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公主—鸢尾》 作品相关 《失明公主——鸢尾》 作者:wflmercy 内容简介:对于双目失明的她而言,走在炽热的阳光之下,就等同于卷入无尽的宫廷纷争。蜷缩在皇宫的一角,她选择了隐世来躲避一切的侵扰,尽管被所有人遗忘,直到他闯入她的平静无波的生活,改变她人生的轨迹…… ☆、楔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岑妃毒死梅妃及其腹中龙种,罪孽深重,钦赐鹤顶红,自行了断。钦此!” 尖着嗓门来宣旨的老太监似乎见多了这宫闱之事,早已云清风淡,见怪不怪了。他自顾自地合上圣旨,递到跪在面前的美妇面前。那美妇看起来只有二十五岁左右,脸色惨白,面无表情,像是愣在那儿似的,竟没有接旨的迹象。 老太监心中惋惜,这内宫太深太复杂,当年那般受宠的岑妃,事到如今,也不过如此。这么美丽的人儿,却为了争风吃醋干出如此出格的事。更何况被毒死的是皇上最宠爱的梅妃,而且梅妃还身怀龙种,让她自行了断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老太监叹了口气,轻声道:“唉,岑妃娘娘,这旨你不接也得接,接也得接,就不要为难奴才了。 跪着的美妇像是从发呆中清醒过来似的,深深叹了口气,肩膀耸拉,磕下头去,答:“罪妾接旨,谢圣上开恩。”语气中却似是什么感情也听不出来。 老太监叹了口气,将圣旨交给美妇,又从身边的小太监手中接过一个精巧的小瓷瓶,交给她,很关照地说:“岑妃娘娘,按这圣意,本是要奴才一宣完旨,就执行的。当年岑妃娘娘您待奴才也不薄,奴才就给您行个方便,给您半个时辰,容您好好准备一下,和小公主好好道个别吧。”说完向身边的小太监叮嘱了两句,不忍再看后戏,转身离开了。 跪在地上的岑妃站起了身,理了理褶皱的裙摆,刚一转身,就被门外跑进来的女童抱住了。这女童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却生得异常可爱。皮肤雪白,面色红润,竟如瓷娃娃般,眉目间有美妇的影子,一看就知道是个美人胚子。唯一不足的是,美目清澄,却眼大无神,竟是个瞎子。 岑妃两眼一酸,但硬是强忍下去,她不希望自己流泪的声音成为女儿对自己最后的记忆。女儿虽然先天失明,却心如明镜,除了视力以外其他的感官能力惊人地敏锐,什么事情也瞒不过她。 岑妃蹲下身,紧紧抱住那个幼小的身子。女童似是知道母亲要说什么,很安 静地躲在母亲怀里。 岑妃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她知道这半个时辰是老太监对自己的恩惠,她应该给女儿交待一些事情,可此时却不知从何说起,更何况女儿只有六岁,说了她又懂得什么呢?唯一能做地只是更紧地搂着自己的骨肉,永世也不希望分离。 “母妃??”女童感觉到母亲加重的力量,有些疑惑。“冉意姐姐说母妃您要出门,到底是去哪里?要去多久?” 冉意是女童的贴身侍女,今年也不过十六岁,但五岁就入宫的冉意早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冉意心里自然清楚得很。可面对只有六岁的天真无邪的公主,她又怎么能将“赐死”之事轻易说出口?只能骗公主说母妃要出远门,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 岑妃自然知道冉意的用心,她扶着女儿的肩膀,说道:“母妃要回趟云南老家,母妃不在的时候你要听冉意姐姐的话,好吗?” 女童乖巧地点点头。 岑妃顿了顿,抚上阮颜柔软的额发,说:“阮颜,一辈子都要记得母妃的话,千万不要轻易相信男人,千万不要。” 女童有点懵了,什么是“男人”?为什么不可以轻易相信?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被母妃招进来的冉意已经抱起自己,将自己带出了房间。 那年,岑妃因毒死梅妃及其腹中龙种,被赐死于冷宫。次年,岑妃之女阮颜公主转居鸢宫,从此不与宫中他人来往。 第一章 初遇(1) (十年后) 宫中的太监宫女从来不敢靠近西边的鸢宫,虽然那里美得不似人间,满园各色的鸢尾花,争芳斗艳。园子里有个小塘,塘中心浮着个小亭。鸢宫乍看之下没有什么人住,有些许阴冷潮湿,但如果真的没有人住,又有谁会去伺候这满园的鸢尾花和塘中的鲤鱼呢?而且这鸢宫白天时园子里见不着人影,大门紧闭,没有人出入,而有传言说那里白天是不开门的,晚上才开,神秘至极。太监宫女们好猎奇,有个小太监夜半当差故意绕了个道,想要看看这住在鸢宫的是何方神圣。不料居然撞上了“女鬼”。 小太监被狠狠地吓了一大跳,还病了三天,清醒过来被其他太监宫女们问及鸢宫“女鬼”,怯生生地形容了一番,结果一传十,十传百,鸢宫闹鬼的事情传得满皇宫的奴才们都知道,从此也再也没有人敢靠近那里了。 一些资格老的太监就不会那么大惊小怪了。他们告诉下面的小太监说,鸢宫里住的是个没落的公主。十年前,梅妃被毒死疑案的凶手就是这公主的母妃岑妃。岑妃十七岁入宫,生得美若天仙,深受皇帝宠爱,终于怀下龙胎。可是毕竟这后宫佳丽三千,岑妃就算再有本事,得宠也不过一时。偏偏岑妃生的又是个公主,皇上的心思就飘远了。小公主五岁那年,梅妃入宫,成了当时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可是好景不长,次年梅妃居然暴毙,皇帝龙颜大怒,命太医查明死因。太医奉旨办事,查出梅妃是中毒身亡,而所中之毒叫“见血封喉”,是一种树木的树汁,而此木国境内只有云南才有。众嫔妃中,只有岑妃出身云南。而且出事当天,岑妃正好带着小公主去探望怀有身孕的梅妃。于是自然,所有的疑点全部集中到了岑妃身上。皇帝大怒,把岑妃打入冷宫,派人搜了岑妃的园子,搜到了装有“见血封喉”的瓷瓶,从此确定岑妃便是毒害梅妃的凶手,而动机自然是为了争宠。小公主六岁那年,岑妃被赐死,小公主搬入鸢宫,身边只有一个贴身的宫女伺候着。梅妃之事渐渐淡去,这个留下的小公主也渐渐从人们的记忆中淡忘,也不知后来如何了。 老太监说起这种陈年烂谷子,本是想要校正乱七八糟的谣言,结果没想到起了反效果。小太监们自然以为那“女鬼”便是当年死去的岑妃,因为想念女儿便经常出没于鸢宫。不过也有人认为岑妃当年是被冤枉的,死后有怨,徘徊于宫内。总之,不管奴才们怎么想象,更加没有人敢接近鸢宫了。 阮颜的世界从来都是一片黑色的,先天失明的她什么也看不见。但是阮颜还是感 谢上苍,虽然她的眼睛是瞎的,可是其他的感官功能却好得出奇。贴身宫女冉意总觉得公主很可怕,凭声识人这算小事了,百步开外公主也知道来者何人,就这鸢宫里满园子的鸢尾花,哪棵开了,哪株谢了,哪里缺水了,哪里少肥了,根本不需要用手摸,只要稍稍走近一点公主就一清二楚。这样的公主,眼瞎却心如明镜,什么事也瞒不过她。 阮颜不喜欢光,冉意觉得那是因为公主失明,感觉到阳光却看不见阳光是件很痛苦的事情。白天时阮颜从来不踏出自己的房间一步,只有夜晚时,偶尔出来浇浇花,喂喂鱼,弹弹琴,用冉意的话说,她是典型的夜猫子型。但其实,失明并不是阮颜不喜光的主要原因。 第二章 初遇(2) 三更天,万籁俱静。 阮颜浅眠,敏锐地听力告知她,今夜,这鸢宫有访客。她从床上坐起身,等待来者破门而入。这来者脚步扎实,是个练家子,只是气息不稳,空气中多了点血腥味,应该是受伤了。 阮颜无声地坐在床边,没一会儿,门被撞开了,有个人跌了进来。一身黑衣的来者见有一白衣女子正坐在床沿,警惕心突起,举起手中的剑,指向女子。 “放下剑吧,你受伤了。”阮颜知他警惕,即便看不见,她也可以感知来者的剑离自己的脖子不过三寸。 黑衣人更加警惕。这女子看起来瘦弱无比,根本不是练武之人。可不是练武之人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知道他正用剑指着她,还知道他受伤了,难道她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别担心,我不会武功,只不过是个瞎子罢了。”像是能读懂他的心思一般,阮颜不急不缓地说。 月亮出来了,借着这光,黑衣人才看清楚,女子的脸上蒙着一层薄纱,看不太清楚容貌,只是薄沙的下面,眼睛被黑色的布蒙着。看来真的是个瞎子,这也难怪了。 突然肩上伤痛发作,黑衣人没撑住,举剑的手垂了下来。 “你没事吧?”阮颜听到来者的申吟声,忙站起身想去帮忙,不料剑气迎面,阮颜只得坐回去,知道来者的警惕心没有解除。 “你眼睛瞎了,不知道我是什么人,还敢随便靠近我?”黑衣人忍着痛,问道。 “如果没有猜错,你是刺客吧。”阮颜的语气中看不出任何感情的波动。 “你怎么知道?”黑衣人惊奇,这真的是眼瞎之人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禁军已经快追到这里了。你听,他们的脚步声正在向这边来,你还是快逃吧。” 黑衣人仔细一听,从小练武的他却什么也听不到,哪来的禁军脚步声呢?还没等他接女子的话,果然,窗外传来了吆喝声。 “应该是躲进这园子了,最好进去搜一下!” 黑衣人吃惊,看来这女子真的和常人不同。 “快点,他们来了。你从后门逃走吧,我来引开他们。”阮颜知道再不快点,这刺客就逃不掉了。她像看得见似的径直走到门口,把门拴上。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来日必报,告辞了。”黑衣人说完便侧身进了后院。他知道自己今天算是遇上奇人了,此刻也来不及问这女子身份, 逃命要紧。 阮颜知道黑衣人已逃了一段距离了,而此刻禁军也已经举着火把冲进了鸢宫。 第三章 初遇(3) 冷铭柏没有想到自己会那么触霉头,居然在自己当值的时候冒出了个刺客,自己这个禁军首领当得还真有点郁闷。听属下说那刺客肩上受了伤,便领了一大队人亲自去追。不料那刺客居然逃进了和废园没什么差别的鸢宫里,而偏偏这个和废园没什么差别的鸢宫里住着一个公主。虽然早有耳闻这公主没落得很,被众人遗忘已久,可公主毕竟是公主,再没落也是公主,这鸢宫再怎么说也是公主的寝宫。他一个大男人,带着一大队大老粗的男人们,又怎么好随便搜这园子? 冷峻的脸蒙上了一层不耐烦地神色,看来还是得照规矩办事才行。 他在阮颜的房前跪下行武将礼,朗声说道:“属下禁军首领御前侍卫总管冷铭柏,救驾来迟,公主受惊了!” 冷铭柏这一喊就算了,把他身后一大队禁军们给喊傻了。 这园子看上去非常漂亮,知是有人伺候的,只是早就耳闻这园里白天根本没有人烟,是宫中一块神秘之地,没料到居然有公主住在这里,忙跟着一起跪下。 阮颜仔细听了听那刺客逃走方向,知其已脱险,便坐回床沿边,假装被吵醒的样子,佯怒答道:“半夜三更的,怎么这么吵?!” 冷铭柏一听,这声音温软如玉,虽有怒气,却依然悦耳动听,不禁对这声音的主人产生了好奇之心。 “禀告公主,今夜宫里进了刺客,有人见这刺客闯进了您的寝宫,属下怕公主受惊,急来救驾,擅闯鸢宫,望公主恕罪。”客套之话,冷铭柏还是要说完的。 阮颜打了个哈欠,不冷不热道:“刺客?我怎么就不知道呢?我睡得熟,就算闯进来了也没有觉察。怎么?你们想要搜这园子?” “这是属下职责所在,望公主见谅。”言语之间,态度强硬,意思就是说你不让搜我也得搜。 “放肆!你们莽撞闯入本公主寝宫,这就算了,现在居然要搜我的园子。好!你们要搜可以,但烦劳冷大人一人进来搜,其他的人全部给我站在原地不准动,谁要是敢伤了我园子的鸢尾,可别怪本公主不客气!”阮颜的言语中怒气深了好几分,显然是气话气说了,俨然一个刁蛮任性的公主。 阮颜知道这样不好,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侍宠而骄的资本,可是为了救那刺客,只能先这么应付,反正平时鸢宫根本没有人来,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个性,糊弄糊弄这些禁军是没问题的,他们又不会再来找她。但她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怎么能容得下 这么多男人一起闯进来搜自己的房间。 “谢公主,属下冒犯了,望公主恕罪。”冷铭柏心中冷笑,这公主明明没落得几乎没有人记着,他待她客气完全是出于礼数,没想到这公主如此刁蛮,拿着鸡毛当令箭,要是平时他早发作了。可对方毕竟是公主,人家都同意让你搜了,提什么样的条件也不过分。更何况对方是点名只允许自己进去,他确实很想看看,这个伶牙俐齿却声音美妙的公主到底长什么样,便站起身,丢下一大堆呆呆跪在身后的属下们,推了房门进去了。 第四章 初遇(4) 月色清冷,照在了倚在床边的人儿的身上。身材清瘦,绵若无力,一袭白衣,长发不作任何发髻地披散在肩头,凄美得让人心寒。冷铭柏向她脸上望去,为那面纱和黑布心惊。早闻这个公主不喜光,也不至于大半夜的还把眼睛蒙上吧。 “冷大人这是来看我呢,还是来搜刺客的啊?”阮颜漠然开口。虽然看不见,但她可以感觉到他的一切。高大健硕的身型,周身散发着男性特有的气息,从他踏入这房间的一瞬间,便包围在她的周身,即便他离她尚有一段距离。还有,他那如剑般太过凌厉的视线,像是可以看穿世间万物,让阮颜莫名地觉得不舒服。 她站起身,双手伸向前方,摸索着向冷铭柏走去,不料被房间中间的木凳子绊倒。 “公主小心!”随着一阵惊呼,阮颜觉得自己跌进了一个宽阔结实的胸膛中。一瞬间,他的气息是那么浓郁地包裹着她,狠狠地吓了她一跳。第一反应就是要推开着恼人的气息,却意外地被男人的臂弯锁在了里面。 冷铭柏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作此反应,只是当那瘦小地身体掉进自己怀中的那一刹那,他不希望这个身体远离,尤其是当怀中的人儿发力想要推开自己的时候,本能地就更加用力地将她锁在了怀里。 她的温度偏低,此时他所触摸到的地方似乎只有骨头没有肉。面纱让他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他不自觉地去掀那面纱。怀中的人挣扎着反抗了一下,却没有成功。面纱褪去,月光下呈现出惊世的容颜,冷铭柏瞬间呆住。 虽然眼睛上还蒙着黑布条,可是根本挡不住她的美好。姣好的瓜子脸,常年不见阳光而粉嫩细白的皮肤,因为现下暧昧的气氛而攀上一抹红晕的脸蛋,更要命的是那因吃惊而微张的红唇。一切的一切,快要将冷铭柏的呼吸抽走。 阮颜心中恼火,抵在男人胸口的小手趁机用力,硬是从男人怀中挣脱了出来。从那暧昧地气息中解脱,呼吸一口比较清新的空气,阮颜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似的。可却不料动作有点猛,眼睛上的黑布条竟然松开,滑落下去。 阮颜倒吸一口气,摸索着去找那布条。这一切都落在冷铭柏的眼中。他蹲下身,捡起那黑布条,递到阮颜面前。白衣人儿转过脸来, 想要去接。一瞬间,除去碍眼的黑布条的脸就这么闯进了冷铭柏的视线。 还是那张近乎完美的惊艳的脸孔,然而,那清澄的眸子,却没有一点神,空洞地不知望向何方。冷铭柏心惊,没想到她根本 就是个瞎子。 “你……眼睛瞎了?” 阮颜从他手中摸走黑布条,若无其事地绑了回去,说:“怎么?冷大人不知道吗?” 原来她不喜光,是根本看不见。 “怎么瞎的?”冷铭柏有所耳闻这位公主过去的事情,难道是被人欺负的? “天生的。”此时阮颜已经顺利地把布条绑好了,站起身来。 “……”她的坦诚和处世不惊反而让冷铭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冷大人是来搜刺客的吧?可不好耽误您办公。我这里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冷大人您自便吧。”冷冷的语气,满饱的都是排斥的情绪,意思是说你快点搜完早点滚蛋。 “不用了,就算躲在这里,趁刚才那一会儿早就该跑了。”冷铭柏讨厌她用那种充满了不善的逐客态度对他说话。从来没有女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雏玉公主,也不敢这么放肆地毫不留情地命令他。 “哦,是吗?那就请冷大人带着您的人回去吧。本公主累了。还有,让您的属下小心脚下,可别糟蹋了我园里的鸢尾。冷大人请慢走。”说完便摸索着坐回床沿,逐客令已经下了。 冷铭柏此时窝了一肚子闷火,不仅没有抓到刺客,还受了这傲慢公主的气。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办法发作,只好极不情愿地行了个礼,说:“那属下就此告退了。” “嗯。下去吧。”阮颜随意地打发着,掀被作势要躺下。 不一会儿,门吱呀地响了一下,又被轻轻关上。阮颜知道他走了,才真正躺下。 关上门的冷铭柏发现所有的侍卫正望着他,领头的是自己的副将王显。王显凑上来,问道:“怎么样大人?是不是给跑了?” 冷铭柏根本不想多说,只吩咐了一声“撤”,就径自带头出了鸢宫。 第五章 各自思绪(1) 将军府花园。 坊间相传,将军府的花园是京城王公大臣的宅邸花园中最漂亮的。其实,这也事实。 大将军冷行风是两朝重臣,德高望重。可他在年轻的时候,也不过是先帝朝中的普通武将。时值西南藩国造反叛乱,年轻的冷行风陪伴先帝出征,替先帝挡下致命一剑,救了先帝一命,从此成为先帝最信任的武将。先帝亦许给冷家免死金牌,世代荣耀。 平定叛乱以后,冷行风担心叛党余孽会东山再起,便主动向先帝请命,在西南驻守一段时间,这一呆就呆了五年。冷行风就是在驻守期间邂逅了他这一生最爱的,也是唯一的妻子,念胭柏。胭柏是西南人士,有着北方女子所不具有的柔弱清丽。二人克服了一切障碍 ,终于携手,可胭柏却在生下他们的孩子时难产而死,留下了呱呱坠地的儿子和痛心疾首的丈夫。冷行风为了纪念妻子,为儿子取名“铭柏”,从此不再续娶,一人抚养儿子长大。 由于母亲的关系,冷铭柏的样貌中少了一些北方人的粗犷,多了一些南方人的柔美,从小就是个漂亮的孩子。对于冷行风而言,这个漂亮儿子是冷家唯一的血脉,是爱妻用生命换来的,也是继承冷家光耀的人。而这样的人,不可以成为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因此,武将出身的冷行风从小扮演着严父的角色,对冷铭柏要求异常严格,尤其是在武学上,冷铭柏没有少挨过父亲的鞭子。也正是在父亲严厉地教导下,冷铭柏在武学上的造诣使他当之无愧地坐上了禁军首领,御前侍卫总管的位置。 大概是因为从小缺少母爱,再加上父爱深沉,冷铭柏从小就觉得自己是个没人爱的人。母亲早逝,只要稍一偷懒父亲就要抡鞭子或者饿饭,这样的生活造就了冷铭柏冷血淡薄,沉默寡言的性格。但是武学上的造诣,家世的显赫,也让他的傲气和自负深入骨髓。总之,冷家上下的仆人都知道,宁可去招惹严肃的老爷,也不可以去招惹漂亮的少爷,不然有没有全尸这都难说。 而此时,将军府唯一的少爷冷铭柏,正坐在将军府花园的凉亭里,对着手中的面纱发呆。 这是他昨晚从那个公主脸上揭下的,回到家中才发现自己居然顺手带了回来。他甚至可以闻到面纱上她的味道。 清新的香味使他的眼前浮现出那张有着空洞眼神的俏脸。冷铭柏也是正常的二十岁男子,也有对女人的需求。为官三年,就是为了应酬,也没少去烟柳之地。漂亮的女人他也没少见,什么头牌,什么名妓 ,就连从小一起长大的雏玉公主,也是美人。可是,他从来都不投感情,就算是在男人本该最放纵的时候,也时刻保持警醒,不敢有何差池。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昨夜的失态。客观讲,和他抱过的众多女人相比,她的身体基本和丰满无关。可偏偏就是那具跌进怀里的身体,有着神奇的魔力,让他不舍得放手,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更别说那绝世的容颜,就连那空洞的视线,并没有削弱一分一毫魅力,反而图增了她的无助和柔美。 她的一切,让他想起了藏在心底的一个人。她们,都有着纤细的身材,秀美的脸庞。 心中像是什么东西被触动了,生长出莫名的情愫。但随即,她充满敌意的冷淡,瞬间浇灭了这多余的心情。正好,他也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东西自由生长。这个女人,刁蛮任性,傲慢无礼,出言不逊,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而之前他所见过的女人,无不对他殷勤讨好,根本不敢忤逆他的要求。唯独她,不但反抗,还出语冒犯,拿公主的身份来压他,让他有火没处发。她不过是个没地位的公主,没落到他连她的名号都不知晓,如此胆大包天的女人,只令他恨得牙痒痒。 “老爷。”思绪被身边家丁的请安声打断了,回头一看,父亲正背手立于身后。 冷铭柏赶紧藏起面纱,站起身来行礼。 “父亲。” 第六章 各自思绪(2) “嗯。”冷行风应了一声,径自坐下来。冷铭柏不敢怠慢,垂首站在一旁听话。 “听说昨夜宫里有人行刺,人抓着没有?”冷行风早朝前就听其他大臣提及此事,不禁捏了一把汗。 “铭柏无能,让刺客跑了。”在父亲面前,冷铭柏从不敢造次,从小都是恭敬相待,即便是言语上也不敢乱来。 “跑了?你这禁军首领是怎么当的?!幸好这次发现得早,没有惊动皇上,没有怪罪下来。要是因为你的失职,皇上有个三长两短,我第一个不饶你!” “是,铭柏明白。” “说吧,怎么给跑的?” “那刺客躲进了鸢宫,铭柏不敢擅闯公主寝宫。” “鸢宫?那不是阮颜公主的地方嘛?” 阮颜?原来她叫阮颜。 “那公主她没受惊吧?”冷行风心念,已经好久不曾听人说起那位公主了,也不知近况如何。 “那刺客没有惊动公主,公主是在我们到了以后才醒的。铭柏猜测,刺客应该只是路过鸢宫,从鸢宫后面的西墙翻出去逃走了。” “这样。那你见着公主了吗?” “是,见着了。” “公主……她还好吧?”忆起当年之事,冷行风不禁露出感慨的神色。 冷铭柏心惊,难道父亲和那个公主有什么瓜葛? “是,公主安好,看不出有什么。”哼,何止是安好?根本就是好得过头,敢和他大唱对台戏。 “那就好。唉……只是阮颜公主的眼睛看不见,平时应该多有不便吧。” 冷铭柏心想,父亲果然和那公主之间有牵连,从来未曾听宫中人说起阮颜失明的事情,自己也是亲眼见着本人才知道。但父亲却早就知晓,可见父亲和那位公主之间有颇深的渊源。 “这次没有人受伤,刺客跑了也就跑了,下次要是再遇上这种事,你可得给我提起一百颗心,千万别再出这次的状况,知道吗?” “是,铭柏谨记父亲教诲。” “还有,雏玉公主派了人过来,说是下面进贡了几样新鲜的点心和上好的龙井,今晚陪太皇太后赏月尝点心,让你进宫陪坐。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收收心了,别整天在外面不务正业,招惹那些不正经的女人。作为臣子冷家也不敢高攀金枝玉叶,但雏玉公主从小与你一起长大,我看得出来她对你有心,你是不 是该仔细考虑一下呢?” “父亲,铭柏从不敢妄想高攀公主,一直将公主视为妹妹。而且,铭柏认为现在谈婚还为时过早,望父亲理解。”嘴里说得恭敬,冷铭柏心中却冷笑,这么早就想找个女人拴住他,他还没那么傻。 “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你们年轻人自己处理吧,但是千万不要伤着公主,你也知道雏玉公主从小娇惯,又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妹。” 看得出儿子确实无意于雏玉,冷行风也不好再多说。在各个方面,冷行风对儿子都是严厉管教,唯独在婚姻这方面,他比较开明,希望儿子能和真心相爱的人一起,而不想搞什么政治联姻。毕竟当年,他自己也是克服了很多障碍,才和最心爱的人携手的。 “是,铭柏明白。” “那你准备准备,让福顺跟你一起进宫吧。”冷行风站起身来,准备回书房去。听说最近边疆又不稳了,可别出什么大事。 福顺是冷铭柏的贴身家丁,就是刚才请安的那个。 “是,父亲慢走。”冷铭柏鞠躬。旁边的福顺也不敢怠慢,跟着在下首行礼。 “福顺,去准备准备,我们今晚进宫。”看着父亲走远,冷铭柏吩咐身边的福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今晚,可没有赏月那么简单。 第七章 各自思绪(3) 阮颜是提心吊胆地过了一整天的。 刺客虽然顺利逃走了,可毕竟鸢宫是刺客消失的地方,她害怕宫里不会放过这里,又要派人来搜这搜那的。并不是害怕刺客在自己这里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让禁军给发现,而是害怕那些粗人把自己园子里的鸢尾给踏伤了,更害怕鸢宫和她阮颜公主成为宫中关注的焦点。 十年来,她从来不在白天走出房间一步,只在夜里在园子里转转。十年了,她从未踏出这片小天地,正是为了在这勾心斗角的深宫内院里与世无争地生活。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所有的人都忘记鸢宫,忘记阮颜公主的存在。只有这样,才能不被卷入那些可怕的宫廷纷争,才能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净土。这一切,都是母妃岑妃惨死所留下的血的教训。 阮颜相信,母妃不是那种会下毒害人的毒辣女子。记忆中的母妃温柔娴淑,逆来顺受,从来不敢有所奢望,更没有什么野心。可是,就连这样的母妃,依然逃不过,最后含冤而死,阮颜除了用现在这种方法来求自保以外,根本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她不喜光,并不是因为失明。在她的心中,室外的光,就等同这深宫内院。一旦走进去,就必然会卷入阴谋和斗争中。所以,她宁愿忍受孤独与黑暗,也不想招惹宫中的麻烦。因此,她命冉意白天时紧锁鸢宫大门,制造出鸢宫没有人住的假象。前段时间,她出来散步的时候,竟撞上了一个小太监,她只能装鬼把他吓跑,让人们以为这鸢宫闹鬼,夜里也就不敢接近这里了。 阮颜本以为再也不会有人来骚扰她的生活了,直到昨晚刺客的闯入。她对刺客出手相救,并非是因为她对皇上有什么怨恨,毕竟皇上和自己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而且她最恨的人早就在三年前驾崩了,她只是不愿意再遭遇血腥的事情罢了。能救,又为何不救呢? 但万万没有想到,救个刺客是没什么,却招来了陌生的他。冷铭柏,那个有着凌厉视线的男人,就这样闯进了她的生命。他特有的男性的气息似乎仍未散去,依旧在空气中飘荡,刺激着她的神经。他抱住她,是因为她摔倒了。但他不让她走,还偷走了她的面纱,看见了她的相貌,甚至连她是瞎子的事情他都知道了,这全是他的无礼和冒犯。 阮颜有一种秘密被掏空的失落感。 他是禁军首领,御前侍卫总管。他知道了她的事,会不会到处去说?以他的身份,稍微透露一点给下面的人知道,还不立马传得沸沸扬扬?这是她所想象得到的最坏的情况。 更何况,就算他言语中没有表达,但昨晚,他的语气泄露了他的怒火。大概是自己有点装过了头,才激起了他的怒气吧。确实,他没必要受她这么一个落魄公主的气。就算他要报复,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这一天过得相当平静,没有任何的变化,就好像昨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这让她稍稍宽心。 轻轻抚上琴弦,阮颜躁动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今夜很凉爽,阵阵清风吹起她的裙角,驱走夏日的闷热。她喜欢在这样的天气里,像现在这样在塘中的凉亭里弹奏她心爱的古琴。心念之间,第一个弦音已起,而后的弦音如流水般自然而然倾泻而出。 第八章 月夜琴瑟(1) 冷铭柏把福顺打发到宫门口等他,说是想一个人散散步。今晚陪坐,女人们聊得很开心,他可就郁闷多了。雏玉催他吃这吃那,把本来就不喜欢吃甜食的他快要逼疯了。要不是当着太皇太后的面,他早就发作了。所以一见着空档,就赶紧溜了出来,雏玉追出来还耍小姐脾气,嫌他走得太早。他不想跟她多啰嗦,喊了福顺就走了。 出了太皇太后的园子,他就打发了福顺,直奔西皇宫。离鸢宫还有一段距离,就听到了琴声。 虽说也算文武全才,可冷铭柏毕竟是武将出身,对这种风花雪月的东西不那么精通。但是他可以感觉得出来,这琴声带着刻骨铭心的悲凉。当他意识到琴声是从鸢宫传出来的时候,一曲已经终了。 他稍运内力,动用轻功,没一会儿就到了鸢宫门口,熟门熟路地推开了鸢宫的门,走了进去。 阮颜老早就感觉有人正朝鸢宫这边来。随着来者越来越靠近这里,她刚刚稍稍松懈的神经又紧张起来。该不会又是刺客吧?这年头刺客怎么这么多。 可当那人踏进鸢宫大门的那一刻,她想起了这个熟悉的气息。 是他!! 顿时手上的弦音一抖,有一点走调了。 阮颜感觉到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稳了稳心态,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似的,继续弹琴。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竟弹错了好几处。 冷铭柏小心地踏着石子铺成的小路走进来。他知道她爱那些鸢尾如命,不敢怠慢。他自以为是地放轻脚步,以为她不知道他的大驾光临,想要吓她一跳。 但当他拐过假山的那一瞬间,他呆住了。 这是怎样的一幅画? 月光下,白衣少女端坐在凉亭里,入神地弹奏着面前的古琴。指尖流露出的音符在清冷的夜里激荡,清风吹起她依旧不作任何发髻的长发和宽大的白衣裙角。配上这满园的鸢尾,眼睛上蒙着黑布的她美得不似人间之物。 冷铭柏看得入神,连自己听的曲子是什么都无暇注意,更不用说那隐藏地巧妙的错音。 突然发现自己的失态,冷铭柏收起了停顿的思绪,无意识地向前踏出一步。 琴声戛然而止。 “冷大人,请您高抬贵脚。”熟悉的,依然是冷冰冰的,却又是如此美妙的声音在园子上空回荡。 冷铭柏僵住了。低头一看,他正踩在一株含苞欲放的黄色鸢尾上。 “冷大人,那株黄色的鸢尾明天就要开了,您要是继续再这么踩着,它大概看不见明天的太阳就该谢了。”阮颜尽量平稳了语调讲话。这个粗人,居然敢踩她的花!本来还想继续装下去,看来是不行了。 冷铭柏心惊,连什么颜色都一清二楚,她真的是瞎子吗?赶紧把脚挪开。 “多谢冷大人垂怜,本公主代那朵鸢尾谢过了。”说完站起身来,行了个宫礼。 冷铭柏心中无名火瞬间翻腾,原来她早就知道他来了,却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弹琴。要不是不小心踩到了这朵花,她大概会继续装下去,亏他还自以为是地隐匿了脚步声。这个装模作样的女人,他真想捏碎她! 这种全盘皆输的挫败感令他恼火不已。