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倾城季微凉》 前言(她们,都是我的孩子) 各位亲亲,允许我很激动地说一句,我终于发新文了。 《花事》这本书的诞生,它源于已经完结了的《青殇》。在构思这本书的时候,“糜写海”这个女子一直在我的眼前跳跃,生怕我忽视了她一样。然后,我或许是真的忽视她了,只怪于我对这个千资百媚的女子一开始就抱有无限的遗憾和心疼。但,我是爱她的。 然后,在《花事》里的初夏,或许是我对糜写海的纪念吧。说实话的,写初夏这个女生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突然变得感性了很多,毕竟,这个热情而真切的女孩,让我无比地心疼她。纵使她的命运都由我来安排。 “糜玖玖”是《花事》里的“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个女孩,她会任性,会软弱,但也有点勇敢,她冷漠,会把悲伤藏起来,但是她对自己觉得好的人就很好。 在这里,我想说,期待《青殇》续集已久的亲们,让你们久等了。希望《花事》也可以给你们带来更多的精彩。但没有看过《青殇》的朋友,我相信《花事》会给你带来一样的感动,不一样的精彩的。 沙子米在此谢过大家一路的支持,有你们的陪伴,我的写作才不会孤单。 其实,每次看到你们大家的留言,不管好坏与否,都能让我感受到你们与我同在。所以,大家都不要吝啬给我留言哦,每条留言我都会很认真地去看,虽然有的我没有回复,但我是真的看到了。 说实话,有时候过来更文看到没有新的评论、我的心都寒到一半了。也不知道那时候写出的东西会不会很好,这一直是我无法控制的。很多读者对我说,评论不能代表什么,我也一直期待你的文,但是我就赖得写。 但如果大家都不说点感受,我觉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毕竟我不知道大家都在想些什么,其实我想按照大家要的结局去写。像《锦年忧伤》的结局,很多人满意很多人不满意,这个我真的无能为力了。有些读者让我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写,但我还是想有一个让大家满意的结果。 说说《花事倾城季微凉》吧,这本书一开始我就想了很多个书名,最终才决定用这个。唉,我只能说一波三折。问了很多朋友,大家意见都不和。所以我干脆直接把原本的“夜”或者“夏”改成了“季”。他们说怪怪的,但是我觉得如果看完这本书的故事,就会理所当然了。 那一年,来不及完美【一】 “玖玖,你这辈子一定要做个好女孩。” 我永远都会记得她和我说的这最后一句话,虽然她的一举一动都让我永生难忘,但这句话就好像咒语一样束缚着我。 她就好像天使一样,匆匆地来到人间又匆匆地离去,只为了那该死的爱情。也许,她就犹如她的名字一样,用自己的生命去谱写出更加美丽的大海,那样无声直至我无法呼吸,瘫倒在原地。 ——选自糜玖玖的博客《逝》 我叫糜玖玖,在没有离开澳大利亚之前,我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米斯。我是一个混血女孩,我的母亲是一个漂亮的中国女人,父亲是一个叫做克洛森的澳大利亚人。 我九岁那年夏天的某一日,墨尔本下着大雨,这是个很少下大雨的地方。然而,那一天就好像被施了魔法般地下起了瓢泼大雨,而我也就在那特别的一天糊里糊涂地和我妈踏上了起航的飞机,离开了这座我生活了九年的城市。 “米斯,你开心吗?”她坐在我旁边,脸上的笑容仿若出水芙蓉,那般地醉人。 我白目地看着她,不明白她在和我说些什么。一路上,她只管带着我离开,却从未问过我愿不愿意和她一起走,而我却像个傻子一样不懂得反抗,即使我不愿意离开那个家。 她看见我不说话,便用手狠狠地捏了一下我的脸,疼得我差点尖叫出来。我有时候真的很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我的妈妈,哦,是的,她不是。她从来都不允许我喊她“妈妈”,从来都不允许。 “真不明白,我糜写海怎么生了你这个笨女孩。”她转过脸不再看我,过了许久之后她又开心地笑起来,说,“米斯,我终于离开那个鬼地方了,我们终于离开了。” 飞机上很安静,只听到她悦耳的笑声,她却依然无所顾忌地笑着,仿佛那个我生活了九年的地方是她的牢笼,封锁了本该属于她的自由。而我,却怎么也舍不得离开那里。 “妈,以后我们都见不到爸爸了吗?”我侧着头看她,小心翼翼地问。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她不再笑,脸部的表情开始被扭曲,我捏着自己的小手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 “别提克洛森,要不是为了治那该死的脑瘤,我也不会失忆,更加不会嫁给你爸爸,也更加不会有你这个笨孩子。”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接着说,“忘记了吗?我让你叫我什么?” 我缩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远离她一点,然后胆怯地吐出两个字:“姐姐。” 听到“姐姐”这两个字,她就开心地笑起来。她的笑容真的美到无可挑剔了,其实,她真的只像我的姐姐,不像我的母亲。那么漂亮年轻的一个女人,别人又怎么会相信她是我的母亲呢? 我脑海里不停地浮现着那一场雨,九年来,那个土生土养我的地方,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一场雨,又好像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它好像在渲染着些什么,又像在告诉我些什么,这些我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东西,都永远留在了墨尔本这个地方。 “米斯,你也累了吧?”她摸了一下我的长卷发,然后亲昵地楼了搂我说,“亲爱的,睡吧。” 我很乖地在她怀里闭上眼睛,我闻到了她身上的那种玫瑰香味,不淡不浓地混合在空气中。这股香味,是属于她的,我一直都很喜欢她身上有这么一种淡淡的香气。 那一年,来不及完美【二】 我无法入睡,只因为我觉得自己身上背负着一种罪恶感,压得我喘息都有点困难,叫我这么可以那么快接受着这一切?我的爸爸,我的同学,我的家等等,我都离开他们了,就这样离开了。而彼时这个抱着我的年轻漂亮的母亲,我跟着她离开,幸福的生活还会继续吗?我是只失去了分辨方向的指南针。 我不敢再想下去,只是我舍不得我爸爸,那个如此疼爱着我的父亲。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似乎也睡了很长的一觉了。她把我弄醒,拉着我走下飞机,我知道,这是另一个地方的机场。我始终离开了那座城市,我连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竟然发生了。 “中国,我爱你!我回来了。”她放开了我的手,在一片空地上旋转了好几圈,像只快乐飞舞的精灵。 在那一刻,我才明白,她有多不喜欢澳大利亚,她始终是一个中国人。或者说,她并不属于那个地方,在中国,有她所追求的东西。 “米斯,来,我们去外婆家。”她站在我不远处,向我伸出了一只手,笑得那样动人,那般温暖。 我小跑到她的身边,她纤细的手指与我的手指相互扣在了一起,紧紧的,让我很窝心。 走出机场,她叫了一辆计程车,和司机说了一个我不知所云的地名就把我推进了车里面,然后她才钻进来。 “米斯,我得给你取一个中国名字。”她好像在自言自语,“好吧!以后你就叫糜玖玖,记住了哦!” 她用手捏了一下我的脸,不轻不重,我知道这是她的习惯性动作。我看着她,弱弱地点头。她一直都在笑,我看得出来她很开心,可是她并不知道,我一点也不开心。 我转头看出车窗外面,这些风景都过于陌生,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但是,不得不承认,她口中的这个“中国”确实是个美丽的地方。 “别再想墨尔本了,这里会比那里好上千倍的。”她把拉近她,不让我看出窗外。 “你要记住,千千万万记住,你是糜玖玖,不是米斯。”她千叮咛万嘱咐,“别忘了叫我姐姐。” 糜玖玖,米斯?这两个名字,一个是我母亲取的,另一个是我父亲取的。而如今,我却要忘掉陪了我九年的名字,去接受一个刚取不到一刻钟的名字。米斯,米斯,对不起!我想,i must say "goodbye" to you。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有些事情,我还是懂得的,她提出的要求不答应也得答应。 “玖玖,王字旁右边是个天长地久的久,你们学过这个字吗?她温和地抚摸着我的头,然后面向我。 我与她的眼睛对视,我从不敢这样看她。她那双漂亮的眼睛似乎夹杂着一种什么犀利的东西,让我无法不回避。 我低下头,不敢看她,喃喃地说:“这个字我会写。” 那一年,来不及完美【三】 “玖玖,你不要那么胆小好不好?连你老妈我的眼睛都不敢看,那别人欺负你怎么办?女孩子别这样,不能那么懦弱。”她有点不耐烦,更多的是不满。 其实,我想说只有看她,我才会这样。但我最终还是没有说,她好像气急败坏了一样,利索地打开车窗,凉风吹了进来。她的长卷发被吹了起来,飘扬在我的脸上,感觉痒痒的,空气中我又闻到了那阵玫瑰香,这是她的味道。 我看见她把长卷发撩了起来,然后大大吐了一口气,说:“算了算了,你和克洛森一样那么呆,真受不了你们。” 她不让我提爸爸,她自己却提了起来,我多想告诉她大人和小孩都是平等的。我爸爸从来不会对我撒谎,不会过分地要求我做这做那,在墨尔本,我是自由的。现在,我才发现,那是一种享受。 “真是见鬼了,我怎么提到他了!米斯,哦,不,玖玖,到外婆家之后我带你去见一位帅哥哥好不好啊?”她没有看我,像是在自问自答,“对的,一定要去的,我们回来就是为了他的。” “张普吗?”这个名字在家的时候我听她讲过,不止一两次。 在家,她回再不开心的时候带我去海边大声喊“张普”这个名字,虽然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我很清楚地知道,自从这个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搭理过我爸爸,开始对周围的一切变得冷漠,甚至对我,也是如此。 她看着我,用手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脸,说:“聪明!” 然后,她就开心地笑起来。阳光洒在她白皙而干净的瓜子脸上,柔和了她轮廓的线条,她的笑在金色的阳光下变得楚楚动人。 经过一路的折腾,我们终于下车了。 上帝作证,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它洁白得让人窒息,孤单得想让人靠近。是的,这里只有这么一幢房子,而这里却像个花园,有绿色的草坪,有葱郁的树木,还有对我们笑脸相迎的夏花。在墨尔本,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房子。 我想,关于身边这个女人的一切,都是特别的吧。 这里,就是外婆家吗?虽然我七岁那年见过外婆他们,但是从未来过这个地方。 “哦,我的天,我终于回来!玖玖,你瞧,那房子还是那么孤单!”她好像找到了宝藏,兴奋不已。 进去之后,我就看到了三个人,一个外婆,一个外公,还有一个黎佑舅舅。他们看起来都很优雅,特别是黎佑舅舅,我觉得他比我七岁那年见到他的时候还要帅气了。 她看到他们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渐渐逝去,甚至有种想要打人的冲动。 “写海?”那三个人异口同声,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我们会出现,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笑容。 我妈妈不理会他们,拉着我直直走上了楼,然后我们进了房间,她立即反锁了房门。那动作简直是快得惊人。 “玖玖,你要记住,自己的人生不能让人掌控。”她的样子很严肃,说完之后她不屑地瞟了一眼那堵房门。 那一年,来不及完美【四】 我点头,她又继续说:“我们欠黎微阿姨一条命,人要知恩图报,记住了吗?” “黎微阿姨是谁啊?”我问她。 她叹了一口气,有点忧伤地说:“我曾经的好朋友。” 她并没有多解释给我听,但是“黎微”这个名字我已经将它记在脑海里了,再也挥之不去。毕竟,她说我们欠人家一条命。 也许,在她身上,有这么一个刻苦铭心的故事,也许,她的离开才是她人生的唯一选择。对于她这样无厘头地带我来到中国,或许在她心里早就策划很久了。 她开始在房间里放摇滚音乐,外面有人敲门她也不开,当然也不让我去开。我只能坐在床上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最后一无所获的时候整个人就直直躺下了床上。 “玖玖,你在乎没有爸爸吗?”她微微喘着气,胸口一起一伏,好像很累的样子。 “姐姐,为什么不带爸爸一起来呢?”我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了一个我极为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她顿然坐了起来,然后抓了一把她披肩的卷发,激动地说:“你看到这个了吗?我不剪回短发就是为了一个人,而这个人不是你爸爸,他就是张普,张普啊你知道吗?虽然你不是我爱的人的孩子,但是你是我的女儿,我必须带你离开,一起离开的!” 她的情绪有些不稳定,似乎她心里藏着满满的怨恨,但是又不肯释放出来。我不懂她,而她也从未懂过我,她是一个不及格的母亲,而我却是个失败的女儿。其实,她一直一直都只想着那个男人,我讨厌她这么自私。难道她不晓得在我面前说她爱的人不是我爸爸,我会有什么样的感受吗?似乎,我也很不招她喜欢。 “那我爸爸呢?我也是他的女儿,我离开了他也会伤心的啊!”我不知好歹地顶撞了她,但是她真的没有觉得这样子很对不起我爸爸吗?悲哀的是,她从来没有为我考虑过。 “玖玖,别怪我!”她轻轻地搂了搂我,说,“要不是我什么都记起来了,我永远也不知道我还有一份未完成的爱情,还有一个人在等我,等了我十年了,你懂吗?” “sorry,idon''tknow。”我推开了她,后退一小步,她就这么狠心让我成为没有爸爸的小孩。难道她不懂吗?一个小孩若是失去了一个父亲或者母亲,就等于失去了一个翅膀,再也很难飞起。 如果,她能懂,又怎么会那么自私地将我带走,逃离那个温暖的家? “糜玖玖,你现在不是米斯,别和我说那些烂英文。”她生气了,我知道。可是,我不得不承认,她连生气的样子也可以那么好看。我不怕她,也许是因为她是我的母亲,也许我有足够的把握她不会把我怎么样,不然她也不会把我这个累赘千里迢迢地带来这里。 那一年,来不及完美【五】 很久,我们都没有再说话,只听到震耳欲聋的摇滚曲。我感觉这一切都是那么的梦幻,我怎么会离开墨尔本呢?我不知道我该怎么面对大家,在另一个角度上说,我是可怜的。自己的妈妈千里迢迢跑回来找另一个男人,他不是我爸爸,我却要被逼着去接受这个残酷到我想逃避的事实。 “你现在在中国读书,应该是初中了吧?玖玖,你读书怎么那么快?九岁就初一?你太吓人了你!”很久之后,她奇怪地看着我说。 “不知道。”我低下了头,玩着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对她说。 从小,我就有中文老师为家教,中国学的知识我也在墨尔本同步学,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当然,也离不开她的功劳,她从来都只和我说普通话,而我爸爸,什么语言都会和我说。 晚上,她把我带到饭馆吃饭,黎佑舅舅喊她在家吃,她没有理会。到了饭馆,她点了很多的菜,都是我没有吃过的,我也没有见过,只有在中国食谱那本书上见过一两样而已。 “玖玖,吃吧!这些会比面包牛奶好吃很多的。”她给我夹了一块鱼,表情很认真,然后和我相视一笑。 我尝了一口,立即吐了出来,然后她就哈哈地笑起来,那种肆无忌惮的笑,而我也早就习惯了这样子的她,见怪不怪。 “和我一样的口味。”她笑着拍桌子。 我抿了抿嘴巴,她却给我倒了一杯酒,这酒未成年人是不能喝的。可是,她却递到了我的面前,那气势像是逼着我喝毒药。但你要晓得,就算自己的母亲给你一杯毒药,你也会毫不怀疑地喝下去,只因为我们都太相信她。 我接过那杯酒,一口气把它吞进了肚子里面,嘴巴有种辣辣的感觉,但是很舒服。不过,我的脑袋开始发胀,晕晕的。 我不知道她是开心还是难过,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了好一会儿,她又把桌面上的酒都给拿走了,拼命地给我夹菜。 “玖玖,你不能和我一样的!你要明白,我现在有多痛苦!我不是好女人。”她爱怜地看着我说。 我常常会被这样的她吓到,但是我可以假装若无其事。离开了墨尔本,我不再是那个值得别人疼爱的米斯,我连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都忘记了。 “你要记住,不要太过于怀疑对你好的人,也不要太相信别人的话。没有谁生下来就注定是上帝的宠儿,也没有谁会一直都在乎你,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不要忘记我们还有自己。”她和我说了一大堆不明不白的话,“张普和我,分分合合,多悲剧的爱情!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样,被爱情牵绊一辈子。” 那一年,来不及完美【六】 我又被她带进了所谓的爱情陷阱,这真的是我的母亲吗?她自始至终,只爱着一个叫做张普的男人,他却不是我的父亲。可是,在我看来,我并不是很反对她这么做,似乎我也被她感染了,我确实很想见见那个叫做张普的男人。在我这个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情的年纪,我一直被她灌输着一些关于爱情的感慨,然后等我长大以后,是不是会吸取她给我的教训呢?也许,在很久之后,我才会明白她此时的心情。 米斯,米斯,乖乖米斯你到哪里去了呢?才来这里多久,你就真的脱胎换骨了吗? 晚上睡觉,她不让我一个人睡,我有点不习惯别人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但事实上,我和她躺在同一张床上,我们之间是隔着一大段空间的,还能躺下一个人。我真的觉得她是个奇怪的妈妈,不让我自己睡,也不让我靠近她睡。 那时候我没有合上眼睛乖乖睡觉,我才发现天花板上粘着一些图片,但是我不晓得那是什么图,它们都已经黄得发旧了,是整个房间的一大污点,极为难看,我有种将它们通通撕掉的欲望。 “别说那些照片难看,你瞧,那帅帅的男生就是张普哦!不过,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呢?”我的天,她居然真的我在想什么。 可是,张普?这个男人又一次地闯进了她的心里,也许都不曾离开。作为一个女儿来说,我怎么能不讨厌这个害我父母分离的男人呢?但是,如果站在一个陌生人的角度上去思考这整件事情,是不是我也会为了那个男人“十年的等待”而感动呢?只是,他真的等了她十年吗? “姐姐,我想听你和他之间的故事,你可以讲吗?”我不敢看她,因为我害怕她会拒绝,又或者是我太过于懦弱。 “我们从高一开始谈的,也没有啥故事。分分合合的爱情挺无聊的,然后我得了脑瘤,跑去上海找他,不久病情恶化就被你黎佑舅舅拖回了家里,然后出国了。”说着说着,她便笑了起来,“后来张普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会一直等我,一直等下去。可是,你知道吗?我的病好之后却忘记了一切,就是所谓的失忆,没有人告诉我以前的一切。你爸爸对我挺好,我觉得寂寞就嫁给了他,然后就有了你。我怎么觉得我的人生那么像小说里面发生的?悲剧死了。” 我看着她空洞的眼神,像是迷失了方向的孩子,但是我不是她的指南针,我只是她和我爸爸的一个错误。 “那你会怪我来到这个世界吗?”我怯生生地看着她说。 她又笑了,那种可怕得令我发寒的笑,她生气地说:“这只能怪你外婆他们,还有黎佑,他们明明知道我爱的人是张普,不是你爸爸,却怎么也不肯把真相告诉我。他们都是骗子,玖玖你不要靠近他们。” 原来,原来是因为这样她才不愿搭理外婆他们的,可是,这些好像都与我无关的吧? 我轻轻“哦”了一声,但是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有一天她回到了那个张普的身边就不要我了,我害怕她会讨厌我。 那一年,来不及完美【七】 那天晚上,我等她睡着了之后就偷偷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我要打电话给我爸爸,一定要打的。 外面的月光柔柔地照在客厅的一扇墙上,我看见挂在上面的那个时钟,现在是凌晨一点多钟。那现在的墨尔本,应该是凌晨三四点钟了吧?我爸爸应该在熟睡。 只是,这个电话我若不打,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我不能让他担心外我们的。我凭着记忆拨通了那个号码,响了几声漫长的“嘟”声,我就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hello,who is that ?”他的声音不像迷迷糊糊醒着的样子,他根本就没有睡觉。 “爸爸,我是米斯。”我捂着话筒很小声地说,生怕任何一个人发现我。 “米斯?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现在在哪里?你妈妈和你在一起吗?我快把你们找疯了。”他的激动,让我的眼泪肆无忌惮地留下来,冰凉冰凉的。 可是,我亲爱的父亲,米斯不能劝妈妈回家,米斯不能让妈妈痛苦的,不管怎么样,我都只有一个妈妈,任何人都不能让我们分开。 我忍着不抽泣,害怕他知道我哭了,然后哑着声音说:“i am sorry , i can''t go home。” “why?tell me why!”他真的要疯了,我知道他一定很难过,他那么爱我的妈妈,那么爱我这个女儿。 “不要担心我们了,我们会好好的,我会想你。米斯爱你。”我说完就马上挂了电话。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无能为力。如果哪天能回到家,我一定不会再离开。 过了几秒钟,电话响了,吓得我惊慌失措。 是他打回来的,是他。 我愣在了那里很久,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但是我犹豫得太久,电话的声响吵醒了所有人。 米斯,你犯错了。 我看见外婆打开客厅的电灯,灯光照得我的眼睛有些生疼,“姐姐”生气地冲下楼,一个狠劲把电话线给扯断了,然后电话不再响,她一点也不怜惜地拍了一掌我的后背。 “谁让你打电话给他的?”她显然很生气,可是我的眼泪不是因为害怕才掉下来的。 我没有说话,只看见她把电话扔进了垃圾桶里,她就这么狠心,连个电话也不让我打给我的爸爸。我眼里噙满了泪水,咬着嘴唇愣愣而失望地看着她,我想,她一定讨厌我了。 那一年,来不及完美【八】 “写海,你怎么打孩子啊你?”外公一把将我拉回到他的身后,捍卫着我说道。 “你们没有资格管我。”她一脸的忧伤,只是她说话的语气却是那样悲愤。 谁惹到了谁?谁又害了谁?我看着这一切,巴不得马上离开这个地方。我讨厌这里,由衷地讨厌这个地方,一点也不安宁。 “米斯,今晚你和我睡吧。”看见她往房里跑了之后,黎佑舅舅对我说。 我胆怯地点着头,然后走到他旁边,说:“姐姐说我不叫米斯了,我现在叫糜玖玖。” 我还是个听话的孩子,我记住了她对我说的话,那么牢牢地记住了。 “姐姐?”黎佑舅舅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我走到他在疑惑什么,我也知道身后的外公外婆在疑惑些什么,我索性告诉了他们:“妈妈要我叫她姐姐,不准叫妈妈。” 黎佑舅舅接着背着我上楼,经过“姐姐”房间的时候,我听到她的呜咽声,很轻很轻,生怕别人听见了。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哭,让我觉得内疚至极,是我惹的祸吗? 黎佑舅舅顿了顿,然后继续背着我走向他的房间,可是我还想进去看看她,我不晓得她会有多难过。 “舅舅,我想陪姐姐睡。”我叫他把我放下来,然后说,“真的想,她一定需要我。” 黎佑舅舅蹲了下来,摸了摸我的头发,说:“玖玖啊,你妈妈从来都不肯让别人知道她伤心难过的,你不怕她凶你吗?” 我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就转身走进了她的房间。如果“怕”或者“不怕”可以解决问题,那么我应该不害怕的,不是吗?我必须不怕的,她毕竟是我的妈妈。 我轻轻推开了房门,看见她蹲坐在房间里的一个角落里,她抱着头抽泣,肩膀抖个不停,她乌黑发亮的长卷发也垂在了地板上面,她是那么的无助。要我怎么说呢?她就好像一个被抛弃的小孩,而不是一个被自己小孩气哭的母亲。 我的上帝,你在折磨我们吗?爱神啊爱神,你为什么会造就这么复杂的感情呢?虽然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爱情,可是你知道吗?我和她,还有我的爸爸,都被你折磨惨了。 “姐姐,不哭,玖玖以后会很听话的,我以后都不给他打电话了。都不会给他打电话了。”我走近她,扯着她的睡裙裙摆喃喃地说。 她并没有理会我,而是抬起头擦干眼泪,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就躺在了床上,紧闭着眼睛。她没有理会我,我也就没有再说话,我跑去关了房门,然后爬到床上轻轻地抱住她的腰部。她很瘦,我能感觉到她轻轻颤抖了一下,但是她并没有推开我。 我是糜玖玖,我不再是米斯。亲爱的爸爸,对不起。 哪怕离开是一个错,我也不要放弃眼前所拥有的。我只是一个同样需要母爱的普通孩子,能做的也只有那么多。而我,本身就是他们所犯下的错,更加没有资格去怪谁。我爱她,我爱我的妈妈,即使她对我冷冰冰的,即使她不像别的小孩的母亲一样慈祥,但是我还是爱她的。 那一年,来不及完美【九】 第二天,太阳晒到屁股的时候我才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昨晚没有拉窗帘,太阳光暖暖地照进来,我有一种错觉,我以为我还在我自己的那个小房间。 当我揉了再揉自己朦胧的双眼,我才知道自己已经暂时回不去了,只是还不知道这个“暂时”是多大的一个数字罢了。我抬起头望了望天花板上那些泛黄的照片,又低下头看了看正在熟睡的她,终于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再把门轻轻掩上。 我下楼的时候看见黎佑舅舅在看电视,并没有看见外公和外婆。 “玖玖,你起来了啊?”或许是听到我的脚步声,他回头看到我的时候就温和地问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我总觉得我的亲人都和别人不一样,我的妈妈是那么的年轻漂亮,那么的与众不同,我的外婆也是很时尚的一个人,还有眼前的这个舅舅,他就像我的一个大哥哥,怎么看也看不出他是个大人。 “饿了吗?要不我带你去吃早餐好不?你在国外都习惯吃什么来着?”他咯咯地笑起来,很随和的样子,很容易让人亲近,用中国的一个成语来说就是“平易近人”。 我坐下了他的旁边,天气闷热,让我有些不耐烦。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挠挠头说:“舅舅,我想剪头发。” 我什么也不想吃,现在的天气让我觉得特别的热,我真的不想要这头卷发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长。 他打量了我一下,我的头发是自然卷,但是和我妈妈的一样很黑,我知道我爸爸很喜欢。 只看见他摇摇头,然后拿来一面小镜子对着我照说:“你觉得你妈妈漂亮吗?” 我真心地点头,这个我从来不否认的,有时候我还经常骄傲自己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妈妈。 “所以啊,剪了就不好看咯!你这丫头长得像你妈妈,你晓得不?不过你比她可爱,呵呵。”他轻轻地捏了一下我的脸。 我像她吗?我和她真的像吗?那为什么她老是说我是笨孩子呢? 黎佑舅舅问了我很多的问题,都是和“姐姐”有关的,只是他所问的那些问题我都不清楚,我只能告诉他这次她回来中国是为了找一个叫做张普的男人。黎佑舅舅的反应很强烈,原来他不知道她已经记起以前的一切了。 我不知道怎么说,他们大人的事情我都是一无所知的。 我和他聊了很多,他告诉我中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告诉我杭州西湖和桂林山水怎么怎么的美,还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他不让我叫他舅舅,他说他没有结婚,还没有那么老,所以要我直接叫他的名字。他会说英文,而且讲得很流利,有时候他真的给我一种回到家了的感觉,就像我还在墨尔本,从未离开过。 不知道我们聊了多久,才看见“姐姐”从楼梯上走下来,然后温和地对我说:“玖玖,回去洗脸刷牙。我带你去买衣服,再去找张普。” 我“哦”了一声就飞快地跑回楼上乖乖地洗脸刷牙。 那一年,来不及完美【十】 出门的时候我和黎佑说了声“再见”,“姐姐”就喊着我上车,不想让我和他关系太好,这个我明白的。一路上,她都很开心,所以我也很开心。我想,她应该是因为张普这个人吧。 “姐姐,你知道他在哪里吗?”我开口问她。 她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愣了很久才吐出一句话:“应该会在老地方等我,他说过的。” 看她的反应,我已经知道她对自己也失去了那么一点的信心,她根本没有足够的把握那个人还在老地方等她。 很久,我都没有再说话,她也没有再说什么,我们仿佛被定格了,这一刻成为了永恒。无论是沉默还是喧哗,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一切都可以那么的完美。 我们去逛服饰店,她给我买了很多的新衣服,各种各样的都有,背带裤,裙子,衬衫之类的都有。那些衣服把车子的后座堆得满满的,穿也穿不完那么多。在墨尔本,自从“张普”这个名字的出现,她就再也没有这么疼过我。 “玖玖,你不可以留短发知道吗?”她拉开车门的时候凝视了我几秒钟。 “为什么?”刚在不久之前,我还和黎佑说了我想剪头的念头。 她钻进了车子,不好气地回答我:“说不行就不行,问那么多干什么?” 我没有再看她,而是默默地走过那边的车座拉开车门钻了进去,我也没敢再和她说一句话。 “女孩子留什么短发?装可爱只会被欺负,虽然我喜欢可爱的娃娃。”她望了望我,无奈地说,“糜玖玖,我告诉你,你别给我装!我小时候就不乖,所以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丫的有气就骂我我还比较舒服。” 我有些听不懂她的话,但没有追问下去,只是,她越来越让觉得她特别,她和其他的母亲真的不一样。 之后她带我进了一个叫做“酒吧”的地方,那里特别吵,灯光很不明亮。我紧紧地抓着她的手,生怕她就这样把我弄丢。虽然我已经是个独立的孩子了,在家的时候我也经常一个人,但现在我发现我真的不是米斯了,米斯已经死了。 “玖玖,你喝酒不?陪我喝一杯?”她拿着一瓶酒问我。 我摇了摇头,她便马上打开喝了起来。她是我见过最能喝的女人,恐怕连我的爸爸也不及她。 “玖玖,我问你呀,我是不是还是很漂亮呐?”她喝了一大口酒,乐呵呵地注视着我。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虽然我想说“是”,但是我还是没有说,她摆明着明知故问。 那一年,来不及完美【十一】 “嘿嘿,我知道你觉得你老妈我是很漂亮的!呵呵,玖玖,长大以后你一定要和我一样,不能让人欺负,你看我,别人就不敢欺负我。不,也不行,你不能像我一样让爱情牵制着生活,这样很痛苦的,你懂不?还记得我和你说的黎微阿姨吗?她和我一起读书的时候我们班有个变态女经常欺负她,就因为她长得可爱,招人喜欢!真他妈的,可爱也犯法!哈哈!所以你给我记住,不能装可爱,要狠一点。”她说得津津有味,我却像在听天书,不知道她唧唧歪歪地想表达些什么,她的过去对于我来说是一个谜,我从来不晓得。 她像喝多了吗?不像,她怎么会喝醉呢?她可是糜写海,糜玖玖的“姐姐”。 有时候,我常常为自己有这样的妈妈而骄傲,也有时候,我常常为自己有这样的“姐姐”而悲哀。我说不出心里的那种感觉,所有的中文和英文结合在一起,也诠释不完整我此时此刻复杂的心情。 我什么也没有和她说,她自己在说话,自己在笑,我只在一旁看着她。我张望了一下四周,都是大人们,我还未看见一个和我同龄的人到这种混乱的地方。因为她的与众不同,也让我变得如此与众不同,可是,我不想要这些,这些并不值得骄傲。 “小姐,那么寂寞啊?”我看见一个长头发的男生坐在了我们之间,我讨厌这个男的,因为他的头发五颜六色的,很难看。 她抬头望了一眼那个男的,就哈哈笑起来,她得意地对我说:“玖玖,你看看,你老妈我还是那么受欢迎!啊哈哈!” 那个男的听了她的话,就连忙上上下下打量着我,然后不可思议指着我的妈妈问我说:“她,是你老娘?”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因为我还未来得及回答他的问题,我妈就冲着他喊:“你还想要我这么老的咸菜吗?” 话末,没有等那个男的回答她的话,她已经用力地泼了一杯酒上那个男的脸上,随后拉着我立马逃出了那个叫做酒吧的地方。 她拉开车门,叫我上车,然后她钻进来的时候就开始不停地笑,那笑声特别悦耳,在我耳边绵绵不绝。 “我最最喜欢泼酒上人了,哈哈,还有被人逼急的时候喜欢扇别人耳光!哈哈,真是笑死我了。”她不停地拍着方向盘,不停地对我笑着。 我被她弄得莫名其妙,还不知道这是这怎么一回事,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笑。而我猜想,她年轻的时候,一定很疯狂。 长大之后,很多的时候我都在想,是不是一切的开始便已经注定了结果?过程再怎么刻苦铭心也无所谓了呢? 我原以为自己可以一直牵着她的手走进学校,骄傲地告诉我的所有同学朋友,身边这个漂亮的女人是我糜玖玖的妈妈。只是,每个故事都有太多你意想不到的情节,就算你不愿意去接受这些安排,岁月还是会无情地在你身上刻满伤痕。 那一年,来不及完美【十二】 那天下午,我和她从酒吧里逃出来之后,她就带我回外婆家了。下车的时候,她自己让我下去,我不肯下,因为她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玖玖,听话,下车。”她用温柔的口吻乞求着我。 我坚定地摇摇头,咬着嘴唇对她说:“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去?我也想见那个叔叔。” 我说的是实话,我是真的很想见这个让她日夜思念的男人,他到底哪里好?也许,那时候我还不懂得,中国有这么一句话:情人眼里出西施。 她把我拖下了车,然后我看见黎佑站在我们的面前,冲我们笑了笑。我和她两个人谁也没有笑,静静地凝视了黎佑几秒钟,他一脸的不自在。 “怎么了你们?”黎佑看着我们不说话,憨笑着问。 那时候,简直就是给了我妈妈一个机会,她把我推给了黎佑,然后没好气地说:“帮我看着她,别跟着我。” 说完,她就自顾自地钻进了车里面。其实,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怕,我怕她一去不复返,我怕她不要我了,现在的我一点安全感也没有,即使站在我旁边的这个人也同样关爱着我的舅舅。 就算我亲眼目睹那辆红色的小车在我面前越变越小,我也不能在它后面追着喊“妈妈”,我到底还是个听话的小孩,不敢让她失望。 “玖玖,你妈妈要上哪里去?”黎佑俯下身子问我,他的眼神有些我读不懂的失落。 顿了很久我才摇摇头,告诉他我不知道。 其实,我知道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糜写海告诉过我他们欺骗她,不肯告诉她失忆前爱着这么一个男子,我才犹豫了很久没有告诉他我妈妈要上哪里。 后来他开来了一辆银色的小车,叫我上车,然后丢了一句话给我:“我们跟着她。” 我想说这样子很不厚道,她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可是因为好奇心,我想看看那个叫做张普的男人,我还是忍住了,默默地走上黎佑的车里。也许,因为她对我们都很重要,我们才那么在乎她的一举一动。 在他的车上,我一直都沉默着,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说话。我似乎在他的话里感觉到他对我妈妈有着一种特别的情感,那并不是亲情。我越来越觉得这个世界太复杂了,我猜不透大人们都在想些什么,也从未下定决心去了解过。 “玖玖,别忘记了她是你妈妈。”黎佑突然转头对我说,“不要让她离开你,知道吗?” 我好一阵恐慌,虽然我不太了解这两句话,但是这些我都有想过。在她的心里,似乎只执着于那份她口口声声说的未完成的爱情,她在追求她认为属于她的幸福,而我却在默默等待着我的悲哀。 那一年,来不及完美【十三】 车子里,因为我的不回答,变得寂静无比。我们都各自有着自己的心事,没有谁愿意打破这片沉寂。然而,我们一直跟在那辆红色的小车后面,有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直到红色小车被她开到了目的地,我们的车也就跟着停了下来。这里是海边,前面是无边无际的大海,有一种像鱼腥味的气体扑面而来,我似乎闻到了在家的时候那个海的味道。海浪翻滚着,声音一次一次撞击我屏住呼吸的心脏,风把我的头发吹了起来,悠悠地飘扬着。 我妈妈站在海浪冲刷到的地方,海水把她的鞋子冲湿了,她并不在意。她的裙摆被吹了起来,像追求着某种东西的白衣飘飘的纯情少女。 我似乎看到了她前所未有的落寞,她的背影,如此孤寂。 黎佑牵着我的手往车子后面躲,然后我们看到了一个年轻的男人和一个年轻的女人,他们牵着一个小孩在沙滩上行走,黎佑舅舅抓我的手的力度突然变得很大。 不久,我妈也发现了那一家三口,仿佛她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直直扎进心脏,好像死了一样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甚至我感觉海风可以这样轻易地将她吹倒。 “黎佑,姐姐怎么了?”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的脸色也很不好。 黎佑蹲下身子,用手指轻轻划了一下我的脸颊,好像在替我擦眼泪,事实上我很莫名其妙。因为,我并没有哭。 他把我抱进了车子里,然后哀伤地说:“那男人就是张普,看见了吗?玖玖,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妈妈,让她难过了。” 我努力地朝窗外看去,再看了一眼那个男的,心里怨恨死这个男人了,我巴不得马上去给他一个耳光。他没有等姐姐,他没有等,我可怜的妈妈,她竟还傻傻地以为爱情可以是她一辈子的事情。我把目光转向了我妈,她一定伤心死了,一定崩溃了。我多想跑去拉着她离开,一起离开,跑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我还在努力地捕捉着这个令人窒息的画面,却已经随着车子离开。我该怎么做,才能安慰她呢? 黎佑舅舅一直都没有说话,我总感觉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手心一直在冒汗。 米斯米斯,那个听话懂事的米斯要回来,我一定要镇定。我只有冷静,不慌张,我才能知道我接下来该怎么做。也许唯有这样,我才能替她分担点什么。 那天晚上,我看见她回来了,那个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我看着她漫不经心地拎了很多酒摇摇晃晃地走进房间,她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乳白色的灯光照在她干净白皙的脸上,忧伤忧伤地呈现在我的眼前。外婆问她去了哪里,她也没有说话,只是嘲笑地看了我们一眼就反锁了房门,她连我也列入了他们的行列里了,连我也不让进去。 那一年,来不及完美【十四】 “黎佑,这是怎么回事?”外婆担心地看着黎佑舅舅。 “她今天去了海边,看见张普一家子,然后就现在这样了。”黎佑低着头说,“其实,我觉得我们都不应该欺骗他的,当初就不应该让他以为写海死了。” 天,这又是一个圈套。在老师教育我们不要对别人撒谎的这个年纪,我一直被谎言包围着,虽然这些都无关于我,但足以教坏一个意志不坚定的孩子。我突然觉得她的生命那么悲剧,似乎所有的人都在骗她。而我,也偷偷地跟踪了她,我真是恨死我自己了。 “好了,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外公摆摆手喃喃地说。 直到差不多十二点的时候,她才开门跑下楼,把我从沙发上拖上楼,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到“砰”的一声,门就这样被她粗暴地关上了。 整个房间被她弄得乌烟瘴气,就好像垃圾厂里的一处景致,浓得塞鼻的酒味与空气混合在一起,让我时不时就想大呕一翻,仿若掉进了垃圾池里一样。事实证明,她很喜欢喝酒,而且很能喝。那一大堆的空瓶子优哉游哉地躺在光滑的地板上面,像一双双犀利的眼睛注视着我。 “玖玖,别和他们呆太久,会教坏你的。”我感觉到她喝醉了一样,说话摇摇晃晃的。 不知道她在哪里掏出了一根烟,用打火机点燃,大口大口地抽起来,看她的样子好像很舒服,却又很痛苦。 “姐姐``````”我瞅着她抽烟的样子,心里不经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她像是中国的那些历史书上虎门销烟那一刻的图片里的那些吸鸦片的人,我不敢靠近她。 她轻轻笑了一下,然后踉跄地走到窗边来开窗帘,打开窗伸头出去往外面呕吐了好一会儿,烟也被她熄灭后扔掉了。她就像带刺的玫瑰,别人害怕被刺到,所以从来都不会靠近她,而她,为了不伤害到别人,也从来不靠近任何人。兴许是因为这个,我才如此如此地不了解她。 “玖玖,我突然好想见一个人。”许久之后她慢慢从墙上慢慢滑落下去,蹲在地板上一脸惆怅的看着我。 这一刻,仅仅这一刻,我就好像快点长大,我要保护她,我不要让她伤心。 “姐姐,你还在想张普叔叔吗?”我很佩服我自己,我还可以喊他为叔叔。 只看见她蹲在那里不停地摇头,什么也没有说,她的眼泪一个劲地往外流,就好像我们离开墨尔本时的那一场大雨,没完没了地一直下着。 我不怕被她这朵玫瑰刺到,即使疼痛我也要靠近她,她毕竟是我的妈妈,那个我最最需要的人。我走过去,蹲在她的旁边,不知道为什么我也哭了起来,一种莫名其妙的害怕油然而生。 那一年,来不及完美【十五】 “玖玖,我现在只有你了。别,别怪我没有让你和你爸爸在一起,我就是害怕有这么一天,担心自己支撑不住,才带着你离开墨尔本的,不要怪妈妈好吗?”她伤心地抱起住了我,不停地抽泣着说,“我真傻,大老远跑回来看人家甜蜜,看人家怎么样幸福,看自己的悲哀。”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让我这样无能为力,让我如此愧疚如此担心害怕。我的心,因为她的一句“我就是害怕有这么一天,担心自己支撑不住,才带着你离开墨尔本的”软绵绵了起来。我对她,还是有这么一个用处的。在她的心里,她终究留有一个位置给我。 也许,在很久之后我才会明白,这种痛叫做生不如死。可是,她却是那么轰轰烈烈,让我来不及反应。 “别把爱情看得太重,友谊比这烂爱情珍贵得多!”她替我擦干了我脸上的泪水,吸了吸鼻子心疼地看着我说。 我点头,虽然我还未知道什么是爱情,但是我想,一定是像我爸爸这样深爱着她,像她这样深爱着那个人。 “我真后悔自己把你带去酒吧,真后悔逼你喝酒,真后悔带你回来这里。我应该让你做个好女孩的,我为什么要带你回来这里嘛!”她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那张床,她走路踢到了地上的酒瓶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不知道这样子的我,和这样子的她,是不是以后真的可以像别的母女一样,但我此时此刻是很期待的。 在墨尔本的时候,那个中国老师家教,曾经给我念过这么一句文言文:不孝不慈,而不得与汝相养以生,相守以死。而我偏偏喜欢后面的八个字——相养以生,相守以死。 很久很久以后,我们会不会还是会在一起,不管喜或悲,都一直相守到人生的终点站。 后来的一些日子,她好像完全瘫痪了一样,一直一直躺在床上不肯起来,只喝水或者喝酒,什么也不吃。她每天都睡着,醒来的时候就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不觉疲惫地重复着一句话:“乐以珥,我想你了,我真想你了。” 