照片里,小儿子看向苏梅的眼神,赵儒生还有什么不明白,今个儿他要不把事情处理好,以小儿子的脾气,兄弟俩日后只怕只剩一个面子情了。 “老二,”赵儒生打断赵寅道,“小恪娶苏梅,你妈直接给了张存折。” 赵寅:“……给、给了一张存折?” 他以为只有他有这待遇呢,毕竟,三弟第一次结婚,他妈没给,大哥也没有。 “对!”赵儒生只当没有听出儿子的异样,继续道,“你妈还亲笔给苏梅写了一封信。她的照片寄过来,你妈天天抱着她的照片睡觉,要不是腿脚不方便,早在她跟小恪结婚前,你妈就跑过去亲自帮忙操持婚礼了。” “小恪的脾气你也知道,自来护短,你以后再跟苏梅打交道,语气尊重点,作为一名大学教师,该有的修养咱得有……” 挂断电话,赵儒生回家,忍不住跟秦淑梅道:“你有时间劝劝小恪,别让他跟老二生分了。” 秦淑梅轻叹了声:“是我的错。我身体不好,不能像别家的婆婆那样,帮忙操持家务、带孩子,就想着在别的方面多补偿点。喻兰不缺钱,自个儿请个保姆就把这些事料理清楚了。席楠自小穷怕了,不舍得请保姆,我就想着多添补些。喻兰见此,有样学样,慢慢就…唉!” “我昨天回头想了想,”秦淑梅苦笑道,“早在几年前,老二跟老大、小恪的关系就远了。” 赵儒生心尖猛然一惊,叫道:“哪有,你别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秦淑梅看着丈夫淡淡道,“你心里比我清楚。” 要不然,老头子怎么会不断地提醒大儿子,家和万事兴。 “别不愿意承认了,”秦淑梅叹道,“他们都成家立业了,你还想要哥仨像小时候一样亲密无间,抱作一团不成。” 赵儒生狠狠抹了把脸,苦涩道:“老大跟小恪不就处得挺好的吗?” 就像这次,小恪不知从哪儿搭上了顾家的顾森。 都不用老大吭声,小恪就用这条线,帮老大往上走了一步。 秦淑梅扫了丈夫一眼,哼道,“那是因为老大跟小恪都不是计较的性子,心里有着彼此,老二心里有谁了?” 赵儒生哑然。 他自小孤苦伶仃,吃了上顿没下顿,那时便总想着要是有个兄弟家人帮趁着该有多好……三个儿子,他从小就开始往这方向教导,没想到问题会出在最让人省心的老二身上。 不行!他一定要把老二掰过来。 …… 刘家晟放下电话,找老族长把苏梅的话说了。 老族长立马拍板道:“找辆车,今天就把花草送去。孩子们这边,你做个统计,品德方面也要好好的考查一番;要保证,人送过去,不能给小梅、赵恪惹麻烦。” “嗯。”刘家晟了声,立马去安排了。 疗养院是这两年刚建的,因为圈了个温泉,建造的规模不小,来调养的干部自然也多。 院中各处也有种植花草,只是名贵的没有两株,再加上没有请专门的园林管理,就自己找人随便种了一下,所以看上去处处是一片杂乱无章。 跟车过来送花草的刘五叔,在大门口看了几眼,就心疼地对出来接待的负责人道:“这一车花草,我找几个人,来帮你们种吧?” 负责人愣了半天,明白了他的意思后,乐了:“行!院子里哪儿看着不顺眼,你带人成改了。工钱嘛……” 刘五叔一见这是个爽快人,笑道:“我们不要钱,能让灶上帮忙热口干粮就成。” 这儿离市区太远,回家吃饭还不够来回浪费时间呢。 “哈哈……看你说的,工钱都不要了,我们还能小气的不管一口饭吃?”负责人拍了拍刘五叔的肩,“放心吧,吃饭住宿,我这就给你们安排……” 没过几天,苏梅便听刘明泽打电话过来说,刘五叔带着两个人去疗养院那边上班,当花匠了。 第115 章 第115 章 七月, 公社如期推行。 苏梅、赵恪秘切关注着外界的消息,好在无论是收机音还是附近乡镇都没有人提半句公共食堂。 七月十号, 苏梅看报纸, 各地公社提前一步推出了工分制,不由长松了一口气,提前下班宰了只鸭子, 拿顾淼再次寄来的虫草炖了。 香味飘出, 引得张宁扶着腰过来了,“做了什么好吃的?” “顾淼给的食谱, 虫草炖鸭, ”苏梅连肉连汤地给她盛了一碗, “给, 吃完再盛。” 张宁笑着晲了她一眼:“你当我是猪啊!” 苏梅家有两种碗, 一种是普通的白瓷碗、中号, 还有一种青瓷大碗,那是真大,跟小盆差不多了, 张宁现下端的就是。 苏梅笑道:“不是怕你不够吃吗?” 她偶尔听军嫂们聊起自个儿孕期, 无一例外都是嘴巴特别馋, 饭量也是平时的几倍。 张宁扶着腰在椅子坐下, 捧着碗喝了口汤, 夹了个鸭腿啃道:“海南那边的椰子熟了,我大哥这两天要过去一趟, 你要不?椰子炖鸡, 特别好吃。” “要。”苏梅忙点了点头, “他们不往咱这边小镇上卖吗?” 张宁摇了摇头:“种家少,结的椰子一早就被附近的供销社瓜分了。我大哥有一个同学, 家里种了十几棵,提前打了招呼。” 苏梅一听这么主贵,不敢多要了:“那帮我捎两个尝尝。” 张宁瞪了她一眼:“两个够谁吃的。十几棵树呢,怎么也得结它五六百个。” “他都卖给你大哥了?”苏梅惊讶道。 “我大哥给的价格高。” “哦。”苏梅点点头,“那你看着办吧,我家亲戚多,有多少都能吃得下。” 张宁:“……” “对了,”张宁放下碗,拿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你三哥、三嫂什么时候来啊?” “你大哥问了?” “嗯。”张宁道,“我大哥说,说好的上工期,人一直没去,让我问问是不是嫌工作岗位不好?” “没有的事,”苏梅忙摆手道,“那几天我三哥高兴的模样,你又不是没见着。应该是被什么事绊住了,等会儿我打电话问问,下午给你回个话。” “嗯。”张宁瞅了眼时间,端起碗站起来道,“我先回家了,碗下午再给你送来。” 苏梅冲她点点头,叮嘱道:“走路小心点。” “知道啦。” 不一会儿,上学上班的回来了,苏梅又盛了两碗,装进两只竹篮,递给林念营、赵瑾道:“给蔡校长和你们王奶奶送去。” 两人应了一声,拎着竹篮转身出了门。 苏梅一边盛饭,一边把方才张宁代他大哥问的那些话说了一遍,末了道:“等会儿吃完饭,我往老家打个电话问问情况。收麦、夏种早该忙完了,剩下的除草,家里那么多人,也不缺他们两口子。” “你忘了,”赵恪拿托盘往堂屋端饭道,“大嫂、四哥今年都有工作,家里壮劳力少了。” 苏梅一想好像是那么回事儿,拿了筷子、汤碗跟在他身后道:“那也不能一直拖着,万一人家缺人怎么办?总不能一直空着岗位,等他们两口子吧?” “你别急。”赵恪放下托盘道,“吃完饭大家都该午休了,电话还是等我上班打吧,问清楚了,我正好给张大哥回个话。这样比你跟张宁说,再由她传话正式点。” 苏梅想想,张宁大哥给这两份工作,说是代妹报恩,其实更想从中结交赵恪,这话由他帮忙解释效果确实要好,遂点了点头:“张宁说他大哥包了十几棵椰子树,我想多要点,那玩意儿能放,送人、做菜、当饮品都不错。” “嗯。”赵恪盛了两碗汤放在林念营、赵瑾位置上,夹了个鸭腿给小黑蛋,捞了个鸭肝给小瑜儿,把两只翅膀给苏梅,自个儿夹了个鸭头啃道,“张宁大哥在花城有座花园洋房,平时他和妻儿都住在那儿,等三哥一家来了,咱们接上他们,提着东西亲自登门一趟。” 苏梅拿蒲扇给小黑蛋、小瑜儿扇了扇,“都要准备什么?” 赵恪挖了鸭脑喂给苏梅,“照着刘舅舅来就成。”这样人家知道了,反而更高兴,觉得你把他们当亲戚在走动。 苏梅张嘴把鸭脑吃了。 “哈哈……”小黑蛋抬眼看到两人的互动,乐道,“娘好娇气哦,还要赵叔叔喂……” “哈哈……”小瑜儿跟着笑道,“娇气!” 苏梅:“……” 赵恪飞速给小黑蛋嘴里塞了块鸭胗,给小瑜儿嘴里塞了块炒鸡蛋,成功地堵住了两人的嘴。 “苏姨,”赵瑾拎着竹篮,抱着两个碗回来道,“王奶奶给了两个香瓜。” “她家的香瓜都可以吃了吗?”苏梅起身接过碗和竹篮,低头瞅了瞅篮里的香瓜,又看了看自家园子里绿油油的瓜秧,“赵恪,是不是我种的不对?咱家的香瓜光长秧子不结果。” “我下午找人问问。”赵恪说着,偏头扫了眼赵瑾的腿,“不用拄拐杖了吗?” “嗯。”赵瑾端起碗喝了口汤,对放下东西回来的苏梅赞道,“苏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这鸭汤一点腥味都没有,满口鲜香。” 苏梅立马成就满满,笑得好不开心:“好喝就多喝点。” 赵恪看着儿子眯了眯眼。 赵瑾只作不知,埋头一气儿喝了半碗汤。 “婶子,”林念营提了一篮水果,拿着碗回来道,“蔡校长给的。” 苏梅看了下,有芒果、油桃和葡萄。 “这葡萄,”苏梅拿起一个看了看,“我看着怎么像野生的。” “嗯,”林念营放下碗,洗了洗手,坐下端起汤喝道,“蔡校长进山摘的野葡萄,摘了两大筐,说要做什么葡萄酒。” “葡萄酒!”苏梅双眸一亮,“你们先吃,我去看看。” 说罢,去杂物间抱了自家的糖罐便快步出了门。 蔡佳微正在做饭,孟子衡在水池边洗葡萄,旁边竹筐里还放着一种青色的果子。 “蔡大嫂,”苏梅进院笑道,“你做葡萄酒,白糖够吗?” 蔡佳微一看她抱着的糖罐子就笑:“想要我做的葡萄酒啊?” “嗯嗯。”苏梅点点头。 “那光有糖还不够,”蔡佳微洗了根黄瓜给她道,“下午有时间吗?跟我进山一趟。” 苏梅立马想到了也爱新鲜事物的大胖、司务长:“要不要多带几个人?” “带多少都行。” 苏梅放下糖罐,拿着黄瓜吃道:“几点出发?” “山里凉快,两点吧。” “好。” 苏梅回家吃完饭,把孩子、碗筷推给赵恪道:“我去农垦食堂叫班长、小庄他们。洗好碗,你带小黑蛋、小瑜儿睡一会儿。” 赵恪一向不乐意她进山,闻言眉头皱道:“远吗?在哪个方位?去多久?” “不知道。”苏梅拿起遮阳帽戴在头上,向外走道,“放心吧,有蔡嫂子跟班长他们呢,累不着我。” 就是因为有蔡佳微,赵恪才不放心呢,那位是个爱冒险的主。 洗好碗,哄睡两个孩子,赵恪去了前院。 两人还在吃饭。 孟子衡递了根烟给他:“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蔡佳微一看赵恪的脸色,还有什么不明白:“不放心苏梅跟我进山呗。” 共事多年,谁不知道谁什么性子啊,遂赵恪也不跟她客气,直接问道:“位置?” “从屋后进山,走个七八里就到了,”蔡佳微扒了口饭,“我观察过了,附近没有什么大型动物活动过的痕迹。” 赵恪不置可否。 蔡佳微撩眼瞅了他一眼,无奈道:“苏梅身手又不弱,你担心什么?” “她心脏不好,又是个急性子,我能不担心吗?” 蔡佳微止不住翻了个白眼,“知道了,下午不带她走远,可以吧?” 她本来还想带着苏梅几人在山里好生转转,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野物呢。 哎,好失望啊! …… 蔡佳微采摘葡萄、野果的地方是一个山坳,土地湿润肥沃,不但果树长得好,灌木杂草也长极好,因此养育了很多小野物,比如:蛇、兔子、鸟儿、山鸡、鹌鹑、青蛙、蚂蚱、蛐蛐等。 很多成熟的果子都被小动物们啃了,苏梅他们挑着摘了几大筐葡萄和两筐青果。 青果结了满枝头,吃着又酸又涩,很不好吃,小动物们也不爱。 蔡佳微说它酿出的青果酒,很有一种初恋的味道。 这话听得大胖和小庄几人,都不好意思对青果下手了,好像摘了青果,就是想尝尝什么是初恋的味道似的。 回去时,几人都是一扁担挑起两个竹筐,轮到苏梅这,就成空手了。 “我可以背一筐。” “不用!”大胖几人摇头道,“苏同志快走吧。” 苏梅真不好意思就这么空着手下山,遂便跟蔡佳微借了她自制的连弩,利用精神力锁定猎物的那一秒,拉动输入杆,射杀了3只山鸡4只野兔,又给孩子们一人捉了只蝈蝈。 下山后,不算蔡佳微挑的两筐青果,大胖又给她们留了四筐葡萄。 苏梅猎的野物,蔡佳微没要,苏梅给自家留了只野兔,剩下的都给大胖带走了。 青果、葡萄拿盐水浸泡后沥净水分,蔡佳微拿了几个用开水蒸煮过的坛子,教苏梅一层白糖,一层青果地码放好,倒入米酒,封坛。 葡萄要麻烦些,放入坛子时,要用双手把它捏碎。 “苏梅,”蔡佳微倒了倒罐子,“没有白糖了。” 苏梅看了看还有两大盆没有入坛的葡萄,“我去王大娘家问问。” 王老太常年喜欢做些花酱、点心什么的,倒是备了些白糖,只是也不多。 “怎么办?”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随之“噗嗤”一乐,“给大胖他们送去吧。” 两人挑过去,大胖他们也是做了一半,没糖了。 最后这些葡萄就被当成饭后水果,摆上了食堂的餐桌。 “小梅,”赵恪下班回来,先打量了下她的脸色,见没有累着,方洗了把脸,说道,“三哥他们一家早两天就坐上火车过来了,我查了下车次,明天上午到。” “啊!”苏梅编蝈蝈笼的手一顿,“来前他怎么没打个电话?” 这要是今个儿赵恪不打电话问一声,明个儿他们过来,便是坐车到了镇上,也没车来军区啊。 “应该是怕麻烦咱们,”赵恪道,“想着在镇上安顿好了,再跟咱们说吧。” 也不无这种可能。 苏梅加快了手中的动作,三两下做了个收尾,将四只蝈蝈一起放进去笼里递给小瑜儿,起身洗了洗手,拿筷子道:“吃饭了。” “苏姨,”赵瑾四下看了看,向外走道,“念辉还没有回来,我去找找他。” 林念营放下书,跟着起身道:“我也去。” “明天去车站接吗?”苏梅拿起罩在饭菜上的竹筛,放下筷子,盛了碗绿豆汤,递给赵恪道,“要去的话你是不是还得请假?要不,改天你教我开车吧?” 赵恪接过绿豆汤喝了口,饶有兴致道:“以前学过?” “末世后学的,学的都是怎么开车逃生。所以,”苏梅笑道,“赵团长,我开车好飙的。改天要不要我开车,你坐上试试?” “行。”赵恪笑道,“我明天调休,车已经借好了。海鲜什么的,我也打电话跟张贺山说了,他明天一早送过来。” 苏梅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 凌晨四点,张贺山带着大儿子张向晨就背着竹筐来了。 一身的晨露,衣服都打湿了。 苏梅一边让赵恪拿两身便装给父子俩换,一边快步走进厨房,拨开炉子,坐上小铁锅,倒了些壶里的热水,切了些姜丝丢进去,又放了四勺红糖搅了搅,待水滚开打了十个鸡蛋。 赵恪打开衣柜,寻了两套衣服给张贺山父子,两人谁也不愿意换。赵恪便在院子里点了堆火,支了个架子,让他们把外套脱了搭在上面烤烤。 父子俩窘迫地脱下衣服,露出了满是补丁的旧背心。 “来,”苏梅盛了满满两大碗鸡蛋茶,递给两人道,“喝碗热茶,暖暖身子。” 交道打得多了,父子俩也知道苏梅、赵恪为人爽快,不是那假客道的。再说刚拒了衣服,再拒倒显得有些不识好待,遂便大方地接过碗筷,大口吃喝了起来,一碗鸡蛋茶下肚,两人额上都冒了层汗。 放下碗,张向晨舒了口气,笑道:“苏姨,我给你找了些大海蚌、大海螺,还有两只大龙虾,都在筐里呢,你看看。” “好。”苏梅走到院里,看了看,真是费心了,每一种都超大个的,“张同志、向晨,留下吃早餐吧,我把这两只虾蒸了,再炒盘蚌。” “不了。”张贺山接过赵恪烤好的衣服穿上道,“我们跟着李队长他们一起出来的,大伙儿在山道口等着呢。” 第116章 第116章 赵恪送父子俩出去, 苏梅麻利地洗了锅和碗筷,收起小铁锅, 重新坐了个铝锅在炉子上, 倒入山泉水,抓了几把米淘洗干净丢进锅里,随手又放了点姜丝。 要去市里得早点出发, 起太早, 几个孩子一般都没有什么胃口,苏梅便准备熬个菜粥, 等会儿再把龙虾蒸了。 他们一去就是一天, 天热, 龙虾搁在家里万一要是被什么叼了或是死了, 岂不可惜, 还不如蒸蒸吃了。 熬着粥, 苏梅手下也没闲着,海蚌、海螺丢进水池里养着,龙虾刷洗干净备用。张贺山挑来的两筐海产品, 是给张宁大哥家准备的, 第一次上门, 苏梅也带了几分重视, 学刘家晟, 一样样拿出来,分开打包。 好在前几天闲来无事, 跟司务长学了怎么编藤箱。 一个个藤箱编得小巧精致, 还带了盖子。 装一箱海鸭蛋、一箱干贝、一箱蚝干、一箱咸鱼, 再装一箱自家晾晒的笋干、菌子,提一对活鸭。 凑够了六样礼。 赵恪回来看着院中摆的一溜小藤箱, 抽了抽嘴角,精致是精致,就是不怎么实惠。 苏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还剩好多。”张贺山挑来的两只竹筐是那种超大个的,他又压得实,苏梅几个藤箱装下来,才装了三分之一。 “要不,我问问蔡大嫂,看她有没有中号的新筐,换几个?” 赵恪洗了洗手:“不用换了。” “会不会嫌少?”第一次上门,人家又帮了那么大的忙,苏梅总想处理的好一点。 赵恪看她拧着眉头,一脸的不确定,忍不住好笑地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人家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哪会在意这点,心意到了就成。” 苏梅点点头,踮起脚尖,对着他的下巴啃了口,瞅着他下颌上的青茬,心情甚好地笑道:“赵团长,要不要我帮你刮刮胡子?” 赵恪揽着她的腰,蹭了蹭她的鼻尖,轻道:“不急。” 话落,一个吻印在了苏梅唇边。 赵团长刮胡子的刀是一把很朴实的匕首,苏梅拿着掂了掂,沉垫垫的。 苏梅搬了把椅子在院里,拍了拍:“来,赵团长坐。” 赵恪见她玩的开心,很是听话地往椅子一坐。 苏梅回忆了下他平时刮胡子的步骤,倒了些温水在盆里,拿了条毛巾溻湿,给他敷在脸上。 “赵团长,”苏梅隔着毛巾戳了戳他的脸,笑道,“没做错吧?” 赵恪闭着眼仰躺在椅背上,闻言“嗯”了声。 “嗯是什么意思啊”苏梅点着他的鼻头按了按。 赵恪握住她的手,取下毛巾:“小梅,来我教你,下一步,拿肥皂。” 苏梅心肝颤了颤,忙抽出手,正了正神色:“谁说我不会了,等着!” 说罢,拿了肥皂给他打在脸上,举起手中的匕首,托着他的下巴,小心地刮了起来。 吃饭时,赵瑾的目光不由一次次地从他爸脸上扫过,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就是好像跟以前有些不一样。 他看的多了,引得林念营、小黑蛋也跟着朝赵恪望了过去。 两人倒是没有看出什么不同。 “大哥,”小黑蛋拿虾钳戳了戳赵瑾,“你看什么呢?赵叔叔脸上又没有灰。” 苏梅夹了筷子虾肉喂小瑜儿,看着赵恪笑道:“他在纳闷,你赵叔叔今个儿怎么就那么帅。” “帅”是好看的意思,这个苏梅以前说过。 小黑蛋一听就得来劲了,趴在桌子上往赵恪跟前凑了凑,然后伸出小手摸了把他的脸,“赵叔叔,你擦香香了吗?” 说罢,举着小手在鼻尖嗅了嗅:“好香啊!娘,我也要擦香香。” 苏梅看着赵恪呆滞的脸,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好,等会儿给你擦。” 赵恪僵坐了片刻,放下筷子起身去外面拿肥皂洗了洗脸。 赵瑾跟林念营的表情裂了裂。 所以,他爸/赵叔叔真的擦香香了! 苏三哥乘坐的火车十点多到站,他们到市里,时间还早,便开车先去了刘家。 一进院,小黑蛋呆呆地转了转头,下意识地退出去看了看门口的大狮子。 赵瑾:“怎么了?” “好像走错了。”小黑蛋步下台阶,站在车前又朝两头的胡同瞅了瞅。 苏梅抱着小瑜儿下车,扫了小黑蛋一眼,又看向站在大门口不动的赵瑾、林念营:“怎么不进去?” 赵瑾指了指院内,原来建有影壁花坛的地方:“这家没有影壁墙也没有花圃,大树也没有,苏姨,我们走错了吧?” “小梅,”刘家晟听到动静出来一看,苏梅和孩子们来了,忙迎出来道,“快进来。怎么这时候来了?” “我三哥他们坐火车来了,十点多到站。”苏梅抱着小瑜儿,带着几个孩子进院,四下看了看,不由跟着惊道,“舅舅,你这……拔得也太彻底了吧?” 院子里的花草拔了,树也锯了。 铺的青砖,只留了走路、活动的部分,其余的全撬了。 刘文浩头戴斗笠,挽着裤腿正在墙边翻地。 那汗流浃背的模样,看着好不狼狈。 “族长说有些地方的庄稼全部旱死了,今年的粮食肯定欠产,让我们多做几手准备。”刘家晟道,“如今,家家户户园子里都种上了玉米,细粮换成了粗粮,还存了点吃食在地窖里。” 老族长看得远! 苏梅默默为他点个赞。 记得灾情严重的时候,城市的供给虽然没断,却是大副度的减少,还出现了各种增粮法和代食品,很多人因为营养不良而全身浮肿。 “表舅,”小黑蛋跑到刘文浩跟前,看了看他挖的地,“你这样不行哦,挖的太浅了,要再深点。不对,还要再深些,使劲!使劲啊!” 刘文浩脚一松,抱着铁锨坐在了地上,累得呼哧直喘。 “唉——”小黑蛋长长叹了口气,拍了拍刘文浩的肩,“体虚,不行哦,得锻炼!” 这话逗得刘文浩的爱人哈哈大笑:“念辉说的没错!刘同志,你就是体虚,别不承认。” 刘文浩脸一红,擦了擦脸上的汗,把铁锨递给小黑蛋道:“给你,你来挖个试试。” 小黑蛋挽了挽袖子,“呸”对着手心吐了口吐沫,搓了搓,接过铁锨,憋着劲地死命挖了一块,拄着铁锨喘了口气,叉着腰冲刘文浩得意地挑了挑眉:“怎么样,不错吧?” 刘文浩鼓了鼓掌:“不错,继续。” 小黑蛋摊开两手,“呸”一声,又往手心里吐了口吐沫…… 苏梅看得一阵恶寒:“小黑蛋!你怎么往手里吐口水?” “大家干活不都这样吗?”小黑蛋说着,眼睛瞟向了赵瑾、林念营。 赵瑾、林念营忙后退了步,摇了摇头:“我们不这样。” 苏梅放下小瑜儿,拉了他的胳膊向水池走道:“干活有没有劲,不是看你吐多少口水的。” “可是,我看三舅、姥爷给咱家种菜时都有吐口水啊!娘,”小黑蛋瞅着苏梅笑道,“你还往院里浇大便呢。” “浇大便!”刘夫人惊道,“那家里还能住人吗?” “能住,”小黑蛋看着苏梅乐道,“我们家臭了一个星期,后来下了一场雨,那味道才没了。” 刘夫人光是想一想,就止不住一阵干呕。 苏梅瞪了眼小黑蛋:“不准胡说,我那是给菜施肥。” 小黑蛋忙闭了嘴巴,冲他娘做了个鬼脸。 苏梅拧开水龙头,拿肥皂给他洗了洗手,掏出手帕给他,“擦擦手,去玩吧。” 小黑蛋胡乱擦了把手,把手帕还给他娘道:“娘,我想去找小叔、五叔玩儿。” “他们快考试了,不一定有时间陪你玩。” “我去看看。” “去吧。” 来前,苏梅把装剩的两半筐海鲜,重新整理了一下,让赵恪带来了。 赵恪挑着海鲜进院,就听赵瑾对刘文浩道:“土疙瘩要打碎。” 林念营在旁附和道:“表舅,我弟说的一点没错,你该锻炼了。” “来来,”刘文浩乐了,“交给你们,成挖了。” 说着把手里的铁锨塞给了赵瑾,又拿了把钉耙给林念营。 “那个表舅,”赵瑾傻眼道,“我们只是提提意见。” 林念营忙跟着道:“我们理论知识高于实践,干活是不行的。” “理论要跟实践结合嘛,加油!这片地就交给你们了,好好干。”刘文浩拍了拍两人的肩,一身轻松地洗了把脸,抱起小瑜儿高兴地举了几个高高。 赵恪放下竹筐,扫了眼跑出大门玩耍的小黑蛋,又瞅了瞅大太阳下劳作的赵瑾、林念营,勾了勾唇。 苏梅端了碗茶给他,跟他一起站在门口朝外看道,“这两小家伙,今天怎么这么勤快?” 平常在家也没见他们下过几回地啊。 “想学念辉表现一番,结果又没有他机灵,”赵恪喝口茶道,“被文浩抓着当苦力了。” “念辉机灵!”苏梅一言难尽道,“他是觉得不好玩了。” “有表现欲又懂得见好就收,挺好的!”几个孩子,说实话,赵恪最喜欢的就是小黑蛋的性格,小小年纪吃得了苦,享得了福,玩得开也收得住,未来都不用多管,他自己就能走出一片康庄大道。 刘家的院子,大多已经种上了玉米,就剩门口墙边那一块,土硬不好刨留在了最后。 赵恪喝完茶,过去接了林念营手里的钉耙,半小时不到就帮忙翻完了。 刘家晟拿着个小锄跟在后面,一边把土疙瘩敲碎,一边跟他说着族中各家的情况。 让他日后打交道时,心中好有个数。 十点,赵恪把车钥匙抛给刘文浩,让他带着赵瑾、林念营去车站接人,他带了些海产品跟刘家晟一起去了族长家。 本来苏梅也要去的,结果刚要出门,刘明泽、刘明翰两人的妈妈,二伯母、三伯母见到小黑蛋,知道苏梅来了,带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过来了。 “小梅,”二伯母拉着苏梅的手感谢道,“两个孩子你费心了,真是费心了!你不知道,没去你那之前,家里的油瓶子倒了明泽都不会扶一下的。现在……”二伯母开心地合不拢嘴,颇有些语无论次道,“我下班晚回来一会儿,家里的饭菜都做好了。早上一起来啊,粥给我熬上了,院里院外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这在以前简直不敢想。” “是不敢想!”三伯母跟着笑道,“明翰以前衣服都不会叠,现在你们去我家看看,他自个的小院,打理得井井有条,东西摆得有模有样。” 苏梅笑道:“我还怕你们会说,好好的男孩子教什么打扫做饭。” “教的好!”二伯母笑道,“不学这个,他咋会知道我每天上班回来,还要洗衣做饭多辛苦。” “男孩子独立点好,”三伯母接着道,“先前明翰跟我说,毕业了想报名参加西部建设。那时我心想,傻儿子耶,你连自个儿都养不活,到了西部不给人添乱就不错了,还想搞建设,白日梦做呢。现在他走到哪儿,都能照顾自己了,祖国那么大,去哪儿我都敢放手支持了。” 苏三哥跟妻子王春妮,育有一子一女,儿子苏哲13岁,女儿苏雪11岁。 两个孩子一下车,苏梅眨了眨眼,看到了两颗锃亮的光头,加上皮肤黑,那真是黑亮黑亮的。 “小姑!”苏哲看到门口的苏梅双眼一亮,毫无陌生感地一头冲了过来。 赵恪跟着刘家晟从族长家出来,一脚迈进胡同,远远看到,心下一惊,忙一个冲刺追了上来,从后面拽住了苏哲的衣服。 “刺啦”一声,破旧的汗衫整个儿从中撕裂开来。 苏哲踉跄了下向前扑去,赵恪一伸手扯住了他的裤腰带。 “啪”的一声,裤腰带断了,人支棱着朝台阶砸去。 赵恪忙伸手一捞抓住了他的胳膊。 然后大家就见,苏哲的裤子刺溜一下掉到了脚脖,露出了光光的屁股蛋子。 苏梅想笑。 赵恪瞪她:“闭眼!” 苏哲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双手一捂小鸡,“哇”一嗓子,嚎开了。 太丢人了,呜……他没脸见人了! 赵恪飞速脱下外套,扯着袖子往他腰上一系:“哭什么哭!” 他还一肚子火呢,这么大的孩子了,不知道轻重吗,直楞楞地往小梅身上撞。 苏梅瞪了赵恪一眼,揽着苏哲拍了拍:“好了、好了,不哭了,大家都没看见。” “呜……真的?” “嗯,”苏梅点点头,“不信你问大家。” “哈哈……”跟着刘明泽、刘明翰回来的小黑蛋,抱着肚子乐道,“我看见了,哈哈……大哲哥羞羞脸,不穿裤衩……” 第117章 第117章 “念辉!”苏梅警告地瞪了小黑蛋一眼。 小黑蛋扭了扭小身子, 嘻笑道:“我又没有说错,大哲哥是没有穿裤衩呀。” 苏哲低头看了眼被衣服围着的下身, 回头看着王春妮呜咽道:“呜……娘, 你给我做条裤衩吧?” 王春妮窘迫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嗫嚅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好”字,一条裤衩要好几尺布呢。 家里的布料, 来前她凑了凑, 给一人赶了一身新衣服,做了双新鞋, 现在是一尺都不剩。 “哇……小姑, 我要裤衩。” “好、好, ”苏梅拍了拍他的背, 揽着人进院道, “小姑给你买。” 刘夫人知道, 等会儿苏梅他们要带老三一家,去拜访那位帮他们安排工作的华侨。这都11点了,现在买衣服, 肯定是来不及。遂便对儿媳道:“小娟, 你先把仲珉的衣服给两个孩子各拿一身来。” 李娟走了两步, 回头迟疑道:“妈, 仲珉的裤衩背心都是穿过的。” 背心还好。 两个孩子, 其中一个还是女孩。 二伯母打量了下苏哲、苏雪的身高,伸手拦道:“小娟别拿了, 我给小梅带来的那一包衣服, 有两个孩子能穿的尺码。小梅你带着两个孩子去挑吧, 看喜欢哪一件,先拿了穿。回头, 我再给小瑾他们补上。” 三伯母看了眼两人脚上的鞋,鞋是新鞋,就是火车上穿了几天,一脱下来保准一股脚臭味:“小梅,我带过来的鞋子,你找找看有没有两个孩子能穿的。” “好。”苏梅揽着苏哲,摸了摸苏雪头道,“小哲、小雪,快谢谢两位奶奶。” 苏哲吸了吸鼻子,呜咽道:“谢谢两位奶奶。” “谢谢两位奶奶。”苏雪怯怯道。 “乖,”两人摸了摸身上,可着兜里的钱,一人掏了两块钱见面礼,“拿着买个文具书本。” 苏哲、苏雪看向苏梅。 苏梅点了点头。 两人收下,再次道了声谢。 知道苏梅等会儿还有事要忙,二伯母、三伯母邀请苏梅有时间带着孩子来家坐坐,跟刘夫人又说了两句话便回去了。 刘家晟招呼苏老三、王春妮进院,刘夫人去厨房给一家四口各盛了碗鸡蛋面:“来,先吃点垫巴一下。” 苏梅打开两个大包,给孩子找衣服鞋袜。 两人做的真多啊!春夏秋冬全都有了,苏梅拿起几件看了看,衣服下摆都折了一道,拆了还可以接着再穿两年。 料子都是她们早年精挑细选存下的好布料,款式就是再过十几年都不会过时,都是经典款。 苏梅依着两人的身高肤色,一人给挑了件深蓝色劳动布背带裤,浅蓝色短袖棉布衬衫和一套浅色的背心、裤衩。 三伯母拿来的一包8双鞋子,都是百货商场里买来,买前应该问过刘夫人四个孩子的脚型,苏梅挨个看了下。四双凉鞋、四双力士鞋。 凉鞋现下穿正好,力士鞋比孩子们的脚要大一号,刚好可以秋天穿。 苏梅给苏雪拿了双凉鞋,看了看没有苏哲可以穿的。 “嫂子,”苏梅问李娟道,“仲珉的鞋子有多吗?” 两人年龄差不多,鞋子应该可以借穿一下。 “有,我去拿。” 片刻,李娟拿了双八成新的力士鞋和一双白棉袜。 一家四口吃完饭,苏梅把衣服鞋子递给两个孩子。 刘夫人带他们去洗澡。 后院每间客房都有单独的洗澡间,热水是一早就烧好的。 两个孩子都是第一次穿背带裤、内衣,新奇的同时多少还有些不自在。 “小姑,”苏哲扯了扯上衣,“热。” 苏梅看了看:“那把里面的背心脱了吧。” “小姑,”苏雪跟着道,“我也想脱。” 11岁的女孩,再过一两年就该发育了。苏梅不赞成地摇了摇头:“姑姑觉得小雪这样穿好美,咱就不脱了好不好?” “哥哥都没穿。” “那你看哥哥脱了背心,衣服是不是就透了?”苏梅揽着她的肩,指着苏哲道,“离得这么远都能看到他黑黑的肚皮,丑不丑?” 苏雪正是爱美的年龄,一听这话立马抿着唇不吭声了。 “小梅,”赵恪看了看表,“该出发了。” “好。”苏梅四下看了看,几个孩子和三哥都在,没在屋里看到三嫂。 苏梅出来寻找,王春妮正在院子里擦头发呢,一头乌黑的头发还有些滴水。 苏梅忙又跟刘夫人要了块毛巾:“三嫂,我帮你擦吧?” 她来的话,要快一些。 “小、小妹,”王春妮惊得忙往后退了数步,“我、我自己来。” 她又不是老虎,三嫂这么紧张干嘛?苏梅纳闷地多看了她两眼,正好看到她头上攀爬的虱子,不由愣了下,这么多虱子不除了,过两天头发还不得秃了:“还是我给你擦吧!” 说罢,进屋搬了个小凳子往她面前一放,“坐。” 王春妮懦懦地应了声,忐忑不安地坐下了。 苏梅的手覆在她头上,刚要引出异能过一下,把虱子给她灭了,手腕倏地被一只大手扣住。 苏梅偏头,赵恪黑着一张脸,抽出她左手里的毛巾,丢给王春妮道:“三嫂,你自己先擦着,我找小梅有点事。” “哦、哦,”王春妮陡然松了口气,点头道,“好的。” 赵恪拉着苏梅往大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小梅,你是不是觉得三嫂是个普通人,查觉不出头上的异样?那么多虱子一下子没有了,她又不傻,怎么会猜不出来。” 苏梅也觉得自己鲁莽了:“我错了!” 赵恪看着她,深深叹了口气:“三嫂面对你那么不自在,也不只因为头上虱子的原故,我想着,原身在老家要么对她爱搭不理,要么在她面前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嗯嗯,知道了。我以后对她也要爱搭不理,高高在上。” 赵恪看她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乖巧的不行,一时又好气又好笑:“行了,走吧,先上车。” “好。” 苏梅带着孩子们跟刘家晟等人打过招呼,先一步上了车。 赵恪看着王春妮的方向,轻叹了声,捏了捏眉心。 带着一头虱子去人家家里做客,确实不妥。 特别是,以后三哥夫妻还要在人家工厂里做事,这第一印象总不能太差了。 早知道,他就把拜访的日期往后推几天了。 “小恪,”刘夫人送了苏梅、小瑜儿上车,回来看到赵恪还站在院中,刚要问怎么还不走,偏头看到还在擦头发的王春妮,“春妮还没有擦好头发吗?” “来,我帮你。” “不、不、不用了,”王春妮慌乱地跳起来,避开她的手道,“我自己来。” 刘夫人这时也看到了她头上攀爬的虱子,实在太多了:“小恪,你们先去,我给她处理一下。” “以前没有的。”她就来前带着孩子回娘家住了几天,王春妮抠着手心差一点要哭了,太丢人了! “没事、没事,”刘夫人安抚地拍拍她的手道,“我拿剪子帮你修一下头发,再去街角药房配点药回来洗上两回,保证不用一周就消灭得干干净净的。” 王春妮头上有,苏三哥作为夫妻,自然也没能幸免。 路上赵恪找了家理发店,带三哥过去,也推了个光头出来。 …… 张宁的大哥张继宗,四十来岁,身量不高,肚子微凸,他爱人蒋曼容倒是长得极美,两个孩子也是精致可爱。 初开始,一家人都十分热情。 苏梅他们到的有点晚,坐下没一会儿就开席了。 家里的厨师是他们专门为这一顿饭,从起士林西餐厅请回来的,菜品偏西式,几个孩子都很喜欢。 蒋曼容是个十分温柔的人,待人如沐春风,就连陡然进入这种环境十分不适的苏哲、苏雪,都在她精心的照料下放松了心情,学会了用刀叉切牛排。 饭后,张继宗带了赵恪、苏三哥去书房喝茶聊天,蒋曼容拉着苏梅去厨房跟西点师学做点心。 几个孩子在花园里踢球。 随之张家大点的孩子,摸着苏哲的头好奇地问了一句:“苏哲,你跟你妹妹,还有你爸爸,为什么都剃了个光头啊?是因为凉快吗?” “不是,”玩开了,苏哲说话也就随意了,“我们头上长虱子了。” “什么是虱子?” 苏哲在身上翻了翻,也不知道怎么地竟在耳后摸出个漏网之鱼:“呐,就长这样。” 在老家,十人有七人身上长虱子,苏哲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 那孩子却是吓得尖叫一声:“啊!你身上长虫子,我看到了,它就长在你耳后。你身上怎么会长虫子?你是不是得了什么可怕的传染病……” 一叠声的诘问,将苏哲问懵了,孩子自己也吓坏了:“呜……妈妈,他有传染病,你快赶他走,快把他们赶走……” 蒋曼容放下做了一半的点心,飞一般冲了出去。 苏梅也忙将东西交给了厨师打理,跟了出去。 另一边赵恪等人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 苏梅拉着孩子解释一番,刚成功安抚下小孩,就明显地感到蒋曼容的情绪变了,她很烦躁,有一种恨不得将家里的东西全部丢掉,或是消一遍毒的感觉。 苏梅悄悄扯了下赵恪的衣袖:“咱走吧。” 别把人刺激病了。 赵恪点点头,跟张继宗提出了告辞。 张继宗也很不好意思,近乎补偿式地,非要亲自送苏三哥他们一家去小镇上入职不可。 出了这事,苏梅就有些犹豫:“我三哥、三嫂他们刚来……” “苏同志,”苏梅的话还没有说完,张继宗便打断道,“先入职,又不是要他们立马就上班。” 苏梅看向赵恪。 赵恪把问题交给了苏三哥。 只要苏三哥不愿意,那他就再想办法,毕竟一入职就是一辈子的事。 苏三哥对这份工作期待已久,当然是想立马上班啦,而且他也不觉得方才有什么,不就是小孩子没见过虱子?有点大惊小怪嘛。 “那就走吧。”赵恪抱起小瑜儿道。 于是,一行人开车去刘家接了王春妮,回到了镇上。 有张继宗亲自领着,几道手续办下来,前后还不到半小时呢。 说好的临时工干上几个月看表现再转正,也改成了入职就是正式工。一家人的户口都落在了厂子里的集体户口上了,还给分了一间二十多平的房子。 苏梅带着几个孩子进去看了看,有床有桌有椅,简单收拾一下当晚就可以入住。 “我们带了锅碗瓢盆,还带了粮食,”王春妮顺了顺剪短的头发,高兴道,“找几块砖在门口垒个灶,今晚就能做饭吃了。” “今晚就住在这儿吗?”苏梅看着兴奋的一家人,问道,“不跟我回军区住几天,休息一下?” “不啦不啦,”王春妮连连摆手道,“明天还要上班呢,我们就不来回跑了。” “这么急?你们刚下火车……” “一个月18块钱,一天就是六毛钱,”王春妮嘿嘿笑道,“六毛钱能买七八两肉啦。” 想了想,王春妮又小心道:“小妹你放心,你们家收种时,我跟你三哥肯定过去帮忙。” “不用了,”苏梅摆摆手,“刘家舅舅帮我们找了人。你们好好工作吧,人家一下子给了两份正式工,咱得对得起这份工资福利。” “那是、那是。”王春妮连连应承。 “小哲、小雪,”苏梅看向两个孩子,“你们俩要不要跟我去军区玩几天?” 苏哲瞅了眼赵恪,忙摇了摇头:“我爹说,明天他下班就带我去看看学校。” 苏雪倒是有几分意动,只是女孩子顾家又心疼父母,想着自己走了,洗衣做饭全部落在母亲身上,便摇了摇头。 安顿好一家四口,提着他们从老家给捎来的吃食,一家人跟张继宗挥了挥手,跟他道了谢,便上车回了军区。 隔天,张继宗就打电话给赵恪,说帮忙买了两百个椰子。 赵恪回来一说,苏梅都惊了。 “出了这种事,应该是我们感到抱歉才是,怎么倒成了他一再赔礼道歉了?赵恪,”苏梅不由担心道,“他不会有什么事求你吧?” 赵恪摇了摇头:“目前没有。” “那以后呢?” “以后的事谁说得准,”赵恪笑道,“能办就办,不能办他还敢强逼不成。有这功夫你还是想想200个椰子怎么处理吧。” “给爸妈、大嫂、顾淼、我爹娘寄去些,”苏梅点着手指数道,“再给刘舅舅他们一分,好像也不剩多少了。” “一个椰子,最少也有一两斤重吧。小梅,你有算过邮费吗?” 苏梅:“……那你的意思,不寄?” “寄吧。”赵恪哪舍得让她失望,再说给的都是自家亲人,“我想办法找两个火车上的列车人员,请他们帮忙捎一下。” 苏梅白了他一眼:“人情不比邮费贵?” “给一两个椰子,”赵恪笑道,“有的是人捎。” “哦,那你安排吧。” 第二天,赵恪抽空去了趟镇上,自家留了25个,给苏三哥送了五个,其他的找车子送到了市里。给刘文浩捎了张纸条,上面是两个列车员的联系方式,让他联系上人,走火车给陕北那边送30个、京市送40个,剩下让他看着分了。 赵恪拉回来50个,另25个是张继宗给张宁的。 每一个都好大啊!苏梅给蔡佳微送了两个。 给司务长送了五个,江司令那赵恪送了两个,宋政委自己跑过来要了两个,周长弓见此,也有样学样地厚着脸皮过来要了一个。 当晚,苏梅杀了只鸡,拿两个椰子炖了一锅。 好鲜好香啊,孩子们一个个吃得肚儿溜圆。 洗漱上床后,苏梅趴在床边不放心地问站在屋子中央擦头发的赵恪,“三哥、三嫂工作怎么样?” “还行。” “没出什么问题吧?” “没有。”赵恪放下毛巾,掀开薄毯在她身边躺下道,“看三哥的模样做的挺开心的,还跟我说过个两三月就可以跟师傅学开车了。” 苏梅伸手用异能吸去他发中的水汽,趴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腰道:“这份人情欠得我总觉得不踏实。我知道有一种植物出油率很高,幼苗却需要从国外引进。” 这事要是交给张继宗来办,上面必然要记他一份人情。 “是什么?”赵恪很喜欢苏梅的一头秀发,手指从中穿过冰凉丝滑,每每都让他爱不释手。 “油棕。”苏梅道,“棕榈的油产量是花生油的五倍,一亩可产五百斤,油棕树的寿命在25至30年之间,可终年产油。” 第118章 第118章 产量这么高, 可持续发展时间这么长。 赵恪来了兴致,支肘坐起, 绕着她的发梢道:“讲讲。” 苏梅跟着他往上窜了窜, 依在他胸口道:“我记得马来西亚就有,种子萌芽后,长至4、5片叶子就可以移植。” 这么看购置种子、幼苗都可。当然, 幼苗要更保险些。 “马来西亚?”这是什么地方, 赵恪想了想,“是‘大马’吗?” 苏梅眨了眨眼, 大马是哪一个?“我们说的马来西亚, 它的西半部位于马来半岛, 北接泰国, 南部隔着柔佛海峡……” 赵恪道:“那就是大马了, 继续。” 哦, 原来马来西亚现在叫‘大马’,苏梅记下了,免得哪天再说漏了嘴, “油棕的生长环境跟橡胶树差不多, 喜高温、湿润的环境和肥沃的土地。最主要的是, 种植油棕树一定要从非洲引种一种授粉昆虫——象鼻虫。” 赵恪的手抚着苏梅的背, 若有所思, 从非洲引进象鼻虫吗,那还好, 建国后我国就一直在积极地跟非洲各国建交。56年, 中埃就建立了外交关系。 “还有吗?”赵恪说着松开苏梅, 下床拿了纸笔。 苏梅想了想:“我知道棕油可以做高级奶油、巧克力糖、蛋糕、冰激凌。凉拌也可以,颜色深红非常好看, 味道还特别清爽。” 赵恪轻笑:“看来咱家的伙食还是不够好啊!” 只有对食物极度渴望的人,才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吃。 想想小梅在末世的生活,赵恪笑容下不免就带了抹心疼。 苏梅也笑:“棕榈果还可以生吃,果壳可提炼两种化学物质,具体是什么我忘了,不过我记得它的果壳是可以做活性炭、纤维板的。油饼听说可以当家畜饲料。还有它的花,成熟后,流出的一种汁可以酿酒。除了这些,棕油还可以用在各种日化产品上,后世生产的洗发水、肥皂、化妆品等,用的都有它。” 赵恪一一记下。 苏梅坐起来,探头看了眼:“张继宗不是南洋回来的吗,由他引进油棕幼苗或购买种子怎么样?” 这么以来,欠下的人情就还上了。 “这事得有政府牵头。”赵恪想了想:“我抽个时间,联系下张任贤,他不是要大力发展惠山县吗,由他上报申请更方便快捷。随后,我再找个时间把张继宗介绍给他吧,用不用看他的意思,咱别强求。” 赵恪既然这么说,那就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苏梅点点头,叮嘱了句:“你让人注意着,种植油棕时别破坏了当地的生态环境。” “好!”收起纸笔,赵恪躺下拍了拍她,“睡吧。明天你抽空去后勤一趟,让他们帮忙再送几张床。过几天,那帮小子该来收红薯了。” “来几个?” “5个。” 那还好,再多家里就住不下了。 翌日,苏梅照顾好又一批出壳的鸡鸭,去后勤订做了三套高低床,要按赵恪的话,再拉几张床,那房间就太挤了。 床做好送来,苏梅把东耳房原来的床和箱子请小战士帮忙拉回去,跟着去做了退订手续,随之又要了个三开门衣柜、一张条案和一个厨柜。 苏梅把东耳房的屏风往外移了移,请战士们帮忙把高低床和衣柜放进里面。 外面窗下还是那两组桌椅,苏梅看着又给添了三把椅子,一个书架。 厨柜放进灶屋。 条案抬进堂屋,靠后墙一放。苏梅看了看,把后墙上结婚时贴的“喜”字揭下来,拿了前段时间画的春耕图往上一挂,屋里立马就提升了一个档次。 不过,还是缺了点什么。 想了想,苏梅拿着铁锨去屋后挖了两个大些的竹根,回来雕琢一番做了两个花瓶,用桐油简单处理后,灌上水,各插了把野花往条案上一放。 嗯,不错,乡间田园风出来了。 赵瑾、林念营牵着小瑜儿从对门回来,顺着她哼唱的小调寻到堂屋,一眼看到后墙上挂的画和条案上放的花,齐声叫道:“苏姨/婶,我们也要。” “想要什么画,自己学着画去。想要竹根花瓶呢,”苏梅笑着一指院角竖着的铁锨、锄头,“去屋后挖竹根,挖多少我帮你们雕多少。” 赵瑾:“真的?” 苏梅乐道:“苏姨啥时候说过假话?” 赵瑾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跟林念营一起,拿着工具跑出了家门。 小瑜儿见了,忙颠颠地追了上去。 苏梅笑了笑,拿着砍刀跟在孩子身后也出了门。 床有了,席子可还缺着呢。 后勤忙着种庄稼、做家具,为下一批要来的军嫂盖房子,可没时间帮忙编几乎每个军嫂都会编的席子。 虽然大多数军嫂都会编席子,却没有几个军嫂真正编了来用。 一是,她们刚到就分了田地,领了工作,没那个时间;二是,稻草一扎往床上一铺,不但代替了席子,还代替了垫被,要多方便就有多方便。谁还费那个功夫。 苏梅和几个孩子现下睡的也是稻草,只是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了,苏梅还是火系异能,这两天夜里已经被热醒几次了。 遂苏梅便想趁此多砍点竹子,编几个竹席铺在稻草上,睡前用抹布一擦,凉凉的,光是想一想就清爽。 苏梅没在屋后砍毛竹,而是去了那片竹海。 刚砍的竹子还不能直接用来编席子,苏梅截好长短,往竹林里一放,先回了家。 等赵恪下班回来,跟他一说,后续都不用管了。他转身出门唤了王营长、孟子衡进山一趟,拖了竹子去后勤部,直接就给换成了剖好的竹篾。 当晚,王老太、王营长、孟子衡、蔡佳微过来帮忙,两人一组,再加上赵恪和苏梅,一个晚上就编了三张席子。 随后又忙了两天,每张床上都铺上了新席子。 小黑蛋、小瑜儿兴奋地在上面翻了几个跟头,赵瑾、林念营各自拿了自己洗澡用的毛巾,溻了苏梅熬的薄荷水,擦了遍席子,躺在上面试了试。 凉凉的,真舒服! “赵团长,”苏梅抬脚踢了踢床外的赵恪,笑道,“是不是没那么热了?” “嗯。”赵恪倒是不怕热,高温训练那是常有的事,都习惯了。 “明天刘浩南他们过来,”苏梅身子一转,趴在他身边问道,“谁去镇上接啊?” 赵恪顺了顺她散落在肩上的长发:“让王红志去。” “哦。”苏梅掩嘴打了个哈欠,挨着他躺下道,“你跟张任贤说了油棕的事了吗?” “嗯。”赵恪拥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一边哄着她睡,一边道,“他把报告交给了季书记,季书记看后很重视,转天就将这份报告递进了京市,上面已经派了农林专家出国考查了。若是没问题,明年开春,国内就会大量引进幼苗或购买种子种植。” “环境……” “嗯,记着呢。” 他叮嘱了张任贤,所以报告的第一句话,不是油棕的产量和可持续展,而是大量引种后可能对当地生态环境造成的破坏。 季书记递上去时,也跟着提了几句。 …… 与刘明泽、刘明翰来时不同,他们那会儿是学校刚下了学农的通知,两人就被刘家晟打包给送来了,家都没有回,随身只带了几件换洗衣服。 这五个小子过来,那是做足了准备。 换洗衣服、书本玩具、蚊帐毯子、大包小包的零食,还有成袋的粮食和给苏梅一家准备的礼物。 苏梅看着五人身边堆的大包小包,失笑道:“怕我饿着你们啊?” “小梅姐!”五人摆了摆手,嘻笑道,“老族长说我们是来学习的,学费可以不交,但不能白吃白住。” “小梅姐,”不等苏梅再说什么,个儿最矮的刘平安便笑道,“我饿了。” “我也饿了。” “还有我。” …… 伴着他们喊饿的声音响起的,还有他们咕咕叫的肚子,苏梅笑道:“这是几顿没吃了?” 刘平安伸出两指:“我是两顿。” 其他纷纷跟着竖了个“1”或“2”。 他们来前没少听刘明泽、刘明翰说小梅姐家的伙食多好,遂从昨天开始就空着肚子了。 苏梅:“……” “那是你们的房间,”苏梅一指东耳房,“怎么住你们自个儿协商,去把行礼放下,过来洗把脸,端饭。” “哦~有饭吃了。”几人欢呼一声,抱着各自的行李争先恐后进了东耳房。 冲进屋一看,布置得真清雅。 竹制屏风上缠绕着绿植,窗前的书桌上放了竹雕的花瓶,养着五颜六色的小花,绕过屏风,是三张铺了席子放了枕头、薄毯的高低床和一个三开门衣柜。 刘安平上前摸了摸了床上的毯子,“新的。” “耗子,”刘安平看向年龄最大的刘浩南,“我们自带了毯子,等会儿洗完脸吃完饭,就把这些毯子收起来给小梅姐还回去吧?” “好。”刘浩南放下皮箱,随便挑了个上床,放下背包对几人道,“想住哪,自己选。” 说罢拿了钱票,转身第一个出了屋门。 没什么好选的,都是新床新席,就看各自的喜好了,喜欢睡上铺的住上面,喜欢下铺的就睡下面呗。 “小梅姐,”刘浩南把厚厚一叠钱票递给苏梅道,“我们五人的伙食费。” 苏梅正在招呼王红志和跟来的阎铭,帮忙把他们带来的粮食搬进杂物房,闻言随意往他手上瞟了眼,摆手道:“你们是来帮忙的,都自带粮食了,还给什么钱票。快收起来。” “来前我们商量好了,”刘浩南笑道,“我们要住到八月底开学。” 苏梅愣了下,才想起一事:“你们不用参加期末考试吗?” 刘明泽、刘明翰几天后考试,这会儿正忙着复习呢。怎么同样是大学生的刘浩南几人不用? “我们考完啦。”学校不同,考试时间也不同。 要么早几天,要么晚几天。 “哦。”被他这么一说,苏梅也想起来了,她上学那会儿每个学校的考试时间也是不同的。 “那也不用给我交什么生活费,家里种了十亩地还管不起你们吃饭,”苏梅笑道,“收起来吧。洗洗手,过来帮我端饭。” 苏梅说着转身进了厨房。 刘浩南拿着钱票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随后出来的几人互视一眼,“军区不是有供销社吗,改天买上粮食,让他们送小梅姐家来。” “好。”刘浩南松了口气,回屋放下钱票,出来洗了洗手,进厨房帮忙端饭。 几人的话,苏梅听得一清二楚,翘了翘嘴角,把一碗碗海鲜土豆粉放在托盘上递给他道:“小心点,别烫着了。” 刘浩南嗅着碗里冒出的香味,咧嘴笑道:“放心吧小梅姐,我劲大着呢。” 赵瑾、林念营听到动静,跟王老太打了声招呼,带着跟张宁堆积木的小瑜儿一起回来了。 刘平安和几个小子忙起身,把给他们带来的玩具书本拿出来。 赵瑾、林念营道过谢,拿着东西回了他们住的西耳房。 小瑜儿摆弄了几下手里的玩具,往苏梅手里一塞,指着吃得欢的几人道:“要、要吃。” 苏梅起身给他盛饭,顺便问了声放完东西出来的赵瑾、林念营:“你们俩要不要吃点?” 两人刚在王家吃了盘点心喝了杯茶,闻言摇了摇头。 王红志、阎铭扫了眼吃得起劲的几人,加快了速度。 最后一大锅土豆粉硬是没够吃,苏梅开了四个椰子,切了个西瓜,才算将他们一个个的肚子填饱。 吃完饭,王志志跟阎铭拿着苏梅给的瓜果匆匆走了,刘浩南几个洗完澡,晾好衣服,也坐不住了。 “小瑾,念营,”苏梅道,“你们俩带叔叔们下山,熟悉一下家属区的环境。” 两人应了一声,领着几人往外走,小瑜儿见了,伸手拉住了刘浩南的裤子,张着小手道:“抱。” 不知道是接触的人多了,还是受了小黑蛋的影响,小瑜儿越来越开朗了,遇到不认识的都能跟人白话两句,也会主动让别人抱了。 刘浩南伸手将人抱了起来:“小梅姐,我们出去了。” “嗯,去吧。”苏梅收拾好厨房,才有时间翻看他们给一家人带来的礼物。 吃的用的穿的喝的,真是五花八门。 苏梅笑了笑,把麦乳精、奶粉、糖果、点心等收进条案左边的柜里,成箱的汽水塞进右边,熏肉什么的收进厨房,穿的放进衣柜,成打的画报、杂志、画纸、颜料等收进自个儿房里。 看了看表,时间还早,苏梅戴上斗笠给院子里的蔬菜拔了遍草,摘了三个香瓜。 之前一直长秧子不结果,后来苏梅问了王老太,赵恪也打电话问了学农的同学,都说该打头了。 就是把秧子的头给它掐了。 掐了后没多久就开了花,坐了果。 现在不但香瓜能吃了,小白瓜也可以摘了,还有西瓜、黄瓜、茄子、西红柿等。 苏梅摘了一小筐瓜果,支上水管给菜地浇了一遍水,蒸上米,开始准备中午吃的菜。 “小梅。”赵恪拿着个信封,快步进了院。 苏梅诧异地抬腕看了看表:“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饿不?先吃个瓜。” 说着拿了个小白瓜洗洗递给他。 赵恪接住咬了口,把手里的信给她,“你的信。” 信封鼓鼓的,苏梅偏头看了一眼,愣了,画报寄来的。 撩起围擦了擦手,苏梅小心地撕开信封,抽出信纸看了眼,冲赵恪乐道:“我的画录用了!” “赵恪——”苏梅窜起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开心地叫道,“我的画录用了!” 时间过去那么久了,一直没有消息,苏梅还以为自己的画不符合这个时代的欣赏标准呢。 夏天,衣服穿的薄,赵恪被她几下蹭了一身火,低头噙住了她的唇。 苏梅气喘吁吁地推开他,娇嗔着瞪了他一眼:“我跟你分享喜悦呢!” “感受到了!”赵恪舔了下唇,尝到了腥甜的一点血腥味。 苏梅歪着头,看着他笑道:“我可没咬你。” “嗯。”赵恪抓着小白瓜咬了口,一边大口嚼着,一边伸手帮她把领口松开的钮子扣上,“那帮小子呢?” “跟小瑾、念营他们出去玩了。”苏梅取出信封里寄来的当期画报,展开找到自己的画,看了看,版幅不大,颜色印得有些出入,好在还算清晰。 随信和画报一起寄来的还有一张汇款单,两幅一共付了七块钱。 “够买十几斤肉了。”苏梅拿着汇款单,喜滋滋地道,“我明天买块五花肉,咱包饺子吃。” 赵恪笑了笑,伸手又掏了个信封给她。 苏梅拿着信封翻了翻,没有写字,摸着像是钱。 “打开看看。”赵恪期待道。 发工资的时间还没到啊。苏梅孤疑地瞟了他一眼,打开了信封,厚厚的一叠,数了数足有五百,“哪来的?” “比赛的奖励。”赵恪笑道,“开心吗?” “啊~”苏梅兴奋地蹦起来跳到他身上,抱着连亲了两口,“赵恪,你太可爱了。” 说着跳下来,一溜小跑窜进了卧室。 赵恪摸了摸被亲的脸颊,依着门框透过窗玻璃望着藏钱的苏梅,止不住翘了翘嘴角,眼里满是宠溺。 第119章 第119章 高低床刚搬回来那会儿, 小黑蛋就想搬过去住。苏梅没让,一是, 怕他一个人住害怕;二是, 夜里赵恪起来看他不方便。 现下几个叔叔来了,中午吃完饭,他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小毯子便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 小瑜儿有样学样, 拖着自己的小毯子, 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往东耳房跑。 “啊!”林念营惊叫道,“小瑜儿, 你毯子脏了。” 小瑜儿低头看了看, 手一抬把毯子丢了。 小黑蛋回头看到, 停下脚步拧眉问道:“小瑜儿, 你怎么把毯子丢了?” “脏了, ”小瑜儿摆摆手, 很是无辜道,“不要了。” 赵恪洗完澡出来,听到他这话, 伸手摸了把泥往他脸上一涂, 抱起来往外走道:“你现在是个脏小孩, 爸爸把你丢了吧?” 小瑜儿觑了眼赵恪的脸色, 舞着胳膊挣扎道:“不、不, 不要,小瑜儿洗洗, 洗洗就不脏了, 小瑜儿不是脏小孩呜……娘、娘, 娘救命啊~” 苏梅咬着黄瓜从屋里出来,冲他挥了挥手里的扇子:“别怕, 等会儿我再把你捡回来。” 林念营“噗嗤”一声,乐了。 小黑蛋好奇赵恪要把他丢去哪里,把手里的枕头、毯子往身旁的刘浩南手里一塞,追到大门口,扒着门框伸长了脖子朝外看。 赵瑾跟着趴在另一边门后。 刘浩南几个一脸呆滞地看着教孩子要把孩子丢掉的赵恪,若无其事的苏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黑蛋、赵瑾,笑场的林念营,这是多神奇的一家啊! 赵恪:“还要不要把毯子丢掉?” “不,呜……不丢了。” “那行,”赵恪抱着他回来道,“我给你弄盆水,你把脏了的小毯子洗干净吧。” 小瑜儿看了看自己白白胖胖的小肉手,抽噎道:“洗不动,没劲,小瑜儿还小。” “你不小了,”赵恪努力绷着脸道,“明天托儿所开学,你就要上学了。上学的孩子,哪还能说小呢。” 小瑜儿眨了眨眼,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刚要说什么,抬头看到门框后探头探脑的小黑蛋,立马一指小黑蛋叫道:“没他大。让小黑蛋洗。” “凭什么?”小黑蛋一听不乐意了,从门框后跳出来,叉着腰叫道,“你弄脏的小毯子,凭什么要我给你洗?” 小瑜儿大眼骨碌碌一转,“哥哥。” “什么?” “你是哥哥。” 小黑蛋一噎,伸手一指门后的赵瑾道,“大哥在呢,让他洗。” 赵瑾刺溜一下跑回了房。 小黑蛋:“……” 他举着手,不死心地往门口站了站,看向了院中的林念营。 林念营身子一矮,躲在了苏梅身后。 小黑蛋继续伸着食指点啊点,落在了刘浩南身上:“浩南叔,让浩南叔帮忙洗。” 于是,刘浩南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抓了壮丁。 不过,赵瑾、林念营、小黑蛋也没跑就是了。 翌日晨训,赵恪以不友爱兄弟,罚三人围着训练场比平时多跑了一圈。 刘浩南几个被人拖架着回来不奇怪。苏梅看着被孟子衡、阎铭、王红志背回来的兄弟三人,纳闷地拿胳膊肘抵了抵赵恪的腰:“他们仨咋了?” “被我罚了。” 苏梅惊讶地扬了扬眉。 赵恪颠了颠怀里睡得迷糊的小瑜儿,提醒道:“昨天的毯子。” 苏梅好笑地捏了捏小瑜儿鼻子:“小家伙,你还不知道呐,你爹给你拉了好大一波仇恨值。” “我在教三个大的怎么友爱兄弟。”赵恪笑道。 “切!”苏梅看着他嗤了声,“你这分明是在让几个大的孤立小瑜儿,然后再让小瑜儿想办法自个儿去化解。你也不看看小瑜儿才多大?” 赵恪坚决不承认自己可能做错了:“没有的事,你别多想。” 苏梅白了他一眼,拧了条帕子给小瑜儿擦了擦脸,小家伙立马清醒了:“娘。” “嗯。”苏梅继续给他擦手,“小瑜儿,你大哥、二哥、三哥今天累坏了,等会儿你帮他们拿饼子递筷子好不好?” 小瑜儿转着小脑袋四下瞅了瞅。 三人坐在廊沿边,正弯腰捶腿呢,看那呲牙咧嘴的模样,就知道挺难受的。 “好。”小瑜儿乖巧地点了点头。 待几人被王红志、阎铭帮着揉好腿坐上餐桌,苏梅便拿着把筷子、端着盘饼子,带着小瑜儿挨个地给他们发。 王红志、刘浩南等人接过都道了声谢,轮到赵瑾、林念营、小黑蛋了,三人一个扶着腿不吭声也不接,一个抱着碗喝粥当没看见,小黑蛋更夸张,双手抱胸“哼”了一声,翻着白眼拽的恨不得上天。 为了配合小瑜儿,苏梅一直半弯着腰。 赵恪放下碗,看着三人“咳”了声,张口就要训斥。 赵瑾一看不好,立马展颜一笑,伸手接住筷子和饼:“谢谢苏姨,谢谢小弟!” “小弟”二字不要咬得太重。 林念营忙放下手里的粥碗,接过筷子和饼,笑道:“辛苦了婶婶,谢谢呀小瑜儿!” 赵恪看着小黑蛋。 小黑蛋极是不甘地接过筷子和饼,偏头瞅着老大、老二,磨了磨牙,恨声道:“叛徒!” 赵瑾揉了揉耳朵,问林念营:“你听到什么了吗?” 林念营跟着拿衣袖蹭了下耳朵:“哦,听到了,好像蝈蝈在叫,‘我好爱你们哟’。” “噗~”刘浩南五人嘴里的粥,一口喷了出来。 王红志、阎铭和送五人回来的战士,各个眼疾手快地捞了盘菜端开。等五人喷完了,王红志拿起桌角的抹布把桌子一擦,几人迅速放下菜,接着大口吃了起来。 刘浩南五人捧着粥,一脸呆滞地看着,半晌等回过神来,再看桌上,哪还有半根菜,个个盘子干净的跟水洗过似的。 刘平安揉了把脸:“长见识了!” …… 吃过饭,送走上班的赵恪等人,收拾好厨房,留了刘浩南五人和赵瑾、林念营在家休息,苏梅抱着小瑜儿,背着小黑蛋送两人上学。 托儿所今天开学,接收半岁以上,3岁以下的孩子。 两名女教师是蔡佳微在军嫂里精挑细选,考查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定下的,为人温柔谦和,还有一定的育儿经验。 苏梅给小瑜儿报过名,交了托儿费,就把装了点心的小书包给小瑜儿挎在身上,鼓励他道:“去吧,跟小朋友玩去。” 小瑜儿松开她的手,往屋里走了一段,回头看她。 苏梅冲他挥了挥手。 女教师过去拉了他的手,带着他走到同龄的一堆小朋友中间,拿了用植物的汁液涂得花花绿绿的积木给他玩道:“听蔡校长说,小瑜儿最会搭城堡了,小瑜儿给小朋友们搭一个城堡好不好?” 小瑜儿捏着积木回头看苏梅。 苏梅冲他握了握拳:“小瑜儿加油,你是最棒哒!” 有小朋友听到苏梅的话,好奇地拽了下小瑜儿的衣服,指着门外的苏梅道,“那是你妈妈?” “不是妈妈,”小瑜儿一边坐下搭城堡,一边纠正道,“是娘。” “笨蛋,娘就是妈妈,妈妈就是娘,笨蛋,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笨蛋……” 苏梅拧了拧眉,旁边的军嫂不好意思地捂了捂脸:“对不起呀,他说话就这样,我跟他纠正好几次了,一直没有纠正过来。” “你才笨呢!”小瑜儿点了点他面前搭得歪七扭八的城堡,“连城堡都不会搭,笨蛋!” 苏梅讶异地挑挑眉,没想到啊,被人一骂,小瑜儿说话都利落了。 “谢兴旺小朋友,”老师温柔道,“说别人‘笨蛋’,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小瑜儿也别说好不好?” “好。”小瑜儿点点头,“我娘说了,不能随便骂人。” 谢兴旺:“你也骂我了?” 小瑜儿挑眉看了他两眼:“你先骂的。我娘说了,别人打了我,我要还回去,你骂了我,我要还回去,就、就,就骂你啦~” 说完,长长吐了口气:“唉,真累!” 这下,苏梅放心了,跟老师打了个手势,转身便出了校门。 “哎,”谢兴旺的妈妈追上苏梅道,“你咋教孩子打人啊?” 苏梅对这位妈妈的印象不是太好,孩子骂别人‘笨蛋’肯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只纠正了几次,就断定纠正不过来不管了。也不知道是太过溺爱孩子呢,还是觉得自家孩子骂别人就是应该的,遂不是很想搭理:“有吗?” 谢兴旺的妈妈噎了噎,随之又道:“听说你们家买了很多椰子?” “有吗?” 谢兴旺的妈妈:“……那个,能卖给我两个吗?” 苏梅摇了摇头:“我还想找人买点呢。” 家里剩下的几个是她专门留着炖鸡呢,平时连打开一个喝都不舍得,哪会为了几毛钱出手往外卖啊! “小梅,”陈青苗站在自家山道口叫道,“你们家什么时候收红薯?要不要我带着大妮过去帮忙?” 苏梅加快脚步,甩开谢兴旺的妈妈,回道:“不用。我们家就四亩红薯,家里来了几个壮劳力,要不了三四天就扒完了。等收完我们家,我带他们过去帮你。” 陈青苗家有7亩红薯,能干活的就她和大妮。 “不用、不用,”陈青苗连连摆手道,“我跟大妮干活快,要不了几天就干完了。” 苏梅看她比前几天又黑瘦了几分,便劝道:“你跟大妮干活悠着点,干干歇歇,别把身体累坏了。” “嗯嗯。”陈青苗笑着点了点头,却没将苏梅的话听进耳里。 两人在叉道口分手,她带着给大妮的饼子和水去地里,苏梅去农垦食堂。 看过新孵化的这批小鸡小鸭,苏梅提着种蛋又进了孵化房。 刚把种蛋一个个摆好,就听外面的山道上传来了大妮的哭声,苏梅一激灵,忙出来对小庄道:“你跑得快,帮我看看怎么了?” “认识?” 苏梅点点头:“嗯。” 小庄二话不说跑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还没回来,苏梅站在广场上向外看,远远的就见去往医院的山道上,走着四五个人,仔细瞅有大妮,还有小庄。 陈青苗好像被人背在身上。 苏梅想了想,人既然已经送去了医院,那就等会儿忙完手头上的事再过去看望吧。 封好孵化房的门,苏梅坐在灶下拿起软草点燃,继上柴,调好温度,慢慢地烧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小庄回来道:“苏同志,陈同志没事,就是有点贫血,医生让回家吃点好的补一补。” 苏梅松了口气,起身帮他倒了碗白开水,“人现在是回家了,还在是医院?” 小庄接过碗一口气喝完,抹了把嘴道:“回家了。” 回家了就说明问题不大,苏梅笑道,“谢谢你了小庄。” 小庄摆摆手,拿着碗去后厨忙活了。 苏梅继续烧炕,两个多小时候后,小战士匆匆过来接了班。 苏梅拍了拍身上的灰,拿竹筐捡出棚子里的小鸡小鸭,把小棚子仔细清理了一番,又用异能过了一遍,才将它们又重新放了回去,然后煮了点小米,往引水槽里倒了点白开水。 她一天也就这么多事,忙完了,跟小战士打了声招呼,便出了农垦食堂。 小瑜儿第一天上托儿所,苏梅有些不放心,就先过去看了看。 小家伙跟人正在院子里滚竹圈,看着玩的挺开心的。 苏梅转身刚要走,就听女老师叫道,“苏同志,你来接赵瑜吗?” 苏梅抬腕看了下表,11点了,便点了点头。 “那你等一下。”女老师一溜小跑走到小瑜儿身边,“小瑜儿,你妈妈来接你啦~” 小瑜儿顺着老师手指的方向一看,立马松开手里的竹杆,欢呼一声朝苏梅跑了过来:“妈妈~” 苏梅伸手接住,抱着他转了个圈:“小瑜儿好棒啊!离开娘,都没有哭,还把自己照顾的好好的。” “不是娘,”小瑜儿抱着苏梅的脖子,一本正经地纠正道,“是妈妈,你是我妈妈。” 苏梅一愣,低头亲了他一口:“嗯,我是小瑜儿妈妈。” 第120章 第120章 早上被谢兴旺的妈妈一打岔, 苏梅也就忘了去供销社买五花肉了,这时候过去, 只有一条猪大肠, 因为天热,闻着臭哄哄的。 “要吗?”工作人员道,“要的话算你便宜些。” 不等苏梅回答, 小瑜儿便摇了摇小脑袋, 扯着苏梅的裤腿向外走道:“好臭,不要, 走。” 苏梅拉住他的手, 看向一旁的鱼盆:“今儿都有什么鱼?” “黄花鱼、马鲅鱼、金枪鱼和多宝鱼, ”工作人员道, “都是海岛的李队长一早送来的, 要吗?” 苏梅抱起小瑜儿走到鱼盆前看了看, 挑了3条马鲅鱼。 苏梅没有那么多鱼票,便用肉票和菜票抵了,马鲅鱼三毛一斤, 3条23斤, 花了6.9元。 工作人员一边拿粗草茎帮她串在一起打个结, 一边问道:“还要什么吗?” 苏梅里里外外看了一圈, 又要了兜鸡蛋。 鸡蛋按个卖, 五分钱一个,她要了20个。 付了票钱, 苏梅没先急着走, 而是挨个跟卖粮、卖肉、卖菜的工作人员叮嘱道:“要是有几个斯文白净的小子过来买粮, 你们可别卖给他们哟。” “苏同志,”有工作人员问道, “是昨天拎着大包小包从花城过来的那几个吗?” “对,就是他们。”苏梅笑道,“请他们过来帮忙收红薯、大豆呢,结果几人不但自带了口粮,还要给钱票。我这边刚拒绝,几个小子就凑在一起商量道要过来买粮食,添补家里的伙食。” 几人笑道:“怪不得苏同志要买这么多吃食回去招待,几个孩子懂事知理,看着就招人喜欢。” “主要还是我们家下午收红薯,”苏梅笑道,“几个小子没干过重活,怕他们吃不消,我就想在吃食上给他们补补。” “几人看着是有些单薄,鱼肉太贵,苏同志不如每天要一根大骨,”工作人员笑道,“拿回去斩断,跟土豆、冬瓜什么一炖,就是一道荤菜,滋补又实惠。” “好是好,就是……”苏梅犹豫道,“家里没有那么多肉票。” “腿棒骨又不要票。” 苏梅疑惑道:“不都是大骨吗?” “这个剔的干净,上面基本没有什么肉,”工作人员道,“要吗?要的话明天我帮你进点。” 苏梅想了想家里一堆要长身体的男孩,“先帮我带两根吧。” “好哩。” 苏梅跟几人又说了两句闲话,抱起小瑜儿,提着鱼和鸡蛋出了供销社。 “当当……” “放学啦~”小瑜儿扭头朝后看道,“妈妈,等等小黑蛋。” “好。”苏梅停下脚步,转身朝学校看去。 小黑蛋抱着书包一马当先地冲出了校门,身后跟着三毛、四毛和董毕。 “小黑蛋!”小瑜儿兴奋地冲他挥手叫道,“小黑蛋,我在这里~” “小瑜儿,”苏梅反应过来,提醒道,“叫哥哥。” “哦,”小瑜儿听话地改口道,“小黑蛋哥哥。” “叫小哥,或是三哥,”苏梅道。 “好吧,”小瑜儿颇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再次挥手道,“小哥,这里~” “娘!”小黑蛋抱着书包飞奔过来叫道,“你怎么不等我?” “这不是等着的吗。”苏梅笑着转移话题道,“娘买了鱼,咱中午吃鱼肉饺子吧?” “好!”小黑蛋不挑嘴,有什么吃什么,“我来拎鱼。” 说着便伸手来接,苏梅手一抬没让他碰,鱼肉20多斤对他来说太重了。 “娘自己来,”苏梅放下小瑜儿,“你牵着弟弟。” 小瑜儿笑嘻嘻地伸手道:“小哥。” 小黑蛋斜晲了他一眼,双手抱胸,拽拽道:“我听到了,你方才叫我小黑蛋。” 小瑜儿求救地看向苏梅:“妈妈~” 小黑蛋生动地挑了挑右边的眉毛:“不叫娘了?” “谢兴旺说,只有村里出来的才叫‘娘’,城里来的娃娃都是叫妈妈。”小瑜儿拍拍自己,骄傲道,“我是城里来的娃,我要叫妈妈。” “哼!有啥了不起,你城里来的不也跟我住一个屋睡一张床,还得叫我哥,”小黑蛋伸手点着小瑜儿的额头训道,“我看你就是没主见,人家说啥你就是啥。” “主见?”小瑜儿疑惑地眨了眨眼。 “你现在身上没有这玩意儿,看我!”小黑蛋咣咣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别人都叫妈,我就一直叫娘……” “老大,”三毛道,“我也叫娘。” 四毛:“我也是啊!” 小黑蛋:“……” 苏梅忍了没忍住,扭头笑了。 董毕道:“我叫妈妈。” 小黑蛋、三毛、四毛扭头瞪他。 “我一直叫妈妈呀!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董毕弱弱道,“我跟小瑜儿一样,也是城里来的娃。” “好了好了,”苏梅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头,“叫妈、叫娘都一样,想怎么叫就怎么叫,随自个儿的喜好,跟是哪里来的无关。走喽,回家。” 走到他们住的山脚,三个孩子跟小黑蛋约好上学的时间,抱着书包相互追赶着跑上了山。 苏梅带着两个孩子到家,刘浩南五人跟赵瑾、林念营坐在堂屋里,吃着瓜,听着收音机,摇着扇子下着象棋,一个个的好不悠闲自在。 “耗子叔,”小黑蛋几步窜进堂屋,放下书包,看着棋盘好奇道,“这是什么?” 小瑜儿挤在他身边跟着问道:“这是什么?” 小黑蛋:“你别学我说话。” “你别学我说话。”小瑜儿说着咯咯笑了起来。 赵瑾捏了块西瓜塞他嘴里,小瑜儿忙抱着啃了起来,滋水顺着嘴巴往下流,衬衣瞬间湿了一大块。 “象棋。”刘浩南落下一子,扭头问小黑蛋道,“要玩吗?” 小黑蛋立马兴致勃勃地挽了挽衣袖。 刘浩南让开位置,快步出屋,接过苏梅手里的鱼和鸡蛋道:“小梅姐,中午吃鱼吗?” “吃鱼肉饺子。”苏梅一边拿起镰刀去割韭菜,一边道,“鸡蛋放进灶屋的厨柜里,鱼丢洗菜盆里。” “好。” 苏梅割了几斤韭菜,又掐了把小茴香。 “小瑾、平安,”苏梅把韭菜往竹筛里一丢,端给他们道,“你们几个过来摘菜。” 几人应了一声,留下一个教小黑蛋下棋,拿起韭菜摘了起来。 苏梅吃着西瓜看了几眼,一个个虽说摘的慢吧,倒还干净。 丢掉瓜皮,洗了洗手,苏梅拿起围裙往腰间一系,舀了四大瓢面,和好拿湿布一盖,拎起刀,抓起一条马鲅鱼去鳞去鳃,划开肚子掏出内脏,去除黑膜、鱼腥线,冲洗干净,斩去头尾,一刀剖开,剔除鱼骨鱼皮,把鱼肉剁碎成泥。 刘浩南在旁看着苏梅干净利落的动作,终于明白刘明泽、刘明翰两个家伙怎么愿意学习做饭了,看小梅姐处理食材,就像在看一场视觉盛宴。 “小梅姐,”刘浩南等她处好鱼,问道,“我做什么?” “看看他们把韭菜摘好了没有,”苏梅把鱼肉盛进陶瓷盆,洗了块生姜切道,“摘好了帮我洗干净,甩去水份。” “好。” 把切好的姜沫丢在鱼肉上,苏梅洗了洗手,拿出他们昨天带来的熏肉,切了块肥瘦相间的剁碎,放进陶盆,紧跟着磕了两个鸡蛋进去。 “小梅姐,”刘浩南抱着洗好的韭菜进来道,“好了。” 苏梅抓起一把放在案板上,拿起刀飞速切了起来,待所有的韭菜切完,往陶盆里一铲,放上盐、油、花椒粉,握着筷子顺着一个方向飞速打搅打上劲。 放下盆,苏梅洗了洗案板,拿盖布擦干,撒了些干面粉在上面,取出盆里的面团揉了揉,搓成长长的一条剂子,然后再切成一个个小剂子,撒上干面粉,一个个在案板上按扁,拿擀面杖擀成中间厚边缘薄的圆形面皮。 苏梅手劲大,速度快,不一会儿就擀好了一堆,随之她对刘浩南招了招手:“过来,教你擀饺子皮。” “这个我会,”刘平安站在厨房门口道,“来前,我妈专门抓着我训练了一周。” “四伯母教你这个做什么?”刘浩南惊讶道。 刘平安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怕我过来什么也不会,惹小梅姐嫌弃呗。” 苏梅愣了下,好奇道:“除了擀面皮,你还学了什么?” “洗衣、刷鞋、叠被、熬粥、拌凉菜,”刘平安在两人期待的目光里,摇了摇头,“没有了,就这么多。” “还以为你学了哪些菜式呢,结果就这!”刘浩南失望道,“洗衣、刷鞋、叠被不都是基本生活常识吗?” “我以前……”刘平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从来没有洗过衣服,刷过鞋。” 刘浩南抽了抽嘴角:“被子也没叠过?” 刘平安诚实地摇了摇头。 苏梅:“那你上大学……” “四伯父、四伯母在花城大学教书,他随父母住在花城大学,”刘浩南道,“高中报考,又直接报了花城大学的历史系,吃住都在家里。” “幸福啊~”什么都有人打理了。苏梅看着他感叹了声,把小号的擀面杖递给他道,“擀一个看看。” 刘平安忙洗了洗手,接过擀面杖拿起一个剂子按平,擀了起来。 还别说,挺是那回事儿,面皮擀得也薄厚适中。 “不错,继续。”苏梅说着,拿起擀好的饺子皮和盖帘,对刘浩南道,“多拿几双筷子,抱上饺子馅上堂屋。” 苏梅放下盖帘、饺子皮对屋内玩闹的几人喊道:“你们几个洗洗手,过来包饺子。” 几人应了一声,跑去水池边拧开水龙头洗了洗手,回来拿起筷子、饺子皮在苏梅的讲解中,夹了馅料放在皮上,沿边捏了一圈。 “妈妈,”小瑜儿包了一点馅料捏了个疙瘩道,“这个是小瑜儿包的,漂亮吧?” 苏梅:“……妈妈给你做个记号,煮熟了捞给你吃好不好?” 小瑜儿看了看手中包的面疙瘩,又瞅了瞅刘浩南几人包的,“叔叔也是吗?” 苏梅瞟了几人手里惨不忍睹的饺子点点头:“谁包的谁吃。” 刘浩南几人一听,忙拆了手中的饺子,重新包了起来,接下来是一个比一个好,慢慢地也能见人了。 苏梅等他们学会了,洗了洗手,拨开炉子,坐上陶罐添上水,捡起鱼头、鱼骨,拿水一冲丢进罐里,倒了点米酒、又切了块生姜,挽了个葱结放进去, 炉火慢慢熬着。 大锅里添上水,苏梅叫刘浩南过来,引上火教他烧锅道:“一次性不要放太多柴,等灶里的这三根烧的差不多了再续,火不要太大。” 刘浩南坐在小凳上扶着柴连连点头,片刻就热出一头汗来。 赵恪下班回来,热腾腾的饺子已经端上了餐桌。 第一批包的,苏梅没敢下锅煮,直接放在竹篦上蒸了。 苏梅夹了个小瑜儿包的面疙瘩,蘸了点酱汁送到赵恪嘴边,笑道:“尝尝,你小儿子包的。” 小瑜儿忙期待地看了过来。 赵恪张嘴吃了,端起碗喝了口汤,冲盯着他不放的小瑜儿道:“还不错,下次努努力,争取包得更好些。” “嘻嘻……”小瑜儿开心地推了推自己面前的盘子,咧嘴笑道,“全给爸爸吃。” 满满一盘,半盘面疙瘩,半盘破皮的饺子。 赵恪抽了抽嘴角,看向苏梅:“你教他的?” 苏梅摇了摇头:“你儿子聪明着呢,不用我教,都会把不喜欢吃的哄着送人。” 说着抬起下巴点了点赵瑾三人。 赵瑾的送给了刘平安,小黑蛋把自己包的塞给了刘浩南,林念营跟另一个换了盘子。 第121章 第121章 “你们先吃着, ”苏梅撩起围裙擦了擦手道,“陈同志有点贫血, 我把炉上熬的鱼头汤给她送去。” “等等, ”赵恪拿起酱汁浇了些在饺子上,递给她道,“吃几个再去。” “没多远, 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赵恪夹起一个喂她道:“吃两三个, 不耽误。” 刘浩南等人:“……” 这狗粮撒的! 小瑜儿、小黑蛋还不懂,赵瑾、林念营已经见怪不怪了, 抬头瞟了一眼, 夹起个饺子吹了吹, 张口咬下一半, 唔, 面皮劲道, 馅料鲜香弹牙,好好吃哟。 苏梅余光扫过看热闹的刘浩南几人,忙伸手夺过赵恪手里的筷子, 夹起饺子一连往嘴里塞了三个, 双颊鼓鼓道:“好了。你快吃吧, 吃完冲个凉睡一会儿。” “嗯。”赵恪端起面汤倒进一个小碗里晃了晃, 递给她道, “喝一口。” 吃得太急有点噎的慌,苏梅顾不得计较太多, 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 鱼头、鱼骨熬了满满一罐汤, 苏梅洗了把小青菜丢进去, 略略烫了一下,调了个味, 三个鱼头带小青菜盛了满满一小盆,放进小竹筐里。 想了想,苏梅又打开厨柜拿了包红糖,捡了十个鸡蛋放进去。 背起竹筐,端着碗饺子,苏梅便出了门。 陈青苗家,苏梅还是第一次来。 她家的房子格局跟王营长家一样,三间带一耳,他们自己用土坯建了个厨房,没盖院墙,只用树枝围了一圈种了片蔬菜,另一边盖了猪圈,搭了个鸡鸭棚,用木柴扎了个羊圈。 收拾的倒还算干净整洁。 苏梅看着厨房里冒出来的炊烟,站在菜地前叫道:“大妮。” 大妮闻声出来,惊喜道:“苏姨,你来了,快进屋。” “不了,家里正吃着饭呢。”苏梅把碗里的饺子递给她,放下竹筐道,“你娘呢?好点了吗?” 大妮接过碗道:“跟我爹去地里扒红薯去了。” “这会儿?!”现在是12点多,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太阳晒在身上都烤的慌,苏梅感受了下,得有三十多度,“医生不是说你娘贫血吗?怎么还这么拼?” “我爹回来听我说,我娘贫血累晕了,拿起镰刀就去了地里,说是趁着这会儿休息,先把红薯秧割下来晒晒,晚上他下班走那正好给拉回来。”大妮笑道,“他心疼我娘,我娘也心疼他。一见我爹拿着镰刀走了,哪还躺得住。我爹前脚刚下地,她后脚就跟了过去。” 大妮说着把碗腾出来递给苏梅道:“苏姨,你们家什么时候扒红薯,要不要帮忙?” “不用,我们家来了几个壮劳力。”苏梅把红糖、鸡蛋放在她家案板上,接过碗放进竹筐,端起小盆把鱼头汤倒进她家空着的小炒锅里,“劝劝你娘,别这么拼了,你爹的工资又不低,养你们……” 苏梅说着见大妮脸上的表情似有不对,便住了口,“好了,你赶紧做饭吧,我先走了。” 说着拎起竹筐便出了她家的灶屋。 “苏姨,你喝杯茶在走……” “不了,”苏梅举起手朝后挥了挥,“你赶紧忙吧。” 苏梅到家,刘浩南、刘平安正被赵恪指使着刷锅洗碗。 “这么快就吃完了?”苏梅放下竹筐,拿出盆、碗递给刘浩南,“都吃好了吗?” “吃好了,”刘浩南笑道,“没想到鱼肉饺子也这么好吃。” “那过几天再包一次。”苏梅说着洗了洗手,接过赵恪递来的碗筷,在餐桌上坐下,夹了个喂他道,“赵团长吃饱了吗?” “吃饱了。”赵恪把嘴里的饺子咽下,拿起竹制果盘里的小白瓜和匕首,一边转着削皮,一边道,“家里的小子太能吃了,你下午拿些钱票给司务长,每天从农垦食堂买些饼子回来。” “好。”苏梅端起饺子汤喝了口,“咱家没喂猪羊,割下的红薯秧给王大娘喂猪吧?” 赵恪“嗯”了声,片下一块果肉,喂她道,“有几个小子呢,扒红薯你过去当个指挥,别跟着他们下死力。” 苏梅嚼着果肉点点头,“梁营长家怎么回事儿?我过去,两口子都下地割红薯秧去了,大中午的也不怕中暑。” 赵恪想了下:“两口子好像都是家里的老大。” “哦。”苏梅立马不感兴趣了,“等咱家的红薯扒完,我带着几个小子过去给陈同志帮帮忙吧?” “嗯。”赵恪削好小白瓜,片成一块块堆在小碟子里插了个竹签给苏梅放在手边,起身收了果皮,拿着匕首去水龙头那冲了冲。 苏梅放下碗,进屋给他拿了毛巾和换洗衣服。 冲个凉,赵恪抓紧时间上床睡了会儿。 苏梅醒来,他已带着小瑜儿、小黑蛋出门了。 看了看表,时间还早,戴上斗笠,苏梅去了农垦食堂,找司务长订了一个月的饼子,接着去孵化房调了下温度,给小鸡小鸭喂了点小米,往引水槽里添了些凉白开。 三点多,等太阳不那么毒了,苏梅才从农垦食堂回来,叫起刘浩南五人和赵瑾、林念营,拿着镰刀、铁耙、竹筐去了地里。 四亩红薯连成一片,好大一块。 几人看了下地边的长宽,攥着手里的工具先深深吸了口气。 苏梅轻笑:“收了咱家的还不算,过几天要去帮别人收几亩,时间要是充足了,说不定还要把你们丢到战士堆里,跟他们一起扒军区的红薯呢。” 刘浩南狠狠地抹了把脸:“干吧!” 还能说啥。 苏梅拿起镰刀先教他们割红薯藤,割完一片后,再拿了铁耙教他们怎么扒。 苏梅也没有经验,不过她有精神力,一眼过去就知道在哪儿下耙,下多深。 怕他们把红薯挖烂了不好储存,苏梅一棵棵给他们都标注了下耙的位置和要挖的深度。 一开始还好,能收获一半完好的红薯,后来一个个的手上磨了泡,双臂软弱无力,下耙的力度便越来越浅,挖出来的红薯基本上个个中间带伤。 赵恪下班先去学校接了小瑜儿、小黑蛋,将两人送去王家,又转身借了后勤的独轮车过来拉红薯。 看着成堆的烂红薯,赵恪冲几人眯了眯眼:“明早训练场上多跑半圈!” 几人诺诺应了。 “没事,”苏梅安慰他们道,“烂红薯除了不能保存,不影响口感,等全部收完,你们帮我打打下手,咱们把烂红薯清洗干净,切成片晒一部分,再留一部分做成红薯粉、红薯粉条。” 几人闻言不由松了口气。 赵恪打量了下苏梅的脸色,见她面色红润,双眸晶亮,毫无疲态,面上缓和了几分,“小梅,你先回去做饭,这里我们收拾。” “好。”苏梅放下镰刀,在地头的溪水边洗了洗手,去农垦食堂拿了大胖刚蒸出来的饼子。 她这边刚刚打开家门,赵恪也拉了一车红薯到了山下。 王营长、孟子衡听到动静,拿了扁担出来,帮着一筐筐的往上挑。 苏梅捡了些完好的先给两家送了些,让大家尝个鲜。 另捡了些烂的,清洗后削去破皮的地方上锅蒸。 炉子拔开,苏梅捉了两只不怎么下蛋的鸡。 一只先拿绳子捆了,另一只苏梅握着两个翅膀捏着鸡头,拔了拔脖子上的毛,一刀划开脖子,然后飞速放下刀,抓着它两条腿将血控进了碗里。 杀完一只,苏梅又把另一只杀了。 端起鸡血放到一旁,苏梅捡起地上两只不在蹦哒的鸡丢进大盆里,拎起炉子上烧开的水,一边往鸡身上浇一边不停地翻动着它们的身子,免得把皮烫坏。 褪毛开膛,剥去鸡皮鸡油掏出内脏。 留下鸡肝、鸡肠等清洗干净装进碗里备用,两只鸡斩切成块。 取了只铁锅坐炉子上,倒入山泉水,放入鸡块、鸡杂,丢入姜片葱结米酒焯水去腥。 焯好水的鸡块鸡杂清洗干净装进陶罐,倒入椰汁和着挖出的椰肉、红枣一起炖。 鸡皮、鸡油被苏梅煎得焦香,跟苦笋搭配着炒了盘菜。 刘浩南几人拖着疲惫的身子一脚迈进院,便被厨房内传来的清甜香味激得精神一震。 “椰子炖鸡!” 两百个椰子分下来,刘家那边得了近百个,刘家晟便让儿子给每家都送了十几个。 那几天,族里家家都想办法买了只鸡,做了道椰子炖鸡,遂五个人对这味道一点儿也不陌生。 劳累后能吃上一顿美食,喝上一碗暖胃的汤,那真是说不出的惬意与满足。 四亩地,几个人忙活了六七天,收了四千多斤红薯,扣除扒坏的一千多斤,还有三千多斤堆在院里没处搁。 晚上,苏梅趴在赵恪怀里,把玩着他的手道:“咱挖个地窖吧?还有大豆、稻子要收,等这些收完,再种,年前又是一拨收成,杂物房怎么腾也装不下这么多粮食。” 赵恪握住她的手,与之十指相扣道:“好,你想在哪挖?” “杂物房旁边怎么样?”苏梅道,“那边种的几棵苦瓜没怎么结。” 赵恪想了想,挖在哪儿,地窖可以往院外延伸,东边是块荒石地,无人住也种不了庄稼,“嗯,就挖在哪。” “稻田的鱼该起了。”苏梅发愁道,“那么多一斤来重的鱼咋吃啊?” “我改天找海岛的李队长买点盐,”赵恪顺了顺她的头发,安抚道,“咱腌咸鱼试试。” 第122章 第122章 苏梅家人虽多, 干活却没有经验,再加上刘浩南几个还要参与每天的晨训, 初开始训练身体受不了, 上午基体做不了什么事,遂等他们收完红薯去陈青苗家帮忙,人家七亩地已经收了五亩半了。 苏梅看着几人笑道:“看看人家母女, 再看看你们, 服了吧?” 刚收了几亩地,有点小骄傲, 有点小自豪的几人, 头一勾, 丧了。 “加油!”苏梅挨个拍拍他们的肩, “争取今天帮人家把这一亩半地红薯收完运回家。” 放几人在地里帮忙, 苏梅回家把杂物房旁边的几棵苦瓜拔掉清理出地面, 就开始屋里屋外地打扫卫生。 窗明几净之后,苏梅挨屋拿出大家的枕头、毯子,枕芯掏出晾晒, 枕巾、毯子泡进水池里, 倒上捣好的皂角水泡着。然后, 挽起衣袖和中午要吃的面。 每天换着花样的吃, 苏梅脑中的食谱都快翻遍了, 今天她不准备做得太复杂,就想懒省劲一回, 做个疙瘩面。 吃疙瘩面, 面要提前几个小时和。 舀了四大瓢面粉倒进盆里, 磕入两个鸡蛋,撒上水, 揉成光滑软和的面团,倒入清水漫过面团,盖上盖帘放到一旁。 和好面,枕巾、毯子也泡好了,搬了张小凳,拿着搓衣板往水池边一坐,“噌噌……” 苏梅手劲大洗得快,也洗了两个多小时,待一条条毯子、枕巾搭上晒架、麻绳,苏梅往竹椅上一歪,累得指尖都不想动一下。 赵恪下班接了小瑜儿、小黑蛋回来,一脚踏进门,满眼都是各色飘扬的毯子、枕巾。 “哇!”小黑蛋欢呼一声,举着双手就往毯子里钻,皂角清冽的草木香飘在鼻端,不要太好闻。 赵恪伸手一扯,拽住他的后衣领,“洗洗手脸再玩。”一头一脸的汗,沾在毯子上都是味儿。 小黑蛋点点头。 赵恪松开他,小黑蛋躬着腰从毯子下穿过,跑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仔细地搓了搓手,又洗了耳脸和脖子。 扯下绳上的毛巾胡乱擦了把,小黑蛋放下书包,欢呼一声扯开毯子两角一头就钻了进去。 阳光倾洒下来,透过半干的毯子,有一种朦胧的美。 小黑蛋开心地从这条穿出又钻进了另一条,满院都是他的笑声。 “我也要、我也要,”小瑜儿在赵恪怀里挣扎道,“爸爸,我也要玩,我也要玩。” 赵恪握住他的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自己看看,脏不脏?” 白胖的小手上沾满了乌黑的泥巴。 小瑜儿眨了眨眼,糯糯道:“脏。” “那你再看看,”赵恪松开他的手,指着满院飘扬的毯子道,“妈妈洗的毯子是不是好干净?你小手碰上毯子弄脏了怎么办?还要妈妈重新洗吗?” 小瑜儿瞅瞅手,再看看清新的毯子:“洗洗,小瑜儿洗洗。” “嗯,”赵恪抱着他从侧边穿过,拧开水龙头给他洗了手脸,拿毛巾擦干,随之一拍他的小屁股,“去吧。” “哇哈哈……”小瑜儿张着两手,咧着嘴一边朝麻绳上垂下的毯子跑去,一边乐道,“小黑蛋哥哥,我来啦哈哈……” “找不到我,找不到我,”小黑蛋飞速在毯中穿行道,“你就是找不到我……” “哈哈……我来啦……” 苏梅被他们吵醒,揉着眼睛坐起,赵恪进屋看她这迷糊的模样,拧眉道:“怎么在椅子上睡了?也不搭个毯子衣服。” “坐着坐着就睡着了,”苏梅掩嘴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朝外看到,“浩南、小瑾他们还没回来吗?” “没有。”赵恪的手放在她腰上揉了揉,“累不累?” 昨夜他有些没控制住,多要了她两次。 “累。”苏梅抱着他的腰,闭着眼在他怀里蹭了蹭。 赵恪抱起她道,“再去睡会儿。” “不了。”苏梅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下来,“睡了好一会儿,困劲都没了,再睡我也睡不着。” “嗯,那你歇着,”赵恪顺了顺她耳边的发,“想吃什么我去做。” “我和了疙瘩面,”苏梅往他头上戴个斗笠,又拿了个篮子递给他道,“要茄子、西红柿、荆芥来配。” 赵恪接过篮子去院里摘了5个茄子、4个西红柿,掐了把葱和一些荆芥。 “葱切断,姜切丝,茄子削皮切片撒两把面粉一拌,”苏梅抱手依在厨房门口,笑眯眯看着洗好菜的赵恪道,“挺麻烦的,赵团长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 赵恪笑笑,拿起刀切葱切姜,削茄皮切片拌面。 苏梅见此,眉开眼笑地坐在灶下帮他烧锅,锅热让他打开陶罐铲块大油搁进去。 雪白的猪油一进入热锅,滋拉一声就化开了。 “放葱花姜丝,翻炒几下,把拌好茄子倒进去。”苏梅说着,把柴往外抽了抽,煎茄子时火要小,不然容易糊。 赵恪一一照做。 “好了,放点盐盛出来。”苏梅说罢,把手里的柴往里一塞,站起来洗了洗手,把西红柿切丁丢进盛出茄子的空锅里,撒了点盐,拿铲子翻了翻,待出沙了倒入山泉水。 “等水滚了,”苏梅擦了擦手,指着案板下放了一上午的面道,“把面扯成薄片下锅,磕两个鸡蛋在碗里拿筷子打散,倒进锅里滚一下,放入荆芥,滴两滴香油就可以了。” 说罢,苏梅抬腕看了看表,“12点半了,浩南、小瑾他们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被陈同志叫去她家吃饭了吧?” 赵恪拿毛巾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剩下的我来,你戴上斗笠去看看。” “行吗?”结婚这么久,除了熬粥,苏梅还没见过赵恪正儿八经做过一次饭呢。 “只要不糊,”赵恪道,“应该不会太难吃。” 苏梅想想菜弄好了,盐也放过了,扇疙瘩无非就是扇得厚点薄点,煮熟了还不是一样吃,“那我去了,你扇疙瘩时要是忙不过来,就让小黑蛋帮你看着火。” “好。” 这个点了,苏梅以为几人下工后被拉去陈青苗家了,遂出了家门就去了她家。 结果一看,冷冷清清的,别说陈青苗、刘浩南他们了,二妮、三毛和几个小也都不在。 苏梅一路寻到地里,一帮人还正顶着大太阳扒红薯呢,个个汗流浃背,脸颊晒得通红。 苏梅走到刘浩南身边道,皱眉道:“怎么还不收工?” 刘浩南指了指还剩一小片的土薯地:“就剩这一点了,陈同志要扒完再走。” 苏梅:“……” 这么毒的天,非得上午干完吗? “收工!”苏梅对几人挥挥手,“你们赶紧回家歇歇洗个澡吃饭,我跟她说去。” 刘浩南迟疑了下,余光扫过赵瑾、林念营晒得通红的小脸,点点头,拿起工具,招呼大家出了地头,往家走。 “陈同志,”苏梅走向陈青苗夫妻道,“梁同志等会儿该上班了,你还不收工回去赶紧做饭,活哪有干得完的。” “小梅,”陈青苗抹了把脸,直起腰笑道,“我们吃过饭了。方才二妮带了饼子送了水,我拿了几个给小瑾他们,他们都没吃,你是来叫他们吃饭的吗,那快带他们回去吧。” 苏梅点点头:“那我们先走了,下午等不那么热了我再让他们过来帮你把红薯挑回去。” 陈青苗点点头,又埋头干了起来。 苏梅抹了把额上的汗,转身出了地头,加快脚步往家走。 “哇,好舒服啊,真想待在里面不出来……” 苏梅寻声望去,好么,七个小子全部放下工具,脱了鞋子上衣跳进了溪水里。 苏梅走至溪边,抬腕看了看表,对几人道:“给你们15分钟,15分钟过后,赶紧给我爬上来,回家吃饭。” 赵团长第一次做饭,不管好不好吃,吃饭的积极性咱得表现出来。 “苏姨,15分钟太少了,”赵瑾趴在溪边的石头上,讨价还价道,“怎么也得半小时呗。” “是啊,婶婶,你看我脸上、胳膊上的皮肤这么红,”林念营摸着脸,抬着胳膊跟苏梅道,“泡得短了根本恢复不过来。” 苏梅嗤笑,“你当这是美容泉啊!泡泡就让你白皙如初,俊美非凡。告诉你们,”苏梅单手叉腰,点着溪流道,“这条小溪是我们农垦食鸭子洗澡方便的地方。你们要是不小心喝上一口水,”苏梅乐道,“那可真是……营养丰富!” “呕~”很不幸的是,刘平安方才下去的时候,不小心跌了一脚喝了两口水,看溪水清澈见底,他还安慰自己喝了口山泉。 苏梅一看他这模样,扶着腰站在岸上就笑开了:“哈哈……” 赵团长扇的疙瘩面……嗯,又厚又粗,咬上一口好筋,苏梅很是棒场地吃了一大碗。 “妈妈,”小瑜儿抱着手里的碗,颠颠走到苏梅身边道,“我不想吃这个。” 苏梅低头一看,小碗里菜、汤都吃完了,只剩一个面疙瘩。 “那给妈妈吃。”苏梅说着拿筷子夹了面疙瘩放在自己碗里。 “娘,”小黑蛋笑眯眯地把碗递了过来,“给你吃。” “苏姨,我吃不下了。”赵瑾把碗放到苏梅面前,看着他爸笑道,“倒掉就太可惜了,毕竟是某人辛苦半天的成果。” “呵!”赵恪看着他冷笑了声,“嘴挺能贫的,明天……” 赵瑾吓得抱起碗,拿着筷子拼命往嘴里划啦。 林念营默默把刚端起的碗放下。 “挺好吃的呀,”苏梅诧异道,“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不喜欢?” 小瑜儿:“像虫虫,不好看,咬不动。” 小黑蛋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子,跟着附和道:“费牙,吃的腮帮子疼。” 苏梅瞪他:“啃骨头你怎么不说费牙?” “嘿嘿,”小黑蛋笑道,“骨头多好吃啊,这个面疙瘩又大又厚里面还没味,能比吗?” 苏梅看向刘浩南、刘平安等人,几人放下碗,笑道:“没小黑蛋说的那么难吃。”不好吃也是真的。 当然这个不好吃,要看跟什么比,跟他们学校食堂的面食比,那肯定这个疙瘩面胜出,跟小梅姐做的鱼加面、肉酱拌面什么比,肯定要垫底。 几人的评价一出,苏梅就后悔了,早知道就不问了,把她家赵团长打击得下次不做饭了怎么办? “赵团长,”苏梅在桌下勾了勾赵恪的手,安慰道,“我刚开始做饭,除了会烤鱼,做什么也是不好吃的。这个多做几次就好了,明天早上我和了面,中午咱再做一次,保证比今个儿还好吃。” “别啊……”几人齐声哀号。 赵恪止不住笑了:“好!” “啊,不想吃疙瘩面呀~” “不想吃~” …… 下午三点,苏梅叫起七个小子,拿了竹筐、扁担给五个大的,又拿了小铁耙给两个小的淘红薯:“去吧,早点帮他们把红薯挑回家,回来给你们烤鱼吃。” “真的?”几人双眼一亮。 苏梅点点头,等他们走了,也拿了根扁担,拎着两个水桶和自制的鱼舀子出了家门。 三亩水田,苏梅前前后后放了3000多条鱼,近三个月过去了,如今每条都有一斤出头。 放下扁担和桶,苏梅拿着鱼舀子走在田埂上,不一会儿就舀了满满两桶。 给司务长、王家、蔡佳微各送了十条,剩下的苏梅晚上烤了,正好一人一条。 “味道怎么样?”苏梅咬着焦香的鱼,抬起胳膊肘抵了抵赵恪,“是不是格外鲜美?” “嗯,”赵恪剥了块鱼肉喂小瑜儿道,“你做什么都好吃。” 苏梅白了他一眼,嗔道:“我问的是稻花鱼吃着肉质是不是更鲜嫩些?” 赵恪咬了口,细细品了回:“跟平常吃的溪水鱼,区别不大。” “稻花养出的鱼是鲜,”刘浩南嗦着鱼骨道,“山间溪水里野生的鱼也不差呀,所以,还真不好分辨。” “照你们这么说,”苏梅沉吟道,“我倒是多此一举了。” 小鱼儿本来在溪水里长的好好的,被她捧进了稻田,稻田那么浅的水,吃的还有限,肯定没有小溪来得自由自在,长得快。 “你是会抓鱼,才这么说,”赵恪笑道,“寻常军嫂哪个会叉鱼,她们吃鱼还不得去供销社买,现在你去她们田里看看,一分钱十尾鱼苗,养到现在,收获是付出的多少倍。” 苏梅想想也是,今个儿给司务长送鱼,司务长还道过几日后勤这边也要给稻田放水捞鱼,他估算了下,产量不低,等晚稻种上,鱼儿再养起,下半年战士们不缺鱼吃了。 单从溪水里捉,全部捞起也不够他们吃上几回。 “好了,”赵恪丢掉鱼骨,拍拍手,“浩南你们几个拿上铁锨、锄头、铁耙过来跟我挖地窖。” “刚吃完饭,”苏梅拦道,“歇一会儿。” “没事,”赵恪拿起铁锨道,“我们挖慢点。” 军人可没有饭后消食一说,训练时还不是刚放下碗就跑动了起来。 地窖挖好撒上石灰晾晒期间,苏梅带着刘浩南几人把扒坏的一千多斤红薯清洗干净削去坏掉的部分,切成薄片晒了两麻袋红薯片,其他的全部做成了红薯淀粉。 留下五六斤红薯淀粉逢年过节炸酥肉吃,其他的又做成了红薯粉条。 给大家煮了锅酸辣粉尝鲜,苏梅又领着几人给稻田里放水,捞了鲤鱼、草鱼、鲫鱼、胡子鲇、泥鳅等。 三千多条鱼,不含胡子鲇和泥鳅。 望着几大桶胡子鲇和泥鳅,苏梅纳闷道:“哪来的?我没有放养这两种鱼苗啊?” 赵恪:“野生的。” 张宁扶着腰过来,探头看了看,指着胡子鲇道:“这个用酸菜炖最好吃。” 苏梅双眼一亮,大妮送来的酸菜还有半坛子呢,“晚会儿炖一锅,再贴一圈饼子。” 张宁忍不住吸溜了下口水:“我帮你烧锅。” “行。”苏梅说着另拿了两个桶,每种鱼各装了些,装了满满两大桶递给来帮忙的王营长、孟子衡道,“拎回家尝尝鲜。” 有来有往都走惯了,两人谁也没客气,拎着桶送回家,片刻又各拎了些瓜果什么的回来了。 赵恪他们团里有一位苗家小伙,年前回家带了些腌鱼过来,阎铭吃过一回就记住那种独特的味道,听说赵恪要腌鱼,便把他找来了。 按他的要求,苏梅提前订了杉木桶,拿山泉水泡了两天,用韭菜擦去了桶内的异味,备了食盐、米酒、茴香、辣椒粉、花椒等作料。 “怎么做,”孟子衡拍拍小伙的肩笑道,“今个儿我们就听你指挥了。” 小伙儿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对苏梅道:“嫂子,糯米用盐水浸泡好了吗?” “泡好了,”苏梅指了指厨房,“已经在蒸了。” “那行,我们来把鲤鱼从背部剖开,去除内脏,用食盐、米酒、茴香等腌制,晾至半干。” “好。”苏梅忙拿了磨好的几把刀分给他、赵恪、孟子衡、王营长和阎铭。 刘浩南几人把鲤鱼一条条从筐里、水池里、桶里捡出来,送到几人身边。 腌好的鱼晾至半干,蒸好的糯米也已晾凉,小伙儿便将糯米、辣椒粉、花椒、生姜等拌成腌糟,教苏梅等人把腌糟填入鱼腹。 然后在木桶里铺一层腌糟,铺一层鱼,层层叠加,上面用大叶子包好密封,放至阴凉处要数月方可食用。 第123章 第123章 一群人忙活了半天, 腌了一千多条鲤鱼,用掉了五个直径0.35米, 高0.6米的杉木桶。还有两千条的草鱼和鲫鱼亟待处理。 “赵恪, 你带大家进屋喝杯茶,歇一歇,”苏梅起身道, “我去炖鱼、贴饼子。念营、小瑾, 去叫蔡校长、王奶奶过来吃饭。” 两人一个胳膊不方便,一个年纪大了, 收拾鱼什么的, 苏梅就没让两人掺和, 只让她们帮忙带了小瑜儿、小黑蛋玩。 “好。”林念营、赵瑾应了一声, 洗洗手去叫人了, 赵恪泡了壶茶, 拿着烟,招呼几人进屋。 刘浩南去瓜地里摘了四个西瓜,家里的刀、还有王家和孟家的都被借来杀鱼了, 怎么洗都带着股鱼腥, 几个小子倒也干脆, 放在地上一拳头锤下去, “咔嚓”一声裂开了道口子, 双手死劲一掰,掰成了两瓣, 然后一人抱着一瓣再往地上一磕, 便成了数瓣。 一瓣瓣捡到托盘上, 刘浩南端进屋,招呼王营长、孟子衡几人道, “来来吃瓜。” “行啊,住的越来越自在了,”孟子衡看着刘浩南五人笑道,“要不要参军?” 刘平安倒是有些意动,过来半月,长没长高目前还没看出来,不过他能明显地感到自己比以前壮了,有劲了。 若是当兵,不说其他,训练个一年半载,最起码能保证,到了冬季他也不会动不动就感冒发烧了。 这般想着刘平安举起了手,赵恪瞪了他一眼,回头跟孟子衡道:“你别乱出主意,他们大学专业跟我们完全不沾边。” 所以无论是退学过来,还是转报军校都不是什么易事,再说国家对外并不太平,随时都会打仗,一群学生娃上战场填枪眼啊! 孟子衡冲他翻了个白眼:“你不也是半途转的专业吗?” 赵恪:“我在国内读的就是军事学校。” 专业虽然不同,却更有利于他侦察工作的全方位发展。 “行行,说不过你。”孟子衡举手投降道,“自从遇到你,我就发现,跟你论口才,那是次次必输。” 几人被孟子衡无奈的模样逗得轰堂大笑。 厨房里,苏梅和好面,在张宁的指点下,把处理好的胡子鲇剁成段,用沸水焯透备用,捞出酸菜切块洗净,大锅烧热放入猪油,伴随着“刺啦”一声响,浓郁的油香味被激发了出来。 丢入葱姜爆锅,下米酒、盐、酸菜煸炒,倒入山泉水,下胡子鲇炖。 开炖的同时,苏梅抱着面盆往灶台上一放,揪一个剂子在手心里团一团压扁,然后沾点水,往锅沿上“啪”的一拍。 算着计量,沿着锅边贴了两圈。 半小时后,鱼香混和着饼子的焦香弥漫在厨房,引得人直流口水。 “吃饭了。”苏梅朝外喊了一嗓,掀开锅盖铲起一个个焦黄的饼子放进馍筐里,递给过来的刘浩南,拿起海碗连鱼带菜带汤的,一碗碗盛起。 咬一口饼子,喝一口酸香的汤,再吃一口鲜美的鱼肉,不要太美。 满满一大锅酸菜炖鱼,一大筐饼子,吃得丁点不剩。 苏梅怕他们没吃饱,拿着小竹筐又去菜地里摘了些黄瓜、西红柿、香瓜、小白瓜,洗净放在桌餐上,让他们自个儿拿着吃。 吃完饭,大家略歇一歇又忙活开了。 苏梅留了些草鱼、鲫鱼养在池子里,准备明天让人给花城的几家送些,自家再留些吃新鲜的。 剩下的宰洗干净,沥干水份,拿刀在鱼身上竖着划上几道,调了葱姜、蒜头、米酒、白糖、盐等腌制。 这一批是要晒成鱼干的,所以腌制只是第一步,四小时后还要拿麻绳一个个串起来,肚子用竹签撑开,挂起来晒。 晚上,苏梅让刘浩南跟赵瑾去农垦食堂取了大胖蒸的馒头,给大家炖了鲫鱼汤,烤了草鱼、茄子、韭菜,炸了泥鳅和菜丸子,凉拌了个黄瓜。 赵恪开了坛米酒,蔡佳微带了瓶葡萄酒和一瓶青果酒。 苏梅喝得有点多,送走王家三口和蔡佳微夫妻,把鱼一条条挂在廊下吊起的竹杆上,坐在竹椅上单手托腮,看着赵恪嘿嘿直笑。 赵恪好笑地刮了刮她的鼻子,“什么事这么开心?” “开心。”苏梅嘻笑道。 “开心什么?” “就是开心啊!”苏梅嘟了嘟唇,“你怎么一直问,好烦。” 赵恪摸了摸她有些发烫的小脸,哄道:“咱去洗澡好不好?” 11点多了,平常这会儿,小梅早睡了。 “抱抱。” “好。”赵恪抱着她回屋拿了两人的换洗衣服,又抱着去了洗澡间。 房顶上大盆里晒的水,被夜里的山风一吹早凉了。 赵恪放她在小凳子上坐下,提了两桶热水过来,“太晚了,今天不洗头了好不好?” 苏梅扯着发梢闻了闻:“臭。” 鱼腥味、油烟味混杂交织在一起,确实不好闻。 “不信你闻闻。” “嗯,臭。”赵恪抽出她手里的辫子,解开头绳拆开发辫,手指穿过顺了顺,调了盆水把头发浸湿,打上肥皂泡泡轻轻按过头顶。 苏梅舒服地闭了闭眼,半晌揩了点肥皂泡泡在手里把玩道:“这个不好,要不是我有异能,洗出来的头发就涩涩的梳不通。” “嗯,改天我给妈打电话,让她去华侨商店看看有没有施华蔻卖。” “施华蔻是什么?” “一种洗发水。” “那你别忘了哦,我人美美哒,头发也要美美哒……” “好。” …… 凌晨四点,赵恪起来,捞起水池里的鱼,装满了一桶又一桶。 刘浩南等人听到动静,纷纷穿衣过来帮忙。 赵恪拿起扁担一人给了一根,“挑上,跟我去后勤。” 几人昨天就听苏梅说了,要送鱼去花城,遂一个个听话地挑起两桶鱼,跟着赵恪出了门,借着天边的一抹鱼肚白小心地往山下走。 把鱼送上采购车,赵恪给足了运费,请司机到了镇上帮忙找个熟人送到刘家。 出了后勤,赵恪打发五人先去军部,他带着扁担回来,先进屋看了看。 苏梅睡得正香,卷起的毯子边露出颈下深色的吻痕。 赵恪伸手给她盖好毯子,写了个纸条放在枕边,转身去西厢抱了小瑜儿、小黑蛋出来。 林念营、赵瑾已经养成了习惯,到了这个点不用人叫自己就爬起来。 洗漱后,两人朝东耳房看了看,半天没有听到动静。 “爸,”赵瑾问道,“浩南叔他们呢?” 赵恪给两个小家伙擦去脸上的水珠,抱着他们向外走道:“去军部了。” 苏梅懒懒地睁眼醒来,屋内屋外静悄悄的,跟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她慵懒地坐起,拿起床头箱子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慢慢地穿着。 心疼地吻你千遍……早上带孩子们去食堂……恪留。 苏梅拿起表看了眼,8点34分。 捏着纸条,苏梅心情甚好地在镜前转了个圈,口中哼道:“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不用给一家人做早餐,苏梅陡然感到一阵轻松,整个人都悠闲了起来。 打开收音机,拆开辫子慢慢梳着,拿了条蓝色的丝带从前面辫起,于脑后轻轻一挽。 洗漱后,拿出大嫂喻兰寄来的化妆品,苏梅对镜涂了点面脂,修了下眉,上了唇色,嗯,美美哒。 拨开炉子,打个鸡蛋在碗里点上盐,滴两滴香油打散,切一个昨天剩下的馒头,炉子上坐上炒锅,倒上一点茶油,馒头沾着蛋液一片片铺在锅里一煎,待两面金黄夹出,咬一口外焦里软,咸香可口。 再冲一碗奶,拌个黄瓜,搭配着一吃,舒舒服服的好不悠闲。 “小梅姐,”刘浩南几个从外面推门进来,看苏梅正在吃早餐不由一愣,“赵大哥让我们给你带了吃食。” “是什么?”苏梅坐在椅子上招了招手,“给我看看。” “粥、水煮蛋、馒头、咸菜。”刘浩南一一放在桌上道,“水煮蛋是赵大哥特意让炊事班的小战士帮忙煮的。” “哦。”苏梅拿起一个磕破皮,剥开蘸了黄瓜汁吃。 “小梅姐,你这吃的什么?”刘平安指着香煎馒头片道,“看着好好吃哟。” 苏梅把盘子推给他们:“尝尝,鸡蛋液裹着馒头片煎的,以后你们自个儿做饭吃,懒省事了,就可以这么做。” 说着把做法给几人仔细讲了一遍。 “唔,好吃。” 一个馒头也就切了六七片,苏梅吃了一半,几人一人半片也就尝了个味。 苏梅往他们身后看了看,“念营跟小瑾呢?” “去邮电局取包裹了,”刘浩南说着擦了擦手,带着几人把廊下一竹杆一竹杆的鱼取下来,棚在三角晒架上晾晒,“小梅姐,我们从军部回来,看到人家都拿着镰刀去地里割豆子,咱家是不是也该割了?” “嗯,”苏梅吃完一个鸡蛋,把另一个鸡蛋递给最小的刘平安,端起碗筷去厨房洗刷道,“等会儿我带你们去地里。” 一亩大豆,几个人割了一天。 家里没有地方晒豆秧打豆子,苏梅跟大胖说了一声,让刘浩南他们挑去了农垦食堂,摊在了广场一角。 这个时代的人打豆子,要么人力,要么用畜口。 人力打豆有一种专门的工具叫连栈,用一个旋转轴将一个长木棍和一组平排的竹条或木条固定在一起,使用时手握木棍,举起竹条/木条拍打而下。 它不但可以打豆子,还可以打稻子、小麦、芝麻等,很多军嫂家里都买了个。 苏梅没要,觉得挺繁琐的,没有轮起大棍直接敲来得爽快。 遂豆秧晾晒期间,她给刘浩南、赵瑾七人,一人准备了个木棍。 不过,倒底是没有用上。 大胖赶着骡子拉着石滚碾豆子时,顺便就将她家的给一起碾了。 “苏同志,”一筐筐豆子晒干收起来,往家运时,司务长叫住苏梅道,“过两天我做酱,你要不要一起?” 苏梅双眸一亮,惊喜道:“黄豆酱吗?” “嗯,还有酱油。” “要、要,”苏梅忙指挥着刘浩南和刘平安把豆子全部放下,“这些能够出多少酱油?出了酱油的豆子是不是就不能用了?” 第124章 第124章 “酱油渣谁吃啊, 又苦又涩,一般都喂猪了。你要是不想浪费了豆渣, 那就做豆豉吧, 做豆豉也能得十几斤酱油。”司务长笑道,“带有酱油香的湿豆豉放点新鲜的辣椒圈,炒一下就是美味的豆酱;豆豉晒干又成了另一种美食——酱豆。” 苏梅听得十分心动, 她家没喂猪, 要豆渣没用,倒不如直接少要点酱油, 多得点豆豉用来调味做菜。 “司务长, 你是不是也要做一批豆豉?” “嗯, ”司务长笑道, “我打算做几缸豆豉, 酿几桶酱油。” “那这些你帮我做成豆豉吧?”苏梅指了指竹筐里200斤左右的黄豆道, “你看还需要什么材料,写个单子,我去准备。” “不用添加其他, 有黄豆就成。”司务长说着朝食堂的库房一指, “抬进去吧。” 把黄豆交给司务长, 苏梅就没有再管了, 她忙着喂养农垦食堂的小鸡小鸭, 照顾孵化房的种蛋,忙着带着七个小子收割稻子、打谷子。 等把四亩地稻子收完, 2500多斤谷子晒干存入地窖, 苏梅带着几人又马不停蹄地从后勤买了稻苗、红薯秧子、棉花和玉米种子把8亩地种上。 忙完这一切, 不等苏梅松一口气,晚上吃饭时, 便听收音机里传来了全国大炼钢的消息。 苏梅陡然一惊,“啪!”对着自己的脑门拍了一下,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刘浩南、赵瑾等纷纷诧异地看了过来,赵恪放下筷子,伸手揉了揉她拍红的额头:“傻了!” 苏梅对上刘浩南、赵瑾等人好奇的目光,只得找借口道:“忘了给妈回信了。” 那天赵瑾和林念营去邮电局拿回的包裹,正是京市婆婆寄来的。给孩子一人寄了个文具盒,给她寄了两瓶施华蔻洗发水、一支口红、两双丝袜、四条卫生带。 “接到包裹的第二天,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赵恪奇怪道,“我给妈回过电话了。” 苏梅怔了下,“哦,忘了。” 赵恪深深看了她一眼,夹了筷子鱼肉给她道,“吃饭。” “嗯。”苏梅扒着碗底的米粒,努力回想着大炼钢造成的破坏,想来想去也只记得好像砍了很多树,毁了很多铁锅、菜刀、农具什么的,炼了一堆废铁。 洗漱后,赵恪坐在书桌前,拍了拍身旁的椅子,“来,坐。” 苏梅取下包头的毛巾,撩了撩水湿的头发,在椅子上坐下,把记忆中有关炼钢的事说了一遍。 赵恪拿过她手里的毛巾,一边给她擦头发,一边静静地听着。 “我要是早记起来就好了,”苏梅懊恼地拍了拍额头,问他道,“哎你说,现在打电话跟顾森,他能跟那位说一声,停下大炼钢吗?” “已经有人在查顾森了,”赵恪的手穿过头发顺了顺,“我们最近最好不要跟他有任何联系。” “啊!”苏梅惊道,“我前几天还收到了包,顾淼寄来的药材。” “她在信中有说什么吗?” 苏梅摇了摇头:“除了开头的称呼和结束的问候语,中间记录的都是药膳食谱。” “嗯,”赵恪换了条毛巾继续帮她擦拭道,“无人机的图纸一递上去,他和顾淼对外的信件来往就有专人在查看了。” “这么严!”苏梅咋舌道,“幸好没把图纸交给你二哥。” 不然很容易就查到他们夫妻身上了。 “好了,”赵恪收起毛巾,“把头发烘干,睡吧。” 苏梅摸了摸还有些泛潮的头发,引出异能从发根往下过了一遍,“炼钢的事,我们不管了吗?” 赵恪沉吟了下:“我找找人,侧面提醒一下。” “嗯。”苏梅踢鞋上床,往里面滚了滚,随之抹了把额头的汗,叫道,“赵恪,你把东边的窗户也打开吧,好热啊!” 赵恪把窗户一扇扇打开,也不见一丝风,“应该是要下雨了。” “下雨了好啊,”苏梅笑道,“今个儿司务长还说呢,再不下雨,战士们就要帮忙挑水浇地了。” “嗯。”赵恪拿起扇子呼呼给她扇道,“睡吧,时间不早了。” 夜半,“轰隆”一声雷响,瓢泼大雨倾泄而下,窗户被风吹得“咣当”一声,玻璃碎了数块,风卷着雨丝刮了进来。 赵恪和苏梅惊坐而起,两人迅速跳下床,一个去挪窗下的桌椅、抢救苏梅的画稿,一个跑进西厢照看小瑜儿、小黑蛋。 刘浩南、赵瑾等人爬起来一拉灯,停电了。 几人翻出手电筒,一边拿东西堵窗户的破洞,一边开门往外照了照。 鸡鸭棚塌了,黄瓜、豆角架子倒了,茄子、西红柿、辣椒匍匐在地,丝瓜、苦瓜连着秧子从墙上滚了下来,厨房和杂物房的瓦片、稻草被掀飞在地,院子里一片狼藉。 鸡鸭窜进廊下,瑟瑟发抖地挤作一团。 “咔嚓……砰!” “咔嚓!” 不时有树枝被风刮断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小梅,”赵恪穿上衣服雨鞋,抓起雨衣向外走道,“我带队去海岛看看。” 苏梅抱着小瑜儿、小黑蛋追了两步,担心道:“这么大的风雨,你们怎么上岛啊?” “码头有船。”赵恪撂下这句话,便匆匆消失在了大门外。 苏梅把小瑜儿、小黑蛋递给刘平安,“平安,你带他们回屋。浩南,你们几个去房里挨个儿查看一下,看哪里漏水,放个盆在下面接着。” “好。”几人应了声,纷纷行动了起来。 苏梅披上雨衣,拿着手电推开杂物房的门,看了看房顶的漏洞,抬起置物架的一头往旁边挪了挪。 “小梅姐,”刘浩南拿了搪瓷盆过来,“给。” 苏梅接过来往地上一放,雨水便“啪啪”地滴了进去。 苏梅拿着手电筒又四处看了看,随之抱起板子、小锯子向外走道,“厨房你过去看了吗?” “看了,有两处漏雨,我都拿盆接了。”刘浩南走在她身后关门道,“小梅姐,你拿这些干嘛?” “先锯几块板子把窗户堵上。” 暴雨一连下了四天方停,处理好菜子里的蔬菜,搭好鸡鸭棚,修好房顶,换好窗上的玻璃,送走开学的刘浩南五人,赵恪等人还没有回来。 苏梅有些坐不住了,将几个孩子托给蔡佳微和王老太,跟司务长请了两天假,带着医包、换洗衣服、吃食和营养品,去后勤借了匹骡子,骑着走近路去了码头。 苏梅牵着骡子下船,一眼望去满目疮痍。 “你怎么来了?”赵恪一身泥泞地匆匆跑来,接过她手中的骡子,扶着她往一旁搭建的棚子走道,“累不累?” “还好。”苏梅四下看了看,没有一个闲人,大人孩子都在忙活着清理道路,刨挖掩埋的房屋,修补屋顶、院墙、船只等,“每年都要来这么一回吗?” “今年已经很好了,”赵恪拴好骡子,倒了杯茶给她道,“前两年大家住的还是草搭的棚子,台风一来,整个家都吹没了。现在你看,只要把半埋的房屋挖出来,房顶修一下,立马就能住人了。” 苏梅默了默:“向晨家怎么样?这几天你有见他们吗?” “放心吧,人没事。”赵恪抬腕看了看表,“饿不饿,我给你弄点吃的?” “你不用忙活,我带的有吃的,”苏梅说着放下茶碗,打开带来的包裹,取出套换洗衣服和鞋袜递给他道:“去换一下吧。” 一身衣服都穿七八天了,干了湿,湿了干,闻着都馊了。 赵恪接过衣服笑了下,提起一桶水去了外面一个用芭蕉叶围起的小棚子,飞速冲洗了下,换上衣服鞋袜。 苏梅打开带来的麦乳精舀了两勺冲了碗,洗了洗手,拿出饼子夹了些酸笋丝递给他道:“吃点东西。” 赵恪也确实饿了,放下脏衣服,擦了把手,接过来大口吃了起来。 第125章 第125章 赵恪吃着东西, 苏梅起身打量着这排小棚子,没有床, 树枝隔开的沙地上铺着他们的雨衣, 雨衣上零散地堆着些稻草,台风刚过,岛上水汽很大, 稻草潮潮的散发着一股霉味。 门口垒了个灶, 灶前放着两捆干柴,旁边的石头上搁着两半袋粮食和三撂刻有名字的饭盒。 “什么时候回去?”苏梅心疼道, “早知道来前我就给你带条毯子了。” “过两天, ”赵恪一口饮尽碗里的麦乳精水, 看着苏梅拧起的眉头, 好笑地捏了下她的脸颊, “我是团长, 哪能搞特殊。” 说罢,拎起装有吃食的包裹,冲外面清理道路的人群喊道:“王红志。” 王红志挽着裤腿, 赤着脚丫子噔噔就跑过来了, 看到苏梅咧嘴笑道:“嫂子来了。” 苏梅冲他点了点头:“怎么不穿鞋?” 岛上石头多, 赤着脚很容易被扎到。 王红志不好意思地翘了翘脚趾:“来时穿的是雨鞋, 这大热天的汗水一泡一焐, 脚趾上的皮肉都烂了……” 苏梅一愣,看向了赵恪。 赵恪瞪了王红志一眼, 把手里的包裹丢给他道:“分了。” 王红志扫了眼, 见包裹里有麦乳精、奶粉, 抱起石头上成撂的饭盒,冲干活的人群喊道:“阎铭, 过来拿东西。” 说罢,抱着东西向那边跑道,“嫂子,岛上辛苦,看过团长就赶紧回去吧。” 苏梅冲他挥了下手,目光扫过那边一个个战士的脚,好几个脚趾窝里的皮肉都烂了。 苏梅抿了抿,看向赵恪:“把鞋脱了。” “咳!”赵恪不自在地向外走道,“那啥,我去牵骡子,赶着下一班船,我送你过去。” “赵恪!”苏梅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我心疼。” 赵恪心尖颤了颤,反手握住苏梅的手,回身打趣道:“破了点皮就心疼了,那要是我……” 苏梅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瞪他:“不许胡说!” 赵恪看着她,吻了吻她的手心,拉下她的手与之十指相扣道:“放心吧。我会陪你从青年走至白发苍苍,契约百年。” 苏梅抿着唇点了点头。 赵恪脚趾上伤不比战士们轻,苏梅打开带来的医药包,先用酒精给他擦了擦,又用异能给他消了脚上的病灶,“你们这是脚气,会传染的,回头你让大家别一个盆里洗脚,也别谁穿错了谁的鞋子。” “嗯。”赵恪看她白嫩的小手捧着他的脚一副珍之重之,爱护得不行的模样,心头就有一股说不出的异样。 苏梅重新拿了双袜子给他穿上,拍拍他的脚踝道:“好了。” 说罢,拿起他换下的衣服鞋袜起身道:“你们在哪洗衣服?” “先放着等会儿我洗。走,我送你上船……” 苏梅拍开他的手,一指装了换洗衣服的包袱道,“换洗衣服我都带来了。” 赵恪愣了下,扒开包袱皮看了一眼,捏着苏梅的脸颊扯了扯:“苏同志,任性了!” “就一晚,我明天就回去。”苏梅说着把手里的脏衣服放进盆里,拎着鞋,抱起盆向外走道,“你不说,我自己问了。” 赵恪无奈地捏了捏眉心,“走吧,我带你过去。” 岛上有淡水池,也有溪流。 赵恪带她去了最近的一条小溪。 苏梅四下看了看,冲他摆摆手道:“你去忙吧。” 这边他们都勘察过了,没有大型的动物出没,遂赵恪很是放心地点点头,转身忙去了。 衣服鞋袜上都是泥,光用手揉,洗去泥块洗不去泥印,苏梅把它们往溪水里一丢,拿个石头压着,转身进林子里找了棵皂角树,这会儿皂荚还没有成熟,不过廖胜于无。 苏梅捡起个石块对准成串的皂荚猛然一投,扑簌簌落下了些,捡了一小把回去,拿石头捣碎涂在衣物、袜子和雨鞋的内部,好生揉搓了一翻,才算洗出衣服的军绿色,袜子和雨鞋内衬的白色。 扯了根藤蔓系在林子边的树上,晾上衣物,挂上鞋子。 洗了洗手,跟赵恪打了声招呼,苏梅拎着只水桶进林子里摘了些野果,采了些苦竹笋、菌子、木耳、婆婆丁,掏了些鸟蛋,然后又去海边,捡了些海螺、生蚝和梭子蟹。 中午,苏梅给大家蒸了米饭,烤了生蚝、梭子蟹和菌子,炒了苦笋螺肉、凉拌了盆木耳,煮了锅婆婆丁鸟蛋汤,洗了盆野果。 “唔,”阎铭放下碗长舒了口气,忍不住感叹道,“终于吃顿人饭了。” 跟来的炊事班的小战士不乐意了:“我哪顿做的不是人饭了?” “嘿嘿,”阎铭拍拍他的肩,笑道,“别不承认,同样的米你蒸出来的就是没有嫂子蒸的好吃。还有你每顿给我们吃的鱼……”阎铭摇了摇头,“除了腥就是咸,一点鲜味都没有。” “岛上卖的咸鱼,”小战士委屈道,“不就这个味吗?” “我吃过嫂子蒸的咸鱼,”王红志道,“不腥,也没有咸的发苦。”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苏梅,好想尝尝啊,不腥不苦的咸鱼是什么味儿? “蒸前仔细清洗一下,”苏梅知道很多人做咸鱼,都不舍得把上面的盐粒洗掉,“放点米酒姜片葱段,就不腥不苦了。” 有时候懒省事了,她会直接用异能过一下咸鱼的渣滓。 小战士双眸一亮,跃跃欲试道:“我等会儿找李队长再买几条,晚上蒸一盘试试。” 王红志:“嫂子下午走吗?” 苏梅摇了摇头:“明天走。” “那还是让嫂子来吧。”王红志道。 小战士双眸一暗,很是失望地垂了头。 苏梅看得想笑:“晚上你做,我帮你打个下手。” 小战士立马兴奋地应了声“好”。 王红志和阎铭还待要说什么,赵恪朝他们所坐的位置扫了一眼,二人背脊一寒忙住了嘴。 吃过饭,留了小战士洗刷,苏梅跟赵恪说了一声,拎着竹篮去岛上的供销社买了一斤红糖、一斤白糖、一包奶糖和一盒点心,去了张贺山家。 他家住在半山腰,人没事,房顶被掀了,畜口圈塌了,羊丢了三只,摔断腿一只,鸭子刮没了十几只。 苏梅到时,家里杀了那只断腿的羊,正招呼帮忙上瓦、修羊圈的朋友吃饭。 知道苏梅吃过饭来的,郑安容给她捞了块大骨:“没多少肉,当个零嘴。” 苏梅接过来道了声谢,一边吃一边挖了骨髓喂她一岁半的儿子。 “苏同志,”郑安容抱着半岁的小女儿,搬了个凳子坐在苏梅对面道,“你今天走吗?” “明天走。” “那你晚上来家住吧,”郑安容笑道,“向楠那间屋子大,我在给你支张床。” 小女孩捧着碗害羞地冲苏梅笑笑,对郑安容道,“把我床上的被褥换一下给苏姨睡,支个小点的床,我躺。” “不用支床换被褥,”苏梅笑道,“我跟小楠睡一张床就行。” 郑安容:“可以吗?” 苏梅点点头:“她还小,我又不胖,睡一张床够了。” “那行,晚上我让向晨叫你。” “好。” 在岛上住了一夜,给赵恪他们改膳了几顿火食,苏梅就急急忙忙地回了军区,赵瑾、林念营要报名上学啦,两个小家伙一个五年级、一个四年级。 小黑蛋班级测试,语数双百,蔡佳微一时兴起,给他拿了套二年级的试卷,小家伙毫不怯场地伏案刷刷作了,中午回来兴奋地跟苏梅宣布道:“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苏梅放下碗筷,撩起围裙擦了擦手,饶有兴致道:“说来听听。” “你儿子,我,”小黑蛋咣咣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考上二年级啦!” “啪啪……”苏梅毫不吝啬地鼓了鼓掌,“我儿子真棒!” “哈哈……”小黑蛋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 “我,”小瑜儿不甘示弱地点了点自己胸前的小红花,“好宝宝!” “对!”苏梅认同地点点头,给他也啪啪鼓了鼓掌,“我们小瑜儿是最好的宝宝,听话懂事又乖巧。” 赵瑾、林念营抿嘴笑了笑,放下书包洗手坐下齐声道,“苏姨/婶婶,我们也不差呀。” “嗯,”苏梅赞道,“我们老大也是棒棒哒,跳了一级;老二更厉害,跳了两级,加油!再接再厉!” “哈哈……”四个孩被夸得开心地笑了起来。 又过了两天,赵恪带队回来,随身还带了一身的虱子。 他们一帮人个个都有,已经不知道是环境差自己长的,还是从哪传染上的。 苏梅给他煮了锅薄荷艾叶水。 “味道好怪,”赵恪掩了掩鼻,“能行吗?” “薄荷有消毒功用吧,艾叶也是,两两相加,”苏梅笑道,“应该能成。洗吧,洗完我给你用异能过一遍,保证有多少虱子都能消灭。” “别,”赵恪挥手道,“还是用药物杀死吧。” 那么多人跟他一起回来,本来个个都,哦,他回来一天,突然没了,什么药这么灵啊!可不得让人怀疑。 “真不用?”苏梅笑道。 “不用。” “行!”苏梅解下围裙往麻绳上一搭,拍拍身上烧锅落下的灰道,“我把东耳房给你打扫一下,晚上你住那儿。” “等等,”赵恪一把拉住苏梅的衣袖,急道,“我住那干什么?” 苏梅爱美地摸了摸自己盘起的一头乌黑秀发:“我不想被传染啊!” 赵恪噎了噎,转身拿了刮胡子的匕首在石头上磨了磨,拧开水龙头兑了盆薄荷艾叶水,拿肥皂洗了洗头,把匕首递给苏梅,往小凳子上一坐,颇有些英勇就义道:“来,给我把头发刮了。” 苏梅托着他的下巴,打量了下他的头型,立马来了兴致:“我真刮了?” “嗯。”赵恪闭了眼。 苏梅扯下围裙给他围在脖子上,从额头轻轻刮起。片刻,刮完,苏梅双手抱胸仔细打量一番,忍不住手痒地伸手摸了摸,然后又跑回房拿了素描本刷刷画了起来。 赵恪扭了扭脖子,又摸了摸头,只感到哪哪都不自在,“好看吗?” “唔,”苏梅抬眸看了他一眼,低头画道,“好看、超好看哒。赵团长帅呆了,我要留念收藏。” 小瑜儿被赵瑾、林念营轮流背回来,一进门就听到苏梅在夸赵恪帅,很是吃味道:“我帅,小瑜儿最帅。” 苏梅慢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继续画道,“你看你爸的脑袋亮不亮?是不是夜空里最美的那颗星?” 赵恪抽了抽嘴角,拿着换洗衣服,提着满满一大桶热水去了洗澡间。 “小瑜儿也要当最美的星星。” 苏梅手下一顿,看着赵恪旁边的留白处,嗯,再添一个小光头也不错。 “行,我这就给你把头发剃了。” 说罢,苏梅放下素描本、铅笔,提起壶里的水倒进盆里兑了点凉的给他洗了洗头,“小瑾,你抱着他坐在凳子上,别让他乱动。” 赵瑾看笑话不嫌事大的抱起小瑜儿坐在了凳子上,双臂一圈,困住了他的两只小胳膊。 小瑜儿眨了眨眼,“妈妈,剃了头发,我就是最美的星星,对不对?” “嗯嗯。”苏梅抿着唇憋着笑,给他系上围裙,拿着匕首刮了起来。 这事没过几天,赵瑾、小黑蛋、林念营身上都长虱子了。 苏梅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觉得一定是那天给小瑜儿剃头时,把赵恪用过的围裙给他用了。 “来吧,”苏梅看着三人拍了拍掌,“把头发洗洗,我拿匕首给你们刮了。” “最美的星星,”小瑜儿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乐滋滋指了指赵恪,又点了点他自己,然后看着三人数道,“一颗、二颗、三颗、四颗、五颗。” “哇!”苏梅捧着他的脸蛋亲了一口,夸赞道,“我们小瑜儿真厉害,都会数五个数啦。” “嗯嗯,”小瑜儿点点头,笑道,“小瑜儿超厉害的,还会数六、七、八。” 苏梅:“宝贝真棒!” 小黑蛋撇了撇嘴:“我早就数到一百了。” “嗯,”苏梅转头对着他的脸蛋亲了一口,“我们小黑蛋也超棒!” “哈哈……”小黑蛋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一般、一般啦~” 赵瑾、林念营:……苏姨/婶婶真是越来越幼稚了。 八月十五,秦淑梅收到小儿媳节礼的同时,还收到了一幅画,一排五个光头,只见小儿子头上顶了串数字:天空里最亮的那颗星。 紧挨着的赵瑾、林念营、小黑蛋、小瑜儿,亦分别用稚嫩的笔在自己头上标注了:恒星、慧星、火星、水星。 第126章 第126章 城里吃油限量, 苏梅准备节礼时,就想弄点油给大家寄去, 冬天是个进补的好时节, 炸点丸子、莲夹,跟粉条、白菜、萝卜一炖,下个面或是就着馒头热热地一吃, 冬天的寒气都被挡回去了。 家里的大豆都被她拿给司务长做豆豉了, 为了能买到足够的豆子,苏梅连跑了数家, 凑足五百斤, 拉去了农垦食堂。 司务长不但在榨油, 还泡了豆子准备做豆腐。 “司务长, ”苏梅看他泡了那多豆子, 惊讶道, “你要给大家做豆腐宴啊?” “做什么豆腐宴,”司务长笑道,“过段时间该收玉米、红薯, 种土豆、油菜、白菜、萝卜了。趁着现在有时间做点豆干, 农忙时也好给战士们添个菜。” “豆干!”苏梅好奇道, “好做吗?” “好做。”司务长笑道, “豆腐切片拿大料一卤, 捞出来沥干水份,搁太阳下晒个三四天, 晒的干干的, 拿雨布袋一裹放个半年都没事。” 苏梅双眸一亮, 转身向外走道:“我再去买些大豆……” “回来。”司务长无奈地摇了摇头,抬脚踢了踢竹筐里苏梅刚送来的豆子, “一百斤豆子出15、6斤油,榨个三百斤,有个四五十斤送亲戚就够了,剩下的做豆腐。” 苏梅:“会不会太少?” 司务长瞪她:“你当自己家里有金山银山啊!” “嘿嘿,”苏梅摸了摸鼻子,笑道,“听您的。” 三百斤豆子得了47斤油,自家留了5斤,苏梅给陕北老家、婆婆、大嫂、顾淼各寄了4斤,给三哥两斤,剩下的让人帮忙送去了花城。 这么一折腾,东西寄到京市就有些晚了。 八月十五这天,赵儒生正拿着二儿子的东西跟秦淑梅显白呢:“看看,老二还是知道跟家里亲的嘛,提前就将节礼寄了过来。你看这特产红肠,红艳艳的漂亮吧?还有一瓶麦乳精,一袋巧克力糖,一袋面包圈……” 秦淑梅跟着翻了遍,刚要附和地赞两句。 赵倬带着妻儿,扛了个大包推门进来了:“妈,小弟给你寄的包裹。” 赵儒生忙拿了二儿子寄来的糖果、面包圈给孙子、孙女:“小琛、小珺,快尝尝,你们二叔从冰城寄回来的。” 两个孩子瞟了一眼,摇了摇头,“家里就有,二叔还大老远的寄回来干嘛?” 赵儒生噎了噎,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秦淑梅抬头看向条几上的果盘,除了两根红肠,家里可不就是样样不缺。 喻兰放下手里的月饼、水果和给秦淑梅订做的旗袍,寻了把剪刀,带着儿女兴致勃勃地拆包道,“看看你们小婶都寄了什么?” 豆油、茶油、鱼干、豆干、红薯粉条、红薯片、香菇酱、各式菜干菜条。 堆满了茶几,又堆了一地。 “这么多,”秦淑梅问大儿子道,“走邮局吗?” “哪能啊,”赵倬笑道,“三个大包呐,走邮局弟妹一个月的工资不剩啥了。小恪托上次那位列车员帮忙带回来的。” “三个大包!”赵儒生若有所思,“另一个大包给顾家?” “不是给顾家,”赵倬纠正道,“是给顾森的妹妹——顾淼。” 秦淑梅悄悄地把信封放在菜干下,好奇道:“那位刚找回来不久的女孩?” “妈,”喻兰笑道,“不能称为女孩了,她年龄跟我大小差不多。” “兄妹俩住在一起,寄给她不就是寄给顾森吗。哦,对了,”赵儒生嘟囔了句,看着大儿子道,“上次你升职,顾家在后面帮了一把。过节呢,你们有没有送份节礼过去?” 秦淑梅也朝赵倬看了过去:“你们要是没有什么送的,我那里还有支老山参……” “妈,”喻兰笑着打断她道,“顾家最不缺的就是药材,弟妹来信还跟我说,顾淼又给她寄了包参须过去。” 说是参须,药效却不比五十年份的参片差。 “哦~”秦淑梅笑道,“小梅连这个都跟你说了,那看来她对你印象不错,跟顾同志处得也融洽。” 喻兰笑着点了点头,“顾淼一进京就没怎么出过门,我找人打听了一圈也不知道她的喜好,眼看过节了,就给小梅打了个电话,这一聊可不就熟悉了。” “好相处不?”秦淑梅笑道。 “你问顾淼,还是小梅?” 秦淑梅一愣,笑道:“这么说你见着顾同志了?” “嗯,小梅在争得顾淼的同意后,就把她的电话、喜好告诉我了。昨天我带着东西去顾家,顾淼亲自到门口接的。”喻兰说着,不由感叹道,“顾淼聪慧,看问题一点就透,小梅骨子里有几分侠意,怪不得两人能交好呢。” “那感情好,”秦淑梅乐道,“以后小梅过来了,也有一个玩伴。” “我不是玩伴吗?” “你毕竟还担着一个长嫂的身份呢,小梅怕是在你跟前放不开。” 这倒也是。 喻兰拿起茶几上的信,递给秦淑梅道:“妈,你快打开看看小梅都给你写了什么?” “我看是你想看吧,”秦淑梅白了她一眼,笑道,“没看我都把信压到菜干下面了吗?我还想着,等你们走了偷偷打开看呢。这你也能给我翻出来……” “哈哈……谁叫弟妹写的军垦生活太有趣了呢,”喻兰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妈,你快拆开吧。” 秦淑梅也笑,几次通信之后,她就发现小儿媳有些放飞自我了,内容那是越来越逗,每月期待来信已成了她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秦淑梅拆开信封,露出了厚厚的一张画纸,慢慢展开,画纸里夹杂着一张信,她没先看信,而是好奇地朝画看了过去:“这……” 秦淑梅抖着手,忍了忍没忍住,“噗——哈哈光头……哈哈五个光头……” 喻兰忙探头看了过来,然后:“哈哈……妈,你看小弟头上哈哈……” 两个孩子闻声,好奇地凑到了跟前。 “啊!小叔……哈哈……小叔是最亮的星星哈……” “咦!小婶怎么把念辉画的这么黑?” 秦淑梅跟喻兰止了笑,扯着画纸好奇地打量了起来。 喻兰道:“小梅上错色了吧?” 几人只见过照片上的小黑蛋,而这个年代的相片是黑白的。 “应该没有,”赵倬站在妻子身后弯腰欣赏了会儿,道,“你不是说,弟妹在信里称呼念辉小黑蛋吗。” 喻兰:“……那也不至于这么黑吧?” 秦淑梅倒是贼喜欢虎头虎脑的小黑蛋,“孩子长得大气,黑了更精神。” 说罢,目光从一溜五个光头上扫过,再次落在小儿子头上的那行字上,“噗嗤”一声,又乐开了:“哈哈……不行了,我笑得肚子都疼了哈哈……根本就停不下来……” 赵倬看着他弟的光头,抽了抽嘴角,小心地抽出他妈手里握着的信纸看了起来,待了解了前因后果后,颇有些同情地又看了画中的他弟一眼。转身去书房拿了画纸跟着描了起来,此画在很多很多年之后,被后人翻出,成了网络上红极一时的“靓照”。 苏梅在寄出一包包节礼的同时,也收到了大家从各处寄来的包裹。 婆婆寄来了布料、营养品,还附带了一叠钱票。喻兰寄来了化妆品、侨汇卷。老家寄的是槐花干、榆钱干、泽蒙花油和荞麦面。花城各家送来了给孩子们做的衣服,买的鞋袜,还有一箱箱书籍字画,有古籍也有近代的。 苏梅数了数,七箱书册、三箱画卷、一箱宣纸,还有一箱装了颜料、大小毛笔和徽墨,“赵恪,我要一个书柜。” “好。”赵恪打开一箱书册随手翻了翻,不是讲绘画就是讲民俗风情或是饮食,看着倒是有趣。 苏梅蹲在他身边,跟着拿起一本线装书翻看道:“这本是古籍呢,我方才看了,字画里有一幅是唐朝的花鸟图,一幅宋代的山水,还有一幅老族长临摹的清明上河图。” “嗯,”赵恪放下书册,一箱箱搬起来撂到墙角道,“长辈们的一片心意,给了我们就收着。” 苏梅点点头放下书本,拉开椅子坐下,抽了张画纸拿起铅笔,画了个组合书柜,“趁着时间还早,我去趟后勤。” 赵恪偏头看了眼窗外,接过图纸道:“我去吧。” “做三套,我们一套,四个孩子,两人用一套。材料要选老榆木,”苏梅叮嘱道,“柜门要按图镶玻璃。” “好。” 几日后三套五门书柜送来,赵瑾、林念营忙兴奋地拿了抹布擦拭,放入自己的课外书;小黑蛋、小瑜儿有样学样,不但各自把小人书、写废的作业本放了进去,还把苏梅给做的玩具挨个儿地摆放在了柜里。 最后两个小家伙看了看,又各拖了两个小竹根找到苏梅。 “娘,”小黑蛋放下竹根道,“我要一个小笔筒,要一个竹雕花瓶。” “妈妈,还有我,”小瑜儿忙跟着道,“我也要、要筒,要瓶。” 苏梅头也不回地继续整理书册道,“等我忙完就给你们做,现在你们先去门外,采把漂亮的花儿好不好?” “好。”两人应了一声,相携着跑出了家门,扯了毛毛草、喇叭花回来。 苏梅分类把书册、画册,绘画工具放进书柜,拍了拍手,看着颇有几分成就感。 赵恪下班回来,依在门框上跟着欣赏了一回道,书柜做的大,几箱书画装进去只占用了五分之一空间,“除了这些,还有想看的书吗?” “想看的书啊,”苏梅笑道,“真要数起来,那可就太多了。” “嗯,抽空列个书单,”赵恪执起她颊边的头发挂在耳后道,“我帮你买。一次性买不完,就慢慢来,一年又一年,总能把你想要的书买齐。” 第127章 第127章 中秋过后, 司务长通知苏梅准备陶罐,豆豉成了, 还提取了二十多斤浓香的酱油。 挑回家后, 给王家、蔡佳微各送了一海碗豆豉和两斤酱油,苏梅就去溪里捉了四条鲤鱼三条鳝鱼,按司务长给的菜谱, 鲤鱼宰洗干净后, 抹上酱油塞入葱段姜丝,点上几粒豆豉入盘清蒸。 随之又用豆豉炖了个鳝鱼段, 酱油烧了个小青菜。 还别说, 自制的豆豉、酱油吃着就是香, 一家人个个都多添了半碗饭。 时间进入十月, 农垦区又先后迎来了两拨大丰收。 赵恪一个电话打到花城, 隔天刘明泽、刘明翰带着四个高二的小子便来了, 收了玉米、收棉花,种了白菜、种萝卜。 一帮孩子刚喘了口气,稻田的鱼又该起了。 苏梅去后勤订了几个杉木桶, 买了糯米、调料, 待所有的鲤鱼宰杀清洗, 腌制入桶放进地窖, 先前那批腌鱼, 也可以吃了。 苏梅开了一桶。 听苗家那位小战士说,可以煎着吃, 也可以生吃, 而隔年的腌鱼, 鱼刺变软,鱼肉浸入了各种味道, 吃起来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家里孩子多,苏梅直接把生吃这种方法剔除了。 锅热倒油,苏梅先试着取出一条腌鱼,按小战士的说法,从中一刀破开,切成段,下锅慢煎。 片刻,一种腌制发酵后的特殊味道便被激发了出来,迅速向外蔓延。 小黑蛋闻着这股诱人的焦糟鲜香,松开手中的藤球,一溜烟跑到了厨房门口,“娘,好香啊!” 小瑜儿捡起地上的球,颠颠地追了过来,“妈妈,小瑜儿想吃。” 苏梅夹起一块,扯了点鱼肉尝了尝,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咸。 剔除鱼骨,苏梅取了两片生菜叶子,各裹了小小一块递到两人唇边:“张嘴。” 脆生生的菜子裹着,一口咬下去,鱼肉的紧致带着糯米的焦香在口中炸开,略微的咸和辣被生菜的滋水一冲,刚刚好。 “好吃。”小黑蛋鼓着腮帮子含糊道,“娘,还要。” 小瑜儿蠕动着双唇,点着小脑袋:“要、要。” “这就开饭,赶紧去洗手。”苏梅铲起锅里煎好的鱼肉,又从桶里取了六条,一一破开,切段下锅。 腌鱼下饭。 苏梅蒸了满满一大桶饭硬是没够吃,好在家里还有馒头,切成薄片搁热锅里一馏,几分钟就透了。 剩下的鲫鱼、团头鲂和草鱼等宰洗干净,用米酒、生姜、酱油等腌制四个小时,截了等同的竹签撑起鱼肚,拿麻绳穿上挂在院里晾晒。苏梅带着几个小子又忙活开了,稻子割了直接在田埂上打出谷子,晾晒数日,挑回家存入地窖,田里撒上油菜种,红薯又该扒了。 为了给一帮小子打气,赶着海岛杀羊卖肉时,苏梅让赵恪跟张贺山订了半只羊,一筐海鲜。 苏梅带着刘明泽等人边处理手中的食材,边唤了赵瑾、林念营道,“你们俩跑一趟,跟蔡校长和你们王奶奶说一声,别做饭了,过来吃烧烤。” 两人应一声去叫人了。 蔡佳微做的果酒好了,各搬了三坛过来,王老太带来了自制的金银花花露和一大坛子西红柿酱。 苏梅给赵恪他们开了瓶米酒,和蔡佳、王老太开了坛青果酒,张宁怀着孕没敢让她沾。 夜风卷去白日的灼热,送来山间的沁凉,坐在院里,吃串烤肉,抿口清甜中带了点涩意的果酒,身边围绕着家人朋友,享受着丰收带来的喜悦与富足,苏梅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 有过上次醉酒的记录,赵恪盯着没敢让她多喝。 送走客人,打扫好庭院,哄睡好孩子,赵恪出门便见苏梅双手托腮,望着天空出神。 没急着过去,赵恪双手抱胸,顺着她的目光朝天际看去,星河璀璨,院子里虫啼蛙鸣交奏成曲,岁月说不出的静好。 换了人,扒出的红薯又有一千多斤坏的。 完好的晾晒几天后存入地窖,扒坏的淘洗干净,或切片晒成红薯干,或做成粉条。 待红薯地里种上土豆,送走一帮小子,时间也进入了11月。 “苏同志,”大胖唤住没什么事,准备提早下班的苏梅,“我们进山收茶果,你去不?” 苏梅:“茶果可以收了?” 忙忙碌碌的有一段时间没进山了,山里都有哪些果子成熟了,苏梅已经完全没了概念。 “嗯。” “那走吧。”苏梅说罢,背上竹筐,拿上竹杆,跟着大胖、小庄等人出了农垦食堂,踏过溪桥去了后山。 一脚踏进山林,苏梅才发现何止是茶果可以收了,一个个野柚子、芭蕉也都熟了,还有那野生的龙眼,因为无人采摘,树下都落了一地,枝头挂着的拽一个剥开壳,果肉都晒干了。 “班长,”苏梅可惜道,“抽时间把这些龙眼捡回去呗。” 大胖弯腰捡了颗,剥开壳尝了尝,超甜,“嗯,收了茶果就来捡。” 说话间,头顶飞过几只蜜蜂。 苏梅忙引了缕精神力跟上,片刻就发现不远的一棵柚子树上挂着个蜂巢,看大小和蜂蜜的存量,能割个几斤。 苏梅没有急着去碰它,而是跟着大胖他们走到几棵茶树下,拿着竹杆敲下一个个茶果,捡进一只只竹筐,待要背筐下山了,才跟大胖说了一声,带着小庄折了两片芭蕉叶,包了头脸过去小心地摘了下来。 从头到尾,苏梅一直张着精神为两人挡下了蜜蜂的攻击。 捧着硕大的一个蜂巢,小庄乐不可支道:“班长,我看摘蜂巢也挺容易的,要不我明天带上几个战友,去林中寻寻,多多少少总能找到几个。” 苏梅拎着两个柚子过来,闻言忙阻止道:“你可别,这个蜂巢是没有毒蜂,要是遇到那种又黑又大带了毒针野峰,有你受的。” “哈哈……苏同志你想多了,”小庄笑道,“遇到毒蜂我不会跑啊。” 苏梅倒底是没劝住,小庄带着两个小战士第二天就脱离了队伍,专门去林中寻起了蜂巢。 开始两天还好,每天或多或少地都有那么一两个收获,人也没有被蛰到。第三天,苏梅背了一小筐茶果跟大胖他们一回来,就见小庄顶着满脸包在前面跑,司务长举着个竹杆在后面追。 “被蜜蜂蛰了去医院呗,”苏梅不解道,“司务长追他干嘛?” 大胖嘿嘿笑了两声,才道:“自从给你和赵团长说成媒后,司务长就觉得自己很有几分做媒的天赋,前天他刚跟小庄提了个对象,明天相亲,你说小庄这样,他能不气吗?这是砸他招牌呢。” “啊!”苏梅没想到还有这茬,随之好奇道,“咱们住在山窝窝里,司务长上哪给战士们找对象呀?” “海岛有很多单身的女青年,还有附近的山村、乡镇。” “司务长的交际真广啊!”苏梅感叹了一句,又好奇道,“司务长说成了几对?” 大胖比了个一:“除了你和赵团长,再没成过一对。” 苏梅默了默。 第128章 第128章 在苏梅跟大胖等人忙着采茶果、摘龙眼、芭蕉时, 军嫂们也没闲着,挖冬笋、收白菜、萝卜, 做酸菜、晒菜干。 随着各地秋收减产的消息不断传来, 家家户户开始扩建地窖,储存各种吃食。 与之同时,第二批军嫂带着孩子们也来了。 相比第一批军嫂来时的状态, 这一批来自农村的军嫂和孩子们明显要削瘦、憔悴些。 苏梅从农垦食堂帮忙回来, 经过蔡佳微家时,发现她家对门那座早两月就拉起了院子, 装上大门的宅子洞开着, 几名战士进进出出地抬着家具往里走。 这座宅子分给了炮团的董团长, 他爱人秦谣是市妇产科的主任, 早在夏天就要求申调过来, 因为市医院那边一直不放人, 董团长一个人又懒得住过来,遂宅子便一直空着。 现在看,秦医生应该是调过来了。 苏梅略略扫了一眼, 没在院子里看到董团长和他爱人。 “小梅!”蔡佳微从屋里出来, 偏头瞅见她从门口经过, 忙唤了声。 “蔡大嫂。” “过来过来。”蔡佳微冲苏梅招了招手。 “什么事?” “张宁生了, 你知道吗?” “啊!”苏梅一惊, “什么时候生的?” “下午两点,”蔡佳微笑道, “是个女宝宝。” “真哒!”苏梅惊喜道, “王营长正想要个闺女呢, 这下如愿了。” 蔡佳微想到抱着女儿咧着嘴抹眼泪的王营长,忍俊不禁道:“可不, 一会儿笑一会儿哭,都乐傻了。” 苏梅跟着笑了一回,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不是还没到预产期吗?” “哪来的预产期,她身子弱,老院长前几天就让王营长和王大娘做准备了,说她随时都有可能生产。” 苏梅懊恼地拍了拍额,“怪不得我这两天没看见她。” “老院长也没说确切的日期,王大娘怕你跟着操心,夜里睡不好,白天军嫂们来了,你又忙里忙外的,便没让我们跟你说。”蔡佳微道,“我炖了鲫鱼汤,等下要去看她,你要不要一起?” “要要,”苏梅忙点了点头,随之问道,“我要拿些什么吗?” “家里有鸡蛋、红糖吗?” “有。” “那你拿篮子一样装点,再找张红纸包五块钱,”蔡佳微道,“等会儿去了医院,给囡囡掖在小被子里。” “好。”苏梅转身回家,拿竹篮装了两包红糖,捡了五十个鸡蛋,又裁了块红纸做了一个红包,装了五块钱。 给家里留了纸条,苏梅提着东西,跟蔡佳微一起去了医院。 张宁生产时没劲,生了半天没生下来,最后还是刚来的秦医生给她做的破腹产。苏梅她们到时,她正一头冷汗地躺在床上吸气,原来是不小心动了一下,扯到了伤口。 “小梅,”看到苏梅,张宁忍了半天的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生孩子好疼啊?” 苏梅:“……” “快别哭!”蔡佳微放下瓦罐,拿了帕子给她擦泪道,“我听人说月子里哭了,对眼睛不好。” 张宁不好意思地扯起衣袖抹了把脸:“谢谢蔡嫂子。” “嗯。”蔡佳微见她不哭了,转身打开瓦罐,一边拿碗盛汤,一边四下看了下,“王大娘跟囡囡呢?” “在隔壁,”张宁道,“娘说刚出生的孩子爱哭,怕吵到我休息,她又要了间病房,带着囡囡过去了。” 说罢,她小小调整了下睡姿,止不住又疼得吸了口冷气。 苏梅见此,忍不住皱了皱眉,“伤口在哪呢?我看看。” 张宁从侧边撩起被子一角,指了指包着纱布的小腹。 苏梅伸手进去,轻轻从上抚过,引了小小的一缕异能,帮她稍稍修复了点内部的伤口。 张宁一把握住她的手,虚虚覆在伤口上,“小梅你的手暖暖的,好舒服。” 苏梅被她吓了一跳,手下的异能差点走岔了路,给她造成二次伤害。 收了异能,苏梅悄悄抹了把汗,拍了拍她,接过蔡佳微盛的鱼汤:“蔡大嫂熬的鲫鱼汤,我喂你喝点。” 张宁乖乖点点头,含着苏梅递过来的勺子喝了口,立马苦了脸,“没放盐。” 蔡佳微笑道:“不止没放盐,还没放姜去腥呢。我问了秦医生,她说催奶汤不能放盐,姜是发物也不能放。” “小梅~”张宁委屈巴巴道,“好难喝啊。” 苏梅想了想,放下勺子,一手端着碗一手轻轻托起她的头:“来,别尝味儿,一口气喝完。” 张宁一口气喝完,躺在床上捂着胃,干呕了几次。 苏梅看她实在难受,便去隔壁跟王老太道:“要不给孩子喂奶粉吧,我家里还有两袋……” 王老太摇了摇头,轻轻掀开衣服一角给她看:“孩子太弱了,可不敢给她喝奶粉……”就怕一个不合胃口,折腾得孩子再有个好歹。 苏梅透过王老太撩起的衣角往里瞅了眼,心惊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娃娃的脸,也就比她半个手掌大那么一点,呼吸轻浅地几不可闻。 “一生下来我就解开衣服放在肚皮上给暖着了,到现在都不敢抱出来。”王老太瞅着怀里孩子,凝眉叹道,“小宁情绪不稳,这事还不敢跟她说。” 苏梅展开精神力,缓缓从囡囡身上扫过,发现她各项特征发育还好,就是弱,体弱。 “要不,”苏梅迟疑道,“给我抱会儿。我火力大……” “好。”不等苏梅把话说完,王老太便一口应下了,因为她发现自从苏梅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方才还动不动就在梦中支棱一下的孩子,呼吸平稳了,睡得也踏实了几分。 苏梅解开衣服,卷起棉布背心,小心地将孩子接到怀里放在肚皮上,嗯,这感觉就跟在肚子上放只小猫崽似的,好怪啊…… “小梅,”王老太起身道,“你先帮我照顾着,我去找秦医生问问情况。” 苏梅点点头,拢上衣服,等王老太开门离开了,方握住囡囡的一只小手,引了一毫丝那么细的一点异能小心地探入她的手心,慢慢地顺着胳膊朝身体各处游走。 片刻,房门再次打开,蔡佳微过来看孩子,一见苏梅鼓起的肚子愣了下,“你怎么把孩子揣到衣服里了?” “嘘!”苏梅指了指隔壁,“小声点。” “怎么了?”蔡佳微压低声音道。 苏梅收了异能,轻轻地顺了顺孩子的背:“孩子有点弱。” 蔡佳微一看她这表情,再一联想王老太专门要的这间病房,便了然地点点头:“张宁还不知道孩子的情况吧?” 苏梅轻应了声,问道:“蔡大嫂,你要回去了吗?” “嗯。” “那你帮我告诉赵恪一声,我今晚不回去了,叫他别等我。” “好。” …… 赵恪下班回家,赵瑾、林念营已经做好了简单的饭菜。 “你们娘呢?”赵恪边洗手边问道,“还在农垦食堂,没回来吗?” “去医院了。”赵瑾把苏梅留的纸条递给他,“张大娘生了个妹妹,苏姨和蔡校长看她们去了。” 赵恪拿毛巾擦了把脸,接过纸条看了眼,又抬腕看了看表,“先吃饭。” “赵叔叔,”林念营掀开锅盖,捡起馒头放进馍筐递给他道,“你跟婶婶什么时候给我们生个妹妹?” 小黑蛋脑中立马闪过三毛四毛家那个吃鼻涕的小女娃,忙关住水龙头,甩了甩手,冲两人叫道:“不要,我不要妹妹。” 赵瑾接了一盆水放在地上给小瑜儿洗手。 小瑜儿拿着积木放在水盆里搅着玩儿,连听懂大家说的是什么都没有,便跟着摇了摇头,附和小黑蛋道:“不要,我也不要。” 赵恪的目光从两个小的身上移开,看向赵瑾。 赵瑾耸了下肩,冲他爸咧嘴笑道:“弟弟太多了,你们要是想生个小的话,就给我们生个妹妹吧。” 赵恪对这答案不太满意,不过也没有说什么,近几年小梅都不宜怀孕,现在说这个还太早。 “赵团长,”蔡佳微从医院回来,过来道,“小梅让我跟你说一声,她今晚在医院不回来了。” 赵恪放下碗筷,快步出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张宁生的孩子,身子有点弱,小梅帮忙揣在身上暖着呢。” 赵恪眉头微微一蹙,随之展开道:“吃过饭,让老孟过来陪孩子们一夜。” “你也要去医院?至于嘛,”蔡佳微好笑道,“不就分开一晚吗……” 赵恪瞟了她一眼,淡淡道:“心疾不能熬夜。” 蔡佳微抬手拍了下额头,叹道:“哎,我又忘记小梅有心疾了。” 实在是苏梅平时怎么看都跟正常人无异,甚至挑起东西,干起活来,比大多数军嫂都麻利。 吃过饭,请了孟子衡来家陪孩子们过夜,赵恪拿了条毯子,端着罐红糖鸡蛋茶,踏着一地的月光就去了医院。 他到时,苏梅揣着孩子正在喝鸡汤,王老太请食堂帮忙熬的。 “你怎么来了?”怕吵到孩子,苏梅声音压得极低,“家里的四个谁看着呢?” 赵恪瞅了眼她碗里的汤水,冲王老太点了点头,放下东西洗了洗手,拿起一旁的饼子,掰碎给她泡在汤里道:“我请了孟副团长。” “哦。”苏梅放下心来,舀了块饼子连汤送进嘴里,道,“等会儿你不回家吗?” “我留下来陪你。”赵恪掰完一个饼子,接过她手里的勺子,端起碗喂她道,“孩子怎么样?” 苏梅扯开衣服的一条缝,给他看:“好多了。” 赵恪瞅了一眼,愣了愣,然后转头打量起了开门进来的王营长。 王营长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赵恪缓缓吐出一个字:“丑!” 这么丑的孩子,肯定是因为长得太像爹了。 王老太捂着嘴笑道:“小孩子都这样,三天过后,你们再看,保证一天一个样。” 方才秦医生和老院长一起过来看了,情况比着下午那会儿略有好转。一句略有好转,让王老太看到了希望,脸上跟着也有了笑模样。 吃完饭,王老太、王营长去隔壁陪张宁,留了二人在房里。 赵恪溻湿手帕给苏梅擦了擦脸,又打水给她烫了烫脚。南方的冬天,湿冷湿冷的,苏梅虽然不怕冷,可她好享受这种被赵恪宠爱的感觉啊,心尖儿都跟着暖暖的。 “傻笑什么?”赵恪捏了捏苏梅的脸颊,扶起她道,“上床睡觉了。” 苏梅小心地拢着怀里的孩子,“你睡吧,我怕压着她。” “不怕,”赵恪扶她上床,垫了床被子在身后,环了她在怀里,轻轻拍了拍,“有我呢,睡吧。” “你明天还要训练……” 孩子这样,他们俩势必得有一个人守着。 赵恪揽着她哄道,“我明天可以抽空,去办公室睡会儿。” 苏梅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笑道:“赵团长,我有没有说过,嫁给你,好幸福啊。” 赵恪深邃的眸子里似绽开了朵花,璀璨而炫目。 夜里老院长跟秦医生不放心,过来查看,被赵恪拥在怀里的苏梅睡的不要太香。 孩子也被赵恪小心地放在了自己身上暖着。 老院长小心地把了把脉,让开位置。 苏梅听到动静,翻了个身,下意识地朝赵恪的方向摸了摸,赵恪握住她的手,“没事,睡吧。” 秦谣好奇地看了眼被赵恪挡在身后的苏梅,伸手给孩子把了把脉,偏头跟老院长道:“比晚上那会儿脉博又强劲些。” “嗯。”老院长点点头,抬手对赵恪道,“把她的手腕给我。” 赵恪忙托着苏梅的胳膊,把她的手腕递了过去。 老院长的手搭在苏梅腕上留停了片刻,“恢复得不错,继续。” 说罢,目光落在,赵恪怀里的孩子身上,“怪喜欢孩子,依你爱人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能急。” 赵恪点点头,待老院长和秦医生离开,他小心地打开衣襟看了眼怀里的孩子,嗯,还是这么丑。 摸了摸下巴,赵恪不由得就在琢磨,以他和小梅的模样,应该生不出这么丑的孩子吧? 刚要在心里给自己一个完美的答案,眼前不期然地闪过小黑蛋那棕黑色的皮肤。赵恪唉叹了一声,抚了抚额,算了,还是再要个儿子吧。 男孩子心大丑点无所谓,女儿要是长得丑了,该自卑了。 第129章 第129章 苏梅在医院陪着一连住了两天没有回家, 小黑蛋放学到家一看苏梅又没在,急了, 背着书包就冲出了家门。 小瑜儿一见, 忙挣扎着从赵瑾背上滑下来,颠颠地追着叫道:“小黑蛋哥哥,你去哪?” “去医院找娘。” “我也要去, 我也要妈妈, 你等等我……” 赵瑾跟林念营不放心,连忙跟上。 一路上两人轮流背着小瑜儿, 到了医院, 大冬天的硬是热出了一身汗。 王老太心疼得忙拿了干毛巾挨个儿给他们擦脸, 又解开衣服扣子给你们擦了擦身子。 “小瑾、念营, ”王老太摸了摸两人汗湿的里衣, “赶紧把这衬衣脱了, 奶奶拿到外面帮你们烤烤再穿。” 她们住在一楼,山里潮气大,洗的尿布老是不干, 王老太跟老院长说了一声, 就让王营长在门口升了个炉子, 用来熬个汤水, 烤个尿布小毯子。 两人这么一折腾, 身上的热气都散了,湿衣服贴在身上反而有些冷, 遂便听话地脱了罩衫、薄袄、毛线衣, 把贴身穿的衫衣递给王老太, 又飞速将衣服穿上。 王老太接过衫衣,扫了眼他们身上的毛衣花纹, 问苏梅道:“这线衣谁织的?怪好看的。” 苏梅正轻轻撩开衣服一角,给小黑蛋、小瑜儿看妹妹,闻言抬头瞄了眼:“花城的四伯母、五伯母。” 两人各给孩子们织了身毛衣毛裤。 苏梅扯了下小瑜儿歪扭的罩衫,正了正小黑蛋头上的绒线罩,接着又道:“棉袄棉裤是二伯母、三伯母做的,外面的罩衫、裤子是六伯母、七伯母给买的,棉鞋是老家我大嫂做好寄来的,帽子围巾是京市大嫂托人织的。” 王老太一边拿着衣服向外走,一边笑道:“你们家这四个孩子就是幸福,有这么多人疼。” 不像她们家囡囡,只有张宁这边的亲戚能走。 王老太想着,回头看了眼被四个孩子围着的苏梅,心头一动,停下脚步笑道:“小梅,让我们家囡囡认你做干娘吧?” “啊!”苏梅愣了下,随之笑道,“行呀。” 王老太看她应得这么爽快,自己反而怔了:“你不跟赵团长商量商量……” “大娘,”苏梅打断她道,“你送我出嫁那会儿,我心里可就把你当干娘在处了,赵恪也是认同的。”要不他们怎么那么理所当然地,农忙了或是有事了,就把四个孩子往她家一送,丢给她照顾。 王老太眼眶一热,笑了声:“你这丫头……” 话没说完,忙转身出去了。 “娘!”王营长一下班,便匆匆赶了过来,远远瞅见他娘站在病房外面抹眼泪,吓了一跳,“怎么了?是不是囡囡……” “不是。哎,你小声点,”王老太忙迎上他,扯着他的衣袖拽到一旁,道,“娘是高兴。” “高兴?”王营长狐疑地瞅瞅他娘,随之兴奋道,“囡囡脱离危险了?” “呃!”王老太愣了下,点点头,“囡囡的情况是比昨天又好了些,老院长说照这样看,再有个大半月就可以出院了。” “真的!”王营长惊喜地转了个圈,“苏同志还带着囡囡吗?” “嗯。我正想说呢,晚上你抱着囡囡,让小梅回家休息休息吧,连着两晚了,她在这儿,赵团长跟着也休息不好,他训练那么紧,娘看着都心疼的慌。” “娘,”王营长挑了挑眉,“你这语气,我听着咋那么像丈母娘看女婿呢?” “哈哈……”王老太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听出我的话音了?娘方才跟小梅认干亲了。” “这么说,我以后有妹妹了!”王营长兴奋在院子里蹦了蹦,叉腰笑道,“哈哈……那以后赵恪岂不得喊我一声‘大哥’!” 王老太:“……” 下班过来的赵恪:“……” “大娘。”赵恪冲王老太打了声招呼,直接越过王营长进了屋。 王营长呆了呆,看向他娘:“他是不是不愿意啊?其实……不叫大哥也没关系,我知道他是我妹夫就行了……” 王老太白了他一眼:“想多了,我说的认干亲是囡囡认小梅当干娘。” “啊!不是你认闺女,我多了一个妹妹、多了个妹夫、多了一群外甥吗?” 王老太懒得理他,拿着衣服去烤了。 王营长呆站了片刻,抹了把脸找媳妇求安慰了。 赵恪推门进屋,看到围着苏梅看囡囡的一群臭小子,扬了扬眉:“你们咋来了?” “爸爸,”小瑜儿招了招手,压低声音道,“你快来看,她好小哦,不能大声说话。” “像没毛的猫崽子,”小黑蛋皱了皱眉,嫌弃道,“好丑。” 赵瑾见过小瑜儿刚出生的样子,跟记忆中的印象对比了一下,点头附和道:“比小瑜儿丑多了。” 林念营诧异道:“小瑜儿不丑啊。” 说罢,看向小黑蛋。 小黑蛋摸了摸脸:“二哥,你看我干嘛?” 看就看吧,眼神还怪怪的,好像他长的很丑似的。 “跟她一比,”林念营点了点苏梅怀里的囡囡,赞道,“你长得还挺俊。” “我本来就俊啊!”小黑蛋见他好似不信,打开随手的书包,抽出一副画展开,正是苏梅先见画的一溜五个光头没有上色的小样,“看看,谁有我帅?” 光溜溜的脑袋比谁都圆,眉毛比谁都浓,笑的比谁都开心,整个人生动的好像下一刻就能从画纸上跳下来。遂怎么看,他都是孩子中最帅、最有活力的那一个。 “这画……”赵恪看着苏梅,颇是一言难尽道,“你怎么给他了?” 苏梅偏头看了一眼,笑道:“只有我们小黑蛋懂得欣赏啊。” 赵瑾、林念营互视一眼,齐齐抬手遮了遮面,妥妥的黑历史。 “我也懂得欣赏,”小瑜儿扯着画的一角,要道,“给我藏两天玩玩。” 小黑蛋拽了下没从他手里拽出来,立马急了,“娘!” 赵恪掰开小瑜儿的手,把他丢给赵瑾道:“抱他出去转转。” 囡囡体弱,别搁屋里吵起来,吓着了她。 赵瑾点了点头,抱着小瑜儿出了门。 林念营一看忙也扯着小黑蛋跟了出去。 苏梅抱着囡囡欠了下身,端起一碗放温的麦乳精水递给他道:“喝点水。” 赵恪接过来喝了口,转而喂她道:“我过来听王大娘说认干亲?” 苏梅喝了两口,推开碗,点了点怀里的孩子道:“大娘说让囡囡给我们当干闺女,我应了。” “哦,”赵恪探头瞅了眼她的小脸,担心道:“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苏梅愣了愣,“噗嗤”笑道:“你这担心的也太远了吧?” “远吗?”赵恪总觉得小孩子长的好快,他进山训练个十天半月,一出来几个孩子不是高了就是胖,多多少少总会有那么一点变化。 “没个二十五六岁,家里谁舍得让她出嫁啊。哦对了,”苏梅道,“认干亲,咱们要准备什么吗?” 这个……赵恪也没有办过,“我回头问问家里。” “好。” “小梅,”王老太烤好衣服,带赵瑾、林念营到隔壁穿好后,领着几个孩子过来道,“囡囡给我,你和赵团长带着孩子们回去吧,晚上好好的休息休息,明天你有空了再来。” 苏梅这两日一直用异能帮囡囡温养着身体,知道她已无大碍,遂点了点头,将她递给了王老太。 “冲啊,回家了。”一出病房的门,小黑蛋就跟个炮弹般跑进了院子。 “哦,回家了,妈妈要回家喽~”小瑜儿跟着开心地拍了拍小手,拽着苏梅的裤腿往外拉道,“妈妈快走。” “等一下,”苏梅弯腰抱起他道,“咱们要走了,是不是得跟张大娘说一声?” “嗯,”小瑜儿点点头,“说一声。” 苏梅带着三个孩子去隔壁跟张宁打了声招呼,出来便见赵恪跟王营长站在一旁说话,也不知道赵恪说了什么,只见王营长连连点头。 “娘、娘,”小黑蛋在花园里,招手叫道,“她说认识你。” 苏梅闻声看去,身着白大褂高跟鞋的女子缓缓转过头来,冲苏梅展颜一笑,美得不可方物,“苏同志、小瑜儿,好久不见哦。” “邹医生!” 正是花城给小瑜儿看病的主治医生,邹秋曼。 苏梅抱着小瑜儿过去,笑道:“什么时候调过来的?” “前两天。”邹秋曼掏出一把巧克力糖,挨个递给几个孩子道,“说好的结婚了给我递张请贴,你倒好,婚都结了,才让赵团长通知了我一声。” 苏梅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你那么忙,我哪好意思打扰。有空了来家吃顿饭,就当我给你赔礼了。” “这还差不多。”邹秋曼娇俏地嘟了嘟唇,随之看向赵瑾、林念营道,“不给我介绍一下?” 苏梅笑道:“老大赵瑾、老二林念营……” “我,”小黑蛋拽了下邹秋曼的白大褂,自我介绍道,“老三林念辉,外号,黑旋风小黑蛋。” 苏梅抽了抽嘴角,这是刚看了水浒的小人书,觉得人家李逵的外号够酷,便给自己安上了。 “哦,”邹秋曼弯腰刮了刮他的鼻子,打趣道,“这么说你力气不小喽,跑得也挺快。” 李逵臂力过人,能称旋风吗,那肯定跑得也不慢。 小黑蛋立马挽了挽袖子,给邹秋曼看他的胳膊道:“老有劲了。” 邹秋曼捏了捏,随之握着他的小手一掰,扣在了下面:“名不副实,回去练练臂力吧?” 小黑蛋:“……我跑的挺快的,不信给你看看。” 说罢,撒丫子冲向了大门口。 邹秋曼一撩白大褂的下摆,抬脚追了上去。 几人就见她穿着高跟鞋,一溜烟跑到了小黑蛋前面。 “苏姨,这位……”赵瑾竖了竖大拇指,“也太牛了吧?” 林念营跟着笑道:“我觉得小黑蛋遇到克星了。” 第130章 第130章 片刻, 小黑蛋被邹秋曼擒着胳膊拎了回来。 “说你不行,你还不服, 看看, ”邹秋曼放下他,抬了抬脚,“我穿着高跟鞋都比你跑得快。” 小黑蛋瞄了眼她的双腿, 哎声叹了口气, “这能是鞋的问题吗?你腿那么长,就是赤着脚也比我跑的快啊!” “哈哈……”邹秋曼被他皱着小眉头的模样逗乐了, “知道就行, 小短腿。” “我只接受一个外号, 那就是……”小黑蛋狠狠一抹鼻子, 痞痞道, “黑旋风小黑蛋!” 这一下连苏梅都止不住乐了。 “笑什么呢?”赵恪走过来伸手抱过苏梅怀里的小瑜儿, 冲邹秋曼点了点头,“邹医生。” “赵团长,”邹秋曼笑道, “你们家小黑蛋太逗了。” 老院长跟秦医生过来给囡囡检查身体, 走到这儿听邹秋曼这么说, 便顺着她的目光朝小黑蛋看了眼, “哦, 这小子我记得,很有表演天分。” 赵恪跟苏梅结婚那天, 小黑蛋涂着红红的小脸蛋, 披着块花布, 大马金刀地站在农垦食堂门口敲鼓的模样,给人的印象太深刻了。 “表演!”邹秋曼瞅着小黑蛋惊奇地弯了弯腰, “都会什么?” 小黑蛋下意识地挺了挺胸:“敲鼓、吹锁呐、唱歌。” “哦,”邹秋曼饶有兴趣道,“挑一首拿手的唱两句听听。” “长城外古道边……” 邹秋曼以为会听到一首儿歌,像什么卖报歌或是小螺号,没想到小黑蛋张嘴便唱了《送别》,感情充沣,歌词的意境也唱出了几分。 “天之涯地之角 ”邹秋曼跟着附唱道,“知交半零落……” “我也会、我也会,”小瑜儿张嘴跟着嚎道,“惟有你我离得多~” 小黑蛋:“惟有你我离得多~” “惟有你我……”邹秋曼跟着唱到一半,反应过来,“不对啊!不是应该是‘惟有别离多’吗?” “噗哈哈……”众人本来听得还挺陶醉的,就连赵瑾、林念营都想张嘴跟着唱了,结果被瑜儿这么一打岔,整个院子都只剩下笑声了。 “邹医生,”秦谣笑过,看着邹秋曼道,“你唱歌挺好听的嘛。迎新晚会,你们儿科怎么也得参加一个吧,你要是没有人选,我可就把你填上了。” “我还想着偷个懒呢。”邹秋曼笑了笑看向小黑蛋道,“黑旋风同志,有没有兴趣做我男伴,陪我同台高歌一曲啊?” “男伴!”小黑蛋眨了眨眼,“男的小伙伴吗?” “哈哈……对,”邹秋曼捏了捏他的脸,“也可以这么理解,怎么样,要不要陪我一起登上舞台,给大家献唱一曲?” 小黑蛋:“我能带上我的鼓吗?” 鼓!邹秋曼一愣,要自己打乐器吗? 小黑蛋见邹秋曼没吭声,忙又道,“不行吗,那锁呐呢?” “我也要,我会吹哨子。”小瑜儿挣扎着从赵恪怀里下来,跑到邹秋曼身边一把抱住她的腿道,“漂漂姐姐,我会吹哨子,贼好听了。” 说着,小瑜儿扭头看向苏梅,“是不是妈妈,我吹的可好可好听了?” 苏梅笑着点了点头,跟邹秋曼打趣道:“我看你干脆报一个大合唱得了,把我们家一溜四个娃全部带上台。”这么一想,还挺好玩。 邹秋曼听得双眼一亮,抚掌乐道,“这主意不错!来,”她点了点赵瑾、林念营,“唱两句听听。” 林念营害羞地小脸一扭看向了别处,不敢跟众人对视。 赵瑾早前在沪市小学没少登台表演,遂很是落落大方地道:“唱什么,《送别》吗?” “登台的歌我后面再选,”邹秋曼道,“你们可以先唱两句《送别》听听。” “长城外……”赵瑾张嘴就来。 “念营,”苏梅鼓励道,“快跟上。” 林念营腼腆地笑了下,张嘴合道:“夕阳扇呼扇……” 他门牙一个刚冒头,另一个又刚掉,唱歌漏风,唱了两句,就不好意思在张口了。 “没事,”苏梅揽着他的肩,安抚地拍了拍,“咱还有乐器呢。” 遂待赵瑾唱完,苏梅跟邹秋曼提议道,“几个孩子都会乐器,你干脆选一首歌,让一个孩子表演一段乐器,唱两声,最后你再领着把歌唱完得了。” 赵恪凝眉:“那不成大杂烩了。” “你不觉得挺好玩的吗?”苏梅笑道。 “邹医生参与了,便代表了科室……”科室与科室之间哪能没点竟争,赵恪笑道,“你要是觉得好玩,等会儿回去,可以跟蔡校长说一声,让他们学校办场晚会……” “我看挺好的,”老院长笑道,“邹医生可以单独唱一个嘛,几个孩子跟邹医生合唱一个不计入参赛标准。” “不用这么麻烦。”邹秋曼兴致勃勃道,“我跟孩子们合报一个,就按苏同志的提议来。” “好啊好啊,”小黑蛋乐得蹦道,“我要带上我的鼓,我的锁呐。” “还有我,”小瑜儿跟着跳道,“我的哨子。” 年纪大了,就喜欢看到孩子们活力四射的样子。 老院长挨个儿摸了摸几个孩子的头,笑道:“加油哦,邹医生对你们可是报了极大的期待。” “没没,”邹秋曼忙摆了摆手,“一场比赛罢了。你们几个别有什么心里压力,咱们怎么放松怎么来,明天晚上我过去跟你们聚聚,大家一起选首歌,好不好?” 邹秋曼虽然这么说,赵瑾还是觉得肩上猛然一重,不由郑重地点了点头。 林念营本能地想退缩,只是没好意思表达出来。 小黑蛋跟小瑜儿才没有什么压力呢,两人甚至都不知道压力是什么,遂很是开心地齐声叫道:“好!” 老院长笑了笑,被王营长迎着去了病房。 “我们家董团长,早年在戏剧班子打杂时,学过一段时间锁呐,”秦谣对苏梅笑道,“吹的还挺不错,有时间了带孩子们来家玩,让他给你们吹一曲听听。” “是吗?”苏梅惊喜道,“那有时间了,请他教教我们家念辉。” 秦谣笑着点点头,“我先忙了,你们玩。” 说罢,快步跟上了老院长。 苏梅抬腕看了下表,时间不早了,“邹医生,我们先回去了。你明天下班直接来我家吧,我炖鱼给你吃。” “好呀。” “漂漂姐姐,”小瑜儿冲她挥了挥手,“明天见!” “马屁精!”小黑蛋冲小瑜儿翻了个白眼,随之扬着小脸,笑得格外灿烂道,“美丽大方的邹姨,明天见,爱你哟~” 苏梅抚了抚额,这么小,嘴就这么甜,以后长大了……苏梅不由担心地想:自家的门槛会不会被女孩子挤破啊? “哈哈……”邹秋曼乐得不行,弯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可爱得不行的小黑蛋同志,明天见!” “我也要,”小瑜儿挤进两人中间,点着自己的脸颊要求道,“姨姨我也要亲亲。” “不叫姐姐了?”邹秋曼笑道。 “叫姨姨有亲亲。” 邹秋曼:“哈哈……行,给你一个吻。” “啾~”邹秋曼捧着他的小脸亲了一口,随之看向赵瑾、林念营,“你们俩要不要?” 两人脸一红,忙摆了摆手。 回去的路上,小黑蛋跟小瑜儿时不时地摸一摸自己被亲的地方,美得不要不要的。 赵恪看得一头黑线,忍不住跟两人讲道理道,“男孩子怎么能随便让人亲呢……” 苏梅回头看了下,山道上除了他们一家再没有别人了,遂探身在他颊上亲了一口,笑道:“心里美不?小瑜儿、小黑蛋,就是你现在的心情。” 赵恪一噎:“别胡闹!” “哦,”苏梅弯腰在路边采了朵野花,美滋滋地往头上一插,口中哼唱道,“这么美,我怎么这么美……” 小黑蛋一见,忙也采了朵往自己帽子上一插,扭着腰跟着唱道:“这么美,我怎么这么美……” “我也要,妈妈,”小瑜儿拽下自己的帽子递给苏梅道,“你给我也插一朵,要大的。” 苏梅挑了朵给他插在帽子上,然后帮他戴上,“嗯,小瑜儿真美,额头上点个红点,脸蛋上再擦点胭脂,就可以当闺女养了。” 小瑜儿哈哈乐道,“我是家里最美的娃娃。” 赵恪:“做人不能光看外表……” 苏梅斜晲了他一眼:“我要不是长得这么美,你能那么心急地娶我回家。话说回来,赵团长,你要不是长得这么帅,我也不会这么快嫁给你啊。” 赵恪:“……” 一行人到家,天都黑透了。 苏梅做饭,赵恪带着孩子们打扫卫生。 吃完饭,赵恪拿了两封信给她。 是画报寄来的,一个是稿费,一个是邀她画年历画。 “赵恪,”苏梅抽出稿费兴奋道,“够买只羊腿了。” “不错,”赵恪点了个火盆放在她脚边,拿了毛巾给她擦头发道,“稿费越来越高了。继续努力,争取赶上我的工资。” “不可能高过你的工资,”苏梅把钱装好,放进身侧的抽屉,“你忘了后面的运动。” 赵恪手下顿:“别想太多,还有七八年呢。” “嗯。”苏梅拿起桌上的铅笔,挨个削了削,“食堂里没什么事了,我想请假。” 孵化房已经停了,她现每天的工作就是清理一下鸡鸭棚,给它们喂点食,问题是这工作还不止她一个人在做,遂多她一个不多,少了她也没问题。 有点混工资的感觉。 赵恪道:“你不是说,那小战士已经会烧炕调温度了吗。” “你的意思是,让我辞了这份工作?” 赵恪点点头:“我的工资养你们娘几个足够了,再加上妈她时不时的补助,家里经济上完全没有问题。我只想,你能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 “想做的事啊……”苏梅托着下巴,别一手绕着铅笔想了想,“那就练练毛笔,画画吧。” “嗯。”赵恪收起毛巾,抽了她手中的铅笔,弯腰抱起她朝床铺走道,“睡了。” “赵团长,你别胡闹……” 第131章 第131章 苏梅是个行动派, 说了辞职,第二天送走赵恪和孩子们, 收拾好厨房, 就去农垦食堂找司务长说了这事。 “真要辞职?”司务长有些不舍,“要不你去后厨烧锅吧?来年开春了继续孵鸡鸭。” “不了,”苏梅摇了摇头, “孵鸡鸭小王就会, 我留下干不了多少活,还要多拿一份工资, 时间长了, 也不是事儿。” 司务长瞪她:“我看你就是想躲懒。” 苏梅笑道:“大冬天的谁不想在被窝里多睡一会儿?” 知道赵恪工资高、能力强, 家里不缺苏梅这点工资, 司务长也就不再劝了, “回家拿两个罐子, 榨的茶油、小庄弄的蜂蜜,你舀些回去。” 苏梅应了声,转而好奇道:“司务长, 你跟小庄说的亲事成了吗?” 司务长脸一黑:“第一次见面就顶着满脸的包, 你要是那姑娘, 你能愿意?” 这是黄了。 苏梅摸了摸鼻子, 忙转身溜道:“我回家拿罐子。” 司务长一愣, 他还想再吐槽几句呢。不过随之他又想到了一件,“哎, 等等。” 苏梅堪堪在门口刹住脚, 回头道:“你说。” “医院儿科新来了位女医生, 苏国留学归来的,没有对相, 你觉得她跟宋政委怎么样?” 苏梅惊道:“宋政委没有结婚吗?” “你不知道?” 苏梅摇了摇头:“他年龄不小了吧?” “37岁,”司务长道,“邹医生26岁,就年龄来说,我觉得还好,也没差几岁。再看个头、相貌、学历、家势,各方面也配得上。” 司务长越说越觉得两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恨不得明天就安排他们相亲,后天就给二人准备婚宴。 苏梅抽了抽嘴角:“你说的邹医生,是邹秋曼?” “对,是她。”司务长道,“认识?” “小瑜儿肺炎在花城住院,她是小瑜儿的主治医生。”苏梅道,“司务长,人家刚来你就急哄哄地跟她说亲,会不会不太好呀?” “会吗?” 苏梅忙点了点头,也不是说宋政委不好,而是苏梅觉得邹秋曼长得这么好看,应该不缺人追。 司务长摸着下巴琢磨了下,“那我过两天再提。” 苏梅:“……” 中午,赵恪回来吃饭,苏梅忍不住好奇道:“宋政委一直没有结婚吗?” “结了。”赵恪扒了口饭,“生孩子难产,一时又找不到会破腹产的医生……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司务长想把邹医生说给他。” “邹阿姨!”赵瑾惊讶道,“她要嫁给宋伯伯吗?” 小黑蛋饭碗一推,不开心道:“她不能等我长大吗?” 苏梅淡淡地瞟了他一眼:“等你长大,她就老了。” 小黑蛋皱着小眉头苦想了会:“那还好看吗?” 苏梅夹了个虾仁喂小瑜儿:“你想想王奶奶。” 王老太年轻时也是个大美人,便是现在脸上长了皱纹,有气质撑着那也是一个优雅好看的老太太。 “唉,”小黑蛋深深叹了口气,“我又不是猪八戒,怎么找个好看的媳妇也这么难。” 苏梅刚喝到嘴里的汤,差点没喷了。 “咳!”苏梅放下碗,打量着对面的三个孩子,发现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一点伤感。 “赵团长,”苏梅扯了下赵恪的衣袖,“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熟吗?” 赵恪抬头看了三人一眼:“闲的。家里的白菜、萝卜不是该收了吗,星期天让他们跟你下地。” 赵瑾、林念营互视一眼,似达成了某种共识,随之林念营弱弱道:“星期天,我们不用跟邹姨排练吗?” 赵恪眉头一凝,刚要开口训斥,胳膊就被苏梅掐了一把。 “三个孩子刚失恋,”苏梅冲他低语道,“你也不让他们缓缓。”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赵恪无奈地揉了下眉心,“你就会跟他们胡闹。” “嘿嘿,”苏梅单手托腮,歪头瞅着对面的三个小子乐道,“少年慕艾啊,唔,想喝青梅酒了。” 赵恪放下碗筷,拿起她的汤碗又继了两勺:“喝汤。” 没有人捧场,苏梅无趣地收起了脸上的嬉笑,转而问道:“你给妈打电话了吗?” “打了,”赵恪道,“妈说我们要给囡囡准备一个饭碗、一双筷子和一把长命锁,从里到外还要有一套红衣赏。宴席要不要大办,让我们跟王大娘他们商量。” “长命锁!”苏梅若有所思,“现在还有地方卖吗?” 赵恪给她夹了筷子腌鱼放碗里,“花城早年有两座银楼,虽然现在已经改卖其他东西了,找一找的话,还能寻到一两位当年的老手艺人。” “那不就只能订做了?”苏梅道,“时间上会不会来不及?” 赵恪笑道:“说不定人家手里有存货呢。” “那肯定是放了很多年了,”毕竟就给新生儿戴,苏梅想了想,“还是订做吧?” “好。”赵恪,“你看要什么材料,我来找。” “嗯,我想个样子……算了,长命锁肯定有讲究,我又不知道都有哪些忌讳,还是让他们提供样子吧,我们从中挑选一副,需要什么也让他们帮忙列个单子。” 赵恪应了一声,转而想到苏梅刚辞职在家,生活陡然清闲下来,不一定能适应,遂便提议道,“不是还有一套衣服吗,你可以出个设计图,试着做做看。” 苏梅双眼一亮,点了点头。 下午去医院看囡囡,正好遇到秦谣,苏梅便悄悄问了句,“秦医生,新生儿穿的衣服有什么忌讳吗?” “认干亲那天穿的吗?” “你知道?” “嗯。”秦谣笑道,“听王大娘提了一句。” “是那天要穿的衣服,我婆婆说从里到外要一身红。”苏梅道,“款式什么的有说法吗?” “这倒没有,舒适就行,不过今年是狗年,”秦遥提议道,“你可以在衣襟上绣只小狗。” “啊,我不会刺绣,”苏梅纠结了下,问道,“用布料缝一只,行吗?” 布缝出来的不是布偶吗?一般人会忌讳的吧?“这个……你要不问问,看哪位军嫂善绣,让人家帮帮忙?还有虎头鞋、虎头帽。另外,”秦谣道,“孩子的长命锁上要是雕了什么辟邪的神兽,你最好查查它的脾性,像貔貅,性子就好独,有了它身上就不能再佩戴第二种饰物……” 苏梅越听越复杂,回去都不敢随意下笔了,只得打开书柜,把有关风情习俗的书全部都挑了出来,坐在椅子上挨个地翻看。 晚上,邹秋曼带着孩子们练歌,苏梅都没兴趣关注了,整个注意力全在书本上了。 连着看了两天书,苏梅方才提笔画衣服的设计图,偏偏她画了一幅又一幅就是不满意。 “唔,赵恪,好麻烦啊!”苏梅挠了挠头,苦恼道,“既不能太复杂,又不能太简。复杂了人家不愿意绣,时间上也来不及,简单了又嫌得咱们不够重视,还要注意衣服上的图案,不能跟囡囡的命格相冲突呜……”苏梅伸手抱着他的腰,整个人扎在他怀里,止不住哀号道,“好难啊、好难啊~” 赵恪好笑地看着怀里妻子:“我看你是把问题想复杂了。” “我看了书,是要注意很多东西呜……最主要的是,我不会刺绣,还要找人帮忙。”南方的冬天不像北方,可以猫冬,它几乎没有农闲,军嫂们现下是一个比一个忙,根本就抽不出时间帮她做虎头鞋、虎头帽,更别说小衣服上的刺绣了。 “慢慢来不急。”话是这么说,赵恪第二天还是给京市的秦淑梅打了个电话。 挂了电话秦淑梅就笑开了,看信中小儿媳那欢脱的模样和寄东西的豪爽,还以为无所不能呢,原来也有被难住的时候。 “妈,”喻兰推门进来,见她精神不错,不由笑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小恪打电话了,”秦淑梅笑道,“说小梅认干亲,做衣服不会刺绣,把自己为难坏了。” “刺绣!”喻兰好奇道,“规格要这么高吗?” “那家老太太是早年王府里出来的格格。” “哦,怪不得。” “小兰,”秦淑梅指了指床头柜的抽屉,“第二格放了串钥匙,你拿出来帮我把保险箱打开,拉开下面那层,拿几个小黄鱼,找王师傅打把长命锁和一套碗筷,多给点钱,让他多找两个徒弟做快点。” “好。”喻兰道,“那衣服、鞋袜什么的我来准备吧。” 苏梅折腾了五天画出了图纸,又托人从沪市买丝线,挑布料,找善绣的军嫂,结果军嫂还没找好,京市的包裹就先到了。 里面不但有给囡囡认干亲用的长命锁,金筷、金碗和一套小衣服,鞋袜、帽子、围嘴、兜肚等,还给一家人各寄了件毛呢大衣。 囡囡的东西,件件做的小巧而又精致,让人爱不释手。 大衣也都是经典款。 “赵恪,”晚上赵恪下班回来,苏梅忍不住揪着他的衣服问道,“你是不是悄悄给妈打了电话,让她准备了这些?” 赵恪握着她的手,与之十指相扣道,“喜欢吗?” “喜欢。” “那好,跟我去个地方,”赵恪脱下她的外套,给她换上寄来的大衣,自己也把大衣穿上,随之牵起她的手道,“走吧。” 第132章 第132章 赵恪牵着苏梅的手, 走过山脚,踏上溪桥, 手风琴的声音伴着童声合唱, 穿过夜空远远飘来,“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是小瑾、念营他们, ”苏梅一脸惊喜地看向赵恪, “排练的已经这么好了吗?” 赵恪握着她的手,加快脚步朝上面的农垦食堂走去, “训练了这么久, 也算是初见成效。” “听邹秋曼说, ”苏梅道, “21号举办晚会。” 赵恪:“明天就是21号。” “啊!”苏梅懊恼地拍了拍额头, “这段时间真是忙晕了, 我以为还要几日呢。” 十几天来,除了翻阅资料、设计衣服,她还出了年历的画稿, 收了白菜、萝卜, 跟陈青苗学做了酸菜, 晒了萝卜条, 忙忙碌碌的, 连孩子还有几天参加晚会都忘了。 “让你辞职在家,是想你清闲一些, 好好的猫个冬, 调养一下身子。”赵恪握着她的手揣进兜里, “早知道,砍白菜、拔萝卜时就让明泽他们抽空过来一趟了。” “就一亩多地, 我也没收几天。”收完后在地里晾晒了两天,后面还是赵恪带了王红志一担担挑回家的。 说话间,两人走上了农垦食堂的坡道,合唱结束,小黑蛋的独唱响起,“一条大河波浪宽……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两人迈进食堂,高台上小黑蛋退进兄弟中间,邹秋曼手中的指挥棒一挥,合唱伴着乐器再次响在耳边:“这是美丽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 赵瑾悄悄冲苏梅挤了挤眼,单独唱道:“好山好水好地方~” 林念营嗓音微颤:“条条大路都宽畅~” 小黑蛋看着进门的苏梅、赵恪,下意认地挺了挺胸:“朋友来了有好酒~” 小瑜儿双眼一亮,张嘴便道,“若是爸妈来了~” 四兄弟合:“迎接它的有猎·枪~” “噗~”坐在台下观看的司务长、老院长和宋政委,一口茶喷了。 “哈哈……”大胖、小庄等人,笑得咣咣直拍桌子。 “哎呀笑死我了,哈哈……若是爸妈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小瑜儿,”小庄抱着肚子乐道,“你跟你爸妈多大的仇啊,要拿猎·枪对付他们。” “妈妈~”小瑜儿开心地冲苏梅挥了挥手,蹦跳道,“妈妈,你来看我的吗?” “笨蛋!”小黑蛋拽了他一下,“你唱错了。” 小瑜儿眨了眨眼,困惑道:“有吗?” 并排站在右边的赵瑾、林念营,上身微微前倾,偏头看着他点了点头。 “你把‘豺狼’,”赵瑾道,“唱成了‘爸妈’。” “哦,”小瑜儿道,“那我重唱。” 说罢,抓着胸前挂的哨子,鼓着脸吹了一声:“静一静,我重唱,若是那、那豺狼来了~” “又多了一个‘那’,”小黑蛋拧眉看他,颇有点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老是忘词?” 小瑜儿撇了撇嘴:“你还走音呢。” 小黑蛋噎了噎,恼羞成怒道:“我不管你了。” “哦,”小瑜儿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朝门口叫道,“妈妈、妈妈~” 苏梅冲他和另三个孩子挥了挥手,扭头对赵恪道:“唱的好好的,我们一来孩子们就分心了,要不,我们出去听吧?” 十二月,南方虽然不像北方那样滴水成冰,可山风一吹也是刺骨的冷,赵恪握着她的手没动,“不用,我们站在这里让他们多练练,这么点定力都没有,明天也就不用登台了。” 邹秋曼揉了揉喉咙,刚要开口说话,眼前出现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蜂蜜柚子茶。 顺着那只手往上看,不期然地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 “喝口水,”宋政委笑道,“润润嗓子。” “啊~赵恪,”苏梅不敢置信地指着跑上台的宋政委,“他行动力怎么这么快?这就开始追啦?” “他们下周结婚。” “不、不是吧?”这速度! “结个婚,有什么可磨叽的?”对于随时都有可能上战场的他们来说,看对眼了,还不速战速决,人生能有几次错过。 “感情呢,他们不要培养一下感情吗?还有性格,不相处一段时间怎么知道合不合适,万一处不来怎么办?” “宋政委一个做思想工作的,只要他想,你说什么样的人他搞不定。”赵恪拉着苏梅在大胖他们身后坐下,道,“感情是处出来的。再说他一个老男人,好不容易看中了一个小姑娘,婚后还不得哄着宠着。” 赵恪的形容,让苏梅想到了冬风里着火的老房子。 “吃南瓜籽,龙眼干。”大胖各抓了些放在两人桌上。 苏梅捏起一颗南瓜籽尝了尝,五香味的:“你炒的?” “嗯,味道如何?” 苏梅冲他竖了竖大拇指。 小庄起身拿了两个杯子,给苏梅和赵恪各倒了杯金银花、枸杞茶。 苏梅端起来喝了口,甜丝丝的,放了蜂蜜。 “水还有多吗?”苏梅问小庄。 小庄随手把桌上的茶壶递了过去。 苏梅打开壶盖看了眼,还有半壶,摸了下温度不是太烫,提着壶,苏梅拿了两个干净的杯子,几步窜上了台。 四个孩子瞬间就将她围在了中间,七嘴八舌地说道,“苏姨,我们前面唱的还好吧?” “婶婶,我的发音没有问题吧?” “娘,你管管小瑜儿,他老是出错。” “妈妈、妈妈,我好想你哦~” 苏梅把水壶和杯子递给赵瑾,看着他和林念营笑道:“我听着你们俩都没有问题,保持住,明天怎么说也不会太差。” 说罢,弯腰揽住小黑蛋、小瑜儿,一人亲了一口:“宝贝儿唱的可是太好了,棒棒哒!当然,小瑜儿再努力记一下那两句歌词就更完美了。” “我记住了。妈妈,我唱给你听,”随之小瑜儿张嘴唱道,“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 “啪啪……”苏梅鼓了鼓掌,“小瑜儿真棒!” “小黑蛋也棒棒哒!”苏梅说着,接过赵瑾递来的一杯水,一人喂了他们半杯。 苏梅余光瞟见宋政委拿着杯子回到座位上了,忙接过赵瑾手里的水壶和林念营喝完的杯子,挨个儿抱了抱他们,几步下了台。 孩子们抱着乐器并排站齐,精神抖擞地朝邹秋曼看了过去。 邹秋曼拍了拍手:“小瑜儿别忘词了,咱们争取一遍过好不好?” “好!”小瑜儿奶声奶气地应道。 “一条大河波浪宽,唱!一条……” 在他们练习的当口,又来了几队人过来借用高台。 这一次,小瑜儿记住了那两句歌词,一遍而过。 “耶~”欢呼一声,小瑜儿松开手里的哨子,小黑蛋抱着自己的鼓齐齐跑到了台边,朝苏梅叫道:“妈妈,快抱抱我。” “娘,我唱的棒不棒?” 苏梅一边“呱呱”鼓着掌,一边朝两人迎了过去。 赵恪攥着手里剥好的南瓜仁,忙抬脚跟上。 “给。”赵恪把南瓜仁分给四个孩子,一手一个抱起了小黑蛋、小瑜儿,“现在回去吗?要不要看看人家的表演?” 这时,一对父女上了台,自报家门后,父亲双手交握着马步一扎,小女孩腿一抬踏着他交握的双手,被父亲送上了肩头,高高站了起来…… “哇!”小瑜儿惊奇得瞪圆了眼。 “啪啪……” 大家纷纷鼓起了掌。 林念营和小黑蛋在庙会上,见过比这更好玩的狮舞,倒不觉得有什么。 接下来又一位医生上了台,他表演了场百鸟相聚的口技,各种鸟鸣模仿得唯妙唯俏。 随之是《黄河大合唱》。 这个歌一出,苏梅便发现赵瑾、林念营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颓色。 “怎么了?”苏梅好笑地摸了摸两人的头,“觉得不如人了?” “我以为,”赵瑾咬了咬唇,“我们练习了这么久,独唱合唱之余又加入了乐器,便是不能拿个第一,最少能拿个前三吧……” 结果,刚看了三个节目,就有两个超过他们的。 “你们在练习,别人也没闲着啊。不信的话,”苏梅一指那位表演口技的医生,“你们问一下叔叔,为了练好口技,他都做了哪些努力?” 赵瑾犹豫了一下,带着林念营和小黑蛋走了过去。 半小时后,三人回来,双目晶亮,个个充满了斗志。 苏梅心头突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这预感成真了。 三人一到家就让赵恪在院子里给他们扯根电线架一个灯泡,他们要连夜做一下突击训练。 赵恪没反对,眼中反而多了抹赞许。 “赵恪,”苏梅忍不住抚了抚额,“你不会真给他们在院中弄盏灯吧?笛子一响,手风琴一拉,小黑蛋的鼓槌再一敲,今夜大家都别想睡了。” 赵恪:“我带他们去山下练。” 苏梅瞠目:“不冷啊?” 要知道山脚近溪,那对流风一吹,寒冬腊月的冻死人。 “不冷!”小黑蛋把鼓槌往腰上一别,慷慨激昂道,“为理想而战!岂能怕苦、怕累、怕冷!” 赵瑾、林念营亦是一副热血沸腾的模样。 苏梅偏头问赵恪,“这就是取了半小时经的结果?” 赵恪笑着点了点头,“那位医生自己比较能吃苦,所以也希望别人跟他一样,而且他言语间特能激起他人对成功的渴望。” 听着怎么跟传销头子似的。 “你知道,我让他们过去的时候也不拦一下。”苏梅气得拍了他一记。 “小孩子成长哪有不走弯路的,这会儿你看,一个个的正是一腔热血的时候,强压肯定不行。”赵恪笑道,“你先带着小瑜儿睡,我陪他们下山玩会儿。” 第133章 第133章 听到赵恪应允, 小黑蛋欢呼一声,拿着手电筒冲出了家门。 赵瑾、林念营紧随其后, 很快胡同里就响起了兄弟仨你追我赶的嘻笑声。 赵恪笑笑, 回身抓了把稻草提了捆干柴,经过苏梅身边,倾身在她嘴角印了一个吻, “放心吧, 冻不着他们。” 孟子衡和刚搬来的董团长听到动静,开门出来, 见孩子欢呼着奔下了山, 赵恪抱着捆柴, 乐道:“玩什么呢, 烧烤吗?” 最近他们下班回来, 经常看到一帮刚下学的小子, 因为还没到饭点,饿得受不了,聚在山脚边, 你拿两根红薯, 我拿几个土豆、玉米, 点上一堆火, 烤来吃。 “不是, 陪几个小子练会儿歌。” 四个孩子参加医院迎新晚会的事,两家都知道, 闻言董团长来了兴致, 招呼孟子衡道:“走, 听听去。” 这几天侦察团都是常规训练,任务没那么重, 孟子衡这会儿也不急着睡,遂点了点:“你们先走,我回家拿点红薯、土豆。” 走了两步,想到妻子今天进山猎的山鸡、野兔,又回头问了句:“吃肉吗?” 董团长家就一个男孩,今年十七岁,在市高中上高二,一月回来一次,秦谣刚调过来,工作忙,家里就没开火。早前在别的部队,他也不觉得如何,现在搬过来,后面王家就算了,一家人都在医院没怎么回来,对门的孟家和后面的赵家,每天那饭菜香的哟,哎!对于常年吃食堂的他来说,真是折磨,遂听到孟子衡提肉,双眸陡然一亮,冒出了狼性的光:“要!我来帮你拿。” “我们家孩子训练呢……”赵恪的话没说完,两人就消失在了孟家门后。 赵恪一见这样,就知道今个儿的突击训练要大打折扣,闻着诱人的肉香、红薯的甜香,在这寒冷的冬夜,大人都不一定受得了,又何况几个孩子。 这么想着,赵恪就加快了脚步,带着孩子们往东边的田地走了走,田与田之间,为了好排水,有些地方挖了沟渠。 久久无雨,如今这些一人多深的沟渠都干巴巴,长满了干枯的茅草。 赵恪让孩子们站在田埂上先练着,他抱着柴下去,打着手电拔光了周围的茅草,点起熊熊的篝火,“好了,下来练吧。” 一遍唱完,三人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寒冷的北风吹透了,脸木了,手也僵了。 闻言忙抱着乐器小心地冲了下来。 “唔,好暖和。”沟里背风,又有火烤着,小黑蛋搓了搓手,揉了把脸,又拿起了鼓槌,“大哥、二哥,开始吧?” 两人点点头,林念营的手风琴率先响起,“一条大河……” 赵恪蹲在火边,一边往里续柴,一边听着,记下微有瑕疵的地方,一曲终了,便一一给他们指出。 三人略做调整,又来了一遍。 随之小黑蛋转着小脑袋,吸了吸鼻子:“大哥、二哥,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像肉、还有我们下午烤的红薯。” 赵恪挑了挑眉:“训练这么紧张,你们还有时间烤红薯?” “嘿嘿,”小黑蛋不好意思地笑了声,把鼓槌别在腰上,翻来翻去烤着手道,“饿着肚子唱歌没劲。” “每天也没见你们少吃,”赵恪说着,扫了眼三人的个头,好像又往上窜高了些,“练吧,再练三遍,带你们吃肉去。” “真烤肉啦,”赵瑾惊喜道,“苏姨烤的吗?” “应该不是,”林念营道,“婶婶要烤肉该在家里烤了,闻着味儿,像是在山脚那边。” “是你们孟伯伯、董伯伯,”赵恪把剩下的两根柴丢进火里,起身拍了拍手,“好了,开始吧。” 三人往山脚那边看了看,很快收敛心神,重新拿起了乐器。 苏梅在家也没闲着,洗漱后,拿帕子包了头,又往锅里添了满满一大锅水,坐在灶前,一边烧锅,一边拿着素描本画了起来。 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高台和邹秋曼的侧影,随之几个孩子拿着乐器的模样便跃然纸上。 放下画本,苏梅伸了个懒腰,抬腕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 水开了,浓浓的白烟从盖帘上升起,溢满厨房,往灶里又丢了根柴,让它慢慢烧着,苏梅拿着画本,起身回房睡了。 赵恪带着训练完的三个孩子走到山脚,孟子衡、董团长窝在背风处已经吃上了,面前摆着杯子,还开了瓶酒。 “孟伯伯、董伯伯。”三个孩子挨个儿唤过两人,围在了火边。 孟子衡拿了烤好的肉串分给他们,“喝酒不?” 赵恪接过董团长倒的酒,抿了口,“西凤。” 孟子衡一指火上架的一个罐子:“米酒。天冷,给孩子喝点。” “嗯。”赵恪放下竹杯,弯腰拿起地上的一撂碗,挨个儿给兄弟仨盛了碗,“喝吧,暖暖身子。” 小黑蛋咬了口肉,对着碗口吹了吹抿了口,甜丝丝的带着股鸡蛋的腥气,“孟伯伯,你往里面打鸡蛋了?” “米酒炖蛋,滋补。”孟子衡笑道,“怎么样,好喝吧?” 小黑蛋:“贼腥!” 赵瑾喝了口,放下了碗,捏着竹签啃起了肉串。 林念营就着烤肉倒是把一碗米酒喝完了,热热的酒液一入肚,四肢都暖了。 董团长扒了红薯给他们,赵瑾丢掉竹签,扯了片叶子垫着手,给小黑蛋剥了一个。 林念营挑了两串好肉给小黑蛋。 董团长看着兄弟三人的相处,挑了挑眉,转头对赵恪道:“教育的不错哦。” 谦谦有礼,不贪、不抢,小小年纪便表现出了极好的风骨。 赵恪抬头看了眼,“我们家苏同志的功劳。” 孟子衡想到几次遇见,苏梅不是踢着藤球、毽子,就是拿着麻绳跟孩子们玩耍的模样,抽了抽嘴角。 赵恪放下杯子,随手拿了串烤肉吃了口,眉头微微一皱,三两口吃完竹签上的肉,拿起只兔腿亲自烤了起来。片刻,兔腿烤好,他摘了两片大叶子一裹,扯开衣服揣进怀里,问三个小的:“吃好了吗?” 吃倒是吃好了,只是这会儿董团长正在给三个孩子讲他早年在东北参战的趣事,三人听得正入迷。 “你先走吧,”孟子衡冲他挥了挥手,“三个孩子等会儿我给你送回去。” 赵恪点点头,又摘了两个叶子,包了块红薯和两个土豆。 苏梅迷迷糊糊地刚要入睡,鼻尖便闻到了股肉香,“赵恪?” 自从苏梅给了他拳法,并跟他说了些后世特种兵的训练模式,他走路越发无声无息了。 “嗯,”赵恪拉开灯,把红薯、土豆放在床头的箱子上,打开手里的叶子,“我烤了肉,起来吃点。” 苏梅披衣坐起,接过他递来的竹签插了块送到嘴里嚼了嚼,“好吃。” “还有烤红薯和土豆。” 苏梅叉了块喂他:“你们不是练歌吗?” “董团长跟孟副团长闲来没事,在山脚点了把火,弄了点吃食。” 苏梅侧耳听了听,屋内屋外没听到几个孩子的动静,“他们几个还没回来?” “嗯。”赵恪等苏梅吃完,端了水给她漱口,“你先睡,我等他们。” 苏梅点点头,让异能在身上游走了一圈,消化掉肚中的食物,卷着被子睡了。 赵恪洗漱后,几个孩子还没回来,他往书桌前的椅子上一坐,刚准备寻本书翻看,便看到了一旁打开的素描本,目光落在几个孩子身上,不由莞尔一笑。 翌日,赵恪下班回来,递给苏梅一个盒子。 “什么?” “打开看看。” 苏梅打开一看,是款崭新的红旗牌相机和四卷胶卷,“你买的?” “嗯。”赵恪四下看了看,家里静悄悄的,几个孩子都不在,“小瑾他们去食堂了?” “四点多就让我给他们做饭,碗一撂下就跑去了。”苏梅打开相机看了看,还挺好用,“你哪来的钱?” 赵恪掏了个鼓囊囊的信封给她:“我用了一千。” 苏梅放下相机,狐疑地接过来一看,全是钱,点了点足有四千,“妈寄的?” “不是,”赵恪抓着她的发尾在手中绕了绕,“顾森给的,无人机的奖励,他全部寄来了。” 苏梅讶异地扬了扬眉:“不怕人家查他的帐户?” “放心吧。”赵恪道,“这笔钱在寄来的过程中,不知道经了多少人的手,拐了几道弯。就是有人想查,也无从查起。” “哦,那就行。” 半月后,秦淑梅和喻兰各收到了苏梅寄来的一个硕大包裹。 彼时,秦淑梅已经卧床一个多月了,每天靠吃止痛药渡日。 “快把小梅写的信给我。” 赵儒生拆开包裹,拿了厚厚的一封信给她,“老二也写了封信过来。” “哦,”秦淑梅漫不经心地应了声,举着信封对着窗口的光线看了看,“摸着像照片,小梅带着几个孩子拍照了?” 说着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把里面的东西慢慢地抽了出来,“嘿,还真是拍了照片。哎啊老赵,你看这张,几个孩子参加表演了,哦,还拿了奖……” 赵儒生探头看了眼:“鼓励奖。小璋这学期参加数学竞赛,老二写信说得了个特等奖。” “哦。”秦淑梅点了下头,继续翻看手中的照片,“这个是囡囡,认亲宴办的不错。咦,这墙上贴了喜字,他们还去人家婚宴上表演了,啊哈哈……你看小黑蛋,天呐,他这打扮哈哈……笑死我了,不行了我肚子好疼啊哈哈……” 照片是黑白的,为了能够还原当日的场景,苏梅还附带了一张画作。 秦淑梅展开,直接乐翻在了床上。 两个小的披红挂绿地和两个女孩儿一起给人当花童,小瑜儿还好,白胖胖的极是可爱,小黑蛋……嘴边要是点个痣,那就是标准的媒婆打扮,完全可以把司务长顶下去了。 第134章 第134章 第二批军嫂大多来自农村, 随她们一起来的孩子,在老家要么没上过学, 要么就是基础差的跟不上进度, 遂蔡佳微便将这学期延长了又延长,一直推到腊月十八才放假。 “娘、娘,哈哈……我们放假了。哦, 放假了~”小黑蛋欢乐地从山下一口气跑上来, 刚一进院就把书包从身上取下往空中一抛。 书本、作业、文具从中飞出,有两本书装订不紧纷纷扬扬于院中散开落了一地, 文具盒从上面砸下来摔在青砖路沿, 好好的外壳凹进去了一块。 赵恪从屋里出来, 大马立力地往廊下一站, 双手叉腰, 沉声喝道:“捡起来!” 小黑蛋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脸上的笑一下子僵在了嘴边。 “赵叔叔,”小黑蛋很快反应过来,一边弯腰捡拾东西, 一边笑道, “你今个儿怎么回来这么早?” 赵恪没吭声, 静静地看着他。 小黑蛋脸上的笑渐渐地有些绷不住。 赵瑾、林念营、小瑜儿追打着进门, 只觉院中静的可怕, 抬头瞅见赵恪黑沉的脸色,脚下一顿, 止了脸上的笑。 赵瑾、林念营默默上前帮小黑蛋捡东西, 一边捡, 赵瑾一边压低了声音问小黑蛋:“怎么了?” 平常他们也不是没调皮过,做的比扔书包更过分的事, 也没见苏姨和老爸发过火。 “没看到娘,”小黑蛋小声回道,“会不会是在娘那里受了气,挑我这个儿子报复呢?” 说完,不等赵瑾回答,小黑蛋自己就先笑了,“我瞎猜呢。” 相处大半年,赵叔一直都是冷静自制的,今个儿怎么了?小黑蛋悄悄挪到赵瑾身旁,借着他的遮挡偏头朝赵恪好奇地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赵恪目如鹰隼,刺得小黑蛋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随之又看了过去,并缓缓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赵叔叔,我娘呢?” 赵恪脸色缓了缓,还是没有吭声。 小瑜儿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小脚挪啊挪,慢慢退到大门边,然后转身飞速爬过门槛,因为穿得太厚,整个人跟只毛毛虫似的一扭一扭地跑去了对面王家:“奶奶,小瑜儿渴了。” 赵恪抽了抽嘴角,转过头看向赵瑾和林念营的目光,唯不可见地透着一丝失望。 苏梅抱着一撂新缝的厚棉衣从陈青苗家回来,一进门就挑了挑眉,气氛不对哦。平常院里屋里哪哪不是孩子们的吵闹声,今儿这么安静?! 精神力扫过坐在堂屋喝茶看书的赵恪,再转过乖乖缩在东耳房里默写课文的三小只,苏梅唇角勾了勾,抱着棉衣直接进了堂屋,“赵团长今儿下班好早啊?” 赵恪放下随手拿的一本地理书,起身接过她怀里的棉衣,往卧室走道:“放哪?” “先放床上,晚饭后我再收拾。”苏梅端起他还剩半杯的茶,慢慢喝着,“小瑾他们仨咋惹到你了?还有小瑜儿呢?” “小瑜儿去王大娘家了。”赵恪放下棉衣出来道,“小梅,给你说件事。” “嗯,你说。”苏梅一口喝完杯中的茶,提起暖瓶又给自己倒了杯。 “上个月,我参考你跟我说的特种兵训练项目,写了份侦察兵59年训练计划。这份计划江司令看后,非常赞同。为了帮我们多申请一些物资、武器,以及特殊的几个训练场地,他将这份计划连同年终报表一起递交了上去。上面看后,想调我入京,要我按计划书所写,组建这么一支特殊的队伍,”赵恪平静道,“我拒绝了。” 苏梅转着手中的杯子,沉思了会儿,问:“因为我吗?” 这半年她活得恣意,隐藏在骨子里的血性与傲骨,不但没有刻意去掩饰,反而在赵恪的纵容下,一点点探出了头。在这山沟沟里还好,一旦作为一支特殊队伍的组建者的妻子入京,得到的关注与打探将会多不胜数。彼时,她将无时不活在他人的目光下,要么彻底削去身上的棱骨,磨平自己,要么有条件地选择暴露。 赵恪伸手抚过她的脸颊,轻轻摩挲道:“不全是,还有对以后几年的考量。你不是说,再过几年那场声势浩大的运动,会从京市开始吗……” “别找借口了,”苏梅打断他道,“运动还要八年呢。” 赵恪喉间溢出一丝愉悦的笑声:“你就这么相信我,八年后能全身而退?” “你是赵恪啊~”苏梅看着爱人坚毅的眉眼,轻叹。 赵恪一愣,缓缓地、低低地笑了起来。 “小梅,”赵恪伸手将人紧紧揽在怀中,“你既然这么相信我的能力,那么你就该知道,便是不去京市,我也能组建起这么一支队伍。” 不一样的。 五几年,国家正是渴望人才的时候,他于此时提出了军人的全方位发展,不但给侦察兵的未来指明了前进的道路,还让上面看到了军人素质提高的有效途径。 这时去京市,立马便会得到重用,彼时,他会像一只展翅的雄鹰,飞翔在广阔的天空,尽情地施展着自己的才华。 “相信我!”赵恪吻了吻她的额头,“无论在哪,我都是最棒的!” 苏梅“噗嗤”一声乐了,所有的不确定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嗯,”苏梅捧着他的脸,亲了口,笑道,“你是最棒的!” 赵恪脸一热,不好意思地红了耳尖,“我推荐了阎铭。计划交上后,我试着在军中推行,一个月来,他各方面最为突出。” “达到教官的标准了吗?” 赵恪摇了摇头:“做个铺教还是可以的。” “上面同意了,并给了我一个童子军的名额。” “童子军?” “嗯,这批童子军将会按我书写的计划来训练,未来他们将是最优秀的兵王。”赵恪道,“我属意念辉。” “不行!”苏梅一把挣开了赵恪的怀抱,“不管是念辉,还是他们中的哪一个,我都不同意。” “你确定?”机会不可多得。 要说放弃,赵恪肯定有些不舍,不过想想他和妻子的能力,又释然了。 真要培养孩子往这方面发展,他相信,由他和妻子亲自教养出来的孩子,未来不会比任何一个兵王差。 “确定。”苏梅点头。 “好,依你。”赵恪伸手将苏梅散落的头发抿在耳后,“我虽然拒绝了,上面还是要我过去帮忙把队伍拉起来,训练项目按排上。所以,小梅,明天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后天我们出发去京市。” “待多久?”苏梅思索着要带的衣服。 “多则三月,少则一月。” “嗯。”苏梅点点头,抬腕看了下表,转身去厨房道,“想吃什么?” 赵恪抬脚跟上道:“疙瘩面吧,简单方便。” “好。” 东耳房里,小黑蛋放下笔,跳下椅子趴在门框上悄悄往外看了看,见赵恪跟苏梅有商有量地进了厨房,方陡然松了口气,怪叫道,“娘啊!赵叔叔的脸色终于又恢复正常了。哎啊,方才可是吓死我了。” “你心那么大,还能被吓到?”赵瑾走到门口,跟他一起朝外看道,“方才在院里你不是对我爸笑的挺欢的吗?” 小黑蛋搓了搓脸:“我也不想笑啊,可是我更怕挨揍。” 说罢,小黑蛋回头扫了眼,书桌上散成一堆废纸的书本和凹下去一块的文具盒,“早知道,我就跑慢点,把触雷的机会让给你们。” “呵!”赵瑾冷笑着瞥了他一眼,“我们又是帮你捡书本,又是陪你默课文的,末了就得了你这么一句话,真够寒心的!” “兄弟吗,”小黑蛋踮着脚尖,努力拍了拍他的肩,“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这么点小事,就别抱怨了。” 赵瑾噎了噎。 林念营笑了笑,然后伸手对两人比了个四。 小黑蛋左右看了看,一拍大腿,气道:“我说怎么好像少了点什么,原来是少了一个大活人啊!小瑜儿呢?他丫的真没义气,我们在这儿苦哈哈地默写课文,不敢玩不敢闹,深怕触了赵叔的霉头,他倒好,竟然不哼不哈地跑了~” 林念营朝西边的王家指了指。 “找他去。”小黑蛋说着噔噔冲出家门,去了王家。 赵瑾淡淡地瞟了林念营一眼,“你真会找事?” “家里太安静了,”林念营笑道,“你不觉得压抑吗?走吧,”林念营率先朝外走道,“看看囡囡变美了没有?” 赵瑾撇撇嘴:“想看热闹就直说,找什么借口。” 昨天刚见过,一天的时间,小孩子能有多少变化。 林念营笑笑没吭声。 两人到时,小黑蛋正扯了小瑜儿往门外拖。 “你个没义气的,看我怎么教你做人。” 小瑜儿被他拽着也不恼,手里拿着果脯兀自吃得香甜,被拽的不舒服了,便拍拍他的手:“别走这么快,慢一点儿。” 赵瑾讶异地挑了挑眉,偏头问林念营:“他现在怎么这么乖?” 这要是搁在前几日,早就跟小黑蛋打起来了。 “因为他每次过来,婶婶都跟他说,囡囡太小,来了不能喧哗。咱虽然是个小小的男子汉,也要有绅士风度。”林念营笑道。 赵瑾脸色一黑,瞪他道,“你偷听我跟人说话。” 林念营摸摸鼻子,笑得很是无辜道:“我可不是有意听的,全校大扫除嘛,我被分到了那片区域。” 遂便恰好看到,有女生扯住赵瑾的衣服,往他兜里塞糖,被他不耐烦地一把推倒在了刚洒过水的地上,蹭了一身泥,哭得好不伤心。 “哎,可怜呐。”林念营刚无视赵瑾的黑脸感叹完,就听院外胡同里传来一声喝骂,“赵瑾你个龟孙子,给我出来,看把我家孩子打的……” 第135章 第135章 林念营一愣, 转头上下打量了赵瑾几眼,见他脸上一如既往般白净, 没有挂彩, 身上的衣服也是干净整洁,不染丁点尘埃:“没吃亏?” 赵瑾白了他一眼,越过还在拉扯的小黑蛋、小瑜儿, 向外走道:“当我是你啊!” 林念营笑笑提脚跟上, 路过小黑蛋时,还拍子拍他的肩:“走, 看热闹去。” 小黑蛋交友广泛, 在家属院里混得开, 上至七老八十的老人, 下至一两岁的小孩儿就没有他不认识的, 遂外面老太太一张嘴, 他就听出来是谁了。 松开小瑜儿,小黑蛋跟上道:“大哥没事招惹郭灵干嘛?她外婆特难缠,跟只母老虎似的见人就咬, 西边的家属没有一家不怕她的。” “郭灵!”林念营挠了挠耳朵, “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有些耳熟。” 说话间, 三人走到了门口。 不等小黑蛋回答, 林念营抬眼瞅见老太太身边一身泥的小女孩,“咳, 是她啊!” 小黑蛋歪头瞟了他一眼, 拉住上前准备理论的赵瑾, 两步跨过门槛,“张奶奶, 我娘在家,有什么事家里说。” 小瑜儿一块果脯吃完,颠颠跑到门口,眨了眨眼,讨好道:“小黑蛋哥哥说的对,有事,家里说,妈妈在呢,黑脸的爸爸也在。” 老太太眯着三角眼,瞅了瞅跟个黑泥鳅似的小黑蛋,垂头问郭灵:“他就是赵瑾?” 郭灵摇了摇头,抬手朝小黑蛋身后一指:“他是。” 赵瑾足足比小黑蛋高了两个头,老太太最先瞧见的就是他,闻言撇了撇嘴:“尖嘴猴腮的一看就不是好人,你还拿糖给他吃,我看还不如喂咱家大花呢……” 小黑蛋憋着笑,仰头对赵瑾道:“大花是她喂的老母猪。” 赵瑾瞪了小黑蛋一眼,看向郭灵道:“我有没有打你,不是你说了算,当时看到的人应该不少,要么你现在带着老太太走人,要么我找几个目击证人过来,咱们把这事掰扯清楚。” “你是没打我,”郭灵低头抠了抠掌心的泥巴,神色平静道,“你把我推倒了。” “呸!”老太太张嘴对着赵瑾的方向吐了口吐沫,“黑心的小杂种,这还不叫打,”老太太一把扯过郭灵,提溜着转了个圈,指着她一身的泥,叫道,“看看,这身泥,还有这手,硬生生擦掉了一层皮!小兔崽子倒是长了一张巧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看我不替你爹妈教教你做人……” 老太太嘴里不干不净地喝骂着,松开郭灵,抡着巴掌就朝赵瑾扑了过来。 苏梅闻声出来,见此,眉头微微一皱,喝道:“小瑾!还不闪开。” 赵瑾、小黑蛋抬起的脚齐齐一收,乖乖地往旁一躲。 老太太扑了个空,踉跄着扶住了后面的门框,“小杂种,你还敢躲……” “你再骂一句试试!”苏梅脸一绷,身上的威压便朝她倾泄了过去。 老太太被她厉眸一扫,心下发寒,双腿哆嗦着扶着门框就坐在了地上,瞬间地上就湿了一片,尿骚味弥漫了开来。 苏梅厌恶地瞥了眼:“小瑾、念营,带小瑜儿回家。念辉,你去郭家叫郭营长过来。” 几人应了一声,林念营抱起小瑜儿,跟在赵瑾身后进了院。小黑蛋撒腿跑去叫人。 “郭灵,”苏梅看向小女孩,“你想干什么?” 郭灵对上苏梅仿似看透一切的目光,脸上闪过一片慌乱,双眸也躲闪地垂了下去,随之似听到什么,她又飞速地抬起了头,红着眼,犟强地看着苏梅道:“赵瑾推了我,不该给我说声‘对不起’吗?” 赵恪刚走到大门口,闻言脚下一顿,扭头朝东耳房叫道:“赵瑾出来。” 苏梅看着郭灵嗤笑了声,朝哄睡囡囡匆匆出来的王老太挥了挥手:“大娘,没事,你回去忙吧。” 王老太看了看地上的张婆子,又瞅了眼郭灵,点了点头,转身回去做晚饭去了。 赵瑾头皮一麻,快步走了出来,他真没想到不过是随手推了一下,就惹出这么大的乱子,“爸。” 赵恪点点头:“怎么回事?” 赵瑾不耐地瞅了眼郭灵,“我拿着扫帚走的好好的,她突然冲出来,抓了一把糖硬往我兜里塞,还说什么喜欢我,喜欢好久了。遇到这种疯子,正常人都要躲吧,躲不过肯定要将人从身上推开。我不觉得我哪里做错了。” “郭营长都听到了吧?”苏梅看向被小黑蛋气喘吁吁拉来的郭大成,“你要是跟你闺女、你岳母一样认为我家小瑾有错,那咱就做个实验,让你家闺女拿着把糖,多扑几个男孩,看看人家的反应?” “苏同志!”郭大成气道,“小灵才几岁啊,这么大的孩子她懂什么……” “那你是什么意思?”苏梅笑道,“让我们家孩子给你家闺女道歉?别想了,我没说她吓到我儿子就不错了。” 郭大成一张脸涨得通红,随之冲过去拉起地上的老太太,拽着郭灵的胳膊,气冲冲向山下走去。 “郭灵!”