他一提气,施展轻功,脚不沾水面地跃进凉亭,立在她面前,两手一伸,擒住了她的双肩。 第九章 月夜琴瑟(2) 冷铭柏的速度太快,没有功夫在身的阮颜根本没有躲闪的余地,瘦弱的双肩就这么被捏在他强有力的双掌中。 “好痛……你放手啦!”肩膀仿佛快要被他捏碎了。她试图挣脱,可根本没有办法和他抗力。 阮颜可以感觉他喷火的眼神正肆无忌惮地注视着自己,就算看不见,阮颜也知道他忍了很久的火气终于爆发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阮颜在心中冷笑。 她担心了一整天,却什么也没有发生。现在这算什么?幸灾乐祸的后果? 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她也躲不过。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本公主这样!你不要命了吗?”看来,只能用“公主”的身份来压他了,死马当活马医。根据他昨天晚上的表现,阮颜知道他还是多少受到等级制度的约束的,只是不知道这招对他还有没有用,但不妨一试。 原本看着她吃痛,冷铭柏心里还有点怜香惜玉,想要放手的。没想到她居然故技重施,又拿她那不值钱的“公主”身份来压他,将他的怒火再度点了起来,双手更加用力地捏着她瘦骨嶙峋的肩膀,很满意地听到她近乎摄魂的申吟声。 “哼,‘本公主’?!我高高在上的阮颜公主,就凭你要地位没地位,要名声没名声,居然还敢命令我?好啊,我是不要命了,有本事你来要我的命啊!!”他故意靠她更近,轻声地,却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哼,量你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阮颜没有想到,他居然是这么大胆的人,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应对。正如他所说,她是个要地位没地位,要名声没名声的落魄公主。 如果她是个稍稍有点地位的公主,以“轻薄”为名即可将他举送刑部。毕竟皇族是皇族,臣子是臣子。可是,现在的她,连皇上记不记得她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她不想把事情闹大,让整个鸢宫和她进入宫中人们的视线中。 什么叫骑虎难下,什么叫进退两难,阮颜算是终于尝着了。 “怎么,公主殿下?无话可说了吧?”见她无言以对,冷铭柏的嘴角扬起一丝邪笑。哼,虽然耗了点功夫,最后还不是他赢了嘛? 他松开她的肩膀,谁知她获得自由之后,居然没有支撑住,倒向旁边放琴的石桌上,不小心把桌上的茶盏掀翻在地。 “啪!”瓷器尖锐的破碎声刺穿了宁静的夜。 冷铭柏稍稍吃惊,还以为她晕了过去,想要上前去扶她 ,发现她的嘴角竟挂上了得意的笑容。果然,就觉得身后有剑气传来,但已经来不及了,一柄利剑正架在他的脖子上。 阮颜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刚才,她是故意装作晕倒,故意掀翻茶盏,这都是为了向她的贴身侍女,会武功的冉意求救。 冉意在屋内听到茶盏摔碎的声音,怕公主出事,立刻施展轻功,冲了出来,果然发现一个男人立于凉亭之中,似是要对公主不利。 冷铭柏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冉意的存在。就算他武功再高,对方已经先发制人,而且一招克死,根本没有他回旋的余地。 “冷大人,你不是让我要你的命吗?如你所愿,你的命现在就捏在我手中,就算你现在想死,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阮颜一招便扭转乾坤。 冷铭柏顿时一身冷汗。他太大意了,怎么就没有想到这鸢宫除了她应该还有其他人在呢?她确实是个没用的公主,可现在就算她是个庶民,也可以立刻要了他冷铭柏的命。至于后事,反正没有人知道他今晚来过鸢宫,毁尸灭迹后又怎么会有人怀疑到阮颜头上来? 第十章 月夜琴瑟(3) “算了,冉意,放了他吧。” “公主!他刚才明明……” “冉意,放了他!你回房去吧。我和冷大人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谈。”阮颜打断冉意的话,下达命令。 “哼!这次是我们家公主大人有大量,饶了你,别让我冉意撞上第二次!”冉意不情不愿地收了剑,一跃身,回房去了。 阮颜根本无意杀冷铭柏。这个男人虽然火气大点,嘴巴坏点,其实没有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她还不至于那么小气,因为芝麻大的小事就打打杀杀的,与她的性格不符。如果她爱血腥,昨晚大可不必救那刺客。她不过是想要惩罚一下这个口无遮拦的傲慢男人罢了。 “哼!我一个小小的武将,敢有何事与公主相谈?!”见冉意闪进房间,冷铭柏知围已解,可刚才实在太丢脸了,居然被眼前这个残疾公主治得他差点命都搭进去,要是被别人知道,他禁军首领、御前侍卫总管的脸面何在? “冷大人,适才得罪了,阮颜这厢给你赔不是了。”说着行了个礼。虽然她赢了,可她不能把冷铭柏逼得太紧,毕竟她有笔重要的“生意”要和他谈,所以先卖了个乖。 冷铭柏的火气本来烧得正旺,刚想对她来硬的,没想到她竟主动示弱。那行礼时的一颦一笑,漫溢着她小女人的娇媚,硬生生地将他的怒火给压下了些许,令他不得不耐着心思听她的下文。 阮颜知道这招算灵了,便开始“谈生意”。 “冷大人,令尊可是冷行风冷大将军?” “哼!你怎么知道?”虽然火气暂时被压下去,但嘴巴上还不想示弱。冷铭柏转念一下,这个阮颜公主果然和父亲有关系,也不好再造次,继续听下文。 “冷将军……令尊现在身体可好?” “家父身体很好,宝刀未老。”看着阮颜脸上慢慢浮出的悲伤的表情,冷铭柏竟不忍心对她恶语相向,将那句“不劳公主操心”的带气话给压了下去。 “是吗?那就再好不过了。早听说冷将军有一独子,比我大四岁,不想竟是你。” 原来她今年不过二八,冷铭柏心想。他望着她秀丽的脸,从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就对她的年龄好奇。从相貌上来说,她确实看起来很稚嫩,可是从心智上来看,尤其是今天在她这里吃了大亏,她不像十六岁的少女。 “既然你是冷将军的儿子,那必定是听说过阮颜的事情吧?”阮颜见他不说话, 便开始进入正题了。 “是,小时候听家父提起过。”冷铭柏确实听说过十年前的事情,他甚至记得父亲叙述的时候,满脸懊悔悲伤的表情。那是印象中父亲唯一一次如此露骨地表现懦弱。 “阮颜有个不情之请,请冷大人答应阮颜,可否?”既然是冷将军的儿子,应该可以理解她的苦衷。 “先说是什么不情之请吧。”冷铭柏不会随便给人承诺,尤其对象是女人。女人会把承诺当饭吃,他可不想被一个女人吃得死死的,就算这女人是公主,也不可以。 “阮颜只是想请冷大人以后不要再来鸢宫了。” 第十一章 月夜琴瑟(4) 冷铭柏一惊,以为是玩笑话。可当他听出语气的坚定,抬头看到阮颜脸上严肃的表情时,他知道这女人没有在开玩笑。 “我爱上哪儿上哪儿,非要来公主这里,公主拦得住?”骨子里的邪气让他向前迈了一步,抬手调情地勾起她的下巴。这女人,居然对他下永久逐客令! 阮颜甚至可以感觉他的呼吸喷在脸上,这让她很不舒服。并不是她讨厌他的气味,客观说,他身上的清香很好闻,淡淡的,很自然。 她只是不习惯陌生人离自己这么近,而且他的压迫感太强了,她不喜欢这样。本能地扭过头去,退后一步,不理会他的挑逗。 “阮颜确实没有办法限制冷大人的行动自由,阮颜只是希望冷大人能够理解阮颜的苦衷。 “苦衷?我倒想听听公主你有什么苦衷。”他又上前一步。这回他已经将她逼到背靠凉亭柱子的地步,很满意地看着她无处可逃。 “冷大人是宫中显眼的人物,总是出入鸢宫,这让阮颜很为难。”阮颜已经被逼到角落里,再后退就要翻进塘里了,只能由着他靠过来。 “为什么我出入鸢宫会让公主你为难呢?我担心公主的安危,经常到公主你这里报到,确保公主平安无事,这不过是做好我的本职工作罢了。难道公主还怕我把你吃了不成?”最后一句话,他故意凑上阮颜的耳边轻声说,一只手已经不安分地搂上她的纤腰,很满意地感觉到她被挑逗后的战栗。 “阮颜……阮颜只是不希望这鸢宫成为皇宫中的焦点罢了。冷大人总是造访,这鸢宫也变得显眼起来,阮颜不希望如此。”太近了! 阮颜觉得再这样下去,大脑就要停止思考了,双手不自觉地抵住他的胸膛,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 “我又不会像昨晚那样带着一大队人过来,就一个人偷偷来,怎么会显眼呢?”根本不理会她的推拒,倒是她此时已经通红的小脸更是刺激了他的欲望,让他禁不住轻轻吻上她的耳珠。 说到昨晚的事情,冷铭柏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等会儿,难道她…… 阮颜已经无法忍受,她用尽全身力量将冷铭柏推开,随即全身瘫软地扶住凉亭边沿的石椅,抚着胸口急促地呼吸。 此时的冷铭柏已经完全从情欲中清醒过来,瞪着阮颜的眼睛已换成了和刚才完全不同的冷冷的视线。 他盯着眼前的女人,心中不禁冷笑。冷铭柏啊冷铭柏,亏你还是什么 禁军首领,什么御前侍卫总管,你根本就是着了这女人的道了。 这个女人,从见到你第一面,准确说连面都还没有见到开始,就在骗你。 “阮颜……阮颜是未出阁的女子,请……请冷大人自重。”阮颜可以感觉到他冰冷的视线,还以为他在为她推开他的事情生气。可是明明就是他不对…… “自重?哼,公主你也跟我谈自重?昨晚,可是公主你先勾引我的啊。”冷铭柏快要气疯了。这该死的女人,居然敢…… “我何时有勾引你?!你少自作多情了!!再说了,我又有什么必要勾引冷大人你呢?”阮颜也生气了。“勾引”这个词彻底地伤害了她的自尊和清白。 “当然有必要了。不勾引我,你又如何救那刺客?” 第十二章 月夜琴瑟(5) 冷铭柏快被脑海中疯狂的猜测气疯了。而被一语道破天机的阮颜也愣在原地。 算了,纸包不住火,迟早是要被发现的,只是没有想到会那么快,阮颜泄气地想。 “你说得没错,是我放走了刺客。”与其遮遮掩掩,让人生疑,不如老实承认。 “哼,我就知道。”见她主动承认了,冷铭柏反而害怕起来。他害怕事实会如他的猜测一样。可经验告诉他,他的猜测十有八九都是准的,这甚至让他讨厌起自己来。 “你是怎么发现的?”阮颜也觉得奇怪,所谓死也要死个明白,她明明做得天衣无缝,又怎么会让他起了疑心呢? “你虽然眼瞎,可天生异常,除了视力以外的感官都异常敏感,所以就算进入鸢宫时我隐藏了脚步声,还是被你发现了,甚至连我踩伤了什么颜色的花,你都一清二楚,更不要说昨晚刺客忙着逃命,根本顾不上隐藏自己的脚步声。 所以你是不可能不知道有刺客闯进鸢宫的。” “那又如何?我说过我睡得很熟,不知道有刺客来。”这么说来确实如此,只是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阮颜想要明白彻底。 “不可能。昨晚我抱过你,刚才我也碰过你,像你这种体温偏低的人,血气虚弱,入夜尤其严重,一般都是浅眠之人,稍有声响就会被吵醒,你又怎么可能睡得熟?!”冷铭柏虽然生气,可思维还是有逻辑的。他确信昨夜阮颜救了刺客,可这其中的缘由他还不确定,只是凭空猜测。他正是被这凭空的猜测气到抓狂。 “好,我承认,是我放走了刺客。可是,我并没有勾引你,请你不要误会。”阮颜在心中叹气,弄了半天原来是自己露出了马脚,昨夜摔到他怀里让他得知自己是浅眠之人确实是个意外,只是“勾引”是莫须有的罪名,她必须澄清,否则名节不保。 “误会?那就请公主自己澄清一下这个误会吧。说,为什么要救刺客?你和那个刺客是什么关系?”冷铭柏问得理直气壮,可心脏早就提到嗓子眼儿了。该不会真如他所猜测的那样,她和那个刺客……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喜欢血腥,不希望有人因我而死。当时的我有能力救他一命,举手之劳,又为何不救呢?”事到如今,阮颜只能老实交待。 “真的只是如此?他可是刺客,要刺杀你的皇兄,当今的圣上啊。”他依然不相信,她会不顾亲人的性命,更何况这个亲人还是皇上。她会出手去救一个外人 ,一定是因为这外人跟她的关系非同一般。 “皇兄?哼,当今圣上日理万机,又怎么会记得我这个连太监宫女都忘记的皇妹呢?这样的人,我又为何要偏护于他?”阮颜嘲讽得凄凉。 确实,冷铭柏的话触痛了她心底的伤疤。虽然同是皇族,却有的风光得意,有的落魄无名。就如同是妃子,却有的夜夜笙歌,有的被踢入冷宫守活寡,还有的甚至如母妃一样遭人陷害含冤而死。“亲人”这个概念,从来都没有扎根在阮颜的心中。在她看来,母妃是她唯一的亲人。母妃去世后,她便是孤身一人,只有从小陪伴在身边的冉意勉强算是个亲人。一想起母妃的事,不禁让阮颜两眼一酸。 第十三章 月夜琴瑟(6) 她脸上的悲伤让他心疼。这悲伤是那么真切,那么彻骨,就如同她所弹奏的曲子。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可以弹奏出如此令人心酸的旋律,原来那不过是她心灵真实的独白。 冰冷的视线慢慢软化,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他忍不住走上前,靠近她。手一扬,黑色的布条落下,她的泪水冲破了唯一的障碍,像决了堤的洪水,梨花带雨。 至于后来他的所作所为,冷铭柏根本无法控制。开始,他只是忍不住,轻吻她的泪。后来,他吻她的脸颊,她的额头,她的鬓角,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最后,他吻上她的唇。他早就料到她会是太过诱人的毒药,可当碰触到那对柔软的刹那,他还是抵抗不住,瞬间沦陷。 她太甜美了,甜美到他根本没有自控的余地,理智早就三阵出局。而她似乎想要开口拒绝,他却趁机强行撬开贝齿,彻底地攻城掠地。 开始,她努力地抵抗。但这根本对他起不到效果,反而更加激起他的欲火,直到她无力反抗,彻底地瘫软在他怀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他放过了她早已红肿的唇,却转而攻击她雪白的纤颈和性感的锁骨,留下一串串红色的印记。她原本想要阻止的话语却在出口的瞬间转化为摄魂的娇喘和申吟。 她被情欲点燃的每一寸肌肤都让他发狂,白色的长裙是他最碍眼的敌人。腰带不知何时已被解开,宽松的外袍滑落,她曼妙的左肩裸露在空气之中。他不耐烦地掀开外袍领口的边缘,露出她的藕臂。 他突然停了下来,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的左臂。 怎么可能? 怀中的人儿因为他的停滞而找回了些许理智,想要用力推开他,却没有成功。 他立刻掀开另一边领口,检查她的右臂。可右臂也如左臂一般,清一色地白得透明。 冷铭柏突然自嘲地笑了,在她惊讶的表情下替她将外袍穿好,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转身飘走。只留下不明所以的阮颜轻轻抚过被他吻过的殷唇,感觉他的气息越飘越远。她脸上的悲伤让他心疼。这悲伤是那么真切,那么彻骨,就如同她所弹奏的曲子。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可以弹奏出如此令人心酸的旋律,原来那不过是她心灵真实的独白。 冰冷的视线慢慢软化,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他忍不住走上前,靠近她。手一扬,黑色的布条落下,她的泪水冲破了唯一的障碍,像决了堤的洪水,梨花带雨。 至于后来他的所作所为,冷铭柏根本无法控制。开始,他只是忍不住,轻吻她的泪。后来,他吻她的脸颊,她的额头,她的鬓角,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最后,他吻上她的唇。他早就料到她会是太过诱人的毒药,可当碰触到那对柔软的刹那,他还是抵抗不住,瞬间沦陷。 她太甜美了,甜美到他根本没有自控的余地,理智早就三阵出局。而她似乎想要开口拒绝,他却趁机强行撬开贝齿,彻底地攻城掠地。 开始,她努力地抵抗。但这根本对他起不到效果,反而更加激起他的欲火,直到她无力反抗,彻底地瘫软在他怀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他放过了她早已红肿的唇,却转而攻击她雪白的纤颈和性感的锁骨,留下一串串红色的印记。她原本想要阻止的话语却在出口的瞬间转化为摄魂的娇喘和申吟。 她被情欲点燃的每一寸肌肤都让他发狂,白色的长裙是他最碍眼的敌人。腰带不知何时已被解开,宽松的外袍滑落,她曼妙的左肩裸露在空气之中。他不耐烦地掀开外袍领口的边缘,露出她的藕臂。 他突然停了下来,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的左臂。 怎么可能? 怀中的人儿因为他的停滞而找回了些许理智,想要用力推开他,却没有成功。 他立刻掀开另一边领口,检查她的右臂。可右臂也如左臂一般,清一色地白得透明。 冷铭柏突然自嘲地笑了,在她惊讶的表情下替她将外袍穿好,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转身飘走。只留下不明所以的阮颜轻轻抚过被他吻过的殷唇,感觉他的气息越飘越远。 她脸上的悲伤让他心疼。这悲伤是那么真切,那么彻骨,就如同她所弹奏的曲子。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可以弹奏出如此令人心酸的旋律,原来那不过是她心灵真实的独白。 冰冷的视线慢慢软化,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他忍不住走上前,靠近她。手一扬,黑色的布条落下,她的泪水冲破了唯一的障碍,像决了堤的洪水,梨花带雨。 至于后来他的所作所为,冷铭柏根本无法控制。开始,他只是忍不住,轻吻她的泪。后来,他吻她的脸颊,她的额头,她的鬓角,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最后,他吻上她的唇。他早就料到她会是太过诱人的毒药,可当碰触到那对柔软的刹那,他还是抵抗不住,瞬间沦陷。 她太甜美了,甜美到他根本没有自控的余地,理智早就三阵出局。而她似乎想要开口拒绝,他却趁机强行撬开贝齿,彻底地攻城掠地。 开始,她努力地抵抗。但这根本对他起不到效果,反而更加激起他的欲火,直到她无力反抗,彻底地瘫软在他怀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他放过了她早已红肿的唇,却转而攻击她雪白的纤颈和性感的锁骨,留下一串串红色的印记。她原本想要阻止的话语却在出口的瞬间转化为摄魂的娇喘和申吟。 她被情欲点燃的每一寸肌肤都让他发狂,白色的长裙是他最碍眼的敌人。腰带不知何时已被解开,宽松的外袍滑落,她曼妙的左肩裸露在空气之中。他不耐烦地掀开外袍领口的边缘,露出她的藕臂。 他突然停了下来,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的左臂。 怎么可能? 怀中的人儿因为他的停滞而找回了些许理智,想要用力推开他,却没有成功。 他立刻掀开另一边领口,检查她的右臂。可右臂也如左臂一般,清一色地白得透明。 冷铭柏突然自嘲地笑了,在她惊讶的表情下替她将外袍穿好,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转身飘走。只留下不明所以的阮颜轻轻抚过被他吻过的殷唇,感觉他的气息越飘越远。 她脸上的悲伤让他心疼。这悲伤是那么真切,那么彻骨,就如同她所弹奏的曲子。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可以弹奏出如此令人心酸的旋律,原来那不过是她心灵真实的独白。 冰冷的视线慢慢软化,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他忍不住走上前,靠近她。手一扬,黑色的布条落下,她的泪水冲破了唯一的障碍,像决了堤的洪水,梨花带雨。 至于后来他的所作所为,冷铭柏根本无法控制。开始,他只是忍不住,轻吻她的泪。后来,他吻她的脸颊,她的额头,她的鬓角,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最后,他吻上她的唇。他早就料到她会是太过诱人的毒药,可当碰触到那对柔软的刹那,他还是抵抗不住,瞬间沦陷。 她太甜美了,甜美到他根本没有自控的余地,理智早就三阵出局。而她似乎想要开口拒绝,他却趁机强行撬开贝齿,彻底地攻城掠地。 开始,她努力地抵抗。但这根本对他起不到效果,反而更加激起他的欲火,直到她无力反抗,彻底地瘫软在他怀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他放过了她早已红肿的唇,却转而攻击她雪白的纤颈和性感的锁骨,留下一串串红色的印记。她原本想要阻止的话语却在出口的瞬间转化为摄魂的娇喘和申吟。 她被情欲点燃的每一寸肌肤都让他发狂,白色的长裙是他最碍眼的敌人。腰带不知何时已被解开,宽松的外袍滑落,她曼妙的左肩裸露在空气之中。他不耐烦地掀开外袍领口的边缘,露出她的藕臂。 他突然停了下来,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的左臂。 怎么可能? 怀中的人儿因为他的停滞而找回了些许理智,想要用力推开他,却没有成功。 他立刻掀开另一边领口,检查她的右臂。可右臂也如左臂一般,清一色地白得透明。 冷铭柏突然自嘲地笑了,在她惊讶的表情下替她将外袍穿好,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转身飘走。只留下不明所以的阮颜轻轻抚过被他吻过的殷唇,感觉他的气息越飘越远。 她脸上的悲伤让他心疼。这悲伤是那么真切,那么彻骨,就如同她所弹奏的曲子。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可以弹奏出如此令人心酸的旋律,原来那不过是她心灵真实的独白。 冰冷的视线慢慢软化,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他忍不住走上前,靠近她。手一扬,黑色的布条落下,她的泪水冲破了唯一的障碍,像决了堤的洪水,梨花带雨。 至于后来他的所作所为,冷铭柏根本无法控制。开始,他只是忍不住,轻吻她的泪。后来,他吻她的脸颊,她的额头,她的鬓角,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最后,他吻上她的唇。他早就料到她会是太过诱人的毒药,可当碰触到那对柔软的刹那,他还是抵抗不住,瞬间沦陷。 她太甜美了,甜美到他根本没有自控的余地,理智早就三阵出局。而她似乎想要开口拒绝,他却趁机强行撬开贝齿,彻底地攻城掠地。 开始,她努力地抵抗。但这根本对他起不到效果,反而更加激起他的欲火,直到她无力反抗,彻底地瘫软在他怀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他放过了她早已红肿的唇,却转而攻击她雪白的纤颈和性感的锁骨,留下一串串红色的印记。她原本想要阻止的话语却在出口的瞬间转化为摄魂的娇喘和申吟。 她被情欲点燃的每一寸肌肤都让他发狂,白色的长裙是他最碍眼的敌人。腰带不知何时已被解开,宽松的外袍滑落,她曼妙的左肩裸露在空气之中。他不耐烦地掀开外袍领口的边缘,露出她的藕臂。 他突然停了下来,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的左臂。 怎么可能? 怀中的人儿因为他的停滞而找回了些许理智,想要用力推开他,却没有成功。 他立刻掀开另一边领口,检查她的右臂。可右臂也如左臂一般,清一色地白得透明。 冷铭柏突然自嘲地笑了,在她惊讶的表情下替她将外袍穿好,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转身飘走。只留下不明所以的阮颜轻轻抚过被他吻过的殷唇,感觉他的气息越飘越远。 她脸上的悲伤让他心疼。这悲伤是那么真切,那么彻骨,就如同她所弹奏的曲子。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可以弹奏出如此令人心酸的旋律,原来那不过是她心灵真实的独白。 冰冷的视线慢慢软化,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他忍不住走上前,靠近她。手一扬,黑色的布条落下,她的泪水冲破了唯一的障碍,像决了堤的洪水,梨花带雨。 至于后来他的所作所为,冷铭柏根本无法控制。开始,他只是忍不住,轻吻她的泪。后来,他吻她的脸颊,她的额头,她的鬓角,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最后,他吻上她的唇。他早就料到她会是太过诱人的毒药,可当碰触到那对柔软的刹那,他还是抵抗不住,瞬间沦陷。 她太甜美了,甜美到他根本没有自控的余地,理智早就三阵出局。而她似乎想要开口拒绝,他却趁机强行撬开贝齿,彻底地攻城掠地。 开始,她努力地抵抗。但这根本对他起不到效果,反而更加激起他的欲火,直到她无力反抗,彻底地瘫软在他怀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他放过了她早已红肿的唇,却转而攻击她雪白的纤颈和性感的锁骨,留下一串串红色的印记。她原本想要阻止的话语却在出口的瞬间转化为摄魂的娇喘和申吟。 她被情欲点燃的每一寸肌肤都让他发狂,白色的长裙是他最碍眼的敌人。腰带不知何时已被解开,宽松的外袍滑落,她曼妙的左肩裸露在空气之中。他不耐烦地掀开外袍领口的边缘,露出她的藕臂。 他突然停了下来,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的左臂。 怎么可能? 怀中的人儿因为他的停滞而找回了些许理智,想要用力推开他,却没有成功。 他立刻掀开另一边领口,检查她的右臂。可右臂也如左臂一般,清一色地白得透明。 冷铭柏突然自嘲地笑了,在她惊讶的表情下替她将外袍穿好,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转身飘走。只留下不明所以的阮颜轻轻抚过被他吻过的殷唇,感觉他的气息越飘越远。 她脸上的悲伤让他心疼。这悲伤是那么真切,那么彻骨,就如同她所弹奏的曲子。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可以弹奏出如此令人心酸的旋律,原来那不过是她心灵真实的独白。 冰冷的视线慢慢软化,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他忍不住走上前,靠近她。手一扬,黑色的布条落下,她的泪水冲破了唯一的障碍,像决了堤的洪水,梨花带雨。 至于后来他的所作所为,冷铭柏根本无法控制。开始,他只是忍不住,轻吻她的泪。后来,他吻她的脸颊,她的额头,她的鬓角,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最后,他吻上她的唇。他早就料到她会是太过诱人的毒药,可当碰触到那对柔软的刹那,他还是抵抗不住,瞬间沦陷。 她太甜美了,甜美到他根本没有自控的余地,理智早就三阵出局。而她似乎想要开口拒绝,他却趁机强行撬开贝齿,彻底地攻城掠地。 开始,她努力地抵抗。但这根本对他起不到效果,反而更加激起他的欲火,直到她无力反抗,彻底地瘫软在他怀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他放过了她早已红肿的唇,却转而攻击她雪白的纤颈和性感的锁骨,留下一串串红色的印记。她原本想要阻止的话语却在出口的瞬间转化为摄魂的娇喘和申吟。 她被情欲点燃的每一寸肌肤都让他发狂,白色的长裙是他最碍眼的敌人。腰带不知何时已被解开,宽松的外袍滑落,她曼妙的左肩裸露在空气之中。他不耐烦地掀开外袍领口的边缘,露出她的藕臂。 他突然停了下来,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的左臂。 怎么可能? 怀中的人儿因为他的停滞而找回了些许理智,想要用力推开他,却没有成功。 他立刻掀开另一边领口,检查她的右臂。可右臂也如左臂一般,清一色地白得透明。 冷铭柏突然自嘲地笑了,在她惊讶的表情下替她将外袍穿好,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转身飘走。只留下不明所以的阮颜轻轻抚过被他吻过的殷唇,感觉他的气息越飘越远。 她脸上的悲伤让他心疼。这悲伤是那么真切,那么彻骨,就如同她所弹奏的曲子。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可以弹奏出如此令人心酸的旋律,原来那不过是她心灵真实的独白。 冰冷的视线慢慢软化,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他忍不住走上前,靠近她。手一扬,黑色的布条落下,她的泪水冲破了唯一的障碍,像决了堤的洪水,梨花带雨。 至于后来他的所作所为,冷铭柏根本无法控制。开始,他只是忍不住,轻吻她的泪。后来,他吻她的脸颊,她的额头,她的鬓角,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最后,他吻上她的唇。他早就料到她会是太过诱人的毒药,可当碰触到那对柔软的刹那,他还是抵抗不住,瞬间沦陷。 她太甜美了,甜美到他根本没有自控的余地,理智早就三阵出局。而她似乎想要开口拒绝,他却趁机强行撬开贝齿,彻底地攻城掠地。 开始,她努力地抵抗。但这根本对他起不到效果,反而更加激起他的欲火,直到她无力反抗,彻底地瘫软在他怀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他放过了她早已红肿的唇,却转而攻击她雪白的纤颈和性感的锁骨,留下一串串红色的印记。她原本想要阻止的话语却在出口的瞬间转化为摄魂的娇喘和申吟。 她被情欲点燃的每一寸肌肤都让他发狂,白色的长裙是他最碍眼的敌人。腰带不知何时已被解开,宽松的外袍滑落,她曼妙的左肩裸露在空气之中。他不耐烦地掀开外袍领口的边缘,露出她的藕臂。 他突然停了下来,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的左臂。 