她不是在叫张普,终于不再叫这个人的名字,这不是我所希望的吗?可是现在,我的心就好像被撕成了碎纸片,伤口一直一直在痛,一直一直在流血。 我真的很担心这样下去她会死掉,就像契诃夫那篇《装在套子里的人》里面叫做别里科夫的那个人一样,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慢慢死去。 我只管着每天替她擦身子,她也没有推开我,任由我把她怎么样。屋子里的酒瓶子和垃圾都是被我一点一点给整理好的,房间又变回以前漂亮的样子,不再有那种难闻的怪味道。而我的每天,除了这样照顾着她,还会趴到窗前自己一个人看夕阳,回忆起了好多在墨尔本的快乐时光,在这之前,我兴许都不晓得眼泪的味道是咸的。 “sorrow is hushed in to pcacein my heartike the evenin gamong the silent trees。”她躺在床上的这些日子,每每看到夕阳,我都会不由喃喃地说这这句话。其实这句话的中文意思是这样的:忧思在我的心里平静下去,正如暮色降临在寂寞的山林中。 哪怕只是一刻的松懈,我也愿意把所有的心事随着下山的太阳一起沉落下去。我不愿意去假设那些还没有发生却已经注定要发生的事情,是因为我不想独守寂寞,不想有谁永远地离我而去。 那一年,来不及完美【十六】 七夕节,是中国传统的情人节,相当于墨尔本的二月十四日的情人节一样。在中国,传说七夕那天牛郎织女会在鹊桥相会,这是我觉得中国最浪漫的一个传说了。 刚好的,今天是七夕节,我妈妈好像在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她不再像死一样地躺在床上,或者说不再当“别里科夫”,也不再对外面的事情不闻不问,不再一句话都不和我说。她的改变,让我突然觉得这才是我所追求所希望的景象,周围都是一种叫做幸福的空气紧紧包围着我,她的笑容便是我最大的守候。 “黎佑,姐姐今天心情特别好耶!你看。”我偷偷溜到黎佑舅舅的旁边,指着不远处的她,我看见黎佑笑了。 外面都是那么容易被满足的人,只要她小小的一个笑容,我们几乎把所有的烦恼都给忘记了。我记得我爸爸和我说过,他说每个人都有值得自己去守候的东西,因为用心去珍惜过,所以才害怕它永远消失。 “玖玖,快过来,我带你去玩。”在我思索之时,她突然站在了门口那里冲我喊。 我抬头,又看见了她那美得无可挑剔的笑容,如果我是男的,一定要娶她回家当老婆,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在所不惜。突然之间,我觉得我爸爸真的很幸福。 她打开车门,我钻了进去。在车子里面,她问我要听什么歌曲,我说她听什么我就听什么。后来她放了王菲的《红豆》,听得我越来越难受,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但是我始终都没有叫她换歌。 她带我去游乐园玩,就像同龄人一样跟着我打闹,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玩过了,我的那些朋友和同学,似乎都被我遗忘了。 我是那么健忘的一个人,就连她伤心到直至死一样地躺在床上,我也忘记了。 我记得,在每年的二月十四,我爸爸都会给她买很多的红玫瑰回家,都是给她的情人节小礼物。注意,这只是小礼物而已,就足以堆满整个房子,你应该知道我爸爸有多爱这个女人了。那时候整个房子就像一个玫瑰花园,玫瑰红得有些耀眼,看得我头晕目眩,闻得我直打喷嚏。那时候的她,别提有多幸福了,做女儿的我也对她产生小小的嫉妒。 我看见路旁边有个卖花的小女孩,是卖红玫瑰的。我偷偷溜了过去,花了唯一的十块钱买了一朵,再兴高采烈地跑到她面前将花送给她。 “姐姐,情人节快乐,七夕快乐。”我把花递到她的面前,笑了起来。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接过我送的花,摸了摸我披肩的卷发,开心地说:“玖玖,我的小情人,谢谢你。” 我的天,我竟成了她的小情人?是不是电视上演的那些地下情人呢?可是,我不是应该是她的女儿的吗?我疑惑地看着她傻笑,有些迟钝地说:“你,你是在说我是你的男朋友咯?” 那一年,来不及完美【十七】 “对啊,呵呵。你是我糜写海最最心爱的男朋友哇!”她憨笑了一下,又说,“小男朋友,我们去逛街,你要给我买情人节礼物哦。” 她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我多希望她都能一直这样笑着,多好看呐。可是,她的心情真的如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今天之前还要死要活的,现在真的那么快乐了吗?真羡慕她。 “可是,我仅有的十块钱都给你买花了耶!”我拉住了她的手,停止了前进的步伐。 她低下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扬起嘴角说:“没关系啊,你送我礼物我付钱。” 没等我答应说好的时候,她已经拉着我开始小跑,后来像飞了起来一样,风在我的耳边嗖嗖地响着。 我忘记了周围是怎样的一翻景致,但至少我前面这个拉着我奔跑的“美少女”是我这一生最最美丽的风景线。譬如她说的,我是她最最心爱的男朋友,她当然也是我最最心爱的女朋友。哦,不对,这样子的我们,是不是很不正常呢? 只是,不管怎么样,只要她开心,我什么都愿意。 我们逛进了一间女生饰品店,里面散发着一种莫名的芳香,七夕期间这个小店很多人,特别的热闹。人很拥挤,挤得我极为难受。 “姐姐,别把我弄丢了。”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但事实上我真的大声喊出来了。 我一直都这么害怕她会在我不注意的时候把我丢掉,就好像我随时都会面临着这样的危险一样,我从来都没有在她身上找到一点点的安全感。所幸的是,她一直紧握着我的手,让我安心了许多。 “玖玖,我要这个,来,你送这个给我好不好?”我看见她欣喜地指着一本黑色笔记本,像是真的是我在买东西送给她,而不是她付钱。 “嗯,好。”我向她挤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去付钱的时候,她不止拿了一样东西,但是我没有刻意去看。出去的时候她才拿出一副黑色边框的眼镜,说要送给我。我知道,那不是真的近视眼镜,只是一副普通的平面镜。 “小情人,这个是我送你的礼物。”她咯咯地笑起来,唯恐全世界的人不知道我是她的“小情人”一样。 几个过路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很久都没有离开。 “看什么看?我们喜欢拉拉不可以吗?”她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然后冲着那迟迟不走的几个过路人喊了一声。随后,我又听到她银铃一样美好的笑声。 等到那些人走远后,我才怯怯地接过她送我的那副眼镜。 后来她帮我戴上,架在了我的鼻梁上,她从她的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对着我照,镜子里的我显得特别的滑稽,这是我第一次戴眼镜。我觉得,我有点喜欢上她送我的这个礼物了。 “哈哈,我们家玖玖变成靓妹妹了!哈哈,我的男朋友可真他妈的帅呢!”她又开心地笑起来,用手自然而然地抚摸着我的卷发。 那一年,来不及完美【十八】 每一次,我总是懵懂地在她的笑声里徘徊,思考着这种笑容的根源,只是在风中慢慢消失的微笑,又一次让我清楚地看见她那张干净而漂亮的脸蛋,所有的思考仿佛重叠了起来,找不到任何头绪。 “为什么送我眼镜呢?”我奇怪地看着她问,我发现她的眼睛里那种犀利的东西在今天这个说不上特别的日子消逝掉了,对我来说,也许那是好的,可是我的心却怎么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就是不知道哪里不妥。 她呵呵笑了一下,很自恋地说:“让你看清楚你老妈我长得到底有多漂亮啊!哈哈,玖玖,你真幸福,有我这么好看的母亲。” 其实,就算戴上眼镜,我也无法将她的美丽容颜一览无余。瓜子脸,大眼睛,白皮肤,这些都不能全表达出来。她是纯天然,无添加的那种自然美,原谅我的词穷,只怪我现在的中文学得还不够多。 “玖玖,其实呢,我是想要你看清楚哪个是坏人,哪个是好人的,你要记得,不要被别人的花言巧语给骗了,谁是值得让你付出的人,你一定要晓得,懂吗?”她突然一下子严肃起来,右手捏了一下我的鼻子左手又接着轻轻拍了拍我的脸。 我忙着点头,其实她说我的我都懂,可是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到这些呢?多扫兴啊。 她的那些伤心的片段,又呈现在我的眼前,我是那么地担心今天的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场我已经期盼了很久它要发生的梦。 她和我一起回外婆家的时候,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她说要给我写“情书”,虽然那个时候的我还不知道她嘴里所谓的情书是什么,但我还是相信了她,无条件地去相信她,不敢再敲门打扰到她。只是我觉得自己越来越离不开她,更加舍不得和她分开半秒钟。她是那么特别的一个母亲,我们就好像朋友一样。嗯,我们要一直一直相养以生的。 所以,她呆在房里一秒钟,房外的我就好像度过了一刻钟。 静好的岁月里,我享受着这一切的欣喜若狂,也承受着一种来自心底的焦虑不安。因为拥有了,才时时刻刻惦记着,害怕从此失去。 等到她开门出来,却不让我看她写的东西。有些事情,你不追根问底,有可能就会成为你一辈子后悔的事情。只可惜,那个时候的我还小,还不知道谁会决定离开,谁会忍心离开。 她又开着车把我带出门,她做事情总是这样的无厘头,从不事先告诉我一声。让我还未反应得过来,她已经离我远去。 “姐姐,要去哪里?”我坐在副驾驶上,小声地问她。 “咱们去看海,看美美的日落。”她的笑容不像当初那样放肆,变得淡淡的,带着些许忧伤,有种若即若离的美感。 我“哦”了一声就不敢再说话,我怕她嫌我烦。 那一年,来不及完美【十九】 她带我去了一间花店买了一车子的红玫瑰花,然后再到婚纱店试穿婚纱,最后她身上穿着一套洁白色的碎花洋裙钻进了车里继续带着我前进。我很不理解她这样的反常,她要结婚了吗?那又是和谁? 我侧着她看她,我第一次见她穿婚纱,那么那么地醉人。虽然她没有化妆,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她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一个新娘子。那么当年,她和我爸爸结婚走进礼堂的时候,是不是也这般漂亮呢?不,她一定比现在还要漂亮的。 “你娘我美不美?”她得意地扭头对我微笑,在炎热的夏天里,她这个笑容有种微凉的舒服感。 我点点头,然后问:“姐姐,你要结婚吗?” 我知道,很多事情我都不该问的,可是我忍不了,我是个好奇心严重的孩子。 只看见她深深地凝视了我很久,什么也没有说,让我有些害怕。我突然对她这样的安静感到忐忑不安,让我有种即将要失去的感觉,好像接下来会有什么大事情发生。因为害怕结果,所以我也乖乖闭嘴,不敢再问了。 直到我们来到上次的那个海边,她把我带到一个很偏僻的地方,没有人的地方。然后,她自己一个人把车子上的玫瑰花搬到沙滩上。海风吹起了她的裙摆,撩起了她额前的刘海,长卷发也在空中飘逸着,我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她仿佛就像从天而降的天使,我一点真实感也没有。我甚至不敢靠近她,仿佛我稍微走近一步,她就会立即消失。 “玖玖,你喜欢玫瑰吗?你瞧,多漂亮啊!”她搬完花下车的时候,在不远处对着我喊。 我望着那满地的红玫瑰,刺眼的红。让我有种想要逃避的欲望,它们就好像腥腥的一大摊血,闻到的仅仅是血腥的味道,别无其他。 说实话,我并不喜欢红玫瑰,甚至看多了我会畏惧这种花。但是我没有直接告诉她我不喜欢,因为我知道,她很喜欢这种花。 她看见我不说话,就跑了过来,那一刻的画面真的美极了。她就像画里跑出来的仙女。 “要记得,这种花很致命。”她蹲在了我的面前,严肃地说。 “为什么?”我看着她洁白的裙子,不由地伸手去触摸了一下。 “因为,因为它们让我盼呀盼,到头来盼不到自己爱的那个人送这种花给我。你别为了得到这样的花而忘记所有,这样的爱情很致命。”她仔细地看着我,又说,“玖玖,你的眼睛怎么是褐色的啊?很浅的颜色耶!奇怪,你头发怎么又那么黑!?” 我想她肯定忘记了我是个混血儿,难道她也忘记克洛森这个人了吗?他可是她的丈夫啊!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也没有继续问下去。我看见她伶俐地脱掉了她的那双青蓝色的高跟鞋子,然后站起来跑到玫瑰丛中高声唱起了歌: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 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 红尘啊滚滚痴痴啊情深 聚散终有时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 至少梦里有你追随 我拿青春赌明天 你用真情换此生 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 何不潇洒走一回 …… 这一定是一首很老的歌曲,因为我根本没有听过。太阳的余晖洒在了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波光粼粼的,像金鱼的那一层层鱼鳞闪闪发光。偶尔会听到海鸥的鸣叫,那样凄美动听。 那一年,来不及完美【二十】 我还在静静地欣赏着她的歌声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转头对我说:“我去哪,玫瑰去哪。聪明的孩子,你会明白。” 她笑得那么灿烂,这是她第一次夸我聪明,可是我却觉得那么的遥不可及,她就好像要消失了一样。 “玖玖,这辈子你一定要做个好女孩。”她跑了过来,喘着微微的气对我说。 但是她始终是笑容满面的,那么快乐的她我却好像再也留不住了。 海浪翻滚的声音刺痛了我的耳膜,我甚至怀疑这句话是不是我的听觉出了问题。她凝视了我很久,那种眼神也狠狠地刺痛了我的心。我看到了她太多的不舍,太多的语言都无法诠释这一刻的心情,然后,它们都会随着风慢慢飘散。 她,毅然决然地转身,奔向大海。 我突然才意识到了些什么,立即拼命地跟着她后面追,嘶声裂肺地喊着“姐姐”两个字,可是无论如何她都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姐姐,姐姐,姐姐``````”我被绊倒在了沙滩上面,眼泪一直一直流个不停,我的喉咙再也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那一瞬间,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海浪卷过头部,淹没在大海中。妈妈,妈妈``````我最最亲爱的妈妈,她就这样离开了,她多轰轰烈烈,她多狠心,她多自私! 她不是说我是她最最心爱的男朋友吗?她怎么舍得离开我呢? 我只能做个没用的孩子,眼睁睁地看着她迈向死神却无能为力,泪水就像簌簌而下的雪花,化为冰粒凉到了我的脊背。 这一刻的心痛,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她真的消失了,她真的走了,我最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就算我跌躺在那一大片的玫瑰花丛中,那些玫瑰的刺把我刺得遍体鳞伤,我也无暇顾及。 可是,为什么要我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月光洒在宁静的海面上,澄莹皎洁,海风吹得我有点冷,只听到它嗖嗖地叫着。我低头看了一下,我好像躺在了我最畏惧的血泊里,本能地爬起来立即跑开。 跑了好一会儿,我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手心和沙子之间摩擦了一下,有些钻心的疼。我努力爬起来,才隐隐约约地看到那双青蓝色的高跟鞋,那是她的鞋子。我的心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刺到了一样,疼得我眼泪瞬间潸然不止。 我的脑海不断地浮现出她奔向大海的那一幕,头开始剧烈地疼痛着,像是在死亡边缘挣扎着,如果可以,我宁愿现在就死掉。 夜空似乎压得很低很低,压得我的胸口隐隐作痛,难以呼吸。 这一定是梦,一定是一场噩梦。 那一年,来不及完美【二十一】 我急忙向不远处的那辆红色小车奔去,在车上呆了许久一动也不敢动,我该怎么相信这一场游戏不是一场梦?后来一阵音乐在我耳边响起,车子里有闪闪发亮的光,我努力地寻找着声源,才看见那一台她用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黎佑来电”四个大字,我的手在颤抖,甚至全身都在抖。 “舅舅,舅舅,舅舅``````”接起电话我就大声哭了起来。 “玖玖?你怎么了?你妈妈呢?”他关心地问。 “她死了``````她不要我了``````”我的声音已经沙哑了。 “你别胡说,你们现在在哪里?”他又问,声音有点愤怒,我知道他不相信我的话。 我很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我说海边,然后手机在这个时候刚好没电了。 这一定是一场梦而已,一定只是一场梦而已的,不会是真的,对吧? 可是我还是想起了她和我说的“我去哪,玫瑰去哪。聪明的孩子,你会明白”。我又跑回到高跟鞋那里,拎着它们一步一步跺向大海。天,上帝你和我开的玩笑太大了。 我把那一大束一大束的红玫瑰全都一一抛向大海,我知道海变成了红色,虽然是晚上我看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一定是红色的。 我又挖了一个坑,埋了那双鞋子,我没有畏惧些什么,我只是心痛,只是伤心,上帝怎么可以这样安排这场游戏? 恍然中,我又闻到了那阵玫瑰香味,可是那不是她身上的香水味,怎么可能会是她的呢? 我呆呆地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这片海洋,它似乎变得有生命了,对我大声地笑着。我多希望我能看到她浮出水面,向我走来,笑嘿嘿地告诉我,她只是到海底世界旅游了一下。 我多希望真的能这样,多希望。 我忘记了黎佑是怎么找到我的,也忘记了我是怎么样回到外婆家的,瞧,我还是那么健忘,才刚刚发生的事情我就已经忘记了。可是,可是那一幕,我就是忘不了那一幕。 我趴在她睡的那张床上,竭尽全力地去嗅被子的味道,我不想忘记,她留给我的也只有这一阵余香。在这个房间,她有笑过,有哭过,有闹过,有安静过,可是这些已经成为了过去,回不去了。 我一直小心翼翼地生活着,一直努力做个听话的孩子,不敢惹她生气就是害怕她会离我而去。可是,为什么呢?是我还不够乖吗?还是我一直都在惹她生气,她才这么狠心地丢下我一个人?我总以为,只要我这样乖乖听她的话,她爱让我叫她什么都行,愿意叫我什么也行,她就不会离开我。只是,事实证明,我一直都是她口中的那个“笨孩子”。 后来,我在她的梳妆柜的抽屉里发现了那本我送给她的黑色本子。突然之间,想起了她说的要给我写“情书”,我才恍然大悟,那根本不是什么情书,分明是绝笔。 我的心“咕咚咕咚”地跳着,打开本子,上面真的写有给我的话,原来她早就已经计划好了。 我亲爱的糜玖玖: 我的小情人,想我了吧?你在哭,对吧?听我的话,乖乖把眼泪擦干,做个懂事的好孩子。 米斯,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叫你了,不要让妈妈失望,你一定还会是以前那个听话懂事的米斯的,我真不该给你取新名字。一直都不让你叫我一声“妈妈”,你一定很恨我吧?也许一开始,我就忘记了我还有你这个宝贝女儿,我的孩子,我为了我的爱情忘却了你,真是抱歉。 你不要自责你没有留住我,你是我糜写海的女儿,你应该知道我决定的事情都不会改变的。自从我看到他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我就知道我已经活不久了。亲爱的米斯,忘了我吧!我从小就不是个好孩子,也不是个好妈妈。但请允许我爱你。这一生,我最骄傲的一件事情就是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我离开了,请你忘记过我的存在。好好生活。 “姐姐”绝笔。 初夏,我的天使【一】 该不该忘记那个夏天?忘记那些关于伤痛的日子? 她仿若一朵流着血的红玫瑰,不停地迈向黑暗,任何人都不曾看见过她流血的伤口。 我若是爱上这样一个夏天,我想我一定是忘记了她的消逝,铭记了她的轰轰烈烈。 她离开后的第七个夏天,我又仿佛看到了她,那个和她一样喜欢红玫瑰的女孩,叫初夏。 ——选自糜玖玖的博客《夏》 那年我妈妈去世后不久,我就上学了。原本该读初中的我,因为外婆说中国的小孩九岁的时候都在读小学三年级,所以那年我就上了小学三年级。我的成绩在学校一直都名列前茅,兴许那些都是我学过的知识。直到后来的初中,我只有英语和语文这两科成绩是突出的好的,不然其它科目都只是刚刚及格。 也不知道是踩到了什么狗屎运,糊里糊涂地考进了市重点高中——育华高中。外婆说我妈曾经和我舅舅在那里读过书,舅舅当年以全校最好的成绩考上了北大。因为那个学校离外婆家太远,所以我要求住校,不想劳烦黎佑每天接送我。 开学的那天早上,我把家门前的那一大片玫瑰浇了一遍。这些花是在她死后的不久,黎佑买回来种的,本来是说好买红玫瑰的,但是因为我不同意,才买了这一大片的粉玫瑰。而家里的那条大狼狗,也是在她死后的第二年就成了我生活的唯一乐趣。我和黎佑给那狗取了一个很滑稽的名字,叫“八叔”或者“八两八”。因为刚买回来的时候它就有八斤八两重。 “玖玖,我们走吧。”黎佑在门口催我,可是我还是死死地抱着八叔不肯放手。 天知道我有多舍不得这条听话的大狼狗,我不是没有离开过家,初中的时候我每天都可以看见这条狗,而现在我是住校,一个月才一次假。 “八叔啊,我要走了,以后我们一个月见一次面了。”我拍了拍它的头,温和地对着它说,“要记得想我呀。” 只听见它低声“呜呜”了几下,然后用舌头添了添我的手背几下,我知道它也舍不得我的。虽然它只是一条狗,但是它会听懂我的话的,毕竟我们一起生活了五年那么长的时间。 “玖玖,快点。要出发了。”黎佑又开始催我了。 我摸了摸八叔的头,然后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就跑出了门口。上车的时候,我往后面看,却看见八叔追了出来,不停地对着车子叫。 “不要跟着来,回去。”我打开车窗把头探了出去,大声地喊。 虽然我知道车子已经越走越远,但是我还是使出我的全身力气去告诉它不要跟来。 黎佑笑我傻了,说八叔不会跟来的,因为它跑得没有车子快。 我看着它在我的视野里越变越小,心里就好像落下了几千米深,宛若又一次永远的离别,揪得我的心里实在难受。不知道八叔的心情,会不会和当年的我一样,看着“姐姐”的车子越变越小的那种无能为力。 初夏,我的天使【二】 “玖玖,开学了,好好努力。”黎佑转头对我说,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和我重复这句话了。 昨天到现在,他一直都在和我强调着这句话,说的语气还是和第一次和我说的时候一样慎重严肃。 我不耐烦地点着头,说:“黎佑,你已经说了第五十次了。” 他憨笑起来,挠挠后脑勺说:“看来我真的老了。” “老什么老?你还是光棍呢!”我瞟了他一眼,又接着说,“你啥时候给我娶个舅妈回来啊?要不是有八叔在,我肯定寂寞死了。外婆又老了,我们没有共同的话题。” 他只是笑笑,什么也没有说。不过我知道,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只是没有带回家给我们看过而已。他也该早点结婚了,毕竟我妈妈是他妹妹,都有我那么大的女儿了。 这是我第一次踏进育华高中的大门,里面说不上很漂亮,但至少环境绿化得很好,绿色植物很多,最满意的还是那幢寝室楼,很干净,听说是新建不久的。 我的寝室在307,黎佑帮我选了一个下床的位置,我不依,选了上床位。 “女孩子,睡下面比较安全。”他又开始教育我了。 我把行李箱拉过,不想听他的长篇大论,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行李箱放到我要的那个床位,他拿我也没办法。 寝室里只有我们一个人搬行李来,不然其他床位都是空空的,只有学校定做的席子和被子,所以我也不用大老远的把家里的被子带到这里了,确实方便。 “玖玖,你在这里呆着,我去给你买生活用品。”黎佑顿了顿,又说,“哦,你得在这里等我,记得哦!” 我“嗯”了一声,表示答应他的话。他走出寝室门口的时候又回头对我说了一句:“玖玖,在这呆着,别乱跑。” “知道了啦!黎佑你要是再说多一句,我就真的觉得你老了。”我不耐烦地对他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 他已经不是七年前那个年轻的大哥哥了,时间可以抚平一切疼痛的伤口,当然也可以摧毁某些你想留住的东西。而我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完完全全懂事乖巧的米斯,也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懂犹豫的糜玖玖。“糜玖玖”这个名字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一旦用了它,很多很多的事情的性质都不一样了,一旦用久了,连那个人也跟着变了。 可是,我不能因为这样而换掉这个名字,这是她给我取的,绝对不能换掉。 我坐下床许久,便听到有人走路进来的声音,然后就看见了一个穿着蓝色牛仔背带裤的女孩走进来,她什么行李也没有拿,只挎了一个深红色的皮包。她的身体线条特别的明显,但是整个人看起来还是略显消瘦。 “hello,i am chuxia。” 她看见我的时候马上跟我打招呼,笑容一下子在她的脸上像绚烂的夏花绽放开来,露出两个深深的大酒窝,特别招人喜欢。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干净灿烂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她给我一种想要靠近的感觉。即使,我们现在是陌生人。 “hello,i am mijiujiu。nice to meet you。” 我以为她不是中国人,所以我也和她说起了英文。 她听到我这么说,便开始认真地打量了一下我,然后惊讶地叫起来:“呀!你不是中国人?”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她的问题,她立即走近我,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然后激动地撩了撩我的长卷发,说不出话。我突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初夏,我的天使【三】 “怎么了吗?”我问她。 “呀!你会讲中文哦!听你的口音简直就是纯种的外国人,没有想到你还会讲那么好听的中国话。”她调皮地捏了一下我的脸,仅仅这一个动作,就让我想起了那个已经走了七年的“她”。 我看着她,摇了摇头,说:“我爸爸是澳大利亚人,我妈妈是中国人。” “哇哦!你是混血儿哦!?难怪你的眼睛和我们的不一样,好漂亮。还有还有,你的头发是自然卷吧?发质很好耶!真羡慕你们混血儿。我的头发都快被我烫坏了!”她说话的速度很快,要不是你认真地听,可能会漏掉她讲的一些内容。 我只是轻轻地点头,然后仔细打量了她一翻。她同样留着长发,微黄且微卷,但是她的眼珠子很黑,很明亮,而且也很大,水灵水灵的。说白了,她和我那个死去的妈妈一样有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特别的让人心动。 “对了,刚刚你说你叫啥名字来着?”她坐在了我的旁边,然后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真抱歉,刚刚我听不清楚。” “糜玖玖,糜烂的糜,王字旁的玖。”我说。 “嘿嘿,你的名字好特别哦。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她很开心地问着,自从她进来这里之后,就一直在笑个不停。 怎么会笑得那么相似呢?她和她都一样,笑起来的时候就会没完没了。 “不知道有什么含义,那是我妈妈临时帮我取的。”我说,“你呢?叫什么夏?” “哦,我叫初夏,我是夏天出生的,姓初,所以叫初夏咯!”她回答我之后,顿了一会儿就触电般地站起来,说:“完了,我妈妈还在下面等我,我等走了,再见哦!” 我看着她飞快地跑出去,不见了人影。我似乎闻到了那种似曾相识的味道,但是很淡很淡,没能够让我想起些什么。好像这个女孩走了之后就变得特别的安静,虽然在她没有出现以前也是这样安静,但是她出现之后又突然消失,就好像极为的不适应了。 “哦!对了,你糜玖玖同学,你帮我占个床位,嗯,睡在你旁边吧。”她突然间出现在了寝室的门口,吓了我一大跳,然后她说完又匆匆地跑了。 过了几分钟,黎佑回来了,他拿着很多的东西,像个搬运工。 “玖玖,东西我都买全了,你看看还差什么吗?”他走进来的时候就咯咯地笑着,像当年那种很随和的笑容。 我望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说。他帮我整理好一切的东西之后就硬塞给我一沓红通通的一百块,我顿时有些来不及反应,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是的,我总是那么迟钝,这是我最讨厌自己的一个地方,如果当年我反应快点,也许现在她还会在我身边。 “玖玖,拿着,要买什么尽管买。”黎佑说。 “不要了,外婆已经给有生活费我了,还有,外公也给了我五百块钱的零花费。”我看着那沓钱愣了许久,不是因为我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钱,这点钱对于我来说,对于现在这个家来说,其实算不上什么。 初夏,我的天使【四】 只是,对于我的那些同学来说,应该可以是他们三个月的伙食费了。这些年以来,我都是吃黎佑的,穿黎佑的,外婆就有他一个儿子,所以什么都是他说的算。那年,她还没有离开的那一年,她和我说,人要知恩图报,我一直都没有忘记。 “叫你拿着就拿着,现在你是住校生了,不一样的,钱这东西是永远不够花的。再说,你妈妈当年还不止花这点钱。”黎佑硬要把钱塞给我,眼神很坚定地看着我说。 我拗不过他,只好把钱塞进了口袋,鼓鼓的,很不舒服。 “我走了,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打电话,不要怕麻烦。”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那个,她还在等我。” 她?嘿嘿,原来,原来如此。 “嗯呢,加油哈!给我个舅妈,外孙女我会大大感谢你的。”我乐滋滋地向他摆摆手,“我亲爱的舅舅,祝你好运哈!” 他走的时候,丢给了我一句:“别越来越像你妈妈,不好。” 若不是他说的这一句话,我都没有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变了。越长大就越任性,就越不听别人的话。初中的时候看隔壁班的一个英语老师不顺眼,就拿着篮球在上课的时候砸了进去,然后飞快地逃离现场。谁也不知道是我糜玖玖干的“好事”。 她说,玖玖,这辈子你一定要做个好女孩。 我忘了,我忘了,我是真的忘了吗?还是不甘心她就这样离开,不甘心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坏女人?乖米斯也好,坏玖玖也罢,我只想说,那都是我。 黎佑走了之后,我自己就跑去看教室,可是我好像是个路痴,走了几圈又走回到了原地,还是这个学校本来就是一个迷宫。后来我也不知道自己走去了哪里,反正那里种有很多的花,其中属玫瑰最多,红红火火的一大片,只是看上去有点不一样的感觉。 我跑过去摘了一朵,那些花瓣真的不怎么一样,和她喜欢的那种玫瑰的有些不一样。我也知道这些花不能摘,但是我还是像汲取精华养液一样,贪得无厌地一朵一朵摘掉。 “喂,同学,你是高一的吧?这个是公共财物,不能摘的。”隐约中我听到了有人在说话,但我还是没有给予理会。 “同学,请你住手。”声音开始变得有些冰冷。 我还是没有理会,管他的,反正是公共财物也不代表全是他的。要管,校长就来管。 我还在津津有味地摘掉那些花的时候,突然有只手狠狠地抓住了我的手,我朝那只手的主人望去,是个比我高一个头的男生。细碎的刘海下面是和糜写海一样清澈明亮的黑眼睛,仅仅那一刻,我已经来不及欣赏他那张有多完美的脸,我畏惧这种眼神,就好像当初的自己不敢和她对视一样。 初夏,我的天使【五】 我本能地抽出我被他捉住的手,他的表情还是有些冰冷,安静得让人可怕。 “这些月季是不能摘的,你们老师没有说过吗?”他许久之后才吐出这么一句。 我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然后把那些摘到手的花全都一个劲甩下地上,再狠狠地踩上一脚,没好气地说:“没教过。” 原来,这些不是玫瑰。原来,它们类似玫瑰,但有另外一个好听的名字。都是带刺的话,但是它们叫做“月季”。难怪,我总觉得和玫瑰有些不一样。 也许,那一刻,我真的以为她回来了,即使眼前这个人是位男生,我也忍不住把心里的怨气发泄出来。如果真的是她,我多想指着她骂,骂她的自私,骂她的狠心,只要能骂,什么都行。谁让他们的眼神那么相似呢? “你``````”我看见那个男的气急败坏,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低“哼”了一声,就转身跑开,我讨厌别人和我上教育课。如果当初她没有丢下我,没有和我说那些我听不懂的大道理,她就会没打算过要离开那么快的,不是吗? 也许,我不再乖乖听话,就是因为内心产生了一种恐惧,只要别人和我说太多的道理,我就会认为他是在交代后事。就好比黎佑,我不愿听他唠叨,就是因为我害怕他会像她一样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安排好了之后就离我而去。 所以,我只能选择任性,选择不懂事,只有顽皮的自己才能让他们不放心,才不忍心自私地离开。 第二天正式上课,大家都要上讲台自我介绍,唯独我临阵脱逃。大家都在为了让别人记住自己绞尽脑汁去想一大堆特别的自我介绍,还有谁比我厉害呢?临阵逃跑,谁能不记住我了? 可事实是,我并不是为了想让别人记住我才这样做的,当时我只是肚子不舒服,溜去了厕所。 那天上午的课我就没有再上,上完厕所我就跑回宿舍睡觉,肚子疼得不行我也不去医务室。等到放学的时候初夏爬上床上把我揪了起来,一脸邪恶地看着我笑。 “玖玖,你真坏!临阵逃跑也不带上我。”她嘿嘿地笑着,好像我和她认识了几百年了一样。 “我肚子不舒服了啦!哪里是故意的。”我盘着腿坐在了她的面前。 初夏立即担心了起来,然后用手摸摸我的肚子又摸摸我的额头,紧张地问:“那现在好点没?你怎么不告诉我呀你!” “我只是肚子疼,没发烧,你摸我的额头做什么?”我推开了她的手,继续说,“嗯,好了,现在好了。” 她一脸欣喜地将我拥住了,一种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是我的错觉吗?那种香味,就是我妈妈喜欢的那个香水。我用力地去嗅,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油然而生了,可是,我知道的,她不是她。 “初夏,你喜欢玫瑰?”这是玫瑰的香味,她和她一定都一样的。 “对啊!那种花特别的漂亮!”她笑得很甜,露出了她洁白的牙齿,还有两个迷人的酒窝。 果然,如我所料。 为什么会喜欢这种花呢?它们就像血,腥腥的血,有血的味道,有死亡的颜色。我本身就不喜欢这种红玫瑰,自从她离开以后,我对这种花更加是畏惧。 “初夏,这种花很致命!”我用当年糜写海和我说的那个严肃的口吻对初夏说。 初夏转着她漂亮的大眼睛,没理会我说的话,然后跳下床,仰着头有点无奈地对我说:“玖玖,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饭?寝室里只有五个人,她们都去了饭堂。我们真可怜,这个寝室包括你和我在内就只有五个人,太冷清了!” 初夏,我的天使【六】 我望了一下这个寝室,还真的有五个空床位,只有五个人住。不过这样子挺好的,人少地方大,方便。 “哦!我去!我也饿了。”我爬下床,顺手从床头拿了手机。 初夏她一路拉着我走,她并不是带我去学校的食堂,她说刚开学不久会很多人,还说食堂里面的饭食不好吃。反正我也没有吃过,不晓得是怎么样的。她说的,我都相信。 她领着我蹿进了学校旁边的一件小超市,里面的商品并不是很多,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盒盒的方便面。她用手一抓,就抱了五盒,我看得一头雾水,难道她说比饭堂好吃的东西就是方便面吗? “初夏,你干嘛买那么多这个?”我好奇地看着她。 她并没有回过神来看我,而是继续拿起两包玉米的火腿肠,才慢悠悠地说:“买来吃啊!” “你减肥啊?”我要晕了,难道也要我和她一起受这种苦吗? 她抬起头嘿嘿地冲着我笑,傻里傻气地说:“玖玖,我还真发现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太棒了你!” 我要崩溃了!她已经算是很瘦的那种女生了,还要减肥的话就剩一根骨头差不多了。我还没有见过一个人那么瘦了还说要减肥的。 初夏去付钱的时候,神秘兮兮地对我说:“走,我带你去看一个我暗恋久久的男生!嘘!这是秘密。” 说实话,我真的以为她脑子有病。这个时候还跑去看什么男生,现在都快午睡了,饭还没有吃呢!她难道不饿吗? 只是听到“这是秘密”的时候,原来她已经把我当成了她的好朋友,而我们之间,应该是用“一见如故”这个词语来形容的吧? 我被她拉到了一个小区,偷偷溜了进去,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的。这个小区很漂亮,像个公园一样,到处都有花草树木,尤其是大门进去的那一大圈红玫瑰,揪得我的心一阵一阵地疼着。 “哇哦!来得真是时候,玫瑰开得正旺盛呢!”初夏惊喜地叫起来,“玖玖,你看,多漂亮呢!” 我还以为她已经无暇顾及她喜欢的花了,原来那个男生还没有占完她心里的位置,真是好。 “走走走,待会他就要午休了。”我还在偷偷地为她开心,她就已经把我拖得老远了。 那是一个篮球场,只有一个人在打篮球,远处看那个男生还行,近处看不知道是不是“远看一朵花,近看豆腐渣”了。 “那人真有病,太阳那么晒打什么篮球!”我抬头望了望刺眼的烈日,已经把我烤的差不多了。 说实话的,我真的想要回学校了,因为九月虽是在日历上的秋天,但是对于南方来说,真的比蹲在火炉前要热。 “什么有病,那叫做另类。”初夏听了我的话马上反驳我,眼睛一直盯着那个男生,花痴一样地咬着手指头。 问都不用问,就知道她嘴里说的那个男生是有病的那人了。 初夏,我的天使【七】 “另类?什么叫另类你知道不?简直就是小女生!”我瞟了一眼那个远处的男的,然后狡猾地说,“哪天我在厕所里吃饭,我比他还另类!那时候你初夏得嫁给我了。” 她没好气地瞟了一眼我,然后气呼呼地说:“糜玖玖,你别讲那么恶心的东西好不好啊?” 我得意地咯咯笑起来,我只是和她开个玩笑而已,我可不想那么另类。要是真的要在厕所里吃饭,我看我还是宁愿做个“寡男”。 “初夏,你认识他?或者他认识你?”我看见她还是花痴一样地望着人家,不忍问了起来。 初夏摇了摇头,说:“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原来只是单恋,默默地望着人家,真是可怜的孩子。 “啥名字?你们说过话吗?暗恋多久了?他有什么好的?你天天来这里看他打球吗?”我故意问了一大堆问题,想让她灰溜溜地赶我回学校。 可是,她根本不会顶撞我一句“你问题真多”之类的话,而是乖乖地一五一十回答我的问题:“名字叫余震,我们没有说话一句话,暗恋一年多了,他打球很帅,长得养眼,我是几乎天天跑来这里看他打球的。” 我的天,上帝!傻孩子!花痴!我只能这样形容眼前这个天真的女孩。爱情这种东西爱得太深会要了你的命,我妈就是一个例子,但愿初夏只是闹来玩玩的。 “你想让他知道你的名字不?”我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想。”她痴痴地点了一下头,后来突然像触电一样抓住我的手腕,慌张地问,“糜玖玖,你想做什么?” 看着她的傻样,我忍不住笑了出来,邪恶地说:“你初夏想干什么,我糜玖玖就想干什么。” “喂,糜玖玖,你要是和我抢他,我们朋友做不成了哦!”她一脸的不安,有小小的愤怒,但是样子挺可爱的。 笨死了!我才不会和她抢一个陌生人。爱情这个东西可是要命的,这一点我一直都铭记在心里。七年来,我怎么会轻易忘记她自杀的原因呢?这个世界,什么都会改变,只有已经过去了的不能变罢了。 我努了努嘴巴,说:“我让他知道你的名字。” 刚说完,我就跑到了那个男生的后面,暗恋的人当然不敢跟着跑过来,就算我要说她喜欢他,初夏也没有办法。在这个方面,初夏一定胆小如鼠。当然,我不会这么做。 “喂,你晓得不?我们多久没有见面了?”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站在那个男的后面大声说。 我觉得,我简直是勇敢到了极点。虽然,眼前这个男生,我们素不相识,但是,为了一个刚刚认识不久的初夏,我居然做这么荒唐而丢人的事情。 初夏,我的天使【八】 他终于回过头来,让我看清楚那张初夏所谓的“养眼”的脸,原来只不过如此而已。看起来是挺不错的,但是说到“养眼”,这个字可不能乱用的。真可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额,你是哪位?”他疑惑地看着我问。 “哇!那么快就不认识我了啊?我们初夏可想死你了嘞!”我在心里偷偷地乐着,要知道,撒谎的本领我最在行。 “有病。”他神气地扔了那个篮球,然后装得帅帅地走开了。 奶奶的,我还是第一次被别人说我有毛病呢!要不是看在初夏喜欢他的份上,我准上去抽他一巴掌。 “喂!余震,我们初夏想你都想疯了,够狠心的你!”我站在他身后使出全身力气喊了出来,尽管我知道他已经走远。 喊出来的感觉还真爽,虽然不是我在告白,但是初夏也算是我糜玖玖的朋友吧! “糜玖玖,我看你才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初夏已经站在了我的身边。 我一脸得意地看着她,她已经是火冒三丈了,可是她生气的样子真的很像一个人,一个我已经爱了七年怨了七年的人。糜写海,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你安排了眼前这个女生给我呢?总是让我想起了你。 “真服了你了。你会把我害得很惨的。”她很不耐烦地扫视了我眼,然后故作大方地说,“算了,姑奶奶我大人不计小人过。” “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什么震来着?都没有我们家黎佑帅呢!”我不示弱地看着她,双手抱在了胸前。 我向来对帅哥不感冒,我还没有见过哪个让我看了直流鼻血的。其实,在初中的时候,很多人都在偷偷地早恋,而我,总是把抽屉里的那些告白信偷偷地扔进垃圾桶。我知道,这些,我不能去触碰。 “黎佑?他是谁?”初夏好奇地瞪大她本来就已经很大的眼睛。 我看着她嘿嘿地笑起来,谦虚地说:“没谁,只是我的一个舅舅而已。” “糜玖玖,你什么意思啊你?你给我再说一次!居然说余震没有你家那老头帅!你什么眼光啊你!”她听了更加火冒三丈,直追着我跑。 我也管不了三七二十一,看她这丫头的气势,出手肯定不轻,我只能跑为上策了。有那么一种感觉,在那一刻,我就仿佛感觉到了我的以后,都会有这么一个人陪着,代替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很久的她来陪着我。 当我开始这七年来第一次如此疯狂的奔跑,我才发现,有些伤痛会卷土重来,有些回忆会铺天盖地地把我湮灭。 此时此刻,我感受着那种随风奔跑的自由,也同样回忆着她当年的诸多无奈与悲痛,那是一种叫做忧伤的青春。 物是人非,我已经长大。 初夏,我的天使【九】 在育华这所堪称重点的高中呆了十来天,给我的感觉依旧平平,没有那种大事情发生的预感,极为郁闷。可是,我知道,我辜负了很多人对我的期望。黎佑,外婆,外公,还有死去的那个她,知道了现在这样无所事事的我,一定会很失望的吧?其实,我不是什么都不想去做到最好,而是我觉得这本来就是一个没完没了的宿命,我真的很愿意去相信这个。 某个半夜,我又一次从恶梦中惊醒,额前的汗珠滑落到我的下巴处,然后安静地滴上被单上。我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仓促的呼吸声,如同有一双眼睛将我内心的恐惧一目了然。