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斩妖人》 第1章 斩妖人 天色怪阴沉的,起了点风。 宁兰君提着刀,刀刃上鲜血滴落,染了血的脚旁,散落的脑袋和没有头的下半身子相距一尺有余。 挺吓人的场面,宁兰君睁开眼的时候,提着刀的手哆嗦的打摆子似得。 很多人瞅着自己,笑的,说话的,张着嘴巴的都有。 再看看自个儿这身打扮,和电视里的古装剧演员没什么两样。 陌生的记忆满脑子都是,慢慢的明白了,996大法初成,穿越了。 命不好,运气也差,成了这不知道哪朝哪代的所谓斩妖人。 斩妖人,字面意思,斩妖除魔。 几百年前,妖魔横行,天下大乱,斩妖人的职业应运而生。 后来大夏王朝成立了专门的除妖衙门奉天司,慢慢的斩妖人这份古老的职业,没落的只剩下在奉天司衙门当个编外行刑人员,混口饭吃。 前身祖祖辈辈干这行的,门中人丁不旺,老两口也早早死了,留下个独子,拿着祖传砍头刀,挂着个斩妖人的名号,也算有口饭吃。 整理好思绪,宁兰君小叹一声,猛退几步。 尸首分离的血腥场面,反胃不说,头皮也发麻。 刚才的人形尸首,一阵黑气缭绕中,已经变成了两截五尺有余的鱼精。 就这,还是自己“亲手”干的。 胆儿可真大。 这样的的差事,隔三差五便会在奉天司的刑场上上演,一两个妖怪头首分离,拿着点微薄的赏钱! 重活一回,总得想着法子活下去。 这世界可不太平,鬼怪多的是;斩妖人还得继续当着,大小也算是个营生。往后的日子走啥路,慢慢谋划呗。 青石街道上,有人策马而来。 那人飞身下马,走向宁兰君一行三人。 宁兰君心下疑惑,那是奉天司的李捕头。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莫不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吗? 最近金华县不太平,大案频发,妖怪横行,此时,三人皆是心下一沉。 “这不是奉天司的李捕头吗?今儿有什么贵干?”三人中年龄最大的杨百顺打着招呼。 一身差服的李忠流,扫了眼带着巴结口气的杨百顺:“不找你,找状元郎!” 状元郎自然是宁兰君的外号。 宁兰君这名字文绉绉的,瞧着像个读书人;长辈给起这名字,估计也是期望着他读书入仕。长相也不太符合斩妖人的印象,生的是白白净净,秀气俊朗。走在路上,谁家小娘子都想多瞧几眼。 往日里,一帮大老爷们吹牛扯淡,调侃着,叫的久了,状元这名字比本名都响亮。 一说宁状元,嘿,谁不知道那是金华县长相秀气的斩妖人。 说起宁兰君,旁人多半托着腮帮,问这谁啊。 此时李捕头喊了一声状元郎,多少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宁兰君和此人也就是打个照面的交情,人家奉天司捕头,哪里瞧得上他们这小小的斩妖人。 “李捕头你找我?”宁兰君挺忐忑,心说犯了什么事吗?难不成这前身也是个到处惹事的主。 “有事请你去一趟。” 应该不是拿人,也非犯了事,以奉天司的手段,真有事还能这么客气? 心下了然的宁兰君答应着:“李捕头客气了,有什么吩咐,照办就是。” 和两个同行告别,宁兰君去了一趟奉天司衙门。 奉天司,意为奉天而为,替天行道。 是大夏王朝主管妖怪的衙门。 金华县奉天司指挥使沈越,三十出头,长的是老气横秋,不爱笑,板着脸。 事情不大,前几日,金华县发生一起命案,一家四口被杀。 后来查证是妖物所为,此妖已被擒获,关押在奉天司牢中。 抓了妖,判词已下,斩立决。 妖和人不同,没有漫长的程序和审判,奉天司一县之指挥使,拥有对妖魔鬼怪生杀予夺之权,无需上报,可自行处置。 斩妖也是技术活,这可让奉天司衙门犯了难。 也不知是那妖物道行太深的缘故,还是别的原因,奉天司几个行刑官,刀枪剑戟都用了遍,砍不了头;甚至奉天司常用法宝,皆不管用。 沈越亲自出马,也碰了钉子,使出这半生本事,也奈何不得那妖物。 斩不了妖,这乐子可大了。 上报清江府,不在沈越考虑范围。 身为奉天司一县之指挥使,小小妖物都处理不了,自然会被同僚耻笑,上级眼中观感必然下降,日后前程还往哪奔? 属下有人提议,让宁兰君试试。 状元的外号,并不都是调侃,也有斩妖人这一行状元的褒奖。 说是状元,不夸张。 宁兰君祖祖辈辈干的这行,在金华县小有名气,多少妖怪尸首分离,也不见这状元郎失手的时候。 死马当活马医了,沈越脸色比刚才好了几分:“你去试试。” 牢中阴沉潮湿,关人的地方尚且简陋,关妖的地方自然更差。 门打开,李忠流不打算进去了:“宁状元,看你的了。” 宁兰君背后一阵凉意,堂堂奉天司的捕头都畏畏缩缩不敢进去,这妖怪不简单。 可如今,宁兰君进退不得。 想走,如何给奉天司沈越交代。 怎么着也要试试,出去了才能有底气说我也无能为力。 宁兰君迈着步子进入牢中,阴暗的房间中,铁链锁着一人。 宁兰君暗暗松口气。 “不怕死吗?”那人开口了。 “不瞒你说,我是个斩妖人。”宁兰君打开盒子,拿出那把祖传的砍头刀。 那人笑了笑,阴森瘆人:“那快点的,可别像前几个废物一样,吓的尿裤子。” 果然是妖,有点道行,能化人形不说,被砍头一点都不怕。 宁兰君提着刀,没多余想法,横竖一刀,成不成和他也没关系了。 反正这妖怪,也出不了奉天司大牢,倒不用担心妖怪事后寻仇。 瞧着宁兰君手上有点哆嗦,那人笑了笑:“一路的怂货,带把的也不中用,还斩妖人,来来来,脖子上正好痒痒。” 嘿,没见过这么嚣张的死囚。 好歹也是斩妖人,伤害没多大,侮辱就冲了天了。 宁兰君扬起刀,手起刀落,人头落地,滚了几滚。 一阵黑气缭绕,原本的人形变成了黑乎乎的狼,同样头身分离。 恍惚中,一卷书籍飘下。 宁兰君伸手接住,上边赫然三个大字:第一刀! 第2章 真要杀了聂小倩 刀谱吗? 还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宁兰君拿着那本书,翻了几页,以他的古文水平,字都认识,放在一起就有点都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得回家好好研究研究。 将那本书揣进怀中,宁兰君走了出去。 门口的李忠流眼睛瞪得大大的:“宁状元,事儿都……都解决了?” 宁兰君嗯了一声:“解决了。” 李捕头带人进了牢里,过了会走出来,猛拍了一下宁兰君肩膀,差点没把他拍得躺地上。 宁兰君咳嗽了一声,正要说点啥,激动的李捕头没给机会,边走口中嚷嚷着:“头儿,妥了……” 奉天司大堂,见多识广,三十多岁就爬到一县指挥使的沈越,拿着宁兰君祖传的砍头刀,瞧了个遍。 眉头皱的很深,那架势,应该没瞧出多大名堂。 几位属下盯着,面上过不去。 沉吟着半晌,慢悠悠的说:“挺普通的啊。” 宁兰君连连点头。 还好,没盯上他这刀。 李捕头几个人也拿过刀瞧了瞧,也是大眼瞪小眼,半晌蹦不出个一二三来。 眼神微动,稍微琢磨了一下的沈越,盯着宁兰君:“斩妖人没啥前途的营生,我这奉天司有位置,愿不愿意来当个行刑官?” 这算有正式编制了,奉天司行刑官可比在外边风餐露宿,还没什么保障的斩妖人强多了。 有条能走的道,宁兰君岂能不踏上去走几步。 他忙说:“幸得大人赏识,哪有不愿意的道理。” “准备一下,后天来报道吧。” 宁兰君点头应允,拿着十两赏银,离开了奉天司衙门。 李忠流凑上去,小声问:“大人,那刀确有古怪。” 沈越给了这个属下一个“就你能看出来”的眼神,冷冷的开口:“此人看着资质平平,若没那把刀,岂能斩了妖狼。奉天司的刀枪剑戟不起作用,法宝也不行,偏偏他一刀了结,问题只能在刀上。此等怪异之刀,要么高人所有,要么祖传之物。此刀,必是后者。这刀宁兰君拿着,能发挥效用,旁人拿着,那就是废铁一把;其中奥妙,还需要我明说吗?” “大人高见!”连带着拍马屁,李忠流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 听说宁兰君得了赏银不说,还要进奉天司,杨百顺和张进发这两个同行羡慕的砸吧着嘴唇。 斩妖人不好干,正常人没人愿意干这行。 更不用说,只是奉天司的编外人员。 所谓编外人员,奉天司偶尔会有一两件不太重要的斩妖的活儿,让给这些没落的斩妖人,拿点不多的赏钱。 朝廷考虑,虽有官方的除妖机构,但斩妖人这职业存在几百年,帮衬一下,也好留下斩妖人这点香火,不至于绝了迹。 广撒网,若是偶尔出了个百年不遇的斩妖人,顶的上几百个奉天司衙门了。 代价也不过是每个月几十辆银子,百利而无一害。 两人年龄大,倒不在乎了,宁状元这娃年龄小,运气不赖,两人挺高兴的。 三个人吃着热腾腾的牛肉面,聊了些金华县最近的八卦趣闻。 杨百顺一抹嘴巴,太热了,敞开胸口:“最近可是邪门了,接连发生了好几件大案子,听说惊动了上边。都是灭门大案,还都是娘们干的。也不知道这世道怎么了?女人都这么凶残了,动不动就是灭门大案。我的娘哎,我这斩妖当水喝的人,也干不出来这灭门的事,心终究还是宽厚了点。” 宁兰君也有所耳闻,不过他一个为生活奔波的斩妖人,也只是跟着认识的人吹吹牛,其他的就懒得打听了。 张进发放下筷子,酒足饭饱:“老话不说了嘛,女人心海底针,谁说的准呢。” 杨百顺认同的拍拍宁兰君肩膀,以过来人的口吻说:“以后找婆娘可得睁大点眼睛,别只盯着一上一下四坨东西……” 宁兰君点点头,还早的事。 过了会,杨百顺又说:“我有个在衙门里办事的老乡,我可听说了,宁状元你明天最后的这件活儿,也是个灭门案的女犯人,还是杀了自己全家的那种。” 女犯人,还是杀了自己全家的女犯人,有啥可惜的,宁兰君没放在心上。 明天,一刀下去,斩妖人这火坑算是能暂时跳出去了。 …… 宁兰君住的地方在金华县县城西边,一间小院,破烂的像是没人住过。 估计小偷来了,也会哭着留下几两银子离开。 唯一的优点是干净整洁,再破也住的舒心。 宁兰君现在才明白,没落的斩妖人到底没落到何种程度。 随便弄了点吃的,和隔壁的邻居老头打了声招呼,宁兰君躺下休息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挺好的天气。 宁兰君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去了奉天司不远处的刑场。 好多人围观,比之前都多了很多。 那边几个差役押着个穿着囚服的女犯人,往这边走来。 这是他进入奉天司之前的最后一件差事。 宁兰君拿着祖传的砍头刀,咽了口唾沫。 “喏,看见了吧,真好看,可惜了,年龄也不大,怎么就……” 旁边的同僚杨百顺低声在宁兰君耳边嘀咕。 宁兰君目光扫过去,那是个年轻的女子。 面容憔悴,却掩盖不了容颜气质里的风华;黑发凌乱,也依稀能瞧得见那双灵动的眼中,哀愁与幽怨。 宁兰君不由的想起了曾经那个世界,选出的各种带着仙气的古装美女。 此女,当如是。 宁兰君也跟着叹一声,确实可惜了。 “我有个认识的老乡在衙门里办差,听他说,还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看着文文弱弱的;一家28口人,全被活活烧死了,怎么能干出这等事呢,邪门啊。”杨百顺继续叹惋。 旁边另一个同僚张进发也插了一句:“可不,这小娘子姓聂,年方十八,早两三年就名满金华了,什么样的仇恨让她杀了自己全家,想不通啊。有的说是妖怪,难不成真是妖?” “是哎,名字也好听,小倩,多好的名儿啊……” 认真听着一个悲剧故事的宁兰君猛然抬头:“啥,聂小倩!” 杨百顺吓了一跳,没见过这娃这么大反应:“咋的了,中邪了?是聂小倩没错啊,是不是挺好的名儿?” 宁兰君继续往那女犯人看去,在聊斋中那篇挺短的小说里,关于聂小倩之生平,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小倩,姓聂氏,十八夭殂,葬寺侧。 难不成自己来到了聊斋世界,遇到了还没死的聂小倩? 第3章 八月飞雪 真假不知道,宁兰君也没多余的工夫思考。 他在愁着,自己真的亲手砍了小倩的脑袋? 哪能啊,着名的女鬼,真砍了,缠上了,日后怎么办。 那什么黑山老妖再找上门来,自己十条命也不够搭的。 旁边的杨百顺捅了一下宁兰君:“咋还愣着,干啥呢,该你了。” 宁兰君这才反应过来,提着刀一步步走向聂小倩。 心里那个急啊,作为斩妖人,倒没怜香惜玉的负担,可他真怕鬼。 脚步有点沉重,几百斤似得走不动。 偏生这时候,聂小倩抬头盯着他。 很好看的水汪汪的眸子,此时也黑洞般深不见底。 我滴个乖乖,这是准备记住他的长相,日后索命吗? 宁兰君提着刀的手下意识抖了一下,回避着聂小倩的目光。 怕什么来什么,聂小倩的表情登时如铁般坚硬,死盯着宁兰君:“不是我,我没有,真的不是我……” 那祈求的眼神让宁兰君心里五味杂陈。 可他只是个小小的斩妖人,既没行侠仗义的底气,也没翻转乾坤的本事,姑奶奶,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看到宁兰君不说话,聂小倩抬头望天:“贼老天,睁开你的眼,我是冤枉的的,我是冤枉的……” 围观的那些人大多见怪不怪了,死囚哪个不是这样。 至多不过感叹一下,可惜了这娘们那张诱人的脸,或者抱怨一下那个秀气的斩妖人,你倒是动手啊。 人群开始嚷嚷了,抱怨为什么还不开始。 宁兰君长出一口气,咬着牙准备挥刀。 还没砍下去,很诡异的,一股凉意袭来,所有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一片片雪花,飘落在三伏天的大太阳下。 雪越下越多,感受不到一丁点太阳光的暖意。 很多人哈着气,搓着手,大气不敢出。 三伏天,八月飞雪。 如此反常,必有大冤。 老天爷开眼了。 再也不敢有人大声嚷嚷了,噤若寒蝉。 宁兰君下意识的停下手中的刀,看了一眼那边的监刑吏员,询问意见。 事关重大,那吏员也不敢自作主张。 八月飞雪此等怪事一出,用不了几天,传遍金华县,清江府,甚至大夏王朝国都也不是问题。 为了平息民怨,彻查真相,上边必然会派人从新调查。 现在斩了,问题大了。 拿不定主意的吏员宣布暂停行刑,犯人押解回牢。 宁兰君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幸好没动手。 他奶奶的,斩妖人不能干了。 回去的路上,杨百顺和张进发聊的也是刚才八月飞雪的事。 两人意见一致,有冤,有大冤。 宁兰君没说话,总觉的有点不对。 戏文唱的不是这样,被冤的人砍了头之后,才有什么八月飞雪,大旱三年。 这还没砍头就应验了? 宁兰君懒得乱想了,他只是个小小的斩妖人,他可没那色心贼胆,碰聂小倩、黑山老妖这号人物。 …… 两日后,奉天司衙门。 奉天司行刑官,说着好听点,但其实只是比斩妖人稍微好那么一点。 行刑官不用整天抛头露面的东奔西跑,只是呆在奉天司牢里执行斩杀妖魔鬼怪的任务。 干这活大多都是流民,或者没什么营生可干,走途无路的那些人。 斩妖除魔也是玩命的活,弄不好碰到个厉害的家伙,小命也搭进去了。 和奉天司的吏员交接好文书,被人带到了办差的地方。 住的屋子,单人独间,一张床。 屋子靠近大牢,方便工作,有了妖物送进来,按照号牌执行行刑任务。 吏员给他介绍了基本情况,也带着认识了另外四个同僚。 四个人中两个年龄偏大,两个年轻。 互相认识后,还算好说话。 年轻的那个自报家门,叫刘长水的小伙挺健谈,宁兰君一股脑儿的抛出很多问题,他都一一回答。 不是宁兰君进来之前想的那样,天天都有妖魔鬼怪送进来。 小小的金华县没那么多妖怪,多的时候,一个月十几个,少的时候也就两三个。 这些人最怕的还是碰到道行比较强的妖魔,弄不好小命就没了。 这三个月,已经有五个行刑官躺着被抬出去了。 最惨的还有葬身妖怪之口的…… 不过也有人不当回事,几百年都碰不到一回,怕啥,运气没那么差。 和几个同僚聊完,走的时候,在奉天司大堂碰到了李捕头那群人。 他过去打了声招呼,和一般的行刑官不同,这些人对前几日大显身手的宁状元,倒是挺热情。 日后碰到了事,少不得依仗这位以前的斩妖人。 人家有一技之长,本事儿也大,还有把不知来历的宝刀,不正眼瞧都不行。 看到宁兰君对聂小倩的案子很有兴趣,李捕头多说了几句:“清江府奉天司派的人不日将到金华县,清江府府衙也将有要员前来重审聂小倩之案。” “真是妖物作祟?那聂小倩……”宁兰君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李忠流不明所以,摇摇头:“目前不可妄下结论,但这段时日,接连发生的灭门大案,着实怪异的很。” 清江府重审此案,应该能查的清楚。 宁兰君这么想着,和李捕头几人道别,回到了自家小院。 天黑的时候,生火做了点简单的晚饭,几个包子,一碗小米粥。 “状元郎回来了?”门外有人喊。 是隔壁邻居杜老头,沙哑雄厚的嗓音,除了他没第二个人。 宁兰君迎出去,扶着腿脚不便的杜老头在小院里的石凳上坐下。 杜老头面容枯瘦,胡子花白,不怎么修边幅,笑起来乐呵呵的,牙齿齐全,倒也没那么滑稽。 “八月飞雪,有冤,大冤啊。”老头叹着气道。 知道他说的是聂小倩的事,老人家都喜欢聊这事,宁兰君没当回事。 自打记事起,杜老头就是邻居,这么多年他还是这个样子,喜欢拉着人说话。 “清江府准备派人重审这案子,老爷子,能翻案的吧。” 老头摇头:“官字两张口,难说咯!”说完,老头瞅着宁兰君:“要说起这聂家和你们家可是大有渊源。” 宁兰君来了兴趣:“多大渊源?” 老人娓娓道来。 原来,宁兰君爷爷那辈人,大多出门讨生活,一帮子人走南闯北的奔前程。 他爷爷和聂家那老爷子当初作伴出门,算是过命的交情。 多年后,聂老爷子越混越好,宁兰君爷爷渐渐没了心气,继承了家里祖业,干起了斩妖人的活计。 宁家这边日子艰难,聂家时常接济,也让宁家的女眷去聂家府上干点活贴补家用。 几十年来都未曾断过,只因当初两家老人那点生死之交。 宁兰君瞅着老头,问他:“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家斩妖人,聂家大户人家,哪能大张旗鼓的来往。那年,你刚出生一两岁,你爹出门在外,大雪连下十几天。你们娘俩孤儿寡母,差点没熬过去。还是聂家派人送吃的喝的,这才有你这小娃娃。” 宁兰君重重点头:“老爷子,那你的意思是?”他似乎看出来这老头的用意了。 “聂家28口人无一活口,说是这聂家18岁的姑娘家干的,你信吗?还说她是什么妖怪附身,那天差点就斩了。惨啊,家人都死了,还成了凶手。人活一辈子,得讲个心安理得。你看着有没有什么法子,让这闺女脱困。多少帮衬点,当然,尽力而为,也不强求你这在底层讨生活的小蚂蚁,干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杜老头走了,宁兰君愣在原地。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点着油灯,拿出那本名曰第一刀的书,翻着看。 越看越明白,思路越清晰。 到了天亮的时候,直接惊呼一声:“好家伙!” 这确实是一本无与伦比的刀谱,配自己那把刀正合适。 第4章 诡异杀人案 宁兰君一大早来到奉天司衙门,今天挺清闲,没妖怪送来。 和几个行刑官同僚聊着天,又问了些奉天司的事。 一直想着昨天晚上杜老头的那些话,宁兰君多少有点心不在焉。 晌午,他去了一趟奉天司大堂。 在那里碰到了李忠流,他正在翻着案卷,认真查看着。 见到宁兰君招呼他坐下,还没来得及说两句话,李捕头匆匆被喊走了。 等了一会,百无聊赖的宁兰君,走过去看了看那些卷宗。 有个案子挺有意思。 这一看还真看进去了。 正琢磨着,李忠流回来了,猛灌了口水,坐在椅子上喘口气,手抚着额头,气有点不顺:“真他娘的见鬼了,案子多的要人命,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妖魔鬼怪,动不动还是灭门大案。每天回到家,自家娘们都没心思碰下,满脑子都是案子;哎呀,累得慌。” “李捕头,是卷宗上这件案子吗?”宁兰君试探性的问。 李捕头有气无力的说:“是的。”末了似乎难泄心中火气,补充了一句:“都是县衙那些草包,动不动什么案子都推到奉天司;一句有妖魔鬼怪,我们还都得接着,退都退不掉。前边的案子还没办完,这又来了。” 宁兰君同情的看了一眼满脸火气的李忠流,奉天司就是干这个的,凡是涉及妖魔鬼怪的大小案子,一律都由奉天司处理,县令随意往这边推,也就不难理解了。 “李捕头,这案子,或许不是妖魔鬼怪干的。” 李忠流抬起头,多瞧了几眼这个确实和秀气的读书人没啥两样的年轻人。 惊异多过疑惑:“怎么个说法,你这斩妖人还能和包黑子那样断案咋的?” 不露出点真本事,哪能名正言顺的接触聂小倩的案子。 好歹也是看过几百集柯南,和无数侦探大作的业余爱好者,纸上谈兵的功力多少还是有点的。 不过,自个儿小小行刑官,没落斩妖人,有什么底气在一县奉天司捕头面前说些断案破案的大话。 况且这件案子中,还有几个关键问题,他没想明白。 “没有,兴趣,纯属兴趣,那我就不打扰了,你忙。” 宁兰君离开奉天司,去了一趟案发现场,那里有奉天司的捕快继续调查。 半个时辰后,宁兰君回到了奉天司大堂。 李忠流心说,这小子咋又来了,神出鬼没的。 “李捕头,那案子我有点想法,你要不要听听。” 正苦于一点法子都没,也无头绪的李捕头,带着几分开玩笑的味道说:“说吧,我琢磨琢磨。” 案子并不复杂。 一间锁了门的屋子,没窗,是平日里堆放杂物和家具的地方,废弃好些时日了。 几天前,有人报案。 一间屋子里有三人,一个人死了,剩下两个互相指责对方是凶手。 问两人为什么会在这里,两人皆说当天收到一封信,信中说有要事相商,请前来一聚。 两人到了约定地点,突然晕了;醒来之后,四下漆黑,没有光亮,发现被关在一间屋子里。 当时屋子里有两人,正是这两个嫌疑最大的幸存者。 两人的证词,在这里出现了完全不一样的变化。 两人都是金华县有名的泼皮王老八和孙青牛,两人认识,但交往不多。 其中一人王老八说,当天晕了之后醒来,屋里有两人,另外一个是孙青牛。 两人聊着天,互相询问为什么会在这里。 商量着逃跑,四处找了找,没发现门,全都是墙壁。 两人慌了,喊了一会儿,得不到回应。 绝望的躺在地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王老八说自己晕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天亮了。 另一人孙青牛说,他也是收到一封信,到了约定的地点突然晕了。 醒来之后,发现在一间屋子里,没有亮光,四下漆黑。 屋里另外一人是王老八,两人聊了几句,找出口,想办法出去。 有门,从外边锁着,打不开。 喊了一会,没人回应。 因为害怕,两人插上门栓。 过了会晕了,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天亮的时候。 天亮了,屋里有三人,正是王老八和孙青牛,以及死者贾至道。 这案子的难点在于,两人的证词,有相同的地方,又有完全有矛盾的地方。 要么其中一人说谎,要么两人都在说谎。 但有一点很清楚,第二天早上天亮的时候,两人的喊声有了回应,就此得救;两人异口同声的说,整天晚上两人都在一起,醒来的时候,屋内的门栓是完全插上的。 门外的门锁着,门内有门栓插上,双重密室,外人进不来,如果不是王老八和孙青牛所为,凶手是怎么进入屋里杀人的。 那间屋子彻底检查过,无密道,无暗门,唯一进出口就是那道门。 当初县衙接了案子,一番调查无结果,推给妖魔鬼怪,说是只有有点道行的妖魔鬼怪才能穿墙杀人,案子来到了奉天司。 奉天司给王老八和孙青牛用过刑,两人皆是一口咬定没有说谎,没有杀人,也没有推翻之前的供词。 李忠流叹了一声:“根据我这么多年的经验,这两人没有说谎。我调查过,这两人都是金华县有名的泼皮,没那么大骨气和心智扛下来。那问题来了,如果不是这两人所为,凶手是怎么进入那间屋子杀人的?还有,两人证词中的差异又怎么解释?当然这些只是猜测,如果还找不到凶手,这两个最大嫌疑人只能砍了。” 宁兰君给了肯定回答:“凶手确实不是那两人。” 李捕头皱了皱眉:“如果不是那两人所为,难不成真是妖魔鬼怪穿墙杀人?” “那也不是,是人为的。”宁兰君依然说的很肯定。 李忠流从椅子上站起来,瞅着宁兰君问:“人为的?这不可能,门是从外边锁着的,门内有门栓,凶手是如何进入杀人的?” “李捕头,我复述一下整个案件的过程,你斟酌一下看有没有道理。” 李忠流侧耳细听,他真有点不信有人能办到穿墙杀人,除非妖魔。 “我去过现场那间屋子,有两个地方值得注意。其一,门外和门内都散乱了很多砖头;其二,在大门上有几处很难发现的细节。” 李忠流一脸认真的问:“这两处细节有什么内里乾坤吗?” “那天晚上,应该是这样的。凶手通过三封信,陆续联系了三个人,用迷烟将他们迷、、晕,带到那间屋子里。 凶手先把王老八带进屋子里,用一排转头,档主大门,等着他醒。所以才会有王老八找不到门的证词,而此时的凶手,假扮了孙青牛,引导王老八。 之后,凶手再次迷晕王老八,移开砖头,打开门。如法炮制,将孙青牛带进屋子,等孙青牛醒的时候,假扮王老八,同样引导孙青牛。而这次挡着门的砖头已经去掉,孙青牛找到了门,并从门后插上门栓。 故技重施,凶手迷晕孙青牛,将已经被杀的死者贾至道,昏迷的王老八,一起带进那间屋子。 所以这才有了两人相同,又完全不同的证词。 在王老八和孙青牛的证词中,都提到过感觉对方的声音有点不对劲。很明显,在之前凶手已经全面调查过王老八和孙青牛,甚至模仿他们的声音。” 李忠流下巴都要掉地上了,竟然还有如此操作。 自己在奉天司这么多年,断然想不到凶手会有如此不可思议的思维。 给他个几年时间,怕是也想不到这一点。 更想不到的是,这个年轻的,没落的斩妖人,竟然能从两处细节,推敲出整个过程。 再看宁兰君的时候,李忠流整个人完全不一样了。 “妙哉!”李忠流猛拍桌子。 忽的,李忠流眼珠子直转:“状元郎,你可知道凶手是谁?” “当然!”宁兰君点点头。 第5章 跳的有点快! 李忠流脸上阴晴不定,在信与不信中挣扎了好一会。 当了多年的奉天司捕头,遇到的案子少说几百上千,破案嘛,无头公案占了大多数。 这世间妖魔鬼怪多得是,可那洞察天机,无所不知的活神仙,哪里有哟。 见过最厉害的断案高手,也断然没有这等本事,一顿饭功夫不到,凶手有着落了。 李捕头站起来,走向宁兰君:“那你快说说,凶手是谁?” “这件精心布置的案子,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地方。” 真就是年轻的时候听说书先生说书那般,李捕头真怕这状元郎下一句话,说什么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李捕头大概猜出来了:“你是说凶手离开之后,门内的门栓是如何插上的。” 宁兰君点点头:“是的,凶手杀了人,布置好一切,离开那间屋子,屋里的门栓是个问题。我检查过了,门框和两扇门之间的缝隙很小,是没办法通过细线或者铁丝一类的的东西,在门外将门背后的门栓插进去。” 这么一说,李忠流当即觉出点味儿来了:“是的,如果门栓不是插上状态,一旦屋里的人醒了,就不会有那门栓依然从门后插上的证词,外人进入杀人就有了可能,因为仅仅只是从外边上锁的门,钥匙可能有很多把,强行暴力也能开门;那么凶手费了那么大劲,前功尽弃。” 宁兰君重重点头:“没错,凶手离开之后,他要想办法将屋内的门栓插上。再加上两人的证词,很明显凶手成功了,他用了一种方法,在门外让门内的门栓插上了。” 李忠流有点迫不及待了:“凶手是如何办到的?” “这就是我刚才提到的第二个细,问题就在大门上。门上有机关,是高明的木匠特别制作的,那是个旋转门。凶手站在门外,转动大门,门内的门栓出现在门外,凶手插上门栓,转动大门,封死机关,让大门看起来没有被动过。” 李忠流一拍脑门,大咧咧的张着嘴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之前我们的方向全都在那两个泼皮的证词上了……”忽的,他又马上问:“那凶手是谁?” “我也不知道。” 李忠流大眼瞪小眼:“宁状元你刚才不是说知道凶手吗?” “李捕头别着急,我还没说完。虽然我不知道凶手是谁,但可以缩小调查范围。第一,我去过现场,那里离人多的地方不远不近,是精心挑选的。如果凶手对那一带不熟悉,绝对不会将那里变成案发现场,否则容易出现意外,这说明凶手很可能是那间屋子附近的人。 第二,那大门是精心制作的,门上有很隐秘的机关,必然是熟练的木匠所为,或者凶手本人是木匠,又或者和木匠这一行的人走得很近。 第三,不管是屋里还是屋外散落的砖头,左边的都比右边多得多,凶手应该是个左撇子。” 李忠流在原地来回走了好一会,满脸激动,这么一来,凶手的范围就很小了。 想了想的李忠流,过了会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凶手为何要将一个简单的案子,搞得如此复杂?” “这很简单,这件案子,破案的方向无非两个,王老八和孙青牛,要么其中之一是凶手,要么两人合起来行凶;第二个方向,自然是能穿墙的妖魔鬼怪干的,不管是哪一种,凶手都可以置身事外。而且,王老八和孙青牛相同又不相同的证词,完全是障眼法,用来加深两人的犯罪嫌疑。到时候找不到凶手,为了交差,这两人就是最好的替死鬼。” 李忠流喃喃的动了动嘴唇,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说点简单粗暴的话,他这个粗人真想把宁兰君脑子切开,看看里边咋长的。 “我抓凶手去。”说完的李忠流,风风火火的走了。 大约两个时辰后,金华县奉天司衙门,一个指挥使,一个捕头,七个捕快全都回来了, 不为别的,都想见识一下,这位一顿饭功夫就破掉了一件凶案的高人。 宁兰君,名儿挺好听。 没落的斩妖人,不起眼,没实力,除了家传砍头刀和长相秀气的脸,还真没人能从这年轻人身上瞧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李忠流抓到凶手,还在凶手家里搜出了作案时使用的迷烟,给这些人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就算是指挥使沈越也不由的愣了好一会。 奉天司不是普通衙门,重在降妖除魔,而非破案。 平日里各种手段都是简单粗暴,能抓便抓,抓不住便杀,谁和妖魔鬼怪讲那么多道理。 宁可错了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杀了便杀了,冤了便冤了,背着个妖魔鬼怪的名号,怨谁呢。 对上司也是个交代,还能显示自己的能力,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干的。 加他一起,奉天司这些人,个个都是粗人。 动手,问题不大;可要动脑,小时候往教书先生砚台里尿尿的货,能知道什么之乎者也。 嘿,刚找个行刑官,今儿个就大显身手了。 沈越盯着宁兰君看了好一会,看着个宝贝似得,心里已经有数了。 “当斩妖人,行刑官,屈才了,怎么不考个功名,光宗耀祖多好。” 宁兰君只是笑笑没说话,他倒是想啊,可是前身这实力,八辈子也别想了。 “念过几年书,不太行。心思全在《洗冤录》和各种志怪小说上了;我爹起兰君的名字也是想我考取功名,结果大失所望,是我不成器。”宁兰君随口编上了。 沈越一副理解的表情:“行刑官,屈才了,不如进入奉天司当个捕快如何?” 宁兰君楞了一下,跳的有点快,这就捕快了,这可比行刑官好多了。 “大人若是愿意给机会,我自然求之不得。” “包在我身上,不过你的实力目前还是不合格,这个名额我给你留着,接下来这几个月你先提升实力,达到要求了,进入奉天司那是没有问题的。” 宁兰君连声感谢,他所关心的还不全是升官发财,得想办法救出聂小倩才是。 沈越走了,心情倍儿好。 几个捕快围上来,问这问那,太热情了,搞得宁兰君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闹闹哄哄好一阵,那些人才离开。 李忠流带着宁兰君去了奉天司的档案室:“这里边,各类书籍功法都有,还有无数的卷宗和资料,大人已经发过话了,从今之后,你可以任意进出,无需通传。你先从最基础的开始,有什么不懂的,随时来找我。” 宁兰君连声感谢着,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自己实力确实不行,这回得好好练练。 第6章 疑点重重! 挑了几本最基础的东西,翻着看,不懂的问问李捕头,不多久,天黑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宁兰君见到了那个布置整个案子的凶手。 崔明海年龄不大,也就三十出头,读书人长相,也没半点吓坏小孩子的恶人样子。 那人瞅了一眼宁兰君,没说话,该说的都说了,全招了。 杀人动机也没多复杂,凶手和死者认识,同住一条街的邻居。 看上了死者妻子,两人背地里什么勾当都干了。 前几天死者行为反常,问了自己妻子很多问题。 这对狗男女商量着,是不是死者发现了什么。 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凶手便策划了这起看似完美的杀人案。 等到宁兰君快走的时候,崔明海抬起头:“是你破的案子?” 宁兰君没说话。 “不说我也知道,奉天司这些人,没那脑子看破我的计划。” 李忠流脸上火辣辣的,但人家说的是实话,他也不和这死囚计较了。 确实是个人才,只可惜用错了地方,宁兰君摇头叹了一声。 奉天司大堂,李忠流盯着宁兰君看了好一会:“宁状元,怎么这么关心聂小倩这件案子?” 宁兰君没隐瞒,将两家的渊源说了一遍。 李忠流连连点头:“难为你了,这案子不简单。” 翻看了卷宗,宁兰君也有这个感觉。 见他看的那么认真,李捕头又问:“聂小倩冤吗?” 宁兰君给了肯定回答:“目前来看,确实冤。” “说来听听。” “聂小倩之所以被判斩立决,在于整个案子的证据链确实完整。首先杀人动机,有媒婆,亲戚,邻居证言。聂小倩之前和家人有矛盾,只因父母给她找的一门亲事,她没同意,和父母之间有过争执。 大火现场,五个跑出来的幸存者,亲眼所见聂小倩放火;放火后,企图自杀,留下遗书,遗书乃是聂小倩亲笔。这么一看,人证物证俱全,没有纰漏。” 李忠流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是的,所有人证和物证都指向聂小倩。” “但疑点也不是没有,第一,仅仅是反抗父母媒妁之言,此等怨恨,不足以支撑让一个18岁的弱女子,杀了全家28口人。 第二,不管是先把28口人杀了,再放火。还是把28口人先关在屋子里,之后放火烧死,不管是哪一种,对一个18岁的弱女子来说,难度太大。 第三,整个案子有个最大的破绽,既然聂小倩已经杀了自己家28口人,这个世界上,她将孤身一人。却留下遗书,复述了自己的作案动机,和整个作案过程,遗书给谁看?作用何在? 控诉爹娘?可遗书上只有寥寥数笔;满腔冤屈无处可诉?遗书上更是只字未提。 还有,在破庙里自杀,还被人发现救了回来,很巧。” 李忠流琢磨了半天,叫了一声:“哎,这么一看,确实疑点重重。” 粗枝大叶,写字如狗爬的李忠流,对眼前这位年轻的行刑官又多了几分刮目相看。 那表情,他看在眼中,火候差不多的时候,宁兰君见缝插针:“李捕头,以后还要仰仗你多多帮忙,想办法还聂小倩清白。” “没说的,得救出来。”李忠流肯定道。 晚上有活动,李捕头带着所有捕快,破天荒的喊上身份地位低一档的宁兰君。 宁兰君本来想着,跟着这些叔叔哥哥们,去领略、学习一下大夏王朝的风土人情,去青楼看看花魁,或者去勾栏听个曲儿,可这群大老爷们也不知道是不解风情,还是囊中羞涩,压根提都没提。 十两银子不经花,宁兰君哪能出这个头。 只能闷闷不乐的将一腔学习之心,埋藏心底。 书山有路勤为径,什么都挡不了读书人一片赤诚的求学之路。 在小酒馆吃了晚餐,一行人直奔澡堂。 澡堂子挺大,一帮大老爷们,围在一起,聊着些男人之间最感兴趣的话题。 那场面有点惊悚,八个大汉,膀大腰圆,只剩下宁兰君小胳膊小腿,细皮嫩肉,还被这伙比宁兰君大好多的猥琐大叔开着玩笑,笑呵呵的死盯着。 那感觉挺煎熬。 没出意外,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做噩梦了:几千个肌肉男,手拿着香皂,一脸坏笑的朝着宁兰君冲来…… …… 清江府的人到了,带队的是清江府知府的副手同知大人。 和同知大人同来的还有清江府奉天司指挥使范凌峰。 同知大人到了的当天,便查看所有卷宗。 范凌峰整合自己带来的人,以及金华县原有的人力,加紧排查,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下午天快黑的时候,宁兰君才见到了从外边回来的李忠流。 问他今天的情况,李忠流有气无力的叹口气:“没收获,都是基础性的调查。”说完他抬起头:“宁状元,有没有什么想法?卷宗你都看完了,没收获?” 动脑子的事情,这位李捕头从来不浪费时间。 “李捕头,可以试着从聂小倩是否得罪了人这个方向入手。假如我们推测正确,这是一起杀人嫁祸案件,那么这个人必然对聂小倩有着刻骨的仇恨。杀了她全家,还让她背着的杀人的罪名,遭受千夫所指,含冤而死。这可比直接杀了聂小倩,更加歹毒疯狂。” 李忠流用手摸着下巴,过了会说:“有道理,这是个方向。” “李捕头,我一直在想,短短一个月来,整个金华县接连发生了六起灭门案件,凶手还有可能都是女人,这六件案子,是不是有着某种联系。” 李忠流一脸惊讶的盯着宁兰君:“这是个大胆的假设,值得一试,明天我和头儿先聊聊。”说完,他叹一声:“可惜了,宁状元你不能直接参与这件案子的调查。” 宁兰君倒是无所谓,在其位谋其政,一个小小的行刑官还奢求什么呢,至少聂小倩的案子有重审的机会,那就有希望。 “我能不能去看看聂小倩?” 李忠流只是看了一眼宁兰君,肯定道:“我来安排。” 第7章 种密室杀人手法! 到底是自家地盘,李捕头效率挺高。 或许刑场的一面之缘,聂小倩已经记不起来了。 见到宁兰君的时候,愣了一会,似乎也没想起来眼前的是谁。 “坐!”宁兰君指了指对面的木头凳子。 这里是官员提审犯人的地方,不是李捕头帮忙,哪有这机会。 聂小倩慢悠悠坐下,没话,冷漠,甚至没看宁兰君。 宁兰君自报家门:“那天在刑场,你见过我。” 聂小倩抬起头,看了一眼宁兰君,干瘪的带着血丝的嘴唇动了动:“没砍了我的头,你挺失望?我命不久矣,还是逃不过你手中的刀。” 宁兰君自顾自坐下,没回应这话,也不拐弯子,直接道:“常在你家里干活吴秀莲你认识吧?” 熟悉的人,已经过世好多年了,巨大打击之下的聂小倩,茫然抬头,这或许是她这么多天,听到的最有温度的三个字。 吴婶多好的人啊,家里人都喜欢她,干活勤快不说,有时还能和她说些体己的话,无人可诉的少女心思,也能有个来者不拒的听众。 吴婶走的那天,她哭了好久。 一个人还偷偷的去坟上,给吴婶磕过头,烧了些纸钱。 聂小倩很好看的眼睛,登时多了点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灿烂光彩。 灵动的眸子眨了一下,带着几分不解问:“为何要提吴婶?” “那是我娘!” 憔悴的脸,静止的表情,让聂小倩的目光长久的停留在宁兰君身上:“怎么会……” 吃惊,错愕,聂小倩也不知道她能说些什么。 吴婶从来没说过家里的事情,家里有谁,没说,有什么人,也没说。 她只隐隐约约听爷爷提过,年轻的时候,和宁家的一些人有些过命的交情。 想来没错了,在刑场的时候,听人喊过宁兰君的名字,这人就是宁兰君,两家有点渊源。 至于是孽缘还是良缘,又或者是临死之前老天爷故意和她开个玩笑,都没什么意义了。 “宁聂两家的渊源,你或许听说过。承蒙聂家这么多年的关照,我们家才好过那么一点。爹常说有仇不能忘,有恩不能不报,我没多大本事,但我会试着救你出去。能不能成功我没把握,但试还是要试的。” 全家死于火海,如今孤身一人的的聂小倩,不管最后是什么结果,有这番话,也不算对这个世界带着无限的绝望和愤恨离开。 很好看的脸,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命该如此,我可不想人快死了,还连累个无辜之人。” “这你不用担心,把你所知道的,所经历的这件案子的所有事情,每个细节,都说出来。” 聂小倩摇头:“我什么都不记得。” 宁兰君本能的楞了一下,没有怀疑,一个死囚没必要说谎。 “一点都没印象?”他又问。 “对!”聂小倩还是肯定的回答。 “家里的事,还是我从自杀的破庙醒来被抓之后,从别人口中知道的。” 问题大了,一个杀人犯竟然什么都不知道,没记忆。 “我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没收获,还得从别的地方想办法,宁兰君起身离开。 …… 奉天司衙门里,这些天比往日忙碌了很多。 清江府指挥使亲自坐镇,以前再怎么混日子的人,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忙了一天,难得清闲的时候,几个捕快,吵吵嚷嚷的传阅着一本小册子。 “七哥,别小气嘛,让我们看看,也见识见识。” 捕快王财七,高高瘦瘦的,捧着本书,宝贝疙瘩似得不给看:“去去去,我都没看完呢,后边等着去。” 另外三个捕快没辙,谁让人家得了好东西呢。 有几个当了很多年捕快都瞧过了,了不得的东西,说是对他们办案大有用处。 几个还没看到的,心痒难耐,王财七又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有得等了。 有人不服气:“七哥,瞧把你能的,我们让宁状元再写一本去。” 王财七也不在意:“随你。” 范凌峰带着很多人进来了,看到这副样子,脸色一变。 旁边的沈越黑脸如锅底,不成器的货色,平日里就算了,好歹顶头上司这几日住在奉天司衙门里,也不知道收敛一下。 “时间这么多啊,往后这一年半载,你们也用不着休息了。”自己的属下,沈越不表个态都不行。 几个捕快迅速站成一排,上级和上级的上级的反应他们都看到了,能说会道的王财七,可不想一会儿被当成典型,让沈指挥使杀了他这只猴子给鸡看,也给自己顶头上司看。 “禀大人,我们正在钻研案情,并非无故偷懒。” 沈越挺满意,还是自己平日里教导有方,脑子活泛点这不挺好吗。 “拿来我看看。” 王财七呈上那本小册子。 沈越扫了一眼,脸色微变,松了口气。 “范大人,请你过目。”沈越将那本小册子递给范凌峰。 范凌峰伸手拿过,被第一页的题目吸引住目光。 《十四种密室杀人手法案例集注》 密室杀人,挺有趣,范凌峰顺着往下看。 作为清江府奉天司指挥使,说是身经百战,经验老道不夸张。 手中这本小册子,作者姓名不详,罗列了14种密室杀人手法和案例,每一件都精彩无比,似乎将类似的案子整理总结,全都说透了。 举出的案例,更是精彩绝伦。 比如,用机关杀人的,伪造密室的,还有从屋子外杀人,更有两间密室的障眼法。 更匪夷所思的还有室外密室——雪地杀人,通过水的浮力杀人,旋转门,真假门的双重密室设置。 一口气看完,合上小册子,心满意足的范凌峰,扫了一眼众人。 而后,用清晰的声调问:“那里来的?” 断案,探案一类的书籍,他也看过,可和此书相比,智慧,见识,思维之缜密,没有能和这小册子相提并论者存在。 作为同行,或许早就预见到上司范凌峰如此反应,沈越站出来不紧不慢的说:“大人,这本小册子乃是金华县奉天司衙门行刑官宁兰君的手笔。”沈越不用想也知道,整个金华县奉天司衙门里,除了他哪有第二个人能有这等本事。 范凌峰略加思索,便问:“小小行刑官也有这等才学见识?” “大人有所不知,此人确实有过人之处。” 范凌峰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沈越将之前那件密室杀人案,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第8章 石头在歌唱 奉天司行刑官房间里,宁兰君躺了一会。 有事没事,都拿着那本第一刀的书,认真看着。 这些天收获颇多,闲着也是闲着,技多不压身,妖魔横行的世界,有点实力才能展望一下未来的乐活日子。 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王财七上气不接下气:“宁状元,大人让你去一趟。” 已经不是当初刚进来的时候了,见到上司就犯怵,没犯事儿,没啥怕的。 “七哥,跑这么欢实,晚上还有力气耕耘自家的地啊。” “去去去,瞧你这嘴上没毛的半大小子,还是个雏儿呢,还和七哥论点床上把式来了。要不哪天带你去青楼开开荤,见见世面?” 又不来真的,这话说了好些回了,糟老哥坏得很,信你个鬼。 “七哥,我先过去了,大人还等着呢。” “是的呢,说起话来,把这茬都忘了,你快去吧。” …… 奉天司衙门大堂。 阵势挺大,人都在,看样子没什么大事,沈越脸色如常。 宁兰君走过去,沈越马上介绍:“大人,此人便是行刑官宁兰君。” “行刑官宁兰君见过大人。”宁兰君打了声招呼。 范凌峰也不来虚的,拿着那本小册子:“这上边的内容可是你所写?” 宁兰君认出了那本小册子,他道:“是的,大人。” “王老八、孙青牛的案子,也是你所断?” “承蒙沈大人指挥有方,李捕头办案得力,众同仁齐心协力,在下小小行刑官只是动了动嘴皮子。” 沈越面露喜色,心说这宁兰君果然是可造之才。 不在乎官场那一套的李忠流,多看了几眼宁兰君,书读得多就是会说话。 范凌峰沉默着,只是扫了一眼宁兰君,盯着自己手上那本小册子,过了会道:“小小行刑官有此过人之处,实属难得;此次金华县大案频发,奉天司全力侦缉破案,你既为奉天司行刑官,也应在恪守本分之外,尽己所能,为奉天司出点力。” “若是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大人吩咐便是。” “好,本官准许你全程参与此次金华县数件大案。”范凌峰将那件小册子放在桌子上:“如果还有此类着作,不妨继续着书立说,赚点名声钱财之外,也能造福数万万同行,功德无量。” 话说的好听,要功德干啥,又不修仙,又不轮回转世,来点实在的啊。 还清江府指挥使呢,这抠的。 腹诽着,宁兰君道:“我会尽力而为的。” 范凌峰走了,沈越坐在椅子上,瞅着宁兰君一阵看:“好好表现,这是个机会。” “大人,我明白。”宁兰君认真的答道。 李捕头凑过去,小声道:“大人,我可听说这位范大人要求很高,也有点刚……实力为尊的意思,能让宁状元参与此案,实在意外的很。” 沈越缓缓道:“意外倒不见得,宁状元本身在刑侦这行上,有独特才华,算得上奉天司急需的人才种类。再者,此次金华县大案上边很重视,两条腿走路,同知大人带着衙门那些人独立调查。奉天司这边,由范大人亲自带队前来,重视程度可见一斑。两边都有较劲的意思,范大人压力不可谓不大,宁状元如此人才撞上门来,怎么会不紧紧抓住。” 李忠流频频点头。 各级奉天司衙门和府衙、县衙是平行机构,互不隶属,各级行政衙门只对上级负责。 互相较劲儿在所难免,金华县如此大案关乎脸面,不争着抢着拿出实力,在皇帝面前挣点儿关注,被冷落便是早晚的事。 傍晚,天边夕阳西下,红霞如火。 结束了一天的差事,宁兰君回到自家小院。 老远都能听得见隔壁的哭闹声,杜老爷子又在逼着七八岁的孙子做学问了。 老爷子两个儿子,都成了亲,两个孙女一个孙子,读书识字方面,对这孙子就上心了点。 这么些年了,宁兰君挺佩服老爷子的定力。 搁自己那个世界,不管是爹妈,别说高血压,气到住院都不在少数。 小志今年八岁,哭着鼻子,说什么字难认,文章诗词难背,教书先生教的听不懂…… 理由多,屎尿也多,来来回回上了八次厕所,剩下五六次在喝水。 老爷子脾气好,也架不住折腾,火气捂不住,爆发了:“不拿着棍子敲打几下,你这倔驴是不肯动一下了。” 吓唬还是有用的,但也仅有几分钟的效果,好几个时辰,爷孙俩就是这么斗着法过来的。 好不容易,总算完成了今天的课业,瞅着气鼓鼓的孙子,杜老爷子撑着腰叹一声:“别生爷爷的气,爷爷还能盯着你几年?” 八岁的小志自然听不懂爷爷的弦外之音,抬着头盯着杜老爷子:“爷爷,我不生你气,我气那秦始皇。” “秦始皇!”杜老爷子没明白孙子这冷不丁的话。 “是哎,当初烧书咋不把所有书都烧了!” 隔壁宁兰君正在乘凉,没忍住笑出声。 小老弟,挺有才。 杜老爷子离开自家院子,站在大门口:“宁状元,今儿个心情不错。” “还可以。”他说了自己能参与聂小倩案子的事情。 杜老爷子逮住机会,对院里的孙子说:“小志,你看看,这才几天,宁状元就在衙门里立住脚了。” “爷爷,那我也去当斩妖人,行刑官。”相比读书,还是这两个活儿有吸引力。 “那可不行,你得读书,将来科举……” “知道了,爷爷,当状元,当状元。” 杜老头无奈一笑,返回自家小院。 晚上,圆月西沉,冷风嗖嗖。 已经睡下的宁兰君,听到几声不知道哪里来的声音。 似乎谁在念诗,还是别的什么文章一类的东西。 还以为做梦呢,看来是谁家的读书人又在挑灯苦读了。 后半夜,同样的声音再次响起,宁兰君直接惊醒。 屋外天凉,披着外套在屋里来回走动,睡不着了。 当那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他循着声音,走出屋外,在院子旁边的一堆乱石里,听到不大不小的声音。 吓得宁兰君一屁股坐地上。 等到没发生别的什么异样的时候,拿着油灯,拨开那堆乱石,拿出最中间一块,看起来没多少不同的石头。 瞧了瞧,没瞧出花样。 倒是能确定声音确实是这石头发出。 壮着胆儿,拿着石头进屋。 放在桌子上看了一会,就听到不大不小的声音,从石头上传出: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 声音清晰,久久不绝! 第9章 突破口 要说吓人,经过刚才的铺垫,宁兰君没觉得有多恐怖。 石头发声,却没其他诡异,慢慢的也就不怎么害怕了。 过了不大一会,声音也没了。 站在原地,盯着桌上石头的宁兰君,额头上全是问号。 石头不大,和金华县周边漫山遍野的石头没啥两样。 甚至家家户户砌墙,建房,或者家畜圈舍使用的石头,也无分别。 怎么就有声音传出? 想不明白,宁兰君将那块石头从新扔在院子里,躺下休息了。 这回倒是睡着了,也没再听见石头的声音。 天亮的时候,宁兰君起来洗了把脸。 收拾简单行囊,离开小院。 街道上,忙碌的小贩已经在张罗着做生意,沿街叫卖,招呼客人。 宁兰君找了个早餐铺子,照例是一屉小笼包,一碗金华县有名的杂烩汤。 问了老板昨天晚上可有什么怪异的事,老板说一切如常。 没事就好,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到了奉天司衙门,这几天压力比较大的沈指挥使,带着李捕头一伙人正在分析案情。 连日的调查,收获不大。 这个时候,要么换个方向,要么就是笨法子,大海捞针的找线索。 不管是哪个,都挺难。 县衙那边,同知大人亲自坐镇,县令这几天是屁股上带刀,坐的时间都没有。 沈越一皱眉,看了看宁兰君:“说说你的想法?该从哪入手?” 其他几人同样投来探寻的目光。 现场一把火烧干净了,聂家除了跑出来五个不相关的下人之外,一个都没了。 犯人聂小倩失忆了一样,什么都问不出来。 案子在这里,似乎进了死胡同。 宁兰君已经看过所有案卷,心里大概有数了:“目前可以确定,聂小倩是被栽赃嫁祸的。这是比一刀斩了聂小倩还要大的仇恨,凶手想要聂小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们可以从聂小倩的仇家开始入手。” 李忠流有自己的看法:“一个18岁的姑娘家,平日里为人也是温文尔雅,待人宽厚,哪里会有这样的仇家。” “李捕头,那可说不定,还是有很多那种不声不响,因为某个细节,某个小事,就大开杀戒的变、态之人。” 沈越挺认同这话:“这是个方向,得试试。” 沈指挥使一锤定音,李捕头带着七个捕快,全都出去查案去了。 宁兰君继续去档案室里看卷宗,偶尔研习基础心法。 两天了,李捕头一行人还是一无所获。 聂小倩一家人都没了,剩下和她有关系的人也没几个。 别说仇恨了,能扯上关系的,有一个算一个,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还是那种八竿子打不着的。 “哎呀,伤脑筋,没得办法,到哪里去找线索。”李捕头叹着气坐在椅子上。 其他几个捕快,也是耸拉着脑袋。 气氛很压抑,没人说话。 昨天晚上,沈越发了火。 应该是受到顶头上司范凌峰的敲打,否则也不会一天不到就乱了阵脚。 宁兰君埋头看卷宗,好一会才抬起头。 将所有的思绪整理了一遍,宁兰君道:“李捕头,现在只能试了,使用排除法,一个个疑点去调查。” 李忠流黑着眼圈,有气无力的瞅了一眼宁兰君:“能试的方向都试了,该调查的疑点也调查了,大海捞针哟。” “那倒不一定,李捕头,我又看了卷宗,有几处值得注意的疑点;第一,聂小倩在破庙里上吊自杀,中途被人救下,是不是巧合,得深入调查;第二,聂小倩对杀人放火,甚至写遗书之事,一点几亿都没有,这必然是某种摄魂之法,比如妖魔鬼怪上身,控制之下,才会干了事,没有记忆。金华县有这样能力的人和妖,都是调查的方向;第三,媒婆说,聂家父母曾给聂小倩说了一门亲事,聂小倩没同意。这里存在着必要冲突,是个疑点。” 李忠流一点都不困了,其他几个捕快也是侧耳细听。 这些全都是卷宗上没有的东西,一点点的归纳出来,没点缜密的心思,怕是办不到。 更不用说,这是最容易被人忽略的几个点。 李忠流站起身:“都麻利点,能不能继续穿着身上这张皮,就看这次了,都给我精神点。” 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嬉笑怒骂,吹牛打屁,七个捕快心里清楚,真得玩命了。 宁兰君没闲着,继续回到档案室,查看所有卷宗。 不多久,门外有声音。 进来的是个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清江府奉天司校尉袁镇, 只有府一级的奉天司衙门,才有校尉的设置,地位在捕头之上。 宁兰君纳闷的抬起头,扫了来人一眼:“校尉大人,可有事吩咐?” 袁镇摆了摆手:“没必要如此拘束,来找你,只是有点小事。” 袁镇表情不冷不淡,和范凌峰相比,看上去像是个好说话的主。 “那天无意间,听说你是斩妖人。不瞒你说,我曾也是斩妖人,祖上也是干这个的。几百年前,所有斩妖人皆是一家,同出一脉。见到同行,心有戚戚焉。想当年,何等鼎盛辉煌的斩妖人,如今……人数不多了,就算留下的,也是苦苦挣扎的老弱病残。看到你的才华,我很欣慰……呃,可能说的有点多了。” 宁兰君从愣神中回过神来,摇摇头:“没有,看着祖祖辈辈的事业没落至此,作为一个斩妖人后代,我能理解。” 袁镇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了笑:“我叫袁镇,宁兰君,他日若是去了清江府,去奉天司衙门找我。”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去的。” 袁镇点点头,转身离开。 宁兰君叹了一声,继续看卷宗。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的缘故,还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李捕头一行人,第二天有了收获。 顺着宁兰君给出的疑点调查,前两个一无所获,终于在第三个疑点上,找到了一个嫌疑人。 那人曾经托人去聂家提亲,两家谈的差不多了,聂小倩却反对。 一桩姻缘就这么无疾而终。 事有反常,李捕头将那人押回奉天司,等候提审。 第10章 他就是凶手! 审讯室内,李捕头看着卷宗,盯着面前的嫌疑人。 此人生的白白净净,读书人模样,一身长衫算得上精致。 黄清和面色淡然,仿佛这里不是奉天司审讯室,而是老友间一次寻常碰面。 “八月十二那天,你在何处?干些什么?”李捕头开启盘问模式。 “那天天气挺好,上午走亲访友,下午在家中温书。” “可有人证?” “家中爹娘,附近亲友皆可证明。” 李捕头收回目光,又看了看面前的卷宗,这才道:“聂小倩你可认识?” 黄清和直接回答:“认识。” “你家曾去聂家提亲,可有这回事?” “有。” “聂家父母同意这门亲事,聂小倩本人反对,可是这样?” 黄清和点头道:“捕快大人明鉴,确实如此。” “聂家28口人葬身火海之事,你可知道?” “如此惨重的灭门之案,又有那天刑场上八月飞雪的怪事,只要不是眼瞎耳聋,金华县谁人不知。” 李捕头单手放在桌子上,略微思忖,便道:“聂小倩是凶手,你意如何?” “小人只是一介书生,断案之事,一窍不通。奉天司高人无数,手段了得,也用不着小人在这里越俎代庖,卖弄学识。” 一听到这些文绉绉的话,李捕头就头疼,更何况此人滴水不漏,一点突破口都找不到。 扫了一眼卷宗,本就是肚里没几滴墨水的李捕头,赶鸭子上架,问道:“当日晚上,你在桂花楼和友人吃饭喝酒的间隙,曾离开过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内,你去哪了?” 黄清和不慌不忙的说:“当时上了一趟茅房,回来的路上遇到熟人,便和他去旁边酒楼敬了几杯酒。大人也知道,酒桌上应酬,哪那么容易,半个时辰后才返回。这些,桂花楼的店小二皆可作证。” 李忠流没话了,此人所言不虚,桂花楼店小二亲眼见他去了一趟茅房,而后离开桂花楼,半个时辰后返回。 没辙的李捕头站起身,走向一直站在身后观察的沈越、范凌峰:“二位大人,要不要用刑?” 沈越没发话,自然是等着这位顶头上司做决定。 范凌峰没好气瞅了一眼李忠流,声音冷冷道:“屈打成招,平日里也就罢了,如今,聂小倩之案无数人盯着,当今圣上也盯着。政敌盯着,竞争对手县衙也盯着,真这么干了,用不了多久,几百本奏折雪片般的摆在陛下面前。你有多少脑袋扛得住参你几百本?” 小小金华县奉天司捕头,哪里懂什么朝堂政治纷争,大佬间的明争暗斗,听如此说,李忠流感觉脖子上的脑袋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连忙道:“大人说的是,小的唐突了。” 范凌峰面色阴沉,没发一言。 沉默了好一会,才道:“行刑官宁兰君何在?” 好不容易找到个嫌疑之人,轻易放了,范凌峰不甘心。 奈何,他也看了卷宗,诸多证词,此人似乎仅仅只有嫌疑而已。 沈越在旁道:“大人,我派人通知过了,他说马上就到。” 奉天司大门外,宁兰君满头大汗的走来。 他去了很多地方,手里拿着包裹,刚到门口,王财七迎面走来:“我的状元郎,你怎么才来,都等着你呢。” 宁兰君只说有事出去一趟,跟着王财七进了审讯室。 审讯室门口,看到宁兰君,指挥使范凌峰明显松了口气:“你有多少把握,、撬开他的嘴?或者说,你认为他有多大嫌疑。” “他就是凶手。” 现场诸多人士,皆是一愣,齐刷刷看向宁兰君。 范凌峰克制着喜悦之情,对他道:“去吧。” 审讯室内,宁兰君坐在椅子上,示意李捕头拿杯水来。 李捕头亲自端来一杯水,放在宁兰君面前,拍拍他的肩膀。 宁兰君端起杯子,猛灌了一口,好受了很多。 黄清和瞥了一眼宁兰君:“这位也是奉天司捕快吗?” 李捕头当即道:“你可以如此认为。” 黄清和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喝完了水,宁兰君开口道:“八月十二那一天,根据你爹娘和亲友的证词,你确实上午走亲访友,下午在家温书。晚上戌时(19~21点),你在何地?干些什么?” “戌时,我和两位友人在桂花楼喝酒。喝完酒之后,亥时到家。” “在桂花楼和友人吃饭的间隙,有半个时辰你不在桂花楼,那半个时辰你去干什么了?” 黄清和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李捕头:“还要再回答一遍吗?” “废什么话,问你什么,你回答便是。” 黄清和摊开双手,过了会道:“那半个时辰,我去了一趟茅房,在回去的路上碰到熟人,又去别的酒楼吃饭喝酒去了,半个时辰后返回,店小二可以证明。” “桂花楼店小二看到你离开,看到你去了茅房,看到你半个时辰后回到桂花楼,他却没看到你这半个时辰之内干了什么。” “我说了,我去附近酒楼和半路认识的人继续敬酒吃饭。” “具体点,那个酒楼?” 黄清和顿了一下:“我……记不太清了,那天晚上很黑,我对那边也不太熟悉,对了,应该是四海楼吧。” “你家离桂花楼很远,来回需要两个时辰,但桂花楼离聂小倩家很近,一刻钟的距离。你舍近求远,去了桂花楼也正常。” 黄清和脸色微变:“别套我话,该说的我都说了。” “你说的是四海楼是吧,四海楼,在桂花楼一河之隔的河对面,而且整个桂花楼附近,除了河对面四海楼,并无其他酒楼。桂花楼和四海楼间的清水河,河上有桥,如果不从桥上过,绕远路过河,需要一个时辰。晚上,逝水河没有渡船。 而且,巧的是,八月十二那天下午。四海楼不远处的朱员外家遭了贼,丢了祖传的夜明珠。 朱员外可不是一般人,侄子远在清江府为官,还有本家几位子侄叔伯,在京城为官。 朱家乃是金华县有名的望族,家里遭窃了,县令可不敢怠慢。 正好在那天傍晚,封锁了清水河上连接两岸的石桥,为的是防止小偷流窜到河对岸,那就更加抓不到这个飞天贼了。 试问,封了桥,无渡船,绕远路,半个时辰完全不够的情况下,你是如何去了对面的四海楼?” 第11章 不可能的遗书! 李忠流愣愣的盯着宁兰君。 这个细节,他不是没有注意。 当初,他去四海楼调查过,询问了掌柜的和店小二一干人等,皆说那天晚上戌时之时,见过黄清和在此用餐。 证词能对得上,证明此人没有说谎,也就没有继续深究,扩大调查范围。 宁兰君刚才这一番话,完全将之前的证词全都推翻了。 难道说,四海楼店小二和掌柜的说了假话,做了伪证? 黄清和脸上表情阴晴不定,很快归于平常:“八月十二那天已经过去好些时间,可能我记错了也说不定。” 说完,他还故意笑了笑:“这又不足以证明我是凶手,难不成你们还想屈打成招不成?还想继续在聂小倩的案子上再制造一起冤案?朗朗乾坤,无数双眼睛盯着,你们想为所欲为吗?” 宁兰君清楚这是隐晦的警告,聂小倩的案子牵连甚广,关注颇多,这个时候屈打成招,除了能给一些人送去子弹之外,自然也是在火上浇油,最后自焚。 李忠流握着拳头,恨不能发作。 谎言已经被拆穿,还能如此耍赖,不用刑怕是行不通了。 只是沈越和范凌峰皆在背后,他没胆子造次。 宁兰君一点都不着急,也没对黄清和这略带挑衅的话,生出半点闷气。 他自顾自喝了口水,舒服的打了个饱嗝。 拿出刚才带来的包裹,从里边取出了好几样东西。 “不着急,我们慢慢聊!” 语调徐缓,仿佛他的面前坐的不是一个犯了死罪,却拒不承认的犯人,而是曾经无数次谈判桌上,一个普通的客户。 他要做的,只是攻其不备,穷尽所有手段,让他露出底牌。 宁兰君拿出第一件东西:“认识吧,聂小倩所写的遗书。” “没见过。”黄清和眼神微动,淡淡的回了一句。 宁兰君继续往外拿东西:“这你肯定认识。” 那是一本笔记,装订的很精致,读书人的必备之物。 那本书上的名字,黄清和认识,《云海斋笔记》。 云海斋是他书房的名字,年轻时候起的,现在想来多半有点言之无物,少年意气了。 “是我的读书笔记。” “记得就好。”宁兰君打开云海斋笔记,翻了几页,慢慢悠道:“文字工整,布局雅致,这观点嘛,都是些前人之言,不值一提。” “一个奉天司行刑官,也懂学问?”黄清和面露不悦,他不觉得一个整天和妖魔鬼怪打交道的行刑官,有资格点评他的读书笔记。 儒家意识里,捕快都是贱业,因为有辱斯文,后代不得参加科举。 奉天司捕快稍微比一般衙门的捕快好点,至少实力收人尚可,降妖除魔的主业也能在这混乱世道中,赢得那么一点声誉。 捕快尚且如此,行刑官这种不如贱业的下九流,在读书人眼中,半点地位都不曾有。 “懂不懂不要紧,能认得字就行。”宁兰君拿起聂小倩遗书,放在黄清和面前:“这字如何?” 黄清和拿起,扫了一眼:“小女孩之字,谈不上好与不好。” “遗书,自然是临死前写的,还是带着满腔怨恨在生命最后写下的遗书。这字迹,工整,不凌乱,字里行间也没有半点一个带着一腔愤恨的将死之人,跃然纸上绝望和愤怒。 这就怪了,按说,那种情况下,聂小倩必然奋笔疾书,满腔冤屈力透纸背。写完丢笔,绳子往脖子上一套,结束这悲惨的一辈子,往极乐世界去了。 难道,聂小倩在杀了自己一家28口人之后,还能坐在破庙里,嗑着瓜子,喝着小酒,哼一段小曲儿,磨着墨,兴致盎然的写下遗书?” 七八双眼睛,同事朝黄清和看来。 黄清和露出个笑脸:“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和聂小倩不熟。” 宁兰君没立即回应,拿着一张纸,上边用工整的楷书写着一个字:“这是什么字?”宁兰君先问身后的那些人。 包括范凌峰在内的所有人看了一眼,全都不认识。 “你应该认识吧?” 黄清和利落的回答:“曩(nang),意为过往、以前。” “对啊,没错,是曩。你认识,其他人不认识。这个字不常用,不是读书人,没几个认识的。 聂小倩,上过几年私塾,水平也是识文断字程度。 就是这样一个18岁姑娘家,在她的遗书里使用了这个字。 怎么回事,她随身背着字典,还是在生命最后关头,激发了潜力,文思如泉涌,无师自通,写出了这个字。” “这个,你问我,没用,我不知道。” 啪! 宁兰君又从包裹里拿出一本线装书:“这你认识吧,在你的书房里找到的,是你读书以来的文章合集。在这本合集,以及你的读书笔记里,我数了一下,曩这个字出现了86次。” “这个……挺正常的。” 宁兰君又拿出了一张纸。上边四个字:“认识吧。” “文娘含恨,一个典故。” “文娘含恨的典故,出自残篇《梁州集》,我询问过金华县几个老夫子,此书乃是孤本,鲜有人知,一般的读书人都未必知道。问题来了,聂小倩的遗书里恰恰出现了这个典故。而你文章和笔记里,这个典故出现了16次。” “那又如何?巧合罢了。”黄清和目光闪烁,放在桌子上的手稍微动了动。 宁兰君一点都不在意此人依然一副“你奈我何”的架势,轻微点点头:“巧合吗?还有好几个巧合,你慢慢听我说。” 旁边的几人,心都提到嗓子眼,如同欣赏着一出精彩的戏剧。 两大高手你来我往,胜负依然难见分明。 但显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中间的天平已经倾斜。 黄清和那个嫌疑人,故作镇静,却在那不够老辣的演技下,变得拙劣无比。 他对面的宁兰君,字字句句,不紧不慢,从容的表情,坚定的眼神无不在告诉所有人:我赢了,你的死只是时间问题。 “既然你时间这么充裕,我且听你一一道来。”黄清和尽量挤出一个笑容,让自己看起来云淡风轻。 第12章 终究还是破防了 依然是那封遗书,那本合集,那本《云海斋笔记》。 宁兰君单单拿出那本《云海斋笔记》,拿在手中,盯着对面的黄清和:“你的笔记,内容挺不错,很详实,也很用功……” 黄清和打断了他的话:“可以痛快点吗?若是有证据证明是我杀了聂家28口人,嫁祸给聂小倩,有证据的话就拿出来。” 宁兰君将《云海斋笔记》扔在桌子上,在自己的包裹里拿出一张白色的符咒。 只这一瞬,黄清和脸上的变化,就算是心思再大大咧咧的李忠流,也瞧得清楚,他慌了。 “认识吗?”宁兰君问。 “不认识。”黄清和否认。 “知道这哪来的吗?” “不知道。” 宁兰君摇了摇头:“这张符咒是从你的《云海斋笔记》里找到的。” “不可能。”黄清和断然道。 宁兰君拿起笔记,翻到笔记中,有一张空白的地方:“你仔细看看,这一页上,有曾经书写过后留下的痕迹,我把这一页的痕迹拓印下来,是这样的。”宁兰君拿出一张黑白相间的拓片,和那张白色的符咒放在一起,上边的符号样式,一模一样。 那一刻,黄清和脸色巨变,沉默着。 “这就怪了,如果是一般毛笔,或者朱笔画下的符号样式,是不会留下清晰的痕迹,还能拓印下来。 不过呢,道门青木山一脉是个偏远的分支,他们制作符箓的方式很特别。 使用的不是朱笔,也非普通的毛笔,而是使用成长了49天后的青木山的竹子,经过清晨之露滋养49日之后,制成的书写工具竹签。 这种书写工具,是竹子本体,无毛,很坚硬。 你笔记上的痕迹,应该是你制作符箓之后留下的吧。” 黄清和面无血色,甚至不去看宁兰君。 “知道你制作的这张符箓是什么符吗?是被正统道门唾弃的傀儡符,这符咒自然也是青木山一脉的符箓。 当天,你便是用这张符箓,控制聂小倩,让她在无意识状态下,放了一把火,写下遗书。 执笔写遗书的是聂小倩,而主宰她意识的却是你黄清和,这才有了不常用的字,和不常用的典故出现在遗书中的事实。 而这不常用的字和典故,都是你准备用来科举,以期在考场上打动主考官,展示你的渊博学识。 不用说,在这之前,聂家28口人早已经晕了,被关在屋子里,活活烧死。 仵作验尸,这些死者鼻腔中有烟灰,必然是是被烧死的。 黄清和,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良久。 面如死灰的黄清和茫然抬头,笑着看了一眼宁兰君:“你比我想象中聪明多了,我认,是的,是我干的,都是我干的。” “动机呢,因为聂小曼拒绝了你,痛下杀心?” “不然呢。” “这点屈辱,不至于让你干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宁兰君话锋一转:“知道我为什么来的这么晚吗?我去了一趟城外的飞云观,和那里道长聊了很多。道门青木山一脉,早就是道门正统排斥的歪门邪道。 他门走邪路,和邪魔无异。青木山这一脉,有一种邪门的血炼之法,熔炼死人的三魂七魄,以此增加道行和实力。 而你,黄清和,落魄读书人,屡试不中,很多时间郁郁寡欢。 不用说,你已经走上了青木山这一脉道门,说吧,谁是你师父?” 黄清和瘫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我只知道他叫无根道人,一年前,我再次落榜,回家的路上碰到了个道士。 他劝说我进入道门,以此走向庙堂,建功立业。 如今天下,道门大兴,儒路不通,这是条路,我同意了。 我师父教我符箓制作,教我道门法门,我越来越沉迷。 有一天,师父告诉我,需要死人的三魂七魄,熔炼道行实力。” “为什么选中聂家?” “师父说,聂家的祖坟乃是虚妄之地,聚拢了数百年阴风冷气,此坟后人的三魂七魄,更适合血炼之法。我没办法,师父的话不能不听,但又不能将自己搭进去,只好……杀人之后,嫁祸给聂小倩。” “你师父为何不自己动手?” “他说他是尘外之人,不方便人间留踪。” 宁兰君:“???” 这也信,这是个被忽悠的脑子都掉了的娃。 问完了最后一个问题,宁兰君站起来,松了口气。 转身走到门口:“范大人,案情已经明了,跑了半天的路,我弄点吃的去。” “袁镇,备饭。” 袁镇领命而去。 宁兰君走了,李忠流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真他奶奶的精彩。 另外几个捕快,愣愣的不知道说什么。 心里则一个劲的嚷嚷,过瘾啊,过瘾。 门口,沈越望了一眼自己的顶头上司:“大人……” “绝了……” 范指挥使想静静。 …… 不大的餐室很安静,只有宁兰君狼吞虎咽吃饭的声音。 跑了很多路,饿得慌。 “宁公子,可惜,如此头脑,却实力平平。”对面的袁镇道。 只顾着扒饭的宁兰君,没工夫琢磨这话到底是夸他还是骂他。 狠狠咽了一口饭说:“校尉大人,你还是直呼其名吧。” 袁镇无奈的一笑:“斩妖人本就是江湖之人,没那么多讲究。若不是没落至此,不得不在奉天司找个差事,谁管那么多规矩。我比你大不了多少,随便喊什么都成,大人什么的,听着别扭。” 宁兰君也不是那么迂腐的人,看到袁镇如此洒脱,将自己喊着也别扭的校尉大人的称呼改了:“袁哥。” “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先提升实力。奉天司里边的那些功法秘籍,多少还是有点用,不过只是一些基础性的东西,想要更进一步,难。斩妖人都有传承,不知道到你这一脉,家里就没留下点什么?” 除了那把刀,宁兰君想不起来还有什么. 他摇头:“没有。” “那行,等你将奉天司这些东西吸收完了,去清江府找我,我给你斩妖人传承的那些精华功法。” “袁哥,太感谢了。” “客气什么,吃饭吧。” 袁镇起身离开。 看着远去的袁校尉,宁兰君若有所思。 在这混乱的世界,除了个人实力之外,抱大腿好处多多。 袁镇这条腿细是细了点,但总比没有强。 二师兄的经历说明一个道理,只要跟对了团队,找对了靠山,一头猪也能成仙成佛。 第13章 姓燕,字赤霞! 聂小倩的案子,清晰明了,审判定罪就简单多了。 奉天司主导的案子,自然在奉天司衙门提审。 那天来了很多人,同知大人和县令,带着一众人员赶来奉天司旁听。 门外还有围观数百人,将衙门口堵的水泄不通。 很多人嚷嚷着,真他娘的绝了,老天眼没瞎,八月飞雪,这聂家小娘子果然是冤枉的。 主审是指挥使沈越,有了审讯室那一日宁兰君的精彩表演,他照猫画虎, 县令和同知大人脸色很不好看,什么时候这个奉天司的大老粗指挥使,也这么心细如发了。 听说奉天司出了位牛人,断案的本事神乎其神。 一本《十四种密室杀人手法案例集注》,已经成了衙门官员必读之物,个个奉若宝典一类的指导书籍。 已过知天命年纪的同知大人,看过那本小册子,真别说,此人的才华了不得。 这断案一途,怕是传言不虚。 持续了两个时辰的审案,沈越惊堂木一拍,当堂宣判:“重犯黄清和,背弃孔孟之言,入歧途而不自知;残杀聂家28口人命,为脱罪,嫁祸聂家孤女,险些让聂小倩含冤而死。手段卑劣,残忍无道,天地不容。为正法纪,还朗朗乾坤,三日后,刑场斩首示众,以慰亡者之灵。” 同知大人眉毛翘的老高,粗人就是粗人,别人代写的判词,念出来也是如此粗鄙。 四海楼掌柜的和店小二作伪证,供认不讳,一并收押。 堂下另一个当事人聂小倩,整个审理过程心情复杂。 没想到自己还有获得清白的那天,更没想到凶手竟然如此残忍…… 多日来的疲惫交加,在奉天司指挥使沈越宣布她无罪的时候,整个人眼前一花,晕了过去。 很累,想着终于能休息了。 可一闭上眼,全都是父母亲人的音容笑貌。 …… 奉天司大门外,聂小倩换了身朴素的衣服。 气色好了很多,时不时用手轻拢被风吹乱的发丝,清丽柔媚的容颜,多了哀愁点点。 正是傍晚余晖落尽的时候,她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宁兰君和几个捕快说说笑笑的出来了。 李忠流使了个眼色,小声低估:“等你的。” 宁兰君往那边看去,李忠流一群人识趣的走了。 他走过去,带着点疑问:“你还好吧?” 聂小倩点点头道:“还好。“略微顿了下,继续说:“我都知道了,李捕头告诉我了,这些天辛苦你了。要不是你,我现在……”聂小倩也没敢抬头放肆去看宁兰君。 “两家毕竟有这点渊源,看你蒙难,不能不伸援手。”宁兰君说完,终于抬头问:“以后有什么打算?” 聂小倩摇头,沉默。 想想也是,问的有点多余了,如今这个世界,只剩她孤身一人,能有什么打算。 “那……我就先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看电影留下的阴影,听到聂小倩这三个字,背后都凉飕飕的。 还是离远点好,晚上睡觉都安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怕什么来什么,两天后的下午,他刚从衙门会来。 还没到自家小院,迎面撞上个熟人。 这一看不得了,聂小倩。 如今的聂小倩换了身寻常衣服,略施粉黛,头上也多了些简单装饰。 “你……怎么在这?”宁兰君张着嘴问。 “我住隔壁,刚搬来没多久,去了杜老爷子家拜访才知道,你住这里。” 怎么会这么巧,金华县那么大,偏偏就住在自己隔壁。 宁兰君心里发毛,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他刚穿越过来的小蚂蚁,可承受不起你们这些大佬的摧残。 当什么邻居,住什么隔壁,去你的兰若寺啊。 等会儿。 金华县有没有兰若寺还不知道呢。 心里发毛的宁兰君勉强笑着道:“原来如此,那不打扰了,我先回去了。”宁兰君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 愣愣的坐在椅子上,真不会是被盯上了吧。 不会,有点谨慎过头了,聂小倩如今是人又不是鬼,怕啥。 这么想着,刚出去走到院子里,杜老头远远的走了进来。 “打过招呼了?” 宁兰君反应过来,走过去:“老爷子,怎么会这么巧!” “无巧不成书呗,我也吓了一跳。聂小倩亲自上门拜访,我还以为听错了。或许就是缘分吧,当邻居挺好。这闺女长得俊不说,还知书达理的,年纪轻轻碰到这么多事,也够糟心的。” 说的也是,一个人孤身一人也要生存,就当是巧合吧。 宁兰君忽的想起一事,他问:“老爷子,金华县有有没有寺庙叫兰若寺的?” “有啊,兰若寺香火鼎盛,在金华县小有名气,尤其是许愿灵验的很。改明儿,宁状元你也去问一卦,改改运。” 还好,香火鼎盛,至少不是鬼屋,也没什么黑山老妖。 “行,有时间瞧瞧去。” 睡了一觉,醒来时候天已经黑了。 饿了,准备弄点吃的。 一阵香味儿传来,门口,聂小倩站在那里,手捧着食盒:“多做了点,一个人吃不完,倒了也浪费了。” 聂小倩放下食盒,没多余的话,转身走了。 曼妙的身影渐渐消失,站在那里的宁兰君楞了一下,走过去,拿起食盒。 回到屋里,将里边的饭菜拿出来尝了一口。 味道不错,真没想到这大户人家的小姐,也能下得了厅堂。 …… 三日后的奉天司刑场,人头攒动。 行刑官手起刀落,黄清和尸首两分。 案子了结,同知大人带着失望返回清江府。 与之心情完全不同的指挥使范凌峰,春风得意,凯旋而回。 宁兰君生活依旧,每天按时去奉天司衙门报道。 回到家,和已经渐渐熟悉的聂小倩聊点家长里短,趣味志向,小日子倒也过的平淡舒畅。 前世标准社畜的他,现实早就教训的他没多大志向;背着房贷,劳碌着上班。在家老婆孩子热坑头,在外风风雨雨,冷暖自知。不求大富大贵,头上没有青青草原,便已是幸福美满。 且走且看着呗,宁兰君心里有数。 这天,刚从奉天司衙门出来,一个陌生的男人,挡在面前,说有事找他。 问他是谁,他说他姓燕,字赤霞。 第14章 人死无尸! 街角茶楼,生意好的时候,门外都是人。 今日人不多,最好的位置也是空的。 临窗的侄桌子上,两个年轻人相对而坐。 宁兰君喝了口茶,心下挺慌,用茶水压下去咽了很多次的唾沫。 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有不好的预感,燕赤霞都出现了,黑山老妖还会远吗? 小时候看电影,除了美艳的王、祖、贤之外,对黑山老妖恐怖之处,至今还有阴影。 对面的燕赤霞和电影中的形象反差很大,年龄不超过三十岁,生的是俊朗英气,一派江湖侠客的高人风范,哪里还有电影里夸张的大胡子造型。 一身道袍,丰神俊逸,和得道高人差的只是年龄而已。 如今天下,道门为尊,当朝圣上更是沉迷于长生炼丹之术,依靠着天子之威,硬生生将原本儒释道三足鼎立的局面,变成如今道门的一家独大。 这燕赤霞怕是来头不小。 “宁公子,用不着疑惑,我今日此来,只是受人所托。”燕赤霞放下茶杯,打破沉默。 宁兰君想了想说:“道长有事可以明说。” “聂小倩之事,很感激你的仗义出手,若不是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沉冤得雪。” “道长可知我和聂家渊源。” “听聂小姐提过。” 宁兰君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以两家的渊源,我岂能袖手旁观。” 燕赤霞豪爽的一笑:“只可惜杯中是茶,几百年前斩妖人也是何等意气风发,宁公子身为斩妖人之后,能说出此言也就不意外了。”说完自顾自喝完杯中茶水:“你不用疑惑,聂小姐如今住处,是我安排的。并非是故意,实在是那地方远离繁华之地,是个静养清修的好居所。既有如此缘分,日后少不得宁公子多帮衬点孤身一人的聂小姐,贫道感激不尽。” “好说,力所能及之事,自然会搭把手。” 燕赤霞拿出银子:“这里是五十两,感谢宁公子仗义出手,还望不要推辞。” 五十两,不小的数目,宁兰君没想过推辞,假惺惺的演戏都没想过。 “那我就收下了。” 燕赤霞结了账站起身:“宁公子,那贫道就先告辞了。”临走之前,他又交代宁兰君:“若是遇到什处理不了的事,可去金华城外三清观,报上我的名号。” 燕赤霞走了,宁兰君坐下继续喝茶,看着桌上的五十两银子,笑了笑,也算是意外收获吧。 …… 中秋的热闹过去没多久,转眼已是月底。 晚上的天气凉爽多了,大多数人吃了饭在外乘凉,金华县的街市上依然人来人往。 都是奔生活的,哪里都是人。 城外风水宝地,也有几个黑影在讨生活。 四个黑影分工明确,有人拿着火把,有人望风,两人操作着专用工具。 普通人兴许不知道这四个鬼影子大晚上的干啥,行内人却明白的很,摸金校尉,挖死人坟的。 这行的历史长着呢,千百年来总结下来的经验,让这些人如鱼得水。 说起来四人还不是正统意义上的摸金校尉,盗墓嘛,越是高手,越是有野心的家伙,自然找那种挖一次一辈子荣华富贵到手的大家伙,只有那些边缘人物小虾米,才会大小坟墓来者不拒。 更有甚者,最不入流的那种,挖新坟。 这年头土葬盛行,富人家下葬陪葬品不是一般的多。 两个时辰不到,四个人收获挺多。 他们才不在乎坟墓大小新旧,蚊子再小也是肉,得吃。 “行了吧,该走了,这地方阴气重,邪门,都别瞎咧咧乱说话,管住嘴,把住门,东西可以动,尸体断不能动。”为首汉子交代另外三人。 那三人动作麻利,拿了墓里东西,从新盖上棺木,恢复如初。 “山哥,那个墓好像刚下葬没多久。”黑影之一指了指那边的一座新坟。“挺气派的,里边应该有不少东西。” 这伙人的头头吴振山抬头看看天色,还早,得,再干一票。 赌桌上又输钱了,要本钱回本。“动手,都快点的。” 轻车熟路,一行人挖开上边的土,不多会儿,露出棺材。 两人携手,打开棺材盖,往里一瞧,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地上。 “你要死啊,鬼叫什么!”吴振山没好气的吼了一声。 “山哥,没人,好像是别的东西,黑乎乎的没看清。” 吴振山拿着火把,凑近了往下看。 四人皆是脸露异色,冷汗直流, 棺材里确实没人,而是一只黑乎乎的东西,看着像鸡又像鸭,不知道什么玩意儿。 这可是刚下葬没多久的新坟,怎么回事? 棺材里陪葬品倒挺多,没人敢拿了,纷纷看向吴振山。 “山哥,咋个办?” 吴振山拿着火把,在新坟周边转了一圈,看了一眼墓碑上的字:“黄清和,有点耳熟啊。” 有人马上道:“山哥,这是前几天被斩首的,杀了一家28口人,嫁祸给聂……对了,聂小倩的那个凶手。” “真他奶奶邪门了,那家伙是个妖怪?”想了一下,吴振山马上催促:“快盖上,赶紧的,撤。” 四个人一起动手,不多久将整座坟恢复如初,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 宁兰君一大早去了奉天司衙门。 刚进行刑官房间,等候自己今天的差事,李忠流匆匆跑来。 “宁状元,出事了。” 宁兰君早习惯了李捕头的风风火火,也没在意,便问:“出什么事了?” “今儿个黄清和的父亲去县衙报案,说儿子黄清和的坟墓被盗了。县衙派人去了现场,你猜怎么着。” 宁兰君随口说:“还能怎么着,没被盗,或者全都被盗了。” “都不是,棺材里没有黄清和的尸体,而是一只山鸡精的尸体。” 宁兰君猛地一惊:“怎么会这样?” “是哎,怎么会这样的,县衙那边看到有妖怪,便把案子推给了奉天司。真是见了鬼了,这是杀错人了,还是断错案了,邪门。” 难道真错了?宁兰君若有所思。 不行,得去看看:“李捕头,过去看看。” 离开奉天司,两人直奔城外墓地。 第15章 一日三餐 黄清和的老父亲已经被送回家,从他那里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沈越站在墓前,沉思不语。 七八年奉天司生涯,这还是头一遭。 没有断错了案的惊慌,纯粹是这案件背后,不为人知的东西,让他隐约觉得,水深着呢。 李捕头和宁兰君到了,暂时放下满腹忧愁的沈越走了过去。 墓已经被挖开,黄家家世不错,墓里的陪葬品很多。 不见黄清和尸体,那个头首两分的山鸡精,躺在棺材中央,黑乎乎的,羽毛已经脱落。 山鸡是寻常野生禽类,金华县周边的漫山遍野,都能见到它们的踪迹。 从这只精怪上入手,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有什么收获。 但有一点沈越很确定,不管聂小倩的背后有多少秘密,这个女人确实不是杀了自己家28口人的凶手。 在坟墓周围转了一圈,看完的宁兰君问沈越:“大人,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你说。”面色清冷的沈越,认真看着宁兰君。 蝉鸣阵阵,偶尔吹起凉风,太阳下的那些捕快,一个个心里发毛。 挺不对劲的,但那里不对劲,他们也说不出来。 全都看向宁兰君,期待着这个满腹才华的斩妖人,能解开所有人心里的谜团。 “黄清和是生是死,暂且先放一边。如果真是一只能化成人形的山鸡精,变成黄清和的样子,大人,难不成你们一点都没察觉到他身上的妖气。” 沈越皱了皱眉,思考了一会说:“恐怕只有一种可能,某个高人通过特殊的术法屏蔽了他身上的妖气,所以我们什么都没感觉出来。一般捕快,七品初期实力,李捕头七品巅峰,而我六品中期。一般的妖怪,以我的实力是能感觉出来化形之后身上的妖气的。我什么都没察觉,那就只有我之前说的这唯一可能。” 宁兰君若有所思,很认同沈越的话,他道:“那问题来了,派来个山鸡精,自投罗网顶下罪责,目的何在?有一点很肯定,聂小倩确实不是凶手,难道有人在故意帮助聂小倩?” 还没说完,宁兰君用手猛拍脑门:“又或许,这就是一个局,有人让我们这么容易的找到凶手,完全是故意的。包括之前我找到的哪些黄清和有罪的证据,可能是有人故意留下的。” 沈越和李捕头等人,面面相觑。 沈越当即道:“这……” “还有,聂小倩行刑那天,八月飞雪,难道真是老天爷开眼了吗?不,现在看来,那是有人施法,通过某种法门制造的八月飞雪,为的也是解救聂小倩。” 七个捕快,傻了一眼定住了。 李忠流用手抓了抓后脑勺,脱口道:“他娘的,被耍了。” 沈越面色凝重,眉宇间阴晴不定,过了会才说:“若是如此,那之前为何有人要嫁祸聂小倩?” “大人,最大可能是有两帮人在暗中较劲,一帮人想要置聂小倩于死地,另一帮人则针锋相对的在救她。” 宁兰君头皮发麻,那个住在自己隔壁,看上去人蓄无害,美艳动人的聂家孤女,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 宁兰君更是庆幸,没有被下半身子控制了脑子,一股脑儿往上凑。 更不用说还有个来头不小的燕赤霞参与其中,其中的水有多深,宁兰君大概心里有数了。 “先回去,这案子得重新调查。”沈越断然道,现场没什么收获,继续待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宁兰君四周看了看,这里背山望水,确实是个风水宝地。 视野开阔,远处的群山若隐若现,偶有几间房子夹杂其中。 忽的,一道浑厚的钟声由远及近而来,惊的几只飞鸟窜出林中,远远的飞走了。 “哪里的钟声?”宁兰君问李捕头。 “兰若寺。” 宁兰君木然回头,往那边钟声传来的方向多看了几眼。 …… 一行人回到奉天司衙门,继续调查整件案子。 这次不同于以往,真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老虎吃天无处下爪。 黄清和是死是活不清楚,若是死了,这条线便断了。 就算活着,天下那么大,何处去找。 棺材里唯一有用的山鸡精,早已经身首异处,半点用处都没有。 妖魔横行的世界,一只普通的山鸡精,并不罕见,很多地方都有这种修行了几百年,幻化成人形的精怪。 从此处入手,怕也是两眼茫茫。 沈越态度坚决,职责所在,必然要挖出背后所有真相。 他告诉宁兰君不用担心,必要的时候,他会上报清江府,乃至于越州奉天司。 为得民心,朝廷斩妖除魔的态度向来不手软,不管是涉及到什么层面的人物,也必然除恶务尽。 吃饭的时候,大家情绪都不高,沈越干脆没来,一个人在看卷宗。 若是真的断错了案子,斩错了人,他沈越这个坎儿怕是过不去了。 王财七是平日里这些人中最活泛的,他活宝似的说说笑笑,企图让气氛不那么沉闷。 效果并不明显,他那点陈芝麻烂谷子似的笑料存货,很多人早听了八百遍了。 李捕头凑近宁兰君:“有头绪没有?” 大哥,你当我是神仙。 腹诽着放下筷子,宁兰君轻声道:”暂时没有。” “沈大人压力很大,宁状元这回还得靠你。” 王财七接过话茬儿:“头儿,这回悬啊,越来越邪门了。” 李忠流白了一眼王财七:“你懂个球,天天只知道自家娘们肚皮上晃悠,赏银没了还好说,要是脑袋不小心掉了,黄泉路上那女鬼可是摸不着,抱不住。” 王财七缩了缩脖子没说话,刚成亲两个月不到,死了可惜,女人的滋味儿还没尝够呢。 李忠流转头对宁兰君道:“宁状元,你好好努力,未来比我们这些人有出息。千万别像王财七这家伙,成了个亲,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其实,成了亲,讨了娘们,也就那回事,一日三餐而已。” 宁兰君仔细咀嚼着这话的滋味,这大哥活的敞亮,说的透彻啊。 一日、三餐,没毛病。 第16章 一缕残魂 天阴了,傍晚的天空黑沉沉的。 宁兰君回到小院,走到隔壁聂小倩住的地方,往里多瞧了几眼。 门开着,屋顶炊烟枭枭,偶有饭菜香味儿随风而至。 宁兰君收回目光,忍着口腹之欲,转身回到自家小院。 且先看看,这聂小倩什么来头。 招惹是不敢了,实在不行撒腿跑路,这破旧的小院,了无牵挂,没什么可惜的。 杜老爷子是半个时辰后进来的,几乎成了每天的例行公事。 家里两个儿子都大了,不是读书的料,普通人家,见识短浅,脾气也不好,不喜欢待在家里也说不上话。 隔壁宁兰君这孩子,从小看着长大的,说话也中听,脾气相投,每天跑的勤快点,也不知道这孩子烦不烦。 杜老爷子看到宁兰君便问他:“脸色不好,黄清和的事?” 坏事传千里,大半天的工夫,黄清和坟墓里的事,已经是街头巷尾人尽皆知。 宁兰君点点头道:“是啊,挺麻烦。” “这事儿麻烦是麻烦,不过会有结果的,别着急,慢慢来。” 宁兰君倒是不着急,可是这沈大人,已经是火烧眉毛了。 不管这事什么结果,也要有个定论。 又说了几句,杜老爷子准备回去了:“对了,晚上注意点,这附近最近不太平,听说发生了好几件邪门的事,也不知道是误传还是真有其事,说什么的都有。” 宁兰君满口答应着,一个人住,自身安全还是要格外上心的。 “回来了。”杜老爷子刚走没多会儿工夫,熟悉的声音从院中传来。 宁兰君迎上去,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若无其事:“是啊,刚到家。” “晚饭我已经做好了,给你放桌上,快吃吧。” 宁兰君正准备说不用了,以后别来了,还没开口,聂小倩放下食盒走了。 这是故意的?故意接近他? 宁兰君皱着眉头,等了好一会,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走到桌子边,打开食盒,香味瞬间飘了出来。 咕咕叫的肚子,被这么一刺激,哪还有什么三七二十一,先吃了再说。 一口气吃完,满足的坐在椅子上,脑子清醒了点,赶紧给自己来了一巴掌。 这定力不行啊。 上辈子就是个吃货的他,哪能经得起这种摧残。 白天折腾了一天,有点累,晚上戌时的时候,宁兰君躺下休息了。 今晚没月亮,外边起了风,吹得门窗呼啦啦响。 偶尔,不知道谁家的狗,吠了两声。 温度正好,不热,躺了一会睡着了。 排着队上来亲吻他皮肤的蚊子,大多时候收获满满,猛拍一巴掌,蚊子不知道有没有打到,肚子上挺疼。 迷迷糊糊的醒了,翻了几下身子。 “宁公子。” 外边黑黑呼呼的,半点光亮也没有。 似乎有人说话,声音很小。 睡迷糊的宁兰君没注意,继续睡。 “宁公子!” 那声音又在喊。 宁兰君睁开眼:“老爷子,是你吗?” 他醒了,没睡意了。 声音不太像,杜老爷子的声音苍老多了。 他也不会那么正式的喊宁公子,一般都喊宁状元。 也不是女声,那就不可能是隔壁聂小倩。 宁兰君从床上坐起来,四下里看了看,除了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宁公子!” 那声音又喊了一声。 这下那里还有睡意,那点尿意都吓的憋回去了。 宁兰君坐在床上,下意识往墙角挪,不知道对方什么来路,没敢喊。 心说真他娘的邪门了,是不是这屋子有问题。 前些日子石头都能发声,这下又闹鬼了。 可隔壁杜大爷一家不是住的好好的吗?这都几十年了,有问题早搬家了。 燕赤霞何等人物,租房子不好好看看,要是有问题,还能逃得过他那双眼睛。 他小心翼翼伸手拉着被子,裹在胸前,另一只手抓着放在床头的砍头刀,管你什么玩意,惹急了,就是一刀。 “谁啊?”宁兰君壮着胆子,用不大的声音问了一句。 “宁公子,是我,黄清和!” 我的妈! 索命来了! 一股凉气瞬间传遍全身,宁兰君颤声道:“天地良心,冤有头债有主,做错了就得付出代价,这可不怪我。” 倒霉啊。 要是女鬼就算了,可是个男的声音。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日里黄泉阴曹,也能和几个鬼友吹牛炫耀一番,临死前还睡了个女鬼,拉风不? 不,被女鬼睡了。 来个男的算什么事,真不好这口。 “宁公子,不用怕,我确实是黄清和,不过我已经死了。” 我天! 说什么来什么,这臭嘴。 呸! “黄……黄公子,既然已经死了,就走六道轮回,转世投胎去吧,何故还要缠着我这无辜之人。” “宁公子,你不用怕,我不是来寻仇索命的,也并非为难你,此来,只是有求于宁公子。” 早说嘛! 吓得老子一身汗,魂都快掉了。 拿开被子,凉风吹来,吹掉热烘烘的热气,好受多了。 “有什么事,你但说无妨,能力范围之内的,我自然尽力而为。”清了清嗓子,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宁兰君小心翼翼的道。 那个声音叹了一声,过儿会儿才说:“宁公子,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杀了聂家28口人,也没有嫁祸聂小倩。人生一世,死便死了,早晚的事。可死之后还背着骂名,成了罪犯,连累人间亲人不能宁日,子孙后代抬不起头做人,那就是坠入十八层地狱也不得瞑目。” 真的找错了凶手,断错了案? 宁兰君动了动嘴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害了你的性命?” 黄清和缓缓开口:“之前我们家确实去聂家提过亲,可是之后没有往来,我也断了念想,一心苦读圣贤之书,争取下次科举早日金榜题名。 谁承想,八月十六那日,我归家途中,经过一小巷,忽的狂风大作,而后整个人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已经死了,三魂七魄,仅剩一缕残魂游荡世间。 整日里东多西藏,躲避阴差,以及那些颇有道行的精怪,或者得道高人。 连日四处打探,终于得知宁公子已经破了案子,还了聂小倩清白。 知悉过程,也不由的赞叹宁公子才华过人,断案一途更是无人能出其右者。 于是,深夜冒昧造访,万望公子成全。” 第17章 案中之案 八月十六日,那是聂家灭门四天之后。 等等! 黑暗中,宁兰君双眼蓦的一怔:“这么说,你死于八月十六那天。” “是的。”黄清和肯定答道。 宁兰君的思绪慢慢清晰:“你八月十六死了,却还有个你活着。那应该是你坟墓里的山鸡精,在你死后化形成你的样子。” 这些天,黄清和也是思来想去,想法和宁兰君差不多:“宁公子,正是如此。我被杀,妖怪冒充我的样子。” 黑暗中,宁兰君用手捂着额头,过了会,迅速坐起。 有人杀了黄清和,用山鸡精代替他,目的仅仅是为聂小倩脱罪。 那么之前的猜想完全正确,有两帮人马正在暗中斗法。 一帮人,杀了聂家28口人,犯下案子,嫁祸聂小倩。 另一帮人,案发四天之后,杀了无辜之人黄清和,并设局,让宁兰君找到他们事先准备好的证据,一步步替聂小倩脱罪。 很显然,燕赤霞的出现绝不是偶然,他可能在解救聂小倩的这帮人中,地位不低。 思路清晰,宁兰君摸黑点上油灯。 四下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人鬼殊途,也无强大实力的他,自然看不到仅剩一缕残魂的黄清和。 真是无妄之灾,这么一个无辜的人就这么死了。 奉天司并没有办错案,只是增加了一个全新的案子。 “那你的尸体呢?”宁兰君问。 “已经被毁,尸骨无存,杀我那人很明显不想要我有任何还阳复生的机会。三魂七魄皆被毁,这一缕残魂还是侥幸得以存在,否则我早已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宁兰君不怕了,没做亏心事,心里敞亮,他就应该坦坦荡荡的和这无辜的亡魂对话。 “你此话何解?其中还有隐情?” “上个月中旬,我碰到一个化缘的和尚,我给他点斋饭,那和尚临走之前说我必有大难。我没当回事,只当是江湖骗子固有话术罢了。可那和尚执意送我一串念珠,说是有缘,赠予我防身之用。能尚存一缕残魂,便是那串念珠起了作用。” 宁兰君叹了一声,这和尚那是什么江湖骗子,说不得是哪位得道高僧。 “黄公子,此事,我也牵连其中,中了圈套,才让你死后蒙羞,清白尽毁。今日,你既找上门来,我必然想尽办法还你清白,找到真凶让你瞑目。” “宁公子,大可不必自责,皆因幕后之人手段了得,不经意间,公子被对方利用,不是你之过。” “惭愧啊!”宁兰君再叹一声。 钓鱼的人,反被钓了,宁兰君苦笑着摇头,还是太年轻了。 “宁公子不用自责,公子一腔正义,浑身浩然之气,当为楷模。又有斩妖人之传承,替天行道,路正了,方向对了,何须在乎这小小坎坷。” 吹的宁兰君都不好意思了,照一万遍镜子,也没那么伟大。 他就想着混口饭吃,搞点钱。 “不早了,公子休息吧,我走了。”目的已经达成的黄清和飘然而去。 宁兰君再见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什么动静都没了。 浑身松懈下来,泄了气般,太字躺下。 这一晚迷迷糊糊的,天快亮的时候,实在困得不行才小睡了一会。 清晨,宁兰君早早醒了。 到了去衙门的时间,洗了把脸打开门,门外放着食盒。 昨天晚上,他想了一夜。 聂小倩身上秘密颇多,这是肯定的。 但是,她是不是带着害人之心接近自己,目前看不出来。 他调查过聂小倩,这十八年来,一直是待字闺中,以贤淑的名声,倾国之美貌名扬金华县。 没有半点出格之事,清清白白,不染尘埃。 或许,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更不用说,无缘无故被人嫁祸,差点死于他砍头刀之下的苦命女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儿。 很有可能,她目前的危险还没有解除,想害她的那一股势力,还会想办法动手。 燕赤霞突然出现,受人之托的说辞,便有了看似合理的解释。 这么想着,轻松拿起食盒回到屋中。 越吃越是滋味,又越不是滋味,就这么饱餐一顿,心满意足,带着怪怪的心情到了奉天司衙门。 宁兰君找到眉头不展,气色也不太好的沈越。 见到宁兰君,沈越没有和之前一样催促,看着宁兰君也不太好的脸色,心里有数了。 背着双手,站在窗前,目光炯炯。 宁兰君走过去:“大人,并不是断错了案子。” “想我沈越这一生出生入死,兢兢业业,为大夏王朝立下……呃,你说什么?”沈越茫然转身。 他盯着行刑官宁兰君,又问了一次:“宁状元,说清楚点,什么意思?” 宁兰君马上回道:“大人,此案另有隐情,和是否断错案子无关。” 沈越脸上的表情舒展开来,似乎在说,我果然没看错人。 “你详细说说,此案还有什么隐情。” 宁兰君便将昨天晚上黄清和一缕残魂之事说了一遍。 沈越慢慢的坐下去,末了眉头一挑,想拍大腿,却一巴掌拍桌子上。 到底在奉天司干了那么多年,他面不改色:“既然黄清和死于他人之手,那天斩了的山鸡精,也算它罪有应得,此案还需继续调查。“心里石头落了地,沈越也半点不敢轻松。 宁兰君面色沉沉:“大人,案子似乎更复杂了。” 沈越哪能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作为一县奉天司指挥使,案子来了要破,破不了那就是失职。 人命案子一桩接着一桩,凶手找不到,妖魔精怪轮番登场,哪怕晚上睡觉,他脑子里也想的全是案子的事情。 “再复杂也要破,干了这差事,硬着头皮上,没的说。”沈越抬头望向宁兰君:“宁状元,还要你多上点心。” “大人放心,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自然全力以赴。” 沈越点点头,让宁兰君回去准备准备,这些天怕是没什么休息的日子了。 离开沈越办公屋子,宁兰君回到行刑官房间。 这一路上,想了很多,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甚至,有那么一种强烈的感觉,算上聂小倩的案子,金华县最近一个月内,一共六起灭门之案,其中必然有着某种联系。 第18章 菩提本无树 “宁状元,今儿个怎么有兴致去兰若寺转转。” 当宁兰君说出去兰若寺看看的时候,李忠流来了兴趣。 宁兰君随口说:“天天在衙门里,不是些妖魔鬼怪,就是你们这些抠脚大汉。要不,就是看不完的卷宗和功法,或者抽出时间连连拳脚功夫,累得慌。今天有时间,出去透透气。”宁兰君还没说完:“世道不太平,我这九品的实力,怕是连几个泼皮都对付不了,说不得要麻烦李捕头陪我出去转一圈儿。” 宁兰君自然没有说实话,自从聂小倩的背后秘密越来越多,兰若寺似乎成了挥之不去的阴影,说什么都要眼见为实。 去瞧瞧,看一看。 李捕头没什么游山玩水的细胞,但烧香拜佛,偷个空休息一下,自然双手赞成。 “我去和大人说一声,应该没什么问题的,沈大人还是挺通情达理的。” 李忠流跑得挺快,不一会儿跑回来,兴致挺高:“妥了。” 同来的还有一人,也是奉天司捕快。 陈有山的长相算是这些捕快中,唯一能看得过去的。话也多,见识也广,会玩儿;还读过几年书,识文断字不在话下,文曲星关照的话,来了灵感,还能从脑子里挤出点打油诗。 带着他,李忠流便是这么考虑的。 怕自己一个大老粗,跟着宁状元,聊天的时候容易卡壳儿,尴尬。 人家兴头上来了,来一句诗词歌赋,圣人之言,他只有抓脑袋傻笑的份儿了。 雇了辆马车,一行人三人换上便装,去了城外的兰若寺。 金华县河流众多,兰若寺依山傍水,锦绣风景在金华县也能排的上号。 不是佛门重要的日子,兰若寺门前也有络绎不绝的香客进进出出。 脑袋活泛的商贩,沿着寺门口延伸出去的青石小道,叫买点寻常物品,香烛纸钱之物,或者本地风味的吃食。 一两个挂着个神算子布蟠,眯着眼的须发老者,一派世外高人模样等待着上门的客人。 三人从马车上下来,进了兰若寺。 和大夏王朝许许多多的寺庙,并无太区别,规模也算不上顶尖。 倒是不知道何人布置的院落景致,看起来雅静清幽,配合寺庙里的庄严佛像,不时响起的沉沉钟声,佛门圣地的感觉悠然而出。 遇山拜山,见佛拜佛,总是没坏处的。 三人去大雄宝殿上了柱香,照例捐了点香火钱。 “宁状元,许的什么愿?”出了大门,李忠流问宁兰君。 许愿? 宁兰君把这茬儿忘了,上辈子就不太信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也很少去庙里。 还没等宁兰君开口,旁边的陈有山抢先道:“宁状元这么年轻,要许愿,无非美人在怀,升官发财。” 两人皆是看向宁兰君,想了想的宁兰君道:“我许愿这一辈子平平安安。” 两人对视一眼,心说这宁状元的心性还真不是他们能揣摩的。 上完了香,在寺里转了转。 外边不起眼,越往里走,别有洞天。 “其实要说起来,这兰若寺,年头挺短的,也不过四十多年的时间,底蕴还是差点,和那些天下闻名的佛门宝刹相比,不管是名气还是本身实力,都是排不上号的那种。”跟在宁兰君旁边的陈有山简单介绍了兰若寺的历史。 “这兰若寺没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吗?诡异,恐怖的那种。”宁兰君试探性的问。 都是金华县人,祖祖辈辈在这里长大的,两人挺纳闷。 这宁状元怎么会这么问呢。 还是陈友山回答:“那倒没有,这么多年一直正常。” 宁兰君点了点头没说话。 远远的,一众僧人跟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和尚,往那边走去。 陈友山指着那老和尚道:“那是兰若寺方丈空明大师,远近闻名的得道高僧,兰若寺就是在他的手上,才有如今的规模和香火的。” 宁兰君往那边看去,是不是高僧没看出来,高龄倒是看出来了。 “我可听说,这空明大师神通广大,医术高超,整个越州名气颇大,兰若寺在他的带领下蒸蒸日上,这四里八乡的香客是越来越多了。”李忠流自然也听说过这空明大师的大名,不由的往那边多看了几眼。 宁兰君没什么感觉,管他是不是高僧,他不关心,只要这兰若寺没什么黑山老妖就行。 一行三人,继续往里走。 院子里有棵菩提树,长得枝繁叶茂,树大根深,遮蔽了半个院子。 三人站在树下休息了一会儿,宁兰君单手摸着菩提树的树干。 这树看着挺神奇,李忠流笑着道:“宁状元,有什么说法?” 宁兰君只是随便摸摸而已,就好像看到新奇的东西,都有这个念头,比如看到美女,也不由的想伸手…… 呸,佛门清净之地,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宁兰君收回手,正准备转身,哗啦啦…… 无数叶子掉落而下。 三人皆是一惊! 迅速退开,不大一会工夫,原本还是枝繁叶茂的菩提树,叶子瞬间枯黄,如九月的枯叶那般,不断落地。 没多会儿工夫,整棵菩提树已经变的光秃秃的了。 只有一两片比较有个性,倔强的叶子孤立枝头,风一吹也落下。 宁兰君张了张嘴吧,这什么情况? 李忠流傻了一样不会说话了,陈有山干脆瞪大了眼睛,看着光秃秃的树,又看看宁兰君。 “跑啊,还愣着干什么!”还是宁兰君最先开口。 两人回过神来,做贼一样的跟着宁兰君的步子,飞速离开了。 大门外,青石路上,好远的地方,三个人站在一棵树下,喘着气。 一口气跑出来挺累的。 “怎么回事儿啊?”李忠流问宁兰君。 他要知道怎么回事就好了,宁兰君摇摇头:“不清楚。” 陈有山眼珠子滴溜溜转,盯着宁兰君看了一会儿:“现在还是夏天啊,宁状元摸了一下那棵树,就……” 看着两人投来的目光,宁兰君只能解释:“不是我,和我没关系?我又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哪那么大本事。” 宁兰君使劲摇头,真他娘的邪门了。 第19章 有故事的老板娘 日头正盛,天气越来越热了。 在兰若寺周边好山好水里溜达了一圈,一行三人坐者马车回县城。 瞧着时辰还早,大中午的样子。 三人都饿了,让马夫停车,在金华县城外近郊的地方,找了一家小面馆。 每人一碗牛肉面,不多时端上桌。 没顾得上吃饭,免费赠送的茶水,猛灌了好几杯。 邻桌也有几个客人,似乎也是兰若寺上香归来,聊得正是兰若寺里刚刚发生的新鲜事。 “你说怪不怪,好好的菩提树,怎么就突然枯萎了。” “不祥之兆,怕是有大灾大难。” “瞎说,这些年金华县都风调雨顺的,除了那山精鬼怪多了很多之外,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大灾大难。” …… 吃着面的陈有山一阵偷笑,小声嘀咕:“宁状元,嘿嘿嘿,这事闹的,幸亏跑得快。” 李忠流也低声笑道:“那些和尚这回要抓破脑袋了。” “估计抓破了也想不通怎么回事儿,幸好没头发,不然得掉好几百根。”陈有山兴致颇高,这乐子大了。 宁兰君自顾自吃面,这事儿得弄清楚。 难不成自己还带着某种特殊能力,这也太吓人了。 可仔细想想也不太对,穿越过来这么久了,在别的地方正常,偏偏在兰若寺出了问题。 天气热,宁兰君也不费心思多想了,是福是祸,走着看呗。 热腾腾的面下肚,舒服多了。 那边桌子上的话题,已经从逸闻趣事,变成了金华县青楼勾栏里的风月美人。 个个敞开膀子,唾沫横飞的讲述着这个花魁,那个娘们。 听得得劲儿,陈有山也在这桌上开始了:“宁状元还没机会去青楼瞧瞧热闹吧?” “没钱?能白嫖的话我去。”宁兰君实话实说,确实囊中羞涩。 陈有山以过来人的身份嘿嘿一笑道:“白嫖也行啊,有才华便可以,比如,诗词歌赋。真有那本事,不仅不用花钱,各大青楼花魁们想着法子往你身上贴。” 这话宁兰君自然同意,着名的柳三变,留恋青楼,佳作传世,死后还有十万花魁送葬,这一辈子值了。 哪天有空了,也去找找灵感,不说做首诗词,名传千古了,和姑娘们谈谈心,深入交流下。 “听这意思,竞争很大?”宁兰君随口问了一句。 “那可不,半个月前,醉花楼和风华苑为了生意大打出手,惊动官府了都。醉花楼头牌尘儿姑娘,就是那时候受了伤,引得无数文人士子,富贾名流,捶胸顿足。” “没见过世面”的宁兰君不胜唏嘘:“没想到,内卷的这么厉害。” 陈有山大眼瞪小眼:“宁状元,这你都知道,还说没去过青楼。” 宁兰君满脸问号:“知道什么?” “尘儿姑娘贴身秘密啊。” 内卷! 你大爷,纯洁如我,怎么能是那个意思,别凭空污人清白。 “我也是听人说的,听人说的。”说完,他埋头吃饭。 李忠流和陈有山相视一笑,露出一个默契的笑容。 店老板是个年轻的女子,穿着粗布衣裳,小家碧玉的长相,任谁都想多瞧几眼。 也不是为了人家姿色,更多的是眉头一皱的疑问。 这年头,女人抛头露面的做生意,还是少了点,偶然碰见一个,哪能不道一声稀奇。 看着宁兰君探寻的目光,陈有山放下筷子,已经吃饱的他,打了个响嗝:“宁状元,这老板娘也是个苦命人。” 宁兰君吸进去最后一根面条,纳闷问:“还有故事?” “故事真有,而且和你多少有点关系。” 宁兰君来了兴趣:“怎么个说法?” 喝了茶水吃了面,陈有山好受多了,爱说话的瘾这会儿也上来了:“你还记不记得你斩的那头狼精。” 才没多久的事,还得了一本刀谱,哪能那么快忘记。 “记得。” “也就是八月初那几天发生的命案,一家四口被杀,死者便是这老板娘的爹娘,弟弟和哥哥。” 宁兰君动了动嘴唇,愣了一会儿:“金华县六起灭门案中的一起?” “是的。”说得来劲儿了,陈有山口若悬河:“要说这事,还真挺邪门。这里地处官道附近,交通要道,平日里路过行人颇多。案发那天,一老和尚经过,碰到那化成人形的狼精犯案,果断出手,打伤狼精,救下了已经晕过去的老板娘。 后来,接到报案,奉天司派人调查,不多久擒获受伤的凶手。” 偶尔凉风吹来,宁兰君舒服的呼出一口气。 脑子里忽然有了个想法:“李捕头,你说,会不会六起灭门案,都是同一伙人所为?? 李忠流摇了摇头:“目前还不得而知。” “几个灭门案,凶手都是女人,都是杀了自己家人。第五起案子,这老板娘晕倒在案发现场,如果没有老和尚路过,那似乎只有一种结果,这老板娘怕是会成为凶手。聂小倩的案子更不用说,一切特征都很符合。” 李忠流听明白了:“你是说,前四个案子是冤案,和聂小倩一样被人嫁祸的?” “不会吧!”陈有山当即叫出声。 “那四件案子,都是县衙那边负责的,这年头无头公案占据大多数,况且这四件案子,人证物证俱全如今回过头来看,疑点重重,这六个案子太像了。” 最后吃完那碗面的李忠流,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汗:“好像有点道理。” 同样听明白的陈有山更肯定:“头儿,哪里是有点道理,肯定,绝对的有道理。” “得回去和大人聊聊。”李忠流心里有底了。 “山哥,把老板娘叫过来问问情况。” 事儿不难,陈有山去了不大一会儿工夫,带着老板娘过来了。 “你可否将那天的事情详细说说。” 看到他表情不太好,宁兰君又补充了一句:“提起你不不愿意回忆的事儿,确实挺难。可如今还有更多的人为此受害,家破人亡,为了早日找到凶手,只能麻烦你再回忆一下。” 老板娘想了想干脆的道:“几位大人既为公事而来,民女自当竭尽所能。” 第20章 关键性联系 那天是八月初二,宋有枝的家离这饭馆几百米的距离 她在面馆忙完了回家,刚到家门口便是一阵血腥味传来。 跑着进屋,还没迈过门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意识弥留之际,听到门外一声爆喝:“妖孽,哪里逃。” 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家床上。 左右都是亲朋好友,这时才知道,一家四口已经走了。 宁兰君多看了几眼老板娘宋有枝,眉头皱得更深了,有用的信息不多。 “你先去忙吧。” 宋有枝走了,砸吧了一下嘴唇的李忠流想了想说:“若不是那个路过的和尚,宋有枝的下场,估计和前四个一样,被当成死刑犯菜市口斩首。” 宁兰君对那个和尚感兴趣,在黄清和的口供里,同样出现了一个和尚。 “李捕头,那个和尚什么来头?” “据案发现场目击者证言,当初那和尚和狼精有过战斗,打伤了那个化形的狼精。狼精逃走,后来奉天司接到报案,擒获狼精。那和尚经常云游四方,前段时间到了金华县。至于姓甚名谁,来自何方,目前没有信息。” “那和尚还会在金华县出现吗?” 李忠流摇了摇头:“那可说不准。” 再继续问下去,怕也是得不到有用的东西了。 宁兰君没说话,望了一眼店门外不远处的官道,官道上,偶尔人来人往,马声嘶鸣。 “该走了。”李忠流招呼一声,付了钱离开 …… 暮光沉沉,残阳落尽。 宁兰君回到小院,照例在门口看到了食盒。 拿着走进屋,每次的花样都不一样,荤素搭配,看得出来用心了。 吃。 想都没想,拿出几样菜放在桌子上,吃干抹净。 洗干净碗筷,连同前几次的食盒碗筷放在一起,拿着出门,去了隔壁。 开门的是聂小倩,寻常衣服,朴素淡然。 “我来还这些东西。” 聂小倩接过那几样东西,轻声问了一句:“饭菜还和胃口吗?” “聂小姐的手艺自不必说,不过呢,在下也是要脸之人,天天这么吃着你免费送上门的东西,也不是事啊,请聂小姐以后不用那么辛苦了。大老爷们一个,吃饭什么的,有吃的就行,简单对付几口也过得去。这要是把嘴巴养叼了,以后的日子可没法过了。” 聂小倩抿嘴一笑,一弯浅浅的酒窝恰到好处的点缀在那张脸上:“不瞒宁公子,过些时日,我就要走了。宁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孤身一人,无以为报。只能每日里做点简单饭菜,聊表谢意。救命之恩,如同再造,一点饭菜算得了什么。宁公子大可不必如此多礼,能见面的时日无多,就让我简单为宁公子做点事情。倘若日后无法再见,也算是小女子能为宁公子所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了。” 话已至此,继续多说什么,就矫情了,他可不是贱人。 当然也不会承认,那饭菜是真的香,天天能吃到,拒绝了好痛苦的。 “那我就不打扰了。” 宁兰君翻身回到小院,吃饱了,坐在院子里乘凉。 隔壁杜老爷子院子里,爷孙俩每天斗嘴的戏码准时上映。 这杜老爷子没有被气出个好歹来,已经是奇迹了。 至于读书入仕,考个状元。 嗯,到时候,就算小志这小子想家祭无忘告乃翁,也没能烧的东西。 …… 奉天司衙门。 对黄清和案子的继续追查,这些天一直在进行。 李捕头带着捕快忙前忙后,所获不多。 他向沈越说了六起灭门案,一起并案的想法。 沈越挺谨慎,只有猜测,而无关键的决定性证据,并案处理必要性不足。 李忠流只好作罢,目前确实只是他们的猜测,证据不足。 正想着回去问问宁状元从哪入手的时候,有人来奉天司报案。 来人是第二起灭门案凶手的远房亲戚,姓赵,庄户人家,住在金华县东北边。 那人说当初自家侄女,被判为杀害全家的杀人犯,菜市口斩首,下葬一月出头。 当时的后事,还是他们这些远房亲戚帮忙张罗的。 人死为大,好歹带着那么点血缘,怎能不管。 前几日,黄清和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几个人一合计,这闺女的坟墓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家里穷,陪葬也没啥值钱东西,可家里老人讲究这个,得去瞧瞧。 要是有什么天大的冤情,人没了,名声得想办法保住。 小女娃不到二十岁,杀了一家七口,没法信啊。 要不是官老爷说人证物证俱全,他们打死都不信。 看着长大的,哪能是干出这种死了下十八层地狱进油锅的事。 一帮子人合计着,这奉天司最近不是出了个会断案的高人吗?兴许有什么转机也说不定。 找风水先生,挑了个日子,挖开了那闺女的坟墓。 精怪倒是没发现,可这尸体却不见了踪影。 这算咋回事嘛?一帮子人大眼瞪小眼。 还有盗尸的? 那到是不罕见,冥婚在某些地方也不是孤例。 几个人一合计,得报官,得有个说法,没了尸体哪能行。 衙门那边是指望不上了,这些人便来到名声更好的奉天司。 李忠流听那人说完,半晌没说话。 第二起灭门大案,他有印象。 尸体竟然不见了,事有蹊跷。 让那些人先回去,他们马上调查。 李捕头找到宁兰君,说了这事,两人一起去见指挥使沈越。 沈越告诉他们:“查,这案子不能这么不了了之。” 李忠流要的就是这句话,立即带着捕快和宁兰君去了墓地。 郊外墓地。 坟墓周围围着死者的远房亲戚,见到奉天司的人马上过来介绍他们所知道的情况。 很多人不由的多看了几眼这个长相秀气的年轻人,不用说这就是那位人称宁状元的斩妖人了。 棺材里是空的,有挖坟的痕迹。 具体时间现在无从判断。 那些远房亲戚,说了很多,有用的没多少。 李忠流只能作罢,让他们先回去,随后问宁兰君:“宁状元,你看这事?” 宁兰君想了想说:“李捕头,想要确定这六起案子有没有关联,似乎有突破口了。” 李忠流忙不迭的问:“什么突破口。” “挖开另外三起案子凶手的坟墓。” 第21章 归来的和尚 满脸惊疑的李忠流觉出点味儿来了:“你是说其他三个凶手的坟墓也可能是空的?” “空不空,目前还不确定;更不确定的是,四起案子,四个女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凶手?” 一条条疑点摆在眼前,由不得李捕头不信,八成和聂小倩一样,是被冤枉的。 只是他们没有聂小倩命好,人家背后有人保,还碰到个渊源颇深的宁状元,这才躲过了一劫。 李忠流用手拖着下巴,一个更大的问题,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宁状元,你说,凶手是真想杀人吗?可不像啊,杀人为何灭人满门之后,留下一个女人,背着所有罪名,冤死菜市口砍头刀之下?这……太无法理解了。” 饶是宁兰君两世记忆,各类案子见过无数,也没见过如此无法理解的灭门案。 太多问题,目前无法解释。 但宁兰君相信,正如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子说的那样:真相只有一个。 李捕头立即安排手下捕快,兵分三路,去了另外三个死者的坟墓。 两个时辰后,捕快回报,三个坟墓里,皆不见死者尸体。 李忠流二话没说,和宁兰君走进了沈越在奉天司的办公屋子。 李捕头将最新的情况,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沈越这些天没怎么休息过,每天来的最早,最迟离开,越来越多的线索和疑问,让他坐卧难安。 如今石头落地,没有想象中那样轻松。 坐在椅子上,沈越想了那么一小会,而后开口:“目前可以确定,前后一共六起灭门案之间存在着联系,甚至有可能是一个凶手。范围扩大了,相应的我们找到线索的机会也变的更大。李捕头,你加紧排查,先从这四具失踪的尸体入手。” “大人,我知道了。”李忠流领命而去。 “宁状元,行刑官的事你暂时不用管,全力跟进这次的案子,我会按照一般捕快的待遇,给你发放薪金。” “大人,我会全力以赴的。” 捕快比行刑官赚的多很多,哪有不愿意的道理。 宁兰君离开沈越的屋子,去了档案室。 找到了除了聂小倩那件案子之外,另外五起灭门案的卷宗。 和猜想没多少出入,除了面馆老板娘宋有枝之外,另外四人毫无意外,皆是杀了自己全家的罪名。 人证、物证,动机俱全,全都被判了斩立决。 四个人动机不一而足,有的是和父母有矛盾,有的是出于多年的怨恨,但不管是哪一种,显然和聂小倩一样,都不足以支撑亲手杀了自己全家。 更不用说四个人中,最大不过35岁,最小20岁,皆是寻常普通女子,既不通拳脚工夫,也不修玄门修真之法,动手杀人,本身就有难度。 四件案子,皆是县衙审判,人证物证俱全,县令哪里还在乎那么多破绽和漏洞。 抄家的知府,灭门的县令,如今这世界,能够按照逻辑,在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定人死罪,已经实属难得,称得上好官了。 海瑞包青天那样的人物,之所以流传千年,实在是现实中这样的人凤毛麟角,大多数普通人只能通过这种纪念,流传的方式,在浓黑的现实中,平添一抹求而不得的亮色,聊以**。 半个时辰后,宁兰君合上卷宗。 所得不多,都是精心安排好的局,哪能留下那么多可以抓住的线索。 就算有线索,也未必能找到凶手。 就算找到凶手,八成是某种精怪,幕后黑手依然可以逍遥法外。 宁兰君走出档案室,伸了个懒腰。 王财七匆匆走来:“宁状元,有人找。” “谁啊?” “是个女人,她说她是面馆的宋有枝。”说完的王财七嘿嘿一笑:“这么快就开胡了,小娘子挺水灵的,屁股还……哎,怎么走了,我还没说完呢。” 宁兰君在大门口见到了宋有枝:“有什么事吗?”他问。 “宁公子,那个和尚回来了。” “当真?” 宋有枝很肯定的说:“是的,刚刚还在我面馆吃了碗牛肉面。” “牛肉面?” 宋有枝明白宁兰君的疑问,她忙道:“是的,那和尚好像吃荤,不忌口。” “现在还在面馆吗?” “走了,不过走之前,我问了一句,大师你去哪,他说暂时不会离开金华县。” “那你先回去,若是见到了这和尚,可以来奉天司通知我,或者其他捕快。” 宋有枝答应着走了。 宁兰君返身回到衙门,和王财七、陈有山他们交代了一下,让他们密切注意那个已经到了金华县的和尚。 …… 傍晚,宁兰君回到小院。 洗了把脸,门外有脚步声。 聂小倩拎着食盒走了进来:“回来了。” 宁兰君点点头:“对,刚回来。” 聂小倩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拿出里边的饭菜,摆好筷子。 “我都吃过了,你快吃吧。” 宁兰君也不客气,坐下去就吃。 聂小倩没走,还站在那里。 宁兰君问她:“还有事吗?” “我想问问我家案子的事情。” 宁兰君指了指桌对面的椅子:“你坐。” 聂小倩走过去坐下,这些天犹豫了好多次,今天打定了主意。 一家人的坟墓她去过,在爹娘亲人墓前说了很多。 晚上回来做噩梦,半夜躺在被窝里哭。 她一个小女子,是办不到追查真凶,更遑论为父报仇。 前些天,一个叫燕赤霞的道士找到自己,他说他受人所托,安顿好她的生活。 燕赤霞告诉她,案子早晚会有真相大白的那天,她父母亲人定会保佑找到凶手。 让她安心静养,过段时间带她离开金华县这伤心之地,外出走走,散散心,再做别的打算。 犹豫了好长时间,还是没忍住找宁兰君询问下最新的情况。 “案子比较复杂,黄清和并不是凶手。” 聂小倩秀眉微蹙,那时候她也不太相信一个文弱的书生能干得出如此不可理解之事:“那黄清和……” “他死了。” 聂小倩稍微愣了一下,随后道:“幕后之人如此处心积虑,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干?我们家不可能有如此深仇大恨的仇人。”末了,眼神清冷中带着点决绝:“就算死我也要知道为什么?” 第22章 你这糟老头子 宁兰君手中的筷子停在半空,短暂之后继续吃饭。 聂小倩决绝的话,不是装出来的,也并非故意如此说。 一家28口人没了,是非经过不知难,宁兰君能想象的出来,这些天一个18岁的女人经历了什么样的时光。 “会有结果的,你放心。” 聂小倩双手放在一起,死握着,强忍着没有让自己的情绪失控。 宁兰君倒了杯水递给聂小倩:“老天爷大多数时候是眼瞎的,但偶尔还是会睁开眼的。” 聂小倩接过那杯水,看了一眼宁兰君,迅速收回目光。 端着杯子,喝了一口,好受多了。 两人一个吃饭,一个喝水,就那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宁兰君尽量岔开话题,挑着说点有趣的事情,事隔好多天,聂小倩终于偶尔露出那么一点发自内心的笑容。 待到宁兰君吃饭完,聂小倩收拾好食盒:“在外边办事儿,注意安全。” “我会的。”宁兰君点点头。 聂小倩转身离开,到了大门口,碰到隔壁杜老头的大儿媳。 “又给状元郎送吃的?这要不给你封个状元夫人的诰命,都对不起你这天天跑前跑后的张罗。” “嫂子,别取笑我了。” 杜陈氏见好就收:“哎呀,是我多嘴了,别人该说闲话了。你先去吧,待会儿刺绣的活儿,我们一起干,我等你啊,” 拿着食盒的聂小倩迈着步子离开,回到家里,双手捂着脸颊,有点热。 正准备收拾食盒,便听到门外杜陈氏的河东狮吼:“你这败家玩意儿,小心扒了你的皮,和你爹一个德行,滚出来站好,皮痒了,今儿个给你拾掇拾掇。” 宁兰君趴在院墙上,瞧着杜陈氏教训儿子,和往常一样,开玩笑的说:“嫂子,还是省点力气,哪天杜大哥回来了,好多天没见,你哪还有力气折腾个半夜。” 杜陈氏扔下手中棍子,双手叉腰:“好你个宁状元,我看你还是当探花吧,多探点花,省的一个小光棍在这里乱开玩笑。” “嫂子,这么说我可有点生气了。” “生气了能咋的,毛都没长齐,你还想干啥?” “我准备晚上吃饺子。” 明白过来这话的弦外之音,杜陈氏胸脯一抬,嗓门大了几分:“你来!” 正好杜老爷子从外边进来,熟悉的场景见怪不怪了,对院墙上的宁兰君说:“宁状元今儿怎么这么闲?” 说到正事了,宁兰君问杜老头:“老爷子,有个和尚经常来金华县你知不知道?” 杜老头年长那么多,平日里认识的人也多,宁兰君便随口一问。 “和尚?”杜老头楞了一下,而后想起来似得道:“我倒是知道那么几个和尚。” 宁兰君从院墙上翻下来,到了院里:“老爷子,详细说说。” “对断案有用?” “是啊。” 杜老头哦了一声:“让我想想。” 杜陈氏端了两杯水放在院中石桌上,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拉着脸上挂着泪花的大儿子,时不时还在屁股上来一脚,嘟嘟囔囔的进去了。 宁兰君也不客气,喝了口茶:“老爷子,说说,你知道有几个和尚。” 半晌,杜老头估摸着在脑子里算清楚了,这才说:“有那么几个吧,前几年,有个路过的和尚,逢人都是化缘,长得很秀气……” 宁兰君直接打住:“老爷子,说另一个。” 打伤狼精的和尚,年龄偏大,秀气肯定不是。 “再早两年,有个独臂和尚……” 宁兰君再次打住:“我说你老这靠不靠谱啊,都啥年头的事儿了,说最近的。” “最近的啊。”杜老头单手放在膝盖上敲了敲:“我捋一捋啊,最近这一两年,倒是有那么一个,好像是吃酒喝肉的和尚,疯疯癫癫的,脑子有点不正常。” “对啦,老爷子,说说这个和尚。” 一听对了,杜老头认真组织语言,砸吧着嘴唇,喝了一口茶:“这和尚啊,属于来无影去无踪的那种,没人知道什么来头,候鸟似得,隔段时间就在金华县露露面。叫什么来着,对了,不归,对,法号不归,不归和尚,都是这么叫的。” 听着这怪怪的名字,宁兰君心里直犯嘀咕:“还有这种法号啊。” “佛门有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法号也说得过去。” 宁兰君想了想:“是这个道理,老爷子,这和尚什么来路?” 杜老头眯着眼,叹了一声:“那说法可就多了,说什么的都有,都是传言,不靠谱。” 宁兰君端坐在椅子上,继续喝茶。 没收获,明天亲自会会这和尚。 刚想喝了茶闪人,宁兰君又想起一事:“老爷子,这兰若寺你觉得如何?” “兰若寺啊。”杜老头摇摇头:“有什么问题?哦,我想想啊,好像多年前这兰若寺不是这名字。” 宁兰君来了兴趣:“原来叫什么?” 杜老头摇了摇头:“那可说不准了,有好些年头了。这兰若寺是在原来寺庙基础上重建的,好像烧过一把火。” 宁兰君沉默片刻,得嘞,白问。 “那我回去休息了,明儿还有事,你老歇着。”说完,宁兰君回到了自家小院。 …… 第二天,日头还是那么火辣辣的。 刚到衙门里,王财七匆匆跑来:“宁状元,找到那和尚了。” “在哪?” “在酒楼大吃大喝呢,你看看去。” “你和李捕头说一声,我出去一趟。” 离开县衙,宁兰君直奔酒楼。 大中午,街上的人不多,店里吃饭的也没几个。 二楼的桌子上,一个和尚,袈裟破烂,乱糟糟的胡子胡乱堆放着,毫不顾忌周围人的目光,大吃大喝。 端着酒碗一口闷,另一只手抓着本地有名的烧鸡,啃得满嘴流油。 宁兰君走过去,没打招呼,没说话,也很没礼貌。 这种人,太礼貌容易招他反感,八成是不看重清规戒律,视一切人间规矩为狗屁,率性而为的人。 那么大个活人坐着,那和尚岂能看不见。 一口咽下烧鸡,瞧了一眼不请自到的宁兰君:“若是囊中羞涩,不用客气,老和尚我请你吃顿好的,请便。” 肚子饱着,山珍海味也吃不下,宁兰君没动,只是说:“大师,我不是来讨酒喝的。” 和尚停下手上动作,多看了几眼宁兰君:“不喝酒吃肉,年轻人,老和尚我可不认识你,可有事找我?” “大师,晚辈确实有事请教。” “什么大师不大师的,听着别扭。” 前辈肯定不行,其他的称呼,似乎也不妥。 没辙了,这老和尚事儿可真多,逼得宁兰君道:“你这糟老头子。” 第23章 该来的还是来了 那和尚手里半个鸡腿扔在盘子里,酒一口喝干,空碗随手放下。 一开口,便是喝了酒之后无所顾忌的大嗓门:“中听,比什么大师,高僧好多了。” 果然脑子有点问题,贸然喊什么老头子,似乎不妥,不过,没继续纠结称呼的问题:“冒昧问一下,你老怎么称呼?” 那和尚到挺爽快:“法号不归。” “晚辈此来,是有两件事想请教一下。” 不归和尚扫了一眼宁兰君:“有屁可以放,有话爱说不说。” 宁兰君只能无奈的一笑,继续道:“不知你老还记不记得,曾经给过一个叫黄清和的书生一串念珠?” 自顾自倒了碗酒的不归和尚,略微沉吟,而后满嘴酒气的说:“有印象,我是给了他一串念珠,不过,用处不大,他命该有此一劫,恐怕……” “你老果然神机妙算,黄清和已经死了。” 放在嘴边的酒顿了一下,不大一会儿,一饮而尽:“他命该如此。” 宁兰君一阵腹诽,你老这么有实力,明知道他命该如此,为何不施以援手呢。 “别这么看着我,你知道命该如此是什么意思吗?天意难违,逆天改命,我这老和尚可没那本事。小伙子,你有此种慈悲之心,足够了,剩下的费那心思也没用。” 宁兰君尴尬的收回目光,你老会读心术咋的? “你老和黄清和也是萍水相逢吗?”宁兰君想了想问。 “一面之缘。” 完蛋,这老和尚这里看来是挖不出多少有用的东西。 过了会,宁兰君又问:“那日,你老打伤了狼精,救下宋家孤女,可有印象比较深的事情吗?” 酒足饭饱的不归和尚,回首盯着宁兰君:“老和尚我至今还不知道你是谁?来此何事?” “晚辈宁兰君,奉天司……捕快,这几日正在调查数起案件;其中两件便是黄清和与宋家孤女之案,正在四处收集线索,想办法早日找到凶手。你老若是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还希望能助我门找到真凶。” 不归和尚仔细琢磨着宁兰君这番话,没醉,脑子清晰的不归和尚,哦了一声:“原来如此,那日碰到那头狼精犯案,出手打伤那精怪,让他逃脱。第二日,老和尚我便离开了金华县,前几日才回来;你要的线索,我没有。” 宁兰君无力的抬起手放在桌子上,白跑一趟了。 “不过啊,那狼精的来头我倒是知道。”不归和尚补充了一句。 宁兰君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大……还请你老赐教。” “这狼精所练功法乃是出自云台山一脉。” “云台山!”云台山乃是金华县附近最高的山脉,山内沟壑纵横,高山大川数百座。 “正是。” “可云台山并无道观,也无佛门寺庙,数百里内荒无人烟,这狼精走的什么道?” 不归和尚斜瞥了一眼宁兰君,哈哈一笑:“数百年前,云台山有妖物祸乱人间。此妖道行深厚,得高人点拨,在云台山修行数百年,终成云台山众妖之王,开一派之宗师。” 宁兰君暗暗点头,原来还有这么回事。 “那后来呢,那妖物去哪了?” 不归和尚摇摇头:“不知所踪,两百年来再无踪迹。” 总算有点收获,没有空手而回。宁兰君拱手感谢:“多谢你老如实相告,晚辈感激不尽。” “小伙子,没诚意啊,不喝杯酒就想走吗?” 宁兰君愣在当地,哭笑不得。 难不成你老还想和我大醉一场,拜个把子,相约着去青楼共叙兄弟情谊? 头一回见到这么不像和尚的和尚,酒量尚可的宁兰君,端起不大的碗:“晚辈敬你,干了。”说完仰着脖子一饮而尽。 不归和尚也挺爽快,碗中酒一口喝干,扔下银子,踏步离开。 宁兰君脸蛋红补补的,离开酒楼,回到奉天司衙门。 刚进大门,迎头碰上李忠流。 他闻着酒气,又看到宁兰君脸上变化,笑呵呵的说:“大中午的喝酒,这么好兴致。” “那和尚非逼着喝一杯,没辙。” 李忠流反应过来:“怎么样,有收获没有?” “暂时不清楚,我去去就来。”宁兰君进了档案室。 翻了半个时辰,总算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大约五百年前,金华县云台山出现了一个影响颇大的妖怪,乃是云台山中一座黑山所化,时人称黑山老妖…… 看到这里,宁兰君手中的档案差点掉地上。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宁兰深呼吸一口气,继续往下看。 黑山老妖初现世间,祸乱一方,一高人入山擒妖,将黑山老妖封印于云台山。 又两百年后,偶得高人点拨,从此世间再无黑山老妖之名。 死了,还是消失了,又或者躲在秘密之地潜心修炼,两百年来,传说甚多,不一而足。 但这两百年来,再也没有发现黑山老妖的任何踪迹。 档案不多,到这里便没有任何记载了。 宁兰君离开档案室,真有跑路的打算。 每月这点俸银,丢了命不值当。 可如今,上了车,想下来难喽。 再说了,这世道,还能去哪?不增强实力,不站在更高的位置,别说一个黑山老妖,就是随便一个泼皮也能把他弄死。 眼下处境,怕是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自己大多数时候只是动动脑子,有什么事还有奉天司顶着呢,再怎么也轮不到他。 这么想着,宁兰君离开档案室,拉着李忠流,找到了沈越。 宁兰君把今天和不归和尚见面的事情说了一遍,李忠强当即提议:“那和尚疯疯癫癫的,可信吗?” 沈越略微沉默了一会儿,右手手指敲着桌面,似乎思虑好了,这才道:“那和尚,几年前我见过一次,那时候便是四品中期的实力,如今怕已经是四品巅峰,进入三品指日可待。四品巅峰实力,看出狼精道行来历,是完全可以办到的。再者,这和尚虽然看起来疯疯癫癫,吃肉喝酒,可是这些年,可曾见过他作恶过?传出的有关这和尚的所有事情,皆是行侠仗义,他没必要说谎骗人。” 这么一说,李忠流心里有底了,他试探性的问:“那要不要去云台山中查看一番。” 沈越罕见的一声爆喝:“你个莽货,半点脑子都没有吗?” 第24章 虚构的真人 沈越的脾气,衙门里的人都知道,不是轻易发火的那种人。 这么一吼,李忠流不说话了,电线杆子一样站在那里,眼里满是疑惑。 这些天压力挺大的沈越,火气写在脸上,发了火,这才给理由:“先不说那黑山老妖消失了两百年,不见踪影,能不能找到的问题。云台山那么大,山精鬼怪数不胜数,实力强的也不在少数。你李忠流不过七品巅峰实力,我呢,六品中期,外加七个捕快,这点人力和实力,去云台山送死吗?几百年道行的黑山老妖,就算找到了,你李忠流抓得回来吗?” 自知不妥,说话没过脑子的李忠流赶紧道:“大人,是我草率了。” “此事,我会上报清江府奉天司,之后我们再做打算。” “大人,是属下鲁莽了。”李忠流躬身抱歉。 李忠流和宁兰君往外走,沈越却单独喊住了宁兰君:“宁状元,你留下。” 宁兰君站在那里,摸不透这个指挥使心里怎么想的。 等了一会,沈越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缓缓开口:“奉天司被那群言官弹劾了,说是最近金华县接连发生灭门大案,奉天司办案不力,放任妖魔横行。清江府范达人已经正式来信,要求我全力破案。” 想来没错了,这便是刚才沈越发火的缘由。 宁兰君试探性的问:“大人,李捕头他们能理解的。” 沈越苦笑一声:“不管是官场,还是奉天司向来如此,官大一级压死人。最上边的压力,层层压下来,最底层的我就成了背锅的。事情办好了,那是上级领导有方;办不好,那就是我们失职。” 宁兰君没混过官场,但窥一斑而见全豹,大概能想得出来沈指挥使此时的心情。 “大人,我始终相信邪不胜正,我们早晚能破案,能找到凶手的。”这话说的挺没底气,可话赶话到这了,宁兰君没辙。 沈越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宁兰君:“金华县奉天司能用的人不多,这些天就要你多辛苦点了” “大人,我还是那句话,我会竭尽所能。” 沈越微微点头:“你去忙吧,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随时来找我。” 宁兰君转身离开,在外边碰到了李忠流几人。 他们纷纷凑上来,问这问那。 宁兰君没隐瞒,都说了。 李忠流叹一声:“沈大人也真不容易。” 其他几个捕快点头认同。 中午的时候,一行四人在外边找了个酒楼,喝了一杯,这也算是隔段时间,他们的例行活动了。 这几天怪累的,酒桌上倒是能轻松那么一会儿。 四人点了七八样菜,让小二上酒。 王财七酒量不行,刚喝了一点,就推脱自己牙疼,不喝了。 八成是装的,李忠流一拍桌子:“老七,别来这种鬼点子,糊弄谁呢,你家婆娘是有消渴症(糖尿病)咋的,你怎么不说你蛀牙了呢。” 听懂了的陈有山哈哈一笑:“头儿,那可没准儿,七哥新婚,还不得什么都要尝试一下。” 李忠流跟着大笑,猛拍王财七肩膀:“要是这样,饶你一杯。” 宁兰君后知后觉,半晌才反应过来,跟着一笑。 王财七这两天挺累的,没心思喝酒,牙确实疼,不是装的。 八成上火了,可这几个性口哪里信。 晚上回家一身酒气,家里娘们还不得上天了。 一行四人正喝得尽兴,隔壁桌子上两人的对话,传入四人耳中。 那桌上两人,一个道士装扮,年龄五十出头。 另一个一身长衫,书生模样。 只听那书生道:“道长,我屡考不中,如今早已是心灰意冷,道长乃是得道高人,可否为晚辈指点迷津。他日若是能高中三甲,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那道长右手抚摸着长须,故作深沉状,沉吟好一会才道:“世间之事,切莫强求。能者居之,庸者该有自知之明。” 就算被这狠狠的一句,猛甩一巴掌,书生也不放弃:“久闻道长乃是修行多年得道高人,今有人间迷途一书生,为何不出手相助。曾有传言,无根道人无所不能,解危济困,如今看来,全都是不值一提的流言。道长也不过是流落江湖,骗人骗已的无能道士罢了。” “言尽于此,公子好自为之。”似乎不想争辩的道士,站起身往外走去。 这边酒过三巡的四人,宁兰君喝得少,离那两人也最近,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无根道人。 那不是山鸡精假扮黄清和之后,编造出来的一个莫须有的人物吗? 怎么会? 王财七和陈有山喝的正好,没听见,李忠流倒是听清楚了,当即扔下杯子:“别喝了。” 陈有山一惊:“头儿,别耍赖,还想跑。” “都清醒点,结账走人,有差事要办。” 两人还是了解李忠流的,瞬间反应过来,真有事儿。 一路出了酒楼,四个人跟了上去。 王财七还不太明白:“头儿,那道士是谁啊?” “无根道人。” 王财七马上想起来了:“这不是那山鸡精假扮黄清和后虚构的吗?” “追上去就知道了。”李忠流加快脚步,让他们跟上。 四人一路跟着,采取分散的模式,前边一人,后边三人。 隔一段时间换人,保证连续性和隐蔽性。 就这么一路跟到金华县东边,一处人迹罕至的道观。 荒废了多年的道观,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藤蔓和杂物。 四个人躲在几十米之外的大树旁,王财七贼溜溜的眼睛,一直往那边看着,忍不住问李忠流:“头儿,咋办?” 几杯酒下肚的酒劲儿已经没有了,脑子怪清醒的,意外收获任谁都挺高兴。 “再等等,别着急,看看情况再说。”多年的老捕快了,李忠流没那么冒失。 又过了一会,他们瞧得清楚,破烂的道观里,那道士站在那里,背着双手,盯着正中间的台子上供奉的有些年头的三清像。 好一会,慢悠悠的转过身,朗声道:“来都来了,不用躲着,今天是个好日子,结伴上路吧。” 第25章 我就挥了一刀 四人脸色一变,心道不妙。 被发现了,只能出去。 可问题是,此人是早就知道他们在跟踪,还是故意引他们来此,不管是哪一种,四人心中清楚,今天遇到事儿了。 李忠流和四人陆续走出去,什么情况也要先看看再说。 道观外,四人站定,李忠流问那道士:“道长可是无根道人?” 那道士从道观里走出来,站在离他们四人几步远的地方:“你们姑且这么认为吧。” 李忠流也不迟疑,继续问:“你可认识黄清和?” “不认识。”那道士回答的很干脆。 李忠流又问:“你真不认识黄清和?” 那道士还是同样的回答:“我已经回答的很清楚了。” 李忠流立即看了一眼宁兰君,询问他的意见。 本就是过来确认真假,看看此人什么来头,如果没有收获,此地不宜久留。 多年的职业生涯,让李忠流隐隐觉得,今天这事儿不对劲。 宁兰君接着往下问:“那你可知道门青木山一脉?” “贫道无门无派。” 李忠流没忍住,直接问:“刚才在酒楼里,明明听见有人喊你无根道人。” 那道士的脸上闪过一抹戏谑:“故意安排的,有问题?” 故意! 四人一惊! 难不成是故意把他们四人引到此处。 目的呢? 李忠流一股凉意瞬间传遍全身。 那只有杀人灭口这唯一的可能了。 “你到底是谁?”李忠流手指那道士,厉声喝问。 “无名无姓。”说完,那道士身形虚晃,竟是一步数米,眨眼之间,猎猎风声呼啸而至,道士的一掌直击当先的李忠流。 大叫一声不好,右手抓着宁兰君飞速后退,堪堪躲过一击。 王财七和陈有山皆是七品初期的实力,迅速闪避。 “快跑!”刚刚落地,李忠流一把推开宁兰君:“回去报信,迟了,我们就都没了。” 眼前这道士,刚才那一击,最少也是五品实力,两个品级的差距,意味着蚂蚁大象之别,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宁兰君不傻,看到李忠流从未有过的凝重表情,他知道碰到个狠人,这是奔着要他们的命来的。 没有扭扭捏捏,也没有电视剧中狗血的“我不走,要走一起走”的s、b台词,宁兰君撒腿便跑,使出吃奶的劲儿。 留下没半点用不说,还会葬送了他们四个人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他没有回头,拼命的不断往前跑。 身后传来几声惨叫,不得已往后看了一眼,三个人躺在地上,没动静,不知是死是活。 一个闪念的功夫,身形飘动,那道士凌空飞纵,腾跃而下,挡在宁兰君军面前。 宁兰君一个止步,差点没站稳,不是惯性,而是吓得。 “什么时候堂堂的奉天司,出了个九品实力的捕快,看来这奉天司越来越不行了。”道士笑吟吟的盯着他。 宁兰君手握着刀,站立原地,身体呈前倾状态。 他怕死,胆儿也小,可小兔子都有咬人的时候,何况他七尺男儿无路可走之时,不拼一下,难道跪下喊爹,人家就能放过你? 越是这个时候,宁兰君越是思路清晰,他想明白了,强压着一腔胆怯,问那道士:“谁派你来的?” “问了也白问的问题,何必还要问呢。” 宁兰君不在意,继续问:“为何要杀我?因为我在调查这六起灭门大案,正在一步步接近最后的真相,有人急了?” “聪明过头了不是好事。” “但太蠢了,也不是好事。” 那道士似乎不着急:“知道为什么留你到现在吗?该我问你问题了,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又是谁站在你背后?” 到底有多少势力,在围绕这个案子暗中较量? 宁兰君将计就计:“不如我们交换一下答案?” “给你答案也没用,死人知道了只能带进阴曹地府;我只问最后一次,你到底是谁?你在为谁办事?” “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咻! 闪电般的速度瞬息而至,劲风裹挟着无匹的威势,排山倒海般的朝着宁兰君涌来。 那道士当头一掌劈下。 宁兰君单手握刀,嗓子里带着压抑的恐惧,怒喝一声,一刀凌空劈出。 一声爆响,刀刃所过之处,罡气激荡。 两片身体从空中落下,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地面。 良久,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有刚才被震飞的几片树叶,正轻轻扬扬的往地面落去。 宁兰君睁开眼,已经见过太多身首分离的场面,可此时两片身体从中间切开的惊悚画面,依然让宁兰君皱了皱眉头。 再看看手中这把刀,明晃晃的刀刃上,还残留着血迹。 没事了,他砍了那道士。 当那口气泄了之后,宁兰君一屁股坐在地上。 歇了一会,刚准备爬起来,去看那三人的时候,那道士两半身体在一片黑气缭绕中,变成了两半硕大的黑色躯体,赫然两半一人高的金雕。 片刻后,头顶有东西落下,他伸手接住,是一本线装书,上边三个清晰的大字:《八荒经》。 又有收获? 斩妖获得东西也不是每一次都有的,在奉天司杀了那么多妖怪,也只有两次有收获,看来得到东西是随机的。 来不及多看,揣进怀中,宁兰君返身回去,走到那三人旁边。 试了下鼻息,还好,还有气,应该是受了重伤。 等了一会儿,李忠流醒了,嘴角鲜血染红了胡子。 他看了一眼宁兰君:“沈大人来了吗?” “没呢,李捕头,没事了,我这就去叫人,你稍等,我马上回来,坚持住。”轻轻放下李忠流,宁兰君以最快的速度往县衙跑。 半个时辰不到,沈越带着剩下的几个捕快,以及五六个普通吏员赶到现场,用马车将受伤三人运回去。 沈越走到宁兰君面前:“没事吧?” 宁兰君摇头:“没事。”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宁兰君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沈越脸色很不好看,看看宁兰君,又看看地上两半儿金雕的尸体。 眼中是疑问更是审视:“李捕头让你跑,后来呢?那道士打伤了三人,放过了你?” 宁兰君颇有点后怕,口中喃喃的说:“大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挥了一刀,那道士死了,成了两半,现形成了金雕。” 第26章 壮士断腕 望了一眼成了两半的金雕尸体,沈越又回头多看了几眼宁兰君,眼中的诧异之色一闪而逝。 以那金雕的道行,少说五品实力,眼前的宁兰君堪堪九品刚入门。 以自己的实力,碰到五品高手,跑路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大多数时候是跑不掉的。 九品和五品,是不可以放在一起相提并论的。 唯一能让沈越说服自己去相信这个事实的,只有宁兰君手上那把依然带着血迹的祖传砍头刀。 没错了。 这把刀的神奇,沈越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 难道这就是当年威震天下的斩妖人的风采吗? 几百年前,斩妖人应运而生,一时间天骄辈出,无数斩妖人守护人间安宁。 时过境迁,如今天下妖魔横生,人间涂炭,曾经的斩妖人也要横空出世吗? 沉默良久,沈越一脸凝重的盯着宁兰君:“宁状元,今日之事,不要往外透露半个字。” 宁兰君认真点头:“大人,我明白。”自己实力有限,过早的出风头不是好事,目前继续苟着再说。 沈越指挥吏员将金雕尸体运回奉天司,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五品妖魔现身,已经不是一县、一府之奉天司所能处理,唯一能能做的只有上报越州奉天司,等候命令。 …… 李捕头三人的伤没有想象中严重,第二天醒了。 因公受伤,暂时住在奉天司衙门的疗养房间,每日有专人疗伤诊治。 李忠流刚醒,不问别的,还在担心宁兰君:“宁状元,他……他怎么样?” 宁兰君走过去,一脸感激的道:“李捕头,我没事儿,好着呢。” 李忠流松了口气,又问:“老王和陈有山呢?” 旁边的沈越道:“他们两人也没事,你安心养伤。” 彻底放下心来的李忠流,马上报告当日的情况:“大人,那道士怕是有五品实力。” “不是道士,是五品实力的精怪,本体是金雕。” “原来如此,难怪我们三人连半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一想到昨日情形,李忠流一阵后怕,那时候想着这回是完了,一点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忽又想起一事,李忠流问沈越:“大人,那精怪呢?宁状元又是怎么脱险的?” “路过一蒙面高人,斩了妖怪,救下了宁状元。” 李忠流侧转身,多看了几眼宁兰君:“还好都没事。” “你安心休息,其他的事暂时不用想了。”说完的沈越离开了。 宁兰君跟了出去,一直倒了沈越房间。 沈越认真嘱咐他:“这些天注意安全,我们人手不够,只能靠你自己了,那道士明显冲着你来的,否则李捕头三人怕是小命都没了。” “大人,那金雕什么来头?”宁兰君暗暗祈祷,只要不是和狼精一伙儿的就成。 沈越说的很快,没怎么思考:“目前还不清楚,没交过手,两半尸体,看不出什么来头。” 看不出总比有确切结论的强,宁兰君松口气。 “大人,这些人冲我来的,说明这些人急了,怕我们一步步接近真相,这或许并不都是坏事。” 沈越眉头紧锁,没想到这个九品实力的斩妖人,能在大难不死之后,还有如此心性,冷静的分析目前的处境。 “说来听听。” “用上了杀人灭口这么粗暴的手段,说明两件事,第一,我们的调查路线正确,正在接近真相。第二,这些人急了,着急了便容易出错,乱了阵脚。除此之外,这些人有顾虑,并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程度。有顾虑,便放不开手脚,这一点是我们可以利用的。” 沈越认真的审视宁兰君:“怎么利用?” “必要的时候,可以将这件案子四处传扬,扩大事态,给对方施加压力,逼他门出牌。人在压力的情况下,容易出错,路出马脚,那时候对我们就是机会。” 沈越诧异的看着宁兰君,这年轻人不仅会断案,还能顺势而为,沈越越来越觉得宁兰君日后前程不可估量。如果实力增强,配上这颗脑子,在这大夏王朝有一番作为,只是早晚的事。 “这么做确实是个可行之策,可在对方已经盯上你的情况下,你将变得更加危险。” 宁兰君掷地有声,这个问题,他思考了很久:“大人,事到如今,我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了。只有将他们逼出来,一并解决,才是治本之策。前怕虎后怕狼,畏畏缩缩,危险少不了,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有时候,壮士断腕的决心,必须得下。” 沈越重重点头:“话虽如此,但在越州奉天司没有派人来之前,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你万事小心。” “大人,我明白。” …… 宁兰君并非盲目的自信,那一刀斩了五品实力的妖怪给了他自信和底气。 又多了一本《八荒经》,心里一点都不虚。 从参与了这个案子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危和机相伴而生,这次的事很危险,但也是个难得的机会。 跨过了这个坎儿,日后在奉天司不说一飞冲天,奉天司那些人只要眼睛不瞎,必然会有一条宽阔的路摆在自己面前。 没说的,冲。 第二天,宁兰君没去衙门,沈越给他放了几天假,让他休息几天。 吃了饭,坐在院子里乘凉。 天气挺好,凉风徐徐,少有的凉爽天气。 照例是熟悉的脚步声,杜老头笑呵呵的走进来:“宁状元,休息呢。” “是啊,今天休息。” 杜老头也不客气,走过去坐下:“问你个事儿,你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宁兰君疑问的看着杜老头:“老爷子,这又闹的哪出啊。” 杜老头拿出一张纸条:“看看,知道这是啥不?” “这什么?” 杜老头将纸条给宁兰君看:“聂小倩的生辰八字啊,大儿媳废了好大功夫才弄到手的。” 宁兰君更疑惑了:“老爷子,这……是什么情况?” “把你的生辰八字拿出来,我拿去给算命先生看看,瞧瞧你们合适不。” 一脸苦笑的宁兰君正要说话,杜老头抢先了:“你这孩子啊,别这眼神,你爹娘走得早,你又孤身一人,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也到成家的年龄了,不想着给你张罗一下,还想一辈子光棍啊。邻里邻居的,和你爹娘关系几十年处的都挺好,我年龄大了,活不了几年了,现在不张罗,日后怕是没时间喽。” 第27章 四柱极阴 说实话,宁兰君挺反感这种拉郎配的。 可杜老爷子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能不懂事的粗暴拒绝,老爷子一片好心,哪忍心啊。 “老爷子,这个不着急。” 杜老头似乎打定主意:“你这孩子啊,只是拿去让算命先生看看,成不城还两说呢,又不是让你今天晚上就入洞房。” 宁兰君才不信那么迷信的东西,只要是互相喜欢,两情相悦,管他是八字还是九字的。 宁兰君没辙:“那行,我去找找。” 自己的八字,宁兰君还真不清楚,也不知道爹娘有没有留下记录。 回屋转了一圈,宁兰君在一本旧书里找到了自己的生辰八字的纸条。 他拿出去给了杜老头:“老爷子,估计白费功夫。” 杜老头也不说话,拿过宁兰君的生辰八字看了看,略微点头:“挺好的八字,不过聂家闺女这八字,很罕见啊。” 宁兰君来了兴趣:“老爷子,怎么罕见了?” “这闺女极阴之日出生的。” “啥是极阴之日。”宁兰君大眼瞪小眼。 杜老头耐心给他解释:“所谓极阴之日,是按照天干地支来算的。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称为十天干;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称为十二地支。 天干里,甲、丙、戊、庚、壬,为阳;乙、丁、己、辛、癸,为阴。 地支里,子、寅、辰、午、申、戌,为阳;丑、卯、巳、未、酉、亥,为阴。 八字之中,年月日时,全为阴,便是极阴之日。 聂家姑娘的八字是丁未年、丁未月、葵未日、乙丑时,四柱极阴。” 宁兰君听了个大概,基本上算明白了,继续问:“那这四柱极阴是好还是坏啊。”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个人有个人的命,谁说的准呢……” 杜老头还没说完,宁兰君站了起来:“老爷子,我有事回衙门一趟,你老走的时候帮我关上门。” “啥事啊,这么着急……哎,这孩子又找借口跑了,都快二十的小伙子了,还害羞啥;好些个像你这么大的年轻人,娃娃都都一炕了……” 杜老头说着说着,早已不见宁兰君踪影了。 宁兰君一路跑回衙门,碰到正好要出去的沈越,当即问他:“怎么又回来了?休息几天都待不住?宁状元啊,不用这么拼命,事情得一步步来……” “大人,可能有重要发现。”说完撒腿便走。 不像是开玩笑,沈越干脆不出去了,跟着宁兰君去了档案室。 宁兰君翻出所有六起灭门案的卷宗,放在一块,认真往下看。 急的沈越在旁边抓耳挠腮:“到底发现什么了?” 看完了卷宗,宁兰君抬起头:“大人,你看这六个女人的生辰八字。” 沈越凑过去瞧了瞧,没瞧出什么门道,纳闷的问:“怎么了?好像……没什么问题。” “大人,这六个女人全都是四柱极阴之日出生的人。” 沈越脸色一变,继续看卷宗。 这一看还真是,茫然的看向宁兰君:“这才是这六个女人成为凶手目标的原因?” 宁兰君肯定的点头:“没错,凶手不仅要这六人的尸体,还要他们的三魂七魄,其中四个人的尸体消失,也就能解释得通了。” “需要极阴之日出生的女人的尸体和三魂七魄,凶手必然是在练就某种邪门的功法,或者阵法。”沈越一拍桌子:“畜生,为了一击之私利,几十上百条人命一点都不在乎。” “大人,你可听说,哪门哪派的人,会有这种阴毒的练功法门?” 沈越稍微顿了顿,而后道:“一般只有魔门,妖族一类的邪门歪道才有这种练功法门。当然,正道一些人急功近利,经不住诱惑,也有人走上了这条路。比如,被天下道门视为邪门歪道的青木山一脉便是这种。但到底属于哪门哪派,我一时也说不准。” 范围太大,从这里入手,老虎吃天,此路不通。 宁兰君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忽然道:“大人,六起案子,两起没有成功,那就是说凶手还会继续犯案,以此达成他们需要的数目。” “极阴之日出生的人,并不罕见,数目很多。就算知道了他们会对这一类人动手,也没办法提早防范。况且,一旦派出大量人力物力参与摸排,动静太大,必然打草惊蛇。” 宁兰君又想起一事:“大人,凶手为了尸体和三魂七魄,那为何还要嫁祸六人杀了他们全家?” 沈越略微思索之后,以比刚才更大的力气,猛拍桌子:“邪门歪道,天地不容。”沈越几乎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八个字。 宁兰君有点吓着了:“大人,你……” “宁状元,你不知道,背负着滔天怨气死的人,死后必然怨气冲天;极阴之日出生的人的三魂七魄、尸体,加上无边怨气,效果将增加十倍,几十倍不止。” 不是人啊。 宁兰君握着拳头,同样大骂一句:“歪门邪道,死不足惜。” 无法想象这些人不择手段到了何种程度。 不对,有可能凶手根本不是人,不是人,畜生,这种话,骂不着人家。 不管了,就算不为未来考虑,不管以后如何,宁兰君也要让幕后凶手下地狱。 幽暗的房间里,两个男人相对站,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出入,愤怒,愤恨,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末了,满脸欣慰的沈越看着宁兰君,张了张嘴没说话。 底层的捕快,哪个不是有一天没一天的混日子,大事躲着,小事不管,有便宜的事,一股脑儿往上冲。 案子见的多了,死了人哪个不是家常便饭,麻木了,能在乎的事,也只有保住小命,每个月赚几辆银钱,过自己的小日子。 很难非议他们的小心思,人嘛,大多数不都这样,分个对与错就没必要了。 可这天下,鬼魅猖獗,没点热血和正义之心,能荡平这人间妖魔? 一个小小的行刑官,没落斩妖人,能如此作态,让小小奉天司指挥使沈越感慨良多。 “他们一个都跑不掉的。”说完的沈越头也不回的走了。 宁兰君站在那里,看着卷宗,长出一口气。 第28章 一门父子兵 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一个老吏员又拿着几本档案走了进来。 几本档案按照分类放在架子上,碰到有凌乱的档案,仔细归置,整理成册。 这里的人都叫他老吴,和宁兰君一样,属于外号比本名响亮的人。 从宁兰君来到奉天司的那一天起,老吴就在这里干了很多年了。 老吴回头看了一眼宁兰君,干瘪的嘴唇动了动,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事儿挺大?” 宁兰君冲着老吴看了一眼,勉强说:“吴叔,确实挺大。” “要命的程度?” 宁兰君怔了怔,没想到这个平日里话语不多的慈眉善目的老人,也会来上这么一句出其不意的话。 “那可说不准,这事挺难办。” “看出来了。”老吴继续整理架子上的档案:“沈大人这几天皱着眉头,也很少说话,我就想着这事肯定小不了。这沈大人随他爹,能干事,也有点绿林好汉的江湖气息,身正,行事也正。他爹那会儿,可比他拼多了。老天爷不睁眼啊,妖怪没抓到,还把命送了。现在轮到儿子,哎,都不知道该说满门忠烈,还是一家子倒霉鬼。” “吴叔,当然是满门忠烈了。”宁兰君挺意外,这沈大人也家世渊源,还有这么个让人敬佩的老爹。 老吴露出还算齐整的牙齿,笑了笑:“到底是年轻啊,也是能干大事的人,有这份心就够了。也别怪我这老不死这么没志气,一辈子混在这小小衙门里,能有什么见识,死赖活着,过几年,腿一蹬,够了。” “你老也别这么说,人各有志,哪有什么对错。” 老吴斜着眼多瞧了几眼宁兰君:“这话中听。” 老吴走过来,将手中拿着的档案递给宁兰君:“看用得着不?状元郎你忙着,有事你叫我。” 宁兰君拿起那几本档案,拍了拍上边的灰尘。 一页页翻开,认真看着,全都是整个金华县有品级的高手的花名册。 准确的记录着,他们的生平,籍贯,大小事件详细信息。 老吴有心了,这是个方向. 宁兰君用了一个时辰,看了这些档案,一个个排除,发现了几个可疑人物。 至于到底这几人和此案有没有关联,还需要继续调查。 法子笨了点没事,办案嘛,哪有捷径。 …… 傍晚的时候,宁兰君从衙门回到家里,吃了饭,蒙头就睡。 第二天不去衙门,日上三竿才起床。 还是放在门口的现成的早饭,食盒是温热的,刚放下没多久。 宁兰君走过去往聂小倩的大门口看了看,锁着门,应该出去了。 返身回来,吃了早饭,拿出那本《八荒经》认真钻研起来。 内容说不得的晦涩,但认真研究,也慢慢能融会贯通。 根据书上记载,宁兰君盘膝而坐,运行口诀法门。 这一坐便是一两个时辰,起来活动几步,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比以前好多了。 趁着还有兴致,拿出自己那把砍头刀,跟着《第一刀》上的记载,左右腾挪,一招一式,经过这么些天的练习,也像模像样了。 这一天,宁兰君便是在练到刀打坐中度过的。 今天九月初五,晚上有灯会,算是金华县有名的传统节日了。 趁着有时间,宁兰君也想着出去转转,看看热闹。 几次犹豫,在门口走了几个来回,心想着聂小倩也没什么事,一起结个伴儿。 结果还没开口,便夭折了。 聂小倩已经和隔壁杜老头两个儿媳约好出去看灯会,下午的时候已经出门了。 杜老爷子也有一群老朋友,这会儿八成已经是成群结队的在那个茶楼里喝茶了。 没人,一个人逛逛也挺好的。 天黑的时候,宁兰君离开小院。 大街上,车水马龙,人多的一眼望不到边;各式各样的彩灯,早早的悬挂在街道两边,天一黑便亮灯,五彩斑斓的灯光照的整个街道五颜六色的。 专业的表演队伍早早的上街了,大头娃娃,踩高跷,简单的乐队,一路走着跳着。 不远处戏台上,各路名角儿,卖力的表演着,围观之人时不时喝彩。 各类小吃,自不必说,祸害的宁兰君这个吃货,三步一停,短短一条街,今天晚上怕是走不到头了。 “宁状元,你也出来了?” 突然有人拍他肩膀,宁兰君回头一瞧,三个相熟的奉天司捕快。 三个结伴儿,还都带着自家娘子。 互相打着招呼,自然而然的一起走,一起逛。 见到了真人,三个捕快立即给自家娘们介绍宁兰君的丰功伟绩。 一句句说的唾沫横飞,听得三个家眷连连咂舌。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道人家,听得挺神奇的。 再加上宁兰君本就让女人无法忽视的长相,几个娘们仗着年龄和那股泼辣劲儿,时不时还要调戏一番只有十八岁的宁兰君。 开玩笑,找乐子都不算啥,宁兰君一笑而过,长得帅有时候也是不可承受之重。 …… 临街二楼的窗子边,站着一位年轻人,年龄不超过三十岁。 身着天青色长衫,长相清秀,一副书生模样。 他的身后跟着一位中年男人,八字胡,国字脸,不苟言笑,注意力全都在眼前年轻人身上,等候他随时发出的命令。 “怎么样?”年狂人问身后的中年男人。 “公子,楼下街道上,和那几人一起逛街的便是宁兰君。”中年男人指了指楼下,四男三女,一行七人,正说说笑笑的往街道那边走去。 “都调查清楚了?”年轻人又问。 中年男人很认真的回答:“公子,已经查清楚了,此人背景简单,人际关系几乎没有。家里是斩妖人世家,目前在奉天司谋得个小小的行刑官职位。实力,九品。” “你去吧。” 中年男人转身离开。 年轻男人,等到楼下七人消失在街道上,他转身会来,往自己杯子里倒满了茶。 桌子上,放着一本书,书名是《十四种密室杀人手法案例集注》。 …… 运气有点差,早知道不出来了。 你大爷的,三个人都带着自家娘们,动不动眉来眼去的,就算大庭广众之下再矜持,也是腻腻歪歪的,看的宁兰君半点心情都没了。 手里的小吃零食,也顿时不香了。 就这,几个家伙因为宁兰君掩饰的好,一点都没发现他脸上变化。 到处都有文人士子当众吟诗作赋,展现才华,企图博得点名声,或者被某个路过大佬瞧上,指点几句,那也是莫大荣幸。 茶馆酒肆里,更是有很多有名气的读书人聚在一起,美其名曰以文会友,实则不过是互相吹捧,看看那个大佬的腿毛粗点,拔下来一两根,也算对得起不菲的入门费了。 三个捕快中人提议:“宁状元,此情此景,何不赋诗一首,我们这些人不行,你也算读书人,试试。” 诗句那还不是信手拈来,望了一眼大街上大多都是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宁兰君脱口而出:“关山难越,谁悲单身之狗;萍水相逢,尽是他人之妻。” 说完,急速而去。 第29章 一片火海 清安江乃是金华县附近最长河流,在县城东边穿城而过,平日里漕运船只顺流而下,直达南方其他几个州府。 灯会的晚上,两岸张灯结彩,亭台楼阁到处都是吵闹的人群。 沿着河道继续往东,岸边有一座有些年头的建筑。 据本地人说,那是当年大夏王朝一位先皇,平定北方之后,路过金华县,立凌云楼,记述他的不世之功。 后经战乱,几经毁灭重建,如今七层凌云楼,矗立在清安江边,由当地县衙负责平日里维护。 碰到有热闹灯会的日子,凌云楼也会早早做准备,挂上各色彩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狂风乍起,一声冲天巨响在满天星斗之上炸裂开来。 不多一会儿,凌云楼每层中的门窗,豁然打开,诡异凉风,吹得凌云楼上几百个彩灯纷纷落地,大多都坠入清安江。 楼下清安江巨浪腾空,声势骇人。 平地惊雷般的声音,惊扰了很多人,大街上一片尖叫,到处都是乱跑的人群,整个金华县在一片闹闹哄哄中乱作一团。 …… 那一声巨响,让宁兰君一行人同样吓了一跳。 纷纷四处跑着,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人太多,人挤人,想跑也跑不了多远。 等了一会儿,没事了。 不是地震,街上的房屋全都都是好好的。 又等了一会儿,什么事都没发生。 几个差役骑着马沿街通告,说已经没事了,县令正在全力调查,让所有人不要乱跑。 这话还是管点用处的,就算心里没底的人,继续等了好一会,见无事发生,也没那么害怕了。 所有人松了口气,逛街的继续逛街。 宁兰君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朝着金华县东边望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有东西从空中跃入清安江中。 不清楚是不是幻觉,继续看的时候,又什么都没了。 街市逐渐恢复平静,半个时辰之后,和原来没什么两样。 很多人大都想着,指不定什么地方有人大晚上搞爆破。 灯会一年里也就那么几天,谁也不乐意还没玩尽兴,这会儿就回家黑灯瞎火的睡觉去。 奉天司捕快何孝春最不在乎这些有的没的,平日里衙门里忙,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出来玩,哪能现在就回去。 拉着三家人,和宁兰君继续看灯会,并大方的说,等会请客,吃一顿。 这也是宁兰君愿意留下来的唯一理由,能看灯会,还能蹭顿饭,挺好的。 灯会有猜谜的地方,还有准备的礼品。 三个捕快带着自家娘子,接连开了好几个谜面,硬是一个都没猜出来,八文钱一个谜面,白费了几十文银钱。 所有人都看向宁兰君,何孝春当即道:“宁状元,露一手。” 宁兰君没推辞,不太擅长猜字谜,但难度总不会大到哪里去。 拆开第一个谜面:有人无人都是你,打一字。 其他六个人,苦思冥想也没想到是哪个字,最后都放弃了。 纷纷看向宁兰君。 宁兰君只是略一思索,他道:“尔。” “公子大才。”店老板夸了一句,将一个装着礼品的小包裹递给宁兰君。 打开一看,是一个很好看的簪子。 价钱多少先不说,这造型挺中意的。 店老板操着大嗓门,生怕别人听不见:“公子好运气,这可是这些礼物中最贵的,质地不错,公子赚了。” 赚不赚的宁兰君不在乎,倒是这老板挺会做生意,这就开始大声宣传了。 三个妇人眼巴巴的瞧着他,宁兰君也不为所动。 还是何孝春朗声道:“人家宁状元隔壁住着意中人,你们三个别眼馋了。” 三个夫人会意,没再说什么。 宁兰君打开第二个谜面:“七仙女嫁出去一个,打一成语。” 这一次比刚才更快,宁兰君答道:“六神无主。” 老板脸色一变,今晚这是碰到高手了,不情不愿递出猜对的礼品。 “春哥,拿着吧。”宁兰君看都没看里边是什么东西。 何孝春接过小包裹,给了自己家娘子。 那妇人打开包裹,脸色一变,不过一闪而逝,很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脸的失望。 宁兰君又接连猜了好几次,全都猜对了,急的老板,赶紧道:“公子,小本生意,你这尊大佛,还请发发慈悲,家里还有好多口人要养,天不早了,公子还是先回去吧。” 何孝春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我说老板,你开门做生意,怎么能赶人呢。” 其他两个同伴,和三个妇人纷纷附和。 老板急了:“怎么能说赶客人呢,小本买卖,诸位行行好……” 宁兰君转身便走,这几个家伙不过是看到自己能猜谜,一才一个准,多占点小便宜。 得饶人处且饶人,没必要那么贪心。 宁兰君都走了,他们继续留下也没用,只能跟上去。 何孝春不解的问:“宁状元,怎么不继续玩儿啊?” 宁兰君看了一眼何孝春:“那样的话,明天早上,那老板的店门上会挂个牌子,上边写着,宁兰君与狗不得入内。” 何孝春愣了一会,琢磨着这话,还挺对的。 天还早,一行人一路去了金华县东边,凌云楼周边围了好多人。 有热闹,都赶过去看看。 衙门的人在整理那些坠落的彩灯,从新挂上。 很多人信誓旦旦的说,声音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围着凌云楼,不到一个时辰,各种流言病毒般的迅速扩散。 越说越邪乎,唬的很多人连连赞叹。 县衙那边一个姓宋的捕头,站在凌云楼下,面对所有人。 那人,宁兰君以前打过招呼,挺不错的人。 宋捕头站在那里,朗声开口:“没多大事,都别嚷嚷四处生事。大家也都知道这凌云楼的来历,凌云楼要是出了事,别说县尊大人,就是金华县所有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吓唬还是有点作用,好些人立即闭嘴,不敢瞎说了。 “县尊大人,一心为民,日夜操劳,金华县这些年也是风调雨顺。凌云楼又有前朝先皇神灵庇佑,凌云楼断然不会出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哪怕是再过一百年,凌云楼依然会矗立在金华县,护佑着金华县数十万子民……” 轰! 一声爆响,七层凌云楼,瞬间倒塌。 继而,火光冲天,霎时一片火海。 第30章 钟山学宫 宋捕头脸色铁青,没工夫计较脸上火辣辣的,迅速组织人手想办法扑灭明火。 无论宋捕头怎么喊,过来的只有十几个人。 面前凌云楼成了一片废墟,倒下之时,迅速燃烧。 想救似乎都没时间。 退开到一丈之远的地方,宋捕头脸上汗水滚落。 既是火光炙烤的原因,也是脊背上发凉,冷汗渗出的结果。 凌云楼倒了,烧了,他是直接责任人。 惊动了远在京城的陛下,任你万般理由,到头来也是斩立决的下场。 县尊大人那个比泥鳅还要滑的官场老油条,肯为他这个没什么身份地位的小小捕头说句公道话? 落井下石是意料中的事,这算是完了吗? 火光映红了宋捕头那张脸,惨白惨白的。 围观的那些人,一个个看着热闹,置身事外自然能云淡风轻的谈论出现的怪事。 可还没等这些人,闹闹哄哄谈论着各种猜想臆测的时候,熊熊大火中,好多个人和火焰融为一体,从火中冲了出来。 饶是胆子最大的人,也不由尖叫一声,四散逃窜。 何孝春三个捕快,各自拉着自家娘子,跟着人群飞速离开了。 宁兰君也在跑着,跑了一会儿,他停下了。 躲在一处墙角,探着脑袋往那边看去。 不为别的,事若反常必有妖,得看看什么情况。 宋捕头双腿打颤,被另外几个捕快搀扶着,一路逃离现场。 从火中冲出的火人,至少七八个,四处飘忽飞纵,一会儿和火焰融为一体,一会儿又迅速冲出。 似乎在狂欢,但没听见人的声音,或者其他怪物的声响。 一个一身天青色衣服的年轻公子,从空中飘然而至,落在凌云楼燃烧的大火不远处。 单掌一挥,一股狂风席卷过去,吹的燃烧的大火,四散开了,连着七八个火人,在火焰激荡中,和大火融为一体,直至消失不见。 墙角的宁兰君暗暗心惊,小小的金华县还有这等高手。 不像啊,应该不是金华县本地人。 大火仍在燃烧,火人彻底不见了。 年轻的公子转身离开,走出十几米的距离,往宁兰君站立的地方喊了一声:“宁公子,一起喝一杯。” 墙角的宁兰君还在思索着这哪来的高手,脑子转了一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见那年轻的高手在喊他。 不是做贼,也没干亏心事,更不怕自己那么倒霉,随便出了个高手,就是个找茬儿的敌人。 他没躲避,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从墙角走出来:“我一般只和熟人喝酒,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吧。” “那倒没有,在下年纪尚小,还没到老眼昏花的时候,那边的酒楼上已经略备薄酒,还望宁公子赏脸一顾。” 怕是躲不掉了,且去看看此人什么来头。 宁兰君跟着那年轻的公子,一路去了上千米之外,一家依然在营业的酒楼。 距离尚远,这里倒没什么影响,用餐的客人,在刚才短暂起哄过后,便不那么在意了。 两人去了三楼,三楼的雅间,已经上了一桌子菜。 摆盘讲究,荤素搭配,皆是本地名菜。 “请坐。”年轻人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宁兰君走过去坐下,多看了几眼这个实力不俗,言行举止也自成风范的年轻高手。 或许察觉到了宁兰君带着点警惕的目光,那年轻人,倒了杯酒,放在宁兰君面前,随后填满自己那杯,开始自报家门:“宁公子,在下唐缺,钟山学宫弟子。” 唐缺这两个字挺陌生,可是钟山学宫却是如雷贯耳。 贵为天下学院魁首,钟山学宫几百年来都是整个大夏王朝无数读书人心中的圣地。 单说这百年来,钟山学宫出了三位内阁首辅,十二位封疆大吏,一州之太守。 知府,县令,六部尚书,侍郎,一并官员,数不胜数。 除了走官场,也有走武道一途的,以文入圣,钟山学宫也是天骄辈出。 若不是这些年来,道门表现的太过强势,盖过了儒家风头,这钟山学宫的名气,怕是无人能敌。 宁兰君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不请自到,自称钟山学宫弟子的年轻人。 疑问自然是来自于,钟山学宫的人为何出现在金华县。 “我怕是不用自我介绍了,你应该把我调查的很清楚。” 唐缺笑了笑道:“实在是宁公子你太过耀眼,不去了解一番,便觉的遗憾无数。” 唐缺端起酒杯:“宁公子,这杯我敬你。” 宁兰君端起杯子,两人皆是一饮而尽。 唐缺放下杯子,拿出那本《十四种密室杀人手法案例集注》:“宁公子,大作已经拜读,耳目一新,佩服之至。” 一连串的马屁,宁兰君只是淡淡的道:“雕虫小技,唐公子过奖了。” “你可能还不知道,这本书如今成了很多刑名官员的必读之物,他们奉为至宝,我也是看到这本书,一番调查才知道,这是出自金华县奉天司行刑官之手。” 宁兰君真不清楚自己随手写的小册子,会那么出名;没想过着书立说,也没想过靠什么文章诗词扬名的宁兰君,付之一笑:“唐公子,你从京城的钟山学宫千里迢迢而来,不是只为了吹我这个不值一提的奉天司行刑官的吧?” “那倒不是。”唐缺没动筷子,举手投足间皆是一派学院里的彬彬有礼。“这本小册子只是其一,金华县近来接连发生大案,妖魔横行,家师让我前来查证一番。无意中听到宁公子大名,又得知宁公子接连破获大案,乃是奉天司衙门一神秘高手;故而冒昧前来。” 宁兰君心下那点疑问又大了几分,饶是此人说的滴水不漏,没全信,想了想问他:“这天下,人尽皆知,钟山学宫乃是培养人才,光大儒家之魁首所在,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刑名之事了,提案问案,也不在钟山学宫权责范围内吧?” 唐缺自顾自的又倒了一杯酒,过了会,这才抬起头:“宁公子,黄清和你应该认识吧。” 第31章 他很不同 熟悉的名字,时间也没过去多少天,也不知道只剩下一缕残魂的黄清和如今怎么样了。 听他提起,宁兰君面色不改,直直的看了一眼唐缺:“认识。” “三天前,他的一缕残魂去了钟山学宫,说了宁公子已经调查过的那些事,以及他自己的遭遇。再三请求钟山学宫出面,解决此次极为复杂棘手的案子。” 宁兰君淡然的脸上闪过一丝疑问,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盘中的菜肴。 何孝春请客的事泡汤了,一晚上没吃饭,这会儿正饿得慌:“黄清和一个落魄读书人,也能和钟山学宫有渊源?” “钟山学宫乃是无数儒家学子心中的圣殿,他能想到钟山学宫,这不意外。但是,他去钟山学宫的原因,是宁公子你。” 宁兰君拿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我?” “是的,黄清和说此案可能牵连甚广,你一个小小行刑官,怕是螳臂当车。 他说你是个好人,他一缕残魂不日之后将烟消云散,走之前,想为你办点事。 他一介书生,能找到的人能有谁呢?谁又会买他的账,只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了钟山学宫。” 宁兰君和黄清和只是萍水相逢,连认识都算不上,死了,化作鬼魂,还在想着他这个小小行刑官,此人可惜了。 不过,宁兰君更关注的还是方才这话的另一半:“此案牵连甚广,这是什么意思?” 唐缺放下筷子,又喝了杯酒,烈酒下肚,甚觉满意:“或许是黄清和看到了这件案子背后,不同寻常的东西。比如当事人之一的聂小倩,似乎有两帮人,围绕着聂小倩明争暗斗。 对一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来说,从这点端倪继续推测,再正常不过了。 至于这样的推测,可能性有多大,只能等时间去验证了。” “那唐公子是怎么认为的?” 唐缺直接道:“目前我也无法给出确切的回答。” 宁兰君点点头没说话,他想过这个问题,似乎没什么好担心的。 大夏王朝至少法统尚在,就算再厉害的妖魔鬼怪,也必然人人得而诛之,掀不起多大浪花。 至于那些各种各样的势力,在皇权至上的当下,敢逾越红线的,怕是还没有。 “宁公子,那你呢?想要一直追寻真相,永不放弃吗?”唐缺兴致似乎不错,自顾自的已经喝了好几杯了。 “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杀了黄清和的凶手,我一定会找到。”就冲黄清和这一缕残魂千里迢迢跑到钟山学宫,说了这么一段话,还找来援手,宁兰君哪怕是血溅五步,也要让凶手认罪伏法,还他清白。 “黄清和没看错人。”说完的唐缺一饮而尽。 一场短暂的谈话,在还算融洽的气氛中结束。 宁兰君吃完了饭,酒足饭饱的告辞离开:”唐公子,感谢你的款待。” “客气了,宁公子,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宁兰君走了,依然坐在椅子上的唐缺,继续喝着杯中之酒。 那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从楼梯上走了过来:“公子,喝的够多了。” “无妨,醉不了。”唐缺放下空杯子,问那中年男人:“你说,此人靠得住吗?” “此人不同于一般的底层胥吏。” “怎么不同?” “他年轻,还有一腔正义,更有没有磨灭的热血。” 唐缺笑着抬头:“看来,你很看好他。” “公子不也是这么看的吗?” 唐缺再次笑了,过了会喃喃道:“可他只有九品实力。” 没人再说话,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 …… 清晨,宁兰君照例吃过现成的早餐,洗好食盒碗筷,将那个簪子放在食盒里,盖上盖子,拿着食盒放在自家院墙上。 走到聂小倩门口的时候,往里看了一眼,门关着,应该出去了吧。 一路到了奉天司衙门,除了受伤的李捕头和两个捕快,其他人都到了。 沈越依旧那么面色凝重,给剩下五个捕快分配任务。 人都走了,沈越这才看到站在那里的宁兰君。 “大人,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宁兰君问了一句。 沈越站在那里,抬头看了一眼宁兰君,眼中的愁云化不开一般,久久不散。 “凌云楼倒了,被大火烧成一堆灰烬,有很多人要掉脑带了。” 宁兰君对凌云楼了解不多,听沈越如此说,估摸着事情绝对小不了。 “大人,这么严重!” “凌云楼乃是当年大夏王朝一位先皇,平定北方之后,路过金华县,立凌云楼,记不世功业; 这一百多年来,多位君王前来凌云楼,祭祀祖宗,凭吊此楼中,当年24位将军的灵位。 凌云楼算得上整个大夏王朝,独特的所在,地位不言自明。如今,凌云楼成了一片废墟,陛下岂不龙颜大怒。” 宁兰君认真听着,想过事情小不了,但没想到会如此严重。 宁兰君试探性的问:“大人,那昨天凌云楼倒塌和大火燃烧,是人干的,还是妖孽横行?” “目前没有定论,两者皆有可能。” “那奉天司衙门……” “等命令,这事已经不是一县之奉天司所能掌控。”说完,沈越又道:“对了,县衙那边送过来的卷宗,已经放在档案室了,你去看看。” 宁兰君答应了一声,去了档案室。 县衙和奉天司虽有诸多矛盾,但平日里也是合作多过分歧。 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人,谁也不会蠢到把锅砸了。 昨天晚上的事很不寻常,县衙首先参与初步调查,案卷也会移交一份给奉天司。 如果是之前,县衙自然可以用“妖魔生事”的借口,一股脑儿推给奉天司。 但这次不同,稍有不慎,那便是人头落地,县令怎么也得三思而后行。 档案室里,宁兰君看着新送来的卷宗,基本上记录了昨天晚上凌云楼倒塌时的所有细节。 都是基础性的东西,宁兰君认真看了一遍,收获不大。 无非是一声巨响之后,凌云楼倒塌,火势大起,人手不够,来不及灭火,凌云楼已经成了一堆灰烬。 周围那些目击者的证词,也大差不差诸如此类的回答。 唯一让宁兰君注意的是那股阴风,当时巨响之后,狂风大作,吹掉了凌云楼上所彩灯。 若是人为的,恐怕已经是处心积虑好长时间,在昨天晚上触动机关,凌云楼瞬间倒塌。 若是妖怪所为,那必然是一击之下,倒塌,火起,一气呵成。 还有当时凌云楼下清安江的滔天巨浪,宁兰君觉的,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跑出去了? 第32章 袁镇的忠告 诸多猜测也完全没头绪,宁兰君放下案卷,继续看那些奉天司的基础功法。 不管未来如何风云变幻,只有自身实力强大才是根本的。 往后的两天,金华县来了很多人。 除了奉天司的人,听人说还来了很多朝廷大员。 至于传言的真假,普通人哪能真正了解清楚。 这天中午,奉天司来了个熟人。 当宁兰君看到站在大堂里的袁镇的时候,并没有多意外。 金华县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管是清江府还是越州,都格外重视,加派人手,便是意料中事。 “找个地方聊聊,有事找你。”袁镇直接道。 宁兰君跟着袁镇离开了奉天司衙门,去的地方是袁镇找的一家幽静的茶楼。 二楼几张桌子全都是空的,也不知道是袁镇这家伙大手笔包下了二楼,还是原本就一个客人都没有。 既来之,则安之,宁兰君慢悠悠的喝着还算不错的茶。 没有等很久,袁镇便开口道:“六起灭门的案子有什么头绪没有?“ 公事吗? 不像啊,公事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来这地方花冤枉钱。 宁兰君实话实说:“迷雾重重,找到真凶还需要时间。” “那你对这个案子是怎么看的?” 宁兰君楞了一下,案子而已,哪想那那么多。 找到凶手破案,为死者伸冤,还要怎么看? 宁兰君想了想道:“凶手应该来头不小。” 袁镇略微皱了皱眉:“就这样吗?” 宁兰君耸耸肩膀:“还有别的吗?” 袁镇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凌云楼的事,你也知道吧。” “是的,那天晚上我就在现场。” “已经惊动了圣上,此事必然会有个清晰的结果。” 宁兰君喝了口茶,凑近袁镇问:“案子和凌云楼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但是凌云楼无缘无故倒塌,烧了,这不奇怪吗?难道仅仅是巧合。” 宁兰君倒不会那么天真的认为是巧合,可他一个奉天司行刑官,再多的猜测也毫无意义。 “袁哥,如果不是巧合,若是人为的,目的何在?” 袁镇断然道:“目的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引起注意,让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金华县。所以,兰君,金华县将有大事发生。这背后明显有人操作,甚至多方角力。你一个小小的行刑官,夹在中间,结果可想而知。所以,能走便走,提早走。” 宁兰君认真的盯着对面的袁镇,看了好一会儿。 很感激他能说这番话,甚至他也觉得这话很有几分道理。 末了,宁兰君收回目光:“无处可去。” “天下之大,岂能没有容身之地,重要的是活着。”说完他继续道:“我在清江府奉天司给你谋了个差事,可以立即上任。” 一直以来,宁兰君孤身一人,似乎从来没有人这么为自己设身处地的想过,面前的袁镇是第一个。 他眼神复杂的收回目光,摇摇头:“袁哥,感谢你的一番好意,可是想走已经走不了了。”宁兰君把那天道士的事情说了:“跑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宁兰君自动过滤了他一刀劈死一个五品精怪的事。 袁镇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愣愣的,半晌没说话。 他没想到,对方已经采用杀人灭口这种粗暴的方式了,那就是说,宁兰君的调查方向是正确的。 袁镇放下杯子,叹了一声:“你想要全身而退,怕没那么容易了。” 宁兰君笑了笑:“到了这一步,说什么都晚了,继续走下去呗,说不定还有条通天大道呢。” 袁镇跟着一笑:“心态倒是不错。”袁镇想了想又继续说:“其实眼前的形势,也不全是对你不利的。各方角力,这个时候只要能审时度势,还是能大有可为。最关键的是你的价值在哪?能带给你生路的那一方,他最需要什么。” 宁兰君很感谢袁镇倾囊相授,这话说到点子上了:“袁哥,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袁镇笑的很无奈:“有什么事知会一声,哪怕是最后浪迹天涯,四海为家,也要保你一命。” 这话让宁兰君很疑惑。 按说他们无亲无故,同为斩妖人的这点渊源,还不足以让袁镇如此倾尽全力。 难不成两人之间还有什么了不得的渊源? 宁兰君没有乱猜测,感谢道:“袁哥,大恩不言谢,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袁镇端起茶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宁兰君走了没一会儿,范凌峰走了进来。 “他很执着。”范凌峰走过去坐下,刚才两人的对话,他全听见了。 “四哥,也不全是,目前形势,他确实已经很难脱身了,想走没那么容易。” “那老爷子交代你的话。” 袁镇略微沉默了一会,想了想说:“静观其变,必要的时候,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至于最后的结果,那不是我们能掌控的。” 范凌峰没言语,点了点头。 …… 李捕头和两个捕快目前还不能下床,伤势还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好利索。 宁兰君不用守着牢里,斩杀一些送来的山精鬼怪。 沈越俨然将他当成一个捕快来使用,每日里比以前忙了很多。 傍晚回到小院,挺累,往往是吃了饭便躺下休息了。 从院墙上拿过食盒,走进屋里打开,除了菜肴之外,还有一个香囊。 宁兰君打开香囊,里边装着一个精致的平安符。 拿出来看了看,随手戴在身上。 一口气吃完晚餐,收拾好食盒,继续去修炼那本《八荒经》。 一夜没睡,第二天精神百倍的去了衙门。 有案子了,一大早何孝春匆匆跑来:“宁状元,沈大人找。” 两人到了沈越的房间,沈越正忙着出门:“李捕头还在养伤,昨天又发生了一件不太寻常的案子,我现在被抽调去调查凌云楼倒塌烧毁的事,这件案子,将由清江府奉天司的袁校尉带队,你们协助调查。” 两人答应着,不一会儿,袁镇走了进来。 沈越交代了几句,匆匆离开了。 和往常一样,他依然压力山大,一点都不敢怠慢。 “走吧,出发。”袁镇带着剩下的几个捕快以及宁兰君离开了奉天司衙门。 第33章 黑水湾 金华县郊外,二河村。 一大早,村民郑淮中去奉天司报案,说自己哥哥郑怀安,三日未归,下落不明。 这三天内,二河村报告了五位村民陆续失踪。 连日来,谣言四起,村里人心惶惶。 更有人大肆鼓吹妖魔作案,不到三天时间,村里有十几家人外出避难。 郑淮中兄弟两是金华县渔民,父母早亡,家境贫寒,平日里打鱼为生。 普通的农家院子里,袁镇询问报案人郑淮中,其他的捕快去村里走访调查。 “你和哥哥郑怀安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袁镇问郑淮中。 旁边的宁兰君,在院子里走走看看,不放过任何一个有用的细节。 三十出头的郑淮中穿着夏衣,光着膀子,还算善于言谈的他,说的挺利索:“大人,小民三天前下午,最后一次见到我哥。” “你哥出门所为何事?” “最近丰收了一船鱼,哥哥出门寻找客商,这方面一直由哥哥负责。” “他离家之时,可有什么反常之处?” 郑淮中摇头:“没有。” 袁镇又问:“最近这段时间,你哥情绪如何?” 郑淮中答道:“情绪正常,我了解他,我们无话不谈。” “平日里可曾结仇?” “我哥性格宽厚,为人和善,村里之人皆可作证,结仇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袁镇皱了皱眉,又多看了几眼郑淮中,难道只是普通的失踪案子吗? 又例行问了好几个问题,结果还是一样,没什么收获? 出去走访的捕快回来了,和郑淮中这里的回答没什么两样。 二河村这些天,一切平常,要不是陆续有人失踪,用村里几个老人的话说,好些年都没发生过人命案子了。 五个人失踪了,事情不小,袁镇来到金华县初次挂帅,压力挺大。 离开郑淮中家里,走在乡间小路上,袁镇问宁兰君:“你这个断案高手怎么不说话?” 宁兰君无奈的一笑:“袁哥,你把我当成神仙了。” 袁镇不置可否,继续往前走。 不多一会儿,有捕快来报:“大人,有发现。” 袁镇当即问:“有何发现?” “在黑水湾发现了其中一个失踪者的尸体。” 袁镇二话没说,带着人赶往黑水湾。 二河村里去了很多人包括那几个失踪者的家属。 经过辨认,死者确实是失踪者之一,二河村另一个村民曹黑子。 袁镇盯着眼前的黑水湾,好久不发一言。 黑水湾上游,有一条无名小河。 小河四季流淌,夏日里若是连日暴雨,也会洪水泛滥。 听附近的人说,黑水湾水深至少十几米。 在金华县处处大江大河的地方,算不得多深,但也是被附近的父母三令五申,不准孩子下河游泳的地方。 不知道什么原因,河水是黑的。 有的说河中有黑土沉淀,有的说,河底有能喷吐黑色汁液的植物,众说纷纭,没个准数。 因黑水得名,当地人便叫它黑水湾。 由于位置偏僻,这里少有人来。 直到今天,一众奉天司捕快赶来调查案件。 失踪案变成了杀人案,来的如此突然,连袁镇也没想到。 曹黑子的弟弟二十多岁,说话挺利索,捕快问什么他便回答什么。 一番询问下来,有价值的东西几乎没有。 半个时辰后,仵作赶来现场初步验尸,结论是死者溺水而亡。 这是个出乎很多人预料的结果。 仵作在衙门里干了很多年,经验丰富,袁镇为了保险起见再三确认,仵作依然是同样的结论。 死者曹黑子身上没有发现外伤痕迹,无中毒,只有溺水而亡这一种可能。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不约而同的看向黑水湾,难不成另外四个失踪者也溺水了? 没有人能有确切的答案。 此时,黑水湾这一块高达上百平方米的水潭,偶尔风一吹,少许涟漪荡漾开来。 袁镇和宁兰君站在河边,谁都没有说话。 “老弟,有想法没有?”袁镇问宁兰君。 宁兰君正要说话,旁边的捕快一声惊呼:“大人……” 袁镇和其他人循着声音看去,死者曹黑子,躺在地上,嘴巴没动。却有声音从身体上传出:“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啊! 几个失踪者家属,以及仵作,一片慌乱,迅速往那边跑去。 郑淮中也跑了,可能胆子大点,没跑多远,找了个草垛,躲在后边看情况。 哥哥还没找到,他不能走。 见多识广,平日里和尸体为伴的仵作都慌乱离开,那些捕快哪见过这种情况。 曹黑子确确实实死了,断气了,怎么可能说话,发出声音。 五六个捕快,纷纷向后退去,手中握着刀,静等同样一脸凝重的袁镇拿主意。 袁镇一手护着宁兰君,一手拔出宝剑。 目光灼灼,死死盯着地上的尸体。 “何方妖孽,还不速速现身,”袁镇断喝一声。 尸体没动,声音也不见了。 过了会儿,离的远远的捕快,指着尸体脸色煞白:“肚子里好像有东西在动。” 众人看的分明,死者曹黑子的肚子里,真有东西在动。 宁兰君咽了口唾沫,如此邪门之事,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遇到。 抽出祖传砍头刀,严阵以待。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赋使然,越是紧张的时候,宁兰君的思维也越发清晰。 他不由得想到了之前,那天晚上那块发声的石头。 两者甚至有共同之处,所发之言,皆是儒家名言,读书人常用之句。 为什么会这样,难不成和书生有关? 没时间继续往下思考,曹黑子的肚子里那东西,依然在动,敞开的肚皮上一鼓一鼓的,瞧着吓人。 慢慢的,曹黑子张开了嘴巴。 有胆小的捕快,双腿不听使唤了。 爹妈,观音菩萨,如来佛……喊了无数遍。 一条普通的草鱼从曹黑子口中窜出,一条,两条……一口气,从曹黑子口中爬出几十上百条鱼。 大小不一而足,大的六七斤的都有,小的指头大小。 种类同样繁多,草鱼,鲤鱼,还有无数附近这些淡水河常见的鱼类。 娘哎! 有捕快终于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地上。 尿没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太过诡异,袁镇示意大家往后撤。 那些捕快扶起地上的同伴,往后撤了一段距离。 袁镇抓着宁兰君同样往后退。 一声爆响,响彻这一方天空。 一股黑气蒸腾而起,曹黑子的尸体转瞬间在那团黑气中消失无形。 还在地上蹦蹦跳跳的上百条鱼,几乎同一时间,同一节奏,同一个声音,清晰的响起: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第34章 这里的水很黑很深 哪怕是没怎么读过书,考过功名的捕快,也知道这话的意思。 一个个如临大敌。 鱼吐人言,前所未见。 并没有这些人想象中的可怕场面,上百条鱼继续蹦蹦跳跳,不断跳向河边,进了黑水湾。 又等了一会,什么动静都没了。 袁镇不敢有丝毫大意,走过去,站在黑水湾的河边,盯着那一潭黑水,良久无言。 郑淮中从草垛里走出来,小心翼翼的站在河边,眺望着不远处的水潭。 看了一会,他道:“大人,要不要下去看看?” 袁镇这才回头,一个渔民,胆儿这么大。 看来,这当弟弟的和哥哥感情很深。 不忍心说什么,但袁镇还是据实以告:“你哥恐怕……” “大人,生死有命,如果真是这种结果,得找到凶手,不管凶手是人还是……” 袁镇多看了几眼那几个捕快,心说这几个家伙,连一个普通的渔民都不如啊。 不过,仔细想想,袁镇也释然了。 这些年,当朝圣上沉迷道家不老长生之术,朝政废弛,普通衙门尚且混乱无比,斩妖除魔的奉天司捕快的人员质量,自然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县一级的奉天司衙门,尤其严重,大多数都是混日子充数的无能之辈。 袁镇抬头看了一眼日头,时间还早。 幸好这次凌云楼倒塌,清江府派来很多人手赶来金华县,不然以金华县这种人力物力,说是杯水车薪都算客气了。 “你。”袁镇指了指其中一个捕快:“回去找范大人,就说需要加派人手。” “是,属下这就去办。”捕快领命而去。 那个捕快走了,袁镇走向站在河边,一直没有开口的宁兰君:“老弟,还是不准备发表以下意见吗?” 宁兰君笑了笑:“袁哥,明摆着下去看看,比什么分析都管用。” 袁镇点点头:“那倒是。” “啊,大人,救命!” 猛然间,一声惨嚎传出。 袁镇和宁兰君迅速回头,就见郑淮中一手抓着一个捕快,纵身一跃,两丈多高,飞向黑水湾水潭上空。 袁镇大惊,脚踏地面,长剑在手,一跃而起,当空一剑斩向空中的郑淮中。 剑气肆虐,瞬息而至。 郑淮中迅速躲避,扔掉两人,身体在空中轻盈飞旋,堪堪躲过那一剑之威。 到底也是六品中期高手,袁镇一击得手,纵身掠向急速下坠的两个捕快。 一掌推出,击中一人,那人飞向岸边。 另一边极度追去,当空一脚,踢中另一人,那个捕快同样飞向岸边。 下坠的双脚,轻盈点向黑水湾水面,长剑指天向上,剑气轰鸣,旋转着,高速逼向刚刚在空中稳住身形的郑淮中。 郑淮中夺路而逃,一个跃身向上,旋即飞速朝下,一声巨响,水花四溅,没进黑水湾的郑淮中不见踪影。 略微失望的袁镇,踏水而去,轻盈上岸。 两个捕快无大碍,只是受到了惊吓,这会儿已经站不起来了。 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袁镇无奈摇头。 “把他们带回去。”袁镇挥了挥手。 几个捕快如临大赦,这样的地方,他们再也不想来了。 有了刚才的交战,袁镇心里有底了。 黑水湾岸边,一直看着刚才那一幕的宁兰君问:“袁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袁镇摇头:“还无法确定,不过,你感受到了没有,这黑水湾,阴气颇重,怨气弥漫。” “怨气?”宁兰君重复着这两个字。“难不成这黑水湾故事颇多,有人曾葬身此地,阳间之事难了?或者遭受了某种天大的冤屈?” “挖开看看就知道了。”袁镇断然道。 宁兰君目光炯炯的盯着黑水湾,这下边到底埋藏着什么呢? 和自己院子里那块会发声的石头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呢? 陷入沉思的宁兰君,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反复复盘。 十几个捕快到了,由清江府奉天司衙门两个校尉带队。 两人中一个五十出头,个高块头大,看着挺壮实;另一个不到四十岁,眯着眼,似乎是最大能见度了。 两人走过去也不打招呼,直接询问:“怎么样了?” 同为清江府奉天司校尉,三人已经是多年同僚了,互相知根知底,也不需要那么多礼数可讲。 “董叔,情况比较复杂。”袁镇将这里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董立成原本沟壑纵横的额头,皱的更深了,若有所思的说:“这金华县的水怕是比这黑水湾的水还要黑,还要深。” “董叔,得放水。”袁镇提议。 “放。”董立成干脆道。 另一个校尉赵忠伟,话不多,平日也不是发号施令的那种,袁镇和董立成有了准话,他立即找人干活去了。 黑水湾水潭的出口不大,是多年前简单垒起的土堆,围拢出的一方水潭,作为取水之地。 赵忠伟带着捕快,又找来了附近村民,挖开土堆,把水放干。 另找几个人去上游,将小河暂时改道。 “袁哥,去上游看看。”趁着还有时间,宁兰君提议。 袁镇答应着走在前边,两人沿着小河一直往上游走。 越往上,树大沟深,密不透风。 走了几百上千米的路程,没什么发现,两人站在河边休息了一会。 “听到什么声音没有?”袁镇问宁兰君。 宁兰君侧耳细听,他听到了:“好像是钟声。” “这个时候哪来的钟声!” 袁镇的问题没有答案,等了一会,实在什么都没有,两人只好原路返回。 这会儿河边已经来了很多二河村的村民,跑回去的人大肆宣扬,有些好奇心重,胆子大的人,说什么都要过来看看。 宁兰君扫了一眼看热闹的那些人,问道:“这小河上游一直到什么地方?” 一个老汉答道:“山里。” 等于没说,宁兰君又问:“刚才我们去了小河的上游,听到钟声,哪里来的?” “那钟声只能是兰若寺的。”老汉答道。“这小河,流经兰若寺旁。” 又是兰若寺。 袁镇走过来问宁兰君:“有什么问题吗?” 宁兰君摇头,还不确定的事,没法说。 正在两人聊天的这会儿工夫,黑水湾的水已经慢慢见底了。 眼前的一幕,让很多人头皮发麻,尤其是那些见过上百条鱼同时发声场面的那些人。 潭底,密密麻麻,浩浩荡荡,上万条鱼,翻腾着,跳跃着。 第35章 那漫长的一刀 如果仅仅是上万条鱼,那是何等的丰收景象,渔民见之喜笑颜开。 可眼前场面,没人笑得出来。 潭底处处污泥,黑如煤炭。 上万条肚子泛白的各色鱼类,不断的翻滚跳跃,偶尔还有整齐划一的声音,从鱼口中传出。 “智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依然是儒家经典名言! 声音传来,经久不散。 饶是新来的两个校尉见多识广,也被如此一幕惊得张了张嘴吧。 一个个死死盯着潭底,沉默着。 “那里……”有个眼尖的捕快,往那边指去。 顺着那捕快手指的方向,潭底,许多条鱼跳开的地方,一个趴着的人,豁然出现。 “董叔。”袁镇喊了一声。 董立成思考了一会儿,果决道:“下去看看。” 主心骨很起作用,董立成带人进入潭底,剩下的一个个跟上。 袁镇拦住宁兰君:“你待在岸上。” 说老实话,鬼知道潭底还有什么,宁兰君一点都不想下去。 见袁镇如此说,他便点点头,呆在岸上。 袁镇握着剑,追了上去。 到了那边,董立成抬头看了一眼岸上的宁兰君:“做得好,九品的实力,就不用下来了。要是出了事,可就少了一个不多见的断案人才。” 董立成听人说过宁兰君的大名,年轻的行刑官,有如此才华,让清江府校尉董立成刮目相看。 只是,九品的实力,实在有点…… 可惜了,要是实力足够,这小子绝对是个可造之材。 从头练武,迟了。 没点天赋和不要命的努力,半点机会都没有。 两个捕快,扒开污泥,翻出那具尸体。 众人看的清楚,是郑淮中。 一行人,皆是脸色一变。 怎么会这样? 难不成郑淮中早已死了很长时间,报案,潜伏岸边,只是为了增加新的受害者? 事情到了这里,似乎又陷入了僵局。 没找到线索,也没有突破口,相反疑问却越来越多。 “继续找,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失踪者的尸体。”董立成立即指挥那些捕快。 十几个捕快马上行动,在潭底各处仔细寻找。 三个校尉,也在四处翻找,希望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 忽的,潭底的淤泥剧烈摇晃,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潭底的所有人全部停下寻找,东望望西瞧瞧,最后齐刷刷的看向三个校尉。 “都别慌,先看看情况?”董立成手中握刀,严阵以待, 最新发生变化的是地上郑淮中的尸体,他的嘴巴突然张开,一个小树苗从嘴里探出来,继而不断往外冒。 一棵小树苗,短短功夫,长成了一棵十几米的大树。 大树的枝干上光秃秃的,不见半片树叶。 十几个捕快迅速聚拢在一起,握着刀的手冷汗直冒。 大叔的枝干上,开始有不断的黑色汁液流出,一滴滴,汇成巨量黑水,流进潭底。 不多久,大树的枝头上,一个个黑色骷髅,从树上长出来,像果实一样悬挂在树干上。 密密麻麻,数之不尽。 “撤!”几乎没有思考,董立成大叫一声。 潭底的所有人,尽可能的迅速离开。 然而,满是污泥的潭底,变的柔软,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十几个人撤退,从一开始就变得艰难。 几乎同一时间,无数条枝蔓,从潭底的淤泥中爬出,迅速朝着十几人聚拢过去。 跑的慢的已经被枝蔓缠身,想动都动不了。 十几个捕快,除了两个实力强点,还能拿着刀砍断枝蔓,剩下的皆被枝蔓缠身,动弹不得,整个身体慢慢下沉,被拉进潭底淤泥。 三个校尉到底是六品的实力,奋力跃出潭底,往岸边飞纵。 然而,那棵长满了骷髅的树,树枝瞬间延长,速度之快,超出三人预料。 还在空中的三人,皆被树枝缠住双腿,进而树枝走遍全身让他们动弹不得。 董立成和赵忠伟生生从空中被拉进淤泥,一声巨响,落在淤泥之中,砸的淤泥四溅,污水横流。 同样被缠住全身的袁镇,实力远在董立成和赵忠伟之上,他是六品中期,那两人堪堪六品初期。 袁镇爆喝一声,奋力挣开缠绕的树枝,腾出双手,一剑斩下,向自己奔来的树枝,断成数节。 借此良机,袁镇纵身向上,朝着岸边急速掠去。 可还是慢了一步,他的身后,潭底的那棵树上,成百上千的树枝,仿佛被激怒了一般,以更快的速度,更狂暴的气势,追上了袁镇。 眼看着被追上,袁镇回身,放手一搏,一剑挥去。 树枝断了一部分,剩下的所有树枝,在他没有挥出第二剑的空挡,缠绕他全身,不断收紧力道。 袁镇奋力挣扎,动弹不得。 宝剑凌空坠落,他整个人随之被庞大的力道拽入潭底,和前边那些人一样,一步步被拉进淤泥。 短短时间内,十几个捕快,三个校尉,皆陷入淤泥之中,最早被缠住的几人,只剩下脑袋还留在淤泥之外。 “快走,回去报告范大人。”袁镇大声喊了一句。 岸边的宁兰君,估计是这一辈子最紧张,最无助,最矛盾的一刻。 太快了,快到让他来不及有任何准备。 走吗? 走了,可以找到人,让他们赶紧过来。 然而,一来一回,这十几个人还有活的可能吗? 可是不走,留下,他九品实力,拿什么面对这潭底的恐怖怪物。 手中拿着的砍头刀,这个时候也不由自主的颤抖。 看到岸上宁兰君竟然愣住了,袁镇再次喊了一声:“走啊,走啊……” 宁兰君没动,他想起了那个道士,那个被他一刀斩成两半的金雕。 他准备赌一把,他要试一下。 第一刀的刀谱,和《八荒经》的内容,在脑子里不断闪现,他闭着眼睛,用尽了全身力气。 半截身子,已经进了淤泥的董立成,叹了一声:“到底还是年轻了,这就吓得走不动路了。” 袁镇直接闭上了眼睛,认命了,可惜了宁兰君;不跑,站在岸边,不仅什么用都没有,潭底这怪物能放过你吗? 你一个九品…… 算了,袁镇忽然睁开眼睛,对着一起打拼过的十几个捕快,两个校尉豪放的大声道:“来生我们还做兄弟。” 董立成和赵忠伟,以及那些捕快,纷纷附和:“做兄弟。” 乌云沉沉,天空暗淡下来。 一道明光,撕破这暗淡的天,乌黑的地,划过整片潭底。 潭底的所有人看得分明。 那是宁兰君,他挥着刀,一刀斩下。 第36章 三路出击 岸边的宁兰君,单手握刀,是他习惯性的右手,和每次砍头斩妖时一样,对着潭底那棵树一刀砍下。 明光冲天,耀眼夺目。 罡气激荡,大作的狂风,席卷着这一方小小的黑潭。 一声轰响,潭底那棵怪树,轰然爆响,四散开来。 断枝无数,漫天飘洒,惊的上万条鱼疯狂跳跃。 仿佛真的受到了某种惊吓,那棵怪树,被岸上宁兰君一刀连根斩断之后,迅速收拢触角。 不大一会儿工夫,缠绕在那些捕快和校尉身上的枝蔓,也尽数散去。 什么声音都没了,只剩下十几个人急促而狂喜的呼吸声。 以及,那些依然胡蹦乱跳的鱼。 好一会儿,袁镇三人从污泥中爬出,赶紧走过去,拉出已经深陷淤泥中的几个捕快。 还好,都活着。 一行人搀扶着上了岸,不约而的望向宁兰君。 袁镇拍了拍宁兰君肩膀,只是眼神示意什么都没说。 董立成和赵忠伟想说什么,被袁镇拦下了。 包括那些捕快也想说点什么,依然被袁镇示意不好开口。 那些人很不理解,救命之恩啊,最起码也要说声谢谢。 不过,袁镇的威望这些捕快还是明白的,他这么做必然有自己缘由。 没辙,那些捕快又多看了几眼这个不怎么了解的年轻人。 心里只有两个字,厉害。 只听说过此人是个不可多得的断案高手,今天这一出手,着实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今日之事,大家记住,宁兰君那一刀的事,一个字也不要对外透露。”袁镇马上吩咐。 那些捕快连声答应,他们跟着袁镇多年,还是知道轻重的。 安抚好这些人,袁镇将两个校尉拉到一边:“董叔,赵哥,上次兰君差点遭遇杀人灭口,有人已经盯上他了。今天发生这事,有可能也是对方干,如果此事传了出去,兰君将更加危险。” 两人表示以理解,都是奉天司老人了,知道该怎么做。 范大人也对这个年轻人欣赏有加,如此头脑,加上如此实力,这年轻人的未来,不可估量。 不管是对奉天司,还是对斩妖人而言,都是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种。 失踪案子到这里,算是清楚了大半。 可是从何入手,凶手是谁,动机何在,还需要继续调查。 回去的路上,宁兰君挺轻松的。 自己运气不错,经过上次那冒牌道士的铺垫,这次挥刀,已经没那么害怕了。 三个校尉并排走着,聊着案子的事情。 董立成叹口气:“五个失踪者怕是都没了,还有那个郑淮中加起来是六个。” “那黑水湾到底有什么古怪?”宁兰君还是不太明白,黑水湾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镇肯定的道:“应该是怨灵。” “怨灵?”宁兰君重复着这两个有点陌生的字。 袁镇给他解释:“人死后,若是背负着怨气,怨念凝而不散,便会产生怨灵,甚至恶灵。黑水湾怨灵,威势颇大,怕是有些年头了,这背后的怨念,说不得也是滔天的那种。怨灵成了气候,便会继续集聚鬼神之力,提高自身实力,人类的三魂七魄便是很好的养料,那六个人皆是死于此。” 宁兰君不由的想起了那六件灭门案:“和灭门案似乎有某些相似之处。” 一直跟进灭门案的袁镇摇了摇头:“目前还不得而知。” 宁兰君没再问下去,整件事情早已经超出他当初的预料,只有持续跟进调查,或许才能一点点接近真相。 …… 黑水湾的案子,奉天司依然在继续调查。 越州奉天司也派出大量人手,支援金华县。 越州奉天司的职责不仅仅是灭门案,凌云楼的倒塌才是他们的第一任务。 陛下已经下了圣旨,让奉天司限期破案。 越州奉天司不敢怠慢,立即加派精兵强将,不日便到金华县。 第二天,隔壁苍山县有案情传来。 同样是灭门案,凶手是女人,查了下那女人的生辰八字,极阴之日出生。 金华县奉天司大堂,两级衙门合署办公。 范凌峰坐镇,召集了几乎所有能用的人手,齐聚一堂。 袁镇作为黑水湾案子参与人,他马上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苍山县的案子,说明了两件事。第一,凶手,或者说幕后黑手,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第二,金华县动静太大,他们转移了阵地,他们的顾虑不是一般的大。” 尤其是第一条,众人纷纷认同。 幕后黑手着急了,所以才会铤而走险,在苍山县犯案,从而降低风险。 范凌峰自从来到金华县,第一次如此云淡风轻:“袁校尉所言不差,既然凶手急了,那我们就继续施加压力。各路人马一起出动,不管是灭门案,凌云楼倒塌,还是黑水湾的失踪案,一起出击,加快进度。要让对手觉的,;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逼他狗急跳墙。” 众人领命而去,各自都有自己的工作,分三路出击。 离开的时候,袁镇找到宁兰君:“昨天辛苦了,这两天你先休息,不用来衙门了。” 现在人手足够,案子只能用最常规的法子,拉网式找线索,排除法,找到有用的,跟进调查。 自己留下也没多大用处,还不如回家休息,继续练功。 道士的那次,加上昨天黑水湾这次,宁兰君越发觉得,练功也是这么好玩儿。 “袁哥,那我就先回去了。”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能不能想办法找来兰若寺的资料档案,奇了怪了,奉天司档案室里,压根没有兰若寺的档案。” 袁镇挺纳闷:“兰若寺?” 宁兰君总觉的这兰若寺非同一般,但没有证据,他也不好乱说:“袁哥,得调查下。” “行,我想想办法。” 离开衙门,宁兰君回到小院。 走到聂小倩门前的时候,门关着,也不知道在没在家。 他进屋,关上门,练功,打坐,拿出那把刀继续一招一式的苦练。 “宁状元,在家吗?” 几个时辰后,传来隔壁杜老头的声音。 宁兰君走出去:“老爷子,有事儿?” “看你回来了,这是有假期还是?” “正好休息几天。” “我带着孙子出门,去杨公庙,那边风景挺好的,要不要一起去,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散散心。” 出了一身汗的宁兰君也是这么想的,待在家里挺闷,正好出去走走。 “好嘞,我换身衣服去。”宁兰君返身回到屋里。 第37章 大树泣血 八岁的小志离了家,像是出了笼的麻雀,蹦蹦跳跳,一会儿追蝴蝶,一会儿拿着个小木棍,嘴里吆喝着,木棍所过之处,一排排野草野花,无辜的掉了脑袋,散落一地。 只要不念书识字,不听爷爷千篇一律的唠叨,说些什么状元之类的,无数次的话,他干什么都乐意。 不就是去杨公庙上上香,祈求未来能高中三甲吗,反正能出来,小志才不管出来干什么。 他倒是希望杨公庙里供奉的那个伯伯能灵验点,那样的话,不用念书识字,诵读文章,被先生打手掌,也能考上状元了。 更能圆了爷爷和娘的梦,中个状元,娶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小志在前边跑着,后边的宁兰君和杜老头并排走着。 杨公庙挺有名的地方,至少在金华县是这样。 里边供奉了一位很有名的读书人,也是金华县为数不多的三甲之人。 性格刚正不阿的状元郎,得罪了朝中大员,不得已外放在金金华县当起了小小的县令。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金华县的人给他立了庙,慢慢的发展成和夫子庙类似的庙宇。 无数学子前来一拜,祈求高中。 家里的长辈也来这里上香拜佛,保佑自家孩子金榜题名。 杨公庙所在的小山,不高,也不陡峭,年龄较大的杜老头,也能拄着拐杖,走几步路,到了那并不起眼的杨公庙前。 所谓庙,也只是一个小亭子,无主殿,更谈不上什么附属建筑。 一条青石小道拾级而上,直达庙前。 小亭子里供奉着那位状元郎“杨公”的雕像,或许是香火鼎盛的缘故,那雕像丝毫看不出来颓败之感。 周围的树上,到处都是许愿留下的木牌,或者各种各样的红布。 “宁状元,要不要进去拜一拜。”杜老头问宁兰君。 秉持着遇山拜山,见水拜水的良好习惯,路过这位杨公的地盘,怎么也得打个招呼,以示敬意。 宁兰君走进去,上了柱香。 “这辈子走不了科举的路了,就不麻烦那么忙碌的杨公了。”宁兰君上完香,走了出去。 杜老头拽着孙子小志,走进去又是磕头,又是上香。 这几乎成了每年的必备活动,用老爷子自己的话说,心诚则灵,说啥也要考个状元。 天气有点热,宁兰君走过去,坐在那边有些年头银杏树下。 凉风一吹,热气消散,好受多了。 既然出来了,杜老爷子也不浪费时间,带着和孙子去那边的山上逛逛。 据说那里是这位杨公当年的读书之地,带着孙子过去沾染点文气,多少有点用。 宁兰君只能无奈笑笑,也不好拿出一套二十一世纪的理论,给老爷子上一课。 要是气出个好歹,那么大年龄了,出了问题可不小。 要他说,小志这小子就没那状元的命,还是早点改旗易帜,学个一技之长,日后饿不着。 一老一少走远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有得等了。 头顶银杏树长得茂盛,半点阳光都投不进来,倒是一处好的乘凉所在。 有树叶落下,宁兰君伸手接住。 拿在手里看了看,可惜了,还不是最好看的时候,秋天之时,那才是……也不知道那时候,还有没有时间过来欣赏一番。 又有几片树叶落下,宁兰君懒得伸手接了。 可是过了一会儿,不断有树叶落下。 这不对啊! 宁兰君站起来,抬头往上看去,什么变化都没有。 还没刀秋冬之时,也无狂风,哪来这么多落叶。 可能是兰若寺的菩提树让他想多了,淡淡的一笑,继续等着那爷俩回来。 他单手撑在树上,没有等来兰若寺菩提树的情况,松了口气。 正准备抽回手,手指似乎碰到什么黏糊糊的东西。 不是树脂,就是一些鸟类的粪便一类的。 宁兰君皱了皱眉,真倒霉。 他抽回手,看了看,竟然是红色的,闻了闻,还带着点腥味。 这什么? 再次往刚才手放的地方看去,似乎有红色汁液流出。 不对阿,没听说过银杏树还有这种东西。 脑子里一个闪念,宁兰君猛地一惊。 血! 大树泣血!!! 宁兰君迅速往后退了几步。 银杏树流出红色汁液的地方,不断有红色的液体流出。 咽了口唾沫的宁兰君顿时感觉有冷风刮过,凉遍全身。 再看时,红色的液体,在银杏树上形成了清晰流下的脉络。 宁兰君凑近看了看,是八个红色字体:尸山血海,暗夜难明! 这么严重! 红色的液体依然在不断流下,慢慢的覆盖了那八个字。 胆子比以前大了很多的宁兰君,围着银杏树转了一圈。 再也没有别的异变,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直到,不知道什么地方有声音传出,似乎是银杏树,又似乎是别的东西:臣去了,君何在! 宁兰君不断的四处寻找,声音不见了,什么也听不到了。 一直到半个时辰后,杜老爷子带着孙子回来,宁兰君再也没有任何发现。 “老爷子,这杨公怎么死的?” 杜老头瞧了一眼宁兰君,想了想道:“据说是自杀。” “死在哪里?” “就那棵银杏树下。” 宁兰君猛地回头,看了一眼那棵银杏树:“为何自杀?” 这可难住了杜老头:“差不多四十年了,那可说不准了,传言什么都有,真真假假,谁说得准什么是真的。” 四十年了,果真够久远的。 他没有继续问下去,带着满腔疑问回到了小院。 尸山血海,暗夜难明,这八个字始终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四十年前的金华县县令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行,得去调查一下。 宁兰君回到了奉天司档案室,左找右找,竟然没有一点有关这个人的资料。 这不对劲儿啊。 按说,奉天司的档案比县衙那边全面详细。 如果奉天司都没有,县衙那边更不可能找到了。 更不对的是,一县之父母官,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官方人士,在官方的档案里,竟然找不到此人任何资料,哪怕只言片语都没有。 直觉告诉宁兰君,这里边有事儿。 第38章 嘉明首案 熟悉的脚步声,缓慢而有节奏。 有点驼背的老吴,和往常一样,拿着扫把,要么打扫杂物,要么整理架子上的档案。 看到宁兰君,他打了声招呼:“宁状元又回来了,今儿个不是回家休息吗?” 放下手中的档案,没什么心情的他,原本打算着随便说一句,转身离开。 可目光停留在老吴身上的时候,改变了主意。 他问老吴:“吴叔,在这衙门里干了多少年了?” 或许没想到宁兰君会这么和他拉家常,老吴扫把停在手中,慢悠悠的说:“有些年头了,18岁那年,和你这般大,科举不中,进了衙门谋个差事,想来四十多年了。” “县衙那边的事,老吴你知道的多吗?” “那得看什么事了,我记性还好,大多数事都能记得住。” 宁兰君抱着试试的想法,问老吴:“那你可知道一个叫杨侃的县令,就是那杨公庙里供奉的那位。” 老吴一脸沉思状:“我想想,杨侃,哎哟,还是有点不太记得……” 本没报什么希望,宁兰君也不准备难为这花甲之年的老人家了:“吴叔,那你老忙着。” “人我倒是不太记得,不过档案我找找。” 刚走到门口的宁兰君停下脚步,回头走到老吴身边:“真有档案?”他找了一圈没有啊。 “找找试试。”老吴放下扫把,走过去打开一排柜子,在柜子后边的墙壁上有暗格。 老吴打开暗格,从里边拿出了一整套十几本线装书。 满脸惊喜的宁兰君走过去:“你老还留有一手呢。” 老吴眼珠子贼溜溜的往门外看了看:“官府不定时的都会销毁一些档案,那些重要的,或者牵涉巨大的,是找不到档案的。当年,我找了些紧要的,抄了一部分留下,说不定后来之人用得着。” “销毁档案?”宁兰君不解。 老吴小声给他解释:“历朝历代皆如此,上边的事,我这糟老头子,哪能想那么多,谁知道销毁那么多档案和资料是什么用意。” 老吴拍了拍灰尘,将线装书给了宁兰君:“躺在那暗格里好多年了,你收着,指不定我哪天两腿一蹬就走了,躺在里边白瞎了。若是对你有点用,哎,也算当年不白费那么多功夫了。” 宁兰君找来包裹,将那些线装书包好:“你老立了大功了。” 老吴咧嘴一笑:“什么大功不大功的,快死的人了,有啥用哟,去忙吧。”老吴挥了挥手。 宁兰君拿着包裹离开,光明正大的走出奉天司。 这种情况很平常,没人注意,往日里宁兰君也时常往家里拿卷宗和档案,不仅不会有人在意,还会认为你够拼。 宁兰君匆匆回到小院,关上门,走进屋里,将那些线装书拿出来。 一页一页的翻着,果然有了杨侃的准确资料。 杨侃,金华县人,建安25年状元,中状元那年杨侃20岁。 建安40年,杨侃被贬,成为金华县县令。 嘉明元年,杨侃在金华县自杀身亡。 现在是嘉明41年,也就是说杨侃自杀发生在40年前,嘉明帝刚刚即位的那年。 为何自杀,这份档案里,只有寥寥数笔。 嘉明元年那年,发生了一件大案。 金华县两万儒家学子造反,被尽数伏诛,史称嘉明首案。 杨侃上书,说此案事实不清,证据不足,背后大有隐情,希望陛下从新调查。 不到半个月,杨侃被罢官,一个月后自杀。 看完了档案资料,宁兰君坐在椅子上,长出一口气。 嘉明首案鲜有人知,社会上甚至半点声音和消息都没有。 两万儒家学子造反,两万人啊,全被杀了。 宁兰君在屋里来回踱步,他开始理解曾经和袁镇的那次谈话。 袁镇似乎知道点什么…… 可不对,他如果提醒自己,不要涉入过深,可是他自己却冲在最前边,图什么? 收好那些资料,宁兰君回了一趟奉天司衙门。 或许事情真如黄清和分析的那样,水很深,宁兰君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将这个全新的发现,报告给沈越或者范凌峰。 他等了一会,等到了刚从外边回来的袁镇。 “袁哥,有事找你,这里说话不方便,走,到饭点了,我请客。” 袁镇没推辞,答应了声,跟着宁兰君离开了奉天司衙门。 就近找了一家酒楼,要了雅间。 点好菜,袁镇倒了杯茶,自顾自喝了一口。 “怎么了?有事?” 宁兰君没拐弯抹角,说的很直接:“袁哥,你可知道杨侃?” 袁镇稍微楞了一下:“那是谁?” “建安25年状元,建安40年金华县县令。” 袁镇纳闷的摇头:“没听说过,建安40年,那已经是……40年前的事了。” “那嘉明首案呢?” “嘉明首案!”袁镇放下杯子:“有所耳闻,偶尔听说过那么一点,怎么想起来嘉明首案了?” 大概率袁镇什么都不知道,四十年前他还没出生呢。 “袁哥,有嘉明首案的详细资料吗?奉天司档案室找不到,估计在别的地方也很难找到。” 袁镇不解的皱了皱眉:“怎么会,再怎么说也是一件大案,不可能没资料。” 宁兰君摇头:“确实没有,不仅没有嘉明首案的资料,杨侃的也没有。” 袁镇认真盯着宁兰君,第一次听出点味儿来了:“你……的意思是?” “没看到详细资料前,什么都不好说。” 袁镇一脸凝重的又喝了口茶水:“我找人试着找一下这方面的资料,你等我消息,不过需要时间。”袁镇话锋一转:“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还不好说。” 袁镇没有勉强:“行,等你想好的时候再说,先吃饭吧。” …… 金华县开始下雨了,从九月初十那天起,雨一直下着。 整整十天,依然没停的意思。 整个金华县,清江府,水灾频发,数十条河堤决口,数百万人受灾,流民无数。 各地求援信息,逐级上报,由越州太守整理,八百里加急送往大夏王朝京城。 在等待京城消息的同时,在越州太守统一部署下,艰难自救。 只可惜,受灾范围之广,人数之多,前所未有。 更让州府县三级衙门害怕的是,连绵大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这一日,金华县磅礴雨幕中,清安江边,一须发道士,傲然独立。 第39章 燕赤霞的大礼 大雨滂沱,风声呼啸。 雨滴砸在浑浊的清安江面,噼啪作响。 此地远离金华县县城主街,四周看不到房子人烟,暴涨的河水喘急奔流,是清安江上江水最深的一段。 岸边的道士,一身灰色长衫,没撑雨伞,四处飘来的雨滴,仿佛碰到了不可逾越的屏障,纷纷避开了那道士。 灰色长衫,干净如初。 道士背着双手,脸上花白胡须随风而动。 良久,浑厚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收手吧。” 四下无人,无边雨幕中,只有道士一人。 良久,巨浪翻腾的江面,传出咆哮般的声音:“是你们背信弃义,你没资格站在这里对我说教。” “四十年前能将你封印,四十年后依然可以让你灰飞烟灭。” 江中巨浪瞬间窜起几十米高空,荡漾着,炮弹一般的砸向江面。 “无耻老贼!”江中的声音大声咆哮。 “如何?” “逼我鱼死网破?” “弱者是不配谈条件的,你没得选。” 沉默,只剩下洪水滚滚而流的奔腾之声。 雨越下越大,没有半点要停下的意思。 良久,江中有声音传出:“当包不住火的那张纸着了火,你做什么都是没用的,不过是让火烧的更大而已。” “就算如此,你也是死路一条。” “既然如此,那你动手吧。” 道士没动,苍老却不颓败的脸上,依然是那副淡然的表情:“合作对你我来说都是好事,你可以仔细想想我的话,以及你的未来,阁下好自为之。” 说完的道士,一步踏出,飘然而去。 不多久,消失在低沉的天幕之下。 …… 宁兰君这些天没去衙门,一两天的雨,那或许能美美的睡一觉,可接连下了十天,只剩下烦闷了。 他站在门口,望了眼外边依然不停歇的雨,叹了一声。 十天了,各处都是不好的消息。 数百万人受灾,流离失所,每天都有饿死的人,被洪水夺取生命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十天了,雨还是不停。 奉天司没什么进展,三个案子,走入了死胡同。 线索断了,也找不到新的突破口。 就连袁镇承诺的那些资料,也因为交通断绝的缘故,至今没有音信。 这些天来,宁兰君待在屋里,练功倒是很勤奋,实力早就上了一个台阶。 正在宁兰君在屋里来回走动的这会儿,院子外有人敲门,继而是说话声:“宁公子,在家吗?” “你是?” “燕赤霞。” “门没锁,进来吧。” 撑着伞的燕赤霞,从门口走来,多看了几眼宁兰君,放下伞,抖了抖身上的水滴。 “宁公子好雅致,我要晚进来几步,说不定能听到有感而发的大作呢。”燕赤霞似乎心情不错,刚进来便调侃了一句。 宁兰君轻轻的一笑道:“只剩下烦闷了,哪里还有什么诗情画意。” 宁兰君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两人坐在门口,相对而坐。 屋外雨声噼啪,偶尔的狂风吹的枝叶乱飞。 “道长刚回来吗?”宁兰君问他。 燕赤霞点点头:“是啊,昨天刚到,今天就过来找你,宁公子不好奇吗?” 宁兰君抬起头,和此人没什么交情,也就没什么期待,他道:“我似乎没那么大魅力。” 燕赤霞望了一眼宁兰君,收回目光,打开话匣子:“金华县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怪事连连,风雨欲来。前几日,我刚到金华县,那天傍晚,县城外碰到了一个孤魂野鬼;我收了那孤魂,本想让他转世投胎,不成想在孤魂的身上,发现了点宁公子或许感兴趣的东西。” 宁兰君听的很认真,忙问:“此话何解?” 燕赤霞拿出一个紫色香囊,放在桌子上,一股看不见的气流从中飘出。 早已经被沈越开了天眼,如今已经可以看到鬼怪孤魂的宁兰君,看得分明,那是个年轻的女子。 “你是?”宁兰君问那女子。 那女子直接跪地俯首:“民女王婉中。” 王婉中,似乎有点耳熟,在哪听过。 只是那一瞬间的工夫,宁兰君想起来了。 这是六起灭门案中,其中一个女凶手,已经被判斩立决,处死在菜市口。 “你,怎么会……”宁兰君又惊又喜,都有点不会说话了。 “民女含冤而死,被人捉去三魂七魄,连带着尸体也被拿走……” 宁兰君打断了她的话:“你可知是何人所为?” 王婉中摇头:“民女不清楚。” “去了何地?” “兰若寺。” 宁兰君直接站了起来:“兰若寺。” “正是!”王婉中肯定的答道。 “你的一缕残魂是如何跑出来的?”宁兰君曾想过兰若寺可能有问题,但断然没有想到,兰若寺的和尚会参与其中。 “民女的三魂七魄被捉去兰若寺,机缘巧合之下,一缕残魂,有幸逃出兰若寺。被追击的途中,有幸遇到燕道长,这才有今日能得见公子一面。” 宁兰君半晌没有说话,在原地走了好几个来回。 还是旁边的燕赤霞率先开口:“宁公子,怎么了?” 空有这一缕残魂几句真言,没有证据,奈何不了兰若寺。 兰若寺乃是佛门圣地,寺内得道高僧颇多,如果没有确凿证据,是不可能将这些人就地正法的。 不过,目前总算有了突破,后边的路就好走多了。 “事关重大,我一时间也没想好怎么说。”宁兰君看向燕赤霞:“道长,很感谢你这份大礼。” “偶然让我碰到,也算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么多亡魂终有瞑目的一天。” “道长说得对。”宁兰君从新坐下,让王婉中将她所知道的所有事情,一字不漏的说一遍。 半个时辰过去,王婉中说完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回到了燕赤霞的香囊中。 “我也该走了。”燕赤霞起身告辞。 宁兰君一直将他送到门口。 “也就是这些天吧,聂小倩也要走了,感谢你这些天的照顾。”燕赤霞回头最后道。 “哪里话,举手之劳。” 燕赤霞走了,宁兰君返身回来。 雨还在下着,天空低沉了很多,这雨今天是停不了了。 第40章 大仙显灵了 天还是灰蒙蒙的,乌云很底。 雨依然在下,没人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一大早,四五个人撑着伞,沿着杨公庙外小道,一路拾级而上。 五个人中,年龄大的已经须发皆白,小的也不过十五六七的半大小子。 他们都是金华县附近李家村的村民,洪水泛滥,雨不停歇,房子垮了,家里断粮好些日子了。 洪水吃人,好些人被冲走了,连个尸首都没见着。 家里也没条件举行葬礼,只能哭几嗓子,权当是最后的送别。 有的眼泪都哭干了,流不出来,只能朝着洪水的方向有气无力的挥挥手。 官府那点救济粮,层层盘剥,到他们手里剩不下多少。 他们普通人家,老天爷瞎了眼,能有什么办法。 就算出门要饭,这时节也是寸步难行,到处都发大水,能去哪? 卖儿卖女,也没人要,处处灾民,买家哪有那么多。 家里饿死了的孩子,几家交换着吃,能管几天口粮,可吃不了几天。 多少庙宇都跑完了,上香祷告,许愿,能干的他们都干了。 想着杨公庙挺灵验,李家村的人商量着来试试,行不行也得试试,好过什么都不干。 五个人恭敬的上香,跪下磕头。 真磕,移开垫子,砰砰砰,往地上猛磕。 只要管用,能代表他们心诚,磕多少都不是事。 额头上磕红了一片的老头,跪在那里,虔诚的开口道:“杨大仙,可怜可怜我们这些活不下去的人吧,没路了,要饿死了,你老保佑让老天爷快收手,别再下雨了。若是灵验,他日必然带着全村父老乡亲,给你添香火,挂红布,鞭炮一万响。大仙,你老就行行好吧。” 说完了,继续磕。 好一会儿,才被几个后生扶起来,气喘吁吁的站在那里。 旁边的年轻人,什么都做了,很疑问:“六叔,杨大仙会保佑我们的吧?”不敢直接说有没有用,只能拐着弯的问。 被喊六叔的老者,歇了一会儿,好受多了:“当然会,当然……” 其他人沉默着不敢说话,谁都清楚,拜了多少神仙庙宇了,要能灵验早灵验了,还能等到现在。 可没人敢说个不字,继续拜神求仙,除此之外,也没别的法子不是。 几个年轻人扶着老者往外走,刚到门口,一声炸雷,当头爆响。 这些日子听惯了雷声,都习惯了。 老者面色凝重,不无忧的虑望了一眼低沉的天空:“又要下大雨了,这天啊,要下到什么时候啊。” “欲让云开骤雨停,宁家兰君天可晴。” 庙内声音传出,惊的五个人纷纷返身回来跪下. 个个惊呼:“大仙显灵了,大仙显灵了……” 激动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拜了再拜,脑袋在地上猛磕。 千恩万谢的走出杨公庙,老者擦干净眼泪,声音颤颤的说:“大仙的意思是,宁兰君可以让雨停下?” 其他几个人纷纷点头:“六叔,是的呢,大仙是这么说。” 挺简单的两句话,就算是没读过书的也知道什么意思。 “好的,好的,回去发动所有人去找这位宁公子。”老者颤抖的嘴唇,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 “六叔,不用找,不是有传言那奉天司里,有个断案高人,听说就叫宁兰君。” 老者高兴的咧嘴直笑:“去奉天司。” …… 练了会儿功,将自己那把砍头刀放在一边,神清气爽的喝了口茶。 下雨这些天,宁兰君小日子过得挺好。 没什么压力,日日睡到自然醒。 吃饭喝茶,闭目养神,要么勤加苦练,实力也是一日千里。 宁兰君感觉自己浑身都是用不完的力气。 就是这雨还是那么烦闷,十一天了,漫长的阴雨连绵的日子,让宁兰君无比怀念天放晴的时候。 正悠哉悠哉的坐着,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宁状元,是我,李忠流。” 宁兰君起身开门,将李忠流迎进屋里。 经过这么多天的修养,李忠流气色好多了,也在衙门里开始当差了。 李忠流没坐,直接说来意:“你赶紧去一趟吧,事儿可不小。” 宁兰君多看了几眼李忠流:“发生什么事了?” “快走吧,你去了就知道了,我们大家都纳闷呢。” 宁兰君拿上伞,跟着李捕头匆匆出门了。 两人从后门进入奉天司,大堂里,人都到了。 所有人都看着宁兰君,眼神怪怪的。 宁兰君走到沈越面前:“大人,出什么事了?” “今日早上,忽然有数百人跪在奉天司门外,说要见你一面。”沈越照实直说,眼里同样满是疑问。 宁兰君一脑袋问号:“他们是不是搞错了?” 沈越无奈道:“目前不清楚,只能你出去问问那些人。你不用担心,那些人不是来闹事的。” “那我……出去看看。” 袁镇跟在后边,走了出去。 “袁哥,你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袁镇道:“很突然,目前不得而知。” 奉天司大门打开,袁镇跟着宁兰君走了出去。 大雨滂沱,地面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水潭。 数百人,衣衫褴褛,跪在门前。 有男的女的,也有老人小孩儿。 没有伞,也没有雨衣,浑身全都湿透了。 宁兰君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慌忙走出去,站在大雨中。 朝着那些人道:“诸位乡老,在下便是宁兰君,不知为何突然至此,还请派个代表,出来说个明白。” 人群瞬间闹哄哄一片,见到救星一般的,磕头便拜。 “求宁公子救救我们!” 折寿啊。 宁兰君慌了,他何德何能当的起如此大礼。 束手无策之际,他扫了一眼最前排的那些人,对一个老者说:“老丈,有什么事起来说话,折煞小子了。” 那老者被人扶起来,此人便是早上杨公庙的六叔。 老者顾不得浑身雨水,双手抓着宁兰君胳膊:“我等皆是李家村人,早上去杨公庙上香祭拜,杨大仙突然仙灵,说了一句话。” 老者可能记不清楚了,旁边的年轻人接着道:“杨大仙显灵说,欲让云开骤雨停,宁家兰君天可晴;这话不就说的公子你吗?天降暴雨,整整十一天,公子,我们都没活路了。既然大仙显灵,公子必然能有解围扶困之法,让我等脱离苦海。” 宁兰君:“¥%#%#¥%” 第41章 借势而为 这鬼怪的世界,某个大仙显灵,那倒说得过去。 可说自己能让这雨停下,哪路神仙酒喝多了,顺嘴胡话呢。 宁兰君更是大胆的想,这些人是不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稍微愣了一会,宁兰君扫了一眼那么多投来的殷切的目光,心里七上八下的。 “老丈……” 宁兰君正要解释,袁镇在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宁兰君立即会意,转身回头,询问的目光望着袁镇。 “别解释,先答应下来。”袁镇在他耳边小声道。 宁兰君眼睛瞪得老大,大哥,没搞错吧。 自己什么本事,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呼风唤雨这事儿,不扯淡吗? 那么多牛人都搞不定,他一个普通人能有什么办法。 可袁镇依然是肯定的眼神,想了想的宁兰君,也觉得不能那么贸然将自己底牌露出来。 他握着老者的手,调整出一副爱民如子的表情:“老丈请放心,暂且回家,天有不测风云,雨不会么一直下的。” “公子,当真?”老者死死抓着他的手。 老者很用力,生疼生疼的。 他强忍着,忽悠……哦不,认真的道:“倘若真是杨公显灵,自然会灵验。” 背后的袁镇,暗暗竖个大拇指。 宁兰君的反应果然够快,这么说,话没有说死,自然也就不存在日后无法兑现的尴尬。 有了宁兰君这话,老者有点放心了。 “雨很大,老丈注意身体,带着大家先回去。”宁兰君当即提议。 “都回,都回,我们等着宁公子好消息。”撒开宁兰君的手,老者向那些人道。 到底是有威望的,那些人跟着老者陆续离开了。 浑身湿漉漉的宁兰君,回到屋檐下,问袁镇:“刚才为什么拦着我?” “情况不明,这些人的话不知真假,得去先了解清楚,再做决定。” 有点道理,看来得去一趟杨公庙了。 两人回到奉天司大堂,和沈越说了事情经过。 沈越告诉他,此事妥善处置即可,万不可在此节骨眼上再生事端。 宁兰君没有在奉天司停留,和袁镇骑着马直奔杨公庙。 雨势颇大,浑身湿漉漉的,也不怎么在乎了。 大雨天,杨公庙这会儿空无一人。 银杏树的枝叶和四周的红布,随风哗啦啦的响。 两人走进庙里,照例上了一炷香。 袁镇站在杨侃的神像前,鞠了一躬:“杨县尊,你自杀而亡,一腔忠君爱国之心,无处能报。机缘巧合在这银杏树下,死而悟道。借着庙里香火,小有所成,成了这一方神灵。宁兰君和阁下不是一个时代之人,无冤无仇,为何如此行事,将他推到前台?” 竟然直接对话,宁兰君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更没想到的是杨侃说话了,这应该是今天那些人口中的显灵吧。 “袁公子不要着急。”声音从神像中传出,杨侃继续道:“宁公子,别来无恙。” 宁兰君望着神像,大概明白了:“那日银杏树上的八个字,以及‘臣去了,君何在’的六个字,皆是杨县尊所为?” “宁公子莫怪,不得已出此下策,实在是情非得已。” 这四个字从一个仙人口中说出,怎么都觉得怪怪的。 宁兰君直接问他:“杨县尊,有话但说无妨。” “四十年前,我含恨而亡。有未了之事,终难释怀。何况,还有两万个冤魂等待着昭雪的那天。” 宁兰君听得明白,当即问:“杨县尊所言,可是嘉明首案。” “正是。”杨侃叹了一声:“我死之后,肉身不在,靠着人间香火,凝练成神,本体难以离开这小小苗宇;找真相,雪冤屈之事,我无法办到。但多年心事,终究是难以放下。无意中得知奉天司出了位断案高人,在调查灭门之案。于是,那一日冒昧施法,给公子略微提醒。” 宁兰君明白了,要不是那日杨侃,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从死去的杨侃入手,进而知晓了嘉明首案。 杨侃的动机,宁兰君能理解。 当年他便是为此案,心灰意冷而死,想着找真相,为两万个死者伸冤,完全能对得上杨侃二字。 “那今日,杨县尊又有何说法?” “宁公子,你难道还不明白你如今的处境吗?” 一个不经意的问题,让宁兰君本能的望向杨侃的神像:“已入局中,生死难定。” “那为何还要越陷越深,不及早抽身?” 这不废话,刚开始哪知道事情这么复杂,等明白事情很复杂的时候,已经出不去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宁兰君只说了八个字。 “如果我猜想不错,刚开始宁公子,只是一腔热血,追寻正义。后来事情越发复杂,想走已经晚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宁兰君点点头:“正是如此。” “宁公子可曾想过脱困之法?” 宁兰君和袁镇认真聊过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结论,大不了浪迹天涯。 只要活着,一切皆有可能。 “暂时还没有。” “宁公子,我给你指的这条路你看如何?” 宁兰君略一思忖,当即明白过来:“杨县尊,你的意思是?” “你如今,退是万万不能退的,走下去才有杀出一条血路的可能,而你要做的是借势而为。” “借势而为!”宁兰君重重重复着这四个字,同时和那边的袁镇对视一眼。 “嘉明首案的背后,站着两伙人。一伙,自然是幕后凶手,另一伙是儒家。当年嘉明首案的动机,我没调查出来。但不管动机如何,四十年后,这两派人再次杠上了。 幕后凶手,自然是继续掩盖真相;而儒家,必然会全力翻案,为当年的两万儒家学子沉冤得雪。 两派相斗,如今正接近真相的你,便有了价值。 幕后凶手想杀你,已经无法动手了,那只会是做贼心虚,不打自招。更不用说,这也是火上浇油,让事情更加复杂化。 但这还不够,如果你身上再多点光环,民心,那就没人能动得了你。 就算要动你,也要等这波热度过去,暗中动手,而不是如今,各派角力的情况下。” 一番话说的宁兰君身心畅快。 只是,泼冷水的问题也不是没有。 杨侃如此做,目的何在?仅仅是为了心中未了之事吗? 自己一个普通人,又如何让雨停下,从而得尽民心,光环无数? 以杨侃的道行,呼风唤雨,断然不可能。 第42章 赤木蛟 听着这话的宁兰君,仔细想着其中的利与弊。 良久之后,他直接问:“杨县尊,在下有两件事不明白,还望解答。” “你想说的两件事,无非是我杨侃目的何在?第二,自然是如何让雨停下。” 到底也是个小小神仙,宁兰君没有多少意外。 他直接道:“没错,这正是在下疑虑的地方。” “我杨侃,饱读诗书,后中状元,入朝为官。多年来命途多舛,最后落得个一袭白绫树上挂的下场。当年,有此命数,也皆因嘉明首案。四十年后,此案尚有重见天日之时,我自然乐见其成,助你也是助我了却多年未了之事。” 杨侃乃是读书人,深得儒家真传,一腔正义之心,宁兰君用不着去鸡蛋里挑骨头的怀疑。 “那第二个疑问呢。” “你去清安江边,一切自然会有答案。” 模棱两可的话,让宁兰君不买账:“杨县尊,可否说的明白点!” “此乃天机。” 天机个鬼。 最讨厌这种说话说一半,扯犊子的家伙。 宁兰君继续道:“还请杨县尊明言,不说清楚,在下心里没底。” “我也只能说一句,宁公子乃是大机缘之人,无需担忧。若是宁公子还是信不过我,今日之事那就当没有发生好了。” 嘿,小小神仙脾气也不是一般的大,没说不信啊。 事已至此,宁兰君只能姑且试试。 “既然如此,在下前去看看便知。”说完宁兰君最后问:“杨县尊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宁公子,且去吧,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还有更多的大风大浪等着你呢。“ 宁兰君转身离开,袁镇跟着走了出去。 小路上,两人骑着马,一前一后,离开了杨公庙。 雨还是那么大,就连山沟里的小小河流,也咆哮着泛黄的洪水。 马上,袁镇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先不管杨侃此话真假,清安江还是得去看看。” 宁兰君也是这么想的,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过了会,袁镇又说:“杨侃说的借势而为,我觉得是条路。” 经过杨侃的提醒,宁兰君心里已经有数了。 至于怎么做,还要视接下来事情的发展而定。 宁兰君总觉得,很多人快坐不住了。 …… 此时的清安江,暴涨的河水,形成巨浪,撞击着两岸的河堤。 轰隆的涛声,震颤着荒无人烟的林间原野。 沿着河边,宁兰君和袁镇一直往下游走去。 走了一路,出了金华城,也没有等来所谓的大机缘。 此地早已看不见远远落在身后的金华城,附近无人烟,无数的断枝残叶散落一地。 宁兰君站在岸边,风一吹,雨水拍打着脸颊,时不时的用手抹一把。 旁边袁镇的耐心已经被消磨完了,很不爽道:“杨侃,欺世盗名之辈。” 宁兰君也生气,可骂有何用。 “袁哥,要不你先回去。” 袁镇意外的看了一眼宁兰君,没想到他还在相信杨侃,这明摆根本就没什么大机缘。 袁镇无奈道:“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又有何用?怕是等到地老天荒,也等不到杨侃口中的机缘。” 宁兰君无奈的抬头望天,灰蒙蒙的天空,依然那么低沉。 他没说话,就那么呆了一会儿 “岸上可是宁兰君,宁公子。”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一个声音传出。 两人皆是一惊。 认真的到处看,确认了,四下无人。 河里! 两人不约而同望向脚下滚滚清安江。 “请问,阁下是?”宁兰君试探性的问。 江中继续有声音传出:“宁公子不用惊慌,在下赤木蛟。” 赤木蛟! 蛟龙? 宁兰君猛然睁大眼睛,只听说过蛟龙,哪成想今日碰到了。 旁边的袁镇同样大为惊异,声音颤颤的说:“阁下可是那有数百年道行,诞生于百丈山赤水之地的赤木蛟?” 袁镇偶然在书中看到过赤木蛟的记载,今日要得见真身了吗? 赤木蛟道行颇深,正邪难辨,是福是祸,袁镇也说不准了。 “是的,正是你所知的赤木蛟。” 两人对视一眼,宁兰君壮着胆子问江中的赤木蛟:“阁下可认识杨侃?” “略有耳闻。” “是杨侃让你在这里等我的吗?” 江中赤木蛟断然否认:“不,我和杨侃未曾谋面,更不会有任何交集;今日,并不知公子前来,也未想过要认识宁公子。” 宁兰君眉头皱的很深,这事儿可就奇了怪了。 和杨侃没关系,这赤木蛟也并非在等自己,那…… 顿觉疑问重重的宁兰君,问道:“那为何要和我打招呼?” “因为公子手中那把刀。” 宁兰君拿起手中砍头刀,看了又看,半点东西都没看出来。 “可否说的明白点。” 江中赤木蛟便道:“大约五百年前,我见过此刀,那应该是你宁家先祖所用。当时,你宁家先祖乃是轰动一时的斩妖人,那时候,我还道行浅薄,仅仅是小小蛟龙。 时运不济,有次蒙难,幸得你宁家先祖仗义出手,才有今日我五百年道行。” 原来还有此等渊源。 宁兰君松了口气,旁边的袁镇也轻松很多。 甚至在为刚才对杨侃的不敬道歉,说不定这位杨大仙还真能洞察天机,说准了。 “那杨侃说我有大机缘,看来被他说准了。”宁兰君缓缓道。 “那杨侃,一身正气,刚正不阿,能有今日杨公庙之盛况,也算他的造化。”赤木蛟语调轻缓,继续道:“今日有幸遇到公子,还有一事相求。” 自己是来找人帮忙,这倒好,先声夺人。 这蛟龙的脸皮有够厚的。 宁家先祖对你有救命之恩,不感谢就算了,还有脸求人。 宁兰君一阵腹诽,但也不得不顺着这话往下说:“你有事但说无妨。” “我虽有五百年道行,如今也有性命之忧。自知无法脱困,难求生路,还望公子能给我一线生机。” 呵,说的都什么屁话。 自己不过一小小行刑官,哪有那么大本事。 再说了,你这有五百年道行的蛟龙,都自身难保,让我救你,开什么玩笑。 更不用说,能让一个五百年道行的蛟龙,无处可逃的家伙,那是何等实力。 自己这小蚂蚁,皮痒了,去撞什么大象啊。 “这个,我怕是爱莫能助。” “公子,还听我把话说完。”赤木蛟没放弃:“公子可知那凌云楼倒塌的真相?” 第43章 雨中僧人 很熟悉的三个字,那天晚上宁兰君又是亲历者,对凌云楼自然更加上心。 如今横空杀出的赤木蛟,竟然和凌云楼的倒塌有关,这完全出乎宁兰君的意料。 他让自己冷静,尽量看起来面色如常。 “什么真相,说来听听。” “四十年前,我被人封印在凌云楼,直到前些日子那天晚上,得高人相助,我逃出凌云楼,才有了凌云楼的倒塌和大火。” 真相竟然是这样。 宁兰君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良久无言。 太多问题萦绕在脑海,以至于不知道从何开口。 过了会,思路趋于清晰,他道:“是谁将你封印在凌云楼?目的何在?” “宁公子,此事暂时还不能如实相告,实在是有难言之隐,还望宁公子见谅。” 这蛟龙不愿说,宁兰君也没法勉强,他又问:“是谁助你脱困?” “目前不得而知。” 宁兰君脸上的高兴,因为这一问三不知,瞬间冷却。 “你刚才说,有性命之忧,让我救你,是什么意思?” “公子,有人过河拆桥,自然想着杀人灭口,我的价值已经没有了,结果可想而知。” 宁兰君怒了,声音断然冷了几分:“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帮你?” “公子不用多虑,今日我送你一份大礼,他日在下蒙难,还望公子施以援手。” 宁兰君大概明白了:“交易吗?” “公子可以这么理解。” 如果是交易,那还可以考虑。 略微思考了一下的宁兰君道:“你可以让这雨停下?” “是的。”赤木蛟回答的很肯定。 日后能不能救这赤木蛟,那得视自己有没有能力,现在先收了定金,以后就算办不到也不算亏。 这交易,划得来。 袁镇朝着宁兰君点点头,自然也是在说,此事可行。 “好,我可以答应你。” “多谢公子,若是需要雨停,两日之后,随时可在这清安江边呼唤,自然可以让大雨停歇,云开雾散。” 两天,宁兰君一阵无语。 “为何不是现在雨就停?”两天要死多少人。 “公子,恕在下道行低微,只能两日后施法,才可让这雨停下。” 宁兰君无奈的叹了一声:“我希望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 “在下自然不敢欺骗公子。” 宁兰君转身离开,一路往金华县而去。 半路上,宁兰君道:“此赤木蛟,不可信。” 袁镇没看出来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纳闷问宁兰君:“怎么说?” “他的话漏洞颇多。” 宁兰君心思缜密,能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地方,袁镇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不管如何,还是要等两天看看,他能不能让这雨停下。” 宁兰君认同的点点头,到了那边的路口,飞速上马,疾驰而去。 …… 道路泥泞,不断落下的雨滴,砸的浑浊的泥水,四溅开来。 低暗的天空下,无边雨幕,让这一刻只剩下雨声风声的寂寥旷野,平添了几分沉闷的苍凉。 金华城外官道上,一僧人踉踉跄跄的往城中的方向而来。 他浑身湿透,一身僧衣黏在身上。 花白的胡子,雨水顺着落下,挤成一团,尖尖的垂在下巴上。 偶尔停下脚步,沉重的呼吸几下,继续一手捂着胸口,艰难的踩着泥泞往前走。 两匹马从身后疾驰而来,正是宁兰君和袁镇。 大雨天,一个僧人,没有雨伞,踉跄着艰难赶路。 怎么看都觉得的很奇怪。 到了近前,宁兰君放慢速度,看清楚了,那僧人不是别人,正是不归和尚。 宁兰君飞速下马,走过去扶住不归和尚:“大师,发生什么事了?” 不归和尚看了一眼宁兰君,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受伤之际,却眉头紧皱:“大师,不中听!” 这老头! 宁兰君真想一把扔地上,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固执。 行吧,没辙,谁让他宁兰君尊来爱幼,当世无双的翩翩公子呢。 “你老这是怎么了?”宁兰君换了种称呼。 不归和尚咳嗽了一声,吐出嘴里的雨水:“小伙子,你想和一个受了重伤的老头,在这漫天风雨的荒野,谈佛论道直到天明吗?” 宁兰君只能以微笑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小子考虑不周,你老上马。” 宁兰君和袁镇两人合力,将不归和尚扶上马,一路进了金华城。 找了一家上好的客栈,将不归和尚扶了进去。 …… 天黑了,外边的雨声没命的随着风声呼啸。 客栈的房间里,宁兰君和袁镇已经吃过晚餐了。 和尚没醒,两人也不打算回去了。 “你可知道,这和尚四品初期的实力。一州奉天司指挥使才堪堪四品,四品高手凤毛麟角。”袁镇面露凝色。 “四品,这和尚厉害。”宁兰君赞叹了一声,这可能是他来到这世界以后,见到的实力最强之人了。 “这和尚确实厉害,可是更厉害的是能打伤四品高手的人,难道小小金华县也有三品高手?”袁镇摇了摇头。 三品,那更是宁兰君无法想象的存在。 “等这和尚醒了,问问便是。” 又等了不到一个时辰,不归和尚经过简单的疗伤,已经好多了。 宁兰君和袁镇进了和尚房间。 不归和尚在床上打坐,宁兰君和袁镇站在那里,等着不归和尚开口。 不一会儿,不归和尚睁开眼。 他望向袁镇:“此人可信得过?” 宁兰君不解的道:“你老觉得我能信得过?” “除了不知道你带把的东西有多长,你这小子,我还是知根知底的,有啥信不过的。” 宁兰君无语的腹诽,要不要掀开裤子给你老量一下? 保证吓你一跳! “袁镇信得过,你老放心,他是清江府奉天司校尉,斩妖人之后。” 不归和尚收回目光,幽幽道:“斩妖人,奉天司校尉,嗯,还可以,比你小子强多了,还当个行刑官,有什么奔头?” 宁兰君大眼瞪小眼,这和尚是来找茬儿的吗? 宁兰君加高声调,换了种语气:“你老还是说说怎么回事儿?在那受伤的?被谁打伤的。” 不归和尚倒不墨迹,当即道:“兰若寺,空明那秃驴。” 第44章 越州奉天司之令 兰若寺,这是三个很奇妙的字眼,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让宁兰君猛地心里咯噔一下。 倒是空明方丈有点意外,这看着倒挺面善的佛门大师,也是个满肚子坏水的坏家伙吗? 宁兰君的兴趣被勾了出来,他往前凑近不归和尚:“你老详细说说怎么回事?” “事情要从四十年前前说起,那时候,兰若寺的还不叫兰若寺,原来的名字是迦叶寺。 那年,我还是十六岁的小沙弥,整日里在迦叶寺念佛诵经。 有一天,寺里发生大火,到处都是火苗,很多人被烧死。 我被师父从院墙上扔出去,跑啊跑,捡了条命。 不得已离开金华县,到处游荡,隐姓埋名。 两三个月后,我回到金华县,迦叶寺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新的寺庙,就是现在的兰若寺。 我试图找过师父,以及那些师兄弟,迦叶寺两三百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彻底不见了。 那么多僧人,怎么可能不见了。我调查过,一无所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不甘心,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边提升自己的实力,一遍寻找真相。 直到前些日子,我终于调查到,当年迦叶寺那些僧人全都死了,被人下了毒手。 凶手,就是兰若寺方丈空明那秃驴。” 四十年前吗? 再次是熟悉的数字。 巧合吗? 宁兰君不信。 怎么可能那么巧,恰巧迦叶寺发生火灾,寺中僧人离奇失踪。一片废墟上,兰若寺拔地而起。 僧人换了,方丈也换了。 这不可能是巧合。 燕赤霞碰到的那一缕残魂是从兰若寺里跑出来的,毫无疑问,这两件事并不是孤立存在的。 “你老是去兰若寺探探虚实吗?还是有别的发现?”宁兰君问。 “空明那秃驴不是僧人。” 宁兰君两眼放光,继续凑近不归和尚:“那是什么?” “有妖气,他所使用的也不是佛门法门,空明那秃驴深不可测。”不归和尚因为受伤而苍白的脸上,闪现着一抹惊异的神色。 不归和尚复杂的表情,宁兰君看在眼中,这个四品高手,遇到了一个真正强大的敌人。 “你老有什么打算?” 不归和尚摇摇头,叹了一声:“等待机会,无论如何我会替当年那些师父,师兄弟讨回公道。” 意外多了个实力还算不错的盟友,宁兰君当即有了想法。 不归和尚的背后站着的是佛门,如今天下,道门为大,儒佛两家次之。 佛门实力不如道家,但好歹也能三足鼎立,不可小视。 “你老可能还不知道,兰若寺的背后,还有更大的罪孽。” 不归和尚那双颇有神采的眼睛,盯着只见过一两次面,却能让人感兴趣的小伙子,语调认真的问:“说来听听。” 宁兰君直接道:“你老想必也听说过发生在金华县的六起灭门案。” 不归和尚岂止听说过,还和其中一件案子有过交集,那犯案的狼精便是他打伤的。 “此事也和兰若寺有关?” “是的。” “确定吗?”不归和尚慎重的又问了一次。 宁兰君以不容置疑的口气道:“目前来看,千真万确。” “那秃驴到底做了多少恶?”不归和尚咬着牙再叹一声。 “还不止这些,四十年前嘉明首案,似乎也和兰若寺脱不了干系。” 不归和尚睁大着眼睛,嘉明首案他知道,那可是两万个冤魂。 愤愤的用手抓着没有头发的脑袋,不归和尚一掌拍向床边,啪的一声爆喝:“这妖孽十恶不赦、” 不归和尚说完,认真看着宁兰君:“你一个小小行刑官,如何知道这么多事?” 宁兰君便将这段时间的所有事情全都说了:“已入局中,结局难料;作为斩妖人之后,降妖除魔,自是本分,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追查到底。奈何,我孤身一人,势单力薄,还望你老以及身后的佛门,为此事略尽绵力。” “歪门邪道,天下共诛之,岂有儒释道之分。”不归和尚扶着栏杆,从床上下来:“你大胆的往前走,不管是我个人,还是佛门同道,必然会助你一臂之力。事不宜迟,我要走了,小子,坚持住。”说完的不归和尚往外走去。 宁兰君喊了一声:“你老的伤……” “死不了。”门外传来一声清晰的回答。 听声音,果然是四品高手,气息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这和尚来头不小,你做的很对,拉上佛门,再怎么说也是多了一股力量。”旁边的袁镇,满脸高兴。 逆境中的宁兰君的成长速度,出乎意料,都有点快不认识了。 见第一面的时候,还有点愣头小子模样,现在早没了那股青涩气息。 如今的宁兰君也不奢望什么了,不归和尚能帮得上忙最好,帮不上那也顺其自然了。 天很晚了,两人只能在客栈里休息一晚,明天回衙门另做打算。 …… 雨还在下着,看不到人。 天刚亮,污水横流的街道上,一队人纵马疾驰。 踏踏的马蹄,将浑浊的污水飞溅的到处都是。 十几个人在奉天司衙门下马,土匪进村似得大声敲门。 嘈杂的声音,惊醒了所有人。 不多久,奉天司大堂里站满了人。 十几个人拿出公文、腰牌,证明身份。 当众宣读了越州奉天司之令:“沈越玩忽职守,以致金华县妖魔横行,大案频发,言官上书无数。使用编外人员,参与奉天司案子调查,有违奉天司行事规章。为正法纪,以儆效尤,现将沈越撤职查办,下狱待审。编外人员宁兰君,擅自参与朝廷命案,扰乱奉天司秩序,其罪难赦,现将宁兰君收押待审,择日宣判。” 宣读完毕,沈越被人带入大牢。 带头之人,走到范凌峰面前:“范大人,金华县奉天司还要你主持大局。” 范凌峰恭敬道:“卑职份内之事,绝不辜负奉天司之期望。” 说话的那人,乃是越州奉天司校尉田征南,听了范凌峰的话,他问:“宁兰君呢?” “卑职这就派人去找,请大人去后堂休息片刻。” 田征南什么都没说,带着自己的那些人转身离开大堂。 范凌峰喊来董立成:“去找袁镇和宁兰君。” “是,大人。”董立成领命而去。 第45章 往事悠悠四十年 回去的路上,宁兰君和袁镇遇到了拍马赶来的董立成和赵忠伟。 “出事了。”马上的董立成拦住两人。 大雨中,四个人骑着马,立在青石街道上。 两人皆是一愣,袁镇马上问:“董叔,出什么事了?” 董立成便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表情登时变得凝重:“袁镇,宁公子,得考虑一下了,现在走还有机会,天下之大,可去的地方很多。” 袁镇看了一眼宁兰君,事情太过突然,他还没想好。 担忧是不言而喻的:“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 该来的还是来了,宁兰君没多少好意外的。 他猜想不错,幕后凶手势力庞大,不管是朝中还是江湖之上,皆有很大影响力。 强行动手,已经错失良机,只能通过朝廷这把刀,光明正大的借刀杀人。 跑能跑哪去? 况且,事情远没到最坏的时候。 今日这只是好戏开场,陆续便有人登上戏台,真正的角力才刚刚开始。 一旦逃跑,大夏王朝的国家机器,便会全力追杀,以他的如今实力,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搞不好,所有黑锅都会强加在自己身上,到那时真就回天乏术了。 戴罪之身逃跑,就像是痰盂,任何罪孽都会扔在里边,让他一个人承担。 “不,得回去。”宁兰君坚定的道。 袁镇没辙,又问了一次:“你想好了?” “想好了,回去。” 看到宁兰君如此坚决,袁镇不再坚持。 董立成和赵忠伟没说话,但愿这年轻人能逢凶化吉。 回到奉天司的宁兰君,立即被押入牢中。 没枷锁,也没铁链。 牢房也是最好的那间,干净整洁,下了那么多天的雨,这里半点都不潮湿。 宁兰君躺在草堆上,复盘着脑海里的所有细节。 晚上,袁镇亲自来送饭。 伙食很好,有荤有素,四菜一汤。 “袁哥,能随便进来?” 袁镇压低声音:“外边有人看守,没阻拦。看来,这些人只是想让你暂时待在这里别出去,至于是不是要你的命,还不好说。” 宁兰君拿着筷子吃饭,胃口不错,饱餐了一顿。 看到宁兰君这个样子,袁镇松口气:“你倒是挺淡定。” “要填饱肚子,看好戏。”宁兰君越来越觉得,一场大戏将不可避免的上演。 大佬斗法,必然精彩纷呈,只有在那时候,杨侃的借势而为,才有实现的可能。 袁镇满脸的问号,这时候了,还有这心情,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对了。”袁镇拿出几本线装书:“嘉明首案的资料都在这里,你看完了,那边墙角有缝隙,扔出去,会有人处理的。有什么事,你喊一声,李捕头守在外边,他说你不出去,他就不离开。” 宁兰君接过线装书,压在屁股下。 袁镇收拾好食盒离开了,这几天注定是睡不着了。 夜已三更,宁兰君躺下睡了一觉。 天刚亮,有光线从窗子外透进来,宁兰君瞧了瞧外边,挺安静。 他拿出线装书,认真看着嘉明首案的资料。 四十年前,当今圣上嘉明帝刚刚登基,金华县出现百丈云山祥瑞。 云山绵延上百公里,霞光满天,云山之中,“嘉明千秋,昆阳万载”,八个金光光闪闪的大字耀眼夺目。 嘉明是年号,昆阳自然是嘉明帝赵昆阳的名字。 如此祥瑞,龙心大悦,在当朝国师的建议下,决定将他登基后的首次恩科放在金华县。 同时,广发英雄帖,召集天下群英,齐聚金华共襄盛举,瞻仰这百年不遇的盛世。 一时间,儒家学子纷至沓来,更有各地精英,来到金华县一堵百丈云山祥瑞。 原本进展顺利的首次恩科,却出现了意外。 有儒生作诗讽刺祥瑞之事,说那祥瑞全是无稽之谈,是那位道门国师为了拍马屁人造的祥瑞。 质疑的声音出现,各派人马,一起上阵,吵得不可开交。 儒家势大,一呼百应,很多人支持那位作诗讽刺的儒生。 儒家更是引申发挥,说一国之君,不应沉迷于莫须有的鬼怪之事,而是要以江山社稷为第一要务。 那时的嘉明帝,年方十六,被扫了兴,自然心生怨气。 可儒家一派,并不是无理取闹,又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嘉明帝也无从发作。 几日后,清安江上有蛟龙口吐人言:“腐儒不灭,天下难兴。” 从那一日开始,大雨整整下了28天。 越州数十县,上千万人受灾,死者无数。 当时便有人上书,说儒家乱国,毁了祥瑞,天降惩罚,要求处死在金华县兴风作浪的两万儒生。 儒家之人极力辩解,说有人蛊惑人心,企图打击儒家。 两派人马,再次闹得不可开交。 嘉明帝刚刚登基,根基不稳,儒家人多势众,影响广泛,就算嘉明帝怒火漫天,也没办法挥起屠刀斩杀这两万人。 事情的僵局,在三日后被打破。 北方蛮族举兵二十万南下,两日内,六座城池尽失,死伤无数。 几乎在同一时间,金华县的儒生代表,被搜出了通敌证据。 说两万儒生,在金华县闹事,和北方蛮族里应外合,趁机颠覆大夏王朝数百年基业。 人证物证皆有,办案之人更是言之凿凿,铁证如山。 在这紧要关头,军队哗变,守卫边境的二十万守军兵谏,要求处死通敌叛国的儒生。 战士的出现,等于将嘉明帝这把刀奋力挥下,再也没有能阻挡之人。 嘉明帝朱笔一挥,一道圣旨,两万人斩立决。 那一日,金华县血流成河,人头滚滚…… 儒家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万儒家学子,背负着通敌叛国的罪名被处死。 看完了所有资料,宁兰君背靠着墙壁。 两万人啊,就这么背负着耻辱的骂名客死他乡,永远被钉上耻辱柱。 思路开始慢慢清晰,宁兰君合上线装书,从那个缝隙里扔出去。 外边,天已大亮。 宁兰君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就那么来来回回的走着。 依然是袁镇送饭,宁兰君吃完了早餐,小声对袁镇道:“我要出去一趟。” 袁镇猛的抬头,心领神会中多了点难以理解。 第46章 公子饶命 能跑的最好机会,已经没有了,袁镇不明白,要跑为何不是之前就走,何必进来走一趟,又要跑出去。 图什么? 袁镇蹲在地上,压低声音:“说明白点。” “袁哥,我心里有数,等我消息。” 宁兰君没有明说,这会儿不是长篇大论的说事情的时候。 都这个时候了,袁镇哪还有说不的理由,说什么也得帮。 “我出去商量下,你等消息。” 袁镇拿着食盒走了。 站在牢房里,宁兰君望了一眼细小的窗子里透进来的光亮。 雨声犹在,似乎那已经不是雨声,而是无数灾民的哭嚎。 好大一会儿,袁镇没消息,也没人进来。 不知道外边的人安排的怎么样了。 又过了会,宁兰君终于在那道缝隙里发现了一个扔进来的纸条。 纸条上写着,这间牢房东北角,扒开杂草,挖出浮土,打开上边的木板,那里有条密道。 宁兰君小心翼的在东北角找到了密道,钻进去,一路往外走。 密道挺宽敞,能容一人独立通过。 他一路走到出口,出口上方似乎已经打开,能看得见光亮。 他顺着阶梯往上爬,出口处有人立即把他往外拉,正是李忠流。 从出口爬出来,宁兰君四下里看看,已经离开了奉天司,出口在一处街道的拐角处,很隐蔽。 李忠流将宁兰君的那把刀递给他:“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李捕头,沈大人呢?” “大人还好,只是关在牢中,并无大碍。” 宁兰君瞧了一眼李忠流,这汉子一晚没睡,满脸胡渣,很是憔悴:“你万事小心,我可不想因为自己影响了大家。” “多大点儿事,你尽管走,别婆婆妈妈的,实在不行,就别回来了……” 宁兰君感激的看着李忠流,笑了笑道:“放心,死不了,保重。” 宁兰君提着自己的刀,沿着那条小巷消失在无边雨幕中。 李忠流叹了一声:“保重应该我说,宁状元,保重。”人走远了,李忠流还在一个人自言自语。 …… 城外,清安江。 一个年轻人,手中提着刀,走在河堤上。 步子挺赶,面色凝重,不一会儿,抬头望天。 浑身湿透了,也满不在乎。 到了地方,他站在岸边,朝着奔腾江水喊道:“出来。” 江中黄浪滚滚,涛声隆隆,除此之外,再无动静。 “出来。”宁兰君又喊了一声。 还是没有回应。 跑了,还是故意躲着不见? “出来,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依然没有回应。 宁兰君不再固执的去喊,昨天那股气息,没感受到,赤木蛟应该不在此地。 说不得白跑一趟了。 宁兰君沿着河堤往回走,到了城中,正想着下一步该去什么地方的时候,满是污水的街市上,四五个撑着伞的人慌慌张张的跑着。 宁兰君拦下一人:“怎么回事?” “清安江里有怪物,吃人……” 那人说话都不利索了,断断续续。 宁兰君听明白了,直奔那边的清安江。 清安江两岸的房子大门紧闭,屋中有人的,这会儿正券缩一团,浑身发抖。 偶尔一两个胆大的,趴在窗子边往外偷偷瞧着。 宁兰君站在岸边:“我知道你在,出来。” “公子,两日之期还未到,不知公子有何指教。” 江中有声音,人的声音,声音洪亮巨大,顿时让两岸屋中之人,如见妖魔,被子蒙着头,一家人死死抱在一起。 “昨天差点上你的当了,我更是差点拿着越州上千万人的性命,和你做了交易。赤木蛟,有人说要取你性命,那是你死有余辜。”有点激动的宁兰君大声直斥。 江中赤木蛟似乎并无着急,依然是那洪亮的声音:“难道公子不想扬名天下,得尽人心民心?” “想,但我不会没有底线的用数十万人的生命,作为垫脚石。” “公子果然有大胸怀,一腔……” 宁兰君一声暴喝:“孽畜,你住嘴。四十年前,两万儒家学子身死魂消,有你的一份功劳。给我个理由,你为何这么做?” “四十年前之事,公子还是不要问了。” 宁兰君冷笑一声:“你以为不说,就没人知道吗?你苦修五百年依然无法羽化成龙。四十年前,你和某人达成了交易,你帮他诬陷儒家,他助你羽化成龙。 可惜的是,对方过河拆桥,达成目标之后,怕你泄露消息,于是,将你封印在凌云楼。 不久之前,有人助你离开凌云楼,破除封印,不用说,那应该是儒家之人干的。 封印解除,你恼羞成怒,天降暴雨,水淹越州数十县。 目的无非是鱼死网破,把事情闹大,以此作为筹码,要挟当年对你过河拆桥之人。 我说的对吗?” 江中洪水咆哮,赤木蛟的声音还是那样平静:“什么都瞒不了公子。” “赤木蛟!”宁兰君提刀指向江中:“四十年前,你助纣为虐,此为一错;水淹越州,此为二错;四十年后,你故技重施,再淹越州,此为三措。多少生灵涂炭,多少冤魂嚎叫,赤木蛟,你死有余辜。” 良久,江中赤木蛟声音传出:“我自知罪孽深重,亦无话可说。” “但在你死之前,把雨停下。” “公子既然不愿交易,我又何须兑现诺言。” “你找死。”宁兰君挥起砍头刀,对着滚滚江水,一刀劈下。 那刀风罡气,嫣然流星,急速朝着江中轰然而至。 所过之处,硬生生将滔天江水,从中分成两半,巨浪滚滚而来,涌向两岸。 能清晰的看到江底乱石,那一刻,江水瞬间在此断流。 尖叫声,伴随着江水四处奔流的哗啦声,响彻清安江两岸。 大雨如注,风声猎猎,不息的江水,很快再次滚滚而来。 岸边,宁兰君提着刀,双目如电,一滴滴雨水顺着那坚毅的脸上流下。 “公子饶命,雨马上就停。” 江中,那洪亮的声音带着几分惊恐。 不大一会儿,雨停了。 乌云散去,一道明光穿透乌云,在东方的天边泛起。 “雨停了,停了……” 两岸,无数人敲锣打鼓奔走相告,欢呼着,跳跃着。 也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跪在地上,面朝着宁兰君站着的方向,大胜高呼:“多谢公子救万民于水火。” 紧接着,整个街道上,清安江两岸,密密麻麻成百上千人,一起高呼。 声势骇人,经久不绝。 第47章 听雨楼 宁兰君是懵的,没想到会变成如今这样。 那一刀,大大出乎预料;他想过这些天的练功会有进步,没成想威力如此惊人。 赤木蛟已经没了踪影,是死是活不清楚。 两岸上千个的跪地居民,全都在看着自己。 宁兰君没见过如此场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扫了一眼那么多人,转身便走。 有时候,保持神秘,或许胜过千言万语。 刚走了没几步,青石街道上,十几匹马狂奔而来。 越州奉天司的人飞身下马,一身差服的田征南,面色冰冷,目不斜视的走到宁兰君面前:“你可知越狱是重罪。” 宁兰君淡然一笑:“大人,你可知自古邪不胜正。” 田征南表情一滞,多年奉天司生涯,何曾遇到过如此不可一世的犯人,更何况这个犯人还是小小行刑官。 他本想立威,维护奉天司法统尊严,一转脸,便是上千个人纷纷朝这边看来。 这才是小小行刑官有恃无恐的原因吗? 就算如此,田征南也无从发作。 事情闹大,不是他此行的目的,差事办砸了,回去如何交差? 虽是越州奉天司校尉,职位不高,可人在庙堂,岂能只甘愿做个睁眼瞎,闻不到这庙堂江湖风雨欲来的味道。 金华县这些天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各路人马蠢蠢欲动,他可不想在如今这节骨眼上,贸然失手,成为最后的倒霉蛋,被一脚踢开。 强忍着那点不快,露出个笑脸,轻声道:“宁公子,请。” 宁兰君没说话,径直往前走去。 田征南带着人紧随其后,一路回到了奉天司衙门。 …… 雨停了,消失了十几天的太阳,出现在半空,暖洋洋的,前所未有的舒坦。 街上的人也多了,临街的铺子开了几家,客人不多,但也好过阴雨连天的烦闷。 洪水陆续退去,避雨躲难的人这会儿,也扶老携幼的回到被大水浸泡的家。 洪水肆虐的越州数十县,终于能喘口气了。 可在朝堂之上,一个惊人的消息,迅速传遍大夏王朝几十州。 前任阁老,已经归养的首辅韩明宪,以八十岁高龄,撞死在金銮殿上。 一时间,满朝皆惊,文武震动。 儒家哀嚎,天下学子高声痛呼。 韩明宪何许人也,三朝元老,为大夏王朝鞠躬尽瘁六十寒暑。 一生清廉,乃是官员楷模。施政有为,万民倾慕。 不管是朝堂内外,还是民间街巷,韩明宪都享有盛誉。 就算是当今圣上嘉明帝,也是当年韩明宪手把手教他读书识字,圣人之言。 前几日,儒家朝中几位重臣,纷纷上书,说当年嘉明首案,有了新的证据和线索,希望陛下能重审此案,还两万儒家学子清白。 有人上书,自然有人反对。 反对的人说,此乃定案,陛下钦定的铁案,并无冤屈。 儒家搬弄是非,祸乱朝纲,其心可诛。 两派互不相让,争执不下,皮球踢到了嘉明帝脚下。 作为一国之君,嘉明帝深知,不管此案最后结果如何,他这个当皇帝的将威严尽失。 当年嘉明首案,他是亲历者,也是裁决者。 那时候年纪轻轻,经验尚有不足,回过头来看,嘉明首案确实草率。 如今翻案重审,真要找到不同的结果,他这天子如何自处。 难不成还要下罪己诏? 苦思良久,嘉明帝没有恩准儒家上书。 这便有了八十岁高龄的韩明宪,亲上金銮殿,恳求嘉明帝重审此案。 到底也是一国之君,嘉明帝压住了早已归养的三朝元老韩明宪。 案子断然不能重审,错了,那就一错到底。 秉性刚烈的韩明宪,二话没说,直接撞向金銮殿的柱子上。 鲜血喷溅,韩明宪一命呜呼。 韩明宪的死就像是一颗火星,扔进了油桶,大火瞬间燃烧。 朝堂上下,凡是儒家学子,一起上书。大夏王朝二十四州,官员,读书人,纷纷联名。 各学院学子,普通读书人也闻风而动。 一场声势浩大的声援,几天内,点燃了整个大夏王朝。 就连普通人也站在韩明宪那边,纷纷为这位三超元老,举办盛大葬礼。 葬礼那天,整个京师永安城,万人空巷,披麻戴孝之人,一眼望不到头。 几乎在同一时间,金华县发现当年嘉明首案全新证据的奏折,雪片般的飞向嘉明帝御书房。 火烧起来了,想降下来有点难。 五十六岁的嘉明帝赵昆阳,坐在御书房的案前。 手抚着额头,不时叹一声。 治天下还要靠着儒家这群读书人,他们要的不过是真相,不给,难平众怒,怕是也要失尽这天下人心;可要给,嘉明帝从没低头认错的觉悟。 为君难,这是嘉明帝四十年帝王生涯,总结出来的三字真言。 有时候他也想多愁善感的来一句:可怜我生在帝王家。 每每这个时候,他都会付之一笑。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通传太监,站在门外道:“陛下,人到了。” “让他进来。” 不多久,一个一身青衣,四十出头男人,走进御书房。 男人走进来行了一礼:“微臣参见陛下。” 嘉明帝放下手中奏折,抬头看了一眼面前来人:“辛苦你了。” “为陛下尽忠,自是分内之事。”那男人中气十足,声音干练。 “长卿,金华县有事,要你去一趟。” “是,陛下。” “你此去,只需明白一个字。”嘉明帝盯着沈长卿:“稳。” 沈长卿猛然抬头,断然道:“微臣明白。” “剩下的,该杀谁,该救谁,你自己定夺;什么真相,是非对错,顺其自然。” “微臣谨记于心。” 嘉明帝从书案后走出来,走到沈长卿面前,那一双机警的眼睛,此刻似能看透人心:“江山社稷,社稷江山,知道它有多重的又有几人?” 说完的嘉明帝,站在门口,望着满天星斗久久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他挥了挥手:“不早了,你去吧。” “是,微臣告退。”沈长卿恭敬的退了出去。 第二天清晨,一队人马离开了永安城。 不久江湖上便有传言,二十年未离开京城的听雨楼楼主沈长卿挪窝了。 第48章 天不亡我 晴天的日子,太阳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让很多人爱惜。 快入秋了,烦闷了十几天,终于能在大街上,或者墙根树下,懒羊羊的躺一个下午了。 其他地方,出奇的平静,奉天司衙门外,却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人很多,有年轻的,也有小孩老人。 从这头望不到那头,黑压压全是人,至少数万。 奉天司衙门这边的街道,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这些人高喊着,愤怒着,嚷嚷着。 不约而同的呼喊着同一个名字:宁兰君。 自从那日清安江边,宁兰君一刀斩断清安江,江中怪物求饶,雨停了的事情传开,宁兰君这三个字,便成了为民请命,人间救世主的代名词。 更不用说,还有名气颇响,也很灵验的杨公庙的显灵之语,宁兰君的身上更是笼罩着无数神秘色彩。 这样的人被抓了,能答应吗?绝对不能答应。 人群呼喊着,最前边是能说会道的读书人,向所有人发表演讲:“天降暴雨,万里泽国,无数生民或塟于洪水,或殒命于饥饿。致使人间涂炭,悲歌无数。宁兰君倾身而出,斩妖魔,与天争,救黎民于水火。今不幸陷于牢狱,罪无证,囚无名,乾坤朗朗,光天化日;不能让英雄负罪长眠,财狼大笑而歌;不放人,我们宁死不退。” “宁死不退,宁死不退……” 数万人振臂高呼。 …… 奉天司大堂内,人都到了。 范凌峰不发一言,坐在椅子上,老僧入定一般。 作为此时这奉天司职位最高之人,田征南眉头皱的很深。 事情闹大了,外边数万人喊着放人。 上级没有命令,怎么可能私自放人。 若不放,此棘手场面如何收场?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走不是,躲也不是。 还是跟随他多年,这次一起同来的属下,试探性的问:“大人,那些人有可能冲进来。” “大胆刁民,那是找死。”田征南终于发作了,爆喝一声。 旁边的范凌峰适时的清了清嗓子:“大人,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 虽然田征南是校尉,但人家是越州奉天司校尉,比他高了一级,范凌峰也不好表现的太过主动、 可不说话,出了事,他也难逃罪责。 田征南看向范凌峰:“有话可以明说。” “大人,这几日风风雨雨的传言你也听说了,焦点自然是四十年前的嘉明首案。各派斗法,台面下不可开交。 又有三朝元老撞死在金銮殿上,矛盾已经公开化。外边那些人中,除了单纯感谢宁兰君的雨停之恩,恐怕还有很多儒家人趁机煽风点火。 大人,奉天司向来中立,忠于陛下,忠于诞生以来的职责,不会轻易站队。 这个时候,稍有不慎,那就……” “那你的意思是?”能混到一州之奉天司校尉,田征南不傻。 “既不能现在放人,也不能激怒外边那些人,眼下只能静观其变。” 甚觉有道理的田征南点点头:“就这么办。” 很多人都各行其事,办差去了,范凌峰凑近田征南:“大人,这奉天司的大门别关太紧,宁兰君牢中也不用派人看守了。” 田征南回头,认真想着这话,过了会道:“可以说的明白点。” “大人,如今的宁兰君身上光环无数,深得民心。不管是哪一派人,都在想办法让形势对自己有利。不免有人会来找宁兰君,大人,真有人来,你拦还是不拦?” 田征南仔细琢磨着这话,眼珠子滴溜溜转:“范大人,受教了,你提醒的很及时。” “咱们当差的不就是求个安生,只希望城门失火,不殃及我们这些小鱼小虾。” 心领神会的田征南当即道:“范大人,你去安排下。” 范凌峰答应了一声走了,留下个田校尉愣愣的站在那里。 …… 牢房里,宁兰君胃口依然不错。 吃着袁镇送来的饭菜,顿顿酒足饭饱,不知不觉怕是涨了好多肉了。 这些天,袁镇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宁兰君了。 时不时的还会打趣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的最后一顿饭呢。” 宁兰君扔下筷子,打了个饱嗝,对袁镇道:“有什么新消息?” “外边的声音你也听见了,都是为你而来的。” 宁兰君点点头:“预料中之事。” “听雨楼楼主沈长卿来金华县了。” 听雨楼,沈长卿那都是如雷贯耳,甚至神秘莫测的字眼。 在整个大夏王朝的政权架构里,听雨楼是个很特殊的存在。 听雨楼只对皇帝一人负责,职责是监察百官,保护皇帝安全。哪里有事,听雨楼便会出现在哪里,将一切威胁大夏王朝江山安稳的人和事,扼杀在摇篮里。 很多人闻之色变,很多人见之如死神。 而沈长卿,那更是大夏王朝历史上一个传奇。 此人出身世家,八岁名满京城,琴棋书画,惊艳四方;十二岁高中状元,乃是大夏王朝历史上第一年轻的状元郎。 十六岁,以四品实力,横空出世;二十岁,带领大夏铁蹄,征战四方,立功无数。 三十岁入听雨楼,成为听雨楼最年轻的楼主。 曾有诗赞曰:一袭白衣曾定国,十万铁蹄屡开疆。 对大夏王朝无数普通人来说,沈长卿是最无可挑剔的模板。 宁兰君面露笑意:“皇帝老儿急了,出王牌了。” “能不急吗?朝堂民间,两派人马剑拔弩张。放眼国内,先是越州大水,后有凉州大旱,赤地千里。更有乾州蝗灾,损失巨大。到处都要钱,到处都要安定人心。 关外,烽烟四起,蛮族叩边……哎。”袁镇叹了一声:“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宁兰君斜躺在草堆上,慢悠悠道:“天不亡我,注定这一次是逢凶化吉,说不定还能鱼跃龙门。” 袁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些天忧愁满腹,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好的办法。 给老爷子发信,结果老爷子回信,一切听天由命,看宁兰君的造化了。 谁承想,在这紧要关头,宁兰君却说出了如此轻松的话。 袁镇一脸严肃的道:“这开不得玩笑,宁兰君你这天杀的别玩我,一点都不好笑。” 第49章 我在牢里名扬天下 看到袁镇紧张的样子,宁兰君从草堆上站起来。 声音依然那么轻松:“我没有开玩笑,袁哥,你还记得杨侃的借势而为吗?他这四个字点醒了我。” 袁镇岂能忘记那天和杨侃的对话,他莫名所以的问:“记得。” “嘉明首案的背后是两帮人,一帮自然是儒家,另一帮人,不出意外,应该是道门。” 袁镇听了个大概,似有所思的道:“当年确实是那位道门国师提议让陛下把首次恩科放在金华县,那时候道门还没有如今的地位。要说道门干的,他们的动机说得过去。 两万儒家学子,全都是精英。这两万人没了,儒家实力受损不少,未来很多年很难缓过劲来,受益最大的自然是道门。 说是儒道两家的争端,造成了嘉明首案,是没有问题的。” 宁兰君步伐沉稳,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儒家要真相,恐怕谋划了很多年,会不会借着嘉明首案报当年一箭之仇,那就不得而知了。 道门呢,自然是拼命掩盖真相。如今的国师,如日中天,带领道门蒸蒸日上。 若是解开了嘉明首案的真相,对当朝国师岂能没有影响。 除了这两方,最重要的,站在陛下的角度,他会如何做?” 袁镇没想那么远,这些天只关注眼前了,拼命想着宁兰君的脱身之策,要说当今陛下心里怎么想的,袁镇说不上来。 他略一沉吟,似乎有点明白了:“看来,你琢磨点东西出来了?” 宁兰君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天子最关心的是万世家天下,而后才是江山社稷;排在最末尾的才是是非对错,天下黎民之生死。至于真相,可有可无。 如今,内有儒道之争,还有数州频繁天灾;外有强敌环伺,蛮族来袭。 于天子而言,嘉明首案的真相还重要吗? 一点都不重要,且不说,翻了案,自打脸,天子威信何在。 如今内外交困,必然稳字当头。对内稳定人心,安抚好各方势力,才有可能腾出手来,御敌于国门之外。 否则,救灾不力,激起民愤,岂不揭竿而起。嘉明首案,四海皆知,不给个安抚人心的结果,天下士子之心不要了吗? 稍有不慎,整个大夏王朝的未来,就不好说了。” 一番话说的袁镇这个奉天司校尉,愣了好久,呆呆的望向对面斑驳墙壁。 好一会儿,袁镇才慢慢张开嘴唇:“你……” “怎么,不像我说出来的话吗?” 好歹也是三国滚瓜烂熟,看过无数历史书和电视剧的业余爱好者,拿起键盘,能上下五千年,纵横八万里,侃个几天几夜的高手,皇帝老儿那点小心思能有多难猜。 “没有,你……继续说。”袁镇收回目光,喃喃道。 “很明显,儒道两家让步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但是,鱼死网破,把锅砸了的可能性也没有。 如此僵局,怎么破?既要给儒家一个交代,又要给道门一个台阶。 时间不多,还不能拖,必须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此事。” 袁镇郑重其事的看向宁兰君,几乎不敢相信的问:“看样子,你有破局之法?” “现在,需要个人去打破平衡,既能让儒家满意,又能让道门有个台阶,点到为止,不影响道门如今地位。” 袁镇猛然一惊,眼神变的怪怪,死死盯着宁兰君:“你?” “舍我其谁。” 袁镇张了张嘴吧,想要说的话,一点都说不出来。 他需要静静,让混乱的脑子清醒一下。 整理下乱糟糟的思绪,以及宁兰君这几乎惊世骇俗的想法。 他不断在问自己,行吗,行吗? “这能行吗?” “袁哥,你觉得我还有第二条路吗?早已经得罪道门,怎么办?如今的道门何其强大,我怎么应对?如果就这么一条路走到黑,卖给儒家一个人情,还给皇帝老儿一个解决问题的可行之策。日后,那就是背靠儒家,和当今天子,道门又有何惧?路不仅走活了,还是通天大道。” 袁镇整个人傻了,真有点无法相信,眼前的还是宁兰君吗? 并不复杂的策略,袁镇听明白了,也仔细想着这话,权衡利弊。 到头来,越发的钦佩这个大胆的想法。 末了,袁镇重重道:“值得一试。” “不过,现在还缺点东西。” 袁镇纳闷问:“缺什么?” “一团火焰,袁哥,我需要纸笔。” 袁镇二话没说,出去了一趟。 过了会,拿进来纸笔,放在宁兰君面前:“你想怎么做?” “生命的最后了,得留下点什么,写句诗吧,也不算不白来这世界一趟。” “绝命诗……你刚才不是说路走活了吗……哦,你……”袁镇似乎明白了。 宁兰君也不解释,提笔写了一句诗:“袁哥,我要休息了,你拿出去告诉外边那些人,头可断,血可流,我不后悔。” 说完,宁兰君躺在草垛堆上,不再发一言。 袁镇拿过那张纸,看了看上边的诗,脸色一变,这真的是抱着必死之心进来的吗? 什么样的处境写什么样的诗,宁兰君果真还有如此境界!! 那一刻,袁镇的眼中,面前的不再是那个小小的行刑官了。 袁镇离开牢房,到了大门口,让捕快打开门,走了出去。 看到有人出来,人群一阵骚动。 呼喊声音更大了,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几个时辰了也不愿意离去。 当然也没有人做出非理性的行为,很多陌生人在维持秩序,呼吁大家不要激动。 看那长相,多是一些长相秀气的白面书生。 “诸位,请安静,我理解大家的心情。可是,愤怒解决不了问题,那只会火上浇油,让事情更加无法收场。我可以肯定的告诉大家,宁公子现在一切都好,请诸位放心。” 袁镇站在门口,语气和缓的说了一段。 “什么时候放人,放人……” 很多人不买账,继续大声呼喊。 “诸位,请听我说。”袁镇加高声音:“凡事需要时间,奉天司一定会给宁兰君一个公正的处理。”袁镇举着那张纸:“这是宁公子刚刚交给我的,让我带给大家;他说,头可断,血可流,他不后悔。” 当先便有人拿过那张纸,那上边写着一句诗: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落款是宁兰君的亲笔署名。 第50章 微妙的形势 第一个接过那张纸的是个年轻的书生,饱读诗书的他,只是扫了一样,整个人僵在那里。 不断重复着这句在他看来,足以光照千古的诗句。 好一会儿,这首诗迅速在另外那些人手中传阅。 凡是读书识字之人,皆是一脸难以置信。 这是抱着必死之心的绝命诗啊,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不畏强权,在生命最后的呐喊。 那声音微弱,却足以穿透时空。 往后一天时间不到,这首诗在金华县人尽皆知。 三天之内,在在整个越州传唱,并病毒般的迅速向大夏王朝其他州府蔓延。 一时间,整个大夏王朝文坛重量级人物,纷纷声援,称赞此诗前无古人,也难有后来者。 儒家大佬,一个接一个的发声,称赞做出此诗之人,必是大夏王朝这百年来,罕见的有气节之人。 无数学子,更是用各种方式表达对宁兰君的支持。 伴随着这句诗的迅速传播,宁兰君力退江中怪物,让雨停下,挽救黎民的壮举,也早已天下皆知。 更不用说,他不畏强权,为了嘉明首案的真相孤身奋斗,深陷牢狱,做出绝命诗的传奇,在大夏王朝的街头巷尾,更是妇孺皆知。 一时间呼唤嘉明首案真相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压力全到了奉天司。 不得已,大夏王朝奉天司大统领,亲自下令,释放了宁兰君。 并全力彻查越州奉天司,当初下令拘押宁兰君之人。 …… 天气依然很好,很多天了,当宁兰君走出奉天司大门,伸了个拦腰,抬头望着刺眼的太阳。舒服的打了个哈欠。 现在出不出来,没什么区别,呆在里边挺好的,至少安全。 奈何,两派大佬斗法,想继续呆在里边都不行。 不远处站着袁镇,表情有点怪怪的。 仿佛眼前的宁兰君,再也不是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宁兰君了。 “喝一杯。”袁镇笑着道。 “晚上吧,我先回家去一趟。” “也行,晚上我去找你。” 宁兰君离开奉天司衙门,回到小院。 门口站着熟悉的人,聂小倩走过去,担忧的询问:“没事了吗?” “没事了,别担心。”宁兰君尽量表现的很轻松。 “你快回家休息吧,饭菜一会儿送过去。”说完的诺小倩转身走了。 宁兰君回到屋子里,整洁干净,看来天天有人过来打扫。 他确实有点累,躺下休息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听到了隔壁爷孙俩的声音,宁兰君去隔壁杜老爷子家转了一圈,和老爷子说了会话,逗了会依然不太喜欢学问的小志。 半个时辰后,回到自己小院,拿着随身的衣服出门,去了澡堂子。 换了身衣服,一身清爽的回家,饭菜已经摆在桌上。 很饿,一口气吃完。 看看天色,还早。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宁兰君离开了小院。 …… 月色正浓,凉风徐徐。 晚上时节,早已没有白日里的闷热。 酒楼上,袁镇叫好了位置,点了菜,静等他到来。 