苏梅笑盈盈道,“下次再敢朝我家几个孩子伸手,我揭下你的面皮,崭了你的爪子!” 郭灵背脊一寒,脸都白了。 “苏同志!”郭大成气得扭头叫道,“我们都不追究了……” “错!”苏梅笑道,“是我没跟你们计较,不是你们不追究。” “赵团长!”郭大成气急败坏道,“你也不管管。” 赵恪看着郭灵,若有所思。 “郭营长,”秦谣开门出来,笑道,“恭喜,你又要当爸爸了。” 老太太、郭灵失声叫道:“不可能!” “哎哟!”苏梅抚掌笑道,“老太太和小灵要失望了呢,千防万防,刘同志还是怀孕了。” 郭大成狐疑地看向女儿。 老太太不愿他再有后,他能理解,女儿…… 郭灵到底年龄小,虽有心计,表演却没到家。 被苏梅拆穿的那一刻,她慌乱道:“我没有、我……” 郭大成松开搀着两人的手,头也不回地奔下了山,跑向了军医院。 “爸——”郭灵向前追了两步,回头看着苏梅怨恨道,“都是你!” 苏梅看着她点了点下巴:“怎么办?被你和老太太联手赶出家门,只能窝在医院宿舍的李同志,母凭子贵要被你爸请回家了。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对付她,给你姥姥分析分析厉害关系,怂恿或暗示地让她下手?” “嗡”的一声,郭灵只觉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失声叫道:“你胡说——” 秦谣听得心下发寒,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棉袄,环抱住了自己。 董团长站在妻子身旁听了片刻,好笑道:“苏同志红楼梦看多了。” 秦谣:“你看郭灵的脸色。” 董团长偏头一看,不吭声了,女孩眼里的惊惧太明显了。 惹没有这些想法,她何至于惊?又何至于怕?该是愕然不解才对,毕竟这么大点的孩子,能有几个懂得害人的,又有几个会明白母凭子贵,怂恿与暗示这类词所表达的意思? “她今天这出?”董团长轻喃。 秦谣想了想,目光落在老太太身上,“老太太口无遮拦,苏同志又不是个任人欺负的,几句话起了冲突,以赵团长护短的性子,她还能留在军区吗?” 董团长:“……那不是她姥姥吗?” “嗯。一个住在前女婿家不走的老太太,”秦谣道,“你想想,她的控制欲该有多强。偏偏郭灵聪明、早慧,这样的女孩,要么重情,贪恋那么一丝温暖任老太太牟取牟求,要么便会像现在这样……” 董团长看着郭灵,止不住轻叹:“可惜了!” 秦谣明白丈夫的意思,这么聪明的女孩,身边但凡有一只温暖的手,拉她一把…… 这般想着,秦谣一怔,偏头问道:“她现在也就六七岁吧?” 董团长愣了愣,随之猛然一拍额头,看向远处的赵恪。 赵恪看了他一眼,牵起苏梅的手,“锅里的饭要糊了。” 第136章 第136章 看着郭灵眼里的不甘, 苏梅本来还想再刺两句呢,结果被赵恪一个“糊”字下了一跳, “哎呀, 我的饭!” 说罢,挣开赵恪的手,几步窜进了院里。 “赵团长!”董团长叫住赵恪。 赵恪拍了拍赵瑾和小黑蛋的头:“洗手吃饭去。” 小黑蛋扭头, 郭灵搀着老太太正往山下走去, 脚下踉跄,摇摆的身子轻飘飘的好似没有重量, “大哥, 你以后离她远点。” 赵瑾勾唇笑道:“你不觉得她可怜?” “她可怜!”小黑蛋惊讶地瞪圆了双眼, 看着赵瑾不可思议道, “她有吃有穿有学上, 哪里可怜了?三毛才可怜呢?” 前几天, 邹秋曼跟宋政委回花城,给孩子们带回来几本,其中有一本漫画叫《三毛流浪记》。 “哈哈……对, 跟三毛比, 她可不生活在天堂了。”赵瑾揉了揉他头上的帽子, 揽着他的肩往里走道, “听说她昨天参加了跳级考试, 明年开学指不定就跟你一个班了。你注意点,别跟她走太近。” 小黑蛋:“我又不跟女生玩……” 两人的对话, 不但赵恪听到了, 董团长也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事?”赵恪双手插兜, 懒懒地依在门框上。 董团长讪笑了下,抽了支烟递过去:“我本来想着这么聪明的孩子, 你跟我一样惜才呢……” “我不抽烟。”赵恪抬眉看他,“你觉得我家四个孩子都不如她聪明?” 董团长心念一动,收起烟道:“童子军,则优而取。” 赵恪眉头微微拢起,心里已是不悦:“有时候,运气、家势亦是实力的一部分。” 董团长一愣,“你准备把名额给赵瑾?可就今天赵瑾的表现来看,还不如念辉一个五岁的孩子呢,更别说依郭灵的心计玩弄他于骨掌了?” 赵恪被他这话逗乐了:“不过是有心算无心罢了,真要聪明,就不该挑小瑾下手。七岁了,连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都搞不明白,能叫聪明。” “她自小长在老太太身边,”董团长不以为然道,“老太太是个没见识的,郭大成又不可能跟她一个孩子说军部的人际关系,她哪会知道不能招惹你啊。”董团长说着,兀自笑了起来。 “你错了!”赵恪看着董团长,目带怜悯道,“那位老太太可不是没见识的。”要不然郭大成一个侦察营营长能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还有,”赵恪伸手揪了朵野花碾碎道,“作为军人,生死场上,我们哪个没有野兽的直觉,我不信你不懂,除了心计之外,心性、直觉、毅力,才是考验一个军人能否走得长远的根本。” 说罢,赵恪转身进院道,“董团长后台挺硬的嘛!童子军的名额刚到我手,你就知道了。” 董团长背脊一僵,悻悻地抹了把脸,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苏梅端着托盘从厨房出来,闻言顿住脚步,“他想干什么?” 赵恪接过她手里的托盘,抬脚向堂屋走道:“想给郭灵讨要童子军的名额。” “郭灵!”苏梅拿着筷子跟上他道,“今儿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吗?” “也许吧。”赵恪淡淡道。 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说,不管他们之前有没有见过面,今个儿董团长都会张这个口。苏梅挑了挑眉,“为什么?” 赵恪放下托盘,略略沉吟道:“今年军中大比,我们一骑绝尘,将他们炮团远远甩开了一百多名。” “差这么多?!”苏梅惊讶地扬了扬眉,随之笑道,“赵团长,不惹人嫉妒的是庸才。没事,他若是找事,来年大比,你就将他踩在脚底板下磨擦磨擦。” “嗯。”赵恪嘴角轻扬。 “爸,”赵瑾带着三个小的在对面坐下,小声问道,“我方才听你说童子军?” “什么是童子军?”小黑蛋好奇道。 小瑜儿偏头看了看小黑蛋,鹦鹉学舌道,“什么是童子军?嘻嘻……什么是童子军?” “你别学我说话?”小黑蛋瞪他。 “你欺负我了,”小瑜儿指了指在王家被他拽痛的胳膊,“我记着呢。” “谁让你不讲义气?”话是这么说,小黑蛋还是伸手帮他揉了揉,“没事吧?” “早就不疼了。”小瑜儿咧嘴笑道。 “切!”小黑蛋甩开他的胳膊,捧着碗喝了口汤,“赵叔叔,你还没说呢,什么是童子军。” 赵恪咽下嘴里的食物,慢条斯理道:“部队准备招收一批五到十二岁的孩子。” “跟你们一样是军人?”林念营好奇道,“有工资拿吗?” “嗯,”赵恪道,“有。” 赵瑾敏锐道:“爸,这支队伍不一般吧?” 赵恪抬头看了他一眼,夹了筷子凉拌白菜心:“想去?” “嘿嘿……”赵瑾笑道,“有点心动。” 苏梅放下喂小瑜儿的碗勺:“封闭式训练,一年也不一定能回来一趟。你确定吗?” 小黑蛋瞅了眼他娘的脸色,偏头看向赵瑾,“大哥,你舍得离开家啊?” “我明年上初中,不也要离开家吗?”赵瑾道,“现在只是提早了半年而已。” “那怎么能一样?”苏梅语气烦躁道,“上初中你是去市里,你舅爷、舅奶、表叔,哪一个不能照顾你?若是你想,每周都可以回来。我们想你了,开车就去了……” “小梅,”赵恪放下筷子,握住她的手道,“别激动。” “我……”苏梅对上赵恪平静的目光,双肩一塌,“他才九岁。” “苏姨,”赵瑾喃喃道,“我,那、那我不去了。” 赵恪眉头一蹙,心头的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赵瑾,再说一遍,你是去,还是不去?” 小梅担心是一回事儿,九岁的孩子了,犹犹豫豫的也太没主见了。 “我——”赵瑾被他爸吓得一哆嗦,越发不确定了。 赵恪看着他点了点头,“行了,别我我了,我看你就不是当兵的料。” 赵瑾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在这之前他也没想过自己一定要当兵,可是想不想是一回事,被他最敬爱的父亲这么全盘一否决,好像他整个就是一废物。 “不当兵怎么了?”苏梅当初带着林念营、小黑蛋留下,没错,考虑的是让他们继承父辈的人脉,走当兵的路子,可真当感情一天天处下来,哪还舍得让孩子们重复她和赵恪走过的路,满手血腥,与战友并肩作战的同时,还要经历死别,“我们小瑾脑袋瓜子灵,做什么不行,非要当兵。” “我没说他别的不行……” 林念营看赵叔叔在婶婶面前那无奈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小黑蛋跟小瑜儿也是乐的不行,唯有身边没有声音,林念营偏头一看赵瑾脸色不对,忙拉了拉他的衣袖,“大哥!” 苏梅听林念营声音发颤,扭头见赵瑾脸色苍白,双目发直,吓得“霍”的一下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他身边,伸手将他抱起道:“怎么了?被你爸的话气到了?咱们不理他,他就是大老粗,说话不过脑。” “哇……我不是废物……” 苏梅气得瞪赵恪:看你干的好事? 赵恪看着伏在妻子肩头哭泣的长子,紧了紧手中的筷子,张嘴就想训斥,可话到嘴边,赵恪又立马意识到,因为念辉,他对小瑾和念营的期望,高过了他们承受的年龄。 闭了闭眼,平复了下心头翻腾的情绪,赵恪放下碗筷,走到苏梅身边伸手道:“把他给我吧?” 赵瑾揽着苏梅脖子的手,猛然一紧,身子都绷直了。 苏梅看了眼丈夫的脸色,顺了顺赵瑾的背:“别怕!你爸知道自己不对,想给你道歉呢。” 赵恪接过儿子,手腕一翻将他丢在了背上,向外走道:“我带他出去转转。” 赵瑾心下一紧,止不住回头对苏梅求救道:“苏姨!” 苏梅冲他挥了挥手:“别怕,你爸又不打你。” 小黑蛋跳下椅子,噔噔跑到门边,探头朝外看去,就见父子俩转身出了门,消失在了灰蒙的暮色里。 “二哥,”小黑蛋回来,爬上椅子偏头问道,“赵叔叔真会给大哥道歉吗?” “问婶婶。” “娘?” “我也不知道,”苏梅抱起小瑜儿,给他喂饭道,“等会儿,你大哥回来了,你问他呗。” 父子俩这一去,半夜了才回来。 苏梅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问脱鞋上床的赵恪,“要不要我起来给你们煮点吃的?” 晚饭吃了一半,两人就出去了。 赵恪躺下,双臂一张将苏梅抱在怀里道,“我们在野外烤了只兔子。” “哦。”苏梅抱着他的腰,给自己寻了个舒服的位置。 “小梅,”赵恪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的背道,“小瑾还是想去当名童子军。” 苏梅惊得翻身坐了起来,“他不是已经放弃了吗?” 赵恪忙拿被子给她围在身上:“他想证明自己。” “赵恪!”苏梅气得锤他道,“都怨你!”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赵恪握着她的掌道,“别的不说,最起码能改变他犹豫不决的毛病。” 第137章 第137章 “孩子恋家还有错了?”苏梅气得一脚将他踢开, 披衣下床。 “去哪?”赵恪一把拉住苏梅。 苏梅拍开他的手,向外走道:“我跟小瑾谈谈。” 赵恪伸手将人抱住, 翻身压下道:“有什么明天再说, 孩子都睡了。” “赵恪,你这个坏蛋……往哪亲……” …… 董家 在董团长又一次翻身时,秦谣彻底发飙了:“我说你怎么回事?睡不着就出去跑两圈, 翻来覆去的折腾我干嘛, 不知道我明天有场手术吗?” “你以为我不想睡啊,”董团长唉声叹道, “这不是心气儿不顺, 睡不着嘛。” “我说你至于吗?”秦谣气道, “你要是惜才想拉郭灵一把呐, 明天就去找郭大成说说咱认个干亲, 我给她收拾一间屋子, 平时唤了来家住,跟她那一家子隔开。什么大事!还值得你搁心里闹腾得睡不着?出息!” “我原也是这个意思,”董团长翻身坐起, 抹了把脸道, “叫住赵恪, 我本来想问问他认干亲都要准备哪些东西呢, 结果, 一张口……我才发现自己心思歪了。” “嗯?”秦谣疑惑地看他。 “下午表舅来电,说赵恪因为军中大比表现出色, 上面准备调他到京市任职。” 秦谣知道近几年, 丈夫为了能调去京市, 没少找关系,“嫉妒了?” “他拒绝了。”董团长面色复杂道。 秦谣:“……” 好吧, 她有些明白了,这就好比,我渴望、并为之努力了多年而没有得到的东西,隔壁小朋友他得到了,并不以为然,弃之不要。 “表舅说,”董团长道,“军部为了补偿他,给了他一个童子军的名额。” 秦谣脑中灵光一闪,不可思议道:“你不会跑过去跟赵团长说,让他把名额让给郭灵吧?” 不愧是多年夫妻,相互了解就是深。 董团长颇是狼狈地抬手捂住了脸,他觉得,唔,今个儿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秦谣抽了抽嘴角,“董方海同志,你脑子真是……锈逗了!赵团长有四个孩子,他傻了,才会把名额给一个外人。” “可你不觉得郭灵比他家四个孩子都聪明吗?” 秦谣惊奇道:“董方海,你真的了解过赵团长家的四个孩子吗?” “今天这事,几个孩子的表现还不够明显吗,”董团长不服气道,“就是不如人嘛……” “哪里不如人了,你看到了多少,又听到了多少,就敢这么武断?”秦谣忍不住戳了戳他的额头,“再说下去,我都要怀疑你的智商了。睡觉!” 说罢,身子一滚,卷着被子阖了眼。 “不是,你把话说明白,我又哪里错了……” “行,那我问你,碰到张老太这样的人,你会跟她硬碰硬吗?” 董团长摇了摇头:“不会。” 打不得碰不得,你跟她讲道理也不一定能讲通,遇到这种人,要么躲,要么就把郭大成叫来,让他处理。 “嗯,”秦谣点头道,“我们的‘不会’,是因为我们的阅历告诉我们跟这种人硬碰硬,除了惹得一身骚,没什么好结果。可你见几个孩子在苏梅出来之前,跟她理论了吗?小黑蛋、小瑜儿直接点出了爹娘在家,让她有问题进屋说。林念营不出声,是因为抱了看戏的心态。赵瑾骨子里带了点少年的犟强,加之并不觉得自个儿做错了什么,遂不怕张老太折腾。还有,”秦谣淡然道,“搬来这么久,你可有看到有哪个孩子缺席过一天晨训?” 孩子都才多大,天天早起,随战士们一起训练,她几次上班遇到赵团长带着他们从军部回来,嘻嘻哈哈的,没听谁叫过一声苦。不提其他,光凭这份毅力,就将大多数孩子远远甩在了身后。 半晌,董团长哑然失笑道:“是我武断了。” “你知道就好,”秦谣拍拍身边的被褥,“睡吧。” 董团长翻身躺下,琢磨了番,又道:“表舅说,年后京市军区会举办一场童子军选拔赛,我想送郭灵过去试试?” “董方海同志,”秦谣嗤笑了声,道,“你当兵多年,见过哪个战士不是靠军功,而是靠算计爬上去的?” “就是如此,我才要带她过去开开眼界,长长见识,别总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我看呐,”秦谣拢了拢身上的被子,悠悠叹道,“你这完全是嫉妒心在作祟,自己比不上赵团长,儿子又不是当兵的那块料,就想给自己找个接班人,在后辈上压过赵团长。这几个月来,心下没少琢磨吧?” “没有的事,你别瞎猜,”董团长坚决不承认,“我就是惜才、爱才……” “呵!” …… 秦谣很喜欢赵家的四个孩子,而苏梅为人大气,又不爱跟人斤斤计较,相处起来十分让人愉快,遂并不想因此交恶。 翌日一早,她便抱了两盆花上门。 赵恪带着孩子们晨训还没回来,苏梅正在打包。 “秦医生,”苏梅看着被塞进怀里的两盆山茶花,惊讶地扬了扬眉,“你这是?” “赔礼!”秦谣笑道,“人嘛,有点小攀比、小嫉妒无可厚非,昨天我家老董有些过了,我来替他跟你们道个歉,‘对不起’!” 说实话,昨天董团长那一出,挺让苏梅膈应的,只是秦谣这性子,苏梅意外、欣赏之余,不免有了几分喜欢:“你过来,董团长知道吗?” 秦谣想到自己抱花出来时,丈夫那哀怨的小眼神,乐道:“知道。他抹不开脸过来道歉,我就拿了他的心头好过来给你们当赔礼。” 苏梅见秦谣送得真心实意,笑道:“行,那我就收下了。” “嗯。”秦谣点点头,见廊下堆满了坛坛罐罐和粮食,“捣腾地窖呢?” “不是。”苏梅放下山茶花,冲了杯蜂蜜柚子茶给她,“给亲戚们准备了些节礼。” 秦谣想到苏梅每每收到的包裹,喝了口茶,笑道:“你家亲戚处的是真不错。” 苏梅笑笑,端了碟点心放在桌上,“你没吃早餐吧,就着茶吃两块垫垫肚子。” 秦谣摆了摆手:“不了,我等会儿去食堂吃。我们医院食堂的伙食还不错,早上有水煮蛋、碎米粥。” 苏梅点点头,“你们过年也不准备开火吗?” “太麻烦了。最主要的是,”秦谣笑道,“我不会做饭。让我烧饭,我能把厨房点了。对了,我想问问,你们认干亲,除了衣服、碗筷、长命锁,给囡囡封红包了吗?” “没有。”苏梅摇了摇头,随之好奇道,“你们要认干亲吗?闺女,还是儿子?什么时候办认亲宴?” 他们家给囡囡办认亲宴时,秦谣随了份子,苏梅想着,等会儿查查礼单,看她包了多少,等额包一个还回去。 “还没谈妥呢,等有了结果再跟你说。” “好。” 送走秦谣,苏梅继续打包,节礼备好了,又准备他们去京市这段时间的吃用,除了这些,还有近半年来她做的各式玩具,有给赵恪大哥、二哥家几个孩子准备的,有赵瑾、小黑蛋他们几兄弟玩的,还有一些,苏梅想另作打算。 外面粮食越来越紧张了,他们这一去少则一月,多则三月,不带足了吃食,苏梅都怕后期买不到粮食。 赵恪带着四个小子回来,小黑蛋一进门就嚷道:“娘、娘,你好饿啊,饭做好了吗?” “小瑜儿肚肚也饿,妈妈,有蛋羹吗?想吃蛋蛋。” “洗手。”苏梅拍拍身上的灰尘,起身端饭,路过赵瑾,偏头瞅了眼他的脸色,刚训练完小脸红扑扑的,双眼清亮,“小瑾,昨天你爸说,你还是想去当兵?” “嗯,”赵瑾点了点头,匆匆洗了把手,跟进厨房,帮苏梅拿碗筷道,“苏姨你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当兵本来也是我的梦想,昨天,”赵瑾不好意思地笑笑,“只是一时没想好。” 苏梅把最后一个馒头放进馍筐递给他,“确定了吗?” 赵瑾坚定地点了点头,端着馍筐出了厨房。 苏梅看着他的背影,轻叹了声,她原以为,陪伴孩子们的时间还有好长好长的一段路要走呢,没想到这么小点的稚鹰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飞翔于蔚蓝的高空了。 赵恪过来端菜,见此,张了张嘴,片刻,方道:“堂屋怎么有两盆花?” “秦医生送的。”苏梅把菜一盘盘放进托盘递给他,又端了两盘随他朝外走道,“听她的意思,她家最近要办认亲宴,咱们包一个红包放在王大娘那吧?咱们要是不在,就让王大娘帮忙随上。” “认干亲!”林念营好奇道,“不会是郭灵吧?” 苏梅一愣,面色顿时复杂起来:“还真有可能是她。” 那女孩,她实在喜欢不起来,小小年龄就一肚子的鬼心眼,先是帮她外婆设计顾淼,后又把刘小娟赶出了家门,这才消停了几日啊,转头又将主意打在了他们一家身上。 “不用理会,”赵恪道,“吃饭。” 用过饭,赵恪带了孩子们去山下邮局,给陕北老家和他几个战友寄东西,苏梅继续收拾,越收拾东西越多,渐渐堆满了半间屋子。 赵恪回来,瞅了圈,乐了:“小梅,你准备把家都搬过去啊?” “你不是说,有可能要去三个月吗?” “也有可能一个多月。” “多带点吧,有备无患。” “行。”赵恪估算了下东西的体积,转身去后勤找叶部长借了辆货车。 东西收拾好,装上车,跟王家、蔡佳微夫妻等打过招呼,当天下午一家人就和要去京市当辅教的阎铭一起,被王红志送到了花城。 卸下给刘氏族人、季书记、方东升、张家和宋国宏等人家的节礼,留了苏梅和孩子们在刘家,赵恪带着阎铭、刘文浩、王红志开车去火车站,找到列车长,给足了运费,提前一步,将东西送上了开往京市的运煤车上。 苏梅也没闲着,提着一筐筐写了名字的节礼,带着孩子们挨家走了一遍,大家知道他们要去京市过年,回礼没备太多东西,只每个孩子给足了红包。 一圈下来,再次回到刘家,小黑蛋捂着塞满了红包的几个兜兜,一溜烟窜进书房,那个乐呀:“舅爷,快来帮我数数,记个帐。” 说罢,一把把掏出来堆在了书桌上。 “哎哟,看着还真不少,”刘家晟放下手里的书本,取了纸笔,“来,你数我记。” “还有我,舅爷,还有我。”小瑜儿穿得太厚了,迈了几次腿都没有跃过高高的门槛,只得往下一趴,跟只毛毛虫一样往里爬。 结果,小兜兜里的红包就开始往外掉。 林念营含笑上前,悄悄捡了一个。 “小瑜儿,”赵瑾坏笑道,“快看,你二哥在偷拿你的红包。” 小瑜儿好不容易爬过门槛,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闻言垂头一看,成撂的红包都掉在地上,兜里没剩两个。 “还给我。”小瑜儿伸手。 林念营瞟了眼赵瑾,把手里的红包递给小瑜儿。 小瑜儿松了口气,扯着罩衫的下摆,弯腰把红包一个个捡进去。 “小瑜儿,不对,”赵瑾摇头叹道,“你二哥捡的不止这一个,不信你数数。” 小瑜儿蹙着眉头想了想问小黑蛋:“小哥,你总共有几个红包?” “40个。” 林念营一听就知道不好,小黑蛋因为嘴甜,混得开,那些正在上高中、初中的小叔、小姑们也都给了,红包的数量几乎是他们的两倍,小瑜儿要是按这个数凑,他的红包只怕不剩几个了。 “我就捡了一个,真的!小瑜儿,二哥从不撒谎。” “再给我……”小瑜儿想着,那就多要一个好了,遂就想伸手比个“二”字,然而他太小了,握住一个手指,另一个也握住了,放出来一个,五个手指又都张开了,好不容易他竖起了拇指和食指,松了口气,对赵瑾道,“再给我这么多,我就原谅你。” 林念营一看是个六字,心头一喜,忙拿了六个红包给他。 小瑜儿看着这么厚一叠,愣了愣。 “哈哈……”赵瑾乐道,“小瑜儿比的是二。” 林念营看着小瑜儿的表情,也反应了过来,刚要把手缩回,红包那头已经被小家伙拽住了。 “谢谢二哥!”小瑜儿呲着小米牙笑的好不开心。 林念营松开手,忍不住唉嚎了一声:“啊——亏大了!” “哈哈……” 知道小儿子一家要来,秦淑梅就忙开了。 一边列了物饰让大儿媳帮忙采买,一边指挥着保姆给儿子儿媳、孙子布置房间。 赵儒生回来看了看布置的房间,不满道:“老二的房间你怎么给改成了儿童房?” “给小瑾他们住啊。”秦淑梅拿着张笔,补充着要买的小物件。 “楼下不是有房间吗?” “没有那间空间大,采光好。” 赵儒生噎了噎:“你改了,让老二夫妻回来住哪啊?” 秦淑梅诧异地抬头道:“他们要回来过年?” “嗯。” “不是打电话说,不回来了吗?” …… 冰城,赵寅也在问妻子:“不是说好不回去了吗?怎么突然又跟爸说要回去了?” “小弟今年新婚,弟妹第一次上门,咱们一家不在,好像不太好。” 第138章 第138章 喻兰从华侨商店买了大红的床罩、枕巾、台灯等物回来, 就见保姆跟警卫员在往外抬儿童房里的东西,“不是刚布置好吗?怎么又都抬出来了?” 保姆李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政委说, 小寅一家要回来过年, 让我们把这房间改回来。” 喻兰:“前两天不是打电话说不回来了吗?” 李姐摇了摇头:“谁知道呢,这想法真是一天一变。” “那这儿童房准备布置在哪儿?” “楼下书房旁边那间。” “那不是储藏室吗?”喻兰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那……也没有别的房间了,”李姐犹豫道, “要不, 把我住的那间腾出来?” 警卫员立马跟着道:“还有我那间,你看哪间合适?我们立马收拾。” 喻兰摆了摆手, 放下东西, 敲了敲秦淑梅的门, “妈, 你睡了吗?” “进来。”秦淑梅靠坐在床头, 正在看苏梅以往寄来的信, 见喻兰进来,她取下眼镜,捏了捏鼻梁, 随手一指床头柜上的纸张, “我又添补了些东西, 你下午再帮我跑两趟。” 喻兰拿起来随意看了两眼, 叠了叠装进大衣口袋, “妈,让三个孩子住在楼下行吗?” “住在楼下!”秦淑梅诧异道, “谁说的?” 喻兰下巴一点门外, “李姐跟小马正在往楼下搬东西。” “这个老头子!”不用想, 秦淑梅就知道谁安排的了,“我看小梅画的高低床不错, 让他找人做两张放在隔壁小璋房间,到时小瑾他们来了,三个大的跟小璋睡高低床,小瑜儿跟我睡或是小梅带着都行,你说这安排的哪点不好?” “小璋那间房也不大啊,放两张高低床,衣柜书桌就没地方放了,我看让老三一家住我哪吧?” “我又不是没房子,真要想让他们搬出去住,还需要跟你们一家挤凑在一块?”秦淑梅白了她一眼,“小梅跟孩子们刚来,就不跟我一起住在军区大院,你让外面那些人怎么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婆婆看不起她,把她撵出去了呢。” “好了好了,是我考虑不周。”喻兰扶着她的肩膀摇了摇,“那现在怎么办?” “你爹把几个孩子安排在楼下哪间房了?” “储物房。” “储物房!”秦淑梅想了想,“你找人,把储物房跟书房打通,重新粉刷布置,给几个孩子做个内外间,里面放床,外面隔出来当个小书房。” 喻兰抽了抽嘴角:“真要那样做,我爸该急了。” 那书房是老爷子最喜欢待的地方,待客、谈事、办公、读书,算是他的私人场所,老太太这么一安排,老爷子以后在家除了回卧室都没地方去了。 “小瑾、念营、念辉不是他孙子?小璋有独立明媚的大卧室,小瑾他们三个就该委屈地窝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小房间里?去吧,”秦淑梅摆摆手,“有问题了,让他来找我。” “行。” 喻兰钱给的大方,材料买的全,没两天就将房间改造布置好了。 让人意外的是赵儒生倒是没有说什么,只让警卫员和赵倬给他将书柜、书桌抬上楼,放在了卧室外的阳台上。 冰城距离京市,比花城离京市要近,没两天赵寅带着妻子席楠、儿子赵璋就先到了。 与之同时,赵恪托人捎来的吃用等物也到了西站。 赵恪给列车长留的是大哥的电话。 赵倬接到电话,立马跟局里借了辆军卡,开着去了西站。 看着从运煤车上卸下来的大包小包,饶是赵倬做足了心里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咋这么多啊?” “还有呢。”列车长说着一指被人用旧棉被裹着的两个竹筐,道,“是几盆花和一些新野蔬菜。” 赵倬抬头瞟了眼纷扬的大雪,来了兴致:“都是什么花?什么菜啊?” “盛开的山茶花和生菜、莴苣。” 赵倬掀开棉被一角,朝用稻草围着的竹筐里看了一眼,山茶花开的娇艳,生菜、莴苣翠绿,“谢了!” 赵倬拍了拍列车长的肩,伸手递了叠钱票过去。 “别!”列车长拒绝道,“你弟已经给足了车费。” “那有时间请你喝酒。” “行,我等着。” 三袋大米、两袋玉米面、四袋红薯、两袋土豆,两桶腌鱼、一袋鱼干、两坛酸笋、两麻袋柚子、一竹筐芭蕉等等,满满装了一军卡。 赵倬看了看,没敢立马送到军区大院,而是先拉回了他们住的小四合院。 “哪来的这么多粮?”喻兰闻声出来,好奇地朝车里看了看,见到熟悉的竹筐和麻袋,高兴道,“小梅他们到了?” “没呢,要明天。”赵倬说着,抱了用棉被包着的山茶花快步进屋,目光扫过书房,两个孩子正凑在火炉边看小人书,他不由问道,“你们怎么这么快就从妈哪儿回来了?” “老二一家刚下火车,不得让他们好好歇歇。”喻兰说着倒了杯热茶给他,随之掀开了棉被一角,“这是什么?哇——山茶花,开的好美啊!就这四盆吗?” “四盆你还嫌少?”赵倬笑道,“知道运过来多难不?” 喻兰白了他一眼,“外面下着雪呢,它们还开得这么娇艳,想也知道一路上运过来费了多少心思。这四盆应该是给妈和顾淼挑的。” 赵倬想想顾淼的家势,人家不缺吃穿,过年能送的也就一些稀罕物;妈那里,整个冬天都不能出屋,能有两盆生机勃勃的花儿陪着,心情肯定要好一些:“费心了!好了,别遗憾了,没有花,咱有菜吃,快去看看,弟妹还让人送来了几筐青菜。” “真的!” “嗯。” “哇,不止有生菜、莴苣,还有柚子、芭蕉呢,哈哈……有口福了。赵倬,你知道吗,这人啊就怕比较,”喻兰拿了个柚子,一串芭蕉,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道,“以前也不觉得老二夫妻如何过分,可今个儿一看,一方带着换洗衣服就过来了,一方运了大包小包,这心里上落差咋就那么大呢?” “空着手?”赵倬脸色一沉,“没给妈买一点东西?” 老太太病痛缠身,喝的苦药子一碗又一碗,喂口都败坏了,不止望他买多贵的东西,能带包晒干的野菜、干果,给老太太换换口味也行啊。 “说是火车票订的急,没来得及。”喻兰放下柚子,掰开芭蕉在火炉上烤了烤,剥了一个给赵倬道,“东西是先卸在咱们小院,还是晚一点拉过去?” “近来城里粮食紧张,我想着这么一车东西拉过去,有些招眼,本来是准备晚上送过去的,”赵倬捏着芭蕉抿了抿唇,“现在不想送了。” 送过去,老二一家还不得跟着吃。 “那就等小梅他们过来,看怎么安排。” “嗯,”赵倬咬了口芭蕉,挺甜的,“这个多吗?” “有一筐,剩下的咱不吃了,给妈留着。” …… 军区大院 “席楠快睡了,”赵寅拍了拍床,感叹道,“还是家里的被子舒服,又厚又暖。” 席楠站在梳妆台前,瞅了瞅镜后雪白的墙壁:“赵寅,咱这房间是不是重新粉刷了?” “不止咱这房间重新粉刷了,”赵寅道,“下面书房更是大改了。” “书房改了?” “嗯。”赵寅道,“跟先前的储物房打通,做了内外间,放了床、衣柜什么的,看样子是准备给小瑾他们几个住。” “天呐!你爸咋同意了?过年呢,他那些部下都该来了,他搁哪招呼啊?连个说话的地方都没有。” “应该是咱妈的主意。” “你妈——”席楠颇是一言难尽道,“要都是自己的亲孙子还差不多,苏梅那两个跟咱家可没有一丁点关系,随便收拾个房间给他们住就不错了,还将两个房间打通,弄了那么大的一个卧室,不知道的还以为接待什么贵宾呢,简直是脑壳有病。” “行了,弄都弄了,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赶紧睡了。” “你睡吧,”席楠起身道,“我去楼下看看,整成什么样子了?” 喻兰亲手布置的能差了! 一水的榆木家具、淡蓝色的帐子,全新的床上用品,衣服鞋袜,书本玩具,能想到的几乎备了个齐全。 怕刷了白灰屋子更潮,房间刚打通那会儿,喻兰让人放了四五个炉子,连夜的烧,隔天便去华侨商店买了漂亮的墙纸回来。 回头又嫌连通的屋子太暗,侧面还给开了个窗户,装了个大大的玻璃窗,拉开窗帘,落日的余晖洒进来,照得房间朦胧胧给人一层暖意。 席楠看得心里直发酸,上楼的脚步都变得沉重了起来。 打开房门刚要进去,想到什么,她又悄悄推开了赵恪先前住的房间,只一眼,便嫉妒的红了眼。 太、太漂亮了! 58年,我国刚刚开始研发内燃机车,64年才批量生产,在此之前用的是蒸汽机车。蒸汽机车沿途要消耗大量的煤和水,烟浓、声大,工作效率也不高,最高时速80千米/时。 花城到京市两千一百多公里,赵恪等人坐了4天4夜,腊月25号上午10点到达京市西站,几个孩子都焉了。 “小梅,”赵恪探头往窗外看了眼,“下着雪呢,给孩子穿厚点。” 第139章 第139章 苏梅应了声, 伸手取下上铺的包袱。 小黑蛋挤到赵恪身边,往外一看, 止不住惊叹道, “哇!好大的雪啊,你们看那人一踩一个洞。” “我瞅瞅、我瞅瞅,”小瑜儿扯着小黑蛋的棉袄, 踮着脚尖往上窜了窜, 怎耐个子太矮,蹦了几下也没有看到地面上的情景, 倒是抬头间瞅见了天空中纷扬的鹅毛大雪, “像糖片。妈妈, ”小瑜儿回头问道, “能吃吗?” 苏梅解开包袱, 取了大氅给赵瑾、林念营, 另抱了两件过来笑道:“可以。” 窗外的雪,让她想到了跟同学们一块儿堆雪人、打雪仗的欢乐时光,“雪团里包颗糖, 吸一口又冰又甜, 跟吃冰棒差不多。来, 把大氅穿上。” 苏梅展开大氅握住小瑜儿的手, 塞进了袖筒。 “妈妈, ”小瑜儿抬了抬胳膊,“我动不了。” “没事, 等会儿妈妈抱着你走。”苏梅给他扣上钮子, 系上腰带, 打开另一件衣服,对小黑蛋唤道, “念辉,该你了。” “娘,”小黑蛋一边配合着穿衣服,一边扭头看着外面足有膝盖深的积雪,“到了奶奶家,我可以堆雪人吗?” “可以。”苏梅帮他系好腰带,挨个给几个孩子正了正帽子,整理了下围巾,“小瑾、念营,你们俩等会儿牵着念辉,别跟丢了。” 两人点点头,一左一右拉住了小黑蛋的手。 “小梅,”赵恪拉出床铺下一箱箱刘家晟、老族长等人给父母备的节礼,“你先带着孩子下车,小瑾认识大哥,见到他,你让他上来一趟。” 东西太多了,光靠他和阎铭根本拿不完。 “好。”车门一开,苏梅抱起小瑜儿,带着孩子们随着人流先下了车。 没走几步,赵瑾就瞧见了逆向而来赵倬、赵寅,“大伯!二伯!”赵瑾跳起来朝两人挥了挥手,“我们在这里、这里!” 苏梅顺着赵瑾的目光看去,走在前面的男子,一身五八式蓝色警服,三十多岁,浓眉大眼,未语先笑,瞧着很是爽朗;坠在他后面的男子,斯文俊秀,鼻梁上架着副眼镜,鼻尖冻得通红,穿的衣服裹了一层又一层,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比小瑜儿还像只待宰的肥鸭子。 “好小子!”赵倬拍了拍赵瑾的肩,又比划了下他的身高,“壮了、也高了!” 赵倬说着目光一转,落在了赵瑾身边的林念营和小黑蛋身上,然后一弯腰将两人抱了起来,“念营、念辉,哈哈……跟照片一模一样,叫大伯!” 林念营自下车就忐忑不安的心立马放下了一半,抿唇笑道:“大伯!” “大伯,”小黑蛋好奇地揪了揪赵倬衣领上的领章,“你是警察里的团长吗?” “哈哈……大伯可不是团长,大伯是大队长,军部跟公安系统的职位是有差别的,等有空了,大伯再好好跟你讲讲。”赵倬说着放下两人,看向苏梅道,“弟妹,一路辛苦了,小恪呢?” “在车上,”苏梅指了指他们所在的车厢,“东西有些多,要麻烦你跟二哥上去帮忙搬一下了。” “好。”赵倬冲小瑜儿笑笑,几步跳上了车。 赵寅拍了拍赵瑾,冲苏梅和林念营、小黑蛋点了点头,小跑着跟了过去。 片刻,四人便抱了成箱、成筐的东西过来了。 “走了。”赵恪抱着东西,招呼苏梅和孩子们跟上。 “哦哦,走喽~”小黑蛋欢呼一声,追着前面的赵倬去了。 赵瑾、林念营怕他跑丢了,连忙追了过去。 “妈妈,快点快点,哥哥都跑了。” 苏梅应了声,抱着小瑜儿刚要走,余光扫过后面的赵寅,吓了一跳。 相比赵恪他们抱了成撂的东西,他抱的最少,两个箱子,一步一喘就算了,还走得歪歪扭扭的,上面那个箱子晃啊晃的,眼见就要掉下来了,问题是他旁边深一脚浅一脚的还艰难地走着一个孩子。 “小心!”苏梅几步窜过去,伸手扶住了箱子。 赵寅本来就走的不稳,被她这么突然一吓,整个人直往地上倒去。 苏梅吓死了,他倒就倒吧,怎么还往人家孩子身上砸啊! 情急之下,苏梅把小瑜儿往背上一丢:“小瑜儿抱住妈妈!” 小瑜儿虽然年龄小,穿的厚,可跟着赵恪训练久了,下意识的反应还是极快的,伸手便抱住了苏梅的脖子。 苏梅一手一个飞速抓住箱子,然后对着赵寅猛然一脚,将他踹进了一旁的雪地里,堪堪避开了旁边吓呆的孩子。 赵寅只觉脸上一冰,睁眼一看白茫茫的全是雪,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弟妹一脚踹进了积雪里。 苏梅放下箱子,抱过背上的小瑜儿,摸了摸怔怔看着她发呆的孩子:“你没事吧?” 小孩大概七八岁,他看了看苏梅,又瞅了瞅一头扎在积雪里,踢腾着双脚爬了几下没爬起来的赵寅。 “阿姨,”孩子双眼晶亮道,“你方才那一脚好厉害啊!就这样……”说话间孩子几步到了赵寅身边,狠狠踢了他两脚,“将他踹在了地上。” 苏梅眉眼一跳,这孩子是个睚眦必报的。 “阿姨别怕,我不是坏人,”小孩儿说着,一指急急奔来的军人,“我爹,孙大虎,我是他儿子,孙小狼,山林里最厉害的小狼,嗷~~” 苏梅抽了抽嘴角,小瑜儿看着他惊奇地瞪圆了眼,然后学着他张着喉咙:“啊——” “笨!是嗷,看我,”孙小狼说着,两只小手伸着往前面一搭,鼓了鼓双颊,硬着脖子冲他奔来的老子叫道,“嗷~~” 孙大虎一头汗地找过来,正瞅见儿子一脸狠厉地将人踹进雪地里。 “臭小子!”孙大虎抬手对着孙小狼戴着皮帽的脑袋,就是一巴掌,“道歉!” 孙小狼舌头一伸,“哈!哈!我现在是只小狗,不会说话啦~” “哈!哈!”小瑜儿伸着舌头学他,“我现在是只小狗,不会说话啦~” “哈哈……”孙小狼指着小瑜儿乐道,“你肯定是我失散多年的兄弟!” “嗯嗯,”小瑜儿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孙小狼:“嗷~~” “嗷~~”小瑜儿。 苏梅冲孙大虎点了点头,把小瑜儿放在箱子上,扯着后衣领子将还在雪窝里扑腾的赵寅提溜了起来。 “弟、弟妹!”埋在雪里这么长时间,赵寅冻坏了,说话牙齿都在打颤。 “二哥你没事吧?” 赵寅抖着手拍了拍身上的雪,整个人都懵懵的:“没、没事。” “哦,”苏梅提起还在跟孙小狼学狼叫的小瑜儿往他怀里一塞,“那你抱着小瑜儿,我拎箱子。” “嗷~~”小瑜儿叫到一半发现陡然换了地方,歪头瞅了瞅整张脸都被冻僵的赵寅,“啊呜~吃了你个丑鬼!” 赵寅:“……” “小瑜儿,道歉,这是你二伯。” “哈!哈!”小瑜儿舌头一吐,“我现在是只小狗,不会说话啦~” “弟妹,”赵寅冲苏梅摇了摇头,“他还小……” 孙大虎提着儿子往胳肢窝里一夹,伸手拎起地上的箱子,“同志,你们去哪?我开了车,送你们一程。” “不用了,”苏梅摆了摆手,“我们有人接。” “小梅!”赵恪放下东西,回头一看,妻子和二哥都不在,怕苏梅帮体弱的老二搬箱子,便匆匆找了过来,“孙大虎?” “赵恪!”孙大虎放下箱子和儿子,摸了摸兜,掏出包烟递上道,“你也来京了!什么时候到的?” “刚下车。”赵恪抬手挡了下,“我不抽烟,有空聚聚。” “好,你们去哪,要不要我送送。” “军区大院,我大哥开了车。” “那同路,”孙大虎笑道,“我也住军区大院,刚随我家老爷子调回来。” “行,那走吧。”赵恪弯腰抱起两个箱子,边走边跟孙大虎介绍道,“我二哥赵寅,我爱人苏梅,小儿子赵瑜。” “赵二哥,苏同志,”孙大虎冲两人点了点头,问赵恪,“过完年就走吗?” “元宵过后吧。” 孙大虎双眼一亮,“抽时间练练。” 赵恪扫了眼他军装下鼓鼓的肌肉,笑着应了。 东西太多,后备箱装不下,赵倬跟阎铭将东西一件件堆在车顶,拿麻绳捆了。 “我车上宽敞,”孙大虎放下儿子,笑道,“你们过来几个,坐我哪吧?” 孙小狼的目光从赵瑾、林念营、小黑蛋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了小黑蛋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小黑蛋看着他眯了眯眼,随之下巴一抬:“黑旋风·大爷!” 孙小狼撇了撇嘴:“是够黑的,过来跟我坐吧。” 赵倬开的是苏国进口的嘎斯69吉普车,五座。 小黑蛋扭头数了下自家的人数,对比了下座位,双手插兜,拽拽地过去了。 赵瑾跟林念营对视一眼,跟孙大虎道了声谢,跟着上了车。 …… 军区大院 秦淑梅一早就强撑着下床坐在了客厅里。 喻兰怕她受不了,拿被子给她围了双腿,膝上又放了两个汤婆子,脚边点了两个火盆。 “小兰,”秦淑梅瞅了眼钟表上的时间,催促道,“你快把被子帮我收起来,别让小恪他们看到了?” “妈,”喻兰倒了杯热茶给她,“我听赵倬说了,小恪这次回来有事要办,最少也要住到元宵节,所以你这腿是瞒不住的。” 席楠端了碗刚出锅的丸子出来,闻言脱口道:“啊,住这么长时间?” “小恪几年不回来,回来住个月把,怎么就长了?”秦淑梅看着她,淡淡道,“你和小寅结婚后,在家一住十来年,我可有说过什么?你大嫂可有抱怨过一句?” “妈!”席楠面皮一紧,续而笑道,“今年哪能跟前几年比啊,那时候有钱什么不能买,现在你出去看看,拿着钱都买不到几斤粮食,我这不是怕,住在家里时间长了,一家人没得吃吗?要不,我们也陪你住到元宵过后?” 喻兰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拨了拨火盆道:“放心吧,小恪他们过来带足了粮食,吃不到家里一点。” 席楠惊讶了一瞬,笑道:“我们可不敢跟他们比,弟妹种了十亩地,多少粮食没有啊,我跟赵寅不过是拿死工资的教师,票证都是有数的,每月都恨不得数着粮票过日子。” 喻兰噎了噎,没想到这还是个脸皮厚的。 “二嫂羡慕我有十亩地啊,”苏梅抱着小瑜儿进来,笑道,“不用羡慕,过完年跟我过去,帮我收种一季,我给你一半粮食,你也不用这么可怜兮兮地每天数着粮票过日子了,以后没粮了,就来帮我收收种种,我保证,有我一口吃的,绝对饿不着你们一家。” 席楠:“……” “小梅!”秦淑梅看着抱着孩子背光而立的女子,眨了眨眼。 “妈、大嫂,”苏梅放下小瑜儿,取下帽子围巾,冲沙发边的两人挥了挥手,随之笑容灿烂地冲站在楼梯口听了半天,心情复杂的老爷子笑道,“爸!” “嗯,”赵儒生点点头,一边下楼,一边道,“带着孩子到火盆边烤烤火,别冻着了。” “哎,”苏梅拍了拍小瑜儿,“叫爷爷、奶奶、大伯母、二伯母。” 小瑜儿瞅了瞅几人,口齿清楚地挨个叫了遍。 秦淑梅一边应着,一边推了把愣神的喻兰:“快快,快帮我把被子收起来。” 说罢,硬是扶着沙发扶手站了起来,“小梅、小瑜儿,快过来给我看看,渴不渴?饿不饿?小李、小李,快把刚炸好的丸子端过来。” 苏梅弯腰帮小瑜儿脱下大氅,牵着小瑜儿走到沙发边,目光扫过秦淑梅微微颤抖的双腿,“妈,你的腿?” 赵恪搬着箱子进来,闻言快步走到沙发边,探头看了眼,放下箱子,脱下手套,扶着秦淑梅坐下,烤了烤手,摸着她的双膝查看了起来。 “妈没事。”秦淑梅笑着推开赵恪的手,往门口的方向看了看,“小瑾、念营、念辉呢?” 苏梅道:“在火车站遇到了赵恪的战友,他车子宽敞,就让几个孩子过去坐了。那位是个交友广的,一路上时不时地遇到一两个熟人,慢慢地就走在后面了。” 喻兰倒了茶给苏梅、赵恪,“喝口水,暖暖身子。” 苏梅接过茶冲喻兰笑了笑,捧着喝了口。 赵恪放下杯子,拿起一旁的被子包住秦淑梅的双腿:“肿成这样,没看医生吗?” “看了,”喻兰道,“针灸、热敷、膏药、汤药,什么方法都试了,就是不管用。天天疼得睡不着,一到冬天全靠止痛药撑着。” 第140章 第140章 “我来帮妈按按吧, ”苏梅脱了大衣,挽了挽衣袖, 移开火盆, 蹲在赵恪身边冲秦淑梅笑道,“我跟人学过几手按摩。” 席楠嗤了声,瘪了瘪嘴:“马屁精!” 赵恪支了支耳朵, 厉眸便扫了过去。 席楠没想到会被赵恪听见, 面上一热,忙低头吃起了丸子。 喻兰看着她, 微微皱了皱, 她虽然没有听见席楠说了什么, 可能惹到小恪瞪眼, 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秦淑梅哪舍得让苏梅动手, 忙拉了她的胳膊往身旁的沙发上扯:“妈不要紧, 快起来,等下该吃饭了……” 赵恪跟着扶起苏梅道:“吃了饭再按。” 苏梅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扭头问喻兰道:“大嫂, 家里的几个孩子呢?” “在楼上小璋房里做作业。小梅, 我带你看看房间吧?” 苏梅刚要应承, 就听赵倬搬了东西进来问道, “小恪、弟妹,你们过来看看, 这些东西放哪?” “大嫂, 我先过去看看。” “去吧。” 赵恪带了苏梅过去, 吃食送厨房,一家人的换洗衣服、书本、绘画材料、玩具等拿出来, 夫妻二人给二老和三个孩子准备的礼物,以及刘家晟、老族长等人给二老备的节礼再一一挑出来。 “爸、妈,”苏梅指着四个樟木箱道,“这是念营、念辉的舅爷、舅太爷们,让我和赵恪给您二老带的礼物。” 秦淑梅惊讶地张了张嘴,“太、太客气了。” 这是生怕孩子们在他们家受委屈啊,真是有心了! 赵儒生抱着小瑜儿过去,看了看箱子上贴的人名,对苏梅道:“吃完饭,把他们的电话、地址写一份给我。” 苏梅双眉一弯,笑道:“好!” “爸,”苏梅扯过一个藤箱,打开道,“我给你和妈各做了件大氅,你们有空试试,哪里不合身了跟我说一声,我给改改。” 赵儒生一愣,看着藤箱里叠得整整齐齐的藏蓝色灰毛领大氅,心里升起一股暖流,“好,一会儿就试。” “哎呀,我看看,咋做的,等有空了,我也买些棉花扯块布给爸妈各做一件。”席楠说着,把碗往赵寅手里一塞,伸手就去拿藤箱里的衣服。 “二嫂!”苏梅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掏了个帕子给她道,“沾上油就不好洗了,你擦擦手。” 几人不由朝她手上看了过去,刚捏过丸子的拇指和食指油汪汪的。 席楠讪笑了下,“一时没注意。” 苏梅把帕子往她手里一塞,目光在剩下的几个藤箱上一扫,准确地扯了一个过来,“二嫂,我和孩子们给小璋做了套玩具,你看看。” 席楠一听是她和几个小屁孩做的,心下嫌弃的不行,只想丢得远远的,哪还愿意打开看一眼啊,“你先放哪吧,等会儿让你二哥给小璋搬上楼。” 屋里都是人精,如何听不出她语气里的敷衍,这下就连赵儒生都不由皱了皱眉。 “大哥,”喻兰去厨房按排菜式去了,苏梅没看到她,便推了一个稍大的藤箱给赵倬道,“我们给小琛、小珺,也各做了一件。” “我看看,都是什么?”赵倬饶有兴致地打开藤箱,上面是一本小册子,封面上画着辆军卡,翻开册子是玩具的组装示意图。 下面用雨布分别装了两样东西,一个是没装棉花的漂亮娃娃,一个是用花草汁涂了几种颜色的木片、木头。 “这些木料真能组装成军卡?”赵倬摇了摇手中的册子。 “可以。”赵恪道,“我亲自画的设计图,苏梅带着小瑾他们帮忙削的木头,完成后,我们在家组装过一次。” 老爷子一听是小儿子设计的,立马来了兴致,“搬到餐桌上,咱们组装看看。” “爸,”喻兰端了盆热水过来,“该吃饭了。赵倬,你赶紧把东西收拾收拾,把孩子们叫下来洗手吃饭。赵恪,你去战友家看看,三个孩子怎么还没有回来?席楠,”喻兰把盆递给她道,“你给妈洗手,我带小梅看看孩子们的房间和他们住的卧室。” 几个应了声,纷纷动了起来。 “娘、娘,你们在哪呢?” 不等赵恪出门去寻,小黑蛋风一般跑了进来,后面紧跟着赵瑾、林念营和拎着东西的孙小狼。 苏梅迎上前两步,接住冲过来的小黑蛋,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怎么跑这么急?” “嘿嘿,”小黑蛋揽着她的腰笑道,“孙叔叔不让我们走,我们硬跑回来的。” “我爸买了烤鸭,”孙小狼把手里的纸包递给苏梅道,“给!分你们一只。” “谢谢,你等一下,”苏梅把烤鸭递给等在一旁的喻兰,打开一只藤箱,这一箱都是没有组装的玩具,是苏梅给几个孩子备的,用来训练他们的思绪和动手能力,“小狼,你喜欢什么,动物、枪、船、飞机,还是车?” “小婶,”赵琛带着妹妹和堂弟下来,好奇地跟孙小狼一起凑到藤箱边看了看,“这都是什么啊?” “玩具,”苏梅挑了个简单的给小黑蛋,“念辉,你来组装。” 赵倬、赵儒生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小黑蛋拆开用雨布做的小袋子,倒出所有的木料,翻了两下小册子,挑了两个核心部位,小手飞速动了起来,片刻,一只上了发条就可以蹦着走的小青蛙好了。 “哇!”孙小狼、赵琛几个止不住惊呼道,“会跑耶,天呐!它竟然会跑。” “阿姨,”孙小狼扯了扯苏梅的裤腿,仰着小脸,双目晶亮道,“它会叫吗?” 苏梅摇了摇头,“这只不会,缺少一些材料,等以后找到材料了,阿姨给你做一只会叫的。” 孙小狼立马举起了手:“击掌为誓。” 苏梅“噗嗤”乐了,一边拍了下他的小手,一边问道:“跟谁学的?” “我爸,”孙小狼笑道,“他跟人打赌,不是签字画押就是击掌为誓。” 苏梅:“……想要哪个,你自己挑。” 孙小狼翻了翻,枪、飞机和车都想要,他面上闪过挣扎和犹豫,最后拿了一只枪,“阿姨,这个装了木头子弹,是不是就跟真枪一样,可以打麻雀、山鸡了?” “这个木头子弹不行,”苏梅捏起一个子弹道,“里面被我掏空了。” “婶婶,”赵琛道,“你怕我们谁拿了,打伤人吗?” 苏梅笑着点了点头。 “婶婶,”赵珺笑道,“我能要一架飞机吗?” “自己拿。” “婶婶,”赵璋抿了抿唇,“我想要那个轮船。” 苏梅指了指一旁的藤箱:“我给你和小琛各准备了一件,你们先把那个组装好,再过来跟弟弟们一起玩好不好?” 赵璋跟赵琛咧嘴一笑,兴奋地点了点头,跑去打开藤箱,拿着说明册子翻看了起来。 席楠绷着脸收起赵璋的册子:“我给你买的数学练习册都做完了吗?” 赵璋双眸一暗,抠着手指摇了摇头。 “那你还玩?” “小楠!”赵寅扯了下妻子,提醒道,“爸妈都在呢。” 席楠噎了噎,随之把手里的册子往箱子里一摔,踢了赵寅一脚:“搬楼上,塞我们床下,还不快去!” 赵恪望着赵寅的背影,拧了拧眉,不过倒底没说什么。 苏梅摸了摸孙小狼的头:“小狼留下吃饭好不好?” “不了,”孙小狼站起来,抱着用透明雨布装着的玩具,冲大家挥了挥手,“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们我走了。黑旋风、赵瑾,下午你们别乱跑,等我来找你们几个玩。” 小瑜儿冲他挥了挥手,扯着嗓子嚎了声:“ 嗷~~” “切!”小黑蛋翻了个白眼,“牌面真大!让我们等他。” 赵瑾跟林念营笑了笑,没吭声。 “小瑾、念营、念辉,”赵儒生放下小瑜儿,在餐桌前坐下,冲三人招了招手,“过来,让爷爷看看。” 苏梅推了推小黑蛋和林念营。 赵恪过去把秦淑梅抱了过来,放在老爷子身边。 “念辉、念营,我是奶奶。”秦淑梅说着,摸了摸小黑蛋的脸,止不住对苏梅笑道,“没有那么黑啊,长得也是俊小伙儿一枚,咋就给我们取了个‘小黑蛋’的绰号呢?” “奶奶,”小黑蛋捧着小脸,惊喜道,“你真是我的知音!我就说我长得俊吧,他们偏偏还一个个硬说我自恋。给你看看,我最最真实的容颜,”说着,小黑蛋解开大氅、棉袄,掏了掏,掏出一副画来,正是一家五颗光头,没有上色的那张素描,“瞧瞧,来大伙儿都瞧瞧,看看是不是我最帅?” 秦淑梅、喻兰、赵儒生、赵倬只看过彩色的,真是不对比不知道,还别说,彩色里小黑蛋颜值若说最丑,那这副他真是五人中最好看的那个崽。 赵恪内心哀嚎一声,捏了捏眉心,低声问苏梅,“他咋把这副画带过来了?” 苏梅极力忍着笑道:“因为这副画里他最帅啊!” “噗——哈哈……”每次看这副画,秦淑梅都要笑场,这次也不例外,抱着小黑蛋,秦淑梅一边笑,一边连连点头,“对,我们念辉真是最俊的娃,这个谁也不能反驳。当然了,我们念营长得也不错。” “还有我、还有我,小瑜儿也是最俊的娃。” “对!”秦淑梅另一手揽着小瑜儿抱了抱,“我们小瑜儿也俊。” 赵儒生忍着笑,掏出四个红包,挨个给了赵瑾四人,念营和小黑蛋的最厚。 “谢谢爷爷!”四人齐声道。 “乖,”赵儒生摸了摸林念营、小黑蛋的头,笑道,“放开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有什么爷爷帮你们担着,别怕!” “来,这是奶奶的。”秦淑梅亦掏出了四个红包,挨个儿分给了四人。 “妈,”席楠笑道,“小瑾跟小瑜儿都有,我们小璋是不是还该有份?” 赵倬掏红包的手一顿。 第141章 第141章 秦淑梅一愣, 随之看着赵儒生意味深长地笑了,“老二媳妇这话提醒到我了。小兰, ”秦淑梅转头对大儿媳道, “你帮我算算小璋这些年的从我这儿出去的各项花销大概有多少?” 喻兰沉吟了一下:“一年就按一百算吧,小璋今年11岁,那就是一千一。不过, 我记得小璋满月, 你光订做长命锁、银镯、脚链、碗筷等物,花的就不止一千。” “嗯, 那就按两千走, ”秦淑梅笑着摸了摸林念营、小黑蛋的头, “都是孙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 万没有厚此薄彼的道理。不过, 我没有那么多现金了,小兰,下午帮我约一下房管局的人来家一趟, 红旗路那套小院子上次人家报价一千八, 给念辉, 回头我那些手饰, 再挑两件补给他。建设路那套宅子价值三千, 给念营。小梅,这一千的差价, 回头我就从给你的家用上扣了。” 秦淑梅每说一句, 席楠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还有婆婆最后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每月还给苏梅家用了! 赵儒生好笑地瞥了妻子一眼, 这哪是补偿念辉、念营啊,这分明是见小儿子有四个儿子要养, 小儿媳又没有什么正式工作,怕小两口压力大,变像贴补呢。 秦淑梅白了老头子一眼:我就补贴了,怎么着吧? 说来,今儿还要谢谢老二媳妇来了这么一出,给她找了个好借口。 这般想着,秦淑梅便偏头瞅了眼席楠,嗐,咋脸白的跟鬼似的?! 秦淑梅刚要关切地寻问两声,突然想到什么,双眸一下瞪得老大,她不会将自己和小兰手里的财物看作自己的所有物了吧? 想到这种可能,秦淑梅心里陡然升起一种厌恶。 “妈,”喻兰笑道,“不用从小梅家用里扣,那一千我出。你作奶奶的不能厚此薄彼,我这个大伯母也一样,念辉,回头我也给他补一千。” 苏梅惊讶地挑了挑眉,刚要上前替两个孩子拒绝,手就被赵恪握住了。 “听妈和大嫂的。”这一瞬间,赵恪想了很多。妈和大嫂手里有大批嫁妆的事,不但家里人知道,外面知道的人也不少。如此,二人手里的财物,唯有放在念辉、念营两个烈士遗孤名下,才最安全。 “哦,对了,”秦淑梅稳了稳心神,“小兰,你帮我比照着小瑾、小瑜儿手里的红包数额,给小璋、小琛、小珺各包两个补上。” “妈,这不妥吧,”席楠反应过来,瞥了苏梅一眼,“小璋可是您正儿八经的孙子,念营、念辉不过是随弟妹……” 赵儒生手里的杯子“啪”的一声,顿在了桌子上,看向席楠的目光带着审视和难掩的怒意。 席楠吓得浑身一哆嗦,白着脸不敢吭声了。 “我15岁参军,”赵儒生的目光从席楠身上移开,扫过兄弟三人,“吃的第一口热饭,是战友给的,穿的第一件厚衣,是部队发的。救过战友,也被战友们从死人堆里扒出来过。你们三兄弟自小随我们长在军中,老大参过军,老小现在还在部队。你们说说,这个世间能让你们交付后背、托付生死的,除了战友,还有谁?这样的兄弟情,又是多少血脉兄弟无法比拟的。他们的后代在你们眼里怎么就成了外人了?” 赵寅被老爷子双目一扫,脚一软差点没趴下。 赵倬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撇开了头。 赵恪摩挲着妻子的手,看着墙上那个小小的灰点,瞧得极是认真。 “我不管你们先前怎么想,今个儿我就正式跟你们说一声,林念营、林念辉就是我赵儒生的孙子。在我心里,”他的目光从一众子孙身上扫过,“他们跟赵琛、赵璋、赵瑾、赵瑜没有什么不同。我的那点存款、人脉关系,赵琛、赵璋能得到了,他们不会少半分。” 赵琛放下组装了一半的玩具,冲赵瑾和念营招了招手。 小瑜儿在秦淑梅怀里,怯怯地扯了扯小黑蛋的衣袖,“小哥。” 小黑蛋看着手里的红包,正若有所思,闻言把红包塞进衣兜,拍了拍他:“不怕,有小哥呢。” “爷爷,”赵珺抿唇笑道,“你把我漏了。” 赵儒生脸色缓了缓,“是爷爷不对,爷爷再重审一次。”赵儒生的目光一一看向众人,“在我心里,林念营、林念辉跟赵琛、赵珺、赵璋、赵瑾、赵瑜一样,都是我的孙子、孙女,没有什么不同。都明白了吗?” 赵倬双腿并拢,“啪”敬了个军礼,“明白!” “明、明白。”赵寅嗫嚅道。 席楠难堪地眼圈一红。 赵璋11岁了,听出来爷爷这话最主要的还是在敲打他妈,而他妈……不过是想帮他讨要两个红包,“妈妈。” 席楠伸手握住了儿子的手,越握越紧、越握越紧。 赵璋痛得身子都绷紧了,却咬着牙没敢、也没舍得抽动一下。 “行了,”秦淑梅摆摆手,“赶紧把东西收拾收拾,咱们开饭。” 小黑蛋抱了抱秦淑梅,牵起小瑜儿的手,走到苏梅身前,“娘,我的东西呢?” 苏梅指了指一旁的藤箱,看向身侧的丈夫,“赵恪,你看咱俩住哪,先把我们的行礼送过去,我帮孩子们把东西归整一下。” “嗯。”赵恪松开苏梅的手,搬了两个箱子上楼。 赵倬和警卫员也把两人给二老带来的几个箱子,送到了楼上的卧室。 喻兰一边招呼着保姆跟孩子们打水洗手,一边亲自端了菜过来。 小黑蛋打开藤箱,拿了自己珍藏的一包巧克力糖,噔噔跑到赵儒生和秦淑梅身边,“爷爷、奶奶吃糖,甜甜的,吃了就不生气了。” “谢谢念辉。”秦淑梅笑着接过来,剥开吃了一颗。 赵儒生摸了摸他的头,“乖。” “我也想吃,”小瑜儿迈着小短腿追过来道,“小哥,给我一颗。” “等下该吃饭了,”苏梅抱着筐玩具,从餐桌前经过道,“跟我过来看看你们的房间。” “哦,”小黑蛋把剩下的巧克力糖往赵儒生手里一塞,欢呼一声,“看房间喽~”。 小瑜儿看看赵儒生手里的糖,又瞅了瞅跑远的小黑蛋,犹豫了下,伸手道:“亲亲白胡子爷爷,给小瑜儿一颗糖吃呗。” 这称呼,叫得赵儒生一愣,转身问妻子:“我胡子白了吗?” 昨天看,还是黑的呀,他什么时候这么老了? 秦淑梅瞅了眼他唇下留的一撮胡子,“大概,小瑜儿觉得丑吧。” “不不,”小瑜儿摆摆手,解释道,“我夸爷爷长得美呢,妈妈说白雪公主是全天下最美的女人,她有漂亮的头发,爷爷没有头发,有胡子,所以漂亮的白胡子爷爷,能给小瑜儿一颗糖吗?” 一口气说完,小瑜儿累得喘了口气,期待地看向赵儒生。 放好东西下楼的赵倬、赵恪,还有傻站在妻子身边,一脸无措的赵寅,全被这话震得傻站在当地,回不过神。 “哈哈……”秦淑梅拍着腿大笑道,“哈哈……哈哈漂亮的白胡子爷爷……娘啊,笑、笑死我了哈哈……” 赵儒生狠狠抹了把脸,揣着巧克力糖,推开楼梯口站着的赵倬、赵恪,步伐僵硬地上楼了。 “漂亮的白胡子爷爷,糖、糖,小瑜儿不要多,就要一颗,漂亮的白胡子爷爷……” 小瑜儿跟只小鸭子一样,摇摇摆摆地追到了楼梯口,伸着手殷殷叫道:“白胡子爷爷……” 赵恪抱起他,去茶几那儿捏了颗花生糖,剥去糖纸塞他嘴里,堵住了他的嘴。 儿童房里放了炉子,一进去暖融融的,苏梅放下东西,带着小黑蛋四下看了看,“念辉,等下谢谢大伯母。” 小黑蛋扑在松软的床上滚了两下,又凑到苏梅身边朝衣服柜里看了两眼,“这些都是大伯母给我们买的吗?” “嗯。走,吃饭去。” 一家人围坐在大大的餐桌前,嗅着满桌的菜香,齐齐盯紧了秦淑梅旁边的位置。 “奶奶,”小黑蛋握着筷子有些等不及了,“爷爷上楼干嘛去了,怎么还不下来?” “哈哈……”秦淑梅乐道,“这个你要问小瑜儿。” 赵倬耸着肩头,极力忍着到嘴的笑意。 赵恪抽了抽嘴角。 “啊!”小瑜儿愣愣地看向秦淑梅,不明白爷爷不下来,跟他有什么关系。 “要不,”赵琛道,“我上楼叫叫吧?” 他话音刚落,楼梯上就传来了赵儒生的脚步声。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赵儒生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轻咳了声,坐在了妻子身边:“吃饭。” 说罢率先夹了筷子青菜放在了妻子碗里。 大家看了看赵寅,又瞅了瞅赵儒生,父子俩真像,都长了副斯文俊秀的面孔。 怪不得老爸、公公、爷爷要留胡子。 “咦——”小瑜儿惊奇道,“你是谁?” 赵倬再也忍不住了,哈哈乐道,“他是你的白胡子爷爷。” 小瑜儿疑惑地抓了抓脸,“没胡子!” 赵恪夹了根鸭腿,往他嘴里一塞。 “挺帅的!”小黑蛋扒了口饭,鼓着双颊含糊道,“比着我稍稍就差了那么一点。” “哈哈……”秦淑梅笑道,“对,我们小黑蛋最俊,谁都不能比。” 赵儒生:“……” 总觉得从小瑜儿叫出“漂亮的白胡子爷爷”那刻开始,他在儿孙面前就没了威严。 哎,沧桑的想点支烟。 第142章 第142章 “黑旋风, ”刚刚用过饭,孙小狼便拿着组装好的五*四式一溜烟地跑了过来, “哈哈……看我的枪!” 说罢, 回身对着门外的院墙就是一枪,空壳的木子弹一撞上红砖便炸开了,只留下一个浅白的印子, 威力并不大。 “咦!真能开啊?”赵倬探头朝外看了眼, 伸手道,“小子, 给伯伯看看。” 孙小狼手往后一背:“阿姨箱子里还有, 你跟阿姨说说, 讨一个自己组装呗。” “弟妹?” 苏梅和喻兰正在帮李姐收拾碗筷, 闻言对身旁的赵瑾道:“小瑾, 帮大伯拿一个。” 赵瑾点点头, 很快取了一个过来。 赵倬拆开雨布袋,取出说明册看了一遍,把材料往茶几上一倒, 开始组装了起来。 赵琛、赵珺、赵璋, 连同赵儒生呼啦一下, 好奇地围了过去。 孙小狼偏头看了两眼, 冲小黑蛋一招手:“黑旋风, 走,跟我打麻雀去。” 这种枪几个孩子在家都玩过, 刚刚得到时也像孙小狼一样兴致勃勃地打射过山鸡、兔子、麻雀等, 说实话, 不太好用。 捉山鸡不如黎明时分朝野鸡窝丢个破渔网好用,打麻雀也没有撒把谷子, 支个竹筛捉的多。 “不去。”小黑蛋掏出方才赵倬给他的红包,数了数,拧着眉头默默算了下自己的私房,“娘,我有225块钱啦。” 苏梅端着碗一边往厨房走,一边道,“不少了,念辉想买什么?” 孩子的红包,除了小瑜儿的苏梅帮忙收着,其他三个孩子,苏梅都让他们自己拿着了,平常缺个作业本、文具盒,或是想吃个糖什么的,他们自己就拿钱买了。 “还没想好。” 孙小狼好奇地看了看他手里的红包,“你有溜冰鞋吗?我老早就想买双溜冰鞋了,就是钱不够,你这都可以买好几双了。” 小黑蛋:“溜冰鞋?” “就是一种装了轮子的鞋子,”孙小狼比划道,“穿上它后,‘刷’一下就飞出去了,贼快!” 小黑蛋双眸一亮:“哪里有卖?” “百货商场啊,买吗?我带你去。” “娘?”小黑蛋心动地看向拿了抹布出来的苏梅。 “明天再让你娘带你去买,”秦淑梅抱着小瑜儿笑道,“等会儿房管局的叔叔过来帮你和念营办理房产过户手续,你先带小狼在家玩吧。” 小黑蛋疑惑道:“什么是房产过户?” 饭前秦淑梅说的什么花销、房子啊,他是有听没有懂,只知道二伯母因为爷奶给了他和二哥红包,很不开心,连带地那个叫小璋的哥哥看他和二哥的眼神都充满了敌意。 赵恪拍拍他的头:“你奶奶把自己名下的房子送给了你一套,可房子不像衣服、鞋袜,口头给予不算,得签署一份文件,这份文件就叫房产过户。” “房子!”小黑蛋一愣,抬头看向赵恪,“你们不要我了?” “胡说什么!”赵恪曲指给他了个钢镚,“这房子跟红包一样,算你的私产,待你长大了,想住就住,不想住就租出去,每月收个几块钱的房租花……哦,对了妈,两座房子现在是租出去了,还是闲着呢?” “没租。”秦淑梅道,“等会儿房管局的人来了,你带小梅和孩子们过去看看,认认门。” “我跟阎铭要去军部报道,”赵恪看向端茶过来的喻兰,“大嫂下午有空吗?” “你放心去吧,”两人声音不低,喻兰一出厨房就听到了,“我带小梅他们过去。” “小梅第一次来京市,烦麻大嫂带她逛逛街认认路。”赵恪说罢,看向秦淑梅:“妈,我抱你上楼吧?” 秦淑梅摆了摆手:“脚边放着火盆,腿上盖着被子呢,我没事,你忙去吧。” “好。”赵恪揉了把小黑蛋的头,看着孙小狼手中的枪道,“玩可以,别伤人。” 孙小狼翻了个白眼:“叔叔,你跟我爸不愧是战友,一样啰嗦。” “臭小子!”赵恪扯了下他头上的皮帽,跟苏梅、赵儒生和赵倬打了声招呼,便带着阎铭走了。 “切!”孙小狼嗤了声,正了正帽子,对小黑蛋道,“你爸跟我爸一样烦人。” “别不识好歹,”小黑蛋抬腿给了他一脚,“一般人我赵……我爸才懒得搭理呢。” 苏梅挑了挑眉,小黑蛋改口了! “我感谢他成了吧,”孙小狼颇是无奈地瞥了下嘴,怂恿道,“走,跟我打麻雀去。” “小梅,”喻兰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过来坐。” “好,等一下,”苏梅瞅了眼紧靠院外的大路,转身去厨房抓了把碎米,拿了个竹筐,又捡了根木棍,找了截麻绳,“念辉、小狼,别用枪打麻雀,容易伤到人,走,我给你们在院里支个筐。” “阿姨,这行吗?” “当然行啦,”小黑蛋道,“我们在军区都是这么捉麻雀的。” “离得这么远,两边的麻雀能一样吗?我告诉你,”孙小狼道,“这边的麻雀贼精。” “别担心,”苏梅道,“我先带你们捉几只。” 说话间两人跟着苏梅出了门。 吃饭那会儿雪就停了,警卫员刚扫过的地面,走上去硬棒棒的,苏梅挑了个避静的角落,撒上碎米支上竹筐,拽着麻绳的一头,带着小黑蛋、孙小狼远远地蹲在一旁,静静地等着了。 喻兰端着茶站起来朝外看了眼,回头跟秦淑梅笑道:“这么看,小梅分明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嘛。” 秦淑梅拍了拍怀里睡着的小瑜儿,乐道:“23岁,正是上大学的年纪,可不就跟个孩子一样。” “啊~进去了进去了,快拉!快拉!” 孙小狼兴奋地蹦跳了半天,却发现母子俩一脸平静地看着他,跟看耍猴似的,“阿、阿姨,麻雀进去了,你咋不拉啊?” 小黑蛋斜晲了他一眼,不屑地哼了声:“出息!” 那麻雀刚往筐里探了下头,就被他吓跑了。 “啊啊又进去了又进去了……” 苏梅:“……” 小黑蛋:“……” 母子俩静静地看着他又蹦又叫的折腾了半天,齐齐叹了口气:“唉!” “嘿嘿……”孙小狼挠了挠头,“我保证,下次再有麻雀啊进去啦~阿姨快拉……” “算了,”苏梅放下麻绳,搓了搓手,“回去吧。” “那啥,我捂住嘴、我捂住嘴总行了吧?” 小黑蛋刚要说什么,就听“砰”的一声,头上落下了只麻雀,他下意识地侧身避开,抬脚一踢,那麻雀“嗖”的一声,飞出了一米多高的院墙,砸进了院外的雪堆里。 赵倬握着刚组好的五*四枪,一脸欣喜地走出来,对准电线上的麻雀又连开了三枪,虽不是枪枪必中,一会儿的功夫却也击落了两只。 “啊麻雀!”孙小狼欢呼一声,推了推小黑蛋,“快去抱柴火,我给你烤麻雀吃。” 就那三两只小麻雀,还不够塞牙缝呢,小黑蛋有些看不上。 赵琛跟赵珺来了兴致,两人一个抱柴火,一个跟在孙小狼身后捡拾麻雀。 赵儒生意外地扬了扬眉,没想到一把玩具枪,还有这么好的准头。 “给我试试。”赵儒生伸手道。 赵倬一弹夹8发子弹打完,不舍地将枪递了过去。 赵儒生瞟了他一眼,把弹夹装满,四下看了看,附近的麻雀都被惊飞了,只得对着树上零星没落的几片树叶射了过去。 右边二楼的窗户打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爷子探头叫道,“赵儒生,你这五*四枪的声音不对,你里面装的什么子弹?” “季司令,”赵儒生仰头打了声招呼,晃了晃手里的枪道,“家里孩子模仿五*四枪做的一把玩具,装了空壳的木头子弹。” “玩具枪?!”季司令惊讶地瞪圆了眼,“你等等,我下去看看。” 与之同时,房管局的办事员来了。 “小梅,”喻兰冲苏梅招了招手,“快带小黑蛋、念营过来。” 办事员姓黄,喻兰的好友,大雪天里能跑这一趟,看的全是喻兰的面子。 事情办的很顺利,签过字后,对方回去做个备案,过两天新的房产证就下来了。 喻兰、秦淑梅在客厅里跟人说话,苏梅快步去厨房,拿布袋装了些吃食,“黄同志,南方的一些特产,带回去尝个鲜。”她装的粮食什么的都放在运煤车上了,这些是舅妈准备的,多是腊肠、腊鹅和熏肉,说是南方特产也不尽然,熏肉就是湘省那边的。 黄婷婷看向喻兰。 喻兰笑着点了点头:“收下吧,跟我这位弟妹不用客气。” 黄婷婷笑笑,收下了布袋:“有空,让喻兰带你出来聚聚。” “好。” 送走黄婷婷,秦淑梅便吩咐道,“小兰,你拿上钥匙带小梅和两个孩子过去瞅瞅。” “看房子不急,”苏梅道,“妈,小瑜儿给我,让大哥抱你上楼,我帮你按按腿。” “晚上再按。”秦淑梅抱着小瑜儿笑道,“好不容易今儿出了被窝,你让我再坐会儿。” “按腿在哪儿都成,”苏梅挽了挽衣袖,在她身前蹲下道,“让你上楼是怕我们走了,爸他们又在外面,你一个人坐在这儿冷清。” 说罢,双手探进被子里,准确地抚上她的右膝。 膝盖高高地肿着,触之一片寒凉。 苏梅一边轻轻揉搓着,一边引了一毫丝那么细的一缕异能在指尖,顺着按摩的力道穿过一个个穴位…… 秦淑梅初开始没什么感觉,慢慢就感到了一丝淡淡的暖意。真舒服!疼痛好像都消去了些。 第143章 第143章 喻兰拿了钥匙下来, 秦淑梅已在苏梅的按摩下睡着了。 喻兰惊讶地捂了捂嘴,眼眶一热, 差点没有落下泪来:“好长一段时间了, 妈全靠吃止疼片,才能安稳地睡上一会儿。” 苏梅小心地从秦淑梅怀里抱出小瑜儿,递给喻兰。 喻兰下意识地伸手接了。 苏梅掀开被子, 一弯腰将人抱了起来, “带路。” “哦、哦,好。” 与之同时, 吃过饭就找借口上楼的席楠, 听到楼下院里传来的动静, 撩开窗帘朝下看了眼, 随之一愣, 回头叫书桌前的赵寅道:“季司令来家了, 你快下去跟爸一起招待,快啊!” “不是有大哥吗?” 席楠气得扯着他的胳膊将人拽起来,往外推道, “大哥是大哥, 你是你, 他家有钱能分给你?他有势了又能照顾你几分?” “我……我的书……” 两人吵吵嚷嚷一开门, 正与喻兰、苏梅走了个对脸。 “你们小声点!”喻兰瞪了两人一眼, “妈好容易睡着一回。” 赵寅乖乖地点点头,房间不隔音, 席楠想着两人肯定听到了, 尴尬了一瞬, 随之又坦然地抬起了头,目光扫过苏梅稳稳抱着秦淑梅的双臂, 撇了撇嘴:“真不愧是农村来的!”这力气也没谁了。 苏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从二人身前走过,跟在喻兰身后进入了两老的房间。 这间屋子在东南角,采光好,空间大,一扇屏风隔开了内外间,里面还有个独立的卫生间。 喻兰掀开一边的被子先将小瑜儿放下,又连忙过来帮秦淑梅脱下鞋子。 放下秦淑梅,苏梅单手握住她的手腕,引着异能又在她体内走了一圈,稍微消了一些积压在她体内多年的寒症。 “大嫂,”给婆婆盖好被子,苏梅又到另一边轻轻抱起了小瑜儿,转身跟着喻兰向外走道,“看房不急,改天再去吧,我带小瑜儿回房整理一下行李。另外,我想带孩子们洗个澡、换身衣服,要去澡堂吗?” “去澡堂吧,咱这家属院就有,挺干净的。”喻兰轻轻关上门,一指对面,“你们住这间。” 说罢,提前一步帮苏梅打开了门。 这间屋子也不小,虽然一面背阴,可朝东修着个大大的阳台,屋里并不暗。 苏梅四下打量了眼,不得不说真的用心了。 大到一水的红木家具,小到一个摆件,全是新置的不说,布置的还特别温馨舒适。 “大嫂,辛苦了。” 喻兰摆手笑道:“喜欢就好。” “喜欢,特别喜欢。”苏梅瞅着眼前这挂了大红纱帐,铺了大红被褥、枕巾,足有2米宽的大床,还有一旁的画架、纸张、颜料,眼里溢满了笑意。 放下小瑜儿,苏梅倒了杯水给喻兰,打开藤箱一边归置东西,一边问道,“大嫂,我们托人运来的粮食还没到吗?” 方才在厨房没有看到腌鱼、菜干什么的。 “到了,昨天就被你大哥拉我们哪了。”喻兰笑道,“东西太多了,家里的储物房放不下,先搁我们哪儿,要吃什么,你等会儿列个单子,明天我让你大哥给你送来。” “好。”苏梅没有多想,“我准备东西时,给你们家也备了一份,大嫂,你挑着喜欢的成吃了。哦,对了,还有那花,你明天让大哥抱两盆过来放妈卧室里,剩下那两盆是给你的。” “给我!”喻兰惊讶道,“不是给顾淼吗?她前几天就开始给我打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到。” “相比花花草草,她更喜欢吃的喝的。”苏梅笑道,“我给她备了青梅酒、葡萄酒,还有腌鱼。” 那些酒,早前苏梅给喻兰和婆婆各寄了两坛。喻兰喝着吧,野味十足,口感却谈不上多好,还有那包装实在上不了档次,自家人喝着无所谓,就怕顾淼那边嫌弃,“过年呢,她家里人来人往的。要不,我明天去华侨商店提两瓶葡萄酒,再帮你买两条高档烟和一套化妆品。” “不用,我交的是她这个人,又不是她那些家人亲戚。”苏梅说着打开了衣柜,目光扫过里面的东西,不由一愣,“大嫂,你又给我买衣服了。” 苏梅翻了翻,大衣、棉服、毛衣、围巾、帽子,高底靴,还有棉袜、内衣,卫生用品,真是应有尽有。 “不用谢我,”喻兰笑道,“妈出的钱,选的料子,找的裁缝,我也就跑跑腿。” 苏梅扫了眼另几件衣服上华侨商店的标志,笑笑,没说什么,却将这份情记在了心里。 两人在楼上说说笑笑,楼下却不太平。 季司令接过赵儒生手里的枪,对着外面的雪堆连开了数枪,随之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能拆吗?” 赵倬、赵儒生同时看向了赵瑾、林念营。 赵瑾点点头:“可以。” 赵儒生刚要说屋里拆。 就听小黑蛋嫌弃道:“孙小狼,你笨死吧!你见过谁烤麻雀不掏内脏的?给我!” 几人扭头,就见小黑蛋伸手从孙小狼手里夺了只麻雀,弯腰在大腿处的一个口袋里掏了把削铅笔用的小刀,蹲在地上几下拔了小麻雀肚子上的毛,刀子一划再一翻,成团的内脏就被剥了出来,手法干净利落。 “这孩子,”季司令笑道,“我方才在楼上看他一脚踢飞麻雀,就想给他叫声‘好’,那动作真是漂亮!我听你们叫他‘小黑蛋’?” “大名叫林念辉,”赵儒生回头又一指林念营,“跟他是堂兄弟。他们的奶奶,说来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为花城解放做出重大贡献的刘英同志。” 季司令点了点头:“我隐约听说她有两个儿子……” “空军少校林红军、炮团连长林建业,均已……牺牲。” 这话题陡然就沉重了,季司令摩挲着手里的枪,拍了拍林念营的肩,“有空了带着弟弟来家玩,缺什么了给季爷爷说。” 林念营抿着唇点了点头。 “呆站着干什么?”小黑蛋冲孙小狼翻了个白眼,“还不去厨房拿点盐、米酒,还有琛哥、珺姐,你们俩赶紧活点泥巴。” 三个孩子应了一声,纷纷行动了起来。 小黑蛋放下手里去了内脏的麻雀,又拿起了另一只,一边麻利地拔毛、破肚,一边拧眉叹道:“唉,到哪里都是当老大的命,没法!谁让咱能力强呢。” 孩子调皮馋肉,捉了麻雀来烤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几人虽被小黑蛋干净的手法吸引了,却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小孩子顽皮,在南方军区烤麻雀烤得多了,这会儿听他这么一说,再一回想,三个比他大了几岁的孩子,被他一个小不点指挥得团团转,笑容之下不免就多了几分思量。 特别是常年带兵的季司令,惯会给战士们做思想工作的赵儒生,警局带队的赵倬。 这孩子…… “念辉,”季司令招手唤道,“会玩枪吗?” 说着把手里的枪递了过去,“来,打一枪我看看。” 小黑蛋抬眉看了他一眼,身子一扭背对了他,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季司令一愣,也不生气,反而越发来了兴致,他走过去往火堆旁一蹲,烤了烤火,看小黑蛋又拿了一只麻雀,拔毛,一刀划过腹部,不由一愣,这刀划下的长度、切割的深度,竟好似恰如其分,“谁教你杀麻雀的?你……” “我娘。”小黑蛋瞅了眼他手里的枪,“你手里的枪也是我娘做的,我娘可厉害啦!” “哦~”季司令摩挲了下手里的枪,抬头看向赵儒生,“他娘是?” “我家小儿媳,苏梅。”赵儒生笑道,“喜欢画画,闲来无事爱给孩子们做个玩具。不过,玩具的结构图都是小恪画的。” 季司令点点头,重新看向小黑蛋。 这时,三个孩子也拿了调料,和了泥巴过来。 小黑蛋放下铅笔刀,在雪上蹭了蹭手,端起装米酒的碗往麻雀肚里倒了些,然后撒上盐裹上泥巴往火里一丢,“看到了吧,就这么处理。好了,你们自己来试试。” 说罢,拿上小刀,起身去屋里洗了洗手,随之过来,取下孙小狼腰间别的枪,对季司令道:“看好了,我只拆一遍。” 在家都是玩熟的东西了,每个零件小黑蛋熟悉得就像自己的左右手,遂没费什么功夫,片刻就将一把木头枪拆得七零八落。 季司令心下震了震,这手速……“光会拆不行,还要会组装。” 小黑蛋瞟了他一眼,没吭声,捏着零件一块又一块地组了起来,“好了。” 季司令接过来看了看,装上木壳子弹,扣动板机对准墙外的树杆就是一枪。 小黑蛋气得白了他一眼:“你不会往雪窝里打啊,我弟在屋里睡觉呢。” 赵倬心下一紧,提醒道:“念辉!” 季司令瞟了他一眼,对小黑蛋歉意地笑了笑,伸手冲人群外的警卫员打了个手势,对方很快递了只真枪过来。 季司令卸下弹匣,递给小黑蛋,“真家伙,拆开试试。” 小黑蛋双眸一亮,他还没有摸过真枪呢。拿在手里,质感、重量,真不一样,小黑蛋越摸越是喜欢:“能送我吗?” 席楠听得“嗤”了声,眼里闪过抹不屑,烈士遗孤又如何,还不是被苏梅那个村姑养得连看人脸色都不会,一身的小家子气。 赵倬就站在他们夫妻身边,气得抬腿给了赵寅一脚。 赵寅趔趄了下才站稳,他扶了扶镜框,一脸茫然地看向赵倬:“大、大哥,你踢我干嘛?” 赵倬捏了捏眉心,回他了个更茫然的表情,“我踢你了吗?” 赵寅瞅了瞅腿上的脚印,“踢了。” “哦,”赵倬掩嘴打了个哈欠,“不好意思,梦游。” 赵璋瞅了大伯一眼,眸子暗了暗。 他看到了,大伯分明就是故意的。 第144章 第144章 “不白要你的东西, ”小黑蛋道,“我有一只点上酒精灯就可以在水里跑的小船, 跟你换怎么样?” “哦~”季司令挑了挑眉, “听你这话的意思,玩具不少哟?” “有些。”小黑蛋想了下,“我娘说我的玩具都是些子弹壳、竹根、木头做的, 不值钱。你这枪要多少钱能买, 两百够吗?” 季司令摇了摇头:“枪械在我国不允许买卖,想要一支真枪, 也不是不可以。我推荐你当兵怎么样?” 警卫员一听就知道自家司令在打什么主意, 可那名额家里谁不想要, 这要是给了一个外人, 回去还不得闹翻天, “司令……” 季司令摆了摆手, 看向小黑蛋:“拆吧,你要是能拆开再组起,过完年我就带你去军部报道。” “进了部队, 是不是就跟我大哥一样回不了家了?” 赵儒生跟赵倬对视一眼, 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赵瑾。 特殊队伍组建这事, 还处于保密阶段。遂连带地, 童子军的事, 赵恪也没跟父亲大哥说。 “我爸给我弄了一个童子军的名额,”赵瑾道, “过完年, 我就直接进部队了。” 季司令挑了挑眉, 赵家小儿子人脉不低嘛,童子军的名额都能弄到手。 “不想离开家?”季司令摸了摸小黑蛋的头。 小黑蛋点点头, 知道不能拥有一把真枪了,他就想过过手瘾,遂便专注地查看起了手中的五·四枪。 “什么是童子军?”席楠问赵寅。 这个赵寅倒不陌生,自小长在军中的他,儿时也参加过一段时间,只是他吃不得苦,受不了累,看到流血牺牲就怕的要命,所以没过多久就吵着闹着回家了,“由儿童组建的一支队伍……” 赵寅简单地一说,席楠刚有的几分意动,立马又散了。 真枪跟木头枪还是有差别的,首先木头枪要比真枪小、轻,其次真枪的自动方式采用的是枪管短后座式,而木头枪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加了自由枪机式,严格来说,在设计木头枪时,苏梅做了改进,提高了射程的同时,减少了五·四枪原有的卡壳率。 “好了。”小黑蛋捧着帽子给季司令看,所有的零件都在帽里了。 “这个、还有这个、这个,”小黑蛋点着几个零件疑惑道,“为什么跟木头枪不一样?” 季司令目光微凝,先前光注意小黑蛋的速度了,倒忽略了零件的不同。 不,也不算是忽略,毕竟不管木头枪造的跟五·四式有多像,它也只是一个玩具,便是查觉出不同,大家也只当做玩具的人为了减少没必要的麻烦故意做了改动。 季司令摩挲了下手里的玩具枪,卸下弹匣,取了颗木壳子弹,递给警卫员道:“按这颗子弹的大小,立马找块实木做几个过来。” “是!” 赵家厨房里就有木料,警卫员很快便做了两个过来,“司令。” 季司令飞速装进弹匣,扣动板机朝院外的树杆射了过去,“砰”的一声,木头子弹嵌进了树杆里。 “我弟睡觉呢,”小黑蛋不满道,“你怎么又往树上打啊?” “嘿嘿,一激动忘了。”季司令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对警卫员道,“小李,你去看看子弹嵌入多少?” 警卫员应了声,快步出了院。 赵倬也疾步跟了过去。 片刻,警卫员回来道:“司令,十公分。” 赵倬更是一脸遗憾:“木头太差了,若是正规的子弹……” 季司令看着手里的枪若有所思,随之他取下围巾往地上一铺,拆起了手里的木头枪。 “季司令,”赵儒生上前道,“屋里升了炉子。” “不用。”季司令手下不停,一会儿就将木头枪拆开了,“来,念辉我们比较一下。” 小黑蛋把帽子往他围巾旁边一放,两人头对头地拿着零件一一查看了起来。 边看,季司令边跟他讲解道:“五·四式最大的优点是子弹穿透力强,射程远,体积小……方便携带、易组装拆卸……” 越说,季司令的声音越小。 小黑蛋看了他一眼,将帽子里的真枪组装起来,然后扯过他的围巾把木头枪也组装了起来,两把枪并排放在围巾上,真枪明显比木头枪大了一圈。 子弹的穿透力和射程,因为两枪的材质不一样,无法比较,暂且不提。但就体积、携带方便、易组装拆卸等方面,木头枪明显更占优势。 “我觉得,”小黑蛋道,“我娘这个更好。省材料,好组装。” 季司令默然了片刻,抬头看向赵儒生:“你家小儿子呢?” “去军部了。” 季司令拿起两把枪,捡起围巾道:“他回来了,让他来我家一趟。” 赵儒生点点头。 “念辉,”季司令拿着东西向外走了两步,回头道,“当兵的事,你要不回去问问你娘?或是你赵……” “我娘才不想我这么小就离开家呢,而我爸比较民主,”小黑蛋双手插兜,笑道,“他只会尊重我的选择。” 赵瑾、林念营惊讶地看向小黑蛋,改口了! “念辉、念营、小瑾,”苏梅抱着睡醒的小瑜儿,拎着两包换洗衣服和澡篮道,“走,洗澡去。” “妈,”赵瑾羞赧地叫了声,垂着头不好意思地道,“把、把我们的换洗衣服给我吧?” 苏梅把一大包衣服和一个澡篮递给他,好笑地揉了揉他的头,“你带着念营、小黑蛋进澡堂,没问题吧?” 不等赵瑾回答,赵倬便不放心地上前道,“弟妹,我带他们三个过去。” 苏谢:“谢谢大哥。” “爸,”赵琛叫道,“你等等我,我也要去洗澡。” “婶婶,”赵珺跟着叫道,“我也想洗,能跟你一起吗?” 苏梅点点头。 “还有我,黑旋风你等等我,”孙小狼跳起来往外跑道,“我回去拿衣服,不许先走,你们一定要等我哦。” 小黑蛋:“你们的麻雀不要了?” “呐,”赵珺一指地上,不是缺了腿,就是没了翅膀的几只麻雀,“还没熟呢,一个个的就被孙小狼那个心急鬼给扒拉出来了。” 苏梅放下小瑜儿和澡篮,把手里的衣服递给林念营,捡了根树枝。小黑蛋忙把铅笔刀递了过去,然后噔噔跑去厨房找保姆要了点油。 苏梅削好树枝,将一只只麻雀捡起来,敲去外面的泥疙瘩,拔了毛,串起来架在火上。小黑蛋夹着油棉纱,给每只麻雀刷了层油,片刻,肉香味便飘散了出来。 “哇,好香啊!”赵珺拍了拍小黑蛋的肩,笑道,“黑蛋弟弟,我发现你的优点真不少。” 小黑蛋把手里的碗筷塞给一旁的赵琛:“琛哥,学着点,慢慢的你就会发现,自己一天比一天优秀,像我一样,到哪都不缺小弟使唤,还让珺姐崇拜不已。” 赵琛抽了抽嘴角。 “哈哈……”赵珺乐道,“大哥,你已经轮为黑蛋弟弟的小弟了,你知道吗?” …… 晚上,赵恪刚到家门口,便被季司令的警卫员叫住了:“赵同志,我们司令找你有事。” 第145章 第145章 赵恪愣怔了下, 点点头,跟在警卫员身后进了季家。 季司令在书房, 桌上放着那两把枪。 看到枪, 赵恪眉峰微微一拢,已经明白被这么迫不及待叫来的原因了。 “季司令!”赵恪站在门口,“啪”的一声, 敬了个军礼。 “坐, ”季司令一指书桌对面,“还没用晚饭吧。小李, ”季司令偏头对警卫员吩咐道, “去厨房看看, 还有什么吃的, 先拿些过来让小赵垫垫肚子。” 赵恪:“不用了……” 话没说完, 警卫员已退出了书房。 季司令点了点桌上的木枪:“我拆开仔细看了, 这枪的改动做的非常好,不但减少了卡壳率,还大大提高了子弹的速度。听你爸说, 图纸是你画的, 能说说你改造他的原因吗?我想, 若单纯地给孩子们做一个玩具, 形状上有个七八成像就基本能满足他们的要求了。” 大院里给自家小辈做枪的不少, 大伙儿不是用子弹壳粘制,就是选了木头削、磨, 然而这么多, 却没有一个仿真度这么高, 且能发射子弹的。 “一般的孩子,普通的玩具、木头枪也许能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和探知欲, 可我家的孩子不成。”赵恪笑道,“您能拿到这只枪,想必已经见过我那几个孩子。别的不说,最小的那个,见到玩具都想动手给它拆了,看看里面有什么,为什么它会动、会叫,或者为什么它不会动,那能不能把会动的这个让它动的机关,装到不会动的里面试试。更别说几个大的了。” “念辉是聪明……” “我家最小的那个一岁十个月,叫赵瑜。” 季司令噎了噎,却也知道赵恪说的是事实,这么大点的孩子对外界的一切正是求知欲旺盛的时候,见到什么都要啃一口,尝一下味道,又何况是会动的、会叫的玩具呢,只是很少有父母会满足孩子们这种无穷无尽的探知欲。 赵恪笑笑,接着道,“不是要灭四害吗,军区的小孩几乎个个都有一把用来打麻雀的弹弓。家里的孩子们也想要,他们原来是有的,只是用的勤了,皮筋断了。我那时忙,又一时找不到很好的牛皮筋,就在灶下随意拿了个形状跟枪有些像似的木头,稍微打磨了一下给他们玩。木头枪打不了麻雀,孩子们玩两下就没兴趣了,我爱人是个疼孩子的,也是个聪明的,跟人借来猎枪研究了下,就把木头里面掏空给装了弹簧火药……” 最初的枪也确实是这么来的,只是更高级,小梅造出了末世枪支的锥形,只是她必竟不是学这个的,弄了个四不像,偏偏威力还不低。 “季司令,您能想到我当时的惊艳吗?我爱人只有小学文凭,几个孩子最大的今年也才九岁,最小的还不足两岁,就这样,他们造出了一支能打兔子的猎枪。像您看到这支枪一样,我当时就来了兴趣,一步步参与了改造,你知道我们侦察兵惯常用的就是五·四式,它的每个零件构造我都了然于心,所以下意识地便参照着它的样子对原来的成品做了修改。您手中这支是多次修改后的结果,进京前刚刚改好,家里孩子多,一次性就多做了几只。” 季司令打仗时见到很多老手艺人,他们不识字,也没什么见识,可偏偏聪明,动手能力强,有些东西,看过一遍就能仿模着造出来。 遂在脑中自动将苏梅与这类人规划在了一起。 “图纸带来了吗?” 赵恪摇了摇头:“要吗?我回去就画。” “嗯,”季司令道,“明天你跟军部请个假,带上图纸和枪,随我去研究院走一趟。” “明天中午行吗?”赵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道,“我刚借调过来就请假……” 季司令:“行,那我就跟他们提前打个招呼,明天中午你下班后就在军区门口等我。” “好。” “赵团长,面……” 赵恪摆摆手,“两步就到家了,我就不在这儿吃了。” 从季家出来,赵恪不由长出了口气,小梅给孩子们装玩具时,他就猜到过来后必然会有这么一出,只是没想到看出枪支不同的不是自家老头子和大哥,而是季司令。 这样也好,省得他再费功夫找人把枪和图纸递上去。 赵恪下班本来就晚,这么一折腾到家都已经十点多了。 孩子们早就睡了,只苏梅、老太太和老爷子等在客厅里。 秦淑梅是刚醒,一觉睡到现在,整个人说不出的清爽、精神,多少年没有这么舒心了。 “小恪,”晚上赵倬开车回去,给送来了吃食和水果,秦淑坐在火盆边剥着个柚子,朝他招了招手,“吃柚子。” 苏梅起身,“还没吃饭吧?” “嗯。”赵恪接过一瓣柚子吃了口,好冰,“你别忙活,让李姐随便给我弄点什么都成。” “李姐今天忙活一天了,我让她早点去睡了。”陡然增加了这么多人口,光做饭就把人累得更呛。苏梅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回头问道,“妈,你想吃点什么?” 秦淑梅:“小恪吃什么?” “疙瘩面。”赵恪在她身旁坐下,火钳往盆上一棚,取过她手里的柚子,往上一放,烤了起来。 秦淑梅愣了下,拍他道:“你真会想,烤烤。” “太冰。”赵恪翻了翻火钳上的柚子,摸着不那么凉了,扯了一瓣给她,然后问捧着报纸看的老爷子,“要不?” 赵儒生刚要放下报纸去接,就见妻子酸得脸都变形了:“你吃吧。” 赵恪随手塞了一块进嘴里,太、太酸了,真是吐也不是,嚼也不是,脸上的肌肉都抽抽了。 “哈哈……”秦淑梅一边忍着酸意往嘴里塞,一边笑道,“滋味不错吧,让你烤。” 赵恪放下柚子,端起苏梅的杯子,连喝了半杯水,看向老爷子:“季司令来家,你知道吗?” 赵儒生点点头,把下午的事说了一遍,末了问道:“他找你了?” “嗯,让我明天中午带上图纸和枪,跟他去趟研究院。” 苏梅支了支耳朵,麻利地把面疙瘩搅进翻滚的开水里,随之磕了两个鸡蛋,放了把生菜,点上香油。 “爸,”苏梅端着托盘过来,“做的多,你要不要吃点?” “不了。”赵儒生沉吟了会儿,问儿子,“小瑾的童子军名额是顾森给的吗?” 赵恪摇了摇头:“跟我这次来京的任务有关。” 再多就不方便说了。 赵儒生闻言陡然松了口气,童子军已经几年没有招收组建了,此次招收,他一个政委都没有听到丁点消息,可见上面对它的重视和名额的难得。 顾森处在那个位置,手上便是能有几个名额,也不够他顾家子弟分的,如此让给小儿子一个,这得多大的人情啊!他儿子要怎么还?难道要站在人家的阵营里,受人家驱使? 小儿子三子中最有出息的那个,为了一个名额就让小儿子受制于人,是赵儒生最不愿意看到的。这也是这么晚了,他还等着不睡的原因,如今得知不是,赵儒生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偏头看了眼吃得香甜的妻子、儿子,他不由摸了摸肚子,“小梅,给我也来一碗吧。” “你不是不吃吗?”秦淑梅抬头瞟了他一眼,“小梅,你爸很少吃宵夜,别给他盛太多,一小勺尝个味就成。” 说罢,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赵儒生诧异地往她碗里瞅了眼,不就是普通的白面、鸡蛋、青菜叶子嘛,咋整得跟得了什么山珍海味似的,连分他一碗都不舍得。 苏梅笑笑,拿小碗给赵儒生盛了一碗。 赵儒生端起碗喝了口汤,嗯,还别说,味道就是好,好像什么都是恰如其分。 一顿饭吃完,赵恪去洗碗筷,秦淑梅拉着苏梅的手道:“小梅,过完年我跟你走吧?”这样,每天就能吃到小梅做的饭了。 苏梅:“好啊。” “不行!”赵儒生道,“你走了,我咋办?” 苏梅捂着嘴就笑了:“爸舍不得妈呢。” “不是,”赵儒生的脸瞬间涨红了,“南方……南方,南方空气潮湿,不利于你妈养病。” “不怕,”苏梅笑道,“我们军区附近就有一所疗养院,里面圈着温泉,时常泡泡对妈的腿还好呢。” 赵恪刷好锅出来,闻言点点头:“我们司令的老寒腿可不比我妈轻,就是因为时常泡温泉,再加上老院长的针灸,夏天那会儿就好了。” “那、那要去多久?” “最少也得半年吧。”苏梅促狭道。 赵儒生:“……” “哈哈……”苏梅笑了两声,起身道,“赵恪,大锅里烧的水方才就滚了,你是现在洗还是等会儿?” 赵恪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表,都11点多了,“现在洗。” 说罢,转身去提水了。 楼下就有个洗手间,苏梅上楼给他拿换洗衣服。 “妈,”把衣服递给赵恪,苏梅过来道,“我抱起上楼,再帮你按按腿吧?” 秦淑梅不知道下午睡着那会儿,就是小儿媳抱她上的楼,遂瞅了眼苏梅的细胳膊,“你那点力气还是省省吧,让你爸抱我上去。” 赵儒生弯腰抱起妻子,稳稳地上了楼,一看平时就没少抱着上上下下。 苏梅端着火盆跟上,到了房间,把火盆放到窗下,推开窗子留条缝,给秦淑梅按了会儿双膝,又用异能消了些她体内的寒气。 赵儒生听着妻子轻微的呼噜声,惊讶地走近了些:“这就睡着了?” “嗯。”苏梅轻轻帮她盖好被子,“忘了等妈洗漱后再帮她按了。” “没事。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苏梅点点头,往外走道:“那爸你也早点睡。” “嗯。” 苏梅回房,赵恪已经上来了,正坐在书桌前,拿着条毛巾擦头发,床头的灯开着。 关上门,按灭灯,苏梅走到他身边,抬手从他头发上穿过,用异能吸去了他发上的水汽,“睡吧。” 赵恪一把将她抱上了床,苏梅挣开他,脱下外衣丢到床尾的凳子上,扭暗床头灯,放下帐子,把小瑜儿往里移了移,往他敞开的怀里一窝:“过年你也要上班吗?” “29、30、初一,放假三天。” “哦。” 赵恪拍着她,等苏梅睡熟了,爬起来披上衣服,开始画图。 凌晨四点半,小瑜儿率先睁开了眼,他扭头看了看,咦!不是小哥,左边是妈妈,右边是爸爸,哇哦!真是幸福的一天。 咧了咧嘴,小瑜儿决定了,他不起床,也不要训练了,他就睡在爸妈身边。 赵恪翻身坐起,拧亮台灯,低头瞅了眼小儿子眼皮下骨碌碌乱转的眼珠,戳了戳他的脸颊,“不起床撒尿吗?” “吼吼……我睡着啦~吼吼……” “呵!”赵恪冷嗤了声,撩起帐子下床,飞速穿上衣服,去洗手间洗漱了。 小瑜儿偷偷朝外看了眼,没瞅见他,遂忙爬起来,光着小屁屁,四处看了看,拿起床头柜上的杯子,淅淅沥沥开始放水。 放了大半杯子。 要藏起来啊,不然他怕爸爸等会儿要打他。 可是藏哪呢?小瑜儿抱着杯子,赤着脚哒哒地开了门,刚出被窝他也不怕冷,走廓上有些暗,只有隔了道楼梯的门缝里透出一缕光。 他悄悄地过去,推开门,屋里的洗手间里传来冲水声,好像谁在上厕所,眨了眨眼,小瑜儿飞快地挪动着小脚脚,小心地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躬着腰哧溜一下跑了回来。 飞速爬上床往妈妈怀里一钻。 苏梅一下子被冰醒了:“小瑜儿!” 赵恪拿着毛巾擦着脸从洗手间里出来,瞥了眼半开的房门,一愣,扭头问床上的小家伙,“你跑出去了?” 说着走到了门边,随之就听他二哥,迷迷糊糊地问他二嫂:“席楠,你这泡的什么啊,味道……咋这么怪。” “想喝就喝,不想喝就别喝,大半夜的你嘀咕个鬼啊,还想不想让人睡了?” “我不就问问吗。”他二哥委屈地回了句,随之就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吞咽声。 赵恪双眸眯了眯,回头狐疑地扫了眼床上的小儿子,目光落在床头柜上,不由一愣,少了只杯子,探头往二哥二嫂住的房间看了眼,嗯,门开着。 磨了磨牙,赵恪如猫儿般走过去,帮他们带上门,回来就把小瑜儿从苏梅怀里拎了出来,“你方才跑哪去了?” “怎么了?”苏梅含糊地问了声,翻身坐起,爬到床尾,拿了小瑜儿的衣服递给赵恪,“先把衣服给他穿上。” “不不,我不想穿衣服,我不想训练,我要睡在妈妈香香的怀里。” “呵!这可由不得你。”赵恪拿起毛衣往他头上一套,握着小手往袖子里一塞,三两下就将一件件衣服给他穿好了。 “呜……妈妈,小瑜儿想跟你睡觉觉,不想训练。” 苏梅单手支头,捏了捏他的小脸,“那小瑜儿告诉妈妈,你是因为想跟妈妈一起睡,才不想训练吗?” “嗯嗯……”小瑜儿瘪着嘴连连点头。 “哦,那妈妈陪小瑜儿起来。”苏梅说罢,一掀被子拿起床尾的衣服。 赵恪不悦地瞪了儿子一眼,对苏梅:“别理他,抱下楼就好了,你再睡会儿。” “不了,我看李姐活了好多面,昨晚又泡了菜干,应该是要包包子,我下去帮帮忙。” 赵恪抿了抿唇,这才没吭声,继续给儿子穿鞋。 “小瑜儿,”苏梅穿好衣服,一边梳头,一边好奇道,“你方才跑哪去了?” “我也不知道我去哪了。”刚过来,很多地方他还没有摸熟。 “梦游了吗?”苏梅挽起长发,笑着点了点他的小鼻头,“要不要上厕所?” 小瑜儿摆摆手,“我放过水了。” 苏梅吓了一跳,忙掀开被子摸了摸床铺。 “他没有尿床,”赵恪轻叹了声,“他尿在杯子里,端给二哥喝了。” “啊——”苏梅呆滞了片刻,“你二哥是得了什么病吗?” 不然喝什么童子尿? 赵恪明白苏梅话里的意思,可总不能说,他二哥没病吧,那不就显得太蠢了? 遂只得默默点了点头。 “哦,”苏梅转身一边去洗手间洗漱,一边道,“那你快下去吧,跟小黑蛋他们说一声,把第一泡尿存下来,给他们二伯喝。” 赵恪:“……” 第146章 第146章 “那个……小梅, 这事你别声张。” “知道了。”喝尿嘛,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二哥还是位大学教师, 文人最是要脸。她懂! 赵恪轻吁了口气,忍不住瞪怀里的儿子:“看你干的好事!” 小瑜儿想了想,自己除了往杯子里撒了泡尿, 好像也没干啥, 而那泡尿已经被他处理了,遂很是认真地摇了摇头, “小瑜儿可乖啦。” “呵!”赵恪抱着他走到洗手间门口, 苏梅正浸了帕子擦脸, 见此, 忙拧了帕子走到了父子俩身前, 托着小瑜儿的后脑勺给他擦了擦, 随之提起暖瓶往口杯里兑了些温水,“来,漱口, 不能咽啊, 这是混合水不能喝。” 小瑜儿点点, 含着水咕噜了几下, 吐在苏梅举着的洗脚盆里。 说是洗脚盆, 其实还没有用呢。 冲洗干净盆,苏梅打开香香, 抠了一坨, 给小的擦完, 又按着大的给胡拉了遍。 赵恪闭了闭眼。 楼下传来了开门声,几个孩子已经跑出屋了。 苏梅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打开衣柜,拿出帽子围巾,给小的围戴好,给大的围戴。赵恪其实不用的,跑起来,一会儿就热了,围巾帽子简直就是累赘,可他享受这种被妻子全方位照顾的感觉,没舍得拒绝。 小瑜儿也没吭声,眯着眼,跟他爸一样,非常喜欢这种来自妈妈的温柔怜爱。 苏梅又检查了下两人身上的衣服,“好了,赶紧下去吧。” 赵恪低头,在她脸上吻了下。 刚要走,小瑜儿扯住了苏梅胸前的衣服,“妈妈,还有我,亲亲。” 苏梅晲了赵恪一眼,捧着小瑜儿脸蛋,左右上下各印了个吻,“小宝贝,等会儿见!” “妈妈宝贝,再见!”说话间,小瑜儿已经被他爸抱出了门。 赵恪抱着他在楼梯口停下脚步,看向二哥的房门,里面鼾声此起彼伏,夫妻俩睡得正香。 “爸爸,咋不走了,小哥在下面等着呢。” “小瑜儿,你还记得你送出去的杯子吗?” “你咋知道啦?”话一说完,小瑜儿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想让我不揍你也成,”赵恪抱着他走到二哥门前,放下他,推开门,悄声道,“去把杯子拿过来。” 他和小梅对家里人来说,还算新婚,遂大嫂在买置东西时,都是成套走的。喝童子尿这事,二哥那个马大哈不会跟小瑜儿一个孩子计较,二嫂就难说了,指不定还会认为是小梅指使小瑜儿干的。 为免大过年的闹得不愉快,杯子还是拿回来的好。 “那说好啦,”小瑜儿伸出小指勾了勾他爸的大手,“拿回来,你就不揍我。” “嗯,去吧。” 小瑜儿伸手把围巾往上一拉,遮了下半张脸,又把绒线帽子往下拽了拽,只露出一双眨着长睫的眼睛,然后他躬着腰翘着脚尖,悄悄地、悄悄地走了进去。 赵恪看得牙疼,这都是跟谁学的,当贼呢?! 苏梅涂了香香出来,目光扫过二房门口,惊讶地挑了挑眉,走近打趣道:“当贼呢?偷什么,要不要帮忙?” 赵恪:“……” “小瑜儿呢?”苏梅说着透过门缝朝里看了看,正看到小瑜儿摸到了两口子床前。 “你真让他偷东西去了?!” “嘘~”赵恪小声道,“不是偷,是拿回咱家的东西。” “什么?” “大嫂买的杯子。” 哦,大嫂买的东西,那是得拿回来。 赵儒生听到楼下孙子开门的声音,就着床头的台灯瞅了眼枕头下的手表,这么早!不过也到了小儿子晨练的时间了,这般想着,他就翻身下了床,飞速穿好衣服,开门走了出来,准备下楼跟儿孙们一起活动活动。 赵恪跟苏梅互视一眼,赵恪揽住苏梅的腰一转,到了楼梯口,然后夫妻俩顺着楼梯上的栏杆,“哧溜”一下滑到了中间的拐角处。 赵儒生一边往楼梯口走,一边低头扣着大衣钮子。 小瑜儿顺利地拿回了杯子,开心地咧了咧嘴,小心地溜到门口。 门外没人,不过有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正从他家的方向往这边走来,“爸……”小瑜儿喊完,才发现不对,那腿、那身高,跟他爸完全不一样。 赵儒生听到一声含糊的‘爸’,目光往前边一扫,咦,小瑜儿? 爷孙俩一个站在楼梯口这边,一个站在那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赵儒生甚至以为他记错了儿子们住的房间位置,还往后退了几步,左右看了看,“小瑜儿,你昨天睡你二伯房里了?” “你认错了,我不是小瑜儿。”说罢,小瑜儿把杯子往怀里一揣,又往上拉了拉围巾,往下拽了拽帽子,努力透过一条缝看着脚下的路,一边往自家走,一边念道,“看不到我,看不到我,我会蒙脸,我是蒙脸怪……” 赵儒生没将小孙子的怪异看在眼里,只当小孩子一早起来精力旺盛,在跟谁玩什么官兵抓小偷呢,遂很是自然地跟上小孙子的脚步,敲了敲小儿子的房门:“小恪,在吗?” 苏梅“噗嗤”一声乐了,拍拍丈夫的肩,“快去接小瑜儿吧,小瑾他们都等一会儿。” 说罢,转身下楼,去了厨房。 赵恪笑笑,抬脚上了楼。 一看到他,小瑜儿便把帽子往上一推,围巾往下一拉,掏出杯子跑过来道:“看,我拿回来了。” “小瑜儿真棒!”赵恪弯腰抱起他,对父亲道,“下去训练吗?” “嗯。”赵儒生一边随他下楼,一边问道,“小瑜儿这么小,你就开始带他一起训练了?” “一开始就是凑个趣,慢慢习惯了,他也就跟着了。”其实小瑜儿到了训练场也没做什么,就是看着哥哥们跑操,他跟着跑个半圈,哥哥们练习蹦跳,他跟着蹦两下,喊几声。 “太早了,”赵儒生道,“这么大点的孩子正是睡觉长身体的时候。” “他每天七八点就睡了,中午还会补个午觉,一天下来,睡的有十来个小时,不算少了。” 知道在说他,小瑜儿本来是不想搭理的,可一进入客厅,抬眼他就瞅见了在门口蹦跳热身的小黑蛋,为了给小哥留个好印象,他很是认真地对爷爷道:“我不困,我要努力做一个超过小哥的男人!” 小黑蛋抬头瞟了他一眼,没理。 外面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小黑蛋蹦着蹦着,便让脚在雪上滑了滑,“爸爸,穿上溜冰鞋能在雪上飞吗?” 赵恪脚步一顿,小黑蛋叫他爸了!心潮滚了滚,随之又平息了下来,“想要溜冰鞋了?” “嗯,我娘说,今个儿带我去百货商场买。孙小狼说,穿上溜冰鞋‘哧溜’一下就能飞出去老远。” “溜冰鞋就是一个高帮的鞋子下面装了轮子,”赵恪抱着小瑜儿经过他身边,继续往外走道,“积雪承受不了你的体重,滑不动,要想达到孙小狼说的那种效果,你要到冰面上或者去溜冰场。有空了,让赵琛带你们去溜冰场玩儿,那里人家有现成的鞋子,还有人专门教你滑冰。” 小黑蛋:“要钱吗?” 赵恪:“天下间有白吃的午餐吗?” “我娘说没有。” “那就对了。” “贵吗?” 赵恪想了想早前自己上学时,去过的溜冰场,“溜一个小时一、两毛,请私教的话,就看你请谁了,让你琛哥教,那肯定不要钱,找比你大一点的溜冰熟手,价格也不贵,有时候一把糖就请了,要是正规的教练,那就要拜师了。” “拜师”这个小黑蛋懂,钱不出,规矩、礼物却不能少,算下来,比出钱还贵,不过师徒情谊肯定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学个溜冰,哪需要拜师,”赵儒生听着父子俩的对话,好笑地摇了摇头,“随便找个人教教就会了,又不是多难的事。” 赵恪笑笑没吭声,单纯地玩一玩是不用拜师,只是小黑蛋一旦对什么来了兴趣,那是一定要专研精透的。 学鼓是、学锁呐是,晨训亦是,不管天气如何、心情多糟,练习从不间断。便是玩个玩具,他也要拆拆组组,自己过一遍,了解一下它的结构,弄清楚他的原理。其实,大多时候小梅讲的他都没听懂,可也不怕,下次遇到总会有点印象。 说话间,一行人出了家门,到了路上。 赵恪放下小瑜儿,指了指前面的路,对几个孩子道:“顺着这条路一直跑,跑到大门口,向南拐……” “爸,”赵瑾往外扯了扯围巾,“下午我们从澡堂出来,大伯领着我们来回走过两趟,路基本都认识。” “行,那跑吧。” 小黑蛋解开领口的两粒扣子,看了看左右的大哥、二哥,摆了个起跑的姿势:“小瑜儿吹哨子。” 小瑜儿掏了掏,从衣兜里拽出一个哨子,鼓着腮帮子“嘟”的一声,吹响了。 三人飞一般冲了出去。 小瑜儿忙收起哨子,摆着两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追了过去。 穿的太厚了,没跑两下就一头扎进了雪窝里。 赵恪伸手将人提起来,拍了拍他脸上、身上的雪:“继续。” 说罢,继续跟在他身边,原地踏步跑。 接下来,小瑜儿基本上就是两步一滑,三步一摔,赵恪也在不断地重复着提起、拍雪,再平静地道一声“继续”。 而赵瑾、林念营和小黑蛋,则是比赛似地飞速从两人身边跑过一圈又一圈。 赵儒生第一次见赵恪跟孩子们相处,说实话,他被震憾到了。 以至于吃早饭了,还有些回不过来神。 捏着包子,呆呆地看着大口吃喝的赵瑾、林念营、小黑蛋和小瑜儿,再一对比坐在老二身边的赵璋,这差别太大了。 不知道的可能会觉得四个孩子的餐桌礼仪不如小璋学的好,可你要看精神头,那真是天差地别。 一个怏怏的身子单薄得厉害,另四个跟一头头下山的狼崽子似的,威风凛凛,活力十足。 “明天,小璋跟你小叔,还有小瑾他们早起训练。” “爸,”席楠眉头一皱,反对道,“小璋早起要背课文。” “不耽误,”赵儒生夹了筷子蒜蓉生菜给身边一直吃肉的小黑蛋,又拿了两个水煮蛋递给林念营和赵瑾,“念辉他们四点半起床,两个小时晨训结束,背半小时的课文,我看效率不比小璋背一个小时的书差。” 席楠还要说什么,老爷子摆了摆手,“就这么决定了。” 第147章 第147章 “小梅, ”一家人还在吃饭,喻兰领着两个孩子来了, 她跟苏梅约好了, 上午去百货商场,“这就吃上了。我还想着带你们去国营饭店,尝尝咱京市的特色, 炒肝、豆汁焦圈呢。” 她想着苏梅昨天带着几个孩子刚来, 肯定要多睡会儿,所以便在家打扫了下卫生。 “那我们改天去。”苏梅放下包子, 起身打了盆温水, “熬了碎米粥, 蒸了几大笼包子, 你们娘仨快过来洗手。” “你帮忙做的?”喻兰说着, 摘下帽子围巾, 脱下大衣,率先在盆里洗了把手,然后拿起包子, 张嘴咬了口, “唔, 好吃。” “大嫂, 你也不看看馅里都放了什么, ”席楠笑道,“又是虾、又是腊肉的, 能不好吃。对了, 李姐, 帮我装百十个,等会儿让赵寅给我爸妈送去, 让他们也尝尝鲜。” “没有那么多了,”李姐道,“我跟小梅又是擀面皮,又是切菜剁馅的忙活了一早上,也就蒸了两锅6笼,108个。” “我看厨房不是还有馅、有面吗,”席楠一口把剩下的包子塞进嘴里,又拿了一个,“李姐,辛苦你了,吃完饭帮我包一百个,厨房里那一个个干净的小藤箱,我瞧着不错,蒸好了,装进藤箱,你叫我一声,我好趁热送过去。” 秦淑梅给小瑜儿夹菜的手一顿,脸瞬间就沉了下来,偏头对着赵儒生就是一声冷笑。 赵儒生看她:咋啦? 秦淑梅对着席楠的方向一抬下巴:你说咋啦? “咳,”赵儒生凑近妻子,不解道,“她以前不也这样吗?” 又不是第一次了,怎么突然就看不顺眼了? 秦淑梅:“那能一样吗……”平常拿家里的东西往娘家送也就算了,左右家里就他们老俩口,因着她双腿上的病疼,亲戚、朋友、战友送来的营养品也吃不完。 可这是小梅带回来的东西,你问都不问一声便往娘家送,就过分了! “二嫂,”苏梅给喻兰娘仨盛好粥,在赵恪身边坐下,“你也说用的都是好东西,那你知道为了弄到这些好东西,我费了多少功夫吗?就说这包子里的酸笋吧,雨一停,我就背着竹筐、拿着铁锹进山,一走十来里,到了地方又是挖又是刨的,一干大半天,挖了几百斤两三筐,辛辛苦苦背回家,外皮一剥,切成片,然后又是晒又是腌的,得到的酸笋也不过小半坛,还不够今儿咱们吃一顿呢。你说话真是轻巧,张口就是一百个。孝敬老人,我举双手赞成,但你能别拿我的东西装大方吗?” 秦淑梅一听,立马心疼道:“小梅啊,你瘦瘦弱弱的可别逞能,那一筐百十斤的东西你也敢往家背,当自己是大力士啊!妈知道,你没工作,要养四个孩子,压力大,可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呀。养孩子有妈呢,妈帮……” “咳!”赵儒生瞪了妻子一眼,贴补这事,咱能私下说偷偷给吗,没看老二家的脸都青了。 席楠真没想那么多,以前家里有什么好东西,她都不用问,婆婆就让李姐张罗着给她装了,今儿她不过是觉得包子好吃,主动开了次口。被苏梅这么一说,倒显得她爸妈没见过好东西,她多上不得台面似的,气得狠了,揪着丈夫腿上的肉狠狠就是一拧。 赵寅疼得一哆嗦,咬着包子含糊道,“小楠你拧我干嘛?” 苏梅一看赵儒生看向席楠的目光带了厉色,下一刻就要摔筷子发火,小瑜儿坐在他身边,双手捧着包子吃得正欢,怕吓着孩子,苏梅忙灿烂一笑:“爸,二嫂又不像我,没工作,还有四个孩子要养,一个月百十来块钱的工资,什么好东西给亲家太太买不了呀,真没必要贪我这点东西,方才应该是不知道这些吃食都是我们带回来的。二嫂,对不起啊,你看我这急脾气一上来,该说不该说的都倒出来了。你见谅,别跟我一般见识。” 赵儒生看着小儿媳,惊讶地挑挑眉,这哪像农村出来的姑娘啊,看似道歉却先一步堵了席楠的借口,也提醒了众人,昨晚老大拉了那么多东西过来,是个人都知道东西是他们从南方带回来的,席楠要说不知道,那就是在装傻,可你要知道,还要,那就是贪。 点出席楠贪也就算了,又顺便将自家养孩子困难,老二夫妻有钱强调了一遍,这日后……老妻就是明着贴补他们小两口,老二一家也无话可说,因为你们工资不低,不缺那点钱啊。 好一个我弱我有理! 赵恪冲他爹得意地翘了翘唇,放下碗筷,站起来,洗了洗手,抓起大衣、帽子,心情甚好地低头亲了亲秦淑梅,然后看向赵儒生…… 赵儒生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捂着脸往旁边歪了歪身子:“肉麻兮兮的,还不赶紧上班去。” 赵恪抖着腿,挑着眉,痞痞地问他老子:“真不要我给你一个爱的吻?” “滚!” “哈哈……” 一场风波消失于无形,不管大人心里如何,最起码孩子们没有受到影响。 吃完饭,赵瑾带着念营、小黑蛋帮忙把碗筷送到厨房,一个个洗过手,围在一起,指点起赵琛、赵珺组装玩具了。 “小梅、喻兰,”李姐把两人推出厨房道,“不是要去商场吗,赶紧去吧。碗筷什么的,等会儿我把这笼包子坐上就洗。” 苏梅扫了眼灶下几大盆和好的面,解下围裙,“那我们走了,面刚揉过,蒸馒头先不急,等我回来再开始也不晚。” “行行,听你的,快走吧。”李姐摆摆手,笑盈盈地进厨房忙活了。 “怪不得席楠眼热,”喻兰笑道,“你们这准备的也太多了。” 苏梅:“算上你们家四口,十七口人呢。每天一人两个馒头,你算算得多少?” 喻兰刚想说小孩子一顿哪吃得下一个馒头,目光扫过小黑蛋,想到他方才吃了一个大肉包子,又喝了满满一碗粥,外加半碗菜,顿时不说话了。 苏梅上楼洗了把脸,擦了香香,描了下眉,涂了点口脂,换了身服下来,赵琛的军卡已经在一帮孩子的努力下,完成了最后的组装。 车很大,十来岁的孩子坐进去完全不成问题。 赵儒生惊讶地围着车子转了两圈,“能开吗?” “拧紧发条,它能载着一两岁的孩子走个十来米。”苏梅说着,抱起小瑜儿往铺了软垫的车座上一放,抽出车下一个铁杆,连转数圈,然后手一松,车轮缓缓转了起来。 小瑜儿很自然地转着方向盘,避开侧前方的小黑蛋,停在了沙发旁,透过车前的玻璃,冲沙发上的秦淑梅咧了咧嘴。 秦淑梅举手对他挥了挥,转头跟喻兰道,“这要是送去玩具厂,能跟小梅要一笔设计费吧?” “我问问,”喻兰起身走到高几旁,拿起电话拨了过去,“喂,李厂长,我这里有一个上了发条就会跑的玩具车,设计图要吗?” “会跑的玩具车……”李厂长以为是喻兰的父兄,从港城给她家里的孩子寄来的,惊喜道,“真有设计图?” “有,要吗?” “要!要!你看是我找你,还是你来厂里?” “你等一下,”喻兰伸手捂住话筒,“小梅,你过来。” “大嫂。” “小梅,这车的设计图,咱京市的玩具厂想要,卖吗?” 苏梅双眸亮了亮,之所以把这个车设计得这么大,一是给孩子们一个惊喜,另一个苏梅想到了出口,六十年代初,我国为了恢复经济,还清苏国的债务,与西方国家开展了贸易。 这个车要是能出口,对外的援助是不是就可以全部用金钱来代替了?便是不能,有了钱,也能解决很多问题。 “大嫂,以你的眼光,车做出来,能出口吗?” 喻兰一愣,以为她是想多要点设计费,笑道:“设计费的事,你不用操心,李厂长跟你大哥是朋友,坑谁他也不会坑咱自家人。” 知道她误会了,苏梅笑笑,没解释,说得多了就不附和她的人设了:“他是过来,还是要我们带着车和图纸去厂里?” 喻兰:“看你的意思?” 苏梅沉吟了一下:“图纸我们没带,晚上赵恪回来,我让他画一画,你让他明天上午过来拿吧。” “成。”喻兰松开捂着的话筒,报了这边的地址,让他明天过来。 心里存了事,再加上家里还有馒头要蒸,苏梅给几个孩子买了溜冰鞋,就歇了再逛的心思,“大嫂,你还有什么要买吗?” 喻兰瞅了眼她的脸色:“想回去了?” “嗯。” “行吧,过几天我再带你出来。” 几个孩子随她们从当当车上下来,就被孙小狼跳起来堵住了去路:“好啊,黑旋风,出去也不叫我,有你这么当朋友的吗?” 小黑蛋拽拽地瞅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扒了下自己的背包,掏出一个盒子递给他:“呐,我娘给你买的。” “溜冰鞋!哇——”孙小狼抱着盒子尖叫着连蹦了数下,随之拍了拍小黑蛋的肩,“算了,原谅你了。阿姨,”他穿过几个孩子,挤到苏梅身边,兴奋道,“谢谢你的礼物,我好喜欢啊!” 苏梅摸了摸他的脸蛋,风吹的一片冰凉:“等很久了?” “可不,”孙小狼嘟了嘟嘴,“我一放下饭碗就跑你们家找黑旋风了,奶奶说你们刚走,我追啊追,还是没有追上……” “你这孩子也够胆大的,”喻兰道,“这儿人来人往的,你也不怕人家拽了你上车,把你卖了。” “我是狼啊!嗷~~谁敢?” “我也是狼,我也是狼,”小瑜儿挣扎着从苏梅怀里下来,学他叫道,“嗷~~” 第148章 第148章 “回家了。”苏梅抱起小瑜儿, 招呼几个孩子,朝军区大院走去。 下车的地方, 离大院门口有几百米, 几个小子一进大院,就迫不及待地往门卫室一钻,找人借了把椅子, 一个个轮着换下了脚上的鞋子。 这下苏梅不敢走了, “大嫂,你先回家, 我在这边看着他们。” 几个孩子除了赵琛、赵珺学过溜冰, 其他几人先前连碰都没碰过溜冰鞋。 “好。”赵璋没跟着去, 被席楠叫上楼写作业去了, 喻兰拎着给他买来的溜冰鞋, 先一步回了家, 帮忙揉面团馒头。 苏梅放下小瑜儿,挨个儿检查了几人的溜冰鞋,重新帮他们系了鞋带。 六十年代的溜冰鞋, 双排四轮, 远没有后世的灵活、好用, 不过它有一个优点, 便是初学者, 穿上鞋子也不容易摔倒,只要不遇到冰面, 行走完全没有问题。 “来, ”苏梅一手牵着小黑蛋, 一手牵起孙小狼,“先走几步, 再慢慢滑行。” “妈妈、妈妈,”小瑜儿拎着自己的滑冰鞋急道,“穿,小瑜儿也要穿。” “好,小瑜儿等等。”苏梅带着两人在门口来回走了两圈,回来看赵瑾、林念营,已被赵琛、赵珺牵着在冻得硬棒棒的柏油路上颤颤微微地往前滑行了。 “走下试试,”松开两人的手,苏梅在旁边看了会儿,见没问题了,冲小黑蛋和孙小狼挥了挥手,“滑着走吧。” “哦吼~”孙小狼欢呼一声,从赵瑾几人身边穿过,一时得意忘形,“扑通”一声,摔了个倒仰,小黑蛋收势不住,鞋子撞在他腿上,一头扎进了路边的雪窝里。 小黑蛋想爬起来,孙小狼也想爬起来,结果不是你的腿绊住了我的腿,便是你的脚压住了我脚上,又跌在了一起。 赵珺在旁边乐道:“哎哟喂~小黑蛋弟弟你也会摔倒啊!不是挺牛的吗?这会儿咋怂了?哈哈……” 小黑蛋白了她一眼,“别得意!相信我,要不了两天,我的溜冰技术就能超过你,不信咱打个赌。”说着,挣开孙小狼爬了起来。 赵珺:“赌什么?” “昨天的红包。你输了,把你昨天收的红包给我,”小黑蛋挑了挑一边的眉,笑道,“我输了,把昨天的红包给你。怎么样?” “我、我,”小瑜儿举举手,“小哥,我跟你赌。我有红包,好多,对不对妈妈?” 苏梅给小瑜儿换上鞋,谢过门卫,笑着点点头,没有开口阻止小黑蛋,她倒要看看小家伙要干什么,手里的两百块钱都不够他花。 赵琛惊讶地看了看婶婶,她不反对?! “行啊,赌就赌!”赵珺伸手,“来击掌为誓。” 小黑蛋举手迎上。 “你们五个,”赵珺点了点赵琛、孙小狼、小瑜儿等人,“当个见证人哦。” 赵瑾、林念营看着她,很是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赵珺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不过北方姑娘嘛,骨子里都有一种不服输的冲劲,既然定下了赌约,那就全力以赴!这般想着,她双腿一蹬地面,刷的一下滑在了几人前面。 “哇!”小瑜儿惊得瞪圆了眼,随之握着小拳头,冲小黑蛋叫道,“小哥,冲啊~快!快!” 片刻似想到什么,一把掏出了自己的小哨子,“嘟嘟~”吹了起来。 孙小狼爬起来,瞅着小瑜儿手里的哨子,揉了揉耳朵,突然惊叫起来:“原来半夜三更吹哨的是你呀?” “什么半夜三更,”小黑蛋白了他一眼,追着赵珺向前滑道,“我们跑步时都快五点了。” “跑步!”孙小狼蹬着地面追在他身后道,“你们早上起来跑步了?” “嗯。” “几点起床?” “四点半,五点左右开跑!” “明天我也要跟你们一起跑,你起来后,在家门口等等我。” 小黑蛋回头撇了他一眼,“你行吗?” “小看人!”孙小狼冲他挥了挥拳。 小黑蛋没理他,目光紧盯着赵珺的动作,然后尝试地学了两下。 “啊~快闪开——”孙小狼一个没注意,脚下打了个滑,“哧溜”一下,撞在了小黑蛋的背上,瞬间将小黑蛋压在了身下。 小黑蛋扒在地上,气得狠狠一砸地面,咬牙骂道:“孙小狼,你大爷的!路这么宽,你就非得往我身上撞?” “我没有大爷,我有小叔,你骂我小叔吧。”说着孙小狼一指前面,“呐,来了,走在前面那位就是。” 小黑蛋抬头瞟了一眼,小少年11、2岁,顶着一头自然卷的短发,走路都恨不得学螃蟹,比他都拽,“亲的?” 看着没比孙小狼大几岁。 “后奶生的。”孙小狼说着爬了起来,双手环胸,拦在了路中,“哎!卷毛,跟你打个赌。” “丫的!叫谁呢?”人家比他横,抬腿对准孙小狼的肚子就是一脚。 孙小狼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却忘了他脚上穿的是溜冰鞋,“啪叽”一声,横躺在了地上。 小卷毛一脚踹了个空,双脚“哧溜”来了个大劈叉,那个笔直啊!疼得他“嗷”的一声,脸都变形了。 小黑蛋爬起来都准备帮孙小狼跟人干架了,结果就来了个这,一时懵了,看向跟他一起走来白净少年,“是不是得送医院?” 少年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平静道:“我隐约、好像,听到骨裂声了。” 小黑蛋一听急了,忙扭头朝后面叫道,“娘,卷毛腿断了。” “嗞~”卷毛痛得吸溜着嘴,没好气道,“别叫我卷毛,老子有名字,孙长鹰。” 小黑蛋弯腰抱起他前劈的腿慢慢帮他往回收,“你们家取名字真特别,全是动物。” “嗞嗞……别动、别,娘的!老子都说别动了,哎呀!痛死我了……” “哦。”小黑蛋极是听话地把他的腿随手一丢,扯着孙小狼的衣服,将摔在冰水里还在扑腾的孙小狼往干净的地方拽了拽。 “嗷~~”卷毛痛得差点蹦起来,“丫的,你就不能轻点。” “呵呵……”白净少年被几人逗乐了。 苏梅听到小黑蛋的叫声,吓了一跳,抱起小瑜儿,快步跑了过来,“谁的腿断了?” 小黑蛋、白净少年、刚爬起来孙小狼,同时伸手一指地上的小卷毛:“他!” 苏梅的精神力扫过小卷毛的双腿,不由松了口气,哪是什么腿断了,伸着筋了。 放下小瑜儿,苏梅的手随意地在他腿上按了按,异能趁机帮他舒缓了下筋痛。 “好了,可以起来了。”说着,苏梅托着小卷毛的胳膊慢慢地将人扶了起来,“走两步试试,看还疼不疼?” 小卷毛揉了揉腿,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两步,随之扭头,点着孙小狼道:“兔崽子,给我等着,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呵!”孙小狼冷嗤一声,“当小爷是吓大的,有种现在来干一架。” 说罢,双腿一分拉开了架势,只是很不巧,另一只脚又踩在了块碎冰上,“啊,黑旋风快……” 话没说完,他扯着小黑蛋又倒在了地上。 这一下子可真把小黑蛋惹恼了,翻身就坐在了他身上,对着他的脸就来了一拳,“丫的,我看你是跟我有仇吧!” “哈哈……”小卷毛乐得叉腰道,“小崽子,看你还猖狂!打!狠狠地打!” 小瑜儿好奇地看着他头上卷卷的头发,拽了拽白净少年的裤腿,“他的头发像毛线团。” “不,”白净少年冲小瑜儿摇了摇手指,“像狮子狗。” “季小五,找死!”小卷毛说着,挥拳朝少年砸了过来。 季小五不甘示弱,抬腿对准他的小腹就是一脚。 苏梅抽了抽嘴角,扯着小瑜儿的后衣襟,提溜着将人抱在了怀里,径直往家走去。 “妈妈,我还没有学会滑冰呢。” “回家学。” “哦。”小瑜儿朝后看了看,“妈妈,狮子狗就长那样吗?” 苏梅:“……有空了,妈给你画只狮子狗。” “好。咦~妈妈,大哥、二哥也跟他们打起来了,哈哈……琛哥也加入了……” 中午,赵恪匆匆回来,上楼拿了图纸便往外走。 “赵恪,等一下,”苏梅忙洗了洗手,拿了只干净的布口袋,装了十个新出笼的肉包和几张油纸给他,“路上吃。” 赵恪把图纸叠叠揣进怀里,接过来,一边拿了张油纸垫着个肉包子吃,一边扫了眼排排坐在小凳上,一身脏污的几个孩子,“跟人打架了?” 苏梅扫了眼鼻青脸肿的几人,“嗯,跟季司令的孙子,小狼的叔叔打群架了。” 赵恪看了眼多出来的两个孩子:“这是越打越亲?” 苏梅笑笑,“小孩子不都这样,打一架就混熟了。” 不用两天,小黑蛋这个不怕摔的家伙,在季小五和小卷毛这两个溜冰高手的指点下,仅仅只用了一个下午,滑行速度就超过了赵珺。 “拿来吧。”小黑蛋以一个漂亮的收尾动作结束了跟赵珺的比赛,得意地朝她招了招手。 赵珺抿了抿唇,不服道:“比赛三场定输赢,这才一场。” 小黑蛋看向季五,季五冲他点了点头,表示赵珺说的没错。 “行,接着怎么比,你说。” 赵珺托着下巴想了想,对他哥招了招手,片刻,赵琛从杂物房托了几块板子出来,按赵珺的吩咐,下面从高到低依次垫了条凳、小凳、砖头,让其形成了个上下坡。 “看到了没,”赵珺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这第二场比赛,就看谁能越过去。” 赵瑾微微皱了皱眉,阻止道:“太危险了,小黑蛋刚学,你也不是多熟练……” “我来给你们做个示范。”赵瑾的话还没说完,季小五已经站在了路中间,一边讲解,一边快速往前跑去,随之刷的一下冲上板子,然后猛然一跳越过了板子的交接处,滑了过去。 “好!”小黑蛋兴奋地脸都红了,这才是他想学的滑冰技术。 “我先来!”小黑蛋学着季小五往后退了几米,一个助跑冲上板子,跳越衔接,俯冲而下,一套动作,虽还不是太流畅,却也做得似模似样。 “好!”下班归来的几位将领,远远地喝了声彩。 小黑蛋瞟了眼没搭理,看向对面的赵珺:“姐,该你了。” 赵珺本想让他知难而退,没想到他轻松就过了,看着那高度,她心下不免有些胆怯。 咬了咬牙,赵珺退到方才小黑蛋所在的位置,一个助跑冲上了板子…… 季小五一看她这动作,眉峰就皱了起来,心下暗道一声:糟糕! 第149章 第149章 赵珺助跑不够, 冲劲不足,还没有冲上板梢, 身子已经开始下滑了。 身子一退, 她整个人都慌了,支棱着就从上面摔了下来。 赵瑾怕出事,一直就站在板子的旁边, 林念营明白他的担心, 守在了另一边。 一看不好,林念营从另一边伸手来抓她的衣服, 赵瑾张手来扶, 小黑蛋、季小五一蹬脚下的溜冰鞋飞身扑了过来。结果就是季小五一头撞飞了赵瑾, 被后来的小黑蛋扑倒在地, 赵珺又扑通一声, 砸在了小黑蛋身上。 小黑蛋痛得得整张小脸都拧巴了, 季小五更是干嚎一声,“丫的,小黑蛋你冲个屁啊, 还不起来!” 赵琛怔愣了一瞬, 忙冲上来扶起赵珺。 身上没那么重了, 季小五硬气地一把推开小黑蛋, 撑着地站了起来。 “嗞~”不等站稳, 季小五捂着砸得生疼的两胁又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抖着手解开溜冰鞋的带子, 脱了鞋子, 揉着脚踝, 低低咳了几声。 “没事吧?”小卷毛噔噔跑过来,瞅了他两眼, 往他面前一蹲,“上来,小爷送你回去。” “丫的,当谁小爷呢?”季小五抬起左腿给了他一脚,直踹得小卷毛趔趄了下,扑在了小黑蛋身上。 小黑蛋气得反手推了他一把:“没事你添什么乱啊?” “小爷我一片好心,一个两个的不领情就算了,还这么说,丫的良心呢?” 林念营扶起赵瑾,摸了摸他的胳膊和双腿:“大哥,你有没有感到哪里痛?” 赵瑾揉了揉刚好不久的腿,好像有些不舒服,木木的,他试着走了两步,倒是不痛,“没事。你去看看小五哥。” 林念营点点头,拉起爬了两下没有爬起来的小黑蛋,看向拎着溜冰鞋,穿着棉袜一瘸一拐,绕过小卷毛往外走的季小五,“小五哥,地上凉,你等一下,我回家拿一双我大哥的拖鞋给你。” “不用了。”季小五摆摆手,加快了步伐。 几位将领眼瞅着一位不大的小女娃从那高高的板子上摔了下来,吓了一跳,撒腿就往这边跑。这条路,经过孩子们一遍遍的滑行,积雪压得更实了,硬硬的地面也变得更滑了,有两位一个不注意,“扑通”一声摔了个倒仰,其中一位早年受过腰伤,当下就疼得白了脸,躺在地上不敢动了。 “老吕,你没事吧?” “别动!你们别动他,快打电话给军医院,让他们派了医生过来。” 小卷毛追上季小五,偏头朝这边看了一眼,乐道:“哈哈……你看,连他们都摔了,季小五,这说明,你也不算太丢人。” 季小五白了他一眼:“我那是救人!” “咳!别骗自己了,你要不冲过去,赵瑾顶多当个肉垫,被那女娃砸一下。方才你没见,你那一撞,将人家撞飞了多远,幸好没事。不然,你就等着季爷爷的鞭子吧!” 季小五不吭声了,要不是他要教小黑蛋什么木板飞跃,换个比赛方式,后面也就不会出事了,“等会儿到我家,你给我把嘴闭紧了,别让我家里人知道这事,听到了没有?” “你能保证小黑蛋他们回家,不跟大人说吗?” 季小五瞟了他一眼:“两页寒假作业,你帮我跟他们说,今儿这事谁要是告诉了家里的大人,日后就别跟我季小五混了。” “五页。” “成交。”小卷毛嘻嘻一笑,跑回去跟小黑蛋他们把季小五的话交待了一遍。 小黑蛋无所谓,左右也没谁出事。 孙小狼正鼓足了劲要一口气冲上板子呢,闻言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 赵瑾、林念营重义气,知道季小五是怕挨骂,便一口答应了。 赵珺、赵琛正怕家里知道了挨训呢,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遂等两位将领过来,查看孩子们有没有伤着,几人很是随意地摇了摇头,还一脸莫名地瞅了他们几眼,搞得两人颇是一言难尽,老吕腰疼成那样,还不放心几个孩子,让他们赶紧过来看看。唉!早知道,谁还慌里慌张地往这边跑啊? 晚上吃饭时,赵儒生还一脸感慨地对大家道:“这几天,雪大地滑,你们出门小心点儿,别走太快。方才下班回来,作战部的吕部长就在咱们家不远的路上跌了一脚,搞得腰伤都犯了,这一下,年都要在医院里过了。” 几个孩子没太当回事儿地点点头。 吃完饭,收拾好碗筷,赵倬带着喻兰娘仨回家,苏梅跟赵恪说了玩具厂的事,他点点头,上楼拿了纸笔下来,一边带着孩子们拆了军卡再组,一边记下组装的顺序。 苏梅给秦淑梅按摩了双膝,下楼,抬腕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小瑾你们仨赶紧洗洗睡了。小瑜儿跟妈妈上楼。” 赵瑾三人应了一声,回屋拿了口杯去洗手间洗漱,厨房的炉子上有热水,几个暖瓶,保姆也都一一灌满了开水。 “妈妈,我还不困。”小瑜儿冲苏梅摆了摆手,蹲在他爸身边,看赵恪画零件图。 苏梅没理他,目光落在赵瑾行走间不自然的腿上,“小瑾的腿怎么了?” 赵瑾身子一僵,随之笑道:“不小心碰了一下,没事。” 那条腿刚好没多久,再加上他们今儿第一天穿溜冰鞋,苏梅不放心地展开精神力扫了一遍,随之蹙了蹙眉,没吭声,抱起小瑜儿对赵恪道:“我们先上楼了,你快点,别弄太晚。” “好。”赵恪应了声,加快了绘制的速度,堪堪在十点之前,将所有的零件和组装图画好,并标注完成。 放下笔,赵恪伸了个懒腰,拨了拨火盆,刚要上楼,便听楼梯上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一听就是妻子小梅。 “怎么下来了?” 苏梅裹紧大衣一溜小跑冲到他跟前,低头瞄了眼茶几上的图纸:“画完了?” “嗯。” 苏梅拿起来看了看,见没什么问题,抱了抱他:“辛苦了赵团长,你赶紧上去洗漱吧,我去看看小瑾。” “小瑾怎么了?” “下午学溜冰,应该是摔着了,腿骨有些开裂。没事,”苏梅安抚地拍了拍赵恪,“有我呢,你先上楼。” 赵恪握住她的手,“一起。” 苏梅摸了摸他下巴上的青茬,“不困啊?昨天你就没怎么睡。” “中午跟季司令去研究院,车上眯了会儿。” “事情办的怎么样?” “已经开始试做了,等成品出来,跟五·四枪比较一下,若能超过它,之后肯定要大批量生产,到时候家里的玩具枪都要消毁了。” “嗯,我明天就先将它们收起来。”苏梅握着门把手,轻轻推开了儿童房的门。 台灯的光茫从里间透了出来,虽不是太亮,却不防碍两人行走。 赵恪挨个地查看了下小黑蛋、林念营的四肢和手脚。 苏梅走到赵瑾床前,应该是疼了,赵瑾睡得并不安稳,一头一身的汗。 苏梅掀开被子,伸手抚在他腿上,异能在微裂的腿骨上过了几遍,待完全愈合了,又查看了他身上其他部位,手肘有两处淤青,苏梅看了看没管,起身打开衣柜拿了件小裤裤,一套秋衣裤给赵恪,“给小瑾换上。” 说罢转身去外间,倒了杯开水。 赵恪给赵瑾换好衣服,接过苏梅手里的水,扶他起来喂了半杯。 “爸、妈。”赵瑾含糊地叫了声,一翻身又睡了。 苏梅跟赵恪查看了一下炉子和门窗,关上儿童房的门,一人抱着图纸,一人拿着火盆刚要上楼,就听隔壁有女人叫道:“季康明,快起来,小五发烧了。” “这帮孩子,”苏梅轻笑了声,感叹道,“就是会折腾!” 翌日,吃过早饭,苏梅拿篮子装了十几个鸡蛋,又捡了包红糖,拿了两个柚子,拎着去了隔壁。 到了才知道,情况有些严重,孩子不只发烧,还伤了一条肋骨,扭了脚。 骨折的肋骨已经连夜做了手术,脚也做了按摩处理,这会儿人在医院还没有回来。 “我见了吕部长的爱人才知道,”季小五的母亲赵玉珍,一边处理着手中的老母鸡,一边道,“昨儿一帮孩子把木板架到长条凳上玩什么飞跃,你们家大房的小姑娘从上面掉下来,吓得吕部长他们跑过去查看情况,一不小心摔在地上还伤了腰,你说这事……” 苏梅怔了怔,“吕部长……没事吧?” “他那主要是旧伤,”赵玉珍道,“这事说来也不怨孩子们,就是赶巧了,人家也没怪,你要是心里过意不去呢,等会儿我炖好鸡汤,你跟我过去看看。” “好。你走时,叫我一声。” 苏梅从季家回来,李厂长已经到了,赵儒生、赵恪上班去了,二房夫妻上楼没有下来,秦淑梅和喻兰陪着,三个大的孩子在房间里写作业,小瑜儿开着军卡在客厅里玩,李厂长扎着两手,护在左右,一副生怕小瑜儿磕碰了车子的模样。 “小梅,”喻兰朝苏梅招了招手,“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红旗玩具厂的李厂长。” “李厂长,这是我弟妹苏梅,全程参与了玩具车的制造,你有什么问题问她就行。” 第150章 第150章 “苏同志, 你好你好,”李厂长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军卡上移开, 落在苏梅身上微微一怔, 随之笑道,“没想到苏同志这么年轻,就有如此大才……” 苏梅的气质太唬人了, 李厂长便是知道玩具车不是喻兰父兄从港城寄过来的, 见到实物和苏梅这个参与了制造的人,还是表达了足够的尊重, 漂亮话更是说得一套一套的, 恭维得苏梅都有些脸红。 “李厂长, ”苏梅打断他道, “我等会儿还有事, 咱们抓紧时间看产品吧?” “行行, 说实话我真是迫不及待了,苏同志,”李厂长目光热切地看向小瑜儿坐着的军卡, “你能给我详细介绍一下吗?” 苏梅点点头, 冲车里招了招手, “小瑜儿, 你先下来, 玩会儿别的好不好?” 小瑜儿挂上档,推开车门爬下来, “妈妈, 我玩什么呀?” “哥哥房间里不是有一大筐玩具吗, ”苏梅拍拍他的头,一指儿童房, “你看喜欢哪一个。” 小瑜儿:“我想玩小哥的那只点上灯就能在水里跑的船。” “那你问问你小哥,要不要给你玩。” “好哒。” 李厂长听得双眼一亮:“苏同志,什么船,能让我看看吗?” “咱先说这辆军卡,”苏梅怕等会儿赵玉珍来找她,遂便想抓紧时间把军卡的事办了,“船的事回头再说。” 李厂长却觉得,苏梅定是想看看他的诚意,再谈后面的玩具。他刚要说什么,却见一个小男孩从外面跑了过来。 “阿姨,”孙小狼背着书包,抱着枪风一般冲进了屋,“黑旋风呢?” 苏梅指了指儿童房:“在里面写作业。” 孙小狼脚步一转,撒腿就往儿童房跑,“黑旋风,我把作业带来了,咱们可是说好了,写完作业,你要教我拆枪组枪……” “等等,”李厂长冲过去,一把拽住了他的书包带子,目光切切地盯着他怀里的木头枪,惊呼道,“五·四枪!外型做得真像,这手艺也是绝了,谁做的?” 孙小狼扯着书包带子拽了拽,没拽动,气得抬腿给了他一脚:“起开,你谁呀!” “小狼!”苏梅走过去按了按他的肩,“叫李叔。” 孙小狼瘪了瘪嘴,带了几分不屑道:“李叔。” “哎哎,”李厂长笑眯眯地掏了个红包给他,“我能看看你的枪吗?” 孙小狼双眼亮了亮,“黑旋风快出来,有人给红包啦~” 叫罢,夺过红包打开看了看,五毛钱,行,还凑和,“给你看两眼。” 小黑蛋本来还想把寒假作业赶一赶,今儿写完呢,结果被他这么一叫,彻底坐不住了,撂下笔,绕开小瑜儿便跑了出来,“谁、谁给红包?” “小哥、小哥,”小瑜儿迈着小脚追出来道,“你的小船借我玩会儿呗?” 李厂长正一脸痴汉地摩挲着孙小狼的木枪呢,闻言双眸在小黑蛋身上扫了圈,问苏梅道:“这是你家大儿子吧?” 苏梅好笑地摇了摇头,冲屋里叫道:“小瑾、念辉,出来认认人。” 赵瑾、林念营放下笔,先后走了出来。 “这是我家老大赵瑾,老二林念营,”苏梅说着一指小黑蛋、小瑜儿,“老三林念辉,老四赵瑜。” 两姓!李厂长愣了下,很快回过神来,掏出红包一人一个道,“来来,叔叔姓李,头次见面,意思意思。” 孙小狼趁机将枪揣进了怀里。 “意思意思!”小瑜儿觉得这个词太有意思了,重复了一遍,拿着红包咯咯乐开道,“意思意思……” 小黑蛋接过红包看了看塞进兜里,“李叔,你来看军卡吗?” “嗯。”李厂长点了点头,“我听你弟说,你有只点上灯就能跑的小船,能给我看看吗?” “成,你等一下。”小黑蛋转身进屋,拿了个透明的雨布袋出来,“还没组装,你先坐一会儿,我很快就好。” 李厂长好奇地看了看袋子里的木块和小册子,转头问苏梅,“苏同志,不介意我在旁边看念辉组装吧?” 苏梅摇了摇头:“你先看着,我上楼给你拿军卡的设计图。” 李厂长高高提起的心陡然一落,道了声谢,往小黑蛋面前一蹲,便盯着他的双手看了起来。 赵瑾、林念营收起红包,去厨房找李姐要了盒火柴,又去杂物房寻了个洗衣服的大盆,打了半盆水抬过来。 这只小船长14寸,宽9寸,上面做了两屋高的楼宇,周身刷了桐油,画了各式动物花草,极是美观。 小黑蛋组装好船身,放进大盆。 赵瑾忙将蜡烛点燃放在加热盘下,不一会儿温度上升,空气膨胀,橡胶管中的水向外排出,推着小船缓缓向前驶去。 小瑜儿推开船楼上的小窗,捏了个小人,又拿了套桌椅出来。 “这是我养的崽,我是爸爸,”小瑜儿说着把桌椅摆在地上,小人儿放到椅子上,又伸手拿了个小人和一把椅子放在桌子对面,“这是小哥养的崽,他是妈妈,我们组成了一个快乐的家。” 小黑蛋拧了拧眉头,不高兴地扬了扬拳:“我一个大老爷门,当什么妈妈,再胡说揍你哦。” “小瑜儿也是大老爷们,我也不想当妈妈。” 小黑蛋:“那你找珺姐玩,让她当妈妈。” “姐姐!”小瑜儿放下东西,站起来四处看了看,没有看到赵珺,“大妈,姐姐哩?” “跟你琛哥在家写作业呢。”喻兰捏了瓣柚子,边吃边过来瞅了瞅,“还别说,小梅这船做的真精致。” 李厂长拿起小瑜儿摆地上的小人和桌椅看了又看,颇有些爱不释手,“喻同志,这船的设计图,苏同志卖吗?” “你问小梅。”喻兰说着一指楼梯,“呐,她下来了。” “苏同志,”李厂长道,“小船的设计图卖吗?” “卖,”苏梅把图纸放在茶几上,笑道,“你给多少?” 李厂长沉吟了下道:“小船的原理简单,做起来也不复杂,胜在精致美观,你看一百怎么样?” 喻兰眉头一皱:“是不是少了点?” “这个……”李厂长看向苏梅。 苏梅从果盘里拿了瓣柚子,咬了口,跟含了口冰似的,好凉,“李厂长,军卡跟小船能走出口吗?” 李厂长心头一震,脱口道:“你怎么想到了出口?” “不行吗?” “不、不,太行了,娘的!我怎么没想到?对!走出口,军卡这么大的玩具只有走出口,才能卖上价钱……”李厂长说了一半,猛然顿住,迎着众人的目光嘿嘿傻笑了声,“苏同志,我跟你大哥赵倬几年的交情了,我也不跟你来虚的,军卡500元,小船120元,你看咋样?” 苏梅眼角余光瞅见门口的赵玉珍,忙对李厂长点了点头:“成。那个李厂长,我有急事出去一趟,军卡的图纸在这里了,拆卸组装什么的,小瑾他们几个都会,让他们教你行吗?” 李厂长想到方才小黑蛋那双小手组装船只的灵活劲儿,点了点头,“好,你先忙,学不会了我再找你。” “小瑾、念营、念辉,”苏梅拍了拍停在沙发边的军卡,“李叔叔就交给你们了,要保证教会哦。” 不等三人回答,小瑜儿先叫了声:“好!” “真乖!那就麻烦我们小瑜儿了。”苏梅放下柚子,捧着小瑜儿的脸蛋,低头亲了亲他,“妈妈很快就回来,你在家里要乖乖的哟。” “嗯嗯,小瑜儿最乖了。” 苏梅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对秦淑梅、喻兰道,“妈、大嫂,几个孩子就麻烦你们了,我跟隔壁的赵同志去医院一趟,具体原因……”苏梅扫了眼兴致勃勃拿了工具带着李厂长拆军卡的几个孩子,“等我回来再跟你们说。” 两人都是人精,一看苏梅的眼色,便知多少要跟几个孩子有关,“家里营养品、鸡鱼肉蛋什么都有,你看需要什么,成拿了。” 苏梅点了点头,去厨房拿了个干净的藤箱,装了两个柚子、两串芭蕉、一包红枣、一包龙眼干,一瓶蜂蜜柚子茶和一瓶王老太做的果酱。 “妈、大嫂,”苏梅打开藤箱给两人看道,“你们看成吗?” “瞧谁?”喻兰小声问道。 “就昨天爸说的,那位摔倒的吕部长。” 喻兰心头一跳:“他是被咱家孩子撞倒的?” “不是。”苏梅道,“昨天他见咱家孩子摔倒,心急地过来查看,谁知道地面太滑……人家也没怪。可不知道这事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我想着还是过去看看吧。” “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小梅毕竟刚来,有些事还是她出面的好。喻兰一边披上大衣,一边扭头跟秦淑梅道,“妈,你坐在这里行不?要不要我背你上去?” 两人说这话时,就站在秦淑梅身边,遂她听得一清二楚,小梅没说吕部长要扶的是哪个孩子,那肯定不是小黑蛋四个,这事八成跟老大家的两个孩子有关。如此,喻兰是得亲自走一趟。 秦淑梅这般想着,就冲喻兰摇了摇头,“我没事,盖着棉被烤着火,跟在卧室也不差,你们俩成放心的去了。小兰,你再准备一个藤箱,麦乳精、奶粉、红糖、白糖各装一份。” 喻兰眉心一跳,听妈这话的意思,这事跟她家孩子有关! 想到今早她一说过来,两个孩子忙着写作业的模样,喻兰磨了磨牙,恨声道:“没担当的家伙,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他们。” 秦淑梅没吱声,这两孩子确实欠收拾,几个堂弟刚来,不认识人也就算了,他们也不认识吕部长吗?人家因为他们摔倒了,结果昨天他们爷爷提起时,一个个脸上装得跟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小梅,我卧室的山茶花,你去抱一盆。” 苏梅应了一声,跟喻兰分头行动,一个上楼抱花,一个拿藤箱装东西。 …… 吕部长的爱人看到跟在赵玉珍身后进来的妯娌俩,气得拍了下赵玉珍,“就你多嘴!” 赵玉珍笑笑,把鸡汤递给她。 “张阿姨你可别这么说,”喻兰放下东西握着赵玉珍的手,感谢道,“今儿我真得谢谢玉珍,不然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不知孩子差点出事,吕叔更是为了我家的孩子遭了这么大的罪。” 吕部长躺在床上摆了摆手,“摔倒是我自己的问题,跟孩子们无关,回去后可不能打骂他们,大过年的,可不能让孩子们过得有负罪感,这事,提都不要跟他们提,知道了吗?” “不打骂,”苏梅放下花和藤箱,笑道,“该说还是要说的,吸取了教训,下次才不会再犯。” 吕部长的爱人放下鸡汤,戳了戳赵玉珍,“这位是?” 喻兰忙介绍道,“我三弟妹,苏梅。” 苏梅冲两口子笑了笑:“张阿姨好,吕叔好。” 吕部长眯了眯眼:“赵恪的媳妇?” 苏梅:“是。” “听季司令说,你们家有四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机灵,初一那天,带过来我看看。” “好。” 两人没有多待,略坐了坐,苏梅跟吕部长的爱人说了一下山茶花的浇水时间,便告辞去了楼下看季小五,小家伙刚坐了手术,还不能吃东西,看到苏梅委屈巴巴道:“苏姨,我想念你昨天蒸的大肉包了。” “好,明天苏姨给你带来,”苏梅握住他的手,探出一丝丝异能,帮他消了些疼痛,“还有什么想吃的吗?一并说出来,我给你做。” “还想吃清蒸鱼、红烧狮子头、羊肉锅子、烤鸭……” “都成破布娃娃了,还惦记着吃!”他娘听他背起了菜谱,气得恨恨一点他的头,骂道,“你当那鲜鱼、羊肉和烤鸭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啊!苏同志,你别理他,这小子就是欠收拾。” 季小五瘪了瘪,嘟囔道:“大过年的,你也不让我过过嘴瘾。” 苏梅笑着揉了揉他的头,“行,苏姨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给你凑齐。” “别,苏同志,”赵玉珍连忙拦道,“他就是说说,你可别当真……” 从医院回来,苏梅才知道她家几个孩子不得了,不但把上了发条就会跳的青蛙以80元的价格卖给了李厂长,还把小船的零件图画了出来,虽然没一件尺寸对的,可大致模样没错。 第151章(捉虫) 第151章(捉虫) 苏梅和喻兰到家, 李厂长已经带着军卡、小船、青蛙模型和军卡图纸走了。 “妈,”赵瑾把80元钱递给苏梅, “小船跟青蛙的图纸, 李叔叔说他明天过来拿。” 苏梅接过钱,挨个地摸了摸几个小家伙的头,“行啊, 不但会卖东西了, 还会画图了!” “阿姨,”孙小狼揽着地上拆得七零八落的枪, 指着小黑蛋道, “是小黑蛋要卖的, 他还想把我的枪一起卖了。” 小黑蛋双手插兜, 翻了个白眼, “这枪李叔叔出价两百, 咱再跟他好好谈谈,要到两百五不成问题,有这两百五, 多少好东西买不到?” 孙小狼有一瞬的犹豫, 随之又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卖, 这是阿姨给我的。” 小黑蛋还待要说什么, 苏梅一按他的头:“这支枪不能卖。小狼, 下午阿姨再做一支枪给你,你把这支给阿姨吧?” “为什么?”孙小狼不解道。 “这支枪的图纸送去研究院了, ”苏梅并不觉得小孩子年龄小, 就该糊弄他们, “年后有可能大批量生产,用到军中。” 孙小狼的双眼一亮:“生产成真枪?” 苏梅点头。 “那我能晚点给你吗?我想学会拆卸组装。” 这一点倒是跟小黑蛋很像, 苏梅赞许地摸了摸他的头:“可以。” “娘,”小黑蛋依在苏梅身边,小声道,“给赵璋哥哥的那辆吉普车能卖吗?”小黑蛋悄悄伸出了五指,“吉普跟军卡一样大,最少也能卖五百?” “小黑蛋,”苏梅捏了捏他的脸蛋,笑道,“你最近是不是贼缺钱?” 小黑蛋扭着身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能卖吗?” “能,咱卖图纸,车子就不要跟你小璋哥哥要了。”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卖掉,这行为……好在大嫂跟小琛不计较,“这两天找些好木头,拉着你小琛哥,咱们再做一辆军卡还他。” “嗯。” 苏梅推推他,“去把你们画好的图纸拿过来,我看看画了的怎么样,还有没有修改的价值。” 小黑蛋应了声,跑去他们房间抱了撂图纸和空白的画纸出来,“娘,放哪?” 苏梅在婆婆身边坐下,移开茶几上的果盘、茶盏,“来,放这。” “妈妈、妈妈,”小瑜儿凑过来,拎起一张纸,点着上面一大一小两个撂在一起的墨团,“看,这是我画的小人。” “哇,小瑜儿真棒!”苏梅拿过笔,抱了他在膝上,给墨团加了手脚,“这样会不会就更像了?” “嗯嗯,”小瑜儿点点头,伸手道,“妈妈我来。” 苏梅放他下来,把笔给他。小瑜儿接过笔,拿着纸张往旁边一趴,看着苏梅加了手脚的墨团,比照着一口气画了一排。 秦淑梅歪头看了两眼,笑道:“我们小瑜儿真有天赋!” “嘻嘻……”小瑜儿咧嘴对她笑笑,画的越发认真了。 苏梅拿起图纸翻看了遍,三个孩子做了分工,船体、船身是赵瑾画的,内部的核心部位是林念营,小黑蛋画了上面的楼层。 样子是有了,尺寸比例差的有点大,还有小黑蛋的审美,太怪异了!精美华丽的两层楼宇,被他画成了尖头大肚,长了双脚的吞人怪兽。 苏梅抽了抽嘴角,抬头对上小黑蛋期待的双眸,默了默,“挺有想象力的!” “哈哈……”小黑蛋直起身,叉腰得意地笑道,“我就说我这个海盗船更吸引人吧,你们还不信。” “海盗船!”苏梅讶异地扬了扬眉,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一条船的模型是单薄了些,他们完全可以做两个系列嘛,游船系列、海盗系列。嗯,挺不错的,苏梅点点下巴,赞道,“念辉这主意不错,小瑾、念营你们俩去杂物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木料,准备准备,下午,咱们做条海盗船试试。” 说罢,苏梅拿起纸笔,刷刷几笔勾勒出一个船体,记得前世有一部电影好像叫什么加勒比海盗,里面有几种船,就不错。像黑珍珠的结构设计就比较合理,流线形的船身加上极大的动力装置,让其行驶起来,快如箭矢,还有数枚大炮的武器配置,那火力……啧啧,做出来一定好玩。 “哇~娘,”小黑蛋站在苏梅身后看她画船,见她在旗帜上画了个骨髅头,惊呼道,“你画了只鬼!” “这不是鬼,这是海盗的标志—骷髅头。”苏梅说着,重新抽了张纸,飞速画了几种骷髅头,有戴帽、不戴帽、拿沙漏拿心拿刀等,还有小旗、三角旗、大旗、军旗,“看看,这些都是海盗们的标志。” “我看看、我看看。”孙小狼放下组装一半的枪,跑过来道。 小黑蛋捏着纸张往他跟前移了移,“娘怎么知道海盗的标志是这样的?” 苏梅对上小黑蛋疑惑的目光,一时辞穷道:“听你爸说的。” “哦。”赵爸爸出过国,又读了很多书,知道的肯定多。 苏梅微松了口气。 “妈,”赵瑾抱了木头过来,“你看看能用吗?” 都是警卫员小马从郊外山脚砍来的木柴,细细瘦瘦的,能用的没有两块。 苏梅摇了摇头,“太细了。” “我知道哪里有木头,”孙小狼放下组了一半的枪,招手道,“走,我带你们去。” “哪?”小黑蛋放下手里的海盗标志图,摸了摸口袋,“要钱吗?” “林阳路有一个废品收购站,昨儿我们家卖废品,我跟着我爸去了,里面堆了好多旧木头。要钱,”孙小狼道,“应该不贵。” 警卫员小马卸完煤球,正要去还架子车,闻言道:“我陪他们去吧?” 苏梅掏了十块钱给他:“挑大块的买,要是有什么废铜烂铁,挑捡着型状好的也可以帮我买些回来。” 秦淑梅和喻兰笑盈盈地看着。 小马应了一声,拿了叠旧报纸铺在车上,把小瑜儿抱上去,带着几个小家伙出了门。 赵璋在楼上听到动静,悄悄地打开窗户往下看,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羡慕。 苏梅画好黑珍珠地效果图,连同纸笔一起放进儿童房,抱了一家子的衣服出来洗。 李姐要过来帮忙,苏梅没让。 二十七了,还有两天半就过年,李姐都快忙翻了,一早起来就去郊区的农家,高价买了五只小公鸡和两只大白鹅,这会儿正忙着杀鸡宰鹅呢。 席楠放下书本,站起来活动着四肢走到窗前,习惯性地往下一看。 苏梅接了李姐提来的热水往盆里一倒,兑了凉水,泡上衣服,拿了搓衣板坐在小凳上“唰唰”洗了起来。 席楠脸色一沉,回身走到赵寅跟前踢了他一脚,“你三弟娶的这个媳妇,我真是受够了,家里就显她勤快了是吧?又是做早饭,又是蒸馒头,又是洗衣服的,她这是什么想干嘛?跟我打擂台呢!真不愧是农村出来的,也就这点优点能拿得出手。” “人家做的玩具还卖钱了呢,”赵寅小声嘟囔道,“一辆玩具车,我方才下去,听那李厂长说给了五百块钱的设计费,顶你半年工资。” 席楠噎了噎,随之反讥道:“那是她的功劳忙,没有赵恪的设计,你让她做一个试试。还有我这工作那是月月都有工资拿,她呢,一年也就卖这一回设计图吧,你拿我跟她比,赵寅,你侮辱谁呢?” “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你计较这么多做什么?” “我计较!”席楠点着自己的鼻子不可思议道,“她没来之前,你见我跟谁不对付了,跟谁红过脸了。可你看她过来两天,爸妈,连带家里的保姆李姐,谁看我不是一副吃白饭的。” 家人的反应,赵寅不是没有看出来,可他能咋办,拦着弟妹不让干活,还是让媳妇跟着往厨房钻,或是做卫生、大冬天地洗衣服被单。 “行了行了,你要是住得不自在,下午带着小璋回你娘家住两天,三十晚上再回来,过了初一再去。” 席楠脸色陡然一变,他以为她不想吗,可娘家哪有房间给她住、饭菜给她吃,回去不但有干不完的活,还要看人脸色,被兄嫂嫌弃,然而这些她能说吗?从嫁过来的那一天起,她就给公婆、大嫂、丈夫不停地说,家里对她多好,她在家里多受宠。 张了张嘴,席楠捏着赵寅的胳膊狠狠拧了一把,“凭什么!你凭什么要我带着小璋躲出去,要走也是她走……” 喻兰瞅了瞅时间,不放心家里的两个孩子,跟秦淑梅和苏梅说了一声,先回去了。 中午,赵恪回来吃饭,远远地就见自家院子里晾满了衣服,“怎么不等我回来再洗?” 苏梅笑笑,“你工作不忙啊?” “晚上有时间。” “念辉的小船卖了120元,小青蛙卖了80元,李厂长明天来拿图纸,”苏梅笑道,“赵团长,你晚上可没有时间洗衣服。” 赵恪握着她的手,帮她揉了揉手腕,按了按胳膊:“军卡卖了多少?” “五百。” “军卡还行,小船卖便宜了。” “嗯,”苏梅道,“那会儿我急着去医院,没时间跟他还价,下次再多要点。” “去医院!”赵恪飞速扫视了遍屋内屋外,“大嫂和几个孩子呢?” “大嫂回家看小琛、小珺写作业了,小瑾他们去废品站买木料还没有回来,”苏梅扯着他的衣襟展了展上面的皱折,“早上你走后,我跟大嫂去医院看了吕部长和季小五。” “哦。”赵恪没有多想,只当是家里老爷子跟吕部长有些交情,自家老娘腿脚不方便,才让大嫂跟小梅走了一趟,“买木料,是还想做什么吗?” “嗯,”苏梅道,“我画了条海盗船,想做一个系列,卖给李厂长。” “系列?” “就是不同造型、不同型号的海盗船,做它四五条,或是十几条。” “这么说,军卡也可以做一个系列了?” 苏梅双眸亮了亮,卖给李厂长的是司蒂倍克us—6,他们还可以做奇姆kw—353、吉尔—151和配套的木桶、木铲和小扁担,小朋友可以开着车,运沙子拉木头捡煤球玩,“我去画效果图。” 赵恪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抬腕给她看表:“小梅,我只有四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啊,那你赶快进屋,我去盛饭。” 赵恪点点头,刚要抬脚进屋,小马拉着车木料,带着赵瑾他们回来了。 “爸爸,”小瑜儿坐在车前,手里捧着个小香炉,高兴地冲赵恪挥了挥手,献宝道,“看,我给你带了只尿壶。” 赵恪捏了捏眉心,走过去抱下他道:“你留着自个儿用吧。” 第152章 第152章 “爸爸, ”小瑜儿托着炉子的两个耳朵,朝上举了举, “你不喜欢吗?” 炉子有家里的海碗那么大, 灰扑扑的一边一个兽耳,里外都糊满了泥,看着好不寒碜。 “爸爸不需要, 小瑜儿自己留着吧。”赵恪扯着他肩上的衣服, 将他往一旁提了提,扶着木头, 帮小马把车子推进了院。 “哈哈……”孙小狼瞅着他乐道, “我就说太丑了, 不让你要, 你偏不。看, 连赵叔都不喜欢。” 小瑜儿抿了抿唇, 抱着炉子噔噔跑到大盆边,扬手将它丢进了苏梅涤完衣服还没倒的水里,“妈妈、妈妈……” “哎, ”苏梅应道, “妈妈在餐厅呢。” 北方人爱吃面, 今儿李姐做的是打卤面。 面条是苏梅擀的, 劲道弹牙。卤子有两种, 一种酸笋菌子炒腊肉,一种大葱鸡蛋酱。 “妈妈。”小瑜儿扶着餐厅的门叫道。 “嗯。”苏梅拿了只小碗, 捞了一筷子面条, “小瑜儿, 有肉有鸡蛋,你想吃哪一种。” “肉。妈妈, 我给爸爸找了只尿壶,他嫌丑不要,你帮我刷干净吧?” “尿、尿壶!”苏梅舀卤子的手一顿,扭头道,“小瑜儿,人家用过的尿壶多脏啊,丢了吧?” “可是、可是爸爸尿床了怎么办?” 苏梅看向洗手进来吃饭的赵恪,笑道:“赵团长,你做了什么?让小瑜儿觉得你会尿床。” 赵恪瞥了他一眼,端起碗面条浇了两勺肉卤拌了拌,“我也想知道。” 说罢,看向进来的赵瑾、林念营、小黑蛋和孙小狼。 小黑蛋“噗嗤”乐道,“孙小狼说昨天他爸喝大了,半夜起来找不到厕所,站在床尾对着床铺撒了泡尿哈哈……” 苏梅没绷住跟着笑道:“赵团长,为了安咱家小瑜儿的心,等会儿我去供销社给你买个尿壶吧?” “胡闹!”赵恪瞪了她一眼,拿起一旁的托盘,端了五碗面走向客厅。沙发旁边摆了火盆,在这里吃饭,比在餐厅暖和多了,“妈,你吃哪一种?” “我跟小瑜儿一样,吃肉。”秦淑梅笑道。 赵恪端了碗给她,又递了一碗给赵儒生。 一旁的赵寅伸手来拿,赵恪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敲在了他手背上,“自己端。” 赵寅揉了揉手,委屈道:“不是还多两碗吗?” 赵恪没理他,自己留一碗,剩下两碗,一碗给了小马,一碗给了赵璋。 赵璋看看爸妈,默默将小叔给的面往席楠面前推了推:“妈,你先吃。” “你吃,”席楠沉着脸朝餐桌前给几个孩子捞面的李姐叫道,“李姐你磨蹭什么呢,没看这都几点了,还不赶紧把饭端过来。” “席楠,”秦淑梅放下碗筷,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的酱汁,“你娘家到现在还没有请人帮忙做家务吧?不知道你这大小姐脾气哪来的?李姐来咱家做事,可不是谁的奴才,你要是嫌慢,就自己动手,不想动,就给我等着!咋了,做好饭端到你面前,还委屈了你是吧?” 席楠大脑一懵,眨了眨眼:“妈!咱家花钱请她,她做事慢,我怎么就不能说她一句了?” “你花钱请的她吗?”秦淑梅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你们一家三口陡然回来,做饭、洗衣,给她增加了多少负担,你给她加钱了吗?或是你有体谅过吗?有想过伸手帮一把吗?没有!那你说说,你还有什么立场对她呼来喝去的?你当这是旧社会啊!” 小瑜儿抱着小碗过来,听到“旧社会”三字,脑中立马想到了半夜鸡叫里的周财主,“周扒皮!二伯娘,你是周扒皮吗?” “小瑜儿,别胡说。”苏梅端了碗面过来,在赵恪身边坐下,从沙发下拉出一个凳子给小家伙道,“周扒皮是旧社会剥削长工的坏蛋,你二伯母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民教师,哪能做那么没品的事呢,快跟她道歉。” 席楠气得指着苏梅跟小瑜儿:“你、你们……” “啊!小瑜儿,”苏梅惊呼道,“你看你把你二伯母气得要晕倒了,快跟她说声‘对不起’。” 席楠被她这无赖的模样,气得浑身发抖:“妈!你就让她这么欺负我?” “欺负你!”秦淑梅诧异地扬了扬眉,“小梅咋欺负你了?我没听出她哪一句不对啊,书里不都写了吗,周扒皮是旧社会的大坏蛋。” “她让小瑜儿叫我周扒皮,这还不是欺负我……” “够了!”赵儒生放下碗筷看着席楠道,“你既然觉得待在家里住得不舒服,人人都欺负你,就搬出去吧。早年分家,该给你们的一分没少,东兴街的房子不是收回来,没再租出去吗?下午让小马过去帮你们打扫一下,明天你大哥放假,让他借辆车,家具什么的帮你们拉过去。粮食菜肉,”赵儒生看向保姆道,“小李,蒸好的包子馒头、买的鸡鹅,还有小梅带回来的水果、干菜、腌鱼、腊肉都给他们拿些,也不用太多,初六他们就走了,拿够一家三口十天的口粮就成。” 席楠看着赵儒生,气得眼都红了:“爸,你跟妈一样偏心,同是儿子,凭什么要我们搬出去?赵恪是你儿子,赵寅就不是你儿子吗?” “呵!”这一刻赵儒生真的生气了,看着席楠冷笑道,“你也说赵恪跟赵寅都是我儿子,你跟赵寅在家住多久?赵恪回来住多久?席楠,你是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吗?赵寅,”赵儒生看着二儿子失望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爸,”赵寅推了下眼镜,“你要说过年不让我们在家住,我们就不回来了……” 赵儒生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妻子说的没错,这个儿子真的白养了,“真是委屈你们了,以后别回来了,就当我跟你妈死了吧。” 说罢,老头子起身上了楼。 秦淑梅轻叹一声,也没有胃口。 苏梅推推赵恪:你不上楼看看? 赵恪握住她的手,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一碗饭吃完,他把老爷子没吃完的饭拉过来,倒在自己碗里吃了,随之重新拿了个碗捞了几筷子热乎的面条,舀了两勺坐在炉上滚烫的肉卤,拌了抖,端着上了楼。 小瑜儿转着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很不喜欢这种凝重的氛围,“小哥,我想去你们房里吃。” 小黑蛋看向苏梅。 苏梅冲他点点头。 几个孩子陆续起身,去了儿童房。 赵寅跟没事人似的起身端了两碗面,给席楠一碗,另一碗自个儿吃得不要太香。 “啪”的一声,席楠挥手打翻了那碗面,随之狠狠瞪了苏梅一眼,“别得意!早晚你也有被赶走的那一天!” 说罢,起身绕过儿子,向楼上走去。 苏梅看着茶几上横流的面、酸笋和肉块,手中的筷子一扬,击在了席楠的腿弯处。 “扑通”一声,席楠双膝着地跪在了地上,痛得眼泪都出来了,止不住回头喝骂道:“哪个龟孙丢的筷子?” 苏梅伸手从果盘里抓了瓣柚子,朝她一抛,成功地堵住了她的嘴。随之曲指敲了敲桌面,看着赵寅道,“桌子上这些,吃了!” 秦淑梅愣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大过年的,席楠这是想干嘛?又是挑拨,又是砸碗的! 气得一把夺过赵寅手里的筷子,端过他面前的碗,横着一扫,汤汤水水的全扫进了他碗里,“吃完!” 说罢,扭头又对保姆吩咐道:“小李,既然人家不稀罕吃咱家的东西,明儿什么也别给他们装了。” “妈,小楠不是故意的……” 秦淑梅讥讽地扬了扬唇:“赵寅,我还没瞎呢?” “那、那你总得心疼心疼小璋吧,大过年的……” 秦淑梅看向赵璋,小家伙正咬牙切齿地瞪苏梅呢。 苏梅重新拿了双筷子,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弱鸡!早上跑操连小瑜儿都跑不过,学习就会死记硬背,连最基本的劳逸结合都不懂。” “那是因为我没练,我要像他一样跑上半年,肯定超过他。” “吹牛谁不会?” “我才没有吹牛呢……” 苏梅夹了筷子面,眼睑轻掀,瞟了他一眼,说不尽的蔑视。 赵璋一张脸涨得通红,“不信,我明天跑给你看!” “明天过后,你就不住这儿了,练不练谁知道。” “我、我,”赵璋瞅了眼爬起来的母亲,看向秦淑梅道,“奶奶,我想留下。” 秦淑梅看了眼小儿媳,还有什么不明白,这是怕孩子被老二两口子带歪了,想留下孩子呢。可留个几天有什么用? 秦淑梅摆了摆手,“你还是跟你爸妈一起搬出去吧,省得我给你堂弟他们东西,还要顾忌你的感受。” 就因为这一句话,老二两口子第二天走时,硬是把赵璋给留下来了。 第153章 第153章 李厂长昨天把军卡的模型、图纸一拿回去, 就招了各部门开会,出了两套方案, 一套做精、做细, 轮子用橡胶,外壳用铁制,另装了小型的发动机, 这是走出口;另一套就依原模型走, 卖向全国各地。 随之又从家具厂借调了一批木料,亲自带了300多个工人, 连夜加班按照原模型开料、出造型、打磨, 做了55辆出来。 清晨, 待一辆辆组装好, 厂里的小孩子试开无差错后, 李厂长狠狠松了口气, 看着涂绘车间的工人,大手一举,眉眼飞扬道:“上漆!” “老李, ”副厂长递了个饭盒给他, “我给你安排了车, 路上吃, 你赶紧找苏同志把小船和青蛙的图纸拿回来, 我让人带上军卡、小船和青蛙去趟百货商场,咱争取在年前的最后这两天, 将产品摆上去, 挣他一笔, 元宵节,好给员工发福利。” 他们这厂原是一位王姓富商的产业, 解放初这位富商以极低的价格将厂房抵给了政府,拿着钱带着一家老小出国了。 他和老李,还有领导班子中的另几位,都是因伤退伍的军人,以前哪经手过这个,好在大家都有一股不服输的拼劲,带着工人们勤勤恳恳加班加点地一边制作原有的产品,风筝、陀螺、滚圈、泥人、木马等,一边又增添了些新品种,比如弹弓和九连环等,免强维持住了近两千人的生计。却不能跟隔壁的家具厂、机械厂、纺织厂比,人家那工资待遇跟过年福利,谁看得不眼热。 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不抓住,那就是傻! 李厂长过来,席楠正指挥着李姐帮他们打包,赵寅、赵璋被她折腾得在房间待不下,大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看书,一边烧火磕瓜子;小的默默地在背课文。 苏梅带着几个孩子拿着做好的黑珍珠从儿童房出来,吩咐道:“小瑾、念营,帮我抬盆水来。” 黑珍珠号,苏梅一边设计了三枚大炮,为了能让这六枚大炮点燃,并发挥出炮火的威力,昨天做好后,苏梅带着孩子们偷偷拆了公公单位发的鞭炮,收集了火药和炮信子,装在了竹管做的炮筒里。 昨夜赵恪看后,直接给她把大炮拆了。 不开心,很不开心! 你说没了大炮的黑珍珠,它还是只厉害的海盗船吗? 然而这种不开心,几个孩子是不懂的,他们被黑珍珠的外形吸引了,那流畅形的线条做得太漂亮了,还有那故意做旧的白帆、悬挂在半空的骷髅旗帜,以及船头甲板上那可远眺的望远镜。 说起这个望远镜,咳!苏梅就有点心虚,这本是赵璋的珍藏,昨天被她忽悠着给骗过来,然后拆开,做了大中小三个。昨天时间紧,黑珍珠没做那么大,为了比例配套,苏梅给甲板上安装了个中号。 剩下两个,她准备过几天再做两艘海盗船,比如:海安妮女王复仇号和飞翔的荷兰人号,把望远镜给装配上。 “小璋,”苏梅冲小家伙招了招手,“过来看看我新做的海盗船。” “给我做的吗?”昨天婶婶找他要了定金(望远镜),许诺给他做一艘可在江面上航行的海盗船。 “咳!”苏梅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不是。这只婶婶准备卖了换钱,回头做了再给你哈。” “妈妈,”小瑜儿拽了拽苏梅的衣襟,“下一只做了,不是给我吗?” “嗯,”苏梅摸了摸他的头,“妈妈一次性多做几只,大家不就都有了。” “小瑜儿帮妈妈一起做。”小瑜儿道。 “宝贝真乖!”苏梅低头亲了亲小家伙的脸颊。 赵璋看得怔然,妈妈好像……没怎么亲过他。 “小瑜儿,”赵瑾拎着只冻成冰疙瘩的炉子,问道,“这尿壶你还要吗?” 秦淑梅被席楠收拾东西的动静,折腾得躺不住,扶着墙壁,拄着拐杖下来,闻言好奇地看了过来,昨天光听小瑜儿给他爸寻了只尿壶,还没看是什么样子。 小瑜儿摆摆手:“不要了。妈妈说,脏。” “那我扔了。”赵瑾说着四下看了看,一时没找到装垃圾的铁皮桶。 “咦~”秦淑梅看着那炉子怔了怔,下意识地揉了揉眼,“小瑾,拿过来我看看。” 赵瑾应了声,拎着进了屋,经过苏梅身边时,苏梅低头也看了眼,“看着不像是尿壶。” 说罢,把手里的船往赵璋怀里一塞,跟了过去,先一步扶住秦淑梅道,“妈,我先扶你去沙发那边坐下吧?” 秦淑梅应了声,没急着动,而是凑近赵瑾手里的炉子仔细打量了番,“这是香炉,具体哪个时代的,就看不清了。小瑾,你拿个盆装了,等它上面的冰化了,冲冲上面的泥巴,再拿给我看看。” 赵瑾点点头,去洗手间拿洗脸盆装了,端着放到了他们住的房间里。 “妈妈,不丢了吗?”小瑜儿没看明白,不是说脏脏的,不要了吗,怎么转眼又宝贝地藏到屋里去了? “不丢了。”秦淑梅在沙发上坐下,摸着小孙子的头笑道,“我们小瑜儿说不定捡了个大宝贝。” “宝贝!”小瑜儿眨了眨眼,“能卖钱吗?” “能!”苏梅拿起一旁的被子,在火盆上烤了烤,给秦淑梅围在腿上,偏头看着小家伙好奇道,“小瑜儿,你怎么跟你小哥一样,开始关心钱了?” “妈妈方才不也说,要把黑珍珠卖了换钱吗?” 苏梅一噎,捏了捏他的小鼻头,笑道:“那是因为你太能吃了,妈妈不努力多挣点钱,过几年就养不起你们了。” “骗人!”小瑜儿嘟了嘟嘴,“我昨天听到了哦,你跟爸爸说,要努力挣钱买房,买个四合院,以后过年回来,就有自己的家了。” 秦淑梅大脑“嗡”的一声,恨不得上楼撕了席楠。 “小梅,”秦淑梅握住苏梅的手急道,“别听你二嫂的话,怎么时候娘也不会撵了你们出去……” “妈!”苏梅瞪了小瑜儿一眼,笑道,“跟二嫂无关。我是想着,四个孩子长大了,不可能每一个都喜欢待在部队,总有一两个想做些别的,那我不得早早地像你一样,先把房子给他们准备好。目前我是没能力一人给他们置办一套,所以就想着,先买一套大的。等赵恪退休了,还能陪我养养花,种种菜。” “沪市那边,你们有一栋小白楼,京市这边就别买了。回来哪也别去,跟妈住。让我老太婆也享享,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行!”苏梅一口应了,未来二十多年房子又不会涨价,早买晚买于她来说,倒是无所谓。 “婶婶,”林念营在外面叫道,“李叔叔来了。” 苏梅起身去招呼。 “妈,”赵寅凑近秦淑梅,嘻嘻道,“你要享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还不简单,我上去跟小楠说一声,不让她收拾东西了。” 说着拍了拍身上的瓜子皮,拿着书本就要上楼。 “站住!”秦淑梅脸一沉,“老二,你结婚后带着妻儿也跟我们俩老住了十来年,你说说,我什么时候享过你的福?” “妈,你这话就不对了。我结婚你不高兴吗?小璋出生,你不开心吗?这些点点滴滴,不都是生活中的幸福……” “行了!”秦淑梅失望地摆摆手,“你大哥快到了,你们抓紧时间收拾吧。” “大过年的,有你们这么当父母的吗?冰天雪地里撵我们出家门……” 秦淑梅气得指着他直哆嗦。 小瑜儿偷偷地拽着果盘,一把一把地正往兜兜里塞糖,余光瞅见奶奶脸色不对,忙掩了掩口袋,噔噔过来,抬腿踢了赵寅一脚:“叫你欺负奶奶!” 赵寅低头瞅了他一眼,不耐道:“又是你!”昨天就因为他一句‘周扒皮’,气得妻子跟苏梅吵了几句,惹得老爷子大怒。 “是我、是我、就是我,我是可爱的小瑜儿……”小瑜儿哼唱着扶着他的腿推了推他,“你再欺负我奶奶,打你哦!” 说罢,瞪着眼,冲赵寅举了举手。 赵寅心头不愉,也不想跟祖孙俩在这儿纠缠,老的说他不孝,小的骂他欺负老人,啧!不知道的还以他多混蛋呢。这般想着他就想绕开小家伙,上楼去,可茶几跟沙发之间就那么宽,小瑜儿又挡在了路中,他想也不想地挥手一推:“边去!” 小瑜儿趔趄了下歪倒在了茶几上,随之脚下一滑,摔倒在了地上,飞扬的围巾落在了火盆里,瞬间点燃了。 “赵寅,你干什么?”秦淑梅被他挡着视线,光看到小瑜儿被他一把推倒了,没有看到着火的围巾,“小瑜儿懂什么,你连他都打!还不把他扶起来?” 赵寅被母亲训得越发不耐了,大冬天的孩子穿得那么厚,摔一下能伤到哪里?赵寅气得掉头就走,突然他鼻子嗅了嗅,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大脑瞬间懵了。 小瑜儿扶着茶几爬起来,鼓着脸颊,冲他挥了挥拳:“坏人,打你!” 背后是窜起的熊熊大火。 似乎觉得有点不对劲,小瑜儿伸手朝后抓去。 “别动!”赵寅大吼一声,冲了过去,伸手拍了拍小瑜儿顺着围巾烧起来的棉袄,结果越拍,火势越旺,他自己的两只衣袖也燃了起来。 秦淑梅吓得脸都白了,一边哆嗦着腿从沙发上爬下来,一边叫道:“帽子、帽子烧起来了,还不给他取下来,棉袄脱了啊,赵寅你个猪……” 飞扬的火絮落在了沙发上,垫子、抱枕全着了。 赵寅整个人都慌了,哪还听得进母亲的话,满脑子都是水能灭火,他叉着小瑜儿的两只胳膊,飞速朝外跑去。 “哇……妈妈,我被坏人绑架了,快来救我!唔~”小瑜儿摇了摇头,感到背后烫烫的,“痛……” 第154章 第154章 苏梅放了黑珍珠在大盆里, 给李厂长在做示范,闻言飞速起身冲了过去, 手一伸接住小瑜儿的同时, 吸了他身上的火,大衣一展将他包在了怀里,随之回身一脚将赵寅踹进了院子一角堆积的雪窝里。 “妈妈。”小瑜挣扎着想转过身来。 “别动!”苏梅怕人看出异样, 揽紧了他的小身子, 前胸紧紧贴着他的后背,抬眉扫了眼客厅, 见烧得不是太大, 秦淑梅也蹒跚着走出来了, 扭头对跑来的李厂长道:“麻烦你们了。” 李长厂今儿过来, 不但带了司机, 还随身跟着位财务。 三人都是退伍兵, 那反应也不慢,一个飞速拿出大盆里的黑珍珠,另一个端起盆奔到赵寅身边扬手一泼, 浇得赵寅一身水湿, 冻得牙齿咯吱作响。 “苏同志, ”李厂长道, “我开车送你们去医院……” “我先带小瑜儿上楼看看。”说罢, 苏梅抱着小瑜儿飞速上了楼,一进入房间, 她就反身锁上了门。 “小瑜儿, ”苏梅展开冒烟的大衣, 将小家伙放在地上,一边小心地取下他烧焦的围巾、帽子, 脱下烧透的棉袄,一边道,“哪里疼,跟妈妈说。” 小瑜儿晃了晃头,头痛,脖子也疼,“妈妈,”他朝后指了指,“疼!” 苏梅让他伏在腿上,托着他的头看了看,后脑勺的头发烧没了一小块,红艳艳的鼓着两个水泡,脖子上也有一排小水泡,后背没事,穿得厚,棉袄烧透了、棉坎烧焦了,里面的毛衣、秋衣倒是完好无缺。 “苏梅,我是大哥,小瑜儿怎么样了?”赵倬吓死了,他没想到,就是借辆车的功夫,家里就出了这样的事。 而且听李宏升说,弟妹直接展开大衣,用身体帮小瑜儿灭的火,这要是两人都出了事,小恪回来,还不得闹翻天。 “大哥你等一下,我给小瑜儿穿上衣服。”苏梅的手轻轻罩在小瑜儿的后脑勺上,帮他消了里面的火毒和炎症,水泡没动。 脖子亦是如此。 放下小瑜儿,苏梅的手在大衣、毛衣上飞速过了一遍,前一刻还完好的衣服,立马焦糊一片。 精神力展开遮住大量的焦糊味儿,想了想,苏梅又在左手腕上抚了一下,移开时手腕上已起了片大大小小的水泡。 拉开衣柜拿了棉袄、大氅给小瑜儿穿上,为免衣领摩擦脖子上的水泡,苏梅团了两个卫生纸球,给他垫在水泡的两边。 “大哥。”苏梅穿着焦糊的衣服,抱着小瑜儿打开了房门。 “都伤到哪了?” “我没事,小瑜儿伤到头和脖子了,”苏梅说一侧身,指着小瑜儿后脑勺和脖子上的水泡给他看,“麻烦大哥送我们去医院一趟。” 赵倬点点头,看着她身上焦糊的衣服,“你真没事?” 苏梅左手腕下意识地一抬,不经意间露出一片水泡,口里却依然道:“没事。” 赵倬只当苏梅不方便跟他这个大伯哥说,轻叹了声,伸手道:“小瑜儿给我吧,我来抱他。” “不不,”小瑜儿摆了摆手,“我要妈妈。” “没事,我抱他。” 小瑜儿刚经历了火灾,赵倬也不敢免强他,只得作罢。 苏梅抱着小瑜儿随赵倬到了楼下,客厅里的火已经灭了,水泼后,留下一地狼藉,李姐跟小马正在收拾。 “娘、娘,”小黑蛋担心地跑过来道,“你没事吧?” 赵瑾、林念营紧随其后,“婶婶,你跟小瑜儿没受伤吧?” “妈,我没有爸的电话,爷爷说等会儿他就回来帮你们出气,让你带小瑜儿先去医院。” “好。”苏梅挨个拍拍孩子们的肩,安抚道,“我没事,小瑜儿头上和脖子里也就起了几个水泡。别怕,我带小瑜儿跟你们大伯去医院上点药就回来。小瑾,小船跟青蛙的图纸,在我们房间的书桌上,你上楼拿下来给李厂长。” “苏同志,”李厂长道,“我们的事不急,你们赶紧去医院吧。” 苏梅点点头,抱着小瑜儿出了门。 小黑蛋、林念营不放心,跟了出来。 院子里,秦淑梅拎着拐杖正在追着一身狼狈的赵寅打,赵璋扎着两手不敢上前。 “妈,”苏梅伸手扶住差点滑倒的秦淑梅,“你歇歇,小瑾说等会儿我爸就回来了。念营、念辉,扶奶奶回屋。” 两人点点头,一左一右扶住了秦淑梅。 “小梅,”秦淑梅喘了口气,焦急地拉着苏梅和小瑜儿道,“都烧到哪了,给妈看看?” 苏梅伸出胳膊,露出上面成片的水泡,又给她看了看小瑜儿的后脑勺和脖子:“就这么多,你别担心,我带小瑜儿去医院擦擦药。” 秦淑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看着赵寅,咬牙切齿道:“赵寅,你真行!我秦淑梅也不知上辈子造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玩意儿!”小瑜儿觉得这个词,特别好玩,遂一指赵寅,学他奶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哈哈……玩意儿……” 苏梅:“……” 苏梅跟小瑜儿上过药回家,李厂长带着图纸和黑珍珠已经走了。 “娘,”小黑蛋在门口拦住她道,“爷爷狠抽了二伯一顿,让小马叔叔开车送他和二伯娘去火车站了。” 苏梅惊讶地挑了挑眉,“打包送走了?” 这速度真够快的。 赵倬从车上下来,听到小黑蛋的话,抽了抽嘴角,他爸这是怕小恪回来削了老二吧。 “还有,娘,我把黑珍珠卖了,”小黑蛋掏出叠钱给苏梅道,“八百,你数数。” 苏梅没接钱,她惊喜看着小黑蛋道,“念辉,你真棒!黑珍珠做起来没有军卡费事,我还以为李厂长最多给个三四百呢。” “嘿嘿……”小黑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把钱塞她兜里,“娘,你下次要卖什么也交给我吧,我肯定帮你卖个好价钱。” “行!”苏梅拍了拍他的肩,打趣道,“念辉,你不是急缺钱吗,要不要娘先借你一点?” “我也可以借给小哥一点,”小瑜儿歪头瞅着小黑蛋道,“只要小哥你把你所有的糖都给我。” 小黑蛋没理小瑜儿,只看着苏梅道:“真哒?” “嗯,你要多少?” 小黑蛋竖起一根手指。 “一百?!”苏梅挑了挑眉,“你要这么多做什么?” “过年了,我想给爷爷、奶奶、大伯、大娘、珺姐,还有舅爷、舅奶、姥爷、姥娘、小叔他们一人买一件礼物。” 拎着车钥匙刚要进门的赵倬一震,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虎头虎脑的小家伙。片刻,笑道,“念辉,小孩子不用给大人准备礼物……” “可是我想买了礼物送给大家啊,”小黑蛋道,“我收到你们给的红包、衣服好开心,我也想让大家跟我一样开心。” “小哥,还有我、还有我,我也想让大家跟我一样开心……” 苏梅笑着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头,“娘帮你们准备,其实礼物不需要太贵重,心意到了就成。嗯……”苏梅点着下巴想了想,“咱们来做贺卡吧?” “好呀好呀,妈妈我帮你。” “娘,什么是贺卡?” “贺卡就是……” 赵倬百味杂陈地进了屋,看着老爷子,长长叹了口气。 屋子里极静,院子又不大,几人在院门口的对话,坐在光秃秃客厅的老爷子,听得清清楚楚。 “小恪夫妻会教孩子,小琛、小珺这段时间住过来吧?”赵儒生拨了拨火盆道。 “我看,你是想让小琛他们兄妹,给小璋做陪吧?”别看小瑾、念营、念辉个个重情意,出了今天这事,赵璋想要融入他们,呵!做梦! 赵儒生拧着眉没好气地白了大儿子一眼:“那你说怎么办,你二弟已经废了,小璋总不能就丢手不管吧?” 赵倬跟着深深叹了口气,“我妈呢,没事吧?” “在楼上休息呢,小瑾跟念营陪着。” 得知母亲没事,赵倬起身向外走道:“大过年的,客厅总不能光秃秃的吧,我去家具厂找人买套沙发回来。” 先前的沙发收拾收拾,倒是还能用,只是秦淑梅一看到它,就想到小孙子后背着火的模样,还有老二那个孽障,心里就堵得慌,遂方才让小马拉到废品收购站给卖了。 “沙发的事不急,你给我回来……”老爷子能不知道,大儿子为什么这么急着往外跑吗?还不是怕面对小恪的怒火。 赵恪中午回来,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心疼地摸了摸苏梅的手腕,又看了看小瑜儿头上和脖子上的水泡,倒是没吭声,只是下午一到办公室,就给铁路部的几位熟人挨个儿打了个电话。 遂赵寅跟席楠这一路回冰城,那真是充满了惊险刺激。 先是丢了车票和钱,被人赶下了火车。 当了一块手表,好不容易又搭上了辆去冰城的过路车,结果一觉醒来,到了终点站。 又当了块手表和大衣,买了两张客车票,还没上车呢,票丢了,连冻带饿的,纷纷病倒在了候车厅。 第155章 第155章 早先那套沙发, 是喻兰从华侨商店掏高价买的。 赵倬在家具厂转了一圈,别说相似的了, 沙发都没有找到一套, 只有一组人家结婚订做,因为上错漆而退货不要的木制长椅。 翌日,赵倬拉回来往客厅里一摆, 小瑜儿、小黑蛋盯着看了会儿, 再看赵倬的眼神都不对了。 小瑜儿伸手摸了下冰冷的木架,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尘, 对着他大伯长长一叹:“丑!太丑了, 我不想坐。” “大伯, ”小黑蛋双手抱胸, 嫌弃道, “你这品味……也太奇怪了吧?” 做工粗糙不说, 还黄不拉几的,满屋子的大红家具,配个这?! 隔壁季小五能吃饭了, 苏梅早上拿着肉票, 抢购了两根筒骨、两斤猪肝, 煲了锅大骨汤, 跟李姐学做了道京市有名的炒肝, 热了十来个肉包子。 提着食盒从厨房出来,驻足看了两眼, 不得不说, 这一大两小三条长椅好不突兀, 就像原有的低调奢华风格里突然闯入了一个沾着泥巴的乡村小子。 苏梅放下食盒,看了看, “大哥,家里有大红的油漆、布料和棉花吗?” “油漆等会儿我去买,棉花、布料,我问问你嫂子。” 苏梅点点头,看向儿童房:“小瑾、念营,走,跟我去趟医院。” 赵倬拿起钥匙道:“我送你们。” “谢谢大哥。” “娘,”小黑蛋道,“我们去看小五哥吗?” “嗯,还有一位吕爷爷。”苏梅弯腰看了下小瑜儿后脑和脖子上的水泡,经过一夜的休养,已经结痂了。 “吕爷爷是谁?”小黑蛋疑惑道。 苏梅给小瑜儿整理了下围巾,“大院里的一位邻居,前两天你们玩跳板,他下班回来,远远看到你们摔倒了,跑过来查看,一不小心伤到了腰。” “啊!”小黑蛋惊道,“是那天爷爷说的吕部长吗?” “嗯,”苏梅抱起小瑜儿,拎起食盒,瞅了眼出来的赵瑾、林念营,“走吧。” “等一下,”小黑蛋转身向儿童房跑道,“我给小五哥带个玩具。” “我们在车上等你。”苏梅脚步没停。 赵瑾跟林念营对视一眼,跟苏梅说了一声,也转身回了屋。 小黑蛋从自己的玩具箱里给季小五挑了个九连环,另拿出昨天制作的贺卡,分别给他和吕部长写了串祝福语。 赵瑾瞅了眼小黑蛋挑的两张贺卡,见是梅、竹,他便选了桃、兰。 林念营跟着拿了杏、菊。 小黑蛋写完,抱着九连环率先跑了出去。 赵瑾重视外观,两张贺卡被他分别装进了两个信封,还附带了两个福字剪纸。 林念营心细,絮絮叨叨地在贺卡上写了好多字。 末了,两人合力给季小五挑了支还没有组装的五六式。 赵倬把娘几个送到医院门口,约好了等会儿来接,就去供销社买油漆去了。 苏梅先带他们去了季小五的病房。 今天28,再有两天就过年了,能出院的病人都回家了,住院部冷冷清清的,几人的脚步声犹为清晰。 早上,苏梅跟赵玉珍说了要来。 听到动静,赵玉珍站起来,率先打开了门,“苏同志,你们来了,快、快进来。天这么冷,还让你们跑一趟,真不好意思。” “说什么呢,”苏梅笑道,“小五要不是为了救我们家孩子,能受伤吗?” “这孩子皮,没有这一糟,也必然会在别的事上跌一脚,你别往心里去。” 两人说话的当口,小黑蛋三人跟赵玉珍打了声招呼,越过两人,围在了季小五床前。 “你们来了,”季小五脸色苍白地对三人笑笑,抬手指了下一旁的床头柜,“柜子里有吃的,想吃什么自己拿。” “刚在家吃了饭过来,”小黑蛋拿出贺卡,给他看,“我娘、我奶和我爷一起做的,漂亮吧?” 苏梅本想用木片或是竹片给几个小家伙雕制些贺卡,没想到打开杂物房看到了李姐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一叠,香烟、酒瓶的包装纸。 硬硬的,一面全白,一面印着图案。 苏梅撕去图案的那一面,贴上红纸,裁成各种形状的贺卡,大红的一面请赵儒生和秦淑梅给写了福字,空白的这一面刷上薄薄一层或淡绿或粉红的颜料,四角画了梅兰竹菊等,做的很是漂亮。 季小五瞅着贺卡上的一行狗爬黑字,抽了抽嘴角:“小黑蛋,没有这些字,我会更喜欢。求求你,下次再送我贺卡,咱能别在上面写字吗?” 小黑蛋气得脸一鼓,瞪他:“要不要?” “要,”季小五接过贺卡往枕下一塞,痞痞道,“好歹是你的一片心意,我就免为其难收下吧。” 小黑蛋撇撇嘴:“还不是看贺卡做得美!” 赵瑾、林念营笑笑,把自己的礼物送上。 两人的字虽还稚嫩,在王老太的教导下已初见风骨。 而小黑蛋为了多点玩乐时间,写作业向来只求一个字“快”。 “这是,”季小五拨了拨透明雨布袋里的木料和铁制的枪管,“枪?” “嗯,”赵瑾取出里面的小册子,给他看,“我妈做的,五六式,怎么组装,这册子里有说。” “谢谢。”季小五欣喜地撑着身下的褥子就想坐起来。 “别动!”苏梅放下小瑜儿,把食盒递给赵玉珍,从隔壁床上抱了条被子,轻轻托起他上半身,给他垫在身后,“阿姨带了肉包、大骨汤和炒肝,要不要吃点?” 季小五摸了摸肚子,“要,谢谢阿姨。” “要谢,也是阿姨谢你才对。”苏梅打开食盒,每样各取了一份出来,“赵大姐,你喂小五,我带孩子们上楼看看吕部长。” “好。”赵玉珍也知道,年根了,家家都忙,苏梅能来一趟不容易。 吕部长住在楼上,苏梅说了房间号,小黑蛋揣着贺卡,先一步窜上了楼。到了门口,他仰头看了看门牌号,见没错,举手敲了敲门。 吕部长读报的声音一顿,扬声道:“请进。” 小黑蛋伸手一推,冲他笑道,“吕爷爷好!” “是你啊,”小黑蛋的肤色太有辩识度了,吕部长招手笑道,“快进来。跟谁来的?” “我娘,还有我哥、我弟,他们没我跑得快,在后面。”小黑蛋掏出贺卡给他,“送你,祝你早日康复出院。那个,”小黑蛋不好意思地抓抓脸颊,“对不起啊,不知道你是因为我们才摔倒的,现在才来看你。” “你娘跟你说的?”吕部长接过贺卡,看着他笑道,“不关你们的事,是爷爷老了,手脚不灵便了,这要是隔在前几年,摔倒了我能立马爬起来……” “得了吧,”他爱人张同志拎着暖瓶,领着苏梅几人进来,笑他,“别吹牛了。早几年你的腰就不行了,跌倒一样爬不起来,得住院。” “你这人,怎么老爱拆我的台呢?” 张同志笑笑,没理他,招呼苏梅和几个孩子,“快进来坐,别拘谨,想吃什么?”她看着几个孩子笑道,“奶奶这里有苹果、橘子、巧克力糖……” “糖!”小瑜儿竖起一指道,“漂亮奶奶,我不要多,你能给我一颗巧克力糖吗?” “哎哟!我一把年纪了,”张同志摸了摸自己的脸,乐道,“还是第一次听人说我漂亮呢。给、给,要多少奶奶都给。” 老太太说着,弯腰打开了床头柜,各式吃食拿了一堆,并亲自剥了颗巧克力糖给小瑜儿,“小娃娃叫什么?” “漂亮奶奶,我叫小瑜儿。” “哈哈……小嘴真甜,来,奶奶抱抱。” 小瑜儿含着糖朝她张开了双手。 苏梅把小瑜儿递给她,提着食盒问床上的吕老,“我带了骨头汤、肉包子、炒肝,您要不要再吃点?” “听你这一说,馋了,”吕部长笑道,“好久没有吃肉包子了。” “肉不好买,”张同志扭头跟苏梅道,“包几个包子,咋还拿来了?” 苏梅打开食盒,拿油纸垫了个肉包子给吕部长,又拿了一个给张同志道:“尝尝,大多是山野菜和海鲜,肉只放了少许一点腊肉。我们南方军区,战士训练,家属种田养鸡养鸭养猪羊,虽然苦,吃食上去不缺嘴。” 张同志本来还犹豫,听她这么一说,接过来张嘴咬了口,唔……好鲜、好香,好好吃,“苏同志,你这手艺绝了!” “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家里大嫂和李姐都上手了,”苏梅说着,四下扫了圈,拎起墙边竖起的小桌,支在吕部长身前,端了炒肝,又拿起他们的饭盒盛了两碗汤,“张阿姨,你把小瑜儿放下,汤和炒肝还热着,你过来陪吕部长吃点,我做的多。” “辛苦了!”带都带过来了,张同志也没客气。 吕部长端起碗喝了两口汤,又拿起筷子夹了片炒肝,只觉味道非常可口,一顿饭吃下来,胃里说不出的舒服。 “小苏啊,”吕部长放下碗筷,看着苏梅笑道,“我算是明白你家孩子为什么情商那么高了,言传身教,你这个母亲当的好啊!” 说罢了,招了几个孩子近前,挨个儿问了问学业,志向。 听赵瑾年后要进童子军,吕部长也不惊讶,只拍了拍他的肩:“好好干,别辜负了你爸的付出。” 赵瑾点点头,趁机和林念营一起把贺卡递了过去。 三张贺卡一字摆开,分别是兰、菊、竹,吕部长逐一打开,看了看,曲指敲了下小黑蛋的额头,“回去,赶紧把你这笔狗爬字练练,白瞎了这么好的贺卡。” “吕爷爷、吕爷爷,”小瑜儿扒着床沿叫道,“小瑜儿也会写字。” “哦,”吕部长挑挑眉,“那你怎么没送吕爷爷一张贺卡啊,小瑜儿是觉得跟我不亲吗?” 小瑜儿一下子被问懵了,他看看三个哥哥,又瞅瞅苏梅,几人笑看着他,不说话。 转了转眼球,小瑜儿突然一指后脑勺:“小瑜儿受伤了,脑袋转不过来,没想到,下次、下次……嗯,再给。” 张同志方才抱他,就发现了他头上结痂的水泡了,“怎么回事儿,”她问苏梅,“我看着像是烧伤?” “还不是我二伯,”不等苏梅回答,小黑蛋便愤愤不平道,“嫌小瑜儿站在路中挡了他的去路,推了小瑜儿一把,将小瑜儿推到火盆边,烧着了围巾、帽子和棉袄。” 张同志脸一白,抱着小瑜儿心疼得心肝肉地叫了一通。 吕部长脸一沉,问苏梅:“你公爹怎么处理的?” 苏梅苦笑了下:“送他和二嫂回冰城了。” 吕部长的脸色刚有两分缓和的趋势,就听赵瑾道:“还不是怕我爸下班回来揍我二伯。” “我二伯还是大学教师呢,”林念营瘪瘪嘴,“小瑜儿整个后背都烧起来了,他竟然不知道怎么给小瑜儿灭火,反而叉着他的两只胳膊往外跑,生怕小瑜儿把家给烧了……” 从医院出来,苏梅止不住看着几个孩子笑道:“家丑不可外扬,你们爷奶要是知道了,咱们就等着挨骂吧?” “不怕,”小黑蛋笑道,“我们有赵爸呢。爷爷理亏,有赵爸护着咱们,他不敢骂。” “小黑蛋!”苏梅看着他,惊讶地挑了挑眉,“来前,你不会就想着告状了吧?” “没有,娘你别冤枉我,我可是大大的好人。”小黑蛋嘿嘿笑道。 “妈妈、妈妈,”小瑜儿拍拍胸脯,“我也是大大的好人。” “妈,”赵瑾笑道,“你也说了家丑不可外扬,我们怎么会想着跟人告状呢?这不是话赶话说起了昨儿的事吗。” 苏梅狐疑地扫了几人一眼,林念营对上她的目光,笑得更是一脸无害。 “弟妹,”赵倬冲娘几个挥手道,“快上车,方才在供销社碰到李姐,她说顾淼来家了。” 苏梅点点头,带着几个孩子上了车。 “小梅。”经过几个月的精心调养,顾淼可谓脱胎换骨,皮肤紧致白皙,衣着光鲜,气质独特,因着身上的药香,让她笑起来很暖。 “顾淼,”苏梅放下小瑜儿,把食盒递给赵瑾,伸手抱了抱她,“好久不见!” 顾淼眼圈一红,吸了吸鼻子,抱怨道:“过来几天了,你也不去看我。” 苏梅松开她笑道:“你今儿要是不来,我们明天就去拜访了。” “那我来了……” “我们初一再过去。”苏梅伸手做了个请,“进屋坐,我带了些南方的柚子、芭蕉,你尝尝。” “阿姨和喻同志已经给我拿了,你别忙,陪我说说话。” “行。”苏梅问了问她的近况。 尽管两人每月通信不断,顾淼对她还是有说不完的话,大概是孤独、憋屈的太久了吧,苏梅早前给予的那点温暖,让她犹如抓住了缕阳,看到了生活中除暗、黑之外的其他色彩。 第156章 第156章 说来大哥对她不错, 衣食住行安排得无一不妥,只是她毕竟在那样的环境中生活得久了, 身上的一些烙印不是换一身衣服就能掩盖的, 他们看不起她,容不下她也属正常。 “小梅,你能在这边待多久?” “说不定, 早的话元宵过后就走了, 晚了的话,要到四五月吧?”苏梅带着她进屋, 跟婆婆和大嫂说了一声, 领着顾淼上了楼。 “坐, ”二楼有一处突出的阳台, 今儿阳光好, 坐在这里晒个暖, 说说话,挺好的。苏梅泡了壶花果茶,端了碟瓜子、果干, “中午留下吃饭。” 顾淼摇了摇头, 这要是苏梅自个的小家, 那她说什么都会留下的, 现在她跟公婆住, 又有大哥大嫂的,她一个外人, 吃饭多不自在, “不了, 过年你什么时候不忙了,我带你出门逛逛, 别看我才来京市几个月,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门清。” “哦。”苏梅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端着杯茶正喝,闻言挑了挑眉。 顾淼苦笑了下,“想必你也听说了吧,我手里有一大笔钱,还有些产业。回来后,没几天,就有人过来跟我说媒,让人烦不胜烦,再加上我对婚姻完全没了想头,就直接对外宣布这一辈子不嫁了。家里的小辈多多少少的就有了些想法,个个变得殷勤倍致,今个儿请我去听戏,明天带我逛庙会……” 苏梅听得拧眉:“你大哥没有孩子吗?” “有一个女儿,前两年跟人在北海滑冰,不小心掉进了冰窟,打捞的时间长了,体内留下了寒症,日后想要孩子子只怕……” “你们本身是做医药的,好生调养个几年,谁又能说得准。”苏梅放下杯子道,“大了,招个上门女婿,你们这一房的产业,怎么也轮不到外人来打主意吧?” 顾淼苦涩地扯了扯唇:“没你想得这么简单。” 苏梅也不明白现在的大家庭是个什么模式,遂也不再多言,转移话题道:“你现在针灸学的怎么样?老寒腿能治吗?” “给你婆婆吗?”顾淼道,“我方才看她走路不方便。” 苏梅点点头。 “入冬后,药房接的最多的就是各种寒症,我随族叔出过几次诊,老寒腿也见了十几起,说实话,无论是针灸,还是膏药效果都不太理想。” 这个倒是无所谓,要顾淼帮忙,一是为以后治好婆婆寻一个借口,二是帮她在京市的医药圈立足:“你下次带着针灸过来,帮忙看看吧。” 顾淼以为苏梅想借她的手,在婆婆跟前表现表现,遂没有多想,“好。哦对了,小梅,”顾淼伸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瓶药,递给苏梅道,“我找族里几位心脏专家,给你配置的救心丸,这一瓶是三十粒,吃完了跟我说,我再给你弄。” 苏梅接过药瓶,摩挲了下,真诚地道了声谢。 这一瓶药可不便宜! 又说了会儿话,顾淼抬腕看了下表,“小梅,我该走了。” “行,我送你。” 苏梅带她下楼,院子里,赵倬正在给长椅重新上漆,几个孩子在旁打下手,秦淑梅和喻兰搬了椅子在门口,一边晒暖,一边乐呵呵地指挥着。 听顾淼要走,喻兰忙站起来进屋,提了几个礼盒出来,“别嫌弃,都是些常见的营养品,不吃就送人。” 顾淼一噎。 “你来时带了那么多东西,不拿个回礼怎么成,”秦淑梅跟着笑道,“小梅应该是你的第一个朋友吧,多少人看着呢。带上吧。” 送走顾淼,喻兰回头一指客厅一角堆积的礼盒,“都是她拿过来的,小梅,你理理。” “这么多?”苏梅惊讶道。 “可不,”喻兰笑道,“随她来的那位司机,跑了四五趟才搬完,我跟妈都吓了一跳。” 她和婆婆已是会花钱了,可也没有哪次出门买东西或是送礼,一下子整这么多的。 “这姑娘是个实诚人。”秦淑梅笑道。 苏梅挨个打开看了看,有参片、灵芝、阿胶,还有红枣、桂圆、莲子、百合、蜂蜜等,一瓶瓶一罐罐都是不可多得的养营品,附带的还有一份药膳食谱。 “李姐,”苏梅对保姆招了招手,“都是吃食,你看放哪,还有这食谱你收着,怎么安排你看着办。” 李姐看向秦淑梅,见秦淑梅点了点头,便放心地接过了食谱,叫小马帮她送到厨房隔出来的小储物间里,中午便用红枣、莲子、银耳等给家里的女人孩子炖了个甜汤。 赵恪下班回来,听苏梅说顾淼上午来了,沉吟了一瞬,“顾森想见见小瑾。” 纳尼?不知是不是苏梅敏感,她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上门女婿这梗。 “只见小瑾?” “他家闺女比小瑾大一岁。” 苏梅伸手捏着赵团长的胳膊拧了巴,咬牙切齿道:“你不会答应了吧?” 赵恪轻笑,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没有、没有,他也就提了下,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吗?” “两个孩子要是长大了,情投意合,我不反对,”苏梅道,“娃娃亲什么的,坚决不能有。” “好,”赵恪笑道,“都听你的。” 苏梅抿了抿唇,有点不开心:“顾淼上午过来,刚说她有一侄女……” “她应该是听他哥说了吧,过来给你提个醒。” “你们这些人真会绕圈圈。” “我可不是他们那些人,”赵恪笑道,“我跟你一样,最简单不过了。” 这话,怎么那么像上午小黑蛋跟她说‘我是大大的好人呢’,“赵团长,你昨天就知道我今天要去看季小五和吕部长,说实话,早上你是不是跟孩子们叮嘱了什么?” “没有,”赵恪摇了摇头,戏谑道,“我这么纯良的人,能跟孩子们叮嘱什么。” 那就是有了,苏梅气得抬腿向他踹去。 赵恪侧身一闪,又在苏梅一脚踢空要摔倒之际,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将人带进了怀里,低低笑道:“苏同志别急嘛,大白天的,我便是有心跟你亲热亲热,也不好意思白日那个啥啊……” “赵恪!”苏梅气得小脸紧绷。 “到!”赵恪松开她,双腿一并,敬礼道,“苏同志有什么吩咐,请指示。” 丫的,没完没了是吧,苏梅拿起扫帚挥了过去。 “我闪、闪闪、闪……”赵恪一边躲避,嘴里还逗她道,“哎哟,打不到,苏同志体力不行哟,明天跟我们一起出操吧?” 赵瑾等一群孩子闻声看来,乐的不行。 赵倬拉着他的长椅往旁边挪了挪,喻兰给苏梅打气道:“小梅,加油,揍他!” “娘,加油!”小黑蛋握拳鼓劲。 另几个孩子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齐声喊道:“小婶,揍他!” 赵瑾还丢了个棍给苏梅:“妈,接着。” 小瑜儿学他爸,站在赵儒生身前,左跳一下,右蹦一下,对他爷喊道:“我闪、闪闪、闪,嗨!老赵同志,你打不到我……” 赵儒生:“……” “哈哈……”秦淑梅被小孙子逗得拍腿乐道,“小瑜儿,哈哈你真是个小人精。” “不不,我是小乖宝,妈妈的小宝贝。” 下午,喻兰回家一趟,按苏梅画的沙发设计图,从家里抱来了匹大红的厚棉布和三小块黄、蓝、绿的料子。 秦淑梅这两年攒了些棉花,婆媳仨一起动手,给长椅做了大红的垫子、系带的靠背和黄、蓝、绿的纯色抱枕,以及两色或是三色拼接抱枕。 这么一搭配,还别说,挺有味道的。 几个孩子新奇地在上面滚了滚。 “妈妈,”小瑜儿扶着靠背,蹦了蹦,失望道,“不弹。” 棉花不比海绵,没有反弹力。 苏梅坐上试了试,松软度目前还行,就怕坐上一段时间,里面的棉花会变硬,“李姐,过年了,家家户户是不是都该杀鸭宰鹅了?” “能买到鸭鹅的人家可不多,”李姐笑道,“想吃鸭了?” “不是,我想要鸭鹅身上那层细小的绒毛,你知道哪里能买到?” “让小马去烤鸭店问问。”喻兰道。 小马没什么事,李姐去外面一说,他推着辆自行车就出门了。 半小时后回来,不但带了只烤鸭,车后还系了两麻袋鸭绒。 小马把烤鸭递给赵琛,“趁热吃。” 片好的,鸭肉一包,鸭骨一包,另配有面饼、酱包和葱丝。 赵琛把鸭骨给厨房的李姐送去熬汤,带着弟妹们,洗了洗手,拿面饼卷了几个先给了家里的长辈,才开动。 焦脆的鸭皮肥而不腻,配上劲道的面皮和酱料的甜味,还有葱丝的一丝辛辣,唔,好好吃哟。 小瑜儿吃得嘴角下巴都是酱汁,“妈妈,明天还想吃。” “好,”苏梅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嘴,“从明天开始,你爸放假三天,让他带咱们出去玩,中午去烤鸭店,晚上吃涮羊肉。” “婶婶,”赵珺听得心动,“我也想去。” “还有我。”赵琛举手笑道。 苏梅点点头,看向赵璋,“小璋你呢?” “我、我也想去。” “好。”苏梅摸了摸小家伙的头,笑道,“要什么,一定要说出来,不然别人怎么知道你需不需要,时间长了,你一直不表达自己的想法,慢慢地大家就不会再问了,轮到你了会直接把你略过去,等到你真有特别想要的,或是想说什么的时候,已经不会有人听了。” “嗯,谢谢婶婶。” “苏同志,”小马吃过赵琛递来的鸭肉卷,洗了洗手,打开麻袋道,“你看是不是这种?” 苏梅凑近看了看,“是。不过要处理,得用肥皂水洗一遍,开水烫一下,晒干才能用。” “这个不难,交给我就行。”说罢,小马提起一袋倒了三分之一在盆里,拧开水管,开始清洗了起来。 苏梅脱下大衣,挽起衣袖,过来帮忙。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全部处理干净,晾在楼顶的小阁楼里。 第157章 第157章 “小梅, ”凌晨四点半,苏梅就被赵恪从被窝里挖出来了, “来, 抬手。” 苏梅闭着眼,任他帮着穿上毛衣、棉坎。 “妈妈,”小瑜儿穿着小秋衣, 光着屁股从被窝里爬出来, 往她怀里钻了钻,“你不睡了吗?” “你爸不让妈妈睡, ”苏梅揉了揉眼, 拉了被子给他盖上, “小瑜儿你说他是不是好坏?” 小瑜儿偏头朝上看了眼他爸的脸色, 刚起床, 赵恪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只是帮苏梅穿衣的动作充满了柔情蜜意,小瑜儿看不懂他爸动作间的含意,只知道黑脸的爸爸不能惹, 遂捂着嘴“哈哈”笑了两声, “小瑜儿陪妈妈跑步。” “妈妈不想跑步, ”苏梅懒懒地往赵恪怀里一歪, “好想睡觉啊~” “那、那小瑜儿陪妈妈睡觉……” 赵恪把线裤塞给苏梅, 抱起小瑜儿飞速给他穿好了衣服。 “唉,”小瑜儿深深叹了口气, “妈妈, 没办法了, 爸爸也不让我睡。” “嗯,”苏梅穿好衣服, 掀被下床,拢着头发往洗手间走道,“等会儿,罚他背我们下楼。” 赵恪勾了勾唇。 伏在赵恪背上一出门,苏梅整个人都僵了,公公、赵琛、赵璋、赵珺,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苏梅忍不住哀嚎一声,她咋就忘了,楼上还有几位每天一早要跟着训练呢。 “呵呵……”赵恪低低笑道,“还要我背下楼吗?” 苏梅哪还敢啊,飞速从他背上下来,拘谨地叫了声“爸”,然后冲几位小朋友挥了挥手,“早!” 赵儒生冲儿媳点点头,率先下了楼。 赵恪抱着小瑜儿提脚跟上。 “婶婶,”赵珺捂着双眼,透过指缝看着苏梅咯咯笑道,“我方才真的真的什么也没看见,哈哈……” 苏梅狠狠揪了下她帽子上的绒球。 赵琛、赵璋看着苏梅跟着笑道:“小婶早!” “老赵同志,”小瑜儿伸手拍了拍前面他爷爷的肩,“早啊!” 赵恪讶异地挑挑眉:“怎么不叫爷爷?” “我看奶奶一叫爷爷‘老赵同志’,他嘴角,”小瑜儿两手点着嘴角往上推了推,“翘翘的,眼里冒着野狼一样的光。”最后一句是孙小狼对自己的评价。 “咳!”赵儒生被小孙子这么一说,严肃的面皮就有些绷不住了,“小孩家家的懂什么,别胡说。” 小瑜儿瘪了瘪嘴,“我知道,你嫌我叫得不好听,每次听到我叫都不笑,还皱眉。咳,我昨天专门跟奶奶学了,你听啊,”清清嗓子,小瑜儿学秦淑梅说话道,“老赵同志,帮我倒口水呗;老赵同志,帮我系个鞋带呗;老赵同志……唔……” 赵恪看着他爸额上青筋突突直跳,哪还敢让他再叫下去,忙捂住了他的嘴,“别说话,待回儿带你去国营饭店吃早餐。” 小瑜儿忙点了点小脑袋,不出声了。 苏梅不能剧烈运动,到了门外,就陪着小瑜儿在后面慢慢溜达,赵儒生遇到出来训练的季司令等人,溜达着凑到一起说话去了。 赵恪带着一帮孩子顺着大院的主路,一圈一圈跑了起来。 别看过来好几天了,苏梅还没将大院走过一遍呢。 随着旭日东升,晨雾散去,大院似一头睡醒的雄狮,热闹了起来。出门买菜的保姆阿姨,铲雪扫冰的各家警卫员,活动溜达的老头老太,光秃秃的小花园里还有吊嗓子的姑娘、阿姨,看衣着,从事的应该是文艺工作。 “小瑜儿,”两人刚走到花园边,就有阿姨招手叫道,“来来,给奶奶唱两嗓。” “钟奶奶,”小家伙极是自然地走了过去,一副混熟了的模样,“唱什么?” “《我是一个兵》,来,奶奶给你起调,”钟同志开口唱道,“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唱!” “……打败了日本侵略者,消灭了蒋匪军……”随着小瑜儿稚嫩的嗓音响起,四周吊嗓的姑娘、媳妇都围了过来。 “小家伙不会又是四点半起来的吧?” “看帽子上的晨露,肯定是。” “你是小瑜儿的妈妈?”有小姑娘凑近苏梅,好奇道,“先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比较爱睡懒觉。”苏梅笑道。 几位同志都善意地笑了。 “娘,”小黑蛋带着赵瑾等人一头汗地跑过来,叫道,“爸爸要带我们去路口的国营饭店吃早餐,你跟小瑜儿来吗?” “这也是你家孩子?” “他溜冰老厉害了?” “会唱歌吗?” …… 几个孩子天天一早起来晨训,在大院都快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了,一众女同志没少听公婆、丈夫、爸妈在家夸赞,遂一个个好奇地问了起来。 “嗯,”苏梅笑道,“他比较皮,爱好广,打鼓、吹锁呐、唱歌什么都会一点。” “啊,你家这个孩子还会唱歌打鼓呀,”钟同志领着唱完两节的小瑜儿过来,惊喜道,“快叫来唱两嗓听听,这帮孩子要是能组一支合唱团就好了。” “我们在舞台上有跟大家唱过,”小瑜儿说完,怕大家不信,看向苏梅道,“妈妈,是吧?” “嗯,”苏梅笑道,“我们军区前两个月从大城市里新调来了批军医,为了欢迎他们,医院办了场迎新晚会,几个孩子在他们阿姨的带领下,合唱了首《我的祖国》。” 众人一听,立马来了兴致,“快请小朋友过来,唱一遍我们听听。” 苏梅抬腕看了看表,6:45,时间还早,便冲小黑蛋几人招了招手,“念辉、小瑾,你们过来一下。” “娘。”小黑蛋先一步跑到了苏梅跟前。 苏梅掏出帕子一边给他擦汗,一边道,“奶奶、阿姨、姐姐们想听听你们四兄弟的合唱,亮一嗓子不?” “行啊!”小黑蛋本就是个表现欲旺盛的孩子,一听就应了,“奶奶、阿姨、姐姐,要不,你们先等一下,我和哥哥回家拿乐器过来拌个奏。” 钟同志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 小黑蛋欢呼一声,扯着赵瑾、林念营就跑回了家。片刻,三人穿着溜冰鞋抱着各自的乐器就来了。 “妈,”四兄弟从高到低站好,赵瑾看着苏梅笑道,“你来唱邹阿姨那段吧?” 苏梅迎着众人的目光,点了点头,在花坛边折了根枯草茎,充当指挥棒,带着孩子们唱了起来:“一条大河波浪宽……” 季司令、赵儒生,还有孙小狼的爷爷孙钢铁等人,训练结束,溜达着往回走,远远就听到手风琴伴着孩子们稚嫩的歌声在小花园这边响起。 “这谁家的孩子?唱得不错!”孙钢铁点评道。 赵儒生支着耳朵听了一段,“像是我家老三的几个孩子。” 