七年来,我一直重复着这个梦,梦见她对我微微一笑,就毅然决然地奔向大海,丢下我一个人。七年来,我也一直重复着梦醒来擦汗的这个动作,那已是习惯,我不得不习惯的习惯。 “玖玖,你做恶梦了吗?”初夏的声音很细很温和,但我完全没有思想准备,还是被她吓了一跳。只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梦中醒来是有人发现我做恶梦了。 我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安静了很久才缓缓走出那个可怕的梦境。 “没事儿,梦里的都和现实的相反哦。”她说完又躺下继续睡觉了。 可是,她怎么知道呢?我梦到的,它已经发生了,在七年前它没有和我打一声招呼就已经发生了。它缠了我七年,这七年来我一直被这个梦提醒着:玖玖,这辈子你一定要做个好女孩。 我已经没有了睡意,终于爬下床走出寝室蹲在走廊那里,仰着脸对着天空,月亮还是如当年的一样澄莹皎洁,而月下的我却已不复当年模样。眼泪突然刷地一下流出来,自己也被吓到了。 后来我用手机给我爸爸打了一个电话,他还是一直在当夜猫子,没有睡觉。 “米斯,你也没有睡吗?”他在电话那头说,他的声音已经让我听出了几许沧桑。 “嗯呢,我想你了。”我喃喃地说,生怕吵到别人睡觉。 “你要上课不一样的,要早点睡觉。不过,我随便你。”他有点满不在乎的样子。 变了,变了,全变味了。到底是我脱胎换骨了还是自己在鸡蛋里挑骨头?他好像一点也不关心我了,在中国呆久了,我的思想也跟着变了吗?明明以前他也是这样让我自由没有束缚的,可是如今,我却······ 我顿了很久才开口说:“现在没事了,你别老熬夜看电影,晚安。” 说完之后我马上挂电话,不管他还有没有话要和我说。只是,我的心更加失落了,我真的是自作自受。 没有谁生下来就注定是上帝的宠儿,也没有谁会一直都在乎你,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不能忘记我们还有自己。这是她当年叮嘱我的话,现在我才领悟过来。她明明知道是这样,不会有谁注定就是上帝的宠儿,她却舍不得留下来陪我。 初夏,我的天使【十】 那天晚上我将近天亮的时候才睡觉,第二天也是我起得最早的。 我们的班主任是个语文老师,留着像男生一样的短发,大家都叫她“阿短”,原因一是她留短发,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她长得不是一般的矮。 “玖玖,你说我还要不要去呢?我已经两天没有去看他打球了。”初夏突然动了一下我,表情特别纠结。 我把课本立了起来,不理会她。不用想也知道她说的那个“他”是指谁了。才两天没有去晒太阳,就那么急着想重温那滋味,我还真佩服她。上次为了去看那个余震打什么篮球,回来的时候就发烧了一天,我看她准是烧坏脑子了。 “诶呀,玖玖你不要不理我嘛!我真的很想去看看他。”她抓着我的手摇呀摇,像是撒娇,后来又吐了一口气说,“要是我是你该多好,对男生没兴趣。” “可是我对女生有兴趣啊!”我咯咯地笑起来。 “玖玖,原来你是拉拉啊?不会吧?”初夏听了马上挪了一下自己的椅子,畏惧我的样子。 “拉拉”?这个词在很早之前我就用到了,我和她不也是“拉拉”吗?她说我是她最最心爱的男朋友,我以为这样亲密的称呼可以让她喜欢上,可以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可是,我还是错了。 我把书本放下,然后对初夏假笑了一下,她是个聪明的孩子,我想她应该知道我很不喜欢她这样子的。只是,在爱情和友谊之间,她还是选择了懵懂,选择装傻。 “玖玖,还是去看最后一眼,以后都不去了。相信我。”她突然很认真地看着我。 “初夏同学,现在是上课时间。”阿短突然严厉地说了一声,初夏和我都被逮到了。 下课的铃声悠扬地响起,整个教室都沸腾了,我万分感谢这个铃声,阿短当然没拿我们怎么样。其实我对这个班级一点都不了解,还有这个学校,甚至这些人。 突然之间一阵爆笑声传进了我的耳膜,有点反应不过来被吓到的感觉。我望了整个教室,才知道班上唯一一个穿高跟鞋的女生走出门口的时候摔跤了,引起一阵哄笑,数初夏笑得最放肆。 “喂,人家摔跤你干嘛笑那么大声?”我有时候在怀疑,眼前这个女孩是不是一点同情心也没有,还是因为她的所作所为都只是表面。 只看见初夏咬了一下嘴唇,然后冷冷地说:“摔跤是她活该!这样子的女生最好一次性给摔死。” 我惊讶地望着她,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有那么大的反应,难道她们之间认识?还是以前有什么过节吗? 我呢喃了很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就算是我自己想要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也说不出一句话。因为,那一刻,我不用我说,初夏已经要崩溃了。那个叫做余震的男生刚好出现,把那个女生扶了起来。 “哼,有什么了不起!哪天我也摔一次!”初夏看得脸都绿了,没好气地甩了一下课桌上的语文书本。 “那女生叫什么?”我问。 “香若汐。”初夏回答了我之后立即挎着她的红色包包离开了教室。 我望了一下门口边的那个余震,还有那个女生,说实话的,他们挺般配的。看他们看对方的眼神,他们的关系不一般。只不过,我想有人真的吃醋了。 初夏,我的天使【十一】 那天放学的时候我和初夏一起去饭堂吃饭,她吃得比平时吃的还要多,什么牛肉猪肉鸡肉鸭肉都要了一份,那个为了减肥而吃泡面的初夏已经不见了。我看着她生气地用勺子把饭送入口中,就像是把所有的气都发泄在了那口饭菜上。 “喂,你那么没出息啊?这个也能气成这样?”我小心地动了一下她。 “哼,我才不是生那个的气,我没有那么没水准。”她没好气地回了我一句,挑了一口饭进嘴里,又含糊地说,“扶谁都行,扶到香若汐就是不行。” “我说人家犯你了呀?为什么扶她不行?反正扶的都是女生,反正不会是你。”我咯咯地笑起来,还说她没有在生气。 初夏“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她很有周总理的节约精神,把盘子里的饭菜吃得一粒不剩。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吃东西吃得那么干净,不然以前都是剩下好一大半就嘟嚷着自己吃饱了吃不下了。 我们回寝室休息的时候遇上了那个叫做香若汐的女生,也就是我们同班同学。这会儿我仔细看了一下她,浑身上下都是首饰品,耳朵,脖子,手腕和手指都带有银饰品。最重要的是她穿着我还没有见过的那么短的裙子。 我们正打算这样不打招呼擦肩而过,没有想到她却把初夏叫住了。初夏就在那时候很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 “有事吗?香大小姐。”初夏的表情很无奈,我看得出她并不想和那个叫香若汐的人说话。 香若汐低头轻笑了一下,然后拍了拍初夏的肩膀,说:“没事,只是想知道你今天有多生气?” 我已经是高中生了,我想我已经有分辨好人坏人的能力了。我听那个香若汐的语气,我知道,她和初夏的关系一定很不好,而且,她不是一般的女生。 初夏狠狠地拍掉她的手,听到叮铃铃地声响,因为她的手腕上戴了一大串的银圈。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冰冷,她们两个对视了很久香若汐瞟了我一眼才离开。那时候我总感觉她对我也充满了敌意。 她走之后,初夏就开始滔滔不绝地骂了起来,什么粗口话都被她说完了,连我也没有多理会。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叫做香若汐的女生和初夏认识,她们在同一所学校念初中,还有余震。香若汐的家里一样很有钱,说一样是因为初夏和余震的家境也很好。只是香若汐是余震的女朋友,在初三的时候因为香若汐骂初夏贱,初夏就动手打了香若汐,所以才成这样敌人一样的关系。这些都是后来初夏告诉我的,她还说当时的香若汐经常在周末的时候和一大群男生去酒吧,在学校人称“妓女”。来上育华高中也她爸爸出高价买上来的。 那个时候我只能说我所呆的初中都太干净,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么乱的事情,什么酒吧我也没有听别人说起过一个字。 初夏,我的天使【十二】 晚上,我上教室的时候碰到了余震,他把我拦住了。 “你是那个糜玖玖?”他好奇地看着我,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翻。 我没有理会他,翻了一个白眼就自顾自地走掉,只是他追了上来,用手狠狠地抓住我的手腕,我有打人的冲动。 “不要学拽,要知道,这是中国。”他说,“听香若汐说你是澳大利亚人,你还真是异类。” 我还在郁闷他怎么知道我叫糜玖玖,怎么知道我不是中国人郁闷,没有想到是她告诉她的。可是,为什么她要和他提我? 我从他手中抽出了我的手,然后冷静地说:“是,我爸爸是澳大利亚人,但我在中国生活了七年,这里已经是我的家了。还有,我好像没有犯你哪一点吧?我拽是我的事情,拽不到你的头上就不干你的事!我来这里那么多天,好像都挺安分的吧?” 他听了我的话就奇怪地笑起来,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说错了,还是他本来就是来找我麻烦的,总之我替初夏喜欢上这么一个人感到悲哀。 “好,你说你没有拽到我的头上,那么那一天为什么你要帮别人告白?我告诉你糜玖玖,这些事情你最好都别管。我跟你讲,我知道谁是初夏,你不要多管闲事。”他狠狠地指着我的鼻子骂。 我二话不说,一个劲地甩了他一个耳光。我想,我和她一样,被别人逼急的时候都会扇别人耳光。原来,他知道谁是初夏,只是这些初夏都不知道而已。 想不到的吧?他一定没有想到我会出手打他,事实上我是真的打了,而且打了之后马上离开。我的心告诉我,我讨厌这个人。 我听到他在我后面大声喊:“糜玖玖,今天你打了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上到教室上晚自习的时候,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初夏,我不知道告诉她我打了她喜欢的人她的反应会是怎么样,至少我知道我会被她埋怨很久。这些事情,不必说的,就不应该说,我只是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从那以后,我似乎也开始讨厌那个香若汐,我讨厌她的八卦,我讨厌她多嘴,我讨厌她爱管闲事。我的籍贯是中国人,所以即使我是澳大利亚人的孩子,我也是一个中国人,至少我在这里生活了七年,我懂事以来的七年。那个叫做墨尔本的地方,我已经忘记它是什么样子的了。 “初夏,有人找你。”在下自习课的时候有人跑来和初夏说。 我们默契地往出窗外,是余震。我只能说我不想看到这个人。可是我知道,初夏的心情是难以平静的,这对于她来说是渴望已久的一件事,我不能破坏她的心情。 她出去了好一会儿就跑回来了,样子兴奋得像得到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一样开心。 “玖玖,你知道吗?他叫我周末一起去吃饭,他约我了耶。”她傻傻地合拢双手,期待着些什么。 “他怎么认识你?”我问她。 初夏开心的样子听到了我这句话就马上变脸了,沉着脸说:“对啊,他怎么知道我?” 那个时候我认定了这是一个阴谋,什么也没有顾及,直接说:“初夏,不要去,听我的话。这是阴谋。” 她有点失望地看着我,我知道她很难过,但是她不能去。 初夏,我的天使【十三】 “也许是香若汐的阴谋呢?”我随便撒了个慌,原谅我嫁祸于别人身上,我只是不想让她知道我和余震有了过节。 初夏听了就失落落地趴下课桌,眼神呆滞,什么也没有再说。我也没有再和她说些什么,我只是在想,如果因为我打了他,他就戏弄初夏,他未免也太不厚道了,这种男生怎么就这么虚伪!窝囊! 其实,我什么都不应该管的,只是我已经知道谁是值得我去付出的人,谁是不值得的那一个。当爱情来临的时候,谁都会昏了头,所以我确信初夏不会乖乖听我的话。以她的性格来说,她一定会弄清楚这是不是真的,所以周末那天她还是会跑去赴约。 周末的晚上是要上自习的,初夏真的如我所料,她没有来教室上课,更加没有向阿短请假。那天晚上阿短问了我很多次她去哪里了,最后我还是重复了很多遍初夏肚子疼,去医院看病了。看得出来,阿短不是很相信我撒的谎,这毕竟是谎。 晚读下课之后,我收到了初夏的短信息,她说:玖玖,对不起我还是去了。如果真的是阴谋,那么我也心甘情愿了。 我不知道我还能说她什么好,一个字——傻。 我还是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初夏不在我旁边坐确实是有点不习惯,毕竟现在是个空位置,特别的难受。 直到上第一节晚自习上到一半的时候,我又收到她的信息,她说:玖玖,半个小时我没有再给你发信息,就是我醉了。来酒吧找我。 那个时候我真的害怕出什么事来,她去的地方可是学生不能去的。余震干什么要约她去那种地方啊?这分明就是有鬼!只是我很听话地等了半个小时,后来没有等到初夏的任何一条短信,她真的出事了吗? 那个时候已经是上第二节的晚自习了,我什么也没有和班干说,也没有向阿短请假,就这样溜出了学校。其实,今晚值班的校警是个老头,我才这么容易偷偷跑出学校的。 我跑遍了很多个酒吧,都没有找到初夏,直到最后的一个酒吧,我的心开始跳得咚咚地直响,我害怕她已经不在酒吧里面。 这是我第二次踏进这个酒吧,里面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一如既往地混乱,一如既往地散发着浓浓的烟味和酒味。那是七年前的回忆,七年前的味道,七年前的悲哀。 我找了很久,才看到初夏和余震坐在一起,然而,她真的醉了。她穿着大红色的上皮装,灯光照在她的衣服上,闪闪发光,特别显眼。 “余震,来,我们再喝!干了去!”她把酒杯举得高高的,在她的头顶上摇摇欲坠。 “好好好,你喝,我不喝。你喝一杯我就给你笑一个。”余震边哄初夏,边往她的酒杯倒酒。 我看不下去了,她都醉成这个样子了,还让她喝,他还是人吗?懂不懂得怜香惜玉的? 我跑过去,抢过初夏的酒杯,狠狠地放在桌子上,便拉着她走开。 “初夏,我们走。”我没好气地说。 “呀,玖玖你来了啊?来来来,我们两个干一杯!这酒可好喝了呢!”初夏看到我特别的兴奋,只是她的眼睛里的泪水还在打着转,为什么要强忍着不让它们流出来呢? 谁知道我要拖走初夏的时候,余震却上来阻止了。他把双臂张得笔直,一副不罢休的样子,我讨厌像他这样的猥男生。 初夏,我的天使【十四】 “你还想干什么?这件事情你不该牵扯到初夏的!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我大声地吼他,也许是因为担心他听不见的缘故。 他微微笑了一下,然后放下双臂,悠闲自在地摇摇头,带着鄙视的口吻对我说:“别以为你糜玖玖值得我这样做!” 我没有再理会他,我倒希望我真的不值得他这么做。如果是因为今天那一个耳光,才让我把初夏害得那么惨的,那好!我还给他!算两不相欠了,我一直认为,世界上没有还不清的债。 “你不就是记恨我打了你一个耳光吗?那好,我现在给你打,你不喜欢初夏摆脱你以后不要耍她!”说完,我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我只感觉到脸颊被轻轻地拍了一下,然后便听到绵绵不绝的笑声,我才微微睁开眼睛。其实,我没有想到他会下手那么轻。 “初夏,我们走。”我把初夏一步一步地拖出酒吧,没有多看余震一眼,就算是用眼角余光来斜视他,我也没有这样,因为他不值得。 我把她扶出酒吧的门口的时候,她就立马蹲了下去,呕吐个不停,还吐上了我的裤子上,看得我一直有想干脆丢她在这的念头。 “玖玖,你知道吗?他说他不喜欢我。”她好像有点清醒了一样,眼泪一个劲地往外流。 她一直在含糊着讲着话,我也不知道她究竟在讲些什么,现在唯一要做的是要带她回学校。 “初夏,我们回学校,走。”我使劲拉了一把她,却被她狠狠地甩开了我。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仰头嚎啕大哭,可是她还是一直在念着“余震”这个名字。我拿她没辙,就像黎佑拿我没辙一样,我也跟着一屁股地坐在了地上,坐在她旁边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样子。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流到下巴,再滴落到地上,我仿佛可以听到那些眼泪坠落下去的声音。我的心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又似乎被一根绳子捆绑了起来,越拉越紧。 其实,初夏,真的很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一时的冲动,也许今晚的你还是会乖乖地呆在教室里学习,或者给我讲一些有的没的学校新闻。 “对不起,初夏,别这样,你跟我回学校好不好?”我轻轻拥上了她,然后她就趴在我的肩上继续哭 着。 她一会儿大笑大闹,一会儿拉着我说要回去喝酒,一会儿又哇哇地大哭。我知道,她是真的被伤害了。不然,这么会这么反复无常呢?亲爱的,我该这么办? 那晚我们什么也没有说,第二天星期一的时候她也没有告诉我些什么,其实我一直以为她会告诉我她和余震在一起的整个过程,可是她没有。其实,往往失望算不了什么,只是对方让你太在乎。 初夏,我的天使【十五】 晚上,初夏请了病假没有到教室上晚自习,她说她想自己一个人呆着。后来我还是自己上了教室,在下课的时候我去找了香若汐,那个时候她趴在书桌上睡觉。可是我还是弄醒了她,、坐在她旁边的同学看见她不耐烦地抬起头都跑开了,可见很多人都怕她。但是,我不怕,我为什么要怕? “糜玖玖?”她不耐烦地睁开双眼,我看见她额头前面的细小汗珠。 她很快地从抽屉里面拿出一张纸巾,轻柔地擦了擦她的额头,然后随手扔了那张她用过的餐巾纸。 “是的,是我。”我说。 她瞟了我一眼,然后低下头轻笑了一下,不久慢悠悠地抬头说:“哟,今儿啥风把你吹来我这里了?怎么有空来找我?难道今天晚上的月亮变成太阳了吗?” 说实话,我讨厌她这种态度,而且像是她很高高在上的样子,而我们这些人,除了她之外的这些人,都是地位低微的小人。用初夏的话来说,就是“你们污染了我的空气”。但我还是忍了下来,我不想和她纠缠太久,不想。 “我是来问你你为什么要告诉余震我是谁?还有,外国爸爸怎么了?用得着宣传吗?”我直接挑明了话题,我不是那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香若汐听了咯咯笑起来,然后用力的扯了一把我的头发,她的脸和我的脸靠得如此之近,我甚至可以感受得到她呼出的热气体,清楚地看见她脸上放大几十培的毛孔。 “你想干什么?”我冷静地看着她,可是此时的教室已经是起哄了,大家都在等着看好戏。 “糜玖玖,你要知道,我把你介绍给余震认识我有多舍不得的,别来找我问这些弱智的问题。”她始终没有松开她的手,我的头发被她扯得头皮发麻,像是延伸到了全身上下,到处一阵发麻。 我厌恶地瞅着她,一句话也没有说,什么时候她们之间我又被扯进去了?我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这些都是与我无关的。只是,我讨厌别人充当“三八”这个角色。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之间站出来了一个和事佬,他明显是来劝架的。仔细一看,他带着一副近视眼镜,看着他傻里傻气地推着自己鼻梁上的眼镜,要是我们真的打起来,他准成了肉垫。 “同学,大家都是同学,有话好好说。女生打架可不好的。”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再推推他的眼镜说,“作为一个班长,我有义务来维护这个班的秩序。” 原来他是班长,我想再也没有班长像他这么没用了。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香若汐就随手从课桌上抽出一本书本向他狠狠地砸去,然后大吼了一声:“你他妈的给我滚。” 很庆幸她松开了她的“玉手”,只可惜这个傻气的班长的眼镜被她的书给扔掉到地上,碎了,没有清脆的响声。 “你他妈的别打人行不行?”不知道怎么回事,余震突然出现在了我们的教室。 香若汐被他直直地拽出教室门口,她居然还不忘回头冲我喊一句:“糜玖玖,受不了就滚回外国,滚回你自己的家。”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在怀疑我是不是真的不属于这里。以为内来到这个叫做“中国”的地方,一切都变了,她走了,我不再是米斯了,什么都不一样了。这一刻的感觉,就好像她才刚刚离开这个世界,我只是刚刚才失去这么一个人,找不到方向而已。 初夏,我的天使【十六】 晚上回寝室休息,初夏看到我就忙着跑到我的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像是在检查物品。 “她有没有把你这么样啊?”初夏紧张地看着我。 消息传得真快,居然呆在寝室里面的初夏都知道这件事情了。这好比她不在现场,却能看到现场直播。 “你怎么知道这事情的?”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因为我没事,这个没有必要回答了。 只看见她得意地笑了一下,然后卖起关子说:“你猜我怎么知道的?” 我“嘘”了一声她,然后认真地摇头,她慢慢地转身,手指指向了寝室里面的一张下床,那是我们室友蓝洁的床位。 “余震是她叫去的,不然你准打不过那个泼妇。”初夏双手一摊,一屁股坐下了她旁边的床位上,继续说,“蓝洁洗澡去了,你可不能传出去是她打的小报告。不然香若汐不会罢休的。” 原来如此,要是香若汐知道有人打小报告,那会怎么样?难不成她想杀人?我从不信这些她敢做。 那天晚上初夏和我说了很多,我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她和香若汐之间的事情的。原来那不只是一点的小过节,那是上一代的恩怨。 “你知道吗?那年我才九岁,我亲眼看见我爸爸就被她的爸爸拿刀捅死了。很多人都说,那是我爸爸罪有应得的。”初夏抱着膝盖坐在我的床上,挨得我很近,我能感觉得到她的身子在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是罪有应得?”我小心翼翼地问她。 我从来不敢触碰自己的伤口,九岁那年,我又何尝没有承受着这种眼睁睁失去的痛?我们都一样的,可悲的是我的妈妈是自己选择离开我的,而不是由别人来决定她的去留。 初夏轻轻吸了吸鼻子,声音很小:“因为,香若汐的九岁也失去了她的妈妈,是被我爸爸开车撞死的,那只是一场意外。那年,我亲眼看见两个活生生的人在我面前倒下,都是一样的场景,一滩的血。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血,从那以后,我就不再晕血了,甚至很变态地喜欢上了血一样的红玫瑰。我妈妈在我读初一的时候去世了,一个家就剩下了我和我弟弟两个人。” 相比之下,初夏比我还不幸,可是她活得多灿烂,我根本就看不出她有这些伤疤。也许吧,我们都喜欢把难看的伤疤隐藏起来,从不愿意掀开面纱让别人一目了然。 我脑子里突然出现了我第一次见到初夏的时候的场景,我清楚地记得她和我说过“妈妈”两个字的,她说她妈妈她等她,然后就一溜烟地跑了。 我什么耶不敢说,也不敢问那些我心中的疑问,我不愿意别人触及到我的伤口,所以她也是一样的,对吧? 许久之后,我发现她真的不一样,她反而笑了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嘻嘻地笑着说:“糜玖玖,你得像我学习,我用的吃的都是我自己挣来的钱,虽然她给我们留有一些钱。可是,那些我不能动,要留给我弟弟上大学用的。” 初夏,初夏,我不知道这个名字对我意味着些什么,只是在她身上我看到了一些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坚毅和乐观。似乎,这个既热情又甜美的女孩,没有什么是她过不了的。对她来说,时间是最好的解药。 “你弟弟现在读几年级?”我问她。 “我弟弟啊?嘿嘿,我弟弟才三年级,是个小帅哥。”她揉了揉鼻子,然后说,“他的名字还是我取的呢!” 我望了望她已经湿润了的眼睛,越发的明亮,黑色的眸子水灵水灵的,特别的漂亮。 “叫什么呀?哪天带你说的那位小帅哥给我瞧瞧。”也许是因为被她感染了,所以我居然还笑得出来。 “有空再说吧,我上学的时候他就住在我爸爸生前的一个朋友那里。他叫初雨翔哦。”初夏大大深深的酒窝又漂亮地出现了,她的笑容总是华丽丽地惹人痴醉。 该对谁认真,该对谁敞开心扉,我想我终于找到这个人了。我的“姐姐”,你看到了吗?眼前这个女孩,她就是美好的象征,一个留着翅膀给别人飞翔的甜美女生,你会放心玖玖去相信她的所有吧?在你离开的这七年里,玖玖一直都很孤单的,所以,我会好好珍惜。 其实,很多的时候,我们自己常常会抱怨命运的不公平,只是我们还没有遇到比自己更加悲剧的人罢了。说实话,我很羡慕初夏,她的怨恨可以发泄在某个人的身上,而我呢?该向谁去抱怨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有我一个人承受着这种悲哀,在无数个夜里醒来,只能靠我自己用尽全力去忘记反反复复出现在我脑海的那一幕。 那晚,我又梦到她了,不一样的是我醒来的时候想到了初夏,她的无所畏惧,她的笑她的泪,都一一呈现在我的眼前。夜一直死寂,像是被按住了哪个开关,所有该昼夜运动的东西都静止了。偶尔,还会听到隔壁寝室里的人的呼噜声,显得那般惊天动地。 细水往昔浮流年【一】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清爽,风和日丽。很显然的,天气一好,人的心情基本上也会跟着好起来的。 教室里吹进了一阵又一阵温柔的凉风,这是一个惹人倾睡的季节,夏天走得并不轰烈,秋天来得也是如此之安静。 自从上次香若汐被余震狠狠地拖出教室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向我们示威,甚至安分了许多。只是,班上多了几个男生充当她的跑腿,对她毕恭毕敬的。说得更明白写,那几个没用的男生都喜欢上了她化妆后的“国色天香”,初夏说,在她看来,把香若汐的脸洗干净之后“倾国倾城的少女”则是摇身变成了“魔法女巫”。 初夏坐在位置上很不安定,老是挪来挪去,最后她才不解地瞟着香若汐说:“玖玖,你说那些男生是不是脑子有病了?窝囊死了!要是我弟弟以后像他们这样,又是捶背又是喂薯片的,我准抽坏他去。” “男生不都喜欢美女吗?这些很正常的啊!再说,你弟弟帮你捶背不好?”我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她的问题,一边整理我的书桌一遍用脚打着心里哼的曲子。 初夏纳闷地趴在了桌子上,准备扮演“睡美人”这个角色。其实,我挺喜欢看初夏睡觉的样子的,不过我在这声明我可不是“拉拉”,只是对于她这样纯天然无添加的美女来说,我真的很想拉着我母亲站到她面前和她比较一下,看看谁漂亮一些,只可惜我妈妈没有酒窝。至于“甜美”这个词语,她是永远都沾不上边的,在我的印象里,她是一朵被自己刺伤的玫瑰。 中午我们吃午餐的时候,黎佑打来了电话。他最先和我卖起了关子,后来才不好意思地说要告诉我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对于他来说,我不知道什么才算是天大的好消息,我从来都不知道他满足于什么,或者说他是个没有感言的人,做什么事情,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在我妈去世的那年,我也不晓得他是不是真的无所谓。他的情绪,一直都隐藏得很好。 “有啥好消息就直说呗,黎佑你什么时候这么爱拐弯抹角了?”我那时候吃着饭,边嚼嘴里的饭菜边含糊地说。 然后我听见他傻笑了一声,才慢慢地回答我说:“玖玖啊!我给你找了个舅妈了。你们放月假回来,刚好办喜事的。” 我听了他的话嘴里的饭菜全都喷了出来,有好几粒饭米呛进了我的鼻子,难受得要命。我真没有想到那么快,我就有个舅妈了!可是,你瞧瞧他那是什么话?好像是他在帮我娶老婆似的。 “怎么了?你不喜欢吗?”他像个犯错的孩子,胆怯地问着我。 又来了!要是我的嘴巴里面还含着东西,这下我准被呛进医院里面去,夸张点的有可能会被这样呛死。是他娶老婆,又不是我糜玖玖要娶老婆,问我喜欢不喜欢还真够``````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不过,如果连这些事情他都要迁就着我的话,我还真的太荣幸了。 “我说黎佑,你喜欢的我糜玖玖肯定喜欢,我相信你的,咱发誓保证!”我有点无奈地回答他。 细水往昔浮流年【二】 后来,他交代了我一些事情,千叮咛万嘱咐我月假一定要回家,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我正要准备继续吃饭的时候,初夏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看着我,可是她什么也没有说。 我没有搭理她,继续吃我的饭,她用筷子把自己的面条夹得高高的,笑嘿嘿地说:“还真羡慕你和你舅舅的关系呢!哪天我让我弟弟不叫我姐姐了,直接叫我名字!哈哈!” “哦,那个是他在我小时候就让我这么叫的了,都叫了七年了,已经习惯了呢。”我还以为她搞什么神秘,大惊小怪的。 可是,她并不知道,对于我来说,还可以叫一声“姐姐”,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任性冲动到无法控制的时候,我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亲切的称呼,只是铭记了那个人一直都在对我说:“玖玖,这辈子你一定要做个好女孩。” 有时候回忆会突然间堵住了我的思路,等到我已经决定将它们一一体味的时候,它们却散落一地,宛若破镜不能重圆。 初夏喝了几口面汤,又疑惑地看着我,她说:“玖玖,你不是跟你妈妈姓吗?” 我不抬头,说:“是呀,我是跟我妈妈姓的。” “那就奇怪了,你舅舅不是你妈妈的哥哥吗?怎么不一样的姓?”初夏有点漫不经心的样子,似乎不太在意答案,继续吃着她的面条。 可是,她这么一问,我就疑惑了起来。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发现我妈妈和舅舅的姓氏不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其实我也不知道。 离放月假还有一些时间,自从接了黎佑的电话之后,日子就仿佛以慢动作的形式过着。我也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期待,什么叫做心急。 星期四的下午,有一节音乐课,听蓝洁说音乐老师被换掉了,不知道是由谁来代我们的课程。但是对于初夏来说,音乐课上不上都是一样的,她对音乐不感兴趣,甚至她会形容那些音符是奇奇怪怪的蚂蚁。因为,她的音乐课是她的写作时间,她最最期盼的就是这个时间,她说可以写稿赚钱。 我从来没有看过初夏写的文章,或者说她写的是青春期的小说,但我一个字都没有看过。我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水平并不一般,不然她就不会用这点写作得来的稿费维持生活了,就这一点钱,就足以让她和她的弟弟吃饱喝足。 上音乐课的那个时候,老师没有到教室的时候,教室就闹开了锅。蓝洁和她的同桌在打闹,班上居然还有人在玩石头剪子布,最悦耳的声音非香若汐莫属。而我,和初夏,则是最安静的。她写她的稿子,我则是一个旁观者,洞察着教室里的一切,不作声。 “新老师来了。”不知道是谁大声地喊了一声,整个班级立刻鸦雀无声。 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真的不晓得是不是我太想念糜写海了,那个老师的背影,我不得不承认,她和她是一样的。确切点说,老师留的是直发,不是卷发。 从我看见她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她和别的老师不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飘忽而来,让我内心开始澎湃。仿若见到了一个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的人,那种亲切感,似乎再一次侵蚀进了我的身体,与我的血液混合性地流淌着。 “玖玖,这就是新老师?真漂亮呢!”初夏突然抬起了头,停止了她手中的笔。 “大家好,我姓乐,以后你们可以叫我乐老师,以后你们的音乐课都是我上了。希望以后的我们可以相互帮助。”那个老师站在讲台上,微微一笑很倾城。 细水往昔浮流年【三】 她穿着粉黄色的连衣裙,披着直发在肩上,五官精致得像刻意去费心去雕刻的。最让我好奇的是她手里的那把吉他,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个音乐老师带着一把吉他来上课的,从来没有。 那一刻,班上的很多男生都“哇哇”地叫起来,也许是被她淡淡地笑容给震住了。说实话,包括我在内,也被震住了。 她姓乐,她姓乐,我迷迷糊糊地记得我听过一个叫做姓乐的人的名字。只是我越是去想,越失去用力地回忆,我的头就开始疼痛,剧烈地疼痛,好像被施了魔咒一样。 “老师,你几岁了?”不知道是哪个男生在后面高声喊了一句,这个问题问得极为失礼。 我相信,不仅是在墨尔本,问女生的年龄是很不礼貌的吧?不过话已出口,再也收不回了。 “三十多了。”她略略微笑,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三十多?蒙人的吧?”初夏却大声地喊出来,连我也被她吓到了。 如果是你,我想你也和初夏一样不相信她的年龄,看着如此亭亭玉立的漂亮老师,我相信在这个教室坐的人都不会相信。但是,我信,我没有理由去怀疑她在说谎,如果我妈妈还在的话,一定和她不相上下的。 我只是在某个起点徘徊着,思索着以前的所有和现在的所有,都只是为了在对比。在哪个时间段,我是比较幸福的。 音乐课,她没有教我们唱歌,也没有交大家五线谱,她弹了一节课的吉他给我们听。她的吉他很了不起,真的,我想她一定是学了很久的了,不然不会那么熟练,而且弹进了你的心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令你无法抗拒。 从那天开始,初夏就把自己的写稿子的时间调到了晚自习的最后一节课,不管那节课有没有作业,她只管写她的稿子。音乐课,成了她必上之课。 有时候,我常常为她的这种坚持不懈而自愧不如,她确确实实是靠自己的努力挣得的钱,而我一无所获。没钱的时候,尽管向黎佑开口要,当然,从来没有过没钱的时候。从“姐姐”走后的那一年开始,我就成了家里唯一一个有她影子的人,也许是因为大家把对她的迁就和关爱都凝聚在了我的身上,所以我从来不会受到一点点的苦,一点点的委屈。 在下午上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初夏莫名其妙地逃课,也不通知我一声就这样消失。后来我也没有上那一节课,跟踪了她。 她并没有出校门口,而是回寝室,我跟着跑了上去。我躲在门口外面,看着她爬上我的床,然后拉开我的手提包,翻了好一会儿才从里面拿出一沓钱紧紧握在手心,好久之后她才决定把钱塞进自己的口袋。 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失望,初夏她怎么会是这样的人?那个手提包里面,装的没有别的东西,只有黎佑在我开学的那一天塞给我的一千块钱,我是那么地愿意去相信这个世界没有坏人,这个寝室不会有贼,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贼”居然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但是那时候,我没有直接走进去揭穿她,而是很快地离开,我不想让她发现。而我始终愿意去相信她一定有苦衷,她不是那种人,不是的,一定不是。 我躲在寝室楼的后面,她直接下了楼之后直接跑出了学校门口,校警拦不住她。当然,我没有跟出去。 那天下午之后,我都没有上去教室上课,一直待在生活区这边的操场旁边的石子椅上,也一直重复着坐着,躺着这两个姿势。 细水往昔浮流年【四】 晚上的夜空很宁静,星星不觉疲惫地对我眨着它们明亮的眼睛,把我身上的忧伤全都目睹在它们的眼睛里面。我该怎么做呢?如果像“姐姐”说的,戴上眼镜真的能看清楚一个人的话,那么我是不是应该每天都戴着一副假的近视眼镜呢? 我清楚地记得,她让我看清楚一个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可是我始终都觉得,好人和坏人的区别仅在于坏人是对自己不利的人。而初夏,她不是,真的不是。 “同学,现在是上晚自习的时间。”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膜,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我本能地从石子椅上跳了起来。 昏暗的灯光下我清楚地看见那张陌生的面孔,好像在哪里见过。我总是喜欢忘记,可是忘记的往往是以后我想知道答案的事情,而那些拼命去忘记的却越来越清晰。 直至我和他的眼神对上的时候,我才记起是他,那个教育我要保护公共财物的学长,那个被我“哼”了一声的无奈男。因为,我真的学不会不去逃避这样的一种眼神。 “是你?”他好像也认得我,只是听他的语气极为惊讶。 我没有心情再去和他吵,低下头默默地走开,我想去教室看一下,初夏有没有回来上课。 “喂,教学楼不在那边,在右边去。”后面突然传来响亮的男声。 我回头无神地望了一眼他,然后“哦”了一声就调头离开。 “喂喂喂,是右边,不是左边。”我又听见了他的声音。 我总是那么的迟钝,迟钝到连我自己也讨厌我自己。停住了脚步之后,我没有再往哪个方向走去,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你是不是分不清左和右啊?”那个人跑到了我旁边。 我看着他袖子上面的徽章,清楚地写着“值日学生”四个字,原来这边是要检查的,管得可真严。 我突然又想起初夏的笑容,那么真实地出现在我的眼前,可是再怎么真实的幻觉都是假的。 “我知道。”我轻轻喃了一下。 “那你得现在回去上课。”他听了我的话马上说,好像是我在耽误他的时间一样。 我没有理会他,悠闲自在地乱兜一圈,再兜一圈,像极了个傻子。 直到后来,那一切仿佛是幻觉,最最假的事实。我居然兜着兜着就跌倒了,我的脑袋又开始剧烈地疼着,那一幕,我被她的高跟鞋绊倒的那一幕,无数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啊``````”我用力地捂着自己的脑袋,像是要炸裂了一样。 “姐姐,七年来,你还不肯放过我吗?”我抱着头低声地呜咽着,眼泪像是开关失灵了的水龙头的水,止也止不住。 有时候我真的挺恨她的,甚至我有后悔当初那么乖那么听她的话。这个世界好像都在旋转着,转着转着,我也跟着飞走了似的。 而我正在希望的,真的能够就这样飞走,再也不回来,消失在世界的尽头。 细水往昔浮流年【五】 有时候,我对自己的一些行为真的很莫名其妙,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想去找初夏,最后又不去。很多东西如果说得明白的,那么我想这个世界就不存在什么谎言了。 我自己跪倒在那个操场的中央,仿佛地球转着转着就这么停下来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你没有事吧?”身边突然响起了这个好听的男声,我一直以为只剩下我一个人而已,“哗”地一下,世界又恢复到了原有的状态。 我知道现在的自己要多糗就有多糗,可是黑夜却遮不住,我又拿什么来掩饰呢? “没事。”我低着声音回答,摘下胸前的那个校徽装进了自己的口袋,我嫌它太碍我的眼。 他仔细地打量了我很久,都不说话,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很开心,像是找到什么宝藏了一样。他的眼睛眯成了一弯月牙,他的眼睛会笑,很温和的那种笑。 他又睁开眼睛打量了我多一会儿,星光映射在他的瞳孔里,明亮清澈极了。 “你叫糜玖玖吗?”他好生好气地问我,表情温和而平静。 我猜他一定是看到我刚刚的校徽了,虽然他问的没有错,但是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直到后来他把我看得脸涨得发热的时候,我才恶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然后没好气地问:“你干嘛这样看我?草痴啊你?” 草痴?这个词语只是我无意间想到的,本来是想说“花痴”的,但突然想到他是个男生,“花痴”自然变成了“草痴”。 “啊?不是不是,我是想让你参加我们学生会的节目,中秋节前的晚会。你很适合里面的女二号。”他的样子很认真,也很严肃,一点也不像邀请人的样子,像是在逼迫我答应他的要求。 “没兴趣。”我丢了这几个字给他,就直直走了,他也没有追上来。 当我回到寝室的时候,我看见初夏蜷缩着身子坐在最角落的一张床上。她的头发披散着,遮住了她半边脸,我看不清楚她到底以什么样的表情呆坐在那里的。我只能感觉得到,她受了什么打击。 “初夏?”我小心翼翼地说。 她一点反应也没有,我走过去坐在她旁边的时候,她却猛地扑过来,抱着我大声地哭。 我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什么也没有和我说,就算自言自语也没有,她的身子一直在颤抖,好像被冻得发冷似的。但是,现在不是冬天。 “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先别哭啊?”我边问她边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可是,她还是一样什么也不说,只知道抽泣呜咽。直到她哭累了睡着之后,我被她压得发麻的肩膀才得以解脱。 我看着沉睡过去的她,仿佛我们之间多了一层叫做隔膜的东西,她把她认为不该告诉我的事情藏在心里,我也把我认为不该对她说的事情封得严严实实的,连空气都进不去。 我们都躲在世界的另一个黑暗角落独自忧伤,在世界的另一个明亮角落假装幸福着。 细水往昔浮流年【六】 因为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旷课了,阿短在第二天中午放学的时候把我和初夏叫到了办公室。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也不打算再撒谎,我已经对谎言失去了掌控能力了。 阿短让我们两个把整个校园里的植物都灌溉一遍,要知道,育华高中的绿化是最好的,从生活区到教学区,就算是整个班级的人一起努力奋斗,也得花上三四个小时的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虽然已经是秋天了,但是我却觉得十分的闷热,甚至连呼出吸入的气体都被灼烧过了一样。 “玖玖,你别干这活了,我来吧!你坐一旁休息去。”初夏一把抢过了我拎得晃晃铛铛的水桶。 说实话,我真的累到不行了,我从来都没有干过这么累的活。倒是初夏,我总是觉得她身上凝聚着一种什么力量,做什么都很有一套。尽管昨天晚上她还抱着我哭得惊天动地的,今天的她却好像忘记有过这么一回事了。 我自私地坐到花池的旁边,亲眼看着她把水一桶一桶地提过来,然后使出全身的力气咬一咬牙就把那桶水扛到她的小腹前,“唰”地一声水被她倒进了花痴里。有些花被压得直不起腰了,瘫成了一大片。 “奶奶的,阿短还真够狠的!”初夏用手撩了撩她耳边的头发,不服气地冲着那些无辜的植物唠叨着,“喝吧喝吧,喝死你们去!” 如果是我,我肯定没有那个精力去埋怨了,更别说是对着一群听不懂人话的植物唠叨。 偶尔会有很凉的一阵风吹过,有的枯叶会纷纷落下,坠落到地上的时候一阵风又刚好刮起来,它们嗖嗖地欢呼着,在地上不停地追逐奔跑着。 “初夏,别浇了,我们去吃饭!让阿短见鬼去吧。”看着她这么卖力,我真的有点不忍心了。 我一把抢过她的水桶,然后放在地上,一脚踹了过去。 可是那只被我踢掉的桶砸到了最不该砸到的人——余震。初夏惊恐地看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和她面面相觑了很久,我才冷静地吐出一句“对不起”。 “外国人来中国干活,不错不错。”余震却无所谓地笑起来,带着几分狡猾。他把那只桶轻轻踢到了我的面前。 “有病。”我低声呵斥了他一句,把我脚旁边的桶用力地踹向他。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学过物理学的人都知道这个道理。可我还是明知故犯,我出多大力,脚就有多痛。但是我一定要忍,不能弄成笑话。初夏被我强烈的反应给吓到了,结结巴巴地乱说一通,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野蛮。”余震冷冷地丢下这一句话就马上离开,最终还是我赢了。 