宁兰君留着肚子,还能继续吃吃喝喝。 袁镇给他倒了杯酒:“火已经烧出去了,接下来怎么发展?” 宁兰君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有人比我们更着急。” 袁镇认同的点点头:“那倒是。” “儒家不着急吗?谋划了那么久,万事俱备,就差临门一脚,可是这一脚不好往前迈。” 袁镇放下酒杯,酒入肚中,回味无穷:“儒家不敢妄动了,再动就要越过红线了。” “道门那边也着急,儒家一番操作,穷追猛打,扛还能扛得住,可事情没个结果,怎么收场?” 袁镇所担忧的无外乎如此:“道门为今之计,只有弃车保帅。可怎么弃,是个难点。总不能道门跳出来不打自招,他们只能等。”袁镇再次喝了一杯:“倒是沈长卿一点动静都没有,够沉得住气。” “正常,只要道门和儒家没有丧失理智,情势可控,沈长卿没必要露面。” “那这两家有坐下来谈谈的可能吗?”袁镇抬头问宁兰君。 宁兰君慎重的摇摇头:“似乎没有。” “怎么说?” “儒家现在是离弦之箭,哪能停手,嘉明首案必须有个结果才行,否则怎么给天下读书人交代。韩明宪那一撞就注定,儒家没有妥协的空间。 更重要的是,儒家要嘉明首案的真相,还不能让陛下自打脸,对儒家来说,如覆薄冰啊。”宁兰君略微停顿了一会儿:“至于道门,那是骑虎难下,进退维谷,谈都没法谈。再说了,如今的形势很微妙,这两家要是坐下来谈,陛下会怎么想?难不成两家唱双簧,逼迫他这个当皇帝就范吗?” 袁镇自斟自饮,目光停留在宁兰君身上,很多事情,他已经想明白了:“现在,你得尽人心,又是嘉明首案继续调查的第一人选,众望所归。这个时候,必然有很多人来找你。” 宁兰君笑着端起杯子,和袁镇碰了一下。 一杯酒下肚,酒劲游遍全身。 谁能想到,短短十几天时间,事情会变成如今这样。 两人喝了一会儿,袁镇站起身:“有人来了,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快,来人实力不俗,我先走了,我在楼下等你。” 袁镇说完,从楼梯上走了下去。 不一会儿,有两人走了进来。 一老一少,年老的须发皆白,想来也是花甲之年、 年轻的,有过一面之缘,正是唐缺。 唐缺走过来和宁兰君打招呼:“宁公子,别来无恙。” “还好,鬼门关走了一遭,也算无恙。” 唐缺没理会这话中的特别意味,给宁兰君介绍那老者:“宁公子,这位是钟山学宫院首钟子期。” 大名鼎鼎的钟山学宫院首,宁兰君自然如雷贯耳,儒家派了这么一位重量级人物来到金华县,可见重视程度。 宁兰君施礼:“晚辈宁兰君见过钟老先生。” “宁公子不必客气,那一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让老夫汗颜,钦佩之至。” 有文化就是好,话说的舒服,夸人也能润物细无声般的恰到好处,听着挺舒坦。 宁兰君谦虚道:“钟老先生过奖了,一点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第51章 玉虚子 天空明月,半遮半掩。 夜深了,楼下的嘈杂声小了很多。 唐缺恭敬站在钟子期身后,随时听候吩咐。 一向不离京城,很难在别地方看到的院首钟子期,这会儿,沉稳冷静的坐在椅子上。 时不时抬头,目光在眼前的年轻人身上一扫而过。 从前断然不会有交集的两个人,如今却面对面坐着。 心情复杂的钟子期,张了张嘴唇,打破沉默:“宁公子,这近日之事,你都听说了吧?” 宁兰君缓缓道:“听说了。” “内有天灾,外有强敌,时局难测啊。”带着点叹息,钟子期收回目光。 “院首说笑了,晚辈只是金华县奉天司一小小行刑官,谈时局有点过于强人所难了。” 钟子期朗声一笑,胡子在下巴上跟着随风而动:“好一个小小行刑官。” 本就是姑且一说,装点糊涂,被这老头一笑,宁兰君尽量保持着不变的从容。 钟子期从椅子上站起来:“清安江上,宁公子一刀断江,制服那赤木蛟;牢狱之中,绝命诗出世,名扬天下。小小行刑官,怕是装不下宁兰君这三个字的鼎鼎大名。” “院首见笑了,宁兰君只是这人间一飘蓬,为生活,先‘生’才有‘活’。” 钟子期走向窗边,望着窗外如水夜色:“宁公子说的对。”末了,他又转身回来:“嘉明首案的两万学子,不仅没有生,还背负着卖国通敌的骂名客死他乡。” 终于入主题了,宁兰君面色不改,甚至看不到他脸上任何变化:“院首有话但说无妨。” “韩明宪血溅金銮殿,各地儒家人士一起行动,这四十年来,又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只为了一个真相,还两万冤魂清白。宁公子,老夫清楚,你知道的可能比我还多。如今,我们这些人即将接近真相,却在那一步之遥面前,再难进一步。放弃,断然不可能,那么多人为此付出,牺牲,对不起他们啊。” 宁兰君对这番话,没有任何反应,相反,他选择主动出击:“院首,如今对你们儒家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继续施压,联合儒家人士,壮大声势。在朝,你们有无数官员,位高权重;在野,你们有无数学子,读书人,声势浩大。趁此良机,彻底弄清嘉明首案的真相,将压在你们头上几十年的道门拉下神坛。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钟子期自顾自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随后大笑:“能说出‘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宁公子,断然不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宁公子,你在试探老夫吗?” 宁兰君从椅子上站起来,过了会道:“那就要看院首心中真实想法是什么了。” 钟子期猛然回头:“读书人,读圣贤之书,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为大夏子民,自然不愿见到四海烽烟,神州陆沉。若只是为了打击道门,为了儒家一己私利,老夫何苦还要深夜来此。只需振臂一呼,在大夏王朝内外交困之时,以儒家声威,携万民之意,逼迫陛下重审嘉明首案,降罪道门。可那么做了,儒家万劫不复不说,还会拉着整个大夏王朝陪葬;更不知有多少人要在这无休止的斗争中死于非命,那样的话,老夫死难瞑目。” “所以,宁公子。”院首钟子期面对宁兰君鞠了一躬:“如今,你是破局之人,清受老夫一拜。” 宁兰君扶住钟子期:“院首言重了,万万不可。若是有能做到的地方,自然万死不辞。” “宁公子有这句话,老夫放心了。日后,宁公子若是有用得着我这老不死的,说一声,这把老骨头多少还是有点用处的。儒家虽说比不上那道门,但好歹也是弟子无数,实力犹在;宁公子若有要求,可随时提出来,儒家全力相助。” 宁兰君要的就是这话,他当即道:“在下自当尽心尽力,不负所托。” “老夫敬你一杯。”钟子期端着那杯酒,一饮而尽。 唐缺早已经在宁兰君的杯子里填满了酒,他端起来,一口干了。 …… 金华城外有山,名曰阳山。 山不高,有道观一座,名曰三清观。 道观规模不大,平日里也少有信众前来。 这几日,三清观来了很多人。 平日里进进出出,观内道士已经习惯了。 道观东边的山坡上,此时站着两人。 两人皆是道士装扮,一前一后,负手而立。 站在背后的年轻人,自然是燕赤霞。 站在前边的老道士,依稀能见仙风道骨,看不出具体年岁,少说也六十往上。 “师父,嘉明首案,和我们道门有关系吗?” 此人乃是燕赤霞师尊玉虚子,站在前边的玉虚子,一身灰色道袍随风飘飞,听见身后徒弟的话,过了会道:“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 近日之事沸沸扬扬,满腹疑虑的燕赤霞鼓起勇气才问了这话。 “那蛟龙……”燕赤霞又问。 玉虚子挺失望,那一日和赤木蛟的对话无疾而终,没成想半路杀出的宁兰君本事挺大,让赤木蛟就范了不说,还用两句诗名扬天下,事情不好办了。 “不清楚。” 圆月西沉,空气更冷了几分。 沉默良久的玉虚子,问自己徒弟:“那宁兰君你可认识?” 燕赤霞没有隐瞒,将之前之事都说了。 “此人如何?”玉虚子没有回头。 “年轻有为,一身正义,徒儿觉的这是个可造之材。” “哦!”玉虚子只是哦了一声,再无动静。 犹豫了一会儿,燕赤霞再次小心的问:“师父,那聂小倩不知道和我们道门有什么渊源?” “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这个问题困扰燕赤霞很久了,当初是师父让他来金华县安顿好聂小倩,也是他在当时的刑场上略施术法,天降飞雪,才有了后来的事。 燕赤霞想不明白,这聂小倩和他们道门有什么了不得的渊源。 师父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好不容易碰到了,只好壮着胆子问一下。 玉虚子慢悠悠的转身:“仔细安排去吧,过段时间带着聂小倩离开。至于聂小倩和宁兰君之间的交往,顺其自然,你不得干涉。” 燕赤霞郑重答应一声:“是,师父。” 第52章 送君行 人走了,酒楼上的宁兰君喝完最后一杯酒。 这场预料中的谈话,并未有太多意外的地方。 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很多人都懂,但总有那么一群人觉的,自己是个例外,天塌了,老子也能活下去,什么大局,关我屁事。 混乱时局中,能有那么一两个大局为重的人,也算难得。 头有点晕,宁兰君站起来,走下楼梯。 袁镇已经结过账了,在门口等着他。 周围的房间挡着,已经落下去的月亮,这会儿看不见了。 夜已深,路上少有行人。 凉风一吹,宁兰君清醒了很多。 “老头什么来头?”袁镇走在宁兰君旁边,满是好奇。 “钟山学宫院首钟子期。” 袁镇有点激动的跟上宁兰君的步子:“这老头不简单,算得上儒家重量级大人物。” “难不成还去钟山学宫玩玩?” 袁镇顺着这话认真道:“钟山学宫不拘一格招收学子,从来不看出身,是个好的去处。几百年钟山学宫底蕴深厚,大树底下好乘凉,好地方啊。” 拉倒吧,宁兰君可没兴趣都毕业多少年了,还进学校被教书先生打屁股。 “再说吧。”宁兰君敷衍道。 袁镇似乎来劲了:“我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建议,值得认真考虑。” “那还不如进入奉天司和你混呢。” “我的腿太细,抱不住,得找又粗又壮的大腿抱。” “细了好,大长腿多好啊。” 袁镇:“???” 不知道哪来的琴声幽幽,从附近的楼宇间传出。 琴声悦耳,旋律沉稳,自有一番味道。 “是个音律高手。”袁镇叹一声道。 宁兰君一撇嘴,满不在乎的说:“声音雄壮有力,是个男人。” 袁镇:“???” “若是女人,那叫风花雪月,是男的,大晚上弹琴,闲的蛋疼。” 袁镇无语凝噎,他到觉得弹得挺好的。 “宁公子,能否上楼一叙,这里没有风花雪月,在下确实挺清闲。” 隔壁楼中,陌生的声音传来。 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儒家已经来过了,对方无非是道门,或者听雨楼那位神秘的沈长卿。 宁兰君宁愿是沈长卿,他真想一堵这位天才人物的真面目。 躲不掉,宁兰君也不打算躲,手中握着刀,朝着袁镇使了个眼色:“你先回去。” 袁镇点点头,继续往前走去。 没什么好担心的,此时的宁兰君可不是谁想动就能动得了的。 宁兰君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进其中一座楼里。 他一路上了三楼,开放的窗子,视野挺好。 楼中亮着灯,兼有楼外月光,此时的楼中倒有一番文人雅士追寻的清幽雅静。 栏杆边,站着一人。 他背着双手,一身淡白色长袍,身材修长,站在那里,从背后看不出年龄。 不多久,那人转过身。 很年轻,丰神俊逸的长相,配合着此时他不行于色的表情,眼神似能说话,伸出手,指了指桌前的椅子:“坐。” 桌子上,两杯茶,一把琴。 茶杯里冒着热气,应该刚倒进去没多久。 宁兰君走过去坐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无形中的压迫感,是从来没有过的。 那男人同样走过去坐下,坐的很端正,一看就是那种要么家教很好,要么养成了好习惯的那一类人。 “茶刚泡的,有胆量喝吗?”那男人盯着宁兰君,犀利深邃的眼神未曾移动过一分。 “那要看阁下是谁了。”宁兰君鼓起勇气,和那男人对视,刚开始还好,慢慢的,那种骨子里透出去的东西,似乎目前的宁兰君还没什么资格承受。 “大名鼎鼎的断案天才宁公子,猜猜我是谁?” 宁兰君很自然的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茶:“如果没猜错,阁下自然是那一袭白衣曾定国的沈长卿了。” 那男人爽朗的一笑:“猜对了,在下沈长卿;怎么猜出来的,我倒是有点好奇。” 宁兰君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好茶。” 沈长卿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之色,瞬间消失,又是他惯常的木然表情:“好胆识。” “儒家派人找过我,如今就剩下道门和从京城来到金华县的听雨楼楼主了。道门,还不敢太招摇,况且我曾经差点遭到他们毒手,没有足够的筹码,他们不会来找我。那就只剩下,代表着陛下的听雨楼楼主了。” 沈长卿端起杯子,同样喝了一口:“看来,你也清楚我找你所为何事。” “在下无意中闯入这复杂的局中,若不能顺势而为,找个出路,结果可想而知。” 沈长卿放下杯子,似有所思,过了会道:“宁公子的聪明见识,超出我的预料。” “是超出对一个小小行刑官的预料吧。” 沈长卿八风不动,单手放在桌子上轻敲着桌面:“宁公子既知眼下时局,自然也清楚,大夏王朝如今的处境,嘉明首案必须在短期内有个各方都接受的结果。如今,这关键的一步,还需要你往前迈一步。” 宁兰君没说话,自顾自喝茶。 “儒家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儒家给不了的,我更能给你。宁公子,于你而言,这是个机会。” “看来无法拒绝了。” 沈长卿从椅子上站起来,换了种声调道:“从宁公子那两句诗名扬天下开始,不就谋划了如今这一步吗?” 大哥,话说的太明白就没意思了,好歹也是听雨楼楼主,给点面子行不行啊。 “这话不太中听啊。” 沈长卿用手抚摸着琴弦,动作很轻缓,他没有抬头:“老毛病了,我这人说话向来不太中听,宁公子见谅。” 该说的都说了,茶也喝了,有了沈长卿的表态,可以放心的走了。 “既如此,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宁兰君转身往外走。 “下次见面,宁公子可要记得,还了我请你的这杯茶。” 身后,沈长卿的声音传来。 “当然。”走到楼梯上的宁兰君答应了一声。 大腿啊大腿,确实够粗,就算不符合腿玩年的标准,也得抱一抱。 琴声响起,如刚才那般,充满诗情画意,情思绵绵。 这曲子,宁兰君听过,名曰《送君行》。 第53章 十二怒汉 晴了好些天,又见到了乌云满布,阴沉沉的天气。 没下雨,刚从洪水暴雨中,走出来没多久的人,对着天空叹口气,可千万不能下雨了。 街上恢复了点生机,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很多。 桂花楼上,三楼只有一个和尚在喝酒。 没人敢打扰,就连店小二也躲得远远的。 不归和尚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副梁山好汉的豪迈。 胸前全是酒印油渍,僧袍上也满是数不清的污泥点点。 全然不在乎自己这副惊世骇俗的打扮,忘我的吃着,喝着。 或许最后一顿饭了,最爱的酒和肉得多吃点。 若是不了解情况的人,到了三楼看到眼前一幕,多半会以为和尚也失恋了吗? 如此悲愤伤心,一点都不符合出家人四大皆空的印象。 不归和尚确实伤心,悲痛欲绝的那种。 咕嘟咕嘟的猛灌了几口酒,口中嚷嚷着大骂:“懦夫,混账,什么慈悲为怀,狗屁。” 一口喝完,那只碗猛摔在桌子上,碎片散落了一地。 不归和尚不管不顾,继续拿来新碗,照样喝着。 他离开金华县有好些天了,满心欢喜的离开,到头来失望而归。 他搬救兵去了,兰若寺空明那秃驴不好对付,同是佛门之人,总应该伸出援手,为四十年前死去的师兄弟,师父师叔们讨回公道。 不归和尚却没想到,将我佛慈悲,普度众生挂在嘴上所谓的佛门高人,会将他拒之门外。 说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应该放下仇恨。 屁话。 佛门也不是没有血性之人,有位大师告诉他,兰若寺的事很复杂。 他问怎么复杂,那大师说牵扯到儒释道之争,还有内外交困的时局,嘉明首案的真相,佛门这个时候不好插手。 一旦插手,事情将复杂化,扩大化,最后无法收场。 托词。 不归和尚才不管那么多。 既然找不到援手,豁出去这条命,也要再去一次兰若寺。 自己这条命是师父当年给的,要不是师父他老人家,他早已葬身四十年前的那场大火。 赚了四十年,够了。 又是一杯酒下肚,不归和尚站起身,扔下几两银子,大踏步离开。 …… 小院里,小志这些天没去学堂,整天玩的不亦乐乎。 杜老头只是和平时一样说几句,看到不管用,只能叹息着,看着这孙子在院子里无忧无虑的玩着。 也不知道什么日子,杜老头换了一件新衣服,干净敞亮。 儿媳妇杜陈氏照例端来茶水,放在杜老头面前的凳子上。 不消停的儿子,让杜陈氏很头疼,习惯性的河东狮吼:“这索命的鬼啊,要不要老娘活了,不消停点,一会没饭吃。” 最怕这个娘亲的小志,站在那里不跑了。 没吃的可不行,饿得慌。 “光骂也不行,不顶用。”杜老头看着这母子两,开导了一句。 杜陈氏皱了皱眉头,往日里都是两人混合双打,今天怎么叛变投敌了。 “爹啊,你这话说的,不管不成器啊。”杜陈氏说话的间隙,还死盯着儿子。 “成不成器,命中注定的,健健康康,长命百岁比什么都强。” 杜陈氏无言以对,这话没法反驳。 多看了几眼这个公公,杜陈氏不言语了,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门口有脚步声,杜老头看到个熟悉的人:“宁状元来了?” 宁兰君走进去,笑着打招呼:“你老今儿这兴致不错,准备出门啊?” “有点事出去一趟。” 宁兰君哦了一声,走过去,和往常一样,自己拿凳子坐下。 “这回这件案子这坎儿,能过的去吧?”杜老头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 “没多大事儿了,过得去。” “那就好,你这孩子有实力,也肯努力,未来前程自不必担忧。” 宁兰君腼腆的一笑:“谁说的准呢。” 杜老头也跟着笑了:“谦虚点是好事。” 杜老头说完,喊了一声:“小志,过来,到爷爷怀里来。” 小志很听话的走过去,爷爷和娘亲的双重压力,他还是挺怕的。 爷爷除了严厉点,其他都好,比娘亲好多了。 娘亲打的时候是真打,掐的时候是真疼。 杜老头将小志搂进怀里:“这回,爷爷不说状元的事儿了,小志,记住啊,在家里听你娘的话;读书不行,干别的,有口饭吃就行。” 小志高高兴兴的拍手赞同,只要不去学堂,什么都好说。 “还有啊,别到处跑,危险的地方不要去……” 小志一个劲的点头,眨着大眼睛,问杜老头:“爷爷,出很远的门吗?” “没有,很快回来,小志在家里等爷爷。” “嗯。”小志听话的点头。 杜老头看了看日头,喝完最后一口水,从椅子上站起来。 走到院门口,朝孙子小志招招手,转头看向宁兰君:“金华城这地方不太好,宁状元有机会的话,还是出去走走。” 宁兰君也是这么想的,有机会的话出去看看。 这金华城了无牵挂,也没什么放不下的。 “是啊,得出去见见世面。” 杜老头转身离开,一路消失在那边小路的尽头。 大中午的,困意上来了,宁兰君回到房间里睡了一觉。 …… 城外官道上,那棵不知道长了多少年的大树下,陆续来了很多人。 年龄都挺大,头发花白的都有好几个。 这些人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表情都挺严肃。 金华城的方向,路上有两人正朝这边走来。 树下的人,都往那边看去,有人道:“就剩他们两个了。” 最后到的两人,一个是杜老头,另一个是奉天司吏员老吴。 加起来,不多不少,十二个人。 杜老头扫了一眼所有人:“都到了,终于还是等来这么一天了,有人想走的,可以现在离开。不强迫,不道德绑架,都一把年纪了,有点私心和想法,那是人之常情。” “杜老哥,别说了,我们都听你的。” “对,听你的。” “不会有人走的。” 十几个老头陆续发声。 杜老头扫了一眼所有人:“好,兄弟们一起上路,有个伴儿。该交代的事,你们都应该交代完了。这辈子到这把年纪,也没什么遗憾了,安生日子过了四十年,够了。” 其他人也纷纷道:“没的说,够了,也赚了。” 第54章 空前绝后的决定 如今的奉天司,是一副奇怪的画面。 这些人中,要么是府县奉天司指挥使,要么是越州奉天司校尉,剩下的都是三级衙门的校尉捕快。 论地位,自然是田征南为尊。 可如今,当仁不让的焦点,却是奉天司一小小行刑官。 宁兰君坐在椅子上,和这一群人几乎平起平坐。 怪异的场面,在整个大夏王朝很讲上下等级尊卑的官场,无疑很是扎眼。 可没人有不同意见,也更没人对这个小小行刑官,半点瞧不起。 且不说那已经名扬天下的名声,今天中午大夏王朝奉天司总部送来了最新命令,让小小行刑官宁兰君,亲自负责这次的嘉明首案。 其他人或许难以置信,但宁兰君比任何时候都淡定。 很明显,整个朝堂之上,儒道两家,以及当朝陛下这三方,已经达成了某种程度的默契。 顺应民心,趁势将宁兰君推向前台,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嘉明首案牵扯到的所有问题。 这样的人事安排,不符合的惯例,更不符合奉天司长久以来的规章制度,甚至在整个大夏王朝历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决定,大夏王朝无数言官,各路臣子,竟是没有一人上奏弹劾,甚至连发表不同意见的人都没有,仿佛整个矛盾重重的大夏王朝内部,这一次空前团结。 在不了解内情的人看来,这不仅仅是怪了,而是诡异。 尤其是此时大堂里,奉天司各路精英。 以他们地位很难想到更高的层面,只能从宁兰君的背景去进行引申猜测。 一时间,私下里这些人说什么的都有,添油加醋的演绎,宁兰君在他们心里,已经是有着无数光环,背景可怕的神秘人物了。 甚至是能直达天听的那种。 只有袁镇和范凌峰清楚其中原委,这个时候很有趣的看着这些同事、上下级,难以名状的复杂表情,在心里笑了好几次了。 眼看着没人说话,范凌峰对田征南道:“大人,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从愣神中反应过来的田征南,哦了一声,换了种腔调:“既然上级有令,我等自然遵从,宁……”一时间,田征南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个让他难以理解的年轻人。 顿了一下,他想了想说:“宁公子,嘉明首案由你负责,在座所有人,随时听候差遣。” 当差这么多年,哪遇到过如此情形,指挥他的竟然是一个小小行刑官。 这世道,妖魔鬼怪多,幺蛾子也多。 早有心里准备的宁兰君,从椅子上站起来:“在下年纪尚浅,经验不足,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诸位多担待着点。” 都是混了多年的老油子了,一个个笑脸相迎,说的要多好听,有多好听。 过了会儿,有人问:“宁公子,这嘉明首案,该从什么地方入手?” “兰若寺。” 其他人对视一眼,不太明白,但人家宁公子发话了,得照办。 “诸位点齐人马,一会出发去兰若寺。” 包括田征南在内,所有人都去准备去了。 屋内就剩下了范凌峰这一伙人。 “能打伤四品高手不归和尚,若是这空明方丈不就范怎么办?”临走之前,袁镇还有点疑虑。 “就范?”董立成听的一愣一愣的:“已经找到凶手了?” 袁镇没有告诉他嘉明首案的案情已经基本清晰,就差这最后一哆嗦,将凶手缉拿归案了。 “董叔,这事儿你还是别问的太多。”袁镇提醒了一句。 董立成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本就是干脏活累活的粗人,想那么多有什么用。 顺着袁镇刚才的问题,宁兰君道:“空明方丈八成就是道门要弃的车,一个死车,还会有多余的挣扎吗?” 袁镇认同的点点头:“说得对,空明必然会揽下所有事。” 已经没有疑问的袁镇,回去准备去了,宁兰君简单收拾了一下,拿着自己那把刀,在奉天司衙门大门口集合。 走出大堂,范凌峰问袁镇:“他们为什么选择宁兰君?” 袁镇看了一眼范指挥使:“因为宁兰君手中,有别人没有,现阶段很重要的东西。” “民心。”范凌峰明白了,直接说出了这了两个字。 “四哥,重要的不是谁拥有民心,而是眼下,陛下最需要的是这东西。” 透彻明白的话,让范凌峰多看了几眼袁镇,老爷子的调教效果不错,很有长进啊。 半个时辰后,人都到了,最前边的宁兰君,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 他一身淡色长袍,目光坚毅,很不习惯的第一次挥手:“出发。” 数十人紧随其后,浩浩荡荡赶往兰若寺。 …… 钟声阵阵,兰若寺和往常一样,安静,清幽。 洪水暴雨的关系,上香的人几乎没了,连着门外那些小贩也跟着绝迹了。 一个和尚,一个不速之客,满嘴酒气,一身油腻,脚步匆匆的踏上了兰若寺门口的台阶。 门口两个小沙弥拦住了不归和尚:“大师,不得擅闯,若有事,贫僧进去通传一声、” 不归和尚猛地看向两人,脚步在青石板上踏出,两人朝着左右飞出两三米的距离。 不归和尚大踏步走进去,口中不断嚷嚷着:“空明,你这秃驴,给我滚出来。” 一路无人敢阻拦,不归和尚到了大雄宝殿门前。 空明大师带着一众僧人,走出大雄宝殿,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同是佛门之人,何必如此固执。酒肉满身,怕是要惊扰了这佛门清净之地。还望三思,迷途知返。” “这废话听了好多遍了,烦不烦。”不归和尚怒喝的。 “老衲是出家人,这位同门应该是认错人了,迦叶寺之前失火的事,我不知情,也和我无关。不管你来几次,我还是一样的回答。”空明大师再次双手合十,一副得道高僧,劝人放下屠刀的模样。 “那就宰了你,去下边和我的师父,师兄弟们道歉吧。”说完,不归和尚一步踏出,竟是瞬间到了空明面前,一掌挥出。 速度之快,让空明大师背后很多人脸色巨变。 第55章 全都到了 高手之间的对决,硬实力决定一切。 什么智谋,花里胡哨的东西,一点都不管用。 已经败了一次的不归和尚,在实力差距面前,哪怕是拼尽全力,也是徒劳。 院子里的枝叶,散落了一地,沙飞石走,大理石的地面硬生生震出数个大坑。 那些僧人,远远躲进了大雄宝殿,只有三五个实力强横之人,站在门口,目睹着两位高手间的对决。 掌风呼啸,裹挟着无匹威势,正中不归和尚胸口。 不归和尚从空中落地,连退十步有余,方才止住身形。 捂着胸口,强忍着气血翻涌,调息了好一会。 “阿弥陀佛,你还是回头是岸吧。”站在那里,双手合十的空明方丈,叹息着念了一声。 “秃驴,闭嘴。”不归和尚身形一动,再次冲了过去。 拳脚游走如龙,连续抢攻的不归和尚,迅疾如雨的攻势下,抓住机会,一掌打在空明方丈胸前。 空明方丈身形不动,面色如常,手中念珠凌空飘起,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 浑身金光大盛,笼罩了大雄宝殿这一方天地,霎时,白昼如金子般绽放开来。 身上僧袍无风自动,猎猎响声中,忽的曝气一股强横气势。 原本准确的一击,占据上风的不归和尚,竟是被硬生生震飞出去。 威力之大前所未见。 不归和尚向后跃起,十几米之外,跌落在大理石地面。 地面大理石,瞬间爆开,碎片四飞。 一口血鲜血吐出,染红了本就满是污垢的僧袍。 不归和尚迅速站起来,单掌撑着地面。 他知道,他和秃驴之间的实力差距是无法逾越的。 继续硬撑,死路一条。 然而,桂花楼的那顿酒之后,不归和尚就没想过活着走出兰若寺。 他强忍着,站起来,凭借着那股子沉淀了四十年的怒气,纵身一跃。 以卵击石终究是注定的结果,不断摇头,念着阿弥陀佛的空明方丈,一掌将不归和尚拍飞。 再次落地,想爬起来,半点力气都没了。 口中鲜血堵塞了喉咙,手指着空明方丈,秃驴两个字,硬是没有说出来。 “不归,你不要执迷不悟了,你走吧,我不取你性命。”空明方丈叹一声,对地上的不归和尚缓缓道。 如今的不归和尚,想动动不了,挣扎着想说话,说不出口。 两人就那么僵持着。 直到,十二个身影,从那边的入口处走了进来。 十二个老头,在这大雄宝殿面前,很是扎眼。 空明方丈看着十二个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诸位施主闯进兰若寺,是否有事?” “空明,还认得我们吗?”为首的杜老头,再也没有半点老态龙钟之感。 他声音洪亮,气势十足。 仿佛数十年岁月沧桑沉淀的所有东西,都浓缩在这一刻,那一字一句说出的话中。 空明方丈摇了摇头:“未曾谋面,老衲不认识诸位。” “四十年前,那两万个儒家学子,你可认识?”杜老头厉声质问。 “老衲方外之人,尘缘已了,俗世之事,老衲向来不曾过问。” 杜老头冷笑一声:“当年,两万人背负着通敌叛国的罪名,清白尽毁,家族蒙羞,孤云野鬼在这陌生的金华县飘荡。那是冤案,一个不容质疑的冤案。空明,你是元凶之一,是帮手也是罪魁。” 空明方丈还是同样的口吻:“老衲已经说过,俗世之事,老衲概不过问。” 杜老头也不气恼,继续道:“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诸位何苦还要苦苦相逼。” 杜老头也不理会空明方丈说了什么,自报家门:“我们十二人,是当年那两万多人,仅剩的幸存者。” 空明方丈还是同样的表情,淡漠道:“阿弥陀佛,冤冤相报何时了。” “放屁,当年你们害死两万多人的时候,想过冤冤相报何时了吗?这一切源头是你们。” 空明方丈双手合十:“诸位施主,老衲无意争辩什么,诸位愿意留下,来者是客,老衲自然以诚相待。若是执意如此,老衲恕不奉陪了。” “自己做的孽是跑不掉的,你死有余辜。”杜老头率先冲出,另外十一个人紧随其后。 十二个人一起出手,围攻空明方丈。 空明方丈叹着气,在围攻之下,杀入人群,左右腾挪,十二人竟是半点奈何不了他。 相反,在空明方丈频繁的出手之下,一个个被震飞出去。 剩下的几人,也在苦苦支撑。 空明双掌齐出,六个人便在这一击之下,倒飞出去。 十二人悉数落地,爬起来之后再次攻来。 “何苦来哉。”叹一声,空明方丈一步踏出,冲进人群。 这一次,更加干脆利落,十二人倒在地上,能爬起来的,只有杜老头一人而已。 他脸色煞白,口中血沫流出,捂着胸口,呼喊着冲过去。 空明方丈单手一挥,半片袈裟迎风而动,袈裟掠过杜老头,老人身躯撞向旁边的墙壁,再也动不了了。 剩下的那些老头呼喊了一声,杜老头挣扎着,始终坐不起来。 忽然,杜老头带血的嘴巴笑了:“兄弟们,够了,够了……“ 杜老头还没说完,爆炸声音四起,整个兰若寺霎时间地动山摇,到处都是熊熊烈火。 “救火,快,救火。”不断有人喊着,各处僧人迅速跑去救火。 空明方丈始终不动如山,双手合十,不断念着阿弥陀佛。 那边入口处,有大队人马走了进来。 带头的正是宁兰君,他第一眼便看到了地上的杜老头和吏员老吴。 这是怎么回事? 他慌忙走过去,扶起杜老头:“老爷子,怎么样?” 看了一眼宁兰君,气息微微的杜老头,缓慢道:“不妨事,孩子,这么长时间没说出真相,我这老不死的得说声抱歉。我们十二个人是当年两万多人的幸存者,这些年一直呆在金华县,一直在调查,等待机会。两万人的尸骨,就在兰若寺下。极阴之日出生的那些女人,死后三魂七魄,就是为了熔炼阵法,压住这两万多人的煞气,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咳咳咳! 杜老头,接连咳嗽了几声。 宁兰君一脸茫然,完全无法将眼前的老头,和隔壁的杜老头画上等号。 这就是真相吗?宁兰君猛然抬头,看向依然一副云淡风轻,双手合十的空明方丈。 既然是被弃掉的死车,那就让他死了吧。 第56章 我只有一刀 宁兰君让几个捕快照顾那些老头,还好,没有性命之忧。 自然也没忘了不归和尚,奉天司的人将他扶起来,他口中还骂骂咧咧的。 看看宁兰君,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因为伤势太重的缘故,开不了口。 宁兰君走过去,站在空明和尚不远处。 空明方丈抬头看了一眼宁兰君:“施主也要找老衲麻烦?” “大师不用惊慌,找你只是有几件事想问个清楚。” 空明双手合十,装模作样的再念一声阿弥陀佛:“既然这么多人来到兰若寺,今日不说清楚,事情怕是难了了;施主若有事,老衲自然言无不尽。” 宁兰君也不废话,直接道:“大师可知道嘉明首案?” “略有耳闻。” “大师可知道凶手是谁?” 空明方丈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给了还算清晰的回答:“老衲既不是当事人,也非目击者,也没有算无遗策的神力,如何去知道四十年前之事。” “大师。”宁兰君将这两个字加重了声调:“嘉明首案的两万人尸骨,埋藏在这兰若寺地下,作为兰若寺方丈,你也想说你不知情吗?” “阿弥陀佛,老衲无可奉告。” 宁兰君也不着急,他继续盯着面前的空明和尚,目光锐利而机警:“大师不说,我来说,大师看看我说的对不对。” 宁兰君负手而立,早已经清晰的线索,在脑子里练成了一条完整的线条,仅有几处小疑问无法解答。 他声音洪亮清晰,院子里的所有人听的分明。 他们比谁都期待嘉明首案的真相,尤其是十二个还尚有一口气的老头。 “四十年前,当今陛下的首次恩科,放在金华县。 各地考生,学子,还有儒家精英,纷至沓来。 传说中的百丈云山祥瑞出现问题,被归结为儒生作乱,此为一罪。 有蛟龙口吐人言,说儒家乱国,此为二罪。 儒生代表处,发现了通敌叛国的证据,此为三罪。 三条罪状叠加,这才有了四十年前的嘉明首案。” 空明和尚表情如初,也不知道是掩饰的够好,还是天生面瘫,他脸上的表情半点波动都没有。 末了,才慢悠悠的说:“施主所言,或许是对的。” 好一个或许。 宁兰君没理会这言不由衷的敷衍之词,继续道:“三条罪,第一条,自然是人为的,操作方法不会太麻烦;第二条,那条蛟龙此时就在清安江里,相知道答案,也不难。 第三条罪状,也是最重最关键的罪状。四十年了,当事人已经不在,想要找到证据怕是很难。 但毫无疑问,这通敌叛国的罪状,自然是栽赃嫁祸。 两万人通敌叛国,目的何在?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那可是未来前途无量的儒家精英,选择叛国这条路,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大师,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空明方丈不为所动,从未变化的脸上,处处彰显着他得道高僧的云淡风轻:“对与不对,在于心,在于公理,老衲有何资格评判。” 宁兰君一声冷笑:“空明大师,你真是好风范。” 正在这时,袁镇匆匆跑了过来:“兰若寺发现地下室,里边有阵法,剩下的便是……那两万人的尸骨。” “空明大师,你可听清楚了。”宁兰君大声喝到。 空明方丈忽然间狂笑一声:“事已至此,老衲也无话可说。” “当年迦叶寺那把火也是你们放的吧?那一百多僧人离奇失踪,也是你们干的吧?”宁兰君继续质问。 “干大事者,就不需要拘小节了。” 听到这话的不归和尚,艰难的吐出两个字:“秃……驴。” “来人,把他拿下。”范凌峰带着一众捕快校尉,迅速将空明方丈包围。 “尔等宵小之辈也想拿我?”空明方丈脚踏地面,双掌合十,举向头顶,手中念珠飞出,变成一颗颗珠子,在周身形成圆形轨道,不断旋转。 当一行人如临大敌般的冲过去之时,空明方丈一声大喝:“佛光普照。” 紧接着,漫天金光大盛,以空明方丈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 轰! 巨响之声冲天,震耳欲聋。 走过去的数十人,悉数被震飞出去。 能站起来的只有五品实力的范凌峰,以及越州奉天司校尉,其余之人,皆在这一击之下受了重伤。 范凌峰和田征南手捂着胸口,单膝跪地,没了一战之力。 偌大的院子里,躺着数十人,哀嚎,惨叫,此起彼伏。 一个个挣扎着,看着场中一幕,希望和绝望在心里轮番上演。 “还不知道施主名号呢?”躺了一地的人,唯有空明方丈傲然独立,他看都没看地上那么多人,直接问唯一的站立之人宁兰君。 “宁兰君。”宁兰君报上名字。 “在很多人的脑海里,总会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嘉明首案何其复杂,我是凶手如何?我不是凶手又如何?宁公子,你拦得住我吗?” 宁兰君握着刀的手颤抖着,冒着汗,不归和尚可是四品高手。这数十个捕快校尉,也有五品实力之人,尽在那一击之下,没有一人能站立。 更不用说,这和尚还是在轮番车轮战的情况下。 就算宁兰君信心十足,也得掂量一下自己这一刀够不够分量。 或许没退路了,才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不对! 这和尚明明是道门弃车保帅的那个车,为何还会拼命反抗,难道想要鱼死网破吗? 不可能。 眼前的形势,已经容不得道门有半点放肆一把的筹码。 葫芦里到底什么药? 不管了。 已无退路的宁兰君,握着刀,断喝一声:“拦不拦的住,,要试一下才行。” 范凌峰和袁镇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大意了。 可如今,做什么都没用,让宁兰君马上跑都来不及了。 宁兰君挥着手中刀,一刀劈下。 刀风掠过之处,势若流星,急速贯穿这一方天地,横扫一切。 双手接刀的空明方丈,被震飞出去,砸向十几米外的墙壁。 一生爆响。 眼前雄伟的大雄宝殿,被从中间切成两半,轰然倒塌。 第57章 打着引号的真相 眼前,这是一幅诡异,而又无所适从的画面。 地上躺着很多人,个个实力不俗,最强者如不归和尚,乃是四品高手。 剩下的,就算是最不入流的捕快,也是七品的实力。 这些人人数众多,同样的结果,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唯一站着的是个叫宁兰君的小小行刑官。 前不久,刚刚声名鹊起,更是破天荒的成为嘉明首案的负责人。 今日来这兰若寺,不说十拿九稳,擒住凶手自然不在话下。 闻名遐迩的空明方丈,阻止了这一切。 直到,那个小小行刑官,在慌慌张张的表情中,挥出一刀。 不知深浅,以寡敌众,击败数十高手的空明方丈,败了。 干脆,迅猛,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这兰若寺的标志性建筑大雄宝殿,更是在那一刀之下,被夷为平地。 什么表情都有,数十个人不同的反应,皆是齐齐看向那边握着刀,站在所有人面前的宁兰君。 踉跄着爬起来的空明方丈,嘴角挂着血丝,笑了笑,勉强站稳,口中感慨道:“看来也不得不信一句,邪不胜正。” 此时的宁兰君,表情恍惚,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瞧了一眼那边的空明方丈,底气瞬间多了很多:“说了那么多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大师,该轮到你了吧。” “宁公子,对我来说,实力是真理,现在,你手中的刀便是真理,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把你所知道的全都说了吧。”说完宁兰君盯着空明方丈:“嘉明首案需要个结果。” 空明方丈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最中间的地方,习惯性双手合十,却没有念一声阿弥陀佛,而是抬头望天开口道:“如你所知道的那样,嘉明首案是个冤案,一切都是个阴谋。百丈云山祥瑞是人为的,蛟龙是安排好的,至于通敌叛国的证据,也是事先伪造的。” “凶手是你吗?” “是我,兰若寺方丈空明。”几乎没有思考,空明方丈脱口而出。 “动机呢?” 空明方丈有问必答,这次毫不保留:“儒释道,几百年来,相伴而生,同样的也在不断竞争。佛门要出头,面对的首个对手自然是儒家。一个阴谋,杀掉了儒家两万精英,这四十年来,儒家一蹶不振,近几年才慢慢恢复,皆是源于嘉明首案。没落的儒家,意味着佛门便有了上位的机会。宁公子,剩下的话,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宁兰君表情复杂,良久,他道:“说得过去。” “当真相大白,尘埃落定,宁公子,你携着民心,陛下旨意,万众期待,嘉明首案有了圆满的结果,恭喜你,老衲也该走了。”说完,空明方丈缓缓席地而坐,双手合十,最后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金光笼罩着空明方丈,他的肉身在金光中,一点一点的消散,直到什么看不见了。 “方丈圆寂了。”寺里的和尚喊了一声,从四面八方冲进来,跪地念佛,紧接着诵念经文。 受伤不严重的几人,纷纷过去照顾那些躺在地上的伤者。 找了个和尚,让他去县衙报信,让县令派人过来。 十二个老头还撑得住,那些僧人已经将他们扶进附近的房间。 宁兰君走向不归和尚,扶着他:“你老撑得住吗?” “死不了。”说完,盯着宁兰君:“坏小子。” 宁兰君皱了皱眉:“还好吧,也没多坏吧,你老说是吧。” “骗人就是坏。” 宁兰君不解释了,这回暴露了,解释没多少用处。 调息打坐后,范凌峰和田征南恢复了一点,跟着宁兰君进了兰若寺的地下室。 里边很宽敞,灯火通明,越往里走,阴风阵阵,仿佛进入了万年不见阳光的寒潭。 冰冷入骨。 十几级台阶之后,视野更加宽广,布置精妙的阵法,出现在眼前。 中间是祭坛类似的东西,画着很多奇奇怪怪的图案。 祭坛四周,十二个石台,排列整齐,围绕着祭坛。 再往里走,挖开地上的土,骨头开始露出。 越挖越多,触目惊心。 宁兰君能想象的出来,两万人的尸骨放在一起是什么样的场面。 他也更加明白,为何这些人要冒着那么大风险,封印这两万人的三魂七魄和尸骨。 两万人啊,带着无边怨气被处死,不处理好,会有无数的怨灵,恶灵,在金华县横行。 到那时候,嘉明首案真相随时都有被揭开的可能。 宁兰君问过范凌峰,他说阵法也是有时效限制的。 四十年应该是个节点,这阵法必须更新,从新布阵,才能压住这两万人的冤魂。 这些人的冒险,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呆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阴风冷气的宁兰君离开了。 到了外边,范凌峰看着宁兰君的表情,再次发生了变化,说话的时候,语气也在无形中变了很多。 “宁公子,这空明真是处心积虑,更没想到,嘉明首案的背后是儒佛两家之争。” 宁兰君叹了一声:“范大人,真相恐怕不是这样。当年是谁提议刚刚登基的陛下,将首次恩科放在金华县?” 范凌峰想了想说:“据说是当朝国师?” “难不成,道门也站在佛家背后?” “这……” 宁兰君幽幽道:“真正的凶手很毒辣,哪怕弃车保帅,也要挖个坑。” 范凌峰和田征南面面相觑,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嘉明首案的最终结果,我们必须得公布出去。那时候,佛门和儒家,便成了对立的两方,谁是受益者?好一招祸水东引。估计四十年前,一把火烧了迦叶寺,占为己用,改成兰若寺,已经想好了事情暴露之时,如何漂亮的脱身。” 范凌峰喃喃的动了动嘴唇:“那……那这个结果,我们如实上报?” “范大人啊,眼下陛下最需要的是什么?是一个真相,真相是什么不重要,真相是真的假的更不重要;只要能让儒家满意,让幕后凶手安静,就够了。 难道,范大人你还指望,我这个死里逃生的小小行刑官,高举着正义大旗,继续调查真相,从而得罪凶手,得罪陛下,也把儒家架在火上烤吗? 眼下,内有天灾无数,外有强敌叩边,作为大夏王朝子民,范大人,还继续调查,继续让火不断烧吗?让儒家和幕后凶手拼个你死我活,外敌趁乱坐收渔利,在大夏国土上纵横驰骋吗?” 范凌峰和田征南这两位,一心只想着斩妖除魔,往上爬的奉天司差人,此时只觉得有一扇大门朝他们打开,复杂深不见底。 第58章 敲木鱼的小和尚 作为奉天司的指挥使和校尉,他们清楚,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此事能交差,各方满意就算得上不错的结果了。 田征南慢悠悠的转身,找了个借口:“我去那边看看。” 范凌峰不太自然的的一笑,简短的说了句:“那边有事,我去安排下。” 兰若寺大门外,宁兰君看着袁镇被扶上马车,他招宁兰君招了招手,意思在说,自己没事。 十二个老头,也被接连送上马车,临走前,杜老头多看了一眼宁兰君,想了想还是道:“宁状元,回去了,这边的事就别对我家里几口人说了。” 宁兰君点点头:“老爷子,你安心歇着吧。” 马车走了,宁兰君站在路边,望着人群远去的方向。 说实话,杜老头和吏员老吴挺让他意外。 苟且偷生这么多年,或许就是为了今天。 在儒家把事闹大,尤其是韩明宪那一撞之后,他们知道机会来了。 只要在兰若寺继续放火,乃至于将它夷为平底,继续火上浇油,配合儒家行动,当年的嘉明首案便有了重见天日的一天。 读书人也并非都是手无缚鸡之力,血溅三尺的悲壮他们还是有的。 宁兰君返身往回走,脑子里飞快将一个个疑点串联,以前的几个谜团也慢慢解开。 小院里的石头,那应该是受到兰若寺两万冤魂的侵袭,才会诡异的发出声音。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人无意中带进小院。 黑水湾的上游是兰若寺,镇压着两万冤魂的阵法,在四十年来出现纰漏是自然而然的事,一部分冤魂逃出,形成恶灵,便有了碧水湾的诡异一幕。 宁兰君站在兰若寺门口的台阶上,想到了聂小倩。 她身上的谜团,至今没有解开。 或许短时间内是得不到答案了。 她快走了,以后是见不到面了,这个无辜的苦命之人,就让这些谜团随着她离开吧。 木鱼声响起,宁兰君抬头看去。 一个小和尚,七八岁模样,穿着破烂的僧袍,脖子上挂着佛珠,手上拿着木鱼很有节奏的敲着。 “请问施主知道一位法号不归的和尚在哪里吗?”小和尚很有礼貌的问宁兰君。 “你是九九?” 小和尚愣了愣,拿着木棒的手,抓了抓后脑勺,没抓到,还被木棍碰了一下,和善的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傻傻一笑:“施主怎的知道小僧小名?” “我还知道你的大名呢,法号归心,小师父,没说错吧。” 小和尚将木棍插在木鱼前边的空隙里,认真的抓后脑勺,似乎这样才舒服点,一脸疑问的瞅着宁兰君:“施主怎的知道小僧法号?” 有意思,这小和尚有点愣。 他故意逗小和尚:“阿弥陀佛,佛曰,不可说。” “施主莫要寻小僧开心,不知师父他老人家圆寂了没有?” 宁兰君诧异的盯着小和尚:“当徒弟的哪有这么说话的,大逆不道啊,出家人罪加一等,死了可是要下油锅的。” 宁兰君也是偶然听人说过,不归和尚有个徒弟,小名九九,法号归心。 当师父的不正常,这当徒弟的更是青出于蓝啊。 “施主可冤枉小僧了,师父走之前交代小僧,日上三竿之时去兰若寺给他收尸,超度他的亡魂。”小和尚一本正经的继续敲着木鱼。 哦,宁兰君明白了。 不归和尚是抱着必死之心来到兰若寺,他无儿无女,无亲无故,只有一个小徒弟,让他来收尸,说得过去。 “你师父还活着,在寺里。” “师父又诓我,哎,佛祖莫怪。”小和尚叹着气,敲着木鱼摇着头。 “你师父经常说谎骗你吗?”宁兰君饶有兴致的问。 “是哎,说谎总是不好的。” 宁兰君又多看了几眼小和尚九九,忽的问他:“九九的名字,你师父给你起的吗?” “对的,师父他老人家说我有时候缺根筋,有时候一根筋。缺根筋是九九,一根筋是九九归一,师父说,九九正好。” 宁兰君没来由的一笑,这师父和徒弟都挺有意思:“小和尚,进去吧,你师父在里边。” 小和尚九九一步步很小心的踏上台阶,进了兰若寺。 等着田征南他们安排好寺里的事情,一行人也该回去了。 宁兰君从门口走出来,被背后的不归和尚韩了一声:“等会儿。” 范凌峰那一行人在不远处等候,宁兰君转过身:“你老还有事?” “两万亡魂都不管了吗?” 没说不管,他们几人已经商量过了,得找个佛门高僧超度这些亡魂,让他们轮回转世,才能防止他们变成恶灵。 不归和尚受伤了,显然不行。 兰若寺除了空明之外,剩下的全都实力平平,也不行。 范凌峰说回去之后马上派人寻找,这事不能拖了。 “你老还是好好养伤吧,这事我们会尽快安排的。” “有现成的人啊。” 宁兰君一脸认真的问:“谁啊?” “我徒弟九九。” 那小和尚! 宁兰君无奈道:“你老别说胡话了,你徒弟才七八岁。” “超度亡魂靠的是佛法而不是年龄,论佛法,我不及他万分之一。” 宁兰君愕然,这小和尚本事不小。 “那就有劳你老徒弟多出点力了。” “这次你帮了大忙,也让我捡条命,老和尚可不想欠你太多,没法还,走吧。”不归和尚挥挥手:“有九九在,你们也不用找别人了。” 宁兰君感谢了一声,转身离开。 回到马上,带着伤兵满营的一群人,回到了金华奉天司。 …… 兰若寺背后的山顶,一个白发老头,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那里。 老头自然是玉虚子,他站山顶石台上,远望着山下兰若寺。 中年男人表情淡漠,似乎在等待着玉虚子开口。 玉虚子抚摸着花白长须,似有所思道:“宁兰君,九品实力,但那一刀,非同凡响……” 中年男人表示认同:“道长所言极是,怪就怪在这,他明明九品实力。” “算了,眼前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剩下的事日后再说。这次算是送给这小子一份大礼,再次扬名天下了。” 中年男人摇了摇脖子,整了整衣服:“可能是个潜在的敌人。” “敌人也可以成为朋友。” 中年男人没说话,良久无言。 玉虚子回头看了一眼中年男人:“当了四十年的和尚,辛苦了,这段时间先休息,下一阶段的的任务,到时候通知你。” 中年男人点点头,长出一口气:“不当秃驴,真是舒服。” 第59章 最佳去处 好多天了,宁兰君难得这么奢侈的睡到自然醒。 没压力,也没打扰,外边天已大亮,宁兰君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肚子挺饿,穿好衣服,去了街道上。 照例是熟悉的小吃摊,东西没变,小笼包,金华县特色浓汤。 老板早就记得这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以前还敢打招呼,现在认认真真的招呼客人,可不敢攀几句。 人家大牛人,出口成章,两句诗老有名了。 他们这在街头巷尾跑生活的粗人,能说出个啥名堂,惹人笑话。 吃了早餐,留下银子,宁兰君回到小院。 还没进屋,迎头碰上两人。 一前一后站着的聂小倩和燕赤霞。 燕赤霞肩膀上挂着包袱,站在聂小倩背后,远远的看着走来的宁兰君。 聂小倩一身寻常衣服,略施粉黛的脸上,几点愁云点缀在刘海覆盖的额头。 四目相对,目光没有回避,聂小倩走过去,站在宁兰君不远处:“宁公子大恩,小倩永世难忘。要走了,怎么也不能不辞而别。公子保重,衙门里差事危险颇多,注意安全。” 宁兰君点点头:“保重。” 聂小倩往前走去,燕赤霞紧随其后,走到宁兰君面前的时候,停下脚步;“我们应该还会再见面的,宁公子,来日再见,保重。” 只是扫了一眼那两个离去的背影,宁兰君回到屋中。 萍水相逢的人,应该不会再见了吧。 这几日不用去衙门,嘉明首案的所有案情,范凌峰他们已经在加紧整理,上报朝廷。 两万人恢复名誉,给儒家有了交代,道门按兵不动,皇帝那老儿可以松口气了。 和以前一样,没事的时候,宁兰君躺在院中椅子上。 闭着眼,感受着温热的阳光。 没躺多久,一个声音传来:“好兴致。” 宁兰君睁开眼睛,正好一个人站在他面前,挡着阳光。 不是别人,正是沈长卿。 他讶异的站起来,看了一眼沈长卿,这货是鬼吗?走路都没声音。 “沈楼主神出鬼没的,胆子下的怕是要把魂儿都吓掉了。” 沈长卿也不说话,自顾自的坐在对面的小凳子上。 宁兰君继续坐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经验不足的缘故,每次见到这个不苟言笑的家伙,宁兰君总是感觉怪怪的。 要说怕,那也不是,沈长卿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也并非处处彰显着上位者的威严。 可要觉的这家伙很好相处,很好说话,立即便会有某种奇怪的直觉告诉自己,离远点。 老实说,这种感觉很无语。 “事情都办完了,你这小小行刑官,还想在这金华县了此残生吗?”不经意间,沈长卿开开口道。 “似乎只有这样了。”宁兰君没想那么远,路一步步走呗,他不着急。 呆在这金华县也挺好,等他把《第一刀》和《八荒经》整明白了,天下无敌了,再出山。 想想都挺美,到时候整个武林盟主啥的当当。 “我看未必。”沈长卿说的很直白:“道门怕是不会放过你,金华县天高皇帝远,你一个人,能敌得过整个道门吗?相反,京城就不同了,那里水深,想杀个人都得掂量一下。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有了靠山,自然能有恃无恐。要是运气好,一不小心跃了龙门,那舞台可就大的多了。” 宁兰君拥手抓了抓额头:“听说京城有钱人多,要饭的话,感觉挺有前途。” “是啊,挺有前途,皇城下的臭水沟好歹也是天子脚下,是个风水宝地,哪天一觉醒来,躺在里边,也能保佑子孙后代祖坟上冒青烟了。” 奶奶的,开个玩笑而已。 “沈楼主,看来,你愿意给碗饭吃?” “能吃多少饭,端多大碗,取决于你有多少价值。以你来说,吃碗饭还是没问题的。考虑下,听雨楼给你留个位置,很多事还等着听雨楼一件件的去办。” 听雨楼是个去处,吸引力还是足够,总比儒家找上门来,去钟山学宫念四书五经强。 要不就是入朝当个官,熬到头发白,一步步往上爬…… 算了吧,这不适合他。 看着宁兰君认真思考着,沈长卿继续道:“你孑然一身,这金华县也了无牵挂,没什么可舍不得的。另外。”沈长卿从小凳子上站起来:“嘉明首案背后的真正真相,你不好奇吗?还有那位聂小姐身上的谜团,你也不想知道吗?” “没说的,沈楼主愿意给机会,在下不能不兜着,这京城看来得去一趟了。”宁兰君同意了。 出去看看好啊,年龄不小了,过几年得找个媳妇成个家,大地方漂亮女人多,还有什么公主郡主啥的…… 你在想屁吃。 宁兰君吓了一跳,沈长卿盯着自己,还以为在骂他呢,那眼神也太到位了。 “好好准备吧,那些儒家秀才就别见了。”沈长卿说完,转身走了。 宁兰君坐在椅子上,没多少意外,或许从他卷入六起灭门案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出去走走也好,他也想去繁华的大夏永安城看看。 …… 钟子期到底还是带着唐缺上门了,没别的说辞,纯粹是感谢。 客气的话说了一大堆,最后也不免有拉拢之意,让宁兰君进入钟山学宫。 宁兰君委婉的拒绝了,钟子期没勉强,告诉宁兰君去了京城,可以随时去钟山学宫拜访。 毫无疑问,这老头已经猜到宁兰君要去京城的事。 钟子期甚至直白的说:“听雨楼确实是个好地方,沈长卿是个人物,眼光自然毒辣,不会放过一个可用之才。听雨楼算是个中立机构,不会让你再次卷入儒释道三家之争,沈长卿也算用心良苦,是在变相保护你。眼下,对你而言,没有比听雨楼更安全的的地方了。没人敢那么大胆子,轻易动听雨楼的人。真要干了,以沈长卿的秉性,哪怕把永安城夷为平地,也要让凶手就范。” 宁兰君张了张嘴吧:“这沈楼主是个狠人。” 钟子期大笑不止:“宁公子,日后你就知道这位名冠天下的沈白衣是什么样的人了。” 哦豁,看来没有比这更粗更合适的腿了。 第60章 突生异变 小院一座,几间屋子,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便是宁兰君在金华县的所有家当了。 送走了钟子期师徒,宁兰君在屋里简单整理了一下。 到底是生活了一两个月时间的地方,要走了,多少有点失落。 至于什么时候走,宁兰君想着就这几天吧,至少也要等袁镇伤好的差不多了再说。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宁兰君去了一趟兰若寺。 作为负责人,还有最后一点收尾的工作要做。 寺里僧人几乎都审过了,问题不大,有问题的只有空明方丈一人。 根据上边的指示,那些僧人全部遣散回原籍,兰若寺过几天就要大门紧锁。 寺里这几天全都是进进出出的和尚,大多都背着包袱,这些人也得想办法寻找下一个去处。 走进去的宁兰君,迎面又碰到了小和尚九九。 “你师父呢?”宁兰君问他。 小和尚九九仰着脖子看着宁兰君:“在那边厢房呢。” “伤怎么样了?” “好不了了。” 宁兰君愣了一会儿,还是不太习惯这小和尚不按常理出牌的思维:“怎么个情况?” “吃肉喝酒,嘴不停歇,当徒弟的管不了,伤能好吗?” 宁兰君瞅着小和尚,故意问:“都不担心师父的吗?” “师父不让担心。” “为什么?” “师父说生既是死,死既是生。” 好吧,宁兰君不问了,小孩子学起大人说话,一点都不可爱了。, 宁兰君去了相仿,看到了坐在床上的不归和尚。 他满嘴酒气,桌上还摆着烧鸡。 “你老能把佛祖气出心脏病来。”走过去的宁兰君坐在对面。 心情似乎不错的不归和尚,看了一眼宁兰君:“佛祖他老人家才没那闲心呢。” 坐下的宁兰君,没有立即说话,四周看了看,过了会问不归和尚:“你老觉得那空明什么来路?” 不归和尚摇头:“道行深,看不出来。”说完一双锐利的目光盯着宁兰君:“你什么来头?” 知道这和尚终于还是忍不住,问起了那天那一刀的事,宁兰君故意打哈哈:“没什么来头。” “不说贫僧也不问了,不过,听寺里的僧人说,之前空明好像在这兰若寺里找东西,挖地三尺的那种。” 找东西? 找什么呢? 难道这兰若寺还有什么更大的秘密吗? “没找到吧?” 不归和尚摇头:“应该没有,要不然不会持续十几年的寻找。”不归和尚忽又想起一事:“对了,这空明还将曾经迦叶寺的一位得道高僧的坟墓,迁到了兰若寺后山。” “这又是什么说法?”宁兰君一脸纳闷的问,看来这空明来兰若寺的目的,不仅仅是镇守那两万人的尸骨,他还有更大的筹谋。 不归和尚没好气道:“你这小子,贫僧又不是佛祖,哪能什么都知道。” 你老要是佛祖,估计佛门该改名字了,叫丐帮吧,不上街要饭都得饿死。 一阵腹诽,宁兰君又问:“那得道高僧什么来路?” “这就牵涉到迦叶寺的一段往事,这高僧乃是迦叶寺创寺始祖,那时候的迦叶寺比这兰若寺的规模大十倍不止。 那年月,佛道昌盛,迦叶寺乃是佛门寺庙魁首,那高僧更是佛门领袖,大夏王朝一代国师。 只可惜,那高僧离奇死亡,从此这迦叶寺慢慢没落了;再加上道门崛起,小小迦叶寺也就更不为人知了。” “这是什么年代的事?” 不归和尚想了想,似乎终于想起来了:“记不清了,不过应该是和那位功勋卓着的先皇同年月的事,那时候便是那位先皇御赐的国师。” “修建凌云楼的那位?” “对。” 一个国师,地位何等超然,无声无息的死了,很不同寻常啊。 这兰若寺怕是埋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东西。 宁兰君忽然心血来潮:“去看看那高僧的坟墓。” 进来个和尚,带着宁兰君了兰若寺后山。 墓并不豪华,一块石碑,一方土堆,简简单单。 墓碑上刻着“无念禅师之墓”,无落款,无署名。 或许是好久没人来了,附近长满了杂草。 站在旁边引路的和尚,有点奇怪的看着宁兰君。 心说几乎没人来这墓前,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宁兰君在坟墓周围转了一圈,没什么特别,他可没那摸金校尉的嗜好,把人家坟挖了。 可刚准备离开,握着刀的手,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他右手使劲握着,依然不管用。 手中这把刀似乎有无尽的力气,想要挣脱他右手的控制。 力度之大,前所未有。 到了最后,不得不双手握刀。 可是依然无法完全控制手中的刀,仿佛撒手与握住的边缘反复横跳。 脸上汗水流下,宁兰君表情痛苦,嫣然是遇见了个鬼的无所适从。 旁边的和尚吓了一跳,赶紧问:“施主,你还好吗?” 幸好,那股强大的力量,慢慢消退了。 刀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他单手拿着,很轻松。 “没事。”他随口说了一句。 回到了寺里,引路的和尚走了,宁兰君独自站在那棵光秃秃的菩提树下。 以前他觉得,那次碰了一下菩提树,瞬间枯萎,应该是因为这兰若寺埋藏了两万冤魂,阴气太重的缘故碰巧自己碰了一下菩提树,树叶尽数落下。 可现在,这样的答案,显然不是那么肯定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知道答案的或许只有嘉明首案真正的幕后之人,道门和这迦叶寺,无念禅师也有某种联系吗? 那个空明方丈,估计没死,只是玩了一出金蝉脱壳之计。 实力如此强大之人,布局那么长时间,死不了。 对了,凌云楼。 无念禅师乃是那位修建凌云楼的先皇帝的国师,这凌云楼怕是也没那么简单。 走之前,得过去看看。 一个可怕的想法涌入脑海。 他不再是个纯粹的旁观者,菩提树的枯萎,手中那把刀的异常反应,都意味着自己可能和这件事也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他不着急,该着急的是那些人。 回到厢房,宁兰君和不归和尚打了声招呼离开了。 第61章 佛门阵法 袁镇可以下床走路了,恢复了很多,他说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宁兰君去京城的事袁镇不意外,一个人才,自然各方拉拢。 儒家挺识相,听雨楼看上的人,哪敢奋力去争。 沈长卿倒是让人琢磨不透,袁镇总觉得他的目的,不仅仅是培养一个人才那么简单。 “人往高处走,听雨楼是眼下最佳选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京城那地方卧虎藏龙,水也深的可怕,你万事小心。” 宁兰君答应着点头,很感谢同为斩妖人的袁镇,这么长时间的帮助:“袁哥,我会注意的。” 没有多少离愁别绪,有的只是酒桌上,一两杯酒下肚,袁镇也要走了,那天晚上两人在酒楼上吃了最后一顿饭。 临走时,相视一笑,挥了挥手,朝着相反的方向各自离去。 第二天中午,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的范凌峰带着校尉和捕快,去了清安江边。 河水奔流,依稀可见那一日宁兰君一刀断江的痕迹。 地上废墟已经清理完毕,遵照陛下旨意,凌云楼正在县衙的安排下进行原址重建。 “有什么古怪吗?”跟着宁兰君转了一圈,范凌峰问他。 宁兰君摇摇头:“没有。” 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归和尚身后跟着敲木鱼的小和尚,也来到河边。 不归和尚走过去,看了一眼宁兰君:“去了奉天司衙门,说你往江边来了,贫僧要走了,说什么也要和你打声招呼再走。别人可以不理,你这小子不能不见。” “你老事儿都办完了吗?”宁兰君问了一句。 “办完了,剩下那些谜团,就由你继续去找吧,我这老和尚带着徒弟云游四海去了。” 宁兰君往那边看了一眼,小和尚依然敲着木鱼,神情专注的望着脚下江水。 “你老这日子,可真悠闲。” 不归和尚似笑非笑的看向远方:“还有人羡慕我这老和尚的,稀罕。” 宁兰君转头望了一眼背后凌云楼遗址,忽的转移了话题:“你老瞧瞧,这地方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吗?” 这地儿不归和尚来过不止一次了,几乎没思考,他便道:“没有。” “有。”只听那边一个稚声稚气的声音传来,小和尚九九往这边看来。 所有人几乎都往那边看去,宁兰君走过去,问小和尚:“有什么?” “阵法一类的。” 挺简单的一句,更是从一个孩子口中传出,真假就说不准了。 旁边不归和尚补充了一句:“这徒弟除了佛法经书之外,还看了很多杂项书籍,还是识得阵法的。” 宁兰君便又问:“什么样的阵法?” “不知道。” 不知道你说个屁啊。 宁兰君单手提着小和尚僧袍,小和尚吊在空中,双腿乱蹬:“小孩子这么消遣大人,要打屁股的。” 还以为是什么开心小和尚那样的天才呢,结果是吹牛呢,这小屁孩好像半点本事都没。 “我没说错,确实有阵法,只是小僧不识此阵法。”小和尚急促的解释。 不归和尚也说:“我这徒弟从不说谎,应该没错的。” 半信半疑的宁兰君放开小和尚,围着转了一圈,继续问他:“阵法在哪?” 小和尚也不气恼,盯着凌云楼遗址四周:“四个方向都有,很多种颜色的光柱,很漂亮,很好看来着。” “你这……” 不归和尚拦住了正要发作的宁兰君,将他拉到一边:“我徒弟没说谎,我们看不到,不代表他看不到。这孩子慧根奇佳,悟性极高,还有天生的禅意;兰若寺那两万冤魂,若是寻常高僧,需要两三个月才能超度完毕。可我这小徒弟,三天足以。看来没错了,此地有一套佛门阵法,乃是得道高僧所布下。一般佛法低下之人,岂能看得到,老和尚我当了这么多年和尚都看不到,何况你们。” 你老吃酒喝肉,有个屁的佛法。 宁兰君心里嘀咕,不由得的想到了无念禅师。 无念禅师乃是建立凌云楼的先皇那一朝的国师,难不成真是这位高僧布下的佛门阵法? 往远处想,道门之人,当初将赤木蛟封印在凌云楼,或许也不知道这里还有另一个阵法。 儒家毁了道门布下的阵法,放出赤木蛟,八成也不清楚此地还有第二个阵法。 这就能说得通了,无念禅师他们所处年代久远,自然没有几人清楚如此隐秘之事。 道门阵法封印的乃是赤木蛟,那这佛门阵法,又封印的是什么? 站在清安江边的宁兰君沉默良久。 日上三竿,太阳正热,不归和尚看了看天气,对宁兰君说:“该走了,剩下的事你自己琢磨吧,老和尚我还是相信缘分的,感觉应该还会见面,到时候老和尚找你蹭饭。九九,该走了。” 说完的不归和尚,拉着小徒弟走了。 走出几百米的距离,老和尚问小徒弟:“还生气呢?” “没有,师父。” “宁兰君那小子挺好的小伙子。” “师父,我懂,那哥哥长的好看,面善心好,也是很有佛性的人。” “这就对了,为师看人不会错。” 又走了几步,小和尚问:“师父,咱们去哪?” “去永安城。” 小和尚抓抓脑袋:“好远的地方哎,师父,为啥去永安城。” “因为面善心好的哥哥也去永安城,咱们去蹭饭。” “师父怎么知道那哥哥去永安城。” “你又忘了,为师能掐会算,上知……哪个不长眼货色找死……” 两边的房间里,不知道从哪扔来一块香蕉皮,正好砸在不归和尚光秃秃的脑袋上。 小和尚九九往前走去,用手捂着眼睛:“师父,老规矩,徒儿什么都没看见,就不用罚我去漂亮的婶婶门上化缘了吧。” …… 宁兰君准备下水去看看。 范凌峰一脸疑问:“真要去?” “不看看,心里始终没底。” “我陪你去。” 两个人潜入水中,宁兰君九品的实力,基本的闭气法门还是有的。 江水十几米深,两人一路潜入水底。 果然,在水底发现了圆形石台,石台上刻着佛像,和一些看不懂的佛门符号。 那小和尚有两下子,还真说对了。 两人在江底转了一圈,除了这些东西,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两人浮出水面,被人拉上岸。 擦了一把脸上的水,宁兰君小声道:“大人,今天就当没来过这里。” 范凌峰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一个嘉明首案都能牵扯如此广泛,这神秘莫测的凌云楼,会牵扯到多少东西,范凌峰想都不敢想,哪敢作死往上碰呢。 宁兰君站了好一会儿,不管是兰若寺,还是眼前早已空无一物的凌云楼,都和那位先皇有关,这京城是得去一趟了。 自己这把刀那天在兰若寺的异常反应也得弄清楚,不然心里不踏实。 第62章 其父其女 九月中旬那天早上,宁兰君一个人离开了金华县。 站在码头上,他回头看了一眼呆了几个月的县城,大早上,这会儿人还不多,也没有送行的人,此一去,能不能回来就说不准了。 该告别的几个人,前几天已经打过招呼了。 家里不值钱的小院,杜老头说给他照看着,不管在外走了多远,至少还有个家。 保不齐日后想回来看看,也算有点念想不是。 宁兰君想想也是,从盘缠中留下几两银子,杜老头说什么都不收。 让他拿着,在外人生地不熟的,哪能不需要钱。 说到钱,他现在算得上宽裕了。 嘉明首案办完了,上头有赏金,不多不少,也上百两呢。 在奉天司干了这么久,沈越破例给申请了几十两的补助。 加在一起一百多两了,路上的盘缠倒是不怎么担心。 船开了,沿着清安江一路北上,半天的时间到了清江府。 码头上有熟悉的人,袁镇等在那里朝他招手。 宁兰君上了岸,看了看袁镇的气色,似乎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袁哥,伤刚好没多久,不好到处泡。” 袁镇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什么话,要不是时间不够,怎么说也要让你去家里住一个晚上,我家老爷子早想见你了。”、 对这老爷子,宁兰君听袁镇说过好多次,好几次没问,这次算是最后的机会了:“老爷子认识我吗?” “当然认识,不仅认识,还有那么一点渊源,不过这就说来话长了,有机会再告诉你吧。”袁镇将那封信递给宁兰君:“我在京师有个远房二叔,早年间承蒙我家关照,才能在京师里站稳脚跟。他人不错,袁家对他有恩,这点小忙还是没有问题的;你拿着信找他,他会帮你安排妥当的。” 宁兰君接过信,接连说了好多声谢谢。 袁镇无奈的一笑:“快上船吧。” 宁兰君回到船上,望了一眼没来得及看一眼的清江府,朝袁镇挥了挥手。 当天晚上,宁兰君在越州三江县上岸。 第二天一大早,买了匹马,从陆路赶往京师永安城。 这一路走了两天,两日后的黄昏,宁兰君终于望见了高大的城门楼。 这里是北门,大多数进城的人都是从此地进入。 可能太晚的缘故,城门口有侍卫盘查。 宁兰君拿着准备好的身份证明文书,那侍卫认真看了看,还给他文书,放他进城。 一国之京师,自然是不是别的地方可以比拟,更遑论小小的金华县。 大晚上的,到处都是行人,街道宽阔,楼高整齐。 吆喝着叫卖做生意的摊贩,更是不计其数。 各大商行店铺,这个时节也都没打烊,进进出出的客人络绎不绝。 接连问了好几个人,一路走,一路问,这才找到了袁镇远房二叔的家。 位置偏僻了点,院子倒是挺大,大门算不上富丽堂皇,但也足够称得上殷食人家。 宁兰君敲了敲门,过了会儿有人开门,是个年纪偏大的老翁。 “公子你找谁?” 宁兰君拿出那封信:“老丈麻烦你把这封信给府上的鲁金河。” “你稍等。”老头拿着那封信进去了。 过了会儿,门开了,站在门口的是两人。 除了刚才的老头之外,还多了一人,一个长相精悍,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 “快进来。”鲁金河将宁兰君迎进屋中。 正房里,一个十几岁的小丫鬟给宁兰君端来了茶。 鲁金河将那封信放在桌子上,多看了几眼宁兰君:“宁公子,既然是袁老爷子的亲笔信,那没得说。来了就安心住下,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你也别和我客气,就当成是自家一样。” 宁兰君本以为是袁镇写的信,没想到竟然是袁家老爷子的亲笔信。 宁兰君忙道:“那这些日子就多多打扰了。” “哪里话,你先坐着,我催下去,赶了一天路,该吃饭了。” 鲁金河站起身,刚准备出去,一个高高兴兴的小姑娘,眨着水汪汪的眸子,跑了进来。 “爹,新来的先生给评语了,你快看。”小姑娘举着一张写满字的纸。 鲁金河拿过纸看了看,上边写着,“日有所成,勤学好进”,鲁金河当即激动的脸上全是笑容。 想他三十多岁才得了个女儿,送进学堂,没让他省过心。 不是捉弄教书先生,就是欺负同学,光是他去学堂给这闺女擦屁股,就不下几十次。 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得了先生的好评…… 哎,不对啊,这转变的有点快。 激动过后的鲁金河反应过来了,问女儿:“这抢的还是偷得?” 小姑娘仰着脖子,一脸不服气:“爹哦,你看看,上边不有先生的落款签名吗?” 虽是个粗人,好歹识字,鲁金河扫了一眼,是个陌生的名字,应该是新来的吧。 看着没什么大问题,只是…… 鲁金河还是太不信,这新来的先生老眼昏花了这是。 这里边有古怪啊,明天去一趟学堂问问。 正说着,刚才开门的老丈进来了:“老爷,学堂的先生来了。” 先生上门了,那得赶紧迎接,鲁金河迎出去,手中拿着那张纸,得问问什么情况。 到了外边,一个老先生走了进来。 还没说话,两双眼睛大眼瞪小眼。 老先生抡起拐杖,对着鲁金河就是一拐杖打在屁股上。 打完了,站在那,长叹一声:“我就说这谁家姑娘这么皮,原来是你的闺女。” 鲁金河人傻了,也顾不得屁股上的疼了。 这他娘的什么事啊,这可是当年教自己的先生,他没少干过偷抢先生给别人的评语,以防止回家被老爹揍。 鲁金河脸色一变,满脸堆笑:“先生里边请。” “不进去了,你这闺女我可听说了,淘气的事儿真多。我今天刚来,就缠着我让我给评语,还是好评,没辙啊,我就怕孩子哭,就给了。我听别的先生说了,你闺女今儿又捉弄别人,把人家吓哭了。你这闺女脑子活泛,怕回家被你批评,用我的评语垫一下,说不定就混过去了。” 鲁金河尴尬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强颜欢笑:“这事儿老先生你多担待着点。” 老先生掷地有声:“担待不了,教了你那么多年,结果呢……我还想多活几年、”说完转身便走。 鲁金河追了出去,到了门口,也只能悻悻的返身回来。 第63章 爽朗的笑声 院子里,鲁金河站在那里,往正房的屋里瞧了一眼。 半颗脑袋探出门,黑眼珠子滴溜溜转。 抬起粗大的手,指了指女儿,口中咬牙切齿,末了还是放下那只手。 “爹,娘还没回来呢,天已经很晚了。” 门口小姑娘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刚刚从镖局回来的鲁金河,屁股没坐热,迎来了清江府来的宁公子,正准备吃饭呢,又是闺女这堆破事,哪有工夫想起自家那口子。 说是出去抓泥鳅去了,抓个黄鳝泥鳅能用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一天天的在干嘛呢。 你说家里不缺吃不缺穿的,就喜欢那些山野之物,说也不听,总说自己村里长大的,就喜欢这些东西。 鲁金河也没辙,这爱好总比其他的让人闹心的爱好强,由着去了。 “走,出去找你娘去。” 那老头准备好了火把,看到宁兰君从屋里出来,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宁公子,要不你先吃饭,我们一会儿就回来。”鲁金河挺无奈的看了一眼宁兰君,客人第一次上门,这都什么事啊。 一个人吃饭,似乎也不太好,宁兰君便说:“大晚上的,多个人多个照应,我也出去看看,也好熟悉下附近的环境。” 宁兰君这么说了,鲁金河同意了,让宁兰君跟着他们一起去看看。 一行人打着火把,走了出去。 永安城分为内城和外城,内城自然是皇宫重地,各类职能部门大多都在内城,皇亲国戚一类的王公贵族一般也住内城。 外城自然面积更大,范围更广。 除了繁华的街市以外,剩下的大多是分散的普通居民住宅区。 半路上,小姑娘瞅着宁兰君看了好一会儿,光线很暗,但也看清楚了。 她小声问鲁金河:“爹,他是谁啊?” “清江府那边来的客人,语儿,来者是客,先生都教过的,可别小孩子脾性,爹会生气的,爹生气了,也会打人的。” 鲁语儿歪着脑袋,多看了几眼宁兰君,随后才道:“爹,我知道了。” 走了很远的路,越往那边走,房子越少,靠近那边的几棵树的地方,有几亩水田,一条小河从田边流过。 水田旁边,插着火把,田中一个黑影弯腰摸东西。 鲁语儿远远的喊了一声:“娘,回家喽。” 妇人抬起头,满脸泥巴,昏暗的光线也看不分明。 “好嘞,这就回,今天收获不错,回家给你们做好吃的,黄鳝好多条。”妇人吆喝着,迈着步子,一步步走出水田。 到了田边,他举着那个竹篓:“晚上有的吃了。” 鲁金河瞥了一眼自家娘子,有气也只能苦笑一声,挽着她的胳膊,拿过竹篓:“让我怎么说你好。” 妇人也不回话,对今天自己这些收获相当满意。 鲁金河试了试分量,有点不对啊。 他让人拿着火把往里瞅了瞅,脸色比这夜色还黑,竹篓里就一条黄鳝。 “就一条啊。”鲁金河感觉自己那只手都不受控制了。 出来就出来吧,喜欢就行,可玩几个时辰,就一条黄鳝啊。 “哪能啊。”妇人拿过竹篓看了看,还真是一条。 他使劲晃了晃,那条黄鳝从竹篓里漏了出来,再看的时候,竹篓底部一个大洞。 瞬间明白过来的鲁金河,哭和笑在脸上各占一半,紧接着是大笑:“你这娘们厉害了,天黑的时候出来的,一两个时辰内反复的抓,抓到竹篓里,跑出去,你再抓,就这么玩了那么久。” 反应过来的妇人俏脸一红,紧接着撒腿便跑。 她的身后,除了鲁语儿之外,皆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 鲁府饭桌上,菜已经上齐了。 鲁金河倒了杯酒,给了宁兰君:“宁公子,初次登门,让你见笑了。” 宁兰君接过酒杯:“鲁二叔哪里话,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倒是让人羡慕。” 一想到袁老爷子在信中说,这孩子无父无母,孤身一人,听见如此说,鲁金河端起杯子,和宁兰君碰了一下:“永安城是个好地方,宁公子日后少不了前程似锦,什么样的日子,都能过的起。” 两人皆是一饮而尽。 很饿,只顾着吃的鲁语儿抬头问鲁金河:“爹啊,你们笑什么呢,我怎么不懂呢?” “笑你呢。”鲁金河随口说了一句。 鲁语儿来劲儿了,眼睛瞪得大大的,怕别人笑话她,摆出一副爹爹不说清楚,和你绝交的架势:“爹,女儿怎么了?笑什么?” 鲁金河正要说话,门口有人进来。 已经换了一身家常衣服的妇人走了进来,妇人个子中等,几乎和女儿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三十出头的年龄,正是女人最好的黄金年华。 宁兰君意外的多看了几眼,鲁金河这样的粗人,长得也一般般,娶妻如此,挺有福气。 妇人姜红宁在田边的时候,没注意这个登门的客人,还是刚刚洗了澡。换了身衣服,管家对她说的。 第一眼挺惊艳,好秀气的小伙子。 她走过去略施一礼打招呼:“让公子见笑了,有怠慢的地方,还望多多包涵。” 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跟着袁镇一样称呼,宁兰君道:“二婶客气了。” 妇人姜红宁在女儿旁边坐下,脸蛋还是红扑扑的煞是好看,一想到刚才田里那一幕,脸皮挺厚的她,这回也兜不住了。 要不是来了客人,这事儿可要和相公理论理论了,还敢笑,还笑的那么大声,还当着客人的面。 等着,今儿晚上别想上床了。 永安城和金华县一样,都属于南方,一趟也就两天半的路程。 饭菜口味,差距不大。 宁兰君吃的挺舒服,这下人的手艺还是挺不错的。 吃了一会儿,鲁金河放下筷子,问宁兰君:“来京城想好干什么没有?” 老爷子信中没提这事,他倒是挺好奇,一个年轻人来这永安城怎么闯。 “听雨楼那边衙门里,有个差事,我明天去看看。” 衙门的人,还是听雨楼,这可不得了。 鲁金河脸色一变又恢复正常,能进入听雨楼也是好事,以后多个照应。 本来想着,在镖局里给他某个差事,年轻小伙子,身强力壮的,正好干这行。 见宁兰君如此说,鲁金河便把这话咽下去了。 吃了饭,宁兰君回到了已经给他收拾好的房间。 床铺被褥都是全新的,躺在上边挺舒服。 他已经想好了,明天去听雨楼那边瞧瞧。 跑了一天,他也累了,躺下便睡着了。 第64章 这回送了个死人 天还没亮,鲁金河早早起床了。 作为镖头,今天有件重要的货物押送,去迟了,中午之前怕是回不来了。 没有惊动还在熟睡的妻儿,让丫鬟准备了点吃食,简单填了下肚子,匆匆出门了。 宁兰君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坐在床上打了一会座,又拿着刀在院子里耍了几下把式, 这几乎成了他每天的必备功课,实力正以非常快的速度蹿升。 前些天已经突破九品,正式进入八品。 在别人眼中或许不入流的八品,宁兰君却挺高兴,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他不着急。 门房宋老头年龄大了,没多少睡眠,老爷走的时候他便醒了。 天亮的时候,看到宁兰君起床,便吩咐丫鬟准备点早餐。 等宁兰君练完了功,洗了把脸,宋老头便喊他去吃饭。 宁兰君吃了早餐,简单收拾了一下,和门房老头说了一声,离开了鲁家。 或许挺早的缘故,繁华的街市上也没几个人。 起的有点早了,也不知道听雨楼这个时候开没开门。 在街上逛了一个时辰,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宁兰君去了内城。 一路打听,听雨楼所在地并不难找。 那是一幢不太起眼,却典雅别致的建筑。 宁兰君在门口找到守门人,让他通报一声,就说有位叫宁兰君的年轻人找沈楼主。 宁兰君这名字有点耳熟,在哪听过的。 察觉到不对的守门人,半信半疑的进去通报。 过了会,屁颠屁颠跑出来,要多热情有多热情:“公子,请。” 宁兰君跟着守门人,一路走了进去。 去了那边,直上一座小楼。 到了门口,守门人退了下去,长出一口气的宁兰君走了上去。 三楼乃是一处开放式的楼阁,视野开阔,从这里能俯瞰整个听雨楼办公场地。 屋子里除了沈长卿之外,还有另外三人。 宁兰君走过去打招呼:“草民宁兰君参见沈楼主。” 沈长卿换了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的那种,高雅素洁的衣服,配上那一副自称风流的长相,自然有种超然尘世的朦胧之感。 沈长卿盯着宁兰君看了一会儿,淡淡道:“一路上辛苦了,坐。”沈长卿指了指那边的椅子。 宁兰君扫了一眼那三个人,走过去坐下。 “这位是听雨楼堂主之一李长庚,加入听雨楼之后,他便是你的直属上司。”沈长卿指着三人中其中一人,给宁兰君介绍。“让他带着你下去了解一下听雨楼的基本情况。” “楼主,那我去忙了。”李长庚恭敬躬身施礼,转身走了出去。 宁兰君立即跟上,对这个直属上司的第一印象不算差,看着不是那种刻薄之人。 两人走了,屋里其中一人开口道:“楼主,免试进入听雨楼,这是不是有点……” 说话的是听雨楼十二指挥使之一的钱雄,四十岁上下年龄,也不知道是不是经历太多沧桑的缘故,眉眼里总有点苦大仇深的浓云愁雾。 “别人需要测试,他不用。”沈长卿说的很坚决。 沈长卿向来说一不二,知道轻重的钱雄不说话了。 另一人二十六七,至今没开口。 沈长卿喝着茶,没有抬头,直接对那人道:“宁兰君日后将是你旗下之人,上点心。” “是,楼主。” 此人也是听雨楼十二指挥使之一吕连成,堂主李长庚的直属上司。 …… 每一个堂主都有单独的办公场地,李长庚这里名曰留风堂。 留风堂堂主一人,青衣使二十四人。 宁兰君即将成为留风堂第二十五个青衣使。 走了一路,李长庚给他大概讲了一下听雨楼的历史,和现如今的基本情况。 手续,文书,腰牌,差服……一一办好,已经是两三个时辰之后了。 这效率不敢恭维。 办好这些东西,李长庚叫来几个青衣使,日后的同僚,让他们带着他去了住宿的地方。 房子挺好,单人独间。 三个同僚都挺好奇,一个免试进来的人到底什么来头,听说还是楼主亲自给开的后门。 等看到宁兰君,说实话有点失望。 一个白白净净的书生进入听雨楼,这不胡闹吗? 又不科举,也不写诗作赋,要个白面书生干啥。 他们这些人出身都差不多,都是武夫出身,通过层层选拔考核才进入听雨楼。 不解归不解,楼主亲自介招揽进来的人,没人敢怠慢。 纷纷走过去打招呼,是猫是虎,先看看情况再说。 一直到了下午,宁兰君才离开听雨楼。 肚子饿的咕咕叫,疲惫的回到了鲁家。 …… 夕阳西下,霞光满天。 炙热的太阳过去了大半,这会儿街市上的人比中午多了很多。 一队十几个人马,三辆马车,进了内城。 领头的是鲁金河,永安城天顺镖局镖头,今日去临近的隔壁县里押运一批货物。 对方出手阔绰,镖银不低;风评很好,办事得力,也很受镖局重用的镖头鲁金河格外上心。 连吃饭都没让这批货离开视线,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一行人沿着街道,到了国师府门前。 一群汉子张了张嘴吧,国师府在整个永安城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地方。 当朝那位国师,算是两朝元老了,多少年屹立不倒,在大夏王朝也是数得上号的人物。 一看到这最终地址,很多人更上心了,万万不能出了差错。 鲁金河让人去敲门,过了会儿一个管事儿的来开门。 问他们是谁,敲门的人说是镖局的人,有人委托送镖,地址是国师府。 管事儿的似乎拿不定主意,匆匆离开了。 过了会儿,出来个锦衣绫罗的老头,扫了一眼这些人,脸上全是不解和问号。 “托镖的人是谁?”那老头问鲁金河。 鲁金河拿出一纸文书给了那老头,这是当时签订的文契。 那老头拿过文契看了看,眉头皱的更深了,完全不认识。 想了想,老头把文契还给鲁金河,道:“打开看看,送的什么东西。” 当着事主的面,那自然能打开箱子。 鲁金河让人打开箱子,前两个箱子,还算正常。 可是打开第三个箱子的时候,所有人皆是脸色一变。 箱子里不是别的,是个死人。 第65章 涌动的暗流 所有人都慌了,甚至来不及去看那是个什么人,国师府的老头马上报了官。 不多久,捕快差役赶到,连同尸体,以及镖局的所有人带回去调查。 国师府老头大叹一声晦气,骂骂咧咧的进了府中,向府中之人报告去了。 …… 天黑了,华灯初上。 鲁家已经准备好了晚餐,端上桌,静等说好天黑归来的鲁金河。 鲁语儿尝试了好多次偷吃,没有成功,被娘亲凶狠的眼神瞪回去了。 妇人姜红宁不免愁上眉头,看看时间,已经是酉时三刻了。 去隔壁县押镖,路程不远,一个来回满打满算大半天时间,今天怎么不见人影呢。 “估计遇到什么事了,兰君咱们先吃,别等他了,饭一会给他放锅里,以前也碰到这种事情,当镖头的就这样,大大小小的事情准出意外。”来者是客,总不能怠慢了这远道而来的客人。 鲁语儿早就迫不及待了,老母亲话刚说完,她就拿着筷子开吃了。 主人发话了,宁兰君客随主便。 肚子确实饿了,这饭吃的是倍儿香。 一顿饭吃完,丫鬟收拾碗筷,姜红宁不时往外边看几眼。 不多久,去镖局打听情况的门房老头回来了。 “夫人,出事了。”宋老头上气不接下气,一路跑回来的。 意识到问题很大的妇人,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问:“别慌,说说怎么回事?” “老爷今儿押镖去内城送货,货送到门口,当着事主的面打开箱子,结果……结果……箱子里有个死人。” 姜红宁脸色一变,一个妇道人家,别的不懂,那死人的事可是大事,这回摊上人命官司了。 “镖局那边怎么说的?”她连忙问。 “镖局的林老爷说,事情挺大,送货的地方是国师府,出了人命官司,不好办。现在被承天府府衙扣下了,结果还不知道呢,他们也无能为力。夫人,这可怎么办啊。” 门房宋老头,着急的直抹脸上的汗。 在鲁家干了很多年了,老爷夫人都挺好的人,怎么就摊上这事了呢。 妇人姜红宁从新回到椅子上,慌了神。 “爹,爹爹怎么了?娘,爹怎么了?”似乎听了个大概的鲁语儿,使劲拽着娘亲姜红宁袖子。 “没事。”姜红宁一把将女儿拉进怀里:“没事儿。” 宁兰君走过去,宽慰的说道:“二婶,天色已经晚了,这个时候什么都做不了,明天我出去打听下。” 对! 姜红宁猛地抬头:“兰君,你是不是认识听雨楼的人,明天过去问问。”她也不好苛责一个刚刚进去听雨楼没多久的年轻人,提什么不切实际的要求。 “二婶,明天我一大早就过去看看。这事儿,你急也没用,放宽心。押镖的出了意外,都正常。人命官司和鲁二叔无关,案子调查清楚了,自然没事的。” 姜红宁点点头,心里好受多了:“那你快回去休息吧。” 又简单说了几句,宁兰君回到了自己房间。 …… 第二天一大早,宁兰君去了听雨楼。 碰到来得很早的李长庚,看到宁兰君他一脸纳闷:“不是让你休息几天再来吗?怎么这么着急?” “堂主,出了点事。”宁兰君将鲁金河的事情都说了。 李长庚脸色很不好看,半晌没说话。 宁兰君心里咯噔了一下:“堂主,事情很麻烦?” 李长庚多看了几眼宁兰君,末了,一脸严肃的盯着他:“你知道死的人是谁吗?” “谁啊?”宁兰君凑过去问。 “道门三品高手玉虚子。” 玉虚子的名字很陌生,可三品高手,这可不得了。 “三品高手啊,就……就给杀了……” “这事已经惊动了陛下,那玉虚子可是道门的人,国师也是道门的人,不抓住凶手怕是誓不罢休。不过,鲁金河这案子用不了几天就会转到听雨楼;不管是奉天司还是承天府府衙都处理不了,得我们来。” 宁兰君松口气,一旦案子送到听雨楼那就好办了。 可转念一想,那位国师是道门的人,一旦抓不到凶手,会不会斩了鲁二叔这些人泄愤? 国师大手一挥,鲁二叔这些小虾米又算得了什么。 能杀了三品高手的人,实力是何等可怕,能那么轻易抓得住吗? 宁兰君不免开始担心。 似乎也看出了宁兰君复杂的表情,李长庚道:“听天由命吧,真要是绝路,谁也帮不了,你年轻,刚来,可别意气用事。” “堂主提醒的是,属下知道了。” 宁兰君会量力而行,真的救不了,他也没辙。 走出内城的时候,明哨暗哨多了多多,巡逻的隶属于各个衙门的人,更是多了几倍不止。 …… 宁兰君回到鲁府,将打听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二婶,事情就是这样,只能等消息。” 姜红宁稍微露出个笑容,轻声道:“你辛苦了,我心里有数了;皇城也不太平,你平日里也多注意点。” 宁兰君点点头:“我会的。” 一个道门三品高手的死,瞬间让永安城仿佛笼罩了一层暗淡的灰色。 涌流之下,很多股力量蠢蠢欲动。 不久便有流言,说这是儒道两家争端,进入你死我活阶段的明证。 流言有鼻子有眼,儒家瞬间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那位不可一世的国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信誓旦旦的放言,不管凶手是谁,何门何派,背后站的是谁,都会让那些人偿命。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警告,说给儒家听的。 儒家出奇的安静,对整件案子,闭口不谈。 两日后,宁兰君又去了一次听雨楼。 和堂主李长庚聊了几句,打听了一下最新的情况。 案子已经转到听雨楼,陛下也已下旨,让听雨楼限期破案。 宁兰君被人叫进了三楼的房间,沈长卿端坐在椅子上,面前放着那把琴。 手指只是在琴弦上方,模拟着弹琴的姿势,并无触碰琴弦。 “坐。”收回手,沈长卿指了指那边的椅子。 宁兰君走过去坐下,没开口,等着似有话说的沈长卿。 “事情你都了解的差不多了吧,陛下限期破案,你得参与进来。” 宁兰君巴不得这样:“属下定然竭尽所能。” “让你参与,主要是出于两方面考虑。一则你断案能力,二则,根据密保,这玉虚子前不久出现在金华县。” 宁兰君脸色微变,难不成这玉虚子也参与了嘉明首案。 他是道门的人,自然有这种可能性。 可是,他却死了,谁干的?难不成真是儒道两家矛盾的延续? 第66章 接二连三 初来京城就有事,宁兰君挺懵的。 原本想着大树底下好乘凉,在这听雨楼比什么地方都安全,悠哉的过段安生日子,眼下却也只能想想了。 这里可不是金华县,他也不是只有一把刀,和几个靠不上多少的上司、同僚的小小行刑官,有沈长卿顶着,倒也不用担心事太大,自己扛不住。 沈长卿继续道:“嘉明首案的真相依然成迷,玉虚子可能是这其中关键人物,如今一命呜呼,而你又是最接近嘉明首案真相调查的关键人物。”沈长卿抬起头,认真盯着他:“年轻,就意味着机会无限,这里的舞台很大,机会我给你,就看你的造化了。” 这是要栽培我吗? 这帅叔叔就是干脆,宁兰君也不含糊:“属下定当倾尽全力……” 一高兴,竟然忘了说几句漂亮话了。 “去档案室,让李长庚给你找几本听雨楼收藏的功法秘籍,有空的时候,勤加练习。想在听雨楼站稳脚跟,实力是前提,没实力,第二天的太阳都看不到。” “属下告退。”宁兰君离开了三楼。 到了留风堂找到李长庚,说了沈长卿的吩咐。 已经将宁兰君的资料烂熟于心的李长庚没有多少意外,反而是更多疑问。 带着他去档案室的路上,走在前边的李长庚问道:“你的经历,也实属离奇,先不说实力,就是这点于危机中借势而为的本事,难怪楼主对你如此上心。更不用说,那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断案能力。” “堂主过誉了。”宁兰君谦虚了一句。 又往前走了几步,李长庚问:“你知道你最让楼主欣赏的是什么吗?” 当然是风流倜傥,盖世无双的这张脸了…… 心里美滋滋的想着,瞬间咽了下去,草,他又不是小白脸。 “这个……属下不得而知。” “当时那两句诗天下传颂的时候,楼主那天亲自将这诗写下来,念了一遍。” 早就听说沈长卿文武双绝,才华横溢,见到如此诗句,这样的反应纯属平常。 “属下诚惶诚恐。” 李长庚没理会这话,继续说:“最后,楼主还说了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 “属下不知。”说这话的时候,李李长庚身后的宁某人一脸的期待。 “楼主说,天下的读书人都死光了吗?” 想想也是,几十上百年了,大夏王朝已经很久没有诗词佳作面世,整个诗坛,万马齐喑,没落的像是寒冬腊月的郊外,荒凉萧索。 “谬赞了。”宁兰君继续谦虚。 绕过一处亭台楼阁,往里走,进入一个院子。 平静的湖面出现在眼前,湖水潺潺,几只小鸭子在湖中嬉戏。 沿着通往湖中心小路,到了那边一个七层楼的亭子,上有牌匾,名曰甲子亭。 无心赏景的李长庚,打开门,走进第一层:“这边是档案,这边是功法秘籍。这里边的书籍可以随便看,但不能带出去。最重要的是。”李长庚补充了一句:“不能去二楼。” 往上看了一眼的宁兰君,认真点头。 李长庚走了,宁兰君认真翻看那些功法秘籍。 都是些基础性的东西,对目前的他来说,还是很有用的。 挑了几本自己认为不错的,认真翻看。 ……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宁兰君在大夏永安城,又开始了他朝九晚五的工作。 黄昏时分,宁兰君骑着来时买的那匹马,回到了鲁府。 这两天的鲁府,死气沉沉,吃饭的时候安静的要命。 丫鬟有自己的事儿,门房宋老头勤快的干这干那。 鲁语儿坐在门槛上,手撑着额头打瞌睡。 听到宁兰君和宋老头打招呼,鲁语儿醒了,看到宁兰君高兴的道:“饭回来了。” 宁兰君:“……” 宋老头呵呵一笑:“宁公子,夫人发话了,公子不回来,不准开饭。” “这不好吧,不用等我的。” 宋老头解释说:“这么多年家里的规矩都是这样,夫人定下的,以前是老爷不回来不开饭,现在来了客人也是这样。” 宁兰君哦了一声,走过去给了鲁语儿一小包蜜饯:“吃吧。” “谢谢宁哥哥。”说着拿过蜜饯吃了起来。 屋里,姜红宁张罗着上菜,她气色好了很多,见到宁兰君招呼着吃饭。 宁兰君告诉她,明天可以见到鲁二叔了。 姜红宁放心很多,一个劲往宁兰君碗里夹菜:“多吃点。” “娘,你头上。”鲁语儿吃着饭,指了指娘亲头上。 旁边的丫鬟这个时候才注意,马上道:“夫人,你把筷子插头上了。” 姜红宁脸色一红,起身走了出去。 鲁语儿小声在宁兰君耳边说:“我娘就这样,有一回带着我逛街,走了半条街,回头一看,手上牵的是男孩儿,这样的事儿可多了。爹说这叫脑子缺根筋,宁哥哥你说这是什么筋啊。” 宁兰君只是笑笑没说话,继续吃饭。 鲁语儿话挺多,继续说:“宁哥哥,你不说我也知道,有次爹娘吵架,爹说娘脑子进水了;宁哥哥告诉你哦,我爹说,我脑子里没水,都倒出来了,宁哥哥,你呢。” 宁兰君噎着了,咳嗽了几声才缓过来。 “没有,哥哥脑子里没水。” …… 第二天,宁兰君早上刚到听雨楼。 迎面碰到一个熟人,唐缺已经在大门口等了很久了。 好些时日没见,这位钟山学宫的得意弟子,还是那样一副儒雅风度。 “宁公子,来了永安城,怎么不去钟山学宫看看呢,家师可是念叨你好几次了。” “承蒙钟老前辈挂念,不胜荣幸。” 唐缺叹了一声:“家师三天前出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知道你来永安城,他老人家一定会恨高兴的。”说完,他继续道:“我已经进去和你们李堂主打过招呼了,今天怎么说也要尽地主之谊。” 宁兰君没推辞,就让这个免费向导带他畅游一下永安城。 …… 外城,钟山学宫。 位置有点偏僻,却丝毫不影响作为天下学院之首的钟山学宫的名气。 几十幢建筑,气势雄伟,进进出出都是一身儒袍的读书人。 几辆马车,慢悠悠的驶来。 马车上插着旗帜,上书“靖远镖局”。 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男人,让人去敲门。 不一会儿,有人出来。 靖远镖局的人,拿出文契,说东西已经送到,请钟山学宫的人签字画押。 钟山学宫的人挺纳闷,给他们送东西的人,看名字不认识。 不过,还是接收了,通常有全国各地的学子递来东西,感谢钟山学宫的再造之恩。 镖局的人走了,钟山学宫的几个弟子,将三口箱子抬了进去。 不久之后,一个消息传遍钟山学宫。 钟山学宫院首钟子期,死了! 第67章 没有方向的开局 永安城的酒楼比金华县的大多了,菜品兼顾了南北风味,琳琅满目,每一样菜都别有一番滋味。 唐缺带着宁兰君在永安城中逛了一个时辰之后,来到这家酒楼。 无酒不成宴,两人推杯换盏,喝了好几杯了。 机会难得,一番寒暄之后,宁兰君问了玉虚子之死的事。 “儒家很安静啊,道门那边似乎也没动静,这是两方心照不宣,还是陛下的旨意起了震慑作用。” 唐缺放下杯子,慢悠悠的说:“你也觉得的是儒家干的?” “作为一个办案人员,在调查之前,所有人都不是凶手,所有人也都是凶手。” 唐缺淡然一笑:“我可不喜欢这样的官腔,说说你自己的想法吧。” 宁兰君收敛笑容,思考了那么一会儿:“说实话,没法说,一切都是未知状态。不过,那天晚上在金华县见到钟院首,让我明白了一件事。 儒家士子之中,并不全都是一些,醉心于官场仕途的官老爷,或者追寻武道极致的野心者,还有钟院首这样,将天下苍生放在胸中的读书人。 儒家这个时候挑起儒道争端,于国无益,对儒家来说,根本就是吃饱了撑的。 道门如日中天,不避其锋芒,却迎难而上的挑战,有什么意义?儒家能得到什么?” 唐缺猛地一杯酒下肚,酒入胸中,夹杂着这句话,别有一番滋味。 “宁公子,如果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想,该有多好。”唐缺目光复杂:“就像你说的,儒家没有理由这么做,而且是道门三品高手,除非脑子坏掉了。但有心人不信,似乎抓住了东西,想拼命的捞点利益。 至于道门那边,挺麻烦,找不到真凶,这个黑锅,儒家要背上了, 所以宁公子,这次全靠听雨楼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招呼一声。” 宁兰君端起杯子,两人碰了一下,皆是一饮而尽。 楼梯口有人匆匆而来,那是个年轻人,跑到唐缺面前,犹豫了一下。 “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那人这才道:“院首遇害了,钟山学宫正召集所有弟子回去。” 唐缺手中的酒杯瞬间粉碎,直接站起来,近乎疯狂的问:“你说什么?” 师父怎么可能? 师父三品实力。 三天前出门,一切如常,并没有任何让人看出疑问的地方。 这不可能的。 从小被师父钟子期一手带大,如师如父的师父怎么突然就没了。 晴天霹雳,让唐缺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这太突然了。 来报信的那人低着头没说话。 明白什么的唐缺转身对宁兰君道:“改日再聚。” 两人走了,宁兰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这是怎么回事? 钟院首同样是儒家三品实力啊。 三品,那是普通人无法仰望的神一般的存在。 宁兰君本来还想着,等过几天安顿好了,去钟山学宫拜访一下,这位印象不错的老头。 结果…… 没心情吃饭的宁兰君,飞快离开酒楼。 当他回到听雨楼,一路去了沈长卿平日里的办公场地,那座小楼。 正准备上去,李长庚和另外几个指挥使已经下来了。 宁兰君跟了上去:“堂主,聊的是钟院首的事吗?” “对。” 回到留风堂,一脸凝重的李长庚,背着手来回踱步。 好一会他才站住:“这下陛下又要龙颜大怒,让听雨楼限期破案了。死的那可不是阿猫阿狗,乃是三品高手啊。” 宁兰君自然知道三品意味着什么,堂堂大夏王朝国师二品实力,整个儒家二品实力的只有一人,佛门那边稍微好点,但也只有两人。 名扬天下的沈长卿,准二品,离二品只有一步之遥,也将成为史上最年轻的二品。 剩下的就是那位镇守边境,手握五十万精兵,有武神之称的异姓王 满打满算,整个天下,二品实力之人,数得过来。 一品,在世还活着的,宁兰君没听说过,不知道有没有。 至于三品虽然比二品多,但也多不了多少。 短短几天之内,两个三品实力之人先后殒命,前所未有。 “堂主,调查已经开始了吗?”宁兰君问。 略微调整了一下,李长庚的表情稍微好了点,重新回到自己的椅子上:“鲁金河所押的镖,对方虽然留下了名字,但是个查不到的名字。今天这靖远镖局,也是一样的,让他们镖局送货之人,既查不到姓名,也没有地址。 让他们说对方的长相,也只能说个大概,没法找。 两家镖局在永安城互不相识,平日里也没有交集。 从哪入手,都成了问题。” 预料中的事,这可是两个三品高手,对方自然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那,两家镖局的人?” “明天可以回去了,此事和他们无关。” 宁兰君松口气,道门表现的还算克制,现在儒家也死人了,道门更没理由迁怒于任何人了。 沉默了一会儿,李长庚目光停留在宁兰君身上:“有什么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 哥又不是神仙。 有人在挑动儒道两家,让他们你死我活。 这是个方向,可没有具体线索,无异于大海捞针。 “属下需要看看所有卷宗。” “去吧,在听雨楼值班室,卷宗全在那里。” 宁兰君去了一趟值班室,这里有专门整理卷宗之人。 那些人认识宁兰君,凡是进入听雨楼之人,皆有备案,在听雨楼内,不重要的地方,不用验证身份,也不用掏出腰牌。 他把卷宗看了一遍,收获不大。 精心策划的事情,不会留下一丁点东西,对方在镖局这条线上处理的很干净。 没找到线索的宁兰君,去了甲子亭,反正他这个听雨楼底层的青衣使,没事的时候,这里是最佳去处。 黄昏的时候,他才离开听雨楼衙门。 刚走到大门口,听见了琴声。 那自然是沈长卿又在抚琴了,曲子很陌生,宁兰君没听出来。 这琴声里似乎多了点东西,没有心绪不宁,沉稳之中,平添了几分耳听窗外雨打飘窗,尽管下吧的不顾一切。 第68章 止不住的好奇心 宁兰君没有立即回鲁府,骑着马去了一趟钟山学宫。 接连死了两个三品高手,而且是儒道两家的重要人物,不管是内城还是外城,巡逻的侍卫增加了一倍。 进出都需要盘查,听雨楼的腰牌很好用,几乎畅通无阻。 此时的钟山学宫,已经开始布置灵堂,大门上挂着白色的布满,挽联贴在两边。 守门的人身穿丧服,头戴白孝。 儒家讲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钟山学宫这些学子都是需要披麻戴孝的。 让人进去通报一声,过了会,有人带着宁兰君走了进去。 灵堂设在主殿大厅,这会儿进进出出很多人。 宁兰君找了个僻静之地,等了一会,便看到一身丧服的唐缺朝这边张望过来。 昏黄的灯光下,他看到了宁兰君。 没招手,径直走过去。 “方便吗?再怎么说也要过来上柱香,烧点纸钱。”宁兰君缓声道。 “现在人不多,可以进去。”唐缺脸上的表情还是那样,愁云惨淡。 等到人都走完了,宁兰君走进灵堂。 上了柱香,烧了纸钱,三鞠躬。 在一声叹息之后,走出灵堂。 转身出来,走到唐缺面前:“节哀。” 唐缺点点头。 宁兰君想了想,便问:“验过尸体吗?” 唐缺抬头看了一眼宁兰君,清冷复杂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希冀:“被一掌震碎了胸口。” 能一掌震碎三品高手胸口,必然是二品,或者一品实力之人。 仵作已经验过玉虚子的尸体,情况差不多,同样是一掌震碎胸口。 “钟院首出门前说了什么没有?” 不管是出于为师报仇的简单想法,还是让儒道两家争端尽快有个结果,唐缺都希望最短时间内找到真凶。 他所知道的,自然愿意告诉这个如今已经是听雨楼青衣使的宁兰君。 “没有。” “出门的目的呢?” “师父没说,我们这些当弟子的也不好问,至于学宫里其他人知不知道,目前不得而知。” 宁兰君扫了一眼四周钟山学宫的宏伟建筑,一个钟山学宫上万学子,担任管理职位的先生就有好多位,和钟院首平日里相熟的自然也有好多人,如今葬礼在即,也不好一个个找来询问。 “那我先走了,现在还不太方便去见其他人,保重。” 宁兰君转身离去,唐缺盯着那个背影,抬头望天。 希望师父你在天之灵保佑早日找到真凶。 …… 鲁金河总觉得他这一辈子,大起大落的多了,什么时候都能稳得住,不怕事。 谁承想,一趟简单的押镖,就出现了他这一生最惊心动魄的一幕。 当他从听雨楼办案人员那里,听到了死者是道门三品高手玉虚子的时候,差点没站稳。 不是怕死,而是舍不得娘子和乖女儿。 今天天气不错,走出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听雨楼大门,鲁金河抬头看了看天空。 暖洋洋的太阳,贼舒服。 不远处站着一人,家里新来的客人宁兰君。 “鲁二叔,没事儿了。”宁兰君走过去道。 鲁金河露出个大难不死的笑容:“这几日麻烦你跑前跑后了。” 袁老爷子看人的眼光这么多年还是一样,准,非常准。 能叫一声二叔,都算给脸了。 他和袁家没有血缘关系,只因祖上那点拜把子的情分,以及这些年来的走动,袁家将他当成自己人。 袁镇喊他二叔,兰君这孩子跟着袁镇这么叫,他也只能姑且答应着。 “没跑什么,是鲁二叔你福大命大。”宁兰君笑着道。 鲁金河笑呵呵的跟着宁兰君上了马车,回家的感觉比任何时候都好。 今天的鲁府,和过年差不多。 平日里吃不到的东西,也尽数摆上桌子。 用姜红宁的话说,今天把整个家里吃空了也值。 鲁语儿可不管三七二十亿,狼入羊群那样,消灭着桌上的佳肴。 听说宁兰君已经进了听雨楼,兴致大好的鲁金河和宁兰君多喝了几杯。 平日里管着丈夫的姜红宁,大手一挥,今日酒管够。 看到机会,鲁语儿也插话:“娘,我吃的也管够吗?” “你不行,再吃长大嫁不出去了。”姜红宁脸一横,没情面可讲。 有了靠山的鲁语儿,小嘴一撇,马上告状:“爹啊,娘又打碎了几个花瓶,还让我保密呢。” “几个花瓶没事。”鲁金河无所谓道。 个子不高,鲁语儿直接站在椅子上,凑近鲁金河耳边:“摔了一跤,摔了个狗啃屎,碰到了架子。” “哈哈哈,摔得好。”鲁金河大笑。 姜红宁犀利的眼神投过来,鲁金河笑声止住,改口说:“我是说花瓶摔得好,碎碎平安。” 一直以来,独自住在金华县小院的宁兰君,挺喜欢这种氛围。 老婆孩子热坑头,得先弄张床。 …… 断案的大多数时候,都是用最笨的法子,排除法。 一个个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线索找回来,不断排除,找到有用的。 就算是名震天下的听雨楼,也是这样。 几十上百个青衣使,全都派出去,从可能的方向进行调查。 朝局这两天出奇的安静,那自然是嘉明帝从中做了工作。 他将儒道两家的代表人物叫进了御书房,什么都没说,只说越州新到了一批上好的茶,让两位尝尝。 茶喝完了,两人走了,自始至终,嘉明帝没说一句话。 但很多人都清楚,嘉明帝所释放的信号。 在听雨楼调查出来结果之前,儒道两家是不会有任何动作的。 两大阵营按兵不动,听雨楼办事的阻碍就少了很多。 宁兰君也被派出去,从两家镖局开始从头查起。 下午的时候,宁兰君回到听雨楼,习惯性的去了甲子亭。 看了会书,将所得所学,融会贯通,有点累,打着哈欠,看了看外边的天气,也该回去了。 合上书,正准备走出去,无意中看到了去二楼的楼梯。 好奇心总是那样,不管如何说服自己,要听堂主那天的话,不去二楼。 可越是这么想,却越是想去看看。 有什么,看看而已,总不会有什么恐怖的妖魔鬼怪吧。 当然,要是囚禁个母狐狸什么的绝色妖精,那倒是挺好的。 宁兰君顺着楼梯往上走,刚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可走了不到五个台阶,仿佛有什么东西挡着自己,再难前进一步。 见鬼了,宁兰君不信邪,继续迈着步子,奋力向上走。 突然。 嘴里骂了一声敲里妈,自己整个人从二楼的楼梯上飞了出去。 屁股向后,摔了个屁墩。 更气的是,不知道哪个天杀的混蛋,哈哈哈的大笑一声。 第69章 努力总是有用的 宁兰君从地上爬起来,四周看了看,连鬼影子都没有。 走出一楼,去了外边,又是四周望望,除了平静如画的水面,什么都看不到。 “喂,谁?”宁兰君喊了一声。 没人回应。 算了,八成是个曾经和他一样,忍不住好奇心吃了亏的家伙,看到又有个倒霉蛋上当了,这才忍不住笑出声。 宁兰君从新回到甲子亭一楼,直觉告诉他不能继续尝试了,哪怕楼上有天下第一美人,也没兴趣了,他的头一点都不铁。 关上门,宁兰君离开了甲子亭。 黄昏照例骑着那匹马,离开了内城。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宁兰君一大早去了听雨楼衙门。 …… 钟子期下葬了,葬在了钟山学宫后山,那里埋葬着钟山学宫历代先贤。 下葬那天,宫里派来了很多公公,代表嘉明帝宣读圣旨。 无非是简述钟子期的一生,褒奖几句,戴好多高帽子,最后给一堆虚衔荣誉。 这一日的钟山学宫哀声阵阵,愁云笼罩着整个大夏王朝最高学府。 钟山学宫推荐,嘉明帝降旨,新的院首很快到位。 此人也是钟山学宫一代大儒,钟子期的挚友万海潮。 国不可一日无主,这钟山学宫也需要人来领导。 书房里,年届花甲,一身儒袍的万海潮坐在椅子上。 满脸的皱纹也掩盖不了,眉宇中的愁云。 已经脱去丧服的唐缺,站在万海潮面前。 良久,万海潮打破沉默:“唐缺,打起精神,你师父自然不想看到如今的你。” 唐缺机械的点点头:“师叔,我知道。” “不可死气沉沉,但也不能热血上头,冲动。” 唐缺继续点头:“我知道。” “师兄的案子,听雨楼在负责,沈长卿向来不参与任何斗争,也不会站在任何一方,听雨楼是中立的,这一点还是可以放心的。”万海潮话锋一转:“说说那位宁公子,我和师兄聊天的时候,听说过此人。” 唐缺便将金华县之行的所有事情全都说了。 “嗯。”万海潮单手抚摸着胡须:“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先不说才气如何,单这一腔的浩然之气,让人敬佩。” “他还是断案高手,对师父这案子会很有用。” “找个时间,老夫会会这小友。” …… 努力总是有用的,哪怕是大海捞针。 经过宁兰君对此次押镖的人,以及两间镖局中的其他人,详细的盘问。 终于找到了点蛛丝马迹。 两间镖局,当时负责接待那两个托镖之人的相关人员中,有五六个明确的说,问到了一种气味。 托镖有既定的程序,客户来到镖局,和主事人接触,谈好所有细节,签订文契。 这中间会接触镖局很多人,难免有鼻子灵验之人。 五六个人肯定的说自己闻到了,而且那味道很香。 宁兰君问他们是什么味道,六个人想了想,有五个人说,可能是花香。 但具体什么花,没人说得出来。 好像和常见的那些花香的香气,完全不一样。 如今已经是九月底,还在开的花就那么几种,比如菊花,但那五个人明确说不是菊花。 这是个方向,宁兰君立即去留风堂报告给李长庚。 李长庚一脸沉思状,过了会,他道:“这如何下手?”李长庚有种老虎吃天的感觉,这比大海捞针好不了多少。 “堂主,如今是九月底,还在开的花没有几种,除非有什么地方有某种奇花异草,这就能缩小范围了。” 李长庚双眼微动:“有点道理。” 事不宜迟,一想到陛下的圣旨,李长庚就脚底生烟,恨不得一个人扳成两半用。 李长庚脚步匆匆,去了那座小楼的三楼。 如此调查,需要很多人手,单单留风堂的人马行不通。 站在门口的李长庚道:“楼主,有事禀报。” “进来。” 屋里除了沈长卿之外,还有另外一人,李长庚的直属上司十二指挥使之一的吕连成。 站在那里的李长庚很快开口:“楼主,需要加派人手,已经找到点蛛丝马迹了。” 沈长卿没说话,吕连成给了答案:“可以去找其他堂主配合。” “是,卑职这就去办。” 吕连成旗下的其他堂主,和李长庚乃是同级,要和这些人一起办差,得有这位指挥使发话。 李长庚走了,吕连成拿起桌上的那把刀,看了一会,又放在桌子上:“楼主,恕卑职眼拙,实在看不出名堂。” 吕连成今日被沈长卿找来,原以为有要事交代,没成想让他看一把在大街上任意一家兵器行都能买到的普通刀。 “你可知在金华县,宁兰君正是用这刀,一刀击败了兰若寺的空明方丈。” 吕连成还是一头雾水:“楼主,这方丈实力几何?” “轻松击败佛门四品高手,打伤四品以下各级高手,数十人,而且是车轮战。” “这……”二十六七的吕连成,进入听雨楼好多年了,多年沉淀,可以做到处变不惊。 可如今,沈长卿这话,让他不得不再次拿起那把刀。 初见宁兰君此人,印象还好,皆因那句传遍天下的诗词,吕连成向来敬佩此种品格之人,对他的实力,还多有疑问。 对楼主破格让他进入听雨楼颇有微词,直到沈长卿刚才这番话。 看了好一会儿,这才道:“一个九品实力……哦,如今是八品了,就算是八品,面对佛门四品高手,那也……” “这刀我看过了,也看不出什么。”沈长卿话锋一转:“这也是我将他交给你旗下的原因。” 听雨楼十二指挥使中,沈长卿最中意之人,自然是面前这位吕连成。 吕连成似乎明白了:“楼主,卑职清楚了。” “他的的背景,你倒不用怀疑,斩妖人之后,家世清白。至于天赋……”沈长卿看向吕连成。 吕连成试探的问:“请楼主明示。” “当年以第一名的成绩被选进听雨楼,天资卓绝的你,怕是……不及他万一。” 收敛那点骄傲之心,将一闪而逝的打击,掩藏在表情之下,吕连成淡然道:“卑职明白楼主的用心了。” 第70章 荒凉的村落 永安城外官道上,有间小茶楼。 过往的客商络绎不绝,想歇脚休息下的,自然会在这小茶楼里喝点茶水。 快十月了,天越来越冷,茶馆里喝茶的人,好些已经在盘算着下雪了,运货进出城的问题。 三个青色衣服男人,往那里一坐,其他人基本上离的远远的。 青色差服,胸前绣着听雨楼衙门中的甲子亭,帽子也是别树一格,依然是青色主调,和整件衣服看起来恨协调。 这便是听雨楼青衣使三个字的由来,听雨楼刚成立时,底层办案人员并不叫青衣使,奈何民间口口相传,就这么叫了。 听雨楼也觉得这名号不错,拿来用到现在。 宁兰君喝着茶,思考着这些天脑子里存储的各类信息。 桌子上另外两人,是留风堂同僚。 年纪稍轻的,年龄二十五六,算不上秀气,好在模样端正,看着舒服。 年龄大点的,三十多,胡子拉渣,脱下身上这身皮,活脱脱一个江湖莽汉。 “倒霉催的,大海捞针啊,这大冷天上哪去找那么多花的香气,鼻子已经堵塞了,什么都闻不到。”年龄大点的何宝兴,一路上都在吐槽着,大口喝着茶,声音很大,刚放下杯子,胸中那口气,溢口而出。 “宝哥,刚才还说碰到的那几个路过的妇人,身上很香,还有处子之身的香。”没想拆台的年轻的宋小伟,还是壮着胆子开玩笑,跟着何老哥混了那么久,早锻炼出来了。 何宝兴眼珠一转,瞅着宋小伟忽的就是一声:“小伟,送你个礼物哈。”何宝兴从怀里一摸,一个黑东西扔了过去。 宋小伟一蹦三尺高,迅速站起来,恐惧的看着桌子上的蟑螂。 何宝兴笑声朗朗:“打个雷都吓得能叫出声,让你小子拆我台。” “宝哥,人家胆小,不能这么吓。”宁兰君抽出一根筷子,将那蟑螂推了出去。 “宝哥,不说了,不说了,喝茶。”宋小伟双手捧着杯子,眼珠子四周乱看。 宁兰君挺纳闷,听说这宋小伟办差的时候胆子挺大,有次独自一人面对六七个黑衣人,硬是满身是伤的斩杀三个,擒获三个,杀出重围。 杀人都不怕,怕蟑螂打雷? “走了,时间不早了,天黑之前还要回去呢。”宁兰君站起身。 两人之前不了解宁兰君,对这年轻人多少有点疑问,倒不是怀疑这年轻人的实力,想在听雨楼走后门进来,那是不可能的。 能进来的,没点实力怎么行。 后来熟悉了,竟然才发现这年轻人了不得。 那两句诗谁不知道啊,连他们这些不读书的大老粗都能背出来。 这下,态度彻底变了。 还有传言说,是沈楼主亲自从金华县挖回来的人才,那就得更加得认真的交好了。 所以,没多长时间,这三人小队,平时便是宁兰君说了算。 一个胆小,一个怕动脑子,两人倒也乐得轻松。 出了永安城,几公里之外的地方,便是泰和县境内了 泰和县乃是承天府所管线十八县中之一,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之一。 大海捞针的在永安镇查完了,只能扩大范围。 派出几十个小队,拉网式排查周边数县,有用没用先不说,皇帝老儿逼得紧,压力一层层的压下来,还不是落在他们这些底层的青衣使身上。 不多久,骑着马的三人,到了泰和县境内的小村子。 “这么荒凉的,好像没什么人啊。”宋小伟从马上下来,走在村子里的路上,喃喃的道。 他好久之前来过这里,那时候村子里还挺热闹,向一家人讨杯水喝,大娘都热情的给了。 看不见人,鸡鸭猪狗这些常见的家禽动物,似乎也没有。 “闻到什么没有?”鼻子挺灵的何宝兴一脸认真的到处嗅。 宁兰君似乎也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花香吗?好像是的,但又不太像。 “都四处找找。”这地方普通的野菊花都没有,还能有别的花香。 宋小伟一把拽着何宝兴胳膊:“宝哥,我跟你走。” 何宝兴一脸厌烦,白了一眼这小子:“你这带把的怕是连娘们都不如。”说完直接笑了:“进入听雨楼还有意外收获,白得个儿子。” 宁兰君也问过宋小伟怎么回事,他说,天生的吧,怕虫子,怕打雷,怕一个人呆在一个地方。 宁兰君也只能一笑了之,很好玩儿的看着他缠着何宝兴。 宁兰君和两人分开,一直往村子里走。 村子不大,几百件房间,都快走到头了,还是看剑一个人,应该是很久之前人都走光了吧。 倒是在后山那边,看到了一处风景如画的地方。 有山有水,背山靠水,还有亭台楼阁,高大的建筑。 这小地方还有这豪华的建筑呢,也不知道是哪个有钱人这么大手笔。 原路返回,终于有了唯一的收获。 在那边的山坡上发现了一种花,从来没见过的那种,也不知道是什么花。 香味儿独特,难道真是那天镖局里那些人,从两个托镖的人身上闻到的味道。 带着疑问,回到村子口,却见宋小伟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宁老弟,那边有情况。” 听见声音,一路跑过去,到了村子的另一边。 一间屋子,平平无奇,普通的农村民房。 房门打开,里边传出何宝兴的声音:“快进来看看。” 宁兰君走进屋子里,满地杂草上躺着一个人,衣衫整齐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 “宝哥,附近都找了没有?”宁兰君问何宝兴。 “附近都找遍了,没有其他的东西。” 两人刚才一路走过来,同样闻到了很奇特的花香,一路寻找,在村子里的很多地方,发现了一种奇特的花。 没见过,花的味道也很不一样。 两人一间间屋子的仔细找,便在这间屋子里发现了死者。 “有什么发现?”何宝兴很有兴趣的问宁兰君,他可听说了,宁兰君可是个断案高手。 “只有等验尸之后才有结果了,宝哥,回去报信,把镖局的那几个人带过来,我和伟哥在这里守着。” 何宝兴瞥了一眼宋小伟,也只能如此了,他飞身上马,朝永安城奔去。 第71章 曾经那熟悉的感觉 见过了很多这种死人场面的宁兰君见怪不怪了,他站起身,饶有兴致的盯着宋小伟看了一会。 宋小伟一阵局促:“尸体我倒是不怕的。” 宁兰君哪有工夫逗他,继续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老弟,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宁兰君回头,仔细听,什么都没有:“没有。” “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有。” “有没有觉的很冷。” 宁兰君一脸心疼的看着宋小伟,可怜的娃,那么想不开进什么听雨楼啊。 “其实……” 宁兰君刚说了两个字,似乎真有什么声音。 确实也很冷,不是正常的温度很低的那种冷…… 不对。 那种感觉很熟悉。 他想起来了,兰若寺的地下室里。 不好。 “快走。”宁兰君大喊一声。 宋小伟动作同样迅速,跟着宁兰君往外跑,可终究慢了一步。 砰地一声,大门重重关上。 两人惊恐的茫然四顾,屋子里,除了惨白的满是灰尘的墙,什么都没有。 两人背靠背,宁兰君握着刀,睁大着眼睛,注视着房里的每一处地方。 挺意外,宋小伟竟然没有抖。 他同样握着刀,神情紧绷,呼吸变得可有可无。 墙壁上,慢慢的,开始有红色的液体渗出。 血!! 从原来的一滴滴,变成了水流般止不住的往下流,整面墙壁,整间屋子都被染成了红色。 无数奇形怪状,瘦骨嶙峋的触手,从血红色的墙上伸出,不断变大,变长,朝着两人疯狂涌来。 只听宋小伟大喝一声,一刀砍去,几乎是闭着眼睛。 而后是不顾三七二十一,挥着刀,不断的砍。 是时候了,宁兰君砍头刀出鞘,一刀挥出。 闪亮的明光,照亮了暗黑的血红色的屋子,一瞬间,将整间房子劈成两半。 爆响声中,无数碎裂的东西,四散而飞。 良久,什么声音都没了。 宁兰君满意的四下里看看,整间房子已经倒塌,奇怪的触手不见了,倒是满地血污清晰可见。 宁兰君怕了拍依然闭着眼睛的宋小伟:“伟哥,没事了。” 宋小伟睁开眼睛,到处看,顿时长出一口气:“好悬,也没多厉害,估计是吓唬人的东西,我挥了几刀就这样了,看来,平时的练功没有白费。” 宁兰君笑了笑道:“确实是吓唬人的东西。” 宋小伟好歹是听雨楼六品实力的青衣使,对自己还是挺自信的。 两人离开屋子,在外边等了半个时辰左右,堂主李长庚带着十几个人到了。 看到眼前一幕,李长庚大惊:“这怎么回事?” 宁兰君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堂主李长庚,沉吟一声道:“是恶灵。”他又回头看向两人:“恶灵怎么退的?” “堂主,这些恶灵实力不怎么样,我挥刀狂砍,之后自行消退了,房子也倒了。”宋小伟照实直说。 李长庚在房子周围转了一圈,大概明白了。 这房子是被人一刀切开,好强的气机,六品青衣使有这实力? 李长庚自顾自摇摇头,目光落在宁兰君身上,他没点破。 镖局的五个人全到了,受不了现场满地血污,几个青衣使带着五人去找那些花。 不一会儿,返身回来。 “怎么样?”李长庚问他们。 “确实是这气味,不会错的,一模一样。”五个人异口同声。 李长庚挥了挥手,让两个青衣使带他们回永安城。 屋里的尸体被抬出来,放在一边,仵作马上验尸。 谁都没想到,这个经验丰富的仵作,在简单检查过后,却是不断摇头:“没见过,从没见过这种事情。” 李长庚急了:“怎么回事?” “大人,死者无外伤,无内伤,未中毒……在下也一时判断不出来死者到底怎么死的。” 还有这种事。 这都是经验丰富的老牌仵作了,说这话自然不是两嘴一张。 略微思考了一下,李长庚道:“你先回去,连同实体也带回去,到了衙门继续查验。” 两个青衣使将尸体带上马车,连同那仵作,往永安城的方向驶去。 “去泰和县衙。”李长庚让剩下的人准备一下,去泰和县衙。 这地方有古怪,得去了解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无名尸体,需要从失踪者这个方向,看能不能确认身份. …… 听雨楼的威名,在官员心中绝对强过普通人。 堂主亲自带队,阵势还挺大,泰和县县令张泰,脸上不自觉的多了无数担忧。 谁都知道,听雨楼上门,那是准没好事。 “李堂主怎么有空来我这府上?差事,还是……”张泰小心翼翼的问。 “泰和县境内长明村你知道吗?”李长庚直接问,一般的小县令,听雨楼堂主压根就不用放在眼中。 张泰眼神暗淡,弓着腰,认真的答道:“倒是有这么一个村子。” “那村子,为何如今空无一人?” “几个月前发了大水,造成山洪,整村的人全都……” 李长庚略微思考了一下,过了会道:“我要当时所有文书档案。” “李堂主稍等片刻。”张泰下去安排去了。 不一会儿,拿来的文书档案,他扫了一遍,给了宁兰君。 事实没错,整村的人都没了,这样的山洪,在承天府十八县灾年之时,是常有的事。 李长庚又说了别的事:“整个泰和县,失踪人口的登记,可有档案。” “有。”张泰很配合,马上让人拿来档案。 一个个排查,主要是年龄籍贯,失踪时间,一一对照,没有发现能对的上号的人。 宁兰君看完了那些文书档案,问县令:“长明村山后亭台楼阁,豪华宅院是谁的房子?” “这个……”张泰犹豫了一下。 李长庚盯着他:“不方便说吗?” “也不是,只是下官只是小小县令。” 李长庚冷冷道:“张大人想去听雨楼走一趟吗?” “那倒不是。”张泰连连摆手:“是梁王的宅子。” 梁王! 李长庚稍微楞了一下,那可是皇亲贵族中,很特殊的一个王爷。 李长庚看向宁兰君,见他没有什么要问的了,便对县令道:“有什么新情况,马上通知听雨楼,听雨楼奉旨办差,张大人可知道怎么做。” “李堂主明鉴,下官自然清楚。” 李长庚没说话,带着青衣使离开了县衙。 第72章 不合常规的疑点 一行人回到永安城,泰和县县衙没有收获,只能从那具无名尸体的身上找线索。 很快,那具尸体被从新沐浴净衣,真面目再次清晰。 凡是两家镖局接触过托镖之人的所有人,全都被带进了听雨楼衙门。 一番辨认,靖远镖局的人说,确实是那天的托镖之人。 算是个好消息,可仵作验尸的结果,依然还是那样。 无外伤,无内伤,无中毒迹象,死因成谜。 这次不是一个仵作得出的结论,不仅有听雨楼仵作,还有承天府那边的仵作,两方合作验尸。 除非所有人都错了,否则这就是最终结果。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某种目前不清楚的杀人手段,以仵作的能力根本验不出来。 调查的结果报告给沈长卿,他亲自去看了下那具尸体,以皱着眉头转身离开结束。 堂堂的沈长卿也没找到让人满意的结果,再做其他的努力,似乎也毫无用处。 那些仵作一个个摇着头走了,尸体暂时停放在听雨楼停尸房。 留风堂内,李长庚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 线索又断了吗? 托镖之人,一个死了,一个不知所踪。 他的面前站着三人,李长庚的目光停留在宁兰君身上。 青衣使作为听雨楼最底层差役,要是有全能之人,早脱颖而出当上堂主了。 混不出来,大多都是实力配得上青衣使,脑子却多少有点不够用的人。 干点脏活累活够了,其他的,指望不上。 “宁兰君,说说你的想法。” 何宝兴松口气,动脑子的事儿,他最烦了,简直要人命。 就好比哄女人,那也得动脑子,不找对点子,想好怎么说,那娘们能哄的好吗? 当然,信奉简单粗暴的何宝兴有绝招,让床受点委屈,折腾一夜,第二天准保老实了。 宋小伟脑子想着很多事,整理着乱七八糟的想法,不太清晰,一团乱。 让他开口,还真说不上来。 两人瞅着宁兰君,看看这年轻人怎么发挥。 “堂主,有几个问题我也没想明白,当初去两家镖局托镖的两人,是玉虚子和钟子期之死的两个关键链条,如果要杀人灭口,斩断这个链条,为何只杀了一人?另一人是活着还是死了?” “这确实值得注意。”李长庚听得很认真。 宁兰君继续说:“恶灵,一般是人死后巨大的怨气凝而不散,造成的结果,这长明村是不是有什么冤屈之事?” “荒废的村子,又遭遇洪水,出现恶灵不足为奇。”李长庚推断道。 宁兰君想了想,直接道:“堂主可听说过嘉明首案。” 李长庚重重点头:“这可是你在金华县的得意之作,楼主亲口对我们说过。” 何宝兴和宋小伟,只清楚这宁兰君以两句诗名扬天下,其他的事知道的就不多了。 嘉明首案他们有所耳闻,听李长庚如此说,难不成也是宁兰君的大作?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嘉明首案从韩明宪死在金銮殿上之后,在金华县爆出来,很多人等着看热闹,结果没多久就偃旗息鼓,什么消息都没了。 何宝兴琢磨着,得找个时间让宁兰君好好讲讲这事儿。 简直比几个同僚围在一起聊娘们,聊床上之事,还要让何宝兴兴奋。 “嘉明首案,那可是两万人冤魂,若不是幕后凶手有阵法压制,否则岂能稳得住两万人的冤魂。领教过长明村那间屋子里的恶灵,很多感觉和在金华县的时候差不多,这长明村似乎另有隐情。” 李长庚沉默着没说话,仔细想着宁兰君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你继续说。” “还有一件事,我很困惑。”宁兰君一脸认真,这个问题他确实想了很久:“钟子期和玉虚子何许人也,没人不清楚。敢杀了这两人,那必然是小心翼翼,慎之又慎,不会留下半点蛛丝马迹。 但是,两个托镖之人如此关键,却留下了花的香味儿这个尾巴。 一个处心积虑的凶手,难道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一席话提醒了李长庚,他当即道:“你是说,有可能是凶手故意把我们吸引到长明村?” 宁兰君摇头:“这就是问题所在,到底是粗心大意,还是故意为之,目前无法判断。” 李长庚陷入沉思,这案子越来越有意思了。 “堂主,得去一趟承天府府衙。”宁兰君提议道。 李长庚看着宁兰君:“有何必要?” “在泰和县衙看的档案,其中长明村水灾山洪之事,都是承天府去亲自处理,得去府衙看看第一手资料。” “去府衙。”雷厉风行的李长庚,屁股没坐多久,马上离开了。 到了大门外,李长庚问似有犹豫的宁兰君:“有什么顾虑?还是别的问题?” “堂主,这事儿怕是没那么简单。” “说说。” “长明村乃是泰和县地界,水灾,山洪都是常见天灾,长明村人口也不过五六百人,以县衙的能力岂能处理不了。结果却是府衙一手操办,越级行事,县衙基本上看戏。” 李长庚明白了宁兰君的顾虑,承天府这可不是一般的府衙,府尹也不是一般的知府能比拟。 承天府府尹那是堪比一州之太守这样的封疆大吏,而且还是天下钱粮重要之州,普通州的太守,岂能和府尹相提并论。 府尹之位,往前一步,便是六部,再熬几年,运气好点,站好队,入阁只是时间问题。 就算李长庚乃是听雨楼堂主,但在府尹大人面前,还得加个小小。 “这你不用过分担心,一个清正廉明,不犯法之官员,我敬他三分;若是贪官污吏,那对不起,听雨楼衙门走一趟吧。再不济,还有沈楼主撑着;这么多年,管你是皇亲国戚,当朝宰辅,犯了国法,都跑不掉的。” 这么一说,宁兰君心里有底了。 京城水深,他这小虾米还得处处小心为上。 五六匹马在府衙门前停下,李长庚亮出腰牌,让门前之人前去通报。 不一会儿,李长庚带着这些青衣使,走进了承天府府衙大门。 第73章 荒山野村 府衙会客厅。 府尹黄韦政穿着官服,六十岁上下的年纪,让他看起来不是那么苍老。 他坐的端正,目不斜视,对眼前的听雨楼堂主,不卑不亢。 下人端上来的茶,一身青色差服的李长庚没动,公事公办的语气开口道:“黄大人,卑职想查看一下当初长明村山洪的档案,劳烦黄大人行个方便。” 抚摸着胡子的黄韦政,一脸和气,笑吟吟的道:“听雨楼办差,本官自当竭尽全力配合,档案待会儿便会送上。” 不多久,黄韦政让几个吏员拿来了档案。 李长庚示意宁兰君查看。 宁兰君走过去认真看了一遍,本就没抱着太大希望,失望就谈不上了。 若这眼前的府尹大人真有问题,这长明村之事早处理干净了。 能给他们看的东西,想找到有用的,几乎不可能。 但宁兰君还是小有收获,长明村之事的前前后后,宁兰君全都牢记于心。 更重要的是,府衙越级行事,算是实锤了。 “李堂主,长明村那边有什么发现吗?”趁着几个青衣使看资料的间隙,黄韦政问李长庚。 “那倒没有,荒无人烟的村子,除了几个恶灵,看来是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看到宁兰君看完了,李长庚站起身:“近来整个天下都不太平,这永安城也不例外,恶灵行恶时有发生。府衙的保卫,还望黄大人多多上心。” 宁兰君忍着没笑,这李长庚是个闷骚啊,说话有时候真挺毒。 这话就差指着黄府尹的鼻子说:你个混蛋干多了亏心事,小心恶鬼上门找你麻烦。 个中滋味,能混到府尹之位的黄韦政岂能听不明白,他笑着说:“李堂主提醒的是,本官会加倍上心的。” “那卑职就告辞了。” 李长庚带着那些青衣使转身离开。 门外,何宝兴他们挺失望:“堂主,就这么走了?” 李长庚慢悠悠道:“既是投石问路,也是敲山震虎,当然,也惊一下这条蛇;今天晚上,这黄府尹怕是睡不着了。” 何宝兴看向宁兰君,难怪一路上两人嘀咕了那么久,这肚子里没多少墨水的堂主,也能整几句他们都听不太明白的文雅的词儿了。 …… 天黑了,有凉风。 荒山野岭间,泰和县长明村一间小屋子里,鼾声如雷。 屋子不大,中间一堆火,小小树枝在火中噼啪爆响。 一个老头,靠着墙壁的杂草堆,双手环绕着抱着,张着嘴巴,老远都能听到鼾声。 火堆不远处的杂草上,躺着一个灰色长袍的男人,旁边放着佩剑。 那男人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坐起来,看了一眼那老头。 半路上遇到的,两人结伴而行。 刚开始还挺好,老头能说会道,阅历也广,知道的事情数之不尽,让人敬佩。 原本想着这一路上多个人,不那么闷了,晚上也能听老头讲讲他年轻时的光辉岁月。 就算没有俗套的才子佳人的故事,讲讲山精鬼怪,狐狸妖仙一类的也挺好。 谁承想,随便弄了点吃的,老头躺下便睡。 鼾声大的快把他的脑袋炸成两半儿了。 哎! 再好的定力,也经不住这么摧残。 那男人坐起来,靠近火堆,拿着一根小树枝,无聊的拨弄火苗。 外边风声呼啸,也不知道什么东西从房顶上掉落,声音颇大,终于吵醒了睡觉的老头。 老头伸个懒腰,圆睁着眼睛,多看了几眼火堆旁的男人:“哎,到底是年轻啊,晚上不睡觉还这么有精神,我这老骨头就不行了。” 男人张了张嘴巴,终究没说出口。 老头醒了,便睡不着了,凑过去坐在火堆旁:“脸色不好,这是咋的了?” 男人犹豫了一下:“我也不清楚,可能精神不太好吧。” 老头再次打个哈欠,坐着无聊,便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年轻男人聊天。 “这村子,去年好像来过,怎么一个人都没了?” 年轻男人兴致不高,不过还是搭了句话:“老前辈经常走南闯北吗?” “差不多吧,经常天南海北的跑。” “那这趟去永安城是……” “办点事。” “哦?”年轻男人哦了一声。 火光映在老头脸上,老头又困了,一脸疲倦。 急的年轻男人赶紧道:“老前辈,说说你曾经历的那些事儿吧。” “那多没意思啊。” “女人,风火雪月,青楼,教坊司什么的也行啊。” 老头来了精神:“哦,要是说这些那我就不困了,想当年,老夫也是风流……” 一股阴风吹来,地上的火堆瞬间熄灭。 老头站起身,半点困意都没了:“说不得要活动下筋骨,这东西可不好对付。” 年轻男人握着剑站起来:“几只孤魂野鬼,成不了气候。” 老头挺满意,笑呵呵的说:“看来,老夫也不用出手了,年轻人,机会留给你。” 狂风呼啸,屋子越来越暗,无数黑气朝着小屋子涌来。 各种各样的声音,夹杂着瘆人的气息,几乎将整间屋子彻底笼罩,朝两人逼来。 咻的一声。 年轻男人,剑出鞘,明光闪过。 气机震荡翻滚,肆掠了这一方天地。 黑气瞬间散去,屋子周围恢复平静。 没了风,也没了阴冷的气息。 “实力不错,流云宗的弟子?” 黑暗中,年轻男人脸色一变:“前辈好眼光。” “这算什么,流云宗的七星剑法,你还差点火候。” 年轻男人再次惊讶,这是遇到高人了。 年轻男人走过去,从新拨弄几下火堆,拿来杂草,点着了火,继续燃烧。 看清楚了老头那张脸,年轻男人握剑抱拳:“晚辈流云宗弟子杨世奇还望老前辈指点迷津。” 老头笑呵呵的重新坐在火堆旁:“流云宗也是名门大派,强者如云,老夫就不献丑了。你实力不差,用不了几年必成气候。” 人家如此说了,杨世奇也不好勉强,只好问:“还不知道前辈大名呢?” “岳山河,不值一提。”岳山河随口答道。 也可能是久在流云宗的缘故,杨世奇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忍着好奇心,杨世奇没再问。 岳山河看了一眼外边的天空,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过了会道:“得出去一趟,要不然今天晚上别想睡觉了。” “出去,去哪?” “端了它的老巢。” 岳山河先走,杨世奇拿着火把紧随其后。 第74章 相逢是缘,此物留念! 夜很黑,荒山野岭间,难见一丝亮光。 厚厚的乌云之上,看不到一颗星星。 杨世奇拿着火把跟在后边,一直往那边走,去什么地方,还不太清楚。 但老头说端了老巢,那自然是去那些恶灵出现的地方。 这老头不简单,以自己五品的实力,单从那些简单的恶灵,很难找到它们的老巢。 走在后边的杨世奇,瞧着前边老头的背影,也很难看出来,这个不知道什么来头的老头,实力到底到了何种程度。 “怕吗?”前边岳山河问他。 “那倒没有。” 岳山河没在言语,两人一路走着。 沿着长明村那边的山路,走了半个时辰左右,那里是一处偏僻的山坳。 山间小河,潺潺东流。 林间不知名的野兽,偶尔繁杂的叫几声。 岳山河站在那里,看着脚下乱石堆。 一阵阵阴风呼号着,更有飘来荡去的鬼影,夹杂着听不懂的声音,不断聚拢。 “前辈,这是怎么回事?”杨世奇感受出来了,此地阴气颇重,更有无数恶灵飘荡其中。 岳山河没有回头,轻声道:“世间疾苦,人间皆有啊。” 岳山河的这一声叹息,让杨世奇大概明白了。 只见岳山河拿出一个小铃铛,抛向空中。 铃铛悬停在半空,忽的,铃铛剧烈摇晃,神鬼欲泣的声音,从铃铛中传出。 杨世奇难受的捂着耳朵,脑瓜子嗡嗡的快炸开了。 乱石堆上空浓重的黑影,嚎叫着,乱糟糟一团,四散奔逃,不大一会儿,什么都看不到了。 右手伸出,铃铛回到手中,岳山河伸手接住。 走到那边小石碓里,岳山河道:“挖开看看。” 杨世奇搬开一层层石头,下边一层浮头,掀开浮土,火把凑近,好多白骨。 又挖了几下,入眼处皆是森森白骨。 “这……”杨世奇脸色微变。 “都盖上吧。” 杨世奇看了一眼岳山河,照做了。 重新盖上浮土,将石头全都扔上去。 岳山河选了十二块不规则的石头,以指为笔,如刀般在石头上画上了很多奇怪的图案。 随后扔出,十二块石头各据一方,他口中念念有词,脚下猛地一踏。 十二块石头悬浮空中,好大一会儿,慢慢落下。 “回去吧,可以睡个好觉了。”做完了这些,岳山河对杨世奇说了一句,转身往那边走。 杨世奇跟上去:“前辈,这里有大问题啊,死了那么多人,冤魂肆虐,怨气冲天,有大冤屈啊。” 岳山河停下脚步,郑重盯着杨世奇:“年轻人啊,我问你,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报官吗?还是去午门敲鼓鸣冤?” 看到杨世奇不说话,岳山河继续道: “死了这么多人,必然是人祸,人祸大半都和朝廷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皇亲国戚有关。 报官有什么用?官小的不敢管,官大的管不了,最后推来推去,能有结果? 若是被背后那些人知道了,你有多少条命走出永安城。 流云宗弟子,五品实力,你可知这永安城是什么地方,凭着你的一把剑能斩尽这天下不平事? 退一万步说,就算有人管了,庙堂那些人,就能凭着是非对错,惩恶扬善? 不会,庙堂之上的那些人,只有妥协,只有你好我好大家好。 哪个会蠢到为了你眼中的正义,撕破脸皮,赌上身家性命,硬往上撞。 就算有这样的人,那也注定是悲剧。 碰上一个多年不理朝政,一心求道的陛下,还想要那朗朗乾坤吗?” 杨世奇沉默着,离开流云宗之时,家师便告诫他,凡事不可冲动,世间尽是不可为之之事,群切记不可强求。 那时候还觉得师父老人家年龄大了,就爱说些没用的话,现在想来,还是自己在流云宗两耳不闻窗外事太久了。 “前辈,是我草率了。”很不好意思的杨世奇低着头。 岳山河自顾自往前走,边走边道:“我已经用阵法封住了此地,会有人解开那些真相的。” 两人回到刚才的屋子,岳山河躺下便睡着了,依然鼾声如雷。 杨世奇躺在火堆旁,这一夜注定无眠。 他抬头看着天空,心中祈祷:哥哥保佑,让我尽快找到侄女吧。 第二天早上,杨世奇醒来的时候,老头已经走了。 他的面前放着一枚玉石戒指,地上用木棍以地为书,写着几个字:相逢是缘,此物留念。 …… 宁兰君每次走进鲁府,首先吸引注意力的,自然是飘来的饭香。 往里走,门房宋老头笑着打招呼,几个丫鬟亲切喊着宁公子,说准备吃饭了。 鲁语儿的哭声也多半会想起,和几个小伙伴闹了别扭,不是被大鹅追着跑,就是撵着小狗,被后边的狗妈妈狂吠。 马失前蹄,败给大鹅,会哭着找娘。 姜夫人多半会笑着说,多大事,没有被大鹅追过的童年是不完整的。 姜夫人自然而然想到自己无忧无虑,在村里的童年生活。 往往这个时候,鲁二叔会走进院子,操着大嗓门,一把楼起闺女,不用胡渣把闺女弄哭,那是誓不罢休。 被姜夫人拿着擀面杖追,也乐呵呵的在自家娘们屁股蛋上拍一巴掌。 饭桌上,鲁金河都会说点城里的新鲜事。 母女两听着问这问那,宁兰君跟着听,也能从侧面了解一下大夏王朝京城的方方面面。 玉虚子那事儿,已经过去了,镖局没什么麻烦,鲁金河依然当他的镖头。 “最近都别出门了,内城外城,守卫森严。除了那两件了不得的案子之外,过些天,永安城赏灯大会,陛下要与民同乐,到时候一家子都出去玩玩。” 姜夫人答应着,照顾不安分的鲁语儿吃饭。 宁兰君也听说了这事,听雨楼在这些天也挺忙,陛下要与万民同乐,浩大的保卫工作,听雨楼也是其中一环,而且是重要一环。 御林军,府衙,禁军这些人都摆在明面上,暗里自然是听雨楼负责。 这些天派出好些探子,暗中调查,力图将所有威胁陛下安危的人与事,扼杀在摇篮。 宁兰君现在每天除了盯着玉虚子和钟子期的两件大案,也时不时的和几个同僚,在内城外城的街市上巡逻。 一顿饭便是在热闹的声音里吃完的,他回到自己房间,除了融会贯通《第一刀》和《八荒经》之外,他也在继续研习甲子亭那些基础性功法。 第二天早上,宁兰君到了听雨楼衙门。 一个全新的消息,让所有人都开始不安。 第75章 锦园之露 就在今天早上,楼主沈长卿查阅资料,拜访了很多人之后,对于那个已死的托镖之人的死亡原因,有了个大胆的推测。 沈楼主说,此种杀人手段,已经消失了很多年。 乃是曾经盛极一时一个神秘族群,拥有的特殊能力。 那是一种无色无味,和一般的淡水并无区别的露水。 这露水来自于一种很罕见的花,三年一开,花开三年,无果,妖艳别致,曾在永安城风行一时。 沈长卿当着几个指挥使的面,话说的很隐晦。 说是涉及到皇家秘闻,有些事他也不便明说。 几个指挥使心领神会,皇家秘闻岂是他们所能涉及的。 案子还查不查,摆在沈长卿面前。 沈长卿说,他要进宫面圣,之后再做决定。 …… 皇宫园林,后花园。 嘉明帝一身道袍,手中捧着道家典籍,风采依旧的向往着自己的长生之路。 嘉明首案已经得到解决,还没消停几天,玉虚子和钟子期先后死亡,让嘉明帝焦头烂额。 一心修道的他,总是被分心。 如今多事之秋,很多事不得不处理,嘉明帝这些天的心情很糟糕。 国师和儒家那边刚刚安抚住,听雨楼那边却进展不大。 沈长卿他还是信得过的,继续等,时间倒是有,就怕天不从人愿。 有太监跑来禀报:“陛下,沈长卿求见。” “让他进来。”正想着找个时间问问沈长卿案子的进展情况,他倒找上门来了。 不一会儿,一身白衣的沈长卿站在嘉明帝面前。 “下官沈长卿参见陛下。”他走过去躬身行礼,多瞧了几眼嘉明帝。 忠心耿耿的沈长卿,对嘉明醉心于道门长生之术颇有微词,总觉的那是不切实际的想法。 生死天定,自然之理,纵然是天子,岂能逆天而行。 奈何,修道之事,嘉明帝听不进任何进言,搞不好还会龙颜大怒,心里有数的沈长卿便不触这个霉头了。 嘉明帝摆了摆手,让他不用如此多礼:“案子有结果了?” 沈长卿拱手道:“启禀陛下,案子还在调查之中,只是……” “只是什么?”嘉明帝放下手中书籍,抬头看向沈长卿。 “陛下,锦园之露,似乎重现人间。”犹豫了一会儿,沈长卿还是开口了。 嘉明帝的表情愣在那里,好长时间,才喃喃的问道:“属实吗?” “基本属实。” 嘉明帝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意,大了几分:“朕要确切答案。” “虽不是百分之百确定,但大概率不会错了。” 嘉明帝从椅子上站起来,背对着沈长卿,看着后花园中几乎枯萎大半的奇花异草。 良久,嘉明帝转过身:“查。” “下官遵命。” …… 一辆马车由皇城出门,没有回听雨楼衙门,而是沿着内城街道,直奔太史院。 马车在门前停下,沈长卿走下车,侍卫没有阻拦,也没有验证身份,一路畅通无阻,直奔太史院正殿。 这里的老熟人了,侍卫个个都认识,每次都是老规矩,让这位名扬天下沈白衣自行进去,通传都不需要。 正殿大厅,沈长卿信步而入。 一个白发老头,眼神微动,看到进来的沈长卿,起身相迎:“你在这太史院,怕是比你的听雨楼还要自由。” 沈长卿也不客气,自顾自坐下:“老头,遇到点事。” 黑衣老头,也不寒暄,更不废话,完全跟着沈长卿的节奏走,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位我行我素的沈白衣如此不懂礼数:“说来听听。” 沈长卿便把那无名死尸的事情说了一遍:“我让道门的那些术士检查过了,他们确实是消失多年的锦园之露。” 老头把玩着已经打开的杯子,沉默良久,过了会道:“见过陛下了?” “刚从皇宫而来。”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已经是多年前的事儿了,当事人已经亡故多年,相关的人员都入土了。那一族的人可并没有消失,这么多年浮浮沉沉,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或者那一族人的秘术流入民间,也都是完全有可能的,你大可不必紧张。” 老头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似乎兴趣也没多大。 沈长卿抬头,多看了几眼老头:“是这样吗?” “不然呢,沈楼主,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那倒没有。”他说完,也不客气:“渴了,上茶吧。” 老头招呼下人上茶。还交代了一声,拿最好的茶。 茶香缭绕,跑了一路,口渴严重的沈长卿,品鉴着太史院味道独特的茶水。 黑衣老头放下手中杯子,想了想问:“听说你这听雨楼来了位了不得的人物。” “是有这么回事。” “此子真让你沈白衣,准备重点培养?” 沈长卿喝了一半的茶,停下手上动作,站起身:“不喝了,走了。” “哎。”黑衣老头吸溜一声:“我还没开口呢,看把你吓得,茶喝完了再说。” “吃人的嘴软。” 黑衣老头朗声笑道:“这么多年你吃喝的还少啊。” 大殿外,早已不见沈白衣身影。 …… 李长庚一行人再次见到沈长卿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他刚回来,将几位指挥使叫进了自己办公的小楼。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才陆续出来。 留风堂,刚回来的李长庚坐在椅子上。没什么表情。 过了不大一会儿,他叫来宁兰君。 “堂主,有什么事吗?” 李长庚相当认真的看着面前的宁兰君:“无名死尸的死因可能找到了。” 可能两个字,说明还不是百分之百确定,但好过一点线索都没有。 破案嘛,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试错总是有用的。 “怎么死的?”宁兰君挺有兴趣的问。 “一种很神秘的东西,锦园之露。” “那是什么?”宁兰君第一次听到这玩意。 李长庚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楼主让我转告你,可以大胆调查,不管涉及到什么,不用顾虑。” 这是拿到了尚方宝剑了,那样的话,宁兰君自然乐意为之。 “属下明白了。” “那你先去忙吧。” 宁兰君转身走出留风堂,锦园之露这四个字,在宁兰君脑海里挥之不去。 第76章 我不是那种人 空闲的时间,宁兰君也会出去逛逛。 衙门里挺闷,都是大老爷们,一整天面对面,也受不了。 鲁二叔镖局里忙,二婶操持家里,这个总是停不下来的妇人,是没空出去走走逛逛的。 所以,吵着要出去逛街玩玩的鲁语儿,只有宁兰君这一个看护人选了。 好歹也是听雨楼青衣使,家里人还是挺放心的。 拉着小手,一大一小两人出了鲁府。 天气挺好,出门的人似乎也多了,永安城的大街上,到处都是不久之后那场灯会的谈论声。 灯会在大夏王朝很受欢迎,日子也不固定,在任何地方都能碰到类似大大小小的灯会。 不同于各级衙门的枕戈待旦,听雨楼的严阵以待,这些普通人,所关注的还是那天晚上的热闹情形。 蜜饯是鲁语儿的最爱,刚上街,就奔着铺子去了。 老手了,轻车熟路,拿了几包,宁兰君付钱。 对女儿是真大方,出门的时候,二婶给了三两银子,足够吃这一路了。 馋的时候,宁兰君也吃点,算是跑腿费了。 “糖葫芦。”嘴里还没吃完,鲁语儿奔着卖糖葫芦的一路追。 五文银子一串,宁兰君买了三串。 自己留一串,两串给了望眼欲穿的鲁语儿。 本来鲁语儿还想要,宁兰君便吓唬她:“吃多了,牙齿没了。” 没想到,鲁语儿边吃边说:“那我得在牙齿掉光之前多吃点。” 得嘞,走一路吃一路,这三两银子怕是够呛。 “宁哥哥,我都多大了,还和我娘一样,这话我小时候就听过了,你还不如说,糖葫芦吃多了,肚子里长出很多糖葫芦吓人。”鲁语儿心安理得的吃着糖葫芦,大人那些“咒语”,早有免疫力了。 宁兰君表情一怔,好家伙,果然是身经百战,斗争经验丰富。 宁兰君还没想好说什么,就听鲁语儿又说:“宁哥哥,你真好没创意哦,我吓唬隔壁的小弟弟,都是说,糖葫芦吃多了,晚上糖葫芦变成糖变成小虫子来追你。” 无语凝噎的宁兰君吃着糖葫芦,没再说话,真别说,味道很不错,好多年没吃过了。 一路走,一路吃,这又瞧上了好玩的玩意儿了。 猫仔,狗仔,亲昵的就抱。 家里有好多了,二婶特地交代过了,就是嗓子哭哑了也不能买。 鲁语儿回头看看宁兰君,知道没戏,问都没问。 走了会,有卖乌龟的,鲁语儿停在摊子旁走不动道了:“宁哥哥,小龟龟。” “不买。”宁兰君断然道。 “宁哥哥,买嘛。”鲁语儿开启撒娇模式。 宁兰君怎么可能妥协:“哭了我就买。”还没见过鲁语儿哭呢,宁兰君故意逗她。 鲁语儿酝酿了几下:“哭不出来。” 宁兰君耸耸肩膀:“那没辙了。” “哎。”鲁语儿装模作样的学着大人的架势叹了一声:“回家我就告诉娘,说宁哥哥去青楼逛去了。” “哇,宁兰君,这好事都不叫上我。”还没等哭笑不得的宁兰君想着该说什么,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何宝兴带着自家娘子,也在逛街。 一看是何宝兴,宁兰君没好气的一笑:“小孩子乱说呢。” 聊这事,哪能当着自家娘们的面,互相打个招呼之后,何宝兴打发走了自家娘子,小声在宁兰君耳边嘀咕。“青楼、教坊司,还得你出手啊,我们哪有那诗才,你又有名气,进去白嫖都行,怎么样,找个时间去玩玩。” 这家伙说了好几次了,宁兰君没同意。青楼教坊司那种地方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得有钱,有身份地位,这都没有的话,得有才气,有名声。 要是全都没有,只能找那些娼馆低档货了。 “我不是那种人。”宁兰君断然拒绝了。 何宝兴嘿嘿一笑:“别逗了,老弟还挺装。” 宁兰君没装,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两句诗已经抛出去了,再去青楼弄几首诗词,人设怕是崩的妈都不认识了。 再说了,青楼里那些千人骑的所谓美人花魁,宁兰君没兴趣,白嫖都不要。 知道沾光的想法怕是没戏了,何宝兴叹了一声:“哎,老弟,你年轻啊,无福消受,我给你说,青楼教坊司那些都是顶级……” 宁兰君不耐烦了:“宝哥,我觉得你现在缺的不是女人。” 何宝兴没听明白:“那缺什么?” “缺鸟笼。” “我要那玩意儿干啥?” “把鸟放进去。”说完的宁兰君追上前边的鲁语儿。 站在原地的何宝兴一脸怪异:“你这……” …… 两人走了一会儿,鲁语儿停下脚步。 街边小摊子,很简陋,卖的都是其他摊子上很难看到的东西。 各种新奇的玩意儿,吸引了鲁语儿的主意。 摊主是个老头,无精打采的盯着来往行人。 有客人,他睁开眼:“小姑娘要什么?” “我看看噢。”鲁语儿蹲下身,仔细翻弄着地上物件。 有手串,有如意,还有戒指,更有很多精巧的东西,鲁语儿一眼便喜欢上了。 趁着鲁语儿看东西的间隙,老头看向宁兰君,他从包袱里拿出一本线装书:“公子,看你骨骼惊奇,是个练武的奇才,我这里有本绝世秘籍……” 砰! 鲁语儿一拳砸过去,粉拳不偏不倚打在老头眼睛上:“我打你哦,坏人,娘说遇到你这种的,直接打一顿;三岁跟娘上街,就碰到有人这么说了,结果那人被我娘揍了一顿。” 老头捂着眼睛,眼前全是星星。 老头不是别人,正是岳山河。 想着遇到有缘人,看看这小子是不是个武痴,测试一下。 谁知道,蹦出来个小姑娘,嘴皮子了得,这拳脚功夫也上佳啊。 要不是忍住了,岳山河真想将刚才对宁兰君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岳山河慢悠悠的收好那本书,笑道:“老头子我可不是骗子,小姑娘,这东西送你了。”岳山河拿起个精巧的小盒子给了鲁语儿。 “宁哥哥,给钱。”鲁语儿拿过小盒子,对宁兰君道。 岳山河忙道:“不要钱。” “娘说免费的都贵。” 宁兰君拿出一两银子,给了岳山河:“够不够?” “多了,多了。” 多了你不找钱?光说有屁用。 岳山河没找钱,而是拿起摊子上的一个玉石戒指给了宁兰君:“没带碎银子,这戒指送给公子,权当抵了那些钱了。” 这还差不多,宁兰君拿过那个看着质地还算不错的玉石戒指,看了看,揣进怀里。 第77章 山海国 带孩子的累,上辈子就见识过了。 好在鲁语儿不算难带,可爱又漂亮的小姑娘,一路上一点都不枯燥。 安全的回到鲁府,成功交差的宁兰君回到房间。 趁着有时间,继续练功,进入七品应该不远了。 只是一把刀,还不行。 永安城的水会越来越深,以后遇到的事情也会更加复杂,有实力,怎么都不虚。 …… 多事之秋,事情总是出奇的多。 两天后,教坊司那边出了件案子,听雨楼自然而然成了负责人。 原因无他,这不是一般的案子,一般的衙门处理不了。 李长庚带队,七八个青衣使跟着。 宁兰君还是第一次去这传说中的教坊司,他对教坊司了解,也只是那些只言片语的信息。 进去了,才大开眼界。 来这里的人,并不仅仅是为了肉体上的欢愉,各种娱乐活动,应有尽有,简直是一个大型全面的娱乐场所。 最关键的是,永远不怕扫黄。 有了命案,今日暂停营业一天。 现场已经封锁,教坊司的职官,以及所有人等,皆在房中不得外出。 案子挺大,死了三个人。 三人不是平头百姓,一位是龙武卫副统领,一位是吏部官员,正七品,还有一位乃是勋贵,定远伯侄子。 三人来头都不小,龙武卫属于禁军序列,掌管永安城城防的关键力量。 吏部自不必说,勋贵那就更不得了,哪个不是祖上阔过的牛人。 一番调查,仵作验尸,得出了结论。 他杀,妖物所为。 灯会将临之际,有妖物在永安城作乱,等同于挑衅。 明日,陛下知道了此事,必然要听雨楼尽快破案。 压力又全都到了听雨楼。 李长庚马上让人在教坊司搜了一遍,没收获。 确定是妖物杀人,教坊司内之人简单排查便可。 难道妖物杀人之后,跑了。 李长庚召集所有青衣使,商量对策,交换意见。 那些人在教坊司里没找到有用的东西,发表意见,自然没有。 李长庚扫了一眼地上排成行的三人:“犯案人员使用的妖术,在历史上曾有记载,乃是妖族代代传承的摄魂之法,可以无声无息的杀人。妖族既然来到了永安城,还杀了此三人,目的何在?” 宁兰君想了想说:“堂主,原因无非两个,第一,盯上了不久之后的灯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第二,妖族在多年前也曾有盛世。后来多国联手,覆灭横行一方的妖族国家山海国。这么多年,妖族纵然四分五裂,难成气候,但从来没有放弃过复国的梦想。” 这些资料,宁兰君在听雨楼甲子亭里无意中翻过,博闻强记,总是没有坏处的。 其实,他主要找的是黑山老妖的资料。 黑山老妖没找到,却找到了有关这些妖族的资料。 一番分析,让李长庚认真的点头:“此事,还须回到衙门禀告楼主,再行定夺。” 前有玉虚子,钟子期之死,现在又有山海国余孽,这事越来越复杂了。 不久之后的盛大灯会,动静怕是小不了。 …… 听雨楼,照例是那座小楼的三楼。 沈长卿坐在椅子上,听着李长庚报告教坊司案子的情况。 这位纵横多年的大夏王朝顶尖高手,此时也是眉头紧皱。 他的眼前似乎有很多敌人,却一个人都看不到。 空有一身睥睨天下的实力,这会儿却是有力无处使。 空前的压力,让这为从不知压力为何物的沈白衣,破天荒的沉默。 玉虚子,钟子期之死本就棘手,调查一番,没有头绪,又牵出了锦园之露。 如今,又有山海国余孽作乱,永安城风雨欲来,那道雷马上劈下来了。 “都说说自己的看法。” 吕连成作为指挥使,自然第一个发言:“楼主,诸事未明,不敢妄下断言。” 李长庚犹豫了一下,过了会说了个模棱两可的结论:“玉虚子,钟子期之死,和山海国余孽是不是存在着某种联系。” 屋子里很安静,没人说话。 自己说的不对吗?李长庚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沈长卿没有对此发言作过多评论,他的目光停留在宁兰君身上:“你呢。” “属下更倾向于山海国有所图谋,至于图谋什么,目前还不得而知。玉虚子,和钟子期的死,搅动大夏王朝风云,让山海国余孽看到了希望。不管是趁火打劫,还是坐收渔利,很明显,此时出手,时机正合适。” “有道理。”吕连成给了肯定结论:“玉虚子和钟子期的死,暴露了大夏王朝矛盾重重的庙堂,让山海国余孽嗅出了机会。” 李长庚一阵茫然,早知道不说了,这宁兰君果然名不虚传。 一直没开口的沈长卿,终于道:“时间紧迫,诸位各司其职,去忙吧,宁兰君留下。” 吕连成和李长庚走了,沈长卿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宁兰君:“最近事情很多,也必然有更多人跳出来,什么情况下都得先活命。” 宁兰君挺意外沈长卿会如此说,他想了想道:“多谢楼主提醒。” 那还用说,打不过就跑。 沈长卿将一本书扔在他面前:“这是我多年练功心得的一部分,适合现在的你。” 嘿,大腿抱对了,果然好处多多。 宁兰君也不客气,拿过那本线装书:“多谢楼主。” “去忙吧。” 走出门,宁兰君打开那线装书,好家伙,竟然是沈长卿亲笔,好有气势的字,大气磅礴,龙飞凤舞。 有了这种天才手稿,事半功倍,得回家下功夫吃透。 黄昏,宁兰君准备离开的时候,李长庚叫住了他。 “堂主,还有事?”一同留下的还有何宝兴,这家伙倒是兴致高昂。 “教坊司那地方问题很大,明天晚上,我们去一趟。我们去不行,你有诗名,又有才华,找个机会打听一下消息,尤其是教坊司那些头牌,花魁,他们接触的皆是三教九流的人物,信息来源广泛,总能找到蛛丝马迹的。” 不会吧,这是找借口去玩啊,怎么感觉这李堂主也不是个什么正经人。 只是,人家上司发话了,那就……勉为其难吧。 第78章 舍身为国宁兰君 说实话,宁兰君真不愿意去那地方,不是清高,也并非伪君子。 未来的日子,会有大夏王朝顶尖良家,出现在他的生活中,教坊司那些残花败柳还是算了吧。 “堂主,直接将那些人带来听雨楼衙门不可以吗?”宁兰君挣扎了一下。 “直接带来,谁会说实话?妖物行凶已经传开了,那些人敢说话吗?不怕被报复? 教坊司背后是礼部,没有合适的理由,能无故抓人? 楼主在朝堂政敌颇多,很多人的眼中钉,如今多事之秋,一着不慎,便会有雪片般的弹劾奏折放在陛下面前。 纵然陛下信任楼主,可那也不是没有底线的;我们作为下属,需要尽快破案,你可明白。” 哥,别说了,我去还不成吗。 这也算是舍身为国了吧,陛下、大夏王朝的千千万万子民,你们可别忘了今日,我宁兰君的付出。 “属下明白了。”宁兰君答道。 …… 第二日,天还没黑,一辆马车在鲁府门前停下。 宁兰君换了一身书生模样的衣服,走到门口,便看到了笑呵呵过来的何宝兴。 此时的何宝兴,胡子刮了个干净,精心打扮了一番,一身便服也算得体,不那么苛刻,还真有几分读书人模样。 同来的还有另外一人,也是听雨楼同僚,青衣使马仁才。 没看到李长庚,坐进马车,马仁才才告诉宁兰君理由:“堂主还有别的事,今日脱不开身。我们两位昨天没去教坊司办案,没人见过我们。宁老弟昨天去了,不妨事,听雨楼去教坊司的也不在少数,谁又能说什么。” 何宝兴更是迫不及待了:“老弟,这教坊司可不同于一般的娼馆,提着裤子就能上,这里还得有才华,玩点风花雪月的诗词什么的。待会儿,你可得露一手,不然哪能见到那些名扬永安城的头牌。” 赶鸭子上架,宁兰君哪有什么储备,随机应变吧。 不过,有一点不会改变,宁兰君不会轻易打破“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两句诗留在全天下人心中的形象。 大不了溜之大吉,让这两个家伙慢慢玩吧。 “哦,我知道了。” 看到宁兰君兴致不高,何宝兴算是见识了,这年头还有不喜欢去教坊司的,新鲜。 “老弟,别吊着个脸啊,不用你花钱,听雨楼给报销,让你玩头牌,花魁,你还不高兴了。” 看到恨不得一路飞奔,冲进教坊司就脱裤子何宝兴,宁兰君挤出个笑脸:“没有,黄花小伙子头一回,害怕啊。” 哈哈哈哈。 两个老司机,爽朗的哈哈一笑,何宝兴一拍宁兰君肩膀:“不妨事,多去几次就有经验了,看来错怪老弟你了,也难怪,雏儿第一回,哪能不紧张。放心,待会儿和姑娘们说说,多照顾照顾你。” 宁兰君点点头,没说话,奈何想要装出一副纯情小男生的表情,死活不到位,最后还是算了。 马车一路直行,不多久,到了教坊司。 昨天停业一日,今天的客人比往日多。 三人走下马车,进了教坊司。 每人十两银子的入场费,交了钱,才有资格见到教坊司的姑娘们。 至于能不能得到垂青,那就各凭本事了。 小院子里位子挺多,那边一个小房间,曼妙的身影来来回回的走动。 三人找了张桌子坐下,有丫鬟跑前跑后的上茶。 “今天的这位可是大有来头,来到教坊司几个月时间不到,风头一时无两,盖过了曾经盛极一时的头牌,整个永安城都有人慕名而来。不惜下了血本,一掷千金之人,也不在少数。”何宝兴如数家珍,他有幸进来过几回,头牌那是没机会了,每次都是一般水准的那种,有自知之明的何宝兴,只能勉为其难,花了钱不能白跑一趟。 马仁才也道:“我听人说,这姑娘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那叫个水灵……” 能不能换个新鲜点的形容词,动不动就闭月羞花,花也是倒了大霉了,天天被美人比下去。 宁兰君只顾着喝茶,听着这两个家伙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大多都是男欢女爱之事,言语露骨。 宁兰君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客人中,差不多分成三类人。 豪绅巨富,这类人有钱,玩个高兴;官员勋贵,这类人钱也不缺,重要的是有身份,还能在这个鱼龙混杂的社交场合,谋一两个人脉,为日后所用。 剩下的都是些读书人,这些人才华横溢,自然想在这个舞台上,来一场有趣的风花雪月,效仿曾经那些前辈,十年一觉扬州梦。 不是交了钱,就能得到这些教坊司头牌的垂青,让婢女请进屋中。 一来看那些花魁,头牌的心情,二者,也要有能打动这些姑娘的东西。 诗词歌赋,在这里便成了重要的工具。 这样的安排,不是随便脑袋一拍,也是精准的市场营销。 花魁,头牌,都是从小训练,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有钱,有地位,有身份,有名气的这些人,要求自然高。 设置一点障碍,又给了这些人表现的舞台,最后还能抱得美人归。 一种极大的精神满足,便会油然而生。 诗词歌赋,属于文雅范畴,经过这么一包装,pc也变成了有格调的东西。 第二天穿上裤子,还能和别人吹牛,老子以诗词致胜,赢得姑娘芳心,屋中长谈一夜,畅聊人生,灵魂得到了升华…… 宁兰君不禁感叹,古人的思维一点都不落后。 院子那头的房间里,琴声幽幽。 很多人都在叫嚷着,那是什么样灵动的手指,才能弹出如此美妙的音乐。 宁兰君仔细听着,好听是好听,但笼中之雀的音乐,终究是多了些幽怨。 一曲奏罢,现场气氛很快活跃起来。 在万众期待中,窗子打开,一张精致的面容,出现在窗台边。 一袭天蓝色丝裙,领口开的很低,芙蓉之面,眉如柳;一双丹凤眼,媚若桃花。 一头黑发挽成美人髻,珠衩点缀其中。肌肤如雪的脸上,胭脂微红,嘴唇轻扬。 花魁扫了一眼窗外几十位客人,朱唇轻启,略施一礼:“感谢诸位抬爱,来此捧场,幽兰在此谢过。” 第79章 长得帅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如此红颜,称得上美人。 何宝兴和马仁才眼睛都看直了,十两银子没白花,这一趟不虚此行。 只可惜,美人只是惊鸿一瞥,花魁谷幽兰在窗口露了个面之后,窗子又关上了。 花魁露了面,接下来便是在座诸位展现实力的时候。 从对对子开始,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挖空心思,给出精彩对联。 何宝兴满眼期望:“老弟,露一手。” “宝哥,这会儿不行啊,没灵感。” 看别人一个个大显身手,只恨自己肚中无墨水的何宝兴又道:“老弟,来啊。” 宁兰君还是说:“想不出来。” 宁兰君也不全是故意如此,前世那点对联储备,要么都是纯粹的文字游戏,不适合这个场合。 要么,都有特定的人物,地点,事件,不好拿出来。 等到这些人,一轮都说完了,这桌子上三个人,愣是没人站出来表现,更不用说打动这教坊司头牌谷幽兰了。 何宝兴脸色不善:“老弟,宁公子,咱们是为了公事而来,有分工的,这边你搞定了,一会我们两个还要去这教坊司转一圈,看看有没有收获。时间不多了,老弟,别让人失望,不然回去了,也和堂主无法交代。” 宁兰君想了想说:“我试试。” 接下来,便是诗词环节。 一个个站出来,用华丽的辞藻,穷尽这毕生所学,企图做出一首惊艳众人的诗词,让花魁谷幽兰另眼相看。 每做成一首诗,写好之后,都有专门的婢女,当众朗诵。 何宝兴再次急了,很多人都作了诗词,虽然听不出好坏,但人家的气势在那,押韵,华丽,挺有才华。 两个老色批望眼欲穿的盯着宁兰君,那意思,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拿纸笔来。”宁兰君终于发话了。 还没等何宝兴说什么,马仁才以极快的速度取来纸笔。 宁兰君拿过纸笔,一挥而就。 写完了,何宝兴想瞧瞧写的什么。 宁兰君没让:“质疑我的才气啊?” 何宝兴讨好的一笑:“哪能呢,老弟你才冠古今,一首诗小意思。” 宁兰君折好那张纸,递给了旁边婢女。 “我去趟茅房。”宁兰君站起身,径直走了。 何宝兴和马仁才也不在意,仔细看着那边那个婢女,等着宁兰君的大作惊艳于世,花魁谷幽兰让三人进屋。 婢女看了看那张纸上的字,眉头皱了皱,往那边小窗子望了一眼。 正犹豫着,有人开始嚷嚷,让她别浪费时间。 婢女神情淡定,口中徐徐念道:“烟花妓、女巧梳妆,洞房夜夜换新郎;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装就几般娇羞态,做成一片假心肠。迎新送旧知多少,故落娇羞泪两行。” 念罢,群情激奋。 所有人全都站了起来,纷纷看向那边的桌子。 此时的何宝兴和马仁才,茫然之中,双眼圆睁。 虽然没多少文化才气,可是并不深奥的一首诗,他们当然能听明白。 狗日的宁兰君,你他娘的混蛋。 一代花魁,慕者无数,哪能接受他们心中的女人被如此羞辱讽刺,脾气火爆的七八个人,顿时冲过来了。 都是有钱的,要么有权的,打伤人算个鸟。 七八个人围着两人,拳脚齐上。 为了公事,为了不给听雨楼添麻烦,何宝兴,马仁才两位抱着头,愣是没叫一声。 …… 宁兰君在院子外边转了一圈,估摸着暴风雨已经被两位同仁抗住了,宁兰君这才返身回到院子。 还好,没什么事儿,现场一切照旧。 作诗的作诗,婢女依然在念着那些人的大作。 宁兰君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轻轻拍了拍趴在桌子上的何宝兴:“宝哥……” 何宝兴猛地抬起头,凶狠的眼神盯着宁兰君,也懒得去管鼻青脸肿,满是血污的脸是如何的惨绝人寰,咬着牙冷冷的说:“好玩吧。” 宁兰君挺地道,忍着没笑,半点都没露出来。 “宝哥,形势所逼,我也是逼不得已……” 旁边比何宝兴好不了多少的马仁才,鼻子上挂着血,同样怒火满腔:“借口!” 宁兰君一脸讨好的安抚着两个同僚:“别这样,事情还没办完呢,咱们还得同心协力……” “滚!”何宝兴无情的拒绝了。 宁兰君没辙,只能等以后慢慢再说。 要怪只能怪当初在金华县,那两句诗的调子起的太高了,不好下来。 两位哥哥多担待着点,小弟给你们赔不是了。 所有人的目光重新看过来,正主出现了,这位就是刚才作诗的那小子。 七八个愤怒的家伙围了过来。 何宝兴和马仁才心里平衡多了,苍天饶过谁啊。 “得嘞,老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哈,不疼,就几下,忍着点,别叫,我们还在办公事呢。”何宝兴站起身,这回断然不会殃及池鱼了。 “诸位……”一看情形不对,宁兰君也站起来。 先讲道理,讲不通,那就动手。 他才没那么傻呢,白挨一顿揍。 至于回去怎么交代,到时候再说。 眼看着一触即发,一个婢女从那边的屋子里走出来:“宁公子,我们家小姐有请。” 全场哗然。 有人还不信,问了一下哪个宁公子。 算来算去,现场姓宁的似乎只有一个。 “宁兰君宁公子。”那婢女又重复了一遍。 没错了,就是刚才那个写诗的家伙。 众人炸锅了。 那不对啊。 此人写诗讽刺幽兰姑娘,那么浅显易懂的诗句,熟读诗书,造诣匪浅的幽兰姑娘岂能听不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纷纷看向宁兰君,那几个脾气火爆的家伙也不敢轻易动手了。 当事人宁兰君,同样懵。 还有这样的事,这得多贱,都指着鼻子骂了,还让他进去? 此时的何宝兴和马仁才两人,心里冰火两重天。 一方面是被揍了一顿,进去的却是宁兰君的屈辱和火大。 另一方面,事情鬼使神差的有了转机,能不高兴吗? 可这…… 这他娘的,难道长得帅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看着对方那张鼻青脸肿,骇人的脸,想死的心都有了。 站在那里的宁兰君,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婢女往前走去。 第80章 佛门浩劫 屋中布置华丽,满室生香。 婢女走了出去,轻轻关上门。 面前的谷幽兰,坐在椅子上,勾人的双眼,盯着站在那里的宁兰君。 宁兰君回应着女人的目光,不躲避,直直的盯着花魁谷幽兰,那目光甚至有点放肆。 心情并不复杂的宁兰君,只有一个想法,这个世界的人的审美还是挺正常的。 至少眼前的花魁确实漂亮。 “宁公子,没什么要说的吗。” 宁兰君走过去坐在她对面,缓缓道:“我不知道姑娘是大气呢,还是想着把我叫进来,有什么阴谋诡计。” 谷幽兰笑成一弯浅月,纤细手指放在桌子上:“比公子骂的更狠的大有人在,生活在这教坊司,那点承受力还是有的。” 宁兰君眉头微皱,看了一眼谷幽兰:“那为何还要让我进来,外边那么多人,哪个不是对谷小姐如痴如醉。” “你和他们不一样。” 宁兰君疑问的目光停留在那张未有太大变化的脸上:“有什么不一样,女人眼中不是常有那句话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直觉。”谷幽兰只有淡淡的两个字。 宁兰君没说话,可能是先入为主的排斥,让他对这话半点感觉都没有。 “宁公子不用紧张,请公子进来,只想说几句话。”谷幽兰站起身,慢悠悠的往前走了几步,缓缓回头:“没有女人不想过正常简单的生活,没有女人不幻想才子佳人的美好故事。 自古红颜薄命,没得选择的进了这教坊司,看尽人间冷暖,世态炎凉。 骂也好,世人的非议也罢,亦或是那空幻的荣光,一个个登徒浪子的追捧,何足道哉。 多少英雄都在江湖那水潭里身不由己,我这小小弱女子,能在这混乱的世道里决定这一身皮囊的命运吗? 无非将那含着泪的苦咽下去,有一方落脚地,吃顿饭,撑着,活着。 无害人之心,亦对这世界无危害之意。 不几年,色衰年老,荒草野地一枯骨罢了。 希望公子,能仅存那么一点恻隐和良善之心,嘴下留情。” 宁兰君顿了顿,仔细想了想这花魁的话,没多大毛病。 “谷小姐不用多虑,在下也只是随口一言。” “想来公子也瞧不起我们这深陷污泥之人,公子自便吧。” 这是个活的挺明白的女人,宁兰君正愁着大眼瞪小眼的站在这里,没话说,这不正好。 “那在下告辞了。”宁兰君转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人已经走了,宁兰君到了院子外边也没看到何宝兴、马仁才那两个家伙。 还有任务,宁兰君去了一趟茅房。 找了个机会,去了教坊司其他地方。 教坊司的规模很大,里边更是别有洞天,大小房间几十座。 好在昨天办案的时候,来过一次,不至于迷了路。 他一间房一间房的找,刚刚从那边走廊走出来,迎头碰上个和他一样鬼鬼祟祟的家伙,两人差点撞在一起。 宁兰君闪身而过,刚想骂一句眼瞎啊,被撞的人却开口了:“你怎么在这?” 宁兰君仔细看着那人,看清楚了。 在大街上卖东西的那个老头。 好家伙,宁兰君笑着道:“你老铁树开花啊,身子骨扛得住吗?” 岳山河四周看了看,一把抓着宁兰君便走:“跟我来。” 岳山河拉着他进了一间房子,关上门,神神秘秘坐在椅子上,直喘气。 不对劲。 这老头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怎么了?受伤了?”宁兰君问了一句。 岳山河拿起茶壶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受伤了,不过死不了,今日相逢是缘分。” 宁兰君不免生起警惕之心,哪来那么多缘分。 还不知道这老头碰到的是什么麻烦呢,他可不趟这趟浑水。 “你老若是没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岳山河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我们谈谈。” 宁兰君不为所动:“没这个必要吧。” “小子,保证不会让你后悔,谈谈而已,谈完了,决定权依然在你手上。再者说了,我受伤了,能对你有威胁吗?” 稍微思考了那么一会儿,宁兰君坐下去,看看这老头想玩什么。 “谈什么?”他问。 “我这有两个重要的信息,你可能感兴趣。” “信息吗?那倒是有点意思,说来听听。”宁兰君来了兴趣。 老头接连咳嗽了几声,缓了好一会儿,这才道:“我知道你是听雨楼的的人,还知道你叫宁兰君。” 宁兰君直接站起来:“你在跟踪我,不对,你在调查我。” 岳山河那张惨白的脸露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有价值的人才值得格外关注。” “你到底是什么人?”满脸凝重的宁兰君郑重其事的盯着老头问。 “这是后话,我先说点你感兴趣的东西,我不仅知道你是谁,在什么地方办事,我还知道,你最近在调查锦园之露。我更知道,你翻遍所有档案资料,什么都没找到。” 宁兰君的表情僵在脸上。 这老头说对了,他翻遍了听雨楼甲子亭里的档案,却什么都没找到。 甚至,去外边打听,所有人都听着天书一样,压根什么都不知道。 宁兰君再次坐下:“你知道关于锦园之露的事?” “当然,而且,我还会告诉你一个更重要的信息。“ 宁兰君的目光一刻不停的盯着老头:“什么消息?” “佛门将有空前浩劫。” “这……”这是个让宁兰君难辨真假的消息,也无法看出此消息有多大价值。“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你可能不知道它的价值,但沈长卿绝对知道,送你个人情。” 宁兰君回过味儿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有让我办的事。” “是的。”岳山河没否认:“我需要你你去见个人,帮我带句话。” “就这么简单?”宁兰君有点不信。 “是的,就这么简单。” 宁兰君陷入沉思,脑子里飞快思考着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让自己办的事,确实简单。 老头送的两个消息的价值,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还在犹豫吗?我已经付了定金了。” 宁兰君大眼瞪小眼:“哪来的定金?” “你身上的那枚玉石戒指,最少值五千两。” 第81章 可能天赋异禀吧 五千两。 真的假的? 半信半疑的宁兰君,拿出那枚玉石戒指:“唬我的吧?” “宁公子,去找一家当铺一试便知。到那时候再决定,愿不愿意和我进行一场简单的交易。” 看似划算的买卖,却让宁兰君犹豫了。 很多细节慢慢在脑子里连成一条线,宁兰君有了清晰的脉络:“那天街道上的偶遇,都是你老故意安排的吧?” “宁公子乃是有缘人,我这老头子也不说假话,从那两句诗天下皆知开始,就开始关注公子了。” 岳山河说了实话,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想隐瞒。 金华县吗?从那时候这老头就关注自己? 宁兰君在思考着一个关键问题,想了想,他问:“你是谁?” “岳山河。” “什么人?” 似乎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岳山河没有隐瞒:“天机楼一小小无名之辈。” 天机楼! 宁兰君有所耳闻,但知道的也不多,和江湖上那些三教九流的普通人一样,只知道那是个很厉害的名字。 至于厉害到什么程度,大多都是江湖流言,不断传播之后,似真似假的东西。 但有一点,整个江湖众口一词。 天机楼和妖魔鬼怪,邪门歪道沾不上边。 甚至还有很多天机楼的伟大事迹,夸张的像是演义评书一样。 这也从侧面说明一个问题,天机楼问题不大。 宁兰君放心很多,一想到这枚戒指五千两,这划算的买卖他干了。 “你老怎么不早说,扶危济困乃是我辈义不容辞的责任。” “那把戒指还给我吧。” 宁兰君早把戒指揣怀里了:“什么戒指不戒指的,谈钱多俗啊,你老歇着,告诉我地点,我给你报信去。” 岳山河张了张嘴吧,随即表情恢复正常,他气息微弱的道:“永安城,六安街,福来客栈。找一个叫宋万春的人,告诉他,按计划行事。” “你老歇着,我走了。”宁兰君记好信息,转身离开了房间。 一路走出教坊司,在门口看到了等在那里的何宝兴、马仁才两人。 “姓宁的,够厉害,第一次就这么长时间,玩的爽啊。”何宝兴直接开骂了。 挨打的是他们两人,这小子便宜全占了,那可是头牌谷幽兰,那皮肤水灵的能滴出水来,那脸蛋,那身段……啧啧…… 结果被这小子吃了独食不说,还让他们两人挨了一顿打。 “宝哥,莫生气,改日做东,请两位哥哥吃一顿。”宁兰君笑着道。 “一顿饭就行了,你当打发叫花子呢。”何宝兴疼的哎哟直叫,脸上肿的厉害,表情太大了,就开始疼。 “哪能啊,吃饭是额外的,肯定教坊司走一遭,到时候,请两位哥哥玩花魁。” 一说到这事,何宝兴脸上都不疼了:“当真?” “当弟弟的哪能骗大哥,遭天谴啊。” “行,算你小子有点良心。”两人这才心满意足的上了马车。 车中,两人都盯着宁兰君,何宝兴挺疑问:“这约莫半个时辰了,真第一次就这么厉害?”何宝兴不太信。 “没办法,可能天赋异禀吧。”宁兰君淡淡道。 何宝兴不太好反驳,看着人家进门的,时间也确实是半个时辰,没理由硬杠啊。 纵横欢场的何宝兴表示很受伤,脸上倒不疼了,心里疼。 宁兰君半路下车,让两人先回去,他说有点事要办。 两人没勉强,赶着马车回去交差。 宁兰君先找了一家当铺,玉石戒指递给了掌柜的。 掌柜的看了一会,问宁兰君:“公子想当多少钱?” 为了验证这戒指到底值多少钱,宁兰君特意往高了说:“一口价,一万两银子。” 还以为那掌柜的会说,你想钱想疯了,一万两,咋不去抢呢。 结果,那掌柜的说:“价钱还行。” 哪是还行,宁兰君已经看到那掌柜的上扬的嘴角了。 自己怕是说低了,一万两,掌柜的捡了大便宜。 好家伙,一万两怕是都不止。 “不当了,过段时间再来。” 果然,掌柜的竟然想加钱。 宁兰君拿过戒指直接走了。 一路找,宁兰君去了六安街,找到福来客栈。 进门,在柜台上找到掌柜的:“请问有位叫宋万春的客人吗?” 掌柜的多瞧了几眼宁兰君:“找他有事?” “替人传话。” “何人?” “一老头。” “三楼,第二个房间。” 宁兰君一路上了三楼,敲了敲门,没动静。 再敲,还是没动静。 找来店小二。让他打开门。 店小二做不了主,找到掌柜的。 掌柜的敲了几下,还是没动静,只好踢开门。 一个男人趴在桌子上,血流了一地。 宁兰君走过去查看了一下,是被高手一剑封喉。 伤口很浅,干净利落。 掌柜的匆忙报官去了,店小二也慌慌张张的离开,死人了,这可不得了。 人死了,没法报信。 宁兰君离开福来客栈,叹了一声,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正想着怎么去教坊司和那老头说此事,实力早已经精进很多的宁兰君察觉出来了。 有人跟踪。 人多的地方不能去了,教坊司自然也不能去。 他走小路,沿着偏僻的小巷子,一直往里走。 很有可能是杀了宋万春之人,宁兰君准备搏一把。 无人的小巷子里,宁兰君忽的停下脚步。 “现身一见吧。” 一个身影,从小巷子那边的墙壁上轻松落地,站在宁兰君背后不远处。 宁兰君转过身,那人一身黑衣,蒙着面。 “宋万春是你杀的?”宁兰君问那人。 “你是谁?为谁办事?”那人阴冷的声音问宁兰君。 直接问是问不出来的,得先擒住此人,才能知道此人真面目。 “儿子,见了爹为何不跪。” “你找死。” 黑衣人一步冲出,速度极快。 眼看着到了跟前,宁兰君一刀挥出。 气机震荡四散,强大无匹的威势,随着刀风轰然而至。 或许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在一瞬间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等到黑衣人想要有所反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挥着手中长剑,奋力抵挡。 一声爆响,长剑断裂,整个人朝后震荡飞去。 十几米外砸向地面。 咻咻咻! 暗器飞来。 宁兰君一个飞纵,躲过暗器。 再看时,黑衣人已经不见了。 完蛋! 不斩草除根,后患无穷。 自己没有蒙面,那人已经看清了他的长相。 敢对天机楼动手的人,岂能是泛泛之辈。 更何况,黑衣人背后的强大势力。 自己孤身一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不行,得想个办法。 宁兰君认真分析自己如今的处境,只有一条路了。 找沈长卿全盘托出,让这颗大树顶着。 事不宜迟,宁兰君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听雨楼。 第82章 天火一族 已经回到听雨楼的何宝兴、马仁才二人,报告李长庚的时候,只说事情不顺利,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丢人的事,自然不用说了。 宁兰君倒是见到了花魁,可把人家得罪了,得到有用信息的可能性,不存在。 面前这两位,李长庚还是知根知底的。 倒是宁兰君,李长庚也看不透。 这回真的一无所获吗? 忽有人报,说宁兰君已经回到了听雨楼。直接去找楼主去了。 李长庚走了出去,去了三层小楼。 屋里的何宝兴一脸叹息:“宁兰君这是准备负荆请罪吗?读书人就是花花肠子多,先请罪,后边的事就好办了。” 马仁才同样道:“到底还是白白跑一趟了。” 更重要的是这顿打,难受。 …… 三楼,宁兰君站在沈长卿对面。 还没开始说话,李长庚站在门口:“属下参见楼主。” “进来吧。”沈长卿面无表情的道。 李长庚走进去,看了一眼宁兰君。 还好,比那两个玩意儿强,至少没挨打。 “宁兰君有重要事情禀报,既然来了,一起听听。”沈长卿说完,对宁兰君道:“说吧,什么事。” 宁兰君便将在教坊司遇到岳山河的事情,一字不漏的都说了。 当然,见到岳山河之前的事,他自动掠过了。 “天机楼。”沈长卿将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 旁边的李长庚脸色微变:“一向神秘的天机楼,也派人来到永安城了吗?” 没人说话,屋里三人皆是沉默。 过了会,沈长卿道:“佛门浩劫,真真假假,情况未明,还需要继续核实。”沈长卿的话还没完:“当然,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的信息能比天机楼更全面,更快速。” 沈长卿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宁兰君没在意。 他拿出那个戒指,放在桌子上:“楼主,这便是那枚玉石戒指。” 宁兰君暗暗祈祷,沈长卿这种大老,都是视金钱如粪土的高境界人物,一定看不上这一万两银子的东西。 粪土这种东西,还是属下来承担吧。 再说了,你这种大佬,夺人所爱不太好吧…… 沈长卿拿过玉石直接看了看,又放在桌子上:“既然是天机楼送给你的,拿着吧。” 呼! 沈楼主果然高风亮节,小的佩服。 宁兰君揣好戒指,说了逃跑的那个黑衣人的事:“楼主,那黑衣人……” “吕指挥使会跟进的,你暂且万事小心。” “是,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说完,宁兰君离开了三楼。 “把吕连成叫来。”沈长卿吩咐李长庚。 “是。”李长庚退了出去。 …… 永安城外,大片荒无人烟的山林。 林中深处,一小茅屋,不大,够一人单人独居。 屋内简陋的床上,一人盘膝而坐。 黑色夜行衣,放在旁边。 那人闭着眼睛,脸上汗如雨下。 忽的,那人睁开眼睛。 拿起身旁长剑,夺门而出。 几十米外,一人急速而来。 一身听雨楼青衣差服的吕连成,手中提剑,眨眼便到眼前。 “要活还是要死?”吕连成挡在那人面前。 那人四十出头的年龄,脸上表情因为伤势未痊愈的缘故,极度扭曲。 他没说话,提剑而去。 凌空跃起,快如闪电的一剑,朝着吕连成光速而来。 已经受伤的人,最后的拼命一击,吕连成看在眼中;他欺身而上,长剑手中出鞘,闪着森森寒光的剑刃,直逼那人。 剑光交错,气机飞动,两个用剑高手,瞬息之间,已是你来我往几个来回。 结局从一开始便已注定,吕连成一脚踢中那人胸口。 那人倒飞出去,十几米外落地。 喷出一口鲜血,捂着胸口爬起来,双手合十,掐了个口诀,地上宝剑轰鸣震荡,忽的化作十几把火剑,燃烧着旋转,从不同方向朝吕连成激射出去。 吕连成不退反进,一剑挥出。 一个将死之人的垂死挣扎罢了。 他所过之处,剑气激荡,十几把火剑尽数消散。 站在那人面前的吕连成还是同样的话:“去了听雨楼还有活命的机会。” 脸色煞白如纸,毫无血色的那人,勉强坐稳,没言语,依然是双手合十,口中念着奇奇怪怪的咒语。 吕连成握着剑的手,不由自主的放下,脸色巨变。 眼前的那人,浑身开始燃烧,火中之人,迅速被火焰吞噬,顷刻间华为一堆灰烬。 面露遗憾的吕连成叹了一声:“还算有点骨气。” …… 半个时辰之后,吕连成回去复命。 他把当时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可惜人死了。” 沈长卿在乎的从来不是活人和死人,有些人杀不了,有些人留不住,他从不强求,尽力便好。 “你说那人之前就受过伤吗?” 吕连成听了沈长卿的话,似乎明白了:“楼主,难道是宁兰君刚才隐瞒了这事,是他打伤的那人。” “目前来看,是这样。” “楼主,宁兰君知情不报,这在听雨楼是死罪。”能爬到指挥使的位置上,没有人比他清楚听雨楼的规矩。 坐在椅子上的沈长卿表情淡然,笑了笑道:“他能这么谨慎,也算情有可原,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在金华县,宁兰君已经展示过了。眼前多事之秋,宁兰君这张牌,还是藏在暗处的好。说不定,在关键时候,能发挥最大用处。” 明白了沈长卿的深谋远虑,吕连成微微点头:“属下明白了。”他的话还没完,过了会又说:“不过,楼主,自焚这种死法,挺不常见的,他们是什么人?” “不,这种死法并不罕见,有那么一族人皆是如此。” 琢磨着、思考着,终于能跟得上沈长卿的思路,吕连成喃喃道:“楼主是说天火一族?” “没错。” “他们和天机楼有过节?” 沈长卿摇头:“这不重要,天火一族重现,必有事端。” 不知道怎么回话的吕连成沉默着,他对天火一族的了解少之又少,不敢妄下结论。 “佛门那边派探子打探一下,务必要弄清楚佛门到底出了什么事。”沈长卿交代了一句。 “是,属下这就去办。”吕连成转身离去。 楼中就剩下沈长卿一人,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栏杆边,凭栏而望。 眼中思虑颇深:先是道门,后是儒家,如今佛门也将出事,这是巧合吗? 第83章 皇家秘闻 天已经很晚了,返身回来的宁兰君进了教坊司。 经过疗伤,调息半天的岳山河好多了。 看到宁兰君,最先关心的自然是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不过看那表情,似乎不顺利。 岳山河坐在椅子上,拿过宁兰君递给他的那杯水,喝了一口,这才问:“怎么样了?” “我到的时候,那人已经死了。” 岳山河叹了一声:“大多时候这都是无法避免的。” 宁兰君坐在他对面,还挺担心这老头在这永安城人生地不熟,还被人追杀,前路堪忧啊。 “见过沈长卿,说了佛门的事了?”歇息了一会儿,岳山河问道。 宁兰君点点头:“说了。” “什么反应?” 这你老就有点为难我了,沈长卿何许人也,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还是有的。 说话也是滴水不漏,以他如今的那点道行哪能看的出来。 他摇头:“不好说。” 岳山河不问了,过了会,他又说:“你的实力似乎提高了很多。” 老头实力深浅,宁兰君还看不出来,说的这么准确,没什么好意外的。 “还行,保命要紧。” “咳咳……”岳山河习惯性笑了一声,结果接连咳嗽了好几声,缓了一会儿,他才说:“杀了宋万春的凶手,自然会等着有人去找宋万春,从而通过这条线找到我,你们肯定碰到了。” 没想隐瞒的宁兰君,照实直说:“对,碰到了。” “你杀了他?” “准确的说是逃走了……”刚说完,宁兰君就意识到不对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宋万春可能有危险,那个凶手实力很强?” 岳山河直言不讳的道:“对。” “那你还让我去!”宁兰君加高了声音。 “别人去是送死,只有你可以。我清楚你的实力,死不了才让你去的。” 这倒也是,那个黑衣人的实力,没有强大到宁兰君无法对付的地步。 此事暂且不提,宁兰君问了最关心问题:“你老能说说锦园之露的事吗?” 岳山河顿了一下,过了会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先皇,也就是当今陛下的父亲,他有个妃子,很漂亮,顶级漂亮的那种。 这妃子便是嘉明帝的亲生母亲,那时候,成亲那天,永安城万人空巷。 嘉明帝的父亲很宠幸这位妃子,这妃子喜欢花,先皇便给她在后花园建立了一个园子,名字就叫锦园。 锦园里的花,都是这位妃子亲手栽培。 其中一种花,很奇特,几乎所有人都未曾见到过。 有一日,宫里死了人,死者无外伤,无内伤,无中毒迹象。 后来查明,那些人的死亡原因便是这花上的露水,世人称锦园之露。 此案最终无疾而终,怎么处理,凶手是谁,无人知晓。 此事乃是皇家秘闻,民间很少有人知道。 那锦园也在那件事情之后,被先皇夷为平地,后来,连同锦园一起,再也没有人知道这锦园之露了。 又过了很多年,先皇和那妃子陆续死了,这锦园之露,便尘封在历史里无人知晓。” 原来是这么回事,虽然这消息也很笼统,但至少知道了点蛛丝马迹。 宁兰君用手托着下巴,问道:“你老说这锦园之露为何又重现人间了?” 岳山河摇头:“那就不知道了。” 再问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了,看看天色,宁兰君该回去了。 “你老歇着,我先回去了,有时间我再来看你。” 岳山河叫住了宁兰君:“等一下。” 宁兰君转过身:“你老还有事?” “帮我找个人。” “谁?” “杨世奇。” “行吧,明天我试着找找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岳山河又补充了一句。 看来这人挺重要,宁兰君答应了一声:“没问题,等我消息。” …… 不管什么时候回来,都有人准备好饭菜等着他。 二叔二婶已经休息了,鲁语儿这会儿八成在梦中吃东西呢。 很饿,吃相难免有点难看。 小丫头站在一旁,时不时看一眼宁兰君。 有人看着,宁兰君已经习惯了。 他抬起头问那小丫头:“怎么了?” 小丫头俏脸一红:“没……没事……” 门房宋老头进来了,打发走了小丫头,笑呵呵的说:“公子长相秀气,这些丫鬟背后没少讨论公子,有时候难免不知轻重,公子莫怪。” 哪能呢,都怪我自己这长相,天生的,没辙。 吃完了饭,宁兰君回到房间。 打坐练功,一夜间未曾间断。 第二天早上起来,精神抖数,一点都不困。 吃了早餐,去了听雨楼衙门。 鼻青脸肿的何宝兴进来了:“莫要食言。” “宝哥,放心。”看来不去一趟不行了,这家伙很执着。 昨天没发现,被打的真挺严重的,要不是练武之人,估计得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 那些狂热的粉丝,真的疯狂。 过了没多久,门外有人找。 唐缺走了进来:“今日可有时间?” 宁兰君时间倒是挺多的:“有啊,请我吃饭?” “我师叔想见你。” “我自己倒是没问题,只是沈楼主那边……” “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钟山学宫这么有面子的吗?堂堂的沈长卿这么好说话。 钟子期死后,宁兰君也想过去钟山学宫拜访,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今天正好去一趟。 跟着唐缺出门,坐进马车,一路直奔钟山学宫。 前任院首钟子期死亡的阴影,慢慢从钟山学宫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蓬勃向上的朝气,这新任院首还是挺有能力的。 “刚进来看到了一辆马车,挺豪华,今天还有别的客人?”进门的时候,宁兰君看到了那辆马车,心下好奇便问唐缺。 “确实有位重要的客人。” 唐缺没有明说,宁兰君不问了。 跟着他一路去了钟山学宫主殿。 客厅里,万海潮起身相迎:“宁公子,欢迎大驾光临。” 这老头这么低调,很不自在的宁兰君直接道:“钟山学宫院首和一个小小青衣使这么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院首你老眼昏花了,这话在下可承受不起。” 万海潮哈哈一笑:“师兄说你诗才惊艳天下,今日看来这口才也不可小视。” 这老头挺好的,和他师兄钟子期相比,性格爽朗多了。 第84章 傲然独立 入座,看茶。 唐缺很自觉的退了出去。 屋中的布置很有儒家风范,到处都能看到各式各样的书籍。 几幅山水画,一副书法,也足见功力,一派大家风范。 万海潮什么时候都是笑呵呵的,慈眉善目的长相,更让那表情多了几分普通小老头的滑稽。 他的目光停留在宁兰君身上,多看了此子几眼。 心内甚觉遗憾,可惜不是钟山学宫弟子。 “金华县之事,若不是公子插手,嘉明首案怕是永难见天日,时隔多日,老夫也得当面道谢。” “前辈言重了,此事已经过去,何须再提。”宁兰君端起茶杯,向来喜欢喝茶的他,钟山学宫的茶叶很对胃口。 “不提了,不提了。”似乎也觉得说太多了,迂腐,万海潮转移了话题:“如今局势,不知公子可有独到见解?” 宁兰君楞了一下,这小老头真把他当成混了多年的老家伙了。 抽丝剥茧的寻找真相,他可以,可要是在棋盘上,运筹帷幄的下棋,他清楚自己玩不转,更别说分析了。 何况,永安城,大夏王朝,这复杂多变的棋局。 “前辈,这难住我了,晚辈倒是想请你老指点迷津。” 万海潮用手抚摸着胡须,缓缓道:“老夫也说不好,师兄之事,可能牵连甚广。”过了会儿,万海潮叹息道:“不过,这大夏王朝出了问题,是无可辩驳的。” “请前辈明言。” “看看这天下,天灾加上人祸,民怨四起;庙堂之上,朽木为官,争权夺利;权贵贪得无厌,就连天子……一片大好形势,歌舞升平。人心这东西,失去了,想要聚拢起来,那就难了。” 食君之禄的儒家大儒,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实属难得。 宁兰君不禁感叹,这钟山学宫不愧是大夏王朝最高学府,且不说实力如何,气节犹在。 这么多年朝局动荡,钟山学宫也难独善其身,能持续不断为这个国家输送治国之才,或许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了。 人微言轻的宁兰君,不太好在这事上说什么,只能道:“也不知陛下能否迷途知返?“ 万海潮摇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过了会,万海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公子可知如今这大夏王朝最严重之事是什么吗?” “前辈请赐教。” “土地兼并。”万海潮重重吐出这四个字。 宁兰君不由的想到了上辈子,学的那些历史知识。 每一个封建王朝的末期,基本上都有大规模的土地兼并。 难道这大夏王朝气数将尽吗? “可有解决之法?”宁兰君试探性的问。 “朝中有识之士早就上书,痛陈此事,奈何,保守势力强大,既得利益集团更是如山一般不可撼动。唯一的变数皇帝陛下,政事不勤,沉迷长生之术。至此,问题越发严重。” 宁兰君一口茶下肚,也没了味道,万海潮能如此说,可见问题之严重。 既然没有答案,宁兰君索性不聊了:“前辈和我这小人物谈次事,对牛弹琴啊。” 万海潮哈哈一笑:“老毛病了,逮住个人,就想瞎聊几句。”万海潮很识趣,转移了话题:“公子,近来可有大作?” “公事繁忙,无心作诗。” “倒也是。”万海潮站起身:“已经略备薄饭,公子,请。” 宁兰君跟着万海潮去了偏厅的饭桌。 …… 钟山学宫后院,一处雅静别致的院子。 院中石桌,坐着两人。 老者,花甲之年,满头银发。 另一位是个年轻的女人,二十出头,一身素色绫罗,高雅恬静。 秀雅绝俗的面容,自有一股空灵之气;天池之水般的澄澈眼眸,透彻之中尽是洞察一切的自信。 已经发育开来的身段,曲线玲珑,恰到好处。 老者乃是钟山学宫大儒,治学多年,桃李满天下的范文渊。 “师父,听说今日师叔要请那位年轻的青衣使吃顿饭。”女子朱唇轻启,纤细的手指,拿着翻了几页的书籍。 “是的,一个不错的年轻人。” 或许这天下,能眼前女人如此轻描淡写的说话的,只有这位钟山学宫的范文渊了。 贵为九公主的赵南笙,从小便师从范文渊,成了钟山学宫众多弟子之一。 隔断时间,她便会来这钟山学宫看望师父,聆听教诲。 “那两句诗确实是大手笔,以诗言志,算是千古名句了。”九公主当初看到此诗之时,不免感叹,这世上竟还有如此读书人。 后来听说,此人只是奉天司小小行刑官,让她大失所望。 又过了短时间,收到信息,此人来了京城,进了听雨楼,也算是走在正确的路上。 “嘉明首案,也是此人处理,否则也不会有各方都接受的结果,我那师弟钟子期去金华县见过他,抛出了橄榄枝,奈何,被沈长卿抢先了。”之前范文渊和师弟钟子期聊起此事,大为可惜。 “在听雨楼或许是个最好的去处,听雨楼一向中立,不卷入任何纷争,有利于他的成长。相反,不管是儒家还是道门,皆是时局漩涡,此人倒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范文渊继续喝茶,慢慢抬起头,有凉风吹过,浑身冷得紧。人老了,这身子骨越来越不行了。 九公主将拿在手中的书,彻底放在桌子上:“此人最近可有大作?” “有,而且,街头巷尾流传甚广,短短一两天时间,被很多人所推崇,更是赞颂此人傲然独立,境界非凡。” 九公主来了兴趣,问范文渊:“师父念来听听。” 范文渊便将那首早已疯传永安城的诗句,念了一遍。 听完的九公主,脸色微变,末了木然抬头:“这倒是难得,我对此人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范文渊叹了声道:“殿下所言甚是,如今这天下,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读书人,亦或是贩夫走卒,皆沉迷于烟花柳巷之地;追捧花魁,头牌,以此为荣,这大夏的风气日渐沉沦。此子,在教坊司一声高呼,竟然能得到无数人推崇,这世道还不至于沉到底了。” “改日见见此人。”说完,九公主望向范文渊:“师父还有交代的吗?” “要肃清大夏的歪风邪气,挽狂澜于既倒,需要的正是这种人格高尚,傲然独立之人,殿下可用之。” 九公主微微点头,继续拿起书本。 第85章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宁兰君在钟山学宫的第一顿饭,吃的挺好。 小老头万海潮很健谈,偶尔还有妙语连珠,不谈国家大事,开玩笑的时候,俨然一个平凡的农家老头。 相比于他师兄钟子期的儒雅风度,传统读书人的沉稳做派,这小老头向来率性而为。 这一点宁兰君觉的挺舒服,仿佛又回到了金华县的小院,偶尔和邻居杜老头说着笑着聊家常。 话不投机半句多,要投机了,时间就过的太快了。 和万海潮告辞,唐缺一路将他送到门口。 “我师叔好久没这么高兴了。”唐缺不无感叹的道。 宁兰君开玩笑的说:“你这个当师侄的不称职啊。” “无法反驳。”唐缺认了。 宁兰君朝唐缺挥了挥手,笑着上了马车。 …… 宁兰君回到听雨楼,何宝兴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表情严肃,似乎很生气。 盯着他,也不说话。 宁兰君不解:“宝哥,怎么了?” “宁兰君,宁公子。”何宝兴声音洪亮:“恭喜你啊,出名了,火了,那首诗现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一路上,宁兰君有所耳闻,没想到本就是随口一说,拿出来糊弄的诗词,谁能想到就这么传遍永安城,不久之后,怕又是天下皆知。 更无语的是,那些人引申了无数他这个诗人,根本没想过,没做过的事。 比当年上学的时候,阅读理解还要夸张。 宁兰君无奈笑道:“意外,宝哥,是意外。” “管他是不是意外,宁公子,你知道现在外边那些人怎么说你的吗?我说来你听听啊,高风亮节,境界高尚,傲然独立……太多了,更有酸了吧唧的读书人,作诗称赞你,说你出淤泥不染,是茫茫混沌世界一片亮光。做人之标杆,当世之楷模,大夏王朝之品行道德模范。宁公子,你脸红吗?” “那个……好像,这些人言之……有理……” 何宝兴:“……” 宁兰君嘿嘿一笑:“怎么了?” “宁公子。”何宝兴的表情仿佛将厨房里的所有酸甜苦辣的佐料,放在锅里炒了之后,全都涂在他脸上。“我本就是粗人,不眼红,也不嫉妒你的才华。可宁公子,挨打的是我们两个,花魁是你睡的,现在又是光环加身,无数人敬仰。你就是说破天,老子也意难平。” “三次。” 何宝兴:“???” “请你去教坊司三次,现在平不平?” “不平。” “再加一次。” “不……” 宁兰君抢先了:“不平拉倒。” “哎哎哎。”何宝兴追上去:“平平平,平啊。”何宝兴嘿嘿一笑:“宁公子,有事吩咐哈。” 宁兰君笑而不语,宝哥啊,你可能不知道有个叫楚云飞的倒霉蛋,都2021年了,那一个营的装备影子都没。 …… 灯会没几天了,整个永安城都在加紧准备。 宁兰君这几日的任务挺繁重,除了日常的找线索之外,还要在内外城巡逻。 今天早上刚准备出去,李长庚匆匆进了留风堂,表情不是很好。 留风堂很多青衣使都在,李长庚没废话,直接道:“昨天晚上,府尹衙门发生大案,有人企图刺杀府尹大人。” 那些青衣使,个个大为惊讶。 那可是承天府府尹,地位超然的朝廷命官。 陛下眼皮子底下,敢动手刺杀,简直疯了。 “凶手已经逃走了,府尹大人受了伤,无生命危险。这几日,听雨楼要加派人手,在永安城内排查,不惜一切代价抓捕凶手。” “是。”所有青衣使齐声答道。 在大夏王朝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杀官是重罪,更不用说是朝廷命官。 整个官员集团,上上下下会齐心协力,抓到凶手。 这本身也是官官相护的一种,在大夏王朝尤为严重。 听雨楼纵然中立,但此事也必然要表态,拿出样子,否则,日后不好相处。 内城街道上,何宝兴,宋小伟,以及宁兰君三人小队,按照既定路线巡逻,配合府衙,禁军,龙武卫,合力缉拿凶手。 走了一路一无所获,看着没人的时候,何宝兴开始吐槽:“最近这事儿也太多了,大夏王朝官场那鸟样,哪有干净的。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这里边有事,说不定,那府尹大人真是……” 犹豫了一下,死有余辜这四个字,何宝兴闭嘴了。 宁兰君不会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进行没必要的阴谋论。 对何宝兴的话,他没有发表意见,一切还是等调查清楚之后再说吧。 只是,有一说一,来到这个世界也有段时间了,官场风气和官员素质,宁兰君还是知道一二的。 何宝兴有这样的怨气,再正常不过了。 “宝哥,还是巡逻吧。”从小便被家人教育谨言慎行的宋小伟对何宝兴道。 “算了。”叹了一声何宝兴自顾自走了。 有走了一会儿,三人分开了。 各自有各自的任务,三个人去了不同的地方。 那天那个逃跑的黑衣人,已经被吕连成处理了,他倒不担心那些人找他报复。 走了一条街,没什么发现。 正要离开,去下一个地方的时候,一个黑影从那边院墙上翻出。 鬼鬼祟祟的,有问题,宁兰君跟了上去。 地上有血! 那家伙受伤了。 果然追了一会儿,那人躺在那边的墙角休息。 失血过多的缘故,脸色煞白,身上好几处伤口,鲜血染红了衣服。 宁兰君走过去,站在那人不远处,他得防备点困兽犹斗。 “受伤了,看起来挺严重。” 听到声音,那人猛地抬头。“你……” “用不着费劲问了,我是听雨楼的人,走吧……” 那人握着剑,似乎不打算束手就擒。 “何必还要挣扎呢,别说和我动手,再过段时间,你会失血过多而死。” 那人抬头望天,口中悲怆的道:“这世界没有正义吗?” “有啊,首先你得活下去,死了那就没有了。” 那人提起手中带血宝剑,横在眼前:“带着我的尸体回去吧。” 那一瞬间,宁兰君出手了,刀鞘飞过去砸在那人胳膊上。 宁兰君急速走过去,抓着他刚才握剑的手问道:“这戒指哪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喃喃的动了动嘴唇:“戒指之事无可奉告,姓名倒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杨世奇。” 第86章 普通人匹夫一怒 宁兰君的表情很复杂,心里同样复杂。 早已忘记了事情本身的意外和巧合,思考最多的还是眼下该怎么做的问题。 他只是听雨楼小小青衣使,在永安城这水潭里,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家伙有可能是刺杀承天府府尹的凶手,这样的人能救吗? 宁兰君自认这样的麻烦,他承受不起。 和岳山河的交情,并没到了用生与死作代价的地步。 偏偏自己答应了别人,还拿了好处,而这个人恰恰是全城通缉的要犯。 一番思虑,宁兰君很清楚,眼前的杨世奇处境危险,一刻都耽误不了了。 “认识岳山河吧?”他问。 杨世奇低垂的目光慢慢的抬起,盯着宁兰君,很缓慢的道:“前辈还好吗?” “你失踪了,他让我找你。”宁兰君从怀里拿出那枚玉石戒指:“这是岳山河前辈送给我的,和你的一样。” 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戒指,杨世奇放下了戒心:“萍水相逢,前辈如此待我,此生无憾。” 无憾个屁,都快死了还无憾。 “刺杀府尹是你干的?”宁兰君盯着他问、。 杨世奇点了点头,没有隐瞒的必要:“是我。” “给个理由。” 杨世奇盯着宁兰君,用从牙齿里挤出的气息,厉声道:“他死有余辜。” 宝哥那个满嘴跑火车的家伙说对了吗? “有多大能力干多大事,何必强求呢。” 杨世奇惨然一笑:“这世道,一介普通人除了匹夫一怒,还有别的吗?” 宁兰君沉默了。 想了一会儿,他做出了决定。 这是个血性之人,不管是为了对岳山河的承诺也好,还是仅仅拔刀相助也罢,这事他干了。 “还能坚持吗?”宁兰君问他。 “还可以。”杨世奇强忍着道。 “出城是不可能了。”宁兰君走过去:“忍着点。” 宁兰君撕开他的衣服,对他的伤口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从这里往西,走过两条街,右拐,那边有个废弃的宅子,很久没人住了。你趁没人的时候,小心翼翼过去,晚上我给你送吃的。” “谢谢,还不知道公子名字呢。” “现在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若是这家伙不小心被抓了,严刑拷打,扛不住把他供出来怎么办。 杨世奇没勉强,小心翼翼的呆在墙角。 杨世奇从衣服里摸出一枚丹药,那是流云宗的固元丹,增强气血,强身健体很有作用, 无论如何他要撑住,侄女还没找到,他不会放弃的。 “小心点。”临走之前,宁兰君交代了一句。 走了没多远,碰到了巡逻回来的何宝兴,宋小伟两人。 “没什么事吧?”何宝兴问宁兰君。 “没事。”他摇摇头。 下午的时候,宁兰君回到了听雨楼。 去甲子亭那边的档案室,查看了一下府尹黄韦政的资料。 不得了,此人确实履历辉煌。 二十岁高中状元,政坛一路顺风顺水,不到花甲之年,便已是承天府府尹。 只可惜这些资料,全都是流于表面,没多少有用的。 如果真像是杨世奇说的那样,此人必然坏事干尽,最起码也是一个贪官污吏。 听雨楼都没找到此人的小辫子,只有两种可能,此人行事谨慎,要么后台很硬。 有点失望的回到留风堂,迎面碰到走进来的李长庚。 宁兰君走过去问:“堂主,黄韦政此人,你觉得如何?” 李长庚审视的看着宁兰君:“不好说。” 模棱两可的回答,让宁兰君皱了皱眉:“有难言之隐?” “那倒没有,此人给人的感觉是在其位谋其政,没有大大小小乱七八糟的事情。”说完问宁兰君:“怎么关心黄府尹了?” “随便问问。” 李长庚没再说什么,自行办公去了。 天黑的时候,宁兰君离开了听雨楼。 买了点吃的和几样药品,去了那间隐蔽荒废的院子。 宁兰君从院墙翻进去,听到声音,也看到来人面目的杨世奇,从最里边一间屋子走了出来。 进了屋,宁兰君将饭盒和药品给了杨世奇。 顾不得疼痛,大半天没吃东西的杨世奇胃口大开。 一顿饱餐完毕,给伤口上了药,重新包扎。 好受了很多的杨世奇,躬身一拜:“感谢公子救命之恩。” “我既受人之托,必忠人之事,你有伤,好生坐着吧。” 杨世奇慢慢坐下,这才有功夫多打量了几下眼前的救命恩人。“公子,岳老前辈可还安好?” “受了伤,不过无大碍,你不用挂念。” 杨世奇略微放下心来,当日那一面之缘,前辈留下了一枚玉石戒指不说,如今还让人来找他,杨世奇感谢前辈的良苦用心,若有他日,必报之。 走下流云宗,除了不知下落的侄女之外,他孤身一人,江湖有冷有暖,他全都体会到了。 宁兰君终于打开话匣子,问了最关心的问题:“说说你吧,我想知道你和黄府尹之间的故事。” “既然公子问了,我自然不敢隐瞒。”杨世奇一五一十的说了事情的整个过程:“我来自于流云宗,半个月前收到消息,家兄犯了案子,满门抄斩。 我得到师父允许下山,一路赶往永安城。 半路上遇到岳山河前辈,分别之时他送了我一枚玉石戒指,便是我手上的这枚。 到了永安城,去了家兄府邸,早已被查封,人去楼空。 四处打听才知道,家兄有个独女被送进了教坊司。 我去过几次,没找到,便开始调查当初家兄所犯一案之内情,终于明白,家兄是冤枉的,他是个替死鬼。 罪魁之人,便是那黄府尹。 一怒之下,夜潜府衙,刺杀黄韦政。 府衙高手众多,铩羽而归,杀出一条血路,勉强跑出来,半路遇到了公子。” 如果此人所言属实,这黄府尹问题颇大。 “你所言属实?”宁兰君又确认了一次。 “若有半句虚言,愿遭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杨世奇很果决的发誓。’ 宁兰君多观察了几眼此人,看不出来虚假的东西,此人也不像是会演戏的戏精。 “家兄叫什么名字?” “杨世才,永安城人士。商人,和官府往来颇多。” 有了这些信息足够了,宁兰君会亲自验证真假,看看这黄府尹到底是人是鬼。 第87章 意外的报酬 临走前,宁兰君特意交代他,这些天永安城守卫森严,想出城是没办法了。 得等到灯会结束,或许才有机会。 还告诉他,后院有院墙直通旁边房顶,有紧急情况可以上去躲避。 明天他会一次性给他带来七八天的食物,天天来,也容易引人注意。 杨世奇千恩万谢的送走宁兰君,末了还有个不情之请。 让宁兰君帮忙打听一下侄女的下落。 宁兰君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叫杨思柳。 只有一个名字,也不知道长得什么样,等同于大海捞针了。 他会尽力而为,剩下的听天由命吧。 …… 天黑了,宁兰君去了一趟教坊司。 岳山河的气色越来越好了,天天好吃好喝的,没事听个曲儿,看看节目,还有美人聊天解闷,养伤的这段日子,一点打不枯燥。 这老头挺会选地方,教坊司确实是个绝佳去处。 更重要的是钱包很鼓,教坊司花费不小,这老头眼睛都不眨一下。 房间里,宁兰君对老头道:“找到杨世奇了。” 明显有点高兴的岳山河抬起头:“真的吗?他怎么样?” “受伤了。” 老头皱了皱眉,表情变的严肃,过了会,叹了一声:“他还是年轻,一腔热血终究是要出事的。” “确实出事了。” 岳山河愣了一下,盯着宁兰君认真道:“出什么事了?” “他刺杀承天府府尹。”宁兰君不加修饰照实直说。 “总有个理由吧。”黄韦政被刺杀之事,永安城已经人尽皆知了,身在教坊司的岳山河也听到很多人谈论此事。 宁兰君便将杨世奇刺杀的理由简单说了一遍:“还好能活着杀出来。” 岳山河叹了一声:“注定的事。” 宁兰君没听明白:“前辈,此人……” 岳山河一声苦笑:“从小去流云宗拜师学艺,多年未曾下山。流云宗,你应该也听说过,也算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宗门。多年来名声颇好,门下弟子也多以行侠仗义留名江湖。 那日,我在城外遇到杨世奇,他的秉性,自然略知一二。 他有一颗仁慈良善之心,行侠仗义自不在话下。 初次下山,不知江湖深浅,偶得家兄遇害之事,怒从心起,他能做出这样的选择,一点意外都谈不上。” 宁兰君听得明白,默默点头。 看了一眼外边天色,宁兰君站起身:“你老休息着,那我就先回去了。” “杨世奇的安危我自然不担心,可是伤好了会干什么,那就说不定了。” 宁兰君没搭腔,他又不是保姆,已经救他一命,剩下的爱干啥干啥去。 “那就看他的造化了。”宁兰君淡淡道。 “宁公子,明天你去一趟望月楼,麻烦你办了这么多事,怎么着也要给点报酬。” 这老头还挺客气,价值不菲的戒指足够了,宁兰君不贪心。 “请我吃饭?” 岳山河哈哈一笑:“一顿饭算什么,天机楼岂是浪得虚名。日后,凡是你有想知道的事,可以去望月楼。我保证在整个大夏王朝,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地方。” 天机楼的大名宁兰君岂能不知道,如此大礼,接着便是。 “前辈,那就多谢了;不过,找他们的时候,我报上你的名字吗?” “手上戴着那玉石戒指足够。” “明白了。” “但有一点。”岳山河特地交代:“其他的事情可以告诉沈长卿,但唯独这望月楼,半个字都不能说。” 也算是混了这么久的人了,宁兰君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你老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离开教坊司,满天星斗,璨若星河。 已经是十月中旬了,天冷了很多,风一吹冷风刺骨。 骑着那匹马,宁兰君疾驰而去。 半路上,宁兰君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杨世奇有岳山河送的戒指,自己也有他送的。 他和杨世奇一样,都和岳山河萍水相逢。 给了戒指是某种符号,身份的象征吗? 难道说,自己已经成了天机楼的人? 要真是这样,那是大大的意外收获。 得找个时间问一下,也不知道这老头肯不肯明说。 …… 第二天,宁兰君抽空去了一趟望月楼。 要了个雅间,他坐在椅子上,戴着戒指的手敲着桌子。 小二进进出出的上菜,不大一会儿,菜上齐了。 他尝了下,味道不错。 喝了口酒,佳酿绝品,对得起这望月楼的档次和价格。 没人进来,接头的都没有,这什么情况? 难道还要对诗,来一句什么,地振高岗,一派溪山千古秀? 可老头没告诉他啊。 正吃着,在一个盘子的底部发现了一张纸条。 他打开,上边写着:“岳老前辈已经提前告知公子之事,今有戒指为证,公子身份已然确定。公子若有事,可来望月楼任意雅间,将所想之事写于纸条,放在雅间进门第三个花瓶内,安心用餐即可。 若是想知道结果,隔段时间来望月楼,雅间书案上,第七个格子内会有公子想知道之事。 天机楼一向如此,谨慎为上,若有怠慢之处,还望公子见谅。” 想的还挺周到,真有点地下党接头的意思了。 进来的时候,他还挺纳闷,大白天,桌子上为何会有蜡烛。 现在,宁兰君明白了。 他将纸条放在蜡烛上点燃,灰烬扔进了没吃完的菜汤,拿筷子搅拌几下。 待到看不出来是灰烬,还是菜汤才满意。 他喊来小二,让他拿来文房四宝。 他在纸上写了三个字:黄韦政。 既是实际需要,宁兰君更想测验一下天机楼的实力。 将纸条折叠好,放在进门往前数的第三个花瓶内。 做完了这些,宁兰君离开了望月楼。 …… 两天后,永安城一年一度最盛大的盛会开始了。 准备了很多天,永安城内城外城的街道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彩灯,只等夜幕降临,琳琅满目的各式彩灯,便会在永安城亮起。 天公作美,今日是个好天气。 黄昏的时候,霞光万丈,晚上自然月朗星稀,圆月高悬。 听雨楼内,除了留守的人之外,剩下的全都会在今天晚上派出去。 陛下将亲临灯会现场,万民同乐,半点岔子都不能出。 依然是三人小队,宁兰君和另外两人在规定的时间离开了听雨楼。 第88章 那冲天的火 喜欢热闹似乎是人的共性,不分地域,不分南北。 天刚黑,永安城的居民倾巢而出,浩浩荡荡的走向大街,三五成群,一路聊着看着,欣赏着美轮美奂的彩灯。 沿街的商贩,早早准备好了,能不能过个肥年,就看这些天的灯会了。 街上热闹,宁兰君三人小队的巡逻,也能饱饱眼福,不那么枯燥。 三人一路走着聊着,也不忘时刻注意周边的动静。 何宝兴的兴趣依然是除了热闹的街市,好看的彩灯,自然还有路过的妇人。 时不时还要点评几句,末了,摇摇头,来一句:比幽兰姑娘差远了。 已经熟悉了这个世界风土人情的宁兰君,挺有兴趣的到处看,没理会旁边这个眼中只有女人的同僚。 “陛下会来吗?”走在边上的宋小伟,饶有兴致看着繁华的街市,他最感兴趣的还是今天晚上能不能一睹天子龙颜 “确定的事,当然会来。”对皇帝老儿没兴趣的何宝兴不耐烦的道:“也没什么好看的,前些年有幸见过一次,也就那样,和普通老头能有什么区别?无非穿的衣服华丽,长相过的去。远不如那位声名远播的九公主,我告诉你,那长相,那身段……” 宁兰君在何宝兴屁股上踢了一脚。 他猛地回头:“踢我干……”那个啥字还没说出口,旁边很多人朝他看来。 公然谈论九公主,用词龌龊,乃是大不敬之罪。 就算口无遮拦,不知天高地厚的何宝兴,也怕死。 何宝兴反应挺快:“哎呀,九公主高贵无双,天下绝无仅有,我等能一睹殿下风采,这一辈子也值了。” 其他人收回目光,没再关注这个随口胡说的青衣使。 宁兰君和宋小伟笑而不语,径直往前走去。 躲过一劫的何宝兴,匆匆跟了上去。 …… 万安楼是永安城皇宫最高的建筑,站在楼上,能俯瞰永安城中轴线最繁华的街道。 凡是有重大活动之事,皇帝便会带着一众文武百官,站在城楼上,看着楼下万家灯火,让楼下芸芸众生一睹天子龙颜,便是所谓的与民同乐。 戌时一刻左右,嘉明帝赵昆阳一身龙袍,端坐在最上方的椅子上。 他表情淡然,看着楼下灯火辉煌,普通民众踊跃而来,满足的抚摸着胡须。 马上有穿官服的官员站出来,穷尽华丽辞藻,称颂嘉明帝千秋伟业,呼喊一声万岁。 嘉明帝龙心大悦,甚是满意的望着他脚下歌舞升平的永安城。 另一边是许多皇子皇女,其中便有九公主赵南笙。 她一身淡紫色的风衣,表情清冷无波,和其他皇子皇女打闹嬉戏不同,她始终未发一言,眼前灯火辉煌似乎也视若无物。 最靠近嘉明帝的那张椅子,位置比百官离皇帝更近,乃是当朝国师,已经八十高龄的国师明逸舟。 他一身道袍,须发皆白,看不见颓败的老人斑,老僧入定般的眯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眼睛就那么大。 心情不错的嘉明帝收回目光,看向明逸舟,问了句:“国师,你说朕能万岁吗?” 这个时候,明逸舟并未起身,作为两朝国师,地位非同一般,自然可以不用起身答话:“陛下乃是真龙天子,又有道门长生之术,万岁自不在话下。” 嘉明帝没再言语,继续看着城下流动的人群,绽放的彩灯。 又过了一会儿,收回目光的嘉明帝,看向百官最前边之人。 此人年过花甲,不说话时,不动如山,直到嘉明帝目光投来,他才象征性动了动眼皮。 “爱卿,这太平盛世,你乃首功。” 贵为内阁首辅的左丘阳,诚惶诚恐的的跪在地上:“都是陛下文韬武略,方才有如今盛世,微臣所做不足道哉。” “爱卿坐着说话。”嘉明帝挥了挥手。 左丘阳重新坐在椅子上,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定如初。 “看,烟花。”不知道哪个皇子大胆的叫了一声。 众人齐齐看去,灿烂烟火升上天空,绚烂夺目。 …… 楼下,宁兰君三人也挤在人群中。 远远的能模糊的看到嘉明帝的身影,宝哥说的不错,皇帝也是人,看上去就是个精神不错的老头。 待到烟花冲天,无数人抬头,齐声欢呼。 “不对啊。”宁兰君欣赏着烟花,却突然间发现,天空之中亮的厉害。 仅仅是烟花,不可能是那个样子的。 没多久,一团团火焰,出现在天空之上。 那些居民家里的灯火,街道两边的彩灯,仿佛听话似得,瞬间燃烧。 无数火苗冲向天空,游荡,奔走,在狂风肆虐之下,聚而成团。 那一刻,似乎是永安城最亮,最不可思议的一天。 无数火焰,燃烧着,从永安城每一处有火光的地方,冲上天空。 越聚越多,遮天蔽日,仿佛整个天空都成了一团火焰,亮如白昼。 星星看不见了,高悬的明月也在那火焰之中不见踪影。 无数人大叫奔逃,慌乱的人群顿时乱作一团。 “我滴个乖乖。”何宝兴张大了嘴巴。 还是宁兰君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留下等死?” 三个人迅速离开,去听雨楼集合点,等候最新的命令。 …… 万安楼上,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夹杂着慌乱尖叫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热浪滚滚,远远的都能感受的到。 火红明光照在每一个人脸上,能清晰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 错愕,惊恐,紧张……不一而足。 “国师,国师,这是怎么回事?”嘉明帝愤怒的喊道。 一场万民同乐的盛会,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毁了。 这是不祥之兆吗? 永安城守卫森严,何方妖孽如此大胆,敢在此兴风作浪。 事发突然,让国师明逸舟同样感到意外,对嘉明帝的愤怒,也给不出有用的答案。 明逸舟诚惶诚恐的躬身一拜:“陛下,请速速回宫,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此等怪事,老臣必调查清楚,给陛下圆满答复。” 嘉明帝猛一挥袖,转身离开,边走边对随身太监道:“宣沈长卿。” 第89章 她身上的疑问 百官跟着离开,只剩下国师明逸舟,站在栏杆边,死死盯着天空那团越聚越大的火。 苍老的脸上,尽是疑惑和担忧。 天空中遮天蔽日的火焰,猛烈燃烧,一阵狂风吹来,片刻的工夫,听话一般的火焰,朝着皇城方向飞速掠去。 明逸舟脚步一踏,一步数米,从城墙上跃了下去。 …… “那是什么方向?”半路上,看着天空那团移动的巨大火焰,宁兰君停下脚步。 何宝兴似乎看出来了:“那是陵园方向。” 宁兰君知道陵园那地方,那是大夏王朝历代皇帝和重要人士的墓地。 “这是怎么回事啊?”宋小伟想不明白,怎么突然就出现了这种可怕的怪事。 这里可是大夏王朝,天子脚下,什么人有这么大胆子。 “鬼知道。”何宝兴挺郁闷:“可惜了,还以为能继续看灯会呢,全都泡汤了。” 宁兰君没说话,不觉得有什么可惜,倒是今晚这事绝对小不了。 到了集合地点,李长庚召集了留风堂所有青衣使。 原本的任务已经没有必要了,楼主已经急令所有人返回听雨楼待命。 一行人很快回到听雨楼,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太好。 楼主已经进宫面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留风堂内,李长庚端坐在椅子上。 沉着脸,回来之后就没说过话。 他总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对听雨楼,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他心里也没底。 宁兰君站在留风堂外的院子里,时不时抬头看看天空,那团火已经消失了。 天空恢复了宁静,依然是满天星斗,一轮圆月挂于中天。 …… 钟山学宫大殿外,两人负手而立。 都是同一个动作,望着天空。 好一会儿,万海潮打破沉默:“师兄,你怎么看?” 范文渊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没看法。” 万海潮没来由的一笑:“此事小不了,能在永安城兴风作浪的妖孽,岂是等闲之辈。” “那又怎样?”范文渊无动于衷。 万海潮还是不太喜欢和这个大师兄聊天,相比于钟师兄,这大师兄无趣多了。 什么时候都是这样,不冷不热,谈话根本无法深入。 一辈子最得意之事,便是教出了一个最骄傲的徒弟九公主。 似乎能放进他眼中的真没有几件事,钟山学宫院首之位,他也不在乎。 实力远在自己之上,论威望也不是他万海潮可比,院首之位在钟师兄死后,大师兄是第一人选。 奈何这个师兄执意不从,万海潮也没辙。 过了会,唐缺匆匆赶来:“师叔,师伯,那团火去了陵园。” 两人皆是一惊。 “回去睡觉。”短暂的沉默之后,范文渊转身便走。 唐缺站在师叔旁边,小声问:“师叔,事情很麻烦吗?” 万海潮看了一眼这个钟师兄最得意的弟子,缓慢道:“有事也轮不到钟山学宫出头,沈长卿在,八十高龄的明逸舟也在,且看着吧。” 万海潮也走了,唐缺愣在原地,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 皇宫,御书房。 嘉明帝换了身便服,立于案前,沉默不语。 有太监进来通传,说是沈长卿到了。 他只说了一个字宣,不多久,一身白衣的沈长卿走了进来。 “微臣参见陛下。”沈长卿躬身行礼。 嘉明帝猛地转身,目光停留在沈长卿身上:“告诉我,出了何事?” “事出突然,还在调查之中。” 看不出嘉明帝脸上是何表情,长期修道的关系,那张脸看起来精神奕奕。 “钟子期,玉虚子的案子,给了你时间,至今未有定论。听雨楼存在多年,也曾功勋卓着,为我大夏一把最锋利的尖刀,守卫着这天下安全。 听雨楼成立之初,便有名言,将所有危险扼杀在摇篮里,这是听雨楼存在的使命。 可你怎么做的,盛大灯会,万民同乐之际,有妖人兴风作浪,听雨楼事先竟没有任何察觉。 朕很失望,非常失望。 名扬天下的沈白衣,在四十岁出头的年龄也开始老眼昏花了吗?” “陛下息怒,是臣之过,请陛下降罪。”沈长卿躬身谦卑道。 嘉明帝眼神冷冽:“别的本事没有,文官那一套以退为进的小心思倒是很上道。斩了你有何用,还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吗?还有比你沈白衣更让朕放心之人吗?此处之内情,朕清楚,你沈长卿也清楚。所以,别人可以来这一套,但你沈长卿永远都不要在朕面前故作姿态。” “是,微臣谨遵陛下教诲。”沈长卿朗声道。 “去,查,我要结果。” 沈长卿答应了一声,并未离去:“陛下,还有一事。” “说。” “那团火去了陵园。” 嘉明帝眼神微动,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返身回到桌子前,慢悠悠坐下。 好一会儿,嘉明帝抬起头:“查,我要结果。” “微臣告退。”沈长卿转身离开。 门外长廊,尽头站着一人。 淡紫色风衣,随风而动。 沈长卿停下脚步,看了一眼那个绝美的身影,毫无顾忌的走了过去。 “沈长卿见过殿下。”沈长卿躬身行礼。 “沈楼主无需多礼。”九公主眉目微动,目光只在沈长卿身上很恰当的的一扫而过。 “殿下可是要问今晚之事吗?” 九公主略微点头:“此事事关重大,牵动万民之心,也让朝堂上无数人心中惊慌。” “属下刚见过陛下,今晚之事,还需继续调查才会有结果。如有进展,自会派人通知殿下。” 九公主似是很满意如此回答,她过了会道:“陵园乃是皇家墓地,那里埋葬着历代先皇,以及各朝各代皇亲国戚。同样的,那里也埋葬着……你我,不知道的隐秘。” 九公主婉转的眉目,停留在沈长卿身上。 面对这位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当世一等一高手,九公主也毫不露怯的对视,仿佛要看穿眼前的沈长卿。 “属下只负责办案,查证真相;殿下无需试探,属下所知之事并不比殿下多多少。” “嗯。”九公主嗯了一声:“沈楼主辛苦了。” “多谢殿下。” 看着远去的九公主,沈长卿眼中尽是疑问之色。 若问所有公主皇子中,哪一位最才德兼备,自然是这位九公主。 同样的,若要问谁的疑问最大,同样是这位九公主。 纵横半生的沈长卿,有时候甚至会有些许的恐惧。 因为他看不透这个外表柔弱,美艳无双的九公主。 她不过二十岁年纪,这是城府,还是天生会隐藏,沈长卿不知道。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挺可怕。 第90章 高台石柱 皇家陵园建在永安城西边,一座并不高的山上。 这里是风水大师口中,难得一见的宝地。 历代皇帝和皇亲国戚,多葬于此地。 平日里,有隶属于龙武卫的专属禁军在此巡逻。 没有陛下首肯,任何人不得入内。 三个龙武卫军士,一身差服,天黑的时候开始换岗。 任务在身,一个个都满脸的不情愿。 平日里还罢了,那是职责所在,三人自当尽忠职守。 可今日,万家灯火,陛下正在和永安城数百万居民,万民同乐。 想想都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热闹场面。 反观他们,三个倒霉蛋,看着永安城流光溢彩的万家灯火,偶尔叹一声,在这鬼气森森冷清的陵园,漫无目的的巡逻。 “好久没逛街了,今儿晚上的可是好时候,可惜啊,只能看着……”一人断断续续的吐糟。 另一人马上说:“这还算好的,我和相好的都说好了晚上出去逛逛,谁能想到在这陵园里晃悠,回家了少不得一顿臭骂……” “都别瞎咧咧了,出了事,脑袋不想要了。”另一人挺严肃。 第一个说话的那家伙,满脸不服气:“瞧把你紧张的,大晚上有啥啊,都在这陵园走了那么久了,鬼影都没碰到一个……” “烟花。”还是聊点高兴的吧,另一人看到烟花,随即喊道。 其他人纷纷抬头,朝永安城方向看去。 “好美。”有人赞叹。 可没多久,冲天大火,遮挡了天空,无边无际。 三人看傻了,纷纷张大嘴巴。 “怎么回事儿啊?” “我怎么知道。” “邪门了。” 三人中,又有人惊叫一声:“不好,朝着陵园的方向过来了。” 另外两人也注意到了,确实如此。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询问意见。 已经傻了的三人,哪有什么靠谱的意见。 跑不是,留也不是,进退维谷。 敢跑,那就是渎职,是死罪。 不跑,留下等死吗? 还是有反应快的:“赶紧报告统领去。” 一句话提醒了另外两人,三人撒丫子往那边跑,没多不久看不见了。 遮蔽了天空的大火,不大一会工夫到了陵园。 火焰翻腾着,咆哮着,倾泻而下,直奔陵园深处,一处没有墓碑的高台,高台四周,十二根十几米的石柱围绕左右。 大火像是听到了某种召唤,不死不休的冲向高台。 顷刻间,笼罩了高台,淹没了石柱。 温度越来越高,大火不断聚集,照亮陵园这一方天地。 直到,轰的一声爆响,火苗冲向几百上千米高空。 良久,归于平静。 陵园还是那陵园,大火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半点火苗都看不见了。 甚至,原本落叶枯枝满地的陵园,竟然没有一处明火,一片燃烧的叶子。 高台完好无损,十二根石柱却轰然倒塌,成了一堆乱石。 不久之后,一个身影从空中轻盈落地。 衣袍鼓荡,花白胡须随风而动。 明逸舟站在那片高台旁边的空地上,死死盯着眼前一幕。 没说话,始终是沉默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明白了,几分钟之后,明逸舟一跃而起,跃向陵园大门口,轻盈的身躯不多久消失在空旷的林间。 半个时辰后,一袭白衣的沈长卿站在高台前,目光深邃沉重。 他沉默着,不发一言,雕塑一般的站了几分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长卿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这才离开陵园。 …… 沈长卿是亥时三刻回到了听雨楼。 等候多时的那些人,纷纷前去聆听沈长卿下一步指令。 沈长卿站在台阶上,扫了一眼听雨楼众人,冷声道:“很晚了,今日都回去休息。” 没了,沈长卿转身离去。 留下一地错愕的人群。 这个时候,没人会找不痛快,听令便是,那些人陆续离开了。 宁兰君回到鲁府,鲁府的人竟然还在守着。 看剑宁兰君这才放心,发生了那么大事,二叔二婶都很担心在听雨楼当差的宁兰君。 “二叔,二婶,不早了,都去休息吧。” 鲁金河两口子,又说了几句在外边主意安全的话,打着哈欠回到房间。 丫鬟端上饭菜,很饿的宁兰君吃的很香。 门房宋老头问了些今天晚上的事,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清楚的宁兰君只能说事情还在调查中。 宋老头也不失望,还一个劲儿的后怕:“邪门了,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种事。老爷和夫人带着这一家人一起去逛街来着,刚开始挺好的,没一会儿,那火大的,谁还敢继续逛。” “老宋,皇家陵园挺有名的地方吗?”吃着饭的宁兰君问宋老头。 “陵园啊,一般人都不太知道那地方,就算知道的也进不去,据说啊,没有陛下首肯,管你是谁都进不去。” 宁兰君纳闷的皱了皱眉:“一个陵园用得着如此上心?” 老宋摇摇头:“那就不知道了,皇家的事,我们这些小屁民,哪里看得透哦。” 宁兰君继续吃饭,明天去听雨楼看看沈长卿怎么说,再不然,去教坊司会会岳老头。 “我饿。”一个小身影出现在门口,鲁语儿揉着眼睛,盯着宁兰君手中的碗。 宁兰君一口吃干净,汤都没剩:“没了。” “呜呜呜,宁哥哥大坏蛋。”睡迷糊的鲁语儿揉着眼睛哭起来。 宁兰君眉眼一挑,哼,只吃了个半饱,哪有你的份。 这要冲过来理论的鲁语儿,被姜红宁一只大手一把拎起,抓着小鸡一样拽进房间:“吃吃吃,就知道吃,和你爹一个德行。” 睡梦中的鲁金河被踢了一脚,两眼茫然的坐起来:“娘子,又做噩梦被猪追着跑了。” 没意外,鲁金河屁股上又挨了一脚,这下彻底清醒了。 …… 这一日的听雨楼,没有一个缺勤迟到的,全都提前到了。 昨天晚上大多数人都没睡好,大事将出,谁也不敢怠慢。 千呼万唤的沈长卿终于到了,他走进那三层小楼,听雨楼十二位指挥使,紧随其后。 宁兰君是唯一一个,以青衣使的身份列席就坐的。 听雨楼的历史上,这是破天荒的举动。 那些青衣使还罢了,可那些堂主,心里别提有多被别扭了。 就算有人不服,心里也清楚,一向特立独行的沈长卿,既然这么干了,自然是说一不二。 不服,也得憋着。 作为当事人的宁兰君挺郁闷,这他娘的不是拉仇恨吗?这沈长卿脑壳儿坏了,把他架在火上烤。 第91章 说的靠谱 小楼内,十二个指挥使,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 沈长卿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视,目光停留在面前桌子上冒着热气的茶水。 有点格格不入的宁兰君,站在最后边,他比谁想知道,被陛下召进宫的沈长卿,能说些什么。 昨天晚上那一场诡异的大火,皇家陵园异响声起,沈长卿是否有足够清晰的说法。 “大火之事你们都看到了,陛下雷霆震怒,凶手得找,案子得破。”说着这些话的沈长卿,甚至没有看这十二人中任何一人,目光灼灼,看似波澜不惊,但谁都清楚,那一袭白衣之下,潜藏的雄厚力量。 沈长卿继续道:“说起来,挺丢人。听雨楼的存在,是为了先发制人,将所有威胁扼杀在摇篮里。可昨天晚上那场火,就像是一巴掌抽在听雨楼脸上;疼吗?确实有点疼。” “楼主,是我等无能。”十二人齐声道。 沈长卿没理会这些他精心栽培的属下,自顾自道:“昨天晚上,那是挑衅,是战书,得把那些人一个个挖出来。” “是。”十二人再次答道。 具体的工作布置,沈长卿只用了几句话便说明白了。 十二个人各有分工,有的专门负责情报搜集,有的负责现场勘查,有的则是负责走访调查…… 已经在一起配合多年的他们,谁都相信这一次依然能完美的解决此次事件。 十二个指挥使走了,沈长卿单独留下了宁兰君。 一直在后边听着的宁兰君,挺失望。 他所想知道的事情,沈长卿一字未言明。 “或许你还在疑问,为何你让你越级旁听。事情并不复杂,在这听雨楼,能者居之,年龄和资历不值一提。 也不用担心太过出风头,枪打出头鸟,我四十岁能到如今程度,难道靠的的是谨小慎微吗? 瞻前顾后,忧虑,慎重,有时候反而成了累赘。 我需要你的锐气,需要你无所顾忌,大胆往前走。” 沈长卿的目光停留在宁兰君身上,盯着他,未曾移动过一分一毫。 “属下明白了。”宁兰君鼓着勇气朗声道。 有了沈长卿这句话,宁兰君放心多了。 “岳山河那边,可以试探一下。”过了一会儿,沈长卿道。 双面间谍吗? “是,楼主。” 说完的宁兰君转身离开。 刚走下小楼,宁兰君听到了琴声。 琴声幽幽,依然是那样让人沉醉的声音。 离开小楼,不管走到哪,都是不一样的目光投来。 甚至是那些指挥使,看着他的目光同样不一样。 今天之后,怕是要做实沈长卿亲儿子的外号了。 有了刚才沈长卿那番话,宁兰君完全不在意。 回到留风堂,还没进门,迎面碰到一个熟人走了过来。 那人是十二指挥使之一的郭建安,平时只是一个照面的交情。 人家一个指挥使,可不会和他这样的青衣使主动套近乎:“要不要跟着我?“ 这么直接的吗? 宁兰君不好把话说死,便道:“郭大人,这事儿不好问我,当属下的自然悉遵上命。” “吕老弟那里我说过了,这倔驴自然不肯让步。至于楼主那里,他一向不干涉,只要你说句话,这事我来办。” 处处是坑啊。 当初跟在吕连成门下,是楼主亲自指定的,肆意变换门庭,那可是大忌。 “还请郭大人不要让属下为难。” “随你。”似有不悦的郭建安转身走了。 宁兰君走进留风堂,吕连成也在,其他几位堂主、青衣使也悉数在列。 所有人的目光投了过来,无一例外都带着审视,疑问。 怎么回事? 刚才这郭建安当众向吕连成要人了? 八成是这样,这家伙太不讲规矩了。 这么一搞,他怎么做人? 可他真不是吃着碗里,望着锅里的渣女、浪货,人家本本分分小纯洁,用得着这么看着吗? “属下见过大人。”宁兰君走过去躬身道。 “入列吧,今日事情很多。”吕连成提都没提刚才之事。 “是。”宁兰君走过去,站在何宝兴宋小伟旁边。 何宝兴从背后伸出个大拇指,碰了一下他的胳膊。 宁兰君没理会,这事闹心啊。 一直到两个时辰后,宁兰君离开听雨楼。 他骑着马,直奔教坊司。 …… 岳山河已经可以自如的在房间里走路了,可他说要全部恢复,还需要半个月左右。 这老头怕是乐不思蜀不想走了,脸蛋红补补,似乎还发福了,还养个屁的伤。 知道他要来,岳山河提前准备好了茶。 “喝吧,上好的碧螺春,很贵的,我请。” 宁兰君端起杯子尝了一口,相当不错。 “昨天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来这里,八成有很多问题,我只能说,天机楼也不是全能的,有些事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放下杯子的宁兰君有点失望:“你老说瞎话的吧。” “没有,不过,倒是可以告诉你点东西。” 宁兰君一脸认真的盯着他:“前辈说来听听。” “火,大火,很明显是天火一族。”岳山河放下茶杯,很慎重的道。 “天火一族。”这对宁兰君是个熟悉又陌生的词。 在民间,有很多关于天火一族的种种流言,真假难辨。 这些年来,也很少在江湖上听到这一族人的消息。 “这是个很神奇的种族,延续了上千年。凡是这一族人都有和火有关的特殊能力。比如控火,比如练火,更有神奇的和火融为一体,人既是火,火既是人。只可惜,很多年前,天火一族逐渐衰落,到如今很少在江湖上听到他们的消息了。” 宁兰君皱眉道:“前辈,那你知昨天晚上的火为何要去皇家陵园吗?” 岳山河耸了耸肩膀:“皇家向来神秘,不为外人所知,皇家陵园更是神秘中的神秘,想知道怕是很难。” 宁兰君继续喝茶,这老头也不是无所不知,他对天机楼的期望降低了很多。 “不过,从现有的信息分析,陵园那边似乎有和天火一族有关的东西。” 宁兰君侧耳细听:“什么?” “比如,被封印,或者被镇压的和天火一族有关的某个人,或者某件东西。” 一个全新的思路摆在宁兰君面前,他当即道:“前辈说的靠谱。” 第92章 嘉明帝的选择题 也不知道是不是忽然的一闪念,宁兰君想到了那句一将功成万骨枯,先是锦园之露牵扯到嘉明帝母亲,这次又是皇家陵园不为人知的秘密。 大夏王朝皇室,到底埋藏了多少隐秘…… 收回思绪,宁兰君微叹一声,那个层面的事还不是目前的他所能接触,干好眼前差事,或许才是最主要的。 沈长卿已经表态,宁兰君想着怎么也要找出真相。 临走之前,岳山河告诉宁兰君:“有时间你去找杨世奇,告诉他不可冲动,永安城翻了天了,他这小虾米就不要出来逞能了。” 宁兰君有心无力的道:“前辈,这可就说不准了,如果他一心复仇,谁也拦不住。” 岳山河长叹一声:“那怪不了别人。” 从岳山河那里出来,宁兰君去了一趟花魁谷幽兰那里。 并非是营业时间,这个时候,这些姑娘们大多都在休息。 这些姑娘的负责人司乐,是个半老徐娘。 若是一般人上门,自然是寻常接待方式,可这位大名鼎鼎的宁公子,那就不一样了。 那天晚上一首诗,将这里的姑娘们臭骂一顿,满城皆知,名气不可谓不大。 若是能将这位才华横溢的公子笼络的转变心意,传了出去对他们教坊司来说,将是这场小小风波最终受益者。 公子要是心情不错,玩的尽兴了,再来一首诗词,和某个姑娘来点风花雪月的故事,保证用不了几天,这教坊司怕是人满为患了。 一见到宁兰君,那女人格外热情:“宁公子有什么吩咐?” “今日不是休息吗?“ “哪能啊,公子不是一般人,这里的大门一天十二时辰开着,姑娘们的身体,自然也能全天营业,只待君来,只需公子一句话的事情。” 宁兰君并非为消遣而来,直接忽略了这一套老练的话术,直接问:“向你打听个人?” “打听人吗?哪位姑娘?公子说个名字便是。” “杨思柳。” 那女人脸色一变,就算掩饰的很好,也没办法彻底掩盖那一抹惊讶之色。 那女人忽的一笑:“哎呀,宁公子,这教坊司数百人呢,哪里记得住这么个名字。” 这女人有问题,再问是问不出什么了。 宁兰君当即道:“幽兰姑娘今日可有空?” “有,公子请。” 在那司乐带领下,宁兰君去了谷幽兰房间。 门开着,他走进去,热情的半老徐娘关上房门,打发走了那些贴身丫鬟,告诉他们,没事不得打扰。 房间里,幽香阵阵。 谷幽兰慵懒的躺在床上,背对着宁兰君。 听见脚步声,她才转过来:“宁公子,奴家身体欠安,不能下床招呼,还望不要见怪。” “我向你打听个人。”宁兰君没废话。 “公子请说。” 哪怕只是看了一眼,床上的谷幽兰一身寻常衣服,侧着身,神态慵懒,媚态十足,不由的迅速收回目光。 “曾经是不是有个叫杨思柳的女人来过教坊司?” 谷幽兰想了想道:“是有这么个人,见过,挺俊俏的姑娘。” “如今可在教坊司?” “已经好多天没见过她了。” 带着几分失望的宁兰君问:“她去哪了?” 谷幽兰叹一声:“这教坊司公子也清楚,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一个弱女子进来之后,结果无非哪几种。突然间不见了,是常有的事,怕只是凶多吉少了。” 红颜薄命啊,进了教坊司这火坑,怕是没希望了。 “多谢姑娘告知,在下告辞了。”宁兰君转身离开。 屋内,谷幽兰神情落寞,看着那个离去的背影,一滴泪从脸颊上滑落。 …… 宁兰君回去的路上,去了一趟杨世奇所在的废弃院子。 他气色很好,恢复了很多。 见到宁兰君,很客气的感谢。 “公子,承蒙你关照,我才能活着站在这里,在下感激不尽。”杨世奇双手抱拳,躬身行礼。 安静的待着比什么都强,老兄,别再脑子一热惹麻烦了就行。 宁兰君认真的看着他,缓缓道:“外边的事,你知道吗?” “我出去买了点东西,那天晚上是蒙面,承天府的那些人没有看到我的长相。听外边的人,说了那天晚上的事。” 宁兰君点点头,还算有点脑子:“事情很多,很大,这些天你安心待在这里,哪都别去,等到伤养好了再说。至于去找黄府尹报仇,我劝你暂时收起这种心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说是吧。” “公子说的是,那天确实冲动了,在没找侄女之前,我是不会乱来了。” “那样最好。”犹豫了一下,宁兰君转身离开,杨思柳之事还是暂时不说了。 离开那废弃的院子,宁兰君骑着马,回到听雨楼。 …… 这一日的金銮殿上,或许是这些天以来最热闹的朝会了。 嘉明帝罕见的亲自临朝,坐在龙椅上,神情淡漠。 底下诸位大臣,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 争论的焦点在于此次天火之案,谁来主办。 最先跳出来的自然是刑部,刑部说此案事关重大,须由刑部出面,集合各方力量侦破此案。 天火之案,有妖魔鬼怪作祟,奉天司自然是职责所在,奉天司也提请陛下想要主办此案。 龙武卫作为皇帝亲军拱卫永安城的重要力量,龙武卫统领也站出来,要为陛下分忧。 听雨楼沈长卿,自然是当仁不让,直白的说,此案非听雨楼不可。 朝堂的形势,就像是千丝万缕的丝线缠绕在一起,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党争了。 更有个并不罕见的场景,几乎站出来的有关各方,全都众口一词的攻击听雨楼和沈长卿,立场高度统一。 刑部尚书曹谦,声音最洪亮:“陛下,钟子期,玉虚子之案,听雨楼至今未有进展。教坊司妖物行凶案,听雨楼同样一无所获。如今,若要将天火之案交于听雨楼,恐人心难服。” 奉天司指挥使韩进,同样站出来道:“如今永安城人心惶惶,听雨楼办案不力,严重渎职,沈长卿难辞其咎。若将此案交于听雨楼,于理不合,于法不容。” 最后一位乃是龙武卫大统领史高荣:“陛下,形势已经刻不容缓,听雨楼一错再错,难堪大用,还望陛下三思。”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人群中,一身白衣的沈长卿。 他目不斜视,朝堂上数十位呼风唤雨的各路大佬的目光,沈长卿视若无睹。 一道选择题摆在嘉明帝面前,这位多年不上朝的皇帝,此时没有所有人预想中的雷霆之怒,相反,一切都很平静。 第93章 人生开始转弯 当了那么多年皇帝,这点场面,对嘉明帝来说算不得什么。 吵得越凶,嘉明帝越满意。 要是整个朝堂只有一个声音,这个皇帝怕是坐不稳当了。 你一句我一句的吵,那好办,最后的裁决者自然是他这位天子。 多少年不理朝政,整个大夏王朝依然运行很好,诸位大臣各司其职,足见嘉明帝玩弄权术的手段。 他扫了一眼下边那么多争的面红耳赤的大臣,语调平缓的说:“此事还须再议。” 一句话让这场纷争,依然朝着无疾而终的结果发展。 天子说一不二,那些大臣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嘉明帝走了,列为臣子陆续退朝。 走在最前边的自然是沈长卿,一袭白衣飘然而去,将身后一众臣子惊的目瞪口呆。 很多人想不明白,为何一个沈长卿,如此深得陛下器重,各路大臣,言官弹劾不下百次,沈长卿的地位始终岿然不动。 处在第一层的那些官员不明白,但还是有几位明白人。 沈长卿天生孤傲,不恋权柄,不结党营私,不参与朝局党争,更是一身正气,不与一帮小人同流合污,在他治下听雨楼始终保持中立。 这样一个人,还有着一颗赤胆忠心,陛下能不放心吗? 听雨楼楼主的位置若是放着一个其他人,整天想着钻营拍马,捞取荣华富贵,听雨楼的职能等同于无,陛下还能睡得着觉吗? 但是这次很多人也吃不准了,沈长卿的楼主之位肯定是安全的,但天火之案的主办权花落谁家,还未可知啊。 …… 御书房。 嘉明帝刚坐下没多久,便有太监通传:“九公主到。” 嘉明帝抬起头,只是挥了挥手。 不一会儿,九公主赵南笙走了进来。 “儿臣参见父皇。”九公主站在那里,朗声道。 嘉明帝抬眼看了一眼这个女儿,有很多时候他总在想,要是男儿之身就好了。 在所有女儿中,她是最懂事的。在所有子女中,她是最有才华,最能成大器的。 奈何一介女儿身,到头来也不过是嫁作他人妇,相夫教子,终其一生。 “笙儿来了。”这一刻的嘉明帝,多了点父辈慈爱的目光。 “父皇,你找儿臣?” 嘉明帝略微失望的收回目光,父女两见面总是如此,一板一眼,不说什么该说什么,似乎早已注定。 他多么想这个女儿能像其他儿女一样,过来撒个娇,说说心里话。 可没有,一次都没有。 甚至好久没见过她笑了,父女两之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相距咫尺,却远不可及。 好吧,嘉明帝认了。 那就说国家大事吧:“天火之案,笙儿有什么想法?”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儿,成了嘉明帝的半个顾问。 常有精彩见解,思维才华让嘉明帝甚是欣慰。 看来当年她执意要去钟山学宫,这一步路走对了。 他师父也算尽心尽力,这女儿成材了。 “父皇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九公主很小心的试探性的道。 嘉明帝兴趣十足:“说来听听。” “天火飞向陵园,陵园中石柱倒塌,死了三个巡逻的龙武卫军士。 先不论妖人目的何在,没有内援断然办不到。不管是刑部,奉天司,还是龙武卫,关系错综复杂。 那些人抢着要主办权,便是想要趁此良机,将党争延续,打压对手罢了。 唯独听雨楼,独善其身,未曾参与任何党争,始终保持中立,只忠于父皇一人。” “听雨楼确实无可替换,朕也没想替换,可是……沈长卿接连失手,那么多张嘴巴,意见颇大,总要给点东西赌注。”嘉明帝忽的望向九公主:“钟山学宫人才多得是,可否举荐一人,推出去,堵住悠悠众口。 儒家的人,朝堂之上,没人有反对意见。让他进听雨楼协助沈长卿彻查此案,让那些人觉的我在警告沈长卿,这事便问题不大了。再者,听雨楼近来事情颇多,人手不足,正好补充几个有生力量。你在钟山学宫多年,总关注过几个不错的苗子吧。” “父皇,此事用不着如此麻烦,听雨楼内便有现成的人选。” 嘉明帝眼神微动:“哦,是谁?” “父皇可曾记得前不久那句流传颇广的诗,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记得,那个奉天司行刑官?”嘉明帝想起来了,沈长卿回朝之后,嘉明帝隐约从他口中听说过此人。 “是的,父皇,嘉明首案若没有他,也不会那么轻易落地。” 嘉明帝沉默了一会儿,眼神微动:“准了。” …… 一大队人马出现在听雨楼,大多数人都认识,那是宫里的太监宣旨来了。 怎么回事? 很多人开始担心。 今日朝会的精彩程度,他们已经通过地摊文学了解的差不多了。 难道陛下心一狠,真要撤了楼主? 同去听旨的还有青衣使宁兰君,这可比楼主被撤了还要奇怪。 就算是犯了什么事,一个小小青衣使也入不了陛下法眼。 何宝兴不免开始担心:“这宁老弟不会有事吧?” “不会有事的。”不善言辞的宋小伟只能说一句自己都不太信的话。 宣旨的太监走了,没有立即带走宁兰君,两人松口气。 三层小楼中,沈长卿端坐在椅子上,桌上放着圣旨。 宁兰君挺懵,这都什么事啊,皇帝老儿吃错药了,怎么会记得他这种小人物。 沈长青倒是大概明白了陛下的用意,他缓缓开口:“用不着思来想去,我问过宣旨的刘公公了,是九公主举荐了你。” 九公主? 难道人生开始转弯,朝着小白脸的方向迈进了吗? 软饭也挺不错的,估摸着晚上该进宫侍寝了吧…… “九公主她……我压根没见过她,她这是什么意思?” “哪天亲自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宁兰君尴尬一笑:“那可不敢。” “这位九公主出了名的知人善任,你安心办案吧。”沈长卿的话还没完:“而且,你忘了,嘉明首案,钟子期亲自找过你,你算是卖了个人情给了钟山学宫。九公主乃是范文渊的徒弟,说不定,这钟山学宫想通过九公主还你个人情。此案若是办好了,青云直上,那是不在话下了。” 沈长卿这么一说,宁兰君心里的疑问全都没了。 第94章 必有内应 当宁兰君再次走进留风堂的时候,一切都显的恨怪异。 所有堂主,以及那些青衣使全部得到了最新通知,也知道了今日那升圣旨的内容。 站在面前的,是进入听雨楼没多久的青衣使宁兰君。 可是现在,这样一个小小的青衣使,却可以调动堂主,所有青衣使自然也要听命于宁兰君调遣。 至于指挥使,则必须有沈长卿的命令,方可行事。 李长庚没坐着,站在那里,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称呼了。 直呼其名吗?有所不妥。 别的称呼,好像也不太行。 还是宁兰君打破了沉默:“堂主,只是暂时的,何必如此为难,我依然是青衣使,直呼其名即可。” 李长庚懂得规矩,他道:“哪能呢?你奉旨办案,我自当全力配合。” 说了没用,李长庚执意如此,随他去吧。 “堂主,日后还需要你多多帮助才是。” 宁兰君这么客气,李长庚自然愿意听他差遣。 且不说楼主赏识他,如今更是有九公主举荐他,这后他够硬的。 上司吕连成隐晦的提过,宁兰君实力不俗,这日后青云直上不在话下。 李长庚比谁都清楚,如今该怎么做。 “有事,你吩咐便是。” 直到宁兰君离开留风堂,何宝兴和宋小伟这才不明所以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太快了吧这,这就上去了。 好家伙。 听雨楼外,宁兰君骑着马,带着李长庚和另外几个青衣使,去了龙武卫驻地。 龙武卫很配合,谁都清楚此人背后是九公主,又有沈长卿撑腰,这紧要关头,没人敢怠慢,陛下可是等着最后的结果呢。 仵作已经验过尸体,三个巡逻军士死于大火,是被活活烧死的。 所有的信息,仅限于此,剩下的几乎没有。 离开龙武卫驻地,宁兰君一行人去了陵园。 现场没动过,高台上,十二根石柱乱七八糟的倒在地上。 宁兰君让人检查了一遍,也没什么有用的东西。 整件案子,从一开始就不容易。 李长庚皱了皱眉:“那三个军士,应该是被那天火烧死的,此案该从什么地方入手?” “我问过很多人,此地确实有阵法,镇压着某种东西。想要破了阵法,需要费一番功夫。试想一下,如果你是那些人,为什么等了这么多年,到了灯会的那天晚上才动手?” 李长庚想了想说:“要么直到那天晚上之前才准备好,要么那天晚上是他们动手的最好时机。” “没错,只有准备好了,才会在那天晚上动手,并且最终成功。至于,那天晚上为什么是最好时机还不好说。”宁兰君继续道: “另外,陵园周围,有龙武卫重兵把守,那天晚上除了巡逻之人,还有四五十人待命,暗中还有禁军明哨暗哨,更不用说听雨楼的探子和巡逻之人,这几乎密不透风。 试想一下,一个外人,闯进陵园,必然惊动龙武卫。一旦惊动龙武卫,那么永安城中陛下所能动用的高手,便会倾巢而出,在这种情况下,成功的可能性为零。” “你是说,有内应?”李长庚当即反应过来了。 “如果没有人配合,不可能那么无声无息的成功,成功了之后还能来无影去无踪,什么都没留下。” 李长庚眼神微动:“你的意思是,龙武卫有内奸?” “若要说谁有最大嫌疑,毫无疑问,问题只能出在龙武卫。” 李长庚立即表示认同,思路一下子开阔很多。 “不过,没有任何证据,贸然去龙武卫,若被反咬一口,说我们污蔑龙武卫清白,那……” 宁兰君淡淡道:“除非,龙武卫的大统领是一头没有脑子的蠢猪。” 一行人离开陵园,再次回到了龙武卫驻地。 这次,宁兰君没找别人,单独找到龙武卫大统领。 侯胜春四十多岁,当了多年龙武卫大统领,深得陛下信任,他也忠心耿耿的办差,回报陛下。 “宁公子,怎么又回来了?”侯胜春问宁兰君。 龙武卫有内奸之事,目前只是猜测,宁兰君很慎重:“侯大统领,不知道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 “说来听听。”侯胜春不卑不吭,没必要刻意逢迎,同样没必要不给这奉旨办差的青衣使面子。 “灯会那天晚上,天火燃烧之后,飞向了陵园。之后,阵法破了,镇压的东西不见了。这么多环节,怎么办到的?如果没有人配合,事情不可能办的如此完美,在高手如云的永安城,来去无踪。” 侯胜春听明白了:“你是说龙武卫有内应?” “目前只是猜测。” 侯胜春一怒而起:“宁公子,任何事都需要以证据说话,你如果妄下结论,污蔑龙武卫名声,本官自会去陛下那里讨个说法。” 宁兰君笑着道:“侯大统领,别激动。我确实没有证据,但侯大统领你自己想一下,没有人配合,可能那么容易的破了阵法,什么都没留下,这不合常理。 侯大统领,这对龙武卫来说是个隐患,对你侯大统领来说,同样是个隐患。 倘若哪一天,找到了证据,侯大统领如何向陛下交代。 凡事得想的长远点,现在找出这个内奸,那就是你侯大统领及早发现,清理门户。 若是日后,被在下或者其他人找到了证据,那就是严重渎职,轻则革职,重则午门斩首,祸及妻儿子孙。侯大统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侯胜春沉默了,恍惚的眼神愣愣的坐在那里,思考着其中要害。 站在旁边的李长庚,感叹一声,好厉害的嘴巴。 宁兰君趁热打铁:“天火这件案子,陛下必然要个结果,找出结果对谁都有好处。龙武卫作为陛下亲军之一,自然不希望自己依仗的力量出了问题。侯大统领,如果你能百分之百保证,龙武卫之内所有人都没有问题,那在下就告辞了。” 宁兰君站起身往外走。 “等一下。”侯胜春拦住了宁兰君。“就按你说的办,我自当尽力配合。” 侯胜春可没那个胆子保证,人心难测,永安城龙武卫有上万人,怎么保证? 若是真有人勾结外人,干了此事,日后被查了出来,哪还有活路可走。 此事闹得这么大,陛下震怒,到时候找个人杀一儆百,出了问题的龙武卫必然是第一选择。 那么,他这个大统领还能肩膀上再扛个脑袋吗? 第95章 三个嫌疑人 有了侯胜春的首肯,宁兰君在龙武卫进行初步调查。 凡是那天晚上参与巡逻值班之人,宁兰君拿到了名册。 一个个提审,有不在场证明的首先排除。 能证明那天晚上自己所在的确切地点,又有人证的,排除。 这么一筛选,疑点最大的,集中在三个人身上。 普通军士何青,他说当时肚子疼,去茅厕。 由于无人证明,此话存疑。 普通军士张兴武,当时巡逻之时自己是一个人。 既没不在场证明,也无人证明此话,嫌疑无法排除。 第三人是龙武卫校尉陈裕周,他说当天晚上,他在检查各处巡逻点。 由于当时人手不足,自己一人前往,并无随行人员,也无人证。 三个人都被带了出去,屋中,宁兰君问侯胜春:“侯大统领,此三人你怎么看?” 最了解这三人的,自然还大统领侯胜春。 “两个普通军士,平日里接触不多,自然谈不上了解。至于校尉陈裕周,此人跟随我多年,是个忠心耿耿的得力属下。”侯胜春简单说了下三人的情况。 李长庚看向宁兰君,没有证据,甚至人证也没有,如何下定论。 宁兰君想了一会,让人把普通军士何青带进来。 何青年龄不大,二十五六,站在那里,等着面前的年轻人开口。 “你说你去了茅厕,可巡逻陵园周围,并无茅厕。”宁兰君开启审问模式。 何青答道:“荒山野地,随便找个地方,这是常有的事。” “你说肚子疼,是吃坏了东西吗?” “对,中午在何老三的摊子上,贪吃,多吃了几片肉,太咸了,到了龙武卫驻地,多喝了很多水,晚上开始肚子不舒服。” “可还记得如厕地点。” “记得。” 宁兰君立即让人兵分三路,一路去找何老三,一路去问中午的那些人,一路去如厕地点。 半个时辰之后,三路人马回来报告,全部属实。 此人的嫌疑,可以排除。 宁兰君又让人把张兴武带进来。 “当时大火飘向陵园的时候,你什么反应?”宁兰君盯着他问。 “吓了一跳,赶紧找了个地方躲起来,过了会,马上去找最近的上司报告。”张兴武挺冷静,一字一句,说的有板有眼。 “大胆张兴武,勾结妖人,火烧陵园,来人,拖出去斩了。”没有任何征兆,宁兰君一声暴喝。 那些青衣使看了宁兰君一眼,迅速照做。 “大人,我冤枉,我真的冤枉,我没有……”快吓晕过去的张兴武,跪在地上不断磕头。 旁边的侯胜春一脸疑问,当即道:“宁公子,人证物证,全都没有,怎就认定此人是内应?” 宁兰君挥了挥手:“放开他,你可以走了。” 张兴武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怎么回事? “不走?还继续呆在这里,等着我一刀砍下去吗?”宁兰君盯着他道。 张兴武一轱辘爬起来,没站稳,又倒下去,双腿筛糠一样的颤抖,几乎是爬着出去的。 李长庚明白了:“此人的嫌疑排除了?” 宁兰君肯定道:“如果你是凶手,为了那天晚上的事谋划多年,你会找一个如此草包作为合作对象吗?” 侯胜春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他就说嘛,这年轻的主办官还不至于如此跋扈。 可一个问题摆在侯胜春面前:“宁公子,不会吧,你认为陈裕周是内应?” “现在没法说,是不是也得调查之后才知道。”最难对付的就是这家伙了,一个校尉,在龙武卫奋斗多年,算得上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不管是排除还是证实此人是凶手,都不容易。 宁兰君让人将陈裕周带了进来。 站在那里的陈裕周,脸色平静,他率先开口:“这位主办官大人,你在怀疑我和妖人里应外合?” 此人果然不简单,一上来就先声夺人,反客为主。 “话不是这么说的,有没有需要的是证据。” 陈裕周直接问:“请问大人有证据吗?” 宁兰君直接不跟着他的节奏,问他:“说说那天晚上的情况?” 陈裕周一脸的不耐烦:“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四处巡逻,检查各处人力布置,当时那些人完全可以作证。” “那些人只能证明,你那天晚上有段时间确实实在巡逻检查,可是还有另一段时间,无从证明你当时在干什么。” 陈裕周耸耸肩膀:“大人如此说,属下无话可说。” “天火飘来之时,你作何反应?” “抬头望天,反正属下只是一介小人物,天火可不会冲着我来,没什么好怕的。” 嗯,滴水不漏,宁兰君略微点点头。 他又问:“当时能看见天上的月亮吗?” “可以。” “星星呢?” “当然。” “你总共巡逻了多少时间。” “超过一个时辰……” …… 一来一往,宁兰君一口气问了十几个最简单的问题。 如果此人真有问题,有谎言,那必然会有忽略的地方,从而露出破绽。 只可惜,失算了。 每次回答都是滴水不漏,不愧是龙武卫校尉,这心理素质也杠杠的。 “走吧。”宁兰君让陈裕周离开了,和侯胜春告辞,带着听雨楼的人离开了龙武卫。 回去的路上,李长庚心有不甘:“就这么放弃?” “那倒不是,再厉害的凶手,也有失误的时候。”宁兰君继续补充:“你不觉得陈裕周的回答太过完美了吗?越是这样,越是可疑。” 李长庚点点头:“可没有证据,总不好屈打成招,那可是龙武卫的地盘。” 宁兰君向来不太喜欢屈打成招那一套,如果此人真有问题,露出破绽只是早晚的事。 问题难就难在,如何确定他有问题。 算了,肚子饿了,先回去吃饭。 宁兰君一行人回到了听雨楼,李长庚亲自去沈长卿那里,说了今日的调查情况。 甚是满意的沈长卿奏了一曲,听雨楼之人,皆能听得出来,楼主心情不错。 李长庚走了,吕连成同样很满意:“楼主,看来用不了几天,这案子就有眉目了。” 一曲完毕,沈长卿从椅子上站起来:“这不是关键。” “楼主,那关键是什么?” “关键是陛下想不想要真相,或者说他要的是什么真相。” 吕连成刚开始挺糊涂,可一琢磨觉出点味儿来了。 天火之案,陛下的态度,自始至终都无法琢磨。 …… 第二天,准备再去一趟龙武卫的宁兰君,还没出门,传来消息,陈裕周死了。 第96章 一个校尉的临终之事 事情有点突然,作为主办官的宁兰君很是意外的看着前来报告消息的人。 陈裕周死了,不用说,此人就是那个内应。 昨天试探性的调查,让背后真正凶手开始警觉,先下手为强,斩断了这条线。 留风堂里,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是一副极度可惜无奈的表情。 李长庚很是气恼:“昨天应该想到的,凶手会杀人灭口。” 宁兰君在反思,他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 可那是龙武卫,在没有任何证据,又无法确定准确嫌疑人的情况下,能做的很有限。 事已至此,叹多少气都没用。 宁兰君立即带人去了案发现场。 陈裕周平日里住在外城,每天按时去龙武卫报道。 他的社会关系,家庭状况一点都不复杂。 陈裕周孤身一人,无父母,无妻儿,平时交好的朋友,也仅有龙武卫少数几个人。 根据同僚证词,陈裕周性格孤僻,很少与人来往。 邻居说陈裕周搬来这里好多年,几乎没什么说话的机会,他们也只是仅仅知道他在龙武卫当差。 平日里很少出门,大多数时间都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死亡现场,是陈裕周的卧室。 仵作验尸,加上宁兰君现场勘查,没疑问,陈裕周死于自杀。 这倒是大大出乎很多人意料。 其他人继续在房间里翻找一切有用的东西,宁兰君去了院子里。 李长庚跟出去,表情低落:“这条线断了,这下完了。” 奉旨办案的压力,李长庚第一次感受到了。 宁兰君没那么悲观,他在院子里看了看,轻声道:“自杀的原因无非两个,走途无路,或者和背后那些人达成了某种协议,陈裕周这条线还不会轻易断。” 李长庚认真的盯着宁兰君:“有什么想法?” 宁兰君正要说话,门口有人进来报告。 那是听雨楼青衣使:“宁大人,昨天晚上,陈裕周去过教坊司,回来之后没出过门。“ “那就是说,他最后见的人在教坊司。”宁兰君默默点头,陈裕周这条线断不了。 宁兰君走进卧室,已经检查完了现场所有物品的青衣使马上道:“屋里所有地方已经搜过了,没什么发现。” 宁兰君走过去,在桌子上琳琅满目的物品中,一件件翻找着。 终于,让宁兰君发现了一件值得注意的东西。 那是一张当票,时间是一个月前,上边清楚的写着当了一件翡翠手镯,价值二百两。 宁兰君当即道:“把当铺掌柜的请过来。” 青衣使领命而去。 “让和陈裕周相识的那几个龙武卫过来一趟。” 又有青衣使带着命令离开了。 半个时辰之后,当铺掌柜到了。 宁兰君将当票递给掌柜的:“这是你们当铺出具的当票?” 那掌柜的看了一眼:“大人,是的。” “是屋里的死者亲自上门当东西吗?”宁兰君让人将掌柜的带进屋里看了一眼那尸体。 吓的脸色煞白的掌柜的走出来道:“确实是此人。” “确定吗?”宁兰君又问了一次。 “确定,有当票不会错的,时间一个月左右,我还有印象;他当的玉镯,质量上乘,当时还请其他人一起掌掌眼,错不了。” 宁兰君示意让掌柜的下去了。 不一会儿,龙武卫中平日里和陈裕周走的最近的三人到了。 一个校尉,两名普通军士。 宁兰君给他们看了当票:“陈裕周很缺钱吗?” 那校尉看了当票,答道:“龙武卫校尉的收入还可以,平日里倒是不缺钱,不过,那段时间,有特殊情况。” “特殊情况?” “老陈看上了教坊司两个姑娘,想为他们赎身,需要一千两银子。我们劝过老陈,他没听,那时候开始节衣缩食,还当了家里的祖传首饰。” 宁兰君又问另外两人:“确实如此吗?” “是的,确实如此,听他说过不止一次。”两人齐声答道。 “那两个姑娘叫什么名字你们知道吗?” 回答的是那个校尉:“好像一个叫罗素清,另一个叫……对,我想起来了,杨思柳,对,是这么个名。“ 杨思柳,教坊司。 不出意外,和杨世奇的侄女杨思柳是一个人。 谨慎起见,宁兰君又问另外两人:“没错吗?” “大人,没错,确实是这两人。”两人肯定道。 宁兰君挥了挥手,三人离开了。 宁兰君双手抱于胸前,半晌没说话。 杨思柳是因为杨家被抄家进入教坊司的,杨世奇也因自己哥哥被抄家行刺府尹大人。 这么看来,这黄府尹也牵扯进来了。 “怎么了?”李长庚问宁兰君。 宁兰君从愣神中反应过来:“没事,去教坊司。” 李长庚转身离开准备去了,教坊司是礼部的地盘,事情可没那么简单。 …… 教坊司,今日照常营业。 教坊司门前,停了很多豪华的马车,进进出出的客人络绎不绝。 听雨楼一大队人马,二三十人,浩浩荡荡到了教坊司门前。 守门的看到如此阵势,吓了一跳,不过并不慌张。 一人进去报信,一人陪着笑脸,躬身行礼;“不知这位大人今日有什么差事?” “听雨楼奉旨办差,闲杂人等让开。”李长庚厉声喝到。 教坊司可不是一般的地方,来往之人非富即贵。 就算是守门的,也能知道一般人不知道的消息。 比如陛下给听雨楼下了圣旨,提拔了一位青衣使主办此案。 眼前的那位年轻的青衣使,怕是没错了。 守门之人,赶紧让开,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可不触这个霉头。 宁兰君带着李长庚和另外几位青衣使进了教坊司,剩下的人原地待命。 收到消息的教坊司奉銮,匆匆赶来。 “大人,今日正在营业,大人若有事,请到偏厅就座,切勿叨扰了其他客人。”说话的教坊司奉銮,四十岁出头,早就是交际场老手,应对的很从容。 宁兰君什么都没说,径直往前走,在礼部的地盘,也不好太过张扬。 到了偏厅,宁兰君坐在椅子上,盯着眼前的教坊司奉銮:“今日此来,只为调查点事,你不用紧张。” 那位奉銮笑呵呵的道:“这位应该是那位奉旨办差的宁大人了,大人有问题尽管开口,我们自当全力配合。” 第97章 两朵凋零之花 此人倒还算识相,没有仗着是礼部的地盘不给面子。 宁兰君也不废话,直接问:“龙武卫的陈裕周校尉,你可认识?” “来这教坊司的达官贵人有很多,每日进进出出的人,几百上千,大人这就有点为难在下了。” 宁兰君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他死了。” “这……”那奉銮脸色微变。 “昨天陈裕周来过这教坊司,我想知道,他来这里见了谁?” 那奉銮不敢怠慢,当即道:“大人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那人走了,李长庚一脸厌烦,他不喜欢那家伙的嘴脸。 不一会儿,那奉銮匆匆返回,殷勤的站在宁兰君面前:“大人,已经了解清楚了,昨日,陈校尉确实来过这教坊司,见的人是幽兰姑娘。” 又是个老熟人。 宁兰君没着急,暂且把这事放下,问了另外的事:“这教坊司进进出出的姑娘很多吧?” 不知道这宁大人为何突然如此问,吃不准的那人谨慎道:“是很多。” “能活着出去的没有几人吧?” 那奉銮的表情僵硬在脸上,这年轻的主办官,绵里藏针,一步步深入,想干什么? 感受到巨大威压的那人,露出一张笑脸:“大人哪里话,自古红颜薄命,有些姑娘命不硬,早一步去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是吗?”宁兰君似笑非笑,锐利的目光始终盯着那人:“向你打听两个人?” “大人要打听什么人,尽管吩咐便是。” “罗素清,杨思柳。”宁兰君一字一句说出两个人名。 尽管掩饰的很好,那奉銮还是脸色微变,阴晴不定中,多了点慌乱。 功力深厚的那人,立即以职业的微笑掩饰过去:“这两位确实曾经是我们教坊司的姑娘。” “他们去哪了?” “死了。”那人回答的很干脆。 宁兰君步步紧逼:“怎么死的?” “罗素清重病而死,杨思柳跳楼而亡。” 宁兰君自顾自的点点头,眼前此人有没有问题他不清楚,但此人知道的东西,显然很不少。 “当日哪个衙门办的案?” “承天府府衙。” 宁兰君哦了一声,不动声色的端起桌上的茶杯。 甚至没有表露出对刚才这番话的任何反应,平静,自如,饶是见多识广,经验丰富的奉銮偷偷瞧了好多次,也看不出端倪。 索性放弃了,能让九公主举荐,陛下下旨,以听雨楼青衣使身份奉旨办差的狠人,哪能是个愣头青。 “我要两人在教坊司的资料,一应档案。”宁兰君放下茶杯开口道。 “大人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拿。”那奉銮转身走了。 宁兰君对旁边的李长庚道:“堂主,劳烦你去一趟承天府衙,调取当日案卷。” “我马上去。”李长庚说完便走。 “走吧,去会会那位幽兰姑娘。” 宁兰君走在前边,四个青衣使跟在后边。 四个人今日算是见识了,同为青衣使的宁兰君确实有过人之处。 试想一下,如果使他们被陛下选中,办理此案,他们能办得好吗? 答案是肯定的,案子放在他们手上,怕是查个一百年,也什么都查不出来。 房门外,宁兰君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个丫鬟:“是宁公子啊,刚才有人交代过了,公子进去便是。” 那丫鬟说完,待宁兰君进去之后,关上了门。 今日的谷幽兰,一身淡绿色长裙,发髻简单的挽在头上,未施粉黛,娴静安然, 见到进屋的宁兰君,浅笑嫣然的略施一礼:“小女子见过宁大人。” “坐。”宁兰君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他也不客气,自顾自坐下。 谷幽兰坐下之后,一双清丽眸子抬头看着宁兰君;“宁大人若有事要问,民女自当竭尽所能。” 宁兰君开门见山直接问:“昨日陈裕周来到教坊司,是你接待的他?” “对。” “他来这教坊司都干了些什么?” 谷幽兰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桌子:“校尉大人,只是听曲,和民女聊了些家长里短。” 宁兰君皱着眉头:“就这些?” 谷幽兰面露坚决之色:“宁大人能洁身自好,对民女未曾看过一眼,难道宁大人可以自信的认为这个世界上,只有宁大人一人能做到如此吗?” 好一张伶牙俐齿,宁兰君笑了笑道:“陈裕周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没有。”谷幽兰回答的很肯定。 “没和你聊自己的私事吗?” 谷幽兰摇头:“未曾。” “你能不能回忆一下,昨天见到他的时候,有什么能想起来的当时没有注意的细节?” 谷幽兰再次摇头:“一切如常,并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没有收获,宁兰君干脆不问了,问了另外的事:“罗素清和杨思柳两人,你可认识?” “我进来的时间不长,我进来之后,才听说了之前发生跳楼的事。” 宁兰君的目光停留在谷幽兰身上,多看了几眼,最后只得作罢,他站起身:“如果想起了什么事,请第一时间告诉我。” “民女自当谨记。”谷幽兰将宁兰君送到门口。 他回到刚才的偏厅,那位奉銮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拿着两本小册子,给了宁兰君:“宁大人,记录和档案都在这里。” 宁兰君翻开小册子看了看,都是一些基础的资料,和两人进到教坊司之后的情况。 杨思柳,富商之女,被抄家,送入教坊司。 罗素清之父乃是承天府下辖长丰县县令,因失职之罪,罢官抄家,从而进入教坊司。 罗素清因病,不治身亡;杨思柳,跳楼而死。 能拿出来给人看的,都是些基础性的东西,用处不大。 没多久,李长庚回来了。 他拿来了当日杨思柳跳楼之案的卷宗,宁兰君认真看了一遍。 和预料中的没有区别,死者跳楼而死,仵作验尸,证实非他杀。 经调查走访,排除他杀之后,便盖棺定论成了铁案。 此案还有人证,人证除了教坊司之人,街上有人亲眼看到杨思柳从窗子前一跃而出。 对面的楼上,也有人看到杨思柳跳楼的整个经过。 至此,人证物证确凿,以自杀结案。 宁兰君很清楚,就算把这件案子调查一遍,结果还会是一样的。 教坊司死个女人,太微不足道了,这世道哪有那么多人命关天,更何况罪犯之后,教坊司一普通姑娘。 第98章 普通人的哀嚎 看完了卷宗,宁兰君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 他仔细分析着目前所有的线索,一点一点的形成链条。 不管是杨思柳,还是罗素清,他们的死看似偶然,但似乎又存在着某种必然。 更为重要的是,陈裕周的自杀,和这两个女人,有没有什么必然联系? 宁兰君想起了一个人,承天府府尹黄韦政。 要想知道杨思柳和的陈裕周之间的关系,这位黄府尹可能就是那把钥匙。 让李长庚将这些资料带回听雨楼,一行人打道回府。 在听雨楼歇息了一会,宁兰君一个人独自出门,去了杨世奇所在的废弃院子。 屋里没人,桌上有张纸条,上边简单写着一句话:公子大恩,没齿难忘;侄女未归,不得不外出找寻;有了上次教训,必不会贸然行事。 找侄女? 宁兰君叹一声,或许这样也好,不至于马上让他知道这个残酷的结果。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家伙应该不会再干什么蠢事了。 宁兰君回到听雨楼,找到李长庚:“堂主,麻烦你去一趟府衙和刑部,调取杨思柳家和罗素清父亲案子的所有档案卷宗。” 似有话说的李长庚犹豫了一下,张了张嘴吧,没说出口。 “怎么了?有话可以明说。” “初步来看,那两件案子都不简单,你也知道大夏的官场,乌烟瘴气,难免挖出地位不低的人。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劝你,咱们沈楼主何许人也,在朝堂之上也是如覆薄冰啊。都是为陛下办事的,可以用你,也可以弃了你,那只是一个闪念的事情。没情面可见,血淋淋,很残酷,这么多年见的多了。” 宁兰君很淡然的笑了笑:“身在乱局之中,早已不可能置身事外。金华县如此,永安城也是如此。 从踏上永安城的那一刻起,我就就做好了准备,既然接受了楼主的邀请,来到永安城,那就注定,不愿意在金华县碌碌无为一辈子; 要想活的轰轰烈烈,就不可能每一步都风平浪静。” 李长庚朝着宁兰君点点头:“这才是那个说出人生自古谁无死的宁兰君。”说完的李长庚转身离开。 树欲静而风不止,宁兰君明白这个道理。 金华县发生了那么多事,这永安城之行,哪能全是坦途。 他准备好了,从一开始便是如此。 …… 天黑的越来越早,日子也一天天冷起来。 因为手续的关系,府衙和刑部的卷宗,明天才能拿到。 李长庚在跟进,这些天似乎比任何时候都有干劲,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宁兰君骑着马,离开听雨楼。 天火之案,过去几天了,对永安城几乎没什么影响。 大街上,不管早晚依然是人来人往。 陵园的事,自然也没几个人知道。 宁兰君出了内城,走了没多远,前边一个人影朝他招手。 天太黑,看不清楚。 他下马,走过去,到了近前才看清楚,是岳山河那老头。 “你老从温柔乡里出来了?”他笑着调侃了一句。 “哈哈,小子,不错,这心境还是挺让人意外的。接了陛下圣旨,开始查案了,一点都不慌,是个干大事的人。” 冷风吹的脸上冰凉,宁兰君拢了拢袖子:“前辈在这里等我,是专门来拍马屁的吗?” “那倒不是,没那工夫,我要走了,过几天回来。”岳山河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有事要办,得离开几天。 宁兰君哦了一声:“那前辈一路顺风,回来了,请你去教坊司。” 岳山河笑的更欢场了:“你小子啊,你以为我不知道,去了教坊司那么多回,什么都没干,还把里边的姑娘骂了一顿,果真还是个雏儿。当然,能对美色视而不见,这一点就强过太多人了,我没选错人。” “既然在前辈心里,晚辈的形象这么高大,那就继续保持下去吧。” 岳山河手指宁兰君:“你啊,有点意思。”他话锋一转:“要走了,主要是过来告诉你点事;城外长明村,你曾经去办过案吧,是不是也遇到了恶灵?” 宁兰君收敛笑容,当即问:“对,前辈怎么知道的?” “之前来的路上,路过长明村,睡了一晚,杨世奇和我同行,我们便是在那时候认识的。那天晚上,我们也遇到了恶灵,一路追踪,找到了恶灵的老巢。”说到这里,岳山河叹一声:“世间哪有什么妖魔鬼怪,其实都是普通人的哀嚎,用死在哀嚎。沿着村子一直往哪边走,有个小山谷,下边埋葬着累累白骨。那天天黑看不清多少人,估计人数不少,少说几百人。” 难道,整村人消失的谜底在这里吗? 宁兰君感谢道:“之前的调查还是不细致,忽略了,感谢前辈吐露这个消息。” “哪的话,见外了。”岳山河摆摆手:“为了防止有人破坏现场,我布下阵法,还得三五天吧,阵法的作用会消失,那时候你正好过去看看。” “晚辈明白了,多些前辈。” “比娘们海啰嗦,早知道不告诉你了。”一脸傲娇的岳老头转身便走。 宁兰君无奈的笑了笑,故意朝着岳山河挥了挥手:“别忘了啊,教坊司。” 咻! 黑暗中,一个小石子飞来。 我靠! 宁兰君匆忙躲过,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 “不去就不去,干嘛那么凶?”宁兰君翻身上马,嘴里嘀咕着。 …… 一路回到鲁府,天还早,都没睡。 饭桌上菜香满溢,酒壶里的酒,冒着热气。 宁兰君洗手洗脸,走过去坐下。 鲁金河完全将他当成个大人了,倒了杯酒放在他面前:“天天忙的挺辛苦,喝一杯。” 宁兰君没客气,端着杯子,和鲁金河碰了一下。 吃饭聊天的工夫,鲁金河也说些新鲜的趣事,不了解的便问宁兰君:“听说,这听雨楼里有一个青衣使接到陛下旨意,负责这次重要的案子。这人能耐多大啊,这等于一步登天了。” 衙门的事,宁兰君很少回来说。 一来是听雨楼有规矩,二者,他们知道的多了,对他们没好处。 已经传遍全城的事,想瞒也瞒不住。 酒量同样不错的姜红宁,喝着酒,慢悠悠道:“没准儿是兰君也说不定。” 第99章 案子背后更大的东西 听了这话,鲁金河哈哈一笑:“怕是还得过几年,兰君年轻不着急。” 两人没有等来宁兰君谦虚的说,怎么可能是我这样的话,事已至此,宁兰君实话实说:“二叔,二婶,那个人确实是我。” 饭桌上,一下子安静了。 还是鲁语儿率先叫了一声:“宁哥哥好厉害。” 也顾不得姜红宁平日里教导的什么淑女范儿,鲁语儿踩在椅子上,双手欢呼。 鲁金河这才反应过来,宁兰君这孩子不是那种满嘴胡咧咧的人,他这么说了,自然不是开玩笑。 鲁金河嘴巴张得老大,咧着嘴笑道:“这可不得了。” 姜红宁也多看了几眼宁兰君,没有去问真假的问题,那孩子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姜红宁端着酒杯:“喜事,大喜事,兰君这是要熬出头了。” 直到这个时候,宁兰君才腼腆的一笑:“二婶,早着呢。” 鲁金河一巴掌拍着宁兰君肩膀:“那可是陛下的圣旨,奉旨办差啊,说明陛下记住你了,认可你的能力,不得了。”鲁金河越说越激动:“要不是看你酒量不行,今天怎么着也要不醉不归啊。” 宁兰君也想说舍命陪君子,可是实力不允许啊。 “二叔,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鲁金河点点头:“对,不急。” 一个人生活的时间长了,习惯了独自一人面对那些喜怒哀乐,如今能在这小小的饭桌上,其乐融融分享着喜悦,有人为你高兴,那感觉对宁兰君来说,是前所未有的。 这一夜,宁兰君多喝了几杯,昏昏沉沉的回到房间。 第二天早上起来,头有点疼。 吃了早餐,喝了姜红宁特意为他准备的醒酒汤,好受了很多。 …… 宁兰君到了留风堂,每次都比他来的早的李长庚站在那里,似乎还在琢磨着这两天的事。 看到宁兰君他马上道:“府衙和刑部的卷宗,下午才能到。” 宁兰君嗯了一声:“这两个衙门都很配合吧?” “阻碍倒是没有,很配合,必定有圣旨,谁也不敢怠慢。”李长庚说完,对宁兰君道:“楼主找你,在楼上等着。” 宁兰君离开留风堂,去了那三层小楼。 沈长卿一身白色风衣,端坐在椅子上,目光所及锐利十足。 “属下参见楼主。” “坐。”沈长卿指了指那边的椅子。 宁兰君走过去坐下,多看了几眼不苟言笑的沈长卿。 “案子调查的不错。”没有抬头的沈长卿幽幽道。 得到小红花,宁兰君自然挺高兴:“全都是楼主教导有方。” “用不着那种俗套的话术,你不是一般人,也不用一般人的路数。我从不嫉贤妒能,也愿意栽培一下你这个青衣使。不管是对听雨楼,还是这个国家来说,人才永远都是最重要的。”沈长卿锐利的目光盯着宁兰君:“有时候,可以坦诚点,有什么说什么。” “属下记住了。” 沈长卿收回目光,看向楼下几个匆匆而过的听雨楼青衣使:“李长庚已经报告了所有细节,其他的我不会干预,趁着这点时间,说几句对你有用的话。” 宁兰君没说话,认真听着。 “这件案子,可能会涉及王公贵族,乃至于朝堂大人物。你要记住,不用顾虑。不管涉及到谁,只要证据确凿,事实清楚,听雨楼一律严办。陛下最在乎的不是某个人的生死,地位高低,功劳大小。陛下最在乎朝局稳定,天下安宁。为了达成这一点,没有人是不能舍去的;包括那些王公贵族,朝堂大人物,乃至于你我。” 四目相对,宁兰君读懂了那眼神中的含义。 一如金华县那次,陛下心里装的永远是他的家天下,而后才是整个苍生疾苦。 嘉明首案已经让宁兰君彻底明白了,沈长卿刚才这番话。 “属下谨遵楼主教诲。”宁兰君朗声道。 “还有一点你要记住,听雨楼永远是中立的。” “属下明白。” 离开听雨楼,宁兰君回到留风堂。 如今的他,至少已经明白了办事的基本逻辑。 只要大方向不错,他的路就不会走偏了。 …… 下午,府衙和刑部的卷宗到了。 宁兰君用了两个时辰,将所有卷宗看完。 最大的感觉是,两件案子,本身问题似乎不大,可这两件案子的背后,某些东西却大的吓人。 杨思柳家的案子,并不复杂。 杨世奇的哥哥杨世才,是永安城富商。 家里几代人经商,和官府来往密切,尤其是承天府府衙。 杨家靠着几代人的经营,很容易能拿到属于官家的生意。 比如,府衙,或者朝廷哪个衙门要建个园林宫殿,都是由杨家参与一系列环节。 衙门,宫里所用之物,也大半通过杨家之手采购。 杨家便是凭借着这些稳定生意,这些年来也是风生水起。 可是从去年开始,国库亏空日多,大手大脚的惯了,便开始控制支出。 杨家首当其冲,不仅生意受到了影响,还被人弹劾。 杨家的生意本就是靠着复杂的人脉关系,这种关系的维持,不用真金白银不可能牢靠。 再加上,承天府府衙一位府丞,东窗事发,被都察院缉拿下狱。 此事便牵扯到杨世才,杨世才也被一同羁押。 杨家被查抄,家人流放,女眷充入教坊司。 一旁的李长庚也看完了这份卷宗,他道:“目前来看,这杨世才本身不干净,被抄家似乎问题不大。” 李长庚没看卷宗之前,还以为这杨家的案子有什么莫大冤情,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宁兰君也是同样的想法,当初杨世奇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哥哥是被冤枉的,还一腔热血的冲进承天府刺杀府尹,那时候还觉得这是官逼民反,沉默中的爆发,这案子有冤情。 现在看来,杨世奇啊杨世奇,就这? 不过,案子本身或许问题不大,但宁兰君也从这份卷宗里,看到了另外的东西。 “杨世才有罪,完全没有问题。不过,一个府丞乃是府尹副手,他干的事,府尹难道不知情?” 李长庚一脸疑问:“你的意思是?” “这府丞怕是个替死鬼,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的事。” 李长庚一想,对啊,一个府丞不可能在府尹不知情的情况下干完所有事:“有道理。” “还有这抄家,明显是冲着家产来的。” “家产?” “杨世才一方富商,国库空虚,能不逮着宰一只肥猪吗?” 李长庚恍然大悟,这里边还有隐情。 第100章 喷火鸟 官场上的事,李长庚多少还是有点了解的。 杨世才这种商人,没事的时候确实风光无限,来钱很快,可要出事的时候,死路一条。 一个商人,再有钱,有人脉,终究不过是一枚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李长庚放下那些卷宗,很认真的问宁兰君:“你觉得这案子,和天火之案有关系吗?” 宁兰君摇摇头:“目前不情定。” 宁兰君想过这个问题,可目前在没有任何决定性的证据出现之前,还没办法下定论。 又看了一会卷宗,宁兰君有了一个新的发现:“堂主,按说杨世才一个富商,做的还是皇家生意,一年的收入必然不低。经年累月,又是几代人经商的累积,被抄家之后,竟然只有一万多两银子,和房产若干,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李长庚被这个问题吸引了,来了兴趣:“杨世才在整个永安城富商圈子,也算是大名鼎鼎,杨家虽然不能称作富可敌国,那最少也是家财万贯,钱多的花不完那种。抄家了,怎么会只有这点钱?” 李长庚自问自答:“会不会是杨世才提前准备,藏起来了?” 