季司令脑中立马浮现出了小黑蛋那拆枪装枪的神气模样,“走,看看去。” “我昨天去医院看望老吕,”孙钢铁边走,边跟赵儒生道,“听他说,你对二儿子偏心得很啊!” 赵儒生一怔,“没有啊,三个儿子我向来是一碗水端平,家产都是平均分的。” “这还不叫偏心?”孙钢铁看着他摇了摇头,“你家赵倬作为兄长,一边要照顾弟弟,一边留在你们身边尽孝,他不该多分些吗?” 这手伸得未免也太长了?他怎么分家,是他的事,哪里轮得到一个外人跟他指手划脚。再说,老大媳妇那么有钱,多点少点咋了,小俩口自己都没说啥。 赵儒生越想越是不悦,皱头一拧:“你这是封建思想……” 孙钢铁懵逼了一瞬,随之气得跳脚道:“赵儒生,你丫的会不会说话,上来就给老子扣个大帽子,什么封想思想?这是人情,人情你懂不懂?丫的找削是吧!” 说着捋了捋袖子,季司令的警卫员见此,忙从后面将他揽腰抱住了。这位可是个爆脾气,时常一言不合就跟人干,否则以他的功勋,哪会两降三升! “孙钢铁,你牛什么牛啊,自家一团糟呢,还来管我家的事,你自个儿犯贱,还不让我说了。” “丫的,有种你再骂老子一句……” “老子当然有种了……” 赵恪在大门口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娘几个,寻声找来,远远地就听他爸跟他现在的新上司,跳着脚对骂呢。 捏了捏眉心,赵恪轻叹了声:“孙军长,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啊?” 别看二人才相处了几天,赵恪已经帮他收拾两次干架留下的烂摊子了。 可怎么办,特殊部队组建,就需要这么一位敢冲敢闯,天塌下来也敢帮战士们顶起来的老将。 “嘿嘿……赵团长,”孙钢铁拍拍警卫员揽在腰上的胳膊,待警卫员松开后,凑近赵恪身边,一指赵儒生,告状道,“这回可不怨我,是这小子,上来就给我按了个封建思想的大帽子……” “咳!”赵恪以手抵唇,轻咳了声,不得不提醒他道,“这是我爹。” “我知道是你爹啊,”孙钢铁道,“所以才看不惯他那偏心眼的小样,替你说了两句好话,结果,那龟孙……” 赵恪:“咳!” “哦哦,又忘了,那龟孙是你爹。赵团长,听吕部长说,你二哥把你家孩子用火点了……” “什么?”季司令原还双手环胸,在旁看好戏呢,听他这么一说,惊了,“哪个孩子,伤到哪了?” 赵恪家的四个孩子他都见过,先不提老大和最小的那个,中间两位可是烈士遗孤,这要是在他们军区出了事,别说赵家老二,因为住得近的关系,便是他都要跟着吃顿排头。 “我家老小赵瑜,人没事,脖子和头上各烫了串水泡。” “他人呢?”年终了,季司令那天带着赵恪从研究院回来,就下军区慰问去了,昨天半夜才到家,遂发生在隔壁的事,根本不知道,“老赵,你怎么处理的?” 赵儒生忍不住瞪了赵恪一眼,情况他了解了,完全就是一个意外,本以为他将人送走了,老三两口子也没有啃声,这事算是过了,没想到一个个地在这等着他呢,“被我狠抽一顿,赶回冰城了。” 季司令:“你家老二是大学教师?” 赵儒生心里咯噔了一声,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人品不行,怎么能当大学教师,这不是胡闹吗?”季司令脸上难掩怒火道,“赶紧给他换个工作。” 赵恪双眼眯了眯,想到了冰城大山深处的兵工厂,那里施行封闭式管理,进出不易。 以二哥的性恪待在那里挺不错的。 第158章 第158章 赵恪做事向来雷厉风行, 脑中想了下调动工作所需的人脉,劝走孙钢铁, 跟季司令说了一声, 扶着赵儒生一到家,拿起高几上的电话,就打给了上次大比认识的一位冰城团长。 “小三, 你敢!”赵儒生气得抓起果盘里的苹果, 朝赵恪砸了过去。 赵恪头也没回,反手抓住苹果, 继续道:“别免强, 能办就办。” “我还当什么事呢?”对面笑道, “交给我吧, 保证过完年一上班, 他们夫妻俩就会被调去兵工厂。不过, 赵恪,我可是要收报酬的哟。” “要什么?”赵恪笑道,“说。” “土豆粉、肉酱、海鲜酱、香菇酱。” “行, 元宵前给你寄过去。师长明, ”赵恪郑重道, “谢了!” “嗨, 至于吗?又不是什么大事。”两个大学教师名额, 换两个工人名额,算来还是他赚了。 “赵恪!”赵儒生站在沙发前, 气得呼呼直喘, “你到底想干什么?那是你二哥啊!” 赵恪挂断电话, 瞅了眼手里的苹果,在衣服上蹭了蹭, 张嘴咬了口,含糊道:“爸,你觉得今儿季司令提了,二哥还能好好地待在大学任教吗?” “要不是你和苏梅带着孩子四处告状……” “爸!”赵恪似笑非笑地瞟了他老子一眼,“作为军人,咱得一个吐沫,一个钉,说话要有理有据,没有证据的事,我和小梅可不认!” “给我滚——” “行!”赵恪咬着苹果走出客厅,头也不回去冲老爷子挥了挥手,“拜拜喽~” 赵儒生一怔,迅速跑出家门,追着叫道:“臭小子,你给我回来~大过年的,你去哪?” 赵恪勾了勾唇,只当没听见,到小花园接了合唱结束的娘几个,“走,吃饭去。” “爸,”赵瑾转了转手里的长笛,“我们得回家一趟,放乐器。” “先放在门卫室。”赵恪抱起小儿子道。 苏梅看了下自己为了活动方便,穿的一身灰不拉几的衣裤,“赵恪,吃完饭我们还回来吗?” “不回。”赵恪道,“吃完饭,咱们先去念辉、念营那两所宅子看看,然后去爬长城,吃烤鸭,看电影,逛庙会……” “我想换身衣服,”苏梅摸了摸挽在脑后的发髻,“还想重新梳个发型。” 赵恪偏头看了眼苏梅身上的衣着,“我媳妇穿什么都漂亮,头发吗,等会儿咱们去趟理发店,我带着几个小子理理头,你和小珺发梢处做个微卷。前几天在部队,看女兵这样做,挺好看的。” “好好,”不等苏梅回答,赵珺便乐道,“我要做微卷。哈哈……小叔,谢谢哟。” 苏梅眨了眨眼,凑近赵恪,压低声音道:“赵团长,你工作那么忙,还有时间看美女啊?” 赵恪一愣,眼里泛起了笑意,“嗯,你不是说,在未来,特种兵里也有很多优秀的女军人吗,我跟孙军长前天选拔了几位,容貌嘛……”余光扫过苏梅好奇地闪着小星星的双眸,赵恪郁闷地说不下去了。 苏梅擢擢他的腰,满眼期待道:“容貌怎么样,是不是好美?说啊。” “就那样吧,没有我媳妇好看。” 苏梅抿唇笑了笑,不逗他了。 把乐器放进门卫室,一行人去了路口的国营饭店。 早餐挺丰盛的,有馄饨、油条、糖油饼、炸糕、炒肝、包子、豆汁焦圈、羊杂汤等。 夫妻俩带着七个孩子围着桌子坐了一圈,赵恪放下小瑜儿,让孩子们挨个儿报了想吃的食物,拿着钱票买了回来。 苏梅要的是豆浆油条,赵恪吃的是羊杂汤、芝麻烧饼,苏梅舀了勺羊杂汤尝尝,没有膻味,挺香的,“好喝,买些给家里送去吧?” 赵恪点点头,“先吃饭。” 好几天没有在外面吃东西了,吃的又是京市的特色小吃,几个孩子跟只小饿狼似的,那速度、那食量,都快赶上赵恪了。 不用说,离开国营饭店时,除了赵琛、赵珺,其他几位全吃撑了。 赵恪跟国营饭店借了只盆,买了半盆羊杂汤和一撂芝麻烧饼,跟苏梅说了一声,送去了军区大院,他没有进家,而是在门卫室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唤了小马出来。 “小恪哥,”小卫接过东西劝道,“大过年的,你别跟领导置气了,你不知道你一出家门,他就满大院的溜达了,肯定是想找你……” 赵恪摆摆手,“跟老太太说我没事,老头子那里先别理他,让他静一静。” 知道劝不住,小马叹了声点了点头,怕汤凉了,不由加快了脚步,他这边刚要进院,就见赵儒生从远处走来,双手背在身后,塌着双肩勾头而行的模样,让他瞬间老了十岁。 “领导!” “啊~”赵儒生在大院里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小儿子一家,一颗心空落落的,听到小马的叫声,抬头瞄了他一眼,点点头。佝偻着腰迈步进了院,随之他脚步一顿,回过神来,扭头看向小马手里的食物,眼里迸发出一丝惊喜,“小恪买的?” “不、不是……” “哦~”赵儒生脸上的喜意散去,转身进屋的背影都带了抹沉重。 小马跟他两年了,啥时候见过他这般模样,心头不忍,一时就忘了赵恪的叮嘱,“呐、呐个领导,是、是小恪哥买的,他不让我跟你说。” “真的!”赵儒生精神一震,回身几步冲到小马身前,目光灼灼道,“你没有骗我?” 小马忙摇了摇头:“我哪敢啊。” “哈哈……这个臭小子,就会拿老子寻开心。”赵儒生一扫心头的郁气,挺直了腰背,袖子一捋,接过汤盆道,“给我,还不快去拿碗筷。” “哎,我这就去拿。” 四人份的羊肉汤,硬是被赵儒生一口气干掉了一半,烧饼也吃了三个。 挺着吃撑的肚子,赵儒生很是悠哉地摸出了烟。 秦淑梅一夜好眠,起床下楼,见他这般心情甚好的模样,愣了下:“捡到钱了?” 赵儒生放下烟,紧走几步,扶着她下了楼,“小恪买了羊杂汤和烧饼,你吃点?” “行,”秦淑梅扭头对听到动静过来的李姐道,“给我盛一碗,拿一个烧饼。” 李姐点点头,热了羊杂汤,又在炭火上烤了只烧饼,给她端来。 赵儒生摸着烟,有些坐不住:“小马,你恪哥有没有跟你说,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 坐了会儿,赵儒生又问道:“小马,你恪哥有没有说,今天带着孩子都去哪玩啊?” “说是中午吃烤鸭,晚上吃涮羊肉。” “吃烤鸭!”赵儒生抬腕看了看表,现在才七点多,离中午吃饭还有四五个小时呢,这会儿去烤鸭店也见不着他们。 那除了吃,应该也有玩吧,要是玩,又会去哪呢? 赵倬拎着单位发的二斤肉,两斤八一面,一串鞭炮,带着喻兰过来,刚放下东西,还没有歇口气呢,就被他爸扯着衣袖拉到一边,“小倬,你说京市这么大,苏梅和孩子们最想逛的是哪?” “爸,你要带弟妹和孩子们出去玩吗?”赵倬四下看了看,“小恪呢,他今天不放假吗?” “咳!”赵儒生掩饰性地咳嗽了声,不好意思道,“我跟小恪吵架了,那小子被我气走了,你要是不忙的话,赶紧出去帮我找找。” “吵架!”赵倬不解道,“为什么?” “那个……还不是因为老二,”提起这事,赵儒生也觉得委屈,巴巴地将早上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跟大儿子道,“你说,这事过了不就过了,夫妻俩带着孩子还四处告状。这下好了,老二两口子好好的教师工作没了,年后,要去那什么深山老林里当工人。” 赵倬:“我觉得挺好啊。” 赵儒生看着大儿子,张了张嘴,竟是无言以对。 赵倬摸了摸脸,跟老爷子逗趣道:“爸,我来前理了发,刮了胡子,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天特精神?” 赵儒生狠狠抹了把脸:“算了,就这样吧,老二反正是大人了,人总得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哈哈……您老啊,总算明理了一回。” 赵儒生:和着,他在老大和老三心里,就是个糊涂蛋啊?! “叮铃铃……”电话响了。 赵儒生以为是赵恪打来的,忙要去接,赵倬先一步接了起来:“喂,我赵倬,哪位?” “大哥~”赵寅抱着电话,冻得瑟瑟发抖道,“我的车票、钱、行李,全被偷了,我和小楠被人赶下车了,你快来救我……” 赵倬揉了揉耳朵,忍着唇边的笑,问道:“介绍信还在身上吗?” 赵寅摸了摸口袋:“在,唔……大哥,我现在在**市,你要是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先给我寄点钱吧,不要多,两百就行……” “喂、喂,抱歉啊,打错了,这里没有你要找的冤大头,只有送大石。”说罢,啪一声挂了。 喻兰孤疑地看着他道:“赵倬,你没发烧吧?咋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记错了。” “嘿嘿,故意的,你别管了。”赵倬说着悄悄弯腰,拔了电话线,提起喻兰拿来的四个礼盒,揽着赵儒生的肩,向外走道,“爸,吕部长跟季家的小五,为了救小珺伤着了,你作为大家长,陪我去医院走一趟。” 这一天,夫妻俩带着几个孩子真是玩疯了,从理发店出来去看了宅子,老太太给的两座宅子虽然不大,修整的却是十分漂亮,家具什么的配置的都有,属于拎包即可入住的那种。 从宅子里出来,大家去了长城,逛了庙会,买了唐僧师徒和水浒前几名的面具,吃了糖葫芦,还听了出戏,当然烤鸭什么的也吃了个遍。 这一下,不但几个孩子吃撑了,赵恪和苏梅也吃多了。 “我看也别坐当当车了,”苏梅道,“咱们走着回去吧?” 赵恪朝前看了看,还有两站路,两里多地,“行。” 赵儒生抬头看了看钟,低头又瞅了眼腕上表:咋还不回来呢?别是去哪住了吧? 秦淑梅已经从大儿子那里知道事情的经过了,就那么冷眼里看着他:活该!叫你作! 第159章 第159章 一行人到家已经十点多了, 大院里的人家基本已经睡了。 看到客厅的两老,苏梅一怔, “爸、妈, 你们怎么还没睡?” 赵儒生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对赵恪“哼”了声,“大冬天的, 外面有什么好玩的, 也不早点回家。” 这是担心他们了。苏梅笑道,“是想早点回来的, 晚上吃涮羊肉, 吃得太多了撑得难受, 我们就走了一段。妈, 我给你按按腿, 你早点休息吧?” 秦淑梅笑眯眯地点点头。 赵恪把小瑜儿往老爷子怀里一塞, 抱起秦淑梅上了楼,苏梅扭头冲几个孩子挥挥手,“你们赶紧洗洗睡觉, 四点半还有晨训呢。” “小恪, ”秦淑梅调整了下卧姿, 握住儿子给她盖被子的手, 拍了拍床沿, “坐,陪妈妈说会儿话。” 赵恪点点头, 在床边坐下。 秦淑梅:“还生你爸的气呢?” 赵恪摇了摇头:“没有。” “妈还不知道你, 自小就要强, ”秦淑梅不无伤感道,“有什么也喜欢压在心里。好在, 这次回来,我看你跟小梅倒还能说得上话,相处起来也有了夫妻样……” “妈!” 秦淑梅看他一副不想让自己多说的样子,只得叹了口气:“妈也不为你爸和老二开脱,做错了事,说错了话,是该付点代价。只是,隔一天就过年了,你跟你爸制气,这家里的气氛能好?你跟小梅新婚,她头次回婆家过年,就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你让她怎么想?” 苏梅推门的手一顿,慢慢退回了对面的房间。 赵恪支了支耳朵,看着母亲笑道:“知道了,明天我就跟老头子端茶认错。” “小恪,妈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赵恪笑道,“老头子要脸,做儿子的,怎么着也得帮他把这个脸面圆过去不是。” 抱着小瑜儿上来的赵儒生:“赵恪,你个臭小子……” “爸,”苏梅从自家房里出来,伸手接过小瑜儿,笑道:“孩子们在呢,你要教训赵恪偷偷地教训,别吓着他们。” 说罢,目光朝他身后一扫。 赵琛、赵珺和赵璋冲苏梅笑笑,一溜小跑进了他们睡觉的卧室。 赵儒生一噎,彻底没了脾气。 给秦淑梅按摩过双腿,苏梅回房,小瑜儿已经睡了,赵恪披着件军大衣,正依在床头看书。 苏梅脱下外衣,只着汗衫小裤,拿着条浴巾进了卫生间,火系异能在体内流动,苏梅不怕冷地给自己洗了个冷水澡。 包着头发,裹着浴巾从卫生间里出来,苏梅刚要拿套秋衣秋裤穿,赵恪的双臂已经从后面揽上来了。 苏梅扭头吻了吻他的唇,“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个都有些不对劲。 赵恪手一伸穿过苏梅的腿弯,抱了人上床。 “唔,”赵恪止不住轻喘了声,一口咬在了她的肩头,“坏丫头……” 凌晨四点多,苏梅被赵恪拉起,气得想骂人:“姓赵的,你还是不是人?几点睡的,你心里没点数吗?” 赵恪的手轻轻地摩挲着苏梅的腰部,在她耳边低笑道:“很累吗?我给你按摩按摩。” 苏梅拍开他的手,推开人往后一躺,扯着被子蒙住头道:“困死啦。想跑你自己跑去,别来折腾我。” 赵恪见她实在困得狠了,没再打拢,抱起小瑜儿出了门。 赵恪走后,苏梅也没有睡多久,昨天小花园的那位钟同志来。 “苏同志,”钟同志笑道,“不好意思,这么早就来打扰你,实在是时间紧,我也就厚着脸皮,冒昧地过来了。” 苏梅冲了杯蜂蜜给她:“什么事,你说。” “今晚,咱大院自己举办一场小型晚会,我想请你和家里的四位小朋友参加,也不用特别排练,昨儿你们合唱的那首《我的祖国》就挺不错的。” 家里的小孩子都是爱表现的,合唱倒是没问题,苏梅点点头:“钟同志,我能再加四位小朋友吗?” “这,”钟同志迟疑了下,“新加入的这四位,能达到你家孩子的唱歌水平吗?” “我们先排练一下,若是不能,还照原样,你看怎么样?” “行,那我下午再过来一趟,看看效果。” 苏梅点点头。 送走钟同志,苏梅懒懒地舒展了下手脚,跟李姐说了一声,出门找孩子们。 几个孩子今儿没有照常训练,而是各自穿了溜冰鞋,在大院里比赛似地一圈圈穿行着。 苏梅一出门,就见小卷毛打头、小黑蛋紧随其后,孙小狼咬牙在后狂追,一阵风地从她面前滑过,后面还坠着赵琛、林念营等,最最后面是颤微微的小瑜儿,赵儒生张着双臂紧张地护在左右。 “爸,”苏梅上前道,“赵恪呢?” “跟孙大虎在后面说话。” “哦,”苏梅走在小瑜儿另一边道,“爸,我看着他,你去忙吧。” 赵儒生点点头,捶着腰,掉头去找老战友聊天去了。 “妈妈,”时间还早,大多路段还没有清理,小瑜儿滑行间不免有些紧张,“你能扶住我吗?唉,有点累,我想歇一会儿。” 苏梅伸手扶住他,笑道:“不追你哥他们了?” 小瑜儿回头看了看:“等会儿他们会从我后面过来,我现在在前面,该他们追我了。” 这理论、认识,也是绝了!苏梅摸了摸他的头,赞道:“我们家小瑜儿真是聪明!” “哈哈……”小瑜儿开心地笑道,“嗯,我最聪明。不用像小哥他们那么费劲,就跑在前面啦。” “阿姨!”小卷毛再次飞一般从两人身边冲过,回头看着小瑜儿乐道,“哎哟,蜗牛还在慢慢地爬啊,哈哈……小蜗牛、小蜗牛,笨笨的小蜗牛,爬啊爬,爬到外婆家都半夜啦,笨笨的啊~救命——” 光顾回头对着小瑜儿嘲笑了,没有注意身后,小卷毛的溜冰鞋缠在了警卫员挥舞的竹扫把上,身子一歪撞翻了一旁停着的垃圾车,“扑通”一声,摔在了垃圾堆里。 “哈哈……”小瑜儿拍手乐道,“不是挺厉害的吗,跟只窜天猴似的,哈哈窜啊……” 苏梅抽了抽嘴角,抱起小瑜儿飞速跑到他跟前,跟警卫员一起扶起他,检查了下他的四肢,见没事,苏梅不由揽着小瑜儿教导道:“这叫‘乐极生悲’,又叫‘得意忘形’,小瑜儿记住了,以后可不能像哥哥一样,‘粗心大意’光顾嘲笑别人了,不看路。” “嗯嗯,”小瑜儿咧嘴笑道,“我才没有这么笨呢。哈哈又脏又臭的窜天猴……” “笨蜗牛!”小卷毛气得揩了把身上的污水,往小瑜儿脸上一抹,“哈哈脏蜗牛,哈哈……” 小孩子下手没有轻重,他一手抹过去,小瑜儿脸蛋被他蹭的生疼,怒了,抬手给他一巴掌,“打你!” 小卷毛觑了眼苏梅,苏梅正在跟警卫员一起往车里铲垃圾,等会儿孩子们就要过来了,这一堆垃圾留在路中间,万一摔倒了,身上的衣服可就跟小卷毛一样没眼看了。 见苏梅没往这边看,小卷毛冲小瑜儿嘿嘿一笑,按住他的头猛然一推,直推得小瑜儿身子往后一仰,“啪唧”摔在了地上。 紧随而来的小黑蛋、赵珺见此怒了,丫的,当着他们兄姐的面也敢欺负他们小弟,揍! 两人互视一眼,一个俯冲奔了过来,小卷毛见此,叉着腰大笑三声道:“来、来啊,就你们,也想追上小爷,做梦!” 说罢,避开地上的垃圾,身子一转就要跑,小瑜儿蹬着双脚,身子在地上跟个陀螺般一转,掉过头来,伸手扯住了他的裤腿。 “丫的,快松开!” “不松,小哥快来揍他!” 小黑蛋、赵珺飞身一扑,将小卷毛扑倒在地,压着就是一顿胖揍。 小瑜儿见他挣扎的厉害,忙避开他乱踢的双腿,往旁边爬了爬,冲后面的赵琛、赵瑾叫道:“哥、哥,快来,小卷毛打我和小哥了。” 警卫员闻声回头,忙要放下铁锨来拉,苏梅一动,挡在了他面前,“小孩子打着玩呢,别当真。” 小卷毛方才推小瑜儿那一下,可没留手,苏梅虽不至于跟个孩子计较,可他下手也太没有轻重了,让小黑蛋揍他一顿,给他一个教训,下次他就不敢这么莽撞了。 赵琛、赵瑾、林念营过来要加入,苏梅抬手没让,“他比你们年龄大,二打一还成,你们一窝蜂上去,就有些欺负人了。” 警卫员从没见过哪个家长似苏梅这样的,一时颇有些哭笑不得。 “丫的,孙小狼!”小卷毛被小黑蛋和赵珺坐在肚子上压着胳膊、腿,翻身不得,偏头瞅见在旁看热闹的孙小狼,大怒,“没看到老子被他们两压着打吗?还不来帮忙。” 孙小狼双手抱胸,闲闲地看着他道:“凭什么啊,在家也没见你让着我,还‘老子’呢,你当谁‘老子’?我爸还没死呢。” “臭小子浑说什么?”孙大虎跟赵恪过来,瞅了眼地上打架的三个孩子,曲指给了孙小狼一个钢崩儿,“不管你俩在家如何打、如何斗,出了门,你跟他就是至亲的叔侄,去,帮他一把。” 赵恪眯了眯眼:“小璋拦住他。” 孙小狼回头冲赵璋凶狠地呲了呲牙,“弱鸡,你敢!” 赵璋抿了抿唇,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孙小狼的腰。 “松手!”孙小狼转了两圈没有甩开他,抬手对着他的后背就是一拳,“丫的,小爷叫你松手!” 赵璋闷哼了一声,即不吭声也不松。 “好呀!这可是你自找的,别说小爷心狠,”话音一落,孙小狼曲膝对着他的腹部猛然一顶,胳膊肘随之往下一夯,“松开!” 赵璋脚下一个踉跄,疼得脸都扭曲了。 苏梅眉头一拧。 “坏蛋!”小瑜儿看得泪珠儿在眼眶里直打转,扑过去抱住孙小狼的腿,“我咬你!咬死你!”说罢,一口咬住他的裤子,跟只小奶狗一样拼命往外扯。 赵瑾没去看他爸的脸色,“嗷~~”一嗓扑了上去,紧跟着是林念营。 两人完全被激怒了,揍起孙小狼来,那是毫不留手,拳拳到肉。 孙大虎眉头一皱,就想上前帮忙,赵恪腿一抬拦在他身前,一边整理衣袖,一边笑道:“要练练手吗?” 孙大虎二话不说,抬腿踹了过去。 苏梅拉起小瑜儿,拍了拍他身上的泥水,将人放在了一旁,对小黑蛋和赵珺道:“你俩起来,让孙长鹰帮小狼去。” 小黑蛋对苏梅的话自来信服,当下就爬了起来。 没了小黑蛋的压制,小卷毛一把就将还在犹豫的赵珺掀翻在了地上。 他爬起来,抬腿还想给赵珺一脚,被苏梅扯着肩上的衣服丢进了孙小狼和赵瑾他们的战团。 赵琛看了看,抬脚想过去,苏梅没让他去。 赵璋是个文弱的,三人打俩还算平局,再加个赵琛,不管他武力值如何,四打二,就不占理了。 警卫员见两方越打越狠,都动了气,一时心惊不已,怕出了事,忙抱起铁锨扫帚跑回家找人。 等季司令、孙钢铁和赵儒生等人闻讯赶来,不管大人小孩个个都挂彩了。 季司令当下就要喊停,孙钢铁跳起来一把捂住了他嘴,“嘘,别出声,总算看到小赵的实力了。啧,这两个狼崽子不错,老赵同志,没想到你的种还有那么几个优质品。” 赵儒生脸一黑,这是什么话! 季司令扒开他的手,抹了把嘴,然后闻了闻手上的味儿:“孙钢铁,你是不是小便没洗手?” 孙钢铁正看得兴致勃勃呢,闻言,随口道:“老子拉屎都不洗手,有啥大惊小怪的!” “你个、你个……”季司令指着他,一时竟是词穷。 “什么你我他的,赶紧看戏。”孙钢铁拍开他的手,往前凑了凑,时不时地还叫两声“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边的打斗,惊动得人越来越多,慢慢就传进了各家各户,没人觉得是啥大事,不就是大人跟大人、小孩跟小孩来了场比试吗,常见,没啥。 然而孙钢铁的妻子任白桃,却不这么认为,老少配,她嫁给孙钢铁16年了,就得了孙长鹰这么个宝贝蛋,那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知道跟人打起来了,急得棉衣都被穿,散着头发穿着个红毛衣就跑出来了。 “孙钢铁!你个老龟孙,看到我儿子被打,你不帮忙就算了,还敢在旁叫好,我跟你拼了~” “丫的,这娘们咋来了,哎哟,要了老命了,那个老张、季司令,我先跑了哈。”说罢,先一步溜了。 任白桃看看还在跟人拼命的儿子,又瞅了眼躬着腰一溜小跑的孙钢铁,气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道:“我不活了,我儿子都要没命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孙大虎一听,哪还有再交手的兴致,忙跳开一步,跟赵恪道:“算了,改日再练。” 赵恪弹了弹身上被蹭到的泥,招手道:“小瑾、念营、小璋,回来。” 几个孩子同时收了手,往地上一躺,累得呼呼直喘。 “宝、宝,”任白桃一抹脸上的泪,爬起来将小卷毛抱在了怀里,碰了碰他红肿的脸颊又哭了起来,“呜……我可怜的宝啊,心疼死妈妈了,这可咋整,大过年的一脸伤,来年还能顺了……” 孙大虎眉头一拧:“你胡说什么!心疼孩子,还不抱他去医院。” “呸!孙大虎,你伤良心咧,你带着你家崽子跟人打架,凭什么拉上我儿子,我告诉你孙大虎,宝宝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 “有完没完,”小卷毛双手一撑地面,从他妈怀里坐起来,对她吼道,“是我跟他们打架,让小狼过来帮忙的,你能不能搞清状况了再说再骂,每次都这样,你知不知道,因为你,都没人跟我玩了。” “我、我……” 苏梅伸手拽起地上的赵璋、赵瑾、林念营和孙小狼,“还能走不?” 孙小狼诧异地看向苏梅:“阿姨,你不讨厌我吗?我方才跟赵瑾他们打架了,还对赵璋下了死手。” 苏梅掏出手帕,挨个儿给他们擦了擦额上的汗:“小狼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我爸说,在外我跟小卷毛是至亲,我得帮他。” “嗯,”苏梅点头,“你爸没说错。” 任白桃一愣,抬头看向孙小狼和孙大虎。 “我爸说,对敌就要下死手,不然,战场上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这话,也没错,”苏梅的手覆在他脑袋上,弯腰与他平视道,“可小狼有没有想过,小璋不是你的敌人,他前一刻,还跟你一块儿玩呢。” “我、我……”孙小狼眼睑轻垂,搓了搓脚下的冰渣,“我怕疼,我爸说,要想少痛点,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一步将对方制服,我打他一下,他还抱着我不松手,我心里紧张,只想快点甩掉他,没、没想那么多。” 苏梅摸了摸小家伙青肿破皮的脸,孙小狼下意识地瑟缩了下,脸都白了。 赵恪抬腿给了孙大虎一脚。 孙大虎没有防备,“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医生说,他这种体质,可以通过摔打改变的。他以前见血就晕,磕到碰到也晕,这不,摔打的多了,慢慢就皮实了。” 季司令轻叹一声,不免心疼地劝道:“行行出状员,又不是只有当兵这一条出路,我们那时是没办法,不拿起枪,国土、家园就要被人侵占,活得猪狗不如,没有丁点人权,随时都要任人宰割。现在是太平盛世,好好读书,做什么不行。” 话是这么说,可老头子答应了任白桃,小弟大了不当兵,两代人在军队积累的人脉,总得有人继承吧。 孙大虎心疼地抱起儿子,却没有接季司令的话:“我带孩子去卫生所看看。” “家里有药,”赵恪扯住他道,“来家擦吧。” 皮外伤,身为军人,谁不会处理啊。 “你带着长鹰也来吧。”苏梅招呼任白桃道。 任白桃有心不应,却见儿子已经跟人走了,忙跟了上去,不好意思地朝苏梅笑笑:“给你们添麻烦了。” 方才的情况她也看了,人家还有几个孩子没上场呢,孩子跟孩子打架,虽然没有制止,却也做到了公平公正。 孩子们脸上的伤也差不多,没有说谁比谁重,谁又比谁轻多少。 赵倬跟喻兰来了,他们走的是西门,远远地也听到了消息,刚要出门看看呢,赵恪和苏梅带着人回来了。 赵倬看着身上比谁都干净整洁,脸上更是一点伤也有的赵琛,脸一沉,冲他勾了勾手:“赵琛过来。” 喻兰正在查看女儿脸上的伤,闻言抬头朝大儿子看了眼,眉头一拧,脸上也带了不悦,这孩子……怎么养的连小珺都不如?! 兄弟几个跟人干架,他倒好,片叶不沾身! 苏梅看向赵恪。 赵恪淡淡地朝赵琛扫了一眼,伸手对孙大虎、任白桃做了个请。 “大哥,”苏梅瞪了赵恪一眼,拉过赵琛笑道,“是我和赵恪不让小琛插手的,可不能怪孩子。” “他是大哥,他有责任照顾好下面的弟妹,几个弟妹被人欺负时,他有挺身而出吗?”赵倬看着儿子嗤笑了声,“我虽然不了解事情的经过,但我有眼睛,有脑子,第一时间,我注意到了小瑜儿和小珺身上的伤和脏污;随之我看遍了你们几个兄妹,只有你——赵琛,身上最干净,无泥无伤。赵琛,爸有冤枉你吗?你有当大哥的自觉吗?有危险时,弟妹受欺时,你有第一时间冲上去帮忙、劝架或是将人拉开吗?” 赵琛先开始并不明白,妈妈看着他为什么目露失望,爸爸又为什么一副要揍他的模样,刚赶到出事地点时,他有想过帮忙啊,是小叔和小婶不让。 可随着赵倬一字一句,他才陡然惊觉,随着小瑾、念营、小黑蛋一点点展示出的个性与强大,自己早已失了作为兄长的自信和担当。 第160章 第160章 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赵琛立马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只见他长舒一口气, 勇敢地跟赵倬对视道:“爸, 我错了,小叔和小婶不让我上,要的是公平公正, 想的是咱不能占着人多欺负人, 可我作为大哥,要顾着弟妹们, 就该上前替换了他们下来, 而不是站在一旁袖手旁观。” 苏梅展颜一笑, 拍了拍小家的肩:“反省的不错, 是这么个理,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你即便不下场,也能帮忙。作为旁观,我们往往能优先看到对方动作间的破绽, 这时你完全可以出言提醒你弟他们。哈哈……当然, 这种方式比较腹黑, 偷偷告诉你, ”苏梅悄悄道, “你小叔最为善长。” 赵倬忍着笑,咳了声:“大过年的我也不揍你, 知趣点, 把来年的压岁钱都拿出来, 问问你弟你妹他们都想要什么。” 赵琛心头一松:“是。” 三人进屋,一家人正围着几个孩子上药呢, 秦淑梅让李姐上楼,拿了件她的厚棉袄给任白桃穿。 苏梅进屋也挨个儿给孩子们拿了套衣服换上,招呼大家上桌吃饭。 因为加了孙家四口,李姐准备的食物就有些不够。苏梅脱了大衣,挽起衣袖,一边让李姐给孩子们冲奶粉、麦乳精喝,一边调了面糊摊饼。 摊好的薄饼,夹了调好的白菜心、萝卜丝一卷,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吃到中途,孙钢铁也来了。 赵倬起身为他加了把椅子,李姐忙盛了碗碎米粥,拿了双筷子给他。 喝了口粥,夹了筷子酸笋一吃,孙钢铁双眼眯了眯:“这笋腌的不错,够味!” 秦淑梅笑道:“老三他们在南方军区,家属院在半山腰,小梅人勤快,春冬季亲自进山挖了,剥洗后腌制的,自家做的东西,吃着就是舒心。” 孙钢铁看向苏梅。 苏梅对他笑笑。 “眼眸清正,勤劳持家,赵团长好福气。”孙钢铁赞道。 “哈哈……”秦淑梅听得比赵恪、苏梅还开心,招呼道,“你再尝尝馍筐里的包子,材料全是小梅自己采摘自制的,馅也是她调的。” 赵恪拿了一个给他,孙钢铁伸手要接…… “等等!”小瑜儿拽住他爸的衣袖,对李姐叫道,“李奶奶,你快拿条湿毛巾给孙爷爷,他小便不洗手。” 众人看孙钢铁的目光,顿时就不对了。 孙钢铁被大家瞅得老脸一红:“小不点,胡说什么,孙爷爷来前刚洗了手脸。” “哦~”小瑜儿拖着长长的腔调,“原来我们打架时,你真的没有洗手啊。哎,季爷爷真可怜!”大家都是男生,懂得,晨起谁不去趟厕所啊。 “哈哈……” 孙钢铁想到季司令那副憋屈的模样,自己止不住也乐了。 吃完饭,孙钢铁、孙大虎坐在客厅里跟赵家父子说话。 任白桃告辞回家,三十要除尘,她急着回去打扫卫生,唤小卷毛,孩子都是越打越亲,这会儿跟小黑蛋他们是彻底混熟了,哪舍得走:“哎呀,我爸爸哥小狼他们都在呢,你担心什以?” 任白桃心说:就是他们都在我才担心呢。 一个个都是好战分子,谁知会不会一时兴起,又叫孩子捋袖子干起来。 苏梅对她笑道:“钟同志邀了我们家的孩子参加晚上的大合唱,让长鹰、小狼跟着一起参加吧?” 这个好!既让孩子们在一众将领面前露了脸,也能培养点艺术细胞,可比打打杀杀的强多了。任白桃立马点了点头。 秦淑梅让李姐给她收拾了一篮吃食,都是苏梅从南方带过来的,有菜干、酸笋、腌鱼、蚝干、虾干等。顺便,季司令、吕部长家,秦淑梅也让李姐各送了一篮过去。 任白桃回去就让警卫员送了一篮点心过来,都是她亲手做的,什么年糕、桃酥、花馍。 季司令送来了两盆红菊;吕部长夫妻还在医院没有回来,他家大儿媳提着篮水果、营养品亲自来了一趟。 赵琛让小马骑车载他回家,拿了乐器和往年的压岁钱过来,对一众弟妹招手道:“来来,我统计一下,你们新年最想要的礼物是什么?” “我、我,”小瑜儿举手道,“我最想要小炮。” 赵琛拿纸笔记下,“下一个。” “炮。” “炮。” …… 轮到赵珺了,赵琛不由目带期待,这个总该不一样了吧。 “炮。”赵珺笑道。 赵琛收起纸笔,心里发愁了,他的压岁钱,不算外公、外婆等人从港城打过来的,也有七百多,这么多钱全部买炮,他爸怕不要打死他。 “小婶婶,你有什么主意吗?” 苏梅正在切肉,一会儿准备剁肉馅包饺子:“一人给他们买一挂小炮,剩下的买肉。” 不算他们带来的腊肉什么的,几月攒下的肉票,加上公公、大哥、大嫂单位发的,加一起也才八·九斤肉,等会儿包三四百个饺子,晚上再做一个扣肉,一个四喜丸子,基本就没了。初二待客,除了腊肉、腌鱼都没什么能上桌的了。 赵琛双眼一亮:“去哪买?” 苏梅放下刀,走到门口,冲院里的小马招了招手。 小马放下劈柴的斧头,“苏同志?” “小马,知道哪里有卖羊的吗?” “大雪天内蒙的羊进不来,涮锅那家就提前进了一批羊,养在郊外农家。时间长了,那村子的村长看他不少赚钱,这两年入冬前都会筹集一笔资金,跟着去内蒙一趟,买个几十只回来卖。昨天听陈警卫员说,还有十几只没卖掉,这个要贵些。村子里家家户户还养了些本地羊,价格上要便宜几分或是一毛。” “要一只内蒙羊。小琛,”苏梅道,“拿150块钱给你小马叔。”他们在南方跟张贺山买羊,一只也就110元钱,这边,150元想来也够了。 “小婶,”赵琛数了150元钱给小马,“一只够吃吗?” “够了。”多了打眼。想了想,苏梅跟小马交待道,“你问问人家能不能帮忙处理好,加钱也行。完了冲洗干净,你拿麻袋一装,运回来。” 小马点点头,回屋换了身灰扑扑的旧棉衣,头上戴了顶破皮帽,推着自行车走了。 苏梅拍拍赵琛的肩,“留两块钱买鞭炮,其他的收起来。” “我爸说要全部给弟妹花掉。” 苏梅捏着他的脸蛋一笑:“傻孩子,还有元宵节呢。”唔,到时可以再买一只羊吃,嘿嘿。 赵琛会意地点点头,跟他小婶一起嘿嘿傻乐了两声,跑回房藏钱去了。 苏梅看了眼手下的肉,割了一大半出来,等羊肉买回来了,可以包些羊肉饺子吃,猪肉还是留着做扣肉吧。 剁好肉馅,和好面,留了李姐和喻兰擀皮包饺子,苏梅把一群小子的衣服泡在盆里,朝屋里喊了一嗓子:“小瑾、念营,你们几个带着乐器出来。” 几人刚跟赵琛从供销社买了小挂的鞭炮回来,正兴奋地拆了,准备拿洋火先放几个呢,闻言,忙把鞭炮藏好,抱着乐器冲了出来。 赵琛兄妹跟林念营一样,学的是手风琴,赵璋、孙长鹰和孙小狼则是什么也没学。 孙长鹰是耐不住性子,孙小狼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他爸安排的训练上,有点时间只想玩了。 赵璋学乐器的愿望,直接被席楠剥夺了,她自己没学过,也就不觉得乐器有什么用,有这个功夫倒不如多背几遍课文,多做两页习题。 苏梅拍了拍掌:“这次咱不按高低站了,念营跟你琛哥、珺姐站一起,念辉站在首位,小瑜儿你跟小璋哥、长鹰、小狼站一起。” 几人按苏梅说的,迅速站好,苏梅又给他们调了下前后,“念营把你要拉、要唱的部分在歌谱上标注出来,带着你琛哥、珺姐练一会儿;小瑜儿,”苏梅笑眯眯地摸摸小儿子的头,“交给你一个大任务,把你要唱的部分,教给三位哥哥好不好?” 小瑜儿精神一震,兴奋地吹了声哨子:“好!” “念营、小瑜儿,”苏梅抬腕看了看表,“给你们1小时时间,负责教会哥姐,小瑾、念辉你们俩辅助小瑜儿。” “是!” 随之院里就闹热了,手风琴声、哨声、歌声,客厅里说话的几位相续站起来走到门边。然后,孙钢铁、孙大虎就发现,往日顽劣的小儿,竟也在小瑜儿奶声奶气的教导下,乖乖唱了起来。 “小狼声音不错,”赵倬道,“挺有质感的。” 孙大虎没学过音乐,不懂什么是质感,知道赵倬在夸儿子,听得那个心里美啊! 赵恪瞟了他一眼:“真的准备让小狼走当兵这条路吗?” 孙大虎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年后初八,童子军面向各军区征召,”赵恪淡淡道,“给小狼报名吧。考试有一场心里测试,小狼若是不能通过,日后,你也别逼他了,就让他按自己的意愿生活吧。” 孙大虎喉咙一哽,默然了半晌,微微颔首。 赵恪拍拍他的肩,笑道:“想要继承人,就再找一个呗,小狼的母亲去逝那么久了,有些事你也该放下了。” 以前不敢找,是怕小狼在后娘手下受苦,现在……孙大虎的目光落在赵瑾、林念营、林念辉和赵瑜四兄弟身上,片刻,点点头:“你看人不错,我回去就找人帮忙介绍,看中了,我带过来,你帮我再过目一下。” 赵恪一噎,朋友还能这么用的?! 孙钢铁、孙大虎又看了会儿,告辞回家,规整东西去了。 赵倬拿来红纸、毛笔,招呼赵恪道:“过来,写春联。” 赵儒生练了这么多年,字还是不行,只捞得个裁纸的活儿。 “小恪,”赵倬写了一副,停笔,看向小弟道,“你说童子军征召?” 赵恪笔下不停:“想让小琛去?” “嗯,”赵倬道,“够格吗?” 小弟带着儿子也训练几天了,赵倬想听听他的评价。 赵恪朝外瞅了眼:“少了点冲劲和决断,可以走文职。” “小琛过完年也才13岁,”赵儒生不认同道,“你这定论下得太早了,男孩子18、20多岁,还没定性的多了,要不然怎么有个成语叫‘大气晚成’。” “18岁还没有立志的,再大些,能有所成就的只占少数,”赵倬道,“更多的是一事无成吧?” 赵儒生:“孙钢铁不就是30岁才当兵……” “爸,你这例子它立不住脚,”赵倬道,“首先,现在的社会跟他那会儿不一样;其次,小琛所受的教育和世界观……” “停、停!”赵儒生算是看出来了,在孙子的教育上,哪个他也插不上手。丢下裁纸的小刀,他上楼道,“想怎么着,你们看着办吧。我看看你妈去。” 赵恪冲他哥翘了翘大拇指,加快了书写的速度,“通过一系列的训练,小琛也不是不可以冲锋在战场的第一线。只是,他是下一辈的领头羊,我觉得他要做的是稳定在大后方。” 赵倬一震,没想到在有了赵瑾等几个优秀的孩子后,小弟还把自家的赵琛看得这么重。 赵恪写好一副放在一旁晾着,回头拍了拍大哥的肩,笑道:“领头羊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你告诉小琛,便是各方面都是最优,他也极有可能随时被下面的弟弟顶掉。” 赵倬与厨房出来的妻子对视一眼,齐齐看向门外,学习的有一段时间了,参加过校合唱团的赵琛,正配合着赵瑾,带着大伙儿整体过一遍呢,“放心吧,大哥永远就是大哥,我是、我家赵琛自然也是。” “嗯,”赵恪把笔递给喻兰,“大嫂过来写吧,我看看小梅的衣服洗得怎么样了。” “小梅剪纸剪得好,我留点红纸,”喻兰接过毛笔道,“等会儿让她剪些窗花。” 赵恪“嗯”了声,抬腿出了门。 苏梅已经洗涤好了,就差晾晒。恰好孩子们一个小时的训练时间也到了,苏梅把衣服交给赵恪,擦了擦手,折了根手指粗的木棍,当指挥棒。 等孩子一曲终了,鼓了鼓掌,又说了哪里不足,然后,指挥棒一挥,“来,再过一遍,若没问题,”苏梅看着孩子们笑道,“你们就抱着乐器去小花园给晒暖的爷爷、奶奶,唱几遍,练练胆。” “妈妈,小瑜儿不用练胆,”小瑜儿拍拍胸脯,骄傲道,“我贼厉害了!” 是!自家的四个孩子和赵琛兄妹完全没问题,随时都能上台,可赵璋和孙家叔侄就不行了,一唱歌声音就发颤,特没自信,“你不想听听大家的掌声和夸赞吗?” “想!” “那就对了。”苏梅一挥手里的棍棍,“来,一条大河……唱!” 稚嫩的歌声伴着乐声在小院里回响,秦淑梅在二楼的阳台上看得可乐:“小梅就会教孩子。” 赵儒生看着另一边晒衣服的小儿子,心里贼不是滋味:“小恪以前哪洗过衣服,做过家务啊!这次回来倒好,样样精通。” 秦淑梅白了他一眼,抓了把瓜子在手里慢慢磕着,懒得理他。 连着过了几遍,歌词、调子都没问题了,苏梅才放了孩子们出门,让他们去小花园再唱几遍。 小黑蛋欢呼一声,不往院外冲,先跑进屋拿了把拆下来的小炮和一盒洋火。 赵瑾几人看得心动,觑了眼苏梅的脸色,见她没有阻止,一个个地抱着乐器进屋,各拿了几个小炮装在兜里。 “小琛、小璋,”苏梅叫住跑在后面的赵琛、赵璋,“你们俩一个是大哥,一个是二哥,要看好弟妹。点炮可以,但要注意安全,别直接拿着洋火点,看能不能找根长长的易燃的树枝。” 赵琛点点头,赵璋则是意外地看了苏梅一眼,随之心中升起了一股被认同的喜悦,“小婶你放心吧,我会看好小瑜儿和小黑蛋的。” “嗯,去吧,”苏梅余光扫过买肉回来的小马,对两人道,“早点回来,小婶给你们熬羊汤喝。” “哎。” “苏同志,”小马停下车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给的钱我都花完了。” “没事,给的就是让你花的,”苏梅看车后,一边坠着个麻袋,另一边绑着个竹筐,筐里塞满了稻草,遂好奇道,“这里面是什么,鸡蛋吗?” “下面是豆腐、鸡蛋,上面是豆芽。”小马拨开稻草给她看,“村长家生的黄豆芽,他见我买的东西多,送了我一把,我看豆芽质量不错,就给他包圆了。” 水灵灵、脆生生,确实漂亮。 “小马,”苏梅冲他竖了竖大拇指,“我发现你很有做生意的天分。日后就算不在部队待了,回家乡进了哪个厂子,别的你都不要干,就去采购部或是销售部,准能做出一番成绩。” “哈哈……我能行吗?” “可以的。”苏梅肯定地点点头,待他停好车子,解下麻袋,看了看,一整只羊,处理的十分干净,羊头内脏什么的,过一遍水就能下锅,“赵恪,快过来搭把手。” 小马松开车把,过来帮忙道:“苏同志,我来吧,别让小恪哥沾手了。” 赵恪先一步将袋子提了起来:“怎么处理?” “羊头、羊杂、羊骨煮上,”苏梅道,“羊肉割三斤剁馅,包饺子。” 小花园里练好歌,放了炮,赵琛一看家家户户已经开始贴对联、门画了,忙带了弟妹们回来,孙家叔侄也回了自己家。 一进家门,唔,好香啊! 羊肉汤虽然还没熬好,香味已飘了满院。 “小琛,”赵倬丢了个竹杆绑的扫帚给儿子,“走,跟我一起扫屋角房顶去。” 其他几个也想帮忙,喻兰便拿了扫帚和抹布给他们。 这边清理好,刚要贴对联、门画,李厂长带着司机来了,不但送了七辆没组的军卡,还送了一刀肉、两斤苹果、一只烤鸭、四只猪蹄。 苏梅看着包装精美的七个纸箱:“一个你们卖多少钱?” “25元。” 苏梅吸了口气:“有人买吗?” 工人的工资一个月才多少,这个价位,他们也真敢要? “苏同志,”司机笑道,“这几天,我们加班加点地生产了五百多辆,今早全部脱销。” 苏梅惊讶道:“光京市?” “不是,”李厂长道,“周边县市合作过的百货商场,还有供销社,我们都发了。早上还有两位华侨找到了厂里,交了一半订金,每样产品各订了1000个。苏同志,”李厂长激动道,“我们厂子要起来了,便是不走出口,它也要起来了。” 苏梅道:“出口还是要走的。” “嗯嗯,”李厂长连连点头,“走,一定走,哈哈……谁嫌钱多啊。” 苏梅思索了下,“外销,最好不要钱,要粮。” 第161章 第161章 “粮, 哪有外汇好啊。”李厂长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有了外汇, 我们厂就可以支援国家建设, 买飞机、买大炮,收复台岛啦~” 苏梅呆了呆,硬是没想到反驳的话。 若没有已到眼前的三年灾·害, 他这志向, 她大力支持,可是……苏梅求救地看向赵恪。 赵恪放下手里的对联、浆糊, “我又设计了两艘海盗船, 李厂长随我上楼看看图纸吧?” “好、好。”李厂长高兴地搓了搓手, 快步跟上了赵恪的脚步。 “娘、娘, ”小黑蛋摇了摇苏梅的胳膊, 一指地上的纸箱, “我们能打开看看吗?” “妈妈,”小瑜儿抱住苏梅的腿,磨缠道, “我想让哥哥给我装组好, 开着去小花园玩儿。” 不止几个小的看着一个个纸箱, 充满了期待, 就是赵倬、赵儒生和小马都有些蠢蠢欲动。 苏梅压下心头的情绪, 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头,笑道:“给你们的, 你们自己做主, 想怎么玩都行?” “哇!我要这个, ”小瑜儿松开苏梅的腿,就近挑了一个, “小哥、小哥,快来帮我组装。” 小黑蛋拽过来一个,已经拿着块冰疙瘩划开了封口:“你找爷爷帮你,我忙着呢。” 赵琛想到自己作为大哥的责任,放下手里的箱子:“小瑜儿,大哥帮你组装吧。” 赵儒生迈出去的脚步一顿,转向了赵璋。 小瑜儿盯着赵琛的双手,孤疑地打量了几眼:“你能行吗?” 唔,怎么说呢,上次送出去的军卡虽然是他的,可是组装,却不是他独立完成的,是小黑蛋他们帮的忙。 “应该可以吧。”赵琛不是太自信。 “那,”小瑜儿看着抬腿要过来赵瑾、林念营,因为看到他跟前的赵琛,而去组装自己的啦,叹了口气,“你试试。” 试的结果就是,李厂长拎着苏梅砍的三斤羊肉,晕乎乎地跟在同样拎着三斤羊肉的司机身后走出军区大门,小黑蛋等人的车都组装好了,自家的对联、年画贴上了,羊肉汤也端上了桌,小瑜儿的车子还没有组装好。 “大哥,”小瑜儿端着他的小碗,蹲在赵琛身边,舀了勺羊脑送进嘴里,吃得十分香甜,“你到底行不行啊?” 赵琛被他的话一激,手下一个用劲,卡槽一头的木尖被他折断了。赵琛大脑一懵,胡乱地抹了把额头的汗:“……你别急。” “哦。”小瑜儿吃完羊脑,进屋找苏梅拿了根羊骨,蹲在赵琛对面,边啃边时不时地催他几句,“大哥,你快点呀!再快点!妈妈说,吃完饭我就可以开着我的军卡出去玩了。” 默默寻了块木料,拿着工具刚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小板子,将那个坏的替换下的赵琛,被小瑜儿一催,手下一用劲,又、又把木尖弄折了。 “小瑜儿,”赵琛往地上的纸箱上一坐,颇是无力道,“要不,我那个给你,这个我慢慢组装。” 小瑜儿瞥了眼竖在一旁还没拆的纸箱,“那个还没开封,组装起来不是更慢吗?” “让你小瑾哥、念营哥帮忙,很快就好了。” “哎,行吧。”小瑜儿点点头,算是放过他了。抱着自己的小碗一溜烟跑进了客厅,给他大伯报告道,“他把那个没开封的给我了,大伯,我不用再去催他了吧?”催人也是很累的,要说好多好多话。 赵儒生瞪了大儿子一眼:“没事你折腾小琛干嘛?” “给他一个教训啊,”赵倬笑道,“让他记住没那能力,别拦那活。” “大伯,你这话不对,”赵瑾不赞成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到?大哥也只是组装的慢了点,若没有小瑜儿捣乱,这会儿都该好了。” “嗯,”小黑蛋抱着碗喝了口汤,“要我,不管多难,兴趣来了,一定要把它组装好,不就是慢吗,我多练几遍就行了,拆拆组组,五遍不成就来个十遍,总能快得飞起来。” “行,”赵倬笑道,“等会儿你们谁也别帮你们大哥,就让他在那组吧,看他能不能像你们这么有毅力,为了下次组装的速度跟得上来,反复来上几次。” 几人互视一眼,小黑蛋笑道:“打赌吗?” 赵倬好笑地看向几个小家伙:“赌什么?” “七挂小炮。” “你们要是输了呢?” 几人凑在一起好一通商量,“打扫卫生一星期。” 赵倬伸手:“击掌为誓!” 用完饭,兄弟几人,三下五除二把小瑜儿那个组装好,带着赵珺、赵璋,开着车出了门。 赵琛张嘴想叫人帮忙,却发现一个个都不敢跟他对视,就连最爱叽叽喳喳的小瑜儿,全程都紧抿着嘴,坐上车后,透过车窗能明显看出他陡然松了口气,随之飞快地启动了车子。 有问题,很有问题。 赵琛思索着又重新做了一个小板件,思索着装好车,思索着开出了家门。 “哈!哈!哈!”赵倬站在大门口,叉着腰大笑三声,高声对院内宣布道,“收获了七个打扫的小家伙。” “无聊!”赵恪给他哥一个白眼,帮小梅剁肉馅,准备晚上的吃食去了。 赵琛开着车一出门就惊呆了,弟妹的车子都是别的小朋友在开,一问才知道,开一圈收费五毛,两圈打个折扣9毛,三圈一块二。 小花园里,赵瑾他们坐在台阶上,咬着糖葫芦,身后竖着个牌子,上面写道“出租车子”,下面是一圈、二圈一直到五圈的收费价格,最下面还有一行警告,注明车子若是撞了、划了,需赔偿金额多少多少。 赵琛推门下车,狠狠抹把脸,是他见识少了。 “大哥,”赵珺从地上跳起来,问道,“军卡你组装了几遍?” “一遍就难死我了,还要几遍……”赵琛止不住苦笑道。 “啊,小黑蛋,”赵珺哭丧着脸道,“咱们输了。” 小黑蛋一手插兜,一手拿着糖葫芦走过来道:“大哥,我们跟大伯打了个赌……” 随之吧嗒吧嗒把话一说,末了看着赵琛长长一叹:“一个星期的打扫卫生啊~” 赵琛满心内疚:“交给我……” “不、不用,”小黑蛋摆摆手,“哪能让你全担呢?再说,这事也不怨你,是我们太想当然了,把话说得太满了……” 赵琛羞愧难当,自己还是他们中的老大呢,毅力竟连小黑蛋都不如:“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卫生我来做,什么也别说了。” 小黑蛋感动不己,这就是大哥啊,有担当!随之又深表为难,一副让赵琛一个人打扫卫生,太没有兄弟情了,“这样吧,打扫卫生呢,大家一起,你要是觉得实在过意不去,你把车让出来,过年期间出租得来的钱,我们几个平分,你就不参与了,你看怎么样?” 赵琛哪有不应的道理。 小黑蛋一只手背在身后,偷偷冲几人比了个ok,搞定! 几人忍着到嘴的欢呼,默默击了击掌。 小瑜儿舔了舔竹签上最后一颗果子:“我可以再吃一串糖葫芦吗?”多一辆车,不就多一份钱吗?哥哥们劝他出租车子时就是这么说的。 作为财务的林念营数了七毛钱给赵珺,“小璋哥,你陪珺姐去买吧?” 赵璋点点头,叮嘱道:“你帮我看好车啊,别让他们撞了划了。” “放心吧,”小黑蛋很是看得开,“撞了划了让他们赔钱,有了钱还不好办,大不了再买一辆呗。哦,对了,小璋哥,买了糖葫芦把你那辆吉普也开过来出租呗。” “不行!”赵璋拒绝道,“那辆是小婶给我做的,我才不要开出来出租呢。” “哎,行吧,不免强。” 赵璋孤疑地打量了眼小黑蛋,这么好说话?! 是啊,就是这么好说话,不免强就不免强。小黑蛋冲他呲牙一笑,“大哥他有钱,分不分他那三瓜两枣,对他来说关系不大。吉普既是你的心头好,作为兄弟的我怎么好免强。” 赵璋一听,感动得不行,六弟真好,多会心疼体谅人啊,他还怀疑他的用心,太不应该了,遂愧疚道,“要、要不,我把分来的钱给你吧?吉普就不开出来了。” 小黑蛋双眼一亮:“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反正我也不怎么花钱。” “二哥,你真是我的好二哥!”小黑蛋一把握住赵璋的手,感激道,“放心,弟弟不让你吃亏,回头等不出租了,找了颜料,我给你把军卡重新刷一遍,保证比新的还拉风。” “我的也要刷。”赵珺道。 “漏了谁,也不能漏了我珺姐啊!肯定给你刷,就是么,我初来京市不知道哪里有卖油漆的?” “放心,这个包在我身上,”赵珺一口应道,“我知道哪里有卖。” “听说油漆不便宜。”小黑蛋皱巴着小脸,一脸担心钱不够的样子。 “我让我爸买,不用咱们的钱。” “珺姐你真好~” 赵瑾、林念营齐齐捂了捂脸,太不要脸了!这演技不去唱大戏真是亏了。 等钟同志过来看他们排练时,几个小子已经将生意做到了隔壁航院。 不知道是因为挣到了钱,还是被过来的小朋友恭维得脚底打飘,总之一个个唱起歌来,那真是激情满满,好有感染力啊! “好、好,”钟同志兴奋地连声夸赞,“保持住,晚上咱们挣取拿个第一。” 送走钟同志,苏梅看向林念营和小黑蛋格外鼓囊的衣兜:“钱不分吗?” “分过了,”林念营掏出一把给苏梅道,“婶婶,这是小瑜儿的,你帮他拿着吧。” 苏梅数了数,震惊道:“这么多?” 喻兰跟秦淑梅感兴趣地问道:“多少?” “差一毛,满四十。”苏梅看向赵琛,“是谁的车收的钱归谁?还是你们每个人都有这么多?” 赵琛又没分到钱,哪知道这些,遂摇了摇头。 “妈,是得了六份这么多,但……”赵瑾怜悯地瞅了眼赵璋和赵琛,“琛哥自愿放弃了租车的收入;璋哥的给念辉了,只为了念辉能在事后,帮他给军卡刷一遍新漆。哦,油漆珺姐承包了。” 赵倬牙疼地看着自家俩孩子,傻不傻?! 秦淑梅搂着赵璋拍了拍,“唉!咋这么诚实呢?” 苏梅跟赵恪互视一眼,齐齐看向了小黑蛋。 小黑蛋脖子一缩:“那个……我这钱有用,真有用,再说租车的主意又不是我出的……啊!娘,别打我呀~” 苏梅晃了晃手里的小家伙:“行了,别叫了,不管是什么愿因,你也不能坑兄弟啊!” “不、不,我没有坑他们,我赵爸说了,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苏梅瞪赵恪。 赵恪摸了摸鼻子,这就是在部队,带他们跟战士一起参加晨训的好处,因为每天他或者其他将领,都会跟战士们上堂课或是讨论些战术。 没想到记得最好,运用得最熟练的是……赵恪扫了眼缩在赵瑾身侧不吭声的林念营。 “念营,”赵恪看着他笑道,“初八童子军征召,我给你报名吧?” 林念营摇了摇头:“我不想这么小离开家。” “去试试,考上难,想办法让自己刷下来还不容易,拼一下,看你能闯过几关。” 林念营看向苏梅。 苏梅默然,这几个孩子……主意太大了,今天是出租军卡赚上一笔,来日大了是不是还想张罗个黑市出来。 初赛过后的童子军个个优秀非凡,让他们与来自全国各地的优秀孩子,斗一斗也好,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哪怕现在撞得头破血流,也好过日后在她不注意的情况下,胆大妄为! “参加吧,小琛也去。”赵倬看着大儿子,愁啊!被小一半的念辉耍得团团转。哎!长大后,这些……想来也是妥妥的黑历史。 “娘、娘,”小黑蛋还被苏梅拎着肩上的衣服,提溜在半空呢,他晃了晃双脚,悠哉道,“我也想去逛逛。” “你当那是咱家后山啊!”苏梅瞪他,“参加比赛可不是好玩的,娘先给你说好喽,去了,不能哭,不能喊累,受了委屈也给我憋在肚子里……” 赵恪眉头一跳,默默跟小黑蛋比了个叉,意思是最后一条,他娘说的不算,受了委屈哪能忍着的,要想办法还回去。 苏梅一噎,这还能好好教吗?! 遥想她刚穿过来那会儿,小黑蛋还只是个调皮爱唱戏的孩子,怎么就……好像也没歪,那时爱唱戏,现在是爱演戏了。哎,伤脑筋! 放下小黑蛋,苏梅摆摆手,“算了,洗洗手吃饭吧,吃完饭赶紧换身衣服,去大礼堂。” 赵倬拿了挂鞭炮去放。 吃完饭,苏梅和喻兰给几个孩子挨个儿洗了头脸,换了身衣服,带着他们往大礼堂走,赵恪背着秦淑梅随后,赵儒生跟赵倬留在家里处理又过来租车的孩子们。 苏梅跟几个孩子被排在了第五,小黑蛋、小瑜儿真跟打了鸡血一样,扯着嗓子地嚎,带得其他几位孩子,一个比一个声大,唱得人热血沸腾。 一下台,钟同志找过来就说选错歌了,应该唱《我是一个兵》,那个歌要的就是劲! 苏梅:“……” 第162章 第162章 因为要守岁, 晚会便延长至十一点多,大家的评选也会在那时候出来。 太晚了, 苏梅担心几个孩子等不到, 自从跟着赵恪参加晨训,他们已经养成了八·九点上床的习惯。 “念辉、小瑾,”苏梅领着几个孩子从后台出来道, “咱们看一会儿, 回家睡觉吧?” “阿姨,”孙小狼道, “我想等到最后, 看看我们有没有拿到第一。” “应该不会, ”赵琛冷静分析道, “方才钟奶奶不是说了吗, 咱们选错歌了。” 小卷毛拍拍小黑蛋的肩:“不就挣了那么点钱吗?看把你激动的, 带着小瑜儿整个跟打了鸡血似的。” “大哥别说二哥,”小黑蛋挥开他的手,嗤道, “我跟小瑜儿声音是大, 可也没见你们的声音小一点啊?” “你们俩唱得那么大声, 我们不跟着你们走成吗?”赵瑾拿着笛子于手中挽了个花, 笑道, “行了,不过是个娱乐, 别太在意得失, 方才我在上面看了, 航院的那帮小子也来了,咱们会会他们去。” “你们去吧, ”小黑蛋不感兴趣道,“我回家看看爷爷和大伯有没有帮咱们出租车子。” “别人不租才好呢,”孙小狼拍拍兜,乐道,“我带了钱,你们几个的车,我要挨个儿开一遍。” “我跟小黑蛋一起回去,”林念营道,“若是租车,我来记帐、收款。” 这个可以。大家点头,看向小瑜儿:“你呢?” 小瑜儿伸手抱住苏梅的腿:“我跟妈妈。” 苏梅弯腰抱起小瑜儿:“大过年的,别惹事。还有小黑蛋,你们那车是有寿命的,照你们下午这个使用法,要不了几天有些零件就要磨损了。” “我听上午来的司机叔叔说,年后他们会生产一批带有发动机的新车,等那个车子出来,我们的买车钱也挣出来了。到时候,”林念营笑道,“我们把这批车子一修,再用油漆一刷,折价卖掉,再买几艘可以在海面上航行的海盗船。车子、船,往外一租……嘿嘿,钱生钱,无穷尽哟~” “好!好一个钱生钱,无穷尽!这是哪家的娃,我要了!” 几人回头,季司令、孙钢铁,还有几位将领陪着位老者走来,远处的灯光晕染,几人侧光而来,他被人簇拥在中间,一时有些辩不出面容。 “方才说话的是哪个,出来我看看。” 林念营拘谨地看向苏梅。 苏梅按按他的肩:“别怕,拿出方才的气势。” 林念营点点头,从人群里走出来道:“爷爷、叔叔们,新年好!” “这……你几岁?”老者听声音知道说话的年龄不大,可没想到竟这么小。 “过完年,我就满8周岁了。” 这年头都按虚岁走,十来岁的孩子也不算小,可是跟着他……就不行了,老者不由可惜地摇摇头。 人群中一位冷肃的将领见此,心头一动,问季司令:“这是谁家的孩子?” 不等季司令回答,孙钢铁咧嘴笑道:“提出特种战队组建的赵恪,便是小家伙的养父。” “赵恪!养父?”一群人诧异地挑了挑眉,赵恪,从他入京,谁不在默默关注着这位极具军事才能的年轻团长。 “说来,小家伙的父亲,”季司令看向航员的一位将领,“黄军长应该认识?” “哦,”黄军长挑挑眉,“谁?” “五年前牺牲在朝/鲜战场上的空军少校,林红军。” 黄军长捏着烟的手一抖,失声叫道:“林红军~” 季司令:“是!” “认识……咋不认识,”黄军长狠狠一抹脸,沉痛道,“我自己带出来的兵啊~”一群战士中,最优秀的那位,他的牺牲,不只是他心底的痛,还是他们航院最大的损失。 “孩子,”黄军长咬着牙,吸了吸鼻子,冲林念营招了招手,“过来我看看。” 林念营走过去,好奇地打量着黄军长。 黄军长就着远处的灯光,仔细看了看他的小脸:“像、像,跟你爸一样俊!” 林念营其实跟他妈最像,只是黄军长思念故人,不免有些移情作用。 “你是我爸爸的领导?” “是,”黄军长眼眶泛红,眼尾却带着因回忆而漾起的笑意,“他从苏国留学归来就被分在我手下了,那会儿他仗着聪明,读书多,老爱跟我找事、犯犟,没少被我修理……” 老者看着聊天的一大一小,若有所思:“林红军的母亲可是花城牺牲的刘英同志?” 季司令点点头:“他弟弟林建业,年初随赵恪在边境执行任务,牺牲在了边境。” 老者一震:“013任务?” 这个季司令就不知道了。 013任务有些内容现在还是机密。 老者平复了下心情,指着林念营又问:“林红军就留下他一个孩子吗?” 几人面面相觑,对林家的情况并不了解。有些在此之前,听都没听过刘英、林红军、林建业母子仨人。 “苏同志,你过来一下。”孙钢铁对苏梅招了招手,随之跟老者解释道,“他是林建业的前妻,半年前,经组织介绍,带着林家的两个男孩嫁给了赵恪。” 苏梅将几人的对话听在耳里,拍了拍赵琛的头:“叫你小叔过来。” 说罢,抱着小瑜儿,牵着小黑蛋的手走到了几人面前。 “季司令,孙军长,”苏梅又对几位将领笑笑,“新年好!” “爷爷、叔叔,大家新年好!”小黑蛋跟小瑜儿不用人教,咧着嘴看着几人笑得不要太甜,新年啊,讨喜点有红包拿。 看晚会嘛,怕遇到战友家的孩子,还真有两位来前准备了红包,见两个小家伙笑得这么乖巧,一人给了一个。这下,其他人尬尴了。 季司令忙打岔道:“苏同志,林红军就只有念营一个孩子吗?” 苏梅点点头。 “这个小家伙是林建业和苏同志的儿子,叫林念辉,”季司令揉着小黑蛋的头,跟老者介绍道,“在机械、枪支方面很有天分。说实话,要不是小家伙不愿意,童子军的特招名额我都要送给他了。” 几位一惊,不可思议地看向小黑蛋。 童子军征招考试特别难,一百个也不选一个呢,极为难进,遂特招名额于他们来说,亦是一张难求。 “我又准备去了,”小黑蛋道,“我娘说,参加的人个个都好优秀,我想去看看。” “好!好!”季司令拍拍小黑蛋的肩,“那回头我把名额给你。” 跟季司令相熟的将领,止不住掐了他一把,装什么大方,家里的孩子不要啊?! “不用。”小黑蛋很是随意地摆摆手,“我和大哥、五哥一起参加选拔考试,顺便我也想看看童子军考试到底有多难。”有没有山上赵爸和宋叔叔,他们设置的障碍赛难? 几位将领听得皱眉,小娃娃好不狂妄,他当童子军选拔赛是儿戏啊! 老者原本还想问些什么呢,一时也失了兴致。 跟苏梅说了两句话,就随季司令等人进入了大礼堂,倒是那位冷肃着一张脸的将领留了下来。 “林念辉,”男人拔出了腰后的枪,“咔吧”一声卸了弹匣,朝他一丢,“拆开试试。” 小黑蛋双眼一亮,伸手接住,翻来覆去看了看,“叔叔,这是什么枪?” “式。” 枪都有共通性,小黑蛋抱着枪走到大礼堂门口,往亮堂的台阶上一坐,摸索着拆了起来,开始还有些生疏,慢慢就快了。 男子震惊地蹲在他面前,专注地看着他手里的动作,时不时还会问上一句,他为什么这么拆?小黑蛋对五·四式可谓熟烂于心,在五·四式的基础上说起勃朗宁自有一番自己独特的见解。 男子越听,盯着小黑蛋的目光越是充满了惊喜。 赵恪随赵琛出来,朝台阶上一大一小看了两眼,又扫视了眼还在跟林念营说话的黄军长,走到苏梅跟前,接过小瑜儿,笑道:“看来,咱家这两个不进部队都不行了。” 苏梅下巴一点台阶上的男子:“他是?” “此次童子军的组建者,中将——杨同光。” 苏梅一时怔然,半晌,失落道:“他们还这么小……” “我也没有想到,”赵恪看向跟黄军长聊天的林念营,“念营在经济学上会有这么敏锐的一面。”方才的事,赵琛都跟他说了。 “哪个部队不缺钱?但看今天孩子们几辆车的收入,杨同光都不会放过他,还有念辉于机械、枪支上的天赋,这样的孩子可谓是万里挑一,又偏偏就在眼前。所以此次选拔考试不管两人能不能过,他们都跟咱们回不去南方了。小梅,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那,”苏梅犹豫道,“不给他们报名了。” “小梅,你不是说66年之后,大学就停课了吗?” 苏梅哑然,按照几个孩子的年龄,除非连级跳,不然66年,大学肯定毕不了业。彼时,要么参加工作,要么进部队当兵,要么当知青下乡。 “别担心了,”赵恪握住苏梅的手,安慰道,“童子军没你想的那么残醋……” 苏梅瞪他:“这话,你自己信吗?” “可是你不觉得,童子军的文职很适合念营吗?”赵恪笑道,“念辉个性要强,喜欢一切有挑战性的东西,童子军更像是为他量身打造一般,人生若能有一爱好,并在一路前行中有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何尝又不是一件幸事。” 对此,赵恪深有体会。 勃朗宁拆完,小黑蛋并没有停手,而是拿起零件开始组装了起来。 杨同光偶尔出言指点两句。 一把枪组装好,小黑蛋为了练手速,又飞快拆解了开来。如此反复几次,他拆组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若说一开始是欣赏,那这会儿,杨同光说什么,都要定了这个孩子。 “林念辉,跟我走吧,我那有一屋子的枪给你拆,给你组。” 达到自己拆组五·四枪的速度了,小黑蛋便停了手。这时,两三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几个孩子跑去玩了,林念营被黄军长领走了,大礼堂门口只有苏梅和抱着小瑜儿的赵恪在一边小声地说着话。 小黑蛋把枪往杨同光手里一塞,“改天吧,我该回家看看我的车,出租得怎么样了?” “我陪你。”杨同光把枪往腰后一别,跟在小黑蛋身边走向赵恪夫妻道,“赵团长、苏同志,童子军的特招名额,我明天让人送来两张,你们家林念营、林念辉,我要了!” 赵恪笑看了苏梅一眼,跟杨同光敬了个礼:“我明天给他们报名,让他们参加选拔赛吧。” 选拔赛亦是一场血与泪的洗礼,比赛过后,若两个孩子还是志向不改,他亲自送他们入伍。若是怕苦,怕累,退缩着要回家,他就要为他们重新规划了。不过,这种事想来不会发生在念辉身上,怕的是念营太过恋家,不愿留下。 杨同光迟疑了下,点了点头,他也想看看两个小家伙在特长之外,毅力、意志力和身手如何? 11点多,喻兰上台帮忙领回了枚铜牌,他们得了第三名。 苏梅带着李姐热了饭菜,赵恪放下被鞭炮声吵醒的小瑜儿,去隔壁航院接回了林念营。 赵倬带着孩子们放了长长一挂炮。 年夜饭,满满一桌,一起摆上的还有茅台、葡萄酒和林念营从航院带回来的汽水。 吃完饭,赵倬、赵恪带着孩子们挨家挨户拜年,苏梅跟喻兰留在家里帮两老招待客人,顺便给同来的孩子们送上一个又一个红包。 折腾到凌晨四点多才睡下,睡到九点多,又爬起来,简单地吃过饭,带上礼物去了顾家。 赵恪跟顾森一早就约好了时间,一到他家那条胡同,远远就见顾森和顾淼等在大门口,正朝这边张望呢,两人身边还跟着个裹成球的小姑娘。 小姑娘长得挺漂亮的,就是唇上几乎没有血色,一张小脸苍白中透着青色,瞧着极是单薄孱弱,给人一种随时都有可能夭折的感觉。 眉头微微一蹙,苏梅不解道:“他们家开着医药房,家族里世代教学下来,又不泛医药圣手,入冬了怎么就没给好好的补一补,调养一番?” “医药圣手!”赵恪嗤了一声,“你说的那是以前,现在的顾家,学医的是不少,特别出色的却没有几个。原来的顾淼天资各方面倒是不错,可惜了!”耽误的太久了。 第163章 第163章 “赵恪、苏同志, ”顾森带着妹妹、女儿迎上来,笑道, “路上冷不?来认识一下, 我闺女顾丹雪。” “丹雪,”顾森吩咐道,“叫人。” 小姑娘轻咳了声, 软软弱弱道:“赵叔叔, 苏阿姨。” 苏梅当下拉着她的手,塞了个厚厚的红包过去, “乖。” 两人各戴着手套, 可就这样, 手与手相触间, 苏梅还是被冰了一下, 体内的异能下意识地缠了过去。 顾丹雪指尖一暖, 只当苏梅火力旺盛,下意识地朝她靠了靠。 苏梅一怔,这孩子真够敏感的。 笑笑, 苏梅招手唤了自家四个孩子上前, 挨个儿跟三人介绍了遍。 顾家兄妹给的红包一个比一个厚, 看得苏梅眼皮直跳。 “谢谢顾伯伯、顾阿姨。”几个小子倒是没考虑那么多, 只当顾家兄妹跟赵恪和苏梅的关系好。 顾森接过赵恪和苏梅手里的东西, 递给出来的门房,拉着赵恪, 招呼着孩子们往院里走道:“外面冷, 快跟我进屋暖和暖和。” 赵恪狐疑地瞥他一眼:“你搞什么鬼?” 明知道自家闺女身体不好, 还将人带出来迎他们。 “族里和我爱人的娘家都来人了,”顾森凑近他, 小声道,“打你侄女的主意呢,今儿,你得帮我一把。” 苏梅抱起小瑜儿,刚跟顾淼寒暄了两声,听他这么说,眉头一拧,面上便有些不悦,和着娃娃亲的主意还没打消啊! 顾淼见此,不由拉着苏梅的手,歉然一笑,凑近她小声道:“放心吧,我哥的打算成不了。” 她嫂子可是眼高于顶呢,赵恪团长一职在她眼里根本不够看,哪舍得让唯一的女儿嫁去赵家。 “怎么帮?娃娃亲吗,”赵恪拒绝道,“免了。上次我回家一提,我家苏同志差一点跟我翻脸。再说感情的事,岂是我们说如何就是如何的,长大后,两个孩子若是有感情,不用你说,我就会亲自请了媒人,备下三书六礼帮小瑾上门提亲。” 顾森一噎,当他想给闺女订婚啊,“口头应下,又不当真。” 赵恪看着他冷嗤一声:“我说顾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真要口头应下,你老丈人家和你那些族人,还不得撕了我们家小瑾。你可别给我找事,我告诉你,我家小瑾是要参加童子军选拔赛的,他若是在京市出了什么事,我必彻查,一旦发现跟你家谁有关,你说以我的脾气,会如何?” 顾森背脊一寒,憋屈地不吭声了。 顾家是个四进的大宅子,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布置得好不气派。 “这宅子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边走,顾淼边给苏梅讲解道,“隔两年,我们就要修上一回……” 苏梅偏头,顾丹雪紧紧地跟在她身侧,整个儿跟只行走的冷气库似的,偏偏她身上的异能对这只冷气库还特别地偏爱,时不时就想扑上去吸一口。 “苏姨,”小姑娘对上苏梅的视线,笑得好不开心,“我给你当闺女吧?”苏梅就像个大型的火炉一样,待在她身边好暖啊! 不是表面的暖,是一种打从心底层层升起的暖意,让人有一种躺在暖阳里的感觉,唔,好舒服。 苏梅:“……” 这小姑娘! 说实话,看着她可怜兮兮犹如抓住一缕救命稻草的模样,苏梅还真做不到冷脸以待,只是却也没有接受的心思:“来京前,我刚认了个干闺女。” 顾丹雪双眸一暗,顾森却听得顿时不是滋味了起来。 “赵恪?”顾森目带企求,女儿这样,但凡有一个要求,顾森都想帮她达成。 赵恪无奈地点了点头。 小黑蛋双目一亮,凑近顾丹雪道:“你要当我姐姐?” 这个姐姐好美呀!他喜欢。 小瑜儿跟着看了过来:“我们不是有珺姐了吗?” “这是认干亲,”小黑蛋道,“就像娘认囡囡当我们妹妹一样,现在我们又要多一个姐姐了。” 顾丹雪抿着唇,连连点头,眉眼弯弯。 “走,”她一把拉住小黑蛋,另一手拽住离她最近的林念营,“你们俩跟我来。” “去哪?”小黑蛋好奇地打量着远处结冰的水榭,“早知道你们家有湖,我就穿着溜冰鞋来了。” 听小黑蛋提到溜冰鞋,顾丹雪凤眸一暗,随之笑道:“我那有,我找出来给你。” “好啊,你住在哪?我拉着你跑……”说着,小黑蛋拽着顾丹雪就向前冲了两步。 小姑娘毫无防备,被他扯得一个踉跄往下倒去,林念营忙伸手一托,扶住了她,“你没事吧?小黑蛋,小姑娘都是娇娇的,跟我们不一样,你别硬来。” “不怪他,”顾丹雪咳了几声,护着小黑蛋道,“是我身体太废了,跟念辉无关。咳咳……我听你方才叫他小黑蛋?” 小黑蛋摸了摸脸:“我现在不叫小黑蛋,我改叫黑旋风了。晨训时,珺姐还跟我们一起跑圈呢,你身体怎么这么差?” “我,”顾丹雪不想在这么欢喜的气氛里,提那场不堪回首的意外,遂顽皮一笑,“因为我是林妹妹啊。” “啊!”小瑜儿瞪圆了眼,很是不能理解道,“妹妹这么大的吗?”小瑜儿揪了揪手套上的毛绒球,不愿意了,“我想要一个疼我爱我,喜欢给我糖吃的姐姐,不想要妹妹啊?” 赵瑾“噗嗤”一声乐了:“《红楼梦》里的林妹妹,身娇体弱,随时都需要人呵护,丹雪姐这是拿林妹妹自喻呢。” 小瑜儿没听懂,不过随着顾丹雪掏了一把进口的巧克力出来,他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 “尝尝,我爸爸请外交部的叔叔帮我从国外带的,贼好吃了。” 其实她不喜欢,应该说什么吃食都不喜欢,甜的、酸的,到了嘴里全是一股苦味。 小瑜儿接过来迫不及待地剥了一颗塞去嘴里,“唔,好吃,谢谢姐姐。” “谢谢。”另三个礼貌道。 顾丹雪眉眼一弯,又笑了。 顾森回头看着,眼里不觉带了暖意,女儿有多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走吧,我住在红旗院,我收藏了好多好玩的东西,你们看喜欢哪个,成拿了……” 小瑜儿一听好玩的,忙挣扎着要下来。 苏梅把他递给赵瑾。 赵瑾背过身,两手一揽将他背在了身后,跟着顾丹雪他们去了。 待客的地方在二进院的小花厅。 几人一进院,就听小花厅里吵吵嚷嚷的,你讽刺我一句,我嘲笑你两声的,双方斗得好不热闹。 顾淼脚步一顿,拉住了苏梅的手腕,“大哥,我带小梅去我那喝杯茶、说说话,我们就不进去了。” 顾森点点头,拽着赵恪跟着出来道:“我前天刚收了几幅画,走,帮我看看。” 说着,带着赵恪去了前院的书房。 顾淼住在第三进的红梅院,满院的红梅开得好不娇艳。 “好美啊!”苏梅止不住赞道。 “不知道你喜欢,”顾淼端了杯参茶给她,“要是知道,上次过去就剪几枝给你送去了。” 苏梅接过参茶喝了口,笑道:“南方满山的花儿,常看,也就不觉得稀奇了,来了京市才发现,没花真不习惯。” 顾淼取了把剪,拎了只竹篮,“走,咱们去剪些,下午走时给你带上。回家插在瓶里养着,能开小半月不败。” 苏梅见她这几棵树,个个枝枝蔓蔓的,也该剪了,遂便放下杯子,跟了过去,在那密集处挑了含苞待放的枝儿,剪了满篮。 两人正在暖阁,修剪红梅的枝叉呢,便听前面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苏梅听着像自家的小瑜儿,心下一惊,忙放下剪刀、花枝,向外跑道:“小淼,我过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顾淼忙跟着站了起来,掩上门,跟着跑了出来。 苏梅寻声找到水榭,赵恪、顾森已经在了,另一边站着两男三女,双方呈对峙状态。 赵瑾、林念营和小黑蛋,三打五,正在冰面上跟几个明显比他们大了两三岁的男孩撕打,地上撒落着玉制的九连环、兔子、小马等物。 苏梅看了一眼,三个孩子略占上风。 “小梅,快过来。”赵恪抱着小瑜儿招手道。 小瑜儿紧紧攥着个漂亮的珍珠冠,哭得泣不成声。 苏梅不敢停留,忙“哧溜”一声,从冰面上滑过,到了近前,才发现顾森怀里抱着的顾丹雪,双目紧闭,气息微弱。 “呜……妈妈,他们要推小瑜儿的,是姐姐挡了一下……” 苏梅伸手道:“给我!” 顾森正愤怒地看着对面一位三十来岁的妇人,闻言,哑声道:“弟妹~” “没事。”苏梅低语了声,强硬地夺过顾丹雪就走,对奔过来的顾淼道,“去你哪。” 顾淼伸手把了下顾丹雪的脉,眼圈一下子红了:“小梅~” 苏梅没理她,加快了脚步,一进入顾淼的暖阁,就将人放在了榻上,扯下自己和顾丹雪的手套,握住了她的双手。 冷、好冷,身上的血液都好似冻住了般,顾丹雪想抱住自己,却发现动不了,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曾经,她想过无数次,自己死亡时的情况,却从来没想过,会是这么突然,这么的有价值,想到那个被她从冰沿边拉回来的弟弟,不由就有些想笑,小家伙哭得真丑……若是可以,她真想再抱抱他啊~他小小的身子好暖,跟苏姨一样,让她贪恋。 这般想着,一股暖流从双手流向了四肢百骸,舒服得顾丹雪止不住想吟·呻。 第164章 第164章 “小梅~”顾淼没有苏梅走得快, 赶到暖阁,苏梅已经松开了顾丹雪的双手, 倒了参茶在喂她。 顾丹雪刚醒, 下意识地抓紧了苏梅的衣襟,满目依恋,好暖、好暖啊。 苏梅好笑地揉了把小姑娘的头, 把杯子塞给她:“捧着, 暖暖手。” “嗯嗯……”顾丹雪捧着杯子,比小兔子还乖。 “醒、醒了?!”顾淼怔愣地立在门口, 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 随之扑到榻前扣住顾丹雪的手腕, 颤抖着手给她号了号脉。 “应该是摔狠了, 一下子承受不住闭了气。我抱她回来, 帮她揉了会儿胸口就醒了。小淼, ”苏梅起身向外走道,“你再烧几个炭盆放在她脚边,我去水榭看看。” 顾淼随口应了声, 狐疑地又把了一次脉, 口里止不住喃道:“怎么会这样?”原本衰败的身体里竟然蕴含了一丝生机。 苏梅的异能若放在常人身上, 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除非医术高明的大家, 否则很难光靠把脉就能号出来。可顾丹雪的身体就像苏梅感受的一般,整个儿跟只移动的冰库似的, 遂多了那么一点暖意, 便如枯木逢春, 格外的明显。 “丹雪,你感觉怎么样?” 顾丹雪一直目送着苏梅走远, 眼见看不到人了,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灿烂一笑:“从来没有的好。小姑,我觉得我又活过来了。嘿嘿,伯太爷说的没错,过完年我一定能遇到自己的贵人。我决定了,我要跟苏姨回家。” 傻孩子!你伯太爷是看你不愿意喝药,没了求生的意志,说来骗你的。 放下杯子,顾丹雪翻身下榻,拢了拢围巾,戴上手套向外走道:“小姑,你快去前面帮我跟苏姨说一声,让她等我十分钟,我收拾好行李就来。” 说罢,不等顾淼阻拦,已经拉开暖阁的门,风风火火地跑了。 顾淼起身站在透明的玻璃门前,看着院中飞奔而去的轻灵身影,怔然,真的、真的好了吗? 苏梅到水榭,冰面上,赵瑾、林念营和小黑蛋已经将五个大男孩拿围巾捆了,踩在了脚下。 他们的家长骂骂咧咧站在对面不敢上前,小黑蛋手里握着把削铅笔的小刀,刀尖正抵在其中一名男孩的颈间,有家长不信邪地上前一步,那刀往下一按,男孩脖上立马就见血了。 见此,男孩的父亲不干了,几句话间,跟上前的那位家长扭打在了一起,随之他们各自的老婆也上场了,接着就是一场混战。 赵瑾、林念营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的人身上,跟着点评,起哄道:“哎呀,你怎么往他腿上踢呢,腿骨那么硬,一下子又踢不断,你应该往他脸上招呼,咬鼻子,对对,鼻子骨头脆,一咬准折……” 听者开始并不往心里去,后来打不过了,还真开始照着两人的方法攻击了过去。有一个照着来的,就有第二个,越打越上火,越打越凶残,冰面上很快就见血了。 “闭嘴!闭嘴!你们这些熊孩子,”先前顾森怒视的女子,气急败坏地点着三人骂道,“有没有教养啊~” 苏梅抬腿一踢,脚下的碎冰飞起,溅了女子一身。 “在骂一句,”苏梅看着女子勾唇一笑,猛然一跺,“咔嚓”一声脆响,冰面被她跺了个窟窿。苏梅弯腰取了块厚冰在手中掂了掂,“看到这块冰了吗,我扬手给你糊在脸,到时鼻子、牙齿还能不能保住,”苏梅笑道,“我可就不敢保证了,要不要试试?” “疯子、疯子,一家都是疯子……” 苏梅扬了扬手。 女子吓得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躲在了顾森身后。 苏梅看着顾森挑了挑眉:你媳妇? 顾森一脸难尽地点点头。 苏梅红唇轻启:“傻逼!” 顾森的脸“腾”涨得通红,不管这话是在骂他,还是他爱人,都可以看得出来,苏梅对他们那种打心底的轻视。 苏梅没再看他们夫妻,扔掉手里的冰,冲三个小家伙招了招手:“走喽~” 说罢,率先向大门口走去。 三人一怔,忙跳起来跟上。走了几步,林念营跟小黑蛋同时回头,弯腰将地上的玉连环、小兔、小马等物捡起来,放到顾森面前。 赵恪看向小瑜儿手里的珍珠冠。 小瑜儿抱着珍珠冠的手一紧:“这是姐姐给我的。” 赵恪想笑:“你一个男孩要珍珠冠干什么?” “给妈妈啊,妈妈的头发那么长,挽起来戴上这个,肯定美哒哒。” 行吧,孩子的一片心意。 “走喽,”赵恪扭头看向顾森,劝告道:“有些事,不是你能退的。” 说罢,抱着小瑜儿转身出了水榭,抄近路先一步到了门口:“苏同志,你打算抛弃亲夫啊?” 苏梅斜晲了他一眼:“什么人不交,这种没有半点魄力的也敢来往?嫌自己命长啊?也不怕哪天被他拖累死。” 抱着闺女追来的顾森脚下一顿,难堪得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爸爸,放我下来。”顾丹雪抱着自己的小包,拍了拍顾森的手。 顾森木然地放下她。 顾丹雪回身,举着小手摸了摸顾森的脸,“爸爸,对不起,可有一句话,我老早就想说了,‘这里对我来说不是家,是吃人的魔洞’。” 说罢,灿烂一笑,一边欢快地朝苏梅跑去,一边兴奋地叽喳道:“苏姨,我要跟你回家,我要给你当闺女,我要成为你的心肝小宝贝……” 顾森僵站在门口,目送着闺女手里的包袱被那个叫林念营的孩子取走,小手被小黑蛋拉着走远,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脑中一遍遍回荡着女儿的话“这里对我来说不是家,是吃人的魔洞、是吃人的魔洞……” 苏梅回头看了一眼:“不会傻了吧?” 赵恪顺着她的目光朝后看了看,目光一转扫向前面被几个臭小子簇拥的顾丹雪,“小梅,我们怕是摊上大麻烦了。” 一旦顾森下定决心对家族来个大清洗,作为引火线的他们不被顾家族人追杀才怪。 赵恪能想到的,苏梅自然一点就透:“刚过了年,又是童子军选拔在即,他们不会这么蠢吧?” “童子军选拔,各地的孩童、家人云集于京市,他们混在其中出手多便利啊。” 苏梅眉头微拧,下了当当车,带着孩子们去医院上了紫药水,大手一挥:“走,去废品收购站。” 赵恪抱着小瑜儿笑道:“跟我来吧,我知道哪里有好木料。” “不要木料,要黄铜。” 赵恪脚步一顿:“小梅,你要做什么?” “梅花袖箭,”苏梅道,“每次可装箭6支,中间1支,周围5支,状如梅花……藏于袖中,箭杆短轻,射出后可击杀30步以内的敌人。原来的梅花袖箭,发射一箭后,必须将筒壁旋转一定角度,才能连续射杀。改进后的梅花袖箭,就没有这种多余的操作了,扣下按扭就可以连续撂倒敌人。” 赵恪沉吟了会儿:“回家,你把图纸画出来,我向上申请材料,将其列为特战队员的必配武器。” 箭头上若是再抹点迷药,什么的,杀伤力……赵恪啧了声,目光充满了期待。 “爸爸,”小瑜儿抱着珍珠冠,扯了扯赵恪的衣襟,“我们不去废品收购站了吗?奶奶说我是故事里的寻宝鼠,我想再去看看。” 苏梅抬腕看了看表,该吃午饭了,这会儿可跟后世不一样,大年初一呢,国营饭店都不营业,不回家可没有东西吃:“改天去吧,先回家吃饭,妈妈肚子饿了。” 顾丹雪好奇地问林念营道:“奶奶为什么说小瑜儿是寻宝鼠啊?” “上次我们去废品收购站帮婶婶找木料,小瑜儿捡了个香炉,奶奶说好像是明朝的玩意儿,能卖不少钱。” 自家随便一个摆件都是古董,零花钱从没缺过,顾丹雪完全嗨不到小瑜儿的点,“哦。” “你这拿的都是什么啊?”林念营掂了掂手里的包裹,别看小,掂了一路,老重了。 “钱、小摆件和玩具。”顾丹雪小下巴一抬,“我是不是特机智,知道出门不能没有钱,就装了些。钱花完了,还可以拿手饰、玩具去抵当。这一包啊,”她拍了拍林念营手里的包裹,“足够我花几年的。哦,忘了,还有给大家的礼物。” 林念营:“你没带票?” 顾丹雪猛然一拍头:“忘了。” 苏梅止不住哀叹一声:“还得给小丫头准备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 家里可没有她穿的衣服,现买,要票啊。 “不用,”赵恪道,“晚一点,顾家该送过来了。” 果然被赵恪说着了,晚上七八点的时候,顾森带着司机送来了大包小包,成箱成袋的东西。 大到被子、床单、摆件、米面、鲜肉、蔬菜等,小到头绳、发卡,可真齐全。 苏梅双手抱胸就那么看着,他们跑了一趟又一趟,搬来的东西堆满了客厅。 “你想干什么?”苏梅踱到顾森跟前道。 “弟妹,”顾森抹了把额上的汗,掏出一张存折递上,“丹雪就拜托你照顾了。” 苏梅接过来扫了眼:“多久?” 顾森苦笑了下:“有可能几个月,也许几年或者一生。” 苏梅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看了他片刻:“等着!” 上楼拿了两支下午刚做好的梅花袖箭,丢给他,苏梅交待道:“回去后,看家里的什么药最毒,箭头上挨个儿抹一下。” 这两支,她又做了改良,已经不能称为梅花袖箭了,原有的圆筒被她改成了扁平,由有一个链条扣在腕上,单支能装十八根稍细的箭矢。 只要一次不是遇到五六十人,有这两支保命完全没问题。 想了想,苏梅又交待道:“每次出行,车子、身边的人员,最好检查一遍。” 忘记他具体的死亡日期了,隐约记得好像是被身边亲近的人捅了一刀。 顾森打量着手里的袖箭,对苏梅最后这句话,不置可否。 “顾淼呢,”苏梅道,“你怎么安排的?” “送出去了。” “跟在她身边的人可靠吗?” “嗯。” “走吧,”赵恪穿上大衣道,“我送送你。” 顾森抱着闺女又仔细交待了几句,跟在赵恪身后,出了赵家。 “赵恪,”顾森丢了包烟给他,拿出袖箭扣在左右腕上,“下午,我和妹妹把我们俩名下的产业整理了一遍,我准备明天全部捐出去,包括……药山。” 默了默,顾森问道:“你有什么建议吗?” 赵恪抽了根烟在鼻下嗅了嗅,点燃,随手把烟盒丢给了他。 顾森一怔:“怕我在烟里给你加料啊?” 赵恪白了他一眼:“我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便是最亲蜜的人,这段时间你也要防着点儿。” 小梅说话时,他那不以为然的态度,当他没看见啊。 “顾森,”赵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说实话,要不是你是顾家的嫡长,你父亲又是烈士,你坐不上族长的位置,也到不了那位的身边,德不配位!” 顾森握着烟盒的手一紧:“爷爷把顾家交到我手上说,不要求我带着顾家更上一层楼,只希望我能护着顾家走下去……” “一个连天资好点的孩童都容不下的家族,”赵恪嘴角轻勾,讽嘲道,“本身就已烂到了骨子里了,还护,呵!你可真行!” “赵恪!这不是你该管的事。”顾森额上的青筋跳了跳,气道,“还有小淼的失踪跟我顾家族人无关,我让人查了……” 赵恪轻叹了声,掏出一封信递给他:“看看。” 顾森狐疑地接过来,只一眼,就震得倒退了数步。 里面不但有顾淼被拐的始末,还有顾丹雪被害的经过,所有参与人员,全部列在下面。 “你、你,你还是插手了!”他防了又防,还是没防住赵恪的一双手。 “来南方军区接顾淼时,你是怎么说的,彻查、分宗。顾森,我跟江司令等了又等,始终没等到你处理的结果。” “我顾家的子弟,我顾家的子弟,他们大都在各个军医院,研究所,他们的人品、他们的医德都是经过考验的,不能因为这些人,毁了……”医药不比其他,最重名声,他为什么不敢深查,打碎了牙和血吞,因为他们啊! 父亲那一辈,为了国家解放弃医拿枪,牺牲者大半。他这一辈,有改志向的,可大多数还是穿上白大褂,一,一手药箱的上了战场,到解放初,牺牲者半,留下的这些,不能因为几只蛀虫毁了。 他让伯爷配了药,本想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他们,可没想到江司令和赵恪会提前来这一招。 赵恪默然:“顾森,顾家的秘药,你不能用。” 用了,查出来,顾家才真正毁了。 顾森震惊地看着他,半晌,自嘲一笑:“赵恪,我得承认,我确实不如你,没想到,你连这个也知道了。” 赵恪抿了下唇:“不是我查的,是上面一直关注着呢,你的职位太敏感了。” 顾森陡然惊出一声冷汗,脚下一个踉跄坐在了雪地上。 “顾家与你来说难道不是一套枷锁吗?”赵恪弹了弹指尖的烟,伸手拉起他道,“没有了族长一职,你才能更好地完成本职工作。同理,对于那些上进的顾家子弟来说,没了顾家这个腐朽的庞然大物,他们才能走得更稳、更远,无需担心族人的打压、拖后腿,近而剥夺他们该有的功绩。” 有些人封建大家长当久了,总喜欢掌控小辈们的一言一行,这谁受得了。所以他们反抗了,将一些家族罪证送到了他手中。 这个就没必要跟顾森说了,免得他露了口风,无意中害了这些人。毕竟,大义灭亲在这个时代不是什么好名声,他们的人品,各方面都会受到世人的质疑。 顾森失魂落魄地走了。 赵恪回来后,想了想,“小梅,你抱上丹雪,跟我走。” “去哪?” “医院。” 苏梅一愣:“换洗衣服什么的,要带吗?” “嗯。”赵恪找了个麻袋,大米、白面、肉、水果等物各装了些,绑在自行车后座人一侧。 苏梅拍了拍顾丹雪的头:“小雪,零花钱带个十元,多的别拿。换洗衣服拿两套。” “苏姨,”顾丹雪抱住苏梅的腰,摇了摇头,“我不想去医院。” “丹雪,”赵恪冲她招了招手,“叔叔有几句话跟你说。” 顾丹雪松开苏梅,怯怯地朝赵恪走了几步:“赵叔叔,我很乖的,你别送我走好不好?” “丹雪还记得你九叔、十一叔吗?” “记得。”他们每年都会给她捎来养身子的补药,“还有五叔、八叔、十七叔、三哥、五哥……二伯……丹雪都记得。” “你九叔、十一叔的研究成果被你三伯抢了,我们要帮他们夺过来,只有一个办法……” 顾丹雪双眸一亮,握着小拳喊道:“摧毁它!念营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未来,我要建一个新的顾家!” 苏梅抽了抽嘴角,她记得念营说的是车吧。 赵恪讶异地挑了挑眉,这女娃的聪慧程度,完全不输顾淼小时候。 “你生在顾家,该知道摧毁它有多不容易,而他们的阴私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叔叔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守在你们身边。所以丹雪,我送你去一位爷爷那好不好?” “苏姨、小瑜儿他们能经常来看我吗?” 赵恪点点头。 “那还等什么,”顾丹雪捞了个包裹抱在怀里,催促道,“走吧。” 到了医院,苏梅才知道,赵恪给顾丹雪找的爷爷,竟是吕部长。 吕部长愣了下,问赵恪:“顾家小姑娘?” 赵恪招手唤了顾丹雪近前:“丹雪叫吕爷爷。” “吕爷爷新年好!” 吕部长点点头,让妻子带她和苏梅到一边玩。 “准备动手了吗?”他问赵恪。 “原本想等童子军选拔结束再动手的,”赵恪苦笑了下,“没想到,今儿去顾家,几个小家伙跟人起冲突,不小心伤了丹雪,让顾森和顾淼做出了捐献家财的决定……” 这么一来,就只能赶在顾家其他人之前,提前动手了。 不然,顾森、顾淼危矣。 还有……秘药的事,他必须小心处理,万不能让上面知道顾森已经动了启用它的心思,不然,整个顾家就真的完了。 “去做吧,”吕部长道,“带上你们新选拔的特战人员,顺便让大伙儿看看他们的实力。” “刚训练了几天……” “我相信你!”吕部长笑道,“你的兵也相信你!赵恪,去吧,连夜清理。” “军医院有顾家几位旁支,我怕……吕部长,你带着张姨和丹雪换一个地方吧?粮食什么的我都准备好了……” “什么大风大浪我没有经历过,几个臭虫,要我躲,”吕部长失笑地摇摇头,“没那道理。不用管我了,正事要紧。” 赵恪见劝不住,只得先让苏梅在旁陪着。 他去军部,飞速派了两个人过来,替换下苏梅。 苏梅再见赵恪已是三天后。 胡子拉杂,一身疲惫,身上还带着浓郁的药味。 苏梅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先在沙发上坐会儿,我给你下碗面,再烧锅热水洗洗。” “好。”听着院里孩子们的欢笑声,嗅着厨房里飘来的饭菜香,赵恪身心一松,沉入了梦乡。 苏梅端着面过来,赵恪陡然一惊,跳了起来,与之同时,拔出了后腰的抢。 “小、小梅,”抹了把脸,赵恪放下了枪,接过碗,拉着苏梅在身边坐下道,“没吓着你吧?” 苏梅摇了摇头,不解道:“不过是清理一个顾家,你怎么整得跟参加边境任务似的?” 赵恪狠狠揉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了点,低语道:“是我失查了,没有想到顾家还有那么厉害的易容术,几乎达到了假乱真的程度。初开始没有防备,我们连续中招,折损了两名战士,伤了九人。” 苏梅心头一惊,猛然攥紧了他的手:“你是不是受伤了?” 是她大意了,方才闻到赵恪身上的药味,只当是他在审讯的过程中,跟顾家的人待久了,熏然上的。 “在哪?我看看。” 第165章 第165章 赵恪咳了声, 按住苏梅乱摸的手,下巴朝门口一点。 苏梅扭头, 一帮小子扒着门框, 正笑嘻嘻地往这看呢。 苏梅没理他们,嗅着被药味遮掩的血腥味,撩起赵恪的衣襟, 腰上覆着的白纱应该是刚换过, 一片洁白。苏梅的手轻轻覆上,探知了下, 还好, 伤口不是太深:“赵团长, 算上这回, 就我所知, 你这腰已经被人划拉两回了。” 赵恪冲她暖昧一笑:“放心, 无论什么时候,我的腰力都在级格线以上。” 苏梅白了他一眼:“行了,别贫了, 赶紧吃饭。” “你们几个, ”苏梅扭头问道, “吃吗?” 几个大的摇摇头, 两个小的倒是有些嘴馋, 苏梅起身给小黑蛋、小瑜儿各盛了半碗,“尝尝味, 等会儿该吃晚饭了。” 两人点点头, 坐在赵恪身边, 跟他一起大口吃了起来。 “爸妈呢?”赵恪咽下嘴里的面,抽空问道。 “去招待所, 见几位带孙子来报考童子军的老战友去了。小瑜儿,”苏梅拿帕子给小家伙擦了擦嘴角的汤汁,“你别学你爸、你小哥,你的活动量没他们大,吃这么急等会儿胃里该不舒服了。” 小瑜儿看了看小黑蛋碗里的量,急道:“小哥,你等等我。” “你们是要急着去哪玩吗?”苏梅看向几个大的。 “小黑蛋看爸回来了,”赵瑾道,“想去医院找雪姐玩。” 这几天怕出事,苏梅一直没让他们往外跑,几个小子每天就在大院里溜冰、租车玩,是有些腻了。 苏梅抬腕看了下表,四点多了,冬天天黑的早:“明天吧……” “明天我给你们制定个训练计划,”苏梅的话还没说话,赵恪便放下碗,看着几个小子道,“还有几天就要参加第一轮考核了,你们还不抓紧时间再打磨一下自己?” 赵瑾他们一听,便把去医院的念头打消了,纷纷问起了有关童子军考核的事。 苏梅端起赵恪的碗:“还要吗?” 赵恪几句话打发了孩子们,拿上小黑蛋、小瑜儿的空碗,跟着起身道:“不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厨房,苏梅拿桶给他舀热水洗澡:“事情还没有完吗?不过是一个家族……赵恪,我咋觉得不对呢?什么样的易容术那么厉害能让你们折了两名战士……” 未来的美妆够厉了吧,能让一个人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可只要仔细观察还是能瞧出破绽的,何况是他们这些身经百战、个个都有一双利眼的尖子兵。 “不会是……人·皮·面具吧?”这般想着,苏梅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想哪了,”赵恪好笑地看着妻子,“是药妆。” “药妆!什么样的药妆这么厉害?” “没那么厉害,只是……我们需要它这么厉害。”要不然怎么解释,不过是抓几个人罢了,他们就折损了两人。 这话就有意思了。 “你们确实有人受伤了,但没有人员牺牲,对不对?” 赵恪止不住勾唇笑道:“我家小梅就是聪明。顾淼被拐的那个村子,紧靠边境。江司令跟顾淼的父亲属于生死之交,跟她母亲又是表兄妹。顾淼的事,顾森为了家族的发展,可以不予追究,他不能。他在派人查顾淼被拐事件时,收到驻边部队一位顾家子弟的秘报,说他们顾家的一些古董被人贩卖到了边境,还有医院的草药,上等被换成了中等、中等被换成了次等,而且不止他们一个医院。他跟相熟的族兄弟联系了,发现多个医院均是如此。 更让人恐怖的是,他们还查到,连续几年,一些因意外死亡的采购人员、主治医生,包括他们的几位旁支兄弟姐妹,死前都曾提出过药材有问题,要求过检。” 赵恪轻叹了声,继续道:“在他们秘查的过程中,他们的家人、亲朋,还受到了顾家族人和上级的打压、攻击与陷害。我们顺着他们提供的信息,一路追查,查到了顾森二叔、五叔、堂弟、堂妹和几位中等领导身上,他们不但动了医院的药材、器械,还参与了文物走私。领头的另一位人物,我们略有怀疑,还不敢确定,所以……”他和吕部长便挑了两名特战队员,让他们牺牲在此次任务中,换个身份进入对方所在了部队秘查。 “另外,这次大泛围的清查、抓捕,总有些漏网之鱼,我怕他们会打击报复,这两天,你别让小瑾他们出去活动,尽量把他们圈在大院里。” “嗯,”苏梅点头,“小家伙们的手腕上,我都给他们戴了个竹制的梅花袖箭,这两天也有带着他们练习瞄准、射击。我比较好奇的是,顾家缺钱吗?”苏梅忍不住咋舌道,“别的不提,就你说的药妆,单凭它能让人化出与自身容貌不同的效果,投入生产就是大把的钞票。” 赵恪目露期待道:“真的可以吗?” 想到妻子变废为宝的能力,他转身向外走道,“我去打个电话,让他们送一套过来,你看看可不可行。” 这边赵恪刚洗完澡,人就来了,先进来的是位特战队员,他拎着个皮箱,身后跟着位漂亮的女同志。 “顾丽,”赵恪看着女同志道,“你给江硕上个妆。” 面容冷硬的特战队员立马把皮箱放在茶几上打开,在沙发上乖乖坐好。 顾丽看着苏梅面露迟疑:“赵团长,我这是机密,你让她在这儿合适吗?” 赵恪:“别废话!开始。” 顾丽脸色一僵,抿了抿唇,端详了下江硕的脸型,拿了把小刀,飞速给他修了眉型,刮了脸上的胡茬、绒毛,打开一个个瓶子,往他脸上抹了一层又一层药膏,并取了一团肉色的东西,给他垫尖了下巴,抹平了喉结的突起。随之调了些颜料,利用色调的明暗,弱化了他脸上的棱角,突出了鼻子的高度,最后给他戴了顶假发。 立马,一位大气柔美的女孩,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苏梅在旁看着,跟后世的美妆有很多异曲同工之处,若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这些药膏、唇膏、各式颜料等,都不含任何化学物品和添加剂,提取的全是草药的精化部分,或是晒干直接成粉,或是混以蜂蜜、猪油等物制成膏状。 赵恪看向苏梅。 苏梅冲他点点头。 “顾丽,”赵恪道,“这些东西能大量生产吗?” 顾丽摇了摇头,柔柔笑道:“赵团长,你说笑了,我顾家的秘方,哪能轻易外流。这次要不是被你们抓住了把柄,我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应下你们特战队化妆师的外聘工作。” “你就说,能不能大量生产吧?”赵恪没兴趣跟她周旋,左右她也做不了主。 “这一部分可以大量生产,”顾丽憋屈地点着皮箱里的东西道,“这一部分目前只能手工制作,这瓶垫肤膏,因为材料稀缺,一年只能得四五瓶。” 赵恪抽出纸笔,一一记下,随之递给江硕道:“带她去找顾森,让顾森自己考虑,看是他们顾家自己办厂,还是跟国家合作。” “赵团长,”顾丽急了,“我说了这是秘方,不对外公开……” 江硕同样不解:“团长,这要是大量生产了,那不是人人都会易容术了?” “垫肤膏不生产,还有这个、这个……没了这几样,剩下的这些,不过是比市面上略微高级些的化妆品罢了,”赵恪转了转笔,“生产时参考一下港城、欧美那边的东西,超过他们,但别超太多,走出口。等挣了钱,”赵恪笑道,“咱们就跟上面申请要架直飞机和一些跳伞装备。” 凭他们这次的功绩应该可以。 小梅不是说未来的特种兵,个个都是全能人才吗,武器设备什么的,他们一点点添呗。 江硕听得精神一震,忙拿着纸张,提起皮箱带着一脸难看的顾丽走了。 苏梅看着离去的江硕,若有所思:“这个江硕,是不是有什么背景?” “嗯,”赵恪放松身子往后一躺,“他父亲、叔伯都在京市担任要职,由他出面跟上面申请讨要一些东西,比较好要。” 人才吗,就要物尽其用。 苏梅抽了抽嘴角:“你还是打电话跟顾森好好地说一声吧,你这样让江硕直接上门,多少有点逼迫的意思,让人有些不舒服。” 赵恪摇了摇头:“易容术的事一出,你当其他人不忌惮啊!现在已经不是顾家愿不愿拿出来了,而是没有一个部门敢接,都怕被人猜忌。我们给他提供的这个思路,若是办好了,他顾家是名利双收。” “他要是脑子一热,自己办厂,”苏梅道,“别说名和利了,66年后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 赵恪一惊,坐了起来:“他不会这么蠢吧?”都什么时候了,还握着秘方不跟国家合作呢? “我看了,”苏梅笑道,“他们家这易容术,说白了就是后世比较高级点的化妆术,没你们想的那么神秘。” “小梅,今天你要不是亲眼看见顾丽在江硕脸上涂涂抹抹,光听‘易容术’三字,是不是心里就先起了忌惮。” 苏梅一噎,拍了拍他的肩:“行了,赵团长,你要是不给顾森打电话,就赶紧上楼睡觉去吧,看眼都熬成什么样了。” 赵恪应了一声,起身向楼上走了几步,想了想,还是给顾森去了一个电话。 苏梅看了眼嘴硬心软的家伙,笑笑,起身准备晚饭去了。 赵恪真是说到做到,翌日就给小家伙们制定了个特训计划,带着小马在院子里做了些障碍物。 小黑蛋玩了几圈,就不想玩了,院子太小了,没跑两下就到头了,翻过两个障碍物又到头了,中间不够停顿的。 “娘,我想去小花园玩。” “小花园是大家休息的地方,你们在那儿疯跑,爷爷奶奶们就没地方去了呀。” 第166章 第166章 小黑蛋道:“那我们在门口的路上玩?” 苏梅再次摇了摇头:“路就那么宽, 你们的障碍物往路中一放,哪还有人走的地方?” 小黑蛋双肩一塌, 垂头丧气地往台阶上一坐, 半点训练的兴致都提不起来了。 赵倬看得心疼,打电话去警局,找人借了警局的训练场。 “走吧, ”赵倬披上军大衣, 抱起小瑜儿道,“跟我去警局, 我给你们找了个好地方。” “哇~”小黑蛋乐得双脚一撑地面从台阶上跳下来, 兴奋道, “大伯你真好!” 赵倬失笑。 “等一等, ”林念营飞快跑进房间, 把一早准备好的买车钱揣上, “走吧。” 赵瑾瞅了眼他鼓鼓囊囊的口袋:“太打眼了,分开,每人装一些。” 林念营点点头, 掏出钱袋。 都是零碎的毛票, 二十一扎, 五十一捆, 他理得整整齐齐, 拿小姑娘扎头发的皮筋束着。一人装一百五,除了小瑜儿, 六人就装了九百, 个个衣兜鼓鼓的张着口儿。 苏梅看得眉头蹙了蹙:“怎么没换成五元、十元的。” 59年用的是第二套人民币, 最小的1分、大的5元。在它的基础上,57年12月1日又发行了一套, 分别是10元的纸币和1分、2分、5分的硬币。 林念营:“没找到人换。”不是找不到人换,而是怕人家知道他们几个孩子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挣了九百多,眼红。 苏梅:“那就都给你大伯,让他帮你们拿着。” 几人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掏出来纷纷递给了赵倬。 赵倬揣进兜里,惊讶道:“这才几天,带有发动机的军卡,李长厂他们就做出来了!” “没呢,”林念营道,“我打电话问了,还差发动机没做好。第一批试做,他们做的少,只生产了30辆,李伯伯说,他们还要往外交部送20辆,好让人家带着出国走一圈,帮忙谈些订单。剩下的10辆,多紧张啊,不先把钱交了,我怕到时候轮不到我们。” “念营,”赵倬看着小家伙,止不住赞道,“怪不得杨同光一心要收了你。” 初三那天,杨同光过来看望几位长辈、熟人,见几个孩子在自家门口租车,过去站着看了会儿,心里计算了下一天的收入,再看林念营,双眼都要冒光了,恨不得当天就拐了他去。 林念营不好意思地笑笑,没吭声。 其实,他只是听多了婶婶的碎碎念,比如做个木枪,婶婶便会忍不住说,这支枪做的如何,专业人士会给个什么评级,二级能值多少钱,扣除木料、钢筒、设计费和人工,能挣多少。 如此这般,听多了,自己做个或者有个什么,不由就会想,可以拿它来挣钱吗?能挣多少? 赵倬带着孩子们往外走道:“新车多少钱一辆?” 林念营:“一百五。” “这么贵?”赵倬惊呼道,“比一块普通的手表都贵,这都跟自行车、缝纫机齐价了。你们还真舍得?” 赵琛兄妹小金库丰富,不觉得如何。 赵璋是没有概念。 赵瑾……也不曾缺过钱。 小喻儿太小,不懂这些,只知道跟着哥哥有糖吃。 小黑蛋倒是心疼钱,可他哥说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七辆木制军卡短短几天就挣了九百多,要是换成带有发动机的新车,每天跑的圈数最少会增加一倍,他们还可以提价,这么一算,要不了几天,买车钱就回来了。 “不贵、不贵,”林念营笑眯眯道,“大伯,我们还缺一辆车的钱,你要不要支援点,等我们挣够了,还你一百八成不?” “五哥,”小黑蛋狠狠一扯他的衣袖,“你怎么多给这么多?” “多的那三十,一天就挣回来了。”林念营道,“可要等下次再买,我们损失的就不是三十了。” “是这么算的吗?”赵璋迷惑道。 “你算算不就知道了,”林念营道,“过年前,半天我们一个人就挣了小四十,后来婶婶不让咱们出军区大院,我们一辆车一天挣五十多,再后来这片区域的小朋友都玩过了,一天也能挣个十几块。就按十几块来算吧,新车啊,跑得快,一天下来,三十块钱还不是轻轻松松就到手了。可要没有这辆车,咱们半月就损失四五百啊,想想就心痛。” 几个孩子一听,看向赵倬的目光都带了抹渴望。林念营许诺他们了,新车挣了钱,他们可以买一个足球,一双白色的力士鞋,去跟航院的那帮小子打比赛。 赵倬哑然失笑:“行,借给你们。” 苏梅想着有大哥看着呢,去的地方又是警局,便没阻止。清理了院内的障碍物,洗好一家人的衣服,熬了锅羊肉汤,撂了半馒筐饼子,装了满满一食盒,跟李姐说了一声,提着去了军医院。 先去看了季小五,小家伙身体恢复得不错,再有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阿姨,”季小五满足地喝了口汤,抬头好奇道,“小黑蛋他们忙什么呢?过完年就没来看过我了。” “忙着准备童子军的考核呢,”苏梅笑道,“小五想去吗?” 赵瑾听小黑蛋和林念营拒绝了特招,又看大家都在忙忙碌碌地做着考前准备,便直接跟他爸说,不要那张特招名额了,他想凭本事考进去。 赵恪欣然应了。 季小五要是想去,那名额倒是可以给他。 季司令是有一张,只是偶尔听隔壁传来的声音,几房挣得厉害,那几房的孩子听说季司令曾有意将名额给小黑蛋,每每见了小黑蛋都要冷“哼”一声,给个白眼,刺上几句。 小黑蛋有两次没压住火,捋着袖子都冲上去了,又憋了回去,小家伙心里记着季司令给名额的人情呢。 今儿她帮着还了这份人情,日后,小黑蛋也不必在压抑着自己了,再有下次,上拳成揍了。 “阿姨,”季小五失落地笑了下,“我参加不了。”身上的伤口还没长好呢。 苏梅笑笑,准备下次来,给他带来。 给季小五留足了羊肉汤和饼,苏梅提着食盒上了楼。 吕部长的病房,因为顾丹雪的入住,重新做了布置,一道大红的布帘将房间一分为二,还添了桌椅、小柜,抱枕、玩具等物。 苏梅敲门进去,张同志正在教丹雪练字呢。 “苏姨!”顾丹雪看到推门而入的苏梅,双眼一亮,拿着毛笔就想站起来往她身边凑。 “乖乖坐好,”张同志笑着拍了她一下,“把这行写完。” 顾丹雪笑笑,忙坐下,飞速将剩下的一行字写了。 “心乱了,”吕部长看着顾丹雪笑道,“再写也是浪费笔墨,你还不如让她下午再写呢。” “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下次我晚点来。”苏梅笑着放下食盒,溻了条毛巾递给吕部长,“我熬了羊肉汤,撂了饼,今儿您多吃点。” “哈哈……什么话都让你说了。”吕部长笑着接过毛巾擦了把手脸,递给她,“下次人来就成,别带东西了。” 苏梅放下毛巾,搬了张小桌放在他身前,连肉带汤地舀了一碗,又给他拿了张饼子,笑道:“又不是天天来。” 吕部长喝了口汤,又咬了口饼子,满足地笑道:“小苏你这手艺真是绝了,也说不上哪里好,就是食物进肚,浑身暖洋洋的,格外舒服。” “是顾家的药材好,我这汤里放了顾淼送的参须。” 提起顾家,吕部长不由就想得多了:“他们两兄妹把药山捐了。” 苏梅默然,她听赵恪说了,顾家的药山,那真是几代人的积累,上了年份的好药材布满了一个山头,两个谷地。 “听说,你建议做药妆?” 张同志听着这是要谈事,忙提起暖瓶,带着顾丹雪出去了。 苏梅一怔,这建议是她跟赵恪在家说的私话,赵恪在外掩饰她的特殊性还不够呢,万不可能跟吕部长说这些。 “别惊讶,”吕部长笑道,“赵恪、孟子衡、蔡佳微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兵,剿匪结束后,赵恪想去侦察部队,我便把他推荐给了江司令,他这次过来,也是我向上面打的申请。他是我最得意的部下,这么多年,我从没停止对他的关注,那小子打仗可以,机械图画的也不错,花钱更是厉害,唯独一点,不会挣钱,缺点经济上的头脑。” 这下苏梅真是惊讶了:“他没说……”要不是那天送顾丹雪过来,她都不知道两人有联系。 吕部长笑道,“那小子我还不知道,怕扰我清静呗。特战队是一支新型的队伍,不只京市各级将领在密切地关注着它,全国各地的军人亦是。若是让人知道了我们的关系,我哪能像现在这样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养病,谁家的子弟不想进去啊?” 顿了顿,吕部长又道:“小苏,你们来京的这短短十来天里,我知道,通过跟玩具厂的合作,已挣下了好几千。你在绘画上很有天赋,对美的追求与理解也格外独特。我就问你一句话,你真觉得药妆能出口吗?我们的国家可太需要外汇了。” 苏梅点点头,当下就将我国生产的雪花膏、蛤蜊油与华侨商店里那套价格昂贵的化妆品做了比较,余下更是利用未来的美妆知识给吕部长上了一堂课。 “被你这么一说,我一个老头子都恨不得赶紧让顾森办产生产药妆,当第一个顾客了。”吕部长哈哈笑道。 苏梅跟着勾了勾唇。 笑过,吕部长推开碗筷,认真道:“小苏,你觉得是让他们顾家自己办厂好呢,还是让他们跟国家合作更好。” “吕部长能让他们保留秘方吗?” 这就是让他们与国家合作了。吕部长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政府提供工厂、机械、员工,核心的技术还让顾家握在自己手里。” “顾家是医药,而我国还有织染、各种民族刺绣、美食、酒文化、茶艺大家,陶瓷制品等等。吕部长,能出口的可是太多了,可发扬的也太多了……” 吕部长一震,抬头正对上苏梅一双格外明亮的眼眸。 是啊,能出口的真是太多了,可发展的工业也有不少。若是国家对这些传承有一个完整的保护体系,还有谁不愿意跟政府合作…… 越想越多,吕部长不免有些怔然。 苏梅没有再打扰他,该说的已经说了,结果如何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张姨,”苏梅在水房找到一老一少,笑道,“让丹雪跟我回去住几天吧?” 最危险的那几天已经过去了,一个小姑娘整天跟两位老人待在病房里也不是事儿,她该有正常的交际与玩伴。 “行、咋不行啊。”张同志多少有点不舍,没了乖乖巧巧的小姑娘,整天就要看老伴那张老脸了,唉,年轻时明明挺俊的啊。 顾丹雪脸上开心的笑,那是掩都掩不住。 “小没良心的,”张同志笑着点了点她额头,“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离开奶奶啊?” “嘻嘻……”顾丹雪抱着她的胳膊笑道,“您放心,我明天就来看你和吕爷爷。” “这还差不多。” 苏梅拎着小姑娘的行李,带她到家,一群小子还没回来呢。 “丹雪回来了,”秦淑梅坐在沙发上招了招手,“来,让秦奶奶看看,这几天吃胖了没有。” “秦奶奶。”顾丹雪笑着依坐在了秦淑梅身边。 苏梅把她的行李提到二楼,放到了赵珺的房间。 这间屋子,原来是老二夫妻的卧室。后来,喻兰重新布置了下给赵珺住了。 前几天顾丹雪要住进来,便把原来的大床,换成了两张小床。 怕两人不适应,苏梅和喻兰还在两张小床之间,装了道帘子。 “妈,”苏梅从楼上下来,问秦淑梅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最近几天,两老都是一早就赶去招待所,不到天黑不回来。 秦淑梅脸上的笑意一敛,止不住轻叹了声,“老张家的小孙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一群人找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找到人。我腿脚不便,在那儿碍事,这不就让小马先送我回来了。” 苏梅心下一咯噔:“报警了吗?” “报、报警?”秦淑梅愣了,“小梅,你这一说我心里咋突突直跳呢。那小子调皮,我们都当他是不爱跟我们老人呆在一块儿,自个儿跑出去玩,迷路了。这……咱京市治安这么好,路不拾遗的,能出啥事?” “妈,顾家的事我不是说了吗。你看,你和爸出门,小马必跟,还有小瑾他们几个我都不敢放出去……”想到跟大哥一起出去的几个小子,苏梅也不安了起来,“妈,你知道警局的电话吗?” “***”秦淑梅报了一串数字,忐忑道,“小梅,你的意思是,我跟你爸牵连了老张家的小孙子……” 苏梅一边拔号,一边回道:“妈,你别乱想。我是说,京市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安全。” 铃声响过数下,电话被人接起,苏梅直接道:“喂,你好,我找赵倬,赵队长。” “赵队长刚走,方才我出去打饭,看到他领着群孩子出门。” “哦,谢谢。”挂断后,苏梅又飞快拨通了玩具厂的电话,“喂,你好,我是你们军卡的制造者,苏梅,我找李厂长。” “啊,苏、苏同志您好,您等一下,我这就叫厂长。”然后,苏梅就听对面猛然一声吼,“厂长,你快来啊,苏梅同志找你呢。快快……快……” 李厂长气喘吁吁地从楼下跑上来,接过电话:“苏、苏同志,是不是你说的军卡系列出来了?” 苏梅尴尬了一瞬,“不是,我大哥带着念辉他们几个去你们厂买军卡去了,估计这会儿还在路上,你等他们到了,给我回个电话。” “啊,就这?”李厂长好不失望,随之反应过来,讪笑了声,忙道:“好的、好的。” 挂断电话,苏梅长舒了口气,看向秦淑梅和顾丹雪道:“困不困?上去睡会儿午觉吧?” 两人点了点头。 苏梅抱起秦淑梅,领着顾丹雪上了楼,给秦淑梅按了按双膝,给顾丹雪揉了下冰凉的手脚,待两人都睡熟了,方洗了洗手,换了套舒服的衣服下来等电话。 这一等,20多分钟过去了,还没有回音,要知道她方才在楼上待的也有20多分钟。苏梅有些坐不住了,拿起电话,又打到了玩具厂。 结果一问,人没到。 李厂长说他挂了电话,就跟门卫交待了。为了接人,他们厂的门卫都没敢离开门口半步。 第167章 第167章 冬天没什么菜, 中午单位食堂用萝卜丝煮了锅杂面条,稀烂的那种。几个孩子不爱吃, 央着赵倬带他们去了国营饭店。 刚过完年, 出来吃饭的不多,也就那么寥寥几人。 小瑜儿眼尖,进屋就看到了跟人坐在一起的董团长和郭灵。 “哥, ”小瑜儿在赵倬怀里, 探身拍了下赵瑾,随之一指, “董伯伯。” 赵瑾方才就看到了, 因为有郭灵在, 不太想理。 赵倬顺着小瑜手指的方向看去, 低头问赵瑾:“认识?” “邻居, 炮团的团长董方海。” 赵倬听他这么说, 便知道关系一般,不过既然见了,几个孩子怎么也得上前打声招呼, 不然回去了, 还不得让人说闲话。 “过去见见。”赵倬对几个孩子道。 赵瑾跟林念营对视一眼, 拉着小黑蛋走了过去。 赵倬抱着小瑜儿, 带着赵琛三人跟上。 “董伯伯。” “小瑾、念营、念辉、小瑜儿, ”董团长笑着站起来,冲赵倬点点头, “巧啊!来前我还说, 忘了跟你爸要个地址了, 京市这么大,过来不一定能碰上, 没想到我们刚过来两天,就遇到你们了,缘份呀。” 赵瑾诧异地瞅了他一眼,以前怎么不知道董团长这么能说,连缘份都扯上了,京市是大,然而军区大院就那么两个,出示证件到门卫那儿一问,就查到他们住在哪儿了。 董团长看了眼赵倬,问赵瑾:“这位?” “你好,”赵倬伸手道,“我是赵恪的大哥,赵倬。” 同桌的几位眼中精光一闪,赵恪!特战队队长。 “你好。”董团长忙伸手与之相握道。 那几位跟着起身,其中一位胖子伸手笑道,“你好,赵……”他瞅了眼赵倬身上的警服,“赵警官。这些都是你家的孩子,哈哈……相识就是有缘,来来新年快乐。” 说话间,胖子挨个儿往孩子们手里塞了张崭新的5元钞票。 董团长笑意微滞,忙跟着往外掏,他兜里装的全是从银行换的1元新钞。 若一人给五张的话,不够,一时尴尬的不行。 郭灵悄悄把自己的红包塞了过去。 董团长一怔,侧身打开红包看了眼,每一个装的都是五元新钞,面上大喜。也没管郭灵一个小孩儿,怎么会有这么多五元的新钞。拿着红包,笑盈盈地塞到了赵瑾几人的手里。 赵倬看得眉眼微闪,这孩子倒是机灵。却忘了,不是谁都跟他们家一样,新年给孩子们的压岁钱,不是五元就是十元。 普通人家哪会给这么多。 一次性拿出七张五元大钞,这孩子得多受宠?身边的亲戚该多富贵?这明显跟郭灵身上普通的棉衣不符嘛! 片刻功夫,几个孩子便捧了一把红包新钞,不由齐齐看向了赵倬。 赵倬点点头,伸手入怀,从大衣的内兜里掏了两个厚厚的红包给了桌上唯一的孩子郭灵。 “赵警官,一块儿吃?”胖子招呼道。 “不了。”赵倬扫了眼桌上的烟酒,笑道,“你们慢慢吃,我带孩子们换换口味。” 胖子极会看人眼色的:“哈哈……是我的错,我们这是烟酒桌,确实不适合跟孩子们一起,改明儿、改明儿我单独请赵警官。” 赵倬客气应了声,领着孩子们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这家国营饭店离警局不远,赵恪经常过来,厨师、服务员都是熟悉的,几人刚坐下,服务员拎着壶茶,拿着菜单就过来了:“赵队,今儿怎么有空带着孩子们出来玩呀?” “新年刚上班,单位不忙。”赵倬笑着回了一句,对孩子们道,“想吃什么,自个儿点。” “阿姨,有鲜鱼吗?”家里都是腌鱼,小黑蛋想换换口味,“我想吃鱼加面。” “什么是鱼加面?”服务员诧异道。 小黑蛋巴巴一说,赵倬也期待了起来:“问问牛二,能做吗?” “好。”服务员进去没一会儿,领了个白白胖胖的中年汉子出来。 “赵队,我听你们要什么鱼加面,能再说一遍吗?” 赵倬点点头,看向小黑蛋。 小黑蛋巴巴地又说了一遍,末了道:“好简单的,我娘在家经常给我们做。自从来京,哎,好久没吃了。” 牛二拿笔记下,笑道:“不难,等着。” 怕孩子们等急了,牛二回去,先让服务员给上了一小碟炒黄豆,一小碟泡得脆生生的酸萝卜条。 小瑜儿有点饿,两种东西吃着味道又不错,遂在大伯和哥哥们讨论着方才在训练场上的一些战术时,他一会儿捏两颗黄豆,一会儿咬根萝卜条,再捧着杯子喝上两口。 吃吃喝喝,等面上来了,小瑜儿已是肚儿圆圆,小腹憋得厉害:“大伯,我想尿尿。” “我带你去吧?”服务员伸手笑道。 赵倬正忙着跟牛二一起,给孩子们挑鱼刺,闻言便把小瑜儿递了过去。 服务员抱着小瑜儿出门,把他往路旁一放:“在这儿尿吧?” 小瑜儿傻眼了,人来人往的,在这儿尿,不就被人看光了:“阿姨,我想上厕所。” “你这小孩子还挺讲究的……”服务员刚要抱他过去,便听屋里董团长他们叫道,“服务员,再上瓶西凤。” 服务员正左右为难呢,郭灵出来了:“阿姨,你去帮我叔叔他们拿酒吧,我带弟弟去厕所。” 服务员方才见赵倬给郭灵掏红包,知道他们是认识的,便点了点头:“知道厕所在哪吗?顺着路往东走,第二个胡同口就是。” “谢谢阿姨,我记住了。”郭灵待服务员迈步进了店,看向小瑜儿道,“要我背吗?” 小瑜儿双手背在身后,向东走道:“我自己去。” 他隐约记得,妈妈不喜欢这个姐姐。 郭灵回头瞅了眼店里埋头吃面的赵瑾几人,跟在了小瑜儿身后。 小瑜儿回头不高兴道:“你跟着我干嘛,我不喜欢你。” “我喜欢你啊,我一直想有一个小弟弟。可惜,”郭灵哀伤道,“我妈生我时难产了。” “死、死了?!”小瑜儿惊得小嘴微张,“你好可怜!” 郭灵想到自己从小就没了妈,有个爸爸又不在身边,好不容易团聚了,他又娶了一下,而那人很快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有个姥姥吧,姥姥心里却只是有舅舅、表哥,养她,也不过想跟她爸多要点钱,不由默然:“是挺可怜的。” “算了,你跟着吧。”小瑜儿迈着小腿急急向前跑道,“走快点,我要憋不住了。” “我背你吧?”郭灵快走几步蹲在小瑜儿身前。 小瑜儿迟疑了下,乖乖地爬上了她的背。 郭灵掏出一个帕子递给小瑜儿:“你鼻头沾了灰,擦一下。” “哦,谢谢啊。”小瑜儿一手揽着她的脖子,一手接过帕子擦了擦鼻子,唔,这帕子好香啊~ 郭灵感到背上一沉,知道帕子上喷的药起作用了,忙背起小瑜儿向胡同窜去。 赵倬带着赵瑾、小黑蛋追来,只看到她背着小瑜儿进了胡同。 然而,三人来回寻了两遍,又问了胡同左右的人家,都没有找到小瑜儿和郭灵,只在一处墙角捡到了块掉落的帕子。 赵倬一闻上面的迷·药,头上的汗当场就下来了:“小瑾、念辉,走,先回国营饭店。”他担心另几个孩子会跟着出事。虽然出来前,跟牛二他们交待了,帮忙看着孩子,可他见在已经谁也不敢信了。 赵瑾也想到了,拽住小黑蛋道:“念辉,快走。” 小黑蛋一把甩开他的手,耸着鼻头在离帕子不远的墙边闻了闻:“有股淡淡的跟那帕子一样的香味,还有尿骚味。” 赵倬快步过来,墙上有一串湿痕,他揩了点湿泥在鼻头嗅了嗅,是小儿的尿骚味,比成人的味道淡多了。 “赵警官,”胖子带着人跑过来道,“孩子找到了吗?” 赵倬、赵瑾和小黑蛋,齐齐盯紧了董团长。赵倬二话没说,上前,一个过肩摔将董团长砸在了地上。 小黑蛋“扑通”一声坐在他腰上,抽出裤腰带把他的双手绑了,用的是赵恪教的军中绑法,干净利净。 赵瑾也没闲着,压着董团长的双腿,把他的脚捆了。 胖子等人,看着爷仨这一系列动作,惊呆了。 发生什么事了?! “赵、赵警官,”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咋回事儿?你能说说吗?” 赵倬:“证件。” 胖子一愣,随之反应过来,忙把证件掏了出来:“赵警官,你放心,我家祖上几代都生在京市,长在京市,往上往下你成翻了,从没干过违法犯纪的事,大大的良民。” 有人想笑,却从胖子的话里感到了事情的严重。 忙跟着掏出了证件。 赵倬把他们的证件一收:“我现在没时间查你们,大家相互监督,帮我看好这个姓董的和六个孩子,然后谁去帮我打个电话,”赵倬说了串号码,“把这边的事跟那边说清楚,事后,我必重谢。” 几人忙一一应下。 赵倬按了下赵瑾和小黑蛋的肩:“小瑾,护着念辉先跟他们回饭店,等你爸过来。” 说罢,赵倬一个助跑翻身上了墙头。 小黑蛋一见,跳起来拽住他的脚,蹬着墙跟只猴子一样爬了上去。 “大伯,”赵瑾忙拽住赵倬回缩的腿,“我们跟你一起。” 赵倬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却不敢在这里跟他叽歪。时间过得越久,小瑜儿越难找回。 冲墙下的胖子摆了摆手,赵倬交待道:“宋倾国,别忘了我交待的事。” 胖子点点头:“放心。我拿我这颗脑袋跟你担保,剩下的四个孩子在,我在。” 其他人被他说得心里一寒。 赵倬点点头,带着赵瑾、小黑蛋飞速消失在了墙头。 苏梅不知道赵恪办公室的电话,沉思了下,推起自行车,跟李姐说了一声,骑上就出了军区大院,往警局赶去。 到了警局,她没有进去,而是找到门卫,跟他寻问了下赵倬带着孩子们离开的方向,然后一路问到了国营饭店。 彼时,赵恪接到电话也是刚刚赶到。 “小梅?”赵恪下车看到妻子,一愣,“你知道消息了?” “什么消息?” “不知道?”赵恪道,“那你怎么找来了?” 苏梅把张家小孙子失踪,她担心打了几个电话的事说了一遍。 “失踪!”赵恪眉头拢起,朝后叫道,“阎铭、江硕,你们俩去警局问问,可有接到报案?” “是。”两人飞速上车,然后一掉头去了警局。 林念营看到赵恪、苏梅,一溜烟地从店里跑出来道:“婶婶,小瑜儿不见了。大伯、四哥和小黑蛋去找他,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苏梅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展开了精神力,朝四周扫去。 赵恪瞬间有一种被剥了衣服的赤·裸感:“小梅,收起来。” 苏梅不甘地抿了下唇,收起了精神力。 赵恪飞速扫了下四周,心中庆幸阎铭和江硕不在,不然离得这么近,以他们的警惕,还不得有所查觉。 “那、那个,”胖子跑出来道,“你们方才有没有一种被人注视的感觉。” 赵恪扫了他眼,以左胳膊甩出的副度看,受过重伤,握枪有问题,身上的军装还很新,没戴领章,应是刚退伍不久的军人:“你是?” “你是赵恪、赵队长吧,我是跟你打电话的宋倾国。” “你好。”赵恪伸手主动与之相握道,“谢谢你对几个孩子的看护,能再仔细说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胖子点点头,从一群人相遇说起。 “小婶,”赵琛带着赵珺、赵璋跑出来,惊恐道,“小弟不见了。” “不怕。”苏梅挨个儿抱了抱他们,“有你们小叔呢。走,带我见见董方海。” 董团长到现在都还懵着呢,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苏梅:“董团长。” “弟妹、弟妹,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赵恪随胖子大步走进来,闻言冲他摆了下手:“别慌,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上午。” 今儿初五,那就是说,吃了年夜饭他们就出发过来了。 “火车上有遇到什么特殊的人吗?” 董团长摇了摇头。 “过来以后呢?” 董团长想了想,还是摇头。 “今儿来这里请客,是你一早就打算好的,还是临时决定?” “临时,我原来是想请大家吃烤鸭的。” “为什么改了主意?” 董团长按着额头想了一下:“小灵说她不知道该往哪方面努力,要是能知道考核内容就好了。我就想到了你,找上门,太刻意了。再则,我也有些拉不下脸。所以,就查了一下你的家庭情况,知道你大哥在这儿上班,就想着……也许遇上了呢。没想到真的那么巧,我们刚坐下吃喝没多久,你大哥就带着几个孩子过来了。” 赵恪偏头看向妻子:“大哥怎么突然想到了,带他们来警局训练?” “小黑蛋抱怨说院子太小,跑没两下就到头了。大哥听着心疼小家伙,就打电话问了警局的训练场。” 赵恪略一想就明白了,这是一个布了几天的局:“应该有人跟大哥提过,警局的训练场今天不用。”不然,直接去隔壁航院借的足球场,布置几个障碍物,不是更方便。 或者直接找大院的管理人员,借用一下训练场。 不管是哪一方,都更容易,因为两院都有一群孩子报了名,有现成的训练计划可以共用,他们哪有不应的道理。 “念营,”赵恪道,“你们怎么没在警局食堂吃?” “我们去食堂看了,中午做的是萝卜丝杂面条,一团软烂。” 赵恪微一颌首,看向牛二,“有电话吗?” “有,你跟我来。” 牛二领着赵恪去了后面的办公室。 赵恪拿起电话,拨到了警局。 亮明声份后,赵恪直接道:“帮我找刚过去的特战队员江硕。” 片刻,江硕跑着过来接了电话:“队长,收到了两起儿童失踪案,没有一位姓张的。” 赵恪眉头一挑,那就是说,算上张伯伯家的小孙子、小瑜儿,已有四名孩子失踪,“另两起是?” “云省驻军部队,花团长家9岁的小子,花永年,午饭前在百货大楼走失。汉城李书记家11岁的孙子,李俊才,一个小时前在庙会走失。” 目标这么大吗? 瞬间,赵恪陡然一惊,除了小瑜儿,算上郭灵,走失的都是此次参与童子军考核的孩子。 “江硕,”赵恪道,“你问问警局食堂,今天中午的菜单是萝卜丝面条吗?主厨有无换人?再问问,昨天有谁在办公室或是哪里说过,今天的训练场不用。” “是!” “打电话给花永年、李俊才的家长,问问他们今天为什么要去百货商场和庙会?” “是!” 挂断电话,赵恪又拨给了杨同光:“杨副师长,我想问问,你们童子军可有特殊考核?” “你怎么知道?” 赵恪心下陡然一安:“杨副师长,过了啊,你们这么带走孩子可不对,家长们寻不到人都报警了。” “怎么会,我们提前都跟家长打过招呼了。你们家,我现在正式通知你,后天,赵琛、赵瑾、林念营、林念辉四人,我们带走半天。” “后天!”赵恪眉头一蹙,“杨副师长,我家小儿子,还没到两岁那个,半个小时前刚被一位参赛的女孩带走。” “赵团长你说笑呢,我们又不是托儿所,要你家小儿子干嘛。还有我们参与考核的主考官,都是部队挑出来的尖子兵,我们有的是人,哪会让一个学员带人走,这不是胡闹吗?” 赵恪眉头拢起:“那就是你们的计划泄露了。” 杨同光霍然一惊,有人要阻止他们组建童子军?! “赵恪,你说家属报警的都有哪几家?还有带走你儿子的那个女孩,是谁?” “云省9岁的花永年,汉城11岁的李俊才,江西12岁的张兴生,花城8岁的郭灵。” 杨同光迅速翻开本子,按照本子一侧的标签先找到云省:“花永年的考核已经开始。李俊才被安排在明天,张兴生考核已开始,郭灵的考核在后天。” “我联系花永年、张兴生的考核老师,这二人应该没事。李俊才和郭灵……赵恪,他们怕是出事了。” “嗯。”赵恪道,“现在推测,应该有人以考核老师的名义,骗得了郭灵的信任,给她的考核内容就是带走小瑜儿。至于李俊才,多半亦是,就不知对方给他的考核任务又是什么?” 杨同光心中凛然,十来岁的孩子啊,没有太多是非观,再加上太过信任考核老师,还不是他们说什么是什么:“我现在通知下面暂停考核,先派人把所有参加、没有参加的学员接到军区,统一安排。” 赵恪赞同地点点头:“你再查查,还有哪些孩子失联。” “行。”杨同光道,“我查到了,等会儿还打这个电话给你吗?” “我大哥带着小瑾和念辉去追小瑜儿了,我得顺着他们留下的记号赶过去,若是遇到其他孩子,我必一起带回,你们也派人彻查这件事吧?” “嗯。”杨同光放下电话,迅速将这件事上报。 那天由季司令等人陪着去大礼堂的老者听后,沉默了片刻,道:“这说明,我们的特战人员让那些潜伏在阴沟里的耗子怕了。” 季司令不无赞同道:“赵恪不过来京十来天,就带着特战队清理了顾家和几位中层将领,以及一批医院高层,这速度、这行动力,可不得让他们胆寒。”虽然是一早就查出的罪证,可外人不知道啊!他们还当特战队队员能力超强呢。 刚建立的特战队如此,那自小培养的童子军呢?! 这一批人若是成长起来,那必是猛虎、雄狮、狡诈的狐狸和无巧不入的情报人员。 “还是我们的保密工作做的不够好啊。”老者轻叹。 “是我们一开始没给这批童子军定好位。”季司令遗憾道,“大家初开始,纯是看到赵恪的报告脑子一热,有了这个提议。若是一开始,我们能像选拔特战队队员那样,秘密考核私下选拔,不弄得这么大张旗鼓就好了。” 老者点点头:“也算是一次教训。吩咐下去,全力配合杨同光的行动,查出失踪的孩子,务必一个个地给我救出来,一个都不能少。” “是!”季司令起身敬礼道。 …… “小梅,”赵恪打电话出来,安抚地拍拍妻子的肩,“这里有我呢,你先带着念营他们回去。” 苏梅咬着唇,迟疑了下:“我等会儿再过来,你一路给我留个记号。” 赵恪点点头,执起他的手,在她手心画了个符号:“这是我们父子通用的符号,看到它,不一定是我画的,有可能是小瑾、小黑蛋,也有可能是小瑜儿。” 苏梅记下符号,拿了四个红包给他:“这是从郭灵手中流出来的,全是五元的新钞,你让人去银行查查,看都有谁一下子换了这么多新钞,还有这个红包。” 过年呢,换新钞发压岁钱的不要太多;红包亦是如此,极普通的款式,大家都用它。不好查,却也是一个线索,赵恪接下,转头看向胖子:“宋同志,忙不?” “赵队长,你说。” 赵恪把红包给他,“我带的人手不够,麻烦了,有什么线索,你送去……”赵恪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给他写了个地址,“另外,你帮我把董团长押去警局。” “行。”胖子一口应了,揣上红包,解开董团长脚下的腰带给苏梅,叫了个人,一左一右架着绑了双手的董团长走了。 赵恪问明了胡同口的位置,跟苏梅点了下头,出了国营饭店,飞速赶了过去。 第168章 第168章 小瑜儿被冻醒了, 尿湿的棉裤褪去热度,结了冰, 冻得他小鸡生疼, 两条腿都木了,“哇……妈妈,小瑜儿好冷啊, 呜妈妈……” 眼前黑漆漆的, 小瑜儿一时也不知自己在哪儿,扎着两手一边摸索, 一边扯着嗓子哭, 触手所及的地方不是泥地, 就是空气, 小家伙吓坏了:“呜……妈妈, 你在哪儿, 小瑜儿好怕呜……” “别哭了!”伴随着一声厉喝,“吱呀”一声,门从外面打开了, 小瑜儿仰头看去, 门口站着位身穿军装的男子, 背着光一时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身后站着郭灵和一个男孩。 “呜……叔叔, 我妈妈呢?” “教官,”男孩疑惑道, “他这么小也要参加考核吗?” “他不参加, 他几个哥哥参加, 他哥哥的考核内容就是救他出去。行了,这不是你们该问的, ”男子冲两人挥挥手,“你们该出发了,记住,背包里的盒子一定要带进军区,放在人群最多的地方。” “教官,”男孩走了两步,迟疑道,“他的裤子尿湿了……”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我没看见吗,”男子脾气暴躁道,“还要你提醒。” 男孩吓得脖子一缩,不敢吭声了,任郭灵拉着走了出去。 小瑜儿被男子连声的厉喝吓得懵了一瞬,随之放声哭道:“呜……妈妈……我要妈妈……” “闭嘴!” 小瑜儿一噎,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伸着脖子打了个嗝,瞅了眼他身上的衣服,哭道:“呜嗝……你不是战士叔叔吗?嗝,你怎么这么坏?嗝……” “铁子,”隔壁屋子有人叫道,“你干什么呢,老子叫你哄他,不是叫你吓他。” “二麻子又不讲究,直接拿帕子一捂,卖给他不就成了,还哄过鬼啊。”铁子烦躁道。 “丫的,那正常的跟痴傻儿,能是一个价吗?”药用多了,傻了,丢的不是钱啊。 铁子揉了把脸,压下心头的情绪,抓着小瑜儿肩上的衣服,提溜着出了暗室,往堂屋的火盆边一丢:“娘的,行了,别哭了,不是冷吗,赶紧烤烤吧?” “呜……我要妈妈……” “你妈妈等会儿就来。” “真哒?” 铁子点了点头。 小瑜儿噙着泪,满脸委屈道:“那叔叔,你帮我拿条棉裤换上呗,这条不舒服,小瑜儿的鸡鸡好冷,腿也好冷,都不能走路了。” 铁子翻了个白眼,嗤笑道:“还真当自己是个少爷呢。没有,让你待在火盆边就不错了呵……” 冷笑了声,铁子转身出去了。 小瑜儿瞅了瞅一旁竹椅上看书的男子。 男子对他视若无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除了他,这个屋里再没其他人了。 默了默,小瑜儿脱下大氅,解开小袄的盘扣,拽着棉裤的上坎肩扯了扯,没能扯断后面的绑带,“那个,”小瑜儿挪了挪脚,一点点靠近男子道,“你帮我解一下后面呗,我要把裤棉脱下来烤一烤。” 男子听而不闻。 “叔叔,叔叔?叔叔~”小瑜儿纳闷地歪了歪头,“听不见吗?” 鼓了鼓气,小瑜儿大吼了一声:“叔叔——” 男子拧着眉,揉了揉耳朵,放下手中的书,扯着他的胳膊帮他脱下小袄,“啪”一声,拽断坎肩的绑带,随之对着他一推:“滚远点。” 小瑜儿“噔噔……”退了数步,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撇了撇嘴,小瑜儿想哭,屁股好疼啊,肯定两瓣了。 男子拿起一旁小几上的湿毛巾擦了擦手,随意一丢,声音淡淡道,“你敢哭一声,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串在竹签上烤了吃。” 那一刻,小瑜儿清楚感知到了男子身上散发的恶意,吸了吸鼻子,不敢哭了。 扒拉着棉坎,挪动着小屁股往下推了推棉裤,好不容易把结冰的棉裤,连同里面的秋裤推到了膝盖处,推不动了,裤口卡在鞋上了。 “哑巴。”男子不耐地朝外喊了声,片刻,一个憨厚的大婶走了进来。 “帮他把棉裤脱了。” 女人默不出声地蹲在小瑜儿身前,手一挥,指尖的刀片划开了他的鞋袜。 小瑜儿惊奇地抬起两脚,鞋袜从脚上脱落。 女人拎起他的一只胳膊,提溜着扯掉他腿上的裤子,随手将人往地上丢,然后拿起小瑜儿脱下来的所有衣服向外走去。 小瑜儿顾不得浑身摔得生疼,向前爬了几步,叫道:“我的大氅,我的袄。” 大氅和小袄的衣兜里,装着他的哨子和钱。 妈妈说,要是瞅不见家里人了,记得吹哨子。 钱能买糖吃。 “啧,心思还是这么毒。行了,”男子抬了抬手,“这小子还要换钱呢,别冻死了。” 女人撇了撇嘴,讥讽道:“不容易啊,毒狼也知道爱护幼崽了。” 男子没理她。 女人无趣地丢下大氅和小袄走了。 小瑜儿哆嗦着把大氅铺在火盆边,披着小袄往上面一坐,抬着小脚凑近火盆烤了烤,嗯,挺暖的。 摸了下双腿,好冰啊! 站了几次没站稳,他转着头打量了圈屋内的摆设,然后吭吭哧哧拖了条椅子过来。 扶着椅子翘着脚,烤烤腿烤烤小鸡,忙的好不乐乎。 男子慢慢放下了书,惊奇地打量着花样百出的小家伙。 感觉到他的注视,小瑜儿百忙之中抽空对他笑笑:“叔叔,你手边的果子,我能吃吗?” 男子瞅了眼小几上放着的果盘,这是哑巴早上端来的,那女人善毒,有时候他都分不清哪只果子能吃,哪只不能吃。 而这盘,撒了那女人新研发的五味毒,他一颗都不敢吃。 微微点了下头,男子眼里带了抹期待。 “嘻嘻嘻谢谢叔叔,你真是个大大的好人。”小瑜儿说着,放下脚,跑过去拿。 他脚上无鞋无袜,双脚一离开地上的大氅,就激灵灵打了个寒噤,遂冲过去,随手抓了一把,忙又跑了回来。 把果子放在大氅上,小瑜儿烤了烤脚,才坐下来,捡起一个吃了起来,唔,好甜啊。 一个吃完,小瑜儿又拿了一个,唔,这个有点怪,不过好香啊。 一个接一个,两分钟没到,一把果子就吃完了。 舔了舔唇,小瑜儿看向果盘的目光带了抹热切:“好好吃啊,叔叔,我能再吃几个吗?” 男子点着下巴,心上暗忖,那新毒没下?随之又摇了摇头,哑巴那女人为了研制毒物、找人试药,都能背弃家族,怎么可能会放弃每日一次的下毒机会。 男子猜测,要么小家伙运气超强,要么就是他有避凶趋吉的本事。 若真是如此,那就不能卖了,收养在身边,借运行事,他们做什么还不得事半功倍。 这般想着,男子就冲小瑜儿勾了反手指:“来,帮我选几个果子。” 小瑜儿跑过去,伸手去抓。 男子手腕一翻,手里便多出一把小小的折扇,那扇子“啪”的一声,敲在了小瑜儿的爪上:“别上手,你就说,哪个能吃吧?” 小瑜儿揉了揉敲肿的手背,想哭,大大的泪珠儿浸在眼里要落不落。 “选!” 小瑜儿吓得一哆嗦,抬手挑那又小又难看的随意指了几个:“这个、这个……” 心中却想,叫你打我、吓我,难看的都给你。 男子把他指过的,挨个儿捡了出来,然后把整个盘子往小瑜儿怀里一塞:“拿去吧。” “谢谢叔叔。”小瑜儿抱着盘子走了几步,突然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人家给了他一盘子,他却给人挑了几个丑的,“叔叔,这几个又大又圆的也好吃,你拿两个吧。” 男子瞟了他一眼,见小家伙一脸真诚,便把他说的那几个全捡了去。 小瑜儿心里立马又不是滋味了,说好的两个呢,一下子拿去了好多。心里不舒服,小瑜儿便坐在火盆边一个接一个吃起了果子。 男子见他吃了这么多还是一点事也没有,越发相信他是大气运之人了。便是如此,他也没敢立马吃,而是让铁子抱了只鸡过来,好的、差的各喂了一颗。 那鸡吃下去好一会儿,久到小瑜儿揉着眼都要躺在火盆边睡着了,还活蹦乱跳的,男子才敢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浅尝了一口,唔,挺甜的,完全没有一点药味。 男子放心地吃了起来。 吃了丑的,又去拿水灵的,铁子见此,跟着拿了一个。 果子刚进肚,两人就捂着肚子倒下了。 浑身抽搐着吐起了白沫。 小瑜儿揉眼坐起来,纳闷地看着翻滚的两人:“叔叔,没事你们吃肥皂干嘛?哎呀,别往这边滚了,衣服要着火了,我上次就被火烧了,头上、脖子里,起了好多泡泡,老疼了。” 两人这会儿哪还听得进去小瑜儿的话啊,肠和胃好像被一团邪火烧穿了般,疼死人了。两人拼命的抓呀,挠呀,恨不得拿把刀把自己的肚子剖开,浇上两桶水冲冲。 小瑜儿眼见火盆被两人打翻,火星四溅,片刻功夫,两人跟个火柱一般整个儿烧了起来,叫得那个凄厉啊,吓得一边赤着脚,光着屁股往外跑,一边放声尖叫:“妈妈——快来啊,快来救救小瑜儿,着火了着火了——” 这会儿苏梅刚将赵琛、林念营他们送回家,赶去找赵恪。 赵倬、赵瑾和小黑蛋寻着地上的尿液,追了几百米,就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了,只得在周围慢慢地探访寻找,哪知道小瑜儿早就被带去了城市的另一边。 赵恪也刚顺着记号赶过去跟三人汇合。 第169章 第169章 哑巴听到小瑜儿的哭喊, 烦躁地丢下药杵,推门出了药房, 快步朝前院走去, 然而刚走了几步,便嗅到了空气中的焦糊味儿,心下一惊:失火了! “蠢货!”深怕无人过来查看, 看不出异样啊。 心中这般想着, 她便加快了脚步。 小瑜儿一脚冲出门就后悔了,呜……好冷, 刺骨的寒风刮在腿上, 跟刀子般割得生疼:“呜……妈妈……” 抹了把脸上的泪, 小瑜儿往后退了退, 又退了退, 一步步退进了屋。 “救、救我……”男子全身都是火, 可他顾不得去灭身上的火,他觉得他的五脏六腹,已被那毒绞割成块, 只要张嘴一吐, 必是一口混着血沫的碎肉, 而那疼绵延不绝, 入骨又入髓……让他恨不拿斧头把自己劈开, 好生剥洗一番。 看着完好无缺的小瑜儿,他疼苦地伸出手, 奋力地朝小瑜儿抓去, “救我……” “啊——”小瑜儿看着那伸来的焦黑指尖, 火焰下露出血肉的丑陋鬼脸,吓得放声尖叫, “别过来、别过来,你找水,找水啊~” 二伯被火烧着的时候,就是被司机叔叔一盆水浇灭的。 “水、对、水……”男子念叨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出了屋子。 铁子见此,凭着一股意志爬着跟了过去。 天干物燥,两人好似一对行走的火球,走到哪儿烧到哪儿,廊下、隔壁、厨房等等。 “咳咳……”屋里的火势也一路蔓延到了门窗上,小瑜儿往门口中间站了站,止不住一声接一声地狂咳了起来。 “啪!”一根燃烧的横木从上面落下,扫过小瑜儿的棉袄袖子,火苗立马蹿了起来,小瑜儿吓得忙将小袄从身上甩下。 “啪嗒”一声,一枚银制的哨子从衣兜里滚了出来。 “咳妈妈咳……”小瑜儿弯腰捡起哨子,抹了把因烟熏而模糊的双眼,脑中闪过妈妈说过的话,“小瑜儿,求救信号是三短三长再三短,来,跟妈妈一起吹。” “咳妈妈,”小瑜儿抹了把眼泪,抖着手吹响了哨子,他记得呢,三短三长再三短,“嘟……” 听到哨声,哑巴奔向男子和铁子的身形一顿,低低咒骂了声,转身朝堂屋扑了过来,接连进了两次,都被掉落的梁木拦了去路。 “兔崽子,你给我闭嘴!听到了没有,再吹,老娘宰了你。” 小瑜儿吓得往门侧躲了躲,也趁机躲过了她甩来的刀片。 “娘的,早知道请回的是个瘟神,还不如一开始就拧了脖子给老娘作标本呢。” 这地方算是毁了,得赶在他人过来查看之前,赶紧走人。 不过,走前,一些东西得毁了。 打开杂物房,哑巴拎出几桶煤油,一一泼在燃着的房屋和两人身上,随之又拎了两桶往后院跑去,到了后院自己的住处,她飞速打包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屋里屋外泼上煤油,一把火点着,然后跳进地窖跑了。 小瑜儿的哨声传出去,惊动了两人。 一个是在附近做户口普查的户藉人员曾强,一个是带花永年考核的考核官纪晨。两人一个本子一揣,撒腿就往这边跑;一个犹豫了下,提起花永年往背上一甩,背着他冲了过来。 曾强年前刚退伍,今儿是他上班的第三天,对这一片儿还不熟,一路翻了几个院子,立在墙头往下一看,前后院已是一片火海,三短三长三短的哨声,还在断断续续地从着火的屋子里传来。 纪晨背着花永年破门而入,看到墙头的曾强,下意识地拔枪喝道:“别动!” 曾强扫了眼他身上的衣服和领章,掏出工作证和人口普查的登记本丢了过去:“救人要紧。” 说罢,身手麻利地跳下墙头,脱下大衣往积雪的墙角一丢,抱了雪来回揉了两把,披在头上寻着哨声冲进了屋。 纪晨嗅了下院内浓郁的煤油味,瞅了眼地上还在熊熊燃烧着的两人,警惕地巡视了遍前院,又搜了遍后院,准确地找到一口水井和一个地窖。 并在地窖的入口看到一串女人的脚印,带着学员,他没敢下去查看。 曾强扫了眼扑籁籁下落的梁木和瓦片,咬牙冲了进去。 看清地上吹哨的人,曾强愣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求救的会是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 男孩五官精致,落了灰的大红毛衣下是光溜溜的双腿和小脚丫。 “咯吱~” 曾强一抬头,上面的大梁摇摇欲坠,顾不得再想其他,曾强冲过去抱起孩子,转身向外冲去。 到了外面冷风一吹,小瑜儿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往他怀里缩了缩。 大衣内外方才都被他揉了层雪,湿淋淋的不保暖,曾强刚要解开身上的棉袄扣子。 纪晨带着花永年从后院回来了。 “大衣。”曾强朝纪晨伸手道。 纪晨看清他怀里的小瑜儿,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大人没有救出来吗?” 曾强一指小瑜儿嘴里叨着的哨子:“吹哨求救的就是他。” 纪晨一愣:“他吹的是部队的求救信号。” 一般人不会,也不懂。 小瑜儿取下哨子,揉了揉烟熏的眼,连声咳道:“咳我爸是战士,咳最捧的战士。” 两人对视一眼,曾强要来户口登记本翻看起了这座宅子的户主,纪晨则接过小瑜儿,把他裹进怀里道:“你爸叫什么,知道吗?” “咳,妈妈有时候叫他赵团长,有时候叫他赵恪。” “赵恪!”纪晨一惊,是他想的那人吗? 他表哥江硕,年前被选拔进了特战队。过年大家聚在一起喝酒,席间喝多了,比划了两下。 向来比他差了那么一点表哥,用了一套全新的拳法,一招一式都往人身上的要害招呼,狠辣无力。 没几下他就因为有所顾忌,被表哥撂倒在了地上。 那套拳法,听表哥说就是出自他们队长赵恪之手。 “查到了,”曾强道,“这座宅子的主人姓李,李长征,在附近的废品站做事。他妻子姓顾,顾丫,是个哑巴。二人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 纪晨跟曾强互视一眼,看向了地上的两具尸体。 两人之间不知道有没有李长征,不过肯定没有顾丫,因为两具都是男尸。随之,纪晨想到了地窖入口的脚印。 纪晨看向怀里的小瑜儿,小家伙听到李长征、顾丫并没有什么反应:“今天之前,你认识地上的这两人吗?” 小瑜儿低头瞅了一眼,吓得脖子一缩,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在这里?谁带你过来的?” “不知道啊。郭灵背我去放水,”小瑜儿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郭灵,也没有看到那个小男孩,“我眼一闭一睁,就在这里了。” 纪晨略一思索,就猜对方应该是用了什么办法,让小孩睡了过去:“郭灵是谁?” “郭灵就是郭灵啊。” 纪晨一噎:“多大?” 小瑜儿看了眼他身边的花永年:“比他低一点儿。” “男孩?”纪晨诧异道。 “不是,是漂亮的小姐姐。”这人好烦,怎么那么多问题,小瑜儿不舒服地摸了摸脖子,喉咙难受,“叔叔,这是哪啊?我妈妈什么时候来?” 方才那人说了,他妈等会儿就来,可这都好几个一会儿了。 纪晨还待要问,曾强拦住他道:“行了。不是知道他爸叫什么了吗,报警吧。” “嗯,”纪晨道,“走吧,你招些人过来救火,别让火势蔓延到左右。我带两个孩子看看哪家有电话,顺便再给小家伙找点热水喝。” 四人出来,门口已聚了些赶来救火的邻居。 …… 赵恪寻着记号找到赵倬、赵瑾和林念营。 双方刚交换了信息,一抬头便见南方上空腾起了股浓烟。 “会不会是?”赵倬跟赵恪对视一眼,猛然向上一蹿,双手扒着墙头,上了墙,朝南看去。 这个时代的高建筑还不多,浓烟的位置一目了然。 “我打电话问问。”赵倬扫了眼周围的住户,跳下墙头,敲响了一位退休干部的家,借用人家的电话,打到那片区域的街道办,待听到有人从失火的屋子里救出一个吹哨求救的孩子,精神一震,跑出来冲赵恪打了个手势。 赵恪心中一喜,在墙头给苏梅留了个标志,并在标志旁写了一个‘南’,一个‘火’字。 四人坐当当车赶到出事地点,已是二十多分钟后。 熊熊燃烧的大火,已被纪晨、曾强带着人很好地控制在了院内,没有向四周蔓延。 接到报警敢来的警员,于屋子周围拉起了警戒线。 随他们一起赶过来的阎铭、江硕,看到赵恪四人,忙抱着小瑜儿跑了过来。 “队长,”阎铭把小瑜儿往他怀里一递,“找到人了。” “哇~爸爸——你怎么才来啊~”小瑜儿哭得撕心裂肺,所有的害怕、恐惧,在这一刻,全部喧泄了出来,“呜……你怎么才来~” “是爸爸不对,爸爸坏……”赵恪被小家伙哭得鼻头发酸,抱着他不停地晃着摇着,一下下地顺着他的背,连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小瑜儿安全了。” “呜……我要妈妈,”小瑜儿泪眼婆娑地四下看了看,没有找到苏梅的身影,“呜妈妈没来。” “妈妈正往这边赶呢,”赵恪安抚道,“小瑜儿别急。” “要妈妈~” “好、好,要妈妈,爸爸带你去接好不好?” “走~” 赵恪伸手,江硕把吉普车的钥匙递给他,“队长,要不要我送你们过去?” “不用。你们俩……”赵恪看向阎铭、江硕,“先查着,我等会儿回来。” “是!” 赵恪走了两步,回头,赵瑾和小黑蛋绷着脸,正亦步亦趋地跟着大哥,听他跟人寻问情况呢。 唤来两人叮嘱了两声,赵恪才在小瑜儿的连声催促下,开车去方才留记号的地方接苏梅。 …… 苏梅坐在当当车上,正往国营饭店那边的胡同赶。 她心中焦急,总觉得车子行得慢,目光便不由地往左右的路边扫去,打量着左右的标志性建筑,心中暗自算着剩下的距离。 突然,她一怔,目光落在了对面就要开过去的当当车上,郭灵! 等不及师傅停车,苏梅一把拉开车窗,纵身一跳,扣着对面的车窗边沿,拖挂在了上面。坐在两边车窗的人,看得骇然,齐声尖叫了起来,吓得两位司机赶紧停车。 更有热心的群众帮她拉开车窗,拽着她的两只胳膊要拉她上来。 苏梅道了声谢,让大家往两旁让让,然后翻身上去,一把抓住了要跑的郭灵:“说!你把小瑜儿弄哪去了?” “这是秘密,我不能告诉你。” “阿姨,”跟她一起的男孩见状,忙扯了下苏梅的衣服,“教官不让说,你放了小灵吧,我们还有任务要做呢,完不成要扣分的。” “教官!”苏梅的目光飞速扫过全车的人,“他跟着你们吗?” 男孩下意识朝一个角落瞟了眼。 苏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立马锁住了那个靠窗而坐的男人,车里因她而引起的骚动好像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人家,他举着报纸,挡了面容,敞开的黑色大衣内是套绿军装。 第170章 第170章 “你是他们考核官?”苏梅一边问着, 一边抬脚朝男人走近,“什么考核, 需要抓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同志, 你能跟我解释一下吗?” 为了怕孩子哭喊还用了迷药,这确定不是在培养间谍,而是在培养战士吗? 车内的人面面相觑, 怎么感觉跟唱大戏似的, 一出又一出。 “军部考核,闲杂人等无权过问。”男子的声音从报纸后冷硬地传了出来。 “你说军部就是军部啊, 有证件吗?麻烦给我看一下。”苏梅一步步走到男子跟前, 朝他左右的人挥了挥手, “你们让让, 我要好好跟他理论一下, 什么狗屁的军部啊, 有文件吗?经过我们允许了吗?就把我们家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带走。” “哎呀,部队办事,那肯定是有道理的哟。”旁边一位优雅地老太太劝道, “这位女同志, 你别激动, 好好说嘛。” “人家不是说了吗, 军部考核。”一位略知道些童子军选拔的, 鄙夷地上下打量番苏梅,“看着穿的人模人样的, 咋一副乡下人进城呢, 真没见识。” 苏梅眉头一皱, 恼怒道:“和着被带走的不是你们家的孩子,是吧?” “哎, 你这同志咋说话呢,我们也是好意。再说了,军部看中你们家的孩子,那是你们的福气。” “什么福气?你们见过哪位军官像他这样脸都不敢露的……”苏梅说着,伸手一拍,报纸从中破开,露出了男子锋利的眉眼。 与之同时,苏梅的手腕也被对方一把扣住了。 苏梅下意识地挣了一下,竟然没有挣动分毫,她不由惊讶地朝对方看了过去,要知道她的力气,可是跟赵恪不相上下。 长得倒是不错,挺俊的,不对……苏梅心下一沉,这张脸上妆了,用的药膏比那天顾丽拿来的还要高级,闻不到一点药材的味道。 正常的考官怎么会不敢在学员面前露脸,还有那迷药…… 苏梅的目光轻轻扫过他腰侧鼓起的地方,怎么办?都是人,打是不能打的,伤着谁也不行。还有,万一那不是枪,而是手榴·弹或是炸·药呢? 心念急转间,苏梅张嘴喊了声:“非礼啊~” 众人:“……” 啥玩艺儿。 苏梅一窘:“抓流氓~” 众人看着她撇了撇嘴,呵!你都上手拍烂人家的报纸了,谁知道还想干嘛,人家战士为防万一,隔着衣服抓着你的手腕,怎么了? 这招不行吗?那就反过来试试。 苏梅伸手摸了把他的脸,在男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即,举手道:“我是女流氓,我自首。师傅,你停车,让这位战士压我去警局。” 霍!一车的人都被她操作惊呆了。 男人猛然一甩她的手腕,气得磨了磨牙:“我任务在身,哪位同志愿意押她去警局?” “我!” “我!” …… 苏梅真是体会了一把首都人民的热情。 可她主要的目的是要男子跟她一起下车,既然他不愿,那就别怪她来硬的了。 “不行,”苏梅一把拽住男人的胳膊,向外拉道,“我就要他跟我一起去。” “你这女人,好不要脸,”旁边那位优雅的老太太指着苏梅,气得浑身直哆嗦,“你们几个女同志,快把她拉开,像什么话!战士都欺负……” 当下就有几位女同志自告奋勇地站了起来。 苏梅佯装害怕地往男子身上一扑,在他抬起另一手来挡时,飞速扣住了他的两只手腕,启动袖箭,竹制的箭矢准确地射断了男子的手筋。 随之一把扯开他的大衣,撩起了他腰侧的衣服。 苏梅瞳孔一缩,炸·弹! 男子惨叫一声,头猛然往后一仰,朝苏梅的头急速撞了过来,与之同时抬起的右脚也踹向了苏梅的左腿。 几个女人从不同的方向扑过来了,苏梅几乎无空可躲,情急之下,双腿一夹对方的腰,身子后仰着挂在了他身上。 赵恪带着小瑜儿一路寻来,透过车窗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脚下一踩油门,车子越过当当车,赵恪一打方向盘停在了车前。 司机吓得猛然一停。 “哎哟!” “哎哟~” …… 车内,几位女同志摔在地上滚作一团。 男子显然是个练家,下盘极稳,苏梅的双腿挂在对方腰上,上身跟着晃了两下,一捋袖子露出了腕上的袖箭,中间那根铁制的箭矢对准了男子的心脏:“别动!” 与之同时,赵恪抱着小瑜儿,举着证件上了车。 “妈妈——”小瑜儿看着苏梅高喊了声,随之放声大哭道,“哇妈妈——哇哇妈妈……” 苏梅心脏一抽。 男子趁她愣神之际,一点鞋子的机关,鞋尖刷的一下,亮出了把寒光凛凛的雪刃,对准苏梅背部的脊柱踢了过来。 赵恪手中的证件一丢,拔出腰后的枪,对准他的膝盖骨扣动了板机。 乘客们吓得连声尖叫。 赵恪猛然喝道:“闭嘴!乖乖待在原地,谁也别动!” 大家一时噤若寒颤。 整个车里只剩下了小瑜撕心裂肺的哭声和男子凄厉的惨叫。 “郭灵、李俊才,”男子仇恨地扫过苏梅、赵恪,冲两人叫道,“把背包的盒子拿出来,拉动上面的环扣。” 男孩没应,他低头看着地上的证件,弯腰捡了起来,摸了摸上面的钢印,看向郭灵道:“赵叔叔是战士。” 战士只会打坏人。 郭灵已经听话地打开背包,拿出了盒子。 “小梅!”赵恪目光沉沉地看向妻子,“还不下来!” 苏梅一拳头顶在了男子下颌,又一拳砸向了他的太阳穴,在成功将人砸晕后,忙从他身上跳了下来,几步迈过地上横躺的女同志,接过嚎啕大哭的小瑜儿,抱着哄道:“妈妈在呢,小瑜儿不哭,哦哦妈妈在呢……” “你不能拉!”男孩拉着郭灵的手道,“这玩意儿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你别乱来。” “他是教官,不听话是要扣分的。” “拿来!”赵恪伸手道。 郭灵抿着唇,固执地摇了摇头:“赵叔叔,你打了我们教官,是要受处分的。” 赵恪懒得跟她废话,一个手刀将人劈晕,伸手接住了盒子。 男孩自觉地将手里的盒子连同证件一起递给他:“赵叔叔,他们让我们把这两个盒子带去军区,放在人群多的地方。” 赵恪“嗯”了声,伸手取下他身上的背包,把两个盒子小心地装进去。 “还有,”苏梅下巴一点地上的男子,“他腰侧各有一个长型的。” 赵恪冲地上的女同志挥了挥手,几人忙爬起来战战兢兢回到了坐位上。赵恪查看了下男子,见他确实是晕过去了,放下背包,将他全身搜查了一遍,牙齿里的毒,腰侧的炸·药,大衣内衣兜的枪支,鞋子的机关刀片等等,全部扫进了背包。 “那个、同志,”老太太见赵恪长得斯文有理,也没有伤及无辜,便大着胆子问道,“他是特务吗?” “嗯。” “哎呀,那老太婆刚才办错事了,”老太太不好意思地冲苏梅笑道,“同志,对不起啊,差点误了你们的大事。不过,同志,咱下次能别自污了吗?这万一搞不好,大家真会把你当女流氓抓起来……” …… “苏同志,”赵恪扫了眼抱着小瑜儿乖乖坐在副驾驶位的苏梅,双眸沉沉地看向前方,“当流氓是不是很好玩?” 苏梅无言地把头往小瑜儿怀里埋了埋,是她认知错误,忘了这个时代,人们对那一身绿军装的信重。 小瑜儿心疼地拍了拍妈妈:“爸爸,你别欺负妈妈。” “嗯,”赵恪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头,扫了眼后视镜里的三人,问唯一清醒的李俊才,“庙会上领走你的人是他吗?” 李俊才摇了摇头,“是个黑脸大汉,我听成子叔叔叫他铁子,这个就是成子叔叔。” “铁子死了,还有……”小瑜儿挠头想了一回,“还有都狼。好惨啊,爸爸,我以后再也不玩火了,他们都被火烧死了,小哥他们不是说二伯笨吗,他们比二伯还笨,唉,真的好惨~” “死、死了!”李俊才吓得脸都白了,半晌,方道,“小、小瑜儿,你说的都狼是不是坐在客厅椅子上看书的那位?” “嗯,他人好好哟,给了我好多果子吃。” “他不叫都狼,叫毒狼。” “哦。” 赵恪:“除了这三人,你们见的还有其他人吗?” 李俊才摇了摇头。 小瑜儿举了举手:“还、还有一个超凶的阿姨,毒狼叔叔叫她哑巴,她好坏,不让我吹哨子求救,还朝我丢刀片,说把我、把我的脖子扭断,做成什么本本,坏坏的,我不喜欢她。哦,铁子叔叔我也不喜欢,他要把我卖了。爸爸,卖了,我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们啦?” 赵恪危险地眯了眯眼,将这些信息一一记下,带着大家直接去了军部。 李俊才的爷爷,汉城的李书记一早就等在办公楼前了,见到孙子,心疼地抱了抱,冲赵恪敬了个礼:“赵团长,谢了。” 赵恪冲他微微颔了下首,把郭灵和成子交给专人去审,他侧带着苏梅和小瑜儿去录口供。 完了,将两人送到军区大院门口,他开车去了着火的城南。 忙了七天,顺藤摸瓜,他们相续又抓捕了9名潜伏人员,端了一个人贩子团伙。 哑巴,也就是顾丫,这位却是个特殊人物,她不属于潜伏的任何一方,却一直为这些人提供着各种药品,治伤的、治病的,还有各种迷·药、毒·药。 她原是顾家旁支毒经的传人,因痴迷毒物的研制,早年害死害残过几位下人,顾森的爷爷发现后,要将她送去巡捕房。 她得到消息后,连夜逃了。 这一晃就是二十多年。 第171章 第171章 “小梅, ”赵恪开车到家,顾不得休息, 站在门口叫道, “抱上小瑜儿,咱们去趟医院。” 苏梅愣了下,忙放下手中做了一半的军卡系列模型, 反手抱过趴在她背上跟只树袋熊的小瑜儿, “我们要不要换身衣服?” 赵恪拿起门后衣架上苏梅的大衣,给她披上, “不用, 走吧。” 苏梅拢了拢衣服, 抱着小瑜儿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赵恪为妻儿打开后座的车门, 苏梅瞟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副驾驶:“还有人吗?” 赵恪没吭声, 扶着苏梅上了车, 转去驾驶位,开车驶出了军区大院,“小梅, 你看一下小瑜儿体内有没有什么异常?” 苏梅霍然一惊, 握着小瑜的双手, 探入异能, 于他体内游走了一圈, 小家伙一切正常,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生病住院, 她用异能帮忙梳理了几次, 火力有些旺。 “妈妈, 暖暖的好舒服。”小瑜儿在苏梅怀里蹭了蹭,闭着眼有点想睡。 “困了?”苏梅松开手, 抱着他拍子拍,“睡吧,妈妈在呢。” 那两人烧死的惨状,还是吓到小瑜儿了,回来几天了,睡梦中还时不时地被吓醒,白天更是黏人的紧,一会儿瞅不见苏梅就急。 “嗯。”小瑜儿拽着苏梅的衣襟,伏在她怀里睡了。 苏梅小心地扯下身上的大衣,给他盖在身上:“小瑜儿一切正常,出什么事了?” “那天小瑜儿不是说,狼毒给他吃了好多果子吗,”赵恪道,“顾丫说,她每天都会往果子里下一种新毒,那天的果子有两枚被她下了断肠散,还有两枚果子被她下了相生相克的五味毒。” “法医在狼毒、铁子体内提取了断肠散。我怕小瑜儿误食了那两枚五味毒,虽说相生相克,可谁也不知道它们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苏梅看着这会儿睡得格外香甜的小瑜儿,亲了亲他的脸蛋:“郭灵,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赵恪不觉眯了眯眼:“是个聪明的,什么都推在了考核上,又对军队表达了无比的忠诚,有几位将领极是欣赏,已有人来我面前隐晦地为她说好话了。” 纠着不放,倒显得他斤斤计较,小肚鸡肠。 “这么说,杨同光要招她进童子军了?”苏梅嘴角一勾,止不住露出一个冷笑,“要真是这样,赵恪我可跟你说好了,咱家的孩子全部退出,什么狗屁的童子军,谁爱进谁进。” 赵恪眉头一蹙:“小梅!” “叫什么叫,我说错了吗?这么个毒蛇都敢招,他们是培养间谍呢,还是在培养特工啊?”说到后来,苏梅的声音都变得尖锐了起来,小瑜儿在她怀里惊了下。 苏梅忙压下心头的情绪,亲亲了小家伙的脸蛋,温声低语道:“哦哦妈妈在呢,小瑜儿别怕,妈妈在呢……” 赵恪看了眼后视镜里的妻子,止不住叹了口气,杨同光并不想要郭灵,他想带一支纯粹的强者之狮,只是上面认为,队伍里出现一个两面三刀、心思诡异的人,给一帮三观还没有定型的小家伙一些磨砺,未尝不是件好事。 可就像小梅说的,这么以来,又哪里像在培养什么特战人员。一支队伍,大家若不能将生死、后背放心地交付给对方,还谈什么战友、家国情。心都歪了,又哪来的正义。 “你别急,”说话间车子进了医院,赵恪停好车,打开车门,扶着苏梅下车道,“我再看看。” 苏梅没理他,抱着小瑜儿朝门诊走去。 “这边,”赵恪一把拉住妻子的胳膊,带着她朝后走道,“我约了几位医生会诊。” 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屋里坐了数位老中医,一半都是顾家人。 “来了。”顾森对他身边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说了一声,起身迎了过来,到了近前,他低头瞅了眼苏梅怀里睡着的小瑜儿,见他面色红润,唇无青灰色,松了口气,“赵恪、弟妹,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说着一指老者,“我叔爷,顾宣,自小学医,熟识各种药材的习性,号脉精准,善用针灸排毒。” 接着又挨个儿把剩下的人介绍了一遍,个个都是中医大拿,一身本领。 苏梅瞟了眼赵恪,还有什么不明白,什么他约的人,这分明是顾森和顾家诸位为了善后而做出的努力。 苏梅随赵恪跟众人打过招呼,在顾老爷子身边坐下,撩开大衣,方便他看诊。 老人端详了下小瑜儿的脸色,看了看舌苔,闭着眼把了会儿脉,随之又捋起小瑜儿的衣袖、撩起他的衣服,看了看肤色和皮下的血管。 谨慎起见,老人掏出银针,捏着小瑜儿的手指,采了一滴血于指尖捻了捻,嗅了下,方才让开位置,让人抽血拿去再做一下化验。 血样检查要明天才会出来,不过大家挨个儿号过脉后,都表示小家伙非常健康,他们从医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身体素质如此棒的小孩子呢。 苏梅抱着小瑜儿起身,弯腰真诚地给大家道了声谢。 顾宣笑着摆了摆手,“听顾森说,丹雪那丫头在你家住着呢,怎么样,没给你添麻烦吧?” 苏梅笑着摇了摇头,“顾大哥夫妻把她教的很好,”小丫头温柔好说话,出手又大方,再加上又特别喜欢照顾比她年龄小的孩子,几兄弟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很有当大姐的担当,家里几个孩子都非常喜欢她。” “哈哈……那就行,”顾宣一边引着苏梅往外走,一边压低声音笑道,“顾森跟我说,第一次相见,丹雪就非常喜欢你,嚷着要去你家给你当闺女,他跟赵团长也说好了,两家认个干亲。可我想着,我顾家最近错事频出,别牵连了你们,就多少有点犹豫……” 苏梅一听这话,就知道人家在变相地问,先前说好的认干亲还作数吗?她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赵恪。 赵恪在后面,跟顾森,还有几位医生说话呢。 查觉到她的目光,抬头看来,冲她安抚地勾了勾唇。 “我回头挑几个日子,”苏梅笑道,“拿给您看看,您帮我选一个。我们家亲朋不多,全请来也凑不了几桌,我想着,倒不如在家摆上两桌,请您和隔壁的季司令,还有我们大院的吕部长做个见证……” 老爷子笑着连连点头,“行行行。家里的事,我也给你一个保证,”老爷子带着苏梅往小花园走道,“该查查,该办办,我们谁也不袒护,做错了事,就要有承担的勇气。家产什么的,我们也全捐了,各医院担任要职的我顾家子弟,要么退居二线,要么辞职进了研究院。跟上面那位我也说了,顾森作为族长不合格,该罚罚,该打打。新社会,新时代,宗族这套……别家如何,我不评价,我顾家到这一代该取消了。” 老爷子说完,语气里虽然有着掩饰不住的落寞,却也带了抹释然。 回去的路上,苏梅抱着小瑜儿坐在副驾驶位上,把这事跟赵恪说了:“等童子军那边有了结果,我选几个日子,去老爷子那里走一趟。” “嗯。”赵恪道,“老爷子早几年就不问世事了,退休在家一边做着研究,一边养花草,小日子过得不要太悠哉,这次要不是顾森兜不住了,还请不动他呢。” “老爷子早年救过那位的命,不然……”这次的事,顾森想脱身……呵! “顾森的职位没变?”苏梅道,“便是有老爷子顶着,在他的管理下,顾家出了这么多纰漏,那位还能让他留在身边?” 赵恪抿了抿唇:“你忘了无人机的事了。” 苏梅一噎,脸色难看道:“早知道就不拿出来了。说实话,这么个人,我真有点看不上。” “苏同志,你这么想就狭隘了。无人机早一天造出来,于我国来说,关系可大了,岂能因为个人喜好论事。再说,你既然不喜欢,回了老爷子便是……” “赵团长,”苏梅深吸一口气,侧过身,跟他讲道理道,“首先,认干亲,我们先前是答应的,是不是?” 赵恪点头。 “人不能言而无信。其次,”苏梅道,“丹雪,我是真的喜欢。” “喜欢闺女啊,”赵恪眉间露出一抹笑意,“过两年咱们自己生一个。” 苏梅白了他一眼:“老爷子……怎么说呢,看着他,拒绝不了啊~”他身上那种温厚、豁达的气质,还有那满身的药香,一看就让人信服,并想要为之亲近。 “哎,”苏梅止不住叹道,“丹雪要是他重孙女就好了。” “丹雪跟他重孙女也差不多,”赵恪道,“老爷子终生未娶,丹雪落水后,跟着他住了小半年,情谊非同一般。”要不然,一般的小辈认个干亲,他哪会过问。 说话间,赵恪开车驶进了大院,远远地两人便见自家门前围了一圈孩子,一旁停着家具厂的那辆吉普。 “李厂长来了。他要的军卡系列,我这几天做出来了两辆,怕你忙,我把图纸画了,数据什么的写在了旁边的纸上,”苏梅道,“你哪天有空,把数据填上。” “嗯。”赵恪在路边停下车子,绕过车头,帮妻子打开车门,扶她下车,“小梅,我再去军部一趟,晚上别等我。” “不吃了饭再走?”苏梅道。 赵恪摇摇头,上车,掉头朝大门驶去。 苏梅目送着车子走远,才抱着小瑜儿往自家门口走来。 李厂长应该是来了有一会儿了,送来的新车已被小黑蛋他们组装起来,苏梅侧身穿过一群孩子进院,李厂长带着几个小家伙正在往车里添加柴油。 “娘!”小黑蛋瞅见苏梅,兴奋地叫了声。 苏梅忙“嘘”了声,然而还是晚了,小瑜儿被他这一声叫,惊醒了。 小黑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瑜儿,对不起啊,没看到你。” 小瑜儿张嘴打了个哈欠,人还有点呆,“小哥~” “哎,”小瑜儿出事,几个大的都有些自责,这几天待他可谓是百依百顺,小黑蛋应了声,伸手抱他下来道,“新车来了,你看看喜欢哪辆。” 苏梅松手,抖了抖大衣搭在胳膊上,凑近车子看了看,还别说,做的真不错,用料格外实在,做工也算精致。 “苏同志,”李厂长帮几辆车子加完油,放下油桶,拿抹布擦了擦手,走过来笑道,“怎么样,我们做的还不错吧?” 苏梅冲他竖了竖大拇指,见连顾丹雪都有,“多了一辆,等会儿我拿钱给你。” “别别,”李厂长连连摆手道,“按理哪一辆我都不该收钱……” “一码归一码,”苏梅打断他,笑道,“你收了钱,我才好在接下来的合作中要价啊。” “哈哈……苏同志果然是个爽快人!不知道军卡系列又出来了几辆?” “你过两天再来吧,最近我家赵团长太忙了,还有些模型和图纸没出来。” “我看客厅里做好的有两辆,苏同志,要不然我把它们带回去,让设计部的人试着画一下图纸。” “这么急吗?” “军卡、海盗船做的实在太好了,超越了国外太多玩具,大年初一外交部李部长打电话,帮我们挣取到一个国外的商品展览台。初九开展,为期两天。我们加班加点做了海盗船系列,连同军卡、小船和小青蛙一起送上飞机。” “海盗船系列,外交部帮我们拿下了这个数的定单,”李厂长比划了个数据,“听李部长和随行人员说,合同不够,他们都是临时借了人家展会上的打印机打印的,那些人一见样品,跟狼见了肉一样,一窝蜂地上前挣着要交定金。” “李部长一问,你猜人家怎么说,他们说海盗船是一个系列,很有收藏价值。李部长听了,当即立断,把军卡撤下了展览台。我们现在就等它一整个系列出来,参加三月份国外一个比较有分量的展会。” 苏梅:“交的是定金,不是粮食?” “太仓促了,什么都没准备好,最主要的是没想到一下子能接到这么多定单,当时就想着,不管什么,先卖出去再说。有了钱,什么不能买呀。” 苏梅:“价位是不是定的也不高?” “我的苏同志哎,哪敢定太高啊!虽然知道别国的玩具肯定没咱们好,可这心里不是没底嘛。不过,”李厂长嘿嘿笑道,“比着国内也不低了,一套四艘海盗船,114.5美元。” 苏梅:“一美元兑多少人民币?” 李厂长:“2.618元。” 苏梅默算了一下,四艘海盗船卖300元,作为不能载人航行的玩具来说,算是不错了:“下次参展,你们把船再做大些,价格提高十倍试试。” “不行不行,”李厂长摆摆手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们的技术不过关,就是做大了,也不能载着人在海面上航行。” “跟冰城的船厂合作啊!”苏梅笑道,“让他们提供技术,你们支付人家一部分技术费呗,或者直接发过去,让人家帮你们做,你们出材料、包装和人工费。” “可、可以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李厂长若有所思。 苏梅抬腕看了看表,“留下吃饭不?” “不了。”李厂长摆手,“苏同志,军卡的事,你抓紧了,我过两天再来。” “行。” 送走李厂长,苏梅接过赵琛手里的摇把,帮他摇响了军卡,“坐上去,开着出门试试。” 赵琛兴奋地搓搓手,“婶婶,我没开过这种……” “我教你。”苏梅给他讲解了一遍操作要领,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便跟在一旁,帮他把握着方向盘,将车子开出小院。 好在车子只有两个档位,一个均速,一个特快。 均速,慢的一匹,跟老爷爷迈步前行差不多。 特快也没快到哪里,小黑蛋跑起来都比它快。 学会启动,转弯、倒车、停车,就基本没问题了。 剩下的孩子在旁边跟着看了会儿,再被苏梅一教,立马开着上路了。 小瑜儿的车子比哥哥们要小一号,他乐颠颠地坐上去,上去就是特快,一头撞在了前面赵璋的车屁股上,碰掉了块漆,心疼得他直吸溜嘴:“二哥,咱能走快点吗?” 赵璋看着自己凹进一点的车屁股,也是心疼得不行:“你走前面吧。” “哦,”小瑜儿坐上去一时分不清哪是前进,哪是倒车了,抿了抿唇,他打开车窗探头道,“我是弟弟,走在你前面,多不好意思啊。二哥,还是你先走吧。” 赵璋抬头看向早就跑远的一帮兄弟姐妹,再看小瑜儿,心头一暖:“小瑜儿你真好。” 小瑜儿双眼一亮,朝他伸手道:“二哥,我这么好,你给我买根糖葫芦呗。” 最近糖吃多了,妈妈把他的零花钱都收走了,也不让大家给他糖吃。昨天、今天都没吃甜食,好馋啊。 赵璋:“……” 这套路好熟悉啊! 苏梅做好饭,说晚上不让等他的某人回来了,身后跟着杨同光。 “哎哟,换车了。”杨同光拍了拍小黑蛋的肩,看向林念营,“新车到了,挣的钱是不是更多了?” “刚到,大家还不舍得让别人碰,”林念营腼腆地笑道,“要等玩够了,再往外出租。” “哦,”杨同光笑道,“这次怎么这么爱惜了?就我所知,上次出租的也是新车啊。” “上次是因为我们开车出去,别的孩子围上来要借,不借不让走,”那时他们刚来,人生地不熟的,几兄弟对一群,明显干不过嘛。所以,林念营想到了给钱卖圈数,“他们一群人,我们就只有七辆车子,借给这个,那个肯定不满意,倒不如像市里的租车行一样,给多少钱,开多少圈,谁有钱谁开呗。” 这次就不一样了,别说他们军区大院了,就是隔壁航院他们都混熟了,谁敢硬来,他们有的是人帮忙干架。 第172章 第172章 苏梅惊讶地挑了挑眉, 没想到还有“硬借车”这一茬。 那几天小黑蛋一心想要挣钱给陕北老家和刘舅舅他们买礼物,她还当几个孩子在家组组拆拆, 对摇扛启动的木头军卡已经不稀罕了, 遂便琢磨了一番,开车出去,写了个牌子在大院内搞起了出租。 “回来怎么也没听你们说一声?”苏梅心疼地摸了摸小黑蛋、林念营和赵瑾的头。 “我们又没吃亏。”小黑蛋双手插兜, 抖着一条腿, 黝黑的小脸上带着痞坏的笑。 开始是挺憋屈的,谁的新车愿意让个欺负自己的外人开啊?可拳头不够硬没办法, 他赵爸说了, 在部队, 拳头就是道理, 大院亦是, 扛不过就憋着吧, 什么时候憋足了劲,攒够了实力,再说。 实力又不是一朝一夕攒起来的, 能怎么办? 五哥便说, 学学阿q吧, 两圈一斤高价肉, 咱来比比看谁的车得的肉多, 于是兄弟几个一边数着圈数,一边默念着肉肉肉, 后来眼睛就亮了, 租车的钱超过车价的一半, 一大半、平了,多了……哇! 这下再看那帮人, 小黑蛋就有了一种看鸡崽的感觉。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三毛、四毛的妈妈每次看到老母鸡都那么亲了,能不亲吗?给你下蛋吃呢。 杨同光笑呵呵地看着几人,转头跟赵恪说:“几个孩子你没少费心啊,这么小就懂得大院的生存规则了,我相信到了部队也能很快适应。” “他们自小接受的教育告诉他们,战友,那是可以交付后背、托付生死,比亲兄弟还要亲的亲人,不是猜忌、随时翻脸的背判者。还有,”赵恪弹了弹衣襟的皱折,“我们家苏同志当家,恭维我没用。” 杨同光一噎,伸手点了点他:“行!行!我找苏同志说。” 苏梅只当没听见两人的对话,抱起小瑜儿,招呼孩子们道:“赶紧洗手,等会儿你们爷奶回来了,咱们就吃饭。” “杨同志,”苏梅回头道,“喝酒吗?” 喝就再炒两个菜。 杨同光看向赵恪,见他脸上没有半分缓和,冲苏梅点了下头:“麻烦苏同志了。” 苏梅客气了句,给小瑜儿洗了洗手,拿了个小包子给他,“小瑜儿去爸爸怀里好不好?妈妈去厨房炒两个菜。” 小瑜儿刚要答应,偏头看到顾丹雪:“妈妈,你再给我一个,我跟姐姐玩儿。” 苏梅又给他拿了个包子,小家伙伸手接住,哒哒跑到顾丹雪身边:“姐姐,吃包子。” 旁边的赵珺,立马吃味道:“我的呢?” 小瑜儿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包子,小小巧巧,妈妈还给它装了两个黑豆眼睛,胡萝卜的鼻子,贼好看,不舍得给了:“珺姐姐是大孩子了,自己拿。” 赵珺:“……小瑜儿,你咋这么偏心呢?丹雪姐比我大好几岁,你咋不说让她自个儿拿啊?” “丹雪姐美美哒,珺姐你不好看。” 扎心了! “小婶~”赵珺嘴一撇,哭丧着脸去厨房找苏梅了。 顾丹雪拿着包子乐的不行:“小瑜儿,你咋这么可爱呢?”这么小就知道,跟长得好看的女孩子玩了。 “嘻嘻……”小瑜儿看着丹雪,抱着包子啃了口,“姐姐,明天我们玩过家家吧,你当我的新娘。” “不行!”小黑蛋横在两人中间,“你们俩差距太大,你可以演丹雪姐的小娃娃。” 小瑜儿眨了眨眼:“那谁来演爸爸?” 小黑蛋咣咣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 小瑜儿嚼着胡萝卜想了想:“小哥你往姐姐跟前再站站。” 小黑蛋依言跟顾丹雪并排站在了一起。 “哈哈咳咳……”小瑜儿吐掉差一点噎住自己的胡萝卜,指着两人哈哈笑道,“一黑一白……” 林念营淡定地拿扫帚清理了地上的脏物,替他补充道:“黑白无常。” “对对哈哈……黑白无常哈哈,小哥,你这么黑哈哈我这么白,不可能是我爸啦~” 林念营在旁提醒道:“你可以让你小哥演一匹马,明天你骑着黑马来娶丹雪姐姐,想想是不是很拉风?” “呃,”小瑜儿愣怔了下,“我不能用军卡娶媳妇吗?” 林念营:“军卡太小,前面坐不下两个人,你难道要让丹雪姐坐在后车斗里,那多冷啊!” 好有道理哦,小瑜儿期待地看向小黑蛋,“小哥~” 小黑蛋瞪了眼林念营,摸了摸小瑜儿的头:“别听五哥的,他就是嫉妒我长得比他帅,等下,我一会儿就变白了。” 说罢,小黑蛋噔噔上了楼。 顾丹雪掰了一半包子给林念营:“念辉上楼干嘛去了?” 林念营接过包子,想了下:“估计打扮去了。” 顾丹雪:“打扮?” “嗯。”林念营一边带着顾丹雪、小瑜儿去儿童房玩,一边毫无罪恶感地跟她说起了小黑蛋的黑历史,比如:苏梅跟赵恪结婚那日,小黑蛋的红脸蛋、花披风,还有邹秋曼跟宋政委结婚时的那身扮相。 直把顾丹雪逗得,眼泪都笑出来了。 “婶婶,你听,他们都喜欢丹雪姐,不喜欢我。”赵珺依在厨房门口,委屈得不行。 苏梅炒菜间,抽空回头打量了她一番,小丫头长得不差,只是比着顾丹雪那林黛玉般我见犹怜的娇弱气质,她健康活泼,疯起来跟男孩一般无二,混熟了,几兄弟谁还把她当姐妹看,早已把她看作另一个兄弟了。 “想要他们喜欢你,让着你啊?”苏梅笑道,“那就把你妈给你买的裙子,大衣、小皮鞋穿上,头发也像你丹雪姐姐一样,辫得松松散散地扎上一溜花儿。” “不要,”赵珺立马摇了摇头,“穿小皮鞋不能溜冰,裙子大衣跑起来贼费事。” 苏梅盛出葱爆羊肉,洗了洗锅,倒了点油,丢了葱花、姜丝炒出香味,放豆芽,年前小马买来的豆芽早就吃完了,这是苏梅自己泡了一碗黄豆生的,样子不是太好看,“那就没办法了,你哥你弟他们都喜欢温温柔柔的女孩子。” “丹雪姐没来时,他们还是挺喜欢我的。”赵珺不高兴地嘟了嘟嘴。 苏梅失笑:“你为什么一定要他们喜欢呢,做自己不行吗?婶婶觉得你这样就挺好的呀,一言不合上手就揍,永远不会吃亏受委屈。” “小梅,”喻兰拎着竹篮过来,听她这么说,笑道,“你再这样,她就真的长成个女汉子了。” “女汉子不好吗?”苏梅翻炒了两下豆芽,放入盐等调味,随口道,“上能打得流氓,下能顾得了爹娘。” “我跟你哥养老有赵琛呢,哪用着她,她顾好自个儿就不错了,”喻兰把竹篮放在地上,“怎么你做饭,李姐呢?” “李姐、小马跟爸妈去招待所看战友去了,”苏梅盛出豆芽,探头看了下她带来的竹篮,里面是条五六斤重的草鱼,尾巴还一动一动的,“哪来的鱼?” “念辉不是说好久没吃鲜鱼了吗,我找国营饭店的师傅定的。”喻兰摸了摸闺女头上的小皮帽,“妈妈给你买的那么漂亮的线帽咋不戴?” “光漂亮有什么用,跟人打架,一个泥疙瘩就砸透了,哪有这个顶用。” 喻兰一噎,看着苏梅止不住哀嚎道:“怎么越来越野了?!” 苏梅拿托盘端了六样小菜,一边往外走,一边笑道,“你也不看看她天天都跟谁在一起玩儿。” “赵恪,你们在哪喝?” “这边,”赵恪从沙发上起身,拉开条几的小柜,拿了瓶西凤和两个杯子,“小梅,刚才小马打电话,说张伯伯他们等会儿随爸妈一起过来,你再准备两个菜。” “大嫂买了条鱼,我做个酸菜鱼吧?” 赵恪点点头:“收拾了吗?” “还没。” 赵恪把酒和杯子放在茶几上,对推门进来的赵倬道,“大哥,过来陪杨副师长喝两杯。” “杨副师长,”赵恪挽了挽衣袖,随苏梅向厨房走道,“我去杀鱼,你先和我大哥喝着。” 杨同光指了指他的背影,对坐过来的赵倬道:“……躲我呢。” 赵倬看眼相携而去的夫妻俩,笑着摇了摇头:“还真不是。家里但凡有点重活、脏活,都是我小弟的。” 这次回来,说实话,小恪变化真的挺大的,以前跟他一样,哪洗过衣服进过厨房啊,现在倒好,样样做样样出色,也不怪老头子瞅着苏梅有几分不满了。 苏梅回头看了一眼,“你把他丢给大哥,没事吗?” “担心什么?”赵恪笑了声,迈步走进厨房,揉了把赵珺的头,“怎么没出去玩?” “闹脾气呢,”喻兰笑道,“说我把她生得不好看了。” 赵恪捧起她的小脸看了看:“好看啊,小美人一个,谁说不好看了?” “小瑜儿,”赵珺委屈地瘪了瘪嘴,“还有小黑蛋他们,都嫌我没有丹雪姐长得好看。” 赵恪轻嗤了声:“一帮小屁孩,懂什么好看不好看,小叔瞅着我们小珺比谁都美。” “有小婶美吗?”赵珺目带期希道。 苏梅双手环胸,看着赵恪。 喻兰捂着嘴直乐。 赵恪以手抵唇,轻咳了声:“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你和你小婶是两种不同的美,这两种美是没办法比较的。” 赵珺被自愈了,咧嘴直笑,在她心里,小婶是真美。 喻兰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额头,牵着她的手,去了客厅。 苏梅戳了戳赵恪的腰:“赵团长越来越会甜言蜜语了。” “喜欢听吗?”赵恪握住她的手指,“晚上说给你听。” “不忙了?” “还在争执。” “就为了一个郭灵?!”苏梅惊讶道。 “是童子军的定位问题?”要不是小梅的一连串诘问,他去军部核实,还真没发现,军部有意要将这批孩子往特殊人才上培养。 “那杨同光又是什么意思?” “他坚持走特战队的模式。只是,他怕顶不住上面的压力,想提前一步接了选中的孩子入伍。这批孩子均来自于各个干部家庭,孩子一入伍,家长们肯定要跟他站在统一战线上。” 苏梅勾了勾唇:“他倒是聪明。” 由此,苏梅也听出来了,上面为什么要把这批孩子往特殊方向培养了,既是干部家庭出身,那父辈基本上都是在职或是退伍的军人,他们自小所受的教育都是忠于国,忠于党、忠于家,骨子里都带着对部队的向往,对领导的服从。 “太复杂了,咱家的孩子退出吧。” 赵恪摩挲了下妻子的手:“晚了。念辉、念营已经入了各方的眼,我们现在能争取的是童子军的定位。方才回来前,我跟顾老爷子打了个电话,明天你带着孩子们去他那里住几天。等一切落定了,我再接你们回来。” “明天是元宵节,老爷子那样的身份人来人往的,我们过去岂不是添乱。” “他喜欢清静,一早就拒绝了族人亲朋上门打扰,你们过去只要不是太吵闹,没事。” 苏梅轻叹了声,点了点头:“那你明天就留在家里陪爸妈吧。” “有大哥大嫂呢,你别担心。好了做饭吧,人等会儿该到了。”赵恪说着,拎起竹篮拿着刀出了门,拧开外面的水龙头,在水池边宰杀了起来。 苏梅打开坛子,取了些酸菜拿出来洗了洗,切成丝,接过他杀好的鱼,片成薄片,鱼头剖开,鱼骨斩成段。 赵恪剥了葱蒜,在旁边给她打下手。 “娘、娘,”小黑蛋风一般闯了进来,扯着大红的围巾在厨房里转了个圈,右脚抬起,单手高举于头顶似舞台上的武生那般在二人面前亮了个相,“看看我,帅不帅?” 苏梅放下刀,仔细打量了下他的脸蛋,“自己画的?” 小黑蛋咧嘴一笑,点了点头,“小瑜儿说我太黑,过家家也生不出他那么白的崽儿,我就拿你的粉扑了扑,又抹了点口红,涂黑了眉,怎么样,是不是你最帅的崽儿?” 苏梅什么也没说,拿肥皂洗了洗手。 小黑蛋愣了愣,看向赵恪。 赵恪努力绷着脸,点了点头,赞了句:“不错!” “哈哈哈……我就说我最帅嘛,噔噔噔……”小黑蛋自认为贼帅地甩了下手里的大红围巾,抬着脚学人家武生那般走了几个台脚,向外窜道,“小瑜儿~我来啦~” “站住!”苏梅来不及擦手,直接揪住了他的后衣领子。 小黑蛋被她手上的水冰得打了个冷颤,扭头道:“娘,怎么了?” 苏梅伸手夹抱起他,向外走道:“赵恪,你先做着鱼,我带他上楼把妆洗了。” “娘,大家还没看呢。” “这么丑你给谁看?” “丑!”小黑蛋大惊,“娘,你没说错吧,我方才在大衣柜的镜子前照了,里面的我贼帅了。是那种可以立马登台唱大戏的于众不同的帅,你怎么能说丑呢?” 苏梅深吸了口气,避着众人带他上楼道,“你又不唱戏,怎么老照人家唱戏的打扮自己?” “我们明天要玩过家家呀,这身打扮多好,新郎妆。” 苏梅忍不住抚了抚额:“行了,娘给你画一个,让你了解一下什么是正确的新郎妆。” 到了二楼,苏梅放下他打开门,提起暖瓶去洗手间兑了盆温水,好生给他洗了把脸。 也不知道他霍霍了多少粉、口红和眉粉,洗出来的水浑浊一片,苏梅只得又给他洗了第二遍。 第173章 第173章 苏梅拿毛巾给小黑蛋擦了擦脸, 抱他在妆台前坐下,捏着他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他的脸。还别说, 小黑蛋五官长得十分出色, 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唇色红润, 要不是小时候肤色晒黑了, 真的,不怪小黑蛋这么自恋, 他一准是几个孩子中最靓的崽。 小黑蛋的眉又浓又黑, 根本不用描, 刮胡刀略修一下, 就十分漂亮。 苏梅收了刮胡刀, 拿海绵扫去他脸上沾的眉茬, 打开面霜给他薄薄地涂了一层,理了理衣领,拉开抽屉取了一朵大红花给他别在胸前:“好了。” 小黑蛋迫不及待地凑近妆镜看了看。 “娘, ”小黑蛋摸着脸, 拧着小眉头, 不乐意道, “根本没变嘛。” “清清爽爽的黑美男一枚, 哪里不好看了?” 小黑蛋被他娘夸得心花怒放,乐得咧嘴一笑, 随之敛了笑容, 郁闷道:“大家都好白, 只有我黑。” “黑是本色,你看部队里的叔叔们, 白的有几个,军装一穿还不是威风凛凛,走路虎虎生风,帅的不行。” “这么说,”小黑蛋抱住苏梅的腰,仰脸笑道,“我是你最帅的崽了?” “对!”苏梅捧着小家伙的脸亲了口,“我们小黑蛋在娘心里从来都是最帅的那一个,黑帅黑帅的。” “嘿嘿……娘,那等会儿下去你帮我跟小瑜儿说,我明天要做爸爸,不演他娶亲用的黑马。” 苏梅抚了抚他的背,笑道:“明天娘带你们去一位老爷爷家做客,你们大概玩不了过家家。” “老爷爷?” “嗯,”苏梅抱起他,出门下楼道,“是你丹雪姐姐的叔太爷,他老人家喜静,咱去人家做客,不能讨人嫌是不是,娘带你们做军卡,不玩吵闹的游戏。” 小黑蛋想到上次去顾丹雪家的不好经历,警惕道:“他家有别的小朋友吗?” “没有。” “哦。”小黑蛋松了口气,看到自己还在娘怀里,不好意思地挣扎道,“娘,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还有几级就到楼下了,苏梅拍拍他的背:“别动!娘好久没有抱你了,不想让娘抱啊?” “想!”小黑蛋忙揽着苏梅的脖子,伏在她肩头不动了。 那一刻,苏梅突然有点心酸,到了楼下也没舍得放他下来,一路抱着去了厨房,“鱼下锅了吗?” 赵恪“嗯”了声,拿勺子连鱼带汤地盛到汤盆里,“下一道做什么菜?” “来几个人啊?” “两家,五人。”赵恪道,“张伯父、张伯母和他们的孙子张兴生,另一家你也认识,汉城的李书记和他的孙子李俊才。” “那烧的稀饭不够,”苏梅想了下道,“开两瓶水果罐头,烧个甜汤;再炒一个鸡蛋,一个腊肉。” 赵恪应了声,盖好汤盆,开始准备食材,其间看了眼伏在苏梅肩头不吭声的小黑蛋:“念辉怎么了?你娘把脸给你洗了,不开心啊?” 小黑蛋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挣扎着跳下地,一溜烟跑了出去。 赵恪愣了下,“你说他了?” “没有。好久没抱他了,小家伙想在我怀里多待一会儿呢,被你一说,不好意思了。” 苏梅洗了洗手,接过他手里的腊肉,拿刀切片,跟大葱炒了盘,又炒了盘鸡蛋,开了两瓶罐头兑上开水烧了锅甜汤。 她这边做好饭,那边客人也进了门。 张家是被赵儒生和秦淑梅邀来做客的;李书记带着孙子大包小包地过来,为的是亲口跟赵恪、苏梅道声谢。 两家都没想到会在赵家遇到此次童子军的组建者,杨同光。 相互见礼后,一帮男士在客厅喝起了酒。 李姐洗了洗手,过来帮忙上菜;苏梅忙又分了些送到客厅。 赵恪起身弄了一个火盆。 小瑜儿跟着顾丹雪从儿童房出来,看到火,身子往墙根一贴不敢动了,“娘、娘,你快来,我怕~” 顾丹雪忙挡在了他身前,连声安抚。 苏梅听他声音不对,馍筐往喻兰手里一塞,疾步奔了过来:“怎么了?” 赵倬坐过来挡住火盆,扬声对他安慰道:“没事、没事了小瑜儿,你看什么也没有。” 小瑜儿一头扎进苏梅怀里,哪还敢往那边瞅上一眼。 “不怕,妈妈在呢。”苏梅抚了抚他的背,抱他往餐厅走道,“你爸做了酸菜鱼,小瑜儿吃两块鱼肉好不好?” 小瑜儿悄悄抬头,四下打量了眼,见周围没有火了,点点头:“要妈妈喂。” “好。”到了餐厅,苏梅抱着他跟张老太太打过招呼,拿碗给他舀了几块鱼肉,挑出鱼刺喂他吃了些。 赵琛、赵璋跟李俊才、张兴生大小差不多,几句话就熟识了,吃罢饭,四人把碗一撂开着军卡出门了,赵珺坐不住,开着自己的军卡追了出去。 赵瑾、林念营、小黑蛋和顾丹雪担心小瑜儿,吃过饭,几人抱着他去了儿童房。 苏梅跟张老太不熟,起身帮李姐收拾碗筷。 酒桌上,杨同光几次提起话头,要孩子们提前入伍,都被赵恪一杯酒堵住了。 赵倬诧异地瞅了眼弟弟,这是灌人的节奏哦。 李书记若有所思,后面跟着端起了酒杯。 杨同光喝大了,走路都是飘的,赵倬唤了小马开车把他送回家。 赵恪为灌他也喝了不少,他喝醉的样子,叫苏梅说比平时都要清醒,不然怎么那么记仇,还知道什么秋后算帐。 “小梅,”赵恪红着眼握着她的手往下探道,“我让你再耍一遍流氓好不好?” “赵恪你够了,我那是迫不得已。再说,大冬天的穿得那么厚,又没有贴着肉唔……” 赵恪脑中闪过当当车上小梅挂在男子身上的那一幕,再次红了眼,咬着她的唇委屈道:“你还摸人脸了,你都没有在人前摸过我的脸……不行,你要再对我耍一次流氓。” 苏梅:“……” 呵!来劲了是吧? 苏梅气得翻身把他压在身下,两手扣着他的腕子,亲过他的眉、眼、唇,要不是怕第二天有印子,真想咬一口,在他脸上留一排牙印子,看他明天怎么见人,“够了没?” “小梅我难受?” 苏梅所有的气一下子消了,担心道:“胃不舒服吗?还是腰上的伤口裂开了?” 赵恪趁机挣开她的手,扣着她的腰往下一按,舒服地哼了声。 苏梅气得咬牙:“流氓~” 想着,他便低低笑了起来。 苏梅推了推他。 “小梅,我不想跑步了。” 苏梅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声音沙哑道:“不舒服吗?” “不是,”赵恪握着她的手吻了下,笑道,“想让你再耍一遍流氓。” “爸爸,”小瑜儿从另一个被窝钻出来道,“快、快来抱我,我要放水啦~” 赵恪叹了声,拿起大衣披在身上,裹着他进了洗手间。 苏梅拢了拢被子,又睡了。 从洗手间出来,小瑜儿彻底清醒了:“爸爸,什么是流氓?” 赵恪拿起衣服给他一件件套上,含糊道:“坏蛋。” “哦,原来坏蛋叫流氓啊?” “嗯,声音轻点,妈妈还睡着呢。” 小瑜儿忙捂住了嘴,扭头朝床头看了眼,“没有吵到妈妈。” “小瑜儿真乖。”赵恪拿起鞋袜帮他穿上,放他下地,脱下大衣,拿起秋衣秋裤穿了起来。 “爸爸,”小瑜儿瞅着他身上的青紫和一道道抓痕,惊呼道,“你受伤了!我帮你呼呼~” 说罢,鼓着嘴对着他大腿上的一道抓痕吹了吹。 赵恪身形一僵,低头道:“不小心撞的,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不用上药吗?” “不用。” “不用呼呼吗?” 赵恪被儿子一声声问得头大:“嘘~爸爸没事,别说话,吵到妈妈了。” 苏梅在被窝里闷笑不止。 小瑜儿双手一捂嘴,跟他爸小声道:“我乖。” 赵恪揉揉儿子的头,加快了穿衣的速度。 两人洗漱后下楼,赵琛带着弟妹已经跑出门了。 赵恪放下小黑蛋,爷俩慢慢地活动了下四肢,跑动了起来,为了配合小瑜儿,赵恪只得原地踏步。 季司令从家里出来,追上赵恪道:“研究院那边的枪支出来了,今天上午十点,在军部1号靶场试看效果,别忘了过来。” 赵恪点点头:“过几天,家里认闺女,我给您送张请贴。” 季司令:“顾家那孩子?” “嗯。” “你认,还是你大哥?” 赵恪指了下自己。 季司令眉头微蹙,不赞同道:“你能力在那放着呢,不靠任何人反而走得更远,真没必要这时候去依附顾家。” 要知道这时候的顾家,就是一座将倾未倾的危房。 它非但成不了赵恪的助力,反而会拖累他。因为在此之后,人们再提起赵恪,先想到的会是他和顾家的联系,他的成就,及至以后的升职都会受到他人的置疑。 知道季司令是好意,赵恪笑道:“原是我跟顾森的一句口头应承,昨天在医院,顾老爷子亲自又跟我妻子过问了一遍。丹雪那孩子你也见了,人品性格都不错,家里无论是大人孩子就没有一个不喜欢的。” 顾宣亲自出来收拾乱局的事,季司令也听说了,只是不知,他亲自过问此事,是爱护小辈呢,还是看好了赵恪这个人? 觉得他值得投资? 带着这种疑问,他上午再见赵恪,越发客气了两分。 吕部长拄着拐杖立在一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试枪结束后,赵恪充当司机送他回医院,他不由就问道:“季司令怎么突然对你客气起来了?” “枪的图纸、模型都是我提供的……” “得了吧,”吕部长直接打断他道,“那位我还能不知道,自来做事谨慎,若不是知道枪百分之九十能造出来,他能接手?图纸和模型你又不是今天才给他,先前怎么不见他待你客气啊?” “呵呵……”赵恪笑道,“还是瞒不过您。” 吕部长瞥了他一眼也笑了:“说罢,怎么回事儿?” 赵恪便把顾宣亲口寻问认干亲的事说了一遍,“小梅也是觉得,我们办喜事,他就住在隔壁,不请有点说不过去。” 吕部长:“是这个理,日子定了吗?” “还没呢。定好了,我来接你。” 吕部长“嗯”了声。 赵恪透过后视镜瞟了他一眼:“您就这反应?” 吕部长又被他逗乐了,他不由在后座上坐直身子道:“你希望我什么反应?” “季司令听说我要认顾森的女儿当干闺女,第一反应是顾家于我没有半分助力;等听到顾宣亲自开了口,又在我身上贴上了顾家的标签。” “我方才不是说了吗,他那人谨慎惯了。顾家……你放心吧,”吕部长道,“只要上面那位没事,顾宣还活着,它就倒不了。” “听你这么一说,”赵恪苦笑道,“我还真贴上了顾家的标签。” “这事吧,看你怎么想,你要是退伍转政往上爬呢,借顾家的势,确实升得快,你要是只想折腾你那个侦察团或是这边的特战队,他顾家还没那么大的本事插上手。” 赵恪想到未来的形式,不吭声了,他要救人,势必要麻烦人家了。 “顾老爷子喜欢什么,您知道吗?” 吕部长都已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了,闻言又霍地一下坐直了身子:“娘的,你想干嘛,真想从政啊?” 这下换赵恪被他逗乐了:“我做的好好的,从什么政?这不是怕杨同光再来家里要人吗,我准备把小梅他们娘几个送到顾老爷子那里。” 吕部长冲他竖了竖大拇指:“你可真会顺杆往上爬,昨天才见了人家一面,今天就拖家带口的上门了。” “都是干亲了,还客气什么?” “哈哈……你这话就对了顾老爷子的胃口了,那位就是个爽利的,也不必拿什么贵重的东西,人家不稀罕这些,你们不是从南方带了些特产过来吗,拿起过去,他保准喜欢。” 老爷子确实喜欢,特别是那一坛青果酒,当下就倒了些在小陶罐里,坐在炭炉上温了起来。 “还有什么,快给我瞧瞧。” 小黑蛋放下他抱的一个小坛子:“豆豉,蒸鱼最好吃了。” 老爷子打开罐子,让保姆拿了碗筷过来,他夹了一粒尝尝,满意的点点头:“自己做的吧?味很正。” 苏梅:“我们军区食堂的司务长做的。” “叔太爷给你,”小瑜儿把抱着的玻璃瓶给他,“冲水喝,甜的。” “哦,”老爷子饶有兴趣地举着瓶子看了眼,“蜂蜜柚子茶!这个也是你们司长做的?” “妈妈做的,”小瑜儿拽了拽他的裤腿,“冲一壶,咱们喝呗。” “渴了?”老爷子冲保姆比划了个手势,让她拿玻璃壶来。 “哎,”小瑜儿长长叹了口气,“我好几天没吃甜的了,想喝口,甜甜嘴。” 第174章 第174章 “哈哈……”老爷子被他作怪的小表情逗得哈哈大笑, 待保姆拿了玻璃壶来,用稍温一些的水冲了一壶蜂蜜柚子茶, 先给小家伙倒了半杯, “喝吧。” “叔太爷,”小瑜儿捧着杯子瞟了他妈一眼,冲老爷子甜甜地笑道, “你真好!” 老爷子逗他:“比你妈还好?” 小瑜儿长长的眼睫一搭, 捧着杯子凑到嘴边甜滋滋地喝了口,转头对身旁的顾丹雪道, “姐姐你要不要喝一口, 好甜哒~” 顾丹雪抿唇笑道:“你喝吧。” “哈哈……”老爷子点着他, 跟苏梅笑道, “你养了个机灵鬼哟~” “小家伙爱吃甜食, 一个不注意就摸了糖装在兜里, 一颗接一颗地吃,没有一点节制,”苏梅笑道, “这两天控制着, 没敢让他再吃。” “要坏牙的哟。”老爷子看着小瑜儿笑道。 “不怕, ”小瑜儿抱着杯子摆了摆手, “妈妈说, 是人都会换一次牙。” “哈哈……懂的不少嘛。” 小瑜儿笑眯眯地挺了挺小胸脯。 “小琛、小璋……”苏梅挨个儿叫过孩子们,“来给叔太爷拜个年。” 小瑜儿一愣, 突然似想到什么, 捧着杯子“扑通”一声跪在了老人面前, “叔太爷,新年好!” 苏梅忙拿帕子给他擦了擦胸前溅出来的水。 几个孩子一见, 迅速在靠门的宽敞处,按照高低大小排成了两排,跪下给老人磕头道:“叔太爷,新年好!” “好、好、好,新年好!新年好!快、快起来。”老爷子伸手扶起小瑜儿,接过保姆递来的盒子打开,拿了一个大红绣小狗的荷包给他,随之扶起一个便往手里塞一个同款的荷包,最后两个给了赵恪和苏梅。 苏梅拿着荷包有点傻眼:“顾老,我这么大年纪了……” “在我跟前,你们俩也没比几个娃娃大多少,哈哈……拿着吧,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图个吉利。” 赵恪把荷包塞进衣兜,拉着苏梅跪下,跟老人磕了个头:“叔爷,新年快乐!” “哈哈……起来,起来!”老人拉起两人,极是开心地对保姆吩咐道,“阿茶,摆饭,我喝青果酒,给孩子们舀米酒丸子,小恪和小梅上贡酒。” 保姆笑着一一应下,转身去安排了。 老爷子注重养生,吃得清淡。知道他们来,早早就吩咐人买了鱼羊牛肉回来做了一套套大菜。 说是大菜,却不是什么大盘大碗,油腻腻的硬菜,而是极精致的一碟碟一盘盘,样多量少,漂亮得让人不舍得下筷。 有菊花鲈鱼、桂花肉、鸡丝豆苗、杏仁豆腐、三仙丸子、珍珠鱼丸、红烧鱼骨、油焖草菇、四喜饺子、水晶梅花蒸饺、五香腰果、怪味核桃等等。 小瑜尤其喜欢杏仁豆腐和四喜饺子,样子太漂亮了,味道还超好。 小黑蛋喜欢吃鱼和肉,菊花鲈鱼、桂花肉,他蘸着酸甜的酱汁,吃了一块又一块。 每一份量都不多,厨师应该是算着人数做的摆盘,他多吃一筷,就有一个人没得吃,苏梅忙给他夹了个鸭肉卷。 “让他吃,”顾老笑道,“没了再做,家里食材备的足。” 看着孩子们大口吃的香甜,顾老无端地升起一股满足感,跟着多用了半碗饭。 保姆和厨师真没想到,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能吃,那饭量都快赶上成年男子了。 匆忙间上了两盘卤肉拼盘,年过半百的师傅还不好意思地过来解释了番。 小黑蛋、赵瑾、赵琛看着拼盘却是双眼一亮,对他连声道谢。 师傅一愣,笑了:“晚上想吃什么,或是半上午、半下午肚子饿了,来厨房跟我说,我给你们做。” 小黑蛋毫不客气道:“鱼、肉。” “要这个、这个。”小瑜儿点着面前的杏仁豆腐和四喜饺道。 “好、好。”老师傅笑着连连点头。 “这是老汪,”顾老给赵恪、苏梅介绍道,“跟我半辈子了,一手好厨艺偏遇上我这个一年有半年吃素的,以后来京你们要是没空过来,就把孩子们送来,也让他一展所长,给孩子们天天换着花样做些好吃的。” 赵恪和苏梅放下筷子,起身给老人拜年。 小瑜儿滑下椅子,“扑通”跪在他身前磕了个头,奶声奶气道:“爷爷新年快乐,糖糖拿来!” 苏梅:“……” “好、好,红包是吧,爷爷给你拿……” “不是红包,是糖。” “哈哈,行,我这就回去,给你做一道拔丝地瓜,再来一道拔丝苹果,好不好?” “甜吗?”这两样,小瑜儿都没吃过。 “甜、甜掉牙。”汪师傅笑道。 “老汪,”顾老笑道,“小家伙最近糖吃多了,别做那么甜。” “好。” 汪师傅动作十分麻利,片刻,不但端了两大盘拔丝地瓜、拔丝苹果过来,还给孩子们一人塞了一个红包。 用罢饭,大家转到客厅说话,苏梅揽过小瑜儿,担心道,“叔爷,麻烦您给他看看,小家伙现在不能见火,一见火就怕,夜里还时不时地惊醒哭泣。” 一开始,苏梅以为精神力多安抚几次也就好了,可昨天赵恪一个火盆,小瑜儿下意识表现出来的那种惊惧,让她知道,不行,她做不到无药根治。 顾老爷子招手:“过来我看看。” 苏梅抱着他在顾老对面坐下,捋起小瑜儿的衣袖给他号脉。 顾老昨天就号过,脉相上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今天再号亦是如此,由此可见,苏梅的精神安抚,还是起了一定作用的。 “回家后,有请人给他叫过魂吗?” 叫魂虽是民间的一种治疗手法,说来多少有些迷信,可对于孩子来说,精神上他们会得到一种极大的安抚。 “没有。”苏梅虽是末世来的,本身经历奇特,却不信这个。 顾老笑笑,拉过小瑜儿,捏着他的一只耳朵,给他一连叫了三遍魂。 一帮孩子看得惊奇,小瑜儿眨着眼一脸迷茫懵懂。 “连叫三天,”顾老收手道,“晚上我再让老汪给他熬碗安神汤喝。” 苏梅点点头:“小瑜儿,跟叔太爷说谢谢。” “谢谢叔太爷。” “乖。”顾老摸了摸他的头,拉开茶几下面的小抽屉,取了一个精致的木雕小盒给他,“打开跟哥哥姐姐一起尝尝,看看喜不喜欢?” 小瑜儿拧了两下没拧开,顾丹雪帮他打开,里面是一个个鲜红的丸子,枣子那般大。 “山楂丸,”顾丹雪在这边住过半年,以前喝药,配的就是各式糖丸,她捏了一颗喂给小瑜儿,拿着盒子挨个儿让大家捏来吃,“除了山楂丸,汪爷爷还做了薄荷、山梅、紫苏、青梅等丸子。” “没有了,”顾老冲了功夫茶,给赵恪、苏梅各倒道了一杯,扭头跟孩子们道,“这是最后一盒。想吃,找你们汪爷爷,让他给你们做。” 小瑜儿欢呼一声,往外跑去。 顾丹雪忙追出去道:“小瑜儿,你别跑,等等姐姐,姐姐知道厨房在哪,我带你过去。” 苏梅有点坐不住,怕小瑜儿见了火害怕。 顾老冲她摆摆手:“去吧,我跟小恪说说话。孩子们困了,让阿茶带你们去兰院休息。” “好。”苏梅带着孩子们到厨房,汪师傅正在收拾野鸭,知道孩子们要吃糖,忙放下收拾了一半的鸭子,洗手拿材料。 苏梅让孩子们帮他挑选食材、捣草药,因为他做的糖丸,亦是一种药丸,带了消食、利尿、去火等功效。 捡起地上拔了一半毛的野鸭,苏梅坐在凳子上帮忙褪毛。 汪师傅初开始不让,后来见她做事麻利,一手刀功十分出彩,竟起了爱才之心,一边带着孩子们挑捡食材,一边教苏梅如何用药材烧鸭,烤鸭又如何腌制。 赵恪跟顾老说完话,扶他进屋躺下,过来,孩子们随顾丹雪去了给他们安排的兰院。 厨房只有做药糖的汪师傅和做虫草鸭的苏梅。 “小梅。” 苏梅洗洗手,出来:“要走了吗?” 来前两人就说好了,苏梅带着孩子们在这儿住几天,赵恪回去陪爸妈过节。 “老爷子邀我晚上一起看灯,”赵恪笑道,“我去郊外买两只羊回来,给家里送一只,另一只拿过来。” 