怎么可能? 怀中的人儿因为他的停滞而找回了些许理智,想要用力推开他,却没有成功。 他立刻掀开另一边领口,检查她的右臂。可右臂也如左臂一般,清一色地白得透明。 冷铭柏突然自嘲地笑了,在她惊讶的表情下替她将外袍穿好,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转身飘走。只留下不明所以的阮颜轻轻抚过被他吻过的殷唇,感觉他的气息越飘越远。 她脸上的悲伤让他心疼。这悲伤是那么真切,那么彻骨,就如同她所弹奏的曲子。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可以弹奏出如此令人心酸的旋律,原来那不过是她心灵真实的独白。 冰冷的视线慢慢软化,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他忍不住走上前,靠近她。手一扬,黑色的布条落下,她的泪水冲破了唯一的障碍,像决了堤的洪水,梨花带雨。 至于后来他的所作所为,冷铭柏根本无法控制。开始,他只是忍不住,轻吻她的泪。后来,他吻她的脸颊,她的额头,她的鬓角,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最后,他吻上她的唇。他早就料到她会是太过诱人的毒药,可当碰触到那对柔软的刹那,他还是抵抗不住,瞬间沦陷。 她太甜美了,甜美到他根本没有自控的余地,理智早就三阵出局。而她似乎想要开口拒绝,他却趁机强行撬开贝齿,彻底地攻城掠地。 开始,她努力地抵抗。但这根本对他起不到效果,反而更加激起他的欲火,直到她无力反抗,彻底地瘫软在他怀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他放过了她早已红肿的唇,却转而攻击她雪白的纤颈和性感的锁骨,留下一串串红色的印记。她原本想要阻止的话语却在出口的瞬间转化为摄魂的娇喘和申吟。 她被情欲点燃的每一寸肌肤都让他发狂,白色的长裙是他最碍眼的敌人。腰带不知何时已被解开,宽松的外袍滑落,她曼妙的左肩裸露在空气之中。他不耐烦地掀开外袍领口的边缘,露出她的藕臂。 他突然停了下来,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的左臂。 怎么可能? 怀中的人儿因为他的停滞而找回了些许理智,想要用力推开他,却没有成功。 他立刻掀开另一边领口,检查她的右臂。可右臂也如左臂一般,清一色地白得透明。 冷铭柏突然自嘲地笑了,在她惊讶的表情下替她将外袍穿好,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转身飘走。只留下不明所以的阮颜轻轻抚过被他吻过的殷唇,感觉他的气息越飘越远。 第十四章 宫外暗涌 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月黑风高,深巷里的阴谋蠢蠢欲动。 “任务失败了。”黑衣人立于黑暗之中,轻声道。 “是吗?罢了,我家主人早猜到会如此。那么,之前说好的金额……” “黑衣一分都不会要。” “那就好。听说你一直在打探我家主人的真面目?小人劝你还是省省心吧。” “黑衣只是好奇,你家主人藏得好,黑衣什么都没查到。” “好奇心害死猫。今儿这事算是了了,你自求多福吧。”对方说完,身影一闪,消失在夜里,竟是个武功上乘之人。 黑衣人右肩突一阵刺痛,身体撑不住,沿着墙慢慢滑倒。 此人,正是昨夜入宫行刺的刺客黑衣。江湖人皆知,杀手黑衣,仞人如麻,只要有足够的钱,就算是皇帝老子,他也照杀不误。天子得天下,可天下不会处处都臣服于天子。想要胁天子以令诸侯的大有人在,黑衣早知总有一天,会有人来委托他入宫行刺。果不其然,就在两个月前,黑衣受到了这样的委托。 对方手笔之大,出乎黑衣预料,不过也没什么,毕竟天子的命比较值钱嘛。这种厉害的大人物,自然十分谨慎,从头到尾只是派不同的人来跟他对暗号接应。黑衣好奇对方身份,却查不出个所以然,可见对方城府之深。不过他自认不过是个收钱拿命的黑衣人,不知对方身份也无所谓,遂作罢。 昨晚,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任务失败。失败也就算了,还被禁军砍伤,要不是蒙那白衣女子相救,恐怕早就看不着今早的太阳了。 想起那白衣女子,黑衣蒙面下的嘴角难得地弯起了弧度。昨夜,他们一个黑衣,一个蒙面。一个黑,一个白。这种场景,不知道的人看了估计还以为是遇上黑白双煞了呢。虽然黑衣看不见那女子的容貌,可从身形、声音、气味来判断,那女子就算不是倾国倾城,也绝对清秀高丽。但黑衣更佩服的,并不是她的外在,而是她骨子里的冷静与干练。 她是个盲女,盲女不可能是做事的奴婢,所以她一定是主子。既然是主子,而且是年轻女子,那不是公主,就是嫔妃了。从小见遍人间疾苦的黑衣,确实不相信公主或者嫔妃这种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子,会有如此的气魄与沉着。而且,如果真的是公主或嫔妃,又怎么会放走要伤她皇兄或是丈夫性命的刺客呢? 黑衣猜来猜去,竟猜不出那女子的身份。但黑衣 在心中早已默默许下,不管这女子是什么身份,黑衣的命从此就归这女子所有。想到此处,黑衣凌厉的眼神不禁流露出些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 第十五章 永悦酒楼探风 (一个月后) 京城名店,永悦酒楼。 店小二赵忠感叹,京城人谁不知,永悦酒楼的招牌就是它的成年美酿女儿红。在地窖中埋了少说五十年,其醇香自是不肖说。当然,能喝得起这女儿红的,也都是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只是看着眼前这位客官,怎么看都不是这城里的大面子,虽然穿的衣服也是上等货 ,一进店就自顾自地跑到楼上的雅座里坐下,什么也不要,只点女儿红,估计也是个有点背景的人物。只是这女儿红确实珍贵,不弄清楚对方身份,又怎么能随便卖呢? 赵忠面前的这位客官,竟是个翩翩佳公子。一身黑色的长袍,做工细腻名贵,长发随意地用布条绑在脑后,剑眉星眼,高鼻薄唇,五官如同刀刻一般,十分俊美。可是,见他面无表情,手里捏着一看就知道厉害的宝剑,阅人无数的赵忠也不敢将无礼的话随便说出口,两个人就这么僵着。 “赵忠,给这位公子上你们的招牌女儿红。”二楼的雅座飘进来一个身影。赵忠一看,乖乖,这不是贤王府上的二公子元蕴嘛!!他回头瞄了一眼面前这个冷僵着脸的陌生公子,不禁在心中打自己嘴巴,如此俊雅的公子,一看就应该知道必是达官贵人家中的食客了,自己这双拙眼怎么就没看出来呢?忙换了张面皮,冲元蕴答道:“哎呦,我说这是谁呢!原来是小王爷啊!您看我这……唉,得,我这就去上酒,您俩坐着稍等片刻,一会儿就来!” 见赵忠走远,元蕴不客气地坐到这俊俏公子的对面。 “家父很关心,公子的伤好得如何?” “回二公子,黑衣不过是受了点小伤,不劳王爷和二公子如此费心。”语气之间,已有疏远之意。 这翩翩公子,竟是江湖上闻名遐迩闻风丧胆的杀手——黑衣。 元蕴不禁感慨,未料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黑衣,竟是如此之一俊美少侠。虽说他元蕴在王宫子孙中也算是出了名的英俊潇洒文武双全,可就相貌而言,自己也不得不承认黑衣更胜一筹。 元蕴亦是俊美男子,只是他的俊美相对于黑衣来说,棱角不是那么分明,多了许多纯真调皮的成分,就像邻家的小弟弟。黑衣的俊美让人觉得拒人千里,而元蕴看起来则是个易亲近之人。 “酒来咯!!来来来,二位爷慢用。这位公子,适才赵忠有眼无珠,不知道您是小王爷的朋友,多有得罪,还请公子见谅啊!”说完,朝黑衣那厢深深一鞠躬。 黑衣不禁在心中冷笑,这世道,果然还是炎凉啊。 “赵忠啊,这里没你事了,下去忙吧!”元蕴看得出黑衣脸上的不快,忙赶赵忠出去。 “是是,小王爷和这位公子,你们慢用,慢用。”赵忠说完赶紧逃离雅座。唉,这世道,像贤王二公子这么贴心善良的显贵人,还真不多了。 “不知二公子找黑衣所为何事?”见烦人的苍蝇走了,黑衣开门见山。 “唉,还不是为了之前那件事嘛?我老实跟你说了吧,家父这次派我来,是来探你口风的。” 第十五章 永悦酒楼探风 (一个月后) 京城名店,永悦酒楼。 店小二赵忠感叹,京城人谁不知,永悦酒楼的招牌就是它的成年美酿女儿红。在地窖中埋了少说五十年,其醇香自是不肖说。当然,能喝得起这女儿红的,也都是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只是看着眼前这位客官,怎么看都不是这城里的大面子,虽然穿的衣服也是上等货,一进店就自顾自地跑到楼上的雅座里坐下,什么也不要,只点女儿红,估计也是个有点背景的人物。只是这女儿红确实珍贵,不弄清楚对方身份,又怎么能随便卖呢? 赵忠面前的这位客官,竟是个翩翩佳公子。一身黑色的长袍,做工细腻名贵,长发随意地用布条绑在脑后,剑眉星眼,高鼻薄唇,五官如同刀刻一般,十分俊美。可是,见他面无表情,手里捏着一看就知道厉害的宝剑,阅人无数的赵忠也不敢将无礼的话随便说出口,两个人就这么僵着。 “赵忠,给这位公子上你们的招牌女儿红。”二楼的雅座飘进来一个身影。赵忠一看,乖乖,这不是贤王府上的二公子元蕴嘛!!他回头瞄了一眼面前这个冷僵着脸的陌生公子,不禁在心中打自己嘴巴,如此俊雅的公子,一看就应该知道必是达官贵人家中的食客了,自己这双拙眼怎么就没看出来呢?忙换了张面皮,冲元蕴答道:“哎呦,我说这是谁呢!原来是小王爷啊!您看我这……唉,得,我这就去上酒,您俩坐着稍等片刻,一会儿就来!” 见赵忠走远,元蕴不客气地坐到这俊俏公子的对面。 “家父很关心,公子的伤好得如何?” “回二公子,黑衣不过是受了点小伤,不劳王爷和二公子如此费心。”语气之间,已有疏远之意。 这翩翩公子,竟是江湖上闻名遐迩闻风丧胆的杀手——黑衣。 元蕴不禁感慨,未料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黑衣,竟是如此之一俊美少侠。虽说他元蕴在王宫子孙中也算是出了名的英俊潇洒文武 双全,可就相貌而言,自己也不得不承认黑衣更胜一筹。 元蕴亦是俊美男子,只是他的俊美相对于黑衣来说,棱角不是那么分明,多了许多纯真调皮的成分,就像邻家的小弟弟。黑衣的俊美 让人觉得拒人千里,而元蕴看起来则是个易亲近之人。 “酒来咯!!来来来,二位爷慢用。这位公子,适才赵忠有眼无珠,不知道您是小王爷的朋友,多有得罪,还请公子见谅啊!”说完,朝黑衣 那厢深深一鞠躬。 黑衣不禁在心中冷笑,这世道,果然还是炎凉啊。 “赵忠啊,这里没你事了,下去忙吧!”元蕴看得出黑衣脸上的不快,忙赶赵忠出去。 “是是,小王爷和这位公子,你们慢用,慢用。”赵忠说完赶紧逃离雅座。唉,这世道,像贤王二公子这么贴心善良的显贵人,还真不多了。 “不知二公子找黑衣所为何事?”见烦人的苍蝇走了,黑衣开门见山。 “唉,还不是为了之前那件事嘛?我老实跟你说了吧,家父这次派我来,是来探你口风的。” 第十六章 被抓贤王府(1) 黑衣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小王爷,心里忍不住想笑。这二公子,和贤王以及贤王府上的大公子完全不同,整天嬉皮笑脸,没个正经,可待人接物却是坦诚大方,诚实善良。开始还以为他必是城府极深,才装作单纯,但相处了一个月,发现他根本就是缺心眼! 黑衣不禁想起一个月前,就在黑衣行刺失败,右肩受伤之际,贤王居然派人找到他。 那日,他在自己隐蔽的居所养伤,一群身怀上乘武功的人闯了进来,二话不说蒙了他的眼睛就把他架走。他身上有伤,不能恶斗,只能由着他们,到时再见机行事。不过这群人对他倒还是很客气,不仅以礼相待,在马车上还帮他处理了肩伤。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他被人带着绕来绕去,终于进了一间屋子。眼上的黑布一揭,眼前站着的,居然是三王爷贤王,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贤王看着他,突然大笑几声,笑得黑衣背脊发凉。 “本王千算万算,竟未算到江湖上杀人如麻的黑衣,竟是如此俊俏的少侠。哈哈哈……” 黑衣可一点都笑不出来。来者既然知道他身份,莫非是知道他入宫行刺的事情? “贤王用如此礼数绑了黑衣来,不知所为何事?”黑衣心里发毛,情势还不明朗,这王爷用心不知何在,他又怎敢掉以轻心。 “唉,黑衣公子,本王知道前些日子,入宫行刺的刺客就是你。要问本王证据何在,你肩上的伤可骗不了人啊。”贤王语气轻松,竟不像是在和一个刺客说话。 黑衣仔细端详面前的这位王爷。毕竟是皇家之人,从头到脚散发着一般人不具备的贵气。虽然已过中年,却声音洪亮,中气十足,肩膀宽阔,身体硬朗,不愧是戎马出身的贤王爷,不怒自威。只是那深邃的眼眸中,让人看不清他的想法,猜不透他的用意,更何况如 此迅速地知道自己所在之地,城府之深,可见一斑。 “既然知是黑衣所为,那王爷准备如何处置黑衣呢?” “你觉得呢?”贤王不紧不慢地把球踢回给了黑衣。 “黑衣不认为,王爷会把黑衣交出去。”确实,要交出去,早在知道他的住所的时候,就可以向皇上禀明,到时候抓自己的一定是大内侍卫,而不是贤王的人了。 “不愧是江湖上闻名的黑衣,本王佩服,佩服。”贤王抚着胡子,略有赞赏地看着年轻人,喜欢起这少侠来。 “黑衣怎敢承蒙王爷赞赏。倒是王爷您深藏不露,黑衣怎麽也读不出王爷的心思。”捕捉到贤王眼中的相惜之意,黑衣紧绷的脊背稍稍松懈。 “唉,本王知道黑衣公子行走江湖,只管收钱杀人,想来也不忌讳所杀之人是谁,若是没有委托,公子你又怎么会随便杀人呢?想来必是有人出重金买皇上的命,你才会入宫行刺的吧。” “王爷所言极是。黑衣不过是拿人钱财,为人消灾罢了。” “那黑衣公子可知,这指示你行刺皇上的,又是何许人也啊?” 第十七章 被抓贤王府(2) 黑衣终于明白,原来这王爷在乎的根本不是他,而是他背后的人,这让黑衣稍稍宽心。 “王爷有所不知,那人藏得太好,黑衣始终查不出来是谁。” “此话当真?” “黑衣不敢欺瞒王爷。”确实是实话啊。 “本王受了皇上的命令,来摸刺客的底细,这才绑了你来问话的。刚才多有得罪,还请黑衣公子见谅。” “不敢,不敢。”黑衣吃惊,没想到这王爷居然没有要抓他的意思,还坦言他的目的,这让黑衣反而有点不知所措。 “本王是武将出身,说来也算半个江湖人。黑衣公子一身上乘的武功,不知师从何人?” “回王爷,黑衣不知师傅姓甚名谁。”当年他遇见师傅时,师傅已是将死之人,只留下他的名讳身分,一个天大的秘密,以及一本武功秘籍。全凭那本秘籍,黑衣才练成了一身功夫的。师傅临终前交代黑衣,不可向任何人透露师傅姓名身份以及那个天大的秘密,否则黑衣也逃不过死路一条。黑衣谨遵师傅的遗训,从不敢违。 “原来如此。”贤王居然不再追究。毕竟这江湖险妙,很多人不过是无意得到一本武功秘籍就能闯荡至今,自然也有人喜欢隐姓埋名地匿名带徒弟了。所以不知师傅名讳,也不奇怪。 “既然黑衣无法向王爷提供意欲刺杀皇上之人,黑衣已经没有呆在这里的必要了。黑衣就此告辞了。”这王爷城府太深,黑衣害怕,不敢久留,见好就收。 “黑衣公子不用那么着急走,本王还有一事相求。” 黑衣不禁又冒了一身冷汗。本想早点脱离这是非之地,没想到主人根本没有让他走的意思。看来,得小心应付才是。 “不知王爷还有何事?” “黑衣公子一身好功夫,却只能在江湖上混,受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不正不邪的,实在是委屈了黑衣公子。江湖险恶,毕竟不是正道,黑衣公子若是不嫌弃,本王就收了你做义子,不知黑衣公子愿不愿意?” 黑衣忍不住心惊。收他做义子?!开玩笑吧!!! “黑衣自小孤身一人,无父无母,王爷是皇族里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黑衣何德何能,敢高攀王爷?王爷您还真是说笑了。”黑衣心中惊讶,却不露声色,小心应对。 “本王惜才,从不在乎背景和门第。你出身草莽,却能闯出名堂,自是有你的独到之处。本王今日见你沉着应 对,谨言小心,这义子的身份,本王说你担得起,你自是担得起,又哪来的说笑呢?”贤王很认真地回答,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味。 黑衣为难了。从小到大,他只为自己活。现在,蒙那女子相救,他的命已属于她了。要他去当贤王的义子,为贤王卖命,黑衣做不到。 “罢了罢了,本王也只是试着说说。不过本王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答不答应也不急一时,本王就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吧。等你有了答复,本王自会尊重你的选择。”贤王见黑衣面露难色,也不好用逼的,只能退而求其次。 这件事就这么暂时结了。后来,贤王以上宾之礼待黑衣,将他介绍给府里上下,并很细心地帮黑衣保密他的身份,只说是故友之子。 贤王府上只有王爷以及两个小王爷知道黑衣的真正身份。 如今,一个月的期限快到了,便有了永悦酒楼雅座里的这次探风。 第十八章 拒绝成王 “黑衣公子??”见黑衣一个人在那里发着呆,元蕴忍不住想要把他的魂招回来。 “哦,二公子。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家父让我来探你口风呢。就是上次认义子的事情。怎么样?考虑好了吗?我可是很期待多一个哥哥的哦!” 是啊,如果自己认了贤王做义父,那他就是小王爷了。是不是这样,就可以有机会见到她呢? 元蕴好奇地看着眼前的黑衣。这个黑衣公子怎么老发呆啊?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元蕴是贤王的二公子,今年不过十八岁,和大公子元傅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虽是兄弟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可受到的教育却是截然不同的。贤王思想传统,将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大儿子元傅身上,所以在元傅很小的时候就严加管教。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元傅和冷铭柏有着许多共同点。至于小儿子元蕴,虽说不是完全不加教育,只是根本没有要求他继承贤王的衣钵,所以在教育方面元蕴受到的约束少了许多。不过元蕴天资比元傅好,虽说没受到什么管教,却也文武双全,一点也不输给哥哥,只是在性格上,与元傅完全不同。 元傅性格冷淡,不露声色,不管是什么场合什么时间,都保持着最高的警觉。而元蕴却很懂得什么叫“劳逸结合”,不忙正事的时候总是很随和,心地善良为人坦诚,虽然是个小王爷,却一点王爷的架子也没有,宫里宫外很受人欢迎。 就连一向不太重视元蕴的贤王,最近也不得不开始关注这个小儿子了,毕竟小儿子很吃得开,人脉这方面以后还真得靠着他不可。 黑衣知道贤王认他做义子,只是想收自己成为他的羽翼。黑衣从小闯荡江湖,自由自在惯了,虽然做了这小王爷有很多的好处,可他不想为了地位而失去最珍贵的自由。黑衣思前想后了一个月,发现只有一件事情能够成为他答应王爷请求的理由。那个理由,就是她,那个住在宫里的女子。 他渴望再见到她。可是以他现在身份,除非他再混进宫去,否则又怎么可能再见到她? 是啊,他武功不差,既然想见到她,大可夜里混进宫去找她就是了,根本没有必要答应贤王做什么义子啊。 想到此处,黑衣终于下定决心。 “二公子,麻烦您回去向王爷禀报一声,黑衣不敢高攀贤王府。王爷上次说的事情,黑衣领情了,只是黑衣自由自在惯了,还望王爷原谅黑衣的任性。黑 衣就此告辞,不劳二公子远送。” 说完,便一口饮尽杯中的女儿红。果然是好酒,这么好的女儿红,喝过一次也就足够了,有过一次做小王爷的机会也就足够了。 黑衣不多话,喝过酒便直接从二楼雅座向下一跳,消失在热闹的人群中。 元蕴并没有拦他。以他的武功,要拦黑衣根本无济于事,又为何要浪费体力呢?嘴角不禁一笑,也举起面前的酒杯,一口饮尽,望着黑衣飘走的方向,轻声说:“黑衣公子,元蕴这就不远送了。” 第十九章 倦意 自从那夜之后,冷铭柏就像是顺了阮颜的“不情之请”似的,再也没有来过鸢宫。 一个月来,阮颜仍然时常想起那晚发生的事,想着想着便面红耳赤起来。她还记得,第二天一大早冉意过来帮她更衣,一见着她就惊呼“老天”。她缠着冉意好久,追问冉意发生了什么事,冉意才遮遮掩掩含含蓄蓄地问:“公主你不觉得脖子疼吗?”这一问,倒把阮颜给问倒了。她摸了摸颈上的皮肤,觉得的确有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便问冉意怎么会这样。冉意几乎是用吼着地说:“我的大小姐哟,昨晚那个男人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啊!!这是吻痕啊吻痕啊!!”吼得她立刻从头顶红到脚趾头。 后来听冉意形容,她的脖子和锁骨上大大小小的“草莓”,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好在她白天根本不出门,晚上也没有人看得见,正好可以让她乖乖“养伤”。冉意以对不起岑妃在天之灵为寻死借口,逼问她确认了好多次,才肯相信她那晚没有失身。为了保住公主的清白,冉意连续半个月守在鸢宫的门口,生怕有人闯进来,阮颜劝了好多回都没用。 但是冉意驻守大门的半个月,没有人闯鸢宫。阮颜告诉冉意,何止是没有人闯,连靠近她听力范围的人都没有,冉意只得悻悻放弃,知道就算有人来,公主一定比她先知道。后半个月,依然如此。阮颜安慰自己,这样不是很好吗?他应了她的“不情之请”,一切都回归到原点,她的生活终于走上了正轨。她可以像从前那样,天黑后出来浇浇花,喂喂鱼,弹弹琴,而没有人打扰。 只是,不知她放走刺客这件事情,他会不会告诉皇上呢? 那晚愕然破功,是她意料之外,现在想起,她仍然不禁背后一身冷汗。这宫中的人果然个个都是人精,自己隐居于此真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了。 她蓦地想起了母妃临死前的遗言。 “千万不要轻易相信男人,千万不要……” 可是,现在已经由不得她信与不信了。嘴长在他身上,说与不说,他作主。只是如果他真的背叛了,她也无话可说罢了。毕竟,就算他如实向皇上禀告,也不过是忠于其职。 即便如此,阮颜心中还是怀着一丝希望。冷铭柏啊冷铭柏,千万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冉意在后院练完了剑,收了心回到屋里,发现公主正在一个人坐在桌旁发着呆,手中的茶水早就凉透了。 “公主?”冉意唤了一声。 “嗯? 练完了?”阮颜转过头来。 “是。茶水凉了,冉意这就去帮公主重新泡过。” “不忙,这样就好。”阮颜想起了手中的茶水,薄抿一小口。好苦!她忍不住皱眉。 “公主……那个……那天晚上的男人是什么人?”憋了好多天了,冉意终于还是抵挡不住好奇心。她陪着公主隐居在公主十年之久,对外面的世界也不是很了解。 “他是冷行风将军的独子。” “啊,原来他就是冷大将军的儿子啊。”真没想到,冷行风的儿子居然如此轻浮!冉意心里忍不住失望。 “他说,他现在是禁军首领,御前侍卫总管。”阮颜对冉意的好奇心知肚明,反正她和冉意之间无话不说,没有必要隐瞒。 “这样……他过来找公主,莫非是帮大将军传什么话?” “好像不是。” “那他来干嘛?” “大概,是刺客的事情吧。” “刺客的事情,是不是我不在宫中的那晚发生的事?”冉意曾经在冷行风的帮助下,出宫学武两年,在宫外有个师傅。刺客闯进鸢宫那晚,她正好出宫探望师傅,在师傅家小住了一晚。 “是。” “他对公主做出轻薄之事,公主不怪他?” 阮颜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从来没有和男人那么近地靠在一起,更别说还被吻到七荤八素的。他很大胆,似乎很有技巧。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他是人中之龙,必有无数女人想要倒贴,他也不是即便美女坐怀也可以不乱的柳下惠。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是每天的必修课也不一定。只是,他突然熄灭的欲火从逻辑上是说不通的,可是很显然,他似乎在顾虑些什么。阮颜为此专门问了冉意自己的胳膊上是不是有什么,可冉意茫然地说公主的胳膊上什么也没有,要非说有,那就只剩下若隐若现的血管了,这让阮颜一头雾水。 “公主?” “唉……我有心怪他又能怎么样?我叫他不要再来了,他确实就再也没有来过,而我,也走不出这里。那晚的事,我已经淡忘了。至于以后,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阮颜不愿再想,她已站起身,向床铺走去。她突然觉得很累,想休息一下。 冉意看出公主的倦意,不好再问下去。她赶上前,扶阮颜躺好,帮她掖了掖被子,决心从此以后再也不提冷铭柏了。 悠闲 的日子就这么持续着,直到一个月后的清晨,鸢宫迎来了一个月来的第一个访客。 第二十章 酝酿(1) 福顺觉得,最近这个月来,少爷都很不正常。 福顺从小跟着冷家公子,算是和公子一起长大,少爷的个性,福顺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可是近来这一个月,少爷的举止都非常反常。 比如说,少爷经常把他叫唤过去,却半天不给任何指示,自顾自地坐那儿发呆,要不是他提醒,少爷大概根本不记得他还在一边候着下文呢。还有,前些日子他伺奉茶水的时候不小心将滚烫的热茶溅到少爷的手背上,吓得他赶快跪地求饶。照平常,少爷绝对会教训他两句,心情不好的时候甚至会罚他,可那天少爷却莫名其妙地什么也没说,反让他担心起来自己是不是把少爷给烫傻了,赶忙找药来给敷上,而自始至终少爷没有多说一句话。由着他伺弄。总之,福顺觉得少爷最近很……那个什么四个字来着的……哦,对,心不在焉。对!少爷这叫“心不在焉”! 其实,冷铭柏的“心不在焉”,都是被他心中那该死的疙瘩给堵出来的。那晚她的反应是那么不经人事,明显就是处子,可是她的胳膊上却没有守宫砂的痕迹。他早就从雏玉口中得知,所有的公主在满十二岁时,必须经太医院检查,点上守宫砂。点痣的过程痛苦万分,但一旦将来公主与男子行房事,那颗痣就会自动消失。所以,一个公主,丢失了胳膊上的守宫砂,等于丢失了清白。冷铭柏不禁心寒,难道,她真的早已不是处子,却装出不经人事的样子?哼,对于演技颇好的她而言,这又有何难度呢?她对他装模作样又不是第一次了。 但更令冷铭柏气恼的是,他居然异常地在意夺走她初夜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那晚冲动之下,竟什么也没有问出来,可他知道,如果阮颜的背后真的有个男人,那个男人必定不会是宫里的人。毕竟十年来没有男人靠近鸢宫,有也是那些不阴不阳的太监。这让冷铭柏 不禁联想到那个被阮颜放走的刺客。难道那个刺客,就是她背后的男人? 越这么想,就越觉得说的过去,就越觉得这样很有道理,也越是怒火中烧。这个该死的女人,堂堂公主居然如此水性杨花不守妇道,嘴上说没有勾引他,可行动上却是另外一回事。偏偏自己居然愚蠢到上了她欲擒故纵的钩,要不是他在意那颗守宫砂,自己大概早就被她吃得一干二净,连骨头都不剩了吧。 要是让皇上知道皇族里居然有女人和外人偷汉子,就算是自己的妹妹,也不会轻饶吧?到时候,她也只能等着被人搓骨扬灰了。 既然如此,不如让她这个一直躲在 鸢宫里的yin荡公主好好享受一下丢脸是什么滋味吧!! 恶毒的念头涌上心头,冷铭柏根本不想再三思什么。嘴角冷冷地浮出一丝邪笑,这件事情,恐怕要从长计议了。 第二十一章 酝酿(2) 御书房外。 “刘公公,下官有要事需向皇上禀明,麻烦刘公公行个方便,帮忙通报一声,可好?” 御书房的管事公公看着眼前这位英姿飒爽的年轻武将,心里不禁感慨年华的逝去。想当年,先帝还年轻的时候,身边也有一元此等猛将。而如今,当年的大将军已经退居二线,先帝也去了,而大将军的儿子接替了父亲的位置,忠心跟随身为先帝之子的当今皇上。所谓“父为子纲”、“子承父业”,说得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嘛? 感慨归感慨,转身就忙着去通报了。没一会儿就返回,将年轻武将恭敬地请了进去。 年轻的皇帝觉得纳闷,这冷铭柏,早朝的时候什么话也不说,偏偏挑这时候说,那必定是不能在百官面前言明的重要事了。三年前,先帝驾崩,身为太子的他很快就被摆上皇位。说是“摆上”皇位,而不是“登上”皇位,是因为那些有野心的重臣根本就没将年轻的自己当回事。他做的,无非是个软弱无能的皇帝,什么事情都要顺着居心叵测的大臣们,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余地这样的皇帝,实在是窝囊。 为了夺回他皇帝的权力,他开始拉拢朝中的中间派系。其中,冷行风大将军握有重要的兵权,是朝中势力争相讨好的对象。他深知冷行风的为人,清楚冷行风不是个糊涂人,对皇家一向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由此,冷家成了他最后的王牌。 他听闻冷大将军的独子英武,正在行伍间,虽然出身名门,却从未享受过什么特殊待遇。提拔这样的贤才,委以重任,既为自己身边添了一元虎将,又卖了冷行风一个大人情,巩固了自己的势力,而大臣们也不好阻拦。毕竟,那是冷行风的儿子,且不消说冷铭柏完全经得起他的提拔,就算是看在冷行风的面子上,朝中的各派势力也不敢稍加微词。 所以,他登基没半年,就将冷铭柏提拔为禁军首领,很快,又封他御前侍卫总管。这等信任,等于是将他的身家性命,甚至半壁江山交给了冷家。投入必有产出,手上握有冷家的臣服,大权很快回归到他身上。令他欣慰的是,即便如此,冷家人严守臣子本分,从来对得起他的信任,不管是冷行风还是冷铭柏,办事向来以国家社稷和他的安危为重,没有半点私心。而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冷铭柏,自然成为了他最信任的臣子和最亲密的幕僚。 这样的人,私底下找他单独会面,必然是出了什么大事。心想着,年轻皇帝的嘴角不禁浮起一丝微笑。不知铭柏今日,又带来了什么有趣的消息呢? 想着想着,太监就扯着嗓子喊:“宣禁军首领,御前侍卫总管冷铭柏觐见。”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内殿,行礼。 “臣冷铭柏参见皇上。” 第二十二章 御书房泄密 “是铭柏来了啊。