宁兰君摇头:“罪犯之家,罪名深重,全家流放的流放,剩下的进入教坊司,自己免不了斩首,藏起来,钱给谁?” “那……抄家的官员暗中贪墨……” 宁兰君还是摇头:“这件案子,很多人盯着,陛下亲自下旨彻查,谁有那么大胆子,这节骨眼上找死。再者说了,国库空虚,好不容易抄家富商大户,填补下亏空,应该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对杨家的财产动手。” 李长庚能想到的都想了,实在想不出来了:“那这是怎么回事?” “恐怕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李长庚颇为期待的盯着宁兰君。 “杨家怕是早已成了一个空壳子。” “空壳子,那钱呢?” 宁兰君叹了一声:“皇家和官府的生意哪有那么好做,上上下下,都需要打点。” “你是说都用来打点了?” 宁兰君看了一眼李长庚:“也不尽然,杨家要维持这种生意,上下打点是必要的。以现在官场的德行,仅仅给那些官员钱怕是不行了,人家会主动要的,甚至是勒索。杨家怕是早已经走下坡路了,为了维持这种局面,上下打点的钱会更多,被各级大小官员索要的怕也是更多。” 李长庚一阵唏嘘,这或许是个最合理的解释,如今的大夏官场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宁兰君马上又道:“堂主,还有个问题你发现没有?府丞认罪,被砍头之后,竟然没有一个官员被处理,案子就局限在府丞、杨世才两人,舅就此结案。”。 “听雨楼参与了此案调查,我看过卷宗,结论写的是证据不足。” “证据怕是被销毁了,只局限在府丞和杨世才两人,从而斩断这两条线,不会牵扯别人。” 李长庚认同的点点头:“是这样没错。” “但我在想,杨世才会不会有后手,留下什么东西?” 李长庚和宁兰君对视一眼,他想了想道:“不好说。” 说了这么多,宁兰君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接着,继续讨论罗素清父亲的案子。 罗素清父亲罗广云的案子,也不复杂。 罗广云是承天府下辖长丰县县令,因长丰县出现民变,死上数十人,县令罗广云以失职之罪,缉拿归案。 民变的理由,卷宗上根本没写,只说长丰县赈灾不利,导致灾民闹事,影响颇大。 “堂主,看来得去一趟长丰县,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事不宜迟,我这就带人前去。”李长庚说完,前去准备去了。 宁兰君站起来,在屋中来回走了几步。 两个案子要复查,可这两件案子到底和天火之案有多少联系,宁兰君也说不准。 …… 宁兰君要去一趟已经被查封的杨家,随行的有何宝兴,宋小伟两人。 两人挺不适应,事情转变的太快了,一转眼,进来没几天的青衣使,成了比他们的顶头上司还要牛逼哄哄的存在。 哪怕是在梦里梦到过成千上万的美女,何宝兴也断然梦不到,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之前想着,宁兰君这小伙子人不错,值得结交,日后成为酒肉朋友,偶尔青楼逛逛,教坊司走一趟,也好有个伴儿。 眨眼工夫,人家飞天了,快的有点不讲道理。 宁兰君走在前边,他们两人跟在后边。 老实说,宁兰君根本没想那么多,虽然这次自己获得了一个机会,但案子结束了,他依然是听雨楼青衣使,和以前没多少区别。 “怎么不说话了?”宁兰君问身后两人。 “大人,有事你吩咐,属下马上照办。”身后的何宝兴,一本正经躬身道。 宁兰君停下脚步,盯着何宝兴:“好啊,这可是你说的,何宝兴,听好了,那边有堵墙,你马上跑过去用脑袋撞墙。” 何宝兴脸色一变:“开玩笑的,老弟。” 宁兰君这才转身继续往前走,何宝兴和宋小伟都跟了上来。 “宝哥,你是土生土长的永安城人,杨世才所在杨家你了解吗?”宁兰君随口问。 “杨家啊,我想想。”何宝兴换成了正常的说话语气:“挺有钱,听说都是做宫里和官府生意的。” “有钱到什么程度?”民间流言,虽然不全对,但至少也是某个方面的外在反映。 “这么说吧,如果永安城有钱人分成四挡,这杨家肯定排第二档。几代人做生意,家底很厚的。” 宁兰君点点头,心里有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看不出什么品种类型的鸟儿,总是隔一会儿,朝宁兰君飞来,环绕着他飞几圈。 挺讨厌的,宁兰君挥手驱赶。 那鸟儿还是不依不饶的飞过来,口中还叽叽喳喳的叫着。 拜托,我又不懂鸟语,饿了,还是缺娘们,求欢呢,我怎么知道,想帮你也不知道怎么下手。 “有意思,说不定是什么好兆头呢。”何宝兴笑着道。 真的吗? 宁兰君满脸疑问。 这时候,何宝兴正盯着前边两个妇人,一路品鉴着,偶尔色眯眯笑一声。 那只似乎不愿意飞走的鸟儿,飞到那妇人屁股后边,用力的啄了一下。 那妇人一惊,猛的回神,一眼看到色眯眯笑着的何宝兴,甩手就是一巴掌。 啪! 何宝兴摸着火辣辣的脸颊。 往左右看的时候,两个家伙,早闪到一边,一副我不认识他的表情。 草,你们比老子看的少啊。 妇人气哼哼的走了,宁兰君和宋小伟,捂着肚子走不动了。 笑声刺耳。 气的何宝兴,伸手去打那只鸟儿。 却没想到,那鸟儿口中喷火,何宝兴头上的头发烧掉了一大堆,一股烧焦味儿,老远都能闻得到。 第101章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何宝兴彻底怒了,挥着手中的刀砍向那鸟儿。 鸟儿挺聪明,速度也奇快,眨眼工夫不见了,只留下何宝兴对着空气发怒。 好一会儿,宁兰君和宋小伟才走过去。 宋小伟调整好呼吸,很辛苦的忍着,看不出来一点笑意:“宝哥,没事儿吧?” “你眼瞎!”何宝兴双眼圆睁,摸着已经烧焦的头发,欲哭无泪。 “宝哥,没事儿,意外,淡定。”宁兰君走过去安慰了一句。 “真他娘的倒霉,晦气。”何宝兴转身便走。 宋小伟跟了上去,宁兰君走在最后,一脸思考状。 能喷火的鸟,没见过,听都没听说过,哪来的? 宁兰君甚至有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和天火之案有关系? 更疯狂的往深处想,会不会和陵园的阵法封印的东西有关? 这样的想法,让宁兰君很高兴。 破案,追凶真相,本就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过程。 那只鸟儿值得注意,只是不清楚,它还会不会回来? …… 何宝兴说没脸见人,回去整理头发去了。 到了杨家的,只有宁兰君和宋小伟两人。 杨家大门上,贴着府衙的封条。 宁兰君拆下封条,推开门走进去。 院子里荒凉萧索,满地的枯枝败叶。 很久没住人了,无人照料的花草,干瘪的趴在花坛里。 “要仔细搜查吗?”宋小伟问宁兰君。 “不用,府衙,刑部,都察院,估计搜了很多遍了,有什么有用的东西,还能在这屋子里找到吗?一般的地方就不用去找了,专门寻找那些不被人注意的地方。” 听明白的宋小伟,一路走进去寻找。 宁兰君去了另一边,房间很多,只能逐间屋子搜寻。 进了很多房间,柜子抽屉,这些地方,宁兰君不会去碰。 他专门找墙壁,看看有没有什么暗格。 找了一圈,没收获。 又进了一间屋子,好像是个女人的闺房。 桌子上的铜镜,布满灰尘,抽屉里还放着各种胭脂水粉。 木架上有一些书籍手稿,他随手拿下来看了看。 挺秀气的笔迹,这是杨思柳的手稿吗? 有本读书笔记上,确实有杨思柳的名字。 看那笔记上很多感想,看得出来,是个很有才气的女子。 这字迹,笔法,独树一帜,假以时日,可以自成一家。 看来这商业之家,也很注重子女的教育,女儿也不例外。 又跑了几间屋子,看来今天是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到了院子里,宁兰君和宋小伟,又重点找了枯井,花园,看看这些地方,有没有埋藏的东西。 本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过来一趟,空手离开,也没多少失望。 还是等着下午,李长庚带回来的调查结果吧。 …… 办事干练的李长庚,比预想的时间早了很多。 进了留风堂,猛地喝了几口茶水。 他一路风风火火回来,半刻没有停歇:“已经调查清楚了。” “堂主,辛苦了。” 李长庚放下杯子:“哪里话,公事谈不上辛苦。”李长庚喝好了,当即道:“两个月前,长丰县遭受了蝗灾。灾情很大,农民损失惨重,几乎到了颗粒无收的地步。 朝廷一方面赈灾,一方面,却有其他的政策。” “其他的政策?” “为了弥补国库亏空,朝中有些人提出了承天府十八县改种茶树的政策,代表人物据说是首辅左丘阳。” 宁兰君大眼瞪小眼:“种茶树,这是什么意思?”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茶叶收入高,销量巨大,大夏的茶叶,远近闻名,不断的卖向周边国家,乃至于海外。改种茶树,每年上交国库的银子,自然多了几百万两。这对如今的大夏来说,如同雨露。不难理解,为什么左丘阳的提议得到了陛下的支持。” 宁兰君终于觉出点味儿来了:“按说,政策倒是可以,那怎么会有民变的?” 按照宁兰君的知识储备,民变一般发生在走途无路的情况下,才会振臂一呼。 “发生了蝗灾,没收成,灾民靠着那点赈灾粮也不够啊;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愿意收购农民手中的土地,为了活命,必然会有很多人卖出土地;于是,在长丰县发生了严重的土地兼并事件。那些吸血的家伙,借着蝗灾,拼命压低价格,灾民能怎么办呢?为为了活命,吃饱肚子,只能卖田。再加上物价上涨,卖田的银子,又能撑多少时间?一个月不到,各地民变四起。” 土地兼并,这是让宁兰君侧耳细听的四个字。 弄不好,这就是大夏王朝的丧钟。 李长庚继续道:“罗广云是个好官,清官,在长丰县有口皆碑。为了应对蝗灾,四处筹粮。为了制止土地兼并,他屡次上书。你也知道,左丘阳把持朝政多年,一个小小县令的折子,别说陛下面前了,怕是内阁都到不了。就这样,长丰县情势失控,罗广云就这么被硬生生推向了断头台。” 宁兰君良久无言,这就是如今大夏王朝的现状。 说完的李长庚从椅子上站起来:“我们的那位陛下,只想着长生,想着自己的家天下,想着国库的银子能够让无数的皇亲国戚挥霍。什么民间疾苦,什么吏治清明,在他眼中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长丰县的所见所闻,深深刺痛了这位听雨楼硬汉。 整个长丰县,饿殍无数,随处都有饿死在路边的人;街道上,卖儿卖女,络绎不绝;频死的人,在苦苦挣扎,无人理会;房间屋舍,乡间野路,十室九空;易子而食,并不鲜见…… 有钱的继续有钱,歌舞升平,家里食品物资,堆积如山。 死了个一身清廉的罗广云,长丰县的问题越来越严重,在失控的边缘摇摇欲坠。 哪怕因为自己今天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因言获罪,李长庚也不吐不快。 宁兰君轻叹一声,估计他要是去了长丰县,和李长庚今日的反应没多少区别。 他走到李长庚面前:“堂主,这么下去,那皇位他坐不安稳了,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李长庚看向宁兰君,读懂了他眼神中的含义,什么都没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102章 九公主的野望 宁兰君从有点失望的表情中回过神来,皇帝陛下如何,这是后话,眼下,天火之案才是重中之重。 想了想的宁兰君问李长庚:“堂主,两件案子大致清楚了,你想过没有,这两件案子和陈裕周关系何在?和天火之案又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联系?” 回来的路上,李长庚想了很久,没有答案。 表面上,杨世才之案,罗广云之案,和陈裕周本身似乎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他总觉的,忽略了什么, 李长庚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问宁兰君:“这个,暂时我也不好说。”过了会,他又问:“现在该从什么地方入手?” “教坊司。” 李长庚皱了皱眉,半晌没听明白这话:“你的意思是?” “从一开始,疑问就在杨思柳和罗素清两个女人身上,两人又是先后进了教坊司,一前一后死亡。陈裕周的死,莫名和他们有了联系。而陈裕周之前认识两人,还当了祖传首饰,为她们赎身。陈裕周在整个永安城,无亲无故,孤身一人,若说最了解陈裕周的人,最知道陈裕周某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的人,自然是这两个女人。” “可她们已经死了。” “死人也是能说话的。” 李长庚一脸愕然:“你的意思是,这两个女人,必然会留下点线索?” “对。”宁兰君很肯定的道,看来要再去会会这位幽兰姑娘了。 李长庚认同的点点头。 …… 天色微暗,四周模模糊糊的。 那只鸟儿,又回来了。 傍晚,宁兰君回家的时候,策马奔腾在永安城的街道上。 那只鸟儿,围在他身边,欢快的飞着,偶尔还叽叽喳喳的叫了几声。 可惜不懂鸟语,要不然就审问一下这鸟什么来头。 “你叫什么名字?”宁兰君试着问了一句。 鸟儿还在飞,口中还在叫,就是不知道叫什么。 宁兰君有点失望,来只狐狸也好,至少还是母的,再变个身,看着也养眼啊。 这鸟儿,叽叽喳喳的飞来飞去,挺烦的。 一路回到鲁府,鸟儿依然跟着,稳稳的落在他肩膀上,一点都不认生。 “哪来的鸟儿,宁哥哥买的啊,让我玩玩。”一进门,鲁语儿看到了他肩膀上的那只鸟。 宁兰堪蹲下去,鲁语儿从他肩膀上拿走了鸟儿。 回到房间,没多久,便听到一人一鸟吵起来了。 鸟儿叽叽喳喳的叫。 鲁语儿气哼哼的说:“飞啊,飞那边,你真笨,敢顶嘴,打你哦,还还嘴,骂我呢,你这知鸟也太不懂事了,不懂事没饭吃,知不知道……” 吓得宁兰君赶紧跑出去,姑奶奶,把鸟儿惹怒了,小心把你烧成尼姑。 还好,两人玩的正好,鸟儿没喷火。 宁兰君松口气回到房间,坐在床上调息打坐。 前几天,他突破八品,正式进入七品。 速度比他预想中快多了,是不是,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可以到一品了…… “哎哟……” 鸟儿不知道什么时候飞进来,在宁兰君肩膀上啄了一下。 嘿,听懂我说话了。 不会吧。 该死的,打扰我做梦。 “能听懂?”他试探性的问。 鸟儿点点头。 乖乖,这只鸟儿果然有问题。 不管了,先养着呗,看看长大了能变成什么玩意儿。 一夜无话,宁兰君一大早起来了。 吃了饭,正准备出门,门房宋老头拿来一封信:“公子,有你的信。” “谁送的?” “对方说是钟山学宫。” 这么正式,到底是读书人,礼仪这一套没的说。 宁兰君看完了信,竟然是万海潮亲笔,请他务必今日去一趟钟山学宫。 院首亲笔信送上门,够给面子的,说不得得去一趟。 他准备今天去教坊司,看来只能下午去了。 出门,翻身上马,鸟儿飞到了宁兰君肩膀上。 不对劲啊,这鸟的羽毛怎么出现了许多红色的,身形似乎也大了一圈,一夜之间竟有这么大变化。 “赶紧走吧,别跟着我,去了听雨楼见到何宝兴,不得把你烤着吃了,走吧。”宁兰君挥了挥手。 那鸟儿真的听懂了,呼扇着翅膀飞走了。 …… 宁兰君到了钟山学宫,一路畅通无阻。 被人带进会客厅,万海潮出门迎接,未语先笑:“宁公子,请恕老夫冒昧请你前来。” “钟山学宫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进来的,幸得前辈垂青,才有机会来这儒学圣地见见世面,该是我感谢才是。”: 两人走过去坐下,马上有人端上来已经泡好的茶。 万海潮坐在椅子上,并不着急开口,没有钟山学宫院首的架子,相反更像是一个长辈和晚辈的寻常谈话。 过了不大一会儿,万海潮开口道:“天火之案,公子临危受命,此案必然能在短时间内解决。” 宁兰君摇头道:“前辈,难啊。” “要是简单的话,陛下也不找你。” 宁兰君深以为然,他道:“前辈和钟山学宫还是太客气了,金华县嘉明首案之事,晚辈所做的并不多,这一次以九公主名义还我个人情,实在是客气了。” “公子,嘉明首案之事,师兄可是亲口说过,没有你,怕是不会是最后各方满意的结局,此事无需多言了。”万海潮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还你人情,只是其一,公子,能让九公主愿意出手的人,自然能力和人品俱佳。” 看到万海潮话中有话,似有所思,宁兰君便问:“此中还有什么说道,还请前辈明言!” 万海潮收敛笑容,变的一脸严肃:“公子在永安城所见所闻,自然能清楚如今的大夏是什么样的境况。”万海潮叹一声道:“国库空虚,民不聊生啊。陛下怠于政事,以至于左丘阳把持朝政多年。朝中,早有反对力量,九公主雄才大略,又深得人心,一直有着肃清大夏流毒的愿望和野心。你人品实力俱佳,九公主便有了想法,想要栽培你,寄希望于未来能派上用场。九公主目前不便见你,只能由老夫代为出面和你言明。” 宁兰君听明白了,果然,满是乌鸦的朝堂,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黑的。 还有有识之士在努力着,希望改变局面。 自古以来,奸臣无好下场,再加上民怨沸腾,左丘阳这艘破船,沉没是早晚的事。 看来,九公主的床可以上,呸,九公主这艘船可以上。 “前辈的话,在下明白了,请转告九公主,随时听候差遣。” 心满意足的万海潮笑呵呵道:“妥了,喝茶。” 第103章 江山一梦 来了好几次钟山学宫,都没好好在这儒学圣地到处看看。 这次,宁兰君不想错过。 有事外出的唐缺回来了,向导自然是这位钟山学宫的得意弟子。 钟山学宫真的大,一路走,一路看,似乎永远都有新的院子,新的房间出现在任意一条路的尽头。 景色不错,布局优美,时不时还能看到学宫弟子朗朗读书声。 当然更少不了,长相靓丽的女弟子,那曼妙的身影一掠而过。 后山有竹林,曲径通幽,风一吹,满山翠竹摇曳。 两人并行在满是落叶的小径上,一路走,聊了很多,忽然想起一件事的宁兰君问唐缺:“按说左丘阳也是儒门中人,刚才万院首说起他的时候,却波澜不惊。” “凡事都是因事因人,而有不同的处置方法,不是所有儒家人,都是一条心,同一种理想和为人处世之道。”唐缺边走边道:“像左丘阳这种已经权倾朝野的人,和儒家只是名义上的关系。只有在发生嘉明首案这样的事情之时,所有儒家人才会同一个声音说话,这是基本的职责。剩下的,那就是个人利益,和儒家已经没有多少关系了。” 宁兰君听明白了,儒释道基本上差不多,在竞争激烈的环境中,需要一致对外的时候,那自然可以在名义上团结一致,一个声音对外。 可要是对内,彼此之间,那自然是各自为政的四分五裂状态,每个人都有自己利益诉求和想法。 说一盘散沙,不准确,称作松散的利益结合体更恰当。 走着走着,到了一条小河边。 河上有木桥,对面竹林中有一座不知何年何月的小茅屋。 “要过去走走吗?”唐缺忽然间问。 宁兰君一脸纳闷的看着他:“怎么了?有问题吗?” “对面的竹林在钟山学宫是个很特殊的地方。”唐缺忽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要不要试试?” 这家伙卖什么关子啊,他没那么无聊搞什么恶作剧啊。 “试试就试试。”宁兰君一个人走上小木桥。 回头看唐缺的时候,他伸着手做着个请的姿势。 管他呢,钟山学宫又不是什么魔窟鬼屋,怕什么。 他走过小木桥,没事。 一步步踏进竹林,也没事。 胆子大了点,欣赏着景色,边走边看,并琢磨着小茅屋里是不是住着什么人。 他刚走了几步,发现不对劲了。 似乎有种强烈的气流,挡在面前。 可没刮大风啊,都是竹林摇曳的小风。 他奋力踏出一步,第二步的时候,竟然很艰难。 废了好大劲,才走出去第二步。 有古怪啊。 这什么地方?到底有什么?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宁兰君迈出第三步。 几乎等同于面前碰到了钢板,一堵墙那样的钢板,强大的压迫力铺天盖地而来。 他调息片刻,第三步还是迈出去了。 等到第四步的时候,仿佛面前是十二级大风吹着你不断后退。 他咬紧牙关,第四步同样迈出去了。 走到如今,宁兰君没想过回头,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他继续往前走。 五步……六步……一直到第七步。 他脸上的肌肉开始扭曲,仿佛整个身体冲撞着百丈巨浪,巨浪瞬间将自己吞噬。 实在受不了的宁兰君一声怒吼。 啊! 轰轰轰! 冲天巨响,震荡着九天十地。 整个竹林里的竹子疯狂舞动,雄壮的乐曲似乎是那些竹子弹奏出来的,声势浩大,声音雄浑,如万马奔腾在茫茫无际的草原。 河对岸的唐缺有生以来,第一次张大着最大的嘴巴,睁着最大的眼睛。 四个字从他口中喃喃传出:“江山一梦!” …… 钟山学宫那处雅静的院子里,九公主师徒二人和往常一样,相对而坐,品茶论道,说些国家大事,街巷坊间趣闻。 忽的,后山一声冲天爆响,让两人迅速站起来。 “师父,那是……”九公主面色凝重。 范文渊用手摸着胡须:“后山竹林。” 不多一会儿,雄浑的曲调,从后山传来,经久不绝,就算离了上千米,九公主也不由的为之一振。 “师父,这是?”九公主再次问。 “江山一梦。” 九公主大惊:“你是说有人在那七步林里走了七步?” 老头范文渊反而不着急了,继续坐下:“此时,后山竹林只有钟山学宫弟子唐缺带着宁兰君。” “是宁兰君!”九公主秀眉微动,饶是见过了大场面,也能很好控制自己表情的她,此时也是所有情绪完整的出现在脸上。 “唐缺走过了,以他的天资,四步。”范文渊抬头望向九公主:“殿下你也走过,五步。” 九公主缓缓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江山一梦,绝迹江湖多少年的曲调,终于又响起了。” “是啊,自从我师父他老人家走后,很久没有听到了,那也是师父他老人家在这世上最后一曲。江山一梦,一梦江山,哎!”范文渊长叹一声。 九公主没说话,继续喝茶。 有脚步匆匆而来,万海潮走了进来:“殿下,师兄,你们都知道了吧。” 范文渊点头道:“那曲子的声音刚消失。” “宁兰君,此子……非同凡响啊。”万海潮喃喃的动了动嘴唇。 “师弟。”范文渊看向万海潮:“不用那么严肃,喜事一件;不过,七步林之隐秘,目前还不是告诉宁兰君的时候。” “师兄,我明白。”万海潮转身离开。 …… 皇宫,御花园。 钟山学宫方向巨大的声响,震动了花园湖中无数游鱼跃出水面,奇珍异兽,四散而逃。 正在看着一本道门经典书籍的嘉明帝,迅速起身。 “宣国师。” 有太监马上前去通传,不一会,风尘仆仆的明逸舟走进御花园。 “刚才是怎么回事?”嘉明帝问国师明逸舟。 “陛下,是钟山学宫。” “宣万海潮进宫。”不假思索的嘉明帝立即下旨。 几乎同一时间,御花园东北,功德楼方向,同样传来巨大声响。 没多久,太监进来禀告:“陛下,功德楼出现剧烈震动,楼中历代先皇牌位全都……散落一地……” 第104章 太惨了 功德楼,顾名思义,供奉着大夏开国以来历代君主的牌位,记录着他们的丰功伟绩。 那里有重兵把守,更是曾经最有名风水先生,挑选的绝佳宝地。 数百年来,一直安然如初。 地震的可能性不存在。 眉头紧皱的嘉明帝,率先离开御花园,后边跟着一大群紧张万分的人。 到了功德楼,大殿主体建筑还算完好,从外边看不到受损的样子。 嘉明帝走进去,看到了散落一地的祖宗牌位。 他马上动手,将那些牌位放回原地。 国师明逸舟和一个个太监,也不敢怠慢,走上去帮忙。 奇了,剧烈的震动,整个功德楼完好无损,唯一受损的是其中几个砸在地上的牌位。 站在祖先的灵位前,嘉明帝一脸沉思。 良久,嘉明帝转身离开。 御书房大门外,万海潮已经等候多时。 收到太监通传,他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微臣万海潮参见陛下。” 回到桌子后边坐下的嘉明帝,目光停留在万海潮身上:“钟山学宫发生了何事?” “回禀陛下,只是钟山学宫后山七步林出现异动,并无大事。” “是何异动?” “七步林乃是当年先师所留,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如此异动。微臣猜想,可能是和天火之案有关。” 嘉明帝眼神微动,似乎听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关系何在?” “陛下,天火之后,陵园阵法被毁,可能有东西跑出,那东西似乎惊动了七步林,所以才会有如此异动。功德楼那边同样出现异动,怕是也和此事有关。” 仿佛挺满意这样的回答,嘉明帝微微额首:“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微臣告退。” 万海潮走了,嘉明帝让国师明逸舟也离开了。 他喊来一个太监,问他:“听雨楼办案进展如何?还有那个叫……宁兰君的青衣使,如何了?” 太监刘公公走过去,躬身道:“禀陛下,案子还在调查中。” “你去一趟听雨楼,见一下沈长卿,告诉他,朕的时间不多。” “是,奴婢这就去。” …… 钟山学宫后山,宁兰君满头大汗的离开那古怪的林子。 走过小木桥,一脸疑问的看着唐缺;“这是怎么回事?” “此地乃是七步林,我师祖所留;林中有师祖所留阵法,可以检验一个人的能力。这几十年来,你是第一个走到第七步的人。” 宁兰君心里挺美,果然,穿越者都是天命之人。 “这么说,我也算是天赋异禀了?” 唐缺笑着道:“岂止天赋异禀。” “还有呢?” “万中无一,人间罕见。” “还有呢?” 唐缺:“????” “说啊,还有呢。” 唐缺:“……” “听得正美呢,继续啊。” 唐缺拉着他就走:“太让人失望了。” 宁兰君该回去了,钟山学宫大门口,唐缺认真的最后交代:“今日之事,一字都不能对外提起。” “我明白。”宁兰君点了点头。他翻身上马,离开了钟山学宫。 …… 宁兰君没有回听雨楼,直接去了教坊司。 教坊司奉銮亲自接待,对宁兰君这位年轻的主办官殷勤备至。 “你把教坊司所有当值人员全都找出来,集中在大堂。” 幸好,今日客人不多,对他们生意影响不大,那教坊司奉銮勉强同意了。 宁兰君去了谷幽兰的房间,依然是丫鬟开门。 宁兰君走进去,看到了穿戴整齐,坐在那里兴致不高的谷幽兰。 “宁公子,今日怎的有空来这教坊司?”谷幽兰起身打招呼。 宁兰君走过去坐下:“幽兰姑娘,我还是想问一句,你知不知道杨思柳和罗素清两人当时在教坊司的处境?” “上次已经回答过公子,奴家来得晚,不知此二人之事。” “真的吗?”宁兰君盯着她问。 谷幽兰还是一样的回答:“确实如此。” 宁兰君总觉得这女人有古怪,他面色冰冷的道:“我奉旨办差,有先斩后奏之权,我手中这把刀可不会怜香惜玉。” 谷幽兰眼神微动,依然是坚决的语气:“公子何苦要为难我这一介弱女子。” “公子。”门开了,那丫鬟走了进来,直接跪在地上:“公子不要为难我家小姐,她是无辜的。” “杏儿,住嘴。”谷幽兰爆喝一声。 那个叫杏儿的丫鬟不为所动:“小姐,事已至此,你就让我说吧。” “杏儿,你……”谷幽兰气的不再说话,事已至此,拦不住了。 宁兰君看着跪在地上的丫鬟:“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公子,我在这教坊司干了很多年了,无意中目睹了当时杨思柳小姐和罗素清两人的事情。” 还有个漏网的目击者,真是天网恢恢啊。“估计,当初和杨思柳,罗素清走得最近的人,在两人出事之后,已经陆续离开教坊司了吧?” 丫鬟杏儿点头道:“是的,知道内情的几人,要么走了,要么不见了。他们没有注意我,根本不知道,还有一个人目睹了事情的全过程。” “起来说话。” 杏儿站起来,恭敬的站在那里:“公子,我所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哪怕去当证人,我也愿意,只要公子能保证我们小姐安全。” 宁兰君看了看谷幽兰:“杏儿知道这事,对你说了,你知晓其中水可能很深,怕让你们主仆二人处于危险境地,故而,让她闭口不言吗?” 谷幽兰叹了一声,声音幽幽的道:“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的弱女子,哪还有什么余力去管别的事。” 宁兰君能理解这话中的无奈,对教坊司的女人来说,平日里本就活的战战兢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杨思柳和罗素清的案子牵扯颇大,她们没别的选择。 宁兰君转头对杏儿道:“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们小姐不会有事。我想知道,今日你为什么要冒着巨大危险说出口。” 丫鬟杏儿,思路清晰的答道:“一来公子逼问小姐,想来知道了些什么,继续隐瞒怕也无用。二者,实在是此事憋在心里已经多时,不吐不快。同为女人,她们两人真的太惨了。” 宁兰君能想得出来,太惨了这三个字的含义,那必然是他这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所无法想象的。 第105章 锦囊 宁兰君坐在椅子上,听着丫鬟杏儿接下来的每一句话。 杏儿缓缓开口:“罗素清小姐是先进来的,刚进来,没名气,不认识人,谁都欺负她。管事的,欺负她,下人也欺负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不得不每天接待形形色色的男人。 慢慢有了名气,加上罗素清小姐气质长相绝佳,又生于官宦之家,琴棋书画都有不错的功力,慕名而来的人更多了。 她过的日子还是那样,每天几乎成了行尸走肉,迎来送往。 接待的那些男人,都是一群畜生,虐待她,折磨她…… 罗素清小姐,日渐憔悴,慢慢的精神也似乎出问题了。 后来,杨思柳小姐进来了,情况依然残酷。 被欺负,被折磨,再加上杨思柳小姐,性情刚烈,吃的苦,受的罪更多。 名气没混出来,地位自然更低。 每天都吃不饱饭,还得接待那些粗陋的男人。 有点名气,情况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的罗素清,时常接济杨小姐。 杨小姐很感激,这是她在这教坊司唯一的微暖和阳光,两人互相搀扶着,彼此帮扶着挣扎的活着。 后来,罗素清小姐出事了,根本不是什么病死,是被生生折磨死的。 那天,来了十多个男人,都喝醉了,进了罗小姐房间…… 杨思柳小姐,看到了尸体,哭的很伤心,抱着已经没气息的罗素清小姐好一会儿。 她擦干眼泪,从窗子上跳了下去。”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宁兰君抬头叹了一声。 良久,他回过神来:“折磨她们的都有谁?” 丫鬟杏儿似乎有犹豫:“公子,你真的不怕朝堂上那些人?” “说吧,怕不怕是我的事。”宁兰君断然道。 “是马文良带的头。” “马文良是谁?”宁兰君盯着她问。 依然有所顾虑的杏儿,一咬牙道:“内阁首辅的外甥。” 有个权倾朝野的舅舅,自然可以在整个教坊司为所欲为了。 宁兰君从椅子上站起来:“杏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时间不多。” “公子,曾经我帮助过杨思柳小姐几回,她给了我一个锦囊,她说日后碰到了能伸张正义,又能管事,也靠得住的人,把这锦囊给他,她说这里边有重要的东西。杏儿观察力公子很久了,公子是个好人,也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今日,我就将杨小姐曾经所托之物,给了公子,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宁兰君拿过锦囊,打开里边,是一首诗。 起初只觉得那是一首再平常不过的诗,全是美好祝福之语。 仔细又看了几遍,发现这是一首藏头诗。 一共八句七律,每一句首字连起来,便是:重要账册,杨家老宅。 “案子办完了,带你们二人离开教坊司。” “奴婢谢谢公子大恩大德。”杏儿跪下磕头。 “我要那十个人的名单。”宁兰君道。 杏儿很为难:“我不会写字。” “我来写。”谷幽兰自告奋勇。 杏儿拿来文房四宝,她口述,谷幽兰一笔一划的写完,递给宁兰君。 宁兰君扫了一眼拿在手上,转身走了。 宁兰君走了,留下一脸高兴的杏儿:“小姐,我们有救了。” “嘘!”谷幽兰一脸慎重。 心领神会的杏儿,马上不言语了。 …… 教坊司大堂,站了很多人,整个教坊司所有人几乎都到了。 教坊司奉銮殷勤的走过去:“大人,人都到了。” “都回去吧。”说完的宁兰君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离开了教坊司。 宁兰君走出教坊司,骑着马,走了一会儿,拿出那十人名单看了看。 有三位已经死了,正是上次死在教坊司的三人,当时确定是妖物作案。 这是怎么回事?巧合吗? 其中一位是龙武卫副统领,还有礼部七品官员,另一位是定远伯侄子。 这些人都是以左丘阳外甥马文良为首,一个外甥能聚拢如此多的人物,这位首辅阁老,果真是权倾朝野,党羽众多。 宁兰君没有回听雨楼,而是去了杨家老宅。 打听了很久,相比于杨家原来的屋子,这里更加偏僻,几乎荒凉了很多年了。 他翻过院墙进入院子,在屋里找了一会儿,在墙壁上找到了一个柜子挡着的暗格。 暗格里有两个黑漆箱子,宁兰君打开箱子,里边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账本。 只随便翻了几本,所涉及官员之多,职位之高,让宁兰君瞠目结舌。 其中便有老熟人府尹大人,剩下的很多人都和左丘阳一党联系颇多。 更让宁兰君大开眼界的是,打点的那些人中,还有前几任的官员,什么府尹府丞,全都在列。 三省六部,也不在少数。 还有宫里的太监,妃子…… 杨家的关系网,果真是密密麻麻,盘根错节。 宁兰君盖上箱子,把柜子推过去挡住。 在没有想好怎么利用这些账本之前,宁兰君不准备带回听雨楼。 离开杨家老宅,宁兰君回到了听雨楼。 李长庚走过来道:“宫里来人了?” “谁啊?” “刘公公。” “干嘛的?” 李长庚叹一声道:“催促这案子的。” 宁兰君躺平了:“催也没用。” “估计,这也是楼主没有找你的原因,他一个人扛下了。”李长庚马上又问:“怎么样?有收获没有?” 宁兰君拿出那份名单,给了李长庚:“你查一下另外七个人。” 李长庚看了一下名单,办事去了。 一个时辰后,李长庚回来了。 “这十人中,有三人上次死在教坊司。剩下的,除了马文良之外,其余全都死了。“ 宁兰君一脸认真:“这……这是死了的罗素清索命复仇吗?” 李长庚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六个人,我调查过了,他们家人都说,突然就死了,没有任何征兆,我猜想是不是和上次教坊司那三人一样,全都是死于妖物的摄魂之法,无声无息的杀人?” 宁兰君没有犹豫,当即道:“开棺验尸。” 李长庚转身离去,脚步轻快,干劲十足,似乎越来越接近真相了。 第106章 屠杀 宁兰君一直在听雨楼等消息,李长庚是黄昏时候回来的。 风风火火的李长庚带来了最新消息:“那六人已经开棺验尸,死亡原因和上次教坊司那三人一样,死于妖物摄魂之法。” 同样的问题,萦绕在两人心头,完全是同一个人干的。 李长庚不假思索的道:“那名单哪里来的?” 宁兰君便将教坊司丫鬟杏儿的话,说了一遍,李长庚皱着的眉头更深了几分:“是罗素清的复仇吗?可她确实死了。而且,这是妖物所为,人死了,怨气不散,至多成为恶灵,不可能变成妖怪。” 这一点宁兰君也想不明白。 十个人,九个死了,同样的死亡方式,九人也都和罗素清的死有关。 除了罗素清自己报仇,或者有人替她复仇之外,没有第三种可能。 宁兰君忽的问李长庚:“你见过谷幽兰和杏儿这主仆二人,你觉得这两人有没有什么古怪?” 李长庚用手摸着下巴,想了一会道:“没有,我是五品实力,如果这两人是妖怪,我一眼便能看得出来。妖怪出没,和人类不同,就算是人形,也有很多非人的气息。” 如果这两人没有问题,是谁呢? 还有个第三者,隐藏在幕后为罗素清复仇吗? 宁兰君暂时没有答案,也不准备浪费时间乱猜,继续调查,必然会水落石出的。 天快黑了,从听雨楼回家之前,他交代了李长庚两件事:“堂主,明天一早,派一队人马去长丰县,调查土地兼并的的所有情况,越详细越好,详细到那些兼并土地的大户,每个人拥有多少土地,背后都是谁。” “没问题。” “明天早上,你集合留风堂所有青衣使待命,去一趟长明村。” 李长庚很有疑问的道:“那里有什么问题?” “去了便知。”宁兰君没有明说。 宁兰君离开听雨楼,骑着马儿,迎着清冷的风,回到了鲁府。 吃了饭,回到房间。 那只鸟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到了窗边,直直的看着他。 那鸟儿浑身的羽毛,一半都红了,这才大半天没见,变化这么大? 他凑近鸟儿,鸟儿也不惊慌。 “你到底什么来头?”宁兰君问了一声。 鸟儿晃着脑袋,嘴里叽叽喳喳叫着。 宁兰君放弃了,无奈的笑了笑。 竟然还抱着这鸟儿会幻化成人形的想法,尤其是变个美女。 哎,聊斋和鬼故事看多了,惯性思维啊。 不过真别说,为什么狐仙鬼怪,书生女妖之类的那么吸引人呢,想想还是有点道理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打坐调息,一夜到天明,几乎成了宁兰君每日的功课,从无懈怠。 天亮了,时间还早,一个人去了外城人少的地方,拿出刀,努力的练习着。 一个时辰后,看看时间,该去听雨楼了。 翻身上马,骑着那匹身材高大的枣红色马儿,很快到了听雨楼。 李长庚刚刚点齐人马,便看到了宁兰君,心说一刻不差,还真准时。 “堂主,出发。”宁兰君没有下马,拍马赶在前边,一路直奔长明村。 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村子依然荒凉。 宁陵君带着人直奔岳山河口中的山谷,正如他所说,阵法已经失效。 挖开乱石堆,白骨不断出现,让现场所有人暗暗咋舌。 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全部挖开,统计了一下,整整458具尸体。 男女老少皆有,没有一个跑得掉的。 随行有仵作,他们马上现场简单验尸。 这些人死法出奇的一致,都是被人用尖锐的利器刺中心脏,或者砍断了头颅。 这是一场屠杀,458人一个不留,连孩子都不放过,尽数被杀。 李长庚面色冷峻,在听雨楼当差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规模的屠杀:“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堂主,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需要大量人手,勘察现场,整理尸体,你派人回去找人,同时。”宁兰君压低了声音:“放出消息,越夸张越好,就说长明村发生了大案。” 心领神会的李长庚坚决道:“我这就去办。” 长明村的事,乃是个承天府府衙越级办理,去县衙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看来,要再次去会会这位府尹大人了。 宁兰君带着是几个青衣使回永安城。 一行人,很快到了承天府衙门大门外。 守门人拦住了他们:“请问诸位差爷,可有公事?” 听雨楼的差服,这些人自然认识,不敢怠慢。 一个青衣使一把推开他:“奉旨办案,滚开。” 一行人径直往里走去,一路伤无人敢拦。 整个永安城都知道陛下指派了一位年轻的青衣使查办此案,他们这些衙门中人岂能不知。 一路进去,到了大厅,一身官服的府尹黄韦政走了出来:“宁大人,今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奉旨办差的青衣使宁兰君,如今风头正盛,黄韦政这个朝廷命官也给了几分薄面。 一路走进大厅,宁兰君也没废话:“府尹大人,属下可没那闲心来府衙散心,陛下催得紧,火烧眉毛了。” 官场老油条的黄韦政哈哈一笑:“那是,同为衙门中人,为陛下办事,自然能明白宁大人感受。” “府尹大人,我就不卖关子了。”宁兰君没有寒暄,单刀直入:“长明村发生大案,府尹大人可曾知道?” “这个……宁大人说笑了,本官又不是神仙,如何能事事皆知。” “今日,听雨楼在长明村有重大发现,村子那边山谷里,有458具白骨,男女老少皆有。仵作验尸,死于屠杀,黄大人,此事你也不知情吗?”宁兰君眼神犀利的盯着眼前的黄韦政。 黄韦政依然是官场应酬标准笑容:“哈哈哈,宁大人又说笑了,此事我如何得知。” “这就怪了,当初长明村之事,承天府府衙有违常例,越级处理长明村的事情,黄大人也没印象吗?” “哦,那倒是有印象。” 宁兰君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黄府尹身上:“那为何此事不交由属地县衙办理,而是承天府府衙越俎代庖。” 面色如常的黄韦政淡然答道:“可能宁大人初入听雨楼没多久,所以不熟悉这官场的规矩,越级办案也是常有之事,按大夏律法,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哦。”宁兰君点点头:“既然这样,当初的所有档案卷宗,劳烦黄大人行个方便,我们要带走调查。” “宁大人稍等片刻。”黄韦政喊来一个吏员,让他马上去安排。 第107章 三路出击 黄韦政没有阴奉阳违,不多一会儿工夫,那吏员拿来所有档案,放在宁兰君面前。 宁兰君站起身:“那属下就告辞了。” “宁大人请便。”黄韦政礼节性的送客。 人走了,黄韦政立即喊道:“来人,备轿。” …… 宁兰君拿着资料档案回到听雨楼,休息了一会儿,开始翻阅那些档案。 从头看了一遍,已经被处理过的档案,收获自然不大。 根据档案记载,两个月前,泰和县境内暴雨连下八天,洪水泛滥,造成山洪,长明村被淹没,村里所有人尽数失踪。 失踪的人,自然被归类为被洪水冲走。 很显然,这全都是说辞,长明村的人是被屠杀的。 这长明村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兰君想了一会,看来有必要再回到现场查看。 宁兰君带着十几个青衣使,回到长明村山谷里的案发现场。 整个现场,已经打理完毕。 初步勘察,这些人是被杀了之后,整体运到山谷里埋葬的。 “除了一堆白骨,似乎什么都没有。”李长庚挺失望。 “堂主,你在这里继续调查,我去一趟泰和县衙。” “你去吧,这里我会处理完毕的。” 宁兰君翻身上马,带着人去了泰和县县衙。 县令张泰诚惶诚恐,天火之案这么重大的案子,怎么可能牵扯到他这小小的芝麻官。 张泰擦着脸上的汗,小心翼翼的道:“大人,下官该说的都说了。“ “我还没开口问,你说什么了?” “哦。”张泰尴尬的一笑:“那是,大人随便问,下官知无不言。” “中午了,张大人不请我这小小的青衣使吃顿饭吗?” 脸色微变的县令张泰,完全懵逼了,不明白这个前些日子还是小小青衣使的年轻人,怎的就成了奉旨办差的要员,如今仅仅是上门吃顿饭? 张泰一脸干笑:“瞧我这记性,宁大人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准备。” 张泰走了,宁兰君喊来在门外等候的十几个青衣使:“写一张听雨楼的告示,张贴在县衙大门外。内容是悬赏寻找长明村的知情者。” 一个青衣使道:“我马上去办。” 宁兰君又对另外两人道:“你们两人留在大门外等候,碰到愿意提供消息的人,要说明情况,让他们大胆提供信息。” “是。”两人领命走了。 抄家的知府灭门的县令,如此世道,就算赏金够多,也没人敢站出来说真实情况。 宁兰君如此,也是所有办法都试一试,总有能用的。 剩下的六七个人,也有任务:“为了防止一张告示可能效果不大,让真正知情的人不敢前来,你们在这长丰县调查一番,寻找长明村之人,或者知情者。” 六七个人走了,屋中就剩下宁兰君一人。 还没到吃饭的时候,门外有人嚷嚷,说话声音很大。 张泰走了进来:“宁大人,实在抱歉,搅扰了你的雅兴。” “既然已经被打扰了,那便出去看看谁在喊冤。” “宁大人……”张泰一路追出去,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大门打开,有七八个人在击鼓鸣冤,看到有人出来,不是县令张泰,而是个年轻人,没理会。 直到,县令张泰随后赶到。 那些人立即跪地:“大人,请为草民做主啊。” “本官今日要事在身,你等明日再来,本官定会秉公办理。”一脸威严的张泰摆出了县令的架势。 带头的老汉跪地磕头:“大人,此事已经拖了一月有余,烦请大人给个准话。” “大胆草民,别不识好歹!”县令张泰一声暴喝。 旁边的宁兰君略带嘲讽的说:“张大人,平日里是如此办案的吗?” 张泰脸色巨变,听雨楼有监察百官之权,如今又是这位手握圣旨办案的青衣使,县令张泰哪敢怠慢:“宁大人,今日确实公务繁忙……” 如此说辞,宁兰君直接略过:“诸位父老,在下乃是听雨楼青衣使,今日此来,实为奉旨办案,尔等有何冤屈,张大人自会酌情处理。” 几人似乎看到了希望,跪向宁兰君:“请大人为小民做主。” “诸位大可放心。”那位张贴好告示的青衣使,走过来道:“这位宁大人,奉旨办案,你们不知道宁大人,或许知道那句传遍天下的诗句吧。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便出在这位宁大人之手。宁大人一身浩然之气,可昭日月,小小冤屈何足道哉。” 宁兰君看向那位青衣使,心里不免诧异。 此人倒是心思缜密,懂得揣摩人心。 宁兰君站出来,并不是要多管闲事,或者为民伸冤,天下那么多冤屈,他一个宁兰君伸的完吗? 他站出来,是为了表明身份,让更多因为害怕而不敢站出来的知情者,前来县衙说出所知之事。 自从那首诗从金华县传遍整个大夏王朝,天下皆知,金华县之事,连同着宁兰君的名字,成了一个传说,一个不畏强权,一腔正义的顶天立地之人。 三人成虎,一传十,十传百,再加上说书的手艺人,街头巷尾的聊天高手,不断的演绎,无数种版本,无数种关于宁兰君的传说,早已不胜枚举。 如今宁兰君来到这泰和县,消息传了出去,那些知情者会更有信心。 告示,明察暗访,再加上自己表明身份,三路出击,宁兰君不信找不到一个知情者。 心思被人猜了出来,宁兰君面色不改。 跪在地上的人齐声高呼青天大老爷。 如此阵势,骑虎难下的县令张泰,只能马上升堂断案。 至于这位县令,怎么断的案子,宁兰君不得而知。 不过一个时辰之后,那些人离开县衙的时候,心情都很好,看来这位张县令这次不糊涂了。 饭好了,饭桌上,张县令劝酒夹菜,忙的不亦乐乎。 挺饿的宁兰君吃饱喝足,对县令张泰道:“张大人,我要泰和县所有土地买卖资料,越详细越好。” 没有二话的张县令,脸上红扑扑的,满嘴酒气的答应着:“宁大人,你稍等。”酒足饭饱的张县令走了出去。 第108章 梁王 凡事多想点,总是没坏处的。 陆续有很多人上门,出去摸查暗访的那些人也回来了,同样带来了很多消息。 那些人中,有少数是曾经长明村的人,因为种种原因被迫离开,对村里的情况很是熟悉。 还有一些是长明村附近的人,他们同样知道一点具体情况。 一番询问,确定了八人。 此八人被带进了县衙一间房间,很多人已经听说了这位宁公子的大名,见到他的时候,自然比见到张县令的时候从容多了。 宁兰君扫了一眼八人,有年龄大的,也有年轻的。 他指定了一位曾经的长明村村民:“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林东,长明村人士。”那人答道。 “说说你所知道的长明村之事。” “是,大人。”那人缓缓开口:“草民半年之前生活在长明村,大约开春三月左右,官府下发公文,说是推行新政。” “新政?”宁兰君马上让人将县令张泰请了过来。 不管这位县令是否知道长明村之事的内情,对宁兰君来说都是一样的。 如果他不知道,那正好办事方便;如果他知道,那就敲山震虎,由他将今天之事传达给背后之人。 张县令走进来,眼前的阵势挺陌生,扫了一眼八个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宁大人,你叫我。” “今年三月朝廷推行过新政?” 原来是问这事,县令张泰赶紧道:“是的,朝廷在三月推行过新政。” “什么内容,说来听听。”宁兰君来到金华县的时候已经是八月了,新政之事,一字不知。 张县令动了动嘴唇,心说这位宁大人是从山沟沟里来的吗?三月那场轰轰烈烈的新政,你竟然不知道。 心中所想暂且按下不表,张泰认真的回答这个问题:“新政主要是几个方面的改良,有如下几项。 其一,重新丈量土地,核实土地数量,按照土地数目,单亩土地所产粮食多少,收税。 其二,大规模兴修水利,鼓励农桑。 其三,一般民户按照贫富等级,缴纳免役税。 其四,精简衙门机构,裁汰沉员。 其中最重要的是便是这四项,其他的都是一些影响不大的新政,下官就不赘述了。” 以前历史成绩很好的宁兰君,听明白了,这和历史上王安石变法如出一辙。 王安石变法的背景,便是北宋后期积贫积弱,国库空虚,土地兼并现象严重。 这第一条,自然是为了针对土地兼并。 第二条,增加税收,解放生产力。 第三条,不用说,增加税收。 第四条,以上两条增加收入是为了开源,那么这第四条便是为了节流。 说来说去,还是两大问题,土地兼并,没钱花了。 这些新政,一条比一条狠,动的都是庞大的既得利益集团的的蛋糕,可想而知是什么结果,注定以悲剧收场。 “新政的结果呢?”宁兰君明知故问,看看这位张县令怎么回答。 “争议颇大,最后被陛下废除。” 宁兰君哦了一声,又问:“主导新政的是谁?” “这个?” 宁兰君盯着张县令道:“有什么不能说的?” 想了想的县令张泰,还是道:“那倒没有,新政主要是以内阁次辅夏景云为主?” “保守派应该是以首辅左阁老为主吧?” 县令张泰默默点头:“是的。”官场之人向来敏感,张县令不再多说一字。 宁兰君继续问:“新政失败,改革派竟然能纹丝不动,没受影响?据我所知,如今的次辅依然是夏阁老。” “这个,下官岂能妄论朝政,揣测圣意。” 张县令不说,宁兰君也能想的明白,嘉明帝还是挺有危机感的。 他也知道整个大夏王朝如今是什么鬼样子,到了不变革不行的地步。 改革派一人未动,也没有承担责任,便是这位天子的态度。 如此以来,保守派表面上胜利,也不敢趁胜追击。 似乎,这位陛下还不死心,依然在等待时机。 最痛苦的莫过于没钱花了,自己的长生之路怕也会影响,这位陛下还是能拎得清的。 “多谢张大人解惑。”宁兰君感谢了一声。 张泰很识相,和宁兰君说了一声,自行离开了。 宁兰君继续问刚才那人:“长明村和长丰县其他地方一样,都推行了新政?” “是的,大人,可一个月后,新政停了。 原本官府借给民户钱,用来购买农具,种子之类的东西,增加生产。 粮食有了收成,可以用来还账,或者卖了粮食,本钱和利息一起还给官府。 可新政来回折腾,村里一片混乱。 再加上天气不好,开春那会儿,好长时间不下雨,地里的庄家大半都没了,我就是那时候跑出来的。 官府的钱还不上,土地被没收,民户走途无路,很多人那时候离开了长明村。 留下的,苦苦支撑着。 六七月,又整天下雨,碰到汛期,地里基本上绝收了。 开始闹事的人变得多了,这个时候,长明村发生了一件事,成了导火索。” 宁兰君问那人:“什么事?” “长明村后边,山清水秀的地方,最好的风水宝地,被梁王占了。 梁王当时正在大规模修宅子,没活干的,吃不饱肚子的人,去梁王的宅子里干活,挣点钱。 中间出了意外,梁王府管事的,克扣工钱,不给结算。 长明村的人去讨要说法,被梁王府的人乱棍打出,当时受伤的有二十多人。 第二天,又发生了一件事,梁王府护卫,醉酒糟蹋了村里一个姑娘。 报官,县衙管不了,村里的人都怒了,男女老少齐上阵,去讨要说法。 后来听说,当天晚上发生了山洪,村里人都被冲走了。” 宁兰君听完了,扫了一眼那八人:“还有要补充的吗?” 其他人知道的和此人说的出入不大,不过,宁兰君还是让他们都说了一遍。 快走的时候,宁兰君告诉他们:“若有人为难你们,可派人去听雨楼报信。” 八个人走了,有青衣使带他们下去领赏钱。 “这位梁王,有谁了解的吗?” 说话的是那个心思缜密的青衣使,他道:“梁王喜欢风花雪月,卖弄风雅。在皇亲国戚和勋贵里边,由于祖上的关系,很有号召力,是一支不可小觑的政治力量。” 宁兰君沉默着,没说话,难道真是这位梁王为了掩盖真相,一怒之下杀了长明村458人? 第109章 我家主人 离开泰和县县衙,宁兰君带着人回到了长明村案发现场。 李长庚善后,正在做最后的清理工作。 “怎么样?”李长庚问宁兰君。 宁兰君将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村子那边梁王的宅子还在修吗?” “不太清楚。”李长庚说完,又补充道:“过去看看吗?” “得去看看。” “别冲动。”临走之前,李长庚拍了拍宁兰君肩膀。 此时的李长庚心情复杂,朝堂上那帮狗东西,天杀的,受苦的永远都是普通人。 就算最后查到梁王是凶手,那也只是凶手之一,害死长明村这458人的,难道没有那些人的份? “堂主,放心。”宁兰君知道分寸。 他带着十几个青衣使,去了梁王的宅子。 路上枯枝败叶很多,怕是好久没有路过的人了。 宅子的修建应该已经停工了。 想想也是,458个冤魂在那边山谷里,晚上睡在这富丽堂皇的宅子里,能睡得着吗? 门口守着两个无精打采的老汉,看到有人来,走了过去。 听雨楼的差服他们认识,态度从一开始就很小心:“这位差爷,可有公干?” “宅子停工了吗?” “停了好些日子了。”老汉答道。 宁兰君看了一眼身后的宅子,依山傍水,风景确实如画。 宅子规模庞大,一眼望不到头。 没有完工,但也盖的差不多了。 “还会开工妈?”宁兰君又问。 “那可说不准,不瞒这位差爷,我们只是梁王府下人。” 宁兰君哦了一声,带着人转身离去。 …… 宁兰君回到听雨楼,犹豫着要不要去找沈长卿聊聊。 梁王在所有王爷中地位不低,如今案子牵扯到此人头上,真能一查到底吗? 想了很久,宁兰君还是决定,将皮球踢给这位沈白衣。 三楼上,宁兰君走了进去。 “楼主,长明村的案子可能涉及到梁王。” “查。” “……”宁兰君还没反应过来,有点懵。“查?” “还有问题?”沈长卿抬头看向宁兰君。 “没,属下告退。”奶奶的,说的这么干脆,好吧,有什么事你兜着。 回到留风堂,李长庚回来了。 “见了楼主了吗?”李长庚问。 “见了。” “楼主怎么说。” “堂主你准备一下,去梁王府。” 似乎早就盼着这一刻的李长庚,马上站起来:“我这就去。” …… 梁王府坐落在内城,那是一处繁华的宅邸。 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无不彰显着主人的非凡身份。 听雨楼一队十几人,策马而来,在门前停下。 看到有人来,穿的衣服是听雨楼的,守门护卫,拦住了他们。 “诸位可有事?” 李长庚冷声道:“麻烦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听雨楼奉旨办差,有事要见王爷。” “王爷说了,今日不见客。”那护卫不放行。 宁兰君走上前去:“在下宁兰君,听雨楼青衣使,劳烦你通报一声,有事要见王爷。” 那护卫依然是同样的腔调:“我已经说过,王爷今日不见客。” 宁兰君飞起一脚,踢中那护卫胸口,整个人朝后飞去。 其他几个护卫瞬间冲上来,宁兰君刀出鞘,寒光闪闪:“奉旨办差,阻拦者杀无赦。” 宁兰君看向那几个不敢有多余动作的护卫,再次道:“劳烦通报一声,听雨楼宁兰君有事要见王爷。” “是,我马上去。”那护卫连滚带爬的走了。 李长庚在宁兰君耳边道:“梁王已经提前收到了消息,知道了长明村那边的最新发现,他是不想见你,也不敢见你。” 不多一会儿,那护卫出来了:“王爷有请,但只能宁公子一人进去。” 宁兰君和李长庚对视一眼,自己一个人走进了梁王府。 大厅中,一个一身华服的中年男人,很老派的背着双手,背对着大门。 宁兰君走进去躬身道:“宁兰君参见王爷。” 中年男人转过身,多瞧了几眼眼前的年轻人。 蓄着胡须的梁王,看上去一派读书人风范:“找本王有事?” “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王爷。”宁兰君当然不会蠢到一上来就问,你这老贼是不是凶手。 没有证据,如何质问,今日算是投石问路。 “说。”梁王赵恒不冷不热。 “泰和县长明村那边的宅子,可是王爷所修建?” “是。”梁王回答的很干脆。 宁兰君又问:“当时,长明村的人和梁王府的人有过冲突?” “对。” “梁王府护卫曾醉酒糟蹋了村里一个女孩,可有这回事?” “有,不过那人已经被问罪,如今还在牢中服刑。”梁王忽的抬起头:“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长明村村民据说是死于山洪,王爷你怎么看?” 梁王冷哼一声:“宁大人在办案,本王岂能有资格怎么看。” “他们都死了,被人杀了。” “哦。”梁王很认真的盯着宁兰君:“宁大人这是将本王当成凶手了?” “没有证据之前,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凶手,任何人也都可能不是,今日只是例行询问。” “哦。”梁王收回目光:“宁大人可还有要问的吗?” 宁兰君笑了笑道:“那倒没有了,不过有件事还是得告知王爷,458人已经形成了恶灵,在永安城里肆虐,这王府还是要多加防备。” “感谢宁大人忠告,本王记住了。” “那下官就告辞了。” 王府大门外,李长庚走过去问:“看来这位梁王嘴巴很硬。” “再怎么说也是位王爷,道行还是有点的。”宁兰君凑近李长庚:“多派点人手,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盯着王府,这梁王必然会做点什么的。” “好,我会加派人手。” 眼看着天黑了,宁兰君不准备回听雨楼,骑着马和李长庚告别,往鲁府赶去。 到了外城的大街上,不知道从哪飞来个什么东西,宁兰君伸手抓住。 一枚精致的飞镖上绑着纸条,宁兰君拆开纸条,上边写着:跟着前边的马车,我家主人有请。“ 宁兰君朝马车看去,风吹起帘子,正好看到半张脸,那正是灯会那天,有幸见过一次的九公主。 第110章 高级玩家 公主召唤,哪有拒绝的道理,上次举荐,还没好好谢谢人家呢。 宁兰君放慢速度,跟着马车一路前行。 天黑的时候,马车停在外城一处雅致的院子外。 九公主下车走进去,宁兰君在一个似乎不会笑的冷冰冰的家伙的带领下,进了院子。 灯光辉煌,天上无月,院子里的景色,看不太清晰。 一路往里走,绕过一处长廊,看到了一个灯火明亮的宅子。 那个冷冰冰男人,三十多岁,实力不低,应该是护卫一类的人,将宁兰君带到门口的时候,自行离开了。 宁兰君走进去,大厅里没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踟蹰了好一会儿,脚步声从旁边的房间传来,似乎又换了身衣服的九公主,走了出来。 一袭淡紫色裙摆,步伐轻盈,环佩作响;目含春水,荡漾着柔媚的的微波,恰到好处的装点着那一张绝美的容颜。 这是宁兰君第一次站在这位闻名遐迩的九公主面前。 他在心里轻叹一声,可惜了,没有观众,要不然看到两人站在一起,准会发自肺腑的说一句,只有这位宁公子才能配得上公主殿下。 “坐。”九公主赵南笙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宁兰君走过去坐下,紧张还是有的,话匣子更不知道从哪打开,总不能和公主殿下聊点爱与鼓掌的事吧。 定力还不错的宁兰君,目不斜视,等着这位九公主开口。 “意外吗?”她抬着纤纤玉手,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目光从宁兰君身上扫过。 宁兰君抬头多瞧了几眼九公主,收回目光道:“殿下召见,下官自当随时恭候。” “可否猜得出来,今日找你何事?” 没有寒暄,没有废话,挺意外的的宁兰君道:“殿下心思下官岂能猜得出来。” 九公主很直接,似乎没想过和一个青衣使,在这漫漫长夜里,说些无用的的话题。“今日,你去了梁王府,我能否知道发生了何事?” 宁兰君将长明村之事一字不漏的说了:“殿下,事情便是如此?” “想敲山震虎,投石问路,然后呢?” 宁兰君琢磨着这话,实在猜不透这位九公主淡然从容的表情背后,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敢贸然答话的宁兰君想了想道:“追寻真相,乃是听雨楼青衣使的职责。” “找到证据,通报陛下,斩了梁王?” 很不确定的宁兰君抬头看去,一双美目正盯着他,让他的目光迅速闪避:“若真相如此,下官自然会照此办理。” 九公主赵南笙收回目光,口中缓缓道:“说点你不知道的事情吧。” 直到现在,宁兰君也不清楚这位公主殿下目的何在,他侧耳细听。 “长明村的悲剧,并不是孤例。朝堂的人不管分成多少派,多少党争,总体而言,只有两类人。以内阁首辅左丘阳为代表的既得利益者,这些人把持朝政多年,想着维持现状,利益最大化。 是这群人,让整个大夏官场乌烟瘴气,民间民不聊生。 天灾,人祸,党争,互相叠加,导致国库空虚,整个大夏举步维艰。 历朝历代都不缺忠良之人和有识之士,看到此情此景,便有人想着要改变现状,求变。 这便是改革派和保守派争端的由来。” 九公主赵南笙转向宁兰君:“或许你很疑问,这和梁王有什么关系?” 宁兰君确实疑问,他道:“还请殿下明言。” “大夏朝堂,除了这两派之外,还有个第三方势力,太子靖王。” 宁兰君听说过此人,挺神秘,平日里在大夏朝堂的名声,还是挺不错的。 赵南笙继续道:“靖王成为太子多年,登基只是早晚的事。父皇也即将花甲之年,他或许等不了多久,就能掌控天下。到时候,他面对的将是一个问题巨大的朝堂和政局。 最大的问题,自然是以左丘阳为首的利益团体。 可太子目前不能妄动,不能被人抓住口实,让父皇起了疑心。 这是个僵局,太子在等机会。 而梁王是太子的盟友,能让太子得到勋贵集团的支持。 如果,你动了梁王,便让太子断了一臂,日后的局面那就不好说了。” 如此冷静理智的女人,见识也非凡,宁兰君当然不会没脑子的说什么,王子犯法庶民同罪,难道长明村458个冤魂就可以不管不顾了,这一类的话。 很显然,这位九公主想听的不是这个。 “殿下的意思是,梁王的事只能暂且压下?” 九公主赵南笙再次看了一眼宁兰君,嘴唇微动:“你需要知道几件事,第一,左党的覆灭只是时间问题,需要的是一个恰当的时机;第二,梁王的问题在于,以他为代表的勋贵集团,参与了大规模的土地兼并。第三,太子登基之后,是不会容忍一个到处惹事,犯下罪行的弟弟存在;更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勋贵集团壮大。所以,梁王认罪伏法,也只是时间问题。” 宁兰君仔细琢磨着这话,提炼了其中几个关键信息。 左党完了,不管是嘉明帝为了给儿子铺路,顺利掌控朝局,还是太子为了登基之后稳定局面,解决问题,左党都是第一个要清理的对象。 梁王参与了大规模土地兼并,长明村的惨案,必然是他为了掩盖真相。 梁王的案子可以继续调查,找到证据,太子登基之后,成为宁兰君向新王献礼的投名状。 左党的覆灭需要一个时机,一个导火索,九公主似乎选定了他来当这个捅破窗户纸的的人。 妙啊,宁兰君差点冲过去给九公主一个大大的拥抱。 不过,高兴过后,宁兰君冷静了很多。 不是因为自己帅,也不是因为这位九公主是个绝世大好人,这是九公主给自己交代任务,事情办好了,自然赏赐无数。 一场交易罢了,当然这样的交易越多越好。 现在看来,当时举荐自己,就是为了这后边的谋划,栽培人才,替儒家还个人情,全都是表面工夫,真正的目的是左党。 再看九公主的时候,宁兰君有点怕怕的,这才是高级玩家,心思太深沉了,深不见底。 不用说,这九公主自然和太子一伙的,这事必须得干,是个好机会,是对未来的一项重要投资。 第111章 明天取他项上人头 宁兰君站起来略施一礼:“感谢殿下点拨。” 九公主赵南笙同样站起来道:“你是听雨楼之人,又身负圣旨办案,不管是谁在这节骨眼上,都要避嫌,走的时候,注意有没有尾巴。” “下官会注意的。” “耽误了你的时间,天色不早了,吃顿饭再走吧。”说完的九公主转身离去。 宁兰君从新坐在椅子上,哎呀,要不要喝醉,在这睡一晚呢。 算了,有吃的就不错了,不然明天早上起来成了太监送进宫里那就不好了。 只有饭,没酒,几样精致小菜,还有汤。 宁兰君尝了一下,味道果然不错。 一口气吃完,宁兰君离开院子,骑着马,回到鲁府。 …… 第二天到了听雨楼,李长庚说了最新情况:“果然,梁王有行动,晚上的时候,他去了一趟靖王府。” 九公主没说错,这位梁王紧张了,去找靖王商量对策。 “暂时不用去管梁王,现在找证据,梁王是长明村之案的凶手。” 梁王本来就有最大嫌疑,听宁兰君如此说,李长庚没有任何疑问:“长明村的人都死了,很难找到目击者,找证据怕是很难。” “那就找人。” “找谁?”李长庚不解。 “要屠杀458人,需要的人很多,梁王府护卫,属下,凡是梁王的人,都有可能参与此次屠杀,这之中就没有漏网之鱼?” 李长庚断然道:“我明白了。” 李长庚有事要办先走了,屋里的宁兰君歇了会,喝了点茶。 忽的,脑子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让他不由的放下手中茶杯。 玉虚子,钟子期两人的死,是在挑拨儒道两家。 从两人的死,延续到长明村,从而揭开屠杀案,目标自然是勋贵集团,或者太子殿下。 再加上,岳山河口中佛门浩劫。 宁兰君后背发凉,一阵细思极恐。 有一张无形的大手,在操控这一切。 儒释道三家出事,打击勋贵集团、太子,此人想要干什么? 他要的似乎是整个大夏王朝一片混乱。 再往深处想,大夏王朝乱了,能干的事就多了,比如趁虚而入,比如渔翁得利……甚至夺取整个天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宁兰君猛地喝了口茶,此人野心颇大。 更重要的问题,此人和天火之案,是一伙人,还是两伙人? 宁兰君不敢往下想了,水太深了, 此事暂时还是不要告诉沈长卿了,找个时间和他聊聊。 晚上,宁兰君准备出去一趟。 “堂主,晚上出去走走。” 李长庚道:“去哪?” “去马文良的住处。” 只有两个人去,那自然是夜探了,要找此人之前,先去摸摸情况,确实很有必要。 听雨楼外墙角处,宁兰君和李长庚换上了一身夜行衣。 马文良住的地方,在内城一处豪华的宅子。 两人一路夜行,不多久摸到了宅子对面一颗大树下。 宅子里亮着灯,偶尔能听到说话的声音。 两人等了一会儿,正准备进去探探究竟,李长庚一把拉住了宁兰君:“有人。” 一个人影扶着墙,从那边的墙角踉踉跄跄的走出来。 看那步伐,听那呼吸似乎受了伤。 两人对视一眼,悄悄摸过去,从黑暗中迅速窜出,一左一右架住那人肩膀,直接拉倒墙角。 那人很是惊慌,可是受伤了,动弹不得,口中叹气道:“既然落在你们手上,要杀要剐随你。”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宁兰君扯下那人脸上黑布,正是杨世奇。 草,这家伙有毒,每次见到他都受伤。 “是我。”宁兰君拉下脸上黑布。 杨世奇看清楚了:“公子,怎么是你。”杨世奇又惊又喜。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人扶着杨世奇,拐过一条街,到了一条无人的小巷子。 “伤的重不重?”宁兰君问他。 脸色煞白的杨世奇坚决道:“没事,还死不了。” 看的出来,这家伙憋了一肚子气。 宁兰君直接问他:“到底怎么回事?”这家伙不像是那么没脑子,同一个错误犯两次。 “公子,说来话长。”杨世奇叹了一声:“我找到侄女了,可她死了。” 宁兰君廷意外:“你怎么找到的?” “我劫持了教坊司奉銮,那家伙是个软蛋,一问什么都说了。” 有时候就是需要这样的非常手段,要不是多少政敌盯着,不想给沈长卿惹麻烦,宁兰君也想这么干。 “所以你去顺藤摸瓜找到马文良,他是那十个人中唯一幸存者。” 杨世奇一脸惊讶:“公子,看来,你全都知道。” “没错,不过也知道没多久,上次调查到这些事情,准备告诉你,可你留下纸条,已经走了。” 杨世奇面色凝重,很认真的问:“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必要隐瞒身份了:“听雨楼青衣使宁兰君。” “那个奉旨办差的宁兰君,那个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宁兰君。” “如假包换。” 杨世奇沉默良久,思绪又回到了那个可怜的侄女身上:“一帮畜生,畜生……”杨世奇重重骂道。 “先别激动,你哥的案子,查的差不多了,他不是冤枉的,他身上的案子确实很多。但你侄女杨思柳,和罗素清一样,进了火坑,生生被……”剩下的话,宁兰君没说完。 杨世奇似乎早有心理准备:“当年,父亲让我去流云宗,也是为了让我们杨家有个香火。那时候的杨家,就已经走下坡路了,父亲怕是早已经预见了这种情况,才让我去流云宗……”说完,杨世奇猛地抬头:“公子,为什么不抓马文良,为什么不抓他。” “杨兄,我们不是山大王,凡事也要讲究证据,况且这马文良可是当朝首辅的外甥。” “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红着双眼的杨世奇盯着宁兰君。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逍遥法外的。”这不是敷衍,宁兰君说到做到。 杨世奇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会抬起头:“公子,跟我来。” 在杨世奇的带领下,三人走了一条街的距离。 街边有间屋子,黑乎乎的没有亮光。 “屋里有两个人,想办法控制住,两人实力不强。”杨世奇小声道。 宁兰君和李长庚翻身进入院中,不一会儿,灯亮了。 杨世奇从大门走进去,到了屋中,两个家伙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杨世奇打开旁边房间的门,点燃油灯,屋里七八个小姑娘一脸惊恐。 “不用怕,没事的。”安抚住那些人,杨世奇对宁兰君道:“这些人,都是被买来,拐来,让马文良那畜生……” 宁兰君握着拳头,青筋暴起。 畜生,他们还是孩子啊。 宁兰君一句话没说,转身离开房间。 灭了灯,关上门,两人追了出去。 外边大街上,李长庚很不安的追上满身杀气的宁兰君:“你想怎么做?” 作为一个正常人,一个有血性的男人,有一双儿女的父亲,李长庚实在说不出来“你冷静”三个字。 “明天取他项上人头。”冰冷决绝的声音从宁兰君口中传出。 第112章 那一刀,寒光闪过! 天很晚了,宁兰君让杨世奇找家客栈住下,千万不能乱来。 事已至此,侄女死了,只剩下唯一心愿的杨世奇,心灰意冷的答应着。 听雨楼办事,他这个外人不好插手,明天见真章吧。 此时此刻,杨世奇比谁都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 在街上分开,宁兰君和李长庚各自回家。 宁兰君回到鲁府,都睡下了。 开门的是宋老头,睡眠挺浅的他,招呼着,给宁兰弄饭。 很饿的他,吃完了饭,回到房间。 睡不着,躺下也是翻来覆去的。 院子里的灯都灭了,宁兰君披着衣服下床。 来回走了几步,抬头看看外边的天色。 一个熟悉的小家伙出现在窗台上,宁兰君往那边看去,那只鸟儿身上的羽毛,已经完全变成了显眼的红色。 什么种类的鸟,依然看不出来。 宁兰君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那鸟儿的羽毛,有种火辣辣的感觉,很烫。 “要不,给你起个名字吧。”宁兰君心血来潮,随口说道。 鸟儿竟然听懂了,费劲的点点头。 “叫什么呢?也不知道你是公的母的,不好取。”宁兰君想了想道:“狗蛋,狗剩,二狗子,翠花,如花……” 鸟儿直摇头,口中迅速有火喷出。 吓了一跳的宁兰君,往后退去,笑道:“脾气还挺大的,莫生气,开个玩笑。” 鸟儿这才继续待在窗台上,转着眼珠子,看着宁兰君。 “你到底为什么要跟着我?” 鸟儿继续摇头。 “这要什么头啊?不知道,还是说不清楚?” 窗台上的鸟儿没动静了。 “肯定是因为帅,没动静,那就是默认了,小家伙有见识,好眼光。” “好吧,你的家人呢?总不可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鸟儿依然摇头。 宁兰君无奈了:“以后就叫你摇头。” 鸟儿振翅飞起来,冲向宁兰君。 一看情况不对,宁兰君赶紧回到床上:“睡觉,晚安。” 鸟儿从新回到窗台上,眼睛机警的四处看着。 …… 听雨楼很久没有这么大阵势了。 一大早,留风堂的人全到了。 一个堂主,几十个青衣使整装待发。 该交代的,李长庚已经提前交代过了。 站在前边的宁兰君一声令下,一行人离开了听雨楼。 马家的宅子挺豪华,坐落在内城地段挺好的街上,环境雅致,很适合居住。 听雨楼浩浩荡荡的数十人,到了门前,李长庚上去敲门。 开门的是个中年男人,看到听雨楼的人,似乎也不买账:“你们找谁?” “马文良。”李长庚不带感情的说出这三个让他厌恶的字。 “我家老爷不在。” “去哪了?” “去了左家。” “内阁首辅家吗?” 中年男人冷冰冰的翻了个白眼。 李长庚回头看了一眼宁兰君,宁兰君的意思很明确,进去看看。 李长庚一把推开那人,带人冲了进去。 一番搜索,好一会儿,李长庚走了出来:“确实没在。” “去阁老的家。”宁兰君翻身上马。 马家的人在中年男人的带领下走了出来:“你们好大的胆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让我们家老爷知道了,你们等着瞧吧。” “是吗?估计你见不到你们家老爷了。”不再理会那人的聒噪,宁兰君带着听雨楼的人策马而去。 …… 要说永安城中最气派的宅子,首辅左丘阳的左家,绝对排的上号。 朱红色大门高耸,两个石狮子矗立在门的两边。 拿着拜帖,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 听雨楼几十人的出现很是扎眼,这里可是左家,不是谁都能撒野的地方,大名鼎鼎的听雨楼也不行。 李长庚走过去亮出腰牌:“在下听雨楼堂主李长庚,奉旨办差,马文良可在府中?” 对这位李堂主,那位守门人眼生的很,不认识,不冷不热的道:“李堂主,我只是左家下人,其他的事就说不准了。” 宁兰君走上前去,看了那人一眼:“我可以进去吗?” 那看门的人扫了一眼宁兰君:“这位大人,你这眼力见不行啊,这里是阁老的宅子,哪能随便进去。” “哦,陛下的圣旨也不行吗?” 好歹也是左家看门人,自然知道轻重:“这个,我只是看门人,其他的事不归我管,要不我进去通报一声,或者你们过些天再来。” 宁兰君一把推开那人,什么都没说,直接往里走。 一大队青衣使一路跟进去,浩浩荡荡。 看门人骂骂咧咧的紧随其后,找人去了。 这伙人阵势挺大,惊动了左家人,一大批护卫倾巢而出。 前厅的大院子里,护卫拦住了听雨楼的人。 “马文良可在这府中?”宁兰君朗声问。 一个长相粗犷的汉子,站了出来:“这位差爷,这胆子是不是太大了点,听雨楼就可以在这永安城为所欲为吗?” 宁兰君扫了那人一眼,冷冷道:“在下听雨楼宁兰君,奉旨办案,缉拿人犯马文良。” 那汉子还是知道宁兰君的名号的,此人也确实是奉旨办案,一时间也不敢贸然行动。 “原来是宁大人,失敬,马文良老爷确实身在府中,请稍等片刻。” 那汉子说完,转身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了出来,那汉子跟在身后。 那人正是马文良,三十五六岁的年纪,普普通通的长相,眼见如此阵势,见过大场面的他,丝毫不慌。 他走过去,站在宁兰君面前:“宁大人,何故如此兴师动众。” “马文良,走吧,去一趟听雨楼。”宁兰君一点都不废话。 马文良直接笑了:“新鲜了,就算是听雨楼办案,也能随便拿人的?你得先说我犯了什么罪吧?触犯了哪条大夏律法?” 宁兰君一字一句道:“教坊司罗素清杨思柳之案,杨世才之案,拐卖女童案。” 马文良眼色微变,三件案子确实都和他有关系,可他不信这小小的青衣使真的找到证据了:“就这,两嘴一张,想让我去听雨楼,怕是行不通。” 宁兰君往前一步:“走不走?” “你要这么说的话,还真不走了。”气定神闲的马文良不再动一步,他想看看这小小的青衣使敢在这首辅家的宅子撒野不成。 “带走。”宁兰君一声令下。 李长庚带着人,过去缉拿马文良:“走吧。” 马文良挣扎了一下,看向那个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走向宁兰君:“宁大人,我看还是等阁老回家了再说。” 宁兰君冷冷的没言语。 马文良一把推开左右青衣使,愤怒的看向宁兰君:“今天,我就站在这里,看你这小小青衣使能反了天不成。” 宁兰君没说话,刀出鞘,寒光闪过。 马文良人头落地。 第113章 老狐狸 血流了一地,没有头的身体,滚在地上,不远处的脑袋还睁着眼睛。 提刀的宁兰君,站在所有人面前,面色冰冷,一滴滴的鲜血从刀刃上流下。 数十个左家护卫,不发一言。 不远处瞧热闹的丫鬟老婆子,惊叫着远远躲开。 带头的中年男人,难以置信的表情挂在脸上。 这里是左家,当朝首辅的家,地上死的是首辅的亲外甥。 杀人的是个听雨楼小小青衣使,怎么看都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生的事。 可如今,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中年男人不知道是惊讶于这个年轻人狠辣的手段,还是悲哀于他不知天高地厚的找死行为。 几十个青衣使屏声静气,抬头看向那个和他们职位一样,却早已一飞冲天的听雨楼青衣使。 左家杀人,给他们一百个胆子想都不敢想。 他却那么利落,干净,不拖泥带水。 爷们的无话可说,伟岸的高山仰止。 此时,整个左家鸦雀无声。 宁兰君扫了一眼面前的表情古怪的左家护卫,声音洪亮的道:“本官今日缉拿人犯,马文良抗拒不从,推到听雨楼青衣使,本官手刃马文良以正法纪,严明大夏律法。” 话说完了,宁兰君率先往外走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这一日,永安城风起云涌。 …… 回去的路上,并排骑马的李长庚跟着宁兰君:“兰君。”李长庚换了种称呼:“要不,你跑吧,反正没什么后顾之忧,从此浪迹江湖,倒也快活很多。” 宁兰君很不仗义的笑了笑:“堂主,那多没趣,这花花世界还没玩够呢,等什么时候腻了,再去江湖走一遭。” 李长庚满脸不解:“可是……” “堂主,死不了,大夏纵然朝局混乱,但秩序仍在,法统尚在,有些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李长庚有点不信:“真的吗?你……不是一怒之下斩了那畜生?” “为那样的人搭条命,不值。” 李长庚没再言语,他的印象中,宁兰君从来不是个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愣头青。 看那表情,八成有后手。 再说了,楼主不会坐视不理,还有个九公主,这事还说不定呢。 李长庚放心了很多。 回到听雨楼,宁兰君在留风堂小憩片刻,李长庚走了进来:“楼主让你过去一趟。” 宁兰君去了三楼,沈长卿坐在椅子上,擦拭着心爱的琴弦。 “楼主,你找我。” 沈长卿抬起头:“可以,杀了人,还能这么淡定,我还以为你回到听雨楼,就会来找我商量对策,看来杀人之前,已经想好了后果,不错,确实是是个可造之才。敢在左家杀人,有胆气。杀人之后,八风不动,很好。” 这么夸,宁兰君挺不好意思的:“楼主,待会儿怕就要进宫面圣。” “好歹也是当朝首辅,陛下总要给几分薄面,让你我进宫,说明原委,那是自然。” “属下准备了三样东西。” 沈长卿放下手中的活计:“说来听听。” “其一,人证两人,教坊司奉銮,和丫鬟杏儿。其二,听雨楼刚刚捣毁一个牙子组织,解救女童28人。其三,杨世才案,有关马文良的账本一本。” 沈长卿忽的一笑:“你倒是让人省心,很好,回去准备下,进宫面圣。” “是。”宁兰君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 广德殿是嘉明帝平日里接见群臣的其中一个场所。 一身白衣的沈长卿,带着宁兰君,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广德殿。 果然,首辅左丘阳已经到了。 两人走进去,沈长卿躬身道:“微臣沈长卿参见陛下。” “微臣宁兰君参见陛下。” 嘉明帝抬头,看了一眼两人,表情似乎很好。 “沈爱卿,你领导有方,宁兰君在你麾下,这次立了大功。” 沈长卿:“……” 宁兰君:“……” 两人不可思议的对视一眼,这嘉明帝是修仙脑子坏掉了,还是道家的丹药嗑多了,嗑成傻子了? 当朝首辅亲自告状,此事能小的了吗? 怎么会。 更震惊的还在后边。 接着嘉明帝的话,左丘阳拱手略施一礼:“恭喜沈楼主得此良将,日后听雨楼必然蒸蒸日上。” 说完转向宁兰君:“年轻人,不错,对陛下忠心耿耿,天火之案总算调查出了点眉目,又亲自斩杀马文良此等十恶不赦之徒,乃大夏百官之楷模。” 沈长卿:“???” 宁兰君:“???” 十两懵逼。 不过,两个脑子不笨的聪明人,马上明白了。 纷纷在心里感叹一声,老狐狸,你牛皮。 反应过来的沈长卿回道:“左阁老客气了,年轻人还需历练。” 嘉明帝见此情景,便问宁兰君:“马文良之案可调查清楚?” “微臣已经调查清楚。”宁兰君答道。 “应该和左爱卿所说没什么出入吧。” 左丘阳站出来道:“启禀陛下,马文良主要涉及四桩罪状;其一,可能卷入天火之案。其二,教坊司两个女人之死和他有关;其三,富商杨世才之案,马文良和此人有利益来往。其四,掌控牙子组织,祸害城中女童。” 心情不错的嘉明帝,龙心大悦:“左爱卿大义灭亲,识大体,懂是非,当为朝堂诸公表率,千古名臣。” 左丘阳立即跪下:“陛下,微臣不敢当。马文良是臣外甥,平日里疏于管教,才酿成如此事端,臣难辞其咎,望陛下责罚。” “左爱卿,起来说话,言重了。子不教,父之过,当舅舅的。何错之有。” 左丘阳慢慢站起身:“谢陛下。” 嘉明帝的目光从新回到宁兰君身上:“天火之案,总算有了眉目,等你破了此案,一并赏赐。” 宁兰君躬身道:“为朝廷办事,乃是微臣份内之事。” “很好,宁兰君我等你好消息。” “是,陛下,微臣必不负所望。” “时间不早了,都散了吧。”嘉明帝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宁兰君跟着沈长卿离开了广德殿,一路上谁都没说话。 宁兰君不由的感叹,能混到首辅的位置,真不是吹的, 第114章 凶手 回去的路上,沈长卿没说那位权倾朝野的阁老如何,只是告诉宁兰君,这次干得不错。 宁兰君谦虚的说,是运气好。 沈长卿没搭腔,纵马疾驰。 回到留风堂,感觉屁股上着火了一样的李长庚,心思不宁的来回走动。 看到宁兰君回来,赶紧走过去问:“怎么样?陛下没有为难你?” “没有啊,还龙心大悦,说案子办完了,一并赏赐。” 看着宁兰君不像是开玩笑,李长庚一脸认真的问:“这是怎么回事?” 宁兰君便将广德殿上,当朝首辅的精彩表演说了一遍。 不太关注朝堂之事的李长庚,似乎没反应过来:“这左丘阳,为什么会这么干?” 宁兰君叹了一声道:“我在左家杀人,有恃无恐,如果你是左丘阳你会怎么想?” “听雨楼的青衣使疯了,脑子坏掉了,那断然不会。那只剩下唯一的可能,你手中应该掌控了足够的证据,才会在左家大开杀戒。” “自己的外甥什么秉性,左丘阳岂能不明白。如果左丘阳当时马上进宫,气冲冲的和嘉明帝诉苦,要置我于死地,为自己外甥讨回公道。陛下必然召见我和楼主,当面对质。那时候,我拿出确凿证据,证明马文良死有余辜,一代首辅的脸往哪放?” 李长庚听明白了:“所以,左丘阳先下手为强,抢先一步公布自己外甥的罪行,还能落得个大义灭亲的形象,妙啊。” “反正马文良已经死了,死了之后,还能让左丘阳捞点名声,堵住悠悠众口,这外甥死得值。” 李长庚一阵感叹,自己还是适合听雨楼,朝堂之上,怕是得长一百个心眼。 “那这位首辅,还会记恨你杀了他外甥吗?” 宁兰君笑了笑道:“当然会,当朝首辅要杀人,要对付一个人,可不是街头巷尾,小混混那样,直接上手,或者找个杀手,以左丘阳的身份很难做这种事。他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轻而易举让一个人死无葬身之地,更可怕的还有阳谋。” “阳谋?” “明知道是坑,你也不得不跳下去。” 李长庚脸色微变,表情很不好看:“那这……岂不死路一条。” “那倒不会?” “啊?”李长庚完全没听明白这话,得罪了左丘阳,事情可大可小,李长庚还是清楚的。 宁兰君很冷静的告诉他:“堂主,别操心这个,现在全力跟进天火之案,必须尽快破案了。”宁兰君拍了拍李长庚肩膀:“就算左丘阳要动手,也不会是现在。一个陛下钦定的办案人员出了问题,陛下会怎么想?这不引火烧身吗?左丘阳不会那么蠢,短时间内,他还不会动手的。” 这么一说,李长庚明白了。 …… 事已了,带着一腔悲伤的杨世奇准备离开了。 走之前,他去听雨楼见了宁兰君。 大门外,这个憔悴的男人,仿佛好些天没有合眼那样,眼里全是血丝。 “如今,我孑然一身,两手空空,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还是岳前辈送的戒指。他人相赠之物,也不好轻易送人,否则有愧岳老前辈抬爱。想说谢谢,总觉得轻飘飘。想说点别的,也没什么底气。想把这条命给你,烂命一条,你也未必看得上。要走了,宁公子,该记住的东西,在下永世不忘。欠的债,他日还。山水有相逢,有缘再见吧。”杨世奇拱手道。 “准备去哪?” “回流云宗。”杨世奇答道。 “一路顺风。” 杨世奇挥了挥手:“保重。”说完,转身离开。 …… 宁兰君去了一趟杨家老宅,这些账本是时候发挥作用了。 他从新将那些账本整理了一下,越看越觉得官场那些蛀虫让人大开眼界。 第一个箱子整理完,宁兰君打开第二个,未曾打开过的箱子。 除了账本之外,宁兰君发现了一本线装书手稿。 不是账本,而是一个人日记类型的文稿,上边署名陈裕周。 陈裕周的手稿,怎么会在杨家的箱子里? 二话不说,宁兰君打开手稿,认真看了一遍。 几乎都是陈裕周的个人日记,内容繁杂,记述详实,涉及他生活的方方面面。 其中就有他内心的矛盾,参与案子的纠结。 甚至有他参与整个天火之案的心里斗争,在忠义之间的反复折磨。 他甚至提到了一个人名,夏景云。 宁兰君瞬间惊起,此人乃是内阁次辅,内各中的地位仅次于左丘阳。 手稿中说,他当年乃是一个囚犯,是夏景云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为了报恩,他答应了夏景云的请求,在灯会的那天晚上,携带者夏景云交给他的一个神秘盒子。 里边装的什么,他不清楚,他只负责带进去,打开盒子。 内阁次辅才是天火之案的主谋吗? 如果手稿是陈裕周亲笔所写,真相必然是如此。 拿着手稿的宁兰君沉默良久。 可为什么手稿会出现在杨家的箱子里? 难道,陈裕周也幻想着有一天,自己背负的枷锁重见天日? 一方面,陈裕周吃皇粮,忠于陛下;另一方面,为了报恩,又不得不为夏景云办事。 陈裕周或许早已经预见到自己的结局,死便成了解脱,是他最后能为夏景云所做之事。 可夏景云的目的何在? 宁兰君拿着手稿,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 又是党争。 宁兰君瞬间明白了。 夏景云通过和山海国,或者天火一族合作,推出陈裕周,将案子引向教坊司的两个姑娘,杨思柳和罗素清。 两人代表了两件案子,两件案子的幕后都有左党身影。 一则贪污受贿,一则严重的土地兼并。 此天火之案,必然由向来中立的听雨楼查办,顺着陈裕周这条线,牵出两件大案,将所有矛头指向左党。 左党势大,夏景云出此下策,也是无奈。没有天火之案这样震惊朝野的大案子,杨世才和罗广云之案岂能重见天日。 夏景云名声不错,不管是朝堂和民间也是有口皆碑,此人算是九公主口中的有识之士吗? 还是仅仅为了一己私利,扳倒左丘阳取而代之? 宁兰君无法确定。 他伸手抓了抓后脑勺,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对中立的听雨楼来说,没有区别。 夏景云得抓,他可以交差了。 宁兰君找来辆马车,带着账本和手稿回到了听雨楼。 第115章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回到听雨楼的宁兰君,让李长庚暂且收好这两个箱子。 李长庚什么都没问,亲自将这两个箱子带进了留风堂旁边的屋子。 刚坐下,宁兰君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杨世才和罗广云的案子,证据确凿,指向左党。 这算不算是一个扳倒左党的时机? 宁兰君不断琢磨着那天晚上九公主的话,想了半天,还是觉的时机不是那么成熟。 左党在整个大夏王朝盘根错节那么多年,岂是两件案子能动得了的。 陛下要的是稳定的政局,左党牵扯颇大,嘉明帝岂能不顾后果拔除左党。 不行,九公主和太子都不敢轻举妄动,他一个小小青衣使还想上天吗? 得稳住,还不能浪。 趁着还有时间,宁兰君去了一趟三楼。 沈长卿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本书。 他很少看书,今日倒是稀罕了。 “有事?”沈长卿抬头看向宁兰君。 “禀告楼主,天火之案已经调查清楚了。” 一抹惊喜在沈长卿脸上一闪而过,他放下手中书本,认真看着宁兰君:“当真?” 不是不信任宁兰君的实力,只是早上还没有眉目,这下午就有结果了,有点太快了。 “是的楼主。” “凶手是谁?” “夏景云。” 沈长卿目光如炬,沉默了好一会:“动机呢?” “党争!” 沈长卿从椅子上站起来,原地走了几步:“证据确凿吗?” “是的。”宁兰君说完,便将整件案子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 沈长卿木然回头,过了会,看向宁兰君:“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依然是那个没有顾虑的沈白衣,话说的很肯定,决绝。 “属下明白了。” 说完的宁兰君转身离去。 …… 要准备,宁兰君就会做最周全的准备。 要让左党覆灭,那就必须要有万全的谋划,只要时机成熟,宁兰君便可以待价而沽。 宁兰君不由的想到了一个人,承天府府尹黄韦政。 好久没去望月楼了,上次姑且一试,也不知道望月楼的人是不是真那么厉害,能调查到黄韦政的所有信息。 宁兰君骑着马,一路直奔望月楼。 小二挺热情,将他带进档次最好的雅间。 刚坐下,便有人上茶。 小二走了,宁兰君去了那边的书案,打开第七个格子,里边有个密封严实的信封。 他拿出来看了一遍,先不说资料价值如何,这资料详细程度,让宁兰君大开眼界。 黄韦政的祖宗十八代,几乎一个不漏,信息的丰富全面程度让人咋舌。 其中还有几个值得关注的的案子,一旦黄韦政落网,被砍头只是时间问题。 更值得注意的是,黄韦政是左党的人,首辅左丘阳对他有知遇之恩,利用好了,这又是一把刺向左党的利刃。 看完了资料,宁兰君将信封揣进怀中。 让小二上菜,小酌一口。 不一会儿,六个菜一个汤上齐了,宁兰君自斟自饮,味道还是那样让人沉醉。 “一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宁兰君抬头,岳山河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他站起来道:“前辈回来了?” “是啊,刚到没多久。”岳山河也不客气,走过去坐下。 宁兰君给他倒了一杯酒,放在老头面前。 岳山河端起杯子,一口干:“好酒。”一脸沉醉的喝完,他转头问宁兰君:“案子办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 正吃了一口菜的岳山河差点噎到了:“这么快的吗?” 宁兰君谦虚的笑了笑:“运气好。” 岳山河手指宁兰君,笑道:“真不喜欢你这世故的样子,跟谁学的?沈长卿向来潇洒从容,教不出你这样的青衣使。” “前辈说笑了,晚辈就是俗人一个,哪能和沈长卿相提并论。” 岳山河继续吃菜,似乎挺饿:“说说案子,谁干的?” 宁兰君犹豫了一下:“前辈,听雨楼有规矩,有些事恕不能相告。” “那等价交换呢?” 这倒是个可以考虑的提议,宁兰君想了想道:“那要看前辈的信息有多大价值了。” 岳山河挺爽快:“天火之案,背后确实是天火一族,至于封印物,还需要时间。” 等于没说的话,让宁兰君挺失望,他依然没松口:“前辈,这话分量不够啊。” “那另一个消息,你可能就感兴趣了。”岳山河一杯酒一饮而尽:“目前天下佛门魁首,天音寺的玄渡方丈,已经在前几天正式入魔,打伤天音寺众多高手,并亲手斩杀佛门弟子15人,跑出天音寺不知所踪。” 这就是岳山河之前说的佛门浩劫吗? 宁兰君若有所思道:“前辈,为什么会这样?天音寺乃是天下佛门第一寺庙,玄渡乃是佛门魁首,按说不管是实力还是佛法,都已臻化境,为何还会坠入魔道。” “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佛与魔也只有一线之隔。” 宁兰君认同的点点头:“此事态难道无解吗?” 岳山河忽的笑了:“各方都在看热闹,儒释道争端由来已久,佛门出事,有些人高兴都来不及呢。至于那位陛下,佛门式微,当皇帝的晚上都能笑醒。谁管呢?”岳山河叹了一声:“最严重的还不是这样,玄渡方丈一旦入魔,整个佛门群龙无首,为了争夺佛门领袖的地位,佛门内部各大势力,必然蠢蠢欲动,一场浩劫在所难免。” 宁兰君陷入沉思,他想的不是佛门的事,此事离他太远,他管不了,也没能力管。 他越来越觉的,那张无形的大手很可怕。 先是道门儒家,后是勋贵太子,如今轮到佛门,他下一步会对谁下手? 整个大夏王朝最重要的几股力量,除了皇权,就剩下军队了。 对陛下动手,还不现实,那就只剩下大夏的军队了。 “发什么呆啊,现在该说说案子的事情了吧。”岳山河提醒宁兰君。 宁兰君想了想道:“天火之案是次辅夏景云和天火一族的一场交易。” 岳山河略微沉思:“夏景云,党争吗?” 宁兰君没再往下去说,他能说的就这么多。 “行了,我又不会再问你了。”酒足饭饱的岳山河站起身,在屋里在了一圈:“过来看看。” 宁兰君走了过去,看着那副岳山河指着的书法:“不错,大家风范,别具一格,前辈你的手笔?” “有眼光。”岳山河很满意的欣赏着眼前自己的那幅大作。 这老头脸皮也够厚,客气一句你还当真了,算了,哄老人家开心嘛,高兴就好…… 正准备说话的宁兰君忽然脸色巨变。 “你怎么了?”岳山河诧异的问。 “前辈,晚辈有事要马上去办,你老歇着,改天再聚。”说完的宁兰君匆匆离开了。 “嘿,这小子……” …… 宁兰君像一头野兽,横冲直撞的走进了教坊司的大门。 新的奉銮,和其他管事的,宁兰君看都没看一眼,直奔谷幽兰房间。 让丫鬟杏儿离开了,宁兰君关上门走了进去。 谷幽兰挺意外,宁兰君的表情很不对劲:“公子,匆匆而来,可有事?” “杨思柳小姐,坐下我们谈谈。”宁兰君走过去坐下,面色未改。 第117章 主上和先生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突如其来。 或许很久没有人叫这个名字了,谷幽兰巨大的震惊过后,表情迅速暗淡下来。 她知道,眼前的年轻人,非同一般,今日既然亲自上门,一开口便是这惊人之语,谷幽兰很清楚,什么都不逃不过那双机警的眼睛。 沉默了好一会儿,谷幽兰抬起头,语气淡漠的道:“公子,看来什么都瞒不了你。” “不问问我怎么知道的吗?不问问你们纰漏在什么地方吗?”宁兰君盯着她两连问。 谷幽兰明亮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哀愁,慢慢的,她回应着宁兰君投来的目光:“公子若是愿意说的话,奴家自然愿意听个明白。” 宁兰君也不绕弯子,拿出了两样东西,一本线装书,一张写满字的纸条。 谷幽兰认识那张纸条,那是当初写着十个人名字的纸条。 那本线装书,她同样认识,记忆回到了熟悉的杨家。 那时候,她无忧无虑,生活阳光明媚,遵循父亲的意思,读书识字,兴趣来了,写点笔记之类的文稿…… “这两样东西,你应该都认识,不用比较了吧,笔迹是一个人的。” 谷幽兰目光幽幽,叹了一声道:“公子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谁?用了谁的身体?而意识却是你杨思柳的,否则不会有和曾经的杨思柳一模一样的笔迹?” 隐瞒已经没有必要,谷幽兰答道:“这具身体是曾经一个苦命的女人,她奄奄一息。有人把她救活了,通过焕魂之法,杨思柳的魂魄融入这具身体。之后,化名谷幽兰来到教坊司。我是谁?我也不知道。谷幽兰?那具尸体本来的名字?抑或杨思柳。”谷幽兰忽然望向宁兰君:“公子,你觉得我应该是谁?” 宁兰君楞了一下,一个不简单的问题,却复杂无比。 “有人在帮你?”他问。 谷幽兰点点头:“帮我的人无意中目睹了教坊司的惨案,两个女人一个死了,一个跳楼。那时候的我,只有一个想法,复仇,向这个混蛋的世界复仇。帮我的人让我有了这具身体,也是帮我的人,干掉了十人中的九个。我很感谢他,没有他,没有我的今日,更不会有那十个混蛋下地狱。” 很多问题,加上谷幽兰这张拼图,似乎变得完整了。 “你也是夏景云和天火一族计划的一部分?一直在引导我,引导我去调查杨思柳和罗素清的案子,除了那张出纰漏的纸条。” 谷幽兰重重点头,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不能说的:“是的,换魂之后,我化名谷幽兰,在这教坊司,等待陈裕周的行动。” “看来,我要问你他们是谁,你是不会说的。” “公子。”谷幽兰一双大眼珠子看向宁兰君:“这世界上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杨思柳已经死了,我不介意谷幽兰再死一次,本来就是个死人。” 宁兰君没有勉强,更不会强迫这个……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女人。 宁兰君从椅子上站起来:“既然有重活的机会,你走吧,离开这永安城。你的叔叔杨世奇,已经回了流云宗,要不要去找他,你自己看着办吧。” “公子。”谷幽兰喊住了正要离开的宁兰君。 宁兰君转过脸,最后看了她一眼:“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谢谢。”谷幽兰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说出口了。 “人生不易,好好活着。”说完的宁兰君消失在门口。 呆愣在原地的谷幽兰如同木偶,温润的眼眶中,一滴眼泪滑落。 …… 宁兰君回到听雨楼,李长庚左右等不到人,这会儿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你去哪了?” “有事出去了一趟。”看他挺着急,宁兰君便问:“怎么了?” “楼主刚刚被陛下召进宫中,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天火之案的大致脉络,宁兰君已经调查完毕,包括杨世才和罗广云在内的两件案子,他同样找到了足够的证据。 就算是左阁老反击,突然对听雨楼发难,宁兰君也有足够的应对方式。 大不了,来点狠的,提前实现太子和九公主的愿望。 “等吧,楼主回来了就清楚了。” 看到宁兰君这么淡定,李长庚放心多了。 每次底气十足的时候,宁兰君都是这样的态度。 …… 黄昏,一间点着檀香的屋子里,香气缭绕。 门口,站着一个戴着黑色帽子,看不清脸的男人。 那男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主上,教坊司的事圆满结束了。” 屋里没有声音,门口的男人继续道:“一切都很完美,当初无意中发现了杨思柳和罗素清惨死的事,以及他们背后的两件案子;通过焕魂之法,让杨思柳俯身一具曾经救助的身体,化名谷幽兰,藏身教坊司。” “主上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成功通过陈裕周,将听雨楼引导向杨思柳和罗素清背后的案子。” “如今,两件案子听雨楼已经掌握全部证据,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夏景云可以满意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只是,主上,封印物虽然已经逃脱封印,但至今下落不明,我们正在尽力搜寻。” “已经为谷幽兰赎身,送她离开永安城。” “还有一事,听雨楼青衣使宁兰君,此人值得关注。” 良久,屋中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辛苦了。” 那声音轻盈,音色极美,想来年龄也不大。 …… 天黑了,一座雅致的院子里。 一个年轻人,刚刚放飞了一只信鸽,手中这会儿正看着一张简单的纸条。 纸条上字迹清晰: “先生,事情很顺利,玉虚子,钟子期的死,至今无人能查出端倪,长明村之案也成功引向勋贵集团代表梁王。听说佛门那边,天音寺的玄渡方丈已经入魔,恭喜先生,大业可成。下一步的计划,先生可尽快与我联系。恭祝先生安康,万寿无疆。” 笔迹很秀气,似乎是女人手笔。 年轻人将纸条捏在手中,凭空火焰亮起,纸条化为灰烬。 他抬眼看了一眼天空,缓步离去。 天上,浓黑如墨,越发的阴沉了。 第118章 好一个欲加之罪 这些天,永安城很热闹,各种风闻消息,一个接一个的填充着市井人员平日里聊天的话题。 以天火之案为起点,一个年轻的青衣使,凭借金华县牢中的两句诗走入大众视野。 左家那一刀,砍掉了马文良脑袋。 民间舆论场上,这是无可争议的头号新闻。 宁兰君的身上又多了无数光环,不畏强权,为民除害……似乎在这朝堂黑暗,众生皆苦的民间,普罗大众总是愿意把最高的赞美,给予这一类他们眼中所谓的英雄。 很多人都在担心,马文良乃是左阁老的亲外甥,此事岂能轻拿轻放。 无数流言,开始疯狂传播,某些好事之徒,信誓旦旦的说什么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那些人眼中,处于风暴中心的宁兰君,正常行走在鲁府和听雨楼两点一线,该吃吃,该喝喝。 昨天晚上,沈长卿从宫里回来,什么都没说。 一个时辰后,值班的人听到了琴声。 今日早晨,宁兰君到了听雨楼,也未见沈长卿召唤。 应该没什么事吧? …… 早朝的时间和往日一样,所有朝中大臣按时到达。 嘉明帝很罕见上了早朝,对于这位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一面的皇帝,突然在龙椅上看到这位陛下,很多臣子感受到的不是亲切,而是,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了。 毫无疑问,很多人心里有数。 马文良的案子早已人尽皆知,一代阁老竟然没有任何动静,怎么说都很反常。 外甥也是骨肉血亲,就算是不成器,该死之人,能动手杀了他的也不应该是个外人。 听雨楼和左党的梁子,早就结下了,旧恨未消,又填新仇,谁说得准两边都在憋什么大招。 那些普通的臣子,只希望不要殃及池鱼。 坐在龙椅上的嘉明帝扫了一眼诸位臣工,语调洪亮的道:“朕可听说,如今整个永安城可是热闹的很,说什么的都有;朝堂上也挺热闹。”嘉明帝看向站在人群中的沈长卿:“沈爱卿,你最近问题挺多。” 沈长卿站出来道:“微臣知罪,还请陛下责罚。” “知什么罪?” 沈长卿躬身回道:“欲加之罪。” 群臣哗然,好狂妄的沈长卿。 那些人一句接一句的讨论,目光全都在沈长卿身上。 嘉明帝呵呵一笑:“你们听听,欲加之罪,好一个欲加之罪。”嘉明帝朝那边的太监挥了挥手。 一个太监走向嘉明帝,手中托盘里放了几十个奏折。 嘉明帝指着那些奏折:“这些奏折,朕已经看了,谁参的沈爱卿,谁站出来把罪名说一遍,让他亲耳听听。” 得到了嘉明帝授意,早已蠢蠢欲动的官员,一个个站了出来。 最先站出来的是刑部尚书贾岩朗:“启奏陛下,天火之案,听雨楼至今未有结果,沈长卿严重失职,请求陛下将他撤职查办。” 工部侍郎也站出来接着这话说:“平日里沈长卿骄横跋扈,目中无人,听雨楼办案手段粗暴,民间多有怨言。马文良虽是罪犯,但未经审判,却被听雨楼青衣使当众斩首,此风不可长。听雨楼乃是守护大夏安危的重要力量,而不是为了一己私利,滥开杀戒的江湖莽夫。沈长卿执掌听雨楼多年,风气日渐滑落,若不换人重整听雨楼名声,恐监察百官之责,难以服众。” 此人说完。接力的人已经出现,那人乃是礼部官员,他走上前,慷慨激昂:“陛下,这些年来,朝堂贪污腐化之官员日渐增多,听雨楼身负监察百官之责,毫无作为,任由此等歪风邪气蔓延滋长。听雨楼上不对起陛下所托,下对不起天下黎民之所望。沈长卿执掌听雨楼多年,毫无建树,既不能为陛下分忧,也无肃清官场污垢之能力。臣恳请陛下,将沈长卿撤职查办,派有能之要员,重振听雨楼声望。” …… 陆续有十几位官员站出来,从各个方向,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攻击沈长卿。 他们的诉求出奇的一致,总结成一句话便是,沈长卿撤职查办,听雨楼楼主换人。 人群中的沈长卿,依然是清冷的表情挂在脸上,目不斜视,表情未曾变过一分。 嘉明帝看了一眼沈长卿,又看了看那么多义愤填膺的臣子。 嘉明帝的目光,最后落在首辅左丘阳身上:“左爱卿,身为阁老,说说你的意见?” 左丘阳站出来道:“陛下,前几日,马文良之事还未结案,若是臣此时表态,那便有落井下石,官报私仇的嫌疑,恳请陛下容臣中立避嫌。” “哦。”不置可否的嘉明帝点了点头,又问一言不发的次辅夏景云:“夏爱卿,你呢,说说看。” 一身官服,容貌清正的夏景云,站出去,躬身道:“大夏律法,绵延数百年。哪怕是街头地痞,土匪山贼,也有人人皆有的自辩之权,沈楼主未说话,恕臣实在不好开口。况且,方才诸位同僚所言,皆是慷慨激昂之语,并无切实证据。孰是孰非,岂是臣所能定论。” 身后诸位官员,早已习惯了这两位大佬字字斟酌的说话艺术,不免感叹一声,左丘阳演技颇好,明明是左党群起攻之,作为带头人,却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妙啊。 老成持重,平日言语不多的夏景云,泥鳅一样,事不关己之事,断然不会多发一言。 看不出来此时嘉明帝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失望,他再次看向沈长卿:“沈爱卿可有话说?” “微臣并无话说。”沈长卿朗声答道。 “沉默着什么都不说吗?”嘉明帝的目光盯着他。 沈长卿躬身,双手抱拳:“恳请陛下,召见一人。” “谁?” “听雨楼奉旨办案的青衣使宁兰君。” 嘉明帝若有所思,沉默片刻,清晰的声音传来:“天火之案没有结果之前,朕召他何用。” “启禀陛下,天火之案已经调查清楚。” 嘉明帝脸色微动,难以察觉的复杂神色一闪而逝:“准奏。” 沈长卿不声不响的抛出重磅消息,满朝文武皆是表情复杂。 有小道消息称,昨天晚上陛下召见沈长卿,谈了什么,无人知晓。 有些心思缜密之人,似乎察觉到了点不同味道。 这朝堂,怕是没有宁日了。 第119章 多面之臣 宁兰君不打无准备之仗,已经准备好的他,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沿着皇城大门,一路跟着太监,走进大夏王朝的权力中心。 地方很大,宫殿奢华,一眼望不到头。 一心修道求长生的嘉明帝,住在这深墙大院里,真的清楚民间疾苦吗? 宁兰君哭笑着摇头,他这个刚刚踏进大夏王朝官场没多久的小虾米,想那么多干什么? 大殿门外,太监通报了一声,宁兰君在所有朝堂大臣审视的目光中,一路走了进去。 “卑职宁兰君,参见陛下。”宁兰君走过去,躬身行礼道。 嘉明帝多看了几眼眼前的年轻人,能被九公主举荐,沈长卿大力推崇的年之人,想来自有过人之处。但此人真实能力到底如何,心中有数的嘉明帝,等着他接下来的表现。 “沈爱卿说,天火之案已经调查清楚,宁兰君,此事当真如此吗?” 宁兰君侧脸看了一眼旁边的沈长卿,见他目不斜视,宁兰君朗声答道:“回陛下,确实如此。” “天火之案的始末,你且细细道来。” 宁兰君拱手道:“是,陛下。” 宁兰君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发现了站在首辅左丘阳身边的夏景云。 那是个看起来挺慈眉善目,风度十足的老头。 还不确定此人真正动机的宁兰君没有乱想,马上道:“天火之案,卑职从龙武卫校尉陈裕周的自杀身亡,找到了突破口。陈裕周自杀,牵出了教坊司两个女人,杨思柳和罗素清。此案,牵扯到了朝中大小官员勋贵总共十人,其中就有那日被卑职斩杀的马文良。”宁兰君拿出名单,给了旁边的太监,由太监呈给嘉明帝。 嘉明帝接过名单看了看,他道:“那日,左爱卿已经说明此案原委,此十人皆已死亡,倒也算罪有应得。”嘉明帝将名单给了太监,马上问:“教坊司两个女人的死,和天火之案有何关系?” “个中缘由,卑职会慢慢道来。”宁兰君继续道:“天火之案的背后,发现了天火一族。此乃绵延数千年的神秘族群,他们的目的自然是陵园中阵法封印的封印之物。永安城,乃是大夏国都,高手如云,防范严密。天火一族,想要成功放出封印之物,单凭他们自己的实力,显然办不到,所以,他们找到了合作方。” 一群大臣,纷纷议论。 全都在猜测,此人是谁? 听得明白的嘉明帝,问宁兰君:“天火一族的合作者是何人?” 宁兰君长出一口气,手指站在前边的夏景云:“启禀陛下,是次辅夏景云。”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讨论的声音比之前多了数倍。 就算是老谋深算,不喜形于色的首辅左丘阳也不由的看向旁边,共事了好些年的老伙计夏景云。 平日里的夏景云为人低调,几乎让人觉察不到他的存在。 八面玲珑,密不透风,谁也猜不透此人心中所想。 难道,真是咬人的狗不叫,这不声不响的夏景云,一出手便是如此骇然。 龙椅上的嘉明帝,同样意外的看了看夏景云,随后目光灼灼,紧盯着宁兰君:“你可知道,诽谤当朝大臣,是何罪名?” “按大夏律法,充军流放,情况严重者,当斩。” “既然你清楚,那你应该明白,你口中之言,若有半句假话,朕绝不饶你。” 宁兰君肯定的拱手道:“卑职自然会为自己所言的每一句话负责。” “好。”嘉明帝大手一挥:“你且细细说来。” “是。”宁兰君整理了一下思路,慢慢开口道:“陛下,此乃陈裕周留下的笔记手稿,请陛下过目。” 宁兰君将手稿给了太监,太监恭敬拿给嘉明帝。 “陛下,此手稿可和陈裕周往日里留在龙武卫的手稿笔迹,判定真假。”宁兰君拿出从龙武卫调出的几分档案,上边皆有陈裕周签名。 嘉明帝认真对比了笔迹,递给太监,让他拿给朝堂大臣传阅。 很多人都看了,嘉明帝问那些人:“如何,是否是陈裕周亲笔?” 朝堂之上,所有大臣没有异议。 直到这时,嘉明帝才看向脸上毫无波动的夏景云:“夏爱卿,你要不要看一眼?” “不用了。”夏景云回答的很干脆,直接跪了下去:“微臣愧对陛下天恩,联手天火一族,放出了陵园里的封印之物。” 竟然承认了! 朝堂之上,所有大臣全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嘉明帝盯着跪在地上的夏景云,冷冷道:“陈裕周可是听从你的命令?” “是。” 龙颜大怒的嘉明帝,一拍扶手,吼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臣为官数十年,多年来,屈居于左丘阳之下,臣不甘心。眼看着垂垂老矣,若不放手一搏,首辅之位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于是,臣参与谋划了天火之案,本想通过陈裕周,将此事嫁祸给左丘阳。没想到,陈裕周自杀身亡,留下手稿……” “你……”夏景云还没说完,愤怒的嘉明帝猛地站起来:“来人,将夏景云押入大牢。” 几个侍卫走进来,带走了夏景云。 这才是天火之案的真相吗?很多人简直不敢相信。 现在好了,夏景云谋划多年,结果成全了左丘阳一家独大,整个大夏朝堂,再也没有能和左丘阳抗衡之人了。 很多非左党的官员,心急如焚。 这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缓了好一会的嘉明帝,从新变成了一副威严状态,他朗声面对朝堂大臣:“陵园封印之物,事关重大,夏景云死罪难逃。多年来,朕疏于朝政,寄望于诸位大夏栋梁能兢兢业业,处理好大夏国事。可你们呢,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你们以为朕的眼睛是瞎的吗?谁干了什么,谁心里有数。” “臣等知罪。”所有大臣在左丘阳的带领下,跪了一地。 唯有,面不改色的沈长卿,和一脸懵逼,不知道是不是该跪的宁兰君,站在那里。 宁兰君很疑惑,夏景云刚才的话,是真的吗?他想嫁祸给左丘阳,但是陈裕周这个环节出了差错,功亏一篑。 这真的是夏景云的动机吗? 很显然,这只是夏景云的说辞,他想扳倒左丘阳不假,可他为何不实话实说? 一个转念,宁兰君想明白了。 如果由夏景云亲自开口,说自己通过天火之案,引出两件大案,扳倒左丘阳,这便会让问题的焦点变成了党争,两件案子成了打击政敌的工具,效果会大大降低。 如果由听雨楼照实直说,那就不一样了;听雨楼向来中立,由听雨楼呈报案件结果,意味着秉公办理,这两件案子便能发挥最大效果。 想明白了这一点,宁兰君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夏景云是为了一己之私利,前提是他能活着,才能享受扳倒左丘阳之后的红利。 可不对啊,夏景云没有挣扎,似乎抱着必死之心。 难不成他想用自己的命,扳倒左党?仅仅是一个臣子一片赤诚? 看来,这背后似乎还另有隐情。 嘉明帝没有去看那些人一眼,目光落在宁兰君身上:“此案办的不错,朕会重重赏你。” “谢陛下。”宁兰君躬身道,过了一会,他又说:“启禀陛下,此天火之案,还有内情,还有案中之案。卑职人微言轻,犹豫着是不是要告知陛下。” “哦。”嘉明帝抬头,阴沉的脸上,更多了几分愤怒。“说。” “是。”宁兰君的声音比之前更大了几分。 第120章 君王之怒 此时的大殿里,鸦雀无声。 没有人再去小瞧这位小小的青衣使,沈长卿何许人也,九公主又是何等眼光,能让两人垂青之人,岂能没有过人之处。 今日,朝堂上一番观察,小小青衣使宁兰君,哪还有渺小二字。 就算是大获全胜的左党之人,此时也没有多余的心里,宣告胜利,庆祝少了个最大政敌。 不管是杨世才,还是罗广云,那些人岂能装作不认识,什么都不知道。 案中之案四个字,谁都清楚意味着什么。 于是,满朝文武,就像是小时候恐惧的听教书先生讲课时一样,认真听着从宁兰君口中传出的一字一句。 “陛下,天火之案牵扯到教坊司两个女人,杨思柳和罗素清背后皆有大案。”宁兰君声音洪亮,站在那里,成了这金銮殿上最靓的仔,一字一句继续着他的表演。 “杨思柳,乃是富商杨世才之女。 杨世才已经被抄家问斩,家人流放充军,女眷进入教坊司。 杨世才所涉及的乃是承天府府丞之案,当时,听雨楼有过调查,最后以证据不足结案,只处置了府丞和杨世才两人。 经过这次天火之案的重新调查,卑职有新的发现。” 嘉明帝朗声问:“是何发现?” “此案,牵连众多,涉案人数多达358人,遍及三省六部,内廷之人;据臣粗布估算,涉案银两,高达两百万两之巨。” 不管是358人的数字,还是两百万两的巨额数目,无疑成了一枚重磅炸弹,炸的朝堂诸人头晕目眩。 有些人很想站出来说话,可是不敢,左丘阳纹丝不动,没有发送信号,他们岂能自作主张。 很多人满是疑问,左阁老为何不站出来驳斥此等妖言惑众之语,纷纷看向左丘阳。 饶是隐藏的很好,此时的左丘阳内心的惊慌,并不比在座的所有人少。 可他能站出来吗?不能,甚至连反驳都不能。 马文良之案在先,宁兰君此人既然敢在朝堂之上,说出如此惊人之语,没有底气,没有依仗,他敢吗? 底气和依仗来自于什么? 想都不用想,宁兰君或许已经掌握了足够证据。 左丘阳若是站出来反驳,正好撞上去,被宁兰君把证据扔在他脸上。 那样的话,岂不是正中宁兰君下怀。 左丘阳如今能做的,只剩下静观其变。 龙椅上嘉明帝赵昆阳,表情的复杂程度,似乎超过在场任何一位大臣。 358人啊,一个永安城富商,竟然牵扯到如此众多的官员。 更不用说,两百万两的银子,国库空虚,如今,别说两百万两,就算是二十万两的银子,嘉明帝也要咬着牙拆东墙补西墙。 嘉明帝听说过此案,杨世才被抄家,几乎是一个空壳,那时候嘉明帝还有点不信,如今看来,那些钱都用来送给这各级大小官员了。 目光停留在宁兰君身上的嘉明帝,声音冰冷的开口:“可有确凿证据。” “有。”宁兰君说完,不一会儿,几个侍卫抬着两个大箱子走了进来。“陛下,这是杨世才留下的账本,详细了记载了这十五年间,所有银两往来的记录。” 侍卫将那些账本抬到了嘉明帝面前,太监打开箱子,嘉明帝翻看着账本。 好一会儿,嘉明帝将看完的账本扔在箱子里,扫了一眼各路大臣。 “358人,十几年间,吃拿卡要,贪墨了两百多万两银子,声势浩大,无与伦比。”嘉明帝字字句句,带着瘆人的冰冷,那声音宛如一把把尖刀,敲击在所有大臣的心坎上。 又是同样的动作,所有大臣,除了听雨楼沈长卿和宁兰君之外,齐齐跪在地上。 左丘阳率先道:“是臣之罪,请陛下责罚。” 嘉明帝忽然大笑一声:“好啊,好得很,承天府府尹何在?” 黄韦政战战兢兢的爬起来,走向前边,继续跪下:“微臣黄韦政聆听陛下教诲。” “杨世才,富甲一方,府丞,贪污之罪斩首,案子就这么结束了。承天府的府丞,何许人也,干了那么多事,你这府尹不知情吗?” “禀陛下,微臣有失察之罪,请陛下降罪责罚。”黄韦政伏地叩首。 啪,嘉明帝将一个账本扔在黄韦政面前:“不错,十万多两银子,够你在阴曹地府花个几辈子了。” 黄韦政肝胆俱裂,没看账本,直接道:“求陛下开恩,罪臣黄韦政……” “来人,将黄韦政暂且收押,待大理寺审理完毕,择日处斩。”嘉明帝一声令下,侍卫拖着黄韦政,连哭带喊的走了。 很多的人额头上开始冒汗,站不稳的大有人在。 黄韦政乃是承天府尹,堪比封疆大吏的正三品命官,陛下眉头都没皱一下,凡事涉及之人,怕是…… 很多人绝望的盯着那口箱子,似乎那是生命的倒计时。 稍微缓了缓的嘉明帝,看向人群前边,向来云淡风轻的首辅左丘阳:“左爱卿,据朕所知,黄韦政乃是你门下之人,当年你对他有知遇之恩。” 跪在地上的左丘阳抬头,气息稳健,听不出半点慌乱:“陛下,黄韦政确实乃是微臣当年提拔之人,他犯罪之事,臣……” “黄韦政的事你不知道,那马文良呢?马文良也是杨世才之案,贪墨人员之一。” “臣一向政务繁忙,外甥马文良之事,臣一概不知。” 嘉明帝微微点头:“哦,不知情啊,账本我已经看过了,其中,和你相关之人,不下几十上百,左爱卿也不知情吗?” “陛下……臣……” “你儿子你知情吗?你左家9人收了杨世才钱财宝物,左爱卿,你也不知情?” 左丘阳伏地叩首:“陛下,是臣之罪,是臣之过。” “朕当然知道你的罪,你的过。”嘉明帝收回鹰隼般的目光,看向宁兰君:“说说罗广云的案子。” 伴君如伴虎,果然不是闹着玩的。 宁兰君暗暗心惊,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缓缓道:“陛下,罗广云乃是长丰县县令。两个多月前,长丰县遭受蝗灾,各级衙门一方面赈灾,一方面推行稻田改种茶树国策。 赈灾那点粮食,维持不了多久。于是有人开始低价收购灾民手中的土地,为了活命,那些人不得不贱卖土地,于是长丰县发生了大规模的土地兼并事件。 贱卖田地的粮食和钱,依然无法维持灾民的基本生活。于是,长丰县发生了民变,这便是罗广云被处死的理由。” 宁兰君尽量使用最客观的字眼,不掺杂任何个人意见。 简单的陈述,让嘉明帝勾勒了整件事情的过程:“罗广云之案,是哪个部门处理的?” “是刑部处理此案。”跪在地上的刑部尚书颤声道。 嘉明帝略微沉吟,目光看向左丘阳:“左爱卿,此事内阁可曾详细调查其中原委?” “启禀陛下,是臣失职……”左丘阳似乎已经放弃抵抗,终于回过味儿来的他,当即明白了天火之案的真正目的。 夏景云,你好狠,真的要做到如此程度吗? 嘉明帝没有回应,而是对宁兰君道:“长丰县具体情况,你可了解清楚了。” “禀陛下,这是长丰县土地兼并的主要人物名单,以及他们拥有的土地数量。”宁兰君拿出个小册子。 太监接过册子,拿给了嘉明帝。 嘉明帝看完,将小册子扔在左丘阳面前:“左爱卿,屯了那么多土地,准备盖个皇宫养老吗?” 地上的左丘阳,面如土色,几乎晕倒过去。 第121章 一夜致富 或许整个天下,很多人对这位陛下微词颇多,可左丘阳跟随嘉明帝多年,深知这位陛下,既不无能,也并不昏聩,只是重心早已不在朝政上。 两件案子,事都不小,能不能过了今天这一关,左丘阳只能说一句天知道。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早已位极人臣,权倾朝野的他,也很难给自己找个清白的理由和借口。 人啊,长读四书五经,圣人之言,岂能成了圣人,欲望多了,真要做到两袖清风,怕是没可能的事。 似乎早有不少心理准备的左丘阳,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道:“陛下,臣知罪。” 嘉明帝赵昆阳也不废话,直接道:“来人,将左丘阳带下去,待查明所有犯罪事实,一并处置。” 两个侍卫走进来,将左丘阳带出大殿。 金銮殿上,此时,落针可闻,只剩下心里有鬼的朝堂大臣,粗重的呼吸声。 不一会儿功夫,大夏朝堂执牛耳者,首辅,次辅相继坠落,大夏王朝历史上前所未有。 两人的地位,两人的功劳,两人的影响力,如今的大夏朝堂没有第三人可以匹敌者。 可那又如何,在陛下眼中,犯了错,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了,不论你是谁? 每个人都在思虑着自己的命运,是生是死且听天意了。 龙椅之上的嘉明帝,抬头扫了一眼脚下跪了一地的朝堂大臣,愤怒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他惯有的冷漠和寻常表情。 在他前方,站着的有两人,嘉明帝很是满意的看向站着的两位。 最后一次将目光停留在宁兰君身上:“小小青衣使立此大功,当赏。你断案有功,不负朕之所望,朕赏你黄金百两,丝绸百匹。” 宁兰君马上躬身行礼:“谢陛下隆恩。” 这么久的辛苦没有白费,黄金百两,这算是一夜暴富了吗? “宁兰君,你年纪轻轻,惊才绝艳,当初心不变,有胜不骄,继续为我大夏建功立业。” 宁兰君朗声道;“卑职自当尽心尽力,为大夏鞠躬尽瘁。” 嘉明帝满意的点点头,略微疲乏的他,挥了挥手:“退朝。” 嘉明帝走了,几个太监跟了上去。 跪在地上的满朝诸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依然没有人站起来。 这就完了? 真的吗? 没人敢相信就这样结束了,涉案的其他一众人员,陛下提都没提。 这…… 还是沈长卿率先迈开脚步,转身离去。 宁兰君扫了一眼地上那么多人,同样一脸的不解。 就这样了吗? 还是说嘉明帝还有别的想法,这两件案子还会派人深入调查。 回去的路上,沈长卿一言不发,宁兰君也不太好问。 沈长卿向来是只办案,朝堂之事,一概不发一言,不做评论。 宁兰君就此作罢,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也拿到了巨额赏赐,九公主那边有了交代,又能底气十足的面对沈长卿,更是让陛下记住了他这小小青衣使,如此圆满的结果,宁兰君懒得去费心思去猜陛下心中所想了。 消息很快传回了听雨楼,今日的朝堂,听雨楼风光无限,一个小小青衣使,惊艳金銮殿上,并拿到了陛下赏赐。 在听雨楼的历史上,这或许事空前绝后的。 就算听雨楼中最苛刻,对宁兰君抱有偏见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宁兰君的能力。 那些指挥使,一个个心情复杂的看着吕连城嘴角挂着微笑,到哪都高人一等的样子。 没辙,谁让宁兰君这种妖孽被这家伙捡了便宜,能有什么办法? 留风堂成了听雨楼内最耀眼的存在,小山沟里飞出了金凤凰,大喜事啊。 李长庚嘴上总是乐呵呵的,遥想当初刚见宁兰君的时候,他同样带着疑问,谁能想到,一个多月时间,宁兰君创造了听雨楼的历史。 他这个当堂主的,前所未有的高兴,运气好啊,馅饼就这么砸脑袋上了。 一个个青衣使,望眼欲穿,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日后跟着沾点光,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宁兰君的为人这些人都清楚,平日里低调内敛,待人处事几乎找不到毛病,这种人哪怕是肝脑涂地,也要抱紧大腿。 当宁兰君从宫里回来,到了留风堂,所有人都冲过来表示祝贺。 一句句恭喜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好一会,那些人才陆续散去,李长庚站在宁兰君面前,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 “堂主,不认识我了?”宁兰君笑着道。 “那倒没有,只是觉得很多事情,太无法预料了,当初你刚来的时候……” “毛头小子一个?” 李长庚哈哈一笑:“怎么会呢。” 在听雨楼这些日子,李长庚的诸多照顾,宁兰君不会忘记。 和李长庚聊完,他有事先走了。 出了留风堂,何宝兴和宋小伟远远的往这边走来,何宝兴未语先笑:“老弟,发达了。” “宝哥,你肯定在说谎。” 何宝兴愣了一下:“啥意思?” “你肯定想的是,哇,快看,行走的银子,教坊司有着落了。” 何宝兴心理苦啊,这小子说话不算话,每次问上次答应的事呢,他都说记着呢。 结果,没兑现过。 何宝兴哈哈一笑:“老弟,哪能呢?” “哎呀,原来还想着今天晚上请大伙去玩玩,看来宝哥清心寡欲,解甲归田,枪也不好使了,我们就不叫你了。” “开玩笑,那得去,得去。” 认识了这么久了,今天晚上怎么着也要带着大伙出去聚一聚,至于去不去教坊司,到时候再说吧。 宁兰君有阴影了,怕去了教坊司又碰到什么案子。 黄昏的时候,宫里传来了消息,广德殿失火,明火已经被扑灭,没有人员伤亡财产损失。 唯一被烧毁的,是今天金銮殿上,青衣使宁兰君呈上的两个箱子。 宁兰君去了三楼,背着手站在那里的沈长卿没有回头。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道:“宫里的消息,你也知道了?” “对,属下刚刚得知。”宁兰君答道。 “失望还是愤怒,又或者是寒心。” 宁兰君认真想着这话,略一思索,他道:“属下虽是小小青衣使,但还不至于膨胀到可以俯视整个朝堂诸公的程度,也没那么大野心,要肃清流毒,还这大夏王朝朗朗乾坤。 陛下只愿意处理了左丘阳和夏景云两人到此为止,必然是希望,天火之案轻轻落地,不至于影响了如今内外交困的朝局。 就算有一腔正义之心,想要解决大夏目前的困境和问题,不是杀了几个,或者几百个贪污腐败的官员所能彻底解决。 陛下求稳,便在情理之中。 只是……” 沈长卿蓦然回头,看着宁兰君问:“只是什么?” 宁兰君回应着那目光,缓缓道:“君不君,臣不臣,国不国,以史为鉴,厚厚的史书上,书写着白骨累累,血泪无数。” 沈长卿目光如剑,盯着眼前的宁兰君。 他挺意外,一个小小青衣使如此大胆,如此谋逆之言,诛了九族都不为过。 可转念一想,这小小的青衣使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宁兰君没有明说的话,沈长卿心领神会,君不君,臣不臣,国不国,要么换人中兴,要么朝代兴替。 他在心理叹了一声,大夏王朝路在何方? “不早了,你回去吧。”沈长卿说完,坐在椅子上,继续摆弄着他的琴弦。 “属下告退。”宁兰君转身离开。 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话,宁兰君想试探下这位名扬天下的沈白衣,对嘉明帝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 今天,沈长卿的反应让宁兰君明白了,至少沈长卿并不愚忠。 第122章 归宿 宁兰君并非心血来潮,想要作死,在不明情况的前提下,在沈长卿面前,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大夏朝堂,党争之势愈演愈烈,还有未来的新王靖王殿下,随时准备执掌天下。 血腥的权利争夺,将不可避免,听雨楼真能永远保持中立?沈长卿真能守着本心,作为一支重要的力量,弹着他最爱的琴,袖手旁观? 树欲静而风不止,很显然,独善其身,说来起容易,做起来难。 到时候沈长卿如何自处? 宁兰君身在听雨楼这颗大树底下,不了解清楚沈长卿的底线,到时候如何借势而为,站好位置,扶摇直上。 只要沈长卿不是一个为了皇权陛下,愚忠到底的偏执狂,问题就简单多了。 至少,到时候说一句:哥,良禽择木而栖,这家伙不会用他手中之剑,誓死扞卫嘉明帝。 …… 缺月微亮,冷风刺骨。 门房老宋哈着气,跑前跑后的张罗着,这天冷的只想躺在被窝里。 老爷刚回来,这会儿正吃饭。 宁公子还没回来,听雨楼事儿多,这孩子够拼的。 鲁府大厅,热腾腾的菜,已经摆上桌,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宁兰君每天回来的时间都不固定,他们一般先吃,晚饭放在锅里,宁兰君不管什么时候回来,热腾腾的的饭,总是少不了的。 镖局里事情挺多,忙了一天回到家里,鲁金河时常说些外边的事情。 今天,有件事传的人胆战心惊。 一杯酒下肚,自斟自饮的鲁金河,面色红润的道:“今天外边都在传,金銮殿上腥风血雨啊。首辅左丘阳,次辅夏景云全都收押进了大佬。陛下龙颜大怒,这两人怕是活不成了。那可是首辅次辅,多大的官啊,顶天大的那种。” 姜红宁一个妇道人家,朝堂之事,自然不太懂。 听了这话,不免想起一事:“兰君负责的是大案子,今天到现在都没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听这么一说,阴云笼罩在鲁金河额头:“不会吧,听雨楼的小小青衣使,和朝堂大佬还是沾不上边的,再说了,不还有沈长卿吗?出了事,也是这位沈白衣顶着。” 姜红宁微微点头:“便是如此就好了。”说完又喊老宋:“出门盯着点,实在不行,找个人去听雨楼瞧瞧消息。” 老宋走进来道:“夫人,你吃着,我这就去看看。” 老宋裹得严严实实,走了出去。 屋里一家三口,继续吃饭。 门口的老宋,站了一会,依然没看见宁兰君。 门口的路上,时不时有人走过。 年龄大了,眼神不好使,老宋每次都会多看几眼。 又来了两辆马车,本以为会从路边过去,马车却停在家门口。 老宋以为宁公子今天坐马车回来,每天骑马也够辛苦的。 车上走下来的不是宁兰君,是看着挺陌生的人,看那差服,应该是听雨楼的没错了。 那人看了一眼老宋,问他:“宁兰君住在这里吗?” “是的,差爷。”老宋将胳膊从袖筒里抽出来,一脸认真。 “有宁兰君的东西,我们负责送到这里。” 老宋答应着,回屋里喊人去了。 不一会儿,鲁府之人全都出去了。 从马车上搬下来的东西,除了一个箱子外,剩下的全是丝绸。 丝绸、绸缎这些东西,挺贵的,别说一般人家,就算是家里有点钱的也买不起。 要是那种顶级的,最好的上等丝绸,怕只有宫里才会出现。 箱子和丝绸,全都搬进院里,听雨楼的人走了。 临走之前,鲁金河找到一人,问他:“大人,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多东西?” 那人瞧了一眼鲁金河:“你还不知道吗?宁兰君现在可是陛下面前大红人,这些东西是陛下的赏赐。” 挺纳闷的鲁金河,又问:“这是立了什么功了?” 好歹也是和宁兰君住在一起的人,不管对方是谁,那人也不敢甩个脸子:“大功,非常大的那种,具体的事情,等宁兰君回来了,你亲自问他。” 鲁金河挺激动,说话的声调都变了:“那他现在?” “立功了,总要和同僚上司,出去聚聚。” 鲁金河连连点头,恭恭敬敬送走了那人。 院子里,丝绸摆了一地。 见过世面的鲁金河,一眼看得出来那些丝绸的质地:“顶级的,最好的那种。” “做衣服,爹,做好看的衣服。” 姜红宁瞪了一眼女儿:“宁哥哥的东西,人家没回来,不能动。” “哦。”鲁语儿不情愿的哦了一声。 “都别站着,抬进兰君屋里,好生看着,可别丢了。”鲁金河指挥家里那些人,将那些东西全都搬进了宁兰君屋里。 一个时辰后,宁兰君回来了。 满身酒气,没有醉。 教坊司没去成,在酒楼里大吃一顿,最积极的何宝兴已经醉成一摊烂泥,就这还吹,自己海量呢。 鲁语儿休息了,鲁金河两口子没睡。 高兴的睡不着,家里出了个人物,虽然没什么血缘关系,但好歹也是一步步看着走到今天的,能不高兴吗? 陛下面前的红人,日后飞黄腾达,还不是早晚的事。 宁兰君进屋,拉着说了很多,脸上的笑容从未停止过,那是发自内心的为宁兰君高兴。 这孩子,孤身一人,背井离乡,来到这永安城,能有如今成就,想想都知道有多难。 宁兰君连声感谢着,回到房间,打开了那个箱子,一百两黄金,晃的人眼晕。 有钱了,在永安城安家立业,便有了资本。 宁兰君一直免费住在人家家里,也不是那么回事,得找个时间出去看看房子。 呆在这鲁府,吃的喝的,全都是免费的,宁兰君好几次给钱,鲁金河死活不要,能有什么办法。 第二天早上,鲁金河一早打开门,门口放着五匹丝绸,和二两黄金。 旁边还有一张纸条:“二叔,承蒙照顾,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若不收,明日便离开鲁府,从此陌路而行,就当不认识吧。” 鲁金河拿着纸条,良久无言。 …… 不几日,左丘阳和夏景云的处理结果,昭告天下。 左丘阳抄没家产,归乡养老。 凡左家有犯罪事实相干人等,一律按律法,从重惩处。 一代首辅,那一日,乘坐一辆轻便马车,孤身一人,离开了永安城。 还没到家,便死在半路,死亡原因未知。 夏景云,抄没家产,斩首示众。 两日后,夏景云在菜市口尸首两分。 奇怪的是,夏景云的家人,早已不知去向,,据说已经提前离开永安城,下落不明。 至于抄家,办案吏员搜遍了夏府,所有财产加起来不到十两银子。 …… 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很低。 冷风吹拂着断枝残叶,慢慢的飘向远方。 永安城外,一处依山傍水的无名之地。 一座新坟矗立在绝佳位置,墓碑上刻着夏景云之墓。 无生平,无落款。 十几个侍卫,机警的站在十几米远的地方。 一个一身黑色衣服的男人,站在墓前,神情落寞。 若有人看到此情此景,便能清楚的认出来,那是当朝太子,靖王殿下。 第123章 与汝同眠 站在坟前的太子殿下,没说话,沉默着,盯着墓碑。 脸上的表情,浓重的淡漠中,带着无法散去的悲凉。 他想到了当初第一次见到夏景云,那时候他还乳臭未干,不谙世事。 那时候的夏景云,诚惶诚恐的站在还不是太子,却名声在外的他面前,述说着自己的理想抱负。 靖王记住了这个叫夏景云的臣子,来往也变的越来越频繁。 后来他成功被立为太子,有了自己的团队,接触了国家大事。 夏景云也在他的帮助下,一路走到了次辅的位置。 原本期望中的未来,是他戴着皇冠,坐在龙椅上,夏景云身居首辅之位,两人携手并进,为这大夏闯出一片天地。 天不遂人愿,梁王之案,为了不影响大局,权衡再三,他和左党达成了妥协,梁王之事暂且压下。 那天深夜,夏景云跪在靖王面前,怒斥梁王死不足惜。 太子殿下认真说了自己的想法,说需要时间,小不忍则乱大谋。 夏景云表面上并无异常,同意了靖王的意见。 可靖王知道,他寒心了。 自认上不能报国,下愧对万民,枉读圣贤之书。 一腔热血逐渐冰凉,一步步走向了孤注一掷,为他这位太子,打响了第一枪,用生命送给他最后一份礼物。 “本王若不能重振大夏,扫清朝堂污垢,解多年积弊,造福万民,本王愿在这孤冢与汝同眠。” 说罢,拳击墓碑,鲜血顺着顶部流下。 …… 听雨楼的日子越来越舒畅,有了这次天火之案的亮眼表现,宁兰君真正意义上在听雨楼有了稳固的位置。 听雨楼里,谁见到他都是热情的打招呼。 楼主召唤他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除了过问重要的案子之外,自然也很关心宁兰君的修炼。 修炼方面,沈长卿同样满意,说他天赋不错,假以时日必有大成。 唯有,宁兰君有时候愁眉苦脸的,哎,楼主啊,你为啥不是个女的。 试想一下,一个四十岁出头的女楼主,顶尖长相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熟的能滴出水来。 事业上,陛下亲信,在这大夏朝堂,谁都不鸟,呼风唤雨,妥妥霸气女总裁范儿。 抱着这样的大腿,宁兰君也想吃软饭,躺平自己动。 也用不着满大街的找什么富婆电话本了,现成的,最顶级的那种。 哎,有时候宁兰君自我安慰,运气不好没辙,不过还有个九公主,也算不错。 今日,也不知道有没有公事,宁兰君被沈长卿叫进了小楼的三层。 “坐。”沈长卿目不斜视道。 宁兰君走过去坐下,不免多看了几眼沈长卿,赶紧收回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首辅和次辅的人选定了。”不动声色的沈长卿,说了最新消息。 宁兰君也想知道,这场朝堂风波,会以什么样的结局暂时落下帷幕。 他挺有兴趣的问:“是谁?” “首辅人选是靖王的人,次辅算是个中立派。” 这皇帝老儿并不昏聩,趁此良机,为自己儿子铺路。次辅找个中立人选,也是想最大限度降低此次风波对朝局的影响;不得不说,嘉明帝考虑还是挺周到的。 如今的朝堂一片混乱,靖王的人上位,阻力不会太大。中立的次辅,给了各派缓冲的空间,左丘阳和夏景云的余震,可以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想明白了这一点,宁兰君道:“陛下能暂时睡个好觉了。“ 沈长卿没回应,过了会才说:“你知道那天晚上,陛下召我匆匆进宫,是什么事吗?” 宁兰君侧耳细听:“属下不知。” “那天晚上,陛下找的还有别人,龙武卫大统领,禁军首领,我,再加上驻扎在城外的神武卫。目的只有一个,加强戒备,防止任何突发事件。” 宁兰君认真听着这话,他试探性的问:“陛下,或许早已经有所察觉,天火之案必有内应?” “差不多吧,所以,这位陛下,经常不理国事,却依然在龙椅上稳如泰山,不是没有原因的。” 认真看了一眼沈长卿,宁兰君若有所思。 这是在提醒自己,想要有什么可怕的想法,目前的时机还远远不到。 这位陛下,对局势的掌控,整个大夏王朝无出其右者。 沈长卿怕也是知道了,他和九公主见面的事。 九公主和靖王是一条船上的,人尽皆知。 这是在告诉自己,凡事不可操之过急,要掌握好火候。 一脸感激的宁兰君拱手道:“多谢楼主解惑。” “师父,我回来了。”一生声音在门外传来。 一个漂亮的女人走了进来,很随便,如同自己家中。 宁兰君抬头看了一眼那女人,一身打扮,精致的像是某个大师的杰作,无处挑剔,完美的恰到好处。 一张脸,更是先声夺人,柔媚中带着点数之不尽的流光溢彩;无胭脂粉黛,干干净净,白玉无瑕。 似乎看到了宁兰君,一双漂亮的美眸上下打量着坐在那里的他:“宁兰君,听说你很拽啊。” 这位姑娘,听说你很……好像没听说过沈长卿还有个徒弟? 宁兰君看向沈长卿,沈长卿简单介绍了一下:“我徒弟南意云,小云,这位是我在信中提过的宁兰君。” 南意云哦哦的点点头,忽的很好看的一笑:“师父眼光不错,听雨楼终于不全都是粗人了。” 姑娘,不要口无遮拦,在下很粗,真的很粗。 “哎呀,师父,有点困了,先回去睡了,刚交差会来,挺累的。”南意云来去自如,离开了三楼。 看到沈长卿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宁兰君也离开了。 回到留风堂,宁兰君对李长庚道:“楼主还有徒弟啊?” 李长庚抬头,挺意外的看了一眼宁兰君::“那是当然,你应该碰到刚回来的南大人了?” “南大人?” “是啊,她可是听雨楼十二指挥使之一,才二十出头,又是楼主唯一的徒弟,你想想这天赋。” 没看出来啊,这位穿上紧身连衣裙,妥妥一夜店女王形象的姑娘,竟然还有如此天资。 “南大人挺好的,私下里还有个外号。”李长庚开始介绍南意云的基本情况。 “外号?” “外号叫南墙。” 宁兰君皱了皱眉:“南墙?。” “我们私下里都这么叫她,主要是因为有时候她很固执,一根筋,不撞南墙不回头;另一方面,她周围好像有一堵墙,对外界的事情漠不关心,什么坊间趣闻,民间大小事情,乃至于朝堂风云,她全都不感兴趣。别人聊起这些事的时候,她都一脸茫然。” 宁兰君没想到这位夜店女王……这位南大人还是个宅女,绝对闷骚的那种:“那她每天最喜欢干什么?” “注意个人形象,每天都很精致。对了,你千万可别弄乱她衣服,发型什么的,南大人可真会生气的。再有就是睡觉了,什么时候来听雨楼完全自由,挂在嘴上的话便是我要睡觉了,几乎成了口头禅。” “挺好。”宁兰君点点头。 正好,在下也喜欢睡觉,要不一起,这年头找个兴趣相投的人不容易啊。 第124章 笑看风云 门外有人找。 宁兰君去了听雨楼大门外。 杏儿姑娘站在那里,远远的看着宁兰君, 她紧走几步,到了宁兰君跟前,羞羞怯怯的道:“公子还记得我吗?” “记得。” “我要走了,谷幽兰小姐走之前,说有点东西让我交给公子。”杏儿姑娘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宁兰君挺纳闷的问:“这是什么?” “谷小姐说这些都东西,或许对公子有用。” 宁兰君接过盒子,看着眼前的杏儿姑娘:“以后有什么打算?” “天下那么大,总有能去的地方,公子,保重。” “保重。” 宁兰君目送着杏儿姑娘,慢慢的走远。 回到留风堂,宁兰君打开了那个小盒子。 里边东西不多,只有几封信。 他拆开一封看了看,是罗素清写给父亲的。 又拆开另外的几封,都是父女两之间的来往书信。 其中一封罗广云写给女儿罗素清的信,引起了宁兰君的注意。 “饿殍满地,彻夜啼哭,长丰县已成人间炼狱。 土地兼并泛滥,灾民为活命,低价卖出土地。然区区数两银子,几石稻米,能撑到何时?民变将不可避免。 可为父身为长丰县县令,更担心的还不是无数灾民饥无食,寒无衣。 上任以来,长丰县匪患严重,结社之人不胜枚举。 工、商、农、牧,皆参与其中,人数之多,影响力之大,前所未见。 更有山神庙宇,信徒众多,村村如此,万人效仿; 长此以往,民不信官,官不治民,民间江湖势力做大,天子龙威延伸的诸州府县,还是谁家天下? 为父也曾出兵剿灭此等乱世之人,不成想,上峰有令,不可手段激烈,激化民间矛盾。只能偃旗息鼓,就此作罢 为父人微言轻,上不能为国分忧,下解不了民间疾苦,诸事纷扰,可悲可叹。 言路闭塞,为父之忧虑,无法上达天听,为之奈何?为父死不足惧,唯念清儿,跟着为父逃不脱这牢笼之苦,前途命运无定……” 看完了那封字字泣血的信,宁兰君沉默长思。 罗广云之案,难不成还有额外隐情。 按这信中所言,长丰县的问题,并不仅是灾民遍地,土地兼并。 有一伙人,结社壮大,渗透和掌控了工、商、农、牧,各行各业,势力庞大。 更有民间山神庙宇,信众无数,至高无上的皇权在这里受到了削弱,大夏的统治,在这里可有可无。 这不可能啊,长丰县乃是承天府下辖之县,距离京师永安城也不过几十公里之遥,说是天子脚下也并非夸张。 此中之事,难道朝廷之上的所有人都瞎了吗? 除非和土地兼并一样,早已经形成了坚固的利益集团;再加上左丘阳把持朝政多年,言路闭塞,各利益集团盘根错节,互相妥协、勾结,长丰县之事,就算在天子脚下也没人能看的到。 再往深处去想,是不是和天火之案一样,有人勾结朝中要员,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宁兰局甚至大胆假设,这罗广云的死,是因为民变四起,还是因为带兵剿灭长丰县盘踞的这伙人,被砍了头,现在已经无法确定了。 此事可大可小,宁兰君知道轻重。 拿着那封信,宁兰君立即去了三楼。 沈长卿照例坐在那里,面色不改,目光盯着面前的琴弦。 宁兰君刚走没多久,又来了,沈长卿满是疑问的看着他。 “楼主,属下有事禀告。”宁兰堪躬身道。 “说。”沈长卿只有清晰的一个字。 宁兰君走过去,将那封信放在沈长卿面前的桌子上:“楼主,此信乃是罗广云写给女儿罗素清的信。” 眼皮略微动了动的沈长卿,拿起那封信,认真看完了,随手放在桌子上。 目不斜视的沈长卿,面色凝重:“说说你的想法?” “楼主,事情似乎比想象中严重。按照罗广云的说法,长丰县的基层统治,几乎已经失控。 某些势力,因为长期漠视的缘故,已经成长到可怕的程度。 再加上山神庙宇,蛊惑民众,无数信徒为之疯狂,他们还认永安城这位天子吗? 大夏多灾之年,很多底层民众,没有出路,绝望,无助,若有人揭竿而起,怕是应者云集。 京师之侧,天子脚下尚且如此,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又是到了何种程度。 此事,若是处理不好,势必……动摇大夏根基。” 一番话让沈长卿不得不站起来,如果说那位罗县令是字字泣血,刚才宁兰君之言,称得上振聋发聩。 事情的严重程度,也让这位藐视天下的沈白衣,皱起了眉头。 多年听雨楼生涯,告诉他一个道理,能单枪匹马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面对一群人,不知道对手是谁,也可能找不到解决方法,那才是真正的大问题。 良久,沈长卿默然回头,他盯着宁兰君:“倒了两棵大树,于事无补。” 很好,宁兰君挺高兴,沈长卿同志的思想转变还是很快的。 眼前的局势,嘉明帝的未来不好说了。 一旦危机全面爆发,撑不住的嘉明帝没得选择。 就算沈长青不为自己谋后路,也得想想那时候,他该站在哪里? “楼主,罗广云因何而死,现在无法确定了。民变或许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他成了绊脚石。” 沈长卿好一会儿才道:“此事,你暂且一字不要对外透露,具体情况还要调查清楚再说。牵连甚广的事情,任何时候都不能头脑发热。” 宁兰君拱手道:“谨遵楼主教诲。” 宁兰君离开三楼,回到留风堂。 这听雨楼是个好地方,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 如今风雨欲来,就让那些站在背后的家伙,算计来算计去,拼个你死我活吧。 他喝着茶,笑看风云,该上场的时候,皇帝老儿不会忘了他。 真要全部洗牌,他面前的船挺多,一艘沉了,还有另一艘,不虚。 黄昏,冷风嗖嗖,黑夜将至。 宁兰君骑着马,一身轻松的往鲁府赶。 走了没一会儿,不远处街道边站了一人。 挺面熟,是上次九公主的侍卫。 那人一个闪身消失不见,心领神会的宁兰君,策马前行。 只是,这九公主也真是的,大晚上的多不方便啊,你个公主什么都不怕,可我不行啊,黄花大小子一个,传出去影响多不好。 第125章 九公主的大礼 骑着马的宁兰君,去了九公主的私人宅院。 相比于皇宫深墙大院,处处规矩,这里雅静清幽,算得上是个绝佳的好去处。 宁兰君一路被人带到了上次见面的房间,九公主还没到,宁兰君在屋子里走走看看。 怎么回事,怎么有种曾经那个世界,一群深夜出没的女人,被挨个带到客户房间,任君采摘的感觉。 宁兰君皱了皱眉,咱是正经人。 正乱七八糟的想着,九公主赵南笙,款款而来,一身得体,漂亮的寻常的衣服,挽着永安城时下流行的发髻,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略施粉黛,不招摇,不刻意,恰到好处。 有长相精致的丫鬟,端上了热茶,放在两人面前。 九公主没动那茶,看了一眼几日未见的宁兰君:“这次的案子办的不错。” “多谢殿下肯定。”马儿不吃草,又要马儿跑,不赏赐点说不过去啊公主。 “如今朝堂大局已定,但清理左丘阳的遗毒,不是一朝一日之事。况且,父皇从大局出发,并未处理左党其他人员,往后的事依然任重道远。” 宁兰君认真听着这话,琢磨着其中滋味。 九公主能和他谈论朝局,心照不宣,该说的都说了,看来自己在九公主心里的形象+999…… 算得上自己人了。 宁兰君需要支点,九公主需要人才,嗯,天作之合,比翼双飞…… “殿下似乎有话要说。”宁兰君试探性的道。 九公主那一双美目在宁兰君身上一扫而过,或许宁兰君不知道,此时的九公主,心里有多满意。 初识宁兰君,是因为那句诗;天火之案后,借着为钟山学宫还人情的由头,举荐他。 这是一次考察,能不能完成任务,决定日后对宁兰君的观感和使用。 结果出来了,超出了九公主的预料。 此人,绝对是个可造之材。 九公主缓缓道:“想必你也很清楚,未来的朝堂,新王登基,必然是一番大洗牌,到时候,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对你来说,全凭你的本事。” 这已经不是在暗示,而是在明示了,眼光很长远,提前布局未来。 这样的橄榄枝,宁兰君怎么可能不接住:“卑职明白了。” 这个时候,九公主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杯放在桌子上:“夏景云此人,你觉得如何?” 宁兰君认真想着这话,猜测着她这么问的用意,想了想道:“不管什么理由,勾结外敌,便是死罪。” 似乎,有点失望如此官方化的回答,九公主略微低头:“要是多几个这样的人,大夏不至于到了如此田地。”说完的九公主又补充了一句:“他是太子的人。” 关于夏景云的疑问,至此,宁兰君全都清楚了,这才是夏景云孤注一掷的真正动机。 “原来如此,此人是个可敬之人。”宁兰君感叹了一声。 九公主挥了挥手,一个侍卫走过来,拿来一个精致的盒子,放在宁兰君面前。 果然,要赏赐了吗? 九公主指了指那盒子:“送你的,拿着。” 宁兰君客气了一句:“殿下太客气了,何必……” 九公主打断了这话:“这是一份大礼,本宫办事,向来奖罚分明。这里边装的是梁王犯罪的证据,不仅是长明村之案,他另外涉及的还有几件案子,每条都是死罪。这东西你先收着,收网之时,便是你立功之日。” 宁兰君很想抽自己一巴掌,还是俗气了点,想什么金银珠宝啊。 这东西可比金银珠宝好多了。 宁兰君起身感谢:“多谢殿下。” “他日梁王伏诛,夏景云也可以瞑目了。”说完的九公主站起身:“盒子里边还有一个腰牌,凭此腰牌,皇宫大内畅通无阻。若有事,可来此地,也可进宫找我。” 宁兰君再次拜谢:“多谢殿下,卑职定当不负所望。” “不早了,回去吧。” 宁兰君拿着盒子,转身离开。 一路回到鲁府,吃饭的时候,叫来了那些丫鬟,和门房宋老头,给了几两银子,让他们分了。 那些人千恩万谢,他们没想到,得到赏赐的宁公子,竟然没有忘了他们这些下人。 吃了饭,回到房间,打开盒子,将那些证据放在柜子里,看了看那腰牌,精致的腰牌上写着昭阳二字。 昭阳是九公主封号,整个朝堂无人不知。 收好腰牌,宁兰君正准备开始修炼。 一声鸟叫,打乱了思绪。 那只鸟儿停在窗台上,浑身羽毛,已经完全变成红色,身体似乎整整大了一圈。 “傻鸟,去睡吧。”宁兰君挥了挥手。 “好。” 竟然说话了。 宁兰君猛地坐起来,鸟儿竟然开口了。 有点像是婴儿般的声音,不真切,却清清楚楚。 宁兰君走进那鸟儿,凑近问:“你……叫什么名字?” “没名字?” “你爹娘呢?” 鸟儿摇头:“不知道。” 果然傻鸟,什么都不知道。 “乖,安。”宁兰君朝鸟儿挥挥手。 鸟儿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宁兰君坐在床上,认真修炼着,沈长卿给的心得,以及那本《八荒经》他早已烂熟于心。 整个晚上,宁兰君都是这么度过的。 第二天早上起来,没有任何疲惫的感觉,神清气爽。 一大早来到听雨楼,被沈长卿叫去了三楼。 几个指挥使,包括南意云在内,刚刚离开。 这些人来的够早,那个天天喊着要睡觉的小娘皮也能起这么早,不科学啊。 “出了点紧急情况。”沈长青没有废话,直接告诉宁兰君。 看了一眼沈长卿,看那表情,似乎真挺严重。 “楼主,出什么事了?” “听雨楼的五个探子,昨日突然联系不上,怕是凶多吉少。” 听雨楼的暗探,宁兰君还是知道的。 这些人平日里不会露面,所有资料只有沈长卿一人知道,保密级别相当高。 这些探子,个个五品实力,一般人根本威胁不了,也发现不了些人的踪迹。 沈长卿继续道:“天火之案后,陛下龙颜大怒,那时候,我便开始派出一批精锐暗探,让他们在永安城里调查所有可能出现的威胁。如果这五人真的出事了,对方怕是来头不小。” “楼主,要我跟进调查吗?”宁兰君问。 “这次由我徒弟云儿负责,你协助调查,断案还是要靠你。” 宁兰君拱手道:“楼主,属下明白了。” 第126章 找到东西了 宁兰君回到留风堂,李长庚和他详细说了听雨楼暗探的运作方式。 暗探的选拔,一般是经过社会招募,精挑细选之后,择优录取。 往往,几千上万人,才能选出那么几十个人。 几十人,经过两三年的培训,最后留下的有可能一个都没有,也在可能只有那么几个。 宁缺毋滥,三年若是没人通过考核,全部淘汰。 通过考核的人,便等同于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日后这些人的去向,只有听雨楼楼主一人知道。 能有权限联系这些暗探的人,只有听雨楼指挥使以上人员。 李长庚这个级别的,根本接触不到这类人物。 “五个暗探,人数不少,听说都是这些人中的精英,对方胆子够大,听雨楼的人也敢动。”李长庚同仇敌忾,自从进入听雨楼,还没见过有人敢对听雨楼主动出击的。 永安城可是听雨楼大本营,这些人不想活了吗? 要么,就是有足够的准备,已经预判了最坏的结果。 和李长庚了解了基础情况,不一会儿,有人来通知,说南大人让他过去一趟。 听雨楼指挥使都有自己独立的办公空间,宁兰君第一次来到南意云这边的房间。 屋里人不多,除了南意云,剩下一位乃是宁兰君上司的上司吕连成。 “属下宁兰君见过两位大人。”宁兰君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吕连成马上说了句:“时间紧急,这里没有外人,不用那么客套。” 南意云换了种表情,公事公办,认真的样子,让宁兰君都有点不认识了。 南意云率先开口:“我先说下目前掌握的情况,五个暗探,全是昨日中午失联。 听雨楼联系暗探的方式,主要有暗号,秘密据点两种方式。 我们在永安城布置的暗号,昨天那一天,五个人没有动过。 几处秘密据点,五个人同样没有去过。 已经派人找了他们经常出现的地方,还是一无所获。 听雨楼继续派人在永安城全力撒寻,截至目前,没有任何消息。” 等于线索完全断了,若是找不到那些人,或者尸体,根本无从下手。 想了一会的宁兰君,问道:“难道这些暗探,平日里训练中没有一项最重要的预案?” 南意云皱了皱眉:“什么预案?” “南大人,暗探的价值在于刺探情报,搜集信息,所以对这些人来说,信息和请报比生命更重要。在外办事,遇到危险或者无法解决的情况,比如被人抓住生擒,或者马上将死之时,如果信息和情报无法传回,一切都白干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需要一个预案,保证在被生擒,或者将要死亡的时候,想办法将请报和信息传递出去。” 两人的表情都是怔怔的,听雨楼根本没有这种说法。 唯一的预案是将要暴露,或者被生擒之时,他们口腔里有毒药,咬破即可暴毙,防止信息泄露。 宁兰君刚才这么一说,确实挺有道理。 如果这些暗探得到了信息和请报,送不出来,将是巨大损失。 南意云脸色怪怪的,吕连成照实直说:“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暗叹有自尽的预案。” “那会不会这五个人已经自尽了?” 吕连成道:“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不过,五个人都是单独行动,一起被抓住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除非有人掌握了五人的确切行踪。可这也很难办到,这批人如何刺探到保密级别非常高的暗探的行踪。” “吕大人,凡事无绝对。” 吕连成顿了一下:“这么说也没问题。” 两人纷纷看向宁兰君,现在能做的都做了,需要一个方向。 这些人若没死,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若死了,也必须尽快找到尸体,尸体是会说话的。 和时间赛跑,半刻都耽误不得。 南意云听说过宁兰君的大名,师父极力推崇此人,那两句诗同样让她对这小小青衣使充满敬意。 归来的第一个案子,必须想办法办好,南意云不会让师父失望。 “你有没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南意云亲自点将。 “假如,有人在死之前想要留下点什么,他一定会通过听雨楼的人能很快想到的方式或者地方,传递他们想要说的话。听雨楼时常接头的暗号,或者秘密据点,应该会留下些什么。” 南意云摇头:“找过了,没有。” “再找。” 四目相对,南意云从宁兰君身上收回目光:“出发。” 不墨迹,不废话,办事干脆,这小娘皮挺惹人喜欢的。 一行人兵分五路,宁兰君和李长庚一路,带着十几个青衣使,去了听雨楼平日里使用的几处据点。 事出紧急,那些据点可能已经暴露,这次案子之后,必然换新的,堂主和青衣使去了那里,已经没有防范的意义了。 第一处地点,乃是永安城一处隐蔽的仓库。 在一条街道的最后边,通过小路,一般人没有指引,迷路的可能性很大。 一行人在仓库里找了一遍,正如南意云所说,什么都没有。 宁兰君同样仔细搜了一遍,没有收获。 离开仓库,去沿街寻找暗号。 那是独属于暗探和听雨楼联系的暗号,简单不繁复,不容易引起别人注意,但极具辨识度,听雨楼的人一眼便能认得出来。 巷子口有棵树,没路过的人的时候,李长庚给宁兰君指向树皮上的图案:“这就是接头暗号。” 宁兰君往那边看去,在一处不易察觉的地方有暗号。“这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好几天了,你看那条线,是曲的代表已经好多天了,如果是直的,那就是意味着是最近的。” 宁兰君慢慢点头,别说,挺有意思的。 下一个地点,是永安城外码头上,一处废弃的房子。 位置同样隐蔽,不容易发现。 房子是曾经码头工人留下的,年久失修,慢慢的无人住了。 码头南来北往的人很多,自然也是信息传递的最佳地点。 找了一遍,同样什么都没有。 李长庚挺气馁:“什么都没有留下。” 宁兰君沉默不语,过了会,走出屋子。 站在屋外,翘望着远处运河上千帆竞渡,一派繁忙热闹的景象。 忽的,宁兰君猛地回头:“堂主,可能找到东西了。” 李长庚带着十几个青衣使,匆匆走了出来,全都看向一脸兴奋的宁兰君。 第127章 秀水街上三座桥 李长庚挺着急,甚至有点迫不及待了。 宁兰君自从进入听雨楼,就没有让人失望过。 这次,几乎无头公案式的调查,他也能有发现,让李长庚的钦佩如滔滔江水。 “有什么发现?”他忙问。 宁兰君什么都没说,走进屋里,一行人跟了进去。 宁兰君指着墙上的三道痕迹,问李长庚:“堂主,你觉的这是什么?” 李长庚走近又看了一遍:“没什么奇怪的,好像是普通的剑痕。” “那五个暗探里,有用剑的人吗?” 李长庚肯定的道:“有。” “我看过了,那确实是剑痕,剑气所过,留下的痕迹。”宁兰君走到那面墙壁面前,认真盯着墙上的剑痕。 李长庚顺着这话往下问:“是剑痕,可是这能看出什么?” 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三条普通的剑痕,能看出什么。 “堂主,如果是有人练剑,能留下这么整齐的剑痕吗?” 想了想的李长庚道:“剑法千奇百怪,变化很多,剑气留下的剑痕,这么整齐,有点不可能。” “那如果是两个人打斗中呢。” “那更不可能了,打斗中,有些招式都是被动的,剑痕必然凌乱。” 宁兰君离开墙壁,在原地走了几步:“这就是问题所在,这么整齐的三条剑痕,为什么会出现在墙上?除非是刻意留下的。” 李长庚有点明白了:“你是说暗探故意留下的记号?” “很明显,五个暗探失踪了,有可能遇到了某种突发情况,在这种情况下,怎么把他们刺探到的信息和请报,传给听雨楼。” 李长庚沉默着想了一会:“紧急情况下,那已经不具备正常路径的信息传递的条件;传递的信息,还不能太明显,那样的话,让暗探遇到危险的人,会想办法毁掉。”李长庚抬头看向墙上的剑痕:“如果打斗中,故意留下这三条剑痕,是完全有可能的。可是单单凭借着三条剑痕,无法说明什么?” 宁兰君走到那边窗台,指了指布满灰尘和蛛网的窗台上,一片银杏叶子。 李长庚走过去,看着那片叶子:“这片叶子有什么问题?” “堂主,这附近,你可发现了银杏树?” 李长庚肯定的道:“没有。”说完又问其他人,那些人都是同样的回答,没有。 “没有银杏树,那叶子从何而来?” 对啊,附近没有银杏树,叶子从何而来。 李长庚默默点头:“这一点确实奇怪。” 宁兰君自问自答,继续道:“风从很远的地方吹过来?那不可能,窗子虽然破烂,但也是关着的,叶子飘不进来。 有人带进来的?这地方很偏僻,有人来的可能行几乎没有。 再者,就算有人来过,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爱好,什么样的动机,从很远的地方带一片银杏树的叶子过来,这明显说不通。 你们再看这片叶子,上边灰尘不多,所以应该是最近放的。” 所有人纷纷看向宁兰君,李长庚问出了心中疑问:“你是说,这是那个暗叹故意留下的?” “如果我没猜错,昨天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宁兰君还原了一下昨天的情况:“那个暗探,从外边会来,路上碰到了跟踪。他发现了跟踪的人,这个时候想要传递信息,只有进屋之后,那短暂的机会。因为跟踪之人,在暗探进屋之后,会出现短暂的视野盲区。 这是那暗探,为数不多的机会,所以他将那片叶子放在窗台上。 之后,跟踪之人进来了,打斗的过程中,他在墙上留下了三条整齐的剑痕。 我估计,那五个暗探,活着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了。 当然,这只是我的推理和猜测,至于真相是不是这样,还有待后续调查。” 一片混沌中,宁兰君的这番话,就像是一道亮光,最起码有方向了。 如果,这真是那位暗探紧急情况下留下的暗号,这件案子便有了决定性的突破。 一脸高兴的李长庚,当即道:“有道理,正常情况下,不需要其他非正常手段传递信息,听雨楼在永安城情报网络,很容易让每一个暗探轻而易举将他们得到的请报和信息,传回听雨楼总部。如果遇到了紧急情况,你刚才的推理,是完全有可能的。” 已经有了方向的宁兰君,对李长庚道:“这码头附近,哪里有银杏树?” 青衣使中马上有人答道:“秀水街那边有银杏树,有一棵很有名,几百年历史了。” “秀水街。”宁兰君重复了一遍,他道:“去秀水街。” 一行人赶往码头附近的秀水街,这条街道在永安城小有名气。 街道地处码头附近,客栈,暗娼妓馆林立,三教九流的人物,全都聚集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 南来北往的码头苦力更是数不胜数,各行各业做生意的人也在人多的地方摆开架势。 人多了,治安环境一天比一天差,天灾人祸,导致无数流民也纷至沓来,混口饭吃。 总之,一个字,乱。 最古老的那棵银杏树,在秀水街东头,没事的时候,树下总是聚拢了一堆闲汉,有事没事的东看看西瞧瞧。 听雨楼的差服,他们都认识,很识相的马上离开。 站在树下,宁兰君看了看道:“如果,那个暗探指向的是秀水街,他想告诉我们什么?” 没人回答,这谁能想的出来,太难猜了。 过了会,宁兰君问:“秀水街,最有名的是什么?” 有青衣使马上答道:“有名的,那就是地痞流氓了,在永安城都很有名。青楼妓馆这些地方,水准很差,去找乐子的都是些没什么钱的流民,苦力人。” “还有吗?”宁兰君又问。 所有人全都是摇头,这些人大都是土生土长的永安城人,永安城的大小地方都很熟悉,实在想不起来,这秀水街除了地痞流氓,还有什么有名的东西。 宁兰君只好作罢,沿着那边的路往前走。 前边不远处是座石桥,连接着两岸。 宁兰君踏上石桥,举目四望,熙熙攘攘的的人群,目不暇接,吵闹的声音老远都能听得见。 不一会儿,当街都加斗殴事件,不下几十起。 真的不是暗探留下的信号吗? 宁兰君叹了一声。 “这河上一共几座桥?”宁兰君随口问道。 “秀水街附近,一共三座桥。”李长庚答道。 “哦,三座桥。” 三座桥!!! 三条线,三条整齐的剑痕。 宁兰君脑子好像炸开了一样有了思路,这绝对不是巧合。 第128章 三桥会 桥上有什么东西吗? 或者桥的周围某个地方藏有东西吗? 宁兰君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 码头那边屋子里的银杏树叶,和三道剑痕两个暗号,是在紧急情况下,不得已留下。 那就意味着,没有遇到危险之前,那暗探没想过通过这种非常规的方式和听雨楼联系。 一个提前准备好的情报和信息,是不可能存在的。 更不会,让那暗探有时间,拿到这秀水街三座桥上。 再者说了,如果有提前准备好的请报,难道那暗探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已经预测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从而大费周章的将情报藏在秀水街的桥上。 更为重要的是,为什么偏偏是秀水街,直接找到听雨楼的秘密据点或者暗号,进行情报交接不是更容易吗? 何必多此一举。 这说不通。 为了验证这番推论,宁兰君让青衣使在三座桥上找了一圈。 果然,什么都没有。 不是三座桥,又和秀水街有关,那是什么? 陷入沉思的宁兰君,问那些青衣使:“这秀水街除了地痞流氓,真没有什么其有名的东西了?” 十几个青衣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确实想不出来另外有名的东西。 “没有。”十几个人全都摇头。 他们从小到大听到的全都是秀水街上,今天谁谁谁被杀了,明天谁谁谁死了,这里发生了案子,那里又出了大事,血流成河…… 提到秀水街,除了地痞流氓,实在想不到其他的。 挺失望的宁兰君,站在那棵银杏树下,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不对! 宁兰君放下脖子,一脸懊悔,甚至想给自己一巴掌。 怎么没想到呢。 每个人想到秀水街,最先想到的便是地痞流氓,这何尝不是那暗探留下的暗号指向秀水街的真正用意呢。 没错,就是这样。 地痞流氓。 宁兰君马上问那几个青衣使:“秀水街最大的帮会叫什么名字?” 马上有青衣使答道:“三桥会。” 妥了! 宁兰君一拍巴掌。 银杏树叶,指向秀水街。 三条剑痕,指向的不是三座桥,而是三桥会。 “没错,就是三桥会。”宁兰君激动的道。 其他所有人会意,瞬间明白了。 这正是那两个暗号的真正指向,三桥会。 李长庚一巴掌拍向宁兰君:“老弟,大开眼界啊。” 十几个青衣使同样不可思议,一个几乎没有任何线索的案子,就这样找到了关键信息。 可怕,这脑子怎么长的? 宁兰君的娘亲在生他的时候,吃了灵丹妙药了? 宁兰君揉了揉肩膀,大哥,你想拍死我继承我的花……银子啊。 “那现在去三桥会吗?”急性子的李长庚迫不及待道。 宁兰君拦住了摩拳擦掌的李长庚:“堂主,我们来秀水街调查,那很自然,必定对方已经知道了码头上的据点,听雨楼找过来理所应当。你现在去找三桥会,那不是告诉他们,听雨楼已经盯上这些人了吗?” 一想也是的李长庚,不好意思的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中午了,找个地方吃顿饭。” 其他人欣然应允,忙了半天,该填饱肚子了。 …… 阳光普照,天气挺好的一天。 南意云和吕连成已经回来了,没什么收获,白跑了一趟。 有气无力的南意云,本想回去睡觉,可一想到案子还没有头绪,师父再怎么宠自己,也不能给他老人丢脸啊。 没线索,没辙啊,五个人,什么都找不到,对听雨楼来说是奇耻大辱。 若是这件案子最后就这么不了了之,自己还不如按照师父常说的话去做,找个人嫁了算了。 三楼的屋子里,南意云坐在沈长卿对面,喝着茶,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自己的发型是不是乱了,衣服上是不是起皱子了。 看了一眼这个徒弟,沈长卿放下手中书籍:“刚开始就泄气了?” 南意云马上来了精神:“没有啊师父,只是暂时没什么收获。” “宁兰君呢?”沈长卿问。 南意云摇头:“不知道,还没回来,今天天气这么好,到什么地方晒太阳去了吧。” 沈长卿笑了笑没说话,继续看书。 “师父,这宁兰君好像是六品的实力啊,这可有点低啊。”说起宁兰君,南意云不由得道。 沈长卿看着书,慢悠悠的说:“好像前段时间吧,没几天,他还是七品呢。” “啊。”南意云一脸认真的问:“师父,你的意思是说,从七品到六品,宁兰君就用了几天时间。” “差不了多少,不是几天,就是十几天,反正不会超过一个月。” 南意云一双漂亮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就算是一个月,从七品到六品直接跃升一个等级的实力,那也是极其罕见,甚至是不可能存在的。 拿她来说,他当时整整用了一年半。 “师父,你当年从七品到六品用了多少时间?” 沈长卿仔细想了想答道:“最少五个月。” 南意云张着嘴巴,艰难的说出那句话:“那岂不是说,这宁兰君的天赋,比师父你还要好上好多倍。” “差不多吧。” “师父,这……”南意云一阵语塞。 不可思议啊,这家伙的天赋,何等可怕。 沈长青一脸笑意的看着这个徒弟:“受打击了。” “没有。” “那怎么闷闷不乐的?” “师父你当时把他给我多好,便宜了吕大哥了。” “都是听雨楼的人,何必要计较呢。”沈长卿继续看书。 南意云叹了一声,幽幽道:“也是。” “楼主,宁兰君回来了。”门外有人通报。 “让他过来一趟。” “是。”那人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宁兰君走进了三楼。 宁兰君走进去,站在那里:“楼主,你找我。” “这一趟有收获吗?”沈长卿合上手中的书籍问。 “有。” 沈长卿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南意云:“来,给这位南大人上一课。” 啊? 宁兰君看向南意云,心里苦啊。 干啥也不能得罪女人啊,楼主成心的啊,干嘛搞这么高调,有什么事,我向你一个人报告不就行了。 “楼主,属下……” 南意云一双目光,柔和的看着宁兰君;“断案方面,确实是我短板,我不妒贤嫉能,比我强的,为什么不能认呢?敢在金銮殿对着陛下侃侃而谈,我一个小小指挥使,还让你怯场了?” 还好,这小娘皮不像是个不好相处的人。 宁兰想了想,便道:“今日,确实有重大发现。” 第129章 尸体 南意云的表情怪怪的,难道这件几乎没有任何线索的案子,也被他找到了突破口? 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或者听雨楼平庸的普通人员。 大案见过无数,杀过人,见过血,亲自抓捕的各路人士,少说也有几百。 这回的案子,让她根本无处下手。 能想的都想了,该调查的也调查了,就是什么都没有。 不得不承认,对方就是这么一群强劲的对手,他们很狡猾,比一般的的犯罪者聪明多了。 沈长卿满意的看了一眼这个徒弟,那意思再说,学着点。 “说说看。”沈长卿轻声道。 宁兰君马上道:“楼主,五个暗探中,有一人留下了暗号。” 南意云眼睛瞪得大大的,直接站起来:“这不可能。” 所有听雨楼几处秘密据点,她都去看过了,那些街头的暗号,她也查过了,不是一遍,还是很多遍,根本什么都没有。 “暗号?你说是其中一个暗探,在生死存亡之际,通过暗号的方式,留下了重要请报?”沈长卿没有理会这个徒弟的聒噪。 “是的。” 沈长卿很满意,这些暗探都是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果然没有让人失望。” 关注点全在那些暗号上的南意云,迫不及待的问:“那暗探留下了什么暗号,在什么地方?” “码头旁边的秘密据点。” “那地方我去过,什么都没有。” 宁兰君当即否认:“不对,暗号就在屋子里。” 一心想要个究竟的南意云,马上道:“在屋子里,真的吗?” “不知道南大人注意没有,墙壁上有三道剑痕,窗台上有一片银杏树叶。” 南意云回想了一下,她道:“我见到过,可是,这是暗号?” “是的,南大人。” 南意云脸色一变:“说说看。” “剑痕,奇怪的地方在于,很整齐,一般情况下,这是不可能存在的,这是故意留下的。银杏树叶更明显了,那间屋子周围,并无银杏树,叶子从何而来?不可能是人为,或者风吹来的。码头周围,离那间屋子最近的有银杏树的地方,在秀水街。秀水街附近有三座桥,但三道剑痕指的不是三座桥。” “那是什么?” “一想到秀水街,南大人最先想到什么?” “地痞流氓。”南意云脱口而出。 宁兰君郑重点头:“没错,地痞流氓,而秀水街最大的帮会,名字叫三桥会。” 南意云张着嘴巴好一会儿才道:“那暗探传递的信息,是三桥会?” “一个暗探,在生死关头,能把信息传递出来,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宁兰君在心里为那个暗探鼓掌。 一脸满意笑意的沈长卿,缓缓道:“你先去忙吧。” “属下告退。“宁兰君转身离开。 “云儿,五个暗探,怕是没活的可能了,找到了尸体,家属的抚恤金加倍。” “师父,我知道了。”一脸挫败叹息的南意云有气无力的答应着。 …… 留风堂,李长庚用牙签剔着牙、 看到宁兰君回来,指了指案上的那些资料:“三桥会的资料,全都在这里,另外,已经派人盯住三桥会的一切动向。” 宁兰君楞了一下,忽然笑了。 这笑声很突然,笑的李长庚一脸莫名其妙:“怎么了?”他用手摸着脸:“我脸上有东西。” “堂主,我只是个青衣使,奉旨办案也结束了,堂主你是我顶头上司。按你刚才说话的语气,感觉我都成了听雨楼指挥使了。” 李长庚也不由的一笑:“没注意,习惯了。” “堂主,听雨楼有规矩,这让人看见了不太好。” 李长庚满脸不在乎:“这多大事儿,不用在意,老实说,听雨楼指挥使,对你来说,不是早晚晚的事,我这辈子怕是不可能了。” “那也注意下……”宁兰君提醒道。 “明白。”李长庚知道怎么做。 不多久,有青衣使走进来,说南大人让宁兰君过去一趟。 该来的还是来了,宁兰君去了南意云所在的房间。 房间里,南意云坐在椅子上,手中翻着一本小册子。 看到宁兰君进来,很客气的说:“坐。” 宁兰君走过去坐下,瞄了一眼那本小册子,那不正是自己曾经的大作吗? 正是那本《十四种密室杀人手法案例集注》,这是收获了一位小迷妹吗? “这小册子我看了很多遍,可以说写的很有想法,很有创造性。原本我以为是你偶然所做,仅仅只是读书人的纸上谈兵,今日一番表现,让我彻底改变了想法。” 宁兰君一脸淡定,小意思不值一提:“南大人过奖了。” 南意云放下手中的小册子,看着宁兰君:“可以抽空写写类似的书吗?” 没有钱,写个毛。 她手上这本,八成是互相传阅的盗版,还想让我免费写,想得美。 “没灵感。”宁兰君直白的道。 南意云皱了皱眉:“还要灵感?” “南大人有所不知,古往今来,教坊司,青楼诞生了无数名篇,有时候得采风,了解下民间疾苦。” “真的吗?” 宁兰君认真道:“真的。” 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的南意云,直接道:“以后还有很多事向你请教,可能的话,来我麾下你愿意吗?” 前有九公主,后有南意云,两姓家奴? 不行,老子可是有尊尊严有骨气的人,坚决不当两姓家奴,两家姓奴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这个……”宁兰君故作一脸犹豫。 “等我说服了我师父,一切都会尘埃落定的。” 霸王硬上弓啊,宁兰君叹了一声,哎,太优秀了也是一种负担。 两人正说话间,有人进来通报。 那人说,就这半天时间,整个永安城都在疯传,说听雨楼的人打劫了官船。 “胡说,子虚乌有。”南意云挥手让那人离开,当即驳斥。 “南大人,无风不起浪,人言可畏,有时候哪怕是谎言,也会大行其道。” 南意云沉默了,事情开始变得微妙。 这些年来,听雨楼树敌颇多,就算是谎言,那也能杀人。 这下,朝堂上的那些人,又可以欢呼雀跃了。 南意云马上去找了沈长卿,半个时辰后走了出来。 还没缓过劲儿来,又有人报告,说前几天失踪的官船找到了,府衙那边通报,说船上可能有听雨楼的人。 南意云脸色一变,不可能这么巧。 先是流言,接着便是事实,矛头指向听雨楼是显而易见的。 和沈长卿报告了一声,南意云立即带着听雨楼的人,去了案发现场。 果然,在失踪的那艘官船上,发现了听雨楼五个暗探的尸体。 第130章 先声夺人 运河横贯大夏王朝南北,是最重要的黄金水道。 每日里,运河上行驶的船只,少说几百艘,粮食丰收的季节,运粮船源源不断的来往于运河之上,将大批粮食送到大夏王朝心脏永安城。 前些日子,漕运衙门一艘官船失踪,船上几万斤粮食不翼而飞。 今日漕运衙门接到报案,说那艘失踪的船,出现在运河上。 漕运衙门立即派人,去了相对偏僻的一段运河,在那里发现了那艘失踪的官船。 打开船舱,里边有五具尸体,漕运衙门马上将此事上报承天府府衙。 不久便有流言,说这五人乃是听雨楼之人。 当南意云带着人,上了那艘官船,简单检查了一下五具尸体,基本上可以确定,此五人乃是听雨楼失踪的五个暗探。 事情有点麻烦了。 南意云立即让仵作验尸。 她和宁兰君以及另外几人,立即询问漕运衙门和承天府府衙的人。 收获不大,都是些基础性的回答。 船舱里各个衙门的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 承天府随着天火之案的结束,一场大洗牌在所难免。 黄韦政被处死,其他一应官员,全部撤换。 新来的府尹因为天火之案,更加谨小慎微,巴不得这事听雨楼来处理。 漕运衙门心里也苦啊,朝堂斗争压力山大,当朝首辅,次辅说没就没了,他们这些小官员,每天战战兢兢的过日子。 沉船的事件时有发生,漕运衙门现在也是人心惶惶。 两个衙门的人,都在想着怎么把事情撇干净。 仵作一番查验,有了初步结果。 那仵作脸色有点不太好看,惶恐的看着南意云:“禀告大人,初步查验,死亡原因未知。” 南意云没有为难那个仵作,只能把尸体带回去,作进一步的检查。 一脸凝重的南意云,走向一直没说话的宁兰君:“说说看,什么想法?” 我又不会验尸,能有什么想法,宁兰君一阵腹诽。 “暂时还没有。”他实话实说。 南意云没有勉强,直接道:“不着急,慢慢想。” 说完的南意云,往外走去,却突然被宁兰君喊住了。 “南大人,有情况。” 南意云猛地回头,便看到,船舱里的五个暗探的尸体,慢慢开始变化。 一朵朵鲜艳的花朵,从他们鼻子里,口腔里……直到,全身的每一个地方,都是鲜花盛开。 不断变大,千娇百媚,妖艳、漂亮,胜过这天下最美的花。 不多一会儿,五具尸体全都被花朵包围,每一朵花都开始怒放。 船舱里的花香,让人沉醉,似乎成了这世界上最好闻的东西。 尸体不见了,全都变成了一朵朵盛开的花朵。 花朵不断变大,忽然,砰地一声,仿佛充满气的气球爆炸一样,漫天花雨,飘飘扬扬的在船舱里飞旋。 如果不是之前的五具尸体,南意云准会叫出声,这或许是人生中最难以明说的一幕。 惊艳,浪漫,心花怒放,无与伦比。 只可惜,理智从来没有消失,让南意云时刻保持着清醒头脑。 手中宝剑出鞘,飞舞的软剑的剑刃,刺中、击落了空中花瓣。 南意云大喝一声:“何方妖孽!” 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人回应。 船舱里的所有人,皆被眼前一幕震惊的无以复加。 错愕,惊恐写在脸上。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了漂亮的花,满天的花瓣,尸体就这么不见了…… 尸体呢? 不管是漕运衙门和承天府府衙的人,所有人都在问同一个问题。 花哪来的? 没有人能说的清楚。 “尸体消失了。”南意云收回手中之剑,断然道:“有妖物作祟。” 妖物? 船舱内的很多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后,一个个留下一句“诸位大人,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的话,逃也似的离开了。 现场听雨楼的人,全都看向南意云。 此时的南意云,余怒未消,事情远比她想象的要严重的多。 她看向宁兰君,那个无所不能的青衣使,同样一脸沉重。 宁兰君将所有事情连成一条线之后,有了想法:“南大人,有人先下手为强了。” 这话提醒了南意云;“你是说幕后凶手已经开始行动了?” “准确的说,是倒打一耙,先声夺人。” 听雨楼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宁兰君,听他说话,断案,如饮美酒,是一种享受。 那种黑暗中,豁然开朗的巨大冲击,让他们着迷。 再加上他说完之后,他们这些人一声“原来如此”的感叹,简直比听着最精彩的故事还要得劲儿。 南意云认真问:“怎么说?” “先是流言,说听雨楼的人抢劫了官船;不多久,官船出现了,船上有尸体;这等于,将听雨楼拖进了一场漩涡和风暴。更为重要的是,如今尸体不见了,听雨楼百口莫辩;有句话叫死无对证,说的就是如此。” 南意云当即明白了:“这些人想在听雨楼调查之前,让我们陷入一场风暴,这样的话,我们就没有余力去调查这些人”又想到了什么的南意云当即道:“不过,他们想多了,这影响不了听雨楼。” 这小娘皮太天真了。 宁兰君一脸认真的看着南意云:“南大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外边的所有人都在传听雨楼的人抢了官船,官船上发现了听雨楼的人的尸体,就这两点就够了。如果有心人推波助澜,听雨楼如何解释?尸体在官船上发现这是铁一样的事实。尸体不见了,死无对证,没有决定性证据,百口莫辩。陛下最关心的是朝局稳定,是大局……” 宁兰君适可而止,剩下的他懒得说了。 一番话说的南意云脑袋嗡嗡的,她没想这么深,这么远。 “再检查一下,不要放过任何一件证据。”说完的南意云转身离去。 宁兰君跟着走了出去,一路上了岸。 站在岸边,南意云眺望着不远处滚滚而流的运河:“宁兰君,你怕吗?” 宁兰君轻微一笑:“天火之案都过来了,这有什么好怕的。” 南意云蓦然回头,风吹乱了她的发丝,泛着流光带着柔媚的双眼,看着旁边的年轻人。 “眼前情景交融,又有个人际遇,不做首诗吗?你的诗才可是天下闻名。” 宁兰君背着双手,抬头望天,一副大诗人模样:“哎,我草……”一道浪花打来,宁兰君连退数步。 某个小娘皮前仰后合的笑着,口中还清晰的说:“好诗,好诗。” 可是还没笑完,看着身上的几滴污水,瞬间变脸:“哎,我……” 第131章 最美的花 事情已经超出了之前的预料,一行人回到听雨楼之后,立即去了沈长卿所在的三楼。 两个指挥使,一个青衣使,如此场面,在宁兰君进来听雨楼之前是不可能存在的。 南意云说了最新的情况,一脸担忧的看着面前的师父:“楼主,对方先动手了。” 人多的时候,南意云会公事公办,楼主这样的称呼,她并不陌生。 几个暗探的失踪,是沈长卿没有想到的,这么多年,还真没有人敢这么和听雨楼对着干。 先下手为强,这是沈长卿另一个没有想到的地方。 沈长卿面色凝重,缓缓开口:“总比这伙人什么都不做强?雁过留痕,只要他们开始行动,便有迹可循;要是他们藏在暗处一动不动,岂不更难。” 南意云表示认同的点头,过了会,她又问:“会不会是天火一族干的?上次教坊司死的人中,便有妖物犯案。” “不会。”说话的是宁兰君:“天火一族是为了封印物,他们已经达成了目的。要是天火一族有勇气和实力挑战听雨楼,就不会曲线救国,和夏景云合作,他们直接去陵园放出封印物,岂不更简单。天火,也只有天火一族有这种天赋,综合来看,此事和天火一族无关。” 沈长卿挺认同这个分析:“有道理,天火之案后,天火一族需要避避风头,甚至离开永安城,这才是最佳做法。挑衅听雨楼,对他们没有好处。” 一行人正聊着,门外有人通传,说陛下宣沈长卿进宫。 这么快就来了,说不定嘉明帝面前,已经摆了几十份奏折了。 “你们继续跟进此案,紧急情况,不用汇报,可自行处置。”沈长卿说完转身离开。 一直没说话的吕连成叹了一声:“风雨欲来啊。” 南意云关心的不是这事,她走向吕连成:“吕哥,你有时间吗?我们聊聊。” “啊?”吕连成楞了一下。 “找你有事。” “没听清楚,你上一句说的什么?” “我们聊聊。” “上一句。 “你有时间吗?” “没有。”吕连成往外走去。 南意云一脸无奈,吕连成出了名的不好说话,这事儿难办。 她回头又看看宁兰君,这才离开了。 …… 御书房。 沈长卿站在嘉明帝面前,没有一般臣子的紧张,也没有被弹劾之后,马上认错的觉悟,一言不发,站在那里,等着面前的嘉明帝开口。 “听雨楼又出什么事了?短短一天时间,你看看这些奏折,全都是参你的。”嘉明帝拍了拍面前的一摞奏折。 “启禀陛下,此事还在调查之中。” 嘉明帝没有去看那些奏折,目光停留在沈长卿身上:“是吗?我也不相信听雨楼的人会打劫官船,可此事关乎听雨楼的声誉,不管是民间还是朝堂,流言颇多,意见很大,此案若没有清晰结果,如何服众。” “请陛下放心,微臣已经派人全力追查。” “有那位青衣使宁兰君,参与此案,朕期待你呈上的结果。” 沈长卿躬身断然道:“微臣遵命。” 嘉明帝慵懒的伸了个懒腰,随口问了另外的事:“听说,发现五具听雨楼暗探尸体的时候,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是的,陛下,当时漕运衙门和承天府府衙皆有人在现场,此案确实有妖物参与。” “不管是人是妖,留活口,深挖背后之人。” 沈长卿答应道:“是,陛下。” “你下去吧。”嘉明帝从椅子上站起来,挥了挥手。 沈长卿离开了,司礼监太监马上走过来扶着嘉明帝:“陛下,还是早点歇着吧,注意龙体。” “屋子里闷,想出去走走,不用跟着了。” 那太监候在一旁,嘉明帝走了出去。 背着手,优哉游哉的嘉明帝,一路去了后花园。 寒冬凛冽,万物萧索。 已经是是十月底了,花园里大部分花草早已枯萎,只有少量在秋天盛开的花,鲜艳的绽放着。 走了一会,似乎甚觉无趣的嘉明帝,俯身,从地上拾起一片枯黄的叶子。 他拿在手中看了看,放手,叶子随风而动,在不远处落地。 嘉明帝停在空中的手,动了动,手掌中间,有东西冒出来。 慢慢的变大,而后清晰的出现在手掌中间。 那是一朵花,不知道类别,娇艳,美丽,芳香四溢。 那朵花不断变大,好像快速成长一般,一瞬间走完了从春天发芽,到夏天的极盛。 没有秋天,没有枯萎落幕。 五个指头李里,也有花朵慢慢变大,盛开。 仿佛此时的嘉明帝手里,拿着一束这世上最美的花。 …… 留风堂里,何宝兴正在“教育”宋小伟。 说这家伙最近飘了啊,有好事都不叫着哥哥们。 宋小伟极力否认,说自己完全没有。 何宝兴还是不依不挠,好家伙,听说这小子最近勾搭上个良家,长的还挺好看。 何宝兴挺郁闷,这小子何德何能,没他长得好看,裤裆里的小豆芽也不顶用,还有没有天理了。 不过一看到宁兰君他心里平衡多了,某人比自己长得好看,也有本事,还不是没鸟用,至今也没开个胡。 “宝哥,你是土生土长的永安城人,三桥会你熟悉吗?”走过来的宁兰君问他。 “三桥会,流氓窝啊,了解谈不上,不过多少知道点。”何宝兴看向宁兰君:“你这长相当流氓不太够,脸太白了,不够凶。” “宝哥,说正事呢,有没有认识在里边混的人。“ 看到宁兰君那么认真,何宝兴也打起精神:“倒是有那么几个,以前办案子遇到过,不过都是些烂人。” “没事,只要在里边混过就行。” 何宝兴眯起眼睛:“老弟,帮你那么多次了,上次说的教坊司,你兑现过一次吗?这回说啥也不上你的当了,净忽悠我。” “真不帮啊。”宁兰君凑近他道。 “吃一堑长一智,我哪能一个地方摔两次。”何宝兴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 宁兰君没勉强,看向旁边的宋小伟:“伟哥,哪天有空,带你进宫耍耍,搞不好,九公主一高兴,赏给你几个宫女,那宫女水灵的能滴出水来。”宁兰君无意识的伸出手,一块腰牌扔在桌子上。 听到声响的何宝兴,一把抓过去,看了又看:“嘿,真是九公主的腰牌啊,行啊,这都拿到了。”何宝兴凑过去:“老弟,不,哥,我的亲哥,也带带我呗。” 宁兰君一把拿过腰牌:“说什么大点声。”果然,真香定理古今通用啊。 “哥,三桥会的事,好说,好说。” 宁兰坤收好腰牌,瞅着何宝兴;“宝哥,有人说过这么一句明言,你想听吗?” “哥,你说。” “真香定理乃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定理。” 何宝兴抓抓后脑勺:“那个王八羔子说的,没听说过啊。” “周树人。” 第132章 并案 何宝兴一阵无语,说的啥啊。 好说歹说,这事儿才算搞定,宁兰君答应他有时间带他进宫瞧瞧。 只是,何宝兴心里还是一直打鼓,这家伙的话有准头吗? 何宝兴挺满意的走了,说去找找那几个人看看。 下午的时候,奉天司派人来到听雨楼。 是来交接案子的,最近频繁的沉船案,奉天司查了半个月一无所获,陛下大怒,让听雨楼接手此案。 放下所有卷走和资料,交接的人离开了听雨楼。 案子几句话能说的清楚,一个多月来,运河上发生了六起沉船案,损失了15万斤粮食,和价值二十万两的军需装备。 天灾之年,这么多粮食不是小数目。 大量军需装备去向不明,更是个巨大隐患。 案子最初是府衙接手,黄韦政死后,惊弓之鸟般的承天府府衙,一道奏折上报内阁,说沉船案是妖物所为。 案子自然而然到了奉天司。 奉天司硬着头皮调查,一无所获,眼看着继续下去,没有好结果。 奉天司大统领立即向嘉明帝上奏,说此事奉天司难以处理。 奉天司不是怕破不了案子,而是夏景云之案让他们感到害怕。 朝廷党争几乎是明面上的事情,此事很难说没有朝廷要员参与,又或者是不是又有什么党争。 奉天司小小衙门,经不起折腾。 堂堂首辅说没就没了,何况他们。 陛下已经降旨由听雨楼处理此案,沈长卿有没办法说不。 三楼,照例是两个指挥使,一位青衣使。 沈长卿坐在椅子上,脸色如常。 “都说说自己的意见。”沈长卿率先开口。 吕连成第一个道:“楼主,既然陛下已经降旨,听雨楼自然没有二话。” 南意云也道:“楼主,这案子确实蹊跷,这群妖物,来势汹汹。” 沈长卿看向宁兰君:“你说说看。” 已经大致看完奉天司送来的卷宗,宁兰君开口道:“楼主,此案或许可以和五个暗探的案子并案处理。” 沈长卿很有兴趣的道:“说说理由。” “那个暗叹留下的暗号,是码头附近的秘密据点。 暗号所指,同样是离码头不远秀水街,以及有问题的三桥会。 装载那五个暗探尸体的船,是不久之前失踪的官船,官船几万斤粮食不翼而飞。 几乎所有的点,都是从码头开始展开的。 沉船案,发生在运河上,两件案子如果没有某种联系,显然不可能。 或者,更大胆的猜测,五个暗探中有人发现了他们在码头上的某种勾当,从而让背后这些人铤而走险,干掉了听雨楼五个暗探。码头上的勾当,除了和船相关的还能有什么?” 南意云眼神怪怪的看了一眼宁兰君,似乎在说你的脑子怎么长的。 相比较而言,吕连成和沈长卿已经习惯了。 沈长卿很是赞同的点点头:“没有比这话更让人满意的了。” 有了基本思路,三人离开了。 各司其职,宁兰君回到留风堂,去漕运衙门审问所有证人,便是宁兰君的任务。 漕运衙门全称乃是漕运总督衙门,掌管运河等黄金水道的漕运诸事。 永安城的漕运衙门,在码头附近,毗邻秀水街。 宁兰君和李长庚带着十几个青衣使,去了漕运衙门所在地。 天火之案后,听雨楼在民间或许还是原来的样子,但在朝堂,就不仅仅是人人闻风丧胆那么简单了。 先不说沈长青,那个所有人眼中的大魔头。 这不,又出了个小魔头,简直青出于蓝。 断案神乎其神不说,手段也霸道,敢在堂堂的首辅府邸杀人,这是何等气魄。 杀完了,还屁事没有,没点智慧和手腕,行得通吗? 更气人的是,和沈长卿不同。沈长卿在民间,至多是个高高在上的天才人物。 可这位小魔头,一句诗惊天下,名声响的很。 教坊司里那首讽刺的诗,更是让所有人记住了听雨楼内这小小青衣使,不同寻常的作风。 漕运衙门的人,见到了这位青衣使,简直比亲爹还亲。 漕运使是个不到四十岁的男人,亲自在漕运衙门大厅接待了宁兰君一行人。 漕运使说,六起沉船案,船上船夫当场获救的人很多,死亡失踪的只有六人。 由于很多人都是长期的船夫,继续随船前往其他州府县,但他可以保证,每一艘船的幸存者,都有几位等候听雨楼的审问。 宁兰君一行人在衙门大厅里,喝着茶,等了一个时辰左右,二十多人幸存者已经被找来。 大院里,那些普通的船夫,随船捕快,一个个交头接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沉船案,他们能说的都说了,为什么还会接二连三找他们。 每天那么忙,多少人要养家糊口呢。 很多船夫心里骂骂咧咧的,一脸不善。 宁兰君走向一个络腮胡,年龄挺大的船夫:“老丈,我是听雨楼的人,有几件事要问问你。” 那船夫看了一眼挺面善的年轻小伙子,心里有了底气,对听雨楼害怕的都是那些官员,所有衙门里,最不欺压老百姓的自然是听雨楼。 “你问,该说的我都说。” “可否想详细说下,沉船的整个过程。” 那船夫想了一会,组织了一下语言:“那天晚上,大概是酉时三刻,天气不好,看不见星星月亮。那艘船从梁州而来,离永安城的码头,也就一刻钟的工夫。 运河上船不多,风声也不是太大,船上的人都睡了。 没多大一会儿,劲风大作,电闪雷鸣。 所有人都吓坏了,突然就下了很大的雨。 狂风吹的船只摇摇晃晃,船上的人赶紧想办法稳住船只。 可是没用,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大的风。 船翻了,所有人掉入水中,很多人水性好,还能挣扎几下。 后来,风不停,雨越下越大,很多人呛水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获救上岸了。” 宁兰君听完了船夫叙述,本身逻辑没什么问题。 唯一有问题的是,不是夏天,怎么可能大雨说下就下。 那风那雨太诡异了? 妖怪? 宁兰君越来越觉得背后的妖人实力不低。 第133章 都是钓鱼人 又问了其他人,情况都差不多。 沉船的时间全都发生在晚上,无一例外,开始出事的时候,都出现了狂风巨浪。 问完了那些人,宁兰君带着一行人离开漕运衙门。 码头上,李长庚看着运河上的往来船只,慢悠悠的道:“除了妖物施法,弄翻船只这种可能,似乎没有第二种可能。” 宁兰君认同这个判断,目前来看,这种可能性最大。 站在码头上的宁兰君,望着滚滚东去的运河,眉宇间,愁云难散:“怎么去找他们呢?” 李长庚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过了会儿,他道:“船翻了,粮食被劫走了吗?通过这种方式打劫粮食?”李长庚几乎自问自答。“这样的话,有两个问题。第一,为何通过这种方式,如果真想打劫官粮,直接抢不是更简单,翻了船,粮食很难收集。” “平常的手段,风险太大,这些人不敢明目张胆的来。翻了船还可以伪造成事故,各大衙门,什么都找不到,那就是无头公案,那些人可以继续逍遥法外了。” 点点头的李长庚接着说第二个问题:“翻了船,收集粮食,需要大量的人力……” “三桥会。”宁兰君脱口而出。 李长庚瞬间明白了,这一切都不是偶然,暗探能盯上三桥会,自然说明这个秀水街的帮会,存在巨大问题。 “那现在?”李长庚询问宁兰君。 “找艘船,去案发现场看看。” 李长庚举目四望:“那边有茶楼,船的事,需要时间,过去等一会。” 一行人沿着码头,去了那边的茶楼。 …… 何宝兴办事挺利索,联系了曾经在三桥会待过的痞子,马上赶回听雨楼找宁兰君。 听说出去了还没回来,没辙,何宝兴坐在留风堂里慢慢等。 不一会儿,南意云走了进来。 没怎么见过这位指挥使,心里虚得慌的何宝兴,赶紧站起来:“属下见过南大人。” “宁兰君还没回来?”南意云最随口问。 何宝兴站的位置挺好,从这个角度看去,那曼妙的身段,啧啧…… 在全是大老爷们的听雨楼里,真是一道不能错过的风景线。 哎,不对啊。 草他大爷的,宁兰君这混小子,这是勾搭了多少良家啊。 先是九公主,这又勾搭上了听雨楼一枝花啊。 收回满是复杂的目光,何宝兴赶紧答道:“还没回来,属下也正找他呢。” “你找他什么事?” 何宝兴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 南意云交代何宝兴:“小心为上,切不可打草惊蛇,否则,三桥会几个重要的人物,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 “南大人,那为何不现在对三桥会动手?” 南意云美目一瞪,很不友好的扫了一眼何宝兴:“重要的不是三桥会里这种小虾米角色,他们掌握的东西不会太多,关键是背后的人,所以宁兰君才会从外围动手,一步步往里边挖。” “属下明白了。”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的何宝兴,长出一口气。 算了吧,介娘们不好惹。 叫上宋小伟,两人离开了听雨楼。 见面的地点在秀水街,两人都是便衣。 进了一家街边饭馆,早有三个一脸怪相的粗糟汉子等在那里。 “宝爷,你请。”三个人一路殷勤备至,当成亲爹供着了。 曾经办的案子,何宝兴接触过这三个人,偷蒙拐骗,专干下三滥勾当的十足的烂人。 饭菜已经上桌,一人马上给何宝兴和宋小伟的杯子里倒满了酒。 听雨楼当普通人,在这里当大爷,那感觉何宝兴挺受用。 美滋滋的端着杯子喝了一口,头脑还是很清醒的他,没忘记正事:“还在三桥会混着?” 一个汉子马上答道:“宝爷,瞧你说的,哥几个就这样,混着呗,不然能去哪?” “三桥会最近怎么样?”何宝兴又问。 “还那样,不过,三桥会的生意蒸蒸日上,加入的人也多,那流民,难民多的……” 何宝兴打断了这话:“都什么生意?” “那可多了,码头干苦力的人,都是三桥会的人,运输也是,还有各种买卖,可赚钱了……” 不耐烦的何宝兴的,杯子重重放在桌子上:“说重点。” 那汉子脸上满是堆笑:“宝爷,就这么多啊,啥重点?” 何宝兴无奈,只能道:“有没有什么消息?” “消息啊,那可多了……” 何宝兴打断了这话:“挑重点说。” “三桥会里有些人好像赚大钱了,听说干的是别的买卖。” “什么买卖。” 那汉子压低声音:“晚上出去搬东西,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搬的什么,听说干了好几回了,赚了很多钱。” 再问,估计问不出什么了,何宝兴大口吃菜,出来一趟,不能亏了肚子。 吃完了,让那三个人滚蛋了。 三个汉子屁颠屁颠的走了,何宝兴酒足饭饱,正准备离开,屋外,一阵香风飘来。 紧接着,一个丰腴的美人,走了进来。 一身衣服华丽无比,媚眼如丝,长得是风情万种,身段更是让何宝兴走不动道了,那是世界上最美的一对山峰。 “这位爷,奴家问个事,这附近可有什么档次高点的酒楼吗?” 竟然过来攀谈,机会难得,何宝兴马上道:“当然有,有……” “哎呀,走的好累,我的腿啊。”那女人自顾自坐下,一颦一笑,媚态十足。“还行吧,这饭馆,奴家也饿了,实在找不到地方了,要不,一起在坐下吃点,我请客。” 已经饱了的何宝兴做坐下去:“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无视了旁边宋小伟使了个眼色,拉了下他的衣袖,何宝兴说什么也不会走。 饭馆对面街上,二楼的屋子里,坐着两个男人。 “要不要干掉这两人。”年轻一点的提议。 “杀了他们,意义何在?激起听雨楼的愤怒?我们可以自信,但也别把沈长卿当成一个草包。听说听雨楼出现了个了不得的青衣使,断案如神,凡事小心为上。能拿到这两个青衣使口中的信息,对我们来说足够了。” 年轻的男人点点头:“那,那三个废物呢。” “三个不值一提的痞子,能知道多少三桥会的事?不用在意。” “是。”年轻的男人郑重答道。 第134章 青州家族 码头上人来人往,附近的街道更是客商云集。 临街的茶楼,人很多,老板挺识趣,看到听雨楼的人,招呼着去了二楼,那里临窗的位置,视野极佳,上千米之外的运河一览无余。 一行人,对茶都没有特别的爱好,点的是最大众的那种茶叶。 味道,还可以。 一楼大厅里,一个老头拉着二胡,赚点赏钱。 水平能拿得出手,混口饭吃绰绰有余。 老头的演奏结束,才是重头戏。 一个年龄不大,文质彬彬的姑娘,走到大厅中央,演奏古琴。 琴声幽幽,喝着茶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嘈杂的声音传来。 李长庚站起身,走到能看到旁边街道的窗子边,往下看去。 四五个男人,在殴打一个少年。 少年衣衫蓝楼,浑身淤青,死死抓着手中的包袱,拳脚雨点般的砸在身上,也不吭一声。 李长庚返身回来:“一个少年被围殴。” 大夏如此光景,作为听雨楼的堂主,李长庚见怪不怪了。 天下不平事那么多,恪尽职守已经不容易了,哪里管得过来。 宁兰君走到窗边,看了一眼,有了想法,趁着有时间,找这几个家伙问问,碰碰运气。 码头上的闲散人员多得是,这些人的消息很灵通。 一行人中,只有宁兰君和李长庚走下楼,其他人原地等候。 地上的少年已经不成人样了,一动不动抱着头,祈祷这些人手酸腿软打不动了。 “住手。”李长庚喊了一声。 五个闲汉,马上停手。 扫了一眼面前的两人,听雨楼的差服惹眼的很。 “大人。”一个年龄稍微大点的汉子走过去:“有事你纷纷。” 李长庚厌恶的看了那人一眼,直接道:“问点事。” “大人,有事你尽管问,我知无……” 那汉子还想整几句词,被李长庚打断了:“三桥会知道吗?” “知道,知道……” 另一边,宁兰君扶起地上少年:“疼不?” 少年的挣扎着起身,很皮实,都是些皮外伤。 宁兰君这才看清少年的长相,十五六岁的年纪,满身尘土和血迹也掩盖不了那一张端正刚毅的脸蛋。 少年摇摇头,没说话。 “以后小心点。”也没办法告诉他,有事报官什么的,这年头这点事报官屁用都没有,一切听天由命了。 少年点点头,仰着脖子多看了宁兰君几眼。 宁兰君正准备离开,李长庚那边问的应该差不多了,他忽然间愣住了,抓起少年的胳膊,胳膊上的图案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家在哪?” 少年摇头。 “你会说话吗?” “我会。”少年终于开口了。 这时候李长庚正好走过来:“你家里还有人吗?” “没有,都死了。” “你从哪来到永安城的?” “青州。” 宁兰君放开他的胳,二两银子给了他:“拿好了,有事就去听雨楼找我。” 说完的宁兰君走向那五个还没有离开的闲汉:“我就不费口舌骂你们这些渣滓干的肮脏事了,记住一条,日后谁要是再动这孩子一根手指头,都扔到运河里喂鱼。” 五个人吓的肝胆欲裂,这年轻人是谁啊,比刚才那个问话的可凶多了。 五个闲汉频频点头:“大人,你放心,我们知道怎么做。” 宁兰君没理会那五个闲汉,回头的时候,那少年已经不见了。 两人回到二楼,李长庚说了刚才的问话:“码头上最近事挺多,最活跃的还是三桥会,那几个家伙说,最近苦力和长工似乎不够用了,到处都紧缺。其他的就没有什么了,那几个闲汉各种破事倒是知道很多,对我们有用的没有多少。” 预料中的事,宁兰君没在意,继续喝茶。 李长庚起了刚才的事,问宁兰君;“那少年有什么问题?” 宁兰君放下茶杯:“山海国你知道吧?” “曾经那可是一个很有名的国家。” 宁兰君又问:“那少年的口音听出来没有,哪里的?” 李长庚琢磨了一下:“不出意外,青州那边的。” “青州乃是山海国曾经的国都,发家之地,覆灭之后,成了大夏其中一州。” 李长庚还是没明白和那孩子有什么关系:“那少年来自青州,这有什么问题?总不能这孩子是山海国余孽吧?不像啊,完全一点妖怪的气息都没有。” “当然不是。”宁兰君继续说:“山海国覆灭之后,为了防止死灰复燃,大夏在青州安排了一个家族,镇守此地。那个家族多次剿灭山海国余孽,立下赫赫战功。只是,多年后,山海国余孽销声匿迹,那个家族也跟着没落,乃至于消失。” 李长庚眼睛瞪得大大的:“你是说这孩子来自于那个家族?” “是的,他胳膊上的图案我已经确认过了,教坊司的案子出现之后,我查过山海国的资料,连带着看到那个家族的资料。” 竟还有这等收获,李长庚一脸的不可思议:“那这孩子?” “我们现在面对的可能就是山海国余孽,这孩子身负家族血脉,对我们很有用处。这个家族,很神秘,有自己的独特传承,自然存在着克制山海国妖族的传承,假以时日,是个不可多得的可造之材。” 李长庚喜笑颜开,笑的很开心:“这么一说,这回是捡到宝了。” “你派人试着找一下那少年。” “这事好办。”李长庚马上叫来一个青衣使,这事由他负责。 已经是下午了,喝了茶的一行人,登上一艘租来的船只,赶往沉船案的案发现场。 运河上,大小船只来往密集,还有富家子弟带着一群女眷,畅游两岸风光。 远处,遍地枯黄,景色宜人。 河上,凉风吹来,大冬天,冷的瘆人。 船只到了沉船河段,让船夫下锚,宁兰君仔细查看了附近水势,以及两岸的情况。 此地和运河上大部分河段没什么区别,船只畅通无阻,也不可能是发生沉船事故的惊险河段。 竟然还有大风大浪,狂风暴雨,现在是数九寒天,小小的运河也是不是大海,除非见鬼了。 船只继续去前行,不多久看到一条支流,连通运河,宁兰君忙问:“那条河是什么河,上游在什么地方?” 李长庚马上道:“那是北阳河,直通泰和县。” “泰和县。”宁兰君缓缓道。 “是啊,泰和县位置极佳,是承天府十八县中,数一数二的水系交通枢纽。” 宁兰君看向北阳河的方向,迎着河风,继续前行。 第135章 何日天 六处发生沉船的河段,宁兰君都看过了。 回程的路上,宁兰君站在船头,旁边站着李长庚。 “现在应该可以确定,是妖物通过施法,利用狂风暴雨造成沉船事故,从而劫走了粮食和军需装备。” 综合目前有限的信息,李长庚有了初步判断。 宁兰君一直没说话,看着前方碧波翻滚的运河,好一会他才说:“是这样没错,可有一个致命的问题。” 李长庚回头,看向宁兰君,挺期待他的又一番高论:“什么致命问题?” “发生沉船事故的河段,离永安城外的码头并不远,还处在漕运衙门捕快,平日里巡逻的范围内。 就算幕后的人手上能调动三桥会的大量人力,在沉船发生之后,让那些人马上捞出粮食,需要的时间也不会少。 一艘船几万斤粮食,初步估算,最少也要两个时辰。 如此大规模的人力调动,必然声势浩大,可沉船的河段周围竟然没有发现目击者。 我问过漕运衙门的巡河捕快,他们到了的时候,船只已经侧翻在水中,船上粮食不翼而飞。 漕运衙门平日里巡河,运河上都会走一遍,多灾之年,粮食贵比黄金,重要的官船,自然会重点关注。 巡河捕快说,往返整个巡视河段,只需要一个时辰左右。 也就是说,船翻之后,留给他们运粮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 这里似乎说不通啊,难道幕后之人组织了几千上万人不成?可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李长庚看着宁兰君,听他继续说。 宁兰君自问自答:“打劫官船,是杀头满门抄斩的大罪。知道的人越多,风险越大。 几千上万人,想要不走漏风声,几乎不可能。 这一点,幕后之人自然清楚,所以参与此事的人必然越少越好,而且都要信得过。” 而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李长庚没有答案。 宁兰君不着急,所有问题都会弄明白的。 太阳落下,黄昏将至。 船靠岸,一行人登上码头。 走在宁兰君旁边的李长庚,想起来什么似得问:“抢了粮食和军需装备,他们想干什么?” “造反。” 李长庚吓了一跳,真有人如此大胆吗?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可仔细一想,粮食、军械,除了造反,似乎没别的的用途。 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也不知道何宝兴找的人怎么样了。 一行人从码头伤上经过秀水街,前边一家饭馆,闹闹哄哄,许多人围观,不知道有什么热闹事。 路过的人,也有很多人在聊天:“长见识了,还有当众干那事的。” “新鲜啊,更绝的的是,听说那两人是听雨楼的青衣使,这乐子大了,哈哈哈……” 听雨楼! 宁兰君一行人停下脚步,对视一眼,宁兰君马上对李长庚道:“堂主,派人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一个青衣使领命而去,不一会儿返身回来,急急慌慌的说:“是何宝兴和宋小伟。” 宁兰君一听,脑壳儿疼,这家伙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宁兰君带着人走到那饭馆门前,推开人群,眼前一幕,让所有听雨楼的人,差点下巴掉地上。 何宝兴衣服胡乱搭在身上,袒胸露背。 那家伙抱着柱子,笑着狂动。 另一个宋小伟,也没好到哪去,半躺在地上,抱着个凳子,嘴里叽哩哇啦,同样是不可言说之事。 李长庚迅速抽出横刀:“都散了。” 一看是听雨楼差爷,人群作鸟兽散。 一行人迅速进屋,关上房门。 几个青衣使,拉着掌柜的小二上了二楼。 有青衣使提来一桶水,直接浇在两人身上。 一桶水浇下去,不管用。 李长庚明白了:“他们中了幻术。” 李长庚拿出一张画着奇怪图案的纸条,念了口诀,凭空燃烧,忽的一声爆响。 这一声,震醒了两人。 何宝兴浑身湿漉漉的,四下里看看,又看看自己,好像这个世界错乱了。 怎么回事? 那娘们呢。 环顾四周,不见了。 眼前的一群人又是怎么回事,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宝哥,好快活啊。”宁兰君笑着道。 何宝兴赶紧穿好衣服,走过去,还是一脸懵逼状态:“这到底怎么回事?” 宁兰君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是不是遇到女人了?” “是……哦,不不不……” “还很漂亮。” 心虚的何宝兴也不好否认,只能喃喃道:“确实碰到了一个。” “你们中了幻术。” 幻术。 自己好歹是听雨楼六品青衣使,对方那娘们有多强大,竟然能让他们中了幻术。 “这……”何宝兴结结巴巴。 “知道你们刚才在干什么吗?” 何宝兴有不好的预感,压低声音:“干什么?” “来,你们两个给宝哥示范下。” 两个青衣使走出去,按照两人刚才的动作,做了一遍。 何宝兴大叫一声:“天杀的。” 宋小伟脸上涨红,不敢看所有人。 宁兰君站起来,拍了拍此时想死的何宝兴肩膀:“还有几百个人看戏围观,宝哥,出名了,明天你就是整个永安城最靓的仔。” “啊,老子……”一声惊叫,何宝兴疯也似的跑了出去。 宋小伟紧随其后,一前一后的两人,不多久消失在秀水街上。 屋里,传出了快活的笑声。 …… 听雨楼纪律严明,今日之事,让沈长卿震怒。 按照听雨楼规矩,如此大错,赶出听雨楼在所难免。 先是李长庚给说情,好歹也是留风堂的人,不能不站出来。 宁兰君也站出来说:“楼主,对方实力强大,莫说是两个六品青衣使,怕是五品实力的堂主也未必能扛得住如此幻术。两人是为了此次三桥会的事,从外围开始调查。虽有过,但情有可原。好歹也是多年青衣使,恳请楼主让他们戴罪立功。” 背对着几人的沈长卿转过身,沉思了一会道:“他们可以留下,但停职反省,十天后回听雨楼报道。若有下次,自己走吧。” “谢楼主。”宁兰君拱手道。 留风堂外,何宝兴和宋小伟穿戴整齐,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 宁兰君和李长庚回来了,两人惶恐的不知如何是好。 进入听雨楼有些年头了,收入不错,离开了,还能去哪? 这么多年办了很多案子,离开听雨楼,意味着没有了护身符,明天早上沉尸臭水沟,都是很大可能的事。 楼主向来严厉,这回怕是…… 李长庚会回到留风堂转了一圈,出来之后,什么都没说,自行离开了。 宁兰君站在两人面前:“没事了,停职反省十天,戴罪立功。” 何宝兴一跃而起,冲向宁兰君:“老子就知道,你不会袖手旁观的……” “滚滚滚……”宁兰君一把推开了泰日天,哦不,何日天。 何宝兴嘿嘿一笑:“走,哥请你出去吃饭。” “现在出去谁都认识你,我可不想让人知道我认识你。” 何宝兴讪讪一笑:“那下次,下次……” 下次?这辈子都别了。 宁兰君挥着手走了,很晚了,该回去了。 第136章 宅子里的那双眼睛 今日和以前不同,宁兰君回来的时候,鲁金河一家三口都还没有休息。 年底了事情很多,这一天的忙碌总算有了点空闲。 他们已经吃过了,宁兰君吃了晚餐,丫鬟收拾碗筷,端上来热茶。 聊了些家长里短。两口子问了很多宁兰君在听雨楼的事。 这几日,各种案子频发,关于听雨楼的消息一天有好多个。 两人多问几句,心里踏实多了。 前些日子,袁镇还来了书信,询问宁兰君的情况。 鲁金河回了信,照实直说,让他放心。 宁兰君喝了口茶,放下杯子,该说的还是要说,他道:“二叔,二婶,住在这里也有些日子了,现在在听雨楼也稳定了,总不能一辈子住在这里麻烦你们,我准备搬出去。” 预料中的事,这孩子愈发的出息了,差事稳定了,兜里也攒了点钱,安家立业都有了可能性。 虽然他们两口子,当他是自家人,亲侄子,可必定不是这孩子的家。 就算是亲侄子,住的时间长了,难免也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别人家里的金窝银窝,哪有自己家里住的舒服自在。 “还想说让你多住些日子,看来你也是想好再说这话的,找个房子,安家立业也挺好的。”鲁金河缓缓道。 姜红宁也没多少意外;“有时间过来看看,一个人不想做饭的话,这里随时都有热饭菜。” “二婶,放心,蹭饭我还是很擅长的。”宁兰君笑着道。 鲁金河也跟着笑道:“有什么事,知会一声,帮不了大忙,小忙还是可以的。” 宁兰君点了点头:“二叔,我知道。” “宁哥哥要走了吗?”鲁语儿仰着脸看着他。 “是啊,找到房子就搬出去,不过,我会时常会来看你的。” 小姑娘点点头:“哦哦,宁哥哥会买东西啊,肯定会带好吃的。” “那是当然,就凭你这句话,吃的我包了。” 一阵爽朗的笑声,在屋里响起。 和一家三口聊完,宁兰君回到房间。 那只鸟儿,很准时的停在窗台上。 好家伙,长得够快的,这又大了一圈。 这鸟不吃虫子,改吃化肥了。 “天天挺准时的。” “无聊啊。”鸟儿叹着气说。 嘿,这声音也变了,从奶声奶气的,变成了小孩的声音。 听着不像是男娃,应该是母的。 宁兰君盘膝坐在床上,开始他一天的修炼。 “你睡了吗?”看到宁兰君不理他,鸟儿直接问。 “没有。” “陪我聊聊天。” “找别人啊,我忙。” “我不认识别人,只认识你。” “多找几个不就认识了。” “我不喜欢别人。” 宁兰君睁开眼:“好吧,聊什么?” “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怎么有点闺女睡不着,找爸爸讲故事的感觉。 “行吧,我给你讲故事。”宁兰君答应了:“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正在给小和尚讲故事: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啊……” 不多久,传出了某人头发烧焦的味道。 …… 这世界也有房屋中介,证照齐全,还有专门的买卖场所。 宁兰君见到了房牙,也就是房行经纪,房屋经纪人。 房牙很热情,拿出了各种各样的房源,让宁兰君挑选。 地点选择自然是内城,最好离听雨楼较近,方便上下衙门。 宁兰君不缺钱,至于大小,自然越大越好。 环境必须好,他喜欢清幽的地方,离闹市太近,一律不考虑。 几个条件筛选下来,终于选了一处住宅。 房牙带着宁兰君,去看了那套房子。 地点位于内城,离听雨楼半刻中的路程,环境较好,交通便利,买点生活物资,也能就近置办。 就是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出名的学堂…… 想的有点远了,老婆都没呢,就考虑学区房了。 走进带着院子的房子,宁兰君参观了一番,确实达到了自己的期望值。 当然,宁兰君也没有表现出马上买下这房子意思,只说再看看。 房牙殷勤备至,说破了嘴皮子。 等到看完了房间的所有角落,宁兰君才慢悠悠的道:“还行。” “公子,八百两,很便宜了,你若看的称心,价格还可以适当优惠。” “八百两不是小数目,需要回家商量一下。” 房牙没有死缠烂打,见过的客人多了,他知道这事八成有戏:“好的,公子,我们恭候你大驾。” 关上大门,上了锁,两人先后离开。 屋内窗子上的缝隙里,一双眼睛如同幽幽鬼火。 …… 何宝兴总是叹气,人生何其不幸。 停职回家,他没有照办,每日穿着便服,来到听雨楼,打扫下卫生,多少表现点,给诸位同仁留点好印象。 当然,欠了别人东西,总要还不是。 比如,那个杀千刀的宁兰君。 他娘的,在楼主面前说了几句,这人情欠大发了。 他是个不喜欢欠别人东西的人,欠人东西,身上总不得劲,哪像这小子脸皮够厚的,说好的事也不算数。 想着这家伙缺什么,似乎什么都不缺。 这可这么还,这事儿难住了何宝兴。 实在憋不住的时候,碰到走过来的宁兰君,豁出去的何宝兴一咬牙:“宁兰君,老子啥都没有,只有这七尺男儿的身体,只能委屈下,以身抵债……” 话还没说完,屁股就挨了几脚,被姓宁的满院子追着打,惨叫声不绝于耳。 宁兰君回到留风堂,想着案子,喝着茶。 一时半会,也不知道从哪入手。 那天何宝兴和宋小伟碰到的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 能让六品青衣使坠入幻术,最少也是五品,那女人不简单。 有人走了进来,便走边和两个同僚说:“外边有个小孩,鬼鬼祟祟,有人出去,他马上跑了,过了会又出来了,哪来的这是?” “小孩,还在吗?”宁兰君马上站起来。 “应该还在吧。” 宁兰君去了听雨楼衙门外,四处看了看,果然在那边的墙角,发现了在码头上碰到的那个少年。 他招了招手。 少年看清了宁兰君,这才敢大胆的走出来,一路跑了过来。 第137章 凶宅 少年站在宁兰君面前,怯怯的,却并不慌张。 他伸出手,拿出十几个铜板,给了宁兰君:“我赚的,还你,慢慢还。” “怎么赚的?”宁兰君问他。 “码头上搬东西。” 有这个意识,已经很不错了,至少他还有自尊,不轻易受人恩惠。 “这也不够啊,你先拿着,等你攒够了一起给我。” 少年楞了一下,而后收回十几个铜板:“嗯。”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少年慢慢悠说说道:“江夜。” “江上的夜晚?” 江夜点头:“嗯。” “码头上还有人欺负你吗?” 江夜看了一眼宁兰君,带着轻松的口气说:“没有。” “有什么事就来这里找我。” “嗯。”怯生生的江夜说完,转身跑开了。 …… 南意云的办公房间里,两个指挥使,一个青衣使。 办案以来,首次出现了意见分歧。 吕连成主张马上将三桥会头目带到听雨楼,不管如何,总能挖出点东西。 南意云有不同意见,她说,对方早有准备,一个最底层的三桥会头目,能知道多少东西是个未知数。 有可能此人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接触一些最基础的东西。 对方那么谨慎,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让一个小小的三桥会头目,成了听雨楼的突破口。 目前,还是以外围调查,继续深挖为主。 百密终有一疏,对方再谨慎,总会露出点东西的。 宁兰君站在南意云一边,他也觉的三桥会头目,身上的价值不会太大。 对方,敢将这样一个人放出来抛头露面,自然早就算计好了。 宁兰君还有另外要说的:“何宝兴和宋小伟坠入幻术,对方先行动手了。让两人坠入幻术,目的不是为了让人出丑,可能是在刺探听雨楼的请报。这就说明对方心里也没底,他们也不清楚,听雨楼到底掌握了多少东西,对他们了解多少。” 南意云松口气:“还好,关于听雨楼的办案动态,何宝兴和宋小伟知道的不多。” 二对一,事情暂时这样定下来。 案子的进度,吕连成和南意云会持续跟进。 宁兰君和沈长卿说了一声,这些天要搬家,需要一两天的假期。 沈长卿告诉他,这等小事不必汇报,自己做主就可。 这不就是说,日后完全自由,想来听雨楼就来,想出去就出去。 这老板挺好,再也不用996了。 宁兰君找到那房牙,谈了价格,最后优惠了二十两银子,那房子以七百八十量银子成交。 房子内东西齐全,置办些生活用品,简单家具之后,便可拎包入住。 签了文契,办好手续,付了钱,那房子便是他的了,是他在永安城的第一个家。 不容易啊,他这个曾经的社畜,也能在帝都二环买到属于自己的房子了。 拿着钥匙,去房子里转了一遍,挺满意。 锁上门,正准备离开,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门口。 一个长相水灵,打扮精致的丫鬟,探出头,掀开帘子,扶着九公主赵南笙走下马车。 宁兰君赶紧走过去:“卑职宁兰君……” “这里没有外人。”九公主扫了一眼眼前的房子:“可以,挺好。”说完看向宁兰君:“搬家也不说一声,再怎么说也要备上一份薄礼,贺你乔迁之喜。” “卑职只是随便搬个家,哪能惊扰了殿下。” 九公主对这样的套话,没什么反应,指了指她旁边的丫鬟:“你一个人,既要处理案子,又要管家里诸事,难免分心,这是跟随我多年的侍女,可以帮你料理家里闲杂琐事。” 这是想睡觉了,马上送来了枕头? 九公主果然是****,知道他一个人孤独寂寞,送来个暖床的丫鬟。 等等……不对…… 宁兰君收敛乱七八糟的心思,这明明是找个眼线,时刻监视自己,不会吧。 “感谢殿下抬爱,只是卑职孤身一人,早已习惯……” “别想太多,有了侍女,日后,有什么紧要消息,或者想要联系我,直接告知侍女即可,朝局复杂,还是小心为上。我时常出宫,或者不在永安城,有事,也只需告知侍女,自会帮你办妥诸事。”说完的九公主从新坐进马车,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宁兰君:“靖王想见你,什么时候时机到了,会有人通知你的。” 马车远去,九公主消失在视线里。 靖王乃是未来的皇帝,但愿他是个中兴之主,大夏这艘破船经不起折腾了。 门前,站着两人,未来的主仆二人。 宁兰君又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侍女。 模样端正,姿色上乘,就是有点一板一眼的,估计是宫里惯出来的毛病。 “你叫什么名字?”宁兰君问他。 侍女答道:“莺儿。” “明天就过来处理下房子里的事情,置办家具,布置新家有很多事要做。” “是,公子。” 奶奶的,好歹笑一个,这服务态度不行啊。 宁兰君翻身上马,去了鲁府。 行李不多,九十多两黄金,换算成银子不到一千两,买房用了一大部分,剩下两百多两。 他雇了辆马车,将一个箱子和丝绸全都搬进去。 要维持不错的小开生活,看来得想办法搞点外快,听雨楼那点俸禄哪里够用。 宁兰君最后看了一眼住了好些日子的房间,转身走了出去。 鲁家人都在,互相说着点简单的家长里短,一行人一路将他送到门口。 “二叔,二婶,保重。” “保重。”鲁金河一家三口,朝他挥挥手,看着他离开。 一路到了新宅子,将东西全都搬进去。 坐在客厅里歇息了一会儿,畅想着这空荡荡的屋子,该怎么布置。 曾经也幻想过回到古代当个地主,或者家里有钱有势的衙内什么的,整天混吃等死,妻妾成群…… 如今有了房子,一个住着舒适的家,自然要好好布置一番。 没来由的砰地一声,惊的宁兰君猛地站起。 大门,窗子,在那一瞬间全都关上。 屋里变的暗淡,冷风嗖嗖。 已经六品实力的宁兰君,马上察觉到了亡灵鬼魂的气息。 鬼宅?好你个房牙,老子问候你全家。 无数鬼影飘荡,一袭白衣,硕长头发,直奔宁兰君而来。 第138章 空明会 刀出鞘,寒光闪过。 还没挥出,一声惊叫, 门窗顿时大开,屋里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头发和一袭白衣落在地上。 “仙人饶命。”宁兰君空无一物的面前,一个极度惊恐的女声传来。 是女鬼没错了。 宁兰君使用自己在甲子亭习练的基础通灵术,暗念口诀,立即看到,她的面前跪着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子。 衣衫整齐,寻常打扮,恍如一般普通人家的大家闺秀。 宁兰君看了看手中的刀,绝了,光是刀上的亮光,就神鬼躲避,看来这些日子,苦练《第一刀》的刀谱,这刀也跟着大有长进。 刀归鞘,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宁兰君问那女人:“你是何人?” “小女子乃是这座房子原来房主的女儿,不幸死于非命,成了孤魂野鬼,无处可去,便来到这从小生活之地。”地上的女人不敢有任何隐瞒,全盘说出。 “你不是死在这里?只是回到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那女人频频点头:“是的,仙人。” 还好,这里并不是凶宅,那房牙应该庆幸自己命好,否则老子明天上门让你好看。 仙人? 这名字不好听,别扭,前边容易被加上“日你”两个字,那就更不好听了。 “还是叫我公子吧,我不是什么仙人。” 那女人照办了:“公子。”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宁兰君仔细打量着那女人问。 “小女子名叫李薰,年方十八,从小便和父母一家人生活在这房子里。三年前,永安城出现了一个地下组织,号称空明会, 大肆招募信徒,那时候我父母乃是永安城小商人,在街上有几家店铺,家境也算殷实。 父母无意中接触到了空明会,便一发不可收拾。 生意渐渐沉沦,甚至将多年累积的家财,尽数捐献给了空明会,美其名曰此生积德,来生极乐。 后来卖了房,带着我进了空明会。 四处听那些人讲述神明的旨意,冥想,忏悔,参与各种各样的活动。 空明会里,鱼龙混杂,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很多人盯上了我,鬼迷心窍的父母,竟然命令我接待他们,只因这些人在空明会里地位更高。 我不堪受辱,为了保持清白之身,上吊身亡。 死后成了孤魂野鬼,无处可去,便回到小时候长大的地方。 那一日,看到公子前来,买下这座宅子,今日找到机会,想要赶走公子,没成想……” 前因后果说清楚了,宁兰君也听明白了。 这空明会怕是传销组织和骗子组织的集合体,再带点宗教色彩,五毒俱全。 “那你父母呢?” 李薰一脸决绝:“生死未知,我也不想管他们了。” 对了,宁兰君想起来了,当初丫鬟杏儿走的时候留下的东西里,罗广云父女的书信往来中,提到过长丰县这一类组织的事情。 根据罗广云的描述,两者几乎一模一样。 宁兰君更是大胆的想,这会不会是一个组织,长丰县的只是分部,总部可能留在永安城。 这是完全有可能的,看来除了三桥会,这空明会也要重点调查。 不可思议啊,天子脚下,竟然盘踞着如此庞大,组织严密的组织。 再联想到那失踪的粮食和军需装备,宁兰君不寒而栗。 差不多等于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可这东风到底是什么,目前还不得而知。 “你且待在这里,有些事还需要问你,记住,不可惊扰了日后这屋中来来往往之人。” “小女子明白,公子放心。” “去吧。”宁兰君挥了挥手。 李薰的身影飘忽而过,离开了大厅。 这一夜,宁兰君便是在这大厅里度过的。 他盘膝而坐,一夜到天明。 清晨,宁兰君骑着马,赶去听雨楼。 半路上那只鸟儿飞来,落在宁兰君肩膀。 “你怎么找到我的?”宁兰君纳闷的问。 “不管你跑多远,我也找得到。” 这话怎么这么瘆人呢,好像我把你这只鸟怎么了,干了十恶不赦的事情似得。 “去吧。”宁兰君挥挥手:“晚上去新家找我。” 鸟儿飞走了,扑闪着翅膀一片火红,在天空之上格外醒目。 …… 南意云总是第一个到的,虽然喜欢睡懒觉,可是忙案子的时候,她从来没让师父失望过。 宁兰君和吕连成也先后到了,刚进来的宁兰君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他把买宅子遇女鬼的事情说了:“这空明会应该重点调查。” 两人都挺高兴,没想到宁兰君搬一次家还有意外收获。 吕连成不含糊,现在他是二十四小时待命:“这事我来。” 吕连成走了,南意云看向宁兰君:“没有乔迁宴吗?” “南大人没有礼物吗?” 南意云轻轻一笑:“你请我,我自然不回会空着手去。” “那不请了。” 南意云皱着眉:“???” “一帮大老爷们,南大人去了,那些家伙说话都不敢喘大气。” “这理由够充分,那我就不去了。”南意云转身走了。 宁兰君离开听雨楼,刚走没多远,远远又看到了江夜。 招了招手,江夜跑了过来。 “怎么?又找我还钱,不是说了一次还吗?” 江夜还是有点放不开,多看了几眼宁兰君:“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宁兰君哭笑不得:“听好了,我只说一次,宁兰君。” 似乎记住了这个名字,江夜撒腿便跑。 “等一下。”宁兰君喊住了他。 江夜回头转身,看着宁兰君,等着他说话。 “你现在住哪?” “码头上有很多破房子。” 宁兰君见过那些破房子,老鼠满地,下雨的时候,到处漏雨,屋里更是成了泥潭。 “跟我走,带你去个地方。” 家里需要人,正好跑个腿,办点小事之类的还是完全可以的,这孩子留着还有大用。 江夜没说什么,直接跟着宁兰君走了。 回到新宅子,莺儿已经到了。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四个干活的丫鬟,两个老妈子。 看那模样挺端正,也不知道什么来路。 “公子,这两位都是多年厨娘,在宫里干过,负责饮食;这四个丫鬟,是我新挑选的,平日里负责打扫卫生,公子的衣食起居。如果公子还有额外要求,请告知奴婢。”莺儿给宁兰君介绍这六人。 想的挺周到,该有的都有了。 宁兰君指着旁边的江夜;“以后,他留在家里,干点粗活,跑个腿。” 莺儿姑娘扫了一眼少年江夜:“公子交代,奴婢会照办。” 宁兰君回房间,拿出两百两银子,给了莺儿姑娘:“要置办的东西有很多,先花着,不够再找我要。” “是,公子。” 宁兰君没有在家里多待,骑着马去了听雨楼,空明会的资料要全面深挖,希望吕连成能尽快有好消息。 第139章 两艘船的思路 十天的停职反省时间,很漫长,天天待在家里的何宝兴快疯了。 还不能去青楼教坊司解解闷,吃了睡,睡了吃,偶尔去一趟听雨楼干点事表现一下,无趣的很。 家里也是琐事一堆,柴米油盐,老婆孩子,天天吵吵嚷嚷的,头都大了。 心里还是挺不服气,都怪那几个烂人,要不是这几个家伙,他不会出那么大丑。 在家里待不住的何宝兴,穿上便服,离开家,去了一趟秀水街。 这回警惕性挺高,同样的错误不能犯第二次。 找了一圈,只在赌场里找到那天三人中一个。 那人刚输个精光,就被何宝兴一把揪出来,拽到无人的巷子里,扔地上,上去就是一脚:“那天是不是合起伙来给我下套呢?” “宝爷,哪敢啊,我胆子再大也不敢干这种事。”那人挺皮实,靠着墙角,满脸堆笑。 “屁话,给你几两银子,让你杀了你爹娘都愿意。”何宝兴怒道。 那人笑着道:“宝爷,哪能啊,就算杀了爹娘,也不敢对宝爷不敬。” 不见棺材不掉泪,何宝兴再次给了一脚:“说不说?” 那人哼唧一声,顾不得痛疼,赌咒发誓:“宝爷,天地良心,绝对没有。”那人颤巍巍的站起来,一脸讨好的表情。 眼前这种烂人是扛不住揍的,应该没说谎,和那些人不是一伙的。 看到何宝兴收手了,那人马上凑过去:“宝爷,听说听雨楼在调查沉船的案子。” 何宝兴不耐烦的瞪了那人一眼:“活腻味了,打听这些干什么?” “宝爷,不瞒你说,我这有个消息,或许你用得着。” 何宝兴来了兴趣,不过依然满是疑问和不信任:“就你?” “宝爷,瞧你这话说的,谁还没有瞎猫碰到死耗子的时候。” 何宝兴略微思索了一下,过了会道:“你且说来听听。” “宝爷,最近这手上有点……”那人小心翼翼瞅着何宝兴。 何宝兴直接在那人屁股上来了一脚:“混账东西,想要钱也要看看你的消息值多少,真有用,不会少了你的。” 那人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宝爷名声在外,说话算话,那我就先说了。上月十三那天晚上的沉船案,正好我认识的一位流民看到了那艘沉船。” “继续说。”何宝兴催促道。 “那家伙那几天无处可去,沿着运河溜达,累了,躺在河堤上。当时离得挺远,少说也有五百米的距离。其实那时候,现场有两艘船,一艘挂着官船的旗帜,另一艘的来路就不清楚了。” 这话听的何宝兴满脸问号:“怎么可能有两艘船,那家伙喝醉了吧,沉船的那天晚上,明明只有一艘船。” “宝爷,那人亲口说的啊。” 依然满心疑虑的何宝兴当即道:“把那家伙找来,这消息若真有用,给你的银子不会少。” “宝爷,太感谢了,我这就去。”那人屁颠屁颠跑了,银子输光了,手痒痒,要翻本,得想办法搞点钱。 没多会儿工夫,那人带回来一个破烂衣衫的年轻汉子。 那汉子挺拘束,看了看一身光鲜亮丽衣服的何宝兴:“草民陈安见过大人。“ “说说那天晚上的事情。” 叫陈安的汉子,缓缓开口:“小人乃是附近泰和县人,家里遭灾,活不下去,一个人出来找点活路。那天晚上,正好无地可去,又身无分文,就沿着运河漫无目的走。 不久看到了运河上那艘官船,船上有衙门旗帜,不会错的。 后来又来了一艘船,两艘船都下锚停在岸边。 当我想要继续看下去的时候,船上很多人上岸,方圆几百米不断巡逻。 怕被发现,我马上从河堤上离开。” 何宝兴张了张嘴吧:“就这?” “大人,最近永安城到处都在疯传沉船案的事情,我便想起来这事,和认识的人说过。那些消息都说,沉船的时候是一艘船,后来也证实,沉船确实只是一艘。草民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大人明鉴,我绝对不会看错的。” 何宝兴抓住陈安衣领,按在墙上:“作伪证可是死罪,你可明白。” 陈安脸色煞白:“就是给一百个胆子,草民也不敢说谎。” 何宝兴放开陈安,没看出来这家伙的纰漏。 这两人没理由说谎,图什么? 在这秀水街混的,那个不知道听雨楼的手段。 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骗听雨楼。 何宝兴拿出一两银子:“如果让听雨楼查出来有人说慌,你们知道后果的。” “不敢,不敢。”两人拿着银子,一路高兴的走了。 刚才那个流民陈安说的情况,确实是个问题。 为什么是两艘船呢,明明沉的是一艘船,运粮的官船也没有伴行的船,多出一艘船,没道理啊。 再说了,官船有旗帜,陈安看清楚了,官船上的人怎么可能会让不相干的船接近官船? 一时想不明白的何宝兴,回到了听雨楼。 在留风堂里见到了宁兰君,马上把这件也不知道有多大用处的信息说了。 “两艘船?”听完的宁兰君同样一脸疑问。 应该不会啊。 官船没有伴行的船,不相干的船只接近官船,不可能啊。 押船官和船上的护船捕快,都应该清楚,官船若是出了闪失那就是杀头大罪。 没理由停船,还让陌生的船只靠近。 六起沉船案所有亲历者,证人,所有证词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第二艘船的情况。 宁兰君说了自己的分析,一脸无语的看着何宝兴:“宝哥,一两银子算是喂狗了。” “他娘的,这两个烂人……” “人家本来就是烂人,用不着强调。” 何宝兴转身便走:“找死的家伙。”气哼哼的骂骂咧咧的走了。 何宝兴走了没一会儿,宁兰君愣住了。 在这之前,那个无从解释的问题,依然没有答案。 宁兰君问过漕运衙门的人,现在是运粮的繁忙季节,每天白天和晚上三班倒,尤其是第一艘沉船事故发生之后,更是加强了人力巡逻,保证每一个时辰内,都有几艘巡逻船经过运河。 漕运衙门的巡逻船,巡视运河需要一个时辰。 从河里捞起几万斤粮食,需要的时间肯定超过一个时辰。 而六起沉船案发生沉船的河段,都在巡河衙门一个时辰的巡逻范围内。 那就意味着,如果从河里捞起粮食的时间超过一个时辰,就有被巡河船只发现的可能。 可结果是,巡河船只只看到了事故现场的沉船和落水的人员,万斤的粮食不翼而飞。 如果现场真有两艘船呢? 这无疑让宁兰君打开了另一条思路。 第140章 江夜的惊险经历 如果存在两艘船,两艘船靠近,转移粮食,半个时辰足够。 可问题是,那证人的证词又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提过存在两艘船。 凶手一定使用了某种手段,完美的转移了粮食。 这个问题,还有待继续调查清楚,宁兰君希望能从三桥会和空明会这两个组织里找到有用的线索。 天黑的时候,吕连成回来了。 一天的时间,他将空明会的所有基本情况,调查清楚了。 整理了一份,给了宁兰君。 他说了自己的忧虑:“粮食,军械,三桥会,空明会。人力物力全都有了,这些人的目的昭然若揭。” “吕大人,是的,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地方。” 吕连成叹了一声道:“这大夏王朝真的要永无宁日了吗?” 宁兰君硬是将那句“还不是那皇帝老儿作死”这句话咽下去了。 他没说话,拿着那些资料和吕连成告辞离开。 回到宅子,家终于像个家了。 屋里有亮光,开门的是江夜。 洗了澡,换了新衣服,他都有点认不出来了。 似乎还是有点认生,江夜嘴上没话,什么都没说。 慢慢习惯吧,只要他愿意待在这里就行。 江夜负责将马匹牵到后院,宁兰君走了进去。 吃饭的屋子里,莺儿姑娘带着四个丫鬟,整整齐齐站了一排。 “公子,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宁兰君洗了把脸,回到自己房间,换了身便服。 从新回来,走过去坐下。 五菜一汤,荤素搭配,色香味算得上俱全。 手艺看着挺不错。 宁兰君尝了尝,没让他失望,味道很好,很合胃口。 吃了饭,莺儿姑娘拿着账本和剩下的银子放在宁兰君面前:“公子,这是今日的花费明细,银子还剩八十两。” 宁兰君拿起账本看了一遍,记得很专业,各项花费清清楚楚。 “银子你收着,以后这家里,到处都要用钱,不用每次都找我要,那样太麻烦。”一个被九公主瞧上的丫鬟,显然不是等闲之辈,这点事她干起来得心应手,宁兰君挺省心。 当然,也不用担心九公主推荐的人,拿着银子跑路了。 这点钱宫里混过的人,岂能瞧得上。 吃了饭,他去了书房。 书房里一应俱全,书籍,文房四宝,摆设装饰,全都是经过精心布置的。 莺儿这丫头的审美还是不错的,没有一般人的小家子气,果然是宫里混的。 他坐在书桌前,轻声喊了一句:“李小姐,还在吗?” 不多久,李薰飘着进了宁兰君房间,站在他面前。 “把你所知道的有关空明会的所有信息全都说出来,你说我记。” “是,公子。” 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李薰口述,宁兰君奋笔疾书。 字写得还可以的他,扫了一眼纸张上苍劲的字迹,挺满意。 “你去吧。”宁兰君说了声。 李璇飘然而去,宁兰君拿着刚才写好的东西认真看着。 看完了,又看了吕连成整理资料,脑子里已经勾勒出来一个完整的,有关空明会的组织架构。 好家伙,光是永安城的信众,少说两万人。 这还是目前能调查到的,调查不到的怕是更无法想象。 更让宁兰君没想到的是,空明会所推崇的神,竟然来自于长丰县。 甚至,按照吕连成的初步调查,空明会的总部,有可能在长丰县。 这很好理解,永安城怎么说也是天子脚下,总部放在长丰县风险较小。 这是巧合吗? 源头在长丰县,看来有必要去一趟长丰县一探究竟。 罗广云之死的真正真相,也要全部调查清楚。 鸟儿果然出现了,比宁兰君预想的还要准时。 “房子不错。”站在窗台上的鸟儿,开口说话。 “小屁孩知道个啥?”宁兰君故意逗她。 “都说了,我不小。” 宁兰君饶有兴致的和一只鸟儿斗嘴:“那你几岁了?” “呃……好像……” “一个多月吧,连孩子都不是。” “呃……好像……” “认不认?” “呃……好像……” 宁兰君手中的笔飞了出去:“这傻鸟……” “人家不傻!” 一道火焰飞来,某人心爱的头发又少了几根。 …… 第二天有乔迁宴,听说宁兰君买了新房子,何宝兴说什么也要过来看看。 将近八百两银子呢,还是内城,这家伙真是大手笔。 陛下赏赐的黄金,也差不多花完了,败家子啊。 来的人不多,平日里走的比较近的几个青衣使,外加堂主李长庚。 李长庚向来没什么架子,和这些人也能打成一片,一起来,都乐意。 中午的时候,一行人随手提了点礼物,浩浩荡荡到了宅子大门口。 只看了一眼,这些住在外城的人,羡慕自不必说。 进了屋,好家伙,丫鬟排排站,尤其是领头的那个,教坊司和青楼里能比得过这位的也没几个吧。 宁兰君这小子,堕落了啊,这就开始金屋藏娇了。 饭菜摆上桌了,十几个菜,还有汤,那叫一个精致,色香味完美。 一看这做菜的人就是个讲究人,这哪是寻常人家的普通饭菜。 好家伙,这宁兰君真没救了,堕落的不成样子了。 一行人围着桌子坐下,几个丫鬟识趣的在莺儿的带领下离开了。 何宝兴看了老半天,直到看不到人家影子了,才收回目光。 “简直了,酸了。”何宝兴无语凝噎,他也想堕落啊。 宁兰君端起杯子:“感谢诸位光临寒舍,我敬大家。” 还寒舍,寒个屁。 丫鬟成群,院子大的都能跑马了。 一行人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羡慕不来,人家有陛下赏赐的一百两黄金,凭本事赚的,谁眼红都没用。 李长庚看了看这屋子,缓缓开口:“兰君一个人来到永安城打拼,能有今天不容易。” “都是仰仗诸位帮忙,要不然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哪能这么顺利。”宁兰君谦虚道。 所有人举杯,再次一饮而尽。 很多人已经迫不及待了,赶紧动筷子。 不管是哪道菜,还是那汤,没的说,味道完美,堪比永安城着名的酒楼。 平日里也少有机会吃到这个水准的佳肴,没人客气,谁都清楚,何宝兴可是个吃饭狂暴的家伙,遇到好吃的,下手慢了,盘子就空了。 吵吵闹闹中,一顿饭酒足饭饱。 丫鬟开始收拾碗筷,江夜也帮忙跑前跑后。 何宝兴看了看江夜,不由的道:“长得挺好看,这哪来的?” 何宝兴那天没去码头,自然不知道江夜。 宁兰君没明说,只是道:“外边流民多得是,看这孩子可怜,留在家里给口饭吃,跑个腿。” 何宝兴来了兴趣,抓着江夜,让他坐下:“我问你啊,你从什么地方来的?” “青州。”江夜答道。 “那地方很远,坐船来的?” 江夜点头:“对,坐船,不过之前坐的船,出了问题,掉水里了,路过的船救了我。” 宁兰君也挺意外:“还有这回事呢,够惊险的。” “是的,公子,应该是上月十三那天,掉水里后,路过的船救了我。” 何宝兴感叹道:“这是遇到活神仙了。”死人的事哪里都有,大多数人都不会管的。 “是官家的船。”江夜仰着头道:“船上的叔叔挺好的。” “哟,还是官船呢,新鲜了。”何宝兴越听越觉得有趣,还孩子命好,碰到好人了。 “对,是官船,运粮的。” 运粮的官船!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全都站了起来。 第141章 合理的解释 上个月十三,那就是十月十三。 是六起沉船案中其中一起的发生时间。 是陈安那个流民,看到的那两艘船的那天晚上。 谁都没有想到,他们的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似乎和沉船案有莫大牵连的不相干之人。 宁兰君很认真的看着江夜:“十月十三那天的事情,你从头到尾说一遍。”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的江夜,大眼珠子乱转,直到看到宁兰君让他放心的表情,这才慢慢开口:“原本我生活在青州,爹娘先后死了,一个家里的老仆人带着我相依为命。 为了我的安全,老仆人带着我离开青州,目的是永安城。 好不容易到了乾州,乘船不几日就能到永安城。 半路上遇到水匪,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老仆人带着我跳进运河。 水浪很大,老仆人不见了,我只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在一艘船上。 听那些大叔聊天,说是运粮的官船,船舱里全都是粮食。” 何宝兴咽了口唾沫,迫不及待的道:“你这娃也太倒霉了,一天之内两次掉水里。” “没有啊,就只是遇到水匪的时候掉了一次。”江夜断然道。 其他人,迅速互相对视一眼。 宁兰君认真的盯着江夜,继续问他:“那天晚上没有风浪,没有电商雷鸣,船没有沉吗?” 江夜摇头:“没有。” 所有人几乎都是一脸疑问。 怎么会,这不可能啊。 难道所有证人都在作伪证,这也不可能。 宁兰君走近江夜,认真和迫不及待的样子,是少年江夜从来没有见过的。 “你详细说说那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事。” 江夜努力回想着那天晚上的事情,整理了一下要说的话,同样认真的道:“那天晚上,我躺在船舱里,其他人都在聊天。没多久,那些人都睡着了。 有人进来查看,我害怕,直接装睡。 不多久,船舱外有人说话。 我从船舱里的窗子往外看,附近停了一艘船。” 等等,江夜也提到了另一艘船,那就是说,当时确实有两艘船。 那个流民陈安没有说谎。 何宝兴脸上的表情挺不好看,银子要回来了,还把人揍了,这说出去怎么混。 没有理会何宝兴,宁兰君对江夜道:“你慢慢说,不着急。” 江夜继续他的话:“后来,我看见船上的人在搬粮食。” “往哪搬?怎么搬?”宁兰君直接切中关键问题。 “把官船上的粮食往另一艘船上搬。” 所有人几乎傻了。 这么说,根本就没有沉船,而是光明正大的搬走了一艘船上几万斤粮食。 那也不对,船上的人呢? 押粮官和漕运衙门的随船捕快呢? 宁兰君看着江夜:“船舱里的那些人都睡着了?” 江夜肯定道:“我也不知道,我不敢去碰那些人,应该是睡着了,好久没动过。” 被迷晕了吗? 可要是被迷晕,为何醒来之后,说的是完全不存在的事? 还有,当时的江夜为什么是清醒的? 这不对啊。 肯定还有什么被错过了。 宁兰君没放弃,他问江夜:“那后来呢?” “后来粮食搬完了,那艘船便离开了。又过了会,船舱里的所有人都被抬出去,我也装睡,被抬了出去 船上的人都被抬上岸,那些人砸烂了船底,船里应该进水了,不多久沉没。 后来,他们把岸上这些人,全都扔到水里。 干完这些,那些人从岸上走了。 不久之后,巡逻的船只到了,所有人被救上岸。” 宁兰君现在只想确认一件事,他问江夜:“你句句属实吗?” “公子,我不敢说谎,全都是真的。”一脸真诚的江夜,回应着宁兰君探寻的目光。 江夜没有理由,也没有动机说谎。 更不会编造这么一个对他而言没什么好处的谎言。 如果江夜所言为真,那么之前那个困扰宁兰君的疑问,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可问题是,船上的人是怎么回事? 事后的证言又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全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先出去吧。”他们有事要讨论,宁兰君让江夜先离开了。 李长庚皱着眉,回想着关于此案的种种细节。 其他人同样坐在那里,回想着江夜刚才的话。 “怎么解释那些证人的证言,当初这些人可是在船上,就算是昏迷了,也不可能出现众口一词的完全不存在的证言。”何宝兴站起来,原地走了几步。 宁兰君听了这话,忽的回头:“那只有一种可能了。” 其他人纷纷看向宁兰君,李长庚急切的问:“什么可能?” “和当日何宝兴宋小伟一样,船上那些人全都中了幻术。” 幻术! 其他人认真想着,纷纷恍然大悟的认同宁兰君的分析。 没错,就是幻术,才造成了两种完全不一样的证词。 流民陈安没有说谎,那是眼见为实。 江夜也没有说谎,那是他的亲身经历。 六艘船上那些掉进水里的人,也没有说谎。 只不过,他们的证词全都来自于,有人给他们设定好的幻想。 试想一下,如果船上这些人晕了,处于昏睡状态,幻术起了作用,如同醒着一般,让他们在幻想中完整经历了一次沉船事故。 醒来的时候,要么已经被救上岸,要么还在水中。 不管是哪一种,都会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可怕的沉船,幻想和现实的思维无缝衔接,他们岂能辨别的清楚,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想。 对方有幻术高手,而且实力强悍,六品青衣使的何宝兴和宋小伟都无法招架,船上那些捕快和船夫一类的人,更是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没错,是幻术。”李长庚当即肯定的道。 其他人纷纷附和,这是目前最靠谱的解释。 “那江夜这少年是怎么回事?”有人很有疑问的道。 宁兰君解释道:“很简单,江夜的身世不一般,来自于青州江家,那个为了防止山海国余孽,而存在的家族。这样的家族,必然有很多独特的传承,不用说,江夜可以免疫幻术。” 其他人对视一眼,青州江家,那自然是大名鼎鼎,如果江夜真是江家子弟,对幻术有相应的对抗手段,是情理之中之事。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宁兰君道:“可以验证一下,马上就能知道结果。” 其他人皆是一脸期待的表情,江家没落了很多年,今日有幸见识到江家后人的传承,是时候开开眼了。 第142章 终于找到了 能施展幻术的人,听雨楼没有。 其他的地方,似乎也很难找到这样的人。 一时间,李长庚犯了难。 宁兰君倒是想到一个人:“可以让李薰试试。” 虽然妖鬼殊途,但鬼魂恶灵,修鬼道,幻术便是此中擅长之术。 “李薰是谁啊?”何宝兴一脸难过,不会吧,这又是个娘们,这家伙到底勾搭了多少女人。 李薰的事宁兰君只对南意云和吕连成说过,这些人都不清楚,宁兰君便把那天遇鬼的事说了一遍。 何宝兴挺无语,好家伙,玩人都不够,开始玩鬼了。 宁兰君喊来李薰,凡事会简单通灵之术的人,都能看到那个长相漂亮的气质女鬼。 宁兰君问李薰:“你可会幻术?” “家父曾收藏过几本修道的书籍,我练过其中一些术法,幻术精通一点,但实力不强的我,怕是无法发挥最大威力。” “没事,试试看。”宁兰君让她别担心。 江夜很快走了进来,为了不吓到他,故意没告诉他李薰的存在。 李薰看了那孩子一眼,施展了幻术。 在场诸人,宁兰君没有任何反应,李长庚也稳如泰山。 剩下的青衣使,竟然有了轻微的反应。 短暂的出现过无意识的情况,可能李薰修为不高的缘故,不多久一会儿,青衣使恢复正常。 所有人都看向站在那里,似乎半点反应都没有的江夜。 李源和他说话,验证他此时的状态:“饭菜味道如何?” “太好吃了,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江夜答道。 “这里还习惯吗?” “公子,习惯,我很喜欢这里。” “长大想干什么?” 江夜摇摇头:“没想过。”对于刚吃饱肚子,有个落脚地的他来说,这个问题还太过遥远。 不用问了,问题已经清楚了。 江夜这孩子,对幻术完全免疫。 一个普通孩子,在李薰的幻术面前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 对江夜却半点影响都没有。 宁兰君挥了挥手,让李薰离开了。 “你去吧,先熟悉下这里的环境,以后就安心住在这里。“ 江夜答应着,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 他喜欢这里,更喜欢那个叫宁兰君的年轻公子。 他是贵人,恩人,娘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他会和好好干活,报答宁公子的。 沉船案的谜底解开了,屋里的人都挺高兴,终于抓住那些人的尾巴了。 李长庚远没那么乐观,他想了想说:“作案方式解开了,可是到哪去找这些人。” 在场青衣使,皆是沉默着。 堂主一句话,说到点子上了。 解开了作案方式,可线索依然是断的。 唯有宁兰君有了想法,不过目前还不能明说。 何宝兴和宋小伟的前车之鉴,现在不敢和所有青衣使深入谈论所有案件细节了。 乔迁宴终于结束了,一行人陆续离开,宁兰君也骑着马回到了听雨楼。 他很快找到南意云和吕连成,说了此案的重大进展。 南意云很高兴,出乎她的预料,这案子终于有眉目了。“果然是妖人干的,幻术这种邪门歪道,只有这些人才精通。” 吕连成沉吟半晌,问题也不是没有,他道:“作案手法清楚了,可是线索依然没有突破性进展,怎么找那些人。” 南意云瞬间收敛了刚才的高兴,看向宁兰君:“吕哥没说错,这是个问题。” 早已经想好的宁兰君没有卖关子:“试想一下,想要施展幻术,是提前就在船上,还是中途强行上船。” 这么一提点,南意云有了思路:“你是说,施展幻术的人本来就在船上。” “一艘行驶的官船,难道施展幻术的人,中途强行上船吗?这显然不行。那人不仅在船上,而且是个位置不低,长期跟着官船的人,只有这样才能防止发生意外。这个人熟悉船上的一切,办起事来,自然得心应手。” “查船上的人。”南意云当即道。 “不着急。”宁兰君继续道:“那六艘船上的名单,我已经看过了。第一次发生事故,押粮官是直接责任人,到第二次的时候已经换人了。 以此类推,六次事故的船上,是六个不同的押粮官,是押粮官的可能性没有。 这事知道的人越多,风险越大,对方不会那么大意,找六个人来完成这事。 不是押粮官,那船上就剩下船夫和捕快两种人。 船夫流动性很大,不便于掌控。 所以,问题最大的就是捕快。 六艘船的捕快换过几次,唯独捕头没换,始终是一个人。” 南意云大喜:“终于找到了。” 南意云高兴之余,对宁兰君投去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目光,好一个青衣使,好一个宁兰君。 这是什么样的脑子,竟然有如此思维。 吕连成也是愣愣的没说话,暗下决心,哪怕是眼前的南意云撒泼打滚,要死要活,他也坚决不把宁兰君给她。 下定决心,那就永不改变。 “南大人,这一次要兵贵神速,马上抓人。”宁兰君没有犹豫,断然道。 南意云等的就是这句话:“我马上去。” “南大人,这事不能冲动。” 南意云表情怪怪的看着宁兰君:“是你说的兵贵神速。” 奶奶的,老子让你陪我睡觉,你也不过过脑子无条件执行吗? 宁兰君解释道:“南大人,你这样大摇大摆的杀奔漕运衙门,你还没到,那捕头要不死了,要不跑了。” 南意云不好意思的的一笑:“怪我太激动,你说得对,得想个办法。” 并不太费脑子的事,南意云当即有了主意:“这简单,最近漕运衙门刚刚查出来一起贪污案,可以用这件事作为旗号。” 宁兰君想了想说:“这倒是可以。” 南意云没再说什么,离开了房间。 “吕大人,看来要去一趟长丰县,空明会的总部在长丰县,得实际调查一番。” 吕连成表示同意:“现在就看这位捕头身上能发现多大价值的线索了。” 办事利索的南意云,一个时辰后,回到了听雨楼。 带回来的自然有那位捕头,一个看上去挺普通的中年汉子。 一身差服的他,似乎还没察觉到今日来到听雨楼的真正目的。 第143章 妖术 听雨楼审讯室。 坐在那捕头对面的是宁兰君,南意云和吕连成站在身后。 那捕头四十出头,络腮胡子,一双眼睛挺机警。 他看了一眼面前的宁兰君,没多大反应,青衣使的衣服他还是认识的。 后边站着两位听雨楼指挥使,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什么样的大案子,能惊动听雨楼两大指挥使一起出面? 不是贪污案吗?漕运衙门的人几乎全都带回来了,用得着这么大阵仗? 在漕运衙门混了多年的他,警惕性非常高,马上察觉到事情不对了。 不过,脸上没有表现出来,这可是听雨楼的地盘,不管如何得稳住。 宁兰君拿着一份资料,认真看了一遍:“姓名?”他问。 “吴振东。” “职位?” “永安城漕运衙门捕头。” 宁兰君将目光停留在吴振东身上,正式开启今天的审问:“运河上发生了六起沉船案,你应该知道吧?” “是的,我乃随船捕头,六起沉船案我都在船上。” 宁兰君的目光一刻不停的盯着他:“当时沉船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吴振东耸了耸肩膀:“还能干什么?船沉没,船上的人无能为力。” 轻易的试了一下,这家伙果然说谎了。 “真的吗?” 吴振东随口道:“不知道大人什么意思?六起沉船案,听雨楼已经调查的清清楚楚,所有细节大人应该比我清楚才是,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吗?那天在漕运衙门,我已经回答过大人了。不管再问多少遍,我也是一样的回答,我不知道这样无休无止的浪费时间,有什么意义。” “因为你说谎了,作伪证。”宁兰君一字一句,给面前的这位吴捕头施加压力。 吴振东稍微楞了一下:“我不知道大人这话是何意?” “你不知道啊,那我告诉你。”宁兰君冷声道:“根本就没有什么沉船案,案发的晚上也没有大风大浪。,粮食被大摇大摆停在官船旁边的船劫走了。船上的人,被人施了幻术,什么都不知道,脑子的记忆是别人设定好的幻想。” 吴振东苦笑一声:“大人在开玩笑,简直天方夜谭。” “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你心里清楚。而施展幻术的人,就在官船上。官船上无非三种人,捕头,捕快,船夫。捕快换了很多,六起沉船案是不同的捕快。船夫流动性很大,同样不是一批人,唯独你吴捕头,六起沉船案,都在船上。” 吴捕头脸色微变,饶是掩饰的很好,在这个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是出现了波动。 “说吧,谁听命于谁?”宁兰君趁势步步紧逼。 “不知道。”短暂的愣神过后,吴捕头又变成了无动于衷的表情。 “这里是听雨楼,你觉的负隅顽抗会有结果?” 吴振东笑了,带着嘲讽的一笑:“你什么都调查不出来的。” “吴振东……” 宁兰君只喊出这个名字,还没说完另外的话,眼前的吴振东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地方,都是鲜艳的花朵冒出。 不断变大,不断盛开,一如那次船舱内一样,砰地一声,花瓣漫天飘洒。 吴振东没了,眼前的椅子上空空如也。 南意云大惊,不甘心的跑到吴振东刚才坐的椅子旁边:“怎么会这样?” 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的吕连成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个线索又断了。 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宁兰君,叹了一声,大意了。 本以为将此人带到听雨楼就万无一失,哪能想到,对方能让尸体消失,也能让活人消失。 一巴掌拍向桌子,南意云不甘心:“吴振东是死了还是跑了?这妖术防不胜防。” 宁兰君看了她一眼道:“应该是死了,对方留下一个活的吴振东没有意义。” “那现在……”南意云看向宁兰君。 “用不着灰心,一个捕头而已,对方既然谋划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在朝堂之中没有党羽?一定有合作伙伴在各个衙门,否则他们的行动不会那么迅速,轻易成功。” 南意云和吕连成表示认同,两人更是惊讶,这一次,他们面对的对手,比任何时候都要强。 神鬼莫测的妖术,更是前所未见。 三个人一起去了三楼,报告了这件案子的最新情况。 听完的沈长卿,很是满意的看向宁兰君:“不用着急,此案已经有了眉目,你们继续跟进。” 简单的话,三人心里有数。 “百花盛开的妖术,确实来自于山海国余孽。”沈长卿对三人的疑问,给了肯定的回答。 宁兰君想了想继续问:“据属下所知,山海国乃是当年盛极一时的国家,后来被大夏联合其他国家剿灭,这是沉寂多年之后,对大夏展开复仇了吗?” 沈长卿若有所思的道:“相比于复仇,复国或许是他们最大的筹谋。” 如果是复国,那么粮食和军需装备就有了合理解释。 汇报完毕,一行三人陆续离开了。 回到南意云的办公场所,宁兰君说了长丰县的事:“事不宜迟,长丰县有必要去一趟。” 南意云直接道:“我和你一起去,吕哥你留在这里,继续跟进三桥会和空明会的调查。” 吕连成答应着点头,末了还交代了一句:“对方实力强横,万事小心。” 两人点头应允,他们明白,谁也没有大意的资本。 …… 新宅变成了宁府,挺像那么回事。 朱红大门,气派十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朝廷大员的府邸。 余光散去,黄昏归来的宁兰君,照例是江夜牵着马去了后院。 在婴莺儿姑娘的安排下,吃了晚餐。 并告诉她明天要出门一趟,至于什么时候,目前还不得而知。 莺儿姑娘让他放心去办事,家里不用操心。 宁兰君回到房间,修炼了一会儿,那只鸟准时出现。 “好无聊啊。”站在窗台上的鸟儿叹着气道。 “明天出门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好啊。”鸟儿高兴的上下翻飞。 这傻鸟…… 宁兰君睁开眼,可不敢随便说了,一只鸟儿脾气都那么大,找谁说理去。 我又不是你娘,也不是你相公,凭啥惯着你。 宁兰君摸了摸自己头发,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出去了可别惹事,听话点,惹了事,坏人把你炖了吃。” “我烧他。” “怕的就是你这样。”宁兰君瞪了一眼那傻鸟:“总之,听话。” 鸟儿点点头:“知道了。” 第144章 空明大仙 天刚亮的时候,宁兰君睁开眼,又是一夜舒心畅意的修炼。 莺儿姑娘起的很早,每天这个时间段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宁兰君简单吃了点,骑着马出门了。 外城的街道上,南意云同样骑着马,等在那里。 一身精致的裙装,没穿差服,长丰县此行不宜大张旗鼓,想要调查清楚所有情况,暗中进行是必然的。 人多了反而不好办事,听雨楼一个四品指挥使,一个六品青衣使,还真没几个胆大的敢上来找死犯贱。 “挺准时。”南意云打了声招呼。 “首次跟着南大人外出,不敢怠慢。”宁兰君笑着道。 “走吧,运气好天黑之前能赶回来。”南意云抽着马鞭,扬尘而去。 真是不解风情的小娘皮,还没说几句呢就走,着什么急啊。 穿那么好看干什么,又不出嫁,待会儿有人认为你是我的婆娘,你可别否认。 吐槽完毕,宁兰君跟了上去。 一个时辰的工夫,两人到了长丰县。 一路上,沿途所见所闻,让两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斩了个罗广云,长丰县比之前更加惨不忍睹。 到处都是流民,衣不蔽体,衣衫蓝楼,眼巴巴望着路过的人,看能不能赏点饭吃。 没有人肯停下,老半天,也没讨到半点东西。 哪怕是心肠再好的大善人,也会吓的说不出话来。 给了一人,剩下成百上千,上万个人又如何? 饿死的躺在路边,任野狗啃食着尸体,嫣然乱葬岗。 县城的街道上也没好多少,开业的店铺就那么零星的几家,路过的全都是满身泥垢,双眼无神的流民。 哭喊声,叹息声,时不时传来。 稍一抬头,便能看到跪地的弃婴,孤儿,哭着,让别人来买自己。 披麻戴孝的跪在路旁,牌子上写着卖身葬父四个字的也屡见不鲜。 多灾之年,想要在长丰县找个茶楼都不容易。 这年头,人都吃不饱肚子了,谁还喝茶。 找了家街边小饭馆,点了一道长丰县着名的小吃馄饨。 量不多,正好两人也不太饿,先垫下肚子。 饭馆老板三十多,看着也像是饱经风霜的人。 店里客人只有他们两人,老板挺上心,待在一旁,想过来攀谈几句,犹豫着不敢。 两人打扮不俗,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少爷小姐,还是不多事的好。 宁兰君看着窗外萧条的街道,把饭馆老板喊了过来。 老板乐意之至,赶紧走过去,殷勤备至的道:“两位客官,味道可还行?” 这年头有吃的就不错了,从不挑食的宁兰君,给了很高评价:“挺不错的。”他说完吃了一口馄饨,随口问老板:“街上人不多啊,都干什么去了?” 老板叹一声:“二位客官不是长丰县本地人士吧?” “永安城来的。” 那老板打开话匣子:“二位有所不知,多灾之年,老百姓的日子难过啊。没饭吃,一部分出去逃荒要饭去了,剩下的也没多少闲钱出来买吃的,这年头有点吃的都不错了。还有一部分人,哎,等死呗,还能怎么样。” “官府不管?”宁兰君问。 “管啊,每天那点救济粮,塞牙缝哟。” 宁兰君继续吃,吃得差不多了,他又问:“听说长丰县这边有些组织挺厉害的,信众很多,好像叫什么空明会,对,就这名字。” “空明会啊。”老板的神色变得紧张,压低了声音:“二位客官,这事不敢多说。” 宁兰君看了看四周没人,他道:“外地来的,挺好奇,这会没人,说说吧。” 老板警惕的四周看了看,这才道:“空明会人多,势力大,很多人信,捐赠上交的钱不计其数,我们这些不信的呢,也要交香火钱,一个月一两银子,简直吸血啊。” “官府任其发展?”其实宁兰君早就心里有数,但为了聊下去,还是装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旁边的南意云不免感叹,这家伙干什么事都是面面俱到,游刃有余。 “我的公子啊,官字两张口,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能拿到钱,才不会管呢。” 宁兰君故作认同的点点头:“听说空明会信奉的那神仙挺灵验的。” 老板脸色一变,相当认真:“这倒是真的,确实灵验。” “哪路神仙这么灵验?” 老板缓缓道:“长丰县有座空明山,山上有神仙,不管是升官发财,还是其他许愿的愿望,都相当灵验,四里八乡的人全都往这边赶,没几年,信众越来越多,听说永安城里也有数万人呢。没饭吃的人越来越多了,大多数都去了空明会,那里至少有口饭吃。” 空明山,这么说来,这就是空明会名字的由来。 “空明山的神仙都有什么本事?”宁兰君问那老板。 “疑难杂症,空明山上之水可医治百病。起死回生,这是很多人亲眼所见,呼风唤雨这些也是人尽皆知。更重要的是,能永生成仙,不死不灭,所以才有那么多人跟着修炼,超脱轮回,去往极乐世界。” 宁兰君笑着对那老板道:“老板你怎么不也跟着去修仙,长生不老啊。” “去过啊,不过呆了几天,一直拉肚子,不舒服,后来想想还成个屁的仙,估计就是那空明大仙说的没有灵根成不了仙。” 宁兰君看了那老板一眼没说话。 老板又道:“如果一直这么下去,真没活路了,怕是只能去空明会了,好歹饿不死。” “上任县令罗广云民间风评怎么样?” “罗广云啊,那是个好官。”老板脱口而出:“可惜啊,命不好。” 宁兰君点点头,放下铜钱,站起身:“味道不错,下次还来。” 老板收着铜钱,将两人送出店外。 看到两人对空明会有兴趣,最后还不忘告诉他们,空明会在长丰县有庙宇,香火鼎盛,两人可以过去看看,能碰到空明会的人,加入进去也挺简单的。 两人找了一圈,走过那条街道,看到了一座气派的庙宇,称得上这长丰县最豪华最雄伟的建筑。 两人站在门口,看了看大门上的牌匾,大仙庙。 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两人呆了一会儿,走进去。 正殿大厅,一个巨大的神像矗立在大厅中央的案子上。 恐怕这就是众人口中的空明大仙了。 今日无论如何,都要会会这位神仙,看看什么来路。 第145章 灾星降世,祸乱人间 两人站在正殿大厅里,四处看了看。 上香的人都很虔诚,每个人脸上都写着认真和严肃,不会有丝毫冒失的动作和语言。 似乎对空明大仙任何一点轻微的不敬,都是不可饶恕的。 “既然来了,上柱香呗。”遇山拜山,遇水拜水,碰到这不知道哪路的神仙,入乡随俗,宁兰君想着怎么也要上柱香。 南意云没意见,那多人看着,似乎都是信众,这个时候不上柱香,一会怕是走不出长丰县了。 两人各点了一支香,躬身祭拜,插在案子上的香炉里。 上完香,从正殿里出来,两人找了一会儿,找到了这里的负责人。 那是个老头,个子不高,认真给两人介绍空明大仙的种种非凡事迹。 最后还问两人愿不愿意加入空明会,有空明大仙庇佑,可百毒不侵,长生不老。 宁兰君委婉的拒绝了:“我们考虑考虑。” 那老头没有勉强,在两人走之前还说:“这里的大门随时为你们敞开。” 两人答应着离开大仙庙,也不知道是不是傻子太多,骗子不够用了,宁兰君真想知道,真的可以凭借简单话术就可以信众无数吗? 怕是没那么简单。 外边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南意云直接下了结论:“一群骗子,忽悠了一群傻子。” 宁兰君看着萧条的街道,偶尔传来的哭声,心情沉重的叹一声:“南大人,你这就有点不食人间烟火了。” 南意云疑问的看向宁兰君:“怎么会?这话从何说起。” “天灾不断,民间受损严重。人祸横行,为官的鱼肉百姓,为富的啃骨吸髓。底层的普通人,能怎么办?虚幻的信仰这个时候可以填补精神世界的空白,也可以在虚幻的信仰中,暂时麻痹自己。大量的人成为信徒,并不仅仅是一句脑子不好可以简单概括的。当朝廷失位,底层失序,空明会这些组织冒出来发展壮大,是必然。” 南意云愣住了,这是一个小小青衣使能说出来的话吗? 如此有深度的言论,应该出自自己师父那样身居庙堂之上的高位的人口中,才不会那么突兀。 南意云刚才听清楚了,也听进去了。 她佩服师父的眼光,宁兰君此人太不一样了。 “很有道理的话,不能不认同,宁兰君。”南意云故意顿了下,回头看向他:“你让人刮目相看。” 这就是没见过世面了,这才哪到哪,现在就刮目相看,以后可怎么办?这小娘皮你要矜持啊。 “南大人谬赞了。”宁兰君谦虚道。 街道上,陆续有人走了过来,先是一个乞丐,之后是无数流民。 那些人围住两人要吃的。 两人身上什么都没有,更别说吃的。 宁兰君只能委婉的告诉他们:“今天身上什么都没带,抱歉。” 南意云快要疯了,被一个乞丐摸到了裙子,黑乎乎一片。 她倒不是讨厌乞丐,也并非高高在上俯视这些可怜人,只要衣服上出现了哪怕一个针眼大小的黑点,不换件衣服,她这一整天心情都不好。 大庭广众之下,到哪换衣服去? “走吧,都散了。”宁兰君推开那些人。 看了看旁边的南意云,宁兰君表示理解。 这不是洁癖,而是一种强迫症。 他自己也有轻微的强迫症,比如锁门的时候,总会再回来看一遍门有没有锁上。 南意云这种,算是很严重的强迫症了,难怪每天打扮的那么精致,不让自己身上沾染一点东西。 宁兰君忍着没笑,自顾自往前走着。 宁兰君想过,这种强迫症,或许可以以毒攻毒。 比如,将南大人推进泥潭中,滚几个滚,一次不行,下次扔臭水沟…… 来回几十次,这毛病绝对能治好。 可惜啊,人家好歹是沈长卿弟子,还是四品指挥使,宁兰君有贼心没贼胆。 沿着街道,两人去了那边横穿长丰县的一条河。 南意云飞身下河,赶紧用水洗干净身上的污垢。 使劲搓了一会儿,总算让自己满意了,裙子恢复如初。 南意云长出一口气的站起身,往岸上走去。 刚走没多久,一声奇怪的声音传来。 “杀了他!” 两人都听到了,声音是从河里传出的。 两人对视一眼,南意云当即道:“怎么回事?” 还没等宁兰君说话,河中不断有大小游鱼,跃出水面,口中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杀了他。 不对劲啊。 宁兰君警惕的四周看看,南意云更是如临大敌。 怎么会这样? 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街道两边,鸡鸭猪狗,牛羊老鼠黄鼠狼……几十种动物,纷纷从四面八方跑了出来,口吐人言,都是一样的话:杀了他。 至于是单人旁的他,还是女字旁的她,两人就没工夫去想了。 宁兰君握着刀,没有二话:“大不了斩了这些畜生。” 南意云表示认同,握着手中剑,随时出鞘。 “就是他,抓住他们。” 街道两边,四面八方,成百上千的男女老少,冲了出来,口中呼喊着,目标正是站在河边的两人。 如果仅仅是畜生,那还好说。 可这么多人,那就不好办了。 不对。 这是巧合吗? 他们两人刚到长丰县没多久,就碰到这种事,不可能是巧合,是有人安排好的。 没错,幕后之人抢先下手了。 “情况不妙。”宁兰君在南意云耳边说了一句。 南意云会意,当即明白了,有人已经提前布置好了一切。 “确实不妙。”南意云补充了一句。 前前后后来了上千人,将两人围的水泄不通。 畜生还在叫杀了他,那些人同样跟着喊杀了他。 声势浩大,久久不绝。 宁兰君站在所有人面前,问那些人:“有人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了吗?可以的话,派个代表出来说话。” 一个精廋的中年汉子,站出来道:“你叫宁兰君是吧?” “对。”他点点头。 “你是灾星降世,祸乱人间,因为你亵渎了神明,大仙庙的神像倒塌。” 宁兰君哭笑不得,这都是什么屁话。 可转念一想,和这些早已经被洗脑城傻子的家伙讲道理,那不是对牛弹琴吗? “你们搞错了吧?” 那汉子大声道:“不可能,大仙庙里大仙显灵,说了你的全部罪状。” 还大仙显灵,这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宁兰君试图解释:“我们只是路过此地……” 中年汉子打断了他的话:“宁兰君,无须废话,亵渎神明,让大仙庙神像倒塌,只是你其中一个罪状。你的罪状二,大街上杀了56个向你乞讨的灾民,此等十恶不赦之徒,杀了他,为乡亲们报仇。” 那些人齐声高呼,喊声震天! 宁兰君愣住了,生生将不可能这三个字咽下去了。 第146章 端了你的老巢 安排好的事情,没什么不可能。 可他们真没有当街杀了56人,绝对没有。 除非这些人已经被人杀了,而旁观者正好中了幻术。 有了人证,有尸体,一桩案子就这么诞生了。 案子有漏洞,那已经不重要了。 幕后之人要的是激起长丰县人的仇恨和怒火,这些人联手打死他们二人,哪怕最后翻案了,还给了他们清白又如何。 他们已经死了,在阴曹地府接受沉冤得雪? 更要命还有大仙庙里的神像倒塌,那个似乎有点道行的所谓的空明大仙显灵说话了,给宁兰君有了定性,灾星降世,祸乱人间,那些脑子发热的信众,哪会管三七二十一。 现在又有很不寻常的几十种动物,口吐人言,这一手环环相扣弄不好他们今天交代在这里了。 南意云到底也是个久经磨练的指挥使,这个时候依然能保持冷静:“想办法杀出去。” 这也是宁兰君在考虑的,这是目前唯一的可行之策。 上千人,总不能全杀光了。 和他们讲道理,那是万万行不通的。 两人都没说话,中年汉子厉声道:“宁兰君,你还有何话说。” 两人对视一眼,纵身一跃,上了街道边房子的楼顶,几个跳跃消失了。 “追。”中年汉子一声令下,上千人纷纷朝着四面八方追去。 …… 长丰县城外,一片小树林里。 南意云站在那里,喘着气,偶尔看一眼宁兰君。 心下惊讶,宁兰君六品的实力,这速度不俗,看起来绝对不像六品青衣使。 歇息好的南意云看向宁兰君:“有什么办法没有?” 宁兰君摇头:“麻烦了。” 看到宁兰君沉重的表情,南意云道:“总不能坐以待毙。” “南大人,事情很严重。现在的我们,你知道是什么处境吗?就算这么回到听雨楼,结果就是,我们二人在长丰县激起民变,还杀了56人,怎么都是死罪。留下来,落在他们手里,也是死路一条。” 南意云的表情慢慢凝固,她岂能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已经激起民变,还死了人,什么理由都是没用的,死路一条,就算是沈长卿也保不住他们两人。 留下来,结果自不必说。 想了好一会儿,南意云猛地回头:“你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我不信没别的办法。” “有。” 南意云瞬间高兴的道:“说说看。” “我们从此江湖远遁,浪迹天涯。” “你……”南意云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哎。”宁兰君长叹一声:“想我宁兰君风流倜傥,帅遍天下,文能诗词传千古,武能一刀定乾坤,到头来,却落的个孤家寡人的下场,娘子没取一个,也没一儿半女,就这么死了,哎,失败,真失败啊。” 南意云傻了。 表情凝固在脸上。 想打人却抬不起手。 想骂人出不了口。 末了,他眉目圆瞪,盯着宁兰君:“你看看我是谁?” 宁兰君楞了一下,没明白这什么脑回路。 “我是宁兰君的脸,他不要我了。” “要,要啊。”宁兰君大声道。 “闭嘴。”南意云声音高了八度。 宁兰君瞬间收敛笑容,过了会他道:“南大人,说正事了,我已经想好了,这事解铃还须系铃人。” 南意云眉头舒展开来:“什么意思?” “去会会那位空明大仙。” “然后呢?” “宰了他。” “……” 过了会,宁兰君又说:“南大人,这些人的目标是我,这次是我连累你了。” “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说完的南意云也不再言语。 两人在小树林里歇息了一会,眼看着下午了,两人悄悄进了长丰县城。 一路小心翼翼,去了长丰县城最安全的地方,听雨楼在长丰县下属分部。 翻墙进去,立即有人出来拔刀相向,质问来者何人。 南意云亮出腰牌,那些青衣使,纷纷躬身行礼。 长丰县听雨楼分部的一位堂主,慌里慌张走了过去:“卑职参见指挥使。” 南意云没说话,一路进入主厅,南意云问那堂主:“外边情况如何?” “县衙已经开始行动,空明会的人也在全城搜捕。”那堂主答道。 南意云看向宁兰君:“想好了没有?” “南大人,你在此等候,明天天亮之前,我会回来,如果没有回来,说明我死了。” 南意云站起来,张了张嘴吧,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恨自己,为什么不说句话呢,可就是说不出口,只能眼神复杂的看向宁兰君。 “南大人,你不能离开这里,天亮之前我没回来,你把所有事情推在我身上,反正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不能连累你这个无辜的人。回到听雨楼,楼主能保你条命。”说完的宁兰君转身离去。 “宁兰君……”南意云终于喊了一声。 宁兰君没有回头,停下脚步,轻声道:“如果你还有别的办法,你就说,没有的话,就什么都别说。” 宁兰君走了,消失在大门口。 “他……”南意云口中喃喃的吐出一个字。 …… 宁兰君悄悄溜出了长丰县城,走在去空明山的路上。 女人有时候就是麻烦,磨磨唧唧的。 如今的情势,已经没有多余的选择了。 突破口只有这位空明大仙了,就算是南意云是听雨楼四品指挥使,对付一个装神弄鬼的大仙,也是未知数。 而自己则不然,他有一把刀,什么狼精,什么道士,更不用说兰若寺那位方丈。 很显然,宁兰君有着更高的成功率。 空明山乃是长丰县第一高山,山路挺陡峭,一眼望不到头。 这个时候,山上几乎看不到人影。 已经是下午了,山风微凉,不冷不热,恰到好处。 宁兰君一路走到半山腰,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长丰县。 他极目远眺,歇息了一会儿。 不多久,在那边发现了一个庙宇。 庙不大,三间房大小。 庙里供奉着那位空明大仙,案上的香炉里,有很多只剩下根部的香。 看来,这里的香火也挺鼎盛。 这庙是空明大仙的老巢吗? 宁兰君站在庙前,喊了一声:“空明大仙,晚辈宁兰君求见。” 没回应,没动静。 “晚辈宁兰君求见。”他再喊一声。 还是没动静。 “空明大仙,再不出来,老子一刀砍了你的庙。” 还是没动静,没回应。 宁兰君二话不说,一刀朝着庙挥去。 地动山摇,响声震天。 那座小庙一瞬间四散而飞,只剩下一地断壁残垣。 第147章 山神 宁兰君愣住了。 不长的时间,不知道是刀的实力在自行增长,还是自己本身的实力提升了,这一刀的威力,比之当初金华县大大超出预料。 好歹也是一座坚固的小庙,刀气所过之处,竟然生生让那小庙“粉身碎骨”。 没有继续去想这个问题,宁兰君等候着回应。 他不信,堂堂的空明大仙会对登门踏户的挑衅无动于衷。 “大仙,还不出来见一面吗?” 终于,劲风呼啸,附近的山林都跟着摇曳。 一声爆喝传来:“乳臭小儿,安敢在此放肆,毁我庙宇。” 一个身影飘然而至,站在宁兰君面前的是一位花甲老头。 胡子头发皆是雪白,深陷的眼窝带着凌冽的杀气,盯着他面前的宁兰君。 “阁下可是盛传甚广的空明大仙?”宁兰君礼节性的问道。 “正是。”空明大仙冷冷道,说完,他直视宁兰君:“空明山乃是我清修之地,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毁我庙宇?” 老头还是挺疑惑,若是个凡人,敢在此放肆,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可眼前的年轻人,不知道深浅,那把刀似乎……更是有着无可匹敌的威势,是法器吗? 这年轻人敢有恃无恐毁了庙宇,岂能没有依仗? “大仙,长丰县发生之事,难道你不知道?” “我今日从未离开空明山,长丰县之事从何得知?更与我何干?”老头断然否认。 宁兰君将信将疑的继续问:“大仙,请问你是哪路神仙?” “我乃空明山山神。” 宁兰君哦了一声:“既为空明山山神,当守护一方平安,造福苍生,怎得助纣为虐,逆天而行,大仙难道不怕天谴。” 老头怒了:“黄口小儿,岂容得你放肆。”说罢,老头一跃而起,手中掐了一道口诀,一道金光朝着宁兰君轰鸣而至。 六品实力的宁兰君,早不是金华县那时的愣头小子了,同样原地跃起,手中之刀,奋然挥向空明大仙。 金光砸向地面,巨响声起,无数碎石四散而飞,宁兰君刚刚站立之地,出现了一个大坑。 老头心中骇然,看着凌空而来一刀,飞身躲避。 那一刀凌空斩下,硬生生砸向山腰,整座空明山似乎都在剧烈晃动,十丈之外巨石滚落,一道猛烈的罡气带飞了无数树木杂草。 山神老头,勉强落地,心下的震惊全都在写在脸上。 大夏王朝什么时候出了这号人物。 他既不是大名鼎鼎的沈白衣,也不是老不死明逸舟,他如此年轻。 宁兰君有点累,连挥了两刀,消耗颇大,这会儿额头上冒汗,他心里有数,最多还能再挥一刀,能不能制服这山神还是未知之数。 山神从远处纵身飞来,在宁兰君不远处落地:“毁我庙宇,你死不足惜,你我无冤无仇,有此结果,皆因你无故闹事,去了极乐世界,好生反省吧。” 劲风袭来,山神老头一掌拍向宁兰君,耀眼金光瞬息而至。 宁兰君心下惊骇,正要挥刀应对,刀从手中脱离,以无可匹敌之势,急速冲向那金光。 轰! 无数轰鸣震响九霄云外,遮天蔽日的狂风裹挟着沙飞石走,良久之后归于平静。 不远处,山神老头躺在地上。 脸色煞白,嫣然死人。 心中的震惊,难以名状。 他好歹也是小小山神,竟然败给了一把刀。 一把不知来路,似乎威力无穷的刀。 作为当事人的宁兰君,看着眼前一幕,同样表情复杂。 自己这刀似乎有了自主意识,那是不是有朝一日,可以人刀合一,心意相通? 这些似乎都能实现,更可怕的是这刀似乎自己能修炼。 成精了吗? 幸好不是剑,人剑合一不好听啊。 宁兰君拿着刀看了又看,什么都没瞧出来。 他提着刀,朝着躺在地上的空明大仙走去。 那老头盯着走来的宁兰君,口中道:“井水不犯河水,你何必如此苦苦相逼。”说完,袖子一挥,人不见了。 宁兰君四周看了看,也不着急,山神的力量来源全都在于自己所处的山,这是空明大仙的老巢,他能跑到哪去? “大仙,既然我敢上山毁你庙宇,其中自有缘由,你若不出来谈谈,还会有宁日?” 山神回话了:“公子,你如此实力,仙长之姿,何苦来这空明山欺侮我这小小山神。” 哦,山神同志挺有觉悟的,称呼都换了。 “你可知长丰县、永安城都发生了什么事吗?出来吧,我此来并非取你性命,毁你元神,我们谈谈。” 眨眼之间,山神老头站在宁兰君不远处。 到底也是饱经风霜,位列山神之人,老头望向宁兰君:“公子有话但说无妨。” “你可知道空明会?”宁兰君问。 “知道,乃是民间信众组织。” “空明会发展至今,是打着你空明大仙的旗号,势力庞大,人数越来越多, 前些日子,运河上发生六起沉船案,丢失了十几万斤粮食,军械无数。 在下乃是听雨楼青衣使,奉旨查案。 空明会嫌疑颇大,人力有,又有粮食储备,最大可能是起兵造反。 难道空明会的所作所为,大仙你全都不知情?” “略有耳闻。”山神老头只说了四个字。 宁兰君怒从心起:“近些年来天灾不断,人间饿殍无数,空明会幕后之人想要趁机造反,到时大夏王朝遍地烽烟,将有无数家庭妻离子散,无数无辜之人死于非命。你一句轻飘飘的略有耳闻,就可以糊弄过去?好歹也是山神,功德无量才能成就仙神之姿,如今面对众生疾苦,你就可以无动于衷,甚至成为这些人的帮凶?” “公子……” 宁兰君断然打断了他的话:“告诉我,你在为谁办事?堂堂山神又为何沦落至此。” “公子。” 宁兰君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不说清楚,今日便可替天行道,不仅要毁你庙宇,还要灭你元神,夷平整座空明山。” “公子,你愿意听我说几句话吗?”山神一脸渴望的看向宁兰君,眼神复杂,神情悲戚。 宁兰君将刀拿在手中,看着眼前的老头,等着他接下来的话:“你且说来听听。” 第148章 迷途难返,尽是悬崖! 山神老头站在那里,目光幽幽,面向着他看了无数遍,几百年的空明山。 声音低沉,宛如一个有气无力的寻常老头。 “当这空明山山神已经几百年了,几百年来,我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闪失,只期望着修为有成,早日成就大道。 只可惜,也不知道是天资愚钝,还是苍天不会眷顾我一个小小山神。 几百年来,修为进步缓慢。 就算这样,我也依然一如既往当这山神,护佑着一方平安。 几十年前,长丰县大旱三年,空明山万物萧索,动植物死了无数。 无数愤怒的长丰县人,冲向我的庙宇,骂我不灵验,不降甘霖,不造福一方。 他们拆了我的庙,毁了我的神像,终于忍不住的我,空明山巨石滚滚,砸死数百人。 我一个小小山神,有何权利掌控风雨雷电,天不下雨,何故迁怒于我。” 事情过去了几十年,每每提起,老头依然愤怒难平。 宁兰君听明白了,他道:“可这不是你残杀数百人的理由。” 老头双眼猩红,大声怒道:“兢兢业业几百年,他们不知感恩,一次干旱,就可以拆了我的庙,毁我神像,这也是对吗?” “是,他们不对,但你觉的你的选择是对的吗?” 山神老头继续着面朝山下长丰县的姿势,看向很远的地方,好久才道:“这么多年,我也在反思,当年是不是太过冲动,但大错已经铸成,无法回头了。” 宁兰君不想纠结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管是谁,都得为自己的所作为为付出代价,没有例外。 曾经愤怒的长丰县人如此,眼前的老头亦是如此。 宁兰君最关心的还是空明会的事:“那件事之后,你就放飞自我,坠入歧途?” “差不多吧,那件事之后,我心灰意懒……直到有人上门找我,说可以助我成就大道; 后来,我们交往越来越频繁,慢慢开始和他们合作。他们造神,把我打造成空明大仙,我用有限的修为愚弄所有人。 什么包治百病,什么长生不老,什么显灵,全都是假的。 哪有什么无所不能的神仙,从来就没有。 空明会就是这么发展壮大的,但他们干了什么,靠着空明会有什么图谋,我不知道。” 宁兰君半信半疑,盯着眼前的老头沉声道:“悬崖勒马,犹未晚矣。” 老头哈哈一笑。 木然回头,看向宁兰君:“想我这一生,够可笑的,悬崖勒马,也回不了头了,还不如死在公子刀下来的痛快。今日碰到公子,算是缘分,我是终将遭受天谴之人,也没什么牵挂了。公子,若有事尽管只说,就算是我最后能做的。” 这是一个小小山神的幡然悔悟吗? 他还是不信。 只听老头子继续说:“公子,不必疑虑,你不信我,无妨,我早就不再祈求什么了。”老头忽然间笑了:“说实话,修仙无望,大道难成,蹉跎这几百年岁月,我都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未来又该干什么?” 这老头真是心灰意懒之后,找不到方向,迷茫,可怜的娃,多半是废了。 什么正道邪道,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区别。 宁兰君想了想试探性的问:“你为谁办事?和你接头的是谁?” “我只知道他叫黄元中,永安城人士,据说是永安城最大商会的负责人,每次都是他来找我,交接合作之事。” 黄元中,宁兰君记住了这个名字。 心思转念中,宁兰君继续道:“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小忙。” 老头看向宁兰君:“公子请说。” 那眼神中有茫然,也有罕见的神采,或许他没想到,眼前这个轻易能让他灰飞烟灭的人,还有需要他的地方。 宁兰君说了今日在长丰县的遭遇:“我已经别无选择,只能通过同样的方式,以毒攻毒。” “此事,我会尽力而为。” …… 天黑了,残月高悬,凉风阵阵。 长丰县县城依然是一片混乱。 县衙在行动,空明会同样在全城搜捕。 街道上到处都是拿着火把的人,一趟又一趟的誓要将长丰县挖地三尺。 临街的二楼房间里,坐着两人。 年龄大点的五十出头,一身华服,衣着打扮,绝不是寻常有钱人。 另外一位稍显年轻,此时的他满脸忧虑:“黄老,那两人会不会跑了?” 被称作黄老的老者,目光淡定,不以为意:“跑?跑哪去?回永安城吗?还是浪迹天涯。” 年轻人想了想说:“都有可能。” “回永安城的可能性没有,回去了,那是激起民变的死罪,还有56条人命的大案,跑不掉;至于浪迹天涯,一个前途无量的青衣使,一个家世显赫,未来一片坦途的指挥使,会那么轻易放弃目前的人生吗?” “黄老,那你说他们……” 那老者看了一眼年轻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是绝路。” 年轻人表示认同的点点头。 不一会儿,有人敲门,年青人答应了一声,有人走了进来。 “已经调查到两人所在的具体位置了,他们一直躲在听雨楼长丰县分部衙门。” 年轻人大喜:“黄老,好戏要登场了,我这就去安排。” 年轻人和那人一起走了,屋里的老者,端着杯子喝茶,过了会,声音幽幽的道:“宁兰君一死,事情就简单多了。” …… 听雨楼长丰县分部衙门,此时,大门紧闭,衙门里所有人严阵以待。 大厅里,南意云坐不住,来来回回原地走动。 这或许是她人生中最煎熬的一天。 一方面,担心宁兰君的安危和成败,一方面担忧门外那些人找到这里。 她不断的祈祷,宁兰君可千万不能出事,天亮之前一定要回来。 天慢慢的黑了,夜幕降临。 离天亮没几个时辰了,她甚至期望着永夜。 一声焦急的声音,打乱了南意云的思绪。 一个青衣使走进来报告:“南大人,不好了,门外全都是人,他们让交出宁兰君和……” 该来的还是来了,那些人终于找到这里了。 已经别无选择的南意云当即下令:“所有人给我顶住,最起码也要等到天亮,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 那位管事的堂主很为难,但也不敢违抗命令,那可是听雨楼指挥使,他只能照办。 那些人走了,大厅里就剩下南意云一人。 门外,吵闹叫嚣的声音不断传来,已经别无选择的南云已抬头看向天上那轮明月,似乎那月亮里写着宁兰君三个字。 