苏梅忙数了350块钱给他,“早去早回。” 赵恪应了声转身要走。 “赵团长,你等一下,”汪师傅把搅糖的擀面杖递给苏梅,迅速包了几样熟食给他,“过节呢,给家里添个菜。” 赵恪道了声谢,拿着东西走了。 一个多小时再回来,不但带回来一只宰杀处理好的羊,还有半筐豆芽,5条草鱼,4条鲤鱼。 汪师傅和保姆处理鱼、羊肉。 苏梅和赵恪带着孩子们团汤圆,扎灯笼。 老爷子给孩子们准备的有龙凤灯、莲花灯、小狗灯等等,都十分漂亮,苏梅做的这个灯笼,是专门给小瑜儿的,装了电池灯泡,造型是只小花狗。 小家伙乐坏了,拿着猛然一甩就将赵珺的凤凰灯给撞着了。 苏梅一惊,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双眼。 小瑜儿还没反应过来呢,先被苏梅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顾老冲苏梅摆摆手,“别大惊小怪的,有时他不一定想得起来。” 苏梅点点头,松开手,仔细观察了他的神色。 赵珺丢了灯笼,看着他委屈地抹了把眼泪:“你撞着了我的灯笼,赔我。” 小瑜儿瞅了眼地上烧着的灯笼,往苏梅身边站了站,可惜地叹了口气:“我不是故意的。” “骗人,你就是故意的。” 小瑜儿看着手里的灯笼不吭声了,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罢,反正想让我赔灯笼那是不可能的。 “婶婶,你看他。” “阿茶,”顾老唤来保姆道,“带小珺再去选一个。” 纸糊的灯笼,就是容易着,为了防止半途着了,孩子们没有灯笼玩,顾老让人多备了几个。 “小瑜儿,”苏梅拍拍小家伙的头,“叔太爷帮了你,你要说什么?” “谢谢叔太爷。” 顾老点点头,招呼汪师傅摆饭。 苏梅:“你撞着了珺姐姐的灯笼,该怎么说?” “珺姐姐对不起!” 赵珺回头撇了撇嘴:“没诚意!” “妈妈,她说的不是‘没关系’。” “姐姐说了,”苏梅看着他笑道,“你没诚意啊。” “可是、可是,我就一个灯笼啊,不想赔给她。” “那你问问你珺姐,要怎么才能原谅你?” “哦。” 吃完饭,老爷子要带大家去后海看冰灯,所以饭菜早早就摆上了桌。 大家挨个儿都坐好了,小瑜儿还等在餐厅门口呢。 赵珺跟保姆去拿灯还没回来,他要等赵珺回来,问问她怎么才愿意说“没关系。” 第175章 第175章 赵珺挑了一盏莲花灯回来, 见这么冷的天小瑜儿等在餐厅门口的寒风里,哪还好意思跟他生气, “好了, 原谅你了,快起来进屋吃饭。” 小瑜儿放下手里的灯笼站起来,掏出中午顾老给的荷包, 从中拿出一个银制的小狗给她:“赔你灯笼。” “真舍得给我呀?”赵珺歪头笑道。 他们的荷包都一样, 里面装的东西也一样,五个银制、五个金制小狗。 十只凑的是十全十美。 小狗做得活灵活现、精致可爱, 他们每一个人都很喜欢, 舍不得给人一只。 小瑜儿抿着唇, 有些不舍, 掏了掏兜, 除了两颗去火的药糖, 就是中午汪爷爷给的红包了,糖能甜嘴,红包里的钱能买糖, 想来想去, 还是小狗吧:“给!” “我真要啦~”小瑜儿脸上纠结、不舍的表情, 看得赵珺想笑, 要是有相机就好了, 她一准儿给他拍下来。 小瑜儿没再吭声,把小狗往她手里一塞, 提起地上的灯笼噔噔进了屋:“妈妈, 珺姐姐说原谅我了。” 苏梅弯腰将他抱起来放到一旁的儿童椅上, 亲了亲小家伙的脸蛋:“小瑜儿真棒!妈妈给你夹根烤羊排好不好?” 汪师傅做的炭烤羊排,外焦里嫩, 孜然、花椒浸着油脂,满屋都是鲜香。 小瑜儿看几个哥姐,一个个地抱着根羊排大口地啃着,不由咽了口口水:“要根大的。” 苏梅拿起碟子里的湿毛巾给他擦了擦手,夹了根大的给他。 小瑜儿学着赵瑾和林念营的模样,斯文地捏着两头肉少的地方,兴冲冲地咬了口,唔,好好吃哟。 第二口,他便跟小黑蛋一样了,双手捧着啃了这边啃那边,哪里肉多吃哪里,直吃得一张小脸跟只花猫似的,油汪汪的,双手、连带衣袖亦是一片油渍。 赵珺的位置在赵琛和赵璋中间,她一坐下,赵璋便给她夹了一根羊排,“快吃,要没有了。” 一个个的太能吃了。 便是晚上基本不吃饭的顾老,看小家伙们吃得香,也没忍住拿了一根学着他们的样子啃了起来。一根吃完竟觉得不过瘾,还想再拿一根。 苏梅跟保姆忙拦住了。 汪师傅还煮了羊头,熬了羊骨汤,苏梅给他挖了一点羊脑,又舀了半碗汤喝。 羊脑、羊蹄、还有下水什么的,顾老原是不吃的,刚要拒绝,一抬头,对面的小瑜儿端着个小碗,拿着个勺子吃的不要太欢,再看他旁边的小黑蛋,兄弟两也不知道谁学谁,一模一样的姿势,一模一样的动作,把一个普通的羊脑吃成了顶级美食。 顾老犹豫着舀了一勺,唔,好像还不错。 一顿饭下来,顾老成功的吃撑了。 老爷子拄着杖,揉了揉胃:“小恪陪我走一段吧,小梅你带着孩子们先坐车走。” 知道老爷子要出门,阿茶早早就去车行租好了车。 赵恪来时开着车呢,两辆车,分作两拨,完全没问题。 只是,苏梅一指身旁的三人,笑道:“您老回头看看。” 顾老扭头,止不住跟着笑了,大的几个还好,懂得节制,小黑蛋、小瑜儿和赵珺挺着鼓鼓的肚子,走路都懒洋洋的。 “那就一起走走吧。”顾老笑道。 走了二十来分钟,大家才一个个上了车。 到了后海,冰面上已是灯光璀璨,到处都是孩童的欢呼,灯笼相撞,时不时会有一两只烧起来。 小黑蛋遗憾道:“早知道要来这里,我就穿上我的溜冰鞋了。” 赵琛、赵珺和顾丹雪对这边比较熟,闻言一指前面:“那里有溜冰鞋,交五元压金,穿一个小时给一毛。” 小黑蛋听得心动,“娘,我想去看看。” “等一下,”这么多人,苏梅哪敢让他乱跑呀,“娘带你去。” 苏梅抱起小瑜儿,隔着人群冲赵恪比了个手势,牵着小黑蛋往赵琛他们说的地方走去。 孩子们呼啦一声,打着灯笼跟在了后面。 “阿茶、老汪,”顾老吩咐道,“你们俩帮小梅看着点孩子,我带小恪去前面转转。玩够了不用等我们,先送他们回去。” 赵恪把兜里的车钥匙递给汪师傅:“麻烦了。” 汪师傅点点头,拿着车钥匙和阿茶一起跟在了孩子们身后。 顾老带着赵恪没走多远,便在一处相对僻静点的地方,遇到了要找的人。 顾森带人在外警戒,看到顾老带着赵恪过来,惊讶地愣了一瞬,忙迎了过来:“叔爷、赵恪,你们怎么来了?” “带着孩子们看灯,不知不觉就走远了。”顾老笑道。 “是顾老哥吗?小顾,快把人请过来。” 顾森应了声,伸手来扶,顾老冲他摆了摆手,把手递给了赵恪。 短暂的寒暄后,对方便笑道:“顾老哥啊,你是无事不出门,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认了几个侄孙,”顾老笑道,“前几天报考了童子军,现在想退出来。” 对方一愣,这事还需要找他吗? 以顾家的人脉,退个学,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便是顾家不发话,他身边这位青年团长也能办到啊,什么时候上学还强制了。 大年三十,大礼堂门口季司令陪着的那位老者,打量了番赵恪,便小声地将童子军目前出现的矛盾说了一遍。 对方一边听着,一边抬手吸了口烟,烟雾腾起,模糊了他的眉眼:“参加童子军考试的孩子里,有你家的子弟吗?” 老者一愣,沉默地摇了摇头。 “那我再问你一句,你可愿意自家的孩子进这样的童子军?” 老者垂着头,不吭声。 这事虽然不归他管,可真要论起来,他也有责任。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朗朗的声音响在这夜空里,半晌,对方一笑,“你们要把我们的少年领到阴沟里去啊!” 赵恪心下一松,知道这事算是过了。 “顾老哥,走,陪我转转,咱哥俩可是好久没见了。” 顾老点点头,带着赵恪跟上他的步伐。 “赵恪对吗?” 赵恪恭敬地敬了个军礼。 “我第一次知道你,是在特战队组建的名单上;第二次是潜伏人员的抓捕表彰,你带领的特战队,这几天,可是名扬军区啊! 昨天我又看到了你的名字,”对方看着赵恪笑道,“五四枪改进的提名里。” 短短一个多月,“赵恪”这个名字,先后三次进入视野,每次给他的印象都不错。 “好好干。” “是!” …… 苏梅带着孩子们在顾家没住两天,便被赵恪开车接回了家,童子军的通知书下来了。 苏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心情复杂地翻看着手中的三张通知书,赵瑾、林念营和小黑蛋。 “念辉,”苏梅伸手抱住刚满五岁的小家伙,“你跟娘回家好不好?” 太小了,苏梅真舍不得。 小黑蛋摇了摇头:“杨教官说了,做逃兵是一种非常可耻的行为。” 苏梅看向赵恪:“杨同光什么时候来的?” 赵恪:“问他们。” “杨教官没来,”林念营笑道,“他给我们打电话说的。” “打电话!”苏梅更懵了,“他什么时候给你们打的电话?” “昨天,”赵瑾道,“他打到了叔太爷家。妈,那会儿你正在厨房跟汪爷爷学做杏仁豆腐、菊花鲈鱼和三仙丸子。” 苏梅瞪赵恪,“你没事给他顾老的电话干嘛?” “不是我,”赵恪松开小瑾和林念营,走到沙发边,在苏梅身边坐下,安抚地拍了拍她手,“他找顾森要的。小梅,孩子们自己愿意,我们再拦也没有用。” “念营,”苏梅扭头道,“你也愿意吗?” 林念营点点头:“航院黄伯伯家有很多爸爸的照片,有在飞机前,有在战场上,我还听黄伯伯说了很多爸爸的故事。婶婶,我想成为爸爸那样的人。” 黄军长!苏梅磨了磨牙。 “好了,”赵恪拍了拍妻子的背,低语道,“小琛没有选上,正难过呢。你这样,让大哥和大嫂怎么想?” “哦,对了,”苏梅把颊边的碎边抿在耳后,“忘了问了,小琛为什么没有被选上?” “没有特长,再加上体能不行,自然就被刷下来了。” 苏梅慢慢地放下手,捻着指尖,有些后悔给他们做玩具枪、玩具车了:“赵恪,我们留在京市吧?” 赵恪摇了摇头:“他们入伍后,会在军部训练三个月,之后转去哪里,我也不能探听。我们就是留下也很难见到他们。小梅,你有时间纠结这个,还不如想办法抓紧时间教他们铺床叠被洗衣服和如何在野外生存呢。” “小黑蛋这么大一点,你让他洗衣服?” “不洗衣服也成。”赵恪伸手把小黑蛋抱过来放在腿上,跟他道,“第一,想办法收几个小弟,让他们帮忙;第二,你不是对枪支比较熟吗,那就教他们如何飞快地拆枪组枪,借以换取他们的劳动……记住了,一切活动私下来,别让教官抓住了。” 林念营好奇道:“抓住了呢?” “勇于承担错误,跟兄弟们一起领罚。” “怎么收小弟?”小黑蛋双眸晶亮道。 “小哥、小哥,我知道,”小瑜儿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塞进嘴里道,“给糖吃。” 小黑蛋、林念营、赵瑾摸了摸兜里的压岁钱,若有所思。 赵恪但笑不语,贿赂啊,行!只要不怕教官知道了往死里虐,成干了。 “小瑜儿,”苏梅伸手道,“把糖交出来。” 小瑜儿磨磨蹭蹭,极是不愿:“没两颗了。” “交出来!” 小瑜儿见他妈脸色越来越难看,不敢再捋虎须,很是哀叹了声,把糖掏了出来,“小哥,你帮我问问你们教官,收不收我这么小的孩子,我也想入伍。” 入了伍,他妈就管不着他了,他有钱,想吃糖还不方便。 第176章 第176章 苏梅正伤感呢, 听他这么说,当下就被气笑了:“行行, 走吧、都走吧。当我稀罕你们啊?” 一想到, 他们大的不过十岁,小的才五岁,就迫不及待地支棱着稚嫩的翅膀向外飞, 日后, 一年也难见一面。苏梅眼圈一红,声音都变了:“赵恪, 我要报考他们的教官。” 赵恪“噗嗤”一声, 乐了:“小梅, 你上一句不是说‘不稀罕他们’吗……” “妈, ”赵瑾把感动和不舍压在心底, 笑道, “你又没当过兵,怎么当我们的教官?杨教官说了,我们的教官最少都是中校。” “娘, ”小黑蛋从赵恪膝上跳下来, 从她手里捏了颗糖丢进嘴里, “杨教官还说, 我们教官的学历最低都是高中毕业, 还有几位是留学归来的武器专家,语言学家, 地理学教授。” “婶婶, 我支持你。这么着, ”林念营跟着促狭道,“你先跟赵叔叔回家把文化课补齐, 三五年读完高中课本,考进冰城的军校。毕业后,努力一年立它七八个功,四五年升到中校,然后向上面申请来当我们的教官,申请内容我都帮你想好了,‘为护儿,我立志当教官’。” 苏梅被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逗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我怎么没发现,”苏梅捏着林念营的脸蛋,恨恨道,“你是个黑芝麻馅的包子呢?” “我不黑,”林念营笑道,“白着呢。” 小黑蛋:“别拿黑白说事啊!” 众人哄笑。 “小哥你吃我的糖!”小瑜儿巴巴地盯着小黑蛋鼓起一边的脸颊,伸手叫道,“赔两颗。” 小黑蛋拍开他的手:“什么你的,到了娘手里便是大家的。” 小瑜儿求证地看向赵瑾、林念营。 两人看着他一笑,探手各捏了一颗,送进嘴里,随之被酸得眯了眯眼,这橘子糖真酸。 苏梅看着手里还剩下的两颗,自己吃了一颗,另一颗往赵恪嘴里一塞。 “叮铃铃……”电话响起。 “我接、我接,”小瑜儿立马忘了糖的归属问题,噔噔跑过去,踮着脚拿起了电话,“喂,你好啊,我是最最可爱的小瑜儿。” 赵寅一愣,“小瑜儿,我是二伯,你……你身上的烫伤好了吗?” 烫伤!小瑜儿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好啦,二伯,新年好呀!” 赵寅松了口气:“新年好!小瑜儿,二伯找你爷有点事儿,你爷在家吗?” 小瑜儿摇了摇头:“上班挣钱买糖去了。” “你奶呢?” “腿不舒服,上楼睡觉去啦。二伯,你有钱吗?” “有、有的。” “给我买包糖呗,要巧克力味的。” “好。”想了想赵寅又问,“你爸、你妈在家吗?” 小瑜儿扭头朝沙发看了眼:“在呢,等等哈,我给你叫。” 苏梅胳膊肘往沙发靠背上一支,歪着头看着赵恪道:“算算时间,二哥两口子这会儿该在兵工厂了吧?” “嗯。”赵恪咬碎嘴里的糖,咽下道,“年前我答应了帮忙办事的师长明,给他寄些土豆粉、香菇海鲜酱,前段时间忙,忘了跟你说了,抽个时间弄两瓶给他寄去。” 苏梅点点头,起身去厨房,看看都有什么食材。 冰城的师长明要寄,三个小子去部队也要带些,免得第一个月吃不惯部队的饭,饿瘦了。 “娘、娘,”小黑蛋追着道,“我想吃炭烧羊排,看在我在家吃不了几顿饭的分上,晚上给我烤一盘呗。” 赵瑾、林念营互视一眼,跟了上去。 “妈,我想吃水饺。” “婶婶,我想吃三鲜丸子。” “爸,”小瑜儿扬了扬手里的电话,“二伯找。” 赵恪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冲了一下嘴里的酸味,起身接过电话。 小瑜儿看了眼走远的妈妈和三个哥哥,悄悄地挪到茶几边,伸手从果盘里捏了个水果硬糖。 赵恪看着他咳了声。 小瑜儿一惊,撒腿跑进儿童房,找顾丹雪和赵珺玩儿去了。 “喂小恪,在吗?” “在。” “我跟你二嫂来兵工厂是不是你让人安排的?” “嗯。” “赵恪,你怎么可以这样,我还是不是你二哥啦,有你这么对待哥哥的吗?” 赵恪探身从茶几上拿了个苹果,咬了口,刚准备随口敷衍两句呢,余光扫过院门口进来的人,忙改了主意,嘴里含糊道:“36年冬天,我们在外围帮部队放哨,遇到两名鬼子,你为了自保把我推出藏身的芦苇荡,还记得吧?” 赵寅大脑嗡的一声,喃喃道:“那、那天我吓坏了……” 那时他才多大啊,七岁,遇到拿着刺刀的鬼子,都吓尿了,小恪、小恪他还要吹响手里的哨子,通知部队…… “赵恪,原来你一直记着呢?” “嗯,”赵恪“咔嚓”咬了口苹果,淡淡道,“我记性好。” 胁下留着道长长的刺刀印呢,能不记着吗? “所以,你这是报复吗?赵恪!”赵寅气愤道,“我真没想到,你这么记仇,这么久远的事了,还心心念念地掂记着,平时没少想着怎么报复我吧,心可真够阴暗的。那时我才多大,懂什么呀?看到刺刀,胆都吓破了……” “啪嗒!”赵恪挂了电话,报复吗?从没想过,只是小梅讲起日后形势时,脑中不期然地就闪过了那段记忆。 那时他已经吹响了哨子,并带着吓尿的二哥躲进了芦苇荡,两名鬼子搜不到他们,正要穿过他们面前的芦苇离开,措不及防之下,他被二哥一把推了出去。 那闪光的刺刀落下去的绝望,很长一段时间都让他陷在恶梦里。 七岁的赵寅能在危险面前,推五岁的弟弟出来,他不信,日后,他不会再为了别的再推他一次。 “小恪,”赵儒生扶着门框,身子直往下秃噜,“你、你们……” 赵恪轻叹了声,放下苹果快步奔到门边,一把将人抱了起来,朝厨房叫道:“小梅、小梅。” 苏梅听他叫得急切,心下一惊,忙放下手里的羊肉,一边撩起身上的围裙擦手,一边奔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赵恪把老爷子放在沙发上,解开他领口的扣子,帮他顺了顺胸口:“倒杯热水来。” “小恪!”赵儒生一把抓住赵恪的手,紧紧盯着他道,“你二哥、你二哥推的你?” 赵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嗯。” “他、他……他当年还小……” 他爸这是认定他记仇报复了。 赵恪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别说解释了,话都不想再说一句。 “小马——” “小恪哥。”小马从外面跑进来。 赵恪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又掏了叠钱票给他,“送我爸去医院。” 小马一惊,看向沙发上面色苍白的赵儒生,“政委怎么了?” “我没事,”赵儒生冲小马摆摆手,撑着沙发坐起来道,“你出去忙吧。” 小马迟疑了下,放下车钥匙和钱票,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小恪~”赵儒生伸手去拉赵恪。 赵恪往后一退,避开了他的手,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对端着茶一脸莫名的苏梅道,“我去军部,你看着他点,有事给……大哥打电话,让他回来一趟。” 苏梅愣愣地点了下头,眼见他就这么穿着单薄的军装出了门,忙放下茶杯,拿起沙发上的大衣追了出去,“赵恪!” 赵恪在车前停下脚步,回头冲她笑道:“别担心,我没事。” 苏梅展开大衣给他披上:“晚上回来吃饭吗?” 赵恪犹豫了下:“我想喝粥。” “好,我给你熬红枣小米粥。” 赵恪微一颔首,开门上车,随之又打开车窗对苏梅交待道:“看着他点。” “嗯。”苏梅目送着他开车走远,方转身回了屋。 “娘,”小黑蛋一指沙发上颓丧着脸,瞬间跟老了十来岁似的赵儒生,“爷爷咋了” “一想到你们这么小就去当兵,他不舍啊~”苏梅信口胡诌了句,走到赵儒生跟前,端起茶几上的杯子递给他道,“爸,你喝点水,上楼睡会儿吧?饭好了我叫你。” 赵儒生沉默地摆了摆手。 苏梅看他这样,怕出事,放下杯子给赵倬打了个电话。 赵倬刚跟同事约好,下班去国营饭店聚聚,接到电话,二话不说,骑着车子就来了:“弟妹,发生什么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小瑜儿举手道,“爷爷说‘他、他当时年纪还小’,爸爸突然就生气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赵倬半句也没听明白。 苏梅:“二哥打电话回来了,应该跟他有关。” 赵倬一听,心中就来了气:“又是他。以后他再打电话过来,直接挂了,谁也别接。” 赵倬这话说完,原以为老爷子要气得跳起来跟他理论,结果,老爷子还是那么颓然地坐着,连吭都没吭一声。 苏梅瞅了他一眼:“要不,你打电话问问二哥?” 赵倬深吸了口气,点点头,拿起电话找电话接线员,要了方才的线。 赵寅正一肚子气呢,听工作人员说家里有人找他,也没问是谁,拿起电话就骂道:“赵恪你够了,我告诉你早知道你心思这么狭隘记仇,当年我他妈愧疚个鬼呀,还跑回来帮你包扎,咋没让你流血死掉啊……” 赵倬心头一凛:“赵寅,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包扎?什么死掉?你他妈做了什么?” 第177章 第177章 赵寅吓得一缩, 没想到是老大,转而又觉得赵恪心思毒, 把他们两口子弄到这山疙瘩窝里还不算, 还把老大叫过来给他打电话,这是想把陈年旧事翻出来,闹得人尽皆知吗? “说!”赵倬真是恼了, 方才那说的是人话吗?什么叫不该给你包扎, 咋没让你流血死掉,他把小恪当什么了, 生死仇敌呀!“到底怎么回事?” 赵寅颇有些堵气地破罐子破摔道:“赵恪不都告诉你了, 你还问我干嘛?” “小恪什么也没说, 倒是你在这儿逼逼地把自己暴露了不少, ”赵倬嗤了声, 又道, “赵寅我告诉你,别以为去了兵工厂我就管不着你了,你敢跟我隐瞒一句, 我让你们两口子连兵工厂都待不下去, 滚回咱爸的老家种红薯。” 赵寅想到这两天铲雪拔枯草的辛苦样, 很没出息地妥协了, 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那边话音一落, 赵倬“啪”的一下,砸了手中的电话, 转身看着沙发上的赵儒生连连冷笑:“好!好!这就是你捧在手心里当成宝贝的畜生, 我告诉你, 以后他敢再回这个家,我打断他的腿, 你再给他半毛钱,别怪我不认父。” “我咋知道……”赵儒生眼睛都红了。 “你骗鬼呢?”赵倬止不住冷笑,“你早年可是转递情报的一把好手,眼力、洞察力均是一流,一个七岁孩子,做了亏心事,他会不心虚,只要稍微注意一下,你会发现不了端倪?” “你妈身体不好,小恪危在旦夕,你二弟又明显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我哪有时间想那么多……” 赵儒生这么一说,赵倬不由想到留在舅家玩耍的自己,恨得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小黑蛋跟小瑜儿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脸,再看他大伯都带了抹敬佩,真牛!够狠! 苏梅压下心里的惊怒,冲几个孩子挥了挥手。 赵瑾跟林念营已经听明白了,两人磨了磨牙,互视一眼,一个拉着小黑蛋,一个抱起小瑜儿出了屋子。 到了大门外,林念营放下小瑜儿,问赵瑾:“去哪?” 赵瑾松开小黑蛋,捏了捏拳:“我想揍赵璋一顿。” “不好吧?”小黑蛋不赞同道,“小璋哥又没做错事。” “虽然有句古话叫做‘父债子偿’,可咱们要是真打了小璋哥,你信不信?”林念营道,“不管是你爸,还是我婶,非得撵着咱们揍不可?” 小瑜儿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打小璋哥?他昨天还给我糖了呢。” 碰到这么个吃货,赵瑾也是无语了,“因为他爸欺负了咱爸。” 他爸?小瑜儿眨了眨眼:“二伯吗?” 赵瑾:“嗯。” “二伯方才在电话里答应给我寄糖了。” “小瑜儿!”赵瑾一下子怒了,“你怎么谁的糖都要?” 小瑜儿怯怯地往小黑蛋身后躲了躲,随之探头道:“没有谁的糖都要呀,他不是二伯吗?” 小黑蛋眉头一皱,低头道,“他小的时候就把赵爸往鬼子的刺刀下推,焉坏焉坏的,你以后离他远点,最好见他一次吐他一次口水,” “焉坏是什么意思?”小瑜儿好奇道。 小黑蛋:“就是坏蛋。” 小瑜儿想到那天爸爸跟他说,流氓就是坏蛋,现在小哥又说焉坏也是坏蛋,哎,坏蛋的称呼真多。 愣愣地点了点头,小瑜儿又问:“那他寄来的糖,我能要吗?” 赵瑾气得又要瞪眼,林念营一拉他的衣服,低语道:“你跟小瑜儿生什么气,他还小呢,懂什么?” “二伯推我爸时才七岁,不小吗?” 林念营一噎,随之抚了抚小瑜儿的头:“现在我们跟他闹翻了,他大概不会给你寄糖了。” 小瑜儿可惜地抿了抿唇。 喻兰领着报了名,交了学费的赵琛、赵璋过来,远远地看到门口站着的四兄弟,纳闷道:“小瑾、念营,大中午的你们不进屋,站在这儿干嘛?” 小瑜儿看了眼她身后的赵璋:“二伯是流氓,妈妈不让我们听。” “流、流氓?”喻兰大惊,这年头家里出一个流氓,那名声可就毁了。 赵瑾、林念营也好奇地看向小瑜儿,他们漏了什么信息吗?难道二伯除了推爸爸/赵叔出来挡刀,还对女同志耍流氓了? “哎,”小黑蛋好奇地戳了戳小瑜儿,“二伯对谁耍流氓了?” 小瑜儿刚要说‘爸爸’,喻兰看着对面走来的几位妇人,忙一把捂住了小瑜儿的嘴,抱着他进院道:“有什么进屋说。” 赵瑾、林念营、小黑蛋互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跟了进去。 赵琛担心地看了眼脸色苍白的赵璋:“小瑜儿随口瞎说呢,你别当真。” 赵璋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小瑜儿从不说谎。” 相处这么久了,是没听过小瑜儿说过一句谎。 这般想着,赵琛脸色一白,他13岁了,自然明白流氓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专门欺负女人的人渣,没想到二伯是这样的人! 喻兰脸色难看地抱着小瑜儿冲进客厅,扫了眼沙发上的公公,她心里有气,又不能对着老人发火,遂放下小瑜儿,双手一捂他的耳朵,对着赵倬骂道:“赵倬你还要不要脸啊,家里出个流氓,你让我日后怎么出门?怎么去学校?怎么给学生上课?小恪还怎么带队?你穿着一身警服,还好意思抓别人……” 赵倬、赵儒生、苏梅,连带着刚从楼上下来的秦淑梅,全被她巴巴一通骂傻了。 “你胡咧咧啥?”赵倬不悦道,“什么流氓,咱家哪来的流氓?” 喻兰情绪激动,双手根本没有捂好小瑜儿的耳朵。 小瑜儿听到他大伯问,举手道:“二伯,二伯是流氓。” 秦淑梅脚下一个踉跄差一点没有从楼梯上滚下来,苏梅吓得忙跑过去,一把将人抱了下来,“妈,你下楼也不吭一声,跌倒了怎么办?” 赵倬紧跟着奔了过来,扎着手护在一旁。 赵儒生慌得霍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随之眼前一黑,身子跟着晃了几晃。 喻兰忙松开小瑜儿,伸手扶住了他,心里不免有点后悔,觉得这事不该当着两老的面说,应该避着他们跟赵倬、赵恪商量一下,私下处理。 “妈没事,”秦淑梅安抚地拍了拍苏梅的胳膊,看了眼赵儒生,冲小瑜儿招手道,“小瑜儿来奶奶这儿。” 小瑜儿哒哒跑到她跟前,乖乖叫道:“奶奶。” “哎。”秦淑梅牵着他的手,由苏梅扶着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揽着小家伙问道,“小瑜儿听谁说的你二伯是流氓?” “爸爸。”爸爸说的流氓就是坏蛋,大家都说二伯是坏蛋,那不就是流氓吗。 “小恪!”秦淑梅、赵儒生、赵倬和喻兰同时心里一沉,小儿子/小弟说的还能有假。 随之秦淑梅看着赵儒生和赵倬双眼微微一眯,“在此之前,你们知不知道?” 两人齐齐摇了摇头。 秦淑梅抖着手,捡起脚下一片电话碎片:“谁摔的?” 赵倬弱弱地举了举手。 秦淑梅定定地看着他道:“为什么?” 赵倬哪敢答啊,一个流氓就把老太太气得双手一直抖啊抖,再知道了老二小时候就想要了小恪的命,还不得气坏了身子。 老太太把小瑜儿往苏梅怀里一递:“小梅,你先带着孩子们上楼玩会儿。” 苏梅点点头,冲赵瑾等人招了招手,带着大家上了楼。 “说吧。”秦淑梅淡淡道。 赵倬一看他妈这表情,就知道躲不过了,老太太向来是越愤怒,越冷静,跟老三的脾气一模一样。 巴巴把事情经过一说。 老太太当时就受不了,眼前一黑,直朝面前的茶几栽去。 赵倬就怕这个,见此忙一把将人接住,叫小马借车去医院。 喻兰眼前不由浮现第一次见到赵寅的情景,白衣黑裤,温润如玉,唇边时时挂着一抹浅笑,当时父亲还当着大家的面赞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小小年纪就有了几分文人的风采,赵兄有福啊,得此佳儿! 谁能想到早在此之前,他心里就已种下了朵毒玫瑰,手上沾满了亲弟弟的鲜血。 小恪要不是命大……焉能挺得过来。 秦淑梅气急攻心,缓过那口气就醒过来。 医生一离开,秦淑梅扯着赵倬的衣袖便叫道:“登报,我要登报,我要跟赵寅脱离母子关系。我对不起小恪……他那么小,那么小被自己的亲哥哥一把推在鬼子的刺刀下,什么心情啊,我竟然没有发现……没有发现,我得有多蠢啊~” “妈、妈你别激动,”赵倬止不住跟着哭道,“小恪从没有怪过任何人……” “我知道,我心疼……我心疼啊~”秦淑梅揪着胸前的衣服哭得泣不成声,“他那么小就知道不让我操心,帮那畜生隐瞒,我做了什么……我不让他瞎跑,说他调皮,没有那畜生乖啊……” 秦淑梅恨得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妈~”赵倬一把抱住着母亲的手,哭道,“你别这样,小恪知道要心疼的……” 秦淑梅举着手,挣扎道:“我枉为人母,我没脸见小恪……” 赵儒生捂着脸,别开了眼。 喻兰坐在一旁直流泪,作为母亲,这一刻,她特别理解秦淑梅。 苏梅带着赵恪赶到医院,已是半小时后。 透过门缝往里看了眼,苏梅没有跟着进去。 她受不了这种场面,也怕秦淑梅日后想起来尴尬。 赵恪进去一会儿,喻兰就出来了:“小梅。” 苏梅收回望向远处的视线,从窗前离开道:“妈没事了吧?” “有小恪呢,别担心。走,”喻兰挽着她道,“咱回家熬点汤。” 苏梅点点头:“大嫂,家里还有一张童子军特招名额……”原是打算给季小五的。 喻兰摆摆手:“你大哥问小恪了,赵琛不是那块料。” 苏梅一愣:“你们这么信他?” “这话说的,”喻兰恨恨地点了下苏梅的额头,“小恪是谁,那是我们的亲弟弟。” 苏梅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你是不是觉得发生了赵寅的事,谁都不可信了?” “不是,”苏梅笑道,“我没那么悲观。我只是觉得,大哥对小琛的期许比较高,童子军很适合培养一代继承人或是全能人才。” “继承人!”喻兰被苏梅说辞逗乐了,“咱家有什么可继承的?” 苏梅微窘:“多方位综合人才吧。” “懂得不少啊,看来小恪平时没少跟你聊些部队的事。你大哥说了,赵琛若是真想进入童子军,那就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努力训练、努力提高自己,争取下一次选拔时,跟几个弟弟一样,凭自己的本事考进去。不然,难以在兄弟面前竖立威信。” 苏梅:“你们确定不要那张特招吗?” 喻兰笑道:“我方才都带他和小璋去学校报名了。” “那我下午把它送人啦?” “送谁?” “季小五。” “那孩子不错,要不是为了救小珺,以他的能耐自己都能考进去。”喻兰心里清楚,弟妹这是帮她还人情呢。 下午,苏梅刚要随喻兰出门,杨同光带着两位将领和一叠卷子过来了,说什么文化课要分班,让几个孩子做套卷子,先来个摸底考试。 小黑蛋瞅了眼卷上的习题:“其他人都考了吗?” “考了,就剩你们兄弟仨了。”说来他还要谢谢赵恪呢,要不是他坚持并求到了顾老面前,让他带着见了那位一面,童子军便是组建成功,也不是他们所期许那么一支承继特战队精神的队伍。 “等等,”苏梅放下食盒,拿出特招通知书道,“我们要再加一个孩子。” 杨同光接过通知书看了眼,没写名字,这种通知书只有五张,赵恪一张,另四张分别在四位司令手里:“你们想加谁?” 苏梅:“季司令家的季星雨。” 喻兰看杨同光对这孩子好像没有印象,忙在旁补充道:“他爸叫季康明,他在孙子辈里排行老五。” “他人呢,”杨同光道,“叫过来一起参加考试。” “在医院,”喻兰笑道,“麻烦你们等一下,我这就让人带他过来。” “小梅,你留在家里,我过去把你大哥或是小恪替换回来。” “好。” 李姐给大家上了茶,苏梅便给他们端了盘果子,小小的红红的,顾老叫它红果,说顾家南边的药山上种了很多,日后是吃不着了,山捐了。 第178章 第178章 这种红果酸酸甜甜的, 小瑜儿和小黑蛋最喜欢。 果子一端上来,小瑜儿便巴巴地趴在茶几的一边看着了, 只等杨同光和另两位将领一人捏一个尝了, 他才好抓了来吃。 杨同光和另两位一边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一边看着小黑蛋三人做试卷,没有半点要吃的意思。 小瑜儿急得抓了抓脸, 随之双眼一转, 伸手捏着盘子边沿往自己面前拉了拉,然后挑了三个最小最丑的果子, 哒哒跑到杨同光身边拽了拽他的裤腿:“吃果果。” “谢谢。”杨同光伸手捏了一个。 小瑜儿又依同样的方法, 把剩下的两个果子给了另外两人。 完了开心地咧了咧嘴, 抱着果盘出了门, 避着他妈往门口的台阶上一坐, 甜滋滋地吃了起来。 苏梅好笑地瞅了他一眼, 又洗了两盘,一盘放在茶几上,另一盘端着上了楼。 小阳台上, 赵琛领着赵珺和顾丹雪在玩积木, 赵璋蹲在一边怔怔地发呆。 “来吃红果, ”苏梅把果盘放在一旁的藤几上, 看了看几人搭的东西, 是座城堡,还剩几步就要完工了, “搭的不错。” “婶婶。” “苏姨。” 苏梅冲三个孩子点点头, 走到赵璋跟前摸了摸他的头:“洗洗手吃果子, 别想太多。有什么不懂的,回头问问你爷、你大伯。” “小婶~”赵璋眼眶发红, 声音沙哑道,“我爸为什么要推小叔?他是哥哥,碰到鬼子他不该护着小叔吗?他为什么要那样做?他为什么呀~” 顾丹雪放下积木,拉起赵珺,小声道:“走,洗手去。” 赵珺有点粗神经,一边随她往房间走,一边还不忘回头看道:“哎,小璋哥真可怜!” 顾丹雪抽了抽嘴角:“恪叔叔不可怜吗?” 五岁啊,就被自己的亲哥哥一把推在了鬼子的刺刀下,那种背叛的感觉,让她想到三年前自己被亲近的人一把推进冰窖时的绝望。 赵琛搭完最后一块积木,看了看走远的顾丹雪和妹妹,又瞅了眼一蹲一站的堂弟和小婶,想了想,抱起城堡悄悄地回了房。 苏梅静静地等赵璋发泄完了,掏了块帕子给他,“擦擦脸。你爸推你小叔的事,你小叔当年没说,这么多年也没说……”苏梅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没有一副‘为什么现在要说’的怨恨表情,心头微松,“作为受害者,你小叔没跟你爸计较,现在也就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别人也不知道,出去该如何还如该,你也别有什么心理负担。” “他还是流氓啊……”赵璋喃道。 苏梅安抚地拍拍他的肩:“回头让你大伯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真侵犯了人家女同志,那没办法了,该如何就如何吧。 “别哭了,洗把脸吃点果子。”耳边有车声传来,苏梅起身走到窗边往下一看,赵恪常开的那辆吉普停在了院门口,赵倬从驾驶位上下来,打开后座的车门,搀着季小五下了车。 “你大伯回来了,婶婶下去看看。”苏梅说罢,转身下了楼。 …… 赵倬扶着季小五进院,一眼就瞅见了台阶上,捧着盘子,双颊吃得鼓鼓的小瑜儿。 “小瑜儿,不凉吗?”刚过了元宵节没两天,天气还是很冷的,坐在冷风里吃果子,跟吃冰差不多。 小瑜儿摇了摇头,不舍地瞅了眼盘子里的红果,捏了两个小的往两人身前递了递。 季小五接了一个,道了声谢。 赵倬摆了摆手。 小瑜儿深怕他后悔,忙不跌地将果子塞进了嘴里。 赵倬忍不住伸手敲了下他的皮帽:“贪吃鬼!” 小瑜儿怕他再敲,抱着盘子飞快地往一边连挪了几下,台阶被他身上的裤子蹭得一片锃亮。 赵倬笑了声,没再理他,扶着季小五进了屋。 …… 杨同光打量了番季小五,接过赵倬递来的病历看了看,见不是什么大问题,基本上可以出院了,训练的话,医生给的建议是再养休半个月:“拿套初一的试卷给他。” 两位将领,一个抿了抿唇没吭声,另一位当下就反对道:“杨副师长,赵恪领导的特战队咱们都去考察过,别说半月了,那些战士可是一天一个样。咱们训练的强度虽然不能跟他们相比,可半月下来,他跟别人的距离,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日后,你让他怎么赶?他在进步的同时,别人也在进步啊!” 季小五心下一沉,不由看向了楼梯上下来的苏梅。 苏梅想了下:“杨副师长、两位,你们看这样行不行,先考试录取。孩子养伤期间先不过去,文化课我们找人补,训练方面让赵恪根据他的体质给他制定个计划,一个月后,我们送他去军部,你们考核通过了,他留下,通不过,我们也不强求。” 三人一听赵恪会根据孩子的体质制定训练计划,双目一亮,齐齐点了点头,心中充满了期待。 这套计划若是能行,日后就不必担心受伤的军人或是孩子体能退化,跟不上军部的训练进度了。 负责收发卷子的将领,立马拿了套初一的试卷放在了小黑蛋旁边。 季小五似模似样地敬了个军礼,蹒跚着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笔写了起来。 小黑蛋二年级,有五门课,分别是语文、数学、体育、图画和音乐,他写字快,语文和数学很快就做完了。 体育,杨同光带他到院里,跑跳了一圈,算是过了。 到了图画这里,一位将领打开带来的盒子,从中取出一个四合院模型和一盒颜料给他,“按你的理解,成画了。” 没有特别要求,摸的是孩子的绘画基础,亦是看孩子的理解能力和探知欲。 苏梅挑了挑眉,没想到是挨门考,她以为只考语文和数学呢。 赵瑾五年级、林念营四年级,他们的课程在小黑蛋的基础上,增加了自然、历史和地理。 两人还在埋头书写呢,小黑蛋已经画好了四合院的平面图和立体效果图。 苏梅踮着脚尖远远地看了一眼,有些不忍直视地闭了闭眼,线条画得歪歪扭扭也就算了,为什么跟模型的颜色不一样,人家是红墙黛瓦,他是浅蓝色的瓦,明黄色的墙,大红的柱子,黑紫色的廊沿。 三人没有什么表情地收了画。 杨同光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听说你会敲鼓,唱歌也不错,音乐考试,你想表演什么?” 小黑蛋拿废纸擦了擦手上沾的颜料:“我唢呐吹的挺好的,要不,我给你们来一曲?” “行啊~”音乐课不重要,杨同光倒是无所谓孩子表演什么,嗓子没问题,能吼两声就成,“为了不打拢你哥他们考试,咱们去外面吧。” 小黑蛋应了声,跑去儿童房拿上唢呐跟着杨同光出了门。 门口的台阶上,小瑜儿一盘红果吃完,抱着盘子斜歪着身子睡着了。 杨同光目光扫过,不免惊了下:“咦!这孩子咋睡这了?” “娘,”小黑蛋扭头叫道,“小瑜儿躺在门口睡着了。” 赵倬一愣:“方才我和小五进来,他还抱着果子吃得欢呢。” “小孩子睡觉,那都是秒睡。”苏梅笑笑,过去抱起小瑜儿,探了探他的额头,摸了摸他的小手,见一切正常,取下他手里的盘子放在茶几上,拿湿毛巾轻轻地帮他擦了擦手脸,抱着他进了儿童房,脱下小家伙身上的外衣,把他放在了小黑蛋的床上。 这样待他醒来,只要叫一嗓,她就能很快过来。抬腕看了下表,时间不早了,若要做炭烤羊排什么的,这会儿就得腌制了。 脱下大衣,苏梅起身去了厨房。 元宵那天赵恪买的羊和鱼,秦淑他们吃的还不到一半呢。 羊排洗净腌上,羊肉或剁馅包成水晶莲花饺子,或切成菊花形状,腌制挂粉后过油炸;鱼儿去骨、剖花、炸制呈松鼠状,摆盘后浇上糖醋卤汁;当然,也没忘了赵恪要的粥。 考试结束,苏梅这边的饭菜也好了,烤羊排的香味弥漫了整个院落。 这时小瑜儿也醒了,赵倬听到动静,匆忙跑进了儿童房。 小家伙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翻身爬起,瞅了眼他大伯,奶声奶气地问道:“妈妈呢?” “给你烤羊排呢。” “哦,”小瑜儿瞧了眼身上的衣服,小棉裤小棉袄,没穿外衣,他四下打量了圈,一指床尾椅子上的外套、裤子,“大伯,穿。” 赵倬拿起衣服看了眼,上衣的前襟沾满了红果汁,现在还是湿哒哒的,裤子的屁股上蹭的都是泥,“脏了,再换一套吧?” 张嘴打了个哈欠,小瑜儿摇了摇头:“爸爸说妈妈洗衣苦,水冰,一天只能穿一套衣服。” 赵倬怔愣了下,止不住笑道:“那小瑜儿怎么还把衣服弄脏了?” 小瑜儿不好意思地捂了捂脸,嘿嘿笑道:“忘了。” 那会儿光记着吃了,谁还管它衣服脏不脏。 赵倬失笑地摇了摇头,抱起他放在腿上,给他穿上裤子外套和鞋子:“好了。” “谢谢大伯,”小瑜儿往前奔了两步,低头瞅了瞅脚上的鞋子,不舒服,遂无奈地回头冲赵倬长长地叹了口气,“鞋子反了。” “反了吗?”赵倬蹲在他身前看了看,“没有啊。” “反了。” “行行,我给你换过来。”赵倬抱起他放在腿上,重新给他调换了下脚上的鞋子。 小瑜儿走了两步,还是不舒服,一只鞋顶脚:“大伯,又反了。” 赵倬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抱起他向外走道:“让你妈给你看看,到底反没反?” “赵同志,”杨同光带着两位收拾好试卷的将领,向外走道,“我们走了。等会儿你跟苏同志说一声,后天早上八点,别忘了送孩子到军部报道。” “别别,家里做着饭呢,吃完再走。”赵倬忙放下小瑜儿,伸手拉住了杨同光和另一位,又招呼季小五和拿卷子的那位道,“小五,程同志,坐下坐下,我这就叫人端菜。” “小瑾,快叫你妈开饭。念营拿酒。” 两人应着,一个跑去了厨房,一个打开条几的小柜,拿了两瓶西凤出来。 小瑜儿走了两步,脚趾顶的疼,难受。想了想,他便往地上一坐,自个儿脱了鞋子,爬起来拎着他的小棉鞋噔噔去了厨房。 苏梅本来就做着四人的饭呢,听赵瑾一说,拿起托盘便把四热二凉放在托盘上端了出来。 “妈妈,嘿嘿。”小瑜儿拎着鞋子,站在厨房外看着苏梅咧着嘴直笑。 苏梅一惊:“小瑾,快抱他进屋。” 随着傍晚的到来,气温下降,地面上又冻结了起来,尽管自家院里都铺了青砖,可来回走动,青砖上也不免沾了些泥巴,如今泥巴一上冻,鞋底要是薄了些,走路都搁脚,何况小家伙只穿了双毛线袜。 赵瑾应了声,伸手把他抱了起来:“你怎么不穿鞋?” “是大伯笨,穿了两遍都帮我穿反了。” 赵瑾看了眼他手里的鞋子,一左一右没问题啊,怎么会穿反呢,“我给你穿。” 说罢,抱着他走进客厅,把他往沙发上一放,拿过他的鞋子仔细看了下,探手进去调了下鞋垫的位置,第一只还好,第二只……赵瑾一脸古怪地把手从垫下抽出来,指尖夹着枚水果硬糖,“小瑜儿,你怎么把糖藏在鞋里了?” “啊!我的糖……”小瑜儿伸手夺过,笑道,“藏在兜里妈妈会拿走,藏在鞋子里她就找不到啦~”只是睡一觉,他给忘了。 苏梅把菜送进餐厅,过来听到的就是这话,一时没忍住曲指敲了他一记,伸手道:“拿来。” 小瑜儿嘴一撇,委屈地叫了声:“妈妈~”握着糖块的手悄悄地背在了身后。 “藏在鞋里多久了?”苏梅绕过沙发,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接过赵瑾手里的鞋子,给他穿上,“不臭吗?” 小瑜儿闻了闻:“不臭的。” 苏梅:“……下午你吃了那么多红果,还吃糖,当心牙里长虫哦。” 小瑜儿吓得一捂嘴,随之又急急松开手,张大嘴巴道:“妈妈,看看……” 苏梅轻捏着他的下巴仔细看了看他刚冒头的大牙:“红果吃多了,有点上火。等儿的烤羊排你别吃了,多喝点粥吧。” 小瑜儿哀叹了声,“妈妈,我明天再喝粥吧,不吃肉睡不好,睡不好也是上火的呀。” “你倒是懂得多!”苏梅一把收了他手里的糖,点了点他的额头,警告道,“下次再敢藏糖,妈妈天天给你粥喝。记住了没?” 小瑜儿盯着自己空空的小手,失落道:“记住了,不能藏糖。” “好了,洗手吃饭。”苏梅四下看了遍,“念营上楼叫你琛哥他们下来吃饭。小黑蛋呢?” “去小花园吹唢呐去了。”赵瑾道。 “怎么这时候去?都该吃饭了。” “方才考试,没吹过瘾呗,刚吹了一段,杨教官就叫停了。” “他吹了什么?”苏梅好奇道。 “自己编的,小狗、小猫闹元宵。” 苏梅看了眼餐桌上喝酒的杨同光,“你们教官听了什么反应?” “不知道。不过,”赵瑾笑道,“回来一直揉耳朵。” 苏梅“噗嗤”乐了,弯腰抱起小瑜儿,跟赵瑾交待道:“让李阿姨给你们端菜,你们先吃着,我去小花园看看。” “嗯。” 苏梅抱着小瑜儿一出家门,便于扶着秦淑梅回来的赵恪走了个对脸,“怎么没打个电话,让大哥开车过去接你们?” 秦淑梅勉强笑了下:“没多远,走着就回来了。” 苏梅扫了眼她轻颤的双腿,眉头微微一拧,把小瑜儿递给赵恪,扶着她往里走道:“进屋我给你按按双腿。” 赵恪瞅了眼怀里的小儿子:“你们方才准备去哪?” “去小花园找小哥回来吃饭。” 赵恪:“小梅,我去接念辉了。” 苏梅应了声,转头问秦淑梅道:“该吃饭了,妈,你是准备在楼下吃,还是上楼?” 在楼上吃,那就直接上楼按。 秦淑梅扫了眼跟在后面进门的赵儒生:“我跟你们一起吃。” 她上楼,老头子该跟着了,现在她可没心情跟他单独相处,赵寅长成这样,她有错,老头子错处更大,要不是他从小便偏着、向着,他哪来的胆子小小年纪就敢对亲弟弟下手? 苏梅扶她进儿童房,躺在外围的小黑蛋床上,帮她按了按腿,异能于膝盖处萦绕了一圈。 秦淑梅舒服地眯了眯眼,差点没枕着被子睡过去。 苏梅扶她起来,客厅里,孩子们已经排排坐好了。 赵儒生被杨同光拉过去了。 喻兰穿着高跟鞋走得慢,刚刚进屋。 这边饭菜上齐,那边赵恪抱着小瑜儿,领着小黑蛋也回来了。 杨同光唤赵恪过去喝酒,赵恪借口明天集训,推辞了,洗过手后,抱着小瑜儿坐在了苏梅身边。 苏梅接过小瑜儿,放在另一边加放的小凳上,给他和小黑蛋分别夹了一根羊排,递了碗粥给赵恪。 赵恪端着粥直笑:“光让我喝粥啊?” 苏梅见他这样,心下一松,夹了根羊排给他:“吃肉。” 赵恪拿着咬了口,点点头:“嗯,好吃。” 苏梅跟李姐要了一个空碟,又给他夹了一根,另夹了筷子松鼠桂鱼、三鲜肉丸、水晶饺子等,“多吃点。” 赵恪端起碗喝了口粥,笑着点点头。 赵璋止不住往这边看了一眼又一眼,苏梅眉心一跳,吃饭呢,可别找事。 这般想着,便起身隔着茶几给他夹了一根羊排,“吃饭。” 赵璋捏着羊排,苦着脸,吃不下,心里积压的事太多了,不问出来憋得他难受。 喻兰看着暗叹了声,拿碗夹了些菜,绕过秦淑梅拉起他道:“小璋,走,陪大娘去儿童房坐坐。” “我不想去。”赵璋挣开她的手,放下羊排,眼圈一红,泪珠儿“啪啪”直往下掉。 赵恪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手里的羊排往盘里一丢,就想发火。 苏梅伸手握住他的手,咬牙笑道:“他还小~” “我、我就想问一声,小叔,我爸……” 秦淑梅抬手捏了个丸子塞进他嘴里,眉眼微厉道:“闭嘴!不想吃,滚楼上去!” 12岁了,不是五岁,那边还有客人呢,什么话都敢嚷,这是深怕他爸干的那点事传不出去啊?! 赵璋看着她奶,呜咽一声,委屈得浑身直发抖。 喻兰深怕他激动之下,一个囫囵把丸子给咽了,那么大,就怕咽不下去,给卡在喉咙里,忙托着他的脸把丸子给他掏了出来。 “呕~”小瑜儿看得难受地放下羊排,“妈妈,我想吐。” 赵恪再也坐不住了,放下羊排,几步过去,抱起赵璋朝门外走去。 赵儒生一直关注着这边呢,见此,忙放下酒杯追了出去。 秦淑梅看得怒火上涌,一口气堵在了心口,难受得直喘。 喻兰吓坏了,张嘴要叫赵倬。 秦淑梅一拽她的手,喘道:“别叫,有客人呢。” 苏梅气得想掀桌子,娘的,这都什么事啊?! 捏了捏眉心,苏梅抱起小瑜儿,顺了顺小家伙的胸口,过去扶住秦淑梅的一只胳膊:“妈,去儿童房坐一下吧?” 秦淑梅摆了摆手:“我没事,缓缓就好了,赶紧吃饭,等会儿该凉了。” 苏梅握着她的手,异能在她心口走了一遍,才放心地抱着小瑜儿挨个儿拍了拍几个孩子:“吃饭!” 小黑蛋点点头,夹了块鱼肉,放在秦淑梅面前的碟子里:“奶奶,你尝尝,我娘做的,酸酸甜甜的老开胃了。” 赵瑾挖了些羊脑:“奶奶吃这个,妈拿药材炖的,最补了。” 小瑜儿附和道:“补脑子。” “这个该给小璋哥吃。”赵珺陡然补了一句。 喻兰气得直瞪闺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弟弟们都知道给奶奶夹菜,你呢?” 赵珺拿着筷子巡视了遍茶几上的菜式,夹了颗丸子放在秦淑梅碟子里:“奶奶吃丸子。” “唔~”小瑜儿捂了捂眼,“我看到丸子,不舒服。” 苏梅气得点了下他的额头:“你就作吧,那糖和红果都是圆的呢,以后别吃了。” 小瑜儿眨了眨眼,突然两手一张,叫道:“啊~我爱丸子!” “哈哈……”众人哄然大笑,气氛一下子上来了。 …… 出了门,赵恪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把赵璋往地上一放,扫了眼跟出来的赵儒生,没理他,双手叉腰看着赵璋道:“想问什么问吧?” “我、我……”赵璋胆怯地缩了缩头,一时不知该从哪儿问起。 赵恪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又升起来了:“说!” 赵璋吓得一哆嗦,“哇”的一声哭道:“我、我爸真的推你了吗?” 赵恪掏了掏兜,从中拿出一包烟和一盒洋火,抽了根烟点燃,深吸了口,压下心头的情绪:“你想让我回答什么?” “我……”赵璋当然希望他说‘不是’。 “还有问题吗?” “我爸他、他是流氓吗?” 赵儒生的一颗心跟着提了起来,不由看向了小儿子。 赵恪扬扬眉,原来还是个流氓啊?!也是,那种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赵恪忍不住嗤了声:“真是个畜生!” 赵儒生心里绷着的一根线,“砰”的一声断了,赵寅在他心里的形象瞬间崩得渣都不剩。 晚上洗漱后,苏梅坐在妆台前抹香脂,忍不住跟着嘀咕道:“哎,赵恪,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家三兄弟,大哥跟你作风各方面都挺正的,怎么出来个二哥就歪成那样了?推你挡刺刀还能勉强辩一句,当时年纪小,现在对着人家女同志耍流氓又是怎么回事儿?席楠长得也不差啊,两口子在时看着挺恩爱的,甚至席楠说西,你二哥不敢往东,都管得那么严了,他咋还敢侵犯人家女同志啊?难道是物极必反?” 赵恪懒洋洋地靠在床头,手里拿着苏梅画的军卡图纸,一边翻看着,一边时不时地推一下爬到身上的小瑜儿,“我哪知道。” “不是你说的吗?”苏梅诧异地转过身道。 “我!”赵恪轻嗤了声,“我哪有那闲功夫管他的事。” 苏梅霍的一下站了起来,几步到了床边,一把抱起小瑜儿往赵恪眼前一递道:“呐,就是你儿子对大家说的,‘你说二哥是流氓’。” 赵恪:“……” 放下图纸,赵恪捏了捏儿子的小脸,“我什么时候跟你说了,你二伯是流氓?” “嘻嘻……就是那天啊。” “哪天?” “你身上受了好多伤,我帮你呼呼,妈妈骂你是‘流氓’,我问你‘流氓’是什么,你说是坏蛋,今儿大家都骂二伯是坏蛋,那不是就是流氓吗?” “赵恪!”苏梅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可真能!现在好啦,大家都认定了你二哥是流氓,还是你说的,我看你明天怎么解释?” 第179章 第179章 赵恪往床头一靠, 无奈地点了点小儿子的额头:“你可真会给我找事?” “这能怨小瑜儿吗?”苏梅瞪他。 “那你让我跟他怎么说,”赵恪身子往前一倾, 胳膊肘支在曲起的大腿上, 单手托腮看着苏梅暖昧地笑道,“跟他说,你骂我‘流氓’, 是因为我对你这样那样……” “赵恪你……”苏梅气得想骂他一句‘无耻’, 余光扫过小瑜儿好奇看来的双眼,悻悻地吞下了剩下的话, 冲他举起了手。 “给你打, ”赵恪一边摊开手, 一边勾唇笑道, “轻点, 别打疼了自个儿的手。” 苏梅才不上他的当呢, 手一缩收了回去。 小瑜儿眨了眨眼,抱住苏梅的另一只手“叭”亲了口,学他爸道:“别气。” 苏梅哭笑不得地抽出手, 刮了下他的鼻子:“跟你爸窜通好的是不是?一个气人, 一个哄。” 小瑜儿没听懂什么是‘窜通’, 只看着苏梅笑。 苏梅白了爷俩一眼, 拿起一大一小两件大氅, 丢给赵恪道:“小璋哭一个晚上了,你抱着小瑜儿过去跟他说清楚。” 赵恪脸一绷, 扒开衣服道:“不去。” “那孩子心思重, 你不过去说一声, 他能接着哭一夜,”苏梅拿起大氅给小瑜儿穿上, 道,“明天肿着眼泡起来,大院溜一圈,校园再溜一圈,人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小哭包了,日后还怎么交朋友?”最主要的是,风言风语传起来,怎么解释。 “妈妈,小璋哥为什么哭啊?” “小瑜儿,”苏梅面色复杂道,“‘流氓’这个词呢,说是‘坏蛋’也没有错,可它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专门欺负女孩子的人渣。” “你说你二伯是流氓,你小璋哥以为他爸是专门欺负女孩子的那种人呢,名声上不好听呀,能不哭吗?所以,等会儿过去,你要跟你小璋哥说明白哦,你二伯不是流氓,他是欺负你爸爸的坏蛋。” “哦~”小瑜儿萌萌地点了点头,“欺负女孩子不好听,欺负爸爸要好听点。” 苏梅:“……” 怎么听着那么不对味呢。 “你跟他说这些,他也听不懂,”赵恪披衣下床,揽腰将苏梅抱起放进他暖好的被窝,“不就是跟小璋解释吗,我过去说一声,你们先睡。” 赵恪一出门,便与睡不着出来抽烟的赵儒生碰了个正着,“那个,跟您说一声,赵寅是不是流氓我不知道,小瑜儿听诧了,他把我口里的坏蛋听成了流氓。” 说罢不待赵儒生有所反应,径直走到赵璋和赵琛住的房前敲了敲门。 “小叔。”赵琛打开门。 赵恪听着屋里传来的呜咽,皱了皱眉,没往里进:“赵璋,方才我跟你爷也说了,现在再跟你说一遍,你爸是不是流氓我不知道,小瑜儿把我口里的坏蛋听成了‘流氓’。” 说罢,转身回了屋。 苏梅支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呢,赵恪一回来,她忍不住冲他哼了声:“有你这么解释的吗?” 赵恪收起床头柜上的图纸,拧暗台灯,伏身把小瑜儿和苏梅挨个儿往里挪了挪,身上的大氅往椅子上一搭,掀被上床道:“乖,睡觉。” 小瑜儿身子一翻,从苏梅身上爬过,挤睡在两人之间道:“我要睡中间,做爸爸妈妈的小宝贝。” “你爸刚从外面回来,一身的冷气,你也不嫌凉,”苏梅抱起他放在里侧,拍了拍他的肩,“乖乖躺好,妈妈给你暖暖。” “哦。”小瑜儿窝在苏梅怀里刚要阖眼,就听房门“砰砰”被人敲响了。 他一骨碌爬了起来,好奇地朝外叫道,“谁呀?” “我。”小黑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苏梅霍的一下跟着坐了起来,与之同时,赵恪已经掀被下床,趿上鞋子开了门。 瞟了眼小黑蛋抱着的小枕头,赵恪罩着他的后脑勺往里一带:“进来吧。” “嘿嘿……”小黑蛋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噔噔跑到床边,把手里的小枕头往床上一抛,蹬掉脚上的鞋子往上爬道,“哈哈小瑜儿,我来了~” “啊哈小哥~”小瑜儿兴奋地穿着秋衣光着屁股就爬出了被窝,跟小黑蛋一起在被子上跳道,“哈哈……小哥、小哥……” 苏梅跟赵恪互视一眼,一个揽着小瑜儿塞进了被窝,一个抱起小黑蛋问道:“要放水吗?” 小黑蛋摇了摇头。 赵恪三下五除二给他脱了衣服,抱着他掀开被子上了床。 “我要跟小哥睡。” 苏梅跟赵恪把两兄弟放在中间,好啦,这下热闹了,两人一个比一个精神,又是打又是闹的,还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直折腾到十点多,才睡着。 小孩子火力大,没睡一会儿胳膊腿就往外伸。 两人又把他们分开,一边搂一个。 翌日早饭时,赵儒生给家里下了封口令,禁止大人孩子再提昨天的事。 小黑蛋不愤地抿了下唇,张嘴就想说些什么,赵恪舀了勺鸡蛋羹喂他:“尝尝,你娘蒸的,老香了。” 小黑蛋鼓了鼓脸,张嘴吃了,一边恨恨地嚼着,一边小声嘀咕道:“爷爷偏心!” 赵恪看着小家伙笑了声:“有什么吃完饭再说。” 赵瑾跟林念营对视一眼,略微明白点老爷子这么做的用意,心疼二伯有之,也怕事情爆出来,影响了家里的名声。 秦淑梅偏头打量了下赵璋红肿的双眼,让李姐给他拿个煮鸡蛋滚滚,消消肿。 小瑜儿吃完饭,跳下椅子,好奇地凑到赵璋跟前看了看:“哇!真的消下去了耶。” 赵璋摸了摸眼皮,跟李姐道了声谢,拎起书包,和赵琛、赵珺、顾丹雪一起上学去了。 “吃好了吗?”赵恪看小黑蛋放下碗筷,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最近胖了不少哦。” 腰上都是肉。 小黑蛋咧嘴笑笑,跳下椅子,拉着赵恪向儿童房走道:“赵爸你跟我说说,爷爷为什么不让我们说二伯是坏蛋?还有,他推了你,让你差点死掉,都不用受罚的吗?” 赵恪一边任他拽着,一边冲后面的赵瑾、林念营、小瑜儿招了招手。 赵瑾抱起小瑜儿,带着林念营跟了过去。 …… 赵恪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看着一排站着的四个儿子,心里暖暖的,特别有成就感,一转眼小家伙们都知事了,知道心疼他这个当爸的,会为他鸣不平了。 “你们入伍有一道程序,叫政审,”赵恪看着三个大的道,“部队一旦发现家里有违法犯纪的人,政审不过关,你们三个便会被打回来。我和你大伯的日后升职,评选也会受到影响。” 赵瑾、林念营点点头,这答案跟他们先前想的差不多。 小黑蛋磨了磨牙:“那就这样算了?” “我已经把他调去山沟沟里的兵工厂了,没个十几二十年他出不来。”这么算来,跟坐牢也没啥差别。 “耍流氓呢,”赵瑾不解道,“我们也要帮忙包庇吗?” 赵恪看了眼听得迷迷糊糊的小瑜儿,“这事是个误会……” “我知道,”小瑜儿精神一震,举手道,“二伯不是欺负女孩的人渣,他是欺负爸爸的坏蛋。” 三人瞅了他一眼,没听明白,又齐齐看向了赵恪。 “咳,”赵恪不自然地咳了声,“前两天,小瑜儿问我‘什么是流氓’,我说是‘坏蛋’,他便记住了。” “对对,”小瑜儿忙点了点小脑袋,“昨天你们都说二伯是坏蛋,我一想,那不就是流氓吗?” 三人看着他长长“哦~”了声,算是明白了爸爸/赵叔为什么说是误会了。 苏梅帮李姐收拾好碗筷,上楼换了身列宁装,随之下楼过来敲了敲门:“谈完了吗?” 赵恪起身挨个儿摸了摸孩子们的头,“我去上班了。今儿去郊外,跟你们妈好好地学一学生存技能。” 三个大的双眼一亮,点了点头。 小瑜儿欢呼一声,打开自己的军卡,爬了进去,“我要开车去。” 苏梅看得眉头直跳:“今儿谁也不能开车,袖箭可以戴,枪可以拿,前提是,小黑蛋,咱能不能别把枪往裤腰带上别,多难看啊!” “那往哪别?” 苏梅挨个儿打量了下几人的穿着,让他们把外套全换成了列宁装。 列宁装都有一条外束的腰带,这样别枪方便多了。 小瑜儿没枪,所以他的衣服,苏梅就没给他换,只拿碎布条给他扎了袖口、裤口。 “好了,”苏梅牵着小瑜儿、小黑蛋,向外走道,“背上门外的竹篓,咱们出发。” 一早起来,她就把东西准备好了。 秦淑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织毛衣,抬头见娘几个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不由一愣:“小梅你们去哪儿?” “我带他们去郊外转转,看有没有什么野菜,挖些回来包饺子。” 秦淑梅瞅了眼外面,晨雾还没有散呢:“早了,十点左右再去也不迟。” 李姐在旁听得欲言又止,这个季节哪有什么野菜啊,冰雪都还没有化完呢。 苏梅拿起一个小竹篓帮小黑蛋背上,拎起带了砍刀麻绳的竹筐,抱起小瑜儿道:“我们走着去,速度慢,晃晃悠悠到了地方,差不多也九点多了。” “娘、李姐,”苏梅见赵瑾和林念营背好了竹篓,便朝两人挥了挥手,带着四个孩子向外走道,“我们走啦。中午不用等我们回来吃饭,我们带了干粮。” 出了门,苏梅先带着三个孩子慢慢走了一段,随之加快了脚步,等他们的体能达到了极限,又缓缓慢了下来。 如此这般,半个多小时,娘五个就到了郊外。 泥巴地上了冻还算好走,苏梅领着他们穿过田埂、水沟,到了山脚。 进山后,先教他们如何寻找水源,如何挑选易燃的干柴,钻木取火,随之,寻找一切可食用的食物。 土里长的可食用根茎,枝头挂的干果,树洞里动物们存储的过冬粮,还有如何利用身边的干枯藤蔓或是河沟边的茅草结网捕鱼等等。 一天下来,孩子们故然收获颇丰,却也累得够呛。 赵恪提前下班开车来接,一个个爬上车就摊那儿了。 苏梅把小瑜儿递给赵恪,上车,挨个儿帮他们用异能疏通了番双腿和胳膊上的经络。 …… 晚上洗漱好,苏梅刚要上床,赵瑾和林念营抱着枕头来了。 苏梅打开门,回头看了眼床上跟小瑜儿玩闹的小黑蛋,笑着摸了摸赵瑾和林念营的头:“进来吧。” 赵瑾跟林念营对视一眼,欢呼一声把枕头抛到床上,飞速脱了身上的大衣,甩掉脚上的棉拖,跳上了床。 苏梅捡起两人的鞋子,并排放在床侧,打开衣柜又抱了床厚棉被出来。 赵恪看了看,“横着睡吧。” “那你的脚不都伸在外面了,”苏梅放下被子,挨个儿抱起孩子放在床头,把原来的被子往里移了移,新拿的这床叠成被窝放在外面,“你跟小瑾、念营一个被窝,念营跟我和小瑜儿睡这头,小黑蛋跟你们睡那头。” “成!”赵恪点了点头,看向几个打闹的孩子,“还不想睡吗?” “最后一天耶!”赵瑾感叹道,“过了今夜,爸、妈、小瑜儿,你们就见不着我们了,不想跟我们好好聊聊吗?” “要聊天啊,行,”苏梅把大氅丢给他们,“穿上大氅,坐在被窝里,别冻着。” “妈妈,”小瑜儿一手攥着棉袄袖子,一手拖着他的大氅道,“你给我穿。” 小黑蛋见此,忙把自己穿了一只袖子的大氅脱下来,拿到苏梅跟前:“娘,还有我。” 赵瑾咧嘴一笑,把自个儿的大氅往赵恪手里一塞:“爸,帮我穿一次呗,说不定最后一回了呢。” “胡说什么!”赵恪曲指敲了他一记,展开大氅一边给他穿,一边斥道,“就在军部,又不是见不到,作什么怪!” “好了。”赵恪帮他扣好钮子,把人一推,“边去。念营,过来。” 林念营待在小黑蛋身后,正排着队呢,闻言转过身把大氅递给了赵恪,“谢谢赵叔。” “瞎客气!”赵恪一边给他穿,一边忍不住也斥了句。 林念营笑笑,看赵恪帮他整衣领,扣钮子,心里暖暖的,航院的黄伯伯跟他说了很多爸爸的事,看着照片他也曾想象过,若是爸爸还活着该是何等的英姿,对他又是什么态度,然而所有的想象都是虚幻,落不到实处。长这么大,给了他父亲关怀与温暖的除了小叔就是赵叔叔了。 小叔给的太短,所有的时间加起来也没有几天,慢慢都要消失在记忆里了,唯有赵叔叔,近一年来,一点点填补了他对父亲的渴望与期待。 “赵爸,”小黑蛋把手缩在大氅袖子里甩了甩,“你小时候也当过童子军吗?” “嗯,”赵恪伸手把小家伙和林念营抱坐在怀里,展开被子盖住双腿,靠坐在床头道,“我那时也就跟你这般大,部队要选一批孩子去路口放哨,我听到消息兴冲冲地翻出自己最好的一身衣服穿上,跑去报名。人家嫌我小,不要。” “童子军入伍后都发了一枚哨子,我便用自己所有的零花买了一枚,天天跟在人家身后往路口跑。” 林念营:“二伯报上了?” “他怕吃苦,第二天就让你爷帮他退了。”赵恪接着又道,“后来天气越来越冷,好多小朋友都不愿意去了,只有我还天天拿着哨子跑过去,一站一天,中午吃口干粮,喝口冰水对付。后来那负责人见我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毅力,便破格把我的名字加上去了。到了第二月,上面还给我发了两毛钱,半斤面。” 那时候的两毛钱,半斤面可不少,东西拿回家,左邻右舍没少夸。 为此,老二嫉妒地红了眼,又缠着老头找人把名字加上去了,并跟他分到了一个组,谁知第二天,就出事了。 他的童子军生涯结束的太过仓促,一度成了他少年时的一大憾事,所以后来,无论家里怎么说,他都执着地要报考军校,并为出国进修做出了诸多努力。 “妈,”赵瑾偎依在苏梅身边,偏头笑道,“听姥姥说,你小时候老想跟戏台上的武生学耍大刀?” 那是原主的童年,她的童年……苏梅的思绪不由飘向了遥远的夜空,“我还喜欢拆东西。你……姥爷,给我买的玩具,总被我拆得七零八落,那时你太姥爷还遗憾道,我怎么不是男孩子?他也不是重男轻女,而是单纯地觉得我这种性格、喜好,若是男孩子,路要好走些……” 夜已深,故事还长,几个孩子慢慢地在他们怀里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 凌晨四点半,赵恪睁睛醒来,看了看妻儿,没舍得起来。 “爸爸,”小瑜儿揉着眼爬出被窝,叫道,“快快,放水。” 苏梅一惊,跟着坐了起来。 赵恪披衣下床,裹着他去了洗手间。 小黑蛋、林念营、赵瑾也跟着睁开了眼,翻身爬了起来。 已经养成的生物钟,到点必醒。 “娘,你再睡会儿。”小黑蛋张嘴打了个哈欠,飞速穿上线衣、小袄。 苏梅披上大衣,抱他入怀,拿起棉裤给他穿上,然后是袜子,鞋子。 小黑蛋抱着她的脖子,突然有点不想去部队了:“娘,要不我跟你回家吧?” “舍得吗?”苏梅捧着小家伙的脸亲了亲。 小黑蛋认真想了想:“不舍呢。” “那就去吧,”苏梅拍拍小家伙的肩,“娘在家里等你,不管你走多远,一回头,娘保准在呢。” “嗯。”小黑蛋揉了下眼,跑进了洗手间。 苏梅转身给赵瑾理了理衣领,帮念营扣上最后几个钮子,给他们一一穿上棉线袜,棉鞋,“以后,我也学学做鞋,打袜子,给你们做……” “部队发鞋袜,发衣服。婶婶,”林念营笑道,“你给我们寄酱吧,我最喜欢吃你做的海鲜酱了。” “我喜欢吃生蚝干和腌鱼。”赵瑾跟着笑道。 “好!”苏梅声音沙哑道。 洗漱后,赵恪带他们出门跑操。苏梅盘起头发,揣上钱票骑上自行车,一连跑了几家供销社抢了三斤猪肉,两副猪下水,一个猪头,四只猪蹄,两条鱼,随之又转去人家烤鸭店,要了两只待宰的鸭子。 回来她就一头扎进了厨房,猪下水、猪头、猪蹄、鸭子收拾干净,放入大锅,加酱、酱油、大料卤煮。 鲈鱼留着清蒸,另一条草鱼被她斩成块,挂上面糊下锅油炸了,随之她又切了两根萝卜,炸了半盆萝卜丸子。 李姐闻着油香过来,苏梅正在剁那三斤猪肉。 “小梅,你怎么起这么早?”李姐惊讶道。 “睡不着,就起来了。”苏梅把肉馅铲进盆里,拿了香菇切碎道,“李姐,我忙着做酱,腾不开手,早餐你做吧。” “行,”李姐挽起衣袖,洗了洗手,“我熬锅红薯碎米粥,贴两圈饼子,你看怎么样?” “我留了一条鱼,”苏梅一指收拾好放在盆里腌制的鲈鱼,“你装盘放在竹篦上清蒸,再凉拌个白菜心人造肉。” “人造肉,呐,我已经泡好了。” 李姐应了声,拿盆和面,淘米下锅…… 三斤猪肉,连带着一包泡发的香菇和一小坛黄豆酱,经苏梅的手,被熬制成了一小锅香菇肉酱。 赵恪带着几个孩子回来,隔着段距离就闻到了自家飘出来的肉香。 季司令背着手等在自家门口笑道:“好香啊,苏同志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赵恪伸手做了个请:“来家喝一杯。” 季司令一边随赵恪往隔壁走,一边笑道:“喝酒就免了,等会儿要送孩子们入伍呢。我就厚着脸皮吃一顿,打打牙祭。” 这就是客气话了,以他的工资待遇,可不缺家里的那点肉。 “您客气了。” “哈哈……行,不跟你客气,我就实话实说吧,我等在这儿呢,就是要谢谢你。小赵啊,小五这孩子劳你们费心了。”季司令说着,朝后招了招手。 警务员忙提了满手的东西走了过来:“赵团长,知道你们不缺,司令的一点心意。” 赵恪忙摆了摆手,跟季司令道:“小五是为了救我们家孩子受的伤,他若不受伤住院,凭他的能力,考上童子军不成问题,您拿这些,我们受之有愧。” “那天的事,我也了解了,若不是他让念辉跟你大哥家的小姑娘比,根本就不会出事。你们家念着这份情,来回没少往医院送吃食,知道他想入伍,又将特招名额给了他,人家不招,又是劝又是帮忙制定计划帮他训练的,这份情,大了。听我的,收下吧,给再多,说实话,于我们家来说都是欠。” 知道再拒绝就有些抹面了,赵恪冲警卫员点点头,伸手搀住季司令往家走。 赵瑾几人早就闻着味儿跑进了院。 第180章 第180章 小黑蛋闻着浓郁的肉香味, 一马当先冲到厨房,扶着门框深深嗅道:“娘, 你做了什么呀, 好香啊~” 苏梅寻了几个玻璃瓶准备装香菇肉酱,拿开水烫了一遍,不放心, 又找了半瓶白酒, 溻湿一个医用棉球,拿筷子夹着里外又细细擦了一遍:“卤了猪头、下水和鸭子, 想吃什么?娘帮你捞。” 小黑蛋听得忍不住吸了口口水:“想吃猪头肉。” “妈, ”赵瑾放下小瑜儿跟着叫道, “我想吃红烧大肠。” 苏梅做的红烧大肠没有一点异味, 吃着又香又筋, 十分下饭。 “妈妈, ”小瑜儿扯下自己的围巾帽子,抓了抓头,“我想吃猪脑。” “婶婶, ”赵珺挤过几兄弟, 瞅着一大盆丸子、鱼块道, “我想吃鱼块和丸子。” “好, ”苏梅放下擦拭好的瓶子, 冲几人挥挥手,“洗手, 我帮你们捞肉, 装丸子鱼块吃。” 几人“呼啦”一声, 跑回房放下帽子围巾,洗手去了。 林念营慢吞吞坠在后面走来道:“婶婶, 季司令过来了,警卫员叔叔带了好多礼物。” 苏梅一愣,忙洗了洗手,掀开大锅,拿筷子扎了一下猪头,两个多小时,还不是太烂。下水和鸭子倒是可以出锅了,“念营,帮我拿瓶米酒过来。” 等会儿他们还要上班,喝白瓶有些不妥,带了点甜味的米酒倒是刚刚好。 林念营应了一声,跑进拿酒。 苏梅拆了只鸭子,分装了两盘,又弄了两个下水拼盘,装了两盘鱼块、丸子。 “婶婶,给!” 苏梅接过米酒,倒进小陶罐里温上,拿托盘装了份拼盘、一盘鸭子、一盘鱼块丸子给林念营:“先拿去吃点掂掂肚子。” 林念营根据兄弟姐妹的人数,拿了把筷子,接过托盘,点点头出去了。 苏梅又拿了个托盘,装上一模一样的三样菜,接过李姐凉拌的人造肉白菜心放上,凑够四样菜,抓了把筷子,提上温好的米酒,端着托盘出了厨房。 赵恪引了季司令在沙发上坐下,快步过来,正要跟苏梅说一声,来客了呢,见她两手满满地出来了,吓了一跳,忙上前接住托盘道:“瞎逞什么能,烫着了怎么办?我就在外面,也不知道叫一声。” 苏梅笑笑:“不重。” 赵恪瞪她一眼,端着托盘走进客厅,一样样摆在了茶几上。 季司令正坐在沙发上跟赵儒生说话,抬头看见提着陶罐过来的苏梅笑道:“苏同志,我好像闻到米酒的香味了。” “是米酒,”苏梅放下陶罐,给大家摆上筷子,道,“怕早上喝着凉,我给温了下。稍等,我去烫下杯子。” 说着打开条几小柜,拿了杯子去厨房用开水烫了一遍,拿过来,给大家斟上。 赵恪把托盘送到厨房,点了个炭盆过来,放在茶几旁边,示意苏梅把警卫员带来的礼品收起来。 太多了,放了一地,来回过人碍事。 苏梅看得直咋舌,除了水果罐头、牛肉罐头、奶粉和麦乳精这些营养品,还有奶糖、苹果、布料,毛线和烟酒。 这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苏梅来回提了两趟,才全部放进厨房旁边的杂物房。 李姐探头看了眼:“小梅,你怎么放这来了?” “先放这,等会儿再收拾。”苏梅洗了洗手,开了瓶水果罐头,熬了一小盆甜汤,拿了几个杯子,给孩子们送去了儿童房。 “妈妈,”小瑜儿抓着根鸭腿,吃得双颊鼓鼓道,“没有猪脑。” “猪头肉还没有煮烂,再等会儿,他们先垫巴两口,等会儿还吃早饭呢。” 几个大的点点头,吃光盘子里的东西,放下筷子,舀了甜汤喝完,摇响军卡,打开车门坐进去,开着跑出了门。按赵瑾的话说,趁着大伙儿这会儿刚起床,还没去上学,跟大院、航院的小伙伴们打个招呼,告个别。 小瑜儿一看急了,两口啃完骨头上的肉,往垃圾桶里一丢,油乎乎的手在胸前抹了两把,打开车门上了车。 苏梅看得眉头一跳,刚要说什么,小黑蛋帮他摇响车子,小家伙一打方向盘开出了门。 为了军卡进出方便,门口的台阶上,赵恪帮他们斜铺了块木板。 “娘,”小黑蛋冲苏梅挥了挥手,“我们走了,一会儿回来吃饭。” 苏梅收起托盘、杯子、汤盆等物,抬腕看了看表,七点出头:“快去快回。” “嗯。”小黑蛋从客厅的门后推出自己的军卡,摇响坐上去,跟在小瑜儿后面出了门。 季司令看着一辆辆半人高的车子从眼前穿过,笑道:“几个孩子一不租车,我看大院的孩子都急坏了。” 赵恪略一沉吟:“回头我跟孩子们说说,把先前那七辆军卡送去大礼堂。” 季司令笑着点点头:“这样也好。省得别人以此为借口,攻击你们兄弟借孩子的手捞钱。” 赵儒生:“可是有人说什么了?” “听说有几家也要买车出租,”季司令抿了口酒,笑道,“这么一来,军部势必要出面制止了。” 不然,那不是乱套了,跟资本·主义国家有何差别? 二十分钟后,孩子们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串想租车的孩子。 林念营噔噔跑进屋,拿了租车的帐本交给赵琛,“大哥,给你,我跟小瑾哥、小黑蛋的新军卡不租,先前的车子,你拿去自行安排吧。” 赵恪放下酒杯,起身过去抽出赵琛手里的帐本:“正要跟你们说呢,原来的军卡我准备送去大礼堂,以后咱家不租车了。先前你们得来的钱,我等会儿带你们去军部报道时,会捐出去,给你们改善伙食。” “为什么?”孩子们齐声不解道。 “为了你们能吃好点。”赵恪笑着拍了拍林念营、赵瑾和小黑蛋的肩膀。 林念营跟赵瑾抿了抿唇,这说词太敷衍了,他们才不信呢。 “可是先前的钱我们都花了呀?”赵琛道,“除了新军卡,我们还订了海盗船。” “不怕,”赵恪揉了把赵琛的头,笑道,“小叔帮你们补上。” 苏梅端着拆好的猪头肉过来,好笑地瞟他一眼:“赵团长还有小私库呢?” “没有没有,”赵恪忙摆了摆手,“这不正要跟你申请吗。” “多少?”苏梅问林念营。 林念营:“1698元。” 总收益。 “这钱我出。”秦淑梅拄着杖出来道。 “妈就是有钱!”赵倬领着喻兰过来,听到这话笑道,“怎么想起来要捐车捐钱了?” 赵恪小声将季司令的话说了一遍,然后道:“是我考虑不周,开始没当回事儿,后来是没想到这么能挣钱。这事,不好好处理,日后对于他们兄弟来说,亦是一个把柄。” 赵倬点点头,转头跟秦淑梅道:“妈出一千,剩下的我来拿。” 喻兰在旁跟着点头。 “这事等会儿再说。”苏梅道,“大哥,季司令在屋里呢,你先过去陪两杯;赵恪,你跟小瑾他们先把那七辆车拿出去,带着门外的孩子们组一辆。” 那七辆车几天没出租了,为了省地方,拆了装箱放在杂物房的架子上了。 赵恪点点头,带着赵琛、赵瑾去取车。 赵倬接过苏梅手里的托盘,进了屋。 喻兰脱了大衣,进厨房跟李姐一起往餐厅端饭。 苏梅拿斧头劈开猪头,取了猪脑出来,给季司令、赵儒生端过去了些,剩下端上餐桌。 拆拆组组多次,赵恪和孩子们对军卡的每一个零件都可谓烂熟于心,通力合作之下,十来分钟就组起了一辆。 “孙长鹰,”小黑蛋叫道,“看清楚了吗?” 小卷毛咣咣拍了拍胸脯:“放心,交给我吧。” 赵恪笑道:“全部组装好,带着大家开两圈,赶紧去上学,可别迟到了。” “赵叔叔,”有小朋友问道,“放学回来,我们是不是就可以直接去大礼堂开车了?” “车子我会送到大礼堂,你们放学后能不能开,怎么开,具体是个什么章程,要看大礼堂安排。” 一众孩子点了点头:“谢谢赵叔叔,小黑蛋……” 赵恪摆摆手,带着小黑蛋等人进院洗手。 用罢饭,苏梅顾不得收拾碗筷,匆匆挽起衣袖,拿起玻璃瓶装放凉的肉酱,一瓶瓶封好口,又捞出卤好的鸭子、猪下水、猪蹄等,拆的拆,切片的切片,剁的剁,随之拿油纸一一包好,另又装了些炸鱼块和丸子。 怕三个小家伙分不到一个宿舍,苏梅一式分作三份,分别拿小藤箱装了。 赵恪帮三人收拾书本作业等物,喻兰送走几个上学的,和秦淑梅一起帮着打包内衣内裤、秋衣秋裤和线衣线裤等。 赵倬送走季司令和警卫员,过来看得直乐:“从头到脚,部队都发。你们至于吗?跟搬家似的。” “里面的衣物,又没规定不能带。”喻兰道,“春季雨水多,军人训练又不分睛雨天,衣服还是多带的好。” 装好衣服,秦淑梅、喻兰又分别给三个小家伙塞了把钱票。 喻兰:“拿着,食堂吃不饱了,或是不好吃了,就给大师傅塞点钱票,让他给你们炒个小菜,加个餐打打牙祭。” 秦淑梅挨个儿抱了抱,眼眶渐渐红了:“这么小……”真不舍啊! 赵儒生在客厅里来回转了几圈,走过来,挨个给了枚军功章:“苦了累了,坚持不住了就看看,爷爷、大伯,还有你们爸爸都是这么一步一个脚印,一滴汗一滴泪走过来的。” 三人翻看了一下,明显很喜欢,咧嘴笑道:“谢谢爷爷!” “嗯,”赵儒生解开军装的第二个扣子,在老伴的注视下,掏了个手帕出来,里面是厚厚一沓钱,一个给了一叠,给完了又犹豫道,“会不会太多?” 秦淑梅瞪了他一眼,“多什么多?这才几个钱。” 说罢,一把抢过他的手帕,剩下的一分为三,塞给哥仨道:“别饿着、冻着了,缺什么买什么,咱家有钱。” 赵儒生眉头微微拧起:“你这么教育,长大了花钱还不得大手大脚。” “去去,”秦淑梅气得推他道,“这里没你什么事,赶紧上班去。” “我、我请假了。”他要送孙子入伍呢。 “不用,我们这么多人送呢,不缺你一个。”秦淑梅继续推他道。 赵瑾、林念营、小黑蛋看着老爷子委屈巴巴的表情,忍不住想笑。 “妈,”赵倬扶着老太太,无奈道,“人家都是一大家子送孩子入伍,咱家缺我爸一个多不好看?” 全家送的真不多。 这时候家家户户孩子多,可不像后世,独生子女宝贝蛋,考试什么的都是全家陪。 军部门口,苏梅看了一圈,数他们家来的人最全。 杨同光站在门口,挨个点名,叫一个,便有一个孩子提着家长给准备的行李过去,进门时,有专人检查行李。 玩具和一些过于油腻或是不能久放的吃食,当场就被挑捡了出来。 45个人,很快就叫到了孙小狼、小黑蛋、林念营和赵瑾。 苏梅挨个儿抱了抱孩子们:“记得往家写信,想吃什么要什么说一声,我给你们寄。” “苏姨,”孙小狼扯了扯苏梅的衣襟,“我能给你写信吗?” 苏梅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可以,想要什么写信跟苏姨说一声,苏姨给你寄。” “嘿嘿……好!”放下行李,孙小狼忍不住抱了抱苏梅,“谢谢你,苏姨。” “林念辉、林念营、孙小狼、赵瑾……” “到!”小黑蛋应了一声,回身抱了抱秦淑梅、喻兰,提起行李噔噔跑了过去。 林念营抱了抱赵倬、赵恪,犹豫了下抱了抱赵儒生。 赵儒生拍着他的背,眼圈一红,亦是不舍。 赵瑾抱了抱苏梅,捏了把小瑜儿的脸,冲大家挥了挥手,紧跟着两个弟弟的步伐走了过去。 小瑜儿茫然地眨了眨眼:“怎么没叫我?” “爸爸,我也想去。”说着争扎着就要下地。 苏梅回头摸了摸他的小脸,压下心里的伤感,忍不住笑道:“人家不要你,你怎么去?” “为什么不要我?我好乖哒。” 赵恪:“你太小了。” 小瑜儿嘴一瘪,郁闷道:“那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苏梅伸出四指:“四年后。” “走吧,”赵恪抱着小瑜儿转身道,“小家伙们都进去了。” 秦淑梅止不住抹了把眼角。 苏梅举起双手,冲门后的小黑蛋他们挥了挥手,比了个写信的手势。 小黑蛋笑着点了点头。 第181章 第181章 离开军部那条路, 赵儒生就被秦淑梅赶去上班了,赵倬带着喻兰也走了。 赵恪开车送秦淑梅、苏梅和小瑜儿回家。 到了家门口, 秦淑梅掏出一个信封给赵恪道:“娘补了两块, 凑够一千七,你抽个时间给杨副师长送去。” 方才人多,她看杨同光忙的很, 就没掏出来。 赵恪看向苏梅。 苏梅想了下:“明天给吧, 帐本我等会儿再抄一份,你给钱时, 把我手抄的这份一起交上去, 让他们写个条子或是做个备案。” 这样, 日后要是有人翻起帐来, 他们也算有个双重保险, 多一道证据。 “嗯, ”赵恪道,“帐本我放在儿童房念营的书桌抽屉里。” 苏梅点点头,抱着小瑜儿, 扶着秦淑梅下了车。 三人一脚踏进院, 看着并排停着的一辆辆新军卡, 心头陡然升起一种空荡荡的孤寂感。 “妈妈, 我想开车。”小瑜儿争扎着下地道。 苏梅松开秦淑梅, 放他下来,走到他的小车前, 帮他调过头, 摇响车子:“好了, 别出大院哦。” “好哒。”小瑜儿应了声,打开车门坐上车子, 开着出了院。 “妈,”苏梅扶着秦淑梅进屋道,“你是上楼休息,还是在楼下坐会儿?” 秦淑梅看着空空的屋子,有些伤感:“扶我上楼吧。” 苏梅应了声,扶她上楼躺下,帮她按了按双腿,异能于她双膝处萦绕了一圈又一圈,待她舒服地睡去,方收了手,给她盖好被子,悄悄地退了出来。 站在小阳台上,苏梅往门前的路上看了看,小瑜儿开着车,慢悠悠地转着,并没走远,心下松了口气,苏梅下楼打开了儿童房。 房里一片零乱,喻兰和秦淑梅帮忙收拾的衣服,被赵恪要求着减了又减,一人只带了两套换洗的内衣内裤和暗色的秋衣秋裤,其他的都没让带。 说是部队会发,小孩子穿衣服不讲究,大红的线衣线裤露在军装外面就不好看了,被教官抓住会挨罚。 那一刻,不管是秦淑梅和喻兰,还是苏梅都后悔了,买衣服、打线衣线裤时怎么就光讲好看了,没挑那暗色或军绿色的! 坐在小黑蛋床上,苏梅拿起三人的衣服,一件件抚平叠起,放进衣柜,换下的衣服和床单被罩抱出去泡在大盆里,被子褥子晾晒在二楼的阳台上,玩具、书本、乐器一件件整理好收起来,桌子擦干净,炉子封好,地面拖了又拖,窗户打开,任阳光洒进来。 望着窗明几净的屋子,苏梅一时有些怔然,心里又空又酸。 “妈妈~” “哎!”苏梅抹了下眼角,快速出了儿童房。 院子里,小瑜儿伏在方向盘上,郁郁道:“不好玩。” 早上还一排几辆车呢,现在开来开去就他自己,没人抢道,也没人让道,孤寂寂的连个说话的喊叫的对象都没有。 苏梅打开车门,抱了小家伙下来,笑道:“小瑜儿想不想上学?” “妈妈,咱要回家了吗?” “回家呀,还要一段时间。小瑜儿在这边的托儿所上个两三月怎么样?” “这边的托儿所是什么样子啊?老师漂亮吗?小朋友好玩吗?” “妈妈也不知道,”苏梅笑道,“要不,咱们去看看?” 小瑜儿迟疑了下,轻轻叹了口气:“哎,那就去看看吧。” “哈哈……小精怪!”苏梅点了下他的额头,找李姐问了托儿所的方向,抱着小瑜儿过去。环境各方面比他们部队好多了。 接待他们的女老师,姓王,人也在大院住,对赵家的几个孩子可谓是印象深刻:“你们家三个大的入伍了?”早上出门,看一家人拎着行李送三个大的去军部。 苏梅点了点头:“家里就剩这一个,没人玩了,我带他过来看看你们这儿的情况。” 王老师带着他们参观完环境,向办公室走道:“小朋友每月的供应是5元钱,这费用我们不发给个人,一日管三餐饭,伙食你成放心了,每月最少吃六顿肉,鸡蛋三天一个,水果一天半个或是一个,糕点、馍馍上午、下午课间会各发一次。入校后,会给小朋友发一条小毛巾和一块香皂。” 这等于把小孩子的供应迁过来。 “我们不在学校吃行不行?” “这个……”王老师犹豫道,“也不是不行,我就怕小朋友不合群。你想呀,半上午、半下午老师发果果、糕点呢,别人都有,就他没有,时间长了……” 老师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我们一个月交两块钱,只吃课间的果果、糕点呢?” 王老师:“有跟你这样交的,不过大家交的都是两块五。” 苏梅摸了摸小瑜儿的头:“喜欢这里吗?” 小瑜儿回头望了眼院子里的翘翘板和一摇一晃的木头小马:“妈妈,我能把我的车开过来吗?” “你问老师?”苏梅笑道。 “老师,我能把我的军卡开过来吗?” “你开过来,别的小朋友跟你借什么办?”王老师笑道,“按圈收费吗?” “不收了,”小瑜儿想了想回道,“爸爸明天要把钱给小哥他们、他们吃饭。” 王老师没听明白,不由看向了苏梅。 苏梅笑道:“新车刚到时,孩子们开车出去玩,大院里别的小朋友看着稀奇拦着想借,他们不愿意,又扛不过,心里不愤就出了个馊主意,按圈收费。” “赌的是一口气,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么能挣钱。短短半个月就挣了1698元,我和他爸一听都吓坏了,这要是让人知道,还以为我们想走资本·主义那一套呢。” 王老师听得心里“咯噔”一声。元宵节那天,家里来客,大家坐在客厅里提到赵家孩子租车,有人当场算了一笔帐,虽没有1698元那么高,可也没差多少,遂听到具体数额,王老师并不意外,让她心惊的是苏梅最后一句“想走资本·主义那一套”,要知道家里小叔子正筹备着买车出租呢。 “那、那你的意思是,你们把钱捐给童子军食堂了?” “明天捐。”苏梅笑着解释道,“收钱记帐都是我们家念营做的,他不过一个八岁大的孩子,又没学过这方面的知识,记录下来难免有点零乱,我准备照着捋一捋,重写一份,连同钱一起交上去。当然,交时旧帐本也会带上,让人家过过目,两相比较一下,做个备案。” 这就考虑得很周到了,不给人留一点把柄。王老师不由对苏梅刮目相看,心下也暗暗着急,深怕今儿小叔子就拿着钱找人去玩具厂把车提回来,那可就闹笑话了。 遂待给小瑜儿办好入学手继,王老师便找了个借口,骑上车子回了军区大院。 “小瑜儿,”苏梅带着小家伙在院子里玩了会儿翘翘板,又骑了会儿小木马,俯身问他道,“你是现在开始进班上课呢,还是明天再来?” 小班里这会儿正在玩丢手绢,小瑜儿探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第一排一个洋娃娃似的小姑娘身上,眨了眨眼:“妈妈,她好漂亮啊!” 这是军区大院和航院合办的托儿所,里面哪个孩子不是吃得好,穿得漂亮啊。 苏梅摸着他的头,笑道:“想跟她玩?” “嗯嗯,想把所有的玩具都给她。” 苏梅抽了抽嘴角,当晚就忍不住扯着赵恪的俊脸笑道:“赵团长,你小时候是不是跟你儿子一样,见到漂亮的女孩就走不动?” 赵恪放下苏梅手写的帐本,握住她的手,揽着她的腰往怀里带道,“不只小时候,我现在见到漂亮的姑娘也是走不动。要不然,”赵恪低笑道,“怎么见了你几面就心动得想娶呢?” “厚脸皮!”苏梅忍不住低头在他脸上咬了一口,伏在他怀里道,“第一天,也不知道小黑蛋他们三个适不适应?” 赵恪扯着被头往上拽了拽,盖住她的肩膀,顺了顺她披散的头发,拥着她道:“想他们了?” “空落落的,屋子里静得人心慌。” “我看你也没闲着,”赵恪抚着她的背轻轻拍道,“洗了一堆衣服,还抄了帐本,军卡的模型又出了一个。” “还是不得劲~”苏梅失落道。 “要不,”赵恪沉吟道,“你去童子军食堂给他们做饭吧……” 苏梅霍的一下在他怀里坐了起来,激动道:“可以吗?” “我明天送钱时问问。” “那……别人会不会说我们用钱换工作?”军区食堂的工资可不低。 赵恪:“咱不要工资。” “好!”苏梅应完,看着床里熟睡的小瑜儿又发愁道,“小瑜儿怎么办?我去上班,接送他肯定就不方便了。” “两个办法,”赵恪重新揽她入怀道,“一,你带着他去军部食堂上班;二,让李姐或是小马接送他。” 苏梅想了想:“我明天问问他,看他愿不愿意跟我去军部。” “嗯。”怕她去了,忙起来累着了,赵恪又交待道,“咱不拿工资,过去你就打打饭,择个菜,可别干重活。” “好。” …… 为了让杨同光同意苏梅去上工,赵恪用过早饭,拦住要上班的赵儒生,准备把钱凑个整数:“爸,给我两千块钱零花呗?” 赵儒生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没了,昨天都让你妈夺走给小瑾他们仨了。” “哎~”赵恪长叹一声,暗然道,“我果然不是爸喜欢的孩子。算了,就当我这辈子跟您没有父子缘……” 赵儒生眉心一跳:“等着!” 说罢,匆匆上了楼,拿了张存折给他,“给!全在这儿了,你取两千,给你大哥一千,剩下的一千,留给小璋吧。” 行呀,能挤一点是一点,省得哪天老二跟他哭述两声,他把兜里的钱又掏给了他。 赵恪弹弹存折,拍了拍他爸的肩:“老赵同志,放心吧,我还是很爱你嘀。” 小瑜儿在旁看得一愣一愣的,待他爸拿着存折走了,他回头看了看,他妈进厨房洗碗去了,忙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爷的腿叫道:“老赵同志,我也很爱你嘀,给一毛钱买糖吃吧?” 老赵同志的兜空了,没有一毛钱,便给他拿了块糖。 小瑜儿没舍得吃,攥着糖到了托儿所,凑到人家小姑娘面前,伸手道:“给你糖吃。” 精致得跟洋娃娃一样的小姑娘,奶声奶气地道了声谢,随之摇了摇头道:“妈妈不让吃糖,甜甜乖乖。” “啊!”小瑜儿怔了怔,讪讪地收回了手。 中午,苏梅过来接他回家吃饭,小家伙垂着头,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怎么了?托儿所不好玩吗?” “漂亮妹妹跟我不合,不开心。” “吵架了?” “没有,我给她糖,她不吃,我那么爱吃糖,她竟然不喜欢。唉,”小瑜儿长长叹了口气,沮丧道,“吃不到一块儿,没有话说。” “哈哈……小瑜儿,你咋这么可爱呢。”苏梅忍不住亲了亲小家伙的脸蛋,“明天妈妈要去你小哥他们军部上班,你要不要跟我去?” “不来托儿所了吗?” “嗯。” 小瑜儿有些犹豫,“我舍不得漂亮妹妹。” “你不是说,跟人家没有共同语言吗?” “不说话,看着心里也欢喜。” 苏梅:“……” …… 赵恪下班,拿着存折去银行取了三百,凑够两千,去了军部的童子军训练营。 他一早跟杨同光打了电话,遂一下车,便被等在大门口的杨同光带去了财务室。 赵恪把钱和帐本递上。 财务部长诚重地对他道了声谢,查了帐本和钱,详细地写了捐款原因和金额,“赵团长,麻烦您在捐款人这里写上名字。” 赵恪接过他递来的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对方拿起章,分别在他签字的地方和两本帐本上盖上章,又给他写了一份捐款证明,连同林念营写的帐本一起递给他道:“赵团长你收好,日后若是有什么问题,你来找我,我给你作证。” “谢谢!”把东西揣进兜里,赵恪回身跟杨同光道,“我家苏同志想念仨个孩子,想在你这里当个免费帮厨。” 杨同光讶异地挑挑眉:“来我们食堂做事,不要工资,是我理解的这样吗?” 赵恪点点头。 财长部长跟着惊讶了一瞬,转而笑道:“厨房大师傅昨天还正跟我说呢,人手忙不过来,要两个帮工。” 杨同光点点头:“行。” “帮工你们该找找,我家苏同志有很严重的心疾,做不了重活,她过来就是不放心孩子。另外,我们在京市待不长,最多两个月就该回南方了。” 第182章 第182章 凌晨四点半, 赵恪习惯性地睁开眼,拿起床头柜上的手表看了眼, 轻轻抽出苏梅枕在颈下的手, 刚要掀被下床,腰间一紧,苏梅迷迷糊糊地跟着坐了起来。 “还早, ”赵恪抚了抚她凌乱的发, “再睡会儿。” “我想去供销社买点肉,包篮包子给小黑蛋他们带去。” 赵恪失笑:“昨天带了那么多肉, 哪里那么快就吃完了。再说, 家里还有肉票吗?” 苏梅一愣, 头脑有了几分清醒, “没有了……” 赵恪拍拍她的肩:“睡吧, 再睡会儿, 吃完饭,我带你去报道。” 苏梅依言躺下,拥着被子道:“他们这会儿是不是也该起来了?” “没有这么早。”军部是五点半在楼下集合。他带着孩子之所以每天早起一个小时, 是因为, 他们原来在南方, 住的地方离军部太远。 …… 军部是没这么早, 可小黑蛋、林念营、赵瑾随着赵恪训练的这大半年里, 早已养成了习惯,到点必醒。 林念营、赵瑾大些, 知道不能影响了别人休息, 遂一个继续躺着心里默背着英语单词, 一个悄悄地起来,洗漱后下楼, 活动了下四肢关节,原地踏步跑动了起来。 小黑蛋才不管这么多呢,翻身坐起,张嘴便嚎了嗓:“起床啦~” 45个孩子,按文化课分班,小黑蛋是二年级里最小的孩子,孙小狼跟他同班,一个宿舍,就睡在他上铺,闻言一骨碌爬起来,飞速穿上衣服跳了下来。 其他人不明就理,一个个跟着爬了起来。 一个宿舍8个人,他们闹哄哄地一起来,左右和对门的也跟着醒了,宿舍里没有表,大家也不知道具体时间,跟着穿好衣服下了楼。 指导员肖武听着楼上的动静,拿起枕下的手电,扫了眼墙上的钟,披衣起来,双手抱胸,立在门口笑道:“睡不着吗?醒这么早。” 大家齐齐看向小黑蛋。 小黑蛋噔噔下了楼,冲他敬个礼:“报告指导员,我在家就是这时候起来,出操训练。” 肖武瞅了眼他黝黑的小脸,晶亮的双眸:“林念辉!” “到!” 肖武扫了眼他的衣领,腰间扎的皮带:“整理仪容。” 小黑蛋愣了下,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没问题啊,不是穿得好好的吗? 肖武轻叹一声,穿上衣服,一边扣钮子理衣领,一边对他道,“看好了,领子要正,皮带扣上胸前的衣襟不能鼓,还有,”肖武敲了敲他的手腕,“秋衣的袖子不要露出来,鞋带系好。” 小黑蛋抿了抿唇,按照他的要求理了理衣领,皮带重扣,因为穿得厚,他来回扣了两次,都扎不出小腰一把的效果。 肖武接过他手里的皮带,扯着两边的衣襟展了展,随之便发现不但小袄、线衣、秋衣没拉平,下面的裤子也没穿好。 裤子大了,腰身宽了半扎,鼓鼓囊囊地都被他系在了前面,“在家没自个儿穿过衣服吗?” “每天都是我自己穿啊,”小黑蛋道,“家里的裤子,有的我娘给我缝了松紧带,有的缀了扣子,裤腰带系不系都没事,我平时系裤腰带就是为了别东西方便。” 肖武笑笑,给他重新系好裤腰带,往下拽了拽秋衣、线衣、小袄,扣上皮带:“行了,上楼,我看看你们的内务整理得怎么样?” 小黑蛋:“我该出操了。” “不急。”肖武拉着他向上走道,“林念辉,你现在住的是集体宿舍,你要有集体荣誉感知道吗?内务每天都有专人检查打分,倒数的寝室,下周要扫厕所,你要大家因为你一个人,扣分吗?” 小黑蛋眉头一拧,不吭声了。昨天教官虽然教了他们怎么叠被子,也说了今早要过来检查,可他习惯了穿衣就走,床铺上还是一片凌乱。 上了楼,肖武牵着他跟在孩子们身后进了屋,目光扫过上下铺。 叠被的只有三人,合格的一个没有。 “哪个是你的床位?” 小黑蛋一指右边靠窗的下铺。 “都过来,”肖武拍拍手,展开他的被子,“看好喽~” 说罢,手如刀裁般,飞速将被子叠成了豆腐块,并扯平了床单,摆好了枕头。 “瞅清楚了吗?”肖武挨个看过八个孩子。 几人点点头。 “那行,”肖武手一抖,展开了小黑蛋的被子,“叠吧,我看看有几个合格的。” 小黑蛋往常在家哪干过这个,笨拙地叠好,那被子鼓鼓的像个包子,跟指导员要求的豆腐块可差远了。 肖武:“重叠!” 小黑蛋不服输的劲儿也上来了,拆开,扯了扯被子的四角,将它们展平,重新叠起…… “重叠!” “重叠!” …… 一直到集合的铃声响起,小黑蛋的被子也没有过关。 “先下去集合,”肖武转身向外走道,“出操回来,用过早饭,继续。” 孙小狼抹了把额头的汗,舒了口气,拽着小黑蛋出门道:“我听我爸说,他当初也叠不好,后来往上面压了几块砖头才成。” 小黑蛋听得双眸一亮。 “我小叔说,”代理班长荣轩道,“被子打湿就好叠了。” “不行!”荣轩下铺的小胖墩反对道,“被子湿了,晚上还怎么睡?” 荣轩:“可军区哪有砖头啊?” …… 小黑蛋随众人站好,听着教官在上面训话,目光不由落在宿舍楼旁边的墙头上,扒一个缺口,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吧? 打定了主意,出操回来,他便悄悄地绕到了墙边。 “念辉,”林念营双手抱胸,好笑地看着努力往墙上爬的小黑蛋,“你干嘛呢,想逃回家呀?” 小黑蛋吓得一激灵,回头嘘了声:“你小声点。” 林念营点点头,往墙下走了两步:“才来一天就受不了啦?” “不是,”小黑蛋翻身骑坐在墙头上,掏了个削铅笔的小刀,选中一块砖头,沿着它的四边撬道,“扒几块砖头压被子。” 林念营:“……谁给你出的馊主意?” “不行吗?” “破坏国家建础建设,林念辉,你知道是什么性质吗?”肖武端着饭盒好整一睱地走来,瞅着墙上的小家伙,脸一板,呵斥道,“还不下来!” 小黑蛋悻悻地收起小刀,翻身就往下跳。 肖武吓得手里的饭盒一丢,冲过来接住人,往地下一放,气得双手叉腰,呵道:“行啊,胆儿挺肥的!” 小黑蛋瘪瘪嘴:“没多高……” 林念营忙扯了下他的袖子,示意他别犟嘴。 “没多高!”肖武瞅了眼一米七八高的墙头,看着小家伙磨了磨牙,“行,你能!你厉害!林念辉,趴下,十个俯卧撑。” 小黑蛋抹了下鼻子,往地上一趴,做起了俯卧撑。 肖武眼眸闪了闪,还别说,动作挺标准。 “再有下次,关禁闭。听清楚了没有?” 十个完成,小黑蛋飞速爬起来,抬头挺胸道:“听清楚了!” 肖武捡起地上的饭盒,冲两兄弟挥了挥手:“20分钟吃饭时间,已经过去10分钟了。” 林念营、小黑蛋一听,撒脚就往宿舍跑。 赵瑾抱着三人的饭盒和一包熟食等在宿舍楼前:“你们跑哪去了?” 两人接过他手里的饭盒,一边往食堂走,一边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 赵瑾似笑非笑地瞟了眼小黑蛋:“孙小狼那家伙的话你也敢信?” 小黑蛋:“他又不说瞎话。” “他是不说谎,”赵瑾道,“砖头压被子,想也知道有多不靠谱。” 小黑蛋讪讪地挠了挠脸:“我这不是着急吗,叠一遍不成,第二遍也不成,我一下子叠了六七遍还是不成,哎,软塌塌的比拆组枪支难多了。” “要不,”林念营坏笑道,“你试试你们班长的话,往被子上浇点水。” 赵瑾瞪他:“你别作怪,真浇了水,他晚上还怎么睡啊?” “五哥,”小黑蛋凑近林念营道,“要不,晚上我睡你那?” 林念营不吭声了。 三人来的晚了,盆里只剩两个杂面窝头,一勺放凉的稀粥。 赵瑾拿起窝头,给了林念营和小黑蛋,随之提起木桶往墙边一斜,舀了汤倒进饭盒,跟师傅道:“能帮忙热一下吗?” 对方摆摆手,只叮嘱道:“下次来早点。” 林念营把手里的油纸打开:“师傅,麻烦了,上好的猪头肉,连同粥帮忙热一下,我们分给你三分之一。” “林念营!”肖武神出鬼没地站在三人身后,“公然行贿,扣1分。” 每个学员,一个学期有十分,若是期末扣完了,要么走人,要么补修。 大师傅冲他们笑笑,关上了窗口。 三人互视一眼,端着东西随便找了个位置,分着吃了。 因则吃了一肚子凉食和油腻的猪头肉,一个小时后,三人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一个上午没少跑厕所。 苏梅吃过早饭,送了小瑜儿去托儿所,刚要随赵恪去军部报道,董团长带着郭灵来了。 苏梅纳闷道:“这都二月底了,他怎么还没回去,部队可以请这么长时间假吗?” 赵恪:“请了病假,活动着想留京呢。” “上次的事,他没受到一点波及吗?” “记了个大过,近几年想要升迁,难喽~”赵恪看着走近的董团长,眼里闪过一抹嘲讽。 “赵恪,苏同志,冒昧打扰……” 赵恪打开后座的车门道:“小梅第一天上班,我们赶去报道,有什么,路上说吧。” 苏梅冲董团长微微点了下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率先坐了上去。 董团长明显感到了两口子的不欢迎:“赵恪、苏同志,上次的事,完全就是一个误会,郭灵也不知道那教官是假的……” 苏梅透过后视镜,见他和郭灵脸上竟然毫无愧意,心头的火“腾”地一下点燃了,推门下车道:“董团长带郭灵过来参加童子军考试,不就是看中她聪明吗?那我就奇怪了,这么聪明的女娃,当别人拿着沾了迷药的帕子给她,让她迷晕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时,她心中为何没有半点怀疑?” “那人穿着军装,拿着工作证,”郭灵飞快地瞅了眼苏梅,怯怯地绞着手指,嗫嚅道,“我、我没有想那么多。” “是、是啊,苏同志。”董团长跟着附和道。 “小瑜儿对你可是一口一个漂亮姐姐地喊着呢,”苏梅嗤笑道,“大冬天的你明知道他尿湿了裤子,还能装作视而不见,也是因为考核了?” “对不起,我以为教官会给他换裤子呢。” 苏梅看着郭灵,不由眯了眯眼,回答得真是滴水不漏,小小年纪心思便如此慎密,怪不得赵恪说,军部几位将领对她欣赏不已。 赵恪瞄了眼腕上的表,眉间有点不耐:“董团长今儿过来,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你把特招名额让给季司令的孙子了?” “嗯。” “赵恪,你这就不对了,做什么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我在军区就跟你张嘴了,给人家之前,你也不问问我们要不要……” 赵恪没时间听他废话,“除了这个,还有事吗?” “啊……”董团长被他一下子问傻了。 赵恪“砰”一声,关上后座的车门,绕过车子,打开驾驶位,对另一边的苏梅道:“上车。” “赵叔叔,”郭灵抢先一步拦在了车前,“部队是一个讲究实力的地方,我相信作为特战队队长的你,亦是看重个人能力。我自信不比季星雨差半点,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跟他公平竞争吧。” 苏梅摇下车窗,好笑道:“除了个人能力,你还忘了两点,团队精神和个人品质,而这些,你身上没有。” 郭灵面色一白,看着苏梅的目光带了抹怨毒。 赵恪眉头微微一蹙,冲门口的警卫员招了招手。 对方奔过来,冲赵恪敬了个军礼,拉着郭灵让到了一边。 因为耽误了点时间,两人到达童子军训练营,已是7:45,孩子们早就吃完饭,站在操场上开始了一天的训练。 训练场在前面,没有允许,是进不去的。 苏梅略微失望地跟着赵恪去后勤部填了表,领了工作证。 “我走了,记得别干重活。” 苏梅点点头:“中午你要是有时间了,就回家看看,我有点不放心小瑜儿。” “好。” 苏梅别上工作证,到厨房报道,一进门,便被大师傅塞了一把菜刀:“中午吃萝卜菜面条,切几个我看看。” 苏梅活动了下手腕,拿起一个洗干净的萝卜,去头去尾,放在案板上“嚓嚓”切成薄片,然后再切成细丝。 手起手落间,快得连成了线。 大师傅霍的一下站了起来,凑近看道:“在食堂做过?” “嗯,在我们军区农垦食堂待过大半年。” “就半年” “没随军之前,在老家也练过。” 嗯,这就对了,若不是常时间练习,哪有这么好的刀功啊! 体能训练饿得快,光吃萝卜菜面条,不顶饱。 苏梅切着萝卜,大师傅带着几位炊事班的战士也没闲着,揉面、团窝头,上笼蒸制。 两大盆萝卜丝切完,大师傅舀了盆面给她:“和面,擀面条。” 童子军只是借了军部的地方训练,两三个月后,挪到哪里目前谁也不知道,遂苏梅待的地方是军部的大食堂,供应着两千多人伙食,她和面、揉面、擀面的同时,一起的还有七八个。 大家一字排开,一人一个大盆一个案板。 这可比原来的农垦食堂看着大多了,也正规多了。 面条下锅后,苏梅异能流过酸涨的胳膊,凑近窗口不由朝外看去,再有半小时小家伙们就该过来吃饭了。 “苏同志,”一个上午,大师傅不由对她刮目相看,说话间也和气了不少,“累了吧,灶下暖和,坐过去歇歇。” 苏梅笑着点点头:“大师傅,等会儿我能帮童子军打饭吗?” 知道她来的目的,大师傅笑道:“9号窗,忙一上午了,等会儿,你就站在旁边给他们拿窝头吧。” “成。” …… 苏梅眼巴巴地看着一个个孩子从她手里接过窝头,转到一旁打面条,就是不见小黑蛋他们的身影,不由急道:“哎,小朋友,你认识林念辉、林念营和赵瑾吗?” “苏姨!”孙小狼惊喜地窜过来,挤开苏梅面前的小男孩,“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插队啊?”后面的小朋友不满道。 “小狼,”苏梅一边往外递窝头,一边冲孙小狼挥了下手,“你先往旁边站站。” “哎,”孙小狼往边挪了挪,歪着头道,“苏姨,小黑蛋他们拉肚子了。” 苏梅一惊,忙回头跟一位闲下来的战士道:“同志,你能替我一会儿吗?” 对方点点头,接下了她的工作。 苏梅忙打开门走出去,找到小狼问道:“人呢?严不严重?” “在卫生所,”孙小狼举了举手里的四个饭盒,“苏姨,护士阿姨说,他们要吃点热的。” “嗯,把他们的饭盒给我吧。”苏梅接过他手里的饭盒,刚要去后面排队,荣轩、小胖墩让开位置道,“阿姨、孙小狼,你们站这吧,我们去后面。” 说罢,不待两人回答,一溜烟跑后面去了。 苏梅冲两人挥了挥手:“谢了。” 荣轩和小胖墩害羞地抿唇冲她笑笑。 “小狼,他们是你同学吗?”早上赵恪跟她说了,孩子们按照文化课成绩分了班。 “嗯,还跟我和小黑蛋住在一个宿舍。” 苏梅带着孙小狼打好饭,又去小炒的窗口区,买了6个水煮蛋,给孙小狼、荣轩和小胖墩各塞了一个。 几个孩子都饿坏了,道了声谢,剥开壳就吃。 苏梅见此,留了孙小狼在食堂吃饭。 找人要了张油纸,包了窝头鸡蛋揣在怀里,跟人问了卫生所的位置,冲三人挥了挥手,抱着饭盒找了过去。 小黑蛋摸着咕咕叫的肚子,苦了脸:“阿姨,我还想去厕所。” 护士还没吭声呢,肖武举起他的输液瓶,瞅了眼小家伙:“还能走吗?” 小黑蛋双腿发颤地爬下床,趿上鞋子抱着肚子躬着腰一副小老头的模样,急急道:“指导员,我憋不住了。” 肖武一惊,另一手抱起他就往厕所跑,边跑还边道:“你说你娘也真是的,麦乳精什么的不带,给你们拿一包猪头肉。对了,昨天门口不是有专人搜查吗?你们怎么过关的?” “不……不告诉你。”小黑蛋憋着脸道。 藤箱有夹层。 苏梅看着两人就这么从自己面前一阵风地刮过,跑进了厕所,担心地跟了两步。 “婶婶,”林念营肚子也不舒服,他拄着棍下地,一抬头就看到了窗外的苏梅,“你怎么来了?” 苏梅进屋跟护士、赵瑾打了声招呼,放下东西,接过他手里输液瓶:“要上厕所吗,我送你过去。” “不用,我自己能行,你进屋歇会儿。” 苏梅看他的脸色要比小黑蛋好上许多,便没再坚持,进屋找护士借盆打了点水,溻湿手帕,给赵瑾擦了擦手脸,打开饭盒,喂他喝了些面汤,吃了个鸡蛋。 缓过劲来,有了些力气,赵瑾就接过饭盒自己吃了。 “妈,你怎么进来了?”军部管得严,一般不让家属进。 “我在食堂找了份打杂的工作。” “打、打杂!”赵瑾一惊,“累不累?” “不累,一上午也就切切菜,擀个面条。” “光给我们做吗?” 苏梅迟疑了下,点点头。 小黑蛋在厕所听林念营说,苏梅过来了,兴奋地夺过肖武手里的输液瓶,便往卫生所跑。 肖武瞟了眼他打飘的双脚,轻嗤了声:“啧,还挺有活力的。下午,别忘了继续训练哦。” 小黑蛋脚下一顿,回头气道:“指导员,你是魔鬼吗?没看我拉得走路打飘吗?” “没看见,我就看到你跑得挺快的。” “我娘来了,我能不跑得快吗?” “念辉!”苏梅闻声出来,接过他手里的输液瓶,目光落在他手腕上,回血了。忙不迭地举高手,苏梅引着血往回流道,“疼不疼?” “不疼,娘,你怎么来了?” “娘想你了。” “嘿嘿……”小黑蛋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你等会儿就走吗?” 第183章 第183章 苏梅伸手扶住小黑蛋:“娘在食堂找了份打杂的工作。” “啊!”小黑蛋愣了下, 突然兴奋道,“那我每天打饭时不都能看到你了?” “对。”苏梅一手举着输液瓶, 一手揽着小家伙, 冲走来的肖武点点头,“几个孩子麻烦你了。” 肖武怔了下,苏梅不要工资来食堂帮忙的事, 肖武听杨同光说了, 他只是没想到都是四个孩子母亲的苏梅,会这么漂亮有气质, “你好, 三个小家伙问题不大, 挂完点滴休息半天, 医生说明天就能正常训练了。” “谢谢, ”苏梅笑道, “我带了饭,你要不要吃点?” “不用了。”肖武摆摆手,“你们吃, 我下午再来。念辉告诉你两个哥哥, 吃完饭好好休息。” “是!”小黑蛋举手敬了礼。 肖武随意地抬了下手, 回了个礼, 大步走了。 “婶婶, ”林念营拄着棍从厕所出来,蹒跚着朝两人走来, “赵叔不是不让你去食堂工作吗?” “你们都入伍了, 小瑜儿昨天也去托儿所了, ”苏梅笑道,“我待在家里也没事, 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过来帮个忙,打个下手。” “娘,军卡你不做了吗?” “不耽误。”苏梅扶着小黑蛋往卫生所走道,“娘没要工资,工作时间相对自由些,晚上早回去一会儿,模型就出来了。” 进了屋,苏梅扶着两人在床上坐下,拿帕子给他们擦了手脸,端起饭盒一摸,温温的。 屋里放着个炉子,苏梅把饭盒放在炉子边热了热,打开喂两人吃了些,随之把饭盒递给他们,拿起放凉的鸡蛋、窝头,放在炉火上烤了烤,鸡蛋滚烫,窝头焦香。 赵瑾忍不住又吃了一个窝头。 小黑蛋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把饭盒递给苏梅,“娘,我们没事,输完水睡一觉保准又是一条好汉,你快回去上班吧。” “是啊,婶婶,你快走吧。第一天上班就偷懒,你们厨师长该骂你了。” “好,等会儿就走。”苏梅拿帕子给三人擦了擦手,扶他们躺下,一个个帮他们揉了揉肚子,异能于他们腹部萦绕,肠胃暖暖的,三人舒服地眯了眯眼,很快打起了呼噜。 苏梅给他们掖好被子,走到护士跟前,笑道:“同志,我叫苏梅,在食堂后厨做事,孩子若是有什么事,麻烦你让人通知我一声。” 对方点点头,交待道:“有条件的话,最好给孩子们买包红糖或是麦乳精、奶粉什么的,每天早晚冲一杯,既长个,又补身体。” “好,谢谢。”营养品家里有,昨天季书记拎的那堆放在杂物房,她还没来得及整理呢。 抱着饭盒走进厨房,炊事班的战士们大多已经吃过饭了,一个个忙着在做清扫、洗刷工作。 “苏同志,”大师傅端着茶杯过来道,“还没吃饭的吧,筐里还有两个窝头,白菜萝卜都有,你看喜欢吃什么,自己炒一个。” 苏梅应了声,就着锅里的温水洗了饭盒,拿剔骨刀在饭盒上刻下兄弟仨的名字,放在案板下,拿了窝头就着灶里的余火烤了烤,拌了个萝卜丝吃了。 吃完饭,里里外外打扫干净,一个个红瓷大盆摆开,倒上杂面和泡发的老面揉成面团,坐进锅里的温水里发酵。 随之,战士们扛来一袋袋带泥的萝卜倒在地上,扒去上面的泥巴丢进盆里,淘洗干净。 苏梅一眼扫过,没有一个战士的手是完好的,大多生了冻疮,只是轻重不同罢了。 洗完后,一个个拿起刀“嚓嚓”又切了起来。 “苏同志,”有战士提来两捆大葱给她道,“你切了一个上午了,歇歇吧,把这些葱择了,等会儿包包子。” 苏梅道了声谢,提着葱坐在灶下暖和的地方,拿了个盆放在一边,择了起来,与之同时,有人抱了粉条过来泡发,另有战士拎了块猪油过来。 苏梅一边择葱,一边帮忙烧起了锅,战士切了猪油丢进去熬煮,半晌,铲了两粒撒了盐的油渣给她。 苏梅有点想笑,道过谢,洗完葱捏着吃了。 还别说,挺香的。 中间,苏梅抽空去了趟卫生所,三张床空了,一问才知道,午觉醒来,一个个又跑去训练了。 晚上开饭,苏梅没站在窗口帮忙打饭,而是一早就等在了食堂门口。 赵恪随阎铭和江硕过来,远远看到苏梅,冲两人摆了下手,快步过来,道:“小梅,你怎么站在这儿?” 夜晚的风冰凉刺骨。 赵恪握住苏梅的手感受了下,还好,暖暖的,“等我吗?” 松开手,赵恪解开苏梅脖子里的围巾,给她重新围了一下,护住了双耳和下半张脸。 阎铭跟江硕一边往食堂走,一边回头善意地冲苏梅笑笑。 苏梅对两人点了点头,拉下护住口鼻的围巾,偏头朝另一条路看去:“我在等小黑蛋他们。你中午回家见到小瑜儿了吗?” “嗯,见到了。”赵恪站在她身侧为她挡住吹来的寒风,顺着她的目光朝小路的尽头看了看,“第一天训练,不会太累,咱们回家吧。” “等会儿。”苏梅解释道,“三个小家伙早上过来晚了,合吃了两个窝头一饭盒凉粥,又吃了包猪头肉,12点没到就拉肚子进了卫生所。中午我送了些吃食过去,帮他们揉了揉肚子,下午再去,一个个又跑去训练了,我有些担心。” “没事,以后习惯就好了。”当兵,不但会受伤流泪,吃不好睡不好更是家常便饭。 “嗯。”苏梅自己在末世摸抓滚打时,为了生存什么苦没吃过,可轮到几个孩子了,总是不忍,又不舍,一颗心软得不像样。 江硕跟阎铭打好饭,坐下时不免朝门口看了一眼。 “真是想不到啊!”江硕感叹道,“黑脸阎王也有这么温情的一面?” “羡慕了?”阎铭笑道,“羡慕就对了,我在部队见到的夫妻没有千把也有几百了,就没见一对像咱队长跟苏同志这般恩爱的。” “听你这么说,”江硕拿起筷子夹了口菜吃道,“我都想结婚了。” “哈哈……结啊,趁着队长没走,还能捞个红包。” 江硕想想那画面,不由跟着笑道:“一起?” “我就免了,刚调过来,没房没窝的,结了婚,住哪啊?”他目前的职位还达不到家属随军的条件,便是达到了,以京市家属区的住房紧张情况,没个六七年,分房都轮不到他。 “租房住啊,你年龄也不小了,咱队长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娃都有了。再耽搁下去,好姑娘可都要被人挑走了。” “……我考虑考虑。” 两人说话间,赵恪和苏梅也等来了小黑蛋他们。 “娘、赵爸,”小黑蛋抬头看到两人,撒脚跑了过来,伸手抱住苏梅笑道,“哈哈……娘,教官表扬我了,他说我走得最直,方向感最好。” “不错,我们念辉真棒!”苏梅抚了抚他的头,探向他的肚子,“下午还拉肚子吗?” “起床时拉了一次,后来就没有了。” 苏梅心下一松,看向了过来的赵瑾、林念营,“你们俩呢,好些了吗?” 林念营点点头:“好多了。” 赵瑾:“爸、妈,你们是不是要回去了?” “等会儿。”苏梅揽着三人唤上一旁的孙小狼往里走道,“我给你们定了鸡蛋羹,要了个小炒。” 三人吃过饭,苏梅和赵恪带着他们又去了趟卫生所,让医生检查了番,确定没问题了,才放心地开车回家。 远远地,两人便见大院门口停了一溜军卡,为首的那辆小的正是小瑜儿。 车子在大门口停下,苏梅打开车门下来,走到小瑜儿车前,敲了敲他的车窗:“小瑜儿,你在等我和你爸吗?” 小瑜儿头一扭,看向了另一边。 紧跟在他后面的赵琛、顾丹雪推门下车道:“婶婶/苏姨。” 苏梅抬腕看了下表:“你们吃饭了吗?” “等你和小叔呢。”赵琛道。 “苏姨,小瑜儿失恋了。”顾丹雪说着,止不住想笑。 “失恋了!”苏梅惊讶地挑了挑眉,“他什么时候跟人家小姑娘谈恋爱了?” “不是失恋,”小瑜儿气嘟嘟地摇下车窗,看着顾丹雪纠正道,“我们是吃不到一块儿,她回娘家吃饭去了。妈妈,”小瑜儿转头看向苏梅道,“等会儿吃过饭,你要陪我去航院接她过来,还要给我们准备个小房间。” 苏梅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盘起的头发,她这么年轻就要当婆婆了吗? “哈哈……”顾丹雪乐不可支道,“小瑜儿,你才多大啊,就学会拐带人家小姑娘了,你确定带着苏姨过去接甜甜,不会被她妈妈轰出来吗?” “那、那我住他们家呢?” 顾丹雪点点头:“这倒是可行。” “别瞎出主意,”苏梅轻敲了顾丹雪一记,问小瑜儿道,“方才不理妈妈又是怎么回事儿?” “哼!”提起这事小瑜儿就来气,双手抱胸,脸一扭,气哼哼道,“你偏心!去看小哥他们,一看就是一天,中午不来接我,下午也不来。哼,我不理你了。” “妈妈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妈妈在你哥他们军区食堂找了份工作。食堂的活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忙起来哪顾得上回来看你啊。要不,明天你跟妈妈一起去军区食堂吧?” “不、不,”不瑜儿忙摇了摇头,“我不去,我要跟甜甜玩,我要把她娶回家。” 苏梅只当小家伙说着玩呢,谁知道吃完饭,不等她收拾好碗筷,就被小瑜儿拽着衣服往外拉道:“妈妈,快走,去晚了,小甜甜该睡了。” “去干嘛?” “接她过来住啊。” “小瑜儿,”苏梅无奈地蹲下来,扶住小家伙的两肩道,“晚上让你睡在别人家,见不到妈妈,你乐意吗?” “有小甜甜陪着就行。” 苏梅噎了噎。 “妈妈,快点,你怎么磨磨叽叽呢。” “去吧,”秦淑梅在旁笑道,“带他过去看看,就当散散步。” 苏梅无语地点点头,帮小瑜儿摇响军卡。 赵恪在儿童房画图纸,闻声打开窗户朝外喊道:“早去早回。” 苏梅头也不回地朝后挥了挥手,跟在小瑜儿身后出了门,穿过两院之间的小道往航院走去。 第184章 第184章 苏梅跟在军卡后面顺着航院的主道转了两圈, 看着还要往前的军卡,快步上前敲了敲小瑜儿的车顶。 小瑜儿停下车, 摇下车窗:“妈妈?” “小瑜儿, ”苏梅弯腰,点了点腕上的表,“时间不早了, 我们回家吧?” “我还没有见到小甜甜呢。” “你知道她家在哪吗?” 小瑜儿迟疑地摇了摇头。 苏梅没忍住, 笑了下:“那你怎么找她?这么晚了,她也不可能出来玩呀, 你看家家户户是不是关了大门, 拉亮了卧室的灯?”摸了摸小家伙的头, 苏梅安慰道, “明天吧, 明天你去托儿所见到甜甜问问她家在哪, 我们再来找她玩?” “哎~”小瑜儿长长叹了声,“妈妈,见不到她, 我怕晚上睡不着。那个叫什么……” 苏梅笑道:“相思如狂?” “不是这个, 是、是一天什么……”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好、好像是这么形容的。妈妈, 我特失落, 你知道吗?”小瑜儿眨巴着纤长的眼睫, 一脸难过道,“你看, ”说着, 身子一扭从车内的角落拽了个军用书包出来, “睡衣我都带来了,我还想着跟甜甜睡在一起, 晚上说说悄悄话呢。哎~伤心!” 苏梅呆了呆,突然的抱着肚子蹲下,大笑道:“哈哈……小瑜儿,天呐!你怎么这么可爱哈哈……” 小瑜儿瘪瘪嘴,不满道:“妈妈,我难过着呢。” “嗯嗯,难过,妈妈为你难过哈哈……” 黄军长出来倒垃圾,听到声音,目光在军卡上扫过,迟疑地往这边走了两步,“苏同志?小瑜儿?” 苏梅不好意思地收了笑,就着路灯的光芒看清来人,起身道:“黄军长。” “真是你啊,我还以为听错了呢。”因为林念营,两家近段时间略有走动。 “黄伯伯,”小瑜儿推门下车,礼貌道,“你知道小甜甜的家在哪吗?” “小甜甜?”那是谁? “红旗托儿所小班,一个长得跟洋娃娃似的女孩。”苏梅在旁解释道。 黄军长想了圈熟人家的小女娃,摇了摇头:“我帮你们问问。” 说罢,放下装垃圾的木桶,找左邻右舍寻问了番。 片刻回来道:“是姓何吧?机务组何修竹家有一个女孩,叫何甜,听她们说长得精致可爱。” 苏梅看向小瑜儿。 小瑜儿想了想:“我们老师点名时,叫她何甜。” 那就对喽。 黄军长:“顺着这条路往前走,然后右转,看到那片家属区了没,从东数第五栋,四楼,402。” 苏梅看了看表,19:55,“小瑜儿,快八点了,还去吗?” “去!”小瑜儿爬上车,冲黄军长挥了下手,“谢谢伯伯。” “妈妈,我们走吧?” 小家伙一向软萌,苏梅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坚持,朝黄军长点点头,跟了上去。 小瑜儿走走停停,自个儿数,找到五号楼,停好车,拉着军用书下来,对苏梅招了招手:“妈妈,你快点。” 苏梅瞅了眼他手里的挎包,无奈道:“小瑜儿,你今晚真不跟妈妈回家啦?” “妈妈,你别伤心,等我哄了小甜甜跟我回家,就不来这边住了。” 苏梅:“……” 轻叹一声,苏梅抱起小家伙进了楼道。 这时候还没有什么声控灯,楼道前只有一个昏黄的小灯,再往上走,每一层装了一个需要拉开关的15瓦灯泡。 到了四楼,苏梅提前声明道:“小瑜儿,人家若是不愿意你留下,你可不能撒泼、耍赖啊,那样很没风度,知道吗?” “妈妈,什么是风度?” “魅力、气质、修养。有风度的男人,特别可爱,很受人欢迎。” 小瑜儿没听懂,却记住了妈妈的话,不能在心爱的女孩子面前耍赖、打滚,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 房门敲开,何修竹的妻子,卢桂月看着苏梅愣了下,随之笑道:“你是小瑜儿的妈妈吧?” “卢阿姨,我来找甜甜玩儿。” 哒哒的脚步声转来,小小的身影从卧室跑了出来。 “小瑜儿~”甜甜惊呼了声,抱着她妈的腿,歪头笑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娶你啊。” 何修竹出来的脚步一顿,黑了脸。 苏梅放下小家伙,讪讪地冲两口子笑笑:“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姓苏,苏梅,住在前面的军区大院。” “苏同志,”卢桂月笑着一指身旁的清朗男子,“这是我丈夫何修竹,我是卢桂月。” 何修竹冲苏梅点点头,抱起女儿。 小瑜儿拖着挎包,忙颠颠地挤了过去,掏出兜里的哨子,踮着脚尖递给甜甜。 “屋里坐,”卢桂月笑道,“我下午去托儿所接甜甜,小瑜儿就闹着要跟我们回来。怕你们接不到他着急,便没让他跟,没想到小家伙这么长情,追来了家里,哈哈……” “什么长情?”何修竹板着脸,不悦道,“小孩子懂什么。” 卢桂月瞪了他一眼:别找事啊? 何修竹哼了声,抱着甜甜去了卧室。 小瑜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教甜甜吹哨子。 “别理他,”卢桂月搬了个小凳放在小桌旁,对苏梅道,“坐。” 苏梅过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进筒子楼,不免打量了两眼,一室一厅,加起来十几平,一家三口住着还成,她和小瑜儿一来,就显得有点挤了。 炉子、煤球在门外,水房两层楼好像共用一个,厕所在楼下。很不方便,却已是这个时代很好的房子了。 “喝水。”卢桂月冲了两杯麦乳精水,给苏梅一杯,另一杯端进卧室给了小瑜儿。 小瑜儿两只小肉手捧着吹了吹,自个儿尝了口,不烫了,凑到书桌前,端给坐在何修竹脚上的甜甜道:“甜甜你喝,喝了跟我回家吧?我有好多好多玩具都给你,我的床也给你睡,我的新衣服也给穿……” 何修竹实在听不下去了,伸手捂住了女儿的双耳,瞪着小瑜儿道:“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七岁不同席?” 小瑜儿眨了眨眼,诚实道:“不知道。叔叔,什么意思啊?” 何修竹看着两岁左右的小豆丁,噎了噎。 “哈哈……”卢桂月笑着转头跟苏梅道,“你儿子真可爱,嘴还甜,长大了肯定哄得小姑娘不要彩礼往你家跑。” 苏梅端着杯子抿了口,摸了摸光滑的眼角,“被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自己老了。” “哈哈……”卢桂月第一眼看到苏梅,只觉这人好不高冷,这么一接触却发现,挺好相处的,说话间便放松了不少,絮絮叨叨的跟苏梅交流起了育儿经。 苏梅的观点很超前,她跟四个孩子相处,都是有商有量,一般不会违背他们的意愿,对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多是鼓励他们去尝试,成不成,能不能行,只有做过了,他们才知道。 赵恪画好军卡的左右车门,抬腕看了看表,半小时过去了,妻儿还没回来。 放下笔,赵恪收了图纸,跟客厅的秦淑梅说了一声,出了门。 到了航院,找到门卫一问,便找到了何家。 卢桂月打开门,看到赵恪又是一愣,这人气势好冷,似一把利刃,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苏梅余光扫过那道挺拔的身影,忙站起来往门口走了两步:“你怎么来了?” 赵恪点点腕上的表。 苏梅笑笑,回头对卧室的小家伙道:“小瑜儿快出来,爸爸来接我们了。” “妈妈,”小瑜儿扶着门框,冲苏梅挥了挥手,“你跟爸爸回去吧,我要留下陪甜……” 不等他把话说完,何修竹拎着他大氅上的腰带,提溜着将人放在了门口。 赵恪伸手接住,道了声谢。 何修竹抬头对上赵恪的脸,呆了一呆,随之激动道:“赵学长!” 赵恪打量了下何修竹,不认识。 “陆军军官学院,我比你低四届,你44级,我48级。我入校时,你已经出国留学去了,我们那一届,可没少听你的故事,什么射击第一、投弹第一、刺杀第一、擒拿第一、格斗第一、武装泅渡、越野、拉练、野外生存和杀敌等第一、第一、还是第一……文化课更是科科满分。赵学长,久仰!” 回去的路上,苏梅偏头瞅了男人一眼,再一眼。 赵恪伸手帮她往上拉了拉巾,牵着她的手,慢悠悠地走在小瑜儿的军卡后面,道:“不认识了?” “赵团长收获一枚小迷弟,有什么感想?” “崇拜吗?又不止他一个。”求学时的经历就不说了,光他带兵的这些年,哪个战士不是对他信任有佳,崇拜不已。 对此,赵恪早已习以为常。 苏梅竖了竖大拇指。 日子如水,一晃而过。 转眼已是半月,小瑜儿跟甜甜玩得好不快乐,不时你来我家住两晚,我去你家住一晚。 为此,苏梅完成军卡系列,交了图纸、模型,拿起工具又做了一个带围栏的小床,放在卧室,给两个小家伙睡。 小黑蛋、林念营、赵瑾也习惯了军部的生活,每天不是在操场训练,就是抱着书本奔波在各个教室。 “苏同志,”这天,大师傅叫住苏梅道,“明天,童子军野外拉练,为期两天一夜,你跟着去吧?也不做别的,待在终点,给教官们做几顿热乎的饭菜,最后一天,给孩子煮锅热汤。” 苏梅点点头:“几点出发?” “凌晨五点。” 第185章 第185章 给孩子们打完饭, 苏梅本来想跟小黑蛋三人就明天的野外拉练,叮嘱几句呢, 转而想到, 这样对别的孩子来说,不公平,便放弃了。 下班回去的路上, 苏梅坐在赵恪自行车后面, 看着天际一抹橘色,“赵恪, 土豆该收了吧?” 犹记得去年这会儿, 她刚刚穿过来, 细雨纷纷, 战士们在田间劳作的身影。 “嗯, ”赵恪在南方军区待了两年, 对四季作物的种植、收获时间,记得远比苏梅清楚,“明天我给孟子衡、王竣打个电话, 让他们找人把咱家的土豆收了。” 他们不在, 刘明泽等人就不方便过去帮忙收种了。 “想种什么?我打钱过去, 让他们买了种子再帮忙种上。” 苏梅想了想:“种红薯吧。” 外面灾情越发严重了, 已有少数地区出现了断粮的情况, 城市的供应也在减少,稍有远见的, 已将每月的细粮换成了粗粮储存。 “土豆收了, 还不算完。”坏的挑捡出来, 要么尽快吃掉,要么做成粉, 好的晾晒几日,才好入窖储存,苏梅想着,又道,“给孟副团长、王大娘家一些土豆吧,让他们帮忙处理好。” 赵恪:“给四分之一怎么样?” 南方军区,山林溪流,作物繁多,便是没有军营的供给,两家人只要稍勤快些也饿不着,反倒是陕北苏家和几位退伍归乡的战友,他比较担心。 “你看着安排。”苏梅打量着路上的行人,“明天童子军野外拉练,为期两天一夜,大师傅让我过去帮忙给几位将领做几顿热呼饭。” 赵恪眉头微凝:“要过夜?” “嗯。”苏梅道,“小瑜儿要是闹了,你就送他去何家跟甜甜住一夜。” “去哪?” “西山。” “位置?” “正东。” 赵恪沉吟了会儿,到家,停好自行车,向外走道:“我去一趟孙家。” “吃饭呢。”苏梅接住扑过来的小瑜儿,扭头喊道。 赵恪头也不回地冲她挥了下手:“来了这么久,还没请孙军长喝过一杯呢,我请他去国营饭店搓一顿。” “钱、票带了吗?” “带了。”话落,赵恪才想起,上次从老爷子手里拿的那两千,捐款时添了三百,还有一千七,没给小梅报帐呢。回头觑了眼跟小瑜儿说话的苏梅,赵恪不免有点心虚,忙起来真忘了。 …… 听赵恪说,请他喝酒。孙钢铁饭碗一放,兴冲冲地起身向外走道:“不容易啊,不容易,还以为直到你回南方军区,都喝不到你请的一杯酒呢。” 赵恪瞥了他一眼:“想喝酒早说嘛,又不是请不起。” “哈哈……现在也不晚。” 知道赵恪工资高,四个孩子三个进了童子军,家庭负担轻,到了国营饭店,孙钢铁便没客气,菜要荤、酒要好。 酒过三巡,孙钢铁放下酒杯,夹了筷子羊肉道:“什么事,说吧?” “特战队训练也有一个多月了,该出去活动活动了。野外拉练,为期五天四夜,如何?地点我都选好了,西山,从南边上山,山顶集合。” 孙钢铁眼中精光一闪:“考什么?” “野外生存。”赵恪勾唇笑道,“后天晴转小雨,傍晚有一场急暴雨。” “够狠的!”孙钢铁笑道,“哈哈……我喜欢。” …… 凌晨两点多,苏梅还在睡,赵恪已悄然起床,洗漱后,写了个纸条,下楼骑上车子去了特战队。 一声哨子,唤醒了沉睡的营区。 江硕一骨碌爬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表,看了眼,忍不住惊呼道:“2:36!” 阎铭穿衣的动作一顿,跟江硕相视一眼,齐齐扑向窗户朝楼下看去。 “队长!” 两人惊讶地扬了扬眉:“他亲自出手了!” 阎铭:“不知道是什么训练?” “不管是什么训练,”江硕飞速套上衣服,扣上皮带道,“只要有他亲自坐阵,不死也得脱成皮。” 阎铭深有同感,在南方军区还没有感受这么深,来京后,才发现,队长较真起来,那真是堪比魔鬼。 两分钟,特战队所有成员站在了赵恪面前。 “慢了!” 赵恪的声间极淡,众人却是听得心头一凛。 “王华、陈飞,去后勤开两辆军卡过来。” 站在队边的两名战士二话不说,向右转,跑步去了后勤。 赵恪抬腕看了眼表:“给你们两分钟时间,上去打包行李。王华、陈飞的行李,由他们同寝室的帮忙,记住同样两分钟。” 特战队队员,两人一间宿舍。看似比一般的战士好多了,可别忘了,他们在入选之前,最低的成绩也是各军区的兵王,立过三等以上的功勋。 连长、正副营更是不在少数。 “是!”众人应了声,快速上了楼。 …… 赵恪走时,苏梅迷迷糊糊的略有知觉,只是没有在意,以为四点半,他下楼跑步去了。 随之苏梅“霍”的一下坐了起来,五点半集合,那她现在就得起来赶过去了。 掀被下床,苏梅穿上衣服,洗漱后,拿起昨晚收拾好的背包,飞速下了楼,然后飞一般跑步出了军区大院。 门卫纳闷地揉了揉眼,不明白今儿赵团长夫妻咋了,一个比一个起得早。 苏梅赶到军部,赵恪带领的特战队刚走。 杨同光听到特战队出发的消息,睡不着了,他觉得野外拉练就应该跟特战队一样,突然出击,而不是像他这样定好时间,磨磨叽叽到了地方天都亮了。 穿衣起床,杨同光赶到童子军宿舍楼吹响了哨子,遂苏梅过去坐上车,一点也没有查觉到时间上有什么不对。 凌晨四点半,小瑜儿准时地一骨碌爬起来,闭着眼,扎着两手叫道:“爸爸,快、快抱我放水。” 半晌,四周寂静无声。 小瑜儿摇着小脑袋,冻得打了个寒颤,“哗啦啦~”尿了一床。 抖了抖小鸡,小瑜儿瞬间清醒了,心虚地扯了枕巾往尿湿地方一盖,拿起小袄,披在了身上:“爸爸、爸爸,妈妈、妈妈……” 叫了半天,不见人回应,小瑜儿往苏梅睡的地方一扑,扑了个空,“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呜……妈妈……爸爸……” 对门的秦淑梅被吵醒,倾耳一听,吓得翻身坐起,一推身边的赵儒生,“老头子,你快去看看小梅跟小恪怎么了,小瑜儿哭成这样,两人也没一个吭声的。” 赵儒生不敢怠慢,披上大衣,趿上鞋子就出门了,到了小儿子门口,又回来了:“我去不合适,我扶你过去。” 秦淑梅一想也是,由他扶着到了赵恪他们门口,敲了敲门:“小恪、小梅,妈进来了?” “哇,奶奶——”小瑜儿听到老太太的声音,突然找到了主心骨,拉着被子滑下床,光着屁股赤着双脚就跑到了门口,“呜……奶奶……” 秦淑梅推开门,看到门后的小家伙,心疼地一把抱在怀里,拿大衣裹了:“赵恪,你给我出来!” “呜……爸爸不在,妈妈也不在,他们不要我了,我是天下最最可怜的孩子,呜……比小白菜还可怜,”小瑜儿摸摸头上的头发,“明天我要戴那顶黄帽子,还要穿件黄衣服,呜我是天下最可怜的小白菜……” “哎,我想起来了,”赵儒生一拍额头,“小恪今儿要带特战队去野外拉练。” 秦淑梅一愣:“小梅也要去郊外拉练,怎么都凑一块儿了?” 赵琛披着大衣,拉开门,打个哈欠:“小瑜儿,昨天你爸妈没跟你说吗?” 好不容易小叔不在,他刚想给自己放一个假,今早不训练了,结果就被小瑜儿哭得躺不住了。 小瑜儿想了想:“说了。我、我忘了。” 妈妈跟他说,今早让爸爸送他去托儿所。 爸爸跟他说,早上醒来,跟大哥一起去训练。 …… 苏梅跟着队伍到了西山,见天色刚刚有点透亮,直觉不对,下了车,不由凑近亮着的车灯前看了眼腕上的表,4:39。 晃了晃表,苏梅看向随她一起过来的另一位炊事班战士,“张同志,现在几点了?” 张传承扫了眼她腕上的表,笑道:“手表不准了?” 苏梅笑笑。 张传承:“五点零五。” 苏梅暗自算了下他们这一路走来的时间,片刻,眉头拢起,心下纳闷,今儿赵恪带着小瑜儿怎么起这么早? 张传承和两位战士挑起锅碗瓢盆、粮食、萝卜白菜,招呼苏梅道:“苏同志,走吧,咱们先同程团长上山。” 苏梅偏头看了眼杨同光对面,站势挺拔的小黑蛋、孙小狼、荣轩等孩子,拿上自己的包,掏出手电,跟在几人身后上了山。 清晨的山林,浓雾萦绕,水气很重,几人走了半小时,身上的外衣、裤腿鞋袜都被打湿了。 苏梅一边调动异能于体内流转,一边打着手电观察着四周的植被,偶尔遇到惊飞的山鸡、兔子,便扣动腕间的袖箭。 如此到了宿营的半山腰,她手里已经捡拾了三只山鸡,两只兔子。 “苏同志,”程团长眼热地看着她腕上的袖箭,道,“能看看吗?” 苏梅解开环扣递给他,放下背包,拎着山鸡、兔子跟在打水的张传承身后,去了溪边。 鉴于孩子们都太小,又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定下拉练计划后,杨同光等人过来实地考察过,遂这片营地不但平坦,离水源也近。 苏梅处理好山鸡、兔子回来,帐篷已经支起了三座,他们炊事班要用的灶也垒好了。 张传承刷好锅,放好菜板,问道:“苏同志,早上怎么吃?” 苏梅放下大叶子包着的鸡杂、兔杂,把鸡和兔子放进盆里,扭头看了眼远处的山林:“你熬些粥,再和面贴一圈饼子,我去采些菌子,炖兔子和鸡吃。” 一听吃肉,所有人都精神一震。 张传承刚应了个好,立马有人跑过来道,“苏同志,要不要帮忙?” 苏梅摆了摆手:“你们待会儿不还要下山护着孩子们的安全吗,坐着歇会儿吧。” 苏梅认识的菌子不多,这儿又不比南方的三月那么暖和,去了半小时也才采了两把。 三只鸡、两只兔子和着萝卜、菌子炖了满满一大锅,大家刚要开吃,赵恪和孙钢铁带着七八位将领过来了。 “哎哟,”孙钢铁拍着肚子乐道,“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我们有口福了。” 苏梅看着赵恪一愣,目光不由朝他背后看了看。 赵恪悄然走过来道:“看什么呢?” “你起来,没有带着小瑜儿出门吗?”张口间,其实苏梅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报了丝侥幸。 “没啊,我起的早,怕吵到你,便没跟你说,写了张纸条放在了床头柜上。没看到?” 苏梅心头慌慌的:“你走一会儿,我就起来了,我以为你照常训练呢,小瑜儿醒来看不到你我……” “别急!我打电话回去问问。” 搭起的帐篷里就有电话,苏梅疾步跟了过去。 秦淑梅拿起电话,听到儿子的声音,忍不住埋怨道:“两们俩也真是的,走前也不把小瑜儿抱到我们房里,害得小家伙以为你们不要他了,大哭了一场,嗓子都哑了。” “这事是我不对,我昨天回来的晚,见小梅睡了,就没跟她提今早过来拉练的事。她听我起来,以为我抱着小瑜儿下楼跑步去了,就没往旁边看。小瑜儿呢,小梅想他了,让他过来接电话。” 秦淑梅听着心气儿顺了些,招手唤道:“小瑜儿,你爸你妈打电话了,快过来。” 小瑜儿放下手里的玩具,哒哒跑了过来,“喂~” 赵恪把电话递给苏梅。 “小瑜儿,对不起,妈妈起床时忘了看看你在不在了。” 想到左叫不见人,右叫也不见人的恐慌,小瑜儿瘪了瘪嘴:“我改名了,不叫小瑜儿。” 苏梅一愣:“为什么改名字啊?” “你们不要我了呀,我觉得自己特可怜,所以我给自己改名叫‘小白菜’。” “对不起,妈妈错了,妈妈下次出门一定跟你打个招呼好不好?” “我想吃糖。” “好,妈妈回去给你买。” “要一包巧克力糖,一包奶糖。” “好。” “我要早上吃一颗,中午吃一颗,晚上再吃一颗。” 苏梅眉头拧起,一天一颗还成,三颗太多了。 “呜……我就知道,你们不爱我了。”小瑜儿抹着眼泪,特别心疼自己,小小年纪就没人爱了,遂哭着唱道,“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三两岁啊,妈不爱呀,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三两岁啊,爸不要呀……” 苏梅:“……” 第186章 第186章 许诺回去给他带甜甜爱吃的肉干, 苏梅才颇有些哭笑不得地挂了电话,看向赵恪:“赵团长, 这次的事我有错, 你也有错,下次出门,一次要记得提前跟我说一声。” “嗯。”赵恪掏了掏兜, 拿出一张存折给她。 苏梅孤疑地接过来打开, “爸给的?” 户主还是老爷子的名字,没改。 “我要的。”不跟他要, 等着他主动给, 那可有得等了。 “你要钱干嘛?” “补捐款, ”赵恪点了点原来的总额, “原来有四千, 给了大哥一千, 赵璋一千,我取了三百,凑够两千捐给童子军后勤部了。对了, 后勤部长还给我写了张捐款证明, 我那天回去, 随手放在书桌抽屉里了, 回去你记得收起来。” 苏梅点点头, 突然反应过来:“拉练呢,你没事装张存折干嘛?” 赵恪不自在地轻咳了声:“这段时间不是忙吗, 忘了把存折给你了。昨天想起来就顺手揣上了, 想着给你个惊喜。” 苏梅摸摸他的口袋:“还有钱票吗?” 赵恪掏出一把零钞和两张烟票给她。 苏梅白了他一眼, 没接,转而从自己兜里掏了十块钱和一张肉票、两张粮票塞他兜里。这年头出去吃饭, 光有钱,没有票,想吃口热的都难:“赵团长,我虽说让你每月上交工资,可也没说不让你手头留点钱花吧?” 赵恪笑:“嗯,我们家小梅贤惠明理着呢。” 他享受这种花用都有妻子安排打理的日子。 “别贫了,快出去吃饭。” 赵恪点点头跟着妻子出了帐篷,外面大家已经端着碗,拿着饼子吃上了。 “苏同志,赵团长,”张传承笑道,“快把你们的饭盒拿来盛菜,再晚点就没了。” “赵恪,这里,”孙钢铁听到张传承的声音,从主帐里探头叫道,“饭菜已经帮你打好了,快过来吃。” 赵恪对张传承道了声谢,转身走了过去。 苏梅打开背包,取出自己的饭盒,打了半盒粥,盛了一盒盖炖肉,拿了两个饼子,端着去了给自己扎的小帐篷。 铺得厚厚的麦秸上,垫着张苇席,放着一床叠得整整齐齐的军被。 苏梅早上来穿了件大氅,背包里塞了条毛毯。 “张同志,这是给我的帐篷吗?”苏梅退出来,疑惑道,“我没带军被。” “特战队那边的战士送来的,”张传承笑道,“他们来得急,少带了几顶帐篷,杨副师长便邀了他们过来跟我们挤一挤,你跟赵团长是夫妻,所以……” 这个年代的人都很纯朴,看人家没有多想,苏梅暗自磨了磨牙,她才不信呢,就赵恪那个走一步看三步的脑子,来前会没有考虑到这些。 吃完饭,孙钢铁、赵恪带着人走了,营地里除了两名坐阵的将领,其他人陆陆续续地下了山,替换隐在暗处,护着孩子们的战士。 苏梅洗好饭盒,跟张传承又忙活着给替换回来的战士们做饭,先前那锅做着他们的,只是被突然出现的孙钢铁、赵恪等人给吃没了。 …… 童子军五人一组,一共分了九组。 一踏进山林,大家就分开了。 小黑蛋他们这一组,荣轩最大,其次是张学文、刘永言、孙小狼和小黑蛋。 五人瞅准方向,背着行李,一人拿着一根树枝,进了山,这一走就是一个多小时,山中林密,雾重,他们也没带表,渐渐便辩不清方向,估算不出时间了。 “我肚子饿了,”小黑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吃点东西再走吧。” 进山前,大家的包都被搜刮了一遍,零食、洋火、小被子什么的都被收了去,大家挨个儿在一棵倒下的枯树上坐下,苦了脸。 孙小狼:“吃什么啊?口袋都被掏空了。” 小黑蛋支着耳朵听了听:“先找水源。” 这一找他们便偏离了原来的方向,绕到了南边,寻到了条从上面流下来的山涧。 水很凉,孙小狼捧着要喝,小黑蛋记着苏梅的话,连忙制止了:“不能喝凉的,我们要在山里待上两天一夜,拉肚子就麻烦了。” 孙小狼:“这地方,上哪找热水喝啊?” “烧吧。”小黑蛋放下背包,仰头看了看,在高高的树枝上瞅见一个鸟窝,“你们找点干柴,我爬上去看看有没有鸟蛋。” “我来吧。”荣轩丢下背包,走过去,蹭蹭上了树。 刘永言也寻了一个有鸟窝的树爬了上去。 “有的话,别拿完。”小黑蛋仰头交待了一声,站在山涧边的石头上,往水里看了看,有鱼。拔出腰间的匕首,小黑蛋削尖手里的棍子,定定地站在水边,片刻,猛然一扎,串着鱼儿甩上了岸。 “可以啊!小黑蛋,”张学文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小黑蛋:“你是没见我娘下溪叉鱼,那才叫厉害呢!” 小黑蛋的妈妈在食堂做事,他们都知道,说实话,内心里多少有些看不上,要不是知道他继父是特战队的队长,谁愿意跟他玩啊,小屁孩一个,还挺傲,时不时就想骑在他们头上充老大,也就荣轩脾气好,不跟他计较,对他的越俎代庖,也常常不以为意。 张学文瘪了瘪嘴,唤上孙小狼去捡柴了。 小黑蛋专注地盯着水面,片刻,又叉起一条。 涧间的水还是浅了,鱼儿小不说,还少,忙碌了半天,也才叉了五条。 瞅了眼回来的四人,小黑蛋放下木棍,跳下石头,“班长,会收拾鱼吗?” 荣轩摇摇头。 “钻木取火呢?” “念辉,你当我万能啊?”荣轩笑道,“你要是会,就教我怎么做吧?” 小黑蛋拿起鱼,冲他招了招手。 荣轩过去,学着他的模样,一手鱼,一手匕首地慢慢刮起了鱼鳞。 小黑蛋一边刮鳞、破肚摘除内脏、去鳃、抽出鱼腥钱,一边学他娘的样子,给他讲解了一遍,“明白了吗?” 荣轩学得有点头大。 刘永言瞅着小黑蛋手里处理好的鱼,不由赞了句:“念辉,行啊!有两下子。” 张学文轻嗤了声:“倒是会显摆。” 刘永言听得眉头微微一皱,没理他,走过去拿起一条鱼,学着收拾了起来。 孙小狼在水边的石头下摸了把螺丝:“念辉,能吃吗?” “能。”小黑蛋放下收拾好的鱼,捡了一个大的拿石头砸开,去除有泥沙的部分,拿匕首切成薄片,放在石头上道,“等会儿跟鱼一起放在饭盒里煮。” 孙小狼双眸亮了亮,挑着大的捡了起来。 小黑蛋洗洗手,走到木柴前,挑了根稍干的粗木柴,拿匕首挖出一个洞,塞点干草,拿着小木棍飞速搓动了起来。 眼看七八分钟过去了,还没有冒出半点火星,张学文沉不住进,又叫嚣了起来:“林念辉,你行不行啊?” 小黑蛋没理他,加快了手中的动作,突然火星迸发了出来,心中一喜,手下越发快了,轰的一下燃起来。 小黑蛋忙续了干草在上面,然后是细枝干柴。 火越烧越大,小黑蛋指挥着孙小狼、荣轩分移了几个火堆出来,并在火堆两侧各放一块石头,拿出各自的饭盒舀了山涧的水,架在石头上。 随之把宰洗好的鱼儿和切片的螺丝肉丢了进去。 苏梅注重味道和营养的搭配,小黑蛋向来粗心,这一刻,心思也变得细腻了起来,熬鱼汤的当口,带着孙小狼、荣轩在山林里寻了几朵能吃的菌子,挖了些甜甜根放进饭盒。 荣轩和刘永言掏来的鸟蛋,一人分了两个,省事如孙小狼、张学文直接打进了汤里,荣轩和刘永言洗洗丢进饭盒里煮了,小黑蛋则裹上湿泥巴放在火边烤。 杨同光一路寻着记号,过来替换守护他们的战士,看到几个喝烫吃肉的小家伙,不由一愣,随之笑道:“谁这么大的本事?逃过了你们的搜刮。” 战士摇了摇头:“都是他们自己想办法搞到手的。叉鱼、掏鸟蛋、钻木取火,煮汤。杨副师长,若是考生存技能,我觉得林念辉及格了。” “哦~”杨同光心下猜测,多半赵恪在他们入伍前教过,“这里离特战队考核不远吧?” “五公里外就是他们活动的泛围。” 说话间,阎铭跟江硕寻着火光和食物的香味已经奔了过来。 两人扫了眼杨同光和战士藏身的地方,相视一眼,只当没看见。 “念辉,”阎铭笑道,“这么巧!你们也来拉练吗?” 杨同光忍不住嘀咕了句:“不愧是孙军长和赵团长带的兵,脸皮一样的厚。”就连对白都差不多。 看到阎铭,小黑蛋开心地一下子蹦了起来:“阎叔叔,你们也来拉练啦?” “嗯。” “那我赵爸是不是也来了?” “对!”阎铭指了指山上,“在山顶等着我们呢。” “那你们怎么不赶快过去呀?”孙小狼好奇道。 江硕伸出五指:“我们要在山里待五天四夜。这么早赶过去,时间还没到,队长还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折腾我们呢。” 不然以他们的脚程,两个多小时怎么可能只走到这儿。 小黑蛋端起饭盒,把自己的火让给两人。 江硕瞅了眼他们饭盒里的鱼汤和薄薄的螺肉,削了根树枝去水边,一气儿叉了十条鱼,处理好串在树枝上,烤了起来。 阎铭去捡了些柴火。 小黑蛋喝完汤,跑去帮他们寻了把菌子,又挖了些能吃的根茎。 荣轩等人则洗好饭盒又舀了些水,烧热后,灌进了随身带的水壶里。 小黑蛋也给自己烧了一饭盒。 随之双方商定,一起走。 然而,不等阎铭、江硕吃完饭带着小家伙们行动,山林的上空,传来了喇叭声,“311全体成员请注意,311全体成员请注意,看你们的右衣袖,上面沾了红色为红队,沾了蓝色为蓝队。五天后,哪一队夺得山顶的红旗,哪一队获胜,获胜者……嘿嘿,”孙钢铁笑道,“有一次为期两月的空军学习机会,比如跳伞、飞行特训等等。机会不可多得,同志们,加油哟~” 阎铭、江硕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自己的衣袖。 一红一蓝。 “哇!”小黑蛋兴奋道,“要打起来了吗?” 第187章 第187章 江硕、阎铭同时心头一凛, 戒备地看向对方。 小黑蛋看着他们手里的烤鱼,伸手道:“别浪费了, 给我吧, 我帮你们吃掉。” 方才那点鱼汤,他真没吃饱。 孙小狼跟着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我也可以帮忙吃一条。” 江硕一下子被气笑了:“和着你们一个个的巴不得我们干起来是吧?” 小黑蛋不背这锅:“方才喇叭不是说了吗,夺得红旗的那一队, 可以去空军部队学习两月, 难道你们不想?” 两人眼里火花闪砾。 谁不想啊,多一项技能的好处, 可不是1+1=2那么简单, 接任务的概数、活命的几率、还有升迁等各方面的福利。 “其实, ”小黑蛋双手环胸, 抖着一条腿, 跟两人支招道, “为了不伤和气,你们也可以不打,待到最后, 看哪方剩下的人多, 另一方自动投降, 多省事。” 杨同光眉头一皱, 战士要的就是那股拼劲, 哪有不战而降的,小孩子考虑事情就是简单。 江硕、阎铭则多有赞同, 因为此时他们干起来, 势必一输一赢, 输的那个今儿就得退出。第一天退出啊,日后提起, 脸往哪撂?对后面的成绩评估,也有一定的影响。 两人对视一眼,暗自达成了某种协议。 吃完饭,军用水壶里灌满热水,两人灭了火,背起包,看向五个孩子:“我们要分开走,你们五个跟谁?” 小黑蛋当然是选阎铭了。 孙小狼跟小黑蛋最熟,自然是他选谁,他跟谁。 张学文看不上小黑蛋,自觉地站在了江硕身旁。 荣轩、刘永言对视一眼,站在了江硕的另一边。 他俩考虑的更现实一点,小黑蛋、孙小狼比着三人都小,虽然往昔在部队训练,两人的体能从不曾拉过后腿,可这是野外,两天一夜,靠的是体力。阎铭带着他俩肯定走不快,这么以来,被捕的基数要大于江硕。 双方互相敬了个军礼,转身分道扬镳。 杨同光一看,拍拍战士的肩:“行了,你先回去吃饭吧,我跟上荣轩他们。” “林念辉、孙小狼呢?” “特战队私下不也有暗中观察的人嘛,回头我找他们要份阎铭的考核记录。” 战士点点头,回去了。 …… 要夺红旗,阎铭哪还敢向早先那般慢悠悠地瞎晃荡啊,遂一路急行,步伐那是越迈越大。 渐渐地小黑蛋、孙小狼就受不了,毕竟年龄在那儿放着呢,腿短、训练时间也不长,哪能跟阎铭相比。 “阎叔叔,停、停。”小黑蛋拄着膝,呼哧呼哧直喘,“咱们要不先攒几个人头吧?” 攒人头,要设伏,总能歇歇。 阎铭回身背起他道:“我们落后太多,便是攒人头也得先赶上大部队。” 小黑蛋长长叹了声:“要不,我们还是分开吧?我跟孙小狼往我们营区的半山腰走,你去追大部队。” 阎铭看了眼林间的密度,又扫了眼后面,摇摇头:“不行。” “为啥啊?”孙小狼扯开衣领的扣子,抹了把额头的汗,“你不嫌我们拖后腿?” “暗中护着你们的考核老师没有跟上来。” 如此,他哪敢将两个孩子丢在这密林里。 “啊!”孙小狼跟小黑蛋惊讶地张大了嘴。 小黑蛋:“还有人跟着我们?” “现在没有了。”看了眼表上团长让装的指北针,阎铭道,“我们走的这个方向,离你们的宿营地越来越偏了。” “你的意思是,”小黑蛋眨了眨眼,“我们只能跟着你走了?” 孙小狼:“那我们的任务什么办?” 阎铭:“你们不就是生存任务吗?” 两人点点头。 “跟着我活过两天,你们的任务自然也就完成了。” 两人一想确实是这个理。 默契地互视一眼,没再提离开,一个抓紧时间休息,另一个尽力跟上阎铭的步伐。 过了二十分钟,小黑蛋下来,换孙小狼爬上阎铭的背。 阎铭止不住苦笑道:“早知道,方才听到消息时,我们就分开走了。” 这下好了,不带上也不行了。 小黑蛋自信一笑:“有你用得着我们的时候。” 这话不假,到了晚上,三人追上大部队,寻找落单的特战队员,瞅准对方衣袖上的红点,制定好计划,小黑蛋走出来,喊上一声叔叔。 转身没入树后或是草丛。 出于好奇,对方不免要过来查看。 躲在树上的阎铭一个飞扑,将对方压在身下,抬手砍在对方颈部的大动脉上。 孙小狼趁机摘了对方的领章,收获一个人头。 如此这般到了第二天中午,整个特战队都知道了,阎铭带着两个孩子给红队下套,没少收获人头。 他人头这么多,那他们是不是可以抢几个? 众人心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了这个念头。 在遭遇两拨拦截抢领章的人后,三人不得不暂停原来的计划,坐在高大的古树上,重新合计。 “阎叔叔,”小黑蛋斜依在高大的主杆上,曲起一条小腿,托腮问道,“你们总共多少人?” “66。” 小黑蛋看向孙小狼。 孙小狼拿出所有的领章数了下,“11个。” 小黑蛋眼睫撩起,双眸亮了亮:“这么算,只要避过大家,先一步到达山顶夺得红旗,你们红队就胜了。” 阎铭看着两人笑道:“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阎铭以为不会有人想到,他会带着孩子们往东走呢。哪里会想到,有人早就将童子军考核的地点、内容和结束时间,打听得一清二楚,在前面设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他们呢。 三人走着玩着,一头扎了进去。 输的很惨,小黑蛋、孙小狼一身狼狈地被割了人头夺去了肩章的阎铭送到童子军宿营地,苏梅看着三人,心疼之余又有点想笑。 “娘!”小黑蛋瘪了瘪嘴,颓然道,“你看我这么惨,不心疼吗?” “哈哈……”苏梅没忍住,笑道,“参与之前,你没有想过……最坏的结果吗?” 小黑蛋攥着拳头,不服道:“战士就要勇往直前,干到底,想那么多做什么?” 苏梅端了盆水放到三人面前:“那还丧什么?洗洗手脸,我给你们下碗面吃。” 这两天苏梅跟张传承也没有闲着,窝头蒸了一锅又一锅,面条也擀了些晾在麻绳上,山鸡、兔子捉了一把,宰杀好,肉卤上,骨头熬成汤,一直温在锅里,只等孩子们一回来,就能立马吃上一口热呼饭。 现成的骨头汤,面条、切好的萝卜丝都有,下三碗面,那是分分钟的事。 三人吃完,阎铭告辞归队,苏梅打了热水给两个小家伙洗了脚,让他们脱了外衣,去她住的帐篷睡会儿。 与之同时,淅淅沥沥的春雨扬扬洒洒地飘了下来。 战士们忙在灶上支了顶帐篷。 苏梅和张传承切姜,洗葱根,熬了锅葱须姜丝汤。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眼见天都黑了,狂风裹夹着暴雨顷斜而下,回来的孩子却只有廖廖十来人。 大家不约而同地走出帐篷,朝山下看去,怕是出事了。 随之消息传来,大多孩子迷路,偏离了原来的路线,进了北面的深山。 虽然有战士跟着,苏梅的一颗心还是高高提了起来。 赵恪得到消息,带着被摘了领章的特战队员赶了过来,问明情况和位置,转身朝北山而去。 苏梅忍不住跟了几步。 赵恪似有所感,转头冲她摆了摆手:“回去!放心,有我呢。” 说罢,雨衣下摆在苏梅眼前划了一个弧度,没入了暗沉的夜色和无边的风雨。 “娘!”小黑蛋和孙小狼被狂风暴雨惊醒,顶着大衣,冒雨跑了出来。 苏梅忙上前,张开雨衣将两人护在了怀里,带着他们进了厨房。 “苏同志,”张传承从主帐跑过来道,“程团长和几位战士要带着归来的十几个孩子先回部队,你跟他们一起回去吧?” “你呢?” “我和杨副师长他们留下来,等孩子们。” 苏梅瞧了瞧怀里的小黑蛋和孙小狼,这么大的雨下山,将他们交给别人,她确实不放心,可想到山里的林念营、赵瑾,她一颗心亦是十分不安。 张传承催促道:“苏同志,雨只会越下越大,别犹豫了,你快跟他们走吧。” 小黑蛋瞅了眼被战士护着往外走的十几人,没在里面看见林念营、赵瑾、小胖墩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娘,我陪你一起留下等四哥、五哥。” 孙小狼:“还有我,一起。” 苏梅抿抿唇,抬头看向张传承:“张同志,你同他们一起走吧,我带着他们俩和战士们留下。” “苏同志……”张传承还待要劝,旁边传来了一声惊呼,水漫进了帐篷。 顾不得苏梅和两个孩子,张传承忙去抢救米面、干柴和萝卜。 苏梅拉开雨衣,背起一个,抱上另一个,带着他们冲进自己的小帐篷,忙把稻草、席子、军被和背包拿绳子卷起带着进了厨房的大帐篷,将东西搁在树墩上,放了两人坐在上面,苏梅交待了两句,冲出去跟战士们一起抢救东西,加固帐篷。 雨到下半夜方才停歇,直到天际大亮,战士们带着孩子才一个个回来。 孩子们穿着战士的衣服,冻得小脸一片青白,战士们更是浑身湿透,面红而赤身上起了热,军医连忙上前。 苏梅帮着剥下孩子们的衣服,抱在怀里,一碗碗姜汤灌下,军被裹上,柴火烤起,半天,有人烧得昏昏欲睡,有人长舒一口气,缓过劲来。 赵瑾和林念营发烧了,苏梅明面上拿酒帮他们擦过腋下,手心、脚心,私下却握着他们的一只手,任异能于他们体内一遍遍游走。 其他发烧的孩子亦是如此对待,遂等昨晚回去的程团长带人上山来接,大多已退了烧。 没有人怀疑什么,只当随行的军医在治疗感冒上很有一套。 赵恪带着花永年、李俊才、张兴生最后回来的。 三人跟队伍里的另两人闹矛盾,半路分开了,应缓的战士赶过去,没有找到他们,急得差点崩溃。 童子军拉练悄然开始,轰然结束,让杨同光等一众将领深刻意识到准备的不足和行动中的缺陷。 赵恪带领的特战队,同样因为经验的不足,暴露了诸多问题。 怎么说呢,那个时代,无论是战士、还是工人、农民,大家都有一种拼劲,越是短板,越想鼓着劲儿地将它克服。 于是,在之后的日子里,隔三差五,特战队、童子军就会来一场野外拉练,内容更是花样百出。 苏梅跟着去了几趟,之后便放平了心态,不再随他们去山上受罪了,爱咋咋吧。 不可否认,在这样的特训里,无论是特战队队员,还是童子军都在飞速成长,几乎是一周一个模样。 日子不知不觉进入了四月中旬。 这日苏梅随赵恪下班回家,远远地就见小瑜儿和甜甜各开着辆卡通狗的小军卡等在了军区门口。 苏梅跳下自行车,围着小军卡走了一圈,问打开车窗,咧着嘴冲她笑的小瑜儿:“玩具厂的李伯伯来了?” “嗯,”小瑜儿点点头,道,“还有叔太爷和隔壁的季爷爷。” 苏梅看向赵恪。 略微猜出了三人来家的目的。 三月,军卡模型被外交部带出国,亮相在国际上一个比较重要的展览上,接了大批的订单。 当时李厂长就后悔了。 后悔没听苏梅的话,拿了海盗船系列的模型图纸找冰城的船厂合作,做一套可以载人入海的小型船只。 特别是在军卡系列换回不少粮食,解决了周边村子缺粮的危机后,这种后悔成倍增加了。 这会儿过来,要么海盗船载人入海研发成功了,要么就是来要五月份非洲参展的摩托车系列。 顾老,多半为了认干亲而来。 三月时,苏梅挑了几个日子要他选,他一眼看中了4月19,丹雪生日这天。 眼见没两天了,这是来商议一些细节吧,原是不准备大办的,只是近来顾丹雪的身体越来越好,老人家不免有些高兴,便想借此庆祝一下。 至于季司令,应该是来谢赵恪的,季小五昨天入伍了,功课、训练完全没有拉下。 功课他们家花了大价钱找了几位补习老师,训练方面全赖赵恪每天早上一路陪行,晚上下班回来又帮忙加训。 第188章 第188章 怕家里没什么好菜招待客人。 赵恪蹬着自行车拐了个弯, 往回走道:“我去国营饭店看看。” 苏梅目送他的身影转弯进入前街,低头看向小瑜儿道:“你跟甜甜在这儿玩呢, 还是随我一同回家?” 小瑜儿趴在车窗上, 探头朝后叫道:“甜甜,还要玩吗?” 小狗军卡是新品,李厂长下午刚送过来, 甜甜正是新奇的时候, “我还想玩会儿。” “妈妈,”小瑜儿冲苏梅挥了挥小手, “你先回家吧。” “行, 别出这条街。”苏梅叮嘱了一句, 走到门口, 又请警卫员帮忙看着点。 “苏同志, ”警卫员笑道, “你放心吧,大伙儿都认得你家的孩子,便是走出这条街也丢不了。” 苏梅笑笑进院回了家。 客厅的沙发上, 赵儒生、秦淑梅、赵倬陪着顾老、季司令、李厂长说着话, 厨房里, 喻兰和李姐正忙碌着。 看到苏梅进屋, 顾老冲她招了招手:“小恪还没下班吗?” “下班了。”苏梅笑道, “知道你们过来,去国营饭店点菜去了。” “家里有什么吃什么, 还费那个钱干嘛。”外面的情况, 顾老多少也听汪师傅提过几句, “小恪有没有说,你们什么时候回南方?” 苏梅:“下月初。” 顾老:“那没几天了, 方才我问丹雪了,她想跟你们去南方。” 苏梅讶异地挑挑眉:“您舍得?” “你不嫌我们爷俩烦就成。”顾老看着苏梅不解的眼神,笑道,“我问你们江司令了,他说你们军区附近有家疗养院。你们先走,回头我安排了身边的事,带着汪师傅去疗养院住些时日。到时去你家吃饭,你可别把我拒之门外?” “您要是能带汪师傅来我家住一段时间,那就更好了。”苏梅笑道。 “怎么,看上汪师傅的一手厨艺了?”顾老打趣道。 “不止,”苏梅笑道,“我还看上了您那一手医术。” 虽然不学医,可老爷子会的那些调养呀、养生什么的,说上那么一两个,都够她受用的。 “哈哈……”顾老虚虚点了点她,笑道,“有眼光。既然你邀请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秦淑梅笑道:“听你们这么说,小梅,我都想跟你们走了。” “好啊,”苏梅一口应道,“南方山清水秀,单论休养,京市确实不如那边。吃食方便也不缺,家里种着十亩地,又邻海,鱼虾什么的还便宜……” 苏梅絮絮叨叨一说,赵倬都心动了:“是个养老放松的好地方,等我和你大嫂退休了,就过去跟你们做伴。” 赵儒生有些不满:“不行,山里潮,不适合你妈休养。” 苏梅:“方才叔爷说的那家疗养院,里面圈了个温泉,我们江司令以前的风湿腿不比我妈的轻,在那儿连泡带治的,去年夏末就好了。” 赵恪把熟食递给小马,让他送去厨房,推门进来,听到这话,跟着点了点头:“妈跟我们过去吧,待个两年病轻了再回来。” 待个两年! 赵儒生:“……” 苏梅瞅了眼他脸上的表情,忍不住想笑。 留了赵恪跟众人说话,苏梅转身出了客厅,刚要去厨房看看,李厂长紧跟着追了出来:“苏同志。” 苏梅驻足:“李厂长,还没谢谢你给小瑜儿、甜甜带的新军卡呢。” 李厂长:“想谢还不简单,你上次说的摩托车模型……” “你等等。”苏梅转身回屋,从儿童房推了辆儿童骑的单人摩托车,放在院中。 李厂长立马爱惜地摸了摸车头,车身…… 苏梅进屋,又推了辆三轮卡通摩托。 “时间紧,一个系列我就做了一件。”苏梅说着进屋拿了一沓图纸出来,“一个系列,十辆车,图纸都在这儿了。” 李厂长激动地接过来,看过目录,又粗略翻了下里面的内容:“苏同志,你等一下。” 说罢,进屋拿了他的公文包出来,从中抽出一个厚厚的信封给苏梅:“两万,你点点。” 苏梅没接:“李厂长,先前的钱,你们公司肯定有记帐吧?” 李厂长点点头。 “标注是什么?买图纸吗?” 李厂长一愣,随之反应过来:“苏同志你放心,回去我就改,注明是研发经费。” 苏梅摇了摇头:“不用改了,这个钱你拿回去。回头你给我写个条子,注明先前的那些钱都是我工资所得,我在你们厂挂一个设计师的职位,你们以前的设计师一个月多少钱,就按那个数从中给我扣吧,扣完了,再给我发往下的工资,你看怎么样?” 李厂长心头一喜,先前还怕他们回到南方,就不做这些了呢。现在能让他们夫妻中的一个在厂里挂个名,他真是求之不得:“成,明天我就给你把工作证和带子条来。只是……苏同志,我们工资不高,若按你的意思算,近几年你都拿不到工资了。” 先前的钱加起来,有四千多,他们的设计师,最高一个月也不过五六十。 “我是军属,”苏梅笑道,“国家困难,思想上咱不得觉悟高点,厂里不是要给各方捐款吗,这笔钱你看能拿出多少,按厂里的名义捐出去吧。” 苏梅既然这么说了,这笔钱,厂里自然不会贪上一分。只是,李厂长捏着厚厚的信封,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两万啊,不是两千,说放弃就放弃了,这份气魄、仁意,让人心生敬意。 用完饭,送走各位,苏梅打开杂物房,又挑选了几根好木头。 赵恪饭桌上喝了些酒,人有些微醺,斜依在门框上看她动手,开料,刨花、截取长度、火烤压板…… “做什么?” “给小黑蛋他们做一个脚踩的滚桶洗衣机。”苏梅手下不停道。 这两月,杨同光等人睁只眼闭只眼,没计较她帮忙清洗厚的外套、床单被罩,可她走后呢,那么厚的纯棉床单被罩怎么洗,沾了水赵瑾都拎不动,更别说才五岁的小黑蛋了。 “男孩子别太惯,”赵恪摸了摸烟,看着苏梅没拿出来,手中转着个打火机,道,“我6岁时,都会踩着小板凳做饭了。” “哦~”苏梅道,“做了几顿?” “大半月。”那时,他妈受伤住院,他爸工作忙,大哥去舅舅家了,留下的生活费被二哥拿去买连环画,没钱去食堂吃饭,只得天天煮了红薯吃。 深秋,一场雨淋得院里的柴火都湿了,一点冒浓烟,锅里的红薯常常煮不熟,而红薯吃多了烧心,那时他迫切地想吃口面食,哪怕一块馍,半个饼子呢。 “小梅,明早我想吃你烙的鸡蛋饼。” “好。”苏梅看他情绪不高,转移话题道,“饭前,李厂长拿了两万块钱给我,摩托车系列的费用,我没要。先前是我考虑不周,现在想来,卖图纸跟小黑蛋他们租车的行为又有什么不同。日后,提起都是把柄。” “我在他们厂挂了个设计师的职位,跟他说,先前的钱就按工资每月从中扣。” “嗯。”两万块钱是不少,赵恪却没看在眼里,相比钱,他更看重一家人的幸福安康,“顾老要我们19号那天的认亲宴,在他家办。” “米面肉菜、酒水,他是不是也打算全包?” 赵恪:“你不是攒了些肉票吗,买几斤五花肉,我再去郊区订只羊,几只鸡,买点鸡蛋和蔬菜送去。” 苏梅点点头:“我前几天给海岛张同志打电话,请他帮忙寄些海鸭蛋、风味鸭、海带、虾米、干贝等,又让张宁帮忙寄了些米面,算算日期,明天也该到了。” 赵恪:“大哥大嫂,帮忙买了烟酒,算下来,差不多了。” 长命锁、小金碗、金筷、衣服鞋袜,秦淑梅和喻兰一早就帮忙准备好了。 “小琛想进部队,他的训练,你这段时间操点心。”苏梅说着,放下手里的工具,拿起纸笔,飞速勾勒了张弓,“过几天,我给他做张弓,你带着他练练臂力。” “不用那么麻烦,寻块石头,天天让他举个七八十次,半年下来,臂力也就有了。” 苏梅瞪他:“还有准头呢?” “念辉他们的弹弓不是没拿走吗,给他一把,让他拿着天天打麻雀。不但除害了,打回来用火一烤,还能吃肉。” 苏梅噎了噎:“当心大哥知道了,说你不上心。” “大哥没那么肤浅,他看的是结果。” 翌日,赵琛如往常那般跟赵璋、赵珺、顾丹雪跑步回来,一进步门就被小叔提溜着拎到了一块石头跟前,“抱起来试试。” 赵琛深吸了口气,蹲下来抱住,慢慢地站了起来。 赵恪踢踢他的脚,“马步不会扎吗?” 赵琛放下石头,扎稳马步,重新抱起石头。 “举起来!” 举、举不动啊。 “那就抱着吧。小璋,”赵恪一指另一块略小的石头,“这个是你的。小珺,拿块表,帮你两个哥哥计时。” 两人应了声,一个扎着马步抱起了石头,一个跑进屋跟她奶要了块手表,拿着蹲在了两人跟前,不时地报上分针数。 顾丹雪在旁看了会儿,笑眯眯地捏了捏小瑜儿的脸蛋:“姐姐也给你找块石头吧?” 小瑜儿瞅了眼自己身上的新衣服,摇了摇头:“衣服脏了,妈妈不开心。” 苏梅端了盘鸡蛋饼从厨房出来,闻言瞥了眼他身上的衣服,笑道:“不要紧,你抱石头吧,弄脏了,妈妈给你洗。” 小瑜儿:“……” …… 提前一天,赵恪带着苏梅就把张贺山和张宁寄来的海产品,菌干、粮食,分了九成,连同他买的肉、羊、鸡鱼等送去了顾家。 赵恪留在书房跟顾老商议宴客名单,苏梅去厨房跟汪师傅定下明日的菜单。 第189章 第189章 对着食材, 定好菜谱,苏梅拿着汪师傅写的拉面做法和一包熟食出了厨房, 去了顾老住的主院。 顾老透过窗格看到她进院, 朝外喊道,“小梅,过来。” 书房里, 顾森夫妻也在。 苏梅跟顾森的妻子范云大年初一, 在顾家老宅有过一面之缘,说实话, 那次相见, 彼此的印象都糟透了。 出于礼貌, 苏梅进屋, 率先打了声招呼:“顾同志、范同志, 好久不见。” “叫什么顾同志、范同志, ”顾老笑道,“小梅,他们俩比你和小恪年长几岁, 日后, 丹雪认到你膝下, 你们夫妻跟他二人也算是异性兄弟姐妹, 你小些, 唤他们一声哥、姐。” 不过是个称呼,老人都这么说了, 苏梅也没计较, 改口道:“顾大哥、云姐。” 鉴于上次在苏梅面前多少有点没脸, 顾森起身,局促道:“弟妹。” 知道苏梅娘家只是陕北山村的一户贫民, 自身没有读过多少书,和赵恪又是二婚,再加上那天,苏梅给她好大一个没脸,范云是正眼都不想给苏梅一个,只是碍于叔爷在跟前,来前丈夫又叮嘱过。半晌,才不情不愿地起身,看着苏梅的头顶道了声“弟妹”,随之一指地上的箱子,“明天是丹雪的生日,我给她备了身衣服和一套手饰,你拿给她吧。” 苏梅:“成。” 双方坐下说了会儿话,赵恪和苏梅便提出了告辞。 顾老原想留小夫妻一起用个晚饭,看了眼范云的态度,无力地摆了摆手:“顾森,你代我送送小恪和小梅。” 顾森应了声,伸手做了个请。 赵恪牵起苏梅的手,对顾老道:“明儿我们早点来。” “嗯。” 范云看着两人手牵手地出了书房,走过窗下,相处间那份亲腻,自然而又温馨,心以不由暗嗤了声:“不害臊!” “范云!”顾老抬眉扫了她一眼,捏着壶把给自己续了杯茶,“今儿为什么叫你过来,顾森跟你说了吗?” 范云抿了抿唇,拘谨道:“说了。” “哦,”顾老端起杯子抿了口,眼帘轻垂,没看她,“怎么说的?” “让我给丹雪备身明天穿的衣服。” “只给丹雪?” “还、还有赵家几个孩子。” “你备了吗?” 范云抬头瞟了他一眼,嗫嚅道:“家、家里没布票了。” “呵~”顾老被她逗乐了,“你在我这儿搭戏台呢,我顾家便是捐了家产、药山,也不至于几块料布都拿不出来。” 不提她们的嫁妆、私产,光大库房小库以往积存的布料,再过几年也用不完。 “行了,你走吧,”顾老冲她摆了摆手,“明儿别来了,要脸呢,就去医院找张床位,住一天。” “叔爷!”范云脸一白,骇道,“明儿是丹雪的生日,我是她妈妈。” 顾老拉了下手边的丝线,铃声一响,保姆进来,伸手做了个请。 “叔爷,我回家就让人送……”范云见老人仿若未闻地拿起了手边的棋子,通身一寒,“我亲自送。” 顾老落下一子,半晌方“嗯”了一声。 范云心头紧绷的弦一松,才发现后背一片汗湿。 …… 范云来得很快,苏梅跟赵恪这边刚到家端上饭碗,大院门卫的电话就打到了家里。 小瑜儿听到铃声,吞下嘴里的食物,举手道:“我去接。” 甜甜一见,推开赵恪喂饭的手,朝苏梅张手道:“跟哥哥一起。” 苏梅放下碗筷,把俩人从儿童椅上抱下来。 小瑜儿牵着甜甜的手,哒哒跑进客厅,使出吃奶的劲将她抱起。 甜甜一手扒着高几,另一只手拿起话筒:“喂,我是甜甜,你找谁?” 两个小家伙天天开着军卡在大院门口闲逛,门卫哪有不认识的,一听她的小奶音就笑了:“甜甜啊,你赵叔叔在吗?你让他接一下电话?” “好。”甜甜话落,小瑜儿坚持不住了,手一松,两人拉着电话,倒在了地上,幸好,苏梅不放心,跟着走了过来,并眼疾手快地接住了砸向两人的座机。 放好电话,苏梅拉起两人:“没事吧?” 小瑜儿胳膊肘磕在地上生疼,看甜甜跟没事人一样,忙跟着摇了摇头。 “姨姨,有人找赵叔叔。” “哦。”苏梅拿起电话看了下,是门卫室打来的。 摇了下拨回去,听到范云的名字,不由一愣。 “苏同志,放行吗?”因为是生人,所以门卫这边打电话寻问一声。 “嗯,麻烦你了。”挂了电话,苏梅拿起衣架上的米色风衣,向外走道,“小瑜儿、甜甜,你们赶紧回去吃饭,我去接个人。” “妈妈,接谁啊?”小瑜儿追着问道。 “你丹雪姐姐的妈妈。” “丹雪姐姐有妈妈?”小瑜儿惊讶地瞪圆了眼。 “说什么傻话,”苏梅笑道,“你姐姐又不是孙悟空,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怎么会没有妈妈。” 说来,也不怪小瑜儿惊讶,顾丹雪来赵家两个多月了,范云一次也没来看过,偶尔送个东西,不是顾森,就是保姆。 “快回去吃饭,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苏梅话音刚落,一辆吉普便停在了院前,司机下来,打开后座的车门,范云长腿一伸,路灯下,大红的绣花裙摆在黑亮的高跟鞋上划过一个弧度,直垂而下。 “云姐,”苏梅弯腰抱起小瑜儿和甜甜,侧身道,“来见丹雪的吧,屋里请。” 怕司机回去被叔爷叫去问话,范云压抑着心里的不耐与厌恶,翘了翘唇,打开手提包,掏了两张五元的钞票,递给小瑜儿和甜甜道:“拿着,阿姨的一点心意。” 小瑜儿双眼一亮,好像看到了大包的糖果。 “谢谢阿姨,你真美!” 甜甜有样学样地接过钱,笑眯眯地对范云道:“阿姨你真美!” 范云:“你们家这对龙凤胎,嘴还挺甜的。” 司机一手皮箱,一手罐头、麦乳精地跟在她身后,闻言,双眸闪了闪。他跟顾森来过几次,知道苏梅怀里的小女孩是赵恪学弟的孩子。 小瑜儿:“妈妈,什么是龙凤胎?” 苏梅想了想:“你们大班的李成龙、李成凤,就是龙凤胎。” “哦~”小瑜儿探身拉住范云的风衣,“阿姨,我跟甜甜不是龙凤胎,她是我以后要娶进门的媳妇。” 甜甜摇摇头:“爸爸不让我嫁给你。” 小瑜儿立马急了,松开范云的衣服,问道:“为什么?我长得这么可爱,这么乖,有两辆军卡,一箱玩具,一包肉干,你还能找到比我更好的男孩子嫁吗?” 说话间,一行人进了屋,苏梅放下两个小家伙,只当没有看出范云脸上的窘迫,高声唤道:“丹雪,你妈妈来了。” 饭桌上的众人一听,便一个个放下了碗筷,起身过来招呼。 顾丹雪张了张嘴,闷闷不乐地跟在了秦淑梅身边。 “怎么了?”秦淑梅笑道,“妈妈来了,不开心?” 顾丹雪没什么情绪地道了句“开心。” 面对赵儒生、秦淑梅、赵倬和喻兰,范云倒是能说会道,长袖善舞,片刻就将秦淑梅和喻兰哄得心花怒放,对她带来的几套小儿衣服更是赞不绝口。 对于这么久没来看望顾丹雪,人家也另有解释,说是娘家母亲生病了,这段时间一直在那边伺候,丹雪给大家添麻烦了,十分过意不去云云。 苏梅自觉跟她聊不到一块儿,跟李姐一起端了菜温在锅里。 她这边刚给灶里添了把火,便听院外传来了车子启动的声音,“这么快就走了。” 李姐探头朝外看了一眼,对苏梅点点头:“来干嘛呢?全程我就没见她跟丹雪说上两句话。” 苏梅想了想:“给小琛他们送衣服的吧。” “衣服……”李姐颇是一言难尽道,“明儿还真让小琛他们穿啊?” 也不能说不好,料子款式都不错,就是不合身。 苏梅去食堂上班后,李姐便接下了给孩子们洗衣服的活儿,几个孩子谁穿多大的尺寸,那是门清,方才那衣服一拿出来,她搭眼一扫,不是大了就是小了,合身的竟没有一件。 “她买衣服时就没打听一声,咱家的孩子都多大?” 苏梅:“吃完饭,抓紧时间改改。” 人家都送来了,不管合不合身,明儿都得穿。 不然就是看不起,俗称打脸。 这一改,喻兰、苏梅和李姐直改到深夜,七套小西装才算改好。 翌日,一早起来,苏梅头发一挽,系上围裙就进了厨房,上好的细白面加上盐和成面团,醒上半小时,切成均等的小份,加油搓成长条,继续盖上湿布醒着。 苏梅骑上自行车去人家国营饭店,高价买了块羊肉和三斤羊骨回来。 焯水后,羊骨连同羊肉放入冷水里,丢入葱姜大料大火煮开,小火慢炖。 一个多小时后,苏梅给羊汤调好味,又煮了会儿,捞出羊肉切片,随之两手揪住一根面的两端,拉长、拉细,丢入羊汤锅里煮熟捞出,码上羊肉片,再放上个煎得糖心的鸡蛋,烫一把新鲜的小青菜,一碗长寿面也就好了。 “丹雪,”苏梅叫住跑步回来,准备上楼换衣服的顾丹雪,“过来吃面,吃完再换衣服。” 顾丹雪看着苏梅亲手捧来的面条,眼眶一热:“谢谢干妈。” “夹起一头吃。” 赵珺看得艳羡:“小婶,还有吗?” “有,等着,”苏梅转身朝厨房走道,“小婶这就给你下。” “妈妈,还有我。”小瑜儿滑下他爸的怀抱,哒哒跑进了厨房。 苏梅捏起一根根面条拉长拉细丢进锅里,熟透捞出,浇上羊肉汤,码上鸡蛋、羊肉、小青菜。 赵恪洗了把脸,过来一碗一碗往外端。 喻兰和赵倬昨天没有回去,睡在这边的儿童房了。 赵倬跟赵儒生慢悠悠地从外面晃进门,喻兰才睡眼惺松地起来,“小梅,你做的?” 苏梅点点头:“我光煮了面,大嫂,你尝尝,要是不喜欢,再让李姐给你做点别的。” “闻着就香,哪会不喜欢。”喻兰简单地洗漱后,位开椅子,端起一碗就吃了起来,“唔,好吃,今儿咱们是沾了丹雪小寿星的光了,”说着,掏出一个红盒子,递给顾丹雪道,“给,生日快乐!” 秦淑梅直接给了一个玉佛。 赵儒生、赵倬和赵恪给的都是红包,苏梅新手给做了身衣服,吃完饭,才上楼拿给她。 第190章 第190章 顾丹雪看着床上摊开的两套衣服, 半天没动。 苏梅给小瑜儿换上昨天改好的小西装,给甜甜穿上她自己的针织小红裙, 把两人交给赵琛。重新洗了把脸, 化上淡妆,换上套军绿色的列宁装,取下头上的发卡。 长至腰际的乌黑秀发披散下来, 发梢微卷。 苏梅拢了拢, 握着上面的头发,拿了个蝴蝶发卡给自己扎了个公主头。 赵恪接了赵瑾、林念营、小黑蛋回来, 看着苏梅, 双眸闪了闪, 还是第一次看她这般打扮呢, 身姿高挑, 腰肢纤细, 雪肤、红唇,气质清冷淡雅,仿似二八的在校少女。 “娘, ”小黑蛋挤过两个哥哥, 伸手抱住苏梅的腰, 笑道, “你今儿好美啊!” “念辉今儿也好帅!”苏梅给小家伙正了正头上的军帽, “昨儿你范伯母给你们一人送了套西装,我拿给你们换上。” “我来给他们拿, ”赵恪道, “你去看看丹雪收拾好了没, 5分钟后出发。” “好。”苏梅揽着小黑蛋的肩,看向门口的赵瑾、林念营, 关切道,“吃早饭了吗?” 赵瑾:“没吃饱。” 军部食堂每人每天的标准是四毛九,这是成人,他们减半。 训练量那么大,每天根本不够吃。 虽说他们不时有妈给买个小炒补贴着,可相对的,三人也比别的同学能吃,所以那点钱票,不到月底就吃完了,方才三人在军部,也就各冲了杯奶粉喝。 “厨房煮的有羊肉汤,换好衣服,让李阿姨给你们下点面。” “咕噜”三人齐齐咽了口水,多久没吃肉了! “娘、赵爸,”小黑蛋撒腿向楼下跑道,“我们等会儿再换。” 赵瑾、林念营还算稳得住,冲两人笑笑,慢条斯理地出了门,相视一眼,跳上楼梯扶手,刷的一下滑到了转角,随之身形一动,跳到下一节扶手上,先小黑蛋一步到了楼下,飞一般跑进了厨房。 来不及洗手,瞅见盘子里的羊肉,捏了几片就塞进嘴里,不等细嚼便吞进了肚,又捏了几片…… 遂等小黑蛋进来,半盘羊肉只剩两片了。 林念营把盘子往他手里一塞,鼓着双颊含糊道:“别说当哥的不丈意,专门给你留的。” 小黑蛋头一伸,把两片肉叨在嘴里,放下盘子,白了他一眼:“假惺惺!” 李姐起好暖杯的水,撩起围裙擦了擦手,心疼道:“那肉都凉了,吃了能舒服。锅里还有羊骨,先捞几块吃,我给你们下碗面。” 三人双眼一亮,赵瑾提起炉上的热水壶,烫了三副碗筷,林念营拿起勺、筷,配合着捞了三根羊骨出来。 小黑蛋伸手就去拿那个肉多的。 赵瑾一筷子敲在他手背上:“洗手。” 小黑蛋没理他,忍着烫拿了骨头放在自己碗里,先啃了几口,才放心地把碗撂案板上,舀水洗手。 赵瑾、林念营看了眼他啃得惨不忍睹的羊骨,嫌弃地移回视线,落在碗里剩下的两块骨头上,随之一起举起了筷子。 赵倬站在门口看着两人差点为着块羊骨打起来,好笑道:“你们爸妈在呢,你们仨还馋成这样,以后他们回了南方,伙食上没了补贴,看你们怎么办?” 赵瑾拿着筷子夹着羊骨啃了口,满足地眯了眯眼:“大家怎么吃,我们跟着怎么吃呗。” 当兵的那刻,他们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现在不过是仗着爸妈还在身边罢了。 …… 赵恪顺了顺苏梅的头发,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这么放下来,挺好看的。” 苏梅刚涂了口红,他一亲不要紧,唇上跟着染了色,苏梅看着心下升起一抹恶趣味,捧着他的脸,对着他的唇,吻了上去。 赵恪揽着她的腰,不由加深了这个吻。 片刻,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唇上红色晕染,苏梅抱着他笑了一阵,拿湿毛巾帮他擦去,自己又重新涂了口红。 把三个小子的西装拿给赵恪,苏梅转身敲响了顾丹雪的房门:“丹雪,收拾好了吗?” “干妈。”顾丹雪打开门。 苏梅看她还是方才的穿着,疑惑道:“怎么还没换衣服?” 顾丹雪抿了抿唇,没吭声。 苏梅随她进屋,目光落在绿军装旁边那件淡粉的绣花连衣裙,层层薄纱铺陈开来,配着朵朵体立的玫瑰刺绣,好美! 苏梅相信,穿上它和一旁的塑料凉鞋,再戴上那顶各式珠玉制作的头冠,一准儿能将丹雪打扮又纯又仙,美不胜收。 只是,范云怕是忘了,她女儿体寒,现在还没到穿夏裙的季节,若是长度至脚踝,还能让孩子穿条保暖的秋裤。 看着那堪堪到膝盖的长度,苏梅磨了磨牙,一把抓起床上的绿军装,塞到顾丹雪手里:“穿这个。” 说着打开衣柜,拿出她一早准备好的军绿色衬衣、线坎,大红的棉袜和解放鞋堆在旁边的椅子上,“你先穿着,我出去跟你琛哥他们说一声,今儿大家都穿绿军装。” 顾丹雪笑容灿烂地点了点头,她知道早在半月前,干妈就请大伯母帮忙买了匹绿棉布,仿照小黑蛋他们的军装样式,给他们一人做了一件,就是为了让大家今儿跟她穿着一样的衣服,在亲戚面前给她撑腰,告诉大家她再不是孤孤单单一个,无兄无弟任人欺负的顾丹雪了。 “大嫂,”苏梅把小瑜儿和甜甜的绿军装递给喻兰,“麻烦你,给他们换上。” 喻兰接过衣服,不解道:“怎么不穿范云拿来的西装?” “她给丹雪准备的是条无袖到膝盖的纱裙。”既然换了,自然都换完才好。 喻兰:“……”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后妈呢。 “小琛、小璋,小珺,”苏梅冲围在小黑蛋他们身边的三人叫道,“赶紧上楼换一下衣服,穿我给你们做的那套绿军装。” 三人欢呼一声,上了楼,相比身上的西装、小裙子,他们更喜欢小婶做的那套绿军装,多威风啊! 绿军装一换,解放鞋一穿,武装带腰间一扎,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下了楼。 赵琛几人没有军帽,小黑蛋、赵瑾和林念营为了配合兄弟们,跟着摘了头上的帽子。 苏梅重新帮顾丹雪、赵珺梳了两个辫子,发梢处缠了长长一截红头绳。 顾丹雪气血不足,唇色有些偏淡,苏梅给她上了点口脂。 “好了,出发!”苏梅抱起甜甜,扶着秦淑梅向外走道。 赵恪带上给顾丹雪的长命锁、金制碗筷,抱着小瑜儿紧随其后。 赵琛、赵璋几人,纷纷上了自己的军卡。 “姨姨,”甜甜回头瞅见,挣扎着下地道,“我也要开军卡。” 与之同时,小瑜儿也闹着要跟哥哥姐姐们一起开军卡。 赵倬:“让她和小瑜儿开着去吧,我跟在他们后面,你们先走。” 苏梅放下甜甜,瞅了眼腕上的表,时间不早了,“大哥,你挨个检查一下军卡的油箱,别开到半路没油了。” “好。” …… 赵恪带着赵儒生、秦淑梅、喻兰和苏梅到达顾家,客人还没有来。 留了赵儒生、秦淑梅在书房跟顾老说话,赵恪挽起衣袖跟先一步过来帮忙的顾五、顾八布置宴会厅,苏梅和喻兰跟他们的妻子见过礼后,一起去了厨房。 汪师傅早一天就做好了各式点心,四人拿了盘碟装好,端去宴会厅。 九点,顾氏族人陆续上门,顾森留了妻子在宴会厅招待,带着赵恪和苏梅到门口迎接。 赵倬带着小家伙们也来了,军卡一辆接一辆地进院,看傻了顾、范两家的孩子。 有人想向先前那样张口跟顾丹雪讨要,结果一看,好家伙,大大小小的八个孩子将人护在了中间,个个穿着绿军装,腰间别着木制的五·四式。 顾老闻声带着赵儒生和几位族老出来,看着围在顾丹雪身边的几个小家伙,瞬间柔和了眉眼。 顾五、顾八互视一眼,多少明白了,叔爷一定要促成这门干亲的原因了。 两人抬脚上前,顾五笑道:“丹雪,不跟五叔介绍一下吗?” 顾清、顾恒、顾衢跟着走到了顾五、顾八身旁,笑看着一众小家伙。 顾丹雪抿唇一笑,挨个介绍道:“五叔、八叔,三哥、五哥、九哥,这是我哥,赵琛,我弟赵璋……” 八个小家伙冲几人敬了个军礼,挨个喊了遍人。 顾五、顾八掏出早就准备的红包,顾清三人按几人的学历,分别给了钢笔、铅笔和国外进口的蜡笔。 院内叽叽喳喳地响着孩子们的声音,顾五的妻子韩丝柳探头看了一眼,回头跟顾八的妻子江敏笑道,“丹雪这下不孤单了,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兄弟姐妹。” 更难能可贵的是,个个对她维护有佳。 不等江敏回答,旁边一位妇人便轻嗤了声:“嫂子这话说的,好像我顾家没有孩子似的。” 韩丝柳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理她,是,族中孩子不少,可真心跟丹雪相交的又有几个?谁不是看着嫡系那大笔的产业眼红,恨不得从她身上撕块肉下来。 便是这次大家齐聚在此,又有多少真心祝贺的,还不是不信顾森真的把大笔家业捐了,过来探个虚实。 江敏拉着朝丝柳的手:“走,出去看看。” 两人都是刚结婚不久,还没有孩子,看着可爱的小瑜儿和甜甜不免有些眼馋。 小瑜儿一手蜡笔,一手红包,正琢磨待会儿避开他妈,开着军卡,去哪儿买糖呢。 甜甜懵懵懂懂地跟在他身边,不时抬头四顾,爸妈说了要过来的,怎么还不见人影? 第191章 第191章 韩丝柳看着甜甜笑道:“你长的好可爱啊, 叫什么?” 小瑜儿戒备挡在甜甜身前:“你是谁?” 韩丝柳一指旁边跟小黑蛋几人说话的顾五:“我是他爱人。” “爱人?”小瑜儿一脸疑惑。 “‘爱人’是夫妻、恋人间的互称,”韩丝柳没有因为他小, 就胡弄他, “比如你妈称呼你爸,或是你爸在外说起你妈,都可以这么表达, 我爱人怎么怎么……” “哦~”小瑜儿惊叹地点了点头, 随之一拉甜甜的手,“她是我爱人甜甜, 我叫小瑜儿。” “甜甜, 这名真好听, 你们不是兄妹吗?”衣服穿的一样, 长得也都白嫩可爱。 “不是啊, 她是何叔叔家的, 是我以后要娶的媳妇。” “哈哈……”江敏好笑地捏了捏他的小脸,“你知道什么是媳妇吗?” “知道,”小瑜儿认真道, “媳妇就是陪我一起长大, 一起读书、吃饭、一起睡觉的人。” “懂的真不少!”江敏掏出把糖给他道, “请你和你媳妇吃糖。” 韩丝柳忍不住拍了她一下:“小儿的玩笑话, 你还当真了?” “这不是逗着他玩儿吗。” 小瑜儿拿糖的手一顿, 不开心地板了脸:“我是认真的!” 说罢,糖也不要了, 牵起甜甜的手道:“走, 咱们开着军卡去门口找妈妈, 不跟她们玩啦。” 甜甜回头瞅了眼汪敏手里的糖:“你不是最喜欢吃糖吗?” 小瑜儿抿了抿唇没吭声。 “啊,生气了?”江敏噗嗤笑道, “真可爱!” 鼓着脸气鼓鼓的模样,活像一只小青蛙。 “好啦好啦,八婶道歉,对不起小瑜儿,八婶说错话了,你愿谅我吧……” …… 范云带着娘家嫂子、侄女,穿行在一众宾客之间,站在宴会厅的任何角落都能听到她银铃般的笑声,顾丹雪探头看了一眼,跟带着小瑜儿、甜甜的五婶、八婶打了声招呼,便开着军卡跟在顾清、小黑蛋等人身后,看他们拿枪打麻雀,用袖箭吓退找茬的孩子。 遂直到快开宴了,范云才在娘家大嫂的提点下,找到闺女。 看她一身干净利落的绿军装,没穿自己准备的裙子,也没戴自己准备的头饰,脸一沉,不悦道:“什么时候了,还不去把衣服换过来。” “不换!” “顾丹雪!今儿是你的认亲宴,你确定要穿这身吗?” 丹雪瞅了眼身上的衣服:“妈没见琛哥、念辉他们吧,我们兄弟姐妹的衣服全部一模一样,外人一看就知道我们是一家人。” 范秋秋惊讶地打量着顾丹雪这个表姐,出去两个多月,硬气了!都会跟小姑顶嘴了。 “一家人!”范云轻嗤了声,“在赵家住两月,你不会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吧?那姓苏的挺有本事的嘛,自己没闺女,倒哄得你连是从谁肚皮里爬出来的都不记得了。” “云姐在说我吗?”苏梅扶着顾家二房的老太太,笑吟吟地走来。 老太太是顾老的寡嫂,今年八十有三,族中辈份最大,因常年吃素,习练五禽戏,耳聪目明,身子硬朗。 范云以往最怵她,每每见了,跟老鼠见到猫似的:“叔奶。” 老人淡淡地瞟了眼范云,朝丹雪招了招手:“听你叔太爷说,你干妈没少费心帮你调养身子,过来我看看。” “太奶,”顾丹雪一捋衣袖,把手腕伸到了她面前,“麻烦你了。” 老人抬手号了号脉,诧异地扬了扬眉,虽不至于生机勃勃,却也有了几分希望:“感觉怎么样?” “抱着汤婆子,我能一觉睡到天亮。白天手脚也没那么凉了,以前三天两头就要病一场,近两个月一次也没有感冒过。”顾丹雪看着苏梅,眼带孺慕。 老人拍拍苏梅的手:“走,带你见见我那几位姐妹。” 与之同时,顾老也在向一众老朋友介绍着身边的赵恪,中途还让人唤了赵琛、赵瑾、小黑蛋等孩子过去,让他们跟大家见礼,让小瑜儿开心不已的是,收获了好多红包、礼物啊! 认亲礼过后,整个宴会厅都快成了赵恪和苏梅的主场了,范云全程黑着一张脸。 专门回来参加认亲宴的顾淼,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道:“大家都看着呢。” “是啊,大家都看着呢,看着姓苏的越俎代庖,看着她在上面风光无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赵家办的宴会呢?”范云不无讽刺道。 顾淼拧了拧眉:“这宴本来是要在赵家办的,是叔爷主张换了地方。” 范云不悦地哼了声:“也不知道那夫妻给叔爷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屈尊纡贵用我们顾家的人脉,给他们铺路。” 顾淼无语地摇了摇头:“赵恪是特战队队长,四个儿子,三个是童子军成员,你真觉今儿来的,看的全是我顾家的面子?” 范云看着围着赵恪身边的一众绿军装,噎了噎。 “认干亲,严格来说是我大哥和叔爷一手促成的,要不是看在叔爷的面子上,你真当人家赵恪和苏梅稀罕?” “我顾家……”范云想到前段时间,家中的诸多变化,剩下的话说不出口了。 顾淼静静地看着她:“顾家取消了宗族,捐献了九成家产,方在叔爷的奔走中没有全面清算。今儿到底是赵家攀附我顾家,还是叔爷拉着赵恪为我顾家小一辈的子孙铺路,替丹雪寻一线生机?你若还是眼瞎心盲,低不下头,也不配坐在这儿了,明儿直接拎包袱走人吧。” “我、我是你大嫂,有你这么说嫂子的吗?” “你要还是这态度,过两天就不是了。”顾淼举起了面前的茶杯,遥遥冲苏梅一笑。 苏梅跟身边的人又说了两句话,信步走来:“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次出事,顾淼被顾森送去了北边军区一位族兄家。 “十点下的火车。”顾淼起身拉着苏梅往一旁的小花厅走道,“方才跟你大嫂闲聊,听她说,五月初,你们就要回南方军区了?” “嗯。”苏梅回头瞅了眼面色苍白,呆坐不动的范云,“她怎么了?” “族中长辈早就对她不满了,先前碍于脸面,不好让她跟我哥离婚,现在我顾家宗族制取消,又出了先前的那些事,也没有什么脸面不脸面了。她若还是不懂得收敛,回范家不过是早晚的事。” 范家比她顾家还不如,早就没落了,如今的风光是她顾家给的,没了这门姻亲,所有的资源收回,范云回去后,其结果可想而知。 苏梅讶异道:“你大哥愿意?” 初一那天去顾家老宅,顾森、顾淼虽然不待见范云,及一众旁亲,可看着明显有所顾忌。 “我哥……”顾淼轻叹了声,忍不住苦笑道,“活得挺累的。什么都想两全,到头来……” “他们夫妻间的事,你别插手,”苏梅拨了拨桌上的玉兰花,“还去北边吗?” “嗯。”说起所待的地方,顾淼双眸放光道,“那儿天生天长的药材,品种之多,真是闻所未闻。哦,对了,我给你寻了些药材,放在叔爷书房了,宴会结束后,你别忘了带走。” “好。”两人絮絮叨叨说了会儿话,就不得不出去招呼客人了。 宴会结束,送走客人,打扫好宴会厅,赵恪拍了拍顾五、顾八的肩,邀请道:“有空了带着小辈来家玩。” 两人欣然应下。 “小婶,”顾清拿着把袖箭,凑到苏梅身边道,“你能教我做这个吗?” 苏梅看他不过十七八岁,猜测多半还在上学:“读大学了吗?” “大二,机械专业。” 苏梅:“没学医?” 顾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学不来。” 医典晦涩难懂,背了一本又一本,也只学了点皮毛,太没成就感了。 “前几天,你赵三叔画了张脚踏式滚桶洗衣机,晚儿我刚压好板,你要有时间了,这两天晚上过来吧。” “真的!”顾清兴奋地在苏梅面前转了个转,嚷道,“我明天下课就去。” “嗯,我让家里做着你的饭。” “谢谢小婶!” 顾老站在窗前,看着院中一众小辈,眼里泛起层层笑意,随之偏头道:“二嫂很喜欢小梅?” 老太太翻捡着顾淼带回的药材:“要不是你先下了手,我都想认在膝下。” “只是一面!”旁边的顾仲惊讶道。 老太太撩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这眼光,怎么时候差了?” 顾仲讨饶地提起紫沙壶,给她续了一杯:“我明儿给顾清备份上门礼。” 他是顾清的爷爷。 “听几个小家伙说,军部训练重,吃不饱。你要有心,给他们弄点粮吧。” 老太太这么一说,屋中顾家一众弃医从军的将领,惊得面面相觑。 老太太嫁来没多久便守了寡,自己没有生育,也不怎么喜欢孩子,这一生能入她眼的不多。 他们小时候,除了被她训,还是被她训,可没得过她一个好脸,没想到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几个孩子便投了她的眼缘。 “走,出去看看!” 第192章 第192章 几人出来便见孩子们围作一圈, 中间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双手飞速地拆卸着一支外形跟五·四式一模一样的木枪。 一边拆, 那孩子一边解讲着五·四式枪支的构造, 言谈间对五·四式再熟悉不过。 几人站在外围默默听了片刻,没有一句不对,讲解的比一些武器专家还专业。 赵恪和顾五谈话间看到几人, 过来道:“四伯、五伯……” 顾仲微微颔道:“这孩子是童子军中最小的那个?” “嗯, ”赵恪掏出烟,挨个儿递给诸位, “林念辉, 五月初九的生日。” 几人讶异地挑了挑眉, 也就是说, 还有十几天才满五周岁。 “小家伙这手速……”几人说话间, 拆好枪的小黑蛋, 拿着零件又组装了起来。 与方才一样,一边组一边讲解,可就算这样, 他的手速也不是一般的士兵能比拟的。 “小家伙好动, 好奇心又重, ”赵恪笑道, “玩具做好, 拆拆组组已不下百遍。” 几人吸了口气,这毅力! 不只小黑蛋拆枪组枪厉害, 那边有小朋友借了他们军卡, 开着开着熄火了, 赵瑾、林念营袖子一挽了,打开工具箱, 当场拆开前盖,敲敲打打修了起来。 “这三个孩子,”顾仲捏着烟,眼冒精光道,“怪不得杨同光死拽着不放,让小恪求到宣叔面前。说实话,我都想拐回家了。” “剩下的那几个也不错,”顾五点了点给赵瑾、林念营递工具的赵琛、赵璋,带着袖箭和顾丹雪射麻雀的赵珺,“虽不如小恪家的这三个出色,比着一般的孩子也强多了。” “仲叔,”顾八抱着小瑜儿和甜甜道,“我能调去赵恪他们所在的南方部队吗?” 起风了,顾仲见小瑜儿穿的不是太厚,摸了摸他的小手,热热的,“你现在的工作,不是做的好好的吗,怎么想起来要换了?” “嘿嘿……你看恪哥多会养孩子,”顾八颠了颠怀里的小瑜儿笑道,“我这不是想着,以后有孩子了,好近距离地请教吗。” 顾五跟着双眼一亮。 顾仲:“你媳妇怀孕了?” 顾八:“没。” “好好干,挣点功绩,”顾仲拍了拍他的肩,“等你家孩子满周岁了,我帮你调过去。” “好!”顾八开心地咧嘴直乐。 顾五:“仲叔,还有我……” “凑什么热闹!”顾仲瞪他道,“研究院那边都给你安排好了,过了五月初九,赶紧过去,别躲懒。” “五月初九?”顾八看向顾五,这是什么节日。 “念辉的生日。”顾五笑道。 “哦。”顾八看向怀里的小瑜儿,“知道你小哥喜欢什么吗?” “肉!”说完,小瑜儿又补充道,“我喜欢吃糖。” “哈哈……”顾五点了点小瑜儿的鼻头,“说你小哥呢,还不忘给自己讨点福利是吧!” …… 一家人留到很晚才从顾家出来,顾淼送苏梅到门口,拉着她的手,不忘殷殷叮嘱道:“我带回的那一箱都是好药材,煲汤、熬粥放点,滋补又褪湿,南方山区潮湿多雨,你要记得吃哦。没了,我再给你寄。” “好。”苏梅道,“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后天。”顾淼笑道,“不用麻烦你,我随大家一起,到时乱嘈嘈的也顾不上跟你说话。我们电话、写信联系。” 苏梅点点头,转头跟赵恪一起又和大家说了会儿。 小黑蛋、赵琛等人挨个儿跟小朋友们告别,开着军卡,靠边而行,走在了前面。 到家,李姐已经做好了饭。 大家就着凉拌的萝卜丝,喝了碗粥。 小黑蛋、林念营和赵瑾又各吃了两个菜包子,才在赵恪的催促下拎着李姐给装的吃食,依依不舍地上了吉普,被赵恪送回军部。 赵倬开着车带着喻兰走了。 卢桂月过来接甜甜,小瑜儿拎着自己的小包跟了过去。 苏梅拿上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扶着秦淑梅,带着一帮孩子去大院的澡堂,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 回来就上床睡了,这一天折腾的实在是累人。 赵恪回来,在大院门口遇到了过来的李厂长。 “怎么这时候来了?”赵恪以为出了什么事,下车问道。 “今儿在顾家听念辉说,部队发的票证不够吃,”今儿的认亲宴,不但季司部、吕部长、孙钢铁、何修竹等人去了,李厂长也去了,“我想着童子军伙食吃紧,你们特战队也好不到哪儿,苏同志在军部食堂上班又不要工资,票证方面肯定不凑手。这不,我回去找了趟财务,把苏同志这两个月的票证补齐,给你们送过来。” 说着,递给赵恪一个信封,“明儿拿给孩子们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亏了嘴。” 赵恪:“谢谢。” 李厂长笑笑,推着车子掉头道:“走了,改天聚聚。” “好!” …… 翌日上班,赵恪把信封递给苏梅:“昨儿李厂长拿来的,补给你前两个月的票证。” 苏梅抽出来数了数,64斤粮票,1斤肉票、1.5斤鸡蛋、2块肥皂、6两油、0.5斤糖果、1斤糕点、2盒饼干、1瓶露酒、3斤干菜、9斤新菜、2斤鱼、3斤海味、3斤干鲜果、4两酱、1两调料、2斤豆腐、0.5斤淀粉、2斤粉条、2斤粉丝等。 看着好大一把,真吃起来,两个月肯定不够,不过已经很好了,这个年代,重体力劳动者和战士们口粮高些,是41斤,其他分别是21斤、27斤、32斤,儿童八斤,“调料和酒留下,剩下的给小瑾他们仨平分吧?” “嗯。”赵恪道,“家里的土豆,张宁和蔡佳微帮忙做成了粉,有五百多斤,我让王竣给陕北老家和内蒙我战友那儿寄了些,剩下的让他们两家分一分,两家都没要。前几天咱们要东西要的急,土豆粉还没晒干,昨儿孟子衡抽空让人送到刘家,刘文浩托列车员给捎来了。算算时间,再有四五天就到了。” 到的不只有土豆粉,还有各式菌子、野菜、晒干的春笋,风干的山鸡、兔子和海鲜等。 看山鸡和兔子身上的伤口,不用问,一定是蔡佳微上山打的。 海鲜是张贺山送的,菌子和春笋是张宁上山采挖的。 “小梅,”赵恪在包袱的下面,翻出一封信,“舅舅的笔迹。” 苏梅打开,厚厚一叠粮票,全是族中教职工凑的。 苏梅眼眶一热,喉咙有点堵,据她所知,随着各地灾情越来越严重,学校的师生已经吃不饱了,老师一个月36斤粮食,每餐四两看着很多,但大多都是清水煮白菜萝卜或是蒸土豆红薯,有时候甚至连白菜萝卜都没得吃,三餐供应杂粮稀饭,四两杂粮煮成像一样浆糊的稀饭,要用小脸盆那么大的搪瓷盆或瓦钵子才能装得下,看着吃得好多,却不过是个水饱,跑两趟厕水肚子就空了。 “咱家地窖里,不还存着些去年的谷子和粉条吗,”苏梅吸了吸鼻子,“你让孟子衡取些,给刘舅舅他们送去。” “好。”赵恪抱抱妻子,“别担心,家里的稻田,孟子衡、王竣他们帮忙插上了,田里也给养了鱼,回去有个月把又能收了,饿不着大家。” “嗯。”苏梅提起土豆粉,又捡了一篮子笋干、菜干和一只风干鸡向厨房走道,“你收拾,我去做饭,吃完饭活点面,明早包一锅包子给小黑蛋他们带去。” 提到小黑蛋,赵恪凝了凝眉:“他最近是不是跟刘舅舅他们打电话了?” 苏梅脚下一顿,反应过来:“那孩子,多半是打电话或是写信跟舅舅他们抱怨吃不饱了。” “你明天说说他。” 不等苏梅说什么,看到他娘递来的信封,小黑蛋就知道错了:“我、我就是随口提了一句,说部队分的21斤粮票不够吃。” 苏梅:“外面一个工人也才21粮,你娘我还是家具厂的设计师呢,一个月也才32斤。你们这么点大,已经不少了。” “我吃得多嘛。”小黑蛋不好意思地扭了扭小身子,“那、我以后少吃点。” 苏梅心疼地张手抱住小家伙,说是21斤粮食,真正的八一面、九二米,每月能有五斤就不错了,大多是土豆红薯、高梁玉米等,肉一月五两,油三两,训练中的孩子哪会不饿:“该怎么吃就怎么吃,吃不饱怎么训练啊,娘的意思是,缺什么跟娘说,娘来想办法,下次别跟你舅爷他们提了,大家的口粮都不富裕,不像咱家种了十亩地。” 小黑蛋伏在苏梅肩上点了点头:“那等会儿,我把这些票给舅爷寄去。” 苏梅抚了抚了小家伙的背:“娘让你孟叔叔去咱家地窖拉粮,给他们送去了。票你拿着,都是大家的一片心意,回头给你四哥、五哥分一分,记得感恩。” 小黑蛋再次点了点头。 “娘给你们做了个脚踏式滚桶洗衣机,晚上你顾清哥哥过来,我们装起来试试,若是没问题,娘明天给你带过来。那玩意儿不大,下面装了轮子,可以拉着走,以后你们便是调离也能随身带着。只是木制品,用不了多久,里面的一些零件就要换掉。回头娘教教你和哥哥怎么做,若是坏了,你们就寻些木头做了替换掉。” “好。” 第193章 第193章 当晚, 苏梅和顾清用过饭,搬出这些日子做好的零部件, 拉亮门口的灯, 在院里组装起了脚踏式滚桶洗衣机。 赵恪晚上加训,还没回来。 赵倬、赵儒生在旁给两人打下手,几个孩子在院门口的路灯下跳皮筋, 稚嫩的歌声响在暮色里:“小皮球, 香蕉梨,马莲开花二十一、二五六 ……” 这会儿大家刚刚吃完饭, 听到歌声, 三三两两地带着孩子聚了过来。 季司令站在院门口看了会儿小孩子玩闹, 见赵家院内亮着灯, 便信步走了进来:“做什么呢?” 赵儒生放下工具, 拍了拍手, 掏出烟递给他道:“小梅和顾清帮了台洗衣机,这不,组组看, 能不能用。” “洗衣机!”季司令一怔, “跟55年r本生产的那玩意儿一样?” 苏梅在制作洗衣机前, 收集了这方面的信息, 华侨商店里的那台洗衣机她也看了:“没有人家那么先进, 咱这是通过双脚踩动外面两柄,带动内置八角搅拌轮;人家是用电, 省事多了。” 季司令若有所思地看着顾清装好四个轮子, 扶起椭圆形的洗衣机, 推着走到水池边,固定好, 用塑料管接了水,倒入泡好的肥皂水,放入围裙、外套等物,踩动两柄,桶内哗啦啦的水花带着衣服转动了起来,片刻,洗涤好的衣物拿出来,他拿起一件看了看,衣领袖口洗得很干净,还带着肥皂的清香,不由欣喜道:“小苏,那什么用电的洗衣机,你能做吗?” “没有材料。”苏梅脱口道。 “哈哈……不怕,这个我来想办法。” 苏梅眉头微微拧起,她只想给小黑蛋弄一个简单的洗衣机,洗洗衣服被罩,没想过在洗衣机上做什么文章,“季司令,你太抬举我了,让我玩玩木头还成,整那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自动洗衣机,我可不行,别电没接上,先把自己电着了。” 季司令一噎,想到了苏梅的学历:“赵恪呢,这图不都是赵恪画的吗?” 赵倬眉头一皱,隐隐有些不快:“小恪最近忙着交接,这会儿还没回来吃饭呢。” “小婶,”顾清兴奋道,“我能再做一个吗?” 苏梅点点头:“你恪叔画的图纸都在杂物房的桌子上放着呢,你要用成拿了。” “谢谢小婶。” 苏梅摆摆手,进屋拿了几本机械书还他:“这几本你恪叔看完了,有时间再帮他借几本别的,像工业制造、建筑什么的。” “好。”顾清收了书,去杂物房拿了图纸,提上李姐给装的包子,跟大家打了声招呼,推着自行车哼着儿歌儿出了大院,回了家。 “小清回来了,”顾仲听到声音,打开书房的门,出来道,“今儿又去你恪叔家了?” “嗯,”顾清支好自行车,摸了下布袋,包子还是温热的,“尝尝,小婶包的。” 顾仲好笑地瞟了孙子一眼:“连吃带拿,也就是你小婶不计较,换个人啊,早就不让你登门了。” “小婶心疼我在校吃不饱,专门让李姨给我装的。味道不比汪师傅做的差,你尝尝。” 顾仲随意地拿帕子擦了擦手,拿起一个咬了口:“唔,不错。” 用猪油调的馅,放了笋干、菌子、泡发的虾仁等物,口感丰富,鲜香可口。 “明儿还去吗?” 顾清扬了扬手里的书:“恪叔看完了,小婶让我再帮忙找几本工业制造、建筑方面的书。” “你们学校图书馆有吗?没有的话,找你叔太爷,让他帮你想办法。” “有基础的,我先挑几本给恪叔看看。实在不行,再麻烦叔太爷。” “嗯,”顾仲吃完一个包子,端起杯子喝了两口茶,拉开抽屉,拿了个信封递给他,“明儿拿给你小婶。” “什么?”顾清打开看了眼,全是各种票证,“光给票?” 顾仲笑道:“给钱,你小婶要吗?” 那钱他准备听从老太太的建议,在念辉生日那天捐给童子军改善伙食,顺便让人送两只羊过去。 几天的接触,顾清多少也了解些苏梅的脾气,闻言,摇了摇头,放下图纸,摊开给他看道:“爷爷,你看我恪叔画的图,简直跟印的一般,说是什么比例,图上便是什么比例,各种规格尺寸标注得一目了然。” 顾仲不是学这方面的,看不懂图,只盯着上面的白纸墨线和那笔铁画银勾的字迹道:“锋芒毕露,锐不可挡。” 怪不得人常说字如其人,这笔字像极了赵恪夫妻给他的感觉。 “小婶也好厉害,小学毕业,便能看懂恪叔画的图,明白他图上标注的每一个数据,并按他的意思将东西一步不错地制作出来了。”夫唱妇随,琴瑟和鸣,让顾清不由对爱情充满了向往。 顾仲想想苏梅那一身清冷的气质,优雅的用餐礼仪和老太太对她的喜爱:“你小婶……可不简单!” “那当然!”顾清骄傲道,“今儿洗衣机一组装好,她家隔壁的季司令就上门问我小婶,r本那种插电的自动洗衣机能做吗?我小婶半句磕都没打,直言道‘没有材料’。” “做这台木头的,我小婶就说了,内壁、连杆和八角搅拌器要是金属的就好了,能用上十几年。” 顾仲从孙子对苏梅的崇拜中,却听出了季司令的打算,倒是个精明的。 五·四式改进成五·八式,他从赵恪手里得了利,这会儿看到洗衣机,又谋划上了。 “我小婶拒绝了,说她只会玩玩木头。哎!我小婶就是谦虚,我小时候还只会玩泥巴呢,咋没见我玩出一座城堡出来……” …… 赵恪回来,赵琛、小瑜儿正兴致勃勃地踩着洗衣机的两柄,洗着床单、被罩。 “用着怎么样?”赵恪上下看了看,“费力吗?” 赵琛:“不费力,挺好玩的,洗衣服的同时,腿部训练跟着做了。” 赵恪拍了拍他的肩:“那就让你小婶,再做一个放在家里给你洗衣服。” “爸爸,”小瑜儿松开踩在柄上的一只脚,扑过来抱住赵恪的腿道,“你给小哥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 赵恪点了点自己的肩:“军功章。你呢?” 小瑜儿摸摸自己的口袋,还剩一颗糖,不舍得,大眼骨碌碌一转:“小哥喜欢吃肉,我让妈妈帮忙做把肉干送他。” 苏梅放下手里的书,出来给赵恪端饭,闻言伸手道:“给钱。” 小瑜儿一捂口袋往他爸身后缩了缩:“为什么要给钱啊?” “帮你做肉干,不得买肉吗?咱家没肉票了,娘想办法找人买,那这价格就得高了啊,一斤一块。” “那、那给你多少钱?” “你准备送你小哥多少斤肉干?一斤肉最多做七两肉干。” “一、一斤吧。” “这么少啊?”赵琛惊讶道,“枉你小哥对你那么好,做什么都愿意带着你玩。” 小瑜儿眨眨眼,不确定地看向他爸:“少吗?” 赵恪伸出五指。 小瑜儿:“五斤?” 赵恪的手翻了下,然后又翻了下:“你小哥还有一帮同学呢,大家同住一室,哪好意思吃独食,同学都分了,你四哥、五哥不分吗?你四哥、五哥也有一帮同学……” 小瑜儿听得双眼直冒蚊香圈,最后把昨天收到的红包全部拿出来了,才凑够这么多同学的吃肉钱。 赵琛听他小叔忽悠小瑜儿,绷不住,跑到一旁直乐。 苏梅数了数,足有265元。 “咋这么多?”她小声问赵恪。 “叔爷一人给了五十,叔奶在他的基础上,多添了十块,顾森一人给了45元,顾淼一人给了三十,顾五他们最少是五元,你算算,应该不止这个数。” “小瑜儿,听到了吗,你爸说不止这个数,还差几斤肉钱,再掏点吧?” 小瑜儿打开自己藏红包的盒子:“妈妈,真的没有了。” 苏梅翻了翻几个荷包,“怎么空的?你叔太爷给你的金银小狗呢?还有你丹雪姐给的珍珠冠,叔太奶、顾淼姑姑、五婶、八婶等人给的玉佩、玉坠什么呢?” “送我爱人了。”