快平身。”说完,竟亲自走上前,扶起跪着的冷铭柏。 “谢皇上。” “你们都下去吧,顺便把门带上,没朕的指示谁都不准进来。”这话,是对房里房外的太监宫女说的。 见该走的人都走了,皇帝的脸色缓和起来,说:“唉,朕不是说过嘛,就我们俩的时候,就别那么多礼数了。你就是这个死脑筋,说多少次都没用。” “皇上是九五之尊,铭柏不过是臣子,不敢越礼。”就算皇上当他是知己密友,他又怎么能傻乎乎地跟着起哄呢?伴君如伴虎啊。 “一定又是你那死脑筋的爹教的吧。罢了罢了,朕不跟你们这对死脑筋的父子计较。说吧,来见朕所为何事啊?” 冷铭柏望了望门口,知门窗已关紧,门外没有可疑的人,才低声开口道:“皇上可曾记得一个月前,宫中进了刺客?” “记得啊,朕还记得,当晚正是你当值。怎么,那刺客有线索了?” “回皇上,这线索倒是没有。” “切,朕还以为是抓着那刺客了呢!” “皇上少安毋躁,这刺客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晚之事牵出了一个人。” “牵出一个人?是什么人啊?” “岑妃之女,阮颜公主。” 冷铭柏小心地看了一眼皇上的表情,竟没从中看出什么情绪来。他早知皇上虽然和自己同龄,但心思缜密,城府极深,不轻易泄露情绪,今日算是再次验证了这一点。 “岑妃死了,有十年了吧?”皇上不着痕迹地问。 “回皇上,是十年整了。” “竟没想到,她居然留下了一个孩子。” “皇上……皇上难道不知道岑妃娘娘生下个公主吗?”冷铭柏心惊,这女人,藏得也未免太好了吧,连皇上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唉,这宫中,就算同是皇子皇女,地位终究还是有个高低之分的。当时朕也不过十二三岁,而且是太子。岑妃娘娘是被先帝冷落的妃子,她的女儿自然在宫中没有地位。朕又怎么会知道呢?” “皇上所言极是。” “你刚才说,那公主叫什么名字?现在多大了?住在宫中何处?” “回皇上,叫阮颜,今年二八,居鸢宫。” “阮颜……鸢宫?鸢宫是什么地方?朕怎么不知道?” 冷铭柏又惊。皇上居然连鸢宫的存在都不知道。 “回皇上,鸢宫在西皇宫,背靠西宫墙。那晚刺客就是逃进鸢宫,翻了西城墙逃走的。拜刺客所赐,臣才找到公主的。” “这还真奇了。朕居然一直有一个皇妹就住在宫里,而朕却一直都不知道。”皇上不禁感慨。没料到,铭柏居然带来了这么令人吃惊的消息。 “皇上有所不知,这位公主行事相当低调,生活俭朴,身边只有一个贴身侍女。” “可朕也不至于完全不知情啊。” “皇上,臣与公主接触过,发现公主先天失明,不喜光,所以白天时从来不出房门。鸢宫本就偏僻,再加上公主白天不进出,这鸢宫看起来就跟没人住的废园一样,所以皇上才不知情的。” “原来如此。等会儿……你说,朕的这个小皇妹,是个瞎子?!” 第二十三章 弄巧成拙 皇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吃惊的表情。突然多了一个妹妹出来已经就很吓人了,不过这还不至于扰乱年轻皇帝的心绪,毕竟皇家子女众多,从民间突然冒出来一个都不奇怪。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在宫里藏了十年之久的皇妹居然是个残疾人,想必十年来一定受了很多苦。 阮颜是正统的皇家血脉,按理如果正常生活在宫中,地位一定不会比雏玉差。皇帝既然对雏玉呵护有加,又怎么可能在知道阮颜的存在后放着她不管?更何况,这个眼睛不方便的妹妹在十年里必定受苦颇多,却从来不跑来向皇兄诉苦告状,实在是惹人生怜。 “臣不敢欺瞒皇上。”冷铭柏的回答打断了皇帝的思绪。 “她……朕的皇妹,阮颜公主,她还好吧?” 冷铭柏一抬头,竟发现皇上的眼里流转的担忧与悲伤。皇上该不会……如果是那样,岂不是偏离了计划大方向嘛!?不行,得赶快矫正过来! “皇上,臣怀疑……” “朕在问你话呢!!你不是见过她吗?告诉朕,朕的皇妹,她现在好不好??”皇上根本无心听冷铭柏的后文,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冷铭柏又怎么会知道,从小到大,皇上就受到太子身份的限制,除了先帝宠爱的雏玉公主以外,他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其他同父异母的姐弟妹们。皇姐们很早就嫁人了,皇弟们也都被封了王,搬出了宫。他从小受到严格的教育,从未真正享受过手足之情。皇上的的母亲是先帝的皇后,很早就去世了。先帝去世后,皇上身边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唯独雏玉公主在侧,算是他最亲的人。雏玉公主深得他宠爱,正是因此。而如今,他得知在这浩大的皇宫之中,居然还藏着一个他所不知的亲人,又怎么能不关心不着急呢? 冷铭柏知道情势有变,只能老实回答:“皇上别着急,小心急坏了身子。臣见过公主,公主过得很好,与世无争。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其他感官都相当敏锐,可以说是天生神异。而且,公主的琴技一流,臣亦有幸听过公主抚琴,深受感动。” “唉,十年了,真是委屈她了。明早,朕就宣她过来。朕要好好看看这个皇妹,好好补偿她十年受的委屈。铭柏啊,谢谢你告诉朕阮颜的存在。你不是见过她吗?明天你就做个中介人,带朕的圣旨去鸢宫请公主过来吧。” 从御书房里出来,冷铭柏憋了一肚子的气。 本来想向皇上禀报阮颜有私通刺客的嫌疑,让皇上治她个什么罪的。 结果没料到,皇上根本不关心什么私通刺客,反倒燃起了爱妹情怀,硬是让他明早带着圣旨去鸢宫把那残废公主给招到皇上那里去,让皇上好好叙叙兄妹情。 冷铭柏不禁自嘲,弄了半天,不过是弄巧成拙罢了。可他能怎么办?万事皇上最大,他又有什么说话的份? 想着想着,就看见前面走来一个引路的小太监,而这小太监牵引的人,是太医院最德高望重的老太医张以恒张太医。 冷铭柏不喜欢和宫中执事的人有什么瓜葛,免得惹上什么难缠的事情。可此时想要绕道而行已经不可能了。作为晚辈,冷铭柏只能主动上去打招呼。 “张太医好。”福身行了个礼。 “这不是冷少将嘛?这是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啊?” 张太医是宫中的老资格,他知道这冷家公子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人家都已经很有礼数地主动上前打招呼了,他自然是应该回个礼了。 “铭柏刚从御书房出来,这正要出宫回府。张太医这又是去哪儿呢?”冷铭柏知道老太医不过是客套地问,也就客套地答了,顺便也客套两句。 “哎,这太皇太后的老毛病啊,又把腰给折了。我这不正赶着去给太皇太后看看嘛。”张太医朝那引路太监努努嘴,冷铭柏一看,果然是在太皇太后身边当差的小太监。 冷铭柏看着张老太医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转念一想,突然记起了那颗扰了他一个月的守宫砂。 第二十四章 守宫砂的真相 “那个,张太医,您老急不急?铭柏有一事想要向您老请教。” “这……”张太医瞄了一眼垂首立在一边的小太监,有点为难。 “小平子,本官有点事向张太医请教,一会儿就好,不知太皇太后那里等不等得啊?”言语之间,竟有了强迫之意。 小平子听有人唤他,抬起头。这不是雏玉公主和太皇太后娘娘都很喜欢的冷大人嘛!这可得罪不起!可太后那里…… “小平子,如果太皇太后娘娘怪罪起来,就不妨直说是我拦着张太医有急事就好了。太皇太后不会为难你的,你说是不是啊张太医? ”看得出小太监的为难,冷铭柏交了颗定心丸给他。 “冷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那奴才这就先回太皇太后娘娘那里禀告一声,请冷大人别说太久,太皇太后娘娘可得等急了。”小平子毕竟也是宫中的人精,察言观色这种事情他还是懂的。 “那你先去吧,张太医随后就到。” “那个,冷少将,你找老臣有什么事啊?”见小平子走远了,张太医小声问道。冷铭柏是皇上身边的人,问的事情很有可能是皇上的委托,自己可得小心应答才是。 “如果铭柏没有记错,一直以来,都是张太医负责给满十二周岁的公主们点守宫砂的吧?” “冷少将所言极是。皇上这一辈公主们的守宫砂,都是老臣点的。” “那张太医可否记得,一共给多少位公主点过啊?” “这……容老臣想想……呃,有云纱公主、念雅公主、慈静公主……呃,还有萧珠公主和雏玉公主。对,一共就这么五位了。”张太 医不禁纳闷了,这皇上怎么突然记起守宫砂的事儿来了? 冷铭柏看着张太医一个一个数过来,就是没有提过阮颜的名字,心里一阵狂喜。看来她胳膊上没有守宫砂,不一定是因为她早已失身,而是压根就没有点过那玩意儿。 “张太医,您老可得想清楚了。真的只有这五位公主而已吗?”虽然心里高兴,可脸上却不泄漏情绪。 “哎呀,冷少将,你要是不相信老臣的话,可以亲自去太医院查。这等重要之事,太医院的管事记得清清楚楚的,又怎么会有错呢? 再说了,皇上这辈的公主就只有这五个,又哪来其他女眷给老臣点那守宫砂啊?”张太医说得诚恳,生怕冷铭柏怀疑。 “张太 医都这么说了,铭柏还能不信吗?今个这事儿,还望张太医别往心里去。耽误了您这么多时间,真是对不起。张太医还是赶紧去太皇太后那儿吧,别让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等久了。”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就是告诉张太医守宫砂这事儿要守口如瓶。 “是是,老臣明白。那老臣这就告辞了。冷少将你好走啊!”说完,赶紧颤巍巍地往太皇太后寝宫赶。嗯,还是赶紧忘记刚才这这段对话吧,没事儿别乱淌这浑水儿。 冷铭柏看着张太医走远,心中的情绪很复杂。 她之所以没有守宫砂,原来不过是因为从来没有点过罢了。这个认知让他愉快,而这般愉快似乎从未有过。 但转念一想,既然她本来就没有点守宫砂,那也不能完全证明她的清白啊?这还是没有办法解释她放走刺客的行为。 他只不过想知道她是否贞洁罢了!!仅此而已!! 看来,只能等明天皇上召见她的时候再见机行事了。 第二十五章 鸢宫宣旨 “公主!公主!” 冉意闯进阮颜的房间,一脸的惊慌。 “冉意,我不是说过吗?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何必那么惊慌失措的?”阮颜才刚起床。长年隐居于此,早有了赖床的坏习惯。这时辰,一般的公主娘娘们早就起床去请安了。不过这又如何?她不需要向任何人请安,也没有人记着她,又有什么早起的必要? “公主!那男人……冷行风的儿子,他又来了!!”冉意就是没搞懂,明明自己大公主整整十岁,可公主表现出的冷静与淡漠让她这个姐姐都觉得惭愧。 阮颜不语,她自顾自地在床边的脸盆里掬水洗脸。连冉意都知道他来了,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次他来,有其他人跟着。只要有人跟着来,她又有什么好惧怕的?只是不知他来所为何事。但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么早担心也没有用,不是吗? 冷铭柏一下早朝,就被皇上派来完成他的“艰巨任务”。这传圣旨的事,他不是没干过。只是这次太特殊,因为对象是她啊!! “阮颜只是想请冷大人以后不要再来鸢宫了。” “阮颜……阮颜只是不希望这鸢宫成为皇宫中的焦点罢了。冷大人总是造访,这鸢宫也变得显眼起来,阮颜不希望如此。” 那晚她的话,总是回响在耳边。她想要在这鸢宫与世无争地活下去,一生一世不出现在阳光下,只做那个被人遗忘的阮颜公主。可是,他却把她的存在告诉了皇上,硬生生地将她从这与世隔绝的鸢宫拖进了后宫刺眼的视线下。 她应该,会恨他吧? 可是,自从遇见她后,他何时宽心过?他在乎她太多的事情,在乎得终日不得安宁,在乎得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正常了。 她折磨他,他又怎么会让她好过? “属下冷铭柏,参见公主。”说着已来到她的房前。 冷铭柏冷笑,记得他们第一次相遇,他也是这样,跪在她的房前。他的身份是禁军首领,而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房门吱呀着打开,冉意走了出来。 冷铭柏认出,是那晚用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侍女。 “公主在里面候着,冷大人还是进去说话吧。”冉意说是这么说,心里可不这么想。公主也太不小心了,这不是引狼入室嘛?得小心看着公主才行! 冷铭柏站起身,丢下身后的宫女太监们,独自一人进屋去了。就像那晚一样。 冉意关上门,也闪身进了屋。 从来未在白天见过她,如今算是见到了,竟别有一番风味。 “冷大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她似乎刚起床,虽然已经穿戴整齐,可周身还是散发着慵懒的气息,连说话声都略带沙哑。静坐在床沿边,眼睛上依然蒙着黑色的布条,雪白的皮肤透明得似乎可以看得见血管。 “谢公主关心,铭柏很好。今日,铭柏是来宣旨的。” “哦?宣旨?皇上怎么突然记起我这儿来了?”脸上不露神色,可心中却忍不住一颤,皇上?居然是皇上? “请公主接旨吧。”他不想和她废话,弄得他们好像很熟似的。 阮颜确实没有想到,他居然是来宣旨的。既然是宣旨,那肯定是皇上有话要传达了。可是,皇上为什么会记得自己的存在呢?呵,十有八九是这个冷铭柏在皇上面前提到她了吧。 既来之,则安之。想到此处,阮颜也就无所畏惧了。她站起身,走离床铺,跪了下去。 “阮颜接旨。” 第二十六章 接旨梳妆 看着眼前乖巧地跪着的人儿,冷铭柏的心中竟有些泄气。 本来以为,她会又哭又闹,就算寻死,也不会接旨。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顺从,波澜不惊,看不出一丝畏惧。冷铭柏好奇,到底什么,才能让她感到害怕? “冷大人,不是要宣旨吗?阮颜正等着呢。”跪了半天了,怎么不见他开口宣旨?难道礼节上哪里错了吗? 从她的语气,看不出一丝情绪的波动。好,既然那么想接这圣旨,那就如你所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阮颜公主隐居鸢宫十年之久,受尽委屈,圣上心怜其苦,特召公主觐见,共叙兄妹之情。钦此。” 阮颜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果然,皇上是知道了她的存在。果然,她还是没有办法一辈子这么隐居。果然,她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捉弄。果然,冷铭柏还是选择了背叛她。母后说得没错,男人果然是不可信的。 当初对他寄予希望的自己,如同傻瓜一样。 心中的汹涌澎湃,淹没在脸上的风平浪静。确实,时刻提防着,处处小心着,不就是害怕出现今天这种状况吗?正是因此,一旦真正遇上,反而松了一口气。 “阮颜接旨,谢皇上恩典。”说着,毫不犹豫地接走了他手中的圣旨。 冷铭柏有点火了。这女人的反应总是出乎他的意料,她的行为从来不会依照他的想法进行,他根本不知道她的下一步棋会走在何处。 这场攻防战,不知何时,已经演变为他明里在攻却不得不守,而她步步为守却招招似攻! 现下,已经管不了她怎么想了。所谓落地生根,这一招已下,收不回来,只能看她如何应付,再决定如何是好了。 “公主,皇上特地派属下带来些侍女太监,来照顾公主的饮食起居。请公主现在立马梳妆准备,随属下去见皇上。来人,帮公主更衣!”说着,朝门外喊了声。 “慢着!冷大人,既然阮颜接了旨,自然会随冷大人去见皇上。至于梳妆之事,阮颜谁都不要,有冉意在便足够。还请冷大人回避一下,阮颜要更衣了。” 冷铭柏听得出来,她嘴里说得很礼貌,可语气却是冷得让人心寒。果然,她在恨他。 “是,公主。铭柏在外院候着。” 说着,便转身出门去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千防万防,又怎么能阻止得了? “冉 意,帮我梳妆更衣吧。”阮颜叹了口气,下达命令。 “是,公主。” 冉意会意地从柜子里拿出一套鹅黄宫衣。那是当年岑妃娘娘的遗物,是她短暂一生穿过的除了嫁衣以外的最上得了台面的衣装。 她帮阮颜褪下那一身白色衣物。这身白衣陪伴了公主十年之久,今日终于还是要脱下了。帮公主穿上那身鹅黄的宫衣,小心地帮她整理衣领,系好腰带,披好外袍。整个过程,竟不似更衣,倒像是一场仪式。 小心地牵着公主坐在铜镜前,冉意缓缓解下那条黑色的布条。公主朦胧的水眸低垂着,依旧是空洞无神的。如水般的长发,在冉意指间流过。公主曾经说过,她不喜欢梳发髻,也不需要。可如今,这一头黑发,终于还是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冉意都快忘记发髻的梳法。折腾了蛮长一段时间,总算梳好了。铜镜中的美人,仿佛画中才有,人间难觅。 “公主,冉意要为公主画眉了。” “不用了。” “那,这眼睛……”她指的是遮住眼睛的黑色布条。 “也不用了,这样就好了。”既然要变,就变得彻底一点吧。 “那冉意扶公主出去。” “好。” 第二十七章 第一次走出鸢宫——决心 房门开了。冷铭柏转身,只觉得惊艳。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她可以那么轻易地抓住他的眼球,让他的视线无法离开她,让他想要忘记他对她的不满,让他想要拥她入怀,让他想要忘记身份等级上的差异。 第一次,在阳光的照射下,他看见了从未有过的她。 褪去一身白衣的她,不再是下凡仙女,却成了湘水女神。长发的一部分被小心地盘成发髻,剩下的则散落着垂下,长过纤腰。除了一支简洁典雅的发簪外,别无其他发饰。她的身上也没有多余的装饰物,只有那一身鹅黄的宫装,是最大的奢侈。 她没有化妆,就这么素面朝天,可美丽却不减一分。这样的她,让冷铭柏觉得所有顶妆的女人都成了庸脂俗粉。素颜的她,是出水芙蓉,是深谷幽兰。 冷铭柏试图从她的俏丽的脸庞上读出一些信息,可什么也没有读出来。她低垂着水眸,失明的眼睛看不出神色,心思被小心地藏着。那双眼眸,他是第三次看见。第一次,里面全是慌乱,第二次,里面全是忧伤。这一次,却什么感情也没有。 十年了,她第一次站在阳光下。从今日开始,阮颜不再是躲在鸢宫里的隐士,而是皇上的御妹阮颜公主。这样的身份,阮颜知道就算自己没有信心担得起,可也得咬牙担起来。因为,从今天开始,她的命运已经渐渐脱离她的控制,随波逐流。 “冷大人,请带路吧。”她只顾着想心事,没有注意到冷铭柏投放到自己身上那炽热的眼神。 随便一句清冷的话,将冷铭柏唤醒。 现在,连他都不相信,这样的女子,会与“银乱”二字挂钩。{可是,她放走刺客是事实。而她与刺客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在刺痛他的心。 “是。”冷铭柏要紧牙关,不再看她,转身引路。 鸢宫门口,冉意小心扶阮颜坐上鸾轿。 “冉意姑娘,送到此处即可。剩下的,请放心交给铭柏。”冷铭柏见冉意有随行之意,添了一句。 “可是……”冉意不放心。这是去见皇上啊!她怎么放心公主一个人去?而且旁边还有一个大色狼! “冉意,我去去就回来。你好好守着这儿,别出乱子。”阮颜在轿上轻声说。这么一去,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冉意有点心浮气躁,确实不好带她去。 “可是公主……” “冉意,听话!”清丽的脸庞,露出了一丝不满 。 “是,冉意知道。公主走好。”公主都有点生气了,冉意怎么敢再造次? “起轿。”冷铭柏适时地命令道。 阮颜可以感觉鸾轿正被慢慢抬起。一瞬间,她有点后悔。但这种情绪,很快就消失了。如今,与其去后悔已经失去的,不如好好考虑一下她还能控制的。 不管冷铭柏是恶意的挑衅还是无意的伤害,恨他不能改变现实。她是阮颜,不是当年的岑妃。盲目的逆来顺受,她学不来。她不是软弱的女子,从这一刻开始,她要靠自己的力量,不让自己和冉意受辱! 虽然,她知道记恨冷铭柏无济于事,但她不会再相信他。准确说,她不会再相信除了冉意以外的任何人。从今天起,她只相信自己! 颠簸的鸾轿上,阮颜心静如水。 可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冷铭柏却是另外一番心境。 为什么?为什么她可以这么冷静?冷铭柏早就知道,她不是个简单的女子。至今为止她所表现出的无畏和淡泊,似乎在表明她对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反而是他心虚得发慌。 冷铭柏禁不住好奇,一会儿在皇上面前,她会如何应对。 他不曾输给什么人,可赏月那晚,她不过掀翻一个茶盏,就让他输得差点连命都赔进去。他在皇上面前提起她,无疑是又将她一军,可她丝毫的慌乱都没有,反倒像是看穿一切似的,竟乖乖跟着他的棋路走。她还有什么怪招奇招,冷铭柏猜不透。 这场攻防战,谁输谁赢,天知道! 第二十八章 元蕴入宫 此时的御书房,年轻的皇帝正在前厅里来回地踱着步。 说实话,他紧张啊! 这个皇妹,他的脑海里一点印象也没有。长那么大,他从来不知道她的存在。这么说来,这个御妹等于是失散多年。如今冷铭柏帮他找了回来,这就要见着面了,他能不紧张吗? “皇上,您都转了半百圈了,奴才看着眼都花了。”一旁的刘公公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劝道。他岁数大了,可经不起皇上这么一圈圈地转悠。皇上今儿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变得如此心浮气躁,一点都不像平时的皇上。 年轻的皇帝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停了下来。 “咳唔!……这个,一会儿冷少将要过来。朕这不等人等得闲着慌嘛!”假装咳嗽了声,找了个托辞。要冷静,要冷静。 刘公公不好拂了皇上的面子,不再多说什么。皇上今儿看来真不正常了,但做奴才的只能当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闯了进来。 “启禀皇上……” “是不是冷少将来了?”不等那传话的小太监把话说完,皇上就急不可待地问道。 “不是的,皇上。是三王爷的二公子,凌蕴王爷求见。”凌蕴是元蕴的封号。 “哦。是他啊……” “怎么皇上一听到是臣弟我来了,就这么失望?”人未到,却先闻声。话音刚落,元蕴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口。 元蕴不是朝里的官员,所以出入皇宫从不着官服。此时的他,一身象牙白的袍子,手执玉骨扇,优哉游哉,像个没事儿人似的。 可他旁边的小太监可紧张了。那小太监已经吓到腿软,连忙跪地求饶:“那个……奴才没用,拦不住小王爷……请皇上恕罪!” 皇上瞄了一眼元蕴。这小屁孩儿,还是那么的没规矩。 当初皇帝登基,贤王是朝中一大势力。虽然大政回归,可皇帝从来不敢小看贤王,所以时刻提防。元蕴虽是自己的堂弟,可却也是贤王的儿子,皇帝本该相当排斥他。可偏偏皇亲国戚里,也就属这凌蕴小王爷向来不务正业,在皇上面前从来不提那些煞风景的正事儿,倒是风花雪月的事没少说过,皇帝想讨厌他也讨厌不起来,也就由着他胡闹,就当是给自己个趣儿,只要不让他知道一些极机密的社稷大事,也就没什么关系了。 “你们都下去吧。没你们的事儿了。” 这话是说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太监听的。 “谢皇上开恩,奴才告退。”没罚算不错了,还是赶快逃命要紧。 元蕴“啪”得一声,展开玉骨扇,一脸委屈地看着皇帝。 “唉,你就知道胡闹!”皇帝实在拿这个小王爷没办法。 “皇上您这话说得,莫非臣弟打搅了皇上的好事儿不成?”刚才还委屈着脸,现在却换上了狡猾的目光,看得皇上心里发毛。 “今天跑朕这儿来,有什么事啊?” “没事臣弟就不能来了吗?皇上还真是小气啊~”现在又撒起娇来了。 皇帝用手指抚了抚眉间的“川”字。这小孩儿,怎么这么难伺候?! “算了,你来得也正好。铭柏帮朕找到了朕的皇妹,正往这边带呢!你也顺便见见吧。”唉……不举双手投降,这小鬼头是不会罢休的。 “皇妹?皇上是说雏玉公主吗?怎么,公主又闯祸了?”说到皇妹,除了雏玉公主还能有谁?! “不是雏玉,是当年岑妃生的公主,叫阮颜。” 第二十九章 踏入御书房 “哦?有这等趣事儿?”元蕴俊眉一挑,顿时好奇心上涌。 皇帝将阮颜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元蕴越听越奇。 “真没想到,这宫里居然还藏着这么个公主啊!”虽然没有见过阮颜,可元蕴不禁佩服起她来。在这没有任何隐私可言的宫中,居然能够隐姓埋名地生活十年之久。这样的公主,会是怎样的呢? “一会儿铭柏就带她过来。她比你小两岁,算是你堂妹,都是一家人,大伙儿聊聊,增进一下感情。人家是姑娘家,独自一人生活了十年,你就收起你那些皮性子,别吓着你的小堂妹了。”皇上忍不住叮嘱。这元蕴向来口无遮拦,他们都是男人,风花雪月的事情说起来倒也没什么。可当着姑娘家面,还是收敛着点儿好。他可不想让如此感人的兄妹相认戏码变成调笑少女的黄段子集。 “知道了知道了。她可是公主耶,而且还是臣弟的堂妹,臣弟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敢调戏公主啊~!”元蕴挥挥手,不屑一顾。 “你知道就好。”皇上嘟哝了一句。唉,这小不正经的,也不知贤王是怎么教出来的。 此时,传话的小太监又闯了进来。 “启禀皇上,冷少将到了。” “快宣快宣。” 皇帝上前一步。等的人终于来了。 走了大概三炷香的时间,鸾轿终于停下来。 “公主,御书房到了。”冷铭柏从队伍的最前面走到鸾轿旁,瞥了一眼轿上女子的表情,她依然还是平淡如水,脸上显不出一丝的慌乱。 阮颜站起来,伸出手。冷铭柏会意,但他没有去扶她的胳膊,而是直接搂住她纤细的腰,将她抱下轿来。当她双脚一落地,便立刻离开她的身体,恭敬地站在一旁,让边上的侍女搀扶着她的手。可也就是那么短短的几秒钟,她身上鸢尾花味的女儿香让他冷不防心中一荡。 其实冷铭柏不过是担心阮颜看不见,没有办法预测轿子的高度,怕她摔伤。可刚才这么一个小动作,气氛暧昧至极,旁边的奴才们看着都面红心跳,却不敢吱声,当作没看见。 阮颜自己何尝不也吓了一跳。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突然来抱她,她差点没惊呼出来。可当她安全着陆时,才发现这轿子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高出许多,若不是他这么一抱,估计自己会一脚踏空,伤着脚踝。想到此处,心中微微一暖。 她乖巧地跟随着搀扶自己的宫女的引领,听到冷铭柏 在身边和御书房的管事公公说话,然后,就听到太监尖细的嗓子喊着“宣阮颜公主及冷铭柏冷少将觐见”。 “公主,现在我们就进去面见皇上。”冷铭柏的声音出现在阮颜的耳畔。她点了点头,手边柔软的少女胳膊换成了男子强健的臂膀。 阮颜知道,皇上没宣的人不可以随便进去,所以冷铭柏必须接替刚才自己身边引路的宫女。 然后,她就觉得被领进了一个宽敞的内厅。而这内厅里,有两个陌生男人的气息。其中有一个,必是她的皇兄,当今圣上。 第三十章 初遇亲人 年轻的皇帝只觉得一抹鹅黄的身影被一身黑色官服的冷铭柏领了进来。他的目光聚焦在阮颜的脸上,倾国之貌让他惊愕。 铭柏说的不错,她朴素得甚至可以叫寒酸。就连那身唯一上得了台面的宫装,也是十多年前的旧款,早就过了时,估计是当年岑妃的遗物。 皇帝虽然年轻,毕竟也已娶妻,加之从小在宫中长大,画眉描眼浓妆艳抹的女人没少见过,却没见过女人不化妆的。而眼前这个曼妙的女子,是他这么多年来见到的第一个在他面前依旧素面朝天不修不补的女人。可偏偏这一点薄妆也不屑顶的女子,让明亮的御书房都黯然失色。 天啊,铭柏这哪是给他找来个皇妹啊?!分明就是找回个不识人间烟火的下凡仙女嘛! 而另一边的元蕴也懵了。这样的绝色,根本就不该出现在人间啊!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脸,好痛!看来不是在做梦……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堂妹,看来上天注定他元蕴有好福气啊~! 此时的冷铭柏,看着皇上和元蕴看阮颜的眼神,原本俊冷的脸上更是蒙上了一层冰霜。该死的,这女人还是那么会招蜂引蝶!想到此处,握着阮颜胳膊的手忍不住更加用力。 阮颜也算眼不见为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感觉到冷铭柏手上加重的力量,还以为是在暗示自己该行礼了,这才想起来礼数的事情,忙行了个宫礼。 “阮颜拜见皇上,吾皇万岁……”这一行礼,也就和旁边的冷铭柏拉开了一些距离。 话还没说完,感觉一个人走到自己面前,端起她福下的身子。 “皇妹受苦了,不必多礼。”扶起她的人说道。 想必这就是她的皇兄了。 他似乎很高,不过没有冷铭柏那样的压迫感。身上有着淡淡的香味,是薄荷的味道。他的目光温软如水,远不似冷铭柏那般尖锐刺骨。他,会是个温柔的皇兄吗? “谢皇上。”轻轻说了一声,低垂的眼眸没有抬起。 “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她可以听出他语音中的激动。 阮颜抬起头,她看不到他,可是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正撞上她抬起的脸庞。 “哈哈……真没想到,朕居然有这么一个迷倒众生的御妹。铭柏啊铭柏,你让朕怎么谢你才好啊?” 冷铭柏心里已经不爽了,可他哪敢对皇帝发脾气?他瞟了一眼阮颜, 她根本不理他,依旧面无表情地立在一旁。 “皇上言重了,铭柏受不起。”他将目光收回来,恭敬地福了福身。 “也罢也罢,朕有大把的赏赐等着给你,自是着急不来。元蕴啊,过来。”皇上回头,招呼着在一旁发呆的凌蕴王爷。 “阮颜,这边这位是三皇叔贤王爷的二公子凌蕴王爷,说来也是你的堂兄。今儿他算是赶了个巧儿,你也过来认识一下吧。”说着牵着阮颜走向元蕴。 “阮颜拜见小王爷。”她又行了个礼。这个小王爷似乎和自己同龄,身材不高,浑身散发着灵动的气息,和冷铭柏的冷漠以及皇上的温柔完全不一样,想来必是个调皮的少年吧。 元蕴虽然没有和她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不过这样的距离已经足够让她记住他的特征了。 “公主你可是千金之躯,我这个小王爷怎么担得起公主这么行礼啊!公主长得如此闭月羞花,倒是元蕴我捡了个便宜,赚到个漂亮堂妹啊~!”说完调皮地福福身,算是还礼了。 阮颜心中浅笑,果然被她猜中了。这小王爷还真是有趣之人! 第三十一章 坦言 冷铭柏在一旁看着,脸上表情难看得想杀人。只是这殿里的其他人根本没空理睬他的脸色,因为所有的焦点都在阮颜身上嘛!谁还管他冷铭柏死活? 这殿里的四个人,只有他不是皇族。冷铭柏心中冷笑,皇亲国戚叙感情,看来他不必久留了。原本还想插个嘴,向皇上禀明阮颜私通刺客的事情,可看现在这个情景,除了他以外估计其他人都已经忘记刺客这件事了。罢了,过段时间,再谈也不迟,反正那女人也没地方躲。 “皇上,小王爷,公主铭柏已安全送到,就不打搅了。铭柏去外面候着,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唤铭柏便是。”他是臣子,是皇上的贴身保镖,这场合他不适合再呆下去。 “嗯,打赏的事以后朕在找你议过,你先下去吧。”皇上看得出冷铭柏的尴尬,也不好留他。 “是,铭柏告退。”福身行礼,准备转身出去。 “慢着!冷少将请留步!” 在场的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发话的主人,竟是全场的主角——阮颜。 冷铭柏转过身,不禁疑惑。这女人耍什么花招? “铭柏在。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皇上……”阮颜转过身,向皇上说。 “叫皇帝哥哥!”皇上打断阮颜。这小妮子怎么那么认生?! “是,皇帝哥哥。”阮颜的重点不在此,倒也不想在称谓上计较那么多。 “皇帝哥哥,阮颜有一事,需当着冷少将和皇帝哥哥的面说清楚。”阮颜正色道。 一路上,阮颜觉得此次来见皇上,除了认亲人外,还必须澄清刺客的事情。她不确定冷铭柏会不会拿刺客这件事说事。所以与其日后产生误会,不如她主动坦白。如果皇上真的要治罪下来,她也受了,好过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哦?皇妹有何事如此严肃,倒是说来给朕听听。” “恩恩~我也很想知道啊!”一旁的元蕴也来凑热闹。没办法,他好奇嘛~! “皇帝哥哥,一个月前放走刺客的,正是阮颜。” 冷铭柏一颤,她犯什么傻啊!?自将一军?? 她转向冷铭柏,她可以感到他气息的浮动。他没想到,她会有这招吧? 一句话,就如平静湖面上突然落下的一颗小石子,带起串串涟漪。 在场的三个男人,都愣住了。 最吃惊 的,自然是冷铭柏。一时间,千万个想法在脑中盘旋。确实,他打算和皇上谈阮颜放走刺客的事,但不是在现在这种场合。这女人如此迫不及待地坦白,难道不怕死吗? 其次就是元蕴了。他万万没想到,黑衣居然是蒙眼前这位公主出手相救,才捡了条命回来。元蕴倒是很欣赏黑衣,所以当贤王提出要收黑衣做义子时,元蕴是真心希望黑衣可以答应下来的。可是黑衣却拒绝了贤王的好意,根本不在乎功名利禄,只为有个自由之身,虽然元蕴失望,却更加佩服起黑衣来。阮颜公主救了黑衣这样的一个侠士,也算救得有价值。只是这黑衣已经远走高飞,公主一个人留下担当这放走刺客的大罪,就算死罪可免,可活罪难逃。公主如此坦白,到底是为何? 心情最复杂的,就是刚认了妹妹的皇上了。早听闻那夜刺客是经由阮颜的鸢宫逃走的,只是万万没想到,原来刺客是被阮颜放走的。 按照律法,阮颜犯的是通敌的死罪,就算是公主,也逃不掉皮肉之苦。刚找回这消失多年的妹妹,就要降罪罚她,他怎么舍得下手? 三个男人,就这么各怀各的心思立于大厅之中,一时竟都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 第三十二章 求罪 “铭柏,公主刚才所说的,是否属实?” 毕竟皇上比较成熟,最先打破沉默。在他、元蕴和冷铭柏三个人中,阮颜最先认识的就是冷铭柏,而且两人结识也是拜那晚刺客所赐。冷铭柏说不定早就知道是阮颜放走了刺客,但之前他问冷铭柏时,冷铭柏却没有提这件事。冷铭柏是刻意隐瞒,还是真的不知情? 所以,他把问题第一个抛给冷铭柏,“皇上,铭柏……” “皇帝哥哥!”根本不给冷铭柏解释,阮颜已经打断了他。随着一声“皇帝哥哥”,阮颜已经扑通一声,跪在皇上面前。 “阮颜,你这是干嘛?”皇帝不解地看着阮颜。 “皇帝哥哥,当时冷少将想要进阮颜的寝宫搜查,却忌惮阮颜是公主,不敢轻举妄动。阮颜正是利用了冷少将这一点,拖住冷少将,为刺客逃跑争取了时间。想必皇帝哥哥一定听冷少将提过,阮颜虽然眼睛是瞎的,可听力、嗅觉和其他感觉器官都比常人敏锐。阮颜知道那刺客受伤了,行动不便,如果不管不顾,一定会被禁军抓住。阮颜不忍,一时心软,便助他逃走。这件事,冷少将自始自终都不知情,皇帝哥哥要怪罪的话,怪罪阮颜就好了,和冷少将无关。”多久没有一口气讲那么多话了?怎么喘得这么厉害? 冷铭柏已经吃惊到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为什么她要保护他?确实,如果让皇上知道他明明晓得阮颜公主协助刺客逃跑却不如实禀告,那就是欺君之罪,他的命就没了。如今她竟然主动站出来,一个人扛下所有责任,一点都不牵连他,这一招怪棋,又是为了什么? 阮颜在来御书房的路上,早就想好了。她是公主,就算她犯了通敌的死罪,碍于她公主的身份,自可保她一命,最后就算被终身软禁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也就等于回到了原来的生活。可是一旦牵连了冷铭柏,他犯的就是欺君之罪,这是死罪,他不过是个臣子,他的身份根本救不了他的命。与其如此,不如让她一个人担了所有的罪名,他不必丢了性命,她可以回到原来的生活,岂不是两全其美? 看着阮颜一脸的坚定,年轻的帝王这才知道,这个御妹,虽然外表看起来弱不禁风,却是外柔内刚,内心坚强无比。他微微叹了口气,转向冷铭柏。 “铭柏,你真如公主所说,一点都不知情?” 冷铭柏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就看到阮颜转过头来,向他皱了皱眉头,算是给了他暗示。 “回皇上,铭柏确实不知情。 ”他福身,低下头,不敢去看阮颜的脸。 阮颜松了一口气,又将头垂了回去,说:“皇帝哥哥,阮颜是偷偷放走刺客的罪人,还请皇帝哥哥按照本朝律例降罪。”怎么又开始觉得头痛了?是不是刚才过来的路上晒了太久的太阳了? 皇帝一脸的为难,这让他如何是好? 第三十三章 晕倒 “阮颜啊,你让朕这个做皇兄的如何是好啊?”皇上无奈地叹了口气,实在狠不下心。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阮颜不过是个公主,皇帝哥哥不用有所顾忌。”阮颜的语气又强硬了许多。 “你让朕治你的罪,朕什么时候都可以治。可是朕现在更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救那刺客?”这个傻丫头啊,她难道就没有听出,她的皇帝哥哥根本没有降罪于她的心啊! 阮颜想起,冷铭柏也曾经问过她同样的问题。 “皇上,公主是菩萨心肠,当然不忍心看着受伤的刺客被抓起来啊!”站在一旁老半天没有说话的份的元蕴终于站出来。他看得出皇上根本不想怪罪阮颜,他这么做也不过是帮皇上找个台阶下。而另一方面,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刚刚结识的堂妹。他早就料到她不会是普通的女人,没想到她是如此特别,完全没有宫廷女人的唯唯诺诺,相反果敢干练,沉着冷静,真不愧是黑衣的救命恩人。 “阮颜,你难道不知道,如果朕真的治了你的罪,你可能要一辈子被朕软禁起来,永不见天日啊。” 皇帝心痛地看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阮颜,没想到这孩子这么顽固。 “天下有道,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罪莫大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阮颜在鸢宫隐居十年之久,早就过惯了这种生活。 因为阮颜明白得清楚,灾祸来自不知足。”她的头真的好痛,背脊上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冷铭柏这才反应过来,这女人,原来是想用这种方法,把罪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好让皇上一辈子软禁了她,她也就从此耳根清静,谁都不用见了!她可能谁都不愿见,可让他一辈子见不到她,这怎么可以?该死的,这女人为什么那么喜欢躲啊!?他决不会让她得逞! “皇上,万万不可啊!其实,铭柏是……” “阮颜!”“公主!”冷铭柏的话被硬生生地两声呼唤声打断。印入眼帘的,是她跪着的轻飘飘的身体,正缓缓向地上倒去!! 此时皇帝根本管不着什么治罪不治罪刺客不刺客的了。他抱住阮颜软绵绵的身体,才发现她的脸色惨白,额头上蒙了一层薄汗,一摸,好烫!! “太医!!快给朕传太医!!!!” 阴暗的房间里,立着两个人。一个身着黄袍,脸色苍白。另一个身着官服,唯唯诺诺。 “许太医,公主到底得了什么病?” 身着龙袍的男人一脸焦急地问道。 “回皇上,公主只是中暑而已,与性命无碍。怕是公主常年居于室内,不见天日。今日去御书房的路上,没少晒着太阳,公主不太习惯,所以才中暑的。还请皇上放心,臣这就去开个方子,最多不出三天,公主就可以缓过来了。”一旁的许太医偷摸了一把汗,还好只是中暑,要是什么怪病他医不好,看皇上的表情,恐怕会把他拖出去生煎了。 说来也奇怪,之前可从来没听说宫里还有除了雏玉公主以外的公主。怎么今儿就突然冒出个公主来了?看皇上的神色,这少女必定是皇上重视的人,既然皇上说她是公主,她就算是宫女她也是公主了。许太医在心里抛着小锚。 “许太医,刚才把脉,除了中暑以外,公主她身体的其他地方可好?”皇上担忧地问道。阮颜这孩子,在这鬼地方委屈了十年,难保不住出个毛病来,趁太医在,顺便一起弄清楚。 “回皇上,就臣刚才把脉,倒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公主血气甚虚,脸色惨白,身体瘦弱,恐怕是多年来一直没有好好调养。这虽不算病,却也是有伤元气,需好好药补一段时间,身体才能更强壮一些,否则稍微得个小病也会把公主给整垮了,公主将来嫁人生产,怕也会有性命之忧。如果关于公主的身体状况皇上想要知道得更详细,恐怕皇上得容臣给公主做个全身检查才能得知。” “朕知道了。许太医,朕命你开好药方就立刻给公主做全身的检查。朕在外厅候着,所有情况必须向朕一一禀报,不可有所隐瞒,知道了吗?”不愧是皇上,有不怒自威的功力。 “臣遵旨!”许太医深深一楫,目送皇上走出门去。 第三十四章 借马 立于一旁的冉意终于缓了口气,走上前,递上纸笔。 “许太医,公主的药方麻烦您写在这里。” 许太医接过纸笔,边写边问了冉意一些阮颜的生活习惯之类的。一会儿,药方就写好了,冉意接过药方就急忙去药房抓药。 冉意的心中十分不安。公主被皇上抬回来的时候,她真的吓了一跳。公主出门时还好端端的,怎么回来时就变成这副模样?唯一令人宽心的是,皇上似乎很着急公主,从轿子到内厅的这段距离,皇上可是亲自抱着公主走过来的,可见皇上非常重视公主。倒是护送公主出门的那个冷铭柏,并没有出现在随行的人里,而是另外一个武将跟着,名字好像叫“王显”,听说是冷铭柏的副将。不过现在的冉意根本不管什么皇上啊什么冷铭柏的,她最最担心的,就是躺在病榻上的公主! 鸢宫的大门口,倒是史无前例地人气旺盛。跟随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们都立在那儿,还有一队护送的侍卫神经紧绷地列队护着门口,把神色慌忙急着出门的冉意给拦住了。 “你们让开,我是公主的贴身侍女,要去给公主抓药!”冉意可没那么好的耐心,一掌劈向其中一个侍卫,却被一只横扫过来的胳膊给拦住了。碍事的人武功不差。 冉意瞥了一眼胳膊的主人,服饰略与其他侍卫不同,显然是级别比较高的武将,想必这就是王显了。 “王副将,我家公主病急,许太医开了方子,我急着去拿药,适才得罪了。”说着撤了掌,抱拳行礼, 完全的江湖作风。 王显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身着简陋的宫服,身材娇小,面孔清丽,五官不能说漂亮,却也玲珑可爱。只是刚才那一劈一拦之间,功夫底子尽显,竟是个武功不弱的练家子。这鸢宫公主的侍女会武功,倒也是稀奇事。 “原来是公主身边的侍女姐姐啊!不知姐姐芳名?”王显对这女子有了兴趣,公私不分地问道,脸上满是笑意。 “奴婢冉意。公主的病有急,还望王副将行个方便。”冉意一心想着公主的病,没有听出王显近乎搭讪的问话。 “冉意姐姐莫急,末将的马可借姐姐一用,不知姐姐骑不骑得?”脸上的笑意更深。 “骑得骑得!冉意谢过王副将。”说完深深一缉。 “不敢不敢,姐姐不嫌弃末将的马就好。小七,过去把我的马牵来!” “是!”没一会儿,王显 的马就被牵了过来。 “王副将,这马冉意用完便送回来。” “不急不急。” 冉意也不罗嗦,飞身上马,动作干净利索,轻踢马肚,奔驰而去,果然是一匹良驹。 王显笑意盎然地看着冉意渐渐远去的背影。刚才漂亮的上马和精湛的御马术一点不漏地全部落在他的眼中,笑意更深了一层。 “王大哥,把‘红’借给她没事吧?”一旁的小七忍不住问。平时他想摸摸红都会被王大哥骂,今儿王大哥怎么这么大方?而且红也怪怪的,平时性子烈得很,怎么这么听话地就给一个陌生女人骑跑了? “红都不觉得有事,我又担心什么?”王显无所谓地说道。他可是花上半个月的时间才好不容易把红给驯服的,可红却轻而易举地接受了那个女人。莫非红那家伙比较喜欢女人?可它不是早就被阉了嘛?雄性动物的本质啊……好可怕! 那匹死色马,看你回来我怎么收拾你!!想着想着,王显的笑意更浓了。 一旁的小七看着那高深莫测的笑,冷不禁倒吸一口气:王大哥今天不正常!相当不正常!! 第三十五章 决心与阴谋 着急的,又何止冉意? 宫外城门口执勤的冷铭柏心中的焦急和冉意相比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会儿,他正烦躁地在宫门外踱着步子,看着周围的侍卫们心惊肉跳。 到底是什么事,会让一向冷静的头儿如此失态?该不会拿他们开刀吧?可千万别往这枪口上撞!嗯,还离远一点比较安全……t_t 冷铭柏的心思完全没有在执勤上,也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手下都后退了一步,很小心地和他保持着安全距离。 刚才在御书房看见她昏倒时,他真的慌了。当官后出入烟花柳巷,被老鸨毒打到晕过去的女人,在床上承受不住他强大的欲望而晕倒的女人,他没有少见过。只是,他从来不会为任何一个在他面前晕倒的女人而如此惊慌失措。而她,只是随便地一倒,就扰乱了他所有的冷静和淡漠。 看不得她的眼泪,就忍不住想要去抱她,吻她,安慰她;怀疑她和刺客有染,就疯了似的不择手段想要求证;担心她会扭伤脚踝,就不顾其他人的目光将她抱下鸾轿;看见她晕倒在别的男人怀里,就算那个男人是她的哥哥,他也觉得异常不爽,满心醋意…… 冷静的她,干练的她,睿智的她,狡猾的她,柔弱的她,坚强的她,慌乱的她,面无表情的她,与世无争的她,同情心泛滥的她,一身白衣的她,抚琴的她,泪流满面的她,跪在地上听旨的她,行宫礼的她……所有的她交织在一起,正在一分一分,侵蚀他的心。 他是那么的在乎她,而她却一味地躲藏,甚至宁愿主动担下放走刺客的一切罪名,却只为回到她那美丽却阴湿的鸢宫,做回那个被世界抛弃的公主,连他也拒之门外。 既然她想逃,想躲,那他偏不让她逃,偏不让她躲!就算她要逃,要躲,也只能躲进他的胸膛,逃进他的怀抱! 总有一天,她是他的! 宫外的贤王府。 阴暗的房间里,两个人在对话。 “王爷,让那黑衣跑了,没关系吗?”这声音很熟悉,竟是那晚在深巷中与黑衣对话的人! “无伤大雅。”这声音低沉有力,是贤王的声音“可是那黑衣武功高强,若能收为己用……” “没关系,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他怀疑到本王头上来,就可以了。至于收不收他为羽翼,若他不能心甘情愿为本王卖命,收了又有何用?” “王爷英明,孙卓佩服!”那个人的名字,叫孙 卓。 “行刺的事情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反正黑衣根本连皇上的脸都没见着,倒也不是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估计宫里的人早就忘记这件事了。本王已经派了傅儿和蕴儿入宫去查探,等他们回来,便可知道宫里对这件事的风声还紧不紧了。” 黑暗中,贤王的嘴角抽动着冷笑。黑衣那小子算是给他蒙过去了,可是从现在开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三十六章 银妃雏玉 东皇宫御花园,一个身着深紫色华丽宫服的美妇正把玩着手边的牡丹。 “银妃娘娘,凌傅王爷来了。”一旁的小太监恭敬地对美妇说道。 一个魁梧身躯的男人立于一旁,刀刻般的脸上没有表情,让人看着觉得害怕。 “傅儿啊,你来了啊?”美妇懒洋洋地回过头。精心修饰的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华丽的服饰和头饰完美地显示了她的地位,傲慢的眼神和气质是高贵的标志。 “是,姨娘。”男人恭敬一缉。 这个男人,正是贤王的长子,元蕴的哥哥,元傅。而美妇,则是雏玉公主的生母,银妃。 银妃的姐姐,是贤王已过世的王妃,所以,从辈分上讲,银妃是元傅元蕴的姨娘,银妃的女儿雏玉公主和元傅元蕴是表兄妹,而贤王则是雏玉公主的皇叔。 “傅儿啊,好久没有见到蕴儿了。那孩子是不是又到哪里野去了?都不来看看本宫。”银妃的口气依然是懒洋洋的。 “回姨娘的话,蕴就在宫里,和皇上一起。” “又是和皇上一起?蕴儿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皇上日理万机,怎么由得他老这么胡闹?”话说如此,可语气里倒是一点责备的意思也没有,还是懒洋洋的,似是与她无关。 “姨娘教训的是,是元傅没管教好,等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 “罢了罢了。你是和蕴儿一起进宫来的?” “回姨娘的话,元傅有事在身,蕴先行入的宫,并非同行。” “哦,是这样。三王爷最近身体可安好啊?” “家父身体安康,谢姨娘关心。” “哎,这把年纪了,就担心身体上有个三长两短的。本宫这里有太后娘娘前两天赐的雪参丸,你拿回去给三王爷,身体虚弱的时候便用得着了。”说着向身边的小太监小郑子挥挥手,示意他去拿补药来。 “元傅代家父谢过姨娘。元傅刚才进宫,听见奴才们在议论纷纷,上前一问,好像是说皇上近日认了个公主,适才在御书房觐见了。 不知姨娘知晓与否?” “皇帝哥哥新认了个公主?我怎么不知道啊??”软软的女声传来,一个粉红色宫装的身影从兰花丛中闪了出来。 来者正是银妃的女儿,皇上最宠爱的皇妹,雏玉公主。 元傅铁板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和缓,眼神里有藏不住 的温柔。 “玉儿,你怎么跑出来了?”银妃责备道。她这个宝贝女儿前段时间不小心扭伤了脚踝,最近才能下地。 “母妃好小气,傅哥哥来了也不告诉玉儿,要不是刚才撞见小郑子,玉儿可就错过见傅哥哥的机会了!”说着小脸皱了皱,撒娇地搂着银妃的胳膊。雏玉的话,让元傅脸上一红,很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不说话。 雏玉公主年方十五,中等身材,有着十五岁少女应有的小丰腴。五官多是继承到母亲,浓眉大眼,唇红齿白,桃形的脸蛋红扑扑的,谈笑间活泼灵动,甚是可爱。 “傅哥哥,你刚才说皇帝哥哥新认了个公主,是怎么回事啊?”雏玉走到低着头的元傅身前,仰起头看着元傅有点僵硬的脸。怎么男孩子都长这么高?蕴哥哥还好,皇帝哥哥就很高了,傅哥哥和铭柏哥哥却都比皇帝哥哥还要高,整天让她仰着头和他们说话,她都快累死了! “这个……元傅不是很清楚。”元傅扭过头,脸红得更厉害了。 “一定是皇帝哥哥贪玩,喜欢上人家姑娘,又不好意思强抢,就用认妹妹的方法骗人家进宫。皇帝哥哥也真是的,明明已经娶了兰姐姐和柳姐姐了,还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雏玉叉着小蛮腰,小嘴巴毫不客气地数落着。 “玉儿,你别胡说八道,皇上自是有他的想法。你也是,都已经这么大了,还整天口无遮拦的,皇上宠你,你也别太过分了。”银妃忍不住责备道。看来这个宝贝女儿,真是被皇上和她惯坏了。还是早点把她嫁出去,为人妇后就不会那么没头没脑了。 “母妃……”雏玉的小嘴一噘,心里觉得委屈。 “好了,母妃回去小睡一会儿。这两天你也憋得慌了,就让傅儿陪你玩会儿。小郑子,咱们回去。”说完伸出手,扶着小郑子的胳膊往银妃的寝宫走。 银妃心中的不安在蔓延。元傅所说的公主,难道是她?看来要小郑子去核实一下才行。 第三十七章 真相大白与莫名其妙 鸢宫的前厅,年轻的皇帝一个人踱着步。 许太医怎么这么慢? “启禀皇上……”许太医终于从内室里出来,见皇上在外面,忙跪下行礼。 “免了免了,说吧,公主的身体情况如何?”皇帝挥挥手,急不可待。 “回皇上,公主的状况基本和臣之前把脉的结果一样,主要还是气血不足,身体虚弱,别的倒也没有什么。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皇上焦急地问道。 “只不过,臣发现公主的胳膊上没有守宫砂。为保险起见,臣仔细检查过了,发现公主守身如玉,仍是处子,只是这胳膊上找不到守宫砂,却奇怪的很。” “这倒没什么。朕也没有印象四年前宫里有女眷点过守宫砂这件事。”雏玉是三年前他登基那年点的,登基前一年,也就是阮颜十二岁的时候,确实没有听到有太医说宫里有公主要点守宫砂的。想来阮颜隐居得太深,太医院的老太医们早忘了吧。 “皇上说的是。只是公主将来出阁,让未来的驸马爷发现公主没有守宫砂,这就不太好吧?”许太医说得战战兢兢。确实,这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只是他不知,这不必要的误会已经引起了…… 皇上暗自思著,放任着不管确实不合适。事关阮颜的清白与皇家的尊严,这守宫砂确实需要补点才行。 “既然许太医都这么说了,那这守宫砂还是要补点的。”皇上慢慢地说道。 “皇上,公主仍在病中,不宜近期点痣。而且这点守宫砂要用的材料须一些时日才能备齐。不如先让公主养着,过些时日再点也不迟。”许太医建议道。 “许太医考虑得周到。公主现下身体不好,确实不适合,晚点儿倒是无妨。不过,听说点痣的过程非常痛苦,公主身体虚弱,不知许太医可不可以给公主上了麻药后再点?这样可以减少一点痛苦。”他舍不得他的皇妹受那苦楚。 “皇上,恕臣斗胆,公主恐怕不适合使用麻药。” “哦?为什么?”皇上奇道。不上麻药,阮颜估计会疼昏过去。他怎么忍心? “皇上有所不知,麻药之所以有效,是因为麻药可以麻醉人的全身经脉。人的一切感觉器官都与经脉相通,所以难保这麻药不会伤人经脉。公主已经失明,臣怕这麻药会影响公主其他感官。所以,公主最好是别冒风险的好。” “原来如此。看来没办法了,只能 让公主吃点苦头了。”皇帝无奈地摇摇头。 “皇上,不如进去看看公主吧?”许太医见皇上一脸的表情,就知道这位公主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绝不亚于雏玉公主。只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公主到底是先帝和谁的女儿,他在宫中当差也有五六年了,可心中一点数也没有。但不管怎么样,这个公主以后也得小心伺候着,可别出了什么差错,否则小命不保。 “嗯,你先下去吧。”皇帝说完挥挥手,径自走进内室。 冷铭柏第一次发觉,执勤是那么的痛苦。分秒如月年,好不容易等到换班,他立马往鸢宫赶。 鸢宫的门口,一小队手下正守着。冷铭柏望了望,没见着王显。倒是王显的跟班小七正焦急地踱着步子,神经紧张地满头大汗,一看见冷铭柏来了,马上冲过来行礼。 “冷大人,王副将他……” “公主在里面吗?皇上呢?”冷铭柏根本不想管王显到哪里去了,打断小七的话,直奔主题。 “都在都在!那个,王副将他……” “你在外面好好守着,皇上和公主都在里面,别出什么差错!”说完抬脚就进去了,根本不管小七要说什么。 “冷大人……”小七看着冷铭柏匆匆离开的背影,挠了挠头,一头雾水。今天这是怎么了?莫名其妙出了个公主就算了,两个顶头上司也跟着瞎凑热闹。一个毫不犹豫把最宝贵的马借给了陌生的侍女姐姐,还主动去帮那个侍女姐姐煎药。另外一个平时一向最是尽忠职守,可现在连自己的副将跑到哪里去了也不关心。今天还真是奇了!! 此外,与此配套的,说什么行房后守宫砂就会消失,关于这件事情的解释,有一种比较 第三十八章 释怀 冷铭柏基本上是闯进内室的。 她的脸色是苍白的,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生气。而皇上则脸色凝重地坐在一旁,让冷铭柏心中一揪。她该不会…… “皇上……” “哦,是铭柏来了啊。”皇上的注意力从躺着的阮颜身上转移到立在门口的冷铭柏身上。 “皇上,公主……公主她没事吧?”冷铭柏小心地问道。说实话,皇上的表情让他忍不住怀疑阮颜得的是绝症! “太医说是中暑了,刚才喝过药,睡着了。”皇上叹了口气,眼光又转回到阮颜惨白的脸上。 吓死他了,还以为真的得了绝症了……冷铭柏松了口气,庆幸还好只是中暑。 “那,太医还说了什么吗?”冷铭柏问道。不过是中暑,应该不至于让皇上神色如此沉重,难道还有其他病? “朕让太医给公主做了全身的检查,发现公主是处子却没有点守宫砂。等公主身体好一点,就要补点。太医说了,公主的身体状况不适合用麻药。唉,真是苦了阮颜这孩子了!”忍不住抚过阮颜柔软的额发,他一定要好好补偿她,一定要! 狂喜如龙卷风,在冷铭柏的心中席卷。其实,他已不在乎她是否贞洁,不管她的过往如何,她曾经爱过谁,她曾经被谁爱过,他都不在乎了!现在的她,和将来的她,都只属于他一个人,也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时候不早了,朕还得回去批奏折。铭柏,公主这里就交给你了。你带一小队人好好守着这里,千万别出什么差错。朕那里有王显在就可以了。”皇上确实担心阮颜的安危。这么一闹,估计全皇城的人都收到了风声,局势不稳的情况下难保不会有人想要危及阮颜的安全,所以最好还是留冷铭柏下来守着这里比较安全。 “哦,还有,公主醒来以后,代朕传话说,朕不怪她放走刺客,也不会降罪于她,相反朕很感谢那位刺客朋友,让朕能重新寻得她这么好的皇妹。所以,让她别再胡思乱想了。” “铭柏遵旨。”冷铭柏巴不得皇上赶紧离开,又听到皇上说不会降罪于阮颜,心里自然加倍地欢喜。 “那朕就把公主托给你了。来人,摆驾御书房!”皇帝交待完,便出了内室,留下冷铭柏和床上睡着的阮颜。 鸢宫的厨房里。 “王副将,皇上要回御书房了。”一个小太监跑过来通知王显。 “好,马上就过去。”此时的王显 正意兴阑珊地倚在厨房门口,目光从来都没有从正在厨房里忙活的冉意身上移开过。 冉意又怎么会不知道王显正一直瞪着她看?被他看得背脊发毛,正难受着呢。小太监来得真是时候!! 只是王显却没有表现出任何要走的迹象,冉意忍不住赶人。 “王副将,皇上要回御书房了,你还是赶快回去吧。今日之事,承蒙王副将相助,冉意谢过了。” 王显虽然很想继续呆在这里,不过看情况是不行了,只得起身,说:“末将哪里受得起。姐姐武功高强,日后还要承蒙姐姐指点才是了。” 冉意一听这架势,这浑小子以后该不会经常跑来让她“指点”吧?当下失笑,只能委婉答道:“冉意只不过练了点防身的把式,怎敢指点王副将?”意思就是说,没有兴趣“指点”你。 王显怎么听不明白?但他也不急,道:“姐姐谦虚了,也太抬举末将了。今日不巧,末将有公事在身,不能和姐姐讨教两招,以后自然也会有机会的。那末将现行告退。”说完就跟着小太监走了。他不强求,却也没有任何放弃的迹象,算是见好就收了。 冉意望着王显离开的背影,心中不爽,但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到灶上的药罐上。这煮药的活儿火候最重要,她可得看紧点儿! 第三十九章 夜半裸足 冷铭柏走近阮颜的床边,榻上的睡美人似乎深沉在梦的海洋里,没有受到惊动。 第一次看到她的睡脸,是那么恬静安详。卸下了全身防备的锐气,她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有着十六岁少女应有的天真与甜美。如此不设防的她,他还是第一次见着。 冷铭柏抚上她柔软的额发,睡梦中的人儿动了动,却没有醒,慵懒地翻了个身,猫咪般地蜷缩着,换了一个比较舒适的睡姿,无害得让人想侵犯。 冷铭柏没有想到,锋芒毕露且聪慧狡鲒的她,竟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他忍不住伏下身,亲吻她的脸颊,小心翼翼地尽量不要惊动她。 睡梦中的阮颜做了一个梦。梦中,她遇见了母妃。母妃温暖的拥抱和柔软的话语包裹着她,而她,依旧是那个不知世事的孩童,天真快乐地生活在母妃的羽翼下,从来不需要担心这担心那。 梦中,她与母妃置身于灿烂的阳光下,唱着那些童年熟悉的歌谣。可是突然,阳光的感觉消失了,雨水打在她的脸颊上,是那么的真实。母妃的气味越飘越远,她疯狂地伸手去寻找,却怎么也抓不住母妃的衣角,只留下母妃的临终遗言回荡在耳畔。 “阮颜,一辈子都要记得母妃的话,千万不要轻易相信男人,千万不要。” 阮颜从梦中惊醒,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泪水已将枕头打湿了一大片。她抹了把脸,本能地遮掩着脆弱,坐起身来,赤着脚摸索着下床。 鸢宫的空气很混杂,夹杂了很多人的气息。阮颜这才想起来,她去面见皇上的时候晕倒了。一定是皇上送她回来的,而且还留了一大把陌生的人守在这里。只是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辰。 好不容易有惊无险地挪到门前,伸手一推,门就开了。风立刻吹进来,掀起她的裙角,想必已经半夜了。 呼吸着这带着熟悉的鸢尾花香味的夜风,阮颜觉得脑袋清醒了许多,任由它吹干脸上残留的泪痕。 门外没有其他人,阮颜突然来了兴致,想去园子里摸摸那些鸢尾,于是就这么赤着脚,踏了出去。 大概是一心想着花,又或许是病中身体的各个机能都迟钝了,阮颜竟没有注意到就在不远处,有一个人正望着她。 