直到,一个黑影从房顶上跃下。 南意云瞬间看去,眼里由悲转喜,他回来了。 第149章 天罚降世 南意云走过去,复杂的眼神看向宁兰君:“你……没事吧?” 一上来不是问想到办法没有,或者找到脱困之法没有,而是担心自己安危,嗯,南意云同志继续努力。 宁兰君一脸轻松的道:“没事。” 南意云松口气,这才开始问:“怎么样?要办的事都办好了吗?” “命不该绝,当然是死不了了。” 很简单明了的话,南意云收回复杂的目光,心里瞬间平静下来。 仿佛就是那么神奇,刚刚还紧绷的精神,慢慢松懈下来,期待着宁兰君这次的表现。 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大,准确的说是撞门声。 大门口的那些人,已经顶不住了。 时不时派来个人,向南意云报告情况,让她早做决定。 南意云不为所动,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选择相信宁兰君。 …… 大门外! 上千人,将门口围的水泄不通。 为首的汉子,叫嚣着撞门。 “出来,出来,出来!” 他们已经得到了命令,不惜一切欧代价冲进去,斩杀宁兰君。 上千人,哪怕是一群乌合之众,也能让一个听雨楼六品青衣使死无葬身之地。 更不用说,这些人中还有六品高手,不是一个,而是十几个。 这些人混在人群中,伺机而动。 任务完成,马上离开。 屋里的人死死顶住,外边的人耐心,已经完全没有了。 为首的汉子,一声令下:“冲……” 吵吵嚷嚷,如潮水般的人群,冲向门口。 眼看着大门被撞开了,一声巨响,震动天地。 所有人纷纷后退,停下手上的动作。 为首的汉子,离开大门口,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空。 怎么回事?所有人都在问同一个问题。 一道金光划过夜空,如墨的空中,出现了一个所有人都认识的身影。 空明大仙! 所有人齐齐跪地,高声呼喊。 大仙显灵了。 大仙再次出现了。 空中,满身金光的山神老头,嫣然天神下凡,金光万丈,在无边的夜幕中耀眼夺目。 他的声音洪亮如钟,从空中传来: “有人冒充本大仙名号,污蔑一位名叫宁兰君的年轻公子,乃是灾星降世,祸乱人间,其心可诛,人神共愤。 诸位可知,那宁公子是何许人也? 他的前世乃是女娲补天之石,不幸被遗忘在这空明山数百万年。 经千锤百炼,日月精华滋养。发下宏愿,造福天下。 于是,入轮回,历练人间。 到如今,已经转世无数。 这么漫长的岁月,每一世,皆牺牲自己,福泽苍生,早已功德圆满,不日将飞升仙界,永列仙班。 可今日,尔等愚民,听信虚妄之言,冒犯神石,还扬言将此人打死,岂不知,天罚降世大祸临头。”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慌作一团。 空明大仙,何许人也,在这些人心中,那是神,是仙,是高于一切的存在。 他的话,没人不信,没人会质疑。 “大仙救命,大仙救命……”所有人跪地磕头,祈求大仙救命。 “本大仙也牵扯此事,无能为力。空明山上我的庙宇,已经成了一片废墟,空明山更是遭受惩罚,差点被夷为平地。此乃天罚,本大仙甘愿受罚。” 这是个震撼性的消息。 很多人在中午听到空明山巨大动静之后,马上赶了过去。 正如大仙所说的那般,大仙的庙已经毁了,空明山巨石滚落,满目疮痍。 难道真的是天罚? 堂堂空明大仙,都遭到惩罚,何况他们这些小民。 慌了,怕了,上千人乱作一团,哀嚎者有之,痛哭者不计其数。 “既是天罚,避无可避,尔等好自为之。” 话音落,天空之上,空明大仙消失不见。 绝望开始笼罩在每一个人心头,他们唯一的指望空明大仙都无能为力,谁还能救他们。 上千人,除了伏地叩首,祈求上天宽恕,几乎没有别的选择。 轰! 耀眼火光,从天而降,飞向长丰县。 几百米之外的房间,顿时火光冲天。 一个接着一个的火球,从夜空中坠落,砸向四面八方。 大火开始蔓延,哭喊声连成一片。 人群四散而去,拼命的往外跑。 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喊声,火光映红了那一张张绝望而痛苦的脸。 为首的汉子,也跑了,这个时候哪还能顾得上自己身上的使命。 县衙开始组织救火,一个捕头匆匆跑向县令老爷:“大人,统计过了,天火好像长了眼睛似得,专烧有钱人家,富户,穷人家没有一处是着火的;老爷你家也遭受大火,情况不明……” 县令急慌慌的往家跑,口中不断喊着救火。 火球还在不断落下,无处可逃的人们,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大仙庙上。 大仙庙外,密密麻麻跪了无数人。 这里没有火,被这些人认为是大仙显灵。 大仙是唯一能救他们的神仙。 可事与愿违,一团火球砸向大仙庙,火势瞬间吞噬了整座庙宇。 人群开始散开,在没有火的安全地方,依然不愿意离去。 一个个男女老少,只剩下痛哭了。 眼泪是最没用的。 绝望笼罩着所有人。 街道尽头,无数火光中,宁兰君往这边走来,身后跟着南意云。 宁兰君看了看那些人,一脸悲壮。 有人发现了他,纷纷跪地,不断道歉,忏悔。 “我们错了,错了,上天饶命……” “大家不要慌。”宁兰君喊了一声。 人群安静下来,纷纷看向宁兰君。 “此事因我而起,就由我来结束吧,所有的痛苦和罪孽,由我一个人承担。”说罢,浑身上下大火燃烧,宁兰君成了火人。 他一步步往前走,走向大仙庙的火海。 最后回头看了所有人一眼:“长丰县的父老乡亲们,好好活着。”说完转身,一个伟岸的身影冲进了火海。 “不要!”无数人高呼。 现场,泪如雨下,男女老幼伏地痛哭。 很多人在自责,很多人在忏悔。 他们在追杀一个舍己为人的神仙,他们在冒犯一个以德报怨的人间圣人。 可悲,可叹。 最后,却是这样一个人,在拯救他们。 无数人齐声高呼:“宁公子。” 火海中有声音传来,似乎是回应:“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第150章 神之一手 哭声无数,响彻云霄。 天火停了,再也没有一个火球砸向长丰县。 更多的人赶到大仙庙,在那火海之前,跪地叩首,痛哭流涕。 不远处的南意云,火光映红了那张绝美的脸。 她呆住了,一动不动。 为什么会这样? 出来的时候,宁兰君说他想到了办法,他会解决所有事情,让她放心。 可结果…… 那是真的吗? 宁兰君真是神石历练人间,轮回转世? 这完全像是一个玩笑,可如今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幕,南意云再也无法肯定的说,这是胡扯。 那是宁兰君吗?那个断案如神,诗词传天下的宁兰君吗? 南意云不由的想到了伟大这两个字。 试问这人间,还有谁有如此大义,为黎民免遭天罚献出生命。 以前在书上看到过太多圣人之言,无数感天动地的典故。 可那必定太过遥远,也不是南意云亲眼所见,总觉得很空泛,一番慷慨激昂的纯粹说辞罢了。 可如今,一个年轻人,一个听雨楼青衣使,就那么走进火海,用自己换取了这人间安宁。 南意云久久无言。 他……宁兰君真的死了吗? 南意云想不通,事情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她呆呆的,看着那边依然燃烧未尽的火海,胸口像是压着千斤巨石,透不过气来。 …… 天亮了,火灭了。 南意云带着人去了大仙庙,那里如今已经是一片废墟。 几百人依然跪在那里,现场摆满了香烛纸钱之类的东西。 南意云走进那废墟,让人寻找宁兰君的尸骨,至少让他魂归故里。 没找到,什么都没有。 不甘心的南云已让他们继续找,依然如此,关于宁兰君的半点东西都没有。 有个青衣使小心翼翼说:“会不会成仙了……” 南意云瞪了那人一眼,带着血丝的眼睛,无奈的抬头看向天空。 过了会,南意云转身走了。 她去了县衙,没有完成的事,她会继续完成。 此时的县令,一身官服,仿佛从煤堆里爬出来,满脸都是漆黑的污渍。 见鬼了,他的家烧没了,长丰县大部分富户,有钱人家,尤其是那些土地兼并的大户,烧了个干净。 而普通人家,那些流民,连个火星子都没见到。 真的是天罚吗? 惩罚他们这些罪孽深重……的人? 还没想清楚这个问题,听雨楼指挥使南意云登门了。 县令赶紧迎上去:“南大人,有失……有失远迎。” 南意云啪的一声,将手中宝剑扔在桌子上,愣愣的眼神看向县令:“问题我只问一次。” “是是是,南大人,你尽管问。”县令脊背上发凉,宁兰君死了,这南意云怕是要发疯了,他可不想触霉头。 “前任县令罗广云怎么死的?” “斩……斩首。” “犯了何罪?” “激起……。”后边民变两个字,县令没敢说下去,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换了说辞:“不瞒南大人,罗县令死于剿匪和打击空明会。” “那民变也是有人故意组织的?” 县令连连点头:“是的。” 拿起宝剑,南意云转身离开。 和当初的预想没有出入,果然如此。 …… 宁兰君牺牲了。 这个消息,随着南意云回到永安城,马上传开了。 而伴随着那首诗,宁兰君的名字,再次成了焦点。 留风堂里,鸦雀无声。 李长庚简直不敢相信,可这就是真的。 南大人带回了消息,整个永安城也在盛传昨天晚上,宁兰君感动天下的大义之举。 更有那首诗,像一道明光,刺穿了大夏王朝昏沉沉的天空。 如今的时代,为官者勾心斗角,搜刮民脂民膏,十官九贪;为民者,大多浑浑噩噩,谁管他人死活;为将者,苟且偷生,得过且过;为君者,在其位不谋其政。 整个大夏都在沉沦堕落,奉献,大义,天下苍生,黎民疾苦……这些字眼,成了贬义,更会招来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的嘲讽。 随波逐流成了正道,一腔热血,满腹正义,却成了异类。 李长庚早就有点心灰意懒,他看到了那首诗,听到了昨天晚上宁兰君走进火海,他心里是何等“痛快”,这才是真正的人。 可另一方面,亦师亦友的关系,让李长庚很难接受,宁兰君就这么走了。 “都待在这里干什么?老子脸上有花啊,滚滚滚……”李长庚大声呵斥。 那些青衣使陆续离开了,留风堂的大门紧紧关闭,整整一天一夜。 宋小伟哭着鼻子,走出留风堂。 “哭哭哭,大老爷们哭个锤子。”何宝兴不耐烦的道。 宋小伟抹了一把眼泪,没言语,眼眶红红的说不出话。 好一会他才道:“宝哥,刚才听到消息的时候,你比谁都激动,声音都大,还高喊不可能。” “那是……那是……那是宁兰君欠着老子钱,还答应请我去几次教坊司呢。”说完的何宝兴,转身便走,边走边说:“这小子,不守信用,等他回来了,老子锤他……” …… 三楼,人不多。 沈长卿的面前,站着两位指挥使,吕连成和南意云。 沈长卿握着毛笔,在宣纸上挥毫泼墨。 一挥而就,写的正是昨天晚上宁兰君口中的那首诗。 写完了,放下笔,沈长卿感叹一声:“此等境界,让人钦佩啊,诗才更是古今罕有。” 南意云看不明白,她忍不住问:“师父,你还有这心情?” 沈长卿抬起头:“怎么了?欣赏这诗,确实是难得的大作。” “你就只看诗,不管宁兰君……” “宁兰君,过几天就回来了。” 两位指挥使大眼瞪小眼。 这是什么情况? 沈长卿不是开这种玩笑的人。 “师父,你怎么……”南意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了。 沈长卿看向那个徒弟:“谁说宁兰君死了。” 南意云不解的问:“师父我亲眼所见,这还有假?” 沈长卿的目光从那首诗上移开,很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语气:“你还是不了解宁兰君啊,昨天你们在长丰县遇到的事,确实很麻烦,进退维谷,但绝对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至少,浪迹天涯是一条活路。 宁兰君既没有选择回永安城,也没有留下等死这条路,却选择了杀身成仁,将自己送上死路。 如果想死,回永安城,或者留下,不更简单吗?为什么要绕个圈子,多此一举呢?” 一番话,点醒了南意云。 一夜没睡的眼中,疲惫瞬间全无,此时,她打了鸡血一样:“师父,这话有道理,那宁兰君他。” “如果我没猜错,这一切都是故意安排好的,是宁兰君在绝境的反戈一击。 昨天晚上那事情一出,一盘棋活了,不仅活了,还再次名扬天下,收获名声无数,从今之后,宁兰君在天下人心中是何等形象? 这一招,一个字,绝,可以看做是神之一手,无与伦比。” 沈长卿的话,彻底打消了南意云的最后的疑虑。 当精神松懈下来,南意云一个踉跄没站稳,被旁边的吕连成扶了一下:“你怎么了?” “我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没吃过饭,好饿,头晕眼花。” “那你赶紧去吃饭吧。” “不,先睡觉。”说完的南意云,强撑着走了。 沈长卿无奈的摇摇头,果然选择的是睡觉。 第151章 最后一步 有人将南意云扶了下去,楼中,吕连成依然有很多疑问。 “楼主,宁兰君太让人意外了,他到底怎么办到的?这里的疑问非常多。”吕连成确实意外,更意外这个楼主如此大胆断言。 沈长卿面色不改,缓缓道:“是,其中疑问非常多。那位空明大仙乃是对方阵营中的一人,有了他才有空明会的壮大,他为何反水,帮了宁兰君?这也是我确定宁兰君没死的关键,空明大仙的突然反水,很反常。” “还有天火,如果一切都是宁兰君的谋划,这天火从何而来?” 沈长卿直接道:“此事无从知晓,至于女娲补天之神石,这小子能编啊。” “所有人亲眼所见,宁兰君浑身成了火人,进入火海,这也无法解释。”吕连成的疑问一件接着一件。 “我估计,宁兰君快回来了,这就两天吧。” 吕连成有点期待,这次宁兰君让人大开眼界,等他回来之后,那么多疑问得好好问问。 …… 广庆宫,九公主住处。 天越来越冷了,九公主赵南笙坐在屋中桌前。 一双美目呆呆的,似乎静止了一般。 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她亲手写的那首诗。 那是宁兰君最后的绝笔。 九公主盯着那首诗看了好一会了,不悲不喜,不怒不伤。 仿佛,在自己熟悉的那片独立的天地中,默默的想着自己最关心的事。 宁兰君死了,这是个很让她意外的消息,更意外的是宁兰君选择的那条路。 她以为她挺了解这位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到头来却发现,没人能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莺儿姑娘进来了,表情很不好看。 “殿下,请节哀。”莺儿姑娘轻声道。 九公主茫然的抬起头,扫了一眼莺儿:“听雨楼那边有什么动静?” “奴婢已经派人打听过了,暂时没什么动静?” “宫里呢?听雨楼没向父皇禀告最新情况?” “奴婢也问过了,听雨楼的人还没有进宫。” 九公主从椅子上站起来:“沈长卿也没有进宫吗?” “没有。” 疑问挂在九公主脸上。 听雨楼的反应很不合常理,不应该是这样。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按说宁兰君死了,沈长卿应该第一时间进宫禀告最新情况。 五个暗探的案子加上沉船案,父皇很关注,沈长卿不可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九公主喃喃自语:“这位沈白衣到底在干什么?”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过了会九公主道:“让青龙来见我。” “是,殿下。”莺儿姑娘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个挺拔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卑职参见殿下。” “去一趟长丰县,我要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殿下。”青龙转身离去。 作为九公主赵南笙的得力护卫,高青龙跟着九公主好多年了,从来没让这位殿下失望过。 门外,莺儿姑娘没有离开,而是问门外守候的宫女:“殿下从早上开始就没用膳吗?” “对。”那宫女答道。 “隔一个时辰把饭端进去。” “是。” 莺儿姑娘走了,宁府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处理。 …… 阳光普照,暖洋洋的,一躺下就想躺一天。 长丰县城外,水流潺潺,小河边的青石上,宁兰君躺在上边,他闭着眼睛,时不时打着呼噜。 那只通体羽毛红色的小鸟,躺在他身上。 一鸟一人就那么和谐的躺着,没有人打扰,只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偶尔飞过的鸟儿,轻叫几声。 很困的宁兰君终于醒了,疲乏的伸了个懒腰。 揉了揉眼睛,又躺下好一会儿,才慵懒的坐起来。 躺在身上的那只鸟,依然睡着。 宁兰君没动,小心翼翼,好像曾经刚谈恋爱那般,生怕吵醒了女友。 “睡吧,昨天晚上多亏了你,你是大功臣,睡吧。” 宁兰君一脸怜惜的抚摸着鸟儿的羽毛,坐的那里,晒着太阳,一动不动。 就这么坐着过了好一会儿,那鸟儿醒了过来。 抬头看了一眼宁兰君:“好困。” “醒了就好,起来吧,我要活动一下,腿抽筋了。” 鸟儿扑闪着翅膀,落在青石上。 宁兰君走下青石,来回走了一会儿,这才好点。 “好饿,找吃的去。”鸟儿飞走了。 这么一说,宁兰君也饿了,可现在还不能跑出去,还有最后一步,没有完成呢。 既然死了是演戏,那就要想办法“活”过来。 真的感谢那只鸟,要不是鸟儿,不会有这种效果。 天火自然是鸟儿的杰作,昨天消耗太多,鸟儿挺累。 而他也学会了基本的控火之法,也是鸟儿教他的。 宁兰君抬起手,火焰出现在手上,这火烧不到自己,想大就大,想小就小,变成昨天晚上的那样的“火人”也是小意思。 就是不知道火玩多了,会不会尿床。 …… 长丰县县城,大仙庙外,依然有成百上千的人,久久不愿离去。 不断有人烧着纸钱,痛哭流涕的祭奠昨天晚上哪位英雄。 无云的天空上,金光盛放,空明大仙的身影出现在半空。 有人看见了,叫了一声大仙,很多人纷纷抬头看去,伏地跪拜。 空中的空明大仙声音洪亮的开口: “人间沉沦,妖孽横行,自私者有之,无德者有之,耻辱者有之,下贱者有之……悠悠大夏,尽是乌云蔽空,禽兽当道。昨天晚上,宁兰君英勇献身,为了长丰县父老乡亲,九死无悔,和火焰融为一体。此大义,足以感天动地,彪炳千秋。上承三皇五帝,下接圣人佛陀。善行盖世,千古流芳。生则顶天立地,死则日月同辉……上天不忍宁兰君就此永入轮回,特命他复生还阳,以昭天理。” 天空之上,宁兰君从金光中浮出,慢慢落下。 不久之后,躺在大仙庙外的地上。 宁兰君早已经醒了,故意闭着眼睛, 心说,这山神老头怎么搞的,那么吹捧真的好吗? 说的他都不好意思了。 呃,是自己口述,让山神老头背下的……那没事了。 宁兰君睁开眼,坐起来。 紧接着,便是上千人同时跪地高呼,感谢上天。 宁兰君从地上站起来:“这是哪,我怎么了?这是什么地方?” 标准的灵魂三问,演的挺像那么回事。 “肚子饿了,先去吃点东西先。”宁兰君扫了一眼那些人,撒腿开溜。 第152章 它的名字叫天火 御书房。 嘉明帝书法造诣不错,今天兴致来了,写了首诗。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口中念着这两句,放下手中毛笔。 中午收到了消息,宁兰君牺牲了,那个断案天才,听雨楼青衣使。 上次的天火之案,便是他的手笔。 可惜了。 嘉明帝叹一声。 英年早逝哦,真就是天妒英才。 嘉明帝本来想着这次的案子结束,重赏此人。 天不遂人愿啊。 过儿会儿,有太监通传:“陛下,沈楼主到了。” “让他进来。” 随后没多久,一身白衣的沈长卿走进了御书房。 “微臣参见陛下。” 嘉明帝抬头,看向面前的沈长卿:“沈爱卿,宁兰君死了,那首诗早已传遍天下,我在想,是不是朕不找你,你是不准备进宫说明此事了。” 沈长卿躬身道:“启禀陛下,宁兰君还活着。” 嘉明帝满是意外的睁大了深陷的眼窝:“沈爱卿,此话当真?” 嘉明帝真希望是虚惊一场,朝堂上下,如今能用的又有几人? “陛下,昨天宁兰君和听雨楼指挥使南意云去了长丰县调查,期间,碰到幕后之人。他们想要置宁兰君死地,于是炮制了三件事。” 沈长卿将宁兰君在长丰县遇到的事情,一一说了。 嘉明帝听完,一副听明白了的表情:“对方快准狠,这是想要宁兰君必死无疑。” “是的陛下,当时那种情形,宁兰君进退维谷,皆是绝境。回到永安城,那是激起民变,还有56条人命,死路一条;留下,被乱民打死。所以,微臣断言,宁兰君想到了脱困之法。”沈长卿将发生在长丰县的事都说了。 嘉明帝哈哈一笑:“女娲补天神石,亏他想得出来。”笑完,嘉明帝继续说:“不过,话说回来,宁兰君逆境之中能有如此思维和手段,确实让朕意外。” “是的陛下,反戈一击,堪称惊天妙手,他面前的路完全走通了。” 高兴过后,嘉明帝也注意到了吕连成不明白的那些疑问:“一个山神,实力不弱,宁兰君能降服他,让他为己所用?” “陛下,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结果。”有漏洞的事,是经不起推敲的,虽可以愚弄普罗大众,但陛下不在此列,沈长卿索性绝了嘉明帝继续往下想的思路。 嘉明帝沉默半晌,又道:“那天火又来自何方?” “陛下,如果真降服了那山神,小小山神这点手段还是有的。” 嘉明帝略微点头道:“事情或许有故意安排之嫌,但这首诗也堪称神作。” 刚进来的时候,沈长卿就看到了嘉明帝面前的墨宝,既然陛下如此欣赏此诗,他这个当楼主的的自然要锦上添花,给这个属下吹一番:“陛下高见,此诗不论是文字,还是境界,立意,皆是上乘之作,大夏这数百年来,论诗才,难有匹敌者。” 嘉明帝轻叹一声:“可惜了,他不能入朝为官。” “陛下,在听雨楼照样为陛下尽忠,为大夏建功立业。” 甚是欣慰的嘉明帝,心情大好:“爱卿所言极是,要是整个朝堂,整个天下的所有人,都有此诗的境界,大夏焉能不兴。” 如果宁兰君在场,他准会指着嘉明帝的鼻子,大骂一句:皇帝老儿,你自己怎么不照着这首诗的境界去做呢?连基本的天子职责都做不到,真是芳草碧连天。 哦不,草率了,在心里腹诽一下就行了。 沈长卿没说话,他何尝不觉得陛下这话怪怪的呢。 说完了此事,嘉明帝让沈长卿退下了,他还要赶去国师那里,继续修道。 …… 在长丰县填饱肚子,宁兰君骑着马儿,在回永安城的路上,走的并不快。 刚吃了饭,需要消消食,太剧烈的运动,不舒服。 吃饱的鸟儿回来了,停在宁兰君肩膀。 “事情都解决了?”鸟儿问他。 “差不多吧。”宁兰君转过脸看了看肩膀上的鸟儿,从来没觉的这鸟儿如此可爱。 有实力不说,有求必应,什么都帮他,可惜了,不是公的,要不然拜把子,好基友,一被子。 母的,那就勉为其难入洞房呗…… 宁兰君瞬间感觉自己牛逼坏了,至少比什么宁采臣,许仙之类的牛逼,玩蛇,玩鬼,算啥啊,老子玩鸟。 幸好这鸟儿虽然本事大,但不会读心术,要不然头发瞬间没了,回到听雨楼,准会有人说:“大师,化缘啊,我们这里有斋饭。” “想好叫什么名字没有?没名字,不好称呼。”宁兰君问鸟儿。 “想好了。” “叫什么?” “天火。” 宁兰君意外的皱了皱眉:“决定了?” “嗯。” 没辙,现在这鸟儿是宁家大佬,大佬发话了,敢说个不字吗? 往大了说,那可是救命之恩呢。 “行吧,就叫你天火,你乐意就行。” 走了会儿,宁兰君问:“天火,你到底哪来的?” “我不知道。” 宁兰君想过可能和天火之案有关,但没有任何佐证,总觉得这个想法不靠谱。 算了吧,管它哪来的,宁兰君不想多想了,至少目前有天火这么个厉害的帮手,他如虎添翼。 宁兰君回到宁府,开门的是江夜。 这大半天,宁府就像是笼罩在冰窖里。 江夜十五六的半大小子,哪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公子死了,就想爹娘死了一样,永远都见不到了。 江夜哭了,哭的很伤心。 莺儿姐姐告诉他,别哭,他还是忍不住,一个人偷偷跑到房间里,哭了好一阵。 他骂那贼老天,公子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眼眶红红的,有点肿,江夜开了门,看到面前的人,整个人愣住了,随后迅速跑掉。 娘说,这世界有鬼。 人死了会变成鬼。 宁兰君走进去,莺儿姑娘带着屋里丫鬟厨娘,全都出来了。 到底是九公主栽培的宫女,莺儿姑娘才不信大白天见鬼了。 “公子,你回来了?” “回来了,活着回来了,不是鬼。”宁兰君指了指地上:“鬼可没影子。” 众人纷纷看去,地上有影子。 一个个高兴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心里永远想着九公主的莺儿姑娘,马上对旁边一个丫鬟道:“去宫里告诉九公主,公子活着回来了。” 丫鬟匆匆跑了,江夜这个时候才开始确定,公子还活着。 怯怯的跑过去在宁兰君身上摸了摸,确实是活生生的人,随后,高高兴兴的牵马去了。 第153章 我麾下之人 宁府挺热闹,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差不多,高兴。 公子活着回来了,比什么都强。 相处的时间不多,这些人都没见过这么让人意外的主人家。 公子人好,也挺好说话,哪有曾经伺候的那些主子那样,非打即骂,要不就没把他们当人看。 在宫里混过的,都明白一个道理,除了九公主,哪有好伺候的主。 “吃了饭没多久,肚子不饿,你们都忙去吧。”宁兰君让那些丫鬟和厨娘下去了。 江夜站在门口,也跟着走了,他现在已经在宁府混熟了,总是想着多干点事,不能白吃饭。 莺儿姑娘走过去,给宁兰君倒了杯茶:“公子,殿下那边,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了。” 有莺儿姑娘办事,宁兰君无需操心,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殿下若有什么交代的,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公子。” 还是九公主想的周到,一个未出嫁的公主,如果时不时和宫外的年轻男子见面,影响可就非同小可了,有莺儿这传声筒,以后方便多了。 宁兰君喝完了茶,离开宁府,骑着马去了听雨楼。 他刚进大门,就有大惊小怪的家伙四处乱叫的通知人去了。 不一会儿,何宝兴和宋小伟以及留风堂的那些青衣使,全都出现了。 何宝兴眼睛瞪得大大的,他可不相信大白天见鬼了,可一时半会竟是没反应过来。 嘴巴张了张,愣是一句话都没有,太突然了。 “宝哥,教坊司走起。”宁兰君笑着打招呼。 “哈哈,还真是你,兄弟你没死啊,我的个乖乖。”何宝兴走过去,左看右看,这拍拍,那边摸摸,最后问:“没少什么零件吧,不然去了教坊司,只有看戏的份。” “放心,雄风不减当年。” 一行人跟着大笑,没变,就是是那个宁兰君,这才开始相信这是真的。 纷纷询问宁兰君,到底怎么回事。 正说着,李长庚走了过来,表情写在脸上,激动,高兴。 他完全不敢相信,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就这么出现了。 嘴巴动了动,喃喃的说:“大白天,没做梦吧。” “堂主,当然没做梦,比真人还真。”宁兰君笑着道。 李长庚同样高兴的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连说了两句。 李长庚走过去,左看右看,确实是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 他猛拍着宁兰君肩膀:“我们都以为你……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话说到一半,没说下去。 “堂主,这不回来了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唯一遗憾,没娶媳妇,诸位家里有什么姐姐妹妹,表妹什么的都介绍一下哈;当然,要是谁缺父爱,有风韵犹存的老娘,我也勉为其难吧。” “兄弟们,别客气,打他。”何宝兴吼了一嗓子,那些人一哄而上。 宁兰君撒丫子跑了,一路进了留风堂。 留风堂内,笑语欢声,没见过这么热闹时候。 一圈人围着宁兰君,问的都是长丰县的事情。 宁兰君只说了大概,有的地方演绎了一下,有些隐瞒了。 当然核心思想只有一条:老子宁兰君为了人间大义,甘愿赴死,救下了长丰县父老乡亲。 再将走的时候,长丰县万人空巷,泪流成河的场面,稍微夸张一下,齐活。 没人不信,那首诗和宁兰君在长丰县的所作所为早已经传遍永安城。 经过不断演绎,变化,宁兰君早就成了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圣人。 服,真的服。 那种境界,那种豪情万丈的气概,所有人只剩下膜拜了。 更不用说那首牛逼大了的诗,更是人尽皆知,不识字的都能跟着念一句。 甚至大半天不到,已经有传遍大街小巷的童谣了。 留风堂里这些人的疑问是,当时现场很多人都看到宁兰君走进火海,怎么还能活着回来。 幸好,宁兰君早有准备。 只是,他刚回来,长丰县那边的消息还没传过来,少不得宁兰君要解释一番:“我也不太清楚,醒来的时候就躺在大仙庙前,只听空中有人说什么,复生还阳,以昭天理。” “真的假的。”很多人不太信,怎么越说越邪乎。 “别着急,长丰县应该会有消息传来,到时候看看什么事吧。”宁兰君站起身:“回来了,得去见楼主,我先走了。” 留风堂里一阵惊叹,个个唾沫星子横飞,讨论着这件在他们看来,匪夷所思的事。 …… 三楼,还是那熟悉的房间。 吕连成和南意云已经到了,听到宁兰君回来的消息,他们马上赶到这里。 除了敬佩沈长卿犀利的论断之外,那就是惊叹宁兰君,这个听雨楼青衣使,让人不得不佩服的一番操作。 还是那熟悉的身影,秀气的脸,一表人才,风度翩翩。 南意云不由的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宁兰君,当初为什么不和我实话实说?” 宁兰君楞了一下。 再看看三人的表情,他明白了。 草,哪个脑子上长包的家伙,看出来自己的操作,甚至还预言了自己没死。 宁兰君看向沈长卿……没,楼主你头上没长包,口误。 除了沈长卿没别人,南意云和吕连成显然没有这道行、 宁兰君只能顺坡上驴,他道:“南大人,事出突然,不好明说。” 宁兰君心里另一个声音在说,南大人,告诉你不就露馅了,你小鲜肉似得演技,撑不住啊。 这个理由,南意云没有深究:“不管怎么说,这次你干得漂亮……” 吕连成同样赞叹道:“我麾下之人,果然惊才绝艳。” 南意云直接看向吕连成,似乎在说,吕哥,你找事啊。 吕连成就当没看见,他心情好啊,不和小女子一般见识。 南意云挺生气,师父有时候是个老顽固,宁兰君的事说了几次了,就是不同意,没辙啊。 吕连成这家伙算是吃了定心丸,恨不得把宁兰君三个字贴在脸上,下边备注:这是我栽培的。 两人的暗中斗法,宁兰君看在眼里。 气的他大骂南意云,蠢女人,你要发挥自己的优势和特长啊,比如色、诱,美人计啊什么的,吕连成能竞争得过你? 朽木不可雕啊。 “你们两个先下去吧。”沈长卿终于发话了。 南意云和吕连成先后走了,沈长卿这才将目光看向宁兰君:“不得不说,我对你严重低估,但这不是我的错,而是你太让人意外了。” 第154章 上天的宠儿 这么高的夸奖,是宁兰君第一次从沈长卿口中听到。 本想要谦虚一句,可转念一想,沈长青可是明言不喜欢这种常见的话术,宁兰君想了想道:“绝境之下,不得已而为之。” “这件事,从头说说吧。”还有很多疑问待解,沈长卿同样好奇眼前的宁兰君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宁兰君真真假假,捡重要的说。 山神的事,他一字不漏,天火的事,全推给山神,那只鸟儿来历不明,目前还不能暴露。 沈长卿认真听着宁兰君的一字一句,听宁兰君说完,他道:“山神道行不浅,你能收服,为己所用,不错。”沈长卿的目光从新回到宁兰君身上,他认真的审视着眼前的青衣使,很是认真的道:“你的实力到底到了何种程度?” “不好说。”老实说,宁兰君也不清楚自己到底什么实力。 “一个五品堂主李长庚,面对这样的实力,你有多大把握?” 宁兰君实话实说:“只要一刀,堂主怕是没活的可能。” “四品指挥使呢?” “非死即伤。” 沈长卿愣住了,如此可怕的实力提升速度,让他这个名扬天下的沈白衣,也不由的感叹有些人的天赋和际遇皆是上天的宠儿。 这小子的未来将是何等辉煌,他的上限又在哪里? 可是,眼前的宁兰君确确实实六品实力,除非那把刀。 “你的刀……” 宁兰君明白了沈长卿的意思,瞒是瞒不住的,他把自己那把刀放在沈长卿面前的桌子上,压低声音道:“这刀的威力一直在提升。” 沈长卿的意外,比刚才还要强烈。 一把可以自己提升实力的的刀,闻所未闻。 他拿着刀,看了又看,一如第一次看到这把刀的时候那样,什么都看不出来。 单从材质和外表上来看,这把刀是如此的平平无奇。 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收起来吧。”似乎不想浪费时间,沈长卿挥了挥手。 宁兰君收好自己那把刀,站在那里。 沈长卿的注意力从新拉回到面前两人的对话中:“这一趟长丰县之行,案子的事情有收获吗?” “已经有眉目了。” 就算是已经习惯了宁兰君不断的惊人之举,依然意外的沈长卿投去赞许的目光。 两人刚到长丰县,就遭遇了严重的巨坑,宁兰君不仅能从坑里爬出来,还找到了重要线索。 对比下自己那个徒儿,沈长卿叹一声,有些人注定是天之骄子。 “先回去休息吧,案子的事,不用那么着急。” “是,楼主。” 宁兰君离开三楼,眼看着下午了,确实有点困的他,骑着马回到宁府。 晚上的宁府,格外热闹。 江夜跑前跑后,忙这忙那,总有干不完的话。 两个厨娘使出浑身解数,争取做一桌让公子满意的菜肴。 莺儿姑娘忙着张罗准备好酒,放在桌子上,对宁兰君道:“殿下送的,宫里珍藏的二十年陈酿。” 宁兰君拿起那酒,打开闻了闻,有点可惜啊,他不是酒鬼,真闻不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这么好的酒,给一个不会喝酒的人,糟蹋了。 “殿下还说什么了?” “让公子好好休息。” 宁兰君抬头看了一眼莺儿姑娘,继续吃饭。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宁兰君去了听雨楼。 他直奔南意云的办公场地,屋中两人都在等着他。 长丰县的事,落下帷幕,案子还要继续。 剩下最后的收尾工作,比如那件56人的案子,罗广云案的证据都要形成链条,不需要宁兰君操心,吕连成准备去一趟长丰县,把这些事一并解决了。 南意云看向宁兰君:“可以休息几天再来的。” 长丰县之行虽然消耗了很多,但是一夜的修炼早已让宁兰君恢复如初。 不得不说,那本《八荒经》效果非凡。 长丰县之事的发生,必然让幕后那些人有所反应,时间不等人。 “没事,案子要紧。“宁兰君也不迟疑,直接道:“南大人,从山神口中得到了重要线索,我要带人出去一趟。” 南意云没问,有点难以置信的道:“你去吧。” 宁兰君走了,屋中的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劫,他竟然还能找到线索。 最新的消息,已经从长丰县传来,宁兰君安排的复活的戏码,让南意云感慨良多,复生还阳,以昭天理,用的词挺像那么回事。 沉默了一会儿的南意云道:“吕哥……” 吕连成直接回道:“聊点别的吧。” “我又不和你抢人,说的不是这事……算了,吕哥,太让人失望了。” 吕连成无动于衷。 两人呆在听雨楼里,等着宁兰君的好消息。 …… 永安城最大的商会,存在有些年头了。 据说,能进入的皆是各路商贾巨富,入场费上说上千两银子。 当从山神口中听到这个组织的时候,宁兰君并不意外,甚至有了新的发现。 商会,那是一个庞大的商业组织,更是资金流动的重要场所。 人力,资金,军械、粮食,四者终于齐了。 想要造反,一个都少不了。 宁兰君和李长庚带着人,直奔商会总部所在地。 派人守住门口,其他人全部冲进去。 控制所有人,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已经找过了,黄元中不在。”搜查了一番,李长庚马上对宁兰君道。 宁兰君让人把这里职位最高之人带过来,那人五十出头,一身巨富打扮,看到听雨楼的人,明显挺害怕。 宁兰君问那人:“黄元中呢?“ “不清楚,前几天离开之后,没有回来过。”那人答道。 “去了那里?” 那人摇头:“他没说,我也不敢问,他是这里的负责人。” 宁兰君挥挥手,让青衣使把此人带下去。 再继续问,什么都问不出来,黄元中如此谨慎,不可能将事情告知商会的人。 “搜查这里的所有东西,重点是账本。” 宁兰君喝着茶,那些青衣使一起动手。 半个时辰后,终于了有了不小的收获。 除了正常的商业往来的账目,还有几本可疑的账目需要继续清查。 过了会儿,有人来报:“刚才在一间房间里看到冒烟,我们追进去,点火的那人跳窗跑了,我们在火堆里抢救出几封书信。” 宁兰君拿过书信,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第155章 吏部天官 宁兰君拆开书信,看了看内容,是黄元中和吏部司务官的书信来往。 吏部! 原来的猜测没有错,幕后这批人果然朝廷党羽众多。 书信的内容,是关于黄元中准备在吏部的帮助下,安插官员,做长期准备。 宁兰君收好书信,这位吏部司务官,得抓来问问。 继续清查商会里的所有证据,有用的全部带走。 一行人,打道回府。 吕连成要去一趟长丰县,提前和宁兰君商量过了。 长丰县的事,就剩下最后的收尾工作了。 空明会必须全面解决,那件56人的案子,漏洞颇多,但也需要足够的人证物证,以便到时候上报给陛下,让他清楚的看到整件事情的经过。 临走前,宁兰君告诉吕连成:“吕大人,目前为止,手段不还能太激烈。” 吕连成大概明白了:“你是说对方有可能狗急跳墙?“ “不排除这个可能,幕后之人还没有找到,还不是全面收网的时候。这些人手中,掌握着大量人力物力,闲散人员,逼急了,狗急跳墙,会带来巨大破坏力,显然这是陛下不愿意看到的。” 吕连成自然知晓其中利害,他道:“说的不错,这事我心里有数了。” 吕连成走了,宁兰君呆在听雨楼吃了中午饭,让留风堂的人继续清查带回来证据,他带着李长庚一行人去了吏部。 吏部大门外,守门人见有人上门,还是听雨楼的人,不敢怠慢。 一个吏部衙门护卫走上来道:“诸位大人,可有公干?” 李长庚亮出腰牌:“听雨楼奉旨办案,要询问吏部之人。” “诸位大人请。”眼前的这位堂主,那护卫倒是没怎么在意,可他身后的那位年轻的公子,看那长相气度,不用说就是那位在长丰县名扬天下的宁公子了。 此人出面,谁还敢拦? 一行人走了进去,吏部尚书不在府中,说有事外出。 吏部二号人物吏部侍郎,出来接待听雨楼的人。 听说要调查吏部司务官,那吏部侍郎没有怠慢,马上让人去找来位司务官。 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一身官服,对听雨楼似乎一点不怵。 吏部侍郎干完自己的事,带着闲杂人等先行告退。 宁兰君扫了一眼司务官:“你是吏部司务官秦翰?” “本官正是秦翰。”听雨楼和吏部乃是不同系统,没有上下级之分,秦翰似乎嫣然不在乎面前听雨楼之人。 大有老子没犯错,你奈我何的倨傲。 “你可认识永安城商会的黄元中?”宁兰君直入主题。 “认识。”秦翰回答的很干脆。 “你可知他所涉及之案?” 秦翰面色不改:“不知。” 是真的一身正气,两袖清风,还是故意装出来,伪造的刚直不阿,宁兰君暂时没看出来。 一个能和山海国余孽勾结的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宁兰君拿出那封信:“这信你可认识?” “认识。”秦翰再次干脆简单的答道,而后,他继续道:“宁大人,在谈这封信之前,本官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宁大人。” 哦,这倒新鲜了,一个嫌疑人反客为主。 宁兰君大方道:“你说。” “如今的天下,在朝歌舞升平,好一个盛世,名臣,良官,英明的陛下,各司其职。 民间,天下承平,安居乐业,百姓丰足。几十年未有流民,未有民变,未有叛乱。 勋贵皇宫之人,思国思家,不要那民脂民膏,为这天下殚精竭虑。 佛道者,修道求佛,超然处世。读书人,一身正气,敢为天下先,实乃国之栋梁,大夏之楷模。 宁大人,此情此景,有何感想?” 宁兰君还没说话,旁边的李长庚坐不住了。 扯淡呢,这说的什么鬼话。 他看向旁边的宁兰君,却看到宁兰君一脸平静。 宁兰君沉默着,想着这话。 秦翰此人,吏部司务官,有些话不能明言,只能正话反说。 这话的意思自然不难猜,他想问宁兰君,如今民不聊生,十官九贪的大夏王朝,问他什么感想。 不清楚此人的用意,宁兰君还是实话实说,当然,他也学着此人,来个正话反说:“为臣则尽忠职守,为民则守法做人。” 如今,不管是臣还是民,都为了自己的前途,各有想法。 宁兰君不回避这样的想法,人不为己,是不可能的。 只听那秦翰继续道:“既为臣子,当忠君爱国,为大夏肝脑涂地,为圣上死而后已。” 这话明显在测试宁兰君对圣上的态度,是想试探他对皇帝的想法,是个愚忠之人,还是个人利益凌驾于一切之上。 想了想的宁兰君道:“食夏禄,解君忧;微臣宁兰君定当以七尺之身,誓死扞卫大夏,为陛下万世尽忠。” 这话很明显,秦翰听明白了,宁兰君此人识时务,灵活变通,并非是个为了陛下,奉献一切的人。 秦翰仔细想想也并不意外,如今的大夏,人心思变,不管是朝堂还是民间,都在考虑着自己的未来。 宁兰君从小地方金华县来到永安城,好不容易有了如今地位,又暗中和九公主来往密切,这已经是在谋后路了。 让他尽忠,显然不可能。 明确了宁兰君的回答,秦翰道:“宁大人,本官确实和黄元中有过来往,书信内容本官承认。” “黄元中通过吏部安排自己的人进入朝堂各部?又或者在大夏各州府县大量安插自己人?” 秦翰点头道:“宁大人,话虽如此,可一个吏部小小司务官,何德何能有如此大能量。” 这话有所指。 宁兰君盯着秦翰问:“有话可以明说。” 此时,大门外,一身大夏官服的吏部尚书许晋澜,走了进来。 “宁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到六十岁,看起来挺俊朗的许晋澜一脸笑意,客气备至。 好歹也是吏部尚书,在曾经朝堂上有过一面之缘,宁兰君站起来打招呼:“尚书大人客气了,宁兰君见过许大人。” “看茶。”许晋澜立即让人上茶,同时对旁边李长庚道:“我和宁大人有事要谈,你可在门外等候。” 尚书大人提出了这样的意见,在李长庚看向宁兰君的时候,他点点头。 李长庚明白了宁兰君的意思,径直走出了会客大厅,在外等候。 同一时间,许晋澜看向站在一旁的秦翰:“你也出去。” 秦翰走了,宁兰君满是疑惑,许晋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此人之前在朝局中属于中间派,既不是左党,也非靖王的人,算得上左右逢源,谁都不得罪的老油条。 仔细想来,嘉明帝用许晋澜当吏部尚书,怕是也和他的立场有关,一个中立派,守在吏部这关键位置,不管你是左党还是太子,想要壮大势力,就不会那么肆无忌惮了。 宁兰君没有喝茶,在思考着此人是何用意。 屏退左右,字字不提秦翰所涉之事,一个堂堂的吏部天官,和他这个小小青衣使有什么好谈的。 莫非,秦翰只是拉出来的幌子,此人才是和山海国余孽合作的大boss? 这个猜测,让宁兰君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 第156章 他到底是谁 许晋澜依然是淡然自如的表情,一副客气的老好人模式,哪里还有吏部天官,朝廷重臣的威严。 “宁大人,喝茶。”许晋澜指了指桌上的茶杯。 情况不明,宁兰君哪还敢喝茶。 这是吏部,尚书大人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动手,但要搞点小动作,慢性毒药什么的,那是完全有可能的。 “尚书大人不用如此客气,我不喜欢喝茶。” 许晋澜哈哈一笑,似乎看出来了宁兰君身上的警惕,他自顾自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轻轻放下杯子,目光落在宁兰君身上:“如今像宁大人这样的少年英才,少见的很,不论是实力还是智慧,很难找到第二个。” 越这么说,宁兰君越心里发慌。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宁兰君很不自然的一笑道:“尚书大人,有话可以明说,这里只有我们二人,不管什么话,我听着就是。” 许晋澜略微收回目光,神态安然的坐在那里,将自己心里要说的话,精心构思。 好一会儿,他道:“宁大人,长丰县的事,你绝地反击,让黄元中这伙人很难受。” 宁兰君有点不耐烦了,最烦这种说话不直接,慢吞吞的家伙:“尚书大人这话,本官听不太明白。” “宁大人在长丰县的神之一手,整个局面已经完全逆转了。空明会,将就此土崩瓦解;乌合之众的三桥会,也会作鸟兽散。对站在幕后谋划了很多年的人来说,这是个沉重的打击。这还不算宁大人继续追查下去,找到的真相。有人想杀你,要你命,便是情理之中了。” 废话,全是废话。 宁兰君多看了几眼这位尚书大人,你老到底卖的什么药? “尚书大人,秦翰和黄元中的来往,你知道吗?” 许晋澜盯着宁兰君,目光灼灼,未动分毫:“他听我的命令行事。” 宁兰君脑袋嗡的一声,没错了,许晋澜才是山海国余孽的最强盟友,幕后大佬之一。 他自己隐晦的承认了,这倒是出乎宁兰君的预料。 门外有听雨楼的人,自己那一刀之力,吏部没人挡得住,如今的局面还不至于到了最坏的时候。 宁兰君在短暂的愣神过后,重新恢复平静,他必须保持冷静。 一个堂堂的吏部天官,还不至于蠢到条件都没谈,就鱼死网破的地步。 略微安心的宁兰君点名了事实:“这么说,尚书大人和黄元中也是交往密切?” “交往密切这个词不准确,应该说,我们不认识。” 老狐狸,公开场合,自然不会留下任何哪怕半点把柄。 “尚书大人,既然如此,这秦翰我要带走。” 许晋澜继续喝茶,喝完了他才道:“宁大人,别急。”他话锋一转,继续说:“我虽然和黄元中交往不多,但我知道的事,秦翰未必知道,宁大人有疑问,我都能解答。” 这不是在暗示,已经是在明示了。 碍于吏部尚书的身份,许晋澜不能明说和山海国余孽有来往的话,他隐晦的告诉宁兰君,没错,他就是山海国余孽的盟友,秦翰只是个小虾米。 宁兰君眼神机警,不露声色的环视一周,既然是老谋深算的家伙,没有后手是不可能的。 这里莫非埋伏着高手? 宁兰君让自己冷静,尽量稳住。 如果许晋澜想要杀人,早已经动手了,用不着如此拐弯抹角。 似乎,此人有条件要谈。 整理好所有细节,宁兰君的思路慢慢开始清晰:“尚书大人,我在商会找到的那封信,是故意提前留下的吧,就是为了将我引到吏部。” 许晋澜颇为赏识的看向宁兰君:“果然,没什么能瞒得住宁大人。” 艹。 早该想到的,在长丰县谋划失败,山神反水,幕后的这些人,岂能不做提前准备。 黄元中已经暴露,商会自然也是早晚的事,他们怎么可能在商会中留下有价值的东西。 “既然尚书大人找我前来,那自然有话要说了。”宁兰君道。 沉默了一会儿的许晋澜说:“宁大人,如今大夏王朝什么样子,宁大人比我更清楚。要么改朝换代,要么中兴,只有这两条路可走。人心思变,各想前途,那就成了自然,难道宁大人不考虑自己的未来。”许晋澜自问自答:“哦,在听雨楼宁大人有沈白衣;在宫中,宁大人又有和靖王站在一边的九公主,也不能说宁大人没有考虑过后路。” “本官只是小小青衣使,时局有变,自然也要找条路走下去。” “是吗?”许晋澜颇为满意的一笑:“宁大人,那我实话实说了,假如我和山海国余孽有过来往,宁大人,你要抓我吗?” 宁兰君没有太大的反应,一个堂堂的吏部尚书,没有证据拿什么抓? 看到宁兰君沉默了,许晋澜继续道:“飞鸟尽,良弓藏。如今沉船案很快将要结束,黄元中也跑不掉的,宁大人将立大功,得陛下赏赐。可你想过没有,我的存在,将让宁大人在陛下面前永远都有价值。如果你将我们一网打尽,你的作用在哪?我留下,就是你宁大人,飞黄腾达,升官发财的保证。” 道理就是那样,宁兰君听的明白。 可他有一事不明,马上问:“尚书大人,我想知道,恐怕你也清楚,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证据指向你许大人。如果不是你今日亲口承认,我们或许还要花大量时间,才能找到你这个潜藏颇深之人。尚书大人。”宁兰君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为什么你要自爆身份?” 许晋澜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宁大人,再告诉点你不知道的事,在商会故意留下书信,只是第一步; 第二部将你引到吏部,通过司务官秦翰,让你找到黄元中的下落。 当然,黄元中会为你精心准备一个陷阱,等着你跳进去。 已经一败涂地的黄元中,和他背后之人,为了挽回损失,杀了你成了他们唯一的目标。 只有你死了,消除了一大祸害,他们的谋划才有继续的可能。” 宁兰君头皮发麻,他怕的不是黄元中的阴谋,长丰县那么惊险都闯过来了,黄元中他不怕。 他疑问的是眼前的许晋澜,到底是人是鬼?站在哪一边?做了这么多,又是为了什么? 第157章 幽州许氏 宁兰君收起那点震惊的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 他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一个疑问的表情:“尚书大人,这就让人疑惑了。你和山海国余孽合作,和他们是一伙的,现在为什么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 直觉告诉宁兰君,此人信不过。 哪怕是明显对自己有用的话,也不能轻信。 似乎早已经知道宁兰君会这么问,许晋澜没有迟疑,他道:“山海国余孽谋求的最高目标,自然是复国。 在整个永安城周围,进行准备,通过空明会,三桥会,再加上商会的资金,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时局有变,可以让这些人将永安城搅的天翻地覆,甚至成为一股重要力量,围攻永安城。 从而,声东击西,拿下青州,这个曾经的老巢复国。” 许晋澜的话,并没有完,他摊了摊手:“人生之事,十之八九不如意,山海国的人,也是如此。 宁大人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三桥会,空明会的覆灭只是时间问题,商会同样,已经没有存在的可能。 多年的建设,积累,土崩瓦解,没有几年,几十年的重建,那是不可能的。 他们唯一成功的,便是那些粮食和军械已经转移。” 许晋澜看向宁兰君,一脸的诚恳:“我和山海国的合作,谋求的是利益,如今山海国余孽大势已去,继续合作的可能已经没有了,既然如此,我选择抛弃他们,宁大人,这不难理解吧。” 宁兰君转脸了看一眼旁边,坐着的那个脱下官服,和普通老头没什么区别的吏部天官,多了几分些微的好感。 此人,至少不虚伪,坏也坏的正大光明。 宁兰君思考了一会儿,这才说:“这个理由,倒是站得住脚。” 许晋澜轻松一笑:“宁大人是个聪明人,和这样的人说话,一点都不累。” 这样的恭维,宁兰君直接无视:“尚书大人,既然如此坦白,你不怕我抓了你,去陛下那里邀功。” 许晋澜再次笑了:“宁大人还记得刚才和秦翰的对话吗?” 宁兰君点点头:“是尚书大人故意安排的?” “宁大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门是一类人,没有本质区别,追求的不过是个人利益最大化而已,宁大人你说是吗?” 宁兰君没有反应,一句话都没说。 许晋澜继续说:“宁大人那么辛苦的破案,无非也是想在大夏出人头地。宁大人,你很精明,早早的已经谋划许多条后路。沈长卿,九公主,钟山学宫……”说到这里,许晋澜顿了一下,过了会他说:“我、许晋澜,何尝不是宁大人的另一条路呢。” 宁兰君仔细想着这话,不得不说,许晋澜敢于一开始就坦白,在于将他调查的很清楚,了解的很透彻。 不过,宁兰君没松口。 许晋澜这种人,算是极致的利己主义者,他可以看风向抛弃山海国余孽,他日岂能不故技重施,什么盟友,什么合作者,那几乎等同于扯淡。 “尚书大人这条路有点不好走,处处荆棘,还有悬崖,随时都有粉身碎骨的可能性。尚书大人能抛弃山海国余孽这曾经的合作伙伴,那意味着,任何人都能被尚书大人一脚踢开。本官根基尚浅,承受不了尚书大人这条大腿。” 许晋澜并不慌张,也未有尴尬:“宁大人此话不假,但宁大人和山海国余孽不同,他们掌握不了主动权。而假以时日,宁大人可是执牛耳者。如果互相能带来想要的利益,那是任何东西都分不开的。宁大人可以说利益的结合是最不牢靠的,但宁大人你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利益结合更牢固的关系?” 好一个尚书大人,宁兰君不得不感叹一声,能爬到这个位置上,哪个没有过人之处。 “尚书大人这话,本官还真无法反驳。” 许晋澜再次笑了笑:“宁大人可以比较一下,抓了我或者是和我合作,这两条路,哪一条对你更有好处。” 宁兰君沉默了,这个问题他没有想过。 到目前为止,宁兰君的野心还仅仅局限于,在大夏朝堂站稳脚跟。 太远的考虑,还不适合现在的他。 更为关键的是,如果尚书大人这条路,和九公主,沈长卿这条路相冲突,那无异于自掘坟墓。 似乎看出了宁兰君的疑虑,许晋澜继续道:“宁大人,你可听说过幽州许氏?” “略有耳闻。”宁兰君明白了,这许晋澜便是来自幽州许氏。 许晋澜很详细的道:“幽州许氏,数百年前便是豪门大家,门生故吏遍天下,在整个大夏首屈一指,也是当年大夏开国皇帝,所依仗的一股重要力量。 后来大开科举,名门望族,门阀世家的影响力,遭到了一定程度削弱,但廋死的骆驼比马大,依然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本官之所以和山海国余孽合作,便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大夏如今这个样子,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如果山海国余孽真的成功了,那必然天下大乱,幽州许氏也可趁机在幽州自立。 现在,山海国余孽已无可能成功,还是本官对他们期望太高了,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成不了大事。 既然这条路走不通,哪还有另一条路。”许晋澜看向宁兰君:“如果大夏在九公主和靖王联手之下,实现中兴,幽州许氏愿意和宁大人共襄盛举。” 宁兰君疑惑的抬头:“尚书大人为何不直接投向靖王,岂不更简单?本官不太明白,尚书大人为何一直在朝堂保持中立。” 许晋澜看向宁兰君,不无感慨的说:“宁大人,靖王真就能安全上位吗?太子之位能稳如泰山吗?自古以来,夺嫡之争,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道谁是赢家?贸然站队,轻易下注,最后的下场可想而知。” 宁兰君一阵恍然,果然是政坛老狐狸。 转念一想,还是九公主考虑的周到。 除了那次的举荐,所有人知道之外,后边的见面基本上都是秘密进行的。 九公主也没有立即安排他和靖王见面,怕是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九公主够意思,考虑的挺周到,这是在变相的帮自己减小风险。 许晋澜这番话提醒了宁兰君,靖王的即位远没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过早下注,那是不明智的。 第158章 反常的嘉明帝 明白了许晋澜的想法,宁兰君站起身道:“感谢尚书大人指点。” 许晋澜同样站起来,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临走之前,他道:“宁大人,本官言尽于此,决定权在你手上,永安城外千叶林,是山海国那些人想要把你引过去的地方。去不去,决定权在你。” 宁兰君没有明确表态:“尚书大人,那本官就告辞了,只是,秦翰此人,本官一定要带回去。” “宁大人,没问题。”许晋澜很爽快。 宁兰君转身离开,告诉门外的李长庚,带着秦翰回听雨楼。 李长庚马上让青衣使带着秦翰离开吏部,回去的路上,李长庚问宁兰君:“这位尚书大人都说了些什么?” 宁兰君看了一眼李长庚,笑了笑说:“堂主,没什么。” 宁兰君不说,李长庚不问了,不擅长动脑子的他,知道了也没多大用处。 其实,此时的宁兰君,心情很复杂,并非表面上那么轻松。 想抓许晋澜,可是没有任何证据。 就算有了证据,所有的线索必然全都指向秦翰一人,许晋澜如此老狐狸,怕是早就准备好了秦翰这个替死鬼。 至于合作的事情,他想过了,确实值得考虑。 幽州许氏,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许晋澜看中了自己身上的潜力,而宁兰君需要这位吏部天官手中掌握的资源。 他手上掌控着吏部,未来也有成为首辅的机会,再加上州许氏的能量,这些是目前的自己最需要的。 两方互相利用,彼此合作,看起来问题似乎不大。 如今的他,正处在上升期,多条路也算多个选择。 以利益而结合的盟友,总比多个敌人强。 更为重要的是,不管是许晋澜,还是他背后的幽州许氏,皆没有主动权。 他们只能等,不管是中兴,还是天下大乱的改朝换代,许晋澜能做的,便是在这个时候站好队,进而谋求更大的利益。 这便降低了许晋澜所能带来的风险,说白了,幽州许氏也不过是在大夏王朝迎来巨变的当口,艰难求生罢了。 命运不掌握在他们自己手中,能做的只有变色龙般的合纵连横。 宁兰君不着急,此事暂且放下,目前紧要的是山海国余孽。 只要抓住这些人,案子便能结束,结了案,那边是立了大功,赏赐是少不了的。 回到听雨楼,却没看到沈长卿。 南意云说沈长卿进宫去了,不在听雨楼。 那事情麻烦了。 吕连成也不在,只有一个南意云,这事只他们两人过去,显然行不通,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可时间不等人,拖得太久,对方会起疑心。 宁兰君告诉南意云,他已经审过秦翰了,此人交代了一个地点,黄元中有可能藏身在千叶林。 宁兰君也说了自己的疑虑:“南大人,这有可能是个陷阱,所以现在楼主不在,怎么办?去不去?” 南意云犹豫了,楼主不在,他们两个前去,断然不行。 “我师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吕哥也不在,现在留在听雨楼的人……你等我去看看。”南意云马上走了。 过了会,返身回来:“目前加上我一起,有四个指挥使,十几个堂主,青衣使一百多个,这么多人,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四个四品指挥使,十几个五品堂主,再加上一百多位青衣使,人数足够。 黄元中想把自己引过去,是建立在自己完全不知情,自以为找到线索,带着少数几个人过去调查的情况下,他门应该不会准备太多的人。 他们埋伏的人手,足够杀掉一个宁兰君便够了。 宁兰君看向南意云:“南大人,你做主吧。” 踢过去的皮球,南意云接住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准备一下,出发。”南意云做了决定。 去的迟了,对方必然会怀疑;不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南意云别无选择,她和另外几个指挥使商量了一下,意见一致。 在走之前,南意云指派两个青衣使进宫去找沈长卿,一旦见到,马上禀告所有情况。 …… 御花园,沈长卿站在嘉明帝不远处。 奉诏进宫,沈长卿匆匆而来,也不知道陛下到底有什么紧要的事。 嘉明帝站在那里,抬头望天。 十一月底的天气,冷的出奇。 他很喜欢下雪的日子,可总是天不从人愿。 盼阿盼,愣是没见着一片雪花。 收回对天而望的目光,嘉明帝没有回头,声音缓缓道:“沈爱卿,山海国你知道多少?” 沈长卿满是意外,宫内的档案,是全天下最齐全的,有关山海国的资料,陛下自然垂手可得,怎么会问起知道的并不比他多的臣子? 略加思索,沈长卿大概明白了,一般的回答显然不管用。 想了想,他道:“陛下,不管是公开的还是非公开的资料,历来是宫中最全面,臣知道的未必比得上陛下。” “天下妖族皆是一家吗?”嘉明帝又问。 沈长卿皱了皱眉,有点没头没脑的话,他实在猜不透陛下到底何意? “陛下,天下妖族,分支颇多,山海国只是当年实力最强一支。联合妖族各支力量,在青州建立了山海国。后来,遭到大夏在内的其他各国联合剿灭,这才销声匿迹。” “在民间,人与妖结合的例子,是不是挺多?” 又是一个无法琢磨的问题,沈长卿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是有这样的例子,算不上多,但并不罕见。” 嘉明帝面无表情,沉默着继续背着手,抬头望天。 过了会,嘉明帝继续问:“山海国余孽,这次有把握找到吗?” “臣尽量。” “要抓活的。” 短暂愣神之后,沈长卿答道:“是,陛下。” 沈长卿是带着满腔疑问离开的,陛下的反常出乎他的预料,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关心山海国余孽了。 一路上,沈长卿没想明白。 刚出皇宫,两个青衣使立即走上去:“楼主,出了点事。” 沈长卿面无表情道:“说。” 那青衣使便将南意云交代的事情,一字不漏的说了。 “你们先回听雨楼。”沈长卿说完,放弃骑马,一个纵身,一袭白衣飘然而去。 第159章 准备与后手 宁兰君一行人是分开走的,他带着李长庚,和十几个青衣使,先行离开。 南意云和另外三个指挥使,带着剩下的人,从另一个城门出了城。 黄元中在永安城经营多年,眼线颇多,一伙人一起出城,怕是还没出城,那些人已经跑路了。 千叶林,在永安城外。 那里树木茂盛,有山有水,是春日里踏青的好去处。 如今寒冬萧索,看不见一人。 地上尽是枯黄的枝叶,风一吹,飘飘扬扬的飘向很远的地方。 林子外,宁兰君一行人没有下马,骑在马上,望着眼前的千叶林。 天气阴沉,冷风入骨。 哈着白气的李长庚,看了一会,转脸问宁兰君:“他们不敢进城,也只能选在这样的地方了。” “走途无路的人,是最可怕的,大家打起精神。”宁兰君提醒了一句。 李长庚已经交代过了,不是出来玩耍的,这十几个青衣使哪敢放松警惕。 宁兰君看了看天空,算算时间,南大人那群人应该到位了,他拍马走在前边,其他人紧随其后,进了千叶林。 林子很大,一眼望不到头,好在不是夏天,密不透风的程度。 一行人走了一会儿,速度不是太快,不能把后边的人甩的太远了。 那是林中一处开阔地,宁兰君示意所有人停下。 他四周看了看,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实力提升的缘故,如今的宁兰君任何风吹草动都可以轻易察觉到。 身后之人,在李长庚的带领下,个个如临大敌。 起风了,吹动了地上的枯叶。 一个人影,自林中深处急速而来。 平稳落地,站在一行人十米之外。 一个人吗? 宁兰君皱了皱眉头,他不信山海国的余孽如此大意,或者狂妄。 那人花甲之年,头上白发很明显,负手而立,盯着眼前的听雨楼众人。 “四品高手。”李长庚一眼看出来了,此人最少也是四品实力。 一个四品实力之人,还不至于让宁兰君如临大敌,除非此人还有后手。 宁兰君没说话,沉默着看向旁边的李长庚,表示自己知道了。 “敢问阁下可是黄元中?”宁兰君率先开口问那人。 “老夫正是黄元中、”那人声音冰冷,沉稳中带着点坚决的杀气。 丝毫不敢大意的宁兰君看向黄元中:“听雨楼五个暗探是你们杀的,沉船案也是你们所为,黄元中,听雨楼走一趟吧。” 黄元中淡然一笑:“宁兰君,你很厉害,智谋无双,诗才惊艳,实力也是佼佼者,难道就没想过,区区一个秦翰也是我们安排的。今日,我们在这里已经恭候多时,所要做的,便是取你性命。” 宁兰君沉默不答,李长庚冷声道:“邪道妖魔,还不束手就擒。” 黄元中直接选择了无视,继续对宁兰君道:“当然,宁兰君你不傻,也很谨慎,后边还跟着听雨楼四个指挥使,堂主十几个,上百青衣使,确实挺谨慎。可你们忘了,那个幻术高手你们看见了吗?有他在,拖住四个四品高手一刻钟,足够杀你。” 李长庚大惊,如果真被拖住一刻钟,他们这些人如何面对一个四品高手? 李长庚看向宁兰君,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宁兰君面色不改,直直盯着不远处的黄元中:“阁下没有直接动手,还告知我们,看来还有条件可谈。” “果然是宁兰君。”黄元中感叹一声,一脸认真的道:“因为你宁兰君,我们十几年谋划毁于一旦,永安城是待不住了,但在我们走之前,我们要干一件事,哪怕赔上所有人性命,也要除掉你这个巨大隐患。” 宁兰君似乎有点明白了:“看来,你们给我留有第二个选择。” “宁公子,你是聪明人,大夏什么情况,你比我更清楚;如此局面,宁公子难道不思考一下自己的未来。” 先是攻心,这又开始利诱了,再熟悉不过的套路,宁兰君笑着道:“你们的诚意似乎不太足。” “宁公子,山海国还有大量臣民,假以时日,率先据青州自立为王,成功复国,到时候天下大乱,宁公子若是身居高位,便可趁机在大夏其中一州谋一立足之地,进而图霸天下,如此康庄大道,宁公子也视而不见吗?” 这怕是曾经说服吏部天官许晋澜的话术吧,不用说,所有说辞几乎一模一样。 许晋澜或许对于幽州许氏占据益州之地,自立为王趋之若鹜,但宁兰君知道,这样的大饼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梦。 “阁下高估了自身的实力,山海国这块已经沉沦的招牌能有多大用处,说白了,你们不过是一群丧家之犬,和我谈条件,你也配。” 一群山海国余孽,谋求着复国,在大夏没有出现巨变之前,是不可能的。 就算大夏巨变,天下大乱,早已经失去人心民心的妖孽,在这乱世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几下。 天下轮不到他们去拿,王位更是轮不到他们去坐。 复国,只能想想。 逐鹿中原,那怕是比梦还要虚幻。 就这样一个没落破烂户,让自己和他们合作,可能吗? 只有许晋澜那样,在朝局的夹缝中求生,没有主动权,又想利益最大化的政治赌徒,才会在山海国余孽身上下注。 他宁兰君不是许晋澜,用不着和这些妖孽同流合污。 黄元中没有愤怒,相反依然那样淡定:“宁公子,大夏王朝给不了你……” 宁兰君打断了这话:“你知道我祖上是干嘛的吗?”宁兰君自问自答:“斩妖人。” 咻! 一道剑光闪过,紧接着便是浓重的血腥味传来。 一个骑在马上的青衣使,被凛冽的剑气,连同那匹马,一起劈成两半。 “黄老,啰嗦了啊,我们时间不多。”一个花白胡子的中年男人,从空中落地,站在黄元中旁边。 李长庚眼睛瞪得大大的,那又是个四品高手。 往身后看的时候,没见南大人他们的影子,难道真有人缠住了他们。 想要拦住死个四品高手,十几个堂主,一百多个青衣使,那显然不现实。 那需要很多人手,很多高手,弄不好还会全军覆没,永安城的方向随时都会有援军赶来。 可是,真有幻术高手,拼死将他们拖住一刻钟,那是完全有可能的。 李长庚心凉了半截,那些青衣使更是面如死灰,似乎预见了他们未来的结局。 黄元中不再废话,眼光徒然变得冷峻,深不见底:“既然你无意合作,宁公子,今天送你上路。” 说罢,两个四品高手,朝着宁兰君冲来。 第160章 两个怕也不够 没有迟疑,早已经轻车熟路的宁兰君,刀出鞘,一刀斩出。 似乎很心急,压根不将宁兰君放在眼中的中年男人,冲在最前边。 脑子还在想着,怎么快速的一剑结果了这嚣张的混小子的命。 却没想到,只见刀光闪过,凌空刀影,宛如九天之上摇曳的死亡的召唤。 中年男人本能的想要躲避,距离太近,冲的太猛,迟了。 仓促之下,他挥剑抵挡,轰的一声爆响,身体不受控制的超后飞去。 宝剑断成数截,那一刀的威力并未停止,刀气生生从他肩膀处掠过,血雾飘飞,整个肩膀连同胳膊一起掉在地上。 往后连退数十米,中年男人重重砸向那边林中一颗粗大的树。 中年男人跌落地面,脸色煞白,口中吐出的鲜血,染红了胸口。 现场,寂静无声,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只剩下,那中年男人微弱的气息,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马上的年轻人。 十几个青衣使,前一刻还处在生死存亡边缘的巨大挣扎,同僚的两半尸体就在旁边,不抱有任何希望,胆子小的已经认命了。 可谁能想到,那个诗才惊艳,断案如神的听雨楼青衣使,就那么一刀,一个四品高手,没有半点招架之力。 十几个人全傻了。 那可是四品实力。 在他们心里,堂主的五品,已经是无法逾越的天堑,终其一生也恐怕很难达到的境界。 四品指挥使,那是听雨楼除了楼主之外最至高无上的存在,小小青衣使,连想的可能都没有。 没有大机缘,大造化,无可比拟的超强天赋,四品,在无数人心中,是神话。 而宁兰君,仅仅只有一刀。 一个四品高手,就那么半死不活了。 这已经超越了他们有限的认知,只剩下难以名状的恐惧,眼前的宁兰君,他们认识的青衣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长庚傻了,他并不比那些青衣使好多少。 整个人,无所适从,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可这是真的。 他再次看向宁兰君的时候,只觉得那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宁兰君吗? 寂静的林中,仿佛只剩下呼吸的声音。 黄元中站在那里,甚至来不及去管半死不活的同伴。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这个同伴的实力,他岂能不知道,四品中期,无论怎么衡量都不可能是一个乌合之众。 实力品级的划分,每高一级,一个境界的差距,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的。 四品实力,就算是在高手中间,那也是可怕的存在。 事情发生在眼前,只一刀,一个四品实力的高手,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长丰县的事,让他怀疑过,山神的反水,宁兰君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完成的。 现在他明白了,是征服,用他手中之刀,打败了山神。 可迟了,明白的太迟了。 “你是谁?”好一会,脸色煞白的黄元中问。 “听雨楼青衣使宁兰君。” “你是谁!”黄元中再次狂怒的吼了一句。 宁兰君没有回答,只是道:“是你自己走,还是带你走,又或者,你还想挣扎一下。” “今天,我就没想过活着离开。”一声阴冷的声音传出,黄元中脚踏地面,千叶林似乎都跟着震动。 乱石翻飞,黄元中一剑横空,逼向宁兰君。 十几个青衣使人仰马翻,纷纷滚落地面。 李长庚一个翻身,落在不远处,想出手已经来不及了,黄元中以极快的速度瞬间到了宁兰君面前。 宁兰君没有迟疑,又是一刀。 刀气凌空掠下,以排山倒海之势,逼向黄元中。 威势之大,让黄元中心如死灰。 和刚才那个中年男人一样,四品高手的黄元中,在十几米之外的地上落地。 浑身的衣服没有一处是完整的,手中的剑早已经断成数截。 他艰难的抬起手,想要抓住什么,终究还是无力的放下。 “堂主,把他们带回去。”长出一口气的宁兰君一屁股坐地上,他很累,再也没有能力挥出第三刀了。 这才反应过来的李长庚赶紧走过去扶起宁兰君:“你怎么样?” “没事。”宁兰君只说了两个字。 李长庚放下心来,让人扶着宁兰君,他带着人走向黄元中和那个中年男人。 有人马上去找马车,懂医术的给两人止血,简单治疗。 剩下的青衣使,跪在地上,收拾着那个同僚的尸体。 …… 千叶林往东一公里左右的距离,一刻钟不到,四个指挥使已经冲破那人的幻术,四人围攻一个四品幻术高手。 场面几乎是一边倒,南意云手中软剑,刺中了那个三十多岁女人的肩膀。 自知难逃一死的女人,口中含血,笑着坐下去:“哈哈哈哈……”她大笑一声。 南意云抽回宝剑,质问那女人:“你笑什么?” “宁兰君死了,哈哈哈,那个让我们蒙受巨大损失家伙死了,哈哈哈哈。” 南意云顿时大惊,四个指挥使全都明白了。 南意云拿着宝剑,手在抖动,要不是还有点理智,知道抓活的有用处,她手中之剑,以及刺穿了那女人的咽喉。 “不会的。”南意云不断摇头,转身便走。 “留下一人,其他人跟我走。”两个指挥使跟上南意云,留下一人,守住那个女人。 留下的青衣使,乃是听雨楼十二指挥使之一的庄文岳。 他和宁兰君算不上熟悉,但宁兰君在听雨楼谁人不知。 他也挺眼红吕连成,奈何吕连成资历老,实力强,连楼主自己的徒弟都争不过,他们这些指挥使还能说什么。 宁兰君的实力有目共睹,前途不可限量,有宁兰君在,听雨楼不说如日中天,那也是如虎添翼。 作为听雨楼之人,他很乐见宁兰君继续成长。 出来之前,他门商量过,考虑过各种意外情况,但没想到,会有一个四品幻术高手在半路拦截。 如果千叶林中有高手,只需一个四品实力之人,五品的李长庚和六品的宁兰君,根本抵挡不住。 一个境界的差距,那几乎是云泥之别。 可惜了! 庄文岳叹了一声。 一道身影飘然而至。 庄文岳走过去,躬身道:“属下参见楼主。” “情况如何?” 庄文岳实话实说,一字不漏的说完,满脸忧虑:“楼主,宁兰君他……” 沈长卿慢悠悠的回头,看向庄文岳:“你觉得,对方会派几个高手在千叶林中对付宁兰君?” 庄文岳想了想说:“一个四品高手足够。” 沈长青仰天笑道:“一个怎么够。” 庄文岳不可思议的看向沈长青,这位楼主可不是那种随便开玩笑的人:“楼主,你的意思是?” “两个怕也不够。” 庄文岳脸色巨变,两个四品高手? 这怎么可能! 可再次看向沈长卿,庄文岳忽然没了疑问。 第161章 你们都不配 南意云和另外两个指挥使,一路狂奔,冲向千叶林。 半路上碰到几个青衣使,南意云认识他们,都是跟着宁兰君一起出来的人。 情况有点不对,脸色微变的南意云,马上问那青衣使:“怎么回事?宁兰君呢?” “宁兰君他……” 南意云一把抓着那青衣使的衣领:“他怎么了?” 那青衣使吓了一跳,心说我还没说完呢,这南大人怎么这么大反应。 一脸错愕的青衣使,只能轻声道:“宁兰君晕了。” 晕了? 南意云阴晴不定的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你再说一遍。” 那青衣使差点坐地上了,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南大人,宁兰君晕了。” “所有人都没事?”为了确定这个非常意外的消息的真假,南意云又问。 那青衣使快尿了,怎么回事嘛,好歹也是大难不死,南大人发什么疯啊。 说了几遍了,宁兰君确实晕了,耳聋了。 一番吐糟,那青衣使答道:“除了死了一个青衣使之外,其他人都没事。” 完全放下心来的南意云,飞身上马,直奔千叶林。 剩下两个指挥使没动,对那青衣使说:“到底怎么回事?从头说一遍。” 那青衣使一脸无奈,把发生在千叶林的事,全都说了一遍。 两个听雨楼指挥使,愣在当地。 其中一人还有点不信,反反复复询问那个青衣使:“亲眼所见吗?” 那青衣使要哭了,你们这些指挥使有毛病是不是,欺负我一个青衣使算什么。 都说了多少遍了,不信的话,不会进去看啊。 忍着没有发作,那青衣使道:“两位大人,千真万确。” 终于,几个青衣使解脱了一样翻身上马,回城里找马车去了。 两个指挥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其中一个说:“两个四品高手啊。” “是啊,四品啊,宁兰君,六品实力的青衣使,这……” “这是不是意味着,宁兰君可以一刀一个,把我们两人砍杀?” 另一人点点头:“是这样没错。” 两人对视一眼,那表情和见鬼了没什么两样。 …… 匆匆进了林中的南意云,看到了现场的一幕。 宁兰君躺在地上休息,李长庚呆在身边。 两个血肉模糊的人,躺在地上,生死未知。 一个青衣使的尸体,已经被整理完毕。 走下马的南意云走过去,李长庚站起来道:“南大人……” “宁兰君怎么样?”南意云直直盯着地上的宁兰君。 李长庚一脸轻松的说:“南大人,宁兰君没事,就是有点累,休息几天就好。” 放下心来的南意云,看向那边的两人:“他们是谁?” “其中一个是黄元中,两人都是四品高手。” 四品! 南意云脸色一僵,看向李长庚:“两个四品!” 这些人中,李长庚五品,宁兰君和其他青衣使都是六品。 一个四品实力的人,这些人都没辙,两个,结果可想而知。 可眼前看到的,却完全不一样。 李长庚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南大人,就是这样。” 站在那里的南意云看向那边的宁兰君,沉默半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今日之事,对外一个字都不能透露。” “南大人,属下明白。” 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 宁兰君被扶上一辆单独的马车,李长庚亲自驾车,一路将宁兰君送回了宁府。 …… 听雨楼,三楼房间。 刚刚回来的三个指挥使,听到琴声,去了三楼。 庄文岳已经站在那里好一会儿了。 三人走进去,恭敬行礼:“属下参见楼主。” 一曲完毕,沈长卿用桌子上的白毛巾擦了擦手:“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率先开口的是南意云:“楼主,此事,太过匪夷所思。” “一刀一个四品高手,两刀两个,匪夷所思吗?”沈长卿的目光从四人身上扫过。 庄文岳当即道:“楼主,属下见所未见。” “知道金华县兰若寺的方丈吗?知道空明山的山神吗?” 四人对视一眼,表示只是听说过,并不知道其中内幕。 沈长卿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站起身:“此事到此为止,管好那些青衣使,一个字都不能对外透露。也不要眼红妒忌,你们都不配。” “是。”四人齐声答道。 四个指挥使,一个个心情复杂的走出了三楼房间。 庄文岳追上了南意云:“吕连成那家伙捡了个宝啊。” “庄叔叔,师傅说了,眼红没用,我们都不配……” “哎,叫哥,说了多少遍了。” 南意云看了一眼庄文岳:“谁让你长得那么着急。” 庄文岳心里苦啊,他不过比吕连成大三岁而已,哪里像是叔叔了,不就是看起来老气一点吗。 “南妹子……” 南意云打了个哈欠:“我要去睡觉了。” 庄文岳没辙,苦笑着摇头。 …… 起风了,枯叶打着旋儿,飘向很远的地方。 天还没黑,江夜拿着扫帚,打扫门前的树叶枯枝。 很有干劲儿,出了一身汗,累了就站在门口,呆呆的抬头望天。 屋里叫一声,有活儿跑腿,他这才进屋。 温暖的房间里,亮着昏黄的灯光。 宁兰君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莺儿姑娘守在床边。 江夜时不时从门口探着脑袋往里看看,莺儿姑娘看着那小脑袋,做了个嘘的手势。 江夜满意的走了,去后院喂那匹公子最爱的马了。 没人的时候,他交代马儿:“可要保护好公子,不能跑太快了,知不知道。” 吃草的马儿,打了个响鼻。 高兴的江夜多拿点草料放在马槽里:“奖励你的。” 宁兰君醒了,浑身困得厉害。 莺儿姑娘赶紧走过去:“公子,你醒了,好点了吗?” 宁兰君睁开眼,看了一眼莺儿姑娘:“没事,好多了。” 宁兰君挣扎着下床,莺儿姑娘扶着他走过去坐在椅子上。 大夫已经来过了,说没大碍,休息几天调养一下就没事了。 莺儿姑娘马上让丫鬟端来了熬好的粥:“公子你先垫一下,等会再吃正餐。” 确实挺饿的宁兰君,一口气吃完了粥,感觉好多了。 他从新回到床上,打坐练功,挥手让莺儿姑娘走了。 莺儿轻轻走出去,带上门,长出一口气。 殿下那边还等着回话呢,公子没事,殿下可以放心了。 她找来一个丫鬟,让她去宫里通知九公主。 第162章 一份大礼一个真相 夜黑如墨,无月。 永安城一处精致的阁楼中,一条白皙的手臂,握着毛笔,急速的写着一封信。 尊敬的主人: 请原谅我写来这封,带给你不悦的信。这里出现了大麻烦,多年谋划,前功尽弃。 空明会和三桥会,商会,不日都将被连根拔起。 除了抢来的粮食和军械,我们一败涂地。 没有理由,也不找借口,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 黄老生死不明,其他几人也大概处境不妙。 为了保存有生力量,我们不得不暂时离开永安城。 听雨楼最近出了一位很厉害的青衣使,诗才无双,断案如神,实力深不可测。 我们的失败,很大程度上拜此人所赐。 我们曾经想过除掉此人,可失手了。 不管未来如何,此人都应重点关注。 山海不灭,千秋永恒,我们期待着主人复兴大业的那天。 写完,那双白皙的手折好信纸,装进信封。 随即,屋里的蜡烛灭了。 …… 这一夜,宁府出奇的安静,所有人都想为公子创造最佳的休息环境。 天亮的时候,宁兰君已经满血复活, 慢悠悠的吃着早餐,旁边候着的莺儿似有话说。 宁兰君问她:“有事吗?” “殿下让我转告公子,昨日之事还是冒险了点,日后还是要三思而后行。” 这么关心的吗? 比喝着热汤,心里都暖洋洋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地分居的夫妻呢。 宁兰君边吃饭边点头:“嗯,多谢老……殿下关心。” 吃完了饭,宁兰君出门了。 江夜早已牵来了那匹他照顾的很好的马:“公子,还是多休息点好。” 本来也没什么大碍,闲着也是闲着,还是早点把这案子结束了,拿到赏赐。 就是不知道,这回皇帝老儿会赏点什么。 宁兰君翻身上马,看了一眼江夜:“在家里无聊吗?” 江夜摇头:“一点都不。” “以前在家里,你爹娘没有教你家传的本事,或者功法吗?” 江夜想了想道:“没有。” 这么好的苗子,又有家族特殊传承,一辈子当个跑腿的养马的,浪费了。 “回去吧。”宁兰君纵马离开。 找个时间和楼主商量一下,若是能培养成人才,简直不可多得。 一路到了听雨楼,吕连成已经回来了,见到宁兰君,也听说了昨天的事,他拍了拍宁兰君肩膀,什么都没说,也没问。 整个听雨楼的人都很默契,全都闭口不提昨天的事。 宁兰君大概明白了,这么做挺好的,楼主用心良苦啊。 “长丰县的事情全都摸清楚了,要动手,随时都可以。”吕连成缓缓道。 李长庚也走过来道:“就这几天了吧,楼主正在协调龙武卫和禁军,到时候一起动手,争取连根拔起。” 这事告一段落,现在就看抓回来的三个人,能挖出多少有用的东西了。 有点可惜的是,那个被砍掉胳膊的家伙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死了。 黄元中和另外一个幻术高手,还在救治中。 想要审问,怕也要过几天了。 不多一会儿,一个青衣使走来。 “堂主,秦翰提出想要见兰君。” 对于此人,宁兰君没想过审问,他只不过是许晋澜准备的一颗死棋而已,根本不会有多大用处。 抓了他,只是为了到时候在陛下面前有个明证,宁兰君挖出了山海国在吏部党羽。 既然此人说要见面,宁兰君同意了。 听雨楼有专门关押罪犯的牢房,宁兰君走进牢房,坐在椅子上,等着两个青衣使,带着秦翰从另一间屋子走了进来。 秦翰穿着听雨楼专有的灰色囚服,脚上手上皆是铁链。 秦翰坐在长方形桌子的另一头,身后一左一右两个青衣使。 秦翰抬起并不憔悴的脸,目光落在宁兰君身上。 “你找我?”宁兰君率先开口。 秦翰动了动有点干裂的嘴唇,缓缓道:“宁大人,太让人意外了?” 这么莫名其妙的话,让宁兰君满是疑问:“意外什么?” “意外你能活着坐在这里。” 短暂的愣神之后,宁兰君想明白了:“这么说,不管是你,还是尚书大人,都以为我去了千叶林将有去无回?” 秦翰点点头:“是的,必定我们知道那些人的实力。” 说了半天,也没有进入主题,宁兰君不想和这个将死之人废话:“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吧。” “宁大人,尚书大人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宁兰君不解的看向秦翰:“这是何意?” “是我们尚书大人的诚意,当然,这份大礼,只有宁大人活着回来才能拿到。如今宁大人回来了,大礼自然奉上。” 略微思索的宁兰君,想了想道:“好吧,什么大礼?” “长明村的案子,应该是宁大人你办理的吧?” 泰和县,长明村。 宁兰君依然记忆深刻,更不用说长明村那么多的累累白骨。 “是我。”宁兰君道。 “宁大人,山海国的合作伙伴可不止吏部一家,梁王也是其中之一。” 梁王! 竟然还有梁王。 短暂的错愕过后,宁兰君让自己冷静,好歹也是个王爷,嘉明帝的亲儿子,说梁王和山海国勾结,没有证据,那是杀头之罪。 很谨慎的宁兰君盯着秦翰,一字一句的问:“有证据吗?” “宁大人,你没想过一件事吗?抢走的粮食和军械去哪了?” 宁兰君想过,也调查过,可他不是神仙岂能事事如意。 宁兰君断然道:“至今没有下落。” “泰和县境内,水运发达,码头很多,称得上水陆枢纽。从泰和县走水路能直达青州,永安城外的运河也可以通过支流直达泰和县。更为重要的是,梁王在泰和县长明村附近山清水秀的地方修建了宅子,包括宁大人在内,所有人都以为,像是外传的那样,这位梁王,爱好风花雪月,附庸风雅,所以才在泰和县长明村附近建宅子,但事实完全不是如此。” 秦翰的一字一句,如同爆竹在宁兰君脑子里炸响。 连上所有节点和线索,宁兰君脱口而出:“你是说,梁王在长明村附近建宅子,根本就是一个物资转运仓库,将抢来的东西通过这里运到青州?” 秦翰完成了任务,颇为轻松的看向宁兰君:“宁大人果然名不虚传,说的没错,正是这样。” 宁兰君对秦翰的话视而不见,他的脑子里在想着另外的事。 如果那宅子真的是物资转运仓库,那长明村案子的真相,就不是原来那样了。 瞬间想明白的宁兰君,从椅子上站起来,差点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第163章 等待中的人赃俱获 一切都说得通,秦翰没有理由说谎,正处在想办法和他建立合作关系阶段的许晋澜,也没有理由说谎。 宁兰君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是真的。 抢走的粮食和军械,通过水路运到泰和县长明村梁王的宅子,通过这里运到青州或者其他地方。 这条路线便捷,快速,风险也最小。 这恐怕是沉船之后,找不到粮食和军械的根本原因所在。 想明白了,宁兰君最后一次看向秦翰,那个注定死路一条的吏部司务官:“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年龄不大,也并不怎么苍老的秦翰摇了摇头:“没有了。” “但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 “为何甘愿为了许晋澜什么都愿意做。” 稍微沉默了一会儿,秦翰抬起头:“士为知己者死,没有许晋澜就没有我的今天。” “但愿下辈子,投胎个好人家。”宁兰君转身走了。 牢中,依然坐在那里的秦翰沉思良久,望着大门口的方向,自言自语道:“来生……有来生吗?” 牢房门口,李长庚等在那里,看到出来的宁兰君,他问:“秦翰说了什么?” “堂主,回来再聊。”宁兰君说完,去了沈长卿经常在的三楼房间。 一路上,宁兰君的脑子飞快转动着,此事可大可小,不是闹着玩的。 任何一个环节出了纰漏,都将是灭顶之灾。 梁王乃是亲王,在勋贵集团中影响力颇大,勾结山海国余孽造反,这可是杀头大罪。 若是没有确实证据,是不可能贸然行动的。 宁兰君上了三楼,开门见山的直接道:“楼主,属下有事禀报。” 沈长卿没有抬头,手中捧着本书,依然是一副自如悠闲的状态,过了会,他才说:“说。” “楼主,梁王有可能勾结山海国。” 沈长青放下手中书本,意外的目光,看向宁兰君:“可能,你知道这个用词意味着什么吗?” “属下明白,但此事事关重大,楼主可派人去梁王在泰和县长明村附近的宅子,一探究竟。” 不敢怠慢,很重视的沈长卿认真的盯着宁兰君:“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听听。” 宁兰君便将所有事都说了,当然,除了和许晋澜谈判交易的一节。“楼主,秦翰没有理由说谎,而长明村的案子确实可疑; 梁王在那边建宅子,本就有点说不通,那里除了风景秀丽这一条之外,其他的都不符合建一个宅子的条件。 如果作为物资转运的仓库,临时基地,那倒是符合泰和县水路发达的定位。 更重要的是,梁王有造反的动机。” 沈长卿认真听着这话,直接道:“继续说。” “作为一个王爷,始终处在争权,夺嫡的风暴之中。靖王已是太子之位,他日登上王位,他这个当弟弟的,在勋贵集团颇有影响的梁王,岂能有好下场。 靖王对梁王的防范和调查,一直都有,梁王并不是草包,岂能没有察觉。 梁王的处境如同悬崖,跟着靖王是死,不跟着靖王,最后也是死。他若是为了自保,勾结山海国,完全说得通。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梁王别无选择,要么认命,要么殊死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颇为满意的沈长卿收回目光,仔细思量了一番这话,对门外候着的人道:“让指挥使马上过来一趟。” 门外之人,答应着走了。 不一会儿,听雨楼三个指挥使走了进来。 沈长卿马上分派任务:“庄文岳,南意云,你们二人,带着一百青衣使,堂主若干,去泰和县长明村附近,调查梁王在那边的宅子。 切记,控制好所有人员和物品,那里有可能是一个物资转运仓库,若是找到了粮食和军械,马上派人回来报告。 你们二人则守护现场,任何企图强闯之人一律杀无赦。 若是,没有找到粮食和军械,就以案子调查的名义离开,返回听雨楼。” “是。”二人齐声答应,转身离开。 “吕连成,你带着人暗中监视梁王的动向,没有命令不可轻举妄动。” “是。”吕连成领命离开。 沈长卿看向宁兰君:“就在这里陪我喝杯茶,等消息吧,你一会儿也有重要任务。” “是,”宁兰君走过去坐下。 沈长卿又对门外的人道:“准备好进宫的马车。” “是,楼主。” 茶是现成的,宁兰君端起来喝了一口。 “紧张吗?”没来由的,沈长卿聊家常般的问他这个下属。 挺意外宁兰君,看向那边的沈长卿,摇了摇头:“还可以。” “梁王若真要勾结山海国,这次你的功劳不会小。” 这么一说,宁兰君还挺激动。 梁王梁王你快造反,老子感谢你个仙人板板。 “都是……”宁兰君下意识的顿了一下,将都是楼主你领导有方这话咽下去了,赶紧换了一句:“都是小事。” 沈长卿没说话,继续看书。 宁兰君确实有点紧张,他担心那里的物资早已经被转移了。 若扑了个空,没有人赃俱获,怎么指控梁王? 等吧,宁兰君悠哉喝茶,听雨楼的茶叶非常不错,估计这杯茶喝完了,那边该有消息了。 永安城离泰和县长明村并不远,一个来回,也就半个时辰左右。 时间飞快而过,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一个青衣使飞奔而来。 “启禀楼主,南大人让我回来禀告楼主,在梁王的宅子里查到了粮食和军械,可以确定是当时那六艘沉船上的东西。” 沈长卿明显漏出点不易察觉的微笑,他马上开始布置:“你下去吧。”沈长卿说完站起身:“宁兰君,马上想办法通知九公主,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做完了这事,你去梁王府,由你亲自去抓梁王。” 这么大功劳给了自己,还有什么可说的,楼主,你有女儿吗?长得漂亮的那种。 “是,属下马上去办。”宁兰君心里唱着小曲儿,离开了三楼。 同一时间,沈长青进宫了。 宁兰君快马加鞭回到宁府,没说缘由,让莺儿马上通知九公主,就说梁王造反,证据确凿。 知道事情紧急,莺儿姑娘一刻不敢怠慢。 没有在家里休息,宁兰君骑着马,直奔梁王府。 第164章 王爷,请上路! 梁王这些天着凉了,昏昏沉沉的。 他时常说年龄大了,都这样。 不过,总有几个心腹明白,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自从那天长丰县传出宁兰君那首诗之后,梁王就上火了。 太医已经来看过了,说是急火攻心。 开了点药,这病还是没怎么见好。 前几天,听说听雨楼又抓住了几个妖人,还要将空明会,三桥会这些组织一并铲除了。 梁王胃口开始不好,好几天都没怎么吃过安心的饭。 下人着急,家里人也担忧。 可梁王什么都没说,硬挺着。 吏部也出事了,一个司务官被抓,梁王也时常让人去打听消息。 梁王府这些天,阴云笼罩,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 可很多人一头雾水,除了王爷身体不好之外,也没什么事啊。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马上有人过去开门,开门的人看到一个年轻人,穿着听雨楼的差服。 不但怠慢,但也有底气,好歹这里也是梁王府,听雨楼又如何? 那护卫问最前边的宁兰君:“诸位可有事?” “找王爷。”宁兰君不冷不热道。 “你稍等……” 吕连成直接推开门,带着人走进去。 那护卫拦不住,赶紧喊人去了。 一路走了进去,梁王咳嗽着,披着厚厚的外套,看着已经来过一次梁王府的宁兰君。 其他十几个护卫和下人,站在一旁,等候命令。 “卑职宁兰君见过王爷。”宁兰君躬身行了一礼。 晕晕乎乎的脑袋,挺不舒服,鼻子也不怎么通气,梁王鼻音很重的对宁兰君道:“宁大人,这么冷的天,不会是来我这王府讨杯茶喝的吧。” “殿下,卑职没有那个闲情逸致,今日此来,请殿下去一趟听雨楼。” “听雨楼!”终于嗅出点不和善味道的梁王,冷哼一声:“你当我这梁王府是菜市场吗?” 宁兰君不卑不吭:“殿下,卑职也是奉命行事,还请殿下不要为难卑职。” “奉命?沈长卿吗?就算是沈长卿,他有胆子让本王去听雨楼吗?” 宁兰君简短道:“殿下,根据大夏律法,听雨楼有权利传唤包括皇亲国戚在内的所有人。” 梁王直接吼道:“你个小小青衣使,也敢在本网面前说大夏律法?” 宁兰君依然面色不改,表情自然:“殿下,若是没有足够的证据,听雨楼岂敢来这梁王府,让殿下你去一趟听雨楼。前有大夏律法,后有陛下天威,王爷若是无事,到时候自然有人承担诬告王爷之罪。若有事,一切按照大夏律法办事。” 做贼总是心虚的,梁王冷着脸,盯着宁兰君没言语。 大夏律法搬出来了,陛下搬出来了,作为一个王爷,听雨楼的传唤,想要拒绝,自然行不通。 想了一会儿,梁王直接搬出理由:“本王要进宫面圣。” 这个时候进宫面圣,怕是也没机会了。 梁王在拖延时间,甚至想要找个机会逃走。 宁兰君没同意:“殿下,陛下自然会见,殿下被听雨楼传唤,陛下很快就会知道,到时候殿下再去面见陛下,到时候有什么要说的可以痛快的说出来,天子之威自然能明断是非,谁对谁错。” 果然是那个名传天下的宁兰君,有理有节,他如何拒绝。 “我回去换件衣服……” 宁兰君直接打断了这话:“会有人给殿下送到听雨楼的。” 梁王猛地转身,怒目而视:“在走之前,本王偏要换件衣服,可曾违反了你口中的大夏律法,宁大人说来听听。” “那倒没有,只是事情紧急,卑职不敢怠慢,否则会去无法交差。” 宁兰君刚说完,一个身影,带着强横的气势,站在宁兰君面前,那人四十岁左右,乃是梁王亲卫。 “王爷说要换件衣服,你有意见?”那人逼近宁兰君。 身后的吕连成往前一步,丝毫不虚。 那亲卫手中刀出鞘,盯着吕连成;“要打一架?” “听雨楼奉旨办案,阻挡者杀无赦。”吕连成一字一顿道。 “在下奉命行事,敢往前一步者,同样杀无赦。”那人针锋相对,一步不让。 似乎很满意这种情况,找到机会的梁王说了一声:“我去换件衣服。” “王爷留步。”宁兰君一步踏出,示意吕连成退后。 那个亲卫敢站出来,自然有骄横的资本,四品的实力,和吕连成差巨不大。 两人打起来,就算是几百个来回,怕也难分胜负。 吕连成心里有数,明白了宁兰君的意思,自行后退。 那梁王亲卫,似乎觉的自己的气势吓到了听雨楼的人,更加对眼前的宁兰君不放在眼中。 梁王没在乎宁兰君的话,径直往屋里走。 “让开!”宁兰君盯着那亲卫道。 “王爷要换件衣服,清在外边的等候……” 宁兰君抽出自己的刀,对着那亲卫就是一刀。 四品实力的亲卫,自然反应极快,挥刀抵挡。 轰的一声爆响,气机翻涌,猛烈的刀气,肆虐着那亲卫强横的气势。 那亲卫眼睛睁得大大的,整个人朝后飞去,十几米外落地,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宁兰君快步疾走,拦住还没有走上台阶的梁王:“王爷,请。” 梁王听到刚才猛烈的声音,转身回头,便看到那个跟随自己多年的亲卫,躺在地上,半死不活。 “你……”梁王愤怒的看向宁兰君。 一个将死之人,宁兰君自然不用放在心上,继续道:“王爷,请。” “我一定会在父皇面前参你一本。”说完,也不得不往前走去。 参我,王爷,你还有机会吗? …… 皇宫,广德殿。 嘉明帝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突然进宫的沈长卿。 眼里很是不解,沈长卿有事自行进宫,那就不是小事。 “沈爱卿,何事如此着急?” “陛下恕罪,微臣打扰了陛下清修。”沈长卿躬身道。 “无妨,国家大事在先,你且说来听听。” 沈长卿没有废话,直入主题:“陛下,梁王勾结山海国妖人,并涉及了沉船案。” 梁王? 虽然儿子众多,但这个梁王,嘉明帝还是有印象的。 嘉明帝皱着眉头,看向沈长卿:“沈爱卿,如此罪名,又涉及亲王,你应该知道轻重。” “禀陛下,若没确凿证据,微臣岂能贸然进宫面圣。” 这话嘉明帝听进去了,能纵横天下,掌管听雨楼多年,岂能这点觉悟都没有。 那个儿子真的勾结妖人打算造反? 嘉明帝额头上皱的更深了:“将梁王收押待审,此案朕亲自过问。” “是,陛下。” 沈长卿说完,转身离去。 第165章 其言也善的交易 南意云和庄文岳从泰和县回来了,所有物资已经封存,关键人员也已经带回听雨楼。 在那些人中,经过简单审问,长明村的案子,果然如宁兰君想的那般,不是当初调查的那样。 梁王建宅子,使用长明村的人,拖欠工钱是事实,和长明村的人发生了冲突也是事实。 但导致良王痛下杀手,杀掉长明村所有人的原因,则是冲突期间,有人发现了宅子里的物资仓库。 为了不出现任何纰漏,梁王一不做二不休,全杀了。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一场冲突,或者几个无关紧要理由,不足以让一个王爷如此胆大妄为,杀了那么多人。 但勾结山海国是死罪,造反更是万劫不复的重罪,一旦走漏了消息,梁王自然清楚后果。 信奉干大事者不择手段的梁王,自然有足够理由让他杀光所有人。 听雨楼最“豪华”的审问室里,梁王正襟危坐。 他还抱着一丝幻想,事情远没到最坏的时候。 宁兰君走进去,他的身后,站着几个听雨楼指挥使。 这在听雨楼是极其罕见的一幕。 一个亲王,被带进听雨楼,这本就不多见。 一个青衣使主审,几个指挥使旁观,更是听雨楼不可能发生之事。 宁兰君走过去坐下,一身听雨楼差服,配合着那一张足够俊朗秀气的脸,举手投足间,自然也有点所谓的风范。 梁王抬头,目光从宁兰君身上掠过,想了想道:“宁大人,本王犯了什么事,总有个说法吧。” 宁兰君回应着他的目光,不急不缓道:“殿下干了什么,没人比殿下更清楚。殿下还是照实直说了吧,负隅顽抗没什么好结果。” 怒而没有发作的梁王,在听雨楼的地盘还是挺克制的,听雨楼可不是一般的衙门。 之前,也不是没有皇亲国戚被沈长卿送上断头台。 略微沉吟,梁王断然道:“难道宁大人还想对本王用刑不成?” “那倒不会,屈打成招,怎么向陛下交代?陛下不回容忍听雨楼胡作非为,任意审判大夏一个王爷;当然,陛下也不会容忍,一个干了坏事,不坦白,死扛着的儿子。” 又是拿着父皇来压他,梁王没辙,他知道今日来到这听雨楼,出去的机会怕是没多少了。 “你知道多少,都说出来听听!” 宁兰君也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反正,人证物证足够齐全:“殿下,泰和县长明村那边的宅子,是殿下的吧?” “是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的梁王,浑身凉了半截。 一上来,就提那边的宅子,难道真的去了那宅子? 不可能,那边的事知道的全都是自己信得过的人。 “宅子里发现了粮食和军械,正是当初沉船案丢失的东西。不过,只剩下一部分了,另一部分不知所踪。” 宅子被查了。 怎么会这样! 梁王简直不敢相信,这不可能。 山海国那些人不是蠢货,怎么可能会被一网打尽,他们明确说过事情紧急,会离开永安城一段时间,准备他日东山再起。 说的都是屁话吗? 梁王还是不信这伙人如此草包。 看着沉默的梁王,宁兰君步步推进:“殿下,这事你不知道吗?” 梁王没有回答,沉默着。 “殿下,你要说你不知情,我这个人脑子笨,心眼好,善良,好忽悠,我绝对会信你说这事你不知情,可陛下会信吗?陛下是殿下亲爹,当儿子的自然最了解当爹的什么样,殿下你说是吗?” 身后的南意云,差点笑出声。 够损的。 梁王没有反驳,直接道:“还有什么全都说出来?” “殿下,黄元中落网了,人在听雨楼,三桥会,空明会,将被连根拔起。” “继续……” 宁兰君站起身:“如今殿下所说的所有话,都将如实呈报给陛下。殿下,你说什么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但对你自己而言,那意义就不同了。” 梁王终于动了,他猛地往前一步,双手撑着桌面:“让他们都出去,宁大人我们谈谈。” 宁兰君笑了笑道:“殿下,就算是身处绝境,也不应该让自己的智慧下降的如此厉害。” “你……” “想收买我吗?殿下,如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梁王,穷途末路了,死路一条。 树倒猢狲散,什么勋贵集团代表,有用吗?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殿下,你能给我什么?一个死囚能给我什么承诺? 相反,是我抓了你,是我审的你,密探案,沉船案,造反案,都是我挖出来的真相。 还摧毁了山海国在永安城周边十八县的多年谋划,算不上平步青云,但至少也是风光无限吧。 我犯不着跟你这个死囚,玩什么交易。” “宁兰君我不会放过你的。”情绪几乎失控的梁王,手指宁兰君,大声怒吼。 立即有青衣使上去,将他按在椅子上。 终于知道愤怒无用的梁王,在绝望中想到了一个人:“我要见太子,我要见太子。” 宁兰君无奈摇头:“梁王,你是个挺聪明的人,知道靖王登基,你的下场很惨,这便是你勾结山海国的动机。 你自己都预见到了靖王心里的真实想法,难道现在还在幻想吗? 殿下,你清醒点。 你涉及的造反案,碰之必死,靖王正在继承大统的路上,最怕的是出现意外。 你觉得靖王会见你吗?” 梁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霜打的茄子一般呆滞了。 宁兰君本想拿出九公主给他的东西,靖王早就收集的关于梁王的罪证。 想了想还是算了,就不打击这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王爷了。 宁兰君敲了敲桌子:“殿下,没人能救你。不过,你若是有什么心愿,我可以帮你完成。” 梁王木然抬起头,死寂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宁兰君:“你想从我这里知道山海国的事?” “只要你愿意说出足够有价值的信息,我自然愿意和你来一场交易。” “野心够大,这次的功劳已经算得上前所未有了,这就在惦记着将山海国连根拔起了!” 宁兰君笑了笑道:“没办法,在下没有殿下那样的命,从小生在帝王家,要什么有什么;而我只能一步步奋斗,努力,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嗯。”梁王点点头:“总算不是一个让人讨厌的家伙,至少你够坦白。不过,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和我接头的只有黄元中一人。” 算不上失望,宁兰君最后对梁王道:“殿下,走好。”说完,他走了出去。 “等一下。”梁王忽然喊了一声。 宁兰君返身回来,看向梁王:“殿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看到那几个听雨楼指挥使已经走了,梁王这才道:“山海国的一些人离开了永安城,但是,他们这么多年的布局,不管是朝堂,还是后宫之中,都有可靠的盟友。” 朝堂上的盟友,宁兰君不意外,竟然渗透进后宫了,那就复杂了。 “殿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宁兰君继续问。 “为了谋反,不,为了保命,我暗中组建了一支力量,人数大概五百人左右,这些人是为了配合山海国行事,领头的是你今天打伤的那个亲卫。你告诉他,不要救我,不要做毫无意义的事。”梁王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石戒指:“这是我母亲临死前留给我的,那些人看到这玉石戒指,自然会知道你是谁。” 宁兰君愣住了,这戒指,和岳山河送给他的一模一样,包括杨世奇手上的那枚。 来不及多问,宁兰君拿过戒指:“既然是交易,殿下有让我办的事吗?” “我母亲乃是当年宫里的贵妃,死因蹊跷,至今成迷。 我怀疑真凶依然逍遥法外,宁大人,我希望你能找到凶手,解开当年案子的真相。 这是我的一块心病,碍于我的身份,想要重启调查,几乎不可能。 造反,也有这方面的考量;我娘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没有她就没有我的今天。”梁王郑重看向宁兰君:“宁大人,拜托了。” “我只能说尽力而为,至于结果,我无法保证。” 梁王笑了笑道:“这话比虚假的承诺更让人放心。” “殿下信得过我?”宁兰君忽然问。 “我调查过你,你和那些人不一样;更重要的是你断案如神,我娘的事非你莫属。” 宁兰君回以笑容:“殿下,我该走了。”说完,离开了审讯室。 第166章 全城大搜捕 回到留风堂,宁兰君仔细对比了两枚戒指。 虽然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但宁兰君还是发现了不同,两枚戒指上的图案明显不一样。 继续看,还是那样。 得找个时间找岳山河问问,也不知道这老头有没有回到永安城。 收好戒指,宁兰君还是挺不淡定的。 宫里有山海国的盟友,这是个隐患,这些人在暗,他在明处,得多加小心才行。 后宫和其他地方不同,这里是皇家重地,民间很少有人知道详情。 凡事涉及到皇家,尤其是后宫之事,不管是朝堂之人,还是衙门里的大小官员,个个讳莫如深。 其中的核心,无外乎后宫之事关乎到皇家脸面,处理起来更加棘手。 梁王母亲的事,麻烦就麻烦在这。 梁王母亲乃是贵妃,地位不低,这事儿难办。 反正又没有答应梁王,他只说尽力而为,如果办不到,梁王泉下有知应该能理解的吧。 沈长卿从宫里回来了,已经协调好了龙武卫和禁军,今天便是大规模收网阶段。 宁兰君推脱身体不适,沈长卿告诉他可以回家休息,收网这事,他不用亲力亲为。 宁兰君骑着马离开听雨楼,没有回宁府,而是改道去了梁王府。 梁王的那个侍卫,得马上见一面,否则那五百人就有可能干出蠢事。 他将马儿拴在一条偏僻的街道,换上提前准备好的夜行衣,翻过院墙,从隐蔽的路线,悄悄摸进了梁王府。 梁王进了听雨楼,这会儿的王府群龙无首,一片混乱。 宁兰君翻进去,找了很多房间,终于在其中一间房屋子里,找到了那个梁王亲卫。 他正躺在床上,气色比原来好多了。 宁兰君找准机会,从窗子翻身进屋,迅速关上窗户。 看到一身黑衣的陌生人,那梁王亲卫挣扎着想要喊一声,宁兰君急速而过,在他胸前点了一下。 “别动,听我说。”宁兰君拿出梁王的玉石戒指:“认识吧?”宁兰君给他解开了穴道。 那是梁王的戒指,那人自然认识。 伸手拿过去看了看,确认无误。 “阁下,你是……”他问黑衣人宁兰君。 “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宁兰君拿过戒指:“梁王完了,梁王这一脉的人一个都逃不掉。梁王说他秘密组织了五百人的队伍,这些人是为了在未来配合山海国的行动?” 那亲卫完全没了戒心:“是,确实有五百人,不过山海国的事我不知道。” “那这五百人应该是秘密组建的?外人并不知晓?” 那亲卫当即道:“是。” 五百人,人数不少,估计都是精挑细选的精英。 又是秘密组建,就算梁王府被查抄,梁王一党之人一起跟着遭殃,这五百人只要不脑子进水干蠢事,不会被牵连进来。 这是一支可以为己所用的力量。 一番思索,宁兰君马上说:“见戒指如见梁王,事不宜迟,你马上离开,用不了多久,全城大搜捕,那时候你想走都走不了了。” 那人认真的看向宁兰君:“王爷真的如此下场?” “造反的死罪,你觉得如何?” 那人不言语了。 “走吧,剩下的,等你安顿下来,我们再聊。” 那人挣扎着起身:“感谢阁下仗义出手……” 娘的,都什么时候了,哪怕你想跪下叫爹喊爷爷,也得先离开了再说。 “记住,你时间不多;另外,不要想着营救梁王,那和找死没区别。”宁兰君说完最后交代:“过段时间,你秘密出城,换个新的身份和名字,再次回到永安城。殿下已经将你们这五百人托付与我,我不能不管。今日天黑之时,去中源街5号,那里有一处废弃的宅子,我们在那里见面,到时候自然会告知你想知道之事。” 宁兰君说完打开窗子,一个翻身消失不见。 那人不敢怠慢,拖着受伤的身体离开了房间。 …… 这一日,永安城全城大搜捕,兵分十几路,永安城周边十八县同样是搜捕的对象。 所有涉案人员一律抓获,涉及梁王一案之人,尽数入狱待审。 如此大规模的行动,宁兰君没参加,他一个人骑着马回到了宁府。 天黑了,饭桌上摆满符合宁兰君口味的饭菜。 莺儿姑娘候在一旁,有话说,这次直接开口:“公子,殿下说你的信息很及时,否则靖王将很被动。” 宁兰君吃着饭,并不会将功劳算在自己身上。 这是沈长让他这么做的。 他在想,沈长卿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他作为听雨楼楼主,不和九公主靖王走得近,宁兰君能理解。 沈长卿若是和九公主、靖王走的近了,陛下第一个猜忌这位沈白衣。 通过自己这条线,和九公主和靖王建立某种联系,这是多边下注吗? 可沈长卿长久以来专注于听雨楼之事,结党营私,绳营狗苟,绝对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哎,猜不透这位沈白衣到底是何用意。 “殿下还说什么?”宁兰君问莺儿。 “殿下说公子立此大功,她会在陛下那里给公子美言几句,争取拿到最大赏赐。” 宁兰君埋头吃饭,过了会才说:“还有妈?” “殿下说,最近这段时间,不方便见面,有事告诉我就成。殿下还说,倒了梁王,树敌不会少,殿下让你注意自身安全。” 每次都是这么贴心,宁兰君舒心畅意的吃完,看向长得越发俊俏的的莺儿:“告诉殿下,我会注意的。” “公子还有什么要对殿下说的吗?” “没有。”宁兰君站起身:“我要出去一趟。” 宁兰君骑着马离开宁府,直奔中源街5号。 这里的房子和环境,宁兰君考察过不止一次了,想着以备不时之需,哪天要跑路了,这里是个落脚地,之后再想办法出城。 屋里很黑,宁兰君站在门口,已经察觉到了屋里有人。 那人呼吸急促,气息凌乱,应该受了伤。 他推门进去,随手关上门。 “出来吧。”宁兰君喊了一声。 一个黑影从那边暗处走来,到了跟前,宁兰君用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那亲卫看清了那张脸,几乎拿着刀冲过去:“是你!” “没错,是我,要动手也等我把话说完。”宁兰君走向那人面前问他:“叫什么名字?” “吴忠汉。” 宁兰君没有理会吴忠汉的巨大震惊和矛盾,他缓缓道:“是我抓了你们梁王,也是我在审讯室里审问梁王。梁王造反,勾结山海国,证据确凿,梁王难逃一死。当时那种情况,梁王除了我和我交代后事,还有别的选择吗?别这么看着我,我和梁王无冤无仇,抓他是例行公事。冤有头债有主,对我施加仇恨未免找错人了。” “王爷真的造反吗?”吴忠汉喃喃的问。 看来此人什么都不知道,梁王当然不会告诉他和山海国合作的事。 “过段时间,估计梁王会被问斩,到时候,你去菜市场看看。再怎么说,梁王也是陛下的亲儿子,如果没有陛下点头,你觉得能斩得了梁王。陛下若是点头杀自己亲儿子,梁王到底犯了什么事,不用我多说了吧。” 吴忠汉听进去了:“公子,既然王爷已将玉石戒指给了你,我们听你的。” 第167章 全场瞩目青衣使 宁兰君抬头看了一眼外边的天空,黑沉沉的,看不到半点亮光。 听到吴忠汉的话,他暂时放下心来,此人至少不是个没脑子的莽夫。 梁王之事,吴忠汉应该彻底死心,否则后患无穷。 宁兰君再次盯着他,认真,不容置疑:“我希望你对我的话并不仅仅是敷衍,梁王救不出来,谁也没有办法,无所谓的牺牲没有任何意义。” “公子。”吴忠汉颤颤巍巍的回应着宁兰君的担忧:“既然殿下已经让公子传话,又把玉石戒指给了公子,我们这些人自然没有二话。殿下有此劫数,就算我们拼上五百人也改变不了什么。” 宁兰君的表情依然冷峻:“那另外的五百人呢?他们可靠吗?会不会自作主张?” “公子放心,我们这些人都是当年跟着王爷南征北战的属下,一直以来忠心耿耿,对王爷说一不二。王爷的话,王爷的命令,我们会不折不扣的执行。” 为了保险起见,对这些人不放心的宁兰君,继续道:“王爷最大的心愿你知道是什么吗?” “知道。”吴忠汉点头道:“王爷说过,当年贵妃娘娘死因不明,是他最大的遗憾。他说,他是王爷,身份特殊,想要翻案重查,几乎不可能。” 宁兰君顺着这话,盯着吴忠汉道:“这就是我和殿下之间的交易。” 吴忠汉当即明白了,眼中尽是期待:“公子是说,公子答应了王爷愿意重新调查贵妃娘娘的死因?” 宁兰君略微点头:“对。” 吴忠汉用手抓了抓后脑勺,满脸欣喜的道:“难怪王爷会把戒指给了公子,试问这天下,论断案,还有谁能比得上公子。追查当年贵妃娘娘的死亡真相,自然是公子最合适。” “你明白就好,这就是你们这五百人留在这世界上的最大价值,协助我,完成王爷最后的遗愿。” 几乎站的不稳定的吴忠汉跪了下去:“苍天明鉴,我们这五百人日后必然唯命是从。” 宁兰君走过去扶起吴忠汉:“身上有伤,别激动,事情得一步步来,急不得。” “我明白,我明白。”吴忠汉连说两声。 “先养好伤,伤好了,想办法出城,连同那五百人一起,等风头过去了,换个身份回来。” 吴忠汉艰难的站起来,两眼含着泪光:“公子,我一定照办。” “下次回来,可去内城平遥街9号,那是我的宅子。”说完的宁兰君吹灭了蜡烛:“保重。” 吴忠汉摸黑,看着宁兰君的背影离开,随后艰难的跪下去,抬头望天:“王爷,属下定不负所望。” …… 鸟儿回来了,停在窗台上。 又大了一圈,现在和一只大雁的体型差不多了。 羽毛的红色更加显眼明亮,看起来如火一般。 这么大的鸟儿,想瞒着着是行不通的。 宁兰君告诉他府上的人,这是他养的鸟。 天火也慢慢成了家里的熟客,时不时就能看到一只全身红色羽毛的鸟儿,站在墙头上,几乎成了宁府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江夜挺有挫败感,好几次想要接近天火,都没有成功。 天火每次都飞走了,气的江夜情绪不高的喂马去了。 还是马儿听话,能摸能说,不像那只鸟,太让人失望了。 “天火,你这体型越来越大了,在外边飞的时候要注意,坏人要是抓住你,扒光你的毛,把你煮了吃。” 天火气鼓鼓的道:“我烧他们。” “别。”宁兰君赶紧制止,一想到长丰县那天晚上的天火,这鸟儿要是发威了,那还不满城皆知。 到那时候,事情就无法收拾了。 “你听我说,不能这么干,很危险,被人发现了,会有更多的人来抓你,到时候,你怎么办?” 天火想了想,最后妥协了:“我一般不出去,可以吧。” “奖励你的。”宁兰君随手扔出吃了一半的干果核桃。 “不吃你吃过的。”一道火飞来,那可怜的半片核桃仁,尸骨无存。 嘿,还被嫌弃了,宁兰君真想抓着这鸟儿,一顿狂亲。 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怕得禽流感。 又是一夜充实的修炼,无数气机在周身流转,似乎浑身都是无穷无尽的力量。 今日有早朝,宁兰君要跟着沈长卿去金銮殿。 嘉明帝要亲自过问沉船案和梁王造反案。 带着整理好的卷宗,押着人证,宁兰君骑着马,跟着沈长卿进了皇城。 其他人在外候着,沈长卿带着宁兰君走进了早朝的大殿。 一如上次那样,全场瞩目,成了当仁不让的焦点。 沉船案的始末,或许没人知道,但梁王造反,随着昨天听雨楼,禁军,龙武卫合力全城搜捕,早已经人尽皆知。 很多人心里明白,今日的早朝,或许少了曾经的剑拔弩张,但惊心动魄是断然少不了的。 嘉明一朝,当朝皇帝亲自下令处斩自己儿子,将在今天首次上演。 不仅梁王,梁王一党这次也有很多人要人头滚滚了。 除了梁王之事外,更多的人则在关心,那个叫宁兰君的青衣使,这次立了大功,赏赐怕是前所未有。 很多人个感慨,一个小小青衣使,短短时间到了如此程度,同样前所未有。 这才多少时间,轰动一时的沉船案就有了结果,还顺带挖出了梁王造反案,就算是最苛刻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此子天赋绝佳,尤其是断案一途,说成是当世第一人,也不为过。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沈长卿和宁兰君走向最前边,早已让开的位置。 因为修道,吃丹药,气色越来越好的嘉明帝,并没有因为一个儿子造反,生出多少愁思。 儿子多了,有几个能用的就行。 造反,那怕是亲儿子,也是死罪难逃。 嘉明帝扫了一眼脚下群臣,声音郎朗的道:“今日早朝,只说几件事;听雨楼暗探的案子,沉船案姐都有了结果;当然,还有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此三案已经由听雨楼调查完毕,今日早朝,朕就和诸位爱卿一同看看结果。” 嘉明帝说完,底下诸位大臣鸦雀无声。 旁边一个司礼监太监,声音洪亮,大声道:“带梁王进殿。” 第168章 满朝尽豺狼 一身囚服,满是沧桑的梁王走进了金銮殿。 他目不斜视,似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又或者知道今日之结局,躺平了。 “儿臣参见父皇。”双手戴着锁链的梁王,走到前边,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龙椅上的嘉明帝看了一眼这个儿子,他对梁王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梁王率领着大军征战南北,意气风发的日子。 立储之时,他不是没考虑过这个儿子。 只是,梁王勇猛有余,胆气也足,缺少的是能在朝堂游刃有余的政治智慧。 不管是作为一个父亲,还是一国之天子,嘉明帝都未曾想到,有一天父子两会是如今这样的场面。 “你还有何话可说?”嘉明帝终究还是流露出了点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眼神中是决绝中的柔情:孽子…… “儿臣无话可说。”梁王只有摇头。 “那勾结山海国造反之事,你都承认了?” 梁王想都没想,直接点头:“儿臣罪该万死。” 嘉明帝带着愤怒,喊出了三个字:“宁兰君,将你调查所得,讲给所有人听听。” 宁兰君站出来,躬身道:“是,陛下。” “梁王勾结山海国,以泰和县长明村所建宅子,作为物资转运基地,帮助山海国余孽将一部分粮食和军械送出泰和县,至今下落不明。期间,长明村村民有人发现了宅子里的秘密。梁王将长明村458口人尽数屠戮。以上所有事情,皆有人证物证,卑职已经整理完毕,请陛下过目。”马上有太监接过宁兰君手中卷宗,呈给嘉明帝。 嘉明帝认真看完了,抬头问:“刑部贾爱卿,此卷宗你可曾过目?” 刑部尚书贾岩朗出列回道:“禀陛下,刑部已经复核完毕,此案并无瑕疵。” 嘉明帝又问:“石爱卿,大理寺可有疑问?” 大理寺卿石敬泉站出来道:“大理寺已经复核完毕,梁王之案并不疑问。” 嘉明帝将那些卷宗递给旁边太监,最后一次看向梁王:“认罪吗?” “儿臣知罪,只求一死。”梁王再次跪拜。 “来人,将梁王暂且收押,不日问斩。”两个大内侍卫走进来,带走了梁王。 嘉明帝看向底下众人,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怨。 沉默着,在心里轻叹一声。 随后,恢复到寻常表情,看向宁兰君:“宁兰君,沉船案和听雨楼五个暗探的案子,你也调查清楚了?” “禀陛下,调查清楚了。” “说来听听。” 宁兰君站出来一字不漏的道:“山海国余孽,为了复国,利用长丰县山神,蒙蔽众人,发展信众,规模庞大,数以万计。更是掌控三桥会这样的民间帮派组织,聚拢人力。通过永安城最大商会,掌控资金流向。又勾结朝中要员,勋贵亲王,企图假以时日,在永安城制造动乱,从而在青州老巢兴兵,就此复国。” 嘉明帝听出了其中几个关键词,空明会,三桥会,乃至于商会,他不在意,龙武卫和禁军报告过了,这些组织已经被连根拔起。 他所关注的自然是山海国勾结的朝中要员,勋贵亲王。 “勋贵亲王自然是梁王,那朝中要员又是指谁?”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满朝文武,心惊胆战。 自己亲儿子,都能毫不犹豫的斩了,其他人在陛下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倒是吏部尚书许晋澜,出奇的平静。 他心中有数,自己的诚意足够,宁兰君不会视而不见。 “禀陛下。”宁兰君答道:“由于抓到的山海国余孽至今还没有脱离危险,审问无从展开,朝中要员有谁勾结山海国,目前还无从得知。” 或许很多人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全都一脸愤恨的看着那个听雨楼青衣使。 宁兰君故意不说是谁,那就意味着,一把刀悬在他们所有人头上。 掌握调查之权的听雨楼,岂不是想要对付谁,便能轻而易举的占据绝对优势。 这是沈长卿在宣战吗? 不,很多人更相信这是警告。 长久以来,听雨楼树敌颇多,能屹立不倒,全仗着沈长卿特立独行,中立的行事风格。 泥人也有三分怒,更不用说这个名扬天下的沈长卿。 被针对了那么久,找准机会警告这些朝堂对手,那便是顺理成章的事。 有人似乎觉的这是个机会,一个官员马上站出来道:“陛下,听雨在无任何证据的情况下,给朝堂之上所有人戴上了嫌疑人的帽子,此举居心叵测,日后我等生杀大权,岂不只是沈楼主一句话的事情。” 马上有人站出来附和:“陛下,臣等不能接受这种毫无根据的指责。” 一个两个,接连五六人站出来,几乎都是一样的意思。 听了这话,嘉明帝看向宁兰君:“没有证据,那便是诬告。” “启禀陛下,沉船案调查过程中,抓到一个漕运衙门捕头,那人是山海国内应,是沉船案之所以成功的关键人物,只不过此人被杀人灭口,尸骨无存。 陛下,沉船案,若是没有内应,岂能如此顺利。 空明会的发展壮大,其中若是没有山海国余孽在朝堂之中安插的人物,岂能这么多年无人理会? 臣并没有指名道姓,只是根据现有证据和线索合理推测,何来居心叵测之说? 若不将这些细小的没有证据佐证的关键之处,一并禀告给陛下,那才是欺君。 听雨楼持续调查,给了那些勾结山海国的朝中之人,施加了极大压力,有人着急了,卑职能理解。 卑职为此案,险些命丧长丰县;卑职对陛下一片赤胆忠心,日月可鉴。 一句居心叵测,抹杀了卑职这些天来的呕心沥血,心寒无异于人死,卑职奏请陛下,请准许卑职回到金华县,就此颐养天年。” 宁兰君九十度躬身,拜的很虔诚。 就算是见过大场面的沈长卿,也不由的差点笑出声。 这小子,好一张伶牙利嘴。 最不屑于这种嘴皮子工夫的沈长卿,也感到莫名的舒畅。 往日,面对群起围攻,他从不辩解,一切都是实际见真章。 千言万语,也比不上实际行动中的雷霆一击。 他会用行动让所有人闭上嘴巴,不过,今天之后,或许自己的想法需要改变了。 一番话,说的朝堂诸公,心思各异,无不感叹,这位青衣使诗才惊艳天下,这口才也是厉害的很啊。 正在此时,吏部尚书许晋澜出列,他朗声道:“陛下,如今的大夏,如今的朝堂,宁兰君这样的臣子,有几人? 他一身肝胆,两袖清风。为大夏出生入死,尽忠职守。 并屡破奇案,解除数次对大夏威胁极大之事。 此功,谁有异议?此心,日月可鉴;此人,为我大夏楷模,人中龙凤。 再看,朝堂诸公,诸位锦衣玉的食的朝中要员,有多少人,值此朝廷危难之际,挺身而出? 没有,一个个勾心斗角,争权夺利。 如今,大夏罕有之人才宁兰君,兢兢业业,为陛下排忧解难,为大夏不辞辛劳; 这样的人,也要忍受一群谄媚之臣,在这朝堂之上摇唇鼓舌,戕害忠良? 陛下,热血曾有,人心岂难凉。有心青山埋忠骨,无奈满朝尽豺狼。” 说罢,吏部尚书许晋澜屈膝跪地,高呼万岁。 金銮殿上,众人瞠目结舌。 他们只有一个想法,曾经中立的吏部尚书许晋澜,疯了吗? 第169章 听雨楼听风堂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以往朝堂之上,不管争吵的多么激烈,吏部尚书许晋澜始终一言不发,看着那些人争的面红耳赤。 今天,却罕见的站在一个青衣使一边,一番慷慨陈词,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个青衣使和许晋澜关系密切呢。 没有人知道,如此反常的许晋澜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所有人都清楚这番话的威力。 原本宁兰君立了大功,又来了一招以退为进,陛下自然不会容忍一个有功之臣灰溜溜的从金銮殿上离开。 如今又有分量颇重的吏部尚书许晋澜出来帮腔,那结果几乎是注定的。 果然,许晋澜这番话,让那些大小官员,再也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一句。 全都静默的等待着,那些人心知肚明,今日的早朝只剩下最后一个环节,如何赏赐这位立了大功的听雨楼青衣使。 当事人宁兰君,还是挺意外。 意外的不是许晋澜站出来,而是他那番话。 这吏部天官也是个演戏高手,刚才那一番作态,当真是慷慨陈词,嫣然一位忠心耿耿的大臣,掏心掏肺的面对满朝诸公和陛下,双手扒开自己心脏,上边写着忠君爱国四个字,期待着日后青史留名。 哎呀,有点过了,哪有吏部天官说的那么夸张,那么伟大…… 当然,话说回来,刚才许晋澜那番话,听着当真是如饮美酒,如沐春风,如九公主侧跪在地上给他揉着腿…… 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果然是个明智的选择。 旁边的沈长卿,同样满是疑问。 他在猜测许晋澜这番反常的表现,有什么图谋。 最后,目光落在宁兰君身上。 沈长卿暂时只想到了一点,这个平日里中立的吏部尚书,也开始落子,布局未来了。 卖个人情给宁兰君,日后好说话,好见面。 龙椅上的嘉明帝,先是目光看向宁兰君,之后落在跪在地上的许晋澜身上。 宁兰君小小年纪,也懂那些文官惯用的把戏了,学什么不好,学这些东西,看看沈长卿,从来没有,他都是只做不说。 立了大功,朕岂能视而不见,用得着你在这里演戏吗? 至于许晋澜,嘉明帝皱着眉头,这是这位吏部尚书嗅到了宁兰君身上的潜力,向来中立的许晋澜也开始考虑未来了。 嘉明帝没有立即开口,他扫了一眼底下群臣,这才道:“宁兰君据实而报,无错。 山海国勾结朝中要员,不是子虚乌有。 听雨楼虽有调查之权,但都是据实而为,按照大夏律法办事,诸位爱卿可曾听说过沈爱卿借着听雨楼打击朝堂对手? 心里无鬼,无愧于天地,何须害怕?宁兰君,有功之臣,朕自当重重赏赐。”说完,嘉明帝对新上任没多久的首辅蔡仲道:“蔡爱卿,该怎么赏赐宁兰君,说说你的意见。” 年届花甲,依然硬朗的首辅蔡仲,站出来道:“陛下,沉船案,宁兰君抓住凶手,还找回了一部分丢失的粮食和军械;梁王案,干净利落,让大夏免除了一次巨大危机。 空明会和三桥会的覆灭,更是拔除掉一大隐患。 宁兰君立此大功,自当重赏。又适逢大夏多事之秋,危难之际,宁兰君如此人才,可当表率。 当重赏以昭天子隆恩,吸引天下有志之士为大夏所用。 所以,臣奏请陛下,对宁兰君之赏赐,应当超过寻常之时,同等功劳之赏赐。” 首辅说话了,宁兰君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应该是靖王授意,九公主果然还是说话算话的。 时来天地皆同力的感觉,挺爽。 “蔡爱卿言之有理,不过,若要给予爵位,不合祖制。历代以来,功臣和外戚,只有立军功者才有封爵之赏;只有少数特例,才有封爵的可能。宁兰君虽立大功,但达不到特例程度,若加封爵位,怕是人心难服。”嘉明帝一开口就堵上了宁兰君封爵之路。 宁兰君倒是没想那么多,爵位的事,一步步来,他不着急,金子银子,什么的多来点。可别搞那些虚的,给老子加封个什么大学士。再不济,赏几个妃子,宫女也行啊,在下牙口好,不嫌弃。 首辅蔡仲听了皇帝的话,也顺杆儿爬:“陛下所言甚是。” 想了想的嘉明帝道:“宁兰君屡立奇功,朕赏你黄金五百两,丝绸五百匹,烛龙丹一枚,天蚕丝马褂一件。” 宁兰君马上站出去:“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 皇帝老儿还算可以,只是这烛龙丹是啥啊,不知道有多大用处。 早朝结束了,嘉明帝起驾回宫。 朝臣陆续离开,随着首辅次辅先后过来恭喜,会看风向的人,自然前赴后继。 首辅是靖王的人,次辅中立,过来说点便宜话不难理解。 倒是吏部尚书许晋澜,直接走了,出乎宁兰君的预料。 好不容易结束了,宁兰君骑着马,回到听雨楼。 刚进门,便有很多人,自然全都是过来恭喜的。 留风堂的人和疯了差不多,真是太罕见了,什么时候一个小小青衣使能有如此蹿升速度,屡立奇功,日后还不得和沈楼主并驾齐驱啊。 宁兰君好不容易和一众同僚寒暄完毕,这才去了三楼。 刚进去,已经换了一身便服的沈长卿,扫了一眼宁兰君:“怎么?觉的赏赐不够?” 宁兰君赶紧道:“那倒没有。” “都写在脸上了还没有!” 宁兰君心说自己这么没城府吗? “楼主,那烛龙丹是什么?”宁兰君问了最关心的问题。 “道家至宝,整个宫里不超过八颗,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得到这枚丹药的。” 哇哦! 错怪皇帝老儿了。 宁兰君让自己别激动,又问:“楼主,这么神奇?” 沈长卿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表情,他说:“烛龙丹不仅可以延年益寿,对练武之人来说,是难得的丹药;服用之后,重塑体魄,炼身淬体,普通人将脱胎换骨。” 宁兰君咽了口唾沫:“是属下见识短浅了。” 沈长卿没搭腔,啪的一声,将一个新的腰牌扔在桌子上:“陛下有赏,听雨楼自然也有赏。” 宁兰君拿过腰牌,上边写着“听雨楼听风堂”六个字。 升官了。 终于清楚了,原来升官发财是这种感觉。 “日后,你就是宁堂主了。” 宁兰君双手抱拳,躬身道:“多谢楼主。” 第170章 秘密访客 宁兰君收好腰牌,心里美滋滋的。 那点小心思岂能逃过沈长卿眼睛:“按理说,你要封个小小伯爵,按照特例还是可以的,可陛下却没有,知道为什么吗?” 宁兰君虚心求教:“还请楼主解惑。” “有意敲打敲打你,让你冷静下。” 宁兰君不好意思的哦了一声。“陛下心眼儿可真多。” “你以为就这样?”沈长卿不动声色的抬起头。 宁兰君一脸疑问:“还有吗?” “首辅蔡仲是靖王的人,陛下谁都不问,只问了蔡仲,蔡仲发话了,明显替你说话。陛下顺水推舟,几乎按照蔡仲说的赏赐于你,这是替自己儿子,卖你个人情,让你感激靖王,我们这位陛下也在思考未来了。” 宁兰君一阵恍然,这位只知道修道的陛下,还真是滴水不漏。 宁兰君一副明白了的表情:“感谢楼主赐教。” 沈长卿从椅子上站起来道:“还有那天蚕丝黄马褂,刀枪不入,陛下也怕你这个人才风头太盛,有心保护。该低调的时候,就低调,莫要高兴过头了。” “属下记住了。”这个问题,九公主已经提点过了,他自然会注意。 宁兰君离开三楼,回到留风堂。 一群人再次冲过来,高高兴兴的让宁兰君讲述今日朝堂之上的精彩瞬间。 宁兰君自然让他们满意,将自己渲染成一个在金銮殿上千古无双的美男子,结果一群人做出呕吐状。 大骂太不要脸了。 直到堂主李长庚回来,那些人才消停。 “干什么,没大没小,现在可是宁堂主了。” 那些青衣使一个个睁大着眼睛,早该想到的,以宁兰君的能力,当个堂主早晚的事。 只是没想到,太快了。 从青衣使到堂主,是有些人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成就,宁兰君只要一两个月时间。 人比人,得气死,到哪说理去。 “宁大人。”那些人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齐声道。 宁兰君收敛笑容:“诸位不必多礼。” 那些青衣使听不习惯,只是,以后人家货真价实的听雨楼堂主,就得这么叫。 李长庚挥挥手,让那些人下去了。 他站在宁兰君面前,已经高兴过了,宁兰君成为堂主,是早晚的事,只是李长庚没想到,来的如此快。 “宁堂主,日后多多指教。”李长庚拱手道。 “堂主,你也这样。” 李长庚轻轻一笑:“其实,我是担心,你走了,我这留风堂怕是要江河日下了。不过,足够了,因为你,这段时间,整个听雨楼的所有堂主,谁能比得上我,够了,兰君,不论如何得感谢你。” “以堂主的能力,留风堂日后在听雨楼占据一席之地,不是问题。” 李长庚笑笑没说话,他知道自己的斤两。 离开留风堂,宁兰君去了属于自己的听风堂。 沈长卿已经让人收拾完毕,如今的听风堂具备了随时办公的一切条件。 过两天,听风堂的青衣使会陆续补充,到那时候,宁兰君可在这听雨楼独当一面了。 脚步声传来,南意云走了进来。 嘴上挂着笑容,四处看了看,这才道:“宁堂主,恭喜。” 宁兰君走了过去,看了一眼这个什么时候都是纤尘不染,精致无双的南意云:“多谢南大人,日后还要南大人多多提携才是。” “日后吗?现在不行吗?” 当然不行,一定得日后…… 宁兰君诧异的看向南意云:“南大人有什么指教?” “又是升官,又是发财的,不准备破点财,请我们吃顿饭?” 宁兰君一脸为难:“现在不行,只能日后了。”他坚决道。 “也行,反正你现在财大气粗,不至于为了那点银子吝啬。”南意云没多留,说完便走了。 这南大人不好搞啊,都说了日后,日后,怎么就听不明白呢,这么喜欢强人所难吗? 摇了摇头,宁兰君坐在堂主的专属位子上,双脚架在桌子上,悠哉游哉的躺了好一会儿。 …… 黄元中醒了,恢复了意识。 听到消息的宁兰君,马上赶去黄元中所在房间。 门外有青衣使,十二时辰把守。 黄元中体内的功力已经被封印,使用的乃是听雨楼专属的封印法门,专门对付这种实力强悍之人。 对待重要的犯人,听雨楼还是挺人道的,使用的是寻常屋子。 宁兰君走进去,站在床前,扫了一眼躺在床上,颇为虚弱的黄元中。 再次见到这个年轻人,黄元中依然在想着那个让他到死都无法释怀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如此厉害,两个四品高手,都不是你的对手?” “如果你告诉我有用的东西,我自然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这很公平,你说是吗?” 黄元中脸色惨白的一笑:“那我不问了。” “这由不得你,我想知道关于山海国的事,如今的山海国余孽还有多少人?他们实力如何?” 黄元中再次笑了笑,声音很决绝:“本来就没准备活着的人,从我身上你什么都得不到的。” “这你说了不算。”宁兰君冷冷道。 黄元中依然是笑,因为虚弱的缘故,咳嗽了好几声:“白费功夫。” 宁兰君没理会,现在还不能用刑,搞不好就折磨死了。 攻心为上,对这种顽固分子,有多大用处,宁兰君心里也没底。 宁兰君不着急,他有的是时间。 …… 黄昏的时候,听雨楼来了很多人。 一部分自然是来送圣旨,以及给宁兰君赏赐的宫里的太监。 另一部分则是从听雨楼后门秘密进去,人数不少,都是大内侍卫和龙武卫高手。 一间挺偏僻的院子里,一身便服的嘉明帝,在侍卫的陪同下走了进去。 等在那里的沈长卿一路走过去:“微臣参见陛下。” “沈爱卿无需多礼,今日之事,不可对外言说一个字。”嘉明帝郑重交代。 沈长卿认真道:“陛下请放心,微臣知道怎么做。” 不多一会儿,沈长卿走了,嘉明帝由侍卫带领,去了那间关押黄元中的房间。 大门外,嘉明帝戴上了足够遮蔽整张脸的帽子,黑纱从帽檐上垂下,完全遮住了那张脸。 嘉明帝推开门走进去,随手关上门。 黄元中睁开眼,看到来人,心里直犯嘀咕。 若是听雨楼的人,为何要遮住面部;若不是,此人是谁? 一个外人,岂能大摇大摆的进了听雨楼。 一连串问号,在黄元中心头浮现。 第171章 失落之园 自认为早就是死人一个的黄元中,只是看了那人一眼。 进了这听雨楼活着出去的可能性没有,想从他身上挖出些东西,那也是断然不可能的。 “阁下,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黄元中靠着墙壁,坐起来,让自己尽可能看起来不那么虚弱。 嘉明帝往前走了几步,多看了几眼黄元中:“我的真面目,你没有必要知道。” 黄元中笑了笑,比之前那个叫宁兰君的家伙拽多了:“有事你问吧,至于我会不会开口,那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当日码头上发现了一艘船,船上有五个听雨楼暗探的尸体,这事是你们干的吧?” 黄元中纳闷的皱了皱眉:“那位断案如神的宁兰君,不是已经调查清楚了吗?” 嘉明帝继续道:“那诡异的花朵,也是你们山海国妖族的特殊能力吗?” “阁下,山海国绵延数百年,传承无数,族人众多,区区这样的诡异之花,何足道哉。” 嘉明帝略一沉吟,眼神微动,黑纱背后的脸上,闪过一丝兴奋:“那诡异之花,出自你们山海国何人之手?” 黄元中摊开双手:“无可奉告。” 嘉明帝没在意,继续道:“告诉我,我可以让你活着离开。” 黄元中不为所动:“这点甜头,没多大用,早已经没有价值的人,死与活没有区别,你还是别白费心思了。” 嘉明帝沉默着没说话。 “阁下不以真面目示人,就想让人相信你的话,那未免太低估了我们这些败军之将的智慧。” 嘉明帝抬起手,手上有鲜艳的花朵冒出:“你看好了!” 黄元中挣扎着,从床上下来,双眼如铜铃,死死盯着对面的嘉明帝。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黄元中比任何时候都更想知道,眼前之人到底何方神圣。 可转念一想,这不可能。 这里是听雨楼,堂堂听雨楼怎么会有妖族之人? 此人能大摇大摆的进来,和听雨楼的关系自然非同小可。 或者,他就是听雨楼的人。 可是…… 听雨楼几乎密不透风,他们曾经尝试过渗透,以失败告终。 他们布下的棋子,没有听雨楼的人。 思虑良久,黄元中抬起头,等着对面那个戴着帽子的陌生人的回答。 “任何事都需要礼尚往来,我岂能随便解答你心中的疑问?除非我们等价交换。”嘉明帝没松口。 本就不占据优势,也没有任何筹码的黄元中,复又回到床上。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不问了。” 他想过了,天下妖族岂止山海国这一脉,妖族和人族共同存在了几千数万年。 妖族分支无数,种族无数,更有历史上存在的大大小小国家。 偶尔遇到一个同类,那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事。 眼前此人,不清楚是敌是友,黄元中自然不会泄露有关山海国的一切。 就算眼前之人是妖族,也未必是一条船上的人。 和人族一样,妖族内部也是四分五裂,不断的兼并融合,战争,争斗,你死我火的流血从来没有停止过。 同为妖族,也可能随时拔刀相向。 “既然你不说,等着上路吧。”嘉明帝不再浪费时间。 他想知道的事,他一定会调查清楚。 此人冥顽不化,又无法动刑,他没有任何兴趣和时间去攻心。 又不能让别人知道此事的情况下,嘉明帝别无选择。 最后看了一眼,已经回到床上的黄元中,嘉明帝打开门走了出去。 一直到了院子外边走廊的尽头,嘉明帝没有理会候在那里的沈长卿,只是随口说了一句:“都回去吧。” 随后,在大内侍卫的陪同下,从后门离开了听雨楼。 一路回到皇宫,让那些大内侍卫自行离去。 只由一个太监提着灯笼跟在后边,去了皇宫里一处早已经荒废的园子。 提灯的太监,打扫干净门上的蜘蛛网,推开门,站在门边。 一身便服的嘉明帝走进园子,四周看了看,借着微弱灯火,院子里还是舒熟悉中的样子。 花园已经破败,好久没有清理的过垃圾,枯枝残叶堆了一地。 嘉明帝的记忆中,曾经那是皇宫里最美的地方。 园中花草无数,经年累月,四季之间都有盛开的花。 那个给了她生命的女人,总是在花园里走来走去,照顾每一朵花朵,每一棵小草。 那笑容和曾经院子里的花一样,让人沉醉。 看了一会儿,嘉明帝抬头望天。 天空之上,繁星点点点,一轮残月悬于中天。 就那么抬头看了一会,在萧瑟冷风中收回目光。 良久,他转身离开。 走到院子外,回头看了一眼大门上,那个布满灰尘和蛛网的牌匾,“锦园”二字,依然清晰。 …… 今天晚上的宁府很热闹,来了很多人。 宫里的太监宣读圣旨,一并带来了陛下的赏赐。 宁兰君接了旨,很不情愿的感谢了那些宣纸的太监,皮笑肉不笑的应酬着。 那伙太监挺热情,几乎有点过头了,可把宁兰君恶心坏了。 宁兰君可是大夏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今日朝堂之上,吏部天官给足了面子,首辅也有拉拢之意,他们这些小宦官岂能看不明白方向。 莺儿姑娘有事,这会儿才回来,碰到这种场面马上走过去。 几个太监认识莺儿,这莺儿姑娘可是九公主面前的红人,不敢怠慢,打着招呼。 再看宁兰君的时候,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刚才舔的不够啊。 难怪莺儿姑娘从宫里消失了,没人知道去了哪里,原来被九公主派到这宁府了。 九公主那是谁啊,陛下的爱女,靖王最亲密的妹妹,日后在宫中的地位,怎么都不会太低。 几个太监,赶紧走过去,没话找话的继续套近乎。 宁兰君一眼看明白了,敷衍着,跟着笑,跟着说。 阎王好斗,小鬼难缠,不喜欢这些太监也没辙。 走的时候,莺儿姑娘将那伙人送到门口,几十两银子直接送出去了:“各位公公,公子年纪尚浅,日后少不得劳烦诸位。回宫之后,诸位公公可得为我们公子多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哪里话,日后还要仰仗着宁公子,我们这些人跟着沾光呢。” “好说,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看着那些人坐上马车离开,莺儿姑娘回到屋里:”公子,刚才花了几十两银子打点了一下,” 宁兰君把这事都忘了,还是莺儿姑娘想的周到。 宁兰君对她道:“这些事就不用刻意说了,你自己做主就行。” “是,公子。” 黄金和丝绸抬进房间,宁府里的所有人都有拿到了几两碎银子,一个个美滋滋的走了。 公子升官发财,他们也能跟着沾点光,这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宁兰君看了看那天蚕丝的黄马褂,很没见过世面的拿着匕首捅了几下,一点痕迹都没有。 果然是好东西,明天就穿上,以防万一。 放下那件马褂,宁兰君的注意力全在那个精致的盒子上。 第172章 这不是恶作剧 宁兰君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盒子里是精致的丝绸内饰,一颗葡萄大小的药丸,躺在中央。 宁兰君单手拿起,看了一会儿,看不出来什么奇特之处。 他这个没见过什么名贵丹药的土包子,自然看不出什么花样。 拿在鼻子前闻了闻,清香,很奇特的那种香气。 试着咬了一口,嗯,挺好吃。 没忍住,又吃一口。 哎,再不嘲笑二师兄了。 吃的有点快,味道还没吃出来就下肚了。 没什么感觉。 宁兰君晃了晃肩膀,一切正常。 慢慢的,浑身有了火热的感觉,好像情毒初开的年龄去夜店,看到那么多舞池里跳舞的美女,那时的感觉。 又过了会儿,好像有什么东西游走全身,挺舒服,似春风拂面,杨柳依依…… 可突然间,浑身气血翻涌,支撑不住的宁兰君倒了下去。 落地之前,一句标准的国粹脱口而出。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脑子似乎格外清醒。 宁兰君睁开眼睛,他躺在床上,床前站了好多人。 莺儿姑娘一脸担忧的俯下身:“公子,你没事吧,可吓坏我们了。” 宁兰君动了动,没事,似乎挺舒服。 从床上下来,小跑几步,哎,格外轻松。 本来还想问候嘉明帝全家的,算了,快过年了,说句过年好吧。 “没事,挺好的。”宁兰君让他们别担心。 莺儿姑娘松了口气,打发走那些丫鬟。 郎中已经来过了,还是那样,每次都说脉搏正常,壮如牛,一点事都没有。 当时挺着急的莺儿姑娘,差点将郎中当成庸医赶出去。 宁兰君让莺儿去准备一下,他要要洗澡,浑身上下味道挺大。 莺儿姑娘速度挺快,不一会儿已经准备好了。 宁兰君进了浴桶,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刚从浴室里出来,莺儿姑娘拿着毛巾走过来,一时间竟愣住了。 宁兰君不由的问:“怎么了?” “没事,公子。”莺儿姑娘将毛巾递给宁兰君。 回到房间的路上,几个丫鬟看到了,也是同样的表情。 这都怎么了这是。 只有江夜,这个平时不太爱说话的半大小子,倒挺直接:“公子,简直是画上的人。” 这小子挺会夸人…… 不对! 宁兰君迅速回到房间,拿出镜子照了照。 嘿,沈长卿没说假话,实力有没有脱胎换骨他不知道,这颜值和长相脱胎换骨了。 一时间宁兰君也愣住了。 这烛龙丹不愧是道家至宝,变化太大,不可思议啊。 他关上门,躺在床上盘膝而坐。 感受着体内充沛的气机,运转法门,吸收着那颗丹药带来的巨大好处。 天蒙蒙亮,宁兰君睁开眼。 吃了莺儿姑娘准备好的早餐,他骑着马去了听雨楼。 宁兰君直奔三楼,沈长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 宁兰君走进去,沈长卿直接问他:“能撬开黄元中的嘴吗?” 想了想的宁兰君实话实说:“楼主,很有难度。山海国的人已经暂时撤离永安城,黄元中本就是一枚弃子,他的任务没有完成,生和死于他而言没有区别。作为妖族,他不可能吐露山海国的秘密。他身体虚弱,听雨楼的那些手段无法使用。要撬开此人的嘴,很难。” 沈长卿没有为难宁兰君:“无妨,区区山海国余孽,就算没办法将他们一网打尽,他们想要卷土重来,短时间之内也不可能了。” 宁兰君并不想放弃,他会想办法,他不信撬不开这个顽固分子的嘴。 沈长卿抬起头,看向宁兰君:“昨天早朝,吏部尚书挺让人意外?” 很警惕的宁兰君让自己冷静,沈长卿不是神仙,不可能什么都知道。 “楼主,此人向来中立,对属下示好,也算情理之中。” 沈长卿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趁此机会,宁兰君说了江夜的事:“楼主,江夜是个好苗子,又兼具家族血脉传承,培养得当,未来将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沈长卿想了一会,有点可惜的道:“若是让他修炼其他功法,会不会和家族血脉传承有冲突,是未知之数。还是要找到他们的家幸存的人,或者找到那些独属于他们家的传承。” “他和一个仆人走散了,一时半会很难找得到。” 沈长卿没辙的摇摇头:“那只能听天由命了,青州江家的传承一直是从家族内部开始,而且极其隐秘,找不到那些留下来的传承,江夜这一身独特的天赋,那也无用武之地啊。”说完,沈长卿又补充了一句:“你可以去甲子亭找几本基础功法,让他打好基础。” “是,楼主。” 宁兰君答应着离开了。 离开三楼,宁兰君去了一趟甲子亭,这段时间以来,他时常会去一次。 进了一楼,翻找了一下,早已经熟悉这里的他,很快找了两本最基础的功法。 刚准备离开,一想到上次摔了个屁墩,依然挺不服气。 抬头看了看二楼,吸引力仍在。 还是想上去看看,二楼有什么东西。 相比于上次,自己的实力提升了很多,怕个鸟。 宁兰君顺着楼梯往上爬,一步步,小心翼翼。 结果,竟然轻松的上去了。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上不来。 在二楼看看了看,和一楼差不多,全都是功法和档案。 翻了一圈,好家伙,果然比一楼高级多了。 和二楼一比,一楼简直没法看了。 甲子亭一共七层,那不是越往上功法越牛逼? 还有件奇怪的事,在听雨楼,包括堂主在内的所有人,似乎都不知道甲子亭的事。 宁兰君问了很多人,没一个能说出有用的东西。 宁兰君隐晦的问过沈长卿,直接一个眼神瞪来,吓的他什么都不问了。 在一楼找了一会儿,好奇心又来了……想上三楼去看看…… 哎,没辙,好奇虽然害死猫,但就是忍不住。 估计以前看片的时候,手没忍住的次数多了,养成习惯了。 似乎对自己的实力挺自信,宁兰君慢慢顺着楼梯上三楼。 一步,一步…… 没意外,一股大力传来,宁兰君被震飞。 和上次不同,这回他一个翻转,平稳落地。 “哈哈哈哈!” 和上次一样,不知道是谁又笑了一声。 “你大爷,笑个锤锤啊。”宁兰君跑到窗子边,四处看看。 前边是一望无际的湖水,后边的岸上没人影。 见鬼了。 没人啊。 这听雨楼也没谁闲的搞这种恶作剧。 “小子,继续啊,让老夫多笑几声,找点乐子。” 依然是刚才的声音,这回宁兰君确定了,那人要么在湖中,要么在楼上几层,绝对不是外人的恶作剧。 第173章 隔空之响 他侧耳细听,没动静了。 站在那里的宁兰君,挺小心的问了一声:“别装神弄鬼的,你是谁?” 没有回答。 又等了一会儿,同样没有反应。 怪了。 这人到底是谁? 宁兰君觉得,那绝对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鬼怪一类的。 已经六品实力的他,如今对任何妖魔鬼怪,都能有清晰的感应能力。 鬼气森森,那种气息阴冷至极。 妖魔邪祟,那种气息则偏向于妖气横生。 如今说话的这个人,皆不是这两者。 宁兰君站在那里,继续四周查找,以确定那声音到底来自于什么地方。 对方不说话了,他也没辙。 不过转念一想,沈长卿也不是个“好东西”。 甲子亭有人他能不知道?竟然什么都不说,害得老子摔了两跤。 这位名扬天下的沈白衣,可不是如他的白衣一样,白莲花般纯净,高洁。 有秘密,沈长卿一定在隐瞒什么。 宁兰君可不想沈长卿这朵白莲花升级成老银币。 想想都可怕。 还有时间,宁兰君在二楼翻找了一会儿。 挑了几本对自己有用的,拿回去慢慢钻研。 继续翻找资料,寻找有关梁王母亲陈贵妃的信息。 可结果挺失望,甲子亭的资料和官方的没多少区别。 仅仅记录了陈贵妃之生平,剩下的什么都没有。 官方渠道是行不通了,只能先从外围找几个人看看。 懒得去管这甲子亭到底有多少秘密,宁兰君从二楼上下来,拿着挑好的几本功法,关上门走了出去。 “小子,赶紧走吧,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刚走几步,那声音在传来。 宁兰君以自己六品实力,竟然看不出来这声音到底从哪传出来的。 对方应该是故意误导他,让他看不出来声音从哪传来。 “我这不是正准备走吗?你老说的这什么话?” 那声音抢先道:“我说的是永安城。” 啊? 宁兰君楞了一下,让他离开永安城。 这怎么行?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再说了,真有什么事,就算天塌了,也是楼主和皇帝老儿先顶着,砸不到他这个听雨楼小小堂主。 “这个,到底什么事,你老也说清楚啊,这不明不白的,让我怎么相信。”宁兰君壮着胆子回了一句。 “他们来了。” 又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宁兰君没好气的问:“谁?” “该来之人。” 等于没说, 这老家伙故意玩儿呢。 “若有事你老可以明说。”宁兰君继续尝试对话。 “说了也是白说。” “那你还说。” “滚。” “好嘞!” 看来没什么恶意,纯粹是闲得慌。 没当回事的宁兰君慢悠悠走了,走到那边岸上回头看看,没什么声音,带着疑问回到了听风堂。 甲子亭边的湖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小波纹开始震荡开来,慢慢的形成巨大波浪,轰然撞向两边的栏杆。 伴随着巨响,有声音传出:“不知死活,可惜了。” 如此巨大的动静,听雨楼很多人都听到了。 却没有一个人去甲子亭看看情况。 如此反常,宁兰君看懵了。 不由抬头看向那边的三楼。 三楼之上,琴声传来。 …… 黄昏的余晖洒在长长的街道上,西边的金光照亮了暗沉的天空,宁兰君骑着马,回到了宁府。 将喂马的活儿干完的江夜,正准备继续和马儿待着,丫鬟说公子找他,让他过去一趟。 江夜去了客厅,见到了已经换了一身便服的宁兰君。 “公子,你找我。” 宁兰君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江源,问他:“以后想干什么?” “喂马。” 宁兰君表情一僵,不由的想到了那个记者和放羊娃的笑话。 江夜不会变成这样吧。 “然后呢?” 江夜想了想说:“不知道。” “当初你爹娘怎么对你说的?” “我娘说,江家没落了,想办法活着。” 宁兰君想了想,倒也说得通。 江家在那种情况下,一个当母亲的还能对儿子说什么。 复兴家族,承担一个家族崛起的重任,以及背负的使命,这两个担子,压在他一个半大小子身上,实在是太过沉重了。 宁兰君看着他道:“总不能一辈子喂马吧。” “跟着公子挺好的。” 宁兰君一阵语塞,看来这个漂泊惯了的少年,最大的梦想还是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过着稳定的生活。 宁兰君没有强人所难,暂时就这么着吧,等他慢慢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再说。 宁兰君拿出那几本挑选的基础功法,给了江夜:“先看看,不懂的来问我,强身健体也是没坏处的。” 拿着那几本功法的江夜挺高兴:“公子,我会用功的。”说完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吃完晚餐的宁兰君回到房间,听到一阵声响,赶紧跑出去看。 一只堪比老鹰火红的大鸟,停在院墙上。 好家伙,这速度。 长得也太快了点。 越来越大,窗台上是待不了了。 这体格,大白天也不能出去。 “天火,可不能让人发现了。”宁兰君叮嘱道。 “我白天不出现,只是晚上过来看看你。” 宁兰君挥了挥手:“去吧,注意安全。” 天火扑闪着翅膀飞走了,消失在黑漆漆夜空中。 这么下去可不行,也不知道天火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再怎么说天火也是妖族,人和妖自古以来势不两立。 纵然宁兰君不会武断、迂腐的把妖族所有妖一棍子打死,可天火到底什么来历,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要真能幻化成人形,萌妹子或者御姐,女王都可以啊,公的、母的丑八怪直接打死。 可至今没有,呆在身边始终是个隐患。 更不用说,那近乎毫无理由的对自己的亲近,太反常了。 已经混熟了,想赶也赶不走了,宁兰君还真下不了手。 再怎么说,这鸟儿也是救命恩人。 长丰县那一夜没有天火,他早嗝屁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 一夜无话,第二天,宁兰君去了望月楼。 梁王母亲,陈贵妃的事情得想法办弄清楚。 还有那戒指,岳山河的那老头得给个准话。 要了个雅间,等了一会儿,小二进来了。 宁兰君问他:“岳老前辈回来没有?” 那小二道:“公子稍等片刻,岳老前辈马上就到。” 这么说,早就回来了吗? 宁兰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第174章 三人同声:走吧! 人未到,声先来。 一阵标志性哈哈的笑声,从门外传来。 比上次见面气色好多了的岳山河,神采奕奕的走了进来。 小二随即离开,关上了门。 “宁堂主,别来无恙。”岳山河笑着打招呼。 宁兰君笑着调侃了一句:“你老,这是又去了哪家教坊司,滋润的像个洞房花烛的小伙子了。” 岳山河手指宁兰君:“小子,升了官,发了财,嘴巴也刁了啊。” “哪有,穷的都快要饭了。” 岳山河走过去坐下,多看了几眼宁兰君:“还怕我打秋风啊,你这小子抠的啊。” 宁兰君端起茶壶,给岳山河面前的杯子添满了茶。 “前辈啊,有点事得请教一下你。” 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的岳山河,砸吧了一下嘴唇:“有事就说。” 宁兰君拿出那枚戒指:“你老认识这东西吗?” 岳山河看了一眼,随即道:“这不是我给你的戒指吗?不想要了?不是说了吗,值几千两银子呢,你也不是那种视金钱为粪土啊。” 宁兰君没理会这番贬损,直接说:“前辈,你仔细看看这戒指。” 岳山河皱了皱眉,拿起戒指看了看,脸色瞬间一变:“你哪来的?” 既然想让这老头说点什么,自然要用些信息交换了,宁兰君直说了:“梁王勾结山海国的事你老也听说了吧。” “听说了,你够可以的,收山神,抓梁王,诗词名扬天下,好一句要留清白在人间,还女娲补天之石……” 宁兰君打断了这话:“这不是重点,这戒指是梁王给我的,他说这是他母亲临终之前给他的……”宁兰君凑近岳山河,直勾勾的盯着他:“你老没什么想说的?” 岳山河将戒指放在桌子上:“说什么?” 宁兰君不由的一笑:“前辈啊前辈,这就不够意思了。当初你给我和杨世奇戒指,自然是提前已经调查过我们两人,什么缘分啊,都是你老在扯淡。梁王母亲这枚戒指,和我们的几乎一模一样,自然也是出自天机楼。前辈,你有没有想起来点什么? 岳山河收敛了全部笑容,把茶杯中仅剩的茶当成酒,一饮而尽:“没错,梁王母亲这枚戒指确实来自于天机楼。” “那前辈你自然认识梁王母亲陈贵妃了?”宁兰君一脸期待的问。 “嗯,算是认识吧。” 呸,骗子。 不管是自己还是杨世奇,都是考察过后,才选定的对象。 到了陈贵妃这里,你告诉我算是认识? “你老得说实话啊,这么糊弄可不行。” 岳山河换了种表情,一副完全无法理解的样子:“梁王不是造反吗?你怎么会管梁王母亲这事?”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宁兰君将他和梁王之间的交易说了。 岳山河点点头:“梁王眼光不错,选对人了。” 宁兰君直接忽略了这话:“你老就痛快点,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时机未到。”岳山河没松口。 宁兰君一阵无语。 算了,那就不问了。 他又问了另外的事:“不过,你老得告诉我,为什么选择我和杨世奇,并送了戒指。” “因为你们有实力。” “说服力不够。”宁兰君没信。 “因为你们长得俊朗。” “还是不够。” “因为你们独一无二。” “不够。” 岳山河没来由的哈哈一笑:“好吧。”想了想的岳山河妥协了:“每过一段时间,便有妖孽横生,天机楼一般会提前选定十二人,作为储备力量,有备无患,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巨大危机。” 信还是不信呢,这是个问题。 这不像是假话。 可怎么看都很扯, 挺犹豫的宁兰君,选择继续观望:“这么说,陈贵妃那个年代,也有妖孽横行天下?” “当然。”岳山河回答的很干脆。 “似乎还发生了很多事?” 岳山河回应着宁兰君探寻的目光:“那是自然,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时机未到。” 又是不愿说。 宁兰君也没辙。 “吃饭吧,肚子饿了。” 小二开始上菜,席间岳山河隐晦的告诉宁兰君,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甚至不要随意插手。 宁兰君不是那么死板的人,如果梁王母亲陈贵妃的事自己真办不到,宁兰君会量力而行,尽力就好。 酒足饭饱,走的时候,岳山河满面红光:“虽然有些事暂时不能告诉你,但有些事必须告诉你。” “前辈,那我还不听了呢。” “嘿,这小子尿性还挺大。” 宁兰君嘿嘿一笑:“你老说吧,我听着。” “可能的话,还是离开一段时间吧。” 宁兰君楞了一下,甲子亭那个神秘的声音也是这么说的,巧合吗? 怎么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而且似乎还和自己有关。 “前辈,这……”宁兰君挺为难。 “行吧,就算不离开,凡事也不要强出头。” 这一点宁兰君还是能办到的:“你老放心,我知道了。” 离开望月楼,宁兰君回到听雨楼衙门。 听风堂配备的二十多个青衣使,已经到位。 其中就有宋小伟和何宝兴,这两个家伙吵着闹着要过来。 也行,这两个知根知底,使着顺手,去教坊司也有个伴儿……倒霉事两人扛。 听风堂内,二十多个青衣使站了一排,齐刷刷看向新任堂主宁兰君。 宁兰君扫了一眼那些人,怎么也要说几句。 他简短的开口:“诸位同僚,日后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不说那些虚的,跟着我有肉吃,有女人睡。努力自然能出头,混日子的就早点离开。苦心人,天不负,诸位,努力吧。” 那些人齐声道:“是,堂主。” 宁兰君在听风堂待了一会儿,听说沈长卿外出回来了,宁兰君去了三楼。 三楼内,宁兰君打招呼:“属下参见楼主。” 沈长卿拿起桌上的白毛巾擦了擦手,看了一眼宁兰君:“有事?” 直接问甲子亭那边的事,那不是找抽吗? 宁兰君很谨慎的问:“最近这永安城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啊?” “有啊,听雨楼一位堂主太闲了,有事没事过来试探楼主,楼主准备让他回家好好休息,这半年就不用来衙门了。俸禄吗,自然是没有……” 屋里,已经没有宁兰君的影子了。 沈长卿罕见的笑了笑道:“当上了堂主可不能飘啊。” 不过,沈长卿脸上的笑容很快收敛干净。 他随手拆开了一封信,越看表情越凝重,末了,喃喃的道:“弄不好,真得让这小子离开一段时间。” 第175章 夭折的婴儿 看完了那封书信,沈长卿让人喊来了几个指挥使。 吕连成,南意云,庄文岳三人陆续走进了三楼。 沈长卿的表情,已经告诉三人出了点事,至于大下,他们也拿不准。 “大梁那边,反应很大。”沈长卿将信扔在桌子上。 南意云拿起来认真看了一遍,给了另外两人,她试探性的说:“楼主,问题没那么严重吧。” 大梁是大夏的邻国,也是盟友,多年来同命运,共进退,大夏一直在维系这种牢固的关系。 看完信的吕连成,有完全不同的意见:“根据这些潜伏在大梁的暗探的密信来看,大梁对天火案似乎反应很大。据属下所知,这里边的牵扯的问题相当复杂。” 庄文岳脑子还没转过来,看完了信没什么要说的,认真听着三人的对话。 沈长卿脸色如故,清冷中带着点不近人情的严肃,这是他在听雨楼一旦开始办公的标准表情。 他略微沉吟了一会儿,轻声道:“天火之案,乃是宁兰君主办,宁兰君被牵扯进去,事情就更复杂了。” 不管是南意云,还是吕连成这才开始明白,为何楼主一开始就如此凝重。 想了想的吕连成道:“楼主,大梁有派人来大夏的想法?” “我看八成是这样。”沈长卿说的很果断:“当年,大梁的一位国师乃是天火一族的人,大梁和天火一族渊源颇深。这次天火之案,是天火一族所为,大梁有没有参与,知不知情,答案怕是明显的,大梁这一趟大夏之行是免不了的。” 沈长卿的话,三人完全认同。 沈长卿继续说:“还有个问题,当初天火之案,陵园阵法解除,封印物不知所踪。 天火一族联合夏景云策划了案子,为的就是封印物,天火一族有没有找到封印物,目前来看,他们似乎忙活了大半天,也是白忙一场。 这也从侧面印证了大梁为什么会那么大反应的原因。 如果大梁和天火一族关系密切,很显然,用大梁这个公开身份和名义,前来大夏,就成了必然。” 三人皆是愣愣的,大梁对大夏来说是个很特殊的盟友,如果以公开名义前来,一场明争暗斗是避免不了的。 沈长卿的话还没有完:“如果大梁真的派人前来,宁兰君首当其冲。” 三人终于明白了沈长卿的真正忧虑,宁兰君深度参与了天火之案,跑都跑不掉。 “楼主,要不找个理由,让宁兰君暂时离开?”南意云已当即提议。 沈长卿从椅子上站起来,抬头叹了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大夏的土地上,陛下一道圣旨,你敢不回来。去别的国家,以什么名义去?否则和叛逃有什么区别。” 这确实是个不得不考虑的问题。三人沉默着无言以对。 “还有更为重要的,梁王的事情已经天下皆知,大夏如今的境况,大梁岂能不知道。内忧外患,风雨飘摇。内部都人心思变,何况外部的盟友。” 南意云马上明白了,她当即道:“楼主,你的意思是,大梁此来,也有可能试探大夏虚实?” “不是可能,而是绝对。如果大夏出了问题,那是趁火打劫的最佳时机,大梁岂能看着大夏这块肥肉不吃一口?” 这个问题,就不是听雨楼三个指挥使所能考虑的了。 可人家要来,又无法拒绝。 陛下又沉迷修道,这事儿,难啊。 “此事暂且不要告诉宁兰君,事情也要一分为二的看,这是一道坎儿,对宁兰君来说是一次历练,闯过去了,对他的成长大有益处。一味逃避,没有任何意义。”沈长卿转身,看向三人。 楼主似乎已经打定主意,三人就不再说什么了。 “我要进宫一趟,你们三人都回去吧。” 说完的沈长卿率先离开。 …… 回到听风堂的宁兰君,已经渐渐适应了新的身份。 这些天没什么大案子,底下的青衣使各司其职,比想象中轻松多了。 何宝兴是懂规矩的,现在在听雨楼内,绝对不会和宁兰君没大没小的聊天臭屁。 有事说事,很掌握分寸。 刚办完事回来,何宝兴走向宁兰君:“堂主,你交代的事都处理完了。” 宝哥除了有时候看起来吊儿郎当之外,办事还是挺靠谱的,不愧是听雨楼的老人了。 也没什么太大野心,只想着攒够银子了,去青楼赎个花魁,这辈子也算值了。 宁兰君点点头,过了会儿说:“永安城最近没什么事吗?” “没有啊,挺好的,连大案子都没几件。” 甲子亭那个声音说,岳山河也说,就连楼主都神神秘秘的,宁兰君总感觉不对劲。 有两个人都让自己离开,甲子亭那人可能信口胡说,岳山河应该不会啊,无缘无故这么说,图什么?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让宁兰君心里有点不淡定了。 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何宝兴补充道:“不过,倒是有点事儿,挺奇怪的,我隔壁邻居家前几天生了个大胖小子,可当天晚上就死了,浑身黑乎乎的和炭一样,吓人啊。” “你不姓王啊!” 何宝兴脸色一变:“宁大人,没开玩笑。几十年的邻居了,一家人挺好的,又是丧子之痛,惨啊。” 宁兰君收敛笑容,这家伙正经起来,还真有点不习惯了。 “就一家吗?”他问。 “那可不止,就我知道的有三家吧,刚出生的孩子,马上夭折了,浑身都是黑乎乎的,现在小范围内人心惶惶,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瘟疫,有的说水有问题……总之乱七八糟,东一句,西一句的,谁知道呢。” 几个孩子,事儿不小,可和自己没关系吧? 这点事,用不着甲子亭的声音提醒,岳山河也没必要多此一举。 肯定不是这事。 想了想的宁兰君,便不再关注了。 还是想个办法,找找楼主,他肯定有什么瞒着自己。 …… 天黑的很早,灯火通明的永安城笼罩在沉沉暗夜中。 外城,街道上一户人家,今天来了很多人。 一家七八口,守在门外,手脚不听使唤的走来走去。 屋内是产妇拼命的挣扎,以及接生婆不断的鼓励声。 良久,一声啼哭,是最美妙的福音。 全家人手舞足蹈,高兴的眼泪狂飙。 更兴奋的还在后边,接生婆抱着襁褓走出来:“恭喜老太公,四世同堂了,是个男丁。” 胡子花白的老太公,颤巍巍的接过孩子,抱在手里,似乎千斤之重,脸上尽是天伦之乐,和独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幸福。 孩子哭,他笑。 笑的合不拢嘴,仅剩的几颗牙,看起来挺滑稽。 然而,变故来的太快。 孩子慢慢不哭了,一点声音都没了。 老太公脸色巨变,赶紧交给接生婆。 经验丰富的接生婆,接过孩子脸色一变,赶紧用手试试鼻息。 没气儿了。 不大一会儿工夫,孩子浑身不断变黑,黑炭一般,看着挺诡异。 小小之家,瞬间从添丁的喜悦,变成了地狱般的煎熬。 满月酒是办不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得送。 第176章 你来了 皇宫里基本上都是这样,没什么重要的日子,到处都冷冷清清的。 御书房那边,连走动的声音都没有,没人有胆子在这个时候打扰嘉明帝。 从国师明逸舟那里回来没多久,嘉明帝开始处理案子上的奏折。 有守在外边的太监通传:“陛下,沈楼主有事求见。” 嘉明帝抬头,放下手中折子:“他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就来了一次,陛下去了国师那里,不敢打扰,沈楼主便走了。” “让他进来。” 太监走了,不一会儿,沈长卿走进了御书房。 “微臣参见陛下。”沈长卿躬身行礼。 嘉明帝摆摆手:“沈爱卿不用多礼,你深夜进宫,可有急事?” “微臣确实有事禀报。” 大半天修道,再加上道门丹药的作用,嘉明帝精神挺好。 也没其他多余的话,嘉明帝直接道:“你说。” “陛下,根据潜伏大梁的暗探送回的消息,大梁对天火之案似乎反应很大,而且准备派人前来大夏,目的暂且不明。” 大梁,这是个很久没出现在嘉明帝耳朵里里的词了。 两国关系挺好,至今无事发生,嘉明帝还是很看重这个盟友的。 嘉明帝略微沉思,看向沈长卿的目光多了点愁云:“沈爱卿,你有什么意见?” “陛下,当年大梁的国师乃是天火一族的人,天火一族和大梁渊源颇深,关系非同一般。天火一族在永安城制造了天火案,放走了封印之物,很难说大梁不知情。” 嘉明帝用手摸着下巴,仔细思考着这话,过了会说:“有道理,继续说。” “根据听雨楼这些天掌握的情况分析,放出的封印物,至今下落不明,天火一族并没有如愿以偿得到。 整个永安城加强了保卫力量,暗中的天火一族想要再进行一次行动,怕是很难。 暗处不行,那明着来就成了一个选择。” “你是说,天火一族借着大梁派人来大夏的名义,企图寻找封印之物?”嘉明帝自问自答,哦了一声:“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沈长卿继续说:“微臣还有第二个担忧,梁王案已经传了出去,再加上之前首辅和次辅相继入狱,大夏的内部问题,已经是人尽皆知。大梁此来,岂能没有试探虚实的想法。如果大夏出了事,大梁这个盟友还能存在吗?” 嘉明帝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很自然的坐在椅子上,脑子格外清晰:“沈爱卿瞬言之有理,大梁这是嗅到了风声,过来试探虚实。内部人心思变,这外部也开始松动了。” “陛下,臣还有第三个担忧。” 嘉明帝颇为欣赏的看向沈长卿:“沈爱卿继续说。” “大梁会不会旧事重提?当年之事,还真无法说两不相欠。”沈长卿说的很慢很谨慎。 嘉明帝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这个可能是存在的。” “所以,得提前准备,应对一切可能的突发情况。” 嘉明帝看向沈长卿:“沈爱卿辛苦了,此事朕心里有数了。” “那微臣就告退了。”沈长卿转身走了。 嘉明帝无心看折子,想起了当年的事,往事悠悠啊,转眼二十多年了。 刚伸了个懒腰,准备去休息了,互听太监来报:“陛下,明妃生了,是个男丁。” 那么多孙子了,嘉明帝没多大反应,只是哦了一声。 他刚站起来,正准备离开,又有太监来报:“陛下,不好了,明妃生的孩子出……出事了。” “宣太医,宣太医啊。” 那太监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已经……已经没了。” 这就没了! 颇为晦气的嘉明帝马上离开了:“去看看。”后边的太监立即跟上。 陈王是嘉明帝其中一个儿子,他的妃子刚刚生了个男丁。 可这会儿,陈王府上一派沉闷窒息的气息。 还没高兴多久的陈王,便目睹着捧在手中的儿子,就那么没了。 没了呼吸,原本白白净净的大胖小子,一下子浑身发黑如墨。 医术顶尖,一生行医无数的太医,跪在地上诚惶诚恐:“臣……臣从未见过如此之事,臣……无能为力,王爷恕罪。” 陈王愤怒的无处发泄,双眼呆滞的盯着手中的儿子。 嘉明帝到了,所有人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出。 嘉明帝走过去,接过陈王手中的孙子,也是吓了一跳。 “怎么会这样?”嘉明帝嘴唇颤抖的说。 陈王痛哭流涕的跪下去:“儿臣不知道,父皇,儿臣不知道……” 嘉明帝马上问太医:“可有下毒?” “禀陛下,不是下毒,臣已经检查过了。”那太医惶恐不安的道。 陈王也说:“父皇,孩子从出生到带出来,一直在我手上,不可能有人下毒,孩子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 那就怪了。 嘉明帝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说:“孩子葬了吧,王妃没事就好,日后再生。” 嘉明帝说完,心情沉重的走了。 …… 大冷天的,点着炉子的温暖屋里,简直是天堂。 宁府早早的关上大门,莺儿姑娘伺候着宁兰君吃着晚餐。 包子,稀粥,四菜一汤。 杯子里倒了点酒,天气挺冷,每天回来,宁兰君都会喝一杯。 他吃完了饭,丫鬟开始收拾碗筷。 坐在那里喝着热茶的宁兰君,随口问莺儿:“听说最近很多孩子出事了?” 莺儿姑娘想了想说:“公子,我下午从外边回来的时候,断断续续听人说过,确实很多孩子出事了。不过说什么的都有,挺可怕的。” 一个在收拾碗筷的丫鬟也说:“听说都是刚出生的孩子,我以前干活的那家人,刚生的孩子也出事了。” 如果一两个,那叫概率问题。 可是大范围的,那就是出大事了。 谁会对孩子下手? 宁兰君越想越觉得这事蹊跷。 还是明天去衙门里看看,真要有事,怕是也要听雨楼来处理。 宁兰君回到房间,依然是盘膝坐在床上修炼的姿势。 …… 暗夜,无月。 四周没有半点亮光。 只剩下甲子亭前逝水湖,荡漾着波声,亘古不绝。 七层甲子亭顶端,一袭白衣的沈长卿,凌风而立。 不知道什么地方有声音传出: “你来了?” “是的,我来了。” “你不该来。” “该不该,我都来了。” 第177章 无差别攻击 清冷的夜晚,北风呼啸。 甲子亭顶端的沈长卿,没有在意那个冰冷的声音。 好久没来了,这里依然如故,只是时间过得太快,尘封的东西终究没办法随风而散。 “大梁的人过些日子就要来了。” 那个声音在沈长卿说完之后,立即道:“目的不单纯。” “不单纯又如何?大夏终究还是大夏,几百年基业,不是一两天能败完的;偏安一隅的大梁,只能看风向,在必要的时候,选择抛弃大夏这个盟友。他们能对大梁带来的最大伤害,也不过如此而已。再者说了,大夏的擎天一柱还在北边立着,不管是谁都得掂量一下自己有多少斤两。” “看来,你唯一担心的是宁兰君那个年轻人。” 沈长卿没否认:“此子天赋极高,又有祖传的那把刀,未来不可限量。” “准备保他?” “参与了天火案,大梁的人,不管是明里暗里都不会罢休。陛下又是那种最无情的帝王,没有他不能舍弃的东西。” 那个声音沉默良久,过了会说:“那把刀,你有什么看法?” “看不出端倪。” “以六品的实力,一刀一个四品高手,连砍两刀,这很难解释。” 沈长卿摇了摇头:“可我看过了,那就是一把再平常不过的刀。” 那声音提供了一个思路:“那年轻人祖上是斩妖人,刀是祖传的,几百年前,那是斩妖人最好的年代,也诞生了一大批天骄之人,这个方向调查看看。” “我知道了。”沈长卿答应了一声:“听我的,不管发生么事都不要出来。” “耳朵起茧子了,知道了。”那个声音长长的拉着声调。 沈长卿没再说话,一袭白衣化作虚影,从暗沉的天空之上飘然而去。 …… 清晨,宁兰君按时到了听雨楼。 刚走进听风堂没多久,何宝兴走了进来:“堂主,楼主让你过去一趟。” 宁兰君看向何宝兴:“有什么事吗?” “承天府府衙那边来人了,永安城里最近婴儿的夭折到了可怕的地步,案子怕得听雨楼来办,而且……” 宁兰君着急的问他:“怎么了?” “昨天晚上,陈王刚生的儿子也没了,死因几乎一模一样,陛下震怒。” 果然和猜想的一样,事情比想象中严重多了。 宁兰君马上赶去三楼,三个指挥使都到了。 沈长卿看到进来的宁建军,也不废话,把府衙送来的卷宗,放在桌子上:“他们都看过了,你也看看。” 宁兰君拿过卷宗,看了一遍,头皮发麻,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遇到的最让他无法理解的事。 放下卷宗,宁兰君看向另外三个指挥使,表情都差不多。 “楼主,这事非常蹊跷。”宁兰君开门见山的道。 沈长卿直接说:“说说你的想法。” “首先,目前统计的那些夭折的婴儿,没有规律可循,除了死亡方式一样外,似乎是随机的。婴儿所在的人家,内城外城,皆有。普通人家有,皇家也有。不管贫富,家庭状况如何,几乎是无差别的攻击。” 宁兰君表情凝重的继续说:“那问题来了,婴儿夭折的方式一模一样,那这是一个凶手干的吗?说不通,婴儿所在家庭分布广泛,一个人忙不过来。 团伙吗?那也说不通。 首先所有婴儿都是刚出生没多久,凶手又不能预测未来,准确的知道婴儿的出生时间。 众所周知,每个婴儿的出生时间,都是不固定的,没有人可以准确预测。 其次,婴儿从出生到死亡的整个过程,家属全程陪同,没有离开过家人视线。 在生产的房间,婴儿母亲看着。 抱出去在屋外,所有人都看着。 凶手怎么下的手? 所以,不管是一个人,还是团伙,那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 更无法理解的是,死亡的方式一模一样,说凶手是一个人吧,不可能;说不是一个人吧,可彼此之间相似性又非常大,这……” 宁兰君一时半会,也是老虎吃天无处下爪。 听了这番分析,南意云想了想说:“会不会还有其他原因,比如,水、瘟疫?” 宁兰君直接否认了:“不管是水还是瘟疫,都存在同一个问题,为什么大人都是好的?就连生产完的孕妇也没有一个人出现问题,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只在婴儿间流行的瘟疫。” “那会不会使用了某种特殊的东西,比如某种炼制的特殊药剂,无色无味那种,只对刚出生的婴儿有害?”南意云继续假设。 “南大人,就算有这种东西,首先你怎么确定婴儿出生的精准时间,按时投放;其次,那么多婴儿,分布的地点在不同的地方,工程量太大。还有,怎么骗过现场那么多双眼睛?” 这几个问题,南意云全都无法回答。 她仔细想过了,各种假设,漏洞太大,几乎不可能。 沈长卿略微沉吟,目光落在宁兰君身上:“还有个最重要的问题,动机?凶手的动机呢?” 宁兰君想说的也是这个问题:“动机确实无法理解,受害的都是刚出生的婴儿,民间皇家,无差别攻击。据我所知,整个大夏王朝还没有如此厉害的人,天不怕地不怕。这里可是永安城,大夏王朝的京师。” 金华县的灭门案,给了沈长卿另一个启示:“有没有可能是曾经金华县灭门案那样的案子?” 宁兰君不置可否:“楼主,我始终认为,这种可能性很低。这样残忍的修炼法门,只有魔门才有。魔门已经消失了很多年,一出现就敢在大夏京师乱来?当然,一切还是是要以证据说话。真相如何,目前不得而知。” 沈长卿只是点点头没说话。 一场讨论,无疾而终。 宁兰君回到了留风堂,沈长卿一个人进宫参加早朝。 朝堂之上,很多人都收到了消息。 人心惶惶,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担忧,那是无差别的攻击,就连陈王的儿子都无法幸免。 嘉明帝失去了一个孙子,心情不太好,他扫了眼群臣,朗声道:“案情重大,需要解决此事,诸位爱卿,不是让你们来发牢骚,无能为力的叹气的,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你们诸位的孙子和儿子了。” 一番话说的满朝诸公如鲠在喉,谁也不敢肯定的说,自己家可以幸免,金銮殿上的诸位有谁能比陈王厉害? 第178章 我是凶手 这事很棘手,没一个人想出头。 嘉明帝目光扫过奉天司指挥使韩进:“奉天司可有应对之策?” 奉天司指挥使站出来道:“启禀陛下,此事太过蹊跷,奉天司怕是难当大任。” 嘉明帝又问刑部:“贾爱卿,此案刑部如何?” 刑部尚书贾岩朗站出来道:“如此诡异之案,并不是刑部长处。刑部处理的皆是寻常案件,此案,非听雨楼莫属。臣奏请,此案只有那位宁堂主或许才有解决的可能。” 这一声等同于号令,不管是奉天司还是刑部,几乎众口一词。 “陛下,宁堂主断案如神,此等小事,不值一提。” “陛下,宁堂主为大夏屡立大功,此案,非他莫属。” “陛下,以宁堂主的能力,大夏怕是再难找到第二人……” …… 沈长卿冷哼一声,有功劳红着眼往上冲,办不了的事,一个个跑的比兔子都快。 满朝文武如此德行,沈长卿见怪不怪了。 至于其他人,那自然是看热闹。 听雨楼不是厉害吗?你沈长卿不是天下无双吗? 还等什么,案子接着呗。 嘉明帝看向一言不发的沈长卿:“沈爱卿,此案事关重大,更是涉及大夏未来人才储备。倘若没有新生之婴儿,哪来的臣民?哪来源源不断的人才。国之栋梁,保证我大夏万世兴盛。沈爱卿,你意如何?” 如果宁兰君在这里,一定会写“妈卖批”三个字,贴在沈长卿脑门上,让满朝诸公看看。 沈长卿挺无奈,陛下这意思,只能听雨楼来办。 可这案子,着实诡异,谁也无法保证能解决此事。 “陛下,此案确实……”话到嘴边,沈长卿咽了下去:“一切由陛下做主。” “好,沈爱卿既然如此体谅朕之难处,此案交由听雨楼处理。” 很多人脸上挂着微笑,刑部和奉天司大有死里逃生的刺激。 他们等着此事如何收场,看看名扬天下的沈白衣这次能翻起什么浪花。 早朝结束,各路大臣陆续离去。 还没离开皇宫的沈长卿,被一个太监叫住了:“沈楼主。陛下找你。” 广德殿,嘉明帝换下了朝服,一身道袍,这么多年的修道并非一无是处,再怎么说,仙风道骨还是练出来了点。 “微臣沈长卿参见陛下。”走进去的沈长卿躬身行礼。 坐在椅子上的嘉明帝抬眼看了一眼沈长卿:“沈爱卿,刚才金銮殿上,你的反应很好。” “为陛下尽忠,乃是臣分内之事。”沈长卿朗声道。 嘉明帝慢悠悠的叹了一声,收回目光,无奈道:“刑部靠得住吗?奉天司又能解决此事吗?都不行,朕还能靠谁?还不是听雨楼和你沈爱卿。那么多婴儿,还包括朕的皇孙,此案必须短期内解决,否则大夏危矣,后继无人啊。此案,除了听雨楼,除了宁兰君,还有谁?” 沈长卿躬身断然道:“听雨楼随时听候陛下差遣。” 嘉明帝放低声调,依然是微叹的表情:“有什么难处,沈爱卿但说无妨。朕也并非强人所难,让你做不可能之事。” “案子,臣会尽力而为,不过,有一事,确实让臣彻夜难安。” 似乎没有读懂沈长卿此话何意,一脸疑问的嘉明帝,声音缓缓的道:“什么事让沈爱卿如此担忧?” “宁兰君!” 嘉明帝皱眉道:“宁兰君已是听雨楼堂主,有何担心?” “陛下。”沈长卿抬头:“大梁的人过些日子会来大夏,宁兰君乃是天火之案的办案人员,很难保证大梁不对宁兰君有什么动作。而大夏作为大梁的盟友,为了维系这种关系,陛下舍弃一个宁兰君还会眨一下眼睛吗?” 嘉明帝哈哈一笑:“沈爱卿啊,有时候你思虑过头了。当年的大夏双壁,你应该还记得吧?” “臣自然记得。” “当年此二人,一内一外,为朕撑起了大夏的脊梁。那时候,他们是大夏最耀眼的青年才俊,如今,朕有什么理由舍弃宁兰君?”嘉明帝的话还没完:“再者,大梁不过是小国,没有谈条件的资本,可以适当迁就,但绝对不会纵容,更何况宁兰君这样的大夏天才。” 嘉明帝清冷的脸上多了点意外,沈长卿这是为了宁兰君和朕谈条件吗? 接下此案的条件,便是让朕在大梁的人来了之后,护住宁兰君吗? 沈长卿躬身道:“是臣多虑了。” “朕有点乏了,沈爱卿,退下吧。”嘉明帝打了个哈欠。 “微臣告退。”沈长卿退了下去。 司礼监掌印太监陈恭,拿着一件风衣,给嘉明帝披上:“陛下,该休息了。” 嘉明帝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停在那里:“国事日多,怎么睡得着啊。” “陛下还是别太操劳了。” 嘉明帝没搭腔,过了会问那陈恭:“你说,沈长卿何意?” 凡事涉及到朝臣之事,陈恭慎重的很:“那位宁堂主,看来沈楼主准备重点培养。” “一个人才,培养没错,可没想到沈长卿竟然为了一个堂主,和朕谈条件。” 陈恭多瞧了几眼自家主子,话说的更加小心:“沈楼主对陛下一片赤胆忠心……” 嘉明帝斜瞥了一眼陈恭,似乎挺失望:“朕自然知道,只是,在这位沈楼主心中,我这位君王是无情的。” “陛下,不无情无君王,这何尝不是另一种褒奖呢。” 嘉明帝龙心大悦,一脸高兴的望向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身边人:“话是没错。”嘉明帝稍微顿了一下:“朕对这位宁堂主越来有兴趣了。曾有大夏双壁,如今有谁来撑着赵家江山?沈长卿还是不了解朕啊。” 一声叹息之后,嘉明帝踏步离开。 太监陈恭匆匆跟了上去。 …… 黄昏,甲子亭前逝水湖,微波荡漾。 不多一会儿,巨浪腾空,震荡着一浪滚着一浪。 所有人都听到了那边的动静,无人敢去询问。 这是听雨楼不成文的规矩,不管甲子亭,逝水河有多大动静,谁也不准靠近。 对外,更是一个字都不能透露。 一袭白衣,飘然而至。 七层甲子亭顶端,沈长卿负手而立,看着脚下逝水湖,带着几分生气的质问:“唤我何事?” 波浪停止,逝水河归于平静。 一声带着无限悲怆的声音,沿着湖面传来:“我是凶手。” 第179章 天星院 甲子亭顶端的沈长卿,听见这话,清冷的脸上多了些许愁容。 他声音坚决的问:“这话何意?” 那个声音,没有停顿直接道:“知道曾经那个人死的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说!”沈长卿眼神冰冷,想起了曾经的往事,一丝苦楚涌上心头。 “他说,要让大夏断子绝孙。” “诅咒!”沈长卿木然惊起。 那个声音回道:“除此之外,还有第二个可能吗?” “那不是你的错。”甲子亭顶端的沈长卿目光灼灼,盯着脚下逝水湖,以不容置疑的口气断然道。 “是我的错。” “闭嘴。”一声断喝,沈长卿飘然而去。 …… 下雪了,今年的头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稍晚一些。 片片雪花,飘洒着飞向地面,宁府的院子里不多一会儿,满地白霜。 炉子里的火正旺着,几个丫鬟已经将冒着热气的饭菜端上桌。 宁兰君喝着小酒,吃着菜肴,酒足饭饱,小日子过的挺好。 站在一旁的莺儿姑娘,从不同桌吃饭。 宁兰君说过几次,莺儿还是那样,坚决的说不上桌吃饭。 宁兰君没勉强,随她去吧,宫里出来的,就是这么懂规矩。 “公子,殿下说,今天的早朝吵的挺凶。” 莺儿姑娘,看到宁兰君吃完,打开话匣子。 沈长卿从宫里回来之后,什么都没说,他还以为一切风平浪静呢。 “怎么吵的?” “刑部和奉天司都不愿意接手这次的婴儿案,全都推给公子你和听雨楼。” 案子确实不好办,没把握的事,还是不往上凑的好。 宁兰君不意外,他倒是好奇沈长卿做了什么选择。 宁兰君挺有兴趣的问:“那结果呢?” “陛下的意思自然是听雨楼接手此案。”莺儿答道。 “沈长卿没反对?” 莺儿姑娘摇头:“没有。” 宁兰君一脸意外,沈长卿脑子有毛病,这案子的第一办案衙门轮不到听雨楼头上,直接拒绝,谁又能说什么。 “楼主怎么会没有反对?” 莺儿姑娘马上道:“殿下说,看情况,沈楼主和陛下谈条件了。” 条件? 宁兰君皱眉:“什么意思?” “殿下说,早朝结束之后,沈楼主和陛下有过一次长谈,殿下问过司礼监的陈公公了,沈楼主的条件是公子你。” 宁兰君端起茶杯的动作停在半空,眼神愣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道:“我?” “殿下说,沈长卿提议陛下,大梁来人之后,无论如何都要陛下保证公子周全。” 宁兰君放下手中茶杯,大冷天的,浑身暖洋洋的。 我错了,沈楼主,错怪你了。 宁兰君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沈长卿会这么做。 更没想到,做了,还不说。 这什么精神啊,难道古人已经学会了做好事不留名啊。 不行,得给沈爸爸做个锦旗。 宁兰君咽着唾沫,一口喝干净茶水,有点被烫到了也不在乎。 沉默了一会儿的宁兰君继续说:“殿下还说什么?” “殿下说,沈长卿如此对你,莫要辜负了他一片好心。” “那当然不会。”宁兰君肯定道,老子又不是渣男,分不清好歹,沈爸爸如此待我,岂能辜负他。 “公子,那我先下去了,你休息吧。”莺儿姑娘离开了客厅。 好久没看到雪了,喝完了茶的宁兰君,打开门去了院子里。 雪还在下,院子里的地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 咻! 一个雪球飞来,宁兰君伸手抓住。 不远处,江夜从那边走来:“公子,我练的如何?” 力道速度,都不错,不是普通人过家家似得打雪仗。 这江夜的天赋,不可小视啊。 宁兰君笑了笑道:“还行。” 随后雪球飞出,江夜躲避不及,雪球砸在他脑袋上四散而飞。 “哎哟,好痛。” 说完,江夜头也不回的跑了:“不行,和公子比差远了。”他边跑边道。 这小子不会入魔了吧? 算了,随他去吧,看他能练出什么花样。 …… 太史院,自古以来便是王朝的官方机构。 大夏的太史院,在大夏建国的那天起便诞生了。 长久以来,掌控着天文历法的确立,星象的研究。 经过不断发展,便有了如今整个大夏最负盛名的天星院。 天星院作为太史院的直属机构,修炼星辰之力,在大夏历史上独树一帜,曾经诞生了一大批杰出的星术师,登上历史舞台。 那时候无比辉煌的天星院,和儒释道三家并列。 只可惜,后来慢慢没落了。 风云巨变的朝堂,也很少有人关注这个曾经盛极一时的朝廷机。 入夜,北风裹挟着满天飞雪。 一辆马车,自听雨楼的方向疾驰而来。 马车一路远去,地上深深的车辙格外醒目。 马车在太史院门前停下,没有通传,走下马车的沈长卿,径直走走了进去。 内堂,烧着炉子的屋子里,挺暖和。 脱掉风衣外套的沈长卿,径直走进去。 上次见面的那个老头,迎了出来:“沈楼主啊,大晚上的也不安生,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 老头乃是太史令李源极,执掌太史院多年,平时深居简出,整个朝堂也没多少人去关注已经不值一提的太史院,更何况没有多少影响力的太史令。 沈长卿还是那直白的称呼:“老头,最近那些婴儿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 李源极淡淡的道:“全城皆知,人心惶惶。”说完,话锋一转:“你沈白衣既然敢接了案子,自然心里有数,怎么?碰到坎儿了?”李源极盯着面前的沈长卿,额头上多了点疑问。 “凶手已经找到了。” 如果正在喝茶的话,李源极一定会喷出去。 他放下手中端起一半的杯子,谈话不结束,他不准备喝了,谁知道这沈长卿还会不会有什么惊人之语。 “这么快。”惊讶过后,李源极认真问:“老头子我也想知道,什么人这么灭绝人性。” “凶手死了。” 李源极庆幸,幸亏没有喝茶。 这么多年了,沈长卿就是这样,不按常理出牌,往往都是惊人之语。 找到了,死了,就是几句话的工夫。 不知道的,还以为一个花甲老头和一个不惑年纪的中年男人过家家玩儿呢。 “这就有意思了?老头子我被都你绕晕了。” “凶手是古剑鸿。” 李源极第三次庆幸,没有在谈话的时候喝茶。 沈长卿啊沈长卿,你故意的吧。 第180章 死咒 这是个熟悉的名字,二十年前,此人在大夏闻名遐迩。 李源极纵然年龄大了,但记忆还是很好,一听到这三个字,心里大概有数了。 喝茶成了习惯的李源极,刚想伸手去拿茶杯,他忍住了。 抬头看了一眼沈长卿,目光幽幽的道:“当年古剑鸿死在永安城,这么说,这次婴儿的事情,是他当年留下的诅咒?” 沈长卿点头,慢悠悠的端起茶杯,很有感觉的喝了一口。 此情此景,李源极想骂人。 砸吧了一下嘴唇,终究还是没有发作,等着沈长卿往下说。 “当年古剑鸿临死前留下一句,让大夏断子绝孙,没想到他施加了诅咒,还是以自己生命为代价。”说到这里的沈长卿,深沉的目光中,多了点外人无法读懂的无奈和心酸。 李源极叹了一声,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这是以生命为代价的死咒,绝咒,是魔门的秘术之一。”说完的李源极满是感慨:“应该庆幸,古剑鸿当年死在永安城,加上那时候他频临死亡,威力有限,所以诅咒范围才局限在永安城,否则,大夏真有可能断子绝孙了。” 沈长卿没有理会这话,他直接问:“老头,说说,有办法没有?” 李源极摇头,终于能喝茶了,美滋滋的刚端起来,只听沈长卿说:“你不拿出办法,我就不走了。” 李源极楞了一下,默默的放下茶杯。 这次不是怕喷了,而是没胃口了。 李源极无奈道:“堂堂的听雨楼楼主,天下知名的沈白衣也这般无赖?” “陛下给了任务,完不成,死路一条啊,老头,你能见死不救。” 李源极默默摇头:“和我这老头有什么关系?” 沈长卿直接喝茶,也不理会。 “行吧,你这无赖啊。”实在没辙的李源极缓缓道:“只有治标之策,治本的没有。” “治标,那也可以了。”沈长卿满脸期望的抬头:“老头,说说。” “我可以借助星辰之力,暂时屏蔽施加在永安城的诅咒。” 沈长卿终于露出了点在听雨楼从未见过的笑容:“我就知道,老头你不会让人失望。” 李源极一脸淡定的看向沈长卿,一副你这家伙想多了的表情:“别高兴太早,我最多只能给你争取七天时间。” “七天,总比没有强,那可以挽救很多孩子的生命了。”沈长卿说完,忽又问道:“老头,我有个疑问,为何二十年前的诅咒,今日才发作。” “生咒和死咒不同,生咒,施加诅咒的人可以任意决定诅咒的发生时间。可死咒,由于施加诅咒的人已经死了,诅咒的发生时间成了随即的,有了很强的不确定性。但是,如果同样懂这种魔门秘术的人,借用已经死了的诅咒之人的魂魄,可以影响诅咒发生的时间。” “哦。”沈长卿点点头。“这么说,这是有人故意的,魔门的人也在行动。” 老头摊开双手:“我问谁去?” 沈长卿有了个大胆的猜想:“不会这么巧,在大梁的人到来前夕,二十年前的诅咒发生了,难道说大梁和魔门的人也有勾结?” 李源极再次摊手,他现在只有一个心愿,喝茶。 没有为难老头,这个猜想,沈长卿暂时放下,时间会验证一切。 过了会,沈长卿问李源极:“那治本之策呢?” “治本之策也有。” 沈长卿盯着李源极:“真的吗?” “儒家的言出法随,可以解决诅咒。” 沈长卿恍然,他早该想到的,儒家的言出法随和诅咒,本质上来说两者非常相似。 心里有底了的沈长卿站起身:“老头,下次请你吃饭。” 李源极不断挥手:“赶紧走吧。” 沈长卿走了,李源极终于端起了已经没了热气的茶,享受的喝了一口。 可还没咽下去,一个人跑了进来:“大人,不好了。” 一口茶喷出,李源极扔掉茶杯:“说。” “厨房失火了。” 老头看了眼满地的茶叶,无言以对。 …… 沈长卿回到听雨楼,马上让宁兰君去见他。 三楼,还是那房间。 宁兰君走进去,躬身道:“属下参见楼主。” 略微有些疲惫的沈长卿抬起头:“凶手已经找到了。” 宁兰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情况? 难不成这沈楼主一夜之间开窍了,福尔摩斯,包黑子,宋慈,柯南全上身,如此逆天吗? “楼主,这么快!”宁兰君感叹道。 沈长卿没理会宁兰君的惊讶,直接道:“凶手是二十年前的人,已经死了。” 我…… 宁兰君几乎将整个青青草原的羊驼都叫了一遍。 还有这种事! 他试探性的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是诅咒,一个二十多年前的人,对永安城施加了诅咒,是以生命为代价的死咒。” 宁兰君脑子转的飞快,这么说的话,关于婴儿案的所有疑问,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也只有诅咒,才能满足假设需要的所有条件。 “楼主,那……诅咒有解吗?” “这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 宁兰君一阵愕然:“我吗?我能做些什么?” “要破解诅咒,需要儒家的言出法随。” 宁兰君听唐缺说过,儒家确实有如此厉害东西,那时候他就想着,这也太牛了。 可转念一想,这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又不会言出法随。 宁兰君问道:“楼主你的意思是?” “我和儒家一直以来没什么来往,但你不同,你去找一下钟山学宫的人。” 原来是这么回事,早说啊,多大点事, 你沈长卿为了我都和陛下谈条件了,这事不难。 不过,宁兰君又想起一事:“楼主,直接让陛下下令,似乎更简单。” “言出法随,只有儒家二品实力的人,才有可能施展,儒家有没有人能办到还两说呢。贸然报告陛下,到时候办不到,岂不是更被动。” 宁兰君明白了,果然还是楼主想的周到。 “楼主,那我现在就去一趟钟山学宫。” “如果他们问你,你就说凶手是古剑鸿,剩下的他们自然明白。” 宁兰君哦了一声:“属下告退。 好久没见唐缺了,离开听雨楼,宁兰君骑着马,直奔钟山学宫。 第181章 比风更冷的噩耗 雪停了,寒冷的夜晚,总是那么安静。 钟山学宫还是和往常那样,安静中,也能偶尔听到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的,儒家之言的郎朗读书声。 没有朝堂纷扰,也没有繁杂琐事,剩下的都是无数学子,在这里追寻着自己的目标,坚定,一步一个脚印。 偏厅的房间里,屋里烧着炉子,一个长相秀气,妩媚动人年龄不大的姑娘,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撑着额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脚步声传来,唐缺走了进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哈着白气道:“师妹,好冷啊。” 撑着额头的姑娘,没有动弹,依然是那个很惬意的动作。 脸蛋上红补补,肉肉的,任谁都想过去捏一下。 “好无聊啊。”姑娘叹了一声。 唐缺走过去坐下,自顾自倒了一杯热茶:“没进宫里找九公主吗?” “九公主太忙了,哪能见得到。就算有时间,也不能随时找人玩。”说到这里,那姑娘眼神一动:“师父,师叔,还有你这个师兄,经常说那个叫宁兰君的年轻人,他果真那么让人着迷啊?” 唐缺喝了口茶,笑了笑道:“我给你说了那么多有关宁兰君的事,还有疑问吗?宁兰君就是有实力,也是个很好的人。” “那倒是没话说。”师兄唐缺说过很多有关宁兰君的事,不得不承认,此人确实厉害。 唐缺再次笑道:“哪天介绍给你认识下。” “不要!” 唐缺愣神:“为什么?” “和这么优秀的人,待在一起太有压力了,我还是每天被师父骂,吃吃喝喝,有时间进宫玩,多好啊。有实力的人都高傲,这宁兰君怕也不例外。” 唐缺不置可否,这个师妹就这样,不喜欢无处不在的压力。 说到宁兰君,还真有段时间没见了。 就算没见,整个永安城都是宁兰君的大名。 想想这差距,唐缺叹息,自己也要努力了。 …… 或许是太晚的缘故,宁兰君到了钟山学宫,大门紧闭。 若是寻常事情,他早回家睡觉去了。 可眼前这事不行,那么多婴儿遭受诅咒,晚了一天,都是一条条生命啊。 他在家里刚准备躺下,被沈长卿叫过来。他也没有怨言,这事必须尽快解决了,一刻都耽误不得。 宁兰君上去敲门,报上名字,直接说找唐缺。 那人打着哈欠,将宁兰君一路带了进去。 一杯茶还没喝完,唐缺便看到了,风尘仆仆,大晚上赶到钟山学宫的宁兰君,满眼意外。 “宁公子,这么晚,你这是?” 宁兰君正准备说话,不过一看到屋里还有另外的人,忍住了。 唐缺这小子眼光不错啊,这是开启恋爱模式了。 那姑娘脸蛋肉肉的,想要捏一下,不多,就捏一下。 看到了宁兰君的意外,唐缺马上介绍:“这位是我师妹林北雁。” 宁兰君多看了几眼,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捏捏那肉肉的脸蛋。 林北雁打量一下宁兰君,似乎超出了预期,很自然的露出个笑容:“宁公子,我师兄可把你吹上天了,师父,师叔也是一样,你虽人不在钟山学宫,可是这里处处都是你的传说。就连九公主也时常提到你,全都是夸奖的话。” 原来是师妹,还好,不然的话,两人要真是情侣,不好捏脸了,唐缺还不和自己急眼啊。 “都是他们乱说,我啊,挺普通的一个人,别听他们胡咧咧。老的老眼昏花了,至于年轻的。”宁兰君看向唐缺:“崇拜比自己强的人,正常。” 林北雁抿嘴一笑,看向唐缺:“师兄。” 唐缺无奈的就当没看见,没辙啊,人家说的是实话,当了垫脚石踩一下,还反驳不了。 唐缺只好转移话题:“宁公子,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啊。” 瞧我这脑子。 宁兰君拍了一下自己脑门,光想着捏脸了,正事给忘了。 “确实有事找院首。” 唐缺看了看宁兰君表情,事情怕是小不了,他直接说:“我师叔应该还没休息,我带你去。”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屋子。 年龄大了,万海潮没那么多睡眠,还是和往常一样,呆在房间里读着圣人之书。 唐缺匆匆而来,同来的竟然还有深夜造访的宁兰君,万海潮挺意外。 宁兰君走进去,没废话,直接打招呼:“前辈,深夜冒昧造访,还望恕罪。” “无妨,坐。”万海潮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宁兰君走过去坐下,唐缺站在一边旁听。 宁兰君直入主题:“近来的婴儿案,前辈也听说了吧?” “现在人心惶惶,都等着听雨楼的调查结果呢。” 看到万海潮面前无茶,也没有要喝茶的意思,宁兰君这才说:“凶手已经找到了。” 万海潮的表情从意外渐渐的变成了震惊:“又是你的大手笔?” 这么快,简直匪夷所思。 这才多少时间,凶手就找到了。 站在那里的唐缺,越来越沮丧,他和宁兰君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了。 “前辈,这不重要。”宁兰君急切道:“凶手找到了,却也死了。” 万海潮又是一惊,凶手死了,很多谜底就难以解开了。 万海潮想了想说:“到底怎么回事?” 宁兰君将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凶手是二十多年前的人,楼主说叫古剑鸿,他临死前留下了诅咒,说要让大夏断子绝孙。” 万海潮第三次震惊:“古剑鸿!”他重复着这三个字。 旁边的唐缺好奇的问:“师叔,古剑鸿是谁啊?” 没有理会这话,万海潮看向宁兰君:“如果是那样,那是死咒。” “是的前辈,死咒,楼主说只有儒家的言出法随或许能破解这诅咒。” 万海潮慢悠悠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原地走了几步:“难道是天意吗?” 两个年轻的后辈,听了这话,全都是一头雾水。 宁兰君忙问:“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公子,不瞒你说,言出法随,确实可以破解诅咒,但是……”说到这里,万海潮顿住了:“言出法随,极其高深,需要二品修为才有可能施展。眼下的儒家和钟山学宫,二品之人屈指可数。” 宁兰君如遭雷击:“前辈,如今的儒家没有二品实力之人?” “有。”万海潮话锋一转,回答的很肯定;“可是至今下落不明,不知去向。” 宁兰君愣住了,不仅是这个噩耗,他没想到,如今的儒家竟是没落到如此地步,二品实力的人竟然找不到一位。 那么多孩子怎么办? 大晚上,寒冷的夜里,宁兰君的心比这夜风更冷。 第182章 我认识的那个师兄 表情越发有点不好看的宁兰君,试探性的继续问:“前辈,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一旁的唐缺也说:“师叔,那些孩子太可怜了。” 万海潮叹了一声道:“我又何尝不着急,可如今,整个儒家二品之人能马上找到的,没有。就算找到了,那人愿不愿意也是个问题。” 不好的消息已经很多了,宁兰君也不在乎了,他问:“前辈,这话何意?” “言出法随这种儒家秘术,乃是儒家独有;威力巨大,但同时,也必然会透支未来气运,从而影响修行。 这世界上有些东西是相辅相成的,当你得到某些东西,必然会失去一些东西。 以损害未来气运和修为为代价,任谁都要犹豫。尤其是二品实力之人,一不小心,不仅修行之路再无寸进,也有倒退的可能。” 宁兰君明白了,能不能找到个儒家二品是个问题,找到了人家愿不愿意更是个问题。 想了想的宁兰君最后一次问万海潮:“前辈,还有别的办法没有?” “有。” 早说啊! 不对,如果真有别的办法,万海潮何必等到现在。 看来,他所谓的办法,也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 “前辈,什么办法?”宁兰君迫不及待的问。 “某种天赋绝佳之人,或者大气运之人,也可以短暂完成言出法随。” 宁兰君仔细想着这两个条件,自己似乎也不行啊。 天赋绝佳,宁兰君认真想着,好像真没什么绝佳天赋。 至于大气运,也没见天天出门捡银子啊。 宁兰君想了想问:“有这样的人吗?” “那只能看造化了。”万海潮摇了摇头淡淡道。 事情陷入了僵局,宁兰君也没辙,只能说:“前辈,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有什么问题,我会来找你的。” “不过,你也别太着急,太史院那边应该能争取一些时间。” 沈长卿没说这事啊,他问:“争取多少时间?” “五天,或者七天都有可能。” “也就是说这五天或者七天内,诅咒会暂时失去效力?” 万海潮点点头:“对。” 大夏还有这么厉害的地方,他竟然不知道,以后得重点关注一下。 不管是五天还是七天,至少还有缓冲的时间。 走的时候,唐缺一路将宁兰君送到门口,表情不太好,他也关心那些孩子的命运。 宁兰君翻身上马:“回去吧,这事继续想办法。”宁兰君纵马离去。 看着那个背影,唐缺默默站在门口。 …… 这一夜睡得挺香,还是被窝好,暖烘烘的不想起床。 天已经放晴,房檐上的冰溜子在慢慢掉落。 宁兰君起来的时候,莺儿按时准备好早餐。 看着她吃饭,莺儿姑娘随口问:“公子,那些婴儿的事情都解决了吗?好像没有再传出婴儿死亡的事了。” 这么快的吗?应该是太史院的那些人行动了。 “好事。”宁兰君没有多说,出门骑马,去了听雨楼。 宁兰君去了三楼,沈长卿等在那里。 “楼主,我昨天晚上去过钟山学宫了,情况不太好。’ 沈长卿亲自磨墨,趁着雪景,似乎有写点书法的冲动:“怎么了?” “万院首说,言出法随只有儒家二品实力之人,才能施展,现如今,短时间之内找不到这么一个人。” 沈长卿停下手上动作,略微皱眉。 儒家言出法随乃是不外传的秘术,外人很少知道内情,竟然只有二品实力才能施展。 如今的儒家想要找个二品实力之人,难啊。 “万院首没说别的。” 宁兰君照实直说:“万院首说,除了二品之外,某种天赋绝佳,或者大气运之人,也有施展的可能。” 沈长卿继续磨墨:“看来,不乐观啊。” “楼主,那你的意思是?” “你还需要继续去钟山学宫,要找到这样的人。” 宁兰君郑重答道:“是。” 宁兰君走了,磨好了墨的沈长卿,铺开宣纸,提笔在纸上写了八个字:大夏双壁,国士无双。 …… 钟山学宫,暖心殿。 这里是平日里接待贵客的地方,如今天冷,室外是没法呆了,大多数时候都在屋里。 今日没有外宾,院首万海潮和他师兄范文渊,在屋里相对而坐。 面前的茶杯冒着热气,谁都没有动一下。 “沈长卿到底怎么想的?”范文渊目不转睛,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茶杯,似乎要钻研一下这杯茶的无穷奥妙。 万海潮试探性的回答这个似乎很难回答的问题:“当年古剑鸿之事,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二十年来那个人始终都在甲子亭下,未曾踏出听雨楼一步。孰是孰非,没必要论了。眼前的事,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也得帮着沈长卿想点办法。” “师弟。”范文渊看向这个钟山学宫院首,心里涌上复杂思绪:“沈长卿纵然中立,可他对我们儒家也是敬而远之,非敌非友。” “帮的不是沈长卿,帮的是大夏根基,无辜的孩子。”万海潮直白的道。 范文渊沉默良久,终于端起那杯茶:“宁兰君或许可以试试。” 不太确定的万海潮又问了一次:“可以吗?” “除了他,没别的人选了。北雁那种天赋,他没有; 大气运,他似乎也没有。可是,上次七步林之事,那可是惊动了儒家圣人。 一踏七步,数百年罕有之人啊。宁兰君能和儒家圣人产生某种神秘感应,说不定这言出法随,也能让宁兰君施展出来。 再者,他虽是斩妖人出身,但也算是读书人。一身诗才,惊艳天下,压的儒林也未有匹敌者。 言出法随,虽是儒家秘术,不外传,但如今,儒家没落至此,若有人能将言出法随发扬光大,乃是幸事一件。 宁兰君此人,一身正气,满腔浩然,秘术传授于他,也算造福于苍生。 老夫虽不喜沈长卿此人,但身为读书人,岂不知救人也是救己的道理。 那些孩子也是大夏子民,咱们钟山学宫可不干那种,立场不同,阵容不同就罔顾是非对错的事。” 万海潮轻轻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师兄,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师兄。” 范文渊沉默不语,没有搭腔。 几乎同一时间,办完了听雨楼的事,一人一马的宁兰君,沿着内城的街道去了钟山学宫。 第183章 奇奇怪怪的天赋 老熟人了,看门人没有通传,直接让宁兰君进去了。 不管什么时候,这位名扬永安城的年轻公子都会出现,看门的侍卫挺感慨,这可比学宫里那些牛人厉害多了。 来了好几次,宁兰君轻车熟路走进去。 刚走过一个院子,那边的广场上,唐缺和他师妹正在聊天。 今天的事情没那么的急,着急了也没用,太阳挺好,先晒会太阳。 两人看到了宁兰君,直接打招呼。 遇到林北雁,想捏脸的想法又出现了,真的是忍不住的那种。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如愿。 昨天晚上的事,唐缺心里有数,可他也不知道,宁兰君再来一次钟山学宫有没有用。 “宁公子,找我师叔吗?” 宁兰君微微点头:“对。” 唐缺不知道说什么了,昨天晚上那种情况,师叔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怕是很难了。 “有什么事瞒着我?这么神神秘秘的?”旁边的林北雁看了两人一眼问道。 宁兰君笑着说:“这不想着,来永安城这么久了,唐兄说要请我去教坊司听个曲儿。” 林北雁美目一瞪:“师兄,长本事了啊。” “没有,宁公子逗你玩呢,他说他想捏你的脸,我没同意,这部不公报私仇呢。”唐缺反应挺快,竟然坑我,那不行,得反击啊。 林北雁用手捧着肉乎乎的脸蛋:“休想。” 林北雁最讨厌这种情况了,从小时候开始,很多人见到她都想捏脸。 长辈就算了,你这刚来钟山学宫的家伙,就想捏脸,哼! 宁兰君回头望了一眼唐缺,这家伙反应够快的,连这点心思都看出来了。 看着宁兰君正要说话,怕他反击,唐缺赶紧溜了:“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师妹啊,带着宁公子在这学宫里转转。”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北雁倒是挺热情,笑吟吟道:“宁公子,有想去地方,我都乐意效劳。” 我晕,这一笑,肉乎乎的脸蛋更加好看了,更想捏一下。 宁兰君收回目光回道:“什么地方都可以。” 正说着,外边有人匆匆跑了进来。 是何宝兴。 这家伙怎么来了? 何宝兴跑过来,找到宁兰君,拉到一边:“堂主,楼主去宫里了,被陛下召进宫的,楼主让我来告诉你,这次不行就算了。不然的话,会让人以为,听雨楼在强迫钟山学宫。楼主说,你对钟山学宫那点人情,也不应该那么挥霍。” 宁兰君差不多也是这么想的,凡事不能强求。 “我知道了。”宁兰君答应了一声。 两人返身回来,何宝兴眼前一亮,挺漂亮的姑娘。 那脸蛋,肉乎乎的,怎么会有想要捏一下的想法呢。 这样的目光,岂能逃过林北雁的眼睛。 一个宁兰君,一个这家伙,两个都想捏自己脸,过分了啊。 心思转念,林北雁变脸似得换了个甜美的笑容:“师兄让我带你们去钟山学宫逛逛,想好了没有,想去什么地方?” 何宝兴一听,手舞足蹈的,钟山学宫那可不是轻易能进来的。 今天有机会,当然要到处转转;“那就有劳姑娘了。” “没事,小事,不值一提,请。”林北雁礼貌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正要跟着往前走去,一个钟山学宫学子走了过来:“宁公子,院首有请。” “正事要紧,我先过去一趟。”宁兰君转身走了。 何宝兴大喜,宁兰君在这里太碍眼了,有独处的机会,何宝兴乐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林北雁却是另一副状态:悲喜交加。 悲的是宁兰君逃过一劫,喜的是,所有的账都由这个讨厌的家伙承担吧。 宁兰君好歹长得好看,连公主殿下都说,宁兰君生了一副好皮囊。 眼前这家伙有什么,粗糙的汉子,还一脸色痞样,讨厌的很。 “姑娘,还不知道你芳名呢?”找准机会,何宝兴开启聊天模式。 “林北雁!”林北雁甜美的笑容,灿烂的如同天空的太阳。 …… 暖心殿,范文渊已经走了。 等在那里有些时间的万海潮,看到走进来的宁兰君,起身道:“宁公子,坐。” 宁兰君走过去坐下:“前辈,不得已,只能再来找你。” “哪里话。”万海潮摆了摆手:“我等也是食君之禄,若有能用到的地方,自然尽力而为。” 宁兰君想了想,这才问:“前辈,你找我来,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算是吧。”万海潮没有了昨天晚上那种担忧的语气。 这老头是有所保留吗? 宁兰君当即问:“前辈,有办法了?” “宁公子,我和师兄聊过了,你可以试试。” 宁兰君楞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让自己尝试言出法随,钟山学宫将言出法随传给自己吗? 可自己这条件似乎不行啊。 “前辈,这不行吧?” 万海潮笑了笑:“莫说是我们,眼下的听雨楼也没多少选择了。上次七步林,宁公子和儒家圣人产生了莫名感应,这不是巧合。公子可以试试,为今之计,也只剩下这条路了。” 仔细一思量,宁兰君知道,确实已经别无选择了。 无论如何得试试。 “看来,只能这样了。”宁兰君忽然又道:“前辈,我不是钟山学宫之人,这言出法随能随便外传吗?” 万海潮淡然一笑:“很多人求之不得呢,你倒是有心了。”万海潮给宁兰君解释:“儒家没有那么强的门户之间,任何人都能踏进儒家大门,这本身没有门槛。言出法随,颇为高深,一般人就算给了他功法,也没能力施展。实力,机缘,天赋,缺一不可。公子和钟山学宫有缘,这次也是造福大夏百姓,我们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宁兰君颇为感慨的道:“晚辈受教了。” “其实,在你之前,我们还考虑过另外一个人选。” 宁兰君看着望海潮问道:“谁?” “我师兄的徒弟林北雁。” 宁兰君睁着眼睛,不可思议的道:“林姑娘莫非很有天赋?” “是,她具备一种儒家很罕见的天赋,实力不用达到二品,也可以施展言出法随。” 满是问号的宁兰君,没听明白:“前辈,那为何不让林姑娘试试?” 万海潮叹了一声道:“或许因为实力的关系,她现在是五品实力,导致她所施展的言出法随,有可能不灵验,没有作用,也有可能反作用,任何情况都会发生……” 竟然还会这样。 那不就是说,林北雁直接来一句,你摔一跤,说会直接摔一跤。 反过来,直接毒奶,你走好,可能会摔一跤。 宁兰君用手捂着嘴巴,他终于明白了刚才林北雁的表情变化是什么意思? 更明白了唐缺为什么跑的那么快。 哎,宝哥,撑着点,坚持住,不然我只能给你收尸了。 替何宝兴担忧的宁兰君问道:“这林姑娘脾气如何?” “嫉恶如仇,尤其讨厌别人捏她的脸,想想都不行。” 宁兰君背后发凉,宝哥,别说兄弟我不够意思,明年清明我给你多烧点纸。 第184章 天意 暂时放下何宝兴的事,宁兰君认真聆听着万海潮接下来的话。 他拿出一本线装书,摊开放在宁兰君面前:“言出法随这门秘术,并不复杂,功法总纲都在这里,你认真记住吧,能练到什么程度就看你造化了。不管五天还是七天,对六品实力的你来说,难度确实很大,尽力就好。” 记忆不错的宁兰君,认真的看着线装书上的的东西。 一字一句,牢记于心。 一刻钟后,宁兰君看完了,记下了并不复杂的总纲。 “前辈,我都记住了。” “好,回去吧,剩下的听天由命。” 宁兰君和万海潮告辞,离开暖心殿,心里还在惦念着何宝兴。 他在钟山学宫找了一会儿,老远听到一个惨叫声传来。 不是别人,正是何宝兴。 他慌慌张张的跑着,口中含糊不清的叫着什么。 到了近前,宁兰君差点没笑晕过去。 此时的何宝兴,身上的衣服有被火烧的痕迹,到处是烧焦的味道,头发也惨不忍睹。 脸上鼻青脸肿,一只腿一瘸一拐。 他用手指着自己嘴巴:“我……我……” 宁兰君一脸心疼的道:“宝哥,你怎么了,你说,我给你报仇去。” “汤,嘴巴被烫了,惨,惨啊……那姑娘……我……” “那姑娘怎么了?”宁兰君笑着问道。 “别笑……哎哟……”何宝兴刚大声说话,就疼的哎哟一声。 “宁公子,给谁报仇啊。”远远的一个声音传来。 何宝兴不管三七二十一,撒腿就跑。 宁兰君无奈回头看了看那个走来的微笑着的姑娘,满脸笑容的说:“林姑娘,你可能听错了。那个,时间不早了,在下还有事,就告辞了。” “别啊,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多呆一会儿吗?”林北雁扯着嗓子喊道。 比何宝兴强不了多少的宁兰君,早早的跑远了,边跑边说:“不了,下次,下次……” 等到看不到人影了,林北雁莞尔一笑,肉乎乎的脸蛋越发诱人了。 一路跑出钟山学宫,宁兰君翻身上马,心里暗道,等我学会了言出法随,一定把林姑娘固定在床上,想怎么捏脸就怎么捏脸。 可转念一想,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似乎有另一个声音在说:就这点出息。 …… 宁兰君返回听雨楼,沈长卿已经从宫里回来了。 三楼,沈长卿挺听宁兰君说了万海潮的提议,他柔和的目光看向宁兰君;“如果真能成功,是你的造化,于公于私,都足以说声恭喜。” “楼主,八字还没一撇呢。” 说实话,宁兰君没多少信心,死马当活马医了。 “这些天,你就不用来听雨楼了,家里安静,环境好,我会让吕连成在暗中警戒,护你周全。” “多谢楼主。” 沈长卿抬头再次看向宁兰君:“从今天开始,七天时间,这是所能争取的最多的时间了。” 宁兰君郑重其事道:“属下明白。” 告别沈长卿,宁兰君回到听风堂。 本想去看一下何宝兴怎么样了,宋小伟却说,何宝兴不在,似乎还没回来。 宁兰君交代了几句,骑着马回到了宁府。 他找来莺儿,告诉她,这七天时间内,概不见客,谁来都都不行,哪怕是九公主。 莺儿姑娘一脸诧之后,恢复平静,认真答应着。 宁兰君去了那早已打扫干净的院子里,让人找来蒲团,放在亭子里。 他盘膝而坐,脑子里认真回想着那篇言出法随的总纲。 …… 六天的时间匆匆而过,知道内情的所有人,都在期待着。 钟山学宫,暖心殿。 院首万海潮和范文渊并排站在门口,抬头望着西边方向,落日余晖,残阳将尽。 天黑了,就剩明天最后一天了。 万海潮挺着急:“师兄,你说,能成吗?” “成不成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看天意吧。” 万海潮很难做到如此淡然,豁达,他是真心希望宁兰君能出人意料的施展言出法随。 大夏的那些孩子,不应该遭受如此折磨。 “师兄啊,你想过没有,七步林的事,那不仅仅是儒家圣人,还有咱们师父,他们似乎都挺青睐这个年轻人。” 范文渊依然看着西边的方向:“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师父的事,说不定也有重见天日的那天。” 万海潮猛然回头:“若如此,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 听雨楼,三楼。 南意云站在师父沈长卿面前:“师父,明天最后一天了。” “我知道。” “宁兰君还没消息。” “我知道。” “朝堂之上,腥风血雨啊。” “我知道。”沈长卿目不斜视,继续看书。 这里没人,南意云终于能像小时候那样和师父随意的聊天了。 宁兰君担此重任,前所未有,南意云完全没有想到。 也不知道是他真的运气好,还是钟山学宫的那些人都疯了。 只是事已至此,南意云挺希望宁兰君能成功。 “师父,大梁的人,再有两三天就到了,事情都撞到一起了。” 沈长卿放下手中书籍,抬头看向面前的徒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区区大梁不足挂齿,唯一的的问题是,两国要维持盟友关系,大梁可以狮子大张口,陛下能回多少就说不准了。” 南意云没说话,安静站在那里,望了一眼宁府的方向。 她不由得想起来长丰县的那天晚上,那次宁兰君力挽狂澜,这一次他也不会让人失望的。 …… 一天的时间,匆匆而过。 大清早,沈长卿站在听雨楼大门口,看了看那边的街道。 旁边的南意云看了一眼师父道:“要不要去宁府看看?” “不用,没有必要,不管成功与否,宁兰君都会出现的。” 说完的沈长卿上了马车,车夫挥着鞭子,马车缓缓启动,不多久消失在街道尽头。 今日的金銮殿上,是浓浓的火药味。 很多人都收到了消息,沈长卿这么多天以来,没有离开听雨楼,而婴儿案也毫无进展。 对很多人来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沈长卿在所有人复杂的目光中,走进大殿。 站在属于他的位置上,一言不发,等候着嘉明帝上朝。 …… 几乎同一时间,宁府后边的院子里,宁兰君睁开眼睛。 呼! 他成功了! 莺儿姑娘拿着毛巾走过去:“公子,你没事吧。” 宁兰君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你去告诉殿下,让她马上去早朝,请她转告陛下,就说案子已破,问题也已解决,稍后我会亲临朝会说明。” 不知内情的莺儿姑娘,能感觉到事情重大,她拿着毛巾,匆匆离开了。 第185章 还想闹的,站出来! 从今天早上开始,陆续又有几个孩子,出生之后,身体变黑死亡。 恐怖的阴影再次笼罩着永安城,原本不安的民心,瞬间再次被点燃。 孩子是未来,也是每个家庭香火传递,家族血脉延续的重要的明证。 如今,七日之后,奇怪的事情依然没有散去,所有人不由的想到了听雨楼。 听雨楼负责此案,早已经天下皆知。 一大早,孩子夭折的事情出现之后,三五成群,连日来累积的恐惧,害怕,乃至于怒火,像是洪水一般沿着永安城的大小街道涌向听雨楼衙门。 再加上“有心人”的刻意推动,一股声势浩大的人潮,不多一会儿将听雨楼门前围的水泄不通。 那些人高喊着让沈长卿站出来负责,让听雨楼解决所有问题,找出凶手。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 谁都担心,自家快出生的孩子,或者以后生孩子的时候,孩子就那么夭折了。 听雨楼内,只剩下指挥使坐镇。 院子里,四个仅有的指挥使,站在那里,讨论着怎么办的问题。 其他堂主和青衣使,呆在各自位置,不得轻举妄动。 原则上,指挥使之间是平级,没有高低之分。 事情出了,总要达成共识,拿出个可行之策。 威望最高,也深得沈长卿器重的吕连成第一个道:“楼主不在,又无法传递消息,眼前只能是按兵不动,尽量不激化矛盾。” 大方向上,四个人是一致的。 南意云皱眉道:“说到底还是要解决问题。” 另外三个人也都清楚解决问题才是根本之道,可是这七天以来,宁兰君杳无音讯,楼主也不让去找。 唯一的希望是这位听雨楼的堂主,他不出现,他们无计可施。 谁也不确定,宁兰君到底如何了。 七天之内练成儒家秘术,怎么都觉得很疯狂。 可堂主做的决定,谁敢违背呢。 四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继续等。 既是等宁兰君的消息,也是等楼主早朝结束,返回听雨楼。 不多一会儿,李长庚匆匆跑来:“几位大人,那些人在撞门。” 南意云咬了咬牙:“有人在推波助澜,他们要对付听雨楼。” 所有人都在担忧一个问题,如果什么都不做,那些人冲进来了怎么办? 还是吕连成果断道:“集合所有人,无论如何要守住大门。” “是。”李长庚领命而去。 …… 大门外,群情激奋,慷慨激昂。 一个个挥舞着拳头,高喊着口号。 几个壮汉,冲在最前边,不断撞门,口中吆喝着:“沈长卿出来,交出凶手。” 这声音很有感染力,其他人跟着一哄而上。 激烈的碰撞声,让听雨楼朱红色的大门,遭受着猛烈撞击。 直到,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 一人一马,出现在人群外边,只听那人对着人群喊道:“在下宁兰君,听雨楼堂主,大家听我说几句话。” 宁兰君,那个满城皆知,天下闻名的宁兰君,很多人认出来了。 在许多人眼中,宁兰君是年轻一辈中的天才,名扬天下的听雨楼青衣使,如今的堂主。 就算不知道他的名字,也听说过那那几句脍炙人口的诗句。 人群出现一阵骚动,良久之后,让开了一条路。 宁兰君骑着马,一路到了听雨楼门前,翻身下马。 面向所有人,目光灼灼如刀,竟没有一人敢上前一步,那几个大汉也很自然的往后退了几步。 当时的马文良,那可是首辅家的人,还不是照样被他一刀斩了。 说到底,这就是一群仅仅靠着情绪,被鼓动而来的乌合之众,没有方向,没有目标,随波逐流罢了。 这也是宁兰君,敢于站在这里的其中一个原因。 …… 听雨楼内! 李长庚惊喜跑进去:“宁兰君回来了。” 四个指挥使个个兴奋异常,他终于出现了。 长出一口气的南意云,想到了长丰县的那天晚上。 情况何其相似,又是宁兰君,关键时候,天神一般的从天而降。 吕连成马上对李长庚道:“继续按兵不动,以宁兰君的性格,如果没有把握,他不会贸然前来,我们静等好消息。” 李长庚离开了,浑身都是力气。 七天了,老弟啊,你知道这些天大家有多想你吗? 吕连成的话,南意云百分之百的认同。 她现在开始担心宫里的师父,面对一群饿狼的围攻,就算全身而退,也得掉层皮。 …… 多好的机会,“有心人”自然不甘心失败。 那几个刚才反应最激烈的汉子,再次站出来。 其中一人道:“宁兰君,你只是听雨楼小小堂主,如何代替沈长卿出来说话!” 宁兰君没有理会那人,这几个人无须关注。 他扫了一眼所有人,很是认真的道:“大家来到这里,目的无非一个,期望婴儿夭折的事情不再发生。 爹娘担心孩子,爷爷担心孙子和孙女,每一个孩子都是家族的延续,血脉的传承,也是未来的希望。 没有了孩子,便没有了一切。我理解大家的心情,我可以肯定的回答大家,两个时辰后,若是还有一个孩子,以同样的情况夭折,你们取我宁兰君项上人头。” 讨论声此起彼伏,很多人更愿意相信这位名传天下的宁兰君。 宁兰君继续说:“冲击大夏各级衙门,如同造反,不仅斩首凌迟,还可能殃及九族,你们真愿意热血上头,一错再错?” 人群又是一阵讨论声,情势似乎在慢慢逆转。 宁兰君的趁胜追击:“此地乃是听雨楼,听雨楼什么地方,大家心里清楚。附近随时都能调来禁军和龙武卫。你们这些人,难道想螳臂当车?你们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拼命,也不是为了送死,两个时辰不长,短短两个时辰都等不了吗?良药苦口,该说的我都说了,诸位好自为之。” 眼着看宁兰君三言两语稳定局势,“有心人”着急了,依然是那几个汉子站出来嚷道:“空口白牙,两嘴一张,谁信呢?” 宁兰君盯着那人道:“你过来。” 那人咽了口唾沫,往前走了一步。 “刚才是你冲击听雨楼衙门?”宁兰君死死盯着那人,如毒蛇般冰冷的目光,这一刻化作无尽的恐惧,笼罩着那人。 回避着宁兰君眼中闪烁着的森森寒光,那汉子下意识的抖了一下,趁着人多势众,鼓着勇气吼道:“沈长卿无能,听雨楼办事不力,乃至于无数婴儿夭折,天下人人公诛之……” 一道寒光闪过,宁兰君手起刀落,那汉子尸首两分,脑袋滚在地上。 人群迅速往后退了一步,再也没有人敢发一言。 宁兰君提着带血的刀,扫视众人,声音冰冷的道:“冲击听雨楼衙门乃是死罪,杀无赦。我已经说过,两个时辰之后,若是还有婴儿夭折,要么你们砍了我,要么我以死谢罪,悉听尊便。” 一声脆响,宁兰君将手中的刀扔在地上:“还想闹的,站出来。” 第186章 清气冲霄汉 不是没有饭吃,已经绝境的流民;也不是听雨楼之人犯了众怒,人人得而诛之。 宁兰君又给了他们承诺,如此情况,没几个愿意继续闹下去,最后落得个人头滚地的下场。 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有人跪地高呼:“宁大人,救救孩子!” 这一声不意外的呼喊,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很多人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长丰县的那天晚上,宁兰君化身守护人间的圣人,走进火海,护佑长丰县免受天火之灾。 此壮举感天动地,那一句“要留清白在人间”,言犹在耳。 试问这人间,还有谁能比宁兰君更加让人信任,信服。 又有谁比宁兰君更有能力解决,这次的婴儿事件? 有了带头的,效仿的开始增多,一个两个……到了最后,黑压压跪了一片,齐声高呼。 说到底这些所求,不过是自己将要出生的孩子,或者以后诞生的孩子,能安全的降生。 激化矛盾,将事情变得更糟,显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声势浩大的声音,让混在人群中的“有心人”放弃了进一步的图谋。 失败了,已经没有办法扭转眼前的局势了。 宁兰君楞了一下,原本预想中的不是这样的。 楼主怕是已经进宫了,朝堂之上又将是腥风血雨。 原本想着找个安静的地方,试试已经练成的儒家言出法随,之后进宫,向陛下说明一切缘由。 案子能结束,婴儿的事也能解决,赏赐自然是少不了的…… 谁能想到,上次长丰县演戏蒙混过关,后遗症这么快就出现了。 思虑良久,宁兰君决定赌一把。 既然已经被赶鸭子上架,他别无选择。 已经立好的救世主人设不能崩啊。 他扫了一眼众人,朗声道:“在长丰县,我既然能解黎民于水火,在这永安城我岂能坐视无数婴儿夭折,视而不见。哪怕身死当场,我也必然为了永安城的孩子,大夏的未来付出一切,百死无悔。” “宁大人,宁公子……”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在听雨楼大门口响起。 屋里的听雨楼众人,此时,嫣然一个个傻子,愣在当地。 这是怎么回事? 还是李长庚回来报告,他站在大门口听了好一会,外边发生的事,他一清二楚。 他将整个过程说了一遍:“几位大人,就是这样。” 四个人面面相觑。 意外的不仅仅是宁兰君敢于当众给了那些人承诺,还有宁兰君在万民心中,已经深入人心的形象。 四个人,二话没说,赶去大门口。 这罕见的一幕,岂能错过。 …… 大门外,宁兰君站在那里,修长的身形,俊秀的长相,忧国忧民的表情,让如今的他,仿佛是这世界上最完美的人,接受着人间万民的顶礼膜拜。 从容,淡定,视死如归。 宁兰君一步步往前走去,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宁兰君站在所有人面前,目光虔诚坚定。 忽的,他抬头望天,浑身衣袍无风自鼓,周身气机流转,疯狂舞动。 “让这诅咒都结束了吧。” 面朝天空的宁兰君,一字一句的念出。 狂风乍起,一道清气从宁兰君周身爆裂而出,直冲天穹。 轰鸣声炸裂天地,传响九州。 无数人跪地俯首,高呼宁兰君三个字。 …… 钟山学宫,后山竹林狂风舞动,不久之后是江山一梦的乐曲响起。 小老头万海潮一路小跑着进了院子:“师兄,你听,宁兰君成了。” 早已经听到动静的范文渊望向听雨楼方向,盯着那道冲天清气,喃喃自语:“这是天意吗?” 万海潮才不管什么天意不天意的,这是个好兆头。 万海潮依然在感慨:“几百年来,只此一人。” 范文渊朗声道:“是该高兴。” …… 金銮殿上,嘉明帝终于姗姗来迟。 一国之君,扫了一眼下边诸位臣工。 知道有人要说话,嘉明帝朗声道:“有事可奏。” 刑部尚书贾岩朗,第一个站出来道:“启奏陛下,多日来,听雨楼办案不力,导致永安城中孩童夭折无数,人心惶惶,请陛下追究沈长卿办案不力之罪。” 奉天司指挥使韩进也站出来道:“陛下,臣附议。已经过去七八天时间,听雨楼至今一无所获,辜负了陛下期望,辱没了听雨楼威名,寒了永安城数百万民众之心。此等严重失职之罪,沈长卿难辞其咎。” 两人接连发言,嘉明帝不声不响的看向沈长卿:“沈爱卿,你可有话说。” “臣,无话可说。”沈长卿目不斜视,一字一句道。 满朝皆惊! 就连嘉明帝本人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这么说你是认罪了。” 沈长卿躬身道:“臣不认。” 嘉明帝恼怒的加重了语气声调:“既无话可说,又不认罪,沈爱卿,你让满朝大臣和朕在这里陪着你玩无聊的游戏吗?” 工部侍郎马上站出来道:“陛下,沈长卿藐视天子龙威,其罪难恕,望陛下重罚。” 礼部给事中躬身道:“陛下,据臣所知,此时,正有成百上千人围住听雨楼大门,让沈长卿给个说法。听雨楼闭门不见,不解释,不招待,不说明。大门紧闭,对门外大夏子民一片赤诚之心,视若无睹。陛下,沈长卿上无天子,下无黎民,作为听雨楼楼主,如何自处?” 嘉明帝挺好奇,沈长卿到底在干什么? 他向来是只做不说,今日早朝,沈长卿只有简短的几句话。 难不成真的胸有成竹? 嘉明帝望向沈长卿,携众臣子参奏之威,厉声喝问:“沈爱卿,你还有何话可说?” 正在此时,一声巨响传来。 沈长卿沿着大殿门口往外看去,一道清气直冲云霄。 那是听雨楼方向。 宁兰君成了。 沈长卿心里哈哈一笑,似乎比拥着世界上最美的美人,喝着最好的酒,还要让他沉醉。 “怎么回事?”嘉明帝满脸疑问的询问众臣子。 没有一个人能回答的出来,一个个同样满脸疑问。 一场小插曲,微不足道,焦点继续回到沈长卿身上。 嘉明帝再次道:“沈爱卿,我要你的回答。” “陛下,九公主到。”一个太监从门外匆匆赶来。 大夏并未有女人不能上朝的规矩,女人当官,也不是什么罕见之事。 嘉明帝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个女儿这个时候来凑什么热闹。 “宣。” 一身华服,贵气十足的九公主赵南笙一路走了进来。 金銮殿上,满朝文武,只她一个女人。 仿佛万叶丛中,一朵娇艳的牡丹,光华夺人,天香国色。 第187章 沈长卿的内心戏 朝堂之上,谁的眼睛也不敢对这位九公主太过放肆。 一个个目不斜视,装出着一副老夫不近女色的淡然。 九公主步伐稳健,从人群中走过,站在最前边,躬身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嘉明帝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女儿,满是疑问的脸上多了点父亲般的慈祥:“笙儿,可有事要说?“ 九公主答道:“父皇,儿臣确实有事禀报。” “说。” 九公主没有任何停顿,直接道:“婴儿案已经全部调查清楚,婴儿夭折之事也一并解决。” 两个消息,从这个女儿口中一口气说出,嘉明帝龙心大悦。 而金銮殿上满朝臣子,除了沈长卿之外却是另一番表情。 什么时候,这位九公主参与了此次案子,看那口气,似乎胸有成竹。 那些人,尤其是刚才攻击沈长卿最尖锐的几个人,如今满是疑问。 一阵高兴过后,嘉明帝一脸怜爱的看向九公主赵南笙:“笙儿,这是怎么回事?” “父皇,事情并不复杂。这七天以来,宁兰君废寝忘食,舍身忘死,一直在想办法调查案子,解决婴儿夭折的问题。现如今,他已经查清楚此案所有原委,也找到了解决婴儿夭折的办法。”九公主赵南笙话锋一转,继续道: “奈何,有人等不及了,自以为找到了攻击听雨楼的理由,迫不及待的鼓动了一群人,去听雨楼前闹事。 宁兰君担心今日朝堂之上,有心人借机大做文章,颠倒是非黑白,所以派人找到儿臣,来到今日朝会现场,为他争取点时间。” 九公主句句带刺,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嘉明帝听到了有心人,听到了大做文章。 这话有所指,嘉明帝自然心知肚明。 他看向沈长卿,明白了今日这位听雨楼楼主为何如此惜字如金。 案子解决了,嘉明帝挺高兴,他道:“宁兰君为何不亲自来说明情况?” 九公主躬身答道:“父皇,听雨楼前上千人,他暂时走不了。” 嘉明帝哦了一声,扫了一眼群臣,学着女儿的口气朗声道:“有心人,真是有心啊。” 整个朝堂,鸦雀无声。 谁都知道,沈长卿赢了。 那个叫宁良军的堂主,这次又大获全胜。 所有人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如此诡异的婴儿案,真的那么简单的就被解决了? 九公主的使命已经完成,她没有多待:“父皇,儿臣告退。” “笙儿回去休息吧。”嘉明帝满意的挥了挥手。 九公主刚走没多久,一个太监走了进来:“陛下,宁兰君到了。” “让他进来。” “是。”太监匆匆而去。 一身青色差服的宁兰君,走进金銮殿。 目不斜视,径直往前走去。 “卑职宁兰君参见陛下。” 今日的朝会,嘉明帝罕见的露出笑容:“宁堂主,听说案子办完了,婴儿夭折的事情也解决了?” “是的,陛下。”宁兰君躬身答道。 嘉明帝满意的收回目光,扫了一眼群臣,开启吹捧模式:“诸位爱卿,看看,宁堂主,年纪轻轻,为大夏立下汗马功劳。每次出击,从无失手。此等天才,乃是朝堂诸公楷模。” 吏部尚书许晋澜第一个站出来道:“陛下圣明,宁堂主实乃大夏栋梁,不可多得。” 见风使舵的,也开始站出来,说几句不要钱的漂亮话。 等到那些人说完了,嘉明帝这才对宁兰君道:“宁堂主,说说案子的情况?” 宁兰君马上道:“陛下,凶手乃是二十多年前,颇负盛名的魔门之人古剑鸿。”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是脸色巨变。 二十多年前,古剑鸿的名字,和大夏双壁同样如雷贯耳。 那个魔头二十年前就死了,怎么会在二十年后阴魂不散? 如此匪夷所思之事,超越常理,可也没有人站出来质疑。 宁兰君敢在朝堂之上如此说,那必然有足够把握,否则岂不是欺君? 那些人在等,等宁兰君给个合理的回答。 但更多的心已经凉了半截,宁兰君敢站在这里,一切都已注定。 一个沈长卿都难以对付,如今听雨楼又多了个可怕的帮手,日后他们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嘉明帝眼神微动,瞬间收敛了那仅有的笑容:“二十年前之人,如何让大夏的婴儿一个个突然夭折?” “陛下,是诅咒。” “诅咒。”嘉明帝重重重复着这两个字。 “古剑鸿临死之前曾说过,要让大夏断子绝孙。这是以生命为代价的死咒,魔门的秘术之一。” 嘉明帝原本还满是疑问的脸上,瞬间舒展开来。 甚至不需要继续问下去,所有的事嘉明帝心知肚明。 二十年前,他是大夏天子,在大夏双壁的年代,亲眼见证了古剑鸿的横空出世和陨落。 过了会,嘉明帝又问:“那诅咒是如何解决的?” “禀陛下,靠的是儒家的言出法随。” 嘉明帝略微停顿,马上问道:“据朕所知,言出法随需要二品实力才能施展,如今的儒家,怕是很难找到一位二品实力之人。” “是的,陛下,儒家找不到这样的人,可大夏的孩子必须要救,所以,臣冒死一试,习练了儒家的言出法随,并侥幸成功,破解了古剑鸿的诅咒。” 金銮殿上,嫣然成了这世界上最安静的地方。 不管是满朝文武,还是坐在龙椅上的嘉明帝,皆是同样的表情。 震惊,不可思议。 宁兰君不过六品实力,如何能施展儒家的言出法随。 可他成功了。 良久,嘉明帝从微愣的表情中反应过来:“风险很大吗?” “是的,陛下,稍有闪失,轻则暴毙而亡,重则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但为了那些孩子,为了大夏的未来,为了陛下江山永固,卑职万死不辞。” 沈长卿愣愣的,好一会儿,才在心里叹一声。 不得不承认,他有太多的地方比不上眼前的宁兰君。 比如口才,比如演戏,比如不要脸的劲儿。 还爆体而亡,灰飞烟灭,你宁兰君发明的吗? 当然,这小子确实有脑子。 言出法随,乃是儒家秘术,外人很少知道内情。 一个六品实力的人,练习言出法随,失败了会怎么样,儒家之人怕是都说不清楚。 陛下和这满朝文武,谁又能说的清呢? 只见嘉明帝从龙椅上站起来,声音洪亮的道:“宁堂主,听你此言,朕心甚慰,有此人才,何愁大夏不兴,朕要重重赏你。” 第188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 金銮殿上那么多大臣,谁都清楚,这不是嘉明帝情绪化的宣泄。 一国之君,玩弄权术的高手,岂会如此流露出自己的喜怒哀乐。 这是一种不显山露水的警告,尤其是给那些“有心人”,这是明确的告诉他们,此时此刻,宁兰君是君王眼前的大红人。 那么多大臣,一个个噤若寒蝉。 当大局已定的时候,连挣扎都没有必要。 一件案子,两大功劳,有谁能敌? 还是吏部尚书许晋澜会做事,做人,他站出来顺着嘉明帝道:“恭喜陛下,大夏得此良才,万世可兴。” 之后首辅和次辅,同样站出来,吹捧一下嘉明帝,恭喜宁兰君。 顺水人情,剩下的那些人硬着头皮也会做。 纷纷站出来,恭维的话,不要钱似得往外冒。 心情不错的嘉明帝,做了最后的总结性发言:“宁堂主,你立功颇多,朕赐你伯爵之位,还望宁堂主继续为我大夏建功立业。” 宁兰君躬身行大礼:“卑职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 嘉明帝对旁边的太监悄声说了句什么,起身走了。 朝臣之中,吏部尚书立即过来感谢宁兰君。 首辅和次辅自然也过来说几句,为这位年纪轻轻的伯爵大人送上祝福。 不甘心的,心情不佳,挥着袖子离开了。 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宁兰君是怎么在短时间之内破案的。 更不用说那匪夷所思的运气,以六品实力,施展了儒家的言出法随。 宁兰君礼貌的回应,看着那些人一个个离开。 沈长青已经走了,等到他出来的时候,在宫门外看到了沈长卿的马车。 他还没回去吗? 应该被陛下留下了。 宁兰君大概能猜得到,当他说出古剑鸿三个字的时候,不管是朝臣还是嘉明帝本人,他们的反应一目了然。 古剑鸿的背后,还隐藏着多少事,恐怕这是嘉明帝留下沈长卿的原因。 这已经不是宁兰君所要去考虑的了。 封爵了,感觉有点不一样。 骑在马上,大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的意气风发。 大夏的爵位分两种,一种是异姓和功臣,另一种是宗室。 异姓和功臣的爵位分三种,公、侯、伯。 伯爵虽然是最低一等,但所代表的地位,身份的转变,以及看得见的好处,那将是无法估量的。 伯爵岁禄五百石,白银两百两,这是最直观的利益。 有了伯爵的身份,就算犯了罪,也有从轻发落,甚至免于处罚的待遇。 当然,最低一等的伯爵,身死爵消,不可世袭罔替,也没有食邑和封地。 大夏的爵位在最开始,只有皇室宗亲,才有封爵的可能,并且世袭罔替。 弊端显而易见,随着皇室宗亲的不断壮大,每年支出也持续上升,国库充盈的时候还好说,要是国库也没钱,拿什么去养这么多的闲人。 除此之外,皇室宗亲有封地,实力较强的,也可能变成隐患,从而威胁中央集权。 于是,爵位制度也在不断改革,皇室宗亲的爵位大幅度消减,只有少部分才可以世袭罔替。 增加了异姓和功臣封爵的可能,但减少了封地和食邑。 用一句话来总结,宁兰君现在正式走进大夏的特权阶级。 宁兰君骑着马,哼着小曲儿,一路回到听雨楼。 到了门前,挺意外,竟然还有人等在那里。 数了数,几十个人,有男有女。 怎么回事? 难道还有头铁的不怕死。 宁兰君走过去,翻身下马,刚想教训几句,那些人全都跪下了。 “宁公子,宁神仙,我们给你跪下了。” 那些人跪在地上,虔诚的磕头。 看到那些人的表情,宁兰君大概明白了。 他施展的言出法随,当时就起了作用,他两个时辰的承诺有点多余了。 可父老乡亲们,别动不动就跪啊,折寿啊。 “有什么事起来说话。”站在那里的宁兰君看着那些人道。 最前边一个老汉声音颤抖的道:“宁仙人,孩子没事了,刚刚出生的几个孩子,全都好好的。” “那就好,你老赶紧起来,回家好好过日子。”宁兰君扶着那老汉站起来。 那些人这才一个个站起来,感谢的话说了一箩筐,宁兰君频频点头。 好不容易打发走那些人,听雨楼大门打开,很多人冲了出来。 最前边的自然是李长庚:“宁堂主,欢迎你凯旋归来。” 宁兰君只是笑笑没说话,一行人欢呼着,簇拥着他走了进去。 一上午都神情紧绷的四大指挥使,也出现在在院子里。 他们都在等着宁兰君,等待着这个妖孽一般的天才。 以六品实力施展了儒家言出法随,那是何等的惊人。 案子解决了,婴儿安全了,陛下重重赏赐那是少不了的。 “宁堂主,宁堂主你快说说,陛下赏赐你什么了?”那些青衣使不淡定了,率先催促。 “没什么,一个爵位而已。”宁兰君满不在乎的道。 整个院子里沸腾了,爵位啊,就算是最低等的,那也足够荣耀。 要知道,听雨楼除了楼主之外,十二个指挥使这么多年,半点爵位都没混到。 宁兰君只是个堂主,爵位到手,从此鲤鱼跃龙门了。 整个院子里的青衣使瞬间欢呼,似乎今天成了听雨楼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天。 欢呼的人群中,四大指挥使,脸上火辣辣的,心里酸酸的。 …… 广德殿,嘉明帝换了身便服。 他坐在椅子上等了一会儿,沈长卿按时走进来。 “微臣参见陛下。”沈长卿走过去行礼。 本就无心看奏折的嘉明帝,扔下刚翻开的奏折,目光落在沈长卿身上:“古剑鸿诅咒之事,你是如何得知?” “启禀陛下,是古剑鸿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人,告诉微臣的。” 嘉明帝蓦然抬头,看向沈长卿的目光多了点复杂的东西:“他还好吗?” “还好。”沈长卿轻声答道。 嘉明帝忽的抬头,叹了一声道:“好歹也是曾经的大夏双壁,哎……算了,朕又何必还要再提此事呢。” 站在那里的沈长卿没说话,一双眼睛中目光深沉,凝而不散。 第189章 简陋的荷包 嘉明帝在这一声叹息之后,没有再提此事。 端坐在椅子上的他,似乎古剑鸿诅咒之事已经翻篇,他说了另外的事:“听雨楼的请报很准确,大梁已经正是派人通知了,几日之后,大梁的人将到达永安城。大梁此来,目的不明,听雨楼要提前做好准备。” “是,陛下。”沈长卿答应道。 交代完了,想了想的嘉明帝又道:“宁兰君以六品实力,施展了儒家的言出法随,这事沈爱卿怎么看?” 不清楚嘉明帝为何如此问,沈长卿谨慎答道:“陛下,微臣也说不好,此事太违常理。” “多加栽培是对的,大夏也需要如此人才,只是……”嘉明帝略微停顿:“除了实力之外,忠诚是第一位的。” “陛下,宁兰君祖上是斩妖人,世世代代皆是如此。背景,社会关系,相对简单。从金华县来到永安城之后,迎难而上,为大夏屡立大功,忠诚那是毫无疑问的。能做“出留取丹心照汗青”,和“要留清白在人间”这两句诗的人,做人的品格,是无需质疑的。” 嘉明帝点了点头:“笙儿对他评价很高,你也一样,但愿他不是第二个沈长安。朕要和国师修道,你暂且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沈长卿躬身退出。 …… 飞云观,地处皇宫最雅静的后花园,是国师明逸舟的清修之地。 静室内,明逸舟在蒲团上盘膝而坐,一身道袍干净整洁,不染尘埃。 花白的胡子和头发,越发彰显着这位已经八十岁高龄的道家领军人物之一,掩盖不住的高人风范。 脚步声传来,嘉明帝走了进来。 嘉明帝换了一身道袍,走进静室,明逸舟起身相迎:“微臣明逸舟参见陛下。” “国师无需多礼,坐。” 明逸舟复又坐下,手中拂尘潇洒的搭在胳膊上。 坐下之后的嘉明帝,闭着眼睛,进入冥想状态。 或许是心不在焉的缘故,看出来的国师明逸舟问道:“陛下可有心事?” “大梁的人,过几日就要到了。” “区区小国,何足道哉。” 嘉明帝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依然闭着眼睛沉思的国师:“古剑鸿阴魂不散,死了之后,留下了诅咒。” 嘉明帝将近日的婴儿案,简单说了一遍。 自然也说了宁兰君出色的表现。 国师明逸舟终于睁开眼睛,让他惊讶的不是婴儿案的解决,也并非二十年多年前古剑鸿的诅咒,一个六品实力的听雨楼堂主,竟然能够施展儒家的言出法随。 纵然他八十岁高龄,傲视天下的二品实力,还是不由的为此停下沉思。 “陛下,宁兰君此人是个人才,可他身上的疑问,不是一般的多。” 有自己判断的嘉明帝忽略了这话,直接问他:“朕正要问国师,六品实力,施展了儒家的言出法随,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明逸舟稍微沉默了一会,他道:“据臣所知,儒家的言出法随,只有二品之人才有可能施展;并且,还会损耗未来气运,反噬自身。所以,言出法随的秘术,自古以来,便是尽量少用。宁兰君并非大气运者,也不是天赋之人,此事确实古怪。” “这些倒不是朕担心的,朕可不想大夏出现第二个沈长安。” 国师明逸舟猛然抬头,想了想道:“陛下,未来之事,谁也无法下定论。不过,道门弟子燕赤霞在金华县和宁兰君此人有过交集,据臣观察,宁兰君此人,问题不是很大。” 这是第三个人对宁兰君有如此高的评价了,嘉明帝心里有数了。 他重新闭上眼睛:“大梁来人之事,国师还是要多上点心,以防不测。” “陛下放心,臣会尽力而为。” …… 闹闹哄哄的听雨楼,终于安静下来。 宁兰君一脸疲惫的回到听风堂,坐在椅子上歇息了好一会儿。 那些家伙,闹够了,疯完了,陆续散去。 一顿饭是少不了否认,找个时间出去吃一顿。 婴儿案收尾的事,宁兰君不需要操心,大名鼎鼎的沈长卿会看着办的。 下午的时候,宁兰君骑着马回到了宁府。 人都在,宁兰君说了自己封爵之事。 屋里的所有人,一阵欢呼,全都为宁兰君高兴。 生长在这个时代的他们,又都处在社会的最底层,自然明白爵位意味着什么? 惨了点的,还会背着贱籍,一辈子也翻不了身了。 他们心中敬重的宁公子得到了爵位,她们打心眼里高兴。 “公子,恭喜,日后就是伯爵大人了。”莺儿姑娘高兴的道。 “吩咐厨房,晚上多准备点菜,大家都高兴高兴。” “好的,公子,我这就去安排。”莺儿姑娘离开了。 站在门外,往里探着脑袋的江夜,只是一个劲的高兴。 十几岁的他还不太明白公爵是什么,但他知道,对公子来说这是好事。 不善言辞的江夜,笑容成了此时他唯一的表达方式。 当然,厨娘准备做好吃的了,他也高兴。 宁兰君走出客厅,看着站在那里的江夜:“怎么了?还有事?” “公子,给。”江夜从背后拿出个泥人,捧在手上递给宁兰君。 宁兰君拿过那泥人,栩栩如生,大概能看的出来,是长他这样的翩翩公子。 “送我的?” 江夜点点头:“是的,公子,我攒的钱,不贵。我给那老板说了一下你的名字,那老板说见过你一面,还给我打折了。” 宁兰君拿着泥人,说了声:“感谢你的礼物,我收下了。” “公子,使不得,我在这里有吃的有喝的,莺儿姐姐还给零花钱,早就想着给公子买一件礼物。” “以后别这样了,专心练功。” “嗯,公子,那我走了。”江夜重重点头,转身跑了。 宁兰君拿着泥人进入房间,看了看手中泥人,挺喜欢,拿回书房放在书架上。 从书房出来,碰到从门外走进来的莺儿姑娘:“公子,江夜呢?” “好像出去了。” 莺儿姑娘找了一圈没找到,挺郁闷,她手上拿着个打着补丁的荷包类似的东西:“公子,这是丫鬟洗衣服的时候看到的,江夜戴在身上的,像是荷包,又像是平安符。丫鬟不知道该不该洗,拿来问我,我刚找了一圈没找到。” 宁兰君拿过荷包看了看:“应该是他爹娘留给他的吧,还是别洗了。” 宁兰君刚想还给莺儿,摸到之后,感觉有点不一样。 比平安符硬多了,荷包也不可能如此简陋。 如果是祖传的东西,以曾经青州江家的辉煌,哪能这么寒酸。 想了想的宁兰君,让莺儿找来一把匕首,挑开线头,里边才是丝绸做的荷包。 宁兰君明白了。 故意用简陋,寒酸的外边一层普通的布包裹住,是个障眼法。 这孩子年龄小,重要的东西拿在身上怎么都不安全,让他带着一个破旧的平安符一类的东西,哪怕是乞丐看到了都不会抢。 二话没说,宁兰君打开那层丝绸,果然,里边有个精致的小盒子。 没锁,也没空隙。 怎么打开? 既然江夜随身带着的东西,那自然是江家的祖传之物,钥匙恐怕只有江夜有。 这又是第二道保险,这里边的东西,看来挺重要。 第190章 传承 宁兰君让莺儿去找江夜,让他马上过来一趟。 很会看眼色,知道事情不小的莺儿马上离开了屋子。 江夜这孩子不调皮,喜欢去的地方也挺少,不难找。 不一会儿,莺儿姑娘带着江夜走了进来。 宁兰君指给他看:“这荷包你一直带在身上的?” 江夜看了看那个已经被拆开,破旧烂布的荷包:“是的,公子。” “谁给你的?” “我娘,我娘说让我带在身上,无论如何都不能丢了,也不能给别人。” 猜的没错,确实如此。 宁兰君将那个小盒子递给江夜:“这东西没见过吧?” 江夜摇头:“没有。” 江夜拿着小盒子看了看,没看出什么。 抓了抓后脑勺,抬头问宁兰君:“公子,这到底是什么?” 摸了没反应,看来只能试试血了。 “跟我来。”宁兰君带着江夜去了书房。 书房里,宁兰君关上门,对他说:“手指咬破,把血滴上去。” 江夜想了想,还是照办了。 手指伸进嘴里,皱了下眉,咬破手指,几滴血滴在盒子顶部。 慢慢的,那几滴血顺着盒子上古怪的纹路消失不见。 不多久,小盒子自动打开,一道明光从盒子里射出,直冲屋顶。 明光之上,不断闪现着带着金光的文字。 宁兰君大喜,果然是这样。 曾经的青州江家,那是何等辉煌,不可能让这一脉断了传承。 就算没落了,他们也会想尽办法,让这个家族的男丁传承属于江家的辉煌。 “把盖子盖上。”宁兰君对江夜道。 一脸懵的江夜照办了,盖上小盒子的盖子:“公子,这到底是什么?” 宁兰君说了实话:“青州江家,曾经辉煌无比,你来自于这个家族。为了家族传承,江家祖上的人,将所有重要的东西,放在这小盒子里,为的是你有朝一日能打开盒子,继承这些传承。” 江夜大概听明白了:“公子,我明白了。” “你记住了,这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宁兰君郑重交代。 江夜一脸认真的道:“公子,我不会说的。” “没人的时候,将刚才看到的那些文字,全都烂熟于心。” “公子,我记住了。” 宁兰君继续说:“之前给你的功法,要勤学苦练,打好基础,不明白的来问我。” 江夜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公子,此生无以为报。” “你这小子,起来说话。”宁兰君挺反感这样的。 江夜没动:“我娘给我这荷包的时候,她说过,这东西很重要,关乎江家的未来,让我好生保管。 并说,江家不能断了香火,让我有机会回到青州,重振江家雄风。 那时候,我不明白这话,现在我明白了。公子,要不是你我怕是早已死在码头上了。我娘的嘱托,这一辈子是无法完成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剩下的就不需要我多说了,起来吧。” 江夜这才站起来,带着无限感激的眼神看向宁兰君:“公子,我知道怎么做。”说完,他走了出去。 宁兰君离开书房,来到院子里,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一切都挺好,就是少了点什么。 家人,至亲。 宁兰君四下里看看,确实冷清的厉害。 黄昏,一辆马车在宁府门前停下。 按照宁兰君的吩咐,莺儿姑娘亲自坐着马车去了一趟鲁府,请鲁金河一家三口来宁府做客。 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到宁府,走下车,抬头看了一眼气派的府邸,鲁金河感慨良多。 当初拿着袁家的书信,只身一人来到永安城的宁兰君,谁能想到日后会到了如此程度。 立功无数不说,这又封爵了。 真正的光宗耀祖,荣耀无双。 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封爵,估计……还是不做那个梦了,鲁金河摇头苦笑。 一家三口随着莺儿姑娘走进宁府,说实话心里还是挺忐忑的。 好久没见,没什么陌生感,互相打过招呼,一家三口一起入座。 桌上的菜很精致,都是他们没有见过的,再看看刚才去接他们丫鬟,想想都知道,不仅是丫鬟,连做饭的都不简单。 鲁语儿又长高了一点,见到宁兰君,笑容没停止过,还凑到宁兰君耳边,悄悄说:“我娘刚才出门又摔了一跤。” 小小年纪,掌握不了声音大小,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听见了。 姜红宁一个白眼飞来,知道今天这场面娘亲不会发火,鲁语儿回敬了一个大舌头,今天是打定主意当一件漏风的棉袄了。 母女之战,一家之主鲁金河出来打圆场:“这闺女管不了了,头疼。” “二叔,有时候要揍,狠狠揍。”宁兰君故意吓唬她。 气的鲁语儿,多吃了几口菜,撇着嘴说:“宁哥哥,你坏,以后有什么事都不告诉你了。” 宁兰君笑着没说话,姜红宁补充说:“语儿,吃你的饭,就你话多。” 鲁语儿偃旗息鼓,她还是知道见好就收的。 一顿饭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姜红宁带着鲁语儿参观房间去了,宁兰君和鲁金河坐在客厅里喝茶。 鲁金河忽然想起来一事:“语儿这孩子,我们实在管不了了,不行看能不能送去钟山学宫,兰君,你看这事能办吗?” “可以试试。”钟山学宫招收女弟子,每年都有很多名额,这事问题不大。 鲁金河叹一声:“不求她出人头地了,只希望有个一技之长,读书识字,日后活得明白点。” 宁兰君告诉鲁金河,鲁语儿古灵精怪的,日后能成大器。 鲁金河哈哈一笑,就当是玩笑话了。 时间过的挺快,一家三口该回去了,宁兰君将他们送到门口,看着上车。 车上的鲁语儿朝着宁兰君挥挥手:“宁哥哥,我知道你是开玩笑的,我也是开玩笑的,宁哥哥不坏,以后有什么事,我会告诉你的。” 宁兰君朝她挥挥手,小姑娘兴奋的钻到姜红宁怀里去了。 …… 夜色阴沉,天空如墨,只有几点繁星点缀。 永安城往西,几百公里之外的一处客栈里,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花甲之年的老头,相对而坐。 整座客栈已经被明处暗处的守卫力量,保护的密不透风。 院子里停着的马车上,插着着一面四周满是龙纹的旗子,上书“大梁”二字。 第191章 消失的气运 外边很安静,只有偶尔呼啸的风声。 屋内烧着炉子,热气腾腾。 花甲老者时不时走过去为一身华服的中年男人,添一杯热茶。 或者站在窗前,沉默着。 似乎两人都没有睡意,打算就这么坐到天亮。 当花甲老者再次坐下的时候,他轻声道:“殿下,不歇息吗?” 中年男人声音柔和的说:“老习惯了,认床,陌生的房间总是睡不着。” 作为大梁的国师,这次曹正源自知身负重任,自然步步小心,生怕出了差错。 曹正源端起冒着热气的茶喝了一口:“殿下,那老夫就陪殿下说会话。” 身为大梁晋王的徐桓,此次重任在肩,睡不着自然也有压力的成份。 对大梁来说,大夏是无法逾越的庞然大物,纵然这么多年,大夏内忧外患,可是以大梁的体量和实力,想要有所图谋,依然不现实。 “国师,那个叫宁兰君的年轻人,你也听说了吧?”似乎确实无心睡眠的晋王徐桓,缓缓开口。 国师曹正源放下茶杯,点点头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此诗境界颇高,年纪轻轻如此心智,万中无一。” 晋王从暗沉的窗外收回目光:“此人,会不会影响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听说,此人断案如神。” 国师曹正源不置可否的的摇摇头:“未见此人,难下结论。” 晋王忽的抬头,看向曹正源那张看起来并不苍老的脸:“国师,那你说此人和消失的气运有没有关系?” 似乎没有结论的国师曹正源摇头道:“说不好。” 晋王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之前,父皇告诉我,让我特地调查此事。”晋王走到窗前,来回走了几步。 “当年大夏那位先皇,借助佛门的力量,窃取了已经消失的那个国家的气运。 但奇怪的是,大夏的那位先皇,去了金华县,建了凌云楼之后,有传言,一半气气运脱离了大夏掌控,不知所踪。 剩下的那一半气运,也不知道被这位先皇藏于何地。 宁兰君从金华县来的,那一日,在金华县兰若寺,一刀斩了方丈。此事颇为蹊跷,宁兰君到底为何会有如此实力?” 皱着眉头,半晌没说话的国师曹正源,看向晋王:“殿下是怀疑,那一半气运在宁兰君身上?” “此事,已经证实,不可能。大梁潜伏在永安城中的力量,近距离观察过此人,他绝对不是身负一国之一半气运的人。” “那把刀呢?”国师又问。 晋王沉默着思虑了一会,他道:“宁兰君祖上乃是斩妖人,有一把威力巨大的祖传之刀,那说得过去。” 国师曹正源没有说话,如今一切情况未明,不好妄下结论。 晋王的话,似乎还没完:“让本王感到疑惑的还不是宁兰君,按理说,当年大夏那位先皇,独吞了一国之气运,要么以气运提升自身实力,要么倾注于大夏,保证大夏继续繁荣昌盛。 可以结果来看,那位先皇并没有使用那些气运。 既没有用于修炼,也没有倾注于大夏。 现在的大夏,内忧外患,国势日渐沉沦,一日不如一日,更说明当年窃取的一国之气运,没有使用。 为何费尽心机,得到了一国之气运,却弃之不用?” 暂时不会有答案的问题,国师曹正源也没办法洞察先机,他道:“殿下,这确实值得关注。” 心有所感的晋王,继续他的疑问:“佛门同样让人捉摸不透,当年那位无念禅师,乃是大夏那位先皇的国师,也是窃取一国气运的关键推手。 可后来,无念禅师竟然不明不白的死了;佛门更是没有任何反应,从此也是日渐沉沦,一步步被道门超越,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佛门的国师了。 本王曾怀疑,是不是大夏那位先皇过河拆桥,一国气运到手,卸磨杀驴,可后来仔细想想,可能性存在,可真相到底是什么,就没人说得清了。” 晋王能知道那么多内幕,国师曹正源还是挺意外的。 不过,转念一想,当年的大梁也是大夏那位先皇的盟友,大梁也参与了那次窃取一国气运的集体行动,晋王能知道这么多事便不足为奇了。 “此事事关重大,殿下去了永安城,还是小心为上。”国师又交代了一句。 晋王拢了拢那并不长的胡须,肯定的道:“国师勿虑,本王心里有数。” 曹正源没再说话,点头称是。 夜深了,外边的风更大了,吹的马车上的旗帜呼啦啦的响。 …… 清晨,陛下的圣旨到了。 宁兰君是在听雨楼接的旨,客气的了送走了司礼监的宣旨太监,自己还没多看几眼圣旨,就被那些人抢走了。 要是何宝兴他们,那还好说,直接在屁股上就是一脚,可偏偏是南意云那个小娘皮。 南意云把圣旨拿在手中看了一遍,一脸笑意的望向宁兰君:“小女子见过伯爵大人。” “小的见过伯爵大人。”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宁兰君操着嗓门直接大声道:“去去去,人家南大人能睡觉暖床,你们这些人能干啥?都滚蛋。” 一声哄笑,纷纷看向宁兰君。 好家伙,胆儿肥啊,这话都敢说。 万没想到宁兰君来了这么一句的南意云,将圣旨放在桌子上,眉目圆瞪,盯着宁兰君,表情不善的道:“宁堂主,晚上有点档案需要看,甲子亭那边晚上好风景,还有水声风声,宁堂主辛苦一下,熬个夜,一天不行,就十天半个月。反正宁堂主这么年轻,身体强壮,问题不大。” 南意云说完,直接走了。 宁兰君傻了,怎么回事? 兴你南大人开玩笑,我就不行…… 宁兰君差点给自己一巴掌……和女人讲道理,那不是脑子有病吗? 宁兰君正要说些什么,何宝兴那家伙已经一溜烟的没影了。 正想着,有人进来通报,说楼主让他过去一趟。 宁兰君去了三楼,沈长卿还是原来的样子,心情似乎挺好。 这一次,听雨楼大获全胜,宁兰君在民间的威望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值得庆贺。 只是,沈长卿也有不小的担忧。 高处不胜寒,从高峰坠落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他希望宁兰君能稳得住。 “建功立业,光宗耀祖了,挺不错的。”一番话说完,沈长卿直直盯着宁兰君:“你能施展儒家的言出法随,你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吗?” 宁兰君愣了一下,这还用问吗?是真的不知道。 不过,转念一想,难不成沈长卿知道点什么? 第192章 北阳王朝 宁兰君探寻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沈长卿:“楼主,属下不知道怎么回事。” 沈长卿只是随口一问,他确实挺疑惑,如今看来,这个问题,怕是很难找到答案了。 宁兰君的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东西,是福是祸,都得重点关注。 收回目光的沈长卿换了话题:“大梁的人,几日后就到了,你提前做好准备。” “是,属下明白。” 宁兰君走了,沈长卿也离开了听雨楼。 他乘坐马车,和上次一样去了太史院。 太史院的工作,不像曾经辉煌的时候那般忙碌,如今清闲的很。 太史令李源极每天都是那样在慢悠悠生活节奏中度过的,谈不上无聊,习惯了,在他眼中没什么区别。 客人自然也不多,穷在闹市无人问啊,备受冷落的太史院,还有谁会来走动呢。 没有通传,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沈长卿走了进来。 对这位后辈,李源极爱恨交加。 说不让来吧,谁能阻止我行我素的沈白衣。 让来吧,不按常理出牌的沈白衣,总是让李源极头疼。 沈长卿也不客气,宾主入座,沈长卿开门见山的道:“老头,这回可是难住了,宁兰君的事儿,说说,有什么想法没有?” 李源极无奈的摇摇头:“老夫只是个糟老头子,不是神仙。” “没事,随便说,说错了不怪你。” 李源极花白的胡子翘得老高,眉头拧成一堆,心说还讲不讲道理了,是你来问我的,还说错了不怪我? 挺无奈的李源极,想了想说:“估计和儒家圣人有关。” 沈长卿抬头,想着这话,似乎不满意:“宁兰君诗才冠天下不假,可儒家圣人何等人物……” 李源极笑了笑说:“沈白衣,机缘不可捉摸,谁说的清楚呢。”李源极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又想起一事。” “是吗??”沈长卿挺期待。 “当年北阳王朝,你知道吧。” 沈长卿淡然道:“当然。” “当年,大夏那位先皇,联手各方势力,围攻北阳王朝,过程中不太顺利,那时候的北阳一点都不弱,大夏想要一口吃掉很难。” 沈长卿记得这事:“雀儿岭战役,史书上有过记载。” “可史书上没有记载,大夏联军怎么赢的。” 似乎明白了什么的沈长卿谨慎问:“还有内情?” 李源极压低了声音:“当年太史院的天星院参与过此事,所以,太史院是少数知道内情的人之一。” 沈长卿越发来劲了;“老头,说说。” “如果是正常的进攻,大夏联军当时要取得胜利,必然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于是,当年那位先皇想了个办法,窃取了北阳一国的气运。两方相持三个月后,雀儿岭一战就此逆转,大夏联军大获全胜,北阳王朝就此灭国。” 窃取一国气运这种事,沈长卿第一次听说,史书上更是一个字都找不到。 他很小心的,像是无数人听故事,正入迷的那样问:“后来呢?” “北阳自然是成为历史,不复存在。至于北阳一国的气运……”说到这里,李源极顿了下:“不知所踪,有传言,一半气运脱离了大夏皇室的掌控。更为关键的是,那位先皇在金华县立凌云楼,那位佛门国师,无念禅师,不明不白的死在当年的迦叶寺。” 想起来什么的沈长卿,直接道:“宁兰君天天都在我身边,很显然,他身上没有那一半气运。甚至,封印也没有,他身上若有阵法封印住那一半气运,我不可能发现不了阵法。所以,此事和宁兰君似乎无关。” 李源极摇头,没有确切答案:“所以,这事很奇怪,北阳一国的气运,到底去哪了?气运无非两种作用,一种,辅助修炼,增强实力,尤其是从二品晋升一品,甚至超品,大气运,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大夏的皇室,一品之人没有。大夏这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很明显北阳的气运,也没有用来延续大夏的繁荣和未来。” 沈长卿皱着眉头,沉默半晌,好一会儿才说:“得到了一国气运,却弃之不用,必然有着足够说服力的理由。” 李源极伸了个懒腰;“那老夫就不知道了。” 沈长卿站起身,往外走,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是有了新情况,价值极高。 “哎,你站住。”李源极喊住沈长卿。 沈长卿回头:“老头,还有事。” “逛青楼都没你这样的吧,不付钱就算了,连句谢谢都不说,没礼貌啊。” 沈长卿一袭白衣飘忽而过,空中传来一个字:“哦。” 李源极连笑两声,苦笑着摇头:“下次别来了,小白眼狼。” …… 五天后,永安城西门进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 嘉明帝带着文武百官,和宗室亲王,给足了大梁面子和排场。 大梁晋王一行上百人队伍,从铺着红毯的地上缓缓入城。 晋王是首次来到大夏,也是第一次见到嘉明帝,他很恭敬的躬身行礼:“大梁晋王徐桓,参见陛下。” “晋王,客气了,远道而来,无须多礼。”嘉明帝一派大国气度,举手投足尽是多年沉淀的王者风范。 两人一起入城,分乘两辆马车,一路进了皇宫。 嘉明帝已经准备好盛大的宴席,宾主客气落座。 开场白自然是各式各样的标准的寒暄,从小经过训练的他们,自然应付自如。 席间,大梁晋王提到了一个名字:“陛下,听说大夏出了一位惊才绝艳的诗人,断案如神的青衣使,陛下,本王仰慕已久,还希望这次大夏之行能见到这位能人。” “好说,好说。”嘉明帝举起杯子,双方你来我往,推杯换盏。 沈长卿那次的话,言犹在耳,晋王一上来就提到了宁兰君,不由的让嘉明帝提高了警惕。 有些事还牵扯到二十年前的恩恩怨怨,不是那么容易一两句话能说的清楚的。 当然,嘉明帝作为一国之君,这里又是大夏永安城,心里自然有足够的底气。 第193章 西凉王 这一日,永安城的皇宫里,张灯结彩,大摆宴席,嘉明帝用最隆重的方式,欢迎来访的大梁晋王。 首次见面,便是你来我往的试探虚实,怎么说也是大梁的晋王,徐桓说话滴水不漏,嘉明帝愣是没有试探出此人来到永安城的的真实目的。 当然,当了几十年皇帝的嘉明帝,同样铁板一块,让晋王无处下手。 一个皇帝,一个王爷,就这样在暗中较量中,完成了第一次的接触。 下午的时候,嘉明帝起驾回到寝宫。 刚准备躺下,司礼监太监陈恭小心翼翼的候在外边。 或许是吃了饭,喝了酒的缘故,嘉明帝没什么睡意。 嗓子干的慌,喊了一声。 外边的陈恭赶紧走进去,端着茶杯递到嘉明帝面前:“陛下,不多睡会儿?” 嘉明帝喝了口茶,陈恭接过茶杯。 嘉明帝从床沿上站起身:“睡不着。” “陛下,西凉王的人到了。” 嘉明帝这才想起来,这位大夏唯一的异姓王,前几日来过书信。 信中说,如有必要,他可以回来一趟。 嘉明帝明确拒绝了西凉王的提议,目前西北局势不稳,作为三军统帅,不宜轻易离开。 他已经否决了西凉王的提议,怎么还会派人前来。 “宣。”嘉明帝只说了一个字。 不一会儿,一个一身大夏铠甲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末将杨驹参见陛下。” 杨驹的名字挺熟悉,乃是西凉王最得意的义子之一。 嘉明帝看了一眼杨驹,问他:“西凉王可有话带给朕。” 杨驹不到三十岁年龄,却满身都是战场上磨练出来的刚毅和坚韧。 说话之时声音洪亮,目不斜视。 “禀陛下,王爷让末将赶回永安城告诉陛下,大梁此来大夏,目的不单纯,近几日,西北各方势力,皆有异动。” 略微皱眉的嘉明帝,似乎没听明白:“说的清楚点。” “王爷猜测,如果西北各方势力中,有一方在边境有动作,身在永安城的大梁晋王,便让局势变得很微妙了。” 这次,嘉明帝听明白了:“西凉王是担心,一旦西北边境出现战事,大梁的晋王又身在永安城,这个时候,晋王便有了足够筹码和朕谈条件?” 杨驹重重点头:“陛下圣明,王爷便是如此和末将言明的。” 嘉明帝沉默良久,大梁到底想要什么? 如果西北边境出现战事,一时半会无法结束,陷入胶着状态,大梁要是再反了,大夏将腹背受敌。 大梁应该是看中了这一点,如果以此为要挟,嘉明帝很清楚,大梁任何条件他都需要考虑。 嘉明帝又问杨驹:“西凉王还说什么?” “王爷还说,他会选个时间,秘密回京。” “哦,知道了,你先去吧。”这一次,嘉明帝没有反对。 回来了也好,当年的事也和他有关。 每次想起这位西凉王,嘉明帝都要唏嘘一番。 曾经的大夏双壁,一个已经陨落,就剩下了这位镇守西北边境的西凉王了。 阔别中原多年,他们君臣也有好久没见面了。 …… 黄昏的甲子亭,一如既往,冷清,萧索。 只有偶尔的波声,在逝水河里回荡 沈长卿站在甲子亭顶端,俯视着脚下逝水河:“大梁的人到了。” “与我何干?”那个声音冷冷道。 “真这么想的?” “不这么想又如何?”依然是冰冷的回答。 “西凉王派人回永安城了,我估计,他也会回来,都是故人啊。” 那个声音似乎不淡定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二十年来,该放下的都放下吧。” “你放心,我已经没什么出去的欲望,就在这里了此残生吧。”那人话锋一转:“怕就怕,树欲静而风不止。” “那也别出来。” 那个声音笑了笑道:“我要能决定就好了。” “一切都会结束的。”说完的沈长卿飘然而去。 那个声音沉默了,其实他还想说话来着。 可有些话说不出口,他所要的不多,只想听那位沈白衣喊声哥而已。 …… 岳山河回来了,宁兰君在黄昏的时候去了望月楼。 雅间里,宁兰君见到了依然红光满面的岳山河。 天冷,岳山河早已准备了温好的酒。 “没多少时间,行啊,这就封爵了。”岳山河恭喜宁兰君。 宁兰君喝完了酒,一笑了之:“你老这东奔西跑,都忙什么呢?” “有很多事要干,不忙不行。” 宁兰君饿了,吃了点菜,感觉好受多了。 岳山河放下筷子,抹了一把嘴角溢出的酒:“听雨楼的堂主,怎么现在还是这么没心没肺的?” 宁兰君没听明白:“前辈,什么意思?” “大梁来人了,你知道吧?” 宁兰君无奈一笑:“永安城还有不知道这事的人吗?民间市井那些人都说那位晋王温文尔雅,很有风度。” “来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宁兰君摇头:“不知道,前辈若是知道什么。还请告知。” 岳山河手指宁兰君:“我早就说过让你离开,你没听。” 宁兰君摊开双手:“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离开?” 不知者不罪,岳山河直接道:“二十年前,大梁有位国师,乃是天火一族的人。你破了天火案,等于坏了天火一族的好事。大梁和天火一族渊源颇深,大梁若是怪罪于你岂不名正言顺?” 宁兰君楞了一下:“前辈,这事……这里是大夏永安城,大梁小国家,岂能任意妄为。” 岳山河直接喝了一杯酒:“你这小子,有时候聪明绝顶,有时候又犯迷糊。 别忘了,北边局势不稳,若是打起来了,大夏就要想办法稳住大梁这个盟友,否则腹背受敌。 大梁以此为筹码,嘉明帝还有的选择吗? 现在可不是以前,大夏家底殷实的时候,内忧外患啊。嘉明帝首先要考虑的是他的江山。” 宁兰君当即听明白了:“前辈,沈长卿也担忧过这事,还和陛下谈过条件。我也不是没想过这事,可往哪走?一走了之,解决不了根本问题,那也不是我的行事风格。” 岳山河看了一眼宁兰君:“挺好,至少这魄力还是让人欣慰。我刚才的话,其实只是最坏的推测之一,因为现在还不确定大梁此来大夏的真正目的,或许你一个小小的堂主,根本不会在他们的目的清单上也说不定。” 宁兰君端起酒杯,两人碰了一下:“不管什么,我都有心里准备。” 岳山河满意的点点头:“还有一事,应该让你知道。” “什么事啊?”宁兰君一脸疑问。 “二十年前,大梁的那位天火一族的国师,是被沈长安杀的,沈长安是你们楼主的哥哥。” 宁兰君一脸愕然,莫非沈长安就是甲子亭那个奇怪的声音。 第194章 黑衣剑客 没错了,那就是楼主的哥哥沈长安。 他竟然杀了大梁的国师,这国师还是天火一族的人。 这里边的水不是一般的深啊。 宁兰君忽又想到,大梁的人,若要找麻烦,难道不是第一个找沈长安吗? 不管如何,前边都有个沈长卿顶着,事情还不至于变得更坏。 宁兰君机警的眼神扫过岳山河:“前辈,你还知道些什么?” “那位西凉王,二十年前,和沈长安合称大夏双壁。”岳山河缓缓道。 大夏双壁,如此响亮的名号,为何最后的下场如此悬殊? 一个不知所踪,藏身在甲子亭下不见天日。 另一个,功勋卓着,成了大夏嘉明一朝仅有的异姓王。 论地位,论实力,论名望,在整个大夏也难找到第二个人。 多年之前,西凉王已经是二品实力。 甚至有传言,西凉王突破在即,将正式踏入一品。 满是疑问的宁兰君问:“前辈可否说的详细点。”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太了解,要不,你回去问问沈长卿。” 问啥啊问,等待他的只会是一个干脆利落的“滚”字。 沈长卿从未提过一句的事,故意去问,那不是找抽吗? 也不知道这老头是不是故意不说,很大可能是这样。 以天机楼的能力,岂能不知道当年之事。 更不用说,还有个和天机楼很有牵扯的贵妃娘娘。 糟老头子坏得很,估计隐瞒了很多。 算了,会有真相大白的那天的。 一顿饭吃完,酒足饭饱的宁兰君离开了望月楼。 天挺黑,骑着马行走在街道上,冷风刺骨。 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的宁兰君,忽的猛拉缰绳,马抬起双腿,嘶鸣了一声。 前方的街道上,一个黑衣人,手中拿着剑,站在那里。 刚才那点不多的酒劲,在这一惊之下,尽数消散。 蒙脸,黑衣,持剑,自然不是拦下他说一句“哥们你好”的。 宁兰君盯着那人:“打劫?还是谁家的狗出来为主人办事了?” 黑衣人没说话,明光闪过,剑出鞘,一剑刺来。 不是话多的反派?好家伙,年轻人不讲武德啊。 宁兰君翻身下马,挥刀迎击。 躲过一剑之威,顺势一刀横劈。 那人的反应不是一般的快,甚至超出了宁兰君的预料。 几个来回的你来我往,似乎对方在有意试探。 但不可否认,此人最少也是四品实力。 宁兰君之前没有发力,想看看此人什么来头? 现在看来,根本没有这样的余地让他挥霍。 不动刀,面对一个四品实力之人,那是没有机会的。 宁兰君一个翻身,从空中落地,一刀斩出。 强横的气机震荡出去,沉沉的黑夜,硬生生被那道巨大的明光,撕成了两半。 前方的黑衣人,没有强行硬碰硬,身体轻盈的倒飞出去,几个起落,没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现场什么都没有留下,那黑衣人甚至没有开口,想要调查也无从查起。 郁闷的宁兰君收好自己那把刀,从新上马,赶回宁府。 一路上,他都在想,谁这么沉不住气? 拦路动手,也不怕风险太大吗? 四品实力,也算没有小看自己,这恐怕得益于沈长卿控制下的听雨楼的保密功夫。 有时候低调点就是这么重要,对方不清楚自己的实力底牌,任务没有完成不说,还打草惊蛇了,日后想要动手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宁兰君回到宁府,吃了早已准备好的晚餐,去了书房。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好久没见那鸟儿了,也不知道去哪了?怪是想念的。 他走到院子里,继续寻找,还是不见那鸟儿的身影。 不会走了吧? 应该不会啊。 那鸟儿就像是个没有记忆,找不到家,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只认识他的迷路孩子。 它能去哪儿? 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踪影,宁兰君回到自己房间。 盘膝坐在床上,提升实力才是眼下最关键的。 不管是面对随时而来的危险,还是看得见的大梁晋王,有实力就不虚。 一刻钟的工夫,宁兰君睁开眼,自己那把刀悬停在自己面前。 似乎通人性,刀尖对着自己,能感受到强横的气息,和自己身体融为一体。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上次在后院修炼儒家言出法随的时候,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这把刀,他才有可能修炼完成儒家的言出法随? 真这么神奇? 宁兰君不敢下结论。 …… 晋王被安排在皇宫西边的宫殿,亥时三刻了,屋里的灯依然亮着。 一个身穿大梁侍卫服装的人,走到门边。 守门的人看到那人,马上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那个侍卫走了进去。 屋里,晋王坐在椅子上,旁边站着国师曹正源。 那人躬身道:“殿下,已经和宁兰君交过手了?” “如何?”晋王很有兴趣的抬起头。 “潜伏在永安城的大梁的人,调查的信息是准确的,宁兰君六品实力,但那把刀,似乎被低估了。” 晋王和曹正源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一惊。 两人看向那侍卫,似乎明白了。 那侍卫脸色煞白,受伤了。 晋王问那侍卫:“伤的如何?” “殿下,问题不大,幸亏我当时没有硬拼那一刀,否则怕是回不来了。” 晋王这才稍稍放心,不多久,愁云爬上眉头,事实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宁兰君六品实力,却可以一刀击败四品实力之人。 更让晋王担忧的是,不久之前,他们刚收到消息,宁兰君施展了儒家的言出法随,破了魔门之人古剑鸿的诅咒。 晋王和国师聊过了,没有答案。 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他们此时的心情。 心绪不佳的晋王挥了挥手:“你下去休息吧。” 侍卫走了,曹正源朗声道:“殿下,就算是祖传之刀,也不可能有那么大威力,这里边一定有某些我们不知道的原因。” 晋王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了几步,他道:“得想办法让宁兰君去一趟大梁,只有这样才能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曹正源疑惑道:“殿下,这很有难度。” “不,本王志在必得。”晋王以不容置疑的口气,一脸坚定的道。 第195章 银子和粮食 今日的早朝格外不同,朝中大臣,全都到了。 嘉明帝也早早的准备好一切,在所有人瞩目的目光中,坐在龙椅上。 “宣大梁晋王觐见。”宫里的太监,声音清晰的宣道。 之前的见面,都是礼节性的,今天才算是正式见面。 一身华服,衣衫整齐亮丽的大梁晋王徐桓,带着国师走上金銮殿。 到了最前边,两人齐齐行大礼,躬身九十度: “大梁晋王徐桓参见陛下。“ “大梁国师曹正源参见陛下。” “两位远道而来,无须多礼。”气色不错,心情也同样很好的嘉明帝,语调徐缓的道 晋王站在那里,恭恭敬敬,尽量做到不出任何差错。 该他说话的时候,语速并不快:“陛下,此乃我父皇亲笔书信,父皇嘱咐本王呈交陛下。” 一个太监,拿过书信给了嘉明帝。 嘉明帝打开书信,认真看完,看向晋王:“大梁和大夏当永结同心,方不负这数十年来交好的情谊。他日若是有机会,必然要去大梁拜会徐晋兄。” “父皇说过,随时在大梁恭候陛下大驾。”晋王说完,立即又呈上一本册子:“这是本次本王带来的薄礼,还望陛下笑纳。” 那太监拿着那本册子,给了嘉明帝。 嘉明帝翻开册子,认真扫了一遍:“徐晋兄客气了。” 说是礼物,其实也是朝贡,说是盟友,其实大夏乃是大梁的靠山。 这一点,嘉明帝清楚,晋王自然也心知肚明。 只是如今情况特殊,人心思变,往后什么情况,谁心里都没底。 晋王看到嘉明帝收了礼,站在那里话并没有完:“来之前,父皇曾和我说,陛下功德盖世,万古无一,总是急人所难,对大梁这些年来也是尽心尽力。 陛下,这几个月来,大梁境内,干旱百年一遇,十屋九空,流民数不胜数。 大梁乃是边陲小国,实力有限,如今已是山穷水尽,还望陛下看在两国多年盟友的份上,给予帮助; 大梁上千万百姓,自当铭感五内,叩谢天子隆恩。” 要钱的,还真是找了个好时候。 这才是大梁此来的目的吗? 嘉明帝心里一沉,地主家也没余粮啊,可这小弟上门好不容易开口,老大哥岂能拒之门外,和大梁的盟友之情,难道只是嘴上说说吗? 想了想的嘉明帝问道:“晋王,需要多少东西,你说吧。” 晋王也没客气,直接道:“白银二十万两,粮食二十万斤。父皇特地告诉我,让本王留下字据,等到大梁熬过这次的天灾,日后宽裕了,自然会连同利息一同还给大夏。” 心里不悦的嘉明帝,没有半点流露。 借出去了,和打水漂没什么区别,到时候还不是理由一大堆,哪里还能要的回来。 可不给,他这一国之君如何在这多事之秋,运筹帷幄? 陷于两难的嘉明帝,也想过拖字诀,可晋王既然敢开口,自然是打定了主意,拖怕也不是办法。 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嘉明帝,直接道:“好说,不过,此事还要继续商议,朕会给你答复。” “陛下不用多虑,若是为难的话,本王也不强求。”晋王摆出一副大度友好的样子。 嘉明帝哈哈一笑道:“晋王不用担心,大梁有难,大夏不会袖手旁观。” “那本王就先行告退了。” 晋王说完,留下带来的礼物,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金銮殿。 颇为为难的嘉明帝,在这个时候才有所表露,他扫了一眼群臣:“诸位爱卿,畅所欲言吧。” 首辅马上站出来道:“陛下,大夏国库早就入不敷出,多灾之年,粮食贵过黄金,二十万斤粮食,恐怕……” 首辅说话,自然引来很多人附和。 但反对的声音同样响亮:“大梁乃是大夏多年盟友,岂能不伸出援手?关外战事频繁,若是失去了大梁这个盟友,大夏将腹背受敌。到时候,若是领土丧尽,神州陆沉,让陛下当个愧对列祖列宗,和天下黎民的千古罪人吗?” 一番争吵,两方互不相让。 一个个引经据典,唾沫横飞。 一阵头疼的嘉明帝猛然站起身:“退朝。” 留下金銮殿上那些臣子,一个个面红耳赤,依然不肯罢休。 金銮殿上的事情,很快传了出去。 大梁的人有了个新的外号,乞丐使团。 说大梁的人是过来要饭的,千万不能给他们任何银子和粮食。 民间的声音,很快开始病毒式的传播,一个个义愤填膺,大骂大梁白眼狼。 有点水平个和格局的人,则是悲观的预测,骂的多重都没用,最后这钱还是要给。 理由头头是道,说大夏如今的形势,需要大梁这个盟友,陛下没得选择。 民间的普通人,哪管那么多理由不理由的。 有人在饿肚子,多灾之年,多少流民无家可归,客死异乡,现在还要勒紧股腰带,维护所谓的盟友,凭什么? 大夏的子民就该死吗? 这股声浪,很快随着有心人的推波助澜,变成了对大梁的仇恨。 街头巷尾,凡是谈论此事,聊到大梁,都要骂上几句,以泄心头之恨。 …… 沈长卿从宫里回来了,一直在关心这件事的宁兰君,马上去了三楼。 沸沸扬扬的大梁借粮借钱之事,如今成了永安城最火热的事件。 民间的声音几乎一边倒,绝对不借,让大梁的人有多远滚多远。 可宁兰君知道,一国之天子,绝对不会和一般屁民站在同一维度上去考虑问题。 看到沈长卿的时候,看那表情,宁兰君差不多知道答案了。 那位陛下,又奉行了他一贯的原则,赵家家天下,他的江山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有什么要说的吗?”沈长卿问宁兰君。 “楼主,看来这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沈长卿顿了一下,一双眼睛中闪过些许叹息:“大梁借粮,借钱,都是假的。派往大梁的探子已经有消息了,大梁虽然确实遭了灾,但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如此,大梁此举目的何在?”沈长卿自问自答:“大梁在试探,试探大夏的虚实;不管能不能得到粮食和银子,目的已经达到了。若是能借到,那自然是意外之喜。”末了,沈长卿补充了一句:“我们的陛下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宁兰君无话可说,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谁让嘉明帝这位败家子,将整个国家变成了如今这样。 可怜了大夏那么多子民。 两人都没有说话,屋子里很安静。 正当宁兰君准备离开的时候,忽有人来报:“楼主,大梁晋王求见?” 沈长卿木然抬头,站起身,声音冷冷的道:“我知道了。” 第196章 来日方长 那个青衣使走了,沈长卿站起来,对宁兰君道:“待会可能要见你,你到时候随机应变。” “属下明白。”宁兰君答道。 沈长卿随后离开,宁兰君回到了听风堂。 