只是我心里还是没有什么开心的,我觉得这是一场无聊的游戏。 细水往昔浮流年【七】 晚上睡觉的时候初夏累到直倒在床上,今天提水浇花的活基本上都是她一个人做,虽然还有教学区的没又开工,但是谁也不打算去继续折磨自己了。 蓝洁是我们寝室里最喜欢吃的女生,长得微胖微胖的,有点可爱。每天晚上她都会吃得像猪一样,然后肚子胀得肚皮痛,躺在床上像个婴儿一样“哇哇”地叫着。 她今晚吃方便面,吸面条的声音都有隔壁寝室的呼噜声那么大声。要睡觉的初夏不耐烦地拍了又拍自己的床板,蓝洁还是不知其意,她只是个单纯的笨女孩。 “蓝洁!吃东西香到别人也就算了,你还吵到姑奶奶我睡觉,你晓得不?”初夏终于忍无可忍地坐起来,冲着蓝洁大吼一声。 连正在窃窃私语的安晓和周允儿也被吓了一跳,立即闭上了嘴巴,谁也不敢再发出声音。蓝洁吃面条的声音也消失了,她用筷子一段一段地将面条送进嘴巴里,小心翼翼地把汤灌进肚子里面去。 我拉开我的手提包,故意装作在找什么东西,即使我知道那些钱已经不在。初夏听到我拉链子的声音,身子一瞬间颤抖了一下,我知道她做贼心虚,只不过我不会揭穿她。那些钱对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既然她要用,那就随便她。我不想因为这样失去她这么一个朋友。 我放好了那个包包,然后打开床头的那个朱红色的木盒子,里面装着那副黑色边框的平面眼镜,它就这样在这个盒子里面静静地躺了七年。什么都变了,唯有它,还是当年模样,它不会因为时间的飞逝从平面镜变成近视眼镜。 初夏惊异地看着我,什么也没有说。也许她在想为什么我没有发现钱不见了,也许她在暗自开心,也许她又在骂我的粗心大意,而我,更愿意去相信第三个“也许”。 “干嘛这样看我?”寝室里的安静被我打破了,虽然我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声,但是却显得那么的洪亮。 初夏傻笑了几下,吞吞吐吐地说:“没,没,没事。” 我把眼镜戴上,透过平面镜看初夏,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可能是我太傻太幼稚,居然去相信糜写海说的话,戴上眼镜可以看清楚一些人一些事。 “玖玖,你近视吗?怎么我没有发现呢?”她好奇地看着我问。 我一直看着她的眼睛说话,我说:“初夏,这个世界有好人吗?” 她被我的问题给吓到了,然后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但是对我来说,初雨翔是好人,照顾我弟弟的那个张叔叔是好人,我的好朋友糜玖玖是好人。” 也许,我是被她的最后一句话给感动了,我依旧是那么容易满足的孩子,当然,只在初夏和“她”的面前。 其实我们都是坏人,在背地里偷偷难过,偷偷掉眼泪,然后欺骗对方说自己过得多好。 “那你说人会变的吗?”我问了一个很无聊的问题,即使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已经知道。 “废话,那当然会变的啦!”初夏伏在床上,用右手撑起她自己的那个漂亮的下巴,眨巴着眼睛看我。 “为什么?”我立即问。 初夏一屁股坐了起来,笑嘿嘿地说:“因为现在你是中国人,以后就会变成中国女人了!笨蛋!” 蓝洁,周允儿和安晓听了初夏说的话都不约而同地笑起来,我不得不佩服她的古灵精怪。虽然她的回答不正经,但至少她说了,我是中、国、人。这令我开心了好一会儿。 “夏夏,你不烦了吗?那我可不可以继续吃我响当当的泡面啊?”蓝洁趁机开口说话,逗得我们大家又一阵欢笑。 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她一次可以吃多少碗泡面。 初夏听了她的话,笑呵呵地拍着自己的胸膛,说:“改天,姐姐我请你吃响当当又香喷喷的牛肉面!” 蓝洁乐得不可开交,我们寝室,应该熟她年龄最小的了。 细水往昔浮流年【八】 第二天早上,听了广播站放出的通知。说什么中秋节前一晚上搞晚会,各班和学生会,文学社,广播站表演一节目,其中学生会,文学社和广播站的演出为友情演出,不列入评奖区。 我突然想起昨天晚上那个男生,他应该是学生会这些群组的。只是,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初夏,你是文学社的吗?”可能因为总是看见她写稿子,才突然想起问这个问题的。 我看见她微微摇了一下头,然后乐滋滋地说:“不是哦,但是我有偷偷溜去参加学生会的哦!嘿嘿,告诉你哦玖玖,我演的那个节目我是主角哦!只不过我们的主席说女二号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原来,在我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的日子里,她都在做这些事情。她可真是全面发展。 “你们主席?”我喃喃地问,但事实上初夏的耳朵很灵。 她好像有一大堆的话要和我说,样子又是激动又是滑稽。走在学校的小道里特别的舒适,空气很是新鲜。 “对啊对啊!我们主席我也没有见过,不过我听很多人说他是个帅帅的男生,人挺好的。反正什么好处都被他占完了,更不用说学习了。”初夏一脸花痴样,既羡慕又嫉妒。 她那个高兴样,好像说的那个人就是她自己一样。 “大小姐,别吹了,我对帅哥不感冒的。”我无奈地瞟了一眼她。 初夏的伤总是愈合得很快,好像她总是被上帝眷顾着的那一个宠儿。而她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在羡慕别人的同时,会有这么一个我更加羡慕她。 余震约她去酒吧的事情,至今我都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些什么事,对于这件事情,她也是只字不提。我也难以问起。 班会课,阿短说要选人表演一个节目,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自我推荐的。 “大家谁想上舞台的就举手,让老师我知道知道。”阿短环视了整个教室,无奈地喊着。 谁都不愿意上台丢脸,那是因为没有人相信自己。初夏说,要是她没有参加学生会的节目,就举手了。我鄙视她说,谁规定不能两个节目一起的呢?她只好撇着嘴巴不看我,说忙不过来。 我知道,对于这种东西,初夏是怀着十二分的热情的。她的大胆和活泼都很让我喜欢,除了面对她自己喜欢的人之外,不然我还没有想到有什么事情她是不敢去尝试的。 “老师,我觉得初夏不错,让她唱歌也行的。”我把手举了起来,彼时的初夏一定傻了眼了。全部人的目光都移到了我们这里,初夏尴尬地扯了一下我的衣袖,小声地说:“糜玖玖,你想找屎是不是?我带你上厕所去。” 她的话音刚落,阿短便欣慰地说:“初夏同学,我也觉得你很适合。你认为呢?” 班上开始沸腾起来,吱吱喳喳地讨论着些什么,蓝洁转回头邪恶地冲我笑了一下,竖起了她那婴儿肥的大拇指,我忍不住偷乐了起来。 其实,我相信初夏可以的,或者也可以说,对于自己喜欢的人,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觉得她很优秀。 “老师,我抗议。一个班级的荣誉被她一个代表去了,要是不上奖多丢脸。重要的是丢我们班级的脸。”香若汐突然站了起来,扯着嗓子大声说着。 是人都听得出来她也想参加,无非就是看不过去初夏被抬举起来。 “老师,我觉得她比我更合适表演。”初夏立马站了起来,看着阿短说。 初夏的这一句话,香若汐无疑成了最佳人选,我不知道她会搞出些什么烂花招,但我一点也不期待。 笨蛋初夏,干嘛要把权力让给她呢? 看自己不喜欢的人表演,是对自己的折磨,但再怎么讨厌这个人,也不能连班集体一起讨厌的吧?那多不值得啊。 细水往昔浮流年【九】 晚上,初夏没有来上课,但这次她有和阿短请假了。我总觉得她这些日子很不对劲,总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不肯让我知道,可是我该怎么让她亲自告诉我呢? 那天晚上香若汐叫人拿纸团扔我,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很无聊,还是她嫉恨我推荐了初夏给阿短,但事实上我想她一定是无聊至极了。我桌面上,和座位上都堆满了圆圆的纸团,有的弹到初夏的位置上去了,我还真的为那些树木感到悲哀。 “扔,给我继续扔。我要看看她糜玖玖能忍到什么时候。”安静的教室被她弄得鸡犬不宁的。 我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可我对他们说了些什么一点兴趣也没有。好,我忍,我倒要看看她能不能扔到放学!我看她有多少的纸张来浪费! “玖玖,你看她是不是欺人太甚了?你不说话她会越嚣张的。”在这个时候,蓝洁转回头指着那些碍眼的纸团说。 我低下头,继续写我的英语单词,低声说:“不要理她,儿科把戏。” 谁知道我刚刚说完这句话,就有一大块东西冲击到了我的后脑门,疼得我咬起了牙根。那一瞬间之后,我才看到无数个纸团在地板上滚耍着,她把所有的纸团合在了一起,然后朝我扔来。我鄙视她。 这次,引起了全班的骚动,因为纸团四溅,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 “是谁干的?”那个戴眼镜傻里傻气的班长终于站起来主持公道,虽然我知道他不顶什么用。 “我,怎么样?”香若汐的声音很尖锐,就这一点,足以刺破我的耳膜。 如果初夏在,肯定早就打起来了。又或许,她就是趁着初夏不在,才敢这么嚣张地对我。但我糜玖玖也不是好欺负的。 冲着她的一个“我”字,我想我很有理由反抗她。于是,我随手抓起我桌面上的那个塑料制成的文具盒狠狠向她砸去。刚好的,文具盒在她的脸上落下,疼得她直直叫,像个疯婆子。 可是,她不是因为痛才叫的,她捂着她的半边脸,惊恐地跺着她的脚,嚷嚷地说道:“完了完了,要毁容了。” 教室一片混乱,像开了锅的水,沸沸腾腾的。 “安静!安静!”傻里傻气的班长的声音并不算大,但是他喊起来特别的费力。 这当然是不能和香若汐的“河东嘶吼”相提并论的。也当然不会有人鸟他。 “糜玖玖,有人找你。”我正乐得忘我的时候,坐在窗边的同学突然对我喊了一声。 我走出教室,看见一个长得清秀并且戴着眼镜的男生,像个超级好好学生。 “你是糜玖玖吗?”他打量着我,然后迟疑地问。 我点头,说:“你是?找我的?” 他很快地用右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很有礼貌地说:“哦,是这样的,我们主席叫我来邀请你加入我们。” 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又是他,没完没了。除了他,不会有人知道我,我真后悔当时自己戴着校徽! “你们主席叫什么名字?”虽然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是因为要确认,所以我还是问了这个没用的问题。即使我真的认为那个人就是学生会的主席。 我眼前的这个男生很开心地回答我说:“我们主席叫许杨。” 这个名字,我很陌生,从来都没有听过。但不管他是谁,他叫什么名字,我对于这些表演的东西都不感兴趣。然而,这些机会,应该都留给初夏的。 “对不起,我没用兴趣参加。”从开始到现在,甚至到结尾,我的答案也只有这么一个。除了拒绝还是拒绝。 我并不好奇他们要我演的是怎么样的一个角色,也不好气这是一个怎样的演出。 细水往昔浮流年【十】 那个男生失落地垂下脑袋,然后又抬起头面对着我说:“初夏是在你们这个班的吗?她今晚没有去参加节目排练,也没有向我们部长请假。” “她没有来上课。”说完这句话我就转头走回教室了。 那时候的教室已经是鸦雀无声,静得十分诡异。我走路的声音好像房屋要倒塌了一样,惊天动地的。后来我才下意识地放轻力度。 那天晚上十一点多了,初夏都没有回来,寝室里只剩下我和安晓、周允儿,还有蓝洁,谁也没有吭一声。今晚的蓝洁也十分诡异,连宵夜也不吃就睡觉了。寝室静得有些可怕,我的心却无比骚动起来,心跳的频率足以让我窒息。 是的,我在担心初夏。在一分钟之前,我还拨打了她的手机号码,可是听筒里传来的是已经关机的提示。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揣摩不安了,突然之间我真的很害怕再度经历那种失去的痛。 我确实是个病孩子,而且病得很严重。可以说我是惊弓之鸟,但事实上我本来就对任何事物都没用安全感。黑夜吞噬了所有,我甚至感谢它帮我掩饰了那些悲伤。所以会有那么一个时候,恐慌地去寻找那个光亮点,让一切都搁浅在黑暗里,不愿带走任何。因为真的不想。 我给初夏发了短信,问她在哪里,可是我足足等了五分钟,手机一直都没有动静。一直到最后,我一分一秒也不敢错过,不停地打她的手机,不停地重复着按着拨号键,除了听到那个关机的提示,别无其他。 直至我把手机的最后两格电都用个精光,才疲惫地躺下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也许是因为疲劳,也许是在焦虑不安中睡过,但我很清楚我是真的睡着了。 我又梦到了“她”,可是不是以前的那个梦。她举着高高的酒杯子,想我淡淡地笑着,然后逼着我把那杯酒喝下去,我没有乖乖听她的话。而是抢过那杯酒使劲地往地上砸去,杯子就这么碎了。之后,我看见初夏在那个摔碎的酒杯中走出来,她忧伤地看着我说,玖玖,你真让我失望。 我最终还是醒了,醒得那么干脆,没有害怕,没有冷汗,也没有那沉重的呼吸声,有的是担心与不安。我掏出手机,使劲按了一下开机键,它还可以开机。 屏幕上清楚地显示着“04:55”这个时间,我本能地朝初夏的床位上看去,我被吓到了。她居然躺在那里看着我。我用手机的微弱光亮照向她,由于屏幕发光颜色的缘故,我看见她那明亮而发光的眼睛,只是那一刻我没有再害怕,有的是松懈和欣喜。“睡不着啊?”她爬起来,轻声轻语地对我说,“又做梦了吗?” 我突然觉得她特别会看别人的心思,每次做梦醒来她都会知道,难道她会在梦里梦到我做梦了吗?可是,她根本就没要睡觉,我想不出她是在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正要准备开口问她为什么要这么才回来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了她床头的纸张,像一大沓一大沓的试卷一样。 我拿起那些纸张,接着手机的光亮看着上面的内容。全都是黑漆漆的一团,我知道那是字,初夏一个一个写出来的字。 “那稿件,准备寄去杂志社。”初夏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她真的是个聪明的孩子。 那一瞬间,我的手颤抖了那么一下,仅仅一下而已。那么多的字,那么多的内容,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写的了呢?这些天她总是不上课,哪里有什么时间来写这些东西呢?她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 “初夏,你熬夜写的吗?你一直都在写?直到现在你也没有睡过觉吗?”我想到的,就只有这个可能,这些成果都是她熬夜的杰作,初夏,你会不会很辛苦呢? 她凝视了我很久,才缓缓地点头,她说:“玖玖,钱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玖玖,钱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这句话一直都在我的耳边响起,我听不见任何声音,耳朵开始耳鸣。 细水往昔浮流年【十一】 第二天,我到处找饭卡,如果没有饭卡是不能去饭堂吃饭的。我拉开了我那个很久没有去拉过的手提包,发现里面有一沓红彤彤的钱。有好一会儿,我以为那是幻觉,等到我平静下来,才足够确定,初夏她把钱给放回来了。 初夏,她就这么快把钱还我,她只是借了一下下,又还回来了。 我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她对我说的那一句话,既然钱读她那么重要,为什么要还给我呢?这些钱,我可以不要的。 “蓝洁,你有没有看到初夏 ?”我从床上看下去,只看到蓝洁一个人。 她仰着脸看我,然后摇摇头,说:“没有看见呢!不过她说过今天请我吃牛肉面的。” “一碗牛肉面要多少钱?”我问。 “正宗的得要六块钱呢。”蓝洁继续仰着脸和我说话。 初夏说钱对她来说很重要,她熬夜赚钱,她需要钱,我的初夏,我想我为你做的也只不过这样而已了。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那么需要钱。 “蓝洁,你去买五份回来,每人一份。”我从手提包里抽出一张一百块钱,然后递到蓝洁的手里说,“这是初夏的意思,要是你能吃两份的话你可以买多点的哦。” 蓝洁欣喜地接过那张钱,然后狠狠地亲了一口那张钱,就飞奔跑出了寝室。 原来,钱,真的有那么重要。 我开始明白,自己的衣食无忧,黎佑的小车,那幢孤单而华丽的房子,在墨尔本情人节的时候那满屋子的红玫瑰,还有当年“她”买的婚纱和一车子的玫瑰,都是只有钱,才能做到。钱、钱、钱,我还没有懂得这个字怎么写的时候,已经被它满满包围了。 “哇哦,玖玖,只有你一个人吗?”初夏终于回来了,她手里拿着一部mp4。 “恩,只有我。”我说。 她一屁股坐在了我对面的下床,然后滔滔不绝地说:“我们刚刚排练完,不过排得不怎么好。许杨不愿意找人充数,他好像找到合适的那个人了,但是人家不愿意加入我们。也不知道是哪个女生那么大牌,居然请不动她。” 听她说了那么多,她分明不知道那个女生就是我。原来他真的叫许杨,而我们,只见过两次面。只有两次面,凭什么要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情? 初夏看见我不说话,又继续说道:“喂,我说玖玖,我觉得你挺适合那个角色的。我觉得你是那个女孩的翻版呀,那超适合你的。不然我带你去给许杨看看,看他满意不?” 初夏说得我好像在相亲一样,他当然满意,他要找的那个人就是我,他怎么会不满意呢?他高兴还来不及。 我摇摇头,爬下床,坐在了我下铺的床上。初夏走过来亲昵地挨上我,好像有什么好东西要给我看。 她撩了撩我耳边的卷发,又盯着我的眼睛,再然后用手轻轻地划过我的半边脸,很安静地眨巴着她那水灵灵的大眼睛,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是吗?”我突然觉得她很莫名其妙,不过我还是笑了。 “嘿嘿,来,我给你看我们要演的那个节目,这有视频的哦。只不过是最悲伤的那段的。”初夏把mp4伸了过来,准备开机。 “这视频是在我小时候拍的,其实我九岁那年,不止目睹着两个人死去,是三个。你看了可不能哭的哦!”初夏又收回了她的mp4,继续说着,“你不要告诉别人这个视频是真实的,他们都以为我在网上下载的。” 我给了她一个漂亮的微笑,重重地点头回答说:“好,我保密。” 初夏小心翼翼地打开mp4,然后再打开一个叫做“九岁那年”的文件,把mp4放到我们两人之间,我们肩挨肩一起看。 视频里出现了一片海,海面上有碎金子似的光光点点,那是西下太阳的余晖。好熟悉的场景,叫我怎么能够忘记呢? 细水往昔浮流年【十二】 我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连忙推开初夏手里的mp4,说:“初夏,我不想看了。” 原谅我好吗?原谅我没有勇气继续看下去,原谅我的害怕,原谅我的疑心。 当尘封起的一切被掀起的时候,请让我在故事没有开始之前选择结束。亲爱的,我想我会因为这样而感谢你一辈子的。 初夏没有说话,而是再次把视频递到我的面前,对我做了一个不要说说话的手势。我下定决心,要把那个视频看完。 当我把目光再次移到了屏幕上,新旧好像被什么狠狠地撕裂了,我无法装作无所谓,真的不可以。 我看到了她,那个我一直喊她为“姐姐”的妈妈,她身后是一片海和一大片的红玫瑰,那花依旧是那么的刺眼。她弯下腰看着我,视频里没有声音,所以我没有听到她和我说了些什么,但早在九岁那年,我就知道她和我说了什么话了。 这是一个没有声音的视频,不,具体一点这个视频只有海浪的声音,听不到她在说些什么。 那一幕,又再一次上演了。她伶俐地脱掉了她的高跟鞋,然后对我说了一句什么话就转身奔向大海,那么决绝。到最后,当然是迟钝的我突然之间才反应过来,追着她跑去。 整个视频只听到海浪的声音,还有当年的我的那一声声嘶声裂肺的“姐姐”。 我捂着嘴巴哭了起来,我不知道这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除了心痛,我想不到更好的形容词。 原来,他们排练的就是这个节目,我的过去。初夏,我是该感谢你还是应该指着你的鼻梁骂你呢?她以为我是觉得视频里的那段故事太感人了才哭的,她又怎么知道那个穿着婚纱奔去死神那里的女人就是我糜玖玖的母亲呢?又怎么知道那个摔倒的小女孩就是当年的我?她怎么会知道呢? 糜写海,你看到了吧?你的可笑被初夏给拍下来了,我多希望这纯粹只是她们排练的一场戏,多希望这只是一个在网络上寻找到的视频,你知道吗我狠心的妈妈?你的狠心被初夏洞察了,被所有看过这个视频的人洞察了。 “玖玖,你不要哭呀。”初夏紧紧地将我拥住,这个拥抱对我来说就好像在寒冬的夜里寻找到了一个暖炉。 她拍了拍我的后背,说:“其实,我那个时候就想跑过去告诉那个女孩,叫她不要害怕,我也是刚刚失去了我的爸爸。可是,她那个时候昏过去了,我拖不动她。那时候我跑去告诉好多的大人有人被水淹了,可是他们都不相信我的话。”我没有说话,眼泪就是这样潸然不止。哦,我亲爱的,我应该感谢你的吧?感谢你为我保存了这一幕,感谢你为我留下了她的永恒容颜。虽然只在视频里,我并不能触及得到她,但至少,在里面的她是活着的,还没有消失,她还能动的不是吗? “玖玖,没想到你那么容易动情!感性的人类!”初夏放开了我,像我挤出了一个微笑。 我低下头,擦干自己的眼泪,说:“把mp4给我,我要去复制,复制到我的手机上去。” 其实,我真的很佩服我自己。你瞧,我多勇敢,我知道我得面对过去,在面对多一次又有什么关系呢?至少,我还能这么清楚地看见她。 我拿过初夏的mp4,再叫她给我拿上数据线,最后我说:“求你们不要表演这个节目。” 我并不是真的在求她,只是冷冰冰地吐出这句话而已。我希望,她会明白。 可是,她这么会明白呢? 细水往昔浮流年【十三】 那天中午我午睡时间我一直在学校外面,也没有吃午饭,我什么都吃不下。好像只要我吃一点东西进肚子里面去,那些东西就会全部一齐呕吐出来,等于白吃,索性不吃。 我是真的把那个视频复制到我自己的手机上了,而我真正的目的不是因为我对她单纯的思念,而是我内心那满满的怨恨。当然不是对我那可怜的妈妈,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老天爷一定会让我遇到那个叫做张普的男人。我要亲手把这个视频交给他看,我要让他一辈子良心不安。 “姐姐”说他承诺一直等她,“姐姐”说他们是相互深爱着的,“姐姐”还说她没有她活不下去。可是,那个让我恨之入骨的男人给不了她那么多,为什么还要承诺那么多?为什么还要欺骗她呢? 突然之间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好慢,离月假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星期。快乐的时候总是觉得时间过得那么快,转眼即逝。而我,从来都没有觉得时间快过一秒,是不是代表我就从来没有快乐过呢? 在家里的“八叔”它过得还好吧?它会不会想我了呢?那些粉红色的玫瑰花是不是开得正好呢?一定很漂亮吧?哦,我又忘记了,现在秋天了,不是吗? 我回到学校的时候,午觉起床的铃声刚好响起,我是第一个去到教室的,第二个是香若汐。我坐在位置上几秒过后,她就进来了。 很显然,她中午也没有睡觉,只是不知道她上哪里鬼混去了。 她把凳子拉开,拉得老响,然后用力地甩下她肩上的那个黑色大包,一声巨响刺痛了我的耳膜。 我戴上耳机,不想听到她弄出的任何声音,反反复复地听着王力宏的歌曲。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他的声音,尽管有时候他的一些歌我不知道他唱些什么。在那段被香若汐反反复复叫我滚回外国去的日子,我一直一直都在听王力宏的那首《龙的传人》。也许,那样我才会好受一些。 在我低头收好手机的时候,她突然站在了我的旁边,看到那双闪闪发光的高跟鞋,不用看我也知道是她。我并不想抬头看她,所以我一直盯着她的脚趾头看。她的每个脚趾甲都涂上了一层黑色的指甲油,难看得要命。 当然,那要看看是谁涂上去的。 我对香若汐的意见并不是很大,只要她不来挑衅我,我们是没有任何交集的。 她一手扯下我的耳机,于是我就听到了她扯着嗓子发出尖利的声音:“装拽呀?哈哈,昨晚我看见某人在餐厅擦桌子收碗碟的,那可是卑微呀。” 她是不是有病?如果她想说那个人是我,那么我觉得她应该到医院检查一下她的眼睛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我把耳机的线绕着手机卷了很多圈,然后直接塞进我的抽屉,没有搭理她。 “算了,本来是想告诉你一些消息的,但是你不识趣。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好朋友的人,哪会想要知道些什么呢?”说着,我看见她头也不回地扭着屁股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去。 好朋友?初夏吗?我突然想到她昨天晚上的事情,难道初夏在外面打工吗? 我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一直到放学的时候,我一句话也没有说过。放学的铃声响起,初夏就匆忙地挎上她的包,拉开椅子离开座位。 细水往昔浮流年【十四】 “玖玖,今晚我不上课了,你帮我向阿短请假哈!”初夏对我微微笑,然后转身离开。 我还没有来得及问她要去哪里,她就消失在我的视野里了。她的速度很快,如果我不跟上她我根本不知道她要去哪里。 但是如果我就这样跟上去,外面两个又会属于旷课了,说不准阿短这次会让我浇完这个城市的植物也不一定。所以,为了以后,我不能这样跟着她跑掉。 “糜玖玖,希望今晚你去看一下我怎么羞辱她的!哈哈!”香若汐在这时候走了过来,她看着初夏离去的方向,眼里尽是阴险。 我收拾东西,背上我的黑色书包,打算绕道而行。 “学校西路两百米后的一间餐厅。”我转头走开的时候,听到她在我身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是有听进去的,因为我真的需要找到初夏。 是的,我会去香若汐说的那个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今晚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我把黎佑给我的那些钱都带在了身上。 天空,一点一点暗下来,整个校园被乳白色的灯光笼罩着,散发出一种芳草的清香味。走到教学区,光线明显亮了许多,但是不比生活区安静。每个灯光明亮的教室都传来一阵又一阵的读书声,我以我自己最快的速度跑上教室,阿短正在门口恭候着我。 “怎么那么迟?”阿短看见我就立即问。 我不慌不忙地撒了个谎,我说:“老师,初夏现在在医院,我想请假去陪她。” 阿短凝视了我几秒钟,迟疑着说:“初夏?她怎么了?”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好像是肚子疼得厉害,她家人不在。” 阿短点了一下头,说:“好吧,你去吧。” 我连请假条都忘记写了,就直直冲走了。 跑到楼梯口的时候我撞上了一个人,我的额头就这样被撞得微疼微疼的。 “是你?我正要找你呢。”我还在用手捂着我被撞疼的额头,就听到了这个声音。 我抬起头,是他。所谓的学生会主席,所谓的帅哥男生许杨。但是我没有停留多一秒,话也没有说一句,就调头跑下楼梯。 “喂,我有事情和你商量啊,你不要走那么快。”他居然追了上来,站在我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瞟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让开,我有事。” 我直直撞了过去,小跑到了生活区,却发现他还跟在后面。但是我没有理会他,而是直接走出了学校的门口。那个时候校警不知道哪里去了,我没有带请假条就这样溜了出去。 学校外面的空气有些尘土的味道,闻得塞鼻,不好受。我一下子没有习惯过来,就连续打了几个喷嚏。秋天的夜晚有些凉,街道上吹着很柔软的晚风,拂在心底,特别舒服。 “糜玖玖,我是真心诚意来邀请你加入我们的,我找不到第二个比你还要合适的人选了。”我的天,我以为他没有跟出来,原来他一直在我的后面。 这个人,真是执着。 细水往昔浮流年【十五】 我站住了,停在原地慢慢地转身,坚决地对他说:“你当然找不到第二个!但不好意思,我不感兴趣。” 他跑到了我的面前,额前的刘海有些凌乱,很有耐心地看着我说:“没关系的,我会让你感兴趣的。只要你愿意。”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台mp4,我知道,那是初夏的,我认得。 “我给你看一个视频,你只需要看一下下就可以了。”他嘴角勾起了那微笑的弧度,眼睛笑得眯成了一弯月牙。 我愣了好久,呆呆地望着他手里的那台mp4,如果初夏没有给我看过这个视频,那现在的我看了之后又会是怎么样的反应呢?在眼前这个人掉眼泪?还是直接甩掉这台mp4,叫他滚? “不用看了,我知道。”我镇定自若地把端到我面前的mp4推了回去。 “那拜托你,配合一下。”他很绅士地向我鞠了一个躬,我只能说他很有礼貌。 可是,对不起,我真的无能为力。难道要让全世界的人来目睹我的悲痛史吗?还是嘲笑我的妈妈为了那该死的爱情丢下我不管? 如果让我重演那一幕,那么她是不是就会回来了呢?不是,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这个我比谁都清楚。然而,她的这个角色,已经被初夏给替代了。 “就当我求你们好不好?不要再来逼我,我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我讨厌你们。”我有些无可奈何,然后眼泪就这样不争气地花落下我的脸颊。 他看到我的眼泪,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许久之后他便递给我一张纸巾,我没有接过他的东西。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来逼你的。”他慌慌张张地替我擦掉那几条泪痕,我却始终仇视着他。 我讨厌看到他的眼睛,就仿佛她还没有死,始终都盯着我的一切行动。 “不要去挖掘别人的痛处,你们这样子觉得很好玩是不是?”我抓起那台mp4,打算扔出去,却被他抓住了我的手,动弹不得。 我突然间有种把一切真相都告诉眼前这个人的冲动,如果他是她的眼睛,那么我就要让她知道她的冲动,她的爱情,她的死都给我带来了多大的伤害,多大的痛。 “其实,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逼你的。但是我请你告诉我理由,这样我才会死心。”他放下了我的手,温柔地看着我。 我直接打开mp4,再打开那个叫做“九岁那年”的文件,我又看到了那片闪着金灿灿光点的海,她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要理由是吧?”我狠狠地咬着牙说,指着视频里的“她”说,“这个女人,你知道是谁吗?穿着婚纱的这个女人你知道她是谁吗?” “那个小女生的姐姐。”他很快地回答。 我笑,她怎么会是我的姐姐呢?我哪里来的姐姐?因为他们的不知情,因为他们的自以为是,我更加讨厌眼前这个人。 “放屁!她是我妈!我的亲身妈妈。你们都不知道都不知道!那个女孩就是九岁那年的我,我怎么能不适合这个角色呢?”我的情绪开始失控,眼泪一直一直在流,仿佛流不尽的不是那泪水,而是那藏在心底的无限悲伤。 细水往昔浮流年【十六】 我抱着头蹲了下去,只要一提到过去的事情,我的脑袋就会开始疼痛,这是一个没完没了的符咒,我多想摆脱它,可是它却不愿离去。 这样的场面,他一定很尴尬吧?那是他自找的,怨不得我。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很抱歉。”他蹲下了,在我的旁边轻轻说道。 “对不起”?有用吗?不是故意的?有用吗?一千一万个“抱歉”也没用!谁让我是那个女生呢?也许那么久了,我应该学会去面对,只是悲伤让我再次失去了理智。 我猛地站起来,感觉头晕目眩,我知道这是很正常的一种现象。我仰起头,深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淡淡地说:“这不关你的事。” “那你没事吧?”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我。 我没有再说话,而是往学校西路的两百米走去,初夏在那里,我还要去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的。 突然觉得身体一阵寒冷,虽然现在还不是冬天。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我总觉得我只是一个人而已,在毫无一人的街道上走着,一直走下去,永远都不会有尽头。 可现在,我知道,前面有个人在等我,她需要我的帮助,是这样的。 “糜玖玖,你要上哪里去啊?”突然之间我才意识到旁边站着一个人,和我一同走着。 “不关你的事。”我说,“别跟着我。” “一个女孩子走在街上,很危险的。”他说。 我轻轻笑着,转头看着他说:“那么请问你跟着一个女孩子走在街上,安的是什么心?” 他无奈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笑了起来,他说:“你说话真直白,和别人都不一样的。” 我怎么可以和别人一样?从离开墨尔本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注定我不能和别人一样。这好比站在十字路口选择方向,一旦选错了,就这么错了。就算回头,那个错误已经成为了过去,怎么去抹掉? “我没法和 别人一样。”我说。 在不远处,我看到了一间餐厅,我急着跑了过去。要推开门的时候我看到了香若汐和余震,旁边站着一个初夏,她穿着工作服,围着围裙。 她要怎么面对呢?她那么喜欢余震,虽然那晚以后她从未提起过这个人的名字。后来我选择了不进去,站在外面观察里面的动静。 “那不是初夏吗?”许杨指着里面的初夏问我。 我点头,然后走开,跑到靠近他们的玻璃前边站着。我看见香若汐拿起桌面上的一碟不知名的菜敲了敲桌面,然后不满意地对初夏说了一句什么话,因为隔着玻璃,所以我根本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 只看见初夏咬了咬嘴唇,恭恭敬敬地对她连连弯腰,那是道歉的动作。 初夏居然向她道歉,这太可笑了吧。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余震又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话,吓得初夏后退了一小步。 不久之后,初夏跑来出来。但是她没有看见我。她闭着眼睛抬起头,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她自言自语地说:“初夏,你要加油!客人至上!不要发脾气。” 话末,她又跑了进去,许久之后我看见她捧着一碟菜端到了香若汐的面前。香若汐用筷子夹了一口放进嘴巴,便又马上吐了出来,立马拿着那碟菜泼上了初夏的脸。 那时候我真的有种杀人的冲动,可是我要冲进去的时候却被旁边的许杨拉住了我,他说:“你这样冲进去,只会让她更加丢人。” 也许他说的对,初夏一直瞒着我不让我知道她来这里,她根本不想让我知道的。亲爱的,我真没用,什么也帮不了你。 香若汐咯咯地笑起来,我能想象那个声音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余震对她说了一句什么话她就马上乖乖闭嘴,像个受委屈的孩子。初夏抽出餐巾纸,擦了擦自己的脸,然后离开了。 才几分钟的时间,我就看到她换掉了工作服,走出了餐厅,看样子她是要提前下班了,但香若汐他们还坐在那里。 细水往昔浮流年【十七】 初夏走远之后,我冲进了餐厅,跑到他们面前,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两个人。余震有些惊讶,香若汐看到我的时候就立即哈哈笑了起来,比开始还要夸张。 “你来迟了糜玖玖,哈哈!哈哈!”她乐得直拍腿。 难听!恶心!变态!我脑子一下子蹦出了这三个词语,我真想过去掐着她的脖子问她想不想死那么快。 “香若汐小姐,请问你现在是不是很爽?”我看见她还在放肆地笑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她继续拍着自己的大腿,不停地向我点头。 那我再让你爽一次! 我拿起桌面上的一碟菜,想到没有多想就直接倒向她。那些红色的番茄汁落在她白色的衬衫上面,像一朵大红花映在那里,特别醒目。那些番茄还黏在她化妆的脸上,像个十足的小丑。 “余震余震,给我餐巾纸,快!快点!。”她急得叫了起来,所有的人都看过来我们这边,对她指指点点的。 谁知道余震只丢给她一句:“自作自受。” 香若汐听了气急败坏,干脆用手擦掉了眼睛上的汁,然后慌慌张张地跑去洗手间。 余震在这个时候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到我面前,直盯着我,很久才吐出一句话:“为什么你总是和别人不一样。” 我撇过脸,看到许杨脸上复杂的表情,他勉强地笑了一下。好像气氛就在这一刻开始变得诡异,总感觉不该有的都会突然之间“唰”地一下全都发生了。 “糜玖玖,我有话和你说。”我感觉我的右手被别人抓得死死的,回过头看去,是余震。 突然觉得很是莫名其妙,我什么也什么多想,试图狠狠地甩开他的手,可怜的是我甩不开。 “放手。”我冷冷地说,我没有初夏的伶牙俐齿,所以我说的话自然不会多。 他并没有放开手的意愿,依旧用那种把我盯得死死的眼神看着我,我无计可施。只好从桌面上的菜碟入手了。 我拿起桌面上的其中一碟菜,然后冲他泼了上去,他终于松开手了。 我只能这么做。转身,离去。 余震并没有追出来,试问一下他还敢追出来吗?呵呵。 跟着我跑出来的是许杨,但即使我知道他一直跟在我的后面,我也没有停下匆忙的脚步的意思,甚至竭尽全力奔去前方。 总会有那么一种错觉,跑着跑着,我就好像被她拉到了天上去,再也不用回头。 初夏,初夏,我的初夏,我现在心里放不下的人是你,只有你。现在的你会不会躲起来哭泣?你感觉到了吗?我为你还击他们了。 细水往昔浮流年【十八】 回到学校的时候,许杨和我说了一声对不起,我仰起头看着夜空,什么也不想说。 学校里已经放学了,很多的学生走出大门口,挤得我们差点进不去。是他,用手拉着我的左手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了进去,就这么轻而易举。 走到一处比较安静的地方,我才意识到了些什么,本能地抽出我被他拉着的手,结结巴地说:“我,我要回寝室了。” “等一下,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去看我们的排练,给点意见。”他站在原地,诚心地说。 我只是敷衍式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朝寝室楼的方向走去。 我第一次被男生牵着手走路,当然黎佑除外。仿佛,有一股清流在我心里轻轻滑过,不知不觉地一点一点侵占了我心里最柔软的那个叫做什么来着的地方。 那时候的我,懂得中国有这么一个词语叫“爱情”,知道英文有这么一个单词叫做“love”,只是不晓得那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 所以,当时的我不会想到关于“爱情”这方面的东西。 我一进寝室的门口,就被初夏扑过来把我抱得紧紧的,她有些矫情地说:“玖玖,你老坏老坏的,让我想死你了!” 我被她突然之间的袭击弄得有些短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可是,我的初夏,在你被刁难的时候,是不是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呢? “诶呀!玖玖你瞧瞧她,这丫头想你想得发疯了呢!才一个晚上没见着你,她回来就和我们说几百年没有看见你了。”周允儿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无可奈何地说着。 初夏放开了我,故作擦眼泪的姿势,装模作样地吸了吸鼻子,说:“可不是嘛!把姑奶奶我都想疯了。” 我看着她不说话,她真的打算不告诉我什么,可是这样子的她好让我心疼。我低下头,无意间看到了她鞋子上的油渍,把她的白色布鞋上了酱油的颜色。 “你的鞋子怎么那么脏啊?”我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只不过我想听听她的回答。 “玖玖,你都不知道,我今晚吃了大餐哦!今晚我真是大饱口福了呢!在街上遇到几个老朋友,他们请我吃了一顿大餐,真是胀死我了呢!”她傻笑着说,然后用手摸了摸她扁扁的肚子。 我听了心里一阵心疼,原来,她说谎的本领比我还要高超。蓝洁她们听了初夏说的话后连忙跑了过来,说初夏不够意思,起码也要打包一份东西回来给大家尝尝鲜。 初夏嘿嘿地笑起来,像个泄了气的气球,只有我看得懂她的忧伤。 她强撑着笑脸说:“下次,下次,姐姐我一定带回来!” 她可以骗过所有人,但是骗不了我。明明自己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却这样子一笑而过。在大家面前夸耀自己怎么怎么大饱口福,谁懂得她心里的悲哀呢?就算是我目睹着她被欺负的那一幕发生,我也不能装作这么无所谓。 细水往昔浮流年【十九】 寝室的灯熄了之后,初夏很快就入睡了。她没有写稿子,没有熬夜,她说明天有音乐课,不能上课睡觉的。那时候我才知道她有多喜欢这门科目,多喜欢这个老师。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都睡不着。也不知道为什么。 月光透过玻璃窗温柔地倾泻在地板上,像一滩慢慢融化着的雪,雪白雪白的。我从床上爬起来,靠在墙上坐着,偶尔听到床上吱吱地响着,因为有人翻身。 我拿出手机登录了qq,我已经很久没有上网了,也许这个号码已经荒废或者已经被冻结了。不出我所料,我已经登了十几次都登不上,上面显示着“密码错误”这四个字。那个q号已经不属于我的了,因为我的密码根本不会错的,我用的一直都是我妈妈的生日。 我把手机扔在床头,不经意间看到了初夏床头旁边的那个日记本,上面没有锁。 我从小就是个好奇心严重的孩子,所以我想都没有想就拿起那本本子。我那时候当然没有想到这种行为有多可耻,更不会想到这叫做“侵犯别人的隐私”。 所以,我很自然地打开,里面确实是日记,但是都没有属上日期。 第一篇:开心,我带雨翔来我们学校参观,我只能说他是孩子,不懂得欣赏。今天真奇怪,我似乎看到了一张很久没有看到过的面孔,那个女孩是我的室友。她不怎么说话,但是行为却和她的外表不一样的,但是我喜欢这位女生。 第二篇:我真傻,我去赴约了!余震,我不想再提起这个人。他怎么可以这么直接呢?我真傻!我居然喝了那么多的酒,丢了这张老脸了我! 第三篇:喜欢一个不喜欢你的人,真是件孤单的事情,就好像写作一样,都是自己一个人完成的。真累。我该不该去告诉玖玖,他喜欢她呢? 看到这里,我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好像被什么击到了,有点疼,有点被吓到。怎么会这样呢?初夏,一定是弄错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心猛地乱跳着,夜静得让我听见了自己仓促的心跳声。我慌慌张张地翻到了下一页。 第四篇:我觉得我真的好累好累,我想长长地睡一觉,最好都不要醒来。雨翔,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姐姐会加油。 第五篇:我们都是爱说谎的好孩子,把所有的不幸掩藏在心底最深处,然后抬起头努力地对着每一个人微笑。我们都那么小心翼翼,不让对方知道各自的悲伤。玖玖,我知道你不愿意坦白,就像我不愿意对你坦白所有一样。但是我会好好珍惜你,就算你和我一样失去了最亲的人,我们也不能忧伤。我要让你知道你还有一个叫做初夏的好朋友永远陪着你。其实,在九岁那年,就已经注定我们会一起守护着彼此的吧?亲爱的,让我认出了你,真好。 `````` 现在的我,仿若一下子接受了很多个残酷的事实,又仿若在苦难中找到了值得自己去守护,去付出,去珍惜的那个人。 百感交集,我终于体味到这种复杂的心情了。 可是,我该怎么去帮初夏?到底她有什么困难我也不知道。我唯一清楚的是她需要钱,可是我总不能无缘无故地给她钱吧? 在心里,我会时时刻刻地惦记着你。亲爱的,我会帮你。 细水往昔浮流年【二十】 第二天的第一节课是音乐课,这是很多人期待已久的,毕竟这是一个漂亮的音乐老师,当然受欢迎。 乐老师一如既往地抱着吉他来上课,今天她把头发挽在了脑后,看起来特别清爽的样子。我看见她整齐的刘海下面画着淡淡的绿色眼影,很淡很淡,几乎看不出来。 “那老师真有气质。”初夏在我耳边轻轻萦绕着这句话。 我望了一眼初夏,然后坏坏地笑着说:“你也很有气质的啊。” “哎呀,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一点都不好笑。”她有点不高兴的样子,但她的脸上又很快呈现出那甜美的笑容。 在我心里,初夏就是这么一个女孩,她身上确实有很多吸引我的地方。她的不屈不挠,她的努力,她的笑她的泪,她的放肆,就这么纯粹地让我喜欢上了这个女孩。你不可以说她不懂事,因为她知道她在什么时候可以放肆,什么时候“客人至上”。 “不久,就要开晚会了,你们有什么节目呀?”乐老师两手撑在讲台上她的吉他被她放到了一边。 “有啊有啊。”几乎是所有的人一同喊道,我想不到大家反应都这么强烈。 班上的同学的目光都凝聚在了香若汐的身上,当然我也不例外。今天她穿着一件淡紫色的上衣,还有一条牛仔短裙,脚上依旧是那双亮晶晶的高跟鞋。她高傲地看着我们每一个人,好像在告诉大家,没错,就是我。 “请问,是穿着紫色衣服的那位女同学表演节目吗?还是几个人一起表演小品的?”乐老师站在了我的座位旁边,她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清香,特别的好闻。 “老师,香若汐同学唱歌可好听了。她唱过给我听了,让她彩排彩排也不错呢!”说话的那个人是整体跟在香若汐屁股后面的男生。 香若汐反瞪回去一眼,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一样。那男生立马乖乖用手捂住嘴巴,转回头不作声,好像什么耶没有发生过一样。 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初夏幸灾乐祸地来了一句:“是啊是啊,她唱歌真的很好听。” 乐老师听了微微点头,优雅地扬起嘴角微笑的弧度,温和地看着香若汐说:“香若汐同学,你就彩排彩排,顺应大家的要求嘛!” “都他妈的给我安静!唱就唱!又死不了人!”香若汐愤愤地拍了一下桌子,全班的人都被吓到了。 我只能说算她好运,遇上这个好脾气的老师,要是换做是阿短,早就把她拎出去教育了。 她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然后自信地唱着一首不知所云的歌曲,我听不懂她在唱些什么。所以我觉得很难听,这是真话。 但是她唱完了之后我还是听见了全班人鼓掌的声音,震耳欲聋的声响。亏后面乐老师还加了一句“不错不错”,我和初夏等人基本崩溃。 后来,乐老师给我们唱了一首歌,那首歌曲叫做《潇洒走一回》。在很久以前,我已经听过这首歌,只是当时的我还不知道它有这么一个干脆的名字。那是“姐姐”离开之前唱的一首歌,我不晓得这意味着什么。也许对她来说,她真的想通了很多的事情,甚至把生死都看透了,所以才那么潇洒地离去。只是,她还未考虑到,她的潇洒铸成了今天的我的哀伤。她干脆得够彻底的。 没有人发现我的眼泪,我自己也是最后才知道自己哭了,我压根没有打算过我会掉眼泪。我为什么要哭呢?哭给谁看呢?眼泪哭干了之后又能怎么样?她永远都不会回来。 只是这么想着想着,我好像得罪了眼泪似的,它们全都一个劲地蹦出来。 她给我留下了一个大大的符咒,好像我所遇到的人都和她有关,总是可以那么不经意地想起她。我总不明白,不是在选择离开之前在本子上写下那一句话吗?她明明叫我忘记她的,她明明不希望我记住她的。 如果爱情来得太仓促【一】 中午放学,初夏硬要拉着我去看她彩排,我说不去也不行,她偏不让。 “唉``````玖玖你就看一次嘛!给点意见我也可以的呀!“她死死地捉住我的手臂,不肯放开。 我用力地掰开她的手,可是她抓得太牢,好像被强力胶粘得稳稳实实的一样。 “初夏,放手啦!我去就是了。”我无奈地瞟了她一眼。 她嘻嘻哈哈笑了起来,我怎么看今天她的酒窝都装满了邪恶与狡猾。只是,她依然可以是天上最闪亮的那一颗星星。 初夏把我带到了学生会处,学生会开会的地方的旁边有一个舞蹈室,她说她每天都是和大家在这里排练,特别热闹。 确实,很热闹。因为我们站在舞蹈室门外,都已经听到了里面吵闹的声音了。初夏轻轻推开舞蹈室的门,里面已经很多人了,初夏便是最后一个来到的,而且她刚好演的是女一号,所以难免被抱怨。 “初夏姐,你怎么那么迟呀?等死我们大家了。”一个矮矮胖胖的男生说,样子像可爱的“小肥猪”。 “姐姐我蹲厕所去了,拉得我都虚脱了。”初夏居然这么口无遮拦,看来她和大家混得挺熟的。 在场的人听了都哈哈笑了起来,但是脸上没有惊讶之意,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 “好了好了,大家赶紧开始吧。”突然之间听到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 我努力地在人群中寻找这个声源,然后便看到了他——许杨。他朝着我挥挥手,然后温暖地笑起来,说:“欢迎你能来,谢谢。” 我本想拉着初夏的手和她一起的,可是她现在已经跑过去那边和别人一起背台词了。我也只好朝他笑笑,轻轻点了一下头。 虽然他的出现如此静谧如此普通,可是对于我来说,他就是这样华丽丽地出现在我的视野里,犹如一道金灿灿而温暖的日光,让许久不见天日的我觉得既刺眼又欣喜。 舞蹈室里说话太大声会听到回音,好像每个人说话的每一句话都会有专用的复读机复读一次。初夏很容易地融入人群里面,当她开始排练的时候,我仿佛又开到了“她”。幻觉与现实在我的脑海里纵横交织,好像一个不经意,我就会坠落到一个叫做“从前”的地方,永远都回不来了。 他们把视频里的内容作了修改,本来是女一号奔海而死的,却成了喝毒药致死。其实,他们要体现的只是相依为命的姐妹,姐姐因为失恋而寻死丢下妹妹一个人。当初夏在戏里面的角色死掉之后,演当年的我的那个小女生就要哭得惊天动地的,然后嘶声裂肺地喊着一声又一声的“姐姐”。 其实,他们改成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我不会再看到那一幕重演。 “怎么样?不打算给点意见吗?”许杨突然坐到了我的旁边,我的心脏就这么抽搐了一下,吓得我不知所措。 我缓缓平静下来,看着不远处的初夏,说:“挺好的,这样挺好。” “那是临时改编的。”我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他的回答。 我侧着头望了一眼他,怀疑地说:“是吗?” 然后我看到他拿出剧本给我看,是两本,有一本的内容是和视频里的基本一样的,但是语言部分有很大的不同,毕竟视频没有声音,那些都是他们凭着想象能力想出来的对话。而另一本,则是改编过后的,和现在演的一样。 如果爱情来得太仓促【二】 我刻意去看了一下没改之前的剧本里女一号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妹妹,好好照顾自己,再见”。这和我妈妈当年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有极大的不同,她哪里会告诉我要我好好照顾自己呢?她哪里会和我说一声“再见”呢?如果当时她和我说“再见”,也许我当时的反应就不会那么迟钝了。也许,她现在还好好地活着。 “其实,不改编也没什么,味道不一样。”我把剧本都还到了他的手里。 他接过,瞟了几眼那个剧本,然后说:“如果我能猜出你们的对话,那我想我已经可以洞察你今天的心思了。” 是啊,谁能猜得出她到底和我说了些什么呢?若不是我亲身经历,我想我也不会猜得出这些奇怪的对话。 我抬起头的时候,突然看到他出神地望着我,我有点不自在地撇过脸,没头没脑地说:“今天的天气真热人。” 我的话音刚落,风就很不客气地从舞蹈室的窗子吹了进来,舒服得让我我尴尬了好一阵子。 “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愿意听你的故事。”许杨温和地说。 我站了起来,莫名其妙地上火,没好气地说:“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我就走近初夏,她看到我走过去的时候便兴冲冲地跑过来拥住我,乐滋滋地对着我傻笑。 “怎么样?我演的好不好呀?”她用手理了理我的头发。 “好呀,特别好的那种的哦!”我回答她说。 如果一个人能演这个角色让我看到我妈,那么她已经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初夏听了我的话又跑开了,然后回头对我笑了一下,示意让我等着。 而也是那一刻,我才瞬间明白,这个世界什么都会陈旧,除了最重要的人的回头微笑。 3。 晚会开始的那天晚上,整个校园热闹极了。舞台绚丽夺目,前方牵满了彩色的气球,我总觉得,这个舞台始终都是属于初夏的。在灯光的照耀下,她一定会更加漂亮。 听蓝洁说香若汐不唱歌了,好像要弹钢琴,那才是她最拿手的。但是我不管哪一样,我都没有兴趣,对香若汐这个人没有兴趣。我跑到了学生会观看的地方找初夏,她穿着一条雪白的碎花洋裙,像极了童话里的公主,高贵优雅。可是,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按理说初夏穿上了高跟鞋会比我高点的,可是现在她的身高依然和平时一样同样的高度。 我本能地蹲下身子,然后撩起她那蓬蓬的长裙摆,果然,她只穿了一双人字拖。 “初夏,你要这样上去吗?”我指着她的鞋子问她。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然后提起她的裙摆弯下腰,惊讶地叫起来说:“呀!我竟没有换鞋子!可是我明明记得我穿了呀!” 她真是够糊涂的,幸好现在还没有轮到她表演,不然那个时候一定乱了阵脚。 “妈妈呀,真是没脑子了我,居然忘记!”她见大家都没有说话,又继续说着,她总喜欢埋怨她自己。 “见鬼了你!你呀,在这里呆着吧!我去帮你拿来,你放在哪里?”我站起身,看着她疑惑的摸样,不禁笑了。 “放在舞蹈室右边的一个柜子顶上。”初夏不好意思地说。 她说完,我就自己一个人跑往舞蹈室。舞蹈室离舞台有一定的距离的,因为舞台在生活区,舞蹈室在教学区。而现在的教学区,只有一盏微弱的灯光亮着,泛黄色的灯光弱弱地照着它周围的路。 如果爱情来得太仓促【三】 我并不怕黑。反而觉得它是如此的亲切。也许是因为我每次梦醒后,面临的都是那寂静得让听到我的呼吸声的夜晚。 我凭借着手机的光亮,跑到舞蹈室,用手打开门,却发现门是掩着回来的而已。我打开灯,便看到柜子顶上放着一个鞋盒,里面装的应该是初夏的鞋子了。 我走进去,突然发现一个很崩溃的问题,我没有那个柜子高,伸手根本碰不到柜子的顶处。 怎么好呢?初夏,你没事放那么高干什么呢?你又哪里来的能力放上去的呢? 我环视了一遍整个舞蹈室,发现角落里放着一张半残废的塑料凳子,之所以说是半残废,那是因为它只有三只脚,可怜兮兮地站在角落那头望着我。 我跑过去,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用它了。我好不容易踩上去稳住了重心,正要伸手拿下那个鞋盒的时候突然有一声“小心”把我吓得摔到了地板上面,手臂被压的疼痛,仿佛裂骨般剧痛。 我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地板上,抬起头的时候我才知道发出那一句该死的“小心”是谁说出了来的。许杨立马弯下腰,伸出手准备扶我起来,我恼火地拍开了他的手。 “该死的,谁让你说话的?”我边说边吃力地站起来,却发现右脚被扭伤了,只要轻轻动一下,脚上的痛就会立马从神经传到心脏,疼得你不敢再动一下。 怎么会那么倒霉呀? “对不起,眼看你要掉下来了,我才说的。”他像个犯错了的孩子一样,愣巴巴地说着。 我站在那里,不敢动一下,生气地说:“没听到你的声音我才不会掉下来!” 舞蹈室的回音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声,好像连空气都在震动了一样,那些火气也蔓延到了空气中去。 许杨没有在说话,而是默默地走到那个柜子前面,抬头望了望柜子顶上的那个鞋盒,嘴角的弧度开始微微上扬。 “我们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原来你是不够高呀?”他转过身,微笑着看我。 我不回答他什么,他迟疑了一下,又转过头去背对着我,踮起脚尖伸手就可以拿到那个鞋盒,他把它轻易地拿了下来。 许杨打开盒子看了一眼,然后满意地勾起嘴角微笑的弧度,走近我说:“走吧,大家都在等着我们的呢。” 他的步子迈得很大一步,而我,只能一瘸一拐地跟着他后面几米远的地方。而每一小步都是我咬紧牙关走着的,几乎要把我的牙齿都咬碎了一样。 那时候我突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一本书上写的一句话:你要记得,我永远站在你身后几米远的地方,等着你转身向我拥抱。 “你的脚受伤了吗?”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咬着嘴唇,手紧紧地捏住自己的校服裙摆,坚定地摇了摇头。 天知道,我的脚是真的受伤了,可是谁让我是个爱撒谎的孩子呢?谁让我是呢? “你拿着这个。”他把鞋盒递过来给我,然后俯下身子半蹲在那里,做了个让我上去的手势。 那一瞬间,我总觉得天旋地转,好像一下子我就会出现到初夏的面前。也许,是因为脚上的钻心的痛,我才那么无耻地爬到了他的背上,然后继续厚颜无耻地用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他身上淡淡的香草味让我的心跳开始加速,心脏紧紧地贴在他的背部狂乱地跳着,像一头发了疯的小鹿不停地乱撞,让我不知所措起来。 我不喜欢圆,因为它让我觉得很累,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原点。但如果说此时此刻,我更希望这是一个迷宫,永远都不要走出去。 上架感言以及包月说明 《花事倾城季微凉》现在上架了,首先要感谢亲们这些天以来的热烈支持,没有你们的票票和推荐,《花事倾城季微凉》不会有这么好的成绩。当然,也要感谢都市言情小说的燕门孤雪编辑,对于沙子的指导和推荐。 还有的是,我对一些追文的朋友感到很抱歉。以前的两本完结文都没有加v,一直都有读者跟我说这《花事倾城季微凉》也不要加v的,为此我感到真的很抱歉。也很感谢这么久以来喜欢我文字的朋友,我其实很感谢那些把我写的故事看到底的那些朋友,毕竟,沙子有你们的支持真的很感动。 不管大家能不能把这本书看完,要记得,沙子永远都跟你们站在同一战线。 感谢大家这些天的推荐和票票,关于《花事倾城季微凉》后半部分的看点,主要有: 1、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初夏“偷取”糜玖玖的钱财? 2、 初夏有什么秘密隐瞒糜玖玖? 3、 糜玖玖喜欢的男生会一直执著下去吗?会不会有结果? 4、 两个女孩今后的爱情和友情又会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关于入v以后的更新问题,沙子保证,一天至少一更,保证每次更新1200以上字,如果有特殊情况,沙子会提前和大家说明的。关于入v以后的价格问题,沙子定的是3个阅读币1000字,其实也不贵,其实大家少吃一点零食就可以看完这本书了,特别提醒:如果亲们网络不太好或者出门在外不方便上网时,不妨用手机访问:m。readnovel,也能看到本书的最新章节哟!都市言情小说手机站,走到哪看到哪,非常方便。 下面是充值的方法。 首先是网上银行,比较便宜,其实办银行卡的时候开通一下就好了,经常看书的读者们使用最好,步骤是:登陆都市言情小说——支付中心——我要充值——网上银行——填写充值数额(起充30元,1:100)——下一步——确认——选择开通网上银行的银行——进行网上银行支付操作。 1、手机充值卡 推荐指数:五星 特点:兑换比例高,又不用跑银行,是各位学生朋友的首选,其实购买手机充值卡比购买游戏点卡这些还要方便。东北、华北、江浙一带的亲们一般都可以在报亭、小卖部买到神州行充值卡(序列号17位的就可以充值),而江苏、浙江、福建、广东、辽宁五个省移动发行的地方移动充值卡也可以在都市言情小说直接充值的。如果买不到移动充值卡也不要紧,联通充值卡同样方便快捷,只要卡正面的右下角有全国通用四个字或者数一下序列号是15位的充值卡就可以在都市言情小说充值了,一般交手机话费的地方都有这种卡的。两种卡的最低面额都是20元,也不算太贵,甚至还不够开通网银的手续费,所以买充值卡充值绝对是亲们的首选。 买卡后的具体充值步骤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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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轻地推开她,给了她一个笑容,说:“没事的,不痛。你要好好加油哦!虽然那只是个友情演出,但不要输给香若汐。” 初夏听了我的话,整个人异常的激动,然后愤愤地对着我点头,慎重地说:“对,姑奶奶我要灭了她的威风!” 话末,我们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旁边那个矮矮胖胖的男生笑得最夸张,仰天长笑,然后傻傻地说着:“初夏姐,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灭了她的威风了。” 轮到初夏上台演出的时候,整个场面都沸腾了。她穿着白色的婚纱站在宽阔的舞台上面,确实有点像结婚典礼。只是,谁都不晓得,那是一场悲剧。 演女二号的是一个扎辫子的可爱女生,听初夏说她叫攸小小,真是名如其人。 我坐在许杨的旁边,一直从开始看到初夏他们表演结束。我突然感谢他把剧本改了,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我掉眼泪不是因为我的过去也曾经那么的不幸,而是真的被这出戏感动了,因为它也很悲剧。 当攸小小拼了命一样的摇晃着倒下去的初夏,嘶声裂肺地喊着一声又一声的“姐姐”,我环视了我周围的一切,每个人说不上泪流满面,但也逃不出悲伤。 “当初,你一定很无助吧?”许杨突然转过头来问我。 我抬起眼皮,瞅了一眼他,违心地说:“没感觉。” 他好像并不介意我的回答,他也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然后仰起他那独有的漂亮的下巴,眼睛一直盯着被舞台彩灯染红了的夜空。 我好奇地跟着他做同一个动作,突然想起了黎佑。对啊,中秋节快到了,那一日是黎佑的大喜日子。真好。我欣喜地望着那轮还未全圆的明月,好像一切都会等到中秋节那天圆满结束,或者说重新开始。 香若汐上台表演的时候,我已经离开,我不想看,更多的是我没有兴趣看。许杨执意要送我去医务室,但是我明月顺从他的意思,我不喜欢别人管着我。在初夏没有回到我们身边之前,我拒绝了留在这里。 “别闹了,我想你也累了。”许杨突然很认真地看着我,眼泪尽是怜惜之情。 对我的吗?他在怜惜我?还是在同情我?但是不管哪一样,我想我都被他看得难以呼吸,仿佛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不管是我内心的想法还是我表面的任性,他都可以一目了然。 “来,你不愿意去医务室,我送你去医院。”他俯下身子,胸有成竹地说。 心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又被他触碰了,十七年来,我从不敢对谁过分的任性,所以没有人这样迁就过我。即使偶尔对黎佑闹闹小脾气,那也只是一场游戏而已。 “谢谢。”我再一次爬到了他结实的背上,熟悉的香草味又一次钻进了我的鼻子里,淡淡的,香香的。 众目睽睽之下,他就这样背着我离开,穿越过人群,像是穿越了几个世纪,来不及去看两边的风景。 亲爱的初夏,我的亲爱的,也许,我找到了我的那个他了。就在这短短的相处间,如若穿越了几百年,我的心不再属于我。这是不是太仓促了呢? 迎着柔柔的晚风,在这座城市璀璨的霓虹灯的照耀下,他一直背着我前进,前往那个叫做医院的地方。请无视我的多情,我愿意去幻想,他带我前往的是那个可以抵达永恒的方向。 如果爱情来得太仓促【五】 晚会过后的第二天,香若汐在班上弄了一个大庆祝。她把教室弄得像卖花的地方一样花哨至极,到处凌乱一片,什么彩条和喷雾都有一大堆,这是她最大的本事,可以把自己粉饰得更加的表里不一。 听蓝洁说她在晚会上弹钢琴弹出了第二名,引来了无数的爱慕者,尤其是我们班上的那些“花痴男”。 其实,我不能否认的是追求香若汐的人确实是很多的,这一点是凭着她漂亮的外表赢来的,谁都争不来。只是,在我的审美观里,我还是比较喜欢初夏,那种天生丽质的外表更是令人垂涎三尺。 “把教室弄得像狗窝一样,不就是一个第二名吗?她也不听听当时为她鼓掌的人到底有多少。”这个声音是安晓的,我转过脸的时候便看见她黑着一张脸站在我的面前。 我原以为这句话应该是由初夏说出口的,可是当我回头望去初夏的位置上的时候又是一个空座位。我亲爱的初夏,你又消失了,你又跑去哪里了呢? 我抬起眼皮,失落落地望了望安晓,说:“安晓,你知道初夏去哪里了吗?” 安晓愣了一下,然后把目光投去初夏那个空座位上,然后疑惑地望着我说:“刚刚我还看见她坐在位置上写东西的啊。” 我把脸撇出窗外,太阳的光线有些刺眼地折射进玻璃窗,我本能地闭起双眼。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更多的是失望。我不知道我和初夏之间的情谊到底深到什么程度,她什么都不和我说,我也什么都不和她说,我们都是不爱表达内心想法的孩子吗? 明天放月假了,那么月假回来就要月考了,而我,彼时却不愿意回家。有一件事情我不弄清楚我觉得我回家我也回得不安心,初夏为什么需要那么多的钱呢?没有钱固然不行,可是她只是一个学生,钱够用不就行了吗? 中午放学的时候,我就给初夏打了电话,可是她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阳光温热温热地照在我的脸颊上面和脖子上面,暖暖的,我慵懒地走着路,仿佛没有睡醒的样子。 “你是糜玖玖吗?”我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微胖微胖的男生,他长着一张很可爱的一张脸,白里透红的样子一、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捏一下。 我微微睁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点了一下头,什么也没有说。 “请你把这个交给初夏,谢谢。”胖男生手里拿着一个粉红色的信封,然后鼓足勇气才递到我的面前,吞吞吐吐地说,“我,我喜欢,喜欢初夏,请你把这个,把这个交给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阳太强烈的缘故还是别的,我接过那个男生手里的粉色信笺就点头离开了。我没有说上一句什么话,我只是拿着一封很轻很轻的信走着。背后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我不知道,或者说我觉得除了余震之外,初夏对谁都不感兴趣。 亲爱的初夏,她让我很心疼,为什么要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呢?难道这样才叫做爱情吗?又在这么一瞬间,我似乎,又在心里问自己。那么,那个人,我好像喜欢上了的那个人,他会喜欢我吗? 我害怕答案,所以我很快逼着自己不去想。 我回到寝室的时候,就看见初夏靠在墙边吃着快餐,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没有注意到我。 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站在原地看了些许时间她,那时候我真的想一口气把心中所有的疑问都说出来,让她来告诉我答案。可是,我还是没有开口。 “回来了啊?我帮你买了一份,吃吧。”初夏发现我的存在的时候我已经是躺在她旁边的那张床上的了,我看见她捧着一个快餐笑嘻嘻地向我走过来。 我把手里的那封信递到她的面前,然后接过她为我买的那个盒饭,什么也不说就直接吃了起来。我是在等待她的发应。 “什么呀?”初夏走近我,拿着信封左看看右看看。 “一个男生给你的。他喜欢你。”我望着她明亮的大眼睛,淡淡地说着。 她听了我的话之后就把信封撕成了碎纸片,直接扔进了不远处的那个垃圾桶里。我吃惊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完全不在乎有人会喜欢她。扔完了那些碎纸片之后她捧起那盒饭,继续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若无其事的样子。 “初夏,你为什么不看看呢?”我坐在她身边,安静地看着她问。 她只是抬起头冲我微微一笑,然后忧伤满怀地看着我说:“如果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就算全世界的人喜欢你,你也是孤单的吧?” 听了初夏的话,我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她的话里夹杂着一种责备,或许又是我想多了,她为什么会责备我呢?为什么呢?我只是帮别人传达对她的爱意而已啊。 我垂下头,继续吃饭,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安静的气氛让我越发的难受。我们就好像吵架了一样,谁也没有理会谁。 只是到最后的最后,这场战争还是因为我的多事而开始了。 那是吃完饭后的一瞬间,我仰着头望着白哗哗的天花板,然后漫不经心地问:“初夏,你为什么又不上课?”我转过脸看她,她的眼睛里是我,她的目光开始没有焦点,但是她的眼里只有我。空气因此而凝固,开始让人窒息,初夏一句话一个字也没有说,她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某一处地方发呆,又或许她真的是在看我。 她这样没有焦距的目光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于是我嘿嘿地笑了起来,打破了寝室里面的寂静,我开玩笑地说:“我的初夏美女,你该不会是回来偷吃的吧?” 其实,我不知道我的这句话会引起初夏那么大的反应,我只是随便开的一个玩笑,我只是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而已,但是事情并不如我所料。 初夏立即收回了她的视线,垂下眼皮,嘲弄着对我说:“不要拿我开玩笑,大美女的人是你糜玖玖,不是我。” 她叫我“糜玖玖”,这样陌生的称呼忽然让我全身发寒。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满脸问号地看着她,我以为她在和我开玩笑,可是她并没有看我一眼,而是垂下头整理床底下的行李,半晌才冷冷地吐出一句:“糜玖玖,以后不要你管我,我不想欠别人的。” 她的话一针见血,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为自己辩护些什么。她的心情很不好,我能看得出来。 “初夏,对不起,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我喃喃自语。 “没有对不起!”她突然站了起来,瞟了一眼我就离开了寝室。 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她那个冷漠的背影,心中无限的惆怅又油然而生。 事情怎么会这样子?我们到底是怎么了呢? 我到底做错了些什么?难道我不该管她的事情吗? 如果爱情来得太仓促【六】 一直到了晚上,我们两个人什么话也没有说,第二天放月假回家我们也并没有恋恋不舍,而是彼此默默地相向而行。离别,对我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了。可是,这一次好像多了一种莫名的负罪感,我好像真的做错事了一样不肯认错。 只是,今天是黎佑的大喜日子,我不能难过。所以,他也没有来学校接我,我只能自己打车回去。我没有坐过公交车,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而外婆家,公交车从来都不经过那里的,所以我一直没有机会坐。 “糜玖玖,等一下。”我正要上车的时候,听见有人在后面喊我的名字。 我猛地回头,看见余震大汗淋漓地向我跑来,他额前的刘海全都湿透了,我看见他的汗珠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他喘着粗气,没有等我说话他就开口向我借钱,这让我很意外。 他眯着眼睛说:“借我一千块钱,放假回来我一定还你。” 他的话让我很吃惊,要知道,一千块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我瞅了瞅他的样子,我看见了他脸上焦急的摸样,突然间初夏又冒出了我脑海,他们为什么都那么需要钱呢? 我顿了一下,才从包里掏出剩下的那九百块钱,递到余震手里的时候我说:“我只有那么多了,还差一百。” “行,放假回来我一定还你,一定。”他拿着钱就跑了,还边跑边说。 他奔跑的那个方向,是初夏离开的那个方向,嗯,是那个方向。 我钻进车子里面也没有把这件事情当一回事,在车里想着黎佑的新娘子是什么样子的,我的心情就豁然开朗了。不禁在心里呐喊着,我糜玖玖终于有舅妈了。 想着想着,心里就越来越开心,好像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平平安安到家。 下车的时候,我就看到“八叔”站在门口,它吐着长长红红的舌头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它的脖子上被系上了一个粉红色的蝴蝶结,身上穿了一件大红色的马褂,看起来今天确实是个大喜的日子。我不禁勾起了嘴角微笑的弧度, “八叔,我回来了!我糜玖玖回家了!”我看着我眼前的狗傻笑,它听到我的声音就马上向我奔跑过来,亲昵地舔了舔我的手背。 “真是想死你了,你说你想我不咯?”我蹲下身子使劲地揉着“八叔”毛茸茸的头部,它轻轻低吟了几声,像是在告诉我它很想我。 我站起来,抬起头仰望了一下眼前这幢房子,它像古老的城堡,让我有种怀念的感觉。很远处,我就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闹哄哄的声音,我想,这应该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感受到这里的热闹。 带着“八叔”走进大门,那些玫瑰花已经凋谢了,如果此时一番粉红,一定为今天增添了不少的喜气。只可惜玫瑰花不等人。大铁门上贴着两个大大的“囍”字,粉红色的气球和紫色的气球被扎成了一条篱笆,围绕着整扇大门,感觉起来特别的温馨。 我走进屋里,“八叔”没有跟着进去,兴许是因为外婆不准它进去,生怕它捣乱吧。我回头望了一眼眼神低落的“大叔”,心里又开始无限地惆怅起来。我又想起了我妈,当初她丢下我的时候,我是不是也这样无奈地看着她呢? 我撇过脸,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粉紫色旗袍的女人,她是短发的,像蓝洁那种梨花头,但是她把自己的头发染成了金黄色。这个女人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可爱,她是我见到最可爱的一个女人。 “呀,这就是玖玖吧?都长这么大了呀?”她看见我的时候连忙走近我,然后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她的笑容很温和,让人不容抗拒。 所以,我很友好地对她点了一下头,但我不知道她怎么认识我的。不久,我看见外婆向我们走了过来,她穿着特别的鲜艳,头发挽了起来扎得高高的,看起来年轻了十分。 外婆走近我,慈祥地握住我的双手,然后笑眯眯地对那个可爱的女人说:“是啊是啊,看都长这么大了呢!我们家玖玖越来越漂亮了呢。” 在外人面前,外婆还是一个样,她觉得怎么样的就是怎么样的,不管别人怎么想,她总是可以落落大方地说出来。这一点,我觉得我十分地佩服她,她可以不管别人想些什么,自己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如果爱情来得太仓促【七】 那个小巧玲珑的女人用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然后叹着气说:“当年,你是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这样的头发。你的头发真的和你妈妈的一样漂亮呢。” 在外婆的介绍下,我知道了眼前这个女人叫做黎微。对,就是那个我妈妈说欠人家一条命的人,就是那个能让我妈妈教我知恩要图报的人。 我对黎微这个女人没有多大的好感,但也不存在我对她有什么意见。 大厅里很多人,但是我一个也不认识,而我只能努力寻找黎佑的身影,只是无果。厅里的餐桌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待客之食,特别是那个巨大的月饼,最为醒目。 “你舅舅在房里,顺便去看一下你舅妈哦。”外婆看透了我的心思,于是和蔼可亲地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用手指指了指楼上的房间。 我二话不说就直直冲上了楼,什么也没有多想,就像往常一样连门都不敲就闯了进去。 打开门的那一刻,我后悔了。最尴尬的场面还是出现了,那一霎那我看见黎佑正低下头亲吻了一下他怀里穿着白色婚纱女人的额头。我捂着眼睛立刻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差点连气都忘记喘了。当然,新娘子是什么样子的,我也没有看清楚。 过了好一会,黎佑走进了我的房间,他穿得很正式,比平时穿西装的时候还要正经百倍,他胸前扣着一朵大大的红花,上面的红绸写着“新郎”两个字。 他对我嘿嘿地笑着,然后走近我摸了摸我的头发说:“在中国呆久了,你也忘记国外见面的礼仪习惯了吗?” 我知道他在笑我什么,在外国,陌生人见面亲吻拥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何况黎佑亲的是自己的妻子,我反应未免也太大了。 “走,带我去见你的女人。”为了掩饰我的尴尬,我没有理会他对我的嘲笑,而是拽着他的胳膊没大没小地说。 黎佑已经习惯了我这样的行为,他一点也不会介意,反而,他会经常和我说,玖玖,你总是让我想起你妈妈。 黎佑带着我走进了他的房间,那个新娘子低着头坐在梳妆镜前面,背对着我们,通过镜子,我也无法看清她的面容。 “你,转过来给我瞧瞧。”我抱着双手咯咯地笑起来,用一种平时对黎佑命令的口吻对新娘子说。 黎佑一点也不在乎我对他老婆的不客气,反而冲我比了一个v手势。我有点读不懂他的意思。 那个女人慢慢地转身,然后站起来抬起头微笑着看我,这是一张漂亮的脸蛋,可我总是觉得我在哪里见过了。在她好看的眉眼下面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乖巧的鼻子像是刻意去雕琢过了的一样,特别的精致。 我歪着头打量着我未来的舅妈,一张类似的脸突然飘过我的脑海,我猛地转身,吓得魂不守舍。 因为,因为,她就是上我们音乐课的乐老师。 天,我居然对自己的老师这样说话。 我想溜之大吉,可是黎佑好像知道我要这么做一样,他很不识相地把房门关了起来。那时候我真想冲上去朝黎佑大吼几声,再给他一拳。 如果爱情来得太仓促【八】 可是,在乐老师面前,在一个老师面前,我不敢这么做。我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一下,更加不敢回头望一眼那个新娘子。 “别紧张,黎佑已经和我说过你了,我想我是够了解你的。”在我不知道该这么收场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乐老师温和的声音。 我瞪着眼睛看着黎佑,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幸灾乐祸地对我点点头。黎佑对自己的老婆揭了多少我的底我不知道,以后我再和他一笔一笔地算清。 “玖玖,你转过身子来,让我看看你,行吗?我一直都很想见你,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呢。”乐老师见我不说话,她又继续说。 听她说的话,她应该没有见过我,当然不知道我是她的学生。所以我很平静地转过身子,抬起脸,淡淡地望着眼前漂亮的她。 她看到我的时候更多的是惊讶,然后提着裙摆匆匆走到我的面前,一直纤细的手轻轻地抚摸在我的左脸上面,她的眼眶里盛满了泪光,然后激动地看着我说:“你和她真像,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看见她了。” 话末,她的眼眶里溢出了大颗的泪珠,让我不知所措。我当然知道她口中的“她”是指我妈妈,因为大家都说我像我妈,只是我不明白,她和我妈之间有什么样的故事。 当我看见她脸上划过那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的时候,我的心却这样莫名地揪紧了,更多的是心疼。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对一个女人心疼,我未来的舅妈心疼。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我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不过,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了呢。”她继续说着,与我面面相觑。 “乐老师,我是你的学生。”我不好意思地撇过脸,尴尬地说着,“刚刚对你那么无理,不好意思。” 她突然笑开了,拼命地点头,敢情是她想起来了。 后来她对我说了一句,她说:“你比起她,这不算无理。” 话末,她自己笑了起来。那种笑容夹杂着一种我无法诠释的悲伤,她掩饰得很好,只有我看出来了。原来,大家都那么想念她,那个我从来不敢在她面前喊一声“妈妈”的女人,她被那么多人铭记,那么多人了解。如果我是她,我想我死也足矣。 黎佑结婚的那天,我什么也没有吃,总觉得什么都与我无关。但是,我是开心的。 “玖玖啊,来帮一下忙。帮我倒杯水给客人。”外公突然端着一杯水给我,然后指了指外面门口的那个男生。 我瞟了那个人一眼,低着头走了过去,头也不抬一下就说:“给你的,请喝水。” 那个人接过杯子,我正准备要走的时候却听到他对我说了一声:“糜玖玖?” 这个声音很熟悉,我猛地抬头,对上的是那一双有神而明亮的眼睛,我看见他额前凌乱的刘海的时候我才像触电般后退了一步。 是的,他是余震。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知道。 但是,对于我的出现,他也惊讶万分。 “嗯,是我。”我敷衍式地点了一下头。 他嘴角勾起了微笑的弧度,眉毛向上挑了一下,望了望里面客厅忙碌的人们,然后又打量了一下门口周围的那些已经枯萎的玫瑰花,才淡淡地问:“这是你家?” “算是吧。”我说了就跑去“八叔”旁边,我不想离这个人太近,也许是因为初夏,也许是因为自己本身对这个人有一种厌恶。 只是,我不懂,我为什么还要落落大方地把剩下的九百块钱借给他。或许,当时他的表情让我想到了让我心疼的初夏。 如果爱情来得太仓促【九】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门口放起了鞭炮,震耳欲聋的声响。“八叔”躲在我的身后,还不停地对着泛着烟雾的大门口狂吠。 “糜玖玖,我有话要和你说。”我转过身的时候刚好撞上余震的胸口,我听见他在我耳边大声地喊道。 鞭炮声足以覆盖他的声音,在听觉上来说,我只是听到他在我耳际很小声地对我说出这句话,他说,糜玖玖,我有话要和你说,然后他说,糜玖玖,我喜欢你。 我那时候还在发愣,他就一把抓起我的手腕,不容我甩开。我听初夏说过,余震有点蛮,也有点冷,但是我想我应该替他补上有点“粗暴”。我极度不喜欢对女生无理的男生,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个男生这样对待我。 所以我心里更多的是愤怒。 他把我拉到了我外婆家几十米远的地方,炮声已经变小些了,至少用不着大声说话才能听得见。 “你不要说话,听我说。”余震微微喘着气,但是表情很认真,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我有些逃避,于是撇过脸,然后冷冷地说:“我不想听。” 他并没有松开抓住我的手,于是我狠狠地甩开,自顾自地往回去的路大步大步地离开。我满脑子都是初夏初夏,除了初夏,我不知道我还能想到谁,我害怕面对她。虽然不是我喜欢余震的,不是我喜欢。 “糜玖玖,你站住。”余震在我身后大声地吼道,我听得出他有些生气。 只是,我从不畏惧别人会把我怎么样,严重点我只有命一条,要是不满意可以直接灭了我,好让我去天堂找那个狠心丢下我的母亲。 我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加快了步伐。 对于我来说,那是顷刻间的事情,却让我无法原谅他。我并没有想到余震会跑得那么快,一下子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 他张开双臂,然后死死地将我揽在他的怀里,我像只素手无策的猫一样软在了他的怀里。在我没有意识到什么的时候,他却用一只手托住我的后脑勺,然后埋下头用力地吻下了我的唇。 那是我第一次和男生如此亲密接触,画面定格了之后,我的眼泪却苦涩地流进了我的嘴里。脑海里不是初夏,就是许杨。我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呢?为什么我会那么难受?为什么要让我那么难受? 我红着眼睛推开了余震,然后狠狠地甩了他一个耳光,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骂些什么脏话了,脑子一下子短路了,说不出任何一句话。那一刻,我忽然间清楚了一件事情。我是喜欢许杨的,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我是喜欢那个温柔安静的男生的,不然我怎么想到他呢?怎么会那么难受? 余震低着头,顿了很久才慢慢地抬起头看我,他忧伤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谁对不起我?只有我对不起别人,谁会对不起我呢?初夏,对不起,对不起,我为什么会这么对不起你呢? 一切好像静止了一样,我在心里默数了十秒钟之后才缓缓地说:“你,对不起的人,是初夏,不是我。需要你的人,也是初夏,不是我。” “初夏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我早就和她坦白了,她只是不说而已。我知道我对不起她,可是我会弥补她。”余震靠近了我一步,然后淡淡地说,“我已经爱上你,别叫我停下来。” 他终究不懂初夏,初夏需要的不是厚厚的弥补,她哪里会是那么贪心的人呢?她说,如果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就算全世界的人喜欢你,你也是孤单的。 我看着余震,安静地摇了摇头,失望地转身离开。身后是一片沉默,我读不懂也不想去读懂的沉默。 空气中,已经满是秋天的味道了。在高高的蓝天底下,我与某人相背而行,他只是一个说爱我的陌生人而已。我没有理由去选择什么,因为我都不需要。 我要的,只有初夏这么一个好朋友。 糜写海说,友谊比那些烂爱情还要珍贵。 我跑回去的时候,看见那个叫做黎微的女人,她欣喜地拉过我,温和地揉了揉我的大波浪卷,说:“看到你就好像看到了她一样,真好。” 我知道她在说糜写海,他们都说我像糜写海,女儿像母亲,很奇怪吗?只是,我不喜欢别人总是提起她,何况今天是黎佑大喜的日子,为什么要提及过去那些伤心的事情呢? 出于对她的尊敬,冲着糜写海的那一句“人要知恩图报”,我才没有推开她直径离开,而是假装着很开心的样子对她说:“阿姨,我知道你们都很想她,可是今天是我舅舅的大喜日子,我们都不要说到她,可以吗?” 我看见她尴尬地低下头,然后微微叹了一口气说,眼里充满了无限的思念和悲伤,她是真的想她了吗? 后来黎佑牵着乐老师走下楼梯的时候,像是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尖叫。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参加的一场婚礼。看着丽质的乐老师,穿着白色婚纱微笑着走下楼梯的幸福样子,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糜写海穿婚纱的样子,她和她一样,都那么动人。 从此以后,家里会舔多了一个人,甚至以后会更多。我的心,莫名地开心了。 