冷铭柏把所有的侍卫全部赶到鸢宫的门外,只留下自己一个人在园子里守着。一方面,他怕太多人在园子里会惊扰了她,另一方面,他也讨厌除了他以外 的男人靠近她的身边。 时值八月末,虽然白天依旧炎热,可夜晚却很凉爽,而今晚夜风尤其厉害。冷铭柏看着满园的鸢尾花,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守护心爱之人的幸福感。他本是禁军首领,守卫皇上和整个皇宫就是他的使命,可多少都带了责任的意味。只是这次,他守着的,是只能属于他的她,褪去责任的负担,更多的是无所不在的心甘情愿。 吱呀的开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一袭白衣的少女正立在房门处。夜风吹起她的裙角,吹乱了她的长发,但少女并不在意,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提起裙角踏门而出。 月光下晶莹剔透的玉足吸引了冷铭柏所有的注意力。赤脚的白衣少女轻盈地飞出门槛,柔美的动作让人误以为是仙子下凡。 冷铭柏浅笑,一个飞身,来到少女面前,顺势搂住她的纤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第四十章 着履 阮颜只觉得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然后就被有力的臂膀搂住腰,整个人被打横抱了起来。 来者动作太快,快得不给阮颜惊呼的时间。等阮颜反应过来,却被耳畔男子强有力的心跳声给吓住了。 他身上熟悉的青草味暴露了他的身份,阮颜立刻便知他是谁,本能地想要推开他的胸膛,却碍于此刻这个姿势,进退两难。 “冷大人,你抱够了没?抱够了可以放我下去吗?”行动不便,只能用言语来攻击,小脸也臭臭的,不给人好脸色看。 “你没有穿鞋,赤脚跑出来要受凉的。”一个人在园子里守着,太久没有说话,冷铭柏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在心里小小郁闷了一会儿,清醒的她神经总是那么紧张,像浑身锋芒的刺猬,攻击性极强,还是睡着时的她比较可爱。 阮颜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穿鞋。完了完了,她的清白没了…… “额……那个……你自觉点,别乱看哈!”她尴尬地低埋下头,言语间的气势已荡然无存。未出阁女子的双足要是被男人看到,她就要嫁给那个男人。难道让她嫁给冷铭柏??老天,还不如直接给她一刀算了! 这小丫头,平时胆子那么大,没想到思想这么保守。冷铭柏看着怀里的小脑袋,嘴角已然浮起了深深的笑意。或许是因为现在的他已经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爱上她的事实,此刻慌了神的她真的好可爱,毫无实际作用的警告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邀请! “我抱你进去穿鞋。”言简意赅,却不置可否。阮颜在他怀里不敢造次,只能由着他这么抱着回房。 当冷铭柏将阮颜小心地放在床沿边时,心中有了些许不舍。不知何时,他竟贪恋她柔软的身体到这种地步。可转念一想,她终会是他的,以后多的是机会,倒也不贪图一时,便很快释怀。 阮颜的屁股一沾上床沿,便飞快地扯了扯衣裙,挡住露在外面的双足,弯下腰摸索着鞋子的踪迹,却怎么也摸不到。 冷铭柏早有先见之明地拎起了那对月牙白的小鞋。他弯下腰,硬是将阮颜的小脚从裙摆下拽出来,惹得阮颜忍不住叫道:“你干嘛啊?!” “穿鞋啊。”冷铭柏意兴阑珊地回了一句,理所当然地开始往她脚上套鞋。 “你……我不是让你别看的嘛?!”说着想要把脚抽回去,却被冷铭柏死死捉住,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完了完了,她的清白真的没了! “可是在你说这句 话之前,我已经看到了啊!”冷铭柏很委屈地答道。没办法,事实嘛! “你……”阮颜已被气得无话可说。可既然都已经看到了,说再多也没用。这个想法让她很泄气,干脆闭了嘴一个人生闷气,由着冷铭柏帮她穿鞋。 冷铭柏见她放弃了抵抗,可不满的小脸还是皱皱的,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想要驯服她这匹小野马,谈何容易啊! 她的脚好漂亮,娇小但形状修长,雪白的皮肤近乎透明,血管若影若现。因为不常走路,足底的肌肤竟如婴儿般柔软。被修剪得很漂亮的指甲透着淡淡的粉红,是天然的丹蔻。 他帮她穿鞋,动作是从未有过的轻柔。穿好了,见她还在发呆,冷铭柏忍不住上前搂住她的腰,企图换回她的注意力。 他成功了。阮颜回过神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要推开他,嘴巴上还不忘命令道:“放开我啦!”这个男人真是的,动不动就爱搂她,她都被搂怕了。 “在皇上面前,为什么帮我掩罪?”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他问道。 “你会不知道为什么吗?!”她别扭地别过头,反问道。这男人心里明明清楚得很还故意问,难道是她高估了他的智商?! “你啊,就是聪明过头了。”他浅笑,搂着她的胳膊更加用力,惹得她一串抱怨和反抗。 “你不是要出去吗?我抱你出去啊!”冷铭柏说得理所当然。只是此时的阮颜看不见,冷铭柏的眼神流淌着可以溺死人的温柔。 “呵呵,谢过冷大人好意,阮颜是瞎子,但不是瘸子。”阮颜的嘴角抽动,皮笑肉不笑。这个男人太危险了!要不是她怕惊动了其他宫女太监和侍卫们,她早就惊声尖叫了! 第四十一章 生如夏花 冷铭柏倒也没坚持,抱着她站起来后就放开了搂着她的胳膊,搀扶着她走了出去。 有冷铭柏在,阮颜很顺利地踏进了她的园子。一旦进了园子,她就再熟悉不过了,立马甩开冷铭柏的手,提着裙摆小跑着踏进花圃。 她弯下腰,抚过一株已然凋谢的蓝色鸢尾,入秋了,天气也渐渐干燥起来。喜阴喜湿的鸢尾花走出了盛夏里的雨水充沛,终于开始迎来冬天的荒芜。 阮颜微微伤感起来。生如夏花,一瞬即逝。即便上古君王们想尽一切办法延续生命,也不过徒劳。人活一世,很多事情都是勉强不来的。可偏偏人们都爱在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上耗费时间和精力。而且越是遥不可及的东西,越能吸引人,让人们乐此不疲地去追求,去争抢。 然而,真正生如夏花的人,是她。就如这朵已经凋谢的蓝色鸢尾,根本不需要深秋或寒冬的到来,她的生命就会走到尽头。 所以,她不想争,也没有资本争。 她的鸢宫,不是皇宫的御花园。这里,不需要百花齐放,只要有一种即可。御花园的百花争艳,争做花王。而在鸢宫,不需要争,鸢尾就是花王。虽然颜色各异,却自顾自地自枯自荣。 阮颜的想法,何尝不和这乐得自在的鸢尾是一样的?虽然早就预料到,这鸢宫不一定能藏她一辈子,只是没想到这一刻来得那么早。 想着想着,冷不丁回头望了望立于花圃之外的冷铭柏。 其实冷铭柏是怕自己不小心再踩到她的宝贝鸢尾,倒也乐得远远在花圃外欣赏弄花的她。 人弄花,人赏人。 睡着的她是恬静的。慌神的她是可爱的。冷静的她是睿智的。抚琴的她是忧伤的。耍计谋的她是狡猾的。而此刻,侍弄着花儿的她,却又是另一道风景,宁静,安详,以及,知足。 她住在人性最为肮脏的皇宫,却有着仙子才有的性子,乐得清苦孤独与世无争。但与此同时,她也不是个软弱得随时需要人保护的女子,坚毅和智慧早已不是漂浮在皮囊之外的肤浅之物,而是她深入骨髓的宝藏。 这样的奇女子,世间又能有几人? 与她的相遇,是上天的馈赠,还是他日后提心吊胆的苦源? 一切,似乎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我不会嫁给你的。” 势如破竹的一句话砍断了冷铭柏的思绪。 “什么 ?”嫁?嫁什么?他一时还未反应过来。 “我的意思是说,虽然你刚才看到我的双足,但我不会嫁给你的。虽然之前你也对我做过很多……唔……很多不该做的事情……”说到此处,她有点脸红,但还是坚持说下去道:“但我还是不会嫁给你的。所以以前的事情,我们都当没发生过,好吗?”她已站起身,语气是不可拒绝的认真。 他失笑。 “为什么?”他问。到底是什么,能让她把话说得那么笃定? “因为,皇上会为刺客之事降罪于我,我会被终身软禁,所以,我不会嫁给任何人。” 顿了顿,又添了一句:“尤其是你。” 冷铭柏笑了,好整以暇地答道:“这个你放心,皇上让我传话给你,说不会因为这件事情降罪于你的。所以,这不足够成为理由。” “是吗?那这个暂且不算,换这个如何?”心中有深深的失望,她算到一切,却输给了皇上的爱妹心切。 抚过那朵蓝色鸢尾,伤感慢慢爬上她的眉头。 “比如说?”他好奇地期待着。 “比如说,我活不过二十岁。” 第四十二章 双重阴谋 “比如说,我活不过二十岁。” 虽然她试图想要轻松地、满不在乎地说出来,可亲口说出这等残酷的事实,还是刺痛了她的心。 蓝色的鸢尾花在一瞬间,花瓣尽数凋落。 “所以,最多撑不过四年,我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她尽量平复心中的痛,可声音还是有点颤抖。 她脸上藏不住的伤感如同那日在凉亭中的她脸上的表情,冷铭柏知道这回她并没有说谎,也没有演戏。 “你又怎么知道你活不过二十岁?”他不死心地问。太医不是没查出什么大病出来吗? 只能活到二十岁?谁允许她只能活到二十岁的?她是他的,没人可以操纵她的生死,他不让她死,她又怎么能死?! 东皇宫,聚银宫。 “白天本宫吩咐你的事情,可查清楚了?” 房内没有掌灯,一个美妇坐在床沿边,她脚跟前跪着一个小太监。 这个美妇,就是聚银宫的女主人,银妃。 而跪着的小太监,正是白日里银妃身边的小太监,小郑子。 “回娘娘的话,查清楚了。” “哦?说来给本宫听听。” “回娘娘,皇上并非认了一个新公主,而是找到了一个公主。”小郑子不敢抬头,小心地应答。 银妃心中一紧,莫非真是她…… “什么叫找到一个公主啊?”她掩饰着心中的不安,依然用傲慢慵懒地声音问道。 “回娘娘的话,听说是十年前已过世的岑妃的女儿。” 冷不防地颤抖了一下。果然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先帝的皇后离世后,后宫没有名义上的正主,太后——现在的太皇太后身体不好,整日吃斋念佛,根本无心管理后宫。所以整个后宫一直都是她在管理,虽然没有皇后的名号,行使的却是皇后的权力。后宫是她的地盘,她又怎么会不知道阮颜的存在? 十年前,她见她年幼,又是瞎子,而且有传言说她活不过二十岁,她便放了她一条生路。十年间,那个残废公主一直都躲在鸢宫里,从来都不出门,她对她的警惕之心也渐渐消失,竟忘却了她的存在。 银妃在心中冷笑,阮颜啊阮颜,如果你老老实实地活到二十岁,默默无闻地死去,大可不必那么痛苦。错就错在,你还是走了出来。 不管促使你走 出来的原因是什么,我都不会让你活着说出当年的秘密! 跪着的小郑子见银妃半天不说话,好奇抬起头,却被银妃脸上阴恻恻的笑吓得赶紧把头低回去,不敢多看银妃一眼。 邀玉宫。 “席儿,最近冷少将都在忙什么?” 问话的,是个稚嫩柔软的女声,烛光下的她眉宇之间有着银妃的影子,正是银妃的女儿,雏玉公主。 此时的雏玉,完全不是白日御花园里的那个活泼可爱天真无邪的公主。稚嫩的脸庞上爬满了警惕和心计。 “回公主的话,皇上吩咐冷少将这段时间要守在鸢宫。”垂手立于一旁答话的,是个清丽的宫女。她是雏玉的贴身宫女,叫席儿。 “鸢宫?那是什么地方?本宫怎么不知道?”她蹙眉。 “回公主,是皇上近日找到的公主的寝宫。”席儿如实答道。 “哦,那个公主啊。她到底什么来头?” “她是十年前去世的岑妃娘娘的女儿,是公主您同父异母的皇姐。” “哦?竟有这种事?”她挑眉。原来不是皇帝哥哥的情人。 她对当年岑妃的事情也略有耳闻,没想到那个犯下滔天大罪的妃子居然还留下个女儿。 “奴婢听说,最先还是冷少将找到那位公主的。”席儿小心翼翼地透露道,不时地望了望雏玉的脸色。 果然,雏玉的脸上蒙上一层阴影。 “今日冷少将护送那位公主去御书房面圣时,御书房的小太监说他亲眼看到冷少将是抱着那位公主下鸾轿的,气氛十分暧昧。” “抱?你是说,冷少将抱了那女人?”她的脸色更加难看,稚气明亮的双眼闪过一丝恨意。 “奴婢不敢欺瞒公主。奴婢还听说,那位公主是个瞎子。”席儿又怎么会错过雏玉眼中的怨恨和杀气?看来,那位公主要遭殃了。 “瞎子?你的意思是说,她什么都看不见?”雏玉质疑。 “是的。” “那位公主的名号是什么?” “回公主的话,听说叫‘阮颜’。” “阮颜……”轻声念着陌生的名字,一丝冷笑爬上她的嘴角。 千错万错,错在你勾引我的铭柏。我又怎么会放过你? 第四十三章 中毒 夜,尚未央。 冷铭柏心惊。 只能活到二十岁? 为什么,只能活到二十岁? 阮颜摇摇头,从花圃里走出来,拍了拍鞋上的尘土,寻找着冷铭柏的气息,不着痕迹地正好与他擦身而过,却被他突然抬起来的手抓住了胳膊。 “你又干嘛啊?”忍不住火大。一个晚上他想来几次?! “为什么?理由是什么?”他的声音里有点颤抖,气息不稳。 “我怎么知道?!”冷不防甩开他的手。废话!如果她知道缘由,说不定早就有救了! “不知道?那你是听谁说你只能活到二十岁的?”哪个混蛋敢这么诅咒她?!他撕烂那个人的嘴! 他那过于凌厉的目光又回来了。这么近的距离,阮颜当然会觉得不舒服。她活到多少岁关他什么事?有必要这么生气吗? 叹了口气,答道:“是我的母妃。” 冷铭柏一惊,怎么是岑妃? 没有母亲会诅咒女儿只能活到二十岁。她撒谎的技巧退步了? “很小的时候,母妃就告诉我,我的命捱不过二十。虽然没有告诉我原因,但是自己的身体我自己会不知道吗?小的时候还好,可随着年龄的增长,症状也就越来越明显,按现在这个状况看,能不能捱到二十岁都很难说了。”知道他不相信,只能老实交待。她只剩下四年的残命,就让她耳根清静地享受人生最后的时光吧。她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你刚才说症状,到底是什么样的症状?昨天太医来了为什么不说?”他急切地扳过她的肩膀,在心里不断咒骂这个一点都不懂得珍惜生命的愚蠢女人。 “这症状你也知道,就是体寒嘛!尤其是这两年,更加明显了,经常半夜被冷醒。明明是夏天,却要盖很厚的被子,才能睡着觉。即便睡着了,稍微一点动静,就会被吵醒。” 她说话的口气就好像不关她事似的,这让冷铭柏更加火大。 “那为什么不告诉太医?”他质问道。 “我确实什么也没说,可太医不是什么病因也没查出来嘛?”她抬起头,没有神气的眼睛却闪着智慧的光。 冷铭柏明白了。太医连病因都查不到,又怎么能治好? 突然,灵光一现,他甩手将阮颜转过身去,让她背对着自己,发功运气,一掌拍在阮颜的背脊上。 阮颜没有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招,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掌间便传来温暖的真气,原本有点阴寒的身体稍微暖和起来。 冷铭柏是练武之人,内力修为上乘,且他练的,都是偏重阳刚的武功,内力也属阳性。如果阮颜真的是极寒体质,且体内存在可以夺命的寒气,必定会在他运功之际出来抵抗。 果然,不出一会儿,冷铭柏就感觉到阮颜体内有强大的阴寒之力在顽固抵抗着,他输入的真气正慢慢反弹到回他的身体内,而这寒气的力量越来越大,再不撤手,这寒气便会乘势钻进他的体内! 念及此处,冷铭柏立刻收掌回功。而背对着他的白衣人儿却身体一软,倒进他的怀里。 冷汗湿了阮颜的额发,体内有两股巨大的力量正在撞击她的五脏六腑。渐渐的,温暖的那股力量被冰冷的寒气吸收,刚刚回暖的身体又冰冷下去。回过神时,四肢已经发凉。 “你……你刚才做了什么?”她虚弱地躺在他的怀里,连说话似乎都有点吃力。 “你体内,有很重的寒毒,我刚才在用内力引它出来。”刚才消耗了太多真气,冷铭柏也气喘吁吁的,冷汗湿透了他的背脊。刚才真的好险! “寒毒?为什么我的体内,会有寒毒?” 第四十四章 夜未央 “寒毒?为什么我的体内,会有寒毒?” 阮颜吃了一惊。她只知道自己体寒,却不知自己是中毒才会如此。她是什么时候中的毒?为什么会中毒? 一连串的问号跑出来,阮颜措手不及。 “之所以说你二十岁会身亡,大概是因为到了二十岁,寒毒的毒会逐渐蔓延全身,最后全身毒发而死吧。看来你的母妃早就知道你中毒了,却不知解毒的方法,才束手无措,无奈告诉你真相的吧。”冷铭柏冷静地分析着。他也很好奇,岑妃早就知道女儿中毒,不是不救,而是没法救。这是不是代表这毒真的没得解? 她才十六岁,却只剩下最多四年的寿命。他才刚发现自己对她的爱,老天就要强行带她走。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今生要受这等的残虐? 阮颜倒是很快释怀。她早就知道自己生命短暂,如今知道原因,也算可以瞑目了,反倒不去计较能不能治。母妃都放弃了,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突然,她感觉到后院多了一个陌生的气息。这个气息有点熟悉,只是她却想不太起来。 “后院有人进来了。”她缓缓说道。 冷铭柏心一紧,半夜三更独闯皇宫,来者必不善! “来人……”他刚想唤起鸢宫外的手下,就被阮颜拍过来的手捂住了嘴巴。 “嘘!好像是我认识的人……” 冷铭柏一惊,她认识的人?会是谁? 本来还在为她突然伸手过来掩口的行为而悸动,一瞬间警惕心又回来了。 依旧躺在冷铭柏怀里的阮颜一心回忆着这有点熟悉的气息,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姿态的暧昧,就这么一直捂着冷铭柏的嘴巴,直到他温暖的气息喷在掌心,才想起来,赶忙把手挪开,脸却无法掩盖地红了一大片。 可是,两个人都不敢轻举妄动。来者暂且不知何人,善恶亦不明,但能躲过墙外的侍卫独闯皇宫的人,武功必定不弱。阮颜不会武功,冷铭柏刚才为了检查她体内的寒毒而消耗了大量的内力,不宜立即与人恶战。好在两人正在室外,借着夜色,按兵不动,倒也算是有了掩护。 这里,还是当初他逃走时的样子。 后院简陋,只有一大块空地,一些练武的器具,想必有人拿这里当练武场,但应该不是她才对。 借着夜色,他躲过了城墙外严密的巡逻,凭着记忆,翻墙而入。算自己运气好,没有找错地 方。 他只是想见她一面,又不是来行刺,大可不必惊动禁军。 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后门,推门走了进去。室内一片黑暗,那是她的房间。 以她的功力,肯定正坐在床沿上,等着他的出现,然后冷静地问他“你回来干什么?”吧? 念及此处,一丝浅笑浮上黑衣的唇角。 今夜的他,一如第一次见到她那样,一身黑衣蒙面,一副夜行的打扮。唯一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炯炯有神,黑色的遮脸布根本挡不住他的俊美。 他也没有什么顾忌,毫不设防地闪进她的房间,却发现,她床上有凌乱的被衾,人却不见踪影。 黑衣警惕心陡升,难道是自己中了圈套不成? 第四十五章 二见惊鸿 一个人突然闪过阮颜的脑海——是那个刺客!! 她可以感觉到冷铭柏的神情有多紧张。如果让他知道来者是当晚的刺客,他还不会把人家碎尸万段?不行,她可是好不容易救了他,可不能白救了,得做点什么才行! 她小心地从冷铭柏的怀里挣脱开。刚才的虚弱还没过去,身体还颤巍巍的,但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冷铭柏见她似要站起来,忙想阻拦,却被阮颜甩开了。该死的!这女人想干什么? 阮颜独自一人扶着墙,走进房内,穿过外厅,拐进内室。冷铭柏不敢再阻拦,怕发出太大的动静,惊动了来者,只能不远不近地跟着。 阮颜停在内室的门外,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公子怎么又回来了?此地不宜久留,请公子快点离开吧。” 黑衣听到动静,一回头,白衣少女正立于内室的门口,裙角飘动,不正是她吗? 他的视线转向她的脸,那曼妙的侧脸撞入心房,竟是惊鸿! 他早知道她必是清丽之人,却没想到会是如此绝色。上次见她,因为她戴着面纱,所以没有看清她的容貌。今日有幸得以一见,终生无憾了吧? 立于外厅的冷铭柏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拳头握得紧紧的,骨节发白。以她的口气,二人似是熟人。那么,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和她是什么关系? 怒火中烧之间,便听到那男子答话道:“姑娘一个月前的救命之恩,黑衣不敢相忘。不知姑娘有无受到黑衣牵连,特来探望。” “公子放心,我没事。”阮颜回头望了望冷铭柏的方向,说:“上面的人不知道是我放走了你,只当是你正好路经这里逃走,所以不劳公子费心。” 冷铭柏听出名堂,原来这个男人是一个月前的那个刺客。蒙阮颜相救,竟担心她的安危,冒险回来探望,真是大胆!不过通过两人的对话,他们确实只有一面之缘,这让冷铭柏稍稍放心。 等会儿,他自称黑衣?莫非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杀手黑衣? 既然如此,他必是受人指使来刺杀皇上的了?到底是受什么人的指使?这可是他的份内事! “姑娘相救之恩,黑衣莫齿难忘,还望姑娘相告芳名,黑衣好……” 黑衣的话被一个飘进来的身影打断。是冷铭柏! 一方面,冷铭柏希望能从黑衣身上套出幕后主使。另一方面,这黑衣居然还想知道阮颜 的名号,这让他的占有欲无法允许。一时没有忍住,运气发功,飘身闯入,出剑直指黑衣要害。 他这么一出现,完全打乱了阮颜的计划。她本来想趁着冷铭柏的耐心没有耗尽,赶快把黑衣赶走,没想到这个该死的男人耐性那么差。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惊动门口的侍卫,到时候可就麻烦了!慌乱之下,思绪一片混乱,也不敢出声,只能尽量平复心中的混乱,在脑海里拼命地寻找办法。 黑衣只觉得一股杀气袭来,本能的伸手拔剑抵挡,勉强挡过冷铭柏一招,可下一招已然到来。黑衣疲于应付,哪还顾得上说话? 冷铭柏刚才消耗了真气,要制服黑衣,必须全力以赴,也没有余力说话,只希望能顺利抓到黑衣再仔细问话。 三人都专注于自己的心事,只听见铮铮剑声,倒是没有多大动静,并未惊动宫外的侍卫。 第四十六章 拦剑受伤 两人打得难分难解,竟不分上下。一炷香后,两人已经拆了三十多招,却谁也不输给谁。 冷铭柏的武功偏阳刚,黑衣的武功则较阴柔。冷铭柏的剑从来不曾往黑衣要害以外的地方招呼,黑衣以柔克刚,借力拆力。一攻一防之间,竟成了持久战。 持久战对冷铭柏不利。体力上他就比较吃亏,且刚才消耗了真气,三十招下来,已然气喘吁吁。但他又怎么会放过黑衣?硬撑一口气,挥剑急攻。 黑衣只想全身而退,岂奈对手根本不放过他。他见这男子半夜与白衣女子一起出现,那他和白衣女子的关系必定不简单。那女子是他的恩人,他不敢伤了救命恩人的熟人,只是一味防守,只求恩人出来劝说。念及这男子和恩人之间的关系,心中竟有一丝抽痛。 阮颜站在一旁仔细观战,却不敢上前阻拦。她不会武功,卷进战局只会害了自己性命,刀枪无眼,要是自己被误伤了,可能会节外生枝。 身体的力量渐渐回来,意识也清醒了许多,阮颜仔细地辨认着二人气息的变动以及剑气的走向,聆听二人的脚步声和剑剑的相撞,脑海里竟可以大致呈现出一个模糊的印象。 突然她感觉冷铭柏剑气一变,往黑衣胸口刺去。而此时黑衣似乎不小心出了个破绽,回过神想要防范却来不及了。眼看着冷铭柏的剑直指黑衣,阮颜再也呆不住了,一个健步冲了上去。 冷铭柏好不容易抓到了黑衣的破绽,眼看这一剑就要刺中黑衣,却在此时突然飘过一个白色的身影,张开双臂挡在黑衣面前。不是阮颜是谁? 他急收剑势,可哪收得住?只得剑走偏锋,可锋利的剑气还是划上了阮颜的肩膀。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之间。 阮颜只觉得肩膀上一阵刺痛,一时未撑住,倒在了地上。 可她还没忘,对身后的黑衣喊道:“公子请快走!” 黑衣见这情势,不撤也不行。收剑抱拳,冲倒在地上的女子一行礼,便闪过后院,急急翻墙出去。 “呃……好痛……”冷铭柏刚欲追去,却被地上受伤的阮颜的申吟声阻挡住,一时只得放弃黑衣,转而抱起受伤的阮颜。 伤口渗出来的血,已然浸透了白色的衣衫,红了一片。 “你白痴啊!为什么要帮他拦剑!?你不要命了吗?”心里一急,忍不住骂道。可看着血红色的一片,心中却止不住地心疼。 “ 我……我救过他一次,又怎么能容你……容你……再捉住他……”肩膀的痛似乎可以抽走她所有的呼吸,这种无力和虚弱感促使她往他的怀里蹭。 冷铭柏抱起她弱小的身子,轻柔的放在床上,说:“你别说话了,我去叫太医来。” 可是刚要转身离开,却被她抓住了胳膊。 “不要叫太医!不要节外生枝……”她虚弱的声音让他揪心。 她坚定地摇着头,拽着他的手没有退让的余地。 “该死的!”他轻吼。回到她的床边,开始解她的衣带。 “你要……你要干什么?!”阮颜慌乱地挥手阻止他的动作。这该死的男人,他有什么企图?! “还能干嘛?!帮你治伤啊!”拨开阻止他的手,冷铭柏不耐烦地继续脱着她的上衣。很快,亵衣露出,他毫不犹豫地扯开前襟,露出受伤的肩膀。 阮颜只觉得胸前一片清凉,一摸,受伤的左肩和左胸膛的一大片露在外面,羞耻地忙用没受伤的右手去拉亵衣的衣领,想要遮盖裸露的肌肤,却被冷铭柏的大手硬生生拨开,扣在脑后。 渗血的伤口在她晶莹剔透的肩膀上是那么触目惊心。虽然见过太多比这更吓人的伤口,可冷铭柏的心却史无前例地痛得难受。 大片酥胸裸露在空气中,刺激着他的欲望。他又何尝愿意在这样血脉忿张的情形下帮她疗伤? “别动。再乱动的话,后果自负。”欲望沙哑了他的声音,他努力克制着体内不断蔓延的情欲,一边小心擦拭着她的伤口。虽然他尽量轻柔,却还是弄疼了她。 阮颜倒吸了一口气。室内流动的暧昧的气氛让她呼吸起来都觉得困难,可肩膀上的疼痛很快转移了她所有的注意力。贝齿咬紧下唇,忍住不叫痛,由着冷铭柏上药止血。 冷铭柏是武将,随身带着治外伤的药粉,这会儿算是派上用场了,竟十分有效地止住了血。他又顺利地从房间的柜子里找到了绷带,小心地处理好伤口。回过神来,却发现躺着的人儿在药力的催动下,咬着下唇,已然入睡。 他的动作更加轻柔,不想吵醒熟睡中的美人儿。 刚才,一定弄痛她了吧?睡着了牙关还咬得那么紧,必定是为了不惊动侍卫而忍着不喊痛的吧? 他轻吻着她的唇瓣,将那快被咬破了的下唇从她的上齿解放出来,才安心却又不甘心地离开她的唇。 看着她熟睡 的脸,冷铭柏眼底的温柔一泻而出。 今天的她,让他心惊肉跳不止一两次了。 在御书房袒护犯下欺君之罪的他,为救一个刺客不惜自己的生命而为其挡剑,又不想麻烦门口执勤的侍卫咬牙忍着痛死也不叫出声。 这样的她,让他心疼,又心酸。 “这女人,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多想想?” 躲过了宫墙外的侍卫,黑衣揭开遮脸的黑布,大口大口地喘气。 这是第二次,被她救下来了。他的命,命中注定,就是她的了。 可是自己太没用,到现在为止,连她的名号都不知道。今天本来是可以问到的,可偏偏杀出个陈咬金,还得他落荒而逃不说,还让她替自己挨了一剑。 天啊!她那样的身子骨,怎么受到了那一剑!? 念及此处,黑衣的心揪了起来。但是想到她房中拿个武功不差的男人,他的心揪得更厉害。 那男人的武功绝对不会比他差,但适才似乎内力跟不上来,却还是硬撑着和他恶斗了一番, 那个男人和她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半夜出现在她的房内? 一个晚上忙下来,唯一的收获,就是看到了她真正的容貌。 念及那绝美的侧脸,黑衣原本凌乱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她的美丽,就像一剂安定剂,淡然得可以融化所有的不安与挣扎。 今生若能有此佳人伴随身边,那该多有多幸福! 他被自己这种安身立命的想法吓了一跳! 天啊,他在想什么?!他是黑衣,是杀手黑衣,是只能活在暗处的男人,又怎么能过普通人的生活?!他所能做的,最多是在暗处保护她不受伤害,他又怎么奢望能留她在身边,让她陪他受苦受难?! 公主最终的归属必定是王子。而骑士,只能永远默默守护公主,保护公主周全,哪怕不惜生命代价! 第四十七章 社稷与赐婚 贤王府。 昏暗的房内,三个男人在对话。 “傅儿,宫里的情况如何?” “如爹爹所预测的,刺客一事已过,宫中已无人追究此事。” “是吗?那再好不过了。孙卓,黑衣那里的状况如何?” “回王爷,黑衣那小子自从和小王爷见过面后就消失不见了。我们找了好多天,快把京城翻个遍了,但还是没有找到他。属下猜测,他应该是易容,或者已离开京城。” “罢了,由着他去吧。傅儿,我听宫中传来消息说,皇上找到了当年岑妃娘娘的遗孤阮颜公主。你可在宫中听到什么风声?” “回爹爹的话,孩儿也在宫里听说了这件事,现在宫中已传得沸沸扬扬的。不过具体的状况并不清楚,宫中奴才们之间的消息恐怕多是讹传讹,并不可靠。” “怎么了,王爷?这公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有没有关系,一时半会儿还说不上。从渊源上说,她和冷家有一定牵连,不过也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但是,探子说,这位公主和冷行风的独子冷铭柏之间关系看似并不简单,具体的情况尚不明朗。不过也要小心这位公主,难免以后不会成为我们的一大障碍。 “王爷是说,那位公主和冷家有渊源?那看来是一定要防了。”孙卓顺口道。 “这些事就先瞒着蕴儿。那小子脑袋缺根筋,告诉他恐怕要节外生枝。” “是,爹爹。” “属下遵命。” 贤王的眉头深锁。阮颜公主?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她的消息。把自己藏得那么好,到底是为何?而为何现在又突然冒出来? 看来,他需要找秀银商量商量了。 早朝一下,年轻的帝王就直奔鸢宫。 阮颜还未醒转。昨夜的事情让她身心俱惫,再加上身上有伤,元气一时还未回来。 冷铭柏细心处理了她的伤,带血迹的衣服一大早就全部交给冉意处理了,拿了干净的衣服换上,所以皇上倒没有看出阮颜肩膀上的伤。 “铭柏,公主一直都没有醒吗?” “回皇上,昨晚半夜时醒了一次,不过很快就睡回去了。”他自动略过了昨晚发生的所有细节。 “这样……今天早朝,公主的事情被提出来了。” 冷铭柏奉命守在鸢宫,连早朝也被皇上免了 ,所以对早朝上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情。