今天这位晋王在金銮殿上先声夺人,屁股还没坐热,便到了听雨楼,宁兰君不由的怀疑,小小大梁,野心到底有多大。 门外,李长庚不请自来,走了进来。 “这位晋王还真是好雅兴,早上一番话搞的大夏民怨沸腾,下午就到了听雨楼,他到底想干什么?” 李长庚的问题,宁兰君没办法回答,只能简单的说:“不好说。” 挺忧心的李长庚继续看向宁兰君:“二十万两银子,二十万仅粮食,这是喝大夏百姓的血啊,可咱们那位陛下,怕是……” 话到此处,已经不需要明言,到底也是吃皇粮的,李长庚知道分寸。 宁兰君尽可能的安抚住有点愤青的李长庚:“堂主,稍安勿躁,晋王此事内情很复杂,不仅仅是粮食和银子。” 宁兰君翻看了当年的档案,比想象中复杂多了。 单就沈长安杀了大梁国师这这一件,就足够麻烦。 大梁若是旧事重提,谁又能拦得住呢。 此事还牵涉到魔门,还有那位西凉王…… 宁兰君笑了笑,粮食和银子,恐怕还排不上号。 仅仅是发个牢骚的李长庚,听了这话,未再言语。 只是,作为大夏人,心中那口气始终咽不下去。 …… 听雨楼主殿,会客室。 沈长卿接待了晋王一行人,国师曹正源始终形影不离。 晋王表情管理的很好,什么时候都是那样的平淡,不喜不悲。 似乎对这次的会面,进行过精心准备,晋王清楚,他所要面对的是名扬天下沈白衣。 “殿下。”先开口的是沈长卿。“能光临听雨楼,在下不胜荣幸。” 纵然不太喜欢这样的场面,和一套套千篇一律虚假的套话,但身在朝堂,有些事不得不做。 坐在沈长卿旁边的晋王,标准的礼貌的笑容出现在脸上:“沈楼主言重了,本王早就听说过沈白衣的大名,今日能来此得见真人,三生有幸。” “殿下,客气了。”说完,沈长卿收回目光。 晋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轻放下,这才道:“令兄沈长安还好吗?” 或许有心理准备,脸上表情未有变化的沈长卿道:“风烛残年一废人,还能劳烦殿下挂念,在下不胜感激。” “曾经的大夏双壁,名扬天下,本王岂能轻易忘记。只是……”晋王话锋一转:“沈楼主,令兄当年和大梁有些恩怨,可能的话,本王想和令兄见上一面,不知道方不方便。” 沈长卿直白的道:“当年之事已过去二十多年,不管是恩是怨,都该放下了。家兄二十年前深受打击,早已人不人鬼不鬼,在下怕惊扰了殿下,还望殿下不要强人所难。” 严词拒绝,晋王听在二中,并无任何反应,反而笑呵呵的说:“既如此,是本王唐突了。” “殿下怎么说也是大梁故人,想要和家兄见一面到也说得过去,说唐突谈不上。” 晋王继续喝茶,未在言语。 过了会,他放下茶杯,慢悠悠道:“沈楼主,那位断案如神,诗才惊艳的宁堂主,见一面总该没有问题吧?” “那倒没有,我这就让他过来一趟。” 一个青衣使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宁兰君走了进来。 站在两人面前,宁兰君道:“属下见过楼主,王爷。” “晋王要见你,你只管用心对待便是。”沈长卿交代一句。 宁兰君朗声道:“是,楼主。” 晋王的目光落在宁兰君身上,第一次见到这位闻名遐迩的年轻人。 老实说,他印象挺好,只可惜,不是大梁子弟。 “宁堂主,以你的实力,在听雨楼当一个小小的堂主,屈才了。” 宁兰君早已习惯了这些官场话术,不以为意道:“殿下,承蒙抬爱,若是投奔殿下,能给个国师或者首辅当当吗?” 晋王哈哈一笑:“大梁向来量才而用,有多大本事,站在多高位置,宁堂主若有此才干,不管是国师还是首辅都是没有问题的。” “殿下说笑了,在下年纪轻轻,知道自己斤两。” 晋王连忙挥手:“不,本王并未说笑,若是宁堂主愿意,可随时随我去大梁,大梁的位置,你喜欢什么尽管挑。” 大梁皇帝,让当吗? 宁兰君腹诽之后,他道:“作为大夏子民,生于斯,长于斯,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其他的地方都不太感兴趣。” “宁堂主果然是个恋家之人,不去也行,不过,最近大梁发生了几件大案,至今毫无头绪,可能的话,本丸想请宁堂主去一趟大梁,协助破案。案子结束,本王派人护送宁堂主归国,如何?”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傻子才去呢,去了,那就是任人宰割,又没有大腿可抱,绝望的等死吗? 果然一个个都是老银币。 他破了天火案,坏了天火一族的事,大梁的人不直接兴师问罪,而是来阴的,防不胜防。 “殿下,听雨楼公务繁忙,走不开,等我忙完了这阵儿,我亲自去一趟大梁,为殿下排忧解难,上刀山,下火海,自不在话下。” “那边的案子不等人啊,宁堂主,不会花费你多少时间。” 既然这晋王依然不依不挠,那就来点传统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撒泼。 “照殿下这气势,看来今天是要绑着我走了。在下只是听雨楼小小堂主,岂敢冒犯殿下天威,那只能认命了。” 晋王再次笑道:“宁堂主啊,我岂敢绑你,你是陛下面前红人,又是沈楼主的左膀右臂,还在民间拥有巨大声望,绑了你,我怕是走不出这永安城了。” 宁兰君一脸无奈道;“那在下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 “无妨。”晋王站起身:“宁堂主,我们来日方长。” “走着瞧”的威胁,也能说的这么文艺吗? 在哪念的书啊? 肯定不是钟山学宫,钟山学宫那群憨厚的老头教不出这种老银币。 “在下随时听候殿下差遣。”宁兰君朗声道。 “沈楼主,那本王就告辞了。”和沈长卿这个主人说了一句,晋王走了出去。 两人一直将晋王送到门口,返身回来。 四目相对,沈长卿看向宁兰君:“挺好。” 会说话就多说点啊。 没了,就这两个字,沈长卿走了。 站在那里的宁兰君叹了一声,哎,无趣啊。 离开主殿的宁兰君,回去的路上还是挺担心,今天或许只是小小试探,如果真要让自己去一趟大梁,誓不罢休的话,晋王一定会向陛下提出的。 是与不是,或许明天就能见分晓。 只是宁兰君想不明白,让自己去大梁干嘛? 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让大梁感兴趣。 仅仅是为了报复破了天火之案,显然站不住脚。 纯粹的泄愤,报复,派个杀手岂不更简单。 宁兰君看了看自己浑身上下,除了兄弟雄伟点,别的似乎没有了。 剩下那把刀,别人拿在手中就是废铁,要之何用? 这里边有问题,得想办法弄清楚。 第197章 雄兵十万抵一人 一夜无话,第二天,景仁宫外广场上,有嘉明帝特意为大梁晋王准备的一场演出。 演出的内容主要以乐舞为主,参加演出都是宫内顶尖好手,不管是舞蹈还是音律,早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 台下,坐着文武百官,嘉明帝和晋王坐在最中间的位置。 严阵以待的侍卫,随时都在警惕的四处巡逻。 广场前方搭建的舞台上,宫女和乐师,正在演奏一首大夏着名的乐曲。 晋王时不时的鼓掌叫好,夸一句,此等曲调天下无双。 挺满意的嘉明帝,报以微笑,继续欣赏。 其实这些曲子,对嘉明帝来说挺无趣的。 听了很多遍,早烦了。 本身又不是喜好音乐的人,这么坐着一个时辰,嘉明帝强忍着煎熬,硬着头皮往下听。 日头正好,嘉明帝时不时的喝点茶,老僧入定般坐在那里,等待着演出结束。 他还在惦念着和国师明逸舟的修道,一刻都耽误不得。 当演出告一段落,看到嘉明帝兴趣索然,晋王想了想,开口道:“陛下,上次,父皇和陛下谈过本王妹妹和大夏亲王的婚事,父皇托我告诉陛下,择一良辰吉日,让两人成亲吧。” 总算说了点让嘉明帝不那么瞌睡的事。 两国乃是盟友,联姻是常有的事,嘉明帝那么多儿子女儿,不管是嫁出去,还是娶进来,他向来持开放态度。 “这事朕没什么意见,徐晋兄将所有孩子教育的挺好,不管是哪个女儿嫁进大夏,朕都会当成亲生女儿。” 晋王满意的站起来道:“大夏和大梁必将永世同心,盟交之谊,万古长青。” 嘉明帝同样满意的道:“晋王此言甚合朕意。” 晋王复又坐下,继续看着舞台上已经接近尾声的演出,他也无心那些舞蹈和乐曲,思路全在接下来要说的话上:“陛下的修道,这些年进展神速,可喜可贺,日后必将位列仙班,长生不老。” 说到修道,嘉明帝不困了,他爽朗的一笑:“修道之路,何其漫长,朕还差的远呢。” “陛下,父皇一直惦念着陛下的修道之路。前些日子偶然得到一件道门至宝,父皇命我赠与陛下,期盼陛下早日大成。” 晋王从旁边随从的手上拿过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嘉明帝。 眼前一亮的嘉明帝,接过盒子,欣喜的打开,里边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绿如意。 晋王马上给嘉明帝解释;“陛下,此乃灵气充沛之地的龙岩石打造而成,经前代道门高人炼化,乃是不可多得的道门至宝。” 眼睛已经直了的嘉明帝,连连道:“徐晋兄太客气了,朕感激不尽,请转告徐晋兄,他的一番好意,朕收下了。” 嘉明帝小心翼翼的合上盒子,递给旁边的司礼监太监。 眼看着时机成熟,晋王适时道:“陛下,大梁前些日子,发生了几件大案,有一件还涉及到大梁皇室,一个郡主不幸死亡,凶手至今下落不明。 大梁各大衙门,调查一月有余,没有任何结果。大夏最近出了一位神奇的断案高手,所以本王奏请陛下,准许听雨楼堂主宁兰君,去一趟大梁,协助侦破此案。” 果然来了吗? 沈长卿还是猜对了。 大梁的人,没来明的,却来这一手,还是挺让嘉明帝意外的。 嘉明帝朗声一笑:“晋王啊,大夏事情颇多,宁兰君一时脱不开身。” “陛下,不需要多少时间,十天半个月足够,到时候,本王会将宁兰君不少一根毫毛的送回大夏。” 挺为难的嘉明帝,也不继续找借口了,他想了想说:“这事,怕是要宁兰君自己做决定,如果他愿意去,朕自然没有二话。” 颇为不悦的晋王,脸上一丝愤怒一闪而过,随即恢复到正常表情。 他强忍着,继续道:“陛下,难道堂堂的大夏天子,也无法决定一个小小堂主的去向。” 嘉明帝一脸无辜的看向晋王:“晋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如果宁兰君不愿意去,难道朕能杀了他不成? 宁兰君的才华,满朝文武谁人不知。在民间,又是声望颇高。如果强行让他离开,朕如何服众?” “晋王啊。”嘉明帝一副苦口婆心的架势:“宁兰君乃是沈长卿一手提拔的人,这事还得沈长卿点头。 晋王你也清楚,沈长卿何许人也。 朕在外靠靠的是西凉王,在内自然是靠着沈长卿。 对这样的柱国之臣,朕岂能独断专行。晋王,你也是大梁皇室之人,君臣之道,自然比朕更清楚。” 一番话说的晋王哑口无言,只能说;“陛下,那就让让他自己选择吧。” 嘉明帝马上找来司礼监太监:“宣宁兰君。” 大约两刻钟的工夫,一身听雨楼差服的宁兰君,走进了景仁宫前的广场上。 早有心理准备的他,一点都不意外。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沈长卿,此时的听雨楼楼主给了他一个坚定默然的眼神,相顾无言。 演出已经结束了,那些宫女乐师也陆续离开。 留下的满朝文武,皆是往这边看来。 听到了陛下和晋王刚才的对话,自然心态各异。 大多数不清楚内情的人,还在纳闷,这可是宁兰君在大梁扬名立万的好机会,为什么陛下却不同意。 宁兰君一步步走过去,躬身行礼:“卑职宁兰君参见陛下。” 嘉明帝没多余的话,对宁兰君道:“晋王想请你去一趟大梁,协助查案,你意如何?” “陛下,卑职怕是不能去大梁。”宁兰君直接拒绝。 “说说理由?” 宁兰君马上回答:“陛下,卑职自入听雨楼以来,屡破大案,斗妖族,战天火,可谓是历尽艰险,树敌颇多。前不久,卑职碰到了杀手,好在卑职实力尚可保命。大梁远在上千里之外,此去路途遥远,若是仇家一路追杀,卑职怕是没法活着赶到大梁。” 一听这话,晋王当即道:“宁堂主不用担心,本王会亲自护送你安全到达大梁。” 宁兰君抬头看向晋王:“敢问殿下,你能百分之百保证吗?” “那是当然,本王麾下高手无数,还有国师随行,安全无虞。” 夹杂着一丝冷笑,宁兰君回道:“恕卑职直言,殿下所谓的这些麾下高手,不值一提。至于国师,殿下可曾记得,二十年前,大梁的国师,和如今的国师曹老前辈一样,皆是二品,结果呢?” 晋王脸色铁青,就连一旁的曹正源同样满是愤怒的看向宁兰君。 看到晋王没有言语,宁兰君趁胜追击:“殿下既然无法保证卑职安全,此大梁之行就不必再说了。卑职生是大夏的人,死是大夏的鬼,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嘉明帝皱了皱眉,心说,小子,演戏要适可而止,过了就不好了。 此时的嘉明帝,心里如饮美酒般畅快。 大梁此来,狮子大开口,为了大局,他不得不同意粮食和银子。 可是大梁继续索要,此风不可长,不给点颜色瞧瞧,日后岂不继续张口,成了无穷无尽的无底洞。 如今,宁兰君能挫败晋王锐气,接下来的局面就不那么艰难了。 有些话,他这个当皇帝的不能明说,由这个听雨楼堂主说出来,再适合不过了。 是晋王你要求宁兰君去大梁的,正好由宁兰君开口,不会显得那么突兀。 只是,嘉明帝心有疑问。 大梁如此费尽功夫,只求宁兰君前去协助破案? 显然不可能。 难道说,宁兰君身上有什么让大梁趋之若鹜的东西? 暂时放下疑问,接着宁兰君的话,嘉明帝朗声道:“晋王,宁兰君所言不无道理,此去必然仇家颇多。如果晋王殿下无法保证宁兰君安全,那朕也不愿意他冒险前往,从而让大夏失去一位栋梁。” 宁兰君一席话,打了个晋王措手不及,如今嘉明帝亲自加码,之前的妹妹和道家至宝怕是白送了。 沉默良久,晋王露出个不算难看的笑容:“既如此,本王再想别的办法。陛下,本王身体不适,就先行告退了。” 脸色不善的晋王,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景仁宫。 嘉明帝悠哉起身,拿着那件道家至宝,回宫里去了。 …… 没人知道,整个下午,大梁晋王是如何度过的。 晚上,晋王带着国师一行人,亲自进宫面圣。 晋王如此仓促进宫,嘉明帝不得不在广德殿接见这位表情不太好的晋王。 站在嘉明帝面前的晋王,声音冰冷:“陛下,发生在大梁的案子,关乎大梁脸面,如不破案,便是天下笑柄。如今这天下,只有宁兰君一人才能侦破此案,还请陛下恩准,让宁兰君虽北本王去一趟大梁。大梁愿意出兵十万,助陛下平定西北。” 嘉明帝吃了一惊,当初他三番五次派人请求大梁出兵,夹击西北蛮族,皆被拒绝。 如今,为了一个宁兰君,竟然愿意出兵十万。 一个宁兰君抵得过十万大军? 来不及想那么多的嘉明帝心下大喜:“晋王,此话当真?” “本王只想向陛下要两个人,若是陛下恩准,十万大军不日便到西北边陲之地,供西凉王调遣。” 嘉明帝眉头一皱:“除了宁兰君,晋王还要谁?” “沈长安。” 沉思良久,心情复杂的嘉明帝,有了答复:“朕只能说,只要沈长卿点头,朕无二话。” “陛下,本王明白了。”说完的晋王转身离去。 …… 夜晚,冷风如刀。 一个侍卫匆匆走进了晋王寝宫:“殿下,沈长卿闭门不见,并让转告殿下,此事就此作罢,殿下莫要强求。” 一声脆响,晋王打翻了桌子上的茶杯。 几乎同一时间,屋里的曹正源,一步踏出,跃上空中,浑身金光大胜。 如火球一般,在永安城无数居民惊恐的眼神中,飞临听雨楼。 第198章 最后一个机会 夜晚的听雨楼总是那么安静,只有甲子亭那边的逝水湖隐隐的波涛。 大多数人早已经在黄昏的时候,离开了听雨楼。 留下的,只是些值班的人。 空中的那团明光,直奔听雨楼而来。 一瞬间,宛如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让整个听雨楼亮如白昼。 浑身被无数明光包围的曹正源,白发狂飞,衣袍闪动,强劲的气流裹挟着冰冷的空气,朝着听雨楼席卷而去。 听雨楼中,许多原本光秃秃的树木,不断摇晃。 “沈长卿!”一声响亮的声音响彻全城,如同九天之声炸响于天外。 几乎所有永安城的居民,都听到了这一声怒吼。 听雨楼中,安静如初。 无人,无声。 曹正源又是一声大喝:“沈长卿,为何不敢出来见我。” 终于,听雨楼中,一道雄厚的声音传出:“国师,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那是沈长卿的声音。 有了回应,曹正源依然是响亮的声音:“沈长卿,陛下已经同意,让我向你借两个人,出来说话。” 短暂的沉默之后,一股强横的气机从听雨楼中冲出,一袭白衣宛如流星,刺破黑暗,直上半空。 一瞬间,负手而立,面色不善的沈长卿,站在国师曹正源对面。 漆黑的天空,万籁俱寂。 一个老头,一个中年男人,四目相对。 “国师,真想要和在下在听雨楼一较高低?”沈长卿冷漠,决绝,似乎,脚下不是听雨楼,永安城,而是整个天下。 二品大梁国师,又有何惧? 国师曹正源,表情淡漠,脸上的皱纹,似乎都更深了很多,他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陛下已经同意,让我向你借两个人。” 同样的话,沈长卿听了两遍,其中的意味他岂能不明白。 大梁二品国师,来这听雨楼,难道真是手痒了,和他沈长卿分个高下? 又或者,想击败他沈长卿,以此扬名天下? 很显然,都不可能。 曹正源身为大梁国师,早就不需要这些虚名。 花甲之年,也并非年少轻狂的毛头小子,什么时候都能热血上头,喊一句老子天下第一。 晋王此来大夏,目的不是扬名,国师曹正源又岂能违背晋王的命令。 他将刚才的话说了两次,无非是告诉他,陛下已经同意,为了大梁和大夏的盟友关系,你沈长卿看着办。 更说的明白点,曹正源用陛下施压,让他以大局为重。 作为臣子,沈长卿自然会以大夏利益为重。 可是,就算曹正源没有明言,大梁要借的第二个人是谁,沈长卿也心知肚明。 一个宁兰君,一个亲哥哥,都不能,也不会放手。 “国师,宁兰君在中午的时候已经答复了晋王殿下,至于另一个人,国师,你还不如带着我沈长卿的尸体离开更简单点。” 沈长卿的回答,冰冷,决绝,没有余地。 “沈长安可以不要,可当年那位国师死了之后的源火,沈长卿你要交出来。”曹正源直直盯着对面的沈长卿。 “没有人知道曾经大梁国师源火的下落。” “你以为我会信吗?” “信不信由你。” 国师曹正源一声断喝:“沈长卿,不管是大梁还是天火一族,都不会善罢甘休。” “那与我何干。”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曹国师,天冷,全城百姓需要休息,声音太大了,不太好。” 那声音是远在皇宫的明逸舟,千里传音。 明逸舟代表着陛下,曹正源岂能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沈长卿,此事没完。”说完,曹正源猛一挥衣袖,身体化作一道明光,消失不见。 一声巨响,听雨楼的大门,变成了一地废墟。 “沈楼主,区区大门,明日我派人修缮。”明逸舟的声音隔空传来。 “国师,不必了。” 沈长卿纵身而下,只身进入听雨楼。 甲子亭外逝水湖,涛声阵阵,巨浪腾空。 …… 结束了,预定中的一场大战,无疾而终。 天空恢复了平静。 无数永安城百姓,放下惊恐的表情,陆续散去。 宁府,长出一口气的宁兰君,走进大厅。 莺儿姑娘叹着气说:“公子,挺吓人的。” 其他几个丫鬟,也纷纷附和。 “没事了。”宁兰君淡淡道。 他心里也不安静,国师曹正源二品实力,真要打起来,整个永安怕是都要抖三抖。 后来的声音,自然是大夏国师明逸舟的。 那代表着陛下,这位皇帝老儿,永远都是那样,大局。 江夜探头探脑的进来,冷不丁的说:“公子,我能飞吗?” 宁兰君楞了一下,而后道:“好好练功,就能飞的。” “公子,我会好好练功的。”江夜走了,跑的挺快,今天晚上的那一幕对他触动很大,他也梦想着有一天在天上飞。 回到房间的宁兰君,又望了一眼窗台,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 他的心也空落落的,挺担心那鸟儿到底怎么回事。 应该不会出事的,睡下的时候,宁兰君这么想着。 一大早,宁兰君骑着马去了听雨楼。 眼前的一幕,让他震惊。 大门倒了,一片废墟。 很明显,那是昨天晚上大梁国师的杰作。 顺着已经被扒出来的一条小道,宁兰君走进了听雨楼。 听雨楼中的气氛,不太好,每个人都是沉默的,见了面也只是简单打个招呼,没有了往日的热闹。 宁兰君没有去听风堂,而是去了三楼。 沈长卿还是原来那样,端坐在椅子上,手中捧着一本书,表情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似乎昨天晚上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那样,不在乎,不关注。 走进去的宁兰君轻声道:“楼主,昨天的事……” 沈长卿放下手中书籍,目不斜视盯着眼前自己擦拭了无数遍的那把琴。 “今天早上,晋王和大梁国师又进宫了,告知陛下,他们要挑战大夏。” 宁兰君没听明白;“楼主,属下没明白?” 沈长卿低着头,轻轻抚摸着自己那把琴:“这是他们将你和沈长安带到大梁的最后一个机会。” 宁兰君喃喃道:“孤注一掷?” 沈长卿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第199章 图腾和源火 说实话,宁兰君很意外。 大梁是不惜一切代价,要得到他和沈长安。 沈长安有什么东西让大梁感兴趣,作为弟弟的沈长卿,应该能说的清楚。 可是自己呢? 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让大梁咬住死死不放。 看到宁兰君还是有点不太明白,沈长卿说了早上的事:“昨天晚上,晋王再次进宫面圣,向陛下提出了条件,大梁愿意出兵十万协助大夏平定西北边患。条件是两个人,你宁兰君,另一个是沈长安。” 出兵十万。 宁兰君一脸懵逼状态。 常在朝堂,他自然了解大夏的基本情况。 一直以来,西北边境,和周边几个国家处于连年交战状态。 西凉王坐镇,勉强维持住局面。 但长期如此,大夏就算是有金山银山,也经不起如此经年累月的战争。 国库被本就空虚,西北的边患,完全是靠着嘉明帝咬牙坚持住的。 他曾经很多次和大梁皇帝徐晋,也就是晋王的父皇,提过联合作战之事。 只要大梁愿意出兵,两国合力,一战定乾坤,至少可保西边边境几十年安宁。 几十年,不仅能喘口气,休养生息,还能能省下数不清的银子。 只可惜,出于种种理由,大梁一直拖着这事,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 如今,竟然为了两个人,同意出兵十万。 大梁人的脑子肯定没有坏,那不是说,他宁兰君和沈长安加起来抵得过十万雄兵? 宁兰君张着嘴巴,活了这么多年,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值钱? 宁兰君的表情,沈长卿看在眼中,他继续说:“陛下当时给出答复,只要我同意,他没意见。” 这便是昨天晚上,曹正源出手的原因吗? 原来如此。 宁兰君明白了:“所以,昨天晚上楼主你拒绝了晋王;今天早上,晋王进宫,想出了最后一个办法,挑战大夏。赌注自然是出兵十万,陛下的赌注怕是属下和沈长安吧?” 沈长卿点头道:“陛下已经退无可退,没办法不答应。” 宁兰君挺意外,这皇帝老儿在顾虑什么? 绝对不可能是爱惜自己这个人才,从而把决定权送给楼主,让他做决定。 沈长安,绝对是沈长安。 嘉明帝在沈长安的事情上,有很大顾虑,导致他无法拿出一国之君的威严,直接命令沈长卿交人。 现在看来,二十年前的事,颇为精彩。 昨天晚上,国师明逸舟开口了,代表的是嘉明帝。 曹正源应该听到明逸舟的话才离开听雨楼,算是接受了嘉明帝的提议和警告,不在永安城闹事。 于是,晋王一大早进宫,提出一个新的要求,嘉明帝要是拒绝,两国的盟友关系,不成了狗屁的一文不值吗? 从昨天开始,晋王又是送妹妹,送至宝,还拿出来十万雄兵,可谓诚意满满。 嘉明帝若是再不同意大梁的一步步妥协,还谈什么盟友。 这皇帝也不好当啊,宁兰君不由的在心里叹一声。 想了想,他试探性的问:“楼主,大梁为何要让听雨楼交出沈长安?” 沈长卿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事到如今,说不说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沉沉思的目光呆滞了几秒钟,而后道:“二十多年前,我哥,也就是沈长安斩杀了当时的大梁国师。 那位国师是天火一族的人。天火一族的人死后,会诞生源火,源火是天火一族生命的本源。 天火一族的人,若是融进这种已经成熟,而且实力强大之人的源火,实力会倍增,按照天赋不同,融合的程度,甚至会有几十倍,上百倍的提高。 更不用说,越到高品级的实力提升,源火对天火一族的人来说,就成了最重要的东西。” 原来如此,宁兰君微微点头。 沈长卿继续说:“可源火不在沈长安身上,他根本不知道这回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天火一族源火的事。可现在,我们不管说什么,大梁的人都不会信的。” “楼主,天火一族所有人都是这样吗?死了之后都会有源火诞生?”挺奇怪的宁兰君问道。 “那倒不是,据说,天火一族也有很多分支。其中,有最强一脉,乃是天火一族正统,是曾经天火一族诞生的创始人的继承者。这一脉的人死后,没有源火,却有独属于他们的图腾,那也是他们的生命之源。” 图腾? 想起来什么似的宁兰君问;“图腾都是些什么?” “那就多了,可能是石头,树木,甚至是一条河,一只鸟,一道闪电,一个雷霆……不一而足。” 一只鸟! 不会吧? 宁兰君曾有过大胆猜测,现在看来,那只鸟儿确实来自于天火一族。 而且,是陵园的封印物死后,诞生的图腾。 这不就是说,陵园被封印的东西,乃是天火一族最强一脉的人! 所谓的涅盘,所谓的浴火重生,正是如此吧。 幸好,天火案的这一脉天火一族的人,似乎和大梁这一脉的天火一族的人,没什么交集,有可能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那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这鸟儿为什么和自己这么亲近呢? 那鸟儿没有记忆,甚至连意识都是空白的。 偏偏一路跟着自己,连个理由都没有。 暂时放下这个疑问,宁兰君抬头问沈长卿:“楼主,那我呢?大梁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沈长卿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前,沉默了一会,这才转身:“没有确切答案,但有一个可能接近真相的猜测,想不想听?” 怎么可能不想? 宁兰君当即道:“楼主,不可能不想听。” “你在金华县一刀砍了兰若寺方丈的事,估计已经传出去了,后来,你到了永安城,又三番五次的展现出超乎自身实力的能量,有人盯上你了。 当年有个北阳王朝,被大夏曾经的先皇帝窃取了整个国家的气运,北阳就此消失在历史尘埃中, 被窃取的这一国气运,下落不明。 有传言,大夏皇室丢失了一半气运。 地点很巧,就在金华县。 而当年参与此事的无念禅师,不明不白的死在金华县。 大梁乃是当年大夏联军的一员,自然知道北阳一国气运的事。 你的出现,如果和这一半消失的气运联系在一起,这其中便有无限畅想的空间了。” 晕! 宁兰君挺无语的,原来是这么回事。 可他娘的,要说真有那一半气运还好,可是自己真没有啊,冤啊。 “这么说,大梁将我当成了寻找那一半气运的钥匙?“ 沈长卿重重点头:“对。” 宁兰君苦笑一声,看向沈长卿:“楼主,你看我像是这么富有的人吗?” 沈长卿肯定的道:“那一半气运,确实不在你身上,要是在你身上,我早发现了,别人也发现了,无数饿狼早扑上来把你生吃了。” 宁兰君再次苦笑道:“平平淡淡才是真啊。”觉的不服气,宁兰君又说:“既然这样,我身上没有那一半气运,大梁为什么还要如此执着?” “就像沈长安一样,我说了没有源火,人家不信啊。你说你没有,大梁能信吗?肯定要自己验证。还有你那把刀,这也是大梁重点关注。在大夏他们无从动手,但你到了大梁,不管是人还是刀,都能研究个透彻。” 一番话说的宁兰君沉默了,这下可真是比跳进黄河还冤,老子太无辜了。 沈长卿似乎又想起什么似的道:“不过,大梁为什么这么急迫想的要得到那一半气运?是不是大梁内部出什么问题了?” “楼主,应该不是大梁内部出什么问题了。“ 沈长卿很有兴趣的看向宁兰君:“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大夏的情况,谁都知道,内忧外患,也有可能瞬间分崩离析。 大梁说好听点是大夏的盟友,其实不过是大梁抱住的大腿而已。 如果有一日,天下大乱,大梁怎么办? 争夺天下,很显然大梁不具备这样的实力。 重新找个大腿吗?那同样也不符合大梁如今的野心。 当了几十上百年的小弟,大哥倒下了,没点想法是不可能的。 有了那一半国运,和天火一族的支持,将来天下大乱,未尝不能改变大梁如今的命运,甚至更进一步。 大梁在为未来大夏可能出现的变数做准备。” 孺子可教! 沈长卿在心里叹一声。 “说的有理,这符合大梁如今的野心。”沈长卿赞赏道。 “那楼主,接下来怎么办?大梁既然敢挑战,自然有所准备。” 沈长卿没准话,他只是说:“听天由命吧。” 说的是人话吗? 你沈白衣又不是赌注,站着说话不腰疼。 宁兰君现在很无奈,什么都不做不了。 不行,得想个办法,命运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上才行。 宁兰君告退,离开了三楼。 第200章 舍此无他 飞云观,静室内,嘉明帝和国师明逸舟相对而坐。 没有修道,两人都是一副认真谈话的表情。 率先开口的是嘉明帝:“国师,大梁既然不死心,扬言挑战大夏,朕退无可退,派谁合适?” 国师明逸舟声音幽幽的道:“陛下,看来你已经做出决定,宁兰君和沈长安都不愿意放手。” “国师啊,宁兰君天赋绝佳,不管是朕,还是未来靖王登基,大夏都需要这样的人才,一如沈长卿一样,保证大夏内部的安危。至于沈长安。”嘉明帝带着几分无奈笑道:“莫说沈长卿不答应,在外征战的西凉王也不会答应。一内一外,两个柱国之臣态度一致,朕还有别的选择吗?” 国师明逸舟一副微臣理解的表情,他想了想说:“大梁派出之人,目前是谁,实力几何,全都不清楚。背后又有天火一族,大夏这个人选要确保万无一失才行。微臣想来想去,还是没找到合适之人。” “整个大夏,年青一代就没有能站出来之人?” 眉头微皱的明逸舟答道:“陛下,如果要必胜,这个人选确实有点难,实力最起码也要是四品,想要获胜,四品巅峰是必须的,凡是能在三十岁之前达到四品巅峰的人,少之又少。” 嘉明帝抬起头问明逸舟:“你那位年龄最小的徒弟,她也不过二十出头,我可听说她早已经达到四品实力了。” “陛下,这个徒儿正在闭关的紧要关头,怕是没法出战了。” 嘉明帝接受了明逸舟的谨慎,大梁挑战,关乎大夏脸面,只能胜,不许败,谨慎点是没错的。 “国师,你说,大梁为何要宁兰君这个六品堂主。他们要沈长安,朕不意外,无非是当年那个大梁国师的恩怨;一个宁兰君,能让大梁不惜一切代价俩要得到?” 似乎很难开口回答这个问题的明逸舟,只能实话实说:“陛下,目前还无从得知。” 想了想的嘉明帝没有继续问下去,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 一个时辰后,嘉明帝进了御书房,马上让人宣沈长卿进宫。 大约两刻钟的工夫,沈长卿走御书房。 “微臣参见陛下。” 嘉明帝摆摆手:“沈爱卿无须多礼。” “谢陛下。” 早上的事,几乎没有选择的余地,如今遇到难处,明逸舟谨慎过头,嘉明帝想看看这位沈白衣有何良策。 稍微抬头,嘉明帝的视线落在沈长卿身上:“沈爱卿,如今大梁挑战,意在宁兰君和沈长安。一个是你一心栽培的下属,一个是你一母同胞的哥哥,沈爱卿,此事如何决断?” 想都没想的沈长卿只有简单的一句话:“他要战,那便战。” 或许一点都不意外沈长卿的态度,嘉明帝微微一笑:“怎么战?大梁要派谁不知道,实力高低也不知道,有何神通同样不知道。既然晋王如此孤注一掷,这一次想必志在必得,派出的人实力自然不低;我大夏,可有能出战之人?” “宁兰君。” 嘉明帝从愣神的表情中反应过来,站在他面前的沈长卿,绝对不是个随口开玩笑的人,他能说出口,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嘉明帝纳闷道:“据朕所知,宁兰君六品实力,他出战,这不必败无疑吗?” “陛下,那倒未必。别人出战,可能没有把握,但宁兰君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站着把对方打趴下。” 嘉明帝忽的一笑:“难不成这宁兰君还有三头六臂不成?” “若陛下还有比宁兰君更好的选择,就当微臣什么都没说过。” 一个六品实力的宁兰君怎么会让这位沈白衣有如此大的信心? 嘉明帝最后一次问:“宁兰君真的可以吗?” “舍此无他。” 嘉明帝握着拳头,朗声道:“朕准了,你回去告诉宁兰君,他若胜,朕必重赏。” 那是嘉明帝的直觉,更是他对这位从未让自己失望的听雨楼楼主,多年来形成的信任。 沈长卿带着自信而来,带着自信离去。 在他心里,放眼整个天下,没有比宁兰君更合适的人。 命运掌握在他自己手上,应该由他自己掌控,这是他人生必须经历的阶段。 …… 下午,永安城内各处,都张贴了告示。 无数人围在告示下,欢呼雀跃。 很多天了,积攒了无数的怨气,这一刻迸发而出。 大梁,区区小国,也敢在这大夏耀武扬威。 先是伸手要钱要粮食,后又去了听雨楼,逼迫沈长卿。 还很没礼貌的打烂了听雨楼的大门。 混账东西,早该滚了,大夏不欢迎要饭的。 当大梁要挑战大夏的消息出去的时候,很多人幻想过,大夏年青一代中的天才,马上出手,给大梁一个教训。 可谁都没想到,最后是那个早已经名扬天下的宁兰君站出来,教训大梁的混蛋。 也好,那可是宁兰君啊。 他断案无数,更是在长丰县,为了天下舍身忘死。 不久之后,终于能再领略他的绝世风采了。 不仅外边人看到了消息,听雨楼内人,也陆续收到了消息。 何宝兴几乎是跑着进了听风堂,边走边喊:“堂主,堂主……出事了。” 咋咋呼呼的何宝兴跑进来,宁兰君盯着他道:“有鬼撵你呢?” “堂主,你竟然不知道,陛下已经张贴告示,说让你出战这次的大梁高手。” “什么。”宁兰君一愣。“真的假的?” 何宝兴咽了口唾沫,清了清嗓子:“千真万确,永安城到处都是刚贴的告示,还能有假。” 宁兰君脑袋嗡的一声。 这哪个缺德玩意儿干的好事?你娘的腿的,这不是害老子吗? 陛下吗? 陛下那脑子不可能转不过弯来,他知道自己的实力啊。 自己要是输了,他堂堂大夏皇帝还不得在晋王面前找个洞钻进去。 不可能是陛下,那是谁? 自己虽然有刀,可那是一招鲜。 又不知道对方实力来路,让自己出战,找着输吗? 还没等宁兰君想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李长庚也进来了:“宁堂主,这怎么回事?” “堂主啊,我还要问怎么回事呢?” 看那表情不像是装的,李长庚大眼瞪小眼。 直到一个青衣使走进来:“宁堂主,楼主让你过去一趟。” 沈长卿? 不会吧。 带着满腔疑问,宁兰君走上了三楼。 第201章 上限是无限的 沈长卿刚从宫里回来没多久,这会儿正慢悠悠的擦着自己那把琴。 知道宁兰君会来,他并未抬头。 站在那里的宁兰君,略微沉默,而后他开口道:“楼主,为什么是我?” “我推荐的。” 你要疯阿! 干脆改名沈长疯算了。 这不坑人吗? “楼主,属下没什么把握,到时候若是输了,属下可承担不了责任。” 沈长卿放下手中白布,扔在桌子上,他说:“你的命运,愿意掌握在别人手上吗?” 宁兰君顿了顿,很认真的说:“楼主,那自然不愿意,可是,属下……” 沈长卿打断了这话:“让别人去,没把握赢,但是你去,一定会赢。” 这什么混蛋逻辑。 颇为不悦的宁兰君直接道:“大梁会派出什么人,不清楚,实力也不清楚,而大梁对我了如指掌。我现在,就是一招鲜,大梁岂能不知道,如果有了应对之策,我根本没有胜算。” “那也是你赢。” 宁兰君:“……“ 宁兰君直接愣住了,这样的自信从哪来的? 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楼主,这实在有点……”宁兰君没说完。 沈长卿也不气恼,脸色如常:“此次大梁挑战,除了你的命运之外,也关乎大夏脸面,天子龙威,不得有失。遍数这天下年轻一辈中的英才,唯宁兰君一人耳。” 面前的沈长卿是被夺舍了吗? 宁兰君无话可说。 这高帽子戴的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只是沈长卿办事,不会这么随意,如此儿戏。 他这么有信心,自然有他的道理。 “楼主,真的可以吗?”宁兰君又问了一次。 “回去准备吧。” 半信半疑的宁兰君离开了三楼,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 宁府的人看到了张贴的告示,一个个都挺担心。 只有莺儿姑娘一人,淡定的说:“公子,殿下让我告诉你,她和沈长卿一样,坚信只有公子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也只有你才能赢。” 又来一个如此自信的,宁兰君只能摇头苦笑。 “殿下还说什么?”宁兰君问莺儿。 “殿下说,等你凯旋。” 宁兰君笑了笑,没说话。 “殿下还说,她明日会去现场,亲眼观看公子表现。” 来吧,都来吧。 反正没有生命危险,不决生死,仅仅只是一场普通的挑战。 既然被推上前台,自己掌握命运,宁兰君说什么都会全力以赴。 宁兰君回到房间,盘膝坐在床上,继续修炼,为明日的一战做最后的准备。 天亮的时候,精神抖数的宁兰君睁开眼。 他突破了,正式踏入五品。 …… 天空泛着鱼肚白,永安城城外官道上冷冷清清。 一辆马车,自城中而来。 在路边停下,率先走出来的是岳山河。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一身布衣的中年男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梁王。 两人站在路边,岳山河声音幽幽的道:“从此离开大夏,永远不要回来了,当个普通人,过一辈子吧。” 颇为憔悴的梁王,看了一眼远处天际越来越亮的霞光,不无感慨的叹了一声:“大难不死,未必有后福。” “能活着就不错了。” 梁王回头,一声苦笑。 是啊,他本来已经“死”了,能活着就不错了。 只不过,午门外被斩首的是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死囚。 他曾疑问过,如此操作,没有父皇首肯根本行不通。 可他一个死囚,怎么可能见到父皇当面问个明白。 梁王最后一次问岳山河;“前辈,我还是想知道答案,父皇为什么这么做?” “你只需要知道,你娘是陈贵妃,其他的不用问了。” 岳山河不愿意说,梁王不问了。 他最后道:“我已经见过吴忠汉了,这五百人就留给宁兰君,或许对他有点用处。” 岳山河挥了挥手:“走吧。” 梁王翻身上马,没有回头,一人一马疾驰而去。 …… 天亮了,景仁宫外的广场上,今天格外热闹。 大夏这边,文武百官,皇亲国戚,甚至一些重要的人,尽数在列。 大梁那边,同样的,这次出访大夏的人,一个不少,前来壮大声势。 皇宫外,数千人将那边围的水泄不通,只为了一个结果。 大夏这边的人群中,沈长卿早早到了,他旁边坐的是太史令李源极。 沈长卿收回目光,小声对旁边的李源极说:“我的自信是不是太盲目了?” 老僧入定般的李源极没有回答。 “老头,说话啊。”沈长卿催促了一句。 李源极脸上的所有表情,就一个字:哼! 沈长卿笑了笑:“孙子的孙子都快出生了,还这么小孩脾气。” 李源极这才转身看了一眼沈长卿:“我研究过了,又和天星院的几个师弟商量过了,依然看不透宁兰君有什么奇特之处。不过,这正是他可怕的地方,他的上限似乎是无限的。” 沈长卿满意的笑道:“所以,能赢是没问题的吧?” “当然。”李源极回答的很肯定。 另一边,唐缺站在师叔万海潮身后,挺焦急的四处乱看。 “淡定点。”万海潮开口安抚这个师侄。 “师叔,你不担心吗?? 万海潮轻轻一笑道:“用得着我担心吗?陛下同意了,沈长卿同意了,这事儿有戏。” 唐缺听完大喜:“师叔,宁兰君能赢啊?“ “你觉得沈长青脑字有问题吗?” “那倒没有。” “那你还有问题吗?” 似乎转过弯的唐缺,不好意思的一笑:“没了,师叔。” …… 九公主赵南笙,坐在皇亲国戚那些人中。 他一身天蓝色裙装,披着风衣,发髻精致的挽在头上。 不管什么场合,景仁宫外到底来了多少人。 毫无疑问,她是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个。 风华绝代,气质无双。 不管是大夏的那些文武百官,还是大梁那边没有见过这位九公主的人,全都时不时的投来探寻的目光。 她没有担忧,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定,只是时不时的看向景仁宫的大门处。 …… 国师曹正源坐在晋王旁边。 一副一切尽在掌控的淡然。 “殿下,不出意外,对方出战的是宁兰君。”他轻声道。 “不管是宁兰君还是别人,没有区别。” 表示认同的国师曹正源道:“如果他那把刀派不上用场,宁兰君等于六品……” 说到这里,曹正源停了一下,他看向景仁宫外走来的宁兰君。 眉头皱的很深:“殿下,宁兰君五品了。” 晋王同样看去,猛地回头:“那也没用。” 曹正源重重点头:“五品,还远远不够。” …… 在所有人瞩目的目光中,宁兰君缓缓走向广场中央。 朝着嘉明帝所在方向,躬身致意。 另一边,一个年轻人,二十五六的样子,没有武器,空着手,走向宁兰君对面。 那人拱手致意:“在下大梁谭杰。” “在下宁兰君。”宁兰君同样拱手道。 第202章 宛如谪仙 人群这边,嘉明帝有了沈长卿的表态,心里挺淡定。 他也想看看,宁兰君是不是真如沈长卿说的那般,厉害到让沈长卿无比自信的程度。 晋王站起来,躬身道:“陛下,可以了开始了吗?” 嘉明帝抬头看向广场上两人,声音不咸不淡道:“晋王,你想怎么比?” “刀剑无眼,不管是哪一方受伤了,都难免伤了和气,不如比点别的。” 这倒出乎嘉明帝的预料,不过来者是客,提前答应了晋王,怎么比由他决定,嘉明帝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问:“比什么?” “很简单,比拼意志力。” 既不是文斗,也不是武斗,意志力也是实力的一种体现,包含的东西非常复杂。 嘉明帝深知其中的深奥程度,微微皱眉之后恢复平静:“就如晋王所言,开始吧。” 晋王往前走去,对场中两人道:“可以开始了。” 听到了晋王这话,谭杰道:“宁公子,比拼的是意志力,你可准备好了?” 宁兰君自然知道什么是意志力,这里边包含着精神,攻心,意识,甚至梦境,都可以成为一种手段,达到击败对方的目的。 如今的听雨楼地牢,还关押着一位妖族幻术师,宁兰君也是领教过那幻术师厉害的。 宁兰君不由的看向那边的晋王和国师,看来,为了避免自己用刀,晋王也是处心积虑啊。 收下思绪,宁兰君微微一笑:“请赐教。”他拱手道。 对方谭杰,没有说话,而是闭上眼睛。 慢慢的,宁兰君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机,将自己包围。 不多一会儿,整个世界都变了。 无边无际,浩瀚无垠。 看不到一个人,似乎什么都没有。 寂寥,空旷,孤独。 …… “那是四品幻术师,可以进行强大的精神攻击。”沈长卿旁边的李源极轻声道。 “故意不让宁兰君用刀吗?”沈长卿目不斜视,盯着场中二人。 李源极微微点头:“显然是的。” 沈长卿没说话,谁也猜不透,此时的沈白衣心里在想着什么。 李源极似乎也不紧张,和旁边的沈长卿一样,淡定,从容。 …… 人群最后边的角落,一个戴着帽子,看不清那张脸的男人,站在人群最后。 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场上两人。 旁边几个护卫,眼神冰冷如死神,机警的四下里查看。 如果他摘下帽子,必然有人会认识他。 并且惊呼一声,西凉王。 西凉王,姓陆名潮生。 …… 场中的宁兰君,闭着眼睛,站在那里,额头上汗如雨下。 意识中的他,仿佛去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找不到人,满世界呼喊。 直到,他看见了自己,站在一处悬崖边。 脚下万丈深渊,身后是恐怖的无尽沼泽。 他举目四望,没有人,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 他本能的想喊,喊不出来。 忽的,一个声音传来:“宁兰君,跪下。” 宁兰君不断四处查看,天空之中,是个中年男人。 模糊的记忆中,让他想起来,是这个世界,宁兰君的爹。 他没动,站在那里,很不服气的问道:“为什么要跪?” “你身为斩妖人之后,本应继承祖业,复兴斩妖人荣光,可你呢。终日留恋朝堂,梦想着升官发财,妻妾成群。你忘记了祖宗遗训?你忘记了身为斩妖人的职责吗?” “我……”宁兰君嘴唇发抖,说不出话。 “宁兰君,你上对不起列祖列宗,下对不起斩妖人之名,怎可立在这天地之间苟且偷生?” 那声音洪亮,高亢激昂。 宁兰君脸上全是汗水,不由的想要辩解:“我没有,我只是为了活着,好好活着。” “你闭嘴,宁家历代斩妖人,出天骄无数。到了你手上,没落至此。不死奋进,反而背弃斩妖人职责,罪不可恕,天地不容,你还有何脸面,去阴曹地府面对宁家列祖列宗;你这个不孝子,罪该万死。” “我……我……” 宁兰君哑口无言。 砰! 一把刀掉在他面前,空中的那个声音继续说:“今日之罪,不可饶恕,你还等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的,宁兰君拾起那把刀,慢慢的拿起来逼近脖子。 我有罪,我有罪…… 宁兰君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直到,模糊的意识中,一道流光飞来,瞬间,眼前的世界消失不见。 啊! 宁兰君大吼一声。 他撑过来了,清醒了。 刚才的全都是幻觉。 虚幻意识中,他在回想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想起来了,关键的时候,他想到了自己那把刀。 似乎有什么感应一般,一道流光飞过,眼前的一切消失了。 他睁开眼,依然是陌生的世界。 他感觉到无比清醒,意识纯粹澄澈,无与伦比。 茫茫无际的荒原之上,他看到了一个年轻人。 那人正是谭杰。 谭杰同样看着宁兰君,目光呆滞。 谭杰的周身,不断变换的画面,似乎浓缩着他的一生。 宁兰君看的清清楚楚,每一帧画面映入眼帘。 不多一会儿工夫,宁兰君已经熟悉了此人的一生。 记忆同样变得彪悍的他,开启了质问:“谭杰,你可知罪?” “不知。”谭杰声音微弱的道。 “十六岁那年,妹妹落入火海,你为何见死不救。” “我没有。” 宁兰君厉声呵斥:“因为你害怕,因为你胆小,因为你怕死。你眼睁睁的看着妹妹葬身火海,无动于衷,事后还谎称自己吓晕了,是也不是?” “我……”谭杰扭曲痛苦的脸上,尽是无尽悲怆。 宁兰君步步紧逼:“二十岁那年,一起长大的师兄,你为何要痛下杀手?” “我……我没有。” “你有,你背信弃义,只为了投靠大梁,追求你的荣华富贵,你师兄成了你的绊脚石,是也不是?” “我……”谭杰直接跪了下去。 宁兰君继续着他的质问:“在大梁,你身居高位,深受赏识,可你做事不择手段,残杀无辜,上百人皆命丧你手,只为了出人头地,扬名立万,是也不是?” 跪在地上的谭杰,痛哭流涕:“我……我……” “对胞妹见死不救,此乃不仁。对师兄痛下杀手,此乃不义。是非不分,草菅人命,此乃罪大恶极。谭杰,乾坤郎朗,日月昭昭,你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不……”一声大吼,谭杰拿起地上的宝剑,仰天自刎。 鲜血飘过,眼前的世界消散。 太阳重新出现在头顶,景仁宫外广场上的两人,一个负手而立,宛如谪仙;另一个跪在地上,脸色煞白,口中鲜血喷出。 第203章 这神太弱了 结果已经明了,胜负已分。 人群中的沈长卿,带着淡淡的笑容,如果嘴角撇一下,妥妥的歪嘴龙王。 旁边的李源极轻松惬意的用手摸着胡须,说什么都不去理会旁边的沈长卿。 哎,让这沈长卿又得意一回了。 没有意外,宁兰君赢了。 那个四品幻术师,也是出尽全力,最后不堪一击。 有些人注定是不平凡的,宁兰君便是如此。 只是,他身上还有太多谜团没有解开,日后得找个时间和他见一面。 这年轻人人品实力俱佳,比某个白眼狼强多了。 “老头,刚才的是精神攻击,威力不小吧?”沈长卿开口道。 李源极没理会,目不斜视的看着前边。 沈长卿又道:“接下来,怕是意识的攻击,也不知道宁兰君能不能扛得住。” “想要我说你沈长卿厉害,眼光不错,做梦吧,我不会说的;人家宁兰君自己拼出来的胜利,和你有什么关系。” 沈长卿只是笑笑没说话,这老头脾气还挺大。 只能找个时间,拿瓶好酒去喝一杯了。 …… 不管是晋王,还是国师曹正源,都是同样的表情。 输了,很彻底。 这是之前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 原本想着,不管是大夏哪个年轻的四品高手出战,谭杰这位天赋惊人的四品幻术师,都有必胜的把握。 无刀的宁兰君,那自然不在话下。 可结果却如此让人失望。 宁兰君五品实力,用什么扛得住四品幻术师的精神攻击? 不可能的。 问题出在哪? 相对于两人的挫败,心情大好的嘉明帝,仰着头看着天空,笑呵呵的对晋王道:“晋王,别灰心,还有机会。” 皮笑肉不笑的晋王回道:“陛下,本王明白。” 嘉明帝并不准备放弃这个大好机会,憋了这么久,总能说点话了:“宁兰君五品实力而已,赢的侥幸。” 知道这是讽刺,晋王冷冷道:“陛下,还没结束,我们继续往下看。”不死心的晋王强忍着内心不快。 谭杰不会那么弱,这不是他的正常水平。 一个五品的宁兰君,岂能让四品幻术师束手无策。 谭杰还不是一般的幻术师,强过太多人。 哪怕是面对四品高手,他也有绝对必胜的把握。 一定出了什么意外,晋王坚信是这样的。 …… 广场上,宁兰君很轻松。 那种高强度的压迫,和不舒服,已经完全没有了。 他看了看依然跪在地上谭杰,轻声道:“谭公子,还好吗?” 谭杰一步步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冷冷的目光,没有因为宁兰君示好而变得柔和,谭杰冷声道:“还没结束,结果未知。” 经过刚才那一幕的宁兰君,现在淡定多了。 他依然是礼貌淡然的表情:“请。” 谭杰不再理会宁兰君的“好意”,双手微动,集中精神,再次进入他有信心掌控的世界。 宁兰君闭着眼睛,整个意识开始混沌,进而逐渐清晰。 慢慢的他看清楚了,谭杰漂浮在空中,声音清晰的道:“宁兰君,我是这里的神。” 站在地上的宁兰君,没有理会这番宣言,他茫然道:“神若是你这样,那就太弱了。” 谭杰没有言语,化作一团黑气,消失不见。 宁兰君的眼前,周围,不断变化,到处都是滚烫的岩浆,宛如地狱。 无穷趋近的岩浆,掀起巨浪朝着宁兰君涌来。 岩浆瞬间将他包围,宁兰君避无可避,只感觉到痛苦,强大的压迫,窒息般的难受。 不多一会,岩浆尽数将他吞噬。 他不断挣扎,保持着清醒头脑,意识也在拼命的向这一切说不。 可终究没有支撑多久,身体在慢慢沉沦,浑身灼热,仿佛要爆炸一般。 意识开始模糊,再次睁开眼都时候,眼前的世界又变了。 无数的恐怖的恶魔,妖怪,从四面八方,张着血盆大口,尖利的獠牙,朝着宁兰君铺天盖地而来。 他再次被淹没,被吞噬,难受的无以复加。 谭杰从空中出现,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目睹着没有半点反抗之力的宁兰君。 “在这里,我是神,宁兰君,认命吧。” 啊! 宁兰君大叫一声。 带着愤怒,和想要挣脱束缚他的强大压迫,拼尽全力吼了一声。 一道清气,从天而降,直入宁兰君眉心。 清气变成金光,开始扩散,轰然炸裂。 笼罩着宁兰君的强大的窒息的感觉,瞬间消失。 那些恐怖的恶魔,妖怪,也全都不见了。 站在地上的宁陵君,尝试了一下,慢慢的开始朝空中飘起。 谭杰看到这一幕,不甘的喊了一声:“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宁兰君微微一笑,他明白了 刚才那道清气的感受,和七步林的时候一模一样,自己又和儒家圣人发生了奇妙的感应。 “宁兰君,你闭嘴。”谭杰愤怒的吼了一声。 可忽然,无数把宝剑,凭空出现,一把把宝剑闪着寒光,从四面八方,万剑齐出,飞向空中的谭杰。 没错,宁兰君试了一下,那是自己意识在精神世界的具现。 来不及躲避,谭杰被万箭穿心。 痛苦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已经看不到谭杰身影。 几分钟后,谭杰跌落地面,宁兰君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 宝剑消失,天空之中,出现了数之不尽的,光着膀子的肌肉大汉,猥琐的笑着,拿着肥皂。 一个个前赴后继的,不断冲向谭杰…… 声音刺耳,尖叫阵阵。 宁兰君转过身,哎,不忍直视啊。 好久之后,没声音了,肌肉男消失,熊熊火焰,铺天盖地涌向没有多少意识的谭杰。 宁兰君悬浮在空中,站在火焰之上,那一刻他宛如主宰地狱的阎罗。 直到,火焰散尽,谭杰灰飞烟灭。 宁兰君睁开眼,扫了一眼那边的所有人。 景仁宫外的广场上,奄奄一息的谭杰躺在地上。 轰! 欢呼声瞬间炸裂开来。 大夏这边,无数人在欢呼。 嘉明帝甚至比四十多年前,自己登上皇位的那天还要高兴。 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 晋王面如死灰,曹正源如同木偶。 消息很快传出宫外,整个永安城沸腾了,到处都是敲锣打鼓的居民,宁兰君的名字响彻云霄。 “刚才,那是儒家的清气吗?”李源极喃喃道。 沈长卿没说话。 李源极看向沈长卿:“怎么不说话?” “老头,是你先不理我的。” 李源极站起身,转身走了,口中骂骂咧咧的听不清是什么,反正都是关于那位沈白衣的。 呼! 宁兰君长出口一气。 有惊无险,终于结束了。 宁兰君正准备过去向嘉明帝复命,没成想,原本躺在地上的谭杰站起来,瞬间变身,成了五六米高的树形怪物。 树妖! 宁兰君一声惊呼。 第204章 翩翩公子世无双 “护驾!” 一声断喝,沈长卿一个纵身,到了嘉明帝面前。 大内侍卫,从四面八方,护住嘉明帝,围的水泄不通。 晋王和曹正源这些大梁之人,也被围在中间。 沈长卿直接质问:“大梁想要刺杀陛下吗?” 如此一幕,大梁这边的人,同样慌了。 这不在他们的计划中,谭杰在大梁任职多年,兢兢业业,没人知道他是个妖人。 这不可能。 如果是妖人,怎么可能逃得掉大梁那么多高手的眼睛。 晋王脸色煞白,躬身面向嘉明帝:“陛下,事情不是陛下想的那样,其中有误会。” “大梁果真是处心积虑啊。”被围在中间的嘉明帝冷声道。 “国师,送那树妖上路。”晋王没多余的话,为了自证清白,只能这么做。 沈长卿拦住了正要行动的国师曹正源:“想要杀人灭口吗?” “你……”晋王愣住了,情急之下,这么做确实欠考虑,会被人认为是杀人灭口,晋王赶紧道:“陛下,本王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嘉明帝暂时没心思去管晋王,看向那边的宁兰君:“沈爱卿,出去帮忙,朕没事。” “陛下,不用担心,宁兰君一人足够应付。”沈长卿缓缓道,根本不去关心那树妖。 嘉明帝睁大着眼睛,瞬间恢复正常,沈长卿如此说,那必然没有问题。 那边的那些官员,一个个四处跑动,寻找安全的地方。 这里是防守森严的景仁宫,竟然混进了树妖。 对这些只是朝堂上动动脑子,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官员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好在,情绪没有失控。 大内高手如云,又有国师和沈长卿坐镇,怕什么? 幸灾乐祸的也不是没有,如果宁兰君今天死在这树妖手上了,他们少了个眼中钉,沈长卿断了一臂,一举两得。 …… 人群中的九公主,早已经被一群大内侍卫护在安全的地方。 他强行推开侍卫,站在那里,看着广场上的那个面对恐怖的树妖,未动分毫的年轻人。 眼中复杂的流光一闪而逝…… 另一边,广场中央,那个五六米的树妖,疯狂舞动着枝干,目标只有宁兰君一人。 从树妖身上,无数的树干触手,涌动着奔向宁兰君。 宁兰君纵身一跃,口中喊了一个字:“刀!” 放在那边广场边缘的那把刀,仿佛听到了召唤一样,飞向宁兰君。 空中的宁兰君伸手接住,没犹豫,凌空一刀斩下。 一声爆响,在巨大的轰鸣声中,树妖化成无数碎片,一地齑粉。 广场上的数百人,从那轰鸣声中回过神来,看到的是神奇的一幕。 树妖粉身碎骨,宁兰君手中握着刀,站在那里,目光炯炯,坚毅的脸上是他这个年龄的年轻人的意气风发。 很多人想到了那八个字,翩翩公子,举世无双。 是的,这一刻的宁兰君,谁也想不到一个能和他站在一起的同龄人。 危险解除,大内侍卫恢复到原位。 提着刀的宁兰君,走向嘉明帝:“陛下,卑职完成了任务。” “好。”嘉明帝只有一个响亮的好字。 嘉明帝说完,看向晋王;“晋王,朕需要你的解释。” 晋王的头低的很低,躬身道:“陛下,树妖之事,本王不知情,大梁也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陛下,大梁本就是小国,此来的目的不过是宁兰君以及当年的沈长安,两件事,陛下应该都明白。 派出树妖,在永安城能掀起什么风浪? 永安城高手如云,莫说一个树妖,就算是二品高手,又有何用? 大梁一直在艰难求生,有什么理由和大夏为敌,做出将大梁送上万劫不复境地的事。 陛下,任何事都有动机,从这点来说,大梁不可能存在这样的动机,请陛下给本王机会,本王一定查明此事原委,到时候本王亲赴大夏说明。” 沉默良久的嘉明帝,依然是冷冷的表情和声音:“朕且信你一次。” “陛下,本王愿赌服输,大梁十万军队,不日便会到西北边境,供西凉王调遣。” “就这样吧。”嘉明帝直接转身,起驾回宫。 其他人,都跟着走了。 那些胆小的巴不得离开。 不多一会儿,景仁宫前的广场上空荡荡的。 只有晋王还站在原来的地方,旁边站着一步不离的曹正源,远处,站着他带来的上百人。 “殿下,谭杰或许已经死了,树妖变成他的样子,通过厉害的术法或者法器,屏蔽了树妖的妖气,乃至于谭杰在大梁多年,没有任何人发现树妖的身份。” 茫然中的晋王抬起头:“背后的人为何这么做?” “如今看来,自然是挑拨大梁和大夏的关系。今日这事一出,信任的裂痕便会在两国慢慢种下,长此以往……”曹正源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怕影响晋王的本就不佳的心情。 晋王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没说话。 这一次的大夏之行,彻底失败了。 犹豫了一会儿,觉的自己不得不开口的国师曹正源,想了想道:“殿下,大梁内部,怕是被人布局很多年了,安插了很多有实力之人,这次回去,要想办法找出来。” 这一点让曹正源忧心忡忡,大梁若是真被有心人渗透了,后果不堪设想。 任何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值此多事之秋,大梁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去折腾了。 他更在想,到底是谁,在大梁布局多年? 可是没有答案。 很有道理的话,晋王听进去了。 “好,明日启程,回大梁。” …… 广德殿,嘉明帝坐在椅子上。 他的面前,站着三人。 国师明逸舟,沈长卿,宁兰君。 在场的人心里都明白,今日这次的碰面,只有一件事。 宁兰君立了大功,陛下怎么赏赐。 这次的功劳,比之前加起来都多。 一战挽回大夏脸面,重挫晋王气势,并且一刀斩了树妖,护驾有功。 更重要的是,一场胜利,让大夏得到大梁的十万军队,西北边境指日可定。 作为当事人的宁兰君,同样期待。 这次,皇帝老儿该赏自己什么? 金银珠宝,俗了,其他的,还有什么? 宁兰君期待着嘉明帝接下来的每一句话。 第205章 道经 就算是不喜形于色,还是能从嘉明帝脸上,察觉到他此时的高兴。 心情好了,说话的声调都柔和了很多。 他面前的三个臣子,也不用但必伴君如伴虎了。 嘉明帝端正的坐在椅子上,一双深沉的眼神中,也带着几分笑意。 看着眼前的宁兰君,他梦回二十多年前。 那时候,他的面前站着两个年龄同样不大的人。 一个沈长安,一个陆潮生。 纵有沈长卿陨落的遗憾,陆潮生倒没让他失望,成了天下皆知的西凉王,镇守西北边境,护佑着大夏安宁。 “宁堂主,这次立了大功,朕说过,会重重赏你,自然不会食言。” 宁兰君站在那里,躬身答道:“陛下,此乃臣分内之事。” “好,这么想,朕很高兴,但有功必赏,有罪必罚,是大夏的立国之本,重赏不能少。” 宁兰君没说话,还好这个皇帝老儿不抠门。 似乎有点犹豫的嘉明帝,略微皱了皱眉:“宁堂主,这次,让国师授你道门术法《道经》。” 虽然不知道《道经》是什么东东,但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他赶紧道:“卑职谢陛下隆恩。” 一个太监,走过去,在嘉明帝耳边耳语了一句,脸色一变的嘉明帝,打了个哈欠:“宁堂主,朕希望你继续努力,不负朕之所望。” “是,陛下。” 嘉明帝离开广德殿,走了出去,几个太监紧随其后。 八十岁高龄的明逸舟,看起来依然神采奕奕,他走到宁兰君面前:“宁堂主,贫道在飞云观恭候大驾。” “国师言重了。”宁兰君回礼道。 明逸舟走了,回了飞云观。 宁兰君看了一眼,一直没开口的沈长卿,他问:“楼主,《道经》是什么?” “乃是道门秘术,在道门内部的品级非常高,算得上一部涵盖颇广的道门总纲。但同样颇为深奥,能领会多少,有多少益处,就看你的天赋了。” 宁兰君没想到,嘉明帝出手挺大方,没有白费他这次的努力。 沈长卿过了会又道:“陛下能让国师授你《道经》,算得上出人意料,可见他对你的重视,这是个机会,你好好把握。” “属下明白了。”想了想的宁兰君问了他最感兴趣的问题:“楼主,那树妖什么来头?” 沈长卿摇头:“天下妖族分支非常多,是没办法确定这树妖什么来头的。” 树妖都来了,黑山老妖怕是不远了。 不过,聂小倩呢?好久没见,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没有别的要交代的了,沈长卿让他放平心态,越是这种春风得意,风光无限的时候,越是要稳住。 一不小心摔一跤,想爬起来就很难了。 宁兰君连连点头,他知道怎么做。 …… 御书房,嘉明帝进去没多久,一个陌生人走了进去。 “微臣陆潮生参见陛下。” 摘掉帽子的西凉王陆潮生,一身简单的衣服,颇像一位行走江湖的侠客。 六十岁左右的年龄,没多少白头发,也没留胡子,精致干练,冷不丁还以为只有四十出头。 倒是那张脸,可能常年驻守西北苦寒之地的缘故,尽是风霜,皱纹很深。 嘉明帝往前走了几步,亲自扶起地上的陆潮生。 这样的待遇,整个大夏,仅此一人。 “潮生,起来说话。” 带着几分感动的陆潮生,语调徐缓的道:“陛下,这次大梁之事,总算有惊无险。” 嘉明帝若有所思:“刚才你也看到了景仁宫外广场上的一幕?” “是的陛下,臣在现场,匆匆回宫的缘故,未能及时见驾。” “无妨。”嘉明帝背着双手,在原地来回踱步,随后转身,站在西凉王陆潮生面前:“有大梁十万兵马相助,西北边境可以喘口气了。积蓄力量,争取一举平静塞外诸国。” 西凉王陆潮生肯定答道:“臣自当不负陛下所托。” 嘉明帝满意的点点头,忽问陆潮生;“你对大梁这树妖有何看法?” “陛下,有人在大梁安排了棋子,区区树妖,能拿出来舍弃了,自然不会太重要,必然还有更厉害的角色还潜藏在大梁。对大夏来说这是个隐患,但于大梁而言,则很致命。陛下不用过分担心此事,应该紧张的是大梁才对。” 一番话说到嘉明帝心坎上了:“如此甚好。” “陛下,这宁兰君……”西凉王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他远在边境,也听说过此人的大名。 今日景仁宫外广场上一见,名不虚传。 先不说那让他惊讶诗才,自身实力,确实是年轻一辈中一等一之人。 “宁兰君,一个很有实力的年轻人。”嘉明帝将宁兰君简单介绍了一遍。 听完的陆潮生沉默了一会儿,带着几分惊讶道:“这么说来,这位宁堂主,天赋和实力远在当年的大夏双壁之上。更不用说,我和沈长安根本无法企及的诗才和断案的能力。” 嘉明帝爽朗的一笑:“潮生你能这么说,朕很高兴,大夏正是用人之际,出了个宁兰君,朕能轻松不少。这不,大梁不怀好意而来,这次灰头灰脸不说,借的十万兵马也到手了。如果朝堂之上人人都这样,大夏何至于此。” “确实是个可造之材。”陆潮生再次感叹道。 听到西凉王如此说,嘉明帝心里越发有底了,当年能培养出大夏双壁,如今,岂能造不出个擎天一柱。 “潮生啊,回来一趟不容易,回家休息吧,晚上朕为你接风洗尘。” “谢陛下。” 西凉王离开皇宫,匆匆回到了王府。 见了家人,几句家常话之后,带着杨驹进了书房。 “调查的如何了?”陆潮生问站在他面前的义子。 杨驹谨慎答道:“义父,目前一切正常,还在继续跟进中。” “注意尾巴,不能留下任何把柄,出了差错,你知道怎么做。” “义父,我明白。” 对杨驹来说,西凉王陆潮生就是他的天,他的神。 哪怕马上让他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 宁兰君第一次去飞云观,这是大内皇宫之内,唯一的道观。 多年以来,国师明逸舟便在这里和陛下修道,追寻长生,成就大道。 规模并不大,但胜在雅静清幽。 雕梁画栋,皆是出自精工巧匠之手,一草一木,也是精心布置,很多东西,都是天下二十四州的罕有之物。 被小道童一路引着,宁兰君去了飞云观主殿。 主殿正前方,供奉着道门几个创始人物。 不是曾经那个世界的三清,宁兰君一个都不认识。 还没等他四处走走看看的时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整座大殿似乎都摇晃了一下。 第206章 并蒂莲花始盛开 脚步声到处都是,飞云观里乱作一团。 好一会,恢复平静。 那个小道童这才惊魂未定的走向已经跑出大殿的宁兰君。 “公子,请随我来。” 不明情况的宁兰君,跟着小道童往前走。 边走,心里直犯嘀咕。 是地震了吗? 幸好他反应快,地震的时候,房子里是绝对不能待的。 跟着道童,去了那边一处布置典雅,颇有道门风格的院子。 宁兰君走进去,坐在椅子上,小道童端上了茶水。 “公子请稍等片刻,师祖稍后就到。” 宁兰君点点头,坐着继续等。 四处看了看,屋里的摆设价值不菲。 道门这些年来日渐壮大,在朝深受皇帝赏识,在民间那也是道观林立,信众无数,儒佛两家难以望其项背。 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正是如此吧。 …… 飞云观最后边的园子里,是整个道观里最宽敞的地方。 那里有假山花园,还有微波荡漾的小湖。 湖边有一处高台,高台上矗立着一尊身穿道袍的男子雕像。 那男子,身形伟岸,目光深邃,看向很远的地方。 雕像前的空地上,站着两人。 一个中年男人恭敬的站在国师明逸舟面前,表情严肃的道:“师父,刚才怎么回事?” 国师明逸舟拿着拂尘,安然的动了动嘴唇:“自然不是地震。” “那……”说了一个字的中年男人,期待着师父的回答。 可是明逸舟,没说话,和雕像相同的方向,看向远处的湖水。 过了没多久,一个小道士匆匆跑来:“师祖,湖边的莲花开了。” 明逸舟苍老的脸上,终于动了动,眼神也越发明亮。 什么都没说,直接赶往湖边。 此时的小湖里,处于寒冬腊月的季节,发黄腐烂,破败的莲花的枝干随处都是。 在这一片枯黄破败的小湖里,往前看,十几米的地方,一朵并蒂莲花,如六七月那般,鲜艳的盛开。 “师父,怎么会?”那个中年男人满脸的不可思议。 现在是岁尾,腊月中旬,莲花不可能开花的,要等到明年的六七月,才能见到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景象。 更不用说如此罕见的并蒂莲花。 明逸舟没说话,一步踏出,十几米之外,悬浮在空中,站在莲花旁,俯身看了看。 似乎也看不出什么名堂的国师明逸舟,转身回到湖边。 “今日之事,不可对外言明,别人问起,就说地震了。” 小道士连连点头,往那边走去。 中年男人赶紧答道:“师父,是那位宁公子吗?” “你确定吗?”明逸舟反问。 中年男人楞了一下:“这……” “不确定为何要说呢?” 中年男人无言以对。 明逸舟什么都没说,转身往回走,那边的房间里,还有个年轻人在等着他。 …… 宁兰君还是挺有耐心的,一刻钟工夫不到,那位大名鼎鼎的国师终于姗姗来迟。 “宁公子,怠慢了,贫道来迟了。” “国师哪里话,飞云观的茶不错,我正喝的起劲呢。” 这国师还挺讲究,朝堂之上喊他宁堂主,私下见面,喊宁公子,想的真周到。 明逸舟走过去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宁公子若是喜欢,待会儿带点回去就是,都是其他道观亲自种的茶,味道确实很好。” 宁兰君只是随口一说,这老头还客气起来了。 又不是为了喝茶而来,宁兰君笑着道:“国师,还是谈谈《道经》吧,晚辈对道门可是很感兴趣的。” “宁公子,不着急,先喝茶,贫道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公子。” 宁兰君楞了一下,这老头还有想问的吗? 他再次看向这位国师,八十岁能有如此神采,道门还是很厉害的。 “国师有话但说无妨,晚辈知无不言。” 明逸舟很正常的坐姿,拂尘搭在肩膀上:“今日景仁宫外广场上,公子和树妖对战之时,可曾注意过一股清气凌空飞来?” 真的有吗? 宁兰君还以为是错觉呢,看来是真的。 宁兰君想了想道:“是有那么回事?一瞬间的感觉,之后什么都没有了。” “公子可知那清气来自何方?” 宁兰君摇头:“还请国师赐教?” “儒家。” 果真如此,一股清气冲入眉心的时候,那感觉和在七步林如出一辙,是儒家没错了。 宁兰君一副什么都不懂,愣头青般的毛头小子那样:“是这样吗?” “很显然是的。”明逸舟很肯定的给了回答。 宁兰君继续装傻:“这是怎么回事?国师,会不会死,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明逸舟爽朗的一笑:“公子不用担心,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 宁兰君抓了抓后脑勺:“小时候,我娘常说,我能走狗屎运,看来是真的。” 很早之前,宁兰君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种不管是城府还是实力都强自己很多倍的老狐狸面前,绝对不能当个聪明人。 明逸舟轻轻抚摸着胡须:“公子,你能轻易施展出儒家的言出法随,怕是也和这方面有关。” “哦,原来是这样,国师你要不说,我现在都不知道当初怎么回事。”宁兰君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明逸舟略微沉吟,收回那只抚摸着胡须的手,对宁兰君道:“公子,我可以看看你那把刀吗?” 宁兰君将随身携带的那把刀,放在明逸舟面前:“国师,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这刀是宝贝,能不能换几百两银子?最近穷的要饭了,实在不行把这刀当了,还能顶一段时间。” “值不了几个钱,公子还是自己留着吧。”明逸舟拿着那把刀认真看着。 反反复复看了好一会,明逸舟将刀还给宁兰君:“好刀。” 宁兰君收回自己那把刀,吐槽道:“又不能卖钱,有什么用啊。” “公子,这种祖传之物,岂能卖啊。” 宁兰君点点头:“那倒是,卖了不成不肖子孙了吗?” 明逸舟没说话,拿出一本线装书:“此乃道门无上典籍《道经》,公子,请过目。” 宁兰君拿着那本《道经》,颇为纳闷的说:“晚辈不是道门中人,能看吗?” 明逸舟笑了笑:“无妨,公子也算有缘人,是不是道门中人,无关紧要。” 宁兰君一副明白了的表情,拿过来看了看,果然深奥,第一遍基本上看不懂。 只能博闻强记,回去慢慢消化了。 一刻钟工夫,宁兰君记得差不多了,和明逸舟告辞:“国师,晚辈就先回去了。” “宁公子,日后若有时间,也可来这飞云观走走,这里的景致还是很不错的。” “一定,一定。”宁兰君满口答应着。 离开飞云观,出了皇宫,宁兰君骑马回到了听雨楼。 第207章 几杯酒一个消息 或许听雨楼的很多人,已经麻木了。 在宁兰君没回来之前,他在景仁宫外广场上击败大梁高手,斩了树妖的消息,早已传遍全城。 就算是事情过去一两个时辰了,听雨楼外依然能听到欢呼的人群。 外出办事的听雨楼吏员或者青衣使,也获得了意外的好处。 有些商贩看到是听雨楼的人,大方的直接免费,打心眼里高兴。 有的也会打个折,竖起大拇指。 听雨楼什么时候,能有这种待遇,对听雨楼的人来说,是前所未有的。 如今,要问整个大夏王朝的衙门,哪个威望最高,名声最响,最受欢迎,听雨楼的人会毫不谦虚的说是听雨楼。 当宁兰君走进听雨楼,他获得了英雄般的待遇。 黑压压一片人,守在大门口,亲自欢迎他凯旋归来。 大门两边全都是人,走进去的宁兰君,只是简单的挥手致意。 他不再是那个刚刚来到永安城的小地方金华县的小伙子了,比之前更自信,更淡定从容。 有了沈长卿的提醒,他知道不能飘,要稳住。 和那些人打过招呼,宁兰君回到了听风堂。 屋子内,三十多个青衣使,整整齐齐站成几排。 他们都在等着这位前所未有的堂主,开口说话。 宁兰君扫了一眼那些人,阵容整齐,精神面貌也不错。 他知道这些人的心思,也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宁兰君自然会让他们安心。 “听风堂日后会发展壮大,诸位的升官发财也是少不了的。”宁兰君话锋一转:“该高兴的都高兴了,还有很多事要处理,都忙去吧。” “是,堂主。”那些人齐声道。 离开的何宝兴心里吃了蜂蜜一样,自己运气好啊,碰到了宁兰君这么个天才,日后吃喝不愁了。 心里还在美滋滋的想着,哪天一起去教坊司,宁兰君发达了得他请。 看了旁边反应不大的宋小伟,何宝兴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没心没肺的,什么都不在乎。 今天心情好,何宝兴懒得计较了,还是想想怎么勾搭堂主出去玩儿吧。 …… 三楼,宁兰君到了的时候,沈长卿这回换成了一支玉箫,认真的擦拭着。 桌子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一看就价值不菲。 “坐。”沈长卿指了指那边的椅子。 宁兰君走过去坐下,沉默的想了一会儿,等着沈长卿开口。 “国师说了些什么?”沈长卿简单的问。 “问了一些问题,以及那把刀。” 沈长青继续擦拭那把玉箫,没有抬头:“估计是刚才景仁宫外那股清气,引起了国师的注意。” “楼主,这位国师……”话到嘴边,宁兰君顿了一下。 “说。” “属下也说不好,见面的时候,有种奇怪的感觉。” 沈长卿淡然道:“是吗?正常,好歹也是大夏国师,那种强大的压迫感还是很强烈的。” 或许不是压迫感,不过宁兰君没有继续问,国师的事还是放在以后去慢慢了解吧。 非敌非友的人,目前还不值得关注。 “西凉王回来了。”冷不丁的,沈长卿抛出个重要消息。 老实说,宁兰君挺意外。 那位大夏双壁,谁人不知,突然出现,总有点很突兀的感觉。 “西北边境局势吃紧,西凉王怎么会这个时候回到永安城?” “不得而知。”沈长卿停下手上的动作。 “楼主的意思是,这位西凉王突然回永安城,目的不单纯?” 将那玉箫擦拭完毕,放进盒子中,沈长青这才说:“这是听雨楼要重点关注的。” 宁兰君大概明白了,这位大名鼎鼎的西凉王,身上似乎也有数不清的秘密。 “不过,楼主,西北局势吃紧,这个时候听雨楼擅自行动……” 沈长青终于抬起头,看向宁兰君:“能看到这一层,不错,你有今天不是偶然。 你说的没错,现在整个大夏需要西凉王这位柱国之臣,陛下也不希望西凉王出现问题,哪怕他身上真的有很多无法回避的问题。 西北的人心军心不能乱,还要靠这位西凉王。 但是,若是这位西凉王真的出了问题,后果也将是毁灭性的。 所以在处理这件事情上,听雨楼要掌握好度。目前还不能打草惊蛇,密切主意西凉王的动向便可。” 宁兰君站起身,认真道:“属下明白了。” “你今日消耗挺多,回家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会派人通知你的。” “是,楼主。”宁兰君离开了三楼。 …… 黄昏,甲子亭凉风徐徐。 逝水湖里微波荡漾,涟漪无数。 湖边的石凳上,坐着沈白衣,一个人对着远处孤寂的甲子亭自斟自酌。 风吹起沈长卿的衣衫,随风翻飞。 一缕长发,跟着跃起在肩头。 几根白发夹杂其中,再过些日子就四十五了。 岁月催人老啊。 沈长卿叹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道身影,踏水而来,轻盈的落在岸边。 岳山河笑呵呵的走过去,也不客气,径直坐在沈长卿对面的石凳上。 “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没有干杯,也不管沈长卿,直接仰着脖子一饮而尽,砸吧着嘴唇,叹道:“好酒。” “大冷天的想见我,若只是喝酒,我可没兴趣。”放下杯子的沈长卿冷冷道。 岳山河没皮没脸的笑道:“别那么小气吗?堂堂的听雨楼还能少了我那口酒。” 沈长卿不耐烦:“有话就说。” “别急。”岳山河有自顾自的倒了一杯,一饮而尽,抹了一把嘴角残留的酒,岳山河这才道:“西凉王回到了永安城。” “不新鲜。” “目的不明。” “谁不知道?” “或许有图谋。” “能说点有用的吗。”沈长卿一点都不客气。 岳山河单手放在桌子上,酝酿了一下要说的话:“行啊,告诉你一个新鲜的消息,陆家老宅的阵法似乎被人动了手脚,阵法被破只是时间问题。” 沈长卿的脸色,终于变的凝重。 陆家老宅这四个字,若不是今日岳山河提起,他已经忘了。 他怎么没想到呢。 这才是西凉王回到永安城的真正目的吗? 可不对啊。 西凉王没有能力破掉阵法。 沈长卿猛地回头,看向岳山河:“西凉王的实力,似乎破不掉这阵法。” 岳山河重重点头:“这正是我纳闷的地方。”喝完了最后一杯酒,岳山河从石凳上站起来:“沈楼主,下次多贮备点酒,太小气了,和你沈白衣的身份一点都不配。消息我告诉你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怎么处理了。若需要帮忙,随时找我。” 说完的岳山河,踏水而去,路过甲子亭的时候,他说了句:“要闷的话,就嚎一嗓子。” 逝水湖上,一道巨浪袭来,紧接着便是甲子亭下一声怒吼。 岳山河心里一惊,纵身而上,回头看了一眼甲子亭:“脾气还是那么火爆,怎么说你呢,这么多年不长进啊。” 说完的岳山河,轻盈的身躯掠过逝水湖,消失在黄昏暗沉的天际。 第208章 一石千层浪 好久没看到月亮了,晚上的宁府,总是很安静。 除了喂马的工作,江夜现在特别用功。 不断练习,照着公子的话,日夜不停。 他想起了很多爹娘的话,以前不太明白,现在能明白点了。 公子说的对,青州江家还要靠着他去延续辉煌。 没事的时候,他躺在杂物间的草堆上,双手枕着后脑勺,想着公子说的曾经辉煌的江家。 那时候,家里应该很大,人很多吧。 从他出生之前很多年开始,江家就没落了。 有机会的话,他想回去看看,更想重建那个江家。 前边的院子里有声音传来,那是莺儿姐姐的声音。 公子回来了。 江夜一个翻身,离开杂物间,往前边的院子跑去。 今天,因为公子,整个永安城都沸腾了。 公子成了英雄,万人敬仰,无数人为之膜拜的那种。 他听人说了,公子今天在景仁宫教训了大梁的人,还斩杀了树妖。 那些人可崇拜公子了,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里都冒着光。 江夜跟着高兴,晚上做梦都会笑出声的那种高兴。 可是莺儿姐姐让他别嚷嚷,到处疯。 说要低调。 他不懂为什么要低调? 公子这么厉害,低调干什么? 不过,他不埋怨莺儿姐姐,她说的应该有道理吧。 前边的院子里,宁兰君走进来,莺儿姑娘带着所有人出门迎接。 只是礼节性的打招呼,和往常一样,并无异常。 几个丫鬟憋的不知如何是好,可莺儿姑娘在这里,谁也不敢造次。 挺会看眼色的江夜,赶紧去门外拉着马去后院了。 屋里,照例饭菜上桌,几个丫鬟干完了自己的事,陆续离开。 莺儿姑娘站在那里,伺候着宁兰君吃饭。 宁兰君自顾自的吃完,他也看出来了,都是莺儿姑娘的功劳,这样挺好,不好然全都咋咋呼呼的也挺吵。 “殿下有没有说什么?”放下筷子的宁兰君问莺儿。 “殿下说,如今的形势依然严峻,公子需要谨慎为上。” 宁兰君点点头,他也有预感,一个在前线指挥的西凉王,突然会回来了,这很反常,必然有事发生。 “告诉殿下,我知道怎么做。” 宁兰君起身走到院子里,莺儿姑娘开始布置收拾碗筷。 本想在院子里走两步消消食,一个丫鬟跑来对他说:“公子,门外有人要见你?” “谁啊?” “他说他叫吴忠汉。” 宁兰君想起来了,当即便道:“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光头大脑袋的汉子,出现在宁兰君面前:“宁公子,我回来了。” 宁兰君上下打量了一番吴忠汉,乍一看没认出来,还以为是个和尚。 仔细看了几遍,才看出来,确实是当初的吴忠汉。 剃了头发和胡子,判若两人。 “其他人呢?” “公子放心,都安顿好了,分散在城中各处,都有自己的工作。” 五百多人,都是精兵强将,假以时日还是能用得着的。 “你带着他们,除了干活之外,不能荒废了实力的提升。”宁兰君交代道。 吴忠汉郑重其事的说:“公子放心,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了,纪律严明。” 宁兰君点点头,这么多人若是没纪律,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你回去吧,日后有事来这里的时候,主意尾巴。” 吴忠汉马上道:“公子,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他并没有离开,过了会说:“公子,有人让我给你带句话。” 宁兰君侧脸看向吴忠汉:“谁?” “梁王。” 宁兰君眼睛瞪得大大的,有点不悦的质问:“开什么玩笑?” 当初梁王在午门外斩首,人尽皆知,这还能有假? “公子,此事千真万确,梁王前两天离开了大夏。“ 宁兰君愣住了,吴忠汉这样的有点愚忠性格的人,岂会用这种事开玩笑? 宁兰君又问了一次:“梁王当真没死?” “公子,有时间的话,遇到岳山河一切自然明了。” “岳山河!”宁兰君一脸错愕,这老头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宁兰君认了,他问:“梁王让你带什么话?” “五百人供你差遣,保重。” 宁兰君哦了一声,脑子里飞快旋转,在想着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公子,那我就先走了,有事,你可以去码头上找我,你到了码头上自然会有人发现你。”说完,吴忠汉离开了。 宁兰君站在原地,抬头望天。 梁王没死吗? 那就是说午门外斩首的那人是个替死鬼。 可这种造反的大罪,想要替换死囚,没有皇帝点头是不可能的。 这么说,是嘉明帝默认的。 一定是这样。 原因呢? 嘉明帝为什么要这么做? 仅仅是为了父子之情? 那不可能,自古无情帝王家。 一个造反的儿子,是绝对不可能被原谅的。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岳山河! 看来,只有这老头知道所有答案。 …… 太史院,一辆马车停在门口。 沈长卿走了进去,一路直奔太史令李源极的房间。 年龄大了,没什么睡眠的李源极,手中捧着一本书。 看到进来的沈长卿,李源极继续看书,就当没看见。 沈长卿走过去坐下,带着轻微的笑意,看了一眼老头;“不理人啊?” “这里除了我还有人吗?”李源极回道。 沈长卿不由的笑道:“好心上门送消息,竟然不要。” “你沈长卿能有什么消息,不稀罕。”老头继续看书。 沈长卿哦了一声;“今天收到消息,陆家老宅的阵法出问题了,被人动了手脚,怕是过不了几天,阵法就失效了。” 李源极猛地抬头放下手中书本:“你说什么?此话无误吗?” “老头,与其问我,不如派人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沈长卿站起身,直接离开了。 李源极没时间和沈长卿无聊的玩游戏,他出了房间,直奔天星院。 不多久,李源极站在天星院的台阶上,对着那个已经凌空飞去的老头,不断招手:“师弟,别冲动,收敛一下你的脾气。” 李源极说完,还不断叹气。 这个师弟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火爆了,稳不住事。 空中那老头去的不是别的地方,是皇宫里的飞云观。 第209章 三把刀 天星院历来都是个神奇的存在,表面上看,很不起眼,只是太史院下属一个分部而已。 但很久之前,天星院代表着实力,代表着荣耀,那是一段属于天星一脉最辉煌的年代。 盛极而衰,是自然之理,任何人,任何国家,任何势力,都无法避免。 慢慢的,多年以后,天星院成了太史院的下属机构。 荣耀没了,规模没了,名气也没了,但属于天星院的传承,至今没有断绝。 李源极挺担心,这次的事情涉及到了天星院,也不知道这位脾气火爆的师弟能不能处理好。 还有那位西凉王,事情很棘手。 站在天星院门外台阶上的李源极,望着师弟远去的方向叹了一声。 …… 今晚罕见的出现了星星,暗沉的天空不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状态。 外城,远离永安城中心偏僻的街道上,一处十几间房子连成的住宅,已经荒废好些年了。 就算是附近年龄大些的老头,恐怕也说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一个人都没了。 大门上的牌匾,依稀能看出陆府两个字。 随着吹来的冷风,两个人影从空中而来,站在院子上空,俯瞰着脚下荒废的陆府。 其中一人是国师明逸舟,他手持拂尘,目光灼灼的扫视着脚下的院子。 另一人花甲之年,身形稍显肥胖臃肿,自然也没有那点仙风道骨的风范。 此人便是天星院院首傅天石,李源极口中脾气火爆的师弟。 “明逸舟,倒是说句话啊,整天装什么深沉,给谁看呢?现在是摆你国师的谱的时候吗?”一开口,傅天石气势十足,咄咄逼人。 到了明逸舟这样的年龄,自然不太会去计较这种带着点冒犯的话。 他略一沉吟,说道:“陆家老宅的阵法,确实被人动了手脚,遭到破坏,阵法被破只是时间问题。” 不太在乎这些理由和借口的傅天石直接问:“你就说怎么办吧?” “如果西凉王真是冲着陆家老宅而秘密回到永安城,说的过去。”明逸舟的语调略带着几分担忧:“现在不确定阵法遭到破坏,是西凉王亲手干的,还是别人干的,在这一点没有确定之前,还不能轻举妄动。” 傅天石极度的不耐烦,直接反驳:“真啰嗦,等于没说,若是西凉王真为此而来,我估计,最多七天时间,他便能破了这已经被破坏的阵法,到那时候,一切都晚了。” 明逸舟面露不悦,冰冷的脸上闪过一丝寒芒:“你若有办法,就说来听听?就算是修复阵法,那也需要天机楼,天星院,道门三家联手,人你凑的齐吗?况且,需要的时间,也在十天之上。修复阵法,已经来不及了。” “你贵为国师,地位显赫,对陛下也有很强的影响力,和陛下完整说出此事,只要陛下点头,问题便可迎刃而解。难不成,西凉王还想造反吗?” “你说的轻巧,此事牵扯甚广,你以为陛下没有顾虑吗?眼下西北战事吃紧,若是君臣不和,造成了严重后果,你天星院来承担吗?” 傅天石依然不服气:“就算如此,总不能任由事情发展,而不管不顾,这样的后果你想过吗?” 明逸舟苍老的脸上恢复了他固有的淡然表情,想了想说:“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只有七天的时间。” “我知道。”明逸舟一步踏出,转身离去。 “你这……”傅天石看着那个背影,无可奈何的猛挥了一下拳头:“老顽固。”他骂了一句。 …… 一大早,宁兰君到了听雨楼。 在听风堂处理完几件公事,宁兰君去了三楼。 沈长卿还是不重样的琴棋书画,今天手中捧着本书,认真看着。 “楼主,属下有事请教。” “说。”沈长卿依然是看书的姿势。 “楼主可知道岳山河,或者能否告知属下,天机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沈长卿放下手中书本,一只手放在桌子上,略微思考了一会,他道:“正好有点事要告诉你。” 一听挺高兴的宁兰君当即问:“什么事啊?” “西凉王回永安城的目的弄清楚了。” 效率可以啊,昨天还在聊着这事,今天就有结果了。 宁兰君试探性的问:“西凉王想干什么?” “为了他门陆家老宅而来。” “陆家老宅?”宁兰君带着疑问语气,重复着这四个陌生的字眼。 “那是以前,他们陆家的宅子。” 宁兰君点点头,忽又问;“一座老宅,有什么值得西凉王秘密回永安城?” 沈长卿抬起头,审视的盯着宁兰君:“西凉王如今的处境,你来分析下。”或许为了让宁兰君畅所欲言,沈长卿又补充一句:“这里没外人,想到什么说什么,无需顾虑。” 这个问题很大,很复杂,宁兰君仔细斟酌了一番。 “楼主,我是这么想的,如果我是西凉王,这个时候我肯定很焦虑。” “焦虑!”沈长卿饶有兴致的以鼓励的眼神盯着宁兰君:“继续说。” “飞鸟尽,良弓藏,以如今西凉王的地位,早已达到了功高震主的程度;西凉王之所以能坐在现在的位置上岿然不动,自然是边境不稳,陛下需要西凉王稳定军心民心;这是其一。” 宁兰君的话还没有完:“其二,陛下年纪不小了,又无心国事,靖王继承大统,只是时间问题。 陛下岂能容忍,一个不受控制的西凉王,阻碍自己儿子登基成为皇上,从而威胁赵家天下。 所以,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西凉王都不会有好下场。” 沈长卿用手指敲击着桌面,颇为满意的看了宁兰君一眼:“还有吗?” “还有第三。”说这话的时候,宁兰君看向沈长卿。 “第三?”沈长卿微微皱眉。 “满朝文武,都知道一个事实,陛下器重楼主你。 而楼主你,不管是文韬武略还是声望实力,皆不输于西凉王。 这么多年来,楼主不管遇到多少风吹雨打,皆能安稳如初。 若是没有陛下,楼主岂能如此屹立不倒。 这就好比秃子头上的虱子,满朝文武明白,难道西凉王不明白。 只要时机到了,楼主便可取而代之。 有了这三把刀悬在头上,我要是西凉王,一个安稳觉都不会有。” 沈长卿敲着桌子的手指停在半空,沉默着,心里只有一个感叹:他没看错人。 第210章 三代十二人 宁兰君的脑子里,已经有了大概的思路。 西凉王此番突然秘密归来,自然与此有关。 但为什么是陆家老宅,应该是沈长卿接下来要说的话。 沈长卿挺感慨,整个听雨楼年轻一辈之中,能有宁兰君如此嗅觉和思维的人,一个都没有。 身在这朝堂,吃皇家饭,就算最不屑于拉帮结派,摇唇鼓舌的沈长卿,也不得不承认,光靠着拳头是远远不够的。 尔虞我诈,大多时候都是杀人不见血。 沈长卿很直白的告诉宁兰君:“你说的完全正确,如今的西凉王着急了。” 宁兰君见缝插针:“和陆家老宅有关?” “对,那里应该是西凉王的目标。” 有什么东西在陆家老宅,是这样没错了。 “陆家老宅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吗?” 沈长卿一副说来话长的表情,他从记忆中提取重要的信息,一字一句的说:“大概四十年前,曾经发生过一件很严重的事。西凉王的父亲,那时候他是大将军,立功无数。 但野心太太,为了从二品晋升一品,走上了邪路。 他自创了一套邪功法门,威力巨大,成功在短时间内晋升一品。 但代价同样很大,西凉王的父亲,性情大变,嗜血狂杀,成了大夏一个巨大威胁。” 宁兰君明白,对有些人来说,武道极致的诱惑,比美人,奈子,有吸引力多了。 而且上瘾,如同椿药,毒品,不死不休,停不下来。 宁兰君认真听着,沈长卿继续说:“为了解决此事,当时已经提前有所准备的天机楼出手了。” 天机楼! 宁兰君颇为意外,他知道天机楼的历史很长,但没想到天机楼和大夏朝堂的关系不是一般的深。 “天机楼已经在几年前,招募了十二人,每人一枚玉石戒指,作为信物。” 原来如此,宁兰君恍然。 他之前还怀疑岳山河那老头,是个老银币,没成想这境界,格局,让他小瞧了。 下次见面,得说声抱歉。 “那十二个人,皆是二品高手,每一个人都是佼佼者。 十二人联手,几乎全军覆没,才斩杀了西凉王的父亲,毁灭了他的肉身和三魂七魄,防止死灰复燃。 可是,一品高手,何其强大,一缕残念不死不灭,无法解决。 最后,天机楼,联手十二人中仅剩的两人,天星院的高手,和道门的高手,三人合力,将那一缕残念封印在陆家老宅。” 宁兰君明白了,西凉王预感到了自己的命运,决定铤而走险,晋升一品,或许还有一线之机。 这个疯子,宁兰君在心里骂了一声。 就算是走火入魔,重蹈他父亲的覆辙,也准备放手一搏吗? 看来,他低估了这位西凉王的求生欲望。 谁不想活着呢,何况尝尽人间繁华,登上权力巅峰,武道极致的西凉王。 接受自己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那显然是西凉王无法办到的。 “楼主,至少还有封印,没那么容易解决的吧?”宁兰君问。 沈长卿摇头:“奇怪就奇怪在这,昨天收到消息,那阵法已经被人破坏,是不是西凉王干的无法确定。但我更倾向于,这不是西凉王干的。” 宁兰君迫不及待的询问缘由:“楼主,理由呢?” “那不是简单的阵法,如果西凉王亲自出手,必然惊动天星院和国师,后边的事想要继续下去很难。”沈长卿自问自答。“可不是西凉王自己,难道有人会那么好心,西凉王想要睡觉,就把枕头递过去了吗?” 等等! 宁兰君忽然想起一事。 儒家钟子期,道门玉虚子先后死于非命。 后来,又有佛门代表人物入魔下落不明,佛门遭遇浩劫。 那时候,宁兰君有个判断。 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一切。 当时,他明确断言,儒释道相继出事,接下来该轮到军队了。 那只无形的手,破坏了阵法,帮了西凉王,西凉王走上邪路,大夏势必倾巢而出,解决西凉王。 完美的借刀杀人,铲除了西凉王这个军队魁首。 宁兰君脊背上直冒冷汗,那只无形的大手,果然出现了。 解决了西凉王,接下来便是嘉明帝,最后就是整个大夏江山。 一步步,循序渐进,步骤都是确定好的。 “你怎么了?”看到了宁兰君表情不对,沈长卿不解的问他。 宁兰君回过神来:“楼主,我知道是谁破了阵法。” 纵然阅历丰富,向来从容淡定的沈长卿,还是被这话惊着了:“怎么会!” 宁兰君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楼主,很显然,有只无形的大手,此人动手了。” 沈长卿沉默了。 宁兰君的分析很有道理。 钟子期和玉虚子的死,断了线索。 佛门之后出了事,儒释道三家。一个不少。 现在是西凉王,毫无疑问,这个推断是站得住脚的。 沈长卿从椅子上站起来,表情严肃,好一会他才说:“现在,真不知道西凉王是活着好,还是死了好。” 简短的话语中,透露出的无奈,宁兰君完全能明白。 不由的让他对眼前的沈白衣多了几分敬佩。 沈长卿的出发点,永远都是大夏,是整个大局。 在局势已经如此明朗的情况下,沈长卿只需要往前一步,和其他人一起,推一把西凉王,他沈白衣立即上位,取而代之,日后的荣华富贵,权势地位,比之如今的听雨楼楼主,强了几倍都不止。 可他没有。 他不信沈长卿在如此巨大的诱惑面前,不会心动。 之所以不为所动,恐怕沈长卿心里后有另外的追求。 从眼前的大局来看,西凉王是死是活,对大夏都是巨大不利。 死了,军心民心动摇,西北诸国,可能长驱直入;幕后的无形大手,也得偿所愿。 活着,已经产生了二心,为了求生,如此疯狂的西凉王,什么干不出来。 当然,他这小小听雨楼堂主,就不从这个角度看问题了,那是皇帝老儿应该考虑的。 “楼主,那你觉得是死了好,还是活着好?”宁兰君挺期待沈长卿的回答。 沈长卿回头看了一眼宁兰君:“不知道。” 宁兰君沉默着没说话,沈长卿的回答并不让他意外。 过了会,沈长卿说:“西凉王既然知道回来之后,敢动陆家老宅的心思,必然会引起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为何还要回来呢?不惜一切代价这个理由,显然完全不够。” 宁兰君尝试回答:“楼主,因为西凉王知道,如今陛下无法阻止他回到西北前线。如果西凉王能顺利拿到他父亲那一缕残念中的邪路法门,陛下为了大局考虑,也得放他走。一旦离开永安城,那就是天高皇帝远,君命有所不受,西凉王可以无所顾忌的冲击一品了。” 可转念一想,新的问题出现了。 以邪道进入一品的西凉王对陛下来说不是更难控制吗? 不对,陛下肯定不在乎一个入魔的一品高手,只要掌控了军队,西凉王的死活无关紧要。 以皇帝老儿的权术和手腕,军队一定安排了后手。 正所谓,谁都不是傻子。 西凉王清楚自己下场不会好,会产生异心,嘉明帝难道不知道西凉王会有这种想法吗? 心情不太好的沈长卿,最后交代宁兰君:“先看看天星院和道门会有什么反应,之后再做决定。” “是,楼主。”有点担心的宁兰君想了想道:“接了天机楼的戒指,看来挺危险。” “怕了?”沈长卿反问。 “那倒没有。” 沈长卿蓦然转身,声音幽幽的道:“这个世界遇到危险的时候,总需要有人站出来,比如陈贵妃,比如沈长安。” 宁兰君一阵愕然,没有再问,也没有说话,一个人离开了三楼。 回到听风堂,有个问题,他想明白了。 二十年前,大梁那个国师,便是又一个带给这世界危险的人。 沈长安,陈贵妃是当年天机楼招募的十二人之二。 而自己,杨世奇,便是这个年代,天机楼提前准备好的十二人中的两人。 第211章 帝王心术 西凉王回到永安城的消息,陆续传开了。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有的说,边境战事吃紧,西凉王回来要人要粮来的。 有的更是大放厥词,自以为从中窥到了天机,说西凉王从边境跑路,大夏要完蛋了之类的云云。 永安城风言风语挺多,可是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一个个不愿多说一句。 直到今天早朝,一身铠甲的的西凉王,走上金銮殿,那些人才略微放下心来。 如此关键时刻,攸关大夏命运,大多数人还是不愿意大夏这颗大树说倒就倒了。 走过一众文武官员,西凉王陆潮生站在最前边,躬身道:“微臣陆潮生参见陛下。” “西凉王无须多礼。”龙椅上的嘉明帝略微挥了挥手。“爱卿此番从前线归来,可有事要禀告朕?” “陛下,西北前线的情况已经大为好转,又有大梁十万兵马相助,西北战事不日便可得到解决。” 颇为满意的嘉明帝面露笑意,直接一通夸奖:“西凉王镇守边境多年,立此不世之功,当为我大夏第一功臣。” “此乃臣份内之事。”说完,西凉王又道:“陛下,眼看着西北将定,臣一生戎马数十年,如今已是花甲之年,大夏也有栋梁之才不断冒出,臣奏请陛下,西北战事结束,臣想解甲归田,归家养老,还望陛下恩准。” 要退了吗? 花甲之年并不算太高的年龄,这位赫赫有名的西凉王真要退了吗? 无数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没有答案。 嘉明帝也满是意外,从未听西凉王说过此事。 略微沉默,嘉明帝道:“爱卿为大夏一生操劳,如今确实到了归养年纪,朕准你此次西北战事结束,归家养老。” “谢陛下。”西凉王躬身,加重了声调。“陛下,还有一事,陆家老宅乃是臣从小生活多年之地。这些年来,就久在塞外,思乡之情日渐浓郁。臣想回到老宅颐养天年,安度余生,还望陛下恩准。” 嘉明帝并无变化的脸上,闪过一丝犹疑:“爱卿,既是你陆家老宅,何须朕恩准?” “启禀陛下,陆家老宅荒废之后,一直由天星院负责看管,已不是臣之家产。天星院不同意臣要回老宅,所以,臣不得已才上殿打扰陛下。” “朕知道了,今天之前,朕给你答复。” “谢陛下。” 一场朝会,没什么爆炸性消息,就这么有惊无险的结束。 离开的时候,各路大臣,都在三三两两的交换意见。 有人比较淡定,有人则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知道当年西凉王父亲那事的人,则是一副天要塌的表情。 谁也不理,急速离开。 …… 御书房,嘉明帝无心坐在椅子上。 背着双手,在等人。 没一会儿,太监通传:“陛下,国师和天星院院首到了。” “让他们进来。” 太监走了,没多久,傅天石和国师明逸舟走进了御书房。 “微臣参见陛下。” 两人一前一后开口道。 嘉明帝比往日严肃很多,也不寒暄客套,目光停在傅天石身上:“傅院首,是你没有同意西凉王拿回老宅的要求?” “是的陛下。”傅天石爽快答道。 “理由呢?” 傅天石站在那里,认真一字一句道:“陛下,当年西凉王的父亲,为了晋升一品,走火入魔,成了大夏的巨大威胁。后来,天机楼,天星院,道门三家联手,才斩杀了西凉王父亲,封印了那一缕残念。如果西凉王拿回陆家老宅,破了阵法,可能重蹈她父亲的覆辙。陛下,西凉王手握兵权,若是走火入魔不受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四十年前,嘉明帝刚刚登基,很年轻,没多久就碰到了嘉明首案。 西凉王父亲之事,他所知内情不多。 听到如此说,嘉明帝脸上的表情这才慢慢舒缓:“西凉王实力已是二品,个人定力也足够,何须要铤而走险,走上他父亲的老路?” “陛下,凡事就怕万一,危险必须扼杀在摇篮里。” 一旁的国师明逸舟也道:“陛下,此事必须慎重。值此多事之秋,重要的是西北战事,西凉王若是真走火入魔,走上邪路,大夏安危将无法保证。” 明逸舟身为国师,又是当年之事的参与者,他发话了,份量不小。 沉吟片刻,站在两人面前的嘉明帝,表情坚定,一派舍我其谁的帝王风范:“傅院首,国师,眼下最紧要的是西北战事。 西北不能乱,没有西凉王不行。凡事有轻重缓急之分,眼下情况,我可以对西凉王的要求视而不见吗? 两位,一个是天星院院首,一个是我大夏国师。 不论是实力还是对我大夏的忠心,苍天可鉴。只是二位,可曾站在朕的立场上考虑过眼下的问题。 况且西凉王真的会走上他父亲的老路吗?恐怕谁也没办法百分之百确认吧。 西凉王能秘密回来,显然不会退让。 两位若是不愿意妥协,你让朕这个当皇帝的怎么办?” 两人皆是沉默,一个天子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们还拿什么反驳? 两人对视一眼,明逸舟用眼神拦下了正要说话的傅天石,示意他冷静。 “一切由陛下做主。”明逸舟躬身道。 极不情愿的傅天石,也不得不开口:“一切由陛下做主。” “二位如此体量朕之苦心,朕心甚慰。”嘉明帝满脸赞许的表情。 “陛下,那臣就告退了。”国师明逸舟离开了。 傅天石也道:“臣也告退。” 到了外边院子里,傅天石追上了明逸舟:“好你个明逸舟,你忘记了当年那位道门前辈怎么死的吗?” 明逸舟冷声道:“不这么做?怎么办?和陛下对着干?逼着陛下拒绝西凉王?傅天石,你去吧。” 师兄李源极的话言犹在耳,他让自己冷静。 不能只图一时痛快,让太史院和天星院都跟着遭殃。 猛一挥袖,傅天石冷哼一声:“行,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坐等一个一品魔头诞生?” “至少还有六天时间,西凉王才能破了阵法,还有机会。”说完的明逸舟走了,回了他的飞云观。 气的脸色潮红,想要骂人的傅天石,猛地转身,走了出去。 一路上,他不断调整情绪,不能回到太史院让师兄说一句,你又带着猴子屁股回来了。 …… 朝堂上的消息,很快传回了听雨楼。 沈长卿已经回来了,宁兰君还没有去询问最新情况。 关键的还是嘉明帝的态度,如何取舍,这位陛下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正在宁兰君在听风堂处理手中公务的时候,岳山河走了进来。 第212章 薪火相传 不知不觉间,宁兰君已经对眼前的老头有了更多的理解。 至少他不是老银币,也不是个处心积虑想要接近自己的野心家。 多日未见,老头还是那样没笑呵呵的一步步走来:“不错,这地方挺气派,你也像个堂主,至少比这听雨楼里那么多堂主强多了。” 宁兰君走过去道:“你老还真是神出鬼没。” 岳山河四周看看,微微一笑道:“怎么?不欢迎啊。” “当然欢迎。” “从沈长卿那里应该听到了很多关于我的事。” 不用说,岳山河这老头肯定和听雨楼楼主有某些py交易,岳山河这么问,宁兰君不意外。 他顿了一下说:“天机楼还真是深不可测。”宁兰君感叹了一声。 岳山河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使命在身,只能姑且如此了。” “前辈,当年的事,我从楼主那里知道了那么一点皮毛,我想知道,未来到底有什么危险的事情?还会出现西凉王的父亲,曾经大梁国师那样的危险吗?” 岳山河手指宁兰君,爽朗的笑道:“小滑头,开始考虑未来了。” “性命攸关,不得不考虑。” “天机楼来去自如,你随时可以把戒指还给我。” 宁兰君笑了笑道:“还激将法!” “那倒没有,我说的是真话,天机楼从来不会强迫任何一个人去干他们不想干的事。你在甲子亭翻了那么多资料,可曾听说过天机楼干过这样的事。” 这一点宁兰君深信不疑,雁过留痕,如果天机楼真干了这种事情,岂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那么多资料,他都看了,没发现一件类似的事。 “这是实话,我信。” 岳山河收敛了笑容:“凡事都有危险,未来到底有什么等着你们,我现在也说不好,听雨楼无法未卜先知。”岳山河盯着宁兰君,完全换了一种表情,很是认真;“不管什么时候,都需要有人站出来,不是有多伟大,而是别无选择。为自己,也为这天下,这人间,守住那点本心。也为子孙后代,种下薪火相传的种子,一代代延续。” 曾经的天星院,道门的人,到后来沈长安,陈贵妃,到如今他和杨世奇,便是这种延续。 宁兰君深表认同,有多大能力,干多大事,他会全力以赴。 “前辈,我明白。”宁兰君淡然道。 岳山河看着宁兰君,一张笑脸很是灿烂:“有什么事去望月楼找我。” 宁兰君一直将岳山河送到门口,走回听雨楼,正好看到三楼的沈长卿正看着他。 没有犹豫,宁兰君去了三楼。 …… 御书房,今天,嘉明帝就没离开过这间屋子。 国师和天星院院首走了,他趁着有时间吃了午饭。 没休息多久,让人宣西凉王进宫。 纵然心里已经有数的西凉王,走进御书房的时候,依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微臣参见陛下。” 嘉明帝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西凉王:“爱卿,早上朝会,你所提之事,朕现在给你答复。” 西凉王躬身道:“多谢陛下。” “陆家老宅,现在是你的了,你可以随时住进去,谁都不可阻拦。” “臣陆潮生愿为大夏万死不辞。”西凉王躬身朗声道,声音洪亮,连在门外候着的太监都听的清清楚楚。 嘉明帝满意的看向西凉王:“西北的战事朕可就仰仗爱卿了。” “微臣定不负陛下所望。”西凉王再次朗声答道。 有了满意的结果,西凉王带着轻松的心情离开了御书房。 司礼监掌印太监陈恭走进来,给桌子上的茶杯里添了热茶,恭恭敬敬的候在一边。 身边没人的时候,嘉明帝总会和陈恭说说话,几十年体己的人,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西凉王怎么样?”嘉明帝不带任何表情的问。 看似简单的问题,对陈恭而言,却是这世界上最难回答的问题。 他小心翼翼,字斟句酌:“国之栋梁。” 嘉明帝看了一眼陈恭,不悲不喜:“还有呢。” “冬天了,再大的树也得落下叶子,倒不倒,烂不烂,就看这天下多大雨,会不会打雷,风有多大。” 嘉明帝满意的一笑,过了会道:“会说话。”说完,嘉明帝走了出去,边走边道:“朕乏了,出去走走。” …… 听雨楼,三楼。 宁兰君站在沈长卿面前,等着他发话。 “宫里有消息了,天星院院首和国师,悻悻而去,西凉王的事情结果已经注定了。” 宁兰君想着这话,思虑着,听明白了:“陛下已经答应了西凉王,向天星院和国师施压,两人顶不住?”宁兰君问出了心中疑问:“可是楼主,难道陛下就不担心西凉王不受控制?” 沈长卿断然道:“眼下放在第一位的是西北战事。” 宁兰君深以为然:“这一点倒是说得过去。” “可是原因不止这些。” 宁兰君满是疑惑的问:“请楼主明言。” “天星院不足为虑,可这道门,朝廷上下非议颇多。” 宁兰君当即道:“楼主的意思是,陛下想让西凉王和国师斗一斗,达到削弱道门的目的。” “现成的渔翁之利,为什么不要?何况是陛下。”沈长青带着几分无奈道。 “可这……”宁兰君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是的,没错,这位陛下心里只有权术,只有他的家天下,似乎从不考虑,这么做带给大夏的后遗症。想了想的宁兰君又道:“靖王日后要登基上位,没了个西凉王,削弱了道门,靖王的位子就更稳了。” “所以现在的局势很微妙,天星院可以忽略不计,可这位国师……道门势力庞大,怎么选择,是个问题。” 宁兰君没说话,反正和自己无关,皇帝老儿又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和他的江山,随便折腾吧。 他小小的听雨楼堂主,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可是,就苦了这天下芸芸众生了。 “楼主,那现在?” “听雨楼不适合在这个时候掺和进去,那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三楼,很安静,一个中年人,一个年轻人,相对而坐。 沉默着,只有风在呼啸。 …… 黄昏,一个身影,走到了陆家老宅门口。 他站在那里,看着门匾上的陆府二字,带着满腔的激动和愤懑,声音极度冰冷的道:“爹,我回来了。” 第213章 争取时间 西凉王陆潮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走了进去。 物是人非,依然有熟悉的东西一晃而过。 很多年了,终于回来了。 他在宅子里转了一圈,颇为感慨的站在院子中央。 四下里看看,沉默着,没什么想说的,也说不出来。 他看到了院子里的阵法,曾经那阵法,是他无法逾越的高峰。 怎么都越不过去,也见不到那一缕残念。 直到,不久之前,远在西北边境的他,收到了一封不知来历的密信。 信中有人告诉他,陆家老宅的阵法,已经遭到破坏,彻底破除也只是时间问题。 为证真假,他派人回到永安城,去陆家老宅亲自查看。 结果无误,确实如此。 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帮了他大忙。 日后若有机会见到,大恩大德,他没齿难忘。 以他二品的实力,再要五天时间,他便能破了这阵法。 到时候,晋升一品自然不在话下。 陆潮生抬头看向皇宫方向,想到了那位他为此奋斗了很多年的嘉明帝。 心里只有剩下悲凉,和无尽的恨意。 为了求生,为了胸中那口不平之气,他舍此别无他途。 就算可能会重蹈他父亲的覆辙,他也在所不惜。 他宁愿站着死,也不会窝囊的被嘉明帝一脚踢开,就此结束这一生。 陆潮生忽然笑了,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也不知道他这一生图什么。 大夏双壁,西凉王,多响亮的名字,到头来也抵不过帝王无情,岁月摧残。 既如此,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五天之后,他会离开永安城,大夏和他再无瓜葛。 …… 第二天,李源极邀请再三,还是情动了那位国师。 他作为中间人,今日在太史院设宴,让师弟傅天石和他好好聊聊。 摆着佳肴的桌子上,李源极待二人入座,他拿着酒壶给两人面前的杯子里都倒满了酒。 “国师,陆家老宅之事,需要两位共同进退,斗气要不得。我已经教训了我这位师弟,他脾气大,谁都知道,国师你别在意。”李源极说了一段开场白。 颇不服气的傅天石一声冷哼,凭啥啊,凭什么对这个牛鼻子老道低声下气,贬低自己师弟? 有这么当师兄的吗? 看到了傅天石的反应,李源极说:“师弟,大局为重。” 国师明逸舟端起面前的酒杯,露出笑容:“李大人,贫道并未置气,和傅院首也没什么嫌隙,主要还是小小意见不合,没什么大事。” 到底是国师,这格局还是有的。 李源极也端起酒杯,同时瞪了一眼师弟:“师弟。” 傅天石慢悠悠端起酒杯,象征性的和两人碰了一下,自顾自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的明逸舟,态度比李源极想象中好太多了:“李大人,就算你不找我来,我也会来一趟太史院。” 带着几分纳闷的表情,李源极问:“国师,有话请说。” “陛下为什么答应了西凉王的要求,对我和天星院的意见视而不见,很显然,西北战事吃紧,陛下别无选择这个理由,远远不够。” 用手摸了摸胡子,无心吃菜的李源极,满是思虑的表情:“国师的意思是?” “陛下能放弃一个西凉王,岂能会留下我这个老头子。他想看我和西凉王斗一斗,从而达到两败俱伤的目的。为靖王铺路的意图就很明显了,贫道现在是进退维谷。”说着,明逸舟叹了一声。 自顾自吃菜的傅天石,心情大好,活该两个字凝结成了脸上轻松自如的表情。 明逸舟这么一说,李源极反应过来了:“之前我还有点纳闷,陛下为什么会答应西凉王,那些理由似乎不够充足,现在看来,是这样没错了。” 明逸舟面色凝重,昨天晚上一夜没睡。 “现在我这个国师,该怎么办呢?和陛下对着干,继续反对西凉王拿回老宅?显然行不通。可要任其发展,当年的道门之人不就白死了。”明逸舟看着李源极:“李大人,这次还得天星院出马。” 能谈最好,明逸舟话说到这个份上,李源极只能道:“太史院和天星院会竭尽所能。” “李大人,为今之计,一,要集合当年知道内情的反对力量,向陛下痛陈此事;二,要利用民间的声音,让陛下听见。” 李源极若有所思,缓缓道:“国师,可就算这样,让陛下改变主意,怕是行不通,所谓君无戏言,岂能朝令夕改。” 明逸舟看向李源极:“李大人,陛下要的是什么?” “国师的意思是,陛下要的是西凉王和国师两败俱伤?” 明逸舟点点头:“没错,我们给陛下找到拒绝西凉王的理由,陛下肯定会答应,因为,西凉王和我这个国师,依然在明争暗斗,这是陛下想看到的。” 李源极感叹一声,不愧是八十岁高龄,在朝堂多年屹立不倒的国师。 这番话,让他这个常年呆在太史院的书呆子,星湖灌顶。 李源极当即道:“有道理,只要有了理由,陛下便会拒绝西凉王,本质上依然是在挑动你们两方继续争斗。这样的话,至少可以争取一点时间。” “所以,李大人。”明逸舟再次端起酒杯:“不管是为了天星院也好,还是为了不让西凉王成为一个当年他父亲那样的威胁也罢,天星院得站出来把拒绝西凉王的理由给陛下找到。贫道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不管做什么都会进一步引起陛下的猜忌,还望李大人能体谅贫道一番无奈。他日,贫道定会报答李大人援手之恩。” 李源极端起杯子:“国师言重了,这事我们来干。” 说完,两人皆是一饮而尽。 明逸舟没有在太史院多逗留,和两人告辞,回到了飞云观。 一直吃菜喝酒的傅天石,没好气道:“热脸贴冷屁股。” “师弟,要解决西凉王的事,你说怎么办?” 自知这是目前最好选择的傅天石,没耍小性子:“行吧,谁让我们摊上这事了呢。” 李源极笑着端起杯子:“师弟,来,喝一杯。” 傅天石没再扭捏,端起杯子,和师兄碰了一下。 …… 半天的时间没到,发生了两件关于西凉王的事。 当年参与斩杀西凉王父亲,而牺牲的那些人的后人,以及因为当年西凉王父亲而产生的受害者后人,两拨人派出几十位代表,在宫门外跪地不起,请求陛下,不能让当年的事件再次重演。 与此同时,西凉王可能入魔,威胁永安城数百万人生命的恐怖消息,迅速传遍全城。 第214章 后手 朝堂诸位大佬的明争暗斗,宁兰君仅仅只是关注。 宁府嫣然另一个世界,悠然,安静,也少不了烟火气的热闹。 今天,他没去听雨楼,一个人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享受着一个腐朽地主阶级的生活。 莺儿姑娘柔嫩的恰到好处的手指,正在给他按摩。 力道正好,手法专业,时不时的叫一声舒服。 一双脚也没闲着,搭在前边的小凳子上。 旁边的桌子上放着水果点心,饿了,起个身,随手都能拿到。 茶杯里冒着热气,过一会儿有丫鬟过来看看,若是凉了,自然会有人马上给换一杯。 江夜时不时进来一趟,问问这个年轻的公子、师父,他不了解的问题,尤其是关于修炼方面。 他很想喊公子师父,怕人家不答应,一直不敢喊。 他也觉得喊公子舒服,叫习惯了,一时改不了了。 “公子。”江夜又悄悄进来了。 宁兰君睁开眼,没有去看江夜,很随便的说:“有什么问题就问,我现在有时间。” “那位西凉王很厉害吗?外边好像都在讨论西凉王。” “当然厉害,非常厉害的那种。” 江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外边那些人说,西凉王会带给永安城很大危险。” 这个消息,估计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看来朝堂上那些大佬,一刻都不闲着。 “喂马去吧,我一会要出门。” 江夜走了,一溜烟消失不见,一说到马,他就高兴。 莺儿姑娘停下手上动作:“公子,殿下说,这次的事情很复杂,让你离的远远的。” 宁兰君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我明白。” 靖王自然清楚,他父皇这么处心积虑,都是为了他将来登基。 这个时候,作为最终受益者,自然越是低调越好。 莺儿姑娘走了,宁兰君喝完了茶,出门,骑着马,去了听雨楼。 刚在听风堂没有待多久,沈长卿派人来找他,说是让他一起进宫。 没有缘由,什么都没说,宁兰君一脸懵。 自己小小堂主,可不是那么容易经常进宫的。 宁兰君骑着马,一路跟着沈长卿的马车。 在宫门外下车,宁兰君跟在沈长卿身后。 他很小心的问:“楼主,什么事啊?” “去了就知道了,陛下亲自点名让你跟着一起去。” 宁兰君更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跟着沈长卿,一路去了广德殿。 在场的都是老熟人,国师明逸舟,天星院傅天石,太史令李源极。 两人走进去,先后道:“微臣参见陛下。” “卑职参见陛下。” 坐在龙椅上的嘉明帝挥了挥手:“无须多礼。” 气氛怪怪的,自己一个个小小堂主,在这里明显格格不入。 国师明逸舟,还是那样,似乎一辈子只有一个表情。 太史令和天星院的院首,只是见过一两次面的陌生人。 两人还不断朝他看来,他怪尴尬的。 终于,正主西凉王姗姗来迟。 他走进广德殿,朗声道:“微臣参见陛下。” 嘉明帝扫了一眼西凉王,面露不悦。 但还是礼节性的道:“爱卿无须多礼。” 说完,扫视一眼众人:“人都到齐了,朕就不拐弯抹角了。 今天发生了两件事,第一件,曾经西凉王父亲的事情,留下的受害者后人,跪在宫门外,声讨西凉王。 第二件事,民间已经疯传,西凉王将会带给永安城一场灾难。” 西凉王当即道:“陛下,这是有心人推波助澜,臣只想结束西北战事,落叶归根,难道这也是错吗?” 很罕见的,不管是国师,还是天星院院首傅天石,没有一个站出来反驳。 嘉明帝略一沉吟,目光看向西凉王陆潮生:“爱卿,当年那些受害者是存在的,他们人数庞大,其中很多人是大夏很有影响力之人。 当年,靠着他们这些人的父母,祖父,付出了生命代价,才结束了那次巨大危机,朕岂能视而不见? 永安城所传之事,也并非是空穴来风,他们的担忧,难道一点道理都没有? 爱卿,朕可以答应你任何事,但朕不能让整个天下寒心,让大夏的子民骂我这个天子冷血无情。” 不管是李源极,还是傅天石,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样的,震惊。 被国师说中了,果然,有了理由,便瞬间拒绝西凉王,继而两边不断拱火。 “微臣不敢。”西凉王赶紧躬身道:“只是,这是臣这一生唯一的心愿,也是臣向陛下所提最后一个要求。” 嘉明帝双眼通红,几乎是吼着道:“爱卿,难道你想让朕负尽天下人吗?” 这一声怒吼,宛如雷霆。 西凉王陆潮生再也不敢反驳一句,只能道:“微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表情变化,收放自如的嘉明帝,忽的露出云淡风轻的表情,似乎刚才那一幕根本没有发生过。 “爱卿为我大夏栋梁,何罪之有,陆家老宅之事,朕日后不再过问了。此事,当年乃是天星院和道门联手负责,国师。”嘉明帝看向明逸舟。 “臣在。”明逸舟站出来道。 “你若同意,真没有意见,你若不同意,朕也没有意见,此事,朕一概不管了,你自行决断吧。” “是,陛下圣明。”明逸舟躬身答道。 这位陛下,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这么一拱火,他明逸舟怎么办? 活了八十岁的明逸舟,在心里微叹一声。 旁边的李源极和傅天石两人,都在庆幸,还是没落了好,当不了别人的路,也不会成为别人的目标。 李源极一脸无奈,傅天石则是“国师,你好自为之”的表情。 西凉王第一个走的,之后是国师明逸舟。 太史令李源极和傅天石也陆续告退,屋中,就剩下一直没有开口的沈长卿和宁兰君。 似乎说多了话,嘉明帝喝了口茶,这才抬头看向沈长卿。 “沈爱卿,你要密切注意西凉王动向。” 沈长卿马上道:“是,陛下。” 嘉明帝又看向宁兰君:“宁堂主,让你来,有一事交给你去办。” “请陛下吩咐。” “不久之前,西凉王收到一封密信,朕需要你查出写信人是谁,写这封信的人,便是破坏了陆家老宅阵法之人。”嘉明帝递给宁兰君一封信。 宁兰君接过信,拿在手中:“是,陛下。” 他猜的没错,嘉明帝在军队里安排有后手。 至于,嘉明帝怎么办到的,作为臣子,不需要去问。 嘉明帝交代完这两件事,便离开了。 宁兰君和沈长卿,一人乘车,一人骑马,回到了听雨楼。 第215章 楚剑心 沈长卿没有过问密信之事,宁兰君拿着信,回到听风堂。 他不知道是该感慨,堂堂的西凉王也有万无一失的时候,还是赞叹皇帝老儿手段了得,这样的密信都能轻而易举的拿到。 和预想中的没什么区别,书信没有落款,没有地址,只有单纯的几百个行书字体。 字写的挺好,一看就是那种颇有天赋,又勤学苦练的那种人。 信封也是普通的纸,随便一个铺子都能买到的那种。 将那封信放在桌子上,宁兰君无奈道:“怎么查啊?” 不过,他还是从有限的线索里,找到了点有用的东西。 写信的人,或者说那只无形的大手,是个非常了解永安城大小事情的人。 不管是过去的事情,还是眼下的朝局,都了如指掌。 那人知道永安城的一切,不管是隐秘的还是公开的。 或许,这个人此刻身在永安城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二品实力的西凉王,对陆家老宅的阵法都束手无策,此人却能破坏,让西凉王七天内破阵,很显然此人的实力堪称恐怖。 是一品吗? 宁兰君不由的皱眉,这可不能随便怀疑。 一品高手,何等地位,他一个小小的堂主不想活了。 这个人的终极目标,是整个大夏江山。 什么人,会有这么大野心呢? 宁兰君仔细想过,无外乎三种人。 第一种,前朝余孽,类似建文帝和燕王这样的例子。 第二种,野心家。 这种人,要具备一定实力,足够吃下整个大夏江山,类似于三国末期的司马家族。 第三种,周边诸国,从内部瓦解大夏,进而谋求更大利益。 第一种,直接否决,宁兰君查过资料,大夏的历史上,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第二种,目前也能排除,能够具备从内部掀翻大夏江山实力的人,几乎没有。 宁兰君更倾向于第三种人。 大夏多年来,是九州之地最强国家之一,周边大小国家,想过取而代之的数不胜数,大夏倒下,他们便可分而食之。 他们有足够的动机这么做。 还有山海国,天火一族,北阳这些曾经被大夏兼并的国家余孽。 只有大夏倒下,这些消失的国家才有复国的可能. 这些都是些没有任何佐证的猜测,宁兰君只能暂且放下。 他不着急,那个隐藏在背后的无形大手,短短几个月陆续出手,而且动静都不小,他还会继续行动的。 儒释道之后,是军队,那军队之后呢? 宁兰君站起来,来回在屋里走了几步。 忽的,他停下脚步。 靖王! 没错,如果靖王死了,新的储君之争,便会拉开序幕。 本就混乱的朝堂,可能会跌入无底深渊。 夺嫡之争,惨烈,残酷,对一个国家的影响也是最大的。 看来,得找个时间,和九公主谈谈心。 哦,不对,向殿下告知一下。 …… 夜晚的西梁王府灯火通明,府里的下人来来回回走动。 正厅里,西凉王陆潮生坐在椅子上。 淡漠的表情,一如今日离开宫里那般。 有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王爷,派去飞云观和天星院的人,皆是吃了闭门羹。天星院院首明确说,此事没什么好说的。国师明逸舟大门紧闭,拒不见客。” 西凉王放在桌子上的手,慢慢抬起,整了整胸口有点凌乱的衣服。 过了会,他说:“剑心到了没有?” “还没有。” “你去吧。”陆潮生挥了挥手。 “是。” 西凉王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 他的时间不多,不尽快解决此事,怕是来不及了。 自己出手显然不行,天星院可以忽略不计,可明逸舟乃是国师。 道门又势大,岂能硬来? 停下脚步的西凉王,看向陆家老宅的方向,喃喃自语:“爹,我不会放弃。” 不一会儿,一个侍卫进来报告:“王爷,楚将军到了。” 西凉王返身回到刚才的椅子上,安然的坐下。 门外熟悉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玄青色长裙女子,走进屋内。 她手持佩剑,目不斜视,一双美目,如冬月寒江;顾盼飞扬的脸上,凝脂如玉,三分妩媚,七分冷艳,恰好完美的结合在一起。峨眉淡扫,不施粉黛,掩不住那绝色容颜。 “剑心参见义父。”楚剑心躬身道。 西凉王抬头,目光扫过这位最得意的义女,徒弟:“你刚刚回来,本想让你休息一下,奈何情势所迫,只能让你去办一件事。” “义父请吩咐。” 西凉王从桌子上拿起两封准备好的信:“去一趟飞云观和天星院。” “是。”楚剑心拿着信领命而去。 …… 年底了,离除夕也没多少天了。 路上的人很多,气温也越来越底了。 一匹快马,从王府离开,直奔天星院。 那匹马到了门前,楚剑心飞身下马,上去敲门。 有人出来了,楚剑心直接道:“进去通报一声,就说西凉王麾下楚剑心求见。” 开门的守卫,看了一眼那绝美的女子,冷酷的杀气,几乎愣住了。 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哦哦两声,走了进去。 没多久,那人返身回来:“姑娘,院首说了不见,你回去吧。” 楚剑心没说话,手中一封信,带着一枚飞镖,直直飞向天星院大门:“告诉院首,三日之后,请门下弟子接战。” 说完,楚剑心飞身上马,一溜烟消失不见。 …… 整个永安城,有两座飞云观。 一座在皇宫的高墙大院内,另一座在外城,是整个永安城内最大的道观,也是明逸舟起家之地,他从这里一步步走向了大夏国师之位。 宫里的飞云观不改名字,也是为了纪念自己的奋斗之地。 楚剑心的那匹马,去了外城的飞云观。 一路上,骠骑将军的腰牌,加上西凉王麾下这双重身份,不管是内城还是外城,皆是畅通无阻。 飞云观外,楚剑心下马,上去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小道士,楚剑心没有废话,扔出手中信封,信封随着飞镖插在大门上:“西凉王麾下楚剑心,今日特来送信,还望告知道观中诸位高人,三日后见。” 楚剑心说完,纵马离开。 门口的小道士抓了抓后脑勺,除了满脸的错愕之外,便是震惊。 大晚上的,哪里蹦出来的漂亮女子,差点让他道心不稳。 还好不是佛门,不然就犯戒了,要挨打还要被逐出师门的。 第216章 恰好故人来 天星院内,傅天石坐在屋里的椅子上,手中拿着那封信。 那是战帖,以西凉王麾下骠骑将军楚剑心的名义发出。 看完了书信,就算是脾气火爆的傅天石,也不得不沉默着。 这位楚剑心,可是大名鼎鼎。 她年少成名,16岁的楚剑心,已经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更是被她师父西凉王称为,不可多得的罕见天才。 后来跟着西凉王,南征北战,死人堆里磨炼出来的心气,和对敌经验,年青一代中,无出其右者。 年纪轻轻更是以女儿身,跻身骠骑将军之列,大夏历史上,这样的女人只有三位。 傅天石皱了皱眉,楚剑心如今什么实力,完全不清楚。 但据他估计,最少也是四品。 先不论楚剑心实力如何,接不接战书,都是个问题。 接了,输了怎么办? 不接,吃了秤砣的西凉王岂能善罢甘休。 傅天石沉默良久,终于,他想到了国师明逸舟。 他早晚会来找自己的,先看看他怎么说。 陛下要削弱的首要的是道门,再怎么也轮不到如今籍籍无名的天星院。 傅天石猜对了,今天晚上,门庭冷清的天星院比平时热闹。 先是收到消息的李源极到了,后脚乘坐马车而来的明逸舟,也走进了天星院。 没有客套,也没有寒暄,已经骑虎难下的明逸舟,很清楚,他的选择没有多少。 “傅院首,你什么意见?” 知道明逸舟比自己着急,傅天石慢悠悠道:“国师,天星院能如何,躺平啊,西凉王又得罪不起。” “傅院首,现在不是说气话的时候,若是不答应,那就是西凉王亲自上门了,到时候傅院首可顶得住? 再说了,道门多少还有点实力,我这把老骨头,好歹也是大夏国师。 不管发生什么事,全身而退并不难,可天星院就不一样了。” 李源极赶紧接着这话说:“国师,你的意思是接战?” “是的,李大人,西凉王步步相逼,贫道没别的选择。” “要是输了呢?赌注可是西凉王拿回陆家老宅。” 明逸舟似乎打定了主意,他断然道:“那正好,既然西凉王选择铤而走险,就成全他吧。 更为重要的是,拿到他父亲那一缕残念中的邪路法门,西凉王会马上返回西北边境,边境不会出事。 只要西北稳得住,一切都好说。当然,这只是最坏情况。” 旁边的傅天石没好气的道:“那还不如直接让西凉王拿回老宅不是更简单。” “傅院首,这一战也未必会输,西凉王麾下人才济济,道门何尝不是如此,就是这天星院……” 傅天石仿佛一个炸毛的公鸡:“国师,你这话何意?” 李源极赶紧拦住:“师弟,冷静。”人家说的何尝没有道理呢。 国师明逸舟从椅子上站起来:“三日之后,道门弟子会迎战,至于天星院,傅院首自己看着办吧。”说完,明逸舟走了出去。 李源极送走明逸舟返身回来:“师弟,国师故意激将呢,怕你不接受挑战。” “放屁,为什么不接受挑战,我的徒弟也不是泛泛之辈,天星院会全力阻止西凉王拿回老宅。”这个决心,傅天石从一开始就有。 李源极松了口气,至少还有时间。 西凉王不惜代价和手段,他们能拖多久是多久。 ……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心人故意放出去的,很快,骠骑将军楚剑心挑战天星院和道门的消息,传遍永安城。 早上,正在用早膳的嘉明帝,听到这个消息心情大好。 西凉王还是不死心,正好,国师和天星院接招了,事情正朝着他预想中的方向发展。 胃口大开的嘉明帝,吃了很多。 旁边伺候着的陈恭,早就看出来了:“陛下,西凉王不好应付,这么麻烦的事,推给国师,难为他八十岁高龄了。” 放下碗筷的嘉明帝哈哈一笑:“那些人只知道我想渔翁得利,只有你知道在朕心里,西凉王有多头疼。头疼的事,甩了手,无事一身轻。国师过了这么多年清净日子,也该他头疼,头疼了。” “陛下圣明。” 没有理会这话,嘉明帝继续说:“至于这场挑战,热闹,那位楚剑心朕可是有所耳闻,西凉王的得意弟子,这回要出尽风头了吗?” 司礼监太监陈恭,小心翼翼的问:“陛下真不担心西凉王走上他父亲的老路。” “民间有话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强求不得;西凉王如此执着,朕不想管。我大夏的根基,岂是一个走火入魔的一品西凉王所能撼动的。当年他父亲什么下场,他想走这条路,也是什么下场。” 陈恭又是重重的四个字:“陛下圣明。” …… 听雨楼,三楼。 宁兰君站在那里,很想知道这场大戏,怎么收场。 沈长卿八风不动,依然中立态度:“看戏。” “楼主,你的意思是,这场决战的结果不重要?” 沈长卿笑了笑道:“当然,至少在陛下心里是这样的。” 这么一说,本来想去看看美女打架的宁兰君也没兴趣了。 热身赛有什么意思,还是决赛好看。 听说那位楚剑心长的很漂亮,只有这一点,让宁兰君还想去瞧瞧。 宁兰君把自己关于那封信的初步推断说了一遍:“楼主,那封密信的写信人,说不定很快便会露面。” 沈长卿隐藏着那点出乎意外的惊讶,一封没有署名,没有地址的信,就能分析出这么多东西。 就算他是名扬天下的沈白衣,也不得再次感叹,这小子不当官可惜了。 “这方向是正确的。”沈长卿给了赞许的结论。 然而,宁兰君接下来的话,再次让他意外。 “楼主,儒家,道门,佛门,军队,这是那只无形的大手操作的顺序,下一个目标很明确。” 沈长卿猛地抬起头:“谁?” “靖王。”宁兰君答道。 沈长卿握了握拳头,那是激动的。 不过,脸上滴水不漏,没有表现出来。 “你是对的,靖王要是没了,给大夏造成的后果将是无法想象的,这事,我会注意的。” “那属下就告辞了。”宁兰君离开了三楼。 沈长卿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那个背影,沉默着。 宁兰君回到听风堂没多久,有青衣使来通报,说门外有人找。 宁兰君到了听雨楼大门外,远远的看到个熟悉的人。 燕赤霞! 不会吧,国师要派他出战。 这是宁兰君的第一想法。 第217章 八百里加急的消息 多日未见,眼前的燕赤霞还是那样,一身道袍,神采俊逸。 看到宁兰君的时候,他礼貌的笑了笑:“金华一别,好几个月了,金华县的小小斩妖人,如今成了这听雨楼的堂主,还有那么多精彩的事迹传扬,贫道都不敢认了。” 宁兰君跟着一笑:“道长说笑了,过眼云烟尔,请进屋一叙。” 燕赤霞没有推辞,跟着宁兰君进了听雨楼。 这是燕赤霞第一次走进大名鼎鼎的听雨楼,边走边看,都挺有趣。 到了听风堂宁兰君的地盘,立即有人上茶。 燕赤霞坐在椅子上,四周扫了一眼:“听风堂,是个好名字。”他感慨道。 “道长来找在下,不是为了夸一下听风堂三个字的吧?” 燕赤霞自顾自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复又放下,看向宁兰君:“宁堂主,没什么要问的吗?” 这臭道士也一肚子坏心眼,说的那么明白干什么。 宁兰君打着哈哈,疑惑道:“问什么?” “聂小姐的近况啊。” 宁兰君一副反应过来的表情:“她怎么样?” “挺好,有关宁堂主的消息不断传来,而且都是振奋人心的消息,聂小姐的心情岂能不好。” “那我就放心了。” 燕赤霞抬头,看向宁兰君:“贫道这次回来,除了调查师父的死因之外,还有另外的任务。” 宁兰君直接说了出来:“和楚剑心的决斗?” 燕赤霞点点头:“是的。” 西凉王和国师的事,宁兰君就不掺和了。 西凉王厉害,道门也不是吃素的,两家慢慢斗着吧。 “那就祝道长这次旗开得胜。” “决斗之事,胜负未知,贫道自然会全力以赴。”说完,燕赤霞又道:“宁堂主,当时我师父玉虚子的案子是听雨楼负责,不知道如今进展如何了?” 宁兰君实话实说:“很遗憾,目前还没头绪。” 燕赤霞没有勉强:“自古邪不胜正,会有结果的,如果宁堂主有什么发现,请立即告诉贫道。” “这你放心。” 燕赤霞从椅子上站起来:“宁堂主,贫道就先走了,三日后,若有时间,可以前去看看。” “我会的。” 宁兰君一路将他送到门口。 三天后,还是找个时间过去看看,他也想见识一下这些的人实力。 至于楚剑心,那当然是顺带的。 …… 天星院院子里,今天格外热闹。 不是人多,而是天星院往常那罕见的一幕再次出现了。 傅天石双手叉腰,嫣然一个两百斤大妈,手拿着扫帚,脸红脖子粗的吼叫不成器的儿子。 “你给我下来,滚下来。” 屋顶上,一个年轻的男子,面朝着暗沉的天空负手而立。 一道低沉雄厚的声音从男子口中传出:“我有剑出鞘,可斩百万兵,他日若成神,必叫天下惊。” 已经失去耐心的傅天石,单手挥出,无形的大手,化作闪电,一把抓住那男子的衣服,直接扯了下来。 那男子一声惊叫,不服气的从地上站起来;“师父,是徒儿名扬天下的时候了。”男子也不生气,哈哈笑着的站在傅天石面前。 只感觉有气血直往天灵盖上冲,傅天石一拍脑门,当时真是眼瞎了,收了这么个玩意儿当徒弟。 年轻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傅天石最得意的弟子杨霄汉,也是此次和楚剑心决斗之人。 “你清醒点。”暴脾气的傅天石直接在杨霄汉的脑袋上来了一巴掌:“也不知道你爹娘为什么给你起这么个名字,能不能靠谱一点。” 杨霄汉笑呵呵的也不在意:“师父放心,徒儿定要让天星院名传千古,师父你老人家的大名天下皆知。” 傅天石双手抱头,快受不了了:“能正常点吗?”他吼道。 “师父,有什么不对吗?徒儿挺正常的。师父,你放心,这一次……” 傅天石直接在杨霄汉屁股上来了一脚:“站好。” 杨霄汉也不反抗,就那么站在那里,一副乖乖孩子的架势。 “你听好,还有两三天了,决斗的时候,不要给我丢人现眼,念什么‘一剑能平千古事,唯我一人凌霄汉’这样的诗懂了吗?尽最大努力,好好决斗,听明白了没有。”傅天石苦口婆心的交代。 杨霄汉连连点头:“师父,徒儿懂。” “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和高手过招的机会,一辈子都将受用无穷。”傅天石再次交代。 “徒儿谨记。” 总算还有点态度,这让傅天石放下心来。 反正天星院就是凑数的,输赢对他们来说没有意义。 但对这个最得意,实力和天赋也最高的徒弟来说,这次是个机会。 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他自己了。 “剩下这些时间,勤学苦练,我走了。” “师父,你慢走。” 傅天石离开院子,刚走了没多久,猛地回头,血压又上来了。 那家伙又上房顶了,口中还有声音传来:“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我要那诸神都烟消云散……” 傅天石靠着墙壁,用手锤墙。 很想以指代笔,在墙壁上写下一行字:傅天石,六十有三,卒。 …… 还有两天了,整个永安城早已翘首以盼。 其他州府的江湖高手,也陆续抵达永安城,想要亲眼目睹这次很罕见的决斗。 参与决斗的三人都是四品实力,又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机会难得。 可在这紧要关头,一则消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入皇宫。 大梁侧翼遭到其他国家攻击,不得已撤回协助大夏的十万兵马。 事情有了变数,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朝什么方向发展。 沈长卿是在当天中午收到这个消息的,关心最新情况的宁兰君,去了三楼。 他直接问:“楼主,此事会不会是大梁一手策划,为的是召回兵马。” 沈长卿摇头:“可能性不大,如果大梁一手策划,那必然要勾结其他国家,这样的风险大梁不可能不知道。” 这么一说,有道理。 可在这节骨眼上,发生了这件事,很不寻常。 沈长卿过了会又道:“我看,这是西凉王的护身符。” 这么一点拨,宁兰君当即明白了:“楼主的意思是,这是西凉王的策划,为的是能尽快返回西北边境。” “西北边境情况紧急,那么西凉王就必须回到前线,陛下也留不住。西凉王孤身回来,岂能不担心陛下在永安城动手,他回不去了。现在有了如此紧急的军情,陛下还怎么留下西凉王?” 果然,宁兰君一阵释然,西凉王从回来的那天起,就想好了后路了。 第218章 臣子难当 宁兰君忽的又想起一事,他道:“楼主,陛下的如意算盘怕是行不通了,战事十万火急,耽误不得,两天后的决斗还进行吗?” 沈长卿慢悠悠的说:“取决于西凉王的态度。” 宁兰君深以为然,如今,陛下定然不会搞什么鹬蚌相争,可是西凉王要是一定要决斗怎么办? 宁兰君不由的想笑,皇帝老儿这出戏演砸了。 看你起高楼,看你楼塌了,这戏挺好看。 “楼主,那我就先回去了。” 宁兰君离开了三楼。 …… 事情的变化,来得太快,以至于嘉明帝这个操盘者都始料未及。 为了善后,修道只能延后了。 他在广德殿里,宣西凉王进宫。 早已经胸有成竹的西凉王,这次面圣,心情格外不同。 甚至有点得意。 从打算回来那天起,他就想好了后来。 想好了怎么离开永安城。 大梁召回十万兵马之事,是他计划中的。 只有这样,嘉明帝才不会在永安城动手。 西凉王走进去,站在嘉明帝面前:“微臣参见陛下。” “爱卿不用多礼。” “陛下召臣进宫,是否出了什么事?”西凉王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爱卿,不久之前,八百里加急消息,刚刚送进宫;大梁遭到其他国家攻击,已经撤回十万兵马,朕不得不同意。眼下西北战事吃紧,又没了这十万兵马,形势严峻啊。” 西凉王频繁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陛下,西北战事确实刻不容缓。” 嘉明帝认真看向西凉王:“爱卿,眼下只能你从速赶回前线,稳住局势。” “陛下,塞外诸国实力不强,陛下大可不用担心。” 嘉明帝万万没想到被一口回绝了,强忍着那点不快,嘉明帝道:“爱卿,陆家老宅之事,你且去吧,国师那边和天星院,朕自会给个交代。” “陛下,已经来不及了。” 嘉明帝没听明白:“爱卿此话何意?” “现在坐镇陆家老宅的是风烟客。” 嘉明帝猛地睁着眼睛,一脸的不相信:“怎么会是他。” “风老前辈明确说了,既然已经定下赌约,请按江湖规矩办事。” 嘉明帝没说话,如果是别人还好说,可是这位,那就不好办了。 只听西凉王道:“陛下,两日之后,决斗分胜负。风老前辈乃是大夏赫赫有名之人,自然不会食言。” 西凉王从来没指望过国师,天星院他们会同意,回来之前,他就想过,此事的阻力太大,各种错综复杂的纠缠,不是那么轻易能办到的。 所以,他小心翼翼的等待机会,终于,事情朝着他预料中的方向发展,顺水推舟,来一招釜底抽薪。 国师和天星院,根本无从拒绝挑战,这位皇帝又有自己的盘算,陆家老宅他志在必得。 一品之境,也必须是他的囊中之物。 剑心的实力他清楚,以如今天星院和道门,年轻一辈的实力,剑心必胜无疑。 站在背后的天机楼,也不太好出面插手此事,只能让那位风烟客从中协调,不至于让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陛下,如果没别的事,臣便告退了。” 嘉明帝这才反应过来:“爱卿去吧。”嘉明帝挥了挥手,看着离去的西凉王良久无言。 …… 没有月亮的夜晚,风也变得阴冷了。 国师明逸舟,是在亥时的时候,被嘉明帝叫进了广德殿。 八百里加急的消息,明逸舟已经听说了。 这些天为此事,愁思颇多的他,也不由的暗暗担心,此事到底如何收场。 没有以往的客套,变了个人一样的嘉明帝,直接道:“国师,风烟客此时就在陆家老宅,并放话,按江湖规矩办事,赌约继续。” 听到风烟客三个字,明逸舟其实并不意外。 这世间一品高手并不多,前些天他便感应到了,一位一品高手进了永安城。 没想到天机楼的传奇人物,竟然也来了。 “陛下,既如此,开工没有回头箭。” 嘉明帝冷笑一声:“国师,你想要道门弟子输还是赢呢?” “陛下,道门弟子定会全力以赴。” “可如今,西北边境十万火急,西凉王又铁了心要晋升一品,如果塞外诸国联军挥师南下,国师可有应对之策。” 明逸舟略微顿了顿:“那,让西凉王赢。” “国师此言,让朕失望。”嘉明帝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声音冰冷:“若是之前那还罢了,就算西凉王走火入魔,晋升一品,西北边境也能稳住局势,甚至反攻,一战定乾坤,西凉王是否走火入魔,已经不重要了。 可是如今没有大梁的十万兵马,西北不能有任何闪失,西凉王要是再走火入魔,岂不雪上加霜。” 明逸舟愣了好一会儿,这才道:“陛下,是臣考虑不周。” 思虑良久,嘉明帝猛然转身:“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 国师明逸舟眼前一亮,看向嘉明帝:“还请陛下赐教。” “让西凉王彻底断了念想。” 明逸舟听明白了:“陛下是说,让楚剑心败了。” “道门燕赤霞和天星院杨霄汉的实力,未必能赢,所以得找一个人,毁了决斗。” 明逸舟喃喃道:“陛下,有风烟客坐镇,要是不按江湖规矩来,怕是行不通。” “找个四品实力之人,插手此事,这样总不算坏了规矩。” “可四品实力之人,岂能独战三位四品实力的高手,这……” 嘉明帝不留余地的断然道:“那就是国师你的事,此事因天星院和道门而起,也必须由国师处理此事。而且。”嘉明帝继续加码:“不仅要毁了决斗,还要毁了陆家老宅那一缕残念。只有这样,西凉王才没有任何理由,继续留在永安城。” 八十岁的国师明逸舟,表情难堪,见过无数风风雨雨,如今这两件事,就像两座高山横亘在他面前。 可是陛下的话便是圣旨,岂能不遵守。 看到明逸舟没说话,同样着急的嘉明帝继续道:“眼下,西北岌岌可危,国师,此事就靠你了,大夏国之安危,全在国师一人之念,可别让朕失望。” 慢悠悠的,明逸舟动了动嘴唇:“是,陛下。” 离开广德殿,回到飞云观的那段路明明很短,却如此漫长。 远风吹拂着明逸舟花白的头发,浑身冷飕飕的,脑子也跟着清醒,许多事他也想明白了。 这位陛下,原本想要他和西凉王两败俱伤,没想到有了变数。 便又生一计,给了他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拒绝,那便是抗旨 完不成,他这国师之位,是不会有了。 陛下,臣子难当啊。 他到哪去找一个能打败三个四品高手,实力还是四品的人? 更不用说,毁了那不死不灭的一缕残念。 明逸舟抬头望天,沉默着,无言,独立。 第219章 国师的那条路 这一夜的飞云观,灯火通明,一直到了天亮。 天亮了,打坐了一夜的国师明逸舟,整理好道袍,拿着随手的拂尘,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冬日里萧瑟的天空。 陛下交代的两件事,依然没有头绪。 如果说要找一个能击败楚剑心的四品年轻一辈之人,那不是问题。 道门弟子燕赤霞,如果拼尽全力,未必没有取胜的机会。 可要打败三人,毁了决斗,还是四品,以明逸舟在见识,自以为不可能存在这样的人。 看来这一次,怕是要回到外城的飞云观,安享晚年了。 够了,当了国师这么多年,道门蒸蒸日上,已经超出他的预期。 明逸舟站了一会儿,正准备进去吃点东西,一个小道士跑了过来。 “师祖,太史令求见。” “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李源极走进了飞云观的静室。 “国师,冒昧打扰,还望见谅。”走过去的李源极拱手道。 “李大人客气了,请坐。” 小道士开始上茶,两人相对而坐。 挺会察言观色的李源极,还是从明逸舟掩饰的很好的脸上发现了端倪。 他想了想说:“国师,西北有变,大梁撤回了兵马,那这决斗?” 李源极此次自然是探探口风来的,只希望城门失火,不要殃及池鱼。 太史院和天星院庙小,经不起折腾。 “李大人,不瞒你说,西凉王志在必得,一旦决斗胜利,便会离开永安城,一去不归了。” “那……陛下。”李源极试探性的问。 “风烟客守着陆家老宅,让按照江湖规矩办事,陛下,心系西北,也顾不得什么鹬蚌相争了。陛下说,让断了西凉王念想,速速返回西北。” 李源极听明白了:“陛下的意思是,毁了决斗?” 明逸舟点点头:“可上哪找一个,敢趟进这滩浑水,实力是四品,又能击败三个四品高手的人,这样的人,眼下不存在。” 李源极沉默着,事情确实棘手。 风烟客坐镇,目的不明。 他说按照江湖规矩,那就要按照规矩来。 找一个四品实力以上的人,那不行,明显坏了规矩。 三个四品,轮番决斗,想要毁掉,那必然需要一对三。 否则,就算击败其中一个,或者两人,没用。 这是李源极第一次见到这位国师如此忧愁的时候,幸亏师弟没来,不然捂着肚子能笑半天。 “陛下还说什么?” “陛下说,还要毁了那一缕残念,彻底断了西凉王念想。两件事都需要我来办,李大人,这回这道坎儿是过不去了。” 李源极虽然和国师没什么交情,可是这位大夏国师,不管是在朝堂还是民间,都威望颇高。 就真么陨落了,可惜了。 想了想的李源极说:“国师,眼下,倒真有这么一个人能办到此事。” 明逸舟猛地抬头,眼前的李源极为人低调,不是那种信口开河之人。 他马上问:“李大人,谁?” “听雨楼堂主宁兰君。” 此人,不久之前刚刚打过交道,明逸舟满是疑问:“宁兰君,五品实力,行不通啊。” 李源极笑了笑道:“国师,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能办到,他有这个实力。” 李源极说的如此肯定,明逸舟沉默了。 眼前无路,忽的有了条小道,总比没路的强。 “李大人,多谢告知,眼下也没有更多的选择了。” “国师客气了,那就先告辞了。”李源极起身离开了。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天星院在这位陛下眼中不值一提,无事一身轻啊。 从屋里再次来到台阶上的明逸舟,忽的又想起来一事。 他好像之前听道门的人说过宁兰君此人,有点过人之处。 金华县的事,若不是此人,怕是很难收场。 这次,得去见一面。 …… 这些天,永安城很热闹,听雨楼也不例外。 一群看戏的家伙,唯恐天下不乱,反正殃及不到听雨楼。 一个西凉王,一个国师,那都是大夏最顶尖的风云人物。 一说到这两位,崇拜之前溢于言表。 一个是曾经的大夏双壁,如今的唯一异姓王,驻守西北,战功无数。 一个是年届八十,带领道门,脚踢儒家,拳打佛门,一生风光无数的大夏国师。 就算是在极少数场合,有幸见过一面,那些人也能将这两位吹的天花乱坠,奉若神明。 今天,听雨楼门口,当那位白发老人走下车的时候,门口守卫,一个的激动的上去迎接,另一个疯也似的跑进听雨楼,喊着国师来了。 当国师明逸舟走进听雨楼,很多人出来围观,一睹这位大夏国师的风采。 收到消息的沈长卿也不敢怠慢,带着指挥使,亲自前去迎接。 沈长卿走过去,很有礼貌的道:“有失远迎,国师恕罪。” “沈楼主哪里话,我冒昧登门,没有提前告知,是贫道唐突了。” “国师言重了,国师登门,听雨楼荣幸之至。”沈长卿确实挺意外,这位国师平日里属于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带着陛下修道的道门高人,今天怎么会不提前联系,突然上门。 整个永安城,也没几个人有这面子。 国师明逸舟扫了一圈那么多围观的人,问道:“宁堂主不在吗?” 找宁兰君的,那么多人,一个个交头接耳,心说这宁兰君超出他们的想象太多了,他们的思维已经跟不上了。 国师这么一问,沈长卿心里有数了:“宁堂主还没到听雨楼,国师可稍等片刻。” “那就有劳沈楼主了。” 沈长卿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人一起去了会客厅。 …… 此时的宁兰君,骑着马,悠哉的驶在永安城的街道上。 心情不错的他,偶尔还哼着一首小曲儿。 一路到了听雨楼,还没下马,一群人冲上来了。 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宁兰君听明白了,国师明逸舟来了,而且来找他。 朝堂上混的,那个不是老狐狸,是福是祸还不知道呢。 没有那么多人那么兴奋,夸张,宁兰君满是疑问。 如此关键的时候,被国师盯上,心里不是滋味。 道门在宁兰君心里,没什么好印象,嘉明首案道门是推动者。 在金华县,他斩的那位兰若寺方丈也可能是道门的人。 不寻仇就不错了,国师这根大腿,是断然不能抱的。 宁兰君推开那群人,去了会客厅。 第220章 你们哪来的自信 宁兰君走进听雨楼的会客厅,大夏王朝的两个风云人物,已经聊了好一会儿了。 看到他进来,两人全都看向他。 沈长卿对宁兰君说:“宁堂主,国师有事找你。”沈长卿从椅子上站起来:“如果需要我回避的话,那我就先告辞了。” 明逸舟忙道:“沈楼主且慢,此事不用回避。” 他想要借人,还得这位沈白衣点头才行。 沈长卿复又坐下,大概明白了明逸舟此番来意。 “国师有事找我?”宁兰君走过去道。 “宁堂主,西凉王之事,你也听说了吧?” 宁兰君点头:“满城风雨,想不知道都难。” “昨天八百里加急消息从西北边境传来,因为遭到攻击,大梁撤回了十万兵马,西北前线岌岌可危。陛下改变了主意,形势紧急,耽误不得。陛下让贫道断了西凉王念想,早日回到前线。” 宁兰君一副没怎么听明白的表情:“国师的意思是?” 如今的装傻充愣,宁兰君已炉火纯青,看不出痕迹。 “天机楼传奇人物风烟客,如今就在陆家老宅,他已经放话,明日的决斗,按江湖规矩办。 如果想断了西凉王念想,只能毁了明天的决斗,让他们分不出胜负。 至于,陆家老宅的一缕残念,贫道再想办法,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这场决斗。 贫道思来想去,如今这天下,能以四品实力击败三位四品高手之人,只有宁堂主一人。” 宁兰君既意外,又不意外。 金华县的嘉明首案,他全程参与,道门可能是某后操盘者,自然知道他的实力。 来到永安城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事,除了千叶林的事之外,其他的事情都是公开的。 以国师和道门的庞大势力,调查他不是问题。 这一点宁兰君不意外。 让他意外的是,八十岁了,脸皮也和年龄一样不断变厚吗? 堂堂国师有什么理由送上老脸,让他出手。 你又不是我爹,凭啥? 八十岁了,也这么不会来事吗? 等等! 已经活成人精的明逸舟岂能如此小白,空着手让人办事。 除非他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倒是风烟客这三字挺陌生,谁啊? 这么大面子? “国师,这话夸张了,我一个听雨楼小小堂主,何德何能,区区五品实力,怎么可能打败三位四品实力之人。国师,还是别逗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晚辈了。” 没好处的事,傻子才干。 而且,这里边的水这么深,这个时候参与进去,不是找死吗? 再说了,他还没狂妄到连三个四品高手都不放在眼中的程度。 更离谱的是,这些人脑子都不正常吗?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开玩笑。 “宁堂主,贫道若是没有把握,自然不会轻易来找你。”明逸舟声音徐缓,继续道:“西凉王死不回头,西北风雨飘摇,宁堂主,大夏安危系与你一人之身;为了大夏,为了天下黎民早日享受太平盛世,还望宁堂主慷慨出手。” 打感情牌吗? 又不是刚出社会的小伙子了,这有啥用,还不如来点实际的,我还会考虑一下。 “国师,晚辈年方十八,尚未娶妻,也无子嗣,若是一命呜呼,宁家无后,死了也无颜去见宁家列祖列宗。” 明逸舟也不争辩这话,很干脆的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宁堂主,这里边乃是道门顶级丹药元阳丹,十年才能炼制三颗,这世上如今仅此一颗。陛下几次三番让贫道拿出此丹,贫道都拒绝了。若是宁堂主答应出手,不论成败,这元阳丹赠与宁堂主。” 宁兰君压下内心的欣喜与躁动:这才对嘛。 宁兰君一脸纯真的笑容道:“国师,这个……” “宁堂主,大夏若是出了事,对所有人来说都是灾难,宁堂主你也难以置身事外。“ 这不屁话吗? 那么多人不管大夏死活,就连皇帝老儿都事到临头了才着急,我一个小小堂主操的着那心吗? 再说了,他是真没把握啊,一个个怎么都这么自信呢。 当然,实话实说,那元阳丹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如果宁堂主愿意出手,除了那枚元阳丹之外,道门欠宁堂主一个人情,他日定当百倍送还。” 筹码又多了,宁兰君还是有点心动的。 仔细想想,国师的自信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应该是调查到什么了,自己对付两个四品,之前已经在千叶林验证过了。 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他的苦练,烛龙丹的作用,还有《道经》意想不到的融入,一对三,胜算还是有的。 这么一看,这买卖很划算啊。 “国师,若是我迈出这一步,便没有回头路了。”宁兰君没松口。 “宁堂主,收益和风险是成正比的;此次的事情,是陛下的意思,办成了这事,陛下岂能不给宁堂主记功; 宁堂主所要面对的只有西凉王,西凉王说白了,将死之人;不管他是否离开永安城,都是一样的结果。 剩下的,便是道门和天星院。贫道今日有求宁堂主,何来恩怨之说。天星院本就不值一提,宁堂主怎么会没有回头路?” 倒也是,风险还真是挺小的。 “国师,介入三人决斗,总需要个理由吧。” 明逸舟断然道:“宁堂主,不需要,武者之间的对决,往往一言不合,便拔剑相向; 甚至不用一言,一个念头不通达,也可以马上动手。 宁堂主到时候去了现场,只需说,你们这三个废物,一起上吧。” 卧槽,这么装逼,会被打死的。 这肯定不行。 “国师,我考虑下。” 看到宁兰君想法有了松动,明逸舟马上道:“宁堂主,没时间了,如此扬名立万的大好时机,何须考虑。” 宁兰君故意咬了咬牙:“既然国师这么说了,什么丹药不丹药,人情不人情的,为了大夏,是我辈职责。” 明逸舟从椅子上站起来:“宁堂主,那就拜托了。” “晚辈尽力而为。” “那贫道就告辞了。” 明逸舟走了,宁兰君看向沈长卿。 沈长卿走过去打开那个小盒子:“果然是世间珍品。”看完,合上盖子,递给宁兰君:“于公于私,你都做得对。” 宁兰君收好小盒子,口中喃喃道:“楼主,陛下向国师施加了压力,要不然也不会大出血。” “陛下眼下是火烧眉毛了,只能出此下策。”说完,他看向宁兰君:“好好准备吧,明天我就不过去了。” 沈长卿走了,宁兰君站在原地,是时候活动筋骨了。 …… 一天的时间匆匆而过。 天刚亮,宁兰君骑着马出门了。 目的地,南城广场。 第221章 一人一马 御书房,嘉明帝起的挺早。 沐浴更衣,吃了早膳,想起了交代国师的事。 今天是决斗的日子,也不知道国师能不能办好这件事。 没消息,也没过来诉苦,这很符合这位国师的性格。 心里总是没底的嘉明帝找来陈恭:“派人去一趟飞云观,问问什么情况?” 陈恭领命而去,没多久,派去的小太监回来了。 陈恭马上进来禀报:“陛下,国师已经离开飞云观,去了今日的决斗之地南城广场。走之前,国师留下话,让转告陛下,请陛下放心,他会尽力而为。” 嗯! 嘉明帝点了点头,这位国师没让他失望。 “派人去南城广场,有什么消息,马上报告。” “是,陛下。” …… 今日天气不错,一大早,朝霞满天,估计太阳不多久就会出现了。 伺候宁兰君吃过早饭,处理好家里诸事,莺儿姑娘交代那些丫鬟,接下来要干的事。 丫鬟也听说了南城决斗的事,小心翼翼的问莺儿姑娘:“莺儿姐姐,我们忙完了家里的事,能过去看看吗?” “可以,记得早点回来。” 几个丫鬟挺高兴,很多人都商量着去,他们也想去凑凑热闹。 莺儿姑娘还有别的事要办,出门的时候碰到江夜。 “出去了都注意点,别乱跑,天黑的时候一定要回来,拿着。”莺儿姑娘给了江夜一些碎银子。 “谢谢莺儿姐姐。”江夜嘴巴挺甜,目送着莺儿离开。 他挺羡慕那些高手,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达到那样的水准。 今天有机会过去看看,能目睹那些人的风采了。 …… 南城广场,在永安城南边,是举行所有重大活动和仪式的场所。 不管是民间还是官方,只要申请,经过官府同意,都可以在这南城广场上进行任何大小型的活动。 太阳出来的时候,南城广场周围,几乎没有空位了。 小商小贩,也抓住机会,在人群中穿梭。 叫卖声,吆喝声,老远都听得见。 四品高手之间的对决不常见,甚至罕见,常年行走四方的江湖人士,也不会错过如此难得的机会。 决斗还没开始,便一个个一脸期待的表情。 那边的看台上人很多,西凉王是其中之一。 身份尊贵的那些人,占据了最好的位置。 天星院太史院的的人也来了,傅天石坐在椅子上,心情看起来不错。 偶尔还对旁边的师兄说;“师兄,我这徒弟虽然脑子有点问题,但实力还是没话说,侥幸赢了一招半式,还是有可能的。” 李源极就不打击这个挺有信心的师弟了,一会他会知道什么是现实的。 “师弟,等出结果了再说也不迟。” 面对这个一上来就泼冷水的师兄,傅天石没什么好脾气,直接不理了。 自己没啥本事,连个像样的徒弟都教不出来,这么说话,纯粹是嫉妒。 国师明逸舟身后站了很多人,那些人都是道门的人。 一个个颇有信心,燕赤霞乃是道门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此番出战,自然会为道门扬名立万。 他们一个个都在期待着待会奋力的欢呼,以及那些人投来的羡慕的目光。 明逸舟觉的聒噪,但没有阻止。 没有说出那句,“道门弟子的一时胜负,已经无关紧要”的话。 名扬天下的只会是那位宁兰君。 …… 没有主持人,没有控场的人。 所有环节,都在几千年历史中,经过无数次的实战完善,这一类的决斗已经有了固定的流程,和大家公认的江湖规矩。 第一个从人群中走出去的是道门弟子燕赤霞,他一身道袍,手持长剑。 仪表堂堂的长相,一时间吸引了很多人主意。 燕赤霞的三个字,不仅在道门内部人尽皆知,在江湖民间也颇有名气。 走上广场中央的燕赤霞,目不斜视,等待着另外两人。 第二个走上前去的是楚剑心,她一身青色长裙,手持跟随了她多年的宝剑,凌厉的气势和绝色容颜,瞬间引爆了现场气氛。 很多人在大声高呼,今日,能见到这传颂已久的楚剑心,不虚此行。 楚剑心拱手打招呼:“道长,别来无恙。” 两人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燕赤霞拱手行礼:“还好,楚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楚剑心没说话,似乎不想继续无谓的寒暄。 最后一个走过来的杨霄汉,也按时前来。 他扫了一眼四周,又看了看他面前的两人,声音洪亮道;“这么多人来为我的胜利欢呼吗?” 一阵嘘声传来。 天星院本就低调,也没多大名气,天星院的弟子也少有名声传于江湖。 现场没几个人认识这位叫杨霄汉的四品高手。 杨霄汉也不尴尬,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抬头望天,朗声道:“仰首攀南斗,翻身倚北辰。举头天外望,无我这般人。” 嘘声更大了,阵阵传来。 老脸通红的傅天石脑袋低的很低,在旁边师兄偷笑的声音中,一双手差点在脚下的大理石地面上抠出一座皇宫。 面前的楚剑心和燕赤霞,只是为了决斗,简单了解过这位天星院弟子。 今日一见,也不由的莞尔皱眉,不知作何反应。 还是楚剑心打破了有点尴尬的沉默:“两位,谁先来?” 将“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贯彻的很彻底的杨霄汉,当即道:“我先来,燕兄,或许你没出手的机会了。” 感觉到被藐视的楚剑心,冷冷道:“杨公子,就你了。” 愣了愣的燕赤霞也不做争辩,直接转身,退到广场边缘,站在那里,观赏一场决斗。 他不希望楚剑心真的败了,那样的话,他确实没有出手的机会。 直觉告诉他,那位杨霄汉怕是赢不了。 燕赤霞忽然有点后悔了,若是楚剑心赢了杨霄汉,必然不喘气和自己再来一场决斗,那有胜之不武的嫌疑。 可决斗顺序已经确定,继续争辩反悔,那也不是他燕赤霞的做派。 大不了,决斗延后,让楚剑心休息好再说。 “杨公子,请。”一点都不浪费时间的楚剑心拱手道。 杨霄汉眼中是炙热的光芒,那是求战心切,更是对自己能扬名天下的渴望。 他略微拱手,口中道:“请。” 杨霄汉宝剑出鞘,一步化作流星,冲了过去,口中还念念有词:“一剑在手,一往无前。” 哒哒哒! 一匹快马,风一般的速度,从人群中让开的那条路冲过了过来。 没减速,横冲直撞,目标是广场中的两人。 正要出手的楚剑心看到这一幕,来不及反应,那匹马直直撞向已经出手的杨霄汉。 “呀!”口中叫了一声,一个翻身的杨霄汉收回宝剑,平稳落地,面露不悦的怒道:“来者何人?” 南城广场上数千人,也被这一幕惊呆了。 纷纷看向那个半路杀出来的年轻男子。 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宁兰君拉着缰绳,目光深邃,丰神俊逸的长相,一人一马,宛如矗立在南城广场上的一尊雕塑。 那雕塑只能用八个字来形容:无双公子,俯瞰天下。 第222章 他胸中装着天下 很意外! 除了知道内情少数几个人之外,剩下的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想法。 怎么回事? 异常精彩的决斗即将开始,宁兰君怎么出现了? 他来干什么? 现场那么多人,很多人自然认识这位早已人尽皆知的宁兰君。 今天这事和他没关系啊。 不仅是那些人,人群中的西凉王同样看不明白。 实在想不通,这个听雨楼的堂主此时来到这里是何用意? 是沈长卿有什么谋划吗? 可沈长卿没那么蠢,就算有什么谋划,哌一个五品堂主,明摆着找不痛快。 五品实力能干什么? 西凉王一脸冷笑,今天大局已定。 他的徒弟,拼尽全力,还是能击败两名四品高手的。 这一点,他毫不怀疑。 傅天石皱了皱眉,看着场中那个挺有名气的年轻人,问旁边的师兄:“师兄,他怎么回事?” 李源极只是笑笑道:“不知道。” “不可理喻。”甚至比自己的徒弟还要不靠谱,傅天石不免心疼沈长卿,有这样的下属,平日里不好过吧。 江夜和家里的几个丫鬟一起来的,好不容易挤进去,站在最前边。 决斗正要开始,一人一马过来了,江夜大叫一声:“那是公子。” 几个丫鬟纷纷往那边看去,同样张大了嘴巴。 …… 广场中央的气氛,很诡异。 那三个人表情各异,都太不好。 决斗也不得不暂且停下,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最先发作的杨霄汉一拍脑门:“可惜了,我怎么没想到呢,这应该是我的出场方式啊。” 心里不免有点生气,怎么能抢别人风头呢? 燕赤霞哭笑不得,怎么都没想到,他和宁兰君再次见面会是这样的场面。 “宁公子,你这是?”他问。 骑在马上的宁兰君看向燕赤霞:“有点意外?” “对。”燕赤霞答道。 旁边的楚剑心挺不耐烦:“这里有事要办,闲杂人等,请速速离开。” 宁兰君不为所动,反而翻身下马,往前走几步,看向表情不善的楚剑心:“这位可是楚将军?” “是我,你可有事?我们时间不多。”楚剑心冷冷道。 “别着急,我只说几句话。”宁兰君问三人:“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决斗吗?为了什么?扬名立万?天下皆知?还是一时胜负,享受那种击败别人的快感?亦或是仅仅在这里出个风头?” 最先回答的是楚剑心:“江湖决斗,本就平常,何须理由?” “好一个何须理由?”宁兰君加大了声调,字字铿锵:“楚将军,你可知道整个大夏现在是什么样子的吗?” 楚剑心没听明白这话,一向不擅长嘴皮子的她,愣了一会儿:“你此话何意?和今日的决斗,又有什么关系?” “楚将军,你不知道,我不怪你,必定你长期在外,为国征战。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略一停顿,宁兰君继续道:“如今的大夏,朝堂之上歌舞升平。虽有陛下‘殚精竭虑’,却也解决不了大夏多年积弊。 天灾人祸,一年更甚一年。普通人,流离失所,客死他乡。 活着的,要么易子而食,要么苦苦挣扎。 到处都是万民悲泣,哭声无数。 更有西北边患,消耗了无数大夏子民的生命,和他们用血与泪凝结出来的粮食,军械。 值此危难之际,西凉王擅离职守,多日不归,导致西北战事日益严重。 而你楚将军丢下你的士兵,西北数州无数人的期盼,陛下的嘱托,回到这永安城。 在这里,争个高低,分个胜负。扬名吗?追求武道极致吗?还是趁此良机,找个乘龙快婿,双宿双飞? 敢问楚将军,你身负的职责在哪?你背后无数大夏子民对你的信任在哪?天子隆恩在哪?你胸中的那点良知在哪?” 登时,南城广场上数千人,鸦雀无声。 没人说话,连喘气也小心翼翼。 他们的目光同时看向广场中央的年轻人,那个诗词传天下,曾经为民请命的宁兰君。 是他说出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千古绝唱。 也是他,喊出了“要留清白在人间”的至理名言。 刚才那番话,是他崇高境界的延伸,字字泣血,句句真心。 仔细想想,他说的不对吗? 他说的非常对,而且是如今大夏的现实。 此时的楚剑心,简直比数倍于自己的敌人围攻还要让她绝望,痛苦。 她无言以对。 她竟然觉的他说的对。 是啊,自己在干什么? 前线军情紧急,自己回到永安城干什么? 为了义父吗? 可义父永远都是对的吗? 良久的沉默,凝结成楚剑心口中一个字:“我……” 搞定! 宁兰君转向燕赤霞。 只那一瞬,燕赤霞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这真的是宁兰君吗?此等口才,他自叹不如,还不如拔剑相向呢。 “燕道长。”宁兰君朗声道:“道家讲究的是清静无为,万法自然。既然道门在国师的带领下入世,作为道门弟子,也应为这大夏,出点力,干点活。 燕道长平日里游山玩水,修道成仙,怕也是没时间去看看底层的黎民百姓。 又或者看到了,不屑一顾。 看看这里,都是大夏子民。燕道长在他们面前,使出你的本事,出尽风头,让道门风光无限。 难道,道门所谓的清静无为,万法自然,就是让那些在生死线边缘挣扎的百姓,自然的死去? 天下道观无数,道门为大,燕道长你可明白,那是无数大夏百姓的民脂民膏,血与泪堆出来的。 好一个清静无为,万法自然,好一个成道成仙,长生不老。 你们这些道士,长生了,不老了,可否能看一眼那些眼泪,那些死尸,那些生你养你的土地上,无处归依的冤魂?” 静,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刚才是鸦雀无声,那么现在就是时间静止了一般。 所有人的眼睛,直直的看向那个年轻人。 痴了,傻了,眼泪也夺眶而出。 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个想着那些最普通,最底层,最低贱的百姓的人。 宁兰君收回目光,扫了一眼周围的数千人。 他刚才的这番话,并不是随口说说,而是这段时间以来的真切感受。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上楼台烟雨中,难道真的只有无数文人墨客眼中的浪漫吗? 不,任何一个宗教,或者一方势力的做大,都伴随着严重利益集中,侵蚀的全都是底层百姓的民脂民膏。 佛门如此,道家何尝不是如此。 无数的道观的出现,自然也伴随着土地兼并,说是天下乌鸦一般黑,那是半点都没冤枉他们。 只是可惜了燕赤霞,今天要由他承受这些东西了。 …… 明逸舟的脸色很不好看,这是说给他听的吗? 没错了。 明逸舟多少有点后悔。 道门不断壮大,本就非议颇多,连陛下都有所提防,今日宁兰君一番慷慨陈词,这不是将他们道门架在火上烤吗? 可开弓哪有回头箭,后悔也来不及了。 明逸舟第一次近距离的感受到了这个年轻人的可怕,那口才,那思维能力,那善于动脑子的劲头,比他能以五品实力击败三个四品之人还要可怕。 有人害怕,西凉王却不断看向明逸舟。 呵呵,你也有今天。 那宁兰君不错,至少他和沈长卿一脉相承,中立,不站队。 西凉王不得不感叹,一言可抵十万兵啊。 傅天石瑟瑟发抖,脸色煞白。 天星院本就低调,不被人知,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今天这小子,无差别攻击,谁都不放在眼里。 借机骂了西凉王,骂了国师,宁兰君都不怕。 天星院算什么? 怎么比当年干了坏事,要被师父骂还要紧张。 师父至少还会留点情面,这小子是拿起刀就狂砍,一点情面都不讲。 坐在旁边的李源极,嘴角挂着一丝笑容。 口中喃喃道:“他胸中装着天下。” …… 广场上。 燕赤霞站在那里,额头上渗出汗水,不是太阳光太热,而是确实羞愧。 老铁,对不住了,指桑骂槐,改日请吃饭。 宁兰君忍着没笑,转向最后一个人,天星院的杨霄汉。 杨霄汉缩了缩脖子,念点自己喜欢的诗词,那是他的长处,可要说点有道理的话,他不行。 “宁公子,我要正式向你宣告,你是个不错的人。” 中二青年欢乐多吗? 宁兰君盯着眼前的杨霄汉,无差别的语调再次响起:“天星院的杨兄,你也为扬名而来吗?” “藏剑十年,只为了一朝惊天下。”杨霄汉用自认为正确的话回击。 “天星院的辉煌,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杨兄,想以此扬名,自然也说得过去。 可如今的大夏,内忧外患,风雨飘摇,天星院也只想着为了一己之私,费尽心机。 你们拿的是朝廷俸禄,接受的是天星院传承。 可曾知道,数百年前一位天星院的前辈,在白玉关前喊出的那句警世名言:此一去,家国万里,奋然无悔。 作为天星院弟子,杨兄,有何感想?” 杨霄汉没说话,偶尔看向人群中的师父傅天石。 傅天石装作没看见,低着头一言不发。 还是人群中的西凉王站了出来:“江湖规矩便是规矩,既是规矩便要遵守,宁公子这番话和这场决斗有何关系?” 眼看着事情成功,西凉王断然不会容忍一个破坏分子,坏了他的好事。 宁兰君蓦然回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那里,回应着数千人的目光。 良久,他转过身:“你们也是同样的想法吗?” 有了西凉王的话,楚剑心断然道:“既是决斗,有了开始,岂能没有结束。” 燕赤霞也道:“宁公子所言,振聋发聩,贫道日后必然会反思,但现在,这场决斗还得比完才行。” 杨霄汉接着道:“剑已出鞘,必决胜负。” “好,既如此,就由我来终结了你们扬名立万的浮躁之心吧。” 宁兰君往前一步,一字一句道。 ps:这章字数多,有点晚了!!! 第223章 此恨何及 广场周围数千人,终于反应过来。 为民请命的宁兰君,看不惯这些天子骄子,在大夏危难之际,为了个人声誉,在这里决斗。 本来很多看热闹的人,也慢慢反应过来了。 是啊。 都在干什么呢。 大夏如今这个样子,老百姓过的艰难,这些人都在干什么呢。 无数人开始感慨,依然是那个胸怀天下的宁兰君。 只有他,心里装着万民。 那些人,一个个表情复杂的看向那个年轻人。 而那些江湖人士,则是很震惊。 这个年轻人,当真要一对三,想要对战三个四品高手吗? 不可能。 他哪来的底气。 不相信的大有人在,他们想知道,广场上的那个年轻人到底想干什么。 …… 傅天石不由的一笑:“他……这小子真要一对三?” 旁边的李源极目不转睛的说:“或许吧。” 傅天石看向师兄:“这怎么可能呢?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李源极没说话,过了会道;“师弟,你担心杨霄汉会输?” “真要是一对三赢了,我也给他鼓掌,我徒弟的输赢还有什么意义?” 李源极笑而不语,过了会道:“看着呗,他既然敢说了那番话,肯定还有下文。” 傅天石右手猛拍着大腿;“没见过这么狂的年轻人。” …… 西凉王的表情僵在脸上,不是意外,而是不理解。 感觉到自己脑子不够用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解释眼前的一幕。 宁兰君五品实力,他想一对三,开玩笑。 三人中任何一个,都能秒杀了五品实力的宁兰君。 可转念一想,以沈长卿的性格,断然不会干这么没脑子的事。 没有沈长卿的批准,此人也不会在这里抛头露面。 难道沈长卿还有什么后手? …… 江夜和几个丫鬟这边全乱套了,宁兰君说的那番话,他们听完了,听明白了,只感觉公子说的真好,口才了得。 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 公子要一对三吗? 几个不通武力的丫鬟,看不明白,也不敢乱加猜测。 只有江夜,挥着拳头:“公子必胜。” 几个丫鬟赶紧拦住江夜,那么多人看着呢。 …… 广场中央的三人,表情复杂。 被骂了一顿,那还好说,至少言之有物。 可这么明目张胆的想要一对三,作为练武之人,简直是莫大耻辱。 楚剑心第一个道;“你当真要插手决斗之事?” “既然来了,这不很明显吗?楚将军,决斗因你师父而起,西凉王携功自重,不顾大夏安危,你也要助纣为虐吗?” “你……”耍嘴皮子,楚剑心知道她和眼前的宁兰君,不是一个层面的。 杨霄汉有点着急了,这头功,无论如何也要抢下来。 既然知道这位宁公子的来意,那他不打算客气了;“宁公子,既然执意插手决斗,在下定要和你分个高低。” 说罢,杨霄汉长剑凌空,一步踏出。 一出手便是最强一剑,那把剑骤然炸开,分裂成无数道剑气,成排山倒海之势,逼向宁兰君。 无数人惊呼,这便是四品高手吗? 宁兰君立于广场之上,站在原地,浑身气机瞬间暴涨,在自己面前形成了一道防御屏障。 剑气急速射来,好似无穷无尽,铺天盖地。 剑气撞向宁兰君身前的屏障,轰然爆响。 强横的气势,让宁兰君踩在地面的上的双脚,不由的朝后移动,在地上划下了两道深深的痕迹。 轰! 杨霄汉强势一剑,宁兰君赤手空拳硬抗,硬是扛住了。 整个人朝后飞去,二十米之外,方才落地。 宁兰君长出一口气,他验证了一下自己的防御能力。 看来,这段时间的修炼很有成果,再加上《道经》的辅助,五品实力,抗住四品高手的一击,还是可以的。 不过,杨霄汉的一剑之威,还是让宁兰君看到了高品级强者的恐怖之处。 这还是只是四品而已。 整个人群,不断发出惊呼声。 外行看个热闹,大呼宁兰君厉害。 至于那些内行,几乎都是一样的表情。 匪夷所思。 看那宁兰君,不过五品实力,硬生生扛住了四品高手的一剑。 这简直有违常理。 可接下来的一幕,他们的世界观也跟着震碎了。 杨霄汉一击不中,颇为生气。 但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宁兰君比想象中强多了。 一个纵身,宁兰君又回到原地。 站在那里,看着杨霄汉;“杨兄,不愧是四品。” “你侮辱我,休得猖狂。”杨霄汉纵身飞出,凌空一剑,无匹剑势,宛如流星,排山倒海般的朝着宁兰君袭来。 宁兰君抽出随身砍头刀,毫不犹豫的一刀砍去。 刀气嘶鸣,声音伴随着狂暴气机,朝着杨霄汉瞬息而至。 轰! 一声巨响,狂风肆虐,无数人捂着眼睛,风太大的缘故,睁不开。 直到,杨霄汉跌落地面,连退数十步,方才止住身形。 脸色煞白,强烈的气血翻涌,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 杨霄汉捂着胸口,看着那个年轻人,口中喃喃道:“藏剑十年,一朝成空,此恨何及,此恨何及!” 还是人群中的傅天石心疼徒弟,冲过去,扶着杨霄汉,检查了一番,无大碍,受了轻伤。 他没说话,扶着徒弟回到那边的椅子上。 虽有不甘,生气愤怒,甚至是屈辱,可众目睽睽之下,输了不承认,那才是江湖笑话。 广场之上,惊呼声响彻云霄。 四品的天星院弟子败了。 一刀之威,世所罕见。 果然还是那个胸怀天下的宁兰君。 一腔浩然正气,自然无所匹敌。 那可是四品啊。 很多江湖人士,大脑宕机了。 理解不了,解释不了。 只剩下错愕的表情,张着的嘴巴。 …… 国师明逸舟,轻松的抚摸着胡须。 心里感叹,沈长卿捡到宝了。 可惜了,不是道门之人。 金华县的那时候,道门就应该有所谋划,不至于让沈长卿抢了先。 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出现在明逸舟脑海。 如此强大的力量,来自何方? 那把刀他看过,平平无奇。 为何能有如此大的威力? 更为担心的是,宁兰君这么发展下去,是敌是友,谁也不知道。 倘若站在道门的对立面,那将是个巨大威胁。 他甚至有点后悔,有了元阳丹,宁兰君的实力将会更上一个台阶。 进入四品,只是时间问题。 而如今的他,不过十八岁而已。 …… 西凉王确认了很多次,没有老眼昏花,没有看错,不是幻觉。 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大夏还有这么一位年轻才俊。 还用得着比吗? 剑心和那个道门弟子加起来,也不是对手。 完了吗? 表情不善的西凉王,看向广场中央的宁兰君。 不,他还有最后一步。 …… 宁兰君消耗很大,如果不是之前因为防御杨霄汉一剑的缘故,总共砍出三刀是没问题的。 可是现在没可能了,至多还有一刀。 既如此,站在那里的宁兰君,看向楚剑心和燕赤霞:“一起上吧,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 泥人也有三分脾气,宁兰君苦苦相逼,就算会输,燕赤霞也要拼尽全力。 燕赤霞盯着宁兰君:“宁公子,有幸一战,请。” 楚剑心就像是一个快要爆炸的炸药桶,到了临界点。 于公,她为了义父而来。 于私,她不会容忍一个人对她三番两次的羞辱。 不管是公还是私,都到了她不得不出手的时候。 “这是你自己选的。”说罢,楚剑心化作一道残影,瞬间冲了出去。 另一边的燕赤霞,几乎同一时间,长剑为先,一往无前。 第224章 无与伦比 正是中午太阳最热的时候,阳光刺眼夺目。 广场上的刀光剑影,同样让人睁不开眼睛。 宁兰君猛的飞身向上,一跃数十米,躲避着两人左右夹击。 他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无法一击必中,今天这任务是完不成了。 一左一右的两人,全都扑了个空。 站在相距不远的地方,楚剑心盯着宁兰君;“只会跑吗?” “楚将军来自于大夏军队,自然也明白实力之外,还有韬略这回事吧。”宁兰君回道。 “少废话。”楚剑心说完,率先冲了过去。 燕赤霞紧随其后,这一次两人是同一个方向。 两人飞速逼近,宁兰君没跑。 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很多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回完了吗? 那些江湖人士,终于可以发表议论了。 没有奇迹,宁兰君还是异想天开了。 三个四品,怎么可能。 击败一个杨霄汉,应该是他的极限了。 可事实的发展,出乎所有人预料。 正当两人快要到了宁兰君跟前,凌厉的剑势,瞬间要将宁兰君吞噬的关键时候。 宁兰君忽然扬起手中砍头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刀挥出。 冲过来的两人大惊,可是已经晚了。 那一刀,快如闪电,迅猛无匹。 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 匆忙之下,只能挥剑被动抵挡。 又是一声轰鸣巨响。 那把刀所释放的能量,岂是两个四品高手所能抵挡。 两人只感觉一股泰山压顶般的巨大冲击力,以不可阻挡之势,将两人震飞出去。 几乎同一时间,燕赤霞和楚剑心,飞向几十米之外。 一个踉跄,又是后退十几步。 楚剑心猛地站稳,强忍着胸中气血翻滚,难受的无以复加。 燕赤霞更是在楚剑心往后十几步停下,勉强站稳,浑身都是灼热的痛疼之感,难受,压抑。 似乎,那股强横的力量,随时都能将他们撕成两半。 人群中的明逸舟,终于能轻松的叹一声:可以交差了。 没有意外,却比预想中赢的更彻底,更无与伦比。 心情复杂的明逸舟,看向广场上的宁兰君。 现在想来,曾经出现过的那么多年轻天才,天之骄子,什么大夏双壁,也不过如此。 如果曾经还有顾虑,那么现在明逸舟已经确定了一个想法。 此人,可以为道门所用,不管用什么方法。 …… 瘫坐在椅子上的西凉王,面如死灰。 最后一点侥幸,也荡然无存。 不甘心吗? 不,没有不甘心。 一个五品实力之人,击败了三个四品高手,这样的碾压,这样的惊世骇俗,说不甘心就有点胡搅蛮缠了。 他是绝望。 一条路,生生被宁兰君这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就这么堵死了。 他的面前只有一条路,不惜一切代价的拿着父亲曾经自创的法门,离开永安城。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结果…… 除了怒火,便是无尽的恨意。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西凉王抬头望天,目光比什么时候都坚决。 …… 傅天石心情好多了。 哎呀,天星院还不是最惨的。 自己徒弟好歹一对一,场上那两人可是一对二输了个干净。 不过转念一想,脊背上有点发凉。 宁兰君,十八岁,五品实力,听雨楼小小堂主。 就这样的实力、条件,击败了三个四品高手。 还不是一般的四品高手。 楚剑心最少也是四品巅峰,燕赤霞和自己徒弟实力相当,都是四品中期。 这是个妖孽啊。 他忽的转身问旁边的李源极:“师兄,你什么看法?” “没什么看法。” 傅天石楞了一下:“不对阿,师兄,你怎么这么淡定。” 李源极说了实话:“因为,我早就知道宁兰君会出现,而且会赢。” 傅天石差点炸毛了,要不是人多直接干一仗,他压低了声音:“师兄,你啥意思?” 李源极嘿嘿一笑:“回去再说。” …… 燕赤霞站在那里,木然的看向那边的宁兰君。 没有不甘心,甚至没有输了的屈辱。 宁兰君赢了,赢得光明正大,赢的无可置疑。 燕赤霞坦然接受这样的结果,他心服口服。 犹记的,当年在金华县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那时候,宁兰君还是金华县奉天司一个小小行刑官。 几个月之后,他站在这大夏首都永安城,一对三,击败了三位四品高手。 如今的燕赤霞只剩下一个想法,哪天找他喝酒。 如果一般人赢了自己,差距不大的话,他或许会奋起直追,直到击败对方为止。 可现在,他知道,那是追不上的。 燕赤霞一步步往前走去,走到宁兰君面前:“宁公子,你赢了,贫道心服口服。”说完的燕赤霞转身离开。 广场上就剩下两人。 楚剑心和燕赤霞不同,她生于军队,长于军队,从小便是不服输的性格。 她不甘心。 可事实摆在眼前,她必须得接受。 她同样走向宁兰君:“你赢了,我认。”说完,那袭曼妙的背影,带着无限伤感,离开了南城广场。 也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整个广场上瞬间一片欢呼,高呼着宁兰君的名字。 不仅仅因为他是个胜利者,还有他敢于为这天下百姓说话的勇气。 他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高高在上的西凉王,也不在乎满朝诸公,只凭本心,行走于天地之间。 这混乱的世道,如此年轻人,何其稀有。 站在那里的宁兰君,扫了一眼欢呼的数千人。 他没想过当英雄,需要英雄的时代是悲哀的,他深以为然。 宁兰君朝那些人挥了挥手,什么都没有说,一副事了拂衣去的淡然。 “宁公子,清说几句话。”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 宁兰君停下脚步,站在那里,看了一眼望过来的数千人。 不是不想说话,而是现在的他很累,似乎有点支撑不住的迹象。 再不走,就要露馅了。 很想来一句诗,奈何实在是气力不够。 只能朝那些人不断摆手,从数千人让开的那条路中离开了南城广场。 走到所有人都看不到街道那边,宁兰君一个趔趄倒了下去。 迷迷糊糊中,一只温热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一张很好看的脸满是担忧的表情。 他努力的睁开眼,是南意云熟悉的脸庞:“南大人……”他努力说出三个字。 “别说话,休息着。”说完,南意云扶着宁兰君上了马车。 第225章 待价而沽 再热闹也有结束的时候。 宁兰君走了,那个大显身手的年轻人,一番慷慨陈词,击败了三个年轻四品高手。 很多人心满意足,这可比原本的决斗更让他们满意。 人群陆续散去,西凉王和国师明逸舟早早离开了。 几个丫鬟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 他们不懂武力,但基本的事实她们还是清楚的。 公子赢了三个人。 江夜没说话,一直还是刚才的表情。 兴奋,不知所措。 更让他坚定了勤学苦练的决心,他一定会以公子为榜样的,一定会的。 “该回去了。”几个丫鬟拉着意犹未尽的江夜,离开了南城广场。 …… 冬天也容易困乏,嘉明帝年龄大了,晚上睡不着,白天有时候挺没精神。 有点空隙,他都会抓紧时间休息。 刚打了个哈欠坐起来,准备去休息,司礼监掌印太监陈恭走了进来。 “陛下,决斗结束了。”陈恭走进来,心里挺高兴。 这可是嘉明帝最期望的结果,回来报喜,心情也是格外的好。 “哦。”嘉明帝转身,看向陈恭:“谁赢了?” “陛下,三个人都输了。” 嘉明帝稍微一愣,几秒钟之后反应过来,又问了一次:“那谁赢了?” “听雨楼堂主宁兰君。” 自知陈恭不会乱说话的嘉明帝脸色一变,声音带着几分高兴,急切的道:“一对三,赢了?” 陈恭一脸高兴的说;“是的,陛下。” 嘉明帝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自言自语的说:“国师真会找人,还真找对了。朕要是不逼他,这事怕是短时间内解决不了,国师果真没有让朕失望。” 说完了,这才想起了宁兰君。 眼神变得犀利:“没猜错的话,宁兰君五品实力,一人击败了三个四品实力之人,出乎预料啊。” 嘉明帝想过很多种可能,断然不会想到,站出来结束决斗的是宁兰君。 这就怪了,宁兰君来自于小地方金华县,没有名师,又没什么大机缘,实力怎的提升如此快。 沈长卿吗? 那也不对。 不管是他哥哥沈长安,那位曾经的大夏双壁,还是如今天下知名的沈白衣。 和宁兰君同样年龄的他们,也断然办不到击败三个四品高手。 他们自己都办不到,岂能教别人办得到。 宁兰君有什么了不得的天赋吗? 他见过此人,还不止一次。 看不出此人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就奇了怪了。 嘉明帝忽又想起一件事,大梁上次来到永安城,愿意为了一个宁兰君,答应出兵十万。 那时候,他没怎么在意,仅仅觉的,大梁随随便便找的借口。 又或者,沈长安才是关键,宁兰君只是顺带的。 必定,当年沈长安斩杀了大梁几百年来唯一有希望进入一品的国师,此仇不共戴天。 现在想想,不对劲。 沈长安多年没有露面,又垂垂老矣,报仇或者不报仇也没什么区别。 至于大梁一直在寻找的源火,那根本就不在沈长安身上,这一点嘉明帝很确定。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愿意出兵十万的真正目的是宁兰君。 大梁这是愿意付出极大代价,想带走宁兰君。 他身上有什么东西,让大梁如此疯狂? 嘉明帝想了又想,也没想到靠谱的结论。 嘉明帝从新回到椅子上,此事需要调查清楚。 …… 皇宫,九公主府邸。 赵南笙一袭淡色裙装,挽着发髻,这些天心情不错的她,那张脸越发的娇艳妩媚。 整个早上,都要点心神不宁。 南城广场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 早饭也没怎么吃,随便对付了两口。 莺儿没来,其他人也没来,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有脚步声传来,马上有人通传,不一会儿,最信任的侍卫高青龙走了进来。 还没等高青龙开口,九公主抢先道:“什么结果?” “宁公子以一敌三,大胜。” 九公主绝美的脸上舒展开来,原本有点紧绷的身体,也跟着轻松很多。 一弯浅笑挂在嘴角,似有若无。 自从父皇逼着明逸舟让西凉王打断念想,她就猜到了,如今这世上还有哪个年轻一辈能一对三胜了三个四品高手,除了宁兰君,不会有第二个人。 国师明逸舟作为道门魁首,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多年心血毁于一旦。 以道门的手段,必然会找到宁兰君。 宁兰君和道门算是萍水相逢,无恩也无仇,明逸舟想要说服宁兰君,那必然要拿出足够有诚意的东西。 不管是什么,对宁兰君的成长来说,都是必要的。 更不用说,一对三这种高质量的决斗,可遇不可求。 沈长卿是个聪明人,这种交易,他不会拒绝。 宁兰君个人,本就是为了在朝堂有自己一席之地,这样的交易他不会拒绝。 唯一的担忧,只有这场决斗的结果。 如今尘埃落定,九公主站起身:“好饿。” 候着的丫鬟赶紧准备吃的去了。 …… 如今的听雨楼,安静的很。 如果不是沈长卿发了话,让他们安静,不许喧哗,那些人的吵闹,疯狂的声音能把听雨楼震塌。 南城广场上决斗的结果,很快传回了听雨楼。 一个个成了傻子,震惊,无所适从。 疯了,都他娘的疯了。 宁兰君一对三,击败了三个四品高手。 楚剑心乃是大名鼎鼎的骠骑将军,燕赤霞是道门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杨霄汉自不必细说,天星院少数几个能拿的出手的人之一。 结果却是宁兰君半路杀出,全都拿下。 听雨楼的这些人,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三楼,南意云坐在沈长卿对面。 刚才的决斗,南意云在现场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 该惊讶的已经惊讶了,如今好多了。 作为沈长卿的徒弟,听雨楼指挥使,南意云服气。 而作为和宁兰君并肩战斗过的同僚,她真心替他高兴。 “他还好吗?”沈长卿问南意云。 南意云轻松的说:“师父,只是消耗很大,并无大碍。” 预料中的事,沈长卿没有再问,过了会,他说:“西凉王接下来会怎么办呢?” 南意云抬头:“师父,也许会孤注一掷。” “看来,国师还要来一趟听雨楼。” 南意云猛地一惊:“师父,你是说,宁兰君可以毁了那一缕残魂?” 沈长卿看了这个徒弟一眼;“你才反应过来,风烟客坐镇陆家老宅是为了什么?等的便是时机成熟,毁了那一缕残魂这个巨大隐患。天机楼的人早就想好了,他们也早就知道,宁兰君是唯一能毁掉那一缕残魂之人。” 很多问题,瞬间想明白的南意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宁兰君他……” “待价而沽,想让宁兰君出手,得有诚意才行。宁兰君既能随手除掉个隐患,也能有巨大收获,何乐而不为呢。” 南意云忽然想到了机缘这两个字,这家伙身上的机缘真是无穷无尽。 一枚元阳丹够让人眼馋的了,现在天机楼和道门还得继续出点血才行。 …… 天黑的时候,宁兰君睁开眼。 还是熟悉的房间,他伸了个懒腰,挺舒服。 穿着衣服走下穿床,便听到莺儿熟悉的声音:“公子,好点了吗?” “好多了。”饿得慌的宁兰君闻到了饭香。 客厅的桌子上,莺儿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第226章 同一个目标 宁兰君走过去坐下,慢悠悠的开始吃饭。 屋里的几个丫鬟,包括江夜今天全都怪怪的,不时的多看他几眼。 江夜更是呆在外边没有进来,吃饭的时候,也是远远的看着,’ 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估计他们也知道了南城广场上的事情,一下子他这个公子变得陌生了。 莺儿不愧是宫里出来的,见过大场面,受过专业训练,凡事都能稳得住,知道该干什么,不慌乱。 宁兰君安静的吃了饭,回到房间。 拿出那颗元阳丹,吃下去,呼吸吐纳,打坐调息。 这一夜就是这么过去的。 第二天早上,他睁开眼睛。 浑身上下无数毛细血孔中,都充斥着淡淡温热的感觉。 那感觉很舒服,美妙,似乎和整个身体正在慢慢的融为一体。 …… 西凉王府,陆潮生起的很早。 昨天的负面心情,还没有完全散去,时间不多了,陆潮生没多余的闲工夫去慢慢恢复平静。 严峻的形势,已经来不及犹豫了。 他离开永安城的窗口期正在缩小,拖不了多久。 陆家老宅有风烟客坐镇,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麻烦点。 思虑良久,西凉王陆潮生做出了决定。 他喊来守在门外的楚剑心:“你马上赶回前线。” “义父,那你……” “你不用管我。”西凉王的声音不容半点质疑。 从来不会违逆西凉王的楚剑心,想了想说:“宁兰君,他……” “剑心,如今的你什么都不要想,沈长卿在大夏的地位稳如泰山,听雨楼又出了宁兰君这么一个妖孽的人物,谁都动不了。就算你想一雪前耻,那也是几年,几十年以后的事情了。” “义父,我明白了。” “放心,我还死不了,我会安全回去的,走吧。”西凉王挥了挥手。 楚剑心转身离去。 天边露出了一抹亮光,笼罩着西凉王府。 …… 明逸舟终于睡了个好觉,可是愁思依然聚拢在额头。 陛下交代的事,只办了一半。 陆家老宅那不死不灭的一缕残魂,怎么可能轻易解决。 这么多年来,负责此事的天机楼和无数高手都束手无策,去哪找这么一个人。 那怕是此刻还在陆家老宅的风烟客,就算是一品实力,也断然没有这样的本事。 一品尚且如此,其他的更不用说了。 超品之人,只在历史上出现过,世间活着的根本就没有。 站在飞云观主殿的廊檐下,明逸舟胳膊上搭着拂尘,沉默着。 他不是没有病急乱投医的想过宁兰君,可马上就被自己否认了。 不可能的事。 得另外想办法。 头发花白的明逸舟,穷尽心思,也是一无所获。 感觉有点闷,一路走,走到了飞云观后院。 站在湖边,看了一眼那尊熟悉的雕像。 慢慢的,又抬头看向湖里那依然在盛开的并蒂莲花。 在那一瞬间,明逸舟想到了那天整个飞云观的异常反应,以及眼前的并蒂莲。 真的是巧合吗? 又或者是天意! 天意! 他仔细思考着这两个字。 宁兰君! 他口中喃喃的重复着这个名字。 风烟客的出现,本就很意外。 除非有什么大事,让这位天机楼的传奇人物不得不出现。 大事? 风烟客守着陆家老宅,那就是说,自然为了那一缕残念而来。 可风烟客又无法解决那一缕残念。 天机楼在等人。 等谁? 宁兰君吗? 天机楼很早之前,就开始接近宁兰君,难道就是为了今天。 对,没错,是这样。 宁兰君能解决那不死不灭的一缕残念? 如果是之前,明逸舟想都不敢想,可是现在,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之后,情况已经很明了了。 就是宁兰君。 想清楚了,明逸舟快步离开,回到静室,简单整理了一下,让人准备马车。 …… 宁兰君去了听雨楼,照例是一哄而上。 将他当成了稀有动物,欢呼,膜拜。 赞美的词已经用光了,很多大老爷们冲过来,想要拥抱。 都被宁兰君一脚踢开。 那些人也不在意,他们见证了历史,亲眼看着一位前无古人的天才,横空出世,并不断成长。 上限在哪,没人知道。 所有人都好奇,宁兰君的未来到底会到什么程度。 一番闹闹哄哄之后,宁兰君回到听风堂。 跟着走进来的是李长庚和何宝兴。 李长庚走过去拍拍宁兰君肩膀:“现在要多看看你,指不定以后就见不到面了,那时候想见你,怕是挤破脑袋也见不到。” “对,堂主说的对。”何宝兴走过去就抱。 宁兰君一把推开:“这什么话,到时候带你们一起教坊司听曲儿。” 一听到这话,何宝兴就心疼。 “宁堂主,你贵人多忘事,这话可是说了好多遍了,有兑现吗?” “那也没辙,我现在在所有人心中是什么形象?得注意身份。” 何宝兴没辙,以宁兰君昨天在南城广场上的口才,听雨楼里这些人全都上,也未必有用。 “说点正事。”李长庚收敛了笑容;“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楼主特地开了小灶,短时间就让你到了如此程度?” “楼主有徒弟呢,不是教了南大人很多年了吗?那有什么小灶。” “那……”李长庚还是无法理解。 “天赋,就这么简单。” 两人信,天赋这玩意儿,看似虚无缥缈,但就是能决定一个人的上限和高度。 有时候太优秀了,太出风头了也不好,都是不能承受之重啊。 以后,还得低调点。 当然,要是还有元阳丹这样的东西,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真香。 …… 听雨楼这些天,登门的客人多了很多。 谁都知道,听雨楼出了一位罕见的天才,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但今天,还是挺出乎很多人的预料。 两辆马车,在听雨楼门前停下。 率先走下马车的是国师明逸舟,另一辆车上,岳山河从车中走了出来。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中。 明逸舟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岳山河则是感慨,这国师的反应并不迟钝,终于明白了。 那样更好,今天,两人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而来。 “国师,别来无恙。”岳山河打了个招呼。 明逸舟拱手道:“岳先生,既然来了,一起进去吧。” 岳山河做了个请的手势;“请。” 第227章 千里流云 国师再次登门,没人意外。 眼下的永安城,有谁是炙手可热的人,自然是这位叫宁兰君的听雨楼堂主。 人生的巅峰是什么样的,大概就是这样吧。 门庭若市,风光无限,不管是多牛的人,都换了态度,变了笑脸。 听雨楼里很多人感慨,人生啊就得是这样,才不会白来这世上一遭。 说实话,相比于那些人的反应,宁兰君有点意外。 按理说,他和国师的交易已经完成,两清了,整个过程没有任何问题,谁也不欠谁的,犯得着继续上门吗? 更奇怪的是,岳山河也来了。 这是印象中,这老头第一次公开来到听雨楼。 似乎又有什么事了,宁兰君做了简单的判断。 果然,没多久,有青衣使来找他,说楼主让他过去一趟。 去了会客厅,和上次不同,屋里只有国师明逸舟一人。 明逸舟站起来,说话挺客气:“宁堂主,冒昧拜访,打扰了。” “国师客气了。”宁兰君走过去坐下:“不知道国师此次来找在下,是有什么事吗?” 明逸舟没有上次那么着急,他缓缓道:“当初陛下交给我一件任务,断了西凉王念想,如今完成了一半,还剩下最后一半。” “陆家老宅的那一缕残念?” 明逸舟点头:“对。” 你老开玩笑。 那是一个走火入魔的一品高手留下的,多少人都搞不定,让他去,可能吗? 他就不明白了,怎么回事,都对自己的实力有这么不切实际的自信,这种自信哪来的? 简直莫名其妙,搞得好好像自己已经达到超品实力,无所不能。 宁兰君淡然一笑;“国师,你不会告诉我,我能解决了那一缕残念?” “宁堂主,确实如此。” 宁兰君用手捧着额头,只剩下苦笑了:“国师,我真的办不到。” “宁堂主,那可未必。”明逸舟继续说;“天机楼一品实力的风烟客突然来到永安城,还去了陆家老宅,天机楼的目的昭然若揭。岳山河很早之前就接近你,他早已经发现你有这样的实力,所以才会插手陆家老宅之事,只等时机到了,毁掉陆家老宅这个巨大隐患。” 这么一说,很多事情都有了清晰的答案。 这是岳山河和天机楼一开始就想好的。 看来自己能解决了那一缕残念是真的。 沉思良久,宁兰君有了肯定的答案。 这次岳山河上门,八成聊的也是这事。 除了自己这把刀,没有第二种可能。 问题就出在这刀上,自己五品实力肯定办不到。 宁兰君第一次觉得,这刀古怪至极。 那可是一个一品高手,留下的不死不灭的残念,这刀也能解决。 这刀上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放下疑问,宁兰君道:“国师,南城广场那一战消耗颇大,我怕是有心无力。” 就算能办到,自己和道门无亲无故,没有渊源,和你明逸舟谁也不欠谁,更没交情,用得着替你出手吗? 这一次,明逸舟没有废话:“宁堂主若能了结了陆家老宅那一缕残念,贫道愿意将道门《千里流云图》借给宁堂主一个月,作为酬谢。” 千里流云图,宁兰君听说过,那是道门最神奇的的法器之一。 通过观想此图,可以窥探人生真谛,宇宙奥妙,乃至于在武学,修炼一途上的无穷益处。 明逸舟敢拿出来,诚意没的说。 要说送给他,那不可能。 这可是道门流传了几千年的法器之一,送给别人是不存在,那样的话就成了道门败家子了。 莫说一个月,哪怕是一天,也足够很多人受用一生。 道门的东西,很神奇,因人而异,有的人可以脱胎换骨,而有的人却用处不大。 这也是道门敢于将《道经》和《千里流云图》拿出来的原因所在。 天赋还好说,机缘这东西,那就是的玄之又玄了。 “国师客气了,降妖除魔,乃是我辈职责所在。” “宁堂主若真如此想,道门这《千里流云图》也不用借给宁堂主了;宁堂主如此大义,贫道钦佩之至。” 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不按套路出牌啊。 “国师,话不能这么说,帮你个忙,拿点好处,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明逸舟哈哈一笑:“宁堂主莫急,贫道开个玩笑。” 那还差不多,宁兰君不好意思的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 “那贫道就告辞了。”明逸舟站起身。 宁兰君一路将他送到门口,返身回来,一个青衣使告诉她,楼主让他去三楼。 三楼上,没有通传,宁兰君走进去,岳山河正和沈长卿慢悠悠的喝茶,有说有笑,看来这py交易很早就开始了。 “国师走了?”沈长卿问。 “走了。”宁兰君答。 “国师的诚意是什么?” “《千里流云图》借给属下一个月。” 岳山河爽朗的一笑;“传言不虚,明逸舟是一点都不抠门,挺大方,这东西都拿出来了,一个月的时间也够多了。” 沈长卿借着这话茬,看向岳山河:“天机楼准备拿出什么诚意啊?谋划了这么久,总得给办事的人一点酬劳。” “沈楼主,这你就放心,天机楼办事,向来不会亏待任何人。”说完,岳山河看向宁兰君:“和国师聊完,你也应该明白了,如今,要消除陆家老宅的隐患,非你莫属。既然求你帮忙,不给酬劳说不过去。风烟客前辈说了,你办完了此事,会送你一份大礼。” 空头支票啊。 宁兰君没怎么高兴,这玩意儿有啥用啊。 一个一品高手要是食言了,他一个小小堂主能把人家怎么样。 似乎看出了宁兰君的疑虑,沈长卿道:“风老前辈既然说了话,肯定不会食言,这你不用担心;好歹也是天机楼传奇人物,风行江湖几十年的老前辈了,信誉没话说。” 这么一说,宁兰君放心了。 一品高手,又是天机楼大佬,这种人还是很爱惜羽毛的。 “楼主,你刚才这话就有点那什么……” 岳山河当即道:“你不敢说,我替你说,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没说错吧。”说完,岳山河哈哈一笑。 “那倒没有,我是想说,降妖除魔乃是我辈职责……酬劳什么的,不重要……” “行了,宁堂主,你先下去吧。”沈长卿挥了挥手,自己一片好心,差点成了驴肝肺了。 “那属下告退了。”宁兰君离开了三楼。 屋里,岳山河喝着茶,心情不错:“这小子很有意思,至少比你沈白衣有意思。” “茶喝完了就走,我可不留你吃饭。” 岳山河从椅子上站起来:“这天下没有比你沈白衣更小气的了,得嘞,这逐客令下的一点情面都不讲,什么沈白衣,改名叫沈黑衣吧。”一串爽朗的声音之后,岳山河离开了三楼。 第228章 有人可以 这一日,天气不错,温暖的太阳笼罩着永安城。 西凉王从王府离开,去了陆家老宅。 他没有走进去,站在门前的空地上。 “风老前辈,请出来一见。” 一阵狂风吹来,眨眼的工夫,屋顶上站着一个老头。 花白的胡子和头发,一身简单的的粗布衣裳。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永安城普通集市的卖油翁。 深陷的眼窝依然很有神采,满是皱纹的脸上,也掩盖不了那张脸曾经的风华,和如今岁月沉淀的底蕴。 “陆潮生,回头是岸。”风烟客站在屋顶上纹丝不动,甚至没有去看站在那里的西凉王。 “前辈,回头已无岸,何须回头。”西凉王断然道。 屋顶上的风烟客,没有哀其不幸,也没有怒其不争,只剩下冷漠。 “你应该明白,你不会如愿的,还不如回到前线。” 西凉王望向那个苍老的背影,忽的笑了一声:“前辈,你想杀了我?” “那有何难。” “可你不敢。” 似乎无意耍嘴皮子,风烟客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你说得对,确实不敢。杀了你,军心必乱,西北必乱,赵昆阳都不敢动手,我自然也不会动手。” 很满意的西凉王收敛了点笑容,他道:“既如此,前辈何不给个机会,我要的不多,只是拿回陆家的东西。这么多年来,我为你们赵家出生入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只想活着,这有错吗?” 风烟客凄然一笑:“赵家之事,与我何干?” “前辈,按辈分,陛下都得叫你一声皇叔,你身上也流着赵家的血脉,岂能无关?” “陆潮生,我说无关就无关,老夫从不介入朝堂之事,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回前线去吧。若真想活命,就此一去不归,反正你早已经将家人转移出了永安城,从此天高皇帝远,不论是走火入魔,还是想追求你的一品实力,随你便。但陆家老宅的东西,你拿不走。” 西凉王针锋相对,一字一顿道:“如果,我一定要拿呢?” “以你的实力恐怕还办不到吧。” “是,我没有击败你的实力,但我有让大夏王朝万劫不复的实力。” 屋顶上的风烟客冷冷一笑:“威胁我,你高估自己了,赵昆阳别的不行,玩弄权术,他还是不错的。至少守护这赵家江山,他还是个称职的皇帝。”风烟客忽的看向西凉王:“现在离开,回到前线,这是你的一线生机,能不能抓住,就看你自己了。” “前辈,哪怕鱼死网破,你也当真不让开?” 风烟客淡漠的表情抬头望天,一袭布衣迎风而展:“可惜,你连鱼死网破的资格都没有,今天之后,你父亲的一缕残念将不会存在了。” “不可能。”西凉王猛地抬头。“就算是你风烟客,你也办不到吧。” “我办不到,但有人可以办得到。” 西凉王依然不信:“根本就没人能办得到。” “那可不一定。”一个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岳山河一步步走了过来。 西凉王自然认识岳山河,带着疑问看着来人:“就算是你们天机楼,你们也毁不了那一缕残念。” “话别说的这么肯定。”另一边走来的是国师明逸舟。 西凉王转向明逸舟:“国师,我和道门素无恩怨,你也要插手此事?以你的本事,也断然办不到毁了那一缕残念。” “贫道自然不行,但有人可以。” “谁?”西凉王比任何时候都认真,他绝对不信这世上存在这样的人。 岳山河的背后,走出来一个年轻人:“宁兰君见过王爷。” “你……” “是的,王爷,在下不才,好像能毁了那一缕残念。”说完的宁兰君,看向屋顶上的老头:“晚辈见过风老前辈。” “用不着套近乎,该给你的东西,老夫自然会兑现。” 宁兰君皱了皱眉,实力强的人都这么拽的吗?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一品高手,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厉害。 西凉王的目光落在宁兰君身上,此人他自然认识。 听说过他的大名,之前也刚刚见识过他的实力。 实话实说,此人确实足够天才,自己当年也比不上他。 可就算这样,一品实力之人都办不到的事,他五品的实力怎么可能。 “宁兰君,你有这样的实力吗?”西凉王问道。 风烟客打断了这话:“宁兰君,你不用和她废话,进去吧,让陆潮生亲眼看看,那一缕残念是怎么消失的。” 风烟客说完,只是单手一挥,整个陆家老宅都开始抖动。 过了会,恢复平静,一道清晰的残影出现在陆家老宅上空。 西凉王朝空中看去,能清晰看到他父亲样子。 阵法已经破了,那是他父亲的那一缕残念。 “爹。”陆潮生喊了一声。 空中残影有回应:“生儿,是你吗?” “爹,是我……” 风烟客大声道:“宁兰君,开始吧。” 西凉王猛地回头,只见宁兰君一跃而上,飞向半空。 匆忙间,他喊了一声:“你住手。” 可是屋顶上的风烟客,像是一堵墙挡在他面前,西凉王只能愤怒的,满含恨意的看着这一切。 空中的宁兰君朝着那道残影,一刀挥出。 巨响轰鸣,震彻九天。 陆家老宅在哪一刀之下,变成了一地废墟。 紧跟着那道残影,消失不见。 “爹,爹,爹……”无论西凉王如何呼喊,没有任何回应。 屋子倒塌,已经落地的风烟客,面露惊讶,看向那边的宁兰君。 他们预估的不错,成功了。 此次陆家老宅的隐患,彻底解除。 岳山河一脸高兴,从不掩饰。 比预想中还要让他意外。 没有人办到的事,宁兰君办到了。 就是这么简单,又如此无法让人理解。 国师明逸舟放下了悬着的心,西凉王可以回前线了。 至于他的死活,那就不是他这个国师所要担心的。 宁兰君站在那里,收好了自己的刀。 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 一个个都吹牛一样的说自己能办到,没有尝试过,自然不敢百分之百的相信。 如今,那一刀落下,都结束了。 他长出一口气。 他多看了几眼不远处的风烟客,刚才他们已经听到了西凉王和风烟客的对话。 风烟客竟然是嘉明帝的皇叔,这天机楼到底什么来头? 可不对啊,嘉明帝姓赵啊,风烟客自然姓风。 难道风烟客是艺名或者外号? 应该是吧,不然说不通。 宁兰君开始期待,这位一品高手,又是嘉明帝皇叔的风烟客,会给自己什么大礼。 第229章 走之前的那番话 最后那点念想已经没了,面对如此处境,西凉王陆潮生沉默着,冰冷的表情之下,是无尽的愤怒。 在场的人很多,还有一品高手坐镇,让他的愤怒变得毫无意义。 他不是没想过,更早的摆脱如今的命运。 可事情岂能如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身为西凉王,掌管几十万军队,驻扎在西北前线。 一怒而反,成功的可能性为零。 前线的几十万军队,并不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全部掌控,不可能。 大夏为了防止军人做大,隔一段时间,就会进行内部士兵调整,调集其他地方军队,去西北前线,实行轮换制。 这样的结果,导致底层的士兵,以及大量的中层军官,是无法听命于他的。 他振臂一呼,响应的不会有多少人。 这些年他一直在想后路,只可惜,人在朝堂,身不由己,慢慢的,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将家人送出永安城,甚至离开大夏,嘉明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正是他高明的地方,他知道自己还有用,同样知道自己有了异心,但就是不动手,表面上依然是君臣和睦,重用他这位大夏唯一的异姓王。 这么做导致的结果便是他处于两难境地,没能力反,又不愿接受悲剧的命运。 晋升一品,从而脱离大夏,加入塞外国家,是他向死而生,甚至完成复仇,杀回大夏的唯一一条路。 如今,晋升一品是断然不可能了。 甚至,今天来之前,他安排了五百人的死士,其中还有两位二品高手,以及两个妖族高手。 他本想着,声东击西,让那些人全力擒贼先擒王,杀进皇宫。 风烟客作为皇叔,岂能视而不见。 只要风烟客离开,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今天还有成功的机会。 可如今父亲的那一缕残念没有了,五百人的行动也成了无用之功,只能被迫放弃。 沉思良久,在事情还没有变成最坏之前,他还有生路。 “风老前辈,既如此,本王将返回前线。”西凉王收敛了胸中的无限悲愤,一脸平静的看向那边的风烟客。 风烟客一声冷哼,头也没回的走了。 西凉王陆潮生,没有理会另外三人,转身往那边走去。 “王爷,请等一下。”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那是宁兰君的声音。 西凉王转身回头;“宁堂主,还有事?” “王爷,还请告知当年陈贵妃死亡之谜。”答应梁王的事,宁兰君自然会办到,说不定哪天还会有见面的时候。 宁兰君问过岳山河,岳山河说知道这事真相的,恐怕只有陛下和西凉王二人。 今天可能是最后一个机会询问西凉王,宁兰君自然不会放过, 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提起这三个字了,想了想的西凉王道:“告诉你也无妨,当年,天机楼召集十二人,其中就有沈长安和陈贵妃两人。十二人秘密进入大梁,斩杀了那位大梁国师。 活着回来的,只有沈长安和陈贵妃两人。 一个国师被杀,大梁岂能善罢甘休。 两国是盟友,大梁施压,要求陛下处死沈长安和陈贵妃。 那一年,沈长卿二十岁出头,一人一剑,一袭白衣,进了皇宫。 没人知道,那时候沈长卿对陛下说了什么,可那天之后陛下回绝了大梁的要求,保住了沈长安。 可陈贵妃她在宫中孤身一人,又来自于江湖,还身受重伤。 后…,宫的那些人看到了机会,群起围攻,说陈贵妃会成为大梁和大夏盟友之间的绊脚石,不能留。 当年,天机楼力保陈贵妃,风老前辈也出面了,陛下同意了。 可是三天后,陈贵妃死于寝宫,死因不明,对外说是病死。 其实,答案并不难猜。 陈贵妃就算活着,也会成为后。。。宫其他竞争对手的眼中钉,甚至影响儿子梁王的未来,甚至生命。 于是,用自己的死来保全梁王,她和陛下达成了协议。” 宁兰君恍然大悟,这便是嘉明帝默认用一个死囚换了梁王的真正原因吗? 甚至,有可能是嘉明帝亲自派人干的。 这是当年对陈贵妃的承诺。 西凉王忽然笑着看着宁兰君,声音带着几分嘲讽和得意:“沈长卿,听雨楼楼主,一袭白衣,天下闻名,为了皇帝陛下尽心尽力这么多年,哈哈哈,你以为他会有好下场吗?还有你,宁兰君,不管你未来爬到什么程度,也和我一样,要么功高震主,要么兔死狗烹,这是你的宿命。” 宁兰君悠然笑道;“王爷,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宁兰君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不是西凉王,连反的实力和勇气都没有。 真有那么一天,谁当皇帝还不一定呢。 西凉王再次一声冷笑:“你回去的时候,转告沈长卿,告诉他,当年沈长安的陨落,罪魁祸首是当今陛下,而我是实际操作者。” 宁兰君愣了一会儿,仔细想着这话:“王爷可否说的明白点。” “告诉你也无妨,以后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 宁兰君看向岳山河,此时的岳山河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表情不是很好,他问西凉王:“难道,当年古剑鸿和沈长安突然反目是陛下让你从中作梗造成的?” “岳先生,现在才反应过来吗?”西凉王陆潮生,得意的笑了一声:“没什么是偶然的,一切都是陛下站在背后谋划的。” 又是古剑鸿,又是沈长安,到底怎么回事? 宁兰君估计,古剑鸿当年死在永安城,以及诅咒,都和西凉王刚才说的有关。 宁兰君当即问:“王爷,晚辈挺好奇当年之事,还请告知。” “可以,事情并不复杂……” 可在这时,岳山河打断了西凉王的话:“不用说了,陆潮生,你速速离去吧。” 陆潮生哈哈一笑:“岳先生,你怕我说出真相,沈长卿为了的自己哥哥,会迁怒陛下,从而在大夏内部造成不安定因素;甚至,你在怀疑,我在挑拨离间陛下和沈长卿的关系。” 西凉王忽的怒道:“岳山河,你也够虚伪的。打着救世的旗号,蛊惑人心,去了大梁的那十二人,只有两人回来。 沈长安境界大跌,就此沉沦,你没说话。陈贵妃不得不自杀身亡,你又保不住这个为斩杀大梁国师立下汗马功劳的女人。 现在,你还想掩盖当年之事的真相吗? 沈长卿有权利知道,沈长安更有权力知道,你有什么资格替别人做决定。 本王,此一去难归,难道要让我把这些真相带进棺材吗?” 岳山河动了嘴唇没说话,良久,他道:“好,你说吧。” 第230章 那个人回来了 当年的事,在西凉王陆潮生认真的叙述下,逐渐清晰。 那时候,大夏出现了两个年轻的天才。 出身世家的沈长安,和出身寒门的陆潮生。 二十出头,便已是天下皆知的青年才俊。 两人自从认识之后,关系也是一天比一天好。 喜好交友,生性潇洒的沈长安,将陆潮生视为知己,朋友。 初出茅庐的陆潮生,同样是那样想的。 年轻,热血,满腔抱负,以及一颗建功立业之心,是两人之间的共性。 沈长安崛起于听雨楼,陆潮生从龙武卫一步登天。 二十年后,当两人到了不惑的年纪,事业也同时达到了巅峰。 沈长安执掌听雨楼,陆潮生已经是南征北战的大将军,立功无数。 两人一内一外,拱卫着大夏江山,时人称大夏双壁,风头一时无两。 生性潇洒,喜好交友的沈长安,认识了一个叫古剑鸿的高手。 起初,沈长安并不知道古剑鸿乃是魔门之人。 直到,朝堂上的政敌,将此事作为攻击沈长安的弹药,大肆宣扬,并禀报给了陛下,那时候沈长安才知道古剑鸿是魔门之人。 一番权衡利弊,沈长安没有听从嘉明帝明里暗里的警告,依然维系着两人的惺惺相惜。 用沈长安自己的话说,只要是朋友,不管对方是谁,他都愿意和他称兄道弟。 当时的嘉明帝挺着急,沈长安的实力和忠心,不需要怀疑。 可他的性格,桀骜不驯,我行我素,嘉明帝担心沈长安和魔门越走越近,不受控制。 甚至,迫于压力,不得不将沈长安革职。 可这不是嘉明帝愿意看到的。 以当时大夏的情况,听雨楼楼主之位,没有比沈长安更合适的人。 于是,嘉明帝找来得胜归来,正在家里修养的陆潮生。 嘉明帝让他想办法,堵死沈长安和魔门交集的这条路。 思虑再三,为了自己,也为了完成陛下的任务,陆潮生出手了。 当时,朝廷上曾有传言,陛下重用沈长安,是为了有朝一日替代陆潮生。 那时候的陆潮生,很担忧这种情况发生。 于是,办理嘉明帝交代的公事的同时,也掺杂着自己的私心。 陆潮生先是以沈长安的名义联系古剑鸿和魔门之人,他自己带领大内高手,设下埋伏,一举斩杀了魔门数十人。 并在江湖上放出消息,说沈长安决定和魔门划清界限,为大夏效忠。 另一边,陆潮生又假扮魔门之人,斩杀了听雨楼六位指挥使。 并让人放话,听雨楼和魔门势不两立。 在这关键时候,嘉明帝马上嘉奖沈长安,说他除魔有功,奖赏黄金白银数千辆,爵位晋升一级。 一出反间计,就这么成功了。 当沈长安和古剑鸿再次见面的时候,已经是拔剑相向,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就算是沈长安愿意解释,古剑鸿压根不信。 还大骂他卖友求荣,卑鄙无耻的小人。 甚至说沈长安从一开始就是打入魔门内部的间谍,是为了消灭魔门,什么知音,朋友,全都是假的。 两人反目成仇,一场大战不分胜负,古剑鸿负气离开,说和沈长安从此恩断义绝。 接下来一个月时间,大夏调集精兵强将,联合江湖门派,开始了对魔门的大规模围剿。 一时间,魔门死伤无数,元气大伤。 古剑鸿成了魔门罪人,他的族人痛恨他招来了沈长安,导致魔门差点全军覆没。 古剑鸿仰天而笑,离开了魔门。 几日后,古剑鸿一人一剑走进永安城。 他见到了沈长安,没有一句话,拔剑便杀。 仇恨已经占据了两人的全部,一场大战进行了两个时辰。 两个顶尖高手分出了胜负,沈长安一剑刺穿了古剑鸿胸口。 临死前的古剑鸿,留下了那句话:我要你大夏断子绝孙。 看着曾经的朋友,那个和他一起喝酒,一起畅谈人生的古剑鸿倒在血泊中。 沈长安没有复仇之后的痛快,也没有高手对决胜利之后兴奋,有的只是一双呆滞的眼睛,一具行尸走肉。 那一天,三品实力的沈长安境界大跌,此后二十年绝迹江湖。 …… 西凉王说完了,带着苦笑,看向那边的三人:“说完了,我也该走了,诸位,但愿后会无期。” 西凉王转身离开。 国师明逸舟面无表情的道:“贫道也该回去了。” 听雨楼的事,他就不插手了。 至于沈长卿和陛下之间的事,明逸舟更不会插手。 陆家老宅那片废墟面前,宁兰君站在岳山河旁边。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心情复杂。 过了好一会儿,宁兰君才道:“前辈,这事……” “回去之后大大方方的说,不管是沈长卿还是沈长安都有权利知道当年的真相。” 宁兰君点了点头,不无担忧的道:“楼主他……” “沈长卿不是小孩子,也不是他哥哥沈长安,他知道怎么做。”岳山河的话还没完:“不过,这根刺在沈白衣心里种下了,未来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宁兰君看着岳山河离开,独自一人回到了听雨楼。 他没去三楼,一直呆在听风堂。 没想好之前,还不能贸然前去。 以沈长卿的性格和志向,这个时候,为了大局,和整个天下,他不会让此事影响了大夏的安危。 至于以后,那就不知道了。 但有一点似乎很明确,嘉明帝不再是那个值得效忠的天子了。 终于想好的时候,宁兰君去了三楼。 沈长卿抬起头看向这位听雨楼堂主:“事情都圆满结束了?” “是的,楼主,那一缕残念已经彻底消失,西凉王回前线去了。” 沈长卿很满意的收回目光,继续看他的书。 可宁兰君还站在那里没有走,沈长卿便问:“还有事吗?” “楼主,西凉王走之前,说了点关于当年的事。” 沈长卿放下手中的书籍,眼里多了点沉重的东西,凝重的脸上尽是疑问:“说来听听。” 宁兰君把整件事都说了一遍。 沈长卿听完了,没说话,沉默着坐着。 好久之后,他才说:“你先下去吧。” “是,楼主。”宁兰君离开了三楼。 …… 黄昏,甲子亭前逝水湖微波荡漾。 沈长卿站在甲子亭顶端,似乎说了很多。 不久,一声巨响,巨浪腾空。 一个黑影从湖中跃出,直向天际,不久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这一日,沈长安出逝水湖,重回三品,晋升二品。 第231章 不速之客 夜晚的御书房灯火通明。 嘉明帝坐在椅子上,他的面前站着国师明逸舟。 为复命而来,可以松一口气的国师,总算完成了陛下交代的事。 八十岁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剩下的就不在这位大夏国师的考虑范围了。 嘉明帝听完了明逸舟的陈述,心情很复杂。 他没想到,大夏真有这么一个能解决了的那一缕残魂的人。 更没想到,此人是宁兰君。 西凉王走了,此一去不管他是否造反,永安城他是不会回来了。 皇叔风烟客来的突然,离开的也很突然。 虽说是皇叔,但天机楼和皇室赵家,一直以来都是若即若离的关系。 就算他送上热脸,冷屁股是必然的。 唯一让他有点忧虑的是沈长卿,当年那出反间计,是造成沈长安沉沦二十年的直接原因。 沈长卿心里没刺,那是不可能的。 但愿,他以大局为重。 “国师,这次辛苦了。”嘉明帝满意的抬起头。 “微臣份内之事,陛下言重了。” 嘉明帝没有理会这个臣子的客气,直接说:“关于宁兰君,朕有很多疑问,国师可否解惑一二。” 很清楚嘉明帝要问的是什么,明逸舟实话实说:“陛下,微臣也看不明白这其中的问题。” “是吗?那说来听听。” “宁兰君从金华县城而来,因为嘉明首案名扬天下。 诗才和断案的能力,大夏无出其右者。 这两点问题似乎不大,天才之人总是让人很难理解。 可宁兰君身上,表现出来的超乎他自身水平的恐怖实力,微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略一思量,嘉明帝道:“说下去。” “景仁宫外,宁兰君斩杀了树妖;南城广场上,宁兰君以一敌三,击败三个四品高手。 陆家老宅,他一刀斩了那不死不灭的一缕残魂。就算是一拼实力的风烟客,也绝对办不到。 这些疑问,到现在也无法解释。 微臣试图去了解过,可是一无所获。 大梁愿意用十万兵马换取一个宁兰君,微臣在想,是不是大梁已经发现了关于宁兰君的某些秘密,从而不惜一切代价。” 连堂堂的国师都没有结论,嘉明帝自然清楚,短时间内是不会有答案了。 “既如此,国师,你觉得对大夏来说,宁兰君可以重用?”嘉明帝盯着面前的明逸舟问。 明逸舟没有抬头,早已想好的话,脱口而出:“陛下,宁兰君此人一身浩然正气,身为大夏子民,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并为之努力奋斗,那天他在南城广场上,怒斥其他三人的话,微臣当时就在现场,感受良多。” 那些话嘉明帝也听说了,听国师如此说,他便道:“这么说来,国师挺看好宁兰君。” “如此天才,大夏又是用人之际,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微臣觉的,不该对宁兰君抱有半点怀疑。” 似乎听从了这番说辞,嘉明帝决然道:“朕知道了。” …… 西凉王的事情暂时结束,宁兰君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这些天太阳照常出来,他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暖洋洋的阳光晒在身上,挺舒服。 西凉王走了,可是疑问也不是没有。 当年大梁那位国师,死了之后,源火去哪了? 当年天机楼的十二人杀了国师,活下来的只有沈长安和陈贵妃两人。 陈贵妃自然不可能,沈长安生性洒脱,断然干不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除了这两人,还有谁? 总不能无缘无故的消失,而且还是那么重要的东西。 一定忽略了什么。 躺在躺椅上,悠哉晒着太阳的宁兰君,暂时不去想了,会有水落石出的那天的。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宁兰君准备出去采买点年货。 就算是一个人,也得高高兴兴的除旧迎新。 正眯着眼睛躺着,一个小丫鬟跑过来对他说:“公子,外边有人要见你。” 宁兰君坐起来,问那丫鬟:“对方没说自己是谁啊?” “没有。” “男的女的?” “一个挺漂亮的小姑娘。” 小姑娘还挺漂亮,自己认识的好像也就唐缺的师妹林北雁了。 她来找自己吗? 别说,想捏脸的瘾又上来了。 “让她进来。” 丫鬟走了,过了一会儿,一个确实年龄不大的漂亮姑娘走了进来。 但不是林北雁。 那姑娘一身火红的裙装,一张脸惊世骇俗般的,像是一刀一刀雕刻出来一样,完美,恰到好处。 乌黑头发披散在肩头,一双大眼珠子,似乎有火焰在挑动。 可爱的像是洋娃娃,真就是刚刚从橱窗里拿出来复活了一样。 宁兰君从椅子上直接站起来,懵了,不认识啊,这哪来的? 他还没机会当海王呢,不可能搞出什么桃色官司。 “姑娘,你是谁啊?” 一身火红衣服的姑娘,张了张晶莹剔透的嘴唇:“不认识我了,天火啊。” 宁兰君睁大着眼睛,往后退了一步。 我擦。 这…… 小鸟变大鸟,大鸟变成姑娘了。 “你……这……”作为一个挺理性的人,宁兰君第一想法是这个不断进化的鸟儿,到底是福是祸啊。 不断进化,最后会变成什么? 再说了,这天火有可能来自于天火一族。 而且,还可能和陵园的封印物有关。 当年能被封印,那封印物本身肯定有问题。 既然封印物有问题,那这鸟儿似乎也有问题。 “有什么好怕的,以前是鸟,现在是人而已,没区别吧。” 区别大了。 宁兰君一阵腹诽:“你这么长时间到哪去了?“ “林子里啊。”天火眨着眼睛道。 “怎么就变人了?” 天火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没地去,就回来找你了。” 宁兰君盯着天火上下打量:“你有没有想起什么?没什么新的记忆?”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不太清晰。”天火仰着头思索着说。 看来,天火的记忆是会觉醒的,那需要时间。 赖着不走,那也没办法,只能等她觉醒了记忆再说。 宁兰君看了看四周,没人,他小声交代:“既然你来找我,就听我的,别人问你是谁,你就说是我远房表妹,来永安城投奔我的。如果有人还继续问我们什么关系,你就说我们是娃娃亲,你是我未婚妻。” “好的。” 这鸟儿虽然变人了,这智商也不太高。 不行,这样传出去,以后自己的路就窄了,如果碰到自己喜欢的,那不亏大了。 “就表妹,未婚妻和娃娃亲,都别说。” “知道了。”天火肯定的答道。 第232章 兄弟一条心 宁兰君找来丫鬟,让丫鬟带着她换件简单的新衣服。 她那一身,也不知道怎么来的,太惹眼了。 莺儿姑娘带着换好衣服的天火,出现在客厅里。 莺儿姑娘嘴皮子利索,一顿夸:“公子,这天火小姐长得可真俊,好看。” 宁兰君往那边看了一眼,一身裙装变成了浅红色,应该是她自己要求的,果然颜值高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就是这年龄,不好说啊。 她从出生到现在,一年都没有,总不能是零点几岁吧。 看那样子,怎么也是十八九了。 真邪乎,天火一族还真不能通过常理去揣测。 “还行吧,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世面,不土就行。”宁兰君随口道。 天火一脸笑意的说:“表哥,你说我土?” 看着那小脸,宁兰君就不由的想到自己心爱的头发,赶紧笑着说:“没有,不土。” 莺儿姑娘离开了,客厅里就他们两人。 挺饿的天火,拿起碗筷就吃。 没什么餐桌礼仪,怎么舒服怎么来。 吃着饭菜,还时不时看向宁兰君:“表哥,说话注意点,我这脾气可不太好,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 宁兰君往天火碗里加点菜:“表妹,多吃点,吃的白胖胖的才能早点嫁出去。” 一道火光闪过,早有防备的宁兰君,直接接住那团火焰,拿在手中把玩:“小姑娘玩火不太好,晚上容易尿床。” 天火眨着大眼睛,不服气,但也无可奈何,哼了一声,继续吃饭。 宁兰君也吃的差不多了,很认真的交代她:“永安城高手很多,平时别惹事,别冲动,你的身份还不能暴露,不然的话,你很危险的。” 吃饱了的天火,心情也好了,挺听话的说:“我会的。” “平时别到处跑,就待在家里,别轻易变身,会吓到人的。” 天火认真点头:“我会照做的。” 宁兰君松了口气,还好,还是愿意讲道理的主,不然的话,事情就不好办了。 看来要想办法弄清楚陵园的封印物什么来头,只有那样才能知道眼前的天火到底是什么。 还要想办法,屏蔽了天火身上的气息,找别人帮忙肯定不行,只能去甲子亭里找找功法。 如今,上三楼怕是没问题了,那里应该有很多有用的东西。 江夜站在门口,呆在门外往里看,不敢进来。 脸蛋红红的,害羞了。 宁兰君把他叫了进来:“认识一下,我表妹,以后带着她熟悉一下家里,想出去的话,你带路。” 江夜扭扭捏捏的点点头,不敢抬头看那个很漂亮的姑娘。 天火多看了几眼江夜,以前就认识,也见过他,现在这个样子,让她不由的想笑。 “怎么不说句话?”宁兰君催了一句。 “公子,没啥说的,有事你叫我。”说完,江夜逃也似的跑了。 宁兰君无奈一笑,算了,由他去吧。 “对了,我知道我姓什么了。”天火没来由的道。 挺好奇的宁兰君问:“姓什么?” “连!” “连天火!”宁兰君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的?” “脑子里出现的。” 他猜的没错,天火的记忆在一点点觉醒。 “连天火,好名字。”读起来挺顺口,也霸气。 天火笑了笑,似乎对名字和姓都很满意。 莺儿姑娘进来了,说已经收拾好房间,带天火过去看看。 天火跟着莺儿走了,安排好家里的事,宁兰君去了一趟听雨楼。 这可是过年之前,最后一次去听雨楼了。 按照大夏的惯例,各级衙门,过年放假三天。 宁兰君去了三楼,有些问题要和沈长卿交流一下。 他已经听说了,沈长安已经离开了甲子亭,去向不明。 沈长安离开了,去哪?复仇吗? 最应该找的是嘉明帝,他会去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都需要沈长卿来回答。 三楼,沈长卿照例坐在那里。 沈长安的离开,似乎没有影响他分毫。 “楼主,沈长安……” 坐在那里的沈长卿,表情没有半点变化,很直接的说:“他走了,这是他自己的决定。至于去什么地方,去干什么,我也不知道。 他的想法是对的,留下,现在当年的真相已经知道了,对陛下来说,难道他不担心沈长安心中那股沉沦二十年的恶气吗? 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突破三品,晋升二品的沈长安,在外边,对在朝中的我来说,也是个可以呼应的外援。若朝局变化,也可以内外联动。” 果然,还是兄弟一条心。 宁兰君其实挺意外,他还以为两人一奶同胞,前几天调查档案才知道,是堂哥。 如此谋划,确实是最佳选择。 沈长安选择离开,沈长卿选择了隐忍,对整个朝政大局来说,影响将降到最低。 不过目前来看,宁兰君觉察到了沈长卿那一丝微小的变化。 沈长安沉沦二十年的直接原因是陛下,这件事对沈长卿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 沈长卿似乎也在谋划着什么,有些事终究是要清算的,现在动不了手,不代表以后没机会。 嘉明帝一辈子玩弄权术,到了最后,众叛亲离,看来是注定的。 需要的只是一个时机罢了。 “楼主,还有件事,天机楼和陛下到底什么关系?” “当年大夏开国,其中开国皇帝的亲弟弟,功劳很大,一路拼杀,平定了四方诸侯,大夏开国。 在开国之前,那位开国皇帝的亲弟弟,选择了功成身退,挂印封金,带着家人远走江湖,从此不知所踪。 这么做的原因无非两个,共患难容易,同富贵难。 再加上功高震主,结局都不太好,此时功成身退,是个不错的选择。 另一方面,那位皇帝的亲弟弟,个性和沈长安很像,帮着打天下,那只是家族使命。 天下定了,受不了各种规矩,也看不惯朝堂之上,无数的尔虞我诈。 过了上百年之后,天机楼闻名遐迩。 一步步发展到今天,虽然明面上和大夏皇室保持着距离,但只要天下出现了威胁,第一个站出来的都是天机楼。 两家的关系,也慢慢的变成了如今这样,若即若离。”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渊源,看来这天机楼的大腿够粗的。 皇帝老儿命好,无形中多了一个帮手。 和沈长卿聊完,宁兰君退下了:“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他去了甲子亭,上了二楼,一步步很小心的踏上三楼。 很顺利,他推开了三楼的门。 在里边翻找了一遍,果然找到了有关屏蔽气息方面的法门。 挑了几本,拿着回到了宁府。 刚回到院子里,燕赤霞的声音传来:“宁公子,我奉命而来,送来了《千里流云图》。” 宁兰君看向桌子上那个精致的盒子:“原来是这样,道长,辛苦了,留下吃顿便饭。” “宁公子客气了,贫道还有别的事要办,一个月之后,贫道会准时取回这《千里流云图》。宁公子,那贫道就告辞了。” 看着离开的燕赤霞,宁兰君不由的笑了一声,这道门的人真是不可琢磨。 第233章 熟悉的感觉 宁兰君刚坐下没多久,喝了口茶,天火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满是疑问的对宁兰君道:“刚才那人是谁啊?” 宁兰君差点呛着了,不会吧,这鸟变成人之后成了花痴了? 这审美和眼光都不行啊,没我有钱,没我帅,没我实力强,这么大个人站你面前你看不见。 道门的人一个个清心寡欲的,木头一样看着多无趣啊。 看来,这天火的智商不在线啊。 “道门弟子,怎么,有什么想法?” “好像……认识,有种熟悉的感觉……” 宁兰君放下茶杯,看来自己想多了。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上下打量着天火,问她:“你确定?” 天火点头:“确定,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天火刚从鸟变成人没多久,那智商,干不出来这种老套的搭讪套路。 那熟悉的感觉从哪来的? 两人几乎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天火刚出生没多久,是在陵园的封印物被放出来之后,天火才诞生的。 燕赤霞道门弟子,不超过三十岁,两人能有什么交集? 更谈何熟悉的感觉。 怪了。 天火没必要说谎,必然是真的。 一时半会想不明白,宁兰君对天火道:“你先回去吧,这事我会调查清楚的。” 天火没有多逗留,转身走了。 宁兰君拿着那精致的盒子,回到了书房。 关上门,打开盒子,取出那副《千里流云图》。 打开,铺展在桌子上。 正如这幅画的名字那样,千里流云,整幅画上,有山有水,剩下的是大量的留白,和夹杂其中的缥缈的云海。 初看,一股开阔的感觉油然而生。 继而,沉浸在画中,大脑不自觉的随着仿佛流动的云海,自由的畅想。 四周环境消失了,房子不见了。 宁兰君仿佛乘着一叶扁舟,行驶在江面上,顺流而下,湖面有风吹来,带着水草的气息。 两岸花丛鸟语,野兽嘶鸣。 宁兰君站在船头,完全沉醉在此情此景中。 脑子里澄澈清明,没有杂乱的想法,只想就这么直到世界尽头。 慢慢的,画风突变,山水消失,云海不见。 眼前,小乔凌驾两岸,河水潺潺而流。 岸边屋子里,孩童嬉戏,房顶烟囱里,枭枭炊烟升起。 宁兰君走在岸边的青石上,带着笑容,慢慢走过。 天边晚霞如火,鸡鸭叫着归巢,田地里回来的人们,拿着农具,抱着跑来迎接的孩童,笑语欢声的往家走去。 牧童骑着牛,在妇人的呼唤声中加快了速度…… 挺喜欢这里的宁兰君,找了个干净的石台上坐下。 盘膝而坐,打坐沉思。 呼吸吐纳,游走于全身经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宁兰君睁开眼。 眼前是熟悉的屋子,他坐在地上的垫子上,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四周。 站起来,桌子上的那副《千里流云图》依然如故。 宁兰君只感觉浑身说不出的舒服,这是怎么回事? 甚至,往日的修炼法门,也更加容易。 被他从甲子亭带回来的屏蔽气息的法门和功法,竟然神奇的完成了。 果然是好东西啊。 宁兰君收好那幅画,放在盒子里。 既然这么有用,这一个月里他会努力使用。 喊来丫鬟,告诉她让天火过来一趟。 已经习惯了成为一个人的天火,走完了宁府的每一处地方。 院子挺好,这里的人也很好,还有吃的喝的,她打算常住下去了。 “你站好,我试着屏蔽一下你身上的气息。” 天火很听话,,知道那是为自己好,站在那里没动。 宁兰君伸出手,青色的气机从他手中涌出,覆盖着天火全身。 另一只手隔空取物,桌子上的符纸飘进宁兰君手中,他腾出右手,以指为笔,在符纸上画下一大串符号。 两指轻动,符纸燃烧成一堆灰烬。 宁兰君收回双手,很满意的看向天火:“可以了。” 看着没什么变化的身体,天火慢悠悠的说:“没事的话,那我先走了,表哥。” 宁兰君答应了一声,看着她离开。 以他现在的实力,只能保证四品或者四品以下实力的人,在天火身上什么都发现不了,四品以上的人就没办法了。 走一步看一部吧,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一个漂亮大姑娘,总不能丢了,这可是调查清楚陵园封印物的关键钥匙。 …… 黄昏的时候,沈长卿进宫了。 他一直再等,等嘉明帝什么时候让他进宫。 从沈长安离开甲子亭之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气氛自然很微妙。 但一个是十六岁登基,掌控朝堂游刃有余的嘉明帝。 一个是听雨楼楼主,闻名天下的沈白衣。 两人都不是一般人,表情控制的跟以往没什么区别。 走进御书房,站在嘉明帝面前的沈长卿,和往常一样,躬身道:“微臣参见陛下。” 之所以这个时候宣沈长卿进宫,嘉明帝也是费了心思的。 人不知鬼不觉的进宫见一面,其他人自然少了很多遐想的空间。 那么多人盯着,有心人自然想着要好好利用君臣之间的嫌隙,嘉明帝不会给那些人这样的机会。 “爱卿,召你进宫,朕有些话想和你说说。”嘉明帝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尽量淡化君臣之间生疏的上下级之别。 沈长卿面色不改,表情淡然道:“陛下请说。” “西凉王的事,只能算是告一段落,而不是完全结束,西北依然难定。西凉王如今是双刃剑,他可以暂时稳定西北,但也是个隐患。朕用他,是不得不用,时机成熟,自然需要人取而代之。” 沈长卿沉默着,听其言观其行,不打算轻易发表意见。 嘉明帝自顾自的继续说:“放眼整个大夏,还有谁能替代西凉王,爱卿。”嘉明帝看向沈长卿:“只有你,只有你这个从未让朕失望的柱国之臣。一旦时局有变,爱卿就要走马上任,替朕平定西北。如能凯旋归来,朕给你封王。” 沈长卿的声音不咸不淡,一如之前那般:“微臣愿为陛下和大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嘉明帝很是欣慰的点头道:“爱卿,朕没看错你。” “臣定不负陛下隆恩。”沈长卿回道。 “好,这才是大夏楷模,不早了,爱卿且回去吧。” “微臣告退。”沈长卿转身离开。 走进来的陈恭,站在嘉明帝面前:“陛下,沈楼主果然是大夏栋梁。” 嘉明帝回头看了一眼陈恭,忽的冷冷道:“栋梁是没错,可他不再是之前的沈长卿了。” “陛下……”陈恭停住了,没说下去。 “他的冷静,他的隐忍,让朕害怕。” 此话一出,陈恭噤若寒蝉。 第234章 两个来源,同一个消息。 离过年没几天了,这两天宁兰君都在忙着逛街。 少有的闲暇时间,能去街道上好好转转了。 莺儿姑娘是钱包,必须随身带着,买东西也是她付钱。 几个丫鬟吵了好些天了,不出来估计会哭鼻子。 年底了,街道上怪热闹,人也多,南来的,北往的,各种新鲜玩意儿,数不胜数。 买的东西,也要他们拿着,几个丫鬟一百个乐意。 江夜是另一个苦力,跟在后边,不怎么说话,也是到处看,偶尔和相熟的丫鬟聊几句。 天火属于另类,她和别人不一样,总有看不完的东西,什么都好奇。 不过,也意外的坐实了她的身份,一个没进过城,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买东西也是技术活,先不说种类繁多,风俗习惯也和宁兰君熟悉的那个世界不一样。 该买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好在莺儿姑娘生于市井长于宫里,对什么都熟悉,买什么驾轻就熟。 之前,莺儿姑娘带回来很多宫里的东西,说是殿下特地让她带回来的。 宁兰君全都收下,他也想着找个时间去说声谢谢。 靖王这事,有必要和九公主当面谈一下。 这不是闹着玩的,那个幕后之人若真的动手了,后果很严重。 也不知道皇帝老儿怎么想的,真的干不了了,或者身体原因,让自己儿子干呗,死赖着不放手,对你赵家的的天下没多少好处。 不过,转念一想,也不难理解。 若是能轻易放弃权利,皇帝老儿就不是那个玩弄权术几十年的嘉明帝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在这条街上,很引人注目,宁兰君自然是那个最靓的仔。 该买的东西都已经卖了,他们还想继续逛,宁兰君没兴趣了。 正好,碰到了又换了差事的吴忠汉。 “我去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要买的,等会去找你们。”宁兰君说了一声,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是一个小小的杂货铺子,宁兰君走进去,和已经换了一身掌柜衣服的吴忠汉对视一眼。 客人陆续离开,宁兰君压低了声音说:“安顿的怎么样?” “公子放心,安排的很好,并且很分散,不至于一个人出了事,牵连其他人。” 都是些久经沙场的老将了,又跟着梁王多年,办事的能力自然不差。 “最近永安城可有什么风声?” “其他的倒是没有,不过有件怪事。” 宁兰君看了一眼吴忠汉,想了想问:“什么怪事?” “公子,最近永安城来了很多不知来历的人。”吴忠汉小声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永安城什么时候,都有很多来历不明的人。” “公子,可这些人有点不正常。” 宁兰君抬头,带着点疑问看向吴忠汉:“怎么不正常?” “是人,又不像是人,总觉得怪怪的。” 模棱两可的话,听的宁兰君一阵无语:“你继续盯着,小心点,别把自己暴露了。等摸清楚所有情况,再告诉我。” “是,公子。” 宁兰君离开杂货铺,追上那一群人,没想到很热闹,围了一圈人。 原来天火发现了小偷,她和江夜合作,把那小偷坑惨了。 天火不经意的用火烧,江夜的暗器现在使用的炉火纯青。 那小偷,头上的头发几乎都快没了。 屁股上,被不知道什么尖锐的东西,扎的快哭了。 最后还是等来了捕快,带走了再也不想偷东西的小偷。 差不了几岁天火和江夜,嫣然行侠仗义的大侠,美滋滋的得胜而还。 …… 沿街的二楼的一处屋子里,一个面戴纱巾的女人,看不清那张脸。 她的旁边站着一个年轻人:“主上,刚才过去的那个年轻的公子便是宁兰君,如今的听雨楼堂主。” 身在永安城,没人不知道宁兰君的大名,带着纱巾的女人,眉头微皱,缓缓道:“此人身上的疑问,你调查的如何了?” “启禀主上,关于宁兰君的疑问,目前还没有答案。” 女人冰冷的声音从纱巾下传来:“太慢了。” “主上,属下知罪,可是宁兰君确实……” “好了,我不要听你的理由。” 一声冰冷的训斥,让年轻人木然的站在那里。 过了会,女人又说:“封印物呢?” “还没下落。” 那女人又问:“刚才宁兰君身边那个穿着浅红色衣服的姑娘是谁?” “是宁兰君的表妹,从金华城而来。” 女人没再说话,纱巾下的一弯柳叶眉动了动,目光看向宁兰君他们一行人刚才远去的方向。 是错觉吗? 可她明明觉的那个姑娘有种熟悉的感觉。 …… 出去的人都回来了。 各自拿着买的东西,高兴的回到房间。 天火买的主要是吃的和衣服,她说他喜欢漂漂亮亮的自己。 轻松的日子,时间过的总是很快。 天黑了,一辆马车停在宁府后门。 开门的是莺儿,他带着那人去了书房。 宁兰君正在整理那些从甲子亭拿回来的功法,得继续熟练关于屏蔽气息的功法,将天火身上关于天火一族的气息完全屏蔽。 门口传来莺儿姑娘的声音:“公子,有客到。” 宁兰君回头,看到摘下风衣帽子的九公主。 宁兰君赶紧走过去;“卑职参见殿下。” 莺儿姑娘很识趣的关上门离开了。 九公主赵南笙走过去,在那边的椅子上坐下:“这是你的地盘,不用多礼。” 宁兰君走过去,站在赵南笙面前:“殿下,深夜来访,有什么要紧事吗?” “不用紧张,我这么晚来找你,不是有什么要紧事,而是特殊时期,只能如此。” 宁兰君明白,如今的的朝堂确实微妙,作为和靖王殿下走得最近的公主,自然不能太过招摇的四处走动。 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解读为是靖王殿下亲自授意。 靖王殿下继承大统远没到靴子落地的那天,在这之前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谨慎点总是没错的。 “是我多虑了。”宁兰君轻声道。 “这段时间,你的表现太让人意外了,我还是那句话,继续努力。” 宁兰君倍感荣幸的道:“殿下,卑职明白。” “有件事,你要特别注意下。”九公主忽然换了种严肃的表情。 宁兰君茫然的问:“殿下请说。” “永安城似乎多了一群很奇怪的人。” 宁兰君一阵愕然,看来吴忠汉没说错,这永安城真有一群不知来历的人。 第235章 黑气冲天 大夏帝国权利中心永安城,这么长时间以来,不断发生着党争,混乱的朝局,不稳的边境,思变的人心,都让永安城成了所有风暴的中心点。 更有天火一族的兴风作浪,山海国余孽的死灰复燃,如此情势,更多人有了想法,也就不足为奇了。 几十上百年的盟友大梁,都如此敏感,见风使舵,何况其他人。 怕是有心人已经在暗中谋划着什么了。 “殿下,这事你是怎么发现的?”宁兰君好奇的问。 “靖王有自己的耳目,分布在永安城内,靖王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些事只能通过我来做,他担心有人趁乱闹事,从而影响了整个朝局。” 原来如此,如果靖王真的是个中兴之主,这大夏或许还有救。 此事,他会让吴忠汉继续跟进,看看对方什么来头。 “所以,殿下意思是,让我跟进此事?” 九公主点头道:“你是听雨楼堂主,有身份上的便利,此事务必要调查清楚。” 宁兰君答应着:“卑职会照办的。” 趁此机会,宁兰君说了那封密信的事,以及自己的猜测:“殿下,那个幕后之人接下来的目标,有可能是靖王。” 九公主的表情从严肃变成满脸的意外,略微停顿后她道:“你的分析很有道理,这是个值得关注的问题,我会告诉靖王让他加强戒备。”九公主的话还没完:“不过,话说回来,这里是永安城,要对靖王动手,难度不小,那些人真敢如此猖狂?” “殿下,凡事还是小心为上,且不说玉虚子,钟子期这样的三品高手,还有佛门魁首更是可能遭了毒手,陆家老宅的大阵,也可能是被那人破坏的,此人实力堪称恐怖。如今形势微妙,一切还得小心行事才是。” 九公主认同了这话:“你说的对,我会让靖王注意的。” 九公主没有在宁府待多少时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坐着马车离开了。 …… 除夕那天夜里,宁府很热闹,丫鬟厨娘都在,还有个新来的天火。 饶是宁兰君说破嘴皮子,莺儿姑娘和那些丫鬟厨娘,也不愿意同一桌吃饭。 只能被迫开了两桌,他和天火一桌,剩下那些人一桌。 两个并不熟悉的人,坐在一起吃饭,感觉有点怪怪的。 到现在他也不清楚,眼前的天火到底是人还是鸟。 大过年的,坐在一起,没多少话能说。 好在天火没心没肺,只知道吃,直接忽略了宁兰君脸上复杂的表情。 另一桌就热闹多了,知道公子很好,他们也能自在点的说点家长里短。 江夜早就融入进去,那些丫鬟和厨娘也都喜欢这小子,说这小子手脚麻利,勤快,有眼力见。 话不多,但也不是一棒槌砸不出三个屁的那种。 平日对江夜也是多有照顾,没爹没娘的孩子可怜啊。 “表妹,矜持点。”看到天火那个样子,宁兰君提醒了一句。 天火抬头,看了宁兰君一眼,表情一变,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挂在脸上,声音故意娇滴滴的说:“表哥,别这样嘛,大过年的,让人家好好吃顿饭嘛。” 宁兰君刚喝了口酒,差点喷出去,猛烈的咳嗽了几声。 这妞变性了还是进化了,原来可不是这样的。 “你还是吃饭,别说话了。”宁兰君无奈道。 连天火放下筷子,恢复了原来的表情:“莺儿姐姐,你这招不行,撒娇,好恶心。” 天火一副吃不下去的表情。 宁兰君看向莺儿,原来是她的杰作。 她一定是看到平日里,他和天火斗嘴,各种互不相让的相处方式,于是想出这种办法。 连天火这性格绝对不是那块料,简单粗暴的火爆性格挺好的,没办法,就是想看这小妞气鼓鼓的样子,时常忍不住就开始故意逗她了。 莺儿只是笑笑没说话,继续吃饭。 一片笑声中,吃完了饭,宁兰君给每个人几两碎银子,算是新年的第一份礼物。 几个丫鬟和厨娘张罗着忙去了,莺儿姑娘也准备过年剩下的事情。 一脸神神秘秘的天火走到宁兰君面前:“表哥,我们谈谈。” “行啊,正好我也有笔好几亿的生意和你谈谈。” “什么?” “没什么。” 连天火很郁闷,宁兰君总是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去了书房,连天火坐在那里,东看看西瞧瞧,过了会,这才说:“之前,我一直在想我哪来的,可还是想不起来,只有一些断断续续的记忆,不清晰。” 肯定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是从陵园蹦出来的啊。 宁兰君心里腹诽,带着安慰的口气说:“没事,别着急,慢慢想。” “不行啊,想的多了头疼。表哥你比我聪明,又是听雨楼的人,帮我调查一下我到底来自什么地方,父母是谁?” 总算智商在线了,肯定比你聪明,这不明摆着的事吗? “行,我帮你查查。”宁兰君还是那个老问题:“你到底为什么和我熟悉呢?这也是记忆中的?” 天火没有肯定的回答,她说:“我也不知道,遇到你,就是感到亲切,熟悉,还有舒服,好像认识很久似得。” 一边去,谁和你认识很久了,老子可不是你这种天火一族的怪胎,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这就可怕了,难道说,陵园的封印物认识自己? 怎么会,那可能是个大魔头。 就算是之前这具身体,那也是金华县的小小无名之辈,到哪认识这种魔头一样的人物。 算了,不想了,越想越觉得可怕。 “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宁兰君对天火道。 天火答应着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这些天我了解了一下你,很厉害。” “一般般。” “虚伪。”天火气鼓鼓道。 “好吧,我天下第一。” “嚣张。” “纳尼……” 天火带着笑容,转身离开,口中喃喃道:“不过,长得挺好看的。” …… 永安城外,一处荒凉的原野。 大年三十的晚上,冷风吹拂着满地杂草枯叶。 不知名野兽的嚎叫中,惊起无数林中鸟儿。 一座圆形石台,矗立在荒野边缘。 石台上,满是奇异复杂的符号。 一个身影,从石台上空惊掠而去。 石台边缘有鲜血渗出,渗进了石台上古怪的纹路里。 慢慢的,一道黑气从石台中央激射而去,直冲天际。 第236章 国之不国,必有妖孽! 不是小孩子了,过年总是少了很多乐趣。 没有家人,更显得这个年过的也就那样,和平时没多少区别。 吃吃喝喝,在家里休息了几天,时间过的挺快。 每日里,宁兰君除了逗逗天火,让她满屋子追着自己之外,大多数时候,宁兰君都呆在房间里。 偶尔出去逛街,看下永安城热闹的灯会。 莺儿也是喜欢热闹的人,有时间的话也跟着天火和江夜这两个积极分子,出去玩的不亦乐乎。 宁兰君呆在房间里,继续打开那副《千里流云图》,沉浸在那无法言喻的世界里,自由的徜徉。 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脑子中的很多思路,豁然开朗,仿佛打开了一个全信的世界。 甚至蹦出了很多他现在无法理解的想法,他有预感,那是自己参悟到的东西,以后有大用处。 一直到了初五那天,宁兰君穿戴整齐,骑着马去了听雨楼。 大多数人在初三就回来了,日子没什么变化,该忙的还得继续忙。 拱着手,互相拜着年,宁兰君回到了听风堂。 何宝兴和宋小伟走进来,拱手道:“堂主,过年好。” “没什么好的,过年嘛,就那样。” 何宝兴一副你这家伙不厚道的表情:“堂主,你这有点不够意思了,听说你表妹来永安城投奔你,现在就住在你家。难怪教坊司都不去了,这金屋里藏了娇,哪还有那心思。我可是听说了,你表妹真漂亮,特水灵,长得很好看,见到的人都夸出花来了,哪天带我们认识一下。” “算了吧,那更不能给你们看了,一个个没见过女人似得。” 何宝兴兴趣来了:“堂主,别啊,就看看又没别的想法。” “还敢有别的想法?” 何宝兴缩了缩脖子:“哪敢啊。” “行了,别扯淡了,新年第一天当差,没什么紧要事吧?” 何宝兴的表情从一个一起去青楼喝花酒的狐朋狗友,变成听风堂青衣使的身份,转换的很自然,当即道:“没别的,就是最近,有些流民失踪了,府衙那边在跟进。” “这种事,还需要报告吗?” 何宝兴赶紧答道:“那倒不是,这事挺邪门啊。” 宁兰君认真看向何宝兴:“怎么邪门?” “不仅是永安城,就连下边几个县,也有类似的消息传来。” “这大过年的,失踪了,人数还不少。” “那你继续跟进府衙那边看看。” “堂主,我这就去办。” 两人走了,宁兰君背靠着椅背,拿出毛笔,在面前的纸上写下了几个字:流民,来历不明之人。 写完了,认真看着。 只要不是冲着靖王来的,都好说。 …… 钟山学宫大多数学子都回家了,学宫里只有少数的留守人员。 就算到处都是灯笼和鞭炮炸响留下的痕迹,也依然显得冷冷清清。 天还是那么冷,屋子里烧着炉子。 院首万海潮和师兄范文渊在桌子前相对而坐。 清冷的冬日里,喝点热茶,是每天必备的活动。 “师兄,昨天晚上永安城外似乎很不寻常啊。”万海潮放下茶杯,打破沉默。 “国之不国,必有妖孽,正常。”范文渊口中哈着白气,继续喝茶,没当回事。 师兄这么说了,万海潮也不好继续执着下去,但愿不是他担忧的那样。 “宁兰君好久没来书院了!”万海潮慢悠悠的道。 “又不是钟山学宫的人,那么惦记着干嘛?” 万海潮加重了语气:“师兄阿,那位国师可是把道门法器之一的《千里流云图》借给了宁兰君,国师想干什么?金华县的事才结束没多久,国师就能放下对宁兰君的成见吗?” “明逸舟是人是鬼都不知道呢,干什么都正常。” 这样的回答总是搞得万海潮很累,这个师兄有时候挺让他无奈。 还是钟师兄能聊到一块,说话也轻松自在,不那么累。 “师兄,明逸舟此人你怎么看?” “不怎么看?一件嘉明首案,足以让他明逸舟和道门遗臭万年。”带着几分愤恨,范文渊冷冷道。 万海潮叹了一声:“师兄,先不说这些,道门这些年蒸蒸日上,明逸舟也是风光无限,他们没有谋划吗?” 这话让范文渊第一次沉默了,这是个目前还不敢有太多猜测的问题。 “既然能放下成见,拉拢宁兰君,这谋划小不了。至于是为了道门,还是想要整个天下,那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万海潮继续喝茶,没说话。 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道门的做大终究不是好事。 不多久,后山气七步林有声音传来,又是那首江山一梦。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站了起来。 …… 吴忠汉还是在那小小杂货铺里,按照宁兰君吩咐的话,暗中调查那些来历不明的人的动向。 天刚黑,他收了铺子,离开街上,往住的地方走去。 他住的地方,在附近的街道后边。 房子不大,每个月的租金也花不了多少钱。 几个人已经在屋里等着他了:“汉哥,有情况。” “说来听听。” “找到那些人的落脚地了。” 挺口渴的他喝了口水,带着点兴奋的问:“真的?” “是的,汉哥,有人现在盯着他们。”那人答道。 “过去看看。”顾不得还没吃饭,一行人离开了吴忠汉的房间。 一行四个人,沿着街道,一路往外城走去。 天挺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半点星星都没有。 刚过完年,街上几乎没有人,只有几家零星的店铺还在开着门。 一行四人,一路疾走,到了目的地,翻身上了房顶。 房顶上趴着两人,是提前安排在这里的人。 吴忠汉小声问那人:“怎么样?” “大概五个人吧,进去一两个时辰了,没动静,也没出来过。” 吴忠汉往下边看去,那是一处破旧,荒废了很多年的宅子。 不知道具体情况,对方实力,贸然下去,显然不是上策。 继续等,也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出来。 一番权衡,吴忠汉准备亲自下去看看,让其他人留在这里接应。 如果有事,他跑不了的话,让他们赶紧离开,去听雨楼找宁兰君。 有人要代替这样的工作,被吴忠汉一口回绝了,现在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 其他几人只能照办,答应了。 吴忠汉翻下房顶,一路悄悄接近了那边的屋子。 第237章 这是什么玩意儿 屋里没动静,有亮光,门关着。 吴忠汉悄悄走到门边,从门缝里往里看了一眼。 地上躺着五个人,似乎都在睡觉。 他慢慢推开门,走进去。 看了一眼地上的五个人,刚遇到这些人的时候,他就觉的怪怪的,现在依然还是这样。 吴忠汉抽出宝剑,指着其中一人,用剑刃拍着那人的脸颊。 “醒醒。”既然有机会,那就问清楚这些人什么来头。 那人没动静,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又使了点劲,还是没醒。 怪了,不会有人睡得这么死,混江湖的哪能这么没有警惕之心。 不会吧。 吴忠汉蹲下身,手指凑近那人鼻子,迅速抽回手。 死了,没有一点气。 又试了另外四人,还是一样的。 这么邪门的吗? 屋顶上有人一直守在这里,应该没人进过这屋里,怎么就死了。 身上没伤痕,也没打斗的痕迹。 还能睡死了不成? 一脸遗憾的吴忠汉走出去,朝房顶上的五个人招手。 五个人翻身去了院子里,走过去问吴忠汉:“汉哥,什么情况?” “没活口,都死了。”吴忠汉表情不太好的说。 五个人纷纷去了屋里,过了会走出来,同样的表情。 屋里的人确实死了。 两个一直留守在房顶上的汉子,一脸的难以理解:“从他们进屋子里以来,我们一步不离,上厕所都没去,没见过有人进来。更不用说,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屋里的五个人。如果动手,那必然有动静,可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吴忠汉又问了一次:“你们确定吗?” 那人肯定,甚至愿意赌上自己性命答道:“汉哥,绝对确定。” 那就怪了,无缘无故死了,身上一点痕迹都没有,下毒了吗? 还没等吴忠汉想明白,旁边一人惊恐的喊了一声;“汉哥!” 那声音带着害怕和惶恐。 其他人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去,刚才屋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经被他们确认死亡的五个人,不仅站起来了,还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们一行六个人迅速往后退,难以理解的看着眼前一幕。 “什么人?”五人中一人开口问他们。 那声音生硬,冰冷,听起来冷飕飕的。 情况不明,更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的情况下,吴忠汉不会贸然出手。 想了想的吴忠汉答道:“外边天冷,无处可去,只能来这没人住的房间,熬过这一晚上。” “走。”那人手指大门口。 吴忠汉憨憨的一笑:“打扰了诸位,说声抱歉。”吴忠汉拱拱手,往那边走去。 刚走了几步,吴忠汉又返身回来:“还没请教几位,是哪路朋友,可否留个姓名?日后遇到了,也能喝上那么一杯。” 既然来了,岂能空手而回,至少也要弄清这些东西是什么玩意。 “走。”那人依然是同样的动作。 不对劲,怎么感觉怎么怪。 好歹也是四品实力,自然有出手的底气。 没犹豫,吴忠汉极快的速度一剑刺出。 直接洞穿了那人的胸口,宝剑穿身而过。 吴忠汉迅速抽回,没血,那人纹丝不动。 似乎被激怒了,那个被刺穿胸口的家伙,嗷嗷叫着朝着几人冲过去。 一顿王八拳乱挥,吴忠汉一剑斩出,整条胳膊掉在地上。 那人停下脚步,蹲下身,另一只手的拾起断臂,就那么接在胳膊上。 稍微晃动了几下,复原如初。 六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到底是一些什么怪物。 “撤。”吴忠汉当即下令,六个人一个纵身翻上屋顶,头也不回的迅速离开了。 跑出去好远,到了另一条街区,确定安全了,吴忠汉站在那里,对另外五人道:“不管那些人是什么怪物,我们都不能轻举妄动。你们暂且回去,按部就班,注意别暴露自己。明天我会想办法见一下宁公子,这事还得朝廷那些人来处理。” “汉哥,我们知道了。”五个人纷纷答应着。 六个人从不同的方向离开,没多久,消失在北风呼啸的夜色中。 …… 天际泛白,鸡鸣阵阵。 宁兰君早早来到听雨楼,去听风堂转了一圈,不一会儿,便有青衣使来找他。 说楼主让他过去一趟。 宁兰君去了三楼,站在沈长卿面前:“楼主,可有什么要紧事吗?” 沈长卿慢悠悠的拨弄着琴弦:“最近这些天,江湖上有个重要的消息疯传。” 宁兰君问:“什么消息?还请楼主告知。” “各地的探子已经确认过了,这个消息刚刚传出来没多久。”沈长卿停下手上动作:“那消息说,北阳王朝当年被窃取的气运,过段时间就要出现了。” 宁兰君先是一愣,而后整理了一下脑子里的无数信息,第一个想法便是:“楼主,这似乎不可能。” “可能还是有的,北阳王朝被窃取的气运,被一分为二这是事实。其中一半可能丢了,这也是事实。大夏皇室掌控的另一半下落不明,要说一分为二的气运,将要重现江湖,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话是如此,可宁兰君的疑问并不少:“楼主,那为何这个消息会在最近出现呢?” “那就不得而知了。”说完,沈长卿又补充;“不管如何,这个消息值得慎重对待。我会让大夏各地的探子继续调查,看看这消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 “楼主,属下明白了。” “你且去吧,如果有什么新动向,我会通知你的。” “是。”宁兰君离开了三楼。 他回到听风堂呆了一会儿,处理了几件简单的公务。 一刻钟的时间之后,宁兰君听到了熟悉的响声,那是他和吴忠汉那些人的接头暗号。 他离开听风堂去了听雨楼大门口,一个卖糖葫芦的汉子,正大声吆喝着。 宁兰君走过去,站在那汉子面前:“糖葫芦怎么卖?” “三文一串。”那汉子说完,压低声音:“杂货铺。” “还行,来一串。”宁兰君付了钱,拿着糖葫芦进了听雨楼。 没意外,引来一些复杂的目光,基本上都是说,这么大了还吃糖葫芦。 吴忠汉那些粗人真是没有创意,能不能搞点别的花样。 既然买了,得吃。 宁兰君咬了一口,还挺好吃,三下五除二的解决完了。 中午,他离开了听雨楼,目标,杂货铺。 第238章 玄衣卫 有时候,总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杂货铺的生意挺好,吴忠汉带着几个伙计干的也像那么回事。 看到宁兰君进来,对几个伙计交代了几句,对宁兰君说:“客官,里边有几件你之前定的东西,请跟我来。” 宁兰君跟着吴忠汉进了里边的房间。 后院空间挺大,周围看起来很隐秘,也有后门作为随时撤退的出口。 “公子,昨天晚上我们接接近了那群人,发现了怪事。” “怪事?”宁兰君略微皱眉。 吴忠汉便将昨天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公子,很邪门,那些人……哦不。那些怪物很邪门。” 按说这世界各种东西都有,本来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但现在又是流民失踪,又是杀不死的怪物,问题似乎有点严重了。 今天更是蹦出来了北阳王朝气运的消息,巧合吗? 办了那么多案子,经历了一连串的事,宁兰君自然不会相信什么巧合。 “现在开始,你们只需盯着这些人就行,随时注意最新的情况。”临走之前,宁兰君交代吴忠汉。 “是,公子。” 走出房间,宁兰君一阵吐糟:“掌柜的,你这东西不行啊,下次有好东西再找我,今天白跑一趟了。” “客官,实在不好意思,下次我们多准备点东西。” 吴忠汉一路招呼着,将宁兰君送出门。 回到听雨楼,宁兰君带上几个青衣使,去了昨天晚上吴忠汉他们一行人去的那个院子。 搜了一遍,什么都没有。 应该都走了吧,这些怪物也神出鬼没的吗? 这件事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宁兰君不会报告沈长卿。 先看看什么情况再说,免得到时候让这位沈白衣大失所望。 …… 皇宫,御花园,嘉明帝终于有闲心站在花园里走走停停,散个步。 西北暂时稳住了,西凉王是个聪明人,清楚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至于未来尽可能的变数,嘉明帝自然早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 西凉王这颗棋子,也到了随时可以丢弃的阶段了。 陈恭一路走了进来,站在嘉明帝面前:“陛下,沈楼主派人送来了密奏。” 嘉明帝有点反感这个时候有人打扰,可密奏两个字让他不得不放下一颗轻松的心。 听雨楼的密奏,只有在遇到重大事情,又无法对外宣扬的时候,才会采用这种方式。 嘉明帝很久没有收到听雨楼的密奏了,他接过奏折,挥了挥手,陈恭马上离开了。 嘉明帝打开奏折,很快看了一遍。 随手扔在面前精致的石桌上,再也没有心思游玩了。 嘉明帝背着双手站在原地,思量着奏折上不多的用词。 北阳王朝的气运,确实足够让很多人疯狂。 可嘉明帝脸上只有苦笑。 按理说,北阳王朝的气运,当年是那位先皇帝夺取之后,世世代代由大夏皇室保存。 可嘉明帝登基四十多年了,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北阳王朝气运的事。 他倒是希望,这北阳王朝的气运依然掌握在大夏皇室手上。 那样的话,可以阻止大夏不断滑向深渊,甚至实现复兴,重现辉煌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事。 “来人。”考虑了好一会儿,嘉明帝向外边喊了一声。 一直在外边候着的陈恭走了进来:“陛下,有事你吩咐。” “宣沈长卿。” “奴才这就去办。” 沈长卿的速度很快,半个时辰之后,他出现在御花园。 “微臣参见陛下。”他走过去躬身道。 “免礼。”嘉明帝挥了挥手,走过去坐在石凳上:“爱卿,你怎么看?” 沈长卿谨慎的答道:“陛下,北阳王朝气运之事,一直是独属于皇室的不外传之密,微臣就是想说也无从可说。” 嘉明帝叹了一声:“爱卿,不瞒你说,就是朕也压根不知道这北阳王朝气运的事。” 说实话,沈长卿非常意外,不仅仅是意外,甚至在怀疑,嘉明帝是不是在演戏。 这怎么可能呢? 当年那位先皇帝夺取了北阳王朝的气运,传之后代,能知道北阳王朝气运下落这件事的只有能当上皇帝的人。 可仔细观察面前的嘉明帝,那不像是演出来的。 嘉明帝也没什么必要,和他这个什么不知道的臣子,演这出戏。 可要说陛下真的不知道,这说不通啊。 略微沉默了一会儿,沈长卿道:“这……微臣很难理解。” 嘉明帝带着苦笑,看了一眼沈长卿:“对,你可能不信,但这是事实。众所周知,当年那位先皇夺去了北阳王朝的气运,那是不能和别人分享的东西,那只能独属于大夏赵家皇室。可似乎我是个例外,我十六岁登基,如今四十多年了,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还有北阳王朝气运这回事。” 这是掏心窝子吗? 沈长卿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他还是同样的疑问,这说不通啊。 陛下是天子,是皇帝,这么重要的事,也只能皇帝一人知情…… 除非,嘉明帝的父亲当年根本没告诉他关于北阳王朝气运的事。 可问题是,已经当了皇帝的儿子,奄奄一息的老皇帝没有理由不告诉。 已经搞不清状况的沈长卿,只能说:“陛下,此事,微臣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吧。”嘉明帝没有勉强:“那你说说个消息。” “微臣觉的,不像是空穴来风。” 嘉明帝抬头,打量着沈长卿:“北阳王朝的气运真的会出现吗?” “陛下,微臣以为,不管会不会出现,各路人马必然蠢蠢欲动,本就是皇家的东西,谁又能抢得过皇家。” 嘉明帝满意的笑了:“这话朕爱听,说的在理。爱卿,你从现在起,开始关注此事,必要的时候可动用一切资源,无论如何也要拿到手。” “是,陛下。” 沈长卿走了,嘉明帝从石凳上站起来,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他几十年修道,如今停留在四品不得寸进。 如果能取得北阳王朝的气运,一半用来延续大夏的国运,另一半用来提升实力,年届花甲的嘉明帝,人生最后两个心愿,便可以全部达成了。 不过幻想虽好,可沈长卿终究不再是沈长卿了,不能全由他来办。 “来人。” 陈恭走了进去:“陛下,你吩咐。” “宣玄衣卫大统领。” “是,陛下。”陈恭领命而去。 玄衣卫是大夏最神秘的机构之一,只听命于皇帝一人。 平日里神出鬼没,鲜有人知。 第239章 一封带血的信 冬日里,有太阳的日子,总是最舒服的时候。 永安城外官道上,不归和尚坐在路边一块青石上,背靠着一颗碗口粗的树。 角度正好,大中午,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不想起身,也不愿多走一步,怎么也要歇个够本。 旁边八岁左右的小和尚,这会儿正站在师父旁边,拿着一串念珠,很认真闭着眼睛念经。 “说你一根筋就一根筋,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不累啊,干嘛还念经。少念几句经,佛祖也不会怪罪的。”瞅了一眼旁边小徒弟,不归和尚无奈道。 小和尚九九睁开眼,一本正经的说:“师父,你说过滴水石穿,笔耕不辍,总是有道理的。” 早已习惯了这个不正常的徒弟,不归和尚随口堵了一句:“那师傅还说过,让你长大了给为师找几个师娘呢。” “阿弥陀佛,师父,出家人岂能……” 一颗小石子飞来,砸在小和尚光溜溜的脑袋上。 小和尚哎哟一声:“师父,徒儿没说错啊。” “错了,你来当我师傅吧,我喊你师父,整天叨叨叨,话怎么那么多呢,说点好听的让师父开心开心。” 小和尚抓了抓自己的小光头,想了想,声音幽幽的说:“师父,九九记住了,到了永安城,见了宁公子,给他说,让他请师父吃饭喝酒,去教坊司听曲儿。” “看吧,挺聪明的孩子,现在多好。”不归和尚悠哉游哉的继续晒太阳。 小和尚九九习惯性的刚想继续念经,又怕师父的小石头飞来,干脆站在那里,看着天上的太阳。 暖洋洋的,挺好,小和尚满足的笑了笑。 终于歇的差不多了,不归和尚站起来继续赶路。 小和尚九九跟在后边,没去过永安城的他,也不知道那地方有多热闹,师父天天惦记着。 他只想着有个住的地方,跟着师父,不论去什么地方他都愿意。 走了没多久,路边丛林里发现了鲜血的痕迹。 不归和尚停下脚步,往旁边树林里看了看,似乎有人受伤了。 “你站着,师父过去看看。” 不归和尚顺着血迹,一路往那边找。 没一会儿,在一堆枯枝败叶里,发现了一个趴着的人。 他蹲下去,将那人翻过身。 那人浑身是血,受了很严重的外伤。 他试了试鼻息,那人已经死了。 看那身装扮,普通的江湖人士打扮,要分辨身份很难。 不归和尚在那人找了一遍,找到一封不成样子,被鲜血浸透的信。 他没有拆开,很小心的收好,拿出一串念珠,口中了念了几句听不懂的词,念珠形成了明亮的光圈,那具尸体被吸进光圈,不见了。 不归和尚收好念珠站起身:“走了,进城。” 小和尚九九,什么都没说,这一路上见得事情多了,慢慢的习惯了。 师父说,别多说话,他便什么都不问。 走了一会儿,不归和尚看了看跟在他旁边的徒弟:“饿不饿?” “师父,饿。” “忍着点,今天晚上有大餐。” 不吃荤,不喝酒的小和尚,顶得住诱惑,有碗面填饱肚子就行。 “师父,我们没钱。” “有人付钱啊。” 小和尚抬头:“谁啊?” “宁兰君啊,这小子现在可是大户,土豪,得让他出点血。” 小和尚似乎听明白了,但过了会又问:“师父,你不说无功不受禄吗?” 不归嘿嘿一笑:“你小子懂个球,说不定这次能带给宁兰君重要的东西,一顿饭算什么?” 小和尚哦了一声没说话,他只想着找个地方吃点面。 …… 沈长卿是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听雨楼的。 坐在三楼的椅子上,沈长卿沉思良久。 嘉明帝那番话,让他很犹豫。 他也不确定,到底该不该信这番明显不可靠的说辞。 在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出现之前,他不会轻易下结论。 可不管嘉明帝所说是真是假,沈长卿都要有相应的准备。 如果陛下说的是假的,目的自然是掩盖大夏皇室拥有北阳王朝气运的事实。 如果说的是真的,沈长卿愕然。 那样的话,这件事就变的有点离谱,甚至恐怖。 若是陛下所言为真,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陛下的父皇建安帝,根本没有告诉他这方面的事情。 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亲儿子如此重要的事情? 皇室惯例,就这么生生被打断了。 带着这个秘密进坟墓吗? 还是说,北阳王朝的气运,从大夏皇室手上全部丢了,说不说没什么区别。 这个可能性很大,必定这么多年根本没有北阳王朝气运的半点消息。 大夏也没有扭转颓势,国势一日不如一日,若有气运在手,为什么不用? 这么下去,大夏都快走向改朝换代的局面了,大夏皇室都不着急吗? 除非,他们一点气运都没掌控。 如果全丢了,谁有那么大本事,能从大夏皇室手上夺走气运。 沈长卿铺好宣纸,提笔写下了一行字:北阳王朝,气运。 他喊来青衣使,让他去找宁兰君。 不一会儿,走进去的宁兰君,站在沈长卿面前:“楼主,你找我。” 沈长卿把今日和陛下的对话,以及自己的猜想都说了:“说说你的看法?” 宁兰君只有一个感觉,复杂,水深。 他忽然问了一个问题:“楼主,关于北阳王朝气运的资料,属下都看过,都是些只言片语,什么都找不到,这是当年那位先皇故意毁灭资料吗?” 沈长卿道出了实情:“因为这气运来路不正,手段也不光明,谁愿意这样的丑事,让后人知道。” 宁兰君点了点头:“楼主,据属下所知,当年好像大夏联合各路势力,一起动手的。按理说拿到了气运,得分赃,大夏竟然独吞了,其他人都没有反抗的吗?” “这事的内幕,我知道那么一点,当年的大夏可不是现在的大夏,那时候兵强马壮,实力雄厚。当年的盟友,大夏拉拢的拉拢,打压的打压,依然选择对抗的,那就消灭。这事干的虽然不地道,但那位先皇确实手段狠辣,独吞了气运,那些人只能哑巴吃黄连。” 狠人啊,果然是当皇帝的,狠起来丝毫不讲情面。 没什么头绪的宁兰君,脑子里更乱了,只能说:“目前无从判断。” “那你去吧。” 宁兰君离开了三楼。 回到听风堂,一直待到黄昏准备回家。 他走出听雨楼大门,抬头便看见那边不远处,一大一小两个光头。 第240章 残缺不全的恐怖信息 好大的两颗卤蛋,大晚上的也油光程亮。 宁兰君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几个月之前在金华县认识的那位不归和尚和他的徒弟。 紧走几步,宁兰君走过去:“大师,四海游历,到了永安城吗?” 不归和尚也不生疏,嗓门挺大的说:“宁堂主,贫僧找你化缘。” “瞧你老说的,化什么缘,没吃饭的话,我带你们去。” “宁堂主,贫僧可不吃嗟来之食,吃你的饭,自然会有相应的回报。” “大师,一顿饭而已,请。”宁兰君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归和尚也不客气,往前走去,小和尚九九紧随其后,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宁兰君考虑了一下,带回家,不太合适,人家也未必会去。 宁兰君带着两人去了望月楼,要了雅间。 不归和尚扫了一眼,径直坐下,喊来小二,让赶紧给做一碗素面。 面条的速度挺快,端上桌,小和尚开吃。 “这么小,正长身体,只吃面行吗?”宁兰君提了一句。 不归和尚看向徒弟:“给你来点素菜?” 小和尚使劲吃面,光顾着点头了:“嗯嗯。” 喊来小二,又上了两样素菜。 小和尚端着面和菜,去旁边的小桌子上吃去了。 他们点的菜,陆续上桌,不归和尚也不客气,好久没这么畅快的吃过了,风餐露宿,肚里半点油水都没有。 一口酒,一口肉,不归和尚大口咀嚼。 人生得意须尽欢啊,管他什么清规戒律,人生有时候就得这样,还是这不归和尚活的敞亮。 狂风暴雨般的进食之后,不归和尚放慢了速度:“这一路上,贫僧师徒两人,不断听到宁堂主的大名;金华县一别,才不过几个月时间,如此成就,贫僧也不得不说一句,宁堂主绝非常人能比。” “大师过奖了,不过是为了讨生活,比别人多努力了一点而已。” 不归和尚哈哈一笑,继续吃菜喝酒。 酒足饭饱,看着自己徒弟也吃的也差不多了,不归和尚站起身:“宁堂主,不白吃你的东西,给你看点或许对你有用的东西。” “大师,你客气了……” 不归和尚自顾自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宁兰君:“来的路上,在永安城外树林里,发现了一个死人,受了很重的伤,应该是失血过多而死,我在他身上找到了这封信。” 宁兰君拿过那封信,踟蹰了一会儿,问道:“大师,怎么会想着给我,府衙那边更合适?” “最近这几天,贫僧来的路上,陆续听到很多消息;一个就是很多流民失踪的消息,另一个就是关于北阳王朝气运的消息。不管是哪一件,府衙都处理不了,得听雨楼出面才行。” 宁兰君马上又问不归和尚:“大师,关于北阳王朝气运的事,你怎么看?” 不归和尚笑了笑道:“到处都是流言,三人成虎,不断流传演绎,可想而知最后变成什么样了,没法说。”不归和尚摇摇头:“关于北阳王朝的气运,贫僧也只是略有耳闻,哪里能知道那么多隐秘的事。” 宁兰君没有勉强,正想着打开那封信,只听不归和尚说:“那尸体我收着了,或许对你有用,只能和你回听雨楼一趟,这里拿出来不方便。” 宁兰君答应了,带着不归和尚和他徒弟回到了听雨楼。 将尸体放在听雨楼的停尸房,宁兰君将不归和尚送到大门口:“大师,有住的地方吗?” “当然有啊,永安城内天宁寺,有事可以去哪里找贫僧。”说完,不归和尚带着徒弟离开了。 宁兰君去了停尸房,将那具尸体简单检查了一遍。 没发现什么重要的东西,唯一能看出来的便是此人是个练武之人,实力并不低。 他回到听风堂,拿出那封信,很小心的打开。 整封信破坏严重,很多字迹看不清楚,宁兰君认真扫了一遍,只能看个大概。 信是写给府尹大人的,写信的人,应该是县衙的人。 可具体哪个县衙,看不出来。 写给承天府府尹大人的信,那只能是承天府下辖十八县其中一县。 信上说,那个县十屋九空,诡异颇多,甚至还有不死人,恐难有生还者。 联系上下文,宁兰君勉强看出了这些信息。 头皮不免发麻,承天府下辖十八县中,人数最少的县也有五万人。 五万人难有生还者,那不是说,全都死了。 屠城,还是别的? 不死人又是怎么回事? 按照吴忠汉前些天的描述,那天晚上屋子里的几个人,明显也杀不死。 一大堆信息涌进脑海,宁兰君感觉自己浑身都冷飕飕的。 那可是五万人,甚至更多。 不死人,想想都觉得可怕。 试想一下,五万,或者十万不死人,怕是几十万上百万军队也挡不住。 就算是一品强者,累死也解决不了这么多怪物。 有人想干什么? 越想越觉得事情严重的宁兰君,离开听风堂。 出门,翻身上马,去了沈府。 沈长卿的宅子,在听雨楼附近不远的街道。 一路狂奔,到了门前,上去敲门。 开门的是个管家,认识宁兰君:“宁堂主,这么晚了,还有公事?” “十万火急。” 管家也不敢怠慢,带着宁兰君去了客厅。 还没睡的沈长卿,穿着一身朴素淡雅的家常衣服,走了进去。 “有紧要事?”沈长卿表情严肃,直接问。 宁兰君没有拐弯抹角,把事情都说了一遍,将那封信放在沈长卿面前:“楼主,请看。” 沈长卿拿过信认真看了一遍,表情愈发沉重。 看完了,放下那封满是血的信,看向宁兰君:“此事关系甚大,现在天晚了,明天早上,我会安排人手前去调查,你做好准备。” “是,楼主。” “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宁兰君离开沈府,骑马回到了家里。 丫鬟都睡了,莺儿还守着,看着宁兰君回来,马上上去招呼:“公子,吃过饭了吗?” “吃了,去休息吧。” 莺儿退下了。 宁兰君去了书房,反反复复看了那封信。 忽然,他有了一个闪念的想法。 难道这些不死人,是冲着北阳王朝的气运来的? 很有可能。 那是不是意味着,已经没有消息很多年的北阳王朝的气运,要重见天日了吗? 宁兰君竟然还有点小小的期待。 第241章 此地不宜久留 清晨,听雨楼和往常一样,开始了一天的运作。 几个指挥使,和宁兰君一大早便去了三楼。 除了宁兰君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沈长卿让宁兰君简单的把事情说一遍:“宁堂主,你来说。” 宁兰君把昨天晚上的事,大概情况复述了一遍。 几个指挥使,也体会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个个认真的听着沈长卿接下来的话。 “事情便是如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目前还不得而知,为了弄清楚事实,宁兰君,南意云,吕连成你三人一队,剩下三人一队,马上出发,务必将此事调查清楚。” “是,楼主。”六个人齐声答应。 回去简单准备了一下,宁兰君一行三人离开了听雨楼。 沈长卿没闲着,他立即让人准备马车,去了皇宫。 沈长卿亲自进宫,嘉明帝多少还是有点意外的。 广德殿里的嘉明帝,看向沈长卿:“爱卿,可有紧要事?” 沈长卿躬身道:“陛下,永安城中出现了一些怪物,昨日永安城外官道上发现个死人,他身上带着一封送给承天府府尹的书信。 此信应该是承天府下辖县,给府尹送去的加急公文。 信已经残缺不全,但也发现了一些不完整的信息。说有个地方十屋九空,无人生还,还有不死人。 微臣觉的此事颇为蹊跷,故而仓促进宫禀报陛下。” 原本心情挺好的嘉明帝,听了此言,额头上满是愁云。 “沈爱卿,此事务必调查清楚。” “陛下,微臣已经派人前去调查,应该很快会有消息传来。” 嘉明帝这才从刚才愣神中反应过来,想了想说:“爱卿,你觉此事是否和前几日关于北阳王朝的气运有关?” “虽没有肯定结论,但两件事前后发生,不可能是巧合。” 关于不死人,嘉明帝看到过一些资料,也听到过传言,恐怖之处,他记忆尤深。 如果真有不死人,数量很多的话,这永安城也并非安全之地。 “爱卿,你且去吧,若有消息,速速来报,朕等你的好消息。” “是,陛下。” 陈恭适时走了进来,照例在茶杯里填满了茶。 “不死人,你信吗?”嘉明帝忽然问。 陈恭小心答道:“陛下,沈楼主不久之后应该会有消息了。” 听了一句等于没说的话,嘉明帝兴趣索然,茶也懒得喝,离开了广德殿。 …… 一行三人骑马,离开了永安城,和另一路人马相反的方向。 一路上,他们商量过了。 两队人马,各负责九个县的调查。 一个县一个县的去找,太耗费时间。 既然信上曾说过十屋九空,无一人生还,找起来还是挺容易的。 他门事先联系了十八县的听雨楼探子,三人在处于中心位置的泰和县等候。 半天的工夫,陆续有探子上报。 九个县中,似乎都没有问题。 吕连成用飞鸽传书联系郭建安、庄文岳他们那一队人马。 