如果爱情来得太仓促【十】 放月假的第二天,就是回学校的时候了。 中秋节,我一块月饼也没有吃。当我打开手机的时候就收到了初夏的短信,她说,亲爱的,中秋节快乐,不要吃那么多月饼哦,上火呢。这是昨天晚上十点钟她发过来的短信,只是那个时候我已经关机睡觉了。 我们之间,就这样被初夏的一条短信拉进了距离,回到了以前有好相处的日子。其实,我们只是给彼此沉默的就i,而不是对彼此不闻不问。但这一点上,我输给了她,我的小心眼以为她从此都不会再理会我。 早上的太阳透过落地窗暖暖地照了进来,可以看见太阳光线上跳跃着的细小尘埃。 我伸着懒腰深深呼吸了一下,便听到黎佑喊我名字的声音,温和的,低沉的。他好像我的半个爸爸一样,这七年来,他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所以我看见他的第一个表情总是会对他微笑。糜写海说,人要知恩图报的。可是,黎佑,我该怎么报答他呢? “玖玖呀,起那么早呀?”黎佑走到我身边,抬头望了望外面湛蓝色的天空,轻轻地说,“时间好快呢,七年了,她已经走了七年了。” 我侧头望着他半边脸的忧伤,却没有半点动容,他只是像一尊雕像一样站立着眺望着窗外的景色,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事实证明,他比我还要怀念糜写海。 我无奈地蹲下了地板上面,一只手掌托着下巴,愣愣地望着窗外那一片已经枯黄的草坪,我说:“黎佑,你怎么想到她了呢?我都没有想她。” 黎佑也蹲在了我旁边,他只是轻轻笑,然后摸着我的脑袋,一脸认真地看着我说:“玖玖,你相信这个世上除了张普叔叔爱着你妈妈,还有其他的男人爱着你妈妈吗?” 我被黎佑这一句话惊到了,满脸问号地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摇头说:“黎佑,张普不爱我妈妈。他要是爱,就不会不等她。” 说着,黎佑站了起来,他默默地走到落地窗前面,用手掌轻轻滑过那扇透明的玻璃窗。我好奇地跟着他走了过去,我听到他轻轻地叹息,然后喃喃自语,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总之我听不懂。 透过玻璃窗,我看见躺在枯黄草坪上的“八叔”,他巴巴地望着我和黎佑,像是望着两根骨头一样,让它垂涎三尺。我嘿嘿地笑起来,无奈地说:“其实嘛,这些年来,有你,还有八叔,外婆外公他们,我已经很满足了。” 黎佑低下头欣慰地望着我,然后笑了笑,他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只是,他的举动让我觉得他不是一个已经结婚了的男人,好似昨天只是一场梦。 我去学校的时候,是黎佑送我去学校的,那个时候家里的人都没有起床。我想快点上学,所以我没有和家里的人告别,只是上车的时候我带上了“八叔”,在车里,我一个人自言自语地和“八叔”讲话。 黎佑一边开车一边笑,他有在听我在和“八叔”讲些什么,只是他觉得很无奈,或者我的孤单很让他心疼,所以他才莫名地吐出一句:“玖玖,以后,我会加倍努力好好疼你。” 我扑哧一声笑了,然后拍了一下黎佑的肩膀,乐滋滋地说:“那你老婆怎么办?以后你的小孩怎么办?哈哈!做人不能那么自私的呢。” 黎佑淡淡的表情没有任何动容,他让我觉得我在取笑他,但不是这样的。 看着窗外不停变换的风景,吹着秋天惆怅的风,我听到黎佑平静地说着:“我很爱她,我知道她很爱你,所以我要替她好好爱你。” 黎佑说,他很爱糜写海,他确实是这么说的。当时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当成一个哥哥对一个妹妹的深厚情感,所以我听了只是咯咯地笑着,没有在乎太多。 黎佑已经结婚了,他没有理由对死去的糜写海有那种爱。而且,他们是兄妹。 如果爱情来得太仓促【十一】 到学校的时候,我下车了之后没有让黎佑下车,当然我也把“八叔”关在了车子里面。隔着玻璃窗,我听到“八叔”不安分的叫声,我知道它舍不得我,毕竟我照顾了它那么多年。但是,黎佑,我的舅舅,他只是拉下玻璃,然后冲我微笑着招手,然后告诉我说,好好学习。 嗯,好好学习,我好像没有做到。 “玖玖,不要把我和你说的话告诉你舅妈。”我转身的时候,黎佑是这样叮嘱我的,我看见他特别认真的表情,我有些发愣了。 也许,他对我母亲,没有那么简单的兄妹之情。可是,如果真的有什么的话,纵使我妈已经不在了,我还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妥,这不是等于乱伦吗? 恍然中,我又想起了初夏说的,你舅舅怎么不和你妈妈一样的姓氏? 我出神地望着黎佑,然后愣愣地点头,说:“嗯,我不说。” 黎佑笑了一下,然后挥挥手和我说再见。但我的好奇心又叫住了他,我说:“黎佑,为什么妈妈和你不一样的姓氏?” 黎佑愣了一下,很久都没有说话。 他望着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这里面有什么故事,他需要长时间整理之后才能告诉我。 “下次放假回家,我再告诉你吧。要记得好好学习,好好照顾自己。”黎佑嘴角勉强地上扬,笑容特别的不自然。 他的不说,我也无可奈何。所以我还是不满意地和他告别了。 我走进学校,熟悉的气味有扑面而来,我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气味,总之我闻到这种气味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在校园的。 我还没有回到自己的寝室,在寝室的走廊里就已经听到从我们寝室里传来的声音,那是吵架一样的声音。于是我迅速地冲到寝室的门口,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 是香若汐和初夏,她们两个又吵起来了。香若汐手里拿着一个洗脸盆,盆子里装着几瓶洗面奶,她像一个泼妇一样冲初夏不停地吼道:“你丫的,敢动老娘我的东西我他妈让你断手断脚!你奶奶的,外面的地方是你的啊?脸盆放在那里碍你的事了吗?别那么不要脸!” 你瞧,这话骂得多难听啊!真是岂有此理!跑到别人寝室还敢这样撒野!她还真以为全天下都是她家啊? 初夏不是好欺负的,在我的认知里,初夏从不吃香若汐给的亏。她直接拿起桌面上的一个快餐,死死地按在香若汐的脸上,然后出口大骂:“我让你说!我让你骂!你他妈的真去见鬼去吧!你以为你的是明星还是妓女啊?谁都想要碰你的东西吗?没让我看见你放在外面寝室的走廊外面算你好运,要是被我看见了你他妈我直接倒去垃圾池里,你自个儿去那里找吧!” 初夏的口才不是一般的好,那叫绝!噼里啪啦地骂出一大堆,说话和机关枪一样的速度。说的人爽,听的人也爽,被说的人碰了一脸的灰。 我看见站在旁边的蓝洁和周允儿,她们两个人看得津津有味的,时不时捂着嘴巴偷笑。 “呀,玖玖,你回来了呀?呜呜,亲爱的,我想死你了。”初夏看见我的时候马上扑向我,紧拥住了我,她很激动地告诉我说,“我真的好想你,对不起,那天我不应该对你说那些话的。” 我的心被初夏的这几句话说得飞了起来,整个人有种飘飘乎的感觉。她是在向我道歉,对吧?嘿嘿,亲爱的,其实我没有生气呀。 我轻轻推开了她,然后假装正经,一本正经地看着初夏说:“是吗?你真的有在想我吗?” 如果爱情来得太仓促【十二】 她笑了一下,露出两个深深的大酒窝,特别的漂亮。我看见她轻轻地点头,然后用手捏了一下我的鼻子,她说:“亲爱的,你是我最想念的那一个。” 她说的话很肉麻,这个我得承认。因为当时的我,鸡皮疙瘩全都起了。但是我很开心。 我冲初夏满意地笑了一下,然后撇过脸看香若汐,她正在不停地用手擦拭着她那张自认为美若天仙的脸蛋,瞪大着眼睛直冲我走过来,眼珠子都快被她瞪出来了。 没有等她和我说上一句她自己想要和我说的话,初夏便大声嚷嚷起来:“关门打狗咯!来来来,我们关起门,好好教训一下这条疯狗。” 香若汐听了初夏的话,没好气地白了初夏一眼,甩掉了自己手里的脸盆就往外跑。她那些洗面奶之类的东西都落在了我们的寝室里面,她就这样空手而归,赔了夫人又折兵。 香若汐走了之后,初夏用扫把把香若汐落下的东西全都扫出寝室的走廊那里,然后再用拖把反反复复拖了好几遍。 “啊,太爽了!她还真以为她是老娘!没有人敢动她。”蓝洁松懈地躺下了自己的床上,乐滋滋地望着上铺的床板说,“初夏呀,你可真是我的偶像呀!”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吵起来的呢?”我跑去蓝洁的床上坐了下去,瞟了一眼正在忙碌拖地的初夏又立即望向蓝洁。 蓝洁“噔”地一下坐了起来,然后摇摇头一脸无奈的样子,她像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婆一样的口吻告诉我说:“不知道谁啊,把香若汐放在我们寝室外面水龙头下的洗脸盆移动了十几厘米远的地方,初夏呢,那时候刚好经过,香若汐就拉着初夏问是怎么一回事。你说她这人,一点小事就被她折腾得整个女生楼的人都知道了,她的本事大着呢。” 原来,只是一件小事。我早该想到,香若汐确实有小题大做的本事。 “她那是故意冲着我来的,故意找我的茬!”初夏把拖把扔在了一旁,双手插着腰间说道。 “呵呵,她就喜欢冲着你来。”蓝洁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初夏朝我们大家摆了摆手,示意我们不要再提这件事情,然后她自己从包里拿出一个大大的月饼,用刀叉切开来,叫我们一起吃。蓝洁动作是最快的,她这个吃神不是吹出来的,可是名副其实的。 这是今年中秋节我吃的第一口月饼,味道和往年的都一样。其实,我不怎么喜欢吃月饼,所以在家的时候看见那个比初夏带来的这个还要巨大的月饼,我也是没有胃口的。但是,可能是因为初夏带来的,我才觉得那么好吃。 “好吃呢,夏夏,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月饼了呢。”我开心地对着初夏笑。 初夏的样子挺开心的,然后得意地说着:“那是当然,这可是好心人张叔叔送我的哦。” 我听她讲过,张叔叔是帮她照顾弟弟的人,她爸爸生前的好朋友。只是,我从来没有见过。 我安静地吃着月饼,心里甜甜的。不知道为什么,初夏,总是那么容易让我满足。 “哦,玖玖呀,今天你没来学校的时候,我在校门口看见许杨了。”蓝洁看着我说。 我奇怪地望着她,有些莫名其妙。然后我又望望初夏,她也是一副好奇的样子。 “你看见他,为什么要告诉我?”我漫不经心地问着。 如果爱情来得太仓促【十三】 蓝洁坏坏地笑起来,邪恶地盯着我说:“玖玖呀,我觉得许杨对你有点特别诶。” 我被蓝洁的这句话给呛到了,一直不停地咳嗽。初夏赶紧过来不断地拍着我的后背,一边拍着我的背部一边担心地说:“怎么不小心点呀,真是的。” 我往寝室的水壶处走,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水,缓缓喝下才舒服点。 “玖玖,你是不是也喜欢人家呀?你可是骗不了我的哦!喜欢也没有什么嘛,再说许杨这样的男生这么优秀,要是你和他交往了,玖玖呀!你肯定被很多女生羡慕死掉的。”初夏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被她的这番话给折腾得脸红到了脖子,一直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她们。 蓝洁继续附和着嚷道:“糜玖玖,你知趣点哦!哈哈,许杨是我们以前学校的,女生缘可好了。” 我无话可说。对于她们这么八卦的话题,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要么就说我是心虚了,但是除了沉默我不知道说些什么。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有事。我不想让别人看穿我的心思。 “你啥时候带我去见见你家的那个小帅哥呢?”我突然之间想起了初雨翔,然后好奇地望着初夏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以便转移话题。 初夏放下手中的那块月饼,她恶心地把嘴巴里面的月饼全都吐了出来,惹得蓝洁和周允儿直骂她。 初夏一句话也没有说,她的脸色慢慢暗淡下来,好比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她沉闷着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咕咚咕咚地喝进了肚子里面,像是在极力地汲取什么营养液。 蓝洁和周允儿只顾着吃初夏带来的月饼,没有注意到初夏反常的举动,而我像哑巴一样注视着这一切。 初夏喝完水了之后就挎上她那个大红色的包包,自顾自地走出寝室,她只是回头冲我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还有事,晚上回来找你。” 话末,她毅然决然地离开,不回头。 其实,一切都很莫名其妙,但是我更加好奇这是怎么一回事。初夏,我的初夏,越来越神秘了,我越来越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了。 “玖玖,你有没有发现这段时间初夏都怪怪的,总是莫名其妙地离开。又不上课。”这时候,周允儿走到了我身边,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她望了望我看出寝室门口的落寞眼神,无奈地说着,“你想知道她一些什么,还得你自己问。初夏这个人,我初中和她是同学,我理解她,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她都是往心里藏。”我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我不知道该不该开口问初夏,虽然我知道她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蓝洁嘴里嚼着月饼,边向我招手边含糊地说:“玖玖,昨天我回家的时候看见初夏和余震从医院里出来,是两个人一起的哦。很奇怪吧?”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发现初夏的反常。瞧,大家都有在观察初夏的。我想这件事,余震会知道一点什么的吧。 角落心事【一】 我掏出手机翻了几番自己的电话本,然后抬起头问她们两个人,我说:“你们谁有余震的手机号码?” 我觉得,现在,我只能从余震那里找出一些线索。或者说,如果余震都知道的话,我可以从他那里了解初夏隐瞒着我的事情。所以,为了初夏这个朋友,我再怎么讨厌余震,我还是得问清楚的,不管怎么样,我始终相信,初夏,她是糜写海带给我的一份礼物。 只是,我看见周允儿和蓝洁不约而同地摇了摇自己的脑袋,异口同声地告诉我说:“香若汐知道。” 我话都不多说一句,就直接冲出了寝室,想都没有想,就往隔壁寝室的门上敲了几下。门是开着的,所以我可以看见里面的人,只有香若汐一个人呆在里面。她坐在一张床上对着一个放在桌子上有她两个头那么大的镜子看着,时不时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装一些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动作。 我很有礼貌地再敲一下门,香若汐才有反应。她看见我的时候轻轻地笑了起来,这种笑可以用“笑里藏刀”来形容。 “你想来替你的亲爱的报仇还是?”她一副悠哉的样子,就算你现在拿着一把刀放在她的脖子上面,她也就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被砍头的人不是她。 我咬了咬嘴唇,瞟了一眼她前面桌子上的那些化妆品,死死地盯着镜子里的她说:“麻烦你告诉我余震的手机号码。” 我原以为她会直接把她对面的那个大镜子朝我砸过来的,所以我已经做好了躲开的准备了。只是,令我意外的是她并没有这样做,反而用手指了指我旁边那张床,漫不经心地说着:“自己去拿,我懒得翻。” 我走过去,看见一部白色的滑盖手机躺在那张乱七八糟的床上,我拿起来打开电话本的时候就看见了“余震”两个字,因为她的电话本里只有三个名字,除了余震,就是两个矫情的称呼,小白白和小王子。其他,全无。 我拿出自己的手机记下了余震的号码之后就把香若汐的手机放回到了原处,很有诚心地对她说:“谢谢。” 她却像个疯子一样哈哈大笑了起来,她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她把下巴扬起来,鄙视地对我说:“糜玖玖,你也会谢谢我哦?嘿嘿,希望你多多骚扰余震吧!再见!” 话末,她对我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我瞥了一眼她就离开了她的寝室,我没有时间和她扯。 出了香若汐的寝室,我才发现外面的天空已经变成了铅灰色,沉沉地压下来,我的胸口闷得难受。太阳消失了,湛蓝的天空瞬间消失了,犹若初夏的心情,变得特别的快。 不开心的时候,抬头仰望阴空,也会觉得格外的刺眼。 我拨通了余震的号码,我说我要见他,在学校门口等他。挂了之后我就跑到学校门口哪里,发现他已经在那里等我了。 余震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和黑色的牛仔裤,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我走近他,仿若一尊雕像。 “我有事求你。”我走近他的第一句话,就是面无表情地告诉他。 他看见我看他的时候,故意撇过脸,假装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慵懒地说:“什么事? 角落心事【二】 可是我管不了他态度怎么样,我必须知道他和初夏去医院干什么。 “星期六那天,也就是中秋节的早上,你找我借钱干什么?为什么会和初夏一起从医院出来?”我表情严肃,直盯着余震说话,像是在审问一个犯人。 余震听了我的话理科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塞到了我的手上,他的表情冰冷,就连他的手也是冰冷的。 “这是欠你的,现在还你。”他冷漠地看着我。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余震,我拜托你告诉我,初夏到底怎么了?她这些天总是不上课。”我甩开了他的手,用乞求的目光去看他,那些钱洒落一地。 余震愣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垂下脑袋,弯着腰把钱一张一张捡起来。他故意逃避我的问题,故意不想回答我的问题。 我忍无可忍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袖,然后提高分贝说:“你又没有听我说话?如果你觉得你的隐瞒是在帮初夏的话,那么我大可离开!要是你真的不愿意说,你告诉我一声,我会现在离开。” 余震把我拉住了,顿了很久他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我站在他旁边,望着他安静的样子,我也一句话都没有说。 最后的最后,我听到他小声地说:“她弟弟,得了白血病。” 我开始耳鸣,像是被什么巨大的物体在耳际轰炸了一般,脑袋一直在“嗡嗡”地响。 我有些腿软,站不稳,但余震扶住了我,他平静地说:“我也是有一天晚上我看见她蹲在医院大门口哭我才知道怎么回事的,所以她一直在找钱,她需要钱给她弟弟换骨髓。” “带我去医院。我要去医院找她。”我哽咽着说。 我的初夏,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傻瓜,你这样子会不会很累呢? 我的亲爱的,我一定要帮你。 余震把我带到了医院,推开了307号病房。我觉得,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还在做梦。我觉得很不真实。 门打开了之后,我便看见初夏正在和病床上的人说着童话故事,她听到开门的声音一点也不惊讶,她也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我们说:“余震,其实你不用来了。这些日子你已经帮了我很多的忙了。” 我听得出,初夏的声音有些颤抖,甚至有在哭。我愣在原地,我们谁也没有出声,而我只是愣愣地望着病床上的那个小男孩,那个是初雨翔吧?他看起来很懂事,他安静地躺着,看着初夏说话,然后伸出小手擦了擦初夏的眼睛,她说:“姐姐,你怎么哭了?是王子亲不醒自己的公主,姐姐才难过的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这么一句童言,我就开始捂着嘴巴抽泣起来。要我怎么想象,这个小孩患了那么严重的病? 我听到初夏低低呜咽了一声,然后握住了她弟弟的手,那一刻,我真正感觉到了“相依为命”这个词的存在性。也许这个词并没有什么好兆头,但是一旦剥夺了已经习惯了一起生活的两个人的其中一个人的生命,那么,它就变得无比的残酷了。 我走近初夏,站在她的背后,看着眼前的他们,我说:“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夏夏你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 角落心事【三】 泪水再一次模糊了我的眼睛,我觉得这是我无法承受的事实,也是初夏无法承受的。我害怕离别,更怕永远的离别。 初夏听到我的声音,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触电般地转身,瞪大着眼睛诧异地望着我,然后又把目光移向了我身边的余震,我知道她在怪余震的大嘴巴,把这件事告诉了我。 “你不要怪他,是我逼他的。”我见形势不好,于是马上冲初夏喊了一声。 我不知道初夏会不会拿东西砸余震,但是我确定,她已经无路可走了,她必须告诉我这些天的事情。 我难过地望着几许愤怒的初夏,然后轻轻地走过去,她木讷地看着我不说话,但是眼泪去一直滑落下她的脸颊。我狠狠地将泪水压回去,然后对她微微笑便拥住了她,在她的耳边温和地说着:“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告诉我的呢?我一直都在的啊。” 初夏开始趴在我的肩上呜呜地哭起来,身子不停地颤抖着,我知道她已经憋了很久了,她早就想在我面前倾诉一切了,不是吗? 我没有让她不哭,我觉得她哭出来会更好一些。在我面前她已经憋得太久了,我倒希望她可以轰轰烈烈地哭一场,把所有的难过都哭出来。 也许,这样,她会好受些。 我抱着初夏,紧紧的。我突然觉得过去沉长的岁月,只是片刻的回忆,而现在,才是真正意义的开始。那么,过去,只不过是一场迎接现在的盛礼,虽然它曾经那么华丽而忧伤过。 “初夏,你需要的,我会尽全力帮你。”我轻轻地推开她,然后用手擦拭她脸上的泪水。 初夏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看我,她几乎崩溃了,带着抽泣声对我说:“可是,可是我们哪里有那么多的钱?雨翔做骨髓移植需要几十万,我妈妈留给我们的那点钱也都花得差不多了。” 几十万?这个数字对于我们来说如此的庞大,我有些怯怯地缩了一下身子,我才突然明白,我口口声声说的帮初夏,只不过是华丽粉饰自己的虚伪行为。我哪里有那么多的钱呢? 白血病是一种相当于绝症的病,如果找不到合适的骨髓,有再多的钱也是没有用的。而现在,我们缺的只是钱,有钱就可以救一个人的性命。 初夏回头望了望躺在病床上的雨翔,要咬嘴唇说:“医生说,手术费四十多万,手术后治疗需要二十多万,你说这些钱,叫我去偷我也没有那个能耐啊。” 听完初夏的话,我立即想到了黎佑。唯一可以帮忙的,只有他了。但是那么多的钱,我怎么开口呢?再怎么亲,他也不会这样给我那么多的钱啊。 病房里,霎时安静了下来,只听到初夏吸鼻子的声音,我懂得失去亲人的那种滋味,所以亲爱的初夏,就算是徒劳,我也要试一试。我一定要帮你。 我望了一下整个病房,洁白的一切让我绝对毫无希望,我抬起头轻轻闭上了双眼,泪水被眼皮覆盖,它们见不得光的。所有的悲痛,我都不愿意以泪水的方式来释放。 角落心事【四】 “算了,玖玖,你们就别为雨翔操心了,听天由命吧。”初夏低着头,但是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那么的艰难,我知道,“听天由命”四个字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毫无生机。 那个不屈不挠的初夏不见了,她不再像当初那样昂首挺胸地冲去前方而无所畏惧。这一刻,我感觉到她是如此的害怕,前所未有的无助。她走了一小步,站在余震面前,很安静地扬起嘴角,她的笑还是那么的怡人。她说:“余震,谢谢你。谢谢你。” “不要听天由命,为什么要听天由命?我一定会帮你的。”我把余震还给我的钱塞到了初夏的手里面,说,“你这时候不要放弃,我不喜欢这样的你。钱的事情,我想办法,虽然我在你们眼里做不了什么,但是请你相信我。这点钱你先拿着,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那算是你欠我的。” 初夏看着我又掉眼泪了,我又错了吗? 好像我说得越多,她就哭得越厉害,虽然我还是忍住了不再掉眼泪,但是这样的事情,我几乎可以感同身受。 仿佛全世界只剩下我们四个人,语言无法诠释那些悲伤,眼睛无法透彻那些思绪,徒留一阵只有十几分钟的沉默,我才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从医院回到学校,我和初夏到教室上晚自习了。 我问她要不要再写写稿子,她摇头说不想,她说程序麻烦,老是要往邮局跑,邮局离学校又很远,她说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是,我觉得,她不应该放弃的,毕竟这是她赚钱的一种方式。 晚自习放学的时候,下起了倾盆大雨,我和初夏谁也没有带伞。毕竟,我们都不喜欢伞。 雨下得很大,飘进了屋檐来,打在我的脸上,凉凉的。然而,那些窗户,在风雨交加的环境下霹雳拍啦地响着,令人惊心胆战的。 我和初夏愣愣地站在教室外面,等着雨停,但是这雨势是不可能停下来的了,只希望可以变小些。 “呦!两位美女没有带伞呀?真是巧,我这有一把多余的呢。”这么尖锐的声音,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香若汐。她把“多余”两个字说得特别的重,其实我觉得她也没有必要一天到晚都要来挑衅初夏的吧。 初夏双手环抱在胸前,转身盯着香若汐,一副清高的样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香若汐,香若汐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薄吊带和蓝色短裙,我隐约地看到她小腿上的那些鸡皮疙瘩。原来,这是要风度不要温度啊。 “唉,算了。本来是要给管家拿去遮我家狗狗的伞的,你们不要,我也没办法啦。”香若汐没等我们说一句话一个字她已经抢先说了,唉声叹气的样子。 “你这是去哪里?去酒店当陪酒小姐还是没钱买衣服呀?穿得这么少?”初夏邪恶地望着香若汐笑,她白天在医院里的悲伤全都没有了,只有坏坏的微笑,盛气凌人的表情。 我觉得香若汐就是自作自受,没有事干什么来招惹初夏。我看见她气得直跺脚,使劲地撑起她手里的那把雨伞,然后气冲冲地对紧随她后面的一个男生说:“我们走,不和这种贱人说话。” 她还真喜欢自讨没趣。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在雨帘中慢慢变小,初夏便开始一个劲地笑起来,她的笑格外悦耳,我觉得她这样的笑容又让刺痛了我的神经,仿佛我的母亲还没有死去,她还在我的身边。 “无聊。”说变就变,初夏很快正经起来,对着雨帘狠狠白了一眼。 我看着这一切,都没有说话,总觉得有初夏在,我糜玖玖是用不着操心些什么的。 “你们没有带伞吗?”一个走了又来一个,若不是看在那些日子他都在帮初夏的忙的份上,我想我还是会对他有偏见的。 角落心事【五】 我望了一眼余震,什么也没有说,沉默虽然不是是我一贯的作风,但我还是假装没有看见。 “余震?”初夏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先把玖玖送回去吧,我再等等。” 我听了初夏的话,立即摇头。既然自己喜欢,为什么还要让给别人?何况,我对余震这个人没有好感。我发现初夏还真的不是一般会装,她其实很想他送她的,不是吗? 我往后退了一步,我觉得只要我想要上次被他强吻的事情,我就全身发热,恨不得拿刀来砍他。望了望初夏低落的神情,我说:“我有事情,得回教室一下,初夏你和他先回去吧。” 说完,我就头也不会的离开,跑上教室。 郁闷的是,我居然在爬上楼梯的时候摔了一跤,下雨天地板也潮湿了,怪我自己不小心吧。但我很庆幸,没有人看见。 其实,我已经做好淋雨回去的打算了。我站在楼梯上面,看着余震和初夏离开之后才慢悠悠地走下去,那时候我的手机刚好响起,是黎佑打来的。 “喂,玖玖吗?睡觉没有?”黎佑说,我也可以听见乐老师在旁边说“叫玖玖盖好被子,别着凉了”。 “嗯嗯,是我。黎佑你怎么没有睡呢?”我握紧了手机,因为我只要想到黎佑或者听到黎佑的声音,都会想起“钱”的事情。 “还没睡呢,你舅妈让我给你打电话,晚上睡觉盖好被子不要着凉了,现在的雨真大呢。”黎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别扭,我听着也觉得别扭。 我在心里揣摩着该怎么跟黎佑说钱的事情,可是我越想越难受,我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我“嗯”了他一声就不再说话,黎佑那边也沉默了许久,他好像发现了我的异常,后来才问我一句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那个时候我觉得他是够了解我,要是我在他面前的话不说也会被他套出话来的。 于是我嘿嘿地笑起来,我说哪能有什么事,要睡觉了呢。 可是这句话更加显出了我是有心事的,黎佑不肯挂电话,他一直在逼问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一直沉默,后来他就笑了起来,他很好笑地说:“你是不是闯什么祸了?还是你想和你妈妈一样高中退学不读书了?这可不行。” 我算是服了他了,不知道他怎么会想到这边去的。我不怎么喜欢别人提到我妈,很不喜欢,哪怕是自己的亲人,我也不想听关于她的一切。 “黎佑,不要说她,我想睡觉了,今天学习很累。”我撒了一个谎没等黎佑说话就马上挂了电话了。 我突然觉得说谎已经是我的习惯了,那些我没有骗过的人,那些我不想去欺骗的人,那些我想对他们好的人,我还是对他们说谎了。 我握着手机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准备淋雨回寝室,大不了再洗一次澡。 “同学,你没有伞吗?”在我离开之前,身边就想起了这个熟悉的声音。 可是陌生的称呼我辨别不出是谁在说话。但是,那种如清风般温柔而让人沁透心脾的感觉,却是如此熟悉。 角落心事【六】 于是我回头,对上那双似曾相识的眸子之后,我的心就开始忐忑不安地跳着,那是一股如春风般的温暖,我无法抗拒。 是他,是许杨。他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格子雨伞,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东西是独特,就算他拿着的是那种我外婆撑的那种黑色调雨伞,我还是会觉得很温暖,很特别。 “是你呀,那么巧。”他看见我回头的时候,就豁然开朗起来。 我静静地看着他微笑,点头。我对自己这种变态的行为觉得有些可耻,我不是装淑女,,真的不是。只是,在他面前,我就是这么容易失去了自我。 “那我送你回去吧,反正顺路。”他淡淡地笑起来,俊朗的脸庞瞬间洒满了阳光的温暖。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于是本能地“啊”了一声,后退了一小步。那是我第一次有种火燎心口的感觉,热热的,不安的,乱了节奏。 许杨低下头,自顾自地打开了雨伞,然后把伞放在我的头顶,他说:“走吧,雨小点了,趁着雨小回去。” 听了他说的话,我傻里傻气地抬起头看出屋檐外,雨确实是小了。我有点退缩,不敢同他那么近的距离走那么长的一段路,虽然他曾经背过我去看脚伤,可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并没有想那么多。 可是,还是有一股力量把我推进了他的伞底下,然后脚就开始不听使唤,随着他的脚步起航。 我们之间隔着很大的一段距离,我并不敢那么靠近,雨水打湿了我的一边身,有些微微的冷。只是,我不敢说。 “怎么不见初夏和你一起?你们都形影不离的吧?”走着走着,可能因为气氛有些尴尬,他才随便找了一个话题来说。 我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支支吾吾地“哦”了一声,并没回答他的问题。但我痛恨自己的失态,于是又马上仓促地说:“噢噢,她和同学回去了。我那时候有事。” 又一阵沉默,让我难受。早知道我自己淋雨回去好了。我低着头,看着地面上随着鞋子溅起来的水珠,什么也没有再说。我觉得,我从来都没有遇到这么尴尬的事情。 “你是不是有心事?不开心吗?”许杨低低问了我一句,然后顺手把我拉近他身边,肩膀挨肩膀地走着,他这一个举动吓了我好大跳。 “别被雨淋了,会着凉的。”他又说道。 我的脸瞬间火热,不知到他有没有看到,但是我是害怕他看到的。为了掩饰,我嘿嘿地笑起来,什么也不说,然后一直笑。 傻x!我在心里这样骂自己。 “嘿嘿,明天考试了,你还笑得那么开心,看来你已经复习好了。”他的手一直握着我的肩膀,像是抱着我走似的,让我有些不自在。 可是他的一句话,又让我像个泄气的气球。这是哪门子的话,我简直就是把考试都忘记了,哪里复习过?可是我又不敢说,害怕被取笑,因为初夏说过,许杨什么都好,更别说成绩了。 我只是心虚地抬起头,偷偷地瞟了一下他的侧脸。他的轮廓很清晰地映入我的眼帘,大概是因为太过靠近的缘故,那种和我妈相似的眼神让我不再厌恶,甚至希望,从此,他都只看我一个人。 但,糜玖玖,你做梦吧。 角落心事【七】 许杨送我回到我们寝室的楼下就离开了,我连一句谢谢叶没有说。并不是不乐意去说,而是我觉得是我自己变得胆小了,对他。 我刚回到寝室,就和初夏头碰头撞上了。她疼得嚷嚷直叫,我却一声不吭。因为,我真的不痛。 “糜玖玖,你铁头功啊?疼死我了你。”初夏没好气地边揉她被我撞到的头部,边气汹汹地对我喊。 她手里拿着两把雨伞,我的心里突然之间涌起了一股暖流,瞬间遍布了全身上下。她,是要去给我送伞的吧?被人在乎的感觉,真好。 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起,我就开始相信她是我要找的那个值得我去付出的人,一直一直相濡以沫的人。 仅此这一刻,仅此她这一个小小的举动,我就想向全世界宣布,我有多幸福 晚上睡觉的时候,初夏和我挤在了同一张床。她把被子盖过头顶,然后在我身边小声地说着,玖玖,最近我好累。 我懂的,我懂的,我都懂。 我也钻进了被窝里面,然后伸手紧紧地抱着她,她就开始小声地抽泣。她说,玖玖,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低声“嗯”了一声,她又说,是关于余震的。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我生怕那些我不该为的事情被她洞晓,虽然我是被强迫的。于是我急急地摇头,我说,既然是秘密,那就不要说了。 我觉得我和初夏不一样,她可以告诉我她喜欢的男生是谁,但是我没有勇气说。即便是那个还没有亲口告诉我他不喜欢我的许杨,我也没有勇气。我是懦弱的,害怕遭到嘲笑。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初夏不再难过了,她只是低低声地笑着,然后问我说我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我那时候沉默了很久,然后才说不知道。只是,那个时候,许杨的模样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了。 那一刻,我真的确定了自己的感觉。糜玖玖喜欢他。嗯,卑微地喜欢着,偷偷地喜欢着。 月考过后,成绩出来了。我语文和英语在班上拿到了第一,其他的科目对我来说还是老样子,在及格线上徘徊。初夏考得也不理想,没有一个科目是优秀的。 那天蓝洁特别兴奋,因为她的总分在班上是第一,年级排名在第二。寝室里的人都拿她来作乐,安晓考得还可以,但是她就是喜欢取笑蓝洁。于是她拿着蓝洁那张136分的数学试卷瞟了几眼就拿在手上晃了晃说:“不赖嘛小胖洁,说不准你下次吃多点能考个年级第一了呢!” 数学,136分。我觉得,这是一个比六十几万手术费还要大的数字。我连做梦都不敢呢。但是蓝洁她很不知趣,兴致勃勃地冲我们笑着说:“哪里哪里,我原本都可以满分的,就看错了一个数字,整道题全错。” 平时说蓝洁傻,看来她是假傻。 安晓没好气地把她的试卷扔回到课桌上面,气势汹汹地卷起她的两只袖子,恶狠狠地瞪着蓝洁说:“请问你,是不是很渴望尝试死的滋味?” 而我,看着这么一切,却不由地又想起一个人。他考得还好吧? 角落心事【八】 蓝洁看见安晓那个气势,像个逃命的老鼠,尖叫着跑出了教室,安晓也顺势追了出去。初夏在一边鼓掌叫好,嘿嘿地笑着说“安晓,直接把她埋了!看她还敢不敢在这炫!”。 虽然我们考得不好,但是并没有影响到心情,整个上午我们都是很开心的。只是,到了中午放学的时候,初夏接到了在医院打来的电话,一切就开始变得有所不同。 医生说雨翔又高烧了,需要尽快做手术,而且适合的骨髓不是只为他一个人留着的。 挂了电话之后的初夏什么也没有说,她不哭也不笑。我看着她紧紧握着手机的迷茫样子,终于决定回家。我要找黎佑,我一定要黎佑帮忙。 “玖玖,下午的课我没有心情上了,帮我请假吧。”初夏收好手机,装进了自己的包包,她抬起头仰望着天空不停地眨巴着她的眼睛,说话的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 我默默地看着她点头,她许久才勉强地笑起来,我知道她在洋装坚强。 然而,那天下午,在初夏去了医院之后,我并没有去上课。而是回外婆家,我给黎佑发了个短信,让他在家里等我,我有事情和他说。那个时候他说他在开会,不知道晚上有没有空回到家。可是我还是执意赶了回去。 那时候,家里空荡荡的,只有“八叔”躺在干净得发光的地板上面睡觉。家里没有一个人。 我并没有理会“八叔”,而是直径地走上楼,打开门走进黎佑的房间。我的心里燃起了熊熊烈火,无尽地燎烧着我原本平静的心。我不知道我自己怎么会走进他的房间,我真的不知道。可是我的行为却在告诉我,我是在偷。 “偷”,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可是我的心便开始平静了下来,并没有起初的波澜起伏。我真的像做贼一样,到处都翻了个遍,除了看见那一张张的信用卡之外,真的没有钱。 我突然觉得我的行为真的是笨到家了,谁会把那么多的钱放在家里?可是,钱都在信用卡里面,我该怎么取呢?黎佑的密码又是什么呢? 正在我思考这些的时候,屋外便传来上楼梯的脚步声,那是高跟鞋碰着地板的响声。家里除了乐老师穿高跟鞋,就没有人穿了。 此时的我慌了,我不知道我该躲去哪里,我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终于被逼着钻进了床底下。但是我躲在里面大概十几分钟了,还是没有人进来。我又不敢出去,生怕刚好开门出去的时候就遇见了黎佑或者乐老师。 “写海啊,好久没有见到你了,这些年来都没有和你说说话了。你知道了吧,我嫁给黎佑了,这不是你希望的吗?从国外回来,你都不通知我一声,就这样离开了。你说吧,这个世界是不是很小啊?玖玖长得真像你呢,我挺喜欢这孩子的,幸好她的性格不像你。原本打算去上海一趟的,总觉得张普还会在那里,你说我是不是很傻啊?所有的人都觉得张普背叛了你,可是我却不觉得,我总是这么认为,他还是会在以前我第一次见到他拉着你跑掉的那个酒吧等你。”我静静地趴在床底,听着屋外传来的这个声音,很小声地诉说着一些有的没的,语气中充满了诸多的无奈。 角落心事【九】 我知道是乐老师。所以我很快地从床底爬出来,走出房间,便看见以前我妈妈睡的那间房间是开着门的。这堵门,很久没有打开了,我突然想不起里面是什么样子的了。多少回忆突然一并跳在眼前,我来不及拾起,然后它们又像捉不住的流水一样流躺一地,忧伤侵入了所有的空气,染湿了我的脸颊。 我不敢出声,安静地站在那堵半掩着的门的旁边,静静地凝视着里面背对着我的乐老师。她的背影有些孤寂,所有的语言都倾注了她无限的思念与悲凉。 乐老师并没有发现站在门外的我,她只是轻声笑了一下,然后带着呜咽声坐在那张大床上自言自语一样地说着:“写海,你说这女人嘛,嫁到好的就好了,可是你说如果黎佑还爱着你呢?我知道,那么多年了,他还是爱你的,就算我曾经那么执着地爱着另一个男的,这些都是公平的吧?活了大半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乐以珥没有你那么潇洒,可以离开得那么干脆,每次我看到玖玖这丫头的时候,我都会涌上一阵心疼,你走了,她就跟着黎佑生活了那么多年,这样的你对她确实狠心。” 乐以珥?以珥。她是以珥,我母亲躺在床上天天念到的人。原来,是她,是我的老师我的舅妈。 可是,她说,黎佑,爱着我的母亲,他自己的妹妹。我的天,原来一开始并不是我多心了,天! 我像个知道了天大秘密的人,站在门外不由地抖动起来,一个不小心就栽进了房里。那一瞬间,我闻到了房间里一股陌生的气味,它不再飘散着七年前那股玫瑰花的芳香,而是被一种来自白色墙粉和木制品混合的气味代替。 我惊慌失措地站直身体,像做错事的小孩安静地站在门口边上,嘴里小声地嘟喃着:“舅妈。” 我抬起头的时候对上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我知道她在说那些话的时候哭了,或许她念她,念我的母亲。但是她并不知道,在七年前,糜写海躺在床上的时候,也是如此地思念她,想见她。 乐老师看着见我,便马上用手拭去脸上的泪痕,她温和地笑出声来,然后轻轻地走到我身边说:“今天特别想她。” 嗯,我知道她想她。可是,我想她的时候都不会进来这里的,我怕我面对房间里面的东西我会落泪不止,我怕我会无比心痛地难受起来。 我愣愣地望着强颜勉笑的她,然后怯怯地问了一句:“黎佑舅舅真的喜欢我妈妈吗?” 我的问题吓到了她,她只是哑然失笑地望着我不说话。我抿着嘴唇怯怯地看着她木讷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她还是一样的表情,我以为我说错话了,所以假装无所谓地笑着说:“我只是好奇,好奇而已。瞎问的。” 乐老师低头瞟了我一眼,然后拉着我的手走出了那间让我觉得有点古怪的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我们一起走下楼梯,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她不说话安静的样子同样让我忐忑不安,我索性站了起来,去倒了一杯水给她。 角落心事【十】 她接过我的水的时候,我清楚地看见她眼里的那颗大大的泪珠滴落在杯子里的开水中,溅起了小小的水珠,安静地荡着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你,你没事吧?”我咬着嘴唇,顿了很久才说,“其实都那么多年了,她都离开那么久了,什么事都变了,想她也没有用的。” 听了我的话,她便欣慰地抬起头看着我,她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却带着淡淡的笑意。她把我拉下,坐在她的身边,然后小声地告诉我说:“玖玖啊,你不要告诉你舅舅今天我说的这些话,他会不开心的。” 我被她的话弄糊涂了,难道黎佑不喜欢她吗?那为什么要娶她? “黎佑不喜欢你吗?”我像个无知的孩子,天真地看着她问。 我看到了她脸上尴尬的表情,我知道我说错话了,让她难堪。但是她还是很平静地把水杯放到我们面前的茶几上面,意味深长地瞟了几眼我,欲言又止。 可是,我觉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黎佑太不应该了!他不喜欢人家,那为什么要娶人家啊?那时候的我恨不得拉着黎佑问个清楚。 “黎佑是坏蛋!”我看见她没有说话,然后恶狠狠地骂出一句,“我妈妈是他妹妹,他怎么可以喜欢。” “玖玖,你听我说,小孩子不要胡扯那么多!你舅舅是爱我的,你误会了。”乐老师不高兴地碰了一下我,但是我看得出来,她脸上不尽的悲伤是她落寞的证据,我始终是个不懂他们大人世界里的事情的孩子。 我没有再说些什么,过了很久我们谁也没有再说话。我自己一个人走回房间,把我所有的压岁钱都用钱包装了起来,我卡上有几千块钱,是以前慢慢攒起来的,可是对于初夏需要的那笔钱,简直是一粒沙子都不到。 晚上的时候,黎佑终于回家了。外公外婆也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但是,我心中的揣摩不安是无人能懂的,因为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向黎佑开口。