小瑜儿咧着嘴笑道。 “……爱、爱人!”苏梅肉麻了一下,“谁啊?” “甜甜呀。” “行啊,”苏梅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都会给自己找媳妇了。” “嘻嘻……” 苏梅合上盒子递给他:“钱是不是也送了?” “嗯,给甜甜买肉吃。” 苏梅面上有些不好:“送了多少?” 小瑜儿抠着手指数了半天没数明白。 赵恪拍了拍苏梅的肩:“明儿我跟何修竹说一声。” 苏梅“嗯”了声,把钱收起来。 睡前,赵恪见苏梅脸色还是有些不好,刮了刮她的鼻子,调侃道:“还生气呢?” 苏梅放下手里的高数,“没气。我估计啊,这事何修竹夫妻都不知道。” “嗯,”赵恪上床拥住她道,“要只是钱,我就不提了,怕的是那些玉饰,小孩子不懂事,若是无意中让人见了,日后都是事。还有念辉他们手里的东西,你有空问他们要了,收起来。” 苏梅:“念辉他们收到的饰物都在儿童房放着呢,至于钱,我明儿问问他们,看要不要我帮他们存起来。” 儿童军比普通士兵每月多领两块钱,一个月八块钱,若不算吃喝,这八块钱是够花了。 赵恪点点头:“说说吧,方才为什么不开心?” 苏梅抿了抿唇,翻身下床,拿了卷图纸给他:“晚上我们组装洗衣机,季司令过来瞅见了,张嘴就想让我做台自动的。” 赵恪打开图纸,最上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字“全自动洗衣机”,笔锋凛利,下面是一台全自动洗衣机的效果图:“能做吗?” “咱家又不是实验室、研究所,机器、模具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做?” 赵恪听妻子语气不对,放下图纸,想了下:“季司令那边,你不用理会。” 苏梅叹了口气,“这图纸,我本想让你找个人交上去呢,他这一张口,你说给是不给?给吧,他一个军区司令,又不管民生这一块……”苏梅磨了磨牙,“我不喜欢这么功利的人!” 洗衣机又不是枪支,递交图纸,哪用得他啊,他们又不是没有人。 “再有几天咱们就走了,下次回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一生还能见上几回。”赵恪笑道,“你不是说顾清想再做一台脚踏式洗衣机用吗,先前的图纸也给他拿走了,这事啊,交给他吧。” 他们夫妻又不要名利,其实给谁无所谓,只是季司令今儿算是惹到小梅了!也是,张口就要,给人的感觉是不舒服,上次的枪支也是这样,那时他不计较,是因为他对武器的投入生产和试用有否决权。 第194章 第194章 第二天中午, 吃完饭,苏梅提出拆开的洗衣机往小黑蛋、赵瑾、林念营跟前一放, “里面有安装说明、五金和工具, 你们先组装一下试试。” 说罢,苏梅转身去忙了。 三人脱下军装外套,挽起衫衣袖子, 拆开包装, 找出安装说明、五金和工具,分开一个个部件, 然后开始组装。 因为有过组装军卡和海盗船的经历, 精致小巧的洗衣机在三人手里不算多难, 费时一个多小时便组装好了。 “走, 回去试试。”赵瑾推着向外走道。 林念营盯着组装说明, 默默算着材料费。 “我跟娘说一声。”小黑蛋转身跑进后厨, “娘,我们组装好了,四哥说回去试试, 我们走啦。” 苏梅抬腕看了看表, 还有三分钟他们就该上课了:“念辉, 没时间了, 洗衣机先放着, 你们赶紧去教室。” 小黑蛋一愣,看向墙上的钟, 随之撒腿便冲出了后厨:“快走, 要迟到了。” 赵瑾和林念营一惊, 丢下洗衣机冲在了他前面。 紧赶慢赶三人才在铃声落下的前一刻,冲进了教室。 小黑蛋拍了拍胸脯, 好险! 小胖墩看他:没带书? 小黑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小胖墩无奈地将自己的地理课本往他面前推了推。 他们的地理老师是名地质学家,行走的足迹早已遍布了我国的大江南北,山川地貌、四时风景到了他嘴里,都似有了生命。 第二、三节课是草药学,老师姓顾,他讲课,外面只要不是刮风下雨,他必会借辆军卡,带着孩子们出门,到郊外,到水沟边、到田间、到山里,属于边走边教的类型。 所以他的课一般是连着上。 小黑蛋最喜欢他的课,因为野外有吃的。 雪白的槐花,山野果子或是甜甜根、茅草芽等,总之吞到嘴里只要不是苦的,而老师又没有阻止,那是逮着什么吃什么。 放学时间一到,老师便开车带了他们回来。 从车上跳下来,小黑蛋兜着一衣襟槐花,撒欢儿似地冲到了食堂。 “娘、娘,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苏梅早早给兄弟仨打好了饭,赵瑾、林念营放学就过来了,这会儿都吃好饭推着洗衣机去宿舍了。 接住冲来的小家伙,苏梅捏了朵槐花尝了尝:“好鲜!在哪摘的?” “郊外山里。” 苏梅把饭盒往小家伙面前推了推,双手捧住槐花:“你先吃着,娘去后厨借个灶,买两个鸡蛋给你炒一盘。” “娘一起吃。” “好。” 苏梅不爱道人是非,谁有事说一声,能帮就帮了,平时给自家孩子定个什么菜,出手也向来大方,遂一般要买什么,大师傅这边应了,就没人提意见。 两个鸡蛋、一把小青菜,一捧面粉,外带油盐、柴火,苏梅都给算了钱。 钱一付,苏梅择了小青菜和槐花一起淘洗干净,放在一旁控水,拿碗磕了鸡蛋,取了双筷子飞速打散,往烧热的油锅里一倒,定型后翻个面,稍稍一煎,待两面金黄后盛出,控好水的小青菜切碎跟槐花拌上面一煎,放入调料跟鸡蛋一炒,一盘槐花青菜炒鸡蛋就好了。 苏梅端着菜出去,小黑蛋身边已经坐了一圈孩子,都是他一个宿舍的。 “阿姨!”荣轩、孙小狼、刘永言、小胖墩、张学文。 苏梅点点头,把菜往小黑蛋面前一放,小家伙端起盘子先往自己碗里扒了些,然后放在中间,对大家做了个请。 张学文率先拿起了自己的大勺子,刘永言跟荣轩同时皱了下眉,孙小狼跟胖墩没那么多想法,举起筷子抢着吃就对了。 张学文一勺子下去舀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几双筷子同时出击,盘子瞬间空了。 小黑蛋抱着饭盒下桌,夹了筷子鸡蛋:“娘,你吃。” 苏梅弯腰吃了,小黑蛋又夹了一筷子槐花。 连吃了两口,小黑蛋再夹,苏梅便冲他摇了摇头:“快吃吧,等会儿不是还有特训吗?” 小黑蛋点点头,一口窝头一口菜地大口吃了起来。 “慢点。”怕他噎着,苏梅端起桌上的稀粥,间或喂他一两口。 一顿饭吃完,小黑蛋长舒了口气。 “念辉,你跟阿姨说说话,饭盒给我一块儿洗了。”小胖墩张手道。 小黑蛋道了声谢,把饭盒递了过去。 苏梅牵起小家伙的手出了食堂,一边送他往营区走,一边问他要不要把前天收的红包存上。 “四哥、五哥存吗?” 苏梅拍拍衣兜:“钱已经交给我了,明儿我抽空去趟银行,存进他们的户头。” 小黑蛋想了想:“那我存一半吧。” “你的一半有多少?”苏梅好奇道。 年前年后收的压岁钱、红包什么的,苏梅从没问过,因为几个大的从不乱花,个个都有自己的计划。 “350元。” 乘2那就是七百,这可不是小数目,“你准备买啥吗?” “吃的。还有你们每个人过生日啊,我不得准备礼物。” 一句‘你们每个人’让苏梅想到了庞大的基数,赵家、苏家、刘家和现下的顾家,以及教官、战友。 “念辉,你是小孩子,不准备礼物也没人怪你。那么多人的生日都要记着,还要提前准备东西,你不累呀?” “不累,挺开心的,因为大家都会寄回礼。娘,你收到东西不开心吗?” 苏梅噎了噎,这是想跟人互相交换礼物呢,还是觉得好玩? 晚上,顾清再过来,不但给苏梅带来了包票证,还带来了一箱子书。 苏梅打开信封看了看,粮票、肉票、鸡蛋、糖和布票居多,“你带这么多票过来,家里知道吗?” “我爷爷准备的。” 苏梅想了下,觉得多半是谢她这段时间教孩子做洗衣机,招待晚饭。 挑了两张肉票和三张糖票,其余的苏梅递给他道:“拿回去,替我跟你爷爷说声谢谢,南方那边我们种了十亩地,过两天你恪叔的战友托人送来的粮食就该到了。这肉和糖票我收下了,明儿买点肉做成肉干,再买两包奶糖,给念辉他们打打牙祭,补点营养。” 东西都送来了,顾清哪会往回拿啊,手一避,放下书箱推上自行车就往外蹿。 赵恪回来,正好堵住了他的去路,“进屋,吃完饭给你一样东西。” 赵恪板着脸的时候,气质凛冽,很有压迫感,顾清连带地刘家那些小辈都怕他。 晚饭是杂面窝窝配稀饭,人多,李姐给整了几盘菜,分别是一盘蒸咸鱼,一碟酸笋、一盘凉拌海带丝和一盘婆婆丁。 吃完饭,赵恪上楼拿了图纸给顾清:“先看看,不懂的地方问你小婶。” 说罢,起身去院里看赵琛、赵璋扎马步抱着石头训练了。 跟着苏梅全程参与了脚踏式洗衣机的制作,顾清对洗衣机的一些结构自然是熟悉的,只一眼,便明白了这份图纸的价值。 “小婶,”他忍不住惊呼道,“这图……” “你恪叔画的,他不方便出头,这事就交给你了。”苏梅在他身边坐下道,“图纸你要做到烂熟于心,另外,还要找些木头试着做一台。” “你的意思是,等我熟悉了,便让我以自己的名义交上去?” 苏梅点点头,这孩子跟她几日了,人品方面没问题,有一颗童心,还懂得坚持,更知道自己要什么,挺好的! 顾清揣着图纸晕乎乎地出了门,跟喝醉了似的七扭八拐地骑着自行车到了家。 “爷爷。”他立在书房门口,还有几分不真实。 “怎么了?”顾仲放下毛笔,起身打量了他两眼,“受什么刺激了?” 顾清扯开衣服掏出图纸:“你看看。” 图上所有的标注已被赵恪的笔迹覆盖,只笔锋处,赵恪不自觉地顺着苏梅的笔迹往上挑了下:“受打击了哈哈……你恪叔啊,以后就算退伍了,也比你有出息。小清,努力吧!” “不是,”顾清艰难地咽了口吐沫,“小婶和恪叔让我把这份图弄懂后做一台,然后署上我的名字交上去。” 顾仲脸上的笑一滞:“真这么说?” “嗯。”顾清忙点了点头,“小婶说完,我震惊得大脑都不会思考了,连怎么告辞出来的都不知道。” “出息!”顾仲骂了孙子一句,眯眼想了一会儿,拿着图纸起身道,“走,跟我去你叔太爷那儿坐坐。” 顾老这会儿还没睡,苏梅那天说药膳、调养,给了他一个主意,他想将自己半生的经验、积累和通过实践改良后的药方,写下来,整理成册。 汪师傅则在一旁写着本食谱,因为前天苏梅在厨房抱怨了一句,说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多食谱都泯灭在了历史的长河里,她好想吃一口正宗的佛跳墙啊! 顾仲、顾清来得突然,顾老以为出了什么事,忙收了笔,打发汪师傅和保姆出去,“说吧,什么事?” 顾仲小心地移开他桌前的资料、笔记,把图展开铺在他面前:“您看。” “全自动洗衣机!”顾老爱好广泛,早年为了用着方便自己设计并参与制作了全套药柜;分家后,为了住得舒服,又自学了家具制作和院林设计,遂略略看了一遍,便明白了这图的可行性,“小恪这孩子日后便是不穿军装了,也能养家。” 顾仲附和地点了点头,随之小声地将两口子的打算说了一遍。 顾老心下咯噔一声,忆起了一件事,无人机! 无人机的图纸他见过,摩挲着图纸上的字迹,真是越看越像。是!字迹不同,可有一点却是一致的,那就是笔锋上的利芒,都带了股锐不可挡的孤勇。 正是这份孤勇,那位才没有让人查下去。 顾仲:“小叔!” 顾老摆了摆手:“你们先回去,图先放在我这儿两天。” 爷孙俩面面相觑了片刻,点了点头,心情忐忑地退了出去。 顾老盯着图纸默坐了一个多小时,瞅了眼墙上的钟,终是拿起电话,几经转接,到了那位手里。 “顾老哥,什么事?你说。”两人相识多年,了解彼此的脾气,顾宣是无事不联系。 “我顾家又得了一份图纸,‘全自动洗衣机’,虽然字迹不同,笔锋处却都带了抹孤勇。” 对面愣了下,随之想到他近几年只点评过一个人的字,称他的笔锋里带着股锐不可挡却又有几分悲壮的孤勇。 正是绘制了无人机的那位! “人活着吗?”问得小心翼翼,因为那份图纸颇有一种一去不回的凄凉与悲壮! “嗯,你也认识……”顾老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抹了道,“无人机的图纸,正是顾森去南方海岛部队接顾淼时带回来的,虽然我们查到的所有证据都指向了云省边境,可这局却遗留了布防的痕迹。” 对面“嗯”了声,挂了电话,转头对秘书吩咐道,“把特战队队长赵恪的资料拿给我。” “是!”秘书出去,片刻,有关赵恪的一切便放在了那位面前。资料里,赵恪留学期间虽然多修了门机械课,可除了跳伞并没有学过有关飞机的任何知识。 秘书:“他妻子的资料看吗?” 那位伸手,秘书忙递了过去,上面是前妻张馨云的资料,下面是苏梅的资料,很详细,苏梅身体如何,做了什么枪支玩具,一手刀功如何出神入化,对几个孩子如何,和赵恪之间的夫妻感情等等。当然,相较于苏梅,张馨云更是疑点重重,就连“重生”二字都加大加粗注明在了上面。 “荒谬!”那位点着‘重生’斥道,“这谁写的?” 秘书马上出去打了通电话,唤了调查员过来。 “……她亲口说的,她常常自言自语地絮叨什么前世、重生,就连夜里做梦也是……” 那位嗤笑了声:“一个精神病人的胡言乱语,你们也信了……” 调查员深深垂下了头,颇有些无地自容。 “行了,下去吧。” 调查员忙松了口气,默默地退了出去,随之打电话到沪市,让同事不用再监视了,“跟她丈夫说,精神病人就该待在精神病医院,别让她出来乱跑了。” 扫了眼门口,那位点了点桌面的资料:“有关赵恪、苏梅的资料消毁重做,让顾家派人保护!”这是明面上的,暗中,自然另有人执行。 …… 顾清走了没多久,何修竹、卢桂月带着女儿甜甜和一个小木盒来了,夫妻俩很不好意思,他们真没想到,小瑜儿手头有这么多好东西,送得又那么大方,甜甜不懂,只当是普通玩具,便是钱也没什么概念。 “苏姐,真对不起,我要是关注一点……” 苏梅没等她把话说完,便打断道:“这事我们也有错,没有及时收了小瑜儿手里的东西,两个孩子懂什么,不过是看我们行事,有样学样。” 卢桂月笑道:“看来平时赵团长没少送嫂子东西。” 苏梅瞟了眼赵恪:“他,榆木疙瘩一个,还没有小黑蛋懂得人情往来呢,小瑜儿这样纯粹是跟小黑蛋学的。” 小木盒收下,苏梅另包了个红包给甜甜,当作补偿,毕竟要送东西的是自家儿子,送了再要回来,虽然因为小瑜儿不懂,送的东西又太过贵重,可多少有点出尔反尔的意思。 送走何修竹一家三口,苏梅连同儿童房小黑蛋三人的贵重东西一起收了起来。 …… 时间转眼到了五月初九这天,苏梅一早起来带着买好的羊肉、羊骨和活好的面去了食堂。 “来了,”大师傅指了指旁边的灶,“给你留了一口锅,够用吗?不够的话,我让人再给你点个炉子。” “够了够了。”小孩子过个生日罢了,苏梅没准备大办,就是想着再有两天就该走了,趁此机会,让孩子们吃顿好的。 她这边刚把焯好水的羊肉羊骨丢进锅里,大师傅从办公室里接了电话出来,便对她道:“小苏,顾家几房给童子军捐了八千块钱,另送了一头猪、两头羊过来,说是给孩子和战士们加餐。你随我一起去迎迎。” 苏梅一怔,忙倒了些米酒,丢了把葱姜到锅里,跟烧锅的战士说了一声,撩起围裙一边擦手,一边快步跟了上去。 大人没来,推着架子车过来捐东西的是顾清、顾恒和顾衢。 “小婶!”看到苏梅,三人一改高冷的模样,眉开眼笑道。 “这么早过来,还没吃饭吧?” 顾恒、顾衢瞟了眼顾清:“听清哥说,小婶做的饭最好吃了。” 苏梅看向一旁的后勤部长和杨同光:“他们能留多久?” 顾清接话道:“两个小时,方才杨副师长说了,我们可以去童子军训练营参观参观。” “那你们去吧,等小黑蛋出完操,让他带你们过来吃饭,我给你们煮羊肉拉面。” “好。” 大师傅带着战士对三人道了声谢,推起架子车上的猪羊回了后勤。 两只羊养了起来,过几天再吃,猪宰杀了。 苏梅活了十来斤面,二年级十几个小朋友和顾清、赵瑾等人,外带几位老师和苏梅、赵恪陪小家伙过了个生日。 中午全军营吃了炖丰盛的杀猪宴,一帮孩子也算过了把肉瘾。 …… 生日宴后,苏梅便从食堂离职了。 赵恪的工作也到了尾声。 两人带着小瑜儿、顾丹雪去顾家道别,顾老带着顾八夫妻已等候多时:“小恪、小梅,给你们送两个挑行李的。” 赵恪挑挑眉。 顾八高兴道:“我和江敏申调到你们军区医院了,我在外科,江敏在妇产科。” “火车票我给你们订好了。”顾老指指桌上的信封,“都在一个卧铺车厢,这样也方便你们互相照应。” 赵恪:“劳您费心了。” 顾老摆摆手:“不嫌我多事就成。” 苏梅笑道:“怕您破费倒是真的。”这年头卧铺不好买,一个干部也就一个名额,何况他们这次回去,还要带上丹雪和婆婆。 “哈哈……我就喜欢小梅这股爽利劲儿。”顾老笑道,“别客气,我钱多!”一生积蓄,便是钱财全捐了,还有古董字画和贵重药材呢。 …… 从顾家出来,苏梅不由有些奇怪道:“先前我听顾淼说,江敏现在已经是军医院的妇产科主任,她这会儿调我们那儿,图什么啊?地偏人稀的山窝窝,妇产科主任还有人了,过去就得降职。” 赵恪:“董团长和秦谣调职,离开了。” “啊~” 第195章 第195章 这一回南方, 没有一年半载的过不来,苏梅抱着小瑜儿上车, 便让赵恪先送顾丹雪回家住一晚, 和爸妈好好说说话,明儿跟顾八夫妻到火车站与他们汇合。 车子停在胡同口,顾丹雪拎着小包下车, 冲苏梅、小瑜儿挥了挥, 转身进了胡同。 一边走,顾丹雪一边抬腕看了看表, 这个时间点, 爸爸还没有下班, 妈妈没工作, 平常不是去外婆家, 就是逛逛街或是跟一帮妇人玩玩牌。 跟门房打了声招呼, 顾丹雪抬脚迈过门槛,经过主院往里瞟了眼,正房的门大开着, 隐隐约约的欢笑声从中传了过来。 听着像是妗子她们。 拧了拧眉, 顾丹雪没有进去, 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门口, 顾丹雪跟范秋秋走了个对脸。 “表姐!”范秋秋惊讶地看着突然回来的顾丹雪, 不自在地往旁边让了让。 顾丹雪退出去扫了眼院门上的匾额,是她的院子没错:“你怎么在儿?” “我, ”范秋秋嗫嚅了下, “小姑安排我住过来的, 说这儿风景独好。”一院子的名贵花草,争相斗艳, 美得跟仙境似的,她早就想搬进来住了。 顾丹雪一愣,不明白家里那么多院子,为什么要将人安排到她这里,妈妈又不是不知道,她向来不喜这个表妹。算了,左右自己在家也就住一晚,没必要因为这个闹起来,搞得大家都不愉快。 绕过对方,顾丹雪快步进了屋。 客厅里的摆设大多换了位置,眉间一皱,顾丹雪隐隐有些不快,最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了。 掀帘进入卧室,目光扫过床上凌乱没叠的被子,打开的妆盒,翻动的书桌,大脑“嗡”的一声,顾丹雪霍然回头,失控地叫道:“你住我卧室!谁让你住的?” “小姑让的呀。”过了这么会儿,范秋秋心里的那点不自在早就消失了,左右这个家里做主的还是小姑,表姐闹起来又如何,大不了,她今儿随妈妈回家避一避,明儿待她走了,再过来就是,“小姑说你以后也不回来了,好好的闺房放着也是放着。” 顾丹雪喉咙一哽:“我爸知道吗?” “饭桌上,姑姑提过一句。”范秋秋实话实说道。 顾丹雪咬着牙,才忍下心头的愤怒悲凉,转而平静道:“里面的东西,拿了什么放回原处,我等会儿带人过来收拾。” 说罢,转身快步出了家门,到街上叫了人力车,去了顾老那儿。 “叔太爷……”看到老人,顾丹雪一路忍着的委屈倾泄而出,止不住哭道,“我没家了,我的东西被我妈送人了呜……我不要她当我妈,哪有人这样的……” 顾老被她哭得一愣,放下手里的笔记,点了点身旁的沙发:“坐!”随之拉响了系在实木沙发背上的丝线。 保姆听到铃声,推门进来。 顾老下巴一点顾丹雪,保姆立马点了点头,过来扶起顾丹雪,向外走道:“女孩子眼泪珍贵,不管什么事有你叔太爷呢。快别哭了,跟我去隔壁洗洗脸,抹点香脂。” 安顿好顾丹雪,保姆一个电话打到了那边,找门房和那边的保姆问明了情况。随之敲响了书房的门,禀报道:“认亲宴过后,范云把娘家侄女接过去,安顿在了丹雪房里。” “房里?”顾老抬眉看向保姆,是他理解有问题吗?祖宅那么多院子、房间,哪里不能安顿?! 保姆点了点头。 顾老嗤了声:“家具厂新招的一批大学生,李厂长不是说没地方解决住处吗,打电话给顾森,让他留个主院,其他院子捐给家具厂几年。” 保姆一震,不可思议地看向顾老。 顾老想到赵恪私下跟他说的那些话,对保姆摆了摆手:“打完电话,你随丹雪过去一趟,看哪些东西要带,哪些东西不带,帮她收拾一下。” “是!”保姆应了声,带着丹雪去了祖宅。 范云听侄女范秋秋说顾丹雪回来又走了,心下就是咯噔一声,她女儿她清楚,那就不是一个受气的,知道有人占了她的卧室,不闹一场她能罢休! “表姐也真是的,不想让我住说一声,我搬出来就是,哪值得跑出去闹到外人面前,让人家凭白地看小姑你的笑话。” 是啊,多大的事!心里气、不满为什么不先跟她这个当妈的说一声,非要跑出去闹。 再想想认亲宴那天,自己提前一月帮她订了礼服,又辛辛苦苦跑到华侨商店选鞋、挑袜的,好不容易给她从头到脚备了一身行头,她不穿也就算了,在老太太和一众宾客面前,全程黏在姓苏的身边,反倒对自己这个亲生母亲避如蛇蝎,不知道的,人家还以为自己是后娘呢。 越想越气,范云抽了张牌往桌上一摔:“别理她,敢给我闹,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她大嫂笑着劝道:“孩子还小呢,你也别急,回头慢慢教……” “那犟种,我教也得她愿意听啊,你看她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 她大嫂冲身旁的妇人使了个眼色。 那妇人得到她大嫂的示意,甩出一张牌,笑道:“孩子不听话,那是你打的少,你看看我家孩子,哪个不乖?哪个不孝顺?这么点大就不听话,大了,还指望她孝敬你,给你养老,做梦呢。” 范云听得若有所思,可真要她动手,她是不敢的。 保姆过来收拾东西,自然要见女主人打声招呼。 范云刚被人拱了一肚子火,直接甩脸色,嚷了句“不见”! 保姆蹙了蹙眉,她在外代表的是顾老的颜面,范云稍明事理点都不会对她撂脸子:“走吧,去你院里。” 顾丹雪也是愣了一瞬,随之点了点头,领着保姆去了自个儿的院子。 找出箱子装书、手饰、古玩,拿出床单打包衣服被褥……顾丹雪那是恨不得将屋里的一针一线都带走。 保姆惊得瞪圆了眼:“丹、丹雪,被子、衣服……” 顾丹雪明白保姆的意思,被子、毯子,范秋秋盖过了,几箱的衣服也被她穿了一遍,这要搁以前,她肯定是大手一挥,“赏她了”或是“丢了”。可是跟干妈生活这么久,她哪还舍得浪费啊,按干妈的价值观,没有什么是不能回收利用的。 “都是好料子,拆拆洗洗裁了,做围裙、鞋子。” 不是纯棉就是府绸、雪缎、蚕丝、毛毯什么的,便是不拆送人还能得句谢谢。 “对了,找把工具,家具拆了带走。”都是上好的木料,给干妈留着做玩具,也比让范秋秋那丫头用着强。 东西装好,顾森也下班回来了。 看着胡同里停了一溜的车架,个个装得满满当当,他还纳闷地问司机:“谁搬家吗?” 司机探头往外看了眼,认出了保姆:“是茶姨。” 顾森一愣,想起了保姆电话里说的事,烦躁地抓了抓头,推门下车,走近才发现车上的东西是那么眼熟:“茶姨,小雪,你们这是?” 顾丹雪对他有气,脸一扭,看向了别处。 保姆无奈地轻叹了声:“家里已经没有丹雪的地方了,屋里的东西我们便收拾收拾带走了。” 什么叫家里没她的地方了?她那个院子十几间屋子,秋秋住一间怎么了?“茶姨,丹雪小儿心性,你怎么也……” 保姆笑笑:“捐房的事,你明儿别忘了找李厂长。” “这是祖宅,我不会捐的!”顾森硬气道,“有问题,你让叔爷给我打电话。” 这会儿知道肉痛了,闺女的卧室被人占了,怎么表现得就那么无所谓呢? 保姆依旧好脾气地笑笑,冲大家挥了下手,车架一辆辆出了胡同。 顾森望着女儿随茶姨远去的背影,怔怔地立在原地,心里缺了一块,从头到尾她都没跟自己说过一句话! 他真不明白,不就是一间屋子吗?哪来的这么大的气性,见到亲爹都不吭一声,直接掉脸子走了。 …… “妈妈,”回去的路上,小瑜儿坐在苏梅怀里,转着手里的一朵月季花,“我们要回家了吗?” “嗯,回我们南方的家。小瑜儿还记得王奶奶、张大娘、王叔叔、囡囡,蔡校长、孟叔叔、吴老师、三毛……” “记得。”小瑜儿扯去花茎上的叶子,把花插进苏梅的辫子里,“妈妈,好看吗?” “好看,谢谢小瑜儿。” “嘻嘻……妈妈,甜甜跟我们一起回家吗?” “不跟。” 小瑜儿嘴一瘪:“妈妈不能把她带上吗?” “不能。”苏梅笑道,“要不,妈妈和爸爸回家,把你留在这儿陪爷爷好不好?” “不、不,”小瑜儿忙抱住苏梅的胳膊叫道,“我不要留下,我要跟妈妈回家。” “看,你都不愿意离开妈妈,怎能让甜甜离开爸妈跟我们回家呢?” “呜……我喜欢她啊~” 苏梅好笑地点了点他的鼻头:“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呃~”小瑜儿一怔,眼里水汪汪地道,“妈妈不是说,看到了心生欢喜。” “对啊,那你看到丹雪姐姐心生欢喜不?” 小瑜儿点点头:“丹雪姐姐长得漂亮。” “你喜欢姐姐,也喜欢甜甜,一样都是喜欢,回家后,没有甜甜,你可以看丹雪姐姐啊。” 好、好像是这么个理。 赵恪看儿子被他妈几句话哄住了,忍不住捏了下他的脸蛋:“傻!” …… 上午11点的火车,凌晨四点多,赵恪掀被下床,苏梅紧跟着翻身坐了起来。 赵恪:“要买肉吗?” 苏梅点点头,走前,她想给小黑蛋三人做些肉干。 “钱票在哪?我去买,”赵恪穿好衣服,扶她躺下道,“你再睡会儿。” 苏梅指指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 赵恪走后,苏梅也没感睡死,又躺了十几分钟,就起来了。 熬粥、烙饼。 干虾开水烫一下,剥壳,连同泡好的木耳、菌子一起切碎,炒制。 赵恪拿着钱票跑了四五个供销社,买回来五斤瘦肉,四个猪蹄,两条鱼、三斤油。 苏梅接过来宰杀清洗后,瘦肉做成了肉干,猪蹄卤上,鱼切块挂糊油炸,趁着油锅顺手又炸了盆青菜丸子。 东西一做好,来不及吃饭,趁热,赵恪骑上自行车带上她去了军部。 小黑蛋、赵瑾、林念营训练结束,已等在军部门口。 一看两人过来,撒腿跑到了跟前:“赵爸、娘。” “爸、妈。” “赵叔、小婶。” 赵恪单腿一支地,停了下来。 苏梅跳下后座,问三人:“洗手了吗?” 小黑蛋点了点头:“娘,我闻到肉香了。” 苏梅把装猪蹄的油纸包递给他:“卤猪蹄。” 小黑蛋打开,兄弟仨各捏了一块,吃完还想再吃,苏梅没让:“这个能放,中午再吃。来,尝尝我烙的卷饼。” 饼里夹了菜,咬一口外焦里嫩,鲜香可口。 三人吃饼的当口,苏梅打开盒饭,一人递了一盒粥。 一顿饭吃完,三人抱着肚子长出了口气。 “娘,”小黑蛋抱着苏梅的腰不舍道,“真不想让你走。” 赵恪把装东西的竹篮递给赵瑾,敲了敲小黑蛋的头:“光舍不得你娘?” 小黑蛋忙松开苏梅,抱了抱赵恪:“当然还有赵爸啦~” 赵恪翘了翘嘴角,揽着他的肩头拍了拍:“记得写信。” “嗯。”小黑蛋眼眶有点热,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苏梅心下涩然,抱了抱林念营、赵瑾:“篮子里我给你们做了些肉干、炸鱼块、丸子。回南方后,我再做点肉酱、鱼干给你们寄过来,别舍不得吃。” “好!”两人抹了下眼角,依恋地在她怀里蹭了蹭。 赵恪松开小黑蛋,跟着抱了抱赵瑾、林念营:“照顾好自己!” 三人点了点头。 …… 十点半,大家准时在火车站汇合。 苏梅看着顾丹雪身旁那跟小山似的一堆东西,抬手敲了她一记:“怕干妈饿着你,还是冻着你啊?” “这还是删减后的呢。”江敏笑道,“你不知道,原来有多少,九大车!这丫头把她房里的家具都拆了,说都是好木料,要带回南方让你做玩具用。” 苏梅见过顾淼小花厅里的家具,一水的黄花梨。顾丹雪早几年作为家族嫡支里唯一的孩子,用的东西自然不比后找回来的顾淼差。 “好好的家具拆了就不值钱了,我做玩具什么料子都成,你没事折腾它干嘛?” 顾丹雪抿了抿唇,抱着苏梅的腰不吭声。 什么情况?苏梅不由看向了江敏。 江敏心疼地摸了摸顾丹雪的头,把范云让侄女占了她屋子的事说了一遍。 苏梅:“……” 当着顾丹雪,苏梅不好说什么,转头却忍不住跟赵恪吐槽道:“丹雪真是范云生的吗?” 赵恪顺了顺她颊边的发:“这跟亲不亲生没关系,看的还是人品和心性。”家里四个孩子,咋没见小梅偏向哪个,忽略哪个,衣服鞋袜吃食书本,一个有的,另三个必然不缺。 “东西太多,我去找找列车长,让他帮忙办个拖运,将东西送上拉煤的货车。”那样要便宜些。 “好!” 第196章 第196章 近一年来, 赵恪没少请这条线上的列车长帮忙捎东西,彼此都熟了。遂这边过去一说, 列车长立马应了, 还派了两个人过来帮忙拉东西。 捎捎地,赵恪塞了些钱票过去。 “别,”列车长拒绝道, “赵团长, 咱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我也不跟你来虚的, 钱票我不缺, 我缺的是粮。” 赵恪立马道:“回去, 我托人给你送些。” “送就不用了, ”列车长掏出一个信封道, “你想办法帮我买点土豆、红薯、海鲜、菜干、菌子什么的。” 赵恪接过信封点了点头。 东西安置好, 火车也到站了。 赵儒生全程板着脸,秦淑梅斜晲了他一眼:“你黑着脸给谁看呢?我在家也没见你对我多好,这一走, 倒是不舍了, 早干嘛去了?” 苏梅忍着笑, 从喻兰怀里接过小瑜儿:“爸, 这都五月了, 离过年也没多远了,你努力攒攒假, 过年来我们南方吧。我们带你爬爬山、赏赏花, 有空了再租条船出海看看。” 赵倬在旁听得心动不已:“弟妹, 年底我和你大嫂过去欢迎吗?” 喻兰胳膊肘一抬,顶了他一下, “你有假吗?小梅别理他,你就当没这个人。年底,我带小琛他们仨过去……”余光扫过赵儒生又黑了一度的脸,喻兰忙又补充道,“当然,还有咱爸。” 赵儒生脸色一缓,解开军装中间的扣子,从内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苏梅:“你妈的生活费。” 苏梅刚要拒绝,赵恪伸手接住揣进了兜里:“放心吧,爸,年底你来了,我保证还你一个健步如飞的白胖老太。” 秦淑梅拍了儿子一记:“贫嘴,什么白胖老太,你养猪呢。” 大家哄然而笑。 赵倬提起秦淑梅随身带的行李,扶着她道:“走吧,送你们到车上。” 小瑜儿伏在苏梅肩头,努力往后伸了伸手:“甜甜~” 卢桂月抱着甜甜也来送行了,方才跟苏梅说了会儿话。要上车了,没再往前送,人多,她带着孩子不方便。 “呜……妈妈,我以后再也见不着甜甜了。” 苏梅拍了拍小家伙的背,安抚道:“你可以给她写信打电话啊。” “可以吗?” “可以。” …… 几天几夜后,一行人终于到了花城。 这天正是星期天,刘明泽、刘明翰等一帮孩子,一人骑了辆自行车,早早就等在了出站口。 苏梅一眼扫过几人,偏头跟秦淑梅道:“妈,今儿咱们要拐个弯了。” 不等秦淑梅疑惑地开口,刘明泽、刘明翰、刘平安等人已跑了过来:“小梅姐、小瑜儿、赵大哥。” 小瑜儿还记得几人,遂毫不认生地对刘明泽张开了两手。 刘明泽接过他,当下就举了几个高高,小家伙一扫车上的萎靡,乐得哈哈直笑。 赵恪:“别堵住路,先出去。” 几人应了声,纷纷上前接了大家手里的行李。大件都在运煤车上,他们随身带的不是换洗衣服,就是洗漱用品和吃食,都不重,遂大家也没跟他们客气。 出了出站口,苏梅给秦淑梅、江敏、顾八、顾丹雪挨个介绍道:“二伯家的刘明泽,三伯家的明翰、四伯家的平安……” “明泽、明翰……这是我妈,你们叫秦大娘,这是江医生……” 双方互相打过招呼,坐上自行车,回了刘家。 老族长、刘家晟夫妻、二伯母、三伯母,一早就在刘舅舅家等着了。 互相见礼后,老族长、刘家晟夫妻、二伯母和三伯母各掏了个荷包给顾丹雪。 顾丹雪看向苏梅。 苏梅冲她点点头。 “谢谢太爷、舅爷、舅奶,二舅奶、三舅奶。” “乖。”顾丹雪长得实在漂亮,二伯母、三伯母恨不得拐回家养着。 秦淑梅冲刘明泽等人招了招手,一人亦是给了一个荷包。 几人最小的都十六七了,哪好意思要,站起来就想跑。 赵恪脸一板:“还不谢谢大娘。” 几人嚅嚅地接过荷包,真诚地道了声谢。 秦淑梅看着几个孩子跟儿子、儿媳之间的相处,比着家里的小琛、小璋也不差,心生欢喜。俗话说得好,多门亲戚多条路,在花城刘家是大族,自家在这边没有人脉,只小恪他们孤零零的一家,能有门亲戚相互扶持着,叫她说,真是再好不过。 刘夫人:“亲家、小梅、江医生,你们是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秦淑梅、顾丹雪、江敏早就受不了身上的味道了,想先洗澡再吃饭,苏梅也有点受不了,便留赵恪、顾八和小瑜儿陪大家说话,带着她们去后院客房,痛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 “小梅、亲家……”刘夫人招呼几人道,“快来吃面。” 细白的面条上码着青菜、鱼肉和一个溏心蛋。 二伯母递了盘剁椒鱼加面给苏梅:“早上去供销社正好看到有鱼卖,我就买了几条,拿来做了。尝尝,比着你的手艺如何?” 苏梅拌了下,夹着面尝了口面,又吃了口鱼,冲二伯母、三伯母竖了竖大拇指:“好吃!” 难能可贵的是,她们还用筛子过了下八一面,没了麦麸,面条吃着十分细腻劲道。 “妈、小雪,尝尝。”苏梅给两人挑了两盘不辣的,“江敏,有辣和不辣两种,你吃哪种?” 江敏挑了盘辣的。 就着面汤,吃完一盘鱼加面,胃里说不出的舒坦。 秦淑梅和顾丹雪身体不好,吃完饭,苏梅便送她们回房休息。 到了房里,苏梅好生给两人按了一通,异能于她们体内游走了一圈又一圈,片刻,二人就先后打起了呼噜。 苏梅安顿好两人,回到前院,赵恪、顾八吃完饭,在跟老族长、刘家晟说话;小瑜儿被刘明泽抱着在院里玩,独不见江敏和刘夫人她们。 “江医生和你妈她们呢?”苏梅问刘明泽。 “江医生有些困,我妈带她去客房了。三婶和七婶去了隔避王家,那家小儿子后天娶亲,方才王大娘拉她们帮忙准备东西去了。” “哦~”苏梅擢了擢小瑜儿的脸颊,“困不困?” 小瑜儿下车前刚睡过一觉,这会儿正精神着呢,闻言摇了摇头,拿出自己的小青蛙,拧了几圈发条,放在地上,显摆道:“泽叔叔、明叔叔快看看,妈妈给我做的,还有军卡、海盗船。” 这些小黑蛋年初在信上写过,随信一起寄来的还有一张小青蛙的图,形状虽然画的有那么七成相似,只是他那审美,大红的青蛙点上了黑点点。 “真是青蛙啊!”刘平安看着地上蹦跳的青蛙,咂摸了下嘴,“我还以为小黑蛋画的是只七星飘虫呢。” 刘明翰拿起地上的青蛙:“不只你一个人看错了,我看他画的也像七星飘虫。” 刘明泽:“小梅姐,小黑蛋的审美,你怎么就没纠正一下啊?” “我们小黑蛋那是抽象派画家,”苏梅笑道,“看时稍稍调动一下想象力就好了。” 几人被她这话逗得笑作一团,小瑜儿没听懂,不过不妨碍他跟着傻乐。 “小梅姐,”刘明泽好奇道,“百货商场里卖的军卡,真是你做的吗?” “你赵大哥画的图,我拿木头做了辆,那辆车被京市玩具厂的李厂长看中买了去。哦,对了,”苏梅笑道,“我现在在他们玩具厂挂职做了名设计师,每月有几十块钱的工资呢。说说吧,你们想要啥,我买给你们。”回来的急,也没给一帮家伙带礼物。 刘明泽:“我想要小黑蛋说的袖箭。” 知道苏梅家里负担重,他们谁也不好意思要什么花钱的礼物,于是顺着刘明泽的话,大伙儿跟着点了点头,“我们也想要一只扣在腕上的袖箭。” “行啊,等啥时候有空了,我带你们去山里转转,一人给你们配一个袖箭。”袖箭太危险了,在城里,苏梅可不敢让他们随意戴,万一无意中伤到人怎么办? “小梅姐,还有十几天就可以收土豆了吧?” 刘家院子里一边种了土豆,另一边种了红薯。 苏梅精神力扫过土豆的根茎,他们种的要比军区早,看着不用到五月底,就能收了:“嗯,你们各家院里的土豆收了,就可以来军区了。” “哇,终于又可以过去了!”几人欢呼一声,开始争起了谁第一批去,谁第二批秋收时去。 院里的红薯藤长得蛮好的,苏梅看了眼腕上的表,她们到时就半下午了,这会儿也该准备晚饭了。 取了只篮子,苏梅掐了些红薯藤。 “小梅姐,”刘明泽接过苏梅手里的蓝子,“炒着吃吗?” “叶子拿面拌了蒸着吃,茎跟青椒一起炒。” 刘明翰一听,立马往青椒地里跑道:“我去摘青椒。” 中途刘夫人回来了,她拿碗舀了些米熬了一锅粥。 做好饭,苏梅去客房看了看,秦淑梅和顾丹雪睡的好不香甜。 刘夫人见苏梅一个人回来了:“没起来吗?” “睡的沉,我没好意思叫。”苏梅笑道,“咱们吃吧,等会儿给她们房里放点零食,再放一瓶开水。” “成。” 晚上,苏梅洗漱后,倒头便睡了。 赵恪跟小瑜儿洗澡出来,听着她轻微的打呼声。 小瑜儿捂着嘴笑道:“妈妈打呼了。” 赵恪拍拍儿子:“妈妈累了。” 翌日一早,王竣便开了辆军卡过来。 赵恪带着他先去火车站拉了大批的行李,才回来接苏梅等人。 经过一夜的休息,大家都缓过劲来,用过饭便去老族长家和二伯母、三伯母家说了一声,跟刘家晟夫妻又说了会儿话,才上车离开。 一个多小时后,到了军区。 赵恪留了王竣找人往家送东西,自己带着顾八、江敏去医院报道。 苏梅则抱着小瑜儿,带着秦淑梅和顾丹雪往家走。 王老太带着囡囡等在了苏梅家门口,院子里的晒绳上,张宁已帮忙晒满了被褥。 “大娘,”苏梅放下小瑜儿,看向她怀里的囡囡,小家伙六个多月了,养得极好,乌溜溜的大眼睛,粉嫩嫩的双颊,可爱得不行。 “囡囡都长这么大了,快给我抱抱。”说着,苏梅脱下的外衣,只着衬衫抱起了小家伙。 王老太:“不用这么讲究。” “一路灰尘多。”军卡没有那么多座位,回来的一路,苏梅抱着小瑜儿都坐在了后车斗里。 从镇上到军区这一截是土路,尘土大,坑坑洼洼也颠得狠,幸好有赵恪在旁护着。 苏梅身上暖暖的带着阳光的味道,囡囡很喜欢,待在她怀里也不认生,只仰着小脸好奇地看着她。 “妈、丹雪,”苏梅给两人介绍道,“这是王大娘。”随之又晃了晃怀里囡囡,“这是我认的干闺女。丹雪,来,见见妹妹。” 顾丹雪好奇地摸了摸囡囡的小手:“她好小啊!” 秦淑梅跟王老太打过招呼,掏了个荷包给囡囡。 王老太拿了个红木小盒给顾丹雪。 早在回来之前,赵恪就打电话跟王竣说了顾丹雪的身世,王老太为人精明,非但不觉得有人跟自家孙女抢干娘,反而为孙女以后有这么一个干姐姐而高兴,所以给的礼也是相当的贵重。 不过,顾丹雪好东西见多了,并不觉得一个帝王绿玉坠有什么,安顿好,打开随意扫了眼就丢进书桌的抽屉里了。 房子的布局,王竣接过赵恪的电话,就找到孟子衡,带着警卫员给调了。 因则过不久顾老和汪师傅就要来了,东耳房跟西耳房做了调换。 民间有东为尊的说法,耳房调后,赵恪和苏梅的卧室也从东厢移到了西厢,藤出东厢给秦淑梅住。又因为房间有限,所以,东厢一分为二,给顾丹雪加了张床和一套书柜桌椅。 秦淑梅和顾丹雪倒是极为喜欢,小院朴实,却又处处充满了盎然生机,给人一种抚去尘世繁华归隐山林的清幽,心都跟着静了。 陆陆续续的行李搬进了院,苏梅把囡囡递给王老太,跟张宁一起端了茶给帮忙的战士。 秦淑梅打开行李,拿了包奶糖分给大家。 王竣找的战士年龄都不大,秦淑梅给的热情,战士们脸皮薄,推不过一个个都接了。 “苏同志,东西放哪?我们给你搬进去放好。” 苏梅把自己、赵恪和小瑜儿的东西挑出来,先摞在廊下:“妈、丹雪,你们看怎么放,跟战士们说一声。” 顾丹雪挨个儿看了看箱子,随之指着两个红木大箱道:“干妈,这两个箱子,是叔太爷给你的,你收起来吧。” 第197章 第197章 “还有几箱, 都是范秋秋用过、穿过的,我不想要了, 干妈, 你看着处理吧,都是好东西。” 苏梅愣了下,直接让四名战士帮忙把顾老给的两箱东西搬去了他们卧室, 丹雪那几箱则连同顾八夫妻的东西先放在了西耳房。 放好东西, 送走帮忙的战士和回去上班的王竣,苏梅打量着院里遍种的蔬菜, 谢过王老太和张宁, 搬了张小桌和几把竹椅在廊下, 拿了奶糖, 冲泡了壶花茶放在桌上。 秦淑梅打量着窗台下的几盆山茶花, 越看越爱, 忍不住拿了把剪刀修剪了起来,顾丹雪也喜欢,这次来她还找叔太爷要了些开花漂亮的药材种子。 张宁和王老太也是雅人, 自家院子里的花种得比菜还多, 廊下这几盆就是张宁早上刚搬过来的, 因为苏梅对花兴趣不大, 遂没搬太多。 “我家院子种得多, ”张宁笑道,“大娘跟丹雪随我过去选几株吧?回头让小梅用竹根给你们雕几个花盆, 移种进去。” 屋子里的各式竹雕用具, 秦淑梅和丹雪方才也看了, 闻言不由一脸期待地看向苏梅。 苏梅正取了昨儿和火车上换下的脏衣服,同砸碎的皂角一起泡进盆里:“想要什么样的竹雕花盆你们画个样子。” 两人应了一声, 随张宁出门,去了王家。 盆还没做,两人选好花,没急着挖。 王老太抱着囡囡在竹椅上坐下,跟打开地窖,取米面的苏梅说着话。小瑜儿趴在小桌的另一边,偷偷地捏了一颗又一颗糖往兜里装,装得罩衫上的小兜兜鼓鼓的。 囡囡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小瑜儿抬头跟她对视一眼,捏着糖犹豫了片刻,不舍地朝她递了递。 囡囡盯着那颗糖呆了会儿,伸手抓住。 小瑜儿捏着糖,不舍得松手,嘴里絮絮叨叨道:“糖不能吃太多,不然牙里长虫,虫咬牙,牙就好痛好痛。” 囡囡拽了拽,没拽动:“啊~” “咦!你没长牙,那就更不能吃糖了。”说着,小瑜儿一使劲,把糖夺了回来。 囡囡摊着小手看了看,空的:“啊~” “等你长了牙再吃,这一颗我先替你吃了。”说着,小瑜儿剥开糖纸,把糖塞进了嘴里。 苏梅放好米面,洗了洗手,抬手敲了他一记:“小瑜儿,你还记得自己是哥哥吧?” 小瑜儿深怕他妈下一句,‘是哥哥就把糖给妹妹’,遂捂着口袋,刺溜一下冲下台梯,向外蹿道:“我找三毛、四毛哥玩了。” 苏梅:“他们这会儿在学校上课呢,哪有时间跟你玩?还不回来。” 赵恪带着顾八、江敏迈步进院,一把提起冲来的小瑜儿,扫了眼他的口袋,朝他摊了摊手。 小瑜儿肉痛地一颗一颗掏了出来,直到口袋空空,赵恪才满意地将他放下。 顾八和江敏在旁看得直乐。 与之同时,张宁带着选好花的秦淑梅和顾丹雪也回来了。 一番介绍后,赵恪接过苏梅倒的茶,一气儿饮下半杯,转头对她道:“董团长原来的宅子分给小八他们了,方才我们去看了,家具什么的都在,就是缺了锅碗瓢盆暖瓶等物。我带小八去镇上添置,顺便去陶瓷厂看看三哥、三嫂,你看要不要给他们捎带些什么?” “东西还都没整理,我给你拿些钱票,你去供销社买几样带过去吧?” 赵恪放下杯子,点点头。 苏梅进屋拿了一斤肉票,两张糖票、三张烟酒票。 “小梅,”王老太一指院子里的韭菜、小葱、生菜、小白菜,“镇上吃菜不方便,你拿篮子给他们摘些。” 一听摘菜,顾丹雪来了兴趣:“干妈,摘什么,我来。” 王老太抱着囡囡起身指点道:“厨房有竹篮,你去拿一个。” 顾丹雪应了声,提着裙子跑去厨房,转身拎了一个竹篮出来。 王老太站在菜间的田埂上,指点她拔小葱、薅青菜。 苏梅去杂物房拿了把镰刀,割了些韭菜。 小瑜儿偷偷地拽了根巴掌长的小黄瓜,摘掉上面的花,在袖子上擦了擦,咬了口。 没长成的黄瓜,不但涩口,还有一股青气。 秦淑梅早年在延安时,在自家住的小院里也曾种过几年菜,看小孙子苦着一张脸,笑道:“好吃吗?” 小瑜儿嘴一张吐了,随之把手里的小黄瓜甩进了菜地里。 赵恪眉头一跳,不悦道:“捡起来吃掉。” 小瑜儿觑了眼他爸黑沉的脸色,忙钻进黄瓜架里把沾了土的小黄瓜捡起来,在衣服上擦了擦,塞进嘴里,嚼巴嚼巴咽了。 送走赵恪、顾八,一群人拿着扫帚、抹布和盆去了王家前面的宅子,大门方才赵恪他们已经打开了。 这座宅子的格局,跟苏梅他们家一样,三间正房挂两耳,因则董团长秦谣夫妻吃食堂不在家开火,院里只盖了厕所、洗澡间,没搭厨房,也没有种菜。 王老太抱着囡囡打量了番院子和屋里的布置,问道:“院里种菜吗?” 江敏笑道:“倒是想种,就是没种过。” 张宁:“种菜不难,我家有些菜种,想种什么?回头我把菜种拿来,教你怎么种。” “谢谢张姐,我想种些黄瓜、西红柿、小青菜、葱和韭菜。” 王老太:“再种些冬瓜、南瓜吧,个大,结的又多,能顶些口粮。哎,对了,你们要不要田?” 苏梅:“开耕好的田,军部还愿意分给家属吗?” “愿意是愿意,不过地里的这一季庄稼要归军部所有。”王老太道,“这个月底,土豆收了,会空出一些地,我家准备领两亩。” 江敏看看自己的手,她和顾八工资高,没孩子,不用领也饿不着,只是想到来此的目的,“那我家也领两亩吧。” 工作上没办法分到一个部门,生活上再不多接触、参与,只怕有什么事,他们也插不上手。 苏梅打量了眼五间屋子,“小敏,你是另盖厨房,还是选一间耳房垒灶?” “盖吧,”江敏道,“跟你们家一样,盖上两间,一间当厨房,另一间放粮食农具。” 苏梅抬腕看了下表,十点多:“你们休息几天?” 江敏:“明天正常上班。” “那你这盖房子的事就交给我吧,”人领回来了,多少不得照顾点,“我去山下的供销社看看有没有鱼、肉卖,正好去后勤帮你问问还有没有砖瓦,有的话,我就直接帮你订下了?” “好,我拿钱票给你。”说着,江敏转身去了卧室,打开书桌上的小包,掏了叠钱票给苏梅。 苏梅接过来,当面点了下,回家拎了个竹篮,唤上丹雪,先去了供销社。 一路上,顾丹雪蹦蹦跳跳的好不开心,山里的空气格外的清新,花儿开的娇艳,溪流清澈,风吹过来,满目清凉,不带一点燥热。 “冷不冷?”苏梅看向她身上的樱粉长裙,“等会儿回去,外面加件线衫。” “干妈,你握着我的手,”顾丹雪把有些凉的手塞进苏梅手里,笑道,“你握着就不冷了。” 苏梅笑笑,握着她的手,引了异能于她体内游走了一圈。 顾丹雪往苏梅身边靠了靠,另一只手挽住了苏梅的胳膊。 “苏同志回来了?”供销社里的几名服务员,相续跟苏梅打着招呼。 苏梅一一应着,顺便跟大家介绍道,“这是我和赵团长认的干闺女顾丹雪,以后她来买东西,你们可要照顾点。” “一定一定。” “苏同志,”卖肉的点了点案上的几根大骨,“只有这些了,要吗?” 苏梅看着剔得干净的棒骨,摇了摇头,挑了两条草鱼,三斤虾,两斤鸡蛋和若干调料。 买好后,东西先放在供销社,苏梅带着顾丹雪去了后勤。 路上遇到几位生面孔的军嫂,苏梅猜测多半过完年后,又有家属来了。 订好砖瓦和稻草,苏梅回头拎上东西,带着丹雪往回走,远远便见陈青苗扛着锄头从田里走来。 “苏同志!”陈青苗双眼一亮,一溜小跑到了近前,看着苏梅兴奋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到家。”苏梅上下打量了她番,忍不住皱眉道,“你怎么又瘦了?”衣服穿上在身上,空荡荡的,整个人都快成骨头架子了。 “哎!”陈青苗叹了口气,“过年那会儿,家里几个侄子、侄女结婚,侄子要房,侄女来信说想要条毛毯,钱不够……”陈青苗瞟了顾丹雪一眼,拉着苏梅往旁边走了两步,小声道,“我托人把家里的粮食卖了大半,才勉强凑齐。上月来信,又说家里断粮了。粮食不好寄,苏同志,你大城市的亲戚多,能帮我问问,看有人愿意拿粮票换粮吗?” 主要是邮费贵,她不舍得。 有啊,咋没有,前几天他们回来,列车长拿的那叠钱票还在家里放着呢。只是,苏梅忍不住捏了捏眉心:“换了粮票寄去,你还有粮吃吗?” 陈青苗松了口气:“地里的土豆我种的早,过两天就可以挖了,还有玉米,这会儿都能煮着吃了。哦,对了,我记得你特别喜欢吃嫩玉米,等会儿我掰几穗给你送去。” “不用给我送,有那些东西,你先把自己喂胖吧。”苏梅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我要杂粮、菜干、菌子、木耳。准备好了,跟我说一声。” “哎,我回家就准备。” 苏梅望着她风风火火远去的背影,蹙了蹙眉:“走吧,咱回家。” “干妈,她……好瘦啊!” 苏梅拍拍顾丹雪的手:“以后无论陷入什么境地,都要对自己好点。” 自个儿都不爱自己,指望别人吗? 顾家以医药起家,提笔写字,顾丹雪学的第一个字是“仁”,第二个字是“义”,第三第四个字组合起来是“医德”,苏梅的话与她所学完全背道而驰,可经历过一系列变故的顾丹雪知道,干妈说的没错,遂受教地点了点头。 午饭,苏梅蒸了锅米饭,做了道酸菜鱼,一盘韭菜炒鸡蛋,一道红烧大虾,一道蒜蓉菜心,一小盆用水果罐头做的甜汤和一份鸡蛋羹。 蔡佳微下班过来,拎了一篮米线,一斤火腿:“云南的战友寄来的,给大娘和丹雪尝尝鲜。” “放条几上。”苏梅起身拿碗筷道,“做的多,孟副团长呢,叫过来,一块吃。”本来做着王家四口的饭呢,结果,张宁娘家来人了。 第198章 第198章 孟子衡过来听说江敏是妇产科医生, 自小在顾家跟着师傅学中医,把脉十分精准, 双眸一亮, 拉着蔡佳微的左手送到江敏面前:“江医生,麻烦你给她把把脉。” 苏梅偏头打量了下蔡佳微的脸色:“怎么了?不舒服吗?” 蔡佳微本来有几分苍白的脸色多了抹红晕,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没敢把话说死:“闻着鱼汤, 胃里有点难受。” 苏梅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尝了尝:“我处理的挺干净的啊, 也不腥, 酸酸辣辣地挺开胃的。” 秦淑梅好笑地拍了下苏梅:“都是生养过的人了, 咋还是不懂呢。我看蔡同志八成是有了。” 江敏收回手, 笑道:“恭喜, 快两个月了。” 孟子衡欢呼一声, 蹦了起来,抱着小瑜儿往上丢道:“哈哈……我要当爸爸啦~我要当爸爸啦~” 小瑜儿一惊之后,乐坏了:“还要!还要飞……” 苏梅愣了愣, 笑道, “恭喜!”随之把酸菜鱼往一边移了移, 端起那碗蒸蛋放在蔡佳微面前, “这个能吃吗?” “你不用忙活, ”蔡佳微笑道,“我吃那盘蒜蓉菜心就成。” 秦淑梅把红烧大虾移到她跟前:“吃虾, 海鲜营养高。” 蔡佳微不由看向江敏。 江敏笑着点点头:“海鲜里营养价值最高的还是鱼, 过了这段不适期, 隔个几天可以尝着吃一次。” 接着江敏又说了些注意事项,秦淑梅在旁补充了些生育经验。 正吃着说着呢, 二妮提着一竹篮嫩玉米过来了。 蔡佳微、秦淑梅,连带着江敏看着嫩玉米都是双眼一亮,带了抹意外的惊喜。 整个军区也就她家的玉米种的早。 苏梅一看,得!也别拒绝了,收下吧。 接过竹篮,苏梅掏出一根根嫩玉米放在条几上,打开条几下的小柜,拿了包奶糖放进去,递给二妞:“吃饭了吗?” 二妞扫了眼桌面上的盘盘碟碟,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吃、吃过了。” 秦淑梅看着她发黄的头发,黑瘦的小脸,身上补丁撂补丁的衣服,心生怜惜,不过却没说什么。按她的理解,军区的孩子不该如此才对。 顾丹雪好奇地打量了她两眼,便将目光放在了条几上的嫩玉米上:“干妈,这就是书里说的玉米吗?” 她见过的玉米是一粒一粒的,没见过裹着青衣的玉米棒。 苏梅拿了根玉米递给她:“下午带你去田里走一趟,好好认认每一样作物。” “好!” “苏、苏姨,”二妞勾着头,喃道,“我走了。” “等一下,”苏梅取过二妞手里的竹篮,在桌角加了把椅子,按着她坐下道,“今儿做的饭多,坐下再吃点。” 说罢,去厨房盛了碗米饭,拿了双筷子给她,“吃吧,别拘谨。” 苏梅自家打的谷子,米粒虽然也碎了不少,却没有掺杂一点谷糠,遂蒸出来的米饭颗粒饱满,米香浓郁。 二妞吞了吞口水,捧着扒了一口,不等咽下,迫不及得地又扒了第二口,一口接一口吃得又急又快。 蔡佳微摸了下自己的小腹,看着不免心软,拿起酸菜鱼盆里的勺子给她一连舀了两勺鱼肉:“别光吃米饭,吃菜。” 秦淑梅给她剥了两个大虾。 顾丹雪揭开玉米皮,摸了摸水嫩的玉米粒:“干娘,咋吃啊,煮粥吗?” 苏梅两口扒光碗里的饭,重新拿了只篮子装玉米棒子:“去掉外面的老皮,留下两层嫩皮,揪去玉米须,洗洗丢锅里煮一煮,熟了捞出来抱着成啃了。”说着,苏梅拎着篮子去了厨房,拔开炉子,重新上了块煤,锅里坐上水,剥了玉米棒的外衣,去掉须,洗洗丢进锅里。 十个玉米棒,装了满满一锅。 为了留着肚子吃嫩玉米,蔡佳微、秦淑梅、江敏和顾丹雪早早就放下了碗,剩下的米和菜被二妞和孟子衡包圆了,吃得干干净净的汤汁都不剩。 “干妈,”顾丹雪站在厨房门口,看苏梅往外捞煮熟的玉米棒子,“我给你的那几箱,里面有好多衣服,有些我都没有上过身,范秋秋也就穿过一两次,家里的保姆洗得干干净净的,咱要不要给她挑两身?她身上的衣服好破啊!鞋子也是,我方才一低头,看她的脚趾头都露出来了。” 苏梅扫了眼顾丹雪身上的绵绸绣花裙,勾花线衫,白棉袜,红色小皮鞋,军区的女娃只怕没一个比得上的,“等我有时间了,看看再说。”纯棉的还行,绸子绣花的跟出去都是事,而且……说不定,人家不愿意穿呢。 捞出来的玉米放在山泉水里冰上两刻,拿着吃正好。 苏梅端着玉米去堂屋,二妞已抢了碗筷过来洗了。 洗完,放好,她才跟了过来。 秦淑梅抓了把干果给她:“别忙了,过来坐下歇歇。” “不了,我该回家了,再不回去,我娘该急了。”说着,拎起竹篮,跟苏梅道了声谢,噔噔跑出了院。 “是个好孩子!”秦淑梅感叹了句,接过苏梅递来的嫩玉米,忍不住跟她打听道,“什么情况啊,刚随军过来吗?” “不是。”苏梅回头,见大家都吃上了,自己拿了根嫩玉米,撕去剩下的两层外衣,掰了段给小瑜儿,“去年,她娘就带着他们姐弟六个随军过来了,家里种了二十亩地,一家老小白天黑夜的干,收上来的东西大都寄回了老家。她爸是侦察三团的营长,工资也不低,结果,老家这个娶媳妇,那个出嫁的,都来要东西,两口子也是满口应承。” 说到这里,苏梅偏头看了眼孟子衡:“你和赵恪有时间劝劝梁营长,再怎么着也得先顾好自己的小家吧。上午我从供销社回来遇到陈同志,人瘦得风一吹都能刮走,再这样下去,非得累出病来不可。” “说过了,不管用。”孟子衡啃了一小截玉米,剩下的放在妻子手边,只等她啃完手里的接着吃,“一提人家都是理,什么长子如父,长女如母,他和妻子都是家里的老大,出息了不能不管家里的人,不记父母恩。” “啧!”孟子衡轻嗤了声,“说得好像我们个个不孝,唯独他品德高尚似的。” “胡说!”秦淑梅怒道,“我家小三最孝顺了,他那不是孝,是蠢!”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特伟大,贼满足,十分享受这种被一家人崇拜、依赖的感觉?”江敏慢悠悠道,“我猜,他多半是自己把自己感动了。” 孟子衡若有所思。 顾丹雪听得瞠目:“还有这种人?” “这是一种甘于奉献的牺牲精神,其实我们很多战士身上都有,只是大多数三观极正,一腔热血守护的是960万平方千米的国土和四万万同胞,而他却极可能养了一堆趴在他一家人身上吸血的蛀虫。” 孟子衡:“有办法纠正吗?” 江敏摇了摇头,“夫妻间若有一个正常的还行,两个都是如此……”江敏感叹道,“我只能说当他们的孩子真苦!” 这种人不但严于要求自己吃苦,还会要求孩子跟他一样。 这也就饭间的几句闲聊,很快大家便转移了话题,说起了顾丹雪上学的事。 她今年12岁,上小学四年级。 户口没迁过来,在军区上学属于借读,要额外多交两毛钱的借读费。 苏梅拿了钱给蔡佳微:“还需要什么手续吗?” “不用。”新开的学校没那么多程序,蔡佳微收了钱,转头看向顾丹雪,“京市的课本跟这边略有不同,能跟上吗?” 顾丹雪前两年卧病在床,没怎么去过学校,顾森请了家教,今年入学,勉强能跟上老师的进度,只是没考过试,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在哪里:“我、我也不知道。” 蔡佳微拧了拧眉:“明天来校,先做套试卷,语数有一门不及格,你就退一级,去三年级吧。” 顾丹雪知道赵瑾、林念营和小黑蛋的成绩,她比他们哪个都大,退到三年级那不就跟小黑蛋差一级了吗?“不能给我找个老师补补吗?我、我可以出钱。” 秦淑梅:“我来给她补。” 对上蔡佳微和苏梅看来的目光,秦淑梅放下啃完的玉米棒子,拿帕子擦了擦手,笑道:“我毕业于京大中文系,教她还行吧?” 两人忙点了点头。 “妈,”苏梅往她身边靠了靠,“没想到你这么厉害!那你能不能也教教我啊,我想学初中的知识。” “好啊!”秦淑梅巴不得苏梅跟着她提升些文化知识,和儿子缩短些距离呢,这样小两口说起什么,一方也能跟上另一方的思路。 送走上班的蔡佳微、孟子衡,苏梅帮江敏订的砖瓦稻草一担担被战士们挑上来了。 有几位给苏梅盖过厨房、拉过院墙,正好,江敏家的两间屋子也交给他们盖了。 留了江敏在家招待他们,苏梅回来见秦淑梅、顾丹雪和小瑜儿坐在竹椅上点着头打瞌睡,便把院子里的被褥等收进屋,给他们铺好床,“妈、丹雪你们进屋睡会儿。” 秦淑梅点点头,牵起小瑜儿道:“走,跟奶奶睡午觉去。” 三人睡了,苏梅挽起衣袖把两大盆衣物洗了,这一刻,她特怀念给小黑蛋他们做的那台洗衣机。 赵恪拎着个竹筐回来,苏梅刚把衣物一件件地投涤出来。 “怎么不等我回来再洗?”赵恪放下东西,接过衣物,一件件搭在绳上;内衣什么的,苏梅端去一旁晾在晒架上。 甩了甩胳膊,苏梅走到竹筐前往里一看,全是海鲜,有鱼、螃蟹、大虾、生蚝和蚌,倒进水池里一个个都还活着:“你去海岛了?” “没有。回来的路上遇到向晨了,他前两天听岛上来送货的人说,我们这几天有可能回来,就抽空抓了这些,送过来了。” “你怎么没把人带回来吃顿饭啊?” “他急着回去上课呢。放心吧,没让他空着手走,”赵恪搭完最后一件衣物,倒了大盆里的水,收拾了水池边的搓衣板和用剩的皂角,“三嫂让带回来的一包奶糖和两盒糕点都给他了。” “哦。三哥跟三嫂怎么样?两个孩子呢?” “都挺好的,一个个跟换了个人似的,穿着说话都讲究起来了。” 苏梅笑道:“境遇不一样了嘛,以前是土里刨食的农民,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我们赶集的乡镇,现在是工人了,三哥又是货车司机,整天跟着往外跑,眼界开阔了,身份上来了,说话做事肯定不一样。” “嗯,”赵恪擦擦手,“妈他们呢?” 苏梅刚往房间一指,秦淑梅便抱着小瑜儿出来了,后面跟着揉着眼睛的顾丹雪。 苏梅接过小瑜儿,放在地上,拿起他的小毛巾打湿,往他小脸上一盖,小家伙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就尿开了,幸好苏梅闪得快,不然就浇身上了。 “妈妈,”小瑜儿松开扶着小鸡的手,摸了下脸,“冰!” 苏梅一直用水洗着衣服,倒不觉得,闻言拿着帕子碰了下自己的脸,确实有点凉:“对不起呀,妈妈忘了,这是山泉水,下次给你晒盆温水洗脸。” 赵恪:“哪来地这么娇气!” “妈和丹雪也要用呢。” 赵恪立马不吱声了。 “干爸!” 赵恪冲丹雪点了点头,脸上温和了不少。 秦淑梅看得好笑,真是区别对态,看来儿子心里还是想要个闺女呢。 “咦!”顾丹雪看着池子里的螃蟹、大虾、蚌和生蚝,惊讶地拿根柴火戳了戳,“干妈,螃蟹和虾我认识,这两个大小壳是什么呀?能吃吗?” “小的是生蚝,大的是蚌。” “蚌!”秦淑梅凑过来一看那个头,“这么大,得有珍珠吧?” 是挺大的,苏梅晾上小毛巾,进屋拿了把尖刀,捞出来一个撬开,摸了摸,找出四五个黄豆那么大的奇形珍珠:“可惜了,早知道就不撬它了。” 秦淑梅接过去看了看:“这么大,不小了。” “我看看,”顾丹雪拿了两个,放在手心里好奇地拨了拨,“可以捣成粉,敷脸。” 苏梅摸了下自己的脸:“我皮肤挺好的,不用敷。丹雪也不用,妈你用吧。” 秦淑梅摇了摇头:“人要顺应自然,我就不鼓捣。这么大的珍珠,捣碎可惜了,拿红线串上,给囡囡带着玩儿吧。” 苏梅点点头。 赵恪在几人说话间,出门去顾八家帮忙打地基去了。 秦淑梅和顾丹雪洗漱后,苏梅抱着小瑜儿,带着两人去了田间。年后的庄稼都是请孟子衡和王竣帮忙种的,长得如何,还不知道呢。 苏梅担心田里有草,这年头又没有除草剂,一场雨,野草蹿起来能吞了庄稼。 第199章 第199章 苏梅家的地离家都不远, 山脚四亩旱地,早春的土豆收了, 王竣和孟子衡帮忙种上了红薯。 苏梅放下小瑜儿, 留他跟秦淑梅待在地头,带着顾丹雪顺着田埂往里走道:“这一片红薯都是咱家的。”随之又细细跟她讲解了红薯的种植、生长期,收获的产量等。 一路行来, 苏梅看到红薯叶间冒出了不少稗草、狗尾草和马齿苋等野草。 苏梅看了下数量, 没有动手,她今儿只是带人过来看看, 认认地, 拔草的话, 明儿再来。 从红薯地里出来, 苏梅带着大家又去了离此不远的三亩水田。 顾丹雪惊讶地看着稻田里游走的鱼儿。 苏梅蹲在田埂上伸手捞了条小儿巴掌大的鱼儿:“这是鲤鱼, 靠吃稻田里的的害虫、杂草和掉落的稻花为生, 所以大家又叫稻花鱼,肉质鲜美,是制作腌鱼的首先。” “它不啃稻杆吗?” “不啃。”苏梅手一松, 鱼儿翻滚入田, 一个甩尾溅起一串水花游走了。 苏梅洗了洗手:“稻田里养鱼, 不但可以收获一大批鱼产品, 鱼儿的排泄物还能给水稻增肥。” 水田里因为养了大批的鲤鱼, 除了少量的稗草,再无其他野草, 打理起来, 算是最省心的田地了。 剩下那块三亩的田, 离农垦食堂不远,种了两亩土豆和一亩油菜。 苏梅看了看, 油菜这两日就该收了。 既然都走到这儿了,苏梅便带着三人爬上土坡,上了台阶,进了农垦食堂。 司务长、大胖和小庄都不在,孵化房的小王看到苏梅,丢下手里的烧火棍,兴奋地跑过来道:“苏同志,啥时候回来的?” “今儿。”苏梅打量着食堂外面,收拾得干净的广场,“准备晒油菜吗?” “嗯,司务长让大伙儿明天收油菜。苏同志,你们家种的也有吧?” “种了一亩。” “那你可以跟司务长或是班长说说,收了油菜拉过来一起晒,班长拉着牲口碾场时,顺道就帮你碾了。” “嗯。”苏梅确有此意,“班长呢?” “带着大家上滩涂捡鸭蛋去了。哦,对了,苏同志,你要小鸡小鸭吗?” 去年的鸡鸭,苏梅离开前都宰杀处理了,闻言点了点头:“多少钱一只?” 今年不像去年,军嫂刚来,为了让大家有归属感,无条件地送田、送鸡鸭的,如今一切都走上了正规,一些政策规矩也都立起来了。 “你是等孵化房里的这一批,还是挑我们养得半大的买?” “半大的。”这样能早一点吃上鸡鸭蛋。 “鸡四毛一只,鸭六毛。”小王看了下几人空着的手,去后厨拎了只竹筐出来,“走,我带你们过去挑选。” 鸡鸭养在食堂外面圈起的一片山地上,几人穿过菜地,远远就见去年围着种的刺梅绿竹等物,郁郁葱葱,长势良好。 与之不同的是旁边又多出一个大大的羊圈,去年还只养了那么一两只,用来给病号补充营养,今年就扩大几十倍,为了给让战士们能吃上一口肉,司务长也是下足劲了。 苏梅带着小瑜儿,秦淑梅、顾丹雪站在鸡鸭的栅栏门前,小王拎着筐进去挑选。 鸡有半斤大小,鸭看着要重些,小一斤了,怪不得要这么贵。 “我要九只母鸡,一只公鸡,四只母鸭,一只公鸭。”在部队就是这点好,因为近乎于自耕自足的管理模式,没人限制家畜的养殖数量。 苏梅要的多,一只筐没装下,小王又去农垦食堂拿了两只,顺便还带了两名战士过来,捉好后,直接给送到了家里。 院里的鸡鸭棚,前几天孟子衡和王竣刚帮忙修缮过。 分开放进两边,苏梅打开地窖提了半袋子谷糠,拿碗舀了些,添水一拌倒进食槽,拍着翅膀尖叫不止的鸡鸭立马抢食了起来。 顾丹雪跟小瑜儿趴在小木门上看得稀奇。 秦淑梅坐在廊下的竹椅上歇息了片刻,拎着竹篮去菜地摘了些老叶子,拿给两个小家伙,让他们等会儿,鸡鸭吃完了,把老叶子切碎再拌了谷糠喂,这样省粮食。 苏梅给匆匆离去的三人筐里各丢了包烟,洗了洗手,熬了锅虾仁粥,螃蟹刷刷全部蒸上了,下午撬开的那只蚌被她用韭菜炒了,另外又凉拌了盘莴笋,炒了碟菜心。 解下身上的围裙,苏梅正要拿了钱票和馍筐去食堂买些馒头回来呢,张宁拎着一篮刚出锅的包子进了门:“猪油酸菜包,尝尝。” 苏梅擦了擦手,拿起一个掰开咬了口,酸菜里放了一点辣椒圈和一点香叶,酸酸辣辣的挺开胃,“好吃。” 把包子腾进馍筐里,苏梅拾了8只蒸好的螃蟹给她。 “囡囡又不能吃,拿6个就成了。”张宁说着,捡出来两只,跟秦淑梅打了声招呼,拎着篮子走了。 她前脚刚离开,宋政委带着邹秋曼提着个网兜就来了。 小瑜儿一见邹秋曼,捣腾着小短腿,嘴里叫着“姨姨”便扑了过去。宋政委脸色陡然一变,伸手将他提溜了起来。 苏梅一看这模样,脑袋一转,看着邹秋曼的肚子笑道:“怀孕了?” 邹秋曼脸一红,点了点头:“两个多月了。” 苏梅:“那你跟蔡校长差不多,她也是两个多月的身孕。进屋坐,能吃鱼吗?我给你溜个鱼段。” “不用那么麻烦,有青菜就成。”邹秋曼说罢,看向廊下坐着的秦淑梅和顾丹雪,笑道,“这是大娘和丹雪吧?” 赵恪给王竣、孟子衡打电话,请他们帮忙收拾屋子时就说了,秦淑梅和顾丹雪要过来。 苏梅点点头,给双方互相做了下介绍。 邹秋曼掏了个红包给顾丹雪:“拿着买糖吃。” 顾丹雪看向苏梅。 苏梅冲她点了点头。 顾丹雪道了声谢,伸手接了。 邹秋曼夸了她几句,又递给了小瑜儿一个,说是补给的压岁钱,言谈间提起小黑蛋三人,不免带了抹思念。 宋政委趁他们闲聊间,抱着小瑜儿去了还在打地基的顾家。 “苏同志,”大胖背着竹筐,带着手里拎着两只鸭子的小庄进了院,“好香啊,做了什么好吃的?” “蒸了螃蟹,炒了碟蚌肉。”苏梅搬了两只椅子在廊下,“快过来坐,刚下山吗?” “有一会儿,”大胖放下竹筐,递给苏梅道,“听小王说你们回来了,我和小庄过来看看,顺便给你送点菜吃。” 苏梅探身看了看,上面是各种菌子,下面是木耳、地皮菜。 小庄把鸭子递给苏梅:“撒网捕的,身上没伤,都是正在下蛋的母鸭。” 鸭子脚上绑着绳子,苏梅点点头,放在地上,进屋拿了把剪刀,把两只鸭子的翅膀剪短,丢进了鸭棚:“妈,丹雪,这两位是农垦食堂的班长大胖,炊事员小庄。” “大胖、小庄,”秦淑梅招呼道,“过来坐。” 顾丹雪起身挨个儿叫了声叔叔。 “我妈,京市认的干闺女顾丹雪。”苏梅指着两人介绍道。 两人恭敬地唤了声“大娘”,掏了把野果给顾丹雪。 说话间,赵恪抱着小瑜儿,带着宋政委、顾八、江敏、孟子衡和蔡佳微过来了。 苏梅忙又去厨房拿地皮菜炒了个鸡蛋,凉拌了盘土耳,炒了碟火腿菌子,溜了个鱼段。 一桌坐不下,分了男女两桌,苏梅给赵恪他们那桌拿了瓶西凤酒,她们这桌开了瓶水果罐头。 用过饭,大胖看宋政委跟赵团长似有话说,便没多留,苏梅腾出竹筐,往里放了些生蚝,又拿了包奶糖给他和小庄。 “我们又不是孩子吃什么糖,留着给丹雪和小瑜儿。”大胖手一抬把奶糖挡了回去,“听小王说,你过两天要割油菜?” “嗯。”苏梅拿着糖,没再推让。 “要不要人帮忙?” “不用,没种多少。” “那行,回头你割了,拉食堂外面的广场上晒吧,我碾场时,帮你一块碾了。” “好。” 送走大胖、小庄,苏梅回来,江敏已经在刷锅洗碗了。 洗澡间上冬日收起的晒盆,回来后还没来得及安放,苏梅便往刷好的锅里倒了两桶水,灶里填上柴火,烧了锅洗澡水。 堂屋里,宋政委、孟子衡、赵恪、顾八,还有吃完饭过来的王竣,絮絮叨叨地说着外面的情况,以及京市的特战队、童子军。 眼看邹秋曼和蔡佳微都有些熬不住了,一群人才散去。 洗漱好躺在床上,苏梅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问赵恪:“你明天上班吗?” “嗯。”赵恪拿毛巾擦了擦头,随手将毛巾丢在椅背上,掀被上床道,“睡吧。” 苏梅的手抚过他的头发,异能吸去发茬里的水汽,躺下往他怀里一滚,抱着他的腰道:“陈同志上午找到我,说想用粮食跟我换些粮票,我答应了。” 赵恪:“换的时候跟她说清楚,地方上严重缺粮的话,光有粮票是买不到粮的,她若是往家寄,最好还是寄粮食。” 苏梅一惊:“这么严重了吗?” “嗯,”赵恪安抚地拍拍她的背,“三哥说,老家种的荞麦没到收割都旱死了,其他作物亦是。” “那家里……”苏梅霍的一下坐了起来,担心道,“是不是已经断顿了?” “没有,家里几个哥嫂上着班呢,他们省点,再有我上月月底让王竣帮忙寄的土豆粉支撑着,放心吧,没事。” 这边苏梅刚松了口气,千里外的老苏家却是阴云密布。 第200章 第200章 苏老爹盘坐在炕上, 右胳膊抵着炕桌,拿着旱烟袋深深吸了口, 目光沉沉地看向地上跪着的大孙子苏均, 心里说不出的失望。 “爹,”老二道,“大嫂早先不还张罗着要送萍萍上学吗, 其实这门亲事, 我觉着挺好的,咱家又不缺那几块钱的学费, 等两人结婚了, 一起上学, 以他们二人的成绩, 说不定咱老苏家还能出两个大学生呢。” 老大打草鞋的手一顿, 板着脸道:“我不同意!” 赵萍萍被这句话砸得浑身一哆嗦, 恐惧于眼底蔓延。 苏均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心疼道:“爹!我跟萍萍是真心相爱的,求求你让我们结婚吧!” “爷爷、奶奶, ”苏均转过头, 看向炕上的两老, 砰砰磕头道, “求求你们……” 苏老娘被他这一声请求, 堵得心口难受,不由攥紧了胸前的衣服。 “相爱!呵……”李招娣讥讽一笑, “小均你这话说得轻巧, 他赵家是我们能沾的吗?赵大海就因为救了你二叔, 咱家赔了份工作还不算完,逢年过、隔三差五, 前前后后这都过来讨要了多少粮食,你心里没数吗?就这,你还要娶他家闺女,你也不怕那一家吸血鬼,将咱一家人吸干抹净?” “不是的,大、大海叔说了,只要咱家给三百斤粮食,一百块钱,以后就跟萍萍再无瓜葛。” “三百斤粮食!一百块钱!”老二媳妇立马炸了,“萍萍你是金娃娃,还是银娃娃啊?你爹还真敢张口,也不怕噎死他。别说三百斤粮食,你信不信这会儿,我出去嚷一句,我家愿意拿十斤粮食,给小均讨个媳妇,有的是闺女抢着进门。” 赵萍萍垂着头,眼里一片死寂。 李招娣跟着补充道:“不要粮食,也有的是人愿意嫁进来。”一家四个工人,还有一个在京市当大官的亲家,十里八乡谁不想跟他们家结亲。 先前要不是考虑到小均在上学,他的亲事早就定下来了。 赵萍萍挣开苏均的手,伏在地上对苏老爹、苏老娘磕了个头,爬起来,木然地向外走去。 苏均一惊,忙站起来拉住她的胳膊,哀求地看向苏老爹、苏老娘:“爷、奶~” “求求你们了,以后我会还的,就当我借你们的成吗?” 苏老娘一听孙子这话,心口又是一哽,恨不得吐两口老血,去去心头火。他当自家是粮食大户啊!三百斤粮食,一百块钱,在灾年,什么概念,他想过吗? 苏老爹锋利的眼芒扫过孙子稚嫩的面孔:“老婆子,打开粮缸和屋里的大小柜子,让他睁眼好好看看,咱家还有多少粮食。” 苏老娘拽下裤腰带上的钥匙丢给老二:“你们叔侄一起看看吧。” 老二接过来,张嘴想说什么,末了讪讪地住了口,打开了炕上撂着的柜子。 所有的粮食零零碎碎地摆满了炕上炕下,三袋洋芋,两袋红薯干,一袋子土豆粉,剩下的就是菜干,菌子、晒干的海鲜、海带和一瓶麦乳精,一斤红糖,一斤白糖,二两油,半包盐。 “去年11月之后咱这儿就没下过一滴水了,”苏老娘目光冷冷地扫过二儿子和长孙,“三袋洋芋,两袋红薯干是去年的存货,剩下的都是小妹托人寄来的。” 老二动了动嘴,嗫嚅道:“小妹不是种着十亩地吗,下一季再让她捎点呗……” 苏均双眼一亮,热切地看向爷奶。 “呵!”季秋婉匆匆从镇供销社回来,站在门口看着老二冷笑一声,“咱大队还有几百亩地呢,你咋不说啊!” 老二:“南方多雨,她那儿的粮食又不欠收。” 老大手里的草鞋“啪”的一声,糊在了老二脸上:“小妹欠你的?还是该你的?” “大哥!你干嘛?”老二揉了揉被拍痛的脸,不满道,“从小爹不就说了吗,让咱们兄妹几个相互扶持……” 苏老爹“叩叩”敲了敲旱烟袋,淡淡道:“我还说了让他们四兄弟多照顾点小妹,可没说让你趴在小妹身上吸血。分家吧,小妹不欠你的,作为爹娘的我们也不欠你的,媳妇帮你取了,房子给你盖了,孩子也帮你养这么大了,够了。” 老二媳妇一惊,吓得脸都白了:“我不同意!爹,大灾年呢,你把我们一家分出去,不是成心叫我们死吗?” 季秋婉一看老爷子脸上有丝犹豫,忙道:“分吧,小洛三兄妹,我先帮忙养几年。”她可不想家里每每有点好东西,都让老二打着报恩的名义给赵家送去。 李招娣一激灵,忙不迭地附和道:“爹、娘,你们放心吧,饿不着二哥家的三个孩子,我跟大嫂一起养。” 季秋婉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苏老爹隐隐松了口气:“三年,你们帮忙养三年。这三年几个孩子的吃穿花用你们各家记个帐,回头让老二还。” 老二心里明白,便是几个孩子交给兄弟养了,分家后,他也没本事保证自己活过灾年,刚要示意妻子接着闹,谁知道,人家“扑通”一声跪在两老面前:“爹、娘,让我留在你们身边吧,洗衣做饭,端茶倒水干什么都成。” 季秋婉双眸闪了闪,她要去供销社上班,分家后,四弟妹肯定要带着孩子们去兵工厂找四弟,两老身边确实需要一个人伺候。 苏老爹摆摆手:“不用,我跟你娘还没到那一步。老大,去叫村长、书记过来一趟。” 苏均傻眼了,都分家了,他还上哪要粮给赵家。不给粮,大海叔就把萍萍嫁给镇上书记家的傻子:“娘,我要娶萍萍。” “行啊,”不等苏均露出欢喜的表情,季秋婉接着道,“等会儿村长和书记来了,咱们也把家分了,我和你爹占一份,你妹一份,剩下的一份给你,娶妻也好,上学也罢,你想怎么安排都成,哪怕入赘呢,你喜欢就好。” “我、我才16……” “不小了。”季秋婉笑着拍了拍他和赵萍萍的肩,“既然要结婚了,那就把责任担起来!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别让萍萍失望哦,努力吧,日子都是过出来的。” 苏均噎了噎。 赵萍萍双眼暗了暗,一把挣开他的手,跑了出去。 “萍萍~”苏均拔腿追了出去。 李招娣看了眼大嫂笑咪咪的脸,下意识地搓了搓手:“大嫂,你、你真要把苏均分出去啊?” “孩子都知道要结婚了,”季秋婉笑道,“我还不放手,留着干嘛?”早年逃荒,她什么没经历过,血脉亲情于她来说,还不如濒死之即小梅和建业端的那碗粥,生活中公婆丈夫给的温暖呢。 李招娣不由咋舌,先前怎么没看出来,大嫂的心这么狠,对儿子说不管就不管了,说分出去就分出去。 村长、书记来得很快,苏老爹拿出帐本:“老三不分口粮,钱得有一份。” 老二这会儿也不装哑巴了,直嚷着不公平,几个兄弟家家户户最少都有一个工人,独他们夫妻还在地里刨食呢,今年又没有收成,再不多分点东西怎么活啊。 村长、书记瞟了他一眼,看向苏老爹。 苏老爹磕了磕旱烟袋:“老二这一年来办的事,你们也都看在眼里了吧?” 村长和书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赵大海。 “大海救他受伤,我们感激不尽,看病养伤的钱粮没少过一分,考虑到他家就他一个男劳力,他没有双腿就没了养家的能力,小妹费心托婆家帮忙找的工作让给了他闺女,按理这事也该告一个段落了。可你们也看了,逢年过节就来家里哭穷,要钱要粮。”苏老爹愁苦地摇了摇头,“老二要是有能耐也就算了,可你们算算,给出去的那么些好东西,又有哪样是他争来的。时间长了,几兄弟还不得被他拖垮。” 村长和书记点了点头,是这么个理。 赵家有些贪得无厌了,照这么下去,老叔几个儿子便是怪有出息,被扒拉的也难成大器。 李招娣瘪了瘪嘴,不愤道:“扒拉我们也就算了,二哥方才可都将主意打到小妹身上了。” 村长和书记心头一凛,严肃道:“怎么回事儿?” 苏老爹眼中精光微闪,前几日女婿让人寄来的粮,让一众村人看红了眼,怕越往后灾情越严重,有人挺而走险闯空门,他便让老大给村中的孤寡老人各送了三斤,没想到竟赢得了村长和书记对小妹的维护。 李招娣将苏均要三百斤粮食,一百块钱求娶赵萍萍,家里没那么多粮,老二和苏均将主意打到苏梅身上的事说了一遍。 赵大海要把二闺女嫁给镇上书记家的傻儿子,两人也都听说了,只是不明白苏均怎么会跟着掺和进去。 “苏均不是在学校上学吗?平常也没见他跟赵萍萍联系啊,”村长不解道,“怎么……” 季秋婉似笑非笑地看向老二:“这就得问二弟了。” “我、我昨天去镇上找书记申请开山引水用的,听他那傻儿子说要什么萍萍媳妇。他那儿子你们不知道,不但傻还会暴力伤人,先前娶的媳妇就被他打死了……” “胡闹!”书记斥道,“人家有爹娘呢,她爹娘都不心疼,用得着你搁这儿瞎操心。”还将自家侄子牵扯进去,这老二,先前怎么没发现这么蠢呢。 “怎么说也是咱庄上的闺女,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不拉一把,我怕以后做噩梦哩。”老二讽刺道。 书记气得老脸一红,“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你能,你能咋不去劝赵大海啊,你跟他不是哥们吗?” 老二头一勾:“大海哥家缺粮啊,小闺女都饿得奄奄一息了,不嫁萍萍咋弄……” 书记:“既然缺粮,怎么就光他家小闺女饿得奄奄一息呢?我刚才看到他家小儿子,跑得那个欢啊,身上比谁都有劲。” 老二震惊地看着书记:“总不能让一家人都饿死吧?大海哥不得保几个。” 书记一噎。 苏老爹颓然道:“村长、书记,开始吧。” 书记点了点头,村长略有不忍道:“老二家的三个孩子……” “三个孩子跟我们两老口吃住,口粮、穿用,先由老大、老三、老四出,等灾情过去了,再送回老二夫妻身边,这中间的吃穿花用,大家都记个帐,到时让老二还。” 如此,村长再无异议,很快就将粮食一称,平分成四份,老大、老二、老四和老两口各得一份,钱一分为五,房子是一早就分好的。 锅和菜刀,大炼钢时收走了,能分的只有几个咸菜坛子和一些碗筷。 分好东西,村长、书记刚要走,又被季秋婉叫住了,这时,苏均也被她找人唤回来了。 “书记,村长,”季秋婉给两人续上茶,道,“小均16岁了,都是要结婚的人了。灾年婚事也不大办,今儿我们趁着一起把家分了。” “娘~”苏均惊慌道,“我不分,我还没结婚呢。爷爷,你说说娘。奶~” 两老冲瞠目的村长和书记点点头:“秋婉来家十几年,起早贪黑地为这个家操劳,也该享点清福了。” 这么弄,也不怕老了,孩子不管?村长急得直冲苏老爹眨眼。 苏老爹端起茶盏,只当没看见,怕啥,儿媳有工作,吃住养老有国家呢。 于是大房所有的财产又来了个一分为三。 大房有两明一暗三间窑洞,分给苏均一个大间,季秋婉怕儿子娶了赵萍萍,日后不得安生,便出钱,将那间屋子买了下来。 当晚,苏均就把分得的所有家当都送去了赵家,向赵大海求娶赵萍萍。 赵大海看着桌上的76块钱,和地上洋芋、红薯、土豆粉,以及各式海鲜,眼里的喜意掩都掩不住。 赵秀秀瘪了瘪嘴:“爹,镇上的郑书记可是许诺给三百斤粮食,一百块钱呢。” 苏均面色一变,忙补充道:“剩下的我以后补。” 第201章 第201章 赵秀秀看她爹赵大海满意的表情, 知道这桩婚事算是定下了,想到镇上书记家许诺给她的种种好处, 不由咬了咬牙, 拿出纸笔道:“口说无凭,立字为据。写吧,就写欠粮二百五十斤, 钱五十块。” 赵萍萍气得咬牙:“大姐你别太过分!” 苏均带来的粮食怎么说也得有五六十斤, 还有十来斤海鲜。依照海鲜的价值,一斤怎么也能抵四五斤粗粮吧, 这么算下来, 只需再给两百斤粮食。 还有钱, 说好的一百, 这都掏76块了, 她还再要五十。 赵秀秀抬了抬下巴, 轻蔑道:“不算利息啊!” 赵萍萍攥着拳头的手紧了紧:“写可以,三妹、四妹我要一起带走。” 赵大海巴不得少几张吃饭的嘴呢,闻言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李红梅这一年来悠闲惯了, 没了几个丫头, 家里的衣服谁洗, 饭谁做, 大海谁伺候, 遂多少有点不愿意:“三丫留下。” 赵芳芳吓得浑身一哆嗦,不由哀求地看向二姐。 赵萍萍脸色一沉:“三丫留下, 钱我们只还24, 粮食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一斤我们都不多出。” 赵大海瞪了眼妻子,三丫今年才12岁, 留下来要费多少粮食,蠢货不会算吗? 李红梅吓得肩膀一缩:“过个一年半载的托人找个人家,不也能多得些粮食。”虽不能跟萍萍比,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赵萍萍大脑嗡的一声,看着李红梅满目悲凉,这就是她们的母亲:“三丫这么小你敢把嫁出去,我就去公安局告你贩卖人口。” 不管因为什么,子女顶撞父母都不是赵大海能容忍的:“你敢!” “你试试!”退一步于她们姐妹来说就是万丈深渊,赵萍萍咬紧了牙,瞪着眼,不敢退让分毫。 李红梅看赵萍萍眼都红了,深怕惹急了这犟丫头真的跑去公安局,遂忙打圆场道:“行了,行了,你想带就带,出了这个门,饿死了也别想再回来。” 赵萍萍压下激动的心情,冲三妹芳芳点了点头。 赵芳芳一溜烟跑出了家门,唤来了村长和书记。 看到两人,赵大海双眼眯了眯,看着赵萍萍的眼神带了厉色,这臭丫头想干什么? 赵萍萍已接过苏均手里的纸笔,写下了三份断绝关系声明:“爹不签也成,苏均你把东西拿走吧,我不嫁了。” “村长、书记,”赵萍萍扑通一声跪在两人面前道,“我要告我爹赵大海,告他故意要饿死四妹,逼我嫁给傻子。” 村长和书记对视一眼,看向赵萍萍的目光不由带了抹赞赏,有这份硬骨,以后的日子啊,不愁过不好。 “你四妹在哪呢?带我看看,若是属实……”书记看着赵大海意味深长道,“大海,我得让人送你去镇上的派出所走一趟了。” 赵大海恨恨地瞪了眼赵萍萍,讪笑道:“书记看你说的,虎毒还不食子呢,我能是……” 看着被赵芳芳突然抱过来的赵丽丽,赵大海双目陡然一缩,失声道:“怎、怎么会……” “好!好一个虎毒不食子!”书记瞧着骨瘦如材,衣衫褴褛,奄奄一息的赵丽丽,指着赵大海气得浑身发抖,“赵大海,就这你还有脸一次次让妻儿去苏家要钱要粮,对自己的孩子都能狠心如此,我真怀疑你有那么伟大,愿意牺牲自己救下苏年。关于那次的事故,明儿我让人彻查。” “不是,我、我……”赵大海被赵丽丽的惨样和书记的话击懵了,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那次跟着苏二下去点炸·药,他承认是存了私心,苏二那人虽然能力有限,可架不住苏老头镇里县上有人脉。所以就想着交个朋友,日后求到人家跟前,也好张口。 至于后面的救人,当时他真没想那么多,再说那么个紧要关头,也容不得他多想啊,下意识就做了,只是没想到后果是这么严重。 书记和村长看他这样,只当他心虚,越发坚定了心中的猜测。 “你要还有点良知呢,”书记厌恶道,“就放三个孩子一条生路吧。” 赵大海张了张嘴,心里苦得不行:“我签!” 苏均忙将欠条和三份声明拿给他。 赵大海抖着手签下名字。 苏均抓起他的大拇指咬了口,在赵大海痛得嗷一嗓后,才松开,不好意思地笑道:“这样好按手印。” 书记:“……” 村长:“……” 赵大海气得额上青筋突突直跳,当着书记和村长的面却不好发作,只得愤愤地瞪了眼苏均,骂了句兔崽子,按下了手印。 苏均拿着四张纸,特真诚地道了声谢,然后递给村长、书记道:“麻烦你们做个见证。” 两人接过纸笔,一一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对视一眼,走到赵大海床边,大拇指蹭了下他拇指上的血,跟着按下了手印。 赵大海:“……” 好气哦! 赵萍萍接过三张声明,抱着三妹、四妹痛不泣声。 苏均收了欠条,郑重地谢过村长和书记,接过赵丽丽背在身上,唤赵萍萍姐妹道:“走吧。” 出了赵家,村长看着身边的苏均,长叹了声:“先去我家吧,芳芳,你叫刘大夫过来给你四妹看看。” 赵芳芳应了声,拔腿就朝刘大夫家跑去。 书记扭头扫了眼苏均:“回头等你爷他们气消了,带着萍萍回家认个错。” 苏均点了点头。 村长家门口,苏老大已经等一会儿了。 “爹!”苏均诧异道,“你咋来了?” 苏老大瞅了眼他背上的赵丽丽,点了点脚下的麻布口袋,嗡声嗡气道:“你奶让我来给你送点吃的。” 走了几步,苏老大又回头道:“你奶还说,村东头,李家的那两孔旧窑洞,她帮你们租下了,回头你别忘了去李家拿钥匙。” “爹!”赵萍萍跪下对着他磕了个头,感激道,“谢谢!你回去跟奶奶说,赵家的事,我会处理好的,决不让他们借我们姐妹攀扯上小姑。” 她知道赵大海为什么愿意放弃镇上的婚事让她嫁给苏均,看的就是苏梅夫家的能力。 苏老大一腿长一腿短地往前走,停都没停一下,村长小跑着追上去,将赵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随之拍了拍苏老大的肩:“回去好好劝劝老叔、婶子和弟妹,事已这样了,几个孩子这么小也不能不管。还有苏均,好不容易庄里出了一个初中生,可不能退学。” 苏老大没吭声,到家,一字不差地跟苏老爹、苏老娘将村长的话说了一遍,半晌没听到两老说话,才转身出了上房,推开了自家的屋门。 季秋婉坐在织机上,咣当咣当地织着布,头也不抬道:“回来了。” “嗯,”苏老大在织机旁边坐下,拿起打了一半的草鞋、草绳,一边忙活,一边把村长的话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明个儿你上班给小妹打个电话,把苏均的事跟她说一声,免得那小子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跟小妹要钱要粮。” 季秋婉笑了下:“你就不怕你儿子饿着?” 苏老大手下不停:“我16岁时,犁地耕种,编筐扛包,什么不会,你再看看他,除了会读书还会什么?” 季秋婉默然,儿子长成这样他们夫妻也有错,丈夫沉默寡言,憨厚老实,每天除了干活还是干活,跟孩子几乎没怎么交谈过。而她,有一大家子要操劳,忙碌碌的,除了辅导功课,留给两个孩子的时间也有限。 苏老大半天没听到织机的咣当声,抬头瞅了眼妻子佝偻的背:“别想这么多,比着庄里的孩子,谁有他幸福,吃穿用度,家里除了小妹、小黑蛋,数他享受的最多。小妹就不说了,你看小黑蛋才多大,一个月都能挣八块钱了,小小年纪就知道买了礼物给家里老老少少寄一份。” 季秋婉叹了口气,又重新拿起了线梭:“说实话,单论个人,你儿子真有点配不上人家萍萍。”整一个棒槌。 …… 苏老娘翻来翻地有点睡不着。苏老爹披衣起来,下意识地又摸出了旱烟袋。 “别抽了,熏死人。” 苏老爹笑了下:“你都闻大半辈子了,这会儿说熏人了。” 苏老娘跟着坐了起来:“那破窑洞,啥也没有,几个孩子怎么过啊?” “你别再插手了,”苏老爹道,“他那么大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也该有个底了。” “你说,他像谁不好,非得学他小姑,把个情情爱爱的看得这么重……” 苏老爹抽了抽嘴角,闺女已经不在了,不好评价,至于孙子吧:“他是没吃过苦,过个三年五载,你再看他,还谈什么情情爱爱不。”真当一个人养活几张嘴容易啊? “那……就真不管了?” “不管。” “行吧。” …… 赵丽丽就是饿狠了,一碗红糖水灌下肚,人就睁开了眼,隔一会儿又喂了半碗粥,人虽还有些虚弱,精气神儿是回来了。 苏均去李家拿了钥匙,回来谢过村长一家和刘大夫,背起赵丽丽,带着赵萍萍和赵芳芳去了庄东头的小窖洞。 常时间不住人,门窗有点破烂,风一吹窗纸呼啦作响,轻轻一推,木门簌簌掉漆,再加上门边半米多高的枯草,说不出的凄凉。 赵萍萍姐妹满眼都是欢喜和对新生活的向往,苏均多少有些不适,比着自家住的那打扫得干净,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大院,这儿真是哪哪都不如。 “没事,”赵萍萍拿过他手里的钥匙,打开门,挨个看了看两间窑洞,“打扫一下,就能住人了,门口的草拔了烧火,改明儿我再找村长要点旧报纸,把门窗重新糊一下,这就是家了。”至于以后的生计,活人还能被尿憋死。她就不信,带着妹妹挣不出一个未来。 第202章 第202章 不等苏均放下赵丽丽, 赵萍萍和芳芳已经折了门口附近的枯草,捆扎成扫帚, 打扫了里面的土炕、地面和低矮的房顶。 窑洞打扫干净, 两人又折了大量的枯草铺在了炕上。 “苏均,”赵萍萍一指稍大点的那个窑洞,“我和三妹、四妹睡这边, 你先把丽丽放到炕上。然后, 跟我一起,去下面打点水。” 说着, 赵萍打开苏老大拎来的麻袋, 从中取了个陶罐出来。 叮嘱了几句芳芳在家守好门, 赵萍萍带着苏均顺着土坡下了半山, 去庄外四里处的一个泥水井取水。 所谓的泥水井就是几个庄子合挖的一个深坑, 从上下往, 铲平了一个个土台阶,下到底部才有一洼浑浊的黄泥水。 这水放一夜,澄下厚厚一层黄泥, 明早才能倒出上面那层还算清澈的水, 洗脸或是煮来饮用。 取水回来, 苏均站在山脚踌躇了会儿, 抬头对看来的赵萍萍道:“我回家把衣服、被褥、课本, 拿过来。” “那你等我一下,我把陶罐送上去, 跟你一起。” 苏均想想要带的东西, 点了点头。 赵萍萍加快脚步上了山, 到了窑洞门口,放下陶罐, 进屋跟三妹说了一声,又匆匆跑了下来。 两人到苏家,季秋婉还在咣当咣当地织布呢。 去年婆婆回来,说小妹特别喜欢老三媳妇做的那件揉搓得柔软的土布衫子,老三媳妇染的那个色她相不中,再加上小妹又暂时不缺衣服,遂她就想,还不如等来年春上,山上的几种花儿开了,采回捣碎成泥,加入特制的药水,染了丝线再织。 哪想到今年他们这里会旱成这样,别说开花了,那几种植物连头都没有冒,根部就枯死在了黄泥里。 好在常来供销社买东西的一个大娘手里有一包漂亮的颜料,闲聊间知道她急用,低价卖给了她,染出来的丝线比花儿染的颜色还美,倒是意外之喜。 推完最后一梭子,季秋婉长舒了口气,将整匹布从织机上卸下来,展开在煤油灯下看了看:“这布的颜色适合做衬衣、裙子。” 写完作业过来的苏忆,伸手摸了把。 季秋婉抬手给她一巴掌:“乱摸什么,小手脏的。” 苏忆翻着手看了看,无奈道:“娘,这是本色、本色。” 季秋婉没理她,量了量布的长度,默算了一下:“够做一条长袖连衣裙、一件衬衫。” “娘,”苏忆眯眼笑道,“你省省,裁成一大一小两条连衣裙呗。” 季秋婉还能不知道闺女在打什么主意:“瞅瞅你那肤色,趁这料子吗?” 苏忆脸上的笑一点点敛起,被打击得不轻。拿起纸笔,趴在桌上就给小黑蛋写了封同病相怜的信。 “叩叩……” 苏老大放下手里的草鞋,起身开了院门。 “爹,我来拿被褥、衣服……” 苏老大没吭声,直接转身回了屋。 苏均默了默,带着赵萍萍去了他原来住的窑洞。 苏忆推开窗格,就着月光往外瞅了瞅:“娘,哥带着萍萍姐姐回来了。” 苏老大拿起草鞋:“拿他自个儿的东西呢。” 苏忆今年13岁,农家孩子早熟,很多东西她都明白了,闻言觑了眼她娘的脸色,放下笔,悄悄下床,回自个屋,摸出藏在炕洞里的钥匙,打开炕柜,翻出一个荷包,倒出里面的东西数了数,犹豫了一下,拿着一叠毛票出了屋。 “萍萍姐,”苏忆扭头看了眼父母那屋,把手里的东西塞进赵萍萍兜里,小声道,“我哥就是个小屁孩,你多看着他点。” 说罢,噔噔跑进了屋。 季秋婉淡淡地飘了她一眼。 苏忆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在信里继续写道:小黑蛋,姐姐难啊,不给钱吧,显得我这个妹妹特没人情味。给了,又得罪了你妗子。 哎,姐姐心里苦啊!想要个漂亮的花裙子,还要被你妗子打击。你说,我怎么就没有一个像小姑那样善解人意的娘呢?哎,羡慕你,有一个不嫌你丑,还整天伪心夸你的好娘亲。 小黑蛋接到信,看得咬牙,什么叫‘有一个不嫌你丑,还整天伪心夸你的好娘亲’,他本来就不丑好不好,他是他们家最靓的崽,娘心里的宝贝蛋。哪里让娘伪心夸了?! “念辉,”赵瑾站在宿舍门口,唤道,“打电话,去不去?” 刚刚接到通知,明儿他们就要转移去别处了,至于去哪,除了杨副师长,谁也不知道。 “去去,等等我。”收好信,小黑蛋推开椅子,拿上钱票跟着跑出了宿舍。 苏梅听到喇叭里传来的电话通知,正在收割完的油菜地里种晚玉米。 “喂,”拿起电话,苏梅心情激动道,“小瑾、念辉,还是念营。” “娘,是我。” “小瑾。” “嗯。”赵瑾咧了咧嘴,想笑,却没有笑出来,“妈,明天我们要转移了,去哪,还不知道。” 苏梅抿了抿唇,喉咙有点干涩:“妈……昨天刚给你们寄了几瓶海鲜酱……” “我让食堂的大师傅收了,给爷爷。”沉默了会儿,赵瑾低喃道,“妈,我想你,想你做的手擀面,想你蒸的大肉包子,想你……” 说话间,赵瑾的眼前不由浮起了过往的一幕幕,第一次见面,接了他去家里,给他擦身换衣,帮他按摩受伤的腿,给他做椅子…… “妈,我想你……”抹了把泪,赵瑾将手里的电话塞进林念营手里,狼狈地背过身,勾着头,脚尖一下一下踢着地上突起的砖棱。 “小婶。”来前,林念营都想好了,他要跟婶婶告状,小黑蛋半夜偷偷地把一瓶肉酱吃完了;赵瑾洁癖症犯了,前天晚上把所有的衣服都洗了,第二服不干,抢了他的衣服,害得他被教官骂,衣服不洁。然而,握着话筒,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微不足道了,他听着小婶在电话那头一声接一声的叮嘱,只想时间长点,再长点。 “给我啦,给我啦,你都说好常时间了。”小黑蛋抢过电话,推开有些呆的林念营,嘿嘿笑道,“娘,我听我们地理老师说了,我们要全国流蹿着训练……” 赵瑾和林念营霍然回头,盯紧他道:“你什么时候听说的?” “前天啊,”小黑蛋不甚在意地冲两人挥了挥手,继续跟苏梅道,“去江南的水乡学游泳,去北方的边境学溜冰,去深山学攀爬,去长河看落日学漂流……” 小黑蛋嘴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与好玩,苏梅却知道没那么简单,这是边走边教,让他们熟悉任何一种生存环境呢。 苏梅抹了下眼角:“注意安全……” “放心吧,就这我素质和生存能力,”小黑蛋咣咣拍了拍胸口,“大家都趴下,也轮不到我。哦,对了,方才收到小忆姐的信,她说大妗子织了块特漂亮的布,要给你做长裙、衬衫,她好喜欢。妗子说她太丑,那布与她肤色不搭。哎,”小黑蛋摸了摸自己的小脸,“娘,我好像又晒黑了。以后,你不会也嫌我丑吧?” 苏梅想到此刻小黑蛋的表情,噗嗤一笑:“在娘心里,小黑蛋是天下最靓的崽,最帅的男生,最有人格魅力的小朋友。” “嘿嘿……”小黑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娘,等我到了下一个地方就跟你打电话,你要想我哦。” “嗯,想你。” 放下电话,小黑蛋“哇”的一声哭道:“我想娘,我想回家呜……” 赵瑾、林念营手足无措地哄了哄,结果越哄,小黑蛋哭得越大声,最后把指导员和杨同光都招来了。 杨同光冲指导员摆了摆手。 指导员带着情绪低落的赵瑾、林念营出了话务室。 杨同光拿了条手帕给小黑蛋:“擦擦,跟我出去,别耽误其他同学打电话。” 小黑蛋扭头看到门口围拢的人群,脸一僵,觑了眼杨同光,接过帕子捂着脸跟在他身后向外走道:“男子汉大丈夫,我也不想哭啊~” 杨同光回头瞅了眼小家伙的身高,止不住笑道:“要不然我给你放假,让你回家住几个月?” 小黑蛋忙摇了摇头,上一个哭着回家的,已经被部队除名了,“总教官,若是我每门功课都拿第一,年底能回家一趟吗?” 杨同光:“不能。”年底他们的目的地是北方边境线,从北方到南方,一来一回光路上花费的时间就得有小半月,再在家待上一周,等他回去,跟其他同学的进度就拉开了。 小黑蛋立马退尔求其次道:“打电话呢,可以吗?” 说话间,小黑蛋看向杨同光的目光中已带了乞求。 杨同光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不能透露所在地。” “耶!”小黑蛋欢呼一声,跳起来抱了抱杨同光,“谢谢总教官,爱你哟~” 擦脏的手帕往杨同光手里一塞,小黑蛋蹦跳着、欢叫着跑远了。 杨同光看了眼手里沾满鼻涕、眼泪的帕子,气乐了:“这小鬼!” 地理老师看了看小黑蛋远去的背影,过来道:“杨副师长,我……” 杨同光摆了摆手:“下次注意点!” 地理老师松了口气:“那小家伙精着呢,真是防不胜防。就看了遍我在地球仪上的标注,脑袋一转便将咱们训练要去的地方,猜了个大概。” 杨同光:“把他当五岁的孩子对待,你就输了。”他见过赵恪和苏同志教育孩子,言语间都是平等视之,给予尊重的同时,还不忘扩大他们的脑洞和动手能力。 …… 赵恪下班回来,苏梅的情绪还没有缓过来。 “怎么了?” “三个小家伙打电话过来,说要转移了。”苏梅咬了咬唇,有些心疼道,“下一个训练地也不知道在哪,听小黑蛋的意思,多是在地型复杂或有某一独特特征的地方。” “嗯。”赵恪挽起衣袖洗了洗手,接过她手里的擀面杖,摊开面片,洒上干面,拿擀面杖卷起,继续擀道,“无人机试飞成功了。” “啊!”苏梅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成了?” 赵恪眼里的兴奋与激动,这一刻倾泄而出,探头在她脸上轻啄了口,笑道:“成了。” “还有惠山县引种的油棕,也成活了大半。小梅,”赵恪笑道,“开心不?” 苏梅翘了翘嘴角:“开心。”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已经改变了这个平行空间的某些历史。 第203章 第203章 童子军转移, 赵倬这边刚得到消息,顾老那边已经让汪师傅叫了辆车, 拉了满满一车的吃食、鞋袜和各式药材, 赶到了军部。 杨同光接到大门警卫打来的电话,说顾老亲自带人送了一车物资,忙带着程团长迎了出来。 相互寒暄后, 顾老直言道:“杨副师长, 赵瑾兄弟,我能见见吗?” 杨同光点点头, 扭头吩咐道:“程团长, 车上的物资你来安排。” “是!” “这边走。”杨同光伸手做了个请。 顾老微一颌首, 背着手, 随他往里面走去。 汪师傅待警卫将地上的藤箱检查后盖上章, 忙抱起来跟上。 杨同光亲自带着人去了童子军训练营。 一帮孩子正在移动靶场练习射击。 小黑蛋特别突出, 因为他岁数最小,个子最矮,子弹射出的速度却又快又准。 待他一轮打完, 杨同光才示意教官悄然将他带了过来。 看到两人, 小黑蛋欢呼一声, 冲过来抱了抱顾老, 然后一个蹦跳攀在了汪师傅身上:“汪爷爷、叔太爷, 你们怎么来了?我娘让你们来看我的吗?” “哈哈……”汪师傅抱着他转了一圈,“听说你们要走了, 给你们送点东西。” “有肉吗?” “有、有肉。” 顾老笑着捋了捋雪白的胡须, 看向过来的赵瑾、林念营:“长高了。” “叔太爷, 汪爷爷。”两人抬手敬礼。 训练呢,他们也不能耽误孩子们太长时间, 顾老冲汪师傅点了点头。 汪师傅放下小黑蛋,当着杨同光的面打开了藤箱,除了熟食、肉酱、肉干、奶粉、炒面、点心、花生坚果糖等,就是一个个或白、或青、或蓝、或粉、或紫的小瓷瓶。 “白瓶里装的是感冒药,青瓶装的是止血粉,蓝瓶装的是消炎粉,粉瓶装的是迷药,紫瓶装的是驱虫粉。” 杨同光探头看了眼,粉色小瓶还不少:“顾老,这迷药……” 顾老也不让他为难:“给孩子们各留一瓶,剩下的你拿走。” 汪师傅在旁解释道:“考虑到孩子们经常在野外训练,怕他们遇到猛兽,所以我们才给他们带了几瓶迷药,除了能迷倒猛兽,捏一点撒到溪里还能药倒些鱼。” 小黑蛋听得双眸一亮,悄悄地探出手去,拿了一瓶藏在袖里。 杨同光看向顾老。 顾老冲他眨了眨:小孩子嘛,哪有不顽皮的。 杨同光惊了惊,随之笑了,怪不得人常说,老小孩。 顾老带着汪师傅刚走,赵倬带着妻子准备的大包小包,和赵儒生一起过来了。 他俩跟其他同学的家长、亲朋一样,进不来。没法,只得跟大家一样,将东西交给门口的警卫,请他们代为转交。 这些苏梅都不知道,吃过饭,想到小黑蛋说的苏忆,便打开顾丹雪的那些待处理箱笼,挨个儿看了看。 “干妈,你找什么?这儿有阿茶奶奶整理的目录。”说着,顾丹雪从一个箱子下面抽了本册子出来。 “我找两件棉布衣裙,”苏梅翻了翻目录,挑了件灰绿色连衣裙,拿出来才发现这条裙子设计感十足,上身剪裁简单,下摆是大大小小的花朵,“好像不适合农村穿。” 顾丹雪:“二妮可以穿。” 苏梅点点头,又挑了几件,最后给苏忆选了身简单的蓝色a字印花裙,一件娃娃领衬衣,一条深蓝色西装裤。 “干妈,”顾丹雪不解道,“还有好多呢,只寄这三件吗?” “每一件都很好,”苏梅摸摸她的头,“只是不适合。有三件走亲戚,或是学校举行什么活动穿就行了。” 顾丹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打包好三件衣服,苏梅又拿壶装了三斤菜籽油,用布袋装了十斤炒米。 “赵恪,等会儿你上班,拿到山下的邮局寄出去吧?” 赵恪翻看着报社寄来的画报,抬头随意瞟了眼:“不是说,苏均结婚了吗?” “大嫂对那女孩不满意,打电话过来,不让我管。” 秦淑梅微微蹙了蹙眉:“话是这么说,可外人不知道情况,便会觉得你这个当姑的失礼,掏几块礼钱寄过去吧。” 苏梅看向赵恪。 赵恪的目光落在画报一角,那儿登着征集剪纸的信息:“女方剪纸怎么样?” 苏梅在他身边坐下,探头看了一眼:“娘的手艺不错。” “陕北的灾情,不断在向外蔓延……” 赵恪的话没说完,苏梅便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16、7岁的两个人养活自己都难,又带着两个小姑娘,真不管不顾,饿死不过是早晚的事。 赵恪不是圣父,他只是想得比较远。 因为真出了事,他和苏梅,连带地小黑蛋,还有苏家兄弟几人的工作,都要受到影响。 …… 天上的启明星还亮在夜空上,赵萍萍便从干草堆里爬了起来。拿干草擦了把洗脸用的木盆,抱起陶罐控出里面的清水,然后挖出陶罐里的黄泥,撩水冲了一下,再把木盆里的水倒回去一半,随之抓了一把红薯干丢进去,架在土灶上,点火熬煮。 “苏均,该起来了。”赵萍萍敲了敲另一间窑洞的门,解开辫子,扒拉了几下捋顺重新辫起。 苏均迷瞪瞪地爬起来,抓起炕梢的衣服穿上,趿着双黑布鞋打开了门,瞅了眼火舌舔烧的陶罐:“怎么又是红薯干?” 赵萍萍绑发梢的手一顿:“下周你回来,我给你贴几张饼子。” 苏均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拿碗舀起木盆里的水漱了漱口,撩着水洗了把脸。 赵萍萍忙用水打湿布巾一角,擦了擦手脸,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红薯片。 苏均看了眼陶罐里剩下的寥寥几片红薯,叹了口气,拿筷子扒回去一半:“山上活计累,你多吃点。回头我再想想办法,看跟谁先借点粮。” 赵萍萍有心拒绝,却又深知,不借粮,指望着她每天上山挑石头挣的那二两粗粮,根本不行:“嗯,记上帐,日后我们加倍还。” 吃完饭,苏均进屋拿上书包,冲赵萍萍挥挥手:“我上学去了,有事让人到学校给我捎个话。” “好。”赵萍萍端着碗看他一路奔下山脚,往镇上走去,忙两口扒光碗里的红薯片,进屋拍醒三妹,叮嘱了几句,背起装了只碗的荆条筐,扛上工具跟人一起走了二十多里,上了山。 开山挖渠引水,这工程因为受到了上面的关注和补助,眼下还在继续,报名参加的壮劳力,一天发3两粗粮,像赵萍萍这样干劲十足的年轻女性每天则是二两。 中午大多数带了干粮,赵萍萍也带了,是三根红薯干。 拿碗从石缝里接了些水,就着红薯干灌下肚,赵萍萍看着眼前的石头山,抹了把额头的汗,拿起工具又干了起来了。 早上听人说,上面供应的粮食不多了,要精减人员,她可不能被刷下。 这一劳作,直到月上柳梢,看不清路了,各村带队过来的队长才吹响了哨子。 拖着疲惫的双腿到家,赵萍萍不由一愣,看向蹲在窑洞前的三妹、四妹:“怎么还没睡?” “傍晚我打柴回来,遇到放学的苏忆,”芳芳羡慕道,“她穿了件特漂亮的蓝色印花裙,一看就是苏梅姑姑寄回来的。姐,她说让我们等她,晚上过来说件事,是不是……是不是苏梅姑姑也给你和姐夫寄了什么?” “芳芳!”赵萍萍陡然喝道,“我有没有说过,不许攀扯苏梅姑。” “我、我……我只是心中猜测。对不起,姐,我记住了。” 赵萍萍摸了摸她的头:“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 赵芳芳咧嘴笑了笑:“姐,我明天跟你一起去山上背石头吧?” “不要人了,有时间,你就跟四妹一起挖点草根回来,晒干后,摔掉上面的泥巴,磨成粉,星期天我掺上些高梁面,给你们贴饼子。” “真的?”赵芳芳兴奋道。 丽丽听得下意识地舔了舔唇。 “嗯。” “还、还是不要了吧,”赵芳芳捏着衣角摇了摇头,“高梁面就剩一小把了,留给姐夫回来吃。” 丽丽跟着附和道:“给姐夫吃。” 赵萍萍笑笑:“我们少吃点,大头留给他。” 两个妹妹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萍萍姐,”苏忆背着个筐气喘吁吁地上来,小声叫道,“快过来接我一把。” 赵萍萍忙放下背上的荆条筐和手里的工具,跑过去接了东西:“你怎么拿东西过来了?娘和奶奶知道吗?” “知道。”苏忆掏出手帕擦了擦脸,“姑姑寄来的。” 赵萍萍心头一跳。 “呐,”苏忆掏出一封鼓鼓囊囊的信递给她,“还给你写了封信。” 赵萍萍接过信,飞速将东西送进屋,往灶里点了把火,就着火光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封。 苏忆、芳芳和丽丽好奇地围了过来。 对着一个陌生人,苏梅也没啥可写的,送了句祝福,然后又道,若她剪纸剪的还行,就剪几副给画报寄去,挣点家用。 未免她创意不行,苏梅于信封里还附带了几副画样。 怕她没钱买红纸、信封、邮票,包裹里苏梅都准备好了。 赵萍萍颤抖着手抚过一张张画样,打开了苏梅寄来的包裹,一叠画报,一沓红纸,一瓶麦乳精,一包红糖,一包白糖,二斤油,三斤炒米,一条毛巾被和五个贴了邮票的信封。 赵萍萍留下画报、信封、红纸和半斤红糖,其他的装进荆条筐,背起来道:“走,小忆,我送你回家。” “你、你不要……” “我已经留下不少了。走吧,顺便我找娘借一把剪刀。”苏梅送来的画报,给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目送着大姐和苏忆出门下了山,芳芳拿起一张画报,爱惜地打开,就着火光跟妹妹头碰头地凑近来看,随之忍不住惊呼道:“‘作者苏梅’,是小姑,小姑的画登报了。”农闲时,两人没少跟着赵萍萍认字,遂基本的汉字还是认识的。 丽丽跟着瞪圆了眼:“好厉害啊!” “嗯嗯,好厉害!”以前只知道苏梅姑姑是庄上最漂亮的姑娘,剪纸也厉害,却从没想到,她还会画画,还上了报。 原来女人,还可以这样!两人激动得小脸通红,捏着画报的手,越发小心了起来。 …… 苏老娘看了看荆条筐里背回来的东西,又扫了眼一身汗一身土,狼狈不堪的赵萍萍,想到重回学校上学的长孙,叹了口气:“秋婉,拿把剪刀给她,筐里再给她添把红薯干。” 季秋婉想到信里小妹交待的话,抿了抿唇,拿了东西给她:“别让来让去了,有心呢,就记着你小姑的好。” 赵萍萍重重地点了点头。 …… 秋收后,顾老来了南方,随身还给苏梅带来了一台全自动洗衣机和一台黑白电视。 而跟他一起过来的汪师傅和保姆阿茶,彻底将苏梅从繁忙的家务中解救了出来。 便是地里的庄稼,也有刘家一众子弟过来帮忙收种。 这场灾难,比着历史,早结束了一年半,60年下半年,全国各地便恢复了生产。 时间如梭,转眼进入了64年。 苏梅将隐形战机的图纸装进文件袋,收起顾老帮她找来的各种资料和模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开保险箱,把东西放进去,锁好,活动着僵硬的脖子,步出了卧室。 “好香啊~”苏梅轻嗅了下,忍不住往厨房走道,“汪师傅,你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全家福炖菜,”汪师傅盛了两个虾饺给她,“主食吃米,还是吃馒头?” “馒头。”苏梅话音刚落,便听大门外转来了一阵急促的奔跑声。 “娘!娘,我回来了~” 第204章 第204章 “是念辉!”苏梅手里的碗筷往汪师傅手里一塞, 快步向门外走去。 “娘!”小黑蛋一脚迈进门槛,看到疾步而来的苏梅, 手里的行李一丢, 冲过去抱住了苏梅的腰,“娘!” “念辉!”苏梅揽着小家伙还有几分不真实,随之又飞快推开他, 上下打量了番, 确定小家伙身上没有一点伤,方松了口气, 摸着他的小脸, 笑道, “高了, 瘦了、黑……”想到小家伙不喜欢人说他‘黑’, 苏梅忙改口, “俊了。” 小黑蛋蹭了蹭苏梅的手心,咧着一口大白牙笑道:“还是不是你最靓的崽?” 苏梅瞬间湿了眼眶,抖了抖唇, 笑道:“是, 念辉永远都是娘心里最靓的崽。” “妈的意思是, 我和念营长得丑啦~”赵瑾跟林念营提着行李, 立在门口笑道。 苏梅双眼一亮:“小瑾!念营!” “妈!” “小婶!” 两人放下行李, 大步过来,扯开小黑蛋。 苏梅张开双手, 将两人揽在怀里, 心里又酸又涩, 小瑾大两岁,已经跟她一样高了, 念营也到了她耳际,“回来怎么也不打个电话?” “打了,”小黑蛋晲了眼提着一竹篓海鲜进门的赵恪,“一周前就打了,赵爸接的。” 苏梅看向赵恪。 赵恪瞪了眼小黑蛋,看着伏在妻子怀里已长成小伙的两个臭小子,“都多大的人了,回来就知道往你们妈怀里扑。还不松开,把行李提进屋。” 赵瑾嘴一瘪,委屈道:“妈,你看我爸。” “赵叔好凶!”林念营跟着委屈道,“小婶,我好想你啊,想你想得常常半夜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你做的鱼加面、海鲜粥、清蒸螃蟹、烤生蚝……” 小黑蛋唇角一勾,吐槽道:“你确定不是肚子太饿吗?” 林念营脸皮一僵,随之若无其事地又道:“一听教官说可以回来了,我冲进话务室就给赵叔打了个电话,说了我们到家的日期,火车上我日也盼夜也盼,以为一到站就能看到你呢……” 想到火车上焦灼期盼的心情,三人齐齐扭头瞪向了赵恪。 赵恪把竹篓往地上一放,“咔吧咔吧”握了握拳:“瞪什么瞪,想造反啊?” 小黑蛋双眸一亮,活动活动四肢:“四哥、五哥?” 苏梅拍拍两个跃跃欲试的小家伙:“走吧,去屋后。” 苏梅也想看看三人五年来,成长得怎么样。 到了屋后的竹林前,不等大家划出道道,小黑蛋已经抬腿踢向了赵恪。 赵瑾、林念营见此,忙配和着从左右攻了过去。 赵恪身子一侧到了小黑蛋身旁,成功避开三人攻击的同时,抓住小家伙的胳膊将人丢了出去。 小黑蛋一个侧翻,轻松落地,抓住身后婴儿手臂粗的竹子,飞攀至竹子上边,借着竹子的弹劲砸向了赵恪。 苏梅站在一旁看着父子三人你来我往地缠斗在一起,摸了摸兜,掏出把南瓜籽。 试出三人的水平,赵恪便不在留手,先是一招制服慢半拍的林念营,随之借着劲大一脚踹趴下赵瑾,又利用丰富的战斗经验,擒住跟只猴子一样灵活乱蹿的小黑蛋。 苏梅吐出瓜籽壳,抬腕看了看表:“45分钟。行了,回家吃饭吧。” 三人互视一眼,多少有点颓丧,五年的训练,竟没在爸/赵叔/赵爸手下走上一个小时。 赵恪平静地走到苏梅身边,牵住了她的手。 苏梅回头瞅了眼比划、讨论个不停的三兄弟,抬起相握的手,对准赵恪的手背咬了口。 赵恪看着手背上的几个牙印,笑道:“你也不嫌脏。” 苏梅脸一板,不悦道:“我说汪师傅今儿怎么那么大费周张地做了全家福,和着你们都知道小瑾他们今儿回来,就瞒着我了。” “没想着瞒你,这不是看你近一年来画图辛苦,想给你一个惊喜吗。” 苏梅白了他一眼,回头冲三个小家伙招了招手:“在家待几天?” 小黑蛋竖起一指:“一个月。” 赵瑾比了个七:“我考上了爸的母校,陆军指挥学院,半月后开学,在家只能待一周。” 林念营跟着举起了手:“我考上了京大的经济学。” 苏梅霍然一惊,看向了赵恪,66年就乱了,待在部队不好吗?怎么…… 赵恪握住苏梅的手,笑道:“训练告一段落,上面的意思是,该让他们回归正常的生活了。” 话是这么说,究其原因则是上面觉得第一批中的大部分学员,身体素质等各方面,很难再得到极大的提升,遂让他们各自选了喜欢的职业备考,分散投入到社会的各行各业。 只是大部队学员习惯了部队的军式化管理模式,都跟赵瑾一样选择了不同的军校。 至于林念营嘛,他报的虽是经济学,却一早就被杨同光预定了,毕业后就进入童子军财务部。 “念辉呢,”苏梅瞅了眼后面的小黑蛋,“一个月后,还回去吗?” 赵恪攥了攥手尖,低喃道:“他会远赴国外,跟一百多个来自建交国家的孩子一起参加集训。” 苏梅怔愣了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童子军里只有念辉被选中吗?” “还有荣轩、孙小狼、刘永言和严国兴。”赵恪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都是他们一个宿舍的,相处五年,默契都有了,没事,别担心。” 赵瑾偏头看了眼前面的赵恪、苏梅,撞了撞林念营的肩:“人家家里出一个大学生,恨不得放鞭炮,请个狮舞团,我怎么看着爸妈脸上没有一点喜色呢。” 林念营瞥了眼小黑蛋,念辉出国的事是军部机密,赵叔不可能跟小婶说,“大概是舍不得我们这么快就走吧。” 赵瑾叹了口气:“是啊,一周太短了。” 小黑蛋嘴里叨着根茅草,双手插兜,一脚踢飞地上的土疙瘩,“你们还好,放假就能回来了。我这一走,也不知道要几年。” 林念营笑道:“羡慕了吧?” “说反了吧?”小黑蛋咬着草根,不屑道,“热带雨林、土族部落、高山雪原……各种极限求生,失去这次机会,你们这一生……呵呵,只能困在国内喽~” 说罢,小黑蛋几步追上前面的苏梅,拉着她的另一只手跟着爸妈进了院。 赵瑾指着他的背影点了点:“他又偷翻老师的地球仪。” 林念营摸了摸下巴:“还别说,真有点心动呢。” 门口丢的行李已经被汪师傅拿进了屋,赵恪拎回来的一竹篓海鲜,也被他宰洗后,或清蒸、或油焖、或炒制了。 秦淑梅腿好后,去年回京了。 顾老带着保姆、顾丹雪和小瑜儿去花城访友还没回来,遂吃饭的只有汪师傅、赵恪夫妻和三兄弟。 汪师傅做的饭色香味具全,特别丰盛,可对三个小家伙来说,最想吃的还是苏梅做的一碗手擀面。 小黑蛋:“娘,晚上我想吃你做的鱼加面。” “好。”苏梅分别给三兄弟夹了筷子香辣蟹,又各夹了一个丸子,一个虾饺。 三人头也不抬地埋头狂吃,肚子里太缺油水了。 赵恪夹了一块鱼腹放在苏梅的碟子里:“吃什么,让他们自己夹,你快吃。” 苏梅点点头,又给每人剥了只虾,才夹起鱼肉送进嘴里。 不等咽下,胃里就是一阵翻滚,放下筷子,苏梅推开椅子,飞快跑到门外,蹲在菜地边呕吐了起来。 赵恪陡然一惊,放下碗筷,追了出来,蹲在她身边,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道:“怎么了?胃里不舒服吗?” 小黑蛋、赵瑾、林念营愣了下,纷纷放下碗筷,跟了出来。 “娘,除了想吐,你还有哪里难受?”说着,小黑蛋摸了摸苏梅的额头,没有发烧,随之扣住她的手腕把了把脉。 挠了挠头,小黑蛋让开位置:“五哥,你给我娘把一下脉看看。” 林念营纳闷地瞅了眼小黑蛋,学了五年的中医,不会一个脉都把不准吧,伸手号了会儿脉。 林念营似喜似疑地让开位置:“四哥,你来。” 赵瑾心里咯噔了声,什么病啊?一个个脸上古怪的。 心下狐疑地号了号脉,赵瑾目光好奇地停在了苏梅的腹部。 赵恪抬眉扫了几人一眼:“发什么愣,还不快去给你们妈端杯水。” 小黑蛋拔腿跑进厨房,倒了碗温水,苏梅接过来漱了漱口。 赵恪收了碗,扶起她,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回头看向三个小子:“说吧,什么病?” 三人对视一眼:“怀孕了。” 赵恪脚下一滑,“扑通”一声,单膝跪在了台阶上。 小黑蛋忙蹿上来扶住苏梅。 赵瑾、林念营一左一右拽起了赵恪。 夫妻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儿懵。 汪师傅放下手里的酒杯,对苏梅招了招手:“来,我看看。” 赵恪扒开几个孩子,扶着苏梅在他旁边坐下。 苏梅怔怔地伸出手。 汪师傅眯着眼,号了会儿脉,笑道:“恭喜!” 赵恪傻愣愣地咧了咧嘴。 小黑蛋猛然向上一跳,止不住叫道:“啊,我要有妹妹啦~” “我想要个弟弟,”赵瑾道,“小姑娘长大了,要嫁人,一嫁就去人家家里,一年有时还不回家一趟呢。” 第205章 第205章 赵恪做梦都想要苏梅给他生一个女儿, 赵瑾的话给他浇了盆水,看着苏梅的肚子, 一时喜一时忧, 兀自纠结了起来。 “汪爷爷,”小黑蛋拿勺给苏梅舀了半碗骨汤,“我娘有心疾, 她现在有宝宝, 没事吧?” 赵恪一激灵回过神来,虽然去年老院长和顾老都说可以备孕了, 赵恪握着苏梅的手, 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目前看来是没事, 之后嘛……”汪师傅看着紧张的父子四人, 笑道, “有你们叔太爷呢, 放心吧。” 小黑蛋拍着胸口长吁了口气:“汪爷爷,你说话可真会大喘气!” “哈哈……”汪师傅笑道,“吃饭吧。” “干妈, ”囡囡提着个草篮, 牵着孟子衡家的小豆丁过来道, “我和孟小宇摘了好多黑天天, 你尝尝, 可甜了。” 小黑蛋回头,院中走来的小姑娘, 五六岁大小, 穿着一身花布衫, 头上用绿布条绑着两个小辫,被她牵着的小男孩, 全身上下只穿了条小裤衩,赤着膀子赤着脚,浑身晒得乌黑。 囡囡、孟小宇立在廊下,好奇地打量着看来的小黑蛋、赵瑾和林念营。 苏梅冲两人招了招手,“囡囡、小宇,吃饭了吗?”随之转头对身边的小黑蛋道,“去厨房给弟弟妹妹拿两副碗筷。” 小黑蛋夹了块丸子塞进嘴里,一边大口嚼着,一边起身走到两小身边,摸了摸囡囡的头:“王铃琅?” 囡囡点了点头,咧嘴一笑:“念辉哥哥。” 五年来,家里没少跟她讲外出上学的三个哥哥,遂瞅一下身高、肤色和长相,囡囡便认出了谁是谁。 小黑蛋轻刮了下她的鼻尖,笑道:“猜的不错。” “嘻嘻……”囡囡笑道,“我聪明着呢。” “是挺聪明。”小黑蛋笑着夸了句,看向旁边跟个黑煤球似的孟小宇,“啧!真够黑的。” 孟小宇松开囡囡的手,捧着小脸,嘿嘿傻乐道:“苏姨说我这是本色。” “念辉哥哥,”囡囡瞅了瞅他的肤色,又看了看孟小宇,“你跟他一样黑。” “苏姨还说,”孟小宇乐道,“我是全军区最靓的崽!她的心头宝!” 扎心了!小黑蛋曲指各给了两人一个钢崩:“不讨喜的小屁孩!” 说罢,绕过两人去了厨房。 两人看着他的背影,揉了揉额头,他们说错了什么吗? 赵瑾起身,搬了两把儿童椅放在苏梅和小黑蛋中间。 林念营温和地接过囡囡手里的小草篮放在条几上,和赵瑾一人抱起一个放坐在儿童椅上。 囡囡看了看两人的身高:“小瑾哥哥、念营哥哥。” 林念营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辫,赵瑾出去溻湿条毛巾,给两人擦了手脸。 小黑蛋端了两小碗米饭放在他们面前,递了两把小勺过去。 两人甜甜地道了声谢。 苏梅给他们夹了全家福的肉丸、虾饺、酸笋、小白菜和粉丝:“志行怎么没跟你们一起过来?” 宋志行是宋政委跟邹秋曼的儿子,今年四岁,往常三个小家伙喜欢追着小瑜儿玩。又因为汪师傅的厨艺好,几年来,三人来家吃饭的次数比他们在自个儿家还多。 “邹阿姨要生宝宝,”囡囡扒了口饭,含糊道,“他跟宋伯伯去医院陪邹阿姨了。” 苏梅:“要生了!” 她这一忙,时间过得真快,上次见她,肚子刚鼓。 “已经生了,”赵恪夹了片鸡汁煨的螺肉给她,“是个男孩。” 汪师傅:“上午九点多生的,宋政委来报喜,我给做了份红糖鸡蛋。” 这次苏梅也不知道设计的什么玩具,忙起来,有时候饭都顾不上吃。宋政委来报信,他也没敢打扰。 小黑蛋:“宋伯伯家几个小孩了?” 囡囡举起左手,竖起三指:“算上这个,宋志行有两个弟弟啦。” 孟小宇羡慕道:“我也想要两个弟弟。”打架有人帮。 囡囡自己夹了半个香辣螃蟹抱着啃道:“谁不想呢。” 全军区,就他俩没有弟妹。 苏梅瞟了眼桌上的汤盆:“汪师傅,还有汤吗?” “小火炉上,我用瓦罐炖了半吃鸡,留一碗给你半下午喝,剩下的等会儿我给邹医生送去。” 苏梅:“我去吧。” “有些地方,挺忌讳孕妇去看产妇。”汪师傅委婉劝道。 苏梅愣了下:“那我不去了。” 赵恪剥了个虾给她:“茶大娘跟叔爷去花城前,给缝了两身小儿衣服,我等会儿拿给王大娘,让她帮忙捎去。” 月子里送礼,男子不方便出面,保姆茶大娘又不在,只得请对门的王大娘帮忙了。 苏梅:“红糖、鸡蛋、奶粉家里还有吗?” 汪师傅天天做着一家人的吃食,家里有哪些粮食、菜干、营养品,比苏梅和赵恪还要清楚:“有,我等会儿拿竹篮每样装些。” 吃完饭,兄弟三人收拾碗筷,打扫厨房。 汪师傅拿食盒舀了鸡汤,赵瑾伸手道:“汪爷爷,给我吧,我去送。” 小黑蛋洗了洗手:“一起。” 林念营提脚跟上。 汪师傅笑笑,拿竹篮装了东西给赵恪,摇着蒲扇进屋睡了。 年纪大了,中午不眯一会儿,整个下午都没精神。 赵恪送完东西回来,把囡囡带来的黑天天拿碗洗了,苏梅跟两个孩子坐在廊下捏着吃了几颗,酸酸甜甜的挺好吃,就是太小了,没啥吃头。 吃完东西,两个孩子拿着小草篮跑出去玩了。 苏梅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赵恪看着她眼下的青影:“我扶你进屋睡会儿。” 苏梅:“念辉他们的房间我还没整理呢。” “有什么好整理的,”赵恪扶着她起身道,“屋子里茶大娘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席子前两天刚刷过,毯子、枕头什么的也全都洗晒了一遍。” 饶是如此,苏梅还是不放心,由他扶着去东耳房看了一圈。 三张高低床,除了小瑜儿睡的外面下铺,其他两个下铺和外面的一个上铺都挂上了帐子,摆上了枕头和毯子。 翻了翻三个小家伙带回来的包袱,被褥、大衣、棉袄都要拆洗,还有火车上穿的脏衣服。 赵恪捏了捏眉心:“你去睡会儿,我来处理。” “你下午不忙吗?” “不忙。”自从去年升任为副师长后,一些特训什么的就不需要他亲自带队了,工作轻省了不少。 …… 一觉起来,屋里的光线都暗了。 苏梅拿起床头柜上的表,凑近看了眼,19:09。 按了按额头,苏梅撑着身下的被褥,靠坐在床头,静了片刻,才撩开蚊帐,趿鞋下地走了出来。 “干妈,你醒了。” 苏梅扭头,一身帅气牛仔装的顾丹雪婷婷玉立地站在廊下。 “什么时候回来的?”苏梅伸手摸了摸她的衣服,“这么厚的料子穿着不热吗?” 近两年,口红、眉笔、香水、雪花膏、项链……等奢侈品,以及花花绿绿的港式衣裙、牛仔裤、牛仔衣、火箭鞋、尖皮鞋、飞机头、青年波浪头等在各大城市流行了起来。 无数青年常以一身时髦的装束为荣。 “山里晚上凉,我这是刚换上的,好看吧。”顾丹雪双手插兜,甩着波浪卷的长发,翘起穿着尖皮鞋的脚尖,转了个圈。 “好看。”17岁的少女,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活力,再加上长得好,稍一打扮便十分好看。 “嘻嘻,还是干妈你有眼光,不像宋伯伯,非要我换了,说什么奇装异服。” “在部队穿是有点不合适,还有你的头发,小小年纪烫什么大波浪,凭白地大了几岁;另外这个口红的颜色……” 苏梅的目光扫过她的大红唇,涂了高原红的两腮,落在了两根毛毛虫似的眉毛上。 顾丹雪虚点了下唇,开心地笑道:“这颜色好看吧?我还给你买了支。” 苏梅轻叹了一声,抬手一指厨房门前的水龙头:“拿肥皂把脸洗了。” “不好看吗?”顾丹雪捧着小脸,求证地看向廊下吹着山风乘凉的顾老、王竣和孟子衡。 三人笑着摇了摇头,小丫头脾气向来固执,也就顾老、苏梅和赵恪的话她愿意听,只是顾老和赵恪早年留学在外,什么样的奇装异服没见过,遂对她的衣着妆容从不外加干涉,也就苏梅管得严些。 “我几个同学都这么穿……” 苏梅脸一板。 顾丹雪吓得脖子一缩,乖乖地洗了脸,进屋重新换了衣服、鞋袜,头发也一分为二,辫成辫子垂在胸前。 苏梅的目光掠过满院晾晒的衣服,拆下的被里被面和棉衣等物,投向充满烟火味的厨房,保姆阿茶和汪师傅忙碌着不知道做了什么好吃的,各种驳杂的香味层层袭来。 “小梅,”顾老点点身边的竹椅,“过来,我给你号号脉。” 苏梅在他身边坐下,把袖子往上捋了捋。 顾老眯着眼,把了会儿脉:“最近有些累着了,手头的玩具不急,先放一放。” “嗯。”隐形战机的图纸已经出来了,剩下的就是模型。有些材料不好找,模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出来的,她确实可以放松一下,休息休息了。苏梅拿起茶盘上倒扣着的干净竹杯,给自己倒了杯红枣枸杞茶:“叔爷,赵恪给你打电话了?” “打不打电话,我们也准备回来了。哦,对了,”顾老道,“你舅妈给你带了些营养品和布料,等会儿让阿茶拿给你。” 苏梅点点头,捧着杯子喝了两口:“赵恪和念辉他们呢?” 孟子衡笑道:“进山了。” 苏梅瞅了眼天边的夕阳余晖:“去多久了?” 孟子衡抬腕看了看表:“三个小时了,差不多也该回来了。老王,走,咱们去后山迎迎。” 王竣应了声,随他出了门。 第206章 第206章 “干妈, ”顾丹雪从厨房端了碗鸡汤放在苏梅面前,“汪爷爷说吃饭还得一会儿, 让你先喝点汤垫垫肚子。” 苏梅点点头, 放下竹杯,拿起小勺舀了勺汤尝了尝,放了药材,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后, 味觉变得敏感了,以往香醇的汤, 变得又苦又涩。 勉强喝了两口, 苏梅便放下了勺子。 顾老看在眼里, 对顾丹雪道:“跟你汪爷爷说, 你干妈食补就行了, 以后汤里别放什么药材, 免得败坏了胃口。” 顾丹雪应了声,跑去传话了。 苏梅拿起桌上的湿毛巾擦了擦手,捏了块甜瓜:“丹雪开学就高三了, 叔爷跟她谈过明年要报考什么专业了吗?” 近几年, 顾老教丹雪和小瑜儿的东西挺杂, 有医学知识, 古董鉴别、琴棋书画、园林设计、家具制作等, 苏梅也没发现两个孩子对某一方面特别热爱。 对小辈,顾老其实没什么要求, 过得好就成, “小梅有什么建议吗?” 苏梅看向蹦跳着过来的顾丹雪, “丹雪有特别喜欢做的事吗?” 顾丹雪在苏梅身边坐下,亲腻地挽着她的胳膊, 笑道,“我明年想报考京大的经济学,毕业了,接管丽华美妆。” 五年前,顾家跟政府合办的丽华美妆,通过多方努力已于去年在国际上打出了名头,今年上半年的盈利数额已于玩具厂持平。 苏梅放下甜瓜皮,擦了擦手:“那你要努力了,念营已经考上了京大的经济系。” 顾丹雪头一垂:“我已经听他说了。” 苏梅抬了抬眉,刚要说什么,屋后传来了一片喧哗,赵恪带着四个儿子回来了。 苏梅起身,顾丹雪忙扶着她步下台阶。 “我又不是娃娃,”苏梅笑道,“不用扶。” 顾丹雪看向她的小腹:“干爸说你怀宝宝了,干妈,你想要个男孩,还是女孩?” “男女都好。” “我想要个妹妹,”顾丹雪兴致勃勃道,“有了妹妹,我就可以给她扎小辫,买小裙子穿了。” 苏梅失笑:“一个囡囡,还不够你打扮的?” “她,我可插不上手。”顾丹雪笑道,“你看她哪天的小辫不是王奶奶在梳,哪天的衣服不是张大娘挑的。” 说话间,赵恪拎着几只山鸡、野鸭,快步进了院。 苏梅透过大门,看着抬了什么闹哄哄往山下走的孟子衡、王竣,赵瑾、林念营、小黑蛋、小瑜儿,还有三毛、四毛等人,“猎了什么?” “一大一小,两头山猪。”赵恪把山鸡、野鸭送进厨房,拿了晒架上的衣物,往洗澡间走道。 他身上沾了血,怕熏到苏梅,走路都远远避开了她。 几分钟后,赵恪冲凉出来,随手搓洗了衣服晾上,在苏梅身边坐下。 苏梅摸了下还算温热的汤碗,递给他:“有药味。” 知道她不爱喝,赵恪接过来一口饮尽:“两头猪,我让他们送去农垦食堂请大胖、小庄帮忙收拾了,明儿中午做几桌好菜,请些相熟的人,给孩子们庆贺一下。” 顾老:“家里一下子出了两个大学生,是该庆祝庆祝。” “光有肉也不成吧,”苏梅道,“再挑些蔬菜、粮食过去。” “嗯,”赵恪放下碗,“下午我给海岛的张大哥打电话订了些海鲜,他明儿一早带着向晨、向东送来。” “明天请客吗?”蔡佳微背着只竹筐过来。 顾丹雪点点头,帮她缷下竹筐,从中抱出一个绿皮西瓜拍了拍:“蔡校长,你把家里的西瓜都摘啦?” “还有五个熟的没摘,”蔡佳微在顾老身边坐下道,“明儿我摘下来,让小宇他爸背到食堂,切了当盘菜。” 苏梅倒了杯茶给她:“不用,办不了几桌,要不了那么多东西。” “一听你这话,就是窝在家里待傻了,”王老太拎着只竹篮进门,笑道,“军区那么多孩子,你也不看看这么些年总共出了几个大学生,你家一出还是俩,明儿大伙儿得了消息,还不得一窝蜂地往你家来,找你讨要孩子的书本笔记。既是要东西,又哪好意思空着手,小恪一下子又弄了这么多肉,那还不如添点钱,随个礼,带着一家人吃顿好的。” “那这席还得往多里摆,”蔡佳微琢磨道,“我春上做的酸笋还有几坛子,捡的菌子也有两麻袋,还有晒的菜干,满院子种的菜。晚会儿让小宇他爸送去食堂,该泡的泡,该切的切。” “青菜我家也有不少,不够了,”王老太叮嘱道,“小恪成去摘了。” 赵恪点点头,也没客气。 苏梅倒了杯茶给王老太,“这几年咱军区不也有一部分孩子考上了大学吗,像周师长家的几个,还有陈同志家的大妮……” 王老太把竹篮递给赵恪,接过杯子在蔡佳微身边坐下:“那能一样吗?大妮考的是师范,周师长家的那几个,除了一个大专生,剩下三个都是小中专,还不是什么好专业。你再看看小瑾和念营,一个陆军指挥学院,一个京大经济系。” 老太太言辞间不无自豪。 “不管什么专业,中专学历已经不低。”蔡佳微道,“毕业后,有的是用人单位抢着要。” 苏梅扭头看向赵恪:“苏均三年前考的也是中专吧?” “嗯,学的是机修,明年毕业。” 六十年代,中专四年,大专五年,土木、水利等本科5年,建筑、化工、自动化等本科则是6年。 赵恪瞅了眼竹篮里新蒸的艾窝窝,拿了几个放在桌上的点心盘里。 苏梅有点饿了,拿起一个,很是松软,掰了一半给端西瓜过来的顾丹雪。 蔡佳微刚下班回来,亦是饥肠辘辘,看她吃得香甜也拿了一个。 王老太:“好吃吧?我蒸时放了点白糖。” 三人点了点头。 “小梅,”蔡佳微道,“你侄子不再往上考一下吗?本校的话,中专升大专要容易得多。” “他都结婚五年了,整天上学家里的事没管过,全靠她媳妇剪纸挣钱,养家糊口,再考,再上五年,”苏梅不赞成道,“人都要废了。” 还有一点,便是考上了,随着66年的到来,他也毕不了业啊,没有毕业证,分配不了工作,只有回家种地一途了。 蔡佳微、王老太不清楚这些,不过想想一路上下来,家里全靠小媳妇支撑,确实太苦了,遂没再劝说。 又说了几句话,老太太拿着半个西瓜回去了。天晚了,拿一个回去切了吃不完。 想着孟子衡、小黑蛋他们怎么也得一会儿才回来,汪师傅和保姆便先上了几样菜,盛了碎米粥,让几人就着王老太拿来的窝头先吃着,家里的大锅里还在蒸着馒头、包子和花卷。 面是保姆回来活的,有点晚了。 中午赵恪带回来的海鲜还剩下了些,汪师傅炒了一盘韭菜虾仁,一道青椒鱿鱼,一份炭烤螺肉和一碟香菇菜心。 “今儿怎么出来了?”蔡佳微打量着苏梅的脸色,“不忙了吧?” 苏梅含着菜点了点头。 “预报里后儿有雨,过两天跟我一起上山摘菌子吧?” “一场秋雨一场凉,让几个小子去,你们女同志就别往山里跑了。”顾老劝道。 “我看小梅很久没出门了,正好带她上山逛逛。” 苏梅咽下嘴里的菜:“我怀孕了。” 蔡念微愣了下,随之明白道:“还没满三月吧?”怪不得顾老那么委婉地阻止。 顾老笑道:“一个多月,她最近精神消耗太过,反应有点大,闻不得鱼腥,尝不得一点药味。” “想吃甜酸的吗?”蔡佳微道,“山下有几家种了草莓,明儿我给你要点。” 赵恪:“麻烦了。” 蔡佳微不甚在意地摆摆手。 几人吃完饭,刚收了碗筷,小黑蛋、赵瑾、林念营和小瑜儿拎着只猪后腿、几斤排骨、两个猪肚、一个猪头,四只猪蹄和一副猪肝回来了,后面跟着孟子衡、王竣、孟小宇和囡囡,以及下班回来的顾八和江敏。 汪师傅和保姆起笼,招呼一帮人吃饭,赵恪看了看拿回来的东西,去杂物房拿了夏天用来给苏梅降温的硝石,制了些冰,除了连夜要卤的猪头和猪蹄,其他全部用芭蕉叶一裹放在了装满冰的棉被盒里。 吃饭间,江敏也知道苏梅怀孕了,不由担心地给她号了号脉。 除了不能闻点鱼腥,不喜欢吃含了药材的炖品,苏梅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没事,我身体壮着呢。” 江敏和顾八却没这么乐观,心疾患者生产很危险的。 用过饭,孟子衡、王竣还在堂屋跟小黑蛋兄弟说话,江敏和顾八已扶着顾老回他和汪师傅住的东耳房了。 “叔爷,”一进屋,江敏便沉不住气道,“苏同志手里的工作,要不你让赵副师长劝劝她,先停下吧。” 顾老摩挲着手上的扳指,虽然苏梅手里的各项资料,都是他想办法跟上面要的,最后出去运回来的也是他,可具体是什么,他并不知道,全被赵恪标注成了一种特殊代码。 就连他这次出去,名义上是带着孩子们访友,实际上是去取苏梅要的几种材料。 沉吟了片刻,顾老道:“我虽然不知道苏梅近一年来研究制作的是什么,可为了把那些资料运送过来,我们先后牺牲了七名工作人员。” 随着几款不同用途的无人机横空出世,某些国家明显急红了眼,派潜而来的髭狗,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隐在暗处一直不曾消停。 顾八在屋里转了两圈:“实在不行,让顾淼来一趟吧?早几年,她不是推出了救心丸吗。” 顾老摆了摆手:“我看你们是关心则乱,来这边几年了,你们见苏梅犯过病吗?” “可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没有前两年好,也是事实。”江敏急道。 赵恪提着暖瓶出来灌水,走到厨房门口不由支了支耳。 听到他们在谈苏梅,放下暖瓶,赵恪过来敲了敲门。 三人一惊。 “是我。” 听出是赵恪的声音,江敏长舒了口气,打开了房门。 “小梅的耳朵比我还灵,我说过多少次了,有事别搁家里谈。”跟顾老接头的一直是赵恪,小梅虽有些猜测,却从没问过。 顾八和江敏心虚地点点头,跟顾老打声招呼,先回家了。 顾老指指身边的椅子:“两人虽然有些关心则乱,可也没说错,小梅的工作最好能停一停,过了前三个月再说。要像她上半年那样,忙得日夜颠倒,这个孩子……” 赵恪心下一沉,下意识地摸出了口袋里的烟。 顾老劈手夺过往桌上一丢:“多大的事,一个个的就绷不住。” 赵恪勉强笑了下:“你说的那么吓人……” “这是叮嘱,亦是提醒。日夜颠倒的生活最伤身体了,别说小梅有心疾又怀着孕了,就是一个正常人,时间长了谁又能受得了?” 赵恪松了口气,点点头:“晚上我跟她谈谈。” 第207 章 第207 章 送走孟子衡一家和王竣父女, 赵恪带着几个儿子,挑了粮、菜等物送去农垦食堂。 苏梅打开西耳房的衣柜, 翻了翻里面的衣服, 才发现今年她还没动过针线呢。前几年,还有时间给几个孩子时不时做一两身衣服寄去。 “找什么?”保姆进来笑道。 “给三个大的寻身换洗衣服。” 保姆打开靠墙的一个红木箱子,取出三条大裤衩和三个白背心:“我一早备着了。” 苏梅接过来, 摸了摸, 都是家织的棉布,因为捣锤过, 很是揉软, 带着淡淡的艾草香。再看, 箱子里还有灰的、白的衫衣, 裤子和鞋袜等。 “茶大娘, ”苏梅感动地抱了抱她, “谢谢你!” “瞎客气啥。”保姆抿了下头发,双耳通红地走到另一边,打开下午带回来的包袱, “刘家舅妈给你带的, 我看了, 有几块好料子, 要不要我给做一身宽松的衣裙。” 随着上面的看重, 她和汪师傅对苏梅的保护已经越来越严了,凡是到她手里的东西, 必先检查一遍。 苏梅把衣服和大毛巾递给跑回来的赵瑾, 翻着料子看了看, 多是常见的平阳布、劳动布、斜纹、咔叽、灯芯绒、府绸:“舅妈怎么一下子给我弄了这么多料子?” “还有毛线呢,”保姆移开上面的布料, 道,“不是你舅妈一人送的。赵副师长打电话,你舅舅和老族长就在旁边,然后你有身孕和小瑾、念营考上大学的消息,大家便都知道了,一家一块料子或是一斤、两斤毛线,十几户积下来可不就这么多。” 苏梅蹙了蹙眉:“明儿我得给她们打个电话,不然过几天,她们能把我肚子里这孩子,一到十岁的衣服都做出来。” “不用打电话,”赵恪站在门口道,“我跟老族长和舅舅说好了,后天送小黑蛋他们过去住两天。让小黑蛋跟他们说吧,你电话里也劝不住。” 苏梅点点头,挑了几斤军绿色的羊毛线:“茶大娘,我衣服够穿,先不做。你帮我给小黑蛋打两身毛衣毛裤吧。” 这么长时间,她也没学会织毛衣毛裤。 “好。” 留了保姆在屋里整理,苏梅随赵恪回了屋。 “小梅,”赵恪扶她在书桌前坐下,“工作的事,咱先放一放?” 苏梅点点头:“图纸已经好了,剩下的就是模型和隐形涂料的制作。” 最早的隐形战机来自d国,1944年圣诞前首飞成功,历史上曾评价,若是它研发的再早点,必然改写二战的结局。 而所谓的隐形,则是指避开雷达的探测。 要想避开雷达,一是利用机身设计,二是涂料。 大一时,她因多次参加过无人机模型大赛,被师兄师姐叫去帮忙收集隐形战机的资料,用来制作一款隐形战机模型,参加国际大赛。 她脑中的东西不少,可要制造生产,她就得先了解这个时代的工业水平,遂这一年来,她一直在调整方案,太落后了压制不住人家,太先进了制造不出来,这么忙忙碌碌折腾了好多废图,一直到今年四月,她才根据八九十年代的几款隐形战机,敲定了方案,提笔画图。 赵恪心下一震:“好了?!” “嗯。”苏梅打开保险柜,拿给他看。 赵恪只能看懂一些简单的东西,不过单看战机那流畅的外形,就知道不简单。 “小梅,图纸传出去,我们的工程师做不出来吗?” 六十年代的工程师,很厉害的!苏梅看历史,说实话,真心佩服他们那一代人和那一份拼博的精神:“肯定能!” “那模型……” “这份图纸是我参考了几份隐形战机做出来的,不做模型,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苏梅不解道,“很急吗?” “上月,雷州半岛、广西灵山上空分别出现了m制无人机。” 苏梅愕然:“这么猖狂吗?” “嗯,从没消停过,”赵恪肃然道,“52年9月20日,空2师飞行员于沪市上空击落m空军b—29飞机1架,同年11月22日,空2师6团击伤m—pb4y2飞机一架;第二年7月25日,空2师飞行员击落m空军f—47飞机1架……这还只是击落的m机,更别说还有海岛,以及别的国家了。从我国的无人机横空出世,近几年,他们这几方对我国的挑衅、窥视,越来越频繁了。” 苏梅想了想,要她一个人在材料和机器缺失的情况下,完成模型的制作,再到测试,没个一两年很难办到。而就算她做出了完美的模型,生产中根据我国的实际情况,他们多数也要再做调整,这又是时间。 “送出去吧。” “嗯。”赵恪拿了厚厚一沓白纸放在桌上,“你先睡,我来复图。” 苏梅点点头:“别弄太晚,明天你还要上班呢。” “好。” 苏梅简单洗漱后,从洗澡间出来,看小黑蛋抱着小枕头站在门口,摸了摸他的头:“要跟娘睡?” 小黑蛋抱着她腰点了点头:“赵爸在屋里干嘛呢?还把门杠上。” “帮娘画图呢。” “你又做了新玩具?” “嗯。”为了应付外人的猜测,书桌旁边撂着放了五辆去年年初做的仿游戏战车。 怕有人进屋一探究竟,几辆车经常被她摆了不同的部位在桌上或是桌下。 “是什么?” “战车,铁道侦查车和装甲列车的结合。” 小黑蛋双眸一亮:“汽车上装了炮。” 苏梅失笑:“一个玩具车,装什么炮。” “那娘装了什么?” “一挺机枪,木制空壳子弹,没什么威力,不过是整体看着大气威风了些罢了。” 门刷的被拉开,赵恪一推地上的纸箱:“抱回去玩吧。” 小黑蛋把手里的小枕头往餐桌旁的椅子上一丢,欢呼一声,去抱纸箱,抱了两下,憋红了脸,也没抱动:“这么重!” “四哥、五哥,”小黑蛋噔噔跑到廊下,冲西耳房叫道,“快过来帮我搬东西。” 赵瑾放下早年买的小人书,跟林念营一起出来。 “这是什么?”林念营拍了拍纸箱。 “娘做的战车,走,抬回屋,组装起来看看。” 苏梅打量了下纸箱,知道赵恪搬出来这个,不是两辆小战车的集合,而是五辆里最大的那个,“别在屋里组,太大了,组装好开不出来。” 三人点了点头,吃力地拖拽了出去,拉亮廊下的灯,在院里打开了纸箱,拿出了部件、小型发动机和组装说明。 苏梅放下毛巾看了会儿,便回屋睡了。 赵恪杠上门,拿出白纸,继续复图,这一忙就是一夜。 院内,赵瑾跟林念营凌晨一过就去睡了,独小黑蛋折腾到凌晨四点多组装好,洗了把脸跟在赵恪、赵瑾、林念营、小瑜儿身后跑出了家门,去了军部,跟战士们一起训练。 汪师傅跟保姆起来做早饭,忍不住感慨,年轻真好! 赵恪和几个儿子训练回来,苏梅还没起来。 卤了一夜的猪头、猪蹄,散发着浓郁的肉香。 汪师傅切了一大盘猪头肉,又剁了两个猪蹄,硬是没够四个小子吃。 “再切一盘。”顾老吩咐道,看着四个小家伙吃,他都馋了。 “早上吃这么多肉食,肠胃会不会不舒服?”汪师傅担心道。 “不会,”小黑蛋啃着猪蹄,头也不抬道,“娘给我寄的肉酱,不就馒头、面条,半夜饿得受不了,我爬起来抱着一气儿能吃一瓶,第二天照常训练。”先开始是受不了,慢慢就适应了。 汪师傅起身,很快又切了一盘过来。 捏着生菜叶子,夹上两片肉,往嘴里一塞,再吃口蘸酱的馒头,喝口小米粥,小黑蛋幸福地眯了眯眼,“还是家里好,唔,真不想走了。” “不怕,”汪师傅安抚道,“等你走时,我给你做几罐酱肉带上。” “汪爷爷,”小黑蛋甜甜笑道,“你真好。” 汪师傅笑笑,拿起生菜叶子一连给他卷了几个。 五年的分离,顾丹雪和小瑜儿对三人多少有些陌生感,饭桌上都不怎么说话。 吃完饭,几人帮汪师傅收拾好厨房,怕吵到苏梅,小黑蛋唤了赵瑾和林念营帮他把战车推出门,一路顺着斜坡推到了山下。 小瑜儿坠在几人身后,时不时上前帮把手。 顾丹雪好奇地跟了出来,站在山路上往下看。 “姐姐,方才你们在推什么?”孟小宇跑出来道,“我看着像是车。” “呐。”顾丹雪往下一指。 “哇!好大啊!比我的军卡大多啦。姐姐,”孟小宇牵着她的手,往下走道,“咱们去看看。” “等等我。”囡囡从家里跑出来道。 …… 战车只有两个位置,驾驶位和副驾驶位。 赵瑾、林念营大了,坐进去,直不起腰,小黑蛋坐上去正好,遂小家伙坐上,带着小瑜儿,启动车子朝大门外开去。 林念营拍了拍赵瑾的肩:“走吧,去食堂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嗯。”赵瑾看着山间的薄雾,眼中带着抹怀念。 怀念六年前的那个夏天,跟明泽、明翰几个叔叔一起上山下溪,干活摸鱼,“也不知道明泽、明翰叔在西北怎么样?” “念辉不是说了吗,戈壁滩开荒,风一吹,昏天暗地的,满嘴都是沙子。叫我说,他们过去就是浪费人才。大学毕业,随便选个学校教书都比开荒强。” “胡说什么?”赵恪赶上两人,瞪了林念营一眼,“不脱下西装、白衬衣踏踏实实地干上几年,怎么入党?” “入党?!”林念营一愣,随之反应过来,对赵恪竖了竖大拇指,“赵叔叔,你安排的吧,这招走的实在是高!” 依他们的学历,只要入党,那就是后备的干部苗子。 赵恪淡淡地瞥了林念营一眼:“他们是你奶奶的侄子,只要脚踏实地的做事,想要入党不难。以后再看问题,思维放宽些,别把经济学那套用在人际关系上。” 林念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嗯,我知道了。” 父子三人到了农垦食堂,赵恪找到大胖寻问了几句,看没什么事。交待了赵瑾、林念营一番,就匆匆去了军部。 …… 顾丹雪带着囡囡、孟小宇下山,几人早就跑远了。 囡囡瘪了瘪嘴:“姐姐,我也要坐车。” 孟小宇:“我也想。” “回家开上你们的军卡,咱们追他们去。” “好耶!”两人欢呼一声,松开顾丹雪冲上了山。 小孩子没有那么多顾忌,轰隆隆的一摇车子,苏梅便被惊醒了。 顾丹雪推着自行车,带着两人下山,远远便见小黑蛋开着战车回来了,后面跟着挑担背筐的张贺山父子三人。 “姐姐,”囡囡拽了拽顾丹雪的裤子,“念辉哥哥他们是要回家吗?” “不是,看模样应该是去农垦食堂。” “哦,”囡囡打开车门,招呼后面的孟小宇道,“小宇,快点上车,咱们走在他们前面。” 囡囡和孟小宇各自上了军卡,启动车子,一前一后,率先走在了前面。 战车过来,小黑蛋透过车窗冲顾丹雪挥了下手,越过她慢悠悠地向前开去。 “张大叔,向晨、向东,”顾丹雪跟后面的三人打招呼道,“吃饭了吗?” 张贺山对她笑笑:“吃过了。” 向晨、向东脸红地冲她点了点头。 父子仨这次之所以来的晚,是想送些鲜美的鱼儿,遂半夜亲自出海,走得远了,捕了些鲈鱼、鳕鱼、石斑、鲟鱼等。 鱼儿送到农垦食堂,司务长看了下数量,当场就拿桶装了两条石斑,两条鲟鱼和一条鲈鱼给赵瑾:“提回家,交给汪师傅。” 赵瑾点点头,提着桶,招呼张贺山父子跟他回家吃早饭。 这会儿过来,说是吃过了,顶多也就在路上啃个干饼子。 张贺山摆摆手,二话不说,拿起一把尖刀,抓着一条鱼便收拾了起来。 张向晨、张向东没找到刀,就蹲在菜筐前,帮着择菜。 赵瑾见唤不动,送了鱼回来,拿着食盒盛了些粥,取了十来个馒头出来,从中切开,夹上猪头肉,提着去了食堂。 炉上的瓦罐里,汪师傅给苏梅熬了罐鱼片粥。 苏梅洗漱后,喝了两碗,稍稍活动了一下,找了双手套戴上,打开保险柜,拿出赵恪画的图,看了看进度,在桌上铺好白纸,画起了战机的内部图。 赵恪提早下班赶到农垦食堂,军嫂们带着孩子已挤满了广场。 “怎么这么多人?”赵恪找到顾老,小声问道。 顾老点了点被军嫂们围着的赵瑾、林念营,“让王老太说着了,怕张嘴讨要学习资料不好看,都来随礼了。放心吧,我跟司务长又买了几竹筐菌子,五百斤土豆,一百斤粉条,咱也不讲究什么摆盘了,直接大锅炖菜,管够。哦,还有张同志送来的鱼,我没让用,除了先前他们宰杀的那四五条,其余的都养着了,那一锅酸菜炖鱼,我让他们去咱家水田里现捞的。” 赵恪抽了抽嘴角,过去跟帮忙的张贺山打了个招呼,四下看了看,没找着苏梅,一问,还没过来,忙骑上车子,回家接人。 苏梅是熟手,一上午画的都快赶上赵恪一夜的成果了。 第208章 第208章 苏梅从赵恪骑的自行车后坐上下来, 随他走上缓坡进入农垦食堂,瞬间就被众人包围了。 恭喜的, 要学习资料笔记的, 还有试探着寻问赵瑾、林念营亲事的。 赵恪把自行车交给跑过来的小黑蛋,护着苏梅,一边回应着众人的寻问, 一边往后走。 主桌空着两个主位, 另三边坐满了人。 除了一身土布,打扮得跟个种地老农的顾老外, 其他人都是一身军装。 “江司令、老院长、叶部长……”苏梅诧异地一一跟众人打招呼。 “哈哈……看把小苏惊的, ”江司令笑道, “怎么, 没打算请我们?” “是不敢相信百忙之中, 你们能抽出时间过来。”苏梅伸手扶他, “今儿这里数你跟叔爷年纪最大,给我们一个孝敬的机会。” 江司令和顾老同时摆了摆手。 “既是孩子的升学宴,你们当父母的才是今儿的主角, ”江司令笑道, “我们坐主位给大家开会啊。” 其他人跟着附和。 推让了一番, 苏梅跟赵恪坐在了主位。 说了会儿话, 司务长过来伏在赵恪耳边, 小声道:“现在开席吗?” 赵恪看要请的人基本都到齐了,点了点头。 先前没想到江司令等一众高级将领要来, 就蒸了窝头, 蒸了米, 做了两样炖菜。 匆忙间,司务长和汪师傅带着人, 临时又加了四道菜,清蒸鱼、香菇菜心、麻辣小鱼和卤猪头。 主桌这边讲究些,炖菜没用盆,换成了盘子,一道炖菜,上了两盘,除此之外又多上了盘花生米,一碟点心。 “你们俩不带小瑾、念营上去讲两句?”叶部长笑道。 苏梅看向赵恪:“让两个孩子上去吧。” 赵恪抬手唤来赵瑾、林念营:“上去跟大家说两句。” 赵瑾不好意思地抓抓脸,看向林念营。 林念营掏出一早打好的草稿,递给他。 赵瑾瞪眼:“你还准备了这个?!” “早先在南方,咱们去人家升学宴吃席,那人不就上去讲话了吗,我想着既是升学宴,流程应该都差不多。” 几人在旁听得大乐。 顾老拍拍赵恪的肩:“你没跟孩子们说。” “我以为您老会跟他们叮嘱几句呢。”赵恪笑道。 有了草稿,两人上台很是公式化地感谢国家、感谢党、感谢老师、感谢父母了一番。 赵恪打开酒,给众人一一满上,随之端着杯子,带着赵瑾和林念营,挨桌敬了一圈。 顾丹雪、小黑蛋、小瑜儿跟王老太、张宁、蔡佳微坐在另一桌,江敏跟同事坐在一起,孟子衡、王竣、顾八身边坐的亦是熟悉的战友、同事。 野猪肉味重,皮厚、肉粗、肥少瘦多,远不如家猪肉炖出来的味香肉烂,然而这些缺点到了司务长、汪师傅手里都不是事儿。 晚儿野猪抬过来,处理后,就被砍成块搁在山泉水里浸泡着了,一夜过去,不但泡去了血水,腥臊味也淡得极不可闻。 焯过水,热锅下油,拿酱一炒,倒入温水,点上米酒、搁把葱姜,加入花椒,桂皮、香叶、干辣椒等大火炖煮,末了放入土豆,菌子。 肉块软烂,土豆粉糯,菌子吸饱了汤汁,盛碗米饭,连汤带菜的往上一浇,不要太好吃。 一顿饭热热闹闹地吃完,送走客人,赵恪带着四个儿子帮忙收拾,苏梅随王老太、江敏、蔡佳微、张宁往家走。 “苏同志,”蔡军长的妻子何安妮等在路边,见苏梅过来,迎上前道,“能跟你说几话吗?” 苏梅脚下慢了几步,跟几人拉开距离:“你说。” “你家老大也不小了,准备找个什么样的媳妇?要不要我跟你提一个?” “小着呢,”苏梅淡笑,“不急。” “小什么啊,这孩子不在跟前,一转眼就长大了。等他毕业再找,咱军区的好姑娘早就让人挑完了。” “没事,”苏梅嘴角轻翘,恶趣味道,“学校姑娘更多,学校相不中,那就请花城的亲戚们帮忙介绍一个,花城找不到,我们去京市。” 何安妮噎了噎:“你们眼光可真高。” 苏梅毫不谦虚地笑道:“我们孩子长得好,又优秀,那肯定要挑着找的呀。” 何安妮:“……” “何大嫂,你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先回去了,还有一个玩具没做好呢。” “等等,”何安妮一把拽住苏梅的衣袖,叹了口气,“我也不跟你绕圈子,请我说媒的是周长弓的媳妇陈莹,说的是她家养女林漪。” 不认识。 苏梅挣开她的手:“何大嫂,陈莹跟我不和,我不信你不知道。别说我家孩子还小,目前根本不会考虑亲事,便是将来娶妻,也轮不到她陈莹的闺女。” 汪敏等在一旁,见此,忙冲苏梅招了招:“小梅,走快点,我还等着你给我拿肥皂洗衣服呢。” 苏梅冲何安妮点了下头,越过她向前走道:“走吧。” 江敏打量了几眼何安妮,跟上苏梅道:“林漪的父亲林成,早年救过蔡军长。林成去后,蔡军长为了方便照顾林漪,给她和自家儿子定下了娃娃亲。最近听说,蔡军长的儿子看上了学校一位教授的女儿。” 苏梅瞥了眼江敏:“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说八卦了?” 江敏讪笑了下:“听院里的护士们说的。” 苏梅只当这是一个插曲,却没想到晚上陈青苗过来,直接问她:“苏同志,你看我家二妮怎么样?” 苏梅画了一下午的图,刚出来散散步,捏了块甜瓜吃,闻言没有多想:“挺好的。” “那、那把我们家二妮许给你们家小瑾吧?你放心,我不是那种重男轻女的人,保证你们给多少彩礼,等她出嫁时,我回多少。” 苏梅一口瓜噎在喉咙里,咳了几声,才吐出来。 深吸一口气,苏梅平静道:“我家儿子不找军区的姑娘。” “啊,那没事,我娘家侄女,还有老梁他大哥、二哥家的闺女,你随便挑。” “三毛、四毛,”苏梅冲西耳房喊了一嗓,两个憨头憨脑的小子跑出来,“扶你们娘回去,她有点发烧。” 陈青苗摸了摸自己的头,确实有点热:“苏同志,你真厉害,不用号脉就知道我病了。” 苏梅:“……” 仰手将瓜皮丢进鸭棚,苏梅无力地冲三毛、四毛摆摆手,“快带她去医院打一针。” “那多贵啊!”陈青苗心疼地摇了摇头,“我回家让大妮给我熬碗姜汤,喝完再用被子捂着出一身汗,保准第二天就好。” “苏同志,我说的话,你回头好好想想啊,要我娘家还是婆家的姑娘,你说一声,我打电话让她们过来给你看看。” “苏姨,”四毛扭头嘀咕道,“选我堂姐,她最漂亮。” 苏梅气得抬腿对准他的屁股蛋子给了一脚:“学都白上了,整天想什么呢?” “嘿嘿,”四毛嘻笑道,“就我那成绩,我爸早不指望了,他说等我混到初中毕业就让我报名入伍。” “我娘说当个几年兵回来找份工作,”三毛回头附和道,“再给她找个儿媳妇,她这辈子就圆满了。” 苏梅冲两人挥挥手,叮嘱道:“别听你娘的,带她去医院好好看看,真要发烧就让医生给她打一针,好的快。” 他娘最近隔三差五总会病一场,两人都习惯了,谁也没将苏梅的话听进耳里。 吃饭那会儿,出去玩的顾丹雪回来了,一身的泥,手心跟膝盖都擦破了。 “咋了?”小黑蛋脸一板,霍的一下站了起来。 囡囡牵着同样一身泥的孟小宇,哭得跟个小花猫似的进来道:“还不是韩二丫,手上黑漆漆地就来摸姐姐的衣服,小宇没让,她就一把将小宇推进了水田里。然后、然后,姐姐和小宇就跟她打起来了。” “我们没吃亏,”孟小宇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我咬了她好几口。” 想到韩二丫被小宇咬得哇哇大哭的模样,顾丹雪“噗嗤”一声,乐了。 知道干仗的是女孩子,三人也没吃亏,小黑蛋、林念营、赵瑾的脸色方缓了缓。 “你属狗的啊,”小黑蛋捏着孟小宇的下巴,“也不嫌人脏!” 回来两天,韩家大丫、二丫,他也见了,真不是干净人,小时候的利落劲儿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孟小宇伸着五指抓了抓:“那我下次挠她,把她的脸抓花。” 苏梅一把拉过他,抬手轻敲了一记:“跟谁学的?男子汉大丈夫,做事要光明磊落,咬啊、挠的,都是不入流的招式。明儿早起,让你爸带着你去军部训练。” 孟小宇瞅了眼自己的胳膊腿,“我这么小……” 小瑜儿捏着他的小脸扯了扯:“我一岁就开始训练了,你这还叫小?” 几人说话间,江敏拿着棉签,蘸了酒精给顾丹雪处理好了伤口。 保姆把换洗的衣服递给她,顾丹雪拿着去了洗澡间。 孟小宇则由小黑蛋拎着去了院里,暖瓶里的水倒进盆里兑成温水,先冲一遍,打上香皂再冲一遍,大毛巾一包,小家伙浑身就干净了。 苏梅拿帕子给囡囡擦了擦脸,揽在怀里拍了拍,看向洗澡出来的顾丹雪:“你跟韩家那两丫头都斗几次了,怎么又玩到一块儿了?” “谁跟她们姐妹玩了,我带着囡囡、小宇在红薯地里捉蝈蝈呢,二妮带着她就过来了,上来就摸我的衣服。” 顾老摇着蒲扇眯了眯眼:“你跟她们每次闹起来,二妮都在……” 叔太爷的话没说完,顾丹雪便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都在,却没有一次上前阻止过。抿了抿唇:“我以后不跟她玩了。” “开学后,办走读吧。”苏梅道,“回头我跟你舅爷说说,还住他家。你舅奶没闺女,巴不得你住过去呢。三年前你搬去学校,她心疼的跟什么似的。” 顾丹雪脸一红:“好。” 三年前,二妮从镇中学考进市高中,跟她分在一个班,为了体验一把二妮说的集体生活,她硬是不顾大家的反对,从刘舅爷家搬进了宿舍。 说实话,当天晚上她就后悔了。 磨牙、打呼,还有人说梦话,一连几天她都没有睡好,只是拉不下面子反悔罢了。 “摆饭吧。”顾老放下蒲扇,对汪师傅道。 汪师傅点点头,转身走进厨房,搅了搅熬得浓稠的小米粥,飞快拌了个黄瓜,切了盘海鸭蛋。 怕赵恪父子光喝粥吃不饱,汪师傅还馏了十来个包子。 饭菜摆上,大家刚洗好手,挨个儿坐好,拿起筷子,便听大门外有人嗷了一嗓子,哭着骂道:“招瘟的兔崽子,赔钱赔钱,看把我家闺女的手咬的……” 赵瑾四兄弟手里的筷子往碗上一放,一个个推开椅子,就要出去。 “吃饭!”顾老淡定地夹了一筷子黄瓜,对保姆道,“阿茶,你去把她打发了。” 保姆应了一声,出去了。 周兰跟保姆已经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一见她出来,头皮一麻:“我没找顾丹雪……” 保姆不跟她废话,上前一手一个,提溜着她和二丫,拖着带下了山。 吃过亏,两人乖觉地也不敢叫。 孟子衡端着碗出来,看了一眼,又回去了。 蔡佳微脸色微沉:“韩大梁现在是什么情况?” 说是出去执行任务,这一走五六年了,也不见回来。丢下妻女整天在家属区惹事,就没有人不烦那母女仨的。 孟子衡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晚上,苏梅也跟着疑惑地问了一句。 赵恪拿毛巾给她轻柔地擦拭着水湿的头发,闻言,手下一顿:“牺牲了。” 苏梅握刀的手一抖,铅笔尖被她削断了:“什么时候的事?” “两年前。” “那怎么没有消息传来……” “暗线的一位同事,借用了他的身份。” “哦,”苏梅拿起刀又重新削了起来,“你明儿送小瑾他们去花城,让小瑾在舅舅家多住几天吧,我实在怕了,孩子才多大啊,一个个的就打起了主意。” “我要升职了。” “啊!”苏梅一愣,“这么快?” 赵恪哑然,除了小梅,怕是没人嫌弃丈夫升职快的。 “什么职位?” “师长。” “那周长弓呢?” “退伍,回他们县上,任武装部部长。” 苏梅若有所思:“下午,蔡军长的妻子何大嫂找我,说陈莹托她说媒,说的是他们家的养女林漪。” 赵恪:“陈莹变聪明了!” 苏梅扭过头来,不解地挑了挑眉。 “她不是真要林漪嫁进咱家,只是想把蔡家悔婚的事传出来。” “一个个的心眼真多。”苏梅放下小刀、铅笔,接过赵恪手里的毛巾,自个儿拿着擦了擦发梢。 “她是没办法了,周长弓一退伍,她就得带着孩子们跟着离开,到时,还不是蔡家说什么是什么。她总不能任蔡家退了婚,还将污水泼到林漪身上吧。” “蔡军长……”苏梅刚想说,这么看,人品不行哦,结果对上赵恪含笑的眸子,瞬间秒懂了,“赵副师长,你这职位怎么跟坐了火箭似的。” 赵恪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我家小梅这么厉害!不升快点,我怕日后秘密揭开,人家一提无人机、隐形战机的设计者,再一说她丈夫,哦,无名小卒啊,真配不上我们苏设计师。” 苏梅被他逗得咯咯直乐。 …… 赵瑾、小黑蛋、林念营、小瑜儿去刘家,一住就是三天。 三天后,四人回来,离赵瑾、林念营去报道也没两天了。 这几天,苏梅忙着帮赵恪复图,两人的棉被、棉衣、线衣线裤等都是保姆在准备。 而随着他们的回来,要资料的又来了。 还有陈青苗这个不死心的。 苏梅瞅了眼她蜡黄的脸色,充血的眼球:“你几天没休息了?” “就昨夜,忙着给大妮织毛衣,睡晚了会儿。” “大妮这么大了,织毛衣不让她自己织。”苏梅拎起茶壶,给她倒了杯菊花枸杞茶,又拿了个苹果。 喝了两口茶,放下杯子,陈青苗握着苹果啃了口,苏梅余光扫过,苹果上留下了一圈血印子,“你牙龈出血了,去医院看过吗?” “费那钱干啥,过几天不发烧了,就好了。” “你感冒还没好?”苏梅愣了下,忍不住点了点她,“你可真能,多少天了,也不去医院看看。” 顾老翻了遍院里晒的草药,过来,拿起杯子喝了口茶,顺便瞅了眼她的脸色,“手给我,我看看。” 陈青苗对顾老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感,平时不舒服了,明知道顾老不收药钱,她也不敢过来让他看,这次也是,一听惊得差点没有跳起来:“不、不用,我等会儿去医院看看。” “手!”顾老板了脸。 陈青苗怯懦地瞟了眼苏梅,希望她帮忙说句话。 苏梅却从顾老严肃的表情里,察出了一抹异样,真要是小命小灾,他老人家才懒得管呢。 见苏梅不吭声,陈青苗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怯怯地挽了下袖子,把手搁到桌子上。 顾老瞧了眼她瘦得皮包骨的腕子,眉间的皱折更深了,闭着眼号了好一会儿,顾老点点另一只手。 陈青苗乖觉地递上去,顾老又号了一会儿,松开手,面色越发凝重了:“现在就去医院,让顾八给你做个全面检查。” “我……” 苏梅拉着她起身,走到廓下,冲西耳房叫道:“三毛,出来。” 三毛一边往这边跑,一边还笑嘻嘻地回头跟小黑蛋说,下午上山去哪哪玩。 “苏姨。” 苏梅看着他叹了口气:“你大姐在家吗?” “去镇上找同学玩去了。” 苏梅摸了摸兜,很久没买过东西了,兜都是空的。 保姆坐在廊下纳鞋底,见此,忙掏了两块钱给她:“够吗?” 苏梅微一点头,把钱塞给三毛:“带你娘去医院找顾八叔,跟他说,做全身检查。” “小梅不用……”陈青苗这会儿了,还在心疼钱呢。 苏梅没理她,凝重地拍了拍三毛的肩:“能完成任务吗?” 三毛“啪”双腿并拢冲苏梅敬了个礼,咧嘴笑道,“保证完成任务!” “嗯,去吧。” 三毛身负使命,才不管他娘愿不愿意呢,拉着人就跑。 保姆看着母子俩的相处模式,抽了抽嘴角:“这孩子!” 苏梅在顾老身旁坐下:“叔爷,什么病啊?” “败血症。” 苏梅心下一惊:“能治愈吗?” “早些发现就好了。”顾老长叹了声。 苏梅心情沉重,图都画不进去了。 拎着竹篮跟着几个孩子去了后山。 小黑蛋担心她,一直护在左右,让苏梅感慨万千:“我们家小黑蛋长大了!” 小瑜儿摘了串芭蕉过来,闻言瞟了小黑蛋一眼,“妈,我也长大了。” “嗯,我们小瑜儿也是乖孩子。”苏梅扯了根芭蕉剥皮尝了尝,挺甜的,“多摘点,过两天你五哥去京市上学,带些给你爷奶、大伯、大伯母他们送去。” “柚子摘吗?”赵瑾拿着个柚子在手里丢着玩道。 “摘,”苏梅四下看了看,“芭蕉挑七成熟的摘,柚子摘九成熟的。” 留了赵瑾、林念营摘柚子、芭蕉,苏梅提着竹筐,带着小黑蛋、小瑜儿采菌子,前天的一场雨,各种菌子都冒头了。 几人背着一筐柚子、一筐芭蕉,提着一竹篮菌子,拎着个蜂巢回家,三毛也哭着跑回来了。 “呜呜……苏姨,我娘、我娘……” 小黑蛋冷着脸将扑到苏梅跟前的三毛推开:“还不回家跟你姐他们说一声。” 三毛也是慌了神,一听撒腿跑出赵家,一口气到了自家门前:“哇……姐,大姐、二姐,娘要死了,呜……娘要死了!” 他这一嗓子嚎得左邻右舍全都出来了。 一顿饭的工功,陈青苗得了败血症的事就传遍了整个家属区。 众人一时唏嘘不已,纷纷捡了鸡蛋、鸭蛋,拿了红糖、麦乳精、水果罐头等去看她。 尽管顾八和护士一再叮嘱过去的人,不要告诉病人病情,还是有人露了口风。 只是大半天的功夫,陈青苗脸上便是一片灰败,眼里也没了光彩。 晚上,顾八回来,说起这事,到让顾老后悔不已,她各项器官早已衰歇,若是不说,无知者无畏,凭着她身上的那股劲儿,也许能再撑一段时间。 苏梅见不得老爷子这么大年纪了,还往自己身上揽责:“要怪,也怪不到您头上,她要是能听人劝,对自己好点,能营养不良吗?没有营养不良,抵抗力也就不会变弱,抵抗力没问题,又哪来的病!” 顾老笑笑,吩咐汪师傅包了几样调理的药材,附上药膳方子给大妮送去。 第209章 第209章 汪师傅送药材和药膳方子回来, 身后跟着大妮。 她是过来借钱的。 “多少?”苏梅问。 大妮迟疑了下,抿了抿唇:“五百。” 太多了, 陈青苗这种情况住院, 国家是有补助的,根本花不了几个钱。 “你妈的医药费不急,”顾八道, “家里没钱了, 写个申请,让你爸签个字, 医院这边我们先垫付, 日后从你爸工资里扣。” 大妮局促地捏了捏衣角, 嗫嚅道:“不只是我娘的医药费, 还有我们姐弟妹的学费、生活费。” 小黑蛋剥了把南瓜籽给苏梅, 抬眼瞟了她一眼, 言辞犀利道:“你的意思是,你爸不给你们学费、生活费?” “不、不是,”大妮吓得忙摆了摆手, 这话她可不敢认, 不然她爸的前途就毁了, “我、我还有其他用。” 苏梅吃了几个南瓜籽, “大妮, 你爸呢?” “在医院。” “你先回去照顾弟妹,钱的事, 回头让你赵叔跟你爸谈。” “苏姨~”大妮抬头看着苏梅, 红了眼眶, “五百块钱是我娘让借的,我爸不知道, 你别让赵叔跟他说。你放心,我写借条,等我工作了,我一定还。” 保姆递了条手帕给她:“大妮,你知道中学老师一个月多少工资吗?” 大妮点点头,早在报考师范时她就找人打听了解了,转正后,教师按文凭拿工资,本科毕业57元,大专毕业50元,高中毕业是36元,初中毕业23元,她属于师专,每月能领52元左右,当然这个工资跟学校所属的地区、县市也有关系,不过浮动不是太大。 “我明年夏天毕业,三年试用期,每月能拿二十块钱左右,三年后转正,最少能拿五十。苏姨,五百块钱我还得起。” “你光算收入了,三年再几年,你不花用吗?生活费,同事之间的交际来往,”保姆离得近,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化妆品味,眉头微微一蹙,目光飞速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再则,你年龄也不小了,要不了两年就该嫁人了,谁家娶媳妇愿意娶一个身上背着大笔外债的女孩进门?” 大妮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白。 保姆拍拍她的肩:“你娘用钱,让她跟你爸张口去,你一个姑娘家,别跟着掺和。孝顺有很多种方法,不是光背债一途。” 大妮嚅嚅地走了。 保姆将人送到门口回来,坐在苏梅身边,微不可见地轻叹了声,小声道:“这姑娘谈恋爱了,头发辫着辫子,也能瞧得出来,精心护理过,还烫了卷。顾淼半月前给你寄的那套化妆品,天姿,还记得吗?一套128元。她用的就是天姿的面霜,配套的香水、眉笔和口红。” “单卖,面霜一瓶9元,香水一瓶12元,眉笔有两种颜色,一支5元,口红有五个色号,一管7元。”光算个数就是33元,一个普通工人一月的工资。 依照梁、陈夫妻的抠唆劲,根本不可能给闺女置办这些,而大妮手头的生活费跟二妮一样,一个月从没超过五元,好在学校对学生有补助,饭食上免强能吃饱,几块钱能满足日常花销。 苏梅偏头看向顾丹雪。 顾丹雪面皮一紧,忙摇了摇头:“自从你说过我,我用剩的化妆品和不要的衣服就再没给过二妮了。” 苏梅对大妮谈没谈对象不关心,听保姆提到化妆品,不由想到了卧室里那几个套盒了。 顾老来后,顾淼不给她寄药材了,改寄化妆品,两三个月一套,苏梅除了洗脸皂,水、面霜、洗发水、沐浴皂,其他的根本没用过,因为寄来的太频繁,没拆的套盒越积越多。 婆婆和大嫂手头不差钱,对保养又过分在意,丽华每每一出新品,她们总会在第一时间将东西抢购到手。 老家的几个嫂嫂,送化妆品,倒不如送几张肉票或是布票来得实惠。想了想,苏梅拍拍身旁的小黑蛋:“我卧室的置物架上有三个套盒,你给王老奶奶、张大娘、蔡校长送去。” 小黑蛋应了声,把剥好的南瓜籽分给保姆和顾丹雪,起身进屋抱了三个盒子过来给苏梅看。 “是这三个。” 小瑜儿起身接了一个,跟在他屁股后面出了门。 “茶大娘,”苏梅道,“明儿上午,你拎些东西去看看陈同志。” “好。” “丹雪,”苏梅转头,“你是不是该开学了?” 高三不补课吗? 顾丹雪竖起两指:“还有两天。” “那不就得跟小瑾、念营一起出发,去市里了吗?” 顾丹雪点点头:“茶奶奶给我收拾好行李了。” 苏梅顺了顺她的头发:“过去先不急着报道,去理发店把头发拉回来,还有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项链、口红、香水、牛仔衣、小脚裤、火箭鞋、高跟鞋,统统不许给我拿。” “茶大娘,走前你再帮她检查一遍,佩戴的饰品,除了布艺的蝴蝶发卡、头绳之类的,全部给她收起来。衣服不要太多,三四身,以国防绿、蓝、白为主,劳动布的背带裤拿两条,背带长裙一条,衬衫两件,针织衫一件,再给她备一双‘懒汉鞋’就成了。” 顾丹雪嘟了嘟嘴:“干妈,你以前都不管这些的。”先前她穿什么,都任她穿。 “那是我没发现你这么爱打扮,”苏梅点了点她的额头,“小小年纪化什么妆,难看死了。” “我同学、朋友都说好看……” 苏梅没理她,心下暗自琢磨以什么借口让刘家、婆婆、大嫂把手饰、古董什么的收起来,还有大嫂娘家那边,以及刘家跟国外联系的几位,书信也该断了。 回房,苏梅一说,赵恪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交给我。” “小瑾、念营上学,咱们不去一个人送吗?” “训练时,大江南北的他们哪里没去过?上个学,有什么好送的。” 苏梅想到前世一家人送自己上大学的情景,不由有些感概,若没末世,她们那一代人,可比小瑾、念营他们幸福多了。 …… 翌日用过早饭,赵瑾、林念营去小学帮一众高中生补课,顾丹雪带着囡囡、小宇跑去凑热闹。小黑蛋开着战车带着小瑜儿、董毕等一群小伙伴在山脚下玩儿。 保姆用洗衣机洗好一家人的衣服,收拾了菜地,拎着一篮营养品去了医院。 苏梅画完一个部件图,锁了卧室的门,出来活动了下身子,顺便帮顾老、汪师傅翻晒了下药材。 为了储存这些药材,杂物房旁边,地窖上面又建了两间屋子。 保姆提着竹篮回来,脸色很是难看。 汪师傅抬头看了眼:“怎么了?” “幸好小梅没去,你们是不知道,”保姆放下竹篮,提起廊下小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菊花茶,一口饮尽道,“陈青苗当着一众前去看望军嫂的面,跪在了我面前,一是借钱,二是要我答应咱家丹雪不跟她家侄女抢小瑾。” 苏梅抽了抽嘴角:“别理她。” “你们不知道她还干了啥事,”保姆想着噗嗤一声,乐道,“她娘家有一个堂妹,前年死了丈夫,她打电话回去,让人家带着儿女过来,嫁给梁承。说是她早年没少帮衬这个堂妹,家里的几个孩子交给堂妹,她放心。” 汪师傅好奇道:“梁承同意了?” “没有。你们想啊,他现在是副团,四十多岁的副团,还有晋升空间,多的是人想嫁,他会要一个带着孩子嫁过人的半老徐娘?”保姆道,“我们过去就没见他的人影,听说,被陈青苗折腾了一夜,一早去军部了。” “哦,对了,”保姆往大门外瞅了瞅,小声道,“你们知道我方才回来,经过农垦食堂养家畜圈起的毛竹林,看到大妮跟谁在拉扯吗?” 苏梅愕然地看向保姆,什么时候原来高冷人一个个都充满了八卦的因子,江敏是,茶大娘是,就连汪师傅、顾老都支起了耳朵。 “谁啊?”汪师傅催促道。 “蔡军长的儿子,芥菜。” “那是人家的外号,”汪师傅跟苏梅和顾老解释道,“他原名叫蔡界。” 苏梅愣了愣,“江敏不是说,他谈的对象是什么教授家的闺女吗?” “估计是怕爸妈不同意,”保姆道,“大妮家的情况,可跟林漪没法比。周长弓、陈莹人品虽不咋地,对几个养子女那可真是好的没法说。再说周长弓,你别看他退伍要走了,到了下面,人家的职位也不低。武装部部长,不是目前的梁承能比的。” 这倒是勾起了苏梅的好奇心,家世方面林漪既然不输大妮,那是相貌不如了,“林漪长的不如大妮?” 保姆摇了摇头:“那姑娘大气爽朗,身段苗条,皮肤白皙,比大妮长得可好看了。” 汪师傅不赞成道:“两人就不是一个类性,你这样比对大妮不公平。” “呸,什么不公平,叫我说,大妮要是真跟芥菜好上了,那人品才差劲呢。林漪是她朋友,两人一起考进了师范,一个学理,一个学文,平时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林漪跟芥菜的婚事,她能不知道,临了临了横插一杠子,扎人心窝呢。” “喜欢这事,哪讲先来后到……” “看看,男人就是这样!” “你这就有些劲真了,我又不代表大家,你批评我就批评我吧,把大家都包含在里面干嘛……” …… 苏梅好笑地看着两人斗嘴,伸手从小桌上的果盘里拿了块点心吃。 两三天的时间转眼就到,苏梅不舍地说什么也要跟着将人送到花城。 赵恪看着她长叹了声:“等着!” 说罢,骑上车子去军部,安排好手边的事,请了个假,借了辆吉普。 本来他是没打算送的。 苏梅检查了遍赵瑾、林念营、顾丹雪的行李,招手唤来小黑蛋,拍了拍小家伙的肩:“家里交给你啦!” 小黑蛋敏感地觉得有些不对,叔太爷、汪爷爷、茶奶奶都在家呢,而他家又在军区,能有什么事,怎么还特意交待他看家呢? 苏梅带上背着行李的三个孩子和挑着担的警卫员下山,远远就见靠溪的一户人家,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 “那是蔡军长家。”顾丹雪道。 顺着风声过来的还有陈青苗的哭求,隐隐约约地好像在说:……我都是要死的人了,求求你们,让两个孩子把证领了吧…… 苏梅脚步一顿,停在了当地。 赵瑾回头:“妈?” “没事,走吧。”苏梅带着三个孩子很快到了大门口。 赵恪站在吉普车前已经等着了,瞅见苏梅忙迎了上来,扶着她坐在了副驾驶位,座椅上还给放了垫子,背后放了抱枕。 这天不垫什么坐会儿裤子便一片汗湿,他还给垫上棉垫,可真会想! 苏梅一欠身将身下的垫子抽了出来。 赵恪绑好车顶的行李,上车,看着她拧了拧眉。 苏梅甜甜地对他笑道:“我热~” “真拿你没办法。”赵恪无奈地叹了声,扫了眼后面坐好的赵瑾、林念营、顾丹雪,启动了车子。 “等等,赵叔叔等等我……” 赵瑾打开车窗朝大院内看去:“是二妮。” 赵恪和苏梅也看到了,二妮拎着行李一边喊,一边跑得飞快。 苏梅虽然知道高三对于一个学生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年,可看着奔来的二妮,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她想到了第一次相见,陈青苗站在红薯地里同她提起两个闺女,那满心的慈爱与自豪。 作为母亲,她也许不合格,可爱孩子的心,同样真挚。 “顾丹雪!”二妮气喘吁吁地奔到跟前,透过车窗看向里面坐着的顾丹雪,生气道,“你怎么不叫我?要不是董毕看到你拎着行李往这边走,告诉了我一声,我还在家里等你呢。” “你娘病的那么重,你不留在家照顾你娘吗?”顾丹雪探身淡淡道。 二妮一噎,放下手里的麻袋、盆桶,揉了揉眼,也不知道擦了一手的是泪是汗:“我娘不让我在家,她希望我能考上大学。” 苏梅面色复杂地回头对赵瑾、林念营挥挥手,“你们俩往一边挤挤。” 嘎斯69型吉普车,五座。 赵恪沉默地下车,提起她的行李放在车顶,拿麻绳绑上。 顾丹雪不乐意地往林念营身边坐了坐,给她腾出半个座位。 苏梅怀着身孕,赵恪一路没敢开那么快,两个小时才到花城。 “先送二妮去学校。”苏梅道。 赵恪微一颌首,打转方向盘去了市一中。 车子在距离校门口一百多米的地方停下,赵恪解开麻绳,放下行李,“去报道吧。” “丹雪不下来吗?” 苏梅瞟了眼校门口来往的学生:“她不住校,明天直接过来上课。” 二妮大惊:“丹雪,你不是说要陪我住到毕业吗?” 顾丹雪愣了下:“我什么时候说了?” “刚考进一高的时候。” 玩得好时的随口一句话,顾丹雪显然没有什么印象:“哦,我现在不想住了。” “你说话不算话!” “你还说,这一生只认我一个朋友呢,回到军区你还不是为了韩二丫不理我。” “我、我那是可怜她……” 赵恪没理小女孩的口角,一踩油门,扬起一阵灰尘,车子驶离了学校门口。 林念营似笑非笑地看向顾丹雪:“你们真幼稚!” 顾丹雪小脸一红。 知道赵恪、苏梅带着三个孩子要过来,刘舅妈和儿媳一早就买好了肉、菜。 “小梅,”车子刚一在门口停下,刘舅妈便急忙慌地跑过来打开了车门,小心地扶着苏梅下来道,“累不累?” “舅妈,”苏梅忍俊不禁道,“我怎么感觉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易碎品呢。” “怀着孩子胡说什么。”刘舅妈气得轻拍了她一下,顺嘴说了一串吉祥话。 苏梅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舅舅呢?” “在书房。”刘文浩提起顾丹雪的行李道。 说来,苏梅有大半年没来了,上次过来还是过年那会儿。 “我去看看。” “去吧,”刘舅妈笑道,“看他怎么念叨你。” “念叨我什么?” “你多久没往画报投稿了?” 苏梅心虚地笑了下:“这不是忙着做玩具,没时间嘛。” “你的画有灵气,画报主编今年都来家几次了,要不是军区他进不去,早就闯进你家催稿了。” 苏梅被她说得越发不好意思了。 书房里,刘家晟正在画画,苏梅凑过去看了看,山石溪流,缺了花草树木和鸟雀。 刘家晟指了指桌边的颜料和大大小小的毛笔。 苏梅略一思索,拿了个小号的毛笔,调了桃红、淡粉,淡绿等颜色,于稍干的地方,一点点添上颜色。 “赵萍萍的剪纸,处处都带了你的痕迹。还给她画小样呢?”刘家晟一边欣赏着她笔下的草木生灵,一边问道。 “近一年都没给她再寄了。”苏梅道,“大概是剪习惯了,形成了固定思维。” “嗯,她那个小妹倒有几分灵性。”话锋一转,刘家晟问道,“家具厂的工资,多长时间没涨了?” “两年了吧。”苏梅不甚在意道。 刘家晟蹙了蹙眉:“高中课程学的怎么样?” “高三的英数化都学完了。” 刘家晟满意地点点头:“再加把劲,明年争取把高中毕业证拿到手。” 苏梅刚想说她没涨工资跟学历无关,是她这一年多没交新的玩具设计图和模型。 “苏同志~”随着一道男声在门外响起,门口投来了两道阴影。 “叩叩”对方敲了敲门,“好久不见。” 苏梅扭头,赵恪身旁站了个长身玉立的男子,不巧还是熟人:“张同志!” 张任贤,惠山县县长。 “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刘家晟放下笔,迎上前道。 “给您送油呢,没想到赵副师长和苏同志也在,早知道我就多带两桶了。” “油棕收获了?!”苏梅惊喜道。 “嗯,我送了十斤过来。赵副师长,”张任贤冲赵恪微一躬腰,真诚道,“我代我们惠山县人民谢谢你。”油棕的产量十分可观,超过了他们想象。 相信要不了两三年,他们整个惠山县在向全国提供大量棕油的同时,也能摆脱祖祖辈辈那刻在骨子里的贫困。 画完画,苏梅去厨房,留了三人在屋里喝茶聊天。 油棕适用于煎炸和烧烤食物。 十斤棕油,刘舅妈一分为二,给苏梅留了半壶,剩下的倒进锅里二斤,炸了麻叶和蔬菜丸子。 两人虽有耳闻,可未曾亲身经历过,多少有些不以为然。 “对了,”张任贤看着赵恪,意味深长道,“林成良死了,进山找吃的遇到了野狼。” 用过饭,赵恪、苏梅带着顾丹雪,将赵瑾、林念营送上了开往京市的火车。 陆军指挥学校在石门,位于京市西南方向,赵瑾会比林念营先下车。 看着火车一声长鸣,库岔库岔地远去,苏梅只觉时间如流水,一周眨眼就过去了。 “走吧。”赵恪牵着苏梅的手走出了站台,顾丹雪远远地坠在二人身后,对爱情打从心底升起了一抹渴望。 世间夫妻也不是都如她爸妈那样,貌合神离,只要遇到对的人,亦可携手一生。 …… “赵爸,”当晚,小黑蛋拦住洗澡出来的赵恪,从兜里掏出一张废纸,“玩具战车,娘早就做好了吧。别想骗我,今儿在家,我把所有的战车都搬出来组装了一遍。不信,你问叔太爷。” 赵恪瞟了眼只有零乱几个线条的废纸:“你想说什么?” 小黑蛋拔出上衣口袋的笔,就着廊下灯泡的余光,顺着线条那么勾画了几笔,一个小小的飞机零部件模糊地便浮现了出来:“娘在做飞机。” “装了汽车轮子的飞机玩具罢了,有什么好大奇小怪的。” “不是。虽然说不出来为什么,反正,我能感觉得出来,你就是在骗我。” “想多了。”赵恪推开他,懒洋洋地上了台阶进了屋。 小黑蛋瘪了瘪嘴:“屋里明明藏着个保险箱,还怪我想多了。”没事,谁家在屋里藏什么保险箱啊? 第210章 第210章 心里有了怀疑, 小黑蛋便处处留心了,半夜起来放水, 视线瞟过还亮着的西厢, 悄默声地潜了过去。 玻璃窗下面全部从内锁了,只余上面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内里拉着厚重的窗帘, 这要是冬天, 没问题,八月底搞这一套, 明显就有问题嘛。 透过灯光映射出来的身影, 不难看出, 书桌后面坐的是赵爸。 所有人都说, 送到玩具厂的图纸出自赵爸之手, 娘只是经过赵爸的教导看图制作了模型, 可他记忆深处,分明记得那日从军部回来,娘给五哥做的竹蜻蜓, 竹制手枪、坦克。 还有后来的竹墙, 竹椅、竹屏风, 给他们雕的竹根花瓶、笔筒等, 以及那随手勾勒的人物风景和机械图。 学习上, 娘虽然从没给他们辅导过,可她看问题的角度, 教导他们时的某些观点和对野外生存的了解, 有时想来, 分明就比老师深刻,比教官还来得实际生动。 赵恪轻叹了声, 放下笔,收了桌上的图纸,起身打开房门。 小黑蛋从窗下站起来,双方对峙着。 过了会儿,小黑蛋朝赵恪一步步走近道:“我是娘的儿子,今天我才发现,我竟不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重要吗?” 小黑蛋一愣,半晌,摇了摇头:“不管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她都是我娘。” 赵恪抬头,启明星已经冒出来了:“时间不早了,回去再睡会儿。” 小黑蛋迟疑了下:“我娘真在做飞机?” “飞机玩具。” 小黑蛋瘪了瘪嘴:“又撒谎。” 臭小子,知道了还问。赵恪瞪了他一眼,转身进屋,撩起帐子,小心地上了床。 刚从外面回来,赵恪身上带着夏夜的浸凉,苏梅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了靠。 赵恪摸了摸她额头、颈下,微有汗意,拿起枕头旁放的蒲扇,轻轻扇了起来。 山里凉快,若不是他关闭了门窗,像这样的夏夜,后半夜都得盖薄被。 这会儿再起来开窗拉窗帘,动静有些大。 …… 想到小黑蛋再有二十多天也该走了,而且一走就是几年,苏梅白天暂停了手头的工作,带着小家伙去田间掰了嫩玉米,挖了红薯土豆,也不拿回家,就近扯了些干草,捡了些干柴,于地头大树下的沟边挖了个小洞,埋上红薯土豆,上面再架上几个粗柴,放上玉米,中间引火,烤了起来。 囡囡、小宇拿着茅草,到处跑着捉蚱蜢。 小瑜儿去自家田里扯了些黄豆,放在火上烤,这个快,没一会儿,豆香就飘散了开来。 “妈。”小瑜递了一串给苏梅。 苏梅回他一个水分足的甜玉米杆。 小黑蛋捧着个装了两只蝈蝈草帽,从沟下的野薄荷丛里上来,“娘,你教我编笼子吧?” “好。”苏梅吃完手头的黄豆,拍了拍手,起身扯了几根掰了玉米的杆子,剥下薄薄的青皮,教他打头。 小黑蛋将蝈蝈罩在地上,拿起青皮学了起来。 苏梅教的简单,就是一个比鸡蛋大些的圆形笼子,一个笼内只能装一个蝈蝈。 母子俩编好,装上蝈蝈,不一会儿就到了囡囡和小宇手里。 很快玉米好了,扒了外面几层焦黑的皮,咬一口,清香中透着一股甜。 蔡佳微背着筐野葡萄从山上下来,瞧着吃得跟个小花猫似的五人,抽了抽嘴角:“你们可真会糟蹋东西。” 这年头,谁家舍得还没熟呢就扒出来烤着吃。 苏梅掏了个红薯,捏了捏,熟了,一人递一个,最大的那个给蔡佳微:“看我对你好不好?” 蔡佳微瞪她:“人家都是越活越成熟,你倒好,越来越跟个孩子似的。”玩起来,比一帮孩子还疯。 苏梅歪了歪头,笑道:“这说明我过得幸福。” 这倒是真的,吃穿不愁,家务又有汪师傅和茶大娘帮她做了,每天只管闷在屋里做做玩具手工,不操什么心,又有赵恪宠着,心态可不就越活越年轻。 小黑蛋丢掉啃光的玉米棒,帮她缷下竹筐,拿了几串去远处的溪边洗了洗,拿大叶子托着放在苏梅身边:“娘,尝尝。” 苏梅把剥好的红薯递给他,拧开水壶,倒了点水洗了洗手,捏了个吃,还是那么酸那么涩:“家里还有几张糖票,回去让念辉买了白糖给你送去。” “嗯,”蔡佳微咬了口滚烫的红薯,“摘得晚了,今年酿不了几罐。倒是青果,山坳里结了不少。” “下午还去摘吗?” 蔡佳微扫了眼她的小腹:“用不着你,老实在家待着吧,让念辉、小瑜儿随我过去就成。” 两个小家伙点了点头,常年训练,爬树摘果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妈,”孟小宇趴在蔡佳微身上撒娇道,“我和囡囡也要去。” “嗯嗯,”囡囡点着小脑袋,调强道,“要去!” “行,”那片山坳没什么大型动物,蔡佳微无可无不可地应道,“回去找你们叔太爷配点驱虫药。” 吃完红薯土豆,几人慢悠悠地跟在蔡佳微身后往家走,她要回去做饭,走得快。苏梅带着孩子们出来就是游玩,遂走着走着就在溪边停下了脚步。 家家稻田里都养鱼了,溪里石多,捕获不易,几年来倒是给鱼儿们留了成长繁衍的机会。 丢一把青草下去,便能引得水花频频响起,一尾尾鱼儿跃出水面。 看着还不小。 苏梅弯腰捡了块石子,瞅准目标,一石子投过去,溅起一串水花的同时,还击晕了一条草鱼。 孟小宇欢呼一声,脱掉脚上的小草鞋,下了水。 再上来,裤衩全湿了。 小瑜儿接过他手里的草鱼,扯了根草茎串上打了个结,囡囡要去拎在了手里。 孟小宇嫌湿裤衩穿在身上不舒服,双手往下一推,裤衩掉到了脚脖,随之被他抬腿一甩,弃在了岸边。 “孟小宇你又光屁股!”囡囡尖叫一声,抬手捂住了双眼。 孟小宇一头冲进溪水里,拍着水乐得哈哈大笑,回头还对她做了个鬼脸:“你们女人就是麻烦。” 苏梅听得好笑,挑着岸边的小圆石又捡了几个。 小黑蛋相中树上垂下的一根枝子,向上一蹿,扯着树枝猛然往怀里一带,“咔嚓”一声,枝条断裂掉下。 去了上面的枝叶,小黑蛋拔出匕首,削尖一头,脱了脚上的鞋袜,挽起裤腿下了水。 苏梅带着小瑜儿、囡囡往上走了一段,投扔着手中的石子,又击毙了几条鱼儿。 小瑜儿下溪捡上来,苏梅让他先送回家,跟汪师傅说,中午吃鱼加面。 小瑜儿应了声,看了看手中的数量,觉得有点少,又去后面把小黑蛋叉的几条鱼拎上。 苏梅蹲在溪边洗手,看到石下的田螺长得十分肥美,伸手摸了一把,囡囡见状,以为要喂家里的鸭子,脱了自己小花鞋,挽起裤腿,踩着石头蹲着摸了起来。 别看她被家里宠着,一点也不娇气,干起活来十分麻利,一会儿就往岸边扔了一堆:“干妈,够了吗?” “够了,”苏梅折了几片芭蕉叶,捡起来一裹,然后再拿草茎一系,拎起来道,“走吧,回家。” 囡囡跳下石头,坐在草地上穿好鞋子,冲后面的小黑蛋、孟小宇挥手叫道:“走喽~” 他们到家,保姆正在和面,汪师傅和小瑜儿蹲在水池旁边宰鱼。 苏梅解开草茎,打开芭蕉叶,把田螺倒进盆里,添上水,又捏了些盐。 “干妈,”囡囡蹲在盆边,好奇道,“不是给鸭子吃的吗?” “吐吐沙,让汪爷爷给我们炒了吃好不好?” “好!” “小梅,”张宁手中拎着两只鸡,身上背着只竹筐进来道,“我大哥让人捎了二十只椰子,你不是喜欢吃椰子鸡吗,我给你捉了两只老母鸡,吃完了,说一声,我再捉两只过来。” “家里有鸡。” “你家的鸡一天一个蛋,杀了多可惜,我拎来的是两三年的老母鸡,十天半月还不下一个蛋呢,养着不够浪费粮食。” 汪师傅起身冲了下手,过去帮她卸下竹筐,接过老母鸡,拿绳子一捆丢在地上,进屋拎了壶三斤的棕油给她。随之扭头跟苏梅解释道:“你们早上走没一会儿,张县长便托人送来了十壶。” 分别是十斤装、五斤装和三斤装。 王家人口少,他便提了三斤装的。 苏梅点点头:“蔡校长、小敏送了吗?” 汪师傅二话没说,进屋又拎了两壶三斤的递给回来的小黑蛋:“给前面送去。” 小黑蛋应了声,提着壶走了。 油主贵,张宁原是不准备要的,见此,提着油放心地回了家。 汪师抱起一个椰子,打开,倒出里面的汁水,蒸鱼的时候,做了个芒果椰汁西米露。 苏梅、顾老、囡囡和孟小宇都好喜欢,小黑蛋、小瑜儿更喜欢吃咸辣的食物,两人看了眼,尝都没尝。 中午,赵恪没回来,只让警卫员跑来捎了个话,说是工作忙。 汪师傅拿食盒给装了两份饭,递给警卫员。 这样的事时有发生,一家人谁也没在意。 下午,蔡佳微领着几个孩子进山摘青果,苏梅拿出图纸继续复图。 廊下,顾老慢悠悠地切着药材,保姆坐在一旁纳着鞋底。 汪师傅杀鸡,褪毛,开膛破肚,清洗干净,拿鸡油略一翻炒,倒入两只椰汁,挖出椰肉,早早就把老母鸡炖上了。 渐渐鸡肉混和着椰汁的清香弥漫在了院里,透着烟火气的温馨。 赵恪便是这时候,匆匆进了院,透过窗格瞟了眼屋内画图的苏梅,径直走向顾老。 顾老抬头扫过他眉间的冷凝,心下“咯噔”一声,冲保姆打了个手势。 保姆放下鞋底,拿起草帽,起身去门外收拾挨墙种的十几株向日葵,还没熟,只杆下长了层青草。 “上面派来拿图的工作人员,在花城遇刺了。”赵恪蘸了茶水在地上写道。 顾老捏刀的手一紧,放下刀,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掏了支烟出来,近乎耳语道:“人怎么样?” “在花城第一人民医院抢救中。” 顾老:“是暴露,还是凑巧?” “暴露。” “怎么会?”顾老失声地叫了一嗓,随之紧张地朝西厢看了眼,蘸了茶水写道,“我们的联系这么隐秘,怎么会暴露?” “与派遣员接头的那位,昨夜发现死在家中,酒精中毒。初步判断,消息应该是从他那里泄露的。” “那他们是锁定花城了?还是……”顾老不敢深想。 “派遣员购买的火车票,终点站—花城。”赵恪写道,“从警察局反映的情况来看,他在发现自己被跟踪后,选择了主动暴露。这么一来,虽然有可能混搅了对方的视听,可对方也不会轻易放弃对花城的关注。” 顾老:“我去送。” 赵恪攥了攥指尖:“您不能动,您一动,小梅就暴露吧。” “那你……” “我要些药。” 顾老没再多问一句,立马进屋抱了个箱子出来给他。 拿着箱子,赵恪转身进了后山,那里王红军带人早已等着了:“交给季书记、张县长。” 当晚,花城的华侨、数学系的教授、机械厂的工程师出动了,他们带着皮箱,由海岛一群不逊于特战队员的侦察兵护着,分别坐上火车、汽车,轮船、直升机,启程了。 不幸的消息很快传来,直升机离地不久,便坠机了,机长、副机长连同花城教授刘俊远、四名侦察兵无一生还。 与之同时,国外一边大肆攻击我们的飞行人员,科研人员,将这次有预谋有计划的行动,称之为“飞行事故”。一边大力宣传他们的隐身战机“黑雀”,称其装备如何超前,速度多快,实际升限多少等等。 刘俊远,刘平安的父亲,刘家四伯。 怕刺激到苏梅,他牺牲的消息,没敢往家里传。 电视、收机音,赵恪动了下里面的零件,暂时打不开了,报纸也被拦截在了门外,便是响在军区的喇叭,也被他专门打了声招呼。 苏梅知道出事了,一家人的脸色不对。 小黑蛋、小瑜儿出去一天,也没说去哪里,回来那笑,比哭还难看。 还有那无意间流露出来的悲伤,能拧出水来。 “小宇,”苏梅避着人唤了孟小宇到跟前,“姨姨问你一件事?” 苏梅还没说什么事呢,被众人叮嘱的孟小宇已经飞速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朝后退道:“别问我、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蔡佳微恨不得当场给儿子一脚,臭小子!往日的机灵劲儿跑哪去了? 苏梅冲蔡佳微笑笑,起身进了屋,伸手打开电视,画面闪了闪,一片雪花。 没有多想,苏梅转身又打开了条机上的收音机,连拧几个台都没声。 心里的怒火“腾”的一下子上来了,苏梅一掌拍下,“咔嚓”一声,收音机碎成了渣,哗啦啦掉了一地。 屋内屋外大家齐齐一静,颇有几分山雨欲来的感觉。 赵恪接过汪师傅端来的椰汁,快步进了屋:“小梅……” 苏梅回身,双手环胸,淡淡地看着他。 轻叹了声,赵恪无奈道:“你现在怀着身孕……” “我心里已有了最坏的打算,你说吧。” 赵恪放下椰汁,拥着她走进卧室,扶她在床边坐下,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外面,顾老怕出事,忙让汪师傅熬了碗安胎药。 “说我们的飞机不行!呵,”苏梅鼓着气,冷哼了一声,“不就有只‘黑雀’吗,看我不弄个‘鹰隼’压死他!” 话是这么说,想到刘四伯那温和儒雅的面孔,还有四名侦察兵,苏梅还是红了眼眶。 四人中,有两人来家吃过饭,苏梅还记得他们一口一个嫂子叫着的情景,一切仿佛就在昨日。 安胎药里放了促进睡眼的药材,一碗下肚,苏梅没一会儿就疲惫地睡去了。 “赵爸,我娘没事吧?” “爸,妈没事吧?” 赵恪拿着碗从卧室一出来,就被小黑蛋、小瑜儿围住了。 “睡了。”赵恪看着两人,曲指各给了两人一个钢崩,“从花城回来怎么说的,演戏都不会?” 小黑蛋眼眶一红,低头,脚尖对着砖缝踢了踢:“我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四舅爷了,就忍不住。” 小瑜儿揉了把脸,恨恨道:“我以后专门学学表演!” 小黑蛋、赵恪奇怪地看着他,这脑回路?! “不行吗?” 赵恪无所谓孩子做什么,喜欢就好:“行。” 翌日起来,苏梅在大家的担心中平静地用完早饭,就进了卧室,然后门一杠,画起了图。 还剩两个零部件,一上午她就画完了,中间还出门上了两次厕所,喝了两杯红枣枸杞茶,吃了一块椰子糕。 这让一家人略略放了些心。 午睡起来,苏梅立马不停蹄地又在桌上铺开了白纸,没真的画“鹰隼”,它虽然性能高,用途多,生存力强,作战效能高,成本低,可它太超前了,以目前的工业水准,想要生产……苏梅摇了摇头,最后选择改进“黑雀”。 不是以“黑雀”为耀吗!说它远超了这个时代,是黑科技的产物。 怎么不说,“黑雀”在追求极速时,红外特性明显,噪音大,失了隐身的作用。 …… 情绪平复后,又过了两日,苏梅让赵恪带她去了趟花城。 祭拜四伯回来后,苏梅一边忙着画图,一边也没忘了好好陪伴小黑蛋,带他进山,教他折回旋机,给他做一些爱吃的饭菜,缝制内衣,用异能消去他体内的暗伤等。 眼看着离别的日期越来越近,苏梅决定带着几个孩子去海岛玩一圈。 赵恪:“不行。” 随着牺牲人员被报导出来,起因被摊开,各地便发动了一个“举报有奖”的活动。 最开始是见了些成效,各地都抓了几个潜伏人员。 然而随着时间的发酵,这场活动早已偏离了它最初的目的,公报私仇的行为随处可见,如今到处是人心慌慌,人人自危。 作为牺牲人员的亲属,他们这时候去游玩,被有心人抓住,都是事儿。 让赵恪发愁的还有一点,取图的人在来的路上又出事了。 车翻了。 特战队的人亲自过去查了几遍,不存在人为,可上面不信,坚持让他们这边派人送图去西北。 侦察团里是有几个西北兵,总不能让他们突然全部回乡探亲吧。 赵恪还在纠结,上面已经点人了:林念辉。 连理由都给他想好了,出国前,祭拜一下去逝的爷爷,看望小叔林建国。 赵恪拿着调令回来,吃完饭,以下套弄点肉为由,带着小黑蛋进了后山。 没明说送的是什么,只告诉他到了西北找谁。 “你娘对你爷那一家子没啥好感,说去祭拜你爷还成,看望你小叔……她该翻脸了,”拍了拍小黑蛋的肩,赵恪意味深长道,“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明白,我就说我舍不得明泽、明翰叔,想在走前去西边看看他们。” “嗯。”赵恪满意地点点头。 听儿子说走前想去看看明泽、明翰,苏梅初开始虽有些不解,转而想到小家伙重情,便没有多想,最主要的是她印象中后世暴出来的飞机研发制造基地不在西北。 肉酱、海鲜酱,腌鱼、菌子、粉条,成桶的棕油等送上车,看着车窗里探头出来的小黑蛋,苏梅忍不住叫道:“念辉,走前还能回家一趟吗?要不,娘跟你一起去吧?” 不能了,送了东西,他就得坐直升机,离开国土。 一声长鸣,火车缓缓启动了。 “娘~”小黑蛋一扬手,朝苏梅抛来了个铁制的饼干盒子,“给你,等我回来。” 赵恪伸手抓住盒子,递给了苏梅,冲他比了个小心的手势。 小黑蛋抬手冲越来越远的父母敬了个军礼。 “哎,小家伙快坐下吧,这都看不到人影了。” 小黑蛋揉了下眼,闷声闷气地道了声谢,脱下鞋子翻身上床,拉起被子往头上一蒙,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另一边,苏梅望着越来越远的火车,忍不住伏在赵恪怀里哭道:“我不想让他走……” 苏梅从没这样哭过,赵恪心惊的同时,也暗暗自责,最近陪她的时间太少了。 “别哭,看看念辉给你留了什么。”赵恪环着她,拿过她手中的盒子打开,只一眼,赵恪就恨不得立马盒上。 全是奖章。 有立功得的,也有训练比赛得的。 “呜……念辉,我说他身上怎么那么多伤……” 第211章 第211章 过两天中秋, 学校放假,赵恪和苏梅从车站出来, 去市一中接顾丹雪。 殊不知, 他们这边刚走,又一辆挂着海岛部队牌子的吉普开了过来。 车子在火车站广场停下,一身军装的高大男子推门下车, 一边抬腕看表, 一边急匆匆往出站口走去。 “爸!” 男子抬头,出站口一侧站着一个13、4岁的少女, 五官出挑, 皮肤瓷白, 身穿一件白衬衣, 衣摆规矩地扎在纤细的腰间, 裙子长及脚踝, 露着‘懒汉鞋’的一抹白边。 “小灵?”五年不见,当年的小女孩已经有了几分少女的娇俏模样,郭大成怔忡了一瞬, 快步穿过人群, 提起郭灵身边的行李, “到一会儿了吗?” “刚到。”郭灵眯眼笑道, “你工作忙, 其实不用过来接。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能找不到回家的路。” 郭成看着到他胸口的闺女, 一时感慨良多:“一晃眼你都离家五年, 长这么大了……” 五年前, 董团长调任到云省边境,闺女提出想跟过去尽孝, 说董团长出事,多少有她的原因。 事情的大概,他也找人了解了,董团长调任背后有顾家的手笔,原因跟赵瑜在京市被闺女拐带有关。为此,这几年,他一直兢兢业业做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让赵恪抓不住把柄。 闺女要跟董团长夫妻走,他是不赞成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仕途尽毁,董团心里能对闺女没有半点埋怨?只是彼时妻子在家闹得厉害,他也怕闺女脑子一热,再次对怀孕的妻子出手。 “回来就好,学校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走吧,我带你过去考试。” 郭灵学习成绩不错,中间跳了两级,今年上高二。 孩子一说边境的师资力量不行,最后冲刺的两年,她想回来上学。出于愧疚,郭大成二话没说,就拿着闺女连年的成绩单托人找到了市一高的校长。 张校长清楚在那样的环境里试卷考到八九十分,有多难,遂很是惜才地对郭大成道:“先让孩子回来吧,回来考试,达不到我校的录取分数,我推荐她去三高。” 三高的师资力量和升学率虽不如一高、二高,比着县级市的学校却好多了,更遑论边境。 至于郭灵为啥要等开学了,才说要转回来,谁也没有问。 校长只当是那边学校见到一个好苗子,不愿意放人。 郭大成则是觉得闺女多半在董家受了委屈,所以才突然要转过来。 …… 赵恪开车到一高,还没放学。 将车停在学校对面,赵恪扶着苏梅下车,两人穿过马路到了校门口,门卫室看门的大爷一见赵恪,便乐呵呵拿出了登记本:“还有20多分钟放学,进屋等会儿?” 赵恪写下来访时间,工作单位,姓名,收起笔,掏了包烟连同登记本一起递给他:“不用了,我们去看看舅妈。今儿您老怎么过来了?” 老人是刘家旁支的族人,上一任校长,退休后闲不住,就来这边看大门了。 因为不要工资,学校又请了位退伍兵,平常那位在的时间要多些。 “小张说从云省边境转来位女学生,我闲着没事,过来看看。” 赵恪点点头,没有多想,跟老人又寒暄了几句,就进了校门,牵着苏梅往办公楼走去。 刘舅妈教高一的语文,这会儿没课。 见两人进来,忙放下手里批改的作业,起身拉开一旁的椅子,扶了苏梅坐下,“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市里有去镇上的车,从镇上到军区这两年也通公交了,两人不惯孩子,顾丹雪往常放假都是跟大院的孩子一起坐车回去,除了碰巧,一般不接送。 赵恪:“办点事。”带着图纸,未免节外生枝,小黑蛋走前便没去刘家告别。 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遂赵恪直接含糊了过去。 “哦。”刘舅妈打开书桌小柜,拿了瓶红糖出来,给苏梅冲了杯红糖茶,给赵恪倒了杯白开水,转而说起了秋收。 他们家家户户院里种的土豆、红薯、玉米熟了,这两天孩子们在家里忙活着,只等收完家里的那点地就去军区帮忙。 “近来军区查的紧,”赵恪拒绝道,“秋收我找战友帮忙,别让孩子们过去了。” 想到目前的形势,还有刚牺牲不久的刘俊远,刘舅妈沉默地点点头。 …… 郭大成带着郭灵过来,远远便看到了学校对面那辆熟悉的吉普,“赵副师长的车。” 郭灵眼睫轻颤了下,随之笑道:“哪个赵副师长?” 闺女离开时才七岁,不知道五年间赵恪连升两级也属正常:“赵恪。” “他们家也有人在这儿上学?” “嗯,早年在京市认的顾家养女,顾丹雪。她比你大四岁,读高三。”郭大成打转方向盘,将车子停在赵恪车后。 推门下车道:“走吧。” “顾丹雪~”郭灵意味不明白念着这三个字,跟在郭大成身后向学校门口走去。 登记时,看着上一行那铁画银勾的笔迹,郭灵的手指下意识地跟着动了动,记住了每一个字的笔锋走向。 怕忘了,一路上,她都在手心里默默地勾画着。 放学铃声响起,赵恪和苏梅走出办公室,接了顾丹雪、海岛的张向晨和匆匆跟来的二妮,以及军区的另一个孩子向外走去。 出了校门,赵恪一眼扫过车后的另一辆吉普,转身走到门卫室。 大爷不在,坐着的是那位退伍兵季飞:“登记表给我看一下。” “赵副师长!”季飞啪的一声站起来,冲赵恪敬了个军礼,双手将登记本递了过来。 赵恪回了个军礼,接过登记本,看清他名字下面的郭大成、郭灵,眉头微微一蹙便明白了老校长说的转校生是谁了。 放下登记本,赵恪搭眼一扫季飞胸前的工作牌,“季飞,我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 季飞一愣,迅速挺起胸膛,铿锵道:“保证完成!” “帮我盯着这个人。”赵恪点了点郭灵的名字,掏出随身带的小本本,写下自己办公室的电话,撕下来给他,“有情况了,立刻给我打电话。” 季飞双眸一亮,整张脸都生动了起来:“是!” 车子到了镇上,把张向晨送上去码头的公交,赵恪才一打方向盘开回了军区。 三人到家,汪师傅已经煮好了饭菜。 苏梅一看桌上摆的清蒸蟹,油焖大虾、炭烤生蚝、糖醋鱼,“海岛的张大哥来了?” “不是,”汪师傅笑道,“是司务长拿来的。这不是要过中秋了吗,他跟海岛定了些海鲜。哦对了,明天食堂那边杀猪宰羊,我跟他定了四个猪蹄,两个猪肚,一副猪肝,两斤排骨,三斤羊肉。你们看够不够?” 苏梅洗了洗手,在赵恪身边坐下道:“不要几斤五花肉吗?” 顾老:“要三斤吧,羊肉包饺子,五花肉做红烧肉吃。” 汪师傅点点头。 “苏姨,”一家人刚拿起筷子,二妮跑过来道,“明儿我大姐结婚,我娘让我过来给你们说一声。” 苏梅点点头,夹起赵恪剥的虾仁送进嘴里。 保姆放下筷子,起身问道:“需要帮忙吗?” 二妮看着满桌的饭菜,咽了咽口水,以往过来碰上一家人吃饭,苏姨总会让人帮她搬张椅子,添副碗筷。 “二妮!”保姆推了她一下,“想啥呢?” “没、没想啥?” “我问你需要帮忙吗?” “要、要的,我娘说请苏姨帮我姐剪九副喜字,再剪两张全家福,一张照着我们全家剪,另一张剪上蔡军长一家,两张都要加上我姐和姐夫,还有窗花十张。” 保姆抽了抽嘴角:“这个忙我们帮不到,你让你娘再找人吧?” “为什么?”二妮叫道。 “你就跟你娘说,近几月你苏姨不易动剪子。 ” 二妮似懂非懂地走了。 苏梅拿了只螃蟹,给小瑜儿、顾丹雪拆蟹肉吃。 “都是多大的人了,让他们自己剥,”顾老淡淡地瞅了两人一眼,“小梅,你别惯他们。” “嗯。”苏梅一连给他们剥了三个,才拿湿毛巾擦了擦手,端起不那么烫的鸡汤喝了口,捞了根鸡翅啃,“周长弓就这么认了?” 养女的婚事被抢,夫妻俩不可能默不作声吧,要知道这年头被人退婚,不管是什么原因,女方的名声算是毁了。 “能怎么办,”保姆瘪了瘪嘴,“陈青苗跪了蔡家跪周家,天天闹得不消停,整天跟唱大戏似的。” 赵恪剥了一碟子虾仁放在苏梅面前:“江司令见过林漪几面,非常喜欢她性恪,正好家里小孙子过来看他,便让宋政委从中牵线,把林漪介绍给了自家小孙子。” “啊!”苏梅愣了下,这么巧,“成了?” 赵恪看她吃惊的模样,轻笑了声:“成了。” “江司令那小孙子,战场上冻伤了腿,”顾老道,“同一个圈子里找不到合适的姑娘。” 一听是战场上受的伤,苏梅脱口道:“很严重?” 顾老张了张嘴,半晌,含糊道:“……与子嗣无缘。”本来是极私密的事,结果原来定婚的那家心疼姑娘,又不愿意担一个主动退婚的名声,便给宣扬了出去,搞得半个京圈没有不知道的。 唉,多好的小伙子!顾老忍不住长叹了声。 说曹操,曹操到。 饭桌上刚谈过江司令的小孙子,饭后一家人在廊下盛凉,说着秋收的事呢,江远航带着林漪过来了。 两人明天定婚,特来邀请顾老和赵恪夫妻明天过去参加两人的定婚宴。 与之同时,大妮也收到了请贴。 林漪本来觉得事已如此,两人也没什么好说的,日后相见谁也别搭理谁就是了,没想到晚饭前,大妮让四毛送来了张请贴。 她又不是受气包,自然是一报还一报。 这些纠葛,除了两位当事人,别人自然是不知的。 翌日,赵恪提早下班回来,接了顾老去江司令家。 大妮那里,苏梅让保姆拿上两块钱过去了。 她留在家里哪也没去,画了半天图,出来活动了会儿,便带着小瑜儿、顾丹雪跟汪师傅一起做月饼。 苏梅喜欢吃蛋黄馅的,便让汪师傅多准备了些。 几人正在厨房忙碌,保姆带着囡囡、孟小宇回来了。 “没吃席?”苏梅看着三人不解道。 “看着丧气,”保姆洗了洗手,给囡囡、孟小宇一人切了块甜瓜,坐在苏梅身边包馅道,“我就奇怪了,这婚事不是大妮硬抢来的吗?怎么全程哭丧着个脸,没有一个笑模样。” “谁知道呢。”抢婚这事,苏梅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对另一位当事人林漪压根也不认识,可陈青苗母女算是把往年在她这儿积下的好感全败光了。 不然,凭着往年的交情,大妮结婚,她怎么也得在礼钱之外,再送条毯子、绸子被面什么的。 …… 郭灵突然从事故频发的边境回来,赵恪尽管第一时间就提高了警惕,却也没想到她这么大胆,婚宴上不动声色地引导着二妮、二丫将赵家近年来的消息探听了个遍。 下午就借口去镇上买做月饼的材料,将小黑蛋前往西边探亲的消息递了出去。 第212章 第212章 洗漱回来, 小黑蛋拉出床下的藤箱归放手中的口杯、毛巾等物,箱子拉出, 露出地上一片折断的茅草叶。 小黑蛋的目光从茅草叶上扫过, 移向另一口箱子的开口处。 夹在中间的叶片果然没有了。 