得到的消息是一样的,另外九个县全都风平浪静。 见鬼了吗? 怎么可能都没事,那封信明显说的很严重,现在反馈回来的消息却是完全相反的。 事情出现了僵局,泰和县那家普通的酒楼里,听雨楼两个指挥使,一位堂主,正在商量着下一步怎么办的问题。 吕连成先开口:“信会有问题吗?” 宁兰君直白肯定的说:“不会,不归和尚和他徒弟是我在金华县认识的,不归和尚此人,虽然行事疯癫,但人品无须怀疑。 不归和尚和听雨楼没交集,无过节,更没利益冲突,何须伪造一个死人,一封信欺骗听雨楼? 动机不存在,立场也无从谈起,他一个方外出家之人,也没有卷入永安城大大小小的是非中。 怀疑不归和尚这个想法可以排除的。” 宁兰君多少还是了解不归和尚的,此人为了寻求兰若寺的真相,这几十年的活着都是为了此事。 最后还想着一去不归,为此搭上性命。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干出伪造的事。 吕连成又道:“那有人故意,放下了信和一个死人,有没有这种可能?” 宁兰君直接否认:“说不通,如果是故意制造了一场逃亡,一个死人,一封信,目的是什么,是让听雨楼知道这件事。想让听雨楼知道这事,何必多此一举,无数种办法,让我们很简单的就能知道。” 吕连成点点头,是啊,说不通。 再者说了,尸体和那封信,放在永安城外树林里,一个和尚能发现,那其他人也能发现,风险和随机性太大了。 如果是有人故意布置的,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多漏洞。 事情陷入了僵局。 不管是吕连成和南意云,纷纷看向宁兰君,询问他的意见。 宁兰君皱了皱眉:“别看我,我又不是神仙。” 两人没勉强,可既然出来了,不调查清楚,怎么回去复命。 既然泰和县没有问题,一行三人没有继续逗留,吃了饭,离开了泰和县。 哪怕用最笨的法子,每个县都走一遍,也要调查清楚。 走了一路,在去往下一个县的半路上,三人停下来在路边茶摊上喝点茶,歇息一会儿。 下午了,太阳慢慢散去,天气也变得有点冷了。 茶摊老板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客人不多,无精打采的。 端上来茶杯,放在三人面前,又回到刚才的椅子上,坐着打盹儿。 慢慢的客人越来越多,吕连成笑着说:“老丈,看来我们给你带来了好运气。” 老头笑呵呵道了声谢,准备茶水去了。 运气好了,老天爷都帮忙啊,这一天赚的银子,顶的上以前好些天了。 可喝了会茶,吕连成发现了不对劲,他小声对旁边的宁兰君和南意云说:“那些人有古怪。” 两人也下意识的看去。 初看没什么问题,可是越看越觉得的不对劲。 三人握着兵器,对视一眼,同样的意见,此地不宜久留。 三人站起来,给了茶钱,往那边拴马的地方走去。 “别走。”一个冰冷生硬的声音传来。 三人往后看去,刚刚喝茶的七八个客人纷纷站了起来。 八个人似乎全都变了,那一瞬间,每个人脸上都是惨白,毫无血色的惊悚。 三人手握兵器,如临大敌。 茶摊老头念一声老天爷啊,拖着年迈的身体,顺着那边的小路颤颤巍巍的走了。 第242章 心细如发 真的碰上了吗? 三人转身回头,仔细瞧着面前的八个人。 直觉告诉他们,这不是人。 “死。”八人中,最前边的那人只有一个字。 很显然,问这些人问题,从它们嘴里知道些什么,是对牛弹琴,这些怪物怕是自主意识都没有。 “二位大人,先上去试试这些怪物的实力。”宁兰君提议。 两人皆是点头,怎么也要看看这些怪物的实力深浅。 两个听雨楼四品指挥使,手握宝剑,一个纵身,南意云一剑挥出。 剑气激荡,其中一人裂成了两半。 另一边吕连成也是一剑将其中一人拦腰斩断。 结果,几秒钟之后那两个怪物恢复到正常样子,断裂的身体慢慢的结合在一起,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两人退回来,心道不妙。 这么下去,三人怕是力竭而亡,也干不掉这三个怪物。 两人挺着急,看向宁兰君。 怎么办?三个人都在想着同一个问题。 “跑。”宁兰君当即做出了决定。 看着那八个围过来的怪物,宁兰君一刀挥出。 轰的一声爆响,宁兰君三人纵身一跃,翻到马背上,急速离去。 现场,八个怪物,身体变成了一块块黑色的东西,没有恢复如初,再也没动静了。 不多久,一个年轻的公子,出现在茶摊面前,身后跟着一个老者。 “公子,这世间还有人不是三品的实力,竟然能破了这不死人。”老者面露惊讶,看着满地焦黑的东西,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几分。 “此人有诗才,能断案,实力不俗……说到底,还是低估了他的实力。” “公子,此人会不会坏了我们的好事?” “可能制造点麻烦,但还不具备影响我们的能量。” 老者释然,不再说话。 …… 当黄昏的最后一丝晚霞,消失在天边的时候,宁兰君三人已经到了泰和县旁边的明昌县。 夜色渐浓,整个县城也是一派祥和的生活气息。 沿街的铺子还在招呼着客人,小商小贩嚎着嗓门叫卖着。 牵着马的三人找了一家客栈,准备住下,明天再做打算。 回到房间,三人商量了一下,眼下已经不能和郭建安他们使用飞鸽传书的形式联系了。 不安全,信息容易被对方截取。 吕连成出去了一下,他去找那些在明昌县的听雨楼探子打探点情况。 屋里就剩下他们两人,宁兰君还在思考着这次的事情。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现在可以确定,那封信反应的情况是真的。可是之前,十八县都有了回应,那就说明,有一个县已经沦陷了,那回应是假的。” 这么一说,南意云也马上明白了问题所在:“这么说来,那个县的情况,确实如信上所说,无一生还者。听雨楼的探子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也难逃毒手,对方怕是准备很久了。他们不会容许,那一县之中有一点消息走漏出去。那个带着信逃离的人,是唯一的漏网之鱼。” 宁兰君想了一会儿,马上拿出之前通过飞鸽传书收到的九个县的探子的回应。 九张纸条陆续摆在桌子上。 “这其中,或许有一个是假的,根本不是听雨楼探子的回应。” 宁兰君之所以说或许,因为还存在着,这个已经沦陷的县,在郭建安那一队人马负责的九个县城中。 南意云明白宁兰君什么意思了:“能找出来吗?” 宁兰君先拿出泰和县和明昌县的两个纸条:“这两个首先排除。” 剩下七个纸条,宁兰君认真看了又看。 第一时间,还没看出来不一样的地方。 南意云也认真看了,同样毫无头绪。 直到,宁兰君从椅子上站起来,站在窗前吹了会外边的凉风,猛的打了个寒颤,一个新鲜的思路涌进脑海。 他又返身回来,坐在椅子上,拿着七张纸条看了又看。 虽然都是听雨楼制式性的回应,有统一的格式,但宁兰君还是在清川县那张纸条上发现了细微的不同。 “南大人你看,其他的纸条上的回应是:经调查,xx县未有上峰所言之事,为谨慎起见,后续会陆续上报最新情况;一般的回复是这样的,可清川县,却是:经调查,清川县从未有上峰所言之事,为谨慎起见,后续会陆续上报最新情况。南大人,一字之差,这就有问题了。” 南意云满是疑问的道:“虽然听雨楼规定,探子的回应必须按照一定的格式,但允许存在按照实际情况添加或者减少的空间。” “南大人,九个县的回应,为何唯独清川县多了一个字?” 南意云还是坚持己见:“这种情况是常见的。” 宁兰君断然道:“南大人,一字之差,所反应的情况,却大为不同。” 南意云来了兴趣,莫非宁兰君真有什么高见:“说说你的理由。” “从未有的意思是,从来都没有,语气很坚决。而未有,意味着,以前有没有不知道,现在没有可以确定,但以后有没有还需要调查。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态度,一种留有余地,没有把话说死,另一种几乎是以确定的语气说的。如果是听雨楼探子,自然会选择留有余地的这种回应方式。如果使用如此确定的回答,难道不怕以后出了事被追责吗?这样的错,听雨楼的探子不会犯。” 这么一说,南意云一阵恍然:“有点道理。” 吕连成回来了,他在明昌县的探子那里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多少有点垂头丧气。 却没想道,刚回来,南意云满脸高兴的说:“吕哥,可能找到是哪个县了。” 吕连成大喜:“怎么找到的?” “自然是大名鼎鼎的听雨楼堂主的杰作了。”南意云将宁兰君夸奖了一番。 吕连成高兴的对宁兰君道;“真的吗?” 南意云自告奋勇,将刚才宁兰君的推理说了一遍:“吕哥,怎么样?” 吕连成忽的哈哈一笑,拍着宁兰君的肩膀:“没什么好说的了,宁堂主,我吕连成这一辈子服气的人没几个,你是其中一个。” 书上说心细如发,大概就是这样吧。 一行三人在明昌县休息了一晚,同时派人去其他几个县寻找郭建安三人,明天中午在清川县城外回合。 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三人退了房,骑着马直奔清川县。 ps:有点事,更的晚了,明天尽量准时更新。 非常感谢每一位投推荐票和月票的书友,成绩不好,每一张都是写下去的动力,晚安。 第243章 黑袍老者 根据县志记载,清川县属于偏远地区,面积是十八县中最大的,境内多高山大河,交通不便,离永安城较远,人口不多,十万人左右。 面积大,人口少,每年的赋税钱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也因此,清川县属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很少被承天府关注的地方。 常年管理松懈,导致此地民风彪悍,匪患严重。 跑了大半天,一行三人,在下午的时候,到了清川县外。 三人站在路边,隐约能看见清川县城中几处较高的屋顶。 三人意见一致,等到另外一队人马到了,一起进去。 目前情况不明,万事小心为上。 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郭建安一行人到了。 三人听说了宁兰君从那些纸条上判断出清川县有问题之后,一个个满是意外。 跟着这种妖孽般的家伙一起办事,总是能见到他偶尔的神来之笔。 听雨楼的历史上,怕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如今这样的情况。 一个堂主,五个指挥使,看起来地位悬殊,其实这宁堂主比指挥使都牛,谁也不敢看轻这位年轻的听雨楼堂主。 这些人中平日里威望最高的吕连成做最后的交代:“进了城中,都提高警惕,若出事,必须有一个人活着跑出来。贪生怕死的就别进去,有机会离开的时候,也别娘们一样哭哭啼啼,讲什么兄弟感情,同僚之谊,不管是谁,没有理由,必须活着离开。” 做最坏的打算,是听雨楼面对这种重要任务时的必备动员。 其他几人认真答应着,都是听雨楼老人了,他们知道怎么做。 简单整理,一行六人,骑着马进了清川县。 进去之后的景象,所有人都不由的打起精神。 街道上空无一人,宛如鬼城。 一个十万人口的县,仿佛所有人一瞬间都消失了一般。 他们六人在街道上走了一圈,没有收获。和预想中的一样,十屋九空。 吕连成表情凝重的说:“已经可以盖棺定论了,清川县确实出现了问题。之前有人冒充派往清川县的听雨楼探子,用飞鸽传书回应了我们。只可惜,宁堂主慧眼如炬,他们的奸计没有得逞。” “吕哥,那现在怎么办?”旁边的南意云问。 想了一下的吕连成道:“人没了,应该是转移走了,我们继续留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用处,还可能遭到意想不到的危险。会去禀告给楼主,让楼主进宫面圣,看看下一步怎么办?” 其他人同意了吕连成的意见。 一行六人牵着马,往城外走去。 刚走了没多久,几乎都是下意识的停下脚步。 远处的屋顶上,站了六个人。 有年轻的,也有年老的,也有穿着黑袍戴着帽子,看不清脸的。 眼前的情况,每个人心里都明白,冲着他们来的这六人,实力不弱。 甚至那个一身黑袍,戴着帽子的人,是个高手,实力远比其他人强多了。 宁兰君在想一个问题,这伙人和之前茶摊上遇到的那些人,是同一伙人吗? 从那些人的气色来看,他们不是不死人。 邪门了,怎么会遇到这么多人的。 “诸位江湖朋友,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若有事下来说话;若无事,我等就先行一步了。”吕连成说完率先往前走去。 “慢着。”说话的是个年轻人,气质阴森,修长的手指好似女人那般纤细,他拦住了听雨楼一行人。 吕连成抬头望向那年轻人:“怎么?我们和阁下素不相识,拦我们的路,不太好吧。” “拦路是小事,我们不仅拦路,还要命。”那阴森的年轻人冷冷道。 吕连成没在乎那个年轻人的话,他的注意力全在那个黑袍之人身上。 如果吕连成没有猜错,此人三品实力。 一个品级的实力差距,几乎是碾压性的。 面对有三品坐镇的六人,他们没有半点胜算。 其他人也看到了吕连成的表情以及目光看向的方向,心里的猜测也越发清楚。 没错,那六人中有三品高手。 这几乎是个毁灭性的消息。 难道从一开始就要做最坏打算了吗? “宁堂主,妹子,你两个想办法冲出去。”吕连成以不容置疑的口气断然道。 南意云从未想过,从一开始事情就到了如此严重的程度。 有言在先,在城外已经交代过了,可真要拼上四个人的性命,让他们两人离开吗? 看了看这些共事了有些年头的同僚,她的心情越发沉重。 其他三人,几乎没有考虑,吕连成的话,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执行照做。 只有宁兰君,没有其他人那么悲观绝望。 一颗元阳丹,再加上《千里流云图》的作用,和三品高手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吕大人,黑袍之人交给我,剩下的你们解决,这里未必就是葬身之地。” 其他五人纷纷看向宁兰君,带着点疑惑,也带着点悲壮的表情,患难见真情啊,宁兰君没想跑,还要选择最难的一个,五个人同样的表情,这似乎行不通。 吕连成不同,他的理智是出了名的,他严肃的表情盯着宁兰君:“我只问一次,有多大把握?“ “比你们一对一击败另外五人的把握大。”宁兰君坚决道。 “上。” 吕连成一声令下,宁兰君率先冲了出去,一跃上了房顶:“老家伙,陪你玩玩。” 那些人似乎也分工明确,其他五人冲向吕连成一行人,独留一个黑袍老者,站在那里,帽檐下的目光,冷冷的盯着宁兰君。 黑袍老者动了,化作一道残影,直奔宁兰君而来,手上黑气腾腾,一掌拍下。 宁兰君飞速向上,在那一瞬间,刚才站立的房间,几乎被夷为平地。 黑袍老者一击不中,再次以极快的速度,浑身萦绕在黑气之中,哪一只手掌,突然变大数百倍,宛如巨山,朝着宁兰君一掌抓去。 宁兰君继续闪避,那一掌速度太快的缘故,堪堪躲过,被猛烈的气机震的后退数十步。 这便是三品高手的实力吗? 宁兰君见识到了。 如此被动,也是迫不得已。 面对三品高手,他出手的机会不多,必须一击必中。 眼看着,两次奈何不得宁兰君。黑袍老者带着怒火,继续追了过来。 那一掌在黑气缭绕中,幻化成无数种恐怖的形象,以无可匹敌的威势,流星狂飞般的速度,朝宁兰君急速而来。 时机到了。 手中之刀,瞬间出鞘。 宁兰君一刀挥出,刀身气机暴涨,明光闪耀,硬生生从那黑气缭绕的手掌中间,生生划过。 黑袍老者大惊,想收回那只大手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全力抵挡。 轰然爆响声中,黑气被闪耀着明光的利刃,彻底打散。 黑袍老者在那一击之下,朝后飞出十几步,方才站稳身形。 那只手黑气消散,用左手扶着,一滴滴鲜血从胳膊上流下。 第244章 妖族和魔门 黑袍老者脸上的表情,别人看不到,只有他自己清楚,黑色的布包裹的那张脸之下,是何等的意外。 来之前,有过请报调查。 南城广场那一战,面前的年轻人一对三,击败三位四品高手。 战力堪比三品。 经过分析,他们认为,宁兰君只是靠着某种特殊的方式,练就了一种邪门的刀法,出其不意,击败了三人。 他本身的实力,根本没那么强。 就算能击败四高高手的刀法,那又如何,三品和四品的差距是彻底的碾压。 他们自然而然的认为,一个三品实力的人,足够对付此人手中的刀。 可错了,全都错了。 刚才那一刀,让他明白了为何南城广场上那三个四品高手输的那么彻底。 那似乎不是某种邪门的刀法,而是一种恐怖的力量。 行动失败了,不得已,黑袍老者猛然间,冷冷的声音喊了一声:“撤。” 黑袍老者没有信心能接住眼前的年轻人再来一刀,眼下只能撤。 黑袍老者从原地化作一道残影急速离去,同一时间,一股浓重的黑气,裹挟着石头杂物,旋转着,以龙卷风之势朝宁兰君席卷过去。 宁兰君迅速闪避,不远处落地。 穷寇莫追,他没想过能杀了这位三品高手。 再挥一刀,有多大威力,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另一边,战斗已经结束,都是听雨楼精锐指挥使,面对同一级别的对手,五个人自然得心应手。 三个跑了,两人是末路狂徒,拒不投降,已经被斩杀。 当五个人往那边看去的时候,清川县杂乱的街道上,一阵灰尘中,那个年轻人提着刀走来。 自信,从容,更带着几分侠之大者的气魄。 那一刻,五个人都愣了。 他们看得清楚,那个三品黑袍老者,被宁兰君一刀之下,受了伤,不得不撤退。 三品,那是他们如今所无法想象的。 宁兰君,听雨楼五品堂主,他做到了。 这比南城广场上,那惊世骇俗的一幕,还要让他们意外。 宁兰君走过去,吕连成马上问:“怎么样?没事吧?” 宁兰君摇了摇头:“没事。” 五个人再次震惊了,打伤了一个三品高手,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看看这些人什么身份。”宁兰君看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 两个人年龄都偏大,四十往上。 吕连成在两个人身上搜了一遍,有用的东西,一件都没找到。 “如果弄不清楚这些人的身份,一场战斗将毫无意义。”宁兰君挺无奈的道。 其他人深以为然。 “吕哥,还有别的办法没有?”宁兰君问吕连成,他不甘心一点收获都没有。 想了想的吕连成,无奈摇头:“没有。” “我试试。”说话的是南意云。 所有人都看向她,多少带着点不相信。 南意云从怀里拿出个玉石小圆盘,上边有很多奇怪的符号。 “这是我师父给我的,能够通过三魂七魄和死人沟通,但能不能成功我也不知道。” 宁兰君看向这个打了一架,依然发型不乱,浑身整齐的小娘皮,竟然还有么厉害的东西。 有点疑问的宁兰君,问道:“既然有这东西,那遇到案子,是不是可以和死人沟通,岂不是简单多了。” “不行的。”南意云继续说:“人死了,三魂七魄可能就此消散。我这件东西,需要三魂七魄缺一不可。而每次遇到案子,见到死者的时候,往往已经是几个时辰之后了,三魂七魄早已经残缺不全了。就算三魂七魄俱在,也不是百分之百成功,看运气吧。” 原来如此,宁兰君哦了一声。“南大人,那快试试吧。” 南意云拿出玉石小圆盘,站在那里,口中念了一段听不懂的咒语,慢慢的,很多残影聚集在小圆盘之上。 其中一个残影慢慢放大,逐渐清晰,正是地上的死者其中一人。 “宁堂主,你问吧。”吕连成把这个权利给了宁兰君,也是觉的宁兰君是最合适的人选,他不会遗漏重要的信息。 宁兰君问那人:“你叫什么名字?” “陈又申。” “来自于那个门派?或者哪个个组织?” 那道残影有问必答:“魔门。” 其他人互相对视一眼,眼中尽是惊讶,魔门也参与了此事吗? “为什么对我们动手?” “魔门和听雨楼不共戴天。” 是当年古剑鸿和沈长安那件事情的延续吗? 如此看来,是这样没错了。 魔门和听雨楼的深仇大恨,除了古剑鸿那件事,几乎没有别的冲突。 “清川县之事,魔门也参与其中吗?”宁兰君又问。 “是。” “清川县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 看来此人在魔门内部算不上核心人马,重要的事情,他不可能知道。 问完了第一个人,宁兰君又问第二道残影。 “你叫什么名字?” “武清。” “来自于哪个组织或者门派?” “妖族。” 妖族! 妖族和魔门混在一起了? 事情越来越有点不对劲了。 “为什么对我们动手?” “带走活着的宁兰君。” 草! 宁兰君想骂人。 自己这是被妖族盯上了。 不对,根本用不着这么惊讶。 上次山海国余孽也是妖族,坏了他们的好事,被盯上从那时候就开始了。 “你们和山海国什么关系?” “同属一脉。” 果然,确实是山海国这一脉妖族。 “你听从谁的命令,主子是谁?“ “上司。” “具体点。” “上司。” 看来这山海国余孽的保密工作,做的滴水不漏。 这些四品高手,充其量就是边缘打手,干脏活累活的,触及不到核心层面。 问完了。南意云收好小圆盘,两道残影消失。 收获不是没有,但此地不能多待了。 一行人翻身上马,离开了清川县。 到了城外,纵马而行一两公里,从路边窜出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 “诸位大人,大人,停下……”那人不断跑,不断招手。 六人勒住缰绳,站在路中间,看向那个跑来的汉子。 没看出来什么来头,六人下马,等着那汉子跑过来。 那汉子一路喘着气,跑到他们面前,当即跪了下去:“大人,你们终于来了。” 吕连成看清楚了那汉子手上拿着的腰牌,此人是听雨楼探子。 第245章 蓝家 没有人想到整个清川县还有活口,而且是听雨楼探子。 确认了那人身份,此人是听雨楼在清川县的探子之一赵智。 吕连成迫不及待的问:“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赵智终于能喘口气了,这些天来,东躲西藏,过的不是人的日子。 担心追捕,没敢回听雨楼报信,一直藏着,天天出来等待机会,想办法绕道清川县回听雨楼。 可对方那些人人数众多,还有不死人,他根本没多少机会。 今天出来之后,本来已经绝望了,万万没想到,在青川县外的路上碰到了听雨楼指挥使,以及那位大名鼎鼎的宁堂主。 赵智一脸艰难的说:“大人,大概十天前,有一天晚上,整个清川县县城都笼罩在一团黑气里,大呼小叫的声音很长一段时间才消失。 从那天晚上开始,清川县多了很多怪物,杀不死,实力很强。 县衙的人和听雨楼在清川县的机构,想办法跑出去报信。 联络了一批本地的高手,逃脱那些人魔掌,连我一起,跑出来四个人。 可后来那些人全县大搜捕,四个人走散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跑出去的人。 为了等待机会,我跑进深山老林,躲着藏着,时刻想着回去报信。 但为了谨慎起见,可能就剩下我一个活口,不能贸然行动,所以我一直小心翼翼的调查,等待机会。 直到今天,我又一次出来,碰到了大人你们一行人。” 和猜想的差不多,清川县果然无一活口。 吕连成一脸凝重的道:“你所知道的就这些吗?” 赵智点点头:“属下没用,其他的情况现在不得而知。” 对一个听雨楼探子要求太多,那显然不现实。 吕连成想了想说:“你干得很好,有一个人跑回了永安城,虽然半路死了,但也让我们拿到了那封信,这才顺藤摸瓜追到清川县。” 原来如此,赵智欣慰的笑了笑,他们的努力和牺牲没有白费。 “大人,清川县还有一位幸存者,他或许知道点这里的事。” 吕连成大喜:“是谁?” “一个老者,清川县的教书先生,他那天正好外出,没在清川县,事情紧急,属下只能带着他逃亡。” “带我们过去看看。” 赵智马上站起身,在前边带路。 接下来的路很难走,几乎都是一些羊肠小道,或者根本没有路的地方。 翻过了一座又一座山,才在一个山洞里,见到了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夫子。 吕连成示意宁兰君过去问话,都是文化人,说起话来方便。 宁兰君蹲下身,看向老头:“老人家,我们都是听雨楼的人,专门为了清川县的事情而来,我们向你打听点事情。” 老头耳聪目明,说话也挺清晰:“公子,你问,我知道的我都说。” “在清川县没有发生这件事之前,县里有没有来过什么陌生人?” 老先生努力的回忆着,那时候他就住在清川县城里,私塾里也有学生,消息还是比较灵通的,如果有什么事,他都会第一时间知道。 读了一辈子书了,除了教书育人之外,他也关心国家大事。 总盼望着大夏这朝廷,什么时候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那倒没有。”老先生认真答道。 “其他比较反常的事情呢?”那些人不可能提前没有准备,想必在清川县已经谋划很久了。 老先生想了一会儿,缓缓答道:“倒是有这么一件,清川县曾经有个很有名的家族,只可惜,多年前已经没落,不为人所知了。 没想到,前些日子,听说发达的蓝家后人回来祭祖,声势浩大。 这事儿挺奇怪,蓝家在清川县已经没人了,就是个空壳子,只剩下些祖宗的坟墓和破旧的祠堂,从哪里冒出来的后人? 不过那阵势确实挺大,也不知道发了什么财了,不仅大宴宾客,还散了很多钱。” 宁兰君顺着这话题,继续问:“蓝家祖上很厉害吗?” 一说到这里,老先生眼里放光。 “何止厉害,那是辉煌。很多年前,蓝家曾经从小家族,成了闻名四方的名门望族。 族内能人无数,遍及四海,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之人,也不在少数。 那是清川县的骄傲,蓝家是从清川县走出来的。 哎,斗转星移啊,如今,也只剩下几座荒坟,一间破旧的祠堂而已。” 又聊了一会儿,剩下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但这个蓝家值得注意。 一行人走出山洞,赵智对吕连成说:“大人,既然现在消息已经送出去,你们也来了,这老先生孤零零的,在清川县城的家人已经没了。他还有一个女儿嫁在外地,我准备把老先生送过去,然后回听雨楼复命。” 吕连成想都没想便同意了:“去吧。” 交代完赵智,一行人从原路返回离开清川县,他们回到永安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沈长卿还没有休息,也没有回家。 属下没有回来,还是挺担心的。 一行六人去了三楼,站在沈长卿面前。 吕连成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楼主,清川县之事比想象中严重。” 一个县,十万人不知所踪,岂止严重。 沈长卿不由的站起身,站在窗前,声音幽幽道:“危机前所未有。” 气氛凝重,似乎比窗外的冷风还要冰冷几分。 过了会,宁兰君道:“楼主,目前清川县已经暴露,哪怕调集精兵强将赶去清川县,也只会扑个空。” 宁兰君说的也是沈长卿的担忧,好一会儿,沈长卿转过身:“此事还要和陛下商议。” 其他人都没说话,一个个表情严肃。 只有宁兰君再次开口:“楼主,清川县蓝家,这或许是个突破口。” “蓝家的事,我知道一点,大概一百多年前,清川县蓝家,是整个大夏最负盛名的名门望族,盛极一时。” 宁兰君忽的想到一个问踢:“楼主,一百年前,那不就是那位夺取北阳王朝气运的先皇在位的年代?” 沈长卿点头:“没错,是永兴年代的事。” 永兴是那位先皇的年号,先皇便是永兴帝。 宁兰君面色沉重的道:“楼主,现在冒出来个蓝家,同样指向北阳王朝的气运一事,这又是一个巧合?这么多巧合放在一起,那就不是巧合了。” 沈长卿看了宁兰君一眼,只有四个字:“不是巧合。” 第246章 祭坛 夜深了,六个人陆续离开,沈长卿也准备回家。 宁兰君回到宁府,其他人都睡下了,莺儿姑娘等在那里,手里拿着针线活,正认真的干着。 “公子,可算回来了。” 宁兰君露出个淡淡的笑容:“用不着太担心,生死有命。我没回来的时候,你早点休息,不用等到现在的。” 莺儿姑娘也不争辩,她道:“公子,我去准备吃的。” 一路回到永安城,没顾上吃饭,确实有点饿了。 不一会儿,饭菜上桌,宁兰君吃完,回到房间,躺下休息了。 很累的时候,梦都没做,一夜到天明。 他刚洗漱完毕,换了衣服,一身淡蓝色衣服的天火走了进来。 终于换了,全是红色,也太惹眼了。 “商量个事。”天火直白的道。 “说吧。”天火第一次这么主动,宁兰君挺有兴趣知道她想说什么。 “待在家里很无聊。” 宁兰君无奈的耸耸肩膀;“那没办法,你只能待在家里,出去了有坏人把你烤了吃。” “谁敢,我烧他们。”天火的火爆脾气又上来了。 宁兰君赶紧道:“怕的就是你这样,你是想所有人都知道你现在的身份吗?在你没有完全觉醒记忆之前,就别乱跑了。” 天火不服气:“可……” “若是实在无聊,你也老大不小了,可以考虑嫁人,生几个大胖小子,相夫教子什么的……” 一团火焰飞来,宁兰君闪身而过。 可是旁边五六道火焰,再次飞了过来。 宁兰君挥手打飞那些火焰:“停。”现在的火焰比较小,还好说,要真的发怒,整座宁府都能一片火海。“开个玩笑。”宁兰君赶紧道。 “坏人……就知道欺负我。”天火边说边跑,离开了房间。 欺负,有吗? 真是开个玩笑而已。 可惜了,这小妞没手机,不然拿出手机,发个朋友圈:终究是一个人扛下了所有,多好啊。 要不:呸,渣男! 宁兰君坏坏的一笑,自言自语道:屋里有这么一个刺猬般的小妞,能多很多乐趣。 离开宁府,宁兰君去了听雨楼。 刚进听风堂,吕连成走了进来:“出去一趟,有要紧事。” 屁股没坐热,宁兰君跟着吕连成一行人骑马出了永安城。 去的路上,宁兰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问吕连成:“吕大人,出什么事了?” “城外有个很奇怪的地方,昨天那里发生了一场剧烈的打斗,死了很多人。” 宁兰君哦了一声,没再问。 一行人速度挺快,不多会到了永安城外的一处荒野。 隆冬季节,那里草木衰败,半点生气都没有。 四周空旷,平日里少有人烟。 一行人下马,走向那边的一处覆盖着枯枝野草,和很多杂物的石台。 石台周围躺了十几具尸体,鲜血已经凝固,冻成了红色的冰块。 一番查看,有了简单的结论。 昨天晚上,这里发生了一场乱战。 人数可能很多,规模也不是一般的大。 互相之间似乎有深仇大恨,非要置对方于死地。 多余的东西就没有了,能证明这些人身份的线索,也几乎找不到。 站在石台边,宁兰君看向这处规整的,人为打造的石台。 石台边缘,一些奇怪纹的路和符号,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所有人一起动手,清理石台。 不多一会儿,一个五米左右的正方形石台,出现在他们面前。 爬上石台,能清晰的看到,整个石台上,那些古怪的纹路和符号。 所有人面面相觑,这些人在干什么? 更有点的恐怖的是,这石台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祭坛。 四周无人的荒野上,怎么会出现这么一个奇怪的东西的? 吕连成和宁兰君对视一眼,询问他的意见:“有什么想法?” “只能从这石台入手,看看什么来历。” 一行人将整座石台又恢复如初,宁兰君和吕连成先回城,其他人处理现场的尸体。 …… 皇宫,御书房。 沈长卿是一大早进宫的,他向嘉明帝报禀告了最新的调查结果。 “清川县蓝家。”听到蓝家的时候,嘉明帝明显楞了一下,意外的表情出现在脸上。 “陛下,有什么问题吗?” 嘉明帝断然否认了:“没有。”想了想他又说:“十万人消失,还出现了不死人,事情很严重。沈爱卿,听雨楼必须用最短的时间找到这些不死人,必须动用一切力量,尽快将他们彻底铲除。” “是,陛下。” 嘉明帝极度认真的盯着沈长卿,一字一句道:“沈爱卿,形势严峻,朕能靠的只有你了。” “陛下放心,微臣必竭尽所能。” 嘉明帝很满意在的收回目光。 有了陛下的态度,沈长卿更能放开手去干了。 他离开御书房没多久,嘉明帝找来陈恭:“宣道门,儒家,佛门三家之人。” “是,陛下。”陈恭领命而去。 意识到问题严重的嘉明帝,未雨绸缪,准备集合整个永安城可以动用的力量,坚决处置此次的危机。 …… 沈长卿回来的时候,吕连成和宁兰君已经等在那里。 “城外的案子调查的怎么样了?”坐下的沈长卿问两人。 吕连成答道:“楼主,暂时没有头绪,不过那里的石台很奇怪。” “石台!”沈长卿抬头:“什么样的石台?” “像是祭坛一样的东西。” “祭坛。”沈长卿沉默的坐着,不一会儿,他对吕连成道:“你下去吧。” 吕连成走了,沈长卿站起身:“跟我去个地方。” 宁兰君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楼主,去哪?” “你不是想知道蓝家的内幕吗,还有,那个石台,找个知道这些事的人。” 宁兰君有点不太相信,为了蓝家他查过资料,可是寥寥无几。 不管是官方史书还是民间野史,都是寥寥数笔的叙述之言,能深入蓝家真实情况的的一处都找不到。 满是高兴的宁兰君没有去问要见的人是谁,跟着去,一会就知道了。 宁兰君第一次和沈长卿同乘一辆马车,说实话有点不习惯。 沈长卿倒是安之若素,一路上没说话,让气氛更加有点清冷。 马车在太史院门口停下,宁兰君下车,跟在沈长卿身后走了进去。 第247章 永兴年代的往事 宁兰君第一次来这在大夏名不见经传的太史院,上次的南城广场上,击败了天星院弟子,这点恩怨也不知道还有多大影响。 看得出来,沈长卿是老熟人,一路畅通无阻,也没有通报。 见到楼主的人,都恭敬的打招呼。 一路到了太史院宽敞的大厅,一个老头笑着迎了出来。 李源极早已经习惯了这位沈白衣不通报,不打招呼,不请自来的三不政策。 “呵呵,我这太史院真成了菜市场了。” 沈长卿直白的道:“老头,再怎么矫情,能改变什么?” 李源极无奈摇头,不再理会这个让他头疼的家伙,看向了站在沈长卿背后的宁兰君:“这不是宁堂主吗?稀客啊。” 宁兰君躬身道:“见过李大人。” “客气了,请。” 宁兰君挺懵的,竟然用请这个字,刚才对楼主都没用,这两人还真有意思。 走进大厅,宁兰君站在那里。 李源极却让他坐下:“宁堂主别客气,这里又不是听雨楼,不用看某些人的脸色,老夫我可是这里的主人。” 沈长卿没说话,宁兰君走过去坐下,成了一个旁观者。 沈长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喝完放在桌子上:“老头,行了,说正事。” 李源极也不计较,淡淡的问:“说吧,这回又是什么事?“ “清川县蓝家,你知道具体情况吗?” 李源极眼中多了些许意外,已经好多年没人提过这个家族了。“蓝家,曾经盛极一时,后来嘛,没落了,消失了。” “怎么没落消失的,整个大夏很难找到蓝家的资料,不可能没有缘由。” “缘由吗?当然有。”李源极缓缓看向沈长卿。 沈长卿满意的回应着李源极的目光:“说来听听。” 李源极的思绪慢慢清晰,整理了一下要说的话:“一百年前,永兴年代,蓝家盛极一时。当时大夏面对的最大威胁是北部的北阳王朝,大夏永兴帝合纵连横,以超强的政治手腕和外交手段,组建了实力强劲的大夏联军,蓝家也是其中一员。” 沈长卿思考着这话,其中的疑问不是一般的多:“既然蓝家显赫一时,又是大夏联军一员,为何后来史书上只字未提,民间野史也鲜有人知,这不符合常理。” 李源极哈哈一笑,手指沈长卿:“这个问题很难吗?”李源极继续往下说:“当年的大夏联军成功了,夺取了气运,消灭了北阳王朝。 一国之气运,何等重要的东西,联军内部,实力小的,想喝点汤,实力强的想多拿点。 但庄家就想独吞了。 大夏自然是庄家。 庄家实力最强,永兴帝这个时候又展示了超强的手腕,胡萝卜加大棒,软硬兼施。 包括大梁在内的其他盟友,只能含泪接受。 不同意的,直接打压,甚至消灭。” 话说到这里,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永兴帝过河拆桥,拆完了,还不准别人说话,敢说话,直接打死。 沈长卿大概明白了,他道:“当时的蓝家,就没想过严重后果,胳膊拧不过大腿。” “恰恰相反,一个大家族,岂能没有智慧之人,那时候蓝家根本没想过要北阳王朝的气运。” 沈长卿不理解的看向李源极:“那为何还会遭受灭顶之灾?”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蓝家的壮大,已经威胁到了皇权。趁着消灭北阳王朝,得胜归来的气势,几个大帽子扣在蓝家头上,那还不是一刀的问题。”李源极叹了一声:“蓝家就此消失,永兴帝干了这事,岂能让后人知道其中真相?不管是官方史书还是野史,都严格控制,查不到资料,就没什么好意外的了。” 坐在一旁的宁兰君,再次见识了什么是自古无情帝王家。 沈长卿表情淡漠,稍微顿了一会儿,他说:“当时的蓝家人没有漏网之鱼吗?” 李源极摇了摇头;“这到哪知道去?已经无从知晓了。” 如今蓝家后人回来了,这是想复仇吗? 暂时放下这个问题,沈长卿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永安城外,那处石台,老头你可知道来历。” 李源极不紧不慢的喝口茶,这才说:“当然知道。” “说说。” 话说多了,嘴巴有点干的李源极,喝了口茶,缓了一会儿道:“北阳王朝的气运抢来了,得有个所有人都满意的方式放在那里,等待着分配。” “那石台是一个容器,当年为了分赃而建立的?”沈长卿问。 “那时候,永兴帝的威望是无人能敌,所有人都信任他。建立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容器,存放气运,这也是永兴帝让那些盟友放下戒心的手段。” 沈长卿当即问:“北阳王朝的气运,真的存放在那里?” 李源极摇头:“不知道,但当年大夏联军回到永安城之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北阳王朝的气运,存在那石台组成的阵法里是千真万确的;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北阳王朝的气运去哪了,那就无从得知了。” 沈长卿略一思索,他道:“老头,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你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提当年的事。” 沈长卿只说了一句:“蓝家的人的可能回来了。”说完,他站起身:“走了。” 李源极一脸无奈,这家伙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句谢谢都不带说的。 宁兰君站起身:“李大人,那晚辈就告辞了。” 李源极走向宁兰君:“宁堂主,不着急,老夫想和你聊聊。” 正说着,风风火火的脚步声传来,走进来的是傅天石。 “晚辈见过傅院首。”他礼貌的打招呼。 “宁堂主比你们楼主强多了,至少有家教。”傅天石带着几分气恼道。 喂,这不是故意拉仇恨吗?怎么说话的。 宁兰君正想着怎么开口的时候,杨霄汉进来了:“宁公子,别来无恙。” “杨兄,别来无恙。”宁兰君拱手道。 “宁公子,你的诗才天下皆知,不知可否以我为题,做一首能名传天下的诗。” 宁兰君直接傻了! 哪还有这样的人,脸呢,真就一点不要了。 再说了,你个手下败将,做个鬼的诗,你有什么那拿得出手的事迹吗? 宁兰君只能抱歉道:“在下最近案子缠身,才思枯竭,实在无心作诗。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没有灵感的话,强行拼凑出来的诗,只能是文字垃圾,实在配不上杨兄伟岸的身影,无上才华。” 得赶紧回家去吐一会再说,这大龄中二青年,只能用他喜欢的方式和他说话,要不然,那就是:拔剑吧,分个高低,也决生死。 第248章 开阔的思路 杨霄汉没有勉强,语气略带点失望的说:“宁公子,不着急,他日我会亲自登门拜访。本人志在成为一代剑仙,多年努力不会白费,在下定会用天下无双的表现,激发出宁公子无与伦比的灵感。” “好说,好说。”宁兰君干笑着道。 “回去。”当师父的傅天石已经看下不去了,直接驱逐。 师父的话还是管用的,杨霄汉转身离开,故意背着手,留下一个伟岸的身影。 很是头疼的傅天石摇着头走了,感叹最多的活依然是那句:这一辈子最得意的是收了杨霄汉这个徒弟,一辈子最后悔的也是收了杨霄汉这个徒弟。 个中滋味,甚是明白的太史令李源极笑了笑道:“宁堂主,让你见笑了。” “哪里话,李大人言重了。” “宁堂主,日后若有时间,请常来这太史院走走,老夫欢迎之至。” “李大人如此盛情,日后有了时间,晚辈自然会登门拜访。” 李源极一直将宁兰君送到门口,看着他上了马车。 说句实话,这样的年轻人,已经很多年,不,几百年没见过了。 …… 宁兰君和沈长卿回到了听雨楼,进了三楼,宁兰君没客气,问了他最大的疑问:“楼主,为何太史院如此清楚当年之事?” 沈长卿直接道:“因为当年太史院也是大夏联军一员,深度参与了此事。” 原来是这样,宁兰君点了点头。 “当年的太史院确实辉煌,但身为大夏臣子,太史院一向都很低调,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再加上后来渐渐没落了,才能安稳到如今。” 宁兰君的思维又回到了清川县蓝家的事情上,他想了想道:“楼主,蓝家的后人回来了?目的可能是为了复仇。那城外的石台,曾经发生过战斗了,死了很多人,这两件事之间,难道没有联系吗?” 一路上,沈长青也在想这个问题,可是目前没有答案。 他抬头看向宁兰君:“有什么想法?” “那石台的阵法里,是不是依然存在着北阳王朝的气运,谁也不清楚。蓝家当年为了北阳王朝的气运而覆灭,难道对此没有想法?我看不尽然。” “继续调查吧,不管是蓝家,还是石台那边,都要抓紧时间。” “是,楼主。” 宁兰君回到听风堂,在原地走了好几个来回。 一座石台,一个家族,北阳王朝的气运到底在哪呢? 考虑了一番,宁兰君准备再去那座石台看看。 他骑着马离开听雨楼,去了城外。 远远的,石台上站着个人,他走到近处,翻身下马,那人是岳山河的。 一见到这老头,宁兰君就想问一句大礼呢? 一品高手也太不讲信用了,要不要脸,这都多久了。 “前辈,你怎么在这?”宁兰君翻身上了石台。 岳山河眉头紧皱,声音带着些许叹息:“可能要出大事了。” “前辈的意思是?” “你们听雨楼在调查的清川县的事,天机楼也在调查,目前没什么收获。” 天机楼也没收获吗?宁兰君站在岳山河旁边:“前辈,这石台里真有北阳王朝的气运吗?” 岳山河叹了一声道:“北阳王朝的气运,乃是永兴帝好不容易拿到手的,外人怎么可能知道内情。” 嘉明帝说谎了吗? 果这皇帝老儿嘴里没真话。 “前辈,你有什么发现吗?” 岳山河收敛那点失望的表情,他道:“这石台周围的阵法,被人动过手脚。” “动过手脚,这是什么意思?” 岳山河沉思了好一会儿,忽的停下脚步:“事情怪就怪在这,按说当年这阵法乃是永兴帝启用高人布置的,能破解阵法的只有皇室这一脉的人。现在这阵法出现了松动,并不是使用蛮力,而是对阵法动了手脚,这个人很大概率知道阵法法门的所有详情。所以才能轻易的让这里的高深阵法,出现了松动。” 按这么说,确实说不通啊。 难道是嘉明帝自导自演,可是图什么? 我靠,这老银币一直以来都在演戏。 把所有人都骗过了。 宁兰君试探性的道:“会不会是陛下?” 岳山河没有意外,因为就在刚刚,他也怀疑过这个最大可能:“可能性是很大,因为永兴帝这一脉的皇室,自然是知道阵法法门的。 “如果是陛下,他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很大,岳山河也不敢妄下结论:“目前不得而知。” 宁兰君站在那里,四下里看看,荒原上依然那般冷清。 这次的收获仅限于此,继续下去,也毫无用处。 宁兰君和岳山河告辞,回到了永安城。 一路纵马疾驰,脑子越来越清晰的宁兰君,竟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曾经的西凉王父亲那一缕残魂,被封印在陆家老宅,老宅有曾经布置的阵法。 那阵法,也出现了松动。 破阵之人,是给西凉王写密信的人。 如今,石台的阵法,也再次被人为动手了脚,出现松动。 难道是一个人干的。 宁兰君脑袋嗡的一声。 那只看不见的大手的目的,一直以来很明确,他要的似乎是整个大夏江山。 儒释道三家相继有人出事,之后挑动西凉王冒险回到永安城孤注一掷,目的在于大夏军队。 那这次呢? 显然不是冲着太子而来。 这个人知道当年大夏联军的所有事情,也懂得破解石台周边的阵法,以及陆家老宅的阵法。 如果是这样,他的目的呢? 对了,既然有本事对阵法动手脚,那自然能毁掉阵法,拿走气运。 可为什么不是毁掉阵法,拿走气运,而仅仅只是动了手脚。 难道说里边根本就没有北阳王朝的气运。 等等! 前些日子,江湖传言,北阳王朝的气运将要重见天日。 那么…… 这是个阴谋! 宁兰君的思路越发开阔。 先是放出消息,说北阳王朝的气运将要出现,然后是阵法出现了松动,必然有人为了北阳王朝的气运纷至沓来。 那么,石台周围那场战斗,和死了的十几个人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些人,正是收到消息而来的人。 那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幕后之人的目的呢? 把那些人吸引过来干什么? 一起杀掉吗? 理由呢? 思路在这里戛然而止。 宁兰君回到听风堂,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又惊又喜。 第249章 天地立心 如果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阴谋,那么石台里根本就没有北阳王朝的气运。 嘉明帝可以排除了,这位陛下没有理由这么做。 能不能对石台周围的阵法动手,对嘉明帝来说都是个问题。 如果真是这样,那不合常理,嘉明帝的父亲建安为什么不告诉他关于北阳王朝气运的事。 这里边似乎大有文章。 宁兰君从椅子上站起来,继续在听风堂里走来走去。 那蓝家呢? 明显和破坏了阵法的那个黑手不是一伙的。 蓝家想要复仇,也想顺带着拿走北阳王朝的气运。 蓝家和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一样,全都被吸引过来了。 复仇和夺取气运,怕是要同步进行。 暂时放下蓝家,宁兰君的思路全都集中于这个幕后黑手。 此人实力强大,知道很多大夏最隐秘之事。 更是能轻而易举的对两座阵法动了手脚,更有可能知道北阳王朝气运的所有内情。 是谁呢? 整个永安城难道还隐藏了这么一位不可一世的家伙吗? 和此人相比,蓝家的威胁显然小多了。 …… 大夏境内的海州,地处西南边陲,东临大海,北望群山。 海州人口不多,整个州加起来也不过数十万人口,称得上人烟稀少。 越往北走,山高沟深,再也看不到半点人间烟火气。 到处都是野兽出没,自由的栖息在这片无人的丛山峻岭中。 山谷往北,有山高耸入云。 羊肠小道隐匿在半山腰中,一个老者,一个壮年小伙子,拿着镰刀,背着竹篓,眼睛机警的四下里看看。 作为山里的猎户,除了防备可能的危险,山里的畜生,自然还要用多余的心思去发现很多名贵的草药。 要是挖到一颗野山参,一年的银子都有了。 走了一会儿,有点累了,坐在前人开凿的路上歇息一会儿,吃点干粮。 干粮是馒头,带的时间长了,有点硬。 拿出水壶,喝着水,混着吃。 壮年小伙子吃的快,干活也猛,站起来四下里看看,忽的一声惊叫:“三爷,你快看。” 老头站起身,咬了一半的馒头停在嘴里,大叫一声:“快走。” 两人迅速原路返回,逃也似的往山下跑。 山顶,此刻黑气蒸腾,宛如夏天乌云很低的时候,漫天是都是黑色的。 可在山里生活了很多年的老者自然清楚,那不是乌云。 山里碰到了古怪的事,老一辈留下的经验,不问不说,不慌不忙,赶紧跑。 一口气跑到山底,这才回头向身后山顶看去。 两人皆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整座山都成了黑色,其中还有无数野兽恐怖的怪叫。 小伙子一把扶起地上的老头,什么都没说,死命的往山外跑。 两个身影看不见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一道青光冲进山顶的黑气。 霎时间,云开雾散,黑气顿时消失了。 不一会儿,巨响声起,山上有巨石掉落,岩壁上清晰的显露出四个字:天地立心。 …… 几乎在同一时间,钟山学宫响起了江山一梦,飞云观巨响阵阵,天宁寺钟声不绝。 或许很多永安城的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声音。 儒家圣地钟山学宫,经常会有这样的曲调传出。 飞云观乃是国师的清修之地,有动静太正常了,说不定在炼丹或者练功了。 天宁寺的钟声,几乎成了永安城的标配,所谓暮鼓晨钟,谁也不会当回事。 然而,这一天的儒释道三家之人,全都是忧心忡忡,站在门前台阶上眺望着大夏西南方向。 钟山学宫的大厅里,万海潮和师兄聊过之后,立即找来唐缺,让他速速去一趟飞云观和天宁寺。 半个时辰之后,国师明逸舟亲自登门。 天宁寺方丈慧远大师,也后脚来到了钟山学宫。 三人依次落座,作为今天的主人,万海潮先开口:“方丈,国师,今天请二位来,自然是因为刚才儒释道三处地方,不同寻常的反应。” 慧远方丈胡子花白,表情一如他进门之后那样,严肃,镇静。 他双手合十道:“万院首,是海州齐云山那边的动静吗?” 万海潮给了肯定的回答:“目前来看,是这样没错。” 一直没有说话的明逸舟,一副不可捉摸的表情,他道:“清川县的事,二位大概也知道了。当年的蓝家后人回来了,目的不明。根据听雨楼的调查,出现了不死人,也有魔门的踪迹。现在看来,魔尊的复苏,只是时间问题。” 不管是慧远方丈还是万海潮都没说话,等同于默认了。 两人心里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良久,万海潮道:“我们也要早做准备才行啊。” 明逸舟还是同样的语气:“岂能如此简单,现在不是两千年前。” 明逸舟的话,淡漠,冷酷,却是事实。 万海潮想了想问道:“国师,那你估计,还有多少时间?” “那可说不准。”明逸舟漠然道,似乎对这事不是很感兴趣。 只有慧远方丈,这个时候才开口:“自古邪不胜正,这人间也是天骄无数,不管是妖还是魔,终究成不了气候。” “方丈,这话说说就行了,这世道,哪里不是各扫门前雪,英雄那么那么好当?”说罢,明逸舟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切自有定数,二位也不用过于担心,贫道还有事,只能先行一步了。” 国师要走,谁也拦不住。 屋中的两人,只能目送明逸舟离开。 方丈慧远叹了一声道:“万院首,那位宁公子,你觉得如何?” 万海潮猛地抬起头:“方丈,难说。” “此子是个不出世的人才。” 万海潮摇摇头:“可他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慧远方丈轻轻笑了笑:“万院首,当年那位武神,不也很年轻。” 万海潮认同的点点头:“我倒是希望大夏人才辈出。” “贫僧何尝不是呢。”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方丈慧远站起身:“那贫僧就先告辞了,若有事,万院首派人通知一声便是,贫僧自然愿意为这世道略尽薄力。” “大师有心了。”万海潮站起身,将慧远方丈一路送到门口, 第250章 那些怪事 听风堂里和往日一样,轻松,自在。 刚过了年没多久,事情不多,每日里都是些简单的公事。 处理完了,这一天的差事,便算是结束了。 蓝家的阴云没有散去,后续的调查,也暂时没有收获。 石台那那边更是没什么进展,也不知道幕后那个人下一步想干什么。 可是风雨欲来的架势,早已席卷了永安城。 嘉明帝着急,其他人也着急。 事情不解决始终是个隐患,可嘉明帝也不能用刀逼着沈长卿。 沈长卿尽力了,但有些事就是那样,想要结果却终究求而不得。 宁兰君有时间的时候,都会去甲子亭,习练功法,查资料。 那天心血来潮,查了一下当年嘉明帝的资料。 不查不知道,还真让他查出点端倪来了。 诸多不明白的事情,让宁兰君走进了三楼。 如今的沈长卿算不上焦头烂额,但绝对够得上压力大。 蓝家的事一日不结束,他无法交差。 “楼主,今天在甲子亭里查资料,查到了陛下当年的事。” 事关陛下,颇为慎重的沈长卿抬起头:“甲子亭里关于陛下的那部分,都是一些公开的资料,有什么问题?” “楼主,当年陛下父皇建安帝年代,虽然太子早早被废,未立储君,但当时竞争对手众多,而且实力强大,最后这皇位怎么就到了几乎不可能登基的当朝陛下手上。” 夺嫡之争,除了先皇的肯定之外,剩下的就需要外在条件了。 比如自身的实力,掌控的势力和资源,以及背后站着的势力,最后都有可能决定皇位的归属。 可当时的嘉明帝,几乎是一个光杆司令。 他的母亲出身不好,在宫里地位低下,完全指望不上。 嘉明帝也不是所有皇子之中,最得宠的那位,更不用说站在他背后支持他登上皇位的支持力量。 这一切东西,当时的嘉明帝统统没有。 但就是这样,最后登基的却是他。 沈长卿没怎么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这事关国本,甚至是质疑陛下得国不正。 这可是杀头之罪。 这里没外人,多少了解宁兰君的沈长卿,自然清楚这个属下仅仅只是好奇。 沈长卿想了想道:“这个问题我没想过,所以无法给出答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陛下是经过正常程序登上皇位的,这一点无需质疑。” 宁兰君当然不会质疑这一点,可是疑问依然存在。 既不是最佳人选,也不是当年的建安帝最宠爱,最喜欢的皇子,最后却得到建安帝临终首肯,留下遗诏,让嘉明帝当上了皇帝。 宁兰君查过各种资料,根据当时的记录来看,嘉明帝嘉奖最多,也愿意栽培的,另有其人。 当时的嘉明帝,是完全被忽视的那位。 这其中如此巨大的变化,难道是凭空发生的? 既然沈长卿这里没有答案,宁兰君也不打算问了。 “楼主,看来是我多虑了。” 和沈长卿告辞,宁兰君回到了留风堂。 一个新的问题,出现在在宁兰君的思路里。 当年的建安帝让嘉明帝当上皇帝,却不告诉他北阳王朝的气运这么重要的事,难道是因为嘉明帝这个儿子根本就不是最佳人选? 可当年的建安帝,为什么要做出这样几乎不符合自己心意的决定呢? 这或许是找到那个幕后黑手的钥匙也说不定,宁兰君不着急。 有了头绪和方向,剩下的事就简单多了。 …… 这些天永安城出了很多怪事,尤其以天宁寺,钟山学宫,飞云观最多。 再加上之前有关不死人的流言,一股空前阴云笼罩着永安城。 经过这几天的发酵,更加朝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 宁兰君也听说了这事,没怎么当回事,儒释道都有大佬坐镇,什么事解决不了,他这小小的听雨楼堂主就别瞎操心了。 黄昏,宁兰君骑着马回到宁府,饭桌上,今天热闹多了。 他和天火坐着吃饭,几个丫鬟,江夜,以及莺儿姑娘一个个都有说不完的话和担忧。 宁兰君挺好奇外边都传了些什么,问那丫鬟:“说说,都发生了什么事?” 那丫鬟马上开口,口才不错:“公子,首先是天宁寺,传说佛祖这几天不灵验了,大量的人抱怨说,天宁寺的的佛祖出了问题。” “巧合吧?”宁兰君随口说。 “公子,不是啊。”丫鬟越说越来劲;“听说天宁寺里几个和尚念经念的入了魔了,寺里的佛像接连震动了好几天,听说啊,夜里还有野兽鬼怪的叫声,可吓人了。好些和尚这些天,都不敢睡觉了。” 宁兰君哦了一声:“还有吗?” “天宁寺倒是没了,飞云观那边,听说也出事了。”丫鬟继续说:“这些天,飞云观里有道长炼丹,炸炉了,伤了好几个道长。飞云观里一口古井,竟然冒出黑水,吓的观里的道士这些天到外边挑水吃。钟山学宫那边,更吓人了,听说在纸上写的字消失了,画的画也不见了,甚至读圣人之言发不出声音。还有呀,后山的竹林倒了一片……“ 那丫鬟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番。 天火只顾着吃饭,这些东西她满不在乎。 只觉得那不过是三人成虎的流言而已,这也信。 什么妖啊魔啊,鬼啊怪啊的一类的东西,一把火烧了不就完了。 还害怕,有什么好怕的。 烧死它。 宁兰君听丫鬟说完,问江夜:“你听到什么了?” “公子,可多了,说的可吓人了。”说完,还是一脸担忧的表情:“公子,不死人是啥?” “就是杀不死的那种人。” “啊,杀不死,怎么会呢?”他还是有点不理解,怎么会有人杀不死,不怕疼吗?他练功不小心摔一跤,可疼了。 “你当成怪物就行了。” “哦哦。”这么一说,江夜明白了。 饭吃完了,那些丫鬟准备收拾碗筷,江夜跑后院找马儿去了。 天火也有了自己的事情,她看江夜练功,她说她也练功。 宁兰君给她找了几本基础功法,这小妞热情不减,这些天日日认真勤加修炼。 这宁府有毒啊,怎么一个个都痴迷修炼。 还好,那些丫鬟和莺儿姑娘,以及两个厨娘不添乱,本本分分的办事。 要不然,得疯啊。 宁兰君回到房间,打开那副《千里流云图》继续冥想。 日子不多了,还有大半个月时间就要还回去了,宁兰君要抓紧时间。 进入《千里流云图》的冥想空间,宁兰君让思维自由流动,不受限制,完全沉浸在那奇妙的世界中。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某种必然,他脑子里的儒家圣人之言,和《道经》上的东西,竟然在无缝衔接,似乎想要组合创造出新的东西。 这种感觉很奇妙。 然而,总是少了点什么?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宁兰君睁开眼,也没找到答案。 他走出房间,迎面冷风吹来,浑身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门外响起木鱼的敲击声,一个念头闯进脑海。 会不会少了佛门的东西? 这个大胆的想法,让宁兰君睡意全无。 走出去开门,敲着木鱼的九岁小和尚九九,正站在门口看着他。 第251章 不归不语 小和尚停下手中的木鱼,单手行礼,礼貌的道:“宁公子,今日可有空闲?” 宁兰君看向小和尚,回了一句:“小师傅有事吗?” “师父让宁公子去一趟天宁寺,说是有事相商。” 本来想着,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没成想事情有点多,忙忘了。 今天正好去一趟,也顺带着问问那些传言是真是假。 “小师傅,带路。” 小和尚九九一副大人模样:“宁公子,请。” 天宁寺在外成,离此地并不远,宁兰君跟着小和迈着双腿赶往天宁寺。 “小师傅怎么找到我家的?”一路上,宁兰君和这个挺有意思的小和尚聊天。 “小僧去过听雨楼,那里的人告诉小僧的。” 宁兰君点了点头,又问:“小师傅出家几年了?” “从记事起便跟着师父了。” 不归大师也真是不着调,人家好好的孩子,为什么一定要当和尚呢? “你师父对你挺好?“ “师父对小僧恩重如山。”小和尚一脸认真的道。 不归大师教徒有方,看来不归大师在这个小和尚心里的形象很高大。 “你师父没不好的地方吗?”宁兰君又问。 “有,就是有时候,让小僧去找那些漂亮婶婶门搭话,小僧不太喜欢,不过为了师父,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果然是不归和尚。 宁兰君只是笑笑没说话,不归大师的经验还真是丰富。 一大一小两人一路聊着,不久到了天宁寺。 天宁寺是永安城规模最大,影响力也数一数二的寺庙。 寺里香火鼎盛,僧侣众多,平日里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 寺里僧人都认识小和尚九九,一路打着招呼,两人去了天宁寺偏殿。 哪里是平日里会客的地方,慧远方丈和不归和尚起身迎接,小和尚九九任务完成了,去那边的佛堂打坐念经去了。 “宁施主,大驾光临,鄙寺不胜荣幸。”慧远方丈双手合十,将宁兰君请进屋。 “方丈言重了。”宁兰君紧随其后进了客厅。 不喜欢这么磨磨唧唧的不归和尚自顾自走进去,也不理会两人径直坐下。 有小沙弥上茶,放在三人面前。 “不归大师,你让小师傅九九去找在下,有什么事吗?”宁兰君开口道。 说话的是方丈慧远:“宁施主,是老衲让不归帮个忙,真正要找宁施主的是老衲。” 不归和尚站起身:“你们聊吧,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说完,他又加了一句:“寺里的景色不错,待会儿让九九陪你出去走走。” 宁兰君答应了:“那就有劳小师傅了。” 不归和尚什么都没说,径直离开。 屋里,方丈慧远大师慢慢开口道:“老衲找宁公子前来,是想打听一下听雨楼负责的蓝家的案子。” “原来是这样。” “若有不便之处,或是违反了听雨楼规定,宁施主不需为难。” 宁兰君摆摆手:“那倒没有,蓝家之事,如今也是陷入僵局,听雨楼也没什么太多的收获。目前只能确定,蓝家以清川县为根据地,似乎想要复仇。” 方丈点点头,缓缓道:“听雨楼都没有办法,看来这蓝家是处心积虑。” 既然来了,宁兰君也会抓住机会:“方丈,这不死人什么来历?各种资料和史书,全都语焉不详,记载不多。” “这是魔门中最最邪门的术法之一,两千年前,魔门式微,逐渐没落,成了整个江湖的边缘势力,可有可无。慢慢的,很多厉害的术法,便不为人所知。史书和资料档案,不会为这种邪门歪道大书特书。” 宁兰君听完,试探性的问:“难道魔门有大动静?” 方丈不确定的说:“老衲也说不好。” 宁兰君没有勉强,又问了另外的事;“方丈,最近有传言,天宁寺也出现了很多怪事……” “传言有夸张虚假的成分,但有些是真的。” 竟然是真的,不是空穴来风。 宁兰君挺意外的道:“方丈,这天宁寺都发生了什么怪事?” “除了传言的那些,这些天,天宁寺确实发生了很多怪事。”慧远方丈一脸的忧心忡忡:“这不正常。” “钟山学宫和飞云观,似乎也出事了,看来也是真的。”宁兰君认真盯着慧远大师:“方丈,这到底怎么回事?” “宁施主可曾知道魔尊。” 宁兰君连连摇头:“没听说过。” “那是两千多年前的事了,两千年前的战国时代,天骄无数,百家争鸣。正邪两道,人族和妖族,几乎水火不容,一场大战,在所难免。血腥的争斗之后,人族大获全胜。魔门妖族就此沉沦。” 这事宁兰君看过资料,不得不感叹那个年代,是如此的荡气回肠。 “看来,妖族和魔门只是没落,并不是消失,他们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宁兰君话锋一转:“只是,方丈,为何只有儒释道三家出了问题。” “因为两千年前,是儒释道三家主导了那场扞卫人族的生存之战,从而诞生了三位超品之人,儒圣,道祖,佛陀。” 宁兰君大概明白了,冤有头债有主。 宁兰君略加思索,他道:“看来,魔门似乎有崛起的可能?” “这世间之事,本就是盛衰起落不断循环,沉寂了那么多年的魔门,自然也有崛起的机会。” 宁兰君点点头,想了想又问:“方丈,儒释道都曾诞生超品之人,那这武道一途没有超品之人?” “有,武神是人族最后一位超品之人,是天下武道的奠基者。” 他就说嘛,武道昌盛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超品之人。 超品,那是何等的实力。 正聊着,寺里有钟声响起,大概是那些僧人吃饭的时间了。 方丈站起身:“宁施主耽误你这么长时间,不嫌弃的话,在寺里吃点斋饭吧。” 宁兰君没有拒绝:“那在下就打扰了。” 宁兰君跟着进来的小沙弥去了寺里的食堂,点了点简单的斋饭。 小和尚九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来了,坐在宁兰君对面:“宁公子,师父说了,一会我带你在寺里转转。” 反正有时间,宁兰君笑着道:“那就有劳小师傅了。” “宁公子不必客气。”小和尚说完,认真吃饭,吃了一半,小和尚九九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道:“师父说,宁公子是大气运之人,小僧觉的师父没说错。” 突然而来的话让宁兰君只是简单的笑了笑:“你师父说着玩的。” 小和尚也不争辩,继续吃饭。 宁兰君吃完了,随手拿起小和尚的布包,里边放着几本经书。 其中一本是手写的,名字是《不归不语》,宁兰君翻开看了看,字写的不好,内容够高深,很难理解。 “那是我师父大半生的心血,师父说是他这么多年对武学和佛学的感悟,宁公子喜欢可以随便看,小僧也看不太懂,一直被师父骂太笨了。宁公子要看明白了,能否教教小僧。” 宁兰君笑了笑道:“我试试。” 宁兰君拿起来慢慢看着,起初没什么感觉,几乎囫囵吞枣,可是越往后,慢慢的开始敞亮了。 更神奇的是,这些内容宛如一道流光,冲破了昨天晚上,在观想空间中,他所有的迷惘。 这,难道真是天意吗? 宁兰君不由的一惊。 第252章 正月十一那一天 宁兰君越来越觉得不归和尚这部手写的感悟,对自己或许有用,眼下只能夺人所爱了。 他对小和尚说:“小师傅,里边的内容很深奥,我需要拿回家去慢慢钻研,等我弄明白了,我再慢慢教你。” 小和尚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若是这样,小僧感激不尽。” 怎么有种骗小孩子糖,成功了的感觉。 待会儿还是和不归和尚聊一下,看看他的意见。 饭吃完了,小和尚带着宁兰君在天宁寺里转了一圈儿。 不愧是有几百年历史的寺庙了,底蕴深厚,各处布置尽显佛门圣地的庄严。 在寺里走完了各处能去的地方,不虚此行,应该早点知道这地方,日后有时间,他还会过来看看的。 回去之前,宁兰君去见了不归和尚。 宁兰君拿出那本《不归不语》的书:“大师,无意中在九九的布包里发现的,我可以拿回去看看吗?” 不归和尚没有多大反应,他扫了一眼那本自己手写的书,说道:“喜欢拿去就是了,我那里还有另外的副本。” “多谢大师。” 不归和尚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来了一趟永安城,这规矩学的倒是越来越多了。” 站在那里的宁兰君,没说话,这和尚还是那样,让人捉摸不透。 “眼下,风雨欲来,怕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没听明白的宁兰君问道:“大师,你的意思是?” 不归和尚的目光落在宁兰君身上:“贫僧也说不好,不过。”不归和尚话锋一转:“你是大气运之人,等待你的不仅有坎坷,更有荣耀,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吧。” “多谢大师忠告。” 不归和尚挥了挥手,往前走去。 宁兰君离开天宁寺,回到家里。 他马上去了书房,将不归和尚这本《不归不语》认真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争取烂熟于心。 随后,打开《千里流云图》,进入那前所未有冥想空间。 将儒家圣人之言,道门《道经》,以及不归和尚这本《不归不语》,融会贯通。 慢慢的,整个世界彻底开阔。 某些东西,正一点点的完美契合。 …… 蓝家彻底没了消息。 这些天以来,听雨楼派出大量探子,也让几位指挥使亲自带队前去侦查。 结果一无所获。 清川县更是从此成为一座空城,半点人烟都没有。 永安城里的不死人也消失了,宁兰君让吴忠汉他们四处寻找,没有任何消息。 嘉明帝三番五次的召沈长卿进宫,所聊之事,自然是关于蓝家的不死人。 嘉明帝没闲着,禁军,龙武卫,奉天司,这些机构纷纷出动。 结果还是一样的,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没人相信蓝家凭空消失了,或者躲起来了,那不可能。 可没有方向,没有线索,危机又没有解除,这是块心病,始终是悬在嘉明帝头上的一把剑。 嘉明帝甚至找来了岳山河,宣他进宫,两人聊了一两个时辰。 岳山河和风烟客不同,他和赵家皇室没有任何纠葛。 曾经因为好多事,还有过合作,两人的之间并不那么生疏。 就算是这样,嘉明帝得到的依然是失望的消息。 岳山河告诉嘉明帝,这段时间以来天机楼没有闲着,一直在跟踪调查中。 可蓝家后人很狡猾,到现在没什么收获。 时间一天天过去,嘉明帝越发忧心,听雨楼的气氛也更加凝重。 找不到就是找不到,任谁也没有办法。 这事还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办,永安城已经够乱了,若是造成恐慌,事情将更加不可收拾。 承天府府衙这些天,光是惩处造谣者,已经抓了四五十人。 听雨楼,三楼,还是和往常一样,几个指挥使,一位堂主,站在那里,商量着下一步的行动。 “都说说自己的想法!”沈长卿率先道。 几个指挥使一脸为难,该说的已经说了,如今说无可说。 几个人都看向宁兰君,他们也发现了,宁兰君的表情,比他们所有人都轻松多了。 沈长卿望向宁兰君,知道那些人没有答案,便道:“宁堂主,说说你的想法?” “楼主,现成的诱饵放在那里,蓝家迟早会咬的。” 沈长卿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皱了皱眉道:“可那样太被动了,谁知道到时候蓝家会带来多少灾难和破坏力,如果顶不住,那将是灾难性的。” “楼主,除此之外,还有别的选择吗?”宁兰君反问了一句。 沈长卿没说话,事实便是如此。 那个石台确实是个诱饵,蓝家一定会咬,可他总觉得这么等着,太被动。 主动出击,该从哪入手呢? 其他指挥使已经离开了,三楼里就剩下宁兰君。 “天宁寺,飞云观,钟山学宫这三个地方接连出现怪事,宁堂主也听说了吧?” 宁兰君答道:“是,听说了。” “昨天晚上,我去了太史院,事情的源头恐怕在魔尊身上。不死人的术法来自魔门,不得不让人担忧啊。”沈长卿叹了一声。 “楼主,如今,恐怕只有等了。” 等,等什么? 沈长卿默然的坐着,他相信邪不胜正,可那样的胜利是用尸山血海堆积而成的。 …… 两天后,永安城中,有小型的庆祝活动。 正月十一那天,正是两千年前,人族赢得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的日子。 当时的儒释道三家,合力祭天,祈求国泰民安,万世太平。 就算代代相传,因为时间久远的缘故,到如今已经没多少人知道这个日子了。 只有在少数人中,这个日子,异化成了其他形形色色的活动。 和永安城中大多数普通人不同,作为儒释道三家最正统的传承,钟山学宫,天宁寺,飞云观,在正月十一这一天,不约而同的举行了祭天仪式。 今日的天宁寺,为了这场提前准备好的活动,从早上开始,寺里的僧人就在跑前跑后的张罗着。 寺里的广场上,摆放着桌子,上边摆着很多佛门专用的祭品。 在方丈慧远大师的带领下,所有僧人,齐齐诵经念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风了,吹起了很多人花白的胡子,扬起的僧袍。 在方丈专注的带领下,所有僧人纹丝不动,继续着这场已经持续了很多年的仪式。 忽的,一阵狂风吹过,漫天乌云,伴随着黑气,铺天盖地而来。 第253章 相同的景象 方丈慧远和所有僧人同时抬头,黑沉沉的天空,越发的低沉。 狂风不止,漫天匝地,很多人已经睁不开眼睛。 “方丈。”旁边的不归和尚神色凝重的喊了一声。 慧远大师明白这一声的意思,收回带着点担忧的目光,面朝所有僧人朗声道:“有因有果,万事皆法,阿弥陀佛。” 说完的方丈的念了一声佛。 不归和尚差点爆了粗口,要不是想找个落脚之地,不让这小徒弟继续四海漂泊,他才不会来这天宁寺。 这些和尚,什么都好,就是太装,不说人话。 都什么时候了,还阿弥陀佛,佛祖能马上出现解决眼前的事吗? “师父。”小和尚九九拉了拉脾气不好的不归和尚,怕他干什么出格的事。 天宁寺挺好,这里的方丈和诸位师叔师兄都很好,他希望师父别再惹事了。 不归和尚看了一眼徒弟,不再说话。 黑气没有消散,越发浓重。 天空之上,无数黑气中,不断变化着恐怖的妖魔鬼怪的虚影。 声音大作,如万兽咆哮般,响彻天宁寺上空。 许多僧人都吓坏了,纷纷看向那边的方丈。 慧远大师依然双手合十,坚定的诵经念佛,不得不开口的时候才抬起头:“不要慌,都站好,跟老衲一起诵经念佛。” 不归和尚直接走了,眼不见为净。 小和尚九九,倒是很配合,跟着那些僧人一起,诵经念佛。 …… 几乎同一时间,永安城的百姓纷纷跑出房间,抬头看向天空中那可怕的一幕。 一个个惊恐莫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在外逗留的,也迅速作鸟兽散,往家里跑去。 短时间之内,整个永安城的大街小巷空无一人。 无数人呆在房间里,从窗子里往外偷瞄着。 年龄大点的,叹着气,满脸忧虑的说一声:“老天爷,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被吓哭的孩子,只能躺在父母怀中,没命的哭。 更有狠心的父母,直接一巴掌抽下去:“找死啊,别嚎。” 更狠的直接捂着孩子嘴巴,噤若寒蝉。 …… 外城,飞云观。 此时,这里的情况和天宁寺没多少差别。 国师亲自站在最前边,延续着道门传统,在正月十一这一天,举行简单的祭天仪式。 刚开始一切正常,慢慢的乌云和黑气遮天蔽日。 仿佛大白天一瞬间变成了黑夜。 不久之后,天空之上的黑气里,不断变换着恐怖的虚影。 伴随着响彻云霄的惊悚之声,整个飞云观宛如苍茫云海中一处绝地,随时都能被那黑气吞没。 …… 钟山学宫前的广场上,今天所有学子都到了。 学宫里的所有人尽数而出,站在广场上,进行着已经延续了很多年的重要仪式。 万海潮站在人群最前边,手中拿着儒家经典,大声诵读着圣人之言。 同样的事情,再次在钟山学宫上演。 乌云袭来,不久之后,黑气萦绕天空,无数变化的恐怖虚影出现在天空之上。 数千个钟山学宫弟子,表情各异的抬头看向天空,胆小的除了害怕什么都不知道了。 “别慌。”万海潮站出来道。 人群终于安静了一会儿,所有人纷纷看向院首万海潮。 和师兄范文渊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皇宫的方向。 …… 皇宫,景仁宫外广场上。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作为人族的代表之一,大夏从立国开始,就很重视正月十一这一天的祭祀活动。 两千多年前,有了那场战争的胜利,才有了如今人族的繁衍昌盛。 每一年的这一天,大夏都会或大或小的准备一场简单的祭天仪式。 从几天前开始,这场仪式一直在默默筹备着。 今天,百官悉数到场,目睹着站在最前边的嘉明帝,身穿龙袍,焚香祷告,诚意十足的跪地,祈求上天带走灾难,给人间幸福安康。 祭文都是以前写好的,当场的大儒,文渊阁大学士当众宣读。 仪式进行到一半,原本明媚的晴天,瞬间乌云密布。 很多人没当回事,就算是冬天,那也有变化无常的天气,见怪不怪了。 可是事情远不是他们那些人所想的那样简单。 天空之上,乌云越发浓重,凭空出现的黑气,几乎将整个白天变成黑夜。 紧接着,恐怖虚影,伴随着无数野兽的嘶吼咆哮,甚是骇人。 广场之上,无数人满面惊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宫女太监,一个个惊恐莫名,想走也不敢挪动一步。 就算是那些实力不俗的大内侍卫,此时也是人心惶惶,恐惧笼罩了一切。 原本按照正常的仪式,有条不紊祭天的嘉明帝,看到如此情况,只有一个反应。 蓝家的复仇到了吗? 稍作镇静,嘉明帝面向百官,大声问:“怎么回事?” 讨论声此起彼伏,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还是沈长卿打破沉默:“启禀陛下,那只是某些东西的残念,陛下无需担忧。” “残念!”一个无法理解的词,让嘉明帝无所适从。 还是太史院的李源极站出来道:“陛下,沈楼主所言确实如此,此乃飘荡在天地之间,不死不灭的残念。” 嘉明帝似乎明白了,他又问:“谁的残念,来自于何事?” “如此能贯穿时空,亘古未绝的残念,恐怕只有两千多年前的超品才能具备如此残念。” 还好,嘉明帝松口气,只要不是蓝家,问题并不严重。 “宣国师。”嘉明帝马上道。 有太监匆匆而去,传召远在飞云观的国师去了。 有禁军从那边走了进来,站在嘉明帝面前:“启禀陛下,整个永安城笼罩在一片惊恐之中,形势颇为混乱,还请陛下起驾回宫。” “朕不走,面对如此一幕,朕都会惊恐莫名,外边那些子民,岂能没有反应。” 嘉明帝坚决的站在那里,似乎不解决问题,他誓不回宫。 不到一刻钟,国师明逸舟匆匆而来:“微臣参见陛下。” “国师无须多礼,今日如此怪异之事,到底因何而来?” 明逸舟当即答道:“启禀陛下,不仅是皇宫,钟山学宫,天宁寺,飞云观也是一样的景象。” 嘉明帝略微放下心来,问站在他面前的国师明逸舟:“为何会出现如此罕有之事?” “陛下,一切源自于今时今日,两千年前的今天,人族战胜妖族和魔门。当时,主导这场战争的乃是儒释道三家。魔门妖族虽然沉沦,但并没有全部消失。前几日,有传言,魔尊将要复苏,这或许是魔尊的残念,将要卷土重来的信号。” 远古之事,嘉明帝只知道大概,他最关心的自然是那位魔尊:“国师,传言为真吗?” “一切还是未知之数,具体会怎么样,只能时间去验证,短时间之内,还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嘉明帝满意的点点头。 可这一缕残念造成了全城混乱,岂能不解决;“国师,你可有良策。” 明逸舟谦逊的躬身:“微臣无能。” 第254章 我怎么了 嘉明帝失望的收回目光,忽又问:“既然儒释道三家是因当年之事,可是大夏立国不过五百多年,岂能惹怒了那位魔尊?” “陛下,不死人乃是魔门术法,蓝家后人自然是勾结了魔门,今日此举怕是……” 明逸舟说了一半停住了。 嘉明帝冷冷的补充:“给朕一个下马威,向朕示威吗?” 明逸舟低头沉默,百官不敢直视龙颜。 嘉明帝忽的一声大笑:“荒唐,一个叛乱家族的后人,也敢和朕叫板。” 景仁宫外的广场上,无人说话。 略有点失望的嘉明帝,扫了一眼沉默的百官:“诸位爱卿,此事若不解决,大夏脸面何在?皇宫外,还有数万万子民在等待着生活回归正常,不再遭受不断出现的恐惧。号称人才济济的大夏,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朕分忧解难吗?” 不得已,明逸舟轻声答道:“陛下,一品实力的西梁王父亲的残念尚且如此,何况两千年前超品留下的残念。” 听不得如此废话的嘉明帝,冷声道:“那朕投降算了,朕带着你们这些朝堂之上呼风唤雨的大臣,加入魔门升官发财岂不更好。” “臣知罪,吾皇万岁。” 广场之上的百官,尽数跪了一地。 此时,还站着的只有三人。 国师明逸舟,听雨楼楼主沈长卿,以及那个此时表情怪异的听雨楼堂主宁兰君。 宁兰君今天是赶鸭子上架,被沈长卿拉来这里的。 楼主说,陛下钦点让他参与今日的仪式。 嘉明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宁兰君想不明白。 皇命难违,只能跟着来了。 没成想,碰到了意外情况。 魔门来的如此迅速,那位魔尊乃是两千年前的牛人,超品实力。 这要是复苏了,对整个天下而言是一场灾难。 本想着自己地位不高,嘉明帝的怒火不会殃及池鱼,可谁知道,一个意外造成了如今尴尬的局面。 明逸舟贵为国师,位高权重,可以不跪。 沈长卿立功无数,陛下最信任的人之一,无措,可以不跪。 可他呢,一个小小堂主,有何理由不跪。 朝堂诸公全都跪了,让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更难受的是,自己的身体出现了无法理解的变化。 体内仿佛万马奔腾,有很多东西互相冲撞,左奔右突,他想跪似乎也跪不下去。 还好,嘉明帝没有要怪罪的意思。 扫了一眼三人,没有因为宁兰君解决了西凉王父亲这个一品高手的残念,从而强人所难。 一品的残念能解决,多半靠的是意外。 可超品实力的残念,这世间估计没有能办到之人。 可是,此事事关皇帝脸面和威望,嘉明帝不能妥协。 他愤怒的吼了一声:“难道整个大夏要臣服在魔门脚下,永世为奴?你们的气节呢?你们的热血呢?” 跪在地上的朝堂百官,皆是沉默着。 作为一国之君,嘉明帝最绝望的莫过于此。 蓝家来势汹汹,有魔门助阵,还没开始复仇,便是如此境地。 倘若蓝家倾巢而出,携十万不死人全力攻击,永安城拿什么招架。 大夏的精锐,全在西北边陲,永安城实力不够。 嘉明帝抬头望天,看着天空中依然在滚滚翻涌的黑气,刺耳惊人的咆哮声。 一时间,嘉明帝悲从中来。 没有人站出来,也没有人拿出解决方案。 等死吗? “这天下是朕的天下,也是你们的天下,你们亲人儿女也在永安城,蓝家来了,诸位跟着我一起陪葬。”嘉明帝再次带着怒火,朝着群臣大声道。 “臣等无能。”清晰的声音商量好似得从百官口中传出。 沈长卿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宁兰君,心说这小子不错,能稳得住。 只是,那表情有点不对劲。 怎么回事? 此时的宁兰君更想问怎么回事。 臣子和皇帝刚才的那一幕,他几乎没有在意。 所有的注意力全在手中的那把刀上。 手在颤抖,刀也在刀鞘里颤抖。 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直到,一声脆响,他的刀从刀鞘里飞出,悬浮在面前。 不同寻常的响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不管是满朝文武,还是嘉明帝纷纷往那边看去。 就连沈长卿也不得不转身,看着已经不怎么认识的宁堂主。 宁兰君浑身气血翻涌,犹如狂涛巨浪,不断在他体内翻滚。 脑子里一片空白,没什么想法,甚至连意识都是混乱的。 直到,他手中的刀莫名其妙的出鞘,他才反应过来。 可是那把刀,已经不受控制,他甚至能感受到那把刀带来的磅礴力量。 “宁堂主!”嘉明帝喊了一声。 沈长卿也道:“宁堂主,你怎么回事?” 没有回话,宁兰君想说说不出来。 终于,众目睽睽之下,宁兰君一生怒吼:啊! 身体要爆炸一般,双脚离地,直上天空。 人和刀在空中合一,化作一道流光,闪电般的冲向那漫天黑气。 轰轰轰! 巨响声不断传来,炸响于九霄云外。 片刻的工夫,云开雾散,黑气消失,虚影不见,太阳出现在天空,温暖如故。 宁兰君从翻滚的云层中出现,身影飘飘,神采无双,嫣然天上神仙,从天宫降临。 景仁宫外广场上,所有群臣全都不约而同的从地上站起来,抬头,望天,看着那个年轻人,带着俯瞰人间的无双气质,慢慢的从天而降。 那一刻避散,万籁俱寂。 仿佛天地之中,只有那个年轻人,接受着所有人的敬仰和膜拜。 短暂的震惊还没结束,宁兰君还在落地,天宁寺方向,万丈佛光冲天而起。 飞云观方向,巨响轰鸣,有清气直冲云霄。 钟山学宫方向,江山一梦,响彻全城,有清澈紫气刺破天空。 三个地方的黑气、虚影,也在那一刻尽数消散。 仿佛互相应答着唱和着,形式上归于同一,意蕴上完美契合。 嘉明帝目之所及,眼中只剩下那个年轻人。 他呆滞,错愕,震惊的无以复加。 宁兰君再一次出乎了他的预料,在大夏危难之际,总有人挺身而出,感谢列宗列宗。 国师明逸舟呆呆的看着眼前一幕,穷尽他一生的经验和所学,也没明白发什么了什么事。 更不明白,这个他观察过很多次,没发现任何秘密的年轻人,为何又一次让他无所适从。 为什么会这样,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是此时不断萦绕在明逸舟心头的两个问题。 沈长卿木然的站着,像是一个没有感情,没有喜怒哀乐的雕塑。 第255章 两个演员 儒释道三家联动,亘古未有之事。 景仁宫外广场上,宁兰君从空中落地,站在那里,看了一眼周围那么多复杂的目光。 有古怪! 这是他的第一想法。 儒释道的法门,宁兰君都有涉及,就这么鬼使神差的的出现了如此罕见一幕。 更难以理解的是,刚才浑身上下非常难受,仿佛要爆炸一般。 直上天空,甚至来不及反应,人刀瞬间合一,刺破了漫天的黑气。 宁兰君没那么高兴,相反有点担心。 是福是祸都不知道呢。 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想的,看啥啊看。 宁兰君心里一阵腹诽。 终于,嘉明帝率先反应过来,没有大张旗鼓,表情尽可能的接近古井无波:“宁堂主,没事吧?” “陛下,卑职没事。” “没事就好。”说完,嘉明帝面朝群臣:“朕乏了,起驾。” 常用的伎俩了,不管什么情况,一句朕乏了,成了万能借口。 司礼监太监赶紧走过去,惊魂未定的陪着嘉明帝回宫。 还站在广场周围当差的那些大内侍卫,小太监,心里的恐惧和震惊,依然没有完全散去。 再次看向那位年轻的听雨楼堂主的时候,眼里多了点宛如神明的敬畏。 满朝文武,并没有离开,带着疑问,也带着些许胆怯,多看了几眼那位年轻的堂主。 事情明摆着的,宁兰君便是陛下求而不得的那个人才,这位陛下表面上平静,心里怕是已经乐开花了。 当年大夏双壁,能让嘉明帝重用,给予极高的信任和栽培,前途自然蒸蒸日上。 如今,这位听雨楼堂主,综合实力远在当年的大夏双壁之上,未来的前途自然也可能在西凉王之上。 一个冉冉升起的未来之星,除了敬畏之外,自然是想过去巴结,提前经营好人脉。 可情况不明,谁也不敢轻易过去,没交情的,容易热恋贴冷屁股。 还是吏部天官许晋澜打破沉默,走过去恭喜宁兰君。 其他人见缝插针,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要说几句话。 只有沈长卿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这样的场合,宁兰君不太习惯,用最快的速度一一应付,随后离开了广场。 …… 御书房,嘉明帝换了身衣服。 一番折腾,口干舌燥,端着陈恭递来的茶,猛地喝了几口。 喝完之后,随手放在桌子上,表情比之情轻松多了。 “你说,刚才那一幕,很是意外啊,只有宁兰君站出来了,不仅站出来了,还把问题解决了。” 陈恭候在一边,说话依然是那样字斟句酌:“陛下洪福齐天,自然有天才站出来,替陛下分忧解难。” “你说,他能对付蓝家和那些不死人吗?” 陈恭答道:“陛下,多手准备,多个选择总是没错的,多一条路,也不至于事到临头手忙脚乱。” 这话挺和嘉明帝心意,他笑了笑道:“满朝文武,竟是一个小小堂主力挽狂澜,朝堂上的那些人老的老小的小,不堪大用。” 陈恭沉默着,没说话,有些事不是他能够下结论的。 “说实话,朕很意外,他的成长速度太惊人了。我问过很多人,不管是国师还是岳山河,都是同样的话,宁兰君天纵之才,当世无双。至于为为什么会这样,没有人能说出个一二三。”嘉明帝自顾自的叹一声:“天才,应该是无法理解的吧。” 陈恭附和了一句:“陛下所言极是。” 瞥了一眼陈恭,嘉明帝又问:“沈长卿那表情,看来事先不知情,宁兰君自作主张吗?” “陛下,年轻人,有冲劲,自然会抓住每一个机会扬名立万。功高震主的这个主,可能是陛下,也可能是沈楼主。” 嘉明帝手指陈恭:“你呀你,说到朕心坎上去了,如此甚好,怕的是他们两人一条心。” 陈恭又沉默了,每到这个时候,他都是点到即止。 嘉明帝从椅子上站起来,站在那里,慢悠悠的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宁兰君是大夏人,是朕的臣子,大夏有此人才,国之幸甚,若是能解决了蓝家之事,朕会重重赏他。” “陛下说的是,若如此,什么赏赐都不过分。” “有点闷,出去走走,国师回来了,朕便去飞云观。” 陈恭跟在嘉明帝身后走了出去。 …… 宁兰君回到了听雨楼,宫里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来,又或者没人敢乱说,听雨楼的那些人还不知道景仁宫外广场上那一幕。 这样也好,省的这些家伙冲上来,又是一阵闹闹哄哄。 事情既然发生了,宁兰君也懒得去纠结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回来的路上,街道上人多了,乌云和黑气散去,永安城又恢复了正常。 那些人脸上的笑容也很自然,看着就舒服。 算是意外之喜吧,这一次进宫,不虚此行。 有青衣使来传话,让宁兰君去一趟三楼。 宁兰君到了三楼,站在沈长卿面前,带着疑问,他先开口:“楼主,你找我。” “你不是那么喜欢出风头的人,刚才在广场上,那是怎么回事?” 宁兰君照实直说:“楼主,我也不清楚,那时候浑身像是要爆炸一样,不受控制,意识也开始模糊,不知不觉间的就变成了那样。” “不可能没有缘由。” “楼主,属下觉的可能是巧合。” “巧合!”沈长卿抬起头,审视着站在他面前的宁兰君:“理由呢?” 宁兰君说出了心中猜想:“楼主,《道经》是道家的东西,儒家有圣人之言。前几天,我无意中得到了不归和尚的武学和佛门感悟《不归不语》,在《千里流云图》里观想修炼的时候,无意中三者结合,出现了预想不到的变化。这恐怕是今天,属下出现反常表现的原因。” 一个合格的理由,沈长卿认同了:“若如此,倒也说得过去。” 宁兰君道出了自己的担忧:“楼主,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三者结合之后,必定一切都是未知数。” 沈长卿摇头:“这个问题恐怕没人知道答案。” 宁兰君不再纠缠这事,事情已经发生了,挣扎是没用的。 临走之前,沈长卿说了最后一件事:“刚才在广场上,一方面我确实意外,另一方面,我也在演戏。” “演戏?” “对。”沈长卿肯定的道:“你出了风头,显然让陛下有了想法。会不会我们之间不和,就算我们之间发没有任何问题,陛下也会想办法挑拨的。”沈长卿认真盯着宁兰君:“因为你已经具备了对我取而代之的潜力。” 宁兰君一惊,着急的道:“楼主,属下岂能是那种忘恩负义之辈。” 沈长卿收敛了严肃的表情,轻松道:“你不用紧张,你是什么人我清楚。我的意思是,在以后的日子里,陛下会想方设法让我们之间出现问题,甚至争斗,这是他最擅长的。所以,你也要陪着演戏,有事没事顶撞我,我呢,有合适的理由,我也会处罚你,懂了吗?” 吓我一跳,原来是这样。 宁兰君当即道:“楼主,属下明白了。” 不就是演戏吗?简单。 第256章 该来的终究来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正月十一这天,变的更加带着点神秘惊悚的气氛。 诡异的黑气消失了,很快便有消息传了出去。 永安城的居民们,再次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那位宁堂主出手了,一刀砍出了天朗气清,黑气溃散。 在很多人眼中,宁兰君三个字已经成了一个符号,那代表着安宁,代表着敢为天下先的荣耀。 不明真相的江湖武夫,三教九流的人物,自然有点不相信。 一个小小堂主,怎么可能有那么大能耐。 吹的吧,都是三人成虎的结果。 他们才不会和那些普通人一样,听风就是雨。 其中,有几个倒霉蛋,当众质疑,被人群围殴了一顿,鼻青脸肿的跑了。 相比于热闹的坊间,天宁寺挺安静。 事情过去了,什么都没留下,只有那个消息传来,无数僧人对那位听雨楼堂主颇为敬佩。 没人不信,方丈已经发话了:此子天纵之才,世间罕有。 禅房里,不归和尚坐在方丈对面。 两人正在下棋,已经大半个时辰了,棋风和性格一样的不归和尚,往往表面上占尽优势,一通乱杀,结果却是次次落败。 他也不在意,面前的方丈还是很有实力的,这一点不归和尚承认。 “不归,宁施主身上的事你怎么看?”。 不归和尚两指夹着一枚黑色棋子:“不清楚,宁兰君此人邪门的很。” 略微失望的方丈,云淡风轻的落子:“你不觉得奇怪吗?儒释道三家联动,宁施主年纪轻轻,岂能厉害到如此程度。” “方丈有何高见?” “必然是某种外力,或者什么别的原因。” 还没想好怎么走下一步的不归和尚,将棋子拿在手中,看向方丈:“有话可以直说。” 方丈摇头:“只是猜测。” 不归和尚没什么兴趣了:“等于白说。” 方丈继续下棋,没再说话,一心二用,还在想着关于宁兰君的点点滴滴。 院子里,一个小沙弥扫地,小和尚九九在旁边帮忙。 小沙弥挺喜欢这小和尚,听话有礼貌,还勤快,这样的小和尚谁能拒绝。 “九九,你师父何方神圣,看着实力也不太高,疯疯癫癫的,方丈怎么会将他当成座上宾?” 小和尚想了说:“无意中听师父说过,他说方丈和兰若寺有渊源。我师父是兰若寺出来的,估计是这个原因吧。” “兰若寺,挺小的寺庙吧,没听说过。”小沙弥满不在乎的道。 “是挺小,也没什么名气。” 小沙弥停下手中扫帚:“该不会方丈也是兰若寺出来的吧?” 小和尚抓了抓自己的光头:“那小僧就不知道了。” 小沙弥继续扫地,不再理会。 …… 天黑的时候,宁兰君回到宁府。 他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去了院子里。 坐在石凳上,喝点茶。 脑子里想的全是儒释道三家的事。 还有魔尊,这个听起来恐怖的字眼。 魔尊将要复苏,紧张的应该是儒释道三家的人,可是目前没什么动静。 得找个时间,去试探一下,看看三家什么态度。 天火进来了,坐在宁兰君对面,眨着漂亮的大眼睛:“这些天很多怪事。” “你安心待着就是。”只要这姑奶奶不惹事,那就是最大的贡献了。 “待着很闷,我想出去。” 宁兰君认真盯着她:“听我的,不要出去,没开玩笑。” 这姑奶奶要是暴露了,丝毫不亚于另一场天火之案,到时候动静绝对小不了。 “哎。”天火叹了一声:“行吧,我先回去了,昨天晚上好像想起来什么了,但早上的时候又忘了,哎,头疼啊。” “别着急,慢慢来,表妹。” 宁兰君真希望她恢复所有记忆,到那时候,或许很多问题都会有答案了。 天火站起来,面露不悦:“有时候,真想把你打一顿。” 一脸冤枉的宁兰君无奈道:“我这么人见人爱,你舍得啊。” 听着某人的嘿嘿一笑,天火什么都没说直接离开了,她真火大。 走出去的天火,似乎还不满意,口中怒道:“真想把你打一顿,不对,用火把你烤熟了。” 晚饭做好了,宁兰君去了客厅。 刚吃完,便有人匆匆跑了进来。 何宝兴满头大汗的站在宁兰君面前:“堂主,出事了,楼主让你马上回去。” 宁兰君什么都没说,扔下碗筷,跟着何宝兴走了出去,飞身上马,直奔听雨楼。 他到了的时候,听雨楼的所有人已经集合完毕。 具体的工作,沈长卿都布置完了。 那些人各司其职,陆续离开。 宁兰君马上走过去:“楼主,出什么事了?” “永安城的四个城门,都有不死人出没,他们在强行冲撞城门,人数有数百人之众。龙武卫,禁军,奉天司,府衙那边已经在全力应对。” 果然来了。 就在今天晚上吗? 宁兰君当即道:“楼主,人数只有几百人吗?” 沈长卿肯定道:“是。” “楼主,这恐怕是声东击西。” 沈长卿略一思索,马上明白了;:“你是说,用几百个不死人吸引注意力,他们的目标是石台阵法里的气运?” “对,蓝家谋划多年,到手的东西,岂能不拿。” 沈长卿很快做出了决定:“我要进宫面圣,你和南意云,吕连成他们,一起过去看看,不要轻举妄动。” 宁兰君笑了笑道:“楼主,我们看戏,那些人之间必有一场恶战,还有那个幕后黑手,他的目的不明,今天晚上也有可能出现。楼主你放心,属下知道怎么做。” 听如此说,沈长卿知道没有比宁兰君更适合的人了:“去吧。” 宁兰君离开院子,走到外边,南意云和吕连成已经等在那里。 “去哪?去城门吗?”吕连成问宁兰君。 沈长卿只是告诉两人,让他们在门口等着宁兰君,至于去哪,完全没说。 “去城外的石台。” 两人虽然没想明白这话,但也没有多问。 眼前的宁兰君,吕连成没有任何疑问。 三人骑着马,去了城中的一处偏僻街道。 四个城门已经封闭,任何人不得进出。 三人从那个听雨楼打造的秘密小门,离开了永安城。 第257章 接连登场 夜很黑,冷风如刀。 永安城外荒野,漆黑难见五指。 那座石台孤零零的矗立在一望无际的杂草中,落寞,凄凉。 偶尔一两只夜晚出没的野兽,嚎叫几声,惊的几只飞鸟窜向老远的地方。 远处的黑暗中,影影绰绰几只火把,燃烧的火苗越来越大,目标正是那处石台。 走到近前,是五个人,其中四个人都拿着火把,那位走在最前边的年轻的公子,似乎地位不低,后边四人皆是一副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的的表情。 到了石台面前,其中三人,又在周围点亮了十几个火把,整个石台在五人面前清晰可见。 那老者将火把插在地上,走到年轻的公子身后:“公子,这阵法确实高深,能破得了吗?” 年轻的公子目光盯着石台,没理会这话,好一会儿他才说:“既然来了,自然不会空手而回。” 年轻的公子,很认真的在石台周围查看阵法。 此主仆二人,便是那天宁兰君一行三人在茶摊前遇到不死人之后,出现的那两人。 围着石台周围看了一会,似乎很有信心,年轻的公子胸有成竹的道:“阵法已经被人动过了,破了阵法,难度不是很大。” 身后的老者自然了解这位主子,听了这话他当即问:“公子,你在担心其他竞争者?” “北阳王朝的气运,那可是了不得的宝贝,谁不想要?今天晚上来这里的人不会少,我们不着急,看看都是些什么人。” 老者认同的点点头,准备这么多年,成败在此一举。 …… 宁兰君三人骑着马出了城,快到那石台的时候,将三匹马栓在树下,三个人摸黑往石台方向赶去。 上百米之外,三人蹲在满是杂草的地上,往那边看去。 人不多,应该是第一拨人。 那边的人都挺陌生,没人认识。 “他们会是什么人呢?”南意云小声道。 吕连成机警的往那边看去,摇了摇头说:“怎么猜得出来,除非他们自报家门。” “那倒未必。”宁兰君说话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这位妖孽一样的听雨楼堂主,南意云道:“宁堂主,你看出了什么?” “石台是诱饵,一个黑手拿着鱼竿钓鱼,率先出现的自然不是钓鱼者。敢第一个出现,那就说明他们有足够的把握,今天志在必得。谁有这么大把握?很明显除了联合魔门的蓝家,不会是第二个人。” 南意云缓缓点头,是啊,没出现的人都在等着坐收渔利,钓鱼的自然要等到所有鱼全部上钩,才会现身。 可真的是蓝家吗? 南意云还是有点不太相信。 就是这几个人,让清川县十万人凭空消失,将永安城搅的满城风雨? 南意云握着拳头,该动手的时候,她一点都不会心软。 …… 有人来了,冰冷的夜越来越热闹了。 一个一身黑衣,胡子拉闸的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一位徐娘半老,却没有风韵犹存,姿色下等的女人。 那女人眉眼尖尖,一副农家悍妇的标准长相。 口中不知道嚼着什么东西,偶尔还有汁液流出。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这边的主仆五人,眼中尽是不屑,声音冷冷的道:“没猜错,清川县蓝家的吧,当了魔门的狗,也耍起威风了。” “二位,何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呢,妖族名声也不是那么好吧。”年轻的公子反驳了一句。 中年男人哈哈一笑道:“实话,妖族名声是不好,可我们只忠于妖族,不像你,当了魔门的狗,那就是两姓家奴了。” 年轻的公子似乎不想争辩了,冷冷道:“天气冷,少说点话吧,留点气防止以后没气的时候,说不定能续下命。” 中年男人只是淡然一笑,结束了这个话题,反问年轻公子:“还不知道公子叫什么名字呢?” “非敌非友,不必了吧。”年轻的公子不再理会。 那个半老徐娘舔着嘴唇看向年轻的公子,眼中尽是故作出来的她认为的妩媚,声音不正常的说:“哟,公子莫生气,待会儿,姐姐我会好好疼你的。” 年轻的公子直接无视了,背对着两人,看向沉沉的天空。 “喂。”中年男人喊了一声:“不管你叫什么名字,大家都是为了气运而来。虽说见者有份,但人嘛总是很贪,现在怎么办?说个话吧。” 年轻的公子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来者是客,你请。” 中年男人一副老子不是三岁小孩的表情:“没看到阵法吗?我们不精通这玩意儿。” “自己想要的东西,能不能拿到就各凭本事了。” 中年男人正准备说话,那边的黑暗中,有声音传来:“这么热闹。” 黑暗中走出一个白发老者,孤身一人。 现场众人纷纷看去,似乎认识,年轻公子的表情多了几分敬畏。 “阁下是?”问话的是那个中年男人。 老头背着双手站在那里,一副所有人都不放在眼中的表情:“落雁山二妖吗?” 中年男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是谁?” “山海国余孽这么不识数,都灭国多少年了,还来这里丢人现眼。”老头看都没看二人一眼。 “你找死。”那半老徐娘怒道。 中年男人拦住了同伴儿,对方来历不明,不宜轻易出手。 先出手的必然是你死我活,后边来的岂不坐收渔利。 半老徐娘被中年男人一个眼神顶回去了,她不再说话。 年轻的公子一脸笑容,恭敬的打招呼:“前辈,别来无恙。” 老者表情恢复正常状态,声音也变得柔和:“令尊可好?” “家父还算安康,劳烦前辈挂念了。” “蓝家有你,何愁大仇不报,蓝湛,老夫看好你。” 年轻的公子蓝湛,拱手道:“多些前辈鼓励。” 略微沉默的落雁山二妖之一的中年男人似乎看出来了:“阁下可是那北盘山散修混元老人?” 蓝湛嘲讽的一笑:“算你有点眼力。” 落雁山二妖,眉头一皱,瞬间又恢复正常。 半老徐娘的脸上一副谁怕谁的表情。 敢来这里,哪个没有后手,没有充足的准备,不然来送死吗?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第258章 盟友会 今夜的永安城,笼罩在骇人的气氛中。 戌时刚过,封街闭市,巡逻的禁军和府衙的捕快挨家挨户通知,让所有人呆在屋中,不要随意走动。 那些人没说缘由,流言还是不胫而走。 不死人攻城的消息,很快在永安城流传,恐慌开始蔓延。 城门关了,无处可逃,城外似乎还有不死人,没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作死。 整个永安城千家万户的灯光消失了,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中。 此时,永安城的四个城门大门紧闭。 城外,数百个黑影,不断冲撞着城门 龙武卫,禁军,奉天司,以及永安城中其他各个衙门的高手,悉数上了城墙。 这些人得到了嘉明帝的死命令,一步不退。 …… 广德殿,灯火通明。 嘉明帝坐在最上首,召集了所有可以动用的力量。 禁军和龙武卫的负责人,已经离开。 奉天司和府衙正在加紧准备人手,作为第二梯队,随时待命。 儒释道三家,也得到了圣旨,情况有变,倾巢而出。 驻扎在北大营拱卫京师最重要的三万皇帝嫡系人马,也得到了命令,随时增援永安城。 为了保险起见,永安城附近几个州的驻军,也已经接到圣旨,随时出发。 气氛紧张的广德殿,运行的井然有序。 内阁和司礼监配合默契,随时处理最新的情况,并奏请嘉明帝定夺。 一番布置,嘉明帝颇为满意的坐在椅子上。 要不是西北消耗了太多兵力和资源,让大夏元气大伤,永安城的防卫何至于此。 症结在西北,嘉明帝已经在思考着此事过后,彻底解决西北的问题。 其他人各司其职办事去了,广德殿里就剩下国师明逸舟和沈长卿二人。 嘉明帝看向明逸舟:“国师,布置的再多,准备的再多,也只是权宜之计,朕需要治本之策,一举解决蓝家的问题。 明逸舟躬身道:“陛下所言极是,想要解决蓝家,必然要有破解不死人的方法,否则一切都徒劳无功。” “国师可有办法?” 明逸舟实话实说:“陛下,微臣无能。” “不是让你解决问题,而是让你想办法?” “陛下,魔门从两千多年前魔尊创立魔门之后,已经绵延两千多年,底蕴深厚。不死人乃是魔门术法,数百年来,不死人几乎绝迹江湖。不死人未曾出现过,没有迫切的需要,也就没有人去想过破解之法。” 这样的客观困难,嘉明帝并没有无视,他问沈长卿:“爱卿,你呢?” “国师所言正确,由于几百年都未曾出现过不死人的踪迹,自然没有人去思考过破解之法。” 两人一样的回答让嘉明帝很是失望:“朕可不想见到整个永安城变成尸山血海!” “微臣无能。” 国师和听雨楼楼主几乎同时道。 “宣岳山河。”嘉明帝对门外的太监道。 “不用找了。”虚空之中,一个声音传来。 所有人听得清楚,那是风烟客的声音。 “皇叔,难道天机楼也没有办法?”嘉明帝追问道。 “天机楼岂能无所不能,老夫可以保证你你这个皇帝活着离开永安城,其他的就看你自己了。” 颇为不满的嘉明帝加高了声音:“朕要是离开了永安城,如何面对这天下人?” “那是你的事,和我无关。” “皇叔……” 没有回应。 嘉明帝猛拍着龙椅的扶手。 强忍着心里不快,调整了情绪的嘉明帝,对两人道:“两位爱卿,随时报告城门的最新情况。” “是!” 明逸舟和沈长青,一起离开了广德殿。 外边的院子里,明逸舟停下脚步:“沈楼主,就算没有办法也要找办法。” “国师,本官自然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堂堂的道门都没有任何办法,我还能怎么办?” 明逸舟不再说话,站在那里,望着黑沉沉的天空。 就算是政敌,是竞争者,两人也明白了一件事. 现阶段,他们都在大夏这口大锅里吃饭,若是锅没了,谁都吃不到饭了。 有了这样的基础和共同点,国师明逸舟不再勉强。 沈长卿何尝不着急,只可惜就像他刚才在陛下面前说的那样,无能为力啊。 看来,要去一趟天星院。 天星院的历史,可以堪比儒释道三家,同样诞生在两千多年前那个百家争鸣的时代。 天星院虽然没有出现过超品之人,但底蕴一点都不比另外三家差多少。 …… 城外,风吹过,空旷的荒野之上尽是呼啸声。 气氛和夜色一样浓的化不开。 各有心思,各有盘算,一言不合,便可能拔刀相向。 来了三伙人,就那么僵持着。 谁也不愿意先动手,谁也不愿意先离开。 半老徐娘不耐烦了:“就这么下去,天都亮了,诸位,到那时候,别说气运了,还会被大夏一网打尽,这是你们愿意看到的结果?” 蓝湛一脸的无所谓:“你可以先动手,去吧。” 半老徐娘一声冷笑:“小子,别激老娘。” 蓝湛索性不再理会,北盘山散修混元老人摸着胡子:“想拿东西,要凭本事,再多聒噪有什么用?” 中年男人拦住了正要说话的半老徐娘,示意她闭嘴。 很听中年男人的话,那半老徐娘沉默着不再言语。 “这么多人,都不冷吗?”一个声音从那边传来。 那人戴着帽子,看不清长相年纪。 中年男人冷冷一笑:“阁下,既然来了,什么目的,大家都知道,戴着着个帽子,那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那人摘下了帽子,年龄挺大,眼窝深陷,一身黑衣,更显的苍老瘆人。 蓝湛似乎认出来了:“阁下是天火一族的何无忧?” 那老者讶异的看向蓝湛:“蓝家的后人果然聪明绝顶,这情报能力也非常人能比。” 蓝湛哈哈一笑:“前辈说笑了,在下不过随口一说。” 中年男人和半老徐娘皱了皱眉,天火一族也来了,并且还是那位在江湖久负盛名的何无忧,天火一族这次也是倾巢而出吗? “原来是何老前辈,失敬。”落雁山的中年男人拱手道。 “落雁山的大妖和小妖,二位何须客气。” 大妖董青山笑了笑道:“前辈说的是啊,一百多年前,我们还是盟友呢,也算一家人。” 何无忧赞同的道;“还有蓝家,一百多年前,我们几家乃是盟友,今日也可叙叙旧了。” 蓝湛叹了一声道:“惭愧啊,我们这些蠢货,成了大夏的垫脚石,才有如今的下场。” 董青山带着怒火大声道:“终有一日,山海国要踏平大夏,将皇室赵家斩尽杀绝,永兴帝挫骨扬灰。” 冰冷的声音响彻沉沉的黑夜,经久不绝。 第259章 风在吹 混元老人是看热闹的,其他两家,态度自然和落雁山二妖没有区别。 天火一族的何无忧认同的叹了一声:“一百年了,终究是梦。” 或许是年轻人,意气风发,蓝湛的态度不是何无忧那样苍凉悲壮,比大妖董青山多了点务实的气魄:“前辈,那也未必,还是应该相信事在人为的。” 似乎有意拉拢,一百年前的那点交情,以及共同的仇恨,让蓝湛继续说:“不管是天火一族还是山海国,我们都是当年的受害者,被永兴帝一脚踢开,整整打压了一百年。二位,难道没想过付诸实施的复仇。” 大妖董青山空喊了口号,说到具体实施,也不落下风;“蓝公子,难道你不知道这么多年的,山海国从来没有停止过努力吗?” “可结果呢?” 董青山朗声回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们不会放弃。” “既如此,何不和一百年前一样结盟呢?” 一个提议,让落雁山二妖和何无忧,皆是沉默。 合作的事,他们两家也不是没想过联合当年的力量,一起行动,成立攻守同盟。 然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盟友,同盟,这玩意儿能有多少可信度。 当年的永兴帝可以出尔反尔,其他人难道不会吗? 再加上各自的利益诉求不同,很难形成统一的立场,这么多年,也就没人提出结盟。 山海国所追求的已经不仅仅是复仇,他们是为了复国。 天火一族,寻求的是族人的复兴强大。 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不管是山海国还是天火一族,都选择了务实的做法。 蛮干,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至于蓝家,还真没有人能清楚,当年被一网打尽的蓝家,真正目的何在。 这样一个从一开始,就不具备操作性的同盟,意味着只能是蓝湛的一厢情愿罢了。 大妖董青山直言不讳的道:“蓝公子,结盟之事,还是留待下次见面再讨论吧。” 何无忧也没有半点兴趣的道:“靠人不如靠己。” 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蓝湛没有多少失望:“诸位,那说说眼下的事吧,都想要北阳王朝的气运,是分还是抢?” “分多没意思。”一直看热闹的混元老人当即道。 “这话中听。”何无忧言辞不多,但胜在一针见血。 大妖董青山也道:“人太多了,不够分。” “那诸位想如何?”蓝湛冷冷问道。 “自然是强者通吃。“二妖薛青花舔着嘴唇,带着点恶心人的嗲声嗲气。 说话之间,荒野之上,无数双冒着绿光的眼睛在黑暗中蠢蠢欲动。 数量少说也有数万。 董青山一脸得意的看向另外几人:“既然来了,不会空手而回,” 落雁少二妖一出手,便不同凡响,数万头实力强大的妖魔鬼怪,威力可想而知。 何无忧哈哈一笑;“山海国还是和当年一样,不长进啊。” 何无忧单手挥出,天空之上,亮如白昼,无数火焰蒸腾而起。 “几万头畜生,也想成事。”何无忧嘲讽道。 混元老人目光冷冽的扫了一眼那边的几人,冷声道:“既然如此,老夫也凑凑热闹。” 蓝湛和旁边的老者对视一眼,抬起自己的右手,黑气缠绕着手臂,脸上是狰狞的笑容。 蓝湛预料中的事,从一开始就想好了,想拿气运,只能把这些人全都杀光了。 “看来,不死几个人,是没人愿意退出的。”蓝湛站在那里浑身杀气腾腾。 一时间,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大战一触即发。 …… 远处,上百米之外。 三人的表情,好不到哪去。 站在那个土包背后,他们能清楚的看到那边的情况,至于说些什么,就有点模糊了。 那些人准备动手了。 而在他们身后,几百米之外的地方,好多妖魔,野兽,潜伏在黑暗中。 形势瞬间变得严峻。 跑,没机会;继续留下,暴露只是时间问题。 那四路人马,若是联手,他们三个人今天晚上要交代在这里了。 南意云有点着急的问;“怎么办?” 吕连成目光如炬,愁云涌上额头,他无奈道:“只能静观其变。” 宁兰君看了一眼两人,比他们轻松多了:“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暴露了。” 南意云满脸以外:“那,他们为什么没有揭穿?” “很简单,潜伏在这周围的,还不止我们三人。” “还有别人?” 宁兰君笑了笑道:“那可是北阳王朝的一国气运,想要的人自然不少。不愿意露面的人,在想着坐收渔利。” 吕连成也问;“那他们为什么没有揭穿暗中的其他人?” “或许,那些人觉的,不管来了多少人,都无关大局,影响不了什么。” 吕连成想了想,觉的有道理,目前情况不明,还是静观其变为好,他们所面对的局面,远没到最坏的时候。 “不过,这准备充足的几方人马,也忽略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两人齐齐看向宁兰君,吕连成问:“什么问题?” “他们还不知道,那石台的阵法里,根本就没有气运。” 吕连成一脸惊讶:“这怎么可能!” 南意云也道:“不会吧?” 其中的细节,宁兰君没收明说,只说了最关键的问题:“石台是诱饵,幕后黑手说不定一会儿就出现了。” “幕后黑手!”两人再次震惊了。 没想到,此事还有这么多他们不知道的内幕。 …… 石台周围,大妖董青山,忽然加高了声音;“今天来的可不止我们这些人,你们都不想知道他们是谁吗?” “无所谓。”蓝湛满不在乎的道。 何无忧也说:“想坐收渔利,怕是没那么简单。” 混元老人更直白:“胆小如鼠,小丑罢了。” “好,那就先解决了你们再说。”大妖董青山往前一步。 正要出手,虚空之中,一道声音传来:“都到齐了。” 那声音冰冷,不带任何感情,实力绝对不是宵小之辈。 一瞬间,现场的所有人都神经紧绷。 大妖董青山大声道:“何方神圣,别装神弄鬼,有种出来一见。” “你还不配。”那声音道。 半老徐娘薛青花终于没了嗲声嗲气的的语调,怒道:“你到底是谁?” 那声音没说话,虚空中一道残影掠过,一只散发着淡紫色光芒的巨大形状的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薛青花。 用力一捏,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的落雁山小妖薛青花,成了一堆肉末,血水横飞。 连带着三魂七魄,也瞬间灰飞烟灭。 甚至没来得及叫一声。 “这个自我介绍,你们可满意。”那个声音带着不可一世的霸气开口了。 静,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风在吹。 第260章 摊牌 薛青花四品实力,在妖族中也算实力上乘之人。 这么多年的闯荡,在江湖上小有名气。 落雁山二妖的名号,便是他们这么多年来打拼的结果。 可就在之前那一瞬间的工夫,一个四品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 那个没有出现的家伙,实力深不可测。 董青山在多年搭档死了之后,本应怒不可遏,奋起复仇,可他没有。 本能的反应让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的实力在薛青花之上,但也是四品巅峰。 那人能一击之下,轻松的杀了薛青花,同样能做到简单的一击之下,要了他的命。 事情有了变数,外边准备的外援,甚至还有妖族接应的人,也一概不能出现了。 对付眼前这些知根知底的对手,尚可应付,一个神秘之人,那就不得不三思而后行了。 “敢问阁下是谁?能否现身一见。”董青山鼓足勇气,说了一句。 “该我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那声音回道。 一个明显被所有人忽略的意外,让眼前的形势变的更加扑朔迷离。 混元老人按兵不动,没弄清楚什么情况之前,他不会贸然出手。 何无忧全神贯注,只想知道这突然而来的人是谁。 蓝湛很失望,若是一般的人,他不放在眼中,可此人,深不可测。 他的计划能不能进行下去,已经是未知数了。 现场一片沉默,很明显刚才的冲击,对他们所有人来说都是巨大的。 只听那个声音又开口了:“还有那些躲在暗处的,都出来吧。” 就算是再镇静的人,听了这话也不得不掂量一下。 暗中隐蔽已经失去了意义。 黑暗中,有人纵身一跃,从那边走了过来。 “诸位,打扰了。”那是个中年男人,气质不俗,手握佩剑,款款而来。 董青山马上认出来了:“原来是赤月山庄的白庄主,何必躲藏呢,大可光明正大的站出来,想要气运,没什么好丢人的。” 白剑山拱手道:“事出有因,还望海涵。” 那边又有人走了过来,在场的很多人都认识,大梁国师曹正源。 “诸位,老夫打扰了。”曹正源拱手道。 董青山没好气的道:“原来是大梁国师,还真是稀客。” 曹正源并不争辩,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他和妖族并无交集,懒得浪费口舌。 一阵冷风吹来,一袭黑衣的身影,掠过杂草,平稳落地。 “诸位,有幸相见,幸会。”那人五大三粗,身形高大,明显不是中原人士长相。 蓝湛认出了那人:“塞外蛮族的长老,也不远千里而来,不辛苦吗?” 蛮族长老黑玄,咧嘴一笑道:“为国尽忠,为族人谋利,谈不上辛苦。” 蓝湛没言语,不相干之人,无须废话。 倒是董青山有点意外,塞外蛮族也能说话如此有水平,和长相不符啊。 等了一会儿没动静了,董青山当即道:“应该没有别人了吧?” 只听那个声音道:“听雨楼的人,出来一见吧。” 百米之外的三人听到声音,没多少意外。 他们在宁兰君的几句话之下,已经做好了准备。 从那边低矮的土包后走出来,一路朝这边走来。 到了跟前,宁兰君拱手道:“诸位,幸会。” 其他人还好说,至少素未谋面,曹正源却懒得正眼瞧一眼宁兰君。 大梁国师秘密潜入永安城,本就有违两国外交礼仪,他实在不好说什么。 蓝湛认识此人,没有说话,眼前最重要的是那个神秘之人,听雨楼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情报调查还不错的天火一族何无忧认出了宁兰君:“这位可是那位明扬天下的宁兰君?” “前辈过奖了,区区浮名,不值一提。”宁兰君回道。 其他人,听到这个名字,也不由的惊讶了几分。 要说眼下整个大夏王朝哪个人风头正盛,自然是这位宁堂主。 不管是天南的还是海北的,都听过此人的大名。 同伴的死,让董青山更加谨慎,报仇无从谈起,只能先想着安全离开。 他对宁兰君道:“难道听雨楼也对这气运感兴趣?“ “阁下可能误会了,今夜永安城遭到不死人攻击,为了防止意外,楼主派我们三人来到此地,以防不测。诸位的事,听雨楼不会插手。”宁兰君认真答道。 “那就好。”董青山留下这三个字,不再言语。 虚空中,那个声音终于又说话了:“人都到齐了,我的问题,需要诸位如实回答。” 其他人不言语,只有蓝湛问了一句:“阁下到底有何目的?” 那个声音道:“可能你们还不知道,北阳王朝的气运,一半已经丢失了。这石台里空空如也。” 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同样的表情,完全无法相信。 蓝湛有点激动:“这不可能!” 董青山也道:“你到底是谁?” 那个声音哈哈一笑:“现在你们该明白,这石台只是诱饵,江湖上那个消息也是故意放出来的。” 事情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蓝湛怒不可遏:“你……到底是谁?” “你还不适合知道。”那个声音拒绝回答。 站在另一边的宁兰君现在终于明白了。 这个神秘人,可能拥有一半北阳王朝的气运,为了找到另一半,所以才抛出诱饵。 想要气运的人,无非两种,一种是纯粹的不知情者,另一种那就是拥有另一半气运的人。 拥有一半气运的人,最想的自然是拿到另一半气运。 神秘人如此,拥有另外一半气运的人也是如此。 所以,神秘人断定,那个拥有另一半气运的人,必然会前来寻找他没有得到的一半气运。 那个拿到了丢失的另一半气运的人,就在这些人中吗? 宁兰君扫了一眼那么多人,什么都没看出来。 宁兰君能想得明白这件事,其他人自然也明白。 白来一趟了,如今身陷囫囵,生死未知。 就算很多人后悔,大呼上当,也来不及了。 所有人的沉默中,那个声音道:“蓝湛是吧,既然你这么积极,那就从你开始。” 蓝湛毫不畏惧,眼下的永安城,只有风烟客一个一品高手。 此人神神秘秘,是否具备一品实力,蓝湛持怀疑态度。 蓝湛断然道:“你可能找错人了,蓝家根本不知道北阳王朝的气运在哪?不然也不会处心积虑来到这里。” 那个声音马上反驳:“如果蓝家拥有另一半气运,同样会处心积虑来到这里。” “阁下若是如此蛮横,在下无话可说。” “那就让你说不了话。”虚空之中,闪耀着紫色光芒的无形大手,再次袭来。 大手一把抓住蓝湛的咽喉,让他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261章 不同的命运 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时间似乎过的很漫长。 被锁住咽喉的蓝湛,几乎无法动弹,拼命的挣扎着。 旁边的老者赶紧跪下去:“阁下,公子说的是事实,蓝家当年被永兴帝一网打尽,幸存者仅有几人,如此狼狈的蓝家,保命是第一位的,能有什么余力去争夺北阳王朝的气运,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那个似乎掌控一切的神秘之人,并没有放手,他道:“这话有点道理,可惜,还是说服不了我。” 那只大手凌空一动,意图很明显,必杀蓝湛。 可是那只手停住了,那个神秘之人沉默了一会儿,颇为讶异的道:“这是?” 几乎一股大力袭来,蓝湛浑身笼罩在一团黑气中,缭绕的黑气,疯狂涌动。 竟是硬生生挣脱那只手,蓝湛平稳落地。 那只大手消失,虚空中的声音冷冷道:“这是魔尊的气息,超品之人的残念,看来魔尊复苏并不是空穴来风。” 好不容易挣脱的蓝湛,马上跪在地上:“前辈,为了求生,不得不动用了魔门法器。”蓝湛拿出一个匕首。“此乃当年魔尊所用,事出紧急,不得已冒犯了前辈,可是晚辈依然有话要说。当年蓝家几乎遭遇灭族,有何能力去夺北阳王朝的气运。晚辈已是强弩之末,这把匕首只能保我一时,而保不了一世,还望前辈给条生路。” 那个神秘人物半晌没说话,似乎在犹豫。 良久之后,那声音道:“也罢,今日便信了你所说。” 蓝湛感激不尽,跪在地上磕头,嘴角闪过一丝得意。 魔门之人告诉他,此物可以保命,还能连接快要复苏的魔尊,就算是碰到一品高手,对方也很忌惮。 一品之人,实力雄厚,但面对超品,不会轻举妄动。 因为他们明白,稍有不慎,境界修为,必然大受影响。 现在看来,那个神秘人物同样有顾虑。 “感谢前辈不杀之恩。”逃过一劫,蓝湛跪地磕头。 眼前的一幕,所有人看在眼中,很多人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命运。 没什么能做的,只能硬撑着。 “天火一族,何无忧,到你了。” 何无忧站在那里,表情淡漠的道:“阁下,天火一族是不可能拥有那丢失的一半气运的,没那个实力。当年的永兴帝过河拆桥,对天火一族同样采取打压的方式。这么多年东躲西藏,绝对不可能拥有北阳王朝的气运。” 虚空之上,无形大手瞬间出现,一掌拍下。 何无忧本能的去挡,仿佛泰山从九天之上硬生生砸下。 支撑不住的何无忧,趴向地面,身体在地上印了个人形的坑。 不知是死是活,没动静了。 “董青山。” 仿佛地狱的勾魂使者,那个声音喊出了董青山的名字。 董青山浑身一颤,自知命数将近。叹了一声道:“山海国当年因为永兴帝而灭国,原因便是大夏皇室想要独吞气运,以绝后患,我们这些妖族何德何能,能拿到北阳王朝的气运。“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换个说法。” “阁下,事实如此,我无话可说。” 那只手凌空抓去,宛如一只小动物一般,董青山走上了和薛青花同样的命运。 无声无息,灰飞烟灭,甚至还没来得及现出他妖族真身。 剩下的四人,看到这一幕,眼中尽是绝望之色。 赤月山庄的白剑山,拱着手很恭敬的道:“前辈,在下今日前来,自然是源自于贪念,赤月山庄百年前还不存在,何谈拿走了北阳王朝一半的气运。” “你倒是很诚实。”那个声音说话了。 眼看着事情有转机,白剑山继续道:“前辈是为了引出那个偷走了一半气运的人,很显然赤月山庄没有能力成为这样的人,还望前辈高抬贵手。” “这个理由说得过去。”。 白剑山大难不死般的松口气:“多谢前辈。” 蛮族的黑玄长老,眼见事情还有转机,他道:“阁下实力强横,自知不是对手,但在下来自于蛮族,久居塞外,能偷走气运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还望阁下给条生路。” “你不配。” 那大手虚空一抓,捏碎了蛮族长老黑玄的肉身和三魂七魄。 血腥味,随着风传向好远的地方。 不习惯这种味道的宁兰君,差点吐了。 好狠的家伙,难道真要把所有人都杀光了。 杀不杀人,全在他的一念之间,甚至凭着喜好。 他们三人的命运变成了未知数,就算这样,真到了那时候,宁兰君会放手一搏。 再者,楼主不会丢下他们三人不管,他一定会出现的。 如今就剩下混元老人和大梁国师了,如今的两人,面如死灰,在绝望中不断煎熬。 良久,混元老人开口道:“再下只是闲云野鹤般的散修,为了修为,为了晋升,贪心作祟,来到了这里。北阳王朝丢失的一半气运,怎么可能会在我这种人身上。” “滚吧。”那只大手一挥,直接把混元老人拍飞了。 上百米之外,没进黑暗中不见了。 大梁国师曹正源,甚至想过了自尽,保全最后的尊严。 没有完成殿下的任务,还要屈辱的死在这里,那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阁下,大梁当年是大夏的盟友,上百年来,未曾改变过身份。参与过大夏联军,后来更是参与过剿灭山海国。如果说这世界上最不可能拿到北阳王朝气运的人,自然是大梁的人。大梁一直活在大夏的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拿到或者偷走气运。” “你走吧。” 那个声音很干脆。 曹正润简直不敢相信,此人如此喜怒无常,不可捉摸,让他如临大赦般的拱手道:“感谢阁下不杀之恩,告辞。”曹正源一跃而起,消失在浓浓的黑暗中。 能问的人都问过了,死的死,伤的伤,走的走。 如今就剩下听雨楼的三人。 宁兰君试探性的开口道:“前辈,既然你的局结束了,我们也该离开了。” “我让你走了吗?”那个声音当即道。 “前辈,你该不会认为我们三人拥有北阳王朝的气运?” 那个声音否认道:“那倒不会,留下你,只是想问你点事。” 一阵狂风吹来,原本还站在原地的宁兰君,被那阵狂风裹挟着,化作一道残影消失了。 第262章 不眠之夜 或许没有人能想到,今天晚上这里成了好几个人的坟墓。 一个阴谋,差点埋葬了为了气运而来的几方人马。 大难不死的蓝湛,没想过有后福,朝着还喘气的几个人拱了拱手:“诸位,后会有期。” 时间有限,听雨楼和永安城内的高手,用不了多久便会来到这里。 半点时间也不能耽搁了。 白剑山带着一丝侥幸,转身离开,没有理会身后的听雨楼之人。 在未来几十年,这永安城是是不能踏足一步了。 孤冷的石台依然矗立在那里,空气中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整个荒原上就剩下南意云和吕连成两人。 两人对视一眼,沉默着。 他们都在担心宁兰君。 那个神秘人物的恐怖之处,他们已经见识过了。 宁兰君此去,生死难料。 四周看了看,吕连成道:“不用过分担心,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南意云很认同的点点头,以那个神秘人物的实力,如果想要取人性命,早已经动手了,何必还要带走宁兰君。 两道身影从空中落下,那是明逸舟和沈长卿。 吕连成马上将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沈长卿默然良久,而后道:“在这之前,宁堂主已经推测出来石台里空空如也,唯一有点意外的是,那个神秘人物的目的,竟然是找到失踪的一半气运的下落,这就有意思了。” 感叹于宁兰君超强的思维,吕连成马上询问:“楼主,那现在……” “听天由命吧,回城。”沈长卿一跃而起,率先离开,明逸舟紧随其后。 吕连成两人去了那边拴马的地方,牵着宁兰君的马,回到了永安城。 眼下的永安城已经恢复了平静,几百个不死人是自己离开的。 众人推测,应该是今天晚上蓝家没有达到目的,还差点遭受了灭顶之灾,不得已让那些不死人退出永安城。 蓝家下一步的行动,成了嘉明帝最担心的事。 已经是亥时了,广德殿里依然灯火通明。 从城外回来的国师和沈长卿,站在嘉明帝面前。 沈长卿将那边的事情全都说了。 听完的嘉明帝,最关心的自然是那个神秘人物:“难道那个神秘人物拥有北阳王朝的一半气运?” “陛下,目前来看,这已经没有疑问了。那个神秘人物敢于摆出这么一个局,想办法寻找另一半气运,很明显他手上握有一半气运。只可惜,今晚那个神秘人没有如愿,来的那些人中,没有拥有气运的人,也没有从那些人口中逼问出气运的下落。” 嘉明帝沉默着,思考着,内心已然腾起滔天巨浪。 一百年前,永兴帝拿到了北阳王朝的气运,后来一直由皇家保管,只有历代皇帝才知道气运在哪? 到了自己这一代,竟然成了意外。 从他登基的那天起,就没人告诉他关于北阳王朝气运的事。 现在蹦出了一个人,这个人拥有一半北阳王朝气运。 这不由的让嘉明帝感到恐怖。 那个人是谁? 是皇室有关的人,还是无意中取得一半气运的外人? 沉思良久,嘉明帝没有答案。 他甚至感觉到愤怒,为什么当年父皇不告诉他关于气运的事。 如果现在有气运,哪怕是一半,也能让如今的大夏蒸蒸日上。 哎! 嘉明帝在心里叹了一声。 或许有什么特殊缘由吧。 当年父皇寿终正寝的时候,他守在床边,父皇躺在床上说话的时候明显很犹豫,他能感觉的出来。 或许是某种保护也说不定。 从先祖永兴帝拿到气运开始,已经一百多年了。 那时候大夏就在走下坡路,这也是永兴帝想办法夺取气运的原因。 可是,拿到气运却没有使用,没有用在自己身上,也没有用在大夏身上。 难道有什么原因导致这些气运不能用吗? 这是嘉明帝想来想去,最有可能的理由。 夺取气运这种事,本就是逆天而行,若有反噬,或者其他的弊端,完全说得过去。 这么想着,嘉明帝有点理解自己父皇了。 甚至,他更大胆的想,当年永兴帝拿到气运之后,发现了不能使用的原因,便从此没有告诉后来的登基者。 以此断绝了大夏使用这些气运的念头。 这是变相的保护。 这么想着,嘉明帝放下心来,这才看向沈长卿:“宁堂主必定是为听雨楼办事,如今被人抓走,爱卿,要全力营救。” “陛下,宁堂主吉人自有天相,我们只能等,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嘉明帝多看了几眼沈长卿,审视中多了点机警的眼神。 两人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到了如此程度,沈长卿想要借刀杀人,除之后快? 略一思索,嘉明帝马上道:“爱卿,宁堂主乃是大夏栋梁,你务必全力营救。” “是,陛下。” “天不早了,都退下吧。” 明逸舟和沈长卿先后离开。 嘉明帝马上找来陈恭:“宣龙武卫大统领,玄衣卫大统领。” “是,奴才这就去办。” 不大一会儿,两位大统领走进了广德殿。 嘉明帝的旨意只有一句话:全力搜寻宁兰君。 …… 听雨楼大门口,南意云和吕连成一直等在那里。 马车终于到了,沈长卿走下车,两人赶紧跟上去。 “楼主,有办法吗?”吕连成着急的问。 “对我们来说,没办法。为今之计,只能去找风烟客,他欠宁兰君一份大礼,备马。” 吕连成马上去牵马,沈长卿没有进听雨楼的大门,翻身上马,一路狂奔。 门前台阶上,南意云目光暗淡。 吕连成看着沈长卿远去的方向,缓缓道:“别担心,宁兰君不会有事的。” 这样的自我安慰,显然没多大用处。 听雨楼十二指挥使之一的南意云,叹了一声,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进去。 这一夜,怕是睡不着了。 …… 已经午夜凌晨了。 宁兰君站在一条小河边的青石上,岸边的石头缝里插着一支火把。 他四周看了看,漆黑一片,只有脚下小河水声潺潺。 他很快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死是死不了。 要真动手,那个神秘人物,早已经将他干掉一百回了。 没有性命之忧,他隐约觉的,没有想象中那样危险。 唯一的问题是,那个神秘人物,那个幕后黑手,想干什么? 宁兰君甚至有点异想天开的想,能不能想办法撕下他的庐山真面目。 第263章 简单对话,巨大收获! 宁兰君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直面一个一品高手,在这个世界,一品的实力,那是神一样的存在。 一个幕后黑手,还是一品,谋划颇多,那是件很恐怖的事。 当然,更应该担心的不是他这个小小堂主,而是坐在金銮殿上的皇帝老儿。 半晌没人说话,没动静,宁兰君试探性的问:“前辈,带我出来,就是在这里吹冷风的吗?” “让你平复一下情绪,不至于吓到了。”那个声音说话了。 这也太小看他了,他还不至于碰到事情,就吓的尿裤子。 没纠缠这句带着点瞧不起人的话,宁兰君问:“前辈,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我对你的身份感到好奇。” 颇为意外的宁兰君,收敛了一点想笑的表情。 很多人对自己好奇,甚至自己也很好奇,可哪里去找答案? “前辈,以你的手段和本事,想要调查一个人,是难事吗?我在你面前,和透明的没什么区别吧。” “问题就出在,调查之后,依然疑问。” 宁兰君无奈道:“那晚辈就无话可说了。” “不,你得说。”那声音强硬道。 颇有点无奈的宁兰君,躺在青石上,翘着二郎腿,抬头望向天空。 折腾一晚上,有点累。 这神秘人物,反正打不过,宁兰君没想过动手。 耍嘴皮子,那好说。 反正自己没隐瞒任何事,光明磊落,大大方方,有啥怕的。 “前辈,我呢,来自于金华县,家中无人,孑然一身。祖上是斩妖人,家境没落,连族谱都没了。除了这些,其他的就没什么了,前辈你想强人所难也没用,我所知道的就这些。” “不可能。”那个声音说的很肯定:“你短短时间能有如此成就,不可能没有缘由。” 宁兰君无奈的叹了一声道:“一路走来,事情就变成了如今这样,晚辈也始料未及。” 似乎不再勉强,那个声音换了问题:“我知道你一直在的调查我,到现在调查到什么程度了?” “前辈如此厉害,晚辈怎么可能找到线索。” “小子,这么敷衍的话,我可以一巴掌让你和你爹娘一家三口团聚。” 宁兰君收敛了表情,认真道:“前辈,知道的确实不多,只有有个大致的猜想。” “说来听听。” “前辈你要的是整个赵家天下。” 那个声音赞叹了一声:“不错,你确实聪明,看来,今天你已经猜出来,石台是个诱饵,这是一个局。” “差不多吧。”宁兰君答道。 良久,那个声音又道:“对于嘉明帝,你怎么看? 宁兰君认真思考了一下,有了回答:“德不配位,天下遭殃,若赵家想要延续赵氏天下,换人是必然的。” “身为臣子,有了二心,不怕杀头吗?对得起陛下的恩宠吗?” “国与君还是有区别的,我尽得是大夏的忠。 至于陛下,如果对这个国家的所有人来说,不是个很好的选择,自然要以天下苍生和大义为重。 这一不违背君臣之道,二不违背作人员则,三,有利于这个国家的未来发展。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不管是对天下还是个人来说,最正确的选择自然是大夏至上,而不是国君至上。” 宁兰君深思熟虑,这番话一半为真,一半是演绎。 这个神秘人物,想要的的是赵家天下,自然站在陛下的对立面,这个时候狂踩嘉明帝,便成了最好选择。 嘉明帝确实德不配位,早点让儿子即位,大夏才有中兴的可能。 “你是这样想的吗?” 听到那人说话的声音,宁兰君就知道,这话已经说到此人心坎上了。 为了掌握主动权,宁兰君趁机问:“前辈,如今这天下,民不聊生,朝堂上更是党争无数,西北还有边患,说一句国之不国,都不为过。 前辈若是真有想法,何不揭竿而起,也能让这天下百姓,少过几天苦日子。 自古以来,王朝兴衰本就是自然规律,一个得不到天下臣民认可拥护的王朝,必然会被淘汰。” “天下之事,岂是你三言两语所能盖棺定论?更不是动几下嘴皮子就王朝更迭了。” 宁兰君一阵欣喜。 他至少从刚才这句话中,捕捉到了几个关键信息。 这个神秘人物夺取赵家天下的驱动力,绝对不是因为仇恨。 如果仅仅是为了仇恨,他必然会有找到个持同样立场的人的欣喜,从而尽情发泄自己,必然会说什么将赵家赶尽杀绝之类的话。 那神秘人物,显然没有。 他的语气一直很平静。 同样排除的还有另外一个动机,有人看不惯这世道,想要揭竿而起,显然此人不是这种人。 这种人一般会痛斥嘉明帝这个罪魁祸首,可直到现在,竟然没骂一句嘉明帝。 宁兰君继续试探:“前辈,事实就是如此,自古以来,便是滚滚长江东逝水,不管是君王还是英雄,还是草莽平民,皆不过过眼云烟尔。 适应不了这个时代的,便会被淘汰,人如此,王朝亦是如此。 如果前辈真有盖世之功,经天纬地之才,何不站出来为这大夏找一条全新的路呢。” “小子,你说的有点过于空泛和纸上谈兵了,国家大事岂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芜湖! 这口气,完全一个“体制”内老干部的内心独白。 这么说来,此人夺取赵家天下的动机和驱动力无非另外两个。 要么,这是一个朝堂之上,因为理念不同,想要改变眼下危局的臣子;而且实力雄厚,有一定资本和筹码的人,等待时机,来一场变法或者彻底的改革。 另一个动机,此人便是皇室之人;通过不流血的政变,取而代之。 整个天下都是自家的,不能打烂了,一场无声的政变,平稳的过渡就是最好的方式。 眼下的朝堂,因为嘉明帝高超的权术和掌控力,根本就不存在这么一位大臣。 看来,此人极有可能是皇室之人,一个隐藏的大佬,一直在伺机等待机会。 这个神秘人物,可能只是一个“打手”,真正潜藏在背后的还另有其人。 想要夺取整个天下,不是那么简单的,所以这个皇室之人一直在暗中谋划,操作了一场又一场的大案和行动。 很满意的宁兰君马上道:“前辈说的有道理,在下才疏学浅,说的狗屁不通,前辈不要介意。” “行了,你走吧。” 宁兰君从石台上站起来,故意问:“前辈为什么不杀我?” “为什么要杀你?” “那没事了,前辈,告辞。” 其实宁兰君有点疑惑,此人想要夺取赵家天下,自己这么大一个内应,不争取一下。 难道自己还不够入他的法眼吗? 算了,能安全离开,已经是万幸,这些小问题,留待以后慢慢思考吧。 宁兰君拿起地上的火把,朝着永安城的方向走去。 第264章 几个关键信息 天很晚了,宁兰君回到宁府,一路上风平浪静,没有遇到阻碍。 莺儿没睡,手里拿着针线活,坐在那里,看起来挺困。 听到宁兰君回来,揉了揉眼睛,没有东问西问,一个完整的人出现,她的心放下了。 “公子,要准备饭吗?” “不了,你快去休息吧。”宁兰君没心思吃饭,他去了书房。 莺儿姑娘收拾着休息去了,睡之前还特别交代专门守门的老头,机灵点,别睡太死。 宁兰君回到书房,没什么睡意,思路很清晰。 他拿出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了几个关键字眼: 赵家天下,皇室。 目前的范围,已经缩小到皇室。 想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可疑问不是没有。 以嘉明帝的性格,以及对权力的掌控欲,皇室之内真有这么一位威胁到他皇位的人物,他岂能无动于衷。 除非,那个人城府太可怕了。 凡事都滴水不漏,面面俱到。 就算在嘉明帝眼皮子底下,他照样可以隐藏的很好,暗中谋划。 那这个人就称得上恐怖了。 同样的,养藏的这么深也不好找。 或许,就是个最不起眼,不被人注意的人。 那范围就有点广了。 大夏皇室经过几百年的发展,人数众多。 直系,旁系,加起来少说几千人之众。 宁兰君不着急,如今有了大概范围,比之前什么都不知道,大海捞针强多了。 略加思索,宁兰君在纸上写下了风烟客三个字。 老实说,此人也有嫌疑。 风烟客也是大夏皇室,还是一品实力。 大夏的皇位,他难道没有半点想法? 这样的可能性,是无法排除的。 当然,就算是风烟客,他的目标是赵家天下,对自己没什么影响。 说不定,比嘉明帝干得好呢。 想完了这些,宁兰君放下笔,从椅子上站起来。 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那个神秘人物,为什么不对自己动手? 还问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 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不杀自己,那就说明他宁兰君在这个神秘之人眼中,还有价值。 以如今自己身上的实力和地位,确实够得上“价值”二字。 说不定,这个人以后还会来找他的。 简单收拾了一下,宁兰君回到房间躺下休息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宁兰君走进了听雨楼。 意外的人很多,纷纷跑出来和宁兰君打招呼。 这一夜的听雨楼,很多人都在担心。 也有人彻夜未眠,听说昨天晚上沈长卿也是很晚才回来的。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大白天的没鬼,你们都什么表情!”宁兰君笑着道。 那些人终于确定,这正是那个原原本本的宁宁兰君。 一个个冲过来招呼,热闹了好一会儿。 他回听风堂呆了一会儿,马上去了三楼。 三楼里,就沈长卿一人。 就算是没怎么睡好,这位沈白衣也没有半点疲惫的感觉。 他抬头看向宁兰君:“那个人没杀你,看来,其中必有缘由。” “楼主,那个人想动手的话,我在石台那边已经死了,不会带走我。至于缘由,属下就猜不透了。” 沈长卿收回目光,声音轻松的说:“带走你为了什么事?” “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似乎要确定一些东西。” “问了些什么?” 宁兰君照实直说:“关于我,那人似乎很疑问,和所有人一样无法理解我为什么能短时间内取得如此成就。” “还有呢?” “其他的就没有什么了?不过,属下有了重大发现。” 沈长卿来了兴趣,再次看向宁兰君:“说来听听。” 宁兰君将昨天晚上,他和那人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说了:“楼主,此人怕是大夏皇室的人。” 沈长卿愕然,愣了一会儿,恢复正常。 他又看到了一场精彩的推理。 宁兰君能在那种情况下,主动出击,并作出精准判断,实属难得。 “这个分析,是站得住脚的。”沈长卿的声音变得沉重:“此人若是能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隐藏这么多年,还滴水不漏,这个人相当可怕。不过,有了方向,那自然比之前什么都不知道好多了。” 宁兰君只负责分析,剩下的还是由沈长卿拿主意。 涉及到皇家,必然需要慎之又慎。 “还能顶得住吗?”忽的,沈长卿问宁兰君。 “楼主,没问题。” “如今正在全方位追查蓝家的下落,你们三人下午出发。各地都发现了线索,龙武卫,禁军,奉天司,甚至天机楼都在行动。陛下的意思,这次要将蓝家连根拔起。” “是,楼主。” 宁兰君回到听风堂,整理了一下这些天的公务。 …… 天星院。 院子里树下,站着两人。 李源极负手而立,时不时叹一声。 傅天石表情淡漠,抬头看看天空。 “师兄,昨天晚上沈长卿又来了,他也真好意思,真以为,太史院和天星院,无所不知啊。”一开口便是吃了炸药的傅天石一通抱怨。 “师弟啊,别这么说,沈长卿也是为了大夏而来,于公于私,他都没错。”李源极看向这个师弟:“包括我们在内,在此危难时刻,难道不应该出谋划策吗?” 傅天石一阵白眼:“漂亮话谁不会说,可师兄你有办法吗?” 李源极叹一声道:“哎,束手无策啊。” “师兄,其实在历史上,曾有过这么一个人,解决过不死人危机。” 李源极认真盯着师弟:“谁?” “人族最后一位超品之人,两千多年前的武神,武道一途的创立者。” “那又如何?破解之法没有流传下来。” “但有个巧合?” “什么巧合?” “那位武神,同样集合了儒释道三家神韵。” 李源极不由的一笑:“这算是唯一的安慰了。” “师父,徒儿可以试试。”屋顶上,杨霄汉手握着长剑,负手而立:“到时候,我一人一剑,站在十万不死人面前,高唱着‘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杀进敌阵,将他们……” 傅天石一掌挥出,之后便是从屋顶跌下去的杨霄汉的一声惨叫:“啊……” 随后传来傅天石的声音:“滚去练剑,半年之内,不准离开天星院。” 第265章 依山傍水一老人 永安城外,一处隐蔽的山林里。 小河向东而去,一间茅屋坐落河边。 河边小石桥,不知道是何年月所建,尽是斑驳的旧迹,和风吹雨打的痕迹。 小河边站着两人。 年轻的是蓝湛,他旁边的是个并不算苍老的中年男人。 “爹,今晚行动吗?”蓝湛问旁边的中年人。 此人是蓝湛的父亲蓝兴,单名一个兴字,自然希望他能复兴蓝家。 “这么多年,机会终于来了。”蓝兴仰天而叹,一口郁闷之气从胸中吐出,几代人的努力,在今晚就要见到成果了。 作为一个很有冲劲的年轻人,最后时刻了,蓝湛有些许的担忧:“多,此事半点差错都不能有。” “你放心,准备了这么多年,不会有事的。”蓝兴望向潺潺而去的流水,心里颇为感慨的道:“只要永安城陷落,嘉明帝死于非命,整个天下势必大乱,各地实力派闻风而动,纷纷自立为王,这赵家江山就此不复存在。一个乱世开启,蓝家便有复兴的可能,甚至占据一州之地,自立为王,再也不用东躲西藏的过日子。到时候,仇也报了,还有立锥之地,一举两得。” 或许是那天晚上,那个可怕的神秘人物,给了他太多阴影,蓝湛依然心神不宁。 见到父亲如此说,自己也深度参与此事,蓝湛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害怕,也不能优柔寡断。 “看情况,永安城的好些高手,已经被引出去了,今天晚上是回不来的,对我们的阻碍小很多。只是,天机楼和风烟客必然不会袖手旁观的。” 蓝兴一脸无所谓的道:“那又如何,就算他是一品高手,总有力竭的时候。” 自己父亲肯定的话,再次给了蓝湛信心。 他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那个神秘人物,到底什么来头?” “至少不是嘉明帝那边一伙的,他拥有北阳王朝一半的气运,众所周知,北阳王朝的气运,在当年是由皇室赵家独有的,这就说明此人是个小偷,也可能是强盗,他才不会去管赵家死活呢。” 蓝湛认同的点点头:“爹,我明白了。” 蓝兴拍了拍儿子肩膀:“去休息一下,今天晚上便是蓝家沉寂了一百年的扬眉吐气之日。” 蓝兴走了,蓝湛站在那里,没想休息,一点都不累。 他环顾四周,心里暗叹,这里是个好地方。 和永安城近在咫尺,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些人是不会想到,他们躲在永安城的眼皮子底下。 …… 下午的时候,宁兰君一行三离开了永安城。 承天府下辖十八县,是此次调查的重点区域。 三人要去的地方,是此次另一个有不死人出没的县。 泾源县在永安城北边,最近这几天,陆续有消息传来,说泾源县有不死人出没。 此次他们三人的任务,便是去泾源县调查。 纵马疾驰,一个时辰后,三人到了泾源县地界。 这里水陆发达,商业繁华程度,远不是清川县可比。 官道旁边,有一农户人家,依山傍水,后山还有竹林,雅致的环境让三人不由的停下脚步。 跑的累了,得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瓦房三间,门前空地上摆着很有年头的石凳石桌。 一个老头从屋里走出来,看了三人一眼,自顾自的干活。 吕连成走过去,礼貌的说:“老人家,可否讨杯水喝。” 喝水还是次要的,吕连成想趁着这点休息时间,打听点泾源县的情况。 这是他每次行动的惯有操作,有时候一两个不起眼的信息,都能起到巨大作用。 老头很热情:“家里有水,你们坐吧。” 老头进屋,拿来三个杯子,一个茶壶。 吕连成接过茶壶,给三个杯子都填满了茶。 不管是气味,还是色泽,以及以往的江湖经验,都让三人在无意中认真检查了一番。 茶没问题。 吕连成让老头也过去坐下:“老人家,问你点事。” 老头走过去坐在石凳上:“几位是永安城来的?” “老人家眼力不俗。” 老头笑呵呵道:“哪有什么眼力,三位气度不凡,绝非常人,只有永安城这种大地方才有你们这种人吧。” 面对夸奖,吕连成只是笑了笑,单刀直入的问:“老人家,关于不死人你可听说过消息?” “倒是听路过的人说过那么一点。” “泾源县,最近来了很多陌生人吗?” 老头略微张了张嘴巴,想了想说:“那可多了,路过的天天都有,都不认识。” 吕连成一连串问了很多问题,老头也都一一回答。 挺感激的吕连成拿出一两银子,放在石桌上:“老人家,感谢招待,喝完了茶我们就走了。” 老头没收银子:“客气了,几杯茶而已,没几个钱,诸位坐着,我还有点活要干。” 老头说完,回到屋子里去了。 不一会儿,拿着个簸箕出来,准备收拾晾晒在地上的山货。 似乎年龄大了,行动不便,很艰难的蹲下身。 宁兰君走过去,帮忙一起收拾。 老头笑着说了声谢谢:“年轻人,坐着吧,就这点活,都干完了。” 收完了东西,老头走过去坐下:“年轻人,叫什么名字?”老头问宁兰君。 三人有点意外,老头这是想干什么? 宁兰君答道:“在下宁兰君。” “好名字,看你气度不凡,老夫想和你说几句话可以吗?” 宁兰君想了想说:“老人家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 “二位回避一下。”老头对吕连成和南意云道。 两人楞了一下,随后站起来。 满是疑问的多看了几眼老头,用眼神询问宁兰君的意见。 宁兰君没反应,那就是说,准备看看老头想说什么。 两人会意,去了不远处的河边。 两人走远了,宁兰君便问他:“老人家,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年轻人,你所忧虑的是不死人吧?” 不明情况,也不知道老头想说什么的宁兰君还是答道:“不瞒你老,不死人确实眼下最紧要的事。” “要对付不死人,也不难。” 宁兰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都没想到这话会从一个普通的农家老头口中说出。 除非,这老头不是一般人。 宁兰君猛地一惊:“老人家,你是谁?” 老头笑呵呵道:“普通的农家老头而已。” 宁兰君没信这话,但也没有反驳。 半是疑问,半是犹豫的宁兰君又问:“老人家,你真有解决不死人的办法?” “有啊,就看年轻人你想不想要了。” 怎么可能不想要,可这是带毒的仙丹,能随便吃吗? 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凭什么给他宁兰君指条明路。 莫不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行? 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免费的东西。 第266章 几件礼物 略微想了一会儿,宁兰君道:“老人家,我们素未谋面,今日第一次见面,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老头也不避讳,也没有回避宁兰君询问的目光,他道:“十万个不死人,随时都有可能杀向永安城,到时候生灵涂炭,死伤无数。更为严重的是,一旦永安城被攻破,嘉明帝遭遇不测,天下势必大乱。那时候,事情更加无法收场了。作为一个大夏子民,自然有义务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说的这么高风亮节,让宁兰君满是疑问。 “老人家,你的话自然没错。”既然这老头如此说了,宁兰君有必要思考一下,于公于私,不死人的破解之法都是眼下的关键,不管眼前的老头真正目的是什么,只要拿到了破解之法,其他的都不重要。 可宁兰君关心的的是,眼前的老头真有这个本事吗? “年轻人,你是否相信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解决此次的危机,这你同意吧?” 宁兰君点点头:“你老说的是。” “好,我不绕弯子了,破解之法,确实有,但眼下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完成的只有年轻人你。” 宁兰君震惊中夹杂了些许无奈,难道这是真的吗? 太出风头了不是好事,可偏偏这些事让自己碰到了。 找谁说理去。 “我?”宁兰君用手指着自己:“老人家你没开玩笑吧。” 老头表情很严肃,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眼下情势紧急,我这小老头哪有什么心思开玩笑。” “那,你老是怎么知道我可以的?又是怎么知道破解之法的?”永安城那么多牛人都不知道的事情,眼前的老头到底是谁? “这不重要。”老头断然道。“年轻人,你只需一句话,要不要这破解之法。” “当……当然。”楞了一下,宁兰君毫不犹豫的道。 老头走近屋中,拿出了两样东西,一支普通竹箫,和一张纸条。 老头走过来坐在宁兰君面前:“这是一支普通的竹箫,这是几句心法口诀,你要牢记。” 宁兰君接过两样东西,看了看那口诀,只有短短的几句话,马上记住了。 没注意,那张纸在宁兰君手中化为灰飞。 “此事断然不能和外人讲起,切记。” 宁兰君满口答应着:“老人家,可这,就一支竹箫,几句心法?” “萧是用来吹的。” “吹什么曲子?” “江山一梦。” 宁兰君一阵愕然,那不是儒家的一首曲子吗? 等想要再问时候,老头已经下了逐客令:“时候不早了,年轻人,该走了。” 宁兰君站起身,朝着小河边的两人走去。 满腹疑虑,却又不能说。 吕连成问:“有什么事吗?” “老头觉的有缘,送我一支竹箫。” 还没等吕连成继续问下去,身后的房子,开始冒烟,不久之后大火熊熊。 而那老头,早已经不见了。 “怎么会?”宁兰君猛然转身,只能无奈的叹一声。 吕连成和南意云有太多的疑问,可人已经走了,房子烧了,此事只能就此作罢。 “走吧,没时间了。”吕连成翻身上马,两人紧随其后。 又用了半个时辰,三人到了泾源县城。 街道上繁华依旧,丝毫不见不死人出现的恐慌。 他们三人先去了县衙,在县令那里没有得到多少有用的东西。 转身去了听雨楼在泾源县的分部,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堂主。 按那堂主的话说,泾源县这几天确实出现了不死人的踪迹。 但一般都是间歇性的出现,时间不固定,地点不固定。 他们带人试图调查,也一无所获。 一行人在这里歇了一会儿,喝了点茶,没多久,便有下属青衣使进来报告:“堂主,不死人出现了。” 好机会。 三人马上跟着这些人一起,离开了听雨楼分部。 那是一条偏僻的街道,几个青衣使守在入口的墙角处。 见到有人来,马上过来报告:“不死人五个左右,一直在那边晃悠,不知道在干什么。” 宁兰君从墙角往外看去,刚开始什么都没看到。 过了一会儿,一个表情怪异的的家伙,从那边街道的尽头走了出来。 “来了。”一个青衣使道。 “吕大人,去试试。”宁兰君对吕连成道。 明白宁兰君的意思,吕连成走了出去,急速几步,到了近前,一剑斩下。 那个看着像人的家伙,从肩膀处硬生生成了两半。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两半慢慢的又开始完整的结合在一起。 那家伙眼睛睁开,嘴巴叽哩哇啦的说些什么。 吕连成紧退几步,不敢贸然出手了。 这便是不死人的可怕之处,杀不死,再厉害的高手,也会被累死。 “吕大人,可以回来了。” 吕连成一个翻身轻盈落地,问宁兰君:“怎么办?” “我试试。”宁兰君拿出那支竹箫。 看到这东西,听雨楼泾源县分部的人,不了解情况,一脸诧异、 这是什么情况? 据说这就是那位名扬天下的宁兰君。 拿着一支竹箫干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 认得出来这支竹箫的南意云和吕连成两人同样不理解。 吕连成问他:“这是?” “吕大人,我也不知道,只能说试试。” 说完,竹箫放在嘴边,宁兰君催动心法口诀,吹起了那首它很熟悉的江山一梦。 曲调悠扬,继而雄浑,如排山倒海,万马奔腾之势,席卷而来。 风乍起,吹动了街道上的杂物垃圾,漫天飞舞。 所有人大惊,纷纷看向那个吹着竹箫的年轻人。 那个往这边走来的不死人,停在原地,似乎一步也动不了。 慢慢的,仿佛感觉到身体上的异常,表情开始变得惊悚。 空气中弥漫的音乐,演化成了一个个虚拟的人影,跟着乐曲的节奏,将那不死人彻底包围。 随着乐曲起舞的虚幻的人影,不断变换着动作,活刺或砍,或拉或抓。 一声爆响之下,不死人成了一堆飘扬在空中的粉末尘埃,不断随着江山一梦的曲调,飘飘扬扬的狂舞。 没多久,连那粉末尘埃也消失不见。 只有江山一梦的曲调,在泾源县上空久久回荡。 第267章 天黑请关门 天黑了,黄昏的最后一抹亮光消失在天际尽头。 永安城还是和往常那样,归家的归家,准备晚上生意的小商小,已经开始忙碌着。 路上巡逻的人,比平日里多了几倍。 四个城门的守卫,更是战时状态。 军士和府衙的人,已经得到嘉明帝的死命令,最近这一个月,哪怕累死也要死在城墙上。 没人敢怠慢,各个衙门从很早开始,就在认真准备着。 宁府的大门早早的关了,宁兰君走之前交代过,这些天不安全,天一黑马上关门。 江夜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莺儿姐姐,还有两个姐姐没有回来。” 两个丫鬟有事,下午便出门了。 “你守着点,若是有人回来马上开门。” 江夜认真点点头:“我知道。” 莺儿姑娘回到客厅,和几个厨娘以及剩下的几个丫鬟交代了一声,让他们别乱跑。 醉心于练功的天火,这些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是让莺儿省了不少心。 莺儿站在廊下的台阶上,望着永安城外的方向,一直在祈祷:公子,可要安全的回来。 …… 听雨楼这些天,比任何时候都忙。 所有在外人员一律召回,二十四小时待命。 出了差错,一律严办。 三楼的沈长卿,擦拭着那把已经很久没有出鞘的宝剑。 宝剑寒光依旧,气势骇人。 跟了他很多年的老伙计了,过些日子怕就要用上了。 他偶尔抬头,望向黑沉沉的天空,担忧的还是蓝家。 也不知道,派出去的那些人有没有消息。 走进来的是庄文岳,他站在沈长卿面前:“楼主,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蓝家什么时候出现,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沈长卿淡淡道。 “楼主,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沈长卿看了一眼这个得力属下,直接道:“说。” “楼主,我一直有一个想法,我们找了那么久,一无所获,会不会蓝家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而被我们忽略了。“ 沈长卿停下手上动作,略微思索了一下:“总不能藏在永安城里?” “永安城不会,那永安城附近呢?” 沈长卿从椅子上站起来,认真的思考着这番话,过了会他道:“有道理,你守在听雨楼,我马上进宫。” “是,楼主。” …… 皇宫,广德殿。 这些天,嘉明帝没怎么去飞云观,已经暂停了修道。 眼下情势危急,嘉明帝呆在广德殿里,随时接受最新情况报告。 人都派出去了,现在还是一无所获。 国师明逸舟天黑的时候,进了广德殿。 各个衙门严阵以待,道门也不例外,经过这些天的努力,他已经布置好了。 “国师,朕睡不着啊。”手中拿着本书,百无聊赖的看着的嘉明帝,叹了一声道。 “陛下,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夏数百年基业,岂是区区蓝家所能撼动的。” 这些天以来,这样的安慰话,他听了很多,越听越觉得不安。 不是对眼下的时局没有自信,而是不死人之破解方法,至今依然没有。 这始终是个隐患,就算所有人齐心协力解决了不死人,整个永安城怕也成了一片废墟。 那不是嘉明帝愿意看到的。 “但愿如此吧。”嘉明帝彻底放下手中的书,正准备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有太监来报。 “陛下,沈长卿求见。” “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沈长卿走进了广德殿:“微臣参见陛下。” “沈爱卿无须多礼,深夜来此,是有消息了吗?”带着点期望,嘉明帝问沈长卿。 “陛下,还没有消息,不过,微臣有了个想法。” 略微失望的嘉明帝,还是摆出了一副很有兴趣的表情:“说来听听。” “这么多天了,派出去的人都没有消息,得到的全都是零星不死人的踪迹。所以微臣在想,我们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地方?” “什么地方?” 沈长卿答道:“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永安城外,我们眼皮子底下,说不定会有收获。” 一番话提醒了嘉明帝:“爱卿所言甚有道理。” 明逸舟也补充道:“陛下,应该派出一支精干力量,在永安城外搜索。” “准了。” 正当嘉明帝开始物色人选,准备出击的时候,马上有太监通传:“陛下,龙武卫大统领派人进宫了。” “宣。” 没多久,一个龙武卫校尉,走了进来:“陛下,不死人来了,正在攻城。” 终于来了,嘉明帝猛地惊起,声音果决的道:“告诉所有人,没有命令不得撤退,誓与永安城共存亡。” “是。”那校尉转身离开。 “你们二位,马上回去,各司其职。” “是。” 明逸舟和沈长卿同声道。 两人走了,虚空中有声音传来:“这么多年,你要是有此等决心治理国家,会到了如今这步田地吗?还共存亡,你知不知道,一旦你死了,赵家江山真就完了。” 一巴掌抽的嘉明帝脸上火辣辣的。 他没有反驳,只是道:“皇叔,现在不是说风凉话的时候。” “也对,是我们给你擦屁股的时候。” 嘉明帝:“???” …… 泾源县。 一行三人,已经回到了听雨楼分部。 刚才街上那一幕,所有人都看到了。 他们没看错,有人破解了不死人。 南意云和吕连成恨不得马上回到永安城,告诉所有人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除了不可思议,已经没有别的词能形容他们此时的心情。 又是宁兰君,又是这个一次次创造奇迹的家伙。 听雨楼分部的那些人,自然听说过蓝家以及不死人的巨大威胁。 也见识过不死人的威力,私下里聊天的时候,他们都绝望了。 觉的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人能对付得了不死人。 永安城完蛋了,整个大夏,将永无宁日,血流成河。 谁能想到,今天在街道上,亲眼目睹了那神奇的一幕。 一个个对宁兰君的崇拜,如滔滔江水…… 天已经黑了,大半天没吃饭的三人,在泾源县吃了顿饭,没有多逗留,骑着马飞速赶向永安城。 回去的路上,宁兰君忽然间想明白了一件事:“你们说,这些天到处都有不死人出没,于是,陛下派出了很多人离开永安城前去调查,这根本就是阴谋。” 骑在马上的吕连成面露担忧:“调虎离山?” “不管派出去多少人,对永安城的守卫力量来说,都是一种削弱。” 吕连成和南意云深以为然,一个更加担忧的猜测不由自主的出现。 他们的行动时间,会不会是今天晚上? 三人对视一眼,答案是相同的。 没多余的话,三人猛抽马鞭,飞也似的朝永安城狂奔。 第268章 漫长一夜 清冷的晚风带着血腥的气味,火光映照了这一方天地。 喊声震天,伴随着惨叫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城墙上站满了士兵,死死守住每一个通道。 弓箭没用,长刀无用,甚至最锋利的兵器,也毫无用处。 城下,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 都是人,杀不死的人。 城下的门洞里,成千上万的人,正在猛烈的撞击着城门。 城门背后,士兵想尽一切办法,死死顶住城门。 人力终究有限,也有疲劳的时候,城外的不死人,却时时刻刻都有着充沛的力量。 还有顺着梯子往上爬的。城墙上的士兵打退了一次又一次的冲锋。 可怕的是,无论怎么努力,对方的有生力量,不存在阵亡,甚至没有疼痛感知。 倒下了,摔碎了,也照样恢复如初,继续冲击。 城墙上士兵的信心,就这样在一点一点的沉沦。 绝望,痛苦,却皇命难违。 终于,城门被撞开了,无数不死人蜂拥而入。 城墙上也被攻破,一个又一个士兵倒下,死在城墙上,被不死人踩成了肉泥,撕成了碎片。 所剩不多的人,见大势已去,转身便跑。 城中的人,听到那声音早已吓坏,远远的看到城破了,只有一个想法,拼命的跑。 不死人杀入城中,如如无人之境,所过之处,尸横遍野,哭声震天。 …… 永安城东门,一袭白衣的沈长卿站在城楼上,晚风吹动着他的白色衣袍。 城下,数不尽的不死人,轮番冲击着城墙。 他带着数十位听雨楼精英,在这里打退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 结果,不尽人意。 想着最后一搏的沈长卿,带着听雨楼的数十人纵身一跃,下了城楼。 沈长卿宝剑出鞘,寒光撕裂着空气。 一剑挥出,所过之处,以锐不可当之势撕裂了一切。 数百不死人,皆在那一剑之下,化成碎块,飘飘扬扬的飞向老远的地方。 可是不久之后,那些碎块,从新组合,恢复如初。 顾不得惊讶的沈长卿,杀进人群中,剑舞狂风,一袭白衣成了夜晚中最靓丽的颜色。 上千不死人,硬生生被沈长卿一人一剑挡在城门前,难进一步。 前方是密密麻麻的不死人,呆滞的目光全在他们面前不远处,那一袭白衣身上。 可眼前的形势,让沈长卿明白,终究是白费功夫。 心里有数的沈长卿,大声道:“撤。” 数十人,翻身上了城楼。 只能眼睁睁看着,不断变多的不死人,又一次潮水般的朝永安城涌来。 …… 皇宫,广德殿。 此时,这里灯火通明。 嘉明帝没心思坐在椅子上,站在那里,遥望着城门的方向。 国师明逸舟和沈长卿,一起走进了广德殿。 嘉明帝当即问:“怎么样?” 明逸舟拱手答道:“陛下,十万不死人,人数太多,我们无法顶得住。” 刚才已经在城墙上挥剑数百的沈长卿,同样道:“陛下,只能撤退。” “不行!”嘉明帝坚决不同意。 明逸舟劝道:“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永安城中这些力量是没办法挡得住的。不死人,杀不死,任你实力再强,也毫无用处。就在刚刚,所有城中精英,尽数出动,能挡得住一时,挡不住一世。” 嘉明帝盯着两位国之重臣,声音痛苦的道:“永安城一旦被攻破,天下群雄并起,还有周边强敌环伺,到那时候,一切都无法收拾了。” “留在这里死了,你说的这些就不会发生了?”那是风烟客的声音。 “皇叔,那就让我死在这里,至少死后能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可以啊,赵昆阳,总算让我正眼瞧你一眼,还算有点骨气。”风烟客话锋一转:“但今天你只能走,离开了,一切还有机会,至少大夏不会群龙无首,一盘散沙。” “皇叔……” 风烟客打断了这话:“闭嘴。” 广德殿里,死一般的寂静。 …… 永安城模糊的轮廓终于出现在眼前。 宁兰君三人,到了北门。 眼前的一幕,让三人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城门大开,死尸躺了一地,全都是大夏的士兵。 来不及多想,宁兰君对两人道:“二位大人,你们马上进宫,或者找到楼主,告诉他们,不用走。” “保重。”两人异口同声的说了一句,纵马疾驰,从北门进了永安城。 最后宁兰君骑马进城。 一路上,到处都是尸体,鲜血布满了地面。 沿街的房子多半被毁,大火熊熊,依然在燃烧。 男女老少,没有幸免之人。 这是他来到个世界之后,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场面。 哪怕是兰若寺下两万人的累累白骨,他也没有此时如此强烈的感觉。 蓝家,这群混蛋,为了复仇,无所不用其极。 先是勾结魔门,借助魔门的力量,将清川县十万人变成了不死人。 之后冲击永安城,几乎屠城,一个不留。 如此蓝家,天地不容。 略微收敛了满腔怒火,宁兰君想到了宁府。 宁府! 看着满街的惨状,宁兰君猛地一惊。 什么都没说,又是一路狂奔,不多一会儿功夫,到了门口。 还好,附近很安静,不死人还没找到这里。 宁兰君上去敲门:“是我!” “公子,是你吗?” 开门的是江夜,他听到了公子的声音,绝对不会错的。 门开了,宁兰君看到了激动冲过来的江夜。 “公子,你回来了。” “你们都没事吧?” 江夜带着哭腔:“我们没事,可是……” “怎么了?”宁兰君预感到不对。 “两个姐姐……” 宁兰君拔腿往里边泡,院子里,站了很多人。 地上放着两块木板,上边盖着白布。 宁兰君走过去,打开白布。 曾经的两个丫鬟,已经面目全非…… 不忍再看,宁兰君顺手盖上。 莺儿姑娘走过来,表情很不好的说:“公子,他们两个出去和平时的几个要好的朋友见面,没想到……还是天火冲出去,将他们的尸体抢回来的。” 宁兰君看了一眼天火。 天火转过头去,就当没看见。 天火还在想着刚才看到两人时的那一幕,没有走出来。 难受的不知如何是好。 很想发火,让这天地之间都充满火…… “他们两个都是孤儿,苦命的孩子,从小就给人家当丫鬟,没爹没娘,眼看着公子是个好人,她们日后有好日子过了……前些日子,还开玩笑的说,我会给她们准备嫁妆,给她们找个好婆家……两个人都挺好,平日里干活也认真,把这里的所有人都当成家人了,老天爷不长眼啊。”莺儿说到最后,哽咽了。 江夜手上拿着个还有温度的帽子,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地上。 这帽子是两个姐姐送给他的,他想着攒到钱了,也给两个姐姐买些胭脂水粉。 自己不会挑,厨娘愿意帮忙,说挑那种最便宜还好的…… “都呆着,别出去,谁来都别开门,我一会就回来。” 莺儿追了出去,想说什么忍住了,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第269章 一人一马一竹箫 骑着那匹跟着他几个月,不知疲倦的的马,宁兰君一路疾驰。 所过之处,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破坏力惊人。 南城广场,此刻喊声阵阵,哭叫不绝。 整个永安城到处都是可怕的不死人,这里上万人,都是从各处跑到这里的。 下一步能去哪,他们也不知道。 老的少的,扶老携幼,一个个惊恐的在人群中穿梭。 怀中的婴儿,更是没命的哭,更让这里的混乱平添了几分绝望的气氛。 没路了,每个到了这里的人,都是不断的摇头。 南城门的守卫力量最强,现在依然是胶着状态,不死人还没有攻破南城门。 据说,城中所有守卫力量,都去了永安城南门。 可能很多人不知道,那是声东击西,吸引所有不死人前往南门,为了嘉明帝从东门离开创造条件。 预想中的事,总是来的很快。 越不愿意发生的事,往往就近在眼前。 四周,各处,全都是走来的不死人。 它们浑身上下全都是血,瘆人,惊悚。 再加上那一双,几乎毫无神采的眼睛,更显得如恶魔降临。 所有人本能的移动,聚拢,靠在一起,寻找着最后一点安慰。 胆小的哭,懦弱的嚎,胆子大的也只能低着头,不知道该干什么。 就算是有点勇气的人,也在不死人那壮观恐怖的气势下,荡然无存。 只剩下哭声和喊叫,混成一片,呼啸的冷风,更是凑热闹一般,将南城广场变成了地狱入口。 生命有时候脆弱的如同一草一叶,一花一木。 不死人从四面八方,冲了过去。 最外边的人,在一片惨叫声中,倒在血泊中。 直到,一道明光从天而降。 那一刀,斩开了天与地一般,数百不死人,化成灰飞,消失不见。 没有感情,没有意识的不死人,也在那一刻停在原地。 有种叫杀气的东西,让它们无法前进一步。 宁兰君冲向人群最前边,出言安慰那些已经吓坏的人:“不要怕,没事的。” 很多人已经认出了那个年轻人,那是听雨楼的宁堂主,那个名扬天下的宁兰君。 “宁公子,宁公子……” 人群一片欢呼,希望出现了。 激动的人,已经跪地磕头,高呼宁兰君的名字,他们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宁兰君没有理会那些人,眼前的不死人,没给他这样的机会,说句话都来不及。 数千不死人,唯一的目标,似乎变成了宁兰君。 一个,两个,十个,百个,密密麻麻,数之不尽…… 宁兰君拿出那支竹箫,江山一梦的曲调响起。 慢慢的,整个夜空中,出现了无数疯狂涌动的虚影。 那些虚影左奔右突,一往无前,扑向那些不死人。 一哄而上,包围,淹没……直到,随着乐曲,一起消失于无形,无影无踪。 原本还密密麻麻的南城广场外围,此时什么都没有了。 没了,真的没了。 数万人跪地高呼:“宁兰君,宁兰君,得救了……” 宁兰君收好竹箫,转身望向那些人:“没事了,呆在这里不要动,不要乱跑。” 那些人没听见一样,继续高呼他的名字。 宁兰君没有多逗留,翻身上马,消失在所有人不舍的呼喊声中。 他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办,蓝家父子跑不了的。 …… 音乐是最美妙的东西,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让很多人为之侧耳细听。 此时的南门城楼上,双方的对峙依然在继续。 挥着刀,握着枪全身心投入的大夏将士,城中精英,全都听到了那悠扬的曲调。 这些人中,自然也有儒家之人。 他们当即听出来了,那是儒家最传奇的曲子,江山一梦。 哪里来的音乐,许多人茫然四顾。 什么都没发现。 直到,曲调越来越雄浑,如万马奔腾,无数的虚影凭空从黑暗中跃出。 仿佛听到了某种召唤和指令,那些虚影冲向了那些疯狂进攻的不死人。 虚影将它们包围,淹没,直至吞噬……一起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 所有人站在城墙之上,看着这罕见的一幕。 是谁? 是老天爷吗? 无数人抬头望天,惊喜的表情,让他们手足无措。 没了,不死人没了。 永安城有救了,他们不用死了。 直到,上千米之外的南城广场上,有声音传来。 “宁兰君,宁兰君!” 那是高兴的欢呼。 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那边的不死人也没了? 是宁兰君,那个名扬天下的宁兰君。 满是鲜血和尸体的街道上,踏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 一人一马的宁兰君出现在所有人视线中。 没有命令,没有强迫,城墙上仅剩的上千人,同样齐声高呼:“宁兰君,宁兰君……” 早已经适应了这种待遇的宁兰君,到了近前,勒住缰绳:“陛下呢?” 其中一个将军模样的人答道:“从东门离开了。” “诸位立即去恢复秩序,安抚城中百姓。” “是,公子。” 那些人齐声答道。 哪怕这不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遵照这个命令而行。 宁兰君立即调转马头,往东门而去。 攻陷永安城只是蓝家的第一步,接下来就是斩了嘉明帝,让整个大夏王朝分崩离析。 …… 永安城往东,有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已经走了大半个时辰了。 队伍最中间,那是一辆只有皇帝才有资格乘坐的马车。 前前后后,上百人,围绕这辆马车,一路快速而行。 走在队伍最前边的是明逸舟和沈长卿。 两个人或许都未曾想过,有一天会如此狼狈的离开永安城。 好在,城中能来得及撤走的人,几乎都已经先行离开了。 明逸舟自始至终没怎么说话,还是沈长卿打破了沉默:“国师,此一去,路在何方?” “沈楼主,大夏还倒不了,何须担忧,不死人有时间限制的,期限一到,就没什么威力了。” “蓝家自然清楚这一点,所以这次必然会孤注一掷。” “贫道相信邪不胜正。” 沈长卿没回应,话是没错,可是代价总是有点大了。 猎猎风声中,最前边的明逸舟和沈长卿不由的勒住马缰。 前边有人,人数还不少。 蓝湛从黑暗中走出,站在这上百人的队伍面前:“留下嘉明帝,尔等可以速速离去。” 第270章 我有一刀斩妖除魔 若有不死人,沈长卿或许还会顾虑。 可如今,出现的是蓝家人,除非他们还有后手,否则必败无疑。 明逸舟似乎不愿意说话,沈长卿只能开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哪有离开的道理。” 蓝湛也不气恼,而是嘲讽的一笑:“沈长卿,好一个忠君之事,嘉明帝如此君王,也配让你忠君吗?一个腐朽的赵家王朝也配让你为之付出生命的代价吗?” 没有直面这个问题,沈长卿问:“阁下是蓝家的哪位?” “告诉你也无妨,蓝湛。” 沈长卿哦了一声,他们的情报调查中,确实有这么一位蓝湛,是他没错了。 “蓝湛,这么多年了,你们还不放弃吗?”骑在马上的沈长卿问道。 “沈长卿。”蓝湛直呼其名:“我只问你一句,让不让开?” 沈长卿断然道:“当然不让。” 蓝湛直接忽略了沈长卿,问沈长卿旁边的明逸舟:“国师,看来你也不会让了?” “陛下于贫道有恩,贫道又身为大夏臣子,若是让开,岂不枉活了这八十年。” 本就没有任何幻想,蓝湛也不再言语:“那二位就和你们的主子一起陪葬吧。” 永安城方向,忽有马匹疾驰而来,那人翻身下马,站在沈长卿面前:“启禀楼主,不死人危机已经解除,如今永安城恢复正常。” 上百人的队伍皆是一惊,也包括那边拦路的蓝家之人。 颇为意外的沈长卿又问了一次:“此话当真?” “楼主,千真万确,属下不敢有半句虚言。” 这一点沈长卿还是很肯定的,他又问:“怎么解除的?” “是宁堂主。” 一个意外又不意外的名字,沈长卿淡然一笑,心里有数了,他挥了挥手:“你去吧。” 这也解开了他心中一个疑问,为什么蓝家出现了,不死人却没有跟上来。 看来,宁兰君已经找到了破解之法,从而一并解决所有问题。 这是天意吗? 又是宁兰君。 沈长卿仰天而叹。 他旁边的明逸舟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只是因为身份的缘故,一直故作镇静。 宁兰君,那个他一直关注,却看不出任何端倪的宁兰君。 这一次,又是如此的让他意外。 队伍中的其他人,一个个就差在马背上振臂高呼了。 结束了,不用跟着陛下四处流浪了。 对面的蓝家人,同样听到了那个青衣使的话。 怎么会?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惊骇莫名。 这不可能。 可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坏事,越是觉的不可能,越容易发生。 又是一人纵马疾驰而来,那人到了那些蓝家人面前,翻身下马,在蓝湛耳边耳语了一阵,之后恭敬的站在一边。 看到蓝湛以及那些蓝家人的表情,沈长卿心里有数了。 他轻声道:“蓝公子,说到底还是大夏气数未尽,你们蓝家的气数要尽了。” 蓝湛一生怒喝:“就算没有了不死人,今天也要取了狗皇帝性命。” 说完,他纵身一跃,朝着沈长卿和明逸舟冲来。 八十高龄的明逸舟,脚踏马背,一跃而起,手中拂尘凌空一划。 一股凌风席卷着浩荡气机,硬生生将蓝湛震飞出去。 一个飞旋,蓝湛平稳落地。 浑身黑气暴涨,融为一体,已经看不见那张脸了。 那是? 明逸舟略微皱了皱眉,那是魔门的气息。 “国师,小心。”飞身下马的沈长卿,喊了一声。 “沈长卿,明逸舟,给狗皇帝陪葬吧。” 一声怒喝,那团已经看不到人样的黑气,急速而过,黑气之中,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骤然间放大数千倍,宛如一把巨型大刀,朝着明逸舟和沈长卿一刀挥去。 那气势之盛,黑气之浓重前所未有。 两人都是同一个想法,那是匕首恐怕是魔尊之物,否则岂能能有如此气势。 明逸舟和沈长卿对视一眼,不敢大意,两人一起出手。 轰! 黑气所过之处,狂风怒起。 略一接触那团黑气,两人皆是朝后飞去,几十米之外落地。 黑气之中传来蓝湛一生狂笑:“也不过如此。” 黑气继续前进,朝着那辆豪华的马车,冲了过去。 所过之处,尽数震飞了马车周围的人马。 那一幕,远处的明逸舟和沈长卿看在眼中。 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变化,那是一辆空车。 嘉明帝早从另一个方向由风烟客一路护送离开了永安城。 一声爆响,马车四散而飞。 没有嚎叫,没有求饶,甚至没有血腥味。 黑气之中的蓝湛反应过来,马车是空的,中计了:“我要杀光你们。” 愤怒的蓝湛,将自身那团黑气,暴涨数十倍,骤然间放大。 朝着上百人的队伍,巨型匕首如入无人之境。 直到,一道寒光凌空而来,撞上那道黑气。 轰! 硬生生将蓝湛震退了数十米。 一人一刀,宁兰君从空中平稳落地。 黑气消散,满脸怒容的蓝湛大怒:“是你坏了我好事?” “真有脸说出口这话,死了那么多人,是你口中的好事?”宁兰君反驳道。 “你闭嘴。”蓝湛手指宁兰君。“你一个小小堂主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 “是,我没资格,我也不想说。”宁兰君提刀冲出。 沈长卿略有担忧,还是明逸舟道:“蓝湛只不过是靠着魔尊法器,借着魔尊残念才有如此威力,不能持久,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不足为虑。” 沈长卿没再说话,可这不像宁兰君,那愤怒的杀气从何而来。 难道仅仅是目睹了城中生灵涂炭,本能的反应吗? 蓝湛知道,如今的自己已经退无可退,本就是孤注一掷,不死人没了,魔尊之力也只有一时,最后的结果似乎已经注定了。 一刀,一匕首,在空中相撞。 蓝湛周身的黑气,已经变得稀薄,甚至消失。 那一击之下,几乎让浑身气血控制不住,破体而亡。 他捂着胸口,带着点绝望,看向那边的蓝家人,今夜怕是蓝家的灭族之日。 对面的宁兰君,没给他喘息的机会,那一刀凌空砍下。 匆忙之中,蓝湛拼尽全力去抵挡。 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都毫无意义。 蓝湛在那一刀之下,整个身体轰然爆响,炸成了碎末,带着血腥味飘飘扬扬的落下。 “湛儿。”蓝兴喊了一声,从那边走了出来。 败了,一败涂地。 儿子死了,什么复仇,什么复兴,都成了镜中花,水中之月。 自己一人,活着有何用。 几乎没有废话,宁兰君又是一刀。 蓝兴和他儿子一样,在一声爆响之后,化作灰飞,消失不见。 另一边的蓝家人,感受到了巨大恐惧,准备逃跑。 宁兰君纵身一跃,当空一刀斩下。 原本站着人的地方,一声巨响,那些人追随着他们一大一小两个主子,就此魂归黄泉。 第271章 看不明白,猜不透! 都结束了吗? 惊魂未定的上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目光全都在那个一手握刀的宁兰君身上。 没人说话,只有赞许,崇拜。 先是不死人的解决,后是蓝家的覆灭。 凭借手中之刀,一往无前。 早就见识过宁兰君实力的这群人,也不得不在这个仓皇凌乱的晚上,再次由衷的感叹一个天才的横空出世就是如此耀眼。 远处的明逸舟,收好手中拂尘,表情清冷未有丝毫变化:“沈楼主,你命好,得此人才,听雨楼怕是要继续在大夏横行数十年了。” 一股酸溜溜的味道,沈长卿只是淡然一笑:“国师,此言差矣,横行这两个字要不得。听雨楼又不是民间帮会组织,哪来的横行。” 明逸舟也不争辩,只是道:“宁兰君光芒太盛,沈楼主还要多加注意才是。” 能让如此高傲的明逸舟说出这番带着点醋意的话,沈长卿多少还是有点意外的。 宁兰君如今的成就和实力,配得上这样变相的称赞。 至于明逸舟的提醒,沈长卿道:“国师提醒的是。” …… 夜深了,永安城往东,几十公里之外。 一座简陋的行营矗立在路边空地上,周围山峦纵横,没有半点亮光。 是嘉明帝下令,故意弄灭了火光。 逃亡的路上,也只能如此处处小心了。 那是个类似帐篷一样的简易屋子,周围站满了士兵和大内高手。 躺在有点硬的床铺上,嘉明帝睡不着。 没有国破家亡的担忧,有的只是近乎亡国之君一路逃亡的屈辱。 这或许在整个大夏王朝的历史上,都是头一回。 他是第一个因为永安城陷落,而被迫逃亡的大夏皇帝。 日后的史书上,肯定会大书特书,毫不留情的讽刺他这个逃跑皇帝。 更为严重的是,他不仅逃跑,还丢下了永安城数百万臣民…… 奇耻大辱啊。 一道嘶鸣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房屋外的士兵,马上严阵以待。 有人过来了,确认了身份,不是敌人,也非追兵。 是龙武卫的校尉。 那人到了房屋前,躬身道:“微臣参见陛下。” 被惊醒的嘉明帝由陈恭伺候着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火把被点亮,嘉明帝扫了一眼那个龙武卫校尉。 问他:“永安城如何了?” “启禀陛下,不死人的危机已经解除。” 如此突然而来的消息,让嘉明帝在震惊中又问了一次:“你再说一遍。” “启禀陛下,不死人已经全部解决。”那校尉又重复了一次。 满是愁容,也有点憔悴的嘉明帝,这次听清楚了。 没错,一个龙武卫的校尉不回贸然开口,他没这个胆子。 嘉明帝马上问:“如何解决的?” “是宁兰君。” “宁兰君。”嘉明帝重复了这三个字,意外又不意外的哦了一声:“他是如何办到的?” “宁堂主似乎找到了破解之外,一首江山一梦,不死人全都灰飞烟灭。” 嘉明帝仔细咀嚼着关键字:“江山一梦是儒家的曲子。” 只听那校尉道:“是的,陛下。” “那蓝家人呢?”嘉明帝又问。 “已经尽数伏诛。” “谁解决的?” “宁兰君。” 又是宁兰君。 沉思良久的嘉明帝挥了挥手:“你去吧。” 那校尉转身离开。 嘉明帝马上喊来陈恭:“起驾回宫。” 站在那里的嘉明帝,整了整衣服,尽可能的恢复他往日的帝王神采,对黑暗的空中喊了一声:“皇叔,辛苦了。” “好自为之吧。”虚空中传来风烟客不冷不热的话。 早已经习惯了这位皇叔如此态度,嘉明帝也不在意。 说到底是自家人,一个先祖,一个姓。 关键时候,还是自家人靠得住。 只要风烟客能时刻站在大夏赵家这边,不管他什么态度,嘉明帝都不在意。 “皇叔,为什么会是宁兰君,他是如何办到的?” “我要是知道,何必大晚上陪着你在这深山老林里转悠。” 一句话噎住了嘉明帝,他想了想又说:“皇叔,那我就先回去了,保重。“ 没有任何回应,嘉明帝知道,皇叔已经离开了。 …… 听雨楼,偌大院子里,站满了人。 站在最前边的是沈长卿,他已经让人清点过人数了。 听雨楼并无伤亡,失踪的也没有。 这源于之前沈长卿的部署,且战且退,不要硬碰硬。 听雨楼纪律严明,再次展现的淋漓尽致。 唯独少了一个人,听风堂堂主宁兰君。 他没有失踪,也并非没有回来,此时正待在听风堂里。 没有让他来这里,是沈长卿的意思。 站在那里的沈长卿缓缓开口:“今天晚上,所有人的表现都很好,我会向陛下为你们请功。” 现场气氛高涨,等的就是沈长卿的这句话。 “当然,也有个别人,大出风头,只顾着自己在永安城露脸,没有纪律,不按规定行事,让我非常失望。诸位当以此为戒,否则绝不姑息。” 很多人傻了,这是什么情况? 宁兰君今天晚上可是立了大功的,楼主他怎么会…… 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 又说了几句,一场短暂的集结,就这么结束了。 沈长卿去了三楼,似乎在等人。 不一会,在听雨楼很多人诧异的目光中,宁兰君走进了三楼。 不会吧。 很多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 真的要严厉批评宁兰君这位功臣? 三楼,宁兰君站在沈长卿面前:“楼主,你找我。” “今天晚上怎么回事?都说说吧。” 宁兰君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包括在泾源县遇到的那个神秘老头。 “楼主,事情就是这样。”宁兰君拿出那支竹箫,放在沈长卿面前。 拿过那支竹箫认真看着,精通音律,同样熟悉各种乐器的沈长卿,先是皱眉,而后满是疑问。 没意外,这是一支最普通不过的竹箫,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那就说明,问题不是出在这竹箫上。 沈长卿抬头看向宁兰君:“是那几句口诀吗?” “楼主,你要看吗?” 沈长卿直接道:“看了有何用?” 也不是那口诀的问题,否则任何一个人都可能破解了不死人,那老头也不用费尽心机在那里等待宁兰君。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这世界上只有宁兰君能解决此事。 无法理解,却又确确实实。 不管是竹箫还是口诀,甚至是江山一梦,别人使用,怕是一点威力都不会有。 问题的关键,只能是宁兰君。 沈长卿没有多余的话,他对宁兰君说:“你去吧,记住了,待会演戏的时候要自然点。” 宁兰君心领神会:“楼主,属下明白。” 第272章 造神 宁兰君离开三楼,在那边的走廊里碰到了两个搭档。 吕连成一脸忧虑,楼主今天晚上的公开表态不寻常啊。 怎么能当众批评一个有功之人。 “宁堂主,你和楼主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吕连成试探性的问。 “能有什么误会,出尽风头,有人自然不高兴了。” 当徒弟的听到这话不乐意了,南意云马上反驳:“我师父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外边早就在传了,说我取代楼主。换做南大人是楼主本人,你能没有想法?“ 南意云不服气:“可我师父也不会这样,他什么人,岂能会嫉妒你,不可能。” “南大人你不信那也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发几句牢骚,哪一天被那位沈白衣穿了小鞋,你也别意外。” 宁兰君说完,转身走了。 心情复杂的南意云,依然不相信师父是那样的人:“吕哥,你也不信的吧?” “我……”吕连成夹在中间,实在不好开口:“这事,让我怎么说。” “算了,反正我不信师父是这样的人,随便你们怎么想。” 走廊里,只剩下吕连成无奈摇头,这都什么事啊。 …… 一夜混乱过后,永安城恢复了平静。 到处是巡逻人员,经过府衙宣传,很多人已经打消了疑虑,开始慢慢走出家门。 不关怎么样,生活还得继续。 棺材铺,纸扎店前排起了长龙。 披麻戴孝,早早进行葬礼的也络绎不绝。 昨天晚上,连夜回宫的嘉明帝,忙到天亮,尽可能的在最短时间内恢复秩序。 略微休息了一会儿,陈恭拿来了最新的统计资料。 嘉明帝翻看完了,心里轻松很多。 昨天晚上,总共死亡两千人左右,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若不是宁兰君及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蓝家覆灭了,可魔门还在,始终是个隐患。 又有传言魔尊将要复苏,那可是比蓝家还有可怕的威胁。 嘉明帝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御书房里活动了一下筋骨。 麻烦的事,还不止一件。 昨天晚上,西凉王八百里加急文书送到永安城,催要粮草,军需物资。 西北战事是个无底洞,西梁王也是必须要拔掉的一根刺。 西北的问题,已经不能拖了。 更为重要的是,眼下大夏需要一场胜利,振奋臣民,恢复他一国之君的声望。 太多的内部矛盾,也可以通过一场胜利,转移视线,从而达到一箭双雕的效果。 一切关键就在于,西北这一战只能胜不许败。 败了,大夏的未来就不好说了。 事情还不能拖,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一战定乾坤,扫荡塞外诸国,解决永久边患。 背着双手,站在大殿里的嘉明帝叹了一声。 “准备早朝吧。”调整下情绪,嘉明帝喊来了陈恭。 今日的早朝格外不同,昨晚的阴霾散去,很多人依然惊魂未定。 没有意外,跟在沈长卿身后的,还有昨天晚上立下了不世奇功的宁兰君。 如今的朝堂,对这位宁堂主,已经没有任何反对的力量了。 谁都知道,此人年纪轻轻,未来必然是超越沈长卿和西凉王的人物。 为了后路,为了未来,反对之声早已被恭维淹没了。 更不用说,此人长袖善舞,朝中盟友和朋友众多,还都是些重量级的。 先是九公主,和靖王,首辅蔡仲的是靖王的人,自然也在宁兰君那边。 吏部天官贾岩朗,早已经眉来眼去好久了。 次辅中立,给足了面子。 儒家钟山学宫那边,早就因为嘉明首案,穿一条裤子了。 道门和国师,似乎若即若离,至少不是敌人。 唯一一个不对付的西凉王,远在西北。 背后又站着沈长卿,陛下也很看重此人。 如此地位,谁能动得了。 更不用说,名扬天下的诗名,以及拯救苍生的壮举,早就得尽人心。 朝堂民间,皆是风光无限,就算是脑子不好的人,这个时候也该知道怎么做。 嘉明帝到了,接受着群臣行礼,坐在龙椅上的嘉明帝朗声道:“众爱卿平身。” 朝堂诸公,陆续站定。 嘉明帝扫了一眼那些人,看到了站在沈长卿旁边的宁兰君。 “昨天晚上,永安城遭受浩劫,好在万众一心,让此次事件的破坏力降低到最小程度。这其中,有一人的功劳,不得不提。”嘉明帝直接点名:“宁堂主,朕很高兴,有此臣子,何愁大夏不兴。” 宁兰君站出去道:“都是微臣分内之事,不足挂齿。”: “看看,胜不骄傲,稳得住,如此谦虚,实属难得。” 首辅蔡仲马上接着这话说:“陛下所言甚是,宁堂主如此心性,未来自不可限量。” 颇为满意的嘉明帝目光落在沈长卿身上:“沈爱卿,宁堂主是听雨楼之人,还是你平日里教导有方,日后青出于蓝,自不在话下,宁兰君有能力成为嘉明一朝第二个异姓王。” 沈长卿不言语,表情淡漠。 那些臣子心知肚明,这明摆着给沈长卿上眼药。 “陛下,全都是沈楼主领导有方。”宁兰君站在那里道。 只听沈长卿终于开口了:“不敢,宁堂主天才之人,前途不可限量,你能有今天全都是你能力的体现,我只是动动嘴皮子罢了。” 嘉明帝见好就收:“两位都是国之栋梁,朕心里有数,来人,宣旨。” 太监陈恭,站在那里,正式宣读嘉明帝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听雨楼堂主宁兰君,屡建功勋……今赏赐黄金千两,丝绸千匹,晋侯爵之位,封宁远侯。为表其功,特赐免死金牌一枚……” 念完了,几乎和所有大臣预想的差不多。 唯一的意外是免死金牌,这东西可不是立了功就能拿到的。 有些人转念一想,马上明白了。 如今的永安城人心惶惶,宁兰君就是一个旗帜,大肆赏赐,可以彰显陛下对此事的重视。 从而,让永安城民众,在虚幻崇拜中,暂时忘却那天晚上的事。 果然还是陛下,这一招造神,也可以短时间转移注意力,避免陛下逃出永安城的尴尬。 同样意外的宁兰君站出去,躬身道:“谢陛下,吾皇万岁。” 第273章 为所欲为 早朝结束了,这场造神运动才刚刚开始。 嘉明帝回到御书房,马上找来翰林院的读书人,以及当朝几个大儒,让他们写几篇文章,称赞宁兰君。 皇帝有令,那些人自然绞尽脑汁的去做。 就算没有命令,那天晚上宁兰君的表现,也足够大书特书。 剩下的事,有陈恭去安排,找到府衙的人,让他们马上满城张贴告示,将对宁兰君的奖励,以及他的功劳,昭告天下。 听雨楼很多人想过宁兰君这一次会得到陛下赏赐,只是没想到,封侯不说,还拿到了一个免死金牌。 这不仅仅是荣耀,而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自己能用,子孙后代也受用无穷。 一个个红着眼,流着口水,看着那位大红人回到听雨楼。 听风堂里很热闹,作为听风堂的青衣使,他们也与有荣焉。 堂主发达了,他们自然也可以鸡犬升天了。 何宝兴嘴巴就没合拢过,一直在傻乐。 感叹自己运气好,怎么就碰到了这么一位妖孽呢。 虽然交情也仅仅只是局限于一起寻花问柳,那也算是交情,多少人都求不来。 “宝哥这么高兴,这是想着晚上请大家吃饭啊。”宁兰君当着所有人的面笑着道。 何宝兴一听急了:“堂主,这就不厚道了,穷的都快要饭了,还敲我竹杠。” “开玩笑的,看把你吓的。” 何宝兴一抓后脑勺,笑呵呵道:“堂主,我就知道你多够意思的人啊。”末了,何宝兴补充一句:“那晚上这顿饭。” “吃。” 宁兰君从椅子上站起来,说的很干脆,离开了听风堂。 屋里,那些人凑在一起,讨论的自然是免死金牌的事。 “你们说,这免死金牌真的能免死吗?” 何宝兴一副你没见过世面的表情:“我说你这什么脑子,这么说吧,除了造反的大罪,其他的罪名一概免死。” 有人马上说:“这么厉害,咱们堂主时常提起那位九公主,那不是说对九公主霸王硬上弓也没事。” 何宝兴直接一脚踢过去:“我说这你家伙找死啊,这不是害咱们堂主吗?” 那人也不气恼,笑着道:“吹吹牛啊宝哥,我没别的意思。” 不过何宝兴转念一想,这家伙说的没毛病啊。 除了造反,确实可以为所欲为。 哎,曾经的青楼嫖友,如今早已经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 这几天挺累,宁兰君准备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蓝家的事情结束了,收尾的工作,就是别人的事了。 倒是风烟客,说话不算数,大礼还没送来。 这一品高手也不靠谱啊。 宁兰君骑着马,离开听雨楼。 街道上恢复了往日的热闹,那天晚上的损失,并未有想象中严重。 要不是泾源县那个老头,结果就不好说了。 宁兰君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那个老头为什么等在那里,传授了他破解之法。 没留下名字,也不知道什么来头? 那老头的动机,宁兰君想过。 要么是一个心系苍生的得道高人,不忍看到永安城生灵涂炭,便在那里等着自己。 要么是和大夏皇室走的很近的人,甚至关系密切,很有渊源的那种人。 不管是是哪一种,都无从找起,想知道他是谁,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 这大夏的底蕴真不简单,危机时候,总有人能站出来。 宁兰君开始明白,为什么西凉王箭在弦上却不敢反的原因。 嘉明帝能让他回到前线,这底气也不是一般的足。 骑着马,目标很大。 路过的人都认识他,要么打招呼,要么远远的喊一声宁公子,个个脸上敬若神明。 值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这些普通人少受些苦,是他唯一能做的。 回到宁府,家里的几个人的情绪还算可以。 两个丫鬟已经下葬了,在永安城最好的风水宝地,莺儿已经前前后后张罗妥当。 除了这件不好的事,其他人也从贴满全城的告示,知道了陛下对公子的赏赐,他们打心眼里高兴。 江夜情绪不高,在后院喂马,一个劲儿和马儿说话。 宁兰君路过的时候,没打扰他,回到院子里,坐在躺椅上,慢悠悠的摇晃着。 感觉到有人,宁兰君睁开眼,天火站在他面前。 “大英雄,我好想想起来点什么了。” 宁兰君饶有兴致的坐起来:“能不能一次性想起来,这么今天想起来点,明天想起来点,还不如攒着,以后有时间一次性告诉我。” “那没办法,想不起来。” “多吃点核桃,补补脑子。” 天火嘟着嘴巴:“不过好像有声音在我脑子里一直说话,不清晰。” 宁兰君无奈,不理会了:“那你慢慢想吧。” “但你那把刀,我好像见过,有很熟悉的感觉。” 宁兰君再次坐起来:“你确定?” 天火火认真的点头:“确定啊,确实好熟悉,好像在哪见过,想不起来了。” 宁兰君从躺椅上站起来,这么神奇? 真的假的? 难道眼前的天火真和自己这把刀有关系? 不可能吧? 天火不会乱说话啊,虽然没什么记忆,但认真起来还是很靠谱的。 宁兰君多看了几眼天火,难不成这是解开自己这把刀来历的钥匙? 这钥匙够漂亮的,越发明媚动人了。 “不急,你慢慢想。”宁兰君没有强求。 天火背着双手,走之前,她道:“最近准备出去散散心。” “别惹事……” 天火打断了宁兰君:“我要有娘的话,你一定比她更啰嗦。” 宁兰君笑着道:“敢问令堂成亲了否?” “我娘当然……”话说到一半,天火怒上心头,眼中火光闪过,飞向宁兰君。 已经学过天火的控火之术,宁兰君没在意,可是到底是低估了。 太快了,宁兰君一巴掌拍开,另一团伙到了眼前。 幸亏他的实力今非昔比,闪身躲过,差点头发就没了:“过分了啊。” “活该。”天火径直走了。 宁兰君笑了笑,复又坐下。 …… 沈长卿又进宫了。 和嘉明帝见面的地点,在御书房。 “微臣参见陛下。” “平身。” 嘉明帝的眼神从沈长卿身上扫过,声音带着些许疲惫:“沈爱卿,齐云山不久之前刚刚有过异动,现在塞外那处地方也出现了异动。形势危急,不可不防。” 沈长卿第一想法便是他也很不愿意提的两个字:魔尊。 第274章 不是江湖更甚江湖 魔尊意味着什么,沈长卿自然明白。 听到嘉明帝这话,从齐云山的异动开始,他的担忧便与日俱增。 “陛下,塞外最新传来的消息吗?” 嘉明帝点头道:“是的,刚刚收到的消息。” 关于魔尊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一个基本事实。 当年,魔尊的肉身被毁,三魂七魄却不死不灭。 三魂七魄一分为二,封印在九州两处地方。 一部分放在大夏西南边陲之地,海州齐云山。上万里之遥的塞外,乃是封印另一部分的地方。 如此分散的处理,也是为了防止魔尊复苏,从而危害人间。 时间过去了两千多年,沧海桑田,魔尊的复苏并非不可能之事。 沈长卿略一思索,他问:“那陛下的意思是?” “派人过去看看情况,为以后的应对早做准备。” “陛下考虑的是。” 嘉明帝这些天精神不太好,脸色看起来同样满是憔悴,他慢悠悠的道:“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另外一事。西凉王发来了催要军械粮草的文书,数目不小。” “西凉王准备好一次性解决问题了吗?” 嘉明帝苦笑一声:“西凉王信上是这么说的,可是爱卿,你信吗?” 身份的原因,沈长卿没有就此事发表意见。 嘉明帝没等沈长卿开口,他继续道:“除了西凉王的书信和文书,朕还收到了内线的密信,西凉王似乎另有所图?” “陛下的意思是?” “造反,他显然办不到,前线的那些士兵,他带不走,跟着他造反的人不会有多少。大量中层和和高层将军也不会跟着他行动,这一点朕还是很有信心的,西凉王自然也情势。所以,孤注一掷的造反,无异于死路一条。那除此之外,西凉王还能有几条活路?” 关于军队,沈长卿还是挺佩服嘉明帝的。 他在位四十多年,没有出现一起军队哗变之事,嘉明帝对军队的掌控是前所未有的。 西北前线的兵,都是嘉明帝一手栽培的嫡系。 而西凉王征战多年带的那些兵,大多都留在国内,分散十几个州驻扎。 西凉王想造反,确实难度很大。 嘉明帝话说到这个份上,沈长卿已经没必要避讳了。 他想了想说:“叛出大夏,加入塞外国家,或者大夏的死对头。” “可能性是有。” 沈长卿又说:“除此之外,他的路不多了。” “这便是朕纳闷的地方,根据内线报告,最近这段时间西凉王动作频频,似乎有大事要干。”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长卿大概明白了,他问:“那陛下的意思是?” 嘉明帝目光锐利的停在沈长卿身上:“爱卿,你是时候取而代之了。” 沈长卿没想过这一天,来的有点突然,在听雨楼的位置上呆了很多年,他习惯了,征战沙场那已经是年轻时候的事了。 沈长卿当即推辞了:“陛下,此事过于重大,臣恐难胜任。” “爱卿,现在不是自谦和说客气话的时候。”嘉明帝身影落寞,表情凄凉的往前走了几步,正好是沈长卿目光范围内:“大夏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若不能止住颓势,随时都有国破家亡的可能。值此危机之际,朕还能用谁? 论文韬武略,论实力,论威望,这个时候除了爱卿你能取西凉王而代之,还有谁?” 沈长卿沉默不语。 嘉明帝依然声音幽幽的道:“西北边患,延续多年,大夏投入甚多,到了如今,已经是无以为继。 若再不解决西北之事,哪里还有钱粮养着如此庞大的军队。 战争需要的不仅仅是天文数字的花费,还有不断的徭役。 天下子民不是江河湖海,取之不尽,索取无度也能永远配合。 到了那个临界点,便是人心尽失,怒火冲天。 爱卿,朕步步悬崖,稍有不慎,便是天下大乱。” 这番话说出口,沈长卿知道,他别无选择。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朝堂不是江湖更甚江湖。 “陛下,臣明白了,愿听陛下差遣。” 嘉明帝回头,走过去站在沈长卿面前,嫣然一个有心无力的老人,泪眼婆娑,满是期望:“爱卿,这一战,没有败的资本,必须在你此次凉州之行中,完全解决西北战事,朕等你凯旋。” “微臣沈长卿万死不辞。”沈长卿躬身道。 “那朕就放心了。” 沈长卿离开御书房,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了听雨楼。 沈长卿前脚刚走,陈恭走了进来,给嘉明帝送上了热茶。 嘉明帝恢复到平常表情,喝了口茶:“宣国师。” “是,陛下,奴才这就去办。” …… 这几天,宁兰君一直待在家里休息。 心无旁骛,没事就在院子里躺着晒太阳。 莺儿又找了两个丫鬟,都是那种性格不错,手脚勤快,模样也端正的人。 宁兰君看着舒服,便没说什么。 外边的消息很杂乱,说什么的都有。 吴忠汉他们,也传来了几个小道消息。 其他的宁兰君懒得关注,倒是关于魔尊的传言,几乎成了眼下热点。 沈长卿没有找自己,问题似乎不大,这位沈白衣心里应该有数。 还有那位陛下,有反应的应该是他才对。 宁兰君两耳不闻窗外事,日子清闲的过着。 这一天,好些天没见的唐缺来到了宁府,没别的事,万院首请他过去一趟。 借口是吃饭,至于真正目的,宁兰君懒得猜测了。 跟着唐缺到了钟山学宫,迎头碰上了林北雁。 “宁公子,稀客。”林北阳笑着打招呼。 天气挺好,太阳一晒,林北雁的脸蛋越发红扑扑的,娇艳欲滴。 忍着想捏的冲动,宁兰君回道:“林姑娘,还请你时常到府上做客,下次我再来这钟山学宫,你就用不上这生分的稀客二字了。” 林北雁一怔,没想过是这样的回答,她马上道:“听说林公子表妹来了,得找个时间过去看看。” “随时欢迎。” “我师叔正等你门呢,赶紧过去吧。”林北雁往那边离开了。 宁兰君跟着唐缺去了钟山学宫会客室,在那里见到了万海潮。 唐缺走了,立即有人上茶。 万海潮刚坐下,说起了蓝家之乱,不死人的事:“宁公子,这一次整个永安城的百姓都需要感谢你。” “分内之事,院首言重了。” 万海潮显然志不在此,一阵寒暄之后,他道:“宁公子,那天晚上为什么是江山一梦?这其中有什么玄机吗?” 作为一个儒家之人,这些天儒家内部争论颇多,甚至“是福是祸”这样的极端言论都出来了。 作为钟山学宫院首,万海潮同样满腹疑虑。 江山一梦在宁兰君的手上,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 用不可思议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 他如此,师兄范文渊同样如此。 江山一梦,难道是儒圣的某种暗示吗? 几天来思虑颇多,也无答案,只好请来宁兰君,一问究竟。 第275章 千里冰封 儒家有此疑问,宁兰君不意外。 江山一梦和儒圣有关,儒家人自然想知道其中的缘由。 宁兰君只简单的透漏了一点信息:“去泾源县的那天,在半路上碰到个老头,他送我一支竹箫,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说我能解决不死人。我半信半疑,赶回永安城,试了下,哪成想说的是真的。事后我再去找那个老头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 有些话还不适合说的太详细,在事情没有彻底调查清楚之前,宁兰君会有所保留的。 万海潮意外又不意外,意外的是那个凭空出现的老头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不意外宁兰君的表现,或许从金华县开始,就注定这个年轻人不会平凡,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在他身上发生。 他甚至有大胆的猜测,若是魔尊真的复苏,整个九州的希望,恐怕也全在宁兰君身上。 万海潮听着这话,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说了宁兰君并不了解的事情:“宁公子,海州齐云山那边的事,你也听说了吧?” 宁兰君点头道:“对,听说了,现在外边沸沸扬扬。” “齐云山出现了异动,塞外的那个地方也出现了异动,情况很不好。” 关于魔尊的事,宁兰君只知道个大概,史书上更是语焉不详。 他能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两千多年前,魔尊被封印,和它有关的一切自然成了禁忌。 为了避免后代之人知道魔尊的存在,便会想办法在史书上下功夫。 三魂七魄一分为二,放在两个地方,确实是稳妥的。 有人若想复活魔尊,必然要在两个相隔万里的地方行动,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院首,魔尊的复苏无法避免吗?” 万海潮苦笑着摇头:“没人知道。” 说的也是,魔尊那可是两千多年前的超品,谁也无法预测未来会发生什么。 “院首,那目前没有能做的吗?”宁兰君试探性的问。 万海潮没有给出答案,他只是说:“昨天,陛下召集了很多人,商议的也是魔尊的事,最后没有结果。” 看来要想找个可行之策,比想象中难多了。 宁兰君只好说:“至少还有时间。” 万海潮认同的道:“目前就这点优势了,以后就说不准了。” 宁兰君没搭腔,那已经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了。 中午这顿饭,宁兰君在钟山学宫吃的。 菜很丰盛,很合胃口。 席间,万海潮表达了对西北的担忧。 西凉王终究只是权宜之计,若不下定决心彻底解决西北战事,大夏就算是一头壮牛,也会被拖死。 西北的事宁兰君也没什么发言权,他一个小小堂主,掺和不了什么。 万海潮也问了关于上次正月十一那天的事,儒释道三家配合的如此玄妙,史上第一次。 源头自然被认为是宁兰君的那凌空一刀。 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无从回答,万海潮只能就此作罢。 饭吃完了,宁兰君离开了钟山学宫。 钟山学宫后院,万海潮走了进去。 “有结果吗?”问话的是站在那里的范文渊。 万海潮摇头“没有。” “故意隐瞒吗?” “不像,宁兰君不是这样的人。” 范文渊不置可否:“师弟啊,此事关系重大,关乎儒圣,更关乎儒家的生死存亡,我们得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万海潮轻声道:“师兄,纳闷的怕也不止我们,还有道门和佛门两家。” “这小子真是个妖孽,哎,是福是祸真说不准了。”范文渊表情悲戚。 …… 二月底的那一天,似乎成了永安城有史以来最冷的一天。 从天黑开始,气温骤降,大风呼号,整夜没停过。 没下雪,可是比下雪了还冷。 第二天早上起来,整个永安城似乎都被冻住了。 一大早,嘉明帝接到了承天府的奏折,昨夜气温骤降,永安城冻死之人足有上千人。 太史院李源极马上被叫进宫,询问他为何出现如此极端的天气。 掌管天文历法,观星研究的太史令李源极,没给出答案:“陛下,昨夜天气如此反常,是有记录以来未有之事,臣也无法理解,给不出解释。” 问不出个所以然,嘉明帝没有强求。 多灾之年怪事多,嘉明帝是这么想的。 可是一天时间不到,从永安城往北,奏折不断传来。 昨夜往北的几个州同样遭遇恶劣天气,情况还在统计之中,但那些官员言辞之中的悲观和担忧,嘉明帝拆岂能看不出来。 最北的梁州太守,在两天之后,更是送来了八百里加急的公文。 说是凉州遭遇罕见极端天气,气温降到非常低的程度,整个凉州死伤颇多,灾情严重。 永安城到凉州,几千里之遥,竟然全都遭了灾。 这条路上,有很多运粮的通道,一旦遇到如此极端天气,粮道不通,前线随时都有灭顶之灾。 按说再恶劣的天气,也有时间限制,一般几天便过去了。 诡异的是,这次已经五天了,寒冷并未退去,气温也没有升高。 嘉明帝坐不住了,动用一切手段进行调查。 又两日,从凉州内线传来消息,说这次的极端天气,冰封数千里,可能不是老天爷的问题。 言下之意,那是人为的。 御书房的嘉明帝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呆滞了。 凉州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以至于一场极端天气,能影响千里之外的永安城。 凉州是西北最前线,也是西凉王的屯兵之地,大夏的精锐,几乎都在凉州。 关于粮道,嘉明帝想过了,辛苦点,绕远路还是能送的过去。 可是源头的问题不解决,西北很难安宁。 到底是谁制造了这一场极端的天气,西凉王吗? 还是塞外诸国使的手段,目的自然是要毁灭边境的几十万大军。 这一天,嘉明帝滴水未进。 他只是个皇帝,没有天子的光环,他也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千里眼顺风耳去洞察凉州之事。 略一思索,嘉明帝有了全新决定。 半个时辰不到,当朝重要的几位大员悉数在列。 第276章 首辅的思前想后 广德殿里,气氛微妙。 坐在椅子上的嘉明帝,表情不太好。 都是官场老油条了,察言观色的本事,个个都是高手。 他们也奇怪,怎么突然间冰封千里,出现如此极端的天气。 这很不同寻常,尤其在如今的多事之秋。 打破沉默的是嘉明帝:“诸位爱卿,今日找你们来,商量两件事,第一件,便是西北之事。” 首辅蔡仲马上道:“西北顽疾,需要刮骨疗毒,一战定乾坤,不能久拖。” 次辅阮文进当即附和:“臣附议。” 国师明逸舟也说:“臣附议。” 剩下个沈长卿也道:“臣附议。” 几个六部大员,也纷纷附和。 几乎不用讨论的事,很快达成了一致。 甚是满意的嘉明帝说了第二件事:“此次的极端天气,很是异常,源头似乎在凉州。根据密报,凉州恐有不测之事。凉州身为边境重镇,战略位置极为重要。大夏经营年,不得有半点闪失。诸位爱卿,此事又当如何?” 最先开口的依然是首辅蔡仲:“陛下,凉州确实重要,欲破西北顽疾,必先保凉州。微臣觉的,可以派一要员赴凉州查清始末,作为朝廷下一步行动的依凭,方为稳妥之策。” 也不知道是私下里达成了默契,还是别的原因,一向中立的次辅阮文进,再次毫无保留的附和:“陛下,若是在不明情况之下做出决定,恐会伤及西北战略,也可能加剧和西凉王的矛盾,不利于解决西北之事。方才首辅所言为上策,派一得力人士查清原委,陛下可授予临机决断之权,若时机成熟,可当机立断自行处置。若条件不具备,便可上报朝廷,商量下一步行动。” 两位都说到了嘉明帝心坎上,扫视了一下两人,嘉明帝道:“二位爱卿说的有理,问题是,谁能当此大任。” 不像前两个问题,几乎不用讨论,这个问题却不好开口。 这个人实力一定要强,还要具备足够的能力,面对西凉王更需要不畏这位异姓王的底气。 否则,一旦畏惧于西凉王的威势,在凉州将寸步难行。 “怎么都不说话,大夏找不到这么一个人吗?”嘉明帝着急了。 良久,还是首辅蔡仲开口了:“陛下,微臣举荐一人。” “谁?” “宁兰君?”蔡仲脱口而出。 这并不是他本人的意思,来之前和靖王有过商量。 靖王殿下明言,此事非宁兰君不可。 还有疑虑的蔡仲,并没有发表意见。 靖王说九公主也是这个意思。 话说到这个份上,蔡仲便同意了。 对宁兰君,蔡仲唯一的疑虑是,他太年轻了,还不够成熟。 如此家国大事,他能不能驾驭,是个未知数。 可转念一想,具备成熟的政治智慧的人,怎么可能有宁兰君的实力。 再加上,宁兰君手握一张免死金牌,就算是西凉王也要给三分薄面。 实在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嘉明帝略一思量,问明逸舟:“国师,你的意思呢?” “眼下似乎没有比宁兰君更适合的人。” 嘉明帝最后问沈长卿:“沈爱卿,你觉得如何?” 沈长卿想了想道:“实力足够,但经验不足,太年轻。” “年轻才需要锻炼,这是个机会。” 沈长卿站着没说话。 “事情就这么定了。”嘉明帝最后道。 广德殿上的人陆续离开,沈长卿回到了听雨楼。 …… 日子闲下来的时候,宁兰君也会出去走走。 天火打头阵,真正的出笼的鸟儿一般,走在前边。 江夜殿后,他说他要当保镖和跟班,保护公子和天火。 走在中间的宁兰君,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东看看,西瞧瞧。 天还是很冷,也不知道这冰冷的天气什么时候结束。 街上的人不多,想吃吃喝喝有钱也不知道怎么花出去。 天火不在乎,能出来就好,反正过几天她也要出门了。 “好看吗?”天火拿着在前边的摊子上拿起的一个小荷包。 江夜不说话,这些天被天火教训的服服帖帖。 宁兰君无奈的想,你小子要是害怕就眨眨眼。 “不好看。”宁兰君大义凛然道。 天火脸色一变,看到街道那边跑来一只小狗,付了钱,买了荷包,直接扔出去,转身便走。 江夜凑上来说:“公子,出大事了,前些天天火姐姐和莺儿姐姐去庙里了,天火姐姐给你求了个平安符,听说费了好大劲,摔了一跤,腿上的伤还没好利索。” 手脚麻利的江夜,跑过去捡回荷包,递给宁兰君:“公子,给。” “以后有事早点说。” 江夜一副委屈的表情,公子你没问啊。 宁兰君紧走几步追上去:“表妹,等等我。” 天火没吱声,继续走走停停,心情没受影响。 “咳咳。”宁兰君咳嗽一声:“今天天气挺冷的,早点回家吧。” “不急,继续逛一会。” “表妹,听说你去寺庙了?” “去了。” “伤怎么样了?” “没事。”天火猛地回头:“有事说事,嘘寒问暖的这还是你吗?不习惯啊,表哥,一天不欺负我你就不舒服。” “呃……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天火整理好买的东西,留下了两个字:“再见。” 看到江夜追上来,宁兰君问:“是这样吗?” “公子,是的。”说完,江夜撒腿就跑,跑了几步,还回头说:“公子,我帮理不帮亲。” 理,你这小屁孩有个屁的理。 宁兰君无奈一笑,看来这形象还是挺高大的,以后继续发扬光大。 …… 休息的差不多了,宁兰君在这天早晨,到了听雨楼。 他去了三楼,好些天没来了,也不知道楼主有没有事情要交代。 宁兰君站在沈长卿面前:“楼主,没什么大事吧?” 这些天,各种消息都有,也不知道嘉明帝到底怎么安排。 极端的天气,确实有鬼。 沈长卿放下手中书信,看向宁兰君:“你得出一趟远门了。” “去哪儿?”这是宁兰君万万没想到的。 “凉州!” 那不是西北前线,西凉王的地盘吗? 去凉州,狼入虎口啊。 宁兰君有点担忧的说:“楼主,那可是西凉王的地盘。” “西凉王又如何?这次要解决的就是西凉王,不管他是否造反,都没活路了。” 宁兰君大概能猜得出来,西北战事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西凉王必须解决了。 “那属下去干什么?” “调查这次的极端天气,根据密保,这次极端天气的源头在凉州。” 呼,调查这事啊。 还好,他还以为让他去干掉西凉王呢。 要是这事,那好说。 免死金牌在身,一身实力已经今非昔比,又代表着天子,有什么好怕的。 宁兰君当即道:“我干。” 第277章 嘉明帝的孤注一掷 预料中的事,沈长卿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宁兰君是个人才,他需要舞台,越是难度颇大的任务,越能展现他的不俗实力。 看了一眼这个成长速度早已在他预料之外的属下,沈长卿给他交了底:“这次,我也会去凉州。” 简单的话,宁兰君听明白了。 解决了西凉王,需要个人主持西北大局,甚至一举解决西北战事。 这个人自然非沈长卿莫属。 “楼主,我们一起同行码?” 沈长卿摇头:“不,我今晚就出发,你还需要几日的准备时间。” 宁兰君大概明白了嘉明帝的谋划,这回皇帝老儿是下了决心了。 沈长卿继续说:“除了你我之外,还有一支十万人的军队,为的是以防不测。这是大夏最后的家底了,目前是最高机密,你是知道此事的第三人。告诉你,只是希望你明白,去了凉州不用畏手畏脚。我会派人随时和你联络,遇到了不能决定的事,也可以随时向我汇报。” 嘉明帝这是准备使出吃奶的劲,毕其功于一役了。 有了沈长卿这话,宁兰君半点后顾之忧都没了;“是,楼主。” 沈长卿最后一次问:“还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的吗?” “我走了之后,家里……” “这你放心,天机楼会暗中保护,听雨楼也会加派人手。暗中的可以应对,明面上,你也不用担心。那边还有九公主,陛下还要靠你带回的调查结果,他自然不会让朝堂上任何一派人马有动手的机会。” 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宁兰君道:“这样的话,属下就放心了。” 和沈长卿告别,宁兰君离开了三楼。 宁兰君回到听风堂,不一会儿。吕连成和南意云走了进来。 南意云笑着道:“小女子见过宁大人。” 楞了一下的宁兰君反应过来:“南指挥使,本官肩膀有点酸了。” 南意云一拍桌子:“还没上任呢,这就摆起谱来了。” “南大人,该不会你们二位跟我一起去?” 南意云当即道:“你猜对了。” 吕连成没理会两人的废话,他直接道:“楼主已经交代过了,我们跟你一起去。不过这回,宁堂主,我们要按照你的指令行事。宁堂主这次相当于朝廷钦差,前所未有啊。” “吕大人,这什么话,这一路上还不得仰仗你的丰富经验,需要你多多指点。” “别,宁堂主,公私分明我可是做得很好的。再说了,我服你,在你手下做事,也没什么好委屈的,你有这个资格对我发号施令。你不用顾虑什么,我们两人是给你打下手的。楼主也是觉的我们三人合作了好多次,彼此有默契。宁堂主,这回全靠你了。” 吕连成说的是心里话,他打心眼里服气这个年轻人。 不管是实力,还是自身能力,吕连成都觉的宁兰君乃是当世顶尖之人。 还有数不清的机缘,大气运,吕连成不得不服。 “吕哥你把话都抢先了,我可没那么多马屁,说那么多肉麻的话。”南意云笑着打趣。 “那没办法,妹子,你得看着办。”吕连成笑着道 这一唱一和的让宁兰君无奈道:“南大人,可以说两句听听。” 吕连成转过头去,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甚至眼睛偷偷瞄着南意云。 南意云愣了一下,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宁堂主,请将精力放在公事上。” “这不还没上任吗。” “没上任你让我拍马屁?”南意云秀眉怒目。 吕连成没忍住一笑道:“宁堂主别为难南妹子了,她啊,从小就这样,别说说什么肉麻的话了,撒娇都不会。上次见到伯母的时候,她还说啊,这女儿要是会撒娇,保准找个好相公……” “吕大叔,当哑巴可以吗?” 吕连成马上闭嘴,一生气就是大叔,这脾气跟谁学的:“我还有事,走了。” “饿了,吃点东西。”宁兰君紧随其后。 再不跑的话,一会儿宁大叔都出来了。 奶奶的,他才十九而已。 他可不想凭空多个大侄女。 …… 沈长卿走了,走的无声无息。 甚至让宁兰君大吃一惊。 他听到了三楼的琴声,不会吧,楼主应该走了啊,他说晚上离开的。 宁兰君去了三楼一探究竟,却发现沈长卿坐在那里弹琴。 宁兰君走过去,问了一声:“楼主,你不是……” 沈长卿没什么太大反应,边弹琴边道:“宁堂主,沈楼主确实走了,我是个替身。” 宁兰君瞬间明白了,如果沈长卿大张旗鼓的去凉州,傻子都知道去干什么,何况西凉王。 秘密的去,掩人耳目,必要的时候现身,可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短期内,可以麻痹西凉王。 “原来如此。”可这也太像了。 不仅是长相声音,还是琴声,几乎一模一样。 那替身道:“听雨楼只有吕大人,南大人,和宁堂主三人知道此事,宁堂主务必保密。” “我明白。” 宁兰君离开了三楼。 骑着马走在永安城的街道上,天气好多了,寒潮正在褪去。 回到宁府,宁兰君在饭桌上说了要出门的事。 没想到莺儿已经从九公主那里知道了:“公子,路上注意安全。” “殿下没什么要说的吗?” “殿下说,这次是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殿下还说,凡事量力而行,重要的是安全归来。” 宁兰君继续吃饭,过了会他道:“家里就麻烦你了。” “公子哪里话,是份内之事。”莺儿拿出个荷包:“这是天火走之前让我交给公子的。” 宁兰君拿起荷包看了看,叹了一声:“天火还说什么?” “天火说,她回来了会把公子打一顿。” 宁兰君笑了笑:“你这么一说,我皮都痒了。” 莺儿抿嘴一笑:“公子和表妹之间的感情真好。” “是吗?”宁兰君抬头,看了一眼莺儿。 知道她从小生活在宫里,无父无母,无兄无妹,如此说话,也在情理之中。 “是的,公子。”莺儿回答了一句,忙自己的事去了。 江夜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看,宁兰君问他:“有什么要说的?” “公子,我能去吗?” “带你干什么?” “我给你喂马啊。” 宁兰君不由的一笑:“就待在家里吧,用心练功,以及你的家族传承,有时间,带你回青州看看。” “公子,我知道了。”说完,江夜一溜烟的跑了。 他知道自己嘴笨,不会说什么漂亮话,没话找话都说不出来。 他一个人回到后院,在马棚里抚摸着宁兰君的马:“马儿,如果你跟着公子去很远的地方,记住,要安全的把公子带回来,听到了没有。到时候回来了,给你买你最喜欢吃的。我攒了好多钱呢,买什么都够。” 马儿打了个响鼻,继续吃马料。 第278章 百人队伍 临走之前,宁兰君被嘉明帝叫进了宫里。 御书房内,宁兰君站在那里,躬身道:“微臣参见陛下。” “宁堂主,无须多礼。”嘉明帝略一思忖,继续说:“朕叫你来,只剩下最后一件事,此次凉州之行,宁堂主还有什么要求吗?” “陛下已经给予了足够方便,微臣并无额外要求。” 嘉明帝满脸欣慰的看向宁兰君:“你没要求,朕有要求。” 宁兰君站在那里道:“还请陛下明言。” “此次凉州之行,需要你和沈楼主精诚合作。” 宁兰君犹豫了一下道:“陛下,微臣自会按照沈楼主的命令行事。” 宁兰君不禁想笑,这嘉明帝担心之前两边拱火,他和傅长青之间出现问题,这次特意说和来的。 早干嘛去了,这种拉一个打一个,扶持一个,打压一个的策略,也不全是万能的,后遗症同样很多。 “宁堂主若能这么想,朕便放心了。”嘉明帝拿出一道圣旨:“你此去是奉旨办差,凉州各级官员都要积极配合,若有捣乱,不配合之人,你有先斩后奏之权。” “谢陛下。” 嘉明帝最后道:“朕等你凯旋归来。” “微臣定不负陛下所望。” 接过圣旨,和嘉明帝告退,宁兰君离开了御书房。 陈恭从门外走了进来,整理着桌上杂乱的奏折。 “你说,这一次西北战事能够解决吗?” 陈恭放下手上动作,当即道:“天佑大夏,陛下洪福齐天,西北之事必然能够解决。” “朕输不起,输无可输。”嘉明帝叹了一声道。 陈恭站在那里沉默着,他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口不言。 …… 皇宫,飞云观。 燕赤霞站在大殿门外,屋里站着八十高龄的明逸舟。 “你此去,务必谨慎行事。” “是,师祖。”门外的燕赤霞认真答道。 “你知道你此行的目的吗?” 燕赤霞毫不犹豫道:“暗中调查此次极端天气,冰封千里的根本原因。“ “必要的时候,也可协助宁兰君,若形势紧急,可以联系凉州的道门同道。” “是,师祖。” 明逸舟挥了挥手:“去吧。” …… 二月初的那天清晨,宁兰君离开宁府,在外城的街道上,汇入一百多人的队伍。 马是听雨楼的马,自家马儿不适合长途旅行。 和要见面打招呼的人,昨天已经见过了。 一百多人的队伍,从北门出城,走上了官道。 起的早的永安城居民,看到如此队伍,不由的拉着认识的人,打听一下消息,聊几句。 也不知道是哪个封疆大吏出门办事去了。 一路往北,大江大河便会越来越少,只能走陆路。 好在这些人中,大多都是武夫粗人,这点皮肉之苦还是没有问题的。 半天的时间,一行人已经出了永安城地界。 澜州紧邻永安城,是通往西北的必经之地。 中午的时候,离澜州城还有段距离,一行人不得不停下来吃点干粮。 树荫下,支着一张桌子,桌子上坐着四个人。 关于宁兰君,所有人都认识,永安城的那天晚上,宁兰君如天神般降临,他的风头无人能比。 张景全不到四十的年龄,络腮胡子,看起来有那么点很多人不喜欢的老气。 作为龙武卫副统领,这次身负重任,由他带队一百多龙武卫军士,皆是个中好手,负责整个队伍的此次安全。 来之前,陛下亲自接见过他。 意思很明确,宁兰君的安全由他来负责。 这是一层意思,另一层意思说的不明显,张景全还是听明白了。 自然是监视宁兰君。 陛下如此信任他,张景全打定主意,定不辱使命。 赵玄一是个面瘫,很难说得清楚他到底多大年龄,可以是二十出头,也可能是五十上下。 用宁兰君的话说,就是个妥妥的阴阳人。 似乎不会笑,也从不说多余的话。 此人来自玄衣卫,代表着陛下,很少有人知道此人到底什么来头。 不管是龙武卫的人,还是这些听雨楼之人,几乎都没见过此人。 赵玄一算是整个队伍中,最神秘之人。 任明申来自于翰林院,十足的读书人长相,四十出头的他,刚刚在外当官回京,等待着下次重用。 没成想,得到这么一个差事,就算走出了永安城,他也多少有点不服气。 可皇命难为,不服气也得憋着。 他曾在凉州为官多年,做到了凉州功曹,一州之二把手,虽算不上官路亨通,只要不犯大错,他的未来大有可为。 可他身在凉州多年,岂不知那里何等的复杂。 得到陛下圣旨之后,任明申叹了一夜,最后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差事。 他此行的职责,自然是代表着陛下,协调地方官府和这位年轻的钦差配合衔接的问题。 再加上,他熟悉凉州风土人情,又学富五车,学识渊博,能充当一个参谋的职责。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这位年轻的钦差,可不是那种听雨楼粗鄙武夫所能相提并论。 很久之前,任明申就仰慕宁兰君的诗名,未得一见,这次终究是有机会了。 凉州多是慷慨悲歌之人,这片土地上有太多的血与泪和厚重的历史,他期望能亲眼看到宁兰君一路行来,触景生情,来那么一两首传世名作,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南意云和吕连成站在宁兰君的背后,随时注意周围动向。 上百龙武卫军士,站在不远处警戒四周。 最先发话的是宁兰君,他对旁边任明申道:“任大人,这一路还要劳烦你多多从旁协助。” 任明申客气的道:“宁大人,客气了,既为了皇命而来,本官自当竭尽所能。” 只当自己是个工具人的张景全,做好了谨言慎行的准备,这位钦差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从不多言。 宁兰君对张景全道:“张统领,此去凉州,山高路远,我等自要精诚合作,共同完成陛下交代之事。” 张景全双手抱拳:“宁大人,本官自当随时听候差遣。” 宁兰君看向最后一人:“赵大人,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赵玄一摇头,惜字如金:“有事,宁大人说一句便是。” 好,总算有个表态。 吃完了干粮,休息好了,一行人立即上路,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县。 陆路辛苦,速度也不快,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大白天,几只乌鸦从空中飞过,急速掠去。 远远的,天空之上,只听一只乌鸦道:“人不少。” “速度倒挺慢。” “回去报告。” 极快速度之后,几只乌鸦消失在天际。 第279章 北行 陆路比想象中辛苦多了,越往北,路况越来越差。天气也越发的寒冷。 好在永安城不是南方,四季分明的永安城,还是锻炼了这些人强健的体魄,个个都挨得住。 唯一的读书人任明申在凉州为官多年,早已习惯了西北恶劣的天气,一路走来,半点没有读书人身上那点娇气的毛病。 第二天中午,一行人到了澜州的核心所在地澜州城。 休息了半天,补充了很多必须之物,明天天一亮继续赶路。 趁着有点时间,吕连成联系了在澜州城的听雨楼分部之人。 是一位堂主亲自来的,在房间里见到这三位上司,满是激动。 他们这些底层的听雨楼之人,只有极少数能有幸进入听雨楼总部担任一官半职。 若能晋升指挥使的位置,那绝对算得上祖坟冒青烟了。 一次见到两位指挥使不说,还有一位大名鼎鼎的宁兰君,那位堂主不由的有点拘谨。 宁兰君问了很多问题,那堂主都一一回答。 没什么额外的发现,让他先回去了。 澜州离西北边陲之地还很遥远,只有到了凉州,才能知道一切真相。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陌生的地方总是不怎么睡得着。 夜深了,澜州城的夜晚,早早的一片漆黑,只有少量的光芒零星点缀着。 越往北,大的城市逐渐稀少,人口也呈阶梯式下降。 温一壶酒,和宁兰君一个房间的吕连成,同样睡不着。 两人坐在桌子上,偶尔聊着天,喝着酒暖身子。 没看出来,这个平日相当低调的吕指挥使,说起话来也能侃侃而谈。 正聊的尽兴,有人敲门。 吕连成起身开门,走进来的是龙武卫副统领张景全。 “宁大人,赵玄一不见了。” 宁兰君和吕连成对视一眼,不由的打起精神。 赵玄一出现在队伍里,是嘉明帝一手安排。 此人是嘉明帝心腹嫡系,此行到底有什么目的,到目前为止没人能说的清楚。 想了想的宁兰君说:“他出去了,我们也没办法去找,暂时就当没看见。日后,我们要小心行事才行。他代表的是陛下,还不至于对自己人背后捅刀子。” 张景全认同的说:“宁大人,有道理。” “这样,张统领,日后这一路,就要麻烦你上点心了。” 张景全当即道:“宁大人,我知道最么做。” 张景全离开了,屋里的两人一杯酒下肚,相顾无言。 过了会儿,满是疑问的吕连成道:“陛下到底有什么事要交代赵玄一去办?”吕连成始终想不明白。 宁兰君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说:“陛下的心思,不好猜啊。” 偶然看到了吕连成忧虑的眼神,宁兰君试探性问道:“吕哥,看来你对陛下忠心耿耿。” 这话有点莫名其妙,不过,吕连成也并非粗枝大叶的绝对粗人,他大概明白宁兰君的意思了:“老弟,我跟着楼主多年,这一辈子认定了,楼主去哪我跟到哪。他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宁兰君淡然一笑道:“喝酒。” 两人碰了一下。 北方的酒普遍偏烈,后劲也大,酒量堪堪合格的宁兰君,不一会儿就晕乎乎的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屋里的灯灭了。 宁兰君躺在床上睡不着,对面床上的吕连成似乎也睡不着。 鬼天气更是捉摸不透,前几天还是要下雪的样子,今天晚上,刮了几下风,没多久便是大雨如注,雨打芭蕉了。 雨势过去,淅淅沥沥的声音,更加让人烦躁。 偶尔还打雷,闪电亮如白昼。 “真是天公不作美啊,怎么睡啊这……”吕连成吐糟了一句。 “吕哥害怕打雷?”宁兰君随口问。 “别说真有点怕,小时候一个人在家有阴影了。” 宁兰君双手枕着额头:“没什么好怕的,每年的七夕,我又没发过誓,劈不到我。” 吕连成哈哈一笑:“我倒是发过……” 轰! 一声巨雷,炸响天际。 渣男! 宁兰君的眼前闪过两个字。 …… 第二天早上雨停了,看看天空,又是个好天气。 赵玄一又出现了,问了一下和他一个房间的张景全。 张统领苦着脸说昨天睡得太死了,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回来的。 宁兰君一阵无语:“张统领,那么大雷,房子都快震塌了,你都能睡得着?” 张景全嘿嘿一笑:“宁大人,不瞒你说,只要是累了,站着都能睡着。” 宁兰君还能说什么,这都什么人,应该他和吕连成一个房间。 吕连成睡着了使劲打呼噜,两个人简直绝配。 下个地方,得换个独立房间,再不行和南大人一个房间。 姑娘家,毛病总少点吧。 一路往北,一路上倒也风平浪静。 十天之后,一行人终于到了凉州境内。 一百多人的队伍,在边陲之地的小城,想安顿好还是挺有难度的。 任明申去找了当地县令,亮明身份,住处的问题很快解决了。 其他人住在外边客栈,宁兰君一行人住在县衙。 小小县衙修的富丽堂皇,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啊,看来这县令没少钻研这句话。 中午的接风宴很丰盛,县令是个中年男人,在这西北酷寒之地,物资不怎么丰富的地方,也弄了一桌美味的加佳肴。 看到宁兰君排斥厌恶的眼神,又对宁兰君高看几分的任明申找个机会,在宁兰君耳边道:“宁大人,这不是民脂民膏,县令是个好官。九原县地处交通要道,南来北往的商人颇多,又是凉州和塞外沟通内地的咽喉要道,商贸繁荣,一年上交的税银钱粮不比内地的很多地方差。” 草率了,看来还是小看了这小小的九原县。 宋县令没在意两人的表情变化,还在一个劲的说些场面话,使劲敬酒,以及以读书人的身份对宁兰君投去崇敬的目光。 甚至已经私下找过曾经的上司凉州功曹任明申,让他引荐,请教一下宁兰君关于诗词方面的问题。 地处边塞,却做不出一首拿得出手的边塞诗,让宋县令至今无法释怀。 一顿饭吃完,宋县令也没等到机会。 这位听雨楼的传奇堂主,接下来便是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宋县令一一回答,多少有点大开眼界。 都说这位宁堂主断案如神,就刚才这番问话,不仅详细还有针对性,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具备的缜密思维。 一番话问完,宁兰君的疑问也一个接一个的增加。 这凉州果然古怪颇多。 第280章 开局二三事 饭吃完,各自回房。 因为职责的关系,赵玄一算是透明人,只要不惹事,宁兰君随他去。 张景全是保安队长,破案找线索,抽丝剥茧,还不如让他绣花呢。 实际上办案,就他们三人。 唯一加上的是任明申,宁兰君还有很多话要问他。 房间里,四个人都坐在椅子上,商量一下眼下的情势。 吕连成第一个开口:“刚才宋县令说,这九原县除了极端的天气之外,什么都没发生过。那股极端的寒潮明显从凉州而来,近在咫尺的九原县,岂能没有任何问题?” 任明申也道:“一叶而知秋,如此大规模绵延数千里的寒潮,九原县不该是这样平静。” 南意云马上问任明申:“任大人,这宋县令不会有问题吧?” “此人我知道,问题不大。他一心想要离开西北,想去南方或者回京做官。奈何没路子,没人脉,不管是本官,还是宁大人,巴结好了,对他百利而无一害,敷衍或者说谎话没必要。” 除了这个问题,宁兰君更在乎另外一个问题:“刚才宋县令说,寒潮最严重的那几天,冻死了很多人。我问他,都是冻死的吗,他说不清楚,都是报案有人失踪。他们进行过调查,一无所获,只能认为是被野兽一类的东西叼走了,这一点不太寻常。” 任明申有自己的意见:“边陲之地,治安一向不好,人命官司是常有的事。往往都是糊涂案,很少能有结案的。这种失踪,算是最不起眼的那种。不过,宁大人所说确实很有道理,这里边玄机颇深啊。” 宁兰君继续道:“还有一件事让我纳闷,任大人,你在凉州为官多年,应该熟悉凉州此地的风土人情和基本情况。 按说,九原县离边境并不远,塞外诸国南下骚扰频繁。 寒潮发生,塞外也不好过,往往这时候是他们最有可能南下劫掠凉州的时候,可这段时间并没有出现塞外诸国的影子。 虽有西凉王驻守边境,但整个凉州的边境线绵延上千公里,哪里能完全堵得住塞外诸国的南下之路。 任大人,你觉得原因何在?” 略一思忖,觉的甚有道理的任明申想了想说:“宁大人,你说的没错,塞外诸国,几乎都是游牧民族,一旦遭遇极端天气,他们赖以生存的牲畜将大面积死亡,吃饭就成了问题。 往往这个时候,他们便会集合所有力量,南下劫掠,凉州自古便是重灾区。 游牧民族的骑兵神出鬼没,防不胜防,往往劫了便走,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这次寒潮这么严重,却不见任何动静,恐怕真不是仅仅忌惮西凉王那么简单,人都快没命了,自然什么都顾不了。 再者说,西凉王这些年虽然打出名声,也战功卓着,但塞外诸国也有频繁胜利的时候,双方算得上互有胜负,才呈现出如今的焦灼状态,形成拉锯。 塞外诸国并不是乌合之众那样不堪一击,否则西北战事也不会延续这么多年。” 宁兰君的思路慢慢变得开阔:“那似乎只剩下两种可能,要么塞外没有灾情,要么塞外诸国和西凉王形成了某种默契。” 这是两个很大胆的猜测,每一个都让其他人不敢乱说话。 第一个测测,要是这样的话,难不成这场寒潮和极端天气是人为的,能够任意决定发生的地域? 若是如此,是谁有如此大的能量,想想都觉得可怕。 第二个,那更是眼下的禁区。 莫说任明申这样的官场之人,就算是一向保持中立的听雨楼之人也讳莫如深,不敢乱说。 三人全都齐刷刷的看向宁兰君。 “当然,任何猜测都需要证据去佐证,你们别紧张。”宁兰君轻轻一笑缓和了一下气氛。 话题在这里结束了,宁兰君准备出去实地调查一番。 九原县那么大,总能找到点蛛丝马迹的。 到了凉州,他也不急于去见西凉王。 甚至也可以不用见面,他此行也不是冲着西凉王来的。 除非,凉州之事牵扯到了这位赫赫有名的西凉王。 到了黄昏的时候,张景全来报告,说赵玄一又消失了。 这家伙比他们都着急,都勤快。 这一路上此人总是晚出早归,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宁兰君想派人跟踪,一探究竟,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赵玄一四品巅峰的实力,想盯住他很难。 若是打草惊蛇,他只会更加谨慎。 再者说了,他代表的是陛下,仿佛是陛下的一双眼睛,谁知道他回去之后会不会在陛下面前给他穿小鞋 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和此人摊牌。 至少要保证,他不会成为敌人。 天黑的时候,一行五人,去了九原县一家最有名的客栈。 极乐客栈,规模很大,服务也超乎他们这些外来人的想象。 只要有钱,这里便是天堂。 边境上讨生活的人,大多数都是有了今天没明天,今朝有酒今朝醉便是最合适的生活方式。 有了钱,便会迅速挥霍,极乐客栈这样的场所,完全满足了这些人的所以需求。 吃喝,这里应有尽有。玩乐,这里有赌,还有大把女人,还有数不清的乐子,只要肯出钱。 天刚黑,客栈里便人声鼎沸。 来自于五湖四海的客商,或站或坐,或喝酒或大声喧哗。 打架斗殴也只在电光石火之间,挂了彩或者死了被抬出去是家常便饭。 一行五人走进去,找了一个最边缘的桌子,喊来店小二。 那小二一看就是老油条,还是见过世面的那种。 穿着也不像是普通店小二,本地口音,声音洪亮:“诸位稍等,马上就好。” 风风火火的小二走了,宁兰君一行五人,认真观察着客栈里那些人的一举一动,寻找着有价值的目标。 往往他们在物色猎物,周围那些人同样在看着他们这几个陌生的不速之客。 很快,南意云这位走进土匪窝也不让发型乱了分毫,衣服如新的一般的娘们,就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当然,能在这里混的,都不傻,摸不清这伙人来路,贸然出手,那不找死吗? 一时间,整个客栈里,气氛诡异。 宁兰君没在意,喝着热茶,侧耳细听,很快,另一伙人的谈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ps:后边的细纲出了点问题,卡住了,需要整理一下思路。这两章总算写出来了,索性两章一起更。 第281章 这不是吹牛 那个桌子上,坐着五个人,正好在他们旁边。 说话的声音挺大,这边的人听的很清楚。 其中一个汉子,明显的塞外之人长相,大胡子,衣服也是游牧民族的样式。 根据任明申的介绍,虽然凉州之地处于战争前沿,一直在打仗,但各方贸易始终没有停止过。 主要是因为,塞外之人需要中源大地的生活物资,大夏则是对于贸易产生的税收和经济发展,不可能视而不见。 两个原因,让几个国家虽然打的热火朝天,生意照做不误。 更为重要的是,凉州有一处狭窄的走廊,通往西边各国,这条走廊更是贸易生命线,就算是想禁止,走私也会大行其道。 到时候,还要组建专门的衙门,耗费人力物力去打击非法行为。 如此一折腾,损失巨大,还出力不讨好。 到了最后,大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生意照做,税收照收。 汉子猛喝一口酒,抹了一下嘴巴,嗓门很大的开口:“还是凉州好,上次在北魏,差点没命了。 实话告诉你们,那天真是邪了门了,突然之间,大雪纷飞,整个北魏似乎都被大雪封住了。 人也成了冰人,动惮不得。哎,幸亏啊,大概一两个时辰之后,雪停了,人也恢复了。 鬼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爷算是捡了条命。” 那汉子边说边喝,一碗酒,一饮而尽。 同桌的人似乎不信:“吹牛的吧,北魏我去过,国土面积的那么大,那么多人口。还冰人,要是冰人,你早成冰块了,你还能在这里喝酒。” “没见识。”那汉子也不争辩,一句话顶回去。 “还是吹点别的吧,喝酒,喝酒……” 宁兰君这边桌上的人,互相看一眼,眼神都怪怪的。 凡是凉州边境之外的国家,通通被大夏称为塞外国家,北魏便是其中之一。 北魏乃是游牧民族政权,祖上也曾阔过,当初取国名北魏,也是巅峰的时期野心的表现。 魏国曾在大夏诞生之前,是北方一个强大国家。 取了北魏这样的国名,自然有进取中源之意。 “这种事不太可信吧。”吕连成第一个开口。 所有人都看向任明申这个凉州通,身在凉州多年,自然也了解塞外之事。 任明申笑了笑道:“这个,还真说不准。” “我过去看看。”直觉告诉宁兰君,此事不管是真是假都值得重视。 宁兰君走到旁边的桌子上,对那汉子道:“这位大哥,小弟中源来的,初来乍到,不太熟悉凉州情况。刚才听闻大哥一番高谈阔论,绝对是那种经历丰富,走遍天下的牛人,还望不吝赐教,让小弟长长见识,丰富一下阅历。”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么一个白净的小伙子。 平时粗野惯了的人,听到这么文质彬彬的话,自然来了兴趣。 那汉子,放下酒碗,豪爽的说:“没说的,既然碰到了,那就喝一杯。不是和你吹,整个凉州,整个塞外,没有我没去过的地方,有什么想问的,你尽管开口。” 其他人只是笑,这家伙又吹上了,什么时候能停下来,那就听天由命了。 本就是偶尔见面打招呼的朋友,有些人没兴趣了,直接告辞离开。 不一会儿,整个桌子上,就剩下那汉子一人。 有个忠实听众,也不浪费了他那么多唾沫。 “小兄弟,有什么想问的?”那汉子道。 “大哥,敢问怎么称呼?” “胡金刀,凉州人士,四处跑买卖赚钱过日子。” 宁兰君想了想问他:“胡大哥,你能说说那天你在北魏遇到的情况吗?我最喜欢听这种事了。” “那天啊,刚开始天气还挺好,谁知道,突然间雪下的那叫一个大。 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根本就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整个北魏的大街小巷,几乎都被冻住了,也包括人,都成了冰人。 大概一两个时辰后,突然就没事了。也不冷,你说怪不怪,也没有人被冻死。那可是一两个时辰啊。” 宁兰君听的一愣一愣的,还有这种事,别说一两个时辰,那么冷的天,半个小时怕都熬不过去。 “胡大哥,大概是什么时候出现这事的。” 胡金刀想了想说,“大概,一月底,没错,一月底。” 一月底,那不正是发生极端寒潮的那几天吗? 时间竟然对的上。 这胡金刀怕是没有吹牛。 同时也证明一件事,极端天气的源头,是从塞外开始的。 这不可能是老天爷干的,必然是人为的。 “哦,原来是这样,还真是新奇。”宁兰君话匣子打开,又问了胡金刀很多问题。 可惜收获不大,都是能从任明申那里知道的寻常之事。 “胡大哥,那你喝着,以后到了内地,或者南方,我请你啊。” 胡金刀嘿嘿一笑:“兄弟,好说,到时候一定找你。” 宁兰君回到原来的位子上,几人合计了一下,宁兰君问他们:“怎么看?” “这人看着不太靠谱,可是他说的时间倒是能对的上。”任明申为难了,也不知道该不该信。 其他人同样的想法,这事儿,还需要继续调查。 就说话这会儿工夫,进来的人很多,客栈的大厅里座无虚席。 其中有很多江湖人士,不是商人,实力也不俗。 还发现了几个四品。 小小的边陲之地九原县,四品可不太常见。 更可怕的是,原因都不知道,忽然间就打起来了。 不是斗嘴,不是喝醉了争娘们,而是刀刀见血。 眨眼之间,四具尸体躺在地上,已经没气了。 第一次来到凉州的宁兰君的算是明白了,这里果然彪悍,人命如草芥。 出事了,也别想着报官,任明申说,这种事等于家常便饭,官府那点力量,不够看的,几乎都是埋了尸体,以打架斗殴草草结案。 追凶,不存存在的。 凉州那么大,两百多万平方公里,地广人稀,又连接塞外诸国。 出国不要太容易,找个人比大海捞针都难。 没实力的人,在这里只能自求多福了。 可是接下来一幕,宁兰君差点以为自己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 恍惚间,那个“吹牛”的胡金刀,每一句都被事实证明了。 第282章 冰天雪地杀人夜 喝得有点多,胡金刀迷迷糊糊躺下了,鼾声如雷。 好不容易离开北魏,今天来到这着名的极乐客栈找乐子,一时没忍住,喝大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外边似乎下雪了,一瞬间大雪漫天,铺天盖地。 屋子里冷的让人想要躺在火焰上,才能感觉到温暖。 只是一瞬间的工夫,整个极乐客栈,宛如冰窖。 一片从门外、窗子的缝隙,飘来的飞雪之中,仿佛时间静止,大厅里的数十人都成了冰人。 静立在原地,浑身上下覆盖着厚厚的冰层,再也没有一个能动的人。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宁兰君。 只是他的意识还在,一时间动不了了。 这什么鬼啊。 为什么会这样? 胡金刀说的完全是真的。 难道要等一两个时辰之后吗? 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他们早成冰棍了。 有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根据宁兰君的听力,大概五个人左右。 只听一人道:“主上,已经搜过了,没有要找的人。” “不可能,明明看到进来了。” “确实没有,已经找了好几遍了。” 过了会儿,有人说:“这些人怎么办?” “一个不留。” “是。” 声音消失了,脚步声也远远的没了。 宁兰君大惊。 这可能和胡金刀遇到的情况还不一样。 胡金刀在北魏那时候,背后施展这种术法的人,并没有想要所有人的命,所以那些成了冰人的人才能活着。 而现在,那人说的很明确,一个不留。 那么,他们这些人,全都完蛋了。 宁兰君想尽办法,尽量和自己那把刀用意念沟通。 终于,一声脆响,那把刀在一线明光中,撕碎了覆盖在他身上的冰层。 哈着气的宁兰君,在地上跺了跺脚。 好冷。 宁兰君看了看其他人,没动静。 南意云,吕连成,张景全三人皆是四品实力,难道也出不来? 看来是这样没错。 这股寒冷的冰气,可以让一个四品高手束手无策,恐怖啊。 而且这是人为的。 永安城的极端天气,也是人为的。 没有多想,宁兰君挥出一刀,一个冰人身上的冰层瞬间破裂,南意云一个趔趄,双手抚摸着肩膀:“这怎么回事?” “南大人,你自己看!” 南意云朝四周看去,心里一惊:“这……” 宁兰君又连挥几刀,救出了另外三人。 他们同样一脸难以理解,为什么会这样? 今天晚上差点就死在这里了。 就算是任明申这个在凉州为官多年的凉州通,也压根没见过这种疯狂的景象。 “这些人还是要救。”吕连成当即道。 他拿着手中的剑走过去,尝试着砍了一下,毫无用处。 又不敢太用力,怕连里边的人一起砍了。 张景全和南意云也试了,同样的结果。 他们纷纷看向宁兰君,他们早已经见识过宁兰君那把刀的厉害,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总不能见死不救。”宁兰君走过去正要挥刀,却哗啦啦的一声脆响,那些冰人成了冰块,碎了一地。 这…… 就连那个躺在桌子上的胡金刀,也是同样的下场。 几个人头皮发麻。 这些人中不乏四品高手,刚才要不是宁兰君,他们是同样的下场。 张景全走过去,双手抱拳:“宁大人,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宁兰君打断了他的话:“张统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此地不宜久留。” 一行人离开了客栈,回到县衙。 县衙里很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宁兰君不由的问宋县令:“宋大人,刚才没什么事情发生吗?” 宋县令一脸纳闷:“宁大人,你是指……” “哦,没事了,天不早了,该回去休息了。” 一行人走了,留下个宋县令一脸的莫名其妙。 不一会儿,一个捕快跑了进来:“大人,出事了。” “能出什么事,这不挺好的吗?” “大人,你快去看看。” 宋县令不耐烦的吐糟一句:“一会儿要没什么事,我扒了你的皮。” 到了极乐客栈,看了屋里的情况,一脸惊悚表情的宋县令,边喊边跑:“宁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宁兰君的门被敲开,脑门上满是汗的宋县令站在门前:“宁大人,劳烦你过去看看,出事了。” “极乐客栈是吧?”宁兰君淡定的问。 宋县令表情一怔:“宁大人,你怎么……” “我们刚从那里回来,那边的情况我们亲眼所见,宋大人,你是九原县父母官,目前只能由你进行调查。” “宁大人,可这……” “放心,我会从旁协助。” 这么一说,宋县令有了底气:“宁大人这么说了,那本官就放心了。” 宋县令走了,宁兰君回到屋里。 除了赵玄一之外,其他人都在。 宁兰君走回去坐在刚才的椅子上:“你们也看到了,刚才极乐客栈那一幕,仅仅局限在客栈里,客站之外的地方一切正常。” 其他几人,很认真的看向宁兰君。 尤其是张景全和任明申二人,今天终于有机会见识一下这位宁大人出神入化的断案本事了。 任明申忙道:“宁大人,这说明什么?” “胡金刀死前说过,一月底,北魏境内出现了类似的事情,整个国家的人都成了冰人,只不过一两个时辰之后,恢复正常,这里边信息量很大。” 张景全听的脑子里很迷糊,迫不及待道:“宁大人,说说,什么信息?” “第一,关于冰雪杀人,冰封千里这种术法,是人为的。 第二,这种术法是高度可控的,非常成熟。 在北魏,可以把人变成冰人,也可以在两个时辰之后让他们毫发无伤的苏醒。 在极乐客栈,把人变成冰人,也能让人瞬间死去,变成冰块。 第三,可以控制施展的范围和地域。 以上种种,足以证明这是一种极其可怕的神通术法。” 张景全和任明申倒吸一口凉气,南意云和吕连成则觉的,这似乎比不死人还要可怕。 大开眼界的张景全,马上道:“宁大人,他们出现在极乐客栈是为了什么?目的何在?” “找人。”宁兰君干脆道,看向张景全,又明白了一件事,这种四品高手,被冻住之后是听不到的,只有自己是个意外。 “找人,找谁?” 宁兰君无奈道:“张统领,要不要我现在回去复命,告诉陛下寒潮的真相。” 张景全不好意思的一笑:“宁大人你继续,是我太着急了,把你当成神仙了。” “目前所能知道的就这些,诸位都回去休息吧。” 几个人陆续离开了房间。 宁兰君自己一个人一间房,今天晚上可以好好休息下了。 ps:细纲终于通顺了一点,呼!!!! 第283章 元山城 二月下旬了,凉州的天气还是那样的喜怒无常,寒冷,风大,偶尔雨雪交替,见太阳的日子是很奢侈的。 这一夜,宁兰君睡的挺好。 早早的吃过县衙准备的早餐,宁兰君找来所有人,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宋县令这一夜没睡好,胡乱吃点东西,找到宁兰君一行人。 “宁大人,昨天晚上本官连夜调查,收获不多,死的那些人都成了冰块了,根本无从查起啊。” 宁兰君本就没报什么希望,他道:“宋大人,在极乐客栈周围,有没有搜查到陌生的人?” “没有。”宋县令摇头,说的很肯定。 昨天晚上那些人明确说过,在找人,目前还没找到。 那些人这次来到极乐客栈的目的是找人,找谁呢?这个人很重要。 看到宁兰君不说话,宋县令又补充道:“本官会继续加派人手的。” 宋县令走了,他们一行人回到房间。 事情有点麻烦,极端寒潮的源头,可能在塞外国家。 可如今,大夏和塞外国家是战时状态,没有官方层面的接触和渠道。 难道偷渡? 这么干的风险很大, 能不能解决问题都是未知数,出了什么意外,几乎是灭顶之灾。 任明申提了一个思路:“可以找从塞外诸国来到凉州的人了解下情况,看看一月底那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目前只能这样了,若是日后实在有必要去一趟塞外,那也只能铤而走险了。 这样的人在九原县这小地方怕是不好找,只能去凉州首府了。 一行人在当天中午,收拾行囊,赶往凉州首府元山城。 这一路走了三天左右,在三天后的下午,到了人来人往,似乎繁华无比的元山城。 元山城历史悠久,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因城东的元山而得名,上千年未曾改变。 作为塞内塞外最大的城市,这里贸易发达,是通往塞外和进入中源的最大集散地。 不管是战时,还是和平年代,这里将贸易和商业贯彻到深入骨髓的程度。 走在街道上,到处都能看到身穿其他国家衣服的外族之人。 他们一百人的队伍,在元山城也显得毫不起眼,不一会儿就能看到一个庞大的商队,人数多的,数百人不在话下。 在任明申的引领下,一行人去了太守衙门。 门口执勤守门之人,似乎还认识任明申这位二老爷,曾经的凉州功曹。 那人走过来,热情的打招呼,任明申说明来意,一路将他们带了进去。 太守今日正好在衙门,其他人在外等候,任明身带着宁兰君去了太守府会客的地方。 任明申似乎人缘不错,到处都是打招呼的人。 一路轻车熟路,在客厅里等了一会儿,一个五十上下的男人,一身太守玄色官服,走了进来。 “二位终于到了,本官可是日盼夜盼,你们终于来了。”人未到,声先来。 任明申起身打招呼:“侯大人,这一路上不太平,耽搁了点时间。” “无妨,路途遥远,遇到点意外是难免的,更不用说眼下多事之秋。” 任明申马上给他介绍:“侯大人,这位便是此次负责办案的宁兰君宁大人。” “如雷贯耳,本官早就想见一下大名鼎鼎的宁大人了。”凉州太守侯凝海话说的很客气。 “侯大人过奖了,凉州因为有侯大人坐镇,才能坚如磐石。” 商业互吹,让侯凝海爽快的一笑:“宁大人,请。” 宁兰君走过去坐下,打量了一下这位主政凉州的封疆大吏。 来之前,他问过任明申。 任明申说侯凝海是个人物,一切以大局为重,不会对西凉王唯命是从。 任明申的话打消了宁兰君的疑虑,只要此人不是站在西凉王那边,事情就好办。 宁兰君笃定的相信任明申的话的原因,自然还有陛下的功劳。 西凉王身兼凉州总兵,又是护国大将军,还是当朝唯一的异姓王。 若是凉州太守和西凉王穿一条裤子,嘉明帝该睡不着觉了。 所以,以嘉明帝玩弄权术的本事,凉州太守的人选,自然是陛下心挑选的。 “侯大人,下官有个问题,还要请教一下。” 侯凝海道:“宁大人请说。” “在这凉州境内,哪个门派,或者什么人,可以操控冰雪?” 侯凝海略一沉吟,他想了想说:“本官虽不是江湖人士,可对这凉州也是了如指掌,未曾听说过凉州境内有谁能操控冰雪。” 任明申说他没听说过,这位凉州太守也没听说过,能操控冰雪的这伙人如此神秘吗? 还没等宁兰君说话,侯凝海马上又说:“宁大人,你是说那场极端的寒潮是人为的?” “目前来看,确实如此。”宁兰君答道。 任明申也道:“侯大人,虽没有证据,但这事可以坐实了。” 多年的搭档都如此说了,侯凝海没有再问。 又聊了一会儿,侯凝海离开了,他说有公事要办,晚上给他们接风洗尘。 在客厅里待了一会儿,宁兰君回到给他这位钦差准备的房间。 他找来南意云和吕连成,让他们马上去找在元山城内的塞外国家的人。 两人办事去了,宁兰君趁着有时间躺了一会。 赵玄一这家伙神出鬼没,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为何而来。 宁兰君暂时不准备搭理他,就当他是空气。 大概一个时辰后,在太守府的人的协助下,找到了十几人。 这些人被带到太守府的院子里,有点不确定是福是祸的他们,很警惕。 这些人中,商人居多,剩下的便是几个江湖游侠,以及两三个偷渡过来的流民。 宁兰君扫了一眼那些人,缓缓开口:“诸位无需担忧,找你们来只是想问点事。”为了打消那些人的疑虑,宁兰君自报家门:“我从永安城而来,奉命调查此次的极端寒潮。有罪的一个都不放过,无辜的不会牵连一个。” 宁兰君没想到他刚说完,那些人一个比一个激动。 “大人,你是宁兰君吗?那位钦差?” “真的吗?那位力挫大梁高手,言出法随拯救黎民,生死存亡之际,挺身而出,一人一刀,拯救了永安城的大英雄吗?“ “大人,真的是你吗?永安城那天晚上,听说几百万不死人,全都被大人你一个人给干掉了。” “大梁的一品高手啊,大人,你给打败了,还换来了大梁几十万兵马。” “不可思议啊大人,没想到你这么年轻,言出法随,拯救百姓,差点一命呜呼。听说,正月十一那天,十几万天兵天将,降临永安城,是大人你打败了天兵天将,吓退了天上神仙……” 这都什么玩意儿! 宁兰君大眼瞪小眼,这是我吗? 第284章 玄冰一族 塞外国家的人也知道自己这些丰功伟绩吗? 这是宁兰君没想到的。 这也太夸张了,三人成虎果然威力巨大。 相隔几千里,不断的传播就变成如今这样。 咳咳,这样不太好,还是得诚实点。 看到那些人激动的表情,他忙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诸位别激动。“ 那些人安静下来,其中一个汉子试探性的问:“宁大人,那你找我们来?” “你们都是去过塞外国家的人,一月底的那几天,在塞外国家经历了极端寒潮,你们能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原来是这样,很多人松了口气。 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听宁兰君如此说,他们都放心了。 其中一个说:“我当时在北魏,那天,忽然间开始下雪,不多久,人不能动了,都成了冰人,被冰雪包裹住。后来,意识都是模糊的。再次清醒的时候,覆盖在身上的冰雪已经没了。” 其他人陆续开口,基本上差不多,出入不大。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一月底那几天,所有塞外国家都发生了严重的冰雪事件,所有人都被冻住了,成了冰人。 后来又莫名其妙的恢复了。 而凉州,乃至于内地,中源,只存在着极端天气,寒潮,没有出现塞外那种情况。 那就可以确定,极端天气和寒潮的源头,在塞外。 这就怪了,一瞬间冻住了整个塞外国家的人,而后莫名其妙的恢复了。 目的何在? 宁兰君又问那些人:“既然塞外出现了极端天气,牲畜是不是也遭灾严重?” 有人马上回答:“是的大人。” 有人也说:“所有塞外诸国都差不多,牲畜损失惨重。” “既然如此,为何不见南下劫掠之人?” “大人,不瞒你说,已经没有这样的能力了。常年战争,塞外诸国也是满目疮痍……”其中有人不无感慨的说。 其他的话都差不多,塞外国家确实因为常年战争,元气大伤。 再加上,整个凉州都在传言西凉王正在加紧调集兵马,大夏准备发起更大规模的战争。 这个时候南下,无异于自投罗网。 真相到底是不是这样,宁兰君也无法确定。 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只能从西凉王身上去找。 顿了一会儿的宁兰君又问:“这段时间,你们走南闯北,有没有听说过有些人正在寻找某个重要人士。” “没怎么听说过。” “没有。” “消息很杂乱,也不知道大人指的是哪些人。” 那些人都是差不多的回答,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问完了,宁兰君让他们离开了。 院子里,一行人站在那里,分析眼下的案情。 吕连成无奈的说:“难道真要去一趟塞外?” 任明申也道:“目前这样的必要性越来越大了。” 宁兰君却有完全不同的答案:“不,估计去了也没用。” 所有人都看向宁兰君,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宁兰君开口说:“冰封天地出现在塞外是不假,可就算我们去了,能调查出什么?偷渡进去,人手不会太多,又是暗中调查,不会有什么结果的。那些人已经干了这事,还会等在这里,等着我们去找吗?” 其他人面面相觑,这话有道理啊。 宁兰君继续说:“还有,冰封千里这样的术法,显然塞外诸国不具备这样的实力,这伙人很有可能是大夏的人。” 其他人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都回去休息吧,眼下这事,着急是没用的。” 和其他人告辞,宁兰君回到房间。 他的思绪,还在不停的运转。 一个人站在窗前,继续思考着眼下的形势。 那天晚上,九原县极乐客栈出现的那些人,自然是一月底那场冰封天地的始作俑者。 他们已经来到了凉州,正在找人。那就说明,事情发生在塞外,但是真正的源头还在凉州。 再往深处去想,冰封整个塞外诸国,目的是为了什么? 杀光所有人?显然不可能,那就不会有后边莫名其妙的冰人恢复正常。 不是为了杀人,那这个不可告人的目的,是为了某件东西,还是某个目标? 不管是某件东西还是目标,既然敢将整个塞外诸国的所有人拿捏在手中,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那这个人,很大可能不是塞外国家的人;因为在这个人眼中,整个塞外,都是达到目的的工具,不值一提,只有外人才会这么冷酷无情。 还有,塞外诸国相较于大夏,武道一途,不是一个层面的对手。 整个塞外诸国没有人能办到如此冰封千里,他们没有这样的实力。 大夏,凉州,是谁呢? 宁兰君想过西凉王,可是没有证据他也不好胡乱猜测。 …… 晚上的接风宴,在太守府。 侯凝海准备了一桌菜,都是凉州风格。 豪爽、粗犷的饮食,对中源来的他们还是挺陌生。 尝了下味道,不错。 侯凝海的酒量超乎所有人预料,这个进士出身的官员,竟然是海量。 任明申说,常在凉州为官,耳濡墨染,再加上寒冷的环境使然,这酒量就与日俱增了。 席间,喝到尽兴处,侯凝海铿锵的念着那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侯凝海颇为动情的说:“一生追求,莫不过如此啊。只是有心无力,痛哉啊。” 侯凝海喝醉了,口中念叨着凉州,念叨着大夏,更心心念念那位陛下能励精图治…… 太守被人扶回了房间,酒席散去,各自回房。 睡不着的宁兰君,站在院子里,任明申走了过来:“侯大人就是这样,酒量好的其中一个原因,也是时常借酒浇愁啊。这么多年,一个风华正茂的白面书生,也成了海量的凉州大汉了。哈哈哈,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宁兰君回头看了一眼任明申:“任大人,侯大人这么多年都在凉州?” “以前也是意气风发,在中源,南方,京城,都当过官。 一身经天纬地之才。只可惜,他不愿低头,不愿意同流合污,京城哪能呆得下去。 富庶之地也没他的份,能刷政绩,当跳板的黄金位置,也别想了。 最后,陛下大笔一挥,一道圣旨,让侯大人来这凉州当个太守。 太守,封疆大吏,说白了,对抗西凉王的炮灰而已。 唯一欣慰的是,在这凉州,侯大人无愧于天地,无愧于任何人。 十几年的励精图治,让这凉州成了繁华之地,无数的钱粮,支撑着西北战事。 可有什么用?西北战事始终没有结束,朝堂上党争不断,陛下又……” 两人相顾无言,院子里,枯影摇曳,只有风在呼啸。 “不说了,宁大人,给你引荐个人。”任明申忽然道。 任明申要引荐的人,是太守府一个老吏员,胡子花白,怎么也六七十岁了。 “任大人,这么晚怎么过来了?”那老头问任明申。 任明申当即道:“过来问你几个问题。” “哎哟,任大人说笑了,我这老不死的能知道什么?” “你老别客气,不知道也没事,总算多个可能。”任明申介绍宁兰君:“这位是永安城来的宁大人。” 老头扫了一眼宁兰君:“原来是宁大人,最近整个元山城都知道来了个大人物,没想到宁大人这么年轻。” 宁兰君没废话,他直接道:“你老知道最近冰封千里的事吗?” “听说了一点。” “那你老知道什么人能有这等本事吗?” “要说起来,只有玄冰一族了。” 宁兰君楞了一下,而后转为高兴,还真有意外收获。 第285章 不小的收获 玄冰一族,这是宁兰君第一次听到还有这么一个种族。 他没想到别的,反而想到多日不见的的天火。 天火,玄冰,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联系? 或许只是字面意思上的巧合吧。 宁兰君马上问:“那你老能说说这玄冰一族的详细情况吗?” 那老吏员开始慢慢介绍:“这一族人具体从何而来,目前已经不得而知。 当年大夏永兴帝是个颇有野心的帝王。 在他合纵连横的政治手腕,加上军事打击的双重夹击下,山海国覆灭,天火一族从此江湖远遁;魔门,妖族,也全都避其锋芒。 玄冰一族也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不得已远走塞外。 凉州距离中源颇为遥远,再加上玄冰一族相当低调,隐姓埋名,江湖没有任何关于他们的消息,一百多年来,渐渐的被人遗忘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很多人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族人。 “看来,这玄冰一族的天赋,自然是能控制冰雪,制造寒冷?” 老吏员点头道:“没错,这是玄冰一族的天赋。” “那你老知道这一族人的具体情况吗?” 老吏员为难的笑了笑:“宁大人,老头子我也只是太守府一个小小吏员而已,其他的就不太了解了。” 宁兰君没有勉强,和老吏员告辞,离开了房间。 经过任明申的介绍,宁兰君才知道,这老吏员也有来头。 他出生在凉州曾经的名门大户,可惜的是,少年时期,家族开始没落。 成年了,整个家族分崩离析。 他不得已走上练武的路子,企图在这凉州之地建功立业,重振家族辉煌。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一次重伤,让他告别了四处奔波的日子。 靠着仅剩的那点家族余荫,在衙门里谋了差事,一干就是这么多年。 “任大人,看来这凉州卧虎藏龙啊。” 在凉州为官多年的任明申感叹了一声:“宁大人,确实如此,为了躲避危机,或者因为某种原因,在中原,南方无法立足的人和家族,都会来到这凉州。天高任鸟飞,留条命,过点好日子还是没有问题的。” 两人正聊着,吕连成匆匆走了过来:“出了点事。” “怎么了?”宁兰君问。 “那伙人又出现了,死了十几个人。” “去现场看看。” 太守醉了,就不用惊动他了,一行人马上去了案发现场。 那是元山城一处鱼龙混杂的客栈,原本还热闹的客栈,人去楼空。 大厅里,出现了十几堆散落一地的冰块。 和当初九原县的极乐客栈,如出一辙。 “是他们没错。”宁兰君很肯定的道。 任明申似乎明白了:“这么说,那个被他们追的人,来到了元山城。” “应该是这样。”吕连成道。 张景全带人在整个客栈里搜了一圈,没什么发现。 老板还活着,躲在二楼没出现,捡了条命。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元山城本地人,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战战兢兢的。 宁兰君问他:“说吧,具体怎么回事?” “大人,大晚上的,之前还好好的,谁知道忽然就飘雪了,外边传进来一声‘不怕死就滚的话’,屋里的人全都跑了。死了这些,都是些没有走的。这些人一根筋,死命不走,结果就……” “死了的十几人,是一伙的吗?” “不太好说,客栈里人来人往的,没怎么注意。” “能说说都是些什么人吗?” 老板摇头:“那可说不准了,像是本地人。” 宁兰君让那客栈老板离开了,继续问下去,不会有有什么收获。 “南大人,你试试看能不能和这些人的魂魄对话。”宁兰君对南意云道。 南意云拿出那个玉石小圆盘,口中了念了几句什么,不一会儿,找到了两个没有消散的三魂七魄。 玉石小圆盘之上,漂浮着两道虚影。 宁兰君马上问其中一人:“你是谁?” “郑兴武。” “从何而来?” “元山城。” 本地人吗? 宁兰君继续问:“为谁办事?” “郭大哥。” “来此的目的?” “保护一人。” “谁?” “不知道。” 难道这个人是为了保护那个被玄冰一族追杀的人,才没有离开的? 很大可能是这样。 只要是元山城的人,又有了名字,很快能调查到他的身份的。 宁兰君又问第二道虚影:“你是谁?” “田政。” “从何而来?” “定远城。” 几乎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表情,惊讶,不可思议。 谁都知道定远城,那是西凉王的驻地。 边境重镇,更是指挥几十万大军的关键所在。 “为谁办事?” “楚剑心。” 宁兰君再次一惊,这不是西凉王的义女吗? 宁兰君继续问:“你什么职位?” “凉州总兵下辖密探。” 没错了,西凉王的人。 “来此的目的?” “找人。” “找谁?” “一个重要目标。” “具体点,几个人,男的女的?什么来头?” “不知道。” 西凉王应该没有告诉他具体找谁。 该问的都问了,宁兰君让南意云收好玉石小圆盘。 任明申告诉宁兰君:“楚剑心掌握着西凉王麾下最精锐的军情机构,这些密探都是由楚剑心掌控。” 现场的人表情都怪怪的,涉及到西凉王,事情就变的复杂了。 宁兰君看了那些人一眼,他道:“我们此来是为陛下办差,西凉王又如何?若有涉及,照抓不误;若有罪责,照杀不误。”说完的宁兰君转身走了。 留下一屋子的人,一个个面面相觑。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两个字:牛批!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南意云和吕连成。 至于张景全、任明申、赵玄一三人,几乎大眼瞪小眼。 那可是西凉王啊。 就算是沈长卿来了,也不敢说这话吧。 回到了太守府,个个都不怎么说话。 玄冰一族近在咫尺,如此可怕,谁也不敢大意。 还有西凉王,这更是难以逾越的庞然大物。 宁兰君同样沉默着,他一直在想,玄冰一族在塞外冰封千里,难道是为了找人吗? 什么人如此重要? 西凉王也在找人,两帮人找的还是同一个人。 此人,当真重要到如此程度? 没有答案,宁兰君对那些人道:“行了,都回去吧,很晚了,有事明天再说。” 那些人陆续离开,宁兰君回到了自己房间。 与此同时,元山城外,一队人马,正纵马疾驰而来。 他们的身后,是如死神一般,纵马追杀的密密麻麻的马蹄声。 第286章 想默哀的宁兰君 凉州的天气总是很冷,风声呼啸中,夹杂着几声凄厉的野兽的叫声。 前边的那队人马被追上了,被后边追上来的人团团围住。 一场屠杀在所难免,没有对话,也没有打架之前的垃圾话时间。 马上的人,挥刀便斩。 对方人多势众,一边倒形势,很快让几人被斩于马下。 剩下两人,全身都是伤,还在死撑。 螳臂当车的挣扎,终究是徒劳的。 被追杀的这队人马的最后两人,一死一伤,全都跌落马下。 没有半点同情,没有悲悯,已经死了,或者不能动弹的人,在马蹄之下,血肉模糊。 一把把明晃晃的刀,斩向那个唯一的幸存者。 咻,一道明光刺破黑暗。 宝剑破空而来,插在那伙人面前的地面上。 那群人到处看,漆黑如墨的晚上,视野有限,什么都没看到。 “谁?”带头之人喊了一声。 有人来,他们也不敢贸然大意,哪怕是占据人数优势,若是遇到高手,也不够看的。 黑暗中,一身黑衣之人,落在他们不远处。 那些人拿着火把,也看不清眼前之人的长相。 领头的怒道:“阁下为何多管闲事?” “滚。”那黑衣人只有一个字。 人数占据优势,没理由这么窝囊的离开,何况他们身上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那领头的也没废话,都是在凉州讨生活的,哪个是胆小怕事之辈。 四五个人骑着马,朝黑衣人急速奔来。 插在地上的宝剑,眨眼的工夫回到黑衣人手中,单手握剑,一剑直刺。 五个人,连人带马,硬生生被震飞出去。 那一幕在其他没有出手的人眼中,相当震撼。 这是遇到硬茬了。 “阁下,你何必要多管闲事。”硬碰不行,那领头的换了策略。 “滚。”那人依然只有一个字。 “阁下不要不识……” 咻! 凌厉的剑气刺破虚空,闪电般朝着那十几人狂卷而去。 一股磅礴的力量,排山倒海的朝着十几人横压过去。 十几人硬生生在那一击之下,尽数朝后飞去。 一个个灰头灰脸的爬起来,黑衣人不见了,那唯一的活口也不见了。 …… 屋里灭了灯,宁兰君已经躺下了。 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是吕连成的声音:“老弟,有情况。” 宁兰君翻身下床,点亮了屋里的灯,起身开门。 “怎么了?”他问。 “有个人在太守府门口,说要见你。” 穿好衣服,宁兰君到了太守府的院子里,那人被带了进来。 受了伤,但无性命之忧,太守府的郎中已经给他包扎过了。 宁兰君打量了一下那人,很陌生,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 “你找我?” “阁下可是钦差宁大人?”那人问宁兰君。 宁兰君道:“本官正是奉旨查案的宁兰君。” 那人直接跪在地上,使劲磕头。 宁兰君示意让人扶着他:“起来说话。” 那汉子重新坐在椅子上,眼泪挂在眼眶里。 好歹也是凉州大汉,这是受了多大委屈,才会这样。 那汉子拱手,字字句句带着点哭腔:“宁大人,小人乃是北魏普通军士元汉。” 北魏! 北魏大夏化几百年,姓氏和名字早和大夏无异,说的话除了带点口音之外,其他的和大夏别无二致 宁兰君皱了皱眉,随即问:“你既为北魏军士,为何出现在凉州元山城?” “大人,说来话长。” “不着急,你慢慢说。” 元汉整理了一下情绪,恢复平静:“多年战争,北魏内部,早已经民不聊生。 于是,朝堂之上和北魏皇室内部,出现了一股反对战争的力量,这些人一直被北魏现在的陛下视为眼中钉。 多年来,这这股力量一直没有放弃努力,尝试过无数次,想要派人去中源,去永安城见大夏皇帝。 两国缔结盟约,结束战争,永世修好。但是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活口能走出凉州。” 宁兰君吃了一惊,这不可能。 除非,有人不想他们见到嘉明帝。 是谁呢? 在凉州这地方,能办到这一条的除了太守和西凉王之外,没有第三个人。 太守侯凝海可以排除,他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 西凉王!!! 如果是西凉王,那完全说的通。 一旦西北战事结束,西凉王明白,狡兔死,走狗烹,他的作用和价值就不存在了。 甚至,还有功高震主这个隐患。 最不想结束战争的,似乎就是这位西凉王。 等等。 可就算是这样,若是没有北魏的配合,显然西凉王一人也做不到。 除非西凉王和北魏皇帝已经达成了协议。 我的天。 为嘉明帝默哀。 也就是说,这么多年西凉王一直在欺上瞒下,靠着西北战事,驻守在凉州,让他的王位稳如泰山。 为此,大夏耗费了无数的钱粮。 若真相果真是这样,西凉王该死,可那位沉迷修道多年的皇帝陛下,能难逃昏聩二字吗? 嘉明帝的下限,一次次在宁兰君心里刷新纪录。 从愣神中回过神来,宁兰君道:“你继续说。” 元汉顺着刚才的话往下说:“如今那位支持停战的北魏王爷已经被软禁,支持停战的大臣被罢官流放,整个北魏已经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 前段时间,传来了宁大人这位钦差要来凉州的消息。 我们这些幸免于难的王爷亲卫,集合起来,准备最后努力一下,冲出凉州。 一月底的那场冰封千里的罕见寒潮,造成了北魏巨大混乱。 牲畜死了无数,很多人没有饭吃,频临绝境。 没饭吃的人,越来越多,发生了民变。 趁此混乱,我门一行人逃出北魏。 一路上遭到追杀,到了元山城外的时候,只有五人了。 就在之前不久,我们被追上,就剩下我一人。 幸亏一个高人相救,将我送到这里,那高人告诉我,宁大人就在这里。” 高人? 这个人为什么会这么做? 他问元汉:“那高人有没有说什么?” “高人自称贫道,并说‘金华永安兰若寺,南城广场曾低头’,那高人说的时候自言自语的,小人也听不太懂。” 燕赤霞来到了凉州。 多半是明逸舟派来的。 是出门历练,还是别有所图,那就不得而知了。 总不可能是专程来协助他的吧。 第287章 追 宁兰君让人将元汉带下去安顿,暂时住在太守府。 他说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此行的办事范围,得谨慎行事才行。 那可是西凉王,轻易行动,搞不好逼反了他,到时候也是重罪。 也不知道沈长卿到没到凉州,暗中调动的十万兵马,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那才是关键。 要处理了西凉王,还要西北边防的稳定,这就需要很大的智慧了。 完全不是现在的他一个人所能解决的。 诸事完毕,宁兰君回到房间。 挺累的,躺下之后便睡着了。 一夜到天明,宁兰君洗漱完毕,吃过早餐,效率颇高的吕连成回来了。 “已经调查到郑兴武的身份了。” 站在那里的吕连成对宁兰君说最新得到的消息。 “什么身份?”他问。 “元山城的江湖人士,平日里也会跟着天顺镖局,走南闯北的赚点银子过活。” “郑兴武口中的郭大哥呢?” 吕连成当即道:“郭大哥是元山城天顺镖局总镖头郭威,此人昨天晚上出门之后,再也没有回来,估计已经死了,和郑兴武一样死在客栈。我问过镖局的人和郭威的家属,都说不知道郭威昨天晚上出去干什么,说郭威没有交代。” “把龙武卫的人派出去,让太守府加派人手,想尽办法在元山城找到那个被追杀的人。”说完,宁兰君又强调了一句:“我们必须在西凉王和玄冰一族的人之前,找到这个人。” “我马上去办。” 吕连成走了,头有点疼的太守侯凝海,一脸歉意的从屋外走了进来。 “宁大人,失态了。” “侯大人,这有什么,谁都有喝醉的时候。” 还是挺不好意思的侯凝海,叹了一声道:“不该贪杯,不该贪杯啊。”说完,侯凝海又叹一声道:”昨天晚上的事本官都听说了,这一夜不平静啊。” “确实出了很多事。” 知道有些话不该问,侯凝海当站起身:“那就不打扰宁大人了,若有事需要本官配合,宁大人说一声便是。” “劳烦侯大人了。”宁兰君一路将他送到门口。 刚进屋,任明申走了进来:“宁大人,太守越来越苍老了。” 如此感叹,似有话说,宁兰君对他道:“人都有老的时候。” “宁大人有所不知,昨天是侯大人三个儿子的忌日,昨天晚上侯大人睹物思情,不免多喝了几杯。” 宁兰君不由的看向任明申:“这……唐突了,不该有什么接风宴的,任大人你应该早点说。” 任明申笑了笑道:“公私之间,侯大人还是分的清楚的。你是朝廷钦差,身负皇命而来,地方官员岂能敷衍了之。” 宁兰君点了点头,忽又问:“三个儿子,怎么会同一天忌日,莫非……” “战死在同一天,侯大人早早的将三个儿子送到军队,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只可惜,都战死沙场……后来,没多久,侯夫人伤心过度,也……跟着儿子去了。曾有传言,是西凉王为了打击侯大人,给他警告,才故意设局让侯大人三个儿子战死。可没有证据,真相到此如何,没人说的清楚。” 宁兰君明白了任明申刚才的话,侯凝海确实越发苍老了。 “都如此境地了,侯大人为何不找个地方,颐养天年呢。” 任明申再次带着点苦涩的笑了笑:“用侯大人的话说,孤家寡人,再无牵挂,要此残躯何用?侯大人准备终老凉州,永世不回中源了。” 宁兰君沉默着没说话,站在那里,看着屋外终于出现的太阳,良久无言。 …… 天顺镖局这条线,有点线索了。 中午的时候,宁兰君带着吕连成一行人去了天顺镖局。 在那里见到了自称昨天晚上最后一个见到郭威的人。 王满川此人是天顺镖局的镖师,三十出头,他详细的说了昨天晚上的情况。 大概,天刚黑没多久,一行人干了一天的活,离开天顺镖局往家赶。 原想着出去喝一杯,小聚一下。 总镖头郭威,却说自己有事,带着一帮兄弟先行离开了。 饭局泡汤了,其他人也什么兴趣,各自回家。 王满川往家赶,走到半路,碰到了郭威带走的那群人中的一人。 那人说,自己好像生病了,不太舒服,郭威让他先回来。 那人那时候觉的自己挺倒霉,有什么发财的好事没赶上,难受了一夜。 结果第二天早上,收到噩耗。 又开始大呼,感谢老天爷。 王满川说那人亲眼看到郭威一行人,去见了一个元山城挺有钱的人。 吕连成问王满川那人是谁,王满川说是元山城祥源号的东家。 找来王满川说的那个人,验证了一下,没有出入,事情确实如此。 祥源号是元山城有名的商号,旗下经营广泛,生意做的很广,算是整个元山城小有名气的商人。 离开天顺镖局,一行人直奔祥源号。 看到是官府的人,商号的人不敢怠慢。 不一会儿,找到了祥源号东家。 那人年纪不大,三十岁不到,看起来挺年轻。 “诸位大人,怎么会来我这小小商号。”会客厅里,那年轻的公子,说起话来彬彬有礼。 “怎么称呼?”宁兰君问那人。 那人答道:“刘松泰,元山城本地人士。” “昨天晚上可曾见过天顺镖局郭威一行人。” 刘松泰回答的很肯定:“未曾见过,不知大人为何会如此问?” “郭威一行人全都死了。” 刘松泰没有惊讶,只是哦了一声:“已经听说了,这么大事,真是让人不可思议。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全都死了。” “有人在昨天晚上看见你和郭威一行人见过面。” 刘松泰不认账:“大人,晚上那么黑,或许看错了呢。” “既然这样,那得去一趟太守府了。” “正好,好久没见太守了,得去拜访一下。” 宁兰君直接回道:“不好意思,太守你怕是见不到了。” 看到宁兰君的表情,刘松泰不由分说的问:“敢问大人是什么人?” 任明申当即道:“钦差宁兰君。” “原来是宁大人,失敬。”刘松泰弯腰拱手道。 正在这时,一个伙计匆匆跑了进来,慌里慌张的,只说了一个字:“东家……” 刘松泰没理会:“宁大人,走吧,我去一趟太守府。” 宁兰君朝吕连成使了个眼色,吕连成会意走了出去。 不多久,跑了进来:“后院有马车离开。” 宁兰君只有一个字:“追。” 第288章 一盘菜,三个客人! 让人控制住刘松泰,带回太守府,其他人跟着追了出去。 后门是小门,门前有大路,一辆马车急速驶过,已经看不见影子了。 几人兵分三路,迅速沿着那条路追去。 可是刚走出去几步,宁兰君停下了:“等等。” 其他人也站在那里不动了,吕连成忙问:“怎么了?” “不对劲。”一脸严肃的宁兰君只有三个字。 其他几人纷纷走过来,站在宁兰君面前。 只听宁兰君说:“你们注意没有,刚才从那边的会客厅跑过来的时候,后门的门是开着的。” 跑的太快,没怎么注意,经过宁兰君一提醒,吕连成马上道:“确实是开着的。” “既然要送走一个人,那人走了,马上关上后门的门,难道不是更保险吗?” 有道理。 其他人纷纷点头。 宁兰君的话还没有完:“还有,既然是在我们突击之下,不得已选择从后门离开,为何要伙计进来报告?这院子很大,还有二楼,一旦门口有任何风吹草动,其他地方的人迅速能知道。在我们刚刚到了门口的时候,他们就能收到消息,不用报告,直接把那人送走岂不更简单安全?何必多此一举。” 这么一说,确实有问题。 只听宁兰君继续道:“我们只是前来调查,并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藏在这商号里。就算搜查,只要把人放在其他院子里,稍微转移一下地方我们就很难找到,一无所获。或者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我们怎么找?这么乘着马车,大摇大摆的离开,目标不是更大吗?到时候全城搜捕,往哪跑?” 这么一分析,吕连成当即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那辆马车是故意安排的?为的是转移注意力……” “你们几个。”宁兰君对那几个龙武卫军士道:“大张旗鼓的追,其他人跟我来。” 一行人返身回来,回到会客厅。 刘松泰已经带走了,宁兰君找来几个伙计和掌柜的,问他们:“还有没有别的出口、” 掌柜的和几个伙计,一个劲的说什么都不知道。 门外有人匆匆而来,一个龙武卫军士走进来道:“宁大人,院子东边有另一个小门。” “追。” 一行人从那个小门追出去,沿着复杂曲折的街道,一路找寻。 不一会功夫,他们到了一个杂乱的满是垃圾的废弃街道上。 到处都是破败的房屋,建筑都是典型的凉州风格,风吹日晒的缘故,大多已经残破不堪。 不远处,一个中年男人,带着四个裹着黑纱看不清长相的女人。 在他们面前,站着五个人,清一色的男人,年龄跨度在三十到五十岁之间。 旁边的屋顶上,四个人一身黑衣,蒙着布,看不清脸。 加上宁兰君这一行人,场面有点诡异,三只狼,一只羊。 狼群中的羊,总是瑟瑟发抖。 那个中年男人,看着眼前的处境,前后无路,无处可逃。 悲观中带着点决绝的悲壮,他道:“诸位,还真是热闹,一盘菜,三个客人,怎么吃?” 宁兰君如果没有猜错,前边的那五个人,自然是玄冰一族的人。 屋顶上的四个人,不出意外,是西凉王的密探。 西凉王密探不足为虑,难的是那些玄冰一族的人。 只听站在前边的那五人中的一个年龄稍大点的男人开口道:“木黑子,你无路可走了,往哪跑?跟我们走,你还有一线生机。你要想清楚,怎么选择。其他人,你不用管。” 护着四个女人的中年男人木黑子,冷冷的笑道:“同为财狼,还有好与不好之分吗?” “这话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五人中的那男人看了一眼屋顶上的四个黑衣人:“有本事就下来,我不在乎多几堆冰块。” 那四个黑衣人,什么都没说,一个纵身,朝着那边的街道急速掠去,不多久,消失不见。 五人中为首的男人,看向宁兰君一行人:“不应该啊,九原县的那天晚上,你们活不了的。” 宁兰君往前走去:“阁下可是玄冰一族的人?” “那么明显,现在才看出来吗?有点高看你了。” 宁兰君稍微停顿了一下:“既然是玄冰一族的人,你们应该继续在凉州隐姓埋名,而不是四处杀人。” “你管的真宽。”