我怕,当我向黎佑要那么多的钱的时候,他会对我失望,然后叹气一样地摇头,以为我变成了年少的糜写海那样不懂事。 可是,我踏下楼梯的步子,慢慢的,慢慢的,走近了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的大家,黎佑,外公外婆,还有一个乐老师。 “玖玖?你怎么在家里?今天不是周末啊?”也许是因为听到我的脚步声,大家都惊讶地回过头来看我,只有乐老师一个人不惊讶。毕竟,她今天已经知道我在家了。 我咬了咬嘴唇,紧紧地握着扶手站在楼梯上凝视着大家。我就好像有什么坏消息要宣布一样,大家的目光都是忧心忡忡。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我不知道。 “黎佑舅舅,我有话想和你说。”咬紧牙关,一鼓作气地对着黎佑大声说道。 只是,我的一声“黎佑舅舅”却把黎佑吓到了,也许他还没有习惯我喊他为“舅舅”。嗯,其实我是故意的,因为乐老师的话让我看不起黎佑,他不可以喜欢我妈妈的,我只不过是用这个称呼来提醒他,即使那个漂亮的糜写海已经死去。 角落心事【十一】 黎佑尴尬地笑了起来,然后慢慢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面向我,他说:“什么事呢?” 我用一种近乎是命令的口吻对他淡淡地说:“你上来。” 然后外公就扑哧笑起来,他嘴里喃喃着:“这孩子,真是的,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你说谁呢?意思说我也一样?糜写海是我生的,你这话对我说的还是对玖玖?”外婆似乎很不满地冲外公翻了一个白眼。 这两个老年人,一直都喜欢斗嘴,但是我知道他们是相亲相爱的。 黎佑没有听谁说些什么,而是乖乖地走上楼梯,我看着他慢慢地走近我,于是我转身打开了我妈妈以前住的那间房走了进去。我转身看向黎佑的时候,他看着我,或许他又不是在看我,总而言之他是愣到了,他瞳孔里装满了深深的悲伤,那一刻,我已经完全相信了乐老师说的话。不管现在如何,他曾经一定爱过我妈妈,那种叫做爱情的爱。 我只是装作不懂的样子,然后叫他进来,他也只是一脸茫然,但还是从了我的意思。我像做贼一样轻轻地掩上了那堵房门,房间里只剩下了我和黎佑,多么安静啊。 “玖玖,你有什么事情和我说?”黎佑环顾了房间的四周,才疑惑地望着我,“非得进来这里?” “舅舅,我有事求你。”我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的眼睛,我甚至希望在这一刻我可以流几滴眼泪出来让他看看,“我要在这里说,是因为她知道我没有骗人,我求你的事情是真的,我不是一个随便说出一些荒唐话的小孩。她相信我,你也会相信我的吧?” 黎佑听着我的话,稀里糊涂地笑了起来,他觉得有些诡异,甚至他在冥思苦想,我是不是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坏事了?他一定是经过一番假设之后才这样诡异地看着我的,不然他也不会对我说:“玖玖,做错了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原谅的,你到底怎么了呢?你很奇怪哦今天。” 我淡淡地笑了一下,仿佛我眼前的这个中年男子,他的思想也只有这么纯粹,他想不到我会开口向他要几十万的人民币的吧? “舅舅,舅舅,我求你,你一定要帮她。”我突然泪如泉涌,因为内疚,所以难过,于是我一个劲地扎进了他的怀里,我渴望他还可以彻彻底底地帮我一次,或者帮初夏一次。 黎佑轻轻地拍着我的脑袋,温和地说着:“玖玖,不哭,玖玖,你要我帮你什么?你先不要哭啊。舅舅能做到的一定会帮你的。” 我听了他的话,一阵欣喜若狂的涟漪在我心底徐徐漾起,然后我猛地抬起头像一只无助而乖顺的小猫冲他不住地点头,我急急地说:“你能帮的你一定能帮的。” 我深深呼吸了一下,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对上黎佑眼里满满的疑惑,我才怯生生地对他开口说:“舅舅,我需要钱,六十万。我一个好朋友的弟弟得了白血病,需要做骨髓移植手术。” 说完这些话,我像只泄了气的气球,但是我又急切地希望别人可以马上给我充气,哪怕我会立即破掉。 角落心事【十二】 我看到黎佑眼里悄悄划过的惊讶,我看见了他看我的眼神里的荒唐,我还看见了他脸上那些错愕的表情。他一定觉得我说的话对他是一种考验,考验他对我的爱还是迁就呢?我不知道,但我的目的只要他点一下头,哪怕他心里不是很情愿,这些我都不在乎。 但是,黎佑却有点嘲笑一样地望着我,就好像他眼前的我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或者是一个天真的孩童正信心十足地对他说,舅舅,以后我要比姚明高。 他就是这个反应,让我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玖玖,我相信你的话,但不代表我可以帮你。”他有些艰难地启齿,就好像逼着他喝下一杯毒药一样。 我的身体一下子松软了下去,重重地坐在了微微发凉的地板上面,泪水便开始潸然不止。黎佑,你怎么可以见死不救?你怎么可以呢?那个心地善良的黎佑哪里去了呢? 我似乎因为他的这么一句话,而对以前那个心疼我有加的黎佑从此狠心忘记,眼前的这个男子,再也不是当初的黎佑,他也不是我的舅舅。我咬着嘴唇,狠狠地瞪着他,我不说话,就算流泪我也不哭出声,我就这样恶狠狠地瞪着他。 “玖玖,不是说我们不能帮,但是帮也得有个谱不是吗?有些忙不是都能忙到底的。”他蹲了下来,为难地看着我,他用手轻轻擦拭去我脸上的泪痕。 我狠狠地拍掉他的手,像触电一样站了起来,我像是一头发疯了的小兽,厌恶地对他说:“黎佑,我讨厌你!糜写海也讨厌你。” 转身跑出房的那一刻,我看见了他难以言语的痛苦。也许,我讨厌他,却没有什么,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对他说的话罢了。但是,我说糜写海讨厌他,如果他深爱着她,那么他一定会痛苦的吧? 我像疯了一样冲下楼梯,我来不及拭去脸上的泪水,而在我跑过客厅的那一刻,身后便传来外公外婆的一声声呼喊。 但,我没有理会。 我要用我的任性来惩罚黎佑,惩罚他们所有人。所以从那一刻起,我已经决定再也不踏进这个家门一步,当然,我也不会再去学校。我要他们疯了一样地到处找我,就像今天的我一样绝望而疯掉跑出家门。 说实话的,我有那么一点害怕。我担心我所有的任性都换不来黎佑的帮助。 好不容易冲出了热闹的商业街,却觉得无处可去了。站在那车来人往的十字路口,我突然觉得一切都那么迷茫。 黎佑,他不是我的父亲,我不是他的亲身女儿。就算是亲身女儿,那又能怎么样呢?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向一个长辈索取那么多的人民币,这不是一件可笑的事情吗?哪个长辈会相信你的三言两语?就算是真的相信了,谁又舍得将那么多的钱给自己的孩子说要去帮助别人? 可笑!可笑!糜玖玖你准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这样的!你怎么可以用这种方式去惩罚黎佑呢?他把你辛辛苦苦拉扯大,你就忍心对他这么任性吗?糜写海是怎么教你的? 她死前,不是说要你这辈子做个好女孩的吗? 我仰起头,看着黑色的夜空,强忍着泪水坠落。 但是,我知道,我一定要帮初夏。我一定要帮。 那种甜蜜,措手不及【一】 夜晚,有些微凉。迎着晚风,我一路行走在街道上。霓虹灯交错,车辆行人熙攘,我疲惫地坐在了人行道的边上,思考着自己要去哪里。 “糜玖玖?”这个声音一如既往地让我悸动。 我寻声望去,抬起头的时候便对上许杨那双明亮的眸子。如此熟悉,我又想到了我妈。 忽然,所有的悲伤都不约而同地以眼泪的方式迸发出来,我想念她,我是如此地想念她。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我一如既往地怀念那个轰轰烈烈而勇敢的女人。 “呀,你怎么哭了呀?”许杨手足无措地看着我,不知如何是好。 我摇着头,嘴里含着泪水,欲言又止地望着他。许杨看见我没有说话,便着急了起来,他身上又没有带纸巾,只好干脆用自己的手帮我拭去我脸上的泪水。 他慌张地说着:“诶呀,你别哭呀,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依旧选择沉默,我终究是个不擅长表达的孩子,这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 后来,他索性拥我入怀,温柔地拍着我的后背,嘴里不停地说着:“哭过之后就没事了……”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哭了多久,我只知道我哭着哭着就在他怀里睡着了。等到我醒来的时候,我的头依旧埋在他的胸前,他也依旧保持着我睡前的那个姿势。我们就这样坐在路边,我睡着的时候他也不叫我,一直让我这样依偎他的怀里。 我尴尬地离开他的怀抱,瞟了一眼他便脸红地垂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醒了呀?”许杨干笑起来,他耸了耸肩膀继续说着,“还有那么难过吗?” 我知道他的手臂发麻了,但是我依旧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望他,我小声地说:“不好意思,睡着了。” “没事。”他无所谓地笑笑,然后开玩笑地对我说,“有大美女在身边,挺荣幸的呐。” 他这句话又一次让我脸红,把头垂得更低。我哪里是什么大美女,这样的恭维话让我有些无地自容。 “对了,现在很晚了,你怎么不在学校呀?”许杨突然问道,“我是请假出来散散心的,考试考差了,你也考差了吗?” 我安静地摇头,犹豫了很久才决定告诉他说:“我不能回家,也不能回学校。” 许杨却好笑地看着我,感觉我是在讲一个笑话一样。但是我确实是不能回去,我不能让黎佑找到我的,我的计划一定要进行到底。 我憋了很久,想了很久,酝酿了很久,才有勇气对许杨说:“你……你可不可以……额……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地方住的啊?我身上没钱,又去不了旅馆。” “你该不会是离家出走吧?我劝你还是不要这样,一个女孩子在外,很危险的。”许杨担心地看着我,眉心紧蹙。 我像个泄了气的气球,转过脸不看他,倔强地说:“没有。我……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啦,你不愿意说就算了。”他站了起来,站在我的面前,对我伸出了一只手,他微微笑着说,“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带你去你一个地方。肯定能让你清静。” 那种甜蜜,措手不及【二】 其实,我就是需要这么一个人陪着。我不用说太多,也会有人懂我,也会有人明白。我凝视了许杨修长的手指几秒钟,才怯怯地把自己的手交到了他的手心。 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稍稍一用力,便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我来不及反应,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我的脸又刷地红起来,继续低着头。 每一次,他都会这么容易让我平静的心悸动起来。可是,我只能这么卑微地享受着那种不清不楚的心跳带来的小小的甜蜜。我远远没有初夏那么勇敢,对我来说,爱情真的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我们绕过很多条街道,然后,终于来到七年前的那个海边。其实在许杨没有带我来这里之前,我就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他说的那个地方就是指这里。 我有想过要来,但是因为是自己一个人,我有些害怕,最终还是放弃了。但是现在不同了,身边有这么一个人,至少他会陪着我。 “在视频里看到的海,是这个地方吗?”许杨望着前面倒映着一轮白月的海面,好奇地问道。 我竭尽全力去嗅那股带着鱼腥味的海风,感觉又回到了七年前。时光流转,我却已经十六岁。我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说:“当年她就是在这里丢下我不管的,有时候我是挺恨她的,可是更多的,是念她,爱她。虽然她是我的母亲,但是对我来说,她依旧是一个奇女子,甚至有时候我很羡慕她。” 许杨淡淡地笑着,他说:“视频里,她很漂亮。” 我想好好把自己松懈,我已经不想再自己背着重重的壳爬行,因为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迫切地希望那个人能够了解你的全部。我想,我也不例外。 所以我继续对他倾诉着:“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人,小的时候我常常为自己有这样的一个妈妈而骄傲着,总是想着在哪一天,我可以站在她身边对我的同学骄傲地介绍着,这位漂亮的阿姨是我的妈妈。只不过,她带着我来中国没有多久,她还没有来得及送我上学,她就选择了离开。我爸爸是澳大利亚人,他本是很爱我妈的,但在我爸爸的爱情观里,感情终究是会被时间冲淡的,所以他知道我妈死后,都没有我预想的那么伤心。” “那,那你妈妈为什么会……”许杨小心翼翼地问着。 我没有等他说完又继续说道:“我妈如果像我爸那样想的,她就不会死了。她爱的人不是我爸,她带我回中国就是为了追寻她那份没有完成的爱情。只可惜啊,那男人没有等他,倒是成家了。所以她受不了,就这么被爱情折腾死了……” 说完后,我却无奈地笑起来。对着眼前的这片海,不知道她的灵魂是不是也在听我诉说这些陈年旧事,不知道她听到了是不是也会后悔自己做的决定。 总是这么回忆着这样的事情,总是这么悲伤地从回忆里走出来,我已经疲惫。该放下的也应该放下了,但我是多么羡慕糜写海的轰轰烈烈,如果我有她那么勇敢直率,那现在的我又会是怎么样的呢?但她的故事一直都在警告着我,爱情很可怕。 许杨爱怜地揉着我的头顶,他眼睛眯成一条缝,温柔地说着:“她看到你长这么大了一定会很开心的,至少你现在过得很好。” 可是,我过得不好。我过得一点都不好,在没有认识初夏之前,我是个害怕受伤的孩子,从来不会与谁打交道。而今,我也依旧不够坚强。 那种甜蜜,措手不及[三] 只是,我习惯于隐藏软弱,习惯于洋装坚强,也习惯于拒绝别人的讨好。我自己的心里很清楚,这种软弱与坚强,都源于九岁那年的夏天。 恶梦开始在那年的夏天不断吞噬着我,像索命绳一样把我的脖子与缠越紧。越缠越紧。 后来许杨带着我来到海边的一间小房子,他说那是他度假时住的地方,以前他奶奶在这里卖冷饮的,但现在奶奶去世了,房子就很少有人来了。 我环视了一下整间房子,窗户是最多的,窗户和墙壁上都贴着一些贝壳之类的海洋生物。真有海洋风味。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彼此的长时间沉默,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我不自在地将目光越过许杨那张被乳白色灯光照得无比柔和的干净面容,自然而然地瞥向窗外。天空的颜色已经被墨蓝色取代,还零星地挂着几颗忽闪忽烁的繁星,我假装走神,于是故意出神地凝望着窗外那些对我没有任何意义的繁星。 “听说,人死了之后就会变成星星。当你抬头时看到的第一颗最有感觉的星星,那颗星就是你最想念的已经死去的那个人。”一股温热的气息逼近了我,耳畔响起这个再也熟悉不过的而独特的柔和声音。 我冷漠地瞟了一眼那夜空,便无奈地转回头,对上他那干净而明亮得有些深邃的眼眸,我只是淡淡地笑着说:“她不是星星,她不会是星星。她只是一朵带刺的玫瑰,甚至还流着鲜血。”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又开始无休止地闪过关于“她”的那些画面。她在安静的飞机上肆无忌惮笑起来的妖娆模样,她刚下飞机时像只精灵般快乐旋转的模样,她站在离我不远处向我伸出一只手微笑而温柔地对我说带我去外婆家的模样,还有她泼酒上酒吧里的社会青年之后不停拍打着车的方向盘狂笑的模样,以及她抱着自己的双臂把头埋进自己双腿间哭泣得像个孩子令人心疼的模样……我一直都忘不了,忘不了那一年她的貌美如花,忘不了那一年她的悲苦,也忘不了那一年她穿着碎花洋裙绝望地奔入大海的壮烈。 我回忆着,冷笑着,憎恨着,悲痛着,冷冷地继续说着:“她从来都没有为我想过,她没有当妈妈的资格。我怨死她了,关于她的一切我都怨死了!她所谓追寻的爱情,所谓深爱着的那个男人,还有我这个简直不值得她挂齿的女儿,我都怨透了!” 是的,我也怨我自己。因为,在怨恨着关于她这一切的同时,我也深爱着这所有。所有,才导致自己那么可悲吧。只是,对谁,我都从来不会承认我爱她。我不会承认我爱着一个伤害我抛弃我的人。 我刚想抬头继续憎恨地指责在我记忆里最美丽的母亲的时候,却被这么一个温暖的怀抱拥揽住了我所有的激动。我再熟悉不过这种香草的气味,我也承认我有贪婪地享受过这样仅属于我的温暖与悸动。但是当他用手掌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嘴里担心而又急促地吐出这么一句话的时候,我便本能地将他狠狠推开,远离他一米之外。 那种甜蜜,措手不及[四] 他说,玖玖,你不要这样,你难过我会很难受。 嗯,是的。他是这么说的。 我曾经无数次地设想过,他对我有没有感觉,有没有爱情这种东西的存在,我也曾经很少女情怀地期待过,他喜欢我,他会对我说糜玖玖我喜欢你。 可是,当现在的我强烈地感觉到一切将要来临之时,我又害怕地退缩了。在他说他会因为我的难过而难受的时候,无数朵樱花绽放开来的同时,也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推向恐惧。 我站在他的面前,红着双眼,咬着唇瓣,惊慌失措地盯着他有些失落而疑惑的表情和眼神。 我承认,看到他失落而忧伤的目光,我就有一股来自心底最深处的喜悦一涌而上。但是爱情这东西是恐怖的,它就是一颗真真切切的毒瘤,一旦在人的身上植了根,发了芽,后果就如同糜写海一样惨淡。 许杨沉默而不解地注视着我,他很久很久都没有说一句话,时间在我仓促而慌乱的呼吸声中一秒一秒地流逝。我明白眼前这个人想干什么,他只是在洞察我的软弱,试图在我这样的软弱中找到一个突破口,能够挽救我无休止的痛苦与疲惫。 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我的双眼,似乎将我内心所有的思想斗争一览无余。他一字一顿却又不失温和地对我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所怨着的,这一切,也是,你深爱着的,所有。”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所怨着的这一切,也是你深爱着的所有。 我告诉过我自己,你也告诉了我。然而,也许这些只有你会懂,但是这种自相矛盾的感情已经伴随了我那么多年,它也许早就是一种习惯了。那我该如何是好? 他越是看穿我的心思,我发现我就越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他。也,越焦虑不安地逃离。 “出去出去!出去出去!”我反客为主地将他推出房子,狠狠地甩上门,然后反锁。 我靠在门旁边的墙上,慢慢地,慢慢地张开嘴巴无声地抽泣起来,慢慢地沿着墙壁滑落下去,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面。 我双手捂着脸庞,掩面而泣。 我不甘心,糜写海告诉我爱情这东西是会要人命的。我也不甘心,自己的懦弱。自己明明喜欢的,却没有勇气去面对。 隔着木门,我隐隐约约地听见屋外传来的温润声音,他说:“玖玖,早点休息吧。我就坐在门外,守着你。” 第二天清晨,阳光冲破云层透过屋子的玻璃窗照射了进来,我睁着惺忪的睡眼,看着那些细小的粉粒状尘埃在那束金色的光线中跳跃着。 我似乎已经忘记了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又是怎么爬到床上睡觉的,我不得知道。我走到窗户边,一只手打开窗户,另一只手轻轻地按在玻璃窗上,探出自己的脑袋观察着外面的景致。 我看见空荡荡的沙滩上印着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没有规律的脚印,海浪有节奏地却又温和地涌上岸来。天空衣角漂浮着一朵纯白色的云,独特而又倔强地存在着。 我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干净的少年对我说的话,于是我马上缩回自己的脖子,急速地转身冲出房门跑去打开屋子的大门。 那种甜蜜,措手不及[五] 风顺着门的缝隙蹿了进来,扬起了我的发丝。而我,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目光早已经落在靠坐在墙边上双目紧闭的许杨。他的睡容祥和而倔强,就好像我刚刚看见的那一朵挂在天边一角的白云一样。 他就在这,睡了一晚?守了一晚? 没有被子,会不会很冷?没有枕头,脖子会不会很酸?没有躺着,腰会不会很累? 但我什么也没有做,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他。仿佛,仿佛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看着他,就会很满足。 原来,我已经懦弱到只能这样偷偷地喜欢你。 我默默地坐在了他身旁,托着下巴将手肘拄在膝盖上面,认真地看着他。他的睫毛很浓密,但不翘,有时候还不时地颤动着。 这种幸福,安静得让我贪婪地享受。 我撇过脸,望向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海,迎着凉风,嘴里喃喃地说着:“爱情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它要了你的命还不甘心,还要折磨活着的人。我怎么能够碰它呢?” “可是,我不会伤害你。我不会辜负你任何,就算我不是陪你走到最后的那一个人,我也不会让你走上你妈的路。” 执着而坚定的口吻。 我从来没有打算讲给谁听,如果我知道他是醒着的,我绝对不会在他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震惊地回头,他微微睁开着他惺忪的睡眼,去却依旧看到了他眼里的那种坚定,让我不知不觉也跟着他的思路走。但,我只是坐在他的身边,愣愣地望着他,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那宛若一个世纪之漫长,仿若穿越了几个轮回,又犹若冲破了那几重隔膜,在他坚定的眼神里,我似乎看到了爱情所拥有的美好的一面。 他微微笑着,悠悠地站了起来走到我的面前,低下头俯视着坐在地上的我,他缓缓地向我伸出一只手,目光温柔得像朝阳,口吻坚定地说:“来,把手给我,相信我。” 来,把手给我,相信我。 我犹豫中,耳畔却一直回响着这句话。在犹豫之中的不安与害怕,却覆盖不了那种来自他给予我的那种小小的甜蜜。 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我来不及阻止自己已经缓缓伸向他手心里的那只手,来不及阻止自己那小小的胆怯的点头,也来不及告诉自己,糜玖玖,你会后悔的。 只是,当我那只手被他紧握在他手心里的时候,从他手心里传来的温度,让我感觉整个宇宙都温暖了起来。我却比想象中的安心。 他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我微微咬着嘴唇,他用大拇指轻轻划过我的面颊,无比温柔地告诉我说:“相信我,玖玖,我不会让你不幸福。” 这是承诺吗?这应该是承诺吧。 但是我总感觉我所希望的都要来得太快,来得太不真实。所有的甜蜜都让我措手不及,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去回应。 想象之中[一] “你今天不上课吗?”我是个很不懂浪漫的人,所以在他对我说了那句类似承诺的话之后,我却是千方百计地逃离那种过于亲密的场面,哪怕我是在内心祈祷着请甜死我吧。 许杨恍然大悟,他望了望远处的海水,然后说:“那我走了。你在这好好呆着,想回家的时候就回,别让家人太担心。” 在他离开之前,我匆忙说了一句“别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 我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在他身后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又有一种错觉,这并不真实。 我收回视线,掏出手机,开机。 然后,一条接着一条的短息使我的手机频繁地震动起来。看着那亲切而具有生命力一样的名字,我笑了。初夏,你没有找到我的时候,一定是很紧张害怕的吧? 但其实,我并没有马上看初夏发来的短信息。因为,在她发来的多条短信之中,我看见了“黎佑”这两个字。于是匆匆打开黎佑给我的信息,阅读那条信息的内容。 黎佑说,玖玖,我已经把钱打进你的卡里面了。别再外面流浪了好不好? 这种乞求的口吻,瞬间让我泪如泉涌。我赢了,只要黎佑是对手,我都会赢,他都会输。 我走近门口,关好那堵木门,环视了一下安静的四周,便开始一步一步地离开这个带给我不尽甜蜜的地方。 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所有的亲人都站在门口焦虑不安地望着大路,在我出现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他们脸上喜出望外的笑容。 黎佑,乐老师,外婆和外公,还有我可爱的八叔。远远的,我便听见了八叔激动地叫唤着,那声音令我揪心,我不觉地捏住了自己的衣摆。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胆怯地走向正举着鞭子等候着自己的母亲,但是我知道,他们不会打我,不会骂我。 走到他们面前,我咬住了自己的嘴唇,迟疑了很久才小声地说着:“对不起,我回来了。” 外婆一贯地宠我,她二话不说便将我揽入她的怀里。她笑起来的样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然后用慈祥和蔼的目光来告诉我“只要我回来了就好”。但是仅在那一刻之后,我便发现了从她眼眶里流溢出来的泪花,敲击着我不坚强的心。 我一把紧紧抱住了这个老年人,哭腔着说着一些抱歉的话,即使我觉得已经毫无意义。但是我还是要说,真的对不起对不起,让你们为我这样不安地度过一个不眠夜。 我走进自己的房间,抱着八叔发呆的时候黎佑却推开门走了进来。他也跟着我一屁股地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面,然后用他的大手慈爱地揉了一下我的头发,像是经历了沧海桑田般的痛苦,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内疚地说着:“玖玖啊,你要知道,这个家少了你就不成家了。你可是家里的宝贝啊!你不可以有任何事情的啊!你妈妈肯定恨死我了吧,我让你在外面过夜,她一定恨死我了吧。” 我回过头,看见黎佑的目光忧伤,眉眼苍老了不少,在他的眼尾处,多了几道清晰可见的皱纹。 我内疚得难受,看着他抱歉地说着:“她不会恨你的,她不会恨你的!她一定很感谢你,一定!那是我乱说的!我当时大言不惭,你一定要原谅我。” 我后悔自己那么冲动地对他说出糜写海讨厌他,我并不应该拿一个死去的人来惩罚一个还活着的人的。况且,这个人,还是将我捧在手心里当宝贝的。 黎佑再次揉了揉我的头顶,他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语气慈爱至极地对我说:“我懂,玖玖别放在心上,我没有怪罪过你的。不管发生什么事,舅舅能帮你的都是会帮的,但是你要明白,这个过程是需要时间的。” 我感动地冲他点头,然后靠在他结实的肩膀处说:“舅舅,我明白。我都明白。” 他好像又开始回忆过去的事情了,时间静止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才听见他有些哽咽地诉说着:“你舅妈是你妈妈介绍给我的,她是你妈妈的好朋友,但是你妈妈还年轻,还是很冲动的女生,老是吵着要给我找对象。当时你妈不知道我喜欢她,到后来知道了之后她就不再吵了,但是有一件事情,她死了之后都没有知道。” 我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瞪着眼睛倾听着黎佑口中的故事。即使在他没有告诉我这些话之前,我已经知道他喜欢我妈,但是不是他亲口告诉我的,我多少也是半信半疑。 而今,乐老师说的,都是真的。 我好奇地问他:“什么事她不知道?” 黎佑笑笑,说:“你不是也问过我为什么和你妈妈不是一样的姓氏吗?你妈妈跟着你外婆姓的,我跟着你外公姓。但是我是你外公抱养的小孩,懂吗?我不是你妈妈的亲哥哥,也不是你的舅舅,我是考上北大之后才搬到这和大家一起住的。” 我觉得我在听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故事。只是一个故事而已。 但是人总是矛盾的,你说它是故事,但你却又相信了。我抱着黎佑的手臂,孩子气地对他撒娇:“你就是我的舅舅,亲舅舅,谁说你不是的啊?你不准不是。”黎佑欣慰地笑了起来,恍然间,我才发现这个笑容已经苍老。我九岁那年,见到黎佑的时候我只是觉得他像我的一个大哥哥,而现在,他真的有长辈之像了。 时间流走,人也跟着变了。你我都变得如此不堪一击,像是为了过去的坚强而设的情节,让自己对过去的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渐渐失去了憎恨的勇气。 最爱我的人,我却伤得最深。 想象之中[二] 回到学校以后,初夏喜极而泣。她小小的手臂紧紧地将我圈住,她开心得有些激动,含着眼泪含糊地对我说着:“玖玖,你去哪里了?你可急死我了!” 我轻轻地推开她,在我的口袋里拿出我那张银行卡,然后举着那张卡在初夏面前摇晃着说:“亲爱的,我们有钱了。我们现在就去给雨翔做手术。” 初夏木讷地看着我,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她淡淡地笑起来,然后说:“玖玖,你哪来那么多钱呢?” 我知道她不会相信,我也明白她此时的心情。毕竟,这笔钱的数字,对于我们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我笑着将卡放在她的手心里面,然后在她耳边小声地将密码告诉她,我说:“如果你觉得欠我太多不好意思,那等你有钱的时候再还我。如果你忘记了,那你一定要记得糜玖玖是你最好的朋友。” 初夏再次激动地抱紧了我,她微微地呜咽着,我知道她被我感动得稀里哗啦了。真好,能够帮到你一些什么,糜玖玖真的觉得很幸福。 我们在下午的时候赶去了医院,但是我确实没有任何思想准备要见一个我寻找已久的男人。虽然过去的自己一直都很想报复那个伤害我母亲最深的男人,但是在这么一个让我开心的下午,我是有多么不愿意遇见他。 我记得他,我认得他。即使现在的他已经沧桑了许多,下巴已经长出了黑糊糊的胡子,我也认得这个男人。 但我也没有想过,会是在这么一个场面让我遇见他。 推开初雨翔所在的病房的房门,我就看见那个男人端着药碗在初雨翔的身边细心地喂药。初夏看见他的时候,马上跑过去抢过他手里的药碗,不好意思地说:“张叔叔,我来吧,这些天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了。” 在初夏叫出“张叔叔”三个字的时候,一切我都已经明白过来。事情总是会那么凑巧地发生,在初夏嘴里说出来的好心的张叔叔,却是在七年前伤害我妈最深的男人。 我愣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面对?我要对他怎么样吗?我又能对他怎么样呢? 张普,告诉我,我该不该放过你。 他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给初夏腾出了一个空位,然后他慈爱地伸手摸了摸雨翔的额头,温和地笑起来说道:“烧退了哦。” 雨翔天真地笑起来,开心地对这个男人说道:“有张叔叔在,雨翔会好得很快的呢。” 看得出来,他们都很喜欢这个男人。而我,却还在回忆里徘徊着。 “哦,叔叔,这是我最最要好的朋友,糜玖玖。”初夏突兀地跑到我的身边,热情地介绍着,“玖玖,他就是我跟你说的好心人张叔叔哦。” 好心人。好心人张叔叔。 多么可笑啊。我竟然会对这么好心的人满怀仇恨。 张普他才意识到身后的我,抬头凝视了我很久很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怎么了吗张叔叔?”初夏见他不说话,然后就问他说,“叔叔,我家玖玖算不算得上一个美眉呢?哈哈。” 想象之中[三] 他这才回过神来,一直看着我说:“你叫糜玖玖?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真像呢,她也姓糜。可惜……” 说到一半,他就没有再说下去了。而我知道,他想说的肯定是可惜糜写海已经死了。 我故意淡淡笑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可惜什么呢?” 他低下头,叹了一口气,然后意味深长地说:“过去都过去了,何必提及这些伤心的往事?你还小,经历的不多,不容易理解。” 我没有再回答他的话,而是直径走到雨翔的床头边,弯下身子对雨翔笑了笑说:“雨翔啊,你一定要快快好起来,知道吗?” 这孩子真的很乖顺,听了我的话之后马上连连点头,还带着孩子特有的天真笑容。 可以的话,我很愿意视旁边的这个男人为空气,那样我就不会对过去纠结那么多了。初夏一直都在跟他讲雨翔要做手术的事情,并没有理会我和雨翔。 不知道过了多久,初夏便开口说:“玖玖,叔叔,你们先聊着,我去办手续,明天给雨翔做手术。” “初夏,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张普皱起了眉毛,顿了一下才说,“得小心点啊,最近抢劫的人太多,社会有点乱。” “叔叔你就放心吧。”初夏从容地点了点头,咧着嘴微笑着说,“钱还在卡上呢,这是玖玖借我的钱。” 话末,初夏转身离开。而那个男人的目光便开始落在了我的身上,他仔细地打量着我,还是一样,什么话也没有说。 气氛开始变得诡异,让我有些害怕。面对着眼前的这个人,害我爱得死去活来的人,我却束手无策。尽管怨恨填满了肚子和胸腔,我却是如此地胆小,不敢轻举妄动。 也许,我不想闹开的原因只是为了不想让初夏为难。仅此而已。 病房里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才听见他开口对我说:“玖玖啊,其实我是想说,你的钱都哪来的呀?你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钱?” 我瞟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病床上的初雨翔,冷静地说着:“你出来我就告诉你。” 他又奇怪地看着我,从我进病房让他发现的那一刻起,他都是以这种奇怪的目光看我。然后他缓缓站了起来,对我点了点头,表示随我出去。 我转身,打开病房的门走了出去。医院不允许喧哗是吧?那好,那我出去吵。 我一边走一边揣摩着要怎么样给跟在我身后的这个男人难堪,我该怎么去做才能让他一生良心都不安。“你是要带我去哪里?”他跟在我后面问着。 我停住脚步,缓缓转身,冷笑着说:“带你回到过去,带你去看一下你对不起的一个女人。” 他愣在那里不说话,也许他还在琢磨着我话中的意思,又也许他已经忘记“她”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我说完转身就离开。我也有把握他会继续跟着我走出医院,他必须跟着我走的,谁让他已经良心不安了呢? 出到医院的大门口,太阳已经倾斜地照在了我的脸上,手臂上,热乎乎的感觉像是在灼烧着我的肌肤。秋天的太阳和夏天的太阳也不相上下,一样惹人心烦。 我掏出手机,打开那个视频,直接递到他的面前,我说:“不要说对不起,这些不是你的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敷衍了事的。” 他看着我,小心翼翼地接过我手里的手机,然后忐忑不安地垂下眼皮看着屏幕上发生的一切。看着我妈,也就是深爱着他的那个女人自杀的一幕。 我等这一刻多久了?就是为了让他良心不安,让他不好过。只不过现在的我,已经失去了之前所有的精力去让这个男人难过,迎接我的是那卷席而来的悲伤,覆盖了我的悲愤不平。 “你知道那时候我有多恨你吗?分明你就是罪魁祸首!那天她去了那个海边,看到你和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孩子,回家之后你知道她喝了多少酒吗?她从墨尔本回来,就仅仅是为了你永远会等她这一句话,可是你呢?你给了她什么?你都给了她些什么啊?从那天起,她就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床上,对我不闻不问,她伤心难过的也都是因为你!”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比想象中的激动,甚至眼泪纷纷而下,我已经没有那个精力去擦拭自己脸上的泪花。 他却显得如此冷静,白目地看着我,然后淡淡地问着:“你是说她回来过?七年前,她从墨尔本回来找我?你是她的女儿?” “对!她回来找你!她回来活该!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你要赔我一个妈妈!你要赔我一个完整的家!你要赔你要赔!”我冲到他面前,抓起他的衣领,拼了命一样不停地摇晃着他。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可以把他摇下地狱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初夏出现在了我们之间。她用力地扳开我死死不肯松开的双手,把我拉到离张普远远的地方。我看见她脸上的慌乱和不知所措,那样,让我看到了自己的失态。 “玖玖,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冷静点啊!”初夏抓住了我的双手,急切地问着我。 我怎么冷静?我要怎么冷静?我恨不得他下地狱陪她。 我推开初夏,哑着声音说:“你要我怎么冷静?我该怎么冷静你来告诉我!你告诉我到底我该怎么做?” 张普依旧站立在原地,目睹着我的悲伤,很久才吐出这么一句话:“对不起,我不知道她回来过。” “张叔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你们说什么呢?说清楚呀!”初夏又跑到张普这个男人身边,一脸的担忧。 张普只是看了一眼初夏,便自顾自地走到我的面前,然后谨慎地将手机塞回我的手里,低沉着声音告诉我说:“是我对不起你们。真的抱歉。” 他说完,便低着头转身离开。我看不到他的任何表情,“对不起”有个屁用呢?能换回已经死去的她吗? 我用力地甩出手里握着的手机,然后手机便准确无误地砸落在他的头顶上,再滑落到地上。但是他依旧不回头,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走他的路。 我咬牙切齿地盯着这个可恶的男人的背影,我妈怎么会爱上这种人呢?怎么会呢? 初夏跑过来,用手擦掉我脸上的泪水,心疼地说着:“好了好了,不要哭了!看见你哭比被人拿刀砍我还要难受。” 听到她说这么一句话,我更加是扯着嗓子大声哭了起来。 好像是世界末日了一样,有多大声我就哭得多大声。其实,我不想哭。我只是把这些藏在信里面的痛藏得太久,突然之间被掀开,那种痛就铺天盖地而来,才叫你痛不欲生。 那天回到学校里面,我就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了初夏。从九岁那天的故事开始讲起,讲到现在她这个朋友对我很重要。但是初夏只是静静地倾听着我的故事,她什么也没有说,我知道这样的事情让她很为难。一边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一边又是照顾初雨翔的好心人。 我也没有打算让她为我做些什么,我只是想找个可以倾诉的对象而已。 当那些压抑在心底已久的伤痛得到释放,我相信,那块伤疤会很快脱落。 意料之外[一] 十一月初,冬天来了,温度一直都在下降。我是个怕冷的人,所以每次一到冬天我都穿得像只绵羊。 今天是周末,不用上课。我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初夏坐在她的床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然后从床上坐起来笑着说:“你傻了?看我睡觉?” 初夏嘿嘿地笑起来,两个酒窝在她的脸上好看地呈现出来。她鬼鬼祟祟地从她身后拿出一个暖水袋在我面前晃着,然后邪恶地看着我笑说:“玖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望了一眼那个暖水袋,再也熟悉不过的碎花的图案。其实我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总之应该是天气变冷之后的吧。这个热水袋每天早上都会在我醒来的时候出现,我自己知道这是许杨带来给我的,他大概知道我怕冷吧。 “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呢?”我一手抓过那个热水袋,然后抱在怀里取暖。 “今天我起得很早,然后上厕所的时候看见许杨把这东西交给楼管阿姨,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在你的床上了。”初夏得意地把脸凑近我,然后笑嘻嘻地说,“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呀?”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这样算是开始吗?我们从来没有约过会,没有单独在一起过,也没有所谓的甜言蜜语,他只是每天都很贴心地给我送来这个东西让我取暖,我一句谢谢也没有对他说过。甚至,我们也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从上次那个海边回来,一直都没有见过面。 他也从来不对我说他喜欢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承认过。 我抿了抿嘴唇,然后说:“夏,我们真的没有在一起。我天天都和你如影随形,你说我干些什么你能不知道吗?” “那许杨干嘛每天都给你送这个?”初夏不解地瞅着我怀里的热水袋。 我也不知道。 我看了看初夏,然后说:“我不会谈恋爱的,我怕和我妈妈一样的下场,你懂吗?许杨说,他不会让我不幸福,可是他能保证能让我幸福吗?” “难道你一辈子都不嫁人?”初夏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 我嘿嘿地笑起来,回答她说:“也许哦。” 初夏崩溃地倒在了床上,一副“我真是服了你了”的模样。但没有到几秒钟的时间,初夏又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急切地对我说:“玖玖,穿外套,趁着是周末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一定要带你去的。” 我按照初夏的意思,很快地起床。离开被子的时候,我感觉到了空气中的一阵一阵寒流游遍了我全身。说不上是很冷,但很凉很凉。 我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纯白色的棉袄和纯白色的棉帽子,初夏笑我像个北极熊,我笑而不语。 “玖玖,不过我发现你冬天的时候更加漂亮了。”初夏又开始在一旁打量着我,乐滋滋地对我说。 我做了一个叫她不要说话的手势,然后在她耳边小声地说着:“你不是说冬天还没有来吗?现在寝室的人都在睡觉,别吵那么大声。” 初夏憨笑着,挠着她的脑袋瓜说:“我忘记了都,见到美女我太激动了呢。” 意料之外[二] 她的嘴巴夸人的时候会甜死你,骂人的时候绝对让你大开眼界。所幸的是,我一直都是幸运的,我一直都是她爱着的那个人。 我们出学校门口的时候,学校还是很安静的,空气清新无比。我大口大口地吸允着这晨气,仿若贪婪地吸取供养着我成长的营养。 初夏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曲调,挺轻快的感觉,她的心情显然很好。 “你要带我去哪里呢?”