但他还是吃了一惊,没想到消息传得那么快。 “朕不安的,倒不是如何处置公主的事,而是,早朝最先提到公主的,是贤王。” 冷铭柏心惊,贤王这么快就知道了阮颜的事情。消息传得那么快,这宫中莫不是布满了贤王的眼线? 皇帝的想法和冷铭柏不谋而合。他在初登基的时候,就差点成了贤王的傀儡皇帝。虽说是自己的叔父,可在权力面前,亲情又算什么? “皇上多虑了,说不定是凌蕴王爷跟王爷说的。”对了,昨天元蕴也在。 “不可能,元蕴昨晚一夜都住在宫里,太皇太后把他拉去陪坐了,所以没有回贤王府,应该不是他才对。元蕴虽然不务正业,但毕竟是贤王的儿子,朕又怎么可能不防他?所以只要在宫中,他的身边必有朕的眼线,他的一举一动朕都清楚。朕更愿意相信,贤王在宫里安了眼线。” “皇上所言极是。那皇上准备怎么办?”冷铭柏问道。 “贤王的眼线也不知道到底布到什么地步,是一个或者是一伙,这都很难说,现在不好捉。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按兵不动,再观察一段时间。公主和你走得近,冷家一向是他的眼中钉,难保不把公主卷进来。铭柏你一定要小心,千万要注意出入这鸢宫的人,可别出什么差错。” “铭柏遵旨!”这么说来,昨晚还真是好险。幸好昨夜来的是那个被阮颜救了的黑衣,而不是什么来者不善的人。说到黑衣…… “皇上,铭柏有事禀告。” “哦?说来听听。” “皇上,公主所救的那个刺客,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名叫黑衣。”他故意忽略掉这个信息的来源,以免将昨晚的事情暴露了。 “黑衣……难道是江湖上的那个黑衣?”皇上也不是对外面的事情完全不知情。黑衣在江湖上出名,皇上也有所耳闻。 “皇上,这就说明,有人花钱向黑衣买皇上的命……”黑衣并不是关键,关键是他背后的人。 皇上从一听到黑衣的名字起就想到了这些。只是要抓黑衣谈何容易? “铭柏,朕要动用那个。” “啊?!皇上说‘那个’是指……” “就是‘那个’。黑衣很有可能和贤王有关,朕要靠‘那个’来帮朕核实。” “可是皇上,这么早动用‘那个’会不会太早?毕竟, 那是皇上的王牌。不到最后关头……” “如果贤王真的是幕后黑手,这难道不算最后关头吗?虽然没有公然造反,可杀了朕,他是坐定了这个皇位的。到时不仅朕遭殃,公主、冷家、宫外的王爷们皇亲国戚们,谁又能逃得过?!铭柏你和冷家是朕惟一信得过的人。在这关头,朕只能靠你了呀,铭柏!” 这番话说到后面动了情,冷铭柏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皇上放心,铭柏一定不会辜负皇上的期待。”武将礼后的眼神,变得坚毅而凌厉。 皇上忙扶起冷铭柏,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又要你在这里守着公主,又要忙朕的事,辛苦你了!等过了这多事之秋,朕就把雏玉指给你。朕知道那丫头喜欢你,整天在朕面前念叨你,没完没了的朕都烦了,巴不得你早点接手。从小到大,也就只有你治得了她那娇惯坏的小姐脾气。你可得争气点儿,别让朕失望啊!” 这可吓到了冷铭柏。他望了一眼仍在熟睡中的阮颜,答道:“皇上,万万不可,铭柏不敢高攀雏玉公主……” 可皇上却以为冷铭柏是在害羞,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径自走了出去。 第四十八章 错爱 根本不给冷铭柏解释的机会,皇上就这么走了,留下冷铭柏一个人郁闷地立在原地。 他的目光无奈地回到熟睡中的阮颜身上。 突如其来的赐婚,而且未来的新娘不是他爱的人。他怎么可能开心?! 这个国家正到处暗涌,而他不得不去迎击这些即将到来的危险。他不想让她卷进来,所以,最好什么都不告诉她。他甚至有点后悔,是不是当初就不该将隐居的她拖出来?现在,他只求将来她不会被迫卷入这些纷争。 熟睡中的她,似乎与世间发生的一切无关。 他要用他的身体,保护她的周全,即便有一天,他必须主动推开她,也在所不惜! 伏下身,他想要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即便她还不爱他,即便她甚至还不懂什么叫爱。 “铭柏!!!” 就要落下的吻被门口传来的惊叫声打断。冷铭柏不耐烦地抬起头,一个火红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公主!不通报不行……”席儿追着那火红的身影,也闯了进来。 冷铭柏掖了掖阮颜身上有点凌乱的被子,站起身。 “公主,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再进来?宫里的规矩都被公主破坏光了。”他藏起适才流露出的温柔,脸上的严肃冷若冰霜。 来者正是雏玉公主。刚才的一幕,她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她与铭柏从小一起长大,他从小性格冷淡,沉默寡言,长大以后甚至有点冷酷无情,对她严厉且保持着距离,紧守上下本分,这让她苦恼不已。而就在刚才,她分明看见这样的冷铭柏居然主动伏身亲吻一个女子,他的眼神流露着从未有过的温柔与深情,这一切都让她吃惊,也让她心痛。 为什么,他从来不这么对我? 要不是她出声喊他的名字,那一吻必定已然落下。 她和他相识十多年,他连她的手都不曾碰一下,却对床上躺着的那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女人如此亲密。更何况,她们都是公主,凭什么这躺在床上如同死人一般的女人可以让冷铭柏抛弃身份上的差距,而她却不行?! 她嫉妒,她恨,可是,她不敢表现出来。 “听人说你在这里,我过来看看。想必那位就是我的皇姐吧?” 雏玉掩饰得很好,但冷铭柏并还是发现她眼中一瞬即逝的愤恨。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让皇帝哥哥把你 调过来守着她?”说着,雏玉走近。 一张绝美的脸映入眼帘。 雏玉不得不承认,这位皇姐长得美若天仙。单凭羸弱的气质,便足以激起任何男人的保护欲。 这个女人,是天生魅惑天下的妖精!! “好漂亮的姐姐!我们皇家好福气,居然有这么美的一位公主~!”她的笑容里多了一些苦涩和嫉妒。 难怪这女人可以敲碎冷铭柏冰封的心。这样的容颜,这样的身段,这样的气质,冷铭柏又怎么能招架得住?! 说到两位公主的相貌气质,阮颜是出尘的水仙,柔弱淡漠,不着红尘。而雏玉就却火红的牡丹,高贵娇媚,如火如荼。 雏玉是纯粹的北方女子,丰腴而活泼。可阮颜的血统中,有一半西南温软,而且阮颜像母亲的地方比较多,身上南方人的气质也更多些,自然体现了南方女子才有的柔软娇弱。 冷铭柏不喜欢雏玉,一方面是因为身份的关系不敢越礼,但更多的是不喜欢雏玉任性的大小姐脾气。雏玉给人的感觉多是活泼可爱,可他不可能忽略掉雏玉眼中偶尔划过的阴险与狠毒。他曾以为是他的错觉,可见过的次数太多,再也不得不承认,雏玉的心机并不亚于她的母亲——一向手段高明城府极深,不是皇太后却能自如掌控后宫的银妃娘娘! “公主找铭柏,可有急事?”刚才那一瞬即逝的阴狠已告诉冷铭柏,雏玉对阮颜而言,并不是什么朋友。念及此出,他脸上的冰冷已经可以杀人,对雏玉的厌恶又深了一层。 “没急事不可以找你吗?最近你都好忙,都不来看看我,我只能自己来找你了啊!”雏玉说得理所当然。 “铭柏有要事在身,不能整天陪公主胡闹。”他依然公事公办的口气,雏玉听着怎么会舒服? “我哪有胡闹?!听人说你一个晚上在这里守着,都没怎么睡好觉,特地让人煲了补养身体的汤,急急过来让你尝尝。这又哪里是胡闹?!”雏玉委屈极了。她是公主,却放下身架为他一个臣子操心着想,可他却丝毫不领情。说着说着,眼泪就流出来了,声调也高了许多。 “公主的好意铭柏心领了,可铭柏已经不止一次对公主说过,铭柏不过是一介臣子,何德何能需要劳得公主如此费心?公主还是请回吧,铭柏尚有要事在身,不远送。”这一席话说得冷冰冰,不容雏玉有丝毫的反抗。 冷铭柏何尝不知雏玉对他的心思。可他最多只将雏 玉当妹妹看待,又哪来更多的想法?皇上刚才莫名其妙的赐婚已经让他焦头烂额,偏偏这赐婚的对象又来死缠烂打,他的耐心早就耗尽,一口气把话说到头,殊不知已经伤了雏玉的心。 雏玉咬着下唇,如受伤的困兽,却不敢在冷铭柏面前造次。她爱他,但更怕惹火了他,一辈子不理她不要她。刚才一番话早已伤了她的心,却又不想这么快离开,便站在原地,默默地流泪却不说话。 “冷大人,你这话说得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幽幽的声音响起,引得沉默的二人回头,发现说话的,竟然是刚才还在熟睡的阮颜。 第四十九章 斗法 “冷大人,你这话说得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幽幽的声音响起,引得沉默的二人回头,发现说话的,竟然是刚才还在熟睡的阮颜。 她艰难地撑起身子,但还是抽动了左肩上的伤口。 “小心肩上的……”冷铭柏一个健步回到床边,本能地去扶她,却被阮颜不着痕迹地推开,连话也被打断。 “本宫很好,不劳冷大人操心。” 这个笨蛋,不是说了不能让别人知道她肩上有伤嘛?! 阮颜是被雏玉那句“这又哪里是胡闹?!”给吵醒的。虽然没有从头到尾听到两人的对话,但凭这简单的一句以及冷铭柏随后的作答,阮颜已猜到两人之间的关系以及谈论的事情。 其实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阮颜和冷铭柏一向你我相称,并不拘于礼节。可当着公主的面,尤其这位小公主爱冷铭柏爱到疯,阮颜自然需要在言语上增加两人之间的距离感,防止这位小公主有所误会。只是她并不知道,雏玉已经“误会”了。 阮颜的注意力转向雏玉公主。虽然不知道相貌如何,但她也将雏玉的性格和气质摸了个大概。 “这位公主是……”她不知道雏玉的名号,只得礼貌地问道。 “本宫是五公主雏玉。”雏玉见她有礼,且一醒来就帮她说话,对冷铭柏又以上下之礼相待,而且当着冷铭柏的面,也不好对阮颜发作,只得应答,但语气中却是藏不住的傲慢。 “原来是雏玉公主啊。阮颜身上有病,不方便行礼,还望公主海涵。” 其实阮颜也是公主,而且年龄比雏玉大,根本不需要一点自贱。但考虑到对方的脾气以及自己尚不明确的身份,阮颜觉得还是用以下对上的礼节来应对比较合适。更何况对方的口气已经不善,她又怎么听不出雏玉对她的不满?虽然并不明确雏玉对她的不满是源于何处。 阮颜的谦卑让一向娇生惯养目中无人的雏玉不敢轻举妄动,一时有脾气却也不好发,只得卖乖道:“姐姐不必多礼。再怎么说,姐姐都是雏玉的皇姐,雏玉又怎敢怪皇姐你呢?” 见这刁蛮的小公主还暂时不敢发飙,阮颜便干脆得寸进尺地说道:“既然公主认了阮颜这个皇姐,那以后我们便姐妹相称,我叫公主‘玉儿’,公主喊我一声姐姐,不知公主愿不愿意?” “怎么不愿意?雏玉与皇姐本就是姐妹,姐妹相称这是自然的了,雏玉又怎么会不愿意?”这种 情形,雏玉怎么好拒绝?只得顺着阮颜的话答道。 雏玉本以为这位眼瞎的公主必定柔弱顺从,绝对不敢对自己有任何反抗,想要针对她还不容易得跟踩死蚂蚁差不多?可没料到这女人竟然反客为主,如此难对付,不仅口舌上自己一点便宜也没占到,连脾气也一点没发出来,只能干瞪眼地认了她这个莫名其妙的姐姐,算到头来还是自己吃了大亏。 开始,冷铭柏还在为阮颜担心。他知雏玉对阮颜心怀不善,以雏玉的个性,不让阮颜吃点苦头又怎么会善罢甘休?却没料到阮颜居然临危不乱,不卑不亢,反倒是雏玉吃了一肚子的哑巴亏。他脸上虽是坐壁上观的表情,心里却不禁佩服起阮颜来。真不愧是他冷铭柏看上的女子,面对如此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雏玉公主,也能镇定自若沉着应付。 阮颜心中早已下定决心。既然她和鸢宫已经暴露,她便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自己。为此,就算那些不屑使用的心机,她也要拿来一试。不想卷入宫闱之争并不代表她不能应付宫闱之争,她不是笨女人,也不是弱女子。 “冷大人,若是本宫适才没有听错,冷大人刚才是不是出言冒犯雏玉公主啊?玉儿妹妹,姐姐多年隐居,不知这宫中的律法。这臣子出言冒犯皇族的罪名是何,妹妹可知?”言下之意,要以此惩戒冷铭柏的越礼。 冷铭柏略略失色,跪下道:“臣罪该万死,还望公主饶恕!”这话,是对阮颜说的。 表面上谦卑,心中却已经把阮颜骂了无数次。这女人,莫非想整死他不成?! 阮颜在心中偷笑,可脸上却保持着严肃的表情,一副非要惩罚冷铭柏不可的样子。 不出所料,倒是雏玉最先沉不住气,忙跑上来求情道:“姐姐千万不可啊!铭柏尽忠职守,昨夜执勤一晚,连觉都没好好睡,心中烦闷,才会出言冲撞雏玉。看在雏玉的面上,姐姐就饶过他这么一次吧!”雏玉见阮颜铁面无私,又不想让冷铭柏为自己而受苦,只得帮他求情。 “既然是玉儿妹妹求情,本宫倒也不便再追究。冷大人你起来吧。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若是再让本宫撞见冷大人你欺负本宫的皇妹,到时候别说是公主,就算是皇上,也救不了你!” “铭柏知错,必不敢再犯,谢公主饶恕。”冷铭柏窝了一肚子的火,可现在这档儿,他哪敢发? 情况确实变化了。现在的她,是真正的公主,而不是从前那个被世界遗弃的女人。现在的她,完全有能 力治他的罪,要他的命。这让冷铭柏更加后悔,真不该把她带出来啊! “罢了罢了,就当本宫眼不见为净。玉儿,等姐姐身体好了,定去找你玩,不过现在姐姐累了,想休息会儿。我让冷大人送你回去,如何?”言下之意,就是要赶雏玉走。 雏玉听了怎么能不窝火?!但碍于刚才自己应承下的姐妹关系,自己是妹妹,怎么敢对皇姐无礼?无奈之下,只得顺从答道:“那姐姐好好休息,雏玉不扰姐姐,雏玉告退。”说完,便出门去了。 冷铭柏不敢怠慢,听从阮颜的命令,跟着出去,送走雏玉。 听见两人走远,阮颜舒了一口气。肩上的伤隐隐作痛,可更加疲惫的,是她的心。 第五十章 告白 冷铭柏送雏玉到鸢宫门口。此时鸢宫门口的侍卫已经撤得差不多了,只留了几个人,无所事事七倒八歪地守着,看见冷铭柏和雏玉走近,赶忙站直行礼。 雏玉瞟都不瞟他们一眼,踏过门槛就出去了。冷铭柏跟着走了出去,凌厉的视线划过他们,几个侍卫心虚得不寒而栗。 “席儿!”雏玉吼了一句身边的侍女。 “是,公主。席儿在前面的路口等公主。”说完,便会意地转身离开。她可不想成为碍事的电灯泡,否则怎么被公主整死的都不知道! 见席儿走远了,雏玉回过头来。 “铭柏……” “铭柏谢公主求情。公主请回吧。”冷铭柏连看一眼雏玉的心情也没有,只想赶快送走她。 “铭柏你……” “请回吧!”冷铭柏冷冷地打断雏玉的话,躬身送客的动作没有变。 雏玉生气地一跺脚,冲他吼道:“冷铭柏你给我记着!!”便转身离开。边走边在心里骂着,却不知是在骂冷铭柏,还是在骂阮颜,或者两个都在骂。 冷铭柏看着雏玉远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回鸢宫去了。 他径直走回阮颜的房间,发现她还真躺回去睡了,嘴角浮起一丝戏谑的笑容。 这女人,刚才差点害死他,看他怎么惩罚她! “喂!你要装睡到什么时候?”他交叉着胳膊,毫不客气地坐在床沿,炯炯的目光盯着床上的阮颜。 “冷大人又怎么知道,我是在装睡啊?”阮颜懒洋洋地睁开眼。 冷铭柏一听她用的是“我”而不是“本宫”,就知道她并没有和他生分。 “肩上的伤,怎么样了?”这是他最关心的。 “没事了。你也太不小心了,不是说了不要节外生枝嘛?”阮颜责怪道。刚才情急之下他差点露馅儿,幸好被她及时打断,否则必定又惹来一大堆麻烦。 “昨天晚上,对不起……”她小声地说道。确实,冷铭柏要抓那个名字叫黑衣的刺客,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虽然情有可原,可再怎么说,她跑出来妨碍他的公务,她都对他不起。 冷铭柏微微吃惊地看着她带着愧色地脸,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是很知道事理的嘛! “既然觉得抱歉,那为什么昨晚要救他?你知不知道,昨天要不是我功夫不差,反应够快,你的肩膀早就被戳个窟窿出来 了!”冷铭柏本是假装严肃地“审问”,可这话说到后半句,已经完全没有一丝审问的味道,而是变成了烦躁的担心和紧张。 “我说过的。我救过他一次,便会救他第二次。昨晚很明显,他是来探望我的,没有行刺的意思。这样你也要伤他,我又怎么会允许?” “他是黑衣!!!他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黑衣啊!!!你啊……算了,你没必要知道这么多。还好你没事,不过我可就有事了。”冷铭柏已经懒得和她继续这个话题。他只希望昨天晚上的事只有天知地知他们三人知,才不要惹出什么麻烦好。 “你又没受伤,能有什么事?莫非是被雏玉给吃死了不成?”阮颜倒是自个儿转了个话题。但这句话说得玩笑味十足,似是一点也不上心。 刚才她是故意让冷铭柏去送雏玉的。冷铭柏对她而言,算是个朋友,却也是烫手的山芋,她不想要,可雏玉却要得紧,又为何不成人之美呢?只是这呆子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现在不提点他,到时候真的被雏玉生吞活剥了,她这个知情人怎么过意得去呢?可为什么心里隐约有点痛?一定是刚才神经绷太紧的缘故吧…… 冷铭柏见她说得如此轻松,心中又痛又气。她拿自己的命来救别的男人就算了,还根本不在乎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这让他充满的挫败感。 “吃死我的倒不是雏玉。”他幽幽地说道,望着她的脸,眼神变得有些迷离。 “哦?那还有谁在觊觎我们的冷铭柏冷少将啊?”她玩味地问道,漫不经心,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男人情绪上的变化。 “不是有人觊觎我。而是……”冷铭柏的手已经悄然靠近阮颜的脸。 “我觊觎公主你!”语音淹没在霸道的吻里,他不能再给她说伤人话的机会。 这个吻,充满了惩罚的性质,全然没有温柔。他甚至恨她,恨她一点也不在意他的感受! 她被他的吻弄疼了,心也随着他突如其来的告白而紧张地快要停止。不知是因为唇上的疼痛,还是心里的杂乱无章,泪水毫无预警地奔泻而出。 清冷的泪滑落在他捧着她的脸的指尖,却在一瞬间浇灭了他心中所有的恨意。强取豪夺的吻渐渐变得柔软缠绵,像要吻走她所有的悲伤和痛楚。 突如其来的温柔软化了阮颜的心,想要抵抗的本能也已失去了力量。她仿佛掉入一个偌大的黑洞,她想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去下坠,却怎么也抵不过重力的牵引 。 “阮颜,一辈子都要记得母妃的话,千万不要轻易相信男人,千万不要。” 第五十一章 拒绝 “阮颜,一辈子都要记得母妃的话,千万不要轻易相信男人,千万不要。” 就在她快要迷失在他的温柔中时,母妃的遗言如雷电般炸响在她的心头! 岑妃的话,让阮颜清醒过来。 她睁大眼睛,冷不防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冷铭柏,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啪!” 清脆一声,冷铭柏便觉得脸上火辣辣得痛。 阮颜的手,并不很大。可是由于太瘦了,骨节比较明显,这一巴掌扇过去,反倒不是一般的疼。 她的一巴掌,将冷铭柏完全打醒了。 她慌乱地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得逃离床铺。 刚才她是怎么了?!她怎么会忘记母妃的遗言?母妃说,男人不可信,那必定是有道理的。面前这个男人说他喜欢她,她居然傻傻地信了! 被推开的冷铭柏心中一阵疼痛,但她困兽般的背影却让他心痛得更厉害。 “阮颜……”他试着叫她的名字。 “你刚才说,你喜欢我?” “是,我爱上你了。”他认真地答道,似乎这样才能平复他们二人心中的不安。 “我说过,我只能活到二十岁。所以,对不起,你的爱我承受不起。”他的爱她不敢要,也要不起。避开岑妃的遗言,她换了一个理由。 她的话,如同给了冷铭柏另一巴掌。 她的体内有无药可治的寒毒,最多只能再活四年,即便如此,他还要爱她吗?冷铭柏扪心自问。 什么时候,被她偷了心? 或许,从见到她第一面起,就已经沦陷了吧? “我会想办法医好你身上的寒毒。”他坚决地否定掉她给的理由。 “我只剩下四年的残命,而且,我不爱你,不值得你这样。是人都看得出雏玉公主爱你,而且她有健康的身体,可以陪伴你到终老, 保护你不受伤害……” “雏玉不是我想要的!我不会去娶一个我不喜欢的女人,即便是公主我也不要!皇上赐婚我也不要!!”他火大地打断阮颜的话。这该死的女人,居然敢把他往别的女人那里推!! “那,你喜欢我什么地方?我是个瞎子,而且活不长,我不值得得到任何人的爱。” “你,很美……”她的话刺痛了他的心,这甚至让他的言语中都 带了些许哽咽。 “是吗?你们都这么说,而我从来不知道自己长社么样。但我明白,容貌不过皮囊,在美之人总有人老珠黄的一天。” “你很聪明,有智慧,有魄力。不管是我,还是雏玉,都输给了你。”他焦急地说道。 “是吗?我宁可自己能笨点,笨到甚至不知道自己笨。”她的眼神开始缥缈起来。对于只有二十年生命的她而言,上天赐予再多的恩惠,也不过转瞬即逝。老天爷向来喜欢捉弄人,如果她的美貌和智慧能够给予更需要的人,该多好!而不是浪费在她这个只剩下四年残命的废人身上。 “别胡说八道了!”他受不了她的自贱,忍不住冲她吼道。 “我不爱你。” “我会教会你。” “我不会给你机会教我。” “你想怎么?”他警觉地看着她坚定又严肃的表情,她又在酝酿什么? “我会跟皇上说,撤你出去,换人过来。”她毫不犹豫地答道。 “皇上不会答应的!”皇上那么重视她的安全,甚至超过皇上他自身的安全,又在怎么会撤走他?! “你说的,我很聪明,我自然有我的方法。”她不屑地答道。 “你……”确实,以她的聪慧,要做到这点只需稍微动点小脑筋就可以顺利解决。冷铭柏为她的自信而气结,一时半会却不知如何回应。 “既然我没办法阻止你爱我,那我只能如此,虽然有点对不起你……” “为什么不试着相信我,爱上我?”他不甘心地质问。 “我不会相信任何男人,也不会爱上任何男人!!你不是例外。”她笃定的表情不允许任何怀疑。 “为什么?”他总是无法理解她的想法。 “这是,母妃的遗言……” ☆、【番外】元蕴和米饭的故事 距离逃离京城那夜,已经过去了足足三年。 三年,不长也不短,足够世间万物经历无数次的瞬息万变。 扬州城。 扬州城自古为繁华胜地,也是佳人的云集地,才子的温柔乡。“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许多人一辈子的梦想,或许便是“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了。大运河的水顺着扬州一路流淌,烟波之上,商贾船舶遍布,殷富甲于天下。 瘦西湖畔的鸣玉 坊乃青楼名妓汇聚之所,其所负盛名绝不少于京城的落语巷。这日正是暮春时节,华灯初上,正是鸣玉坊各大院子“开工”之时。丝竹欢笑、猜枚行令和唱曲闹酒夹杂混乱,这歌舞升平的架势也绝对不输给落语巷任何一家妓馆,连最为繁华的倚翠阁也难与一较高下。 鸣玉坊各大院子热闹得翻天,而唯独西边角落里的这间小店,却十分冷清,门可罗雀。且不说门口没有招呼客人的鸨儿,连大门也是紧闭的,似乎没有做生意的迹象。 一身白色长衫的俊雅男子正立于这间与整个鸣玉坊格格不入的店前,望着头顶上的额匾,满意地点点头。且不说“梅蕴居”三个字刻版得十分俊朗有力,就冲这“梅蕴”二字,也看出店主并非其他院子那些粗鄙的俗人。 店里微启,迎出来一位身着粉红色长裙的姑娘,冲白衣男子福了福身。那姑娘看起来也有二十多岁了,不比其他院子门口挥着香巾招待客人的鸨儿,那身粉色的纱裙并不撩人暴露,只是十分得体罢了。 “凌老板,您来了。” 被唤为“凌老板”的男人摇着纸扇微微颔首,便随着那粉红衣衫的女子进了铺子里。 那是一间非常大的铺子,铺子的四周放置着各式各样镂空红木柜子,每一个空格都极有特色,或雕龙刻凤,或镶兰嵌竹。那些空置的空格显然是用来放东西的,可现下却是空无一物,徒留漂亮精美的格子,看起来有些惨淡凄凉。 男人却对这凄凉不以为意,反倒满意地摇着纸扇,开口道:“不错,符合我的想法。有梅香你照应着,我就放心了。” 那粉红色衣装被唤作“梅香”的女子却并没有因为男人的夸赞而露出丝毫的喜色,反倒是戏谑地挑了挑秀眉,不咸不淡地应答道:“是啊,然后放心的你就可以又带上小米小姐离开扬州到处云游,把整个‘梅蕴’扔给我这个劳碌命的,是不是?!” 那白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从贤王的二公子,凌蕴王爷。 三年过去了,他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一张盈盈的笑脸示人,让人说不出什么带有攻击性的话语。这不,听见梅香不冷不热的反讽,元蕴立刻摆出招牌笑脸,想要讨好这位难得的合作伙伴。 梅香原名并非梅香,也并非这梅蕴居的小老板,而是鸣玉坊金玉院的鸨儿夏荷,是元蕴背着米饭出去喝花酒时偶然遇上的。只是他却在谈吐中发现,这不过是陪酒弹琴的夏荷,竟有着惊为人天的头脑和麻利的手脚,再加上 眼中那般傲然不屑的冷性,更让元蕴觉得这样的姑娘留在烟花柳巷实在是屈才了。所以想也没想,他便将夏荷给赎了出来。 夏荷并非金玉院里抢手的姑娘,因为脾气不好,明明生得精致漂亮,却连排位都没有,也是老鸨头疼的对象。所以当元蕴说要赎她时,老鸨也没有为难,开了个合理的价格,就将夏荷的卖身契交给了元蕴。 为了让夏荷重生,元蕴替她改掉了原先的名字,取了一个与“夏荷”截然相反的名字——“梅香”。梅花冷冽的气质,相对于轻飘的荷而言,确实也更符合她本身的性子。所以想也没想,她便接受了成为“梅香”命运。 至于想出通过改名而过另外一种人生的想法,却也并非元蕴的原创,而是从一位故友身上得到的启发。想必这位故友,各位也都知道是何人了。 夏荷变成了梅香,卖身契从老鸨手中换到了元蕴手中,元蕴不像普通男人那样,赎人是为了添房姨太。 并不是他没那个余力,只是实在碍于家里那只小小的米老虎宝贝。他甚至没敢告诉米饭,梅香是他从妓院里赎回来的,只说是在马路上见她要卖身葬父,自己心里一软,就帮了她一个忙罢了,生怕伤害了米饭的唯一性。 梅香知道米饭在元蕴心中的地位,这一对小夫妻的狗血事迹在她进了凌宅之后也没少见过。她的愿望并非如其他女子那般,套牢一个好男人,然后庸庸碌碌地过一辈子。她想自力更生,想成为和男人肩并肩的女人。 元蕴喜欢梅香的一身傲骨和鸿鹄之志,所以只是将梅香当成是府上的一位房客罢了。在元蕴的不干涉之下,梅香自由进入凌府,趁着元蕴带米饭上浙江闲逛的两个月内,硬是拿出了当时赎身的钱,将自己的卖身契从元蕴的手里给赎了回来。 离开皇城的元蕴以盐商的身份,倚靠着扬州运河的便利,也算是富庶之人。听到梅香提出要在鸣玉坊开馆子的想法后,他想也没想便答应入股了。说是入股,倒不如说这梅蕴居基本上都是他出的资,可梅香却也没占一点儿便宜,得老死累活地为元蕴卖命打理。元蕴倒是乐得花钱买舒坦,整天带着米饭到处乱转,压榨起梅香来一点儿也不含糊。 这不,他和米饭才刚从广东回来没多久,梅蕴居的事宜已经打理得安安分分,就等着他这位凌老板来坐镇开店了。 “我说凌大老板,你可别忘了,今儿个可不光是来看店的。你可是得来跟我这个小老板‘赎人’的哦!”梅香适时地提点着,眼 中的精光和狡猾与耍诈的元蕴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嫌。 元蕴一提这件事情,脑袋就变两个大。不管怎么说,在商场上,他只是在资金方面胜过梅香,可说到才能,他这辈子恐怕也只够给梅香打工的份了…… “好吧,她在哪里,我赎她回去……”有些无力地觑了一眼满脸狡诈的梅香,他只有举手认栽。 不等梅香开口回答,从二楼传来的惊呼声已经回答了元蕴的问题。 “啊!!!!这个好好玩!我要玩我要玩!!” “小米小姐,这个不是玩的……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就被给我这把老骨头添乱了……哎呀不行不行,这里不是这个颜色……您别胡闹了梅香姑娘要生气的……” 跟在米饭的欢呼声之后的,是老管家牛伯无力的劝阻声。显然,那个被梅香强行“扣”下来的人,没有丝毫做人质的自觉。 元蕴憋着笑,看着梅香左眉上的青筋开始跳动——这是她发飙的前兆。 他识相地想后退一步,生怕被战火波及,想来个坐山观虎斗。却不料这右脚刚想像后迈上一步,左耳朵却被一只芊芊玉手给拎了起来,剧烈的疼痛逼迫他无法后退,只得唧唧歪歪地求饶道:“闯祸的是小米,你别把火发在我这个无辜的人身上啊!!” 钳着元蕴左耳朵的梅香脸上瞧不出一丝怜悯,反倒是狠狠地瞪了元蕴一眼,道:“要不是你把那丫头扔给我,我哪用得着天天受她的气!?” 元蕴只觉得欲哭无泪。这次出远门谈生意,对方是出了名的色胚,他哪敢带上自家如花似玉可爱娇人的米饭爱妻,给人家来个“羊入虎口”啊! 不容他继续欲哭无泪下去,耳朵上的芊芊玉手已经开始使力,拽着他往乱成一锅粥的二楼走去。为了保住他可怜的耳朵,元蕴只得随着梅香,去“赎”他的宝贝娇妻。 二楼的情景,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雪白的墙壁上,突兀地抹上一道脏兮兮的墨迹。而罪魁祸首的小姑娘,也就是元蕴那最难伺候的小妻子米饭,手里正握着一只巨大的判官笔。那判官笔上站着星点的墨迹,昭示着米饭的罪行。而满头花白头发的牛伯正从她的身后夹住她的双臂,将张牙舞爪挥舞着判官笔意欲继续加害墙壁的米饭拖到了安全距离内。一眼瞧见管事的人来了,才稍稍松了口气,递了一个求助的眼神给梅香,道:“老板,梅香姑娘,您二位可来了!” “蕴,快点就我! !”米饭也不落后地大喊呼救,却不知真正需要被拯救的,是费力牵制住她这个捣蛋鬼的牛伯和被梅香钳住耳朵的元蕴。 梅香终于放开钳住元蕴耳朵的玉手,一把夺过米饭挥舞着的判官笔。老天!这把判官笔可是开店展出的珍宝之一,如今却落入米饭的手中,不仅毁掉了一面刚刷好的白墙,还被墨迹污了毛笔的鼻尖,这得损失多少银子啊!?梅香差点忍不住尖叫出声,左眉上的青筋跳动得更加剧烈,显然已是到了发飙的临界点。 没错了,梅蕴居坐虽落在鸣玉坊,却并非以色赚利的窑子洞,而是一间珍宝店。一楼的那些独具风格别具匠心的格子,都是用来搁放各种珍宝,从来展出示人的。 鸣玉坊鱼龙混杂,不乏运河沿岸最富有的商贾光顾此地。为博得美人一笑,不惜一掷千金的金主儿是大有人在。梅香在金玉院没少见过这般豪爽的景象,便由此得出了梅蕴居的经商理念——专门经营珍宝买卖。 珍宝配佳人。若是想要讨好美人欢心,那么不妨在进院子之前上这梅蕴居来逛逛,说不定能为心中的佳人挑上绝配的手礼。