那男人冷冷道。 “其实,我最想找的还是你们,一月底的冰封千里,是你们干的吧?” 那人没有回答,反问宁兰君:“看来,你就是那位钦差宁兰君了?” “正是在下。” 那人目光炯炯的盯着宁兰君:“这五个逃不掉的人,你也想要?“ “可能的话,你们五个,我也要。”宁兰君断然道。 那人哈哈一笑:“你的胃口有点大。” “胃口大不大,就看你的冰雪有多冷了。” “你试试有多冷。”那人猛踏地面,一掌挥出。 漫天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 顷刻间,天地都像是被冻住一样,静止了。 木黑子和四个女人,成了冰人。 宁兰君这边,同样的结果,没有例外。 “就这?”那人哈哈一笑。 他没想到那个传得神乎其神的宁兰君,钦差大人,也不过如此。 “带走他们。”那男人没有废话,马上下令。 另外四个人朝木黑子和四个女人走去。 嘭! 一声爆响,“冰人”宁兰君破冰而出,从空中落地,潇洒从容的站在那伙人面前。 怎么会? 这就是那天晚上他们没有死的原因吗? 有点意思。 那人看向宁兰君:“你确实很有实力。” 宁兰君什么都没说,他没有时间可以耽误,慢了,那些冰人,可能全都完蛋了。 他一刀挥出,势若雷霆,气机徒然暴涨成几十米的大刀。 瞬息而至,眨眼到了五人面前。 太快了,来不及躲避,只能被动抵挡。 四人被震飞出去,那个为首的男人,一跃而上,也被那强大的气机冲击的朝后掠去。 四个人砸向地面,伤势不轻,几乎丧失了一战之力。 只剩下那个为首的男人,眼含惊讶和意外,死盯着宁兰君:“你到底是谁?” 为首的男人简直无法想象,这不可能。 自己三品的实力,另外四人四品实力。 一刀怎么可能。 就算传言将此人传的天花乱坠,那大半都是夸张的演绎罢了。 可今天,站在他面前的,毫无疑问是个恐怖的怪物。 第289章 诱饵 眼前的形势,和刚才那一刀,让那男人心里没底。 没有把握,便不敢贸然出手。 那男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盯着眼前的宁兰君,声音冰冷的道:“你确实超出想象。” “这样的恭维,在现在这场合很不合时宜。”宁兰君回道。 “那后会有期。” 那男人意念微动,冷冽狂傲的眼神中带着不甘。 大雪骤然间铺天盖地而来,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 宁兰君只感觉意识在那一刻停止了,没有任何反应。 被大雪覆盖的他,成了冰人。 冰雪之中,短暂的愣神之后,宁兰君的意识逐渐清晰。 他沟通着自己手中那把刀,一声爆响,他破冰而出。 往前看的时候,五个人全都消失了。 来不及去遗憾,他马上救出了吕连成一行人。 “没事吧?” 几个人没大碍,只感觉冷的慌,全身都快麻木了。 “没事。”吕连成颤抖着答道,他还能顶得住。 宁兰君走过去,挥刀砍碎冰雪,救出了那五个人。 只有木黑子还清醒着,四个女人已经晕过去了。 木黑子看了一眼宁兰君,松了口气:“你……救了我们?” “是的。”宁兰君回道。 “谢谢。” “走吧,跟我们去一趟太守府。” “好。”木黑子挺爽快。 龙武卫和太守府的人陆续到达,将将五人带了回去。 太守府比往日热闹多了,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呢。 吕连成一行人洗了个热水澡,舒服很多。 前厅,吕连成告诉宁兰君:“四个女人还在昏迷,木黑子没什么大碍。” “重兵看守,不能出了任何差错。” “我会安排的。” 宁兰君站起身:“先去看看刘松泰。” 太守府地牢,刘松泰被带到宁兰君面前。 刘松泰并非犯人,只能算是嫌疑人,并没有上刑具。 宁兰君选的也是一间较为干净宽敞的审讯室,有阳光从窗子外照进来,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阴森。 旁边的桌子上坐着一个负责记录的吏员,南意云和任明申站在宁兰君身后。 南意云纯粹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任明申则是想见识一下宁兰君出神入化的断案本事。 “姓名?”宁兰君盯着他问。 刚刚坐下,多看了几眼面前的宁兰君,刘松泰表情平静,似乎不怎么在意自己如今的处境。 他干脆的答道:“刘松泰。” “刘松泰,关于你,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元山城商人,身家清白,无犯罪历史,平日里口碑颇好,深得店里伙计,掌柜的爱戴。做生意的客户和生意伙伴,也对你赞不绝口。” 刘松泰轻松的耸了耸肩膀:“敢问这是表扬大会吗?如果真是如此,在下不胜荣幸。” “本官只是据实陈述。” 刘松泰收敛笑容:“大人,我可以知道你是谁吗?” “听雨楼堂主宁兰君。” “那位钦差?” “你可以这么认为。” 刘松泰哦了一声,点点头:“宁大人,我不知道我犯了什么事?” “不着急,在这之前,我先告诉你一件事,藏在祥源商号的木黑子和四个女人,已经被我们带回来了。” 刘松泰不仅没有意外,相反还有如释重负的轻松。 刘松泰加高了声音问:“宁大人,我想知道你作为钦差来到凉州的目的?” “调查千里冰封的极端寒潮。” “除此之外没别的?” 宁兰君饶有兴趣的回应着刘松泰探寻的目光:“你希望有什么?” 刘松泰摇头:“那倒没有,曾传言,宁大人义薄云天,为了天下百姓数次挺身而出,在下只是感慨,今天有幸见到宁大人。” 义薄云天? 经过那天那些人夸张的话之后,自己被传成什么样,他都不意外了。 宁兰君收敛那点一闪而过的意外,直接道:“刘松泰,说吧,和天顺镖局的郭威,到底怎么回事?” “宁大人,其实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只是受人所托。” “受谁所托?” “被你们抓到的木黑子。” “详细点。” 刘松泰马上道:“木黑子和我们家有点渊源,大概,几天之前,他来到了元山城,他说他被人追杀,需要帮助。我没法拒绝,只能雇佣了天顺镖局的人。” “那天晚上,在客栈是怎么回事?郭威一行人怎么会全都死了?” “郭威那一行人只是诱饵。” 宁兰君略微皱眉:“诱饵?” “是的,在之前,我和木黑子商量过,用几个假冒的人,跟着天顺镖局的人,摆出一副,当天晚上出城的假象。 实则,转移注意力,真正的木黑子一行人,准备在那天晚上离开元山城。 只可惜,不仅有玄冰一族的人,还有一群陌生人,已经封锁了元山城外的路线。 一旦出城便是自投罗网,不得已放弃了这个机会。” “也放弃了郭威一行人,是吧?” “宁大人,我们付了钱,也提示过风险。” 宁兰君直接道:“只是你给的钱多,郭威无法拒绝。” “纯粹的商业行为罢了。” 宁兰君盯着他,站起身:“还有什么要说的?” “木黑子一行人落在你手上,总比落在玄冰一族或者那群不知道来历的人手上强,只是……” “只是,你怕本官官官相护。” 刘松泰一脸期望的看向宁兰君:“宁大人,还希望你能施以援手。” 宁兰君笑了笑道:“那就要看,木黑子一行人什么来头了。” 说完,宁兰君转身离开。 走出审讯室,南意云带着疑问道:“木黑子这伙人到底是什么人?几乎所有人都在找他们。” 任明申思索了一会儿道:“说不定,和冰封千里的案子有关。” 宁兰君还是觉得遗憾:“可惜没抓到玄冰一族的人,要不然事情就简单多了。” 中午了,宁兰君准备休息一下,下午审问木黑子。 至于刘松泰,还不是放他的时候,审问了木黑子才能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 吃饭的时候,南意云坐在宁兰君对面,没什么胃口,闷闷不乐的样子。 “怎么了?” 南意云声音幽幽的道:“也不知道师父到哪了?” 宁兰君继续吃饭,他也想知道沈长卿现在到哪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第290章 术士一族 下午,四个女人终于醒了。 宁兰君让南意云去试着接触一下。 木黑子不是罪犯,也非嫌疑人,和他见面的地点在太守府一间普通的客房。 外边有龙武卫军士,将整个院子围的水泄不通。 还有张景全这个四品高手,一天十二时辰坐镇。 和宁兰君一起进去的,有任明申和吕连成两人。 至于赵玄一,宁兰君彻底放手不管了。 这么久了,也没出什么幺蛾子,宁兰君想着,随他去吧。 宁兰君走进屋,木黑子起身迎接:“宁大人,多谢救命之恩。” 宁兰君走过去,指了指那边的椅子:“坐。” 木黑子走过去坐下,多少有点拘谨。 这位大名鼎鼎的宁大人,名声早已在凉州和塞外传扬,今天更是亲眼所见,他心服口服。 吕连成和任明申站在旁边,等待着眼前的木黑子能给个圆满的回答。 “你是什么人?”宁兰君开启盘问模式。 木黑子没犹豫,他直接道:“宁大人,你可曾听说过骆家?” “骆家?”宁兰君满是意外:“这让本官如何得知,天下的骆家何其多。” “术士一族的那个骆家。” 宁兰君很是很陌生,看向旁边的吕连成和任明申,同样没有答案。 “术士这一门,倒是听说过,可是历史上资料很少,几乎没有,骆家更是从未听闻。” 木黑子没意外,声音带着沉重的叹息:“一百多年前,术士一族的骆家,可以和儒释道三家并列,盛极一时。” 宁兰君越听越觉得糊涂,这说不通啊。 他马上问:“如果一百年前,术士一族的骆家果真能和儒释道三家并列,就算时间过了一百年,不可能没人听说过,总会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的一笔,留给后人传颂; 可事实是,没有。再者,既然盛极一时,衰落那也需要时间,有个过程,不是突然间马上从巅峰衰落,完全不为人所知。” 等等! 宁兰君想到了蓝家。 蓝家当年也盛极一时,莫非…… 只听木黑子道:“宁大人,你确实说到了关键所在;一个盛极一时的家族,门派,怎么可能短时间内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可是,宁大人。”木黑子转脸看向宁兰君:“如果是人为的呢?” 宁兰君瞬间恍然大悟,他马上道:“如果是人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掌握最高权力的皇帝才有这个能力。” 看来,蓝家和骆家如出一辙。 又是永兴帝吗? 木黑子叹了一声道:“宁大人果然聪明,一百多年前,大夏那位永兴帝,眼见大夏国力衰弱,走下坡路。永兴帝努力过,想过改革,可是几百年的大夏王朝发展的惯性,他根本无力改变现状。于是,永兴帝想到了一个偏方。” 宁兰君接着这话道:“北阳王朝的气运。” “没错。”木黑子重重点头,说完之后,他问宁兰君:“宁大人,想要取得北阳王朝的气运,最重要的是什么?” 宁兰君的思维飞速旋转,连接着前前后后所有线索。 那时候的永兴帝,有大夏联军,盟友无数,具备了将北阳王朝灭国的前提条件。 那剩下的最重要的…… 对了。 宁兰君马上道:“如果本官没有猜错,应该是窃取北阳王朝气运的方法。”说完,宁兰君又道:“这么说,术士一族的骆家掌握着窃取气运的方法?” 木黑子认真答道:“是的,这是术士一族最为骄傲的传承,也是最为隐秘的东西。但窃取气运是逆天而行,所以,术士一族很谨慎,几乎将这种方法密不外传。” “那为何在已一百多年前,要和永兴帝合作,并把方法给了他?” 木黑子凄然一笑:“九州之地,皇权至上,术士一族还有什么选择权?” 略微思量的宁兰君点了点头,后边的事他大概猜出来了:“永兴帝拿到了北阳王朝的气运,之后,对你们术士一族动手了,是吗?” “不是动手,是赶尽杀绝。”木黑子几乎一字一句道。 宁兰君一声感叹,好一个永兴帝,为了他的皇权,为了他的赵家天下,犯下了多少罪孽。 到如今,嘉明帝青出于蓝,还真是传承不绝。 “能想的出来,永兴帝一方面担心骆家泄密,让天下人知道了他窃取北阳王朝气运的事;一方面自然也是担忧这种方法若是流传于世,会不会有人如法炮制,窃取了大夏的气运。” 木黑子一脸震惊:“宁大人,不愧是名扬天下的宁大人。是的,事实就是如此。” 两人的对话,让在旁边的任明申如饮美酒,终于有幸见到宁大人敏捷如神一般的思维了。 见怪不怪的吕连成,在心里感叹,好狠的帝王家。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都干得出来。 说完了刚才这些,宁兰君直奔主题:“这次骆家为何会被玄冰一族的人盯上?” 木黑子摇了摇头:“不瞒宁大人,在下不清楚。” “那西凉王呢,为什么也要追你们?” 木黑子本能的一惊:“西凉王,这……” “今天,屋顶上的那几个黑衣人,不出意外,是西凉王的人。” 木黑子看了一眼宁兰君,没有怀疑这话,这宁大人好歹也是名扬天下的断案高手,肯定不会信口胡说。 “宁大人,在下只是骆家的门客,一月底,我被骆家老太爷找到,他让我带着他孙女离开。当天我们从骆家所在的凉州云烽县秘密逃离,之后辗转各地,躲避追杀。至于其中的缘由,骆家老太爷并没有告诉我。” 玄冰一族在追,西凉王也在追,骆家老太爷孙女,身上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肯定有,要不然玄冰一族和西凉王不会如此疯狂,几乎追遍了整个凉州,也不死不休。 “老太爷让你们去哪?” “老太爷说,天下之大,什么地方都可以去,总之不要回凉州了,从此隐姓埋名做个普通人。” 宁兰君略一思忖,顿了一下道:“看来,要和这位小姑娘沟通一下。”宁兰君看向木黑子:“你有什么想说的?” 木黑子郑重的看向宁兰君,直接跪下去:“宁大人,我们无路可走,还望你行个方便,让我们离开凉州。” 宁兰君不为所动:“目前还不行。” 木黑子绝望了:“宁大人,难道你想把我们交给西凉王?” 宁兰君哈哈一笑:“你还是信不过我,你可以仔细想想,眼下的西凉王和西北战事,一个大厦将倾的西凉王,我用得着去巴结吗?这个时候还踏上西凉王这艘破船,跟着一起埋葬吗? 至于玄冰一族,本官这次来凉州是为了调查千里冰封的事,玄冰一族有可能是主谋,我更不可把你们交给他们。” 宁兰君一席话点醒了木黑子:“宁大人,在下愿意协助大人调查此事。” 不错,是个聪明人。 “太守府目前是最安全的,你们暂且住下,凉州之事了结了,我送你们离开。”宁兰君站起身:“不过,在见骆家小姐之前,需要你去提前沟通一下,可以吗?” 木黑子赶紧站起来:“宁大人,没问题。” 第291章 意料之外的老熟人 木黑子走了,宁兰君回到自己的房间。 作为钦差,他的待遇自然和别人不一样。 有单独的房间,还有客厅。 作为局外人,宁兰君无意将任明申牵扯进来,让他先行离开了。 屋子里,吕连成站在宁兰君面前。 蓝家的事,包括石台的阴谋,他都全程参与。 对永兴帝这位一百多年前的先帝,早已经印象深刻。 这次凉州之行,又一次加深了他对这位先皇的印象。 更让他惊喜的是,难道这位被各方追杀的骆家小姐身上,有关北阳王朝气运下落的“钥匙”? 南意云进来了,她已经去见过那四个女人了。 “都醒了,没大碍。” 吕连成便把刚才木黑子那番话又说了一遍,南意云满是意外,她感叹道:“不虚此行啊,我怎么感觉北阳王朝的气运,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这么一说,吕连成也很兴奋:“要真是这样,岂止是不虚此行啊。” 宁兰君远没有那么乐观:“二位大人,别高兴太早,要真是这样,那天晚上,在石台疯狂杀人的那家伙也会尾随而来。我倒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术士一族的骆家仅仅只是掌握了窃取气运的方法,当年还被永兴帝赶尽杀绝,根本没什么机会接触北阳王朝的气运。” 吕连成收敛高兴的表情:“看来想的有点多。” 过了会,门外有人通报,说木黑子求见。 木黑子走进来,直接道:“宁大人,已经交代的差不多了,宁大人什么时候都可以和我家小姐见面。” 此人应该是想通了,明白他们如今的处境,也不用他们继续浪费口舌了。 木黑子在宁兰君走之前还有别的要说的话:“宁大人,刘松泰是局外人,他什么都不知道,仅仅是和骆家有点渊源,才出手相助,可不可以放了他?” “不急,等我回来了再说。” 很谨慎的宁兰君没有答应,最起码也要见了那位骆家小姐之后再做决定。 客房在太守府西边,宁兰君的身后跟着南意云。 都是女人,若有事更加方便。 门开着,宁兰君走进去,南意云站在门外。 或许是听到脚步声,里边的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女人。 年龄不大,二十出头。 初看,让宁兰君不由的以为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集合了塞外少数民族风情,和中源水乡女子温婉的女人。 魅惑中带着点天然的柔情,小桥流水般的诗意中,更是多了点粗犷的野性。 两种风格,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多一分多余,少一分不够。 宁兰君想到了一个词,浑然天成。 那女人只是看了一眼宁兰君迅速收回视线,低着头,没说话。 宁兰君试着开口:“木黑子已经和你说过了吧?” 那女人点头。 “我是谁,你也知道了吧?” 那女人还是点头。 宁兰君走过去坐下,很直白的,带着点开玩笑的说:“你是哑巴吗?” 那女人摇头。 宁兰君指了指那边的椅子:“坐。” 那女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坐下。 宁兰君能理解,一个从一月底到现在一直在逃亡的女人,没安全感,再正常不过了。 彪悍的娘们,悍不畏死的女汉子,终究是另类、少数。 “叫什么名字?” 女人终究是沉默着。 “你什么都不说可不行,眼下太守府很安全,未来想要离开凉州,我会帮你。但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确定你到底是谁。” 那女人沉默了一会,终于,嘴唇微动:“骆千寻。” 声音很小,仅仅只是能听见的成程度。 似乎听到屋里的对话,南意云从外边走了进来:“骆小姐,不用担心,这位宁大人,名扬天下,你应该听说过。宁大人除了有时候有点不靠谱之外,其他时候,那可是当世一等一的人才。肯定不是坏人,这一点你放心。” 到底都是女性,之前有过接触,骆千寻不再是点头:“我知道。” 宁兰君看了一眼南意云,这小娘皮有事没事就喜欢埋汰人,什么叫有时候有点不靠谱。 收回目光,宁兰君对骆千寻道:“骆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爷爷没怎么告诉我。” “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你知道吗?“ 骆千寻摇头:“不知道。” 竟然一问三不知。 宁兰君又问:“你走的时候,你爷爷有没有给你什么重要的东西?” 骆千寻还是摇头:“没有,爷爷只让我好好活着。” 不可能! 玄冰一族和西凉王,追了大半个凉州,死了那么多人,难道脑子坏掉了,追着玩呢。 这真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小姑娘? 宁兰君持怀疑态度。 可是眼下,他们的处境,让他们没有半点选择的权利。 宁兰君正琢磨要不要结束这场意义不大的谈话,没成想,骆千寻却主动开口了:“宁大人,我这里有封信,是我师父让我给你的。大概是一月中旬,他派人送到凉州。他说,你看了信什么都明白了。” 一阵愣神中,宁兰君拿过那封信。 迫不及待的拆开。 一口气看完,又看了落款。 仔细确认了好几次,没错。 是风烟客。 他在信上说,眼前的骆千寻便是他的那份大礼。 他说骆千寻身负术士一族传承,对他的未来有意想不到的助益。 真的吗? 看完了信,宁兰君有点疑虑。 最大的问题在于。 一百年前,是永兴帝将骆家赶尽杀绝。 为什么一百年后,同属一脉的风烟客要帮助骆家。 而且还收她为徒? 在江湖上,从来没有听说过风烟客收过徒弟。 一个赶尽杀绝,一个暗中帮助,这是精神分裂吗? 或许是看出了宁兰君的疑虑,骆千寻又拿出一封信;“师父说,当宁大人看完第一封信有疑虑的时候,让我拿出第二封信。” 宁兰君拿过信,飞速看完。 他明白了。 原来,风烟客是在赎罪,为赵家积点德。 祖上干了那么多坏事,他这一脉便想着做点补偿。 所以这么多年,一直在暗中帮助骆家,甚至收了骆千寻这个徒弟。 这便是一品高手的格局吗? 信中还说,骆千寻很重要,绝对不能落在其他人手上,让他好生保护, 宁兰君又多看了几眼骆千寻,依然没看出来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更不用说未来的巨大助益了。 但不管怎么说,骆千寻乃是此次冰封千里之案的关键所在,得留下,得查个水落石出。 第292章 燕山军 宁兰君站起身,最后道:“你师父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师父说……宁大人可以保证我的安全。”这说话的时候,骆千寻明显顿了一下。 宁兰君哦了一声:“之前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木叔说,当时还不确定宁大人到底是哪边的人,不敢贸然前去。” 如此逃亡的情况下,相信一个没见过,只有自己师父一句话的陌生人,确实很难。 “你们暂且住下,哪都不要去。” 骆千寻重重点头:“宁大人,我们就算是想走也无处可去。” “知道就好。”说完的宁兰君走了出去。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弄清楚,玄冰一族和西凉王为什么都想得到这个女人。 宁兰君回到自己房间,仔细思考了一下眼下的形势。 一个关键人物已经抓在手中,若是骆千寻真如此重要,西凉王的请帖说不定明天早上就会到达太守府。 还有玄冰一族,这么不惜代价追捕骆千寻,他们也可能会谈判,寻求达成某种协议。 宁兰君喝着茶,悠哉的坐在椅子上。 他发现,这件案子开始峰回路转了,主动权已经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上。 唯一的担忧是,玄冰一族和西凉王可能狗急跳墙,来硬的。 元山城地处后方,不是前线,守备力量很薄弱。 整个太守府加起来,也只有区区五百人左右。 很多还是捕快一类的,实力并不怎么样。 真正具备战斗力的军士,不过三百多人。 玄冰一族或许不敢贸然前来,至于西凉王,这个敏感时刻,他想调动军队来元山城,不是那么容易的。 以嘉明帝对西凉王的态度来看,西凉王在凉州军中的心腹,不会太多,要不然嘉明帝不会放任西凉王回到前线。 凉州君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忠于这位陛下的,得想办法联系一下这些人。 当然,要是沈长卿到了就好了,他手上可是掌握着十万兵马。 天黑了,宁兰君刚刚吃过晚餐。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这次同行而来的那些人,几乎全都到了。 就连神出鬼没的赵玄一,此时也来了。 吕连成一脸严肃,甚至带着点紧张:“情况不太好,元山城外有匪帮突然攻城,要求太守打开城门。” 宁兰君听说过凉州彪悍的匪帮,但没想到胆子这么大。 “不会吧,元山城地处凉州腹地,离匪帮老巢也有很长一段距离,几百公里之外还驻扎着西凉王的几十万军队……” 说到这里,宁兰君停下了。 他马上问:“这伙匪帮什么来头?” 任明申当即道:“是凉州实力最强的匪帮燕山军,看样子,这次倾巢而出,人数五千人左右。” “燕山军的老巢在燕山,来元山城必然要经过西凉王防区。”宁兰君脱口而出。 话到这里,已经不言自明,其他人纷纷沉默着。 事关西凉王,谁也不敢大意。 看来横行凉州的燕山军和西凉王关系匪浅。 更大胆点说,由于西凉王不便出面,便请这伙人代为出头,目标自然是骆千寻。 “过去看看。” 太守府大厅,所有武将全都到了。 气氛紧张,一个个如临大敌。 宁兰君走过去,也没打招呼,直接道:“侯大人,现在情况如何?” 侯凝海眉头紧皱,颇为担忧的道:“元山城外,匪帮燕山军倾巢而出,人数有五千之众。他们并没有攻城,在城下叫嚣,让交出骆千寻。那头目说骆千寻是他明媒正娶未过门的娘子。并放话,不交人马上攻城。” 宁兰君马上对吕连成道:“让木黑子和骆千寻进来。” 吕连成离开不一会儿,三人走了进来。 宁兰君问骆千寻:“骆小姐,那匪帮头目的话是真的吗?” 骆千寻当即否认:“不是的,民女年纪尚小,并未婚配。民女更不认识匪帮头目,这完全是无中生有。” 一旁的木黑子也道:“宁大人,小姐所言句句属实。” “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呆在房间里,不要出来。” 两人走了,侯凝海看明白了:“宁大人,这只是匪帮要人的借口罢了。怎么会那么巧,骆小姐刚刚被带回来,他们后脚就到了。” 宁兰君看向侯凝海:“侯大人,今晚形势堪忧啊。” 侯凝海表情平静,他淡然的道:“宁大人,本官已经想过了,匪帮必然是西凉王安排的,西凉王不会派兵来援,整个元山城周围,也没有可用之兵;既然是如此绝境,那就不需要忧虑。身为凉州太守,别无选择。宁大人,你可以带着这些能走之人,尽数出城,本官带着其余之人,尽量争取一点时间。” 宁兰君忽的加高了声音:“侯大人,你糊涂啊。” 其他人全都愣住了,宁兰君虽为钦差,但也不过是听雨楼堂主。 侯凝海可是一州之太守,封疆大吏。 敢这么说话的人,还是头一次见。 没等侯凝海反应过来,宁兰君抢先道:“本官怎么走?是带着骆小姐走,还不是不带。不带,这次凉州之行的一切努力全都白费。带着走,元山城破了之后,燕山军也会尾随而至,到时候便是大半个凉州都在燕山军的铁蹄之下。所过之处,你能想象那种情况吗侯大人。” 侯凝海一阵愕然,这是他没有想过的。 好一会儿,他道:“骆小姐如此重要,留下岂不……”侯凝海一声长叹。“西凉王当真要当千古罪人吗?” “事在人为。”宁兰君简短道。 在绝对实力面前,十本兵书也毫无用处。 一行人,马上赶去元山城西门。 城下,黑压压一片,全都是燕山军的铁蹄。 风吹着写着燕山军的旗帜,呼啦啦的响。 城上,数百人严阵以待。 在凉州,燕山军代表着残暴,代表着嗜血,他们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人畜难留。 老巢燕山,更是山高沟深,气候恶劣,地形复杂,这便加大了剿匪的难度。 不过这些年来,由于西凉王的存在,燕山军不敢太过放肆,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他们的消息了。 今日突然出现,看来是西凉王精心准备的一支奇兵。 只是不得已,事情到了如今地步,不得不提前拿出来。 宁兰君站在城头,思虑良久,如果沈长卿这唯一的指望没有出现,他会带着人杀出去。 第293章 先锋大将 城下,数千匪帮,穿着乱七八糟各式各样的衣服,人人皆是高头大马,气势汹汹。 当先一个领头的,似乎是头目,匪首,骑着马站在最前边。 此人没什么虎背熊腰,相反高高瘦瘦,看起来和他身后的一群亡命之徒格格不入。 站在旁边的任明申小声介绍:“此人便是燕山军头目元琅。” 元姓乃是这几百年来,民族融合之后,少数民族改姓之后的第一大姓。 在凉州,元姓非常多,大都是改姓之后的胡人后代, 城下,元琅身穿一身凉州常见的长袍,融合了塞外和中源的两种风格。 一把长刀拿在手中,抬头望向城上。 旁边一个属下,十足的凉州大汉模样,他粗犷的嗓子朝着城上嚷道:“太守出来说话。” 太守侯凝海往前探出头:“本官正是凉州太守侯凝海。” 那壮汉呵呵一笑:“侯大人,你好歹也是一州太守,应该明白眼前的的处境,识相的马上交出骆千寻,否则,五千铁蹄踏平元山城。” 宁兰君站在出去,往下看了一眼:“让你们首领出来说话。” 壮汉怒道,手中大刀指向宁兰君:“你是哪个无名小辈?” “骆千寻是我负责抓的,放不放和侯大人没关系,本官说了算。” 一直沉默的匪首元琅这个时候开口了,可还没说话,直接打了个喷嚏,舒服多了,揉了揉鼻子:“原来是钦差宁大人,失敬……阿嚏……”忍不住,又是一个喷嚏。 堂堂的燕山军匪首是个病秧子吗? 宁兰君满是意外。 还是旁边的任明申小声道:“传说这燕山军首领元琅有严重的过敏症,看来所言不虚。” 宁兰君望向城下:“元琅,今天你特来抢人,理由是骆千寻是你未过门的娘子,可据本官了解,你说的完全是谎言。” “宁大人……阿嚏。”元琅艰难的继续开口:“这是自家之事,和你这个外人毫无关系。宁大人,时间不多,太冷了,容易着凉生病。直说了吧,放不放人。” “本官向来尊重女人,决定权不在本官手上,骆小姐明确说过,不会和你走,你要她出来对质吗?” “阿嚏。”元琅似乎没多少耐心了:“这些废话,我不想听,最后再问你一句,放不放人?” 宁兰君正准备说话,一个人拿着火把匆匆上了城楼。 那人躬身道:“宁大人,我是沈楼主麾下先锋大将钱宁山。“说完他拿出自己的腰牌证明身份。 救兵来了,所有人大喜,宁兰君拉着他,去了城墙的隐蔽处。 “钱将军带了多少人?” “三千人。” “全都进城了?” “是的。” 三千人,而且还是精锐,不是这一群乌合之众能比的。 宁兰君朝在城墙上的侯凝海招手:“侯大人。” 侯凝海走过来,确认了此人的身份,同样大喜。 钱宁山马上请缨:“二位大人,一群匪帮不足为虑,在下亲率三千人杀出城去,将这些人一举剿灭。” “不可,元琅此人要抓活的。”宁兰君继续道:“而且,你们是秘密进城,如果让这伙人中一个人逃出去,西凉王势必察觉沈楼主的十万大军,必须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元琅还是西凉王的罪证之一,到时候能用的着。 “那……宁大人的意思是?”钱宁山迫不及待的问。 “这样,你们兵分三路,从两翼出其不意的袭击,另一路人堵住退路。我带着城中几百人,中路杀出,争取不不让一人跑出去。”宁兰君说完,对两人道:“侯大人,钱将军,本官对于军事也是门外汉,若二位有什么要补充的尽管开口。” 侯凝海当即道:“宁大人刚才的建议很好,我看行。” 前宁海也道:“就这么办,不过,宁大人,还需要争取半刻中时间,等众人到位,我会以火把为号,宁大人在城墙上一看便知。” “好。”宁兰君答应道。 钱宁山当即准备去了,宁兰君和侯凝海再次登上城墙。 城下的壮汉正在叫骂:“出来,两个缩头乌龟,出来,再不出来,踏平元山城。” 半刻中,七八分钟时间,拖延这么久,得想点办法。 宁兰君站在那里,很友好的道:“诸位,别伤了和气,有话好好说。” 元琅已经没有半点耐性了,直接不理会城上的人,打了个喷嚏,他一声令下:“攻城。” “等一下。”城上的宁兰君将骆千寻推向城墙边:“看看她是谁?” 城下的人看清楚了,那壮汉当即道:“大哥,是骆千寻,她……姓宁的,你想干什么?” 宁兰君爽朗的一笑:“不干什么,只是向你们说几句话,解释几个成语。” “放屁,老子才不要听你什么咬文爵字的成语。”壮汉怒道。 宁兰君也不生气,继续说:“别啊,就一个成语,有点耐心听本官说完。 狗急跳墙,认识吧,知道意思吧? 你们当然知道,燕山军,有名的亡命之徒。 如果走途无路了怎么办呢?狗急跳墙啊,这是人最本能的反应,不管你是当官的还是土匪,都一样,你们说是吧。 你们看啊,我们现在就这点人,不多,几百个。 此时此地,对我们来说,就是绝境啊。绝境了怎么办呢?当然要想办法活下去。 若是有人不让我们活呢,那就鱼死网破呗,临死前拉几个垫背的。 比如,骆家小姐这么细皮嫩肉的,我一刀下去,会是怎么样呢。 那样的话,你们回去也就无法交差了,这一趟白跑了。”说完,宁兰君手中的刀架在骆千寻脖子上。 元琅终于开口了:“宁大人,有话好好说,把人交给我们,我可以给你们一条生路。” “该怎么称呼你嗯。”宁兰君笑着问道。 “直呼其名便可。” “那不好,我这个人从小很有家教,很有礼貌的。” 旁边的壮汉不乐意了:“你他娘的爱叫什么叫什么,别给老子废话。” “阿嚏……”打了个喷嚏之后的元琅,一个眼神将壮汉顶回去了,随后看向城墙上:“宁大人,有人叫我将军,有人叫我首领,都可以,宁大人自便。” 宁兰君想了想说:“首领不太好,将军,嗯……本官从小就特别崇拜将军。上场杀敌,为国立功。多么畅快淋漓,多么慷慨激昂。昔有……” “宁大人……阿嚏。”元琅打断宁兰君的话:“宁大人,把人交给我,我保证不动元山城的一草一木。” “元将军,我们之间只是初次见面,哪有信任可言。你要食言了怎么办,得到骆小姐,带人杀进城,谁又能挡得住你们。” 旁边的壮汉大声道:“我们首领很讲信用的。” “那个,说句抱歉的话,这个匪字,你看啊,那是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好像和信用不太沾边。” 元琅依然很冷静,长时间打喷嚏让他的鼻子很红:“宁大人那你说怎么办?” 宁兰君抬头,看向城外的黑暗中,很有规律的闪着一两点亮光,他忽的站在那里,对着城下道:“尔等匪类,本官今日将为民除害,众军听令,跟本官杀出城去。” 城墙之上,是一声整齐划一的回答:“是。” 第294章 这一夜并不冷 城下匪帮,看愣了。 包括匪首元琅在内的所有人,皆是难以理解的表情。 几百人下来送死吗? “大哥……”壮汉以询问的语气喊了一声。 “想死,那就成全他,一个不留。”元琅这次没有打喷嚏,话说的很顺溜。 壮汉等的就是这句话,早就该这样,说了那么多废话,屁用都没有。 他兴奋的挥舞着手中的刀,静等着城门打开,那些找死的冲出来。 城门开了,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数百人在宁兰君的带领下,骑马冲了出来。 “宁兰君,名扬天下,我看是愚蠢名扬天下吧。老大你经常骂我没脑子,现在看来,比我更没脑子的多得是。”壮汉一阵欢喜的笑声。 然而,还没等他笑完,左右两边,喊杀声传来,黑压压一片骑兵,挥舞着兵器朝他们杀来。 壮汉着急了:“大哥,怎么回事?” 元琅也是惊恐的看着这一切。 不可能,元山城几乎是一座空城,哪来的这么多人马,凭空变出来的吗? 来不及多想,一紧张又是一个喷嚏:“中计了,撤。” 在凉州这地方当土匪,有人就有一切,一个光杆司令是没有任何价值的。 深知这一点的元琅,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冲出去,跑。 有左右之人挡着,元琅带着一群心腹杀出一条血路。 刚冲出去没多久,担任后卫警戒的人马,已经转为先锋的这些人中,马上有人来报:“首领,不好了,我们被包围了,先锋队伍损失惨重,杀不出去,对方人数众多。” 身后是城墙,城墙之外只有这么一条路,冲不出去也要冲,元琅下定了决心:“杀出去。” 那些心腹跟着元琅,向着来时的路纵马疾驰。 …… 天空一片黑暗,只有凉州冷冽的寒风在呼啸。 宁兰君站在城墙上,目不斜视,盯着远处微弱的火光。 城下,死尸遍地,战马嘶鸣,浓重的血腥味老远都能闻的到。 这就是战争吗? 这是宁兰君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亲临战场。 死亡这么近,战争就像是无形的机器,以生命为食,以鲜血为粮,贪婪的毫无节制的吞掉鲜活的生命。 元山城的数百人,死了七八个,受伤的几十人,损失不算大。 如今的这些人,空气中刺骨的寒冷,似乎感觉不到,个个脸上都是胜利的喜悦。 那些匪帮横行凉州多年,今晚将他们一网打尽,好不痛快。 南意云还是那样,爱惜自己的那身妆容,打扮,身上一滴血都没有。 吕连成不在,他带着龙武卫追杀去了。 侯凝海站在那里,带着几许高兴的表情,看着这位年轻的钦差大人。 宁兰君走过去,站在侯凝海面前:“侯大人,回去慢慢等,希望钱将军有好消息。” 侯凝海颇为感慨的笑了笑:“现在本官开始明白,宁大人这次凉州之行怕是已经万事俱备了。” 宁兰君意味深长的跟着一笑:“侯大人,或许只有你长命百岁,才能对得起本官这次的凉州之行。” 说完的宁兰君走了。 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只有侯凝海和任明申听明白了。 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任明申道:“侯大人,宁大人说得对,后西凉王时代的凉州,还需要你这根凉州的擎天之柱活到一百岁。” 明白话中意味的侯凝海,长叹一声:“如果真如此,本官愿意向老天爷借点时间。” …… 太守府,大厅。 宁兰君坐在椅子上,面前站着骆千寻和木黑子。 “刚才事出有因,没有提前明说,骆小姐,本官说声抱歉。”宁兰君看了一眼这个受了惊吓的骆家小姐。 木黑子马上道:“宁大人,何须此言,我们都明白。” 骆千寻也道:“既然事出有因,宁大人便不用放在心上。” “好,二位下去休息吧。” 骆千寻站在那里没动,忽然躬身,声音恳切的说:“民女感谢宁大人救命之恩。” 木黑子跟着道:“今天晚上若是没有宁大人,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如此,日后若是需要二位协助的地方,二位可别让本官失望。” 骆千寻声音清晰的回道:“民女定当不负大人所望。” 宁兰君挥了挥手,两人离开了。 “南大人,带元汉。” 南意云会意,走出去不一会儿,将元汉带了进来。 “元汉见过宁大人。”元汉躬身道。 “如果秘密进入北魏,你有多大把握?” 突然而来的话,让元汉有点无所适从,他楞了一下而后道:“宁大人,人数不多的话,问题不大。可少数人进去,没什么用处。” 宁兰君没有就这个问题深入,而是问:“北魏内部,目前反对当前皇帝的有多少力量?” “宁大人,军队的力量不是太多,但眼下的北魏人心思变,现在的陛下已经失去人心,又遭逢民变,各地烽烟四起,反对力量绝对不容小觑。” “最近,你派人秘密潜入北魏,联系各方力量,以备不时之需。” 元汉试探性的问:“宁大人,大夏准备出兵了吗?” “有备无患。”宁兰君没有多说,只有四个字。 “在下明白了。”元汉转身离开。 南意云似有所思,过了会,她道:“你有什么新的谋划吗?” “南大人,沈楼主差不多已经快到位了,接下来就是西凉王的陨落。之后呢,你想过没有?” 南意云没想过,她时常想的是师父来了,西北自然无事:“没有。” “难道战争继续打下去吗?肯定不是,都打不起了。解决了西凉王,那就要和塞外五国,签订和平协议,结束战争。稳住实力最强的北魏,其他四个国家,就算有心要战,五国联盟也必然瓦解;到那时候,事情就好办了。” 南意云一脸赞赏的看向宁兰君,不得不说,想的真远。 治国方略,运筹帷幄这些东西,南意云有自知之明。 “难怪师父那么器重你,连让人嫉妒的机会都没有,差距太大了,绝望啊。”南意云感叹了一声。 正说着,钱宁山和吕连成回来了。 他们带来了好消息,元琅已经被生擒。 第295章 生与死的选择 已经是后半夜了,太守府的大厅里,宁兰君坐在椅子上,翻看着钱宁山统计的战果。 除了少数人跑出去之外,剩下的已经被全歼。 “辛苦了,钱将军。”宁兰君放下那本小册子,对钱宁山道。 “宁大人,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来之前沈楼主已经说过了,一切听你的命令行事。” 沈楼主考虑的挺周到,没有这些人的突然出现,今晚就有点麻烦了。 “楼主他现在到了什么地方?” “已经到了凉州,具体在什么地方,在下也不太清楚。” 到了就好,西凉王的事情很快会有眉目了。 跑出去的那些人宁兰君不怎么担心,今天晚上,三千人秘密进入元山城,所穿的衣服并非是大夏军装铠甲,只是普通的平民服装。 那些漏网之鱼跑回去找西凉王,就算西凉王起了疑心,一时半会是没办法确定这些人的来历的。 钱宁山站在那里,似乎有离开的意思:“宁大人,为了保险起见,后半夜我们会离开元山城,在城外林中驻扎。若有事,宁大人在城墙上以令旗为号,” 这样的安排是稳妥的,宁兰君同意了:“如此甚好。” “那在下告辞了。”钱宁山没有多逗留,离开了太守府。 钱宁山前脚刚走,吕连成后脚走了进来,跟他一起进来的,还有被五花大绑的元琅。 如今的阶下之囚,败军之将。 走进来的元琅打量着,坐在椅子上的宁兰君。 没有不甘,甚至没有屈辱。 作为土匪,早就有随时没命的觉悟。 杀了那么多人,让无数人生不如死,有一天轮到自己,只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宁兰君没说话,元琅先开口:“宁大人,在下佩服,输的心腹。” “马屁没多少用处,想要活下去,靠的是你对本官有多少价值。” 元琅哈哈一笑:“宁大人够直接,看来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 “我不用问,你也可以说。” 阅朗再次嘴角上扬,笑了笑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宁大人那么聪明,岂能猜不到我为谁办事。我从燕山长途奔袭几百公里,经过了西凉王防区,傻子都能想得出来。没错,我为西凉王办事。” 或许是屋里的风小了,元琅并未频繁打喷嚏。 “继续,看你还有多少本官感兴趣的东西。”宁兰君抬头道。 “土匪而已,西凉王的狗罢了,怎么可能进入西凉王核心层面;宁大人,你觉得我能知道多少?我甚至不知道,骆家那个女人除了名声在外,长得漂亮之外,到底还有什么别的用处,用得着五千人长途奔袭。” 略微思考,宁兰君道:“说说和西凉王怎么认识,怎么依附西凉王的。” “宁大人,这还用问吗?整个凉州,还有比西凉王更粗的腿吗?燕山军曾经也不是很出名,实力也没有多强。后来,无意中搭上了西凉王这条线,在西凉王的帮助下,燕山军几乎统一了凉州匪帮,从此燕山军实力大增。” 和预想中的没有区别,宁兰君继续道:“那么就剩下最后两个问题了。” “宁大人请说。” “第一个问题,你对西凉王还有多少忠诚度?” “忠诚?”元琅带着点嘲讽笑着道:“宁大人,你会信任一个土匪吗?肯定不会,没人会信任土匪,西凉王自然也不会。宁大人,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打喷嚏吗?那是一种毒药的副作用,是西凉王下的毒。一个月一次解药,否则,我将毒发身亡。” 宁兰君张了张嘴吧,果然是西凉王。 宁兰君也明白了,元琅为何满不在乎的表情。 说不说都是死,或许他也厌倦了成为一个木偶的生活。 “看来我这第二个问题,似乎没有必要了。” “宁大人应该是想问,我愿不愿意站在西凉王的对立面。”元琅再次笑了笑,满是苦楚和无奈:“不管如何,我在西凉王那里已经没有价值了。就算我活着回去,他也会杀了我。不回去,也是死,没有解药。” 宁兰君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匪首:“那你打算怎么办?” 似乎已经考虑了很久,元琅的当即道:“若是宁大人能给条活路,在下愿意做牛做马。” 宁兰君摇了摇头:“可能给不了,西凉王的毒,不是谁都能解的。” 元琅没有放弃:“大夏能人异士颇多,总有能解毒之人。” “这倒是。”宁兰君认同的点点头:“可本官为什么要救你,做牛做马多余了,本官并不缺牛和马。” 元琅一双眼睛中,绽放着强烈的求生欲,他看向宁兰君:“宁大人,如果我没猜错,今天晚上突然杀出来的那些人,应该是大夏精锐军队。这个时候,这些人出现在凉州,只有一种可能,西凉王没几天日子了。宁大人,在下至少是西凉王的罪证之一,清算西凉王的时候,必然用得着。” “还有吗?” “在下无意中得到了一个绝密消息。” 宁兰君来了兴趣:“说说看。” “宁大人此行是为了调查冰封千里的事情,一月底,正是极端寒潮发生的那几天,在下奉西凉王之命,带着燕山军去了北魏边境。 可是没多久,便接到命令,原路返回。 半路上,救了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 他说他是北魏人士,被追杀跑了出来。 我问被谁追杀,他说西凉王。 我问他为什么被追杀,他说西凉王可能想要窃取塞外五国的气运。” 宁兰君猛地站起来,脑子被雷击了一般。 他忙问:“还有呢?” “没了,那人受伤太重,没多久就死了。” “那人叫什么名字?” “朱长河。” 宁兰君马上对吕连成道:“带元汉。” 不一会儿,元汉走了进来,宁兰君问他:“北魏可有一个叫朱长河的人?” 元汉回答的很肯定:“宁大人,有。” “他是什么人?” “是北魏唯一的二品实力之人,曾经是国师,后来年纪大了,在家里归养,不问世事。” 这至少证明元琅没有说假话,为了保险起见,他又道:“元琅,你形容一下此人的长相。” 元琅没犹豫,似乎明白了宁兰君的用意:“宁大人,那人胡子头发全白,很苍老,脖子靠右的地方有一个不规则的痣,大概一颗黄豆大小。” 宁兰君问元汉:“是这样吗?” “宁大人,是的,确实如此。” 没有疑问了。 很多问题,在宁兰君脑子里开始清晰。 第296章 骂人不带脏字 宁兰君挥了挥手,让元汉先下去。 他又对元琅道:“你的命运取决于这次事情的结局,等我消息。” “宁大人,在下明白。” 元琅说完,被人带了下去。 吕连成也走了,宁兰君一个人回到自己房间。 用不了一两个时辰,天便会亮了。 可他没有半点睡意。 关于冰封千里,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 这一切都是源自于西凉王。 上次永安城之行,西凉王空手而回。 他清楚,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为了晋升一品,便想到了气运这个捷径。 北阳王朝的气运肯定拿不到,大夏的气运,难度太大,是如今的他无法办到的。 塞外五国,正合适。 有了气运,晋升一品自然有了可能。 窃取气运,最重要的是方法,他们要找的自然是术士一族的骆家。 一月底,西凉王准备动手。 可问题在于,玄冰一族让整个塞外五国冰封千里,是为了什么? 对了,北魏二品高手朱长河被打伤,逃出北魏,死在半路。 那就说明,这位北魏二品高手,经历了冰封千里。 但施展冰封千里术法的此人,只能让四品高手以下所有人成了冰人。 二品,自然不可能。 朱长河被西凉王打伤,那必然是西凉王也明白,冰封千里对二品实力的人没有用。 所以,他亲自动手,准备杀了朱长河。 可被他逃脱了。 这么说来,玄冰一族冰封千里,也是为了西凉王窃取气运创造条件。 试想一下,如果五个国家的人都成了冰人,没有任何阻挡,很容易在短时间内达成目标,拿到五国气运。 宁兰君大喜。 这便是冰封千里,极端寒潮的真相。 没错,是这样。 那问题来了。 为什么窃取气运的过程,半途终止了? 联想到一月底之后,骆千寻出逃,西凉王和玄冰一族拼命的追。 那说明答案就在骆千寻身上。 因为某种原因,窃取气运没有成功,被迫中途终止。 是什么原因? 又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答案,宁兰君躺下休息了。 这一觉睡了挺长时间,没人喊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很饿,马上让人准备好饭菜。 一口气吃完,站起身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下筋骨。 门口有人走进来,是吕连成。 他站在宁兰君背后,小声道:“楼主到了,让你出去见一面。” 宁兰君猛地转身,心下会意。 他走出太守府,正好是吕连成给他准备好的马,骑着马,一路往南。 确定背后没有跟来的人,一刻钟之后,宁兰君到了一处密林。 那边的青石上,沈长卿负手而立。 多日未见,这位沈白衣还是那样让人不由的生出些许敬畏之意。 想死你了这话显然不适合,宁兰君走过去,翻身下马:“属下参见楼主。” 沈长卿从青石上跳下来,站在宁兰君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路上可还顺利?” “还好,除了昨天晚上,没什么大问题。” “冰封千里的事,查清楚了吗?” 宁兰君马上答道:“楼主,已经差不多了。” 没有意外,又满是意外的沈长卿,认真盯着他:“是吗?说来听听。” “西凉王依然在铤而走险,想要夺取塞外五国的气运。” 沈长卿眼神多了点嘲讽的目光,忽的一笑;“人要是疯狂起来,理智这两个字可有可无。”说完,沈长卿又问:“那冰封千里,和此事有什么关系?” “楼主,想要窃取一国气运很难,更何况五国,为了防止意外,冰封千里,四品一下皆成冰人,无人可挡。简单,高效,还不会走漏消息。只要事先解决了四品以上实力的人,整个过程需要的时间非常短。而且,塞外五国四品以上实力的人,屈指可数。以西凉王的实力和所掌控的资源,解决他们不难。” 沈长卿听明白了:“西凉王没有成功?” “是的,中途似乎出了意外。” “钱宁山已经告诉我了,西凉王和玄冰一族都在追杀一个女人。” 宁兰君接着道:“对,术士一族骆家的人,此人还是风烟客的徒弟?” “风烟客!”沈长卿再次意外了。“天机楼的人怎么会掺和了此事?” “当年术士一族骆家,楼主,你可有印象?” 想了一会儿,沈长卿发现了问题所在:“似乎从一百多年前开始,盛极一时的骆家便销声匿迹了。” “那是当年的永兴帝为了掩盖窃取北阳王朝气运的秘密,而将骆家赶尽杀绝。” 沈长卿一阵恍然,答案呼之欲出:“原来如此,那风烟客……” “可能是良心过不去,为了赎罪,必定风烟客和赵家皇室同出一脉,自然想要做点补偿的事情。” 沈长卿微微点头:“这倒符合风烟客的风格和脾性。” “楼主,那接下来怎么做?” “其他兵马还没到位,等我消息。” 宁兰君点了点头,他又说了元琅的事:“此人手上还有三千散兵游勇,或许还有点用处,可以在北魏做点文章。“宁兰君将元汉的事一并说了。 沈长卿的表情已经不是欣慰,而是赞赏了。 “你做的很对,此人还有用,北魏这篇文章可以做。” 明白沈长卿意思的宁兰君忽又说起另外一件事:“楼主,风烟客来信说,骆家这个女人是送给我的大礼,这……不就是一个女人吗?” 沈长卿帅朗的一笑:“既然是风烟客送的,那自然不是一个女人那么简单。”沈长卿认真打量着宁兰君:“按你的年纪,也可娶亲了,成家早了也不是坏事。” “楼主,怎么着也要两情相悦吧。” 沈长卿背着双手,揶揄道:“经常去教坊司,青楼鬼魂的听雨楼宁堂主,也知道这么高雅的词吗?” 草! 骂人都不带脏字的。 宁兰君站着没说话,不好解释,索性装死。 “也可以,等你有两情相悦的人的时候,就成亲吧。” 宁兰君得寸进尺的问:“楼主可有介绍的?” “没有。”沈长卿断然道。 “标准定得低点,小家碧玉也行。” “没有。” “大家闺秀。” “没有。” “大官之女。” “没有。” “那只能公主了。” “滚。” “好嘞!” 宁兰君翻身上马,一溜烟跑了。 第297章 是摊牌的时候了 和预料中的没有出入,西凉王,这位大夏异姓王,终于送来了一封请帖。 意思明确,作为凉州总兵,前线总指挥,理应尽地主之谊,请他这位钦差吃顿饭。 双方见一面,友好的交流一下意见。 请帖中,西凉王还谦虚的说,有事情要请教他这位名扬天下的年轻人。 借口找的是清新脱俗,冠冕堂皇。 宁兰君随手将请帖放在桌子上,没打算去。 如今去,那是羊入虎口。 站在旁边的吕连成没发表意见,任明申似乎也没想好怎么说。 其他人更是沉默着。 只有赵玄一,完全一个局外人模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末了,还是任明申开口道:“宁大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任大人不用客气,尽管说。” “不知道诸位想过一个问题没有,不去,西凉王会善罢甘休吗?” 没人说话,但答案似乎很明显。 如今的西凉王,早就是一条路走到黑,根本没考虑过后路。 不去的话,上次是五千土匪,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如果达不到目的,亲自前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人要是疯狂起来,那是不存在上限的。 到那时候,遭殃的就是数十万无辜的元山城百姓。 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那样的觉悟,不是谁都能轻易拥有的。 “任大人,入了虎穴,生死难料。”宁兰君叹了一声道。 “可宁大人,要解决西凉王,这一步怕是不得不迈出去。” 认真思考了一下,宁兰君还是决定等等看。 至少也要等到楼主的意见,目前楼主正在秘密准备,他这里如果贸然出击,有可能坏了沈楼主一路的安排和布局。 “本官再想想。” 其他人走了,吕连成单独留下,让他想办法联系沈长卿。 大概半个时辰后,吕连成回来了。 “已经见过楼主了。”吕连成说。 宁兰君挺有兴趣的问:“楼主怎么说?” “楼主说,可以去。” 宁兰君站起来,仔细想着这话:“理由呢、” “楼主这几天正要去定远城,是摊牌的时候了。” 如果沈长卿去,那就没有问题了,说明他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想了想的宁兰君道:“那就明天出发。” “楼主还说,让你不要担心,几十万凉州军,西凉王能掌控的没有多少。而且西凉王的身边,还有陛下安排的人,到时候,到了定远城,自会有人和你联络。” 没有疑虑的宁兰君,拿着西凉王那封请帖,看了又看:“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 三月初,已经开春了,天气温暖了很多。 一行人告别侯凝海,继续北行。 定远城离元山城有上百公里的距离,就算没有恶劣天气,也需要好几天的时间才能到 路途遥远,唯一的欣慰的是,风景不错。 大漠孤烟,无际草原,天很低,漫天白云似乎伸手可得。 天气,一如既往的阴晴不定,谈恋爱的时候女朋友生气的变脸速度也望尘莫及。 一会儿晴天,过一会儿便是大雨连绵,没有征兆,说来就来。 除了风景之外,这一路上更多的是经年累月的战争,带给这片土地无尽的创伤。 很难见到青壮年男子,碰到的皆是老弱妇孺。 生活的境况,一个比一个差。 没吃的,食物成了奢侈的东西。 有的人到死,也没见到在梦中想了无数遍能活命的粮食。 新坟随处可见,披麻戴孝的人,哭着送葬的情形,几乎每走一段路都会出现。 整个队伍,走了一天,到了一个叫临中城的小城。 听任明申介绍,此地人口不多,几万人左右。 天黑了,找个住宿的地方不容易。 街道上没几个人,路边的铺子也只是零星的开了几家。 客栈很难找,还是费了好大劲,才找到这么一家好久没有生意的小客栈。 掌柜的个头不高,典型的中年男人模样,见到有客人,也没多热情,让仅有的两个小二招呼着。 他们成了整个客栈唯一的客人,看到这么多人,掌柜的还是挺怕。 能说少说,几乎不多言,不多看。 其他人看的都是满脸疑问,尤其是任明申:“这不对啊,大概半年前,我来过这里,那时候整座小城人很多,商贸繁华,今天怎么会这样?” 吕连成也道:“刚才过来的路上,很多大门都是关着的,几乎没人。” “把掌柜的叫过来问问。”宁兰君道。 一个军士走过去,掌柜的满脸惊恐,站在这伙人面前,陪着笑脸道:“诸位客官,有什么吩咐?” 宁兰君看向那掌柜的:“不用怕,我们是官府的人。” “大人饶命……”掌柜的直接跪下去,一个劲磕头。 宁兰君满是疑问的对那掌柜的道:“起来说话。” 掌柜的慢悠悠站起来,不敢看面前的人。 “为何见到官府的人,如此害怕?”宁兰君问。 “这个……”掌柜的吞吞吐吐的,似乎说不出口。 任明申看出了点问题,他对掌柜的道:“掌柜的,永安城听说过吧,我们是永安城来的,不是本地官差,也不是本地军士。” 掌柜的松了口气:“这位大人,听你们口音确实不是本地人。” 任明申索性直接挑明了:“这位是钦差宁大人,听说过吧。” “那位宁兰君宁大人?”掌柜的大为惊讶。 任明申肯定道:“对,正是宁大人。” 掌柜的马上又跪下去:“原来是宁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站起来说话。”宁兰君对掌柜的道。 掌柜的站起来,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站在那里,不发一言。 “本地的官府和士兵,你为何如此害怕?”宁兰君问道。 掌柜的叹一声道:“宁大人有所不知,兵荒马乱的,我等小民不就是求个太平世道,过点好日子吗? 先是土匪,抢啊杀的,死了好多人,值钱的东西都没了。 报官没用,凉州军也没人管。 土匪走了,官府上门了,要钱,要粮。 不给,打一顿是轻的,还要吃牢饭,进去就出不来了。 好不容易送走官老爷,军爷又来了。 又是要钱,要粮,不给就杀人,城里有女儿的人家都被祸害完了。 那群畜生,**子,简直不是人。”说到激动处,掌柜的直接开骂了。 这才是大夏的现实,远在永安城的那位陛下看不到的人间疾苦。 宁兰君又问:“那西凉王呢,这是他的防区,不管吗?” “宁大人,这位王爷……”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一咬牙还是说了:“那些兵都是他的兵,怎么可能会管。官府的人,也是他的爪牙,一个比一个不是人。 就这还不算,为了珍贵的原材料,听说是西凉王为了修炼用的,任务摊牌到我们这些老百姓头上。 找不到还不行,直接砍头的。被逼的没办法,出去找材料的,被野兽吃掉的数不清啊……一年时间不到,这临中城,现在就剩下不到一千人了。” 临中城原来可是几万人啊,现在不到一千! 宁兰君一股怒气席卷全身,什么大夏双壁,西凉王,这就是个吃人的魔头。 “你去吧。”看到没人说话,任明申让那掌柜的先走了。 掌柜的离开,桌子上是沉默的,只有昏黄的油灯摇曳着斑驳暗影。 门外,风声呼啸,如同鬼哭。 第298章 定远城来客 简单吃了晚餐,宁兰君回到房间。 环境不太好,屋里只有简单的家具,一张床。 身处凉州也没什么好挑剔的,连续赶了一天的路,有点累的宁兰君躺下休息了。 屋外的风声很大,偶尔还有不知名的乱七八糟的声音传来,没怎么睡得着。 翻来覆去的滚了几下,一个黑影出现在窗口。 “谁?”宁兰君翻身下床,刀已经拿在手中。 “定远城来客,可否进屋一叙。” 若是来者不善的杀手,恐怕早已刀剑相向了。 西凉王也不会蠢到用这种下作的手段,解决掉一个钦差有什么用,反而会火上浇油。 杀一个钦差,那明摆着和直接造反差不多了,更加不利于他夺取塞外五国的气运。 “可以。” 窗子开了,一个黑影从窗台上跳进屋中。 宁兰君用火折子点亮了屋里的油灯,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一身夜行衣,看不清脸和长相。 “阁下是?”宁兰君问那人。 那人随手关上窗子,摘下脸上的黑布,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汉子的脸。 “宁大人,请过目。”那人拿出的是一封密信。 宁兰君拿过信看了看,大吃一惊。 竟然是嘉明帝亲笔,没错,这笔迹确实是陛下的。 信中说,让对方想办法联系他。 这便是嘉明帝安排在西凉王身边的重要人物吗? 把信给了那人,宁兰君盯着他道:“阁下可是陛下安排之人。” “是,也不是。” 宁兰君略微皱眉:“还请明言。” “陛下安排的人,在凉州军中身居高位,目前还不敢轻易现身,只能让在下在这里和宁大人见一面,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行动。” 宁兰君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请坐。” 那人走过去坐下,直接道:“宁大人,你和沈楼主是怎么考虑的?” “楼主已经准备好了,只有这样我才有底气,只身赴约,赶去定远城。” 那人似乎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沈楼主果然动作迅速,比我们想象的快多了。” 宁兰君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阁下可否明确告知,愿意跟着西凉王一条路走到黑的,在凉州军中有多少人。” “大概五千人左右,这些都是西凉王带出来的嫡系,跟着他征战多年。” 五千人! 这是个惊人的数字。 纵然宁兰君不怎么待见这位陛下,但不得不说对军队的掌控,嘉明帝是成功的。 几十万军队,西凉王只能带走五千人,难怪西凉王如此心急,四处出击。 “定远城现在情况如何?”宁兰君问那人。 “一切正常,西凉王正在为宁大人前去赴宴做准备。” 略一思忖,宁兰君又问:“燕山军的覆灭,那天晚上有漏网之鱼,那些人回去之后,西凉王没有察觉吗?” “宁大人大可放心,那些人已经死了。” “死了?” 那人点头:“是的,从西凉王动用燕山军开始,结果是注定的。按照沈楼主的速度,我们推测,他应该到了元山城,区区燕山军乌合之众,不足为虑。所以,我们在半路上埋伏有人,保证没有一个人能回到定远城。” 这些人办的不错,这点隐患可以消除了。 “你们是怎么准确预测他们回去的路线的?” 那人答道:“燕山军中有我们安插的人,那人和那些漏网之鱼一起逃出来的。” 这些人是一支精锐之师,办事干净利落,嘉明帝的眼光没的说。 “你的上峰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宁大人,冰封千里的事查清楚了吗?” 宁兰君照实直说:“查清楚了。” 那人的表情中带着点震惊和意外,传说宁大人断案如神,果真传言不虚。 他们也曾暗中调查过,只可惜一无所获。 那人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次西凉王回永安城,一无所获。他着急了,盯上了塞外五国的气运,准备窃取。玄冰一族施展了冰封千里,为西凉王创造条件,看来西凉王和玄冰一族早已经结盟了。” 竟然是这样! 那人一脸惊喜的问:“西凉王没有成功吧?如果成功了,燕山军不可能出现在元山城。” “你的说对,但什么原因导致了西凉王的失败,目前还不得而知。” 这个问题不是一时半会能调查清楚的,那人点头看向宁兰君:“宁大人,我该走了,去了定远城我们随时保持联络。” “好。”宁兰君站起身。 那人走过去,打开窗子,一个纵身消失不见。 宁兰君站在窗前,随手关上窗子。 返身回来,躺在床上,翻身了一会儿,睡着了。 …… 天微亮,东方泛白,几声鸡鸣。 宁兰君睁开眼,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 他起身开门,吕连成站在门外:“出了点事。” “怎么了?”他揉了揉眼睛问。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宁兰君穿好衣服,洗了把脸,跟着那些人到了客栈门外。 看到眼前一幕,宁兰君不由的睡意全无。 整个客栈外,密密麻麻跪了很多人。 一个个衣衫蓝楼,面黄肌瘦,哪里是居民,妥妥的流民。 客栈掌柜的跪在最前边:“宁大人,整个临中城987口人,全都在这里。大人路过此地,我等没别的想法,只希望大人能看一下我们这些可怜人,给我们条活路。大人名扬天下,屡次为民请命,临中城的父老乡亲们,给你跪下了。” 最见不得这种场面…… 可宁兰君又怎么能苛求他们,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他要是和他们一样,是他们中的一员,在生死边缘挣扎,遇到了一位能带给他们希望的人,岂能不死死抓住。 “春天来了,你们的春天也不会遥远,本官答应你们,等我从定远城回来之后,给你们条活路。” “宁公子,宁大人……” 无数人,跪地高呼。 看着一地贫苦百姓,宁兰君继续道:“诸位听本官一言。” 人群瞬间安静。 “老天爷的眼睛没有瞎,蛀国之虫必将受到惩罚;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斩妖魔,诛邪逆,本官誓要还这凉州朗朗乾坤。” “宁大人,宁大人……” 该上路了,和所有人告别,九百多人,目送宁兰君一行人离去。 任明申还在感叹,宁大人果然绣口一吐,就是锦绣文章,刚才这几句话振聋发聩。 骑着马的宁兰君,想的自然不是那几百人心中是何感想。 他想的是,几天之后,他们到了定远城,刚才那几句话,必然在凉州人尽皆知,四海传颂。 那不是简单的四句话,而是无数身处战乱中的百姓黑暗中的那一束明光。 斩一个人需要罪名,斩一个西凉王,不仅需要罪名,还要天下百姓的唾沫。 第299章 合作和交易 茫茫草原,一望无际。 空旷,寂寥,偶尔夹杂着几声不知道来历的叫声。 不远处,站着两个人。 一个中年男人,一身黑衣,目光灼灼的看向白云滚动的天际。 另一个,年纪偏大,白发满头的老者,眯着眼,和那一双深陷的眼窝相得益彰。 “山海国,阁下今日不来找我,老夫都快忘记,曾经还有这么一个国家。”先开口的是白发老者。 中年男人,更像是个多了点成熟味道的年轻人,没有胡子,打扮精致,称得上风度翩翩 “彼此彼此,玄冰一族在江湖上也消失很多年了。”中年男人回了一句。 老者没有在意这个有点针锋相对的话题,他目光依然,声调淡然的道:“阁下奔波半生,只为复国,听说屡次栽在一个听雨楼年轻人身上,此人……”老者看向中年男人:“什么来头?” “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年轻人,试图调查过,一无所获,仿佛凭空冒出来一般。”中年男人自顾自叹息一声,似乎依然在惋惜曾经几次三番的失败。 老者点点头:“用不了多久,就能亲眼见到此人了,得去看看。” 中年男人似乎不想继续这个没兴趣话题,他直接道:“当初,西凉王在塞外都快成功了,发什么了什么变故?” “这个问题,老夫无法回答。”老者转脸看向中年男人:“北阳王朝的气运,在谁手上?” “一个神秘人物,强大,可怕。” 老者自然清楚,两个没有任何信任基础的人,在一起谈合作,刚开始是很难的。 说了等于没说,彼此戒心颇重。 老者不再有兴趣这种毫无意义的游戏,他道:“塞外五国的气运,一人一半,这个合作方式不会更改了。” “成交。”中年男人很爽快的道。 老者忽又想起一事:“你不觉得宁兰君此人自信过头了吗?他敢一人去定远城,难道不担心西凉王?” 中年男人摇头:“此人不是那种莽撞之人。” “问题就在这,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单刀赴会呢?” 中年男人没有答案,说的很直接;“不管是西凉王,还是宁兰君,无关紧要,我们的合作才是最重要的。” 老者报以微笑:“你说得对。 老者转脸,收敛笑容。 合作,只是一时的需求罢了。 想要利益最大化,自然胜者为王,那就各凭本事了。 山海国,一群复国无望的余孽而已。 老者满是不屑。 …… 四天后,宁兰君一行人到了定远城。 西凉王做足了戏,大张旗鼓,让属下军士,在城门口整齐列队,给足了宁兰君这位钦差面子。 “下官宁兰君参见王爷。”宁兰君下马,走过去打招呼。 西凉王脸上堆着笑,一派老友相见的架势,丝毫没有他西凉王的架子:“宁大人舟车劳顿而来,请。” 一路入城,直奔西凉王的帅府,此地便是整个凉州军的指挥中枢。 双方入座,西凉王早就准备了一桌凉州风味的佳肴。 并亲自给宁兰君倒酒:“宁大人,尝尝,凉州的酒,有点烈。” 宁兰君端起酒杯,尝了一口:“不错。” 不会喝酒的他,总觉的都是一个味儿,不过这酒的味道确实冲。 西凉王陆潮生,又给宁兰君杯子里填满了,放下筷子道:“宁大人,冰封千里的案子查的如何了?” 宁兰君吃了点菜,随即放下筷子,回道:“王爷有所不知,毫无头绪,下官正愁着如何回去交差;天天晚上睡不着觉,这次怕是要栽跟头了。” “宁大人,不急,有的是时间。” 接下来,便是寻常的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西凉王并没有直接和宁兰君把话说开。 只是告诉他:“宁大人,天快黑了,定远城夜色不错,晚上我们一起小酌一杯。宁大人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地方,尽管开口。” “那就劳烦王爷了。”宁兰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 接风宴结束,西凉王回到了自己房间。 跟着一起进来的,还有楚剑心和另外一人。 那人年近中年,一身铠甲,乃是西凉王副将赵万城。 此人,跟随他多年,堪称心腹。 “剑心,怎么样,宁兰君的队伍里有骆家小姐吗?”西凉王问楚剑心。 “义父,我已经确认过了,没有。”楚剑心认真答道。 西凉王颇为不悦的道:“果然是宁兰君,他自然不会把人带到定远城。” 楚剑心当即又道:“义父,骆千寻并不在元山城。” 西凉王满是疑问,还带着几分不悦:“宁兰君,还真实滴水不漏。”忽的,他看向楚剑心:“马上开始调查,宁兰君把人藏哪去了。” 楚剑心颇为为难:“义父,凉州那么大,需要很多时间,可我们……” 略一思索,西凉王道:“你说得对,凉州那么大,到哪去找,看来,是时候和他谈谈条件了。” 从椅子上站起来,西凉王依然带着几分怒气:“在临中城,宁兰君说了几句话,如今已经传遍凉州,整个凉州百姓都将他视为荡平凉州邪魔的宁青天。宁兰君想干什么?他只是来查案的,凉州与他何干?” 楚剑心想了想道:“义父,会不会,这是陛下的意思。” 西凉王一声冷哼:“那个只知道修道,只知道玩弄权术的蠢货,真以为凉州靠一个宁兰君就能改变现状,天真。” 没人说话,过了一会儿,西凉王又问楚剑心:“永安城有什么动静?” “一切照旧。” “沈长卿呢?” “还是和以前一样,在听雨楼里办公,或者进宫面圣。” 西凉王继续问:“道门,儒家,佛门,朝堂上的那些人,有什么动作?” “义父,据探子回报,一切正常。” 西凉王自言自语道:“难道,嘉明帝派来一个宁兰君,仅仅只是为了查案?本王怎么有种不安的感觉呢?” 一直没有开口的赵万城道:“王爷,卑职倒是觉的正常,凉州如此敏感的战乱之地,陛下想要整顿凉州,他敢吗?不管怎么动手,都会伤筋动骨,会影响整个西北的大战略,陛下岂能不知道其中牵扯颇大。就算要动手,也要等这场战争结束。” “嗯。”西凉王点了点头:“有道理。” 第300章 惊心动魄 钦差的待遇很不错,哪怕是做做面子,西凉王也愿意给宁兰君提供一间让他舒心畅意的房间。 吕连成和龙武卫守在门外,屋里是南意云和两个丫鬟。 宁兰君对其中一个丫鬟道:“还可以吗?” 那个丫鬟认真道:“宁大人,没问题。” 这丫鬟不是别人,正是骆千寻。 如今的她已经变了样子,简单的易容术让她看起来和一个普通的丫鬟没什么两样。 当初准备离开元山城的时候,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摆在宁兰君面前。 骆千寻怎么办? 留在元山城,谁也无法保证,西凉王不会再一次派人突袭元山城,那时候,骆千寻无处可逃。 带在身边,羊入虎口,也不行。 最后,宁兰君选择了一条最危险,也可能是最稳妥的路。 只要不出意外,西凉王永远不会想到骆千寻在自己身边。 “这些天你要特别注意,万事小心。” “是,宁大人。” 对如今的骆千寻,宁兰君的想法已经改观。 或许,风烟客是对的。 术士一族曾经盛极一时,传承无数,底蕴更是深厚。 作为术士一族的传人,骆千寻自然会有过人之处。 在元山城的时候,已经让他大开眼界了。 元琅的事,宁兰君思虑良久,本来想着,在永安城给他找个高人,解了他的毒。 没成想,木黑子听说了这事,他说骆千寻可以试试。 结果是意外的,骆千寻果真解了元琅的毒。 那时候,宁兰君在心里给风烟客道歉。 这确实是一份大礼。 可要利用好这份大礼,也不是简单的事。 元琅已经离开元山城,走之前元琅和他约定,他会回到燕山带领剩余人马,听候宁兰君差遣。 话说的好听,可宁兰君对这个匪首的期待并没有多高。 哪怕他一去不归,或者重投西凉王麾下,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到时候,西凉王倒台,凉州局势稳定,和塞外诸国达成停战协议,结束战争,西北方定。 一个匪首,一个丧家之犬,能往哪去? 如果元琅连这一点都看不到,做了蠢事,死也活该。 …… 凉州的天总是黑的黑迟,月明星稀,今天是个好天气。 当夜晚的凉风吹进屋里,西凉王派的人到了,让他过去一趟。 宁兰君整理好衣服,走出房间,跟着那人一起去了那边的了望台。 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定远城,是整个帅府最高的地方。 宁兰君到了,西凉王起身相迎:“宁大人,请。” 面前的小桌上,放着几样小菜,一壶酒,两双筷子。 宁兰君走过去坐下,四周看了一眼,视野开阔,朦胧的夜色下,尽是一望无际的朦胧。 点缀其间的几点灯火,悠远,孤寂,为这夜晚平添了几分萧瑟的气氛。 “往前几十公里,就是塞外诸国了。”西凉王一边倒酒,一边说话,作为一个主人,为眼前的年轻人介绍凉州风光。 宁兰君哦了一声:“真美。” 西凉王带着点凄凉,朗声一笑:“宁大人不愧是大夏诗坛魁首,诗人眼中尽是大好风光,风花雪月,以及或多或少的理想抱负。”西凉王话锋一转:“宁大人啊,风景虽美,却到处都是数不尽的血泪和孤魂。” 宁兰君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惊讶,相反他很淡定:“王爷是在说下官是个不食人间烟火,脱离了现实的读书人吗?” “那倒没有,读书人岂能和宁大人这样天才相比,他们不配。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何等豪迈,宁大人这么说的,也是如此做的。言必行,行必果,做到的能有几人。”西凉王抬头看向宁兰君:“宁大人,你是本王眼中的唯一。” 宁兰君端起酒杯,自顾自的喝了一杯:“王爷,是不是有什么事?有什么事,你尽管说,下官自当竭尽所能。” 同样一饮而尽的西凉王,笑了笑道:“宁大人,你误会了,你当得起这样的评价,真心话。” 宁兰君没说话,拿起筷子,吃菜,垫下肚子。 至少在这场谈话结束之前,西凉王还不会蠢到下毒的程度,这顿饭是不会有问题的。 “可下官从王爷的眼中看到了‘有事’两个字,王爷,何必客气。” 西凉王顿了一下,心里不由的感叹,看来,今天这场谈话,早已经被眼前的年轻人预料到了。 那正好,话说开了就方便多了。 西凉王沉默了一会儿,打开了话匣子:“本王这一生,南征北战,为大夏立下汗马功劳,宁大人,在你看来,这能否称得上忠义二字。” 宁兰君使劲点头:“称得上。” “可有什么用?自古以来,功高震主能有什么好下场,我的结局是注定的。” 终于进入正题了,宁兰君饶有兴致的接着这话道:“王爷,你不想认命?” 西凉王仰天一笑:“认命,谁愿意认命呢?宁大人不也是不愿意认命,一辈子碌碌无为,正不断努力爬上大夏权力巅峰吗?” “那倒是,野心这东西,大多数人多多少少都有。” “没错,本王也不认命,想活着,想善终,有错吗?” 宁兰君抬头,看向有点激动的西凉王:“没错,王爷没错。” 西凉王回应着宁兰君的目光,带着几分冰冷:“宁大人,既然如此,我们同为大夏臣子,你何必要和本王过不去呢。” 宁兰君满是疑问,用手指着自己:“下官吗?王爷,这话从何说起?下官不过是奉皇命而来,调查此次的极端寒潮。下官不敢也不可能和王爷作对,更谈何过不去。” 西凉王的目光未动分毫,犀利,深沉,还有几分野兽般的冷冽:“在元山城,宁大人带走了骆千寻,宁大人,这你不否认吧?” “是有这么回事。” 承认了,这有点出乎西凉王的预料。 西凉王当即问:“宁大人,此人可是本王在找的一个重要人物。” “原来是这样,王爷你不早说。 事情是这样的,当初在元山城,下官在追踪玄冰一族的人,无意中碰到骆家的人。 两人说有冤屈,要找钦差,还说要去京城告御状。王爷你说下官作为钦差,我能怎么办?只能留下他们。 后来,接到王爷请帖,准备出发的时候,我问骆千寻和木黑子,他们准备怎么办?两人说,要去京城。 这情况,暂时去不了,下官说不行,就让他们呆在元山城。” 带着疑问的西凉王,试探性的问:“可我派去元山城的人说,骆千寻根本就不在城里。” 宁兰君哈哈一笑:“王爷,术士一族的骆家,你难道没听说过,这可不是一般人家,骆家底蕴深厚。在元山城骆家有很多渊源颇深的人,找个秘密地点,很难吗?” “这么说,骆千寻还在元山城?” 宁兰君一拍桌子:“王爷,下官还以为多大点事,就这……吓得下官还以为王爷给我摆什么鸿门宴,来什么下马威呢。”宁兰君故作惊吓的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 表情收放自如的西凉王,笑的很真诚:“宁大人,你想多了,你可是钦差,代表着陛下,就算是本王又怎么敢怠慢你。” “王爷,这样,如果着急的话,我现在可以让龙武卫的人和王爷的人回去,跑快点的话,一两天时间就能一个来回。不能耽误了正事,要真是那样,就是下官的不是了。” 有点懵的西凉王,在这场谈话之前,他准备了很多话术,乃至于响了很多种可能。 谈判,开出条件,达成协议,这便是其中一种。 甚至,还想过最后一步掀桌子,将宁兰君一行人全都拉上垫背。 所有可能性,他都有相对应的预案。 没成想,都用不上了。 西凉王当即道:“宁大人,此事关系甚大,确实着急,如果能现在出发,那最好了。” “王爷,没的说,我马上回去说一声。” 心内大喜的西凉王迫不及待的道:“本王跟你一起去。” 帅府大门外,两个龙武卫和西凉王派出的一队人马,一起出发了。 看着远去的队伍,西凉王拱手道:“宁大人,本王会向陛下上书,给你记一功。” “多谢王爷,下官感激不尽。” 宁兰君长出一口气,告别西凉王,回到房间。 脊背上全是冷汗,瘫坐在椅子上的宁兰君,经历了这一辈子最惊心动魄的一场小酌。 第301章 聊斋老狐狸 宁兰君回来的时候,吕连成和南意云都在屋里等他。 作为同行之人,他们能想象的出来,刚刚和西凉王的见面,看似推杯换盏,简单的喝杯酒,欣赏着风景聊天。 实则暗流涌动,随时都有掀桌子,让事情滑向无法收场的局面。 西凉王没多少时间了,这一点,他心里清楚。 为了得到塞外五国的气运,骆千寻他志在必得。 骆千寻在宁兰君手上,西凉王必然会提出此事。 过程也不难猜,先礼后兵。 先抛出橄榄枝,如果宁兰君不接受。 接下来,会有丰厚的条件,供宁兰君选择。 如果还谈不拢,那只剩下最后一条路。 孤注一掷的西凉王,索性来硬的。 宁兰君根本没得选择。 和他合作不可能,接受他的条件,同样不可能。 可掀桌子,时机未到。 宁兰君选择了缓兵之计,争取了最起码从这里到元山城一个来回的四天时间。 哪怕西凉王的人,到了元山城发现一无所获,那也最少需要两天时间。 两天,足够了,两天后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可要取信于这位大夏的唯一的异姓王,何其艰难。 宁兰君办到了。 这一点,不管是南意云还是吕连成,只有发自内心的敬佩。 南意云扶着宁兰君,能感受到这个男人,依然惊魂未定的心跳:“怎么样?”她关心的问。 “没事,酒有点烈,晕乎乎的,出去吹吹风。” 南意云扶着宁兰君从椅子上站起来,去了院子里。 天空一片黑暗,星星消失了,无尽的风声越发的肆无忌惮。 宁兰君站在院子里,风一吹,好受了很多。 “楼主到哪了?”宁兰君问旁边的吕连成。 “已经到了定远城。”吕连成答道。 速度不错,对付西凉王还是要靠这位沈楼主,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吹了一会儿凉风,宁兰君回到房间,躺下休息了。 这一夜睡得很香,第二天早上醒来,脑袋晕乎乎的。 胃口还行,吃了早餐,宁兰君一直待在院子里等消息。 过了会,吕连成走了进来:“外边有人找。” “谁?” “玄冰一族的石庆元。” 这是个陌生的名字,可玄冰一族却是宁兰君朝思暮想的四个字。 此人能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帅府,自然是西凉王默认。 两人结盟是事实,今天让此人出面,目的何在? “可以见。”宁兰君想知道此人的目的。 吕连成走了,不一会儿,走进来个老者。 头发花白,步履稳健的老者石庆元,走进来,笑着道:“宁大人,想见你一面真的挺难。” 宁兰君满是问号挂在脸上,回道:“阁下,难道你也有什么冤屈,想找我这位钦差。” 石庆元哈哈一笑:“宁大人,那倒没有。”说完,石庆元拱手道:“在下石庆元,玄冰一族之人。” 来者是客,宁兰君指了指对面的凳子:“请。” 石庆元走过去坐下,略微沉吟,他道:“宁大人这次凉州之行,是为了调查极端寒潮而来,不知道有什么结果吗?” 宁兰君收敛那仅有的一点笑容,看向面前的石庆元:“当今这世上,还有谁能冰封千里?除了玄冰一族,似乎找不到其他人了。真相,或许并不难找。” “那倒是。”石庆元单手放在桌子上,轻轻敲击着石桌:“素闻宁大人诗才冠绝天下,更有拯救苍生之心,逢此乱世,民不聊生,宁大人就没想过,建功立业,为自己也为后世子孙开创一番基业?” 宁兰君认真想着这话,此人今日的目的,不言自明。 唯一的问题是,他为自己和玄冰一族而来,还是西凉王的说客。 “本官如今正是在建功立业,阁下,这你不会不清楚吧。” 石庆元抚摸着胡须,略微笑了笑道:“良禽择木而栖,那嘉明帝并非明主。” “那阁下眼中的明主是谁啊?” “西凉王陆潮生,乃是当世英雄,整个大夏舍此无他。如今昏君当道,国之不国,有识之士定当揭竿而起,还天下人太平盛世。” 西凉王! 宁兰君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没错了,此人是西凉王的说客。 宁兰君沉默着,脸上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过了会,他才开口:“请转告王爷,人各有志。” 看到宁兰君拒绝的如此决绝,石庆元没有意外,甚至看不到他脸上的失望或者无奈。 “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多费口舌了。”石庆元见好就收,没有死缠烂打。 宁兰君抬头,盯着眼前之人,他道:“阁下,玄冰一族和此次本官要调查的寒潮,必然有所关联,今日贸然登门,就没想过本官把你强行留下。” 石庆元哈哈笑道:“这里是西凉王的地盘,宁大人虽是钦差,也没办法对在下动手。” 宁兰君点头道:“你说的对。” 只要解决了西凉王,区区玄冰一族,根本不值一提。 那时候还不是想抓就抓,想杀就杀。 石庆元收起那只一直敲击着桌面的手,换了种强调:“宁大人,骆千寻真的在元山城吗?” 宁兰君面色不改,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一切如常。“阁下若是知道骆千寻身在何地,大可告知西凉王,昨天那场小酌就没有必要了。” 石庆元楞了一下,此人确实比想象中难对付。 刚才的试探一无所获。 石庆元略微压低了声音道:“骆千寻此刻身在定远城,宁大人,我说的对吧?” 饶是隐藏的很好,宁兰君脸上的不安也在那一瞬间出现,他强装镇静道:“对与不对,阁下心理清楚。” 石庆元再次笑道:“宁大人,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去告诉西凉王的。不得不说,你非常聪明,带在身边一般人永远都想不到,可是你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骆千寻身上带着骆家的东西,骆家可以通过祖传的法器,感应到骆千寻的存在。” 宁建军破防了,终于没有抗住,聊斋世界,果然个个都是老狐狸。 “阁下想如何?” 石庆元从凳子上站起来,盯着宁兰君:“就算你现在把骆千寻给我,我也带不出去。俗话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宁大人,西凉王不过是将死之人罢了,你之前的回答,也给了我答案,你不会和西凉王站在一起。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他在暗示什么? 宁兰君同样站起身,逼近石庆元:“阁下到底想如何?” “没什么,宁大人,别紧张,有沈长卿站在你背后,你有什么好怕的。”说完,石庆元转身走了。 宁兰君猛然一惊,此事,他也知道!!!!!! 第302章 两个人的别无选择 人走了,宁兰君站在那里,直到吕连成走进来:“怎么了?” 宁兰君没说话,表情严肃,嫣然换了一个人。 吕连成没有打扰,这一路上已经不止一次见过宁兰君如此状态。 他在想事情,往往比较专注。 吕连成默默退出去,站在院子里的宁兰君,陷入了一阵头脑风暴。 石庆元,玄冰一族的人,此人到底想要什么。 玄冰一族和西凉王是盟友,这一点毫无疑问。 可他为什么知道骆千寻此刻在帅府,却不揭穿,也不报告西凉王。 再联想到,刚才那番话,宁兰君大概明白了。 这世界上不存在牢不可破的盟友,西凉王和玄冰一族也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既然如此,石庆元和玄冰一族要什么? 石庆元不仅知道骆千寻的下落,还知道沈长卿已经秘密进入了凉州。 两件事此人都知道,同样的,都没有告诉西凉王。 这很耐人寻味。 宁兰君在院子里来回走动,好一会儿,他停下脚步。 好一个石庆元! 宁兰君一阵恍然。 石庆元知道了骆千寻的下落,也知道了沈长卿秘密进入凉州,两件事全都秘而不宣。 不告诉西凉王,唯独今天来到这里,告诉他宁兰君。 很明显,石庆元在施压。 两件事这么一说出来,最紧张的自然是他宁兰君和没有露面的沈长卿。 两人确实紧张,为了防止事情发生意外,只能提前对西凉王动手。 没错,石庆元的目的,是在推动他和沈长卿加速对西凉王动手。 一个关心朝局,稍微有点政治素养之人,都能看得清楚如今凉州的局势,以及西凉王的结局。 这一点,石庆元自然清楚。 可他为什么要往前推一步,推动沈长卿尽快解决西凉王? 他必然有所图谋。 宁兰君一拍桌子。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沈长卿开始动手,就算最理想结果,和西凉王也免不了一场血战,这个时候,若有人趁虚而入…… 没错,石庆元在等机会,在等沈长卿动手的机会。 可他谋求的是什么? 玄冰一族实力不强,偏安一隅,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图谋凉州,或者整个大夏,没那个实力。 那剩下的…… 对了,玄冰一族和西凉王结盟,为的是塞外五国的气运。 这么说,石庆元要的同样是气运。 他知道西凉王命不久矣,那么他可以在沈长卿动手的时候,趁虚而入。 抢走骆千寻,进而拿到五国气运。 可这单凭玄冰一族的实力,远远办不到。 他还有另外的帮手。 宁兰君忽然间笑了,最惨的还是西凉王。 盟友,呵呵。 这么看来,玄冰一族是不会对西凉王说出骆千寻和沈长卿的事。 这一点,倒让宁兰君安心很多。 果然,猜想是正确的。 吕连成进来了:“刚收到消息,石庆元已经离开了定远城。” 看来此人确实什么都没说,要不然,西凉王还能如此安静。 没时间了,必须马上联系楼主。 不管是西凉王,还是石庆元,都要早做决断。 宁兰君立即对吕连成道:“吕大人,十万火急,马上联系楼主。” 宁兰君将自己的分析,一字不漏的说了。 吕连成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转身离开。 身在帅府,到处都是西凉王的眼线,想要联系楼主,很费一番功夫。 宁兰君一直在等,一直到天黑的时候,吕连成回来了。 “怎么样?”宁兰君迫不及待的问。 “你的分析完全正确,楼主说塞外五国,除了北魏之外,另外四个国家已经达成了协议,是玄冰一族和山海国余孽从中促成的。四国兴兵二十万,有南下定远城的意图。” 二十万,这不是这小数字,几乎倾巢而出了。 同时,也进一步证明,可悲的西凉王,要被人摘桃子了。 玄冰一族为什么能说服塞外四国,很明显,用西凉王煽动仇恨,彻底把他卖了。 试想一下,一旦四个国家知道真相,西凉王想要窃取他们的国家气运。 那等于灭国,谁能忍? 被这么一鼓动,怕都是嗷嗷叫着,要找西凉王报仇。 南下夺取凉州,也不是没有可能。 能报仇,泄愤,还能有巨大收获,四个国家岂能不动心。 至于山海国,不意外,这些人总是想办法和大夏过不去。 “山海国现在什么情况?”宁兰君问。 “楼主,山海国有大量妖兵出没,数量不可计数。” 妖兵,加上四国的二十万兵马,声势浩大…… 等等…… 定远城! 他们可能攻击定远城。 若是趁着沈长卿解决西凉王的时候,趁虚而入,那就更加容易了。 石庆元,好一个老银币! 那天不动声色的施压,差点就上当了。 既然可能攻击定远城,目的自然不仅仅是夺取定远城,进而控制凉州。 他们的目标肯定包含骆千寻。 四个国家已经兴兵二十万南下,那时候四国国内必然空虚。 一旦攻破定远城,得到骆千寻。 此时玄冰一族和山海国之人,迅速杀个回马枪,去了塞外四国,如入无人之地,夺取气运,轻而易举。 到那时候,塞外四国的二十万人,还沉浸在夺取定远城,凉州的巨大喜悦中,没有反应过来。 不得不说,好谋划。 “楼主怎么考虑的?” 吕连成答道:“楼主说,眼下形势危急,必须改变原先的策略。他率十万大军,兵分四路,在塞外四国南下的时候,绕道杀进四国国内。到时候,四国必然回师国内救援,定远城之危机,迎刃而解。最大的变数北魏,则有另外一人,率领十万兵马,拖住北魏。” “让谁率领十万兵马去北魏?” “西凉王副将赵万城。” 宁兰君当即明白了:“此人是陛下的人?“ “是的,也只有他能调动十万兵马。” 宁兰君担忧的道:“可如此一来,整个凉州君只剩下四十万兵马,定远城也只有十万人……”想到这里,宁兰君明白了:“楼主的安排是对的,哪怕把他的十万兵马,投入到定远城的防守上,也没任何用处。可是,此一去,楼主必然孤军深入,难有外援……” “楼主说了,有些时候别无选择。” 宁兰君沉默着没说话,西北战事成败在此一举,沈长卿别无选择。 “可是,兰君,除了楼主之外,西凉王就只能由你来解决。” 宁兰君直接站起身,听着这话,再次沉默。 赵万城一旦带走十万兵马,那必然是变相的摊牌。 西凉王麾下还有五千精锐,不可小觑。 他真要狗急跳墙,处理起来,相当麻烦。 还不能拖,塞外四国二十万兵马,不久将攻城,拖得久了,等于腹背受敌。 必须先下手为强,也必须在塞外四国和山海国的人攻城之前,解决西凉王。 那可是西凉王,二品实力。 可如今,他这个钦差,听雨楼堂主,别无选择。 “兰君……” 忽略了吕连成的声音,宁兰君只有略显苍凉的背影。 良久,宁兰君转过身,带着冰冷的杀气道:“明日,斩西凉王。” 第303章 轮到他上场了 站在宁兰君背后的吕连成,听了这话,内心犹如翻江倒海。 这声音,铿锵有声。 决心也前所未有。 试问这天下,敢说斩西凉王的又有几人。 哪怕是楼主,也是带着无限的悲壮,何况眼前的宁兰君,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 除了震撼之外,还有担忧。 这不是一句轻飘飘的话,那意味着生死对决。 外有强敌,塞外四国和山海国随时可能发动攻击。 内有西凉王的五千精锐,还有二品的实力。 一着不慎,将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孤军深入的沈长卿,长途奔袭的赵万城,这两只大军的命运同样会受到影响。 牵一发而动全身,某种程度上来说,输不起,不能有失。 “兰君……”动了动嘴唇的吕连成,说不出话来。 宁兰君看着表情严肃的吕连成,声音徐缓的道:“吕哥,去忙吧。” “好。”吕连成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宁兰君的房间。 理智告诉他,做出了决定的宁兰君,将不再回头。 刚往前走了几步,抬头,正好,南意云正看着他。“吕哥,怎么样?” “明日动手?” “动手?” “斩西凉王。”说完的吕连成径直走了。 留下个南意云,望着宁兰君所住的院子,呆滞了好一会儿。 …… 天阴了,乌云笼罩着定远城的天空。 帅府的巡逻士兵,日夜不停的坚守岗位。 宁兰君的房间,灯亮着。 此时他坐在椅子上,认真擦拭着,手中那把祖传的砍头刀。 跟着自己有些日子了,斩过人,也杀过妖,还是那样寒光闪闪。 每当触摸着刀身的时候,熟悉的感觉,似乎和他融为一体…… 窗子外有细微的声音,宁兰君走过去打开窗子。 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眼前,正是那天晚上在临中城碰到的那人。 “是你!” 那人从窗子里翻进来,站在宁兰君面前:“宁大人,上次匆匆而别,今天又是同样的情况,我长话短说。” 这么说来,此人必然是赵万城派来的。 他也想知道,赵万城怎么安排的。 “说吧,这里是帅府,你不能久留。” 那人也不废话,先是自报家门:“宁大人,在下是赵万城将军麾下一校尉,负责情报,军情搜集。 眼下,形势危急。赵大人让我告诉宁大人,明天早上,他必须出发,一刻都耽误不得。 赵将军一走,意味着宁大人就要动手了,赵将军让宁大人做好准备。 另外,定远城中十万凉州军,可供宁大人差遣。到时候,赵将军安排的人,自然会配合宁大人行动。” “赵将军还有别的交代吗?” “如若行动不顺利,可做最坏打算,城中十万凉州军,倾巢而出,火拼西凉王,务必将他拿下。” 宁兰君点点头:“我知道了。”他看向那人:“控制西凉王的五千心腹是关键,此事不能拖,要速战速决,他们能做到吗?” “宁大人,可以办到没问题。只是,西凉王好歹二品实力,他要逃跑,没人拦得住,这是个隐患。” 西凉王若是逃跑,必然返回北魏,如果事情变成那样,不但影响赵将军的北魏之行,孤军深入的沈长卿,也可能会被北魏侧击,从而陷入绝境。 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这事我来办。” 那人愣了一下,不免为宁兰君捏把汗。“宁大人,那在下先走了。” 那人从窗子离开。 站在那里的宁兰君,忽然有点困,他回到床上躺下休息了。 一夜匆匆而过! 东方微亮,定远城这座边防重镇,开始了它新的一天。 宁兰君起得很早,吃了吕连成亲自端进来的早餐,他换了一身衣服,干净,潇洒。 “丫鬟”骆千寻,亲自给他整理的头发和衣服,觉的差不多了,他站起身,走出房间。 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南意云和吕连成。 “吕大人,去见西凉王,告诉他,今日本官和他有要事相商,见面的时间在半个时辰后。” “我这就去。”吕连成离开了院子。 宁兰君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感叹了一声,今天是个好天气。 …… 凉州境外,茫茫草原之上,一队人马,绵延数公里,一眼望不到头。 这些人都是军队,穿着正规军的铠甲,随行的旗帜上,是塞外四个国家的国名。 队伍的速度不慢,时不时还会被上级催促,加快行军速度。 在这群队伍,几公里之外的地方。 玄冰一族的石庆元骑着马,他的旁边是同样骑马、上次见面的中年男人。 “洪丞相,成败在此一举,老夫先去塞外国家等你们消息。” 眼前的中年男人名叫洪百烈,是山海国所谓的丞相。 山海国虽然灭国了,但架构还在,他们依然使用当初建国时候的官制。 皇帝,丞相,下边的六部官员应有尽有。 洪百烈身为丞相,这么多年,多方奔走,为的是有朝一日山海国复国。 “好,希望下次见到前辈的时候,我们能喝一杯庆功酒。” 石庆元哈哈一笑:“但愿如此。” 石庆元猛挥马鞭,骑着马消失在枯黄的草原尽头。 洪百烈没多逗留,他朝着相反方向疾驰而去,目标定远城。 …… 西凉王的心情很好,早饭过后,吕连成来找他。 这倒让他意外。 宁兰君想干什么? “无非是觉的在骆千寻的事情上,他帮了本王的忙,想要寻求帮助。” 一个钦差,为办案而来,若是空手而归,回去怎么交差? “办案?” “这个案子,只能是死案。” “当然,如果这位宁堂主够识相,骆千寻能被带回定远城,本王倒是乐意帮他一次,让他抓一个玄冰一族的人回去,交差是没问题的。” 这么想着,西凉王心里已经有数了。 …… 帅府往前走几百米,便是军营 宁兰君去了校场,南意云,吕连成,张景全以及他的龙武卫悉数在列。 他们站在那里,观看者凉州军平日里的训练。 没多久,西凉王走了过来。 远远的便是他心情不错的声音:“宁大人,你也喜欢这军旅生活吗?” 宁兰君淡淡的笑了笑道:“那倒不是,人往往对自己陌生的东西,有种新鲜感。喜不喜欢无所谓,总想看看。” “那倒是,身在军旅的很多人,却喜欢江南富饶之地繁华,都是一个道理。”西凉王说完,直入主题:“宁大人有事找本王?” “王爷,下官确实有事请教。” 西凉王看到如此说,心里越发有底了:“宁大人但说无妨。” 正在这时,楚剑心匆匆走向西凉王,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西凉王脸色巨变,一脸的难以置信。 西凉王马上对宁兰君道:“本王还有军务要事在身,宁大人之事,只能押后处理了。”说完,西凉王往那边走去。 没走几步,背后响起了宁兰君的声音:“王爷,赵将军是按照沈楼主的命令离开的。” 听到这话,西凉王猛然转身,表情迅速凝固冷却,一字一句从他口中发出:“宁大人此话何意?” 宁兰君望着西边的方向腾起的烟尘,舞动的旗帜,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赵万城已经离开了,轮到他上场了。 第304章 眼前无路怎回头 宁兰君站在那里,回应着西凉王带着点杀气的目光。 “王爷,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西凉王明知故问的盯着宁兰君。 他有点明白,又不明白。 很难让他相信,从十几岁开始就跟随自己的赵万城,会在这个时候带着十万凉州军离开了定远城。 他哪来的权限? 除非,陛下的密旨。 凉州军名义上由他西凉王统领,可实际上,经过嘉明帝多年来一系列操作,他所有的心腹加起来,不过五千人。 真的是这样吗?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赵万城不可能背叛自己。 永远不可能的。 “王爷,事到如今,有些事需要告诉你,沈长卿很早之前已经离开了永安城,秘密进入凉州。” 西凉王不再是什么都不信的样子,紧绷的表情,略微舒展开来:“这么说,永安城的沈长卿是假的?是障眼法?” “是的,是为了迷惑王爷留在永安城的探子。” 西凉王终于开始明白,这一切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布置了。 猛地抬头,他道:“沈长卿进入凉州,冲着我来的,这毫无疑问,这么说,狗皇帝准备对我动手了?” 宁兰君朗声一笑:“王爷,在很早之前,你不是已经明白这是你的结局吗?” 西凉王沉默了,他承认,从很久之前,他功高震主开始,他就在预防着有一天,自己成了嘉明帝的刀下之鬼。 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努力,想办法活下去。 这段时间以来,他在最后努力,眼看着成功近在咫尺,一时间忽略了嘉明帝。 他没有大意,处处小心,为此派出很多探子,各处收集消息。 反馈回来的情况,让他很安心。 至少,在拿到塞外五国气运之前,他应该安心。 可这一切,都是嘉明帝故意设置的。 不愿认命的西凉王,忽的一声冷笑:“哪又如何?区区一个沈长卿,本王会怕吗?” 宁兰君悠然道:“王爷,这已经不是你怕不怕的事情。” 带着几分怒气,西凉王厉声道:“宁大人,你可知道,就算今天一败涂地,本王也能取了你项上人头,从此远遁塞外,谁又能奈我何?而你,宁兰君,你死定了。” 宁兰君以比西凉王更高的声音大声道:“难道曾经的大夏双壁,唯一的异姓王西凉王是个蠢货吗?” “本王不喜欢任何无意义的争辩,宁兰君,你配在这里和本王一较高低吗?” 宁兰君忽的笑道:“王爷,是的,你征战无数,又是这世间不多的二品高手,本官确实现在无法和你相提并论。但在这之前的,容许本官陈述一些事实,请王爷品鉴一下,如何?” 西凉王收敛了一点强横的气势,他道:“宁兰君,本王欣赏你是个人物,可以,你说。” “王爷,沈长卿进入凉州,他还带来了十万兵马!” “哦。”西凉王哦了一声:“还有呢。” 沈长卿入凉州,不会单枪匹马,以嘉明帝的手段,自然会让这位沈白衣有发挥的空间,十万兵马,预料中的事。 “王爷,玄冰一族是你的盟友吧?” 沈长卿没有否认:“没错。” “当初,王爷为了夺取塞外五国的气运,冰封千里,是玄冰一族干的,也没错吧。” 西凉王点头道:“没错,这事你已经查出来了,看来,本王还是小瞧你了。” 宁兰君没有理会西凉王的恭维,他道:“王爷,你在大夏纵横那么多年,难道不清楚,这世上不存在可靠的盟友。” “挑拨离间。” 宁兰君忍不住一笑道:“此时此刻,在凉州境外,山海国的妖兵和塞外四国的二十万兵马,不久之后,就将兵临定远城下。” “不可能。”西凉王果决的怒道。 号角声响起,定远城外的烽火台,狼烟滚滚。 这是紧急军情的前兆! 西凉王往城外看去,眉头皱的很深。 他依然是那几个字:“这不可能。” 有军士拍马赶到,飞身下马,向西凉王禀报军情:“启禀王爷,妖兵在定远城外几十公里处出没,塞外四国的二十万大军,先头部队已经离凉州边境不到二十公里。” 是真的! 宁兰君没有说谎。 可是,塞外四国为什么会突然南下? 西凉王脑子快炸了,一时间想不明白。 宁兰君的声音适时响起:“你可能在想,为什么塞外四国开始起兵南下。 这当然是玄冰一族的杰作,只要玄冰一族和这四个国家说出真相,告诉他们王爷你在他们国家的所作所为,王爷将成了他们共同的敌人。 另外,起兵南下,能一举占据凉州,如此千载难逢之机,塞外四国不是傻子。 还有死灰复燃的山海国助阵,二十万大军,加上妖兵,已经浩浩荡荡而来。王爷,你还抱着你最后一丝幻想吗?” 西凉王沉默了,他戎马一生,竟然被区区丧家之犬的玄冰一族算计了。 呵呵,尔等宵小之辈。 看着西凉王没说话,宁兰君继续道:“或许你很疑问,赵万城为什么离开?去哪了?王爷,赵万城是陛下的棋子,他去了北魏。” “不!”西凉王怒吼一声,实在无法接受,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他。“狗皇帝,本王和你势不两立。” 西凉王一掌挥出,数十米之外的点将台,在一声爆响之下,变成粉末。 “王爷,别激动,现在的你还不能丧失理智。”宁兰君盯着他持续施压。 西凉王猛然间抬起头,目光如狂怒的雄狮,想要吞噬一切,愤怒慢慢凝结成化不开的杀气,寒气逼人:“如此局面,沈长卿如何应对?” “告诉你也无妨,沈长卿兵分四路,深入塞外四国。而赵将军,带领的十万兵马,赶去北魏,尽可能的拖住他们。” 西凉王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字:“好,如此一来,塞外四国必然退兵。”末了,西凉王问:“那本王呢,你打算怎么处置?” 宁兰君宛如审判人间的天神,站在西凉王面前,一字一句道:“西凉王陆潮生,多年来,勾结匪帮,为己所用,横行凉州多年,为害无数,此罪一。 勾结北魏,实属通敌叛国,此罪二。 纵兵行凶,作恶无数,凭借着王侯之位,一手遮天,戕害忠良,残杀无辜,此罪三。 为自保,勾结塞外诸国,控制战事,导致大夏支出无数钱粮,死伤数不尽的大夏子弟,此罪四。 多年来,西凉王索取无度,压榨百姓,导致凉州饿殍千里,数不尽的流民流离失所,此罪五。 藐视皇权,对陛下不忠,图谋造反,此罪六。 西凉王所犯之罪,桩桩件件,十恶不赦,罄竹难书。 本官今日,以钦差之职,上承皇命,下慰众民,将西凉王斩首示众。” 西凉王听完,仰天一笑:“若是沈长卿今日在此,本王或许还会悲叹人生走到尽头,可你宁兰君,又如何留得住本王,斩我,你也配。” 宁兰君正准备开口,定远城东边的一处大营,杀声四起,浓烟滚滚。 “怎么回事?”西凉王往那边看去。 没有人能回答,过了会,一个士兵匆匆跑来,站在西凉往面前:“王爷,不好了,忠于王爷的五千人,已经被包围,恐怕……” 瞬间明白过来的西凉王,看向宁兰君:“是你。” “是的王爷,如今五千嫡系尽数伏诛,王爷,你眼前无路了。” “杀、杀、杀、杀!” 整个军营周围,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天地。 第305章 来不及了 求而不得,或许是人生最痛苦的事之一。 更难受的是,离目标往往只有一步之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目标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西凉王听着喊杀声,没有恐惧,更没有慌乱,有的只是谋划了这么久,最后却要接受一败涂地的现实的不甘。 一品像是个朦胧的幻影,他伸手可得,却宛如无法逾越的高峰,最后一次的努力之后,吞下苦果和无尽的怨念,徒留叹息。 就算杀了眼前的宁兰君又有何用,他的一品之路结束了。 五千跟随自己多年的心腹,尽数被诛杀,定远城里有他无法控制的十万兵马。 硬来,一个人岂能杀了十万人? 就算是二品,他也没有那个能力。 还不能死,他还有退路,北魏是他最后的希望。 他杀不了十万人,可十万人想要留下他,那也不可能。 今天,他想走,没人拦得住。 可在走之前,不除掉此人,日后必是隐患。 带着凄然的笑,和愤怒化成的无尽嘲讽,西凉王朗声道:“宁兰君,今天你赢了,本王愿赌服输。输了,我认。可你费了这么大工夫,今天也要命丧于此,你没机会带着荣耀荣归永安城,接受狗皇帝的赏赐;今日,本王送你一程。” 西凉王说完,身形化作一道虚影,瞬间朝着宁兰君呼啸而至。 今日的宁兰君,早已经不是在永安城毁灭了西凉王父亲,那一缕残念的宁兰君了。 宁兰君的速度同样很快,一闪而过,躲过西凉王雷霆一击。 南意云,吕连成,张景全几个四品高手,艰难的闪身而过,被震退了数十步。 七八个龙武卫精锐就没那么幸运了,尸体成了一地碎块,血肉模糊。 宁兰君朝南意云三人看去,意思很明确,他们不要动,上去就是送死。 区区四品,在二品实力面前,没有半点机会。 一击之下,西凉王略微失望,怒卷狂风的无形大手,气机暴涨中,从天而降般朝着宁兰君一掌拍去。 没有思考,没有迟疑。 宁兰君刀出鞘,飞身直上天空,一刀猛地挥下。 强横的气机,震荡着扩散开来。 空气似乎都在被猛烈压缩,暴涨,在不受控制的边缘剧烈滚动。 那一刀硬生生砍向二品高手西凉王,那无可匹敌的一掌。 狂风卷起漫天尘埃,裹挟着一切,旋转着,飘荡着,遮天蔽日。 校场周围,能看得见的东西,尽数变成碎片,飘飘扬扬的朝老远飞去。 猛烈的轰鸣声中,宁兰君朝后飞去,排山倒海般的力量,震颤着他的灵魂和肉体。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空前恐怖的力量。 连退数十步,砸向那边的墙壁,一个趔趄倒下去,勉强站稳。 体内气血翻涌,似乎稍不注意整个身体会爆裂开来那般不受控制。 “兰君,宁大人……”张景全和吕连成同时喊了一声。 南意云几乎不敢看了,张了张嘴吧,没说出口。 宁兰君没倒,站在那里,朝着那边的西凉王,死死盯着。 几乎同一时间,西凉王脚踩地面,硬生生朝后移动了数米,在地上踩下了两道深深地划痕,在校场之上触目惊心。 站在那里的西凉王,没有一个胜利者的喜悦和狂傲,相反,他疑惑,他震惊,更恐惧。 很显然,眼前的宁兰君,已经超出他的认知。 五品实力,能一口气击败三个四品高手,便是宁兰君的得意之作。 可那又如何,在西凉王眼中,也不过是比一般的天才更加天才罢了。 甚至,陆家老宅,毁掉了父亲那一缕残念,也没有让西凉王对宁兰君留下太深的印象。 他觉得是运气,是某种天赋使然。 直到今天,他亲自出手,才真切感受到了,那个名扬天下的宁兰君的恐怖之处。 他敢站在这里,当众宣布他堂堂西凉王的罪行,绝对不是没有底气,也不是脑子一热的蠢货之举。 实力是他的依仗,此人无所畏惧。 然而,西凉王不信,他不信自己二品实力杀不了这个听雨楼堂主。 那不可能。 二品杀不了五品,那是个笑话。 “宁兰君,很可惜,本来应该是我和你这样的人,共襄盛举,开拓一番基业,让这大夏走上正轨。或者,揭竿而起,重塑天下。可人生就是如此,意外总是多过惊喜。今天不取你性命,日后必是大患。” 宁兰君提着自己的刀,一直往前走:“王爷,束手就擒吧。” “不好意思,宁大人你抢了本王的话。” “抢了也好,没抢也罢,有什么意义呢。” 正说着,定远城外的了望台,燃起了更多狼烟。 前来报信的军士,已经不敢接近校场,远远的看着,心急如焚。 宁兰君往城外看了一眼,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如今的西凉王,早已不再关心城外的狼烟,那留给沈长卿,留给狗皇帝去慢慢解决吧。 他的眼中只有一人,眼前的宁兰君。 骤然间,西凉王浑身气机暴涨数十倍,气机疯狂涌动,慢慢幻化成无数把悬于空中的剑影。 以气为剑,天地万物,皆可为我所用。 连同西凉王身上的青袍,猎猎风声中,西凉王一步踏出。 漫天匝地的剑气轰鸣,宛如九天之上轰然而至的剑雨,斩尽一切,撕裂一切。 宁兰君岿然不动,依然是同一个动作。 手起,刀落。 手中之刀化作地狱之刃,狂舞于九天之上。 轰! 刀锋所过之处,剑气一碰即散,继而,一往无前,硬生生从无数剑雨之中逼近西凉王。 不! 这是此时的西凉王,最本能的声音。 这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轰! 大地在震动,炸响于九霄云外。 两人在那一击之下,一触既分,整个人皆是向后飞去。 数十米之外,宁兰君砸向地面,脊背贴着地,又不断滑动十几米,方才止住身形。 一个翻身,握刀撑着地面,脸色惨败,鲜血从嘴角溢出。 另一边,西凉王同样朝后狂掠几十米,一个翻身单手撑着地面。 忍不住,鲜血从口中喷出,脸色状若白纸。 呵呵! 西凉王带着满口鲜血,仰天一笑。 可笑! 今天,他竟然败在一个五品实力的宁兰君身上。 就算脑子里有无数个“不可能”呼之欲出,也在眼前的现实之下,尽数成了可悲的狡辩。 杀了此人的想法,成了泡影。 西凉王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走。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第306章 不死不休 不远处的宁兰君,站起来了。 手中握着刀,目光看向那边的西凉王。 “王爷,束手就擒吧。”宁兰君还是同样的话。 征战沙场,信奉丛林法则的西凉王,更是一直以来奉行者胜者为王败者贼的准则。 处于下风,没什么好说的。 就算拼死一搏,那或许能杀了宁兰君,那样的话,已经受了重伤的他,根本走不掉。 西凉王忽略了这话,最后一次面对眼前的宁兰君:“宁兰君,本王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也顾不得落荒而逃的丢人,西凉王一个纵身朝校场之外掠去,楚剑心紧随其后。 “王爷,今日想走怕是没那么容易。”几乎一踏而出,宁兰君追了上去,其他人紧立即跟上。 埋伏在校场之外的数百军士,对准空中西凉王,手中弓箭齐射。 只是略一挥手,一股劲风袭来,砸向数百人。 人群四散而飞,四面八方散落一地,一个站起来的都没有。 西凉王的身后,一股带着寒意的明光,急速向他飞去。 快如闪电,迅猛无匹! 宁兰君扔出了手中之刀。 西凉王略一惊讶,闪身而过,刚刚在屋顶站稳身形,那把刀再次调转方向,朝他逼近。 西凉王猛一挥手,一股强横的气机涌向飞来的刀。 那把刀在空中被西凉王一掌拦截,朝后退去十几米。 就这么一会儿,宁兰君已经站在他前方不远处的屋顶。 “王爷,你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了。”站在前方屋顶的宁兰君还是同样冰冷的声音,不死不休。 前有拦截,后有追兵,自知处境不妙的西凉王抬头看天,纵横戎马一生,从不低头的西凉王,也不免悲从中来。 “宁兰君,来吧,拿出你的能耐。”西凉王站在屋顶,一声怒吼。 整个校场周围数百米,似乎都在震颤。 狂风乍起,西凉王浑身金光大盛,浑身气机暴涨扩散,不断膨胀,周围数十间屋子,尽数被连根拔起。 西凉王单掌前推,身体化作一道流光,裹挟着一切,瞬间逼近宁兰君。 同样受了伤,依然能撑得住的宁兰君,霎时间,人刀合一,浑身和那把气机暴涨数十倍的刀,天衣无缝的融合。 金光照耀着定远城的这一方天地,悬在空中的宁兰君嫣然神佛降世,从容,庄严,伟岸无边。 刀出人进,宛如两个亲密无间的战友,彼此为生命的依托,一往无前。 轰! 巨响声中,什么都看不见了。 校场周围所有人,全都睁不开眼睛。 站不住的,已经震飞出去,惨叫着落地。 良久,很多飞起的杂物,纷纷扬扬的落地。 天地肃穆,归于平静。 一片废墟中,一个大坑,出现在校场外空地的中央。 几十米之外,西凉王躺在地上,口中喷着血,挣扎了几下,动不了。 另一边,一堆碎石之中,有石头动了动,一只手伸出,扒开了乱石堆。 慢慢的,那个高大熟悉的身影出现。 宁兰君站在那里,遥望着这片废墟,以及不远处的西凉王。 吕连成一行人看清楚了,那是宁兰君。 他们飞速冲过去,还没到跟前,宁兰君倒了下去。 飞快的几步,南意云冲过去,扶起宁兰君:“你怎么样?” “快,杀了西凉王,我没事。” 吕连成和张景全,没有说话,迅速转身,手中长剑愤然出鞘。 来不及去看义父的楚剑心,站起来,目睹着冲过来的两人,手中的剑在微微颤动。 拼了,这是她唯一的念头。 可忽然间,西凉王喊了一声:“剑心,走。” 一道光芒笼罩楚剑心,西凉王挣扎着站起身,右手一挥,楚剑心的身体轻盈的飞速朝着定远城外,眨眼不见。 “义父……” 虚空之中那声呼喊,苍凉,无力,瞬间消失不见。 吕连成一剑刺出,无匹剑势,转瞬即至。 踉踉跄跄,浑身是血的西凉王,一手伸出,对着那凌空一剑,掌心握住剑尖,猛地一推,宝剑断成几截,一掌击中了吕连成胸口。 “吕大人。”张景全一声惊呼。 吕连成倒飞出去,几米外落进那边的废墟。 几乎同样的速度,西凉王将空中的张景全视若无物,猛他一步,箭射而出,一掌拍飞了张景全。 放下宁兰君,南意云纵身一跃,手中长剑带着凌厉剑气,一剑斩下。 西凉王迅速闪身,欺身向上,宛如从天而降的巨手,一掌打在南意云身上。 整个人不受控制朝着身后飞去,砸向乱石堆。 哈哈哈哈! 口中含血,凌乱长发乱飞的西凉王,大笑一声:“宁兰君,你看好了,本王今日活着离开定远城。” 上百龙武卫倾巢而出,朝着西凉王包围过去。 外围还有成千上万的凉州军,准备下一波的攻击。 西凉王只是略微挥手,上百龙武卫天女散花般,死的死,伤的伤。 “来啊,都上来,本王何惧。” 西凉王宛如一个末路狂徒,看着那些宵小之辈,站在不远处,不敢前进一步。 直到,躺在地上的宁兰君,慢慢的,一步步站起来。 “王爷,本官还没死呢。” 意外,诧异,甚至是无限震惊,恐惧。 他竟然站着,一个五品实力的听雨楼堂主,竟然和他死拼到底,还能站起来。 这已经超出了此时西凉王的所有想象。 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这不可能的。 他只有五品实力。 “你也和本王一样,身受重伤,早已没有一战之力,你拿什么拦住本王,赢的还是我,西凉王,大夏双壁。” 西凉王手指自己,狂怒的吼道。 “那可未必。”说完,宁兰君往前走去,那把刀拿在手中。 “你……”心里没底的西凉王,终究还是忍住了,他不知道说什么。 难道…… 一刀,让西凉王恐惧的一刀,破空而来。 不认命,也不愿意束手就擒的西凉王,大声道:“本王不信你如此强大。” 西凉王凭借着最后一点仅剩的实力,冲了过去。 大刀砍向西凉王,西凉王双手抵挡。 大刀涌动的气机,不断向下压去。 先是西凉王站立的地方,碎石乱飞,成了一个大坑。 紧接着,西凉王的双腿不听使唤的一弯,没撑住,跪了下去。 直到,一声爆响,跪在地上的西凉王,双膝着地,朝后猛烈滑去。 砰的一声,砸向校场外废墟。 这次,再也难动一下。 眼神呆滞的西凉王,不用费力,看到了头顶的天空。 凉州的天总是那么低,仿佛伸手可以抓住流动的白云。 生命到了尽头,反而有种轻松释然的感觉。 西凉王就那么躺着,静静的看着天空。 定远城外,数万男丁,手拿着简陋的兵器,农具,浩浩荡荡的朝着定远城而来。 带头的头发花白的老者说,誓与定远城共存亡。 吕连成,南意云,张景全恢复了一会儿,站起身,纷纷走过去,扶起倒在地上的宁兰君。 依然是南意云,再也不管脸上有多少污渍,多少血,慌忙问道;“你怎么样?” “还好。”宁兰君答道。 忽有军士来报,说是城外数万人收到消息,塞外国家有人攻城,他们愿意和定远城共存亡,守护定远城,保家卫国。 宁兰君被扶着站起来:“把西凉王押上城墙,今日,本官用他祭旗。” 第307章 西凉王落幕 外围站着的数千军士,全都看傻了。 听到这话,这才一个个举着手中长枪,大声欢呼。 那种感觉,那些人终生难忘。 西凉王何等人物,最后死在宁兰君手上,那可是西凉王,传说中的二品实力。 而这位宁兰君,区区听雨楼堂主,虽有钦差之身份,但也没胆子和实力斩了西凉王。 以前的凉州,也时不时的有朝中钦差来到这里,可结果呢。 凉州太守这样的风封疆大吏,西凉王都不放在眼中,何况区区钦差。 今天,这位特殊的宁堂主办到了。 他们怎么能不高兴。 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很多人已经厌倦了。 更有很多人,深知西凉王这么多年在凉州的所作所为,早就心有怨言。 奈何,他们这些普通的小小士卒,怎么可能上达天听。 忍着,憋着,等待着哪一天老天爷开开眼。 终于,这样的人物出现了。 消息很快传开,整个定远城在一片欢呼声中,十万凉州军发自内心的呼喊着宁兰君的名字。 声势浩大,前所未有。 城外,数万凉州百姓,也在跟着欢呼。 欢呼那位给他们做主的青天大老爷。 一时间,整个定远城内外,盛况空前。 那声音,响彻天际,经久不绝。 作为当事人的宁兰君,受伤了,呼吸都变得微弱。 他被人扶上城墙,坐在特地为他准备的椅子上。 身边围着一圈人,一个个看着他。 是担忧,更是着急。 可没有人说出来一句让宁兰君回去休息的话。 塞外四国二十万兵马,和妖兵不久将到定远城。 如此困局,还有谁来主持局面? 除了宁兰君,别无他人。 终于,还是南意云忍不住道:“要不,你回去休息?” 没人责备有点感情用事的南意云,人之常情,不是什么时候冷冰冰的理智都能占据上风。 宁兰君摇了摇头:“不用,我还撑得住。” “定远城参将何在?”休息了一会儿,宁兰君开口道。 一个将军模样的人,走上城墙,站在那里,拱手道:“宁大人,我在。” 宁兰君抬头看了一眼那位参将;“马上让城外百姓进城,封锁城门。各地守军严守各处。” “宁大人,已经安排好了。”胡参将马上答道。 虽然胡参将和宁兰君不是上下级,也并非一个系统的人,论地位,仅次于总兵和副总兵的参将,也没有任何规定听命于一个朝廷钦差,可此时此刻,这位胡参将愿意听这位宁大人吩咐。 除了赵万城副总兵临走之前交代之外,胡参将打心眼里佩服这个年轻人。 他的实力,他的勇气,他的韧性,强过任何一位身经百战的老兵。 这样的人值得敬佩,是个英雄。 城外,数万凉州男丁已经进入城中。 他们听从军士的指挥,负责搬运军械,协助守城 宁兰君颤颤巍巍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城墙边。 他抬着头,望着城外辽阔的草原,望不到尽头的低矮的天空。 天气很好,太阳暖洋洋的照耀着定远城。 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守城的凉州军,纷纷看向城墙上的那个年轻人。 肃穆,庄严。 宛如神明。 是他,击败了西凉王。 也是他,准备保卫定远城,带着他们所有人浴血奋战,誓死不退。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两个军士带着奄奄一息的西凉王,站在宁兰君面前。 宁兰君回头,看了一眼还有气息,却半点动弹不得的西凉王。 宁兰君强撑着站在那里,对着十万凉州军和数万凉州百姓声音虚弱的道:“凉州的父老乡亲们,守城的将士们,西凉王罪大恶极,为害凉州多年,今日本官砍下西凉王头颅,告慰数十年来,死于西凉王之手的无数冤魂。” 宁兰君握着刀,手起刀落。 西凉王人头滚地。 一代枭雄,就此落幕。 “必胜,必胜……” 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的呼喊,紧接着无数人振臂高呼。 就连那些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的凉州百姓,此时也是整齐划一的大声呼喊。 仿佛积压了很多年的胸中闷气,一朝散尽,只有无尽的畅快,感受着凉州熟悉的风,吹过激动的脸颊。 激动,热血沸腾。 “胡参将,他们快来了。”宁兰君缓缓道。 “宁大人,保重。”胡参将转身离去。 宁兰君又重新坐下,南意云拿出来一枚丹药:“有点用,服下。” 这是临走之前,南意云专门带在身上的。 虽算不上灵丹妙药,但疗伤健体还是有点用处的 宁兰君什么都没说,拿过去吞下。 效果马上就有,比之前恢复了那么一点力气。 “也不知道楼主现在怎么样了?”宁兰君不由的开口。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兵分四路,还是孤军深入,实在不好说。 但他是沈长卿,很多年前便带兵征战的沈白衣。 没问题的。 吕连成不断的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怕吗?”宁兰君带着点笑容,看了一眼同样受了伤的三人。 今日若是没有宁兰君,张景全知道他不可能活着离开定远城。 听到这么问,张景全当即道:“怕也没用,大不了马革裹尸还。” 吕连成只有担忧,没有怕,听雨楼的指挥使,一个胆小鬼是当不了的。 “还好。”没什么心情聊天的吕连成只有两个字。 南意云看向宁兰君那张苍白的脸,反问:“你怕吗?” “怕啊,不过,能看到南大人满身污垢,脸上花脸猫一样,值了。” 三人皆是一愣。 吕连成和张景全纷纷看向南意云,向来精致,爱惜羽毛,宛如白天鹅的南意云如此光景,绝对算得上难得一见。 随即,张景全和吕连成跟着轻笑一声。 南意云愣愣的,恍惚间自己被笑话了,可是她却笑了。 南意云莞尔一笑,带着久违的轻松,用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越擦越多,索性不去管了。 对三个“臭”男人的恶趣味,选择沉默。 城墙上很安静,没人说话,一片沉寂。 宁兰君拿出那支竹箫,声音徐缓的说:“玄冰一族也可能会在这次的攻城队伍中,到时候,若是冰封千里……” 其他三人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 一旦冰封千里,定远城的所有人都会成了冰人。 整座城池,等于不攻自破。 三人的心瞬间跌入谷底。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落在宁兰君身上。 南意云问道:“竹箫的曲子有用吗?” 宁兰君摇头:“不知道。” “准备试试?” “对。”宁兰君拿着竹箫看了又看,心里熟悉着那首“江山一梦”的曲子。 第308章 悲与喜的一瞬间 城内的军事禁区,几个布衣百姓,吵吵嚷嚷的站在那里似乎想要进去。 一个军士前来报告:“宁大人,几个百姓要见你。” 宁兰君往那边看了一眼:“带他们上来。” 得到允许,几个百姓被军士带上了城墙。 那些人到了跟前,直接跪了下去:“宁大人,你是好官,我们都看到了,西凉王死了。” 宁兰君有气无力的抬起手:“起来说话。” 那些人看到虚弱的宁兰君,一个个红着眼眶,抹着眼泪就是不站起来。 罢了,宁兰君没多余的力气说话。 “宁大人,可还认得我们,我们是临中城的人。”其中一个中年人声音哽咽的道。 宁兰君眼皮微动,再次看向几人。 那天早上离开临中城的时候,人太多,根本认不出来。 宁兰君对那些人说:“你们可以不用来的。” “宁大人,我们都是自愿的,总想做点事,定远城周围陆续还有几万人会赶来。凉州要是陷落,我们这些世代聚居于此的人,也会葬身于塞外国家的马蹄之下。” 宁兰君挥了挥手:“回去吧。” “宁大人,让我们做点什么吧。” 宁兰君依然是挥手:“走吧。” 眼下的形势,再多的人毫无用处。 只有自己的竹箫管用,以及楼主在塞外成功,赵将军稳住北魏,才是胜利的希望。 军士将几个人带走了,他们还时不时的回头往这边看来,不情不愿的走下城墙,回到那群老乡中间。 一个个颇为激动的讲述着宁兰君虚弱的身体…… 城内的街道上,一个一身道袍的道士,手拿宝剑,一路从那边走了过来。 有军士想要拦下,还没等宁兰君发话,吕连成告诉他们,是自己人。 燕赤霞一路上了城墙,走到宁兰君旁边,站在那里,什么都没说,抓起胳膊,握着宁兰君的脉搏。 检查了一下,额头上的皱纹略微松开。 师祖曾说宁兰君乃是大气运之人,此话不假。 虽受了重伤,但体内气息依然强大,无生命之忧,只要调理得当,需要些日子便可以恢复。 “道长,你来了。”宁兰君略微抬头,看了一眼燕赤霞。 燕赤霞走过去,站在城墙边,声音带着几分悲怆:“宁公子,你猜贫道现在看到了什么?” “什么?”没有多费心思的宁兰君随口问。 “人心!” “人心?”宁兰君重复道。 “被西凉王毁掉的人心,被陛下漠视的人心,被宁兰君聚拢的人心,还有这天下之人,欲摆脱大夏多年萎靡的人心。” 宁兰君靠在椅背上,带着些许微笑,眺望着定远城外枯黄无边的草原。 “道长,你和你师祖很不一样。” 燕赤霞没有回头,依然背对着宁兰君:“哪里不一样?” “你确实是个道士,你师祖是国师。” 似乎明白了这话,燕赤霞终于回头:“我师祖心里装的的是整个道门,所以才会变成宁公子口中的国师,入世太深。” 宁兰君接连咳嗽了几下,好不容易才止住:“臭道士,你话太多了。” 燕赤霞转过去,不再言语。 …… 塞外对很多大夏人来说,是个神秘的地方。 那里不仅有草原,更有风情各异的民族,威力颇大、机动灵活的草原铁蹄。 这里地域广阔,人烟稀少,越往北更是苦寒的荒凉之地。 茫茫草原上,第一次带兵深入塞外的沈长卿,在加快速度的间隙,偶尔也欣赏一下快要开春的草原上的风光。 心里还是挺担心的,如果不能在那些人攻城之前开始进攻四个国家,对定远城和凉州来说,将是灭顶之灾。 更让沈长卿牵挂的是宁兰君。 他接受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情势所逼,自己当时已经远离定远城,无法赶过去,只能让宁兰君出手。 他要面对的是二品实力的西凉王,难度不可谓不大。 当时的情势下,沈长卿反复权衡,最后只能选择孤注一掷。 沈长卿坚信宁兰君能办到,就算是实力不够,他也能靠着智慧,利用好定远城的十万兵马解决西凉王。 整个凉州军,整个听雨楼,能办到此事之人,舍此无他。 沈长卿心里胡乱的闪现着一个又一个念头,挥着马鞭,一路狂奔。 十万兵马已经兵分四路,自己亲率两万人,赶往四国中,实力最强的木尔哈国。 忽有先头部队前来报告:“楼主,前方发现一队陌生人马。” “人数?” “八人。” “能看出来什么来头吗?” “从装扮看,像是凉州人士。” 沈长卿略一思忖,立即做出决定:“加快速度,拦住他们。” “是。” 那人领命而去。 …… 人生有很多值得高兴的场面,比如洞房花烛夜,比如金榜题名时。 对此时的石庆元来说,那自然是壮志可酬的豪迈。 多年心愿,终于要成为现实,他怎么能不高兴。 木尔哈国近在咫尺,只要妖族和四国联军击破定远城,占领凉州,抓到骆千寻,大事可定。 最让他得意的还是西凉王,哈哈,这个大夏双壁,不可一世的西凉王,这次不死也残了。 当然,能摆了一道西凉王,多亏了大夏那位皇帝。 若不是他玩弄权术,妄想着将西凉王拿捏于手掌之中。 这位西凉王,也不会疯也似的处处求索,想着晋升一品,开创一番事业。 如果不是西凉王如此急迫,以至于忽略了很多问题,他的计划也不会那么容易成功。 嘉明帝真是个好皇帝,老夫祝你长生不老,早日位列仙班。 心情好了,骑着马也轻松很多,八人的队伍,以不紧不慢的速度往前走。 忽的,潮水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 八个人,像是大海里的一滴水,面对着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巨浪,石庆元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 那些人并非正规军装铠甲,看不清来路。 土匪吗? 燕山军的首领他倒是认识,可是上次之后,元琅消失了。 就连西凉王也纳闷,派出去的五千人到底去哪了。 也曾派人找过,后来得到消息,那天晚上被元山城不明武装击溃,下落不明。 如果是那样的话,以元琅的性格,自然是回到老巢燕山,以图东山再起,怎么会出现在木尔哈国地界。 心思转念中,石庆元让其他人不要慌。 然而,不久之后,石庆元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燕山军。 而是他早就收到消息的沈长卿的十万兵马。 更不妙的是,一队人马中,那个名扬天下的沈白衣,正一袭白衣,纵马而来。 第309章 二品沈长卿 在石庆元前期的请报搜集中,只得到了沈长卿离开永安城的消息。 至于沈长卿去了哪,都是他们经过这个简单的消息,进行的推论。 沈长卿确实来到了凉州,可是这几万兵马怎么回事? 在此之前,石庆元没有收到任何这方面的消息。 这不可能是凉州军,如今的凉州,兵马并不是那么充足。 绵延上千公里的边境线,五十万凉州军分散开来,那也是捉襟见肘。 放下那些疑问,石庆元考虑着更为严重的问题。 怎么办? 难道今天要命丧于此吗? 怎么会这样。 千算万算,算计了西凉王,山海国也在他的算计之中,甚至宁兰君,乃至于整个凉州军,塞外五国,石庆元都有着清晰的谋划。 一切按照他的想法往前发展,如今,只差最后一步。 难道这是天意吗? 人数很多,一眼望不到头。 八个人被包围在中间,无路可逃。 沈长卿骑着马,站在那八人不远处。 看了一眼那八人,沈长卿开口问:“什么人?” 石庆元终于反应过来,在马上拱着手,一脸尊敬的道:“我们是游走于凉州和塞外的客商,不知阁下是?” 沈长卿哦了一声:“客商,这么厉害的客商,二品实力,这可不多见。” 实力是隐藏不住的,何况面对的还是沈长卿。 石庆元知道,那点把戏,没有半点用处。 可他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这凉州塞外,兵荒马乱的,很不安全,练就一身实力,也是为了保命。” 沈长卿继续哦了一声,他道:“既然是客商,这轻装行简的,一点货物都没有。” 石庆元马上解释:“路上遇到了土匪,都被抢走了。” 沈长卿看了看天色,他的时间不多,不能耽误,直接对那人道:“阁下,还是实话实说吧,你们是谁?” “在下已经说过了……” “来人,一个不留。”沈长卿一声令下,上百人围了过去。 “等一下。”石庆元终于开口了。 沈长卿饶有兴致的盯着他道:“二品实力,不至于如此胆小,看来你去木尔哈国必有重要事情要办;若如此,更不应该让你去了。” 此时的石庆元很矛盾,依然没有想好怎么办。 作为玄冰一族的人,面对如此境地,也不是没有生路。 如果他施展冰封千里,这些人除了沈长卿之外,全都成了冰人,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可是那样的话,困不住沈长卿。 自己施展冰封千里之后,消耗极大,面对沈长卿一点胜算都没有。 更为严重的是,如果自己现在施展了冰封千里,山海国和其他玄冰一族的人,带回了骆千寻,那时候,若是遇到了变数,他将没有实力再一次施展冰封千里。 硬拼,等于送死,他也不可能活着去木尔哈国。 “沈楼主,我们可以谈谈吗?”石庆元想了想道。 终于开始说实话了,沈长卿盯着石庆元:“来点诚意,你们是谁?” “玄冰一族的人。”就算现在不说,一会要是打起来,沈长卿也马上能知道他是谁。 根据宁兰君这段时间的调查结果,沈长卿对玄冰一族有所了解。 这么说,玄冰一族的人今天兵分两路。 一路跟着山海国,攻打定远城,目的在于夺取骆千寻。 此人是另一路,去木尔哈国干什么? 气运。 有了骆千寻,自然是为了气运。 想明白了这一点,沈长卿当即做了决定。 此人不能留。 “玄冰一族的人,这样的话,该送你们上路了。” 沈长卿挥手之间,上千人,冲了过去,其余之人,在周围警戒。 “沈长卿,我们应该谈谈……”石庆元着急了。 “用剑吧。”沈长卿一个纵身,一掌打去。 马上的石庆元飞离那匹马,下一刻,那匹马四分五裂成了一地肉末。 石庆元刚落地,沈长卿追了过去,站在他面前,不由分说,手中长剑出鞘。 知道沈长卿想要了他的命,石庆元只能拼死一搏。 一个二品,一个三品巅峰,两人缠斗在一起。 整个草原上,昏天暗地,你来我往中,气机掀起无数枯草。 短暂的试探,让石庆元明白,自己虽是二品,但十年中未进一步,面对一个三品巅峰之人,别说压倒性的优势,一丁点的优势也没有。 沈长卿能名扬天下,不是浪得虚名。 一步后退,石庆元一掌挥出,空气中的气温骤降,嫣然冰窖。 凌空无数把冰刀,闪烁着寒芒,万刀齐出,直奔沈长卿而去。 沈长卿手握长剑,气机灌注的剑尖,以势不可挡之势,刺破了一把又一把碰到的冰刀,眨眼到了眼前。 石庆元吃惊之下,脚踏地面,身体直上天空,漫天大雪飘飘扬扬的洒下。 冲过来的沈长卿,被无数雪花包围,进而凝结成冰。 雪花不断聚集,围绕着沈长卿,不一会儿工夫,一座几十丈高的冰山,包裹住沈长卿。 松了口气的石庆元,站在那里,不敢大意。 他猜想的不错,一声巨响,沈长卿从冰山中破冰而出。 无形剑气,漫天匝地而来。 石庆元目睹着那一幕,绝望从脸颊上划过。 顷刻间,飞身向上,身体在空中不断旋转。 从身上掏出一个令旗,在手中挥舞。 天地一片雪白,数百个一丈有余的巨大冰锥,呼啸着,朝着沈长卿一路飞速而去。 持剑狂奔的沈长卿,闪避着冰锥,无法躲避的,一剑挥之。 冰锥越来越多,他的速度慢了下来。 直到,数百冰锥从四面八方,朝着沈长卿倾泻而下。 只那一瞬间,沈长卿被冰锥包围,一次又一次的朝他撞击而来。 沈长卿不见了,只有数之不尽的冰锥,在商沈长卿刚才在空中站立的地方,彻底将他淹没。 冰锥变成了冰块,互相凝结,只一会儿工夫,成了一个巨大的冰球。 冰球还在挤压,不断缩小。 终于能喘口气的石庆元,平稳落地。 站在那里,期待着他想象中的奇迹。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一声爆响,冰球破裂开来,手持长剑的沈长卿,怒吼着,带着无穷气势,一剑破空而来。 这是…… 不! 石庆元痛苦的在心里狂吼一声。 沈长卿,他,晋升二品了。 一场战斗,逼出了沈长卿的极限,也成就了沈长卿的二品之位。 石庆元苍老的脸上满是激动,随即大笑一声:哈哈哈! 天要亡我玄冰一族。 来不及悲伤,也来不及绝望。 石庆元一步踏出,周身空气凝结成冰,成了一把冰剑。 他挥着剑,为了玄冰一族的荣耀,和最后的尊严,迎击沈长卿。 只感觉心口疼了一下,很冷。 一道金光随着沈长卿和那把剑,贯穿了石庆元的身体。 沈长卿持剑落地,背对着石庆元。 砰的一声巨响。 石庆元的身体,爆裂成漫天雪花,飞舞着,飘荡着。 一只鸟儿,从雪花中飞出,通体泛白,如冰如雪。 第310章 兵临城下 解决了八个人,沈长卿带着兵马继续上路。 四路人马,都是一样的策略。 如今四国空虚,领兵杀入,制造声势浩大,一路直取首都的假象。 不恋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造成兵临城下的危机态势。 沈长卿只希望,定远城的宁兰君能撑得住。 先斩西凉王,后守城,每一件事都不容易。 …… 定远城外,尘土漫天。 马蹄声由远及近,千军万马的庞大骑兵阵势,出现在视野中。 “他们来了。”胡参将站在城墙上,对宁兰君道。 南意云扶着宁兰君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 入眼处,尽是密密麻麻的骑兵一路狂奔而来。 “山海国呢,玄冰一族的人呢?”宁兰君问了一句。 吕连成想了想道:“他们不可能不出现。” “看来,想用这四个国家的人当炮灰,他们站在后边,坐收渔利。” 其他人认同的点点头,八成是这样没错。 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士兵,宁兰君对胡参将道:“告诉所有士兵,一定要坚持住,塞外很快会有好消息传来。” “是。”胡参将带着人亲自布置去了。 城下,四个国家带兵的头目,骑在马上,看向城墙上。 一个汉子,带着浓重的塞外口音,对城上道:“让西凉王出来说话。” 宁兰君看着那人,缓缓开口:“西凉王已死。” 城下诸人,满是不信。 先说话的汉子,乃是蛮族部落之人,他手握着弯刀,对城墙上的宁兰君笑道:“好歹也是大夏王爷,岂能说死就死。” 吕连成一脚将将西凉王的头颅,踢下城墙。 四人纷纷看去,皆是一惊。 没错,那确实是西凉王的脑袋。 那个镇守一方,大夏唯一的异姓王西凉王死了。 四个领兵之人,全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趁此良机,宁兰君对那些人道:“诸位,不知道为何四国联手,攻击大夏?” 蛮族汉子嗓门很大,再次刀指宁兰君:“你是何人?” “钦差宁兰君。”他答道。 四人对视一眼,依然是蛮族汉子说话:“那位名扬天下,断案如神的宁兰君?” “正是本官。” 他们虽然久居塞外,但依然听说过此人的大名。 今日一见,确实不同凡响。 只是,为何此人一副病恹恹的神态。 蛮族汉子试探性的问:“西凉王是大夏王爷,若没有大夏皇帝圣旨,岂能说杀就杀,莫非……你身负皇命而来,就是为了斩杀西凉王?” 宁兰君点点头:“是的,本官便是为此而来,西凉王也是本官所杀。” 多说点话,便能拖延点时间。 宁兰君倒是希望,这些人不马上攻城。 四人再次对视一眼,脸色比之前还难看。 西凉王镇守凉州多年,也曾有过交手,西凉王的实力他们岂能不明白。 那可是二品。 从永安城而来的钦差,真能斩杀了二品西凉王? 四人半信半疑,最后说话的依然是蛮族汉子:“西凉王既然已死,尔等还不打开城门投降,否则二十万铁蹄踏破定远城,到时候便是一只鸡一只狗,也难留下活口。” “西凉王确实无道,逆天而行,想要夺取塞外五国的气运,罪不可恕。如今,西凉王死了,也算是对诸位有了交代。诸位何不退兵,两国罢手言和?” 那蛮族汉子哈哈一笑;“我等冒着巨大风险倾巢而出,大举南下,夺取凉州只是时间问题。罢兵言和,宁大人说的轻巧。” 宁兰君也笑了,强忍着咳嗽,连笑几声。 蛮族汉子看不明白,刀指宁兰君:“死到临头,为何发笑?” 宁兰君没有卖关子:“诸位,你们领兵二十万南下凉州,如今你们国家十分空虚,难道你们没想过你们上当了。西凉王想要夺取塞外五国的气运,难道其他人不想?比如,鼓动你们南下的那些人。如果这个时候,那些人去了你们的国家,将会轻而易举夺走气运。” 这! 四人皆是一愣。 当初只想着凉州,想着让西凉王付出代价。 四个国家争前抢后,怕来迟了,被其他人多占了便宜。 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 如今这么一说,四人中有一人开始担忧了。 那人是木尔哈国的将领哈勒图,当初他极力反对相信大夏人石庆元。 奈何其他三国同意,也怕在抢夺凉州的良机中落于人后,只能勉强答应。 看到几人没说话,宁兰君继续说;“西凉王信不过,难道玄冰一族就信得过?” 又是一击,本就不同意此事的哈勒图第一个唱反调;“我早就说过那老家伙信不过。” 蛮族汉子黑风是立场最坚定的人,他马上驳斥;“不要听他一面之词,定远城破城在即,凉州垂手可得,你们现在要回去吗?” 这话很管用,巨大的诱惑面前,所有人都成了“俘虏”。 哈哈哈! 城墙之上,宁兰君再次大笑。 蛮族汉子黑风,冷冷的问:“你为何发笑?” “诸位,如果此时,有一支奇兵长途奔袭,直奔你们四个国家,诸位觉的会发生什么?” “不可能。”蛮族汉子黑风断然道:“整个凉州根本无兵可派,更不用说长途奔袭。” “诸位,不好意思,确实有一支奇兵,不属于凉州军序列,是从内地调集而来,不久之前,秘密进入凉州。人数在十万人左右,领兵之人是听雨楼楼主沈长卿。诸位不会以为,要斩杀西凉王,靠我一人就行得通。” 此话一出,四个人的态度,立即出现了分化。 如今塞外空虚,那里可是有自己父母妻儿,兄弟姐妹,一旦出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那可是他们的老巢,赖以生存的根本。 一旦被人攻破,放火烧城,大肆破坏,他们将有家难归。 依然是态度坚决的黑风吼了一声:“这全都是他们的一面之词,巧舌如簧。是他们在走途无路的情况下,使用的策略罢了,大家不要上当。” 主心骨很有用处,这话立即起了作用。 蛮族汉子黑风刀指城墙上的宁兰君:“宁大人,最后一次问你,开不开城门?” “断然不能开。”宁兰君坚决道。 蛮族汉子挥舞着手中弯刀:“是是时候了,攻城。” 在这紧要关头,一人纵马而来。 接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四个人纷纷找到自己国家的带兵之人,当即跪地。 四个人说的都是一样的事:四国被人突袭,十万火急。 第311章 是个人物 听到这些人的话,别说四个带兵之人,其他的普通士兵,这个时候也慌了。 家要是没了,空有凉州有什么用? 更致命的是,一旦定远城攻不下来,远去塞外袭击他们的那些人也能杀个回马枪,两面夹击。 凉州其他地方的驻军,虽然远水不解近渴,可时间长了,前来驰援定远城便成了可能。 到那时候,岂止腹背受敌,二十万人也有灭顶之灾。 蛮族汉子瞬间想明白了,都说大夏人擅长兵法谋略,这次就给他们上了一课。 手握十万秘密兵马,却不动用,想解定远城之危,不是前来支援定远城,而是孤军深入,袭击他们的老巢,不得不说,这一招确实高。 蛮族汉子黑风看向城墙上那个年轻人,声音带着愤怒:“看来你说的都是真的,今日初次见面,宁大人,我们记住你了。” 四个领兵之人简单商量过后,迅速做出了决定。 只有撤军这一条路了。 西凉王死了,也算不虚此行。 至于日后,只要保住老巢的基本盘,随时都能卷土重来。 城墙上的宁兰君朝城下二十万人,挥了挥手:“诸位,一路顺风。” 蛮族汉子黑风猛挥马鞭,头也不回的带人返回。 城墙上,宁兰君看着退去的人马,重新坐在椅子上。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但他们知道,妖兵和玄冰一族的人还没有出现,远不是彻底松口气的时候。 …… 定远城外,塞外方向。 远远的,千军万马的马蹄声传来,让洪百烈和几个玄冰一族的人,不可思议的往那边看去。 期待中的攻城,没有出现,那些人反而拼命的往家里赶。 怎么回事? 洪百烈马上骑马追了上去。 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了黑风一行人。 洪百烈骑马站在四人面前:“诸位,这是何意?” 黑风面露不悦,直接道:“洪丞相,你和玄冰一族的人,没有看到攻城大戏很失望吧?” 洪百烈直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蛮族汉子黑风嘲讽的一笑:“让我们攻城,你们却不出现。我们流血牺牲,你们看戏,真是好盘算。” 洪百烈试图辩解;“不是这样的,我们正在召集人手,和事先商量好的一样,随时可以攻城…… “不必了……”黑风直接打断了这话:“你还不知道吧,如今正有四路人马,杀进塞外我们的老家,我们的部落,我们的城池,我们的家园,随时都有毁灭的可能。洪丞相,你好自为之。”说完,黑风纵马离开。 洪百烈没有去追,没有必要了。 家里出事,没有任何理由能说服他们留下。 玄冰一族的几人赶了过来,洪百烈对那几人道的:“他们不会回来了,沈长卿准备了一支奇兵,如今正在攻击他们的国家,回师是必然。” 玄冰一族的人一时间也有点手足无措,出了意外,接下来怎么办,他们也说不好。 甚至有人开始担心:“族长去了木尔哈国,会不会和沈长卿碰上?” 洪百烈想了想说:“目前无法知道,以石前辈的实力,他能随机应变的。” “那……现在……”玄冰一族的人问。 “按计划行事。”洪百烈坚决道。 玄冰一族的几人商量了一下,有疑虑:“定远城有十万人,恐怕……” 洪百烈加高了声音:“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攻城,而是骆千寻那个女人。” 这么一说,玄冰一族的人放下了最后的疑问。 就算定远城有十万人,妖兵攻城,吸引注意力,趁乱抓走骆千寻,那是完全能办到的。 再者说了,他们几人中,有三品实力之人,有能力在定远城实现一次冰封千里。 手中的底牌有很多,玄冰一族的几人,便同意了:“好,按计划行事。” …… 城楼上,宁兰君的状态好了很多。 席地打坐,缓慢的疗伤。 再次站起来的时候,已经能独自坐在椅子上了。 很口渴,不能喝茶,只能喝点白开水。 初春的天气,中午了,也依然很冷。 他握着杯子,暖洋洋的晒着太阳,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 其他人远远站着,没有打扰他。 南意云站在城墙边,偶尔回头看一眼宁兰君:“他竟然能撑得住。”她感叹了一声。 吕连成意味深长的回道:“这很惊人,甚至不可思议。” 没有多余的话,两人皆是沉默。 斩了二品西凉王,本就超出他们的想象。 短暂的恢复之后,还能坐在那里,谈笑着聊天,两人都想知道他的极限在哪里? 楼主很顺利,这是个好消息,能不能平安回来,是南意云眼下最担心的事。 又有军士上了城墙,站在宁兰君面前:“宁大人,赵将军派人回来了。” 宁兰君放下杯子,对那人道:“马上带来。” 那人走了,不一会儿一个士兵站在宁兰君面前:“宁大人,赵将军让我告诉你,北魏已经平定。” 这是个好消息,宁兰君问那人:“如何平定的?” “联手北魏反抗力量,以及提前混入北魏的燕山军里应外合,守城士兵不战而降,北魏皇帝,被北魏的反抗力量斩杀。赵将军已经率领十万兵马,退出北魏,正在回凉州的路上。不过赵将军说,他会驻扎在凉州和北魏边境,以防不测。” 宁兰君不由的记住了赵万城这个名字,这是个很有政治头脑的人物。 当时的情况,北魏垂手可得,他却退出北魏,这一手很是高明,也与嘉明帝的大方向大战略相契合。 北魏夺权,争斗,都是内部矛盾。 如今,借用外力,北魏的政权成功过渡。 如果赵万城选择了在此良机之下,吞并北魏,便成了敌我矛盾,北魏的人岂能甘当亡国奴? 以凉州如今的状况而言,根本就不具备吞并北魏的条件、 退出,不仅能送个人情,还能加深彼此的信任,为下一步的停战奠定基础。 北魏所处之地,人烟稀少,都是苦寒之地,大夏的农耕文明在凉州已经达到极限,塞外之地,拿到手也是负担,无法久守。 大夏的战略意图,是停战,赢得喘息之机。 至于以后,是否有能力一举荡平塞外,那就要看大夏到时候有没有那个能力了。 赵万城,这是个人物。 嘉明帝有时候看人,是真准。 “宁大人,他们来了。”胡参将指着远处数不尽妖兵道,整个定远城上下,全力备战。 宁兰君站起身,思路回到眼前的定远城。 第312章 那刀那人 城墙上,所有人严阵以待。 吕连成有个疑问,当即问宁兰君:“既然对方有玄冰一族的人,如果施展了冰封千里,岂不更简单,也不用攻城了。” 宁兰君大概已经猜到答案:“不管什么术法,都需要消耗大量实力,何况威力如此巨大的冰封千里。任何合作都是利益考量,也都在互相堤防。使用了冰封千里,玄冰一族的人实力会受损,到时候若是山海国反目,怎么办?” “原来如此。”吕连成明白了。 定远城外,入眼处,尽是密密麻麻的狼虫虎豹,以及无数不知道来历,叫不出名字的恐怖怪兽。 数量之多,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就连身经百战的胡参将面对如此阵势,心里也没底了:“宁大人,情况不妙。” 吕连成也是忧心忡忡,从没遇到过如此多的妖兵。 定远城的十万人,似乎根本不够。 旁边的燕赤霞也不免提醒宁兰君:“宁公子,要让那些百姓马上离开,我们还能抵挡一阵,之后就……” “胡参将,让那些百姓迅速离开。” “宁大人,我这就去办。”胡参将转身走了。 不多一会儿,胡参将回来了:“大人,还有数百个人,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他们说宁大人不走,他们也不走。” “算了,随他们去吧。” 城下,无数的妖兵,在城门外虎视眈眈,但并没有马上攻城,似乎在等命令。 宁兰君明白,二十万塞外四国的兵马离开,剩下山海国和玄冰一族,他们的目标就不是攻城了。 他们要的是骆千寻,只要骆千寻到手,他们会马上退去。 城下,洪百烈骑着马,和玄冰一族的人走向最前边。 “城上可是宁兰君宁大人?”洪百烈开口问道。 站起来的宁兰君走到城墙边,往下看去。 那些人很陌生,一个都不认识。 “正是本官。”他答道。 “西梁王呢?”洪百烈问宁兰君。 宁兰君指了指城下那个脑袋:“在那里。” 洪百烈看向那个头颅,眼睛睁的大大,这怎可能。 那可是西凉王。 旁边的玄冰一族的人,也是一样的想法。 “是你杀了西凉王?” 宁兰君没有否认:“正是本官。” 不可能三个字,被西凉王硬生生咽下去了。 此时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重要的是骆家女人。 洪百烈阴冷的一笑:“宁大人,真是缘分啊,我们在这种情况下又见面了。” 宁兰君大概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了:“也对,阁下应该是山海国的人,在永安城我可杀了、也抓了很多山海国的余孽。说缘分,也说得过去。” “宁大人,好记性。但今天,过往的恩怨,一概不谈,谈谈现在吧。”洪百烈加高了声音:“如今兵临城下,宁大人做何选择?” “既然有过往恩怨,就算投降,阁下也不会给我一条生路,本官似乎别无选择。” 洪百烈语气比之前更阴冷,只听他道:“宁大人,枉你聪明一世,现在怎么这么糊涂,交出骆家那个女人,我们自然退去。” 宁兰君不为所动,笑了笑道:“本官有大名传天下,喜欢诗词歌赋,也喜欢风花雪月,这女人自然也是爱好之一。骆家女人如此美人,岂能轻易交出。那样的话,怎么能对得起本官的大名。” “女人重要,性命重要,宁大人也分不清吗?” 宁兰君哈哈笑道:“同样重要。” 洪百烈似乎没有了耐性:“这么说,宁大人是执意不交人了?” “阁下不是早该明白的事,为何还带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呢。” 洪百烈被这话激怒了:“攻城。” 他一声令下,数不尽的妖兵蜂拥而上。 “道长,吕大人,你们二位去城下,擒贼先擒王,南大人,留在这里保证我的安全。”宁兰君当即布置。 燕赤霞面露难色:“妖兵的实力不高,可是那群人中,有二位三品高手,我们两人如何应付?” “道长,不用担心,本官自然会出手。” 燕赤霞不免担忧:“宁公子已经受伤,怎么可能对敌?” 宁兰君的刀,悬在空中:“人不能动,刀可以。” 吕连成二话没说,直接道:“我去。”说完,一跃下了城墙。 见到此情此景,燕赤霞顿了一下,随后,同样跃下。 南意云站在宁兰君旁边,一刻不敢大意。 在吕连成和燕赤霞两人走后没多久,宁兰君在城墙上席地而坐。 那把刀仿佛听到了召唤,飞下城墙,目标正是洪百烈和玄冰一族的人。 本来,城墙上下来两人,完全在预料之中,洪百烈没当回事。 可是那把刀下来的时候,洪百烈满是疑问。 他也不是没见过法器,可是这刀怎么看怎么诡异。 更离谱的是,那刀以极快的速度过来了。 洪百烈只能迎敌,抽出宝剑,一剑挥出。 诡异的是,那刀在空中纹丝不动。 短暂的停止过后,以极快的速度飞向洪百烈。 洪百烈好歹也是身经百战,见识超群,可哪见过如此诡异的刀。 没辙,只能硬着头皮硬抗。 他一剑挥出,这一次终于击退了那把刀。 然而,那刀朝后飞去,一个飞旋,骤然间气机暴涨,宛如几十米被明光包裹的大刀,再一次从空中急速而来。 来不及多想,大惊之下的洪百烈拼尽全力抵挡。 宝剑刚刚接触空中的刀,一股大力,几乎震颤着他的三魂七魄。 悬在空中欺身而上的洪百烈,不断往后退去。 直到,一股大力袭来,宝剑瞬间断成数截,支撑不住的洪百烈倒飞出去。 “道长,快。”正在和雪玄冰一族那个三品交手的吕连成喊了一声。 燕赤霞听到声音,一个纵身,脱离这变原本二对一的战场,飞到了向后飞去的洪百烈面前。 二话不说,一剑挥出。 剑气轰鸣,势若雷霆。 还没站稳,还在那股巨大力量之下的惯性中,遭此一击,洪百烈几乎窒息。 由不得多想,咬着牙翻身,想让自己平稳落地。 可终究是慢了,刚才那把刀的恐怖力量,让他根本没有多少调整空间。 剑气掠过他肩膀,洪百烈的身体猛烈的撞向地面,砸出个大坑,身体贴着地面,不断朝后移动。 好不容易单掌拍着地面,借助反弹的力量,一个翻身止住身形,半跪在地上,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刚抬起头的工夫,还没喘口气,燕赤霞已经到了眼前。 洪百烈捂着胸口,稍作调整,迅速起身迎敌。 接连两连击,身受重伤的洪百烈,场面几乎一边倒。 燕赤霞一脚踢中了他的胸口。洪百烈朝后飞去。 燕赤霞不给他机会,趁势追击。 一条大蛇,一人环抱那么粗,从地下窜出。 略一皱眉,燕赤霞直上天空,凌空一剑,顺着舌头直下,将那条蛇切成了两半。 受伤的洪百烈被一只大鸟驮着,迅速向远处遁去。 眼看着安全了,站在鸟上的洪百烈对城墙上的宁兰君疯狂叫道:“宁兰君,今日大事难成,就让定远城的所有人,跟着你一起陪葬吧。宁兰君,山海国还会回来的,我们永安城见。”大鸟忽闪着翅膀,不多久消失在远处的天际。 第313章 归位 一把刀,两个四品,对战一个玄冰一族的三品实力之人,结果是注定的。 洪百烈的受伤逃走,更是让他们慌了神。 眼看着大势已去,不得不使出玄冰一族的杀手锏。 漫天大雪,凝结成冰,燕赤霞和吕连成所站立之地,尽数被冰封。 趁此良机,玄冰一族之人,迅速脱离战场,不多久消失不见。 “穷寇莫追。”城墙上响起了宁兰君的声音,那把刀也回到了他身边。 眼下的定远城如人间地狱,有些妖兽、妖兵已经攻上城墙,普通士兵面对如此妖物,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眼看着城墙被突破,胡参将跑了过来:“宁大人,只能撤了。” 除了胡参将之外,所有人都没说话。 他们知道,宁兰君是不会撤的,他不会丢下这么多人不管不顾。 再者,如今的定远城,要对付如此多的妖兵妖兽,除了宁兰君没有第二个人。 哪怕是沈长卿在此,西凉王在世,面对如此情况,他们也会束手无策。 宁兰君席地而坐,拿出那支竹箫,吹起了熟悉的曲子江山一梦。 悠扬的曲调很有节奏的响起,慢慢的,渐入佳境。 听过此曲吕连成几人,感受到了在永安城的那天晚上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是什么,他们也说不清楚。 没多久,攻城的妖兽出现了状况。 全都停下动作,紧接着便是痛苦的挣扎,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涌进它们脑海。 竹箫的声音,逐渐进入江山一梦这首曲子的高潮、阶段。 攻城的妖兽也不约而同的翻下城墙,朝着定远城外,前赴后继的夺命狂奔。 城墙上,惊魂未定的士兵,挥舞着手中兵器,大声高呼:“胜利,胜利。” 很多天了,定远城终于又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海洋中。 啪嗒一声,竹箫掉落地面,宁兰君晕倒过去,不省人事。 ……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宁兰君醒来的时候,外边太阳正好。 进来的是南意云,表情还好,看到宁兰君醒了,走过去问他:“怎么样?” 宁兰君试着下床走了几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挺好。”他活动了一下筋骨,略微调息,比想象中好多了。 “能吃东西吗?”南意云又问。 之前,宁兰君昏迷的时候,燕赤霞已经给他检查过了,说没什么大碍。 那时候燕赤霞很是震惊,似乎了受了伤,又似乎没有。 那天,宁兰君已经达到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竟然一点都不严重。 那可是拼尽全力,斩杀了二品实力的西凉王。 师祖说宁兰君是大气之人,如今的燕赤霞半点疑问都不会有了。 “确实饿了。” 南意云准备东西去了。 饭桌上,是简单稀粥。 宁兰君大口吃着,只能先恢复一段时间,才能好好吃一顿。 吃了碗粥,好受多了。 现在才知道他已经睡了一天一夜。 幸好,身体扛得住,之前的修炼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否则这一次怕是迈不过西凉王这道坎儿。 吕连成进来了,看着宁兰君气色不错,放心很多。 “燕道长已经走了,他说回永安城。” 神出鬼没的燕赤霞说走就走了,宁兰君不意外。 “道长还说什么了?” “燕道长说,他在定远城碰到了几个神秘的和尚,让你注意。” 和尚? 宁兰君不明所以。 定远城出现和尚实属正常,难道这些和尚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别的事吗?”宁兰君问他。 “赵玄一不见了,骆千寻也不见了。”吕连成犹豫了还是说了。 宁兰君站起身,带着惊讶,愣了好一会儿:“这么说,赵玄一的目的是骆千寻。那就说明,嘉明帝的目的是让赵玄一寻找窃取气运的方法。” “陛下他……”吕连成没说下去,有些话不太适合他来说。 宁兰君笑了笑道:“北阳王朝的气运陛下拿不到,这位一国之君,岂能对气运这种如此重要的东西没有想法?” 吕连成点了点头:“不过,已经派人联系过楼主,楼主已经安全撤回,他说赵玄一带一个女人目标很大,很难短时间内离开凉州,他会想办法找到此人的。” 沈长卿愿意出手,那就不用担心了。 吕连成过了会儿又说:“赵将军回来了,说要见你一面。” “让他进来。” 吕连成走出去,过了会儿。赵万城走进了宁兰君的房间。 战事结束,他换了一身便衣,站在宁兰君面前,完全没有一个凉州副总兵的架子。 他拱着手,先是问:“宁大人,身体可还好?” “劳烦赵将军记挂了,已经没有大碍。” 赵万城满是惊讶,定远城那天的事,他已经听说了,超出他的想象,宁兰君带给他的岂止是震撼。 在那天,就算是西凉王本人,恐怕也难以应付那种局面。 沈长卿更不用说了,他或许能杀了西凉王,后边的妖兵,他断然没那本事。 作为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赵万城由衷的佩服这种人。 更为关键的是他一身正气,有舍身为这天下的豪迈。 这样人物,赵万城打心眼里服气。 “那就好,宁大人这回是凉州的英雄,没有宁大人,此事断然不可能如此顺利,结果也未知。” “赵将军过奖了。”宁兰君问了他最感兴趣的事:“北魏如何了?” 说起这事就心情不错的赵万城笑了笑道:“原来的皇帝死了,现在彻底乱了,为了皇位,争的不可开交。” 这是意外之喜,北魏暂时无忧了。 “还是赵将军那天退出北魏这一步走的好。” 赵万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不值一提,宁大人过奖了。” 赵万城很识趣,聊完了正事,他离开了,没有打扰宁兰君休息。 …… 一天后,沈长卿到了定远城。 果然是沈白衣,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赵玄一和骆千寻。 走进宁兰君的屋里,这位听雨楼楼主的心情格外不同。 谁能想到,有一天两人的见面会是如此情况。 沈长卿站在那里,没先说话,而是笑了:“今日若是见不到你,这一辈子怕都是活在自责中。不过,我的自信是有道理的,你永远都能猛爆发出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量。” 宁兰君同样笑了;“楼主说出这话,属下有点不适应。” 沈长卿什么都没说,走过去坐下。 他的心情,如同如今的定远城一样,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第314章 两全之策 宁兰君走过去坐下,时隔多日再次见到沈长卿,同样颇为感慨。 斩西凉王是预料中的事,可是由他亲自动手,却是计划之外。 能不能成功,当时的宁兰君心里没底。 孤注一掷,扛住了,事后想想,何其凶险。 看着眼前的宁兰君,听雨楼堂主,自己手下一员大将,得力助手,左膀右臂,沈长卿同样无数念头出现在脑海。 当初两人见面的时候,他还只是金华县一个小小的行刑官,没落斩妖人。 一年不到,变成了如今这样,没想过,也不敢去想。 只想着,这个年轻人,努力成长,把握机会,在听雨楼谋个差事,日后加以重用。 现在看来,保守了。 “这次,你是头功,回到永安城我会如实上报,为你请功。”一开口,沈长卿便是赞许。 宁兰君很淡定,这次凉州之行,除了惊心动魄的斩了西凉王之外,所见所闻,让他收获颇多。 以前的很多想法,也跟着改变。 对这天下,这大夏王朝,也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楼主,凉州之事,积弊多年,如今西凉王落幕,可是凉州的未来,依然不明朗。” 沈长卿看了一眼宁兰君,颇为欣慰的收回目光。 眼前的宁兰君,不再是那个来到永安城,为了生计,努力办差的宁兰君了。 也不是那个一心想着升官发财,扶摇直上的宁兰君。 如今的宁兰君,奋斗之心,建功立业的想法之外,似乎多了点忧国忧民的东西。 这一点,沈长卿以前有过察觉,这次更加强烈。 “你说的没错,这只是开始,凉州问题颇多,未来存在着很大的不确定性。” 宁兰君没有犹豫,话说的很直白:“一切的源头还是嘉明帝,他若是不苦心经营凉州,未来的凉州,也将是多事之地,甚至烽烟四起,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宁兰君不是外人,这样的话题两人不止一次讨论过,沈长卿没有遮遮掩掩:“陛下能否吸取教训,谁也不知道,只希望凉州能有个好的结局。” 宁兰君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深入,而是说了接下来的事:“楼主,如今就剩下塞外四国了。” “北魏自顾不暇,可以暂时忽略,塞外四国手中拥有二十万兵马,不是一支可以忽视的力量;怎么解决,我还没想好。” 只剩下达成协议,停战这最后一步了,这个问题或许没那么难。 沈长卿自顾自的道:“整个凉州军需要几天时间的休整,之后派人去塞外四国谈谈。谈不拢,那就以打促和,消灭一切顽固分子。” 如今凉州军六十万,兵强马壮,又有北魏乱局,一举解决西北边患的条件完全成熟了。 沈长卿的话,宁兰君完全同意。 聊完了这事,宁兰君说了赵玄一的事:“楼主,陛下他想干什么?” “陛下有所图,估计是上次北阳王朝气运的事刺激了他,对气运有了想法。” “那赵玄一此人该如何处置?” 沈长卿想了想道:“公事公办,他必定代表着陛下,也不好贸然处置。” “骆千寻也很难办,总不能带回去交给陛下。”这是宁兰君眼下最担心的事。 沈长卿一阵沉默,之后道:“断然不能,再者说,这是风烟客的大礼,不能放弃。此女可能代表着术士一族的传承和未来,得想个两全之策。” 沈长卿很为难,这事确实棘手:“在定远城,还有张景全,赵万城这两个陛下耳目,一举一动都会传到陛下耳朵里。 赵玄一带不走骆千寻,可你有能把她藏到哪去? 骆千寻这个人,陛下怕是要定了。” 宁兰君似有所思,确实要想个两全之策。 …… 定远城帅府大厅,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主人已经不在了。 西凉王的部下,以及在凉州军中的心腹,已经尽数伏诛。 赵万城办起此事,干净利落,他在西凉王身边潜伏多年,自然搜集了很多有用的资料。 今天,整个大厅里坐满了人。 凉州军的高层,今日悉数在列。 剩下的,便是参与此次事情所有人。 宁兰君坐在最中间的椅子上,面朝着所有人朗声道:“诸位将军,同仁,此次西凉王事件,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之下,总算圆满解决此事。 但我们的损失,也不小,有很多兄弟为此送了命。 本官在此向所有人的表示感谢,你们的付出本官会如实上报。 可是,也有人,不仅不帮忙,还趁乱带走了关键人物,让人痛心啊。” 在场诸人,自然清楚宁兰君说的是谁。 这些人和赵玄一不熟,自然没人站出来说话。 宁兰君扫了一眼所有人,对门口的军士道:“把人带上来。” “是。” 不一会儿,骆千寻和赵玄一,被带进了大厅。 宁兰君坐在椅子上,目光看向赵玄一:“堂下何人?” 赵玄一沉默着,不理会。 骆千寻马上答道:“民女骆千寻。” “堂下何人?”宁兰君再次问。 赵玄一依然没说话,不理会。 宁兰君一怒而起,手指赵玄一:“本官有先斩后奏之权,你带走关键人证,已是死罪,你以为本官不敢杀你吗?” 赵玄一眼皮微动,终于不再那么高傲。 眼前的宁兰君,如今早已非同一般。 斩西凉王,实力恐怖。退了无数妖兵,更是堪称奇迹。 这次凉州之事,宁兰君是首功,有功之臣,陛下自然不会怠慢。 哪怕真的杀了人,也不会有事。 他还有钦差之权,能先斩后奏。 更恐怖的是,如今的宁兰君在凉州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不管是士兵还是普通百姓,乃至于凉州大小官员,皆是得尽人心。 他虽有陛下密诏,可不能视之于人,这个时候,若是硬来,那是不明智的。 选择妥协的赵玄一当即道:“赵玄一。” “此行为何而来?” “协助钦差宁大人处理凉州之事。” 宁兰君站在那里,盯着阶下之囚赵玄一:“既如此,赵大人,你是如何做的?” 赵玄一认真想着如何回答,他不可能把嘉明帝搬出来,说出去寻找术士一族夺取气运方法的事情。 只能硬着头皮道:“骆千寻此女关系甚大,为了保险起见,不得已带走她。” “赵大人,本官是钦差、是主办官,没有本官的命令,你贸然行事,你可知罪?” 赵玄一嘴硬道:“本官忠于陛下,一切为大夏考虑,不知何罪。” “好一个为大夏考虑,忠于陛下。你既奉皇命而来,协助本官处理此案,本应兢兢业业,协助本官查案,却带走关键人证,实乃抗旨不尊,何来忠于陛下。” “你……”赵玄一气急,无法反驳。 “赵玄一,你贸然行事,带走人证,违反大夏律法,其罪难恕;定远城危急时刻,你不见踪影,此乃渎职;奉皇命而来,却抗旨不尊,按律当斩。” 三顶大帽子戴在头上,必死无疑。 感受到巨大恶意的赵玄一,忍不住手指宁兰君:“你敢斩我?” “有何不敢。”宁兰君手起刀落,赵玄一人头落地。 第315章 和尚 如此一幕,让在场诸人,全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谁都知道赵玄一代表着陛下,来自于玄衣卫,就算一个钦差,也不敢直接杀了。 可宁兰君就是那么干脆,不留情面。 这里的人都清楚,在如今的宁兰君面前,想提意见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一旦此次凉州事情结束,回到永安城,宁兰君将是整个朝堂之上最耀眼之人。 更不用说,他手中还握有免死金牌。 担忧宁兰君的吕连成几个人,一脸的不理解,赵玄一确实该死,可必定是陛下的人,说杀就杀了,回去如何交代? 张景全和赵万城这两个皇帝耳目,全都沉默着。 人已经死了,说什么都没用。 这个时候,让他们得罪宁兰君,那是断然不可能的。 回到永安城,他们如实上报此事,剩下的就不是他们所能处理的了。 只有沈长卿,表情平静的像个看客,嘴角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赵玄一的尸首已经被人带了下去,宁兰君看了一眼所有人,朗声道:“今日之事,本官回到永安城会和陛下如实禀告。” 说完,宁兰君的目光,落在瘫在地上,脸上失去血色的骆千寻身上。 “骆千寻你可知罪?” 面对宁兰君的厉声质问,骆千寻声音颤颤的说:“民女知罪。” “知什么罪?” 骆千寻只有一个字:“我……” “你不知道本官告诉你,你勾结玄冰一族和山海国余孽,意图窃取塞外五国气运。任务失败,成了各方争夺的对象。本官身为钦差,绝不容忍任何人威胁凉州和大夏安危。你犯了死罪,按律当斩,来人,拖出去斩了。” “大人,大人……” 骆千寻被带走了。 屋里的所有人,没人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不值一提。 没有人说话,一个个看着那个大发神威的年轻人,长出一口气。 公事公办后,那些人陆续散去。 出了大厅的张景全,找到副总兵赵万城:“赵将军,这事你怎么看?” “在下只知道带兵打仗,其余诸事,不便插手。”说完径直走了。 张景全留在原地,张了张嘴吧,想说话却说不出口。 本来想着,两人有共同点,都是陛下耳目,询问点意见,哪成想这赵万城丝毫不买账。 张景全转念一想,这或许就是他的聪明之处。 西凉王死了,谁来接替总兵的位置? 赵万城自然是人选之一,又是陛下心腹,这个时候得罪宁兰君不明智。 想了想的张景全,也不打算管了,这事,他管不了。 …… 宁兰君回到房间,跟进来的是吕连成和南意云两人。 吕连成还是有点疑问:“杀了赵玄一真没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宁兰君反问。 要是按他所犯的罪来说,自然没问题,可是哪能这么简单。 “陛下那边……” “吕大人,那就是陛下的事,我按大夏律法办事,其他的不用管。” 宁兰君如此坚决,吕连成也不好说什么。 有丫鬟进来了,给三位倒茶。 “我找的新丫鬟小娥,怎么样?”宁兰君喝着茶,问两人。 南意云皱了皱眉,要不是看到那天城墙上,宁兰君力挽狂澜,大义凛然的样子,她真以为这家伙不务正业,找了这么一个漂亮的丫鬟。 “很不错。”南意云不咸不淡的简单道。 如此小事,吕连成没有关注,看都没看那丫鬟一眼。 “小娥,你老家哪里人?”宁兰君问小娥。 小娥答道:“祖籍永安城,之前住在凉州。” “没有姓吗?” “没有,以前是骆家丫鬟,没有姓。” “哪个骆家?” “挺有名的,好像是术士什么的。” “知道了,你去吧。”宁兰君挥了挥手。 小娥离开了。 一番简单的对话,南意云和吕连成当即明白了。 南意云压低了声音道;“这是如何办到的?” “易容也是术士一族的本事之一,不难。死了的骆千寻,是在牢里找了个死囚,化妆成她的样子。” 两人恍然大悟。 杀赵玄一原来是为了骆千寻。 赵玄一是陛下的人,骆千寻身上可能有窃取气运的方法。 难道把骆千寻带回去交给陛下吗? 显然,这不是一个好的选项。 骆千寻不仅仅是有窃取气运的方法,也有可能是找到北阳王朝气运下落的钥匙。 如此重要的人物,宁兰君想要抓在手中,吕连成不难理解。 将骆千寻和赵玄一一起杀了,可以堵住悠悠众口。 就算是回到永安城,陛下也无话可说。 吕连成想了想问:“那以后怎么办?” “简单,让她去天机楼,她是风烟客的徒弟,在那里是最安全的。” “这是个最佳去处。”吕连成感叹了一声。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在大厅,楼主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两人已经商量过了。 暂时放下这事,宁兰君对两人道:“出去走走,今天天气不错。” 两人没说话,跟在宁兰君身后,去了大街上。 定远城是军事重镇,效率很高,妖兵攻城留下的痕迹,很早就清理完毕。 做生意的,已经在张罗着开门迎客了。 走了一段路,宁兰君问身后两人:“这些天有没有看见什么和尚?” 两人皆是摇头,如今也是兵荒马乱的时候,两人没怎么注意。 燕赤霞应该不会说谎,几个和尚出现在这定远城,确实很不同寻常。 “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一行三人,去了街上一家面馆。 找了一张桌子坐下,要了三碗面。 地处凉州,肉食很丰富,凉州羊肉是一绝。 凉州的食物风格粗犷,不怎么讲究,无法和江南相比。 在这里吃饭,主要是为了活命,而不是享受,哪有时间去讲究。 宁兰君尝了下味道,还不错。 正吃着,三个和尚从街道那边走来,目标正是这里的面馆。 宁兰君停下筷子,正想着和尚为什么突然出现的时候,三个和尚的注意力全都在他身上。 三个和尚,皆是一身僧衣,年龄正值壮年,长相也是中原寻常僧人模样。 “阁下可是宁兰君宁施主?”其中一个和尚双手合十问宁兰君。 “正是在下,大师,有什么事吗?” 那和尚站在那里,双手合十:“有点事想和宁施主谈谈。” 第316章 那一束光 宁兰君见过很多和尚,在金华县的时候,也和兰若寺的和尚有过一场战斗。 眼前的僧人,看起来没什么不同。 最意外的,还是这三个和尚找上门来。 燕赤霞的话似乎有点道理,多看了几眼那三个和尚,宁兰君也摸不透这三个僧人什么来头。 一张桌子没空地,宁兰君也不客气,直接问那僧人:“大师,有什么赐教?” “赐教不敢当,贫僧有几件事想和宁施主单独聊聊。” 单独? 吕连成和南意云纷纷看向宁兰君。 宁兰君给了肯定的眼神:“你们在外边等我。” 南意云和吕连成走了出去,临走之前还不免多看了几眼那三个和尚。 看实力,也不是太高的样子。 如今的宁兰君,可以在拼死一搏的情况下斩杀了二品。 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屋里,宁兰君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大师,要不要吃点东西。” “宁施主不用客气。” 宁兰君没有勉强:“大师,还不知道三位来自什么地方呢?” “无根浮萍,云游天下,贫僧三人,一直四海为家。” 幸亏没说什么,“从来出来,到去处去”之类的高深禅语。 宁兰君又问:“大师可否告知法号?” “贫僧净尘。” 宁兰君略微点头,哦了一声:“净尘大师,有话但说无妨。” 净尘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之后才道:“对宁施主,贫僧素有所闻,实力很强,诗才冠绝天下。此次凉州之行,更是斩了西凉王,一曲江山一梦,击退了妖兵无数。宁施主乃是当世雄杰,苍生之福啊。” 一上来就是彩虹屁,宁兰君有点不适应。 出家人这么世俗,哪来的六根清净。 可不是人人都是不归和尚那样,是出家人,又不是出家人,标准只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大师,直入主题吧。” 净尘和尚不急不缓的道:“宁施主手中之刀,杀气颇重,恐是不祥之物。” 这不放屁吗? 没有这把刀,自己不可能活到现在。 刀是兵器,也是凶器,杀人为主,哪有不杀气重的。 宁兰君顿时对这三个和尚没什么好印象了:“大师,想超度我这把刀?” “宁施主,此刀杀气很重,若不能以佛法化解,迟早遭遇反噬,后患无穷啊。” 宁兰君一愣。 《天龙八部》他可是看过的,里边就有这套理论。 乍一看,确实有那么点道理。 反噬这两个字,挺吓唬人的。 “大师可有良策?” 净尘和尚波澜不惊的脸上,依然如故:“贫僧和施主有缘,自然愿意提供良策,宁施主可否和贫僧走一趟。” 怎么觉的这一套下来,完全是套路。 先是吹捧,之后攻心,用很吓人的话引起主意,再拿出办法加以诱惑。 每一步都算计好的。 这么想着,宁兰君半点兴趣都没有了:“大师,本官今日公务在身,不便久留,若真有缘,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告辞。”宁兰君转身离去。 身后传出净尘和尚的声音:“宁施主,为何要执迷不悟呢,那贫僧就得罪了。” 宁兰君转过身,还以为这老和尚想动手,那就来呗,打架,宁兰君一点不虚。 可没想到,一团巨大的光环,笼罩着自己。 好像被巨型磁铁吸附了一般,动不了了。 眨眼的功夫,三个和尚连同他一起,直接飞出小面馆。 听到动静的南意云和吕连成,匆忙回到屋中,什么都没有。 刚才他们站在门外,也只看到一束光飞了出去。 人哪去了? 两人大惊,这回遇到高人了。 难不成是一品高手? 不可能,一品又不是大白菜。 两人四处寻找,没有宁兰君的踪影,不得已只能回去。 定远城帅府,两人向沈长卿报告了刚才这件事。 沈长卿也是满腹疑虑。 麻烦的是,不知道这三个和尚的来历,凉州之大,更是无从找起。 对方的实力,绝对不弱,吕连成这样的人派出去,也一点用处都没有。 “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至少可以确定,这三个和尚不是为了宁兰君的性命而来。他们必有所图,至于想要什么,不得而知。但有了这一点,宁兰君性命无忧。”沈长卿短暂的分析道。 南云已也自我打气似得道:“这天下没那么多一品,应该没事的。” 沈长卿没有多余的话,他马上安排:“你们立即去办,加派人手,在最可能的地方都找一下。同时联系凉州各地官府,各处驻军,让他们务必加强搜索。” 南意云和吕连成领命而去。 沈长卿没闲着,让人通知了一下赵万城。 走进沈长卿办公的房间,全身铠甲的赵万城,恭敬道:“末将赵万城参见楼主。” “赵将军,目前有一件紧急的事。”沈长卿将宁兰君的事说了:“赵将军,这凉州可有什么着名的寺庙?” 赵万城略微思考了一下道:“据末将所知,凉州佛门并不兴旺,信众很少,有名的佛寺几乎没有。” “那凉州的僧人大都来自于什么地方?” “少量的是中源僧人,他们主要是来这里发展信众。来源最多的是西域佛国。这些国家,一直在想办法在凉州传教,发展信众。” 沈长卿自然听说过西域佛国,他们处在塞外五国更加往西的地方。 大夏也曾经有过战略构想,远交近攻,交好西域诸多佛国,从而让塞外五国面临腹背受敌的局面。 只可惜,西域佛国开出条件,要在大夏传教。 嘉明帝信奉道教,道教又怕佛门做大,自然不同意,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难道真是西域佛国? 那他们的目的呢? 找宁兰君干什么,这说不通。 没有答案的沈长卿,只能暂且作罢。 看到沈长卿满是疑虑,赵万城说了自己的想法;“沈楼主,西域佛国和大夏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不接壤,很难产生矛盾,他们不至于千里迢迢而来,对付宁大人。” 目前的一切只能是猜测,事实到底如何,只能等。 吉人自有天相,宁兰君是大气运之人,他不会有事的。 沈长卿对这位属下,从来不缺信心。 第317章 让几位大师见识一下 宁兰君曾经想过,去茫茫草原,躺在地上,看蓝天白云。 什么都不想,又什么都想。 无忧无虑,一直躺到自己不想躺了为止。 梦想实现了,现在的他就躺在草原上。 唯一不同的是,二月上旬,依然难见绿色。 他躺在草地上,嘴里嚼着一根枯萎的草。 没找到狗尾巴草,只能姑且如此了。 说来挺搞笑,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在面馆和三个和尚说了几句话,想走,却被拦住了。 之后,一束光笼罩着自己,瞬间被带走。 如此厉害的术法,宁兰君还是第一次见。 事后想想,这必然是某种阵法,可以瞬间将一个人带到想去的地方。 可他奶奶的,把我扔到这草原上干什么。 四野茫茫,一眼望不到头,一个人影子都看不见。 有太阳,只能大概分得清东南西北。 秃驴一肚子坏水,自己没惹他们啊。 一个经常扶老奶奶过马路的好孩子,被欺负成这样,上哪说理去。 自己没什么事,无大碍,只是刀丢了。 这么看来,三个秃驴目的是刀。 如果是这样,宁兰君不着急,自己的东西,没人拿的走。 认主之物,凭着意念相通的感应,找到刀只是时间问题。 躺的久了,宁兰君站起身,四下里看了看。 远处草原的尽头,几个小黑影似乎正往这边而来。 不一会儿,看清楚了,两个人骑着马,速度不快。 宁兰君喊了一声,朝他们招了招手。 两人骑着马,到了近前,一大一小两人,都穿着塞外民族的服装。 宁兰君试着问他们,会说大夏的话吗? 一口标准的官话,让宁兰君满是意外。 经过交流,宁兰君才知道两人是父子,外出办事回来,正准备回家。 “大哥,这里是凉州吗?”宁兰君问那汉子。 “是的,不过是比较偏远的地方,地处凉州腹地,人烟稀少。” 原来是这样,那三个秃驴还算有点人性,没有将他丢到塞外,或者其他鸟不拉屎的地方。 聊了一会儿,那汉子问宁兰君有地方去吗? 他说没有。 那汉子挺热情:“我家离这里不远,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之后送公子离开。” 也对啊,这茫茫草原,想走出去也不是简单的事。 带兵打仗的李广,都迷路了好几次呢。 “那就有劳大哥了。” 跟着父子两,宁兰君去了他们所在的部落。 小部落,人不多,上百口人,等开春了,继续迁徙。 那汉子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食物,几乎是全肉宴。 在面馆没怎么吃炮的宁兰君,大口朵颐。 不得不说,原汁原味的东西,就是香。 边吃边聊着,宁兰君才知道,这个小部落的人都是北魏的人。 北魏国内连年征战,很多人活不下去,只能到处迁徙。 边境或者靠近边境的地方,是待不了了,只能找个人少的地方,环境差点没问题,能活下去,有口吃的才是重要的。 “大哥,北魏经过这一次的权利大洗牌,可能会恢复安宁,有想过要回去吗?” 那汉子笑了笑道:“我们也听说了,北魏内部还是乱啊,皇帝没了,下边的人都想当皇帝,回去,那可没准是死路。凉州这边挺好的,定远城来了个厉害的年轻钦差,西凉王都斩了。看来,大夏朝堂上还是有明白人,不能再打仗了。日后的凉州,有盼头了,回不回去,无所谓了。” 宁兰君满是疑问:“大哥,这么偏僻的地方也知道定远城的事?” “知道啊,那位钦差可是青天大老爷,整个凉州谁不知道,三岁孩子都知道。” 宁兰君没搭腔,继续喝酒。 酒很烈,一会还要上路,他只是象征性的喝了一点。 只听那汉子继续说:“咱们这些笑老百姓,所求不过是一个安稳,有吃的喝的,有个小家。西凉王没了,希望那位年轻的钦差能带给凉州稳定安宁。” “大哥,会的,一定会的。” 酒足饭饱,宁兰君留下银子,还买了一匹马,一些干粮。 翻身上马,宁兰君朝着那汉子的一家三口挥了挥手,骑马离开了。 宁兰君骑着马,根据自己的感应,一直往南走。 几个时辰后,已经是下午了。 和自己那把刀的感应越来越强烈,那刀就在附近。 入眼处,依然是望不到头的草原。 只不过,多了很多小山包。 宁兰君骑着马翻过一个小山包,站在一块巨石后面,往那边看去,上百米往前的地方,一处小山包的背风处,三个和尚烧了一堆火,吃着随身携带的食物。 那把刀就放在三人中间。 斋饭吃完,三个和尚没有要走的意思。 净尘和尚叹了一声道:“这刀,你我三人看了又看,没什么奇特之处,师父为什么会让我们抢来这把刀?” 另一个和尚也说:“师兄,师父会不会弄错了?” 一个没开口和尚果断的摇头;“不会,这把刀的威力,在永安城的时候大家就听说过。在定远城,五品的宁兰君就是凭借着这把刀斩了西凉王,这不会有错。” 另一个和尚还是不服气:“可是这刀看起来,就是那么稀松平常,你我三人都试了,一点威力都没有。” 净尘和尚想了想说:“除非,这刀是认主之物。” 一个和尚马上不悦道:“我们千里迢迢而来,就是为了夺一把毫无用处的刀?” 净尘和尚摇了摇头:“那倒未必,拿回去让师父看看,师父总能看出名堂的。” 另外两个和尚不说话了,眼下只能如此了。 另一边,确定是这三个秃驴的宁兰君,骑着马径直到了那三个和尚跟前。 三个和尚纷纷站起来,怎么会? 不可能的。 宁兰君被扔在茫茫草原,他怎么可能这么快找来? 茫茫草原很难找到路,就算能找到路,他们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怎么找来的? “几位大师,出家人还偷东西,还真是一心吃斋念佛的佛门大师,日后成佛不是问题,有没有偷佛,我你们三位挺合适的。”马上,宁兰君饶有兴致的道。 净尘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宁兰君直接打断了净尘的话:“你这秃驴能不能再恶心点,还念佛,小心佛祖把你们打进十八层地狱。” “宁施主,佛门弟子也是人,没成佛之前,自然是六根不净,有七情六欲。偷东西确实不对,但也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宁兰君一声冷笑:“好一个各为其主。”宁兰君语气一变,看了一眼自己那把刀:“秃驴,是不是很纳闷那刀怎么一点用处都没有?也看不出什么异常之处,和普通的刀没什么两样。这个问题简单,今天,让几位大师见识一下。” 宁兰君说完,原本放在地上的刀,直接出鞘,迅速直上天空。 三个和尚大惊,净尘慌忙喊了一声:“快走。” 说罢,和在面馆的时候一样,三人化作一道流光,迅速离开。 “往哪跑。”宁兰君一跃而上,握住空中的刀,一刀挥出。 强横的气机快到极致,一股刀芒追上了带着金光的光团。 几百米之外,砰地一声,光团中有东西掉落地面。 第318章 问题的源头 宁兰君从空中落在马上,以很快的速度赶了过去。 远远的能看到,那是个秃驴。 受了伤,但不严重。 此秃驴不是净尘,是另外一个和尚。 宁兰君骑着马走过去,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大师,落单了?” 那和尚挣扎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眼中带着胆怯和绝望。 他确实落单了,今日怕是有来无回了。 “宁施主,贫僧和你无冤无仇,也并未伤你性命。”那和尚怯怯的道。 宁兰君笑了笑,站在和尚不远处,盯着他道:“大师,你脑子应该没有摔坏,现在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如果你觉得,你比西凉王还厉害,你可以保持沉默。” “贫……贫僧,知无不言……” “好,大师,我问你答。”宁兰君开启盘问模式:“叫什么名字?” “贫僧净虚。” “从哪来的?” 净虚和尚颇为为难的吐出几个字:“秋叶寺。” 完全陌生的寺庙,宁兰君半点都没听说过:“具体点。” “承天府泾源县。” 泾源县。 泾源县是成承天府下辖十八县之一,上次宁兰君还去过。 “是谁让你们来到凉州的?” “这事只有净尘师兄知道,贫僧不清楚。” 盯着净虚,没看出来这秃驴说谎的地方。 越是重要的事,一般只有重要的人才知道,此事以净尘为主,净虚只是在旁协助,他不知道是完全有可能的。 “秋叶寺的方丈是谁?” 净虚和尚摇头. 宁兰君怒了:“摇头是什么意思,说话。” “没有方丈。” 宁兰君忍不住加高声音:“一个寺庙怎么可能没有方丈。” “确实没有,秋叶寺只有我们三个僧人。”净虚颤颤巍巍的道。 宁兰君不由的一笑,就算是要说谎,也不会说的这么离谱。 宁兰君盯着净虚又问:“没有方丈,一个寺庙就你们三个和尚,你们一身的本事从哪来的?” “有师父。” 没有方丈,却有师父,宁兰君有点晕了:“这么说,有人暗中教你们工夫,平日里不在寺中,也不是寺中之人?” “对。” 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你师父是谁?” 想了想的净虚,终究还是开口了:“是慧远方丈?” “慧远?永安城天宁寺的慧远方丈?” 净虚重重点头:“是的。” 竟然是天宁寺的慧远方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兰君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想了一会儿,没有答案,宁兰君看向净虚和尚。 估计再问,什么都问不出来。 放了他,那也不行,暂时带回去,将他关押在凉州。 如果有人来救,正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宁兰君骑着马,让净虚和尚在前边走着。 天已经黑了,整整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碰到了拿着火把的队伍。 那些人都是凉州军,奉命出来寻找他。 宁兰君松口气,一行人带着净虚,在两个时辰后,回到了定远城。 回到帅府,宁兰君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很是清爽的离开房间,吕连成正等在外边。 “大家都等着呢。” 跟着吕连成去了大厅,等着的人,只有听雨楼的人。 沈长卿坐在椅子上,神情放松。 南意云目不斜视,似乎挺有精神。 宁兰君走进去,正准备说话,沈长卿抢先了:“这里都是自己人,坐下说。” 宁兰君走过去坐下,喝了一口放在右手边的茶。 不意外,甚至有点惊喜的沈长卿,再次在心里感叹,有人想从宁兰君身上占便宜,很难。 那三个和尚,这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三个和尚什么来头?”沈长卿问。 “承天府泾源县秋叶寺的和尚。” 包括沈长卿在内的三人,全都是一脸没听说的表情。 “很小的,不知名的那种寺庙?” 宁兰君无奈的放下茶杯:“岂止是小,整个庙里就他们三个和尚。” 沈长卿断然道:“不可能,在面馆使用的阵法,相当高深,三个和尚岂能自学成才。” “有师父,但不是寺里的人。” 沈长卿琢磨点味道出来了:“有师父,那师父秘密教他们本事,不现身,有事让三个和尚去办,这算得上处心积虑。” 宁兰君点头道:“楼主,应该是这样,不过,你们知道这三个和尚的师父是谁吗?” 三人都来了兴趣,南意云迫不及待的问:“是谁?” 宁兰君没有卖关子:“永安城天宁寺慧远方丈。” 三人皆是一惊。 天宁寺大名鼎鼎,慧远大师也是名声在外,佛门有名的僧人。 他怎么会? 这是个暂时没有答案的问题,谁也没办法凭空下结论。 沈长卿想了想道:“净虚和尚怎么处置?” “楼主,先关在定远城,若有人来救,那正好一网打尽,若没有,过几年放了,给他自由。”这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和尚,奉师命而来,罪不至死。 “可以。”沈长卿认同的道。 几人聊完,宁兰君一个人回到房间。 没睡意,坐在屋里的椅子上,手中拿着毛笔,桌上铺着宣纸。 没思路的时候,他都会这样。 他提笔在纸上写下天宁寺,慧远方丈七个字。 慧远方丈到底什么人?为什么要他的刀? 佛门,兰若寺…… 难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一切问题的源头是从金华县兰若寺开始的,又无缘无故跑出来个慧远方丈,这不可能是巧合。 自己的刀有什么问题? 难道这位慧远方丈知道答案? 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这位慧远方丈一定知道某些别人不知道的事。 还和自己这把刀有关。 可是这把刀,他已经研究了无数次,什么都没看出来。 不仅是自己看不出来,沈长卿和国师明逸舟也一无所获。 邪门的很。 宁兰君拿过自己那把刀,又认认真真看了一眼。 还是那么平凡,普普通通一把刀。 他放弃了,放下那把刀,从椅子上站起来。 看来,这次回到天宁寺之后,有必要去会一会慧远方丈了。 宁兰君之前有过纳闷,为什么不归和尚这种普通的僧人,会认识慧远方丈这样大名鼎鼎的佛门高僧,现在看来,出现了一种可能。 不归和尚出自兰若寺,那么,如果慧远方丈也来自于兰若寺,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兰若寺,这寺里到底埋藏着多少秘密? 第319章 远交近攻 这一夜,宁兰君睡了个好觉。 早上醒来,神清气爽。 他的伤,已经没有大碍,至多再需要十几天时间,可以完全恢复。 早餐是地道的凉州风味,吃了这么多天,依然很喜欢。 昨天晚上没什么动静,没人来救净虚那个秃驴。 估计不敢来了,只剩下两个和尚了,再怎么努力,也是羊入虎口。 除非天宁寺的慧远方丈能亲自前来,只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这方丈,有意思,他到底在找什么。 宁兰君吃了早餐,趁着有时间,在定远城的大街小巷里转了转。 天气挺好,开春了,温度上升,没有那么冷了。 街上的人也多了,个个脸上都是喜悦的表情。 茶楼酒馆的公众场合,很多人已经在讨论着,凉州结束战事的事情。 读点书的就开始分析,说凉州军这次胜券在握,平安安宁的日子就要来了。 沈长卿没找他聊过这事,估计也就这几天吧,凉州的事该结束了。 这或许是宁兰君最后一次走到定远城的街道上了,他准备多看看,日后有机会了再回来。 逛了一个时辰,宁兰君回到定远城帅府。 沈长卿已经等在那里,似有话说。 南意云和吕连成也在,个个表情狠好,看来有大事要办了。 “楼主,是不是准备行动了?”宁兰君开口问。 沈长卿远没有那么乐观:“北魏暂时没有威胁,就算争权夺利结束,新皇帝登基,那也是元气大伤,需要时间恢复。 可就算这样,对付塞外四国,难度在于,他们不会摆出架势和我们决战。出兵去打,人家就跑,几千里塞外,怎么找? 派出去兵少了不够用,兵多了,后勤是个大麻烦。 如果不决战,就消灭不了四国的有生力量,无法让他们无力再战 这也是这么多年,西北战事迟迟无法解结束的一个症结所在。” 如此情况,宁兰君心知肚明。 除了沈长卿说的,更为关键的是,凉州不可能永远打仗,更不可能几万十万军队一直驻扎在凉州。 如此,消耗太大。 哪怕是边打仗边屯田,那也吃不消。 就像是一场拉锯,大夏各方面占据优势,可出兵一次,人家就跑。 你退兵回来,人家继续南下骚扰。 如此循环往复,半点用处都没有不说,再充盈的国库,也经不起长时间的耗着。 “楼主,那你的想法是?”宁兰君问。 沈长卿犹豫了一下道:“最理想的情况,自然是远交近攻,一方面和大梁联系,让他们出兵十万,出击塞外,堵住西南方向的口子。 下一步,联系西域诸多佛国,他们堵住西逃的口子。 东北方向是北魏,东南方向自然是凉州。 把口袋扎紧,塞外四国无处可逃,六十万凉州军可以平推过去,一次解决所有问题。 可眼下的问题是,大梁问题不大,北魏也可以配合行动,可西域诸国,很难。 如果有往西逃的路,西域诸国大开方便之门,大夏多少兵都是白费功夫。” 宁兰君忽然想到一个人:“楼主,大梁和北魏,你已经派人联系过了吧?“ “是的,大梁是盟友,没有问题。北魏现在需要大夏,他们也要防着大夏趁虚而入,所以大夏的要求,他们不会拒绝。” 这确实是眼下的难处,宁兰君没说话,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最后,沈长卿道:“我们等不了多长时间,实在不行,几十万凉州军全线出击,能消灭多少有生力量是多少。” 如果没别的办法,确实只能如此了。 和沈长卿聊完,宁兰君回到自己房间。 在屋里走了一会儿,他不由的想到了一个人。 喊来吕连成,两人去了帅府旁边,防守森严密的地牢。 地牢里,门打开,带着锁链的净虚和尚站在那里,看到了那个年轻人。 “大师,这里习惯吗?”宁兰君问他。 净虚满是意外的看向宁兰君:“宁大人有何贵干?” “问你点事。” “宁大人想问就问吧。”脸色憔悴的净虚,不冷不热。 “西域诸国的佛门和大夏的佛门有什么不同?” 竟然是问佛门的问题,净虚楞了一下,而后道:“大夏佛门是从西域而来,经过不断的发展演化,形成了自己的体系。但两处佛门必定同出一脉,虽有不同,但也是大同小异。” “大师去过西域诸国吗?” 净虚和尚想了一下,他道:“自然去过。” “为何而去?” “交流,学艺。” “天宁寺的慧远方丈安排的?” 净虚点了点头:“是。” “如今,你和西域的佛门同仁还有联系吗?” 净虚没有开口,而是思考了一会儿反问道:“宁大人怎么突然对这些事感兴趣了。” 既然净虚说了这么多,这秃驴也没少坏心眼,宁兰君也以诚相待,掏心窝子的道:“大师来到凉州之后,什么感想?” “战乱年代,生灵涂炭,到处都是哭声,和数不尽的孤魂野鬼。”说到这里,净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大师,这一切都是战争造成的,你同意吧?” 净虚点点头,忽的抬头看向宁兰君:“宁大人有话可以直说,只要不是和师父和佛门作对,贫僧都愿意按照宁大人的意思去做。” “真的吗?”宁兰君有点不信。 净虚目不斜视:“宁大人这一路而来的所作所为,贫僧都听说过,也亲眼看到过在定远城上,宁大人斩了西凉王,那一番慷慨陈词。如果宁大人有什么需要,贫僧尽力而为。” 宁兰君多看了几眼眼前的净虚和尚,他道:“大师,你能联系上西域诸国的人吗?” “宁大人,贫僧可以知道你想干什么吗?” “可以,眼下,凉州战事只剩下最后一击了。 但需要配后,西南有大梁,东北有北魏,东南是凉州。 如果从凉州出兵塞外,塞外四国必然往西逃窜,不会硬拼,也不会决战。 如果不消灭了塞外四国的有生力量,凉州战事就永远无法结束。 西边是个口子,如果西域诸国能答应合作,凉州战事不日便可结束。” 净虚听明白了,他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宁大人,不瞒你说,这次秋叶寺的和尚,只来了我和师兄净尘。另外一个和尚不是大夏的人,他来自于西域佛国。至于怎么来的,又为什么和我们一起行动的,那只有师父知道。” 宁兰君颇为真诚的看向净虚和尚:“大师,这样的话,请你帮个忙。” 第320章 所有疑问的答案 净虚和尚没犹豫,他答应了:“宁大人是个值得敬佩的人,贫僧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那就多谢大师了。”宁兰君又和净虚和尚聊了一会儿,离开了牢房。 他回到大厅,见到了还没离开,依然在地图前思索的沈长卿。 “楼主,或许有办法了。”宁兰君走过去道。 沈长卿回头,表情从意外变成惊喜:“说来听听。” 宁兰君将净虚和尚的事都说了:“看来,天宁寺这位慧远方丈,身上的秘密不是一般的多,他竟然还和西域佛国有来往。这次更是一起行动,关系不一般。” 沈长卿略微皱眉:“佛门之事暂且不提,眼下只能靠净虚和尚碰碰运气,这次我亲自去。这么说来,那位西域佛国的和尚才是真正精通阵法之人。” 刚才在牢里,宁兰君已经和净虚和尚谈好了。 净虚和尚说了几个,他们在凉州碰头见面的地址,不出意外,能在这几个地方找到那两个和尚。 “事不宜迟,我马上出发。” 沈长卿当即做出决定,亲自行动,带着人马离开了定远城。 宁兰君让人叫来南意云和吕连成,以及张景全三人。 “三位大人,西凉王上次在塞外国家,为何中途停止行动,各路人马为什么要抓骆千寻,这两个问题依然没有答案。只有找到骆家人才能知道,当初到底出了什么事。三位带着龙武卫出去一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都要找到骆家人。” “我们这就去。” 三人领命而去,最后时刻了,凉州的战事可以结束了。 时间匆匆而过。一天过去,沈长卿那边还没消息,吕连成三人回来了。 大厅里,宁兰君问吕连成:“怎么样?” “骆家死的死散的散,总算找到了一个骆家人。”吕连成让人带进来一个男人。 那人不到四十岁,东瞧瞧西看看,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宁兰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他:“叫什么名字?” “骆挥。”那人答道。 “是骆家什么人?” 骆挥担忧的看向宁兰君,似乎认识,停顿了一会儿,这才道:“第三代男丁。” “你是骆千寻什么人?” 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骆挥本能的楞了一下:“堂哥,也是五哥。” “骆家之事你知道多少?” 骆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宁大人,堂妹千寻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回答本官的问题。” 骆挥梗了梗脖子,面色一沉,眼前的这位可是斩杀了西凉王的牛人,更是一首曲子退了无数妖兵的大能人。 落在此人手上,骆挥绝望了。 反抗是没有意义的,分崩离析的骆家,也不值得他去坚持什么了。 “宁大人,你问,我什么都说。” 宁兰君坐在椅子上,整理了一下要说的话,而后问:“骆家是不是参与了西凉王,在塞外窃取五国气运的事。” “是的。”骆挥答道。 “西凉王将要成功了,为什么中途却停止了?” 骆挥组织了一下语言,咽了口唾沫:“宁大人,一切都是因为骆家的内部矛盾。” “内部矛盾。” “是的,骆家家主赞同和西凉王合作,但是,老爷子不同意。家主是我伯父,老爷子是我爷爷。 两人有分歧,谁也说服不了谁。 家主掌握实权,老爷子有威望,事情僵住了。 最后,还是家主力排众议,和西凉王合作。 西凉王和玄冰一族的人联手,在塞外国家已经做好了准备,结果我伯父出了意外。” 宁兰君认真想着这话,都能说的过去:“什么意外?” “在去塞外国家的路上,我伯父被人杀了。” “谁干的?” “我爷爷,也就是我伯父的亲爹。” 宁兰君张了张嘴巴,愣了半晌,虎毒不食子啊,老爷子狠啊。 “宁大人,是不是觉的不可思议,但事情就是这样。”骆挥继续说:“我爷爷觉的,骆家虽然没落了,但也不能为了家族复兴不择手段。我伯父恰恰相反,他无法忍受祖上那么辉煌的骆家,如今却偏安一隅,蜷缩在凉州这苦寒之地。 为了复兴家族,他可以不惜任何代价。 爷爷知道他和西凉王合作,觉的后患无穷,术士一族可以没落,甚至可以消失,但永远不能助纣为虐。 于是,爷爷亲自动手,斩杀了骆家正统传人,自己也身受重伤,不久伤重不治一命呜呼了。 爷爷知道骆家从此完了,在杀了我伯父的那天晚上,连夜让人送走了骆家正统传人,自己的亲孙女。 这便是我堂妹,什么都不知道,却四处逃亡的原因。” 骆家老爷子,虽素未谋面,但不由的让宁兰君肃然起敬,这样的风骨和正气值得敬佩。 宁兰君忽的想起一事,不由的问:“这么说,骆千寻是你伯父,也就是骆家家主的女儿,骆家的传承,只有家主这一脉才有?骆家家主死了,拥有传承的只剩下骆千寻?” “是的宁大人,我堂妹骆千寻是骆家最正统传人。” 宁兰君终于明白了,当初骆家家主死在半路,准备好一切的西凉王功亏一篑,只能想办法寻找骆千寻。 那么玄冰一族想抓骆千寻的目的,自然和西凉王一样。 “你可以走了。”宁兰君对他道。 骆挥一脸的难以置信:“宁大人,你不杀我?” “你要是想体验一下西凉王在城墙上的快乐,本官可以成全你。” 骆挥嘿嘿一笑:“宁大人,那就不打扰你了,在下告辞。” 一个毫无用处的人,抓了或者杀了都毫无意义。 不过,骆千寻要牢牢抓在手上。 送到天机楼,那也是风烟客送给自己的礼物,总不能要回去,一品高手的脸皮哪能那么厚。 “玄冰一族现在什么情况?”宁兰君问吕连成。 “经过调查,大多数都已经离开了凉州,石庆元这个唯一的二品死了,玄冰一族现在群龙无首,元气大伤。” 宁兰君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了最好,凉州不是他们该待的地方。” 宁兰君走到外边的院子里伸了个懒腰,楼主该回来了,希望能有好消息。 现在有关千里冰封这个案子的所有疑问都已经解决,离开永安城已经一个多月了,用不了多久可以回家了。 “出去走走。”反正沈楼主没回来之前,也没事干,多去看看凉州风光。 吕连成没想去:“我就不去了,我去城墙上看看,楼主差不多该有消息了。” 吕连成走了,宁兰君看了一眼南意云:“南大人,你也不去?” “为什么不去?” 宁兰君往前走,南意云跟在身后。 第321章 西域高僧 大街上已经去了几遍了,今天宁兰君去了定远城了望台。 在那里,能够俯瞰整个定远城,也能看到城外的情况。 太阳很好,暖洋洋的。 所有士兵都认识宁兰君,虽然没有在凉州军里任职,但凉州军里不管是大大小小的将军还是士兵,见到宁兰君都是毕恭毕敬的打招呼。 有眼色的还马上搬来椅子,默默的站在身后。 说起来,宁兰君当的官也不大,听雨楼小小堂主而已。 但谁都知道,不管官位大小,宁兰君这一趟凉州之行的所作所为,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和凉州所有普通百姓一样,送给宁兰君最崇高的敬意。 多少年了,不管是普通的百姓,还是凉州军,就像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孤儿漂泊在大夏北方的苦寒之地,被遗忘了一般没有人管,一切都在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宁兰君的到来,彻底改变了这一切。 如今的凉州,其他的不说,人心活了,未来有盼头了。 “斩西凉王的那次,你怕过吗?”坐在宁兰君对面的南意云,没来由的打开话匣子。 “怕,当然怕过。”宁兰君实话实说。 南意云又问:“是什么让你能坚持住的?” “心里认为对的事情,自然会去做。” “本心?” 宁兰君笑着道:“难道宁大人没有本心吗?比如,大多数姑娘那样,找个帅气的相公,白头偕老。” 南意云收料了和宁兰君认真聊天的表情:“或许吧。” 宁兰君笑了笑,正准备说话,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一只鸟儿,通体雪白,围着宁兰君转悠。 “这鸟挺奇怪。”看到这一幕,南意云也满是疑问。 宁兰君挥了挥手,鸟儿依然不走。 “走吧,不然今天晚上把你摆上餐桌。”宁兰君吓唬了一下。 那鸟儿忽闪着翅膀,飞的很高,不多久看不见了。 “宁堂主,这是天赋啊。”南意云看着远去的鸟儿,随口道。 “这算什么天赋?” “招蜂引蝶。”南意云说完,从椅子上站起来,往了望台的另一边走去。 宁兰君无奈一笑,什么眼神啊,那是鸟…… 招鸟,那也不好听。 这小娘皮有时候字字诛心啊。 过了会,赵万城不请自来,走上了了望台:“宁大人,好兴致。” 宁兰君看了赵万城一眼:“没事瞎逛,赵将军有事?” 赵万城走过去坐下,开口道:“宁大人,应该快回永安城了吧。” “是的,事情结束了便走。” “在下有几句话想和宁大人说说。” 宁兰君抬起头,疑问的看向这位凉州副总兵:“赵将军有话但说无妨。” “他日若是风起云涌,还望宁大人能助一臂之力。” 宁兰君一脸懵逼。 他和赵万城不过萍水相逢的关系,没交情,这就找人帮忙了。 风起云涌这四个字,更是莫名其妙。 可宁兰君转念一想,一个凉州副总兵,何等人物,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么没水平的话。 他在暗示什么? “赵将军,那就要看这风起云涌,有多大的风,多厚的云了。” 赵万城从椅子上站起来:“宁大人,到时候便知,在下告辞了。” 搞什么嘛。 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这家伙吃错药了。 正想着,吕连成上了了望台:“楼主回来了。” 宁兰君下了了望台,回到帅府大厅。 沈长卿一出手,果然手到擒来。 按照净虚和尚给的地址,抓到了另外两个和尚。 那两个和尚并没有离开凉州,一直在犹豫怎么办? 强闯救人肯定不行,搬救兵的话,到哪去搬,是去永安城还是西域佛国? 两人讨论了很久,还没讨论出结果,沈长卿找上门了。 那个西域和尚,在精通阵法的二品实力沈长卿面前,阵法也不管用了,只好束手就擒。 宁兰君走过去,看了看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净尘和尚:“大师,我们又见面了。” 净尘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宁大人,别来无恙。” 宁兰君的目光看向净尘和尚旁边的和尚:“这位大师,怎么称呼?” “贫僧普渡。”那和尚双手合十。 “大师,不是大夏人吧?” 普渡和尚没有隐瞒,他说:“贫僧乃是西域佛国之人。” “此来凉州,所为何事?” 普渡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宁大人,何必明知故问呢。” 宁兰君淡淡的笑了笑:“大师,眼下有件事,不知道大师能否联系的上西域佛国之人。” “宁大人,如果贫僧猜的没错,宁大人是想联系西域佛国,让他们堵住塞外四国西逃之路。” 宁兰君略微顿了一下,而后道:“大师是个明白人,凉州战事,如今就剩下最后一战了。” 普渡和尚说的很直接:“就算宁大人今日不找贫僧,西域佛国之人也会来找宁大人的。” “找我?还是喜欢我这把刀?” “那倒不是,宁大人,我师父眼下就在定远城。我师父乃是西域高僧,见一面问题不大。” 所有人皆是一惊,果然还有后手。 宁兰君当即道:“那就劳烦大师跑一趟了,请。” 普渡和尚双手合十:“宁大人,贫僧告退,待会见。” 至于净尘和尚,宁兰君让人把他带了下去。 怎么处置,得看事情朝着什么方向发展。 西域的国家很多,通通称作佛国,乃是因为这些国家全都以佛教为国教。诸国内部,佛门盛行,僧人众多,也曾诞生了一大批名扬九州大地的佛门高僧。 “楼主,你的意见呢?”宁兰君问沈长卿。 “你去见一面,看看情况再说。” “好。”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一个老和尚带着普渡走进了定远城帅府。 会客厅里,只有宁兰君一人。 人到了,他起身相迎:“大师,请。” 那老和尚,神采奕奕,并没有多苍老,一副寻常眼神,不动声色的从宁兰君身上滑过。 老和尚走过去坐下,挥了挥手,让普渡在门外等候。 屋里就他们两人,老和尚又多看了几眼眼前的宁兰君:“宁大人,贫僧法信,从西域而来。” “大师在定远城潜藏多日,实在让本官意外。” 法信和尚淡然一笑:“宁大人光芒万丈,太过耀眼,贫僧是怕被这光芒晃瞎了眼。” 这和尚还挺会说话的,这话中听。 第322章 白送的功劳 眼前的和尚有太多的疑问,宁兰君直接问他:“大师,你从西域不远千里而来,却躲在后边,让徒弟冲锋陷阵,没个理由吗?” 法信和尚没有理会这话,直白的转向另一个话题:“宁大人,现在重要的是合作。” 宁兰君不问了:“大师,没错,合作,西域的国家愿意合作吗?” “宁大人,合作能否成功,在于某种程度上的条件交换。只要条件成熟,还有什么不能合作的。” 宁兰君笑了笑道:“大师是出家人,也如此世俗。” “和尚也是人,更何况,贫僧代表的是一个国家,谈条件无可厚非。” 这么爽快,宁兰君挺喜欢这种风格:“大师,说吧,想要什么?” 法信和尚直接道:“要宁大人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慧远方丈的事,宁大人就当没发生过。” 宁兰君沉默了,慧远方丈身上有很多秘密,他可以不去管,可是好奇心总是想知道,这方丈到底知道些什么事。 刨根问底的职业病,一时半会是改不了了。 宁兰君想了想,对法信和尚说:“可以,但本官无法保证,如果慧远方丈身上的秘密牵扯到本官,那么,这个承诺就不算数。” “好,就按宁大人说的办。” 宁兰君多少还是有点不相信,这和尚的要求,果真如此简单。 他又多看了几眼法信和尚:“大师,我很好奇,你们到底想得到什么?那把刀你们也看过了,平平无奇,不是吗?” “是的,贫僧看到了那把刀平平无奇,却也看到了那把刀无与伦比的威力,宁大人,可以告知缘由吗?” 宁兰君忍不住一笑:“大师觉的本官能知道答案吗?” 法信和尚坦白的说:“宁大人确实不知道答案,但答案就在宁大人身上。” “大师,你们还是不死心啊。” “走着看吧,终有一天能得到答案的。”法信和尚站起身:“宁大人,贫僧告辞了,等我好消息。” “请。”宁兰君一路将法信和尚,送到门口。 为了办事,法信和尚带走了徒弟普渡,他说普渡擅长阵法,尤其是传送阵法,凉州去西域几千公里之遥,骑马最快也要二十多天,甚至一个月,普渡一个来回两天足够。 大厅里,吕连成颇有点担忧:“他们会不会一去不归?” 宁兰君摇头道:“不会,因为有人质。” “人质?谁啊?”吕连成忙问。 回答的是沈长卿,他道:“慧远方丈。” 宁兰君接着道:“是的,慧远方丈对西域佛国很重要,而且不是一般的重要,只要慧远方丈人在永安城,那就是人质。” 这么一说,吕连成明白了:“原来如此。” ……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那天早上,法信和尚带着徒弟来到了帅府。 互相落座,法信和尚说了这一次普渡和尚回去一趟的成果:“沈楼主,宁大人,这是一份西域海兰国陛下的圣旨,陛下授权贫僧全权处理此事,陛下也接受了和大夏合作的事,他已经派兵前往边境,守住重要通道。除此之外,还有一封给沈楼主的亲笔信,沈楼主请过目。” 沈长卿拿过那封信,认真看完了。 信上的大概意思是愿意和大夏合作,甚至会在不久之后派遣庞大使团,前往大夏交流。 海兰国是西域诸国之一,也是西域实力最强大的国家。 如果这一次能联系上,从而建立关系,对塞外五国将有不可估量的威慑力。 “大师,辛苦了。”沈长卿满意的收好书信。 “沈楼主,该贫僧办的事已经办完了,沈楼主,宁大人,请记住你们的承诺。” 沈长卿道:“大师,那是自然。” 宁兰君也道:“我会信守承诺。” 法信和尚带着徒弟走了,沈长卿立即召集所有凉州军高层。 已经提前准备了很多天,沈长卿决定两天之后兵出塞外。 至于具体人选安排,沈长卿决定自己坐镇定远城,赵万城领兵二十万,为东路军。 宁兰君领兵二十万,为西路军。 两军东西对进,务必消灭四国主力。 对于这个安排,反对声音也不是没有。 反对者说,宁兰君不是军中之人,无战功,无经验,岂能为帅。 沈长卿说一不二,将那些意见压下去了。 更为关键的是,由宁兰君带兵出征的意见,是作为副总兵的赵万城首先提出来的。 正帅和副帅都这么说了,任何反对力量都毫无意义。 赵万城这么做,让沈长卿和宁兰君都很意外,猜不透他怎么想的。 从大厅里离开,宁兰君三人是一起回去的。 这次,两人自然会和宁兰君同行。 带兵打仗,这是第一次,而且跟的还是个同样第一次出征的将军,吕连成心里没底:“老弟,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能行吗?” 宁兰君倒是很轻松,他笑了笑说:“吕大人,不用担心,这次,简直是白捡的功劳。 布局已经完成,塞外四国的二十万兵马,将是瓮中之鳖。 不需要经验,不需要兵法,一直往前冲就行了。 再者说了,胡参将随行,还有许多凉州军经验丰富的将军,出了塞外,就是整天睡大觉,什么都不干,他们也能按部就班的把事情办了。 楼主是故意送我一份大礼,这么大功劳给了我,怪不好意思的。” 这么一说,吕连成心里有底了。 现在凉州军上下士气高涨,又前所未有的得到凉州百姓的支持,称得上上下一心,焉能不胜。 …… 两日后,大军出发。 在昨天,一队人马,作为使者,提前去了塞外四国 并非先礼后兵,而是尽可能的麻痹他们,弄个障眼法。 宁兰君带着二十万兵马,一路往西。 一路上,没多少意外,唯一的问题,并非是草原人士,整天骑马屁股疼。 两天后,有探子回报,说是那些使者已经被塞外四国的人砍了头,脑袋挂在城墙上。 军队上下。一片同仇敌忾,高喊着报仇。 宁兰君让所有人加快速度,又过了两天,终于碰到了零星的抵抗,二十万兵马一路平推过去。 五天后,两路大军会师,几乎已经荡平了塞外四国的所有主力。 西域的海兰国已经出兵,四国最后的联军五万人,被挡在西逃的路上。 不得已,只能返回,陷入重围。 知道大势已去的塞外四国,选择投降。 那一天,对整个塞外国家来说,是最悲壮的一天。 对大夏来说,将是被历史永远铭记的一天。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宁兰君,骑着马,独立于草原之上。 原来还高高在上,纵横无边的四国君主,大臣,王公百姓,纷纷跪在那个年轻人面前。 拿着降书,承诺和大夏永世修好。 马上的宁兰君,扫了一眼地上密密麻麻的数万人。 没有去拿降书,而是让人找到杀掉使者的四国中的相关人员五百人,纷纷押出来。 宁兰君只有两个字:“砍了。” 五百人人头落地,血水染红了枯黄的草原,也让那跪下的五万人,一个个噤若寒蝉。 两日后,大军班师回朝。 又过了五天,两路大军凯旋而归,那一日,定远城人山人海,无数人呼唤着宁兰君这三个字。 从此,这三个字响彻凉州,飘向了塞外,更飘向了西域。 第323章 归途 如今的定远城,或许是历史上最辉煌的一天。 一切都因为那个叫宁兰君的年轻人。 定远城内数万守军,全都列阵以待,恭候勇士凯旋。 定远城的百姓,倾城而出,准备了无数能代表他们此时心情的食物,瓜果,乃至于一件件他们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高兴着,盼望着,早早便在城门口翘首以待。 站在最前边的是沈长卿,他一身白袍,身着铠甲,看着定远城外,肉眼可见处的滚滚烟尘,无数马蹄。 一个多月了,凉州之事终于在今天落下帷幕。 不远处,望不到尽头的大军,密密麻麻,迎面而来。 最前边的是宁兰君,那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 “来了!” 不知道是谁自发的喊了一声。 无数人开始呼喊着宁兰君的名字,恨不得让整个天下都听见,这个在凉州如雷贯耳的神。 是的,那是他们心中的神。 守护一方,带来希望的神。 马上的宁兰君,多日的行军,留下了草原恶劣天气的风霜,却依旧掩盖不住那股无与伦比的朝气,横扫塞外一往无前的的气势。 宁兰君挥着手,回应着凉州军民的欢呼,面带微笑,从容的望着一个个发自内心的笑脸。 到了城门口,宁兰君翻身下马,拱着手对沈长卿道:“楼主,不负所望,属下回来了。” “好、好。”沈长卿连说了两个好字。 城上城下,再次欢呼一片。 这一次的高兴,来自于那四辆囚车。 那四辆囚车里不是别人,正是塞外四国的君主。 夹杂着恨意,和无数高兴的声音,声浪一次高过一次。 四个国家的君主,眼见如此阵势,心里只剩下绝望。 此去永安城,或许一去不归,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他们心知肚明。 很多人畅舒胸意,多少年了,塞外五国,时常南下,无恶不作。 空有大名的西凉王,看似声势浩大,实则毫无动作,甚至和塞外国家勾结,将整个凉州搞的一团乱。 士兵心中憋着怨气,百姓满腔恨意。 今天,看到四个君主变成了阶下囚,怎么能不高兴。 进入城中,沿途全都是张灯结彩的布置,欢呼的人群一眼望不到头。 所有人都知道,从今天开始,战事结束,安稳的日子有盼头了。 今日的帅府,热闹非凡,沈长卿让人准备了丰盛的宴席,犒赏三军。 作为最风光之上,宁兰君自然被推出去说几句话。 宁兰君端着酒杯,面朝所有人:“诸位,这一段时间以来,发生了很多事。 西凉王落幕,塞外五国事了,凉州从此将恢复应有的安宁。 能有今天,靠的是诸位上下一心,浴血拼杀,以及沈楼主英明的领导。 在下年纪尚浅,能有今天也全是这位名扬天下的沈白衣的栽培。 这杯酒,敬诸位,也敬楼主,更敬这无数年来,战死沙场的无数大夏勇士。”宁兰君说完,端着杯子一饮而尽。 这里的大半人都是凉州大汉,酒量好的喝酒如喝水一般。 再加上,今天这杯酒非比寻常,每个人都是痛快畅饮,仰着脖子喝个干净。 很多人过来敬酒,一个又一个的人围着宁兰君转悠。 嘴巴把不住门的家伙,已经开始讨论着宁兰君这次回去,能得到什么赏赐了。 热闹的宴席,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 离开的时候,宁兰君晕乎乎的,被吕连成扶着回到房间。 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去了帅府大厅,沈长卿在整理地图,看到宁兰君进来,问了一句:“有什么事要说吗?” “楼主,属下有好几个疑问。” “说。” “西域佛国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沈长卿放下地图,对宁兰君道:“如果西域佛国对大夏有所图,目的只有一个,让佛门变成大夏的国教,甚至进一步通过佛教,窥觑大夏的领土。” 宁兰君恍然一惊:“这么说来,天宁寺的慧远方丈应该是西域佛国留在大夏的一枚重要棋子。” 沈长卿肯定了这个猜测:“八成是这样。” “楼主,我怎么觉的这位慧远方丈似乎知道点什么?所以他才会派遣几个和尚来到凉州。在永安城,他不便动手,属下离开永安城,便是他的机会。” 这个问题沈长卿想过,但没有答案:“问题的答案,只能你自己去找了。”说完,沈长卿提醒了一句:“既然和海兰国达成了协议,回到永安城之后,慧远方丈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属下明白。” 沈长卿忽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暗中调查也是可以的。” 宁兰君心领神会;“属下明白了。” 宁兰君最喜欢沈长卿这一点,不迂腐,不死板,总是因事而异,具体事情具体分析。 …… 回永安城的时间已经确定了,休息一天,后天启程。 这天早上,法信和尚找到了宁兰君。 “宁大人,贫僧也该告辞了。”法信和尚是来辞行的。 “大师一路顺风。”净虚和尚已经被释放,这几个和尚待在眼下的永安城也没什么意义了。 法信和尚意味深长的看向宁兰君:“日后我们还会有见面的机会的,到那时候,宁大人,希望我们永远不会站在对立面。” 又一个赵万城,说的全都是莫名其妙的话。 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对立与否,是不是敌人,个人意愿起不了多大作用。 “大师,顺其自然吧。” 法信和尚双手合十:“宁大人,后会有期。”法信和尚转身离去。 启程的那天早上,一行人收拾好行囊,踏上了回程的路。 帅府外,聚集了很多人,全都是定远城的百姓来送行。 宁兰君朝他们挥着手,骑着马,走过了全是人的街道上。 车队走远了,依然有很多人站在那里,讨论着这位年轻的钦差。 在出发之前,八百里加急的捷报,已经派人送回永安城。 用不了多久,就会摆在嘉明帝面前。 …… 无边的草原上,枯草中间,零星的绿色点缀其中。 寒冬已远,万物复苏。 就连空气也不那么凛冽了。 蔚蓝的天空之下,楚剑心戴着斗篷,骑在马上,手握着那把义父送给她的剑。 她表情淡漠,最后回望了一眼生活了很多年的凉州和草原,以及那些属于她的记忆。 良久之后,她猛挥马鞭,一人一骑,一路往南而去。 第324章 镜中美人如玉 二月下旬,永安城的天气比以往好了很多。 皇宫的后花园里,已经可以看到零星的绿色了。 嘉明帝这些天依然每日去国师的飞云观里修道,最关心的自然是千里之外的凉州。 燕赤霞还没回来,明逸舟这些天来也有点心神不宁。 也不知道这位道门最出色的年轻弟子之一,能不能带回好消息。 门外有脚步声,陈恭匆匆走进飞云观静室:“陛下,凉州急报。” 嘉明帝直接从蒲团上站起来,又问了一次:“确定?” “是的陛下,凉州八百里加急急报,刚刚送到宫里,奴才一刻都不敢耽误,赶紧过来通知陛下。” “回宫。”嘉明帝往前走了几步,又马上回头:“国师同来。” “是,陛下。”明逸舟起身,跟在后边一同前往。 御书房,嘉明帝拿到那封心心念念的急报。 小心翼翼的打开折子,一口气看完。 憋了很多天的嘉明帝,一声大笑:“哈哈哈哈,大捷,凉州大捷啊。” 明逸舟和陈恭见到如此情况,纷纷道: “恭喜陛下。” “奴才恭喜陛下。” 嘉明帝满意的将折子看了又看,依然沉浸在兴奋中:“出乎预料啊,北魏皇帝死了,陷入内斗,现在也没个结果,这是重大利好。另外四个国家的皇帝,已经随着沈长卿一同被押解到永安城,塞外四国的主力也被尽数消灭,从此,凉州可定,西北无事了。” 国师明逸舟再次道:“恭喜陛下,西北这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陈恭比嘉明帝更激动:“陛下天威浩荡,功盖四方,塞外诸国焉能不败。” 终于,嘉明帝恋恋不舍的放下折子,他道:“还有个高兴的消息,西凉王死了。” 明逸舟不怎么意外,对西凉王来说,他所面对是必死之局。 陛下在凉州经营多年,留有后手,又有沈长卿这位未来最年轻的二品高手坐镇,西凉王必死无疑。 “沈楼主这次立了大功。”明逸舟缓缓道。 陈恭更是有话说话,夸张的道:“沈楼主名扬天下,这一次果然是手到擒来。” 嘉明帝笑着摇头,看了两人一眼:“你们都错了,西凉王不是沈长卿杀的。” 明逸舟眉头微皱,不是明逸舟还能是谁? 要杀一个二品,岂是那么简单的。 “陛下,不是沈楼主吗?” 嘉明帝似乎有意卖关子:“不是。” 陈恭面面相觑,拍马屁都没拍到点子上:“奴才实在想不到,除了沈楼主还有谁?” “宁兰君。”嘉明帝脱口而出。 陈恭满是意外,瞬间恢复正常:“奴才愚钝,竟然是宁堂主。” 一个常年在陛下面前混饭吃的太监,自然比不上明逸舟这样的大夏国师那样明白这话的分量。 明逸舟多少有点无所适从,这已经超出了他这个八十岁高龄的国师的认知。 西凉王是二品,纵然难进一品,那也是天下闻名的高手。 自己也是二品,自然清楚二品实力意味着什么。 宁兰君不过五品实力…… 二品和五品,那是不能放在一起讨论的。 除非,那把刀,以及曾经发生在宁兰君身上的所有反常的事。 儒释道三家都能和他产生某种奇妙的联系,这或许便是问题所在。 作为一个二品,明逸舟甚至背后凉飕飕的。 宁兰君能杀了西凉王,那意味着他这个二品国师,在宁兰君面前也只不过是刀下之鬼。 “陛下,可喜可贺,大夏又出了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明逸舟俯身恭喜嘉明帝。 嘉明帝的反应和两人完全不同,他不在乎宁兰君这样的人有多厉害,只在乎这样的人能不能为己所用。 更有点高兴的是,以宁兰君这样的成长速度,风头盖过沈长卿只是时间问题。 “宁兰君在凉州的所作所为,还远远不止这样,千里冰封的案子,他调查清楚了,还带着二十万兵马,深入草原上千里,出兵塞外,一举击溃四国主力。曾经的大夏双壁,曾经的沈长卿,年轻的时候也堪称惊才绝艳,但绝对没有到了这种程度。” 陈恭张了张嘴吧,只能继续说着车轱辘话:“恭喜陛下……” 明逸舟沉默了,他只有一个想法,可惜了,这样的人才不是道门的人。 倒让沈长卿捡了个便宜,金华县那时候,道门就应该注意此人的。 悔不当初的心情,明逸舟脸上没有表现出来。 事已至此,多说无用。 “准备午膳,今天朕要喝一杯。”嘉明帝依然是高兴状态。 “奴才这就去办。”陈恭躬身退下了。 嘉明帝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向明逸舟,声音明显低了几分:“国师,别的不说,宁兰君五品实力,斩杀了西凉王,到底怎么办到的,朕无法理解。” 嘉明帝高兴过后的反应,明逸舟看在眼里,他想了想说:“陛下,微臣也说不好,曾经很多次和宁堂主接触过,恕臣无能,什么都没看出来。” 嘉明帝带着意外,多瞧了几眼这位大夏国师:“不会吧,国师一生经历无数,见识超群,岂能看不出其中玄机。” 明逸舟躬身道:“陛下,微臣无能,确实看不透。” “那猜测,推论也没有?” 明逸舟还是同样的话:“无从猜测和推论,宁兰君看起来并未有任何异常之处。” “哦。”嘉明帝没有继续为难明逸舟,自顾自的叹了一声:“但愿这对大夏来说是好事。” 明逸舟不发一言,站在那里陪着嘉明帝沉默着。 …… 宫里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纷纷奔走相告。 大臣,王公,身处高位,他们自然清楚,凉州大捷,对大夏意味着什么。 那不仅仅是一场胜利,而是大夏能喘口气的灵丹妙药。 没有西北战事,大夏所面对的问题,至少少了一大半。 而对普通的黎民百姓来说,纯粹是高兴, 多灾之年,到处都是不好的消息,如今捷报传来,怎么能不高兴。 西北年年征战,耗费钱粮无数,还有繁重的徭役,这次胜利了,日子总算能好过点了。 宁府还是和往常一样,井然有序,里里外外打理的干干净净。 江夜一路跑着回来了:“莺儿姐姐。冬儿姐姐,小花姐姐……” 几个丫鬟和厨房老妈子都走出去,纷纷问江夜嚷嚷什么。 江夜喘了口气:“凉州大捷,公子立了大功,马上就要回来了。” “真的吗?” 几个丫鬟和老妈子,胡乱哇哇大叫,高兴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个丫鬟马上跑了出去,莺儿姐姐不在,得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 皇宫,九公主寝宫。 莺儿匆匆进了九公主寝室,脸上的笑容没停过,一路小跑着走了进去:“殿下,好消息。” 一身淡蓝色裙装,风华绝代的九公主,略微慵懒的动了动躺在塌上的玲珑身段,满是寻常的问:“怎么了?” “凉州大捷,公子立了大功,过几天就要回来了。” 刚要侧躺着,用手撑额头的九公主,没撑住,晃了一下,赶紧起身:“父皇那里的消息吗?” “是的殿下,八百里急报刚刚进宫没多久。” 九公主赵南笙站起身,迈着步子走到化妆台前,往镜子里看了一眼。 镜中,美人如玉,天姿国色,眉宇间一抹愁云散开来。 表情登时变了,娇媚如花,芳香满溢。 第325章 宁府那些事 十几天后的三月初,春意盎然,整个世界都披上了一层绿色, 那一天的永安城热闹非凡,很多年了,嘉明帝破天荒的第一次在西门摆下盛大阵势,欢迎朝中大员。 一般来说,只有外国重要使团,或者盟友,才有如此待遇。 朝中文武百官,除了立了不世之功的将军,几乎没有人能享受这样的待遇。 嘉明帝亲自出现,永安城中所有百姓,也不加阻拦。 一群人全都涌到街上,除了那个神奇的宁兰君之外,自然想瞧一下塞外四国国君,成为阶下之囚被押入城内。 不论是规模,还是阵势,皆是盛况空前。 远远的队伍出现了,几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而来。 带来的不仅是胜利的喜悦,还有属于大夏的多年未见的荣耀。 队伍到了近前,一行人飞身下马,嘉明帝抢先一步拦住了正要跪下的沈长卿:“诸位爱卿,都辛苦了。” 沈长卿站在那里,不卑不吭的说:“陛下,幸不辱命,西北战事终于结束。” “好,沈爱卿,辛苦了。” 沈长卿淡然道:“为陛下尽忠,是分内之事。” 嘉明帝略微点点头,最感兴趣的还是那几个塞外国君。 嘉明帝走过去,看了看囚车里的四人,脸上是大夏皇帝的威严:“尔等可想过会有今天,多年来,你们在塞外兴风作浪,搅扰的大夏不得安宁。你们有今日,纯属自找的。” 四国君主纷纷跪在囚车里,全都是一样的话,忏悔,投降,祈求饶命。 嘉明帝一概不予理会的,目光落在宁兰君身上:“宁堂主,朕很欣慰,大夏有此人才,是我大夏之福。” 宁兰君躬身道:“陛下过奖了,微臣何德何能。” 嘉明帝哈哈一笑:“宁堂主这话听得让朕很不舒服,估计这永安城百姓也是这么想的,谦虚过头了就不太好了。” “微臣知罪。” 嘉明帝一笑了之,带着凯旋归来的众人,进了永安城。 …… 中午的时候,皇宫的宴席才结束。 宁兰君一刻都没耽误,带着小娥回到了阔别一个多月的宁府。 门开了,江夜惊叫一声,一路跑着进屋:“公子回来了……” 院子里,所有人都出来了,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宁兰君竟然不知道怎么办了。 还是莺儿道:“公子,一路劳顿,先洗个热水澡,休息下。” “好。”宁兰君走过去对莺儿说:“这是小娥,还没吃饭,弄点吃的。” “是,公子。” 宁兰君回到房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疲乏尽散。 大厅里,人都在。 宁兰君看了他们一眼,问莺儿:“这段时间,家里都怎么样?” “公子,都挺好,没什么事。”莺儿认真答道。 对莺儿,宁兰君还是很放心的,入眼处,整个家里干干净净,井井有条,看着都舒服。 宁兰君的目光落在江夜身上:“没偷懒吧,一会我要检查一下你这一个多月的成果。” “公子,怎么会,我一直用功着呢,不信你问莺儿姐姐。” 莺儿一脸淡漠:“问我吗?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们知道吗?”莺儿问其他的丫鬟和老妈子。 老妈子和丫鬟齐声道:“不知道。” 江夜急的满头是汗:“莺儿姐姐,欺负人啊,我真的很用功,从没偷懒,真的……” 莺儿莞尔一笑,两个很好看的酒窝,浮上脸颊:“逗你的,看把你吓的。” 江夜一生气,跺了一下脚:“莺儿姐姐,学坏了,还有你们……” 几个丫鬟和老妈子,也抿嘴笑。 其中一鞥丫鬟冬儿,在江夜额头伤直接点了一下:“傻蛋。” 爽朗的笑声,再次在院子里响起。 江夜嘴一撇,气哼哼道:“喂马去,公子,这么多天你不在,那马我喂的可好了。”说完,往外跑了两步,告状似得道:“莺儿姐姐太不像话了,公子,你得说一下。”江夜说完就跑。 江夜还没跑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宁兰君的声音:“看来有人不想要礼物了,我可带回来好多好东西,既然有人不想要,你们分了。” 几个丫鬟和老妈子,大声道:“谢谢公子,我们分了。” 江夜又跑回来,笑嘻嘻站在宁兰君面前:“公子,什么礼物啊。” 刚才那个丫鬟冬儿,扬起手:“脑瓜崩。” 江夜赶紧闪到一边,不服输的道:“冬儿姐姐,这么凶,小心嫁不出去。” “你站住。”丫鬟冬儿去追。 江夜不傻,撒腿便跑:“我不。” “站住,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泥鳅一样的江夜,早跑没影了。 宁兰君看了一眼上气不接下气的冬儿,感叹道:“不错,江夜比刚来这家里的时候开朗多了。” 莺儿皱眉:“公子,你有所不知,太开朗了也不好,天天闹,头疼。” 宁兰君没接话茬,既然是头疼的事,那就让莺儿姑娘一个人头疼好了。 行李被搬进来,宁兰君准备的礼物,让他们拿去分了。 丫鬟和老妈子高高兴兴的走了,宁兰君问莺儿:“天火还没消息吗?” “没有。” “去哪了这是?” 一个多月了,宁兰君还是挺担心。 “公子,殿下说了,找个时间见一面,说为你接风。” 一说到接风,宁兰君就头疼,接下来还不知道有多少场接风宴等着他呢。 “时间定了,提前告诉我,这段时间我休息,随时都有空。” “好的,公子。” 莺儿走了,不一会儿,骆千寻走了进来。 她走过去,站在宁兰君面前:“公子大恩,民女没齿难忘。” “坐。”宁兰君指了指那边的椅子。 经过易容,一副寻常脸孔的骆千寻,走过去坐下。 “我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过几天送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骆千寻抬头,看向宁兰君:“我会尽快离开的,不能继续麻烦公子了,民女实在不想因为自己给公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宁兰君语气坚决的道:“从现在开始,一切听从我的安排,才不会给我添麻烦,你明白吗?” 想了想的骆千寻,点头道:“民女明白。” “眼下,最安全的是你师父那里。” “我师父,他,他是……” 虽然风烟客收了这个徒弟,但风烟客没有告诉骆千寻他是谁。 一直以来,都是以秘密身份和她接触的。 “你现在不适合知道这些事,你只需明白送你去的地方很安全。” “公子,民女明白了。” “去休息吧,这里很安全,漂泊、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天,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骆千寻站起身:“民女告退。” 宁兰君回到书房,最后一次看了看那副《千里流云图》,一个月的时间早就超了,是时候去还东西了。 第326章 天子的叹息 人逢喜事精神爽,嘉明帝心情很好。 中午的宴席多喝了点酒,回到御书房依然意犹未尽。 陈恭适时的端来热茶,放在嘉明帝面前。 喝了点茶,嘉明帝放下茶杯:“宣赵万城和张景全进宫。” “是,陛下。” 高兴过后,嘉明帝冷静下来。 沈长卿之前的急报上,有关赵玄一的事情,只有语焉不详的几句话,嘉明帝要调查清楚,此事到底怎么回事。 没多久赵万城张景全走进了御书房。 “末将赵万城参见陛下。” “卑职张景全参见陛下。” 两人陆续躬身行礼。 “免礼。”嘉明帝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二位爱卿,赵玄一之事,朕想知道真相。” 赵万城和张景全对视一眼,原来是询问此事。 率先说话的是赵万城:“陛下,赵玄一是被宁兰君斩杀。” 嘉明帝抬头,审视的看向赵万城,对此人信任,嘉明帝从不讳言:“你说说当时的情况。” “是,陛下。”赵万城开始讲述: “当时,定远城遭遇空前危机。玄冰一族之人勾结山海国余孽,说服了塞外四国,兴兵二十万南下定远城。 形势危急,沈楼主和宁大人当机立断,做出重要安排。 一方面,沈楼主亲自率领他所带去凉州的十万兵马,孤军深入塞外,袭击四国老巢,达到让他们退兵的目的,解除定远城之危。 另一方面,让末将带领十万兵马,前去北魏,主要是防止北魏趁机南下。 那时候,宁大人独自一人在定远城面对西凉王。 那时候的形势,宁大人必须动手,否则,一旦和西凉王陷入焦灼状态,南下的二十万兵马,将让定远城腹背受敌。 宁大人当机立断拼死一搏,斩杀了西凉王。 后来,沈楼主在塞外出击成功,塞外四国退兵。 事情到了这个时候,远没有结束。 山海国数十万妖兵,开始攻击定远城。 宁大人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箫声一曲,击退妖兵。 陛下,就是在定远城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赵玄一不知所踪。 他没有参与保卫定远城,而是偷偷带走了关键人物骆千寻。 此事,在定远城引起了众怒。 沈楼主派人将他抓回来,宁大人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赵玄一罪行。 并当众,斩了赵玄一以及骆千寻。” 一番话说完,让嘉明帝略微思索,而后,他问:“宁堂主给赵玄一定的何罪?” 赵万城据实而答:“其一,违逆钦差宁兰君命令,贸然行事;其二,带走关键人物,和陛下派他去凉州的职责背道而驰,此乃抗旨不尊;其三,在定远城危急时刻,不见人影,实乃渎职。” 三条罪状,不管是连在一起,还是拿出来单独去看,都毫无问题。 宁兰君作为钦差,代表的是天子,赵玄一确实罪不可恕。 纵然,他身上带着密旨,也不可能拿出来。 很矛盾的嘉明帝,在这个时候,也不好和凉州的主流舆论背道而驰。 凉州刚刚稳定,若要是替赵玄一翻案,凉州军民怎么看他这位天子? 嘉明帝在心里叹一声,赵玄一这个蠢货,一无是处,不知道变通,不知道随机应变,一个废物。 错就错在,不该把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这样一个无用之人。 “那骆家那个女人呢?为何要杀?” “宁大人给她的罪名是,勾结山海国余孽和玄冰一族,企图威胁大夏安危,按律当斩。” 嘉明帝张了张嘴吧,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勾结外人,威胁大夏安危,罪同谋反,是死罪。 可是…… 在赵玄一去凉州这一路上,他陆续有密信送回。 骆千寻是术士一族骆家的传人,掌握着窃取气运的方法。 嘉明帝的本意,要活的,不能死。 可现在…… 宁兰君此去凉州,有先斩后奏之权,两人所犯之罪,证据确凿,是翻不了案的。 嘉明帝端着茶杯,再次喝了一口。 他之前就收到消息,说是术士一族在凉州出现,所以才会派遣赵玄一跟着前去,期望着能有个好结果,谁知道却一败涂地。 嘉明帝克制着满腔无奈,问一旁的张景全:“当时你也在现场?” “是的陛下,卑职确实在现场,赵将军所言之事,一字不差。” 心情不怎么好的嘉明帝挥了挥手:“退下吧。” “卑职告退。” “末将告退。”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御书房。 赵万城径直走了,走在后边的张景全挺纳闷。 按说赵万城乃是陛下心腹,理应无条件站在陛下那边。 刚才那番话,确实是如实禀告,可是倾向性太明显了,这明摆着为宁兰君说话。 这是怎么回事? 巴结宁兰君这位大夏未来的风云人物? 可不对啊。 赵万城是陛下心腹,在凉州忍辱负重多年,又是凉州副总兵。 此次凉州重新洗牌,晋升凉州总兵,唯一的对手只有沈长卿。 他的未来,不可限量,用得着巴结一个冉冉升起的宁兰君吗? 边走边想的张景全,百思不得其解。 …… 宁兰君睡了个自然醒,起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刚走出房间去了院子里,准备活动下筋骨,江夜跑了过来。 “公子,看招。”江夜月底一跃而起,凌空一脚踢向宁兰君。 宁兰君没动,抓着那只脚,两根手指稍微弹了一下,江夜一个翻身,踉踉跄跄的连退数步。 行啊,确实有长进。 江夜也不气馁,手中几个小木剑,嗖嗖飞向宁兰君。 宁兰君轻巧的伸手抓住,同时扔出去。 江夜躲避不及,一支小木剑插在他的衣领上,直接把他带向那边的墙壁。 惊魂稳定的江夜,摘下小木剑,一脸的垂头丧气:“公子,我太笨了。” “已经很不错了,继续练习,必有所成。” 江夜不为所动:“莺儿姐姐也是这么说,都是安慰的话。” “那你过来我把你打一顿。” 江夜傻傻一笑:“公子,不用了,我去练功了。” 江夜走了,有丫鬟来说外边有个小和尚。 小和尚,那自然是九九了。 宁兰君说了一声,不一会儿,小和尚九九敲着木鱼走了进来:“宁公子,方丈有请。” 第327章 僧人的野望 好久没见这小和尚,越发的有点僧人的意思了,和他那个师父完全不一样。 宁兰君本来想着,慧远方丈的事,暂时不去管,也不和他见面,凉州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等到日后时机成熟,自然有机会调查清楚所有事情。 没成想,这位慧远方丈倒是先发制人。 有点意思。 “小和尚,你和你师父准备常住天宁寺吗?” 小和尚双手合十,一本正经的说:“师父是这么说的,师父说四海漂泊的日子过够了,找个地方安稳下来,有有利于小僧的修行。” 宁兰君哦了一声,跟着小和尚走了出去。 去的路上,宁兰君问小和尚:“你觉得方丈怎么样?” 小和尚认真的想了一下,声音带着不确定的说:“挺好。” “还有呢。” “就是挺好啊。” 挺好,回答的有点勉强。 宁兰君又问:“方丈是不是经常离开寺里?” 这次小和尚很干脆:“是的,方丈经常出门。” “出门干什么?” 小和尚抓了抓后脑勺:“寺里的师兄说出门有要紧事。” “平时有没有寺外的僧人去天宁寺啊?” “有啊,我和师父不就是吗?” 宁兰君只得继续问:“别的僧人呢?” “也有。” “多吗?” 小和尚摇摇头:“不多。” “净尘,净虚两个法号的师兄,你见过吗?” “好像来过那么一两次。” “确定吗?” 小和尚九九重重点头:“确定。” 终于回答完了,小和尚也问起了宁兰君:“宁公子……” 宁兰君打断这话:“为什么不是宁施主而是宁公子呢?” “不知道,就这么叫着了。” “好吧,你想说什么?” “小僧也听说了凉州的事,宁公子怎么会那么厉害的?” 宁兰君看了小和尚一眼,笑着问:“出家人打听那么多干什么?” “好奇。” “那我就不告诉你。” 小和尚依然是双手合十,也不生气:“那小僧不问了。” 一路说着聊着,两人到了天宁寺。 小和尚完成任务,自行离开了。 宁兰君走进了天宁寺会客厅,一身僧衣的慧远方丈正在那里等着他。 “宁施主,冒昧请你前来,老衲唐突了。”慧远方丈起身道。 “方丈客气了,无妨。”宁兰君走过去坐下:“不知道方丈找在下前来,可有要事相商?” 慧远方丈也不着急,他缓缓开口:“宁施主,这一趟凉州之行,足以名垂青史。” 这样的套话,从一个出家人口中说出来,怎么都有点不对劲:“方丈过奖了,很多事见招拆招,凶险异常,哪有方丈说的如此云淡风轻。” “宁施主说的是。”慧远方丈喊来小沙弥上茶,小沙弥离开,他道:“宁施主在凉州可曾碰到了老衲的两个徒弟?” “徒弟?这天宁寺好像没有净字辈的僧人。” “多年之前,贫僧在泾源县收养了三个孤儿,将他们带进一座小寺庙秋叶寺,教了点他们佛法和本事,算是名义上的师父。” 宁兰君哦了一声,机械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这次,他们二人去了凉州,似乎和宁施主有点小小的误会。” “在下已经忘了,一点小事不值一提。” 慧远方丈很配合,他也不再提凉州之事:“关于你的刀,不仅老衲好奇,很多人也好奇。” “如此小事,方丈说一声便是。”宁兰君拿出随身的那把刀放在桌子上:“请便。” “现在倒是不用看了。” 宁兰君稍微愣了一下:“敢问方丈,在下这把刀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 慧远方丈摇头:“看不透。” 很直白,简单的三个字。 “那……方丈。”宁兰君仔细盯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方丈摇头:“宁施主多想了。” 宁兰君很纳闷。 方丈的表情明显有问题,似乎在隐瞒什么。 凉州的事,宁兰君不提,他也一句不说了。 派去弟子夺刀,今天却表现出来对这刀一点都不感兴趣。 在装吗? 还是精神分裂。 “方丈,那你找在下前来,可有要说的事。” 慧远方丈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宁施主可知道北阳王朝气运的事?” “略知一二。” “上次城外那石台的事情,老衲也听说了。目前可以确定,有一半的北阳王朝气运丢失了。这么多年以来,老衲略有收获,宁施主,他日若有机会,我想老衲和宁施主还是有能合作的时候的。” “方丈的意思是?” “合作意味着利益共享。” 宁兰君大概明白了,这是在拉拢自己吗? 这慧远方丈是隐藏的老银币吗? 他的目的呢? 他和西域佛国关系匪浅,又似乎和兰若寺颇有渊源,一切都是个大大的问号。 “在下从不拒绝双赢的合作。”在完全没有弄清楚慧远方丈的真实目的之前,宁兰君不会轻举妄动。 “那就好。”慧远方丈的话,还没完:“如今的大夏是什么样的,宁施主自然比老衲清楚,道家独大……” 宁兰君打断了这话:“方丈,你该不会以为在下傻到会参与佛道之争吧?” 慧远方丈轻轻一笑:“宁施主多虑了,宁施主能有今天,岂是浪得虚名,老衲怎么会有如此不成熟的想法。 老衲只是想说,道家独大,对这天下毫无用处。 更为关键的是,主导者是当今的陛下。 正所谓,盛极而衰,物极必反。若无道,必伐之,他日天数有变,宁施主如此实力,必然能有一番作为。 到时候,宁施主若想参与如此乱世的重新洗牌,单靠自己的力量显然远远不够。 老衲和西域诸位高僧,同出一脉。宁施主若是需要西域佛国的力量,老衲可以做个中间人。” 这回宁兰君听明白了,几乎所有人都在等。 等着天下大变,重新洗牌的时候,趁机占据更有利的位置。 这天宁寺所代表的佛门,自然也是如此。 甚至想着趁此机会,将道门拉下马。 佛门已经在布局了。 慧远方丈抛出的两个诱饵,不得不说,确实有足够的吸引力。 北阳王朝的气运和西域佛国的支持,是两章足够有分量的牌。 这算是慧远方丈在凉州的事情失败之后,和自己摊牌了吗? 皇帝无道,民不聊生,这是事实。 宁兰君自然不会给嘉明帝陪葬。 慧远方丈应该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全盘托出。 人心思变的大势之下,看来嘉明帝的末日已经不远了。 需要的只是一个导火索而已。 宁兰君没有把话说死,他道:“方丈,时机到了,合作或许水到渠成。” 似乎很满意的慧远方丈笑了笑道:“宁施主,老衲会等着那一天的。” 宁兰君站起身:“方丈,在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和兰若寺有何渊源?” 慧远方丈没有隐瞒,说的很直接:“天宁寺的创立之人,曾是迦叶寺无念禅师座下弟子。” 原来如此。 宁兰君站起身:“那在下告辞了。” 说完,宁兰君离开了天宁寺。 迦叶寺是兰若寺的前身,也就是说当年迦叶寺无念禅师的弟子,来到永安城创立了天宁寺。 回去的路上,宁兰君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其他的暂且不清楚,但有一点,宁兰君很确信,慧远方丈隐瞒了重要的事。 第328章 同宗同源 宁兰君回到宁府,日头正好。 他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喝着茶。 不多久,外边是吵吵闹闹的声音。 老熟客了,也不用通报,李长庚、何宝兴几人,走了进来。 “心情不错,喝着茶晒太阳。”李长庚笑着走过来。 何宝兴大嗓门嚷嚷道:“堂主,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位宁大人现在等着陛下赏赐呢。” 宁兰君从椅子上站起来:“堂主,听雨楼都还好吧。” “挺好,没什么问题,倒是你……”李长庚都不知道怎么说了:“这次凉州的动静太大了,把我们都吓到了。” 不说别的,就斩了西凉王这一条,足够他们紧张好些时间。 “完全预料之外的事。”宁兰君无奈道,那时候赶鸭子上架,没辙啊。 事后想想,还是挺紧张的。 “听说又带回来了一个大美人?”何宝兴满是期待的看向宁兰君。 “捡了个苦命的丫鬟,过几天就送走了。” 何宝兴一副不信的表情,说什么也要去看一下。 宁兰君没拦着,让他去了。 过了会,很是失望的回来:“还不如莺儿姑娘呢,我还以为你带回来一位异域风情的美人呢。” 宁兰君一笑了之,几个人就在院子里喝茶聊了一会儿。 他们都想听宁兰君亲口说一下凉州的事,宁兰君简单的说了一遍,几个人听的过瘾,不由的感叹,怕是只有宁兰君才能活着走出凉州,这次要是其他人,那是必死无疑了。 聊了一会儿,宁兰君问他们:“天宁寺,你们知道多少?” 李长庚想了想说:“不多,只知道天宁寺名气很大,其他就不太了解了。” 何宝兴也说:“一个寺庙有什么好关注的。” 宁兰君没挑明,他又问:“有这方面的资料吗?” “应该有吧,我回去之后找一下,派人给你送过来。”李长庚挺爽快。 中午,几人在宁府吃了顿饭,酒足饭饱,问宁兰君厨子在哪找的,手艺真好。 送走了几人,宁兰君和莺儿说了一声,拿着那副《千里流云图》离开了宁府。 …… 皇宫,飞云观。 万物复苏,观里的花草也开始绽放出新芽。 燕赤霞今天刚刚回来,当时离开凉州,转道去了别的地方,办了几件事。 一路耽搁着,直到今天,才回到永安城。 静室里,燕赤霞站在明逸舟面前。 手拿拂尘的明逸舟,眯着眼,没怎么去看眼前的徒孙:“没收获吗?” “师祖,让你失望了。骆家已经分崩离析,骆家家主被自己亲爹杀了,骆千寻被宁兰君斩了。” “斩了?”明逸舟自顾自道:“看过尸体吗?” 燕赤霞愕然:“没有。” “那怎么确定死的是骆千寻。” 燕赤霞猛地一惊:“师祖,你是说宁兰君在演戏。” “陛下派了赵玄一过去,你呢是我派去的,当时的西凉王也在找这个女人,这么重要一个人,宁兰君不想要吗?说杀就杀了,这么果断?” 仔细想着这话,燕赤霞很认同:“看来,这事确实蹊跷。” 明逸舟终于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徒孙:“此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无须过度声张。如果宁兰君真的用了障眼法,他防备的自然是陛下。骆千寻落在宁兰君手上,好过落在陛下手上。” “师祖,徒孙明白了。” “你去吧。”明逸舟不再理会。 正说着,一个小道士走了进来:“师祖,宁兰君在门外。” 明逸舟睁开眼睛:“让他进来。” 小道士离去,燕赤霞跟了出去。 宁兰君刚走进来没多久,迎头碰上了燕赤霞:“道长刚回来吗?” “是的,刚回来没多久。” “凉州的事情还没向道长说声谢谢呢。” 燕赤霞摆了摆手:“无妨,小事,不值一提。”说完他问宁兰君:“找我师祖吗?” 宁兰君晃了晃手中盒子:“来还东西。” 燕赤霞明白了,没有打扰:“宁公子,有时间再聚。” “好。”宁兰君走了进去。 静室里的明逸舟很重视,站起身,亲自到门口迎接:“宁堂主驾临,飞云观蓬荜生辉啊。” 宁兰君淡然一笑:“国师这么说,晚辈真想拿着这副《千里流云图》马上就走。” 明逸舟哈哈一笑:“请。” 宁兰君走过去坐下,将《千里流云图》放在明逸舟面前:“国师,请检查一下。” 明逸舟只是看了一眼那个盒子,心里已经有数了。 跟随自己多年的东西,那种熟悉的强烈的气息,是不会错的。 “何须检查,以宁堂主的名声,岂会干那种不厚道之事。” 宁兰君喝着茶,笑着道:“这宝贝这次确实帮了我大忙,若是没有这图的神奇作用,定远城面对西凉王,怕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明逸舟将拂尘搭在肩膀上,很是感叹的说:“那是宁堂主的造化和悟性,其他人拿着这图,和普通的东西没什么两样。 佛门讲机缘,道家也讲究顺其自然。一切都是定数,仿佛提前安排好一般 这《千里流云图》躺在道门多年,老夫看了无数次,收获也不是很大; 宁堂主只有一个多月时间,发挥出如此效用,都是宁堂主应得的。” “不管怎么样,还是感谢国师能借此图。”宁兰君双手抱拳。 “宁堂主客气了。”明逸舟笑着道。 茶不错,宁兰君多喝了一点,放下杯子,他问:“国师对西域佛国知道多少?” 突如其来的问题,明逸舟略微思索,而后道:“大夏的佛门源自于西域佛国,两者同宗同源。不过之后很多年,由于相隔数千里,大夏佛门经过本地化之后,两者有了很大区别。” “据说曾经大夏和西域诸国也是盟友。” 明逸舟肯定道:“是的,那是永兴帝年代,佛教是大夏国教,大夏的佛门和西域佛国的联系交流达到历史上最高水平。” “无念禅师乃是永兴帝一朝的国师,这位大师当年名气很大吧?” “那是自然,可以说是佛门魁首,泰山北斗,弟子遍天下。” “这么说,无念禅师的弟子,在西域佛国也有传承?” 明逸舟感叹一声道:“那是佛门的空前繁盛时代,当时西域佛国已经没落,人才凋零,大夏佛门一枝独秀,于是当时的西域佛国派来很多弟子,在大夏学习佛法。自然有很大一批无念禅师这一脉的传承之人,在学成之后回到西域诸国。” 宁兰君一脸惊喜,这么说来,天宁寺的慧远方丈和西域佛国的很多僧人同出一脉,关系很好,这么多年还有联系,那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原来如此。”宁兰君叹一声道。 明逸舟多看了几眼宁兰君:“宁堂主怎么会对西域佛国感兴趣了?” 宁兰君说了这次凉州的事:“这次,多亏西域海兰国愿意合作,不然事情没那么快结束。” 明逸舟哦了一声,似有所思的沉默着。 还了东西,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宁兰君起身告辞:“国师,那在下就告辞了。” 明逸舟将他送到门口,返身回来。 静室里,明逸舟坐在那里,良久无言。 不久之后,做出决定,这次宁兰君在凉州的所有事情,必须全部了解清楚。 第329章 兔死狐悲 没有了凉州这块心病,嘉明帝松了口气。 事情结束,自然要论功行赏。 那天的早朝,百官齐到。 宁兰君也在群臣之列,站在那里,颇为低调的一言不发。 沈长卿还是一样的表情,目不斜视,所关注的似乎永远只有自己那身白衣。 金銮殿上,心情大好的嘉明帝,望了一眼殿里百官,朗声道:“此次凉州大捷,朕心甚慰。凉州从此安定,大夏的西北边患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彻底解决。此不世之功,自然要仰仗此次凉州之行的几位朝中要员。今日,朕论功行赏,以告天下。” 司礼监太监陈恭,站在那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听雨楼楼主沈长卿,危难之际,亲赴凉州。定西北,扫塞外,诸国望风而降,为大夏除一心腹大患。为表其功,沈长卿晋信国公,钦此。” 对于沈长卿的封赏,是预料中的,很多人没有意外。 沈长卿之前已经封侯,此次立了大功,进入公爵之列,是自然而然的事。 公侯伯,三级爵位,沈长卿离封王也只有一步之遥。 朝中大臣,很多人非常看好沈长卿成为西凉王之后,又一位异姓王。 唯一有点疑问的是,西凉王死了,凉州总兵和护国大将军之位,依然空缺,最有可能执掌这两个位置的沈长卿,圣旨之内竟然只字未提。 难道陛下还有别的人选? 圣意难测,没几个人能猜透陛下心中所想。 沈长卿站出去,躬身谢恩:“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 大夏不兴跪礼,就算是如此重要的场合,也不需要下跪。 “沈爱卿,此次凉州之行,你没让朕失望。大夏以后还需要你这位沈白衣,继续拿出你的实力,为朕排忧解难。” 沈长卿马上道:“微臣定不负陛下栽培。” 司礼监太监陈恭,站在那里,继续宣读第二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听雨楼堂主宁兰君,奉皇命西行查案。不仅查明此次千里冰封的前因后果,还在凉州危难之际,倾身而出,斩杀了西凉王,有力协助了沈长卿稳定凉州。为表其功,宁兰君晋二等宁远侯,赏黄金千两,钦此。” 宁兰君出列:“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 公侯伯三级爵位,每一级分三等,宁兰君晋升二等宁远侯,也在朝中大臣预料之中。 他们唯一感叹的是,此人太过耀眼了,他还不到二十岁。 嘉明帝看向宁兰君:“宁堂主,朕甚是意外,纵观大夏数百年历史,如此年轻之人,屡立功勋,无出其右者。大夏遭逢多事之秋,宁堂主要再接再厉,朕期待着你未来的表现。” “是,陛下。” 第三位要赏赐的是凉州副总兵赵万城。 这一次,很多人意外了。 除了常规的的赏赐之外,圣旨里还有一个重要消息。 赵万城晋升凉州总兵,定远大将军,全权统领凉州军。 满朝皆惊。 震惊过后,很多人反应过来。 陛下这一招确实高。 论实力和威望,赵万城自然无法和沈长卿相提并论。 可此人乃是陛下心腹,最重要的是忠诚。 沈长卿若是接班西凉王,统领凉州,离异姓王只是时间问题。 陛下恐怕也不想出现第二个西凉王。 晋升信国公,虽然是褒奖,但除了和公爵身份对应的好处之外,剩下的都是虚的,有点明升暗降的意思。 朝中之人,开始明白,这位陛下谁都信不过。 明显在防着沈长卿。 早朝结束,宁兰君和沈长卿回到了听雨楼。 听雨楼三楼,很长时间没有来这里了,什么都没变,依然如故。 站在沈长卿面前,宁兰君看不出来沈楼主有任何失望的表情。 嘉明帝早朝那一手,宁兰君自然明白。 塞外四国已经没有多少威胁,一个赵万城足够稳住局势。 一个天子,防着任何人都是可能的。 还是沈长卿先开口道:“你啊,还是太年轻,有些东西需要争,有些东西不需要争。” 宁兰君想了想道:“还请楼主赐教。” “塞外五国,五到十年之内,很难恢复元气,一个赵万城就够了。我去干什么,毫无用处。 眼下,西北战事结束,大夏的焦点回到了大夏内部核心地带,听雨楼自然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陛下防着我,人尽皆知,没什么好意外的。稳着点也好,不至于爬的太高了,和西凉王一样的下场。” 宁兰君一阵恍然:“还是属下想的太简单了。” 沈长卿看向宁兰君,认真嘱咐:“在未来,陛下必然要重用你,你会顺风顺水不断上升。陛下的目的,自然是找一个替代者,时机成熟,我的价值用完了,你会取而代之。你只需要记住四个字:谨言慎行。” “感谢楼主提醒,属下记住了。” 离开三楼,宁兰君回到了听风堂。 李长庚已经等在那里很久了,除了恭喜宁兰君之外,还拿来了他要的资料。 “恭喜,二等宁远侯,不得了。”李长庚真心为宁兰君高兴。 “堂主,高处不胜寒啊,一想到西凉王的下场,什么都不香了。” 李长庚不好意思的一笑:“这些离我太远了,想都不敢想,只有你才会担心这种事。” “是该担心啊。”宁兰君重复了一遍。 没有打扰他,李长庚离开了。 宁兰君的兔死狐悲不是现在才有的,之前他就在考虑了自己走的这条路。 很多事要提前准备,至少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不会和西凉王一样,最后的落得个如此下场。 他冷静的坐在椅子上,分析了一下自己眼下的处境。 沈长卿这颗大树,只要不倒那就能遮风挡雨。 九公主是潜在的盟友,靖王这条线不能放弃。 天机楼,儒家,道门,甚至佛门,都需要聚集一定的能量。 现在看来,西域佛国成了一股无法忽视的东风,这风必须借。 和慧远方丈的合作已经不需要考虑了。 眼下的大夏,有两大不确定因素。 一是内部的人祸,再加上天灾,大夏的土地上正集聚了一股空前怒火、 第二,则是那个神秘人物,此人的能量的无法想象,此人有实力改变大夏的政治版图。 就看嘉明帝能撑到什么时候了。 或许等不到自己功高震主的那天,这位陛下就完蛋了。 第330章 该说的必须说 坐在听风堂里的椅子上,宁兰君翻看着李长庚送来的资料。 看了一遍,没什么收获,都是一些基础性的资料。 天宁寺在永兴帝年代才刚刚建立,经过几代僧人的努力,才有了今天在永安城乃至于佛门的无与伦比的地位。 历代高僧的资料,同样收获不大,很难找到有用的东西。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天宁寺的创寺僧人确实来自金华城。 慧远方丈没有说谎,为了合作,他没干蠢事。 除了这些资料,李长庚也找了西域佛国的资料。 西域佛国这些年发展势头良好,经济繁荣,商业兴盛,佛教在这些西域国家不断发展壮大。 多年来,西域诸国一直有在大夏传教的想法,只可惜没有如愿。 大夏道教是国教,没有大的变数,佛门很难插足,更不用说外来的佛门。 这么说来,表面上看,西域诸国的目的是传教,但仔细想想,岂能那么简单。 没有强有力的保障,传教是不可能行得通的。 慧远方丈应该是西域佛国放在定远城的一枚钉子,假以时日,自然有大用。 放下那些资料,宁兰君缓缓道:“慧远方丈这条线得搭上。” …… 晚上的宁府,比往日热闹了很多。 说话说,玩闹声,到处都是人间烟火的喧闹。 江夜还是不死心,觉的自己没什么进步。 天火姐姐不在,怪想她的,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公子说他也不知道天火去哪了,更不用说什么时候回来。 江夜生气的想,一定是公子把天火姐姐欺负走了。 以前天火姐姐在的时候,他就看到过好几次。 天火姐姐多好啊,人家也不生气。 哎! 复杂的大人啊。 江夜叹一声,继续练功。 有了本事,长大了就能干好多事了。 他要跟着公子去闯世界,报答公子的恩情。 没实力可不行,那是废人。 一边练功一边想的江夜,暗暗下定决心。 大厅里的桌子上,小娥坐在宁兰君对面。 “我让你想的事,想的怎么样了?” 小娥一脸为难:“宁公子,我想了,可是没什么用,我也不知道术士一族的传承到底在哪?” 这不可能,她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可眼前的骆千寻,没必要说谎。 和江夜一样吗? 或许吧,总不能把人家衣服扒光了看个清楚,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戴在身上。 宁兰君没有勉强,他说:“明天你就要离开这里了,去了新的地方多想想。” 小娥重重点头。 “有件事,我犹豫了很久,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你。” 小娥眨着一双大眼睛,带着几分意外:“宁公子,有什么事吗?” “关于你爹和你爷爷的事。” 骆千寻自从那天晚上从家里离开,有关家里的事,她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宁兰君如此说,她似乎有了不好的预感:“宁公子,我爹,我爷爷是不是出事了?” 宁兰君点头:“是。” “出……什么事了?” “你爹是骆家家主,他之前决定和西凉王合作,帮助窃取塞外五国的气运。你爷爷不同意……”宁兰君顿了一下:“你爷爷亲手杀了你爹,阻止这次的合作。” 骆千寻强撑着,让自己的情绪尽量不至于崩溃。 眼泪滴答在面前的桌子上,她一巴掌擦干眼泪…… “窃取气运非同小可,那可是关乎五个国家无数人的命运。你爷爷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虎毒不食子,再怎么说也是自己亲儿子。可是这个世界上总有要坚持的东西,心中认为对的东西。你爷爷杀了自己亲儿子,差点断了骆家传承,可想而知那天他下手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骆千寻沉默着。 眼泪已经被她咽下去了。 她不断告诉自己,哭是没用的。 “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如今,你没家了。你,骆千寻,是术士一族的唯一传人,肩负着家族传承的希望。得活着,不仅活着,也要想想如何让骆家浴火重生。” 骆千寻终于点点头,之后依然是沉默。 “你去的地方很安全,会有人给你安排好所有事情,若有什么是事想找我,就来这里。” 骆千寻继续点头。 随后,她双膝一弯跪下去:“宁公子大恩大德,民女没齿难忘。” “起来吧,天助自助者,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你未来能走到什么程度,一切在于你。” 骆千寻抬头盯着面前的年轻人,良久,她道:“我明白。” 骆千寻站起身,重新坐在椅子上。 有丫鬟走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岳山河。 骆千寻跟着丫鬟一起离开,笑呵呵的岳山河老远便道:“宁侯爷,别来无恙。” 宁兰君去过望月楼,一句话的事情,岳山河果然如约而至。 宁兰君跟着笑道:“前辈,越发的精神了,天机楼的小日子过的不错,哪像晚辈这样,此去凉州差点命都没了。” 岳山河手指宁兰君笑着坐下:“这话谁信呢?你在凉州多威风,那大名天下皆知,羡慕不来啊,还斩了西凉王,二品啊,如果不是太多人亲眼所见,估计没人信。” “前辈过奖了。”宁兰君话锋一转:“说点正事吧,前辈,风烟客前辈收徒骆千寻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风老前辈说过了。” “这么说,风老前辈也知道你今天会来这里?” 岳山河爽朗的一笑道:“差不多吧,你在定远城斩了骆千寻的时候,风老前辈差不多就猜出来了。” “那是当然,这点雕虫小技,瞒不过太多人。所以,前辈,骆千寻只能暂时去天机楼,陛下可是死命咬着这事呢,上次北阳王朝气运的事,刺激到他了。” “那有何难,好歹也是风老前辈的徒弟,天机楼自然不会推辞。” 宁兰君满意的看向岳山河:“那就有劳前辈了。” 岳山河接连摆手:“你放心,既然是风老前辈送你的大礼,骆千寻自然会养的白白胖胖的给你送回来。” 宁兰君一笑而过:“挺好。” 岳山河哈哈一笑,手指宁兰君:“不虚伪,这点老夫喜欢。” 笑完了,宁兰君问了一个额外的问题:“前辈,我一直在想,天火,玄冰,这两家族人,是不是存在某种联系?”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岳山河顿了一下:“有很多传说,但真真假假,谁也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两家族人必然存在某种联系。” 看来岳山河知道的也不多,宁兰君没有勉强,找个时间,去翻一下资料。 聊完了,宁兰君将两人送到门口。 小娥跟着岳山河走了,宁兰君目送着他们远去。 返身回来,宁兰君去了书房。 夜色中,一只通体雪白的鸟儿,飞进了宁府,落在房檐上。 第331章 百年渡 夜色正浓,三月上旬了,天空的星星比以往多了很多。 永安城的风,没有凉州塞外那么冰凉凛冽,初春时节,凉爽多了。 永安城外,有个叫百年渡的渡口。 早些年,这里商贾繁荣,江上白帆如梭,渡口旁边的小镇人口增加了一两万人。 这些年,世道不好,天灾人祸不断,镇子也越发的荒凉了。 有本事的远走他乡,继续讨生活,没多少能耐,又祖祖辈辈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依然在艰难求生。 一两年不到,镇子上也就剩下一万多人了。 晚上,渡口上几乎没人。 一艘小船,慢慢靠在岸边。 船上走下来一老一少的父子两。 拴好自家的船,老船夫站在渡口上望着河面,双手撑着有些直不起来的腰,叹了一声:“哎,世道艰难啊,田儿,实在没法子的话,你也出去闯闯去,我这身板是不行了,渡口上生意不多,日后可怎么过活。” 船夫的儿子二十多岁,常年劳累的糙汉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跟着叹一声道:“爹,行嘞,过些天出去走走,这里离永安城也就半天路程,好歹过去看看,看有没有什么门路。” “是这个理,田儿明白就好。”老船夫歇息好了,径直往前走。 儿子杜兴田赶紧走过去,扶着老船夫。 正是天刚黑的时候,镇上灯火通明,远远的都能看到那些昏黄的灯光。 能看到这些灯光,父子两就很安心,那意味着马上到家了,家里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回家的路上,要走过一段废弃的老房子,这条路父子两走了很多次。 这些年荒废的屋子越来越多,像这样的房子,他们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原本饥肠辘辘的他们,期望着回家吃一口热饭,美美的睡一觉。 这条路刚走了一半,旁边的屋子里,似乎有声音。 父子两停下脚步,还是当爹的胆大点:“什么声音?” 儿子杜兴田四周看了看,什么都没有,这里镇子上的家也就几百米的距离,能有什么事。 “走吧爹,没什么声音。” 老船夫也以为自己脑袋不灵光,出现了幻听,没当回事:“行嘞,回家。” 可刚走了几步,屋里的声音确实很大,这次没有听错,是屋里传来的。 “去看看。”经验丰富的老船夫,不怕那些邪门的东西,最近渡口上流民很多,到处都有,要是流民悄悄进了镇子,是个隐患。 那么多流民,总不能见一个就给吃的,那会坏事的。 这年头,平头百姓都不好过。 得进去看看,要真是流民,得回去喊人来撵走。 儿子杜兴田同意了:“行,进去看看。” 父子两蹑手蹑脚的推开一间屋子,里边有院子。 两人循着声音,摸索着继续往前走。 里边有门,胆子大点的老船夫这次没那么冒失。 他贴在门上,顺着门缝往里看。 这一看不得了,屎尿屁都快吓得流出来。 一把抓起儿子,连滚带爬的往后退。 父子两没命的往镇子里跑,边跑边喊:“鬼啊。” 屋子里,砰地一声,门打开。 上百具人形白骨,或坐或站,还有说话嚷嚷的。 吃饭的吃饭,喝酒的喝酒,忙的不亦乐乎。 嫣然一场热闹的聚会。 …… 不去听雨楼当差,也没其他的事打扰,宁兰君早早的醒了。 洗漱完毕,站在院子里呼吸吐纳,活动筋骨。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鸟儿的叫声,宁兰君就当是喜鹊的声音,自我高兴的说,这是在报喜吗? 早餐吃完,确实有喜事。 莺儿这只“喜鹊”对他说:“公子,殿下让你过去一趟。” “去永安城的民宅,还是皇宫?” “皇宫。” 宁兰君楞了一下:“殿下不怕其他人说闲话。” “殿下说了,如今想要拉拢公子的人多如牛毛,一个公主别人能说什么闲话,至多酸不拉几的感叹一下,还是九公主有面子,又或者感叹一声,英雄难过美人关。” 宁兰君不由的一笑:“这么说没毛病,殿下这美人关很难过啊。” 莺儿奇怪的看向宁兰君,不过一闪而逝没说话。 也不知道是惊讶于宁兰君什么都敢说,还是赞叹宁兰君无与伦比的野心。 “难道不是吗?”宁兰君反问。 莺儿没说话,只是笑了笑,收拾好碗筷这才说:“公子没说错。” 简单收拾了一下,宁兰君喊来江夜,让他把马牵到大门外。 好久没见的马,越发的强壮了。 江夜满是得意的扶着宁兰君上马,莺儿姐姐常说马养得好,说他可以开个马场了。 江夜也是这么想的,等以后有钱了,他就开个马场,养好多马。 “回去吧。”宁兰君一挥马鞭,扬长而去。 …… 皇宫,九公主寝宫。 由一个小太监领着,宁兰君走了进去。 房间里,九公主赵南笙坐在椅子上,一身浅蓝色裙装,略施粉黛,和屋里的典雅陈设相得益彰。 “卑职宁兰君,参见殿下。” 九公主抬头,看向宁兰君。 目光灼灼,甚至有点过度的注视。 可当事人却感觉不到任何压迫,甚至放肆的地方,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 单这一点宁兰君不得不赞叹她的深厚飞功力,与人交流,尤其是面对面,眼睛是一双神奇的东西,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九公主赵南笙的目光,很自然的从他身上划过,开口道:“凉州之行,堪称完美,更让我吃惊的是,定远城上那危急时刻,你斩杀了西凉王。” 宁兰君谦虚回道:“迫不得已,算是一次赌博吧。” “嗯,不错,赌赢了。人生在世,哪有有那么多百分之百胜券在握的情况下办事的机会,有时候就需要背水一战,赌一把。” 站在那里的宁兰君略微抬头,终于看到了九公主那张慵懒中带着点无限春风的脸:“殿下说的是。” 九公主单手放在扶手上,轻声道:“沈长卿有点意思,当时的情况下,他竟然选择无条件相信你。这份魄力,配得上他沈白衣的名号。” “殿下,实话实说,当时楼主对我很有信心,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九公主略微点头,说了另外的事:“山海国余孽不值一提,玄冰一族也不过是丧家之犬,可这术士一族,那就需要说道说道了。” 宁兰君不由的紧张了几分,九公主这是想干什么? 这是她今天的目的吗? 第332章 这一杯酒他喝了 宁兰君努力的组织语言,他回道:“殿下,术士一族的骆家在自相残杀中,也土崩瓦解。” 九公主一双美目看向宁兰君:“斩了赵玄一,说得过去,可斩了骆千寻,有点勉强,莽撞了。” “殿下,当时也是迫不得已。” “怎么个迫不得已?” 宁兰君将早已经想好的说辞,全盘托出:“殿下,当时的定远城风起云涌,危机四伏。 塞外四国尚未踏平,西凉王余孽还没有清除殆尽。山海国,玄冰一族,随时都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更不用说,还有西域诸国虎视眈眈。 当时那种情况下,倾尽凉州军所有精锐,和塞外四国一战定乾坤,是这次凉州之行的重中之重,是被指和沈楼主必须孤注一掷要去做的事,根本顾不上骆千寻。 如果,办不到平定塞外四国这一点,就算杀了西凉王,这次凉州之行也是失败。 那样的话,陛下此次的凉州战略,满盘皆输,对大夏来说,将是一场灾难。 骆千寻如此重要的人物,当时的我和沈楼主,根本无从保证她的安全。 要是落在别人手上,那是个巨大隐患。 于是,卑职只好出此下策。” 这番说辞,宁兰君已经精雕细琢好几个晚上了。 本来是拿来应付嘉明帝的,没想到九公主先凑上来了。 九公主仔细思量着这话,似乎找不到一点逻辑漏洞。 她沉默半晌,这才轻启朱唇:“让赵玄一或者其他人将骆千寻带回来不行吗?” “赵玄一区区四品,要面对的不仅是山海国余孽,还有玄冰一族,更有没有消灭殆尽的燕山军。殿下,那时候,有谁有能力将骆千寻带出绵延数千公里的凉州?” “这倒是。”九公主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她端起旁边的茶,自顾自喝了一口,转换了话题:“如今西北无战事,可眼下的大夏依然风雨飘摇,也不知道父皇会不会进一步解决眼下的危局。” 如此敏感话题,宁兰君就不参与了。 他没说话,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没了西凉王,眼下的朝局,依然是动荡的。沈长卿又不愿介入朝堂之争,以眼下的首辅次辅,二人合力,怕也难以撼动庞大的保守势力,既得利益集团。”九公主忽的抬头:“宁堂主,难道你就没有点想法?” “卑职位卑言轻,愿意为殿下和太子赴汤蹈火,至于怎么做,那就不是卑职所能左右的。” 九公主突然笑了,笑的很畅快。 笑完了,在她收放自如的表情中,马上恢复正常:“父皇心中的想法,很明确,未来肯定会栽培你;除了你自身争气,尊实力之外,自然是想要给沈长卿点压力。这么看来,宁堂主看到风向,靖王这艘船又不想那么快的上了。” 老实说,和这么一个非常聪明,说话也犀利的娘们对话,宁兰君很郁闷,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殿下误会了,卑职早就说过,大夏要么中兴,要么改朝换代,到如今,卑职依然是这样的想法。 卑职作为大夏人,认同靖王的主张,大夏需要彻底的改革,摆脱颓势。 卑职一个小小堂主,何德何能去参与靖王和陛下这两条决定大夏未来路线的争论上。 陛下给的卑职接着,那是卑职应得的,也是为了日后,靖王登基,卑职能有更大的施展空间。 现在全面倒向靖王,那不但会让陛下猜疑靖王,卑职这小小堂主也成了陛下眼中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 殿下,你有恩于卑职,殿下对卑职没有刻骨仇恨,为何要逼迫卑职走上一条不归路呢。 若殿下看卑职不顺眼,卑职自当以死谢罪,也能对得起当日殿下的举荐之恩。” 一番话慷慨激昂,气势十足。 九公主单手轻敲着扶手,略微顿了顿,而后道:“三哥,现在你可满意?” 啪啪啪! 一阵掌声传来,另一间屋子里,走出个中年男子。 此人正是靖王,如今的太子殿下。 “宁堂主,这番话说的本王不得不走出来。” 这是在干什么? 没有乱想,宁兰君马上拱手道:“卑职参见殿下。” 靖王走过去,指了指那边的椅子:“坐。” 宁兰君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坐下。 靖王多打量了几下宁兰君,和九公主不同,他的目光很直白:“宁堂主,九妹没有任何逼迫你的意思,这次凉州之行,本王认为你的功劳,甚至大过沈长卿。 当听说你在定远城斩了西凉王,本王觉的,是时候和你见一面了。 你刚才那番话,说明九妹的眼光依然犀利,她没看错人。” “殿下如此说,卑职感激不尽。” 靖王摆摆手:“眼下,像宁堂主这样的人才不多了。 眼下的大夏,让本王忧心如焚。 作为儿子,依然不知道这位父皇心里怎么想的。 不敢去问,也不敢有任何其他动作。 怕被人抓住把柄,也怕父皇猜忌。 走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那样的话,对不起本王这么多年的隐忍,也对不起夏老的一番苦心。” 夏老,自然是夏景云了。 夏景云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太子,这位次辅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殿下若能用得着卑职的地方,卑职自当全力以赴。” 靖王想了想说:“宁堂主,不着急,本王也不需要你表忠心,或者让你去证明什么。 你需要的是时间,需要的是成长。 本王已经确定你这位罕见的人才,不是朝堂上那些绳营狗苟之辈,也不是西凉王那样为了一己私利全然不顾国家利益的的亡命之徒。 有这一点,足够了。” 原来如此,宁兰君松了口气。 “卑职明白殿下的意思了。” 靖王站起身:“宁堂主,酒量如何?陪本王喝一杯。” “马马虎虎。” “宁堂主去了一趟凉州,没学会喝酒,这是憾事一件。” 宁兰君淡然一笑道:“若人生无憾,也太无趣了。” 靖王跟着一笑:“这话本王爱听。” …… 九公主寝宫里,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午餐。 或许不想打扰两人谈事,九公主先行离开了。 本以为这场饭局,会以拘谨开始,尴尬结束。 没想道,这位靖王不仅能谈笑风生,酒量也挺好。 酒过三巡,宁兰君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没有酒桌上那一套,更没有勉强宁兰君不胜酒力,靖王带着些许酒气道:“真希望在本王的宏图大略完成的那一天,能和宁堂主痛快的喝一杯。” 拉拢也好,一个太子殿下装着和气演戏也罢,这杯酒宁兰君喝了,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无他,还在想着这破烂江山,悲苦天下的,靖王算一个。 ps:两章一起更,更新晚了,后边的细纲没整理好,卡主了,难受! 第333章 五百里雁丘湖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靖王,喝的不太尽兴,全因宁兰君酒量不行,他也不想将这个大夏王朝罕见的天才人物训练成酒鬼。 点到即止,没有多余的话,喝完酒,一番寒暄,离开了九公主寝宫。 靖王走了,宁兰君整理好衣服,走出房间,在外边的院子里碰到了站在那里的九公主赵南笙。 她没有回头,倩影摇曳,站在宁兰君正前方,很专注的欣赏着院子里已经开出花蕾的名贵花草。 “我这位三哥怎么样?” 宁兰君哪敢贸然评价一位当朝太子,他想了想说:“毫无疑问,靖王殿下是个出色的王朝储君。” 很无趣,很生硬,很官方的评价,让赵南笙没有半点反应。 她继续看着自己养的花,过了会才开口:“下次我得说说三哥,能不喝就不喝了,不喝酒这习惯挺好的。” “殿下说的是。”没醉的宁兰君倒是不怎么在意喝酒这事,兴之所至,真高兴了,喝个酩酊大醉又何妨,哪有么多条条框框。 “走出皇宫,这次不用那么小心翼翼,而且还要招摇一点,昭告天下。” 宁兰君没听明白:“殿下这是何意?” “如今的你不再代表听雨楼,而是父皇眼中,站在沈长卿对面未来的制衡之人,只要你不和沈长卿一条战线,他是不会在意你和谁走得近的。” 果然最了解自己父亲的还是当女儿的,这么说来,靖王大大方方的和自己喝一杯,原因便在于此。 “卑职明白了。” “莺儿等在宫外,回去吧,有事我还会找你的。” “卑职告退。” 宁兰君转身走出了寝宫。 宫门外,莺儿从马上下来:“公子,请上车。” 宁兰君坐进车中,莺儿守在旁边,指了指那些大包小包的东西:“殿下送的。” 宁兰君翻看了那几包东西,都是各地的贡品,名贵无比:“少了一声谢谢。” “殿下不在乎这些,她说这次凉州之行,公子辛苦了,让你多多休息,好好调理一下。” 宁兰君皱眉,这话为什么不当面说呢? 干嘛那么麻烦,用莺儿当传声筒。 “殿下还说什么?” 莺儿摇头:“没了。” 宁兰君掀开帘子,看向窗外,皇宫远去,风声阵阵。 …… 要问永安城周边最大的湖泊,自然是五百里雁丘湖。 三月上旬,冬意远去,天气越发的舒适凉爽了。 雁丘湖上,来来往往的行船,比平日里多了几倍不止。 五百里雁丘湖,一眼望不到头,水面如镜,波光粼粼。 四周能看得见的远山,零星的绿色夹杂其中。 杜兴田昨天晚上没睡好,做了噩梦,老爹也生病了,卧床不起。 家里的船闲着,只能由他这个船夫的儿子继续操持这份家业。 人多运人,货多拉货,扑鱼的旺季,就打些水产,一年四季都是这么过来的。 出门讨生活的这事,只能暂且押后,什么时候能出去,他也说不清。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运气差了,还是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昨天晚上算是彻底爆发了一样。 老爹被吓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带着人去哪屋子里查看。 什么都没有。 镇子上的左邻右舍,都说老爹老眼昏花了。 杜兴田不信,老爹耳聪目明的很,怎么会看错。 在他的印象里,老爹从不会用这种事开玩笑。 可那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当儿子的也不太那么肯定了。 船头站着一位道士,身背长剑,手拿拂尘,一派高人模样,看的杜兴田满是羡慕。 如今这天下,日子过的最舒服的就是这道门的道士了。 天赋不好,人家道观都不要,当道士别想了。 心思转念中,杜兴田和眼前的道士说起了昨天晚上的事:“道长,这事是不是我爹看错了?” 燕赤没有回头,心旷神怡的盯着五百里雁丘湖平静的湖面。 “不好说,这地方确实阴气重。” 道长都这么说了,杜兴田越发的担忧:“那……我爹不会有什么事吧?” “心中无愧,何惧鬼神。” 撑着船的杜兴田松了口气,自家一家子人本本分分,哪里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还是爹说的好,做了恶会遭报应的,道长让他更加坚信,老爹说的没错。 “对了,你们镇上的渡口叫什么名字?”站在船头的燕赤霞问他。 “百年渡。” “百年渡,好名字,就是这雁丘湖名字不好,雁丘,大雁的坟墓。” 说到坟墓,这两个平日里非常忌讳的字眼,杜兴田脸色一变:“道长,老一辈传下来的名字,哪有好不好的。” 燕赤霞略微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轻声道:“这话倒也对。” 正说着,船只开始剧烈摇晃。 杜兴田四周看看,什么都没有。 他加快手上动作,不敢有一点怠慢。 可是剧烈的晃动超出了他的预料,本能叫了一声:“道长……” 站在船头,稳如泰山的燕赤霞,早就注意到了水里的情况,没有理会已经快吓晕过去的杜兴田,八风不动。 一股阴风狂卷着湖中碧水,似要瞬间吞没整条小船。 燕赤霞一剑挥出,剑气震荡着,劈开了卷起的湖水中幻化的无数恐怖的虚影。 卷起的湖水退散,洒的到处都是。 天气依然晴朗,湖面平静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恢复了正常。 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杜兴田,望向站在船头高人风范的道长,嘴唇颤颤的问:“道长,怎么回事?” “小小水鬼,以后要多加注意。” 水鬼! 这两个字并不陌生,不管是传说还是老一辈的口述,少不了这两个在童年留下阴影的字眼。 “贫道此去别的县办事,两天后返回,到时候去镇子上瞧瞧。“ 杜兴田听到道长如此说,一个劲的感激:“多谢道长。” 手上似乎更有力气了,使劲的撑着船桨。 …… 天火回来了。 那天中午,她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宁府。 刚回来就说自己饿了,莺儿马上让人准备吃的。 坐在一旁的宁兰君问她:“去哪了?” “出去散散心。” “散心挺好。” 没什么饭桌礼仪,也没什么淑女形象,饿了就风卷残云的天火,很快吃饱了。 用手捂着肚子,对宁兰君道:“我好像想起来很多事。” “真的吗?想起来什么了?” “百年渡,雁丘湖,还有……等我整理一下,全部给你,我准备写下来试试,有助于恢复记忆。” 宁兰君没勉强,不急,慢慢想。 第334章 天火的收获 宁兰君现在越发觉的,天火的记忆,或许是打开玄冰天火这两个族人神秘性的关键所在。 “表妹,这些天待在家里慢慢想,想出门说一声就行,有什么其他的需求,尽管开口。” 天火盯着宁兰君,犀利的眼神停在宁兰君身上:“这么好,这可不像那个整天欺负我的恶毒表哥。” 恶毒,竟然说恶毒。 没良心的臭鸟,没我早就露宿街头,被人烤着吃了。 不过,天火的身世,有可能关系到自己的未来前途,身家性命,现在哪敢欺负这鸟啊。 宁兰君嘿嘿一笑:“见外了不是,表哥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都是开玩笑的,打是亲……” 天火拿起一颗小伙生米,扔出去,正中宁兰君额头:“表哥。”天火甜甜的一笑,又扔出一颗。 宁兰君伸嘴接住,吃在口中咬了几下:“味道不错。” “表哥,你耍赖,你明明说的打是亲。”天火急了 “我打你那是亲,你打我那就是大逆不道。”宁兰君“针锋相对”。 天火直接站起来:“无赖。”说完冷哼一声走了。 背后响起了某人哈哈的笑声。 过了会,莺儿姑娘走了进来:“公子,天火又怎么了?带着江夜出门了。” “没事,随她去。” “天火刚回来,公子,你……” 宁兰君耸了耸肩膀:“闹着玩呢。” 莺儿没说话,走过去,站在宁兰君面前:“这是天火出门的时候,让我给公子的。” 宁兰君拿过来看了看,一张纸上,写了很多不相关的字。 “天火说,看在公子这次凉州之行很辛苦的份上,她不和你计较了,她说她暂时就想起了这么多。 她想刚才吃饭的时候就给你的,结果公子把她气跑了。 我听江夜说,天火这次出门,专门为了寻找脑子里断断续续的记忆,到处走了一遍。 这一个多月吃了很多苦,成果就是我刚才给公子的那张纸上的东西。 公子啊,你没看到吗,天火都瘦了,出去了一个多月,又是一个人,多辛苦啊。” “哦。”宁兰君愣住了,拿着那张纸看了又看。 宁兰君拿着那张纸回到书房,仔细看了一会儿,全都一字不漏的记下。 一道声音传来,一只通体雪白的鸟儿停在窗台上。 嘿! 宁兰君抬头看去,不由的一惊。 不会吧。 怎么那么熟悉呢。 这真的是从凉州千里迢迢追过来的? “喂,你哪来的?” 哪站鸟儿站在那里东张西望,没反应。 宁兰君苦笑一声,并不是任何一只鸟儿都是天火。 他试着伸出手,释放善意。 结果,鸟儿扑闪着翅膀飞走了,一点不给面子。 屋里的宁兰君满腹疑虑,这到底怎么回事? 如果真的是从凉州追来,必然不会走远,它还会回来的。 …… 皇宫里来人了,司礼监太监送来了一道加封宁兰君二等宁远侯的圣旨,和一千两黄金。 那公公和宁兰君多说了几句,态度很是谦卑。 走的时候,莺儿给送了几两银子,那太监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圣旨收着,奖金搬进屋里,从今往后很长一段时间,不用在乎花钱的事了。 莺儿姑娘拿出账本,给了宁兰君。 上边记载着宁府每个月的支出和收入,事无巨细,哪怕是几文钱,莺儿也认真记着。 宁兰君只是简单看了一遍,告诉莺儿,别太辛苦了。 莺儿姑娘楞了一下,随后收好账本,忙自己的事去了。 趁着有时间,宁兰君去了一趟听雨楼。 人都在,简单打了声招呼,宁兰君去了甲子亭。 逝水湖微波荡漾,亘古不绝的涛声,成了听雨楼内最有节奏的曲调。 好久没来这里了,也不知道那个曾经嘲笑自己的沈长卿的哥哥沈长安如今身在何方。 收回简单的思绪,宁兰君走进甲子亭,直上三楼。 没有意外,三楼轻松的上去了。 他翻找了一遍,天火一族和玄冰一族的资料,很少,都是只言片语。 很难系统性的了解,这两个族人从诞生,到没落的整个历史脉络,以及他们背后潜藏的点点滴滴。 之前的经验告诉他,凡是查不到的东西,一般是被人为的毁灭掉了,这次也大概率不会有意外。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这一点,从未改变。 没有多少失望,宁兰君又翻找了一些资料。 竟然让他找到两个中午刚刚熟悉的地名。 百年渡,那是个渡口,在永安城外半天路程的地方。 雁丘湖就在百年渡渡口旁边。 这是巧合吗? 以天火的性格,她断然干不出这么无厘头的事。 五百里雁丘湖,名字还好,真要从头找起,何其艰难。 又翻找了一些资料,和预料中的没什么两样。 都是一些基础性的东西,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得去看看。 宁兰君还是做出了决定,天火给出的这些有些模糊的信息,他都会一个个去验证真假。 半天的路程并不远,骑马还会更快,当天便能一个来回。 …… 皇宫,御花园。 天气暖和了,嘉明帝每日出来散步的时间也多了很多。 走累了,他都会在花园里休息一会儿。 陈恭每次都很准时,毛巾拿着,热茶备着。 用毛板擦了擦手,嘉明帝问陈恭:“赵玄一被杀之事,调查的如何了?” “陛下,宁兰君有足够的理由杀了赵玄一,这一点并无不妥。” “那骆千寻呢?找到尸体了吗?” 陈恭躬身道:“派去凉州的人回报,骆千寻的尸体已经被火化。” “为什么是火化而不是土葬?” “主要是凉州的习俗皆是如此。” 嘉明帝有点失望,难道宁兰君在斩了骆千寻的事情上真的没问题吗? 可眼下,一点破绽都找不到,嘉明帝只能选择相信。 “最近,这位宁堂主都见了什么人?” “九公主,靖王殿下。” “挺好,朕还以为靖王连这点魄力都没有,如今的宁兰君炙手可热,靖王落于人后说不过去。” 陈恭站在那里,不该自己说话的时候,他都是沉默着。 “听雨楼呢,如今如何了?”嘉明帝问道。 “宁兰君这些天都在府中,并未去听雨楼。沈长卿还是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听雨楼一切照旧。” 嘉明帝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缓缓道:“还有别的事吗?” “陛下,开春了,今年要去雁丘湖春游吗?” “哦,我倒把这事忘了,你去准备吧,忙了这些日子,该出透透气了。” “是,奴才这就去办。”陈恭离开了御花园。 第335章 飞天大盗 沈长卿好些天没出门了,连日来,天气都很好。 听雨楼一切照旧,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就算有什么事,眼下怕是没有风头一时无两的宁堂主办不到的事。 作为楼主,省心,轻松很多。 唯一的问题是,陛下会将宁兰君当成站在他对立面的天才人物培养,表面上他还需要和宁兰君“水火不容”。 从凉州回来,这是沈长卿第一次走进太史院。 从不热闹,也没多少人的太史院,依然那般冷冷清清。 无须通报,沈长卿走进了太史院大厅。 大厅里有人,太史令李源极正和师弟傅天石聊着什么。 见到这个不速之客,李源极很热情,傅天石还是一如既往的态度,不喜欢沈长卿,主要是不喜欢他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上位者高人的架势。 “稀客啊,沈楼主来此,太史院蓬荜生辉。” 李源极笑着拱着手。 沈长卿径直坐下:“生不了辉,身上全是灰,快发霉了。” 李源极一脸艳羡的看向沈长卿:“你啊命好,有宁兰君这样无所不能的属下,很多事都不需要亲自出手了。” “这话只能听一半,现在对这位属下,我心里吃不准了。”沈长卿看向傅天石:“正好傅院首也在这里,一起参详参详。” 傅天石表情淡漠,没理会也没太大反感。 李源极倒是来了兴趣:“正好,刚才我和师弟还在聊着这事呢。” “是吗?聊出结果了吗?” 不冷不热的傅天石直白的道:“没有。” 李源极接过话茬说:“确实没有,一点都看不透,西凉王那是二品,宁兰君实力是五品,就算有那把刀,一般情况下,这是几乎无法完成的事。” 沈长卿摇头:“我倒不这么想,当初我就坚信宁兰君可以斩了西凉王。” 这对师兄弟皆是一惊。 傅天石没好气的说:“哪来的信心,就凭一把刀?” 李源极也说:“你当初真是这么想的?” 沈长卿说的很肯定:“没错,一切源于发生在宁兰君身上的一切匪夷所思的事,对他不能常理度之。” 李源极和师弟对视一眼,算是认同这话,确实不能用一般的眼光看待这个年轻人。 “那你的意思呢?问题出在哪?”李源极问道。 沈长卿沉默了一会儿道:“最大可能是那把刀。” “那把刀确实威力巨大,可是……疑点重重。” 沈长卿说起了凉州的事:“这次在凉州,天宁寺的慧远方丈和西域佛国的僧人合作,抢走了宁兰君的刀。” “这……”李源极一阵愕然。 “他们没有伤害宁兰君,仅仅是夺刀,这就有意思了。天宁寺慧远方丈和兰若寺的前身迦叶寺很有渊源,这位慧远方丈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越来越复杂的问题,让李源极很是头大:“那就不好说了。” “你们慢慢合计吧,我回去了。”没结果的事,傅天石一点兴趣都没有。 傅天石走了,李源极也不在意,他道:“说起这位慧远方丈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沈长卿很有兴趣:“说说。” “当年,这位慧远方丈可是当过飞天大盗。” “还有这事!”沈长卿闻所未闻。 “是的,被大内侍卫当场抓住,要不是他师父当年力保,这位慧远方丈怕是活不到今天了。” 沈长卿不解的问:“既然慧远方丈当过大盗,这对佛门来说可是巨大污点,怎么会当上天下名寺天宁寺的方长。” “那件事之后,慧远方丈改了法号,从此原先慧贞那个法号就消失了。改名慧远之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在天宁寺潜心佛法几十年,已经没几个人记得当年的事了。” 沈长卿点点头:“这位慧远方丈身上的问题不少啊。” 李源极没说话,这事就留给沈白衣去操心吧。 过了会,沈长卿又问:“老头,关于玄冰天火两族的事,你知道多少?” “不多,这两个种族历来很神秘。” 沈长卿无所谓失望,本就是出来透透气,和能聊在一起的老头李源极说会话。 “有件事,也不知道怎么说。”李源极缓缓道。 刚端起茶杯的沈长卿,动作停在半空:“什么事?” “之前去外地办事,路过雁丘湖和百年渡,总感觉那地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两个很陌生的地方,沈长卿想了想说:“那地方好像有点印象,记得在哪里见到过。” “已经一百多年了……” 沈长卿略一琢磨,他道:“那就是永兴年代的事了。” “对,很久远了。” 沈长卿放下茶杯:“按照惯例,陛下每年也就是这些天去雁丘湖春游,到时候过去看看。” “也好。”李源极轻声道。 …… 江夜哭了,哭的像个孩子。 哦,不对,他本来就是个孩子。 一手捂着屁股,哭哭啼啼的去了房间。 莺儿带着几个丫鬟走进去看情况,过了会儿,几个人全都是笑着走出来。 “怎么了这是?”宁兰君问莺儿。 “被天火姑娘烧的,江夜说天火姑娘会法术,用火把他屁股烧了。” 宁兰君笑着问;“原因呢?” “两人出去逛街,闹了别扭。好像是说着说着,江夜说了一句,太凶了,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活该。”丫鬟冬儿抢先了。“小夜子要敢对我这么说,我就挠他。” 说到底,两个都是孩子。 天火的心理年龄到底有多少岁,说不清楚。 真正年龄,那更没人知道了,说不定是个几百上千岁的老妖怪呢。 “江夜没事吧?” “没事,闹着玩呢,擦点药就行。”莺儿说完,问宁兰君:“天火姑娘会控火?” 宁兰君随口道:“家族传承,我也会。”宁兰君单手一动,一团火焰出现在手掌中间。 几个丫鬟和莺儿看呆了。 竟然真有这种天赋。 “行了,忙去吧。” 几人走了,过了会儿,天火走了进来。 宁兰君没好气的说:“表妹,收敛点。” “闹着玩呢。”天火委屈的说。 “那我也把你屁股烧着玩。” “你敢。” 宁兰君嘿嘿一笑:“不敢,等会你又哭鼻子了,大的小的我都要哄,累啊。” “我才不会哭呢。”天火说完往那边走去。 “出门找信息这事,辛苦了。” 天火转身:“什么?” 宁兰君吹着口哨:“我说什么了吗?” “我都听见了。” 宁兰君笑道:“出了趟门,辛苦了,表妹,谢谢。”宁兰君很认真的说。 天火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等看不到宁兰君的时候,露出个罕见的甜甜的笑容:“还算有点良心。” …… 中午的时候,何宝兴一路小跑着进了宁府。 宁府的人都认识,没通报,他直接走了进去:“堂主,楼主让你去一趟听雨楼。” “走吧。” 宁兰君跟着何宝兴一起离开了宁府。 第336章 春游 听雨楼,三楼。 宁兰君站在沈长卿对面:“楼主,有要紧事吗?” “没有,就这几天吧,陛下要去雁丘湖春游,这次凉州之行有功之人,都在受邀之列,同乘一艘船,畅游雁丘湖。” 原来是这么回事,宁兰君还以为又出了什么紧要的事。 “那得去看看。” 正好,他本来想着去雁丘湖调查一下,这次是个机会。 沈长卿抬起头,明显有点意外:“这么高兴?不像你啊,你对咱们这位陛下可是颇有微词,春游花费的都是民脂民膏。” 宁兰君当然不会说天火的事,他想了想道:“楼主,凉州之行死里逃生,是该玩玩,听说那边风景秀美,属下确实想去看看。” “也对,雁丘湖的风景确实是一绝,你去吧。”沈长卿挥了挥手。 宁兰君刚走了几步,被沈长卿叫了回来:“等一下。” 宁兰君返身回来:“楼主,还有事?” “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关于慧远方丈的。” 果然还是楼主靠谱,宁兰君忙问:“这位慧远方丈怎么了?” “慧远方丈曾经的法号是慧贞,他改过法号。” “什么原因?” 沈长卿娓娓道来:“慧远方丈当年还叫慧贞的时候当过飞天大道,潜入皇宫,被大内侍卫抓获。他师父力保,才能让他免于惩罚。后来改名慧远,几十年低调做人,再次出现在大众视野的时候,已经是天宁寺方丈慧远大师了。” 竟然还有这种黑历史。 不管暂时有没有用,这都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这位慧远方丈,属下会尽力调查。” 沈长卿点了点头,没说话,自顾自坐下。 宁兰君离开了三楼,回到听风堂。 …… “师兄,宁兰君怎么会那么厉害的。” 钟山学宫的典籍室里,林北雁无聊的翻着手中的书,时不时看一眼很认真看书的师兄。 唐缺看的很认真,用师叔的话说,可怜的娃,这是被宁兰君刺激了。 唐缺确实被宁兰君刺激了,当听说他斩了西凉王的时候,之前并不在乎这方面的唐缺,感到深深的无力和绝望。 那不是妒忌,也不是眼红,而是纯粹作为一个同龄人最本能的羞耻。 觉的自己好没用,和宁兰君比,他就是个废物。 “连师叔师伯都不知道,我上哪知道去。” “找个时间,去宁府玩玩呗。” “不怕被宁兰君捏脸了?” 林北雁用手捂着脸颊:“才不会呢,我咬他。” 唐缺放下书本;“过些天吧,陛下要春游了,宁兰君会跟着去的。” “雁丘湖,曾经去过,确实是好地方,可惜了,这些天不能去。” 唐缺没理会,继续看书。 林北雁觉的这个师兄太无趣了,聊到一半就不搭腔了,活该人家宁兰君建功立业,名扬天下。 我可怜的师兄啊。 有个学宫里的师弟走了进来:“唐师兄,院首让你去一趟。” 唐缺整理好衣服,放下书本,去了院首房间。 “师叔,你找我。” “陛下春游,钟山学宫肯定要去几个弟子,你做代表这次跟着去。” “还是算了吧……” 万海潮眼神一变,严肃的说:“就这点出息,从此就不出门,不见人了。” 唐缺无言以对。 “回去准备下。”说完,万海潮又交代:“平常心。” 唐缺拱身:“是,师叔。” 唐缺走后没多久,范文渊走了进来:“后山七步林的江山一梦又开始了。” “有事要发生啊。” 范文渊倒是满脸轻松:“一曲破了十万不死人,又一曲在定远城击退了数十万妖兵,师弟,将儒家发扬光大的会是这位宁堂主吗?” 万海潮苦笑一声:“好事吗?” “当然。” 万海潮点点头:“但愿如此。” …… 两天后的那天早上,盛大的出行队伍,走过了永安城街道上。 嘉明帝要春游的消息,很早就放出去了。 龙武卫严阵以待,守卫着各条街道,以防万一。 庞大队伍先是走陆路直达雁丘湖,从百年渡上船。 船只很大,是那种专门改装的游船。 包括宁兰君在内的那些人,一起跟着上了船。 站在船头,宁兰君举目远望,好一个五百里雁丘湖,春日正好,风景宜人,清澈的湖面,碧绿的远山美的让人心醉。 唐缺走了过来,站在他旁边:“宁公子,多日不见,再站在一起都有点不合时宜了。” 宁兰君明白他的意思,作为一个男人,有这样的想法再正常不过了:“想太多了全都是烦恼,继续这么下去,你会更绝望的。” 唐缺点点头:“你说的对,不应该多想。” 宁兰君看着眼前的湖水,换了话题:“你读书多,这地方有什么有趣的传说吗?” 唐缺想了想,似乎没想起来什么:“好像没有。” 宁兰君没有再问,就那么站在那里,欣赏着五百里雁丘湖的绝美风光。 …… 百年渡旁边的镇子,叫青阳镇,有些年头了。 今天由于陛下春游的缘故,大多人都呆在屋里,雁丘湖现在是过不去了,到处都有官府的人和禁军。 从镇子上往渡口走的路上,杜兴田带着燕赤霞往那边走去。 两人要去的地方,自然是那天晚上把他老爹吓出病的地方。 杜兴田本以为这位道长只是说说而已,哪里会管这芝麻大的镇上,芝麻大的事。 却没想到,两天后道长如约而来。 到了那天晚上的屋子外,杜兴田还是有点紧张。 “道长……”他声音颤颤的说。 燕赤霞自然不会责备一个普通小民的的懦弱胆小,往里看了一眼,坚决道:“没事,你不用进去,我去看看。” 杜兴田站在那里,动了动嘴唇没说话,伸着脖子,往里边看去。 燕赤霞推开门,四处敲了敲,依然是同样的感觉,阴气重。 阴气重不代表有问题,这是常识。 但阴气超出正常范围,那就有问题了。 燕赤霞蹑手蹑脚的继续往里走,伸手推开那扇门。 屋里阴风吹过,他四下里看看什么都没有。 继续往里走,正前方的案子上,放着落满灰尘的佛像。 正纳闷间,佛像突然金光大盛。 一股强横的冲击力,撞击着燕赤霞。 还没来得及反应,燕赤霞被震飞,身体向后掠去,瞬间飞出房间。 ps:继续磨细纲,这几天更新的都比较晚。 第337章 糟老头子的试探 飞出房屋,燕赤霞在空中一个翻身,平稳落在地上。 旁边的杜兴田看到这一幕,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果然是高人,道长好本事。 如果此时的燕赤霞会读心术的话,一定会惭愧的在地上扣出一座飞云观。 他站在原地,调息运气,好一会儿恢复正常。 这里不仅有古怪,而且有大古怪。 燕赤霞进退两难,这里的古怪显然不是他这种四品实力所能应对的。 刚才那一击,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可为什么是佛像? 巧合吗? 燕赤霞站在那里沉默良久,随后拿出一张纸符,随手扔出去。 纸符不断聚集,随后分散成几百张同样的纸符,贴满了整间屋子。 燕赤霞口中念着咒语,数百账纸符,瞬间起火,烧成灰烬。 屋里静悄悄,没有任何动静。 燕赤霞意外的咦了一声。 使用了纸符,依然没查出来此地有什么古怪。 甚至几个简单的孤魂野鬼也找不到。 “道长,怎么样?”看到燕赤霞施法完毕,杜兴田这才敢走过去。 燕赤霞摇了摇头:“目前和不得而知,贫道得回去禀告给师祖,再做打算。” 松了口气的杜兴田,感谢道:“道长,那就麻烦你了。” 小老百姓过日子,图的就是个安心。 事情不弄清楚,心里总是没底。 正说着,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有些年头的房子了,道长可看出什么了?” 杜兴田回头,看了一眼来人,恭敬的打招呼:“七叔,你来了。” 脸上尽是苍老皱纹的老者看了一眼杜兴田:“你爹也怪倒霉的,碰上这事,生病了不说,以后落下个好歹,日子可怎么过。” 杜兴田搭腔道:“七叔说的是,所以让道长过来看看。” 燕赤霞看了一眼那老者,象征性的点头算是打招呼,对老者的话,没什么反应。 老者也很识趣,没有继续逗留。 此时,雁丘湖上人声鼎沸,燕赤霞问杜兴田:“那边怎么会那么热闹?” “道长不知道吗?今日陛下春游。” 燕赤霞哦了一声,刚从外地回来路过此地,还真不知道这事。 “晚上小心点,有事可去永安城找我,过几日,贫道再来一趟。” 杜兴田千恩万谢,拿出不多的碎银,给了燕赤霞。 燕赤霞没收,转身走了。 雁丘湖那边的热闹,他就不去看了,不喜欢。 杜兴田站在原地,满是感慨。 如今这天下,道门为尊,凡是想要请得动道士,需要花费不菲的银钱,这不收钱的道士,还是第一次见。 …… 雁丘湖上,游船已经到了湖中心。 船上的人,纷纷站在船边,眺望着雁丘湖的好山好水。 嘉明帝一身便服,但也华丽的和此地的青秀山水格格不入。 来的人不多,都是嘉明帝特意点名的那些人。 凉州之行的有功之人,自然是首要邀请之人。 钟山学宫听说有些弟子不错,让他们自选代表。 道门,佛家,也是同样的道理,前来同游的都是门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很久之前,嘉明帝就在考虑,培养一批人才,尤其是有实力的年轻人,给他们铺路,如今的大夏需要这些新鲜血液。 文武百官,同来的没有几人。 除了首辅,次辅之外,六部尚书只来了两位。 国师推脱身体欠佳,不便出行,嘉明帝没有勉强。 至于沈长卿,宁兰君已经来了,他就不需要来了,这是嘉明帝故意放出的信号。 也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说宁兰君诗才冠绝天下,都在起哄,让他即兴来一首。 首辅蔡仲早就对宁兰君的诗才赞赏有加,今日有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宁堂主,值此好山好水好天气,莫辜负了此情此景。宁堂主诗才惊艳,必然能有惊世之作。” 蔡仲说话了,其他人自然纷纷附和。 嘉明帝更是心情大好的说:“宁堂主,朕还没见过你即兴作诗的才情,来一首,让朕开开眼。” 所有人全都看向宁兰君军,期待写在脸上。 站在那里的宁兰君,根本没什么心情作诗,抄也没有。 大夏都这逼样了,你个当皇帝的游山玩水就不说了,还让人陪你作诗,真不怪那位风烟客不给你面子。 可皇命难为,宁兰君也不好推辞。 他想了想说:“陛下,微臣还没休息好,这会儿才思枯竭,还望陛下恕罪。” 嘉明帝虽然失望,但宁兰君理由充足。 凉州之行确实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没休息好情有可原。 嘉明帝收回目光:“既如此,朕就不勉强了。” 嘉明帝发话了,其他人就不好说什么了,只能叹一声,运气太差,碰不到好时候。 过了会,嘉明帝对宁兰君说:“宁堂主,进来说话。” “是,陛下。”宁兰君跟了上去,进了船舱。 船舱里,司礼监太监陈恭,站在嘉明帝背后候着。 “坐。”嘉明帝看向宁兰君。 宁兰君走过去坐下:“谢陛下。” “宁堂主,沈楼主对你可是恩重如山。” 一开口便是这一句,宁兰君字斟句酌的答道:“陛下,沈楼主对微臣有栽培之恩。” 嘉明帝没什么表情,仅仅点了点头:“这次,朕让赵万城当了凉州总兵,宁堂主是否觉的对沈楼主不公平?” “微臣只是听雨楼小小堂主,岂敢妄议朝政。” “没关系,有什么说什么?” 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怎么可能有什么说什么。 想了想的宁兰君道:“陛下,微臣觉的,一切有利于大夏的决定都是正确的。” 嘉明帝哦了一声,过了会道:“宁堂主现在是堂主,未来可能是指挥使,也有可能……是听雨楼楼主,宁堂主有这样的野心吗?” “陛下,微臣来自于金华城,小地方的小人物,来到永安城为的是建功立业。机会若是摆在微臣面前,岂能不抓住。” 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嘉明帝笑了笑道:“有魄力,你也有实力,可惜啊,和沈长卿比你还远远不够。” 宁兰君仔细思考着每一个字:“陛下,这大夏,不管是谁,什么地位,多大的官,都是陛下的臣子,陛下的话是圣旨。” 嘉明帝放在桌子上的手,慢慢抬起,看向此时有点拘谨的宁兰君:“宁堂主,你比有些人识大体,会说话。” 正说着,有侍卫跑了进来:“陛下,有情况……” 那人刚说完,整艘船都在剧烈摇晃。 第338章 宁兰君不见了 陈恭扶着嘉明帝迅速站起来,往船舱外跑去。 宁兰君紧随其后,额头上满是问号。 一行人到了船舱外,便看到整个雁丘湖已经乌云密布,太阳消失了,天地间一片阴森。 凭空生出的狂风,卷着巨浪,从远处滚滚而来。 五百里雁丘湖,仿佛变了样子一般,所有人都不认识了。 嘉明帝面色凝重,四周看看,马上道:“回去,马上返回。” 没人敢说有点绝望的话。 五百里雁丘湖,这艘游船已经处在湖中心,远离岸边。 雁丘湖中巨浪,一浪数十米,小小游船如同一叶扁舟,如何跑得过。 船夫们还是按照旨意,迅速掉头。 “护驾,护驾。”陈恭扯着鸡嗓子,眼看着巨浪袭来,大声道。 几十个大内侍卫,围在嘉明帝面前严阵以待。 首辅蔡仲跪了下去:“遭逢巨变,臣等愿与陛下共存亡。” 其他人全都跪了下去,只有宁兰君站在那里,脸上尽是复杂的表情。 到了现在,宁兰君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点倒霉。 好端端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意外。 湖中有古怪。 冲着谁来的,才是关键。 很明显,必然是这位陛下。 宁兰君握着手中刀,严阵以待。 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在乎走神的宁兰君。 巨浪冲上天空,每一浪高达数百米,遮天蔽日。 巨浪拍来,这艘游船,瞬间被吞没。 凌空一道清气,从百年渡镇子的方向飞来,直入那滔天巨浪。 轰响震天动地。 巨浪硬生生被那一道清气打散,四散飘飞,化作满天飞雨,砸向雁丘湖。 湖面,几个翻滚震荡之后,归于平静。 乌云消散,太阳再次出现在天空。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一切恢复如初,五百里雁丘湖,依然是那如镜的湖面,碧绿的湖水。 …… 百年渡那边的人,听到巨大声响,很多人跑到岸边,看到那艘船已经侧翻,正在沉没,那人马上进镇子里喊人。 守在岸边的侍卫,也匆忙跑到青阳镇里,找到管事的,征用了所有船只和船夫。 不多久,数百条小船齐聚岸边,驶向湖中心。 经过一个时辰的打捞,尽数送到岸边。 清点了一下人数,少了一人。 唐缺着急的喊了一声:“宁兰君不见了。” 所有人这才发现,唯独少了宁堂主。 一身湿漉漉的嘉明帝,也顾不得天子形象,马上对岸上的大内侍卫道:“立即派人,有多少派多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陛下。”那人领命而去。 现有的数百艘船,继续在雁丘湖里搜寻。 也有人马上回永安城召集更多人手,更大的船,前来支援。 两个时辰后,已经换了身衣服的嘉明帝,看着一批批来来回回的人,表情越发的暗淡。 首辅蔡仲道:“陛下,此地不宜久留,请速速回宫。” 次辅阮文进也说:“陛下,龙体为重。” 不为所动的嘉明帝问镇上的几个老船夫:“雁丘湖有多深?” “最深处几百米。” “有人落水可有希望?” 船夫答道:“若善水性,并无问题,可是……” “可是什么?” “陛下,湖中曾有过水怪吃人事件,人若是落水,怕是……” 嘉明帝又问另一个船夫:“果真如此?” “是的陛下,小民世世代代生长在雁丘湖旁边,从小便听过也见过水怪吃人的事。” 略微顿了顿,嘉明帝断然道:“尔等继续在此搜寻,三日之后才可回宫。” “是,陛下。”几个大内侍卫领命躬身。 嘉明帝坐进马车,在大内侍卫的护送下离开了雁丘湖岸边。 …… 嘉明帝走了,大内侍卫继续让那些船夫,在雁丘湖上来来回回的搜寻。 下午了,一无所获,搜救工作只能暂时停止。 大内侍卫去了镇上,他们还不能离开。 杜兴田和几个船夫坐在岸边,看着眼前的雁丘湖。 杜兴田叹着气说:“你们听说了没有,那位失踪的宁堂主,是那个名声很大的宁兰君,就是刚刚从凉州打了胜仗回来的那位。” 另外几个船夫,自然听说过宁兰君的大名,纷纷道:“是啊,可惜了,那是个天才。” “教书的先生说天妒英才,以前不知道啥意思,大概就是现在这样吗?老天爷都妒忌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说完之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 他们这些有经验的船夫,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水那么深,怕是没什么生还的机会了。 有一队人马,从那边疾驰而来。 其中有个人,杜兴田还认识,那不是上午刚刚离开的道长吗? 这队人马,除了燕赤霞之外,还有沈长卿,南意云,吕连成。 几人飞身下马,站在岸边,问那几个船夫。 杜兴田马上走了过去:“道长,怎么又回来了?” 燕赤霞马上问他:“情况怎么样?” “几百艘船,搜了大半天,没找到。” 沈长卿走向岸边,盯着眼前烟波浩渺的雁丘湖。 其他三人跟了过去,站在沈长卿旁边。 “楼主,宁堂主不会有事的。”吕连成断然道。 沈长卿说的更直白:“当然不会有事,小小的雁丘湖岂能埋葬了这位未来的天之骄子,不可能。” 燕赤霞叹了声道:“沈楼主,小小雁丘湖当然不值一提,可是这一连串的怪事,早已超出了雁丘湖本身范围。” 这一点,提醒了沈长卿。 他也感觉出来了,此地确实大有古怪。 可是有什么古怪,他一时间也说不清楚。 那么多人落水,偏偏宁兰君不见了,怎么看都有问题。 唐缺终于驾着小船靠岸了,他看到了岸边这一行人。 燕赤霞和南意云,吕连成马上走了过去。 南意云问他:“怎么样?” 唐缺无力的摇头:“没找到。” 三人皆是一样的表情,沉默不语。 “去镇子上找个地方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说。”沈长卿发话了。 一行人离开岸边,去了百年渡旁边的镇子。 杜兴田从地上站起来,和几个同伴说道:“回家。” 其他几人,马上跟上。 不一会儿,岸边船夫都走光了。 天黑了,月明星稀。 一道黑影,从百年渡方向朝着雁丘湖闪电而去,瞬间消失不见。 第339章 等你很久了 “好冷。” 意识逐渐清晰,宁兰君试着挣扎了一下。 水! 全是水。 他睁开眼,到处看了看。 模糊,漆黑,只有抬头的时候,能看到天上的星星,以及那轮圆月。 确定了,他漂在水面。 雁丘湖吗? 来不及多想,宁兰君一个翻身,使劲朝岸边游去。 幸好已经开春了,没那么冷,但他还是感觉到湖里的水冷的厉害。 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抑或老天爷眷顾。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离岸边上百米的地方,没费多少工夫,他游到了岸边。 摸着岸边的石头,一步步往前走。 看不到亮光,更不用说一个人影了。 有风吹来,宁兰君浑身打了个寒颤。 抖了一下,摸着鼻子,想办法甩干净身上的水。 看不清方向,也不知道该往哪走。 碰运气吧,顺着感觉走。 都是荒山野地,没有路,也没有可以参照的东西。 他一直走,有点累,饥肠辘辘,强忍着。 大约一个时辰后,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他终于看到了几户亮着灯光的房间。 他高兴的往前走,还没来得及喊一声,走过去敲门打招呼,一声狗叫打破了宁静的小山村。 几户人家陆续打开门,男主人或者老头出来查看情况。 一个年轻人,浑身湿透,翻山越岭的过来,早就不成人样,打消了他们的警惕。 一个壮年汉子走过去询问:“年轻人,出什么事了吗?” 宁兰君嘴唇颤抖;“大哥,在下本是永安城人士,今日在雁丘湖上游玩,没想到,忽然狂风大作,船沉了,在下不省人事。 醒来的时候躺在水里,在下拼命的游到了岸边。 天黑,分不清东南西北,一路摸索着找到这里。 在下大半天没吃东西,又冷又饿,可否行个方便,借住一宿。” 看到宁兰君浑身都在发抖,那壮年汉子几乎没怎么考虑:“成,快进屋。” 壮年汉子对其他几户人家的男主人都说了句,让他们都散了。 山里冷,屋里烧着炉子。 一个妇人带着个四五岁的孩子,怯怯的看着年轻的陌生人。 那汉子和娘子说了几句,估计说了一下陌生人情况。 过了一会儿,汉子拿着衣服,给了宁兰君:“粗布衣裳,赶紧换下,不然会着凉的。” 宁兰君拿着衣服,去了旁边的厢房。 换好衣服,回到屋里,好受了很多。 那妇人没多久,准备了简单的晚餐。 包子管够,白米粥几样小菜。 宁兰君顾不得什么,吃了个痛快。 经过聊天,宁兰君才知道这里是雁丘湖附近的小村庄。 人口不多,算上山的那边几十户人家,总共也就几百人。 又简单聊了几句,宁兰君去了给他准备好的房间。 如今暖和多了,他躺在床上,很困,没有多想,不多久谁睡着了。 第二天天已大亮,宁兰君穿好衣服,换上那身已经被那妇人洗过,晾干的衣服。 他拿出几两银子,给了那汉子。 汉子不收,说不过一顿粗茶淡饭而已,不值一提。 宁兰君把银子放在桌子上,汉子没再勉强。 宁兰君打听好了去百年渡的路,告别了一家三口。 皇帝的船出事了,那边必然有人在调查前因后果。 宁兰君也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不急于回永安城。 自己失踪了,楼主会派人前来,说不定他也会亲自前来。 走了一会儿,太阳出来了,又是个好天气。 宁兰君在路边找了一块石头,坐下休息,开始复盘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本在游船上好好的,忽然就狂风大作,巨浪腾空。 游船被吞没,他掉进水里。 他拼命的挣扎,直到仿佛被什么撞击了一下,整个人晕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怪事,可能是人为的,又或者某种不可预知的神秘力量。 问题是冲谁来的? 嘉明帝吗? 想了一会儿,没有头绪,等一会儿到了百年渡,就什么都知道了。 刀也不见了。 宁兰君试着和那把刀沟通,能强烈感觉到那刀的存在,而且越来越近。 不多一会儿,那把刀从雁丘湖方向飞来,落在宁兰君旁边。 宁兰君握在手中看了看,看来,不是冲着这把刀来的。 歇好了,宁兰君继续赶路,在中午的时候到了雁丘湖旁边的百年渡。 那里有很多人,有来来往往的船夫,还有大内侍卫。 宁兰君走过去,对大内侍卫喊了一声。 那侍卫认识宁兰君,惊喜的跑过去:“宁大人,真的是你。” “对,是我,陛下他们呢?” “都没事,已经回宫了,陛下让我们在这里继续找宁大人,真没想到,你没什么事,真是太好了。” “听雨楼的人呢?” 那侍卫赶紧道:“沈楼主他们都在那边的镇子等消息。” “没有别的失踪人员,就我一个人?” “对,其他人都没事。” 宁兰君愣住了,这是冲着自己来的? 怎么会这样。 这又是哪个老银币在后边搞鬼? 更诡异的是,既然是冲着自己来的,他竟然什么事都没有。 什么都没少,没受到伤害,也没有遭遇什么恐怖的东西。 这是要干嘛? 捉迷藏,过家家呢! 直觉告诉宁兰君,事情不可能是这样。 跟着那人,宁兰君去了镇子上。 见到沈长卿,也见到了其他人。 沈长卿意外,也不意外:“还好没什么事。” 其他几人皆是松了口气。 唐缺走过去,盯着宁兰君:“宁公子,没事就太好了,这一晚上我们都在担心你。” “有劳诸位了,回到永安城我做东。”宁兰君拱手道。 吕连成走过去道:“哪里话,这点事算什么,没事就好。” 旁边的燕赤霞冷不丁的说:“这里边很有问题,游船上几十上百人,唯独宁堂主失踪了。那滔天巨浪,必然是某种神秘力量所为。现在宁堂主又安全的回来了,这似乎说不通。” 其他人被提醒了,这么一说确实有问题。 既然是冲着宁兰君来的,却让他安全回来了,这…… 沈长卿也是同样的表情,他看着宁兰君道:“这个问题,需要弄清楚。” “楼主,我会调查清楚的。” 事情算得上有惊无险,一行人打道回府。 回去的时候,宁兰君坐在马车上,同行的有南意云和吕连成两人。 路走了一半,宁兰君似乎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变成了人声:“等你很久了。” 第340章 这是什么玩意儿 宁兰君猛然一惊,再看看两个同伴,他们没事人似得继续坐着。 难道这声音只有自己听得见? 宁兰君可以确定,这不是幻听,绝对不是。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宁兰君问两人:“二位大人没听到什么声音吗?” 南意云摇头:“没有。” 吕连成纳闷:“有吗?没什么声音啊。” 没有吗? 果然,只有自己能听到声音。 宁兰君四周看看,确定没人。 声音哪来的? 又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又开始了:“年轻人,认识一下。” 这一次,宁兰君可以确定,那个声音是真实存在的。 至于在什么地方,目前还不得而知。 为了保险起见,不和陌生人说话,这种从小妈妈就告诉他的话,如今的宁兰君自然也能很好的执行。 他坐在那里,没理会,无动于衷。 好在那个声音,直到他回到永安城,也没继续出现。 …… 听雨楼,三楼。 宁兰君站在沈长卿对面。 雁丘湖这件事,让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认为,没那么简单。 这一路上,沈长卿也在不断思考,终究还是没有头绪。 “你的思维向来非同凡响,此事,怎么看?”沈长卿问站在他面前的宁兰君。 “楼主,目前可以确定一件事,这次是冲着我来的。” 沈长卿沉默着,思索着,过了会儿才开口:“冲着你来的,却只是让你在水里泡了大半天,什么都没做,这似乎不合常理。” “楼主,不一定什么都没做。” 那个神秘声音,让宁兰君确信,对方一定做了什么,而他却没有察觉。 沈长卿一脸审视的看向宁兰君,眉头微皱:“对,这种情况是无法排除的。” 沈长卿的目光停在宁兰君身上:“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宁兰君摇头:“暂时没有。” “修为、实力没有影响,全都在吗?” 宁兰君肯定的道:“没有影响,全都在。” 沈长卿没有继续问下去,他说:“今天早上,我在雁丘湖上坐着船去了事发地点。五百里雁丘湖很大,一无所获。唯一的感觉是,确实有什么东西怪怪的。” “楼主,看来还需要跟进雁丘湖。” “我会派人继续调查,你回去休息吧。” “属下告退。” 听雨楼大门外,燕赤霞等在那里。 想了很多的燕赤霞,自然没有宁兰君缜密的思维天赋,他一无所获。 看到宁兰君出来,他走过去:“前几日,贫道路过雁丘湖,碰到点事。” 燕赤霞将水鬼和杜家的事,全都说了。 “这两件事,或许不是孤立的,也不知道对宁公子有没有用。” “道长有心了,在下感激不尽。” 燕赤霞单手施礼:“那贫道就告辞了。” 宁兰君目送着他离开,一个人回到了宁府。 熟悉的马蹄声,对江夜来说如同天籁。 公子回来了,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不是幻想,也没有失望,公子确实回来了。 “公子,你终于回来了。”他走过去,也不知道怎么表达,只能说这么一句。 “是的,回来了,别担心,什么事都没有。” 江夜二话不说,牵着马去了后院。 听到声音,莺儿一行人走到了院子里,见到宁兰君松了口气。 昨天消息传来,可把他们吓坏了。 那么多人,只有公子失踪了,那可是雁丘湖,她们都去过,好大好深的湖,人要是掉了进去…… 几个人想都不敢想。 “公子,没事吧?”莺儿关切的问。 “没事,好着呢。” 宁兰君去了大厅,天火正好从房间里出来;“表哥,平安回来就好,以后多注意点。” 说完,天火离开了。 宁兰君无奈一笑,走过去坐下。 莺儿过来倒茶,倒好之后,放在宁兰君面前。 正要喝口茶的宁兰君又听到了那个声音:“家里不错。” 草! 宁兰君猛地站起来,不断到处看。 除了几个丫鬟,什么都没有。 那声音听起来很苍老,年龄应该恒大才对。 缠上自己了吗? 宁兰君来不及多想,匆匆去了书房。 莺儿和几个丫鬟看的一愣一愣的,但也没有打扰他。 书房里,他关上门,直接质问:“你到底是人是鬼?” “不用出声,用意念可以和我交流。” 宁兰君站在那里,用意念问那声音:“你是谁?” “这你不需要知道。”? “你在哪?” “在你的身体里。” 宁兰君冷汗直流,握着拳头,带着点决绝的气势和那声音交流:“不可能。” “年轻人,你太天真。” 这话提醒了宁兰君。 难道…… 他明白了。 是雁丘湖上的沉船事故。 那时候,这不知道什么玩意儿,进入了自己身体。 宁兰君尽量让自己冷静:“你想怎么样?” “暂时不告诉你。” “既然进入了我的身体,我有权利知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 草! 这混蛋。 一个更惊悚的问题,摆在宁兰君面前,是不是自己所做的一切,这个人都知道。 甚至,他也知道自己脑子里想什么?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太操蛋了。 不行,得想办法把这不知道玩意儿的东西弄出来。 “我会想办法把你弄出来的。” 那个声音直白的回了一句:“我劝你别白费心思了。” 他不会放弃的,绝对不会。 感受到宁兰君的愤怒,那个声音继续和他交流:“年轻人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虽然可以看到你的所作所为,但是我是没办法知道你脑子里想什么。就当这是机缘,一次无与伦比的馈赠吧。 扯淡。 雁丘湖之事,可以说费尽心机。 这么处心积虑,岂能是馈赠,岂能是机缘? 不对。 宁兰君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既然这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东西,那么厉害,能进入他的身体,为什么地点选择在雁丘湖? 随便一个地方都可以完成进入他身体这一步,为什么偏偏是雁丘湖? 答案只能在雁丘湖。 事情还没到最坏的时候,宁兰君这么告诉自己。 得想想办法。 宁兰君立即出门,自己没办法,不代表别人没办法。 他不由的想到了沈长卿。 “去哪?找谁?”那人问他。 “你管不着。” “呵呵,随你。” 宁兰君让江夜牵来马,直奔听雨楼。 第341章 同样的疑问 宁兰君又回来了,而且行色匆匆,遇到有人打招呼,也没得到宁兰君回应,他直奔三楼。 沈长卿正例行处理听雨楼的公务,看到宁兰君多少有点意外。 那表情似乎也不对劲,沈长卿问他:“有事?” “楼主,确实出事了。” 很长时间了,沈长卿还是第一次看到宁兰君如此慌张。 听吕连成说,凉州之行,在定远城上面对西凉王,他都没有眨一下眼睛。 今天这是怎么了? 沈长卿盯着宁兰君,很是认真的问:“出什么事了?” 宁兰君整理了一下自己要说的话,他道:“楼主,有个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进入了我的身体。” 沈长卿一惊,明显察觉到了问题所在:“进入你身体?你们对话了?” “是的,不仅对话了,现在我这里说的做的任何事,那人都知道。” 沈长卿离开椅子,站起来,心思转念间,沉声道:“这么说来,这次雁丘湖沉船,就是为了进入你的身体?” “楼主,目前来看,是这样没错。” 沈长卿往前走了一步,逼近宁兰君,一脸沉重的盯着他:“为什么是雁丘湖?想要进入你的身体,任何地方都可以,何必如此处心积虑。” “属下想过了,答案只能在雁丘湖本身,又或者,离开了雁丘湖那人是没办法进入我的身体的。” 这话提醒了沈长卿,雁丘湖到底埋藏了多少东西? 良久,沈长卿断然道:“这不可能是个大活人,大活人是无法进入你的身体的。只能是某个人的魂魄,残念。” “那……对方的目的呢?” 沈长卿一时半会没有答案,想了想,他说:“目前只能猜测,第一,可能将你这具身体,当成藏身之地,躲避某些人的追杀,或者找寻。第二,你身上有他要的东西;第三,他要的是你这具身体。” 宁兰君一阵冷汗。 前两种还好说,第三种,和死了也没区别。 甚至,比死还惨。 没有意识,思维也不是自己的,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被对方操控。 “那,楼主,能不能把那人逼出来?” 沈长卿沉默了。 过了会儿,他开口道:“那人的魂魄,或者残念已经进入你的神魂世界,除非他自己离开,又或者你把他逼出去,否则,外人是没办法帮忙的。使用外力,必然让你的肉体或者精神遭受无法估量的损失。” 有办法就好。 让他自己出去,那不可能。 只有凭借着自己的力量,把他赶出去这一条路了。 沈长卿忽的,换了一种表情:“宁兰君你听着,你是大气运之人,没有人可以控制你的身体,除了你自己。你能联动儒释道三家,又有这大半年来,无数次的修炼,你可以把他赶出去,或者把他吞噬。” 看着沈长卿的表情,宁兰君不由的多了点信心。 天助自助者,他一定可以靠着自己的力量,解决掉进入自己身体的东西。 “楼主,属下明白了。” “不用管那人说什么,你只需要相信自己。”沈长卿再次郑重道。 “属下明白。”宁兰君的声音也高了几分。 “这几天,待在家里哪里都没别去,潜心和他斗,直到胜利为止。”沈长卿说完又补充:“在他没有占据你这具身体之前,他是没有任何威胁的。” 宁兰君郑重答道:“是,楼主。” 宁兰君离开听雨楼,回到了宁府。 不得不承认,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遇到的最棘手的事。 不怕是不可能的,甚至慌得一批。 宁府的书房,宁兰君关上门。 刚走进去席地而坐,那个声音说话了:“年轻人,别白忙活了,毫无意义。” 这次,宁兰君没有使用意念的方式,而是直接开口,这样更能直抒胸臆:“你闭嘴,我不会屈服的,永远不会。” “那需要实力作为基础,否则都是白费功夫。” “话别说的太早。” “随你,我有的是时间,可以陪你玩玩。” 宁兰君闭着眼睛,不再说话。 …… 永安城,一处豪华的房间。 一个年轻人,坐在椅子上。 他的面前,飘着一张白纸。 一根细小的火苗,很受控制的在白纸上游走。 不多一会儿,火苗留下的痕迹,变成了很工整的一行字: “顺利进入,不日即可成功,勿念。” 火苗写完字,整张纸瞬间化为灰烬。 …… 皇宫,飞云观。 燕赤霞站在师祖明逸舟面前。 雁丘湖那边的事情,他已经一字不漏的说了。 “赤霞,你怎么看?” 明逸舟问这个徒孙。 这是少有的被师祖询问的时候,燕赤霞很认真的对待这不多的机会。 他想了想说:“师祖,事情很诡异。” “诡异在什么地方?” “百年渡旁边的镇子,不同寻常。一场翻船事故,只有宁兰君一人失踪,没什么损失,平安回来,这说不通。对方这么大费周章,不可能什么都没干。” 明逸舟抬起头,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燕赤霞:“会不会宁兰君隐瞒了什么?” “师祖,对方冲着宁兰君来的,宁兰君又是唯一的受害者,似乎没什么好隐瞒的。” “你去吧。”明逸舟挥了挥手。 “是,徒孙告退。” 燕赤霞走了,明逸舟从蒲团上站起来。 对方想从宁兰君身上得到什么东西,结果却没有如愿,便将他放回来了。 是这样吗? 明逸舟站在那里沉思良久。 不管是慧远方丈,还是他这个国师,以及许许多多想从宁兰君身上得到东西的人,恐怕都是一样的想法。 宁兰君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没人能看得出来。 另一个问题,明逸舟同样疑问。 为什么是雁丘湖,想从宁兰君身上得到东西,任何地方都可以下手,为何偏偏是雁丘湖? 当这个问题还没有答案的时候,有小道童进来通报,说宫里的公公说了,陛下让师祖过去一趟。 明逸舟没有在飞云观逗留,去了宫里。 …… 御书房,明逸舟站在嘉明帝面前。 宁兰君安全回来的消息,嘉靖帝已经收到了。 他的疑问,同样很多。 “国师,有什么想法?” “陛下,目前而言,似乎什么都看不出来。” 嘉明帝略微沉吟,望向明逸舟的目光,多了几分探寻;“为什么是雁丘湖?” 明逸舟躬身道:“这还有待调查。” “国师且去吧。”略有点失望的嘉明帝挥了挥手。 “微臣告退。”明逸舟转身离开。 雁丘湖! 站在那里的嘉明帝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 他所能想起来,唯一能和雁丘湖联系起来的事件,似乎只有百年前的那场空前浩劫。 第342章 神魂世界 宁府今日很安静。 人都在,但在莺儿嘱咐下,一个个都不怎么出声。 就算是干活的丫鬟,也都轻手轻脚。 宁兰君的表情,以及最近的遭遇,莺儿看在眼中,她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的给公子一个安静的环境。 有些事,她没资格问。 就算问了,碍于自身的地位和实力她也帮不了公子什么。 她问过九公主,可是殿下说的含糊其辞,她没听明白。 莺儿一直在祈祷,千万别出什么事。 好在宁府的人,都很好说话。 江夜去了后院,陪着那匹马聊天去了。 天火待在房间,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 她已经吩咐厨房,准备好饭菜,公子饿的时候,随时都能送过去。 …… 书房里,宁兰君席地而坐。 脸上汗如雨下,皱着眉,似乎很痛苦。 如今,他所能看到的是另一个世界。 神魂世界里,他独自一人,不断的摸索着往前走。 他在寻找那个人,那个一直以来说话的人。 那片天地变幻无常,有时白茫茫一片,有时如深渊般不见五指。 “不要再挣扎了。”那个声音说话了。 神魂世界里的宁兰君,四处游荡,听到这个声音,他不断朝四周看去。 什么都没有,只能听见刚才的说话声。 他站在那里,看着这神奇的世界,口中坚定的道:“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这是你注定的命运,逃不掉的。”那个声音依然冰冷,决绝,不带半点感情。 “屁话,要是认命的话,我怎么会从金华县来到永安城。”宁兰君大声道。 那声音笑了,笑的很大声,仿佛天地之间这是唯一的声音。 “对于你,我们已经观察了很长时间,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融为一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借助你这具身体,我会办完我没有完成的许多事。挣扎是毫无意义的,你应该感谢老天爷的馈赠,让你遇到了我。” 一堆毫无意义的话,宁兰君充耳不闻。 楼主说的对,他不用在乎此人说什么。 宁兰君忽的笑了:“看来,你也不过是个失败者,一个彻头彻尾的可怜虫。肉体没有了,只剩下一缕残魂,苟延残喘。” 从那人的话中,宁兰君多少明白了一点信息,此人的目的,应该是沈长卿所说的第三种情况,此人看上了他这具身体。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个失败者。可年轻人,古今成大事者,岂能太在乎失败。失败了无所谓,失败了多少次,那同样无所谓。只要最后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其他的都不重要。” 这是个很难对付的老家伙,宁兰君不敢有丝毫大意。 “我可以知道你是谁吗?” “你没必要知道。”那个声音回答的很绝绝。 宁兰君又问:“为什么是雁丘湖?”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宁兰君沉默了。 似乎觉的很有趣,那人继续说:“年轻人,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把这具身体给我。当然,你给不给,不是你能决定的,你别无选择。” “不会的,永远不会。”宁兰君重复了两次。 “几句简单的话,没有任何意义。” 宁兰君没有搭腔,沉默着。 身体悬浮在空中,他闭着眼,让自己毫无压力,尽情的飘荡,屏蔽一切杂念。 “有意思,这点韧性,我喜欢,我给你机会,你可以继续挣扎。” 宁兰君依旧是沉默。 “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努力都时徒劳的。” 宁兰君没有回应,一动不动。 “很快,我将拥有你的身体,你的灵魂,你的意识,你的思想,都将永远臣服,不复存在。” 回应那声音的,依然是漂浮在空中岿然不动,稳如泰山的宁兰君的沉默。 好一会儿,宁兰君在空中盘膝而坐。 他想到了很多事。 金华县的点点滴滴,永安城的风起云涌,以及凉州的惊心动魄。 一个个人,一件件事,在他脑海里轮番滚动。 他的意识深处,飘出的是最质朴,最简单的想法:我就是我,努力活着,活出精彩人生。 无边无际的虚空中,有惊雷乍起,响彻整个神魂世界。 有清气自黑暗中,闪电而来,搅动着狂风肆虐。 一个看不清长相的人形幻影,从天而降。 熟悉的曲子江山一梦悠悠而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某种神秘的巧合,有金光刺破黑暗,高达数百丈的金身佛像,闪耀着无数金光,出现在天穹之上。 隐约能听到木鱼的敲击声,佛陀的诵经念佛之声。 一道八卦图像,紧随而来。 不断旋转中,变换着无数虚影。 三处异象,聚集,靠拢,在三个不同的方向,形成奇妙而又难以捉摸的组合。 互相不同,又浑然一体。 融合,变换,无穷无尽。 “这是……”那个声音,似乎也惊讶了。 空中的宁兰君处于三种异象的中间,盘膝而坐,浑身明光大盛,耀眼夺目。 “不,不可能……”那个声音惊呼。 宁兰君的身体开始旋转,越来越快,已经看不清此时宁兰君的存在了,和那耀眼明光融为一体。 “这不可能,不可能的……”那声音几乎歇斯底里的吼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无尽的空间里,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明光。 什么都看不到了,什么都听不到了。 直到,书房里一声闷响,宁兰君倒了下去。 …… 两个时辰了,书房里没有任何动静。 门外的莺儿满心焦急。 知道不能去打扰,可是又不能不过去看看,她矛盾到了极点。 最后,还是选择去看个究竟。 她推开书房的门,脸色一变,瞬间跑过去,扶起地上的宁兰君。 “公子,公子。”她连喊了两声。 “来人,快去找郎中,不,去听雨楼……” 跑在最前边的是江夜,被莺儿交代了几句,他跑出门,飞身上马,直奔听雨楼。 …… 半个时辰后,宁兰君被抬上马车,离开了宁府。 莺儿一行人站在门口,担忧挂在脸上。 南大人已经交代过了,让他们别担心。 马车一路前行,没有半刻停留,回到了听雨楼。 一间布置精美的房间里,宁兰堪躺在床上。 门外站着很多人,走进屋的只有沈长卿一人。 他站在床边,查看了一下宁兰君的基本情况。 没有半点担忧,甚至笑了。 那一声笑,让门外的人,都以为堂堂的沈白衣疯了。 第343章 你完蛋了 沈长卿是带着轻松的心情走出房间的。 南意云走过去,直接问:“师父,怎么样?” “没事,正常情况。” 沈长卿说完离开了。 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心里没底,可楼主都这么说了,自然没什么问题。 宁兰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听到动静,收到消息的南意云几人,马上去了宁兰君所在的房间。 宁兰君坐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一切正常。 思维,记忆,也全都在。 没事吗? 不怎么确定的宁兰君,满是疑问。 “感觉怎么样?”走进来的南意云站在床边,询问宁兰君。 “应该没事。” 宁兰君从床上下来,当着几人的面,走了几步,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他们都松了一口气,吕连成不无担忧的说:“从你家里送来的时候,我们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李长庚也说:“当时你脸色煞白,看着都吓人。” 宁兰君最关心的自然是自己的思维和意识,两者都在,说明体内的残魂没有成功。 明确了关键一点,宁兰君走出房间,活动了一下,感觉挺好,一点不舒服的地方都没有。 还有疑虑的宁兰君对吕连成说:“吕大人,试试,拼一拳。” “这……”大病初愈,吕连成没冒险。“还是过几天吧。” “没事,来,又不是生死对决,怕什么。” 旁边的南意云看到吕连成一阵犹豫,她自告奋勇:“吕哥,你真啰嗦,我来。” 说罢,南意云一步踏出,挥出一拳。 宁兰君扬起拳头,和南意云那一拳对轰了一下。 一声闷响,南意云往后退出数步,止住身形:“不错,这根本不是生病的样子,看来楼主说的没错,完全没问题了。” 其他几人一阵高兴,宁兰君果然神奇,再一次让他们大开眼界。 收回拳头的宁兰君,捂着肚子:“好饿。” “等着,马上就好。”吕连成准备饭菜去了。 …… 沈长卿不宣而至的进宫次数不多,今天算一次。 一路通报,沈长卿和嘉明帝的见面地点在御书房。 “微臣沈长卿参见陛下。” 嘉明帝看了一眼外边的天空,没几个时辰天就黑了。 这位沈楼主没事是不会贸然进宫的,他抬头看了一眼沈长卿,问道:“沈爱卿,可有事要奏?” “陛下,有点关于宁兰君的事,要和陛下禀报。” “说。”嘉明帝略微皱眉,似乎有了预感。 “陛下,雁丘湖春游那次的沉船事故,他们的目标是宁兰君。” 嘉明帝来了兴趣,这么多天以来,他和国师明逸舟聊过此事,也派人三番五次去雁丘湖调查,皆是无果而终。 “为什么是宁兰君?” 沈长卿躬身道:“宁兰君从雁丘湖归来之后,有陌生的一缕残魂进入了他的身体。” 或许太过意外,表情能收放自如的嘉明帝,也不由的大为震动:“你是说,雁丘湖沉船事故,是有人故意策划,目的是让一个残魂进入宁兰君身体?” “是的,陛下。” 嘉明帝略一思索,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是雁丘湖,在别的地方不行吗?” “答案只能在雁丘湖。” 嘉明帝没有继续问下去,简单的思考之后,他道:“那一缕残魂进入宁兰君身体的目的呢?” “微臣推测,自然是看上了宁兰君这具身体。” 似乎很认同这个推测,嘉明帝道:“以宁兰君自身的实力和天赋,这确实是一具完美的身体。” 嘉明帝说完,忽又想到一个关键问题:“沈爱卿,那一缕残魂能成功吗?” “陛下,要是别人那就不不好说了,但是宁兰君,对方没有任何机会。” 从短暂的愣神中反应过来的嘉明帝,恢复寻常表情。 能在定远城杀了西凉王的妖孽天才,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这么说,宁兰君是安全的。” “是的,陛下。”傅长青很肯定的道。 “那就好。”大夏好不容易出现个天才,嘉明帝可不想宁兰君早早的夭折了。“沈爱卿,关于此事,你的看法呢?” 沈长卿似乎挺犹豫,想了想他还是开口了:“陛下,有关于雁丘湖的所有事情,一百年前那场浩劫无疑是最为人所知的。” 嘉明帝没有意外,凡是想到雁丘湖,自然而然会想到一百年前那场浩劫。 “你是说和当年那场浩劫有关?” “微臣只能说这是最大可能。” “那一缕残魂是谁的?” 沈长卿摇头:“这便是臣接下来要重点调查的,陛下。”沈长卿抬头:“此事的严重程度,应该升级为眼下的最高等级。除了微臣尽快调查之外,还应该马上通知天机楼。” 沈长卿凝重的表情,嘉明帝看在眼中。 几乎没有犹豫,嘉明帝直接道:“沈爱卿,从现在开始,听雨楼全力调查此事。” “是,陛下,微臣告退。”沈长卿转身离开。 嘉明帝从椅子上站起来,喊来陈恭:“摆驾飞云观。” “是,陛下。”陈恭回答一声,提前准备去了。 …… 依然是永安城那处豪华的房间。 天黑了,万家灯火,华灯初上。 年轻人坐在椅子上,表情淡漠,对外面的世界充耳不闻。 一张白纸,从面前的桌子上飞起来,悬在年轻人面前不远处的空中。 一根细小的火苗凭空出现,在白纸上游走。 不久后,火苗烧出的线路,连成一句话: “危急,吞不了,出不去,速办。” 年轻人大手一挥,那张白纸化为灰烬。 单手放在桌子上,因为愤怒的缘故,多用了点力,整张桌子,轰然四散,碎了一地。 …… 月上柳梢,蛙声阵阵。 从宫里回来的沈长卿走进了宁兰君住的房间:“从现在开始,你就住在听雨楼。” 没有犹豫,也没有问为什么,宁兰君直接道;“楼主,这没问题。不过属下想知道出了什么事了?” “时间到了,我会告诉你的,早点歇息吧。” 宁兰君将他送到门口,满腹疑虑的返身回来。 他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喊来吕连成:“吕大人,麻烦你去一趟宁府,告诉她们我的情况。” “好,你安心住着。”吕连成说完离开了。 坐在石凳上,宁兰君单手敲着桌面,好久没听到那个声音了,宁兰君用意念和他交流:“怎么不说话了?” “说什么?”那个声音有了回应。 “情绪不高?” “向来如此,无所谓高不高。” 宁兰君哈哈笑道:“你没有占据我的身体,更没有吞噬我的魂魄,从而彻底拥有这具身体,是善心大发吗?” “这世界上还有人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宁兰君再次笑了:“听得出来,和之前不同,你的底气没那么足了。” “随你。” “怕露馅,不敢多说了吗?阁下,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完蛋了。” 那人终于顿了下,过了会说:“完蛋这两个字是为你专门准备的。” 宁兰君没有理会那人的虚张声势:“那你试试能不能吞掉我的魂魄。” “我说过,时机未到。” “阁下,应该不是吧,现在的你,怕是吞不掉我的魂魄,也出不来了吧。” “我很欣赏你天真。” 大概已经清楚此人底牌的宁兰君,趁胜追击:“阁下,那你说你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占据我的身体,给个准确的时间,到时候验证一下。” 良久之后,那个声音幽幽道:“不得不说,确实低估你了。” 第344章 天诡之神 宁兰君心里的那块石头落地了。 如果此人的残魂无法吞噬自己,对他来说就是安全的。 出不来了,这小小后遗症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之前,宁兰君有过疑问,不知道在书房里的努力到底有没有用。 一番试探,哪个声音明显顶不住了,那人现在似乎也很慌。 试想一下,费尽心机进入他体内,到头来没有达成目标,反而被困住出不去了,还有比这更操蛋的事吗? 那人,也没有继续强撑着拖延的可能。 一天,两天,十天,半个月…… 宁兰君早晚会知道,那人已经没办法吞噬他的魂魄,占据他的身体。 这么一来,主动权,全在自己手上。 宁兰君淡然一笑,心情忽然好了很多。 “阁下要说的就这些吗?” 那声音道:“我没什么好说的。” 宁兰君敲着桌面的手,带着轻快的节奏:“是吗?阁下没话说,我倒是有些话要说。” “随你。”那声音还是干脆的两个字。 “阁下费尽心机,制造了雁丘湖沉船,为的是进入我体内,想办法占据我的身体。 如今,功亏一篑;不仅目的没达到,还被困住了。 你能不能出来,那就是我说了算了。 阁下,你说呢?“ 那声音略微沉默了一会儿道:“是又如何?” “我给你盘算一下,你被困住了,能让你出来的,除了我,还有你在永安城的同伙。 沈长卿让我住在这里,看来就是防着这一点。 你外边的同伴,有那胆量来这听雨楼吗?” 或许一句句话说到了心坎上,那声音冰冷了几分:“你想知道我是谁?以及雁丘湖的秘密。” “阁下愿意说吗?”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年轻人,还是低调点好。” 宁兰君从石凳上站起来:“阁下,你考虑一下,考虑好了告诉我。不然的话,你慢慢等,看你在外边的同伴,能不能把你救出去。” 那声音没有任何回答。 宁兰君回到房间,有点困了,躺在床上,不一会儿睡着了。 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 没有烦恼,没有压力的夜晚,总是过的很快。 第二天早上,宁兰君早早的醒了。 “阁下,考虑的如何了?”宁兰君想起来这事,便问了一句。 “年轻人,别着急。” 宁兰君没理会,在听雨楼里活动了一下筋骨。 心情好了,胃口也大开,早餐的时候,宁兰君吃了很多。 没事的空闲时间,宁兰君去甲子亭看书查资料。 关于雁丘湖的资料,他全都看了一遍。 唯一有价值的东西,是史书上的几句只言片语。 “永兴三十年,浩劫降临,各方势力于雁丘湖屠灭天诡之神,死伤惨重,天子殒命。” 寥寥数笔,岂止是春秋笔法,简略的像是纸张墨水太贵,多写一个字就会破产似的。 永兴三十年,那是永兴帝在位的最后一年。 这么说,永兴帝在那场战斗中,死于雁丘湖。 这是目前唯一能得到的信息。 简单来说,就是一伙人联手,杀了天诡之神,永兴帝战死。 那场浩劫,自然是天诡之神带来的。 不会吧! 难道进入自己身体的是这个魔头? 宁兰君放下资料,站在甲子亭的三楼来回走动。 这是目前的最大可能。 魔头想要重临人间,只剩下一缕残魂显然行不通,它需要一具身体为己所用。 正想着,吕连成在楼下喊:“老弟,楼主有事找你。” 宁兰君离开甲子亭,去了沈长卿常在的三楼。 “在甲子亭查到什么了?”沈长卿问他。 “不多,只有简单的几句话,一场浩劫,天诡之神,永兴帝战死在雁丘湖。” 沈长卿坐在那里,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坐。” 宁兰君走过去坐下。 “目前最紧要的,你先养好身体,你身体里那一缕残魂现在对你不会有任何影响。” 没有了后顾之忧,宁兰君轻松的道:“属下会照办的。” “关于一百年前,永兴帝年代的那场浩劫,我所知道的也不会太多。 天诡之神,传说是魔尊的一缕残魂逃脱了封印,走诡道,修成了天诡之神。 天诡之神身处冥界深渊,难以跨越阴阳两界的界限。他需要一个容器,一具身体,降临人间。 从而实现它的抱负,将他所修炼的诡道,布满人间。” 草! 宁兰君不由的惊呼。 看来,果真如此,他体内的是天诡之神那个魔头。 “楼主,那一百年前,那场浩劫是怎么回事?” “一百年前,天诡之神,找到了一个让他满意的容器。” “谁?” “永兴帝。” 我去! 宁兰君张了张嘴吧。 “这么说,一百年前,永兴帝联合各方势力,剿灭了天诡之神,最终战死。” “是的。”沈长卿肯定的答道。 宁兰君沉默了,这个魔头盯上了自己,幸好,这几个月来,他的修炼没有白费。 感谢冥冥之中,上天的帮助,让他联动了儒释道三家,要不然这次完蛋了。 “幸好。”沈长卿看向宁兰君:“你太与众不同了,进入你体内的很大可能是天诡之神,他不仅没有占据你身体,还被你封印在体内,出不来了,这很不可思议。” 这些天来,沈长卿不止一次的赞叹,幸亏有宁兰君,否则百年前的浩劫将会重新出现。 那时候,有雄才大略的永兴帝倾国之力,封印了天诡之神。 如今,难道靠着当今的陛下去孤注一掷吗? 沈长卿面前的宁兰君,同样感觉到不可思议,他被那魔头选中了,却侥幸逃脱。 有没有因祸得福,那就不知道了。 “楼主,如果天诡之神这个魔头,他应该还有帮手。” 沈长卿郑重道:“所以我才让你住在听雨楼,陛下已经让我尽力调查此事,形势已经刻不容缓了。” “楼主,那现在我该怎么办?” “在你身体内的魔头出不来,放出来也是祸害,你想办法把它吞噬,这是永绝后患的最佳方式。” “吞噬吗?” 能不能办到,宁兰君心里没底。 沈长卿坚定的一笑:“别人或许有疑问,但你没有。” 又是如此自信的沈长卿,宁兰君还能说什么呢。 “我试试。”他想了想道。 吃人没干过,吃魂魄,自然要尝一下香不香。 第345章 天诡门 沈长卿很是感慨的看向宁兰君,百年时间,匆匆而过,可百年前那场浩劫,带给大夏的影响,甚至延续百年。 雁丘湖上的那场终极决战,大夏无数高手和永兴帝一样,战死身亡。 百年后,天诡之神卷土重来,要不是宁兰君,这场浩劫将再次降临大夏。 每过百年,天诡之神有一次跨越阴阳两界的机会。 若是不能成功,那就需要再等百年。 因为宁兰君,这场浩劫就此避免了。 沈长卿不能说的太多,他给了宁兰君一个熟悉,复杂的眼神。 他们说的做的,宁兰君体内的天诡之神一清二楚。 “你回去吧,注意休息,不要受伤。”宁兰君走之前,沈长卿最后交代。 “属下明白。” 宁兰君回到自己听雨楼的小院,仔细想着沈长卿刚才的话。 沈长卿说让他吞噬了体内的天诡之神,这应该是说给天诡之神听的,敲山震虎,占据主动权的宁兰君便能和它谈条件。 注意休息,不要受伤,也意有所指。 他不能受伤,一旦受伤,身体虚弱的时候,体内的天诡之神可能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这是个隐患,一辈子很漫长,没办法保证永远不受伤,不虚弱。 看来。吞噬掉体内的天诡之神是唯一可行办法。 不管能不能成功,都需要试试。 正在宁兰君回到房间休息的时候,体内的声音说话了:“你什么都知道了?” “是的,大魔头,刚才我和沈楼主的对话,你也听到了吧?” “当然。” “有什么要说的吗?” 体内的声音略微停顿了一下:“那就要看你想知道什么?” “关于一百年前那场浩劫。”宁兰君直白的问。 体内的声音,并没有立即回答,似乎在字斟句酌:“一百年前,我有机会降临人间,只可惜……” “邪不胜正,这是注定的结果。” 体内的天诡之神,哈哈一笑:“我不知道,该不该欣赏你的幼稚……” “阁下,看来,我需要早点准备,研究一下能不能把你吞噬。” “别。”天诡之神有点着急的道:“我们可以谈谈。” “怎么谈?” “你放我出来,我给你北阳王朝的气运。” 这话宛如一声惊雷,震的宁兰君多少有点无所适从。 百年前的永兴帝,正是那位窃取了北阳王朝气运的正主。 天诡之神这个魔头,之所以选择永兴帝作为容器,是不是看上了他所拥有的北阳王朝的气运? 又或者说,北阳王朝的气运,是天诡之神选择嘉明帝的原因之一。 略微停顿了一下,宁兰君道:“阁下怎么可能拥有北阳王朝的气运?” “宁堂主,我为什么选择永兴帝,你不想想理由吗?” 为了验证真假,宁兰君问他:“你给我全部吗?” “当然是一半。” 天诡之神没有说谎,北阳王朝的气运一分为二之后,一半掌握在那个神秘的幕后之人手上。 另一半,至今下落不明。 那一半掌握在天诡之神手上吗? “就算阁下有一半北阳王朝的气运,我们之间也没有任何信任基础,放了你,你食言,我又能奈你何?阁下可是大名鼎鼎的天诡之神;把你放出来,别说拿到那一半气运,能不逃脱你的魔掌和报复,都是未知数。” 天诡之神淡淡的笑了笑:“你一点都不傻。” “过奖。” “我可以先给你气运,你拿到手之后,再放我出来。” 这次轮到宁兰君笑了:“阁下不怕我出尔反尔?阁下是大磨头,我宁兰君也不是什么信男善女,追求的是个人利益最大化。况且,自古正邪不两立,对你食言,我也没有任何道德和心里负担。” “你说的没错。”天诡之神肯定的声音之后,继续道:“但还有别的东西,不知道你是否感兴趣。” 宁兰君确实有兴趣,他道:“说来听听。” “大夏江山。” 宁兰君愣住了。 不管这个魔头诚意如何,出手是毫无疑问的大方。 先是北阳王朝的气运,后是大夏江山,这谁顶得住啊。 就仿佛,单身了好些年,忽然之间旁边躺着一个光溜溜的绝世美女,没有多少抵抗力。 宁兰君已经不是刚入社会的毛头小子,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冷静。 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冷静! 宁兰君不断提醒自己。 “阁下,好一个大夏江山,不得不说,很有诱惑力。”宁兰君话锋一转:“可是,阁下,你不过是一缕残魂,被困在我的的身体内,如同废物,阁下怎么把大夏江山给我?” “宁堂主,你不会真以为,我仅仅只是一缕残魂,你查过资料,一百年前的那场浩劫,有一方势力,天诡门,你有所耳闻吧。” 宁兰君查资料的时候,确实看到过天诡门。 一百年前,天诡门威震天下,乃是妖魔邪道中,数一数二的庞大势力。 百年前,永兴帝倾国之力,才将他们剿灭。 天诡门,天诡之神,应该没错了。 “那又如何?如今的天诡门,恐怕是苟延残喘的丧家之犬吧?” “天诡门,因为我的力量才得以崛起,这百年来他们按照我的指令,在暗中积蓄力量,为的是百年后卷土重来。” 宁兰君没松口,持怀疑态度:“就算如此,几百年基业的大夏岂是一个区区天诡门撼动的了的。” “宁堂主的话是建立在我出不去的情况下,如果我出去,区区大夏又何足挂齿。”天诡之神的声音循序渐进:“宁堂主,我们合作,大夏给你,而我让诡道布满人间,实现自己的抱负。” “臣服在你脚下,给你当狗?” 一句话让天诡之神沉默了好一会儿。 “宁为鸡头,不做凤尾,至少比你现在小小的听雨楼堂主强多了。” 宁兰君算是听明白了,此人的话,全都是空话。 和一个魔头合作,不管能得到什么,都不在他的选项范围内。 让恶魔降临人间,让这人间变成地狱,不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 他以戏谑的口吻道:“好吧,拿出你的诚意,北阳王朝的气运在哪?这是你应付的定金。” “我要和天诡门联系,需要几天时间。” “几天?” “五天。” 宁兰君笑了,五天,这是缓兵之计,是在争取时间。 这魔头在等他的同伴来救他。 不行,必须尽快把这魔头吞了,永绝后患,行不行也要试下。 “我考虑下。”宁兰君模棱两可的道。 第346章 十万火急,危在旦夕! “考虑下”这三个字,标准的敷衍之词。 天诡之神并没有放弃,他岂能听不出话这话的意思。 “宁堂主,五天的时间也等不了吗?” 宁兰君走进屋,在大厅里的蒲团上坐下,一副很认真的状态。 “阁下,你太没诚意了。” 这话直白,冷漠,丝毫不拖泥带水。 “等一个晚上如何?”天诡之神提高了价码。 宁兰君不为所动的闭上眼睛:“看来阁下真的着急了。” “理想抱负不能实现,被你吞噬,成为你神魂世界的一部分,何其痛苦,岂能不着急。” “阁下,那你慢慢着急。” 那个声音似乎绝望了:“宁堂主,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这魔头有几句话真话?他刚才这番话,能兑现的又有多少。 宁兰君没什么好考虑的:“你很烦。” “好,年轻人,记住,这是你自己的选择。”那个声音说完,不再言语。 宁兰君全神贯注,进入神魂世界。 还是那个熟悉的地方,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宁兰君不断追寻,肆无忌惮的奔跑。 苍穹之下,他看到了那金光佛像,八卦图案,以及那个虚影。 三件东西的中间,一道残影若隐若现。 宁兰君往前走,一步步接近那道残影。 那道残影,也在看着走过来的宁兰君。 错愕,懊悔,甚至带着点无尽悲鸣。 原先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眼前的宁兰君将是一具完美的身体,占有了之后,他能做他想做的所有事。 然而,毫无征兆,进来了,却被困住,出不去。 甚至,有被这个年轻人彻底吞噬的危险。 它能做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 一缕残魂,在神魂世界,如果压制不了宁兰君。一切都是徒劳。 他无数次的想,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这样? 儒释道三家联动,前所未有之事。 事前的调查,他们做过,注意过正月十一那一天,永安城因为宁兰君而诞生的异象。 可终究还是大意了。 他唯一的机会,只剩下宁兰君吞噬不了他。 在目前,这是个未知数。 …… 永安城,那间豪华的房间。 年轻人的面前,飘着一张白纸。 火苗在白纸上游走,留下一句话: “十万火急,危在旦夕。” 年轻人化作一道流光,瞬间出了房间。 房间里,白纸烧成灰烬。 …… 皇宫,御书房。 陈恭站在门外候着。 嘉明帝正在批阅奏折。 以往这个时候,没人敢打扰嘉明帝。 一般是批阅完毕,陈恭看着时间,送上热茶。 陈恭抬头往里瞧了一眼,陛下还在认真的翻阅着如山的奏折。 哎! 陈恭叹了一声。 民间那些人啊,只知道骂,无数的非议,都是针对这位陛下的。 一帮底层无知蠢货罢了。 他们哪里知道,陛下无时无刻都在努力,为这天下呕心沥血,从不懈怠。 大夏能有今日这步田地,所有的疑问,岂能让陛下一人承担。 这不公平。 大夏开国五百年,数百年问题的累积,难道也是陛下一人之过? 船太大了,不好调头。 陈恭抬头看了看天空,这天是越来越热了。 外边人来人往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一帮小崽子们,不想活了。 气不过的陈恭,离开御书房,去了外边的院子里。 几个小太监瞬间站住。 “老祖宗,你老怎么不去歇着。”其中一个小太监凑上来讨好的说。 “都跑什么?找死呢。”陈恭厉声喝道。 这位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脾气,几个小太监岂能不知。 一个个吓得赶紧跪下去,头如捣蒜般的道:“老祖宗,那边的院子里出现了怪事,我们……” “什么怪事?大白天的难道见鬼了不成?” “老祖宗,确实怪事,后花园的地里凭空长出了很多树,甚是诡异。” “胡说,不可能,乱说话可是要撕烂嘴巴的。” 小太监急了:“老祖宗,奴才句句属实。” 陈恭往御书房那边看了一眼,依然带着几分怒气,他骂道:“没用的东西。” 可是,下一刻。 几个小太监跪的地方,有树干冒出,眨眼的工夫,吞掉了几人的身体。 他们全身上下的每一处地方,嘴巴,鼻腔,肚子,胸口……无一例外,全都有粗壮的树干冒出,越来越大,速度骇人。 陈恭一屁股坐地上,连滚带爬的往御书房跑。 边跑边喊,甚至带着点哭腔:“陛下,陛下……” 这声音惊动了大内侍卫,也惊动了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的嘉明帝。 那是陈恭的声音,他不是那么莽撞的人,除非…… 嘉明帝放下手中的朱笔,刚离开椅子,陈恭和许多大内侍卫纷纷走了进来。 “陛下,出事了,快走。” 陈恭歇斯底里的喊道。 皇宫里能出什么事,嘉明帝没怎么在意:“怎么回事?” “陛下……” 陈恭正要说话,御书房的屋子里,有大树恐怖的枝干从地上冒出,不断笼罩着御书房。 嘉明帝脑子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来不及多想,在陈恭和几个大内侍卫的护送下,拼命往外跑。 刚跑出御书房,天空之上传来风烟客的声音:“你除了逃跑还会什么?” “皇叔,皇叔,这是怎么回事?” “你走吧。”风烟客从空中一跃而下,落在御书房外。 安全为上的嘉明帝,没有理会风烟客的话,跟着侍卫往外跑。 很多人来了,龙武卫倾巢而出,禁军也前来护驾。 明逸舟带着道门之人随后赶到:“陛下,臣等来迟了。” “国师进去看看,朕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是,陛下。”明逸舟直上天空,朝御书房掠去。 …… 此时的御书房,已经被树木,树干笼罩。 缠绕着,不断涌向风烟客。 风烟客单手一挥,一团紫气飞向哪疯狂涌动的树干。 所过之处,势不可挡,树枝树干尽数碎成粉末。 一击之下,那些树干开始收敛后退。 风烟客一步踏出,追了上去。 风烟客一直追出皇宫,那股强大的妖气不见了。 明逸舟紧随而来,从空中落在风烟客不远处:“皇叔,怎么样?” “跑了。” “能从皇叔手上逃脱,不是等限之辈。” 风烟客表情冷峻:“这不是眼下应该关注的。” “皇叔的意思是?” “声东击西,宁兰君有危险了。” 第347章 千古无双 大白天的听雨楼,守卫森严。 从宁兰君住进来的那天起,沈长卿就故意加强了守卫力量。 这些天,沈长卿哪都没去,时刻坐镇听雨楼。 他会一直等到宁兰君的好消息为止。 在这之前,他一点都不敢大意。 三楼的房间里,沈长卿擦拭着自己的那把剑。 南意云百无聊赖的坐在旁边,等待是最难熬的,吕连成宁愿出去巡逻,也不愿意呆在房间里干等。 “师父,你说宁兰君能行吗?” 沈长卿没有抬头,继续擦着自己的那把剑:“一切皆有可能。” 正说着,沈长卿猛然惊起,手中之剑飞出窗外,他从窗口一跃而出。 “师父。”南意云喊了一声,追了上去。 听雨楼外,一个虚影,以极快的速度,掠进听雨楼,目标直奔宁兰君所住的小院。 如此恐怖的速递,强横的实力,一般守卫力量没有半点用处。 剑气呼啸中,沈长卿那把剑飞向那道虚影。 虚影不为所动,依然是一往无前的架势。 宝剑刚一接触那道虚影,瞬间被震飞出去。 沈长卿转瞬即到,惊讶于此人强横的实力,一步踏出,以极快的速度挡在那虚影前行的路上。 劲风袭来,势若闪电。 前方的沈长卿,一掌挥出。 刚一接触那道虚影,便是神魂具裂般的猛烈的冲击。 如此冲击,他生平仅见。 犹如一座数千米的高山,被人提在手中,向他砸来。 恐怖的力量,将支撑了没有多久的沈长卿,震飞出去。 他往后掠出十几步,止住身形,那道虚影早已消失不见。 一品! 大为震动的沈长卿,稍作停留再次追了上去。 哪怕是一品,只要自己能拖住他,动静闹得很大,永安城中的一品高手,会陆续赶来,此人也断然伤不了宁兰君。 …… 小小院子,平静的如同无波的水面。 房间里,宁兰君坐的蒲团上,浑身已经湿透。 他的神魂世界里,是另一番景象。 被困住的那道模糊的虚影,还在拼命挣扎,尽是绝望的低吼。 在谈判已经失去可能性的前提下,那道虚影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外边的帮手。 他能感受的到,帮手已经近了。 他不断告诉自己,要坚持。 宁兰君悬浮在空中,不断接近那道虚影。 就算每一步都无比艰难,宛如天堑,他也从没放弃。 …… 宁兰君所住的院子不远的地方,有有一处小空地。 那里是平日里活动的地方。 风景优美,各类设施齐全。 就那么突兀的狂风乍起,地上的杂物枝叶,迅速被扫过,飘飘扬扬的飞向老远的地方。 那道虚影,以极快的速度,朝小院而来。 一道流光似乎从天而降,硬生生挡在那道虚影前进的路上。 这一次,虚影停住了,再也未能前进分毫。 两股强横的力量,一触既分,周围数百米之内,气机震荡,宁兰君所住的院子,以及周围所有的建筑物,在那一瞬间四散而飞。 巨响阵阵,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 几十米之外,虚影站在原地,看不清长相,也看不清那张脸。 不远处,一个须发皆白的道士,一派仙风道骨的高人模样。 他手持拂尘,单手施礼:“阁下,以真容相见吧。” 那虚影还没开口,沈长卿已经在他背后落地,他厉声质问:“你是谁?” 没有回答,那道虚影眨眼的工夫消失在原地, 道士和沈长卿紧随其后,一路追出了听雨楼。 …… 听雨楼内,南意云和吕连成几人,赶到现场。 在屋子里发现了依然坐在那里,没有受伤的宁兰君。 “不能动他。” 南意云以肯定的语气道。 听雨楼十二指挥使,来了八位,各司其职,守在宁兰君周围。 “师父说了,这是宁兰君的关键时刻,成败在此一举。”南意云带着几分紧张,声音坚决的道。 吕连成同样得到了沈长卿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宁兰君的安全。 “在楼主回来之前,谁都不能离开半步。”吕连成又强调了一遍。 其他人自然没有二话。 …… 永安城外城的街道上,沈长卿走在那道士旁边。 “已经跑了。”道士带着点可惜的语气缓缓说了句。 确实跑了,再找也无用。 沈长卿站在那里,施了一礼:“晚辈沈长卿见过前辈。” 那道士看了一眼沈长卿:“沈楼主,我们还是回去看看那位小友吧。” “前辈,请。” …… 听雨楼,破碎的小院。 沈长卿和道士走了过去。 他们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宁兰君。 良久,那道士对沈长卿说:“无大碍,能不能吞噬掉这一缕残魂就看他的意志有多强大了。” 道士说完,往外走去,沈长卿追了上去。 “前辈,是陛下安排前辈在此等候的吗?” 那道士没有隐瞒:“此事事关重大,陛下怕出现意外,便让贫道来此护佑宁兰君周全。” 沈长卿躬身道:“感谢前辈仗义出手。” “沈楼主,客气了。”说完,道士问:“那一缕残魂的身份可调查清楚了?” “最大可能,是百年前,造成那场浩劫的天诡之神。” 那道士苍老的脸上,明显多了些许惊讶。 一方面,惊讶于天诡之神百年后卷土重来。 另一方面,则是震惊于宁兰君竟然能把这魔头困在自己的神魂世界。 纵然他身为道门魁首,世间罕有的一品高人,也不得不感叹宁兰君这位年轻人的神奇,甚至称得上千古无双。 天诡之神那是何等的存在,想要困住他的一缕残魂,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可这个年轻人办到了。 沉吟良久,那道士感叹了一声:“宁兰君,他是个不可思议的存在。” “前辈说的是,不过,前辈,如果宁兰君吞噬了天诡之神的那一缕残魂,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那道士单手抚摸着胡须,缓缓道:“那倒不用担心,说不定对宁兰君会有意想不到的助益。” 沈长卿松了口气,现在就看宁兰君的造化了。 “沈楼主,如今对方已经打草惊蛇,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来冒险,贫道就告辞了。” “前辈,请。”沈长卿一路将那道士送出听雨楼。 第348章 有志不在年高 危机解除,吕连成一行人松了口气。 “原来有后手,不然的话,今天很难想象会发生什么事。皇宫那边已经传来消息,有妖人作祟,被风烟客击退。” 南意云反应过来了:“声东击西。” “是的。”吕连成肯定的点头:“幸好有归元子前辈,这应该是陛下的意思。” 正说着,沈长卿返身回来。 他认真看了看地上的宁兰君,对他们道:“留下三人守在这里,其他人可以回到自己岗位上了。” 几人应声离开,留下的三人中,吕连成是其中一人。 南意云自告奋勇,沈长卿没说什么。 刚才宫里已经来了消息,陛下让他马上进宫。 …… 皇宫,广德殿。 这会儿,大殿里人挺多。 御书房受损,嘉明帝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在那边办公了。 出了事,御书房也不再安全,只能换个地方。 陈恭已经收拾好了另外一个宫殿,静等嘉明帝前往。 坐在龙椅上的嘉明帝,神情严肃的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明逸舟和沈长卿二人。 “沈爱卿,有什么最新情况?” 沈长卿出列:“陛下,今天我和宁兰君公开的谈过,告诉他,让他吞噬了体内的残魂。那一缕残魂应该和外的边帮手建立了某种联系。形势危急之下,那人铤而走险。声东击西,攻击陛下吸引注意力,目标是宁兰君。” 上次嘉明帝和沈长卿聊过之后,他去找了明逸舟,正好前几日道门高人归元子前来永安城,为了保险起见,让归元子出手,保证宁兰君安全。 “现在可以明确宁兰君体内那一缕残魂的真正身份了吗? “陛下,虽不是百分百确定,但最大可能是造成一百年前那场浩劫的天诡之神。” 嘉明帝略微沉思,换了个姿势,额头上的周皱纹,掩盖不了他此时的复杂心情。 百年前那场浩劫,嘉明帝知道整个过程。 那是整个赵家皇室,最为悲壮的一幕。 作为赵氏子孙,自然也以此为荣。 “这么说,天诡之神看上了宁兰君这具身体?” 沈长卿肯定的答道:“是的陛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大好,嘉明帝畅快的一笑:“这是冥冥中上天的恩赐吗?天诡之神进入宁兰君的身体,不仅没有成功,还被困住了,一场浩劫就此胎死腹中。宁堂主是大夏福星,天佑我大夏啊。” “大夏出了宁兰君如此人才,实乃大夏之福。”明逸舟也附和道。 只有沈长卿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嘉明帝看到沈长卿如此表情,甚是满意:“沈楼主,宁兰君是你的下属,你好像不高兴。” 沈长卿忙道:“陛下,宁兰君太过年轻,担不起如此高帽,年轻人还需历练和积累,宁兰君终究还是不够沉稳。” 嘉明帝哈哈一笑:“无妨,有志不在年高,在我大夏年龄从来都不是问题。” “年轻人还是不能太顺了。” 嘉明帝收敛了笑容:“此事就不必再说了,朕心里有数。” 沈长卿躬身道:“是,陛下。” “宁兰君有多少把握,能吞噬了天诡之神,从而永绝后患?” “陛下,目前不得而知。”沈长卿答道。 一旁的明逸舟也道:“纵然难度不是一般的大,但宁兰君的特别就在于,总能拿出让人意想不到的表现,说不定能创造奇迹。” “国师所言有理。”这才是嘉明帝最愿意听到的话。 他可不是先祖永兴帝,具备那样的实力和雄才大略,能倾国之力,战死身亡,击退天诡之神。 没有了浩劫,于嘉明帝无异于少了一道鬼门关。 “皇宫有皇叔坐镇,国师,宁兰君那边,就需要归元子多多上心了。” 明逸舟躬身道:“陛下,微臣明白。” “二位且去吧,朕乏了,需要休息。”嘉明帝在陈恭的服侍下离开了广德殿。 走出大殿的沈长卿和明逸舟,和往常一样相向而去,未有交流。 …… 飞云观,静室。 刚从皇宫回来的明逸舟,走了进去。 “师弟,如何?今天去听雨楼那人什么来头?”明逸舟走进去问归元子。 归元子略带着点惋惜的口气道:“太快了,没看出来,但对方是一品,这点毫无疑问。” “是天诡门吗?天诡之神唯一可以依仗的力量只有天诡门。” 归元子摇头:“说不好。” 明逸舟没再问,对这个师弟,他不会有疑问。 “之前听师兄聊过宁兰君此人,今天看到了。” “什么感觉。” “说不好。”归元子依然是这个三个字。 这师弟最让明逸舟头疼的便是这一点,不擅交际,不善言辞,更不喜欢人间的是是非非,否则这国师之位自然也轮不到他明逸舟。 略微停顿,明逸舟又道:“对宁兰君,已经看不懂了。” “何止师兄,我也一样看不懂,根本无法用常理揣测。” 明逸舟沉默着,过了会,声音带着些许沉重:“对道门而言,是福是祸?” “说不好。” 又是那句口头禅,明逸舟不问了。 “不过师兄,若是宁兰君能吞噬了天诡之神的残魂,说不定可以继承某些非凡的天赋。” “这一关,宁兰君若是迈过去,他的未来只能用可怕二字形容。” 归元子这次倒是很肯定:“是的,不过,能到什么程度,还说不好。” 明逸舟闭着眼睛,不再说话。 每次见到这个师弟,似乎整个世界都飘着“说不好”三个字。 …… 天黑了,凉风徐徐,繁星点点。 破碎的小院,嫣然听雨楼里最荒凉的地方。 整个下午,三人寸步不离。 宁兰君没动过,除了偶然汗水狂流之外,没有任何变化。 此时,宁兰君的神魂世界里是另一番景象。 无尽虚空之上,宁兰君逐渐逼近那道虚幻的身影。 “你不该进来的。”宁兰君看到了最后的希望。 那个虚影以极度微弱的声音回应宁兰君:“成王败寇,何须多言。” “看来你认命了。” 那个声音呵呵一笑:“该认还是要认,不认又如何。这次,你赢了,但你别忘了,这只是开始。” “是吗,我等着那一天。” “宁兰君,我记住你了……”那声音越来越小,直到什么都听不见了。 此时的宁兰君,完全和那道虚影融为一体。 他的身体不断在空中旋转,和那虚影互相交融缠绕,直到那虚影完全消失了。 有点累的宁兰君,平躺在空中,带着满足的笑容。 他办到了。 第349章 送你离开 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宁兰君很累,闭着眼睛,躺在空中,尽情的舒展着。 慢慢的,什么都不知道了,他睡着了。 破碎的院子里,原本坐着的宁兰君倒了下去。 “快,他醒了。”看到如此情况,南意云喊了一声。 “带回去。” 两人扶着,吕连成背起宁兰君。 另一间屋子已经准备好,吕连成背着宁兰君赶了过去。 进入屋中,让他躺在床上,盖好被子。 “都回去休息吧,大家都累了,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吕连成对另外两人道。 三人关上门,离开了房间。 吕连成和庄文岳回家了,南意云去了依然亮着灯的三楼。 师父还在,今天晚上应该是不打算回去了。 南意云多看了师父两眼,走过去轻声道:“师父,不去休息吗?” “不用。”说完,沈长卿问:“宁兰君怎么样了?” “躺下休息了。” “你也早点回去。”沈长卿挥了挥手。 “师父,那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看着离开的南意云,沈长卿从椅子上站起来,望向宁兰君所住的房间。 天诡门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的,明天宁兰君醒了,一切自有分晓。 谁能想到,百年前带给大夏一场浩劫的天诡之神,在百年后被一个年轻人吞噬了。 沈长卿摇了摇头,接着一笑。 …… 吕连成的反应能力,还是可以的。 走出听雨楼大门,他就发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没有紧张,因为对方不是高手,只是个寻常的普通人。 他走过去,对那边墙角的地方喊了一声:“出来吧。” 江夜探头探脑的走出去,眼前的人,他有印象,是公子的同僚,去过几次宁府。 吕连成也认出了那人,问道:“你怎么跑来了?” “大叔,我家公子怎么样了?” “没事,有点累,睡着了。” “真的吗?”江夜一脸惊喜的问。 吕连成肯定的告诉他:“当然是真的,过些天,你们公子就能回去了。” “多谢大叔,那我走了。”打过招呼,江夜一步三回头的跑远了。 吕连成微微一笑,这小子还是懂得感恩的。 …… 江夜原路往回走,心情好了很多。 小时候娘说过,好人有好报,公子多好的人啊,不会出事的。 得马上回去告诉莺儿姐姐他们这个好消息,公子不在这些天,家里安静的让人害怕。 每个人都是沉默的,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可惜了,忘了问公子什么时候回去。 “上来吧。”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江夜循着声音看去,那边的路边停着一辆马车。 丫鬟冬儿探出脑袋:“快点的。”冬儿又催促了一句。 江夜走过去,坐进马车,莺儿姐姐也在。 “婴儿姐姐,对不起,我自己跑出来的。”江夜一开口便道歉。 冬儿数落了一句:“你还知道啊,公子不在,你又不见了,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 “对不起,我错了。”江夜低着头,一言不发。 莺儿没有责怪的意思,她问江夜:“公子怎么样?” 一听是这个问题,江夜猛地抬起头:“姓吕的大叔说公子没事,过几天就能回家了。” “以后别乱跑了,就算要出去也要说一声。”莺儿交代了一句。 冬儿也跟着说:“就是欠揍,皮痒了。”说完还用眼神瞪了一眼江夜。 “我错了。”认错态度良好的江夜低头不语。 “不早了,回去吧。”莺儿姑娘没有责备江夜。 丫鬟冬儿走出去赶马车,一行三人回到了宁府。 …… 夜晚的雁丘湖涛声阵阵。 起风了,湖水也在黑暗中荡漾着波纹。 不远处的百年渡空无一人,只有那边的青阳镇灿烂的灯火,一如既往。 雁丘湖北边,一艘船载着十几人,趁着黑夜,行驶在雁丘湖上。 船夫似乎是老手,哪怕是晚上也能借着微弱的亮光,让整艘船安稳的行驶在湖面。 那艘船一直朝着湖中心驶去,很有目的性的在寻找着什么。 大概一刻钟的工夫,船只停在雁丘湖上。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月亮银白色的光芒,洒在湖面,繁星点点,湖面上尽是数不尽的星星。 “下水。”船头一个白发老者,声音坚定的对身后几人道。 “是。”那人答应了一声,正要跃下湖中,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 “来者是客,诸位有何贵干?” 这一声,好似从九天之外而来,洪亮,中气十足,还带着一步不退的坚决。 船上的人都愣住了,也包括船头的老者。 “既有高人,何不现身相见。”老者望着苍茫天空回了一声。 那声音当即道:“阁下,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还请速速离去。” 老者沉默了,其他人则等待着老者做出决定。 终于,似乎想好了的老者回道:“雁丘湖乃是天下共有,而非谁一人之物,阁下有何资格让我等速速离去。” “阁下,既如此说,还请告知此来雁丘湖的目的。” 船头的老者直接回道:“阁下有点多管闲事了。” 那个声音似乎没有退让的想法:“若不说,便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 “阁下想如何?”老者很矛盾,此人绝对是个高手,可高到何种程度,他一时半会也没有答案。 “送你离开。” 话语落下,潮起。 原本泛着波光,平静温顺的雁丘湖,顷刻间狂风呼啸,卷起滔天巨浪。 瞬间便吞噬了那艘小船。 船上的人也不是等闲之辈,船上老者独立船头,整艘船从巨浪中飞出,直上天空。 老者从船上跃出,猛一挥手,最后交代一句:“你们先走。”那艘船便在挥手之间,向着几百上千米之外飞去,平稳的落在没有巨浪的湖面,急速远去。 百米巨浪之上,老者负手而立。 巨浪被他压在脚下,一次次,不断往下压,硬生生将巨浪压回了雁丘湖。 老者没敢大意,他道:“阁下,还请现身一见。” 良久之后,是那个声音的回答:“不用了。” “那你想如何?” 那个声音依然是四个字:“送你离开。” 说罢,一道流光顺着雁丘湖急速而来。 第350章 比雁丘湖还深的水 风声阵阵,仿佛整个雁丘都在呼啸。 如泣如诉,似哭似嚎。 卷起的巨浪,好似听到了某种召唤一般,迅速朝着那道流光聚拢。 流光夹杂着湖水,裹挟着巨浪,整个雁丘湖都在跟着疯狂舞动。 巨浪成排,随着流光起舞,在无边无际的湖面上不断壮大蔓延。 流光一往无前,目标正是空中的老者。 此时的老者,并没有他脸上的表情那样淡定。 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个高手,一个很恐怖的高手。 这完全在他们的计划之外。 小小的雁丘湖,青阳镇,还有这等实力之人? 此人为什么会出手? 守护雁丘湖吗? 他到底是谁? 老者心思转念间,已经没有多想的余地了。 老者急速下坠,迎着那道流光,雷霆一击。 轰! 巨响阵阵。 震颤的巨浪,瞬间爆开,无数水花漫天匝地洒落在雁丘湖上。 老者和流光,在那一瞬间,消失在湖面,皆是朝着相反的方向眨眼间消失不见。 良久,天地归于平静。 雁丘湖也恢复了它往日的模样,平静,无波。 老者没有回来,流光也再未出现。 …… 作为青阳镇的普通居民,很多人早早的休息了。 自从那日的沉船之后,青阳镇便人心惶惶。 很多流言,病毒一样的开始迅速传播。 有能力的,已经在想着离开这鬼地方。 杜兴田也想过,只可惜家有爹娘,又无太多谋生本领,在别的地方找个安身立命之所,难啊。 雁丘湖又起浪了,很多人吹灭了屋里的灯,不敢大声说话。 雁丘湖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大,似乎还有人说话,声音同样很大。 没人敢出去看看情况,也不知道雁丘湖那边到底怎么了? 有什么怪物吗? 一声巨响传来,胆小的已经开始瑟瑟发抖。 要地震了吗? 等了一会儿,又停了,什么动静都没了。 又过了一会儿,确定没动静了,杜兴田穿着衣服,小心翼翼打开门,出去查看情况。 和他一样,出来看看情况的左邻右舍有很多人。 杜兴田四周看了看,没什么怪事,也没地震。 松了口气,正准备回屋,百年渡那边走过来一个黑影。 这么晚了,谁胆子那么大,敢去雁丘湖那边。 等走近了,杜兴田才发现,那是七叔。 此时的他,浑身湿透,脸色也不好看。 出于晚辈的礼貌,杜兴田关切的问:“七叔,这是去哪了?” 七叔没说话,径直往前走。 杜兴田也不敢再问,在青阳镇上七叔是出了名的怪脾气,很多人已经习惯了。 杜兴田摇了摇头,关上门忙回到房间。 另一边,浑身湿透的七叔,走进屋,关上院子的门,刚转过身没多久,一个趔趄,手撑着墙壁,半天起不来。 …… 天亮了,初春的早晨,空气总是很好,有股清新的味道。 或许是花开了,绿色变多了的缘故吧。 宁兰君醒了,如同往常那样睡醒之后,伸着懒腰下床。 脑子很清醒,当即发现了这里不是之前住的小院。 他有零星的记忆,原先住的地方好像已经倒塌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走下床,活动了一下筋骨。 嗯! 很有力气,也很灵活。 精神同样旺盛,浑身都是涌动的荷尔蒙。 确定自己没事,宁兰君便问那个声音:“你还在吗?” 没回应。 成功了吗? 自己真吞噬了天诡之神的残魂? 自己的神魂世界里,似乎也感觉不到多余的东西。 莫非真的成功了。 宁兰君长出一口气,终于可以永绝后患了。 南意云和吕连成一起进来的,看到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宁兰君,也看到了他颇为高兴的表情。 南意云不由的打趣道:“宁堂主,昨天晚上梦到入洞房了?” “是啊,南大人你怎么知道。” 南意云大眼瞪小眼:“不会吧,真做了这样的梦了,这是白天想了多少回,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宁堂主真是小瞧你了。” “南大人,你比昨天晚上我梦到的打扮成新娘的样子漂亮多了。” 南意云当即反应过来:“无聊。”说完,她走了出去。 吕连成抿嘴一笑:“老弟,可以,还是曾经的样子,不错,真没想到,你扛住了,不可思议啊。” 宁兰君苦笑着摇头:“吕哥,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难啊。” 这一点,吕连成毫不怀疑。 他拍了拍宁兰君的肩膀:“难为你了。” “为了自己,也必须拼一把,再难也要撑住。” 吕连成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宁兰君问了昨天院子那边的事:“昨天发生什么事了?” 吕连成将事情都说了一遍:“昨天真是高手云集,三个一品现身了。” 宁兰君不由的感到后怕,来找自己的那人竟然是一品。 他可不敢去幻想,能和一品拼一次。 那是没有半点可能的。 有时候,那位陛下还是有点用处的。 要是没有归元子这个后手,昨天真的危险了。 刚刚进入二品没多久的沈长卿,是没办法面对一个一品高手的。 “这位归元子什么来头?”短暂停顿过后,宁兰君最感兴趣的还是这种一品高人。 “归元子是国师明逸舟的师弟,道门之人。平日里潜心修道,云游天下,不像国师那样入世很深。” “道家有多少个一品高手?” 吕连成想了想说:“传说有三个,至于真假,不得而知。” 这么多年,道门一家独大,有三个一品,也是和他们的地位相匹配的。 儒释道这么一比较,道门成了狗大户,富得流油。 宁兰君忽然有一个问题,嘉明帝向来是权术高手,平日里提防这个,提防那个,难道不怕已经做大的道门? 这有点意思。 这位陛下心里怎么想的? “饿了,有饭吗?”说了一会话,宁兰君确实饿了。 “你稍等。”吕连成起身离开了。 不一会儿,几个丫鬟送来了饭菜。 宁兰君饱餐了一顿,出去在外边的院子里,继续活动筋骨。 “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告诉你。”站在背后吕连成想了想说。 “怎么了?” “昨天晚上,雁丘湖上动静不小。” “什么动静?” “打斗的痕迹。” 宁兰君沉默了。 难道说,除了昨天来到听雨楼的一品猛人之外,还有另外两帮人马,在雁丘湖上大打出手? 有意思! 这事的水,恐怕比雁丘湖还要深。 ps:剧情有点卡主了,需要整理细纲。 第351章 还不是最坏的时候 宁兰君又问了吕连成有没有其他的事情,吕连成说暂时就这些。 有什么新的情况,他会马上过来通知他的。 吕连成走了,宁兰君一个人待在院子里。 小院挺好,甚至比原先的还要好。 没事的时候,宁兰君就喜欢到处逛逛。 目前的情况还不容乐观,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正解决了天诡之神的威胁。 自己也不可能永远待在听雨楼,那不是长久之计。 问题的源头恐怕是雁丘湖,那边有人打斗,参与这次事情的人不会少。 还是需要主动出击,寻找真相,待在屋子里永远都太被动了。 那只鸟儿又来了,毛发依然雪白,和当初的天火一样,体型大了很多。 按照天火的成长轨迹,这鸟儿快说话了。 鸟儿落在宁兰君面前的石桌上,没叫也没说话,只是在桌子上来回走动,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会说话吗?” 宁兰君问鸟儿。 鸟儿没回答,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他。 “快走吧,这里不安全。”宁兰君挥了挥手。 鸟儿似乎听懂了,扑闪着翅膀飞上院墙,最后回望了一眼宁兰君消失不见。 还挺听话,比当初天火强多了。 那个火爆脾气,记忆犹新啊。 沈长卿进来的时候,宁兰君已经回到房间去了。 在这里不能闲着,《八荒经》已经渐入佳境,提升实力在什么时候都是优先事项。 “不错,在练功,勤奋在任何时候都是优良品质。” 听到声音,宁兰君站起身,跟着沈长卿走了出去。 石桌前,两人相对而坐。 “楼主,我总是有点没底。” 沈长卿淡然道:“怎么了?” “天诡之神那是何等的存在,我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就吞噬了它。”宁兰君仔细想过了,越想越没底气。 天诡之神,那是魔尊的一缕残念,走诡道而成的大魔头,岂是他这样一个凡夫俗子,能轻易吞噬的。 知道宁兰君心中所想和他的担忧,沈长卿倒是略微轻松的看向这个独一无二的的属下:“凡事尝试过了,就别想太多,至于是不是真正吞噬了,还需要时间去验证,不着急。” 宁兰君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眼下还有一个最紧要的问题:“楼主,我总不能永远在这听雨楼不出去了,需要治本之策。” “这个问题,我想过了,听雨楼已经出动得力人手前去调查,不久之后应该会有好消息的。” “雁丘湖那边……” 沈长卿直接说:“已经派人跟进,不仅如此,陛下也会派遣得力人员全城搜捕,国师明逸舟和道门的人也会出手,永安城已是天罗地网,天诡门若真是出现,跑不掉的。” 重中之重的事,沈长卿一点都不敢大意。 如此妥善的安排,宁兰君静候佳音。 只是来看看醒来的宁兰君怎么样了的沈长卿,又说了几句,便离开了小院。 临走之前,特意交代,事情终究会过去的。 宁兰君重新回到房间,继续修炼。 两个时辰后,伸了个懒腰的宁兰君从地上站起来。 有点困,想睡能睡的感觉很好,他回到房间躺下休息了。 没多久睡着了,做了噩梦。 梦到了很多东西,很可怕的那种梦,如同小时候被吓醒的那样。 一身汗的宁兰君猛然惊醒。 坐起来,四周看看,外边依然是大中午的的艳阳高照。 揉了揉额头,有点疼。 难受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支撑不住,站起来一只手撑着桌子。 怎么回事? 忽然间,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宁兰君双手抓着头发,面目狰狞,想喊似乎都喊不出来。 意识开始模糊,只有零星的记忆让他明白此时身处何地,自己是谁。 我怎么了? 宁兰君艰难的挣扎着。 “你以为就这么简单吗?天真。”那个声音响起。 宁兰君听出来了,是天诡之神的声音。 怎么会!!! 难道根本没有做到把他吞噬? 宁兰君强静心神,努力控制着自己。 感觉瞬间好多了。 这…… 宁兰君明白了,天诡之神还在挣扎,还在拼命的挣脱他神魂世界的束缚。 头又开始痛了。 整个人一片晕眩,口中低吼着什么,不自觉的朝着屋外走去。 一个纵身跳出院子,消失不见。 …… 宁兰君消失了,这是不久之后,传遍整个听雨楼的消息。 根据几个听雨楼之人的目击情况,宁兰君当时走的不是大门,而是翻墙直接飞跃出去的。 听雨楼的三楼,此时站满了很多人。 沈长卿满是疑问和担忧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就在不久之前,他去看过宁兰君,那时候一切正常。 短短时间内,宁兰君怎么会不见的? 而且,还是自己离开的。 这不合常理。 宁兰君是听雨楼堂主,知道规矩,也从不莽撞,留在听雨楼是最佳选择,他不可能贸然离开。 站在沈长卿面前的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想法。 这不对劲。 “楼主,宁堂主不会无缘无故的离开,除非发生了什么他无法控制的事。”吕连成说了自己的想法。 南意云也说:“楼主,宁兰君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南意云甚是担忧,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沈长卿大概心里有数了,他马上做出安排。 听雨楼所有指挥使,一律派出去全程搜寻宁兰君。 安排好这些事,沈长卿坐着马车进宫了。 …… 广德殿里,比以往要慌乱热闹。 坐在龙椅上的嘉明帝,被这突发情况搞的心神不宁。 马上召集了几位重臣,前来商议此事。 人还不能太多,太多了,传出消息,容易造成恐慌。 归元子随着明逸舟一起来了,多事之秋,嘉明帝特意吩咐的。 甚至连天机楼的风烟客,也被嘉明帝请来。 脸色很不好看的嘉明帝,没有拘泥于任何礼节,很直白的开口:“诸位爱卿,事发突然,都说说,眼下怎么办?” 沈长卿第一个站出来道:“陛下,目前来看,应该是天诡之神的那一缕残魂还在激烈的挣扎,所以才有可能短时间内让宁兰君失去自我控制,做出离开听雨楼的举动。” “你是说,如果天诡之神占据上风的时候,便能夺取宁兰君的意识?” “是的,陛下,这是唯一的解释,事情还没到最坏的时候,至少命运的决定权还在宁兰君手上。” 这么一说,嘉明帝略微松了口气。 事情,确实还没到最坏的时候。 第352章 痛苦而又奇妙 嘉明帝想了想,问明逸舟:“国师,你的意见呢?” 明逸舟站出来道:“陛下,天诡之神的那一缕残魂目前在宁兰君体内被困住,这是肯定的。宁兰君完成了对天诡之神的吞噬,这也可以确定。眼下,就剩下最后一步了,陛下,主动权在宁兰君手上,只要他能扛得住,彻底吞噬那一缕残魂,问题不大。只是……” 嘉明帝听明白了,他道:“国师是想说,如果这个时候,天诡之神的帮手提前找到了宁兰君,又或者宁兰君在外边出现了意外,自身受伤,极为虚弱的情况下,天诡之神就有可能反过来吞噬宁兰君?” “陛下,这是眼下最大隐患。”明逸舟朗声道。 想都没想的嘉明帝,当即对那些人道:“国师,沈长卿,还有道长,诸位一起行动,必须马上找到宁兰君。” “是,陛下。”三人同声道。 说完之后,三人陆续离开了广德殿。 嘉明帝从椅子上站起来,对大殿外喊了一声:“皇叔,天机楼也应该马上出动,这事麻烦你了。” “你以为宁兰君是你吗?这个年轻人没那么脆弱。”空中的风烟客毫不客气的道。 “皇叔,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凡事就怕万一……” “我已经通知过了。” “多谢皇叔。” 嘉明帝一路疾走,陈恭跟了上去,不敢多发一言。 …… 永安城,那间豪华的屋子里。 年轻人坐在椅子上,他的面前始终漂浮着一张白纸。 眼睛一刻不停的盯着上面,他等了很久,一直在等回应。 这是目前,他唯一能做的。 那次铤而走险,算得上一败涂地。 时间紧急,他已经没有更多的选择了。 终于,年轻人眼前一亮。 白纸上火苗出现,很有轨迹的游走着。 然而,和前几次不同。 这一次,完全是没有任何规则的鬼画符,甚至还断断续续,一个完整的字都没有,更不用说传递信息。 看了一会儿,火苗熄灭,年轻人颇为失望盯着那张白纸,在自己眼前化为灰烬。 可是下一刻,仿佛想起来什么似得,年轻人直接站了起来,脸上是高兴满意的笑容。 他刚准备出门,门外有声音传来:“宁兰君已经离开听雨楼。” 年轻人脸上的笑容更加浓烈了,甚至带着点压抑之后的疯狂。 门打开,一道流光飞出房间,转瞬不见。 眼下的他,只有一个想法,找到宁兰君。 而且是不惜一切代价。 …… 宁兰君没见过疯子,也不知道人疯了之后是什么样的。 更不清楚,人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会做些什么。 现在,他有点明白了。 他已经离开了永安城,四野无人烟,全是山,是荒原。 满山的绿色,好看了很多。 什么方向,他分辨不出来,多看几眼,又好像来过这里。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这段时间以来,他经历了痛苦而又奇妙的一段旅程。 有意识和失去意识在交替出现。 失去意识的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清楚自己干了什么。 痛苦,绝望,仿佛有人控制了他的全部,不能说话,不能动弹,什么都做不到。 出现意识的时候,脑子是清醒的,什么都知道,记忆也全都在,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在他脑海里都有清晰的画面。 几个来回,几个交替之后,宁兰君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没有完全吞噬掉天诡之神,导致天诡之神不断挣扎,不断冲击着他的神魂世界。 失去意识的时候,便是天诡之神占据优势的时候。 就仿佛一场永无止境的拉锯,互有胜负,不断来回变换胜利者。 明白了这一点,宁兰君松了口气。 至少命运的主动权还在自己手中,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躺在满是杂草和新鲜绿色的地上,宁兰君长出一口气。 “你还在吗?”他问那个声音。 “当然。” “为什么还要挣扎?” “挣扎的是你。”那个声音断然道。 宁兰君既不生气,也没有和他争辩的想法,他只是道:“你没机会的,你出不去,挣扎也是徒劳的。” “年轻人,你不该这么自信的。” 宁兰君忽然笑了:“有没有自信不重要,不管发生么事,我都不会放弃的。” “你抢了我的话。” “如果我们认识,你的肉体还存在的话,说不定我们可以喝一杯。” “我从没说过讨厌你。” 宁兰君就那么躺着,不再说话。 一个魔头是否讨厌自己,宁兰君不在乎。 “你身上有很多秘密。”那个声音主动开口。 “你也一样。”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儿:“我们很像。” “人魔殊途。” “我最讨厌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 “你是恶魔这一点是改不了的。”宁兰君断然道。 那个声音似乎有点生气,不再说话。 过了会那种痛苦的感觉又出现了,意识开始模糊。 身体随着本能站起来,不断往前走。 迷迷糊糊中,有了点意识,他看清楚了,那是雁丘湖方向。 …… 天黑了,又是一个好天气。 听雨楼派出去的人全都回来了。 没有好消息,依然没有找到宁兰君的踪迹。 不仅是他们听雨楼,天机楼,道门,龙武卫,也全都一无所获。 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大半天过去了,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没有多少了。 甚至是在和对方争抢时间,谁先找到宁兰君,谁就是胜利者。 如果被对方捷足先登,那就不是宁兰君被吞噬,被抢走身体那么简单。 天诡之神将重临人间,百年前的浩劫将再次上演。 气氛有点沉重,比任何时候都窒息。 站在那里的沈长卿,扫了一眼所有人,他道:“不能停,继续找,今天晚上都别睡觉了。” “是,楼主。”那些指挥使齐声答道。 没有人有怨言,哪怕三天三夜不睡觉,他们也在所不惜。 其他人陆续离去,只留下南意云站在沈长卿面前。 “楼主,天诡之神是从雁丘湖沉船之后,进入宁兰君身体的,会不会去了雁丘湖。” 这个想法提醒了沈长卿:“去雁丘湖。” 沈长卿没停留,立即出门,南意云紧随其后。 第353章 天亮的时候 五百里雁丘湖,水声阵阵,仿佛一个与天同寿的老人,在诉说着数不尽的悲欢。 夜依然那么黑,沈长卿带着三人,站在夜晚的雁丘湖畔。 清风徐徐,看不见人烟,只有不远处的青阳镇点点灯火,和偶尔的狗吠。 “师父,等吗?”站在身后的南意云问道。 沈长卿站在那里,目不斜视,声音淡淡的说:“等。” 其他三人没有说话,眼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有叫声传来,探头探脑的杜兴田往那边看去,犹豫了一下,怯怯的走出去:“几位,找船吗?” 其实,杜兴田胆子没那么大,并不是什么生意都敢做。 他过来,只是看到有人来到雁丘湖,前来探探虚实。 吕连成看了那人一眼,问他:“什么人?” “小的是旁边青阳镇的人。” “今天中午和下午,你可看到还有别的什么人来过?” 杜兴田认真的想了想,摇头道:“那倒是没有。” “回去吧,别声张,我们永安城来的,上次你们应该见过。” 杜兴田抓了抓后脑勺,真让他看出来了,确实是上次那些人。 心里有底的杜兴田忙不迭的点头哈腰:“是的呢,那小的回去休息了,诸位有什么需要吩咐一声。” 看到吕连成不再理会,长出一口气的杜兴田原路返回。 回去的路上,他一个劲的想。 最近怎么了这是。 怪事连连不说,就连七叔也看不明白了。 经常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正走着,杜兴田猛地一抬头,七叔正站在他面前不远处。 他差点一屁股坐地上,走路都没声的啊。 “七……七叔。” “那边什么人?” “他们说是永安城来的,上次好像来过。” 七叔也不搭腔,径直往前走。 杜兴田回头,七叔已经不见了。 妈啊! 杜兴田脊背上冒汗,紧走几步,往家里跑。 …… 东方的天空,泛起白光。 天亮了,三月中旬的清晨,还有那么一点刺骨的寒冷。 宁兰君躺在地上,睁开眼,很庆幸,他又能看到今天的太阳了。 他浑身上下,到处都是杂草和不知道什么植物的枝叶。 他想办法坐起来,头不疼了,好受很多。 昨天晚上似乎很漫长,他一直在等,等待着天亮。 两人斗法和反复的拉锯,没有停过。 他不断重复着一会失去意识,一会清醒的状态。 一夜的时间,没有赢家。 他抬头,看了看四周,不知道这里什么地方,但他确信,离雁丘湖还有一段距离。 宁兰君忽的一笑,对那个声音说:“你也挺累的吧。” “人有极限,神魂亦是如此。” “还不放弃?” 那个声音没有半点妥协的地方:“该放弃的是你。” 宁兰君没当回事,不得不说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最难缠的对手。 天诡之神不放弃,他怎么可能会放弃。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当他睁开眼,天亮的时候,他忽然莫名其妙的有了信心。 就是那么奇怪,他一点都不担心。 一夜的反复拉锯,天诡之神没有得手,便是明证。 体内的那一缕残魂,也成了强弩之末,留给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么想着,宁兰君轻松了很多。 他站起身,看了一下方向,往那边走去。 “去哪?”那个声音问。 “永安城。” “你不能回去。” 宁兰君自然忽略了这话,没理会,径直往前走。 …… 雁丘湖畔,吕连成去镇子上买了点早餐。 几个人简单吃了一点,站在那里,继续等待。 至于等到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 他们已经在雁丘湖周边调查过了,没有宁兰君的消息。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人影从天而降,一头扎进了雁丘湖。 砰地一声,水花四溅。 众人往那边看去,一个人头浮出水面。 仔细辨别,正是宁兰君。 沈长卿纵身一跃,轻踏水面,一只手抓着宁兰君将他提上岸。 “醒醒,快醒醒。”吕连成使劲拍打着宁兰君。 呛了一声水,宁兰君醒了。 睁开眼,看到熟悉的人,他的意识逐渐恢复:“你们怎么会……这是哪?” 吕连成告诉他:“这里是雁丘湖。” 他看了看自己,浑身湿透,往后看去,确实是一望无际的雁丘湖。 天诡之神是拼了老命,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把他带到这里。 刚才回永安城的路上,意识消失,醒来的时候,便是眼前的样子。 沈长卿给宁兰君检查了一下身体,没什么大碍:“现在如何?这最后一步还没有完成?” 宁兰君实话实说:“楼主,是的,就剩下这最后一步了。” “不着急,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回永安城。” 吕连成扶着宁兰君,朝着百年渡那边的方向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沈长卿下意识的浑身气势暴涨。 一个人影呼啸而至,目标正是他们这些人。 速度快如闪电,沈长卿一把推开宁兰君和另外三人,挡在那骤然而至的人影面前。 沈长卿身形不受控制,那一击之下,整个人朝后飞去。 “快走。”空中的沈长卿喊了一声。 听那声音,吕连成三人自然明白,大事不妙。 从来没见过如此着急的沈长卿。 吕连成和庄文岳扶着宁兰君,一跃而起,飞快往那边而去,南意云断后,时刻警惕着身后的情况。 一个二品沈长卿,都是一瞬间被震飞出去,三个四品何其渺小。 那个人影呼啸而至。 巨大的恐惧和不安笼罩着三人。 断后的南意云甚至想到了死亡。 生平第一次,觉的死亡离自己如此的近。 身后,那强大的气势,无与伦比的杀气,南意云都未曾经历过。 恐惧笼罩着自己,整个人只剩下一个年头,跑,尽可能的跑。 在三人失去希望,几乎做不出任何反应的时候,百年渡方向,他们的正前方,一个人影,以恐怖四度朝着他们而来。 那是谁,没谁有时间去思考。 轰! 一声爆响。 强大气机,将四人震飞出去。 两个人影,围绕着河边,向后快速移动。 几十米之外,方才止住身形。 躲过一劫的吕连成来不及回头,去感谢那个救命恩人,扶起宁兰君,问他:“怎么样?” 宁兰君摸了一下自己的屁股,哎哟了一声:“没事。” 第354章 你可知道 三人松了口气,扶起宁兰君,继续往前走。 南意云忍不住往那边看去,此时的雁丘湖边,是一副诡异的画面。 最远的地方,站着听雨楼楼主沈长卿。 沿着河边,一个老者站在里。 另一边,一个戴着帽子,脸上裹着黑布,看不清长相的男人,站在那老者正前方。 刚才救了他们的是那个老者吗? 那老者平平无奇,看起来并没有任何过人之处。 可是南意云明白,正是那老者,挡住了将师父震飞的那个恐怖的家伙。 走了一段距离,宁兰君停下脚步,对庄文岳说:“庄大人,你马上回永安城,告诉陛下,雁丘湖十万火急。” 庄文岳和吕连成对视一眼,又看了看身后的情况,他立即出发。 “不能走了,得留下看看什么情况?咱们目前是安全的,陛下派的人将陆续到达。” 宁兰君更想知道,有关天诡之神的所有秘密,或许这才是能吞噬天诡之神的关键所在。 南意云和吕连成没意见,三人找了个隐蔽处,躲在湖边一块大石头的背后。 现在的宁兰君,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估计是体内的天诡之神刚才让自己来到雁丘湖,用力过猛,这会儿已经偃旗息鼓了。 …… 太阳越过山顶,照耀着整个雁丘湖。 粼粼波光,平静的向东而去。 无风,冒出枝丫的杨柳微微摆动。 雁丘湖边,那个以真面目示人,在关键时候出现的不是别人,正是青阳镇中有些人口中的七叔。 他一身粗布衣裳,不修边幅,花白的胡子胡乱的出现在下巴上。 此时的七叔,盯着不远处看不清长相和年龄的那人:“阁下是谁?” “你又是谁?“那人反问。 “在下只是青阳镇一个普通老头。” “普通?”那人的声音更冷了几分。“阁下一品高人,也算得上普通。” 七叔淡然一笑道:“实力,名誉皆是过眼云烟。” 那人狂笑一声:“虚伪之语,不足一驳,阁下,后会有期。” 那人说完,化作一道流光,一闪而逝。 七叔没有去追,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站在矮坡上的沈长卿,紧走几步,走向老头七叔:“感谢阁下仗义出手。” 七叔没有理会沈长卿,转身道:“沈楼主,还请回吧。” 如此态度,沈长卿知道,已经没什么回旋的余地了。 继续过去问几句,也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宁兰君已经安全,那个实力强横,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的神秘之人,也已经远去,此地没有继续逗留的必要。 他正准备走过去,汇合那边的四人回永安城,雁丘湖上,一艘载着十几人的小船,从湖中心驶来。 “贺老前辈,留步。”船头的老者,对岸上之人喊了一声。 指名道姓了,眼下的雁丘湖岸边,姓贺的只能是刚才出手的七叔。 沈长卿不由的往那边看去,那个他上次在青阳镇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普通老人。 他姓贺吗? 七叔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雁丘湖上的那艘小船。 带着点犀利的陌生目光,在那深陷的眼窝之下更显沉重。 “阁下是那一日傍晚,擅闯雁丘湖之人?” 船头的老者没有顾左右而言他,直接道:“贺老前辈好记性。” 七叔沉默了,有点犹疑的双眼,闪过复杂的目光。 “阁下有事?”七叔问船上之人。 船上的老头笑了笑说:“贺老前辈,今天来到这雁丘湖,想请你帮个忙。” “在下不过是雁丘湖边一老弱残躯,没什么可以帮你的。”七叔直白的拒绝了。 “贺老前辈,你不用谦虚,你乃当世高人,又是一百五十多岁的高龄,这世间能和你并驾齐驱者,怕是一个都找不到。” 还没等七叔说话,岸边宁兰君四人全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一百五十岁吗? 一百五十岁啊,这已经是老妖怪了。 这是真的吗? 四个人面面相觑。 幸亏没有离开,要不然看不到这场大戏了。 和这边的四人不同,此时的沈长卿,比他们四人的表情还要夸张。 他睁大着眼睛,整张脸上都写着无法相信。 尽管表情管理是他的强项,他掩饰的很好,可还是能让任何人看出此时这位沈白衣脸上那很少出现的震惊。 甚至,心里掀起着滔天巨浪。 一百五十多岁,又是姓贺,难不成是当年那位上清宗宗主贺云川? 一百多年前,在雁丘湖边,有个上清宗,实力强大,门下弟子无数,在整个大夏都有着不可小觑影响力。 那时候,道门还在偏安一隅,儒家半死不活,佛门勉强看的过去。 上清宗是当时响当当的天下名门大派,上清宗宗主贺云川更是以实力和义薄云天的行事风格,名扬天下。 那个年代,没有人不知道上清宗,没有人不知道贺云川。 然而,一百年前那场浩劫,上清宗宗主贺云川和永兴帝一起战死在雁丘湖,至此上清宗没落至今无人知晓,绝迹江湖。 当年的贺云川确实是战死了,怎么可能还活着,而且还活了一百五十多岁。 这不可能! 就算是眼见为实,此时的沈长卿,也带着无限疑问。 …… 另一边,七叔盯着船上的人,很是坚决的说:“阁下认错人了,这里没有贺云川,只有雁丘湖畔一老翁。” 船上的老头,笑了笑,自然不会在意这番话,老者回道:“贺老前辈,就算你不想回想起当年的事,可你还记得当年的永兴帝吗?“ “不记得。”七叔还是那样冰冷的回答,似乎不想多说一句话。 船上的老者并没有放弃,他继续说:“贺老前辈,真可惜啊,有很多事,你竟然现在都不知道。” “有什么话可以明说。” 船上老者叹了一声道:“贺老前辈,你可知道那个当年和你并肩作战,情同手足的永兴帝,那一缕残魂已经离开雁丘湖,如今正在想着夺舍重生。 选中的目标,正是那位叫宁兰君的年轻人。 永兴帝的那一缕残魂,此时此刻,正在那个年轻人的神魂世界。 可惜的是,那年轻人很特殊,他竟然没办法占据那具身体,还被困住了。” 这话一出口,整个雁丘湖畔,涛声依旧,听到这话的那批人,一个个呆若木鸡。 第355章 全都错了 错了,全都错了。 这是此时的宁兰君,最直白的想法。 难道进入自己体内的那一缕残魂不是传说中的天诡之神,而是当年的永兴帝? 当初,最主要的判断依据来自于体内的那一缕残魂的亲口承认,以及各种现有资料的佐证。 那种情况下,包括宁兰君这个当事人在内的所有人都相信,他体内的一缕残魂就是天诡之神。 宁兰君没有怀疑过,其他人也没怀疑过。 体内的一缕残魂说的全都能对的上,其他现有的资料的相互佐证,也同样没有问题。 现在看来,全都错了。 那不是天诡之神,那是当年的永兴帝。 宁兰君不由的看向那个被船上的人喊出真正名字的“普通”老人。 如果他真的活了一百五十多岁,永兴帝想要夺舍重生,便成了很大概率的事件。 可一个新的问题,萦绕在宁兰君心头。 船上的人是谁? 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事。 不仅知道潜藏在青阳镇多年的贺云川,还知道永兴帝的一缕残魂已经离开雁丘湖。 宁兰君不由的往那船上看去。 千头万绪,不一而足。 收回视线的宁兰君,顺着这个想法继续往下想。 史书记载,以及当年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咬定永兴帝为了对抗疼天诡之神战死在雁丘湖,从而成了大夏的英雄,历史上为了国家甘愿牺牲自己的伟大君王。 这一点,不管是官方正史,还是口口相传的民间野史,口径一致。 现在,却听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说辞。 谁是谁非,很显然,答案比想象中复杂多了。 不仅如此,当年的事,还牵扯到天火一族。 现在是自己表妹的“天火”,是陵园封印物留下的源火图腾,这是天火一族最正统传人独有的东西。 而天火的记忆,应该属于当年被封印在陵园的封印物,而那个封印物被封印的时间,正好在永兴帝战死前后没有多久。 天火的记忆在恢复,出现了“百年渡”“雁丘湖”,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天火一族也参与到了当年的事。 思维越发清晰的宁兰君,感慨良多,一百年前那场举世瞩目的雁丘湖决战,似乎比想象中还要风起云涌。 …… 本来听雨楼只是个过客,找到宁兰君的目的达到之后,沈长卿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想着马上回到永安城,那里才是对宁兰君来说最安全的地方。 之前的种种判断,都是基于现有线索和资料,做出的决定。 沈长卿没有怀疑过,也万万想不到,从一开始就错了。 那不是天诡之神,竟然是永兴帝。 永兴帝为什么要说谎? 一个更复杂的问题摆在眼前,那个准备袭击宁兰君的人是谁? 毫无疑问,那是永兴帝的帮手。 一百年前,永兴帝战死是事实,为什么在百年后想要占用宁兰君的身体,夺舍重生? 此事可能牵扯到皇家秘闻,沈长卿也不敢妄下结论。 他抬头看向船上的老人,今天他既然出现,那当年的所有的事情,眼前之人必然是知情者。 那此人又是谁? …… 起风了,春风拂面,凉爽的气息,和此时的雁丘湖相得益彰。 七叔看了看船上的老人,又回头看向宁兰君一行人站立的地方,目光落在那个年轻人身上。 他想知道答案,目光灼灼的盯着宁兰君,似乎比任何人都更想知道:“宁公子,此人说的是事实吗?” 宁兰君试了试,没什么大碍。 从大石头后走出来,看向那老者:“前辈,别的我不知道,我只能说晚辈经历的事。 那一日雁丘湖沉船,显然是冲着晚辈而来。 有一缕残魂趁着那次的事故,进入晚辈的神魂世界。 刚开始,体内的那一缕残魂告诉晚辈,他说他是天诡之神。 根据我们所能找到的资料,综合判断,对此深信不疑。 晚辈和所有人几乎一致认为,那就是天诡之神。 直到今天,船上之人说出如此让人惊讶的话。 至于此话真假,晚辈无从判断。” 眼前两个陌生人的恩恩怨怨,宁兰君不会介入,也没有能力介入。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损失,他也不想去承受。 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离开。 只是沈长卿没走,也不知道这位沈楼主是不是有什么其他想法。 眼下,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七叔听到了宁兰君的回答,问那人:“阁下怎么知道,进入宁兰君神魂世界的那一缕残魂就是当年的永兴帝赵明祯?” 船上的老头笑了笑,太过轻松的缘故,看不出来他此时语气中的嘲讽。 “贺老前辈,怎么样?你承认自己是当年的上清宗宗主贺云川了?” 此时的七叔,陷入两难境地。 不承认,眼前之人,自然不会说出当年之事。 永兴帝关乎两人之间的情同手足,也关乎当年那场雁丘湖决战的真正真相。 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当年的所有事情。 可承认了,自己这么多年隐姓埋名,不问世事的努力,将从此不复存在。 一番思虑,“七叔”贺云川选择了后者。 已经暴露,已经有人认出了他的真正身份,必然是经过调查之后得出的结论,继续隐藏已经不可能了。 “是的,没错,在下便是当年的上清宗宗主贺云川,一个活了一百五十多岁的老不死的。” 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船上的老人带着笑容看向贺云川:“贺老前辈,你也看到了,宁兰君亲口承认有一缕残魂进入了他的神魂世界,这一缕残魂是谁的?贺老前辈,你想知道吗?” 贺云川冷声道:“废话何须说两次。” “好。”船上的老人看向站在岸边的宁兰君:“宁公子,你判断那一缕残魂是天诡之神,依据是你体内残魂自己所说,以及你找到资料,相互佐证,从而得出这个结论,是这样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宁兰君犹豫了一下:“是的。” “宁公子也不确定他是谁?” 宁兰君再次答道:“没错。” 船上的老人望向岸边的贺云川:“贺老前辈,你听到了。”说完,船上老人继续说:“有一个事实,一百多年前的那场决战,天诡之神降临失败,已经进入幽冥世界,一百年来,从来没有离开半步。天诡之神怎么可能逃脱幽冥,打破阴阳两界的界限,来到这雁丘湖从而进入宁兰君的神魂世界?” 第356章 他说的真相 船上老人的话,很新鲜,前所未有。 至于真假,没人知道。 可所有人都清楚,这是一个全新的角度。 贺云川很慎重,平静的脸上,闪过凝重之色。 他的印象中,曾经的永兴帝,不管是为人还是做事,都是完美的,也是他生平最敬佩的人,没有之一。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船上之人刚才这话,明显在诋毁大夏历史上最独一无二的帝王。 在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出现之前,贺云川不打算相信这个陌生人陌生的说辞。 “这只是阁下的一面之词,老夫岂能轻信。” 或许早料到会是如此回应,船上的老人淡然的笑道:“贺老前辈,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你不相信,并不代表没有发生过。” 站在岸边的贺云川很失望,也很高兴。 失望的是,眼前之人全都是空口白牙之词,没有任何实质性内容。 他的高兴,来自于他的坚信是正确的,当年的永兴帝绝对不是此人口中,撒谎成性,卑鄙无耻之人。 眼下的贺云川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这一次,船上老人没有隐瞒,他直接道:“在下天诡门邱镇元。” 天诡门! 这是让在场所有人神经紧绷的三个字。 谁都清楚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矮坡上的沈长卿,已经走到岸边,他直接道出自己的疑问:“邱镇元,如果你是天诡门之人,刚才袭击宁兰君的人,是你派来的吗?” 船上的邱镇元哈哈一笑:“沈楼主,如果我们要动手,为什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呢?我既然敢大大方方来到雁丘湖,何须偷袭那一套。” 沈长卿沉默了。 难道邱镇元所说为真? 宁兰君体内的那一缕残魂真的是永兴帝赵明祯。 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为什么两拨人,一拨蒙面,一拨光明正大而来。 沈长卿没说话,看向那边的贺云川。 贺云川一脸冷漠,看都没看沈长卿一眼,末了很不客气的说:“当年赵明祯打下的江山,被后代的不肖子孙糟蹋的不成样子了,连小小的天诡门都解决不了。” 这话,就差说一句“一群废物”了。 沈长卿一脸的无辜。 按说被贺云川这样大名鼎鼎的前辈高人批评几句,没多大点事。 可是,沈长卿确实冤枉啊。 这么多年来,天诡门没有任何消息,一点踪迹都没有在江湖上留下。 整个大夏已经焦头烂额,哪还有什么工夫去管,不惹事,也不出现的天诡门。 船上的邱镇元也不生气,他看向贺云川;“贺老前辈,有件事,你老应该心里有数。 刚才,你和袭击宁兰君的蒙面之人有过交手。 不久之前,你老在这雁丘湖上和在下也有过交手。 你老是高人中的高人,自然能分辨出我们两人的实力,是不是同出一脉,或者完全不同。” 贺云川愣了愣。 这一点,贺云川不否认。 他仔细想了一下两次间隔不久的出手。 他实话实说,两个人的实力确实不是一个路数。 “完全不同。”贺云川有什么说什么。 “贺老前辈,我和那人不是一路人,我乃是天诡门之人,那他是谁呢?如果宁兰君体内的是天诡之神,按理说,动手的应该是我们才对,为什么偏偏是一个不知来历的人?” 贺云川略加思索,并未动摇:“这不能证明宁兰君体内的一缕残魂是永兴帝赵明祯。” 此时,邱镇元脸上的表情,可以浓缩成一句话:我欣赏你的固执。 “贺老前辈,你不信,现在不用着急,待会儿,宁兰君体内的那一缕残魂便会想办法占据宁兰君的身体,那时候自见分晓。” 岸边的沈长卿,看向宁兰君,巨大的不确定性,让沈长卿马上做出决定。 “邱镇元,你既是天诡门之人,理应不出现在江湖,为何来这雁丘湖寻事?不管是在下,还是宁兰君,我们都是局外之人,无意插手天诡门和上清宗当年的恩恩怨怨。就此别过,下次见面,那便是邪魔势不两立。”眼下,宁兰君的安危是第一位的。 “沈楼主,贺老前辈还没发话,你着什么急。既然来了,难道诸位不想知道当年雁丘湖决战的真相?”邱镇元似乎很希望宁兰君留下。 相比于知道真相,沈长卿更好奇,天诡门此行的目的:“既然阁下如此说了,你们来到咽雁丘湖有何目的?” 这也是如今的贺云川想知道的,他跟着道:“阁下还是说说吧。” 沉默良久,邱镇元斩钉截铁的道:“天诡门此来,只求一个公道。” 沈长卿一声冷笑:“邪魔歪道,谈何公道。” “沈楼主此言差矣,天地公理,面对的是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正道人士可以要公道,为什么我们就不配拥有公道。” “把你们消灭干净,就是你们的公道。”沈长卿断然道。 船上的邱镇元没生气,反而笑了:“沈楼主,你有杀人的想法,也得等我把话说完。” 那边的贺云川一锤定音:“说。” “诸位,你们还不知道吧,当年所谓的天诡之神,以及天诡门,全都是永兴帝赵明祯编造的谎言。” 贺云川依然是同样的态度,没有决定性的东西出现之前,此人的任何言语他都不会信的。 沈长卿反问道:“这个理由你也能想得出来。” 邱镇元没在乎这话,他直接道:“当年的大夏,经过永兴帝赵明祯的南征北战,剿灭了北阳王朝,大夏一统,领土规模空前,超过历代。 但这个时候,隐忧也不是没有,当年的那些盟友,全都成了威胁。 永兴帝何等文韬武略的一个人,直接动手杀掉这么多盟友,那显然是下下策。 上策是什么,自然是阳谋,就算是坑,那些盟友也心甘情愿的跳下去。 这正是永兴帝赵明祯的厉害之处,所以他想了一个办法。 故意夸大了天诡之神和天诡门的威胁,以此作为号召,成功找到一个靶子,让那些盟友一起行动,剿灭天诡之神。 这便是当年雁丘湖一战的真正真相,永兴帝成功了,借着天诡之神,不费吹灰之力的除掉了无数盟友。” 这是一次精彩的演绎,如果这不是邱镇元的一面之词,还有决定性的佐证,谁都会信这话。 可是眼下,别说贺云川,沈长卿也持怀疑态度。 岸边的宁兰君,同样觉的这只是此人的一面之词。 直到,宁兰君开始剧烈头痛,紧接着意识模糊,一个声音从宁兰君身体内传出:“无耻小人,你说谎。” 第357章 一梦百年 那声音很多人听到了。 对贺云川来说,甚至有点熟悉。 他不由的往那边看去,难道真是当年的永兴帝赵明祯? 吕连成几人,见到此如此一幕,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纷纷看向那边的沈长卿,寻求意见。 沈长卿用眼神告诉他们,不要轻举妄动,静观其变。 本就是局外之人,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唯一有点担心的是,庄文岳是不是回到了永安城。 那边的沈长卿同样满腹疑虑,宁兰君神魂世界的那人到底是谁,暂且不提。 天诡门的邱镇元目的何在? 以前的江湖上,邱镇元这三个字和天诡门一样,从来不为人所知。 今天大摇大摆的出现在雁丘湖,还自报家门,难道就不怕有去无回吗? 大夏纵然实力下降严重,这些年来又是不断的多事之秋,但对付一个天诡门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邱镇元此人,是不是有什么依仗,或者留有后手? 最高兴的莫过于船上的邱镇元,他对站在岸边的“宁兰君”道:“陛下,你终于出现了。” “你是谁?”那个声音问船上的邱镇元。 “在下不过是江湖上一个普通后辈,不足挂齿。” 宁兰君体内的声音厉声问:“你为何要说谎,为何要造谣?” 那声音带着愤怒,连问两声。 船上的邱镇元没理会这话,反而看向岸边的贺云川:“贺老前辈,怎么样?这声音是不是很熟悉?” 贺云川沉默着,不发一言。 “你不用苦苦相逼,朕行的端做得正,没错,朕便是当年的永兴帝赵明祯。”那声音承认了。 颇为得意的邱镇元摊了摊双手,那意思在说: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岸边诸人,尽是复杂的表情。 那竟然是永兴帝,一百多年前,战死在雁丘湖的大夏历史上独一无二的帝王。 百年时间匆匆而过,当年的那场决战,如今只剩下亘古不变的湖水,往东而去。 谁都没有想到,永兴帝的一缕残魂尚在世间。 不仅如此,还看上了宁兰君这具身体,准备夺舍重生。 如果碰到的不是宁兰君,而是其他人,恐怕永兴帝复活这种匪夷所思的戏码,将在大夏上演。 吕连成和南意云,互相对视一眼,不知道说什么。 沈长卿背着双手,轻轻叹了一声。 曾经,还是少年的时候,他最崇拜的人中,便有这位永兴帝。 原因无他,只因当年他带领盟友和联军,在雁丘湖大战天诡之神,战死护国,誓死守卫大夏。 那不仅仅是一国之君的帝王,是完人,是英雄,能名垂千古,彪炳史册的划时代人物。 然而,一晃百年。 今天,和永兴帝的残魂面对面,那个无上帝王,人间守护神,再也没有那么纯粹。 甚至,当年坚信的一切,也有全部崩塌的危险。 沈长卿想知道真相,又怕知道真相。 就那么矛盾的站着,听潮起潮落,看云卷云舒。 …… 贺云川默然而过的目光,带着些许炙热的光彩。 他看向宁兰君,表情复杂到自己都不认识的程度。 良久,苍老的嘴唇,似乎带着一百多年沉淀的声音,浓缩成三个字:“是你吗?” “贺兄,别来无恙;你可能惊讶为什么我还剩一缕残魂。而朕,却同样惊讶,为什么一百年前同生共死的我们,如今你音容尚在,长命百年。” 人生在世,能有多少个百年? 一百年前,他们同生共死,最终的雁丘湖决战,两人皆是战死。 那时候,或许是上天垂怜,本来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贺云川,醒来的时候,雁丘湖血水横流,腥臭满天,到处都是看得见的尸体。 大战过去,所有人死的死,走的走,整个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一人。 曾经的挚友死了,曾经的上清宗覆灭了,最牵挂的师妹,也早已离他远去。 那一刻,贺云川百感交集。 仿佛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存在了。 他也没有任何兴趣,回到永安城,回到大夏,接受所有人的顶礼膜拜,享受着英雄的礼遇。 曾想过死,那时候,站在雁丘湖畔的贺云川,看着脚下混合着鲜血的湖水,他犹豫了,迟疑了。 死有何用? 死过了,却没死成。 他要活着,站在这雁丘湖边,守护者他和赵明祯用生命换来的宁静,防止天诡之神卷土重来。 这或许是对赵明祯的死的最好的祭奠。 同样的,也在这雁丘湖边守护着师妹,生生世世。 于是,这一百多年来,他隐姓埋名,生活在青阳镇。 每天的最大乐趣,便是来到雁丘湖,面对着五百里广阔的湖水,或者沉默,活大声放肆的嚎叫。 满意了,知足了。 一百年了,够了。 早就在准备着自己后事的贺云川,一直在等着那么一天。 直到今日,这雁丘湖边,他再一次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怎么会?”良久,贺云川问道。 “贺兄,看看眼下的大夏,看看这天下,看看这曾经我们共同守护的人间,成了什么样子?朕死难瞑目。如果魂飞魄散,倒也罢了,可尚有一缕残魂,朕岂能无动于衷。” 在贺云川的印象里,赵明祯就是这么一个人。 心里装着天下,装着苍生。 眼见大夏江河日下,民不聊生,当年一手缔造了如今大夏的赵明祯,有如此想法,符合他的性格。 这便是他,当年那个雄才大略的永兴帝。 “这是你,这确实是你。”贺云川一连重复了两遍。 永兴帝赵明祯的声音,带着恳切,带着他们相交百年,同生共死的情谊,说的无比深情:“贺兄,为了我们曾经用生命和鲜血守护的大夏,朕不得不这么做。如今,完成了第一步,却困在宁兰君这具身体里,出不来,还有被吞噬的风险。 贺兄,朕的时间不多了。 朕需要你,需要你的援手。 打伤宁兰君,只要他受伤,精神虚弱,朕便有机会夺舍重生。 再次和贺兄畅谈天下,一醉天涯。 想想当年,那是何等的畅快。 贺兄,来吧,让我们在百年后再次合作,共襄盛举。” 永兴帝赵明祯字字句句,那声音,仿佛穿越时空,延宕百年,一声声撞击在已经沉寂百年的贺云川心坎上。 当然,这声音,也让岸边的沈长卿,吕连成,南意云三人,如坠冰窖。 第358章 自古忠义两难全 庄文岳一路上很顺利,只有进宫面圣的的时候,费了一番工夫,。 他这个地位的人,没有特殊原因,或者天子宣旨,他不可能有进宫面圣的机会的。 最近这段时间和以往不同,宁兰君的失踪,十万火急,以往硬性的规定,在这个时候也能大开方便之门。 广德殿的大厅里,庄文岳站在嘉明帝面前:“陛下,雁丘湖上形势急迫。” 嘉明帝直接问:“说。” “是,陛下。”庄文岳赶紧道:“宁兰君已经找到,此时正在雁丘湖,有人在雁丘湖试图袭击宁兰君,被一个神秘人物出手,现在形势不明。” “你去吧。”嘉明帝挥了挥手。 庄文岳走了,嘉明帝马上道对陈恭道:“宣国师。” “是,,奴才这就去办。” 陈恭走了,嘉明帝对着空中喊了一声:“皇叔,形势危急。” “知道了。”空中传来三个字。 …… 太阳已经完全越过山顶,虽没有到中午,温度也上升了很多。 此时的雁丘湖阳光明媚,正是春游的好时机。 也不知道是不是早有人看到了这边的情况,没有一个人敢靠近百年渡这边的岸边。 脚下清澈的湖水,映照着贺云川满头白发,苍老的脸。 永兴帝赵明祯的话,言犹在耳。 那边那个年轻人,他看到了,不需要再去多看一眼。 如果是一百年前,他或许会毫不犹豫的答应赵明祯的提议。 可是现在,活了一百多岁,没那么多热血,也没那么多杀气。 一百年,早已经磨平了他的雄心和棱角。 那边那个叫宁兰君的年轻人,他有所耳闻。 那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是他这个老不死的眼中,能称得上天才的青年才俊。 别的不提,蓝家之乱,那一夜永安城差点陷落,是这个年轻人挺身而出,拯救了数百万居民。 这样的大义之举,和当年他们誓死扞卫大夏和人间苍生,一模一样。 定远城上,也是这个年轻人,刀斩西凉王。 仅凭这两件事,贺云川有什么理由对他动手。 更何况,他和这年轻人,无冤无仇,也没什么关系,他没有任何理由去动手。 想了想,在所有人的注目中,贺云川面对宁兰君:“一百年了,你该放下了。民间有言,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的后代长大了,如今大夏在他们手中,不管是好与坏,也和你这位当年的大夏王朝的开拓者没有任何关系了。 一百年前,你战死,那时候,你的人生就已经结束了。 如今,又何必强逆天理,夺舍重生。 有句话,天意难违,老弟,你是时候觉悟了。” 这是个出乎预料的决定。 岸边的沈长卿一行人暗暗松了口气,一百年了,贺云川没有变。 他是个讲规矩,讲道理的通透之人,永兴帝的几句话没有蛊惑他。 永兴帝赵明祯同样意外,听了这话,过了会,他就明白了。 这还是那个他认识的贺云川。 很有原则,也有自己认为对的事。 只要是自己认定的事,哪怕是献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他更应该明白,一百年很漫长,任何东西都会在岁月长河的冲刷下,慢慢褪色,甚至归于虚无。 明白了着一点的永兴帝,并没有放弃,他继续道:“贺兄,你可知道,一百年前我是怎么死的吗?” 带着点疑惑,贺云川道:“战死的。” “是的,是战死。可那是以生命的代价封印了天诡之神,并把它打入幽冥。 一百年了,天诡之神将卷土重来。如今这大夏,如今这九州,还有谁能挡得住天诡之神。 只有我,只有我赵明祯,只有属于我赵家特殊的天赋,才能击败天诡之神。 贺兄,你说,如果我不夺舍重生,这大夏怎么办? 难道将这人间交给天诡之神,大夏的数万万臣民在地狱里煎熬? 宁兰君是一具很完美的身体,只有这样,才能发挥最大的实力。 难道贺兄愿意看到一百年前的那场浩劫重演,大夏的无数人再次葬身在这雁丘湖?” 贺云川沉默了,自古忠义两难全。 永兴帝赵明祯说的是事实,天诡之神将在百年后再次降临人间。 怎么办? …… 宁兰君有意识了,很微弱。 神魂世界的他,能听到外边的所有对话。 他越来越觉得,永兴帝是个大骗子。 他不断祈祷,那个叫贺云川的老前辈,你千万不能上当。 永兴帝先是打感情牌,不管用之后,便开始使用“大义”这张牌。 永兴帝一定是吃准了贺云川的性格,觉的贺云川和一百年前一样,愿意为了这人间和苍生,在所不惜。 宁兰君漂浮在神魂世界的空中,盘膝而坐。 不行! 他不能把命运交给别人。 他闭着眼睛,有狂风袭来,有江山一梦。 他脸上的气色越来越好。 …… 雁丘湖的岸边,一直没有开口的沈长卿说话了:“贺老前辈,宁兰君是一个独立的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为这黎民,为这大夏不止一次的出生入死。 他是有功之人,有功之臣。 赵明祯乃是大夏先帝,却强行占据一个对大夏有功,有恩的无辜之人的身体夺舍重生,这公平吗? 不管是谁,有什么资格,夺取另一个人的身体和生命。 哪怕是大夏先帝,他也没有资格,他枉为人。” 看样子,贺云川是一品,若是被赵明祯蛊惑了,动起手来,沈长卿哪怕拼死一搏,也胜算不大。 沈长卿的话,激怒了永兴帝赵明祯:“沈长卿,你身为大夏臣子,也是朕的臣子,朕有令,你敢不尊!” 沈长卿哈哈一笑,丝毫不惧:“阁下是大夏先帝永兴帝不假,可你命数已尽,在这世上已是不存在之人。 一个鬼魂,一缕残魂,怎敢称人,称帝,称天子。 在下身为大夏臣子,忠的是大夏,忠的是如今的陛下嘉明帝。 鬼魂之令,岂敢命令在下。 鬼魂之令,岂敢号令人间。 那是阴阳不分,乾坤倒转,必然天地不容。” 沈长卿字字句句,声声阵阵。 永兴帝赵明祯很愤怒,要是当年,听雨楼楼主敢在他面如此说话,早已经粉身碎骨。 可是现在,他的愤怒无人知晓,他的愤怒毫无意义。 虎落平阳的永兴帝,强忍着没有发作。 末了,只说了一句:“沈长卿,你还是闭嘴吧。” 他的目标是贺云川,他是此时的雁丘湖边,唯一能决定胜负天平的人。 有了他,他的夺舍重生,才有实现的可能。 第359章 封印阵法 沈长卿不再言语,贺云川不是一般人,该怎么做他心里有数。 庄文岳已经离开,不久之后风烟客和归元子必然带领大批高手前来。 事情还没到最坏的时候。 人群中最满意的,自然是船上的邱镇元。 他似乎不在乎贺云川做何选择,也更不在乎宁兰君那个年轻人的死活。 永兴帝有自己的目的,他同样为了自己的目的而来。 绵延一百年的恩恩怨怨,今天在这里应该有个了结。 …… 沈长卿的话,对贺云川多少还是有点影响的。 这位沈白衣,他自然听说过。 此番言语,他甚是认同。 不管曾经如何,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何必还要强逆天理而行。 “明祯,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贺云川劝道, 永兴帝赵明祯冷冷一笑:“贺兄,何为执迷不悟?想我赵明祯,生于帝王之家,从小苦练修为,一生征战无数。 流血也流泪,做了那么多,奋斗一生,为了什么? 不正是为了大夏永兴,百姓安居乐业。 百年光阴一晃而过,百年后,天诡之神将重新降临世间。 贺兄你可知道,他选的容器是谁? 百年前,他选中了我,百年后,选择的是宁兰君。 如果我不占据这具身体,难道留给天诡之神? 百年前,贺兄见识过天诡之神的威力,和他所带来的灾难。 贺兄,你告诉我,朕怎么办? 眼睁睁的看着大夏生灵涂炭,子孙死于非命?” 一番慷慨激昂的话,核心要点只有一条,他占据宁兰君的身体,不仅是迫不得已,而且是为了对抗天诡之神。 “明侦,你所言为真?天诡之神选中了宁兰君?” 永兴帝赵明祯带着点激动的语气道:“贺兄,百年前,试问那天下,还有比朕更有天赋之人吗?百年后,试问这天下,还有比宁兰君更有天赋之人吗?天诡之神如何选择,难道还要费心思量吗?” 贺云川沉默了。 是的,百年前,年轻时的赵明祯的天赋,整个大夏无出其右者。 现在,眼前的宁兰君,也确实如此。 看到自己的话终于起了作用,永兴帝趁胜追击:“贺兄,大夏是我一生的心血,眼下的大夏,皇室赵家,全都是不成器的东西,靠他们对抗天诡之神?就连贺兄你也垂垂老矣,面对如此困局,怎么办?朕不站出来,贺兄,你告诉我怎么办?” 一连串的质问,狂轰乱炸,让贺云川没有半点招架之力。 “百年前那场决战,死了无数大夏精英,他们全都是为国捐躯,死而无憾的英雄。 如今,为了整个天下,舍弃一个宁兰君,有什么问题? 贺兄,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天诡门的出现,意味着天诡之神再次降临,只是时间问题。” 啪啪啪! 还没等贺云川说话,船上的邱镇元使劲鼓掌。 “赵明祯,好口才。” 贺云川看向不请而至的陌生人物邱镇元,问他:“阁下还没明说此次来到雁丘湖的目的呢?” “之前我已经说过,来雁丘湖,想请贺老前辈帮个忙。” 贺云川冷声道:“帮忙就不必了,自古正邪不两立,老夫岂会帮你。” “贺兄,别听他的一派胡言,时间不多了。贺兄,为了大夏,为了整个天下,朕需要你的帮忙。”永兴帝催促了一声。 满是矛盾的贺云川,望向那边的宁兰君。 为了大夏,为了天下,他该出手。 可是,说到底这年轻人是无辜的。 他没做错事,也没影响任何人。 可是,赵明祯的理由很充足。 眼下的贺云川就像是一个待价而沽的商人,永兴帝和邱镇元成了两个出价的客商。 永兴帝稍占上风,邱镇元自然不愿意放弃。 “贺老前辈,在下找你帮忙,是让你解除这雁丘湖下的封印阵法。” “雁丘湖下有阵法,老夫很早就知道,既然是阵法,有可能和天诡门有关,老夫岂能如你所愿,那是断然不可能的。”贺云川给了肯定的回答。 邱镇元不着急,甚至依然是那副成竹在胸的表情:“贺老前辈,如果我说能让沈雁秋复活呢。” 轰! 宛如一枚炸弹,从九天之上坠入贺云川心海,轰然炸裂。 尘封的,隐秘的,一百多年未曾碰过的那一缕心事,连同那张永远不会忘却的脸,浮现在贺云川的记忆里。 良久,贺云川动了动有点颤抖的嘴唇:“你说什么?” 他目光锐利,带着无尽的寒芒,似乎眼前的邱镇元若是有一句戏弄之言,他会瞬间冲出,一只手将他捏的粉碎。 眼看着邱镇元提高了“价码”,并且准确的击中了贺云川的七寸,永兴帝当即道:“贺兄,雁秋已经死了,不可能复活的,别听他的一派胡言……” 邱镇元厉声打断了这话:“赵明祯,你为何不说一下,这雁丘湖下封印大阵的来历,你敢吗?” 刚刚还还气势十足,寸步不让的永兴帝,瞬间偃旗息鼓。 “赵明祯,你为什么不说话?”邱镇元厉声质问。 “当年之事,何须再提。”好一会儿,永兴帝说出了这句明显底气不足的话。 哈哈哈哈! 邱镇元哈哈大笑:“赵明祯,你不说,难道就没人知道真相吗?” 终于,原本心里的天平倾向于永兴帝的贺云川,随即看向宁兰君。 他目光里带着愤恨,带着疑惑,带着不解,浓缩成几个字:“明祯,什么真相?” “贺兄,没有真相,天诡门妖言惑众,难道你也分辨不出来吗?” 贺云川望向船上的邱镇元:“你说吧,什么真相?” “贺老前辈,既然到了今天,当年的事,你也该知道了。”邱镇元话锋一转,问道:“贺老前辈,当年你的师妹沈雁秋怎么死的?” 贺云川手指邱镇元:“凶手在此,何必多问。” “当年,是谁告诉你是天诡门杀了沈雁秋?如果我没猜错,是永兴帝,是与不是?” 沉默了一会儿,贺云川重重点头:“是明祯告诉我的,也是他把师妹的尸体亲手交给我的。” “贺老前辈,你就没怀疑过当年沈雁秋的死?” 怀疑? 贺云川仰天而叹。 当年,他和赵明祯是生死之交。 借着上清宗和大夏皇室的良好关系,他们很小就认识,一起长大,一起练武…… 由此结下了深厚友谊。一直到雁丘湖决战,他们两人双双战死。 这样的手足兄弟,怎么怀疑? 自己师妹,最爱慕的人是赵明祯。 两人也是心灵契合,天造地设的一对。 两个因素叠加,他怎么可能怀疑。 这一百多年来,直到现在,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第360章 血 外边那么多人的对话,宁兰君都听到了。 果然,那个雄才大略的永兴帝,身上也埋藏了太多隐秘。 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以来,天子的王座之下,必然是数不尽的白骨。 此时的宁兰君,好受多了。 他悬在空中,盘膝而坐。 努力是有用的,无尽的虚空之中,永兴帝赵明祯那个虚幻的影子,似乎在猛烈的飘荡。 他清楚,已经强弩之末的永兴帝,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宁兰君强劲心神,这一仗,他是注定的胜利者。 已经死去的永兴帝,就让他永远的死去吧。 …… 已经是中午了,雁丘湖边,是亘古未变的水声,风声。 眼下的形势很不明朗,不仅如此,又多了几位不速之客。 空中,风烟客,归元子,先后落地,明逸舟紧随其后。 上千个大内高手,已经将岸边围的水泄不通。 沈长卿走过去,站在两个一品高手面前:“两位前辈,现在情况不明。船上的那人是天诡门之人,他们今日此来,似乎另有所图。宁兰君暂时安全,并无大碍。至于那位老人,二位前辈,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上清宗宗主贺云川。” 饶是两人有足够的修养和城府,听了这话,也不由的互相对视一眼。 那是贺云川吗? 当年战死在雁丘湖的贺云川吗? 两人没说话,沈长卿又说:“有件事,目前可以确定。宁兰君体内的一缕残魂不是之前猜测的天诡之神,而是当年的永兴帝赵明祯。” 两人再次意外了。 为什么会这样? 当年战死的两人,一个活着,一个只剩下一缕残魂的想着夺舍重生。 突然而来的两件事,他们需要消化一下。 眼下的形势,只能静观其变。 …… 船上邱镇元似乎对刚刚来到岸边的那些人,没什么反应。 只有宁兰君神魂世界里的永兴帝,忽的有了几分绝望。 现在,哪怕是贺云川愿意出手,也伤不了宁兰君分毫。 可眼下,他已经没时间去想别的。 一件颇为棘手的问题,摆在他面前,邱镇元是个威胁。 大夏大兵压境,对贺云川来说没什么影响,他也不在乎。 现在,他只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他看向船上邱镇元,表情舒缓了几分:“当年师妹之死,我并没有任何怀疑。” 邱镇元点了点头:“贺老前辈不会怀疑,也在情理之中。沈雁秋的死,确实另有真相。”邱镇元再次道。 抢先的是永兴帝,他道:“贺兄,你不应该再听他说下去,没有那个必要。” 贺云川冷冷的回了一声:“是非对错,我自有分辨。” 永兴帝赵明祯清楚,沈雁秋对贺云川意味着什么,现在他不管说什么,贺云川都听不进去。 心思转念中,赵明祯对岸上的几人道:“船上之人乃是天诡门余孽,尔等身为大夏重臣,为何不群起攻之,斩妖除魔。” 说话的是沈长卿,他道:“此事大夏自有决断,天诡门的人逃不掉,在这之前先听听他说的真相。” 风烟客和归元子,皆是沉默,等于默认了沈长卿的话。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的永兴帝,再次收获了挫败,眼下,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他算计了一切,唯独没有算准,他会被困在宁兰君身体里,有被吞噬的危险。 导致了如今的一败涂地。 赵明祯不甘心,他期望中的百年后再临雁丘湖,不是这样的。 …… 似乎觉的形势正向着自己倾斜,邱镇元的嘴角,飘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缓缓道:“在下有件事想请教下贺老前辈,雁丘湖的名字是否和沈雁秋有关?” “有关,当年师妹死了之后,我便将此湖改名雁丘湖,算是作为永久的纪念吧。” 雁丘湖,沈雁秋的坟墓,邱镇元略微点头,看来这位活了一百多岁的老人,对自己这位的师妹,有着非同一般的情思。 “当年,天诡之神选中了赵明祯,这确实是事实。 赵明祯被选中,难道坐着等死吗? 以当年赵明祯的实力,以及他的丰功伟绩,必然想到了可行之策,改变自己即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命运。 终于,他找到了一个对付天诡之神的办法。” 贺云川忙问:“什么办法?” 根据他的记忆,当年,赵明祯知道天诡之神选中自己的消息,整日里愁眉苦脸,毫无办法。 最后,不得不选择拼死一搏,逆天改命。 贺云川不免看向那边的“宁兰君”,心里的不确定性,在持续上升。 邱镇元回道:“贺老前辈,不知道你是否清楚,雁丘湖下乃是天诡之神降临这世间的唯一出口。” 这事,贺云川自然清楚,他道:“当然。” “这便是赵明祯想出的办法,封印了雁丘湖下的出口,天诡之神将无从降临。” 贺云川听明白了:“可就算这样,赵明祯在雁丘湖下留下了大阵,封印了出口,这和师妹有什么关系?” “要封印这个出口,何其艰难,当时的赵明祯缺少一件最重要的东西。” “什么?”贺云川满是期待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沈雁秋的血。” 贺云川愣在那里,想说胡说八道,没说出口。 他骤然间加高了声音:“有何依据?” “因为沈雁秋来自于上古神树一族,她的血具有特殊的功效。” 这一点是真的,师妹沈雁秋身具上古神树一族的血脉。 沉思良久,贺云川的声音几乎是从九幽冥渊发出,冷的刺骨:“所以,赵明祯杀了沈雁秋,取了她的血?” “没错,不过,赵明祯比想象中阴险多了。他亲手杀了沈雁秋,却嫁祸给天诡门,一举两得。” 贺云川摇了摇头,这不可能。 两人是那么相爱,不可能的。 贺云川猛地转身,问岸上的“宁兰君”:“赵明祯,你说,真相是不是这样?” 赵明祯哈哈一笑:“贺兄,你信吗?你相信是我杀了沈雁秋,那个我曾经最爱的女人?” 贺云川眼神微动,再次转身,看向船上的邱镇元:“口说无凭,我要证据,我要事实。” “贺老前辈,你要证据,我给你证据。”邱镇元断然道。 说着,他拿出一个青花瓷瓶,洒向雁丘湖。 一阵冷风吹过,整个雁丘湖风起云涌。 第361章 悲与欢 天依然是晴朗的,猛烈的风,吹起了雁丘湖浪涛阵阵。 无数的浪花,向着远处聚拢,不断的幻化,变大。 飘荡的水珠像是听到了某种召唤,突兀的飞向天空。 水珠里有人影,有数不清的奇怪的幻象。 太阳一照,色彩斑斓,艳丽的像是无尽的花海,朵朵鲜花融进水中,晶莹而又无与伦比。 空中水珠聚拢成型,一个覆盖着整个雁丘湖上空的巨大人影,如梦如幻。 “明祯,是你吗?”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空灵,孤寂。 反应最大的,自然是呆呆的,怔怔的贺云川。 他抬头望向天空,表情从未如此认真。 那是师妹的声音。 他永远都忘不掉的声音。 自始至终,贺云川都是个师妹和赵明祯之间的外人。 所以,在一百多年后再次听到师妹的声音,他选择沉默。 没有去打扰此时那一缕如梦如幻的幻象。 良久,他猛地看向船上的邱镇元:“这是怎么回事?” 邱镇元不慌不忙的道:“贺老前辈,当年你是如何处理沈雁秋的尸体的?” “将她的骨灰洒向了雁丘湖,这是师妹最喜欢的地方。” “当年,赵明祯杀了沈雁秋,打散了她的三魂七魄,从而嫁祸给天诡门。 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阴差阳错,沈雁秋的一缕残魂落在了天诡门的手上。 当年的骨灰,融进了雁丘湖,和如今的那一缕残魂融合,具备神树一族血脉的沈雁秋已经和雁丘湖融为一体。”邱镇元面朝岸边,朗声道:“今日,就让沈雁秋自己,告诉所有人谁是凶手。” 此时的雁丘湖边,鸦雀无声 作为局外人的那些人,目睹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对他们来说,这不可思议。 当年,那个近乎完人的永兴帝,今日要坍塌了吗? 贺云川站在那里,恍如隔世。 活了一百五十多岁,忽然发现,整个世界都是陌生的,当年认识的人也无比陌生。 他抬头,看向雁丘湖上那个虚幻的影子。 嘴唇动了动,酝酿了无数次,终于,艰难的开口:“师妹,是你吗?” “师兄,是我。”那个声音回答了。 浑身为之一振,苍老的身体跟着踉跄了一下的贺云川,嘴唇颤抖着问:“当年……当年,师妹是怎么死的?” “师兄,是赵明祯,是他亲手杀了我。” 雁丘湖上的虚影,一字一句,说的无比清晰。 红着眼,满是愤恨,和无尽不解的贺云川,看向岸边的“宁兰君”:赵明祯,我要你亲口说。“ “不是我,不是我。”永兴帝赵明祯连说了两次。 贺云川仰天一笑:“赵明祯,你还记得刚才那个说话的女人吗?熟悉吗?她是谁?她在说谎吗?” “这是天诡门的阴谋……” 贺云川愤怒的打断了这话:“赵明祯,出来……” 可说完,他自己沉默了。 过于激动的缘故,他忘了赵明祯已经出不来,此时站在那里的是宁兰君。 “你好狠。”良久,贺云川断然道。 一百五十多年的岁月,他尝尽天下心酸,阅尽人间悲欢,到头来却依然看不透“人心”。 贺云川忽然觉得很讽刺,悲哀。 一百五十多年,他活了什么? 犹记的,当年和和赵明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两人都是七八岁的孩子。 往后的日子,无忧无虑,一起长大。 赵明祯展现出了过人的天赋和实力,很快变成太子,储君,几年后,成为大夏皇帝。 他南征北战,穷尽一切手段,在内部革除积弊,在外部扫荡群敌。 不管是国力,还是国土面积,大夏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而自己的人生,同样顺风顺水。 多年的努力,当上了上清宗的宗主。 有关于天诡之神的传言,改变了这一切。 那时候,能感觉得出来,赵明祯变了。 他没在意,只当那是一个帝王应有的魄力和秉性。 师妹二十六岁那年,和赵明祯相识,之后男才女貌,又是门当户对,自然而然的走在一起。 只可惜,好景不长,师妹二十八岁那年,他收到噩耗,从赵明祯手上接过了师妹的尸体。 直到战死雁丘湖,又侥幸逃生,苟活到如今,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凶手会是赵明祯。 他亲身杀了自己最爱的女人。 不…… 或许,从一开始,赵明祯看上的不是师妹,而是她拥有的神树一族的血脉。 那一刻,绵延百年的怒火,歇斯底里爆发了。 “赵明祯。”贺云川吼了一声。 眼看着情况不对,这个老头将要失控,风烟客当即道:“贺老前辈,你冷静,站在你面前的是宁蓝颜,赵明祯罪有应得,如今只剩一缕残魂。” 很多人都在担心,若是这老头失控,对宁兰君动手,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这一声提醒的很及时,贺云川愣在那里。 那个年轻人不是赵明祯,赵明祯已经死了。 他该找谁去报仇? 向谁愤怒? 本就苍老的贺云川,似乎在那一瞬间更加苍老了很多。 …… 很是满意的邱镇元,看了看贺云川,又看了看岸上的所有人。 他的话并没有完:“贺老前辈,你所不知道的何止这些。 当年,经过赵明祯的努力,陆续消灭了外患,兼并了很多国家,威胁已经从外部转入大夏内部。 当年的盟友,就成了赵明祯的一块心病和巨大威胁。 面对如此境况,怎么办? 直接动手杀人,那显然是下下策。 于是,赵明祯想到了一个办法。 天诡之神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个巨大危机,也是前所未有的机会。 赵明祯用沈雁秋的血封印了雁丘湖下的出口,嫁祸给天诡门。 大肆宣传天诡之神的威胁,摆出一副决战的架势。 有了天诡之神这杆旗帜,这个幌子,那些曾经的盟友岂有不附和的道理。 沈雁秋的死,更是让当时的天下名门大派上清宗同仇敌忾。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才有了后来的雁丘湖决战,整个大夏死伤惨重,赵明祯借着天诡之神的手,成功清除异己,包括已经坐大的上清宗。 只可惜,赵明祯算计了一切,唯独没有算计到自己的未来。” 沈雁秋的事情之外,邱镇元再次勾勒了一个无情帝王的超强手腕。 岸上的所有人,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难道这才是当年雁丘湖决战的真正真相:永兴帝赵明祯玩弄了整个天下。 “一派胡言,你闭嘴。” 永兴帝赵明祯一声怒吼。 没有人理会这话,更没有人回应。 只有神魂世界的宁兰君,睁开眼睛,说了四个字:“你死有余辜。” 第362章 黑与白 外边的对话,宁兰君都听到了。 一个无情的帝王,不择手段的形象,真真切切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皇室赵家的事,宁兰君所知不多。 曾经,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永兴帝,在宁兰君心里的印象非常不错。 至少比他那个不成器的后世子孙嘉明帝强太多了。 如今,史书上构造那个独一无二的帝王形象,彻底坍塌。 作为一个外人,无所谓失望,更谈不上愤恨。 有的只是满腔的悲凉,人若是没了底线,不管你是伟大的君王,还是底层不值一提的小民,正如宁兰君刚才说的那四个字一样,死有余辜。 他眼前的世界,有了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变化。 若隐若现的永兴帝赵明祯的虚影,似乎出现了不一样的东西。 时而膨胀,时而缩小。 慢慢的,那个虚影一分为二,变成了两道虚影。 两道虚影之上,明光笼罩。 既有佛门的禅语声声,又有道门的晦涩之语,更有儒家郎朗的读书声。 江山一梦的曲调,更像是契合完美的伴奏。 空中的两道虚影,在那明光中,慢慢的有了分辨,一黑一白,甚是分明。 两道虚影在对话,白的说:“你回头吧。“ 黑的答:“回不了头,也没想过回头。” 白的说,“你杀了沈雁秋,你害死那么多人,仅仅为了你的江山,为了你的赵家天下,难道没错吗?” “当然没错,我为自己,也为赵家,更为了这大夏,有什么错。” “你简直不可救药。” “是你迂腐愚蠢。” 宁兰君听明白了,在三家圣光笼罩之下,永兴帝赵明祯这个执念颇深的人,终于显化了他灵魂深处那点仅有的善念。 宁兰君从地上站起来,手指那黑色虚影:“你确实不可救药。” 黑色虚影哈哈一笑:“你们太天真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鲜血和白骨是任何王权的基座,朕乃天子,赵家传人,守护这样的王权,何错之有?” “沈雁秋也该死吗?”宁兰君厉声质问。 “是有如何?朕爱过,心里有过她,但所有的一切都必须为朕的目标让路。朕杀了她,是她的荣幸。她可以亲眼看看,朕创造的万世江山。一个女人和江山比起来,算什么?沈雁秋太天真,在这个世界,掌握不了自己命运的人,愚蠢和弱小是原罪,死,是自找的。” “难道你可以杀光这天下所有人,只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 黑色的虚影,断然道:“只有强者才配活着,只有强者才配拥有这天下。” “你闭嘴。”宁兰君一声断喝,手中握着无数明光,飞速向上,猛地朝着那黑色虚影,一拳轰出。 爆响声中,黑影退散。 漂浮在空中的宁兰君,负手而立。 他回来了。 …… 雁丘湖边,艳阳高照。 风烟客,归元子一行人,一步不退。 他们想过,但也不知道,今天这场贯穿了一百年的大戏,该如何收场。 永兴帝名声崩塌,他们这些人又能如何? 永兴帝已经成了一缕残魂,困在宁兰君体内,能做的只有骂几声而已。 风烟客挺羞愧,永兴帝他也要喊一声曾祖爷爷。 真是耻辱啊。 这不该是赵家的荣耀,而是败类。 …… 站在岸边的贺云川想了很多,思绪飘飞,回顾着他这荒唐的一生。 愤怒渐渐的消散了,甚至也恨不起来。 斯人已逝,赵明祯罪有应得…… 可就算他活着,自己亲手杀了他,师妹也回不来了! 不对! 贺云川猛地眼前一亮,他忽的想起来邱镇元刚才的话。 他往船上邱镇元看去:“你说过,你能让我师妹复活?” 邱镇元很高兴,这个饱受打击的老人,终于想起了这件事。 邱镇元忙道:“贺老前辈,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我可以做到。” 贺云川说的很直白:“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雁丘湖下的阵法,乃是当年永兴帝赵明祯亲手所布。而这阵法来自于上清宗,应该是当年贺老前辈教给赵明祯的。如今,赵明祯只剩一缕残魂,能解开这阵法的人,只剩下贺老前辈。” 还没等贺云川说话,岸边风烟客当即道:“前辈,万万不可。” 就算永兴帝赵明祯身败名裂,可眼前这位老人,则是实打实的英雄人物。 做事坦坦荡荡,对得起大夏,对得起任何人。 就连归元子在说话的时候,也明显带着崇敬之意:“前辈,此事事关重大,天诡之神一旦降临,整个人间将遭逢空前浩劫。” 贺云川冷冷一笑:“两个加起来才一百多岁的人,给老夫讲大道理?” 论年龄,论资历,两个人加起来,也比不上眼前的贺云川。 岸边诸人,被这话噎住了。 风烟客和归元子皆是沉默,沈长卿也只有闭嘴的份。 直到,一个声音响起。 “贺老前辈,天理与公义和年龄大小无关。” 所有人听清楚了,那是宁兰君的声音。 南意云和吕连成两人,一脸高兴,宁兰君回来了。 楼主说,宁兰君还剩下最后一步,也是最难的一步。 扛过去了,便是最后的胜利者。 风烟客和归元子面露意外,这小子何其顽强,这意志力超乎想象。 沈长卿心里有数,这一战,哪怕面对的是当年的永兴帝,宁兰君也必然会成功。 贺云川对这个年轻人,印象还是不错的. 看到他说话,并没有任何不快,他道:“小子,你能扛得住赵明祯的一缕残魂,很不错,你超出了老夫的想象。可你和老夫谈公义和天理,你还不够格。” “难道前辈要助纣为虐吗?” “我要的是师妹的复活。” “前辈这么做,和杀了你师妹的赵明祯有什么区别?” 贺云川沉默了。 是啊,怎么会这样? 我怎么了? 这么做了,和赵明祯有什么区别? 就算师妹复活,这是她愿意看到的吗? 那个天真无邪,单纯的师妹,连踩死地上一只蚂蚁都会惋惜好多天。 她要是看到了这人间变成地狱,她脸上还会有那灿烂的笑容吗? “师兄,莫要强求,死了便是死了,就算复活,面对的是什么?是逝去的人,是曾经的伤心,活着的意义在哪?” 活着的意义在哪? 贺云川何在问自己。 这个问题他想了一百年,似乎也没找到答案。 第363章 一分为三 眼看着事情朝着无法控制的局面发展,邱镇元终于有点着急了。 他看向那边的贺云川,再次企图说服那位一百五十多岁的老人。 “贺老前辈,你等了一百多年,难道你不想亲眼见到师妹站在你面前吗?” 贺云川抬起头,纵然有着一百五十多年的心智,此时也在犹豫中踟蹰难行。 他和师妹一起长大,从很小时候开始,两人便一起练功,一起生活。 不似亲人,胜似血肉至亲。 他曾无数次的想过,上天不公,为什么要带走无忧无虑的师妹。 也曾想过、做过不切实际的梦想,让师妹复活。 只可惜,人死不能复生。 阴阳的界限难以跨越。 直到今天,他听到了邱镇元的这句话。 做何选择? 贺云川看向水珠漫天的雁丘湖,沉默了。 岸上,风烟客和归元子对视一眼,两人交换了意见。 如果贺云川真的选择和天诡门达成协议,两人一起出手,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一定要阻止贺云川。 沈长卿和明逸舟,从两位的表情中已经看到了他们的选择。 两人心知肚明,眼下只能如此了。 宁兰君挺着急,虽然他暂时压制了赵明祯,可终究还有最后一步没有迈过去。 如今的自己,自身难保,只能期待着岸上的风烟客和归元子适时出手。 天诡之神是断然不能放出去的。 邱镇元没有放弃,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再次道:“贺老前辈,这是你唯一的机会,请三思而后行。” 还没等贺云川给出回应,雁丘湖上,响起一声巨响。 冲天巨浪直上云霄,无数水花漫天匝地。 怎么回事? 所有人纷纷看去,原本平静的湖面,顿时波涛汹涌。 岸上的人,全都面面相觑。 就连邱镇元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还是沈长卿猜了一句:“难道,水下的封印解开了。” 风烟客几人,顿时大惊。 这不可能。 雁丘湖下的封印阵法,乃是当年赵明祯亲手布下。 除了他,那就只有上清宗的人,才有可能解除阵法。 可赵明祯已经死了,只剩一缕残魂。 上清宗的人独留贺云川一人,他还在艰难的犹豫之中,不可能是他。 邱镇元往湖中看去,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不可能,水下封印阵法并没有解除。” 邱镇元面色凝重,事出反常必有妖。 情况不明,邱镇元的话,自然没什么人信。 实在不行,只能下水去看看。 风烟客和归元子,已经做好了准备。 慢慢的,整个雁丘湖复又归于平静。 一个声音,从湖面传来:“哈哈哈哈。” 那是一个人的笑声。 声音有点熟悉。 所有人全都朝湖面看去。 只听那声音继续说:“不认识朕了吗?朕是永兴帝赵明祯。” 这声音宛如一声惊雷,震的雁丘湖边所有人,晕头转向。 这不可能。 然而。 所有人都听清楚了,那是赵明祯的声音,和宁兰君体内的一缕残魂一模一样的声音。 难道说,宁兰君体内那一缕残魂已经逃脱? 沈长卿马上问宁兰君:“赵明祯从你体内逃出来了吗?” 同样震惊的宁兰君给了肯定的回答:“没有,他依然在。” 自己的神魂世界里,宁兰君依然能看到,能感受到那一黑一白两道虚影的存在。 赵明祯不可能逃得出去。 风烟客也确认了一句:“你确定?” 宁兰君再次道:“千真万确。” “你们不用为难那个年轻人了,他体内的那一缕残魂确实没有逃出去。”那个声音说话了。 如果是这样,眼前怎么会出现两道残魂? 这不可能是假的。 邱镇元也看不明白了,为什么会这样? 问题到底出在哪? 贺云川从思考人生的极度矛盾状态中回过神来。 那个声音他很熟悉,没错,那确实是赵明祯的声音。 他怔怔的,呆呆的,他不仅不了解赵明祯,而且是一点都不了解。 可笑。 他倾尽一生维护的生死之交,到头来是个戴着无数层面具的阴谋家。 贺云川百感交集。 生活再次给了他一记重击。 “你们别猜了,我来告诉你们答案。”那个声音带着得意和无尽的狂傲。 没有人说话,纷纷看向湖中那若隐若现的虚影。 那个声音道:“你们刚才所知道的那些,都是真的。是我杀了沈雁秋,也是我以天诡门为幌子,雁丘湖一战除掉了无数曾经的的盟友。战死在雁丘湖是真的,封印了水下的出口也是真。不过,你们不知道的是,水下存在着两个阵法。” 两个。 岸边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终于明白,只有那个野心家赵明祯才能办到如此出人意料的事。 似乎从没期待别人的回应,那个声音继续说:“当年,灭绝北阳王朝,最终窃取了北阳王朝的气运。可惜,天不遂人愿。 得气运者无法长生,还会有不可逆转的反噬。朕强逆天理,窃取气运,遭遇反噬,命不久矣。 所以,雁丘湖那场决战,朕没想过活着,那根本没有生路。 我崛起于草莽,五百年前建立了大夏。 在赵家的血脉之中,存在着一种特殊的天赋,控制魂魄。 战死之后,我的魂魄一分为三,两份封印在雁丘湖下,等待时机。 另一份,那自然是封印了天火一族的族长。 遗憾的的是,玄冰一族的族长自爆脱离了封印,从此不知所踪。 至于为什么要封印天火玄冰两族的正统传人,你们知道吗?” 说话的是风烟客:“有传言,天火玄冰两族隐藏着长生的秘密。” “是的,朕命不久矣,天火玄冰两族必须掌控在手中,在未来以备不时之需。” 宁兰君听明白了:“这么说,剩下的两份魂魄,封印在雁丘湖下,解开封印的应该是你在外边的帮手吧?” “年轻人,你说的没错,那次沉船之前,封印已经解开。一份魂魄进入你的体内,只可惜,被困住,出不来,指望不上了。” 听完了那声音的话,反应最大的自然是贺云川:“赵明祯,你枉为人。” 那声音哈哈一笑:“朕不是人,是真命天子。” 怒极之下的贺云川,一掌拍出。 雁丘湖上,巨浪腾空,绵延到数千米之外。 那声音再次笑道:“哈哈哈,贺兄,莫生气,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你也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 第364章 选择题 有好多疑问,在岸边那些人心里萦绕。 最主要的是,他们不明白,今天赵明祯说出这么多真相意欲何为。 他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暂时或许不会有人知道。 但他们清楚,当年的赵明祯谋划了这么多,岂会是无的放矢。 被点名了,已经不在乎赵明祯做什么,说什么的贺云川,冷冷的道:“与我何干。” “当然有关系。” 完全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的贺云川,直接不再理会。 他现在不想和赵明祯说话,哪怕是他的魂魄也一律不想多说一句。 那个声音没有停止,似乎一点都不在乎贺云川的态度。 赵明祯直接道:“贺兄,很快你就会明白的。” 狂风起,吹的岸边无数树木枝叶,随风飘飞。 站在那里的贺云川身体为之一振,怎么回事? 他认真的四处看看,什么都没发现。 雁丘湖上,只有被风吹起的涟漪。 其他人,同样的表情,纷纷看向贺云川。 “别找了,我在你的身体里。”那声音朗声道。 贺云川大惊:“你……你怎么会……为什么……” 那个声音也不着急,徐缓的说:“贺兄,当年我的魂魄一分为三,就是为了防止意外情况,而准备的后手,而你就是我留下的后手。” 后手! 贺云川怒目而视,可不知道望向何人。 良久,他大声道:“你太疯狂了,赵明祯,你死有余辜。” “莫生气。”那声音一副劝解的语气:“朕不会死的,朕将永生不灭。贺兄,你还记得你怎么死的吗?” 贺云川的记忆回到了一百多年前的雁丘湖。 那场决战,惨烈之极。 他和上清宗的大多数人一样,全都战死。 那时候,在他心里永兴帝赵明祯,是兄弟,更是个称职的天子。 上清宗倾尽全力的支持他的一切行动,并带着个人感情,在对抗天诡之神的那一战中,堵上了上清宗。 那时候,他无怨无悔。 觉的那是值得的。 可惜…… 再次想起当年的事,贺云川痛不欲生。 他宁愿那时候死在雁丘湖。 “说吧,你又干了些什么?” 现在,就算是赵明祯干出任何事,贺云川也不会意外了。 “那时候,贺兄你并没有死,而是奄奄一息。利用那点仅有的时间,我在你身体里布下了阵法以备不时之需。本来,第三份残魂是用不到的,奈何,那一缕残魂被困在宁兰君身体里,不得已启动备用方案。贺兄,很快我们就会融为一体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贺云川大声道:“你做梦。” 赵明祯笑道:“贺兄,你不是宁兰君,他身上发生的事,不会在你身上出现。况且我当年在你身体里布下阵法,就是为了今天靠着一缕残魂把你吞噬,你无法反抗的,认命吧。” “不。”贺云川吼了一声。 死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如果有必要,他随时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不会有半点留恋。 可现在,怎么办? 体内的阵法已经开启,他试了试,很难。 这是赵明祯精心布置的阴谋,逃无可逃。 难道被他吞噬,成为他的傀儡,被占据身体,继续去作恶? 不! 就算死,贺云川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贺兄,曾经我们情同手足,借用一下你的身体,你应该高兴才是。要恨就恨宁兰君,要不是他,我完美的计划不可能是这样的。” 贺云川笑了,带着冰冷,绝望,生不如死的复杂心情,凄苦的一笑:“这才是你的本性吗?” “不久之后,也将是你的本性。” “你做梦。”贺云川只有如冰如雪的三个字。 另一边,风烟客和归元子已经看明白了。 赵明祯想要夺舍重生,占据贺云川的身体。 贺云川不是宁兰君,赵明祯已经提前在他体内布下阵法,占据了先手和主动权,阵法启动,贺云川根本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一旦永兴帝成功,那将诞生另一个魔头。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风烟客当即道:“赵明祯,你别再执迷不悟了。” 归元子也道:“赵明祯,你回头吧。” 回应两人的是赵明祯猖狂的笑声:“二位都是一品,实力强大,但朕劝你们留点力气,用不了多久,天诡之神将降临世间,到时候拿什么去拼?” 风烟客立即反驳:“不可能,雁丘湖下的出口已经被封住,天诡之神不可能降临的。” 永兴帝哈哈笑道:“风烟客,你作为赵氏子孙,让朕失望。一百年前,雁丘湖下的出口同样是封印状态,天诡之神怎么出现的?” 这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是啊。 一百年前,早在决战之前很多年,赵明祯就已经封印了出口。 这…… 风烟客的声音柔和了几分:“当年是怎么回事?” “风烟客,你没想过一个问题吗?如果天诡之神真的降临,当年朕所带领的那些联军能挡得住天诡之神?” 又是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问题。 赵明祯说的没错,天诡之神何其强大,当年那些人断然挡不住的。 不仅如此,人间的这场浩劫也将无法避免。 难道…… 风烟客似乎想明白了:“除非,天诡之神是强行降临,而不是从雁丘湖下的出口,强行降临让它的实力大打折扣。” “你终于明白了,没错,当年天诡之神强行降临,使用的容器是天诡门的一位高手。这是仓促之间的选择,强行降临的天诡之神的实力大打折扣。这也是朕能在死之前,将它打回冥界深渊的关键所在。” 沉默了一会儿的风烟客,喃喃的动了动嘴唇:“这么说来,一百年后,天诡之神还会强行降临?” “一百年只有一次机会,天诡门没有完成任务,天诡之神也会想办法强行降临。对天诡之神来说,别无选择,否则又要再等一百年。” 风烟客沉默了,岸边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尤其是邱镇元,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胜券在握。 结束了,他带着使命而来,今天注定一败涂地。 原先的计划中,用复活沈雁秋这张牌,搞定贺云川,便能解除雁丘湖下的阵法。 到那时候,天诡之神便能原原本本的降临。 可如今,赵明祯的后手,让这一切变得不可能了。 “风烟客,你们听着,天诡之神将会强行降临,我若占据了贺云川的身体,到时候对你们来说也是个巨大的助益。 不管你们怎么看朕,朕是大夏曾经的帝王,现在大夏皇室是朕的后世子孙,朕不管怎么谋划,怎么算计,也不会用大夏江山做筹码,朕不会让天诡之神肆虐人间,所以,你们不要阻止我。” 岸边的两位当世一品高手,面临着一道选择题。 很难,非常难。 比之前贺云川面临的选择,还要棘手。 第365章 他的笑 没有人说话,整个雁丘湖边一片沉默。 只有偶尔呼啸的风声,吹起淡淡温凉的气息。 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风烟客和归元子这两个主事人面前。 他们两人,一个为了守护大夏江山,一个奉皇命而来。 不管疯狂的赵明祯做什么,怎么做,显然都不重要了。 一百年了,仿佛噩梦一般的天诡之神,在百年后可能再次降临。 真来了,怎么办? 上次的雁丘湖决战,那是大夏的倾国之战。 盟友无数,抱着必死之心,才勉强惨胜,赢得百年的安稳时间。 如今呢。 眼下的事,措手不及。 雁丘湖边,只有他们这些人,那是断然挡不住天诡之神的。 似乎看到了风烟客的为难,赵明祯的声音马上道:“风烟客,你很不错,你没有背弃赵氏一族,大夏有事,你都会挺身而出。可如今,事情已经不是你风烟客所能解决,你说吧,面对如此棘手之事,你准备怎么办?” 风烟客没有回答,不是他不想开口,而是眼下的情势让他无话可说。 需要找到一个对付天诡之神的办法,可现在的他上哪去找。 哪怕拼了自己这条老命,也无济于事。 “你不说话,看来你也没有任何办法,但我有。”贺云川体内的赵明祯断然道。 风烟客艰难的看向那边的贺云川,眼神微动。 眼下,已经不是考虑是与非,对与错,正与邪的问题。 纵然赵明祯疯狂至极,不可理喻,但他是赵氏子孙,是曾经的大夏先帝。 他手段极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可对这大夏江山,和眼下的赵氏一族,他始终是一条心。 他本来可以为了一己私利,打开雁丘湖下他所布下的阵法封印。 可他没有。 甚至,眼前的赵明祯是敌是友,已经不是眼下的风烟客所要考虑的。 赵明祯的事,只能留待解决了天诡之神之后才能去想办法。 风烟客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他道:“说来听听。” “当年我能拼着一条命将天诡之神送回冥界深渊,自然能再一次重复当年雁丘湖决战的结果,再次将他打回冥渊。但一缕残魂显然办不到,朕需要一具身体,只有这样才有可能。” 风烟客依然是沉的。 赵明祯的话能信吗? 很显然,那不可能。 风烟客无法确定,这是真话,还是仅仅是为了不让他们出手阻止他夺舍贺云川的借口。 风烟客和归元子对视一眼,两人同样的想法。 已经没有信誉可言的赵明祯,谁也不会轻易上他的当。 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赵明祯便不再理会岸上的风烟客诸人。 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选择,此时若是插手他的事,面对天诡之神又该怎么办? 赵明祯全心全意的在贺云川的神魂世界里,一步步朝着自己的目标接近。 由于当年在贺云川体内留有阵法,不会和宁兰君一样,遇到那么激烈的反抗。 对他来说,夺舍的过程,这次简单多了。 “贺兄,若有来世,你当个普通人吧。” 贺云川哈哈一笑。 只是笑,没说话。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当年没有死。 看来,也是赵明祯一手布置的。 一百多年了,到了最后关头,解决了这唯一的疑惑,他此生无憾了。 贺云川的神魂世界里,他站在步步逼近的赵云川面前。 那个身影,和一百年前一样,丰神俊逸,总是给人强大的压迫力。 一代雄才大略的帝王,岂有普通二字。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一如一百多年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一个已经垂垂老矣。 最先开口的是赵明祯:“贺兄,别来无恙?” “赵明祯,今天重新认识了你,没有悲痛,只剩下惋惜。” “惋惜什么?” “你如此处心积虑,到最后也不过是一缕残魂而已,可惜了你的野心,可惜了你的不择手段。你隐忍挣扎了一百年,到头来,还不是孤魂野鬼。”贺云川叹了一声:“真正的惋惜,来自于师妹。 那个天真的师妹啊,你可以屠尽天下,你可以冷血无情,你可以负了任何人。 唯独,你不该负了沈雁秋。她眼中只有你,很纯粹,很唯一。 她到死恐怕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她不会怪你,也不会恨你,师妹从来都是任何问题自己承受。 她曾说过,你是她的天,你是她的一切。 她很幸福,高兴的说,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她眼里看不到其他东西,她的心里只有你的位置。 你怎么能举起屠刀要了她的命,你怎么能吸干她的血…… 罢了,赵明祯,说这么多有何用? 在你狂傲,不可一世,又坚信自己永远不会错的赵明祯眼中,说的再多,也不过是无聊的废话罢了。” 贺云川说完,哈哈一笑。 笑的很畅快,很自然。 果然,如贺云川猜测的那般,赵明祯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贺兄,你用了一百年才明白这个世界的残酷,你确实该笑,你确实可笑。” 贺云川再次笑了:“是的,我贺云川确实可笑。糊糊涂涂的活了几十年,又苟延残喘的活了一百多年,确实可笑。” 贺云川猛地收敛笑容,忽的,大笑道:“那你呢,赵明祯,你自以为掌控一切,自以为永远都是那个胜利者,你真会如愿吗?” “当然,贺兄,这一点你还会怀疑吗?” “赵明祯,你亲眼看看你是如何一败涂地的。” 贺云川说完,整个神魂世界在猛烈的震颤,摇晃,天旋地转。 那一瞬间,赵明祯猛的吼了一声:“不,贺云川,你不能这么做。” 回应他的是贺云川的笑脸,那笑容是满足,更是某种解脱。 那笑容,笑着笑着,一闪而逝。 轰天巨响,震颤着整个神魂世界。 整个世界崩塌了,毁灭了,贺云川的神魂世界归于虚无,消失不见。 神魂世界之外,雁丘湖边,同样一声爆响。 原本站在那里的贺云川,身体炸成了碎末。 贺云川自爆了,肉体消亡,神魂世界连同着三魂七魄,一起消失。 “师兄。”无尽苍穹之上传来一声呼喊。 第366章 永不分离 眼前的一幕,让岸边的人全都一脸不可思议。 为了摆脱被占据身体的命运,贺云川竟然选择了自爆。 临死前,还在笑,似乎一点都不在乎这生命的代价。 曾经的上清宗宗主,活了一百五十多岁,到头来却是如此下场,风烟客、归元子等人,只能叹息一声。 人生无常。 赵明祯的一缕残魂离开了贺云川的身体,勃然大怒:“贺云川,你竟然选择死,蠢货,十足的蠢货。” 风烟客想都没想便反驳道:“赵明祯,你真的没有半点反思吗?死了那么多人,你依然在错误的路上不愿回头。” “风烟客,朕是你的先祖,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教。” 归元子拦下了正要说话的风烟客,用眼神告诉他,大可不必浪费口舌。 一个执念如此深重的人,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在这一类人眼中,没有对错,没有是非,有的只是自己认定的目标。 永兴帝赵明祯等了一百多年,为的便是今天。 一百多年的时间,他的执念依然坚如磐石,恐怕这世间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回头了。 风烟客接受了归元子的意见,眼下最重要的是天诡之神。 只剩一缕残魂的赵明祯,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雁丘湖边,微波荡漾。 永兴帝赵明祯的愤怒,没有任何回应。 贺云川死了,神魂俱灭,只剩下一地血污。 赵明祯没有如愿,进入宁兰君的体内,他一败涂地,贺云川又让他两手空空。 一百年的谋划,一百年的等待全都成了无用功。 甘心吗? 确实不甘心。 可有什么用。 飘荡在空中的那一缕残魂的赵明祯,依然保持着他强大的信念。 他开口对岸上的人道:“朕并没有失败,朕还有这一缕残魂,可以寻找到另外一具身体,朕还可以东山再起。” 整个雁丘湖岸边,没有回应。 赵明祯的死活,他未来的去向,没有人关心,也没人在乎。 当然,那个女人除外。 一道空灵的的声音在雁丘湖上空响起:“明侦,还记得我吗?” 一百年多年前,和那个女人只是逢场作戏,赵明祯记忆中的她早已经模糊,他满不在乎的道:“不记得。” “你要去哪?” “去该去的地方。”赵明祯说完,一缕残魂飘然而去。 他的人生里,女人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除了是生育和满足需求的工具之外,在他眼中,女人没有任何用处。 “别走。” 一道声音传来,整个雁丘湖再次风起云涌,进而巨浪涌上天空。 翻滚的浪涛遮天蔽日,席卷整个雁丘湖。 “你……你干什么?” 虚空中的赵明祯惊恐的喊了一声。 “我们在一起,生生世世。” 赵明祯大吼:“不,朕不愿意。” 沈雁秋的声音,没有理会赵明祯的惊恐,她一如既往的道:“我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巨浪淹没了空中赵明祯那道虚影,不断旋转,无数水珠洒向四野。 赵明祯还在挣扎:“你这个疯女人,放开。” 没有回应,只有涛声阵阵。 “不!”赵明祯最后一次吼道。 已经结束了,漫天的水珠不断的滚动幻化,最终和她融为一体,连同赵明祯那一缕残魂,消失不见。 天空之上,传来沈雁秋最后一句话:“宁兰君,保重。” 慢慢的,巨浪落在湖中,无数水珠悬停在空中,雁丘湖再次归于平静。 消失了吗? 所有人都朝着雁丘湖上看去,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天空中五彩斑斓的水珠。 风烟客和归元子对视一眼,都在想着同一个问题。 沈雁秋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单独提了宁兰君? 意有所指吗? 所有人都没有答案。 不管怎样,永兴帝赵明祯那一缕残魂的消失,终归是好事。 现在,就看宁兰君了,他的最后一步该完成了。 他体内的赵明祯的那一缕残魂,也该被他完全吞噬了。 那些人,不由的全向宁兰君看去。 此时,宁兰君的神魂世界里,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一黑一白两道虚影的赵明祯,还是原来的样子。 黑色虚影,对外边的事情,心知肚明。 败了,一败涂地。 所有的谋划,一朝散尽。 如今身陷囫囵的这一缕残魂,也到了最后时刻了。 一百年的时间,终究是还是个失败者。 悬浮在空中的宁兰君,站在那里,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自信,从容,脸上的气色,也前所未有的潇洒。 他看向那道黑色虚影,最后道:“赵明祯,是时候了。” “朕知道。”黑色虚影已经认命。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黑色虚影直接问道:“朕想知道你是谁?” “你所看到的那样,我,宁兰君。” “不可能。”黑色虚影轻喝一声。 宁兰君耸了耸肩膀,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不管你信不信,这是我能给你的唯一的答案。” 黑色虚影没有勉强:“好吧,宁兰君,你身为大夏臣子,希望你不要忘了你身上的职责。我,赵明祯,我只是我,万古唯一,朕和现在的大夏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不应该将对朕的成见,转移到大夏。宁兰君,你是个难得的人才,朕看好你。” 宁兰君笑了笑,他根本就不需要这一缕残魂的肯定。 “赵明祯,我怎么做,我心里有数。你有你的执念,我有我的原则,不管你是不是那个不择手段的冷酷帝王,都不影响我未来要走的路。” “好。”黑色虚影重重说出这个字。“朕没有遗憾了。” “你没有遗憾,我有问题。” 黑色虚影似乎猜出了宁兰君要问的问题:“你是想问北阳王朝气运的下落吧?” 宁兰君楞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你说的没错。” “我可以告诉你实话,当年,拿到北阳王朝的气运之后,朕根本没有使用,也没有机会使用。在金华县,一半气运丢失了,不知所踪。朕当年调查过,也没有任何头绪。” 宁兰君不信这话:“这不可能。” “不管你信不信,这是朕能给你的唯一的答案。” 宁兰君不由的一笑。 他没再问,没那个必要了。 “赵明祯,来生好好做个人吧。” 宁兰君说完,一步踏出,漫天明光笼罩,瞬间吞噬了那两道虚影。 第367章 天意 成了吗? 沈长卿看到岸边宁兰君脸上的细微变化,心里已经有数了。 风烟客和归元子,微微点头。 这个独一无二的年轻人,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 永兴帝赵明祯百年前留下的局,今天终于结束了。 或许这是天意,这世间没有人能逆天而行。 良久之后,宁兰君睁开眼。 浑身轻松,那种难受的感觉没有了。 仿佛生了一场病之后的某个早晨,看到了外边温暖的阳光,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南意云和吕连成立即走过去,问他:“怎么样?” 宁兰君轻松的看向两人:“没事了。” 对南意云和吕连成来说,短短一个早晨,仿佛过了一百年。 揪心,紧张,各种意料之外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出现。 如今,尘埃落定,两人也能松口气了。 宁兰君正准备说话,雁丘湖上空无数色彩斑斓的水珠,纷纷扬扬的落下。 很有节奏,也很有秩序的飞向岸边的宁兰君。 这是怎么回事? 宁兰君站在那里,感受不到危险,甚至有种莫名的兴奋。 他伸出手,无数水珠将他包围,托着他直上天空。 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涌遍全身,水珠一点一点的没入他的身体。 那么多数之不尽的水珠,全都进入了宁兰君身体里。 空中的宁兰君,举目四望,什么都没有。 等水珠完全消失,他缓缓落地。 当体内的真气游走全身的时候,似乎多了点什么东西。 那东西很奇妙,无法言说,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那边的那么多人,同样疑问。 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沈雁秋的最后一句话,难道说,这才是沈雁秋说那话的真正目的。 最有可能的,便是沈雁秋吞噬了永兴帝赵明祯的残魂,进而融合,又消散,幻化成某些生命本源的东西。 沈雁秋具备上古神树一族的血脉传承,而永兴帝所在的赵氏一族,同样有着非同一般的血脉传承。 沈雁秋最后的话,指的是这个吗? 风烟客归元子对视一眼,不由得想起很多人都说过的一句话,宁兰君乃是大气运之人。 这一次,老天爷又站在他那边,给予了他意想不到的恩赐。 或许是天意吧。 两个当世一品高手,只能这么想。 …… 事情告一段落,但岸边的人都清楚,远不是彻底放心的时候。 雁丘湖上的那艘船里,还站着天诡门的十几人。 邱镇元今天来到雁丘湖的目的,昭然若揭。 贺云川是他们唯一的目标。 他们算定了沈雁秋是贺云川的死穴,只要拿出复活沈雁秋这个条件,贺云川必然没有拒绝的可能。 赵明祯百年前的布局,延伸到现在,彻底破坏了邱镇元的谋划。 解除雁丘湖下阵法的可能性已经没有了,这世间,能解开阵法的唯一之人贺云川已经死了,再也没有人能解开那个阵法。 赵明祯那第三份残魂出现的时候,邱镇元心中也曾燃起过希望。 可是一切因为贺云川的自爆,全都结束了。 更棘手的是,眼下怎么办? 对面的岸上,有当世顶尖强者,两个一品之人。 还有二品的沈长卿和明逸舟,他们这十几人逃不掉的。 但邱镇元并没有害怕,因为他清楚,眼下他还手握最后一张牌。 虽然这张底牌,不够完美,但事到如今,也没多余的选择了。 岸上,风烟客的目光落在邱镇元身上。 “阁下是束手就擒,还是活动一下筋骨?” 邱镇元淡淡的一笑道:“风烟客,你未免太过自负了。” “老夫从不自负,我说的只是你眼下的处境。” 邱镇元一副无奈的表情:“一百年一次机会,不会错过。天诡门带着使命而来,自然会恭迎天诡之神降临世间。” “强行降临吗?”风烟客冷冷道。 “如你所愿,正是如此,一百年前,还有个赵明祯拼死一搏;百年后,大夏还有谁?” 邱镇元说完,脚下的船只朝着雁丘湖中心急速远去。 “站住。”风烟客一掌挥出,卷起的巨浪,沿着雁丘湖震荡了数千米。 船只已经不见了,船上的人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跑了吗? 岸边的所有人都没有准确的答案。 眼下的形势,怎么办? 饶是风烟客,这个时候也心里没底。 百年前那场决战的结果是整个雁丘湖都被血水染红,大夏损失了无数精英,才勉强击退了强行降临的天诡之神。 如今,怎么办? 靠他和归元子力挽狂澜,那显然是痴心妄想。 就算去搬救兵,找更多的人,恐怕也来不及了。 果然,已经被折腾了很久的雁丘湖,再起波澜。 有高达几十丈的石柱从天空落下,从水底冒出。 轰隆隆的巨大声音中,整整四十八根石柱,悬停在雁丘湖上。 互相联系,不断变换位置,从空中俯瞰,组成了神奇的图案。 一个身影凭空出现,立于石柱组成的巨大图案中央,好一会能看清那张脸,那是邱镇元。 吕连成抬头看向天空,喃喃的道:“他想干什么?” 风烟客表情并重,以往的淡定从容,面色不改,在这一刻消失了。 他动了动嘴唇,沉重的道:“那是天诡大阵。” 这是个对一般人来说很陌生的东西,但明白这四个字含义的人自然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沈长卿补充了一句:“那是天诡之神强行降临的阵法和前兆。” 天诡之神要强行降临了。 这是萦绕在所有人心头,一个不得不面对的严峻事实。 宁兰君抬头看向天空,想了想说:“难不成,容器是邱镇元?” 归元子默默点头:“看来是。” 宁兰君无话可说,这些妖孽,几百年来,本性难改。 此时的他也在想同一个问题,怎么办? 一百年前,大夏精锐尽出,无数高手组成的联军,才勉强击退了天诡之神。 如今,就靠他们这些人? “两位前辈,楼主,得派人回去通知陛下,必须召集所有力量,共同抗敌。” 依然是庄文岳,沈长卿让他马上回去一趟,行不行,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宁兰君也想过跑,打不过就跑,这可是生存的基本功。 可是,逃有什么用? 一旦天诡之神降临人间,能跑哪去? 跑是跑不掉的。 眼下,只能拼了。 他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我的刀呢? 第368章 归来 广德殿里,只剩下嘉明帝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一两个时辰过去了,雁丘湖那边,没有任何消息。 陈恭站在那里很久了,年龄大了,不像是年轻时候那样,为了伺候主子,站一天都没什么问题。 嘉明帝不说话,他只能站着。 出去了那么多人,还有风烟客,归元子压阵,国师和沈长卿也在那边。 陈恭心想,不会有有什么问题的。 “陛下,要不要坐会儿。” 嘉明帝没搭理,继续在大殿里不快不慢,背着双手走来走去。 陈恭知道嘉明帝心神不宁,索性不说话了。 直到门外有人通报:“陛下,听雨楼指挥使庄文岳回来了。” 嘉明帝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道:“让他进来。” 侍卫走后没多久,庄文岳匆匆走了进来。 正准备行礼,嘉明帝直接道:“直接说,雁丘湖那边怎么样了?” “陛下,其他的还好,宁兰君也没什么问题,现在严重的是,天诡之神可能和一百年前一样,降临世间。” 怕什么,来什么。 嘉明帝脸色巨变:“皇叔和归元子道长怎么说的?” “两位前辈说,让陛下召集永安城所有能用之人前往雁丘湖,一场决战难以避免。” 嘉明帝差点没站稳,还是陈恭适时出现在他身后扶住了他。 勉强站稳,嘉明帝愣在原地。 一百年前那次雁丘湖决战,他岂能不知道。 整个开局,过程,乃至于结果,他全都心知肚明。 那是倾国之力,在先帝永兴帝的带领下,才击败了天诡之神,为大夏赢得了一百年的平安日子。 最终,先帝永兴帝和其他无数大夏精英,皆是殒命雁丘湖。 如今的大夏,实力完全比不上一百年前。 那时候的大夏,算得上蒸蒸日上,兵强马壮。 现在,人心惶惶,四海烽烟。 他赵昆阳带领这些不多的人,去雁丘湖送死吗? 那一刻,嘉明帝犹豫了。 不安来自于心底深处,对天诡之神的敬畏和恐惧。 嘉明帝自认没有那个能力,他办不到。 跑路,什么都不做吗? 不行,那样的话,他的威望将跌入谷底,以后还有谁愿意心甘情愿的听从他这位天子的话。 人心不仅来自于敬畏的本能,还有身为天子本身的职责让人信服。 上次蓝家之乱,他已经跑了一次,这次若是再跑,这皇位还能坐得住吗? 满朝文武,天下百姓怎么看他这位天子。 思虑良久,嘉明帝选择了孤注一掷:“你回去告诉皇叔和归元子道长,就说朕稍后就到。” “是,陛下。”庄文岳转身离开。 大殿里,再次陷入沉默。 站在原地的嘉明帝不动了,没再走一步。 沉思了好一会儿,他对陈恭道:“告诉龙武卫,让他们马上去通知永安城所有四品以上人员,不管对方是谁,一个都不能少。” “是,陛下。” …… 永安城,那处豪华的房间内。 年轻人坐在椅子上,面朝着窗外,雁丘湖方向。 他的面前放着酒杯,杯中的酒,一大半已经没了。 年轻人偶尔叹息声中,满是酒气。 他已经叹了好几次了。 可惜了。 多好的谋划啊,到头来竹篮打水。 一只信鸽,飞在窗台上,他站起身,取下纸条。 上边用清秀的字迹,写了一句话:雁丘湖之变数,下一步,如何行事? 纸条从手中随手扔出,化为灰烬。 年轻人拿起毛笔,另找一张纸,在纸上写下回信:不动。 将纸条绑在信鸽腿上的圆筒里,放飞了鸽子。 不一会儿,门外有声音传来:“龙武卫通知,四品以上实力,马上去南城广场集合。” 外边的人走了,年轻人口中喃喃道:“天诡之神要降临了。” …… 唐缺和钟山学宫的四品以上之人,全都在去南城广场的路上。 走在师叔万海潮身旁,唐缺的担心挂在脸上:‘师叔,有传言说天诡之神要降临了?” “一场决战啊。”万海潮心情不佳。 一百多年了,终究还是来了。 一百年前那场血战,惨烈之极。 他们这一代人,也要走上相同的路了。 可他们不站出来,还能有谁。 “也不知道宁兰君怎么样了?” 唐缺还是挺担心的,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有传闻说,雁丘湖那边十万火急。 宁兰君现在就在那边,哎…… 去雁丘湖的路已经被封死,雁丘湖周边的百姓也在陆续疏散。 “这小子,问题不大。”说话的是范文渊。 “师父,为什么?”林北雁好奇的眨着眼睛。 范文渊看了一眼这个徒弟,神秘兮兮的说:“天命所归。” …… 五百离雁丘湖,也不知道淘尽了多少英雄。 喧闹了一个上午的湖面,此时依然是浪涛翻滚状态。 石柱中间的邱镇元,带着满足的笑意,看向岸边的那些人。 “风烟客,归元子,还有你沈长卿,明逸舟,该来的永远都躲不过去,这是属于大夏的宿命。” 风烟客不屑开口,此等歪门邪道,他不想多说一句话。 归元子本就不善言辞,没有任何想法去反驳天诡门之人,还是留点力气,迎接待会儿的大战。 明逸舟神神在在,目不斜视,甚至不去看乌云翻滚的天空。 只有沈长卿,他看向邱镇元,声音洪亮的道:“你这个傀儡和容器,将自己献给天诡之神,在生命的最后,就让你这个将死之人,说几句其言也善的话。” 哈哈哈哈! 邱镇元放声大笑:“愚蠢的人类,我将不朽,天诡之神是不朽的。” 狂风起,巨浪直上天空。 雷鸣电闪,无数道闪电接憧而至,撕裂着苍穹。 浓黑的乌云如墨般,疯狂喷涌,围绕着石柱,不断翻滚,聚拢。 雷声阵阵,炸响于九霄云外。 邱镇元不见了,没进浓黑乌云中。 一道黑色气息,从苍穹之上沿着闪电而至,和那翻滚的乌云融为一体。 一个黑色巨人,成型于石柱之间。 一两声邱镇元的沉闷的声音,从那黑色气息传出。 黑色巨人扬起自己的大手,握在一起,声音惊悚:“我终将归来。” 第369章 灵韵 来了! 风烟客眼神微动,那是天诡之神降临的前兆。 如今的雁丘湖边,就剩下他们几人,嘉明帝召集的力量还没有到位,指望不上了。 “道长,沈长卿,国师,没别的办法,就算螳臂当车,也要试下能不能阻止。” 归元子早就下定了决心:“风兄,能和你并肩作战,乃是平生之幸。” 风烟客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别说一起应对这大夏的最大危机了,平日里哪怕是打个照面也不容易。 今日如此机会,归元子荣幸之至。 沈长卿没说话,他望向雁丘湖上那个传说中的天诡大阵。 他想的不多,既为大夏之人,今日面对如此绝境,唯有死战。 “风老前辈,今日已无退路,往前走着看看。” 明逸舟毫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坚决,他道:“一把老骨头了,也没什么可顾虑的。” 归元子回头一笑,还是那个他认识的师兄。 风烟客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朝着岸上的其他人道:“我们四位若是无法回来,尔等速速离去,跟着赵昆阳带来的永安城人士,誓死抵抗到底。” 没有人说话,皆是沉默。 风烟客单独看向宁兰君;“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说罢,风烟客一跃而起,直上天空。 岸边的另外三人紧随其后,飞进了那天诡大阵。 “眼下,是走是留,都说说吧。”吕连成问两人。 南意云看向宁兰君:“风老前辈说的没错,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留下也毫无意义。” “走。”两个一品和两个二品若是都没有任何用处,他们留下确实没有意义。 三人达成了一致意见,甚至没再停留半刻,立即通知龙武卫在外围的上千人马上撤离。 四人的结局是注定的。 一百年前,当天诡之神强行降临的时候,永兴帝赵明祯带领那么多人都无法阻挡天诡之神的降临,如今只有区区四人,注定的结果。 宁兰君没时间缅怀,也来不及伤感,更没时间去感叹四人的悲壮。 尤其是沈长卿。 这是宁兰君这一路走来,对他影响最大的人。 也是在沈长卿的庇护下,他才能一步步成长到今天的样子。 他们三人刚走出上百米,几声巨响传来。 那边的四人,毫无意外,从天诡大阵里被震飞出去,跌落雁丘湖。 天诡大阵里的那黑色巨人,形象越发清晰明确。 看来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刚入水的四人瞬间跃起,再次进入天诡大阵,企图破坏大阵,从而毁掉天诡之神的强行降临之路。 飞蛾扑火,终究是飞蛾。 三人跌入水中,沈长卿撞向岸边,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 宁兰君停下脚步,不走了。 南意云马上拉了他一把:“走啊。” 师父受伤了,南意云甚至不敢往那边去看。 可理智告诉她,如今的感情用事,毫无意义,甚至会有更多人丢掉性命。 师父也绝对不愿意,她此时过去逞强,做那无用之功。 “我帮你。” 那是沈雁秋的声音。 惊喜之下的宁兰君忙问:“怎么做?” “我的骨灰洒在雁丘湖,百年来,在雁丘湖的滋养之下,凭借着神树一族的血脉传承,熔炼成了神树之灵。刚刚又融合了赵明祯的残魂,诞生了灵韵。这是天意,此物,可助你一臂之力;刚刚那些水珠便是灵韵,已经进入你的体内。“ 不管如何,都要试试,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多谢前辈。” 沈雁秋最后道:“不久之后,我这最后一丝残念也将消失,他日遇到上古神树一族的传人,请念在今日帮了你一点小忙的份上,协助他们。” “晚辈今日得此灵韵,感激不尽,他日若是遇到神树一族的传人,定当照办。” “宁兰君,保重。” 声音消失,再也没有出现。 宁兰君明白了,他刚才体内奇妙的变化,全都来自于这神奇的灵韵。 “师父。” “楼主。” 南意云和吕连成皆是喊了一声。 还在努力的四人,难敌天诡大阵,一个个只剩下徒劳挣扎的力气了。 “走。”宁兰君对两人道。 两人一脸的不可思议,吕连成大声质问:“那你呢?留在这里送死?” 刚才宁兰君和沈雁秋的对话,外人是听不见的,此时的吕连成和南意云并不知道灵韵的事。 “我要试下。”之所以说要试下,全是因为宁兰君心里也没底。 “试什么?”愤怒的吕连成吼道。 另一边的四人,纷纷再次倒下,跌落江面。 宁兰君往那边看了一眼没说话,举手向天,大声道:“刀。” 声如洪钟,响彻九天十地。 永安城方向,一道流光急速飞来。 宁兰君脚步一踏,直上天空。 人刀在空中合一,闪电般的飞向天诡大阵,直入那黑色巨人。 无尽的气机横扫一切,劲爆的声音传向九天。 黑色巨人四散而开,一往无前的人与刀,穿透黑色巨人,继续往前。 石柱碎裂的声音出现,而后一瞬间,四十八跟石柱轰然爆裂,纷纷扬扬的洒向雁丘湖。 电闪雷鸣不见了,声音停止了,乌云散开,阳光一如既往的明媚。 天空之上,一人一刀分开,坠向雁丘湖。 岸边,一袭蓝色身影飘忽而过。 南意云一步踏出飞向雁丘湖,接住了从空中坠落的宁兰君,掠向岸边。 “宁兰君,宁兰君,宁兰君……” 雁丘湖边的上千龙武卫军士,看到眼前一幕,纷纷振臂高呼。 那个独一无二的男人,那个永安的城英雄,再次挽救了无数人的生命。 欢呼过后,反应过来的吕连成马上带领龙武卫的人,去湖中将已经受了重伤的四人带上岸。 四个人盘膝而坐,开始运功疗伤。 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躺在南意云身旁的宁兰君。 两个一品,两个二品,此时,只剩下无与伦比的意外。 竟然是宁兰君,一人一刀终结了天诡大阵,也让天诡之神再次强行降临成为泡影让这人间免遭涂炭。 沈长卿带血的嘴巴笑了笑,他对宁兰君近乎偏执的自信再一次应验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刚才在准备出手对抗天诡大阵的时候,他就想过,宁兰君会不会有惊天一手。 猜对了,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吧。 始终坚信邪不胜正的沈长卿,畅快的笑了。 第370章 天命之人 南城广场上,人山人海。 除了四品以上的数千人之外,还有赶来的百姓站在外围。 嘉明帝站在所有人面前,让自己尽可能的看起来很悲壮,无路可退。 他扫了一眼所有人,开口道:“今日,大夏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百年之前的浩劫将再次降临,天诡之神将重临世间。作为天子,朕别无选择。只能带领所有人,拼死抵抗,战斗到最后一刻……” 一匹骏马踏踏而来,一个龙武卫军士飞身下马。 被打断的嘉明帝很是不悦,看向那个走进人群被拦下的军士:“怎么回事?” “陛下,好消息,天诡之神的危机解除。”那军士大为高兴的说。 这一句话,广场上的所有人全都听见了。 怎么会? 那些人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如果天诡之神和百年前一样强行降临,雁丘湖边的两个一品,两个二品,再加上上千龙武卫,那是断然挡不住的。 可一个龙武卫军士,急匆匆的跑到天子面前,难道只是为了说一个让他掉脑袋的谎言。 很多人议论纷纷,全神贯注的听着的那人接下来的话。 嘉明帝对面前这位龙武卫的话,同样难以置信。 这是嘉明帝最愿意听到的消息,可现实告诉他,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良久,从虚幻的高兴中回过神来,嘉明帝盯着那人,冷冷道:“你可知欺君乃是死罪。” 从雁丘湖而来的那位龙武卫军士,自然有足够的自信,因为雁丘湖上的那一幕,是他亲眼所见。 那军士当即道:“陛下,千真万确,卑职刚刚从雁丘湖而来。” “是谁让你回来的?”嘉明帝厉声问。 “听雨楼指挥使吕连成。” “皇叔呢,道长呢,国师,沈长卿呢?” “他们受了伤。” 疑惑的表情出现在嘉明帝脸上:“受伤?天诡之神是谁击败的?是他们吗?” “不是。” 嘉明帝双眼圆瞪,似乎要吃人一般:“除了他们,还有谁?” “启禀陛下,天诡之神并没有降临成功,在天诡门的人通过天诡大阵,让天诡之神强行降临的时候,听雨楼堂主宁兰君,一人一刀,破了天诡大阵,阻止了天诡之神降临。” 哦。 没有降临。 如果不是足够的城府和表情管理能力,激动的嘉明帝准会手舞足蹈。 是宁兰君。 这么说皇叔他们四人已经受伤,是宁兰君力挽狂澜。 没错了,这总是个能创造奇迹的年轻人。 自己的女儿赵南笙很欣赏他,自己的儿子靖王同样如此。 儒家早就在拉拢,国师也若即若离的关注,还不止一次说过宁兰君是大气运之人。 朝中很多大臣,也对这位听雨楼堂主赞誉有加。 除了他没有别人。 没错了。 这不是谎言,也不是开玩笑,这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原本做好了拼死一战准备的嘉明帝,那口气忽然泄了,整个人差点没站稳。 “回宫。”永兴帝率先离去,陈恭带着一大群人紧随其后。 南城广场上沸腾了。 高兴的不仅仅是危机解除了,他们也不用去送死了。 人群中,范文渊哈哈一笑:“精彩。”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北雁颇为认同的点点头,还学着师父的腔调,加了两个字:“非常精彩。” 唐缺看向师叔万海潮,他笑了:“师叔,惊心动魄啊。” 如今的唐缺,已经不想把自己和宁兰君放在一起比较了。 没有了这样的想法,反而没有了压力,他们两人那是注定不能放在一起比较的。 万海潮颇为感慨的说:“这是天命之人。” …… 人群中的另一边,小和尚舅九九跑进人群,找到了师父和慧远方丈。 “师父,宁公子好厉害。” 不归和尚颇为淡定的说:“徒弟,你记住,未来你比他强。” “啊?”小和尚吓的连连摆手:“那是不可能的。” “我说能就能。” 小和尚也不争辩,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他刚才好担心,怕师父这一去不会回来了。 还好有宁公子,事情都解决了。 “不归,你不觉得这很有问题吗?”慧远方丈问不归和尚。 “有什么问题?” “一百年前,为了对付天诡大阵,死了非常多的高手,宁兰君一人一刀,怎么会……” 不归和尚想了想说:“过段时间,亲自问问。” 慧远方丈陷入沉思,一双眼睛望着雁丘湖方向,尽是疑虑。 …… 一列队伍浩浩荡荡的前往永安城,宁兰君躺在其中一辆马车里。 他醒了,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熟悉的人。 吕连成和南意云都守在旁边,一步不离。 大半天的时间,很漫长,仿佛过去了好些年。 终于能回去了,他现在最想做的是睡一觉。 “你怎么样?”看到他醒了,南意云忙问。 宁兰君摇了摇头:“没事。” 吕连成放心了,他看过了,宁兰君气色很好,呼吸顺畅有力,只有一些轻伤,养几天就没问题了。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想了想的吕连成还是问出了这个疑问。 “是沈雁秋,没有她,断然不会有那一击。” 吕连成点点头,有些事不适合问的太多。 他沉默着,没说话。 马车一路回到永安城,到了宁府门前。 莺儿带着一众丫鬟等在门口,看着宁兰君从马车上下来,轻松了很多。 这大半天,宁府也是鸡飞狗跳的。 公子消失之后,她们一直在等消息。 起初,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 后来,才传来消息说陛下正在召集永安城四品以上人员前往雁丘湖。 他们也不知道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莺儿进宫去了一趟,找九公主询问。 九公主说她也什么都不知道,让她回家慢慢等。 没办法,只能返身回来焦急的等。 江夜也不安生,三番五次的说要去雁丘湖。 还是他们几个锁上门,才拦住了他。 刚才还一直生气,骂骂咧咧的,现在看到宁兰君走下马车,江夜又换了个人一样。 气的丫鬟冬儿想锤他,真是个犟驴,就是不听话。 吕连成和南意云坐马车离开了,他们还要回去复命。 宁兰君走进宁府的院子,呼吸着熟悉的气息,那感觉真好。 千好万好,还是家里好。 第371章 留下的疑问 天火站在那里,看着宁兰君。 不悲不喜,淡定的像是故意装出来的。 “表妹,不认识我了?”宁兰君笑着问她。 “不认识。”天火简单的说了三个字。 宁兰君叹一声道:“伤心啊。” “回来就好。”留下四个字的天火转身离开了。 宁兰君回到房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他站在屋檐下,看着熟悉的院子。 江夜跑了过来,认认真真的看了好一会儿。 “公子,这次挺危险的吧?” 宁兰君点点头:“对。” “遇到很多坏人吗?” 宁兰君看着他说:“很多。” 江夜叹一声:“公子,你说,为什么有那么多坏人呢?” 很难的问题,宁兰君一时半会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想了想说:“人不同,人心不同,追求不同,目标不同,形形色色的人,更是各不相同,坏人就这么出现了。” 江夜听明白了,又好像没听明白。 他一直点头,公子的说的总是有道理的。 “这才一天多时间,谁惹天火了,好像很生气。” 江夜一副冤枉的表情:“没有啊,挺好的,天火姐姐一直担心公子来着。昨天出去了,天亮才回来。” “出去干什么?” 江夜抓抓后脑勺:“莺儿姐姐说,肯定是出去找公子你了。” 宁兰君点点头没说话。 “公子,你歇着,我练功去了。” 说完,一路小跑着走了。 肚子挺饿,饭也好了。 没什么大碍的宁兰君很有胃口,坐在椅子上,认真的吃着。 “天火呢,她不吃饭?” 站在旁边的丫鬟冬儿说:“公子,天火小姐睡着了,好像挺困,没敢打扰。” 真出去找了一晚上? “让她休息吧。”宁兰君继续吃饭。 吃完了饭,宁兰君回到书房。 坐在蒲团上,调息疗伤。 无意中得到神树一族的灵韵,他也不清楚是对付天诡大阵的的时候一次性用完了,还是只用了一部分。 他试着调动体内的灵韵,惊喜的发现,似乎依然存在他体内、。 这么说,只是用了一部分。 明确了这一点的宁兰君,从地上站起来,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 站在窗前的宁兰君,不由的想到了永兴帝赵明祯。 他费尽心机,到头来也是竹篮打水。 好不容易窃取了气运,竟然被反噬了。 更无法理解的是,一半气运从他手中丢失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半气运的下落。 想要知道当年的事,金华县是源头,兰若寺便是那把钥匙。 宁兰君想着什么时候回去一趟,那地方还有很多未解之谜。 永兴帝赵明祯烟消云散,那个帮他的人,却成了未解之谜。 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为什么愿意帮助赵明祯,图什么? 看样子,那人实力也不低。 对自己也很了解,甚至一直在关注着他。 是这个人为赵明祯选中了自己,从而成为赵明祯夺舍的目标。 这个人很了解自己,知晓自己的一切…… 越往下想,宁兰君越来越毛骨悚然。 还有天火玄冰两族,这两个种族竟然埋藏着长生的秘密。 赵明祯还是太贪心了,一百年前,眼见着自己被反噬,命不久矣,竟然对当时的盟友,天火玄冰两族动手。 胡子眉毛一把抓,什么都想抓住,不撑死才怪。 真有长生的秘密吗? 宁兰君不断想象着天火的样子,以及当初还没变成人,还是鸟的时候的样子。 天火是当年赵明祯封印的天火一族的族长,死亡之后留下的源火图腾,天火的记忆里有雁丘湖,百年渡,便完全皆解释的通了。 站在窗前的宁兰君摇了摇头,这事不着急。 长生,看起来挺好,那不是眼下的他应该考虑的事。 …… 皇宫,广德殿。 听雨楼三位指挥使,南意云、吕连成,庄文岳,站在嘉明帝面前。 事情发生了,又结束了,嘉明帝想知道所有整个过程。 风烟客,归元子,国师和沈长卿他们四人已经受伤,暂时不能从他们口中得到有用的东西了。 “都说说吧,雁丘湖那边是怎么回事?” 三人对视一眼,由吕连成开口:“陛下,宁兰君失踪是因为进入他体内的一缕残魂,是那一缕残魂将他带到了雁丘湖。” “为什么是雁丘湖?” 吕连成郑重道:“陛下,因为那道残魂的原因。” “那一缕残魂是谁的?天诡之神吗?” “之前,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但那一缕残魂不是天诡之神的。” 不是天诡之神,嘉明帝来了兴趣:“是谁的?” 吕连成仔细思量着要说的话,关系到大夏仙帝,当今陛下的祖先,他不敢怠慢。 字斟句酌之后,他道:“是大夏先帝永兴帝。” 对嘉明帝来说,这是个最让他意外的答案。 嘉明帝没有去怀疑真假,他直接道:“朕要知道所有真相。” 吕连成细细道来,将整个赵明祯的所有布局,以及沈雁秋,贺云川之事全都一字不漏的说了。 听完了,嘉明帝张着嘴巴,沉思良久。 在他心里,先祖永兴帝能排到大夏历代皇帝前三。 他雄才大略,为了大夏战死在雁丘湖……这是之前嘉明帝对这位先祖的唯一印象。 一切都反转了,他是个伟大的帝王不假,却不择手段到如此程度,作为后世子孙的嘉明帝,除了自叹弗如之外,更多的是理解。 在其位谋其政,世人并不知道,当皇帝,统治这天下有多难。 有时候手段残酷了点,那完全情有可原。 可沈雁秋的死…… 真要冷酷到如此程度。 或许吧,有时候更多的是别无选择。 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嘉明帝继续问:“宁兰君是如何破了天诡大阵的?” “一人一刀。” “如此简单?” 吕连成重重点头:“是的,陛下。” 嘉明帝沉默了。 难道说,宁兰君眼下的实力已经超过了一品的风烟客和归元子? 这不可能。 必然存在某种缘由。 “所以,到了最后,永兴帝和沈雁秋的残魂,全都被宁兰君吞噬了?” 吕连成道:“是的,陛下。” “辛苦了,你们下去吧。”嘉明帝挥了挥手。 “卑职告退。”三人齐声说完,走出了广德殿。 第372章 冰与火 陈恭站在那里,等着嘉明帝随时的吩咐。 这个主子,从没像今天这样,那复杂的表情,陈恭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了。 也不知道,这位主子现在在想些什么。 但有一点陈恭很明确,那个叫宁兰君的年轻人再次搅动风云,似乎让主子触动很大。 嘉明帝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慢慢的坐在椅子上。 千思万想,也逐渐归于平静。 他告诉自己,不应该如此震惊的。 他不是先祖永兴帝,他没那么大野心。 若没有宁兰君,又或者永兴帝谋划成功,真的夺舍了宁兰君,那…… 永兴帝会回来抢自己子孙后代的皇位吗? 一想到这一点,嘉明帝一阵后怕。 永兴帝虽然死去百年,但在大夏人心中的威望,因为当年那场雁丘湖决战,已经无人能敌,成为神话。 有自知之明的嘉明帝,如何能比得上这位先祖。 嘉明帝叹了一声,宁兰君是福将。 自从他来到永安城,解决了很多关键而棘手的问题。 宁兰君的横空出世,大大超出他的预料。 至少从眼前看,他还不用担心宁兰君带来的威胁。 大夏如此多事之秋,宁兰君便是天赐之物。 有了他,何愁大事不成。 这么想着,嘉明帝的心情好了很多。 大夏的外患,自从上次的西北战事结束,已经大为改观,是时候解决内部的顽疾。 “准备用膳。”想完了,心里也敞亮很多,嘉明帝招呼了一声。 跟了嘉明帝多年的陈恭,听到这声音,同样心情大好。 主子高兴,当奴才的就高兴。 不一会儿,准备好了膳食。 边吃边想的嘉明帝,忽的抬头问旁边的陈恭:“你相信长生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陈恭有点恍惚。 跟在嘉明帝身边多年,别的本事没有,随机应变的能力,还是没有问题的。 “陛下,奴才哪想过这事,不敢想;能活六七十岁已经算得上老天开眼了,长生,奴才断然不敢想。” 吕连成的叙述中,说过天火玄冰两族的事情。 先祖永兴帝临死之前,都想着将两族握在手中,以备不时之需。 天火玄冰两族,自然有非比寻常的可取之处。 如果真有长生,谁能拒绝呢? “宣玄衣卫。”嘉明帝放下碗筷。 “是,陛下。”陈恭转身离开。 …… 这一夜宁兰君睡得很香,一夜到天明,连梦都没做。 大清早,空气新鲜。 他站在院子里呼吸吐纳,简单走了几步。 三月下旬了,天气一天比一天温暖。 院子里的那些花花草草,在丫鬟们的精心照料下,一片绿色的枝丫。 有鸟儿叫了一声,宁兰君抬头。 那只通体雪白的鸟儿,飞下来,停在院子里的一颗枣树上。 树枝很低,伸手便能摸到。 “小家伙,又来了,饿不饿?” 鸟儿叫了两声,在树枝上移动了几步。 “看来不饿,小家伙,想干什么?会不会和天火一样?” 说完这话,宁兰君笑了。 哪有那么巧的事。 经历了这么多事的宁兰君,再也不相信巧合了。 鸟儿又叫了几声。 “说什么呢?” 鸟儿好像很着急,不断地叫。 宁兰君懵了:“语言不通,你叫也没用。” 鸟儿还是叫。 宁兰君直接无语:“真是傻鸟,大清早叫个屁。” 鸟儿从树枝上飞起,一股凉意袭来。 宁兰君打了个寒颤,接着一个喷嚏。 好冷。 那鸟儿没有停留,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无意中摸向自己的头发,宁兰君直接哎哟一声:“好冰。” 宁兰君回到房间,找来铜镜。 这一看不得了,整个头发上全都结冰了。 放下镜子的宁兰君,用手摸着脑袋。 怎么回事? 那鸟儿到底什么来头? 很大可能,是从凉州一直跟过来的。 凉州! 奇了怪了。 站在院子里,太阳出来了,暖洋洋的照在头上,不断有水珠从额头上滴落。 不会那么巧吧? 一火一冰两只鸟。 天火一族有源火图腾,那玄冰一族呢? 这两个族人,一直以来是并列的。 按照永兴帝赵明祯的做法,两个族人缺一不可。 当时,玄冰一族的族长选择自爆,才逃脱了被封印的命运。 天火是一百年后,当年天火一族的族长死后留下的。 那这只通体雪白,能释放寒气的鸟儿哪来的? 不可能凭空出现。 等等,当时在凉州,确实有玄冰一族的人出现。 难道说,这只鸟儿是玄冰一族某个正统传人死后留下的? 当时,楼主深入塞外,斩杀了玄冰一族的石庆元。 而这只鸟儿,在凉州第一次见面,是在石庆元死后没多久。 是石庆元死后留下的图腾吗? 很大可能是这样。 但这事不能问沈长卿,此事事关重大,也很敏感,就算是沈长卿,也得留一手。 那天雁丘湖的事情之后,玄冰天火两族和长生有关这个秘密,将会传遍天下,到时候会有更多的人关注此事。 不仅天火需要保密,这只新来的鸟儿也要保密。 鸟儿走了还会回来了的。 按照当时天火的成长速度,先是会说话,而后变成人形。 这个过程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宁兰君不着急。 伸着懒腰的天火,从那边走了过来。 正准备说话,看到宁兰君额头上湿漉漉一片,她当即说:“尿床了?” 宁兰君睁着眼睛:“你见过谁尿床,尿到头上去的?” 天火抿嘴一笑:“那可说不准,别人不行,表哥你天赋异禀。” 这小妞专门来挤兑自己的,宁兰君想了想当即说:“是啊,我天赋异禀,要不要表哥给你示范下。” 天火翻个白眼:“莺儿姐姐让我叫你吃饭。”说完便走。 走到院子门口,口中嘀咕道:“怎么越来越无赖了。” …… 饭桌上,还是往常的样子。 宁兰君和天火坐着吃饭,其他人各忙各的去了。 江夜是个例外,他从来不讲究,也不上桌吃饭。 能吃饱肚子就行,有什么吃什么。 厨房的老妈子,挺喜欢这勤快的孩子,有时候给开小灶,有好吃的都紧着他。 吃饱了,便是去练功喂马。 用莺儿的话说,江夜的一天可充实了。 吃过早餐,宁兰君回到房间,继续熟悉体内的灵韵。 几个周天的运行之后,宁兰君睁开眼,他突破了,正式进入四品。 第373章 劫生劫灭 燕赤霞是个很认真的人,雁丘湖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他还是回来了一趟。 站在雁丘湖的岸边,燕赤霞举目四望。 那一天,他没在现场,被他视为人生憾事。 就算宁兰君是当仁不让的天选之人,他也愿意在那一天站在这里,和师祖一起面对几乎无敌的天诡大阵。 无他,这是人生一次难得的机遇,这样的机遇,可遇而不可求。 宁兰君早已经成为另一个层面的人,燕赤霞不想再去多说什么。 有的只是作为一个同龄人的崇敬和尊重。 乱世出英雄,宁兰君诞生于这样的时代,或许是天意吧。 待了一会儿,燕赤霞转身离开。 他去了百年渡旁边,当初发现问题的几间屋子。 屋子里,还是那样,阴气很重,只不过比以前少了很多。 现在他大概明白当初自己看到的,以及杜兴田的爹那天晚上碰到的是怎么回事了。 百年前的那场雁丘湖决战,留下了太多孤魂野鬼,久而久之,成了怨灵,聚集在这附近。 再加上沈雁秋的骨灰洒在雁丘湖,经年累月,成就了无数变异的湖灵。 湖灵因湖而生,等同于鬼魂,却又不同。 贺云川隐居在青阳镇,他早就知道这房子里的事。 为了不泄露,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一方面用自己的实力压制,一方面放置佛像掩人耳目。 这也是他那天来到此地,使用了符咒,却什么都发现不了的原因。 贺云川一定实施了某种禁制,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无从发现。 那天,贺云川突然出现,也不是偶然。 他是故意的,又或者是警告。 可惜了贺云川,一个纯粹的人,终究是敌不过永兴帝这样的野心家。 当年的一代宗师,也只能选择自爆,可悲可叹。 燕赤霞从那一排破旧的房子里出来,迎面碰到了杜兴田。 “道长,又来调查吗?” “随便看看。”说完燕赤霞径直离开了。 杜兴田站在那里,挺高兴。 这附近再也没有什么怪事了,这道长真厉害。 燕赤霞该走了,他最后一次站在雁丘湖边。 师父曾说,功名利禄,皆是过眼云烟。 站在这雁丘湖边,燕赤霞想到很多事,很多人。 饶是雄才大略的永兴帝又如何,到头来也不过是在自己划定的牢笼中求而不得。 挣扎百年,算计一世,终究也是一梦黄粱。 燕赤霞长叹一声,末了,木然转身。 刚走了几步,冥冥中,一个声音传来:“入我门下,长生不朽。” 心里一惊,从不畏惧鬼神的燕赤霞,猛地转身。 他的面前,只有空荡荡的五百里雁丘湖。 “谁?”他问了一声。 没有回答,只有雁丘湖淡漠的水声。 “一切只是开始,远没有结束。” 燕赤霞沉默了。 他最不屑的便是装神弄鬼之人。 又或者,只是做某个鬼魂? “劫生劫灭,劫起劫落,众生之劫。” 燕赤霞已经失去了耐心,他转身便走。 身后,雁丘湖微波荡漾。 那个声音没再出现。 …… 风烟客破例了。 这是他第一次接受嘉明帝的邀请,站在广德殿里。 他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修养一段时日,便可恢复如初。 嘉明帝很恭敬,也有点拘谨。 论辈分,风烟客是皇叔。 论实力,他是名扬天下的一品高手。 更不用说,这位皇叔屡次在关键时候出手,无论如何都称得上自己人,一家人。 可风烟客,从来都不会把皇室放在眼中。 除了必要的出手,剩下的事,他一概不予理会。 “皇叔,找你来,只想问几件事。” “说。”背着手站在那里的风烟客不冷不热道。 “一百年前的那场雁丘湖决战,人尽皆知,可先祖永兴帝的选择,实在出人意料。” 风烟客很不喜欢这样的拐弯抹角:“你想说什么?” “永兴帝为何这么做?皇叔,还请解惑。” 风烟客转过身,冷冷的看了一眼嘉明帝:“我又不是他,我怎么知道。” “皇叔,永兴帝的帮手还没找到,他会不会还留有别的后手、谋划?” 一生最讨厌阴谋诡计的风烟客,不屑道:“你当我是神仙吗?” 嘉明帝楞了一下,还不放弃:“这是个隐患。” “怕他来抢你的皇位。” “那倒不是,大夏需要的是稳定,而不是动乱,先祖和后世子孙争抢皇位,说出去很难听,也很难看。” 风烟客没理会这番说辞,他道:“有一点,我倒是挺能理解永兴帝。” “皇叔请说。” “若不是后世子孙如此窝囊废,他用得着布局百年,只为了夺舍重生吗?” 嘉明帝的表情僵在脸上,打人不打脸,这话也只有风烟客能说出口。 他很想回一句,你也是赵氏子孙。 可是想想,还是算了。 几百年前已经分家,风烟客这一脉,早就和大夏皇室没什么关系了,更不参与治国理政,这么大一个锅,人家不用背。 嘉明帝并没有生气,忽又问:“先祖永兴帝,真的不会再出现了吗?” “说不准,以永兴帝如此强烈的野心和执念,不好说。” 这个话题,看来没办法进行下去了,嘉明帝问了另外的事:“上次在雁丘湖,宁兰君终结了天诡大阵,仅仅是因为他的手中那把刀吗?” 风烟客略加思索,过了会他道:“应该不是?” “那为何一瞬间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实力。” “赵昆阳,你问我,我问谁啊。” 碰了一鼻子灰的嘉明帝,动了动嘴唇。 过了会,他又问:“玄冰天火两族,皇叔怎么看?” 风烟客的目光落在嘉明帝身上:“你也想长生?” “应该没人不想吧。” “那你慢慢长生吧。”风烟客脚步一动,消失在原地。 哎! 嘉明帝叹一声。 这个皇叔,就是这么让人爱恨交加。 天火玄冰,这些天,嘉明帝一直在想这事。 道门这条路走不通,玄冰天火这条捷径得走一走。 …… 宁府来了几个客人。 这天中午,万海潮带着两个师侄,踏进了宁府的大门。 第一次来这里,院子虽小,却精致。 能稍微看得出主人那点审美和趣味,典雅别致,别有一番滋味。 很长时间没见宁兰君这位年轻人了,今天见面,一切又变得不同了。 看着他一步步成长,万海潮很是欣慰。 第374章 隐秘 宁府不是第一次有客人了,那些丫鬟早就习惯了。 公子现在可是大牛人,顶级的那种,朝堂上下哪个不想过来走动走动。 暗地里,也有人想着法子上门送礼。 公子已经交代过了,一概不收。 莺儿姐姐宫里出来的,分寸掌握的很好,她们大开眼界。 和刚来时相比,江夜不怎么认生了。 有客人的时候,他也不会躲得远远的。 莺儿姐姐说,多见见人,长长见识有好处。 江夜觉的这话挺对,干什么事都要和人打交道,没点本事不行。 “你是江夜,那个喜欢喂马的?” 林北雁一眼看到了江夜,挺秀气的长相,师兄说那孩子有灵气,看来这眼光还是不错的。 被翻了“牌子”,不再是任何时候都嘴笨的江夜回道;“我知道你,公子想捏脸的那个。” 宁兰君当时就一脑袋黑线,心说,你还是专心喂马练功吧。 这实话说的,把人卖了,还傻了吧唧的笑。 林北雁俏脸一红,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瞧了一眼现在不敢看她的宁兰君,笑着说:“你的脸我也想捏。” 江夜这回是真怕了,撒腿便跑。 还没被除了娘之外的女人捏过脸,这个姐姐长得好看,怎么这么直接呢。 江夜生气的想,公子以后捏到你的脸了,一定狠狠的捏。 互相说着话,一路走进屋,莺儿马上安排丫鬟上茶。 林北雁没兴趣男人之间的对话,跟着莺儿和几个丫鬟,参观院子去了。 那个江夜挺好玩,还有个天火还没见面呢,这里比钟山学宫有意思多了。 屋里,万海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味道是顶级的,应该是宫里的东西。 看来这位九公主对宁兰君很是上心,不仅送了婢女,宫里的东西也毫不吝啬。 放下茶杯,万海潮开口说:“早就想过来看看,宁公子,冒昧打扰了。” “院首哪里话,我这地方比不上钟山学宫,晚辈随时欢迎院首大驾光临。” 客套话并没有说几句,万海潮说起了雁丘湖的事:“这次雁丘湖之事凶险异常,还有几个疑问待解,宁公子是否复盘过?” 回来之后,宁兰君想过这事,眼下还没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院首,还请赐教。” “赐教谈不上,今天来就是闲聊。”万海潮摆了摆手:“我担心的第一件事,当年永兴帝死后魂魄一分为三,第一份魂魄用来封印了天火一族的族长,剩下两份在这次雁丘湖之战中,尽数消失。老夫不太相信,这么一个雄才大略的帝王,没有别的后手。” 宁兰君想过这个问题,他不想去过多猜测永兴帝的野心到底有多大,若真有后手,那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院首,永兴帝赵明祯来自于赵家,而赵家能在五百年前崛起,建立大夏,发展到如此规模,不是没有缘由的。 赵家具备着特殊的血脉传承,尤其是控制魂魄。这一点,只是目前知道的。 若还有不知道的传承,那是完全有可能的。 永兴帝至少是赵家人,是大夏先帝,就算有后手,他也不会用大夏做筹码,这条底线永兴帝赵明祯是不会逾越的。 否则,他的出发点,‘所有努力都是为了大夏’便自相矛盾了。” 万海潮点了点头,认同了宁兰君的话,永兴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赵家的家天下,他还不会疯狂到违背这一条的地步。 万海潮忽的抬起头,看向宁兰君:“宁公子,天诡大阵在一百年前,永兴帝带着无数大夏精英都挡不住,当时你真的只是凭借着一人一刀?” 这个问题,估计很多人都会有疑问。 继续掩盖,那明显会让人看出来是假的。 想了想的宁兰君,给了半真半假的回答:“院首不瞒你说,当时是沈雁秋助我一臂之力。” “原来如此。”上古神树一族,来自于上古,比儒释道三家的诞生都要久远,一个沈雁秋在魂飞魄散之前,还能吞了永兴帝的一缕残魂,便是明证。 宁兰君此言,在万海潮看来是能站得住脚的。 “关于天火玄冰两个族人,院首知道多少?” 万海潮向唐缺使了个眼色:“你先出去一下。” 唐缺没有疑问,站起来离开了。 这是什么意思? 宁兰君没看明白。 什么事隐秘的连唐缺都要回避,那还能告诉他这个外人吗? “院首,这……若是不便说的话,那晚辈就不问了。” 万海潮摇摇头:“无妨,有些事,唐缺还不够级别知道,但宁公子你是个例外。” 宁兰君受宠若惊:“院首,晚辈何德何能。” 万海潮哈哈一笑:“你还记得七步林,江山一梦吗?还能引来儒圣清气,儒家对你没有秘密可言。” 这样的诚意,宁兰君接下了:“那晚辈就不说什么了。” “关于天火玄冰两族,在儒家的绝密典籍中,有过记载。 这两个族人,来自于两大神鸟,两个族人本是凡人,融合了神鸟的力量,加以利用,诞生了天火玄冰两族。 据传说,那两只神鸟来自于当年那位人族最后一位超品——武神的圈养,加以修炼而成。 至于长生,那只是传言。如真能长生,那位武神为何无法长生?” 宁兰君听的很认真,这便是天火玄冰两族的源头吗? “不过。”万海潮继续说:“长生这事也不全是无中生有,天火玄冰两族对于修仙长生,自然有着无与伦比的助力;当年那位超品能成就武神之名,少不了这两大神鸟的辅助。” 天火玄冰,这是捡到宝贝了。 可是为什么和自己有关呢? 为什么都和自己亲近? 这有点不合常理。 一定存在着某种原因的。 “看来这里边大有文章。”宁兰君感叹了一声。 “还有一事。”万海潮继续道:“宁公子可知道为什么天诡之神降临的唯一出口在雁丘湖吗?” 这个问题困扰着宁兰君很长时间,听如此说,他颇为惊喜的问:“晚辈才疏学浅,这事还真不知道。” “在整个九州大地,存在着几十处上古魔窟。经过那几个超品圣人前后出击,九州只剩下少量的几处魔窟入口,雁丘湖是其中之一。五百年前,魔尊的封印松动,逃脱了一缕残魂,走诡道修成了天诡之神。在那时,人间出现了一个野心之人,通过魔窟入口,从冥渊召唤出了天诡之神,这才有了后来一百年一次的降临机会。” “五百年前,那个人是谁?” 万海潮摇头:“无从知晓。” 宁兰君叹息一声,这事自然不会那么简单。 第375章 脱胎换骨 这事有点意思,五百年前,当时天下大乱,群雄并起。 赵家也是在那时候崛起,并一统天下。 当时有野心一统天下的人非常多,这个人,很难知道他是谁。 宁兰君趁机问起了天诡之神的事:“院首,那有没有办法彻底解决天诡之神的祸患,一百年一次,也够折腾人的。” 万海潮摇头:“这么多年了,自然有很多人考虑过这个问题,只可惜,多年来毫无结果。 宁兰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对了,江夜那孩子我看了,是个好苗子,又有家族传承,日后必成大器。” 万海潮对江夜赞许颇多,江家也曾经煊赫一时,这孩子的未来不可限量。 “到时候,还要院首多多指教才是。教书育人这事,钟山学宫桃李满天下,经验自然是别人无法比拟的。” “好说,江夜有时间可以去钟山学宫旁听,老夫可以指点一下,也不费多少功夫。” 宁兰君拱手道:“那就有劳院首了。” “宁公子客气了。”说完,万海潮叹一声道:“对眼下大夏的时局,你有什么看法?” 这话似乎有弦外之音,宁兰君想了想说:“院首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老夫估计,这次永兴帝的事,对陛下刺激不小,他该担忧自己的皇位了。眼下,外患解决,整顿内部就成了必然之路。” 整顿内部! 宁兰君认真思考着这四个字:“院首的意思是?” “儒家首当其中。” 宁兰君大概明白了:“院首指的是文官集团?” “对,大夏几百年了,早已形成了庞大的文官集团。这些人说有问题吧,确实有问题,不思进取,党争无数,确实成了大夏的一大问题。需要改革,需要革新,甚至是彻底的改变。” 宁兰君顿了一下道:“对儒家的影响不会太大,要治国就需要文官,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的。再者说了,儒家圣人之言,四书五经,经过这么多年皇权的发展和改造之后,是天子统治天下必不可少的手段。就算动其筋骨,也灭不了根本,院首无须忧虑。” 万海潮爽朗的一笑:“是这么个理,不过,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宁兰君试探性的问:“那勋贵集团是不是第二个要动手的对象?” “是的,勋贵集团本意是陛下用来抗衡文官集团的,但现在尾大不掉,积累了这么多年的勋贵,人数众多,每年的花费是天文数字,已经成了大夏不能承受之重。” 宁兰君带着点掉脑袋的嘲讽语气说:“陛下有那魄力吗?” 不管是文官集团还是勋贵集团,哪一个都不好动。 又或者根本就动不了,如此庞大的既得利益者,岂是那么轻易就能解决的。 万海潮轻声一笑:“说实话,老夫倒宁愿看到陛下能中兴成功。” 宁兰君什么都没说,他对这位陛下半点信心都没有。 中午这顿饭是在宁府吃的,饭桌上,人多了自然热闹。 林北雁和天火自来熟,两个人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万海潮没怎么主意天火,幸亏宁兰君对天火施加了禁制,屏蔽了她体内的天火一族的气息。 能骗过万海潮,已经超出宁兰君的预料了。 过几个月,又会多一个表妹。 怎么安排成了问题。 总不能说又是表妹,那会引起怀疑的。 还有时间,到时候,他慢慢想,总会有办法的。 午餐结束,万海潮带着唐缺和林北雁两人离开了。 返身回到院子里,天火就吵着道:“能去钟山学宫吗?” “不行。” 天火挺生气:“为什么啊?” “你身份太敏感,不便出去。” 天火一脸失望:“不就是钟山学宫吗?没什么问题的。” 宁兰君还是很坚决:“等我研究一下更强大的禁制,彻底屏蔽一下你身上的气息。” 看来不像是故意的,天火妥协了:“行,就这么办。” 天火满意的走了,过段时间她准备出去玩玩。 林北雁挺好的,那脸她也想捏。 …… 沈长卿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宁兰君被叫回了听雨楼,有很多事,沈长卿现在也满是疑问。 宁兰君走进三楼,看到和以前没什么两样的沈长卿,走过去道:“属下见过楼主。” “坐。”沈长卿指了指那边的椅子。 宁兰君走过去坐下,似乎知道这位楼主想要说什么,宁兰君并没有着急开口。 “雁丘湖边的事,没什么要说的吗?” 在沈长卿面前,是打不了马虎眼,什么事都瞒不过这位沈白衣。 更不可能,和对待万海潮一样,半真半假的回答。 “楼主,你是想问属下为什么一人一刀能破了天诡大阵?” 沈长卿点头:“是个人都会疑问这个问题。” “是沈雁秋。” “沈雁秋!”这是个让沈长卿意外的名字。 “是的,楼主。沈雁秋来自于上古神树一族,她的骨灰在雁丘湖形成了神树之灵,天诡门邱镇元释放了她的残魂,算是激活了神树之灵。后来又融合了赵明祯的残魂,诞生了灵韵。” “灵韵!”沈长卿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属下。 不是怀疑他说的真假,而是惊讶,灵韵这种上古神奇之物,竟然在无意中被宁兰君得到。 运气好,机缘,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已经无法解释让很多人疯狂的现象了。 这确实很疯狂。 灵韵那是修炼之人求而不得的东西,甚至想都不敢想。 灵韵太特殊了,也太罕见了,称得上世间罕有。 一场危机,一个意外,宁兰君因祸得福得到了灵韵,沈长卿都有点嫉妒这小子的大气运。 短暂的沉默之后,沈长卿恢复平静:“此事,你没有对外明言吧?” “楼主,有什么问题吗?” “事关重大,不说为好。” “只有万海潮问过,属下只说是沈雁秋帮忙,别的没说。” 沈长卿嗯了一声:“这样半真半假,挺好,一般的说辞很难有人信。沈雁秋来自于神树一族,本就罕见,剩下的让他们自行猜测吧。” “宁兰君问道:“楼主,这灵韵真有那么大作用?” 沈长卿不由的一笑:“能让你脱胎换骨。” 宁兰君没说话,低调。 “宫里的圣旨应该快到了,回去准备接旨吧。” 宁兰君站起身,和沈长卿告辞。 这次嘉明帝低调了,看来也是想保护他。 爬太高了招人恨,目前还是不能太招摇。 第376章 唐时柳 骑着那批熟悉的马,宁兰君走在永安城的大街上。 走的很慢,只因他想看看这繁华市井。 很长时间没出来了,今日天气挺好,适合到处走走。 正好有段时间没见吴忠汉了,也不知道那伙人怎么样了。 他牵着马,去了永安城内的那家杂货铺。 吴忠汉还在,一副杂货铺老板的打扮,热情的招呼着进进出出的客人,干的有模有样。 看到宁兰君,大为惊喜的吴忠汉马上走过去:“客官,你要的东西在屋内,里边请。” 宁兰君去了里边房间,吴忠汉紧随其后。 里边有院子,挺雅静。 吴忠汉满是高兴的说:“宁公子,真没想到你会上门,这些天一直有宁公子的消息,在下真是大开眼界。” 让吴忠汉大受震撼的可不仅仅是这雁丘湖之事,上次的凉州之行,宁兰君让他们高兴了好一会儿。 太厉害了,宁兰君这位年轻人已经超出了他们所有预想。 如今这五百多人,一个个心甘情愿,愿意为宁兰君赴汤蹈火。 傻子都知道,宁兰君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承蒙宁兰君看得起,他们也有点价值,他们很庆幸当初选择了这位年轻人。 “那些话就不必说了。”宁兰君不太喜欢刻意的奉承。“你们还有大用,跟着我,以后自然让你们吃香的喝辣的,本官不会亏待你们。”说完,他话锋一转:“那些人怎么样了?” “都挺好,每个人都有容身之地,隐藏的很好。” “有什么困难可以去宁府找我。” “我们会的,宁公子。” “最近,这永安城可有什么动静?” 五百人分部在永安城各个地方,消息还是很及时的:“最近有些皇亲国戚好像有什么异动?” 这是和万海潮一样,已经收到风声了。 “还有别的吗?” “有件事,一直觉的很奇怪。” 宁兰君来了兴趣:“最近这段时间,大夏其他州的人,进出永安城很频繁。各种口音,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看来,勋贵集团已经在行动了,他们在想办法联络地方实力派。 这些年来,地方实力派和勋贵集团走的很近。 某种程度上来说,两方已经形成了利益联盟。 勋贵大多集中在永安城这样的大夏核心地带,天子脚下。 这些人的优点是,更能接近皇权,掌握更多的资源。 缺点那便是,天子脚下,办什么事都不能放开手脚。 地方豪强,则是反过来,他们远离大夏政治中心,天高皇帝远,具有更强的自主能力和更多灵活性。 但地方豪强,缺乏靠山和政治保障,若没有联动,他们就是孤悬在外的无根之木,随时都有被吃掉的危险。 两边彼此需要,合作就成了不二选择。 一里一外,两种强大的声音互相唱和,能量自然不可小觑。 “你随时主意其他人动向,另外,你想办法招募一批可靠之人,派精干力量,赶赴各州,建立据点和分部,扩大搜集信息的能力。” 吴忠汉一下子愣住了。 这是个庞大的计划,有压力,但也让吴忠汉满意,高兴。 这说明眼前的这位宁公子,真正把他当成自己人了。 没说的,他吴忠汉愿意跟着宁兰君干到底。 “宁公子,这事很大,需要的人力物力都不小,耗费的时间也会很长。” “这你不用担心,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不用着急。先从永安城周边几个州开始,慢慢的往外扩散,直到覆盖整个大夏。” 吴忠汉重重点头:“宁公子,我明白了。” “今天晚上,在宁府门外等候,到时候会给你前期二百两黄金的运营资金。” “是。” 事情谈完了,宁兰君走出房间。 “老板,我看好的那几样东西,今天晚上送到宁府,记住了,别太晚了,晚了不给你开门。” “客官,你放心,会准时送到府上。” 吴忠汉一路将宁兰君送到门口。 离开杂货铺,宁兰君牵着马,走在街道上,东看看西瞧瞧。 雁丘湖这次的事情,让他明白了,天机楼终究和皇室赵家是一家。 不能什么事都依仗天机楼,靠人不如靠己,有些事必须自己来。 信息有时候是致胜的法宝,安排吴忠汉的这一步早晚要迈出去。 正逛着猛一抬头,似乎看见了一个熟人。 旁边的书店里,一个年轻的女子正在忙碌着。 没错,那是骆千寻。 她怎么会在这里? 宁兰君将马栓在门外,走进去试探性的问:“骆小姐是你吗?” 年轻女子抬头,显然很惊讶。 不过,随即恢复正常:“公子,你认错人了,奴家叫唐时柳,不姓骆。” 不可能,这世界上哪有长得这么像的人。 “不对啊,你确实……” 唐时柳抿嘴一笑:“宁公子,迫不得已,我确实换了新名字,现在依然是我师父的徒弟,也是这里的店老板。” 他就说嘛,原来是风烟客的手笔,看来早就安排好了。 “宁公子,这里说话不方便,请跟我来。” 宁兰君跟着唐时柳,去了二楼。 她去倒茶,宁兰君到处看了看,布置的挺不错。 茶上来了,宁兰君问她:“看来你很喜欢读书。” “也就这点爱好了。” 宁兰君端起杯子尝了一口:“唐时柳这名字,挺好的。” 唐朝也是这个世界,曾经一个很辉煌的的朝代。 “我很喜欢历史上的唐朝,想当那繁华街市里的一棵柳树,看那繁华和市井风情,所以就想了这么一个名字。” 宁兰君点了点头:“以后就这样,开书店?那可白费了你这一身的传承。” “我师父也是这么说的,我想先安顿下来,那些家族传承我不会荒废的。” 宁兰君叹了一声:“我现在有点理解你爷爷的做法了,强如永兴帝,也逃不掉窃取气运,反噬而亡的下场。” 唐时柳也听师父说了雁丘湖的事,她也越来越理解爷爷了。 气运,那是万万沾不得的,更不用说窃取气运这样的逆天行事。 “宁公子,你说的对,我爷爷没得选择。” 如此悲伤的事,没继续说下去,他放下茶杯,对唐时柳道:“现在你有身份,也有新的名字,有时间可以去府上做客,家里人多,比你在这里时常一个人强多了。” “宁公子,有时间我会去亲自拜访的。” “你忙着,我就先回去了。” 走的时候,唐时柳将宁兰君一直送到门口。 她看着那个离开的背影,良久无言。 第377章 交锋 骆千寻在书店里向几个活计交代了几句,独自去了二楼。 她平日里的事情很简单,整理书籍,到处去寻找能刻印成册的书籍,作者。 闲下来的时候,都会一个人安静的看书。 “还习惯吗?” 那是风烟客的声音,通过特殊的传声方式,只有两人才能听得见。 能听到声音,那就说明风烟客就在附近。 “师父,你来了。”骆千寻站起身。“这里挺好,没什么不习惯的。” “为师教你的东西,和你家族传承的东西,都别荒废了,术士一族,还要靠着你发扬光大呢。” “师父,徒儿记住了。” “宁兰君那小子,可以多走动走动,你的未来少不了他的一臂之力。” 这话骆千寻听明白了,但又没明白。 宁兰君是她的恩人,按照她的本意来说,她不想继续麻烦他了。 她的身份敏感,她更不想有一天影响了他的未来。 “不会影响宁公子吗?” 哎! 风烟客叹一声,这个徒弟孤身一人在这永安城,干什么事都是谨小慎微的,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风烟客索性换了种说法:“日后,宁兰君还需要你的协助。” “师父,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师父,我明白了。” 风烟客的声音消失,骆千寻重新坐下。 …… 宁兰君回到宁府的时候,宫里的太监已经到了。 当众宣读了圣旨,将圣旨给了宁兰君。 嘉明帝赏赐了三样东西,和上次凉州之行区别不大。 黄金千两,听雨楼指挥使,晋升一等宁远侯。 都是预料中的事,宁兰君没多少激动。 打发走了宫里的太监,拿着圣旨回到院子里,黄金会稍后送来。 宁府的人几乎都到了,一个个兴高采烈的的恭喜宁兰君。 老规矩,大家高兴高兴,让莺儿给他们每人几两银子。 以前挺清高,对钱没什么概念的天火,也变的市侩了,财迷一样的拿好自己的那份银子。 江夜是真高兴,巴不得宁兰君天天立功。 自从莺儿姐姐上次告诉他,要重建江家需要很多钱之后,他就不怎么花钱了。 精打细算的开始攒钱,立志攒够银子,重建江家。 丫鬟冬儿打趣的说,不应该先攒钱娶亲吗? 江夜说不成亲,立业更重要。 闹哄哄都散了,莺儿跟着宁兰君走进书房。 “公子,殿下说想和你见一面,时间定在明天晚上。” 好久没见了,是时候找个时间和这为九公主深入交流一下了。 “还有别的事吗?” “公子,最近宫里挺乱的,很多风声,说什么的都没有。” 很多皇亲国戚都集中在宫里,看来真是风雨欲来了。 “你进宫的时候,不要乱问,也别随便打听,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公子,我明白怎么做。” 莺儿离开了。 不管是文官集团,还是勋贵集团,宁兰君都不会招惹。 不管是两边厮杀,还是嘉明帝一挑二,都闹去,越热闹越好。 …… 第二天,一大早,宁兰君去了听雨楼。 他穿的是全新的指挥使的衣服,走进听雨楼的时候,自然引起一阵骚动。 “指挥使大人,请吩咐。” “侯爷,请指示。” “宁大人,请多多关照。” …… 一群人围上来,调侃的,搞笑的,不亦乐乎。 也算宁兰君平日里人缘好,有什么说什么,热闹一片。 何宝兴和宋小伟几人,现在不敢太放肆了。 宁兰君已经是指挥使了,他们还只是小小青衣使。 以后一起去教坊司怕是都没机会了。 好在,宁兰君没什么架子,这一点让几人轻松很多。 李长庚只是笑,发自内心的那种高兴。 “属下李长庚见过宁大人。” “李堂主,别来无恙。” “宁大人有事请吩咐。” “晚上去教坊司,你请客。” 李长庚脸色一变:“宁大人,属下囊中羞涩,实在……” “既然没钱,装什么大尾巴狼。” 李长庚笑着道:“规矩就是这样,我也是……” 正说着,沈长卿从三楼走了出来,看了宁兰君一眼:“该进宫了。” 宁兰君跟了上去,今天嘉明帝亲自点名让他参加早朝,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和沈长卿同乘一辆马车,不是第一次了,两人面对面,也没有初来听雨楼时的那种压迫感了。 “在想什么?”沈长卿忽的问。 “在想文官集团和勋贵集团的事。” “看来你也收到风声了。” 宁兰君答道:“对。” “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要和楼主的中立政策背道而驰。” 沈长卿柔和的目光,从宁兰君身上扫过:“不错,这是一箭双雕。站在我的对立面,这是陛下最喜欢的。另一方面,要对文官集团和勋贵集团动手,还需要第三方,让两者保持平衡。很显然,陛下眼中,你是这个人,将会重用你。” “楼主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稳重点,待会儿金銮殿上演戏的时候,真实点。” 宁兰君不由的腹诽,你老也好不到哪去。 “是,楼主。”宁兰君答道 …… 金銮殿上,今日百官齐至。 嘉明帝和往常一样,姗姗来迟。 他坐在龙椅上,扫了一眼群臣。 嘉明帝略微停顿,而后开口:“诸位爱卿,眼下西北战事结束,外患暂时消除,然而大夏的国库依然入不敷出,怎么办?朕忧心忡忡,晚上不得安寝。诸位爱卿皆是大夏栋梁,都说说,怎么办?” 有人马上站出来道:“陛下,如今的大夏连年逢灾,大夏百姓苦不堪言。饶是如此,皇亲国戚和勋贵们,依然歌舞升平,视民间疾苦如无物。长此以往,恐伤之国本,遗害千年。”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 这帽子扣的不是一般的高。 很多人开始狐疑,那人只是个小小御史,真的敢说出如此惊人之语。 这背后必然有所依仗。 依仗谁? 很多人已经猜出来了。 这背后必然是文官集团,又或者陛下在拱火。 最近早有传言,说陛下为了整顿内部,开始对文官集团和勋贵集团动手了。 说不定这个小小御史,奉的是陛下旨意。 朝中大臣一个个按兵不动,而那些勋贵,则是全都坐不住了。 第378章 良策 很多人早就收到了消息,皇宫里错综复杂,眼线密布,本就不是秘密。 凉州的事情结束没多久,在勋贵中间就传出了很多捕风捉影的流言。 直到今天,全都摆到台面上来了。 现在的问题是,谁也不知道,这位擅长权术的陛下,是准备拉一派,打一派,让文官集团和勋贵集团你死我活,还是干脆直接一挑二。 晋国公五十多岁了,今天特地上朝。 他的爵位是继承来的,说白了就是世袭的祖宗饭。 到了他门这一代,早没什么本事,也无一技之长。 但只要爵位在,他们自然世世代代荣华富贵。 御史什么的最讨厌了,还有翰林院国子监那些清流,整天就是打嘴炮,干不好投胎的活,写点文章诗词骂人,那是天下无双。 既然说到了勋贵,晋国公不得不站出来。 他道:“陛下,此乃不堪之言,不值一提。我们这些人,都是祖上为大夏立功,抛头颅洒热血,用命和血换来的今天的日子。 俗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们享受祖先的恩赐,那是天经地义的。 大夏眼下的问题,已经是几十上百年累积的结果,不是谁一人之过。 现在要做的是解决眼下的困境,而不是互相攻讦搅扰的满朝风雨。” 很多人听了这话,也不得不感叹一下,这晋国公很是聪明。 一句话,等于给陛下解了围。 将大夏眼下的困局,归结于历代积累的问题,那自然不是嘉明帝一人之过了。 站出来反驳的是兵部侍郎常进,此人向来是不声不响,属于朝中哪一党,估计没人说的清楚。 “陛下,晋国公之言,只说对了一半。享受祖宗恩赐并无错误之说,但整个勋贵和皇亲国戚,人数庞大,一年的花费不计其数,以大夏如今的财政状况,根本难以为继。若不消减勋贵数量,减少供给,确实有动摇国本之可能。” 接下来便是文官集团和勋贵集团,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争辩。 文官集团,像是个光脚的,什么都不怕。 他们作为治理国家的基石,是必不可少的一环,他们可以接受官员集团的精简,这对他们的基本盘来说,不会存在动摇。 勋贵集团就不一样了,丧失了爵位,那意味着什么都没有了,谁都不可能承受离开勋贵身份的损失。 所以,文官集团的声势,从一开始就盖过了勋贵。 闹闹哄哄,说了一大堆车轱辘话,嘉明帝眉头微周,断然道:“诸位爱卿,你们都说了些什么?现在的重点是如何解决大夏的财政问题,而不是制造新的矛盾。朕需要的是良策,而不是争吵。” 这一声很管用,整个金銮殿上鸦雀无声。 谁都知道,积重难返的大夏财政,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要解决,就意味着从既得利益集团动手,那样的话,问题就更复杂了。 很多人开始纳闷,这位陛下今日到底意欲何为? 没人说话,一点声音都没有。 首辅,次辅,包括六部尚书,根本没有任何说话的想法。 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字,难啊。 眼下的大夏,还面临着靖王上位的问题,贸然走错一步,日后的路就不好走了。 “蔡爱卿,你呢?” 首辅蔡仲被点名了,他不得不站出来。 “陛下,多年以来,朝廷官员疏于管理,扩张很快,可以适度精简人员和机构,这样能为朝廷省下些钱粮。” 蔡仲的声音,代表着靖王,他的每一句话,都必然经过字斟句酌。 蔡仲这话一出口,很多人感叹,果然是首辅。 这话的关键在于,首辅位极人臣,不管属于什么党,都是文官代表。 他说这话,等于自我革新,自己检讨自己。 同时用词谨慎,既不得罪勋贵,也不会让人以为,靖王是改革激进派,对文官集团怀有敌意。 可以说是左右逢源的标准之言。 更为重要的是,蔡仲这话也代表着大部分文官的意见。 现阶段的整个官僚体系,确实问题多多,民间有怨言,陛下也看在眼里,实在是到了不得不改变的地步。 嘉明帝冷冷一笑:“蔡爱卿,有这份心,朕心领了。只是,这依然是杯水车薪啊。” 眼下的勋贵中间,一个个竖起耳朵,听到了另一番滋味。 这是在唱双簧吗? 文官集团的代表,有了表态,也有姿态,皮球自然而然的踢向勋贵集团。 可眼下的勋贵众人,谁也不敢第一个站出来说减少年俸,为大夏省钱。 那样的话,等于得罪了所有勋贵。 本身身为勋贵,从勋贵身上割肉这种事,没有勋贵敢带头。 饶是晋国公,也只能选择沉默。 死猪不怕开水烫,装死。 不悲不喜的嘉明帝,目光落在沈长卿身上:“沈爱卿,值此危难之际,可有良策?” “陛下,臣无能,并无良策。”沈长卿站出来道 “那首辅之言,沈爱卿意下如何?” “臣只是听雨楼楼主,整个官僚体系之事,臣所知不多,若妄下结论,岂不是害人害己,于国无益。” 又是随时中立的沈长卿,预料中的回答,嘉明帝奇继续问:“很多人对勋贵颇有微词,沈爱卿你又是如何看的?” 沈长卿躬身道:“眼下大夏的困局,不是谁一人之过,也不是某一群人之过,将矛头对准大夏其中一群人,显然有失偏颇。” 嘉明帝有点乏味,等于没问。 他的目光很快离开沈长卿,落在宁兰君身上:“宁堂主,哦不,宁指挥使,说说你的意见。” 宁兰君站出去道:“臣以为,整个官僚体系,问题颇多,这一点,民间早有怨言,百姓也是积怨已久,改革是必要的。而勋贵们吃的是民脂民膏,国家有难,自然也要共克时艰。” 这话中听多了,嘉明帝略微露出笑容,直接夸道:“沈长卿,宁指挥使比你强多了,你一点进取之心都没有,一派老气横秋,看来你真的老了。” 沈长卿直接道:“微臣确实年龄大了。” 没有理会这话,嘉明帝继续问宁兰君:“宁指挥使,除此之外,你可有良策?” “陛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臣以为,只有新政和革新才是唯一的办法。”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第379章 困局和变局 新政和革新,在如今的大夏是无人敢碰的禁区。 君不见,推行新政,锐意革新的夏景云尸骨未寒。 从那之后,满朝诸公,再也没有人提这四个字了。 宁兰君是膨胀了吗?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当然也有人说,这小子贼狡猾。 这话若是从一个文官口中说出,那简直愚蠢至极,不知道天高地厚。 但从一个听雨楼指挥使口中说出,那就很不一样了。 听雨楼和文官是两个系统,两者没有交集。 文官没有进入听雨楼的可能,听雨楼之人,也不可能进入文官系统。 这么设置,也是为了保证听雨楼的独立。 很多人觉的,宁兰君说出这话,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而已,反正你一个听雨楼的指挥使,难道还能参与文官集团的革新以及试行新政? 不过很快有人反应过来了,会不会是陛下的意思? 宁兰君崛起的速度太快了,陛下的所作所为,无不在抬高宁兰君,从而给沈长卿上眼药。 这样的人,陛下想要抓在手中,为己所用,再正常不过了。 有些话,在时机不成熟的时候,还不适合由陛下开口。 听雨楼向来独立,宁兰君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宁兰君的话说完了,没人搭腔,谁都知道,这姓宁的只是动动嘴,真正实施新政,需要文官来干,谁都不会接这个茬儿。 勋贵看热闹,只要不影响他们世代荣华富贵,他们无所谓。 龙椅上的嘉明帝,多少有点意外。 眼前的宁兰君和沈长卿完全是两个样子,一个是已经没什么雄心,对未来也似乎得过且过的听雨楼楼主。 另一个则颇有野心,有干劲,一片朝气。 嘉明帝心里明镜似得,新政和革新确实是唯一的出路。 这个道理,夏景云在的时候他就明白,要不然他怎么会支持夏景云的新政。 虽然最后失败了,但他还是很不甘心的。 “宁指挥使所言极是,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嘉明帝问金銮殿上的所有人。 首先站出来的是首辅蔡仲:“陛下,大夏眼下的困局,唯有新政和革新才是出路。” 次辅阮文进也说:“陛下,大夏已经到了不得不改变的地步了。” 首辅,次辅说了话,其他人依然在看风向。 新政,革新,说的那么容易,真要实行起来,必然是困难重重。 首辅和次辅,罕见站在一起,就让这两人折腾吧。 嘉明帝扫了一眼两人,对这个话题,做了总结性发言:“二位爱卿所言极是,眼下确实到了不得不革新求变的时候。” 说到这里,嘉明帝点到即止。 没有其他的补充,甚至文官集团和勋贵集团的事,也没有表态。 正常谈话在这里戛然而止。 嘉明帝说了另外的事:“新政和革新再议,眼下,西域诸国和大夏中断往来多年之后,不久将有使团抵达永安城。此事,事关西北安定,诸位务必各司其职,做好迎接工作。” “是。”满朝诸公同声答道。 “燕王五年一次进宫面圣的日子,也快到了,此事同样为大夏最近的重中之重,诸位爱卿,可要心里有数。” “是,陛下。”那些人再次答道。 宣布了两件事之后,嘉明帝起身离开。 金銮殿上,很多人一脸疑问,完全不清楚今日朝堂之上这到底释放了什么样的信号。 陛下似乎说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说。 用意何在? 朝臣陆续散去,宁兰君和沈长卿同乘一辆马车,返回听雨楼。 车上,宁兰君不解的问:“楼主,陛下到底什么意思?” “陛下清楚,革新和新政是眼下唯一的出路,要不然也不会让夏景云的新政落实。奈何阻力太大,这位陛下看来还是很犹豫。 今天这场早朝,算是告诉文官集团和勋贵集团,已经没有退路了,是变相的警告。 陛下没有任何表态,便是态度,让他们做好准备。” 宁兰君大概明白了:“这么看来,陛下和靖王已经交换过意见了。” “目前来看,确实如此,这父子两已经达成了默契,这才有了刚才蔡仲的表态。阮文进读懂了大势,顺水推舟。穷则思变,这次要上阵父子兵了。不管怎么说,对大夏和天下百姓来说,是利好。” “阻力很大啊。”宁兰君叹息道。 想想永兴帝,想想夏景云,两个人都是改革派,最后全都失败,这不是没有缘由的。 相比于一百年前,如今大夏的问题更加严重,革新,很难。 “所以,陛下更加需要稳定的外部环境。” “楼主是指西域诸国和那位燕王?” 沈长卿点点头:“西域诸国关乎西北的稳定,燕王自然是东北方向的定海神针。” 那位燕王算得上大夏很特殊的一位王爷,早就名声在外,宁兰君倒是想见一见这位传奇人物。 “东北也有问题吗?” “那倒不是,听雨楼收到消息,有些勋贵已经在联系地方豪强,想办法里应外合,这位燕王也是被拉拢的对象。稳住这位燕王,自然是陛下的首要工作。只要燕王这个最强地方实力派不动,其他的问题不大。” 宁兰君点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对这位陛下,宁兰君只能无奈一笑。 眼下大夏的困局,不是一般的难。 …… 回到听雨楼,宁兰君去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办公场所。 指挥使在听雨楼内地位颇高,负责的事情,自然更重更多。 沈长卿已经发话了,他这个指挥使可以不用和其他人一样,按部就班的出入听雨楼。 简单处理了一些基础性的工作,宁兰君回到了宁府。 西域佛国有使团前来,这次要想办法弄清楚,这些人到底掌握了多少东西。 那位慧远方丈是关键,得找个时间和他把话挑明了。 莺儿正在准备午饭,宁兰君问她:“地点定好没有。” “殿下说,公子可以直接进宫。” 宁兰君埋头吃饭,靖王现在什么情况,就要看看这位九公主给出什么信息了。 眼下,大夏变局已到,宁兰君得思考一下,如何占据最有利的位置。 第380章 夜谈 已经是春天了,还是骑着马舒服。 晚上的时候,宁兰君进宫了。 内城有宵禁,皇宫更是有严格的进出制度。 不过,宁兰君有腰牌。 再加上,眼下在宫里执勤的不管是龙武卫还是禁军,谁不认识这位大名鼎鼎的宁侯爷。 龙武卫的人,更是在雁丘湖边亲眼到过,宁兰君一人一刀的雄姿英发。 有幸见到面了,哪有不巴结的道理。 没用的恭维话说了一堆,亲自将宁兰君送了进去。 他一路畅通无阻,直奔九公主赵南笙寝宫。 也不知道屋里点了什么,在门外都能闻到一股很特别的香气。 有宫女站在门口,看到宁兰君,做了个请的手势:“宁大人,请。” 宁兰君走进去之后,宫女随手关上门离开了。 九公主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手中捧着一本书。 眉眼低垂,正认真的看着。 从宁兰君站着的角度看去,正好一副优雅恬静的画面。 美人独坐,满室生香,宁静的夜晚,不知道名字的虫儿的鸣叫,更平添了几分独特的韵味。 “卑职参见殿下。” 九公主放下手中的书本,慵懒的抬起头,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书中写的是现实,现实又好像在书中,一时间竟分辨不清,这是书中还是现实。” 更年期,不像啊,她那么年轻。 抑郁? 一个整天锦衣玉食的的女人能有什么烦恼。 心里装着野心,和她那位靖王哥哥谋划着大夏未来。 岂是扛不住事的女人。 这话说的宁兰君,不知如何作答。 他认真想了想,回道:“殿下,书中也好,现实也罢,都是人的意志。” 九公主忽然一笑,嘴角变成了很有弧度的月牙。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如此合乎心意的话了。”说完,九公主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宁大人,坐。” 宁兰君走过去坐下。 桌上的茶是倒好的,还冒着热气。 “宁大人,雁丘湖那一战,凶险异常,若是没有你,后果不堪设想。” “殿下,有些事躲不过去,碰到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加上运气站在卑职这边,才侥幸干成了那么几件事。” 宁兰君的谦虚,九公主没反应,她继续说:“对于那位一百年前雄才大略的永兴帝,宁大人怎么看?” 想了想的宁兰君答道:“作为一个帝王,他是合格的。可是作为一个人,丧失了底线,卑职不喜欢。” “可永兴帝终究是天子的身份大过人的身份,生而为帝王,做天子才是第一位的。” 宁兰君的目光从九公主身上扫过,没有意外,而是恐惧。 这个女人的眼中,似乎真有无与伦比的野心。 “殿下,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若是永兴帝在乎别人和史书怎么说他,他就不会做那么多事了。” 九公主点点头,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她没有继续深入。 “早朝的时候,你也看到了蔡仲的表态,以及父皇的态度,应该看出什么了吧?” 宁兰君直接道:“靖王和陛下达成了一致,是这样吗?” “对,父皇也是走途无路了,革新是必由之路。既是为眼下,也是为靖王日后铺路。” 果然和猜想的没错,嘉明帝终于来真的了。 九公主继续说:“可难度不是一般的大,文官集团还好说,他们的选择不多,他们的反抗也在可控范围。 可是勋贵集团,那就不一样了。 大多数勋贵之所以能成为勋贵,全都来自于祖上的功劳。 这些功劳大都是来自于军功,这一点,让勋贵和军队的关系,变的千丝万缕,错综复杂。 勋贵和地方实力派,也来往颇多。 勋贵,牵一发而动全身。” 宁兰君晚上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想着这事,都为嘉明帝感到头疼。 妥协那是行不通的,硬来,眼下的大夏,根本就没有硬来的资本。 国内国外都是危机重重,一旦某一点爆了,整个大夏多年来累积的矛盾瞬间被激发,那时候就不可收拾了。 眼下,就是刀尖上跳舞,酸爽的很。 “卑职才疏学浅,这种复杂局面,对卑职来说,实在难以招架。” 九公主明确的说:“找你来,不是让你想办法的,而是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殿下是说,勋贵可能会闹?” “这是显而易见的,他们知道,眼下父皇手中的牌不多,闹一闹,或许父皇就会缩手了。有些事父皇不便出面,沈长卿又是中立派,宁大人,到时候就需要你多上点心了。” “殿下,卑职只是小小指挥使,何德何能。” 九公主轻声一笑:“宁大人,你想哪去了,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对付勋贵,那不现实。你要做的,是必要时,稳定局势。以你现在的能量,是完全可以的。” 原来如此,宁兰君点点头:“卑职会看着办的。” “过些日子,西域诸国的使团和燕王会先后进入永安城,有人不会闲着,这两个使团都不容有失。” 宁兰君朗声道:“卑职会尽力而为。” 九公主的目光从新落在宁兰君身上:“父皇有意离间你和沈长卿,用意不言自明。你和沈长卿配合的很好,这么做是对的。” 宁兰君直接暴汗:“殿下,卑职没听懂。” 九公主莞尔一笑:“宁大人,本宫虽然和父皇是父女,但有些事情也是有不同意见的,尤其是反感他毫无节制的权术。 父皇对你的了解,还仅仅局限于你是个不断往上爬,野心颇大的年轻人。 但他不知道,宁大人,性情中人,背叛有知遇之恩的沈长卿是万万做不到的。 父皇自以为洞察人心,任何人都逃不掉金钱,美色,权力,名望……这些求而不得的东西。 殊不知,这些东西之外,还有人心。” 被看穿的宁兰君,没有多少惊讶,否则眼前的就不是赵南笙了。 “殿下,卑职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打着哈哈,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喝茶吧,夜深了,待会儿早点回去。” 宁兰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站起身,正准备告辞。 门外传来声音:“殿下,宫里出事了。” 第381章 春日雪花 听到声音,九公主对门外道:“进来。” 门开了,一个宫女走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 那宫女答道:“殿下,兴安王刚刚被发现死在王府。” 兴安王,那是九公主叔叔辈的人了。 平日里挺低调,没什么野心,好好过日子的人,怎么会…… “你去吧。” 九公主摆了摆手,站起来,对宁兰君说:“跟我去一趟。” “是,殿下。” 兴安王府在内城北边,两辆马车,出了皇宫,赶去王府。 两人走下马车,丫鬟掌灯,侍卫跟在身后。 门口有守卫,看到是九公主,自动放行了。 兴安王身份特殊,目前负责案子的是龙武卫。 待嘉明帝批阅之后,再决定谁来调查。 宁兰君见到了老熟人,龙武卫副统领,上次一起参与凉州之行的张景全。 他第一个到,这会儿现场已经查看完毕。 有九公主在,他也不敢贸然和宁兰君打招呼,只能以眼神致意。 九公主没有进去,站在门外扫了一眼。 年近六十的兴安王,躺在地上,早没了气息。 九公主叫来赵景全,问他:“初步什么发现?” “回殿下,目前仵作并未验尸,卑职还不敢妄下结论。” “宁大人,进去看看。” “是,殿下。”宁兰君走进去,张景全紧随其后。 宁兰君不会验尸,但他会记住尸体,包括整个案发现场的所有细节。 “宁大人,有什么发现?”张景全小声问。 宁兰君道:“还是等仵作验尸吧。” 仵作到了,马上验尸。 一番检查,仵作直摇头。 张景全问仵作:“怎么回事?” “禀大人,无外伤,无内伤,无中毒迹象,也非窒息,这……” 仵作的意思很明显,找不到死亡原因。 这怎么可能呢? 张景全又问那仵作:“你再检查一遍。” “大人,已经检查好多遍了……” 宁兰君向那仵作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仵作如临大赦,走出去在门外等候。 “为难仵作没用,我看了,差不多也是这样。” “可这,兴安王怎么死的,总有缘由吧,不然一会儿怎么禀告陛下。” 宁兰君不由的想到了当初在听雨楼碰到的第一个案子,儒家钟子期,道门玉虚子,这两个人接连死亡。 后来,托镖之人被发现死在泰和县长明村。 那尸体同样无外伤,无内伤,无中毒迹象,死因成谜。 后来调查之后,断定是死于锦园之露。 那时候线索断了,案子无从查起,到现在也是无头公案 “张大人,这样的尸体,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张景全来了兴趣:“宁大人,还在什么时候发生过这样的事?” “当时,轰动一时的钟子期和玉虚子的案子,其中的托镖之人死在长明村,死亡原因和眼下的兴安王很像。” 张景全大喜:“当初有有结果吗?“ “有啊。” “还请宁大人告知。” “锦园之露。” 张景全一脸问号:“这是什么?” “涉及皇家秘闻,张大人还是不要问的好。” 张景全收敛笑容,当即不再言语。 没收获,但至少在陛下面前也能交差了。 宁兰君又简单询问了一下王府的人,没见过有闯进来的人,也没听见声响。 王府一整天,没有客人前来。 刻意的谋杀,是不会留下轻易发现的漏洞了,尤其是杀了兴安王这种位置的人。 任何微小的漏洞,都能让幕后之人所谋划的一切成为泡影。 有侍卫飞奔而来,询问案情。 张景全交代了几句,和宁兰君同乘一辆马车直奔皇宫。 九公主则是回到自己寝宫,有些事要和靖王提前说一下。 兴安王的死,势必让本就微妙的朝局,更加动荡不堪。 …… 皇宫,广德殿。 嘉明帝已经等候多时。 “微臣参见陛下。” 走进去的两人,先后道。 本来想询问赵景全,看到宁兰君,嘉明帝直接问他:“宁指挥使,说说基本情况?” “陛下,死者兴安王的死因成谜,眼下并无太多线索。” 嘉明帝略微皱眉:“宁指挥使这是何意?” “回禀陛下,兴安王无外伤,无内伤,非中毒,也不是窒息而亡,目前还无法判断怎么死的。” 嘉明帝沉默的站了一会儿,似乎想起来什么似得道:“朕好像记得,当初钟子期和玉虚子的案子中,有人的死亡也和兴安王一样。” “是的陛下,那时候判断是锦园之露这种无色无味的东西。只是后来再也没有其他线索,案子就一直悬而未决。” 嘉明帝陷入沉思,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宁指挥使,此案你全权负责,龙武卫从旁协助。” “是,陛下。” 宁兰君和张景全离开了广德殿。 广德殿里,烛光摇曳。 背着手站在那里的嘉明帝,又想起了那个园子。 好久没去了,但现在更不想去了。 走进来的是陈恭,他拿着一件风衣,披在嘉明帝身上:“主子,夜里寒冷,多加点衣服。” 嘉明帝没理会,慢悠悠的叹了一声。 “主子,宁指挥使才华横溢,没有他破不了的案。”陈恭试图安慰。 嘉明帝摇摇头:“朕担忧的不是这个。” 陈恭站在那里没说话,等着嘉明帝继续开口。 “当年的雪花案,兴安王也是参与者之一,朕怀疑这是不是有人使坏,这是冲着燕王来的。西北好不容易稳定,东北可不能出事了。眼下又是整顿内部,革新变法的关键时候,牵一发动全身啊。” 作为一个跟随嘉明帝多年的太监,陈恭沉默着。 他没有什么谋略,也没有太强的智慧,遇到这种事,他都是沉默以对。 那不是他这个司礼监太监所能解决的。 明哲保身已经刻进他的骨髓,如此复杂的事,离的越远越好。 似乎觉的说了也是白说,偌大的皇宫,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颇为失望的嘉明帝摇了摇头。 九儿不在,可惜她不是男儿身。 “该休息了。”嘉明帝往前走去。 陈恭紧随其后,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 春日的夜里,华灯初上。 不是下雪的季节,兴安王府却大雪漫天,顷刻间,整个王府一片雪白。 整个永安城,只有兴安王府冷风呼号,雪花纷飞。 第382章 燕国 夜深了,宁兰君回到了宁府。 吃了晚餐,走进书房。 心里想的,还是今天这件案子。 他从皇宫回来,去了一趟听雨楼。 翻找了一些有关兴安王的资料。 这位兴安王,是如今陛下的七哥。 两人没多少矛盾,这么多年,能安稳如初,此人还是有过人之处的。 资料很多,但都是些基础性的,想要得到有用的东西,几乎不可能。 宁兰君一时半会,也不敢确切的下结论,将兴安王的死和当年长明村同样死法的两个人,联系起来。 一切都不可预测。 可能还关系到锦园之露,这事整个朝堂讳莫如深,水不是一般的深。 明天再看看情况,案子既然由自己来办,总要想办法找到凶手。 明天,整个勋贵集团的态度就关键了,兴安王到底因何而死,或许能看出端倪。 院子里的枣树上有身影闪过,那只雪白的鸟儿停在树梢上。 宁兰君挥挥手:“晚上好。” 鸟儿嗖的一下飞走了。 这么不给面子。 宁兰君摇了摇头,回到房间,躺下休息了。 …… 一大早,整个永安城发生了很多事。 先是流言传开,兴安王莫莫名其妙的死了。 已经开春了,马上四月初了,整个永安城独独兴安王府下了雪。 流言开始发酵,越传越厉害,永安城人尽皆知。 第二件事,则是勋贵们大一早选择了几个代表,进宫面圣。 今日无早朝,陈恭服侍嘉明帝用完早膳,说了那些勋贵的事:“陛下,他们都在广德殿里等着。” “闹一闹正常,朕待会儿去见他们。” 陈恭收拾好东西,又说:“陛下,还有件事。” “怎么了?”嘉明帝用毛巾擦了擦手。 “昨天晚上,兴安王府下雪了。” 嘉明帝愣住了,随后猛地抬头,看向陈恭。 若不是知根知底,嘉明帝断然不信这话。 昨天晚上,他没怎么睡着。 温度也正常,并不冷。 下雪,做梦呢。 早上起来,是大晴天,太阳都快要出来了,哪里来的雪。 可眼前的陈恭是自己一手提拔的司礼监太监,在自己身边很多年了。 他能说谎吗? 陈恭没那个胆子。 “到底怎么回事?” “奴才也不清楚,一大早,整个永安城都在疯传。奴才已经派人去看过了,确实下雪了。” 事若反常,必有妖啊。 嘉明帝不由的想到了,上次的极端寒潮。 两件事没有关系,但背后有共同点,有妖人作祟。 原来想着,好好晾一晾那些人,现在嘉明帝没心思了。 “去广德殿。” …… 广德殿里,很多人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为首的的是晋国公,他表情严肃,大有嘉明帝不出来,誓不罢休的架势。 嘉明帝终于到了,他径直走向最前边的龙椅。 晋国公一行人,马上躬身行礼。 “免礼。”嘉明帝挥了挥手。 晋国公站出来道:“兴安王之死,陛下应该了解过了吧?” 嘉明帝嗯了一声:“昨天晚上就收到禀报了,已经委派听雨楼指挥使宁兰君展开调查。”嘉明帝眉头一皱:“诸位爱卿,一大早此来,有什么事和朕说吗?” 说话的依然是晋国公:“陛下,兴安王死得蹊跷,死因成谜,这难道不奇怪吗?” “奇怪倒是很奇怪,可是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一切只能是猜测,诸位何必心急。何不回去静等消息,此案朕一定会重点关注,让宁兰君调查的水落石出。不管凶手是谁,一律依法办事。” 一连串的漂亮话,晋国公直接忽略了。“陛下可知道,昨天晚上兴安王府下雪了。” 嘉明帝点点头:“朕知道。” “陛下,现在马上四月初了,怎么会下套,陛下不觉得奇怪吗?” “是有点。”嘉明帝说的不咸不淡。 “陛下。”晋国公对嘉明帝的淡漠,感到愤怒,他加高了声音:“这还不明显吗?这是报复,是燕王……” 前一刻还不冷不热的嘉明帝,瞬间暴起:“晋国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被吓了一跳的晋国公,收敛了一下,他道:“陛下……” “你有证据吗?案子结束了吗?结果出来了吗?你知道背后的真相吗?” 嘉明帝四连问,愤怒中带着点不可逾越的威严。 “臣……臣,没有……” “那你岂可妄下结论?你身为晋国公,说话理当自知轻重,而不是信口开河,捕风捉影。” “臣……臣知罪。”晋国公躬身,唯唯诺诺。 厉声之后,嘉明帝恢复了平静,他道:“兴安王乃是朕的哥哥,难道朕不想抓到凶手,替皇兄报仇,让他死得瞑目。哥哥死了,朕比谁都伤心,可伤心就可以丧失理智吗?就可以信口开河,扩大打击面吗?能吗?” “臣知错了,请陛下责罚。” “眼下,西域使团和燕王将先后进入永安城,这是未来一段时间内,大夏的头等大事。谁要是影响了这事,那就是和朕过不去。” 晋国公和跟着他来的所有人齐声道:“臣等明白。” 嘉明帝没搭腔,晋国公等人很识趣道:“臣等告退。” 那些人走了,嘉明帝用手扶着额头,叹了一声。 …… 风波还在延烧,下午的时候,又传出了重量级谣言。 说是此次燕王进京是为了复仇,兴安王是第一个受害者。 这个消息让身在皇宫的嘉明帝勃然大怒,可也无可奈何。 总不能把传谣言的全都杀了。 此时,身在听雨楼的宁兰君也听到了外边的风言风语。 案子的调查,还在进行基础性的工作。 他走进三楼,坐在沈长卿对面,问了很多问题。 最关键的,便是外边的传言说燕王要复仇,复什么仇? 和很多事情一样,太过敏感的事,资料是查不到的,只言片语都没有。 “楼主,燕王的事,是怎么回事?” 沈长卿意味深长的抬起头,想了想说:“这就要从东北边陲的燕国说起。 当时,永兴帝进行了大规模的南征北战,等到平定四方,往东北扩张的时候,已经无力再战了。 可是东北存在燕国,如果不解决,将是巨大隐患。 当时那种情况下,嘉明帝选择了招安。 当时的燕国国君同意了,但有约法三章,燕国高度独立,大夏的军队不能进入燕国境内。燕国为大夏镇守东北边境,并按时朝贡。” 宁兰君点了点头,这在当时确实是个可行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