心下一凝,小黑蛋若无其事地放好东西,手指从肉干、麻花、海鸭蛋等物上滑过, 起身拿出钱票唤住卖早点的服务员, 要了四个窝头,一饭盒粥。 窝头放在盒盖上, 同粥一起搁在小桌上, 小黑蛋拿出瓶肉酱, 招呼大家道:“来尝尝, 我娘做的肉酱。” 一厢六铺, 下铺一对老夫妻, 晚他四天上车,说是去西部看望工作的儿子。 中铺两位,一位晚他两天上车, 一身旧军装, 据他自己说早年当过兵, 退伍后在家乡的武装部工作。半月前, 一时冲动得罪了人, 被人把工作给弄到了西北农场。 好巧啊! 另一位就是老熟人了,特战队队员江硕, 他在小黑蛋上车的隔天就过来了, 伪装成一名中层干部。 小黑蛋的目光跟他一对, 看向晚儿半夜上车的年轻女人。齐耳的短发微卷,刘海缩在眉毛上, 趁得一双大眼水灵灵地透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光影。 酒红色的v领长裙,露着精致的锁骨,颈间戴着个闪光的银链子,链子上坠着枚红豆,整个人又娇又媚,离得近了,天姿香水独有的清雅香味,便飘散在了鼻尖。 “大姐,”小黑蛋打开瓶盖,对正在剥鸡蛋的女人笑道,“尝尝,刚开封的没动过。” 女人摆摆手:“谢谢,不用了。”说着,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转,“看你走路的样子,家里是当兵的吧?” “大姐,你眼真利!”小黑蛋冲她竖了下大拇指,拿了把干净的勺子,挖了肉酱挨个儿给大家舀上两勺。 “不是我眼利,”女人的目光扫过坐在门口的退伍兵,笑道,“我爱人也是当兵的。” 小黑蛋讶异地挑挑眉:“姐姐,你跟魏叔认识。” “嗯,老熟人了。” 前有一个身份不名的退伍兵,后又来了一个身份更可疑的小姐姐,这就好玩了!小黑蛋端起饭盒喝了口粥,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肉酱放在窝头上,一边大口吃着,一边看了看两人,含糊道:“姐姐说的爱人是指魏叔?” “别胡说!”退伍兵斥了小黑蛋一句,瞪着女人警告道,“张小丽,咱俩都退婚了,你还追着我干嘛?” 张小丽?小黑蛋的目光扫过女人的手,豆蔻纤纤,连握笔的茧子都没有,这么精致的女人跟名字可不搭。 “什么张小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人家改名了,”女人娇嗔道,“我现在叫张美丽。” “小家伙,”张美丽伸指点点小黑蛋的鼻头,“你说我这名改的好不好?” 小黑蛋脑中陡然闪过一句地理老师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看,我们祖国的山河是多么庄严美丽! 遂恶趣味道:“难道魏叔叫庄严?” 两人对视一眼,看着小黑蛋翘了翘嘴角。 张美丽曲指给了小黑蛋一个钢崩,笑道:“聪明!” 小黑蛋抽了抽嘴角,纤长的眼睫垂下,透着冷意。 江硕若有所思。 坐在小桌左右吃饭的老夫妻互视一眼,精光微闪。 小黑蛋对各人的反应,好似毫无所觉,饭后,拿了串芭蕉给大家吃。 张美丽掰下两根,自己吃一根,丢给魏庄严一根:“小魏子,看我对你多好,你说你咋就那么想不开呢,放着我这么好看的大美女不要,非要跑去那黄沙漫漫的鬼地方,当一个什么看守员……” 张美丽小嘴不停,巴巴地说着。 魏庄严全程黑着一张脸,对张美丽的骚扰烦不胜烦,为了躲她一整天都没往厢房里来。 中午,小黑蛋跟江硕在厕所门口聚了下。 “箱子被动了。”小黑蛋低语道。 江硕:“应该是后半夜动的。”早上洗漱两人是错开的,那会儿对方没有机会下手。 倒是后半夜,他睡得格外沉,隐约还闻到了一缕药香。 “明早六点左右火车到达终点站,今夜动手的机率比较大,晚上警惕些。”江硕叮嘱道。 “嗯。” 晚上吃完饭,时间还早,小黑蛋抱出来一个柚子。 “给我。”张美丽接过柚子放在桌上,翻包找了半天只找到一把指甲剪。 “给,用这个。”老太太递过去一把水果刀。 张美丽道了声谢,打开车窗,扫了眼左右,拧开水壶冲了冲水果刀,随之一拉窗户,划开柚子皮。 “哎,怎么又把窗户关上了,”老太太伸手推窗道,“这天气热的人受不了,打开窗户还能透个风。” “大娘,”张美丽伸手一拦,笑道,“风沙大,您体谅一下,我刚洗了脸涂了水,这一开,扑得满脸沙,我还得洗脸,涂水,天姿这套化妆品,你不知道有多贵……” 张美丽小嘴巴啦巴啦说个不停,老太太几次张嘴都没能截住话头。把个小黑蛋看得,憋笑差点没有憋出内伤。 吃完柚子,没事做,张美丽便将柚子皮一块块地去了白瓤,削得薄薄的。 半夜,魏庄严起身出去放水,片刻,走廊里冒出大量浓烟。 “接着。”张美丽分别朝江硕和小黑蛋丢过去一条湿毛巾。 与之同时,下铺的两老突然拔出了枪,射向了江硕和张美丽。 小黑蛋一手抓着湿毛巾捂住口鼻,一手扣动袖箭。 张美丽、江硕翻身避开的同时,一人甩出了柚子皮,一人扣动了板机。 小黑蛋的袖箭,射中了老头的心脏,江硕打出的子弹穿过了老太颈部的大动脉。 张美丽的柚子皮丢在了门口闯入者的脚下,“啪唧”,对方跌趴在了地上。 小黑蛋忙掏枪给他补了一子弹。 “小心!”张美丽余光扫过窗外射来的一抹曳光,心惊地喊道。 小黑蛋翻身一滚避入靠窗的墙角,对准破窗跳进来的人就是一枪。 随着一声惨叫,对方身子一个后仰跌下了飞驰的火车。 三人暗自松了口气,飞速将湿毛巾挡着口鼻于脑后打个结,跳下床,冲出门跟魏庄严汇合。 走廊上,魏庄严借着烟雾的掩饰,欺身潜入对方身后,一手拧断一个脖子,转瞬灭了三个。 “啧,这个杀神!”张美丽嘟囔了一句,扯着小黑蛋奔向窗口道,“跳!” 小黑蛋摇了摇头,飞速向后退去,“我带的图还在行李箱里呢,我去拿。” “你先跳,我来拿。” “每一个藤箱的夹层里都装了一份,你一个人拿不完。”丫的,真够毒的,跳下去小爷还有命? “老魏,还不过来帮忙。”张美丽叫了一声,率先冲了进去。 待魏庄严也跟着进去后,江硕扛起小黑蛋飞速向另一个车厢奔去,小黑蛋掏出手里的摇控器,按下了一个个红色的突起。 “隆~隆……”一个个藤箱在张美丽、魏庄严怀里脚下炸开,瞬间两人血肉模糊地倒在地上,抽畜了几下断了呼吸。 十来分钟后,江硕和小黑蛋再走出来,已变了模样。 老太太拄着杖,躬着腰,手里拎着个破包袱,身后跟着个抱着只鸡的农家黑丫头,因为没有买到坐票,两人默默地往后走了几节,胡乱地找了个缝跟人挤坐在过道上。 左边是位挑鸭的大叔,又边是位抱羊的大娘。 小黑蛋怀里的鸡刚跟人买不久,和他不熟,老想着逃跑。 黑丫头馋肉啊,哪舍得让它跑,死命地抱着它,顺着羽毛用西北话哄道:“乖小花,等到家了,我捉虫子喂你。” 旁边羽毛雪白的鸭子很是看不起这只杂毛土鸡,高高地昂着头,一脸鄙视。 挣扎的太厉害了,一不小心土鸡挠了鸭子一把,鸭子翅膀一张,伸着脖子叨住了鸡脖子,死拧着不放。 丫的,凭你也敢惹大爷!黑丫头从鸭子的眼里读出这抹信息,有点想笑。 土鸡吓得放声尖叫,两只翅膀舞得飞快,飞扬的鸡毛落了黑丫头一身。 引得众人都看了过来,老太太一急,伸手拧断了土鸡的脖子。 鸭子吓得“嘎”的一声,扑在大叔怀里瑟瑟发抖。 黑丫头跟大叔一脸懵逼地对视了会儿,突然嘴一瘪,尖声哭道:“唔,我的小花~” “闭嘴!”老太太一掌拍在她背上喝道,“半夜三更的嚎个鬼啊,再嚎,看我不揍你。” 黑丫头吓得脖子一缩,含着泪好不委屈。 中间鬼鬼祟祟的人,来了两拨,乘警也来回走了几趟。 早晨六点,火车进站,站台上不但有公安,还有一支执枪而立的军人。 两人顺着闹哄哄的人流下车,老太太拄着杖急急向前走,黑丫头抱着死去的小花,一走三磨,目光机灵地扫过四周。 老太太是个怕事的,回头见孙女还有闲心磨叽,气得快走几步回来,揪着她的耳朵,一边往前走,一边用西北土话喋喋骂道:“臭丫头,知道出什么事了吗?就敢给你看热闹……” “奶、奶,轻点轻点……”黑丫头被扯得歪着头扫过远处的房顶,眯了眯眼,“阻击枪!” 老太太恨恨地磨了磨牙:“丫的,真是下了血本了!”火车上来了几拨,下了火车,还不消停。 由此可见,他们身上带的东西倒底有多重要。 “走快点,你大伯来接了。”老太太颠着脚,扯着孙女的耳朵,一路骂骂咧咧到了一架牛车前。 “娘,黑丫。”汉子稳住老牛,朴实地搓了搓手,上前扶着老太太坐上牛车,然后又一掐黑丫的小腰将人抱了上去。 “大伯~”黑丫揉了揉自己的腰,“你就不能轻点。” “嘿嘿,”对方憨厚地抓抓头,坐上车架,一甩鞭子,“驾~” 老牛慢悠悠地挪动着步子,离开了火车站,朝附近的村庄走去。 经过村子,汉子走进某户人家,片刻抱了个竹筐出来。 筐子上面放着一个装水的陶罐,一只碗,一包饼子,一瓶子咸菜;下面用油布包着三件皮袄和一条旧毛毡。 放下怀里的死鸡,黑丫抱起罐子倒了点水在碗里,冲着洗了洗手。 老太太瘪了瘪嘴:“穷讲究!” 黑丫没理他,把碗里剩下的水喝了,拿了只饼子夹了两筷子咸菜,张嘴咬了口,随之苦了脸:“我想我娘做的肉酱。” 老太太跟着吃了几天,也馋上了。 “到了地方,”老太太踢踢脚下的死鸡,“把它烤了。” “早知道把大叔的那只鸭子也买下了。”黑丫也不在品味了,几口将饼子吞进肚,又倒了碗水喝。 然后接过汉子的鞭子,换汉子上车休息会儿,她赶车。 漫漫黄沙,他们走了一天,直到月上柳梢,三人才通过几道关卡到了地方。 图纸隔着一层纱布,层层叠叠地缠在黑丫的小腿上。 送来的图纸缩小了很多,一些标注要用放大镜才能看得清。 便是看清了,若是没有编码也看不懂其中的意思,因为图不是按顺序画的,所有的东西都打乱了,要看编码重组。 黑丫往地上一坐,脱下绣花的小布鞋,从鞋垫下抽出一个用油纸裹着的编码纸递给对方。 冯老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黑丫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笑。 冯老拿着东西,一边吩咐人给三人准备吃食,安排他们住下,一边快步走了。 片刻,基地的喇叭就响了,招集大伙儿开会,扩图。 黑丫挺着吃饱的肚子,走进了他们的生产车间,看着高大的机翼,目光里充满了自豪与崇憬。 老太太和汉子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他们送的是飞机图,可具体是什么飞机就不知道了。 翌日一早,他们驾着牛车离开,将黑丫送到附近军区,看着他褪去身上的伪装,重新穿上军装,坐上直升机,飞离国土。 两人回到村子还了牛车,搭顺风车到火车站,坐车回到京市,才脱下身上的衣服,洗去脸上的伪装去军部报道。 与之同时,赵恪也得到了小黑蛋跟江硕火上遇袭的消息。 袭击的几方,有一支消息还是从他们这边镇上传出去的。 镇上离军区不远,抄近路步行也就二十多分钟。 “查!”赵恪算了下日期,吩咐王红志道,“你去警卫室拿登记本,看中秋前后都有谁出去,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接触了什么人,一一排查,不可露掉一个。” “是!”王红志应了声,刚要往外走,赵恪陡然又道:“还有一个人,你亲自去查,查她回来后,都接触了谁,打听了哪些消息。” “谁?” “郭大成的闺女,郭灵。” 王红志愣了下,随之心头一凛,想到了早年她对小瑜儿做的事,还有跟特务的接触。 这一查,很快就查到大妮婚宴上,郭灵跟二妮、二丫打听的有关赵家的事,然后又从她继母嘴里打听到,那天家里并没有要她去镇上买做月饼的材料。 出去吃席之前,也没听她说会做月饼或是要做月饼,就是挺突然地去镇上买了一堆材料回来,包了一锅带馅的饼子。 月饼要烤制,他们家又不像赵家有一个土砌的烤炉,最后做出来的成品就是一种带馅的饼,虽然不难吃,跟月饼却不是一回事儿。 小镇不大,陡然来了一个长得穿着都格外突出的小姑娘,给人的印象挺深刻的,遂王红志带着她的照片从头问到尾,她都接触了哪些人,立马就列出了一个表。 顺着这么一查,便抓到了一个帮忙传递消息的人。 这人什么也不知道,他是接了郭灵的钱,帮忙往一个地方打了一个电话,说了组号码。 那号码正是小黑蛋乘坐的车次。 王红志刚一离开,赵恪就给市一高的门卫季飞去了个电话,让他找到郭灵,盯紧了。 季飞在食堂后面的仓库找到郭灵时,正看到她一棍子将顾丹雪击晕。 …… 赵恪接到季飞的电话,带着孟子衡、警卫员赶到。 季飞忙迎了上来:“赵副师长,郭灵被我捆绑在门卫室了,这是顾丹雪握在手里的纸条。” 赵恪冲警卫员挥了下手,让他去提人,接过纸条,粗粗一看,跟他的笔迹几乎一模一样。 写的挺恶心人的,什么“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孟子衡探头看了一眼,倒吸了口冷气。 赵恪眸子冷了冷:“打电话去边境,问问董方海的情况。” “你怀疑董家出事了?不能吧,”孟子衡愕然道,“董方海待她比亲爹还尽心……” “打吧。”赵恪大步向医护室走道。 顾丹雪已经醒了,头有晕,刘舅妈守在一旁。 “干爸。” 赵恪点点头,偏头问舅妈:“医生怎么说,要不要去医院?” “去医院倒是不用,”刘舅妈道,“头上鼓了个包,一动就晕,医生建议回家养几天。” “嗯。”赵恪出去片刻,开了车过来,刘舅妈背起顾丹雪将人送到副驾驶位。 顾丹雪回头看着绑了手脚,堵了嘴的郭灵,气得咬牙:“干爸,回去我能给她一棍子吗?” 赵恪瞪了她一眼:“等你好了再说吧。” 顾丹雪缩了缩脖子,低声嘟哝道:“我也没想到有人这么坏啊,上来就给人一棍子。对了,干爸,你写给干妈的情书,怎么落到她手里啦?嘿嘿……‘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回去我要跟干妈说说。” 赵恪看她的神情不似作伪,知道她是真以为郭灵偷了他写给小梅的信件,心下松了口气:“不晕了?” “晕。”顾丹雪立马苦了脸。 “闭上眼睡一会儿。” “嗯。” 车子在校门口等了会儿,孟子衡提着包行李,一脸铁青地从校内走来。 赵恪推门下车,打开后备箱。 孟子衡把郭灵的行李丢进去,跟赵恪走远了些,低声道:“秦谣入狱了,罪名贩卖药材。我找人问了,每一张贩卖的单子上都有她的亲笔签名。” “董方海呢?”赵恪下意识地掏出了兜里的烟盒,摩挲了下没抽。 孟子衡一把拿过来,抽出一根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他为了撇清关系,跟秦谣离婚了。” “走吧,回去好好审审我们这位郭小天才。” “小天才?”孟子衡轻嗤了声,不耻道,“你别侮辱‘天才’这个名号了,就她也配,小小年纪也不知道咋长的,心思这么毒。” 邻居一年,秦谣他们还不了解,不讲究吃、不讲究穿,一心都扑在工作上,这样的人你说她贩卖药材,反正他是不信。 车子到了军区,赵恪、孟子衡提着郭灵走了,警卫员取了副单架,找了个人将顾丹雪抬回了家。 苏梅正在屋里画图,突然听见保姆的一声惊呼,忙放下笔,锁了门出来:“怎么了?” 顾老冲她摆了摆手:“没事,碰到头了,休息两天就好了。” 苏梅伸手摸了摸她后脑勺的包,有枣子那么大。 “唔,痛、痛……”顾丹雪喊了两声就觉得没那么疼了,“干妈,你的手真是带了魔力,摸一会儿就好了。” 顾老伸手接过保姆递来的银针:“转过来,我的针比你干妈的手还厉害,保证一刻钟后就能帮你消肿。” 顾丹雪扫了眼冰冷冷的针尖,苦了脸:“已经好了,真的,不痛了。” “睡觉呢?” 顾丹雪想到睡梦中不小心压到鼓包的情况,很没出息地转过了身。 汪师傅端了几碗银耳红枣连子茶过来。 苏梅洗了把手,在顾老对面坐下,伸手端起一碗,边喝边看顾老下针。 “谁送你回来的?”苏梅问道。 “干爸和孟叔叔过去接的……”顾丹雪话说到一半,忙住了嘴,随之干笑两声,强自解释道,“他们去市里办事,正好路过……” 这更说不通了,怎么那么巧,他们过去,她就碰到了头。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怕她情绪激动,顾意瞒着她了。这般想着,苏梅便没继续往下问。 …… 郭灵嘴很硬,对一个女孩子他们又不能硬来,最后赵恪让警卫员将顾老唤去了。 一根香没燃完,有的没有的,郭灵全招了。 原来五年前,最先找上郭灵的并不是京市那些潜伏人员,而是火车上遇到的一位老者。 是不是真的老者,这个并不确定,因为对方有可能易了容。 一路同行,四五天,他只教了郭灵一样东西,那就是如何模仿别人的笔迹,同时给了她一个联络册子。 赵恪拿起桌上女兵搜出来的册子,全是一个个数字。 孟子衡根据郭灵的诉说,找了本字典,递给赵恪。 赵恪翻着对了几个名字,便一脸凝重地合上了。 “有问题?”孟子衡不解道。 赵恪闭了闭眼:“这册子不能交上去。叔太爷,郭灵的记忆……您再看看。” 顾老想到某种可能,面色一凝,让警卫员跑回家找汪师傅要了一个小盒子。 盒子拿来,顾老打开,重新又点燃了一根香,然后从中取出一块怀表,表盘在郭灵眼前晃过来晃过去,“你是谁?” “……郭灵,小灵……灵灵……”高高的门楼里,跑出的孩童是那么欢快,那是她幸福的童年。 “几岁?” “四岁……六岁……二十八,不,都不对,我倒底几岁?几岁……”随着她的一声声自问,鼻下渐渐有血流出。 顾老忙收了怀表,打了个响指。 郭灵迷茫地睁开眼来。 “记忆被人篡改了,”顾老遗憾道,“时间太久了,我解不开。” 孟子衡沉思道:“重新给她植入一层全新的记忆呢?”这么大的孩子,又判不了刑,送到少管所一段时间出来,因为篡改的记忆,她依然是一个危险人物。 “过两天我试试。” 赵恪招手唤了警卫送顾老回去,若有所思地看着方才记下的两行话。 郭灵、小灵、灵灵。 四岁、六岁、二十八。 两头斜着一联,四岁的灵灵,六岁的小灵,二十八的郭灵,这就有意思了。 “郭灵的姥姥早年在大户人家做过事?”赵恪的笔尖在纸上点了点。 孟子衡打开门,唤了名小战士,“叫郭大成过来一趟。” 对方应了声,出去没一会儿就领了郭大成进来。 郭灵被带回来的事不是秘密,郭大成得到消息就等在外面了,过来自然是赵恪问什么答什么。 不过他知道的也不多,只听前妻提过一次,说自家前丈母娘早年在大户人家当过保姆。 赵恪扯下郭大成写的地址递给孟子衡:“你带上人,连夜过去。” 让人看押好郭大成父女,赵恪拿着册子和字典去了江司令家。 书房里,江司令看着对照着册子写出的一个个人名,又惊又怒。 都是各个领域的高端人才,说一个有问题,他可能会信,这么多人都有问题,怎么可能…… 是啊,不可能。但就怕这册子落在有心人手里,掀起滔天的运动风波。 “除了你,还有谁看了。” “就我们俩。” “拿盆来。”江司令当即立断道。 赵恪二话没说,出去拿了个炭盆过来,掏出打火机。 “我来。”江司令夺过打火机,引燃了手中的册子。 如此,便是日后出了事,也由他一力承担。 赵恪扭过头,攥了攥指尖。 “我怕不止这一本……” 江司令的话还没说完,赵恪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孟子衡回来后,我亲自带队去边境走一趟。” “嗯,小心点。郭灵……”江司令叹了声,“等会儿我让警卫员带过来。” 这是要亲自处理的意思了。 “不再等等?” “不等了,那么多学者、教授,满腔热血地回来,我不能让他们流汗的同时,还要流血。” 一周后,孟子衡一行人秘密带回了郭灵外婆一家,一同带回的还有几大箱子古董字画,珠宝手饰,小黄鱼,以及另一本册子。 经查证,郭灵的外婆早年根本不是什么保姆,而是某将补鬼子的情妇。 而那将补早年被还是少年的赵恪一枪干掉了。 “郭灵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儿,谁干的?”苏梅收起书桌上的图纸,给赵恪打包行李道。 “哑巴。”赵恪亦步亦趋地跑在苏梅身后道,“李牡丹(郭灵外婆)为了报仇,早年带着郭灵求到哑巴面前。当时哑巴正好缺钱,又刚看了篇外国报道的催眠术,便利用药物,半精不精地照着李牡丹的要求给改了记忆。” 第213章 第213章 赵恪一走大半月, 再回来,时间进入了十月底, 家里腌制的稻花鱼都可以吃了。 汪师傅搬了三坛子出来, 拿菜籽油一煎装进小罐里,给赵瑾、林念营和刘家几个上学、外地工作的都寄了罐。 剩下的一碗端上了餐桌,腌鱼下饭, 苏梅孕期过了最开始的三个月, 现在是吃嘛嘛香,就着块腌鱼能吃下半碗饭。 腌制品, 顾老不让她多吃, 见她一块吃完还想夹, 忙给保姆打了个眼色。 保姆放下碗筷, 端起她面前的腌鱼跟一盘子炒菌子调了个位置。 苏梅伸出去的筷子夹了个空, 她想吃口味重的, 刚要去夹另一道青椒炒鸡蛋,突然似有所感地看向门口。 赵恪拎着东西,一身风尘地立在院内, 笑盈盈地看着她。 “赵恪!”苏梅放下碗筷, 推开椅子大步出了屋。 赵恪嘴角翘了翘, 抬脚步上台阶, 伸手扶住她, 放下手里的麻袋,对屋内跟着起身的几人道:“我洗把脸, 你们先吃着。” 小夫妻久别重逢, 肯定有话要说, 几位笑笑,没去打扰。 “什么时候下的火车?”苏梅依在厨房门口, 见他冲了脸上的肥皂沫,抬手拽下绳上的毛巾给他。 “今早。”赵恪抹了把脸,解释道,“回来时,见了两位云省的战友,他们给拿了两根火腿。到花城,给刘舅舅送了一根,略坐了会儿。” “熬夜了?”赵恪心疼地摸了摸她眼下淡淡的青影。 “想你。”苏梅笑道。 明知她在避重就轻,转移话题,赵恪还是心口一甜,眼角笑出了纹路:“身体还好吗?我带了几斤虫草,让汪师傅给你熬汤喝。” “吃嘛嘛香。”苏梅抓起他的手按在腹部,“有没有感觉大了点?” 赵恪对上她晶亮的眸子,很想附和她,可他最近跟秦谣了解了很多孕育知识,知道三个月,胎儿就跟个豆芽似的那么一点。 “确定不是你刚吃了一碗饭吗?”赵恪忍不住笑道。 “没有一碗,半碗。”苏梅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好,半碗。走,陪我再吃两碗。”赵恪进屋拿了副碗筷,带着她回到了堂屋。 装米的木桶在条几上,盛了满满一碗米饭,赵恪在苏梅身边坐下,“叔爷,我带了几样药材,等会儿你看看。” 顾老立马来了兴致:“都是什么?” “虫草,紫皮石斛、天麻、当归……” “挺全的嘛。”顾老笑道。 “秦医生帮忙买的。” 苏梅盛了碗汤给他:“秦谣?” 赵恪喝了两口汤,冲她点点头。 “她没事了吧?” “没事了。出狱后帮了我们一些忙,”赵恪:“我跟市医院的周院长说了下,把她调回来了。” “那就好。”秦谣给苏梅的印象一直不错,听说她出事,当时心里还挺不得劲的。 用完饭,赵恪洗了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去军部了,苏梅放下连日来的担心,上床睡了个午觉。 汪师傅收起他带回来的火腿、米线,跟顾老一起坐在廊下炮制药材。 今年收了不少棉花,保姆在院里铺了张席子,装备再缝两床新被子过冬用。 苏梅醒来,洗了把脸,捧着杯汪师傅冲的蜂蜜柚子茶进屋,拿出白纸边算边画了起来。 不知为何,她心下有种紧迫感。 …… 赵恪写好报告,拿着上了二楼,站在周长弓办公室外敲了敲。 “别敲了,”宋政委从旁边的办公室里出来,道,“走三天了。” 赵恪一怔:“怎么这么急?” 两人的工作还没有交接呢。 宋政委看着他一时欲言又止。 赵恪眉一挑,不耐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磨叽什么?”都这么熟了,有什么话不好说的。 “周长弓的工作有人接了,京市来的杨同光,念辉他们的教官,认识吧?” 赵恪愣了一瞬:“他人呢?” “训练场。” 赵恪转身下楼,大步朝训练场走去。 宋政委虽然了解赵恪,知道他冷静自制,不是个惹事的,可工作无故被截,换个人心气儿都不顺。 怕出事,宋政委忙跟了上去。 训练场 杨同光站在一旁,一边看着战士们训练,一边记下一组组数据。 “杨师长。” 杨同光偏头看向走来的赵恪,笑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中午。”赵恪把手里的报告递给他。 杨同光抬手挡了下:“这案子,江司令特意交待了,让你回来直接跟他对接。” 赵恪收回报告,若有所思,随之邀请道:“回头来家吃饭。” “好。” 赵恪冲他微一点头,转身往回走。 宋政委愣愣地站在路边,看看又忙着记录数据的杨同光,又瞅了眼从他身边经过,不知在想什么的赵恪。 没打起来,也没有言语交锋,这就完了?! …… “来了,”江司令点了点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 赵恪把报告递给他。 江司令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然后拉开抽屉递给他一张调令。 伊嘎市公安局局长。 对俄口岸之一,极东小城。 赵恪怔怔地捏着纸张,半晌,没动。 “不想去?” 赵恪吐了口气:“那么冷的天气,我怕小梅受不了。” “上面还给了一个选择,西北军区。”沉吟了一下,江司令道,“说是军区,可据我了解,那就是一个保密单位。过去了,没个十几二十年你出不来,我不建议你去。”赵恪又不是科研人员,他的专长是军事战略上的侦察与反侦察。 西北,那个缺水少菜没自由的地方,赵恪才舍不得小梅过去受苦呢。 “我去伊嘎。” “嗯,你走后,工作由孟子衡接手,给你们一周的时间交接。” 赵恪点点头,冲江司令敬了个军礼,拿着调令出了办公室。 “怎么回事儿,问清楚了吗?”宋政委担心地等在楼梯口。 赵恪把调令给他。 宋政委惊愕地盯着上面的地名、职位:“什么意思?你确定这是调令,不是退伍转业通知?” 赵恪回身弹了弹纸上硕大的“调令”二字。 “不是,”宋政委烦燥地抓了抓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咱们还能跨单位调动。” “哎,你别急着走啊,”眼见赵恪几步下了台阶,宋政委追在后面急道,“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这次出门办事,办砸了?还是闯祸了,燎了谁的老虎屁股?” “都有吧。”在云省他是没有压住自己的脾气,办事强硬了些,冲撞了两位人物。不过,这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有人通过小黑蛋的行程,可能已经猜出那位画图的人就在花城或是军区。 离开这里去遥远的边境,暂时错开人们的视线也好。 毕竟真要是重要人员,哪有不保护反而任人打压放逐的。 “要不,我找我家老爷子说说,让他给想想办法,”宋政委担心道,“你家小梅怀着身孕,伊嘎那么冷的地方……” “谢了,”赵恪拍拍他的肩,“不用。” 说罢,赵恪抽出他手里的调令,转身去找孟子衡。 孟子衡早早就等在办公室了,“坐,喝什么?” 他这里有茶,还有藏着的二两酒。 “白开水。”赵恪搬了把椅子放在他对面,坐下,接过搪瓷缸子放到一边,“来,把工作对接一下。”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对接的,孟子衡过来后就一直担任着赵恪的副手,赵恪去云省之前,又将后继工作做了安排。 现下担任师长一职的又是杨同光,这些年来,他带着童子军一路走来,实际跟理念结合,说实话,他能来接任,对于侦察团改编为特战队一事,更有优势。 “出去走走也好。”孟子衡拍拍赵恪的肩,“瞧瞧祖国的山河,带弟妹领略一下不同的四季风光。” …… 晚上用过饭,赵恪把调令拿出来,看向顾老三人道:“叔爷,伊嘎太远太偏,冬季又长又冷,能吃的新鲜蔬菜几乎没有,我就不邀请你们过去了。这房子,我跟军部申请了,你们可以住到来年开春。” “伊嘎啊,”顾老看了看,递给苏梅道,“挺好的地方,趁着我这会儿身子还算硬朗,随你们过去待几年,看看雪景,尝尝鲟鱼、鳇鱼、大马哈鱼。” “想吃,那还不简单,”赵恪笑道,“我们过去买了,拿冰镇着给你寄过来。” “那能一样,”顾老见赵恪还待要说什么,忙摆摆手,“行了,就这么定了。” 苏梅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小城,“坐火车得走多长时间?” “坐火车只能坐到冰城,到了冰城我们得转坐汽车。”赵恪算了算,“怎么也得走八·九天。” “那这些都带吗?”苏梅回身一指屋子里他们添置的家具等物,跟别家不同,他们家的家具大多是订制的。 “家具那边配的有,”赵恪拿着纸笔记道,“粮食带走一部分,剩下的给刘家族人分点,再给陕北那边寄点。” “药材全部带上。”顾老要求道。 汪师傅:“锅碗瓢盆要带全。”他的那些锅啊、刀的,跟他大半生了,丢下哪件他都不舍。 “丹雪就不跟我们去了吧,”苏梅道,“我明儿打电话跟舅妈说一声,还剩大半年,请她帮忙照顾一下。” “嗯。”顾老点点头,“小瑜儿你们怎么安排?” 苏梅左右看看:“他人呢?” 保姆:“带着囡囡、小宇去山下玩去了。” 苏梅看向赵恪:“那边的学校怎么样?” “让他跟着吧,”赵恪道,“小学在哪上都差不多。” 苏梅想想家里有顾老呢,学校便是差点,也能补过来,遂便点了点头。 定下要带的东西,汪师傅和保姆就开始忙着打包了。 苏梅没有插手,她忙着画图呢,还剩几个部件,她想在走前画完。 为此,赵恪最后几天都没去军部,天天在家忙着复图。 图纸完成,赵恪先给江硕打了个电话,让他一个月后来花城取一样东西送去西北,随之将图纸交给了顾八,他跟江敏的工作暂时不动。 第214章 第214章 苏梅这边画好图, 那边汪师傅和保姆也把家里该打包的都打包好了。 不好带的几千斤红薯土豆连夜送到花城,大头给了刘家, 剩下的分给了宋国宏、季书记和方东升家。 稻谷给陕北寄了一袋, 京市一袋,镇上三哥家送去一袋,剩下的一千多斤, 赵恪打电话跟冰城的师长明联系后, 连同菜干、菌子、酱、被褥、书本等物送上火车,托他在冰城帮忙接收一下。 走前, 部队、花城, 赵恪和苏梅各请了两桌, 跟大家一一拜别。 另外, 早年从政府家属院带出来的小黄鱼, 还有老族长和顾老等人给的古董等物, 赵恪跟苏梅商量后,带着汪师傅将一个个箱子裹上雨布、毛毡,埋在了花城刘英的陪嫁宅子里。 启程这天, 大家来送, 顾丹雪扯着苏梅的衣袖, 红了眼眶:“干妈, 放假了我去看你们。” “干妈, ”囡囡抱着她的腿更是哭得跟个小花猫似的,“你别走了, 好不好?” 苏梅拍了拍顾丹雪, 掏出手帕弯腰给囡囡擦了擦脸, 笑道:“明年暑假,让你丹雪姐带你去东北看干妈, 跟我住一段时间吧?” 囡囡吸了吸鼻子,瘪嘴哭道:“明年好长啊~” 顾丹雪:“我想寒假去。” “冬天那边冷,大雪能下到膝盖,你们想去也不通路啊。” 囡囡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雪,闻言好奇道:“下雪就冷吗?” “嗯,”苏梅笑道,“好冷,最冷的时候零下四十多度。” 囡囡对温度没啥概念,“小瑜哥哥说雪能吃?” “能吃,”苏梅比划道,“雪里包一撮白糖,用力一吸,那味道跟夏天吃的冰捧差不多。” “哇,想吃……”几句话,小家伙便转移了注意力。 哄好囡囡,苏梅顺了顺顾丹雪的辫子:“明年你若是能考进京大,干妈送你一样东西。” “什么?” “秘密。”苏梅笑道,“临近期末了,打电话问问念营和小瑾,看他们想在哪儿过年,要是在京市,你不妨跟着回去看看。” “嗯。”顾丹雪不舍地抱住苏梅的腰,将脸埋在她怀里,“干妈,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给我打电话,我给寄。” “呵呵好,”苏梅顺着她的背,忍不住感慨道,“我们丹雪长大了。” “小梅,”赵恪带着刘文浩、顾八放好行李,安顿好顾老三人,下来接她道,“走吧。” “舅舅、舅妈,方叔、邹姨……”苏梅牵起小瑜儿,冲来送行的长辈们和苏三哥一家挥了挥手,“我们走了,你们照顾好自己,等我到了,给你们寄鱼吃。” 方东升哈哈笑道:“行,我们等着。” 苏三哥:“别光想着我们,照顾好自己,有什么想吃的打电话,我给你寄。” “这丫头……”刘舅妈笑着抹了下眼角。 赵恪买的是卧铺,走走停停,第七天早上才到冰城。 “小恪,”顾老起身捶了捶腰,“咱们在冰城歇一天缓缓吧?” “好。”赵恪接过保姆递来的大衣,给苏梅穿上,又正了正小瑜儿头上的帽子,“火车站附近有家招待所,去那吧,旁边正好有家国营饭店。” 几人点点头,提上行李顺着人流下了车。 “赵恪!这里。” 大家闻声望去,只见出站口旁边站着位高大的军人,一边冲赵恪挥手,一边朝他们奋力挤来。 待人走到跟前,赵恪跟大家介绍道:“这就是师长明。” 顾老冲师长明点点头。 “你好。”苏梅笑着拍了拍小瑜儿,“叫人。” “师叔叔。” “乖。”师长明冲小瑜儿笑了下,抬头跟众人打招呼道,“顾老,嫂子,汪大伯,茶大娘。”自六年前京市军中大比,师长明跟赵恪认识后,中间从没断过联系,彼此家里有哪些人,也都有一个初步的了解。 接过顾老和汪师傅手里的行李,师长明带着大家向外走道:“我开车过来的,走吧,家里备好了早饭。” “麻烦了,”赵恪一手拎着行李,一手扶着苏梅道,“先送我们去附近的招待所,我们把行李存一下。” 师长明点点头:“报道有时间限制吗?”正规的单位肯定有,只是赵恪要去的那个地方太偏太远,很多措施都不完善,遂他才有此问。 赵恪:“15号之前赶到。”现下已是11月11号,还有四天。 “那可以在我们这儿休息两天。我请了一周的假,明儿带你们逛逛,后天送你们过去。” “不逛了,今儿休息一天,明天走。”赵恪道,“那边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还不清楚,早一天过去,早一天安顿。” 说话间几人到了车前。 为了明天接了人好走,师长明直接将他们安顿在了军区旁边的招待所。 放下东西,稍一洗漱,提着四样礼品,几人便下了楼。 等在大堂的师长明,看清汪师傅手里提着的东西,不由双眼一亮,笑道:“这两瓶都是肉酱吧?我念叨半年了,特怀念那个味道。” “一瓶肉酱、一瓶海鲜酱,壶里装的是棕油,这一罐是自家做的蜂蜜柚子茶。”汪师傅笑道。 师长明欣喜地接过两瓶酱和一罐蜂蜜柚子茶,笑道:“这些我就不客气了,油我可不能要,汪大伯你提回去吧。” 这年头一人一月三两油票,品种还多以豆油或棉籽油居多,花生油只在年节期间投放市场。赵家虽然种了几亩地,年年会打些菜籽,收些黄豆,可架不住家里人多,亲戚也多,所以他哪好意思一下要了三斤左右的一壶。 “给你,你就收下,”赵恪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家里不缺这点油。” “小汪拎上。”顾老直接道。 汪师傅应了一声,拎着油跟着出了门。 师长明摸了摸鼻子,不好再拒绝,带着大家出了招待所,走了一段进了军区,直奔筒子楼的家属院。 他们家住二楼,两室一厅,没厨房没卫间,也没阳台。 做饭在门口,要上厕所得跑楼下。 几人一进门,就将不大的客厅挤得满满的,师长明的爱人带着三个子女,忙起身让坐,端菜、盛粥。 顾老坐下,冲保姆点了点头。 保姆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一个孩子给了一个。 苏梅送了三个玩具,两个男孩给的是上了发条可以在地上跑的小车,堪堪两个巴掌大小;女孩三四岁,给的是只跳动的青蛙和一对自制的花朵发卡。 师长明显然没什么准备,匆匆塞给了小瑜儿两块钱。 吃完饭,大家略坐了坐,便告辞回了招待所,拿着换洗衣服去附近的澡堂洗了个热水澡,回来倒头就睡。 这一觉,苏梅直睡到下午两点多。 “醒了。”赵恪听到动静,放下手里的书本,搅了搅炉上的鱼汤,“给你下碗面吧?” 为了方便,来前,汪师傅晒了些干面条。 “想吃粉。”苏梅掀被下床,“哪来的炉子?” “找服务员借的。”粉也有,晒的有土豆粉、红薯粉。 赵恪洗了洗手,打开藤箱,拿了把土豆粉丢进锅里,又打开一个罐子放了些酸笋进去,“伊嘎下雪了,等会儿去百货商场看看有没有羊皮袄、厚帽子卖。” 来前,虽然请张宁和王大娘给大家各做了两身棉衣,赵恪还是怕家里的老少受不了,毕竟大家在南方待惯了,猛然到了一个零下三四十度的地方,就是他也得一段时间适应。 “好。”洗漱后,苏梅拿出水和面霜,往脸上拍了拍,北方干冷干冷的,过来半天脸上的皮肤绷得要翘皮了。 接过赵恪下的土豆粉,苏梅在炉火边坐下:“叔爷他们起来了吗?” “12点起来的,吃完饭去华侨商店了。”老爷子有关系,来时身上带了不少侨汇卷,这会儿不花完,等到明年出来都过期了。 “哦。”苏梅夹起块鱼肉,喂到赵恪嘴边,“你吃了吗?” 张口吃了鱼肉,赵恪对她点点头:“别管我,快吃吧。” 吃完饭,洗了锅碗,封好炉火,两人带上钱票出了门。 冰城最大的百货商场叫“秋林”,主打肉罐头、红肠和糖果,衣服只有毛呢大衣和厚棉衣卖。 家里不缺厚棉衣和毛呢大衣,两人逛了一圈,给大家一人买了双棉鞋,一双皮靴,两斤红肠,四瓶肉罐头,两斤红糖,两斤白糖,两斤奶糖。 收音机上次被苏梅砸了,一直没买,这次看到,手里正好又有票,两人便挑了一个。 顾老那边也没买到羊皮袄和厚帽子。只糖果,毛线,布料的买了不少。 晚上赵恪带着钱票出门,一个小时后,拎了个硕大的包袱回来。 苏梅打开,五件军大衣,六顶55式棉帽,五双军靴:“你找他们军区后勤买的?” “不是,”赵恪脱下手套、大衣,取下围巾,一边洗漱,一边道,“拿票跟人换的。” 这边战士们每年都发,有的不舍得穿新的,就压箱底了。他手里有自行车、手表、洗衣机票,自然一换一个准。 凌晨五点,外面还一片漆黑,大家便起床了。 吃过早饭,师长明便开着辆装满了他们先前寄来物资的军卡载着几人出了冰城前往伊嘎。 第215章 第215章 出了冰城没多久, 天空就飘起了雪,伊嘎离冰城八百多公里, 没有一条直通的公路, 有时候还要走一段土路,坑坑洼洼的颠簸得厉害,苏梅跟小瑜儿都有些受不了, 胃里的食物一股股地往上涌。 车子停下, 赵恪打开后备箱,取了两丸顾老做的药, 让两人含在嘴里, 又拿了几个橘子分给大家。 雪天路滑, 一路没敢走太快, 晚上八点多, 车子到了佳市, 离伊嘎还有四百多公里。 找了家国营饭店,2两粮票5分钱一个的馒头要了20个,另要了4个菜, 七碗大馇子粥。 吃饭间, 问了服务员, 说不远有家宾馆改制的招待所。 开车过去看了看, 条件挺不错的, 一间房四个铺,钢丝床, 绸子被面, 配着个坐着水壶的炉子, 干净整洁,一天两元。 师长明拿出工作证, 开了两间,赵恪递过去四块钱。 苏梅在两间屋子里转了一圈,异能扫过,高温杀菌。 赵恪他们一间,苏梅带着小瑜儿和保姆一间。 简单洗漱后,大家就睡了。 翌日一早,吃过早饭,暖瓶里灌上开水,上车出发。 赵恪跟师长明一路替换着开。 一夜过去,地上积了雪,道路越发难走了。 晚上九点,车子到了雷诺河,距离伊嘎还有一百多公里。 雷诺河与伊嘎之间是大片的水草甸子,风雪肆虐的晚上,根本分不清哪儿是路,哪儿是淤泥沼泽。 怕出事,没敢再往前走,顺着路标,他们找到了前进农场。 54年~56年之间,第2军军长亲率10万退伍军人,于北大荒屯垦戍边、垦荒建场。 几年间,垦地面积由56年的四百多万亩,增加至一千多万亩,为国家提供了大量的粮食和经济作物。 前进农场便是那时成立建造的。 车子到达门口便惊动了小屋里的门卫。 “哪来的?干嘛呢?” 师长明打着手电下车,递上证件,说明情况。 对方看了眼证件,立马敬了个军礼,回身跟里面打电话请示了一下,热情地打开了大门。 车子开进去,一位四十多岁,瘸着条腿的黑瘦男子就迎了上来。 “这是我们杨场长。”门卫介绍道。 师长明冲对方敬了个礼,伸手与之相握道:“你好,我是378部队的师长明。这么晚,打扰了。” “哪里话,要不是这么晚,我们这儿还迎不来几位呢,快快屋里请,”杨场长热情道,“小阎,赶紧去我家,跟你们嫂子说,把西屋的炕烧上,再炖锅鱼,贴一圈饼子。” “好咧。”门卫应了一声,拎着盏煤油灯往后面家属区跑去。 赵恪停好车,挨个儿将几人搀扶下来,打开后备箱,取了几人的洗漱用品,又拎了十斤大米,一包蚝干、两斤鱿鱼丝、一串芭蕉、一条烟、一罐米酒装进竹筐提上。 这些东西都是走货车提前一天运到冰城,由师长明帮忙接收的,因为不在身边,所以那天去他家便没带。 苏梅牵着小瑜儿扶着顾老。 保姆不放心,打着手电,挽住了顾老的另一只胳膊。 汪师傅接过赵恪手里的竹筐。 师长明带着杨场长迎上来,挨个儿跟几人做了介绍。 杨场长看着几人身上穿的军大衣,戴的五五式棉帽,心头直发烫,觉得格外亲切,跟见了亲人似的,“这天气冻坏了吧,走走,回家,坐炕上暖暖。” 说着抱起小瑜儿,领着大家往里走。 他腿不方便,师长明不放心地护在一旁。 “晚上我听天气预报说,”杨场长扭头跟几人道,“今夜还有大雪,开车的话,明儿去伊嘎可不好走。” 赵恪凝了凝眉:“场里养的有马和骡子吗?” “有,雪撬也有,你要用,”杨场长笑道,“我明儿套上送你们过去。” “我们带的东西比较,一辆怕是不够。” “几辆咱都有,”杨场长笑道,“放心,保证将你们送到。” “谢了。” “都是兄弟,客气啥。” 家属区在后面,一排排土坏草毡房,前面用木柴扎了个篱笆院,院里垛着高高的柴垛。 “到了。” 杨场长家在路边,屋里亮着灯,冒着蒸腾的热气。 几人一进院,门帘掀开,他爱人系着围裙,热情地迎了出来:“快,屋里坐,西屋的炕刚点上,还没烧热,这边请。” 一屋两炕,南边的炕已经腾出来了,北边炕上的老太太穿鞋下地,一边系着罩衣钮子,一边热情地同儿媳一起招呼大家上炕,几个孩子趴在被窝里好奇地看着众人。 苏梅伸手从兜里掏了把补充营养的奶糖,递给小瑜儿,让他给哥哥姐姐们送去。 汪师傅将竹筐递给杨长场的爱人葛大嫂。 葛大嫂不由看向丈夫。 杨场长不让要。 不要东西,汪师傅便伸手掏了几斤粮票递了过去,最后还是老太太做主,让儿媳收下了竹筐。 除了大米、烟、酒,都不是多贵的东西,只是稀罕,不多见罢了。 大家脱鞋上炕,感受着从身下源源不断转来的温度,长舒了口气,瞬间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很快饭菜就端上来了,大盆的酸菜炖鱼,一馍筐玉米饼子。 吃完饭,西屋的炕也烧好了,那屋的格局跟这屋一样,也是一屋两炕,只是小了不少,睡他们几个是够了。 炕上铺着席子,葛大嫂和杨场长抱了他们屋的被子过来。 “弟妹,”葛大嫂不好意思道,“你稍等一下,被头我给你换换。” 这年头大多数人家穿衣都没布,更别说什么被罩了,遂讲究些的人家就在被头缝层布,脏了拆了换一条。 有的没有替换的,要等拆洗的这条干了,再缝上去。 看着方才还盖在几个孩子身上的被子,苏梅忙拦道:“大嫂,不用,我们带的有被子。” 赵恪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这年头大家都不富裕,棉子厚棉衣之类的那都是有数的。 “对,车上带的有,大嫂,你赶紧抱回去给孩子们盖上,我们这就去拿。” 说着,赵恪带着师长明、汪师傅,打着手电出了门。 家里现盖的被子都被保姆装了纯棉的被套,不是太厚,好在下面是热炕,上面可以压层军大衣。 和衣躺下,听着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苏梅一时有些睡不着。 赵恪揽着人,附在她耳边小声道:“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说着,手穿过线衣秋衣覆在了她小腹上。 “没有。”苏梅抽出他的手放在腰上,翻了个身,跟他面对面道,“公安局家属院是不是也跟这边一样?”好小,好逼仄。 “估计差不多。”赵恪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睡吧,哪儿不满意了,天晴了,咱找人修修。” “嗯。” …… 有了杨场长的雪撬送行,赵恪的意思,师长明可以开着车回家了,免得雪越下越大,明天他不好走。 师长明不放心,硬是坐在雪撬上跟了过去。 几人穿着军大衣围着被子,坐了六七个小时,腿麻了,脸木了,11点多,终于到了伊嘎。 看着建在半山坡的一片泥草房,几人相相相觑,这是市?! 县城都不算吧,就十几户人家。 “哈哈……失望了,”杨场长看着震惊的几人,乐道,“比我们当初好多了,不管怎么说,你们这儿还有些人家,我们那会儿开荒垦在草甸,连个容身的窝棚都没有,夏天那个蚊虫多啊,能把人吃了。” 小镇久不来外人,突然来了三架雪撬,一声喊,瞧热闹的都出来了。 远远地跑来三个身着蓝制服,军大衣的公安。 三人到了近前,目光在师长明和赵恪面上扫过,试探地寻问道:“可是赵局长?” “我是。”赵恪冲三人敬了个军礼,掏出调令递过去,“局里就你们三人吗?” “还有老局长,他算着你这两天就该到了,带着人去打鱼了,说是要给你尝尝咱们这儿的河鲜。” 伊嘎地处黑龙江跟乌苏里江交汇的三角地带,素有‘金色鱼滩’的美称,全县十几户人家,百十口人,全靠打渔为生。 赵恪看向远处的江面,果然瞧见几个小点,“家属院在哪?” “这边。”三人冲围拢过来的孩子挥了挥手,在前引路。 苏梅掀开被子,下了雪撬,接过江师傅抛来的一包水果硬糖,冲孩子们招了招手,不知这里生活着哪个少数民族,孩子们中有些穿着彩色的民族服饰。 不过听他们说话,跟旁边的小朋友没有什么不同,想来,两个民族已经很好融合在了一起。 分完糖,苏梅也从这些孩子口中了解了些情况,比如大家的日常,除了捕鱼,卖鱼、晒鱼干,还织网,卖网、给人打马掌。 折了根树枝,苏梅弯腰在路边的雪地里抛了抛,很肥沃的黑土。 “这么肥的土,你们没想着种点土豆、米玉吃?”苏梅好奇地问一旁的妇人。 “江里的鱼都打不完了,谁还费那个工夫种地啊?你没听说过吗,‘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进饭锅里’,说的就是咱们东北。” 第216章 第216章 分的房子在公安局西边, 木柴扎的篱笆院倒是挺大,院子一角有个柴垛, 紧跟着在旁边搭了个茅厕, 后面坐北朝南地建着三间泥草房。 进门两口土灶,一个水缸,一个案板, 东西屋各垒了一个通长的火炕。 这边的部门很不完善, 自然也就没有家具可租。 东西卸下来,粮食、干菜等物, 堆在了东间的地上, 棉被衣物等就先放在了炕上。 赵恪拆了盒烟, 递给三个公安和送他们过来的师长明、杨场长三人, “镇上有供销社、国营饭店吗?” 为首的钱乐水摇了摇头, “咱们这儿有一句话, 我一说,你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一条公路, 一盏路灯, 一个喇叭全镇听’。” 赵恪:“……买东西去哪买?” 钱乐水:“去临江县城或是雷诺河县城。” “这里离临江县城一百多公里, 离雷诺河县城两百公里。赵局长, ”杨场长吸了口烟, 道,“你以后要什么不如给我打个电话, 我找人给你送来。我们农场自己开了个供销社。” 赵恪道了声谢, 拿纸笔记下了杨场长的电话。 几人说话的工夫, 汪师傅找出一大一小两口锅,坐在土灶上有点小。 苏梅取出铁锨头去院里寻了根木棍拿刀削了削装上, 随便在院里找了个地方刨去上面的雪,提起暖瓶里的热水浇上去挖了点冻土活成泥,铲给汪师傅。 汪师傅抓了把,沿着锅沿抹了一圈,封了口。 拿雪搓了搓手,汪师傅打开水缸朝里看了眼,有水,看着挺清澈的,舀一勺尝尝,喝着像是江水,看来每天取水也是一个大问题。 他们住在半山腰,要拉水就得下去走到江边,砸开冰层。 苏梅抱了柴过来,点燃了两口灶。 保姆取出一块比较肥的腊肉洗了洗递给汪师傅。 钱乐水一看几人的架势不像要烧炕,倒是要做饭,忙道:“大叔、嫂子,你们别忙活,后面老局长家的嫂子一早就将窝头蒸上,各式鱼炖上了。” 即是如此,那就只好等会儿过去了。 苏梅想了想:“烧两锅水,几个暖瓶灌满,剩下洗漱用。” 汪师傅点点头,收了肉,往锅里添满水。 随着锅里的水烧开,两屋的炕也热了。 赵恪带着几人脱了鞋子,盘腿坐在了东间。 保姆找出炒的南瓜籽、葵花籽,各装了一小碟给他们。 “赵同志。”老局长捞鱼回来,来不及回家就先拎着五条大鱼过来了。 这么会儿的工夫,赵恪从钱乐水三人口里也探听出了老局长的生平,土生土长的伊嘎人,早年参加过革·命,打过鬼子,解放后退伍回来,在伊嘎任公安局局长,一干就是十五年。 如今年纪大了,工作多少有些力不从心,遂今年年初,便向上面递交了退休申请。 赵恪快速下炕,迎了出去:“何局长。” “赵恪?” 赵恪点点头,接过他手里的鱼,“屋里坐。” “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不错、不错,”老局长拍了拍赵恪的肩,乐道,“接到你要来的消息,我就盼着了,可算是把你盼来了。这下好了,晚上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见赵恪目露不解,老局长促狭地朝他眨眨眼,“怎么,钱乐水他们没跟你说说这边的情况。” 钱乐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还没来得及说。” 老局长似笑非似地点了点他,转头跟赵恪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每年冬天,山上的熊瞎子、东北虎,总有那么一两个耐不住寂寞跑下山来。你们注意点,别让它们伤着人。” 苏梅一愣:“有熊瞎子、东北虎?” 她儿时在动物园还能看到一两只,后来末世来临,这些东西就灭绝了。 “有,”老局长笑道,“数量还不少,怎么?想吃熊肉啊?” “不、不,那个可不能吃。”都是保护动物。 “不吃就对喽,”老局长道,“那玩意儿可不是好抓的,一个不好半条命就搭上了。只要它们不伤人,咱们就别招惹它们,能和平共处,就尽量别沾血腥。” 苏梅赞同地点点头,有熊有虎就说明这儿的生态环境特别好。 赵恪把鱼放进汪师傅拿出来的大盆里,引了老局长进屋。 汪师傅给盆里添了些水,随之点了点鱼肚子:“雌性的大马哈鱼。” “雌性的好吃吗?”小瑜儿蹲在盆前,跟着戳了戳一到水里就活蹦乱跳的鱼。 “有鱼籽,”苏梅蹲在他身边看向盆里一个个足有小半米长的大马哈鱼,“一个个红红的,跟石榴籽一样,挺好吃的。” “大马哈鱼的籽腥,”汪师傅蹲在另一边,跟着道,“不如鲟鳇鱼的鱼籽味鲜。” 想到后世的鱼子酱,苏梅脱口道:“鲟鳇鱼的鱼籽好贵哦。” “不贵,”老局长带着几人出来道,“等到来年五月开河,拿网成撒了,一网下去,总能捉到几条,让你吃个够。” “走吧,家里的饭菜都做好了。”老局长说着,牵起了小瑜儿的手。 保姆放好灌满开水的暖瓶,又往锅里添了些水,拿石头挡了下留有余火的灶口:“小梅,要带什么吗?” “带五斤大米,一块腊肉,一个柚子,一串芭蕉,你看怎么样?” “行。” 拿了东西,苏梅和保姆跟在众人身后出了门。 何家宅子跟苏梅家一样,不同的是人家家里摆满了东西,充满了生活气息。 将东西递给老局长的爱人宋大娘,苏梅和保姆被引到了另一个屋的炕上。 “来,尝尝我们这边的特色,”宋大娘坐在苏梅对面,招呼道,“这碟红红的是大马哈鱼鱼籽,怕你们吃不惯,我放了点葱和香菜,没那么腥,尝尝。” 苏梅拿勺子舀了几粒,味道还好,就是吃着有点凉。 “来再尝尝这道红烧大马哈鱼,还有这道小鸡炖蘑菇。”宋大娘很是热情地给苏梅夹了一块鱼腹,然后又夹了个鸡腿。 每一道菜,份量都好大,一顿饭下来,苏梅成功地吃撑了。 又略坐了会儿,苏梅和保姆便带着从另一桌下来的小瑜儿,提出了告辞。 宋大娘:“不等小赵他们了吗?” “让他们喝吧,”苏梅摆摆手,“我们先回去整理一下东西。” “那行,改天有空了,过来玩啊。” “好。” …… 到了家,两人拿抹布擦了擦炕上的席子和窗格,保姆舀了点面粉就着热锅搅了点面糊,苏梅找出一大捆旧报纸,两人沿着炕的三面贴了一圈,然后又找出苏梅以前画的画和剪的窗花,或贴在墙上或贴在窗户上。 做完这一切,赵恪扶着顾老,带着汪师傅、师长明和杨场长三人也回来了。 保姆取出杯子上茶,杨场长和师长明直接摆了摆手,他们是来告辞的。 “刚喝了酒,”苏梅拦道,“上炕睡会儿再走。” “我们四个没怎么喝,弟妹放心吧,”师长明道,“这边下午四点天就黑了,再不走,就得摸黑到农场了。” “这么早?”苏梅惊讶道。 “嗯,”赵恪扶着顾老在炕上坐下,“早上四点多太阳升起,明天要不要早起看日出?” 苏梅双眸亮了亮:“好啊。” 赵恪笑笑,接过汪师傅提出来的三个礼盒,递给杨场长和跟着他来的两人,“一点心意。” 杨场长有心不要,看了眼身后跟着来的两人,不好意思地接下了:“有什么需要打电话,我要是有事来不了,就托人给你捎来。” “好。”赵恪牵着苏梅的手,将四人一直送到山下,看着他们坐着马拉的雪撬走远,才回家继续收拾。 一家人都以为师长明在农场住一宿,第二天就回冰城了,没想到,第二天上午,他又赶着马,带着两人,给一家人送来了各式家具和生活用品。 炕桌、炕柜、衣柜、书桌、书柜、椅子、厨柜,牙刷、牙膏等物。 “农场不缺木料,又有几个冬天闲不住的,家家或多或少都能均出一两件家具。我一问,这家卖个柜子,那家卖个桌子,这一凑不就有了。就是不成套,除了结实,不怎么好看。弟妹别嫌弃就行。” 第 217章 第 217章 苏梅摸摸桌面, 很墩实:“这么好的家具,让我们买, 还不知道去哪买呢, 谢了。快,屋里请。” 师长明心下舒了口气,笑笑:“你看怎么摆放, 我们趁手给抬进去。” 苏梅看向赵恪。 赵恪脱下外面的大衣, 一边指挥,一边拎起了两个小炕桌。 夫妻多年, 苏梅放东西的习惯, 他都摸透了。 东西一样样抬进屋, 保姆兑了温水拿抹布挨件给擦拭了一遍, 苏梅用干布跟着抹了一遍。 晾上一会儿, 衣物被子、书本、药材、粮食、锅碗瓢盆等, 往箱子、柜子里一收,屋里立马利落了。 两间卧室,如今为了方便, 苏梅和保姆住西厢, 赵恪带着小瑜儿跟顾老、汪师傅住东厢。 来了客, 也是往那边让。 几人抬好家具, 便被请上了炕。 汪师傅炖了锅大马哈鱼, 沿锅贴了圈玉米饼子。 现杀的鱼,吃起来特别鲜。 苏梅跟保姆在西厢吃, 盛了一小盆, 切了盘海鸭蛋。 东厢那边除了炖鱼和海鸭蛋, 汪师傅还蒸了盘火腿,拌了个海带丝。 饭桌上, 师长明不由问起赵恪第一天上班的情景。 “全镇总共17家,157人,别说什么刑事案件,老街访老邻居的平常拌嘴都少。我这个位置啊,能做的就是安排好大家的生活。预报里不是说大后天有暴风雪吗,”赵恪拿起酒瓶,给他倒了杯米酒,“上午,我就带着人挨个去这17户人家看了看,有两家的房子得帮着加固一下,还有一户,老的老,小的小,得帮着弄些柴,下网捞些鱼,不然大雪封门,没东西吃。” “赵副师长,”师长明抽了抽嘴角,凑近他压低声音道,“你倒底得罪什么人?” 这工作随便派个人都能做好吧。 赵恪在这儿,真的太屈才了。 “我觉得挺好的,身上的担子陡然一轻,心无负担,睡觉都踏实了。”前半生,他一心向前,双脚走得又快又急,从没有停下欣赏过路边的风景。,结婚多年,陪小梅的时间,还不如顾老他们呢,现在……赵恪真的觉得挺好的。 让他有了更多的时间,牵着小梅的手看日出日落,陪她体会生活的烟火气,品尝每一道食物的特色。 师长明听得咋舌:“要不是你还是那张脸,我都怀疑你被人调包了。相当年,军中大比,我们在边境参加实战,你知道多少人被你身上勃发的战意,凌厉的气质,近乎于鬼才的谋略折服吗?哎……” 师长明带着惋惜和说不清的遗憾走了。 苏梅望着远去的马拉雪撬,偏头看向身边的人:“赵恪,调过来……你真不觉得委屈吗?” 赵恪摩挲着掌心的小手,看着她笑道:“别听他胡说,真要说委屈,也是我们小梅。” 苏梅抿嘴笑道:“我有什么好委屈的。” 清新的空气,丰富的自然资源,良好的生态环境,曾是她梦寐以求的地方啊! “我好喜欢这里。”苏梅仰头看着他笑道,“除了太冷了,洗澡上厕所不方便,其他的在我看来,哪哪都好。” 赵恪头微微一低,与她额头相抵:“还有房子。”结婚几年了,猛然分开睡,他真有些不习惯。 “开春了,再建几间屋子。” 苏梅点点头:“在那之前,先搭个棚子吧,洗衣机粮食都堆在东厢,就留那么一条小道,晚上起夜,很容易磕着碰着。” “好,我明天带人进山锯几棵树,跟人换几根檩和几车甸子草。” “锯了哪里的树,你记着,来年开春,我们补种上。” “嗯。”赵恪抬腕看了看表,到上班时间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把苏梅送回家,赵恪转身进了公安局,随之拿上工具,带着人去给人加固房子了。 家里几人也没闲着,汪师傅清理了院里的积雪,拿着斧头在劈材。 顾老带着小瑜儿睡了会儿,起来在给他讲古文。 因为烧着炕,锅里的热水就没断过,不用保姆嫌浪费,就抱了换下来的脏衣服和床单被罩塞进洗衣机,在门口洗涤了几来。 一缸水很快就见了底,汪师傅拎着斧头,提起四个桶往推拉洗衣机的四轮架子上一放,推着出了门。 苏梅不放心,忙跟了上去。 “哎,小梅,我去……” 苏梅回头冲保姆摆了摆手:“没事,我心里有数。” 江边的风好大,无遮无挡的吹得人脸生疼,苏梅重新系了下棉帽的系带,扯起脖子上的围巾往上拉了拉,盖住口鼻。 汪师傅找到早上取水的地方,拿斧头将又冻上的冰层砸开,刚拎起一个水桶要取水,“啪”一条肥美的鱼儿跃了上来。 有了早上的惊奇,汪师傅已经适应良好地捡起冰上的鱼儿,往推拉车上一丢,手一晃打了满桶水上来。 “啪啪……”大大小小的鱼儿,一条接一条地跃出水面,或落了回去,或落在一旁的冰面上。 苏梅“哦”的一声,瞪大了双眼。 汪师傅好笑地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网兜,弯腰将一个个鱼儿捡进去。 然后又扒开凸起的积雪,捡出十几条冻死的鱼:“这是早上砸开冰层跳出来的。” 看到的捡走了,这些应该是在他们走后,冰还没结上之前蹦上来的。 “真是一个好地方!”苏梅忍不住感概道。 “什么多了都不值钱,早上听他们说,一大车一米来长的大鱼拉到一百多公里外的镇上,还换不来两袋粮食。” “一百多公里还没出草甸子呢,人家虽没有一米多长的大鱼,几十斤的便地都是,谁愿意拿粮食换啊。”宋大娘推着架子车过来打水道。 “宋大娘,”苏梅招呼了一声,问道,“往外运呢?” “往哪?冰城吗?冰城离江也近啊。再远,”宋大娘道,“卖的钱还不够路费呢。” 苏梅想想他们一路过来,那些曲折的土路,还有从前进农场到这儿,冻得僵硬的四肢,默然。 拉着水回去,经过门口,宋大娘看了眼门口嗡鸣的洗衣机,好奇道:“这是什么机器?” “洗衣机,”苏梅解释道,“用来洗衣服的。” “还有洗衣服的机器?!” 苏梅点点头:“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行,看看去。”放下架子车,宋大娘跟苏梅进院,围着转了一圈,待知道要用电,那个心疼啊,“你们这也太费了。” “衣服脏了,往雪地里来回那么一甩,擦的那个干净哦,可比这费电费水的玩意儿强。哎!真不会过日子。” 苏梅跟保姆看着人走远,面面相觑了片刻,噗嗤乐了。 “行吧,入乡随俗,”保姆笑道,“改天再有脏衣服,我就往雪地里甩甩。” “能甩干净吗?”苏梅怀疑道。 “试试,哪儿不干净了,我再用手搓搓。” 汪师傅把一桶桶水倒进涤衣物的大盆里,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还是回头让赵恪装一个电闸吧,用多少电,咱们交。” 他们现在用的电,是直接从旁边的公安局牵过来的,没电闸,交费是不方便。 苏梅进屋拎了个竹篓,跟着汪师傅又出了门。如此运了四五趟,一家人换下的衣物等才算清洗干净,水缸里也添满了水。 还活着的鱼养在土灶旁边的大盆里,死的宰杀后用麻绳串着晾在了柴棚下。 下午三点,赵恪下班,吃完饭,天就黑了。 这么早睡觉,一家人还有些不习惯。 “茶大娘,”苏梅想了想,“冬天咱不能没有一点青菜吃,我看灶前的温度不低,要不咱们用木头钉个盒子,刨些土,种点小青菜。” “可以,”保姆说着转身去东厢,找了些香菜、菠菜、韭菜、小白菜种子和一串蒜头,“一样种些,年夜菜里也能多个味儿。” 两人商量时,汪师傅已取了五斤黄豆、一斤绿豆泡上了:“做块豆腐,生些绿豆芽。” 来时,汪师傅不舍得他的那些用具,除了垒的烤炉没拿过来,小石磨,各种石锅、铜锅等全带过来了。 这会儿,大家倒是庆幸,幸好他都带来了,不然,磨个黄豆都得找人借石磨。问题是,还不知道能不能借到,毕竟这儿不种庄稼,没有石磨也很正常。 苏梅找出工具,让赵恪去院里给她挑了几块1米来长的木头,锯成片,钉成盒子,这一忙碌就到了点。 翌日,苏梅起来,木盒里已经装上土撒上了种子,七点多,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已经是半上午了。 “你们起的真早!”苏梅看着做置物架的汪师傅和纳鞋底的保姆感叹了声。 保姆放下鞋底,洗了洗手,给她端温在锅里的早饭: “我们五点起来,赵恪拿着饼子出门上班都走一会儿了。” “晚上给他做点炒面。”汪师傅道。 苏梅洗漱后,往脸上拍了层水,又涂了层面霜,探头往东厢看了眼,没人:“叔爷和小瑜儿呢?” 保姆:“村里有一所小学,顾老带他过去看看。” “那哪是学校啊,”汪师傅道,“就两间屋子,一至三年级一间,四到五年级一间。两老师,讲一个班的课,另一个班或两班的学生就得自习。叫我看,还不如让顾老在家教呢。” 苏梅夹了筷子豆腐,若有所思。 十点多,顾老带着小瑜儿随赵恪回来,当场宣布道:“我明天去学校教书。” 汪师傅/保姆:“……” 苏梅倒不觉得惊讶,别看顾老年纪不小了,因则自小学医,调理得当,身体素质比很多五六十岁的老人都强。 早年退休那是不愿掺和进家族或是上面的争斗,在南方那五年,是不愿引人注目,回到人们的视线中。 来到这儿就不一样了,远离了纷争又离开了人们的关注,再加上这儿又确实缺人用,可不就闲不住了。 苏梅:“卫生院不缺人吗?” “镇上没有卫生院,倒是有一位赤脚医生。医生姓王,赫哲族人,”赵恪解释道,“叔爷说他医术不错。” “治疗个感冒发热,或是外伤感染,完全没有问题。全镇就这么点人,”顾老笑道,“有他一个就够了。” 赤脚医生有补助,总不能他一来就抢了人家的饭碗吧,“做什么不是做,我在族中也没少教孩子们。” “你那学历,知识储备,别说教小学了,大学都没问题,”苏梅笑道,“去吧,让汪师傅每天送你和小瑜儿过去。” 顾老笑容满面地点了点头。 小瑜儿掏了把松子给苏梅:“新交的朋友给的,妈,你尝尝。” “这边条件艰苦,”苏梅接过松子,揽着小瑜儿道,“你能适应吗?不行的话,妈送你去京市。” “不去,”小瑜儿双手一张,抱信她道,“我就要跟你们在一起。” “不想见小甜甜啊?”苏梅笑道。 第218章 第218章 小瑜儿迟疑了下:“我给她写信。” 初回南方后, 小瑜儿心心念念都是小甜甜。 见到漂亮的花儿,好吃的糖果点心总想着留一份给她寄去。 苏梅从不认为孩子不懂事就可以不尊重他们意愿, 遂他要寄, 她便帮忙填单子。 如此有来有往几次之后,甜甜的妈妈卢月桂去百货商场遇到什么漂亮的丝巾、毛线,总会多买一份给苏梅寄来。 渐渐地苏梅便与她发展成了, 逢年过节都互寄东西。 再加上何修竹对赵恪十分崇拜, 两家是越走越近,连带着多年过去了, 小瑜儿跟甜甜谁也没有忘记谁, 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亦会惦记着对方, 或多备一份寄过去, 或写信告之。 “写信啊~”苏梅抬头看向赵恪, “有邮局吗?” “咱这儿没有, 前进农场有,收寄只能到哪儿。”赵恪拿盆兑了些温水,端到门口给顾老洗手, “公安局有一部电话, 可以借用。不过, 一个月最好不要超过两次。” 苏梅捏了几颗松仁喂小瑜儿, 自己也捏了一撮吃, 道:“你给京市、南方军区,还有舅舅家打电话了吗?” “打了。”赵恪就着顾老的洗手水, 洗了把脸, 拿毛巾擦道, “你看看有什么要寄的没有,准备一下, 在大雪封路前,寄出去。” “你不是要带人打鱼吗,南方就算了,京市、陕北寄些鱼吧,用冰包好。”这样到了说不定还活着呢。 茶大娘听出了她的意思,张嘴便道:“那这邮费可不便宜。” 这儿的鱼,大的一条能有一百多斤,小些的也有几十斤,鱼加冰,份量可不轻。 赵恪凝了凝眉,东西送到冰城,才能走火车,而冰城的列车员,他不曾打过交道:“寄鱼干吧,这个轻省。还有黑木耳、松子仁,让茶大娘跟你一起去镇子里走走,看谁家多,买些。另外,你爹娘、我爸妈那儿再寄份养老钱。” 前两句还好,听到最后一条,苏梅忍不住笑道:“往年咱们在南方那么好的条件,每年还收几回妈寄给我们的零花钱呢,现在跑这么远这么偏,反而寄钱回去,你让妈心疼死啊。” 赵恪想到京市母亲收到钱的表情,勾了勾唇:“那就不给我爸妈寄了。” 苏梅点点头。 吃完饭,赵恪带着人继续去帮人加固房子,顾老带着小瑜儿去学校,汪师傅在灶前继续做架子,苏梅和茶大娘各背了一个竹筐,拿上钱票去后面找宋大娘。 “大娘,”进了屋,苏梅直接道明来意,“我想买点晒干的马哈鱼、黑木耳和松仁,你知道哪家多吗?” “我家就有,要多少我给你装,也别说什么买不买的,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来年晒了按数还我。” “大娘,”苏梅笑道,“我家亲戚多,我买了是作年礼寄出去的,要的数量不少,我怕一次给你清光。这么着吧,你家均点给我,我也不提钱了,回去,我拿些南方的东西跟你换,剩下的你带我走几家,挑困难户,一家我买点,你看成吗?” 这话一说,宋大娘就知道,新来的这一家,年轻的夫妻俩都是实在人,做人做事踏实:“成。” 晒干的半米多长的马哈鱼,宋大娘给她拿了五条,干木耳两斤,松仁三斤。 东西送回家,两人跟宋大娘走了五户,其中三户是赫哲族人。 都特热情,说什么也不要钱票,又大又长的鱼干,成包的黑木耳、榛蘑、山野菜,还有风干的山鸡野兔,硬是往竹筐里塞。 苏梅撕扯得衣兜都绷线了,手里的钱票硬是一张也没给出去。 “苏同志,你也别让,”宋大娘劝道,“你们带的粮食要是有多呢,一家送两斤吧。也不拘什么粮,红薯土豆都成。”看着鱼干、木耳给的多,在他们这儿却不值钱,苏同志倒好,一掏就是五元、十元的钞票,大家哪好意思收啊。 苏梅按南方的市价给的,遂没明白这其中的道道,闻言点点头。 两只竹筐装不下,赫哲族的两个汉子帮忙挑回来的,茶大娘提起暖瓶刚想给两人冲碗麦乳精,两人放下东西一溜烟跑了。 苏梅跟茶大娘放好东西,一家给舀了十斤玉米面,一块早上做的豆腐,半斤红糖,一瓶麦乳精。 “够吗?”苏梅看着那近四百斤的鱼干,还有十几只风干的鸡兔,几十斤黑木耳、二十多斤松仁、十几斤山野菜,心里有点没底。 茶大娘想了想又给添了两斤大米,宋大娘家没给米,而是给了一小罐米酒。 “成了,先送这么多吧,咱们刚来,送多了打眼。”茶大娘说着唤上汪师傅,挨家给送了过去。 宋大娘看着送来的东西,出去打听了一圈,知道另五家,家家都一样,她家可能是因为昨天提来了五斤大米,遂今儿没给米,给了一罐米酒。 舒心地笑了,这事办得敝亮大方。 “宋大娘,”王铁牛不安地搓了搓手,“给的多了,晚上我给退回去吧?” “安心地收着,”宋大娘笑道,“他们一家刚来,人生地不熟的,日后咱们多帮趁着。” 王铁牛想了想:“成,明儿下网,捞了大家伙,我给送去两条。” 王大娘笑着点点头,其他四家见此,对视一眼,又将提出来的东西放回家了。 晚上这几家舀了些玉米面,贴了一圈饼子,豆腐冻上没舍得吃,给孩子们冲了碗红糖水解馋。 宋大娘给丈夫温了酒。 老局长刺溜刺溜一连喝了三杯,才不舍地放下杯子,让老妻把酒收起来,留着过年喝。 “放心了吧?”宋大娘笑盈盈地问丈夫。 这几天丈夫跟着新来的局长到处跑,不就瞧人家年轻,不敢放手吗。 老局长夹了筷子鱼肉,笑眯眯地点点头:“是个干实事的,比我有魄力多了,说做什么,一声的事。” “他要能留两年,你成看了,咱们这儿要换一翻天地了。” “咋,”宋大娘惊道,“他来了,还走?” “留不住啊~”老局长悠悠一叹,“这么个人才,国家哪啥得让他在咱这小地方空熬。” “咱这是边境小城,守着国门呢。”宋大娘不服道。 老局长笑着摇了摇头。 …… 吃完饭,苏梅仍然是不想早睡,后天暴风雪就来了,明天东西就得寄出去。 赵恪没空,汪师傅驾着局里的马拉雪撬去前进农场,她起来的晚,这会儿就得将东西打包好,信件附上。 苏梅和小瑜儿伏在炕桌上写信,茶大娘跟赵恪打包,汪师傅在灶上忙着做油茶面,顾老教四五年级的语文、数学,这会儿忙着备课呢。 苏梅抬头看他,精神奕奕,时不时地嘴里还会哼唱两句,状态是前所没有的好。 翘了翘嘴角,苏梅拿起一封封写好的信递给赵恪,让他在上面签个名,以示两人共同写了这封信,问候与心意齐到。 东西太多了,没有寄完,留下的自家吃。 翌日,苏梅起来,远远地就听到江面上传来一片欢呼,“这是在捕鱼?” “嗯,”茶大娘放下手里缝了一半的棉鞋面,起身给她端饭,“吃完饭,我扶你过去看看。” “好。”早上的饭是茶大娘做的,白米粥,海鸭蛋,“忘了跟汪师傅说,让他问问看农场有没有鸡鸭卖了。” 他们家里的鸡鸭,都下着蛋呢,来前没舍得杀,给苏三哥送去了两只,剩下的都给舅妈养了。 没了新鲜的鸡蛋吃,早上总觉得少了什么。 “要不回头我问问,”茶大娘道,“看谁家的鸡愿意卖。” 苏梅脑中闪过一张张热情的脸,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别你一问,人家不要钱地给送过来。” 茶大娘显然也想到了昨天的事,笑道:“那咱就回些东西呗。” “咱们带的东西数量有限,用完了,大雪一封路,买都没地方买,”苏梅放下碗,看着院中清扫出来的黑土地,呐道,“开春了,得开块地种些东西。” 手中没粮,苏梅心里不踏实,总有一种身处末世的飘浮感。 “这儿五月开河,那也就是说,五月才会化冻,”茶大娘收拾了碗筷道,“一块地开下来,怎么也得大半月,再晾一下,差不多六月才能播种,这儿的稻子熟得晚,冬季要是来得早一点,不等成熟就冻死在了田里。” “试试,少种点稻子,多种点玉米、大豆。” 第219章 第219章 苏梅和茶大娘过去, 大家已经在拉网起鱼了,辽阔的江面上, 一堆一堆地聚集了五拨人, 先后拉起了五条网。 一条条大大小小的鱼儿被人从渔网里捡出来抛在冰面上,甩着尾巴蹦跳几下,过个几分钟就冻实了。 妇人孩子欢笑着捡起一条条, 小的丢进竹筐, 大的放在铺有干草的爬犁上。 “苏同志,茶同志, ”宋大娘远远地朝两人招了招手, 笑道, “今儿打的鱼可不少, 等会儿让人捡几条大鱼给你们送去。喜欢吃哪一种?有鲤鱼、鲫鱼、鲟鳇鱼、鳜鱼、大黄鱼、草根棒子、牛尾巴子……” 宋大娘一气儿说了长长一串鱼名, 有些苏梅连听都没听过。 “嫂子, ”钱乐水架着爬犁,拉了数十条长长的大鱼从冰面上过来,远远看到一身崭新军大衣, 头戴五五式棉帽的苏梅和茶大娘, 叫道, “家里有人吗?” 江面上风大, 声音小了都听不到, 苏梅没回,直接冲他摆了摆手。 钱乐水拍拍身后的鱼:“分给你家的, 你们看谁跟我回去一趟。” 帮忙的人人有份。 赵恪一早就带着人忙活了, 这些是老局长专门给他挑的, 选的都是一米多长的大鱼。 茶大娘拿着钥匙,不放心地交待道:“小梅你注意点, 我跟他回家放了鱼再来。” 苏梅点点头,凑近了看大家拉网捡鱼,有大鱼了,跟着大家一起兴奋地欢呼,小了,还会建议拉网的人放了。 不过,有的鱼本身就长不大,遂闹了几次笑话。 她也不恼,跟着大家一起笑,听人跟她科普,哪条是几年生的鱼,哪些鱼儿最大的能长多长,什么鱼炖着好吃,什么鱼适合做杀生鱼,哪条可以做刨花鱼片,哪两种大鱼可以做鱼皮衣等等。 大家最开始见她,衣着精致,长得好看,清清冷冷的不怎么说话,跟人透着距离。 渐渐熟悉了,话还是不多,笑起来的样子却很暖,寻问什么的时候,眼里的光跟孩子一样清辙,带着满满的求知欲。 赵恪忙活完找来,苏梅身边围满了妇人孩子。 有跟她说风土人情的,有邀她一起做针线活的,还有孩子掏了口袋的松仁,冻梨往她兜里塞的。 跟大家挥手告别,赵恪牵着她的手往崖上走,回头看了眼还在跟他们挥手的孩子们,笑道:“我还怕你来了这儿找不到人玩呢,现在看,挺受欢迎的嘛。” 苏梅笑道:“我也没想到这儿的人,都这么热情。” 两人到家,顾老带着小瑜儿已经放学回来了,茶大娘宰杀了一条一米多长的鲟鳇鱼,鱼头略略一煎放入枸杞红枣清炖,手指粗的鱼筋切段焯水后凉拌,鱼肉炖了一截,放在炭火上烤了一截,红烤了一截,剩下一半放在院里冻上了。 鱼肉没有一根刺,吃着好不鲜美。 凉拌的鱼筋也好吃,脆脆的,很有嚼头。 鱼头汤炖得一片奶白,好不香醇。 苏梅跟小瑜儿毫不节制地吃撑了,被身下的热炕一熏,昏昏欲睡。 赵恪展开被子,给两人搭在身上。 镇上的人不种地,以渔猎为生。 上午捕了鱼,下午,赵恪和老局长又带着大家进了山。 顾老带着小瑜儿上学走后,苏梅起来洗了把脸,穿着小袄,坐在灶前,将汪师傅做的架子组起来,竖放在一角,给茶大娘搭了把手,将种了蔬菜的木盒子一层层放上去。 收拾了灶前的木屑,苏梅去柴棚下又选了几根木料,她想再做几个置物架,等赵恪在旁边搭好了棚子,好放粮食等物。 只是柴棚下的木头是烧炕用的,大多都是短料废料,挑来挑去,只找到几根0.9米来长的,做不了置物架的立柱,只能做横撑。 “苏同志,你要劈材吗?” 苏梅回头,是上午刚认识的何珊,“不是,我想做一个放东西的架子。” 何珊放下肩上挑的扁担,笑道:“你这些柴哪能做什么架子啊,等着,回头我让当家的给你送两根檀来。” “行,”苏梅放下手里的木料,拍了拍手,“你这是?” “哦,我看上午钱公安给你家送的都是大马哈鱼和鲟鳇鱼,那两种鱼,初吃还行,天天吃还不得腻了,”何珊一指身前的竹筐,笑道,“我给你拿了些鲶鱼、鲤鱼、鲫鱼、餐条、川丁子,配着吃。” 不等苏梅应声,她又点着身后的竹筐笑道:“秋末山上摘的野果子,我也给你装了些。冬天没什么菜,吃点果子,免得天天睡在炕上上火。” 苏梅被她的热情感染,笑道:“先说好,东西我收下,回礼你得要。” 何珊愣了一下,随之爽朗地笑道:“成。” 茶大娘洗了洗手,过来接了东西,腾出竹筐给她装回礼,苏梅领着何珊进屋上炕,冲了杯蜂蜜柚子茶给她:“尝尝,家里自己做的。” 这边后山林子里也有野蜂蜜,只是不如南方多。 偶尔找到一个,如获至宝,都不怎么舍得吃。 闻着清甜的气息,何珊说什么也不愿意喝。 “飘着的青白条子是野柚子皮,蜂蜜是山上摘的,除了费了点功夫,没要一分钱,你客气啥。” 何珊摆摆手:“留给家里的孩子喝。” 苏梅无法,下炕给她泡了杯花茶,汪师傅用竹叶和野菊花炒制的。 “苏同志,”何珊指指墙上的画和窗纸上贴的窗花,“这些都是你弄的吗?真好看!”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生动形象的花鸟虫鱼,跟真的一样。 苏梅点点头,把杯子放在她面前的炕桌上,拿果盘装了把瓜子一把水果硬糖:“喝茶吃糖。” 何珊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欲言又止。 “想要画还是剪纸?”苏梅笑道。 何珊捧着杯子,不好意思道:“我攒钱买了一块红布,想做一条新年穿的红袍子,上面绣些东西。” 苏梅上午见了女孩们和妇人身上穿的衣服,上衣跟满族的服饰有些相似,衣长过膝,恰腰,下摆宽大,袖肥而短,圆脖无领。 领边、袖口、衣边缝有染着各种颜色的皮条和绣的云纹、动物花样,有的还在衣服下摆缀上贝壳、铜铃或缨络珠、疏绣穗等饰品,很是别致美观。 “不缝皮条、云纹?” 何珊迟疑了下点点头。 “那你想绣什么?” 何珊点了点墙上苏梅画的花儿,又指了指窗花上的鸟儿:“我想在领边、袖口、衣边绣上小花,下摆上绣些鸟儿。” 苏梅取来纸笔,几下勾勒出袍子的外形,既是冬天穿的,苏梅还是觉得领口、袖口、衣边缝上皮毛比较好,既保暖又好看,不过按她的要求,苏梅还是先画了一件。 随之又按自己的理解与审美画了一件,并调了颜料给两款袍子分别上了色。 “好看!”第一件,说起来简单,其实一点也不,五颜六色的花儿,飞舞着零星的几只造形各异的蝴蝶。下摆,更是复杂,草甸、五颜六色的小花、白鹤。 第二件,则是雪白的皮毛配了黄色的花鸟、云纹,看着简单大方,绣起来却是颇费功夫。何珊拿着两张图激动道,“两个都好好看啊,我能都要吗?” “做两件吗?要是只有一块布的话,我建议你做这件,”苏梅点了点缀了皮毛的那件,“家里要是有白兔毛,就更好了。” “有白兔毛,我阿奶攒了五张,我先做这件皮毛的,过年穿。这一件,我能用蓝棉布做吗?我想春夏卖鱼时穿。” “可以。”苏梅取过她手里的图,将上面蓝色的花儿,改成红色。 随之又找了几张旧报纸,将花样给她剪好,这样绣时,只需将花样用浆糊贴在布上,对着绣就成了。 “谢谢你苏同志!”何珊接过东西拿旧报纸一包,倾身抱了抱苏梅,跳下炕趿上鞋跑了。 “哎,筐、筐……”花大娘追了几步,哪还有人影,“这孩子,竹筐扁担都不要了。” 苏梅捧着茶出来,看了眼筐里茶大娘放的回礼,笑道:“忙着回家做衣服去了。” “知道她家住哪吗?”茶大娘挑起扁担道。 刚认识没来及得问,“叫何珊,你问问。” 茶大娘点点头,挑着东西出门了。 片刻回来,身后跟了四五位姑娘,拿着野果、自家做的鱼松、风干的山鸡、野鸡蛋等物,过来请苏梅帮忙画服装样式。 苏梅笑笑,请大家上炕,拿了纸笔旧报纸,按她们的要求,画好样式,剪好花样。 送走一个个喜笑颜开的姑娘,苏梅活动了下身子,刚想继续挑选些木料先做几个横撑,汪师傅回来了。 雪撬上撂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袱,有陕北寄来的羊皮袄,京市寄来的各式营养品,南方刘家族人们寄来的书本、纸张、颜料、大小毛笔、布料、毛线等,蔡佳微、张宁、司务长、大胖、邹秋曼寄来的果脯、蜂蜜、肉干、酱等,海岛张贺山寄来的海带、虾仁等物和张县长寄来的棕油。 还有汪师傅在前进农场买的大白菜、萝卜、酸菜、红薯、土豆等。 三人刚将东西归置好,打猎的回来了,苏梅家分了两只山鸡、两只飞龙,四只兔子,一条狍腿。 翌日,赵恪请人帮忙去山上锯了几个大树,拉回来跟人换成檀和干草。下午,爬上房顶先检查了一番,然后清扫出房子旁边的积雪,搭棚子。 几乎各家各户的壮劳力都来了,天黑了,院里拉盏灯,一直干到八点多,棚子建成了木屋。 汪师傅帮忙递木板,苏梅跟茶大娘做的晚饭,大块的肉,大锅的鱼,玉米面窝头蒸了六笼,怕不够吃,又蒸了两锅红薯。 第220章 第220章 送走帮忙的众人, 一家人洗漱后,刚睡没一会儿, 暴风雪就来了, 风声呜咽,吹得窗纸呼啦作响。 苏梅缩在暖暖的被窝里,就着前后两个大窗透过来的雪光, 看着檀缝里露出来的甸子草, 担心道:“照这个下法,半夜得起来清扫屋顶的雪吧?” 茶大娘侧身过来:“是得起来一回。” 岂止是起来一回啊, 赵恪中间起来了两次, 天亮了又拿着扫帚爬上了房顶。 自家扫了, 又担心起镇上的人家, 要出门查看。 零下近五十度, 积雪到大腿根, 寸步难行,根本没办法走出去。 苏梅出来看了看,从灶前的柴堆里挑了两块0.7米长的木料出来, 拿刀啪啪一顿砍, 砍成了两头翘, 中间平, 两指那么厚的滑板, 然后选了几块引火用的桦树皮,往底部一钉, 侧边打上几个孔, 穿上麻绳往赵恪鞋上一绑, 给他两个竹杆拄着,“滑几步试试。” 桦树皮油性大, 不但一点就着,表皮还特别光滑。 赵恪顺着门口铲出的斜坡一下子就滑上了近一米多高的的积雪上,然后往前又滑行了一段,完全没有问题:“汪伯,小梅,我出去了。” “拿上锨!”汪师傅一扬手,将铁锨抛了过去。 赵恪放下一个竹杆,捡起雪里的铁锨,滑行着到了篱笆门口,一抬腿跨了过去。 高高的篱笆院,只剩一圈半米多高的木头露在外面了。 苏梅顺着篱笆往外望,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能见度并不高,瞅模样,这雪暂时是停不下了。 “汪伯,咱把院里的雪清清吧。”不然,上厕所拿柴都是事儿,而且再下下去,积雪要埋住窗户了。 “好。”家里轻便的农具,他们都带过来了,除了赵恪拿走的铁锨,还有扬场的木锨和簸箕可用。 苏梅怀着孕,汪师傅和茶大娘没让她上手,两人忙活着将房前屋后的积雪清理到一边,然后顺着大门口、厕所、柴棚一一清出道来。 苏梅洗漱后,煮粥,炒菜,贴饼子。 没等赵恪,大家先吃。 吃完饭,顾老跟小瑜儿在家待不住,要苏梅也跟他们做双滑板,想去学校看看。 小瑜儿还好,顾老,苏梅哪敢让他这种天气出门啊。 “叔爷,”苏梅扶着他进屋,将人按在炕上道,“你要是实在闲得慌,我砍几个木头底,打上孔,你给编几双草鞋吧。” 这儿冬天穿的草鞋跟南方不一样,它是木头底,鞋面是用芦苇花编织的,编好后,里面垫上旧棉花或是芦苇花,成穿了,不惧雨雪天,若嫌保暖不够,可以在袜子外面再包几层破布。 这个顾老还真会,早年跟着那位在延安时编过:“草鞋底选梧桐木最好,轻便。” “这么冷的地方,可没有梧桐树,”苏梅转身去灶前随手拎了两块木头,“柏木,易加工,切削面光滑,坚固耐用;榆木,耐腐耐湿,质地坚韧有弹性,抗压性强。” 顾老点点榆木:“用它。” 苏梅翻便了灶前的木料,挑出两根,看大小,只够做给小瑜儿做一双。 顾老拿笔给她画出轮廓,苏梅拿斧头照着他画的线啪啪一阵砍,砍出大致模样,再细细一修,一个前面像船头,上平,下面中间挖空一块的鞋底便出来了。 用来引火的芦苇花,柴棚下就有。 汪师傅给抱来一堆。 给顾老找着事做了,苏梅抓紧时间给小瑜儿做了一对滑板,拿饭盒装了饼子和菜,又给冲了一军用壶奶粉,绑在小瑜儿棉袄外的腰上,然后给他套上大氅,戴上棉帽,系上围巾,戴上棉手套,打发了他出去给赵恪送饭。 收拾干净灶前的柴屑,苏梅拍了拍身上的灰,拿出锯子,跟汪师傅一起,将昨天何珊丈夫送来的檀锯开,做置物架。 吃午饭时,赵恪带着小瑜儿回来了。 “各家各户房顶上的积雪都清理完了吗?”苏梅端了碗饭给他。 赵恪接过来,扒了口饭,随口“嗯”了一声。 “那下午不用出去了吧?” 赵恪偏头瞅了眼外面,窗子糊了硬白纸,什么也看不到,不过光听簌簌的下雪声,就知道,雪是越下越大,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两三点时,得出去一趟。” 镇上家家户户都是苫草房,这房子便是年年修,一个清扫不及时,都能给压垮。 吃完饭,苏梅拿盆倒了些热水,让他泡个脚,睡了会儿。 顾老怕吵到他,拿着木头底芦苇花坐在灶前继续编了起来。 何珊抱着针线篓子,坐着狗拉爬犁过来找苏梅玩,看到顾老编的草鞋,直嫌弃,他们赫哲族人,穿的是鱼皮鞋,轻便暖和又防水,可比这笨家伙强多了。 “苏同志,那草鞋不行,你们别费劲了。” “我看宋大娘昨儿穿着挺好的呀。” “她那双鞋啊,还是亲戚送的,好多年了,你昨儿看是不是还跟新的一样。”何珊笑道。 苏梅想想是有八成新。 “那鞋,雪少点还成,像外面这么厚的雪根本走不了路。她每年也就雪前雪后穿那么几天。你等着,”何珊说着,放下针线篓,向外走道,“我回去拿些鱼皮来,教你做鱼皮鞋。” 苏梅追出来,人家已经坐着爬犁跑远了。 屋里屋外又不隔音,再说何珊的嗓门也不低,遂苏梅看着顾老道:“叔爷,还编吗?” “这一只快好了,”顾老举着鞋给她看道,“编吧,编好了,让小瑜儿在屋里穿。” 草鞋的保暖性能是挺好的,闻言,苏梅点点头。 何珊去的快回来的也快,“来来,给你看看,我揉制好的鱼皮。” “这是狗鱼的皮,它的皮不但可以做鞋子,还能做衣服。这是鳇鱼皮,这是大马哈鱼……你看每种鱼皮的鳞纹都不一样,缝制衣服时呢,要选一种鱼皮,然后白对白,肚对肚,脊梁杆子对着脊梁杆子,这样才好看,鞋子呢差不多也是这么个道理。” “狗鱼、鳇鱼、哲罗鱼等鱼皮可以做鞋帮、鞋底,”何珊拿着鱼皮接着讲道,“做鞋靿呢,一定要用狗鱼或是鲶鱼皮,别的都不行。缝制的线,衣服要用鱼皮线,鞋子通常用兽筋或鬃毛来代替。” “看我脚上,造型是不是很简单,”何珊说着拿起一块长25宽21厘米左右的鱼皮,指着一端的中间道,“在这里剪一个半圆作鞋口,然后下面一缝就行了。想要短靴的话,我们在鞋口上给它加一个鞋靿。” 苏梅看她拿着鱼骨针,穿上鬃毛,一会儿缝好了一只鞋子,好奇地拿起来看了看,好薄啊,能保暖吗? 大概是苏梅脸上的疑惑太明显了,何珊笑道:“里面塞上乌拉草,就保暖了。没听说过吗,咱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 “乌拉草的保暖效果最好了。”何珊说着四下看了看,见苏梅家没有,笑道,“等会儿,我回家给你抱些过来。” “嗯,我请你吃糖。”放下鱼皮鞋,苏梅下炕打开厨柜抓了把奶粮、又拆了包点心放在炕桌上。 何珊这回没客气,知道她家真的不缺,昨儿的回礼,除了一瓶水果罐头,五斤玉米面,还有一斤红糖,一个柚子。 “这白色的不好看,先给茶大娘穿,”何珊含着糖道,“晚上我拿颜料把这几块鱼皮染了,做好你看喜欢哪双,成挑了。” “你家里鱼皮还多吗?我想给家里一人做一双,然后再给赵恪做一件鱼皮裤,”苏梅昨儿听那些大娘说了,鱼皮裤防水护膝,雨雪天穿着最好,“你要是有多,我拿营养品跟你换。” 何珊双眸亮了亮:“我家的鱼皮都在这儿了,全做了也不够你一家的鞋子,不过,我大爷、二伯、三叔,他们家都有。” 苏梅笑着下炕,拿竹篓装了十斤米,两盒京八件,两袋白糖,两瓶麦乳精,两个柚子,两串芭蕉,一壶两斤的棕油,半包奶糖,听说她家里还有位八十多岁的老人,苏梅又给放了袋奶粉:“给。” “你这给的也太多了吧?”何珊惊道。 “昨儿我可听你们族里的大娘说了,鱼皮不好揉制,一件衣服,从剥皮开始,没有一个月做不好,老费功夫了。这些东西,我还怕给的少了呢。” 一双鞋做好,天也不早了,何珊背着东西告辞。 到家将事情一说,末了问婆婆:“娘,你看怎么分?” 尤大娘将东西一样样捡出来,看下面多放了一叠油纸,嘴角翘了翘:“奶粉给你阿奶,剩下的一分为四,咱家要一份,另外三份给你大爷、二伯、三叔送去。将他们家揉好的鱼皮拿回来,我来做。” 何珊的心立马放下了一半,族里数婆婆做鱼皮衣、鱼皮鞋的手艺最好。 十几天后,苏梅收到成品,六双鞋,三条鱼皮裤,一套小儿的鱼皮衣。 苏梅的鞋子是双红色的小短靴,脚踝一则系着璎珞带子,鞋头部位圆润可爱地于指骨上方打了一圈小折。 漂亮得都可以当艺术品了,她都不舍得穿。 小瑜儿的衣服也好看,很有民族特色,穿上好可爱。 鱼皮裤,赵恪、顾老、汪师傅一人一条,穿上都不用洗裤子了,用茶大娘的话,脏了拿毛巾一擦。 这礼,重了,而且好用心,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苏梅跟茶大娘商量后,挑了一块大红的斜纹布,一块黑色灯心绒,带上汪师傅做的红薯丸子、鱼肉包子,亲自走了一趟,跟尤大娘道谢。 老人很是开朗健谈,跟苏梅说了很多生活上的小技巧。 走时,也没让她空手,做的鱼松给了一包,山上捡的核桃拾了一竹篮,还送了两双男性的狍皮手套。 第221章 第221章 日子一天天向前滑, 置物架做了一个又一个,一排排摆在了小木屋, 粮食、药材等一样样放在了架子上, 冻上的鱼、肉也挂在了小木屋的房梁上。 东西厢没了杂物,干净利落了不少。 屋外雪花时大时小地不曾停过,气温一直在零下五十度左右徘徊。屋内烧着炕, 炕下点着土炉子, 热气蒸腾,温暖如春。 小菜苗长得飞快, 特别是用水秧着的蒜头, 几天就长起一茬, 拿镰刀割了, 都不用择, 用水洗一遍, 切成段炒鸡蛋、炒腊肉,或是下面条时放些,特别提味。 适应了这边的气候和积雪后, 顾老带着小瑜儿又恢复了去学校的步骤, 每天由赵恪架着局里的雪撬接送。为此, 家里往局里送了几次麦麸谷壳喂那几匹马。 赵恪每天除了带着三名公安检查镇上的房子, 还带着他们沿江巡视, 晨起训练。 几日下来,裸·露在外面的脸颊便长了冻疮。 苏梅想了想, 拿起针钱给他做了一个露着口鼻, 不影响吃饭呼吸的加棉口罩。 黑色绣了五角星的口罩往脸上一戴, 跟个蒙面大侠似的,看得一家人直乐。 不过真有用, 晚上回来,热敷后再抹上一层顾老制的冻伤膏,没过几日脸上红肿的硬块就消下去了。 其他人见了,也让家里做了一个戴在脸上,家里没有布的就用皮毛或是鱼皮缝制。 女孩们爱美,或是给口罩染了漂亮的颜色,或是绣了精美的花鸟虫鱼,或是配上了好看的饰物。 渐渐地再出去,一路走来,哈哈……都分不清谁是谁了,全戴了口罩,各式各样,五彩纷呈,给白茫茫的冰雪世界带了点零星的色彩。 茶大娘也给苏梅做了一个,白里红条绒面,里面塞了新棉花,简单大方,还保暖。 苏梅没戴过几次,她不怎么出门。 一是怀着身孕不方便,二是忙着跟茶大娘学做婴儿的衣服包被呢。 算算日期,她是七月怀上的,来年三月就该生了。 现在十二月底,离生产没有几个月了。什么尿布、小衣、小鞋、小帽、小袜等都要着手准备了。 何珊、宋大娘,还是见她和茶大娘做小儿衣服,才知道她怀孕五个月了,冬天穿的厚,再加上苏梅不怎么显怀,不说真瞧不出来。 这一知道不打紧,整个镇子都知道了,这家送来几个鸡蛋,那家送来一包野枣,还有户人家送来了包带有菌丝的腐土。 汪师傅精心养护了些时日,突有一日,土里顶起了一个个小鼓包,小蘑菇颤微微地钻出来了。 日子就这么忙忙碌碌地进入了腊月,各大院校放假了。 赵瑾、林念营打来电话,要来这儿跟他们一起过年。 顾丹雪也要来,只是她身体刚调养好两年,谁敢让她到零下五十多度的这儿过年,一个不好,身体就回了最初。 赵恪电话里一顿训,再加上刘舅妈的阻拦,才将人留在花城。 算着日子,赵恪赶着马拉雪撬去佳市接人。 苏梅不放心,找人借了几个皮水袋,一个个灌满热水给他绑在腿上塞进怀里。 这一走,就是四天。 眼见天都黑了,还不见人回来,苏梅担心得坐不住,时不时站在门口惦着脚尖往外看。 “妈,”小瑜儿戴上帽子,系好围巾,一边弯腰往脚上系滑板,一边道,“我拿着手电去山下看看。” 小家伙过完年八岁了,因常年跟着赵恪训练,个子看着比十岁的孩子还高,行事间自有分寸。 苏梅看他戴着手套就要出门,忙进屋将抹了麻醉药的袖箭给他:“带着,路上遇到野物了别慌。” 因为近山,时有山鸡兔子狍子野猪和熊瞎子等,闯进镇来。 赵恪跟老局长的观念一样,山鸡兔子野猪这些,遇到了有本事就猎,熊瞎子东北虎等,能不招惹不许招惹。 小瑜儿点点头,扣上袖箭,带上口罩,手中的竹杆一撑地面,刺溜滑出了家门。 天虽然黑了,因为有雪,目光所及,亦是白茫茫一片。 小瑜儿出了小镇,站在半山腰掏出手电朝远处晃了三晃。 很快,同样的光扫了过来。 看距离还有七八里。 心中一喜,小瑜儿装好手电,手中的竹杆一撑地面,滑下了山坡,朝前迎去。 “籁簌……” 突然旁边的灌木丛里传来了积雪抖动的声音。 小瑜儿心下一紧,别真被他妈说着了吧。 回头看了看,“籁簌”的落雪声更大了。 手中的竹杆往地上一插,停了下来,脱下手套,掏出手电,小瑜儿回身往抖动个不停的灌木丛里照了照,一个黑白道道的尖头冒了出来,随之一个跟猪崽似的黑乎家伙缓慢地爬了出来。 看到人,竟是不怕,反而喘着粗气,急急往这边爬动了起来。 “獾!”过来没多久,顾老就将这边的动植物跟小瑜儿讲了个遍,为了清晰好记,还画了图,涂了色。 看着陷在雪里拼命往这儿爬的狗獾,小瑜儿来了兴致,抬脚调头,几下滑了过来,手中的竹杆戳了戳它的头:“你不在洞里冬眠,跑出来干嘛?洞里没吃的啦?” 狗獾哼了哼,湿漉漉的眼里带了抹乞求。 小瑜儿看得诧异不已,手中的电筒往它身上照了照:“受伤了?也是,你这么肥,遇到个吃肉的,谁舍得放过你啊!” 嘴里絮叨着,小瑜儿往它身后看了看,“啧,还真受伤了。” 身下的血流了一地。 别看它这会儿好乖,小瑜儿知道这玩意儿凶着呢。怕它伤人,掏出口袋里的一包药,小瑜儿站在风口,扬手冲它一撒。 片刻,狗獾头一垂,迷糊了过去。 掏出口袋里的麻绳,小瑜儿戴上手套,放下手电,扯了它的四肢出来绑,这一扯不要紧,露出了它鼓囊的肚子。 顺着肚子往下一看,小瑜儿惊得手下一松,蹲坐在了地上。 屁股上多出来一长一短两只小脚。 难、难产! 小瑜儿缓了缓,收了麻绳,退到了一边。 “回家~”赵恪架着雪撬过来,远远朝这边喊了一嗓子。 “爸,你过来一下。” 赵恪一拉缰绳,两匹马儿打着喷且停了下来。 赵瑾从棉被里探出头来,四下看了看:“小瑜儿!他站在哪儿干嘛?” 林念营跟着往那看道:“好像打了只什么?” “我过去看看,你们盖好被子。”赵恪给脚上绑上滑板,拄着竹杆站起来,两下滑到跟前,低头看了看,“受伤了?” “难产。”小瑜儿的手电往它屁股那儿照了照。 赵恪嗅了下空气中残留的迷药味,弯腰抱起狗獾,一边往雪撬走,一边吩嘱道:“把地上的血迹处理了。” 小瑜儿应了一声,拔了几个灌木,收集了附近带血的积雪,埋进土坑里踩实,上面再推过去一些雪压平。 几人到家,狗獾还没有醒来。 顾老看了看,纳闷道:“书上不是说,狗獾每年九到十月,来年四五月产崽吗,怎么提前了?” 茶大娘听得抽了抽嘴角,野物,你还指望它们遵守什么规矩不成。 “小梅列出的保护动物里,”汪师傅道,“它占第九位。” 上次狩猎,家里送来了只狍腿,苏梅才陡然想起来,是不是该将后世要保护的动物列出来。 后面又听镇上哪家又打了什么鹿,怕再不出声,未来几年,这儿的珍稀动物被人打完了。 翌日,苏梅便画了一张列表,让赵恪贴在了公安局门口。 狗獾就是其中之一,遂小瑜儿才会想救下受伤的它,赵恪更是在看了情况后,将它抱了回来。 “第一个崽子怕是不成了。”顾老叹了口气,转身捡了包催产药给茶大娘。 茶大娘取出药罐,倒了三碗水煎煮。 听到狗獾难产,苏梅有点不敢看,避着它,挨个地抱了抱赵瑾、林念营:“高了,壮了。快进屋,脱了外面的衣服,上炕暖暖。” 赵恪张着两手,等着妻子给个同等待遇呢,结果就见人家一手一个,拉着两个小子进屋了。 “哈哈……爸,什么滋味?”小瑜儿乐道,“酸吧?” 隔着帽子,赵恪抬手给了他一巴掌:“疼吗?” 小瑜儿捂着后脑勺,翻了个白眼:“就知道欺负我!” 赵恪懒得再理他,转身跟汪师傅一起,将雪撬上的东西一一搬下,哥俩的行李放进东厢,各地寄来的东西,连同佳市买来的粮食等物放进小木屋,随之赶着马儿到隔壁,给它们喂上温水,拌了干草麦麸。 顾老瞅着灶前的狗獾,看模样快醒了,怕苏梅待会闻到血腥味儿受不了,忙唤了汪师傅将狗獾抱去柴棚下。 身下给垫了厚厚的乌拉草,旁边给点了一堆火,又围了张草席子挡住风口。 药熬好,稍凉后三人给它灌下,没一会儿狗獾醒来,就开始生了。 第一只,果然如顾老所说,生下来就死了,后面陆续又下了三只。 一个比一个弱,有两只连奶都不会吃。 茶大娘冲了碗奶粉,掰着嘴一只给灌了小半碗。 赵恪回来,东厢里,娘四个说得好不热闹,扬了扬唇,摘下帽子围巾,脱下大衣,提起炉上的水壶兑了半盆热水,洗了把脸,然后把水倒进洗脚盆里泡了泡脚,换了双棉鞋,接过汪师傅递来的大骨汤,坐在灶前,一气儿喝下半碗,长舒了一口气。 苏梅招呼着赵瑾、林念营换好衣服,洗了脸泡了脚,一个个喝上热汤了,才想起赵恪,过来摸了摸他的手:“冻着了吗?” 赵恪睨了她一眼,哼道:“这会儿眼里有我了!” 苏梅扬眉笑道:“哎呀,小瑜儿,咱家的醋瓶子倒了。” 出来帮忙盛饭的小瑜儿,装模作样地四下嗅了嗅:“嗯,好酸~” “哈哈……”苏梅一边笑着,一边拉起赵恪,挎着他的胳膊将人带去东厢,“坐好,我给你们端饭。” 赵瑾冲他爸挤了挤眼:“不止酸,我还闻到了甜味呢。” 赵恪两口将剩下的汤喝完,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赵瑾跟林念营眨了眨眼,无声地揶揄道:看,恼羞成怒了! 林念营直乐。 第222章 第222章 怕三只小家伙放在外面冻坏了, 茶大娘腾出一个竹篮,铺上乌拉草装上三只小狗獾提着进了屋。 母獾挣扎着站起来, 蹒跚着跟着往屋里走。 汪师傅戒备地拿起了砍刀。 “放下!”顾老拍拍他紧绷的胳膊, “这玩意儿有灵性着呢,放心吧,它不伤人。” 知道向人求救, 生产时又懂得配合, 趋利避害的本事可见一般。 一步一步,母獾跟着进了西厢, 瞅着炕上放的竹篮, 隔着炉子卧在了窗下。 苏梅扒着篮子看了看三只闭着眼睡觉的小家伙, 又瞟了眼地上的母獾:“大娘, 给他煮锅红薯吧。” 茶大娘点点头, 去小木屋拾了一盆红薯洗洗丢进锅里, 稍一加热,便连汤带果地盛进盆里端给了它。 母獾嗅了嗅,埋头吃了。 夜里赵恪不放心, 起来查看。 门声一响, 母獾便警惕地睁开眼, 冲他哼叽着张开了獠牙。 就他这慎密的性格, 一晚上还不知道要起来几回呢, 苏梅心疼地掀开被子:“过来睡吧。” 赵恪查看了下炉火,上炕, 拥着她, 心头燥动, 半天没睡着。 苏梅抓起他的手盖在了腹部,每天这个时候, 小家伙在肚里总会动几下。 果然,没一会儿,赵恪便清晰地感到他的手被踹了一下。 “她动了!”赵恪止不住叫道。 茶大娘在炕桌那边被他一嗓子喊醒,下意识地拍了拍身边的竹篮。 苏梅:“嘘!” 赵恪忙收了声,静静地感受着手下的动作。心头涨涨的,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滋味。 苏梅往他怀里靠了靠,片刻,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赵恪拥着她却睁眼到天亮。 带着3个孩子和钱乐水几人晨训完,赵恪没急着回家,而是找了镇上的木匠来家量了一下房子的深度,请人家做两个带门的夹板,中间添上泥,将西厢一分为二。 顾老、汪师傅和茶大娘觉得正该如此,夫妻嘛,又不是感情不和,哪能长时间分开睡呢。 赵瑾看着他爸却是忍不住“啧”了声:“我还以为妈恼了你呢,才不让你进屋,原来是脑袋缺根筋啊!” 真能忍! 赵恪二话不说,抬腿给了他一脚。 赵瑾扑腾着从积雪里爬起来,抓了把雪撒向了看热闹的林念营:“就知道看我笑话,还不拉我起来。” 林念营拍拍身上的雪,也不跟他计较,伸手将人拽了起来:“堆个雪人玩吧?” 赵瑾看了看深到腰部的雪:“这么多雪,堆个城堡都够了。” “那就堆成城堡。” 小时候玩积木,城堡的样子都在脑中了,两人拿纸笔画了一个简单的拿给苏梅看:“怎么样?” 苏梅在后世见过冰城办的冰雕展,见此,随手给他们标上了尺寸,又给补充了些细节:“到山下江边堆吧。” 两人一看那尺寸直咋舌:“这堆起来,不就跟真的一样了吗?” 尺寸跟他们家住的泥草房差不多,弄好住人都成。 “给我看看。”小瑜儿扒着两人的胳膊,探头看了眼,叫道,“妈,这立柱上的复杂造型,怎么弄啊?能堆得出来吗?” “倒模啊,你们可以先做一个容器,然后装满水放上一夜,第二天不就是一大块冰了吗,然后拿刀成雕了,想要什么样便雕成什么样呗。” 好复杂! 同时也好有挑战性! 左右兄弟几个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干吧。 三个小子忙活去了,顾老闲着没事跟去做了个参谋。 苏梅跟茶大娘换下两屋的床单被罩,收拾了大家的脏衣服,抬出洗衣机,开始清洗。 搁雪里摔打,她们也不是没试过,就是心里上总觉得不干净。 汪师傅早几天泡的麦子,发了好长一截的绿芽,一早他就开始蒸糯米饭,然后将麦芽洗净切碎,跟放凉的糯米饭混和加入江水搅拌,放在炕梢发酵五六个小时。 中午用过饭,他便将发酵好的糯米麦芽过滤,过滤出来的液体放在锅里熬煮,先大火再小火,待水份慢慢蒸发,浓稠的麦芽糖就好了。 家里不缺糖,熬麦芽糖是因为他想做糖瓜和甜角子。 熬好的麦芽糖,趁着还温热的时候,手上蘸层油,挖上一捧麦芽糖,反复揉搓拉丝,直到越来越硬越来越白,即可,然后飞速切成小段,团成小南瓜的模样,这就是糖瓜了。 苏梅捏了一个温热的吃,好粘牙。 汪师傅收起糖瓜,开始做甜角子,为了做甜角子他还在门口垒了一个小烤炉。 相比甜食,苏梅更喜欢吃麻辣焦香的食物。 眼见烤炉里的松柏枝烧起来了,汪师傅的甜角子还没有包好,苏梅便从大盆里捞了一条二十斤左右的大马哈鱼,宰杀后切成段,抹上调料腌制一会儿,一段段拿小铁勾串了,挂在里面率先烤制了起来。 随着甜味、鲜味不断地向四周飘散,引得孩子们一个个地在篱笆院外探头探脑。 茶大娘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端了一盘糖瓜给孩子们送去。 苏梅取出烤好的鱼肉,让她送了四段过去。 翌日吃过早饭,汪师傅开始和面,准备炸撒子。 这不是一个人的活,上午苏梅和茶大娘帮着盘条,下午炸制时,两人一个帮着烧锅,一个帮着翻捞。 炸了撒子,又开始蒸馒头包子粘豆包。 然后泡豆子,磨豆腐。 这一忙就到了二十五,江边几人建的城堡初具成效,不少孩子在里面钻来钻去,滑上滑下的玩。 俗话说,过年不能没只年猪,赵恪带着孩子们,组织着镇上的人,又进了一次山。 猎了三头野猪,全镇老少齐上阵,宰杀后,做了一锅杀猪菜。 苏梅家分了一小盆菜,10斤排骨和15斤后腿肉。 好久没有吃红烧肉、梅菜扣肉了,当晚两道菜都上了桌。 汪师傅的手艺,那真是没话说,就着白米饭,大家吃得停不下来。 蔡佳微寄来的葡萄酒和青果酒,茶大娘各温了一瓶,顾老喜欢青果酒,茶大娘喝了杯葡萄酒,赵恪给苏梅端了碗鱼汤。 翌日,做的夹板和门送来了,院里的冻土浇上热水,和着斩碎的甸子草一起活成泥,填进两个夹板中间,将西厢一分为二。 苏梅和赵恪火力大,住在里间的炕梢,茶大娘住在外面的炕头。 中间不但隔着道厚厚的夹板墙,还隔着两道炕柜,跟两间屋子也没差了。 不说赵恪心情怎么样,反正苏梅是挺兴奋的,躺在炕上哼着歌,从这头滚到了那头又翻滚了回来。 赵恪关上门,拉上这边的窗帘,好笑地坐在炕沿上,将人截住:“小心压着孩子。” “你摸摸,她高兴着呢。”苏梅掀开身上的线衣,抓着他的手往小腹上一放。 灯光下,小腹微微凸起了一个包,赵恪的手覆在那包上,隔着一层肚皮与之相贴,那种心情,真是复杂难言,有感动有惊奇有怜爱还有珍惜。 苏梅伸手从炕桌上捞了本小人书,塞给他:“人家都说孩子要从胎儿教起,讲故事,读书选一个。” 赵恪放下书,打开炕柜拿了把口琴,冲她扬了扬:“我给你们娘俩吹首曲子。” 苏梅点点头,翻身将头枕在他腿上,拽了条被子搭在身上,顺便盖住他的双脚。 赵恪调整了下坐势,尽量让她躺得舒服点,握着口琴,缓缓吹奏了起来。 苏梅随着琴声,轻轻唱道:“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一曲终了,苏梅忍不住仰头亲在了赵恪唇上:“赵同志,吹得真棒!” 赵恪放下口琴,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头,加深了这个吻。 “小梅,可以吗?” “嗯。” 一夜餍足,赵恪整个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整个早上,唇边的笑就没停过。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吃糖了?! 赵瑾和林念营戳了戳小瑜儿:去问问,发生什么好事了? 小瑜儿回头瞪两人:你们咋不问啊? 赵瑾跟林念营相视一眼,各掏了两块钱给他。 小瑜儿眯了眯眼,伸手接过,“爸,你发工资了?” 陡然听到小儿子提工资,赵恪愣了一瞬,放下扫帚,转身进屋,打开炕柜取了两个信封递给梳头的苏梅。 苏梅放下梳子,任满头青丝披散,打开信封看了看,全是钱。 最厚的那叠,看着得有六七千:“哪来的?” “战斗机的奖励,另一个是你我的工资,票证在佳市用了。” 苏梅拿着信封兴奋地亲了口,打开炕柜,掏出一个小木箱,找出钥匙打开放了进去。 赵瑾带着林念营、小瑜儿进来,好奇地探头看了眼:“哇,好多存折啊?” 苏梅将小箱往三人面前倾斜了下:“你们四兄弟都有。” 不过,小黑蛋和林念营要多两份,抚恤金和那一箱小黄鱼。 第223章 第223章 看着几张写有自己名字的存折, 林念营目光复杂道:小婶,你和赵叔不用给我存钱, 我当兵攒了不少……” 上大学不要钱, 学校每月供应粮食29斤,给17.5元伙食费,因为他毕业后要回部队工作, 遂部队每月另行补发8元。 他每月吃14元, 零花5元,还可攒6.5元。 苏梅合上小箱, 打断林念营道:“你不是我们的孩子?” 林念营抿着唇, 不吭声了。 苏梅掀开炕柜将小木箱放进去锁好, 看着他道:“还是你日后不想给我们养老?” “没有!”林念营眼一红, 紧张道, “在我心里你和赵叔就是我爸妈, 等我结婚了就接你们过去跟我一起生活。” “哎哟,才多大一点啊,就想娶媳妇了!”赵瑾双手插兜, 痞痞笑道。 “我是说等我……又不是说现在……” “那你想得有点美。”赵瑾笑道, “未来爸妈真要选一个儿子生活, 那也只能是我, 别忘了我才是老大。” “大部分老人都是跟着小儿子一起生活, 爸妈有我呢,”小瑜儿冲两个哥哥挥挥手, “边去, 有你们什么事啊。” “就你!”赵瑾和林念营看着小瑜儿齐齐瘪了下嘴, “我们跟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挣钱了, 你看看你现在花的哪一分钱是自己挣的。不是我们看不起你,未来你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还想养爸妈,切~做梦呢。” “你们~”小瑜儿虚点着两人,气得胀红了脸,“给我等着,未来看谁挣的钱多。” 赵瑾一掌拍开他的手:“行啊,给你十年,我看你能挣多少?” 林念营跟着笑眯眯道:“十年不够,二十年也成,我们等得起。” 小瑜儿气红了脸,张嘴就要立志,苏梅抓起梳子一人敲了一下:“什么十年、二十年,一个个才多大,有这精力不用在学习上,挣个鬼的钱啊,我是缺你们吃了还是缺你们穿了,出去洗手吃饭。” “我们不是在说给你和爸养老吗?”赵瑾委屈地揉了揉头。 “呵!我才多大啊,二十八,二十年后,老娘也才四十多岁,健步如飞,貌美如花,用得着你们养老。” 三人看着苏梅那比小姑娘还白嫩的皮肤,漂亮的五官,缩了缩脖子,悻悻地出了西厢,洗手帮汪师傅摆饭。 苏梅三两下将头发梳通,分开辫成两个辫子,盘于脑后别了串小小的绒花。 赵恪挤好牙膏,倒好水递给她。 就着洗脚盆刷好牙,摸了下洗脸盆里的水,温温的,洗了把脸,苏梅打开化妆盒,给自己修了下眉,涂了水乳霜。 “昨儿顾淼打电话过来,说三月份过来替你接生,照顾你坐月子。”赵恪倒了水回来道。 苏梅想想这儿离县医院的距离,点点头:“接生就麻烦她了,坐月子有茶大娘呢,用不着她在这儿耗时间。” “嗯。”赵恪洗洗手,牵着她出门往东厢走去。 炕桌上饭菜都摆好了,大家围桌而坐,只等他俩了。 今儿大年三十,吃完饭,赵恪带着三个公安沿江巡视,顾老带着三个小子写春联,汪师傅跟茶大娘杀鸡宰鱼,炸鱼块、酥肉等,苏梅坐在炕上剪“福”字、“春”字,削竹子给孩子们做灯笼。 九点多赵恪回家,父子四人开始贴春联。 吃过饭,汪师傅采了长出来的蘑菇,割了蒜苗,开始剁鱼肉猪肉,活面包饺子。 家里个个能吃,再加上好久没吃饺子了,这种天气又能放,汪师傅一次性便准备了两大盆馅,活了玉米白面两掺。 一家人齐上阵,饺子包了一盖帘又一盖帘,放在外面冻上二十来分钟拿面袋一装放小木屋里,随吃随煮。 “赵恪,”苏梅看了眼被茶大娘抱着喂奶的小狗獾,“晚上放炮,母獾待在家里行吗?养十来天了,我看身体恢复得不错,你穿上大衣,把它送回山林吧?” 顾老:“小狗獾在,就怕它不走。” 赵恪放下包好的饺子,出门洗了洗手,拿起大衣道:“我试试。” 打开门,赵恪拿着根竹杆点了点母獾,然后朝外指了指。 母獾看了他一会儿,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迈步出了西厢,过来看了看三只小狗獾,才转身朝门外走去。 “啧!”赵瑾道,“成精了。” 顾老笑道:“万物有灵。” 怕谁见了,打了吃肉,赵恪远远跟在它身后,看着它进了山林,一步步朝深山走去,才转身回家。 一家人只当这事告一个段落,再有交集,也是几个月后,他们放小狗獾回归山林。 哪想,大年初一,母獾便领着一头瘸腿的公獾来了。 赵瑾拿棍拦在门前:“看病还是要崽?” 来拜年的人都笑,“你这是白问,它又听不懂。” 小瑜儿拎着装有三只小狗獾的竹篮过来,放在它们面前。 两獾上前拱着小家伙们嗅了嗅,顶着竹篮往院里推。 不是要崽,那就是来看病了。 “叔太爷,”林念营扭头朝屋里喊道,“治吗?” 顾老下炕,走到门口瞅了瞅:“让它们进来吧。” “还真治啊?”钱乐水惊道。 “狗獾数量不多,”赵恪道,“不保护起来,几十年后再想看看,怕都找不到一只。” 老人们附和地点点头,他们打了一辈子猎,以前动物有多少,现在有多少,其中的差距如何感觉不到:“我小时候进山,走没多远就能瞅见一只东北虎,你们看现在,十天半月还不见一只呢。” “岂止是十天半月不见啊,我都三月没瞅见那玩意儿了。以前怕,现在……真不见了,心里又说不出是哈滋味。” “最怕的是到了咱们重孙那一辈,提起东北虎,他们来一句,那是啥?你们说,遗憾不?” 老人们想想,还真有这种可能,遂对公安局门口贴的公告一个个不免重视起来。 公獾的腿受伤后,骨头长歪了。 送走母獾,顾老捏了撮迷药,朝它鼻头一弹,没一会儿,公獾便迷糊了过去。 怕它中途醒来伤人,赵瑾、林念营拿来麻绳、抹布,捆了它另外三条腿,堵住了它的嘴。 长好的骨头敲断抹上续骨膏包好,拿木板固定住,移到了西箱窗下炉火边。 过两日,母獾来看。 赵瑾搞怪地拿出顾老收藏的灵芝,打开给它,“认识吗?想报恩的话,摘几朵送来吧。” 赵恪抬手给了他一钢崩:“就知道不劳而获!” 赵瑾齿牙咧嘴地揉了揉额头,不死心地将木盒又往母獾跟前送了送,“看准了吗,别摘错了。” 苏梅手劲大,拿了茶大娘纳好的鞋底,鞋面跟她学上鞋,闻言抬头瞟了他一眼:“小瑾,下学期你跟念营跳级吧?” 赵瑾一愣,收起木盒,往苏梅对面一坐,隔着炕桌道:“为什么啊?我还想好好地享受一番我的大学生活呢。” “课程对你来说难吗?” “那倒不难,很多东西,前两年就学过了。”说实话,现在上的指挥课,还不如他们当童子军时的一些模拟实战来得直观实用呢。 “都学过了,你还磨蹭什么,慢悠悠的尽是浪费时间。” 赵瑾跟旁边帮苏梅搓麻绳的林念营对视一眼,看着苏梅狐疑道:“妈,你先前不是说,让我们别急着往前跑,看一看沿途的风景吗?” “有吗?”苏梅装傻。 赵瑾:“……” 林念营:“小婶觉得我们跳几级好?” “小瑾读大五,你念大六。” 两人一愣,这样的话,明年夏天他们就毕业了。 “怎么,有困难吗?” 两人摇了摇头,有先前打下的良好基础,他们再努力半年,暑假申请连级跳,完全没问题。 “那就这么决定了。”苏梅挽线打了个结,张嘴咬断麻绳,展了展鞋面递给赵瑾,“穿上试试。” 两人明天离开,衣服前天洗好晾干,便用灌了热水的搪瓷缸子熨平叠好放在了炕梢。 肉酱、蘑菇酱、鱼松、撒子、布鞋、内衣等吃的用的,能想到的一家人装了又装,塞满了四个大麻袋。 送走两人,一家人看似没什么变化,赵恪上班,顾老带着小瑜儿去学校,汪师傅忙活着木盒里的蔬菜、蘑菇和一家人的伙食,茶大娘洗洗补补,手中活儿不停,苏梅挑了大红或嫩黄的毛线打小鞋小帽。 然而这一切如常的表相下,却多了时不时上门的动物。 跟着狗獾好奇过来的狍子,卡住喉咙上门求助的幼虎,没东西吃了,饿得下山的松鼠,溜达着过来的山鸡、兔子,偷鸡吃的狐狸等等。 再又一次在柴棚下的乌拉草堆里捡到四五个野鸡蛋之后,茶大娘忍不住道:“狗獾、狍子、老虎保护就保护吧,这些山鸡又不在小梅列出来的保护范围内,怎么就不能杀了吃肉呢?” 顾老还是那一句话:“万物有灵,它们是见我们不杀生,才敢一个个的跑上门,你杀一个看看,明儿哪只还敢跑过来。” 苏梅拨了拨自己碗里的鱼肉。 顾老笑道:“鱼跟它们不是一类。” “那我以后还能吃到鸡兔吗?”苏梅叹道。 “想吃还不简单,”顾老道,“多给五分钱,买了让人帮咱杀好。”他们近几个月吃的鸡兔,不是镇上大家送的,就是跟邻居们买的。 第224章 第224章 算着苏梅的预产期, 顾淼惊蜇过后就来了。 赵恪拿着顾老、苏梅写的添置单子,驾着马拉雪撬去佳市接人的同时, 到供销社、百货商场采购了大量的粮食、蔬菜、红糖、奶粉和猪肉等物, 回程时拐到前进农场的邮局,顺便将各地寄来的信和包裹取回。 “赵局长,”杨场长正带着人挑选粮种, 瞅见提着大包小包从邮局出来的赵恪, 热情地迎上前道,“来拿包裹?” 赵恪点点头, 将东西放在顾淼身旁的雪撬上, 看向库仓那边成袋的粮食, 掏出包烟抽了根抛给他道:“你们这是?” “再有一个多月, 这不就该化冻了吗, 我带着大伙儿先把粮种挑选好。” 想到妻子一直念叨着开春要开块地种些作物, 赵恪便道:“能均点吗?” 杨场长愣了下,随之笑道:“赵局长还管民生?” 镇上除了公安局,没有设立其它政府部门, 遂民生经济等方方面面, 他都有权插手:“地方小, 公职人员, 算上我和退休的老局长也就五人。只要能让人们过上好日子, 我们什么都抓。” “好!好!”杨场长激动地拍拍赵恪的肩,“咱们这儿就缺你这样的干部!要多少?你说, 半月后, 我带人给你送去。” 赵恪:“……” 他是有意让镇上的17家以后开荒种田, 可不是现在。 在没有见到成效之前,陡然让他们改变生活模式, 谁愿意啊? 见赵恪面有难色,杨场长担心道:“还有什么困难,你说。” 赵恪摇了摇头:“目前这还只是一个想法,等我回去好好规划一下,要多少粮种再来找你。” “成。”杨场长的目光扫过雪撬上堆积的东西,不意思地搓了搓手,“赵局长,那个……农场里有一户人家前天生了个小子。就是吧,当娘的没奶,羊奶又不喝,这几天全靠米汤了。按理呢,米汤也能养活人,主要是这孩子生来体弱,跟只鞋子那么大,哭都只会哼哼……所以,你看……” 赵恪二话没说,一边回头冲顾淼招了招手,一边道:“要奶粉吗,雪撬上有,我这就给你拿。另外,我这儿正好请了位儿科医生,你看,要不要让她帮忙看看?” “要!要!”杨场长连忙点头。 两人站的地方离雪撬没多远,顺着风,杨场长的话顾淼听得一清二楚,遂赵恪一招手,顾淼提上医药箱快步走了过来。 “给你们介绍一下,”赵恪指着两人道,“杨场长,顾医生。” 顾淼率先伸出了手:“杨场长。” 杨场长忙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与之相握道:“顾医生,麻烦你了,这边请。” “稍等。”赵恪说着,快步走到雪撬前,解开一个麻袋,从中掏了两袋奶粉,一瓶麦乳精出来。 农场主干道上的积雪天天有人清理,三人沿着主干道很快便到了后面的家属区,拐进了一户人家。 还没进屋,便听到细弱的哭声。 “大牛!”杨场长一边叫人,一边推开了门。 屋里一片热汽蒸腾。 赵恪和顾淼跟着进去,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里面的水缸、土灶等物。 “顾医生,这边。”几句话的功夫,杨场长便跟东厢的大牛夫妻说明了来意。 大牛嫂抱着孩子坐在炕上,孩子哭她也哭,正六神无主呢,听说医生来了,“扑通”一声就跪在了炕上,磕头道:“医生、医生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孩子,两天了,什么也吃不进去,一到嘴里就吐……” 顾淼忙伸手托住了她:“别吓着孩子,你先坐好。” “好、好……” 顾淼放下医药箱,伸手扣住孩子的手腕号了号脉:“问题不大,别慌,先沏点奶粉喂他喝点。” 赵恪顺势将手里提的东西递给大牛。 顾淼接过一袋奶粉:“我来。” 一边冲,顾淼一边给夫妻俩讲解冲泡奶粉的要点和注意事项。 奶好了,顾淼接过孩子,按着某个穴位,一勺勺地喂,片刻,小半碗奶就进了肚。 顾淼放下勺子,轻轻地托起来拍着打了个奶嗝。 将孩子放在炕上,顾淼打开医药箱捡了几味药,递给大牛道:“熬成水,给孩子擦擦身子。” 身上一股馊臭味,应该是怕孩子受凉,生下后就没给收拾,再加上每次喂食东西吐在胸前,光给换衣服了,没给清洗。 见夫妻俩面露迟疑,顾淼和善道:“你们想想,每次洗完澡是不是心情都特别美,其实这孩子跟大人一样,清清爽爽的,他们的小眉头啊跟着就舒展了。不信,等会儿你们看看。” 杨场长:“大牛去熬。” 屋里气味颇杂,再加上炕和土炉子不停地烧着,杨场长跟着待了一会儿,就有一股透不过气来的感觉,“顾医生,你看这屋里的土炉子能撤吗?” “土炉子先不撤,等会儿给孩子洗好澡,封点口,别这么一直不停地烧。” 杨场长帮忙记下。 水熬好后,待晾凉些,顾淼脱下大衣,挽起衣袖仔细用热水洗了洗手,接过孩子,飞速解开包被脱下小衣,给他洗了个澡,换了身烘热的干净衣服。 小家伙开心地咧了咧嘴。 顾淼抱着他坐在炉子旁,仔细地帮他擦干头发,量了量体温,见无碍,又指挥着大牛给孩子冲了小半碗奶喂下。 喝过奶,小家伙舒服地打了个哈欠,两手放在颊边睡着了。 “能吃能睡,这孩子仔细养上小半年就缓过来了。” “还要半年啊?”大牛嫂有些失望。 顾淼笑笑:“孩子早产体弱,不能急,得慢慢调理。” 将孩子放下,顾淼又交待了些注意事项,穿上大衣提起药箱,对站在门外的赵恪道:“走吧。” “不留药吗?”大牛追着问道。 “这时候可不能喂药,”本就吃不下东西,再一喝药,胃口败坏了,岂不更糟,“注意少食多餐。” 又重复交待了一句,顾淼跟着赵恪、杨场长出了门。 大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还没给诊费呢。 忙抓了十块钱,两只大公鸡追了出来:“顾医生、赵局长诊费,奶粉钱。” 两人摆摆手,加快了脚步。 “杨场长,我们走了,”赵恪回头道,“改日定下种植面积,我再打电话跟你说粮种的事。” 杨场长:“哎,吃了饭再走……” “不了。”赵恪坐在雪撬上朝他挥了下手,等顾淼坐好,一甩缰绳,“驾~” 两人到家,天都黑透了。 苏梅挺着肚子,伸手抱了抱顾淼:“辛苦了,还有谢谢你来。” 顾淼摸了摸她的肚子,伸手便给她把了把脉:“不错,胎儿也不是太大,这样你生产时能少受点苦。” “咳!”顾老咳了一声,看着顾淼不满道,“有我守着呢,能让她大补特补。” “是我说错话了,”顾淼轻拍了下自己的嘴,笑道,“叔爷近来可好?” 顾老轻“哼”了声,伸手由她扶着走进东厢,坐在炕上打量了番她的脸色:“气色不错。” 苏梅挽着赵恪走进来道:“你们怎么回来这么晚?我算着时间,早该回来了呀。” 赵恪扶着她在炕沿上坐下:“农场有个孩子病了,顾医生帮着看了一下。” “哦。”苏梅拿起勺子给两人盛汤。 茶大娘兑了盆温水给顾淼,赵恪出去帮汪师傅将东西搬进小木屋,才回来吃饭。 顾淼初来,这第一顿,汪师傅做的很是丰盛,有烤鱼、炖鱼、鱼肉饺子、清炒豆芽、红烧豆腐,还有一个大骨汤。 闻着肉味,小老虎顶开西厢的门,带着红狐狸、灰毛松鼠跑了过来。 顾淼震惊地看着地上的一溜动物:“小梅,你养的?” 苏梅瞪了眼领头的小虎崽,夹了根骨头给它:“自己跑上门的,撵都撵不走。” 顾淼看着嘴里嫌弃得不要不要的,却是不停地夹了东西投喂的苏梅,笑道:“在你这儿吃得饱住得暖,傻了才往外面跑呢。” “可不是这个理,”茶大娘轻叹道,“我们吃什么它们跟着吃什么。哎,这样下去,可养不起。” 顾老抿了口米酒:“要不用小瑾的方法试试?” “什么方法?”苏梅饶有兴致道。 “让虎崽回去,捉了野物过来抵伙食。” 苏梅抽了抽嘴角:“你不是说,咱家不杀生吗?” “让它进山杀啊,捕食是老虎的天性,”顾老道,“咱不能一直养着,把好好的东北虎养成只家猫。” 好有道理哦。 “那明儿试试。” 赵恪夹了筷子豆芽给苏梅:“杨场长那边可以给我们提供粮种,我看了下,有大豆、小麦、玉米、稻子,你想种什么?” 苏梅夹了豆芽吃:“我想种两亩大豆,十亩小麦,十亩玉米,五亩稻子。” 赵恪想了下:“我明天打电话,向上面申请一台履带式拖拉机。” 这儿多山坡湿地,履带式拖拉机更适用。 “好申请吗?” “我试试。” 用过饭,赵恪拿出纸笔,开始写申请报告。 除了拖拉机,还有农用铲运机、铧式开沟犁、平地机、开沟筑埂多用机和收割机。 西厢里,顾淼打开带来的行李箱,掏出成套的护肤品,道:“小梅,看看,我给你带的。这套是我研制的药妆,纯植物提取,成用了,对母体跟婴儿无影响。” 这边的空气实在是干,不涂东西容易起皮,苏梅接过道了声谢。 “看看这条裙子,我用羊毛线织的,等你出了月子,五六月份穿正好。这一包是我给孩子做的衣服,一到两岁各两身……” 第225章 第225章 除了衣服化妆品, 顾淼还给苏梅带来了大量的书籍,全是从冰城军工学院收购的旧书, 有数理化, 还有各种机械维修。 “叔爷,这是你的,”顾淼提了两个包裹到东厢, 打开给顾老道, “看看喜欢不?” 大红的棉袄绣了团福,黑色的棉裤边缝用红线勾了回字纹, 白底黑面的棉鞋上绣了长寿字。 做工漂亮, 寓意美好, 看着十分喜庆。 苏梅收好东西, 过来笑道:“叔爷穿上看看。” 顾老也不扭捏, 当下笑呵呵地放下手里的课本, 脱下身上的棉袄套在了身上。 顾淼上前帮他扣上钮子,展了展衣襟:“好看!” 苏梅跟着附和道:“叔爷这一穿,年轻了十岁不止。” “哈哈……”顾老乐道, “你们呀, 就会哄我。” 苏梅笑着扶他坐下, 拿起棉鞋跟顾淼一起帮他穿上, 稍稍有点紧, 穿两天就好了。 “小瑜儿,”顾淼打开另一个包裹, 对带着小老虎去外面溜一圈回来的小瑜儿笑道, “来, 试试。” 小瑜儿的衣服跟顾老一样,属于大小版。 苏梅拿起棉袄给他换上, 捧着他的小脸笑道:“不错,趁得小脸白嫩白嫩的,明天跟着你叔太爷穿着去学校吧,标准的亲子装。” 小瑜儿笑眯眯地点点头,转头跟顾淼道了声谢。 顾老抚过衣襟上的福字:“这么喜庆的衣服,搁在喜庆的日子穿才有意义,等宝宝满月办酒我们再穿。” 苏梅听得直笑:“我这还没生呢,你就惦记着办满月酒了。” “快了快了……” 可不就快了,这话说完没过两日,苏梅的肚子便一阵一阵地疼了起来。 顾淼把把脉,查看了下宫口:“开三指了,做准备吧。” 又一阵上来,苏梅疼得倒吸了口气,随之扯着胸前的辫子看了眼,前天洗的有点油:“做月子能洗头洗澡吗?” 茶大娘竖决道:“不能!” 顾淼跟着摇了摇头:“月子里可不能着凉。”她当年生完就被赶下地,给一家人洗衣做饭,受了凉。如今调理了几年,秋冬天还不敢沾凉水,一沾凉水就感到浑身骨头痛。 “擦身呢?”苏梅不死心道。 “一个月忍忍就过去,瞎折腾啥!”茶大娘起身道,“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面吧。” …… 这几天苏梅小便频繁,随时都有可能生产,赵恪不放心,沿江巡视回来就先回了家,进门看大家严阵以待,心头一紧,失声叫道:“小梅?” 苏梅唇角轻翘:“屋里。” 脱下大衣,摘下手套帽子围巾,赵恪在火炉前烤了烤,快步进屋。 苏梅冲他招了招手,待他走近,拉着人撒娇道:“赵恪,我想洗澡。” 赵恪知道妇人生产有一定的危险,听到她要生了,紧张得心头砰砰直跳,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应道:“好。” 苏梅捧着他的脸,兴奋地亲了口,转头朝外喊道:“茶大娘,有热水吗?我要洗澡。” 赵恪看她这活蹦乱跳的模样,心头陡然一松,看向端着碗鸡汤面进来的顾淼道:“她现在能洗吗?” 顾淼凝了凝眉,叹了口气:“多点几个炉子,洗吧。” “哪用那么麻烦,直接在地上升堆火,热烘烘的可比炉子顶用多了。”说着,苏梅挠了挠赵恪的手心,悄悄冲他眨了眨眼:我有异能,不升火也没事。 赵恪没理她,接过顾淼手里的面,夹了个荷包蛋喂她。 苏梅张嘴咬了口,双颊鼓鼓道:“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担心你。” 措不及防,苏梅心头一甜,双眸弯弯,往他身边靠了靠,“我好着呢,唔~”苏梅捂着肚子抽了口气,“除了有点疼。” 脸都白了。 赵恪心疼地给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放下碗,抱着人轻轻地帮她揉了揉肚子:“顾医生!” 顾淼进来看了看:“没事,阵疼。” “什么时候开始生产?” “怎么也得到晚上。” 赵恪抿抿唇,重新端起碗,喂她。 缓过那一阵,苏梅又跟没事人似的,接过碗道:“我自己来,你帮我弄水,我要洗澡。” “好。”赵恪宠腻地顺了下她颊边的发,起身去小木屋拎了浴桶出来,舀水冲洗干净,放在炕前炉子旁,怕温度不够,赵恪又抱了一堆松木进来点燃。 屋里迅速升温。 待他兑好水,苏梅一碗面也吃完了。 “给我,”赵恪接过碗,“还吃吗?” 苏梅摇摇头,穿鞋下炕,解开辫子开始洗头。 赵恪将碗送到厨房,舀水洗刷干净放进厨柜,进来关上门,扶着她在小凳上坐好,挖了坨洗头膏在手心搓出泡泡,撩了头发搓洗,顺便给她按摩了下头部。 “太长了!”苏梅瞄了眼头发垂下的长度,“赵恪,我想剪到耳际。” 赵恪手下一顿,应了声“好”。 苏梅偏头朝上晲了他一眼:“长发控!” 赵恪没反驳,舀水给她冲洗干净上面的泡泡,拿大毛巾包住擦个半干。 苏梅抬手接过毛巾,于额前打了个结,试了试水温,正好,伸手推他:“你出去,我要开始洗了。” “我帮你洗。”赵恪站着不动。 苏梅脸一红:“不要。” “我帮你洗快点。” “我又不怕冷。” “又不是没给你洗过,”赵恪哑然失笑,“害羞什么?” “那是晚上唔~”阵疼又来了,苏梅一下子攥住了赵恪的手。 赵恪心疼反握住她的手,待她缓过这阵,飞快帮她脱了衣服,抱着人放进了浴桶。 洗完澡,赵恪扶着她在屋里走动。 顾老带着小瑜儿从学校回来,过来给她看了看,转头小声叮嘱顾淼将救心丸、参片准备好。 小瑜儿在旁听得心惊肉跳:“叔太爷,我妈没事吧?” 顾老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有备无患。” 苏梅夜里八点多发动的,痛、痛……痛得无法呼吸,跟末世异能激发时的感觉有得一拼。 “小梅别慌,来,”顾淼握着她的手打气道,“跟着我一起吸气呼气……” 赵恪支着腿揽抱着她,双唇紧抿,紧张得头脑发晕。 “小恪,”茶大娘拍了拍他,“你怎么还在,快出去。” 赵恪拿帕子给苏梅擦了擦额上的汗,坚持道:“我陪她。” 茶大娘还待要说什么,突听顾淼紧张道:“小梅脸色不对,茶大娘,快把救心丸递给我。” 赵恪盯着苏梅渐渐泛起紫色的双唇,惊道:“小梅!” 痛,太痛了,肚子痛,心脏也在抽抽地痛,脑中的危机意思,让苏梅下意识地调动体内的异能朝腹部涌了过去,然后一个推挤,将婴儿推出了体外。 茶大娘握着救心丸僵在了原地,顾淼也有点反应不过来。 “药!”赵恪朝茶大娘吼道。 苏梅扯着赵恪的衣袖直起上身,朝下看道:“孩子~” “你别动!”赵恪揽着人,紧张道。 茶大娘回过神来,忙将药瓶往顾淼手里一塞,拎起乌拉草上的孩子,剪下脐带,倒提着狠狠一拍她的屁股,跟血猴子一样的婴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赵恪抬头瞟了一眼,示意顾淼给苏梅喂药。 “赵恪,”苏梅惊喜地看着小家伙,“是个女儿。” 顾淼伸手给苏梅把了把脉,冲赵恪摇了摇头:“没事了,不用吃药。” 赵恪松了口气,拿帕子给苏梅擦了擦脸上脖子里的汗,亲自下炕帮她收拾了胎盘,清洗了下身,用毯子掩着,帮她重新换了套睡衣。 顾淼跟茶大娘笑着对视一眼,就着温热的药水匆匆给小婴儿洗了洗,拿布擦干,给小家伙穿上衣服用包被裹好递给巴巴看来的苏梅, “瞧瞧,挺俊的。”茶大娘笑道。 苏梅伸手比了下她的脸,还没有自己一个巴掌大呢,好小,好丑,红红的,皱皱的,跟只猴子差不多:“赵恪,你给她起名了吗?” 赵恪提着血水朝外走道:“飘飘。” 衣袂飘飘。 既暗含了小梅原来的名字,也有了几分冰雪世界的浪漫与美丽。 “飘飘~”苏梅念了遍,蹙眉看向顾淼道,“咋不好听呢。” 顾淼点头附和道:“‘飘’不就是无根之萍,寓意不好。” “你们在屋里嘀咕什么呢,还不把孩子抱过来给我们看看。”顾老在外嚷道。 “来了。”顾淼接过苏梅怀里的孩子抱了出去。 小瑜儿一弯腰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妈,你怎么样?还痛吗?” “没事,”苏梅摸了摸他的小手,有点凉,拿起一旁赵恪的大衣递给他道,“披上。” 小瑜儿摆了摆手:“不用,我去看妹妹。” 说着,一溜烟跑去了东厢。 顾老拿着听诊气,正在给小婴儿做检查。 小瑜儿伸头看了眼:“好丑呀!还没有六哥好看呢。” 顾老收起听诊气,抬手给了他一个钢崩:“过个月把你再看,保准白白胖胖的跟只糯米团子一样可爱。” 小瑜儿瘪了瘪嘴,持怀疑态度。 顾淼给小家伙重新裹好包被:“叔爷,她没事吧?” 小瑜儿一惊:“她怎么了?” 顾老摆摆手:“没事,健康着呢。” 两人齐齐松了口气,汪师傅端了碗温水进来,探头看了眼,将碗和小勺放在炕桌上道:“小淼,你喂她喝点水。” 顾淼点点头,拿起小勺,舀了点水试探性地喂到她唇边。 小家伙闭着眼,双唇微微动了一下。 赵恪处理了胎盘血水,清洗了木桶,回来洗了洗手,盛了碗鸡汤端进屋:“小梅,喝点汤。” 出了那么多汗,苏梅确实渴了,由他扶坐着起来,喝了半碗:“赵恪,‘飘飘’不好听。” “而且,”苏梅抬手扯了扯他的嘴角,“孩子出生后,你都没笑过,不是说很喜欢女儿吗?” 赵恪脑中闪过她生产时的危险一幕,抿了抿唇,握住她的手笑道:“没有不喜欢,这不是先顾着你的吗。还喝吗?” 苏梅摇了摇头:“我想睡一会儿。” “睡吧。”赵恪放下碗,帮她掖了掖被子,等她睡着,才收起碗去东厢看孩子。 “听小淼说,你跟孩子取名‘飘飘’?”顾老倒了杯茶给他。 赵恪接过抿了口,放在炕桌上,抱起炕里的孩子,点了点头:“小梅说不好听,您给取一个吧?” “爸、爸,”小瑜儿拿着张写满字的纸,凑过来小声道,“看我取的,赵苏慧、赵冷霜、赵冰雪……怎么样,选一个?” 第226章 第226章 “几点了, 还不睡,明天不上学吗?”赵恪说着低头看向怀里的小不点, 真的好小。 “你们不也没睡, ”小瑜儿看着自己写的名字,觉得哪个都好好听,“叔太爷, 你看, 赵苏慧,一听就是我爸妈的孩子, 还有这个赵冷霜, 多高冷啊, 跟我妈给人的感觉贼像, 不都说女效母嘛, 那这名字跟小妹再贴切不过了……” “人家还说侄女像姑呢, 这个不准,”顾老笑道,“性恪的养成, 有多方因素。” 翻了翻书本, 顾老指挥着小瑜儿给他铺纸磨墨, 提笔写下三字:“赵和暄。” “和暄, 暖阳耶, 愿我们的小囡囡一生平安顺遂,生活甜如蜜糖。” “赵和暄。”小瑜儿默念着这个名字, 觉得还不如他的赵苏慧好听呢。 赵恪伸手轻轻地点了点婴儿的鼻尖:“和暄。” “赵同志, ”顾淼走过来, 轻声道,“把孩子抱给小梅, 该喂奶了。” “小梅睡了,家里有奶粉,”买的送人了,京市花城寄来的还有五袋,赵恪抱着孩子起身道,“一次喝多少?我给她冲。” 顾淼诧异道:“不喂母乳吗?” “冰天雪地的,孩子抵抗力弱,喂母乳。”顾老瞪了眼赵恪道,“小淼,你去把小梅叫醒。” 顾淼点点头,倒了盆热水,拿着毛巾端着到两人住的小屋。 “小梅醒醒。”顾淼轻轻推了推苏梅。 下身隐隐痛着,苏梅睡得并不踏实,她一推人就睁开了眼。 “该给孩子喂奶了,来,”顾淼掀开被子,伸手解开她的睡衣道,“我给你敷敷。” 苏梅支肘坐起,接过毛巾道:“我自己来。” “嗯,”顾淼直起身道,“敷一会儿,让孩子含着多吸吸。” 苏梅点点头,敷一会儿,换另一个,然后接过赵恪怀里的孩子。 “好,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去睡吧。” “嗯,有事叫我。”她跟茶大娘睡在外间,起来也方便。 苏梅冲她挥挥手,低头看向怀里小嘴动个不停的孩子,问赵恪:“名字定了吗?” 赵恪叠了床被子给她垫在腰后,又拿起炕柜上的大衣给她披上:“叔爷起的,赵和暄。” 说着,在她手里写下了‘和暄’二字。 “赵和暄,”苏梅抽了抽嘴角,“光听名字,跟历史上的赵合德只差一字。” 赵恪默了默:“要不……让她跟你姓?” 苏梅双眸一亮:“可以吗?” 赵恪失笑:“这有什么不行的。” “苏和暄,”苏梅默念了一遍,眉头微蹙,“咋听着,还没有赵和暄好听呢。算了,还是叫赵和暄吧。” “真不让她跟你姓?”赵恪捏着孩子的袖口笑道。 苏梅摇了摇头:“我家又没皇位继承,爹娘也不缺子孙扶灵,还是跟你走吧,最起码名字好听点。”至于前世,都隔着时空了,还谈什么血脉继承。 赵恪张了张嘴,倾身在她颊边落下一吻,接过吃饱的孩子,竖着拍了拍:“睡吧,我看着她。” “不用看,”时间长着呢,整夜整夜地盯着,谁熬得住。苏梅放好大衣,侧身躺下,张开被子道,“放中间,你赶紧洗洗上来睡。” 赵恪弯腰将小家伙放到苏梅身边,掏了掏炉子,往里又填了两根柴,开始洗漱。 “小恪,”茶大娘跟汪师傅准备好明天要煮的红鸡蛋,过来道,“孩子夜里跟我睡吧?” 茶大娘年纪不小了,白天做事,晚上再帮他们带孩子,太辛苦了,赵恪拿毛巾擦了把脸,直接拒绝道:“大娘,你睡吧,我来带。” “你白天还要上班呢,夜里睡不好可不行。”他们在边境线上,没事还好,真要出了事,后悔就晚了,茶大娘说着走到炕边抱起孩子就走,“你们夫妻赶紧睡。” 赵恪:“大娘……” “让大娘带吧,”苏梅说着指指炕柜上的尿布,“给她送去。” 顾淼来了,外间苏梅便拿家织的蓝色土布给做了个炕帘,帘子一拉,那边炕上自成一个空间。 赵恪拿着尿布出去,跟茶大娘说了一声,直接放在炕边的小柜上。 一开始苏梅心里还算着时间,后面直接睡过去了,都是赵恪起来接了孩子过来,撩起她的衣服,待孩子吃饱了,再送回去。 送了两次,他兼麻烦,一个孩子折腾得几个人睡不好,便跟茶大娘说了声,直接自己带了。 翌日,汪师傅煮了一锅鸡蛋,顾老跟小瑜儿拿了小号的毛笔,蘸了红色的颜料,兴趣盎然地在上面画了图样,有抱着鲤鱼的胖娃娃,有盛开的莲花,还有福字、喜字。 一家一个红鸡蛋,一包汪师傅做的甜角子,赵恪晨训回来,带着小瑜儿提着东西,挨家挨户报喜。 红鸡蛋画得漂亮,大家收到舍不得吃,直接往炕桌上一放,当摆设了。 连继几天,上门的客人络绎不绝,大家分别送来了山鸡、鲫鱼、嗄牙鱼、鸡蛋、鱼皮衣、鱼皮鞋、鱼皮帽等。 茶大娘和顾淼端出炒瓜子糖瓜撒子,冲了蜂蜜柚子茶招待,顺便请大家满月那天来吃席。 小老虎带着狐狸、松鼠在大家脚下穿行,引得小孩子们追着它们跑。 被孩子们摸头拽尾巴惹毛了,小老虎气得咆哮着冲大家露出了獠牙。 “虎崽!”苏梅呵斥了一句,小家伙委屈地一扭头跑出了家门。 “哎呀,你训它干嘛。”茶大娘心疼地追了几步,见它一股脑地冲向了后面的山林,想了想,这样也好,三个小家伙饭量越来越大,一直养在家里也不是个事。 没了小老虎的压制,狐狸悄默声地摸进柴棚将山鸡下的蛋吃了,吃就吃呗,问题是它还将剩下的糟蹋了,弄得蛋液流了一地,几只山鸡吓得瑟瑟发抖。 汪师傅气得拿棍要训它,小家伙机灵地先一步跑出了家门。 剩下的小松鼠比较老实,躲着孩子们将自己藏在了柴棚下的乌拉草里。 顾老和小瑜儿放学回来,不见小老虎带着狐狸和松鼠来迎,诧异道:“阿茶,虎崽呢?” “回山上了。” “不是撵不走吗?”小瑜儿纳闷道。 茶大娘轻叹了声:“这小动物啊,跟孩子一样,受不得一点委屈。”小丫头也是,刚出生几天啊,拉了尿了,稍晚一点换尿布,便扯着喉咙嚎。 顾老扬扬眉:“你们骂它了?” “没有,上午家里来了几个孩子,下手没个轻重,拽它尾巴,拽疼了呗。它张嘴想咬,小梅瞪了它一眼,委屈上了,一溜烟跑出了家门。” “妈,”小瑜儿不满道,“你不骂那些拽它尾巴的孩子,瞪虎崽干嘛?” “胡说什么呢,”茶大娘拍了他一记,“上门是客,哪有骂人的道理。再说它都要张嘴咬人了,不瞪它,瞪谁。” 小瑜儿瘪瘪嘴,撒腿向外跑到:“我去山边看看。” 茶大娘也担心虎崽,遂没有阻止。 赵恪拎着条活鲫鱼进门,跟小瑜儿走了个对着。赵恪伸手抵住他的头:“吃饭呢,往哪跑?” “虎崽跑山上去了,我到后山看看。” 赵恪愣了下,伸手拽住他的衣领将人提溜了回来:“回去了正好,省得我还要送它进山。” “爸,”小瑜儿挣扎道,“它那么小,吃得又那么肥,这时候进山不是给熊瞎子野狼送菜吗?”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赵恪扯着人进屋,松开他,将鱼放进大盆里,洗了洗手,脱下大衣,在炉火边烤了烤,走进里间。 苏梅盘膝坐在炕上,正在给孩子喂奶。 赵恪探头看道:“她好像又白了点。” 几天过去了,孩子慢慢褪去了身上的红色,确实白了点。 “还是跟只猴子一样瘦。”苏梅略微嫌弃道。 赵恪翘了翘嘴角:“我们小暄可比猴子好看多了。” “你给爸妈、我爹娘、舅妈、王大娘他们打电话了吗?” “打了。” 奶水有些足,小丫头吃不完,苏梅涨得难受,便让赵恪给她拿了只碗,挤出来的奶水正好喂窗下纸箱里的三只小狗獾。 赵恪正喂着呢,便听外面传来一声虎叫。 “嗷~~” 两人互视一眼,小老虎回来了。 赵恪起身,外面小瑜儿已经先一步冲出了屋门,迎了过去。 小老虎看到他,欢快地摇了摇尾巴,然后推了推身前的猎物。 “哇!”小瑜儿惊喜地捡起地上的山鸡,“你会狩猎了!” 小老虎骄傲地抑抑头,越过他摇大摆地朝屋里走去。 茶大娘看得好笑:“还当自己是功臣了,一只山鸡还不够你自个儿吃一顿呢。” 小老虎听不懂这些,很是自得地在大家面前转了个圈,顶开里屋的门,觑了眼炕上的苏梅,又缩了回来。 “这小家伙,”顾老虚虚地点了点它,“是个欺柔怕硬的主。” “可不,”汪师傅笑道,“也就在我们面前显摆显摆,你看,到了小梅跟前不就怂了。” 众人大笑,小老虎莫名地看了看大家,在屋里转了圈,闻着气味儿找到了柴棚下的小松鼠。 有了第一次打猎,便会有第二次,渐渐地小老虎就不怎么吃家里的食物了,每每进山吃了个肚儿圆,还会叨只山鸡、野兔或是冬眠的蛇回来。 倒是狐狸跑走后,一直没再回来。 小瑜儿带着虎崽上山找了两次,没找到,大家忍不住都要猜测它是不是被什么撕吃了。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顾老挑了个好日子,赵恪带着钱乐水、老局长等人,驾着马拉雪撬去前进农场,一是拿包裹拿信,二是买菜、买粮,三是进粮种。 第227章 第227章 老局长跟赵恪一个雪撬, 坐在赵恪身边,望着远处白雪覆盖的湿地, 冰封万里的江河, 被积雪压折了腰的芦苇荡,挂满了冰霜的低矮灌木,扭头喊道:“赵局长, 你真的觉得我们能开出万顷良田, 由捕渔狩猎的生活过渡为农垦吗?” “我们伊嘎,东靠黑龙江, 北挨乌苏里江, 南邻雷诺河, 西接临江, 全县有六千多平方公里, 土地黑亮如油, 肥沃如此,不种植,岂不可惜。” “理是这么个理, 只是……哎, ”老局长长叹一声, 愁道, “大家祖祖辈辈都以打渔狩猎为生, 一网下去捞鱼几千斤,进一趟山半月不缺肉吃, 谁愿意辛辛苦苦地背着个锄头下地劳作啊?” “那你也应该知道, 有些动物和鱼类属于稀缺物种, 一旦捕捞过度,便会处于濒危状态。你也说了, 一网上来,少说也有几千斤,一条鱼,大的上百斤,小的也有几十斤,没有几年十几年,它们能长这么大吗?别的不说,就照近两年的捕捞数量,你算一下,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江里还有多少鱼给你们捕,同理,山上的资源一样禁不住我们如此消耗。不说其他,便是为了子孙后代,我们也要改变这种生活方式。” 抖了抖手中的缰绳,赵恪接着又道:“至于开荒,你放心吧,不会让你们拿着锄头干的,我向上面申请了几种农机,已经批准了。” “真的?” 赵恪笑着点点头,一甩长鞭:“驾~” “哈哈……”老局长兴奋地拍着赵恪的肩,乐道,“赵局长,你是打一巴掌再给我一个甜枣啊……” 粮种的钱,镇上的人家现在拿不出来,也不愿意拿,赵恪跟老局长和赫哲族的族长商量后,以赊欠的方式,先行借调,秋末收了粮,一斤,他们还三。 因为相信赵恪的人品,杨场长当场就收了借条,让人搬了挑好的粮食出来。 赵恪递了张自行车票和一张洗衣机票作为谢礼。 东西杨场长也没贪,直接交给财务,让他放在了春耕的奖励中。 以往的奖励不是搪瓷缸子、搪瓷盆,就是香皂和毛巾,今年一下子提高了规格,杨场长已经能想象到春耕时田间地头的火热情景了。 …… 几千斤的粮种运回来,交给老局长安排,赵恪驾着雪撬回了家。 进门就见虎崽也不知道从哪儿刨了截树根,凑到苏梅跟前献殷勤。 “我不吃草。”苏梅拒绝道。 好不容易出了月子,解了禁,她正要搬了浴桶好生清洗一番呢,结果就被这家伙拦了去路。 虎崽放下树根往她跟前推了推:“嗷~~” “你自己玩吧,”苏梅绕过它,走到雪撬跟前,“都谁寄的东西啊?这么多。” “认识的差不多都寄了。”赵恪解开雪撬上的马儿拴在柴棚下的木桩上,掏出一个信封给她,“你的工资。” 知道这边不好邮寄,玩具厂财务部便改为两三个月寄一次工资票证。 苏梅打开看了看,三个月,工资加奖励167元,票证赵恪掏出来买肉买菜买油了,还剩几张布票和工业票。 大大小小的包裹提进屋,苏梅也不急着洗澡了,一个个打开,东西交给茶大娘和顾淼整理收纳,她拆开了一封封信。 每一封都写满了对小宝贝的祝福,苏梅挑了赵瑾、林念营、秦淑梅、舅妈和爹娘的信念给小家伙。 虎崽犹不死心地叨着那截树根,又凑到了苏梅脚边。 苏梅无奈道:“小淼,你看看,它衔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顾淼低头瞟了一眼,准确道:“椿树根,味苦寒,有清热除湿、涩肠止血……等功效。” “我记得前天你摆弄的就是椿树根吧,”茶大娘笑道,“当时虎崽在旁边给你捣乱,还被你驱赶了几回。” 顾淼收拾东西的手一顿,想起来了,再看地上的虎崽便不免惊奇道:“你还有这鼻子!” “老虎的鼻子本来就灵,要不怎么有一句话这么说来着呢,‘心有猛虎,细嗅蔷薇’。”顾老拄着杖回来道,“它们不但善用粪便和尿液来标示领地,还能嗅到方圆十里上的猎物和入侵者的气味。” “这么厉害!”苏梅忍不住咋舌,方圆十里啊,堪比小雷达了。 “可不,”顾老伸手抚了抚虎崽的头,“动物在森林里生活,自有一套求生的本领,受伤了,它们能精准地找到药材,嚼碎了涂抹伤口。这一点呀,比我们一般的大夫都强。之所以伤后死亡率高,一是血腥味引来了天敌,二是不会接骨,腿一瘸离死也就不远了,再一个就是不懂得避免细菌感染。” “这也没办法教啊。”苏梅失笑道。 “嗯,后面的教不了,前面的辩药,我倒想教虎崽试试。” 老爷子教书之余打发一下时间,开发一个兴趣爱好没有什么不好。 老小孩老小孩吗,大家只当他爱玩,谁也没有当真。 收拾好东西,苏梅拿桶洗澡,赵恪帮她提好水,带着烟酒出门,请人帮忙明天下江撒网鱼,再进山打头野猪办席。 汪师傅、茶大娘和顾淼也开始忙活开了,山野菜、黑木耳、菌子泡上,萝卜、白菜、土豆洗干净备用,刚买回来的肥肉条,熬成油。 油渣留了一碗洒上白糖给大家尝鲜,剩下的明天炖菜。 苏梅洗好澡烘干头发出来,赵恪走了一圈也回来了,倒了水,一家人开始吃饭。 哺乳期,苏梅的饭菜少油少盐,既不能吃腌制的鱼肉,也不能吃辣的,所以常常跟虎崽吃一锅饭。 每每不等苏梅吃完,虎崽就眼巴巴地盯着她的碗了,明明锅里还有,小家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喜欢吃她碗里的剩饭,搞得汪师傅每次都给苏梅用小盆盛菜盛汤。 苏梅瞟了它一眼,夹了根大骨给它。 小家伙张嘴叨住,放进盆里先添一遍,然后又抬头看了过来。 苏梅真服了:“又没人跟你抢,你至于吗?” 赵恪夹了块清蒸鱼肉给她:“别理它,赶紧吃饭。” “呜啊……”虎崽敌视地冲赵恪呲了呲呀。 赵恪看着它眯了眯眼,虎崽瞪圆了眼,跟他对视。 小瑜儿看得直乐:“爸,它跟你比谁的眼大呢。” “呜啊~”虎崽似附和地应了声,逗得大家直笑。 吃完饭,一家人围坐在炕桌旁,说起摆酒的席面,开始列菜单。 顾老一张口就要摆上十几桌,请了全镇的人过来给小和暄添福。 赵恪也不反驳,只道:“老局长和赫哲族的族长跟我说了,他们这边一家最多来仨。” “一家仨,17户,那就是……”汪师傅算道,“51人,一桌八人,7桌就够了。” “哪有单桌的,”顾老道,“八没有九好听,摆九桌吧。” 苏梅:“……” 九就不是单桌啦? 汪师傅:“菜呢,8凉8热,16道行吗?” 苏梅眉头微微一蹙,反对道:“太多了。” 又不是在南方,虾呀蟹的,再添一道螺肉,一道生蚝,两道菌子,几样野菜,随便一整就有十几道。 “不多不多,”汪师傅笑道,“我跟这边的人打听了,赫哲族的鱼宴,至少10个菜,多者20的都有。他们的鱼菜有‘杀生鱼’、烤鱼片、煎炒鱼籽、炸鱼果子、炒鱼片、油煎鳊花、干烧雅罗……最后还要上两碗牛尾巴或嘎牙子做成的汤。酒要白酒,小恪今天买了十瓶西凤,差不多够了。主食,吃米还是玉米面馒头?” 苏梅纳闷道:“这么讲究吗?” 她还想着炖一锅鱼,再来一锅野猪肉炖粉条,蒸些红薯窝窝什么的就成了。 “你啊,”顾老点了点她,笑道,“不要看着大家穿得不咋地,住的又是泥草房,大米白面吃不起,就觉得这儿好穷。” “我知道这里物产丰盛,不缺鱼、肉,可他们手里没钱没票没粮啊,这还不叫穷吗?” “你这么说也对,”顾老道,“但你别忘了,一个民族传承千年,它是有底蕴和规矩在的,入乡随俗,我们当遵守。” 这么说苏梅就明白了,鱼宴就是吃席的最低要求了。 翌日,汪师傅跟茶大娘便早早起来,用昨天的油渣和熬的猪油,做了大锅的炖菜,贴了饼子。 赵恪带着小瑜儿挨家唤了帮忙的人来家吃饭,用过饭,大家扛着冰钏子、竹杆、渔网就去了江上,凿冰下粘网。 一网下去,捕了几千斤上来,汪师傅过去大大小小的挑了些,取够明天做菜用的,又挑了些家里吃,剩下的赵恪让大家分了。 这么一来,中午,大伙儿都不好意思过来吃饭了。 苏梅烤了只大马哈鱼,端了一盘送到炕桌上,剩下的跟虎崽围坐在烤炉旁分食了,另给松鼠烤了土豆和红薯吃。 三只喂养得肥嘟嘟的小狗獾,爬出纸箱,凑了过来。 苏梅每样都给它们了些。 三十多斤鱼肉加上十个土豆,五块红薯,一人一虎一鼠三獾,吃得肚儿溜圆,坐在炉火边昏昏欲睡。 赵恪带着小瑜儿吃完饭从东厢出来,见此勾了勾唇,“要我抱你去睡吗?” 苏梅猛然一惊,清醒了过来:“你们要上山了吗?” “嗯。” “虎崽,”小瑜儿冲苏梅脚边的小家伙招了招手,“走喽。” 虎崽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跟着小瑜儿出了门。 松鼠呆了呆,忙撒腿跟上。 三只狗獾颠着肚子要追,被茶大娘拎着后颈,送回了垫着乌拉草的纸箱。 “去炕上睡会儿,”赵恪拍了拍苏梅,转身向外走道,“我走了。” “袖箭带了吗?” “带了。” 两人一走,宋大娘、何珊便带人来家帮忙了,洗菜、蒸馒头、做豆腐,一条条鱼儿宰杀好,或切片煎炸,或剁成泥做成鱼丸等。 两个小时后,赵恪等人抬了九头野猪下山。 “怎么打了这么多?”顾老惊讶道。 “都没走远,进山不久就遇上了。过几天还得再上山一趟,”赵恪道,“山上没什么吃的,我怕这些东西饿急眼了,闯进镇来。” “那是得猎猎。”镇子就在半山,没有护拦什么的,闯进来,遇上了,这么深的雪跑都没法跑。 …… 家里要了一头大的,剩下的照样让镇上的人分了。 比过年那会儿还热闹呢,整个镇上都飘着阵阵肉香,孩子们兴奋地拎出了过年点的红灯笼,在街上跑来跑去。 虎崽叨了根大骨,放在苏梅脚边,冲她叫了叫。 小松鼠递来了根树枝,顾淼看了眼是枣树枝,也有一定的药用价值。 “呜啊~”虎崽将大骨往前推了推。 “你吃吧。”苏梅抱着小暄,小家伙睁着乌溜的大眼看着虎崽,嘴里跟着吐泡泡。 第228章 第228章 闻着满镇的肉香, 顾老直叹:“明儿咱家的菜做得怪好,也不出彩了。” 汪师傅蹲在灶前“噌噌”磨刀, 片刻试了试刀刃, 满意地拿水冲洗干净,笑道:“您瞧好吧!” 有了这么一出,原定的鱼菜, 汪师傅便给划去了几道, 另添了两道点心和三道肉菜,分别是红豆糕、海棠酥, 梅菜扣肉、卤肉拼盘和木耳酥肉。 刚炸出来的酥肉, 外焦里酥, 特别好吃。苏梅忍不住捏了一个又一个。 虎崽闻着肉香急得在她脚边打转, 苏梅擦了擦手, 接过顾淼洗干净的斧头, 劈开了卤好的猪头,挖出猪脑分给大家,骨头丢给虎崽。 虎崽添了两口, 除了肉味, 没有吃到一口肉, 剔得太干净, “呜啊~” “你呀, 逗它干嘛?”茶大娘好笑地捡出土灶里埋的土豆,扒去外面焦黑的皮, 丢进盆里, 舀上肉汤和一些碎肉拌了拌给它。 “你这不是糊弄它吗?”苏梅笑道。 “这么好的饭食, 一般人家还吃不上呢。” “它现在会狩猎,可看不上你给的这点肉。你看, 不吃了吧。” 虎崽捡着碎肉吃了两口,又埋头喝了几口肉汤,便走向了苏梅,盆里的土豆一口没尝。 “……要不是出门会找吃的,嘴刁这成样,咱家可养不起。”茶大娘说着端起盆放在了三只小狗獾面前。 几个月过去了,三只小狗獾养得一只比一只肥,个头已经赶上虎崽了。 苏梅瞟了眼,转头问赵恪:“可以让母獾领走了吧?” 说来,有段日子母獾没有上门了。 “看母獾什么时候过来吧,若是开河后还没有过来,我就把它们送上山。” “嗯。”苏梅舀了勺猪脑刚要吃,低头对上虎崽眼巴巴看来的目光,唉了口气,“去把你的小瓦盆叼来。”说着伸手比划了下瓦盆的样子。 虎崽愣怔了会儿,忙不迭地冲出门外,衔了它的小瓦盆过来,放在炕边。 苏梅弯腰将碗里的猪脑倒进瓦盆,虎崽乐得“呜啊”一声,摇着尾巴欢快地舔·食了起来。 …… 翌日一早,苏梅刚在小和暄的哼叽声里睁开眼,爬坐起来给她换尿布,赵恪便将娘俩的衣服烘烤好放在了炕上。 从里到外都是新衣,不是舅妈准备的,就是京市秦淑梅和喻兰找人订做的。 苏梅围着被子,披着大衣,接过赵恪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胸,先喂饱了小丫头,才给她换衣。 柔软的红色里衣,同色的羊毛开衫、线裤,大红的绣福字纹棉袄、勾边棉裤,虎头鞋、虎头帽、小围巾,然后再包个小被子。 赵恪接过闺女,拿温毛巾给她擦了擦小脸、小手,脸上涂一层顾淼特配的宝宝霜,抱着出去递给了同样换了新衣的顾老。 然后,带着小瑜儿出门整理柴棚。 屋里炕上只能摆四桌,剩下五桌要是摆在别人家里,一家肯定摆不下,得找两家。 这么一来,距离上就远了,有两桌,菜提过去差不多都凉了。 倒不如将柴棚清理出来,三面围上芦席,点上几堆柴,放上五套桌椅,将人安排在这儿呢。 四月底,天已经没有那么冷了,中午外面的气温已经升到冷下十三四度。遂柴棚摆席,只要布置得当,完全没有问题。 爷俩收拾好柴棚,去隔避公安局搬来五套桌椅,升上火,进屋洗漱。 苏梅盘好头发,别了串红绒花在头上,对着镜子照了照,白了胖了,鼻梁两边还长了几个淡淡的斑点。 扯了下棉袄,胸前紧绷绷的,再摸腰,多了层赘肉,手从衣服下探上来,抚上小腹,皮肤上多了些纹路。 “赵恪,我是不是变难看了?”月子里光吃喝了,都没怎么注意,这新衣服一上身,才觉出不对劲来。 赵恪拿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走到镜前,朝里看了一眼:“好看。” “胖了好多,腰上都是肉。” “白白胖胖的,人看着大气,有福。”搭好毛巾,赵恪过来牵起她的手,向外走道,“别纠结了,在我心里,你怎样都好看。” 苏梅翘了翘唇,眼里似坠满了星辰:“赵局长,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会说话了。” 赵恪看着她的双眸,喉咙滚动了下,低语道:“只对你说。” “呵……”苏梅彻底舒展了眉眼,脸上溢满了幸福。 用饭前,顾老往小暄包被里塞了个福袋,里面是装了金镶红宝石的长命锁、手镯和脚环。 顾淼送了块暖玉,汪师傅送了套银制的碗勺,茶大娘送了件大红的绸子斗篷,兜帽是虎头,后背绣了虎身,中间部位还给装了个毛绒绒的虎尾巴,边沿镶了白兔毛,十分漂亮,苏梅拿着都有点爱不释手。 “大娘,你这手艺绝了!”苏梅摸着做得栩栩如生的虎头赞道。 “呜啊~”虎崽伸爪够了两次没够着炕上的虎尾巴,急了,“ 嗷~~” “你也想要啊。”茶大娘笑着起身拿了做斗篷剩下的布条,弯腰给虎崽系上,于脖子下打了个蝴蝶结。 三只狗獾扑腾着过来,也被茶大娘逮着各系了一个,松鼠也没能幸免。 虎崽有点不习惯,抬爪想拽下来,被小瑜儿制止了:“好看着呢,戴着吧。” 虎崽看向苏梅,苏梅冲它点了点头:“嗯,好看。” 小家伙欢快地摇了摇尾巴,凑到瓦盆前,啃起了脊椎骨。 收起东西,洗了洗手,一家人开始吃饭。 用过饭,这边刚收拾好,宋大娘、何珊、尤大娘、钱乐水等都过来帮忙了。 屋里两个灶不够用,汪师傅指挥着钱乐水帮忙又垒了两个,四口锅一起,炖煮煎炸一通忙活,如此到了11点多,客人过来,一盘盘菜端上桌,烟酒摆上,这便开席了。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后面基本都在谈论开江后垦种的事。 大部分人表示,垦种可以,但不能将家里所有的劳力都投进去。 毕竟在粮食下来之前,他们还要生活,所以捕渔狩猎不能停。 赵恪也没想过一刀切,什么不得有个过渡,只要没人反对,家家户户抽调出来几个劳力就成。 现下看,众人的接受度远比他想象的要好,心头一松,再加上今儿是闺女的满月宴,开心之余不免就多喝了几杯。 夜里抱着苏梅好一通折腾,“小梅、小梅……” 苏梅伸手捂住他的嘴,气得咬牙:“闭嘴,你想将人吵醒啊!” 赵恪眨了眨眼,冲她一笑,勾得苏梅心儿砰砰直跳。 “小梅,”赵恪掐着她的腰笑的好不得意,“你看我的目光似一团火……” “我还是头饿狼呢。” …… 过了两日,饭桌上,顾淼向大家提出了告辞。 苏梅没好意思张口留人,前后耽误人家一个多月了。 “过了五月初五再走吧,”赵恪尝了口豆芽,没那重的盐味,夹了筷子给苏梅,抬头道,“五月初五不但是端午节,还是伊嘎的开江节。好不容易来一趟,参加一下开江节的盛会,吃道开江鱼,带点野味再走。” 顾老看向面露犹豫的顾淼:“有急事要办吗?” “那倒没有。” “那就按小恪说的,过了五月初五再走。” 顾淼点点头。 “汪伯,”赵恪转头又道,“家里还有鱼和野猪肉吗?” 汪师傅明白赵恪的意思:“有一条一百多斤的鲟鱼,四条几十斤的大马哈鱼和一扇排骨。排骨就算了,没多少肉,就不给小淼拿了。大马哈鱼留两条,剩下等会儿用完饭,我熏上。” “鱼别留了,都熏上给顾医生带走。下午我再带人进一趟山,弄点野味。” “行。”左右离开江也没几日了,家里不愁没鱼吃。 下午赵恪带人进山,不但猎了七头野猪,还捉了些山鸡、兔子。 东西请人宰杀好,拉回来两头野猪,五只山鸡和七只兔子。当晚,汪师傅就将野猪肉砍成条和山鸡、兔子一起用松柏枝熏上了。 …… 时间转眼到了五月初五这日,一早,全镇老少都聚在了江边, 冰层还没有化完,一块块载着积雪的冰块被急流冲到了江边或是冲向了下游,长长的竹杆推开一个个冰口,一条条渔船避开流动的小冰山驶向了江面,扬手撒下了渔网。 岸边的妇人孩子也没闲着,垒灶架锅,添水点火,只等鱼儿捞上来做成各式鱼菜,互相品尝。 苏梅抱着小暄看了一会儿,跟顾淼、茶大娘说了一声就先回去了,江边风太大。 镇上的人几乎都在江边了,整个小镇便显得格外静谥,苏梅打开门,放了三只小狗獾出门玩耍,进屋抱下炕柜上的褥子,摊开,铺上床单,将小暄放在上面。掏了掏灶里的灰,往里填了两根柴,随手给自己冲了杯红枣茶,拿了本小人书坐在炕上给她读。 没一会儿院外便转来了狗獾“叽叽”的叫声,和它们杂乱的奔跑声。 苏梅没有在意,只当三个小家伙在打闹玩耍。随之“轰隆”一声,什么倒了,接着是刺耳的惨叫。 苏梅伸手捂住小暄的双耳,探身将她抱在了怀里,精神力往外一扫,霍然一惊,一只黑熊闯了进来,小狗獾上前阻拦,被它一口叨住了脖子。 第229章 第229章 “住口!”苏梅精神力压制过去, 黑熊害怕地抖了下,松开了口。 苏梅松了口气, 抱着小暄, 抓起赵恪惯用的袖箭向外走去,精神力却一直没有放松对外面的戒备。 然而她人刚到门口,便见突然从斜刺里蹿出五只野狼, 腾起间张嘴咬住了黑熊的后背、腹部、大腿等, 一口下去,撕扯着往后一退, 血肉分离, 疼得黑熊嚎叫着胡乱拍打了起来。 苏梅心头一凛, 取下门后衣架上的围巾, 三两下将小暄兜系在胸前, 打开门, 扣动腕间的袖箭,射向了再次扑向黑熊的野狼。 精神力定位,一箭一个, 直击颈间的大动脉。 几乎瞬间, 五只野狼便死在了她的箭矢之下。 上来帮汪师傅拿炭炉的何珊惊得一声尖叫卡在了喉咙里。 “嘘!”苏梅放下袖箭, 食指竖在唇间, 冲她摆了摆手, “别怕,去唤赵局长过来。” 冰雪消融, 野物下山, 何珊哪年没有遇到过啊, 她只是惊骇于方才那一瞬间苏梅所表现出来的凌厉气势,彷似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杀神。 何珊怔怔地转过身来向山下走去, 走了十几步,回头担心道:“你、你赶紧进屋关上门。不,你还是赶紧朝外跑吧,黑熊暴起,一般的门都挡不住它……” 苏梅冲她摆了摆手,慢慢地朝黑熊走去。 黑熊身上有十几处伤口,个个鲜血淋漓,疼得它烦躁不已,看着走来的苏梅下意识地躬起背,呲着牙,发出了低低的咆哮。 苏梅的精神力扫过它全身,发现除了十几处伤口,右边的后腿还露出了森森白骨。 白骨上附着几根狼毛,想来,在山林中它们就有一番缠斗了。 赵恪来得很快,他本就跟老局长、顾老站在岸边观看大家捕鱼,没有随船入江,遂何珊到了江边一喊。 他撒腿就跑了回来:“小梅——” 苏梅安抚地拍了拍吓得瑟瑟发抖,还要拦在她身前的三只狗獾,“这儿。” 见苏梅和孩子没事,赵恪的目光飞速扫过站在门口咆哮个不停的黑熊,以及地上的五头狼尸。 瞅了眼坠在后面的大部队,赵恪朝苏梅挥了挥手:“你先带着小暄进屋,我来处理。” 苏梅点点头,退下腕上的袖箭抛给他,唤了三只小狗獾进屋,随之取了一包顾老配的迷药丢给赵恪。 赵恪赶在众人到来前,取了狼尸颈间的箭矢,抹去上面的血迹揣进兜里,随之扣动袖箭对着野狼的脖子、四肢、身上,又胡乱补了几箭。 然后撕开药包,朝黑熊曲指一弹,迷药纷纷扬扬落下,撒了它一头一脸。 片刻,黑熊晃了晃身子,扑通一声,砸在两头狼尸上,迷糊了过去。 “局长!”钱乐水带着另两名公安率先奔过来,看了眼地上的野物,紧张道,“嫂子和孩子没事吧?” “有点吓到。”赵恪进院从柴棚下拿了卷麻绳出来,“野狼死了,你们抬到江边扒了皮,交给汪伯让他炖了给大伙加餐。” 说罢,走到黑熊身边,飞速捆了它的四肢。 钱乐水冲身后过来的后生招了招手,立马有人上前,一人扛了只野狼走了。 钱乐水带着人帮赵恪将黑熊抬进院,清理了地上的血液,扶起篱笆院,将折断的几处重新给换上新的。 顾老被小瑜儿和顾淼扶着回来,先进屋看了看苏梅和小暄。 小丫头在苏梅精神力的安抚下,这会儿摊着手脚在炕上睡得好不香甜。 顾老给她把了把脉,对巴巴看来的小瑜儿和顾淼笑笑:“没事,好着呢。” “叔爷,”苏梅点了点地上的小狗獾,“你给它看看,方才被黑熊咬住脖子了。” 顾老坐在小狗獾面前的凳子上,拨开它脖子上的毛发仔细查看了一番:“问题不大。” “小淼你拿酒精给它清洗一下,然后缝几针,上点白药包扎一下。” “好。” 处理好小狗獾的伤口,顾老跟顾淼又起身去外面给黑熊看了看,随之清洗、缝合、包扎,好一通忙活。 “后腿上的伤得养一段时间,”顾老看向赵恪道,“怎么办?” 养在家里不安全,就这么让它走了,那就白救了。 伤了腿跑不快,再遇上野狼虎豹,未必有今儿的幸运。 “我们族里有处旧宅子,”赫哲族的老族长,由何珊扶着过来道,“我让人加固一下,送它到哪儿吧?” 赵恪点点头,转头吩咐道:“钱乐水,你带人抬它过去。” 如今地上的积雪基本都化光了,一片泥泞,除了抬过去,别的方法还真不好使。 “是!”钱乐水应了声,另唤了三人,找了两根圆木,拿麻绳从中一攀,打了个粗孔网,放上黑熊,抬着走了。 赵恪伸手做了个请:“王老屋里坐。” 老族长点点头,带着何珊随顾老、赵恪进了屋。 小瑜儿扯了下顾淼的衣袖:“顾姨,何姨和王爷爷怎么看着怪怪的。” 顾淼摸了摸小瑜儿的头,原来还不解,为何家里另三个孩子早早就送去了童子军训练营,唯有这一个,小梅和赵局长将其留在了身边?现在明白了,这孩子对危险的敏锐度和对信息的处理,比着他三个哥哥迟顿多了,不知道是太过溺爱还是生活太过顺遂的结果? “他们找你爸有事,你去江边给你汪爷爷和茶奶奶报个信,让他们别担心,家里没事。” “好。” 打发走了小瑜儿,顾淼进屋打开厨柜,拿出一套精致的茶盏,冲了几杯汪师傅做的八宝茶,端进了东厢。 顾老坐在上首,正在跟一旁的王族长拉家长,赵恪坐在王族长对面,见顾淼进来忙起身接了茶,一一放在大家面前。 顾淼收了托盘,顺势退了出来,何珊颇是坐立不安地觑了眼王族长。 王族长冲她摆摆手:“跟苏同志玩去吧,我们说说话。” “哎。”何珊飞速下炕,冲顾老、赵恪点点头,转身出了东厢,快步进了西厢,“小梅。” “进来。”苏梅声音温和,比着以往没有丝毫变化,何珊心头陡然一松,走到苏梅面前,低头绞了绞手指,忐忑不安道,“小梅,对、对不起啊,方才的事……我跟老族长说了,你骂我吧。” “方才什么事啊,我怎么不记得。”苏梅在她愕然的目光里,笑眯眯地冲她眨了眨眼。 何珊双眼一红,惭愧道:“对不起,我当时太慌张了,老族长一问,忍不住就说了。” “这算什么事啊,”苏梅拉着她,拍了拍身下的炕,“坐。要说对不起,应该也是我说吧,方才吓到你了。” “我自小因为心脏有问题,家里管得严,到了叛逆期,家里越不让做什么,偏要做什么,这才养了一个假小子的性格,你别看我现在文文静静的,都是装的。其实,”苏梅笑道,“我耍了一手好大刀,跟戏班的武旦师傅学的,改天有空了表演给你们看。” “啊!”何珊惊得瞪圆了眼,“真、真的?” “还能骗你不成,”苏梅说着拿起炕柜上的鸡毛掸子随意舞了几个花招,“怎么样?” 何珊一脸崇拜地看着苏梅:“哇!小梅,你好厉害啊,比我们老族长都厉害!” 东厢的王族长听得抽了抽嘴角,话头一转,说起了接下来的垦荒:“听广播,接下来都是晴天,再有个十来天,积雪化完,地面封干,就可以开荒垦种了。不知道,赵局长申请的农机什么时候送来?” “条子已经寄来了,要我们去佳市提,我想再过几日待地面稍干一点再去。” “要人吗?” “族里有人会开拖拉机吗?” 王族长遗憾地摇了摇头。 “王老明天有空吗?”赵恪顺势转移了话题,“我想请您带我在全县范围内走一走,看看哪里适合种稻,这天该秧稻苗了,我得估算一下亩数。” “成,明天我在家等你。” “嗯。” 又略坐了会儿,王族长便提出了告辞,赵恪陪他去了江边,开江是大事,他不能不出席。不过,走前,赵恪让人叫回了钱乐水,请他帮忙看护一会儿家里。 顾老打开电视,招呼了钱乐水过去。 …… 渔船回来了。 带来了满船的大鱼,如此好兆头,可不得好生庆祝一番。 一时间,江边欢声阵天,鼓乐齐鸣。 “何珊,不是还有祭祀活动吗,你赶紧过去吧。”苏梅说着转头看向顾淼,“小淼你也去吧,我没事。” 顾淼摇了摇头:“江边风大,吹得我头痛,我就不去掺和了,真想看了,明年我再来。” “那,”何珊起身道,“小梅,顾同志我过去了。” 苏梅:“快去吧,别迟到了。”她一身盛装,是要参加活动的。 送走何珊,苏梅长舒一口气,端起杯子抿了口茶,看着顾淼笑道:“说是留你看开江盛会呢,结果倒好,什么也没看成。” 顾淼笑笑,刚要说什么,突听院外传来了一声虎啸。 “虎崽回来……” 顾淼话没说完,虎崽已一阵风地蹿了进来,然后四肢一蹬地面跳上了炕,扑到苏梅怀里四下嗅了嗅,随之又闻了闻小暄,然后一转身跳下炕,蹿出了院。 苏梅一愣,忙下炕追了出去,只见虎崽从篱笆院上一跃而过,朝镇后掠去。 “钱公安,”苏梅扭头叫道,“黑熊是不是养在后面?” “是!” 苏梅暗叫了声糟了:“叔爷你跟钱公安在家,小淼你帮我看着和暄,我去后面看看。” 说着,忙出了家门,朝后赶去。 第230章 第230章 寻着地上的足迹, 苏梅赶到镇子后面,远远就见虎崽跟几位加固房子的青年对峙着。 青年们手里拿着棍棒刀叉严阵以待, 虎崽一边昂着头冲几人嚎叫, 一边烦躁地扒拉着地上的残雪,看模样快按捺不住性子,要暴起了。 “虎崽, ”苏梅忙高声喊了一嗓, “回来!” 虎崽犹豫了一瞬,撒腿冲到苏梅身边, 围着她转了几圈, 头靠在她腿边, 呜呜地叫着。 苏梅安抚地顺了顺它身上的毛发:“好了好了, 不气哦, 那黑熊奄奄一息快死了, 咱不跟它一般见识。走喽,回家我给你煮猪蹄吃。” 说到吃肉,虎崽想起了它丢在院外的猎物, 忙被谁吃了, 忙咬住苏梅的裤腿往家拽。 “行行, 跟你走, 快松嘴。”苏梅抖了抖腿, 虎崽识趣地松开嘴,往前跑了几步, 回头催促地叫了一声。 苏梅抬手冲几名青年挥了挥手, 跟在虎崽身后, 很快到了家门外。 虎崽“呜啊”一声,飞快冲到另一边叨了只山鸡回来, 欢快地冲苏梅摇了摇尾巴。 苏梅莞尔一笑,赞道:“我们虎崽真棒!” 虎崽兴奋了转了个圈,叨着山鸡进院,回头看看她,然后一溜烟冲进屋,将山鸡放在了灶前。 苏梅进屋,捡起山鸡丢进盆里,洗了把手,走进西厢。 小暄还在睡,顾淼守着她在看药典。 “回来了,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苏梅探身看了眼小丫头,又去窗下的乌拉草窝里瞅了瞅小狗獾。 小家伙有些萎靡,怏怏的卧在草堆里,时不时地哼叽一声。 虎崽看着小狗獾很是不屑地呜了声,转头讨好地舔了舔苏梅的手。 苏梅四下打量了一番,不见松鼠的影子:“灰灰不是跟你一起出去的吗,它呢?” 虎崽左看看右看看,耸着鼻子四下嗅了嗅,扬头叫了声,跑出了家门,往山上去了。 顾淼抱起惊醒的小暄,哄道:“唔~不怕不怕,小暄不怕,等会儿虎崽回来,咱们骂它,让它吓我们小暄。” 小暄迷糊地揉了揉眼,张嘴打了个哈欠。 苏梅接过小丫头,给她换了条尿布,又喂了回奶,随之将她递给顾淼,收拾了盆里的山鸡,丢进锅里跟清洗干净的野猪蹄一起炖上。 因为是给虎崽准备的,遂什么大料调味都没有放。 赵恪怕野狼下山报复,那边祭祀活动一结束就端了一瓦罐汪师傅炖的鱼回来了。 刚打上来的鱼儿,和着江水炖煮,稍放几片姜,搁上一点盐巴,吃着就格外地鲜。 苏梅连汤带肉地吃了满满一大碗。 赵恪送走钱乐水,刚要再给她盛一碗,茶大娘和何珊一人端回了一盆鱼肉饺子,一人送来了刚出锅的鱼松和黑珍珠似的鲟鱼籽。 正吃着呢,虎崽带着松鼠回来了。 苏梅起身捞出炖得差不多的山鸡猪蹄放在它的小瓦盆里晾凉,拿给它。 顾淼给松鼠抓了把玉米粒。 江边活动结束,汪师傅拎回了一条炖狼腿和两张稍好些的狼皮。 苏梅拿刀片了块狼肉尝了尝,味道还不错。 “早知道你爱吃,我就多要一条了。”汪师傅笑道。 “主要还是你的手艺好。”狼肉比狗肉粗造,还特别腥臊,若没有一手好厨艺,真炖煮不出这么好的味道。 “哈哈……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还有心情品尝食物,说明没被野狼吓着。 苏梅翘翘唇,又片了块给赵恪:“尝尝,比驴肉好吃。” 赵恪低头咬了口,弯腰拿起地上的狼皮,走到院里,拿刀刮去上面的油脂,丢到大盆里用清水泡着。 “赵局长!”王族长带人送来了五条几十斤的大马哈鱼和两条一百多斤的鲟鳇鱼,还有些鳌花、青鱼、餐条子和川丁子等。 “屋里请。”赵恪说着抓了把草木灰搓了搓手上的油脂,又用肥皂洗了一遍。 苏梅忙拆了包烟,放在装了奶糖瓜子点心的果盘上递给汪师傅。 汪师傅端发给众人。 王族长取了根烟,抬脚在鞋底上磕了磕旱烟袋,把烟别上去点燃,深吸了口:“赵局长,野狼这玩意儿最是记仇,晚上我让族里的后生过来守几晚。” “麻烦了,”赵恪擦了擦手,“晚上在家吃饭。” 汪师傅转了一圈,盘里的东西还剩大半,后生们一个比一个拘谨。没办法,汪师傅只得抓了奶糖和烟硬塞到他们手里:“留两个帮我打下手,我给你们蒸糖包吃。” 几个后生拿着东西看向王族长。 王族长明白,这是变相邀请小伙子们在家吃饭呢:“回家一趟,把羊皮袄和带来。” 几人点点头,拿着东西出了赵家。 到了院外,一个个便恢复了活泼的本性,嬉笑着攀比起了手里的东西。 顾老转头吩咐汪师傅:“野猪肉不是还有些吗,晚上做一道红烧肉,给大伙儿加餐。” 汪师傅应了一声,开始准备。 面是一早就活好的,这会儿已经开了。 前几天他又熬了锅麦芽糖,做点心用了些,还有一小盆在厨柜放着呢。 面团揉开,团成剂子,包一锅糖包,蒸一锅花卷。 熬了锅大碴子粥,做了一锅红烧肉,拌了个海带丝,一个白菜心,切了盘海鸭蛋。 吃完饭,大家聚在东厢看了会儿电视,拿席子在柴棚里围了个空间,点上柴,抱着枪盘膝坐在乌拉草上,一边听着收音机里传来的音乐,一边等着野狼上门。 赵恪往火里丢了十几个红薯、小土豆,坐在一旁陪着,小瑜儿抱着虎崽守在柴棚口,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凌晨一点多,窸窸窣窣的声音在篱笆外响起。 棚外的野鸡惊得咯咯作响,虎崽躬着背张嘴要嚎,赵恪伸手捏住它的嘴,随之探身往外一看,一对对绿色的小点绕着篱笆墙围了一圈。 头皮一麻,冷汗跟着就下来了,这数量,怎么也得有小二十。 屋里的小狗獾和松鼠惊醒后,吓得瑟瑟发抖,苏梅抱着孩子从里间出来,握住茶大娘要拉灯的手,将孩子递了过去:“别拉灯,我去门口看看。” 说着扣上袖箭,带上成包的迷药,轻轻打开门,闪身出去,守在了门口。 汪师傅拿起枕头边的砍刀,下了炕,守在门里。 顾老和顾淼拿着棍棒,分别站在了前面的两个窗户边。 赵恪往这边瞥了一眼,扭头对醒来的后生道:“弓箭手准备。” 五名后生端起茶杯往围巾上一泼,捂住口嘴于脑后一系,带着弓箭药包立马出了柴棚,分站在院中。 “1号,三点钟方向。2号,6点。3号,9点……射!” 带着药包的箭矢飞射而出,一包包迷药在狼群的上空炸开,纷纷扬扬地洒了下来。 苏梅忙屏住了呼吸。 “扑通” “扑通” …… 陆续有野狼倒在地上迷糊了过去,狼王惊觉不对,狠狠一咬前腿,张嘴“嗷~~”了一嗓,剩下的四五只,甩了甩头,嚎叫着跃过了篱笆墙,朝众人冲了过来。 苏梅抬起左右手,瞄准狼王的双目,扣动按钮。 两箭齐发,分别从它双目穿过。 惨叫一声,狼王倒仰着摔在地上,抽畜了几下闭了气。 赵恪扣动板机,一枪一个。 虎崽长啸一声,拖着小瑜儿冲出了柴棚。 火力正猛呢,小瑜儿哪敢让它过去啊,误伤了怎么办? 虎崽气得回头冲他呲了呲牙。 小瑜儿死命抱着它的脖子哄道:“乖啊,快跟我回去。” “呜啊~”烦死了,松手。 冲进院里的狼,很快便一个个毙了命,赵恪带人收拾残局,苏梅瞅了眼气鼓鼓躲着小瑜儿的虎崽:“咋了?” “啊呜、啊呜……”虎崽情绪激动,对着小瑜儿狂叫个不停。 “你怎么欺负它了?” “方才它要冲出去,我没让。”小瑜儿讨好地掏出兜里的肉干递给它。 虎崽一爪子拍开,继续叫道:“啊呜呜……” “小声点!”苏梅曲指敲了下它的头。 虎崽委屈哼叽了声,跑进屋,钻进了狗獾旁边的草堆里。 留了后生们处理院内的狼尸,清理地上的血迹,赵恪拔出腰间的匕首,走出了篱笆院。 苏梅一愣,忙追了出来:“赵恪!” 赵恪正要挨个儿给地上昏迷的野狼补上一刀呢,闻言,抬了抬眉。 “绑起来,给佳市的动物园打个电话问问吧。”放是不可能放了,这玩意儿记仇的很,堪称不死不休。 赵恪把玩着手里的匕首没有吭声,显然不赞同。 “动物园自有一套训养的模式,不怕它们不听话。”苏梅安抚道。 “万一有一只逃回来呢?” 苏梅噎了噎,扫了眼地上的野狼,有12只呢,极有可能是一个族群,“总不能全灭了吧?” 赵恪默然了片刻,看着苏梅长叹了声,“天明了,我打电话问问,要是不收……” “那就杀了。” 赵恪收起匕首,进院拿了麻绳,跟后生们一起,将一只只捆绑好,拿草堵住嘴,又重新修整了遍篱笆。 这么一折腾,天也就亮了。 吃过饭,将5只狼尸分开大家,打发大伙儿回去休息,赵恪去隔壁打了通电话。 佳市动物园园子小,再加上他们园子里已经有了3、4只,遂只要了2只母狼。 赵恪又往附近的县市打了几个,最后10只冰城接了,那边当天就派了工作人员过来拉运。 之后大家又守了几天,再没有一只野狼或是动物上门。 动物园的人开车过来,赵恪带着人和顾淼一起正好搭了他们的车到佳市。 赵恪去佳市提农机,顾淼到那儿坐火车。 家里诸人也没闲着,汪师傅和顾老秧稻苗,茶大娘带孩子,苏梅跟镇人的妇人一起,砍了荒地上的杂木晾晒,晒干拉回家烧锅。 剩下的荒草,割出隔离带,一把火点了。 第231章 第231章 赵恪回来开了台东方红—54号履式拖拉机, 后面拖着一台铲运机,铲运机上装着铧式犁、2bf-24a2型播种机、铁齿耙和两大铁皮桶柴油。 苏梅看着她那个时代早就进了历史博物馆的笨重拖拉机, 愣怔了下:“就这?” 赵恪推开车门跳下来, 笑道:“知足吧,南方还是老式农耕呢。”说着拍了拍车头,“有了它, 咱们也算是进入半机械化生产了。” 苏梅走到后面看了看, 犁、耙、播种机,本来一台机器就能解决的事, 却分了多台:“……没有收割打谷机。” 赵恪笑道:“别急嘛, 一次要几样, 慢慢就要齐了。” 苏梅围着拖拉机又转了半圈, 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也没个车斗。”有了车斗拉运庄稼多方便。 “这还不简单, ”赵恪好心情道, “挑几根好木料做个大号的架子车一配,不比车斗差。” 王族长叨着旱袋认同地点点头:“想要多大,赵局长说个规格, 我让人做。” 赵恪:“回头我画张图。” 车子开回来了, 不能停啊。 赵恪洗漱后, 抱着对他有几分陌生的闺女, 匆匆吃过饭, 将孩子递还给苏梅,装上铧式犁, 开着拖拉机去了镇外, 开始翻地。 这一片地有二十多亩, 镇上的妇人已经砍去了上面的杂木,点了荒草, 平了土包和洼地,拖拉机过去一下午就翻完了。 这效率不得不说十分让人震撼。 老局长和王族长蹲在地头攥了把肥沃的黑土,突然间信心大增。 “这几天捕渔狩猎先停一停,”老局长道,“抓紧时间让大伙儿将南边的杂木荒草收拾了,别耽误了赵局长犁地。” “嗯,我这就去安排。”老族长起身道。 晚饭后,赵恪抱着浴桶去柴棚下围着的小空间里洗澡,苏梅哄睡小暄,拿出白纸,开始画架子车。 画完又发愁,没有那么大的车轱辘。 军卡、吉普车上替换下来的旧轮子倒是能用,可上哪找啊? 赵恪洗完澡,擦着头发走进来,凑过来看了眼,便明白架子车的难度在哪了:“明儿我打电话找附近的部队问问。” 部队都有维修部,多少能找到几个淘汰下来的车轮。 “相同的轮子要四个。”她画的车大。 赵恪又重新看了遍图纸,点点头。 收起架子车的图纸,苏梅重新拿起一张白纸,琢磨了一下,画了个四轮拖拉机。 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了个车斗。 她儿时玩的挖土机是可以自动翻斗的,放下效果图,苏梅又拿起一张白纸,重画了一张,加上了自卸功能。 赵恪放下毛巾,拿起图纸看了看:“要送上去吗?” 苏梅愣了下,“外形我能画,玩具模型也能做,可要我设计出它的内核……”苏梅摇了摇头,“给我五年,我也做出来。” 动力总成,制动器、后桥壳、电器柜、励磁屏等部件的技术,不是她一个门外汉能攻克的。 玩具车就不一样了,电动机用几节电池或是一个充电器就可代替;而电动轮,纸板就能做,不用一个零件,只需一管胶水,一根连接线。 “那就做一个玩具模型吧,”毕竟有些原理是相通的,赵恪打开做了伪装的保险柜,将图纸放进去道,“做好,送去机械厂给他们做个参考。” “嗯。”苏梅放下笔,伸了个懒腰,抱着他的腰蹭了蹭。 “不困?”赵恪声音暗哑。 苏梅一激灵,忙松开了人,脱下外套侧身躺下。 赵恪抱起炕桌放在炕柜上,捏着她的脸磨牙道:“几天不见,你就这反应?” 苏梅推开他的手,抱过小暄,笑道:“这不是心疼你嘛,赶了几天路,回来又马不停蹄地忙活了一下午,多累啊!” 赵恪看着她怀里的孩子,挑了挑眉:“你要不抱着小暄,还有几分说服力。”说着侧身躺下,伸手点了点闺女的小脸,“这几天乖吗?” 苏梅将孩子放在两人中间,支肘托腮跟赵恪一起看向她:“乖倒是挺乖的,就是这脾气也不知道像谁?特急。饿了立马要吃,晚一会儿就嚎,尿了拉了,得赶紧给她换尿布,不然就瘪嘴假哭。” 赵恪握着闺女的小手,指腹摩挲了下她的小指甲,笑道:“像你。” 苏梅瞥了他一眼,不满道:“我可没有这样。哦对了,我昨天突然想起来,21世纪以后,东北这边开始退耕还林。” “原因嘛,一是大面积的森林被砍伐,地表植被被破坏,在夏季暴雨的冲刷下水土流失严重,土地失去了大量的氮磷钾等元素,黑土层逐年消失;二是开荒过度,跟森林一样具有净化空气的湿地减少,野生动物急剧下降,有些更是灭绝。” 听了这么一段,赵恪也明白了,一是森林不能砍伐,二是原打算排水种植水稻的湿地得放弃。 前一个好办,这边土地资源辽阔,他们人少,根本用不着砍伐森林。 可不占用湿地种植水稻,他们就得想办法引水入田了。 引水入田,可不是个小工程。 早知道就不秧稻苗了,那么多地,光种小麦、玉米他们就种不过来了。 苏梅说完话拥着闺女睡了,赵恪却是琢磨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 …… 家里除了赵恪,汪师傅、苏梅和茶大娘也会开车,拖拉机上手摆弄几下,便都会了。 几人轮流,白天不停地翻地、耙地、播种,二十多天,种下了一百多亩小麦,一百多亩玉米,五十多亩大豆。 随之带着人引水入田,种了二十多亩水稻。 望着绿油油的庄稼地,大家满足之余也不是没有烦恼,成千上万的候鸟回来了,什么丹顶鹤、白鹳、白天鹅、鸳鸯、野鸭等,总有那么一群调皮的闯进稻田麦地啄食叶茎,还有下山觅食的野猪、獐子、马鹿、兔子等。 苏梅做好翻斗拖拉机玩具模型,带着镇上的妇人们扎了一批草人,插在地头地中。 镇上的人狩猎回来,亦会自觉地扛着去田里查看一番,赵恪带着三名公安江沿巡视时,也会绕着庄稼地走上一圈。 一场夏雨过后,田里野草疯长,苏梅带着人拔了一上午,回来就颓了,草太多,人太少,一上午一行人才拔了一小片。 照这个速度,不等所有的田地拔上一遍,后面的草又起来了。 真是无穷尽啊! 好怀念未来的除草剂。 过滤了遍脑中的化学公式,苏梅选择了食盐和肥皂水,咸水可以去除杂草,二者混和加入清水调配,对野草有一定的杀伤力。只是这么一来,就需要大量的食盐和肥皂了。 吃过饭,苏梅先试着调配了一壶,然后背着去小麦地里喷洒了两亩。 两天后再看,大部分都死了。 苏梅兴奋地在地头蹦了蹦,跑回来找赵恪,让他想办法购买些食盐和肥皂回来。 食盐,赵恪打电话找海岛的张贺山,肥皂找的是顾森。 杂草的事解决了,玉米、大豆的苗一间,地里算是没什么事了。 一家人便筹备着盖房。 砖瓦不好买,盖的还是泥草房,原来的房子没动,只把院子一分为二,中间靠东另起了五间。 左右两间旁房,一间做了药房,一间茶大娘住。 中间三间,正中那间为客厅,东西厢设为卧室,垒的也是炕,没起锅灶,前面留了直通炕洞的方口,可以直接填柴烧。 顾老跟小瑜儿住东厢,苏梅和赵恪住西厢。 后院原来那三间,汪师傅还住东厢,西厢的夹板墙拆了,炕还留着,冬天好在上面放木盒种菜。 有了五月份的野狼来袭,篱笆拆了,买了土坯,垒了足有两米高的院墙,装了厚厚的两扇大木门。 院里赵恪移植了两棵野苹果树,一棵枣树,一棵核桃,汪师傅开了片菜地,茶大娘和苏梅移植了些山花,养了鸡鸭。 三只小狗獾被妈妈接回了山里,松鼠也回去了,虎崽十天半月回来一趟,送只山鸡、兔子,待上一天半天的又进了山。 土房子低矮,夏天一晒,原是极热的,好在他们待的地方后是山,前是江,门窗一开,风儿贼溜。午休要搭毯子,夜里需盖薄被,倒是一个避暑的好地方。 只一点不好,蚊虫极多。 从没用过的蚊帐支起来了,窗上糊的白纸撕下,订上两层细纱,门口装上竹帘。艾草熏着,顾老做的花露水擦着,小和暄白嫩的手脚上还是被咬出了一个个红包。 她爸一回来,便伸出小手,眼泪汪汪地点着上面的红点给他看。 赵恪心疼地忙给吹吹,再拿薄荷叶给擦擦。 小瑜儿近来迷上了赫哲族的文化,一有空就跑去王族长家,跟他学拉哈苏苏舞,听他讲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故事,随他下江捕渔,进山狩猎等。 暑假,赵瑾和林念营都没有回来,两人忙着补课跳级呢。 顾丹雪原是要来的,苏梅连铺盖都给她准备好了,京市她妈病了,打电话催她回去。 开学,苏梅接到赵瑾、林念营打来的电话,都考过了,直升大六。 顾丹雪也如愿以偿地考上了京大的经济学,成了林念营的小学妹。 苏梅高兴之余不免有些想念小黑蛋,也不知道他在国外怎么样,饮食上习不习惯?训练中有没有受伤? 第232章 第232章 在苏梅想着念着小黑蛋的时候, 小家伙在异国他乡,也在惦记着家人, 并想办法联系上驻外人员, 请他们帮忙捎回了叠外汇卷和一些特产,有非洲的咖啡、鼓、木雕、面具,南非的钻石, 突尼斯的地毯等。 地毯十分漂亮, 苏梅没舍得用,用布包起来放进了炕柜。 鼓很小, 一看就是给孩子玩的, 苏梅拿给了小和暄, 小家伙六个月了, 爬得飞快, 一不注意便钻进柴堆里摸个鸡蛋, 或是在土墙边捉只虫子、拔根菜,得了东西就往嘴里塞。 顾老给她看了看,说是想长牙了。 汪师傅用鸡蛋面粉给她烤了些小饼干, 装了几片在她的罩衣兜里。 苏梅把小鼓拿给她, 小瑜儿教她握着鼓槌敲儿歌。 她嫌鼓槌握着麻烦, 直接把鼓槌往地上一甩, 双手对着鼓面就是一阵拍打, 完了听着鼓声自个儿乐得咯咯笑。 小瑜儿戴上面具,跳拉哈苏苏给她看。 她不看舞, 只拽着小瑜儿的裤腿要他脸上的面具玩。 苏梅拿出套精美的瓷器, 冲了壶咖啡, 给大家各倒了杯:“尝尝。” 汪师傅和茶大娘早年都随顾老喝过咖啡,赵恪留学时也没少喝, 小瑜儿喝不惯,蘸了一点喂小和暄。 小丫头吐着舌头,真哈气,把大家逗得直笑。 赵恪放下杯子,瞪了小瑜儿一眼,舀了点无味的鱼汤喂她,小丫头高兴得抱着赵恪的头,涂了他一脸口水。 苏梅勾了勾唇,打开了装有钻石的绒布袋子,欣赏着一颗颗或粉或蓝或紫或黄或绿的钻石。 小瑜儿拿了颗,在地上挖了个小洞,然后隔着段距离曲指一弹,粉红的钻石骨碌碌滚进了小洞。 和暄看得瞪大了眼,随之推开她爸,飞快爬过去,拿手抠了出来,好奇地看了看塞进了嘴里。 赵恪吓得杯子一丢,上去捏住她的腮帮子掏了出来。 “哇~”小丫头不乐意了,伸着胳膊去够他爸手里的钻石,阳光下亮晶晶,可好看了。 苏梅捡起杯子,伸手取过赵恪手里的钻石,小心地拿帕子擦了擦上面的口水。 小丫头看傻了眼,她妈不抱她哄她,对着颗珠爱得不行,和着那玩艺儿比她还主贵。 “哇~”小和暄指着苏梅手里的钻石,扯了扯赵恪的衣袖,跟他告状,“啊啊啊……” 赵恪抽了抽嘴角,抬头对苏梅道:“早知道你喜欢这玩意儿,结婚时给你弄一包了。” 苏梅白了他一眼:“结婚时你还说给我弄玉石呢,多少年了,我见到一块了吗?” 这事不提,他都忘了,摸了摸鼻子:“明儿我打个电话给南冲那边的战友,请他帮忙寄几块原石。” 苏梅拿着绒布袋,随意摆了下手:“得了吧,这时候弄原石,没事找事……”说着进屋,将东西收进了保险柜。 “哇……”小丫头一见妈妈走了,伸着手,哭得更厉害了。 小瑜儿心疼地忙把面具递给她玩,小丫头气性大,抬手拍开,推开她爸,一边哭一边往屋里爬。 赵恪看得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抱起来,接过茶大娘递来的湿毛巾给她擦了擦手脸。 顾老拿了个木雕给她玩,汪师傅冲了瓶奶给她。 握着木雕的把手,抱着奶瓶,咕噜噜喝上几口,“哇……”张嘴哭两声,接着喝,然后再哭两声。 一家人被她逗得,笑得直不起腰。 她一脸懵懂地看看大家,咧嘴笑了下,接着哭两声再抱着奶瓶一顿喝。 赵恪:“……” 小瑜儿揉了揉笑疼的肚子,问放好东西出来的苏梅:“妈,我小时候也这样吗?” “你小时候可乖了,哪有她这么精怪。” 知道是在说她,小家伙眨着湿漉漉的大眼,含着奶嘴拍了拍她爸,然后指着苏梅:“啊~” “说你了?”赵恪笑道。 小丫头点点头。 苏梅做了个封嘴的动作,去柴棚下拿了席子铺在地上,收了院中的被里被面和晒得蓬松的棉胎,跟茶大娘一人扯着一头,展开,一层层叠放好,拿了针线缝制。 这是给小瑜儿准备的,小家伙上初一,镇上没有中学,要跟镇上的其他孩子一起去前进农场借读。 后天开学,明儿就得走。 除了床单被褥,衣服等物,汪师傅还给装备了好多吃食。 “上一周试试习惯不,”苏梅一边缝制,一边对小瑜儿道,“不行,妈送你去京市。” 小瑜儿点点头,转头跟他爸道:“昨天我跟王爷爷开船进江,经过黑熊岛,明明离着段距离呢,他们便将枪口对准了我们。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将它要回来啊?” 中俄东段以乌苏江、黑龙江为界。翁岛、黑熊岛等岛屿位于界河之上,早在清末,一系列不平等条约之后,苏俄便声称拥有翁岛、黑熊岛等岛的主权。1929年因为中东路事件,黑熊岛被前苏国占领,54年便不允许我国渔民上岛。 去年年初,中苏就其和翁岛的归属问题进行了谈判,原说好的先归还翁岛,也因为两国关系的日趋恶化,而终止了谈判。 黑熊岛位于黑龙江与乌苏里江的交汇处,左边与伊嘎县抚河村仅1公里之遥,离他们这儿51.9公里,开船不过半日光景。 赵恪眯了眯眼:“快了。”看来他要叮嘱一下周边的渔民了,他们不惹事,却也不能怕事,真敢隔着距离开枪,那就打回去! 因则这事,翌日,赵恪忙起来,没空送小瑜儿,苏梅便开着拖拉机,挂上架子车,送小瑜儿和另五位少年去前进农场报道。 同行的还有一众妇人,她们要去卖山货,顺便再购些粮食油盐回来。 一路那个颠簸啊,能把人颠散了架。 一百多里地,到了前进农场已经半上午了。 苏梅带着孩子们去学校报道,妇人们挑着竹筐去收购站卖货,约好了等会儿在供销社见。 说是学校,不过是两排泥草房,垒了个院。 前面是操场教室,后面是宿舍食堂和厕所。 报过名交了学费,苏梅便提着东西跟小瑜儿,还有镇上的另5位男生一起去了男生宿舍, 一间屋子,一至三年级混住。 提着东西进屋,苏梅眉头便是微微一蹙,这条件也太简陋了,前后分设两条长炕,中间是一米来宽的过道,炕上大多已被人占去了地方,只后面靠墙处留着一片位置。 光秃秃的连张席子都没有,更别说什么炕柜炕桌等物了。 因为一个暑假没住人了,屋里透着股湿霉味儿,还混杂了体味、酱菜、咸鱼等各种味道。 “小瑜儿,要不妈问问农场的门卫,看谁家有多余的房间,咱租一间。” 小瑜儿迟疑了下,摇了摇头:“这年头都是一家住一炕,哪还会有多余的房间。妈,没事,人家能住,我也能住。” “行吧,先住上一周试试,实在不行,咱在想办法。”看了看剩下的地方,苏梅给小瑜儿选了南边靠墙的位置。 打开茶大娘整理的小包袱,苏梅拿出一个小扫帚,清理了炕上的灰尘。 小瑜儿打开一瓶汪师傅熬的浆糊,拿旧报纸将他所在的墙面贴了一圈。 另5位放好东西,过来帮忙。 旧报纸和浆糊拿得多,小瑜儿这边糊完,剩下的均给了他们。 苏梅铺上席子,将炕柜、装食物的腾箱,并排放在靠南那头,炕桌组装好摆在席子中间,然后将装有被子的包裹放在炕柜上,支了个架子放在炕下,下面摆上洗脚盆,上面分层放上洗脸盆、饭盒和洗漱用品等。 一众学生看得一愣一愣的,一屋子二三十个人,没见谁这么讲究的。 要不是小瑜儿是男生,怕人家说他娘,苏梅还将给小瑜儿围一个帘子呢。 “好了。”苏梅拍了拍手,背上挎包,招呼小瑜儿和另五个少年道,“走吧,去供销社转转,看还有什么要添的没。” 五人,有三个摆了摆手,拿上饭盒钱票,跟相熟的人搭肩勾背地去食堂吃饭。 另两人,家里有人来卖东西,过去一是确实需要添置东西,二是道个别。 苏梅带着三个孩子出了校门,还没到供销社,便遇到了杨场长的爱人葛大嫂。 隔着段距离,葛大嫂便笑:“门卫说你开着拖拉机送孩子来上学,我还不信,心想,那么娇滴滴的一个小媳妇咋会开那么个铁家伙,没想到啊,真是你。” “走吧,跟我回家。你杨大哥方才从田里回来捉了只兔子,我给你们炖兔肉吃。” “嫂子!”带着孩子走近,苏梅也没客气,“行,你先回去,我带孩子去供销社给他们添点生活用品,另外再跟一起过来的说一声。” “来的人多吗?”人少了家里不介意多添两副碗筷。 苏梅笑着点点头,“大伙儿带了干粮,你别操心了。” “成,大人我就不请了,等会儿你把这两个孩子一起带过来,跟我们家的孩子正好也认识认识。” “好。” 到供销社跟过来的人一说,正好大家想跟人换点棉花、菜油、买点粮食,供销社要票,大家手头只有卖山货得的几张工业票和二三斤粮票,明显不够用,遂大家便约好了汇合时间,各自分开去找相熟的人换了。 苏梅买了两瓶水果罐头,一包奶粮,一斤红糖带着三个孩子去了杨场长家。 “苏同志来了。”苏梅刚一进来,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便笑盈盈地迎了出来。 苏梅不认识,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 “这是大牛媳妇,”葛大嫂出来,解释道,“春上,你家亲戚顾医生治好了她家小儿子,赵局长给了两袋奶粉一瓶麦乳精养结实了小家伙。这不,今儿听说你来了,过来跟我抢人呢。” 大牛嫂抱着孩子,过来拉苏梅道:“家里杀了只鸡……” “你可拉倒吧,”葛大嫂拍开她的手,拉过苏梅道,“刚杀的鸡,还没收拾,等你做好,都什么时候了。不耽误苏同志回家啊?” 第233章 第233章 “那我炒盘鸡蛋过来, 给你们加个菜。”大牛嫂说罢,不等葛大嫂和苏梅拒绝, 抱着孩子走了。 葛大嫂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 “哎,算了,让她弄吧。走, 咱们进屋先吃着。” 葛大嫂蒸了锅米饭, 炖了盆兔肉,烧了条鱼, 一馍筐蘸水菜。 她家五个孩子, 最小的那个跟小瑜儿同岁, 刚上小学一年级, 老三比小瑜儿大6岁, 今年刚考上初中, 跟小瑜儿同班。 14岁考上初中,已是同龄中的佼佼者,小伙子本来挺自得的, 一个暑假浪得都快飞上天了。结果……临开学了, 来了个八岁门门满分的小神童, 这打击不可谓不大。 斜晲着身旁坐着的小瑜儿, 杨建修是咋看咋不是滋味, “你今年真是八岁,不是十一二?” 小瑜儿常年锻炼, 再加上吃得好, 个头看着比他11岁的四弟还要猛一点。 “我两岁上学。”小瑜儿咽下嘴里的兔肉道。 杨建修松了口气:“我说呢。” “你家孩子上学这么早吗?”葛大嫂吃惊道。 苏梅瞟了眼恢复了几分自信的杨建修和她带过来的另两位少年, 咽下嘴里的食物,笑道:“在家待着也是待着, 送去学校,我还能腾出手来做些事,所以他们兄弟几个上学都早。” 说话间,大牛嫂拎着竹篮来了:“到家我才想起来,前两天大牛在佳市的百货商场,买了盒鱼籽酱。来,苏同志尝尝。” 说着端出一碟鱼籽酱放在了苏梅面前,另端了盘炒鸡蛋递给葛大嫂。 苏梅拿木勺舀了几颗尝了尝,还好,跟新鲜的略有不同:“很好吃。” 大牛嫂憨厚的脸上满是笑意:“好吃你就多吃点。听葛大嫂说,我家孩子来这儿上学,哪个是?” 小瑜儿放下碗筷,站起来道:“大娘好。” “长得真俊,叫什么名字?” 小瑜儿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赵瑜。” 大牛嫂不识字,只顺嘴赞道,“好名字!” “出了你葛大娘家往西走,第三户就是我们家,平时成来吃饭了。” “好。”小瑜儿嘴里应承,心里并没当真。 又说了两句话,大牛嫂拎着竹篮走了。 用过饭,苏梅带着孩子们告辞,杨建修揽着小瑜儿的肩,已是一副大哥哥的模样,拍着胸脯保证道:“这儿是哥的地盘,有事报哥的名字,保准没人敢欺负你。” 小瑜儿抽了抽嘴角。 苏梅听得好笑。 到了供销社,苏梅给几个孩子一人买了块肥皂,另给小瑜儿买了一管牙膏和一只牙刷,原来的那只用得快有小半年了。 拿钱票买了这月的粮食和油,苏梅与众人汇合后,冲小瑜儿挥了挥手,开着拖拉机载着众人离开了农场。 回到家,苏梅双臂都震麻了。 “咱这路得修一修,”苏梅洗了把脸,换了件外衣,接过茶大娘怀里哭得跟个泪人的小和暄,进屋喂奶道,“好天气儿都这么难走,遇到下雨天,出门就更难了。” “镇上的人谁不想修路,””茶大娘跟着进屋道,“路好了,鱼和猎物运出去得省多少事。” 赵恪巡视回来,听到这话,暗自琢磨了一番:“想修也成,咱们县就有采石场,镇上组织一支队伍,开着车过去自己采了石头回来铺路。” 顾老捏了撮药材,闻了闻,“那可是大工程。”要修不得修到前进农场,快两百里的路程,光靠他们镇上的几十号壮劳力,难啊! “不行吧,咱们又没有那技术,”苏梅喂好小和暄,拿帕子沾水给她擦了擦脸,“别废了劲,修出来的路用不了两年就坏了。” 汪师傅道:“我看门口的路就不错。” “那是早前的工程队修的。”赵恪眉头拢起,“明儿我先找老局长和王老商量一下,他们要是愿意采石修路呢,我就向上面打个申请,请他们给咱派个工程师。” 这倒是可行。 翌日赵恪找两人这么一说,两人立马就应了。 为什么一年年的,他们的鱼和猎物就是卖不上价,只能做到自给自足,不就是路远路差,运出去基本上是两三天后了。春秋还好,夏天都臭了,能卖的只有鱼干、肉干,这么一来要费多少功夫,而且因为人少,他们一季也晒不了多少鱼、肉,卖了也就能换个粮食糊口。 定好人数,隔天赵恪便开着拖拉机将人送去了采石厂,另开了一片地方采石。 随后隔上一天两天,赵恪或是汪师傅便去采石厂将采好的石头,一趟一趟地拉回来,卸在待修的路边。 这么以来,柴油就不够用了。 为此,赵恪又跑了一趟佳市,磨缠着领导讨要了张批条。 光有批条也不成,油少需要的单位多。赵恪又找了几位战友,关系托关系地找人买了几千块钱的柴油回来。 所有的钱都是个人垫付的。 汪师傅跟赵恪忙得脚不沾地,茶大娘跟苏梅便接手了家里的伙食。 九月中旬,院里院外的瓜果熟了,两人忙活了小半月,晒了一麻袋菜干和半竹筐菌子木耳,做了一坛子糖蒜,一坛子酸黄瓜,一坛子酸豆角等。 随着金秋十月的到来,大豆熟了,玉米熟了,接着是小麦、水稻。 赵恪又出去了一趟,开回一台轮式自走式联合收割机,63年豫省收割机厂引进苏国技术生产的。 不但能收谷子、小麦,还能收大豆。 剩下的一百多亩玉米可就苦了大家了,要一个个从杆子上掰下来,装进竹筐背出来倒进车斗,然后剥皮晾晒。 然而一天天忙下来,却没一个人叫苦,人人脸上都溢满了丰收的喜悦。 从没见过这么多粮食! 那种富足感给人的底气,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大家不但一个个挺直了腰杆,说话都跟人比赛似的,超大声。 儿女的婚嫁都提高了规格。 还了粮种,谢过杨场长,交了公粮,留足来年的种子,剩下的,赵恪跟老局长和王老商量后,均出一部分用来雇人修路,其他的按劳分配。 苏梅家分的最多,一家四个机工,工分都是按双倍算的。 一袋袋一筐筐粮食拉回家,小木屋装不下,玉米大豆就堆在了柴棚下,拿草甸子盖着。 商量后,趁着地面还没上冻,汪师傅找了两个后生来家挖了个地窖。 挖好后,晾上半月,满上石灰除湿,垫一层稻草,拿雨布毛毡和苇席围了两个粮囤,装了小麦和谷子。 玉米还没有脱粒,依然堆在柴棚下。 大豆分出一部分榨油,一部分存进地窖,另留一袋,淘洗后煮熟做酱和酱油。 好久没有吃豆腐,喝豆腐脑了。这日,茶大娘泡了10斤黄豆,舀出了一小盆豆腐脑,剩下的压成了两板豆腐。 留一块中午吃,余下的全被做成了豆腐干。 小和暄第一次喝豆腐脑,很是护食,赵恪看她吃得香甜,舀了一勺尝尝看跟他的有什么不同。 小丫头“啊啊……”个不停,见个人都要啊啊几声,说她爸吃她的东西了。 苏梅加大了她的辅食量,想慢慢地把奶给她断掉。 平时除了蛋羹,还会喂她一些鱼泥,肉泥,甜瓜汁,野果汁等。 第234章 第234章 既然下定决心要给小和暄断奶, 苏梅白天就开始有意外出,延长不跟小丫头见面的时间。 而这会儿又恰逢采集季, 一早起来, 顾不得吃饭,苏梅背上竹筐,拎上灌了热水的军用水壶, 拿上卷了各种菜丝的饼子, 带着昨儿回来的虎崽,便悄默声地出了家门。 赵恪怜惜地亲了亲还在呼呼大睡的闺女, 起身穿衣, 然后用小被子裹着小家伙, 抱去了东厢。 顾老刚醒, 见他抱着孩子进来, 忙撑身坐起, 披上衣服掀开被子道:“快放进来。” 赵恪连人带小被地将人放进温暖的被窝,掖了掖被角:“昨儿佳市那边来电,说是给我们派了一支五十人的工程队, 我开车过去迎迎。” 顾老拍拍换了地方睡得不安的小和暄, “去吧, 我等会让汪师傅过去学校跟宋老师说一声, 给他换一下课, 上午我在家看着点。” 这是怕小和暄刚断奶,缺泛安全感, 留下来照顾呢。 赵恪起身向外走道:“我尽快回来。” “小恪, ”茶大娘提着竹篮从后面过来, 四下看了看,“小梅已经走了。” “嗯。”赵恪接过竹篮, 从中拿了个饼子,一边吃一边向外走。 “等等,她挤奶了吗?”以往苏梅外出,总会挤一瓶奶放在地窖里。 和暄喝时热一下。 “不是要断奶吗?” “断奶……也得慢慢来呀。” …… 苏梅带着虎崽跟何珊等一众小媳妇在镇后汇合,朝山上走去。 除了苏梅家,镇上家家户户都养了猎犬,男人们外出采石修路,女人们上山便将自家的猎犬带上了。 几只土狗见了虎崽立马夹起尾巴,瑟缩着跟在了主人身旁,表现得一个比一个乖。 虎崽扬头长啸一声,惊得林中鸟雀齐飞,山鸡兔子慌不择路地往灌木丛里钻。 有那么几只,头进去了,身子卡在了外面。 几人上前一抓一个准。 “还是你家虎崽厉害!”几人赞道。 苏梅抓着只山鸡的翅膀,冲虎崽举了举,“等会儿给你烤了吃。” 虎崽欢快地甩了甩尾巴,“啊呜”一声冲进了林中。 何珊等人年年来,哪儿有松子、野枣、核桃,菌子木耳等,心里门清。 有她们带领,不到七八点,苏梅就塞满了竹筐。 其他人做熟了,比苏梅麻利多了,她弄满一筐,人家都捡拾了一筐一篓。 竹筐背在身后,竹篓挂在胸前,大家伙儿送下山,晾在镇西的晒谷场,自有老太太过来帮忙看守。 今年采集晚了,很多东西都掉落在地上,再不抓紧时间捡拾,一场雨就烂在林子里了,遂东西摊平,大家又匆匆进了山。 这么来回了三四趟,到了中午,大伙儿找个小溪,放下身上的竹筐麻袋,洗了把脸,坐在石头、树根上,拿出饼子窝头就着水便吃了起来。 苏梅捡了些干柴,升了堆火,何珊拿出山鸡,直接燎烧着去了毛,然后拿刀划开肚子去了内脏,用木棍一串架在了火上。 这处理手法,苏梅瞧着都自愧对不如。 其他人缓过劲来,起身捡了些柴,跟着处理了手中的猎物。 “苏同志,”何珊道,“你的山鸡烤吗?” 苏梅点点头。 “拿来我给你弄。”在何珊和一众妇人眼里,苏梅衣着精致,会开车,会提笔写字,会画漂亮的画儿,会剪花样,唯独一点不好,不是个干活的料。 苏梅受不了鸡毛燎烧的味道,道了声谢,将山鸡递了过去。 鸡烤好,苏梅扯了两块肉尝了尝,没盐没油的,没啥滋味,放晾后直接丢给了虎崽。 其他人烤的山鸡、兔子亦是吃一半,丢给身边的狗子一半。 “走吧,下山。”灭了火,大家背着东西朝山下走去。 山了密林才发现,镇西扎起了一个个绿色的帐篷,帐前挂着红旗,拉着条大红的横幅。 “苏同志,是工程队?” 苏梅点点头:“应该是。”昨儿睡前,听赵恪提了那么一句,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他们吃的粮呀菜的,要咱们出吗?”何珊问道。 其他人亦是看了过来,大伙儿都知道,赵局长备了上万斤的粮食,是给来帮忙修路的准备的。 “不是,”苏梅,“他们是国家工程队,吃的是商品粮。咱们备的那些粮,是给左右村镇来帮忙的后生的。” “哦。”大家听过又忙活开了,中间苏梅不放心,悄悄回家一趟,小丫头睡了。 到了晚上,苏梅找附近的人借了辆架子车,收了地上的东西,带着虎崽跟大家挥手告别,朝家走去。 还没到家,便听小和暄扯着嗓子在嚎。 苏梅心下一紧,加快了脚步,虎崽先一步窜进了院。 看到虎崽,顾老和茶大娘都长舒了口气。 “好了好了,你妈回来了。”茶大娘放下奶瓶,刚要抱起她往外迎迎,虎崽扑过来,两只前爪搭在茶大娘腿上,探头涂了小和暄一脸口水。 小丫头听到妈妈回来了,刚止了泪,被它一舔,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下脸,随之看着小手上沾的口水,嫌弃地又“哇哇”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拍打虎崽的头。 直打得虎崽不敢睁眼,怕她的小手擢到眼里。 “别哭别哭,茶奶奶给你擦擦,擦擦……”茶大娘忙抱起她,接过顾老递来的帕子给她擦了擦小脸和手。 苏梅进院,小和暄一眼瞅见,推开茶大娘的手,探着身子,伸着两手号啕大哭,眼里是说不尽的委屈。 放下车子,苏梅拍了拍身上沾的草屑,心疼地将人抱在怀里,连声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妈妈在呢,妈妈在……” 小丫头一边哭一边伸手去扯苏梅胸前的衣服。 一看就是想吃奶了。 苏梅握住她的两只小手,接过茶大娘递来的奶瓶,喂她,小丫头摇着头一边哭,一边仰着身子往后躲。 汪师傅从后院过来,手里端了碗香喷喷的鸡蛋羹。 “咦~”苏梅顾作惊诧道,“和暄快看,汪爷爷拿的是什么,唔,好香好香啊~” 和暄听耳不闻,一头扎进苏梅怀里,张嘴咬住了她胸前的外套。 放下奶瓶,苏梅抱着她在小凳上坐下,一捏她的下巴,小心地将衣服拽了出来,拿起碗里的勺子,舀了一勺鸡蛋羹,吹了吹:“来,尝尝,真的好香哦。” 和暄伸手拍开,又急又怒,哭得越发撕心裂肺了。 赵恪带着四位工程人员进院,双眼扫过哭得跟只花猫似的闺女,心疼得直抽抽,忙紧走几步,伸手将孩子抱了过去:“不哭了,不哭,我们和暄不哭哦……” “哇哇……”和暄一边哭着,一边伸手推开赵恪的胳膊,扭着身子朝苏梅探去。 苏梅放下勺子,起身冲四人笑笑,伸手道:“给我吧。” 赵恪将闺女递过去,心疼道:“要不过段时间再戒。” 苏梅没应,她隐约记得前世听人说,六个月以后,母乳基本没啥营养了。 抱着孩子进屋,苏梅精神力安抚了她焦躁的情绪,哄着她吃了小半碗鸡蛋羹。 哭累了,肚子一填饱,便睡了。 看来是委屈坏了,梦中还时不时地抽泣两声。 饭后,送走客人,顾老冲苏梅招了招手:“小梅过来,我给你把把脉。” 苏梅愣了下,在他对面坐下,挽了下衣袖将手放在了炕桌上。 顾老号了会儿脉,放心地舒了口气:“气血足着呢,怎么想着给和暄断奶了?”气血足就代表奶水好,早前没问,是出于尊重,今儿看孩子哭得厉害,顾老又不免心疼了起来。 “不是说六个月以后,母乳就没啥营养了吗?” “谁说的?”顾老瞪眼,随之又温和道,“不是说母乳没有营养,是说六个月以后,母乳的营养已经不能满足孩子生长所需,该添加辅食了,这个时候可以适当地减少喂奶的次数,喂些糊状的食物或是果泥肉泥。” 听到这话,苏梅心下也松了口气。 赵恪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看向顾老:“那什么时候断奶合适?” “看辅食的添加情况,一岁可以,一岁半也行,最好不要超过两岁,哺乳期过长对小梅来说也是一种消耗。” …… 为了赶在下雪之前把路修好,赵恪带着三名公安又去附近村镇招了几百个壮劳力,管饭之外,一人一天另给1.5斤细粮,结束后一人给2斤豆油,三斤野味,二十斤鱼。 这么以来,先前备的粮食就有些不够,老局长便招了镇上的妇人们进山弄山货,开船捞鱼。 煮饭时添上这些,既省了粮又给大伙儿改善了伙食补充了营养。 汪师傅被调去做饭了,苏梅带着虎崽随大家进山,偶儿还会猎头野猪送去工地上。 小丫头跟茶大娘留在家里,苏梅定时回来喂奶。 紧赶慢赶,终于在11月初,落雪之前,修好了伊嘎到前进农场的这条公路。 大伙儿齐松一口气的同时,开始还债了。 赵恪带着三十多位后生进山打猎,专挑山鸡、兔子和野猪。 王族长带着另一拨人开船进江捕鱼。 结了帐,送走帮忙的壮劳力。赵恪和王族长给还在收尾的工程队,送去了五头野猪和几千斤鱼。 “赵局长,”负责人笑道,“你这是诚心让我们犯错误啊?” “不白给,”来时赵恪就想好了,工程队不缺票,他们缺的是东西,而镇上大家最缺的就是各种票证,“手里有多余的票,成拿来换了。” “什么票都成?” 赵恪点点头。 换的时候条件放的格外宽。 工程队走时,个个是喜笑颜开,这段路修的虽然辛苦,可值啊!东西是一部分,最主要的是那份热情,熨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工程队走后的第三天,纷纷扬扬的雪花飘了下来。 一夜之间,大地万物便披上了一层雪白的外衣。 小和暄初开始觉得还挺好玩呢,一家人都围着她转,爬到这屋有人,那屋也有人,谁见到了她都笑,太开心了。 半个月之后,不干了,天天在屋里不让出门是几个意思? 苏梅被小丫头闹得头疼,忍不住对赵恪道:“要不你把她揣进大衣里带走吧。” 赵恪用过饭,去隔壁公安局办公,还真将她揣了过去。 苏梅抓紧时间给她做了辆学步车,又做了一堆积木,然后找何珊讨了些植物颜料,给学步车和积木画上花草虫鱼飞鸟走兽。 时间转眼到了年根,小瑜儿放假回来了,赵瑾和林念营也搭上了过来的火车。 第235章 第235章 站在门口看着下了拖拉机, 穿着大衣军靴,长身玉立, 风姿卓越, 大步而来的赵瑾,苏梅有片刻的恍惚,好像看到了从旧时光里走来的少年赵恪。 “妈!”赵瑾咧嘴一笑, 伸手抱住苏梅, “不认识了?” “嗯,一时没认出来, ”苏梅笑道, “妈还在想, 这是哪来的少年郎呢?这么俊!” 说着, 苏梅探身往他身后看了看, “念营呢?” 赵瑾仰起的笑脸倏然一沉:“进屋跟你说。” 孩子语气不对, 苏梅心知有事,忙往后退了一步,带着赵瑾进了屋。 茶大娘递了把扫炕的条帚, 苏梅伸手接过, 扫了扫赵瑾身上的雪。 “茶奶奶, ”赵瑾脱下大衣, 摘下帽子围巾手套, 转身挂放在门后的衣架上,伸手抱了抱她, “好久不见。” “高了, ”茶大娘比了下他的个头, 笑道,“快撵上你爸了。” 小瑜儿抱着和暄从东厢出来, 高兴道:“四哥!” 和暄眨巴着一双晶亮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赵瑾。 