我歪着脑袋看着初夏,她的脸上有淡淡的笑容。 “去了你就知道了啊。”她故作神秘。 她带着我绕过了好几条街,再穿进一条小巷子,一直往前走着。过了巷子之后是一个长满了野草的村落,我隐约地看懂这里住着几户人家。 因为朝露太重,我的裤脚已经被那些潮湿的带着些许生气的野草弄得湿漉漉的了。我的手一直都被初夏牵着,踩在那松软的杂草上面,有一种与平常走路的不同的微妙感觉。 我被初夏带到了一片田野前,她开心地看着我笑,然后乐呵呵地说:“玖玖,你看这一大片的玫瑰,属于它的季节来了的时候,它们还是会生机勃勃的。” 我奇怪地瞟了几眼初夏,然后又把目光移到了眼前的这片田野上面。说实话的,上面确实是种着玫瑰,虽然它们的叶片都已经凋零了,但那些孤寂的带刺的枝干,依然昂首挺胸地仰望着我们。我知道,只是,这个冬天不属于它们。 “玖玖啊,以前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把这片玫瑰看得比命都要重要,但是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初夏突然转过脸认真地凝视着我的眼睛。 “他?”我不知道初夏口中的“他”是指谁,但是我的知道她带我来这里肯定是要告诉我一些什么的。 我看见初夏轻轻扬起嘴角微笑的弧度,眼里满是羡慕的神情,她说:“其实,他和你妈妈的爱情,我很神往呢。” 我是个聪明的孩子,所以我已经明白初夏说的是谁了。她说“张普”,她在说她对我妈妈和他的爱情很神往。 我却刚好和她相反,我害怕那种轰轰烈烈的背后是死亡,是分离,我畏惧那些像血一样的玫瑰。可是初夏却和我妈妈一样,那么地喜欢,她们是如此相似。 我侧着头望着初夏一副神往的样子,略有兴趣地问:“你到底想要和我说些什么呢?要表达着什么呢?” 一缕微风轻轻吹过,初夏的发丝被吹贴在了一边脸上,我喜欢这样侧着脸看着她眼神有些飘渺的样子。喜欢她在这个画面上是如此美丽,微微凌乱着发丝,还有那种眺望的眼光,晨光斜斜地照在她的另一边脸上,形成一个完美无瑕的倩影。 “张叔叔一直都是一个人,他没有结婚,没有小孩。这几年来我和他一起生活,他除了照顾我和雨翔,其余不工作的时间就是照顾这些花。那时候我真的很开心他有那么多的玫瑰,可是后来我发现,他比我还要喜欢这些话。暴雨天的时候,三更半夜他也要跑来看一下,即使他什么也做不上。”初夏一直看着远处,我听她说了那么多,好像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难道,这只是一个误会而已吗?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凭着初夏的三言两语能否原谅那个男人。可是我相信初夏,她不会骗我。 我瞅着那些只剩下枯枝的玫瑰,喃喃地说:“你是说这些话是他为她种的吗?” “玖玖,你不要怪他,也不要怪我现在才告诉你这些。是张叔叔不让我说的,他一直都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个人的错,你出现的时候,他就觉得所有的罪恶都是因为他而引起的。所以……玖玖啊,原谅他吧。其实他有什么错呢?他一直都很爱你的妈妈啊。你是没有看见过他一个人去海边坐的时候,那种落寞,从他身后目睹着他的背影,真的有些凄凉啊。他一直宁可相信你妈妈没有死。”初夏注视着我,不容我逃避她的眼光。 我只是冷静地望着初夏,然后坚定地告诉她:“我现在去找他,我要见他。” 也许,真的是我错了。 意料之外[三] 那是一间简陋的房子,随着时间的流失,那些砖墙一间变得有些古老。虽然我是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但是我知道,我妈妈一定来过。 初夏打开门,我先看到了挂在墙上的一幅画,那是一幅素描画。话里面的人不言而喻,从我看见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是糜写海。她的嘴角微微扬起,勾起一抹梨花般的微笑,安静地注视着左边的玫瑰花。也许,这是张普为她画的。 “张叔叔,我回来了。”初夏朝屋子喊了一声。 我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副画上面,直到他从房间里走出了,我才匆忙地收回视线。 “玖玖你也来了呀?”他看见我的时候有些惊讶,但是还是很温和地笑起来。 我仿佛突然明白过来,她为什么会那么爱他。 我看着他不说话,很快就撇过投去,故意装作观察这个屋子的一切。在我面前的那张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照片,我好奇地走了过去,拿起那个相框。 是我妈妈和他的合影,夕阳照在他们的脸上,我妈靠在他的肩膀处微微闭着眼睛,脸上浮现着淡淡地笑容。这是一个温暖的画面,我想,那时候糜写海应该是很幸福的吧? “当时我们在海边拍的。”他站在我旁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说道。 我很快地放下那个照片,勇敢地看着他说:“你不知道她不会回来了吗?为什么还要怀念她呢?” 张普看着我,愣了很久都没有说话。后来是初夏倒来了两杯水递给我们,他才回过神来的。 “你们聊,我进房间收拾一下我的稿子。”初夏说了就往左边的房间走去。 我继续注视着他,可是我都知道,只要他亲口说一下下我就会原谅他。 “在你没有出现之前,我根本不会相信她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以来,也经历了不少的悲欢离合,但是唯独对她,我觉得她是永远烙在我心头上了,怎么也忘不了。”他缓缓地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拿过桌子上的那张照片,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 我看着照片里微笑着闭上眼睛的糜写海,然后说:“七年前,她在海边看到你和你一个女带着一个小孩,她以为那是你的妻儿,所以……才……” “那是我的一个朋友的孩子,就是初夏的弟弟雨翔。”他说这句话的同时,相框已经摔落到地上了。 他就这样抱着头呜呜地哭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哭。我突然替我妈感觉到无比的可惜,她毕竟是误会了,她就这样与她的幸福失之交臂。 我开始耳鸣,好像隐约地听见她对我说,玖玖,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我不敢在这么一个男人面前哭,所以我冲出了那个房子,安静的巷子只听到我奔跑的脚步声,眼泪潸然不止。 早上的太阳消失了,我抬起头仰望着天空的刹那,我突然又发现它变成了灰白色的了,压得好低好低。而以前,我总是这样一直以四十五度的角来仰望天空,以为这样可以从悲伤中走出来,可是现在我才发现,这是一个既幸福又孤单的姿势。 我想见一个人。 因为这样的真相,给予了我无限的希望与力量。我亲爱的糜写海,你会同意我和他在一起吗? 有些事情我只是不说,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在为了感动我,让我慢慢地逃离出对爱情的恐惧。 那么现在,它的不堪只是因为一个小小的误会,我要勇敢去追寻那属于我自己的幸福了吗? 自作多情 亲爱的。等我。我去找你。 亲爱的。等我。我要去告诉你。我喜欢你。 亲爱的。等我。我确定了我要和你在一起。哪怕我给你的回应有些迟。 也许,在这么一点上,我和糜写海是很相似的。决定了就决定了,再也回不了首。 我迫不及待地跑回学校,也跑遍了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我始终找不到许杨的踪影。 你会在哪里?你会在哪里? 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你的手机号码?为什么,为什么我知道的关于你的,是那么的少? 我觉得自己像疯了一样,不停地寻找着这个干净的少年。只是,为什么,我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能像小说里面写的一样,温暖地出现在我身后。 我不断地回头,不断地张望,无果。 最后,我一个人依靠在校园里的大树底下,疲倦地却又不甘心地闭上眼睛。 “糜玖玖?”这个声音不是他的,我知道不是他的。 我缓缓睁开眼睛,便看见余震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站在我的面前,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女人。我认得她,她是黎微。余震的母亲,糜写海说我们欠人家一条命的人。 “玖玖,怎么自己坐在这里呢?”眼前这个女人淡淡地笑起来,她热情地说,“今天周末怎么不去玩呢?不然我们一起吧,我正要带着震儿去他爸爸那里呢。” 唔。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要带自己的儿子去他爸爸那里,干我什么事?与我何干?我尴尬地瞅了一眼余震,好像余震也觉得有些不自然,他推了一把他母亲,然后不耐烦地说道:“妈,走了啦!” “这孩子,真是没有礼貌。”黎微这个女人笑着呵斥着余震,然后不好意思地对我说了声再见便扬长而去。 在余震离开之前,我说:“你知道许杨吗?上次跟我去餐厅的那个男生。” 余震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哦,他啊,刚刚我来学校的时候看见他一个人在学校附近的那条河边。” “哦,谢了。”我开心地笑着说,然后一溜烟地跑出了学校门口。 我沿着学校附近的那条河,一直走,一直走,不断地寻找他的身影。 只是,我如果知道,我要面对的是这么一个画面,我一定不会傻傻地跑到这个地方。 寻你万里,我终于站在离你不远处的地方看见你。 只是,为何,你的身边会多了这么一个女孩? 为何,你要与她如此亲密地相拥? 为何,你喜欢着别人还有跑来招惹我? 在心里,我一直在告诉自己,这一定是个误会,一定是的。 所以我才会那么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直接给你了一个耳光。尽管,在你们看来,我是那么无理取闹,或者一直以来都是我的自作多情。 但这样我只是为了给自己一次机会,我不想像我母亲那么傻傻地一个人承受着这样巨大的伤害,如果你是真的喜欢我,那么,现在我也是在给你解释的机会。 “无耻!”我恶狠狠地指着许杨的鼻梁骂道。 我只是斜睨了一眼他身边的女孩,没有太注意她。我不在乎她是谁,我只在乎你许杨为什么会这样。 “玖玖,玖玖?”他慌乱地拉住了我的手,急切地说着,“相信我,请你相信我。” 我站在那里,咬着嘴唇,冷漠地瞪着他。 “原来,一直都是我的自作多情。”眼泪坠落入了我的唇上,苦涩的味道。 “不是的,听我解释!你要听我解释。”许杨慌张地将我拉入他的怀里。 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这么手足无措。第一次,觉得他也会像个孩子一样干着急。 只是,这些有什么用呢?我旁边的这个女孩,她就好像看好戏一样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也并不是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在心里我还是向着他的。所以我推开了他的怀抱,看着我身边的这个女孩,她的表情依旧忧伤,但是我没有在意太多,我只是望了望她又望了望许杨,我说:“许杨,糜玖玖一直都很可怜啊。你为什么还要来伤害她呢?” 那个女孩被我的话吓到了一样立即跑过去紧紧抱住了许杨的手臂,紧张地看着我。她的脸色无比的苍白,像是得了什么大病一样。 令我失望的是,许杨并没有推开她,反而紧握起了她抓在他手臂上的纤细手指。 这已经足够。 真的已经足够。 还能说明些什么呢?真的只不过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如果,你要让我相信你。为什么,你还要在我面前不放开那个女孩? 我摇着头,你听不见我的心你撕碎的声音。 再见。 我不会再这么自以为是了。也再也不会那么羞耻地跑来看自己的笑话。 谢谢你。给了我这么一个答案。那么完整却对我伤害至深的解释。 谢谢你。陪我度过这漫长的十六岁。 但是。更多的。是我恨你。 我疯了一样地跑回学校,看见初夏的时候我已经是泪流满面的狼狈模样了。我紧紧地拥住她,趴在她小小的肩膀上痛哭了起来。 我说,夏夏,我恨他。 我说,夏夏,我真感到羞耻。 我说,夏夏,我不要喜欢他了。 一直到最后,初夏她在我哭累了的时候才轻轻推来我,安慰我说:“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我没有说话,自顾自地走到自己的床边,然后爬上去将那个热水袋扔进了垃圾桶里面,话也不多说一句就六神无主地离开寝室。 “玖玖,你要去哪里?”初夏在后面叫喊着我的名字。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小声地应答着她说。 像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样,我只想回家。我想见黎佑,我要见乐老师。我要见外公,还有疼我的外婆。我要见他们。 我应该谨记糜写海的话。爱情是颗毒瘤。 傍晚的街道上路灯都不约而同地亮了起来,车辆多,行人也多,络绎不绝。 “糜玖玖!小心!”我只是听到了这个声音之后,便被谁狠狠地将自己推到在路边。 那一声急促的刹车声,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似乎,我已经感觉到什么要发生了一样。我忍着摔下地上的疼痛,猛地回过头目睹着眼前的这一切。 所有的黑暗一并将我吞噬。上帝不应该那么不公平的。 我又做错了什么了呢?为什么都是因为我呢? 我本来就该死。为何要找个人来做我的待罪羔羊呢? 罪魁祸首 我想,这辈子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那辆小车的面前刚好躺着为了救我的人,他头部流着鲜红的血,表情痛苦地紧闭着双眼,我怎么去忘记这么一个倔强的少年。他仅是为了我的安全,而拿自己的安全去死神那里作为交换。 余震。余震。余震。 我心里不断地嘶喊着这个名字。 我跪爬到他的身边,看着他脑部一旁的鲜血,我又开始想到了那些血红的玫瑰。 不要。谁都不许离开我。哪怕,哪怕你是我曾经讨厌的人。 “救护车!救护车!求求你们帮忙叫救护车!”我跪坐在原地,撕心裂肺地对围观的那些人喊着。 我已经记不得自己如何去到医院的,也不记得初夏他们怎么知道事情的发生的,总之,在手术室的那盏灯熄灭之后,我才发现初夏、许杨、还有余震的妈妈黎微都在了。 “夏夏,我怕。”我紧紧握着初夏的手,似乎我可以从她那里得到些许的安慰。 许杨走了过来,他们三个人的手互相紧握着,他坚定的眼神依然可以让我安定了许多。只是,当我看到站在我身边的这个女人,我的内疚又油然而生了。 糜写海欠她的,我欠她儿子的。怎么还得清呢? “医生,医生,怎么样了?”手术医生出来的时候,黎微立即跑上去询问情况。 “病人已经完全脱离危险区了,但是,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病人的眼角膜受损,会导致失明。”那个医生说完就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我听着这么一句话,我宁可自己没有被救。为什么被撞到的不会是我? 失明。失明对于一个人来说,是什么概念呢?意味着,以后,都要过不见天日的日子,不是吗? 我不管不顾地跑上前追上那个医生,然后问他说:“病人没有办法恢复了吗?也就是说以后都会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吗?” 医生想了一下,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除非,除非有人愿意将自己的眼角膜捐献给病人。我们医院现在没有多余的眼角膜了。现在甚是缺少。” “嗯,谢谢。”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好吧。 我走回去进病房的时候,便听见黎微抽泣的声音,然后更加难受。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真的对不起。 妈啊,你看见了吗?为什么我的命运跟你是几乎一样的遭遇呢?你欠下的债我要替你还,我自己的也得还,我用什么来偿还呢? 我的眼睛可以看不见,但是如果看不见了以后呢?我又该拿什么来报答黎佑?所有的梦,所有的痛,都如花绽放。只是,花跟花,也有不同。 我站在病房外面,呆了很久才默默转身离开。我给黎佑发了短信,告诉他发生的一切。但是,我始终没有告诉他,我要把自己的眼角膜捐献出去。 不,这应该是偿还吧。 如果告诉黎佑,他一定会代替我赎罪的吧。 对不起,原谅我的自作主张。 我没有脸走进病房,是因为我不敢面对那个哭泣的女人。她会不会连着糜写海一起憎恨呢?会不会呢?可是,不要再恨她了。我们都不应该恨她的。 我一个人蹲坐在医院大门口的阶梯旁边,夜晚的这座城市霓虹灯交错,迷乱了前方的路。十六岁的年华,就这么结束光明的吧。 “玖玖。”身边响起了这个声音。 我不抬头,也不做任何回应。我认得这个声音,除了许杨不会有谁。 他坐在了我身旁,然后握紧了我的手,他说:“可不可以相信我,给我爱你的一次机会。” 我猛然地抽回自己的手,触电般地站了起来,我生气地说道:“现在我不想跟你说这些。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从来都没有什么。” 他淡然地笑着,仿佛看透了我所有的心思。他缓缓站了起来,温柔的目光里尽是对我的心疼。 他说:“玖玖,别傻傻地做任何决定。至少,你还有我守护着你,保全你的幸福。” 这句话说完之后,他便落寞地离开了。 那么,我宁愿去死 有些幸福也许是注定要与自己失之交臂的吧。我一直都这么想着。尽管我自己有多不甘心被骗。 但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明明是已经注定了的却得到转机。就像初夏在今天的这个早上摇晃着我的身子急切地喊我起床,然后告诉我“不好了”这三个字便拉着我跑去医院。 那时候我脑子还没有清醒过来,就已经看见医生在慢慢地为余震解开双眼的纱布。我疑惑地跑进去,还弄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余震清亮的眸子已经对上了我的眼眸。 医生说,过几天才能做手术的。可是现在呢?现在他为什么能看见了呢?谁的眼角膜?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嘿嘿,玖玖我终于看到了。”余震开心得跑过来将我抱了起来。 我尴尬至极。连忙用力地挣脱出他的怀抱,叫我情何以堪?初夏喜欢你,难道你不知道吗?我和初夏是那么要好的朋友,你不知道吗? 我耸着肩走到初夏身边,她一脸的不自在,但是又不知道 如何是好。气氛开始变得诡异。我望了望初夏,然后说:“你这么知道这件事?这么知道他做手术了?” 初夏为难地瞟了一眼我,然后故意岔开话题,她说:“玖玖啊,今天天气好晴朗啊!我们大家去外面玩玩吧。” “别蒙我。你们有事瞒着我?”我逼近了她一步。 余震把她母亲还有房间里的人都赶了出去,也包括初夏,只剩下我跟他留在了病房里。我诡异地环视了整个房间,他这是要干什么? “糜玖玖。你喜欢,许杨是吗?”余震将我拉到了他跟前,他的脸近在咫尺。 我撇过脸,不想理会他。我一贯讨厌他这种蛮横无理,像是什么事情都必须得像他报告一样。 “那你喜欢我多还是他?”他的这句话把我给吓到了。 我的天。上帝啊。救我吧。 我真的不知道他这么会觉得我是喜欢他的,真的不知道我哪些地方做得过于多了。我转过脸,正视着他,我说:“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没有?那你为什么要私自把眼角膜给我?仅仅是因为我救了你吗?”他的脸再逼近了我一些,他温热的气息喷在了我的脸上。 我点头,表示他说对了。真的仅此而已。 我淡淡地笑着说:“现在你的眼角膜又不是我的。” 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才刚刚把这句话说完,他却又蛮横地吻下了我的唇。我恨他。恨他。 我挣扎不了。他就这样将我紧紧地抱在他的怀里,像抱一只小猫一样,疯狂地亲吻着我的唇。甚至,沿落到了我的肩窝。 救我。救我。谁来救救我。 病房的门是有门窗的,他怎么可以这么明目张胆?怎么可以这样?初夏,我亲爱的初夏,你不要误会。你千万千万不要误会。 眼泪肆无忌惮地流溢出来,我对不起太多的人。 亲爱的许杨。为什么在这么一刻,我还是会想着对不起你。为什么。 如果,还债要以身相许,赎罪是用自己的青春来交换,那么,我宁愿去死。 求求你。放开我。不要再让我伤害任何人。不要再让我觉得活着很累。 求求你。 求求你。 求求你。 我会保全你的幸福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泪水溅湿了他的面颊,余震终于松开了我。 我猛地转身拉开病房的门,冲了出去。 从来没有那么狼狈过,似乎在上演着一场什么龌龊的感情戏。而我寻找的那个女孩,她已经不知去向。 我蹲在大马路边不停地呜咽,干呕,甚至要晕眩过去了一样。 “玖玖!玖玖!你在哪?”远处传来这个声音,“玖玖,玖玖,你在哪里啊?” 我猛地回头,泪水虽然模糊了我的视线,但是我还是可以看清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的。他身后站着推着他出来的护士小姐,我惊呆了,怎么会这样? 我慌乱地跑过去,才恍然大悟。 看着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眼睛蒙着白色的纱布,他似乎闻到了我身上的气味,便淡淡地笑开了。那么干净的笑容,那么好看的面容,而如今……却有了缺陷。 玖玖,别傻傻地做任何决定。至少,你还有我守护着你,保全你的幸福。 玖玖,别傻傻地做任何决定。至少,你还有我守护着你,保全你的幸福。 玖玖,别傻傻地做任何决定。至少,你还有我守护着你,保全你的幸福。 …… 许杨!你个傻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我跪蹲在他的面前,趴在他的腿上呜呜哭了起来。他却不停地揉着我的脑袋,动作笨拙,不再像以前那样让人觉得舒服,没变的是他一贯的温柔。 他的嘴角勾起微笑的弧度,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他对我说:“玖玖啊,你不再欠他任何了。” 我不再欠他任何了。我不再欠他任何了。 可是,我欠你的呢? 为什么你总是可以猜透我想些什么?为什么你对我不闻不问却总是知道我要干些什么?你傻吗?干嘛要把光明留给别人? 我缓缓站了起来,看着许杨脸上淡淡的笑容,心碎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对护士小姐挥了挥手,示意让她把许杨交给我,让我负责把他推回病房。 我站在他的身后,紧握着轮椅的把手,眼泪一滴一滴地坠落到他柔顺的头发堆里。可是他却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他的语气平淡,甚至还透露着小小的幸福,他说:“玖玖,那天你真的误会我了。那女孩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得了白血病,我需要安慰她。昨天,她去世了。” 我已经泣不成声了。亲爱的。我相信你了还不行吗? “玖玖,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傻呀?其实看不见也没有什么,至少像余震那样的孩子,有爸爸妈妈疼爱着,他有那么多的亲人那么好的家庭。而我,一直都是孤单着的。”许杨顿了顿,带着笑意说,“遇见你真是件幸福的事情呢,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特别有亲切感。虽然当时的你对我很冷漠,说实话,你会喜欢我,我真的很意外。” 我一路推着他回医院,一路听着他告诉我一些有的没的。如果他不说,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也和我有着一样的悲哀,我也会一直以为他是那种生活在温馨家庭里的小孩。 但不管是我,初夏,还是许杨,我们都是缺少爹妈疼爱的孩子。我们都坚强地走过每一段坎坷的路,我们都把悲伤隐藏得天衣无缝。 只是,对于他们来说,我是幸运的。我真的是幸运的。 黎佑,他让我有个幸福得如此悦耳的家。 我只是害怕,看到你流泪的样子 我把许杨推回医院,按照他说的病房号推他走了进去。然后我拿起手机,拨打初夏的号码,但是那边只传来关机的提示音。 我知道,初夏肯定是目睹着那不堪的一幕而离开的。她是不是误会了呢?一定是的。 “许杨,我们在一起吧。”我没有想太多,直接走到许杨的面前,蹲在他的膝盖前看着他说,“你说的,你会保全我的幸福。” 他淡淡地笑开了,然后说:“傻瓜,现在你是在保全我的幸福吧?” 我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薄而性感的唇瓣上留下了一记吻。我说:“以后的路,我陪你一起走。不要认为你拖累我,也不要认为我不爱你,爱情经不起猜疑。你只要记得,糜玖玖不能没有你。这个世界,只有你是最懂糜玖玖的。” 他点头,双手试图着抚摸我的脸颊。只是,他看不见我的脸在哪里。我抓住他的手,放到我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他的掌心。 亲爱的。谢谢你。 以后的路,我会一直陪你走。 无论一路再大暴风雨,我会永远坚定陪着你。 晚上回学校的时候,我以为初夏会在寝室或者教室。但是令我意外的是当我回到宿舍,蓝洁却迎了上来,急切地问我:“玖玖,初夏她是要去哪里呀?” “什么去哪里?”我疑惑不解地看着蓝洁。 她用手指了指初夏的床铺,上面已经没有了任何行李,空荡荡的。蓝洁说:“今天早上她不是跟你出去的吗?然后她自己一个人哭着跑回来的,整理好行李之后就拉着离开了。” “她现在人呢?”一定是我的错。一定是我的错。 我的初夏,你是要去哪里呢? “不知道。她不说她要去哪里。”蓝洁说着便把一封信交到了我的手里,她说,“这是她要我交给你的。那时候她哭得鼻子都红了。” 我二话不说便拆开了那封信,里面装有我给她的那张银行卡,还有一封信: 我亲爱的玖玖: 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你了。也离开这座城市了吧。 亲爱的,我希望你不要找我,但是你一定要记得我。 今天在医院里发生的事情,其实谁都没有错。如果你喜欢余震,就要听自己里面怎么想的。但是亲爱的,你不要误会了,我不是因为这个小原因就离开你的。 现在我把你的银行卡还给你了,卡里面的钱一分也没有用。很奇怪吧?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在雨翔要做骨髓移植手术的前一天半夜里,他自己不小心打碎了玻璃杯,然后爬下床见碎片的时候割到了自己的手腕了。流血过多,然后……他就这么离开我了…… 玖玖,谢谢你给了我那么大的帮助。虽然没有用到。 我知道以后的路会很长,我们说好考同一所大学的,但是对不起。雨翔的死,让我我已经没有心思把书念下去了。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但是你一定不会找得到我,你好好念书。这个社会,不会容不下我初夏的。我是打不死的小强。 再见了,玖玖。不与你告别是因为我害怕舍不得你。然后,就放弃了我自己的决定。我只是害怕,看到你流泪的样子。 祝你幸福。 爱你的初夏。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不断地拨打初夏的号码,从一开始的关机变成了停机。看来,她是有意不想让我找她的。 我想要去找你 如果,身边少了你。 如果,我再也见不到你。 如果,你铁定让我失去你。 那么,便注定我一路孤单。 我喜欢的,我所想要守护的,你都一一让我失去。我的初夏,你可知道。没有你生活就像一杯白开水一样,没有味道。 时间过得很快,寒假也就如约而至了。 我将在学校里与谁谁谁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黎佑,我说许杨,我说初夏,我也说黎佑。可是,他似乎不明白我对初夏的那种眷恋和依赖。 天气好的时候,我就带着八叔去散步,然后去找许杨。他看不到东西,我每天都拿着一些杂志一个字一个字地将那些唯美悲伤的故事读给他听,然后我们一起感动,一起笑,一起拥抱,一起亲吻。 照顾许杨,已经是我的习惯。然而,想念初夏,也是我每天的习惯。 有时候会在抬头仰望晴朗的高空的时候忽然就看见云朵里浮现出初夏笑靥如花的面容,有时候会在发呆的时候恍然听见她在身后轻轻唤我的名字,也有时候会在睡觉的时候怀念这个曾经与我盖同一张被子交换彼此秘密的女孩。 那天风和日丽,太阳温暖得仿佛赶走了冬日里的寒冷。我推着许杨出去散步,我就好像已经注定要像糜写海一样辍学的孩子,找不到初夏,我的心就安定不下来。然而,在这么一个寒假,我不想放弃找她的机会。 “许杨,我们一起去找初夏好不好?天涯海角,我们都一起。”我望着远处的十字路口,冬天的寒风掠过我的脸颊,有些带刺的冷。 许杨愣了很久,他才说:“玖玖,你想考大学吗?” 我摇了摇头,因为想到他看不见,我又马上回答他说:“我不想,初夏说好和我一起考同一所大学,我们还要是同桌,还要是邻床的。可是,她不在了,都觉得没有意思了。不然,不然我们考同一所大学好不好?” 刚说完,我就后悔死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了。我不该这么盲目这么心切的。 许杨,看不见东西,早就休学了。这么考大学呢?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碰别人的伤口的。 “玖玖,初夏知道你这样会很难过的,我也会很难过。”他的表情复杂,有对我的疼惜。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亲爱的,初夏和你,我都不能少。谁都不能少。 我没有说话,一直沉默。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又说:“我们明天出发,我们去找初夏。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找。” 许杨握紧了我的手,他手心的温暖让我感觉很舒心。他淡淡地笑着说:“只要你喜欢我们就去。不论天涯海角。” 我最幸福的是,有你一直如此懂我。许杨,谢谢你。 晚上的时候,我在许杨家里做好了晚饭,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吃下去之后,便按照习惯回家。但是今晚他却说他突然想去海边吹吹风,天气有些冷,他提出这样的要求我难免觉得奇怪。但是他执意要去,我也只好陪他去了。 所谓的白头偕老 而事实上,我将他推到半路的时候,他又忽然说不能去那个地方。然后我又只好推着他折回去,他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带着点小坏的语气说道:“有没有觉得现在我们很像夫妻?” “嗯啊。本来就是夫妻。”我有点怄气地回答他。 他笑了几下,又说:“你烦了?陪着这么一个残疾人很累是不是?” “你说什么呢?谁烦了呢?许杨我告诉你,你休想赶我走。我知道你脑子里想些什么,你千万不要亲手毁了我的幸福。”我冷哼道。 他笑得更加开心了,然后他让我推他去花店,他问我喜欢什么花,我说喜欢百合。我以为他会买给我,可是去了之后他只像花店的老板要了一个号码就让我推着他离开了,这多少都让我有些失落。 “我以为你送我花呢。”我不满意地对他说。 他面无表情,却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久久才说:“我哪里带钱了呀?” 他这句话还真欠揍,我直接往他肩膀打了一下,然后假生气地说道:“我推你回家,我就回去我外婆那儿了。” “许夫人生气了。”许杨轻轻握着我的手,然后温柔地吻了一下我的手背说着,“许夫人,我们还要白头偕老的,你怎么可以那么容易生气呢?” 嗯,白头偕老。 即使,现在我们还很年轻。 第二天早上,我收拾好行李,然后向家里人告别,便去找许杨。 收假之前,我一定要找到初夏。 冬天的早上不像夏天,特别是遇上像这样阴郁的天气,整个天空都是铅灰色的,没有一点阳光的温暖。天空压得也很低,让人觉得喘息都有些困难。 我兴致勃勃地拿着许杨给我的钥匙去开他家的门,但是当我进去的时候,不管我怎么叫许杨的名字,都没有人应答我。 没有什么不一样,我环视着屋子里面的一切,心里渐渐地空了起来。 本能反应,我跑进许杨的房间,床上摆着昨天我为他叠好的棉被,没有什么于昨天不同。而也正是因为没有不同,才会如此奇怪。难道他昨晚没有睡觉吗? 我看着那张有几条褶皱的床单,突然发现枕头一角压着一张纸之类的东西。 我跑过去,拿起那张纸,上面写有给我的话。他说,玖玖,我不想拖累你了,祝你幸福。 因为他看不见的缘故,上面写的字歪歪斜斜的,甚至有的两个字都重叠在了一起。只不过,这么简短而有力的话,我还是看清楚了。 他说,他不想拖累我。 可是,你看见你离开我之后我的孤单无助了吗?你感觉到此时的我宇宙洪荒吗? 都留给了我一封信,都这么一走了之。我又该上哪里寻找我最亲爱的你们呢? 我明明早就知道他会嫌弃他自己拖累我,我也明明提醒过他不要赶我走,可是他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以胡乱写的几个字就能打发我糜玖玖,你们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呢?许杨,你何苦像初夏那样留给我一道伤疤? 许杨,你能去哪里?你能去哪里?你行动不方便,大街上那么多的车,你怎么走呢?你宁可冒着这样的危险也要抛下我。为什么呢? 我怎么会觉得你拖累我?是谁说只要我喜欢我们就去,无论天涯海角的?昨晚不是还说得好好的,我们要一起白头偕老的吗?又是谁在亲吻了我手背之后对我说“许夫人,我们还要白头偕老的,你怎么可以那么容易生气呢?”…… 我背着自己整理好的行李,一步一步地跺去海边,回到上次他带我去的那个小屋。 看着那间孤独的木房子,那堵刷着蓝色油漆的木门,就在不久前,那个少年就这样坐在这里守了我一个晚上。就在不久前,那个说不会让我不幸福的少年就站在这个地方向我伸出他的一只手,告诉我要我相信他。 可是如今,这样的少年走了。 我靠坐在那堵门边上,望着前方翻滚的海浪,寒风凛冽,就在这么一个地方,留下了这么多的遗憾。 七年前,我妈在这里死去。七年前,我的好朋友初夏在这里将我被我母亲丢弃的一幕拍下。七年后呢?七年之后的现在,我守在这里,回忆着那个为了不让我失去双眼的少年对我说的那些关于承诺的话。 所有的悲欢离合,都在这么一个时刻,用回忆的方式来祭奠。 “糜玖玖……” 我听见有人唤我的名字,可是当我抬起头的时候却又对上那张让我极度厌倦的面孔。 每一次,出现的都是这个人。可是为什么,偏偏这个人,是我好朋友喜欢的男生? 我抱着双膝靠在门上木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我也不想说任何话。 对他,我无话可说。 “在街上看见你一路那么六神无主的样子,担心你,我就跟踪你了。”他向我解释道。 我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他,然后不屑地撇过脸转身就离开。 “糜玖玖!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他的声音越来越洪亮,“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糜玖玖……” 你可知道,我不喜欢你。 你可知道,我甚至有些恨你。 你又可知道,我一直都不想见到你。 我停住了回家的脚步,然后转过身,一字一顿地对他说:“可是,我讨厌你。如果,你那天,如果你那一天不救我,我就不会得到这么一个,悲伤的结局。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 “对不起……”他默默地垂下头。 对不起,你对不起的是初夏。你对不起她那么少女情怀地崇拜过你。你对不起她那么满怀真挚地喜欢过你。你也对不起她那么奋不顾身地离开了你。 你。也永远。对不起。我纯洁的十六岁。 因为,我的幸福在他的手里 我的十八岁,没有你们任何一个。那是我一个人的十八岁,一个人的孤单。一个人的成人礼。 高中毕业之前,我自行去过很多城市,看着那些陌生人的面孔,我总是希望能有这么一天,我能够找到你们其中一个。 哪怕,你们已经不记得我。 就像现在我前往另一座城市,寻找你们的踪影一样。也许,我是从来都不抱希望,我只是做了一个好孩子该做的事情。我考上了那里最好的大学,我没有让黎佑失望,而我选择在l市上大学的原因,仅仅是因为l市是我这两年来没有到过的城市。 所以,在这么一个决定中,我又对自己抱了很大的希望。l市,请你给予我神的力量,让我遇见我寻找已久的人。 陌生的城市,我背着行囊,走在陌生的路上。就像我这些年来,踏上无数次班程,心中都同样做好最充足的准备与你们相遇。 大街上放着我最近听的次数最多的一首歌: 怅然入梦 梦几月 醒几年 往事凄艳 用情浅 两手缘 鹧鸪清怨 听得见 飞不回堂前 旧楹联红褪墨残谁来揭 我寻你千百度 日出到迟暮 一瓢江湖我沉浮 我寻你千百度 又一岁荣枯 可你从不在 灯火阑珊处 …… 没有任何一首歌,能比这首歌更加贴近我这些年来的心情。不在我身边的你们,又何以体会得到我对你们的思念? 似乎我对l市有着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会有那么一些事情发生。 “糜玖玖,怎么那么巧,在这里遇见你?我正想着给你发信息呢。”这个声音很久都没有听见了,只是她惯有的尖锐让我一听就知道她是谁了。 我转回头,看见香若汐穿着一条性感的蕾丝短裙踩着白色的高跟鞋妖娆地向我走来,她脸上盛开着一种比过去高贵几千倍的笑容,犹若樱花般坠落,迷惑人心。 “是很巧。”我微笑着回答。 她已经不再像过去那么无理取闹,或许每个人都有长大的时候,只是时间的长短罢了。 香若汐友好地将她手中的一张明片交到我的手里,她眨巴着眼睛告诉我说:“这张明片也许对你有用,你找初夏那么久了,你有没有想过她过得很好呢?” 我捏着手里的那张名片,然后说:“你知道她在哪里?” 香若汐摇摇头,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胸有成竹地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初夏现在是我表哥的女朋友。” “你表哥?” “嗯。就是以前写告白信给初夏的那个胖子。哈哈,这消息可是我上厕所的时候偷听他讲电话的时候听到的,你可不要说我说的。”香若汐大方一笑,然后向我挥了挥手,她说,“我走了哦,你要找初夏,打名片上的号码。” 香若汐离开之后,我便迅速地拨打了名片上的号码,民片上的那个人叫苏袁。 接电话的果然是一个男的,我说:“你好,请问初夏在吗?” “你是要找初夏?你是谁?”那个人语气开始冷漠了下来。 我回答他说:“我是糜玖玖,我是要找初夏。是初夏。” 那边沉默了很久之后,我便听见电话那头笑得合不拢嘴的声音。是她,是她,是初夏。时隔两年,她的声音还是如当初一样甜美。 我听见她在那头激动地说着:“玖玖,玖玖,你是玖玖吗?是我的糜玖玖吗?” 我喜极而泣。终于,让我找到你了。亲爱的,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 以后,我们还是形影不离的朋友。都是。永远都是。 见到初夏的时候,我发现她简直就成了一个标准的美人了。 两年的时间,她变了不少,不管是她的容貌还是她的性格,都可以说是成熟了吧。时间,它一直都在证明着我们的成长,不是吗? 她对我说了这两年以来她经历的事情,我问她说香若汐的表哥是你的男朋友?她腼腆地点了一下头,然后一只手搭着我的肩膀上说,那么久了,什么都会改变的吧,现在回想起当初高中时喜欢的男生,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呢。你相信吗?忘记余震我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以后的日子我都拼命地打工挣钱,拼命地生活,日子虽然苦了点,但是很快乐。 “那现在日子也苦?”我故意逗她。 初夏呵呵地笑起来,然后说:“遇到大款还会苦吗?哈哈!诶呀,没有了啦,苏袁对我很好,虽然他有点小胖。不过大款不都是这样的吗?噢哈哈……” 初夏显然很开心,我知道这两年的时间足以将她磨练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看来这两年来,她过得确实不错。 如果你幸福了,我也幸福了。 “对了,有一次苏袁带我去买花,我看见许杨了诶。那花店是他开的呢。但他还是瞎的。”初夏口无遮拦。 她说到“瞎”字的时候,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但是她却不知道,她给我带来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我该如何抑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亲爱的,你要知道,这是我这些年来听得最好听的一句话。最能让我幸福的一句话。 我兴奋地抓住初夏的手臂,激动地问她许杨在哪里。初夏一副受惊吓的模样,木讷地盯着我,愣愣地说:“玖玖,你干嘛那么激动哦?” 因为,我爱他。 因为,我的幸福在他的手里。 因为,过去他辜负了我给他的爱。他要负责。 我将初夏抱得紧紧的,然后在她耳边轻轻对她说:“因为,我认定了他就是我的唯一。” 老板娘回来了 世界上这么两全其美的事情居然让我遇到了,在许杨离开之后,他就很凑巧地来到了l市。原来,我那么辛苦找的两个人,居然在同一座城市。 初夏被逼无奈,只好顺着我的意愿马上带我去找许杨。 我想我是见他心切,什么心理准备也没有做好才弄得自己一团糟的。 那是一间淡雅的花店,奇怪的是只卖百合花。里面摆满了纯白色的百合花,看着那些盛开的百合花,我隐约地感觉到了许杨就在里面。 他离开的那一年,每个月的十四号,我都会收到一大捧的百合花,就像现在植在这里的这些百合一样。 我和初夏走了进去,却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孩正在为坐在轮椅上的男孩念文字。一样的场景,只是女主角被更换了下来而已。 也许是念累了吧,那女孩放下手中的杂志,然后轻声细语地对许杨说:“休息一下哈,有些累了。今天精神不是很好。” 他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此时的他是什么样的表情?那张干净的面孔又是经历了哪些变化呢? “嗯,累了就休息吧。难为你了。”这个声音比过去温厚了许多。 只是,过去他从来都不会对我说这句话,我也从来不会向他喊累。可是有什么用呢?喊累的却可以这样陪着他,不喊累的却被他拒之千里。 “小晴,今天是几号了?”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问道。 “哦,今天十号了。老板,我已经联系那边的花店了,会在十四号那天准时送到老板娘那的。”那个女孩边翻着杂志边说,“老板,你还真有情调,我都在你这干了一年多的活了,老板娘每个月都可以过上情人节,真是幸福呀!不过话说回来,老板娘在那边也卖花,你送她花,是不是有点……” “她没有卖花,她还在读书。不过,今年大一了。不知道她有没有考上她想去的大学。我们已经两年没有见面了,其实她不是什么老板娘。小晴啊,以后就不要叫她老板娘了,可能人家已经有男朋友了呢。你要记住哦,记得要最新鲜的百合。”他侧着脸,我看到他脸上淡淡的笑容,一如当初。 我一步一步走了过去,然后蹲下身子,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别了两年,你的面容一如当初令我悸动。 他觉得异常,一直在问那个女孩怎么回事,但是初夏阻止了那个女孩,什么也不让她说。 我看着他好看的眉目,有些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慌乱中,他触摸到了我那大波浪卷,他脸上渐渐浮现出好看而干净的笑容。 “许杨,你说过不会让我不幸福的,你走了之后我一直都不幸福,你说该怎么办好呢?我找了你那么久,念了你那么久,就是为了让你把属于我的幸福还给我,你怎么可以那么自私将我的幸福带走了呢?”我把脸埋在他温热的手心里,试图找回丢失了两年长的温暖。 我只是看见他像当初一样笑得像个孩子,然后欣喜地说道:“小晴,老板娘回来了,不用送花过去了。” end。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