赵瑾松开茶大娘,两步走到她面前,弯腰点了点她的小鼻头:“和暄!” 刚从外面进屋,他指尖似冰,小和暄夸张地打了个激灵,脖子往后一缩,冲他不满地“啊”了声。 “等一下啊,我烤烤手抱你。”赵瑾快步走进东厢,跟炕上的顾老打了声招呼,站在炉子前烤了烤手,转身接过和暄,“来认识一下,”赵瑾点了点自己,“四哥,赵瑾。” 说着伸手从裤兜里掏了个盒子,打开拿出一个小金锁,给她戴上。 金锁下面挂着三个小铃铛,轻轻一拨叮铛作响。 小和暄原是不要他抱的,因则这个,瞬间转移了注意力,抓着小锁好奇地摇了摇,随之显摆地举着冲苏梅、茶大娘、小瑜儿晃了晃:“啊~” “喜欢啊,”苏梅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往下淌的口水,“哥哥给的,和暄谢谢四哥。” 和暄扭头看向赵瑾,赵瑾冲她展颜一笑,跟赵恪极为像似的容貌,看着甚是和善,和暄仰头一口咬住他的下巴,啃了啃。 小丫头长了两个小门牙,咬得生疼,赵瑾却没有在意:“饿了吗?”说着隔着棉衣摸了摸她的小肚肚。 “不是饿,”苏梅轻轻一点她的下巴,让她松开嘴,“她是想给你一个爱的亲亲。” 赵瑾心头一热,对着她的小脸连亲了几口。 和暄嫌弃地抹了把脸上的口水,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不能打人!”苏梅截住她又挥出去的小手,虎着脸道,“哥哥给你玩呢。” “啊啊啊……”和暄不服地点了点自己的脸。 “你亲了哥哥一口,他回你几口,这不是很公平吗?” 是这样算的吗?和暄有些发懵。 小瑜儿在旁跟赵瑾解释道:“亲她可以,不能留下口水,她嫌脏。” 赵瑾:“……” 苏梅拧了条湿毛巾给赵瑾,让他擦把脸涂上面脂,免得脸皴了。 赵瑾先给和暄擦了手脸,然后才给自己擦。 和暄十分爱美,一看苏梅拿了香香,便双眼一闭,仰起了小脸让人给她涂。 顾老特意给她配了一款宝宝霜,苏梅经常跟她共用。 赵瑾好笑地给她脸上涂了薄薄的一层,和暄张开两手,示意小手也要。 小手要抓东西吃,赵瑾没敢给她涂,只装模装样地摸了摸她的小手:“早知道你这么爱美,我就给你买那件大红的小裙子了。” 和暄已经听懂话了,知道给她买了东西,忙四下瞅了瞅。 “在行李箱里呢。”他急着见妹妹,行李箱还没来得及从车上拎下来。 小瑜儿走到门口往外瞅了瞅,他爸在卸东西,不见林念营的身影,“四哥,五哥呢?” “去花城第一人民医院,看他妈去了。” “他妈?”小瑜儿一愣,“他还有妈?” 苏梅脑中闪过一张结婚照,一身军装的林红军和姿容娇美的钱慧茹。 赵瑾白了弟弟一眼,有些担心地看向苏梅:“放假前,他姥姥带着两个孩子找到他们学校,说他妈病得严重,想见他最后一面。火车上,他心神不宁的,我瞅着不是事儿,到佳市让他转车去花城了。他姥姥留了地址,花城第一人民医院。我打电话过去确认了,人确实在住院部。” 苏梅从没想过不让他们母子见面,一直以来是钱慧茹不伸头,好像就没生过念营这个儿子似的:“有说是什么病吗?” “不是病,她是自·杀未遂。” 苏梅霍然一惊:“自·杀?!” “嗯,秦谣阿姨说她后嫁的这个丈夫爱喝酒,喝醉了爱打人,她长期被打,精神有点不正常,先后已经自·杀过四次了。” 苏梅捏捏眉心,不明白拿着那么一大笔抚恤金的人,怎么将日子过成这样:“你方才说念营姥姥带了两个孩子去学校找他。” “嗯,他妈跟后面那个男人生的,大的6岁,小的3岁,都是男孩。” 苏梅凝了凝眉:“我记得她改嫁后生的第一个孩子是女娃。” “早就没了,发烧烧坏了脑子,然后有一年春上掉进沟里淹死了。另一个女娃,60年送人了,现在养在身边的就这两个。”知道念营姥姥找来了,赵瑾就托人将那家调查了个底朝天。 有些细节,他怕说出来恶心了苏梅,遂只是简略地提了一下。 便是如此,苏梅听得还是蹙了蹙眉,好好的孩子先是发烧烧坏了脑子,又掉进了沟里……当时林建业要是没有将念营接回来,是不是……苏梅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不敢再想下去。 “他姥姥什么意思?应该不只是想让念营见她一面这么简单吧?” 赵瑾调整了下抱姿:“早不来晚不来,念营快大学毕业了,找来了,不外乎要钱要粮,外带让他给钱慧茹撑腰养老,最好再把两个孩子以后的生活管了。” 小瑜儿:“我五哥又不傻……” 赵瑾:“他是不傻,可搁不住他们闹上门。”之所以大过年地给他买了车票让他过去处理,不就是怕过完年上课,他们又找到学校,造成不好的影响吗。 苏梅听着门外的脚步声,伸手撩开帘子,汪师傅端着个锅子,背着只竹篓侧身进来。 “小瑾长高了,”汪师傅看着赵瑾笑道,“这要不是在家见到,我都不敢认。” “汪爷爷,”赵瑾盯着锅子欣喜道,“好香啊!什么?” 小瑜儿忙打开条几下的小柜,取了炭炉放进东厢的炕桌上,好让汪师傅放锅子。 “羊肉锅子。”汪师傅跟进去,将锅子放在炭炉上,取下背上的竹篓,里面是片得极薄的羊肉、鱼肉,煮好的鱼丸、蛋饺,炸得焦酥的小酥肉、麻叶,择洗干净的蒜苗、小青菜,还有豆芽、冻豆腐,以及冻梨,冻柿子。 赵瑾捏了个麻叶吃:“哪来的羊肉?咱家养的吗?” “知道你们要回来,咱爸早两天找杨场长买了头羊。”小瑜儿握住和暄伸向麻叶的手,拿了个嚼嚼喂她。 赵瑾头皮一麻,忙抱着妹妹躲远了,瞪着小瑜儿不可思议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讲究了,口水也给我们吃。” “啊”小和暄一点也不嫌弃,张着小嘴等着喂食。 “她喜欢啊。”小瑜儿笑道。 赵瑾噎了噎,哄妹妹道:“咱不吃啊,你七哥的口水,脏死了,四哥给你拿别的……” 汪师傅笑着从竹篓的下面拿了个盖碗出来,里面是温热的蒸蛋:“喂她吃这个。” 赵瑾伸手接过来,高高地举着不让和暄够着,然后抱着她上炕,盘腿坐在顾老身边喂她。 小丫头有些慌饭,不等他舀了来喂,便伸手抓了一把送进了嘴里。 好在从后面一路走来,已经没那么烫了。 赵瑾手忙脚乱地放下碗,掏出帕子给她擦脸擦手擦身上掉落的鸡蛋羹。 和暄一口蛋羹咽下,伸手又拽住了小碗。 要不是顾老眼疾手快一把扶住碗,她非拽坎不可。 拿不到小碗,和暄双眼骨碌碌一转,瞅准了汪师傅放在炕桌的丸子,伸手抓了一个就往嘴里塞。 小瑜儿忙扣住她的手腕,取下她手里的丸子塞进自个儿嘴里。 和暄嘴一瘪,回头拉了赵瑾的手,往小瑜儿身上招呼:“啊~” “要我打他?”赵瑾笑道。 小丫头忙不迭地点点头。 “今儿我打了他,改天你是不是要他打我了?”赵瑾好笑地点点她的鼻头。 和暄茫然地看看他,又瞅瞅小瑜儿,没听明白。 苏梅点燃桦树皮,引燃木炭,去客厅洗手。 赵恪放好买的东西,提了赵瑾的行李进屋,苏梅站在堂屋门口拿条帚给他扫去身上的雪,接过行李放在一旁,握了握他脱下手套的手:“冷不冷?” “还好。”赵恪转身在门口跺了跺脚上的雪,觑了眼她的脸色,“念营的事,小瑾跟你说了。” 苏梅点点头,“这会儿该到冰城了吧?” 赵恪“嗯”了声,倒了盆里的水,重新兑了盆温水,洗了把脸。 苏梅暗自算了下时间,念营到花城怎么也得六七天,“我有点不放心,要不明儿给舅舅打个电话……” “不用,这事让他自己处理。”放下毛巾,赵恪牵起她的手往东厢走道,“童子军五年,大学两年,这么点事都处理不好,明年毕业也别上什么班了,直接回来种地得了。” 苏梅攥着他的指尖捏了下,不满道:“他才多大啊。” “念辉更小。”这事要是搁在小黑蛋身上,赵恪相信,不等他姥姥找到学校就解决了。 对方不外是要钱要利,这事好处理,一次买断或是捏着把柄反击,他姥姥又不是他妈一个孩子,随便寻他舅一个错处,他姥还能为了他妈硬扛到底不成。 说来说去,念营对他生母还是报了期待吧。 脱鞋上炕,苏梅接过和暄,拿了块果脯给她啃。 赵恪烫了奶瓶给她冲了瓶奶,小丫头嗅着锅里不停冒出的食物香,扎着小手直叫,“啊啊……” “她还不会说话吗?”赵瑾接过汪师傅递来的蘸料小碗,夹了筷子羊肉,“我记得小瑜儿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会叫哥了。” “和暄,”赵瑾扬了扬手里的羊肉,“来叫一声‘哥’,我喂你肉吃。” “格~” 赵恪脸一沉,怎么也没想到教了一个多月,这第一声叫的不是爸,不是妈,竟是哥,“和暄,来叫爸。” 和暄理也没理,只眼巴巴地盯着赵瑾筷子上的羊肉吸溜口水。 “和暄,来叫爸……” 和暄伸手推开赵恪凑来的脸,看着赵瑾殷勤道:“格格格格……” 小瑜儿心下那个感动啊,不逛他放假回来日也教夜也教,遂伸手挡住赵瑾的脸,连声应道:“哎哎哎哎……” “你哎什么啊,”赵瑾一把推开小瑜儿,气道,“和暄叫的是我。” 小瑜儿没理他,只伸筷夹了一点鱼肉隔着锅子送到和暄嘴边道:“来尝尝,可鲜了。” 和暄伸手拽住筷子,含在了嘴里。 赵恪抬手给了两个儿子一人一筷子:“说了多少次了,妹妹不能吃甜咸辣。” 赵瑾捂着头,嘟囔了句:“第一次听你说。” 苏梅小心掰开和暄的手,取出筷子递给小瑜儿,拿帕子给她擦了擦手,把奶瓶塞给她:“快喝,不然虎崽回来要给你叼走了。” “啊呜~”和暄抱着奶瓶张嘴叫了声。 “对,啊呜快回来了。”苏梅托了下瓶底,示意她快喝。 和暄手一松丢了奶瓶,伸手拽了片蒜苗吃。 刚割下来的蒜苗汁水足,带着股浓浓的辛辣。 吃了两口,她自己要了奶瓶抱着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用过饭,收了炕桌上的东西,赵瑾打开行李箱,给大家分礼物,有他买的,还有林念营和顾丹雪买的,另有两份是秦淑梅和喻兰买给苏梅母女的。 和暄的东西最多,有衣服有娃娃,有发带有头花,还有红包,大伯给的,爷爷给的,琛哥璋哥珺姐给的。 小丫头还不懂红包的意义,却是极为爱美的,拿了衣服让苏梅给她换上,抓了头花往衣服上别,还拿了丝带缠在胳膊上给大家看,大家一鼓掌,她就乐得咯咯笑。 大年初三,林念营提着行李箱拎着个包袱,满脸疲惫地回来了。 苏梅抱着人,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背:“这么赶干什么?回不来就回不来呗,有空了我带和暄去学校看你。” “我想吃你做的鱼加面了。” 苏梅剩下的话全噎在了喉咙里:“进屋陪和暄玩会儿,我去后面给你下面。” “好。” 一身的尘灰,赵瑾可不让他碰妹妹,“炉子里有水,自个儿倒了洗洗去。” 林念营凑近仔细瞧了瞧和暄:“比我想象的还要可爱。” “那是,”赵瑾抱着和暄骄傲地抬了抬下巴,“也不看看这是谁妹。” “妹。”自从开启开了说话模式,和暄已经会一个字一字往外蹦了。 赵瑾:“叫哥。” “咯。” 林念营一愣:“她会叫哥了!” “那是。”赵瑾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我回来当晚她就会叫了,我爸喊了她五天‘爸爸’,她才会叫‘啪’。” 和暄余光扫过门口,立马兴奋地张开了小手:“啪~” 赵恪眉眼舒展:“哎!和暄想爸爸了?” “啪。” 赵恪伸手抱起闺女,拿了草编的蝈蝈给她玩,随之看向林念营:“回来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 “我想着到了佳市再打呢,哪知下了火车正好遇到杨场长过去送战友,直接被他拉上车送了过来。” 赵瑾:“杨场长送你回来的?” “嗯。” “他人呢?”赵瑾起身打开窗户一条缝,朝外看了看。 “他场里还有事,放下我就走了。” 赵恪:“那边怎么说?” “老太太的意思是让我逮着那男人,狠狠揍一顿,让他长长记忆,再不敢打我妈。我拒绝了。” “还不算笨!”赵瑾嗤了声。 林念营既是京市的大学生,又是军部预定的军人,出手打人,打的还是继父,不管什么原因,他的前程都要受到影响,严重一点,身上的军装别想要了。 “我没理老太太,给了她两个选择,一是跟那男人离婚,我给她换个工作,让她离了那边小县,换个地方带着两个孩子生活。二是我给她五百块钱,买断我们之间的血脉亲情,老死不相往来。” 赵瑾挑了挑眉:“你把她安排到哪了?” 林念营眸子沉沉:“她选了二,要了两千块钱,一张全自动洗衣机票,一张电视机票。” “两千块钱……”赵恪勾了勾唇,“你爸剩下的抚恤金。” 林念营眼圈一红,紧咬着下嘴唇看向了窗外。 第236章 第236章 大年初一, 王族长带领大家砸冰下网,捞了几千斤鲜鱼, 苏梅家分了几百斤。 苏梅和面擀面条, 汪师傅挑了四条大鲶鱼,宰杀后抹上秋末做的剁椒上锅蒸。和暄那份,汪师傅取了截大马哈鱼鱼腹, 涂上点葱姜水去腥, 又放了一点点自己做的酱油。 苏梅切好面丢入锅里拿筷子搅了搅,汪师傅割了把小青菜择洗后等苏梅捞了面条出来, 就着面汤一烫, 等一盘盘鱼加面好了, 小青菜往上一摆, 成了。 家里也好久没有吃面了, 这一吃就有些停不下筷。 和暄坐在赵恪身边, 掰着小脚,吃一口,好奇地打量林念营一眼, 见他吃了还去添, 急了:“啊~” 苏梅拿勺子碾碎小碗里的鱼肉和面, 拌着菜喂她:“那是五哥, 你最喜欢的那条红纱巾就是他给你买的, 和暄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叫哥。” 和暄嚼了嚼咽下食物, 张嘴给苏梅看:“啊~” 苏梅眉眼一弯, 赞道:“和暄真棒!” 和暄咧着小嘴笑了笑, 扭头看向林念营,然后又瞅瞅对面的赵瑾和瑜儿, 指着他俩道:“咯、咯。” 这是说她已经有两个哥哥了。 赵瑾和小瑜儿应着剥了鱼腹里的嫩肉喂她。 苏梅提醒道:“那个也是哥哥,别忘了叫。” 和暄咽下嘴里的鱼肉,爬到林念营跟前,“啊”了一声张大了嘴巴。 林念营细心地舀了勺面汤拌了鱼肉喂她。 和暄享受地眯了眯眼,展颜笑道:“咯。” “哎!”林念营也不急着吃了,专挑了没沾上剁椒的鱼肉给她吃。 苏梅把小碗递给他,让他喂,自己端起盘面吃了起来。 林念营伸手接过来,细心地碾碎了碗里的食物,喂她三两口,再喂她一勺面汤。 和暄被他照顾得舒服,一顿饭下来跟他就熟了。 苏梅收拾了厨房,烧了两大锅水,接过和暄让他去后面西厢洗个澡换身衣服。 林念营拿着换洗衣服去了,赵瑾趁机将他给生母两千块钱和两张票的事跟苏梅说了。 一家人都在呢,顾老、汪师傅和茶大娘倒是觉得这个钱给的值,关系断了,也省得他生母那边时不时地找上门给人添堵。而且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把林念营带到了这个世上,她不讲血脉亲情,咱不能不记恩。用钱买恩买义,怎么算都不亏。 苏梅却没有那么乐观,以为一张断绝书就能让林念营跟那边断得干干净净。当年钱慧茹改嫁时多决绝,将小小的林念营丢给林建业时又是什么嘴脸,转回头不还是找上门来。 还有她改嫁时带走的抚恤金和刘英同志的嫁妆,加一加有近万元了吧,可这才几年,她除了一身病,外加两个孩子还有什么。两千块钱她能守住?或是说能让她花几年?没有了呢,是不是又要找上门来? 林念营洗澡出来,顾老、汪师傅和茶大娘各递了个红包给他:“压岁钱。” 压岁钱不过是种说法,给的是补贴。 苏梅也递了一个过去,里面装的是存折。 存折硬邦邦的,摸起来不一样。林念营心下一突,打开看了眼,果然,“小婶,我不要。” “存折上写的是你的名字,这原就是给你存的,只不过提前给你了。” “那、那也没有必要现在给我。” “给你妈的钱,哪来的?” 林念营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舅爷给我的,协议也是他和方爷爷陪我签的。” 方爷爷? 顾老想了下:“方东升?” “嗯。” 顾老放心地捋了捋了胡须,方东升是花城的武装部部长,有他在,对方日后便是想不承认协议的内容或是想反口,也得思量一下。 苏梅:“拿着吧,回头把钱还给你舅爷。” 林念营迟疑了下,点点头,收进了包里,随之打开带回来的行李箱,拿了个檀木盒给苏梅:“老族长和舅爷给和暄提前备的抓周礼。” 和暄一听是给自己的,立马挣开赵瑾的怀抱爬了过去。 “啊啊……”和暄叫着拍了拍盒子,示意苏梅帮她打开。 盒子给宝塔似的分了大中小三层,上层装了块刘家书局的印章,书局早在解放初捐出去了,给的是一个念想。 苏梅取出印章给她看:“和田玉,篆字纹,看这个是‘刘’,这个是‘家’,这两个和起来是‘书局’,刘家书局,和暄记着了吗?” 和暄接过印章看了看,张嘴咬了口,“呸呸……”不好吃,味道怪怪的,还咬不动。 丢了印章,和暄又拍了拍盒子,示意她妈打开第二层。 赵瑾捡起印章看了看,放在了炕桌上。 林念营绷着笑,倒了杯水让她漱口。 和暄噙着水咕噜咽了。 林念营无奈地放下杯子,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嘴。 推开林念营,和暄看向苏梅打开的第二层。 第二层有三个格,分别放了金制的方孔钱,紫竹笔和一本书。 顾老余光扫过书名,心下一惊:“给我看看。” 说着拿方帕垫着手接了过去,小心放在炕桌上,轻轻抚过上面的烫金大字,《九转金针》,前面讲针灸驻颜,后讲针灸医病。 他也只在传说里听过这书,一直没有寻到,没想竟在刘家人手里。 和暄对书不感兴趣,瞅了眼,便将木光落在那枚金钱上,黄灿灿的真好看了,拿起来,伸舌刚要舔一口,尝尝味道。 林念营忙伸手挡了下,和暄的舌头碰到林念营的手,下意识地张嘴咬了下。 “和暄!”苏梅扬了扬手,“你怎么又咬人,再有下一次,妈妈要生气了。” 扬手是要打人,这个和暄知道,遂忙往炕上一趴,反手捂住了自己的小屁屁:“不、不……” 小瑜儿看得直乐:“和暄,你坐着不动,妈还打不到你的屁股,你这样,不是明着要妈打吗?” 和暄:“乖。” 苏梅伸手将她抱起来:“知道你乖,也不是故意要咬五哥的,妈妈不打你,你跟五哥说声对不起。” “不、不……”和暄急了,她是想说对不起的,可一张嘴,吐出来的都是,“不不……” “别急,”苏梅安抚地顺了顺她的背,“妈妈知道,和暄跟哥哥说的是‘对不起’。” “嗯嗯……”和暄忙点了点小脑袋。 “没关系。”林念营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想到了在花城跑到他跟前要糖的两个男孩,大的为着一块糖对着小的拳打脚踢,小的更是有一股狠劲,一头将大的撞倒,骑在对方身上又抓又挠。 而他妈半靠在床头,却视若无睹,好似司空见惯习以为常,只一个劲地问他,小婶一个月给他多少零花钱,一年给他做几身衣服,吃食上跟赵家兄弟、小黑蛋可有差别。 回来前,老族长叫他过去说话,言语间无不再说,他能有今日的体面、端方,离不开小婶和赵叔的言传身教。 那时他心里多少有些不以为然,满打满算他在家也就待了两年,不及童子军的一半。 要说品格、气质的养成,那肯定是教官和老师的功劳。 可若没有小婶和赵叔前期的照顾和培养,他能进童子军吗? 便是有爸爸和奶奶留下的人脉,他若没有在小婶的陪伴下摆脱以往的懦弱,跟赵瑾一起努力提高文化课,随赵叔去军部锻炼身体,没有记下小婶言语间的经济换算,也入不了杨副师长的眼吧。 想想那两个同母弟弟,再看看他的今天,林念营一时羞赧,一时涩然,情绪起起伏伏,脸色复杂难辩。 “啊~”刚咬了哥哥,和暄还有几分歉然,遂开了第三层,取了里面的金算盘,第一个抱给林念营看。 林念营回过神来,接过算盘,平复了下心情,细心地教她拨算简单的加减。 苏梅收好东西,合上檀木盒,看着林念营低垂的眉眼,心头止不住长叹了声。 刘舅舅和老族长这会儿给和暄添补这些,未尝不是在替念营找补,毕竟他不是小黑蛋跟她有血源关系。 这是怕他不打一声招呼去了亲妈哪儿,自己心里不舒服呢。 晚上,哄睡好和暄,苏梅歪斜着身子依在炕桌上,看赵恪忙活着掏灰添柴。 赵恪忙活完,出去洗了把手进来,冲了杯菊花茶放在她手边:“担心念营?” “嗯,”苏梅捧着杯子喝了口,“回来前,舅舅和老族长应该是说他了,我下午瞅着有点不对劲,相处起来跟人隔着距离,这是拿自己当客呢,你明天抽空跟他谈谈。” “他还矫情上了,”赵恪嗤了声,道,“舅舅和老族长说他不应该吗?这么大的人了,家里盼了两个学期就等着他回来过年呢,结果倒好,来了这么一出。还有,和暄不是他妹妹吗?不想我们也就算了,妹妹出生都快一年了,他也不想见见?” 苏梅噎了噎,不过也能理解赵恪的气愤,他是真将小黑蛋和林念营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可转头才发现,在林念营心里,他们一家加起来,可能还不足人家生母的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 “你要这么想,我们好好的,他妈不是说病的快死了吗。那孩子心软……” “行了,别护他了,都16岁的人了,轻重缓急他心里掂得清楚。”生母病重,是该看。赵恪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理解是一会事儿,心气不顺也是真的。 妻子担心他大冬天的坐火车一路碾转,吃不好睡不好,过去了心里上再受到什么冲击,或是跟继父那边打起来,几个晚上没睡好。他呢,可有想起来打个电话回来说一声。 要不是舅舅和老族长说他了一顿,签完协议他是不是就直接回京市了。 敛了敛眉,赵恪收了杯子炕桌,小心地将闺女往一旁挪了挪,展开被子道:“睡吧,别担心了,我明天保证跟他好好谈一谈。” 赵恪的谈一谈就是一早将人唤起,先随他们沿江巡视,回来过招,然后一遍遍完虐。 直揍得林念营鼻青脸肿,走路一瘸一拐的。 不过效果也是杠杠的,林念营身上的距离感没有了,跟大家相处起来自然而又热情。 赵恪呢,心头那股气没了,转而又心疼起孩子来了,想着他们改天就走了,这不,带着他们进山猎了头野猪,让江师傅给他们做了炖杀猪菜,又给他们做了些肉干,肉酱,炸了些丸子,麻叶、小酥肉。 …… 五月开河,土地解冻后,赵恪挑了两个后生,一边犁地播种,一边手把手地教他们开拖拉机。去年开垦出来的地全部种上后,他带着两人,又开垦了三百多亩荒地,种上了玉米小麦。 六月,赵瑾、林念营毕业,一个进了童子军当教官,一个进了财务部当了名会计。 第237章 第237章 9月初, 上面通知,各地串联的h卫兵、学生免乘车费, 国家给予生活补助。也就是说, 大串联的交通、吃住统统不要钱。 哇,还有这等好事! 于是,六月便已停课的大、中学生, 还有小学生, 兴高彩烈地加入了大串联的洪流,长知识, 见世面去了。 伊嘎跟前进农场的地理位置要偏些, 一开始并没有受到冲击, 暑假过后, 正常上课。然而听到广播里宣传的政策, 上至老师、家长, 下至学生不可避免地心动了。 多好的机会啊,不花家里一分钱,孩子们不但能坐到不曾见过或是极少乘坐的汽车、火车、轮船, 还可以见识一下不同的城市风光历史遗迹, 认识来自无湖四海的少年朋友。 去!去冰城去京市去沪上, 看看运河看看长城看看海上风光, 再去瞅瞅那几个著名的大学, 认一良师,交二三知己, 这都是一辈子的财富。 小瑜儿打电话回来一说, 赵恪便先应了。 当天他便找班长报了名, 跟人约好了出发的时间,提着书包, 背着铺盖回来了。 和暄拖着学步车在院子里追着小鸡疯跑,顾老坐在门口一边备课,一边看着她。 汪师傅在后院晾晒干菜,赵恪在隔壁办公,苏梅跟茶大娘去南边的湿地捡拾野鸭蛋、鸟蛋去了。 “和暄,”小瑜儿放下藤箱和网兜,掏出一个发卡,冲小家伙扬了扬,“看,小哥给你带了什么?” “花花。”和暄扶着学步车跑过来,嘴一咧,溜下一串口水。 “对,花花。小哥给你戴在头上好不好?”小丫头爱美,不让苏梅给她剃头,留的头发有两寸那么长,赵恪每天特别温柔地拿皮筋给他闺女于头顶扎上两个小揪揪。 和暄伸手摸了摸头上的揪揪,头往他面前一伸:“戴。” 小瑜儿撩起她的刘海将发卡别在耳上左侧,然后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口水,“和暄又长牙了?” 和暄张大嘴巴给他看:“长。” “哇,又长了两颗呢。” “嗯,两。”和暄摸了摸头上的发卡,抱着学步车调了个头,转身噔噔跑到顾老面前给他看,“漂漂。” “对,漂亮,我们和暄美极了。” “哈哈……美。”和暄捂着小脸,开心得不行。 顾老拿湿毛巾给她擦了手脸,递了个西红柿给她啃,随之问小瑜儿道:“学校停课了吗?” 小瑜儿把行李提进屋,洗了把脸,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在顾老身边坐下,点点头:“丹雪姐给我打电话,说她们到泸市了,特别热闹。车站、各大院校、招待所、国营饭店全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学生。” 光是想一想那般盛况,小瑜儿便觉得热血沸腾,精神十分亢奋。 顾老却听得眉头深锁:“那还不得乱套了。” “怎么会乱?”小瑜儿不解道,“各地都建有接待站,管吃管住管交通,每一支队伍都有班干部组织带领。而且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往大城市跑,像我珺姐他们便组织了人重走长征路,昨天给我打电话,说他们今儿准备出发,先到韶山,再去瑞金,然后从井冈山到延安。璋哥他们更有意思,立志要走遍我们国家的版图,还说最后一站就定在咱家。” 顾老听着小瑜儿兴致勃勃的述说,再看他一脸热切,双眸发亮,轻叹了声:“那你有没有算算全国我们有多少大、中、小学生?” “这么多学生到处游走,给交通部门、各大院校、名胜古迹和景点带去了多少负担?走到哪吃到哪住到哪,各政府部门又哪来那么多粮食和住处提供给他们,夏天还好,冬天,又哪来这么多被子给他们盖。” 小瑜儿一时怔然:“……那,我……” “去吧,去各地看看也好。只是要早去早回,我怕后面一个管理不好,会乱起来。” “嗯。” 中午,苏梅跟茶大娘拉着一筐鸭蛋,两筐各式鸟蛋回来,对小瑜儿要出去看看的想法也没反对。 乱相已起,日后再想到处跑要等到十年后了,这会儿出去走走,开开眼界也好。 只一点,苏梅提醒道:“对老师要尊重,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可欺之辱之。” 这话听得小瑜儿似懂非懂。 到了年底,只怕各大院校里除了铺天盖地的大字报,再无半个读书人。 还没发生的事,苏梅也不便多说。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苏梅抱起仰着小脸巴巴看来的和暄,抽出她啃得七七八八汁水横流的西红柿丢给小鸡捉食,就着院内晒得温热的水给她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苏梅取下她头上的发卡,拆了揪揪重新给她扎了个冲天炮,别上发卡,“小哥给和暄买的发卡?” “嗯,美。” “对,美,”苏梅笑道,“谁也没有我们和暄长得漂亮。” 小丫头的五官融合了她和赵恪所有的优点,精致可爱,一双眸子黑亮灵动,镇上的老人孩子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身上穿的这件衣服便是大家闲暇之余绣制了布片缝合的百家衣,当然,这只是一种说法,毕竟他们全镇加起来,也才二十多户(这两年分家多了几户)。 苏梅顺了顺她的刘海:“和暄中午想吃什么?” “肉肉。” 这一点倒是跟小黑蛋极像。 “什么肉?”苏梅笑道。 和暄想了想:“香香。” 那就是肥而不腻的红烧肉了。 “行,妈妈去给你做,你先跟叔太爷玩会儿好不好?”茶大娘在整理用架子车拉回来的各式鸟蛋。 “好。”和暄乖乖道。 苏梅把和暄放进小车里,推到顾老跟前,挽了挽衣袖,拿篮子捡了十几个鸟蛋:“小瑜儿,你想吃什么?” “有新鲜的鲶鱼吗?我想吃鲶鱼炖茄子。” “咱家没有,”苏梅放下篮子往外走道,“我去问问。” 镇上人家还没有完全从捕渔狩猎的生活转变过来,再加上这会儿正是农闲,遂男人们每天还是照常开船入江,扛枪进山。因为路好,又有拖拉机,来往附近城镇,时间上瞬间缩短了大半,几月来家家户户没少添进项。 苏梅出门走了两家,拎回来一条十来斤重的鲶鱼,两只山鸡和一只兔子。 中午苏梅烧锅,蒸了白米饭,汪师傅掌勺,做了道和暄爱吃的红烧肉,小瑜儿要的鲶鱼炖茄子,炒了盘苏梅爱吃的麻辣兔丁,炖了只山鸡,整了个酱蘸菜,另给和暄蒸了碗鸡蛋羹。 红烧肉炖得软烂,苏梅拿小碗盛了一勺米饭,夹了两块红烧肉,舀了三勺汤汁拌了拌喂和暄,小丫头一口接一口吃得喷香。 一勺米饭吃完,指着肉还想要。 苏梅摸了摸她的肚子,问顾老:“叔爷,上午喂她喝奶了吗?” “没有,肉可以再喂一块。” 赵恪抬手扒了些米饭给苏梅,然后挑着瘦的给夹了一块,舀了两勺汤。 和暄嫌他爸夹得肉小了,鼓着脸,伸手要去抓盘子里一块稍大的。 赵恪的筷子轻轻地往她手背上一敲:“没礼貌,你抓了还让大家怎么吃?” 和暄摊开小手给他爸看:“洗了。” 赵恪点了点她小手上自己方才嗦的口水。 和暄手一缩忙在衣服上擦了擦。 赵恪勾了勾唇,夹了筷子鱼腹放进她小碗里:“别光吃肉,尝尝鱼,你汪爷爷炖的,又鲜又香。” 只要好吃,和暄是来者不拒,闻言立马张开了嘴巴。 苏梅碾碎鱼肉拌了米饭喂她,小丫头倒也吃得满意,点着小脑袋幸福地眯了眯眼。 光吃肉也不行,中间苏梅夹了两筷子茄子,茄子吸泡了鱼肉的汤汁,不但鲜还炖得软烂,拌了米饭同样好吃。蛋鸡羹没吃,小丫头就饱了。赵恪端起来扒给了顾老、汪师傅和茶大娘。 吃完饭,收拾好厨房,苏梅拿毛巾给和暄擦了手脸,又倒了温水让她漱了漱口,然后带着她进屋睡觉。 每天中午,小丫头都要睡一个多小时,将人放在炕上,苏梅一边给她打扇,一边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肚肚,笑道:“看圆的,像不像地里的香瓜?” 和暄跟着摸了摸,随之咂摸了下嘴:“西瓜。” “想吃西瓜了?” “嗯。”和暄掰着两只小脚玩道。 “等你睡醒了再吃。” 揉了揉眼,和暄点点头,片刻便睡着了。 小镇后靠山前临江,夏天最高气温也不过二十七八度,午间睡觉得搭个小毯子。 苏梅放下扇子,扯着毛巾被的一角给她盖了下小肚肚。 赵恪帮茶大娘将分好的各式鸟蛋提去后面,好等午睡起来清洗腌制。 忙完进屋,苏梅还没睡。 “不困?” 一个夏天,苏梅跟着和暄睡习惯了,这会儿还真有点困:“困,这不等你的吗?” 赵恪脱鞋上炕,拉了她躺下:“担心刘舅舅他们?” “嗯,你下午打电话找大哥问一下吧,我记得这会儿,京市已有人煽动和盅惑学生们到处抢砸了。” “这事问大哥,不如问特战队的阎铭和江硕。”赵恪另扯了条毛巾被给她搭上道。 “问谁都成。”苏梅推开毛巾被往他怀里靠了靠,“形式要是不对,就让刘舅舅他们放下工作,看是想去陕北我爹娘那儿还是来咱这。” “人数太多,分流吧,那边去几户,咱这儿再来几家。正好,我想在镇上办所中学。” 他们镇实在是太小了,便是扩展到方圆几十里也没有几个村庄。不然,学校就可以往大里建,这么一来用的人就多了,也不必再将他们安排到别处,毕竟哪儿都没有他眼皮子底下安全。 第238章 第238章 睡了半个小时, 赵恪跟苏梅起来洗把脸,他去隔壁上班, 小瑜儿拿着本书过来照看和暄, 苏梅去后院跟茶大娘清洗捡拾回来的鸭蛋鸟蛋。 汪师傅将一个个新买来的陶罐刷洗干净,内外浇一遍滚水杀菌,倒入放凉的海盐水, 然后将晾去水份的鸭蛋鸟蛋分类放进不同的陶罐, 倒入一勺白酒封口。 陶罐搬进西厢,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腌制个月把, 就可以吃了。 早上熬一锅白粥, 切盘咸鸭蛋就着吃, 胃口瞬间就被打开了。 湿地上生长的各类鸟儿和野鸭特别多, 成千上万, 这已不是苏梅和茶大娘第一次捡拾, 上月、上上月,就分别捡拾过一次。因为大多数鸟儿属于保护动物,捡拾时, 两人都特别避开了可孵化的鸭蛋鸟蛋。 前两次捡拾回来的, 这会儿都可以吃了。 苏梅打开一只陶罐, 拿盆取了20个咸鸭蛋, 准备明早煮了给小瑜儿路上带着吃。 院里的西红柿红了一片, 汪师傅摘了一盆,熬了一小锅西红柿酱, 分装了一小坛和两罐头瓶。 坛子收起来, 留着冬天下面条吃。两罐头瓶, 一瓶放了糖调成甜的,另一瓶放了盐和五香粉, 制成咸的,都给小瑜儿装进了藤箱。 除了这些,汪师傅还给他装了两瓶肉酱,一瓶蘑菇酱和一包蒸咸鱼。 咸鱼虽咸,却可以带上几个月不坏。 备好吃食,苏梅跟茶大娘又给他整理要带的衣服,这会儿已是初秋,转眼天就冷了,厚衣服也得带上几件。 秋衣秋裤、毛衣毛裤、衬衫外套、棉衣棉裤、军大衣、围巾帽子手套和单鞋棉鞋等。 顾老担心他的学业,让苏梅将他的课本作业装上。 整理好东西,苏梅接过小瑜儿怀里的和暄,进屋拿了个荷包给他。 小瑜儿打开看了看,十元的大团结有五张,剩下不是五元、两元、一元的纸钞,就是各式毛票和几分的钢崩,算下来有小一百。 另有全国粮票六十斤,肉票十斤,肥皂票五张,布票七张。 “妈,国家什么都管了,我花不着这些。” “以防万一。” “分开放,”顾老提醒道,“大衣里装几张,脚上的鞋子脱了,鞋垫下面藏几张,再放几张在书包里。” 怕他藏不好,茶大娘接过荷包,亲自给他一样一样装好。 小家伙不比上面三个哥哥,早早就离开了家,跟着教官、老师全国各地的跑,有见识有胆量。 他第一次出门,一走最少数月,还没有具体的目的地,犹如小鱼入海,家中没有一个不担心的。 顾老检查了一遍,想了想打开药箱,常用的药丸各拿了一瓶给他塞进了藤箱的夹层里。 苏梅带着和暄做了八个木头轮子,两个拉杆,分别给他装在了两个藤箱上。 晚上赵恪回来,拿了叠盖了章的空白介绍信给他,这样万一学生证或是学校开的介绍信丢了,亦或是跟同学老师分开了,也不怕寸步难行,无处可去。 “去了一个地方,先找台电话往家报个平安。”赵恪倒没那么担心,小瑜儿虽没出门历练过,可打从一岁多便跟着他训练,一般人想制住他难。这么要求,不过是为了安妻子和顾老他们的心。 收好空白介绍信,小瑜儿一口应承道:“好。” 却不曾想,因为电话,徒增了许多波折。 翌日一早,赵恪请了假,开着拖拉机带着苏梅和闺女一起送小瑜儿到前进中学与大家汇合,同行的还有钱乐水的弟弟钱乐喜,何珊娘家的侄子何庆生。 校门外,杨场长的儿子杨建修早早就提着行李等在了路边,看到他们过来,放下东西一溜烟跑过来,攀着车帮爬上了后面的架子车。 “嗨!苏姨、和暄。”杨建修扬手冲母女俩打了声招呼,各拍了记钱乐喜、何庆生的肩,在小瑜儿身边坐下,撞了撞他的胳膊,“你爸开车过来,是不是要送咱们去佳市坐火车?” “校长不是找你爸借了农场的卡车吗?” “一车五十人,挤都挤死了。” 小瑜儿白了他一眼:“知足吧。” 和暄盯着他胸前的mzx像章,伸手将路上小瑜儿给她揪的一朵野花递了过去:“换。” 杨建修捏着花茎捻了捻:“换什么?”他跟小瑜儿玩得好,暑假有一半时间都是在苏梅家过的,遂对和暄有那么几分了解,这就不是一个吃亏的主。 和暄指了指他胸前的像章:“要。” 杨建修伸手取下像章给她别在小外套上,“苏姨,现在人人佩戴zx像章,家家都要有一本hb书,去哪都要说语录,你们要不要去佳市书店买一本hb书和几个像章回来?” 苏梅看向小瑜儿:“你带hb书和像章了吗?没有的话,咱就去书店买几套。” 小瑜儿刚想说hb书上的内容他都会背了,杨建修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没有,他什么也没有。” 苏梅莞尔,“赵局长,咱们去趟佳市吧?” “好,”赵恪停下车子,回头问杨建修,“几点的火车。” “中午12点。” 赵恪抬腕看了看表,这会儿早上六点,四个小时到佳市,也才十点,一个多小时买东西够了:“跟你们带队的老师说一声,咱们先走,11点半在火车站进站口跟他们汇合。” 杨建修欢呼一声,扯着小瑜儿跳下车子,先跑去跟老师打了个招呼,然后去拿行李,钱乐喜、何庆生下车帮忙。 一到佳市,气氛立马就不同了,目光所及人人佩戴像章,迎面相见,张嘴先说语录。 车子到了书店门口,小瑜儿带着钱票跟杨建修三人进去,买了二十几本hb书和一百多枚像章。 这是为镇上的人家准备的。 苏梅取出六枚像章,自己佩戴一个,给赵恪戴上一个,另四个给了小瑜儿他们,随之抽出一本hb书,飞速翻了一遍,将上面的一些经典语句记下,跟赵恪对了对。 收了东西上车,苏梅摸了摸和暄的小肚肚:“饿不饿?”车上几个小时,小丫头就吃了两块点心喝了几口白开水。 “饿,”和暄委屈地瘪了瘪嘴,“要香香。” 这是又惦记上红烧肉了。 苏梅打开包看了看,还有一斤肉票:“行,吃香香。” 赵恪待四个小子爬上车,掉转车头朝火车站附近的国营饭店开去。 还没到呢,远远就见国营饭店门口聚集了大批的学生,戴着红领巾和zx像章,排列成队在跳“忠”字舞。 我们有多少知心话儿对您讲”随之两手放在腮旁,仰头望天,手指呈放射状一闪一闪,“我们有多少热情的歌儿要对您唱……” 人太多,前面是走不通了,而且看这架势,国营饭店未必还有饭。 赵恪刚要掉转车头,后面又来了一支几千人的方队,他们载歌载舞,逶迤而行,狂热而又亢奋,跳的亦是“忠”字舞。 得,这下是彻底动不了。 和暄左看看右瞅瞅,跟着比划道:“心心给你……” “不是心心给你,是千万颗红心,献给您。”小瑜儿说着站起来,两手于胸前比个心状,单腿跳跃,另一条腿不断后踢,双手将心形向右上方一下一下地送道,“千万颗红心,献给您……” 和暄“哦”了声,惊奇地打量着小瑜儿,随之“啪啪”鼓了鼓掌,为他点赞道:“棒棒!” 苏梅不忍直视地闭了闭眼。 “妈,”小瑜儿跟杨建修三人跳下车,随着大家的动作边跳边对车上抱着和暄的苏梅道,“你赶紧记下来,回家练练,每天早中晚带着镇上的人跳几遍,这‘忠’字舞,大家都要会的。” 赵恪小心地将车子停在路边,过来接过闺女,看着苏梅笑道:“学吧,就当锻炼身体了。” 说话间,越来越多的人聚集了过来,有从火车站、汽车站过来的,也有从各乡镇来的,前后相连,已有近万人,其声势之浩大,气势之磅礴,大家神情之亢奋,对于佳市的市民来说,史无前例。 苏梅和赵恪什么没经历过啊,定力在那呢,倒不觉得有什么,可小孩子谁能把持得住? “爸,下……”和暄叫嚷着让他爸放她下地,跟着学。 地下哪还有插脚的份,好在车帮沿做得宽,赵恪扶着她站在上面,张着手小心地护着。 和暄似模似样地跟着抖抖手啊,抖抖脚,再哼几句:“唱啊唱……心心给您……” “你唱的不对,跳得也不对……”有学生经过,纠正道。 和暄停下手脚,看着对方,一指她胸前的像章:“歪。” 十五六岁的姑娘低头一看,脸刷的一下就白了。跳舞时手臂蹭到像章,一下下将它蹭偏了。 苏梅知道这时的人爱较真,动不动就上纲上线,忙跳下车往她身前一挡,示意她赶紧正过来。 女孩抖着手戴正像章,抿着唇低声对苏梅道了声谢,冲进人群,跟着前进的步伐走了。 和暄转头就将这事忘了,跟着大家的高歌又哼着蹦跳了起来。 苏梅抬腕看了看表,11点09,吃饭是别想了,这么多人,等会儿便是到了火车上,也难有东西吃,在这之前得给孩子们找些吃的带上。 四下望了望,附近有住户,跟赵恪说了一声,苏梅带着钱票挤进小巷,找站在门口看热闹的市民买了二十几个窝头。 拎着布兜回来,苏梅提起车上小瑜儿的行李,催促道:“该走了,马上就到11点半了。” “小瑜儿、建修、乐喜、庆生,走喽。”赵恪朝人群喊了一嗓,伸手一举将和暄架坐在脖子上,叮嘱道,“小暄抱住爸爸的头。” 和暄没少跟她爸玩这游戏,闻言两手一张揪住了赵恪的双耳,小腿一蹬:“驾!” 苏梅看得直笑:“该给你闺女配条小马鞭。” 赵恪晲了她一眼,收了摇把和车钥匙,提起杨建修三人的大件行李,招呼道:“走吧。” 小瑜儿等人意犹未尽地抹了把额头的汗,拎起剩下的行李,连忙跟上。 人挤人,真不好走。 好不容易跟大部队汇合了,又是一番挤抢,一众孩子才硬挤上车,还有十来个是被赵恪和杨场长等人抱着从窗户塞进去的。 苏梅抱着和暄站得远远的,待火车缓缓开动了,方踮起脚尖透过车窗朝里看了看,跟沙丁鱼罐头似的,过道里都挤满了人,上厕所都难。 还有很多没有挤上车的聚在站台前,三三两两地又跳起了“忠”字舞,好像还没有从方才的盛况里走出来。 “苏同志,”杨场长随赵恪朝这边走来,招呼道,“走,找个饭店,咱们吃点东西。” 苏梅点点头,一行人出了火车站,接连找了几家国营饭点,别说饭了,白开水都没有,库房里积存的食材都煮吃干净了。 最后,大家去供销社买了几包点心,一人吃了两块垫垫肚子,另找人讨了点热水给和暄冲了瓶奶。 车子走到前进农场,杨场长邀夫妻二人带着和暄去家里吃饭,两人看了看天色,没敢停留,去邮局取了各地寄来的包裹,找热水又给和暄冲了一瓶奶,便开车回了家。 到家天都黑透了。 和暄一见顾老三人就抱着肚肚喊饿,哎哟把三人心疼的,全围着她转了。 顾老抱着就差喊小心肝了,茶大娘溻湿毛巾忙给她擦脸擦手,汪师傅端了鸡蛋羹喂她。 赵恪提着包裹进屋,苏梅拿条帚扫了下身上的灰尘,洗了把脸,去后面端饭。 三人也没吃呢,就等他们了。 用完饭,苏梅拿出hb书给三人看,让他们挑着简单的记上几句,另拿了像章让他们从明天开始别在胸前。 和暄吃饱了,兴致勃勃地给三人表演她在佳市学到的“忠”字舞。 嘴里哼着“把心心给您”,手脚抖得跟只毛毛虫似的。 三人看得一头雾水,却不耽误他们鼓掌叫“好”。 得了鼓励,和暄越发来了兴致,扶着顾老的胳膊,翘着小脚脚,举着手,唱道:“心心给您,心心给您……” 赵恪收拾好厨房,冲了个澡回来,看她这样好笑道:“和暄知道心在哪吗?” 和暄拍拍肚肚:“这儿。” 苏梅惊讶道:“那不是西瓜吗?” 和暄放下小脚,嗦着手指含糊道:“想吃。” 赵恪二话不说,转身去院里的瓜地挑了一个回来。 汪师傅拿了把刀给他,另给了和暄一把小勺子。 吃了西瓜的后果就是,当晚和暄尿床了。 苏梅依着习惯坐起来给她把尿呢,伸手摸了半天,摸了一手湿,没找到人。 拉亮灯泡才发现,小家伙正趴在他爸胸口打着呼噜睡得正香呢。 苏梅小心地抽掉尿湿的小被子,搭在炕下的椅子上,打开炕柜又重新拿了条铺上。 赵恪被吵醒,伸手挡了下眼上的光,睡意正浓道:“怎么换被子?” “你闺女尿床了。” 和暄小身子一僵,伸手捂住了双耳。 赵恪感受着身上的动静,愣了一瞬,抬头看向胸前装睡的小家伙,止不住笑道:“和暄你没睡着啊?” 和暄下意识地回了句:“睡了。” “哦,”赵恪挑了挑眉,“那现在谁在跟我说话呢?” “我啊。” “你是谁呀?” “你的心肝小宝贝。” “哈哈……”赵恪被她可爱的模样逗得不行,抱着她坐起来,让苏梅给她重新拿了条睡裙,给小家伙换上。 苏梅瞥了眼赵恪的白背心,下摆湿了一截,给小家伙拿衣服时顺便给他也拿了一件。 父女俩换衣服,苏梅下炕洗了洗手,拿起妆台上的手表看了看,给和暄冲了半瓶奶。 苏梅把奶瓶递给和暄,在炕边坐下,捏了捏她的鼻尖:“我说你今儿怎么打呼了,原来在装睡啊。” “爸爸,”和暄一手抱着奶瓶,一手托腮学赵恪睡觉道,“呼呼……” “跟你爸学的啊?” “嗯,”和暄吸了口奶,得意地抬了抬下巴,“聪聪。” “对,我们和暄聪明。” 和暄眉眼飞扬地冲苏梅咧嘴一笑:“妈妈棒!” 赵恪轻点了记闺女的额头:“爸爸什么时候睡觉打呼了?” 和暄危机意识极强地双眼一转:“爷。” 苏梅轻叹一声,看着赵恪道:“这见风转舵的本事,跟谁学的?” 赵恪笑道:“这不叫见风舵,这叫聪明,我们和暄聪明着呢。” “嗯,”和暄松开奶嘴,点头附和道,“聪明!” 苏梅白了父女俩一眼,看向窗外,“这会儿,小瑜儿该到冰城了吧?” “几点了?” “十一点半。” “差不多该到了。” …… 小瑜儿他们坐的是慢车,火车到冰城已是凌晨,有学生下车,也有冰城的学生扛着鲜红的队旗,身背军用挎包,手捧红宝书高唱着革命歌曲爬上来。 “我方才看二班的有几个,脱离队伍下车了。”钱乐喜接水回来道,“咱们不在这儿下吗?” 小瑜儿蜷缩着身子坐在地上,打着手电,翻着手里的地图道:“下去容易,再想坐下一辆火车就难了。” 出来才知道大串连的学生倒底有多少。 “不管往南往北,回来必走冰城,想看它,还有机会,不急。”小瑜儿淡定道,“明天下午到吉省,咱们在那儿下车,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吃点好的。” 他们出来是长见识的,身体不能垮。 几人对小瑜儿很是信服,闻言点了点头,拿出饭盒一人倒了点水,就着啃了两个窝头。 行李箱在坐位下,前后左右挤满了人,拉不出来,他们也不费那劲了,就这么对付一下得了。 吃完窝头,杨建修长舒了口气,“幸好苏姨临时给咱们买了包窝头背在身上,不然……”说着,杨建修扫了眼默默咽口水的同学,轻咳了声,“咱们就跟他们一样了。” 小瑜儿数了数剩下的量,悠着点,免强能均出两三个。 只是这么多人,给谁不给谁呢。 想了想,小瑜儿拿了三个窝头给杨建修,然后指了指蹲坐在门口的老师。 从上车到现在,小瑜儿还没见她吃过一口东西呢,便是水也没敢喝两口。听说她家境不好,一个人的工资几个人花,想来没有带什么吃食。 杨建修会意,揣着窝头挤过去,塞进老师手里就回来了。 老师姓吴,吴雨燕,去年刚毕业,从初一就带他们了。 陡然被学生塞了吃食,说不感动是假,可作为一名老师,她哪好意思要学生的东西啊。 转头又递了过来,并表达了谢意。 杨建修接住,塞了一个到嘴里,一边大口嚼着,一边冲小瑜儿耸了耸肩。 钱乐喜跟何庆生互视一眼,嬉笑着从杨建修手里各拿了一个接着吃。 小瑜儿瞪了三人一眼,收了地图,抱着布袋靠在杨建修身上睡了。 翌日下午到吉省,四人跟吴老师打了声招呼,提着行李就要下车。 因则小瑜儿是班级里最小的孩子,吴雨燕不放心地劝道:“你们别急,等一等,跟大家一起行动。” 好不容易离了家长,不用上学了,四人只觉海阔天空,哪还愿意让个老师管着啊,杨建修拍胸脯一番保证,也没能说服吴雨燕,最后还是她事忙,一个没注意让四人成功地拿着学生证和介绍信脱离了队伍。 怕遇到老师或是同学,四人没选择火车站旁边的招待所,而是找人问过路,坐公交去了吉省大学,住进了宿舍。 放好行李,四人先去办公室找老师借电话给家里报个平安,才去食堂好生吃了一顿。 白天,四人随人一起到景点、图书馆、电影院等各地参观游玩,晚上或是听大学生们高谈阔论或是参加他们举办的舞会,颇有些乐不思蜀,不知今夕是何夕。 这日四人被邀请参加他们的活动,看着几砍刀劈开的寺门,一通乱砸毁去的神像、供桌、香炉和撕毁的经书等物,小瑜儿心情一片沉重。 他跟顾老学了几年的古董知识,如何不知那香炉和供碟的年代出处。 杨建修随众人一通乱砍,眼见百年老树轰然倒地,止不住抱着人高声欢呼,“咦,”他扭头四顾不见小瑜儿,找到钱乐喜问道,“小瑜儿呢?” “好像在主殿没有出来。” 把斧头塞给钱乐喜,杨建修道:“我去看看。” 主殿里,小瑜儿抖着手捡起一片瓷器碎片,又捡起一片。 杨建修一脚踏进来,眉头一突,奔过去伸手打飞他刚捡起来的碎片,斥道:“找事呢?你没看报道啊,8月18日,林副zx就在‘庆祝文化gm大会’上发表讲话,号召hw兵‘大破一切剥削阶级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和旧习惯’。” 第239章 第239章 小瑜儿看着被他打飞在地又多了几道碎纹的瓷片, 心头沉甸甸的:“你知道这碟子是哪个朝代的吗?知道它的考古价值吗?” “我管它是哪个朝代,有什么考古价值呢, 是旧物我们就要打碎……” 小瑜儿咬咬后槽牙:“这供碟送黑市最少能卖5块。” 杨建修张着嘴, 傻了:“你、你说这破碟子,一个能卖5块?” “嗯。”这一刻,小瑜儿终于明白叔太爷往日惯说的一句话了, 文物无价亦有价。 说它无价是因为经过历史长河的洗礼, 见证了历史的演义,透过它, 我们能了解那个时代的繁荣兴衰, 民众生活、文化底蕴等。说它有价, 因为它的独一无二让某些投机者看到了它背后的金钱、利益等。 杨建修呼吸一窒, 踢了踢脚下香炉碎片:“那这破香炉呢?” 说什么年代价值他也不懂, 价格过高了自己也出不起, 小瑜儿随意估了下:“7块。”说着一指砍碎待会儿要烧的供桌,“10块。” 杨建修捂着胸,心疼得直抽抽, 娘的, 都是钱啊!!! 这几天看小瑜儿见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都会买一份给家人寄回去。要说不羡慕那是假, 可他家只他爸是农场正式公, 一月百十来块钱,养一家十来口, 奶奶要吃药, 大哥要结婚, 二姐要嫁人,哪哪不要钱, 来前他娘从牙缝里挤了五块钱二斤粮票给他,昨天花两毛买了一包瓜子请借了床铺给他们的哥哥,心疼得他啊晚饭都多吃了一碗,撑得肚子生疼,后半夜才睡着。 如今、如今……杨建修双眼咕噜噜一转,再看小瑜儿双眸都冒光,好似看到了财神爷。 “小瑜儿~” 小瑜儿警惕地往后一退,搓了搓裸·露的手腕:“别想歪啊,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它们的价值没你说那么一文不值……” “嘿嘿……明白明白,哥知道你看着它们被砸心疼,哥也心疼,你看这么着,东西哥来找,怎么卖你说了算。” “不干!”小瑜儿摇头,“我劝你也别沾手,大环境如此,别报任何侥幸……” “那你捡它们干嘛?”杨建修打断小瑜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别跟我说你捡着玩啊,哥不信!” “我看了书,却从没见过什么古物,这不好奇嘛。” 杨建修一噎,明知他不老实,却还得耐心地哄着劝着。 伸手一揽,杨建修胳膊搭在他肩头:“弟呀,老哥我穷啊……” 小瑜儿伸手掏了两块钱给他。 回到学校,杨建修避着人塞给小瑜儿一个巴掌大的小铜佛。 小瑜儿看了看年代,又补了一块钱给他。 隔天四人离开吉省,去了辽省。 到了地方,没急着落脚,小瑜儿先带他们去百货商场买了纸张、笔和颜料。 寻个避静处,重新做了学生证。 上面的钢印、签名等物全是小瑜儿手画的,介绍信亦是如此。 …… 半月后,家里收到一个包裹,打开,上下左右包着糕点,小玩具。 埋在中间的是一个小木箱,装着对明永乐青花缠枝莲纹压手杯和一整套簪钗环佩。 顾老戴上老花镜、手套,拿着放大镜挨个看过:“都是真品,怎么会让帮小子得了……”话说到一半,陡然想起八月报纸上的内容,住了嘴。 半晌长长一叹:“要搁以前,光这套簪钗环佩没有个万儿八千都拿不下来,就是……唉,这孩子太不知轻重了。” 一个搞不好,自己吃挂落不算,还会连累得一家人跟着遭罪。 苏梅抱着和暄看完信,心头微凝,哪怕换了个时空,该来的还是来了。 和暄伸手抓了只玉镯,看了看就想往嘴里送。 “这可不是吃的,”苏梅握住她的手,拿过镯子往她胳膊上一套,“看,美不?” 和暄晃了晃,镯子顺着胳膊滑了下来,往上推了推,小家伙伸手又抓了块玉佩。 “我们和暄眼光就是好,”茶大娘笑道,“挑的都是好物件。” 和暄咧嘴笑了笑,抓了对耳环塞给茶大娘。 这是见者有份呢。 “茶奶奶也有啊,谢谢我们和暄。”茶大娘欣喜地亲了亲她的脸蛋。 和暄下意识地摸了摸脸,看指尖没有口水,高兴地又抓了根玉钗给她。 茶大娘哭笑不得地接过玉钗,连同耳环一起放回去,点了下她的额头:“你说你这么大一点,咋就这么讲究呢?茶奶奶亲你一口怎么了?” 和暄看她好像生气了,忙扯着她的衣服站起来,给了她一个爱的亲亲。 茶大娘瞬间笑开了花,抱着她小小的身子爱的不行:“你啊,真是一个小人精。” “啊,”和暄挣开她的怀抱,重新坐在苏梅身边,伸手去抓一旁的糕点。 苏梅握住她的小手,点了点手背上不知从哪儿沾的灰,“脏,让茶奶奶给你擦擦。”说着,收了她手里的玉佩,胳膊上的玉镯。 茶大娘起身取下晾晒的小毛巾,溻湿给她擦了擦小手。 苏梅拆开包点心:“1、2……5,正好我们有五个人,一人一块,和暄该怎么做?” 和暄想了想,抓起一个压碎了边角的绿豆糕递给茶大娘,又拿起一个相对比较小的给汪师傅,随之又挑了两块多少有些缺点的给顾老和苏梅,剩下一块她任为最美最大的留着:“爸爸。” 说完眼巴巴地看着苏梅。 “和暄真棒!”苏梅托着油纸分了一半糕点给她。 顾老拿刀切了一块放在碟了里给她留着,因为每种糕点的口味不一样,汪师傅、茶大娘亦是各切了一小块。 和暄一边大口吃着手里的糕点,一边看着碟子里的三块,颇有几分虎崽护食的模样。 糕点有点干,苏梅几口吃完,沏了壶茶,给大家各倒了一杯,又喂和暄喝了几口。 围着糕点的口味几人闲聊了几句,苏梅抱起小木箱递给汪师傅:“汪伯,拿雨布毛毡包了,外面再套一个木箱埋进后院吧。” 知道形势紧,汪师傅不敢大意,点头应了声,抱着就去了后院。 顾老端起杯茶:“能联系到小瑜儿吗?” 苏梅算了下日期,摇了摇头:“这会儿应该在去冀省的路上。” “他这样不行,太危险了,”顾老抿了口茶,眉头微蹙道,“得赶紧想办法让他收手。” 苏梅沉吟了会儿,试探道:“能阻止吗?” 顾老执杯的手一顿:“近几年中s论战不断升级,那位这会儿提出h卫兵大串连,怕的是修正主义、资本主义f辟,怕d和国家改变了颜色,怕先烈们毕生付出的心血付诸东流。出发点是好的。” 只是两位怕都没有想到吧,这场运动会渐渐脱离他们的掌控,造成很多无法挽回的损失。 晚上赵恪回来,抱着闺女头碰头地叽哩咕噜地说了通亲密话儿,接过妻子递来的信,越看脸色越沉,将和暄往茶大娘手里一送:“大娘,你先带她出门玩会儿。” 十月中旬,晚上的天有些凉,苏梅拿了件夹袄给和暄穿上,另塞给她一个小黑蛋寄回来的木雕。 茶大娘抱着和暄这边一出门,赵恪手中的信件便“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喝道:“不知死活!” 信里小瑜儿不但写了这几天的所看所想和几样东西的来历,还透露了要存折的想法,身上带的钱票都被他买东西了,寄回来的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他随身带着呢。 苏梅倒了杯茶给他:“我想带和暄去趟京市。” 一是截住小瑜儿;二来不放心秦淑梅和喻兰,她们二人的身份太过敏感,若是形势不对,她过去了也好早做打算。 “不行。”外面这么乱,赵恪哪敢让妻子带着一岁半的闺女出门,小梅的性格他还不了解,保不准就是第二个小瑜儿。 “别这么快回答,”苏梅笑道,“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你可以好好想想。” 赵恪无奈地瞟她一眼,改变战略道:“地里的小麦熟了,后天收割,黑熊岛那边近来动作频繁,往年一直是咱俩带领大家劳作,我忙起来顾不上,你再一走,大家哪还有主心骨。” “有老局长和王族长呢。” 赵恪捏了捏鼻梁:“他二人熟悉江上的情况,从明儿开始随我一起巡视。” 苏梅:“……那小瑜儿怎么办?” “我给大哥打个电话,让他处理。”说着,赵恪拿上大衣转身出了门。 赵倬接到电话,二话没说,当晚就买了去冀省的火车票。 小瑜儿一行四人两天后到了冀省,照样先找了台电话打回来报平安。 留守在公安局的钱乐水接到电话,立马唤了顾老过去。 顾老跟小瑜儿要了地址,让他们先待在原地别动,挂了电话,忙拨通了招待所的电话找到赵倬。 赵倬赶过去,看了一圈,没找到小瑜儿。 还是小瑜儿唤了他一声,他回头仔细辩了下才认出来,好么,几人还做了伪装。 第240章 第240章 见到侄子, 赵倬本是欣喜的,可想到他办的事, 自己一路来的担惊受怕, 赵倬气得抬腿给了小瑜儿一脚:“长本事了!” 杨建修等人不认识赵倬,上前扶住踉跄倒退的小瑜儿气道:“大叔,你咋打人呀?” 赵倬利眼如刀地扫过高了小瑜儿一头的三人, 这一看明显就比自家侄子大了五六岁嘛, 他不是爱迁怒的人,可心下多少还是带点情绪。 “找个地方洗把脸, 把衣服换了。”赵倬转身向外走道。 眼见他大步出了门, 杨建修吁了口气, 撞了撞小瑜儿的肩:“谁呀?” “我大伯。”小瑜儿转身拉起行李箱, “走吧。” 三人忙背起各自的东西跟上。 出了这片地界, 小瑜儿掏了方帕子, 拧开军用水壶的盖子浇了些水在上面,仔细擦了把脸。 三人有样学样,一一擦去脸上的妆容, 随之找了个避静处换了身外衣。 赵倬默不作声地看着。 收拾好自己, 小瑜儿拉着藤箱紧跑几步, 走在赵倬身旁, 好奇道:“大伯, 你怎么过来了,出差吗?” 赵倬斜晲了他一眼:“你干了这么大的事, 就没想过家里会担心吗?” 小瑜儿张了张嘴, 嗫嚅道:“我信上写了, 我做了伪装。” “呵!”赵倬冷嗤一声,“就你们那点妆容, 碰到一个有心的,稍一走近蹭一把你们脸上的颜色就露底了。”他是先入为主,觉得自家侄子还是个跟福团子一样乖巧的孩子,所以一时没认出来。 小瑜儿知道他们一路行来如此轻松,一是手里的学生证,让他们赢得了诸多方便,二是入手的东西不多,又多是小件,才没引起他人的关注。 赵倬说完看小瑜儿低着头不说话,以为他不服,气得抬腿又给了他一脚:“成天跟着你爸训练,就给练出了一身犟脾气?” 小瑜儿毫无防备,“扑通”一声,连人带箱摔倒在了路边。 担心箱子里的东西,不等人扶,小瑜儿一骨碌从爬起来,忙小心地抱起了箱子。 赵倬牙疼地瞪他一眼,上前提起两只箱子,拉着朝前走道:“跟上。” 小瑜儿小心地护在一旁:“大伯你慢点,里面装了套薄胎的碗碟,别磕了碰了。” 赵倬驻足,瞪他,真想再给他一脚。 …… 没在冀省多做停留,当晚,赵倬便带着四人坐上了京市的火车。 他过来没跟家里人说,陡然带了四个孩子回家,大家虽觉几人相遇有些巧合,却顾不得寻问。 出事了! 尽管苏梅、赵恪早早就跟喻兰、秦淑梅打了招呼,这几年,吃用省些,花瓶、手饰等该收的收,该藏的藏。可半辈子养成的生活习惯在那放着呢,精致的衣服,一套上百的化妆品,自以为不显眼的红宝石耳钉,戴在衣服里面的玉石吊坠等等,还是让人看在了眼里惦记在了心里。 这不,喻兰第一个就被同事、学生贴了大字报,在办公室的书桌里搜出了跟港城父兄来往的信件。 赵倬又惊又怒:“人呢?” 秦淑梅一边吩嘱保姆给几个孩子弄吃的,一边强自镇定道:“关起了。你别急,你爸已经在走关系了,先看看能不能将厚衣服送进去,天冷了,不管怎样,别冻坏了。” 衣服都送不进去!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赵倬冷肃着脸在屋里转了两圈,目光扫过自责不已的小瑜儿,拍了拍他的肩:“不关你的事,我和你大娘这是早就被人盯上了。” 不然不会他这边一走,妻子紧跟着就出了事。 “吃完饭,你跟他们三个去招待所。”怕连累孩子们,赵倬提前安排道。 杨建修紧张地搓了搓手:“大伯,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吗?” 一路上他们没少遇到这事,不只老师,还有各个机关的干部和厂区的工人等,有那性子硬的,死不低头,脊梁骨都能给你打断。 惊惧的同时,他们更加茫然,这个世界怎么了? “那个……”钱乐喜抿了抿唇,小心建议道,“最好别硬挺。” 赵倬挨个拍了拍杨建修三人:“好孩子,大伯心里有数。吃完饭,去招待所好好睡一觉,明儿让小瑜儿带你们逛逛京市,然后哪也别去了,坐上去佳市的火车,赶紧回家。” 三人看向小瑜儿。 小瑜儿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交待好几个孩子,赵倬又安抚了母亲几句,骑上自行车去了妻子所在的大学询问情况。 这会儿他倒庆幸儿女和小璋不在,暂时波及不到他们。 秦淑梅目送着儿子走远,回身比划了下小瑜儿的身高,笑道:“几年不见,我们小瑜儿都这么高了。” “奶奶一点也没变,还是这么年轻好看。” “哈哈……小嘴甜的哟,就会哄人。”牵着小瑜儿在沙发上坐下,秦淑梅一边招呼杨建修三人吃水果,一边打量了番小瑜儿的眉眼,小时候还不显,这会儿容貌长开了,越发像他妈了,“带和暄的照片了吗?你妈说她长得可爱极了,她自己也说自己好美,怎么个美法?” 虽说小梅搁个三五月就会画一张全家福寄来,可不见人,秦淑梅又如何不惦念。 “我妈说的没错,她是挺可爱的,整个伊嘎镇就找不到比她更可爱好看的孩子。”小瑜儿眉眼一弯,掏出钱包,取出里面夹带的一张肖像,“我妈画的,您看。” 这是一张最近画的大头贴,小丫头眉眼精致,双眸似两颗圆溜溜的葡萄般晶莹剔透,咧着嘴,露着雪白的小奶牙,下巴上坠着串要掉不掉的口水。这模样,看得秦淑梅一颗心都要融化了,“你妈还是这么促狭。” 小瑜儿想到家里墙上挂的那一排五颗星星,会心一笑,“奶奶,我四哥、五哥在京市吗?” 童子军有没有具体的训练基地,外界谁也不知道,不过每年童子军招收都在京市军区完成。 算算日子,新一轮的招新也快开始了。 秦淑梅抽出小像,起身拿起条几上竖放的像夹:“他们刚工作,正是适应的时候,家里的事就别跟他们说了,免得他们担心。” 小瑜儿笑笑,没应。 吃过饭,小瑜儿抱了抱秦淑梅,拉起藤箱带着三人去了附近的招待所。 放下东西,小瑜儿脚步不停道:“我下去给我爸打个电话,你们先睡。” 杨建修冲他挥挥手,关上门,大马金刀地往床边的椅子上一坐,看着钱乐喜、何庆生道:“我想陪小瑜儿留下,你们呢?” 钱乐喜抬腿踢了他一脚:“这还用问?” 何庆生跟着给了他一脚:“就你跟小瑜儿玩得好是吧,我和钱乐喜跟他就不是朋友了?” 杨建修冲两人翻了个白眼,拍了拍腿上被两人踢的脚印子:“跟赵大伯学会了是不是,什么毛病!” 钱乐喜抬了抬脚,笑道:“还别说,这么踢人就是爽!” 杨建修瞪了他一眼,打开包裹,拿了换洗衣服道:“别废话,抓紧时间下去洗个澡,分头行动。钱乐喜去学校打听情况,何庆生你去各个场所走一走,看看形势。” 两人点点头,飞速拿了换洗衣服跟在他身后下了楼。 离招待所不远有家公共澡堂,到了楼下,三人目光扫过柜台上空置的电话,带了抹了然。 小瑜儿不在大厅,肯定单独行动了。 被他们惦记的小瑜儿,此刻并没走远,而是提着包刚从供销社买来的点心,去了不远的军区。 当年小黑蛋兄弟初入童子军,苏梅怕他们陡然离开家,吃不好住不好,遂担心地跟来了军部,不要任何工资地在食堂当了名杂工,受到了大师傅几分照顾。 苏梅记恩,多年来往京市寄吃食,三回里总有给大师傅的一份。 小瑜儿要打听童子军的消息,别人可能不好使,找他准没错。 得了他哥不在京市的消息,小瑜儿谢过大师傅,转身又敲开了家用电器研究所的大门。 顾清看到小瑜儿,高兴地抱着人转了个圈:“你一个人来的吗?叔太爷呢,你妈他们回来了吗?” 当年借着全自动洗衣机的图纸署名,顾清一毕业就进入了研究所,随之又在苏梅信件的提点下开发了工业洗脱机、烘干机等。如今,年纪轻轻就已是所里的高级工程师。 “啊,顾清哥,快放我下来……”小瑜儿开心的同时,还有几分不好意思,他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被人抱,“我跟着串连的同学来的。” 顾清朝他身后看了看。 “他们在招待所……”随之小瑜儿将喻兰的事说了一遍。 “你爸妈知道吗?” “我早上打电话,我爸出去巡视了,我妈带着人忙着收割麦子呢,家里只有叔太爷带着和暄在玩。” “先回去陪你奶,剩下的事你别插手,我来安排。” 小瑜儿面露迟疑:“会不会连累你?” 顾清抬手给了他一个钢崩,“瞎担心什么,就我那些研究成果,谁敢动我!” 小瑜儿抬手冲他行了个军礼:“谢了,回头让我妈给你寄些吃食。” “要你妈亲手做的肉酱,鱼松和鱼籽酱。”顾清毫不客气道。 “好。” 看着小家伙上了公交车,顾清回身进了研究所,拿起桌上的电话,打到学校,先了解了事情的经过,然后亲自拜访了两家。 中午,喻兰就被放出来了。 不过大家心里明白,这事不算完。 晚上顾清忙完,提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过来,直言道:“最好的办法,调离京市,下到偏远的小镇或是山村。” 与之同时,赵恪的电话打过来了。 他是巡江回来,听钱乐水说白天京里来了几通电话,算了下日期,这会儿小瑜儿跟大哥该到京市了,他只当小家伙打来给他报平安呢,没想到自家这么早就出事了。 “陕北和我这儿,大嫂想去哪?” 比着人生地不熟的陕北,喻兰肯定是想来伊嘎找苏梅他们了。 “那就过来,大哥一起。”赵恪敲了敲桌面接着道,“爸办理病退吧,然后跟妈一起去南方疗养院休养。刘五叔带着几个小辈在疗养院工作,到了南方,我让他接你们。” 秦淑梅一听就不乐意了:“你大嫂能去你那儿,我为什么不能?小恪,你是不是觉得妈老了,过去了给你和小梅添乱,搅了你们的生活……” 赵恪哭笑不得地揉了把脸:“你的腿,还要我说吗?” “我的腿早好了。” “那也不行,这儿一年有七八个月是冬季,离江又近,湿气重。来了,万一犯了怎么办?”是,有小梅呢,保准不会有事,可他不想事事都要妻子出头,什么事做了都会有痕迹。 秦淑梅噎了噎。 赵儒生干了大半辈子g命工作,你让他突然退休,他真不舍得:“让你妈先去,我再等等,手头上一摊事儿哪能说丢下就丢下。” 赵恪听得眉头微拧。 “让爸留下吧,”赵倬道,“一家子全走了,也不是事儿。”孩子们过几个月都回来了,家里没个大人照看着也不行。 赵恪抿了抿唇,半晌“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这边挂了电话,赵恪先给刘五叔打了声招呼,让他到时派人接一下老太太。紧接着又分别给刘家晟和老族长去了个电话,让他们安排族人调离。 至于手续什么的,他托了方东升和宋国宏。 季书记早两年就凭借着修路、改建、油棕等一系列民生经济,升职去了省里。 赵恪这通电话打得真的很及时,因为,早在几天前,刘氏族里留学归来的13人就被贴了大字报,剔了阴阳头,胸前挂了牌子。 老族长一直在跟人打点周旋,刘家晟则在犹豫着要不要打扰赵恪,18户人家,老老少少一百多人,帮谁不帮谁? 两人真的没想到,他一力扛起,全给找好了后路。 出事后,他们求了多少故交,送出去了多少东西,胆大的收了东西说两句无关紧要的好话,胆小的远远看到他们便先关了门,还有一部分更是恨不得再往他们头上踩上一脚或是教唆了人闯进来搜刮打砸。 好在平安跟他母亲拿着棍棒栏在了众人面前,因为是烈士遗孤遗孀,他们不敢硬闯。 抹了抹眼角,老族长招手唤来儿子:“去把各家主事的男人叫来。” 大家伙一个个忐忑而来,挤满了祠堂。 老族长跟刘家晟先将赵恪的安排说了一遍,有人愿意,恨不得马上收拾了东西走人;另有一部分人自觉已出了五服,自家小门小户不要紧,婉言谢绝了。 对此,两人也不勉强,一个大族全部调离,太打眼了,本来他们就想着,除了家有出国留学的人家,剩下的以抽签或是自愿的形式留一部分人下来。如此正好,只是这些人的后代,他们还是想带走,怕的是万一。 有人同意了,亦有人不愿。 刘家晟劝了又劝,见这些人死犟着不松口,只得托了朋友帮忙盯着些,一旦出事了,麻烦给他们送个信。 末了老族长又吩咐道:“给西部发展的几个孩子去个电话,叮嘱他们好好工作,别挂念家里,有困难了给小恪打电话,没事尽量别联系。” 二伯、三伯等人连连点头。 …… 方东升、宋国宏办这些要担风险呢,一个不好就连累了人家。挂了电话,赵恪站在桌前左思右想,还是给顾森和季书记各去了一个电话。 季书记站得高了,对这场运动看得也就更清楚些,他顾忌多,一时没敢应承。 顾森一直牢记着赵恪几年前交给他无人机时提出来的条件,遂接到电话,当下就试探地跟那位说了。 “赵恪,”那位念着这个名字笑了,“是个有本事的。”他看了伊嘎的经济作物报告,从一无所有,到粮食堆满仓,是个放到哪里都能脚踏实地做事的人才。 还有苏同志,去年交给机械厂的那个四轮翻斗车模型,虽然含蓄了点,却让一众研究人员看到了方向。这不,今年六月份就研发出了一台翻斗大货,改进后,八月又生产了十台,送去煤矿场,那效率当天就出来了。 “亲戚要下乡支教啊,好事!有什么阻力,你跟那边说一声,给办了。” 顾森不敢隐瞒,忙将刘家的特殊性详细地说了一遍。 “既然早年就捐了家产,族中又出了刘英、刘俊远那样的烈士,现下又有一腔支教边疆的决心,其他的那都不是事儿。” 顾森精神一震,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先跟赵恪说道:“说了支教边疆,陕北他们是不能去了,你那边能接收得完吗?不行的话,我将他们安排到云省,那边我顾家人最多,有他们照看着,你成放心了。” “行。谢了。” “你跟我还用来这一套。”顾森轻笑一声,心情甚好地挂了电话,紧跟着又拨通了花城的和教育局局长等人的电话,将事情一一交待下去。 顾森是在那位住处打的电话,花城的和教育局局长等人不敢怠慢,第二天开完会,先让人消了那13位出国回来的罪名,将人放回去。随之唤了老族长和刘家晟过去,很是客气地给了伊嘎和云省两个地方。 两人回去再次唤了族中各房的当家人过去,按个人喜好,统计了去云省、去伊嘎的人数。 接下来便是上报,填写支教边疆的申请表,交接工作,收拾、封存家私等。 …… 苏梅带着人交了公粮,入了库,刘家也定好了前来的人数。 10家,89人。 带队而来的是刘家晟,老族长不放心另几家,亲自带着他们去了云省。 赵恪拿着人员名单,找到杨场长,说明情况。 杨场长一听上面允许的,那这身份上就没有问题了,再看不是各个大学的教授,就是小初高的老师,还有几个是留学归来的某一方面的人才,不等赵恪开口,就想将人全部扣下。 赵恪心下松一口气的同时,笑道:“你这里就一个小学,一个初中,哪用得着这么多人。”除非申办高中,这也是他今天来的目的。 “这个不用担心,”杨场长志得意满道,“来年开春,我组织人再建一个高中,这么点人,说实话还不够我用呢。这几位,”杨场长点着一个个人名,“我是一定要的,有了他们,我申请办高中也有说服力不是。” 赵恪勾唇而笑:“和着你还没申请啊……” 杨场长诉苦道:“先前你还不知道,初中老师都是硬凑的。” “人给你可以,但有一点,你得给我一个保证。”赵恪肃容道。 “你说。” “我要他们平安!日后不管你们农场咋闹都不可将主意打到他们身上,你若能保证,我今儿就应了。” 杨长场二话不说,立马保证道:“这个你放心,只要我杨长耕在,就无人敢动他们一根手指,除非他们从老子尸体上踏过。” 赵恪点点头,接下来开始要住房。 他那边留两家教小学的教师,剩下的全放在这儿,不为别的,一是争取不浪费他们一身才华,二也给这边一个发展教育的机会。 还有十几天雪就落下了,建房有点赶,杨场长的意思,交了公粮,再把过冬的粮食一分,仓库便能腾出几个,八家住两座大仓库完全够了。 赵恪过去看了看,仓库建的不错,比一般的房子都好,只一点,得改。 拉隔断,开门,修炕。 赵恪这么一说,杨长又肉疼了,因为按赵恪的说法修下来一点也不轻松。 “不能男女分开,各修一个通铺吗?” 赵恪牙疼地看着他:“刘家是文人,文人注重什么,他们可以缺吃少穿,可有两点不能缺,一是不能没有书读,二是不能没有隐私。他们过来上面一人给了些安家费,不多,修屋子够了……” 赵恪的话没说完,杨场长便双眸一亮:“你不早说,有钱,啥事干不成。” 说罢,风风火火安排去了。 赵恪摸了摸鼻子,连忙跟上,将苏梅一早画好的房子布局图递了过去:“呐,看看,我们苏同志说了,要照这个来。钱你放心,我们先垫着,保证不让大伙儿吃亏。” 说着递了个信封过去他。 不但有钱,还有一些他们用不着的票。 杨场长接过钱,点了遍,忍不住直咋舌,等再一看布局图,又止不住肉疼。 “要这么大的屋子,这么大的院吗?” “嗯,”赵恪打开效果图给他看,“美吧?” 屋里后面窗下是炕,炕上炕桌炕柜一样不缺,炕下衣柜、书桌、书柜等亦是应有尽有。 院里不但画了鸡鸭圈,还勾勒了成片的菜地。 “行吧。”杨场长能说什么,人家给的钱足。 农场几千户,找些现成的土坯、家具那真是太容易了。总有那么几户准备来年盖房或是嫁娶的。 甚至为了让既将到来的刘家满意,杨场长算着用度,下面离地一米多高的地方给垒了石头。 第241章 第241章 农场那边忙的热火朝天,赵恪他们也没闲着,伊嘎还留了两户呢。 这边可没有现成的土坯、家具, 建房的材料肯定要买的。 因是教师,赵恪就想将两座宅子划在小学旁边。 一至五年级的教师找齐了, 原有的小学, 赵恪就想重新做个规划,最起码不能再几个班级一个教室地混着上课了。 找来王族长、老局长, 三人商量一番, 小学再盖五间, 那就有七间了, 一间学前班,五间教室, 一间办公室, 等到开春了, 再拉一个大大的院落, 做一对篮球架, 增加些体育建材。 商定好, 赵恪给两人倒茶:“老师过来, 属于支边, 上面给予了一定的优惠待遇,工资同外边一样,安家费一人180元,一年有一次探亲假,来回车费和医疗费全部报销。这两家的房子,”赵恪点着两座宅子的规划图道, “就从他们的安家费里扣。” 两人互视一眼,点头。 “说到医疗,”赵恪看向王族长,现在诊所的赤脚医生是他侄子王德佑,“月前我跟上面要了两个进修名额,一个西医,一个主修妇产科,王德佑算一个,另一个我准备给镇上接生的宋冰花。” 宋冰花跟老局长虽说早已出了五服,却也是亲戚,不偏不倚,他们这位年轻的局长在办实事的基础上,方方面面也都考虑到了。 两人再次点了点头。 “另外,”赵恪接着又道,“我想招两名财务,定一个妇女主任。” “以往咱们这儿穷,打渔狩猎所得免强糊口,不要政府补贴就不错了,哪还有什么税收。可现在不一样了,交了公粮,分给各家后还有积存。去年的用来修路了,今年盖了小学,还会剩下一些。剩下的这些,我准备明年添在农具上。一进一出,咱们得有帐。至于妇女主任,这个早就该设了,普法、育儿、卫生、宣传、拥军活动等等,得有人统领,得有人去做。” 王族长:“妇女主任,我看就让你们家苏同志……” 赵恪抬手打断了王族长的话:“苏同志不合适,她对群众生活不了解,性格又太过要强,”似想到什么,赵恪笑道,“我怕她当了妇女主任,镇上的汉子都来找我告状,说家里的婆娘腰杆挺直了,钱财要拿,还要求平分家务。” 两人想想苏梅秋收时遇到夫妻吵架,二话不说先训汉子几句,了解情况后,更是压着汉子跟媳妇道歉的那股强悍劲儿,心有余悸。 “我选何珊,你们二位觉得呢?” 何珊,小学毕业,个性爽朗,平常爱管个小闲事,倒还可以。 主要在两位眼里,妇女主任不是什么正经的职位,就是个管闲事的。他们看重的是赵恪方才提到的财务,这个可不同,主管镇上的财政大权,说话有份量着呢。 “新来的老师跟原来的两位老师教学肯定不一样,为免他们起什么冲突,我准备把两位老师抽调出来,担任会计一职。” 两人一愣,两位老师跟他们的关系都不是太亲近,说不失望是假,不过,倒也能认同。 能选上老师,最起码都是小学毕业,算帐是没问题的,再加上人品不错。 “你家老爷子呢?”两位老师另作安排了,往常不要工资帮忙代课的顾老,老局长就想知道,赵恪又有何打算。 老人家年龄不小了,赵恪肯定是希望他能待在家里教教和暄,看看书,过一个悠闲的养老生活。只是,想想他也不会愿意,教了孩子两年,多少都有感情了,让他放手哪会舍得。 “我回去问问,他要是愿意,就让他当一个代理校长吧。冬季不用上课,平常管管事,反正也不要工资。” “也是,人老了你真让他闲下来,他反而不自在,倒不如给他找点事做。”王族长笑道。 事情既然都定下了,那就抓紧办理吧。 眼前冬天就要来了,光凭他们镇上的汉子,十几天内盖好两个院子,几间学校,有点难。 钱乐水去附近村镇招人,老局长带着一部分人清理宅基地上的荒草,填平沟壑,王族长带人进山砍伐枯树,捡拾干柴,为两家过冬和学生们上课做准备。 何珊走马上任,带着妇人们煮饭打杂。 两位老师带着孩子照常上课,等刘家人到了,再做交接。在此之前,还是按以前走,赵恪直接签字拿钱,带着人去前进农场买土坯、家具,订制课桌等。 他们这边为着刘家的到来忙活个不停,京市赵倬和喻兰也在顾清等人的周旋下拿到了支边通知。 赵倬分配到了雷诺河镇派出所,喻兰则分配在了镇高中教书。 雷诺河离前进农场四十多公里,离伊嘎一百多公里。 接到电话,苏梅凝眉不解道:“不是说直接辞职过来吗?怎么又去申请支边了。” 支边,还不是哪里缺人往哪里放。 “你大哥今年才40岁出头,”喻兰不舍道,“窝在家里哪行啊。” 挂了电话,苏梅有些不放心,雷诺河一条公路直通佳市,政治风向受到外界影响很大,大哥在哪都无所谓,可大嫂不行,她那身份放在外面,就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引爆的炸·弹。 翌日,苏梅收拾了块腊肉,一条一百来斤的鲟鳇鱼,让赵恪拉土坯的时候,问问杨场长能不能将人调到他那。 说来,这时候的农场可不比一般的城镇差,它们以种大米、小麦、玉米、大豆为主,兼养鸡鸭牛羊等,内设诊所,供销社、邮局、信用合作社、保安队、运输队等。 可安排的工作多了。 杨场长正被红旗农场他的老上级追着要几个刘家人呢,闻言,忙不迭地将两人介绍了过去。 喻兰父兄在港城,这个经不起查,赵恪打电话请顾森要了一本那位签名的hb书给喻兰,然后亲自去了趟红旗农场,找杨场长的老上级宋志国说明情况。 宋志国的父亲是佳市机械厂的厂长,对赵恪早有耳闻,更知道他身后站了位了不起的人物。可在听到他嫂子手里有那位亲笔签名的hb书时,内心还是震了一震。 “人来我这儿,你成放心了,只要我不倒,我保证无人敢动你兄嫂。” “谢了,”赵恪伸手与之相握,“日后有什么事,说一声。” 宋志国知道这是赵恪给的承诺。 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宋志国道:“常来往。” 赵恪点点头,隔天就让人捎了些自家做的酱、酱油、咸鸭蛋和一壶三斤的豆油。 汪师傅的手艺能差了,宋志国吃得开心的同进,更感于赵恪的这份通透,抬头叮嘱妻子道:“前天,妈不是寄来了两袋奶粉吗,家里的孩子大了,正常吃饭就成,找人给赵局长送去吧,他家有一个一岁多的女娃。” “好。”人家东西送得实在,简莲也不小气,“家里还有半斤嫩黄的羊毛线,够织一件小儿毛衣,也一块送去吧,再捉两只下蛋的老母鸡。” 宋志国点点头:“西边老李原来住的那院子,你抽空帮忙打扫一下,看看缺什么,回头你去会计那儿支点钱给添上。” “那院子,好几家盯着呢,给了他们不是惹事吗?”刚来就得罪了几户人家,日后能消停? 宋志国:“赵倬当了十几年的老刑警,你当他那本事是混出来的。再说,一座宅子几家争,给谁不给谁呀?” 简莲想了想:“能少一事是一事,回头有人问,我就说赵队长花了四百块钱买下了。” 那宅子四百块钱买下真不亏,虽说也是泥草房,可当初人家老李没少费心,地基用的是砖石,房间建的大,窗子开的阔,还给装了毛玻璃,院里鸡鸭棚用的都是好料,菜地规划的井井有条,最主要的是人家没住两年就调走了,房子跟新的差不多。 宋志国三两口喝完碗里的粥:“那你就别找会计支钱了,缺的咱们给添补上。” “好。” 不等简莲添补,苏梅搭赵恪拉土坯的拖拉机到前进农场,然后坐公交来了。 挑着个担,一头一个竹筐。 一筐装着锅碗瓢盆粮食肉菜,另一筐装着被褥毯子床单被罩布鞋土布衣服等。 简莲吓了一跳:“你、你咋挑来的?这么重!” “嫂子。”苏梅打了声招呼,笑道,“我从小力气就大。” 看了看眼前的宅子,挺不错的:“这是分给我大哥大嫂的房子吗?” “不算是分,用安家费买下的。”随之简莲解释了下原因。 放下东西,苏梅进屋转了转,三间正房跟他们老房子的布局一样,左右各多了间旁房,一间做了杂物房,一间修了炕。 真的挺好的,日后哪怕小琛小珺过来也有地方住。 “这钱付的值,得亏嫂子和宋场长帮忙操持,不然我们还捡不到这么大的便宜呢。”苏梅笑道。 “应该的。”简莲松了口气,满意就成,给人办事就怕办了还遭人嫌弃挑理,“你不知道,我家那口子听说前进农场分配去了一批知识分子,那个羡慕啊!我们农场虽说早两年就办了高中,可高学历的老师却没两个,你嫂子过来,我们真是求之不得。” 苏梅心里有了底,大嫂过来还是教书了,至于大哥去哪儿都成,“嫂子,我记得我家赵局长说,安家费一人是180元,两人也就360元,买这房子还差着40块呢。等会儿走时,麻烦嫂子带我去会计那儿一趟,我把钱交了。” “成。”简莲应了声,取出竹筐里的两只锅装上,“还别说,大小正好。” “我家汪伯说,天下灶就那么几个规格。”苏梅拿出纸笔,记下各房缺的东西,席子、炕桌、炕柜、衣柜、桌椅等。 好在红旗农场今年刚建了个家具厂,拿上钱票一会儿就给拉来了。 苏梅打水擦洗干净家具,晾干,归置好东西,锁上门,提了串蔡佳微寄来的芭蕉和两个柚子随简莲去了她家。 孩子们刚放学回来,见到苏梅一个个好奇地看了过来。 苏梅一眼扫过去,就被一个黑得跟煤球的孩子吸引了,虎头虎脑的,立马让她想到了小黑蛋。 “这是前儿来的赵叔叔的爱人,”简莲跟孩子们介绍道,“你们叫苏姨。” 苏梅长长的辫子盘在脑后,颊边的一缕碎发趁得莹润的鹅蛋脸越发精致白皙,红毛衣露着白衬衣的小圆领,下面是条黑色条绒西装裤,外罩米色长风衣,本就高挑的身形,因为穿了双黑色的高跟皮鞋,显得越发高挑了。 几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是气质,就觉得比他们以往见的所有阿姨都漂亮,声音里都似带了蜜:“苏姨~” 苏梅掏出四个红包递过去,到了那个黑黑的孩子跟前,喜爱地摸了摸他的小脸:“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简莲惊讶地挑了挑眉,没想到自家收养的孩子倒得了她的青眼。 小黑娃觑了眼简莲,展颜笑道:“苏姨,我叫李力强,8岁半。” 苏梅一撩衣服蹲在他面前,张手道:“阿姨能抱抱你吗?” 李力强愣了下,伸手抱住了苏梅的脖子,下巴抵在了她肩上,好香好暖啊! 苏梅揽着他小小的身子,越发想念小黑蛋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苏姨,”最小的女孩,6岁的宋简雪张着两手道,“我也要抱抱……” “我也要。”话一说完,10岁的宋简伟就红了脸。 苏梅敛了敛心头陡升的情绪,松开李力强,笑着挨个儿抱了抱3个孩子。 “别怪我偏心,”苏梅松开最后一个15岁的荣简芳,起身掏出把酒心巧克力分给他们道,“实在是力强太像苏姨家的小黑蛋了。” “小黑蛋!”宋简伟看看李力强,有几分了然,“他一定跟李力强一样黑。” “对!”提起小家伙,苏梅眉眼里都是笑意。 回到家,苏梅抱起扑来的和暄,进屋就翻出了小黑蛋所有的照片和信件。 茶大娘端了碗八宝茶过来,看着满炕的东西:“想念辉了?” “嗯,”苏梅接过八宝茶喝了口,抱着和暄指着照片上的小黑蛋教道:“六哥,念辉。” 和暄伸手戳了戳小黑蛋的脸蛋:“黑!”然后又点了点自己,“白!” “对,我们和暄白,是个小可爱,六哥黑,是个调皮鬼。” “六哥,皮!” “是,皮,皮得几年不回家了……” 赵恪回来听茶大娘说苏梅想小黑蛋了,脑袋一转,便找到原因了:“见到宋场长家收养的那孩子了。” “嗯,跟小黑蛋真像啊!”容貌有五分,最主要的还是那双透亮的眼睛,带了几分灵气,某一刻跟小黑蛋像了十成十。 “你是太想念小黑蛋了。”小黑蛋这么大的时候,不但在童子军里已是独挡一面的小兵王,还完成了高中学业,这孩子……差远了。 赵恪没当回事儿,谁知隔天李力强和宋简伟便跑来了。两个小家伙一来,苏梅那个高兴劲啊,又是擀面条宰鱼,又是做点心的,全围着两个小家伙转了。 “过来,”赵恪抱着闺女冲两人招了招手,“你们怎么来的?” “从前进农场坐了你们镇上拉土坯的车过来的。”宋简伟诚实道。 赵恪的目光落在后面的李力强脸上,看得他下意识地眉眼一垂,瑟缩了下,随之又抬头迎了过来,这一点倒是跟四岁的小黑蛋有些像似。 太巧了,赵恪心下升起了股警惕。 翌日便亲自送了两人回去,找到宋志国了解李力强的情况。 宋志国先开始不解,后面便是心惊,不是李力强的身世或是他本人有什么问题,而是赵恪这份警惕。 伊嘎有什么?让他这么戒备。 赵恪一看宋志国脸上的表情,便知道问得突然了,忙话题一转,补救道:“我和苏同志都十分喜欢这孩子,十一月,京市童子军招新,我手里正好有一张推荐名额……” 宋志国恍然,随而起身郑重地冲赵恪敬了个军礼:“我代力强谢谢你!这孩子命苦,他妈刚怀上他,他爸就牺牲在了边境,不等满月,他妈就收拾包袱改嫁了,他爷奶受不了打击,半年内相继没了,他姑为了他爸的抚恤金养了他,却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两年前要不是我去看望一位战友,走到他们村,陡然想起他爹,想着过去看看,”想到初见时小家伙的惨样,宋志国止不住长叹了声,“哎!太可怜了!不带过来,任由他跟着姑姑生活,我都怕下次过去会看到一座孤坟。” 赵恪听得心惊! “你等等,”宋志国起身拿了张照片,“中间这位就是他爸李项明。” 赵恪看着照片中的人一愣,李力强就是这人的翻版,而这人因为眼中多了些东西,越发跟现在的小黑蛋像了。 李项明,赵恪记着这个名字,回到镇上便给江硕打了个电话,让江硕查下他的档案。 江硕翻了翻传真过来的资料,又拿着李力强的近照,跟小黑蛋八岁时的照片对比了一下,像,又不像。 说像,是因为八岁的李力强眼中的灵性,像足了四岁时的小黑蛋。不像亦是在这里,同年龄段相比,李力强太稚嫩了。 拉开抽屉,江硕翻看着小黑蛋近来从边境传回的各项任务进度。半晌拿起电话,“队长,你不是说嫂子想小黑蛋想得紧吗,想不想让他尽快回来?” 赵恪瞬间便明白了他的用意:“差着年岁呢。” “四岁的年龄差,经过特殊训练,要不了三五年就赶上了。” “不行,”赵恪反对道,“这样对李力强不公平。” 不是谁都甘愿当别人的影子。 事关在国际上、在边境亮出名头,让敌人闻之色变的小黑蛋,江硕才不管什么公平不公平呢。当晚他就递交了申请,隔天一早拿到批示,他就买了过来的火车票,巧的很,跟赵倬、喻兰同一个车厢。 与之同时,小瑜儿、杨建修、钱乐喜和何庆生陪着秦淑梅登上了去往花城的火车。 四人准备送了秦淑梅从另一条路往返,这样也算从东到北,再有北到南,由南到东地绕着国家的版图转了一圈。 小黑蛋没想到只是任务之余的一次放松,会在火车上遇到阿奶和小弟。 “奶奶,你们这是去哪啊?”此刻的小黑蛋,扎着两个小辫,戴着塔帽,穿着身将校呢军装,武装带扎得小腰一把,背着军用书包,端端正正地坐在秦淑梅对面,完全一副串连女学生的打扮。 秦淑梅只觉得这姑娘瞅着亲切,“去花城。” 小黑蛋一愣,娘和赵叔不是去伊嘎了吗?奶奶这会儿去花城干嘛?想到现在的形式,小黑蛋蹙了蹙眉,不知舅爷他们有没有受到波及。 可恨的是他不能露面,也不能插手,因为大家所知道的林念辉还在国外受训,却不知他早已于半年前回了国。 压下心里的情绪,小黑蛋笑道:“我也去花城,听说花城有一个地方的稻花鱼特别好吃,还有海岛礁石上生产的一种带壳的软体东西,点上粉丝蒜蓉放在炭上一烤,那滋味说不出的鲜美。” “你说的是生蚝,是鲜,就是不能多吃。说来,我最喜欢的的还是稻花腌鱼,拿油略微一煎,就着我能多吃半碗饭。”秦淑梅打量着小黑蛋的穿着,“看你这一身,是干部子弟了,哪个大院的?” 他现在还真是有名有姓,小黑蛋张口就将原来这姑娘父兄的姓名报了上去。 秦淑梅想了想不认识,不过都是大院里出来的,那肯定有很多共同话题了,遂两人越聊越是投机。小黑蛋不但得到了家中诸多信息,还看到了小妹和暄的照片,中午,更是吃到了小瑜儿从家里带来的肉酱。 品着这股熟悉的味道,小黑蛋差点想流泪,唔,想家。 这么一路到了花城,小黑蛋看着来接他们的刘五叔等人,依依不舍地跟秦淑梅挥手道别,坐车去刘家宅子外面转了转。 刘家人刚走没两天,大多数宅子都空了。 小黑蛋没遇到熟人,转身刚要走,余光扫到几个采点的毛贼,眸子暗了暗,他也不急着去招待所休息了,不紧不慢地坠在几人身后,寻到他们的住处。晚上进去放了几个高仿,回头一个电话就将他们举报了。 这么来了几次,花城的地下圈子一时风声鹤唳,无人再敢打刘家秘室宅院的主意。 算了算时间,该赶回边境了,走前,小黑蛋买了些水果去疗养院看望秦淑梅,好巧不巧地遇到小瑜儿几人在清理收来的古物。 好!很好!小黑蛋磨了磨牙,延长了归期,在小瑜儿又一次准备出手时,一个闷棍将人打晕,堵住嘴,蒙住眼,塞住双耳,捆住手脚,丢在了方东升家的柜子里。 然后模仿小瑜儿的声音,给秦淑梅打了个电话,说遇到同学了,想跟大家一起去花城大学看看,明儿再回去。 七个小时后,小瑜儿被方东升从自家柜子里提出来,整个人都虚脱了。 他没有受过特殊训练,无声无光封闭的环境里一待这么长,不知时间流逝,不知身在何方,更不和绑他的是谁,有何目的,简直要疯了。 方东升也要疯了,他不就找件衣服吗?自家柜子竟给他来了个大变活人! 他还是武装部的部长呢,人被绑在自己家里,他竟然一无所觉,娘的,这要是仇家,那他还有命吗? 第242章 第242章 方东升蹲在地上给小瑜儿好一通揉搓, 帮他恢复四肢的血液循环:“来,我扶着你站起来走走。” 小瑜儿咬着牙忍着腿脚麻痹后的刺痛, 颤颤微微地站了起来, “方爷爷,这是哪啊?” “我家卧室。”方东升扶着他催促道,“别停, 走动起来, 尽快让血液流通。” 酸酸麻麻的刺痛一波波袭来,直击得头皮发麻, 小瑜儿难受得双目通红, 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方东升看着他比小姑娘还要俊秀的白嫩脸庞, 再想想他那三个早早就进入部队的兄长, 心里不得劲道, “咋跟个姑娘似的, 哭啥?又没缺胳膊少腿!” 流血受伤什么的一直离小瑜儿好远,今儿这一遭已经突破了他的心里防线,没想到方东升张嘴就是胳膊腿。 光是想一想, 小瑜儿就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白了脸。 “出息!”方东升斥了句, 觉得走的差不多了, 伸腿一勾妆台下的小凳, 扶他坐下道,“说说事情的经过?” 小瑜儿伸手摸了下酸疼的后颈:“我在一个小胡同里走得好好的, 脖子一疼, 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就在你们家柜子里, 待了好久好久……”说到这里,小瑜儿鼻子一抽, 又想掉眼泪,太可怕了! 四周黑漆漆的,全是板子,听不到声音,见不到一点光,他一度以为自己被谁装在棺材里活埋了呢。 “哪条胡同?” “解放路往西走,第四个小胡同。” 方东升听得眉头一皱,那儿是个黑市:“你去哪干嘛?” 小瑜儿嗫嚅了会儿,眼见方东升要发火,才小声道:“买几个瓶子。” “瓶子?” “经了岁月的瓶子。” 方东升霍然一惊,忙起身开门,四下看了看,随之关上门,往单位打了个电话,问有过命交情的部下,今儿可有接到跟他有关的电话或是大字报、举报信什么的。 这是怕有人抓住小瑜儿的把柄,又知道他跟赵家的关系,将小瑜儿丢进家里,一网打尽呢。 挂了电话,方东升犹不放心,又分别往附近的革委会和公安局拐着弯地寻问了番。 放下电话,方东升回身一脚将小瑜儿连人带凳踹翻在地,张嘴骂道:“兔崽子,胆儿肥了,不知死活的东西!还初中生呢,我看你这些年的政治课白上了。” 小瑜儿这会儿也怕,是真怕了,听着方东升打电话寻问的内容,他就知道自己闯祸了,极有可能会牵连到家里的爸妈和方爷爷他们,抹了把脸上的泪,小瑜儿抖了抖唇:“我想给我爸打个电话。” 方东升又惊又怒,抖着手点燃根烟,猛吸一口,没理他,重新拿起电话。 赵恪接到电话,仔细捋了遍事情的经过,若有所思,方东升的猜测虽说不无道理,不过他更倾向于,绑小瑜儿非敌是友。 “小瑜儿,你仔细想想,这段时间,你身边有没有突然靠过来的陌生人,或是你明明觉得这人十分熟悉亲切,却从没见过。” 小瑜儿沉思了会儿:“是有这么一个,不过应该不是她,对,肯定不是她!她是女生,13、4岁的模样,哪来的本事将我打晕,又丢进方爷爷家的柜子里啊。” “说说,从相识说起。” 小瑜儿怔了下,将遇到赵红霞(小黑蛋)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赵恪又问了几个细节,还有赵红霞的一些小动作和吃食喜好等,彻底放心了:“方叔,没事,熟人。那孩子应该是感受到了什么,出手教训小瑜儿同时,顺便给你敲了下警钟。” 方东升松了口气:“不怪我紧张,你不在城市不知道,现在……” 赵恪表示了解,安抚了他几句,逮着小瑜儿训了十几分钟,让他去看看他三舅和军区的几位长辈,赶紧回来。 小瑜儿这下受到了教训,哪敢不听啊,迭声应着,老实地在疗养院陪了秦淑梅两天,便乘车先去了军区。 结果刚一下车,就见一帮身着军装,带着红袖章的学生跟拿棍棒的王竣叔叔对峙着。 叔叔身后是惶恐不安的囡囡和张大娘。 小瑜儿心下一紧,撒腿就朝那边跑,门口斜刺里伸来一只胳膊,抓着他颈后的衣领,将人提溜了过去。 “红志叔!” 王红志上下打量了他番,“高了,”说完,探头朝门外看了看,“你自己过来的?” “嗯,我跟串连的同学一起来的,他们在花城,我过来看看大家。”小瑜儿扯了下提上去的衣服,问道,“红志叔,我怎么没看到王奶奶?” “老太太今早在家避着人喝了口农药,这会儿在军医院躺着呢。” “人没事吧?”小瑜儿紧张道。 王红志默然,便是没事,接下来的日子也不好过。 “是王奶奶的身份被人揪出来了吗?” “不光如此,张宁他大哥,七月份察觉形势不对,带着妻儿出国了。” 小瑜儿心头沉了沉:“其他人呢,蔡校长他们?” “蔡校长和孟副师长那是战斗英雄,谁敢动他们!”王红志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他们没事。倒是……” “嗯?”小瑜儿疑惑地看向王红志。 王红志抹了把脸,颇是无力道:“老院长出事了。” 小瑜儿一愣,继而便带了抹然,老院长是军部有名的老中医。 “江司令呢,他都不管的吗?” “能护的江司令都护了,他们两家……”王红志叹了口气,“江司令也无能为力。” “走吧,”王红志望着过来的公交,拉着他向外走道,“我送你去镇上坐车。” “等、等等。”小瑜儿挣开道,“我爸让我过来看望大家,出了这事,我怎么也得跟他说一声啊。红志叔,我打个电话。” 若是在以前,小瑜儿听到这些信息早就冲过去了,这会儿他已经知道轻重了,不敢再胡来。 不过想着王奶奶对他的照顾,张大娘往昔对他的疼爱,囡囡对他的依恋,他还是想尽一份力。 当年赵恪走得突然,没给王红志他们留下什么信息,两年没见没通过电话,王红志一听小瑜儿要给赵恪打电话,立马便妥协了。 赵恪正带着人给房子上梁,听钱乐水叫,忙将肩上扛的檀转给旁边的汉子。 “局长,南方来电。” 赵恪算了算日子,这会儿小瑜儿不是在镇上他三舅家,便是去了军区。 三哥打电话一般都是找小梅,点名叫他,八成是军区出事了。 想着,赵恪接过钱乐水手里的自行车,长腿一迈骑了上去,转眼到了公安局,放下车子,坐在办公桌后等了会儿,那边的电话再次拨了过来。 “喂。” “爸,出事了……”小瑜儿巴巴一说,赵恪头痛地捏了捏眉心,没想到连他们那样特殊的部队都受到了波及。 “让你红志叔接电话。” 小瑜儿将电话递给王红志。 一开口,王红志便哽咽道:“团长,你跑哪去了?我找孟副师长要地址他都不给我。” 每每还没张口呢,便先挨一顿训,有那么两三回,王红志便识趣地闭了嘴。 “在边境开荒种地呢。”赵恪笑道,“回头,给孟副师长他们寄东西,也给你们寄一份,尝尝我们这儿的特产。” “好。”王红志抹了下眼角,将他离去后军部的情况说了一遍,其他倒没啥变化,只两点,一是他们侦察团在杨同光的带领下,升级为特战队了;二是外面上学的学生回来,大搞特搞什么大字报、成份论,再有几个干部跟着起哄,这不,王竣他们家和老院长便出事了。 “除了王竣和老院长,出事的还有谁?” “董大山(董毕的父亲),他父亲是地z;后勤叶部长,他家解放前在苏泸一带经营着数十家米行。” 赵恪一一记下,挂了电话,便让阎铭帮他查了查董大山的父亲、叶部长的父母家人和老院长早年的行事作风,不为别的,救人也要做到心中有数不是。 阎铭的动作很快,下午就将三家查清了:“队长,董大山别管了,他父亲早年逼死过人。倒是叶部长和老院长,咱们伸把手吧,你不知道,42年,叶部长家捐空了粮仓,老院长一生更是救人无数。” “嗯,我先跟江司令联系一下,问问情况。” “好,有什么事是我能办的,你尽管吩咐。” 赵恪道了句“知道”便挂了电话,将小本上的董大山划掉,拨通了江司令的电话。 他也不说别的,只问叶部长、老院长和王竣一家能下放吗? 江司令迟疑了下:“有地方吗?” “陕北,小梅娘家。” “你先跟那边通个信,若是可行,我立马批示。” “好。” …… 苏家庄,早几年便通水通电了。 村头大队部就装着部电话,喇叭一喊,苏老爹便放下饭碗,下了炕。 苏老娘紧跟着往外走。 苏老大不放心爹娘,忙瘸着腿追出了门。 六点多,伊嘎已入夜,闺女从没在这个时间点打过电话,苏老爹担心出了什么事,一路走得飞快。 “爹。”赵恪一听电话那边传来的急喘,声音里便充满了歉意,“走急了吧,早知道,我明天再打了。” 苏老爹顾不得回答这些,只担心道:“小恪,什么事?你说。” 赵恪笑着安抚了一声,接着将王竣三家的情况说了遍。 早年苏老爹去南方军区看望苏梅,住了些日子,没少跟王家打交道,因则王老太对几个外孙爱护有佳,跟个外孙对她比老伴还亲,他记得老妻还吃醋了呢。便是叶部长和老院长,他在山下田里劳作的时候也见过,都是通身气派的和善人,见到他极是亲切,问生活问老家的收成啊,从没什么高人一等看不起人的形为。 “让他们来吧,咱当亲戚照顾。” “别!”知道二老为人实诚,赵恪担心的就是这个,“爹,明面上咱最好不要多跟他们接触。回头你帮我跟村长和大队书记说,该怎么安排便怎么安排,私下请他们帮忙照顾一二,来年春上我帮村里多争取两个参军名额。” 苏老爹点头应了,忍不住细细问起了苏梅母女的情况,说到妻女,赵恪也柔和了眉眼:“小梅你还不知道,在哪都能让人自己过得舒服。和暄会跑了,这两天我和小梅忙,叔爷一个人都看不住她,噔噔跑到这,噔噔又跑到那,一个瞧不住,就躲在哪儿跟你玩藏猫猫。等她再大些,我带她们母女回去看你们。” 尽管做梦都在想闺女想没见过面的外孙女,苏老爹还是不舍得二人在路上奔波,“别折腾,那么远,一边是肥沃的黑土地,一边是干巴的黄土地,孩子过来别再水土不服了。明年秋天,我跟你娘看看,要是得闲了,我们就去看你们,陪你们住上几个月。” “行啊,来前说一声,我过去接你们。” 苏老爹一听这话,心头便暖洋洋的跟喝了红糖水似的舒服:“不用你来,让你大哥陪我们过去,他也几年没见小梅了,想着呢。” “好。” 又说了会儿话,苏老爹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苏老娘支着耳朵在旁听了半天,没听到闺女和外孙女的声音,急道:“怎么没听见小梅和小暄说话?” “你也不看看啥时候,这会儿那边都入夜了,十月底,天儿都上冻了,夜里出门多冷啊。”苏老爹说着,摩挲了下手里的旱烟袋,转身出了门,唤在院里跟苏老大说话的村长,“来来,跟你说件事。” 听到赵恪那边愿意给他们村争取两个参军的名额,村长有啥不愿意的,不就一家给间废窑洞安置吗。 书记过来一听,也没啥意见,前年要不是赵恪跟他战友打了通电话,他们村这会儿还用不上电呢。还有那两年,要不是苏老爹从南方一回来,就提醒他们存粮,实行工分制,别慌报产量,他们村还不知道饿死多少人呢。 再说人家赵恪也说得明白,下放来的三家早年都上过战场立过功,光凭这一点,他们也不能将人拒之门外。 “苏均他们家旁边不是还有几孔废窑洞吗,叔,”村长看着苏老爹道,“你让老大没事过去收拾收拾。” 苏老爹抬脚在鞋底磕了磕旱烟袋:“成。” 季秋婉骑着车子从镇上的供销社回来,远远地看着前面走着的公婆丈夫,加了把劲追上人,跳下车子道:“爹、娘,你们这会儿怎么出来溜达了?” 苏老大接过妻子手里的自行车推着,低声将赵恪拜托的事说了一遍。 季秋婉在镇上对行势了解的更多些,尽管心下忐忑,却也没有退缩:“那等会儿我跟你过去看看那几孔窑洞,大面上咱不动,内里帮忙修齐整些。” 苏老大点点头。 “你们别去,”苏老爹不愿让儿子儿媳掺和,“这事家里谁也别管,有我跟你们娘呢。”左右他们年纪不小了,真出了事,也不怕,该享的福享了,一辈子知足了。 “爹,你再说这话,明儿我可就给小妹打电话了。”季秋婉笑道。 一提苏梅,苏老爹心下既甜蜜又头疼,实在闺女管得太多了,别看隔着距离,他和老婆子每天吃多少糖啊蛋的,都要叮嘱,还不让干重活,不让乱操心。 …… 赵恪这边挂了电话,立马就给江司令拨了过去。 江司令守在电话旁边等着呢,一听苏家庄愿意接收,忙写了下放通知,连夜让警卫员送到了王竣、老院长和叶部长手里。 王竣看着上面的地址,惊讶地看向病床上的王老太:“娘,是陕北槐林苏家庄。” “那不是小梅娘家吗?”张宁惊呼道。 囡囡怯怯地扯了下张宁的衣角:“上午我瞧见瑜哥哥了。” “小瑜儿?!”王竣、张宁齐声道。 囡囡点点头:“我看他被红志叔拉着避开了,便没跟你们说。” 张宁怜惜地摸了摸闺女的头,知道出事后,面对他人避之不及的行为,闺女心里伤着了。 “能想到这个地方,并将我们按排过的也只有赵恪了。”王竣收起下放通知,重新端起红糖鸡蛋茶,喂王老太道,“娘,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王老太撑着身下的褥子坐起,张宁忙上前扶了一把并抱了床被子放在她身后,让她靠得舒服点。 王老太长舒一口气的同时,看着儿子忍不住愧疚道:“是我拖累你了。” 张宁整理被子边角的手一顿,垂下了头。 王竣轻叹一声放下碗勺,伸手抱起闺女放坐在膝头,握住他娘和妻子的手,“别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咱们一家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叩叩……” 几人一惊,同时看向了米黄色的木门。 “是我。”孟子衡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个瓦罐,“蔡校长熬了锅鸡汤,她怀着孕夜里不方便走山路,让我带来了,快拿碗。” 送了这边,他带要去看看老院长呢。 王竣拿了个小盆递给他:“明儿别来了……” 孟子衡不等他把话说完,便冲他翻了个白眼:“这话每天不说一遍,你嘴痒啊!” 王竣噗嗤一乐:“这回说真的,我们接到下放通知了,明天收拾东西,后天走。” 孟子衡一愣,放下瓦罐,“哪呢,给我看看。” 王竣笑着递给他,随之点了点上面的地址:“这下放心了吧?我听江司令的警卫员说,我和老院长、叶部长都下放在了这个地方。” “赵恪怎么知道你们出事了?哦,”似想到什么,孟子衡猛然拍了下额头,“小瑜儿!” “嗯,囡囡上午在大门口看到他了,应该是了。” “我说他怎么连问都没问一下你们的情况,原来早就知道啊。这孩子!” “人呢?还在你们家吗?” “在呢,说要住几天,应该是担心你们。等会儿回家,我跟他说一声。” “嗯,替我谢谢他。” 孟子衡点点头,把通知还给他,打开瓦罐的盖子,连肉带汤地给一家四口打了满满一盆,“我去看看老院长。” 王竣摆摆手,催他快走。 老院长被赶去了后面的锅炉房,孟子衡过去,宋政委刚送了东西出来。 两人在院里交流了下信息,宋政委止不住叹道:“赵恪办事还是这么干净利落!” “谁说不是呢。”孟子衡将瓦罐放在花坛的石台上,抽了根烟给他,自己也叨了根点燃,“先前还怕他陡然去了那么个小地方,颓了,现在看,我们白担心了。” 杨同光慢悠悠地过来,听到这话,失笑道:“你们都跟他共事多年了,还不了解他,那人放在哪都是个人才,上面重视着呢。” 孟子衡丢了根烟给他:“你怎么也来了?” 杨同光捏着烟,面色冷了冷:“刚从叶部长那儿过来,听他说老院长的妻儿跟他断了关系,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当兵的哪有不受伤的,特别是他带领的特战队,过来两年没少跟这位德高望重的老院长打交道。 孟子衡还不知这事呢,闻言不由看向了宋政委。 宋政委冲他点了点头:“昨天登的报。” “畜生不如的玩意儿!”孟子衡气道。 杨同光默然。 宋政委拍了拍孟子衡的肩:“进去吧,别拱火,老院长心里正难受呢。” …… 赵恪担心三家到了陕北不适应,挣不来工分。翌日,便请顾清帮忙掏换些全国粮票给苏老爹寄去。 顾清手里粮票没有,全自动洗衣机的票倒是弄来了两张。 两张全自动洗衣机票他换了600斤全国粮票,几十斤细粮,其余全是粗粮。当天便按赵恪给的地址,寄给了苏老爹。 完了他给赵恪打了个电话:“事给你办了,年底我能过去看看小梅姐吗?” 赵恪磨了磨后槽牙:“换个说法。” “嘿嘿,行,请问赵姐夫,年底我能过去看看小梅姐吗?” “只要不怕冷,想来便来呗。我还能砍了你的双腿,不让你过来。” 顾清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腿:“你要是别这么咬牙切齿,我还当你有几分欢迎……” 赵恪懒得再听他废话,啪嗒挂了电话,出门摇响了拖拉机,大哥大嫂今儿到站,两人带的东西多,他得去佳市接一接。 苏梅和茶大娘又收拾了些家用,带着和暄一起坐他的顺风车去了红旗农场。 放下三人,赵恪车子不停地去了佳市。 看到一同下车的江硕,赵恪眉头一拧,不悦道:“没事做了?!” 江硕拍了拍手里的公文包:“上面已经审批了。” “回去再跟你算帐!”赵恪压抑着心头的怒气,转身接过大哥手里的行李一样一样放进后面的架子车。 江硕放好自己的东西,过去帮忙。 四人过来,苏梅和茶大娘已经帮着挂好了窗帘,炕墙上钉好了苇席,煮好了饭菜。 院里,宋家三姐弟和李力强正带着和暄玩捉迷藏。 江硕下车,站在院门口打量着几米外的李力强,越看越是欣喜,神韵上是有那么几分像,稍一打磨,用他换下国外那个目前只能窝在医院里缠满绷带的替身,暴露的机会最少可以减少五成。 第243章 第243章 赵恪眉头拢起, 语气里带了几分不耐和难掩的怒气:“傻站在那儿干嘛呢,还不过来搬东西。” 喻兰跟丈夫狐疑地对视一眼, 小弟这是怎么了?咋见了江队长鼻子不是鼻子, 脸不是脸呢。 “大嫂!”苏梅听到车声,忙一撩门帘迎了出来。 几个孩子停下奔跑的脚步,好奇地朝喻兰、赵倬和江硕看了过去。 三人的气质一个比一个出色, 孩子们好奇之余不免带了两分怯意。 “小梅!”喻兰打量着几年不见的弟妹, 伸手抱了抱她,笑道, “你还跟几年前一样, 一点儿也没变。” “哪里没变, 心都老了。”苏梅说着接过赵恪手里的包裹, 带着她往屋里走道, “不习惯吧, 这儿天亮的早,黑的也早。” “我倒觉得挺好的,每天第一时间就可以看到东升的太阳。”喻兰的目光扫过几个孩子, “这是谁家的孩子?和暄呢?” “宋场长家的孩子, 大的叫宋简芳、白净那个男孩是老二宋简伟, 小姑娘叫宋简雪, 跟小黑蛋有些像的那个孩子是李力强。”苏梅说着下巴一点柴棚下的乌拉草堆里那个捂着脸撅着屁股的小家伙, “和暄在哪呢,跟他们玩捉迷藏把自己藏起来了。”这是前天听她讲鸵鸟, 记住了, 鸵鸟头埋沙, 她藏脸。 喻兰一惊,顾不得跟几个孩子打招呼, 忙疾步过去一把将小小的娃儿抱了出来。 “妈!”和暄松开捂在脸上的手,不满道,“坏!” 苏梅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向屋内走道:“既然妈坏,下午别跟我回家了,你就留在这里跟你大娘过吧。” 和暄抬头看喻兰。 喻兰拿掉她毛线帽上的乌拉草,看着她温柔地笑道:“和暄。” “娘!” 这一声娘叫得又响又亮,喻兰心里震了震,笑得眼角的纹路都出来了:“哎,和暄认识大娘?” “片片。” 赵恪扛着藤箱从旁经过,顺嘴解释了句:“你们寄来的照片全被小梅装在像夹里挂在了炕墙上,和暄爬来爬去看得好奇,小梅便教她叫人,时间长了小家伙多少有些印象。” “那也是我们和暄聪明。”喻兰笑道,“赵珺小时候,我也没少拿照片让她认,结果第一次见你还不是吓得哇哇大哭。” 别的和暄没听懂,就听着大娘夸她聪明了,遂挺了挺胸脯,骄傲道:“聪明!” “对,聪明。”喻兰抱着粉雕玉琢的和暄,爱得不行,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蛋。 和暄摸了摸脸,严肃道:“不能亲!” 喻兰刚要问为什么,赵倬扛着包过来,探头在和暄另一边的脸上落下了个吻:“和暄知道我是谁吗?” 和暄擦了擦脸,看着赵倬认真道:“大大。不能亲,脏。” 赵倬从没见过这么精怪的孩子,忍不住就想逗她,遂执起她的小手,在她手背上又印了个吻:“大大不亲和暄的小脸,亲手,亲手就不脏了。” 赵恪放了东西出来,扫了眼他哥:“幼稚!” 赵倬只当没听见他弟的话,对着和暄的手背又亲了一口,才扛着东西往屋里走。 和暄盯着手背上的口水,嫌弃地甩了甩。 喻兰止不住笑道:“大大坏透了,咱不理他,和暄跟大娘玩儿,大娘给和暄洗洗,洗洗就干净了。” “快!”和暄催促道。 喻兰抱着和暄进屋。 江硕放下东西,从屋里出来,迎面跟两人走了个对面,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和暄的小脸,回头跟苏梅道:“嫂子,你家闺女长得真俊,再吃胖点就跟年福娃娃一样好看了。” “年福娃娃?”和暄疑惑地眨了眨眼,还有长得比她好看的娃娃? 苏梅一眼就看出了闺女眼里的疑惑,“过年贴在门上的胖娃娃,一个虚构并不存在的人。” 和暄有听没有懂,只似模似样地点了点头。 苏梅笑笑出了门,看着站在院里多少有些不自在的四个孩子,“简伟、力强别站着了,快过去帮你们赵叔搬东西。” 四人被她这么一提醒,忙过去接了赵恪手里的东西往屋里送。 苏梅解下腰上的围裙,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对架子车上卸东西的赵恪道:“饭菜好了,我去趟宋场长家,请他们两口子过来吃顿饭,顺便跟大哥大嫂介绍一下。” “嗯,等等。”赵恪四下瞅了瞅,打开一个袋子,拿网兜装了两瓶肉罐头,几个苹果给她。 苏梅拿着东西刚拐过一个弯,远远便见宋志国夫妻提着两瓶酒两只老母鸡走了过来。 苏梅等在路边,笑道:“正要邀了你们过来吃饭呢。” “单位忙,”简莲笑道,“不然早早就过去帮你准备饭菜了。” “我也没咋忙,”苏梅带着两人往回走道,“饭菜都是茶大娘做的,我也就洗个菜,帮忙递个碗碟。” 说话间,到了拖拉机旁,车上的东西都已搬进屋了,赵恪摇动车子正要往前开一点,让开大门好过人。 苏梅引着人进院,给大家互相做了下介绍,赵倬和江硕拍拍身上的灰,跟宋志国握了握手,一人掏了五个红包,挨个儿塞给几个孩子。 和暄已经知道红包里塞的东西叫钱,是可以买奶糖和糕糕的好东西。 接了红包便塞进了自己罩衣的小兜兜里,怕丢了一会儿便扯开兜兜看上一眼。 那小模样逗得大家大笑不已。 江硕走到李力强身边,伸手拍了拍小家伙的肩膀:“方才看你搬东西,挺有力的,训练过吗?” “没有专门训练过,”知道江硕是京市来的,再看他一身军装,气质凛然,宋志国便以为他是童子军的考核官,遂在旁小心地答道,“平常也就跟我跑跑步,只一点,这孩子是个有毅力的,过来两年从没落下一天,天生是块当兵的料。” 江硕冲宋志国点点头,对他的话只做参考,继续问李力强道:“想不想当兵?” 李力强双眸陡然一亮:“想!” 自小姑姑就不断地在他耳边说,他爸如何如何厉害,他若不牺牲,家里的生活会怎样怎样。那时,他就想走出山村,去军营看看他爸生活过的地方。来到这里,每每听宋爸说起他们的军营生活,他都热血沸腾,恨不得融入其中。 “那……” “江硕!”赵恪的声音冷冷传来,激得江硕打个寒颤,不敢吱声了。 队长修理起人来,那酸爽他至今难忘。 吃完饭,宋志国带着赵倬、喻兰去单位入职,简莲看屋里的东西堆着,还没来得及收拾,不好打扰,忙带着孩子们先走了。 赵恪抱着闺女扯了江硕去院子里说话,茶大娘和苏梅将一些大件的东西规整了下,剩下的衣服什么的没动。 不时,夫妻俩提了这个月的口粮回来。 赵恪看看表,问道:“什么时候上班?” 赵倬调在了保安队,喻兰被分配在了高中教书,都给了一周的时间安家。 “那锁上门,跟我们过去住几天。”赵恪说着斜晲了眼江硕,“你呢,回京市还是跟我走,选一个。” 任务还没完成呢,江硕自然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走人,“那还用说,好不容易见你一面,怎么也得看看你这两年生活的地方再走啊。” 赵倬、喻兰进屋拿换洗衣服和给大家买的礼物,苏梅接过赵恪怀里的和暄,狐疑地打量了眼江硕,“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江硕刚要说出实情,迎面便对上了赵恪警告的视线。江硕暗道了声可惜,他相信找个人替儿子分摊风险,是个母亲都愿意:“过来看望一位复员的战友,正好在火车上遇到了大哥大嫂,便跟着过来看看你们。” “啊~”和暄剥了半天没将糖纸剥开,往她妈手里一塞,张着嘴,似一只嗷嗷待哺的鸟雀。 苏梅立马顾不上江硕了,一把捏碎里面的糖,然后打开糖纸取了一小块喂给和暄,剩下的重新包好塞到她兜兜里。 江硕在苏梅家一连住了两天,每天不是被赵恪押着跟他一起沿江巡视,帮忙收拾两座宅子,就是被汪师傅支使着晾晒干菜、熬制肉酱等,哪有时间见李力强。 刘家人到了。 赵恪、赵倬、汪师傅和江硕提起苏梅和茶大娘准备的一筐筐干菜腌鱼大米白面玉米酱等,一一放进架子车里。 放好东西,拿麻绳捆好,扶着妻女上车坐好,赵恪转身进屋三两下收拾了江硕的东西,提出来道:“走吧,我送你去佳市坐火车。” “我……” 赵恪厉眸一扫,江硕拒绝的话就噎在了喉咙里。 车子到了前进农场,赵恪停车找杨场长借了两辆卡车,和赵倬一人一辆,送江硕的同时,正好接了人回来。 苏梅抱着和暄接过副场长递来的表格,照着上面的安排,开着拖拉机将米面吃食送到一座座新建的房子里。 然后请了人,将家具锅碗水缸等一样样安她画的效果图给各家规制好。 “苏同志,”大牛嫂背着孩子,提了一篮子鸡蛋过来,“中午你打算怎么安排,让大家吃食堂还是准备自己开火。” 吃食堂省事,自己开火省粮。 “吃食堂,”人太多了,苏梅他们就几个人,做不过来,“我家赵局长前天给食堂送了只羊,十只鸭子,四五百斤鱼。开饭了,你记得带着孩子过去。” “不、不用……” “这么客气,”苏梅笑道,“那你这篮鸡蛋我可不敢收。” 大牛嫂一噎,竟找不到话反驳:“成吧。” 刚送走大牛嫂,葛大嫂便带着孩子们过来问要不要帮忙。 “这边都弄好了,我们去食堂看看准备的怎么样了?” “成。” 锁了门,苏梅抱起和暄,带着葛大嫂和孩子们一起去了食堂。 第244章 第244章 几人过去, 饭菜都已好了,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香味, 孩子们直咽口水。 大师傅自豪地掀开一口口铁锅:“苏同志看看怎么样?四菜一汤, 羊一锅,鱼一锅,鸭一锅, 案板上摆的是野菜蘸水, 这一锅是蛋花汤,主食有二米饭和玉米面窝窝。” 土灶柴锅, 浓油赤酱, 是城市小煤炉烧不出来的味道。 刘舅舅等人吃得满头大汗, 去了一身寒气, 再抿一口米酒, 说不出的舒坦。 饭后, 苏梅抱着和暄领着大家去安置,赵恪递了个竹篮给大师傅:“我和苏同志等会儿还要回去,就不帮您收拾了, 刘家刚来急着规整行李, 也帮不上忙, 还请见谅。” 大师傅瞟了眼, 两瓶西凤, 一个柚子,一串芭蕉, 一壶两斤的芝麻油, 还有一个红封, 这礼不轻,却不是他想要的。 抬手一挡, 大师傅拒绝道:“赵局长,实话跟你说吧,我接下你这活,要的不是吃食钱财。” “您说。” “杨场长家的酱我尝了,那滋味真好,听小葛说是你们家送的……” 大师傅的话没说完,赵恪便明白了,放下竹篮笑道:“明儿我让人给你捎来。” “哈哈……爽快,”大师傅笑道,“跟你舅舅他们说,缺了什么吃食调料成来找我了。” “好。” …… 刘舅舅拿着住宅单子,带着人跟着苏梅一连走了三家,算是看出了名堂,宅子的规划、房间的布置几乎是一模一样,不同的只是院子的大小,房间的多少。 刘家晟接过妻子怀里的和暄,似笑非笑地看向苏梅:“你设计的?” “嗯。” 刘家晟举起手里的单子敲了她一记:“你倒会懒省事!”跟着他学那么久的画算是白学,就这审美?! “挺好的!”几位伯母嫂子看得却是十分满意,该有的都有了,一进屋暖融融的,灶上烧了两大锅热水,浴桶就放在杂物房,放下东西拎出浴桶,一家人挨个儿洗个澡,铺上被褥就能睡。晚上饿了,厨柜里放着米粮肉菜,自己动一下手就吃上了,想省事那就更简单了,拿了饭盒粮票去趟食堂,别的不说,玉米面窝窝和杂鱼汤是不缺的。 整体看着虽说跟花城不能比,可也不见得差到哪里去,吃得舒服,住得暖,大环境下一家人还能齐聚在一起,有学可教,有事可做,有工资福利拿,没有埋没了学识,真的真的挺好,而这一切,全赖两个小辈伸手相助。 感谢的话说出来他们都嫌轻飘飘的没有诚意,一众长辈便以第一次见和暄为借口,纷纷掏出了见面礼。 什么玉饰书画金银饰物毛线尺头等等,苏梅接过刘家晟递来的藤箱装了满满一箱。 “拿回去藏好了。”刘家晟叮嘱道。 苏梅无言片刻:“知道要藏,你们还千里迢迢地带过来?” “你家几个孩子,大家独独没见过和暄,这不是想着既然过来了,就给和暄补上满月周岁礼吗。” “每月寄的东西不是礼啊?”说来和暄长到这么大,身上穿的衣服鞋袜,就没有苏梅做的几件,不是茶大娘和她娘家几个嫂子做的,就是秦淑梅喻兰和花城的各位。 再说今年三月份,为了小家伙的抓周礼,老族长跟刘舅舅提前让小瑜儿带回了金算盘等物,婆婆亦备了一份寄来,叔爷更是给添补了不少。结果还没办呢,邢市发生了6.8级地震,京市、花城、顾老又以和暄的名义往灾区捐了笔不小的款子。 这几天,苏梅有时便想,三月的捐献填写的若是他们自己的名字,刘家和大嫂又怎会这么早出事。 苏梅这边刚合上藤箱,赵恪便引着杨场长和小学初高中的三位校长过来了。 刘家晟将和暄递给妻子,忙带着几个兄弟侄儿起身见礼。 各房的妇人们带着孩子都在自家整理行李,只几位当家人和等会儿要跟赵恪他们回镇上的二伯、三伯一家聚在刘家晟这里陪苏梅说话,顺便等赵恪。 赵恪还有工作要忙,明天不可能还来,遂便想着在走前从中穿个线,让刘家尽快融入这边的生活。 双方坐着说了会儿话,认个脸熟,杨场长便带着三位校长走了,怕搅了他们休息。 送走四人,赵恪也提出了告辞。 一行人将他们送到门口,看着拖拉机走远,才各自散了,回家好好泡个澡睡上一觉,明儿办理入职手继。 到了镇上,没先回家,拖拉机直接开到了小学旁边两座新建的宅子前。 茶大娘和喻兰听到车声,放下手里的针线,从屋里迎出来,过来帮忙搬行李。 屋里照样一片暖融似春,灶上的铁锅里烧满了开水。 这边刚帮忙规整好东西,汪师傅便挑了两个食盒过来,时间不早了,也就不让他们来回跑了,吃完饭洗洗赶紧睡吧,路上折腾了一周,今儿在前进农场又跑进跑出的帮大家扛行李。 回到家用过饭,苏梅带着和暄也好好地泡了个热水澡,洗漱好,母女俩盘腿坐在炕上擦干头发,打开装满礼物的藤箱,准备把毛钱布料什么能用的拿出来,剩下的装进木盒拿防潮的雨布毛毡裹了挖个坑埋了。 知道是自己的东西,和暄打开炕桌下的小抽屉抽了张白纸,拿了笔递给苏梅:“写。” “写什么?”几块料子,苏梅一眼就相中了一块大红呢料,颜色好正,苏梅拿起来准备量一下长度,看看做什么衣服合适,结果一抖从中掉出一个信封来。 “咦~”和暄好奇地捡起来,打开口,翻过来抖了抖,倒出一百多张大团结和一堆票证。 “哇!”和暄惊得小嘴微张,随之丢下纸笔,双臂一搂,“我的、我的。” “什么你的?”赵恪擦着头发进来,往闺女怀里一扫,暗自挑了下眉,问苏梅,“舅舅给的?” 苏梅扬了扬手里的布料:“大伯娘塞给和暄的。” 赵恪在炕边坐下,捡了几张散落在和暄脚下的票证,有粮票、布票、工业票、手表自行车票等,“一家凑不齐这么多东西,来的10家,应该都出了。房子用安家费建的,家具、粮食肉菜等物都是咱们给添的,这是怕咱俩把家给掏空了又不好意思说,私下添补呢。” “补得多了。”苏梅打眼一瞅,光钱就不下一千,再加上各种难求的票证,这数额不要说添置10家的东西了,就是再有20家也够了。 要知道这儿木料便地,家具都是大家农闲时做,除了实用,谈不上美观,搁城市没有家具票买不到,可放在这儿一个炕柜也才一两块钱,好点的大衣柜也才七八块。 至于炕席什么的那就更便宜了,两三毛一张。 便是在他人眼里最为难买的铁锅、菜刀,也因为苏梅提供的拖拉机模型,在搭上了机械厂的同时,跟钢厂也有联系而变得极为容易。 “和暄,妈妈给你数数好不好?”苏梅拿出小本本给和暄记帐道,“妈妈数数有多少,给和暄记上。” 和暄双眸一亮,她方才拿纸笔给妈妈就是这意思:“好!” 松开手,和暄将怀里的东西往苏梅跟前推了推。 “和暄还知道记帐啊?”赵恪看着闺女惊讶道。 “汪爷爷记,太爷爷记。” 汪师傅有一个帐本,记录着家中各样食材。 顾老也有一个常用的帐本,记录着药房里的各种药材。 小丫头经常看他们书写,这是记住了。 “行,妈妈也给和暄专门弄个帐本。”苏梅理了下手中的钱,点了点,拿出一个空白本子,写上和暄的大名,前面留了十来张空白页,好将另一个帐本上和暄早前收的礼物腾过来。 写下日期,说明原因,记下钱的数额。 苏梅估算了下这些票证的价值:“和暄,票就不给你了,你用不上。妈妈拿钱跟你买下好不好?” 和暄眨了眨眼,不是太理解苏梅话里的意思。 苏梅看她一眼迷茫,拿着票仔细讲了遍它们的用途和市值。 和暄听得直打瞌睡。 赵恪放下毛巾抱着她拍了拍,看着片刻就睡着的小丫头,笑道:“你跟她说这么多做什么?这么小一点,她懂什么。” “念辉五岁就知道出租车子挣钱了,念营八岁就会记帐……” 听妻子提起小黑蛋,赵恪便想到了被他捆住手脚丢进方叔家的小瑜儿:“小梅,跟你说件事?” 苏梅记好钱票,拿了件玉饰对着灯光照了照,边写玉饰的特点,边随意道:“什么?” “我想送小瑜儿参加今年的童子军考核。” 苏梅书写的手一个用劲,戳破了纸张。 放下笔和玉饰,苏梅不解道:“不是说让他任意发展,未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只引着他不走偏路,其他的不多加干涉吗?” 上面三个孩子小小年纪就离开家进入了部队,虽说童子军训练没有将人困在一方天地或是某个山疙瘩里,而是全国各地的游走,让他们早早就学会了独立自主,增长了见识,开阔了眼界,可这一切都不能否定,它让孩子们过早地没了童年,缺少了对家庭的认同感和对家人的信任。 这一点在小瑾和小黑蛋身上目前还没有体现出来,可念营…… 第245章 第245章 心下想着, 苏梅暗叹了声,重新拿起钢笔记录了起来:“小瑜儿不是过几天就回来了吗, 等他回来, 问问他的意见吧。” 小瑜儿恋家,问他肯定不成。 小梅这么说,便是拒绝他的提议了。 赵恪张了张嘴, 倒底没将小瑜儿被小黑蛋绑起来的事说出来。 而两人所不知道的是, 被他们讨论的小瑜儿,此刻正在火车上跟王竣、叶部长、老院长等人告别。 他们从花城一起坐车, 本可以一直坐到豫省再分别, 只是下一站到湘省, 杨建修、何庆生和钱乐喜都想去那位的老家看看, 参观一下他老人家的故居, 最好再拍张照片留念。 “瑜哥哥, ”囡囡拿了个笔袋给小瑜儿,“我自己缝的,给你装笔。” “谢谢囡囡。”小瑜儿伸手接过, 揉了揉她的头, 掏了枚像章塞她手里, “日后有什么想吃想要的给我写信, 我给你寄。我们那儿虽然一年有七八个月是冬季, 地儿又偏僻,物产却十分丰富。一年到头有吃不完的鱼和野味, 就像这会儿, 眼见要过冬了, 大家都会在落雪前出江捕鱼,上山砍柴打猎, 腌制鱼肉野味。” 王家富裕再加上就囡囡一个孩子,她从没缺过嘴,遂对小瑜儿说的吃食兴趣不大,只挂念一点:“吃的就算了,你回去帮我问问干妈,明年暑假我能去看她和小暄吗?” 张宁听得心里难受,却不好跟闺女说下放人员是没有人身自由的,除了下放地,他们哪儿也去不了。 小瑜儿不懂这些,满口应道:“好,回去我就跟妈说,明年王叔叔要是没空送你来我家,我就买了车票过去接你。” 囡囡乐得咧开掉了门牙的嘴,举手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小瑜儿抬手与之相击。 几人不放心四个孩子,一边往他们兜里塞钱票,一边叮嘱了又叮嘱,让他们看了那位的故居就赶紧回家,别在外面多做停留,不该管的闲事别管,见到人家武斗赶紧避开…… 小瑜儿连声应着,伸手抱了抱各位,提着东西冲几人挥了挥手,带着杨建修等人下了火车。 出来串联的学生走到湘省这边,大多都跟他们有着同样的想法,想去看看那位的故居。 走出拥挤的火车站,四人一连找了几家招待所,里面都住满了串联的学生。 最后他们去了hw兵设在城效的招待点,跟人挤睡在大通铺上住了一夜。 翌日一早,几人吃过招待点提供的窝头稀饭小咸菜,刚要随人一起出发,便听广播里再次传来了十月下旬《人民日报》发表的《hw兵不怕远征难》的社论,提昌师生们“不坐车不坐船,徒步行军大串联……” 四人对视一眼,走着啊! 走是不怕,只是这么一来他们就赶不及在落雪前回家了。 杨建修看着那边一群兴致勃勃扛着红旗就要步行出发的学生,扭头问小瑜儿:“去吗?” “我爸要我尽快回家。”小瑜儿打开地图看了下路长,一百多公里,“真要步行过去,来回没有十来天不成。接下来的路咱们便是一咱坐车回家,照往年看,积雪也下到膝盖了。”雪一大,别的车都不好使,得让人架了雪撬到佳市接他们,到时不但他们遭罪,就是来接他们的人,一个来回冻得也够呛。 钱乐喜:“那不去了?” 小瑜儿思索了下道:“看看哪儿有电话,我给我爸报个平安,顺便问问他的意见。” 招待点是临时设置的,没有电话,找人问了下,说旁边大学有。 四人背着包拉着行李箱过去,大门敞开着,门口连个看门的大爷都没有,静悄悄的,极不寻常。 杨建修狐疑地左右看了看:“学校的师生不会都跑去大串联了吧?” 小瑜儿抬手一指校内拉起的条幅。 会! 几人瞬间变了脸色,不过倒底是少年心性,多少有些好奇。 钱乐水:“去看看?” “行啊!”杨建修紧了紧背包带子,抬手一挥,“走,去操场。” 小瑜儿受了几次教训,再有长辈们的叮嘱,哪敢沾这些,忙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去办公室打电话。” 何庆生:“那等会儿门口汇合。” 小瑜儿点点头,拉着行李箱朝办公楼走去。 一间间办公室洞开着,桌椅倒在地上,书本教案或被人撕毁,或弃在地上踏满了脚印。 捡起本《机械工人速成看图》,擦去上面的泥印,小瑜儿翻开封面,“丰振业”三字映入眼帘,弯腰又捡起一本《金属结构装配钳工须知》,一本《车床要览》,每一本打开,第一页都写有“丰振业”的名字。 这么看,丰振业是这儿的机械工程类教授了。 展了展折皱的书页,小瑜儿扶起一个桌子,将书撂放在上面。 四下看了看,墙角只有裸·露的电话线,电话不知是被老师们提前收起来了,还是被那些打砸的学生给拿走了。 办公楼走了个遍,小瑜儿也没瞅见一部电话,拉着行李箱,小瑜儿无奈地出了办公楼,先一步等在了校门口。 “噔噔……” 远远传来了一阵零乱的脚步声,小瑜儿回头,杨建修和何庆生各拉着个女孩,一边朝这儿飞奔,一边紧张地回头朝后看去。 钱乐喜拎着个棍子护在他们身后。 小瑜儿心下咯噔一声,站了起来。 “快跑——”杨建修冲他挥手。 小瑜儿东西多,不敢怠慢,忙拉起两个行李箱先一步冲出了校门,顺着大路拐进了一条小巷。 杨建修等人紧随其后。 奔跑间,小瑜儿余光扫过一户挂有g命烈士家属铭牌的人家,侧身闪了进去。 那家妇人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刚要站起来问他找谁,小瑜儿抢先一步塞了把钱票给她:“大娘,我们躲五分钟。” 妇人一愣,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大团结粮票,又听了听远远传来的喊打声,咬了咬牙,断然拒绝道:“不行……” 话没说完,抬头看到被杨建修、何庆生拉进来的两姑娘,惊得张了张嘴:“快!随我来。” 小瑜儿扫了眼惊慌失措长一模一样的两女孩,提着行李忙跟了过去。 几人刚被妇人推进地窖,上面移上陶缸,院门便被人推开了:“有没有看见三个男孩和一对双胞胎女学生?” “是四个小子,我方才看见了,还有一个拉着两个行李箱。” “没有,”妇人板着脸,没好气道,“要不你们搜搜。” 有几人意动,只是还没行动,便被人拉住了胳膊,低声在他们耳边说了句:“烈士家属。” 一家人死得只剩这妇人和两个儿子了,大儿子在部队,小儿子就读于他们学校的工程系。 钢起来,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打了个哈哈,撤了。 妇人长舒了口气,眼看他们走远了,忙移开陶缸,唤了他们出来:“你们快走吧……”目光扫过双胞胎,妇人顿了顿,“你俩有地方去吗,要不……”咬了咬牙,妇人迟疑道,“先随我去乡下老家躲几日?” 姐妹俩抹了把眼泪,道了声谢,摇头拒绝了。 父亲方才为护她们被人打断了腿,现在还不知道生死呢,她们不能走。 “大娘,”杨建修余光瞟过双胞胎被扯破的衣服,“你有旧衣服吗。” “有、有,我这就去拿……” “不用了,我箱子里有她俩穿的衣服。”小瑜儿拦住妇人,招呼几人道,“先离开这里。”找不到人,那帮人该回来了。 几人点点头,朝外看了看,忙迈过门槛,跑出了巷子。 七拐八拐的那儿僻静往那走,半晌到了郊外一个半塌的茅草屋前,小瑜儿四下看了看,带着两个姑娘进去,飞快打开箱子,拿了一套将校呢军装,一套藏蓝色工装丢给两人:“换上。” 说着避了出去,抬腿分别给了杨建修、何庆生和钱乐喜一脚:“怎么回事儿?” 三人自知理亏,没敢还手,只小声将经过说了一遍,原来双胞胎的父亲被人贴了大字报,押在操场的高台上被人批·斗,有学生要姐妹俩跟她们的父亲划清界限,两人不愿意,顶了几句,被激怒的女学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扒衣服。 其中一个受不了辱,一头撞向了台柱,结果好巧不巧地撞进了被人挤在台下的杨建修怀里。 杨建修无奈地摊了摊手:“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小瑜儿噎了噎:“那么多人你们咋将人拉出来的?” 何庆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们演了出苦肉计。” “这两龟玩意儿,”钱乐喜笑道,“一人推了人家姑娘一把,然后学人家农村老太太指着两人口吐白沫地狠狠咒骂了一通。你不知道那骂词,啧!绝了!那帮人渣听得一愣一愣的,佩服得五体投地,刚要上前来个哥俩好啊六六哦,结果你也看到了,一人拉着一个跑了。我能怎么办,不得帮他们断后啊。” 小瑜儿抽了抽嘴角,回身打量着换好衣服出来的双胞胎,真美!怪不得三个家伙这么积极救人。 “进来,我帮你们把辫子剪了画个妆。”小瑜儿说着再次打开藤箱,拿了把剪刀和化妆用具出来。 半小时后,不但两姐妹变成了一黑一白一俊一丑的两男生,小瑜儿四人也变了个样,成了农家不讲卫生的穷小子,身上的背包换成了破布包袱,便是小瑜儿的藤箱,上面也压了些稻草,用一个扁担挑着像两捆柴。 这会儿四人不由庆幸,因则身上都带了早前收的几样古物,为防万一,昨儿他们投宿hw兵招待点没用真名。 双胞胎要回去看父亲,小瑜儿这会儿只想赶紧坐火车回家。 投票,3:1,小瑜儿败北,只得跟着摸进学校,以讨要煤块钱为借口,进了关押老师的小黑屋。 看着几个伤重并高烧不止的师生,小瑜儿沉默了片刻,递给杨建修一包香烟,让他将门口的人引走,打开藤箱拿出顾老给备的药,拧开水壶给几人喂下,又帮他们简单地处理了下伤口。 想了想,小瑜儿又拆了包奶糖,一人给塞了把。 合上藤箱,绑好稻草做好伪装,小瑜儿挑起来道:“走吧。” “等等,”双胞胎的父亲忍着腿上的疼,伸手拽住小瑜儿道,“小兄弟,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小瑜儿凝了凝眉:“你说。” 男人隐晦地扫了眼扮作少年的两个女儿,恳求道:“麻烦你找到我的两个女儿,带她们离开。” 小瑜儿讶异地挑了挑眉:“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更不知道我是好是坏,就敢把闺女交给我?” “我认得你方才拿出来的药瓶。” 小瑜儿一震,叔太爷用的药瓶是特制的,上面有独属于他的个人标志。 对方看着小瑜儿的表情,缓缓舒了口气:“我跟顾家有些渊源。” “你是?” “丰振业。” 这么巧!刚在办公室看到他的几本书,这会儿就遇到上了。小瑜儿再次讶异地挑了挑眉:“我今年9岁,你便是将人托给我,我也做不了主……”看着丰振业陡然暗下的脸色,小瑜儿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丰振业眸中光茫一亮,止不住哽咽道:“谢谢、谢谢。”只要顾家肯伸手,就能保得两个孩子安然无恙。 扮作少年的丰静语、丰静文张了张嘴,对上父亲看来的目光,红着眼眶无声地点了点头。 顾老接到小瑜儿打来的电话,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丰振业是谁。 年纪大了,见过的人经过的事太多了,些微细枝末节早被他遗忘在哪个疙瘩窝了。 从隔壁公安局回来,顾老牵起扑过来要抱抱的和暄,冲翻晒南瓜籽的汪师傅和纳鞋底的茶大娘招了招手:“来来,帮我想想,我认识的人里有没有一个在湘省大学教书的丰振业?” “丰振业?”汪师傅想了想,“不认识。” 茶大娘跟着摇了摇头。 晚上赵恪巡江回来,听顾老说小瑜儿又招惹了两个姑娘,气得脸一黑,磨了磨牙,心下打定了主意,今年说什么也要将他丢进童子军。 往后形势还不知会如何呢,就他这性子,不丢进军营打磨一番,再惹出什么事来,还不得给家里招祸。 苏梅接过汪师傅递来的饼子,撕了块给和暄,就此事发表看法道:“不管认不认识,两个姑娘若是能帮一把,还是伸把手吧。” 赵恪喝了口汤,夹了筷子无刺的鲟鳇鱼肉喂和暄:“帮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苏梅心下一突,直觉不好:“赵局长,你是公安耶,救人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苏同志,你这是道德绑架。还有,她们不在我的地盘,不归我管。” 喻兰听着两口子说话,直想笑。 赵倬端起酒杯跟汪师傅碰了下,一口喝了,斜晲了他弟一眼,又给汪师傅倒了杯。 “赵局长,”苏梅讨好地夹了块兔肉给赵恪,“小瑜儿今年才9岁,比着同龄人我觉得他挺优秀的,你不能老拿自己或是念辉他们几个的标准来要求他,这样对他不公平。” 赵恪刚要张嘴反驳,突听顾老叫道:“我想起来了,丰振业、丰振业,原来是他啊,这小子女儿都这么大了吗?我印象中他还是一个帮我们递纸条的小萝卜头,那时我们都叫他小萝卜,哎啊,竟差点把他的大名忘了,你们看我这记性!” “救!小恪,不管多难,这个人咱得救出来。他父母是烈士,当年在监狱他小小年纪就帮我们往外递纸条,可是解救了不少同志。” “那怎么还被人贴大字报了?”苏梅不解道。 “我记得……”顾老想了想,“从监狱出来,他被送去了泸市孤儿院。小恪你让人查查怎么回事儿?” “嗯。” 第二天训练回来,吃过早饭,赵恪一边打电话让小瑜儿先带了双胞胎回来,一边让阎铭帮他查丰振业。 中午,阎铭便将消息递了过来,原来大学毕业后,丰振业深感知识储备不足,又申报了国外的大学。 “队长,跟他关押在一起的另外几个教授……” 赵恪颇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我联系下几个战友。” 能被赵恪看中的战友那都是生死之交,他打电话把情况一说,几位帮着活动了四天,将一帮人下放在了红旗农场。 宋志国接到消息,气得开着辆军卡就跑来了:“赵局长,你给我找事呢?” 赵恪也没想到给下放在红旗农场了,当时战友问他安排在哪,他随口道句:“离伊嘎近点就成。” “抱歉,”赵恪迎着人往院里走道,“要不是最近对面活动频繁,我就将人安排在我们伊嘎了。” 宋志国一惊:“要不要我支援你点人,别看我们现在都是开荒种地的,早几年谁他娘不是扛枪杀敌的英雄!” 赵恪抬手冲他敬了个军礼:“谢了,暂时不用,不过可以的话,你和杨长场还是先将人训练起来了吧,以防万一。” “成,我回去就将人操练起来。你家家属呢,要不要先安置在我哪儿?” “不用了。镇上人人都打得一手好枪,再加上我家叔爷配得一手好药,发现情况了,短时间内我们能应付得来。”为免被他们抓住把柄输了理,对面怎么也得先小心地试探几回。这么一来留给他准备的时间就充足了,遂他倒不担心小梅他们。 第246章 第246章 说完事, 宋志国左右一扫,不由吃惊:“赵局长, 你们家晾晒这么多鱼和野味, 吃得完吗?”几百坪的院子,一排排一溜溜架满了竹杆,竹杆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鱼儿和野味。 “再有这么多, 我们也消化得完, 一是亲戚多,二来还有战友呢。”赵恪伸手做了个请, 引着他进屋道, “你来得正好, 等会儿用过饭, 帮我捎几个包袱去邮局。” “成。”宋志国进屋, 不见家里的其他人, “怎么就你一个,顾老他们呢?” “叔爷去学校了,汪伯在后院做饭, 我大哥他们上山了。”赵恪捏了撮茶叶搁在杯里, 提起暖瓶倒了七分满, 放在他面前。 宋志国端起杯子闻了下, 好香:“什么茶?” “我家苏同志在山上采的野茶, ”赵恪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在他对面坐下, 笑道, “弄得多, 走时给你拿一斤。” 宋志国端着杯子冲他举了举:“谢了,你大哥大嫂今儿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一起吧, 也省得我再跑一趟送他们。”七天假,没剩两天了,两人回去不得整理一下家里,赵恪抬腕看了看表,“这会儿他们也该下山了。” 话音一落,便听院外传来一声虎啸。 宋志国一惊,翻身跳下炕拿了个鸡毛掸子冲了出去。 赵恪:“……” 怕宋志国跟回来的虎崽起冲突,赵恪回过神来忙下炕穿鞋跟了出去。 虎崽驮着和暄飞身跃过门槛穿过晾晒的鱼、肉奔到了门前,身子一闪躲过宋志国挥来的鸡毛掸子擦着赵恪的腿钻进了屋。 和暄咯咯笑着,扭头冲赵恪叫道:“爸,暄暄渴。” 赵恪一按宋志国的肩膀,笑道:“别紧张,这虎崽我们养熟了,不伤人。” “养?!”宋志国失声叫道。 “嗯,刚满月就来家里了。”赵恪松开他,转身进屋抱起和暄,端起自己的杯子喂她。 虎崽在屋里转了个圈,没看到顾老和汪师傅,耸了耸鼻子,挤过僵着身子不敢动的宋志国奔向了后院。 见它跑走了,宋志国腿一软蹲坐在了堂屋门口,冲屋里叫道:“赵局长,真有你的!去年往动物园送了一批狼和一只黑熊,今年又搁家里养了只虎。” 赵恪放下杯子,取了块干净的帕子给和暄,让她自己擦嘴,抱着她出来道,“虎崽出现的可比黑熊、野狼还早。” 说罢,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对了,童子军的事你跟李力强说了吗?这两天得报名,他的资料你得准备一份给我。” 宋志国拍灰的手一顿,面色复杂道:“说是说了……我家那小子也想去,力强经过一番心里挣扎,找到我和简莲说想把名额让给简伟。”关键是妻子还同意了。 “那个……”宋志国瞅着看不出情绪的赵恪,讪讪道,“我听人说,可以自主报名参加考核,你看力强……” 赵恪神色平静道:“提交李力强父亲的军功证明。” 最初童子军报名卡得很严,报名的孩子祖父辈中必须有一位是营级以上的现役军人或是退役前立过一等功,年龄还不能超过15岁。 中间有两三年放宽了条件,年龄方面虽然不变,却不在限制必是军人后代,只要家世清白即可。 可随着hw兵的请愿,大字报的张贴,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宋志国尴尬地点点头。 用过饭,送走宋志国和赵倬夫妻,苏梅偏头看向赵恪:“宋场长怎么了?我看饭桌上他都不敢跟你对视。” “上次送李力强、宋简伟回去,我许诺给李力强一个童子军名额,”因为当年他是特战队的组建者,同时又在童子军组建之初提了诸多建议,所以每年上面都会给他一个特战队或是童子军的名额,只是往年他都没要,“宋志国为他儿子宋简伟将名额占了。” “啥?”苏梅揉了揉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占了?” “嗯。”虽然心里明白,若想将两个孩子都送去参加童子军考核,宋志国这样选没错。 宋家没有营级以上的现役军人,宋志国退伍前又只立过一次团体二等功,他家孩子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而李力强则不同,他既是烈士的后代,其父生前又立过一次一等功,两次团体三等功,遂只要他身体上没有问题,自己又想入伍,部队的大门就会为他打开。 理是这么个理,只是……他们用错了方法,说是李力强自己让的,又何尝不是一家人逼迫的结果。要知道手持他的推荐名额,考核时可加10分。 苏梅想到上次在红旗农场,江硕问李力强想不想进部队,小家伙发亮的双眸:“力强的身体素质不错,让他跟小瑜儿一起凭实力参加考核吧。” 赵恪诧异地挑挑眉:“不反对小瑜儿进童子军了?” 苏梅白了他一眼:“报名材料你都准备好了,我反对有用吗?” 赵恪唇角微翘:“你不是说近几年比较乱吗,还有什么知青下乡。他今年都初二了,要不了几年高中毕业,又没有大学可上,除了回家种地,还能干什么,倒不如趁着这会儿还没有彻底乱起来,将他送进部队。” 叹了口气,苏梅还能说什么,所有的事赵恪都考虑到了。 突觉脸上一凉,苏梅伸手接了片雪花:“下雪了!” 胳膊肘抵了抵赵恪,苏梅催促道:“赶紧跟我一起把晒干的鱼、肉收起来,没干的抬到柴棚下。” …… 没过两天小瑜儿带着双胞胎回来了,丰静语、丰静文自小生活在湘省,冬天最低气温也不过零下10度左右,一下火车,两姐妹就受不了,裹着何庆生的羊皮袄,杨建修的军大衣还是冷得瑟瑟发抖。 杨场长离佳市近,他和刘文浩去接的人,知道双胞胎随她们的父亲下放在了红旗农场,当下驾着马拉雪撬拐了个弯,直接将人送了过去,然后留小瑜儿、何庆生、钱乐喜在前进农场住了一夜,第二天给送了回来。 小瑜儿走了一个多月,和暄歪头打量了他一会儿,身子一扭扑进了顾老怀里,认生了。 “和暄不认识他是谁了?”顾老揽着她胖乎乎的小身子笑道。 和暄又悄悄地看了他一眼,小瑜儿脱下大衣,在炉前烤了烤手,打开藤箱掏了个彩绘的泥叫给她:“ 和暄,叫小哥。” “小哥?”和暄打量着他,伸手点了点他的脸颊,小瑜儿咧嘴一笑,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和暄眉眼一弯,高兴道,“小哥!” “哎!”小瑜儿把泥叫往她手里一塞,抱起人兴奋地往上举了举,“和暄真棒!这么久还记着小哥呢,小哥也想和暄,日也想,夜也想,想得心口都痛了……” 苏梅抽了抽嘴角,他当自己是西施呢:“往边站站,让你表叔、杨场长进来烤烤火。” 小瑜儿抱着和暄往旁边让了让,刘文浩和杨场长进来跟炕上的顾老打了声招呼,站在炉火旁烤了烤,去了身上的寒气,才脱鞋上炕,接过苏梅倒的茶,说起话来。 刘文浩关切地问了问顾老的身体状况,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和暄身上,“和暄还记得表舅不?” “花花。”这是想起上次在前进农场,刘文浩送她的一对珠花了。 显然刘文浩理解错了,以为和暄在跟他要头花,“这次表舅没带花,给和暄带了这个,”说着掏出一个红绒布做的发圈,“喜欢吗?” 和暄双眸一亮,伸手接过发圈摸了摸上面的珠子,咧嘴笑道:“喜欢,谢谢舅。” “喜欢就好。来,舅舅给你戴上……” 顾老看着甥舅互动,双眼含笑。 “顾老可认识丰振业?”杨场长放下杯子,看着他道,“昨儿我和刘同志去车站接人,才知道几个孩子带了对姐妹过来。听我家建修说,她们的父亲丰振业跟您认识?” 顾老点点头:“当年我押车给部队送药,被身边的人出卖,双胞胎的祖父为了救我,伤了一条胳膊。后来为了将两箱盘尼西林送到前线,他身揣炸毁了敌人的封锁线……”说到最后,顾老心中沉痛,他抖着手放下了杯子。 “他牺牲后,没过多久我被人逮住关进了监狱,在那里认识了豆丁大的丰振业……” 谈起那段历史,顾老脑中便不由浮现了那些相继牺牲在自己眼前的同志,心中难受,声音都有些轻颤。 苏梅听得心中不是滋味,直接打断道:“她们又没下放在前进农场厂,杨场长在担心什么?” 杨场长不好意思地揉了把脸:“我们家的情况你们也知道,我一个人的工资养着一大家子,还有老娘要吃药,能让孩子们吃饱穿暖就不错了,哪有能力再给他们多置办一件大衣。昨儿回去,你葛嫂子还没问建修的大衣哪儿去了,那孩子就抱了家里的厚被子要给人家姑娘送去……”为此,昨儿家里大闹了一通,老娘哭着说自己拖累了家里,妻子大骂儿子没良心,为着个外人,不顾父母兄弟的死活,什么人都敢招惹。 小瑜儿偏头凑近苏梅小声道:“丰家两位姐姐长的好美!” 苏梅眉头下意识地皱了下,这个年代容貌过盛可不是什么好事。看,不过是孩子间借了件大衣,杨场长一家便先怪上了。这还是好的,碰上那不好的……苏梅想想赶紧把脑中的念头晃去了:“杨场长放心,我哥嫂就在红旗农场,等会儿我给他们打个电话,让我大哥走一趟,把大衣给建修送去。” 杨场长悻悻地点了点头。 茶大娘见他不自在,忙去后院招呼汪师傅赶紧上菜。 “小恪下班回来了吗?”汪师傅理好吃锅子要用的青菜菌子。 “不等他了,前进农场离咱这儿不近,早吃早走,别让人赶夜路,不安全。” 汪师傅点点头,端起鱼肉锅子出了门。 结果刚走到前院,便见虎崽拖着只山羊进了院。 “咦,虎崽今儿真棒!” “嗷~~”虎崽松开嘴,昂头叫了一嗓,把屋里的刘文浩和杨场长吓了一跳。 汪师傅端着锅子进门,苏梅忙将小炭炉点燃放在炕桌上。 “虎崽带了只山羊回来,大家先吃,我去看看。”汪师傅说着放下锅子,便出了门。 刘文浩跳下炕护在小瑜儿和暄暄身前,探头透过窗上今年装的毛玻璃往外看了一眼,吓得脖子一缩,他没听错,真的有老虎! 和暄推了推他,没推动,急得朝外叫了一嗓:“虎——” 虎崽回了声,一溜烟冲进了屋,挤了挤双腿抖个不停,却死不肯挪步的刘文浩。 苏梅忍着笑,扯着他的胳膊将人按坐在了炕沿上,“别怕,虎崽不咬人,它喝奶粉吃肉粥长大的。哦,对了,它小时候喝的奶粉,有一部分还是你寄来的,这么算,你也是它半个爸。” 刘文浩怔愣了半天,消化完苏梅说的话,再看,和暄已在小瑜儿的扶助下隔着个草甸子坐在了老虎背上。 草甸哪有虎崽软软的毛·发坐着舒服啊,和暄不满地扯了扯。 小瑜儿无法,拉着她的小手让她摸了摸虎崽水湿的长毛。 “啊~”和暄呆了呆,挣扎着下地,让小瑜儿给她拿了条毛巾,围着虎崽给它擦拭着身上的水渍。 刘文浩看不管和暄怎么折腾,那头大老虎都不吭声地任她施为,慢慢便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捞了鱼肉,烫了青菜追着和暄喂。 苏梅去后院给汪师傅搭了把手,很快将那只山羊剥洗干净,各样肉分割好,放在外面的雪地里冻上一会儿,片了两大盘薄薄的羊肉卷端去前面。 赵恪刚进院,苏梅把竹篮递给他,将方才杨场长说的话低声讲了一遍,末了担心道:“那两姑娘若真如小瑜儿说的长得极美,还是安排到咱们眼皮子底下吧。”红旗农场几万人,便是托了宋志国照顾,他也不可能天天跟着啊,一个疏忽……到时说什么都晚了。 “吃完饭,我给大哥打个电话问问。你在哪吃?” “后面汪师傅炖了只老鸭,和了烩面,我跟茶大娘在后面吃。” 赵恪帮她拢了拢围巾:“那快去吧。” 苏梅点点头,转身去了后院,她进屋,茶大娘已经下好了烩面,还炒了盘孜然羊肉。 苏梅接过面,跟茶大娘往灶前的小桌前一坐,暖融融地吃了。 用完饭,茶大娘留下刷洗,苏梅回到前面,推开她和赵恪的卧室,打开箱笼,捡她没穿过的内衣给拿了四套,毛衣毛裤两套,棉衣大衣没敢拿新的,给的都是她的旧衣,有两件甚至还是家织的老粗布并打了补丁,棉鞋亦拿了两双旧的。 里面拿个破床单包了,外面又罩了层旧雨布。 饭桌上,刘文浩看着汪师傅端来的新鲜蘑菇、翠绿波菜等新奇不已。走时,汪师傅不但给他装了些蘑菇菌丝,还给了些蔬菜种子,并写了种法。 羊肉也给他和杨场长各拿了些,因则刘家人众多,所以给刘文浩的要多些。 送走两人,苏梅拎了两块给学校旁边的二伯、三伯家送去。 …… 下午,赵恪给赵倬打了通电话,从他嘴中得知,双胞胎确实长得十分美艳。 昨儿一去,便引得农场的一众少年心思浮动,他带队训练时,一个上午就看到几波人在两人住处打转。 赵恪轻叹了声,翌日便驾着雪撬亲自往佳市走了一趟,找到g委会负责人,送上一张原是给大嫂要的全自动洗衣机票,将丰振业父女仨人要来了伊嘎。因是极东之地,没人愿意往这来,遂手继办得极是顺利。 丰振业还没到,赵恪便先去红旗农场办了手继,接了两姐妹回伊嘎。 与之同时,苏梅找王族长、老局长将丰家的情况说了一遍,两人一听是烈士的后代,那还有什么说的,护! 下放人员,住在苏梅家里不合适,三人一商量,苏梅出钱买下了王族长家的老房子。 这房子座落在何珊和三伯家之间,老局长家后面,绝对安全。 王族长回去招了家中的子弟冒着雪给修缮打扫了一番,老局长带着人给送了几车干柴,苏梅、汪师傅和茶大娘收拾了两床旧被褥,鱼、肉、干菜、米面粗粮、油盐酱等给送了过去,屋里给简单布置了一下,炕烧起来。 两姐妹冻得脸色青白地从雪撬上下来,苏梅打量了下,身上穿着她昨天给的大衣,容貌确实极美,两姐妹虽说长得极为相像,却又一娇憨,一妩媚,各有风情。 赵恪搭眼一扫,篱笆加高加固了,屋顶重新覆了层新泥,柴棚下堆满了劈好的干柴,三间屋子,进门是厨房,左右厢房是卧室,别说住父女仨人了,便是多来几位也够了。 “这是我爱人苏同志,这是茶大娘。进屋吧。” “苏姨,茶大娘。”两人怯怯打了声招呼,站在当地跟两只待宰的羊羔似的动都不敢动。 苏梅看得想笑:“屋里茶大娘给你们下了面,赶紧进去吃一碗暖暖身子。” “谢谢。”两人转身各抱了床被子,进了屋。 茶大娘盛好面放在炕桌上,拿盆兑了温水让她们洗洗手脸赶紧吃。 苏梅帮赵恪将两人剩下的行李提进屋,留下茶大娘跟她们讲一下镇上的情况,便随赵恪先回家了。 小瑜儿过几天就要出发,苏梅得赶紧给他准备行李,还要抓紧时间教他一些与人相处时应有的警惕。为此,到了最后几天,苏梅便直接带他进了山,教他如何在野外生存、隐藏自己或自做信号弹求救等。 第247章 第247章 山上几天, 给小瑜儿的震撼,一直到跟他爸坐上雪撬离开家门, 看着站在小镇山坡上渐渐远去的苏梅、和暄、顾老等人, 都还有些回不过神。 “爸,”小瑜儿扭动了下僵直的脖子,看着赵恪包得严实的侧脸, “我妈, ”咽了口吐沫,小瑜儿艰涩道, “一直这么厉害吗?” 赵恪眸中闪过一抹笑意:“怎么个厉害法?”虽不知道妻子都教了他什么, 可想想她带小瑜儿上山时带的东西, 弓箭、匕首、砍刀、竹管、火·药、引线、六五式手枪, 心中多少有些猜测。 小瑜儿张了张嘴, 一时竟不知从哪儿说起, 脑中不时闪过他妈扫一眼雪窝便准确地说出里面躲藏的是兔还是蛇,以及头都不回地抬手一甩扎中猎物的利落劲儿,还有拆枪组枪时那快如残影的手速和自做炸·药、手榴·弹时的熟稔。 “爸, 我妈早年是不是那种贼厉害的秘线人员?” 赵恪曲指轻敲了儿子一记, 没回答是或不是, 只意味深长道:“人都有多面, 日后与人相处, 警惕点,也学学你妈什么都留一点。” 小瑜儿自认猜对了方向, 长吁了口气, 略稍放松地往后一仰, 躺在雪撬上仰头看着天上纷扬而下的雪道:“我妈那是留一点吗?她简直……唉!”小瑜儿抓了抓头上的帽子,心情复杂道, “简直就是变了一个人嘛!我知道我妈聪明,自小就学得一手好剪纸,儿童画画的也好,还会做玩具,孩子都那么大了,还不忘自学初高中课程,除了家务不是那么精通,处处都挺好,可也没觉得她跟别人的妈妈有什么不同。她有玩具厂的工作能挣钱,别人也不差啊,你看蔡校长,不但是战斗英雄,还管理着一座学校呢,还有三毛四毛的妈妈,一个人种着20多亩地耶。唉!爸,我心情甚是复杂,你——明白吗?”他普普通通的妈妈原是深藏不露的秘线人员耶!惊不惊? 赵恪抬手给他一巴掌:“你咋不说你笨呢。你妈有那些本事,你三个哥哥谁不知道,你还留在家里时间最长呢,啧!” “啥?!”小瑜儿一撑雪撬坐起来,惊道,“我哥他们都知道?” 赵恪深怕小儿子打击不大似的:“念辉五岁时就在你妈的教导下,拆枪组枪胜过军中大半战士了。” 六哥五岁时因为拆枪组枪厉害被童子军特招入伍,他知道,却从没想过教他拆枪组枪的是自家老妈,“我一直以为是你教的呢?” 赵恪斜昵了儿子一眼:“我那时正忙着筹备特战队,哪有时间管你们。” 瘪了瘪嘴,小瑜儿又往后一仰躺了下去:“和着全家就瞒我了。” “没人特意隐瞒什么,”那年从京市回到南方军区,带了他妈、丹雪和顾八夫妻,没过多久顾老带着汪伯和茶大娘也来了,小梅不得收着些,后来他妈走了,她又忙着画图,再然后又怀上了和暄,“是你不够机灵。” 小梅闷在屋里画图时虽然对外的说辞是在设计玩具,可若小瑜儿有心,又怎会发现不了些许蛛丝马迹,没看念辉童子军毕业只回家住了几天,便猜出小梅当时正在做的事了吗。 赵恪的话小瑜儿未尝不懂,就因如此,他才忍不住哀嚎了一声,捂着心口道:“爸,能别再插刀吗?你们颠覆了我9年的人生啊~” “驾!”一甩手中的马鞭,赵恪没再刺他。 父子俩到了红旗农场,宋志国一家拎着行李已在门卫室等候多时。 赵恪打量了眼一家人身上簇新的衣服,脚边摞起的行李:“都去?” “简雪和简芳不去,”宋志国摸了摸两个闺女的头,“串联的师生大多还没回来,学校这会儿没什么课,我送他们去我父母那儿住几天。你不是走不开吗,三个孩子坐车去京市,我和你嫂子不放心,请了假,决定送他们过去。” 赵恪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一甩鞭子,驾着雪撬往里走道:“等我一下。” 苏梅和小瑜儿在山上几日,打了不少猎物,其中野猪就有3头,还有4只野山羊。 收拾好后,今儿过来给装了一筐野猪肉,一筐山羊肉,一筐卤好的杂货,还有干菜粗粮药包旧衣等。 给大哥大嫂送只羊腿,一只卤好的猪头,一只猪后腿,剩下的给前两天湘省来的下放师生。 喻兰不在家,去了学校,有人通知了赵倬。 赵倬带着群人正在雪地里训练,得到消息,驾着狗拉雪撬便回来了。 把肉拎进屋放好,赵倬转身拿了个包袱递给小瑜儿:“你大娘给你买的羊毛衫,呢子大衣,皮棉鞋。” “谢谢大伯大娘。” “嗯。”赵倬揉了把小家伙的头,“进了部队好好训练,别惹事生非,给你四哥五哥丢脸。”小瑾是童子军小班的指导员,念营是童子军后勤的会计,有两人在,赵倬倒不担心他会受人欺负,只怕他仗着有人相护,偷懒惹事。 若没有他妈带他进山一趟,小瑜儿真没想着进了部队如何如何奋发向上,他比较佛,再加上前几年跟着他爸在部队没少参加晨训,对部队枯燥的训练生活不敢兴趣,遂串联回来听到他爸说给他报了名,过几天送他去京市参加童子军考核,他就暗自做了两手打算,一是故意落选,二嘛,进去就进去呗,不出头,随大流地混个两年转去文工团,吹萧敲鼓玩笛子去。 现在……小瑜儿抹了把脸,认真地点点头,应下了大伯的话。 “下放人员安排在哪了?”赵恪起身道,“我去看看。” 赵倬扫了眼赵恪雪撬上盖的稻草,没有阻止:“西边牲口棚旁边的宅子。” 赵恪驾着雪撬走了,没带小瑜儿。赵倬拍了拍侄子的肩:“走吧,我送你去大门口跟宋场长他们汇合。” 小瑜儿点点头,跟着赵倬坐上了狗拉雪撬,去了门口。 宋志国还算照顾,十几人给安排在了一个院子,房子虽然破,离牲口棚也近,好在柴棚下的干柴堆的足,火炕烧得起。 一行人过来时,赵恪抽不开身,便没过来接人,遂丰振业这两天一直跟他们住在这儿,这会儿听到动静拄着杖随大家出来,狐疑地看向驾着雪撬进院的赵恪。 赵恪一拉缰绳横着堵在了门口,扯下口罩,朝他们叫道:“过来,搬东西。” 说着,抱起一个竹筐递给了丰振业旁边衣着单薄的中年男人。 两百多斤,对方哪里接得住。 后面的几人愣了下,忙上前拽住下坠的竹筐。 力气不一,竹筐倾斜着便露出了干草下用一层透明油纸包着的卤猪杂羊杂猪头羊头和下面的风干鱼。 嗅着卤煮的香味,几人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口水。 “赵局长?”丰振业试探道。 赵恪点点头,目光在他们身上扫了遍,果然如大哥电话中所说大多衣着单薄身上带伤:“竹筐放下,你们往后退退。” 大伙儿对视一眼,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喜意。 “赵局长,快进屋暖暖。”众人热情道。 赵恪搬了东西,拿出药包给他们处理好伤口,然后跟丰振业约好回伊嘎的时间,便离开了。 目送赵恪走远,蔡校长拍拍丰振业的肩,感激道:“小丰啊,谢谢!”没有他,赵局长认识他们谁是谁啊,更别提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忙了。 左主任理了理绑好的绷带,小心地放下衣袖,掏了块怀表和一叠钱票放在炕桌上,其他人见此,相视一笑,纷纷掏出了身上现有的钱票。 丰振业张了张嘴。 蔡校长跟着掏了卷钱票一起推到他面前:“帮我们转给赵局长,这年头谁家也不富裕,别好心帮了忙,还让他来负担我们的生活。” 左主任的爱人徐迎和蔡校长的妻子,清点了赵恪带来的东西,记了个帐。拿着帐本过来,两人担心道:“大白天的他一下子给我们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对他会不会有影响啊?” 蔡校长笑着摇了摇头,“方才进院出院,赵局长可在雪撬后面挂了两个条帚,所有的痕迹都被扫没了。还有……”他指了指隔壁,“别忘了那儿还有个牲口棚,而他雪撬上面可是给盖了一层厚厚的稻草。” 左主任翘了翘嘴角:“听说赵局长早前在部队是侦察团的副师长。” 几人恍然,怪不得做事如此谨慎。 “蒋同志,”蔡校长看着自家老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看送来的熟食不少,切一盘让大伙儿解解馋呗?” “想得美,”教了半辈子声乐的蒋玉华瞪了他一眼,“干切没有,切几片烩锅白菜倒是可以。” 蔡校长哀叹了一声,冲她拱手做了个请。 其他人看着作怪的老校长,轰然而笑,一扫心中积压的不平、愤怒和郁气,舒展了眉眼。 徐迎随蒋玉华和两名女学生出去做饭,脸上都带了笑意,一是心暖,二是随着赵局长的到来,男人们一个个都从同事学生的背叛中缓过来了。 …… 到了佳市,趁着火车没到,宋志国要带妻儿回趟父母家,便来邀请赵恪和小瑜儿一起。 赵恪婉言谢绝了,待一家人走远,便调转马头,一抖缰绳去了国营饭店。 却说宋志国带着妻儿到了机械厂家属院,上楼进门跟老爷子打了声招呼,便春风满面地掏出包里的茅台和一包黄豆:“爹,喝一杯?” 老爷子放下报纸,抬眼打量了眼儿子,又看了看最后进门的李力强,起身道:“你跟我来。” 说着推门进了书房。 宋志国志得意满地拿着茅台黄豆跟了过去。 “坐。”老爷子指了指书桌对面,“说吧,名额是怎么回事?” “电话里不是跟你说了吗,伊嘎的赵局长给了一个,然后又帮力强报了名。” 老爷子压了压心头的火气:“赵局长的名额倒底是给谁的?” 宋志国不自在地微抿了下唇:“爹,你没必要计较这个,有没有名额,力强都要参加考核,既然这样,那还不如把名额让给简伟自己走正规程序呢,这样进了童子军,也不会有人因为走后门而轻视他。” “呵!”这是什么鬼理论,老爷子被气乐了,“和着力强还得感谢你们抢了他的名额?” “爹,什么抢不抢的,太难听了,力强跟简伟是兄弟,两人一起进去不好吗?有简伟帮扶,总比力强自个儿独木难支强吧。” 老爷子无力地闭了闭眼,心里是说不出的失望:“名额你们要了,日后就别在跟力强谈什么两年的养育之情,所有的恩怨就从今日一笔勾消吧。” “爹,你说什么糊话呢……” 老爷子抬了抬手:“把力强叫来。” 宋志国头疼地看了眼老父亲,开门叫了李力强过来。 老爷子拉着李力强的手轻叹了声:“名额的事委屈你了。方才我跟宋志国同志说了,那张名额就当你还了他们两年的养育之恩,日后互不相欠,他不提恩,你心里也别有什么怨。” 李力强大脑一懵,瞬间心慌无比,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说,若是自己考核通不过,也回不来了,所有一切抵消了嘛。 没有后路了!李力强攥了攥指尖,咬牙暗道:“那便一往无前吧!” 老爷子看着他小小年纪瞬间便明白了自己的话,片刻就做出了决定,怜爱又赞赏地摸了摸他的头。 挥手打发走儿子,老爷子拉开抽屉拿了个装有钱票的信封给他:“这个你收着。” 李力强摇了摇头。 “真不要?”老爷子止不住笑道。 李力强忍着喉间的硬咽,闷闷道:“你不是说没有关系了吗?” “我是说你跟宋志国一家没有关系了,可没让你不要爷爷啊。” 李力强再也忍不住了,眼圈一红,瘪着嘴倔强道:“有什么区别?” “区别可大了!”老爷子笑了笑没再就这个话题多说,转而道,“力强,赵家是不是也有一个孩子跟你们一起参加考核?” “嗯,他叫赵瑜,比我大半岁,已经读初二了。” “很厉害对不对?” 李力强点点头。 “赵局长有四个儿子,他还不是最厉害的。他大儿子赵瑾,今年17岁,10岁进入童子军,15岁童子军结业,同年参加高考,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考上了陆军学院的指挥系,今年六月毕业进入童子军当了小班的指导员。” “两、两年就大学毕业了?”李力强失声叫道。 老爷子笑着点了点头:“养子林念营,8岁便因术数出众被特招进了童子军,13岁考上京大经济系,15岁毕业进入童子军后勤当了名会计。” “十、十三岁就考上了大学?!”李力强再次震了震,“我才小学二年级。”怎么赶也赶不上吧? 他以为自己已是同龄人的佼佼者,没想到…… 老爷子顽皮地摇了摇手指:“他们都不是最厉害的,赵家四子中最厉害的当数老三林念辉。他五岁进入童子军,八岁就成了童子军的兵王,所有成绩至今无人打破。” “那他现在呢?” “出国学习去了。”老爷子把信封装进李力强的口袋,拍了拍他的肩,“力强,爷爷今儿说这么多,是想告诉你,别拘泥于眼前,望远处看,天很宽,地很阔,比你优秀的人很多,想当雄鹰中的一只,就努力去追吧!” “嗯!”李力强重重地点了点头。 苏姨说他跟她家的念辉有些像,可他想要像的更多呢,想要追上他,超过他,更希望有朝一日并肩而行,一起执行任务,一起扛枪上战场…… “啊切!”远在边境某个小镇的小黑蛋忍不住打了个喷且,“嗯,一定是娘想我了。” “赵红霞,光叔找。” “来了。”小黑蛋飞快敛去心中的情绪,对着镜子理了理辫子,疾步出了屋,转身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来。” 小黑蛋推门进屋,书桌后的黑脸大汉冲他招了招手,随之丢了个木盒给他:“拿着盒子绕道去冰城,找到飞鹰,他会给你一个地址。” 小黑蛋掂了掂手中的盒子,是枪。 让他送一把枪?! “有时限吗?” “明年三月前赶回来就成。” 小黑蛋讶异地挑挑眉:“这么难吗?” 男子摇了摇头,他也不解,不就是送个东西吗?上面怎么会给了这么长时间? “路上小心点。”他怀疑盒子里的东西走漏了风声,不然何至于如此。 应了声,小黑蛋撩起衣摆把盒子往裤腰带上一别,然后又把宽大的裤腰带重新缠了一下,裹好木盒便往外走。 男子抽了抽嘴角:“红霞啊,你是女生……” 小黑蛋扭头冲他抛了个媚眼,开门走了。 男子:“……” 第248章 第248章 从书房出来, 小黑蛋回屋抽出木盒,三两下脱下身上的衣服, 打开衣柜, 取身军装换上,然后弯腰又在床下扒拉出一双特制的增高解放鞋穿上,顺了顺辫子戴上搭帽。 挑了条薄被展开, 将木盒往中间一丢, 飞速打包成豆腐块,随之又拿了条床单, 挑了几件好料的厚衣服往上一放三下五除二打了个包。 将包袱撂在被子上往身后一背, 小黑蛋拿上军用挎包、水壶便出了门。 “红霞, ”会计喊着抛了个布袋出来, “路上小心!” 小黑蛋伸手接住, 打开看了眼, 钱票、空白的借绍信、空白的学生证。 很好,他又有新身份可换了。 “接着。”经过厨房,又一个布袋丢了过来。 小黑蛋伸手接住, 扯开袋口朝里看了眼, 玉米面饼、咸鸭蛋、洗得干净的果子、发糕等。 “谢了。”小黑蛋挥了下手, 出门抛了个饼子给赶车的大爷, 取下背上的行李往车上一搁, 脚一抬爬了上去。 大爷咬了口饼子,手中的鞭子的一挥, 牛车缓缓出了小镇, 向就近的城市走去。 小黑蛋吃完两个饼子一个咸鸭蛋, 喝了几口水便往后一靠,依在行李上呼呼大睡。 大爷听着身后的动静, 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车子赶得越发稳了。 到了火车站,小黑蛋双眼一睁,便从牛车上坐了起来,飞速打量了下四周,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翻身下车,背起行李,递给大爷一毛钱,道了声谢,抬脚进了车站。 上了火车,小黑蛋的目光在车厢里搭眼一扫,瞅准几位串联的学生走了过去,哥哥姐姐一叫,布袋的果子掏出来大家一分,顺势便坐在了几人中间,没一会儿就将诸位的信息打听到手,跟人混熟了。 一路走一路玩,有人在别的城市留下有人继续北上,几日后到了冰城,几个兴奋而来的学生,一看外面小腿深的积雪,一个个打了退膛鼓。 小黑蛋跟几人告别,以看望表叔的名义下了车,随之闪进某个僻静的胡同一番鼓捣,再出来他已换了容貌,换了身份。成了火车上前一站下车的某位小个子男生,宋成裕。 宋成裕有一姑婆早年嫁在了冰城,小黑蛋拿着介绍信学生证住进了hw兵设的招待点,白天便以寻亲的名义单独行动。 盯着从黑鹰手里拿到了的纸条,小黑蛋隔天便以姑婆随儿子搬家去了佳市,提着行李出了招待点,买了去佳市的火车票。 机械厂,宋志国的父亲宋胜利早已接到了通知。 听到老家亲戚来找,忙赶到了门卫室。 “厂长!”门卫看到进来的宋胜利率先站了起来。 四目相对,小黑蛋展颜一笑:“表叔,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小宋庄的成裕啊,我爸说我小时候你还抱过我哩。” 宋胜利冲门卫点点头,绕过他,急步走到小黑蛋身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道:“几年不见,你都这么大了,要不是你找来,走到街上表叔都不敢认。” 小黑蛋憨憨地笑笑:“我随同学过来串联经过冰城,我爸让我来看看你们。” “你爸身体还好吧?” 小黑蛋脑中闪过赵恪的身影:“好,好着呢。” “这儿冷,你没来过不习惯吧。看冻得,小脸都青了,走,赶紧跟表叔回家。”说着,宋胜利提起他的行李,跟门卫道了声谢,领着他走进了对面的家属院。 小黑蛋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跟在他身后进了筒子楼。 “天晚了,今儿先在我这里住一夜,明儿我送你去伊嘎。”宋胜利走在前面小声道,“上面说你到了那儿就知道找谁了。” 小黑蛋心头一震,差一点没踩空。 伊嘎!枪! 瞬间,小黑蛋便明白了。 他娘早年在五四式的基础上改良的五九式现在还是军中的首选武器呢。而他带来的这把若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上上次他出任务缴获的那把q19a1。 咧了咧嘴,小黑蛋心里止不住欢呼,这是对他任务的奖励吗? 近五个月呢,哈哈……他要吃娘做的鱼加面,吃娘做的烤鱼,吃娘炸的菜丸子……晚上还要挨着娘睡,把赵爸挤走,想一想赵恪脸上会有的表情,小黑蛋抿着嘴就想笑。哦,还有小妹和暄,他要驮着她玩,带她溜冰,陪她堆雪人,给她做玩具,让小家伙心里眼里只有他一个哥哥…… 这一夜小黑蛋兴奋地翻来翻去没舍得阖眼,时不时推开手电盯着怀表看上一会儿,只觉时间过来极慢、极慢,恨不得马上天亮,插一双翅膀回家。 翌日一早,不等宋胜利送他去伊嘎,小黑蛋便提出了告辞,说串联的同志还在冰城等他呢。 宋胜利知道这是准备绕圈呢,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就这么谨慎:“走吧,我送你去火车站。” 这次小黑蛋没有拒绝。到了火车站,宋胜利做戏做全套地又帮他买了车票。 小黑蛋要了伊嘎的电话号码,目送着他走远,才给赵恪打了个电话。然后背着行李上车坐了一站,下车找个地方又扮回了张红霞的模样,重新买了去佳市的票。 赵恪吃过早饭,刚要带着人沿江巡视,便接到小黑蛋的电话。 放下电话,赵恪难掩喜意地出了办公室的门,跟钱乐水几人交待了一番,牵出牲口棚里的马儿,套上雪撬,一扬手中的鞭子,驾着雪撬出了小镇。 小黑蛋到了佳市,先掏出钱票去百货大楼给和暄买了大红的围巾毛线帽,小皮鞋、红呢大衣、糖果奶粉等,又给苏梅也买了套大红的围巾帽子,给赵恪、顾老、汪师傅买了茅台西凤红塔山中华,给茶大娘买了件罩衫。 提着大包小包走到佳市东郊路旁等了会儿,天地茫茫,路上不见半个人影,摸出怀表看了眼时间,又算了下距离,小黑蛋沮丧地发现从打电话到这会儿才过去四个多小时,而伊嘎到这里,怎么也得七八个小时。 等不及了,小黑蛋转身果断去附近的农家,掏钱雇人驾着狗拉雪撬送他往伊嘎赶。 双方在离伊嘎一百多里的地方相遇,赵恪看着女娃装扮的小黑蛋,抽了抽嘴角,慢慢驾着雪撬靠近,接了行李和他过来,跟人道了声谢,调转马头往回走。 放好东西,小黑蛋双手一张抱住了赵恪的胳膊,依在他身边道:“赵爸!我娘知道我回来吗?” 赵恪看向这一刻满是孩子气的小黑蛋,伸手抱了抱他:“接到你的电话我就过来了,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你就准备这么跟我回家,不换过来?” 小黑蛋拽着发梢扬了扬:“怎么样,伪装的够成功吧?” “还成。”他们侦察兵哪个不会伪装,遂赵恪的眼光那是相当的挑剔。 “明面上我还在国外呢,不伪装不成啊。” “用的是在户人员吗?” 小黑蛋点点头:“赵红霞,14岁,自小体弱多病,一年有大半时间随外婆住在疗养院,父亲是京市炮团二团团长赵震,母亲早逝。” 赵恪记住这些信息,抖开带来的被子给他围在身上:“昨儿没有睡好吧,躺下睡会儿。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小黑蛋顺从地躺下,赵恪伸手将上面的毛毡往上拉了拉护住他的头部。 躺了一会儿,小黑蛋睡不着又爬了起来,喋喋不休地问道:“赵爸,我娘有没有跟你说她想我?有没有给我做双布鞋,外面买的鞋子都不合脚,我想穿我娘纳的千层底布鞋,还想吃我娘腌的鱼,炖的红烧肉……和暄会跑了吗?她长得跟我像吗?会叫哥吗……” 赵恪被他吵得头疼,伸手将人按在进被窝。 雪撬到了镇外,远远就见镇口立着个雪人,近了父子俩才霍然一惊:“小梅!” “娘——”小黑蛋一张口,就红了眼眶,不等雪撬停下,踉跄着翻滚下去并向前爬道,“娘——” 苏梅抖了抖身上的雪,手中的竹杆一撑地面,刷地一下滑了过来,伸手将小黑蛋从地上捞起来,往背上一丢,脚下的滑板擦着雪撬的尾部上了半坡,然后头也不回去背着小黑蛋进了家门。 赵恪讪讪地摸了下鼻子,走前不告诉她,就是怕她跟着去受罪,这下倒好,也不知在雪地里站了多久。 捡起被小黑蛋带下去的毛毡、被子和行李,赵恪才驾着雪撬回家。 屋里,小黑蛋趴在他娘背上正不舍得下来呢,和暄歪着头看他,半晌捂了捂眼,扭头跟顾老道:“丑!不要,太丑了。” 顾老张了张嘴,说不出违心的话,眼红的跟兔子似的,脸上的妆,在苏梅半湿的肩头蹭得掉了一块又一块,整张脸都成调色盘了。 苏梅拍拍小黑蛋的腿:“下来烤烤火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娘给你下面。” “我想再趴一会儿,娘背着我走走好不好?”小黑蛋红着鼻头软声央求道。 苏梅心头一涩,揽着他的腰将人抱在身前,拍着他的背晃着走着,从这屋转到那屋。 小黑蛋紧紧地揽着苏梅的脖子,说不出的依恋:“娘,我不是在做梦对不对?” 曾经多少个夜晚,小黑蛋梦到过这般情景翌日听到吹哨声还不舍得醒来呢。 “娘在。”苏梅亲了亲他的脸蛋,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背。 和暄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妈:“妈妈,你亲她,脏啊!” 小黑蛋扭头冲她呲了下牙:“啊呜~” 和暄愣了下,吓她! 当谁不会叫啊,和暄气鼓鼓地往炕上一趴,学着虎崽的模样,仰着脖子冲小黑蛋声声叫道:“啊呜啊呜啊呜……” “哈哈……小青蛙,翻一下肚呗,让哥哥看看。所有的小青蛙都会翻肚的,你不会笨得不会吧?” “姐姐,不是哥,”扎着辫子呢,还想骗她,“坏坏,丑丑坏。” “谁说的,我是咱家最帅的崽,比你好看多了。”小黑蛋不服气道。 “丑丑丑……”和暄指着他一喋声地念着,然后点了点自己的脸蛋,“漂漂。” 第249章 第249章 赵恪拎着东西进屋, 看兄妹俩你一句我一句地斗嘴,丝毫不见陌生, 眉眼柔和, 问苏梅:“听钱乐水说的,念辉回来了?” 苏梅那点气儿早在见到小黑蛋的那一刻就消了,闻言点了点头, “东西放下, 赶紧站在炉前烤烤火。” 赵恪心头一暖,笑起来眼角起了细碎的纹路, 苏梅看着突然就觉得她家赵局长经了风霜岁月:“早上是不是又没有擦面霜?” “忘了。” “赵局长, 你这样当心老的快哦。” 赵恪下意识地摸了摸脸。 “小梅, ”茶大娘撑着竹伞从后院过来, 笑道, “让念辉先洗澡吧, 等会儿水又凉了。” 苏梅看向怀里冲和暄做鬼脸的小黑蛋:“先洗澡还是先吃面?” “先洗澡吧,身上痒得难受,我怀疑在哪儿染上虱子了。”小黑蛋说着接过顾老倒的药茶, 一口饮尽, 身上立马暖暖的, 说不出的熨贴。 “那正好, 你汪爷爷给你备的是药浴。”苏梅道, “娘给你搓背吧?” 小黑蛋刚要答应,突然想到什么身子微微一僵, 随之作怪地冲苏梅笑道:“娘, 你不会想看我的身子吧, 那多不好意啊,男女有别!” 苏梅心头微涩, 当兵的身上哪会没有伤,这是怕她看到伤心呢,拍了拍他的背:“臭小子!你还准备脱光啊……” “哎啊,谁洗澡不脱光,赵爸、茶大娘、叔太爷你们说是不是?” 顾老和茶大娘不附和,只含笑看着他跟苏梅耍宝。 和暄冲他翻了个白眼:“丑,作怪!” 小黑蛋一撑眼皮又冲她作了个鬼脸:“你是羡慕我有人爱。” 这还要羡慕吗?和暄不解地挠挠头,谁不喜欢漂漂,会喜欢一个丑丑呢? “我带他过去,”赵恪接过小黑蛋,看着苏梅笑道,“你给他下碗面。” 浴桶放在后院西厢,换洗衣服苏梅一早就准备好了。 顾老给捡了副去寒去湿消虫的药,汪师傅烧水时直接丢了进去,脱了衣服去了假发往浴桶里一钻,说不出的舒坦。 赵恪看他背上大腿处多道斜长的刀疤,而肩头胳膊小腿上又留下了一个个圆形的疤点,喉头硬了硬:“晚上给你叔太爷说一声,让他给你配副祛疤的药。” “我一个大男人要什么祛疤的药啊……”小黑蛋话没说完,听着由远及近的熟悉脚步声,忙冲赵恪点点头,转而说起了国外的见闻。 苏梅今儿高兴,准备再炒两个菜温一壶米酒,一壶果酒,主食是羊肉烩面。 洗完澡,苏梅下面,赵恪将小黑蛋送到前院,转头回去,浴桶里汪师傅已经给重新换了水,招呼他赶紧进去泡泡去去寒。 小黑蛋穿着苏梅打的毛衣毛裤,披着件新做的大氅踢踏着皮毛棉拖擦着光头走进东厢,咧嘴冲炕上拆礼物的和暄一笑,叉腰一扭摆了个撩人的姿势,眉间飞扬道:“帅吧?” 和暄张着嘴直愣愣地看了半天。 小黑蛋挑了挑眉:“不认识了?” 声音连说话的语气都跟刚才那个姐姐一样,可就是人不对。 “谁?”和暄疑惑地歪了歪头,倒底是哥哥还是姐姐,怎么一会儿一个样。 “我是孙悟空啊,”小黑蛋腿一翘,来了个金鸡独立,右手搭在眉上,左手的毛巾往肩头一甩,“72变,懂不?一天一个样。” “不,是唐僧。”别骗她,孙悟空是猴子,一身的毛,只有唐僧才是光头。 “嘿,你还知道唐僧,”放下腿,小黑蛋走到炕前,欠身往她身边一坐,赞道,“不愧是我林念辉的妹妹,就是跟我一样聪明。” 这人话特多,和暄不想理他,身子一扭背着他拿起帽子往头上一戴,拍拍顾老的腿:“爷,镜。” 小黑蛋放下毛巾,揪起帽子上的毛团,往自己头上一丢,顶着大红的帽子冲和暄晃了晃:“帅吧?” “你你你——”和暄指着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哪有人这样无赖的,“坏,丑坏!” 小黑蛋还以为经他这么欺负,人要哭呢,没想到这么经得起事:“这性格不错!” “别逗她了,”苏梅端着托盘进来道,“赶紧把炕桌上的东西收一收,吃饭。” 小黑蛋应了声,取下头上的帽子给和暄戴上,捧着她的小脸左右上下各亲了口,才在和暄的尖叫声中放开她,麻利地收了炕桌的茶壶茶杯。 “啊~”和暄崩溃地扎着两手,想摸脸又不敢摸,“湿的!啊~好多口水,坏!太坏了!” “那是哥哥,哥哥亲两下不脏。”苏梅颇是好笑地瞅了眼小丫头,端了托盘上的菜往桌上摆。 小黑蛋意外地挑挑眉,他不就亲了两下吗,看把小丫头嫌弃的。 赵恪擦着头发跟在提着食盒的汪师傅茶大娘身后进来,看着委屈不已的闺女心疼地忙放下毛巾抱起小丫头哄道:“不气不气,爸爸打水给我们和暄洗洗。” “要香香。” “好,洗了脸爸爸给你擦香香。” 赵恪抱着和暄出了东厢去堂屋拿洗脸盆,小黑蛋提起炕下炉上的水壶跟了过去。 帮忙兑了水,小黑蛋双手抱胸地依在门框上看他赵爸给小丫头一遍一遍地洗着小脸:“这一幕,我咋瞅着有些熟悉呢,赵爸,当年小瑾哥是不是就这样?” 赵恪笑着点点头:“跟你小瑾哥小时候一模一样,不喜欢让人亲,还有点轻微的洁癖。” 小黑蛋微微蹙了下眉,随之双眼骨碌碌一转,心下打定了主意,要给她掰过来,他小黑蛋的妹妹怎能不像他呢。 摆好饭,苏梅出来看了眼,伸手摸了摸赵恪、小黑蛋的脸,进屋拿了盒面霜,给父子俩挨个儿搓了一遍,和暄用的是顾老特配的宝宝霜。 “好了,吃饭。”洗了洗手,苏梅接过小丫头招呼父子俩进屋上炕开动。 炕桌正中摆着个用锅子焗着的红烧肉,炖煮的时间长了又糯又香。 怕吃面消化得快,小黑蛋半夜饿,汪师傅还贴了锅饼子。 苏梅拿起一个饼子递给小黑蛋,接过赵恪递来的半个饼子掰开夹了两块红烧肉给和暄,倒了杯果酒给小黑蛋。 小黑蛋捧起面碗喝一口羊肉汤,夹起面豆腐皮和海带丝吃了口,咬了一口饼子再吃几块红烧肉,尝一口香煎鱼肉…… 和暄看得手里的饼子都忘咬了,太、太能吃了! “别看你哥了,快吃,”苏梅点点和暄,“再慢一点锅里的红烧肉都要被他吃光了。” 和暄扶着炕桌站起来往锅里一看,可不,没有几块了,忙依着她妈的肩双手捧着饼子大口吃了起来。 赵恪怕她噎着,间或喂一口羊肉汤。 半块饼子吃完,和暄又要了块。 一顿饭吃完,小黑蛋舒服地往炕上一躺,抱着肚子说不出的满足。 和暄躺在他旁边,也抱着肚子,嘟着嘴很不开心,吃撑了,小肚肚难受。 瞅了眼罪魁祸首,嗨,还唱起歌来了。 小黑蛋双手枕在脑后,翘着腿丫子轻点着拍子悠闲地唱道:“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打败了日本狗强盗,消灭了蒋匪军……” 还别说,声音挺好听的。 和暄迷迷糊糊地想着,眼皮一搭似醒非醒地待他唱完了,胳膊一抬砸在他身上:“揉揉……” 小黑蛋胳膊肘一抵炕席半支起身子道:“揉哪?” “肚……”和暄含糊了一声,就睡过去了。 小黑蛋看着她白嫩的脸蛋,纤长的眼睫,好奇地点了点她的鼻头又戳了戳的脸蛋。 和暄侧了侧头,小黑蛋手一缩,咧了咧嘴,然后小心地抱起拍了拍,一只手探进她的小袄里隔着线衣慢慢地帮她揉起了小肚肚。 顾老放下学生的作业,接过赵恪泡好的红枣桂圆枸杞茶,倒了三杯。 赵恪瞅了眼睡熟的闺女,拿起炕柜上的小被子展开给她盖上。 小黑蛋收了手,掖了掖小被子将和暄包好往顾老身边挪了挪:“叔爷,你给和暄看看,她是不是吃撑着了?” “没事,你爸妈注意着呢。”话是这么说,顾老还是伸手给和暄号了号脉,“小丫头养的好,明儿带着她成玩了。” 兄妹俩能相聚的日子不多,在一起就好好培养感情吧。 赵恪端起一杯茶放在小黑蛋面前,“几天假?” 小黑蛋伸出五指,笑得甚是得意道:“不是五天,是五个月哦。” 赵恪想了想:“让你回来过年呢?” “嗯。”任务是给他娘的,他娘这会儿在后院收拾厨房,小黑蛋虽然知道顾老这么多年一直待在他家的目的,却也不予多说,他习惯了做事留一手。 赵恪听得心头却是沉了沉,他带兵多年太清楚一个规则了,部队要是突然给一个战士这么多假,排除丧事婚嫁,那只有一个目的,接下来的任务……其风险可能会危及生命。 苏梅收拾洗漱好过来接了和暄,问小黑蛋:“想睡哪?” 小黑蛋二话不说,飞速跳下炕拎起自己的行李跑进了西厢。 赵恪见他这样微微一晒,担心得早了。 收了茶壶茶杯,赵恪移开炕桌,取下炕柜上的被褥帮顾老铺好,才跟着回了西厢。 汪师傅抱了柴进来,往炕洞里填了些,兑了水两人洗漱后上了炕休息。顾老年纪大了,小瑜儿一走,汪师傅就搬过来了。茶大娘为了省柴,则搬去了后院。 赵恪抱了柴进屋,小黑蛋已在苏梅的指挥下铺好了被褥。 他跟赵恪一个被窝,苏梅抱着和暄一个被窝。 小黑蛋把赵恪赶到边边上,自己跟娘挨着,然后将木盒递过去,悄悄将任务说了。 苏梅将和暄递给赵恪,接过盒子看了看,盒子不大,就是挺沉的,用的是暗扣,精神力扫过,苏梅鼓捣了会儿,才“咔”的一声开了。 打开是一堆零件。 小黑蛋翻了翻:“我猜的没错,是q19a1.” q19a1小口径自动,弹匣容量20,30发,以半自动或者全自动模式射击。是把到了21世纪还是反恐的首选武器,亦有很多游戏电影制作人喜欢它。 苏梅少年时玩激战游戏用得最熟的就是它。不过,游戏里的q19a1拥有连发、连射两种模式,而电影里的q19a1,下面更是挂了榴弹发射器。 这把枪小黑蛋缴获时就玩过了,遂片刻功夫他就将枪组装了起来。 苏梅接过枪把玩了会儿,脑中全是电影里装了榴弹发射器后那喷射而出的凶猛火力。 起身拉开炕柜上面的小抽屉,苏梅取出纸笔飞速勾勒了起来,而配榴弹发射器的可不止q19a1,还有一款呢。 去除q19a1和的某些缺点,苏梅又挑了些后世枪支的优点融合进去,很快两支全新的枪支便展现在了她的笔下。 效果图一出,放下笔,苏梅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披上了大衣,身下围了厚厚的被子。 “娘,给我看看。”小黑蛋一直守在苏梅身边,看她画完,忙小心地接过纸张看了起来,一边看,小黑蛋一边将自己不懂的问题抛了出来,一问一答间,苏梅不但画出了部分零部件,还对枪支做了些修改。 最后赵恪也躺不住了,披衣起来加入了讨论。 父子俩都是用枪的高手,有他们在,苏梅的思路彻底被打开了,又考虑到各各方面,再次做了调整,改小了弹头后坐力,增加了射程和全自动射击的精准度等。 苏梅彻底忙起来了,赵恪要上班,汪老师傅要陪顾老去学校,茶大娘承担了家里的家务,和暄便自然地由小黑蛋接手了。 小黑蛋阖眼睡了半小时,便哄着和暄跟他在院里打起了雪仗,用过早饭,又背着小丫头出门去江面上玩溜冰,然后堆雪人。 一天没过,和暄跟他就熟了,一周过去,和暄说话做事都跟小黑蛋像了个十成十。 到这时,别说被人亲一下了,就是沾了满手泥巴也能特淡定地往衣服上一抹,穿着脏衣服继续在他哥设的障碍里爬上爬下滚来滚去。 苏梅偶尔抬头透过窗上的玻璃往外看一眼,都要疑惑地自问一句,自己生的真是个闺女吗,确定不是搞弄了性别?赵恪看着闺女脸上的笑容,增长的饭量,不担不加以阻止,还时常帮小黑蛋定一下打滚的基数,攀爬的高度。 玩罢,顾老给号号脉,然后丢给汪师傅两包药,晚上兄妹俩一个小桶一个大桶地泡着,再打打水仗。 这日虎崽拖了只山羊回来,跟小黑蛋走了个对脸,一人一虎对视了半天,谁也不服谁,没事就想来个较量,看谁在家里更讨喜啊,看谁跑得快,看谁猎的野物多,看谁会打滚…… 为了制服虎崽,小黑蛋还在院里搭了一排架子,飞跃障碍赛。两根横木小黑蛋走在上面如履平地,虎崽肥胖的身子跃上去,走没多远就掉下来了。还有更损的,小黑蛋拿着三棱冰镩在江面上凿个洞,自制了根尾巴系在腰上,然后给尾巴上系十几条虫子探进冰洞钓鱼,让虎崽跟着学,看谁钓的鱼多。 他是没事,当天虎崽的尾巴就冻伤了,一家人心疼地围着虎崽虚寒问暖,涂药包扎。 小黑蛋瞅着一副极是享乐的虎崽,磨了磨牙,从第二天起玩什么都往输里玩,心里想着,没了兴致,这家伙该走了。 结果,虎崽还当这是一种什么新奇玩法呢,他怎么做,便跟着怎么做。和暄看得好玩,跟着照做,于是抬头往院外雪地里一瞅,你就可以看到三个摊在雪上慢悠悠左翻一下右翻一下的家伙。 而虎崽更是直接住下不走了,不管小黑蛋怎么威逼利诱。 第250章 第250章 转眼到了12月中旬, 镇上居民差不多都知道赵局长家来了个亲戚,姑娘长得黑, 是个爱玩的, 进山下江的驮着和暄带着虎崽就没有什么是她不敢的。 二伯母、三伯母听到消息忙找人买了棉花布料和毛线,给小黑蛋缝了身厚棉衣,又织了身里面穿的毛衣毛裤, 这是知道苏梅针线活不行, 在赵恪面前帮她找补呢。 赵红霞,一听就是赵局长那边的亲戚嘛。 好久没见了, 回来后多次经过两家门前都因没有借口而不敢上门, 现下好了, 终于见到人了, 还是专门过来给自己送东西的, 小黑蛋既意外又感动, 待两人格外热情,又是倒茶又是拿点心的。 和暄依着虎崽一脸懵懂地看着,两家怕影响了赵恪, 不怎么上门, 和暄跟她们不熟。 小黑蛋一揪她头上毛团:“怎么不打招呼, 快叫二伯娘、三伯娘。” “二娘、三娘, ”和暄乖乖问好, 接着双眼一转,“吃饭, 肉肉。” 一个月来, 她跟小黑蛋学会了挑食, 不说顿顿都要红烤肉吧,也得有一道小炒肉或是肉包的饺子。众人眼见着她小脸圆了, 双下巴出来了,胳膊腿跟藕节似的肥嘟嘟,前儿她爸拿秤一秤重了2斤,不敢再让她捡着红烤肉吃,已经给她断两天了。 小黑蛋一听便琢磨出了妹妹的小心思,忙跟着热情地留客,磨着二伯娘、三伯娘答应了,两人欢呼一声,小黑蛋弯腰抱起和暄往虎崽背上一放,拍了拍她的头叮嘱道:“快去后面跟汪爷爷说一声,二伯娘、三伯娘来了,让他加一道红烧肉,一盘四喜蒸饺,一个大肉丸。” “好。”和暄兴奋地咧嘴一笑,扭头问她哥,“我聪明不?” 小黑蛋捧着她的小脸亲了一口,甚是夸张地赞道:“我们和暄是天下间最最聪明的宝宝。” “哈哈……”和暄满足地笑着,伏在虎崽背上一拍它的头冲进了后院。 “爷、爷,要肉肉、饺、丸。” 汪师傅听和暄报完了菜名,笑着点点头,转身泡了把干虾,剪了把蒜苗配着炒了盘,然后又包了盘鱼肉饺,做了盆鱼丸鲜汤,另做了个酸菜鱼,蒸了锅米饭。 兄妹俩为了口吃的,乖乖地留在屋里等着,没敢出去玩,结果一见上来的菜式傻眼了。 “和暄,你没跟汪爷爷说要红烤肉,四喜水饺和大肉丸吗?” “说了。”和暄眨着眼不解地看向摆饭的汪师傅。 汪师傅扫了眼小黑蛋,笑道:“和暄说要肉,”他点了点蒜苗里的虾子,“虾也是肉对不对,她说要饺子,可没说要什么饺子……” 小黑蛋还有什么不明白,汪爷爷学坏了,跟他们玩文字游戏呢。好在他不管做什么都非常好吃:“来,和暄尝尝这个。” 和暄张嘴咬了口小黑蛋夹的鱼肉水饺,嗯,很鲜,好吃。 汪师傅见和暄吃得香,暗自松了口气,当着客人的面,还真怕她小小的人儿闹将起来。 小黑蛋看着汪师傅的表情暗自笑了声,他们是那么不识大体的吗? 苏梅瞪了眼作怪的小黑蛋,夹了块鱼肉给他。 顾老看赵恪表情微沉,不由问道:“是黑熊岛那边又有动静了吗?” “不是。”赵恪夹了块鲜嫩的鱼片在白开水里涮去上面的辣味喂给和暄,“童子军考核出来了,宋简伟没有通过,宋志国打电话过来,想让我帮忙说说情。” “那力强呢?”苏梅担心道。 “差半分,破格录取。” “差半分?”这倒是让苏梅颇为意外,“他身体素质不错啊,而且我看小家伙也不缺毅力。” “考核看的不只是个人能力,综合分更为重要。五人组队时自由选择队员,宋简伟和另一名队员拉跨了他们整支队伍。小瑜儿是其他成绩都不错,勉强弥补了这一项,李力强就差了点。事后,小瑜儿找到小瑾说了名额的事,然后这事不知怎地就传了出去,童子军的几位考官觉得我看中的人怎么也不会差了,便给予了破格录取。” 苏梅轻吁了口,对那孩子,因着跟小黑蛋有几分相像,她总希望他过得好些再好些,人生少点磕绊,多点幸福。 小黑蛋眉梢微微一挑:“李力强是谁?”他才不相信名额的事是莫名传出去呢,多半是小瑜儿和小瑾哥搞的鬼。 还有赵爸跟娘的反映,这人跟家里是什么关系?一个个的对他这么关心。 赵恪:“他爸是烈士。” “哦。”小黑蛋有几分了然。 苏梅给小黑蛋添了勺汤:“宋志国那人怎么样?不行的话,大哥大嫂直接辞职住过来得了。” “我答应他,过两年给他一个参军名额。”赵恪抬手给二伯母、三伯母各倒了杯果酒,“家里三个小的你们先留在身边教着,别慌废了学业,等条件放宽了,我也许他们一个前程。”话是这么说,等高考恢复了,哪还用着他为几个孩子打算啊。 之所以许下承诺,不过是给他们吃个定心丸。 人最怕什么? 最怕没个努力的方向,茫然无措,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二伯母、三伯母对视一眼,说不出的感激。 “小恪,”二伯母笑道,“你的心意我们领了,有工作机会呢你说一声,我们自己来走动。没有也别勉强,别什么都担在肩上,你还有一家人要顾呢。” 三伯母点头附和。 赵恪笑着应了声,给苏梅夹了个鱼眼,她最近用眼过度。 苏梅:“学校快放假了吧,小瑾和念营回来吗?” “今年不回。”赵恪道,“小瑾准备带这批新学员,念营在整理往年的帐册,都走不开。” “年前离京吗?”不离京的话,苏梅准备列个单子,给几个孩子寄些吃用。 “嗯,”赵恪解释道,“京市有些乱。” 苏梅:“那明年呢?” 赵恪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妻子。 “明年我念营哥回不回来我不知道,不过我小瑾哥是回不来了,”小黑蛋道,“童子军的教官跟普通学校的老师不同,他们是随学员流动而流动,一待就是四五年,直到结业为止。” 撒不开手是一回事儿,最重要的是保密程序。 苏梅心下是说不出的失望。 没过两天,收音机里传来通知,全国停止步行大串联并要求中学生回到学校边上课边闹gm。 这么一来,大学是彻底没得上了。 赵琛参加童子军比小黑蛋他们晚一年,去年结业考上大学,今年刚大一。 赵珺今年正好高中毕业,赵璋好点,大二。 家里一下子要有三个待业青年,赵儒生坐不住了,给赵恪、赵倬打电话,让哥俩赶紧想想办法。 喻兰的身份在哪放着呢,赵倬这会儿哪敢给孩子们活动。他那边直接拒绝了,想着要三个孩子过他那边,在农场随便找个教书的工作,有他看着,一家人聚在一起也挺好的。 结果三人过来没两天,赵珺和赵璋就受不了了,一是冷,二是不习惯这边的生活,还有心里上的落差,以前是四合院,小楼房地住着,现在倒好泥草房子,一碰到处掉灰。 还有那火炕,烤得人难受,皮肤干得起皮。 知道爸妈这里走不通,赵珺避着赵恪外出巡视的时间,专门给苏梅来了个电话。 苏梅正废寝忘食地忙着画图呢,家里人哪敢打扰她。小黑蛋去接的电话,模仿着苏梅的声音跟她聊了起来,听着赵珺一连串的抱怨,小黑蛋一条条记下,等赵恪下班回来跟他说了遍。 顾老在旁听着,完了,他略略思索了会儿跟赵恪道:“丹雪去丽华(化妆品公司)财务部了,让小珺也过去吧,姐妹间正好有个照应。” 赵恪想想妻子手里现下画的三份图纸,点了点头,筹码加重了,不信顾森护不住一个小珺。 安排了赵珺,紧接着赵恪就把赵琛送去了海岛部队,请杨同光和江司令帮忙照顾一二。 杨同光原就是童子军的总教官,赵琛又是童子军的学员,两人有着浓厚的师生情呢,接到电话,杨同光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为了避免给杨同光和江师令惹麻烦,赵琛走前,赵恪跟苏梅还有大哥大嫂那边商量了下,将赵琛过户在了他们夫妻名下。 剩下一个赵璋倒是更好安排了,赵二哥跟二嫂为人虽然不怎么样,可两人身份上除了牵扯一个秦淑梅,其他倒没什么可让人追究的。 赵璋自小就理科出众,大学报的又是理工学院的物理系。 苏梅抽空给京市玩具厂的李厂长打了个电话,当年他们做黑珍珠海盗船出口,跟冰城的船厂有合作。 借李厂长的手,苏梅将赵璋安排进了冰城的船厂。走前,赵恪将师长明的联系电话和地址给了他,让他到了冰城带上礼物去拜访一下,日后多走动走动,有事了,人家也好出手相帮。 这两年,赵恪跟师长明从没断过联系,只是那人毕竟是他的人脉,赵璋要想抓住就得自己下功夫了。 年前最后两天,苏梅停下手里做了一半的模型,兴冲冲地从西厢出来,拍拍手跟大家宣布道:“走,带你们去佳市采办年货。” 小黑蛋一口粥差点没喷出来,和暄欢呼一声,推开碗:“走走走……” “走什么啊!”小黑蛋筷子一翻轻敲了妹妹一下,“家里的年货堆得都快没地方搁了,还买什么?” “你们买了,什么时候?”苏梅纳闷道,“我怎么不知道。” “没买。”赵恪拉着她坐下,盛了碗粥给她,“大哥大嫂送了一份,刘舅舅又带人给添补了些,下放的那几位偷摸着买了红纸,给咱家写了对联福字,剪了窗花。老局长和王族长进山下江的弄了些猎物鱼货,各送了几百斤过来。” “啥也不缺了吗?” “缺!”小黑蛋笑道,“娘教我们糊灯笼吧。” “成。”这个不难。 第251章 第251章 家里有去年剩下的红纸, 柴棚下有竹筒竹杆,还有汪师傅没事时搓的麻绳。 苏梅带着兄妹俩打浆糊, 裁纸剪穗穿麻绳做了装饰用的蜂窝灯笼、福字五苞莲花灯, 然后又削竹签雕木头做了走马灯,蝴蝶灯、六角宫灯、莲花灯、小羊小蛇和嫦娥玉兔灯。 末了苏梅又孩子气地带着兄妹俩和虎崽在大门口浇筑了一排造型各型的冰灯,还给和暄弄了个带城堡的小滑梯。 赵恪找来电线灯泡将冰灯城堡装饰了番, 夜晚开关一按, 门口一片璀璨。 和暄乐坏了,带着虎崽在城堡里钻来钻去滑上滑下, 好好的一条新裤子硬是在屁股处磨出了两个小洞洞。 晚上苏梅翻过来给她看。 小家伙不敢置信地伸手抠了抠:“破了!” “对啊, 破了, ”苏梅忍着笑道, “和暄过年没有新裤子穿了。” “有。”和暄伸手指了指炕柜。 苏梅一噎, 小丫头的衣服确实多, 光没上身的新衣服就有七八套。 小黑蛋瞅了眼他娘的脸色,埋头闷笑。 苏梅无奈地伸手点了点小丫头的额头:“你哦,幸好生在了咱们家。”说着找茶大娘要了几块碎布缝了两只小羊在破洞上。 “哇!”和暄揪了揪小羊的耳朵, 又拽了拽它的尾巴, 新奇不已, “漂漂, 穿。” “都要睡觉了还穿什么裤子。”穿着玩了一天的衣服, 带着泥点和水汽,苏梅抬手将裤子丢给赵恪, “让你爸给你洗洗, 放在炉火旁烤一夜, 明儿一早起来再穿。” 怕她爸洗不干净,和暄闹着下炕, 指挥着赵恪给她倒水拿肥皂。 赵恪一一照做,然后帮她脱下外面的小袄,挽起线衣的袖子让她蹲在炉子旁搓洗。 苏梅收了针线篓,打开保险箱拿出做了一半的模型,铺了条围裙在腿上,拿着沙布小心地打磨手中的零件。 小黑蛋凑过来看了会儿道:“娘,还要多久能完成?” “十来天吧。”打磨好一个,苏梅又拿起另一个道,“一连在小镇上困了一个多月,待急了?” “没有,在娘身边哪怕一辈子,我也不烦。”小黑蛋跟赵恪有着同样的预感,下次任务之难……他怕自己埋骨他乡,再也回不来了。所以想在走前,回趟陕北看望下姥姥和姥爷。 然而不等他将话说完,只听他娘又道:“忙完这些,娘带你进趟深山吧?”早年他们年龄小,苏梅教的都是些浅显的东西,虽然知道这几年他们跟着教官没少学东西,小黑蛋更是参加了不少实战,可有些攻防技巧,在斩杀了数十万丧尸的苏梅眼里处处都是破绽。 小黑蛋心头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苏梅:“深山?!” 心儿砰砰直跳,是他想的吗?娘要…… 苏梅放下手中的零件,抚了抚小黑蛋的头:“对,带你进深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说到最后,苏梅顽皮地冲儿子眨了眨眼。 小黑蛋兴奋地止不住想放声大叫,突然想到什么,小黑蛋喉间一哽,丢下手里的东西,双手一伸投进苏梅怀里,紧紧搂住了她的腰:“娘——” 这一声,好不肉麻,和暄下意识地搓了搓自己的小手,回头,冲她哥吐着舌头叫道:“羞羞脸、羞羞脸……” 小黑蛋不好意思地红了耳尖,随之凶巴巴地瞪了和暄一眼,笑道:“哎啊,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叫娘疼我呢,这感情是你羡慕不来的。” “妈妈爱我!”和暄不服气地丢下洗了一半的裤子,站起来抬了抬下巴,“最爱我,说、说我是宝,心头宝。” “切!”小黑蛋紧揽苏梅的腰,轻嗤了声,“我才是娘的心头宝呢。”小时候,娘都叫他心肝小宝贝。 “我是我是……”和暄急得跳脚。 “我是。”小黑蛋双眸含笑,淡定反击。 “我我我……” …… 赵恪打水给闺女洗了洗手擦干丢上炕:“吵不赢,打去吧。”说罢,三两下洗了裤子,投涤干净搭在了炉边的竹架上。 苏梅拍拍小黑蛋的背,笑道:“去吧,去一边打去。” 和暄“嗷呜”一声扑在了小黑蛋身上,咬着小奶牙死扒着不放,拼了命地要将她哥压在身上不让他动。 小黑蛋装模装样地挣扎了几下,举起双手道:“投降,我投降。” “说,”和暄骑坐在小黑蛋身上,奶凶奶凶道,“谁是妈妈的宝?” “我。”小黑蛋笑。 和暄眨了眨眼,不解道:“你投降了。” “对啊。” “那、那……”和暄抓了抓头,组织着语言,“妈妈的宝,我。” “不不,”小黑蛋竖起食指在和暄面前摇了摇,“我才是娘的心头宝,你是二宝。” “二宝?” “就是大宝贝的意思。”我是心头宝,你是大宝贝,还是我在娘的心里最重要。 “哦……”和暄被她哥绕晕了,一会儿是二宝,一会儿又是大宝贝。 赵恪往炕洞里填了几根柴,起身洗了把手,脱鞋上炕,抱起闺女晃了晃:“和暄还不困吗?” 和暄揉了揉眼,嘴里说着不困,却张嘴打了个哈欠。 小黑蛋翻身坐起,抱下炕柜上的被褥铺好,赵恪抱着和暄拍了会儿,小丫头就在他怀里睡着了。 将人放下,盖好被子。赵恪拿起苏梅放在炕桌上的图纸,比对着零件帮忙打磨了起来,今儿是大年三十,要守夜。 汪师傅、顾老、茶大娘在东厢看电视。 这年代又没春晚,看了会儿,就没台了,三人又打开收音机听广播剧,摸出纸牌玩扑克。 小黑蛋坐在一旁看了会儿,出门摸了几个红薯土豆过来,摆放在炉子边沿小心地翻烤着。 十一点多,镇上陆陆续续便响起了鞭炮声。 小黑蛋精神一震,唤醒和暄,给她穿上大衣棉靴,抱着她出门放炮。 他拿的有买的小炮,还有自制竹筒炮。 赵恪不放心,跟了出去。 汪师傅和茶大娘去后院热年夜饭,苏梅收起东西,穿好衣服,点起一盏盏灯笼挂在了门口、大门口和院内的树上。 赵恪抱着和暄过来帮忙,苏梅递了个小蛇灯给和暄,另拿了个走马灯给小黑蛋。 和暄看看手里的小蛇,再瞅瞅哥哥一转好多马儿的大灯笼,嘟唇不满道:“偏心!” “哎哟,我们和暄还知道什么是偏心啊?”苏梅好笑地从赵恪怀里接过她,点了点她的小鼻头,“那和暄说说妈妈偏哥哥哪了?” “灯大,漂漂。” “哥哥的是大,可没你的精致啊。你看看你的蛇还长角了呢,还有这一个个鳞片,做的时候老费功夫了,妈妈要先把白纸染成黄色,然后再剪鳞片,一百八十个鳞片,妈妈剪了好久呢。要不,你跟哥哥换换?” 和暄一听,忙抱着灯笼摇了摇头:“不——” “其实你和哥哥的灯笼还有一个含义呢,”苏梅笑,“哥哥属马,所以妈妈给他制了走马灯,和暄的属相是蛇。” “蛇不这样。”墙洞里跑出来的菜花蛇她见过,不长这样。 “对,真正的蛇不长这样,它们身上没有鳞片。妈妈做的这个蛇灯,是仿造咱花国的龙做的。妈妈希望,我们和暄长大了就像这条龙一样,翱翔九天,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不要龙,像哥。” 小黑蛋听得心头一乐,不枉他教了两个来月,“对,要像哥,和暄是哥哥的妹妹,怎么能不像哥呢。” 像小黑蛋,日子可不平顺。 苏梅顺了顺闺女帽子两侧的毛球,抱着她进屋道:“过年呢,和暄要跟叔太爷说什么?” 和暄双手一拱,贼溜道:“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苏梅:“……” 不用问,肯定是小黑蛋教的。 “哈哈……给。”顾老笑着拉开炕桌的小抽屉,将一早准备的红包取了一个出来。 和暄欢喜地接过红包,探身抱住顾老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谢谢太爷。” “哈哈不谢不谢。” 汪师傅打开食盒,从中捧出一个用面粉鸡蛋果肉烤的小金羊:“和暄,来句吉祥话,汪爷爷送你一个特制的新年红包。” “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和暄伸手道。 苏梅颠了颠怀里的小家伙:“换一句。” 和暄怔了怔,回头叫道:“哥、哥,要换。” 小黑蛋端着盘四季花开从外面跑进来,张嘴道:“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众人哄笑。 和暄:“说过了。” “羊年大吉,万事如意。” “羊、羊年大、大,大什么?” “羊年大吉。”小黑蛋聪明地省去了后一句。 “大吉。” “合起来再说一次。”苏梅提醒道。 “汪爷爷,羊年大吉。” “和暄,羊年大吉,万事如意。”汪师傅笑着将手里的小金羊递了过去。 和暄把红包往大衣兜里一塞,伸手抱住小金羊,上下翻了翻:“钱呢?” 大家一愣,再次笑了起来,小丫头长大了,都知道要钱了。 “在羊肚子里呢。”汪师傅说着接过小羊,抽出它腹布一块松软的面团,对着炕桌往下一倒,“哗哇哇”掉落一堆1分、2分、5分的硬币。 本来汪师傅是准备塞银元的,只是怕惹出事来。 “哇!”和暄惊呼道,“好多哦。” “是啊,好多呢,”苏梅捡起1分钱道,“这个可以买两块硬糖……” 不等苏梅把话讲完,和暄便扯着口袋,迭声叫道:“装装装……” 那猴急的模样再次逗得大家轰堂大笑。 小黑蛋放下手里的盘子,笑着捧起桌上的硬币给她装进口袋,然后带着她端端正正地跪在赵恪和苏梅面前,磕头拜年。 小黑蛋一连磕了三个响头,声声砸在苏梅心头,直砸得她双眼发涩,瞬间红了眼眶:“快起来……” 将人揽抱在怀里,苏梅拍了拍他的背,含泪笑道:“大过年的,就会作怪!” “娘,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 赵恪抱起懵懂的闺女,笑道:“好了,赶紧吃饭吧,等会儿还要出门拜年呢。” 用过饭,茶大娘拿出两个巴掌大的荷包给兄妹俩,和暄挂在脖子上,抽出里面的钱,让苏梅给她装糖果瓜子花生等。 赵恪带着两兄妹出门拜年,苏梅等人则在家接待上门的客人。 欢闹到四五点,天亮了,王族长带着族人扛着冰锥渔网去捕捞新年的第一网鱼。 小黑蛋带着虎崽跑去围观,和暄撑不住躺在炕上呼呼大睡。 苏梅盘腿坐在炕上引导着体内的异能于四肢百骸游走一圈,消去满身的疲惫,拿出纸笔列进山要用的东西。 初二,一家人去前进农场、红旗农场给大家拜年回来,苏梅收起模型,带着小黑蛋进了山。 一进入深山,苏梅便没再隐藏自己的实力,背着包,手里的竹杆一撑地上的积雪,“刺溜”一下就滑出去老远,瞬间将小黑蛋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小黑蛋双目陡然一缩,心下骇然,就在方才,他在娘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气,那是…… 苏梅没等他。 上半月训练的就是他的速度,山涧、峭壁、冰面、沼泽、树间攀枝而荡,抓蔓而飞…… 下半月,教他格斗,更教他人体骨骼经脉,跟老师教的不同,苏梅教的都是偏招、绝招,比如扣动哪几节脊椎骨,能让人立即毙命,按哪几个经络,会让人浑身酸疼使不上力等等。 时间进入二月,苏梅又重头教起,强调的还是速度,快、再快点,无论是奔跑还是出招,每天都要在原来的基础上快上一分,再快一分。 到了下半月,苏梅开始教他利用身边有限的资源制药,做武器。 这些老师也有教,只是苏梅做的东西更简陋,杀伤力更大,有时可能还要以自损来换命。 每天小黑蛋倒下再爬,倒下再爬起来,一次次往复,等到彻底爬不起来了,苏梅帮他消去疲惫,接着再来。受伤了,苏梅便用异能帮他愈合,如此潜力一次次被激发,再被磨平,再激发再磨平,千淬百练的如在打磨一块好钢。 二月底,两人下山,小黑蛋身上的气势敛起,普通得能让人时时忘记他的存在。 第252章 第252章 两个多月没见, 和暄瘦了不少,脸上的肉肉不见了, 下巴尖尖的, 显得一双眸子格外的大,见了两人小身子一扭抱住茶大娘,小脸枕在她肩头, 背对着两人, 浑身都透着我很生气,很生气! 苏梅和小黑蛋心里同样不好受, 小丫头还这么小, 陡然分别两个多月, 能记得他们就不错了。 小黑蛋双眼一转, 放下东西扶着腿叫道:“哎哟、哎哟, 好疼啊, 我的腿好疼啊,娘,你快帮我看看怎么了, 是不是被什么咬了……” 和暄小身子一颤, 慢慢地转过头来。 小黑蛋一见, 双手捂着眼睛假哭道:“呜……好疼好疼……” 和暄抿了抿唇, 有些不忍, 松开茶大娘往这边小心迈了一步。 “呜……和暄,我好疼, 快来帮我看看。” 和暄迟疑了下噔噔跑到他跟前:“我帮你吹吹。” “哈哈……逮住了!”小黑蛋伸手将人抱住, 猛然往上一丢, 伸手接住然后又是往上一丢。 和暄吓了一跳之后,放声大哭, 被骗了,“哇……坏、丑坏……” 苏梅抬腿踢了他一下,伸手接过和暄拍着哄道:“不哭哦,不哭,哥哥坏是不是,妈妈帮你打他。” 和暄肯本不买帐,边扯着嗓子哭,边挣扎着推开苏梅。 额上的青筋鼓涨着,又是气又是委屈。 赵恪听到动静,放下纸笔,撒腿从公安局跑了回来。 “哇……爸爸……” 赵恪伸手接住小丫头探来的身子,拍着哄道:“不是想妈妈哥哥吗?” “呜……”和暄哭着看了两人一眼,头一扭抱着赵恪的脖子再次背对了两人,“坏呜……不要暄暄,骗暄暄。” “对不起,”小黑蛋懊恼地拍了拍头,围着小丫头团团拱手道,“对不起,哥哥错了,和暄别哭,哥哥给你道歉。” 和暄伸手拍开小黑蛋,头一扭,额头抵着她爸的脖子继续放声大哭,“不要暄暄,坏呜……” 赵恪冲小黑蛋和苏梅摆摆手:“你俩先进屋,我哄哄她。” “不——”和暄不愿意了,伸手一把拽住苏梅的辫子,往怀里一扯,“骗子,又不要暄暄。” “没有不要,妈妈在呢,”苏梅伸手将小丫头接过来,拍着哄着,“妈妈在呢,没有不要暄暄,乖,妈妈最爱你了,哪舍得不要啊,这次上山没带你是因为你太小了,山里太冷,妈妈和哥哥担心冻着暄暄,怕暄暄受伤……” 一边哄着,苏梅一边引了精神力安抚,好不容易小丫头平复下来了,却是离不得苏梅半刻,一会儿不见就慌了神,挨个屋里找。 苏梅没办法只得白天寸步不离地陪她玩,晚上抓紧时间做模型。 如此连着熬了五夜才堪堪将模型做好,试用修改则交给了赵恪和小黑蛋。 图纸方面,赵恪早已复制腾好。 擦去上面的指纹,将东西一样样装好,放进小黑蛋带来的行李里,拿被子卷好,苏梅抱着和暄随赵恪一起将小黑蛋一路送到了冰城。 看着火车开动,小黑蛋化妆后的面容一点点消失在远方,和暄伏在苏梅怀里嚎啕大哭。 “哇……骗子、骗子……”说好的要陪她玩,要给她买糖呢,又走了。 3月中旬,上面要求学生们走出校门,学工、学农、学军,学校正常的课程体系和教学秩序被打乱。 大批的学生被分配到了机械厂,学习操作冲床、学习车、钳、刨、磨;有的被分到了陶瓷厂,学习制胎、描画等。 有的则是直接扛着被褥下到生产队,插秧种田,拔草锄地与当地的农民同吃同住。 还有一部分进入了部队,学习打靶训练等。 苏梅每天守着收音机,时刻听着外面的消息,深怕哪里来一个爆炸性的新闻,而事件的主角会是小黑蛋。 赵恪见她这样,忍不住托人打听了一下,说是人已出国。 苏梅翻来覆去想了一夜,翌日,拿出纸笔开始回忆后世她在游戏中玩过的各种枪支,然后一一列出,画出效果图和零部件图,并注明优缺点。 赵恪见此,写了份枪支审请,由顾老递了上去。 三个月后,两位武器专家带着三箱各式枪械过来了。 两人是来请教的,可真到了地方,却成了被请教的那一方。 苏梅精神力强大,学习能力强,可她有一个自命的缺点,理论知识不扎实,为了弥补这点,她一边熟练地拆卸组装着一把把枪支,一边将一个个不懂的问题列了出来,虚心向两人请教。 时间长了,两人也看出来了,一边认真教学,一边向上面审请来了一箱箱书籍。 苏梅就像一块海绵一样,迫切地吸收着这些东西,再转化为己用。一边学习,她还一边将后世的枪支与现有的进行了融合。 一年后,两位老师带着五份研究成果,心满意足的走了。而苏梅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张张有关小黑蛋的信息。 因为她的过于关心,上面曾问她要不要将林念辉调回来? 苏梅想了想便放弃了,小黑蛋的人生不该由她来掌陀。 时间悠悠而过,68年12月,上面下达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指示(来自百度),大规模的下乡运动就此展开了。 伊嘎因为连年的丰收,先后也迎来了两批知青。 苏梅不常出门,遂对他们都不怎么熟悉。 转眼到了73年,刚满22岁的林念营突然打电话过来说他要结婚了。 赵恪握着电话,沉默了片刻:“结婚报告批了吗?” 林念营“嗯”了声,难掩兴奋道:“顾伯伯和伯母也都同意了。” “顾伯伯!”赵恪挑了挑眉,沉思了会儿,想到这几年跟念营走得最近的几人,试探地问道,“顾森?” 林念营不好意思地笑了声:“赵叔,你跟小婶能来吗?日子定在了下月初八。” 今儿是4月20日,赵恪握着电话的手再次紧了紧:“……我这边走不开,月底让你小婶带着和暄过去。” “好,坐哪一辆车,你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去车站接她们。” 赵恪应了声,听着那边传来的嘟嘟声,半晌才将电话放下。 这几年虽然不常见面,可哪月吃的用的少寄了。小梅那么忙,还坚持每年给几个孩子纳两双鞋底,做两身内衣,一件外穿的大氅。 狠狠揉了把脸,赵恪都不知道等会儿怎么跟妻子提。 磨磨蹭蹭到晚上,赵恪也没张开口,直到翌日用过早饭,他才抹了把脸,将林念营打电话的事说了一遍。 顾老端茶的手一顿,沉了脸:“丹雪和顾森怎么说?” “我昨天忘问了。” 顾老指尖颤了颤:“他们父女俩没打电话?” 赵恪摇了摇头。 “妈妈,”和暄好奇地晃了晃苏梅的胳膊,“丹雪姐姐要嫁给念营哥哥吗?” 苏梅震惊过后,很快就回过神来,“嗯,和暄要有嫂子了,开心不?” “姐姐变嫂子,有什么不同吗?”和暄虽然没有见过顾丹雪本人,却没少收到她寄来的照片和礼物,遂对她的印象一直很好。 “多了个称呼。”拍了拍和暄的肩,苏梅催促道,“快迟到了,你还不赶紧收拾收拾去上学。” 打发走和暄,苏梅回屋翻出几张存折和一处早年秦淑梅给念营的房产:“现在结婚,都要什么聘礼啊?” 苏梅说完不见人回答,抬头便见顾老和赵恪一脸怪异地看着她,苏梅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赵恪摇了摇头:“你……不生气?” “生气,为什么?” 两人:“……” 苏梅看着两人的表情噗嗤一乐:“行了,不就是结婚吗?娶的又不是外人。来说说吧,聘礼给多少合适?” “别算什么聘礼了,”赵恪把存折一拢,往旁边一丢,直接道,“到了京市把存折都给念营,让他带着丹雪成买了。下月8号结婚,你们过两天起程吧?” 顾老沉默了片刻:“我就不跟她们一起回去了,早年我在宅子里给丹雪留了些东西,走前让汪师傅把钥匙拿给小梅。” “小梅,”顾老偏头道,“你帮我取出来交给她吧。” 苏梅迟疑道:“要不让汪伯随我回去一趟?”顾老不回去可以理解,他年纪大了,一去一回没个小半月回不来,这么折腾他不一定受得了。 可若连汪伯和茶大娘都不出头,到时难免让人猜测。 猜测顾老对这桩婚事不瞒或是什么。 第253章 第253章 顾老摆摆手:“没几天就要开江了, 冰雪一化,山上有几样草药那是见风长, 采晚一点就老了, 老汪哪走得开。” 想找个采药人还不容易,哪里就非得汪师傅了,苏梅碰了碰赵恪, 想让他跟着劝两句。 赵恪放下茶盏, 穿鞋下炕道:“我去上班了,这几天对面又有些蠢蠢欲动。” 说到对面, 就要提一下69年3月的翁岛自卫反击战, 翁岛跟他们这边的黑熊岛一样都位于界河之上。 从67年开始, 双方的巡逻队便不断发生冲突, 69年更是直接打了起来, 对面动用了飞机、坦克、装甲车和当时的秘密武器“冰雹”火箭炮。我国自然不甘示弱, 当谁没有高级武器似的,无人机火箭筒、反坦克炮和岸上的纵深炮火等,战胜后, 我国顺利地控制了全岛。 只是对方一直没有放弃挑衅, 遂他们这边一直处于警戒状态, 毕竟黑熊岛在伊嘎境内, 离他们所住的小镇就百来里地, 归赵恪管辖。 苏梅看赵恪一溜烟地出了门,对念营的事撂手不管了, 心里止不住叹了口气, 你说这孩子, 办的是什么事啊? 想结婚,想要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小家, 谁拦着不让了,至于临到跟前了才说吗? 放好存折,苏梅想了想还是出门去隔壁,跟新来的公安小吴说了声,请他帮忙拨通了林念营办公室的电话。 不一会儿电话接通,苏梅接过话筒,跟小吴道了声:“喂念营,是我,小婶。” “小婶。”林念营喃喃叫了声,一时不知要说什么了。 苏梅等了下,见他没有什么要解释或是补充的,只得迂回地问道:“要结婚了,婚房准备好了吗?” “嗯。”林念营紧张得悄悄咽了口吐沫。 “单位分的,还是买的?” “都、都不是。” 苏梅挑挑眉:“顾家祖宅?”当年顾老让顾森将祖宅捐了,顾森不愿,听说近两年因为祖宅的事,日子过得不大顺。 “嗯,丹雪姐原来的院子,伯母都布置好了。小婶,你跟和暄直接过来就成了,什么也不用带。” 苏梅捏了捏眉心:“念营,你跟小婶说实话,这婚事倒底是怎么回事儿?” “什、什么怎么回事儿,我、我就是想结婚了,而丹雪姐又正好合适……” “说实话!”苏梅严肃道。 “我、我……”林念营‘我’了个半天,也没说个一二。 苏梅气得放下电话,直接打给了顾丹雪。 顾丹雪这几年发展的不错,已从一个小小的会计升职为财务主任。 电话是赵珺接的。 “小婶,出事了。”握着电话,赵珺眼眶都红了,“厂子里一下子来了好多人,他们抢占了好多岗位,丹雪姐被他们关起来了,顾小七他们被下放了。” 苏梅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大前天。” “你怎么没打电话吭一声?”苏梅急道。 “林念营不让打,说他能解决。可这都三天了,我、我担心……去她家,顾伯父也不见人……” “你呢,你有事没,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他们……”赵珺想了想,“对我还挺客气的。” “嗯,那就好。顾好自己,丹雪的事你别担心,我和你小叔来想办法。” “好。” 挂了电话,苏梅敲了敲桌面,思索着要找谁,公公去年退休,去了南方疗养院,两老口好不容易团聚过几天悠闲的日子,这事还是别打扰他们。 小瑾这会儿带着第二批童子军不知在哪训练呢,小瑜儿前年从童子军结业,去了文工团,现在只是一个小班长,管不了事。 还有谁呢? 这几年她接触最多的就是武器组的研究人员,跟他们要武器要资料还行,论人脉怕是还不如她。 “给谁打电话呢?”赵恪走到江边,想想林红军转身又回来了。 苏梅回头见赵恪双手抱胸斜依在门框上,就知道他嘴硬心软,“不是巡视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赵恪:“……我听着顾丹雪出事了?” 苏梅点点头,将赵珺的话复述了一遍。 赵恪轻嗤了声。 说实话,顾丹雪出事,他一点也不意外。 她从小就立志要当顾家的下一任族长,整顿顾家,重现顾家当年的风光,遂从进入丽华的那一刻,就打定了夺权的主意。 丽华开办,顾家是提供了技术,可提供技术的这一房不是主支,顾丹雪想将人顶下,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 还有,丽华一套化妆品在国内都能卖到一百多,更遑论出口了,这么一个生蛋的金鸡,谁不想将它拿到手,各方势力渗杂,岂是她一个小姑娘玩得转的。 没想到,为了救她,念营蠢得连前程、婚姻都许了出去。 这其中只怕还沾了小梅的光,不然,凭他一个童子军会计员就想保下顾丹雪,难! 苏梅:“这事要跟叔爷说吗?” “说什么?人家有爹娘呢。” 苏梅噎了噎:“那就不管了?” 赵恪懒散道:“念营不是已经保住她了吗。你看到现在,顾清他们可有来电话说一声。摆明了,不让你我插手。你可别多事啊,这牵扯大了,一个搞不好,咱们护的这些人都得被人一个个揪出来。” 说来,顾清等人不一定愿意让顾丹雪上位,好不容易撤消了宗族制,谁还愿意让自己头上再压顶大佛啊。 “这么严重?” “你不信,”赵恪下巴一点桌上的电话,“打电话问问顾森的情况,他最好的结果是免职在家,差一点,不定被下放到哪儿去了。” “念营……”苏梅担心道。 赵恪拍了拍妻子的肩:“按他的意思,婚事给他办了,其他的等这几年过去了再说。” 顾森这房现在看着是个火坑,可只要撑过几年,于林念营来说何偿又不是一份助力。 至于感情嘛,丹雪性格坚韧,处事果决,正好弥补了念营身上的那一份优柔寡断。 苏梅:“方才给念营打电话,那小子跟我说话都含呼其词的,舅舅那边只怕连通知都没有通知一声。” “我来说。”赵恪说着拿起电话。 刘家晟刚下课,接到电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么快就结婚了啊!也成,婚被毯子什么的一早你舅妈都给准备好了。我们就不去添乱了,东西让小梅捎带上吧。” 隔天,刘文浩就将东西送来了,整整九箱,“这两箱是老族长准备的,当年分开时,考虑到离得远,邮寄东西不放便,老族长提前就将东西备下交给了我爸。几个孩子都有,不单单念营和念辉。” 刘文浩这边刚走,二伯母、三伯母又各抱了两个包裹过来,一包被褥,一包毯子床单被面等。 “这么多东西带过去,”茶大娘看着一排箱子,担心道,“人家非说闲话不成。” 苏梅看着刘文洁拿来的礼单,挑了两床被褥,一条毛毯,两条床单,一对枕巾,又从二伯母三伯母拿来的包裹里抽出两套被面:“就带这些,其他的留在家里,等过几年再给他们寄去。” “别光给他俩拿,”顾老看着东西,拧了拧眉,不满道,“还有小瑜儿呢,小瑜儿也在京市呢。” “记着呢,”苏梅笑着拍了拍一旁的藤箱,“给他带了两双布鞋,一身衣服,还有汪伯做的肉酱、鱼干和鱼松。” 顾老:“腊肉不带一条?他最喜欢吃蒜苗炒腊肉,还有风干的鸡啊兔的,家里多,你别小气巴啦的。” 苏梅:“……是是,听您的,带!” 到了25号这日,赵恪开着拖拉机将苏梅母女和四箱东西,及两麻袋吃食送到了佳市火车站。 随行的还有暗中保护苏梅的两名特战队队员,这几年他们一个隐藏在知青中,一个隐藏在新来的公安队伍里。 一周后,几人到了京市。 江硕冲暗中的两人微微点了下头,完成了交接任务,和阎铭一前一后挤上车,护在了苏梅身边。 “嫂子,路上辛苦了!”阎铭提起苏梅身边的行李,看向和暄道,“这是暄暄吧,都这么大了。” “暄暄叫叔叔,这是阎叔叔,这是江叔叔。”苏梅介绍道。 和暄好奇地打量了两人几眼,乖乖叫道:“阎叔叔,江叔叔。” “乖!”江硕笑着摸摸她的头,伸手掏了个红包给她,“拿着买个零嘴。” 阎铭见此,忙放下手里的藤箱,跟着掏了一个出来。 和暄看苏梅冲她点了点头,便道了声谢,叫下了红包。 几人提着东西出站,林念营和小瑜儿才开着吉普匆匆而来。 “五哥!小哥!”和暄欢呼一声,跑向了两人。 小瑜儿抢先一步,抱起和暄转了个圈,兄妹俩哈哈笑着,全无半点陌生。 念营揉了把和暄的头,看着跟在苏梅身旁走来的江硕、阎铭,愣了下,忙提步上前:“小婶,江叔、阎叔。” 两人冲他点了点头,别看都在京市,见面的次数却不多。 苏梅把手里的两个藤箱给他,四下看了看,没有看到顾丹雪,不知道人是没有放出来,还是在家等着呢。 “妈,”小瑜儿抱着和暄挤过来,笑着跟江硕、阎铭打了声招呼,挽着苏梅的胳膊道,“大伯家的宅子我们收拾干净了,你和小妹去哪住吧?珺姐一早跟人买了只鸡,我们过来时,已经炖上了。” 赵儒生退休后,军区大院的房子归还给了部队。 早年赵家三兄弟分家,赵倬和赵寅各得一座京市的小四合院,赵恪要的是沪市的小白楼。 后来,苏梅嫁进来,秦淑梅又各给了念辉、念营一座小宅子作为见面礼,至此,她手里只剩了一处宅子。 去年赵儒生退休时,她曾发话说要把那处宅子留给赵恪,只是苏梅和赵恪都没有答应。 毕竟算下来,无论是房产还是钱财,他们已经占了便宜。 第254章 第254章 “嫂子, ”江硕道,“队长打电话, 让你和暄暄住军区招待所。” 阎铭跟着道:“房间我们都帮你订好了。” 苏梅愣了下, 点点头,道:“先去一趟前进路,吃过饭, 再去招待所。” 两人互视一眼, 将行李放在林念营开来的吉普上,引了苏梅和暄暄坐上他们的车, 先一步开出了火车站。 林念营胳膊肘一拐, 抵了抵若有所思的小瑜儿:“怎么回事, 江叔和阎叔怎么有时间来接小婶?”两人是什么身份, 一个特战队队长, 一个副队, 每天忙的前脚打后脚,上次有个访问团过来,上面让他俩去一个, 个个都说没空。 小瑜儿脑中闪过早年他入伍时, 苏梅带他进山训练的场景, “妈常年进山, 拉弓射箭百发百种, 会不会是来请教的?” 苏梅力气大,刀功好, 叉鱼厉害, 这点林念营是知道的, “有可能。” “等会儿问问。走,上车。”小瑜儿说着先一步坐进了驾驶位, “我来开车。” “慢点。”林念营不放心地叮嘱道。 “放心吧。”小瑜儿说着一踩油门,冲了出去。 林念营身子猛然往后一仰,歪在了靠背上。 “哈哈……” 看着开怀大笑的小瑜儿,林念营面色复杂地翘了翘嘴角。 小瑜儿瞥了他一眼,笑道:“这才对嘛,你才多大啊,整天板着一张脸,不累吗?” “你懂什么,我这叫成熟、稳重。” “切!”小瑜儿瘪了下嘴,“不就是丹雪姐喜欢成熟稳重,比她大的男生吗。” 念营眸子一暗,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值得吗?”小瑜儿偏头扫了眼他兜里的调令。 念营摸着调令,不知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值得!” …… 苏梅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问两人道:“丹雪的事,你们知道多少?” 江硕迟疑了下,递了个文件袋给苏梅。 苏梅三两下打开,抽出纸张,看了看,眉头不由拢起:“她现在在哪呢?” “在g委会关着。” “她跟念营不是8号就结婚了吗,”苏梅诧异道,“怎么还没放出来?” “她自己不愿出来。”阎铭说完,犹豫了下接着又道,“我听人说,顾同志喜欢为人处事相对成熟的男士。” “这么说,念营是一厢情愿了?”念营比她小四岁,表现得怪成熟,在她眼里也只是个弟弟吧。 江硕:“据我所知,顾森和他妻子范云十分喜欢林念营。” 阎铭张了张嘴,透过后视镜扫过坐在苏梅旁边的和暄,有些话倒底没有说出口。 苏梅却是瞬间明白了,相较于念营,夫妻俩更喜欢小瑾。 “丹雪也是这心思吗?” 两人互视一眼没吭声。 苏梅心头沉了沉:“两人的结婚报告是怎么批下来的?” 阎铭:“顾森找了人。” 苏梅瞬间怒了,手里的文件“啪”的一声,被她甩在了一旁的座椅上。 “小瑾现在在哪?” “嫂子你别牵怒,”阎铭紧张道,“小瑾一早就拒绝了顾同志。” “这些念营知道吗?” 两人相觑一眼点点头。 苏梅立马不知道该心疼哪个了,这都是什么事啊?! 和暄捂着耳朵苦了脸,唔,早知道就坐五哥、小哥那俩车了,瞧,她都听到了啥! 苏梅瞅了眼闺女:“听到了?” 小丫头心智早熟,五感灵敏,听力跟赵恪有得一拼,也不知道是遗传,还是因为自己身上的异能对她产生了影响? 和暄忙摇了摇小脑袋。 苏梅好笑地轻刮了下她的鼻尖:“机灵鬼!” …… 大房的宅子赵珺住着,因为一直没有空过人,不见衰败,布置得很是清新雅致。 赵珺跟小瑾同岁,比他大一个多月,如今已是24岁的大姑娘了,听大嫂说谈了个朋友,是顾清的侄子,16岁入伍,当兵12年,如今已是副营级干部。 苏梅看着跟她一同迎出来的年轻军人,眸光闪了闪:“小珺不介绍一下?” 赵珺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小婶,这是我对象顾轩。” “小婶,江队、阎副队,”顾轩笑着挨个儿打了声招呼,到了和暄这里,递了个福袋。 苏梅亦掏了个红包给他:“来得急也没带啥礼物,有空了带小珺逛逛街,挑两件喜欢的东西。” 顾轩红着脸接了,转手递给了赵珺。 用过饭,略坐了会儿,苏梅便找了个借口唤了林念营到院里:“念营,你跟丹雪差了四岁,平常聊得来吗?” 林念营抿了抿唇:“小婶,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 林念营攥了攥指尖,声音轻颤道:“知道……丹雪姐喜欢四哥。” 苏梅心疼得伸手将他轻颤的身子拥进了怀里,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背。这些年她真的忽视了这个孩子,他跟小瑾、小瑜儿和小黑蛋都不同,他缺的是安全感和对家的归属:“对不起念营,婶婶没有照顾好你。” 林念营的泪“刷”的一下夺眶而出:“小婶和赵叔已经对我很好了。”他知道,赵瑾和小瑜儿有的,他也有,小婶和赵叔从来不偏不倚,对他们几个都是一视同仁,可他心里还是有了距离感,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像小瑜儿那样,一见面就抱住小婶的胳膊,言语间自然而又亲腻。 苏梅摇了摇头没在说什么,只待他平复了情绪,方才问道:“念营,真就非她不可吗?” 林念营刚放松了两分的身子,陡然一僵:“小婶不想让我跟四哥争吗?”早年他并没有这样的心思,可随着一年一年的对比…… “不是,”苏梅抱着比她高了一个头的大男孩,忍不住笑道,“我们念营这么优秀,天下间什么样的女孩找不到?没必要委屈求全,我听着心疼?” 林念营一愣:“我……” “先别急着回答,好好的想一想,别轻率,别委屈,也别让自己后悔。至于丹雪的事,你别担心,我来前,你赵叔已经找人了,要不了两天她就出来。小婶跟你保证,就算不跟你结婚没军嫂这个身份,她也不会有事。” 林念营一时怔然,她不需要他了! “念营?”苏梅担心地看着他,“小婶只是不想让你委屈,若没有这些外在因素,你觉得还是想娶她,那……” “我想想。” “好。” 翌日,林念营去gw会见了顾丹雪一面,两人不知谈了什么,回来整个人都颓了。 往苏梅房间的小凳上一坐,不言不语,不吃不喝,直愣愣盯着某处发呆。 苏梅看着看着,心里的怜惜没了,手痒得只想狠狠揍他一顿,不就失个恋吗?小黑蛋天天最大的愿望就是留一条命回来。在死亡面前,爱情它算个屁啊! 闲的! 拖着人到郊外的山上,苏梅可没留手,当初怎么训练的小黑蛋,今儿她就怎么折腾林念营。 江硕、阎铭轮溜守在外围,虽不知道具体的训练情况,却从林念营一天天的变化中看出了些许端倪。 不过两人谁也没说。 一个月后,林念营随苏梅从深山出来,真可谓是脱胎换骨,整个人沉下来了,什么患得患失,情情爱爱啊,跟他不沾边,他虚浮的双脚踩在黑土地上了,走起路来都是一步一个脚印,说话办事跟老干部一样,稳得一匹。 江硕、阎铭惊得张了张嘴,苏梅却是垂头丧气的提不起劲,觉得她矫枉过正,把林念营逼反了。 “咳咳,嫂子,”江硕提醒道,“顾同志还在gw会呢,你……” “啊,还在?”苏梅惊道,“这都一个多月了吧,她真是长大了,以前吃点苦都受不了,现在倒跟变了个人似的,那地方也待得住……” 江硕无言地抹了把额头的汗,半晌方道:“你那天不是跟林念营说,队长托人处理她的事了吗?”所以,他们就没伸手将人捞出来。 苏梅一愣,“我那是骗念营的。不过我当时想着,拿份图纸将她换出来,后来……”苏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忘了。” 是真忘了! 入山后,林念营一听当初小黑蛋就是被她这么训练的,而赵家兄弟没有,那表情……啧啧,小孩子的攀比心哦,立马来了狠劲……只能说不愧是兄弟,虽不如小黑蛋多矣,可认真起来的林念营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这不,一忙起来,谁还记得其他。 “咳,那个……”苏梅不自在地抓起包包,下楼道,“我们赶紧去把丹雪接出来吧。” 顾丹雪一见苏梅眼泪啪啪直掉:“呜……干妈,我愿意,我愿意嫁给林念营……” 苏梅抬头望了望天,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啊,世界咋了?! “咳!”江硕以手抵唇,忍着喉间的笑意,示意赵珺先扶顾丹雪去车上等着,然后低声道,“嫂子,范云给顾同志定了门亲,对方小时候得了脑膜炎,手脚不是太利落。” 顾丹雪她妈给苏梅的印象一直不好,闻言下意识地问了句:“对方家里是不是挺有势的?” “男方的父亲是这gw会的头头。” “那方才……” 江硕明白苏梅的意思,方才那人对他们点头哈腰的:“我们想查一个人很容易。” 哦,明白了,gw会嘛,真没几个经得起查的。 第255章 第255章 “小江, 你帮我问问那位头头,看退婚需要什么条件? 江硕一愣, 迅速点了点头:“这边退了婚, 念营跟丹雪的婚事是不是就要准备上了?”原定的日子早就过了。 “没有婚礼。”苏梅神色平静道,“念营不是外调了吗,明儿让他赶紧去上任。至于丹雪, 送她去顾森下放的西北吧。” 这会儿, 便是两人都愿意,苏梅也不可能答应, 在她心里, 两个顾丹雪也比不过一个林念营, 那是睁眼醒来便同小黑蛋一起陪在她身边的孩子啊! 虽然知道感情的事不可免强, 可从知道顾丹雪看不上林念营的那一刻起, 她心里不说怪吧, 不舒服是肯定的。 若只是这样,过去了就过去,可现在呢, 她当林念营是什么?! 后补?备胎?还是鸡肋? 江硕再次愣了下:“嫂子, 你要不要问问念营?还有, 念营当初申请的是西北, 你看?” 苏梅眼尾泛了抹笑意, 不为别的,是江硕对念营现在的态度, 刚来那会儿, 江硕和阎铭对念营的冷淡生疏, 对小瑜儿和小瑾的偏爱她不是没有看在眼里,“好, 等会儿回去我跟他谈谈。工作这边你好插手吗?若是方便,就帮他换一个吧。不行的话也没关系,我来想办法。” “方便,嫂子有想让他去的地方吗?” 苏梅想了想:“云省。”那儿不但有老族长,还有顾家几户亲近顾老的旁支,有他们照看着,苏梅放心。 “好。”江硕应了声,让阎铭先送苏梅她们回去,转身去gw会办公室,帮顾丹雪商谈退婚事矣。 六月了,苏梅抬头看了眼院内院外的绿阴,转身被伪装成司机的阎铭护着上了吉普。 “干妈——”苏梅刚一上车,还没坐稳呢,便被顾丹雪扑了个满怀。 苏梅伸手扶住前面的椅背稳住后仰的身子,冲差点要拔枪的阎铭摆了下手,吩咐道:“去前进路。” 说罢,转头对赵珺道,“让丹雪先在你那儿住一晚。” 赵珺性格爽朗,再加上这几年没受少顾丹雪的照顾,当下就应了。 “干妈也住在前进路吗?我想跟干妈住。” “我住在军区招待所,你要是不嫌那儿环境简陋,就跟我过去吧。” “我想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干妈,你闻闻,我身上都臭了。” 这就是不想去了。 招待所洗澡可没有家里方便。 “行,到家让小珺帮你烧两桶热水好好泡个澡,换身衣服,吃碗面,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明儿,我让人送你去西北。” 顾丹雪脸上的笑意一僵,从苏梅怀里猛然退开,不可置信道:“去西北!” 苏梅淡淡地点点头:“你妈给你订的婚事,我明儿找找人,看能不能帮你退掉。在此之前,你先去西北你爸那儿躲躲,有他护着你,你妈多少还能顾忌些,不敢再拿你的婚事做文章。” 退婚的事还没有搞定,苏梅没办法一下子给她承诺。 “干妈不同意我跟念营的婚事吗?”只要嫁给林念营,她就是军嫂,谁还敢朝她伸手。 “丹雪!”苏梅看着她,眼里更淡了几分,“我为什么不同意,你心里不清楚吗?” 顾丹雪心尖儿颤了颤,这样的苏梅,好不陌生,“我、我……”咽了口吐沫,顾丹雪双唇抖动道,“干妈以前不是说,不干涉、不插手儿女的婚事吗?” “行呀,等会儿让念营亲自跟你说。”苏梅说罢,坐正身子往后一靠,片刻就睡了过去。 这一个月她累坏了,刚从山里回来还没来得及休息呢,又跑来接她,这会儿暖阳透过窗玻璃一晒就有些撑不住。 然而这一切顾丹雪不知道,她只觉得苏梅偏心,林念营是养子,她是干女儿,同样不是亲生的,可为了林念营那少得可怜的自尊心,苏梅将她怪上了。 遂等苏梅真的叫来林念营,让两人谈谈时,她哪是什么想结婚的态度啊,什么话恶毒,便往林念营心口插什么?什么没人要的小可怜,什么有娘生没娘养,什么连赵瑾一根指头也比不上…… 苏梅在外听了两句,气得浑身发抖! 她从来没舍得说过一句重话的宝贝,顾丹雪她怎么敢?! 一脚踹飞门板,苏梅拎着她的衣领提溜着就将人丢出了门外:“滚!” 喘了口气,苏梅怒得抓了抓头发:“老娘的儿子你也配指手划脚!这辈子,顾丹雪你再敢出现在我家念营面前,我打断你的狗腿,什么玩意儿!当自己是公主呢,就你——呵呵……” 苏梅眼里的轻蔑,一度成为了顾丹雪摆脱不了的噩梦。 而此时,除了还算冷静的林念营,赵珺、顾轩、阎铭和刚刚回来的江硕皆被苏梅陡然爆发的怒气,吓得噤若寒潭! “小婶,”林念营心里暖暖的,拉着她的手哄道,“不气哦。在山里你不是说想吃涮羊肉吗,咱去城东吃锅子吧?” “大夏天的吃什么锅子!”苏梅甩开手,气道,“方才嘴缝住了,她骂你,你不会骂回去啊!”说念营没娘养,当她是死的! 林念营眉眼一弯,笑道:“你不是教我好男不跟女斗吗?”还教他不要跟女同志动手,可见小婶还是疼他的,都会双标了。 苏梅:“……” 抬手敲了他一记,苏梅犹自不解气道:“蠢样,斗不斗也是要分人的。” “是是,听小婶的……” 林念营哄着人进屋了,阎铭长松了口气,走到顾丹雪身边伸手做了请,“走吧,顾同志,我送你去火车站。” 目送着阎铭带着人走远了,江硕方才抹了把脸,小声询问顾轩怎么回事儿。 顾丹雪在gw会关押了一个半月,积压了太多的郁气和不平,眼见林念营跟个老干部似的不出声,越骂声越大,严然把他当成了出气筒。 真不是大家有意去听的。 而且难听得,顾轩都不好意思复述。 还是赵珺愤愤不平地提了两句:“还骂我弟有娘生没娘养,她呢,咋不说她娘刚把她卖了。德性!亏我小婶还托人将她弄出来,早知道管她死活。” 江硕听了若有所思,其实也不怪顾家这位小公主在嫂子眼皮子下这么敢骂。队长跟嫂子虽然月月年年给小瑾和念营寄的东西都一样,不偏不倚。可这么些年,他们夫妻缩在伊嘎不出来,兄弟俩在外行走,小瑾能代表队长处理人际往来,林念营能代表谁? 所以队长的战友、朋友肯定要对小瑾更亲近些,手里有资源有好处了,优先给予的也一定是小瑾,后来又多了一个小瑜儿。 便是早前林红军认识的那些人,也因为这些年维系感情的是队长,而对小瑾更为优待。 再加上两人的工作性质,一个是走在前台,一个隐在幕后,当教官的赵瑾在收录用人上肯定要比林念营更有话语权。你说,谁家没有子弟,哪个男孩不想当兵,哪个不想进童子军,这样一来,交好谁还用说吗? 江硕能想到的事,这会冷静下来的苏梅自然也想到了,接过林念营递来的杯子,抿了口茶,苏梅点了点对面:“坐,小婶问你句话?” “小婶你问?” “你当初为了娶顾丹雪自愿放弃了童子军的工作,申请去西北。方才,我让江队长给你改成了云省,可这会儿,小婶又不想让你去了。念营,小婶问你,你想不想进特战队?” 林念营握着杯子的指尖颤了颤,“我能去?” “为什么不能?”苏梅拉过他的手握在手心里,看着他笑道,“我教出来的孩子哪里差了,别说是特战队了,你就是当那位的警卫员也够格了,不信回头你小瑾哥回来了,你跟他比试比试,看能不能将他按在泥里摩擦摩擦。” 林念营脑中立马有了画面感:“哈哈……嗯,等他回来我一定将他按在泥里摩擦摩擦哈哈……” 苏梅看着开怀大笑的林念营,心里却说不出的酸涩,同样优秀的两个孩子放到一起,一直被人比较着,心里上如何没有偏差,是她粗心了:“想去特战队吗?” “小婶,我想去空军部队。” 苏梅一愣,想起了念营儿时的梦想,成为一名像他父亲那样的空军飞行员。 “好!” 当天太晚了,翌日一早,苏梅就带着林念营去了航空家属院,拜访林红军的老上级,现已升职为司令的黄正祥,原来的黄军长。 这么些年两家一直没有断了联系,林念营逢年过节也有上门拜访,只是这此,苏梅尤为重视,不但化了淡妆,还带了支人参。 黄正祥同样很重视,跟妻子早早就在家等着了,他是升职后才隐约查觉出了什么,只是还不那么确定,可当看见提着东西护在苏梅旁边的江硕,还有什么不明白。 江硕今儿没有上妆易容,刚刚得到消息,那位想跟嫂子见一面,这边结束了,他们就得过去。遂进屋后,不等苏梅开口,江硕便先道明了来意。 林念营的身体素质十分过硬,又是大学生,搁哪儿都是抢着要的人才,黄正祥自然没有什么不同意的,只是有一点,因为专业不对等,工作性质不同,进了空军部队,林念营要从头来过。 这一点林念营和苏梅都没有异议。 “那行,明天来报到吧。” 说话间,黄正祥的小女儿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咦,念营哥哥,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没上班吗?” “薇薇,”黄正祥的妻子季新苗冲闺女招招手,“这位是你念营哥哥的小婶,快叫阿姨。” “我知道你,嘿嘿苏姨,你寄来的鱼干、鱼松和鱼籽特好吃。” 苏梅看着充满孩子气的小女孩笑道:“都是土特产不值钱,回去我再给你寄点。” “哈哈谢谢苏姨……” 又说了会儿话,三人便告辞出了航院。 林念营拿着批条回去办理调职,江硕跟苏梅说了一声,带着她去了南海那位的住处。 太突然了,路上苏梅忍不住嘀咕道:“我真不用带点鱼干、肉酱或是人参、灵芝吗?” 江硕忍不住笑道:“嫂子,你别紧张,那位说了,只是寻常地见个面说说话。” 这一说,那聊的东西可就多了,中间苏梅还被留着用了顿便饭。 回来后,苏梅窝在房里一待就是半月,再出来交给江硕一本画册,一帧帧全是未来的画面,高楼大厦,轻轨电车、手机智能、电脑运用、宇宙探索等,最后几页,苏梅想了想还是加了些末日场景。 这本画册一交,不等苏梅带着和暄坐车回伊嘎,一个个学者便被招回了工作岗位,很快有关高考恢复的消息也传出来了。 …… “妈、妈,”小瑜儿背着和暄兴冲冲地闯进屋道,“你听说了吗?高考恢复了!哈哈……我要报考电影学院!我要报考电影学院!” 苏梅放下整理了一半的行李,起身接下被他颠得头晕的和暄:“学表演,还是导演啊?” “导演!导演多自由啊,看中剧本想演了,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哈哈……和暄,”小瑜儿捏了捏妹妹的小脸,“开心不,日后你将要有一个大导演哥哥。” “啪!”和暄拍开他的手,头一扭不屑头道,“一个导演看把你牛的,我,”和暄拍了拍胸口,宣布道,“日后可是要当司令的!” “哈哈……你知道司令是什么吗?就敢夸下海口。” “当然知道了,是负责指挥所属军队的最高长官,老厉害了!” “又去黄司令家了?”苏梅起身给兄妹俩冲了两碗八宝茶。 “没去黄伯伯家,”和暄斜晲了小瑜儿一眼,悄悄跟苏梅咬耳朵道,“去见甜甜姐了,小哥还请我跟甜甜姐吃冰激凌,喝汽水了。” “哦,”苏梅打量着身量颀长,面容白皙俊秀的小瑜儿,“甜甜开学该上高一了吧?” “嗯,”小瑜儿放下茶碗,在苏梅身边坐下,“妈,我们部队很多人都回来了,王叔叔、秦伯伯、老院长他们是不是也该回南方了?” 苏梅点点头:“不止他们,还有你舅爷他们也该陆续回去了。哦对了,过几天你大伯大伯母回来,你别忘了去车站接。” “我爸呢,”小瑜儿急道,“我爸不回来吗?” “你爸啊……” 苏梅话还没说完,江硕匆匆过来道:“嫂子,东西收拾好了吗?我送你们走。” “这么急?”小瑜儿吓得霍的一下站了起来,“不是说明天的火车吗?” 江硕一脸严肃道:“改时间了!” 苏梅一想便明白了,大治之前必有大乱。 飞速将剩下的几样东西装进藤箱,苏梅抱了抱小瑜儿:“除了备考,不许再出军营,知道了吗?至于你大伯、大伯母,让你念营哥去接。” 念营现在的身手比着小黑蛋也就稍逊一筹,他去接,苏梅放心。 “好!”小瑜儿恋恋不舍地松开苏梅,抱了抱和暄,“路上小心点,护好自己,别给妈添乱。” 受气氛感染,和暄乖乖地点了点头。 苏梅拎着只藤箱牵着和暄的手一出门,立马有四五个特战队队员将她们母女护在了中间。 苏梅蹙了蹙眉,回头问江硕:“有必要这样吗?”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江硕将另两箱行李丢给队员,随手指派了个人将小瑜儿送回军营,摸着腰间的枪快步跟上道:“刚刚传来消息,前去西北任职的两位研究人员路上出事了,那二位你还认识,67年他们带着大量资料去了趟伊嘎。” 苏梅鼻子一酸,瞬间红了眼眶:“人怎么样?” 那一年,两位老师教了她很多。 “一人当场死亡,另一个昏迷未醒。” “昏迷的是程老师,还是吴老师?” 江硕默了一瞬:“他们当时用的是化名。”搞武器的有几个不是隐姓埋名半辈子或是一辈子的。 “嫂子,上车吧。”江硕拉开车门道,“我们送你们到火车站,车上另有人接。” 苏梅点点头,抱着沉默的和暄上了车。 车子开得飞快,苏梅偏头看向窗外,才发现街上戒严了。 她虽然亲手画子那本画册,却也没想到形式变化会这么快! 半小时后,车子在火车站进站口停下,江硕护着苏梅母女飞快走进人群,与周围群从融为了一体。 “嫂子,这边。”江硕引着两人登上了硬座车厢,冲靠窗的几位微微点了下头,将她们安排在了一个伤员对面。 苏梅扫视了一圈,揽着和暄坐下,抬头往对面一看,双唇哆嗦着喃喃了声:“小黑蛋!” “咳,”伪装成老汉的小黑蛋咳了声,眼里泛起了笑意,唇语道,“我都化妆成这样了,娘你都认出来了。” “你是我儿子!”苏梅无声地回了句,便将目光移向了他打着夹板的断腿上,心疼地伸了伸手,半途攥了下指尖,拧开军用水壶倒了杯水递过去,“大爷,我看你口干的喝杯水吧?” 第256章 第256章 方才没细看, 只当他脸上的妆容重, 肤色才显得黄巴巴干皱皱似枯枝焦叶, 这会儿细细一打量, 根本就是本色出演嘛! 苏梅惊惧之下, 一把拉住他的手,体内的异能源源不断地涌进他体内,一边剥离出毒素吞噬, 一边蕴养着他的五脏六腑。 苏梅的异能已不是第一次进入小黑蛋体内了, 早在几年前, 苏梅带着他在山林里训练, 就一次次地用异能帮他温养过身体, 遂小黑蛋并不感到惊讶,他之所以在这当口不顾他人的阻拦, 硬是偷溜出研究院来见苏梅, 除了怕这是最后一面之外, 也抱了那么一点希望。 这毒甚是霸道,每时每刻他都能感到生命在流失。 死亡通知, 他都已经接过两回了,能够撑到现在,而不是像前2位战友那样早早地就死在海上,除了不服输的毅志力,靠的是他娘早年帮他温养身体时,留存在体内的一缕细如发丝的能量。 “妈,”和暄敏感地查觉出了对面老爷爷那不同寻常的气息,只是顾不得多想,便被大家望来的目光看得不自在了。也是,谁看到一个美貌少妇紧紧握着个大爷的手不放,不感到怪异啊,“妈,你认识这位老爷爷吗?” 苏梅红着眼点点头:“妈认得他手上这道痕迹,他救过我。暄暄,老爷爷身体不舒服,你去问问列车员叔叔,有没有铺位。” 小黑蛋忍着体内剥离的痛,强笑着扯了下嘴角,他娘真会扯,那痕迹不过是方才上车时碰到门上撞了下,留下的红道道。 “哦哦,我这就去……”不等和暄应着从苏梅背后爬出来去叫人,众人看着小黑蛋紧咬牙关,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额上密密匝匝布满了汗水,不由惊呼道:“哎啊!这人不会是犯了什么病吧?快、快叫列车员……” 护送苏梅的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呢,就有热心的群众跑去唤了列车员过来,有两位干部更是当场掏出自己的工作证和钱夹帮三人补交了卧铺钱。 火车已经开动了,不然,有几位甚至要放弃行程送他们去医院了。 靠窗的3位特战队队员互视一眼,对突然出现的小黑蛋立马露出了警惕,这老头是谁?怎么会这么巧,正好就坐在了苏同志对面。 坐在过道的男子忙给3人打了个手势:自己人。 说来他也不知道这老头是谁,都要走了,队长临时将人塞了过来,还让自己等火车出了京市,给他和苏同志母女将硬坐换成卧铺,结果他还没有出手呢,这事就办好了。 男子想着忙起身当了名热心群众,伏身蹲在了小黑蛋身前。苏梅这会儿不敢松手,异能在她的催动下正在小黑蛋体内一圈圈游走呢,见此忙道了声谢,托着疼得晕过去的小黑蛋伏在了他背上。 和暄忙抓起挎包,拎上水壶跟上,行李由列车员和另一位护送的同志帮忙提着给送到了卧铺车厢。 握着小黑蛋的手,苏梅五天四夜没敢阖眼,中间列车长几次过来寻问,下一站要不要他找人送他们去医院?都被苏梅摇头拒绝了。 为此,每到一站,广播里都会问上几遍,上车的乘客有没有医生?请医生到xx车厢几号铺帮忙看看病人。 中医这会儿没人敢伸头,倒是西医前前后后来了3位,为了怕他们怀疑一个老人为什么肋下和腰上有刀伤,在他们查看之前,苏梅先分出一缕异能治好了小黑蛋这两处因为毒素而久久没有结痂的伤。 医生来了又走,每一位都对苏梅摇了摇头,让回家好好养着吧,已经没有医治的意义了。 五天后小黑蛋体能的毒素除去,体内生机渐起,苏梅就没再让医生靠近他了,不过那时也没有医生过来了,不管是列车长还是护送他们的特战队队员心里都有了种默契,老头儿活不长了。 赵恪接到江硕的电话,惊得霍的一下站了起来,真实情况江硕知道的也不多,小黑蛋接的都是特殊任务,不是他这个层次能接触的。 赵恪见问不出什么,立马改口道:“对念辉今后的安排上面怎么说?” 念辉那样的身体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溜出研究院,还不是他们也觉得没希望了,睁只眼闭只眼放行了,让念辉心想事成,将最后的时间留给家人。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小梅会身具异能,有她在,小家伙定然无事。如此,该有的利益他就要提前争取了。 “这个……”江硕心中纳闷,念辉还要什么安排,队长是想帮念辉讨要功勋吗?心中想着,江硕迟疑了下道,“我帮你转接一下上面吧?” “成!” 电话几经波折转到了特别行动组组长的手里:“国外那个替身已经回国,从即日起,林念辉可以用回他的真实身份。另外,”对方迟疑了下道,“赵恪同志,你是特战队的组建者,童子军组建的协助者,个人又当了半辈子的侦察兵,我也不瞒你,林念辉的代号将永存,所以……他的功勋我们没办法给予。” 林念辉代号“茶花”。 起这个代号时,他还是个仰躺在云省茶树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根草的小小少年。想着明天就要单独去边境执行老师下达的第一个任务了,又不能用真名与那边的人交接,拿取任务信息,怎么地也得有个响亮的名号啊。 班长荣轩叫了“苍虎”,刘永言取了“花豹”,严国兴那小子不地道抢了孙小狼的名字,叫了“孤狼”,为此两人刚刚还打了一架。 稍微厉害的名字都让人叫了,小黑蛋想到天黑也没琢磨出个一二,最后给自己胡乱给自己报了个“茶花”。 当时的指导员肖武觉得“茶花”按在小黑蛋身上,颇是有些一言难尽,黑泥鳅似的一个孩子叫什么“茶花”,光是想一想那画片就有些辣眼睛,遂给他改成了“泥鳅”。 然而几年后,小黑蛋从国外被唤回国,听到肖武牺牲的消息,在任务的纸条上重新写下了“茶花”二字。 仅仅只是一年,“茶花”创下了无失手纪录,各国秘线人员都在猜测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至今仍然没有答案。 时至今日,“茶花”早已不在只是一个代号了,它不但高高地耸立在我国秘线人员心中,它还像覆有雷达探测器的高级武器一样,震摄着各国的秘线人员,让他们不敢再轻意潜入我国南方边境或是随意残害我国在外的同胞。 所以林念辉可以不在,“茶花”却不能消失,它代表了太多东西。 “赵恪同志,66年年底至67年3月份之前,林念辉在家的那段时间,他的各项素质都得了飞速提升,至此任务完成率达到了99.8%,这样的成绩别说是在国内了,就在国际上都是数一数二的,所以他的继承者不能太差,我们希望你再帮忙带带。” “谁?” “李力强。” 赵恪眉头微微一蹙不解道:“你这是说笑呢,李力强跟念辉就不是一个等级。” “是,这一点不可否认,所以,我们没想着让他现在就顶下‘茶花’这个代号,三年不够,我们就给他五年时间成长。相信你比我更清楚,李力强骨子里透露出来的那份毅力与狠劲,就是林念辉几年前的翻版。而在这期间,‘茶花’这个代号会有林念辉的同学,荣轩、刘永言、张家文和孙小狼来担。” 没办法,能力不够,只能人数来凑。所以,李力强一定要培养出来,不然“茶花”这个神话就要崩塌了。 “行,”赵恪磨了磨牙,“我亲自训练他。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要你们全力配合我救治林念辉。” 对面默了默:“赵恪同志,时至今日研究院的近百名医药人员,还在不眠不休地调试着解毒剂,没人愿意失去他。” “我知道!”赵恪沉着道,“就像你说的,他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孩子,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放弃他。” 顿了顿赵恪接着道:“想必你也知道,顾老就在我家住着,他的医术在国内虽不是数一数二,前十还是占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将念辉的病历还有研究成果传给我一份,尽快!” 对方精神一震:“好!我马上安排……” “等等,还有药材……” “好,需要什么药,你列个单子,我让人空运过去。” “嗯,我稍后传给你。”挂断电话,赵恪交待了一声,转身冲出了办公室。 算算时间,小梅这会儿带着两个孩子该到冰城了。 赵恪骑上自行车一气儿冲进了学校:“叔爷,小梅回来了,你陪我去接一下。” 高考的消息前儿到京的赵倬打电话回来说了,顾老这会儿正跟知青们上课呢,闻言心下一惊,慌了神:“小梅怎么了?” 赵恪几步跨进教室扶住差点跌下讲台的顾老:“小梅没事,念辉生病从国外回来了。” “小黑蛋!” 赵恪微一颌首,张嘴点了刘家的两个孩子,让他们先代着课,骑上车子载着顾老回家,然后一边往架子车上铺乌拉草,一边跟他将事情说了一遍。 到了这会儿,赵恪也没太瞒着,只说苏梅会些气功,早年教了小黑蛋一些心法,小家伙能撑到现在应该是护住了心脉。 铺好厚厚的乌拉草,垫上草席被褥,赵恪又给上面支了顶防晒防风的帐子,然后开着拖拉机载着顾老,提前两个多小时就赶到了佳市火车站。 看到赵恪,苏梅紧绷的神经陡然一松,脚下一软差点没摔倒。 “小心!”赵恪上前托住苏梅的腰将人扶起来,“累着了?” “赵恪,我好怕——”一路上她都不敢阖眼,因为没用异能给人去过毒,所以她并不敢保证能将小黑蛋救回来,便是到了现在,一颗心还吊在半空呢,知道他在恢复,可这速度,苏梅真怕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赵恪脸色一白,扭头去看被两名特战队队员抬着的小黑蛋:“叔爷,你快过来看看。” 顾老应着忙挤过去给号了号脉,片刻方缓了脸色,微微冲赵恪点了点头。 “没事,有叔爷呢。”赵恪拍了拍苏梅,让和暄扶着她,上前接过担架一头,小心地抬着小黑蛋上车,将人移到被褥上,身上给搭条毯子,谢过几位特战队队员,将人按排在就近的招待所休息一晚,明儿再走。 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去机械厂找到刘胜利拿到京市传来的病例和研究成果给顾老。 顾老对比着小黑蛋现在的情况,列了一串药材,有用的、没用的、沾边的、调养的都要了好多,反正他是看出来了,车上应该发生了什么,而赵恪不想让人摸清小黑蛋的具体情况。 中间小黑蛋迷迷糊糊地醒过一回,吃了点国营饭店买来的鸡蛋羹,阖眼又睡了,身体进入了自我温养状态。 醒醒睡睡,一个月后,小黑蛋才算能坐起来自己端碗吃饭。 为了激发小黑蛋自身的免疫力和身体里的潜能,这中间苏梅没敢再用异能,只汤汤水水地温补着。 8月20,各大媒体公布了高考的消息,并透露道:两个月后的今天开考。 刘家晟不放心小黑蛋,一直留着没回去,今儿过来,看小黑蛋已经能下地走上几步了,高兴地多喝了两杯:“念辉养好身体,是不是就要回部队了?” 苏梅夹菜的手一顿,立马紧张地看了过来。 小黑蛋安抚地冲苏梅笑笑,又给和暄夹了筷子鱼肉,“我这身体倒底是伤了根本,这会儿活着,几位教授连道是医学奇迹。去后勤我又不爱,所以倒不如直接退伍参加高考。” “哦,你想考哪所学校?”刘家晟立马来了兴致,“要不要报考我们花城大学?” “我想考京市的政法大学。”从知道他娘身具异能的那日起,小黑蛋就没少琢磨,他要怎么才能护住娘。从军、从政…… 别人都当“茶花”这个代号厉害,却不知道他这几年,在这个代号下张起的庞大人脉。可既然娘担心,那就找个信认的人来接手这些,自己换一条路来走。 送走刘家晟,赵恪定定看了小黑蛋片刻:“随我出去走走。” “好。”小黑蛋应了声,拿起旁边的拐仗跟在赵恪身后出了家门。 “特别形动组组长快退休了,”赵恪偏头看着只比他低了那么一点的小黑蛋,“早在一年前,你就已经被他们列为了内定人选。” “我知道,”小黑蛋看着西边盘旋的鸟雀,“我不想再看到娘为我掉眼泪。” 在小黑蛋的印象里,苏梅虽然不怎么常笑,却也从没落过泪,可在火车上的那几天,他每每一睁眼对上的都是苏梅微肿的眼眶,连哄他的声音都是沙哑的。 “我们童子军训练全国游走,第一年就到了云省,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云省的边境接几样药材。回来时,我绕了点路,去看了我爸,我在他的坟头坐了很久,其实已经忘了当时的心情了。可我躺在火车的卧铺上,昏沉间脑中却常常闪过那座立着烈士碑的坟墓,还有我娘哭倒在雨中的场景。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可我濒死之际却记得那么清楚。赵爸,”小黑蛋扭回头看向赵恪道,“我不想让我娘再经历那些,我想走在我娘后面,看她儿孙满堂,幸福到老。” 第257章 第257章 打定了主意, 小黑蛋当晚就写了退伍报告,第二天便让赵恪帮他寄了出去。然后拿起课本, 坐在院内的核桃树下, 悠闲地看了起来。 苏梅拿了条毯子搭在他腿上,彻了壶红枣茶,抬手倒了两杯放在石桌上, 然后搬了个凳子, 陪在他身边,噌噌地纳着鞋底。 小黑蛋也不嫌烦, 只觉风轻日暖, 身边有娘, 好不让人贪恋。 端起茶杯抿上一口, 翻上几页书, 偏头瞅一眼勾头做活的娘, 再看上一会儿,一个哈欠打过人就困了,手上的书往脸上一盖, 轻轻一晃身下的摇椅, 听着不疾不徐的纳鞋声, 慢慢就沉入了梦乡。 日头一点点移向正中, 苏梅停下手里的活计, 将东西往石桌上一放,探了下小黑蛋的额头, 往上拉了下毯子, 起身出门, 迎着回来的渔船走上一圈,片刻便拎了条大马哈鱼和一条鲫鱼回来。 伤筋动骨一百天, 小黑蛋的腿骨,苏梅没有用异能帮着修复,现在还没有好全,鲫鱼炖汤对腿骨比较好。 宰杀清洗后,鲫鱼丢进瓦罐炖汤,大马哈鱼斩段,一段炭烤,一段红烧,鱼头做煲,剩下的清蒸,然后又蒸了锅米饭,擀了一盖帘面条。 赵恪去佳市了,一是帮小黑蛋寄信,二是接李力强。 俗话说,上车饺子下车面,小家伙刚来,一碗面她还是能满足的。 “铛铛……” 镇上的小学下课了,和暄探头往办公室看了眼,见汪爷爷已过来接叔太爷了,便没等顾老,跟刘正阳挥了下手,先一步冲出了校门,往家跑。 小黑蛋被她噔噔的脚步声惊醒,支肘从躺椅上坐起,看向背着书包风风火火跑进来的小丫头:“放学了?” “嗯。”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和暄端起石桌上的一杯茶,咕噜噜一气儿饮尽,长舒了口气,“六哥,下午放学,我们准备划船去草甸子里捡鸟蛋,你去不?”小哥去的话,就可以让娘开拖拉机送他们了,不然,那木头小船可不好抬过去。 “这会儿,鸟雀不正忙着抱窝的吗?” “下的多啊。哥你是没看见,扒开一丛丛枯草,一堆堆一窝窝可多了,有些鸟是光下蛋不孵蛋。天热,搁那儿半月不动就坏了,还不如让我们捡些回来吃呢。”看着小黑蛋微微蹙起的眉,和暄忙安抚道,“放心吧,我们也不多捡,一人弄一竹篮回来腌上,下月秋收正好煮了配粥吃。娘最喜欢吃腌的咸鸭蛋了。” 小黑蛋关心鸟蛋也是因为苏梅在意,一听苏梅爱吃咸鸭蛋,他哪还有什么原则,立马意动道:“都有谁?” “钱乐喜、何庆生、刘正阳、静语姐、静文姐。” 刘正阳是刘明泽的大儿子,刘明泽早年跟刘明翰去西北参加西部建设,在那儿成了家。刘正阳是他家老大,比老二大一岁,老大老二相距得太近了,小两口不好照顾,68岁便将老大刘正阳送了过来。 小家伙比和暄小两月,长得斯文俊秀,很受和暄照顾,走到哪儿带到哪。 刘家二伯、三伯和封振业感念这些年镇上大伙儿对他们的照顾,遂便决定多留半年,等孩子们参加完这局高考在走。 同样的,前进农场、红旗农场都有刘家族人或是下放的老师留下。 “行,算我一个。”小黑蛋抓起摇椅旁边的拐杖站起来,好笑地轻刮了下妹妹的鼻尖,“我发现你怎么老喜欢往大人跟前凑呢。” 除了刘正阳,何庆生、钱乐喜、双胞胎个个可都二十好几了。 “他们懂得多啊,跟小屁孩有什么好玩的,跌一脚都要扯着喉咙嚎上半天,还不喜欢洗脸洗手,衣服穿得脏兮兮地都不知道换……” 小黑蛋听着妹妹巴拉巴拉地吐槽着小朋友们各种怪异的形为,忍不住翘了翘嘴角,他小时候也是这么怪吧,皮肤黝黑偏喜欢穿颜色鲜艳的衣服,披条花床单拉着嗓子学着戏台上的武生能一连翻上几个跟斗,哦,还喜欢画个大花脸给人当花童。 兄妹俩说着话,沿着菜地中间的小径,走进了后院。 苏梅胳膊肘一抵门帘,端着托盘从厨房出来,看着走来的兄妹道:“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娘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小黑蛋说着伸手来接托盘。 苏梅瞪了他一眼:“拄着杖呢,别碍事!” 和暄凑过来往托盘上看了看:“哇!有我最爱吃的烤鱼。妈妈,我好爱你哟~” “娘,”小黑蛋伸手挽住苏梅的胳膊委屈道,“我想吃红烧肉。” 小黑蛋还在养身子,是不能吃太油腻的,可苏梅心疼儿子,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好,娘明儿给你做。”大不了少做些,让儿子尝一口。 “娘真好!”小黑蛋开心地晲了眼和暄。 和暄舀水洗了把手,“娘不是说没有肉票了吗?”说着拧了条湿毛巾,探身递给小黑蛋。 小黑蛋松开苏梅,擦了把手,随手将毛巾往绳上一搭,“你吃没有,我吃就有,这说明什么?”小黑蛋笑道,“当然是因为娘疼我了。” “偏心!”和暄嘟囔了声,伸手接了茶大娘手里的托盘,跟着回了前院。 几人在院里的石桌上摆好饭菜,汪师傅扶着顾老也从学校回来了。 和暄忙打了盆水端给两人。 顾老洗了把手脸,摇着蒲扇在苏梅身边坐下道:“小恪还没有回来?” “没有。”苏梅盛了碗饭给他,“咱们先吃,厨房里给他们留了饭。” 刚吃到一半,嘟嘟的拖拉机声便由远及近地停在了院外。 “啊,爸回来了!”和暄放下碗筷欢呼一声,跑了出去。 李力强第一次来家小住,日后接的又是儿子的工作,苏梅心疼孩子,跟着迎了出去。 茶大娘去后面给两人下面。 几年不见,李力强也是帅小伙一枚,五官长开了,看上去跟小黑蛋没那么像了,也不知道小家伙都经历了什么,整个人似一把出鞘的剑,钢猛锋利。 “苏姨,”小家伙嘴一咧,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十分灿烂,“打扰了。” 和暄瘪了瘪嘴,本来就黑吧,方才还板着张脸,她还当这就是个严肃的呢,原来还会笑啊! 苏梅伸手接过李力强手里的背包,笑道:“欢迎欢迎,快进来,路上累不?”说着领着人进了院。 和暄一扭头,见赵恪开着拖拉机要去隔壁公安局,忙追上前拍了拍车门:“爸、爸,你把车停在路边呗,等会儿我们用用。” 赵恪停下车子,跳下来道:“下午不上课?” “上啊,今儿是周六你忘了,我们只有两节课,”和暄抱着赵恪的胳膊蹦蹦跳跳往院里走道,“放了学,我和静语姐他们想划船去草甸子里捡鸟蛋,六哥也去。” “哦,你力强哥会开车,等会儿你跟他说一声,让他送你们过去。” “不用不用,”那人一看就不好相处,和暄才不愿热脸贴人冷屁股呢,“六哥去,娘肯定要跟着,我们有娘呢,用不着他。” 赵恪瞥了眼闺女:“他跟六哥一样,工作性质十分危险,好不容易休息来家小住一段时间,你可别吊脸子,好好跟人相处,别闹矛盾。” 和暄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脸:“我这么貌美如花,爸,你什么眼光,竟然说我吊脸子。” 赵恪眼里闪过笑意,抬手轻捏了下闺女的鼻头:“方才是谁撅嘴了,我看拿瓶酒都能挂上去了。” “那是他太严肃了……” …… 这是小黑蛋第一次见李力强,眯眼打量了他番,不得不承认,组长挑人的眼光不错。 “林念辉。”小黑蛋坐着不动,伸手道。 李力强双腿一并,“啪”敬了个礼:“士官李力强向你报到!” 小黑蛋抽了抽嘴角,慢不经心地抬手回了个礼:“要教你的是我爸。” 李力强张了下嘴,刚要说什么,小黑蛋摆摆手,“行了,大热天的赶紧去洗把脸过来吃饭。” “是!”李力强应了声,目光扫过门前的盆架,大步走了过去,倒了盆里的水,重新打了盆端给进来的赵恪。 赵恪也没客气,撩水洗了把脸,扯过绳上的毛巾擦了把,接过茶大娘端来的鱼加面,往苏梅身旁一坐,大口吃了起来。 李力强洗完,扫了眼小黑蛋旁的空凳子,乖乖走过去坐好。 小黑蛋点点他面前的碗:“吃,当自己家,别拘束。” 一听这话,李力强越发不自在了,他哪有什么家:“是!” 小黑蛋微蹙了下眉,没在管他,接过娘舀的汤,喝了两口,又盛了碗米饭。 苏梅看李力强闷头吃面,桌上的菜动都没动一筷,也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便每样给他夹了些,又盛了一碗汤:“别光吃面,多吃点菜。” “谢谢苏姨。” “别客气,随意点,面吃完锅里蒸的还有米,成吃了,家里不缺粮,鱼更多,江边撒一网就够咱家吃两天的。只是现在天热,家里不怎么撒网,怕打上来吃不完坏了,晒鱼干吧量太少又搁不住,想吃了,去江边看哪家船回来了,要两条,回头家里有什么,咱还些过去。也别觉得不好意思,有来有往,这关系才能越走越近。想吃肉了也简单,后山有鸡有兔,你身手好,没事拿把弓箭成转悠了,想吃什么打什么。” 李力强紧绷的神经陡然一松,心里说不出的暖。 吃完饭,他抢着收拾碗筷,苏梅跟茶大娘也没阻止,而是将一早收拾好的旁房打开窗通通风,点上艾草熏熏蚊虫。 离江近,这天也不觉着热,放下帐子午睡,身上还要搭条单子。 午睡起来,和暄扶着顾老去学校,赵恪去隔壁上班,小黑蛋坐在院里的石桌前,冲李力强招了招手,拿了盘象棋,两人你来我往地撕杀了起来。 苏梅摘了两个甜瓜,去皮去瓤削成块扎上竹签放在李力强手边,给小黑蛋冲了杯养生茶。 没一会儿,汪师傅挑着两桶熬好的凉茶从后院出来,苏梅接过李力强手里的棋子,打发他帮汪师傅将凉茶挑去学校。 眼见没多久就要秋收了,秋收过后紧挨着就是高考,镇上的娃子和知青们急了,夜里12点了还不睡,早上三点半又起,中午困得狠了,才敢趴在课桌上眯片刻,怕他们身体吃不消,这两日,顾老不是让汪师傅熬锅凉茶就是送桶绿豆或是红枣汤。 苏梅听着两人的脚步声在外面小巷里渐渐远去,落下一子:“力强的训练计划,你跟你爸拟好了吗?” “拟好了,刚来,先让他休息半天。哦,对了茶奶奶,”小黑蛋看向择韭菜的茶大娘道,“从明儿起别做李力强的饭了,他不在家住了。” 茶大娘并不觉得意外,当初的小瑜儿、小黑蛋不就是这么被丢进山接受训练的吗? 只小梅心软,每每都要陪着:“小梅明儿也去吗?” 父子俩不愿将苏梅暴露出来,自然不会让她去的,遂不等苏梅回答,小黑蛋便道:“我爸去。” 一点多,和暄放学,小家伙风一般跑进来,放下书包,连声催着苏梅、小黑蛋赶紧放下棋子开车去草甸捡鸟蛋。 苏梅见小黑蛋兴致颇高,便应了。 扶着小黑蛋,拎着竹筐出门,双胞胎、钱乐喜、何庆生用架子车拉着两条小木船已经过来了。 苏梅将摇把、车钥匙丢给被刘正阳拽来的李力强,跟孩子们一起将小木船抬上拖垃机配套的架子车,扶着小黑蛋上车,一行人开着拖拉机,浩浩荡荡去了草甸。 真美!碧草、蓝天、各色小花,一条条横在湿地上的溪流、成片的芦苇,高低不已的灌木,还有那成群而聚的鸟雀,粗粗一数就不下两百种,什么白鹳、天鹅、丹顶鹤、白琵鹭、绿头鸭、红隼等等。 两条小船,一条船能坐四五个人,双胞胎跟钱乐喜、何庆生一条,苏梅带着李力强、和暄、刘正阳将另一条拖进水里,扶了小黑蛋坐上,带着几个孩子划向了另一条溪流。 各样鸟蛋确实多,一窝少则五六个,多则一二十。过来九年了,苏梅多少认出哪些是哪种鸟儿下的,珍稀品种没要,苏梅带着大家捡了些鸭蛋和野鸡蛋。 玩着闹着,太阳下车了,大家方才回转。 翌日,不等用过早饭,赵恪带着李力强便进山了。 这一去,李力强直到走,方才从山中出来,赵恪倒是十天半月便会出来一趟,一是处理政务,二是不放心对面,怕他们搞鬼。 十月中旬,大豆成熟了,秋收开始。 20号是高考日,这中间就隔了五天,赵恪跟老局长、王族长商量了下,直接给知青和镇上的考生放了假。 苏梅对小黑蛋和小瑜儿有信心,倒不怎么担心,不过还是给喻兰去了个电话,请她陪小瑜儿去考场参加高考。 小黑蛋这边,苏梅亲自开拖拉机送的,也不只他,还有一帮知青和学生。 考试的地点在雷诺河镇高中,离伊嘎一百多里地呢,这会儿天已经转凉,早中晚温差很大,怕孩子们来回折腾着了凉,苏梅提前一天便载了他们过去,招待所住不下,她便出高价,给知青和镇上的学生租了两间屋子。 都是炕,一间能住十几个人,男生一间,女生一间。 当然有条件不愿意住的,可以另想办法。 苏梅不想委屈小黑蛋,小黑蛋也不愿苏梅跟着他受罪,两人找了户条件好的,租了间房,苇席一竖从中隔成了两间。 小黑蛋去考试,苏梅取出家里带来的米面肉菜给他做饭,那边考完回来,洗把手就能吃了。 吃饱睡一会儿,下午过去接着考。 两天过去,苏梅铺盖一卷,东西一收,带着孩子们就回来了。 到家可就歇不住了,便是小黑蛋这会儿也跟着忙起来了,他的腿早已拆了夹板,虽不能干什么重活,开个车还是没问题的。 收了庄稼,交了公粮,大伙儿又忙着晒干菜、晒鱼干、进山采菌子、摘野果、捡松塔、打猎腌腊肉等。 下雪前各家各户分了粮,窝在温暖的屋里,望着外面纷扬的大雪,吃着炒制的干果,大家反而坐不住了,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孩子们高考考得怎么样? 二伯、三伯、封振业在等,顾老、老局长、王族长也在焦急地期盼着,还有知青和考生们。 大雪封路,怕电话线被压,知青们甚至自发地巡视了起来。 就是在这样的气氛里,赵恪的调令来了,京市军区第x集团军副军长。 第258章 第258章 来伊嘎之前, 赵恪已是海岛部队xx集团军xx师的副师长,内定的师长。 现在改调京市, 升为副军长, 看似连跳数级,苏梅握着丈夫的手,却觉得心疼, 为她, 他蹉跎了九年。 赵恪伸手,抚过妻子脸边的碎发, 笑道:“不舍得这儿了?” 伊嘎的生活平静而又温馨, 一家人一直生活下去也未尝不好, 只是……赵恪心下清楚, 上面之所以调他到京市, 是想光明正大地启用小梅了。 “要不房子咱留着?得闲了, 我陪你回来住几天。” 伸手抱住他劲瘦的腰,苏梅在他怀里摇了摇头,这座宅子虽然后期他们加盖了不少, 可严格上来说它还是伊嘎公安局的安置房, 前两年来的小吴接了赵恪的班, 他们要了, 回头人家家属来了, 往哪儿安排? “20号报到,今儿都12号了, 这么急, ”苏梅眉头微微一皱, 道,“东西都来不及收拾。” 赵恪抱着妻子, 轻轻晃道:“我等会儿去山里叫了李力强回来,我们俩先走。让念辉陪着你们慢慢收拾,顺便等分数出来,填好学校,拿到录取通知书再走。” “那不就到年根儿了?” 赵恪算了一下时间:“差不多。不想等也成,回头我跟小吴说一声,让他收到通知书帮忙寄到京市。” “不用麻烦他了。”苏梅想了想,道,“分数下来,等学生们填完志愿,拿到录取通知书,二伯、三伯和封老师也该走了,我们还是跟他们一起坐雪撬到佳市吧。” “成。”下巴蹭了蹭苏梅的额头,赵恪又道,“定好日子,跟我说一声,我让人买好车票给你们送过来。”他找人能买到卧铺票。 苏梅点点头:“好。” 送走赵恪和李力强,学生们的分数也下来了,小黑蛋选的是文科,除了政治、语文、数学外,还加考了史地。 作文扣了两分,其他科科满分。 这时候信息还不发达,消息传得慢,是不是全国文科状元不知道,省第一倒是拿下了。 省教育局、市教育局纷纷打来电话,对小吴和顾老、二伯、三伯和封振业等人夸赞不已,连知青在内,23个考生,全部考中。 本科10人,大专9人,师范类中专4人。 相同的事,还发生在了前进农场和红旗农场,托刘家和那些下放老师的福,除了中专生多点,这两地亦无一人落榜。 一时之间,几所学校得到了上面的大力重视,在老师们一个个调离回城后,新的老师优先被派了过来。 另一边,小瑜儿也取得了一个好成绩。为此,几所大学的老师都找到了家里,家里的亲朋就没有一个不劝赵恪的,这么好的成绩去学什么导演啊,不是浪费人才吗? 好好的军人不当转去文工团也就算了,这学的又是什么啊,直接脱离了部队嘛! 惹得小家伙打电话直跟苏梅抱怨,怎么一个个管得那么宽? 苏梅笑骂了一句:“兔崽子胡说什么,大家为什么劝,还不是因为疼你,怕你选错了行。” “妈,你和爸都没管。” 苏梅噎了噎,她不管是因为她知道当导演也没什么不好,自家有钱有人脉,小瑜儿做这一行,只要不犯什么大错,这一生富贵无忧是保定了。 赵恪嘛,他是看透了小瑜儿的本质,那就不是个能吃苦的孩子,免强让他留在部队成就也不大,倒不如随他折腾。反正上面有几个哥哥看着呢,再差,能饿着? 在这期间,苏三哥和陕北老家也纷纷打来电话,几个小些的孩子都考上了大学。 南边的教育要好些,没有专人辅导,三哥家的苏哲、苏雪也都考上了花城大学。 大哥家的苏忆,二哥家苏洛,四哥家的小胖苏瑞,还有赵萍萍的小妹赵丽丽,因有下放的王老太和秦部长等人的教导,分别考上了京市的师范、农大、外国语学院和本地的中专。 南方军区也来电了,囡囡收到了京大中文系的录取通知书,蔡佳微家的孟小宇和宋政委家的宋志行,还有三毛、四毛等纷纷考进了陆军指挥学院。 …… 伊嘎这边偏,通知书收到的最晚。 家里的粮食、鸡鸭蛋、鱼干、肉干、冻鱼、冻肉,坚果、菌子、菜干等等,收拾了一麻袋又一麻袋。 东西多,亲朋战友也多。 留出自家小半年吃用的,剩下的全部打成了一个个包裹。 小黑蛋带着妹妹驾着雪撬往前进农场的邮局跑了4趟,将一包包东西寄往陕北、南方、云省、西部等地。 其间,杨场长和何珊的父亲一起过来,送来了两张请贴。 封振业拿着糖果,带着双胎胞也来了一趟。 原来双胎胞的老大丰静语跟杨场长家的杨建修早就看对眼了,老二丰静文跟何庆生亦偷摸地谈了五年。 双胎胞原就是湘省大学大一的学生,随着高考的恢复两人也恢复了学籍,杨建修和何庆生为了追上两的步伐,报了湘省的大学,拿到通知书后,三家一商量,便想在开学之前,趁着这会儿人齐,给他们把婚事办了。 双胎胞没有母亲,封振业请了苏梅,二伯母和三伯母一起帮忙张罗。 两个女孩在她们眼皮子底下长大,平常自家煮个什么总会端来一碗,见了面未语先笑,极是温婉,苏梅心中怜惜,再加上有顾老这层关系呢,便想多照顾点。 正好她这两年眼见孩子们大了,不说娶妻吧,回家不得有一个自己的房间,那这床上的东西就不能少,遂平时没少积攒棉花。 被面也有现成的,当年她结婚就没少收,再加上舅妈、大嫂、婆婆她们来回给的。 翻翻箱笼,苏梅一气儿掏出六七块,有金凤凰图案、凤穿牡丹等丝绸被面,还有粗棉的各式印花老被面。 丝绸、粗棉,苏梅各挑了两块,被里找何珊买的家织的白棉布,不偏不倚,一人给缝了条丝绸一条粗棉的厚棉被。 二伯母一人给添了条毛巾被,三伯母各给扯了条床单,配了对枕巾。 顾老一人给了条大红的毛毯,转头想到封振业多年的工资还没有发下来,便又让汪师傅和小黑蛋去红旗农场给买了两个炕柜,两个炕桌,两个大衣柜,两套桌椅,两个书柜给双胎胞添妆。 这儿家具不贵,可摆出来,谁不说气派有面儿。 剩下的茶具、暖瓶什么的,四人的朋友你添一件,他几个和买一套的,也给添齐了。 结婚这天,苏梅一早起来,挑了两盒赵珺和顾淼新寄来的化妆品,拎着就过去了。 路上,苏梅看着手里的化妆品,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顾丹雪。回来后,就她和念营的婚事,还有她后面对念营的咒骂,苏梅毫无隐瞒地跟顾老谈了一次。 顾老原只当她眼里没有他这位叔太爷,所以结婚了也不打电话通知一声,没想到中间还掺杂了这么多事。 长叹了一声,他还能说什么? 有野心是好,可也要有相对应的能力来匹配啊!待在京市这么多年,连形势都看不清就敢胡来,她不出事,谁出事? 还有,既然想嫁小瑾,那就别招惹念营! 念营那孩子他也相处过一段时间,业务能力强,人品正,除了心肠软,没啥大毛病,你要是不愿意,说清楚,他也不是那种纠缠不放的人,有必要张嘴就骂吗?心气再怎么不平,也怨不到人家身上啊,为了她,念营可是连工作都不要了。再则,小时候的情意呢? 唉!丹雪这孩子啊,被家庭耽误喽,小时候为了活命可不得长点心眼。后来跟着小梅,家庭环境简单,她活得轻松,他也就没有多管,哪想到回去不过几年,枝儿越发偏了,早知道他就给掰掰了。 …… 二伯母、三伯母离得近,苏梅过去她们已经烧好了水,沏了红糖鸡蛋茶在招待客人。 两人知道苏梅不爱听人说什么家长里短,见她拎了化妆品过来,就让她去给双胞胎绞脸上妆。 妆扮好,坐着说了会儿话,那边迎亲的队伍便来了。 两家应该是商量好的,离得远离得近的都凑在一起了,四位新人一起拜别父亲,相携着出了门。 小瑜儿跟杨建修、何庆生是同学,两人结婚,小瑜儿虽然不在,得到消息也买了东西寄来,只是路不好走,这会儿还没到,苏梅便让去何庆生家吃席的和暄帮着多上了份礼,杨建修这边小黑蛋去的,亦是多添了一份。 翌日,杨场长来家,跟小黑蛋说媒,原来昨儿吃酒,宋志国见到小黑蛋,看他一表人才,高考成绩又是全省第一,悄悄打听了,还是第一批童子军出来的人才,便让杨场长过来探探口风,说的是他家的长女宋简芳。 那姑娘苏梅认识,这几年,来回去红旗农场给大哥、大嫂送东西,苏梅跟那姑娘也没少打交道,为人不错,长得也行,可要配自家小黑蛋,她却是不愿的。 不说她爹娘为人如何,她跟自家小黑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苏梅直接拒绝了。 因则这事,赵恪原要找宋志国他爹机械厂的宋胜利帮忙联系佳市火车站列车员帮忙托运行李的,也没法张口了。 只得打电话给冰城的师长明,请他托人联系拉煤的货车,将自家的行李运到京市,二伯、三伯家的运到花城,封振业等人的帮忙运到湘省。 挂了电话,赵恪想了想,又给同在冰城的侄儿赵璋打了个电话。 他在冰城船厂工作,这几年做的不错,已是名小小的工程师,只是小家伙的学业毕竟没有完成,没有学历,于他那一行来说发展不大。 赵璋接到电话沉默了会儿:“小叔,这几年我一直没有放下课本,大学的课程我已经自学完了。前天我跟老师沟通了下,他让我直接参加明年的毕业考。” 赵恪笑着赞了句,末了又道:“我方才跟你师叔叔打电话了,请他帮忙找人托运行李。等会儿,你买点东西过去拜访一下,顺便问问他可有什么需要你做的,你跟着搭把手。若是有时间,等你小婶他们走时经过冰城,你去车站见见,给他们捎点冰城的特产吃食。” 孩子早熟,当年的事也不知道他记了多少,这么些年,明明离得也不远,也不见他怎么上门。 小梅是那种你对我好一分,我还你两分,你冷我比你更冷,孩子对她没那些,小琛、小珺有的,她虽然不会少了小璋的,可从不会多过问他一句。 小璋今年26岁了,二哥二嫂在深山的军工厂,婚事上得有人操心。爹娘在南方,手边便是有好姑娘隔着距离呢,也不好说和。大嫂正忙着给小珺备嫁,小珺忙完还有一个小琛要订婚,女方那边都等急了,暂时也顾不上他,能管的只有小梅了。 小孩子不服软,让小梅上赶着倒贴,便是小梅不说什么,他还心疼呢。再则,这么僵下去,家里几个孩子心疼母亲,日后能跟他亲了? “好。”赵璋应了声,握着电话迟疑道:“小叔,我爸我妈的工作……” 二哥二嫂的工作,这几年,赵恪也没少关注,初开始两人一心想回学校,搁厂里没少闹腾,后来学校里的老师一个个出事了,两人老实了,干活做事比谁都肯下死劲,深怕有人想起他们原是大学的老师、高级知识分子,揪出来批·斗。 这是看他人平反了,又想出来了?赵恪挑挑眉:“他们跟你抱怨了?” “没有,我妈她……她怀孕了……” 赵恪:“……” 二嫂比他大,该有四十五六了吧,这会儿怀孕……赵恪抓抓头发,无奈道:“我等会儿打电话问问情况,看他们想不想出来,想做什么工作。” 十多年了,赵寅还是第一次接到三弟的电话,想想赵恪干的事,他倒是想一口拒绝赵恪调工作的提议,只是想想妻子现下的身体,头一勾,妥协了:“京市的医疗条件好,你要是有本事,就把我跟你二嫂调去京市吧。” 赵恪迟疑了下点点头,来吧,老头老太年纪大了,一直待在南方也不是事儿,都回来吧,三个儿子各自都有一大家子,凑在一起是不可能了,他在军区,大哥住在前进路,二哥原来的房子又在另一边,隔着距离呢,二房便是想折腾也闹不到小梅跟前。 老俩口倒是又有了一个去处,三个儿子嘛,想住哪家住哪家,享受一下儿孙满堂的天轮之乐。 …… 赵璋挂了电话,怔忪了会儿,去总工哪儿请了三天假,买了礼物先去了师长明家。 师长明夫妻还没下班,女儿师旋接待的他。 高考前,赵璋没少给她补课,师旋对他亦有着不一般的情意,几句话说过,赵璋便放松了不说,捡着小瑜儿电话里传来的段子逗了她两句,便惹得姑娘娇笑不已。 师长明随妻子下班回来,听到自家传来的笑声,对视一眼,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意。 “你方才不是说赵同志请你帮忙找人托用行李吗,带上咱家阿旋和小璋去见见苏同志吧,要是能成,这婚事就赶紧办了。”师长明的妻子担心道,“赵同志这一高升,你成看了,有的是人跟咱家阿旋抢小璋。” 师长明笑着瞥了妻子一眼:“这会儿不担心他父母不好相处了?” “唉,世间哪能两全。” 第259章 第259章 师长明带着赵璋和闺女师旋来了。 苏梅很是惊讶, 佳市到这儿几百里地,路上的雪没人扫, 通不了车, 坐雪撬那个冷啊,真是谁坐谁知道。 定好时间,这边将东西往佳市一送, 他找人接手就成了, 真不用专门从冰城大老远的跑来一趟。 “小婶,”赵璋扯下包在脸上的围巾, 冲苏梅腼腆地笑了笑, 拉过身后的师旋, 介绍道, “这是我对象师旋。” 师旋整张脸都红了:“苏、苏姨好!” 早几年, 他们初来这边经过冰城, 上门拜访,见过小姑娘,苏梅拿小条帚给姑娘扫了扫身上的雪, 拉着人热情地往屋里让道:“进屋上炕, 赶紧暖暖。” “和暄, 给姐姐冲杯红糖茶。” 小黑蛋迎了师长明进屋跟顾老说话, 苏梅将师旋交给闺女, 拽着赵璋的胳膊去了西厢:“什么时候开始谈的?” 赵恪昨儿打电话才说让她帮忙给他找个对象,他今儿上门就带了个来, 苏梅严重怀疑小家伙不想让她插手他的婚事, 要是这样, 那好说,她正不想管呢。 赵璋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有小半年了。” “真的?”苏梅狐疑道。 “嗯。”赵璋被苏梅瞅得不自在, 红着耳尖,脱下手套,拿在手里无意识地揉搓道,“小叔不是让我没事多去师叔叔家走动走动嘛,这几年我时不时地去坐坐,慢慢大家就熟了,只是她比我小得多,我从没往这边面考虑过,还是、还是这半年给她补课……” 苏梅看着他几欲滴血的耳朵,忍笑打断道:“行了行了,看把你羞的,不好意思就别说了。围巾手套挂起来,大衣也脱了。”苏梅说着指了指门口的衣架。 赵璋乖乖照坐,苏梅瞅了眼他嘴角的燎泡,提起暖瓶冲了壶菊花茶,给他倒了一杯:“你爸你妈要回京市了,你呢?” 苏梅指指对面,赵璋脱鞋上炕,捧着茶喝了口:“我准备留在冰城,明年拿了本科毕业证,我想报考军工大的研究生。” “不错,”苏梅推了推桌上的麻叶,“师旋考的是哪所学校?” “冰城的师范学校。” 苏梅点点头,教书也挺好的:“你今儿带她过来,是单纯地让我看看呢,还是想让我帮你们把婚事定下来?” “我爸妈过两天来冰城……” 苏梅明白了:“那你们是先定婚,还是直接领证结婚?” “结婚。” “日子定了吗?” “师叔说,跟你商量商量再定。小婶,我妈怀孕了,她年纪不小了,我怕累着她,京市的房子还请你帮忙收拾布置一下。” 苏梅挑挑眉:“冰城办一回,京市再办一回?” “嗯。” 他可真会给自己找事,既不想让自己插手他婚事,又想让自己在背后免费给他当回老黄牛。 “今儿都初10了,等我到京市,一周又过去,”苏梅摇摇头,“我顾不过来,你小叔刚调去京市,分的房子啥啥都缺,不得添置。这么着吧,让你爸将钱票寄过去,再列个清单看都添什么,下午我打电话给警卫员,让他拿着钱票先帮你们将东西买齐,等你爸妈过去了,我再叫几个人过去,帮他们摆摆。” 赵璋愣了下,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话已说完,苏梅看他坐得越发不自在了,转身打开炕柜,拿了个小盒出来:“跟我来。” 说罢,领着赵璋去了东厢,跟师长明寒暄了几句,当着大家的面将小盒子递给了师旋:“过两天小璋爸妈上门提亲,我急着回京市收拾屋子,就不参加你们这边的婚礼了,等到了京市,我再喝你俩的喜酒。小婶在这里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师旋脸一红,笑着道了声谢,收下了。 师长明双眸一暗,不着痕迹地瞅了眼赵璋,忍不住头痛地按了按眉心。 他早年帮赵恪安排赵寅、席楠去兵工厂,跟两口子打过交道,赵寅还好,席楠可不是一般的抠门势利。 让她筹办婚礼……得,到时别丢人就成。 小黑蛋撞了撞赵璋的肩,调笑道:“可以啊,比大哥麻利多了。” 赵璋心虚地避开师长明的视线,慢不经心地问了句“你呢”? “我还小呢。”小黑蛋淡笑了声,对此不怎么上心。 师长明帮忙找的是明儿去京市的货车,苏梅留了爷仨在家住下,去隔壁跟赵恪打电话,让他定明儿的火车票,行李和人一起走,省得来回折腾了。 小黑蛋穿上大衣带上和暄去通知刘二伯、刘三伯、封振业和知青们。 汪师傅和茶大娘收拾最后的零碎,顾老跟赵璋说话。 师旋避着人撞了撞师长明,悄悄打开了盒子:“爸,你看?” 隔着距离,跟席楠打了十几年的交道,苏梅对她的抠索劲儿那是一年比一年深,占便宜成,让她往外掏一分钱,难! 怕她将婚事搅黄了,盒子里除了块沪市手表,苏梅还悄悄地放了99块钱,手表原是给囡囡准备大学贺礼。 有了这份礼,哪怕席楠一分钱聘礼不出,两家的颜面也能维系。 师长明拍了拍闺女,脸色缓和了不少。 …… 打完电话,通知好各位,苏梅带着小黑蛋和暄暄上了趟山,跟虎崽告别。 如今的虎崽,早已不是孤单的一只,早在几年前小家伙就找了媳妇生了崽。 一年一窝,苏梅和顾老照顾的好,几年来没有一只夭折的,子子孙孙算下来已有27只。 每一只和暄都给它们起了名字,站在山头高声一唤,伴着阵阵虎啸,一只只都跑来了。 留下和暄跟他们玩耍,苏梅和小黑蛋往旁边的山头走了走,寻了几窝野猪,给它们加餐。 因为自小跟人相处,虎崽已有3岁半孩童的智商,你说什么,它基本能听懂,苏梅仔细跟它说了下离开的原因,并让它约束子孙,别让它们在轻易下山,免得他们不在有人打它们的主意。 虎崽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当晚带着子孙送来了诸多野味。 苏梅起身相送,亲眼看着虎崽带着虎群换了地图,入了深山,才放心地往回走。 “娘!”小黑蛋不放心跟了过来。 苏梅拍拍他头上的雪,取下手套,握住他的手,异能从小黑蛋四肢百骇游过,立马温暖了他全身。 两人到家,听到动静的汪师傅、茶大娘、师长明和公安小吴、钱乐水等人已在往院里抬野味了。 苏梅过去挑了3只山羊,一只野猪,9只野鸡,9只兔,其它的都让他们抬去了公安局。 苏梅和汪师傅、茶大娘没有在睡,宰杀清洗干净后,好肉往院里一搁,半小时后就冻得硬邦邦的,竹筐里一装,外面盖层乌拉草,明儿正好跟粮食等物一起装车带回京市。 剩下的头蹄内脏,汪师傅焯水后,往大铁锅里一丢,放大料卤上了。 一夜过去,那个香啊。 切盘蘸着蒜泥就着饼子一吃,再喝口热汤,那真是通体说不出的舒服。 请帮忙送他们的十几人吃过饭,苏梅让人去公安局处理了一头羊和三头野猪,给刘二伯、刘三伯、丰振业和要回家的知青们一分,剩下的野味给了来帮忙的人和几名公安。 离去前,苏梅不放心,又托小吴、王族长和老局长等人日后帮忙照看一下虎群,但凡山上有个什么情况,一定要给他们打个电话。 一天下来师长明也没闲着,带着赵璋跑前跑后的帮着搬行李,跟小吴等人驾着雪撬将大家送到佳市火车站,然后找人,将一包包行李分装上车,待客车到了,又将大家一个个送上车安置好。全程,真是说不出的体贴周到。 苏梅留了半扇羊肉,两条几十斤的大鱼,两只鸡、两只野兔给他和赵璋。 小黑蛋透过车窗往站台前望了一眼,回头跟苏梅笑道:“师叔叔人不错,二哥有福了。” 有他帮趁着,赵璋在冰城吃不了亏,受不了欺负。 苏梅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拿出用皮毛缝制的6个热水袋。 小黑蛋伸手接过,分给和暄两个,兄妹俩抱着去厕水倒掉里面的冷水,去餐厅花了一毛钱灌满热水。 回来先给对面下铺的顾老脚边塞一个,怀里塞一个,再递给汪师傅一个,茶大娘一个,剩下两个,小黑蛋一个给了妹妹,另一个要给苏梅。 苏梅伸手给他摸了摸,暖着呢,小黑蛋便自己抱着了。 天冷,晚上苏梅一人给要了一碗大碴子粥,又买了十几个二合面馒头,自家切得薄薄的卤猪头和咸鸭往馒头里一夹,一口粥一口馒头地一吃,身上就暖了。 睡前热水袋里又换了一遍水,带来的两个暖瓶也给灌满了,顾老、汪师傅、茶大娘年纪大了被子外面又压了件大衣,小黑蛋的身体苏梅也不敢让他受凉,给盖了件毯子。 半夜,苏梅刚一动身,小黑蛋便从上面跳下来了,知道娘要给大家的热水袋里换水,他下来就没让苏梅动。 …… 车子到了京市,几人刚一下车,小瑾、念营和小瑜儿挤过人群,大步迎了上来。 三人穿着军装制服,外套军大衣,脚下是军靴,走起路来衣角飞扬,铿锵有力,人群慢慢朝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道来。 苏梅脑中闪过三人儿时的模样,一时有些怔忪。 几年没见了,赵瑾抬手给了小黑蛋一拳,两手一张抱住苏梅,微微红了眼眶:“妈,不认识儿子了?” “是不认识了,”苏梅回过神来,气得狠狠拍了他两下,“说说你都多久没给我打电话了?” “咳,这不是忙吗……”赵瑾气弱道。 “就会找借口。”推开他,苏梅打量了眼他的气色,唇上的颜色有些淡,“叔爷,你给他把把脉。” 赵瑾哪敢啊,忙冲打闹的小黑蛋、念营和小瑜儿使了个眼色,三人互视一眼,几句话岔开了话题。 “和暄,”赵瑾轻刮了下妹妹的小鼻头,笑道,“还记得四哥吗?” 太久没见了,和暄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一扭身扎进了苏梅怀里。 “行了,”苏梅揽着闺女,冲几个臭小子摆摆手,“别站在这儿了,赶紧出去回家。” 四人应了一声,提上行李,扶着顾老、汪师傅、茶大娘,拥着苏梅母女出了车站。 “叔太爷,”顾清大步走来,先跟顾老打了声招呼,然后挨个儿踢了赵瑾、念营、小瑜儿一脚,“过来也不吭一声。” 说罢,也不听三人抗议,只看着苏梅笑道,“小婶,这一次回来不走了吧?” 苏梅点点头:“你这会儿过来干嘛呢?” “来接我和老汪呢,小茶我给你留着,”顾老笑道,“军区大院我们住着不合适,家里的宅子我让小清帮忙收拾好了,回去就能入住,你们要是不放心呢,这就跟我过去看看。宅子大,我让小清给你们也都留屋子,布置的要是不喜欢,开了库房自己换。” “南方军区咱一起住了五年,北方住了九年,前前后后十几年,咋没听你说什么不合适啊,这会儿讲究了。”苏梅不满道,“先跟我回去住几天,待不习惯了,我再陪你过去住。” “小瑾、念营扶着你们叔太爷,念辉搀着你汪爷爷,小瑜儿扶着你茶奶奶,咱们走,”苏梅牵着和暄,抬手一推顾清,喝道,“边去,挡什么路啊。” 说着,带着大伙儿飞速上了车。 顾清好笑的摸了摸鼻子,开车跟在他们后面。 赵恪分的房子在军区大院,新建的两层半小楼,10间卧室,两间书房,餐厅和客厅相通,开放式的,厨房旁边还有个长条形的杂物间。 听赵恪新配的警卫员杨新生说,这一排房子是仿国外的别墅建的。 各式家具配置的十分齐全,后面还给装了洗澡用的小锅炉。 行李提前一天到了,喻兰带着赵珺过来帮着整理布置了大半天,这会儿大家一进屋,暖哄哄的,大衣一脱,棉拖一换,赵珺端着洗脸水过来,喻兰已经在摆饭菜了。 苏梅挨个儿抱了抱两人:“辛苦了!” 喻兰笑道:“别嫌我布置的土就成。” 苏梅四顾了下,冲她竖了竖大拇指:“你的眼光还能差了。” 妯娌在一块儿相处了几年,两人哪会不知道对方的品味啊,家具的摆放,书画的布置,喻兰全部按照苏梅的喜好来的,苏梅楼上楼下地转了一圈,没一处不喜欢的。 “叔爷,你的房间在一楼,”苏梅指了指书房旁边的那间朝阳的大单间,“我扶你过去看看?” 顾老摆了摆手,还是那句话,他住在这儿不合适,房间给赵儒生和秦淑梅住。 “我爸妈有,”喻兰笑着打开另一个大单间,“你看,这是按我妈的喜好布置的。” 说着几步过去又先后打开了两间屋子:“这间是给汪伯的,这是茶大娘的房间。汪伯这间离你近,夜里有个什么事,你摇一下铃,他那边就听到了。” 便是如此,用过饭,顾老还是坚持要回他的四合院住。 苏梅没法,只得和赵恪一起带着孩子们送他们三个回去,顾老是想让茶大娘留下的,只是苏梅担心他和汪师傅做不好家务,便没留。 顾老这座四合院,前几年让家具厂的员工住了,今年夏天家具厂新建了几座家属楼,他们才一家家从这儿搬走。 顾清三个月前得顾老吩咐,找人重新粉刷修缮了一番,抹去了他人留下的痕迹。 顾老还跟原来一样住上房,东厢依然是书房,西厢则布置成了男孩子们的房间。 汪师傅和茶大娘住倒座,后院依照苏梅的喜好重新做了布置,十分漂亮,很有那种古典的韵味。 第260章 第260章 劝不住顾老, 苏梅跟赵恪便挨间去三人卧室看了看。 顾清装修布置时,真的用心了, 架子床, 淡青色的棉布帐子,被褥不是新的,却胜在干净厚实。wg刚过, 原来的好家具没敢用, 去废品收购站挑的,樟木箱, 老榆木桌椅大衣柜。 电视、收音机、全自动洗衣机样样不缺。 屋里铺了地龙, 一进屋就得脱大衣。 地龙应该是烧几日了, 便是汪师傅和茶大娘住的后罩房都不见一点潮气。 赵恪出门看了看, 烧的煤。 半个冬天过去了, 顾清手里的煤票应该是不多了, 两袋煤堆在后面放杂物的小棚下,可着烧用不到正月十五。 跟苏梅说了一声,赵恪带着小瑾出门找人买煤去了。 苏梅跟在汪师傅身后, 去厨房转了转, 三人的户口还没转过来, 这月的供应没有, 厨柜里的米面都是顾清从黑市高价买来的, 不多,更别提什么精细的食材了。 留了和暄、小黑蛋在这儿陪顾老, 苏梅叫上顾清、小瑜儿, 开车回了趟军区大院。 喻兰和赵珺还在, 长条型的杂物房里,警卫员去后勤拉了六个架子, 三人正拆了一包包一袋袋粮油、干果、菜干、鱼干、肉干、冻鱼冻肉等往上摆呢。 听苏梅说要给顾老他们送些吃用,三人忙拿了麻袋竹筐帮忙收拾。 大大小小的袋子竹筐摆了一地,顾清的小车装不下,警卫员又跑了趟后勤,借了辆军卡。 家里这一堆事儿总不好再撂给喻兰和赵珺收拾,苏梅提着竹筐另装了些米面肉菜给顾清,便不准备去了,唤了小瑜儿到跟前叮嘱道:“你叔太爷年纪不小了,他们初回京市,我有些不放心他们单住,你们兄弟商量一下,看是轮流住过去陪护,还是谁有时间直接过去住一段?” 小瑜儿:“我住过去吧。”他现在不用去上班了,只等过了正月十五去大学报道,“四哥、五哥有工作要忙,六哥刚回来没多久,肯定想多陪陪你们。” 苏梅点点头:“那你带几件衣服。” 小瑜儿应了声,跑上楼,片刻背了个包下来,跟喻兰、赵珺和警卫员打了声招呼,开着军卡,跟在顾清的小车后面走了。 苏梅装了盘干果给赵珺,让她去客厅看电视,然后系了个围裙,进杂物间同喻兰、警卫员一起收拾东西。 “大嫂,爸妈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昨天一早坐的车。哦对了,跟你说一声,你们这儿,小恪虽然让我给爸妈收拾了房间,我家里按照妈的喜好也布置了间屋子,地方不比你这儿差,我跟你大哥的意思,过年期间让爸妈住我们那儿,过完年正好小珺要出嫁,这不得拜爷奶嘛,省得她来回跑着折腾。” “爸不一定乐意,”苏梅笑道,“住在这儿,他出门都是朋友,去了你们哪儿,你让他跟谁玩儿?” 喻兰想想可不是这么个理,她家那片儿住的都是教师,老爷子当了一辈子兵,跟他们可说不到一块去。 “小婶,”赵珺突然跑进来道,“二叔打电话过来了。” 苏梅拍了拍手上的灰,一边向外走,一边问道:“有说什么事吗?” 赵珺摇了摇头。 苏梅走到高几旁拿起电话:“二哥。” 赵寅不自在地咳了声:“弟妹,那个……小璋这边的婚礼办妥了,我们明儿坐火车回京市,家里麻烦你帮忙收拾一下。” 苏梅微微蹙了下眉:“成,我明儿过去看看。不过,咱先说好啊,帮忙打扫可以,布置什么的我可不懂,要怎么弄,还是等你们回来再说吧。” “收拾房子?”东西摆好了,喻兰出来疑惑道,“他家的房子租出去了还没到期呢。” 苏梅握着话筒愣了下:“二哥,大嫂说你们家的房子租给人家还没到期呢,你让我收拾什么?” “妈手里不是还有一套房子吗……” 妯娌俩面面相觑。 “妈的房子我可不当家,这么着吧,你让妈给我打电话说一声。” 苏梅说罢,“啪”一声挂了电话。 喻兰气得伸手拧了她一把:“给你,你不要,看吧,被人惦记上了。” 苏梅叹了口气:“我想着,妈这么大年纪了,手里有点钱财房产,心里不踏实吗,谁能想到他一出来就打上了房子的主意。” “你又不是没跟那两口子打过交道。”喻兰恨恨地一点她的额头,气道,“不行,你不争我争,那么大一个宅子呢,凭什么给他,我们是老大,你家男娃多,咋轮也轮不到他惦记!” 苏梅忍不住“噗嗤”乐了:“早该如此,等妈回来,你直接跟她要吧。老爷子要是阻拦的话,你就拿自家的小院换那座宅子。” 大房早年分的那座宅子真不大,正房三间带一耳,东厢两间,一间是厨房,一间做了杂物房。 一家四口住着还成,老头老太过去就挤了。日后,小琛带了妻儿回来,小珺想回娘家住都没有地方。 老爷子就是怪偏心,也不能一直委屈老大,再说换后老二可就有了两座小宅子,这要还不知足,那就过了。 喻兰咬咬牙:“成!”结婚这么些年,因为嫁妆颇丰,她从没争过什么,房子她不是没有,只是大多都在沪市,京市这边就分家给的这么一个小院。 wg刚过,大家还没有什么买房的概念。再则,也不敢随便出手,因为谁也不知道,wg会不会反复。 “哎,”喻兰撞了撞苏梅的胳膊,“我听小恪说,小璋娶的是师长明家的闺女?” “嗯,叫师旋,长得不错,人品怎么样,现在还不清楚。”苏梅说着抬头瞄了眼墙上的钟,“晚上在这儿吃,小珺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下班直接过来。” 赵珺应了声,拿起电话拨去了公安局。 苏梅洗了洗手,拿着竹篮挑了只宰杀好的鸡,一只兔子,一条鱼和一些菌子等。 喻兰跟过去,帮着打个下手。 鸡斩块焯水跟土豆一块儿炖,兔子红烧,鱼清蒸一段,香煎两盘,鱼头炖汤,又拌了盘人造肉白菜心,熬了锅粥。 主食是警卫员去食堂买的二合面馒头。 赵倬过来就开饭了,赵恪没回来,带着孩子们在顾宅吃的。 用过饭,赵倬等赵恪和孩子们回来说了会儿话,才带着妻女离开。 走前,喻兰建议苏梅赶紧找个保姆,房子太大,家里人员太多,光靠苏梅一个人做家务,一天下来哪还有自己的时间。 苏梅笑着应了,心里却想,年根儿找保姆,哪是那么好找的。 苏梅暂时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哪知隔天赵瑾便带了一个回来。 郊外农村的,为人十分干净能干,唯一的缺点就是烧菜不舍得放油放调料,好好的鸡鸭鱼肉做出来没人下筷,不但腥,没滋味,还干巴塞牙。 家里吃惯了汪师傅做的饭菜,陡然下降了这么多,都不适应,来了没两天便让小黑蛋给换了。 新来的这位是茶大娘的侄女,叫何芳,四十多岁,儿子要娶媳妇,出来挣个彩礼钱。 她早年跟汪师傅学过面点,蒸的花馍漂亮好吃,简单的肉菜也会做。 一过腊月二十,很多东西都要开始准备了。汪师傅不放心,时不时便会骑着自行车过来一趟,帮着炸撒子炸鱼炸酥肉炸丸子,做卤煮等。 苏梅顾不得这些,回京了,早年认识的人不得拜访。 拎上一个个用小竹筐装的特产,苏梅带着和暄、小黑蛋、小瑜儿挨家地走。 吕部长、孙军长、季司令、黄副司令、顾家一众长辈,还有军部食堂的大师傅,几个孩子的老师、教导员等。 而在这期间,江硕、阎铭、何修竹、顾清等顾家一众小辈,还有几个孩子的战友一个个也上门了。 人来了不得留饭,因则这个,汪师傅留在这边的时间越来越长。苏梅和孩子们怕顾老和茶大娘觉得寂寞不适应,便时不时抽空过去看看。 然而几人每每过去,顾宅都聚满了人,全是各房的小辈。 刚开始还好,随着顾清的爷爷顾仲,受前两年去逝的顾二老太太所托将嫁妆里的一座小宅子给苏梅后,一家人再过去,一个个都变了脸色,说话都带了刺。 那宅子苏梅原是不要的,只是里面存放了很多老太太生前喜欢的东西,她一时也找不到好人选交托,便先拿着了。 其实她跟老太太也就早年认干亲时见过一面,再有就是逢年过节出于礼数,备一份吃食。 可这吃食,不单单给她,顾氏和刘家族中每位上了六十岁的老人都有,多是些鱼松、咸鸭蛋、核桃、晒干的野枣、菌子、松子或是冬天的冻梨,不值钱,秋天只要勤快一些就都有了。 “妈,”小瑜儿挽着苏梅的胳膊晃了晃,“我想回家住。” 苏梅看了眼西厢,原是只有小瑜儿一个人住的地方,前后不过两天,入住了三人。 “好,等会儿跟我去车站接你爷奶。” 东西没拿,苏梅带着小瑜儿进书房跟顾老说了一声,带着他直接去了车站。 目送着苏梅和小瑜儿走远,几个妇人冷哼了声。 她们都进不去书房,姓苏的一个外人,倒跟进自己家一样随便。 看得怎不让人眼热! 茶大娘瞅着几人轻叹了声,脚步一拐撩起门帘进了书房。 放下点心,茶大娘烦躁地往顾老对面一坐:“您也不管管,就让他们搁家里这么折腾。” “怎么管?”顾老握着毛笔,气定神闲地写着大字道,“便是这会儿管住了,日后呢,我走了,身后那些东西能不给小梅和孩子们一点,给了,这个气小梅就得受着。”这还只是一座小宅子呢,他的东西可多了。 茶大娘:“小梅又不缺你那点东西……” 顾老瞪眼:“你都跟着我多少年了,咋还是这么没见识呢。我那是一点东西吗?”房子、铺面,还有秘室里成箱的珍品。 本来他还想着,年前让小瑜儿陪他清点一遍,顺便给孩子们挑几件新年礼物,现在……唉,不成了。 茶大娘抿了抿唇:“你给,也得小梅愿意要啊。二老太太那座宅子,小梅到现在还没去过户呢。要不是丹雪来了那么一出,这会儿那宅子一准儿挂在她名下了。” 顾老被茶大娘说得写不下去了,毛笔一放,身子一退就坐在后面的椅子上:“顾森在西北怎么样?” “名誉是恢复了,可原来的职位已经有人了,再怎么样也回不去最初了。”茶大娘迟疑了下又道,“我听顾仲说,他想在当地找个事做。” 当地! 顾老抬手轻敲了下扶手,陷入了沉思。 …… 十来年不见,秦淑梅和赵儒生都苍老了不少。 苏梅和喻兰上前,一人扶住了秦淑梅一只胳膊,小瑜儿跟小黑蛋搀住了赵儒生。 秦淑梅看了看苏梅笑道:“小梅没怎么变,还是这么漂亮。” 喻兰忍不住笑道:“你这意思是说,我变老变丑了呗。” 秦淑梅笑着拍了她一记:“多大的人了,还是这么爱吃醋,我就不能夸夸小梅了是吧” “能能,谁不让你夸了,只是你在夸小梅的时候能不能也夸我两句……” 和暄惊讶地看着三人,没想到她们的感情这么好,而奶奶又是这么地风趣。 “和暄,”秦淑梅迎着孙女的视线,莞尔一笑,“来,让奶奶看看。” “奶奶,你骗心,”赵珺牵着和暄笑道,“我就站在和暄旁边,你是光看到她了,瞅不见我是不是?” “你们俩啊~”秦淑梅指了指喻兰、赵珺,颇是哭笑不得道,“真不愧是母女,就会吃飞醋……” “哈哈……”众人说笑着出了车站,坐车回了军区大院。 不用问,赵儒生还是比较习惯住这里。 车子一驶进大门,他就下车了,一路走一路看,时不时停下脚步跟人寒暄几句。 用过饭,略休息了会儿,喻兰就将赵寅要房子的事说了,并提出了换房。 赵儒生张了张嘴,他挺想让老二一家住进来,一是娶孙媳嘛,住在军区大院那肯定要有面儿,二是随礼的人多,更热闹,三是想要一大家子来个团圆。 只是不等他开口,老太太便先抬腿给了他一脚。 和暄看得再次瞪圆了眼。 赵珺伸手捂住妹妹的眼,拽着她出门了。 “那宅子大,小梅你真不要吗?”秦淑梅看着苏梅道,“你别看你现在住的房子又大又好,等到小恪退休了,这房子指不定就要还回去了。到时,你想要一家团圆,子孙绕膝,没有大宅子可不成。” 苏梅摇了摇头:“比着大哥二哥,我们家已经多了两座宅子,这些年,生活上你也没少补贴。妈,谢谢你,”苏梅握着老太太的手,笑道,“还有,你要相信你儿子,挣个房子钱的能力还是有的。对吧,赵恪同志。” 赵恪抬眉瞟了她一眼,冲母亲点点头:“按大嫂的意思走,这是他们该得的。”以往财产分配上,老大一直吃着亏呢。 “成。”秦淑梅当下就将钥匙和房产证给了喻兰。 怕夜长梦多,喻兰接过东西,扯着赵倬去房管局将房子过户在了赵倬名下。 三进的宅子,秦淑梅一直有请人帮忙看护,家具什么都是现成的,略一打扫,烧上地龙,立马就能入住。 翌日,一家人便搬了过去。 小宅子里,家具什么的都留下了,便是米面吃食也留了些。 小瑜儿和小黑蛋开车去车站接了赵寅、席楠、赵璋和师旋,直接给送了过去。 第261章 第261章 考虑到师旋新嫁, 第一次来京,席楠又是高龄孕妇, 喻兰一早就让自家新请的保姆去了小宅子, 帮着点上炉子,烧好饭菜。 小黑蛋、小瑜儿安顿好人回来,已是晚上五点多, 喻兰待在军区大院陪秦淑梅说话, 还没有走。 倒了两杯红糖姜茶给两人,喻兰问道:“看到宅子, 你二伯、二伯娘有说什么吗?” 这是怕年根儿两人闹起来, 传出去, 一句兄弟争产, 可不好听。严重点, 赵倬的仕途都要受到影响。 小瑜儿捧着杯子喝了口茶, 轻快道:“没有呀。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有什么好挑理的。” 喻兰跟苏梅互视一眼,都不免有点惊讶。 小黑蛋端着杯子往苏梅身边一坐:“二伯和二伯娘听小瑜儿说,那座房子给他们了, 很是意外惊喜。全程虽没说一个‘好’字, 待我和小瑜儿却是温和了不少, 又是拿糖又是留饭的。还说, 今儿天晚了, 就不过来,明儿一早上门陪爷奶说话。” 喻兰瞠目。 苏梅弯了弯嘴角:“搞不好, 人家只是心气儿不顺就想找点事给我们添添堵, 其实心里压根儿没想到能要一座宅子。” 秦淑梅无言地抽了抽嘴角。 喻兰释怀地笑笑, 老二她当弟弟照顾了多年,小璋更是在她身边长大, 于情于理她都不希望闹僵,成为被敌视的那一方。 秦淑梅和喻兰对二房一下子有了改观,便想先前自己是不是做得过了,遂凑在一起便商量起了明儿给新媳妇多少见面礼,婚宴上怎么帮着搭把手。 “苏同志、念辉,”警卫员从外面回来,推开客厅的门道,“褚组长来了。” 特别行动组的组长褚镇?! 苏梅和小黑蛋愣了下,忙快速迎了出去。 褚镇由赵恪陪着进院,看到迎出来的母子,忙上前疾走两步,冲苏梅敬了个军礼,然后伸手道:“苏同志,你好,冒昧打扰。” 苏梅看向赵恪:这人来干嘛呢? 赵恪瞟了眼她身边的小黑蛋,将褚镇带来的各式营养品递给警卫员。 夫妻俩互动不过一瞬间,苏梅对褚镇的到来虽然不喜,对这样的人物却是敬重的,遂笑着伸手与之相握道:“你好。” “组长!”小黑蛋抬手打了个招呼。 褚镇松开苏梅的手,上下打量了番小黑蛋,缓了缓脸色:“都有精力参加高考了,我看你这身体好的也差不多了,明儿别忘了来局里报道。” 苏梅脸色陡变。 小黑蛋握住苏梅的手,冲她安抚一笑,看向褚镇夸张地捂了捂心口:“哎哟,又疼了又疼了。娘!快扶我进屋,我要好好躺一会儿。” “哪疼了哪疼了?别吓娘!”苏梅真慌了,一个公主抱抱起小黑蛋拔腿就往外跑。 赵恪眉眼跳了跳,伸手拉住苏梅的胳膊:“叔爷配的不是有药吗,赶快抱他进屋,灌碗药喝。” “哦对,喝药。”苏梅脚步一转,抱着小黑蛋又慌张地往屋里跑。 警卫员放好东西出来,见此,忙抢先一步,帮忙推开了客厅的大门。 褚镇:“……” 这一家子当他瞎啊,看不出林念辉表演多浮夸!不过,苏同志的劲儿可真大! 赵恪:“褚组长你也看到了,念辉真不适合再待在特别行动组。” 适不适合是看的吗? 褚镇没答他的话,抬腕看了看表:“这个时间点,赵副军长不请我进屋吃个便饭吗?” 赵恪默了默,伸手做了个请。 两人进屋,客厅里空荡荡的,一个个全跑上楼看小黑蛋去了。 褚镇勾了勾嘴角:“赵副军长,咱们也上去看看吧。” 赵恪只得又伸手做了个请。 两人上楼,一家子正围在小黑蛋床前,一句我一句地关心地询问他哪儿不舒服呢。 尽管小黑蛋一进屋就说他没事,方才那是骗褚组长哩,苏梅还是紧握着他的手不放,异能于他体内游走了一圈又一圈。 褚镇进屋,先跟秦淑梅、赵儒生、喻兰打了声招呼,又跟小瑜儿、和暄说了两句话,才看向床上的小黑蛋:“哎啊,这小脸红扑扑的,不会是发烧了吧。苏同志,赶紧抱他下楼,坐我的车,咱们送他去研究院。” 褚镇说完,不见人动,看着小黑蛋挑眉笑道:“还玩吗?” 苏梅收回扣在小黑蛋腕上的手,板了脸:“褚组长不会忘了吧,我家念辉已经退伍了。” 退伍申请递交上去一个月就批下了。 “只要他愿意,我立马帮他重新入伍。” “我不愿意。”小黑蛋双手一撑身下的褥子,靠着床头坐起道,“就我这身体,便是好了,你觉得我有原来的几成实力?” 褚镇:“……不行就转后勤。” “那跟我现在的职业规划有何差别?” 褚镇噎了噎:“真考虑好了?” 小黑蛋点头。 “不后悔?” 小黑蛋再次点了点头。 褚镇蹙了蹙眉,下意识地掏出烟点燃,随之掐灭道:“行了,起来吧,我好不容易抽出点时间来看你,你不会想让我就这么转身走吧?” 赵恪唇角一翘:“小梅赶紧扶念辉起来吃饭。和暄,去厨房跟你汪爷爷说一声,加两道菜,温壶酒。” 褚镇一个人开车过来的,汪师傅酿的高梁酒没给他上,开了瓶蔡佳微让秦淑梅带回来的青果酒,添了份卤肉拼盘,一个鱼肉锅子。 用过饭,褚镇唤了小黑蛋到一边说话,苏梅和汪师傅推开杂物房的门,拿了竹筐给褚镇挑回礼。 蒸的大肉包子给装了二十个,四十多斤的大马哈鱼给塞了一条,冻羊肉切了2斤,野猪肉给了3斤,大米白面各装了3斤,大豆油给了2斤。 目送着车子走远,苏梅忍不住扭头问身旁的小黑蛋:“没再要你回去吧?” 小黑蛋笑笑:“他希望我寒署假能去局里帮着处理一些杂事。” “行了,别担心了。”赵恪牵起苏梅的手穿过小院,往屋里走道,“过去帮个忙也没什么不好,常来常往,关系越处越亲。日后,念辉有个什么事,都不用张口就有人帮着办了。”特别行动组,那是什么地方,权力大着呢。 苏梅回头看小黑蛋。 小黑蛋笑着冲她点点头:“娘给褚组长装的什么?”那么重。 “包子,鱼、肉、米面。” “糟了!”小黑蛋猛然一拍额头,苦笑道,“忘了跟你和汪爷爷说了,局里没那些讲究,不回礼都成。反倒是你们这一回,明儿非招来一群饿狼不成。” 儿子的战友,吃了用了,那能叫事。 “来呗,明儿剁肉馅,咱包饺子。” 苏梅以为人会在中午过来呢,没想到翌日一早,赵恪、和暄、小黑蛋和小瑜儿晨训回来,身后便跟了俩。 两人就住在褚镇隔壁,知道他来看林念辉,晚儿一下班就在他家守着了。 褚镇拎着满满一筐吃食进屋,没好意思独吞,一人给塞了两包子。 两人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当下就移开煤炉上的水壶,搁上面烤烤吃了。 汪师傅调的馅料那味道能差了,这一吃两人就停不下嘴,虎口夺食地一人又抢了两。 饶是这样也没吃过瘾,这不,晨训完便跑来了军区大院,跟父子几人来了个偶遇。 苏梅含笑听着两人叽叽喳喳地说着包子如何好吃,完了,忙应道:“蒸的多,走时给你们带些。” 两人喜笑颜开地道了声谢,冲小黑蛋挑了挑眉:“什么时候比划比划?” “后年吧。”小黑蛋接过秦淑梅递来的新毛巾丢给两人,“赶紧洗洗吃饭。” 两人安慰地拍拍小黑蛋的肩,转身去洗手间洗了把手脸。出来,饭菜已经摆上桌了。 大碴子粥,二合面馒头、香煎豆腐、咸鸭蛋、蒜苗炒腊肉、放了白菜粉丝小酥肉的锅子,还有大盆的烩菜。 用过饭,两人急匆匆要去上班。 苏梅便没给他们拿包子,邀他们中午带同事过来吃饺子。 赵寅一家来得晚,都快11点了才到,一进屋,席楠就嚷嚷着饿。 苏梅一看窘迫的赵璋、师旋,还有什么不明白,这是起晚了。 正好想着中午人多,他们早早就开始剁馅活面,已经包好了两百多个饺子冻在外面。 一人先下了一碗吃着垫垫肚子。 吃完饭,席楠就开始抱着肚子逛,这间屋子看看,那间屋子瞅瞅,眼里时不时露出一抹艳羡。 秦淑梅忍不住皱了皱眉,昨儿刚说两口子改了呢,唉! “别看了,过来跟我说说话。”放下手里的面皮,秦淑梅冲她招了招手,“婚礼办在哪一天定了吗?” 席楠慢悠悠地转过来,弯腰从条几上拿了个冻梨,咔嚓啃了一口:“腊月28。” 秦淑梅盯着她手里的冻梨,眉头止不住跳了下:“你怀着孕呢,那么凉的东西也敢吃?” “屋里暖和不碍事。” 28办婚礼,那没几天了,“你们准备在哪办?” “妈,医生说我怀相不好,不能劳累,你看这事……” 秦淑梅:“那你的意思是?” 席楠往和暄腾出来的位置上一坐,笑道:“苏梅和大嫂都没办过婚礼,你又上了年纪,我想着我娘家大嫂刚娶过儿媳,倒不如交给她张罗,你说呢?” 这是什么话,不知道的还当他们赵家没人了呢。 秦淑梅气得手指直哆嗦:“赵寅、赵璋,你们觉得这样办可以吗?” 赵寅是无所谓,交给谁不是办啊。 赵璋刚在伊嘎拒绝过苏梅,这会儿便是隐约觉着不好,也不好意思张口,便含糊地点了下头。 师旋不懂这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总觉得气氛不对。 “成!”老太太颓然一叹,起身洗了洗手,进屋躺着了。 和暄不放心,跑到厨房扯了扯苏梅的衣袖:“妈,奶奶不舒服。” 苏梅放下擀了一半的饺子皮,匆匆洗了洗手,一边往外走,一边小声问道:“怎么了?” “二伯娘说,想把二哥的婚事交给她娘家嫂子办。” 苏梅脚步一顿,点点大门口:“去看看你大娘来了没有,来了,让她去你奶屋里劝劝。” 经过伊嘎那一出,苏梅说什么也不愿再插手赵璋的婚事,怎么办让他们商量去吧。 喻兰今儿之所以这么晚过来,就是去看几个国营饭店哪家比较适合办婚宴。 结果,席楠给她来了个这。 成,让你娘家嫂子办呗,也省得事后她说,哪哪办的不如意了。 …… 特别行动组的小伙子们来了,手里大包小包地拎着糖果营养品。 苏梅端着擀好的面皮出来跟他们挨个儿打了声招呼,汪师傅忙又调了一盆羊肉馅,让他们洗手包饺子。 一起来了十几位,怕不够吃,苏梅给汪师傅打下手,又炒了几个大菜,馏了三十几个馒头。 十几个人刚听吩咐洗好手过来坐下,还没拿面皮呢,席楠打开包掏了一叠请贴,挨个儿发到了大家手里:“来来,拿着,腊月28是我们家小璋跟旋旋的好日子,这边路口的国营饭店知道吧,别忘了来喝杯喜酒。” 喻兰气得直瞪她,丢人丢到家了! 小黑蛋倒没啥反应,让他们收了请贴赶紧再洗一遍手过来包饺子。 赵儒生跟人打牌回来,和小伙子们打了声招呼,便进屋拿了红包出来给赵璋、师旋,想了想又包了个给席楠。 苏梅出来拿鸡蛋,瞅见这幕抽了抽嘴角,这是怀孕奖励?! 席楠欢喜地接了红包,跟赵儒生道了声谢,打开包又拿了叠请贴出来,扯了赵寅、赵璋和师旋出去,片刻就敲响了隔壁人家的门。 隔壁他们都不认识,跟人就没见过两回面,也就苏梅他们刚来那两天,出于礼貌给人家送了些土特产。 喻兰一下子急了:“爸!你也不管管?他们想干嘛,军区大院挨家送啊?!” 第262章 第262章 “送就送呗, 先前你妈不也没少跟人随礼。”有来有往嘛,赵儒生觉得很正常。 喻兰不可思议地看着赵儒生:“爸, 你也回来几天了, 军区大院你那些老朋友还在的,有几位,你心里没数吗?” 七年, 可以改变很多事, 转业的、调职的、退休的、入住疗养院或是去逝的,还住在这儿的已经不剩三成。而这三成, 也不是个个都跟他交好。 “还有, 这儿的户主是赵恪, 不是他赵寅, 他请贴送出去了, 将来这礼谁还, 小恪吗?可你别忘了,小恪的根基一直在外,军区大院也好, 京市也好, 熟人不多, 人家连小恪都不认识, 又凭什么接赵寅的请贴, 这不是自取其辱吗!你再不出去管管,不到明天, 小恪的脸都要被他们丢尽了, 一个个的真是想钱想疯了!” 赵儒生一张老脸被儿媳说落得通红, 想说不能够,一家2元的随礼, 老二看不上,他就是觉得人多热闹有面儿…… 喻兰说完了,半天还不见他动,气得站起来冲进厨房,对着苏梅巴巴一说:“咱爸老糊涂,咱妈……算了,这事就别让她掺和了,”老太太的脸色刚缓过来,跟特战队的一众小伙有说有笑的好不热闹,就不扫她的兴了,“你赶紧让警卫员把他们送走,别搁这儿丢人现眼了。” 苏梅:“……” 她真没想到,席楠挺着大肚子还这么会跟她找事。 放下手里洗好的大葱,苏梅撩起围裙擦了擦手,对客厅里边看电视边包饺子的警卫员和闺女招了招手。 和暄放下饺子,哒哒赶在警卫员前面跑了过来:“妈,你叫我。” 苏梅点点头:“和暄,你去院外叫你嫂子过来帮我煮饺子。” “好。” “新生,”苏梅看着走近的警卫员道,“你让小璋和他爸妈帮我跑趟百汇家纺,就说我在那儿帮小璋夫妻订了套床上用品,那边打来电话让去挑花色,催得急,我这儿走不开,让他们赶紧过去选选。” 警卫员应了一声,跟在和暄身后出去了。 苏梅走进客厅跟百汇家纺打了个电话,定了套床上用品,并请人家等会儿帮她将老二一家拖住。百汇家纺走出口,可买可定,不过要侨汇卷,小黑蛋回来,除了给苏梅一个存折,更多的便是侨汇卷。 念营和小黑蛋年龄大了,苏梅准备过完年,将秦淑梅早年给他们的那两座宅子重新装修布置一番,哪天放假不想回来了,也有个去处。 顾清请人帮顾老修的房子不错,苏梅就跟他要了相关人员的电话,其中就有百汇家纺。 家里有客呢,这会儿不是说理的时候,先将人打发了。 放下电话,安排了师旋帮着下饺子,熟了,苏梅先捞了两小盆端着给左右邻居送去。 两家一看饺子,方才心头的那点异样,立马散了。 放下小盆,篮子里铺上油纸,羊肉馅、猪肉馅、鱼肉馅冻好的饺子,苏梅各捡了些,让小瑜儿骑车给顾老、茶大娘送去。 中午赵恪下班回来,陪着这帮小子喝了两杯。 饺子包的多,没煮完,知道局里还有几位没来,苏梅直接打包给他们带走了,一同打包的还有蒸的包子、花卷、炸的鱼、小酥肉、丸子、撒子和汪师傅做的各式酱。 看着好像很多,可真到了每个人手里,除了酱,也就一两顿的吃食。 就这,过年准备的年货便清了大半,汪师傅看着油罐子不免有些发愁,再炸一批,这油吃不到二月。 电话响起,早年交好的列车长打来的,南方的包裹来了。 警卫员去后勤借了辆小军卡,小瑜儿跟着去取的。 已升职为花城市市长的张任贤送来了10斤棕油、2斤茶油和六盆茶花,刚回去不久的张宁给捎来了成箱的芭蕉、柚子、冬笋和菌子。 海岛张贺山托人送来的是海鸭蛋、蚝干、干贝、干虾、海带、羊肉干等。 看到一包包海鲜,苏梅才恍然想起:“他家老大是不是该结婚了?” 向晨高三那年夏天,张贺山去扶被台风刮倒的棚子,伤了条胳膊,家里一摊子事全落在了他妻子身上,向晨见不得母亲辛苦,主动退了学。 那时,苏梅他们已在伊嘎,这事还是后来听蔡佳微电话里说的。 彼时已是wg中期,已经没有大学可上,苏梅便给他寄了两百块钱补贴家用。 转头这些钱便被他换成各式海产品寄到了伊嘎。 为了照顾家里,这次高考他又放弃了。 倒是下面几个小的,听说成绩不错,向东考进了花城大学,向北考上了陕西的交大,向楠考上了花城的中专,向西、向中在镇上的初中读书。 下班回来的赵恪拿起张贺山写来的信看了看:“没说,回头你买几块布寄去吧。向晨不急,倒是三个大的,都上大学了,穿着上不得体面点。” “你这什么话,”苏梅劈手夺过信,大致看了下,放到一旁道,“向晨翻过年都三十了,现在不结婚,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等他弟妹一个个大学毕业?到那时,是不是又要说,弟妹结婚要钱,让他再等等?一辈子当黄牛呢!” 苏梅挺不喜欢他们这一套观念,什么长兄如父,长姐如母,父母担不起了,当哥当姐的就该一肩挑,呵,老大就该受累是吧! 当年陈青苗怎么样,一辈子跟个老黄牛似的拉巴这个拉巴那个,最后落了个什么。 年纪轻轻就得病去了,丈夫另娶,子女现在提起她,有半句好吗,还有那些年她拉巴的弟妹、侄子侄女,谁还记得她! 赵恪瞅着妻子气鼓鼓的双颊,笑着轻咳了声:“结不结婚,咱自家的孩子你都不提半句,不还老说什么婚姻自由嘛,怎么到向晨这儿,你就变了态度?” “向晨跟小瑾、念营的情况一样吗?他们那是不想结婚,向晨是吗?他是结不起婚,不敢结婚,他为什么结不起婚?不敢结婚?因为他没钱啊,怕对方跟着他受累,还怕结婚了,妻子不愿跟他一起供养弟妹。”说到最后一句,苏梅也沉默了,三个大的刚考上大学,学校虽然不要学费,还发生活费,可一年四季的衣服,钢笔墨水笔记本哪哪不要钱。 还有两个小的。 “唉,要是私人能做生意就好了。”苏梅勾起颊边的碎发往耳后一抿,弯腰继续整理东西道,“他那么会养羊养鸡鸭,借他点钱,自己弄个养殖场,有个几年家里就起来了。” 赵恪听得若有所思,其实稍微注意一下就会发现,近来黑市上的动作越来越大了,可也没见上面有人去管,应该是有意在放松,或是在观看。 忙忙碌碌转眼到了28,一早赵儒生便让赵恪给他找了身新军装,然后人家挂上一枚枚军功章,戴正帽子,精神抖擞地去了席楠定的国营饭店。 半小时后,赵儒生急匆匆地回来,进门就将秦淑梅叫起来给他拿钱。 赵恪带着几个孩子晨训去了,苏梅正在楼上挽头发,听着楼下的吵吵声,忙下了楼。 敲了敲两人房门,苏梅推开门道:“爸、妈,怎么了?” “怎么了!”秦淑梅披着衣服坐在床上气得冷哼一声,“你爸给我要钱呢。他自己的退休金花没了,来挤我的嫁妆呢。”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明明给了你张存折。还有,小璋不是你孙子啊,婚宴订的不好,你脸上就有光了?” 存折!秦淑梅撇了撇嘴,就那两三百块钱,还不够给小珺、和暄买衣服呢。 不想当着媳妇的面跟他掰扯这些,秦淑梅直言道:“是啊,他是我孙子,可他不是我儿子啊,你出去打听打听,谁结婚,爸妈还在,让奶奶出钱给他办婚礼的?再说,先前我有说不帮吗,是她席楠不要啊,这会儿了,你跑来跟我要钱给婚宴上添菜,赵儒生,老二夫妻是死的吗?这么多年,他们的工资呢……” “秦淑梅你胡说什么!大喜的日子什么死不死的……” 苏梅一看老爷子额上突突直跳的青筋,暗道一声:坏了,要闹崩! 十几年了,她好不容易等来了一家团聚,就想过一个太平的团圆年,可不想因为老二一家给自己添堵。 “爸、爸,”苏梅一把将老爷子拉出门,低声道,“多少钱?我拿给你。” 就当过年给的孝敬了。说来这么多年,除了吃穿,她还没给过二老孝敬钱呢。平常都是婆婆在贴补他们,尽管她不缺,可婆婆觉得她缺啊,养了那么多孩子,多难啊! 赵儒生立马不好意思了,孙子结婚,他觉得他们俩老掏钱那是应该的,可要苏梅出,就不是那回事了,哪有侄子结婚,让婶子出钱办婚礼的。 “小梅,我不是偏心,日后小瑾、念营他们几个结婚,我也不会少了他们。” 苏梅忙点点头,这点她信。 要说偏疼,几个孩子他和婆婆其实更偏小黑蛋和念营,每年的压岁钱给的都比另几个孩子多,兄弟里也只有两人有单独的宅子。这跟二老的军人身份有关,战友情嘛,不比其他。 赵儒生接着又道:“我方才去国营饭店看了,那个菜式实在太差了,就一个荤菜,猪肉白菜炖粉条,二十桌,五斤肉,唉,你想想这让人家吃啥?小璋是他们兄弟里头第一个结婚的,就这,日后,小琛、小瑾结婚,还请不请客了!” 苏梅默了默:“……爸,你想添什么菜?”这会儿买肉要肉票,买鱼要鱼票,光有钱是买不到东西的,“肉票我这儿只有半斤,鱼票有一斤半。”昨儿赵恪领了半月的工资,想着要过年了,人家按整月给的票。 赵儒生张了张嘴,想说先从家里拿些,毕竟苏梅从伊嘎带回的多嘛。可到底没张开口,他也知道老三一家子好不容易团圆了,几个孩子都是能吃的时候,那肚子个个跟个无底洞似,永远吃不饱,还有时不时过来走动的那些兵娃子。 “你给我拿两百块钱吧,当爸借你的,我去羊肉馆、烤鸭店看看。” 苏梅看着他瞬间佝偻的脊背,暗自轻叹了声,拿着竹筐去杂物房挑了条一百多斤的鲟鳇鱼,两条四十来斤的大马哈鱼,拎了只野猪腿,一个冻上的卤猪头,半袋收拾干净待油炸的小杂鱼,一副洗干净的猪下水、一坛下酒的泡菜,一包黄豆一包花生,交给警卫员,让他给国营饭店送去。 赵恪带着孩子们回来,知道了倒没说什么,只是转头将夫妻俩的工作调到了郊外的大专院校,给分了间十来坪的小屋子。 为了上下班方便,两人可不得住过去。 赵儒生这回没再说什么,只细细给赵璋算了笔帐,告诉他因则他小叔,他多收了多少礼钱,苏梅这边又出了多少东西。 赵璋捏着单子沉默地坐了半晚,再见小黑蛋、和暄几兄妹,脸上亲热了不少。 他结婚这天,念营和小瑾回来帮着接了亲,用过饭又急匆匆地走了,直到30这天下午才放假归家。 “妈。” “小婶。” 苏梅伸手抱了抱两人:“饿不饿,渴不渴。”说着拉着两人的手,摸了摸手温。 两人急着回来,一身的寒气,又渴又饿。 苏梅先让他们一人喝了碗红糖姜茶,然后一边叮嘱小瑜儿、和暄给他们倒水洗脸,一边进厨房给两人下了锅肉丝面。 久违的味道,两人大衣一脱,吃得头上直冒汗。 吃完饭,待两人略歇了歇,苏梅又赶紧让几个孩子去接顾老和茶大娘。 片刻,几人回来了,没接到人。 顾老和茶大娘跟顾清的爷爷顾仲走了。 苏梅微微蹙了蹙眉:“早上我去,他不是说要你们几个接吗,怎么又变了?” “让我们去,是想给我们这个。”小黑蛋说着手腕一翻露出一个雕花红木小盒。 苏梅接过来翻看了下,找到暗扣打开,大红的衬布上躺着块质地油腻而柔和的和田玉佩。 “妈,你看,”和暄打开自己的红木小盒,拿出一串翡翠莲花珠串手链,“美吧?四哥、五哥、六哥和七哥都是玉佩,只有我的是手链,哈哈……叔太爷最爱我啦,嘿嘿独一无二!” 是挺好看的,莹白的一个个小莲花由黄金托底,绿豆大的红玛瑙珠子间隔,乌绳串起,交结处还坠了几串长短不一的红玛瑙珠子。 苏梅把手中的红木小盒还给小黑蛋,接过和暄的手链给小丫头戴上,“让你奶奶看看。” 打发了和暄,苏梅让兄弟四个把玉佩收了,赶紧贴春联、门画、窗花和‘春’‘福’字。 民间有种说法,除夕这天一定要等家人回来齐了,才能贴门神。因为若是先贴了门神,在这之后回来的家人会被门神认为是外人,从而降罪于他,新年诸事不顺。 贴好春联门画,念营和小瑾上楼洗澡换衣服,小黑蛋跟赵儒生下棋,赵恪打开电视,泡了壶茶。 苏梅进厨房给汪师傅和何芳打下手,三人很快就整治出一桌大餐。 “吃饭啦~”苏梅一声喊,和暄欢呼一声,扯了小瑜儿、小黑蛋出门,“劈里啪啦”地放起了炮,有买的,还有他们用竹节、火药做的。 竹炮点燃,那震天的响一下子压住了左右前后邻居家的炮声。 有半大的孩子噔噔跑过来,扒着院门往院里看。 小黑蛋笑了声,转身进屋端了盘糖果递了过去:“抓吧,能抓多少就抓多少。”他想到了自己小时候,被娘管着吃糖的情景。 小瑜儿也想到了,那时他为了吃一颗糖可是绞尽了脑汁。 和暄蹦跳着过来,捏了一颗剥去糖纸塞到了嘴里。 小瑜儿和小黑蛋跟着也各剥了一颗。 几个小朋友看得稀奇:“你们这么大了,怎么还吃糖?” “甜啊!”小黑蛋笑道。 于是就有小朋友专挑他方才吃的那种拿。 和暄忙指了指另一种:“我吃的这种软软的带点酸,是橘子味的。” 念营、小瑾站在窗前笑看了一会儿,便被苏梅唤着过去帮着摆盘,拿酒去了。 赵恪他们开了瓶茅台,一瓶西凤,苏梅和秦淑梅、何芳开了瓶蔡佳微酿的葡萄酒,给和暄也倒了小半杯。 小黑蛋,苏梅拦着没让他喝,给他盛了碗鲫鱼汤。 用过饭,一家人坐着说了会儿话,便相携着去了大礼堂,文工团的姑娘小伙们一群群,一个个地上台表演了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京剧《红灯记》,然后是独唱、合唱,独舞、合舞等。 台下,他们一家四个男孩,并排而坐,个个身姿挺拔,颜值出众。时不时便有姑娘朝这边看了过来,她们双眼闪烁,脸颊晕染,含羞带怯。苏梅看得可乐,咬着松子撞了撞赵恪的肩:“赵同志年轻的时候,有没有被姑娘们这么瞅过啊?” “你猜。” 苏梅瞅了眼他的侧颜,又看了看寻借口找小瑾说话的胆大姑娘,还有什么可猜的。 “这姑娘谁家的?”苏梅抬手轻拍了下小瑜儿,指了指另一边跟赵瑾说话的女孩儿。 “我们文工团团长的女儿吕芮。妈看上她了?” “我看不看上她不重要,要你哥满意才成。”女孩儿看着挺漂亮的,身材高挑,气质好。 “我哥啊,等他开窍,那你有得等了。” 苏梅一愣,看向他道:“妈听你这话的意思,怎么觉得你像有目标了,谁啊?” 小瑜儿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妈,你觉得甜甜怎么样?” “你来真的呀?”苏梅惊了,“不是,小瑜儿,你今年才16,咱不急哈,你就是三十岁不结婚,妈也不催,慢慢来,别急……” 旁边一位老太太听着“哈”的一声笑开了。 苏梅不好意思抿了下唇,对方见此笑得更大声了。 第263章 第263章 小瑜儿就着昏暗的灯光扭头打量了老人两眼, 笑道:“宋奶奶。” “妈,这是吕芮的奶奶, 妇联的宋科长。” 老太太列宁装军大衣, 齐耳短发,戴着个黑框眼镜,听小瑜儿介绍完, 对苏梅又是爽朗一笑:“我认得你, 苏同志。去年初夏在南海,我们一同进门, 下午又一同出的南海大门。”那天她去开会, 在门口看到随特战队队长江硕走来的苏梅, 心下还纳闷, 谁啊?还让江家小子亲自陪同。 没想到不过半年她们又见面啦。 苏梅看着老人的脸愣了一下, 没什么印象。 那天zx叫的突然, 她完全没有准备,去时心头紧张,不知zx找她要问什么, 她又该如何回答。回时她满腹心事, 脑中思索着怎样才能让zx对她说的话有一个直观的了解, 哪还有心思去关注周围的人事。 苏梅歉意地笑了下, 伸手道:“宋大娘你好。” 老太太脸上的笑意瞬间浓了两分, 脱下手套与之相握道:“苏同志新年好!” “新年好!” 台上新一轮节目又开始了,出于礼貌, 两人没再多做交谈, 只偶尔就舞台上的表演点评两句。 晚会结束, 大家起身,相互跟身边的家人、朋友, 认识或是不认识的拜了个早年。 老太太给最小的和暄掏了个红包,一同给的还有别家的两个孩子。 苏梅不好拒绝,正想着怎么还呢。 “奶奶,”吕芮挤过来扶住老人,看了眼站在苏梅旁边的赵瑾,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朝苏梅、赵恪拱手道,“赵叔叔、苏姨新年好!” 赵恪微微冲她点了下头。 “新年好!”苏梅掏了个红包给她。 吕芮瞅了眼奶奶,在她的点头下伸手接过道了声谢。 顺着人流,大家出了大礼堂,相携着走了一段,便分开了。 吕芮扶着宋老太频频回头,恋恋不舍地盯着远去的赵瑾。 早在18岁以后,赵瑾就习惯了这种目光,牵着蹦蹦跳跳的和暄跟在家人身后,没当回事儿。 苏梅扶着汪师傅走在赵恪和秦淑梅身后微微偏了下头,路灯下只看到吕芮大红的呢子大衣在人群中模糊闪现:“小瑾,过了年你又要带队出去吗?” 童子军一走,没个四五年回不来。 “嗯,三月初走。” 那等他回来都要三十出头了。 苏梅犹豫了下:“有喜欢的姑娘吗?” 赵瑾笑着摇摇头:“妈想抱孙子了?” 苏梅下意识地摸了把乌黑的秀发,这么年轻她就要抱孙子吗?前世,她这个年龄好多人还没有结婚呢。 她这反应,赵瑾和小黑蛋看得翘了翘嘴角,眼里都是笑意。 “妈,”赵瑾顶开小黑蛋,挽住苏梅的胳膊道,“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教导孩子们的同时,还不耽误游山玩水赏风景。” 小黑蛋瞟了眼赵瑾,这几年,就他所知,四哥带着一批批童子军可没少立功,其中的危险、责任、压力,他没说。 “结婚的事,等我带了这批孩子回来再说吧。过两年你要是急着抱孙子,”赵瑾下巴一抬点了点前面扶着赵儒生的念营,“就先把老五的婚事办了吧。前天,我带孩子们去他们部队参观,正瞅见一个姑娘追着他跑,跟人一打听,你猜是谁?” “谁?”一家人立马来了兴致。 林念营眉间一跳,忙打断道:“别胡说,薇薇那天过去找我借《西游记》的小人书呢。” “哦~”兄弟几个齐齐拖长了腔子,怪模怪样道,“原来是薇薇呀!” “哪个薇薇?”秦淑梅回头不解道。 “黄司令家的姑娘吗?”苏梅记得黄正祥家姑娘就叫薇薇。 小瑜儿:“是她。” “小婶、奶奶,你们别听他们说,我们真不是那种关系……” 大家哄笑,见过黄薇薇的谁也没当真,那姑娘生得娇小,看着只有十五六岁,在苏梅和赵恪眼里还是个孩子呢。 “妈,宋奶奶方才说‘南海’?”这个问题,小瑜儿疑惑一晚上了,是他想的那个地方吗? “哦,我去一个叫南海的国营饭店定了两条鱼。”苏梅含糊道。 小瑜儿抽了抽嘴角,他妈连敷衍都懒得找个好点的借口。 用过年夜饭,赵恪牵着闺女,带着兄弟几个出门拜年。汪师傅明儿还要回顾宅帮着招呼客人,便先睡了。苏梅和秦淑梅、赵儒生坐在客厅一边守岁一边等客人上门。 翌日一早,给陕北老家、南方、云省各地打过拜年电话,用过早饭,等赵倬、喻兰带着赵珺和老二一家上门,赵恪、苏梅和汪师傅便带着孩子们提着大包小包的吃食、礼物去了顾宅。 到时才七点多,可宅子里已经聚满了人。 赵恪和苏梅带着孩子们进屋拜年,心眼儿浅的忙跟了过去,就是为了看顾老给几个孩子什么礼物,是普通的红包呢,还是跟他们几家的孩子一样,钢笔、毛笔、字贴等。 顾老待赵恪苏梅和赵瑾、小黑蛋兄妹几个说过吉祥话,拉过和暄帮她脱了外头的大氅,取了围巾帽子,扫了眼挤进来的族中小辈,双眸暗了暗。 茶大娘端着托盘上前,众人忙探头、颠脚地看了过去。 没有偏待,跟他们家的小子姑娘一样,给的不是钢笔就是毛笔,配套的还有一本字贴。 顾仲坐在顾老下手,看着诸人的表情,嘲讽地勾了勾嘴角,老叔自己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他们真以为这样就能拦得住。 大过年的,老叔只是不想闹起来,扫了小梅一家的兴致。 汪师傅一过来就去厨房忙活了,苏梅跟顾五的妻子韩丝柳、顾清、顾恒、顾衢等人的媳妇说了会儿话,给他们的孩子发了红包,便去了厨房。 “都在这儿吃饭吗?”苏梅看着汪师傅摆满条案的食材。 “愿意走的应该没有几个。”处得时间长了,他们早已将彼此当做了家人,汪师傅忙不过来,很自然地就指使起了苏梅,“赶紧地,把那捆葱剥了,还有那堆蒜,菌子、木耳、干贝也给我泡了。” 茶大娘在外面端茶倒水呢,这么多人,光凭他们俩……难! 苏梅扯了条围裙一边往身上系,一边走到厨房门口,扬手叫来了小黑蛋、小瑜儿过来帮忙。 韩丝柳见此,忙拉了顾清的妻子过来帮着择菜、剥蒜。 其他人犹豫了一下,有过来的,也有不屑地撇了撇嘴或是翻了个白眼,自顾去花厅喝茶说话去了。 吃完饭,大家碗筷一撂,围在顾老身边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撒,完了不是去了西花厅,点评苏梅带来的两盆茶花,便是聚在堂屋打起了牌。 苏梅看得直皱眉,起身将盘碟送去厨房洗刷,小黑蛋推开围在身边说话的顾家子弟,过来帮忙。 赵瑾被一群嫂子大娘的围着脱不开身,这个问他们家孩子能不能进童子军,那个问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媳妇,她可以帮忙介绍,什么娘家侄女,领导闺女等。 和暄被顾老带去了书房,赵恪也被顾仲拉了过去。 念营坐在灶下帮着烧水,小瑜儿被顾清、顾恒几家的小子缠着去了前院,不一会儿炮声便一声接一声地响了起来。 苏梅扶着汪师傅坐下,帮他揉了揉酸疼的两条胳膊:“收拾完跟叔爷说一声,咱们赶紧走吧。”看那帮人的样子,竟想留到晚上再来一顿。 “成。”汪师傅也不想伺候了,做什么好像都是应该的,也没见谁道一声谢,说一句辛苦了。 打扫好厨房,苏梅带着小黑蛋、念营和汪师傅去书房道别。 顾老看着苏梅母子仨,对顾仲兄弟及一众小辈笑道:“小梅、念辉、念营,今儿辛苦了,过来看我呢,忙活了一天。你们说,我是不是该给他们包个红包?” “红包哪够啊,”顾仲笑道,“我记得小梅善画,您不是有幅百花图吗,反正放在库房也是落灰,我看不如就给小梅得了。” 顾亭、顾宿听得咋舌,那可是明朝周之冕的作品。 “至于念辉、念营,”顾仲继续笑道,“我瞅他们年纪也不小了,过个两年就该成家立业了,小夫妻过日子手里哪能没点产业,建设路你不是有两间小铺子吗,一人一间,刚刚好,日后或租或用,手里也能得俩买菜钱。” 顾五、顾九听得嘴角直抽抽,那是小铺子吗,间间一百多坪,不过是当年做药房四五间直接打通罢了,哦忘了说,后面还带着个院子呢。 顾老眼里的笑意层层漾开:“光给他们娘仨,倒显得我不公了。这么着吧,今儿凡是进门帮忙的人人有份。老汪、小茶一人一百,剩下的一人两百。” 这十几年跟着小梅生活,退休金可没怎么花,存下来已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今儿高兴就当回散财童子吧。顾老乐呵地想着,诸人却变了脸色,恨不得时光倒流,他们也帮着做点事了。 “行了,拿了东西就散了吧,折腾大半天了,我也累了。”不等苏梅拒绝,顾老摆摆手便由茶大娘扶着出了书房去卧室躺下了。 汪师傅有库房的钥匙,茶大娘管着顾老的财务,待安顿好顾老,两人便将东西拿出来分了。 苏梅真不想要,这会儿的古董房产还都不贵,这么些年光武器奖励她就存了好大一笔,想要什么不能自己买啊。反倒是接了这些,才是麻烦呢,没看顾家一众妇人小辈羡慕得都红了眼。 “拿着吧,老叔的一片心意。”顾仲劝道。 跟苏梅生活久了,汪师傅和茶大娘最知道她在意什么:“画是顾老的珍藏,铺子是他早年亲自选购装修的,你要觉得拿着扎手,就出钱买下吧。” 顾仲脸色一变,刚要出言反驳,便被孙子拽了下衣袖。 “那就按市场价走吧,”顾清笑道,“百花图一千,两间铺子,一间两千五。小婶,你拿六千买下,钱货两清,也省得日后扯皮。” 念辉高考报的是政法大学,日后从政,身上可不能有一点儿污点。还有念营,他在部队,立身更要正。 两间铺子有些年头了,顾清报的价不低。顾亭、顾宿微微皱了皱眉,面上却不见高兴。赠,送的是人情;卖,人情没了,只怕还要落一个刻薄的名声。 毕竟,老叔跟他们生活了十多年,不是亲人早已胜似亲人,个人的私产便是分他们一半也无人可置喙,何况只是赠予了两间铺子一幅画。 这都要计较,外面可不要说他们了。 然而两人再反对也无济于事,妇人们一听到“钱”,怪是矜持,脸上也不免带了笑模样,又有顾清、顾恒一众小辈支持,再加上顾仲的沉默,他们还能说什么。 苏梅暗暗松了口气,让小黑蛋开车回家,拿着存折去银行取9千过来,顺便将二老太那座赠予的宅子一块买下。 “都别走!”顾老气冲冲地进来,扭脸问苏梅,“你手里还有多少钱?” 苏梅愣了下:“两万。” 五九式、无人机、战斗机、还有后面的几款枪,前前后后上面奖励了三万五,再加上当年她和赵恪结婚,秦淑梅给的,还有这些年寄的生活补贴,她和赵恪存下的工资,林林总总加一起有五万。 只是她给孩子们一人都办了最少两张存折,所以除了要拿出的九千,手里现下还能拿出来的只剩两万。 众人倒吸了口冷气! 在这个人均工资只有几十的年代,两万再加上方才的九千,是个什么概念!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有人失声叫道。 是啊,赵恪一个军官,苏梅又是两三年不出一个新品的玩具设计师,怎么会这么有钱?! 大家都不由怀疑地看向了顾老。 苏梅的工作安排年前就定了,只是想着过年呢,上面就没打扰她,只等过了正月十五正式下通知,让她过去上班。 顾老抬眉朝汪师傅看了一眼。 汪师傅清了清喉咙,一一列举了苏梅这些年获得的奖励。 众人一脸懵逼地听完,一个个扭动着僵硬的脖子看向苏梅,不是陕北来的村姑吗?不是说小学毕业吗? 新型枪支、无人机、战斗机……想破天了,跟她也不搭啊! 赵瑾双眸陡然一缩,看向赵恪:“那年我回去,家里的两位武器专家……” 那两年边境跟苏国正是摩擦频繁的时候,他以为他们是受苏国的新型武器吸引过去查看呢。 现在想来……赵瑾敲了敲头,唉,一回到家,他所有的敏锐、防备全都卸下了,还是训练不够,修炼没到家啊! 林念营想到有次近距离接触战斗机,机身上那熟悉的英文缩写,眼里光茫连闪,早在小婶带他到山里训练,他就知道,小婶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家庭主妇,原来如此! 怪不得小婶初夏来京市那段时间,江队、阎队轮流过来陪护呢。 两个武器专家在家教学时,兴致起来了,吃着饭吃着饭在饭桌上就争论起来了,遂和暄早早就知道她妈不简单,只是她也是第一次听到无人机、战斗机。 唯有小瑜儿,傻傻地张大了嘴巴,看了看他妈,又转头看了看他爸、顾老、汪师傅、茶大娘,最后胳膊肘一抬抵了抵小黑蛋:“我没听错吧,汪爷爷说娘是无人机、战斗机、还有68式、69式至72式枪支的研究者?” 小黑蛋极为淡定地“嗯”了声。 小瑜儿自闭了,和着家里就他一个傻白甜。 茶大娘悄悄进来,将一个盒子放在顾老面前的书桌上,又悄悄退了出去,片刻带着人开了库房,抬了一箱箱东西出来。 顾老打开盒子,将自个儿剩下的三座宅子,连同四个铺子推给苏梅,然后又指了指廓下左边的20个大樟木箱子:“几个孩子这会儿又不急着结婚,把他们的钱也取来。东西你看看,不亏。” 苏梅抿了抿唇,知道老爷子生气了,办这事多少带了赌气的成份,遂一时颇是有些无措。 赵恪扫视了圈诸人激动的神情,一个个的都等着分钱分产呢。握住苏梅的手,冲她点了点头,然后对小黑蛋道:“存折在哪,你知道,去拿吧。” 父子俩对视一眼,多少带了分明了,小黑蛋带着和暄、赵瑾、林念营和小瑜儿回家,不但带来了家里所有的存款和几兄妹的积蓄、零花,还跟喻兰借了点。 凑了7万,交给顾清。 顾老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大手一挥,将院里的箱笼和早年用过的家具都给了苏梅。 留下的只有这座摆了几套老榆木家具和几样家电的宅子,以及20箱医学书籍、9医学笔记和4箱从伊嘎带回来的各式药材,一箱狼、羊、兔混合的皮毛。至于银元小黄鱼什么的,早些年就捐给国家了。 顾清带人打开箱子,一个个地对,一个个地算,顾老写的字,画的画,还有古玩知识,建筑研究、风水解读、饮食文化什么的没算钱,家具也做了折旧,玉饰陶罐字画什么的,顾家诸人虽然都知道它们的收藏价值,可现在玉饰古玩不值钱,行势不明也不敢留,遂便在市值的基础上高估了些算,最后钱没用完,又退回了八百。 顾仲、顾亭、顾宿长长叹了口气,有了今儿这一出,他们顾家在京市算是臭出名了。 “行了,小恪留下帮我分钱,小梅带着孩子们把东西拉走。还有,”怕她在闹别扭,犯傻,顾老不放心地叮嘱道,“明儿别忘了办理房产过户。” 苏梅担心地看着他,半晌没动。 顾老心头一暖,随之眉眼一弯,脸上就带了笑:“去吧,明儿过来陪我吃饭。” “哎!”苏梅高应一声,一颗心才算落回了肚。 “小梅!”顾仲、顾亭、顾宿紧走两步,跟上来道,“这事,还是别让太多人知道的好。” 苏梅看向顾家诸人。 78200元,分到各家各户也是好大一笔,再加上这会儿政治不明,谁也不想招人掂记或是惹事,遂一个个的忙对苏梅点了点头。 苏梅勾了勾唇:“成。那这箱笼就先放这了,我晚上再找车来拉。” 顾仲忙道了声谢。 出了顾宅,苏梅没急着回家,而是拿出房契,让小黑蛋开车载大家挨个儿过去看看。 四座宅子六个铺子,两个铺子、三座宅子在建设路,另两个铺子在红旗路,二老太太的那住宅子离这儿最后,向阳路。 两进的院子,一花一木都护理得很好,家具也是配套的,打扫一遍,立马就能入住。 房子的装修偏雅致,库房里存放了很多刺绣布料什么的,买下了,苏梅便想将这座宅子连同里面的古董摆件一起给和暄。 三兄弟自然无异议。 考虑到古董的价值,四个铺面就没再给和暄。 兄弟四个一人一个,剩下的三座宅子,一座三进的四合院,两座小洋楼。 四合院给了赵瑾,大的那座小洋楼给了小瑜儿。 剩下的小洋楼跟花城留下的那套四合院,苏梅让念营和小黑蛋挑。 念营要了京市的小洋楼,花城那套四合院便给了小黑蛋。 除了和暄的宅子不用动,剩下的都要大修,在修之前,还得等住在那里的人搬走。 这个就需要时间了,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 见此,苏梅便提出先给小黑蛋和林念营修原来秦淑梅给的那两座宅子。 小黑蛋的宅子在红旗路,为着让他收租方便,苏梅给他的铺子也在红旗路。 房子在街中间,位置是顶好的,只是不大,一进。 三间正房带两耳,左右厢房各两间,内有回廊相连,大门旁边是三间后罩房,西南角种着棵紫藤,有些年头了,爬攀蔓延在墙头房角,一眼望去就可想象春来花开的盛景。 苏梅拿着纸笔,一边看一边问小黑蛋对装修可有什么要求,嗯,有两处砖瓦和两扇窗户损坏的严重得换。 “娘按自己的心意来就成。” 念营的宅子在前进路,面积不比小黑蛋那个大多少,却盖了两进,瞅着有点拥挤,苏梅是建议拆几个小房间,把小房间旁边的屋子扩大。 念营却觉得现下很好,有安全感。 那,行吧,她就帮着修缮一下,然后再布置一番。 到家已经八点多,快九点了,赵恪还没有回来,二房不在,大房三口和公婆还在等他们吃饭。 饭桌上,苏梅才知道,甜甜、薇薇和昨儿刚见过的吕芮上午来拜年了。 苏梅的目光从赵瑾、念营、小瑜儿面上扫过,笑道:“人家小姑娘都来了,你们仨明儿一早也跑一趟吧。” 小瑜儿恨不得现在就跑出去一趟,跟甜甜说会儿话,自然应得欢快。 念营昨夜用过年夜饭就跟赵恪一起去黄家拜过年了,闻言,摇头拒绝道:“小婶,我跟几个战友约好了,明儿去长城逛逛。” 苏梅见他好似还没从上一段感情里走出来,便点了点头,没再逗他。 赵瑾眉头微拢:“妈,我跟吕家不熟。” “没说你跟吕家熟,也没让你跟吕芮处对象,”苏梅笑道,“只是让你提着礼品去一趟,回个礼。” 好吧,那就走一趟。 翌日,用过早饭,赵瑾拎着两个礼盒过去,原是想放下东西就走的。赵珺初八结婚,当弟弟的不得给挑件相样的礼物,小黑蛋年前找顾清要了张全自动洗衣服票,买了洗衣机送去,小瑜儿送了辆自行车,念营送了对手表,他准备去趟百货商场看看彩电。 哪知这一去,就走不掉了。 上来就是一大碗的红糖鸡蛋,吕芮的妈妈、奶奶笑眯眯地看着,不吃都不好意思。 好不容易吃完了,又被吕芮的父亲叔伯叫去说话,告辞的话还没说呢,她爷爷从南海拜年回来,看着他笑道:“小瑾是吧,跟你爸年轻的时候真像。” “您认识我爸?” “认识,咋不认识啊,58年军中大比,他将我手下的一众将领虐得那个惨啊,我可是记住他了。” 赵瑾以手抵唇闷笑了声。 “不提那些了,来来陪我下盘棋。” 这还怎么拒绝。 然后这一下,就等来了他们家的客人,什么老战友,老朋友的,人特别多,在哪工作的都有,老爷子当自家小辈一样带他见客。 一直到晚上九点多了,赵瑾从才吕家出来。 秦淑梅、何芳、汪师傅在客厅看电视,赵儒生、赵恪、和暄、林念营、小瑜儿和研究院的两人在楼下的书房看苏梅指点小黑蛋组装他们刚送来的新枪。 也是研究院的人来了,秦淑梅和赵儒生才知道儿媳这些年都干了什么大事。 说不震撼是假,不过秦淑梅很快就回过神来,有一种本该如此的宿命感。 看看她现在行动自如的双腿,一切好像早就有了解释,她家小梅本就不同寻常嘛。 这款73式新枪,各方面都达到了苏梅原有的设想,苏梅很是满意地送走研究人员,转头看向赵瑾:“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 苏梅惊讶地挑挑眉。 赵瑾一看她脸上的表情就知她在想什么,无言道:“你别多想,他们家就是觉得我长得好,能力强,见之可亲,拉着多说了会儿话……” “哈哈……”和暄从书房了来听到她哥这话,乐得不行,“妈、妈,我咋不知道四哥这么自恋呢。” 赵瑾耳尖一红,快步上楼道:“时间不早了,我先睡了。” 和暄:“哈哈……落荒而逃……” 苏梅拍了拍她的肩,笑道:“好了,给你哥留点面子,他这是害羞了。” 赵瑾脚步一滑,差点没从上面摔下来。 …… 初六,赵琛带着女友季雨回来参加妹妹的婚礼,同行的还有来京市上学的囡囡。 赵恪、小瑾、林念营去上班了,小瑜儿跟甜甜打得火热,苏梅忙着找人修缮那两座宅子,小黑蛋开车去车站接的人。 囡囡跟小黑蛋近十年没见,然而一眼扫过人群,小黑蛋便认出了跟张宁有两分像的囡囡。 “王玲琅!” 囡囡抬头,穿过人群,对上了一双清冽的眸子:“念辉哥!” 家里有干妈手绘的全家福,囡囡也是一眼认出了小黑蛋。 小黑蛋穿过人群,接过她手里的皮箱,揉了揉她的头:“长大了!” 囡囡吓了一跳,这人好自来熟啊! 刚要抗议,小黑蛋已经侧身接过赵琛手里的一个箱子,跟他和季雨打起了招呼。 学校还没有开学,送了赵琛和季雨回家休息,小黑蛋便载着囡囡回了军区大院。 家里没人,秦淑梅被宋老太拉去逛庙会去了,何芳去烤鸭店买鸭子还没有回来,汪师傅带着和暄这两天回顾宅了。 “进来吧,”小黑蛋推开二楼一间向阳的屋子,放下手里的皮箱,“你先洗漱,我给你下碗面垫垫肚子。” “你……会吗?” 小黑蛋眉一挑:“一碗面,你以为多难啊?” 囡囡:“……” 野外烤过肉烧过黄豆,扒过草根,煮过野菜草鱼汤,下个面对小黑蛋来说真不难,只是他忘了问囡囡的口味了。 王老太年纪大了,注重养生,吃食以轻淡为主,囡囡自小有她教养,这点随她。小黑蛋当兵训练,要的是重油重盐。 羊骨汤下的挂面,浓白的汤汁上还点着屋里养的小青苗,看着好不鲜美,然而只一口,囡囡就苦了脸,好咸! “不好吃?”小黑蛋愣了,他对自己的手艺还是相当自信的,取过囡囡手里的筷子,小黑蛋捞起面条就尝了一口,“唔,挺好吃的啊,面筋汤鲜。” 囡囡看着小黑蛋手里她刚用过的筷子,悄悄红了脸蛋。 小黑蛋抬手按在她额头上测了温:“受凉了?发烧吗?骨头酸不?” 囡囡闻着他身上清冽的肥皂香,脸越发红了。 小黑蛋手里的筷子一放,拉着她向外走道:“走,去医院看看。”看那晕乎乎的模样,病的还挺严重的,应该是刚下车受了寒气,洗澡水一激,爆发了。 苏梅中午回来,伸手一把抱住囡囡笑道:“哎哟你妈说的没错,我们囡囡真的长大了,都快赶上干妈高了。” “干妈~” 苏梅看她脸有点红,下意识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冷不冷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黑蛋坐在沙发上削苹果,闻言头也不抬头:“我就说我那是正常反应吧,倒是你,没事红个什么脸啊?” 囡囡:“……” 这人怎么还说,唔,太过份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想到医生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囡囡再次捂了捂脸。 苏梅敏感到看看两人,总觉得有什么事发生了。 “娘,吃苹果。”手中的苹果一切为二,小黑蛋给了苏梅一半,然后手中的匕首往另一半上一插,戳了戳囡囡的胳膊,将匕首往前递了递。 囡囡有心不接,干妈在呢,只得瞪了他一眼,取下匕首上的苹果,看着他恨恨地咬了一口。 那奶凶奶凶的模样,跟和暄淘气时很有几分像相,小黑蛋眉眼一弯,低低地笑了。 苏梅咬了口苹果,见两兄妹不见陌生,很是欣慰:“念辉,妈有点忙,也不知道你们小年轻都喜欢什么,这几天你没事带囡囡上街转转,买些玩的用的。” “好。”反正也要陪和暄买学习用品,一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没啥差别。 …… 赵珺的婚礼办后,苏亿、苏洛和苏瑞背着包袱,拿着大学通知书来了。 苏梅专门抽了一天空,刚准备带他们一起去商场买些吃用,工作通知下来了。 无人机研发中心主任。 无人机的用途太多了,而现在开发的不到百分之一,所以还需要继续开发改进,提高它在军事领域上的用途。 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好生为苏梅庆祝了一番。 席上,你敬一杯我敬一杯的,虽是葡萄酒,多了还是有些微醺。 赵恪扶着她上楼,进门,苏梅趴在他身上就不愿起来了,“赵同志,我日后要忙起来了。” “嗯。”赵恪揽着她走进卫生间,打开花洒放水,“要温的还要热点。” 第264章 第264章 隐藏的身份公布了, 该有的保护人员不等苏梅上班便被派来了。 医药方面还是顾老,吃食依然有汪师傅负责, 家里人多了, 茶大娘之外,原来的何芳就没退。 警卫这边,特战队派来了两位, 特别行动组也调来了两人。 都是熟人, 年前一个个刚来家吃过饭。 顾老、汪师傅、茶大娘来了,家里一个比一个高兴, 十几年的相处, 不是亲人早已胜似亲人, 先前碍着身份, 顾老不好意思住进来, 大家还觉得遗憾, 这会儿苏梅倒不觉得身份公布全是麻烦了,光这一点她就觉得值了。只是四名战士就太多了,不说全退吧, 退两个回去还是要的。 然而苏梅电话打过去, 两边都拒绝了, 说是上面的要求。也不只是她, 还有航天、计算机、火箭、潜水艇等方面的几十位科学家跟她一样, 享有同等待遇和保护。 起因则在那本去年初夏交上的画册上。 尽管苏梅说这儿跟她原来的世界不一样,并跟那位老人说了未来人们对平行时空的一些猜想。 老人在看到画册的最后几页, 还是受到了深深的震憾与惊恐。 2035年, 末世·临! 事关全球人类的存亡, 他不敢心存侥幸。 思考了一个多月,又秘密布置了一个多月, 去年八月,这则消息和五起几个大国即将要发生的事件被童子军以预言的形式传遍非洲十几个部落,开始只是悄悄流转,后来却越传越广,越传越广。 各国纷纷出动,预言的真实性被证实后,流言被掐断。 11月,联合国悄悄招开了几次会议,有些科学家彻底消失在了人前,转到了一处秘密基地,有些却被点出身份亮相在人前,他们在做研究的同时,还共同主持了一栏节目,《趣味科学》,全球公放。 苏梅便是亮相的其中一位。 那天老人问她,愿不愿去西北无人机研究基地去工作? 苏梅坚定地摇了摇头,相较于个人成就与荣誉,她更看重家人。 上辈子,她付出牺牲的已经够多了,这辈子,她只想为自己而活,不想再留遗憾。 赵恪已经为她困守伊嘎九年,余生,若是能携手共进,固然是好,反之,她愿意留守家中,为赵恪和孩子们洗手煮汤,顺便绘画做模烹茶养花享受生活。 “允你!” 转头,老人又让人给她带了句话:小苏,要幸福哦! 苏梅脑中闪过前世和一众战士死守基地的那最后一幕,顷刻间泪如雨下。 …… 苏梅刚上班,在航空部队,给战士们上课,讲战斗机、无人机的部件构成,组装和维修等。 然后,一月抽两天拍片,她的第一个片子,讲的是竹蜻蜓的制作和原理。第二个恰好是阳春三月,苏梅便让几个警卫帮她找了各式材料,在电视上教小朋友们制作风筝,各种各样的风筝,她一气儿做了十个,拍完带回家,正遇上放学的小黑蛋。 跟住校,玩得飞起的小瑜儿不同,一开学,小黑蛋就申请了住家。 除了中午时间短不回来吃饭,早、晚两顿都在家吃。 “娘。”双腿一支,小黑蛋骑的自行车便停在了吉普车前。 已到家门口,苏梅推开车门下来,瞅了眼他额头上的汗,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怎么骑这么急?” 小黑蛋微微弯了下腰,待她擦好收了帕子,方一指车后座,一捆半米多高的小苗:“去了趟花市,给你寻了几棵花树。” 不大的院子,已被汪师傅、茶大娘翻好撒上了各式菜种,那这花苗就只能种在围墙外面了:“让种吗?” “问了,让种。”小黑蛋推着车子进院,支好自行车,取下花苗。 “娘、六哥,”和暄噔噔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几串糖葫芦,“尝尝,我放学买的。” 特别行动组的小张,身子一转拦在了和暄面前:“顾老检查过了吗?” 和暄推开他,翻了个白眼:“整天紧张兮兮的,我还能害了我妈不成。” 苏梅眉头一皱:“和暄!” 和暄攥着手里的糖葫芦,委屈地抿了抿唇。 小黑蛋将手里的花苗往小张手里一塞,拉着和暄进了屋。 秦淑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织毛衣,扭头瞅见小黑蛋微沉的脸色,担心地张了张嘴。 小黑蛋安抚地冲她笑笑,带着和暄推开了一旁书房的门。 “委屈了?觉得娘不该凶你?” 和暄坐在椅子上,垂头把玩着串糖葫芦的竹签,不吱声。 小黑蛋隔着桌子探身从她手里抽了根糖葫芦,轻嗅了下,张嘴咬了颗,瞬间被酸得眯了眯眼。 一颗吃完,小黑蛋再没有兴趣吃第二颗了:“你小哥两岁时被人绑架……” “我小哥?!”和暄第一次听说,不由惊得瞪圆了眼。 小黑蛋点了下头,继续说道:“顾家旁支有一脉善毒,其中有一个人天赋特别好,因为痴迷毒物的研制,手里没少伤人。顾丹雪的太爷爷察觉后,想将她送去巡捕房,消息走露,她连夜逃了,这一逃就是二十年……那天,一盘果子,其中两枚被她下了断肠散,另有两枚被她下了相生相克的五味毒。吃了果子的铁子和毒狼死了,法医在他们体内检验出了断肠散,于是所有人都当你小哥吃下的是那两枚被下了味毒的果子。” “不是吗?” 小黑蛋轻轻摇了摇头:“在南方军区,我最喜欢吃娘烤的鱼、做的饭,火候总是恰如其分,吃了心都慰贴了,因为贪吃,时不时便会吃撑,那时最喜欢让娘帮着揉肚子,暖洋洋的特别舒服。换个人,哪怕是身上活力最旺的赵爸都没那效果。” “咱们家那院子在半山腰,时常有蛇啊、刺猬什么的闯进门,被扎了被咬了或是磕到碰到,身上的伤口总是好得比三毛四毛快。那时我还当是自己皮实,身体素质好。那几年上面要求除四害,家家户户都要交任务,田间地头被我们祸害了一遍,后来便嫌山下的东西难捉,我和三毛四毛、童毕组织着一起进了山,穿过一片茶林时,我被毒蜂蛰了下,当时半边脸都肿了,可两个小时后,那红肿就慢慢消了。三毛他们还说,我遇到的不是大毒蜂,毒劲不行。” “那天我跟着四哥、大伯赶到现场,听他们说什么毒,又见小瑜儿除了有些惊吓,全然没有一点事,不知为何,脑中突然就闪过那只毒蜂,我不相信鬼神,不信时运带来的巧合,便偷摸地去小瑜儿吃果子地方扒,在扑灭的灰堆里找到了半枚烧焦的果子。” “后来我进童子军,跟着顾老师学医,便拿着那枚果子亲自做了实验,里面被下了五味毒。” 和暄眨了眨眼:“也就是说,小哥要么吃了一枚带毒的果子,要么就是没吃到。” “事后,我问你小哥了,他吃了一枚味道怪怪的果子。下面的人要讨好哑巴,呈给她的果子就不可能有坏的。” 和暄:“所以……” 小黑蛋没有回答,只是拿起一旁的糖葫芦转了转:“日后谨慎点,别什么都往家里拿,也别在外面乱吃东西。”去年他能撑着一口气回家,是因为在山上训练时,体内被娘留了一缕能量。而当年小瑜儿没出事,他怀疑是他肺炎住院那会儿,娘用异能帮他调理身体了。 糖葫芦里被下了一种迷药,和暄没事,应该是胎儿时吸入了娘体内的能量。 取过和暄手里剩下的糖葫芦,小黑蛋转身出门交给了小张,怎么查自有他们去处理。 苏梅看着出来便有些怏怏的小丫头,放下浇花苗的水壶,取了只虎崽风筝给她:“走吧,去小花园,妈陪你放风筝。” 和暄刚要欢呼,余光扫过齐齐放下种花工具围来的警卫,忙改口道:“妈工作一天肯定累了,嘿嘿,还是让六哥陪我去吧。” 小黑蛋接过风筝冲苏梅点了点头,牵着她出了门。 “六哥,”和暄回头望了眼又拿起水壶浇花苗的母亲,“你说,我现在进童子军怎么样?”留在家里,她就是母亲的软肋。 “很苦。”和暄不比他们四兄弟从小就跟着赵爸训练,家中就她一个女娃,至今,赵爸也没有一次唤她早起过。 “我不怕!”和暄握了握拳,“我日后可是要当女将军的人。” “哈哈……”小黑蛋忍不住笑道,“成,那从明儿起,你就先跟着我训练吧。” “好!” “叮铃铃……”客厅里电话响起。 秦淑梅放下手里织了一半的毛衣,拿起话筒。 片刻,秦淑梅放下电话朝外叫道,“小梅,小瑾说他明儿带队走,一会儿回来吃饭。” 苏梅浇花的动作一顿,把水壶递给一旁特战队的小吴,快步进屋道:“通知他爸、念营和小瑜儿了吗?” “小瑾说给他爸和念营打过电话了,他等会儿跟他们一起下班回来,电话打到学校,没找到小瑜儿。” “前天,小瑜儿跟念营要了他那座宅子的钥匙,”小吴跟进来道,“苏姨打那边的电话试试,没在的话,我去学校问问。” 念营和小黑蛋的房子,苏梅上班后就交给了秦淑梅和喻兰,两人拿着苏梅画的效果图,布置的极是温馨舒适。 小瑜儿第一次过去就表现得非常喜欢,念营那座宅子又离他学校近,没想到他能忍到前天才要钥匙,苏梅挑挑眉,转而问道:“他那座小洋楼里住的人都搬走了吗?” 小吴明白她的意思,小洋楼里的人搬走了,就可以着手装修,这么一来,小瑜儿就有自己独立的空间:“苏姨,小瑜儿是他们兄弟中身体素质最差的,我不建议他这会儿就搬出去住。今儿他回来,你最好还是劝劝他跟念辉一样走读吧。”zl那边正在往联合国递交特殊人员保护,苏姨便是其中之一,待名单下来,他们这边只需一个人跟着她就成了,到时小瑜儿、和暄想怎么玩,上哪玩都没问题。 苏梅也不愿意家人增加他们的负担,当下就应了。 第265章 第265章 电话打到小四合院, 好一会儿被人接起,听着对面传来的娇憨女声, 苏梅愣了下:“甜甜?!” “苏姨, 你找瑜哥哥吗?他在外面,你等一下哈,我去叫他。” 话落, 对面便传来了哒哒的跑开声。 苏梅看向小吴, 纳闷道:“六月份,甜甜不就要参加高考了吗, 学习那么紧张, 她怎么还有时间跟小瑜儿玩?”两人谈恋爱她不反对, 但不能影响学业。 “甜甜数理化有点差, ”小吴道, “小瑜儿经常去她家或是带她去公园、学校给她补课。” 噔噔的脚步声从电话里传来, 苏梅收了要说的话,等那边接起。 “妈,你找我。” “你四哥明儿带队出发, 你回来一趟, 大家吃个饭, 说说话。” “好。” 放下电话, 苏梅脱下呢绒大衣走进厨房看了看, 挽起衣袖洗了把手,又炒了盘小瑾爱吃的蒜苗腊肉, 煎了碟几兄弟都喜欢的腌鱼。 车子在院外停下, 赵瑾先一步推门下车, 扫了眼墙边刚种上的树苗:“种的什么?” 知道赵瑾在担心什么,小吴道:“月季、小株杜鹃、茉丽, 念辉特意挑的都是低矮植株。”长成了,也藏不了人,做不了掩角。 赵瑾点点头,先赵恪和林念营一步进了院,目光透过半开的窗子于屋内搜巡了遍,脚步一拐进了厨房:“妈,汪爷爷、何姨。” 汪师傅在给他炒制明儿要带走的鱼松、肉酱,闻言应了声。 “回来了。”苏梅夹起最后一块香煎腌鱼,将筷子和装鱼的盘子递给何芳,解下围裙洗了洗手,“明儿几点出发?” “一早。”赵瑾伸手扶住苏梅的胳膊,随她往客厅走道,“这集拍的什么?” “风筝。”苏梅笑道,“我扎了十个,全带回来了,和暄跟念辉拿了两只去小花园放。小瑜儿还没回来,吃饭还待一会儿,你和念营要不要也拿两只去玩玩?” “我都这么大了……”赵瑾摇了摇头。 “多大在妈眼里也是孩子。” 赵瑾眉眼一弯,很是享受这种被宠爱的感觉。 扶着苏梅在沙发上坐下,赵瑾往里走了两步,在秦淑梅身边坐下,揽着老太太问道:“叔太爷和爷爷呢?” “你叔太爷在书房,”秦淑梅小指一挽勾着毛线于织针间飞速穿行道,“你爷被你二伯叫去了,也不知道什么事,打电话也没人接。” 苏梅一愣,下班回来没瞅见老爷子,她还以为跟往常一样,老爷子大院哪儿和人下棋呢。 算了算日子,苏梅沉吟道:“二嫂是不是该生了?” 秦淑梅停下手中的织针,想了想:“预产期好像就是这几日。”说着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拿起电话打去了军医院,让人帮忙查了下。 放下电话,秦淑梅气得张口道:“赵寅这个龟儿子真会办事,妻子生产不跟我说,倒叫了你爸过去,他一个糟老头子懂什么?” 赵瑾拿牙签扎了块苹果递给苏梅,笑道:“我爷舍得给二伯花钱,奶奶你舍得吗?” “去!说得你奶奶我好像多吝啬似的。早前给他们夫妻的东西还少了?再说,这几年他们儿子不养,聘礼不出,自个儿待在山里又出不来,能花多少,两人的工资加起来,一个月小两百,14年算下来怎么也得有两万多。住院生孩子单位报销一些,两口子能花多少钱。挤你爷的钱,呵,那他们这回的算盘打错了,你爷那点钱,月初早被我要过来作添头给和暄买琴了。”秦淑梅说着一指客厅一角的钢琴。 小丫头长这么大,她没照顾过一分,秦淑梅总觉得这么多孩子里头,她最亏欠的就是和暄,所以什么都想给她最好的。 部队小学开学庆,和暄就赞了句台上的小姐姐钢琴弹的真好!这不,没过多久,她就想办法让人从沪市的舶来品商店买了台钢琴运来。 赵瑾过去掀开琴盖试了下音,扬唇笑道:“奶奶你真舍得,两套小四合院没了。” “这算什么……”跟她儿时相比,和暄花用的这点根本不够看。 “妈,”苏梅一块苹果吃完,又叉了块,“二嫂生了吗?” “没有,”秦淑梅眉头微蹙,担心道,“听护士说,昨夜就过去了。” “预产期一般不准,早几天晚几天都是有的。”苏梅放下牙签,倒了杯水递给洗漱下来的念营,接着道,“用过饭,我们提些鸡汤过去看看。” 医院人来人往的,小梅去可不安全,秦淑梅摆摆手:“应该没事,有事了赵寅跟你爸能不打电话。” “我去吧,”赵瑾合上琴盖走来道,“正好把我爷接回来,他这么大年纪了,哪能在医院熬夜。” 念营端着杯子喝了口:“一起。” “妈,开饭了吗?”伴随着一声嚷,小瑜儿牵着甜甜的手踏进了客厅的大门。 赵恪扶着顾老从书房出来,见此,眉头微拧。 顾老拍拍他的手,笑道:“谁还没有个青春萌动的时候。”民国那会儿,可比现在开放。 赵恪脸色微沉:“咱住的地方是军区大院。”小瑜儿刚从文工团出来就这么轻浮,难免不会让人深想,是文工团的风气如此呢,还是大学的学风如此? 这不是给文工团和学校抹黑吗? “那也不能现在发脾气,”顾老低语道,“甜甜在呢。”女孩子面皮薄,可搁不住两句说。 “秦奶奶、苏姨……四哥、五哥。”甜甜不好意思地挣开小瑜儿的手,挨个儿叫道。 苏梅笑着应了声。 赵瑾微一点头,看着小瑜儿危险地眯了眯眼。 秦淑梅亲热地拉了甜甜坐在身边说话。 赵瑾伸手一拉小瑜儿,对大家道:“我带小瑜儿去花园叫念辉和暄暄回来吃饭。” 念营翘了翘嘴角,跟苏梅低声道:“妈,做好心理准备吧,小瑜儿要挨揍了。” 苏梅看了眼兄弟俩离去的背影:“打是亲,骂是爱,小瑾这一走,最少要四年,让他好好给小瑜儿修修枝芽也好,省得整日飘得找不着北。” “哈哈……”念营笑着为小瑜儿掬了把心酸泪。 出了大门,又往前走了段,赵瑾四顾了下,小路上没什么人,遂一把卡住小瑜儿脖子,拖着将人拽进了小树林。 “唔唔……四哥你……” 卡着脖子的那只手往前一伸,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紧握成拳,对准小瑜儿身上的软肉便揍了起来,哪儿疼,赵瑾便往哪儿打。 小瑜儿拼命挣扎,却挣不开半分。片刻功夫,便疼得五官扭曲,身躬成虾。 松开手,任他萎顿在地,赵瑾淡定地理了理衣襟,又弹了弹衣袖上的灰:“知道错了吗?” 小瑜儿恼怒地瞪了他一眼,紧咬着牙不吭声。 啧!打的还是轻了。 余光扫过那边收了风筝,朝这边走来的弟妹,赵瑾也不跟他较劲,蹲在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脸:“你错了两点,第一,认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说呢,妈现在是什么身份,受她影响,我们随时都会遭遇危险,这点你不会不知道吧?既然知道,你还敢带着何甜甜到处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强,能护得住她?不,你护不住,你连我的拳头都接不住,更别说护人了,真遇到了危险你连自个儿都救不了;第二,认不清形式,wg刚过,影响还没有完全消下去呢,你就敢牵着何甜甜的手大摇大摆地穿街走巷,赵瑜,你的脑子呢?!是,你脸皮厚不怕人说,何甜甜呢,她能承受吗?赵瑜,这就是你所谓的爱?!” 和暄随小黑蛋从花园过来,好奇地歪了歪头:“四哥、七哥,你们在哪儿干嘛呢?” “你七哥上大学后太过懒散了,我给他松松筋骨。”赵瑾扬声回了句,看着小瑜儿又冷嗤了声,“别想着告状,方才要不是叔太爷拦着,咱爸都想拿鞭子抽你。” 家里不只爸妈耳聪目明,经过特殊训练,他跟念营亦不逞多让。 兄妹几个回来了,饭菜摆上桌,大家开始用饭,小瑜儿那冷汗兮兮,分外惨白的脸,除了甜甜关切地寻问了几句,和暄狐疑地打量了他和赵瑾两眼,都当没看见。 饭后,小瑜儿以肚子不舒服为借口,吩咐和暄送甜甜回家,便上了楼。 赵瑾接过汪师傅递来的鸡汤和念营去了军区医院。 顾老弄了各式药粉,让苏梅记气味、药性和解法,怕她在外中招。 片刻,电话响起,赵瑾打来的,席楠血压偏高,医生建议剖腹产,她不愿意,怕花钱,怕肚子上留疤。她娘家妈和嫂子还在一旁跟着起哄,说剖腹产受罪不说,还影响寿数。 人下午就进产房了,这会儿还没有出来,护士都出来两趟了,让家属赶紧劝劝,说再这样硬挺下去,大人孩子都危险。 一家人不淡定了,深怕有个什么不好。 “念辉,”赵恪扶住秦淑道,“你别去了,陪你妈和暄暄在家,我带你奶和叔太爷过去看看。” 小黑蛋收回伸向秦淑梅的手,点点头。 到了医院,顾老进去号了号脉,脸色立马变了,让医生赶紧打麻药。 席楠妈和嫂子蹦起来要拦,秦淑梅气得直哆嗦,上前给了赵寅一耳光:“耳根子软的东西,都什么时候了,还没点主意,医生的话不听,对两个泼妇倒是言听计从,有本事别来医院啊,让她们在家给你媳妇接生。” “说谁泼妇呢……” 赵恪拉开秦淑梅对警卫使了个眼色,杨新生和小吴上前,一人拧着只胳膊将人带下了楼。 婴儿取出来,呼吸微弱,小脸憋得青紫。 顾老拿银针连扎了数针,夜间更是守着不敢离开半步,便是如此,几个月后,大家还是失望地发现,比着同龄的孩子,小家伙的反应好像总是慢两拍。 你对他笑一下,过了好久,他才会慢慢地对你咧咧嘴。 拉了尿了,都换好了,才想起来委屈地哭两声。 席楠一度接受不了现实,家里闹了去医院,医院回来去娘家,折腾得她娘她嫂子一见她上门,赶紧躲。 秦淑梅气得心口疼,可能怎么办,她这样,哪敢将孩子交给她带啊。 孩子抱回来挺乖的,秦淑梅另给何芳、茶大娘补了份工资,请她们帮着搭把手。 大家好不容易都适应了多一个孩子的生活,联系了十几位脑科专家过来,准备给他做个会诊,看看有没有治愈的可能,席楠又突然上门将孩子抱走了。 苏梅气得不行,人都是顾老出面联系的,搭了多少人情啊,结果打电话过去,人没回家,娘家也没见母子俩的人影。 苏梅心下一突,深怕是因为自己连累了他们母子,忙让小吴、小张他们出门寻找。 完了,又赶紧给赵恪、念营、赵倬打电话。 查找了半夜,人在去往沪市的火车上。 干嘛去呢,她跟人打听了遍,都说那儿的孤儿院好,她这不就去哪儿丢孩子了。 一家人那个气啊! 第二天人家自己抱着孩子又回来了,说孩子太乖了,乖得她心软,又舍不得丢了。 这理由把秦淑梅都气笑,接过孩子递给何芳,扯着席楠的头发就给了她两耳光:“离婚!我们家要不起你这样的媳妇。” 秦淑梅毕竟上了年纪,苏梅怕她吃亏,虎视眈眈地守在一旁。 小黑蛋看他娘双手叉腰,鼓着双颊瞪视席楠的模样跟虎崽像了个十成十,忍不住笑了。 席楠这回倒是乖觉,任打任罚,就是坚决不离婚。 为表决心,翌日掏一万二给宝宝在郊区买了两个小院,过两天又辞了工作,说要留在家里专门照顾宝宝。 这一万二千块钱要是隔在几个月前,准能在市里买两套好房,可随着十月中旬,分田到户,经济上也放开了政策,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各地的房子便开始飞涨,尤以京市和沪市涨得最为厉害。 第266章 第266章 席楠是想借着给孩子看病住进来的, 毕竟顾老的医术在那放着呢,虽不主脑科, 可一手银针厉害啊。 然而不等她张口, 人就被小张和小吴带过去问话了。 这些,连带上次和暄买了问题糖葫芦的事,苏梅都没有插手, 西山地下无人机研究基地建成了, 团队人员要她挑,设备要她选, 她忙得恨不得连轴转, 真没时间管这些。 火车上, 还真有人找到了席楠, 不但许诺了现金十万, 还承诺事成之后, 送她出国,她确实心动了。只是被小张、小吴一诈,多少有些心虚。 两人审了一夜, 然后根据她提供的信息, 找到身高体形跟苏梅都有些相似的吕芮, 装扮一番, 布了个局, 不但成功抓到了怂恿席楠的那人,还顺便剿灭了一个敌特团伙。 而在这期间, 下药之人他们也找到了。 这事, 两人没有打扰苏梅, 而是直接找上了林念营、小黑蛋。 小黑蛋和林念营去见了对方。 十几年过去了,林念营脑海中那个跟恶魔一样的小叔, 早已变得了模样,胡子拉杂地佝偻着背,过长的额发遮了双目,只偶尔从发下露出的那抹恨意,与记忆中那高高在上的嘴脸有了两分重合。 小黑蛋转着钥匙圈站在门外,没过去,他儿时没跟这人相处过,仅有的一次见面,还是娘被保姆冲撞得心脏病发在花城住院,这人跑过去叫嚣。说实话,林建国这回要不跳出来,他都要忘了世上还有这么个人了。 林建国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苏梅身边有人保护,以他的本事根本对付不了,就想掳走和暄,让苏梅也尝一尝失去亲人的滋味儿。 这会儿刑法还很重,他被判了无期徒刑。 席楠出手的对象是苏梅,虽然还没有行动,走司法,一个死刑也是跑不了的。 赵璋得到消息,连夜开车赶来,“扑通”一声,跪在了苏梅面前,一个头接一个头磕,砰砰作声,片刻,地上就是一片血红。 “无期徒刑,”小黑蛋伸手扶住母亲,淡淡道,“宝宝你带走。” 赵璋应了一声,站起来晃了晃,扑通一声晕了过去。 顾老给看了看,急火攻心。 赵儒生长叹了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倒是赵寅,好像摆脱了什么束缚,整个人突然就鲜活了起来,头发往后一梳,露出了饱满的额头,还新配了副金边眼镜,买了黑呢大衣,再加上白衫衣、黑皮鞋一穿,立马年轻了十岁不止。 苏梅看得咋舌,偏头扯了把赵恪:“你二哥这模样怎么像有对家了呢?” 小张在旁摇了摇头:“没有。”调查席楠时,赵寅、赵璋、师旋,连带他们的亲朋和冰城的师长明一家都没有放过。 “那他这是?”苏梅不解道。 赵恪嘲讽地扫了眼赵寅,别看这人往日对席楠好似多么情深意重,骨子里其实再自私凉薄不过:“没人管了,逍遥了呗。” 确实逍遥,有工资有存款名下还有房子三套,又不用管长子、幼子,没事下下馆子喝个小酒,寂寞了再跟人谈诗谈月再谈谈理想,谁有他潇洒自在。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外人提起还多赞一句情深意重,因为他始终都没跟席楠离婚。 …… 会诊过后,赵璋抱着宝宝回了冰城,包被、衣服、摇篮、玩具等零零碎碎的收拾了一堆,秦淑梅让杨新生找列车长帮忙都给送了过去,随之便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教和暄学琴这件事上了。 宋老太太退休了,经常过来找秦淑梅说话,有时还带着吕芮。 慢慢地吕芮就跟家里的人熟悉了,过来了,有时跟和暄一起学钢琴,有时教和暄压腿或是跳段民族舞,她虽然自小跟她妈学习舞蹈乐器,可跟和暄一样更爱武装,去年她没有考进心意的学校,又复习了半年,今夏考进了京市的国防大。 和暄自那天跟小黑蛋谈过,便每天早起,跟在赵恪、小黑蛋身后跑步训练,准备过两年报考童子军。 小瑜儿被他哥狠揍了一顿,倒是老实了一段时间,然而随着11月,联合国公布了份特殊人员保护名单,苏梅和一众科学家的人身安全得到了保障,小瑜儿又浪了起来,游湖、溜冰、逛公园、吃西餐、留长发、穿花衬衣、夹克衫、牛仔裤……怕赵恪看不惯修理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找念营要钱的次数倒是越来越多了。 苏梅知道后,给了他一笔钱,让他没事去古玩市场转悠转悠。 小家伙自小跟顾老学字画古玩,wg之初又涨了些见识,眼力是有的,缺的是经验。刚开始顾老不放心,陪他走了几趟,后来就慢慢放手了。 小瑜儿眼光高,没收藏价值的在他手里过一遍就出手了,低买高卖,转眼手里的钱就跟滚雪球一样,越积越多,不过他也没攒在手,不是买了珍品收藏,就是听苏梅的话买了房。 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亏了就卖套房,挣了再换个地段买上两套,反正房子一直在涨,这钱比放在银行涨的快。 小黑蛋跳级了,别人还在读大一,他已是大二的学生,过完年直升大三。苏梅看了他的计划表,小家伙准备用两年时间完成大学学业,然后报考他们学校的研究生。 研究生毕业,去基层。 赵萍萍寄来了包香袋,想让苏梅帮忙看看行不行,她想找在村里找几个妇人做,然后往外卖。 苏梅抽空翻了翻,用料一般,绣工粗糙,里面填充的有棉花有干花,香味更是淡不可闻。不过怎么说呢,改革之初,还是有一定市场的。 苏梅给她和要办养殖场的张向晨分别打了笔钱,说是借。 没想到她是越做越红火,那笔钱更是被她算作了工厂的自有资金,这么一来,苏梅倒成了香包厂最大的东家。 张向晨这边虽没算作合伙生意,却飞快还了钱,每月更是大包小包地往家里寄什么海鸭蛋、海带、腊肉和能保存的奶制品等。 苏梅身份特殊,家里吃的米面肉菜水果等每天都有专人送来,自家买或是亲戚寄,吃起来,反而麻烦,因为要先送去检查,确定没问题了,才会送进厨房端上餐桌。 苏梅带了批学生,这会儿忙着呢,抽不出空来理会这些,便交给了小黑蛋。 小黑蛋跟张向晨说明了情况,让他别寄了,心意到了就成。然后又问了问他现下的经营情况,得知有些晒干的海产品不怎么好卖,因为他没有门路。 花城和附近城镇近海,不缺这些东西,百货商场、供销社这些地方便是买,有海岛正经工厂在那放着呢,暂时也不会找私人。 小黑蛋人脉广,得了消息,没两天便帮他找了几个买家。 赵萍萍脾气死犟,她自觉受了苏梅很多恩惠,没有苏梅当年在剪纸方面对她的教导,她走不了这么远。遂无论小黑蛋怎么说,苏梅就是她厂里最大的东家。 没办法,放下电话,小黑蛋请假去了趟苏杭,帮她找了两家不错的布厂、绣线厂,又请了两位绣工不错的师傅给她送去。 香料方便,小黑蛋又找了顾仲、顾淼。 紧接着小黑蛋又回了趟陕北,一方面是看望苏家二老和几个舅舅、舅妈、表哥表姐,另一方面是帮赵萍萍去工商局办营业执照,选址建厂。 转眼到了76年,新年刚过,考进童子军的和暄就跟着部队走了,她的指导员正是受伤休养的李力强。 3月8日,东北下了场陨石雨,以顾淼为首的一众医者科学家收集了所有的陨石,开始了长达数十年的研究。 同年7月,又迎来了唐山大地震。 苏梅只知道是在夏天,却不记得具体是哪一月哪一天。好在还有地震局,七月上中旬,6个地震专业站和8个群众测报点就测出了不同的震前预兆(引用百科)。 为了避免人员伤亡,财产损失严重,七月中旬,上面便出动了4个军的兵力和几万辆军卡,将所有人员和各种机械用具、粮食、生活用品等搬迁转移至地震点外百里。 经济虽有损失,可喜可贺的是那段时间,除了老死病死夭折的,我们真正做到了零伤亡。 78年,小瑜儿大学毕业,用囡囡写的剧本,自个儿出钱请了位有名的导演拍了部片子,叫《我们这一代》,卖的还挺好。之后,他又出资跟这位导演合作了几次,待学的差不多了,便试着拉班子、拉本子,自己来导。 起起伏伏,亏了卖房子,赚了买房子。 一如他跟甜甜的感情,分分合合,亦是经历了几翻折腾。 小黑蛋研究生毕业去了伊嘎,仅仅几年,就将那儿的经济翻了几翻。 他不但大力发展农业,还鼓励当地居民大搞特搞水产和畜牧养殖,开办各种鱼、肉加工厂。 79年,苏国一边陈兵蒙古对我国大军压境,一边怂恿越国接连侵犯我国边境,在两国的夹击下,迫于无耐,我国打响了这场自卫反击战。 赵恪、小瑾、念营、李力强、吕芮、和暄纷纷走上了战场。 因为武器和经济水平的提升,这场战争并没有如苏梅那个时空一般,一打就是十年,而是早在84年就全面结束了。与之同时,苏国也遭遇了提前解体。 第267章 第267章 82年, 赵瑾和吕芮先后因伤归国,住院期间感情升温, 那时前方战事激烈, 谁也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眼看两人年龄都不小了,宋老太和吕芮的母亲来家跟秦淑梅、苏梅商量, 能不能先让两人领证, 婚礼等赵恪、念营、和暄他们回来再办。 苏梅印象里这场战打了近十年,要等赵恪他们回来, 确实耽误了姑娘的花期, 遂便点头将婚期定在了年底。 小黑蛋那时已经调至佳市, 他从佳市回来参加完两人的婚礼, 听母亲说老族长身体近来有些不好, 便想过去看看。囡囡正好放假, 两人同行。 路上两人确定了关系,到了南方,囡囡陪他看过老族长, 拜访过张任贤和退休的季书记, 宋国宏、方东升等人, 跟刘舅舅他们打了声招呼, 开着刘明翰的车去军区。 路过小镇, 顺便拐弯去看了苏三哥夫妻。 两人退休了,闺女儿子在花城各自安了家, 暂时还没要孩子, 苏三哥闲来无事, 在镇上买了个门面,进了陶瓷厂的碗碟什么的在卖。 军区住了两天, 小黑蛋又回了花城,刘家晟邀他在家过年,他年龄不小了,小黑蛋也想借此多陪他几日,便一口应了。 年货什么的表叔刘文浩早早就准备好了,不需要小黑蛋做什么,陪刘家晟下完棋,跟调回来的刘明泽、刘平安等人说过话,闲来无事,小黑蛋想起了那座分给他的宅子,跟刘文浩拿了钥匙,溜达着过去了。 宅子一直有刘家人帮着照料,这么多年不住人也没见一点破败,门窗、家具什么的维护得都很好,就连院中早先疏于打理,枯败的花木,也重新做了栽种修整。 信步走进卧室,在母亲说的秘室入口停下,小黑蛋看了看,青砖下面糊了水泥。 想着母亲说的翡翠原石,小黑蛋来了兴致,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奶奶她们上一辈的影响,娘、大娘、和暄、珺姐,还有囡囡就没有一个不喜欢玉石的。 转身出门去附近五金店买了几样工具,小黑蛋一番打砸撬开了秘室入口。 通了会儿风,点燃片枯叶丢进去看了看,可以进了。 知道里面有机关,小黑蛋打着手电一路走得格外小心,走到石梯中间,捡起根早年射出的箭矢,摸了摸,箭头箭杆全是精铁所制,真是大手笔! 也不知道那位建造宅子的风水师倒底在隐藏什么,或者是保护什么? 带着疑惑,小黑蛋一路往下。 单看,秘室里除了堆原石和散落的箭矢什么也没有。小黑蛋却记得,母亲那日分完房提起时,说问题就出在原石旁边的青石板下。 手电扫过去,当年险些伤了她和赵爸的青石板已经合上,上面还残留着早年原石被赵爸移开的痕迹。 将当年母亲挑放在一旁的七块原石运出去,小黑蛋扫过青石板上一个个敲过的砸印,目光落在最后一个,然后试探地丢了块石头过去。 伴着轻微的咔嚓声,面前的石板一层层向两边滑去。 翻身、跳跃、闪避,躲过射出的十余枚箭矢,小黑蛋又等了会儿,待再无武器射出,方小心地移到洞口,探头往里看去。 空洞洞的很深,隐有空气流出,却不见潮湿,很是干爽。出去买了捆绳子,折成两股,穿过屋子的横梁,一头绑在腰上,一头拽在手中,小黑蛋叼着小巧的手电一头,另一只手拔出了枚匕首。 意外地,一直下到底,双脚踩着结实的青石板面,也没有再遇到什么危险。 下面很空,也很干燥,手电扫过,中间石筑的高台上放着块硕大的石头,近了,仔细查看了一遍,小黑蛋才认出来,陨石! 竟是陨石! 这房子清末时建的吧,东北陨石雨下在76年。再往前,《竹书纪年》有记,“帝禹夏氏八年六月,雨金于夏邑”,《春秋左传》第六卷上,亦有说“嘻公十六年,陨石于宋,五,陨星也”。这是最早的,近些的是北宋治平元年,常州,陨石坠落在一户姓许的人家,烧毁了许家的篱笆院。 这块不知是哪年坠落的,又为何被存放于此? 小黑蛋伸手抚了抚上面的落灰,指腹触过陨石表面,一个模糊的人影突然从脑中闪过。小黑蛋不由一愣,指尖再次落在陨石上,人影再次于脑中浮现,像在做镜向扫描,人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当对方转过头,直直看来的那一刻,小黑蛋吓得猛然往后一退,撤了手。 那张面孔太熟悉了,虽然比他现在的年龄要大,一身疲惫,满是风霜的脸上还落了疤,可小黑蛋心里却明白,那是他,是他自己。 那双看来的锋利眸子,他如何会认错,当年他还是“茶花”时,褚组长就老笑骂他双眼如狼,太过犀利,也不怕将副组长家的娃娃吓哭了。 定了定神,小黑蛋搓了把手上的灰,再次伸手,整个儿覆在了上面。 “轰” 无数的光点闪过,他的意识好像穿过了一层壁垒,跟在了另一个自己身边。 跟着他走出秘室,来到外面。 这是个不同的世界,这里没有娘、没有刘舅爷、没有老族长,没有刘明泽、刘明翰……也没有姥姥、姥爷……他们早死了。还有奶奶秦淑梅,大娘喻兰,王奶奶、张大娘,叔太爷,顾清、顾恒、顾衢、淼淼姨……全都不在了,不在了,更没有和暄、囡囡存在过的痕迹。 没有童子军,赵爸倒还在,wg十年,他从边境回来,成立了特战队,如今的林念辉正是特战队的一员,他幼年被王叔叔和张大娘收养,受王奶奶教导,wg中却因参军在外,没能护住他们任何一个。 小黑蛋坐在林念辉宿舍外的栏杆上,哭得不能自己。 他要回去,这个世界太苦了! 然而随着太阳的升起,他还在。透明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跟在起床的林念辉身后,下楼训练,外出执行任务。 看他受伤,看他升职,看他越发像一头孤狼,将自己隔绝在人群之外,独来独往,只拼命地往前冲。 小黑蛋有一段时间迫切地希望他死掉,想着他死了,自己也许就能回去了,便是不能回去,待在一个没有娘的世界,又有什么意思,没看林念辉都快活成一件人形兵器了。 这种消极的态度,直到有一天,他随林念辉走在街上,听到有人叫:“苏袂——” 那是个雪团子般的娃娃。 那晚,他第一次走进了林念辉的梦里,让他帮忙给小娃娃送一架玩具飞机。 之后的岁月里,他又让林记辉帮苏袂的父亲创业,建起了座无人机生产基地。 第268章 第268章 随着对苏袂的关注, 这个时空的林念辉也似活了过来,任务之外, 多了丝烟火气儿。 偶尔也会外出走一走, 去科技大楼挑几款飞机、军卡模型,让人以苏袂她爸朋友的名义给她送去。闲暇之余,也会逛一下书吧, 点杯普洱, 听着轻音乐,随手翻开一本书看上一会儿。待一杯茶喝完, 放下书本, 起身再给苏袂挑几本机械工程方面的书, 或是上上网, 观注一下经济、环境、美食、娱乐和女孩们喜欢的东西。 以他的年纪, 早就该退出一线转行政了, 先前他无牵无挂,总觉得死在任务前线才是最好的归途。 现在,他主动递交了退休申请, 想为自己活一回, 不以任务为目的的到处走走, 看看风景, 尝尝美食。 已经退休在疗养院的赵恪知道后, 给他配了两个人就近照顾。 林念辉没要,自从知道身边可能跟着个透明的鬼魂后, 他已养成了对着空气说话的习惯。 这在外人看来, 精神多少有点不正常。都这么大年纪了, 他可不想被人发现送进精神病院。 他不要人,赵恪便不答应他外出走动。 “孤狼”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当兵五十多年,林念辉完成的任务,光资料都堆满了一间屋子,军功章收了满满一匣,与之同时,对他恨之入骨的人稍微划拉那么一下,就能拉出一个连。你说就这么一个人,眼瞅着上了年纪,体能倒退,赵恪哪敢让他往外跑啊。 劝说一番后,赵恪将特战队的管理权交给了他。 当时的管理者,身体上出了点小毛病要住院调养,他要是年龄再小点呢,这个位置还能帮他保留,偏偏他还有一年就该退休了。 林念辉上位,连点争执声都没有。 因为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特战队公认的老大哥,兵王,最优秀的指导员,零伤亡的带队前辈。 2025年,这个时空的赵恪走了,时年95岁。 小黑蛋随林念辉过去祭拜,见到了赵瑾、赵瑜、赵璋和赵珺。 没有赵琛。 wg后期,赵琛为护喻兰和赵珺被人失手打成重疾,在床上一躺就是三十年,然后身体各项机能日渐衰弱去了。 儿子受伤,闺女差点受辱,丈夫因她下放半生不得志,喻兰越想越是自责,一个想不开,上吊自杀了。 赵恪知道后想办法将赵珺接到了北方边境,那时张馨云还在,怕受牵连,她趁赵恪外出不在,给赵珺找了户人家,把人嫁在了当地。 如今虽也是儿孙满堂,可过的日子又如何跟他所在的时空相比,小黑蛋看着远处的老妇,满是心酸。 赵璋过得倒是不错。 这一世,他爸妈没有去军工厂,wg时又主动跟家里脱离了关系。他是家中的独子,知青下乡又轮不到他,高中一毕业,便被赵寅托人给按排进初中当了名老师,高考恢复,顺利地考上了京大的物理系,本硕连读,毕业后留校,娶的是老师的女儿,一生富足无忧。 相较于赵璋,赵瑾和小瑜儿过得也不能说不好,只是小黑蛋总觉得两人好像走向了两个极端。 赵瑾儿时跟表哥外出玩耍,被人打折了腿。伤的比较重,再加上当时的医疗条年有限,那条腿走起路来,一直有点拐。这样是没办法参军的,高考恢复,他考进了政法大学,毕业后进了法院,一生严谨,不近女色,到现在也没有结婚,事业上倒还好,退休时已是法院的院长。 小瑜儿…… 小黑蛋瞅了眼前方时髦的小老头,颇有些牙疼,这就是个老纨绔!儿时,秦奶奶念他小小年纪就跟父母分开,对他格外宠爱,养得他好吃懒做,受不了一点苦,高考时被赵瑾压着头,免强考了个小中专,毕业后一头扎进了娱乐圈,还给自己取了个艺名,叫什么俞达飞。 正经的片子没演几部,交女朋友的速度倒是比换衣服还快,前后娶了六任妻子,光子女就生了一串。 丧礼快结束时,小黑蛋看到了风尘扑扑赶来的林伟,林念营的儿子。 林念营十几年前就去了,58年春,母亲去后,他被生母接走,吃了太多的苦,身子骨一直不好。 说来,一切的改变好像都跟母亲有关,58年的春天就像一个节点,将一个时空从中分开,一半是没有母亲的世界,一半是有母亲的世界。 在这个没有母亲的世界里,很多人的命运都发生了改变,一如林念营、他自己、赵琛、赵珺、舅爷、王奶奶等。 送走赵恪,小黑蛋跟林念辉又回到了军部,恢复了以往的日常。 没过几年,林念辉退休去了疗养院,日子陡然清闲了起来,正当小黑蛋想着,林念辉要是去了,自己是跟他一起消失呢,还是会回去自己原来的时间空?末世来了! 像下了场流星雨,无数的陨石块从天空坠落,直直砸了下来。 小黑蛋惊惧地看着西南一座座高楼大夏,如积木一般倒塌,及至到了眼前,方才骤停。 巨大的粉尘扑面而来,遮天蔽日的,模糊了远处的视线。 “苏袂!快、快让人看看苏袂怎么样了?”小黑蛋担心地嚎叫着,半晌没有听到身后有所动静,才想起他不但看不见自己,也听不见自己说话,回头,正看到林念辉双眼一闭晕倒在了沙发上。 小黑蛋急得不管不顾,身形一晃进入了他的梦里。 一落入那方小小的空间,小黑蛋浑身立马似着了火般,变成了一个火球,然后他就听林念辉喃着痛。 怕伤了他,小黑蛋吓得忙又冲了出来。 一口气儿冲出去百米,身上的火灭了,小黑蛋才发现一件事实,以往他只能在林念辉五十米以内活动,现在…… 小黑蛋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是不是因为陨石的坠落打破了某种规则。 试试看。 心中这般想着,小黑蛋又往前飘了五十米,然后又飘了近千米。 记挂着苏袂,小黑蛋一路直朝别墅区而来。 他到时,除了苏袂和一个保姆,其他人已经死了,也不对,看似没了呼吸,却还能动,司机的手一抽一抽的,一副随时都能爬起来的模样。 好奇地伸手戳了戳,随着他的碰触,司机立即不动了,纳闷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小黑蛋又挨个儿碰了碰其他人,然后就发现凡是被他碰过的尸体都停止了变异。 猜不出是什么原因,又见苏袂只是昏睡了过去,小黑蛋转而又担心起了林念辉。 赶回去,林念辉已经醒了,人坐在沙发上正在练习弹火苗。 对,没看错,他在弹火苗,指尖一搓,便是一朵豆大的火苗,轻轻一弹往外飞出去半米,直直往下坠去,落在茶几上,立马灼烧出一个洞来。 小黑蛋坐在一旁观察了半天,然后出门四下查看了一番,也有觉醒异能的,水、木、土等,火系的他也遇到了俩,只是没有一个刚一醒来就有他这么厉害的。 小黑蛋暗自琢磨了半天,也不知为何,隐约觉得林念辉身上的火系异能跟他身上那陡然冒出来的火有关。 他的火哪来的,自然是娘在帮他拔毒时留下的。 要不……再找人试一下。 这般想着时,他脑中便浮现出了苏袂的模样。 想到就做,几分钟后再次来到别墅的小黑蛋,身形一晃进入了苏梅的梦境,丢下了一个硕大的火球。 没等看到成效,受空气中陨石能量的冲击,小黑蛋透明的身体慢慢有了裂痕。心下一惊,小黑蛋飞快又回到了养老院,然而刚刚飘上阳台,身形便陡然显现,又在林念辉的目光里如雪花一般消融散去,一切不过短短一瞬。 时空回转,小黑蛋猛喘一口气缓过神来,再看眼前,手掌下已是一片空无,只余一地粉尘堆积在脚下。 小黑蛋踉跄着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感受着屁股上传来的阵阵痛意,小黑蛋怔怔地取下嘴里叼着的手电,看了眼腕表,这块表是小瑜儿托人从港城带回的电子表,漆黑的表盘上亮着暖白的一行字,83年2月初十下午17:39,离过年还有两天。 距他下来仅仅过了三个小时。 而在那个时空,他陪着另一个自己几乎渡过了半生。 想到方才林念辉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惊讶与了然,小黑蛋翘了翘嘴角。 再一想不知生死的苏袂,小黑蛋又担心地攥了攥指尖,随之似想到什么,小黑蛋一骨碌爬起来,攀着绳子进入秘室,然后噔噔顺着台阶一气不停地冲到上面,跑出门外找到电话,拨了过去。 “娘,你还好吗?” “念辉,”苏梅耸着左边的肩膀夹着电话,一边飞速签着待采购的单子,一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工作期间,家里和孩子们的电话一般不往这儿打的。 听着她沉稳的声音,小黑蛋慌乱的心陡然平静了下来,“没事,就是突然想你了。” …… 92年,顾老走了。 很突然,前一晚他还跟苏梅说,趁着这会儿腿脚利落,想去南方走走,见见几位老朋友。 苏梅还笑道:“好,等我手头忙完,陪你去。” 迟了,太迟了,她明知道他年岁一年比一年大,为什么还要让他等,而不是立马答应,带着他即刻起启。 苏梅恨不得时光倒回,陪他踏上旅程,走遍大江南北,看遍四季风景。 “妈,”小黑蛋推门进来,按亮门口的灯,扫了眼床头垃圾桶里沾了眼泪鼻涕的卫生纸,去洗手间拧了条毛巾,弯腰给苏梅轻轻擦了擦脸,“我大妗子刚才打电话,说姥爷这两天有些不舒服,你看要不要请假过去看看?” 老人的问题不大,就是这几天下了场雨,气温陡降,人有些着凉。母亲这样躺着也不是办法,总得给她找点事做,人一忙,心头的这点自责悲伤啊,慢慢就散了。 “你姥爷?!”苏梅惊得霍的一下坐了起来。 一天没吃东西了,猛然这么一起,眼前直发晕。 小黑蛋忙扶住她:“你别急。我问了,有些发烧,大妗子今儿发现就找车带他去县医院看了,医生给开了药,吃完发了一身汗,这会儿已经好多了。就是吧,我听大妗子那意思,他和我姥娘都有些想你。” “买票,我要回去。”叫嚷过后,苏梅略略冷静了几分,工作上还要抽个时间安排一下,“你等会儿跟小瑜儿说一声,让他帮我定一张明天下午去延市的飞机票。”延市离槐林两百多公里,下了飞机可以转客车。 “定后天,”赵恪端着碗面,推门进来道,“两张,我陪你妈去。” 不等小黑蛋应声,门外依次又跑进来四个孩子,大的率先叫道:“要去哪啊?我也要去。” “还有我!还有我!” “爸爸,”最小的孩子挤开前面的兄姐,冲进来一把抱住了小黑蛋的腿,“奶奶是要跟我们一起回家吗?” 小黑蛋摸了摸儿子的头:“不是,奶奶要去陕北看望你太姥姥、太姥爷,辰辰要不要一起?” “你和妈妈也去吗?” 小黑蛋点点头。 苏梅皱了下眉,看向他和赵恪道:“你们不上班吗?” 已是军区司令的赵恪摇了摇头:“下面那么多人呢,我走开几天能有什么事。” 苏梅看向小黑蛋。 84年,苏国比历史提前7年解体。 解体前欠了一屁股外债,军队解散了武器也没用了,为了还钱,卖武器给西方,人家不要,便拆核武器卖浓缩轴,再将差一点的武器当作废铁废钢回炉,做成粗钢卖给对方,好一点的走私给非洲。 彼时小黑蛋已调至冰城,那几年他一直主抓民生经济,居民手里有钱,政府也有钱,离俄联邦又近,什么浓缩轴、各式机械武器,他来者不拒,多多益善,带动得伊嘎、雷诺河镇、前进农场、红旗农场、汤县、桦县、鹤市、佳市等,18个县、五个市、七个农场的经济,当年都跟着翻了几翻。 隔年他便连跳了两级,如今已是冰城市市委书记。 一个市委书记,哪会不忙? 顾老去逝,他已请假带囡囡和辰辰回来几天了,再跟她去陕北,最少又得半月。 “没事。”小黑蛋笑道,“我都两年没休息了,连休几天这不是应该的吗,还是娘不想要我陪?” “奶奶、奶奶,”小瑜儿8岁的女儿赵悦晃着苏梅的胳膊叫道,“你要去看太姥姥吗?表大娘(赵萍萍)说那儿窑洞好美,我想去看看,奶奶、奶奶你带上我吧?” 赵瑾7岁的儿子赵熙和念营5岁的女儿林萌挤过来跟着叫道:“我也要去!” “我也要去!” 苏梅摇了摇头:“不上学了!” 赵恪眼看手里的面要坨了,忙冲小黑蛋使了个眼色。 小黑蛋抱起两个侄女,领着儿子和侄子下了楼。 第269章 第269章 “娘起来了吗?”囡囡伸手接住冲下楼来的儿子和侄子, 小声问小黑蛋。 小黑蛋点点头,放下两个侄女, 看向沙发上跟和暄说话的甜甜:“小瑜儿呢?” 甜甜觑了眼扶着秦淑梅出来的黄微, 含糊道:“去机场接人,还没回来。” “接的好像是丹雪姐。”囡囡附在小黑蛋耳边低语道。 高考恢复,原来没毕业的大学生也恢复了学籍, 顾丹雪没回来继续这边的学业, 而是跟顾森在西北待了两年,然后被他送去了m国, 在那边上学考研, 毕业后, 接手了丽华美妆在海外的代理权。 前两年, 小瑜儿带演员去m国拍戏, 顾丹雪知道后跑前跑后的没少帮忙。 小黑蛋眉头微蹙:“她这会儿回来干嘛?”叔太爷的葬礼都过去一天了。 “会不会是小瑜儿给她打电话了?”囡囡猜测道。 “是他打的电话。”甜甜当年跟小瑜儿玩, 年龄小,对花啊朵的发圈发卡没有一点抵抗力,没少收顾丹雪的礼物, 稍大些, 顾丹雪进了丽华, 手里最不缺的就是化妆用品, 甜甜也没少收, 还有这两年,小瑜儿跟对方联系上, 什么衣服吃用人家也没少寄, 遂一直对她印象不错, 说起话来,多少帮她带了点描补, “那家伙办事越来越不靠谱,你说打电话就打呗,磨磨蹭蹭,犹犹豫豫,昨夜都12点了,才拨过去。” 小黑蛋不悦地抿了下唇,没搭理她,看向囡囡:“娘和赵爸后天去陕北看望姥爷,我准备带你和辰辰一起过去,你这边没问题吧?” “后天吗,那没问题。”囡囡中文系毕业,留校当了名老师,她感情细腻喜欢写作,闲暇之余笔耕不断,不时有散文和小说在报纸、杂志上发表。第一本书《我们这一代》被小瑜儿拍成电影后,她也跟着火了。跟小黑蛋结婚后她就辞了学校的工作,随他去冰城,当了名自由攥稿人。这次过来,一是参加顾老的葬礼,二是有本书要出版,她跟对方约的是后天,这些她直接按下没提,准备等会儿给人家打个电话,看明天能不能抽空见一下,“需要我买什么吗?” “娘明天还得上班,她这边没时间,你抽空去商场帮姥爷、姥娘、妗子、舅舅他们挑些衣服和礼品吧。” “好。” 和暄倒了两杯茶,递给坐下的秦淑梅和黄微,扭头问小黑蛋:“姥爷怎么了?”没事的话,娘这几天心情正不好呢,怎么突然要去陕北。 “有点小感冒。” 和暄松了口气:“你们怎么过去,开车吗?”小瑜儿倒是有一辆商务车,内部做了整改,布置得跟个移动的小房子似的。 “坐飞机到延市,再转大巴。”小黑蛋说着,拿起高几上的电话,订了四张成人票,一张儿童票。 听到小黑蛋订票,几个孩子都围了过来,叫嚷着也要去。便是和暄也有几分意动:“六哥,多订两张,我跟李亭也去。” “尽胡闹!”秦淑瞪了她一眼,“你想去就去,可别折腾小亭,半岁的娃娃,正娇着呢。” 和暄三年前嫁给了李力强,去年生了个男孩,取名叫李亭,刚满六个月。 李力强没有父母,原来的养父母也早就跟他断了关系。婚前,苏梅找人将和暄那座二进的四合院重新装修了一番,添了很多现代化的设施,然而相较于那么个雅致的院子,李力强更喜欢军区大院这个温馨的大家庭,婚后,包袱一拎,跟和暄住进了她原来的房间。 和暄:“六个月都会爬了,坐飞机过去,能有什么事?” 小黑蛋眉锋一挑:“你工作不忙了?” “咳,有点小忙。” 小黑蛋白了她一眼,懒得再搭理她。接过保姆手里的李亭放进婴儿车里,带着四个孩子出了门。 这几年《趣味科学》一直没有停播,上期苏梅讲了军卡的模型制作。这不,四个大便折腾着将库房里他们儿时玩的军卡翻了出来。 一人开一辆,相续着出了门,小黑蛋推着婴儿车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深秋的傍晚,风儿吹来已经有些寒凉,走了几步,小黑蛋弯腰放下了婴儿车上的车篷。 赵瑾、林念营下班回来,双方在半道上相遇,远远的赵熙和林悦就叫开了。 “爸!” “爸爸、爸爸……” 剩下的两个跟着喊:“四伯、五伯。” 赵瑾冲四个小家伙点点头,越过他们问小黑蛋:“妈下午吃饭了吗?” 林念营在前面停下,一边温柔地跟孩子们说着话,一边支起了耳朵。 “赵爸端了碗面,”小黑蛋翘了翘唇,“放心吧,心情已经缓过来了。” “奶奶要去陕北,不带我们去。”赵熙告状道。 “去陕北!”赵瑾诧异道,“怎么突然想起来去陕北了?” “大妗子打电话来,说姥爷有点发烧,病中多次问起母亲。我想着,倒不如陪她回去一趟,换换心情。” 林念营走过来道:“什么时候去?” “后天一早。” 赵瑾和林念营工作忙,都走不开。 “照顾好妈!”赵瑾拍拍小黑蛋的肩。 这还用说,小黑蛋拂开他的手。看着林念营提醒了句:“顾丹雪回来了。” 小黑蛋跟顾丹雪没接触过多少,当年的事也只是偶尔听小瑜儿絮叨了那么几句。 “回来就回来呗。”林念营早就释然了。 翌日,苏梅上班,和暄和四个嫂子带着孩子去了趟百货商店,什么羽绒服、羊毛衫、呢绒大衣、脚蹬裤、真丝衫、牛仔裤、羊皮靴、bb机、三金、玩具,买了一堆,有给苏家二老的,有给几个舅舅、妗子的,还有表哥表姐和表侄表侄女的。 苏梅下班回来,拎起两件衣服看了看:“你妗子她们都发福了,能穿吗?” “挑的都是大码,”吕芮笑道,“不能穿让表嫂(赵萍萍)寄回来,我给她们换好再寄过去。” “麻烦,还不如给钱让她们自己买呢。”嘴上这样说,苏梅脸上却带了笑。 甜甜戳了下黄微,指着苏梅小声道:“嘴上说得嫌弃,妈心里乐着呢。”不是说东西的多少,而是用心了,这说明啥,说明她们没跟姥姥那边生疏。 黄微笑着接住冲过来的闺女。 “妈,丹雪姐来看你了。”小瑜儿大踏步进来,回头朝门外叫道,“进来啊,我妈又不是母老虎。” 吕芮下意识地看了看苏梅和黄微的反应。 甜甜气得直咬牙,叫人来,你也得先给家里打声招呼啊。 苏梅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散去,放下手上的东西,淡淡地冲几个媳妇摆摆手,“甜甜泡壶茶。” 茶大娘年纪大了,早几年就被儿孙接回了老家。 她侄女何芳做了几年,手艺学到了,出去开了家私房菜馆。 汪师傅是孤儿,幼时没少吃苦受罪,七十多岁时生了一场病,紧跟着人就没有了。 如今的保姆、厨师都是上面给配的,来来去去的,换了几茬,新来的这个保姆,苏梅还没记住人家的名字。 甜甜狠狠地瞪了小瑜儿一眼,拿着茶叶去了厨房。 和暄好奇地看向小瑜儿身后,她没有见过顾丹雪,只在家里的相册里看过她少女时期的照片。 吕芮、黄微、囡囡互视一眼,拎起地上的一个个纸袋送去杂物间,然后去厨房帮着准备晚上的饭菜。 人太多了,光靠保姆和厨师有些忙不过来。 “干、干妈……” 苏梅在沙发上坐下,抬眼看向小瑜儿身旁的顾丹雪,近二十年不见,要说有什么恨啊怨的,还真没有,那么点事,在时间的长河里早就磨没了。 养了那么多年,偶尔想起来,还是有些担心、挂念的,她知道,不只自己有这种情绪,叔爷、顾淼也有,两人顾着自己的面子,一直忍着没说罢了。 “坐。”苏梅下巴一点旁边的单人沙发,接过甜甜倒的茶,放在她面前,“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下午。”顾丹雪保养得益的脸上,闪过一丝拘谨。 “去看过你叔太爷了吗?”顾老葬在西山脚下。 “嗯,”顾丹雪点点头,“上午,小瑜儿陪我去的。” 苏梅看了眼她还有些发红的眼角:“你小姑年纪也不小了,得空了去研究所看看她。” “好。”捏了捏指尖,顾丹雪局束道,“干妈,对不起……” “过去的事,就别在提了。”再说她该道歉的对象从来也不是自己,苏梅打断她道,“结婚了吗?” “没。” 苏梅沉默了会儿,“叔爷给你备了份嫁妆。”虽然那些东西早在从伊嘎回来没几天,就被叔爷半卖半送地当着顾氏族人的面给了自己,可苏梅知道,有一些原是老人给顾丹雪准备的嫁妆。 顾丹雪不出现,那些东西她收了也就收了,既然来了,又是在这个节骨点上从国外跑回来的,苏梅想着刚离去的顾老,怎么也做不到装聋作哑地将东西昧下。 “东西有些乱,晚上我整理一下,明儿让小瑜儿给你送去吧。”说着,苏梅端起了茶。 小瑜儿一见急了,咋才说了两句话,就赶人走呢:“妈——” 顾丹雪张了张嘴,有心想说不要,可那是叔太爷留给自己的念想。 …… 晚上用过饭,苏梅打开一个小箱,拿了几本帐册出来。 东西真不少,大头都是从顾老那儿买来的,另一部分也不少,有老族长、刘家晟、秦淑梅送的,有小黑蛋当童子军那几年往家寄的,还有赵恪云省边境的战友给她买的翡翠原石,以及小瑜儿在wg初期用钱、票买的。 有收藏价值的古玩字画,苏梅勾选出来,准备捐出去,剩下的零碎东西,从顾老珍藏里挑了十几样给顾丹雪,原来的嫁妆单子,苏梅也没见,就随便给点吧。 剩下的一分为五。 只一包钻石、一箱小黄鱼,一只红宝石耳环,一对羊脂玉手镯和一个金镶玉玉观音吊坠,苏梅没给赵瑾、小瑜儿、和暄分。 钻石是小黑蛋早年寄回来的,剩下的那些全是刘英的东西。 钻石苏梅留下了,准备等她老了,镶了手饰送给重孙辈的孩子。刘英的东西苏梅一分为二,给了小黑蛋、林念营。 单子列好交给赵瑾,翌日一早,苏梅牵着辰辰的小手,便随赵恪、小黑蛋、囡囡搭上了去往延市的飞机。 第270章 第270章 这是十几年来, 苏梅第一次走出京市,明面上是一家五口, 暗中保护者不下十人。 一路上苏梅都带着口罩, 《趣味科学》做了十几年,在花国乃至全世界,不知怎地她就在大中小学生口中得了个“最美科技启蒙老师”的称号。 便是这两年眼角有了细纹, 双颊没那么饱满了, 她依然是《趣味科学》栏目里最优雅从容的苏老师,声音清冷, 言辞犀利, 见解独到, 观点新颖, 听她讲解机械模型, 一点也不泛味, 往往听着就能跟着动手做起,什么到了她手里好似都变得简单了。 每年高考前,她还会专门抽出几天时间, 给广大电视机前的高考生过一遍数理化。 近两年这些课程都被剪集收录在一起, 放在各大书店售卖, 得来的钱全被用来筹备机械模型大赛。 下了飞机转坐大巴, 汽油味特浓, 熏得苏梅晕车想吐,赵恪坐在她旁边, 一直给她按着手上的穴位。 中途经过一个小镇, 小黑蛋下去买了兜橘子, 苏梅吃下压了压味儿。 这是苏梅第一次来陕北,来前, 怕她认不出苏家几个哥嫂和村里的老人,赵恪还专门找出小黑蛋结婚时,苏老爹带来的相册,翻出来一个一个地给苏梅看。 车子在镇上停下,苏梅刚在赵恪身后下车,就被一个突然扑上来的妇人一把抱住了腰:“小妹,你可回来了。” 隐在人群中的特战队队员,手都按在袖箭上了。 苏梅的身子下意识地僵了一下:“二、二嫂。” 季秋婉看出苏梅的不自在,忙一把拉开老二媳妇,关切地看着苏梅道:“看小脸白的,累坏了吧,快上车,咱回家。” 苏梅今年都57岁了,荣誉证书都得了一堆,可在季秋婉眼里这还是那个在她跟前长大的孩子。 “大嫂,”苏梅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唇角轻扬,“你身体还好吗?” “好、好着哩。” “小姑,”赵萍萍一副成功人士的打扮模样,含笑挤过来道,“外面冷,咱先回家吧。” 香包厂越做越大,赵萍萍早两年就买了车。 这次接人,连着货车一共来了四辆,人也来了一堆,苏梅看得眼花,小一辈的变化快,一年一个样,有些还真认不出来。 季秋婉不耐地挥了挥手:“去去,挡什么路啊。”好像这些人都无关紧要似的,一点也没有给苏梅介绍的意思,拉着她就上了车。 相较于苏梅的生疏,在这儿生活了九年的囡囡,对围上来的人,就没有不认识的,很快就跟人聊到了一块。 小黑蛋中间也回来过几次,由他跟赵恪介绍,香烟一散,赵恪也将人认了个七八。 车子缓缓启动朝村子开去,一路上季秋婉都紧紧地牵着苏梅的手不舍得放开。 不等车子开到村口,苏老爹、苏老娘就被苏老大、苏老四搀着迎了过来。 苏梅忙唤了声“停车”。 “爹、娘。”苏梅推开车门,快步上前,早手抱了抱两人,随之关切地看向苏老爹,“念辉说你感冒了,现在好了吗?” 苏老娘紧紧地攥着苏梅的手,笑着瞥了眼苏老爹,“他啊,就是不听话,下雨了,让他添衣,就是不添。叫我说,就是想你了,变着法地让你回来看他呢。” “别听你娘的。”苏老爹不自在地咳了声,关切道,“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 苏梅笑:“是啊,让你和娘过去跟我住,不愿意,现在好喽,一来一回最少要十来天,你说,耽误我多少事” 两人九十多岁了,苏梅早几年就想让他们去京市跟她住或是在军区大院旁边给二老买个小宅子,京市的医疗条件好,她也能就近照顾。 不愿意,怕给她添麻烦。 “那、那你今儿歇一晚,明儿一早就回去……” “胡说什么呢!”苏老娘气得拍了老头子一巴掌,“哪有闺女刚回来就赶人的!” “逗你呢。”苏梅抱着苏老爹的胳膊笑道,“不过我说得也是实话,工作确实耽误了点。所以,过两天,你和娘跟我去京市吧,省得我老是担心你们的身体,上班都没心情,工作都提不起劲。” 苏老爹迟疑了瞬,终是摇了摇头,低低地喃了句:“落叶归根。”身体不行了,他总觉得挺不过今冬。 苏梅耳尖,闻言眉头一拧,暗自观察了下他的脸色,不知道是不是感冒没好,脸上透着股疲惫,肤色也有些灰暗。 “小妹,”苏老大看着苏梅憨憨地笑道,“先回家吧,烧了热炕,暖和。” 苏老四当年去军工厂上班,一路高升,退休时已是副厂长,身上多少带了点官威,跟苏梅打招呼都带了点克制和含蓄:“冷不?渴不渴?” 苏梅一一回答。 四个哥哥,二哥前几年去了,三哥一家在南方,家里陪着老人生活的只有大哥大嫂,四哥一家的户口早在六几年就迁去了军工厂,这会儿在,还是听说她回来了,今早让儿子开车送过来的。 后面的车子相继也开了过来,赵恪和小黑蛋下车过来,带了糖和烟,一路走一路发。 闹闹哄哄地进了家门,刚随二老往火炕上一坐,村里的长辈一个个上门了。 苏梅跟在大嫂身边挨个儿的叫人。 季秋婉在旁时不时地提醒一句,谁也不觉得意外,毕竟中间隔了几十年,又不是至亲,哪会全记得啊。 晚上,送走客人,一家人盘腿坐在炕上说话,眼见时间不早了,苏老爹才将隐在心里几十年的愿望道出来,他想去林建业坟前看看。 屋里为之一静,几个哥嫂想到林建业在时的模样,别看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心头还是不免有些伤感。 苏梅悄悄地握住了赵恪的手。 赵恪看着她勾了勾唇,自己娶得是谁他分得清,哪会在意这个。 “地点我知道,”小黑蛋道,“我陪姥爷过去吧。” 赵恪看了眼也有几分意动的丈母娘和大哥大嫂:“一起吧。” 分了礼物,略休息了两天,赵恪、苏梅和小黑蛋便带着二老和大哥大嫂、四哥坐车去机场,到达云省,再坐车到边境。 林建业埋在距离边境线不远的烈士陵园。 几人买了香烛,叠了元宝。 苏老娘和大嫂还借酒店的厨房,做了几道林建业爱吃的饭菜。 燎烧的香火里,苏老娘、苏老爹眼前好似浮现出一双牵手相依的小儿女。 赵恪牵着苏梅的手,拿着香烛去旁边祭拜故人,一边点纸,赵恪一边介绍墓碑下战士的生平。 苏梅有过这样的经历。 基地旁边有一片特殊的地方,漫天的黄沙里拢着一个个小土包,那是牺牲火化的战士和异能者。 苏梅带学员时给他们上的第一堂课,就是带他们走出基地的大门,去土包前祭拜、上坟,顺便给学生们讲一讲每个战士的生平。 “赵恪,你还记得那天在医院跟我说的话吗?” 哪句话?疑虑在脑中一闪,再看苏梅,赵恪突然福至心灵地灵光一闪,轻咳了声,正了正衣帽,郑重道:“苏同志,咱们组个家吧。” 苏梅眉眼一弯,伸出了手。 赵恪笑着抬手拽了截松柏枝,载取梢儿细软的部分编了个戒指,给苏梅戴在手上:“苏同志,嫁给我,你幸福吗?” 苏梅抿着嘴重重地点了点头。 小黑蛋隔着一排墓碑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就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