就算不送人,喜欢收藏古董珍奇的人更多,买了回去摆家里,也是不错的选择。 梅蕴居虽尚未开店,可梅香的想法却已如泉涌一般冒出来。其中甚至包括珍宝拍卖,各大院子的花魁系列之类之类的。她甚至想花钱到各大院子请姑娘来做模特,带上梅蕴居的珠宝走“秀”,想尽办法压榨寻芳客的荷包。 元蕴见这烂摊子没人收拾,而梅香也一副立刻要发飙的样子,灵机一动,忙安抚地上前,接过梅香手里的判官笔,道:“梅香你别生气,我自有办法。”说着,挥起判官笔,望地上的墨砚点去。 梅香惊呼一声。这判官笔已经沾墨,便已损失惨重,老板怎么还变本加厉了?! 然而,元蕴却无视梅香的反应,挥毫在雪白的墙上作起画来。不一会儿,一副壮丽山水美景跃然纸上,而被米饭故意抹脏的墨痕,也被巧妙地隐藏在了山峦迭起之间,完全看不出刚才的尴尬。 对于元蕴和米饭的过去,梅香并不了解,所以一直当元蕴是个卖盐起家的商人,殊不知元蕴虽是顽童性子,却在文韬武略上一点也不输给大哥元傅。尤其是这般哗众取宠的招式,他更是曾经勤加练习过,好为自己上落语巷时行个方便。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平时没个正经的老板居然还是这等高手,连一向不给元蕴好脸色看的梅香也不得不佩服起来。 看着墙上未干的山水画,元蕴垂下判官笔,撑着下巴仔细欣赏一番后,满意地点点头。虽然很久没使过这招了,手不可避免的生了许多,时间也花得稍稍长了一些,不过这成果倒是十分圆满。也罢,结果好,一切就好了! “梅香,这样总行了吧?”他回过头,咧着嘴巴,像只讨赏的小狗一般,笑得异常下贱。 梅香却依旧没有给他好脸色看,反倒秀眉一挑,再次伸手,揪住元蕴刚刚逃过一劫的耳朵,凶巴巴地说道:“墙是没问题了。可这判官笔你准备怎么办?!” 元蕴这才懵了,心想着完蛋了完蛋了,光顾着耍帅,忘了一面墙不算什么,可这判官笔才是真正值钱的东西…… 元蕴哭丧着一张脸,一方面是因为耳朵被揪得好痛,一方面也是为了梅香的怒火。叹了口气,他知道这辈子在钱上绝对争不起梅香,只得投降道:“这判官笔我买下还不行吗?梅香你就饶过我吧……” 梅香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放开元蕴的耳朵,伸手向牛伯帅气地一摊,道:“牛伯,算盘!!” 立刻,一把红木算盘被递到了梅香的手中,她二话不说,右手的手指开始在珠子之间波动,噼里啪啦的声音如鞭炮一般,像是为元蕴可怜的荷包送葬。 元蕴如认宰的羔羊,悄悄爬到闯祸的米饭身边,勾着她的肩膀,如丧考妣的俊脸惹得米饭忍不住轻笑。 不一会儿,算珠敲打的声音停了下来,算盘被递到了元蕴面前,然后是梅香六亲不认的声音:“凌老板,算上这只判官笔,再加上小米小姐这两天在这里搞破坏的赔偿,一共是五千两,请付罄!” 米饭吓了一跳。五千两啊!!她记得三年前,她被元蕴从倚翠阁赎出来的时候,也不过只花了五十两而已啊!怎么这一只破破烂烂的毛笔,再加上她这两天的小破坏,居然是她身价的一百倍?!有没有搞错啊!! “梅香姐姐,我这两天打坏的东西哪里值那么多钱啊?!”她不满地兴师问罪道。 元蕴见状,感动地差点流鼻涕,忙附和道:“就是就是……” 梅香微微挑眉,算珠一拨,立刻清零,菱口一边蠕动,算珠也开始铿铿作响:“前天上午打碎的青花瓷瓶是从两百年前的古墓里盗出来的陪葬品,价值五百两;前天中午吃饭时摔碎的和田玉碗,是远从西疆运来的名产,价值二百两;前天午后被油漆刷坏的山水图是某某某的封笔之作,价值四百两;前天晚饭 时瞧坏的黑玉镯是……” “行了行了!!我付还不成嘛?!”元蕴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米饭打坏东西是相当有选择性的,专门挑一些看似无奇却贵得离奇的东西。他立刻推翻脑袋里“米饭很有眼光”这十分狗血的想法,转而赶紧让噼里啪啦说个不停的梅香闭嘴,老老实实地掏出五千两银票,交到了梅香的手里。他宁可一刀割下一大块肉,也不要被梅香的算珠慢慢凌迟…… 说来,当初这些古董珍宝,本就是他花钱淘来的。如今,却要花钱买自己的东西,这感觉……呃,十分怪异。 “牛伯,拿下去,记账!”见元蕴乖乖付钱,梅香也不再折磨他,爽快地将银票递给旁边管账房的牛伯。 牛伯同情地望了一眼被狠狠剥了一层皮肉的元蕴,却又望了一眼完全一副做生意脸色的梅香,咽了咽害怕的口水,带着银票退了出去。 “梅香……”元蕴可怜兮兮地抱着米饭,像看大怪兽一般看着满脸爽快得逞的梅香,心中不由地开始后悔,当初真不该把梅香从金玉院赎出来啊…… “凌大老板,这叫花钱买教训。损失这么一笔,看你还敢随便将那个‘破坏王’丢给我!”梅香毫不客气地指着米饭的鼻子,教训起人来也不含糊,尽管米饭好说歹说也是这梅蕴居的老板娘。 元蕴认命地点头。梅香连六亲都不认,唯一认的就是钱。更别说,他和米饭二人还不算梅香的“亲”呢,梅香怎么可能会下软手?! “既然如此,那还是赶快带上你家‘破坏王’离开这里吧,别又赔上一笔,吃不了兜着走。”教训完人,梅香立刻下逐客令。 元蕴识相地拽起米饭,连那只判官笔也不要了,几乎是逃跑般地离开了二楼的房间。梅香并不多说,只是很礼貌地随在元蕴身后送客,完全将元蕴和米饭二人当成了做买卖的客人。 送至门口,梅香恭敬地鞠躬,道:“欢迎下次光临,凌大老板。” 元蕴再次体会到,被自己人敲了一笔的怪异滋味。然而,这回,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悲痛,反倒恢复了怡然自得的笑意,转身冲鞠躬的粉衣梅香道: “梅管事的,梅蕴居今天亏损的五千两,你可得给我想办法赚回来哦!” 这么一开口,却全然不是客人,而是梅蕴居当家老板的派头了。 梅香旋即一笑,再次恭敬地鞠躬。只是这回的鞠躬,却并非将元蕴当做客人,而是当作了老板:“凌老板请放 心,梅香自当为梅蕴居效力,争取在开店的第一天,就将您损失的五千两尽数赚回,请老板拭目以待。” 元蕴满意地摇着纸扇点点头,答道:“那么,一切交给你了,梅管事。” 旋即,搂着一脸愕然不知道这是演哪出戏的米饭,顺着鸣玉坊的小巷,消失在夜色中。 梅香望着那两抹离去的背影,嘴角扯起一抹糅合着温软却又算计的笑意: “凌老板,你将我赎出金玉院,改变了我的人生,这是我欠你的恩情,自当尽数相还。但总有一天,我会让这梅蕴居变成我一个人的‘梅居’,换掉这‘霉运’的名字。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哈楸!!” 元蕴打了个喷嚏,以为是春寒料峭,将外衫拢了拢,挡住了寒风,却不知是有人在嚼他的耳根子。 “蕴,等店铺开张了,咱们去哪儿玩儿?” 米饭抬起头,软软地问道。江南已经走了个遍,她开始向往其他未知的地方了。 元蕴歪着脑袋思索着,随即嘴角旋起一抹温暖柔和的笑意。他望进米饭清澈见底的大眼睛,轻声道:“下次,咱们去北上!” “北上?咱们回京城吗?龙公子不是说,不能回去吗?”米饭好奇地问道。三年前,元蕴与黑衣的约定她也知晓。 “谁说北上就是回京城了?咱们绕过京城,去边疆!”元蕴答道。不知那人在边疆,过得可好…… “边疆?去那里干嘛?去玩儿吗?”米饭继续做她的好奇宝宝。 元蕴俊俏的侧脸多了一抹怅然的神色。米饭不明所以地望着这抹怅然,耳边传来元蕴柔软舒服的声线:“咱们去边疆——探亲……” “探亲啊……那梅蕴居怎么办?”米饭显然没有去深究探亲的具体内容,转而担心起梅蕴居了。 元蕴伸手揉了揉米饭依旧柔软的额发,蹲下身抱起米饭瘦小的身体。三年了,她依旧没有长高,还是瘦瘦小小的样子,全然看不出已是个十七岁的大姑娘了。 伸手捏了捏米饭的小鼻子,元蕴笑得有些奸诈:“梅蕴居这种无聊的事情,自然是交给你梅香姐姐那个倒霉鬼啦!谁让她欠你夫君我的呢?” 米饭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伸手搂住元蕴的脖子,腻在他的怀里。他的味道没有变,还是那么熟悉,一如那夜他来将军府接她时那般,展开双臂,等待她的投怀送抱时,散发出的那股 第五十二章 无忧门 夜幕降临皇城,热闹非凡的京都渐渐恢复了宁静,唯独这里——城东的落语巷,却随着夜色的到来反而更加喧闹起来。因为,这里,正是京城最大的红灯区所在。 此时的倚翠楼——落语巷最大最出名的青楼,楼下是喧闹的灯红酒绿淫言浪语,楼上的房间则满室旖旎。 昏暗的房间,传来女人痛苦却又欢愉的申吟,男人低低的吼声夹杂着木床剧烈的摇摆。 终于,在女人高chao的尖叫声中,这场床第之欢走入了尾声。 男人从女人的身体上退下,坐在床边,开始着衣。 “主人……”女人尚未从适才销魂的情欲中清醒,迷离的双眼和身上微微泛红的肌肤足以勾引全世界的男人。面对此番春色美景,正在穿衣的男子却不屑多看一眼。 “主人……要回去了吗?” 她性感的声音唤不回男人离开的决心。今天的他好奇怪,莫名其妙地要了她,却不肯多留片刻。原本还为终于成为他的女人而感到开心,可见他毫不犹豫的要走之意,心里免不了失落得不行。 “涟漪,别忘了你的身份。”男人冷冷地开口,拣起地上黑色的衣衫。 女人失落地低下头。在他心中,她始终是部下,是仆人。而现在,最多最多,是情人。或者,可能连情人都不是,只是泄欲的工具…… “是,涟漪明白。”她不敢违背这天神般的男人。她的命,她的身体,以及她的心,都是他的!他留着她,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否则,她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可即便如此,即便明知被他利用,她却已经很满足了。只要她对他还有用,她就可以像现在这样,留在他的身边。 是啊,只要留在他的身边,她就满足了。 “无影明天会来找你,你把情报交给他便可。记住,这次事关重大,绝对不可以有任何闪失,否则不要说你们,连我都会没命。” 此时的他,已经穿戴整齐,拿起枕边的剑。 是的,不管是什么女人在怀,他不会让他的剑远离,不会睡着,就像现在这样,完事后就离开,不会多留片刻。 “涟漪知道,请主人放心。” “还有,以后叫我‘门主’。从现在开始,我是‘无忧门’的门主,而你,是我的属下,我的情报人。明白吗?” “是,门主,涟漪遵命。”她乖巧地答道。 男人不再多话 ,转身出门去了。 见男人出去了,女人松了一口气。躺回床上,呆呆地望着头顶粉色的床纱,身体上他残留的味道和气息折磨着她的rou体和灵魂。 为什么,他从来不多看她一眼? 从倚翠楼的房间里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冷铭柏。 他犀利的目光横扫过楼下尽情的把酒纵欢,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终于,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铭柏,朕要动用那个。” 想起皇上的交待,冷铭柏双眉紧蹙。 一方面,他已经秘信通知无影明天来这里会涟漪,另一方面,涟漪这边的联络刚才也作好了。明天,等无影和涟漪接上头,“那个”便正式启动了。 全天下,又有谁能猜到,坐在金銮殿里的当今皇上,暗地里却有一支秘密的江湖力量撑腰?而这只秘密的江湖力量的头儿,就是他冷铭柏!! “那个”的真实名字,叫“无忧门”。 好一个“无忧”,大权在握的皇上除了官场上称霸,连江湖上的势力也不敢怠慢地小心笼络,当然“无忧”! 三年前,冷铭柏成为皇上的幕僚,无忧门的准备工作就开始了。 无影、无音、无景、无言,这四个人,是冷铭柏的影子。 刚才与他行鱼水之欢的女人,是涟漪,冷铭柏的情报中心。 他们都是冷铭柏的手下,只是无影四人和涟漪并不相识。这是冷铭柏故意安排的,因为一旦他们五人相互结识,无忧门就真正开始出没江湖了。 涟漪是冷铭柏派去倚翠阁的。倚翠阁,是全京城人流最杂的地方。不管是官场上混,还是黑白两道上的江湖人士,倚翠阁向来通吃不误。也正是如此,不管是什么样的情报,在这里都能得到。涟漪入住这里三年,凭借她的社交和身体,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交际花和情报员。只要她想要的消息,稍稍勾勾手指,便手到擒来。 而无影四人,在过去的三年里,多是执行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暗杀罢了。冷铭柏从来不告诉他们为什么要杀那些人,他们也向来不敢多问。 第五十三章 知情人 用过晚膳,冷铭柏还未回家。 冷行风并不在意儿子的去处,毕竟儿子都已经二十岁了,又在朝中担任要差,或是皇上安排了什么事,铭柏这会儿正忙着吧? 冷行风回到他的书房,拿起了已经翻得破旧的兵书。最近西南藩王似乎正在暗中扩充军队购买军火,似是有了造反分裂的苗头。 冷行风曾经平定西南,镇守云南五年之久,西南向来是他心中的牵挂。这么多年来,西南藩王德瓦隆贝当年惨败给冷行风之后,一直安分守己,不敢擅越雷池一步。可是近年来隆贝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大权逐渐转移到他最得力的儿子——德瓦炎烈身上。 炎烈今年二十五岁,是隆贝最小的儿子。相传炎烈出生之时,明明是半夜,却天降红光,照亮整个西南边境,由此取名“炎烈”。法师说,炎烈是上天赐予西南的天神转世,是西南未来的希望。随着炎烈的成长,他不同于凡人的聪颖睿智以及无法遮盖的领袖气质使他击败了所有的兄长,名正言顺地成为隆贝唯一认可的接班人。 冷行风叹了口气。隆贝当年也是一代枭雄,若不是他们二人的一纸契约,隆贝又是极其守信之人,西南这块地,迟早是他们德瓦家的。德瓦隆贝的儿子,又怎么会差?!更何况,这炎烈似乎有天神庇护。若是炎烈真的不顾当年契约,将西南占为己有,从朝廷分裂出去,他冷行风这把老骨头能拦得住吗? 隆贝啊隆贝,当年你成全了我和胭柏,我欠你太多太多。如今,你的儿子,恐怕要向我讨回这一切吧? 冷铭柏从落语巷回到将军府时,夜已经深了。 家仆们有些已经睡下了。他经过父亲的书房,发现烛火还亮着,知道父亲必定是在为西南之事操心,便不去打搅,径直回到自己的园子。 冷铭柏的“柏园”,只有他的贴身家丁福顺还撑着眼皮,边“钓鱼”边等着他回来。 他打发了福顺去厨房拿点吃的过来,自顾自地凭栏而坐,望着空中的皓月。 今天在鸢宫,她无情决绝的拒绝,还历历在目。 为了执行皇上的命令,也为了逃离她的绝情,他将鸢宫的任务交给了王显。王显那小子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平时一向懒散得很,一听换他到鸢宫值班就开心得跟什么似的,一定有阴谋。可考虑到王显的武功和他身上的要务,交给王显还是最好的选择,便也不再去追究哪小子背后的阴谋了。 回想起适才在倚翠阁的 一幕,他愤恨地一拳捶在栏杆上。 原本,他不过是去倚翠阁通知涟漪明日和无影他们接头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满脑子都是阮颜那该死的女人无情的拒绝。一想到这些,他便疯了似的将涟漪推倒在床上,狂暴地要了她。可一切结束以后,只有更加深刻的空虚占据着他的身心。 女人,他什么时候缺过?不管他走到哪里,女人对他向来只会趋之若鹜,而他,却从来不需要在任何女人身上花心思,更不需要这么麻烦地去追求。 只有她,和其他女人是不同的。 第一次,有了让他心痛的感觉。第一次,有了让他敞开心扉表白的冲动。第一次…… 但是,就是这个汇聚了他那么多“第一次”的女人,却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后,把他冰封初绽的情意也甩开了!更令他生气的是,偏偏自己还那么没志气,即便如此,却一丝也不想放弃她。 为什么一碰到她的事情,他就会那么轻易地失控?哪怕只是想起她说的话,忆起她的容颜…… “少爷,才回来吗?” 冷铭柏回过头,才发现一个瘦弱干枯的身影正立在不远处。 “嬷嬷还没睡吗?” 他原本犀利的表情不自觉地柔和起来。面前这位披着外衣的嬷嬷,是从小到大带着他的奶娘,苏嬷嬷。 “唉,老骨头了,总睡不安稳,出来走走。少爷刚回来吧?” “嗯。” “听老爷说,少爷您带了阮颜公主去见皇上了?”苏嬷嬷靠着柱子,坐在栏杆上。 冷铭柏一惊,苏嬷嬷怎么认识她? “嬷嬷认识公主?”他问道。 “怎么不认识?唉,少爷您真是做了件对极了的事。岑妃娘娘在天之灵终于可以得到告慰了。”苏嬷嬷自顾自地说。 “嬷嬷也认识公主的生母?”冷铭柏吃惊,没想到从小照顾自己的奶娘居然是知情人。 “我不会相信任何男人,也不会爱上任何男人!!你不是例外。” “这是,母妃的遗言……” 他想起了阮颜拒绝他的话。一切的问题,似乎都指向已经过世的岑妃身上。嬷嬷既然认识岑妃,那么嬷嬷是不是知道这其中的内幕? “嬷嬷,能不能告诉我岑妃娘娘的事?” 第五十四章 忆当年 “嬷嬷,能不能告诉我岑妃娘娘的事?” “唉,虽然我能理解夫人的死是老爷心中的伤疤,可即便如此,老爷对少爷也太苛刻了。少爷都这么大了,这对少爷您太不公平了,可老爷却一直闭口不谈,我这做下人的都看不过去。罢了罢了,有些事情,少爷您有权力知道。相信老爷就算知道我多嘴,也能理解我的一番苦心吧?” 冷铭柏被苏嬷嬷的一席话说得一头雾水。他想知道岑妃娘娘的事,可嬷嬷为什么提他的爹娘?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却似乎藏着一些他所不知道的陈年往事,好奇心让他不敢插嘴,继续听下去。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的夫人,还未出阁,我还是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女。夫人是云南念家的大小姐,可念家是世代的蛊师家族,在云南是颇不讨人欢迎的,除了和念家有世代交情的乐正家,其他大户人家对念家向来避之不及。” 冷铭柏知道他的母亲出身云南,姓念名胭柏,竟不知母亲的家族居然是蛊师! “少爷你也知道,这蛊的秘密,向来只传女不传男,偏偏夫人是念家唯一的大小姐,是念家唯一的继承人。从小养在深闺,研究那些奇怪的虫子,和外人没有什么来往,自然也没有什么朋友,除了乐正家的大小姐乐正云岑。” 冷铭柏听到“乐正云岑”这个名字,灵光一现。莫非这乐正云岑就是…… 可苏嬷嬷并没有理会,继续讲述着陈年旧事:“乐正家也是云南的大户人家,不过乐正家是世代的药师家族,地位自然远远高过念家。只是乐正家的当家待人宽厚,并不嫌弃念家的蛊师背景,反倒是和念家的当家,少爷您的外婆,交情颇深。所以,年轻的夫人便和乐正家的大小姐成为了闺中密友。而这乐正家的大小姐,就是后来的岑妃娘娘,阮颜公主的生母。” 冷铭柏没有猜错,这乐正心岑,果然就是岑妃。没想到,岑妃居然也是云南出生,而且和自己的母亲是好友。 “念家虽然是蛊师世家,却不是一般的蛊师。一般的蛊师都是制蛊害人或者控制人,但是念家确是少见的‘破蛊师’,就是研究破除蛊术的方法。夫人自小学习蛊术,认为唯有用蛊术才能破得蛊术。然而云岑小姐与夫人同岁,自小学习医术,认为医术同样可以破蛊,两人争执不下,相互竞争相互学习,双方均颇有进步,以此相勉。二人情同姐妹,同出同入。因二人均是相貌清丽秀美之人,曾一度被当地人称之为‘药蛊双姝’。” “但好景不长,两位小姐十六岁那年,西南德瓦氏叛变。那时的老爷,少爷您的父亲,是朝中的武将,随同先帝御驾亲征,来到云南平定叛乱,由此认识了两位小姐,并与夫人结成连理。而云岑小姐则被先帝看中,成为岑妃娘娘。” “云岑小姐成为岑妃娘娘后,随着西南的叛乱平定,也就随皇上回京城了。老爷和夫人则留在云南驻守,从此两位小姐便再也没有见过面。夫人十七岁时在云南生下少爷您后,就不幸去世了。而乐正家的小姐,也就是岑妃娘娘,听说入宫的头四年,怎么也怀不上孩子,后来好不容易怀上了,却生下一个瞎眼公主。不仅如此,在夫人去世后的第十个年头,也就是阮颜公主六岁那年,岑妃在皇宫被先帝赐死,随夫人而去。相隔十年,两姐妹终于在地下团圆。” 冷铭柏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他问嬷嬷岑妃的事情时,嬷嬷却要顾左右而言他的提及他娘念胭柏。原来这中间竟有这么一段缘份! “那为什么岑妃娘娘会突然被先帝赐死呢?”他问道。 “少爷您也知道十年前梅妃暴毙的事情吧?据说,梅妃的死因是中毒,所中之毒名叫‘见血封喉’,是只有云南才产的剧毒之物。先帝的众妃子中,只有岑妃出身云南,而且岑妃出身药师之家,自幼学习医术,对毒物自然相当精通。后来先帝从岑妃的寝宫里搜到了装有‘见血封喉’的瓷瓶,由此断定岑妃是杀害梅妃的真凶,便赐死了岑妃。老爷和岑妃算是旧识,先帝要赐死时,老爷还一再劝说阻拦,却没有拦住。岑妃死后,老爷非常自责,定是觉得岑妃的死他担有责任,才无法释怀吧?作为补偿,老爷小心关照岑妃的遗孤,可怜的阮颜公主,还安排公主的贴身侍女出宫到他的旧识那里学习武功,生怕公主在宫中受人欺负。只是自从岑妃去世之后,公主便小心隐居起来,渐渐被人忘却了。要不是少爷您歪打正着地结识了公主,公主这辈子也走不出那片小天地吧?” 原来如此!当年父亲讲起岑妃去世那件事时,难怪那么痛心疾首!还有,那个阮颜身边的侍女冉意,原来她会武功,也是和他的父亲有关。 可是,为什么岑妃要留下那样的遗言?为什么阮颜的体内有厉害到药师出身的岑妃都救不了的寒毒?为什么………… 有太多为什么,冷铭柏想不明白。 或许,嬷嬷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十年前岑妃被赐死,二十年前母亲难产去世,似乎还有更深的秘密,没有被揭开…… 第五十五章 无眠 鸢宫。 已是深夜了,可这鸢宫的女主人,却怎么也睡不着。 是不是最近身体不好,睡得太多了?还是寒毒又深了? 白日里雏玉的刁难也好,冷铭柏的告白也好,这些,都令她不得不开始深思,随波逐流地重现尘世,真的是正确的吗?是不是该重新隐居起来比较好? 可是,现在这种情势下,想要再次隐居起来,是不可能的吧? 下午的时候,皇上的圣旨就来了。圣旨里正式地给了她公主的封号,她成了真正的五公主阮颜,而原本是五公主的雏玉因为年龄比她小,改称六公主。她这个公主,不管她想不想当,她都非当不可。不管她想不想惹麻烦,她都已经成为宫中的焦点。她逃不走,躲不开,只剩下正面迎击的权利。 这次是雏玉和冷铭柏,下次又会是谁? 雏玉年龄比较小,还算好应付。冷铭柏那边,她已经完全地回绝了,也以冷铭柏身居要位不宜长期驻守在鸢宫为理由通知了皇上,让皇上把他换走了。 雏玉就算不坏好意,但还是可以稳住。可这宫中,比雏玉厉害的人物比比皆是,难保她个个都能沉着应付。 一想到这只剩下四年的人生,居然全部要用在勾心斗角,不禁觉得前途暗淡无光。 算了,反正她也没什么好活的,就算被整死,也不过是死期提前罢了,不足为稀。可是,一直跟随在身边的冉意是无辜的,她不能留在她身边受她牵连。 是啊,冉意已经二十六岁了,她不能因为自己无聊的自私而浪费青春。一定,一定要尽快把冉意弄走才是! 她摸索着下床,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却还是不幸地被桌脚绊到,极不文雅地摔了一大跤,还把凳子碰到了。 “公主?公主你没事吧?!”冉意在门外听到阮颜的房间里传来重物坠地的沉闷响声,忙赶进来,发现公主很狼狈地趴在地上,地上还倒着凳子。一直在不远处的王显听到她的叫声,也匆忙赶来。 阮颜很艰难地爬起身来。适才这么一跤牵动了肩膀上的伤,也不知伤口裂开没有…… 如果有他在,是绝对不会让她摔得如此狼狈的吧? “公主?公主在想什么?”冉意已俯身向要扶起阮颜,却发现阮颜一个人趴在地上发着呆。 天啊!!她在想什么?!明明是自己赶走他的,她不该想起那个男人才对的!自己是哪里不对 了?! 阮颜拍掉脑海里出现的那个人,在冉意的帮助下站了起来。 “公主没事吧?”王显见公主被扶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外伤。幸好幸好,想到下午冷少将交班给自己的时候,那一脸“如果公主掉了一根毫毛,就等着我来帮你拾骨灰”的表情,好恐怖!不过这突然冒出来的瞎眼公主真的好漂亮,他们家冉意姐姐虽然也很漂亮,不过跟这公主站一起,可还是没法比。唉,难怪他那不苟言笑的顶头上司会对这位公主露出那么柔和的表情,果然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好像没什么事。”冉意答道。她细心地检查了一下公主的肩膀,伤口好像没有裂开。 她一脚踩在倒在地上的凳子的凳脚上,凳子漂亮地翻了几个筋斗,被她稳稳踩住,定在地上,这才扶阮颜坐在凳子上。 “王副将,这里是公主的寝室,你不好久留吧?”王显的视线那么赤裸裸地放在公主的脸上,让冉意十分不爽。她知道公主是长得美若天仙,可这男人也未免也太大胆了吧?!欺负公主是瞎子不知道他的无礼?可别忘了她冉意眼睛可一点都不瞎!! “可是冉意姐姐……”王显很不识趣地说道。 “姓王的你有完没完啊!?都说了我们家公主没事,你很烦耶!!”冉意也懒得继续跟他客气了。刚才在门口,他们聊了一会儿,没想到竟很投缘。冉意算是半个江湖人,不愿那么拘礼,便很快和王显称兄道弟起来。而且王显年龄比她小,自然只有被她欺负的份啦!刚才客气,那是因为当着公主的面,不好那么随便。可他也未免太不识时务了吧?!耐性很快磨光,便大剌剌地直接骂过去了。 “好好好,我走我走,我错了还不成嘛大姐大?!”说着便摆摆手,转身出去了。 “真是的,这么不懂事!”见他出去了,冉意还是叉着腰忍不住小声补了一句。 “扑嗤!”在一旁坐壁上观的阮颜可是一字不漏地将这对欢喜冤家的对话听在耳里,她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来那个冷铭柏的副将在,冉意可不会再吼无聊了! “公主!公主笑什么啊!”冉意不满地抱怨道。但是,公主笑起来真的很美,只是公主真正开怀笑的时候实在太少,平时大多数时候都是没有表情…… “你啊!这么大大咧咧的,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啊?还是说,已经有人将你预订走了,所以你一点都不愁?”阮颜忍不住想要打冉意的趣,这话说得话中有话,冉意并没 有听出来,但还是脸上一红。 “公主你可拿冉意开涮!再说了,冉意一辈子跟定公主了,是绝对不会嫁人的。”冉意说得真切,阮颜听了一阵感动。 “冉意,你陪我在这里委屈了十年,今天我就像小的时候那样,叫你一声‘姐姐’,不知姐姐有没有雅兴和妹妹谈点女孩子家间的心事呢?”阮颜收其刚才的调笑,表情渐渐严肃起来。只要一安静下来,脑海里全是那个人。他温柔的吻,他突如其来的告白,他的味道,他宽阔的肩膀,他温暖的怀抱……怎么赶也赶不走。她急需找寻一些事情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公主,冉意怎么担得起公主这声‘姐姐’呢?不过公主想找冉意聊聊天,冉意自当奉陪到底。只是不知公主想谈什么?” “冉意,答应我,如果以后我不在这世上了,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第五十六章 推离 “冉意,答应我,如果以后我不在这世上了,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赶紧让你脱身,这样,就不必留在我身边跟着我受罪了…… “公主你在说什么啊?!公主你好好的,千万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啊!”冉意焦急地说道。她的公主可是千岁千千岁,怎么会死?! “我是说如果!冉意你今年也二十六了吧?一般姑娘家,二十六岁都有一堆孩子了。要不是因为我,你也早该嫁人了吧?对不起,是我耽误了你。不过不要紧,现在皇上已经派了好多人手在我这里,我也会跟皇上说帮你觅个好人家的。只要我阮颜还是公主,就绝对不会亏待你的。”这番话说得实在,可是冉意却听出了言外之意。 “公主,是在赶冉意走吗?”她小心地问道。 “你别误会。我何尝不想留你在身边一辈子?可是我只能……总之,我不能再耽误了你的人生。明天一早,我就跟皇上说去!” 阮颜硬生生地将她只能活到二十岁的真相咽了回去。确实,再等四年,冉意就三十岁了,又有谁会要三十岁的老姑娘做媳妇儿?她的死期可以等,可冉意却等不及了。她只能趁着她还活着,冉意还年轻,赶快将冉意嫁出去吧! 冉意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公主!!伺候公主一辈子就是冉意的心愿,冉意不要嫁人!也不要离开!!公主千万别跟皇上提这事儿,就当冉意求你了!!” 空气中有了咸咸的味道,那是冉意从不轻易掉落的眼泪。这味道让阮颜一阵心酸,但是,她真的不能那么自私地留冉意在身边了。长痛不如短痛,她狠下心,站起身,冲门口喊道:“来人啊!” 王副将听到公主喊人,忙冲进房间来,却见冉意正泪流满面地跪在地上,扯着公主的裙角,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公主,这是……”他问道。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王副将吗?麻烦你把冉意带下去。本宫要休息了。”阮颜别过头去,用力一拉被冉意扯住的裙角,狠心地转身,走回床边。 “公主!!公主!!冉意求求公主!不要赶冉意走啊!!”冉意依旧不死心地在地上恸哭,想要爬到阮颜的脚边去。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王显吃惊地问道。 “王副将!没听到本宫的命令吗?还不快点把冉意带走?!”如果可以的话,阮颜真 想捂住耳朵。冉意撕心裂肺的声音像鞭子一般,抽打着她的心。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现在不狠心点,冉意会恨自己一辈子! 她宁可冉意现在恨她,也不要冉意恨她一辈子!! 王显无奈下听命,只得抓住冉意的肩膀,用蛮力拖走冉意。可冉意哪肯就范,一掌挥过去,王显伸手一挡,趁着冉意下一掌到来之前,一掌切在冉意的后颈,将她打昏。 冉意的声音突然消失了,这让阮颜本能地担心起来,忙转身问道: “冉意怎么了?”声音里漫溢着担心和焦虑。 “回公主,冉意姐姐会武功,末将只得将她拍昏过去而已,不碍事。请公主放心。” “是吗?那再好不过了。”只是昏过去了,应该没事才对。松了一口气,言语里也显示出安心的情绪。 “那麻烦王副将送冉意回房吧。本宫要休息了。”她叹了口气,支走王显。 “是,末将遵旨。”说着,王显便架着昏过去的冉意出去了。 清冷的月光,照在冉意依旧泪痕满面地脸上。 听刚才冉意的话,似乎公主要赶冉意走。可公主刚才表现出的关心,却让王显看不出她丝毫想要赶走冉意的意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将冉意打横抱了起来,朝她的房间走去。 今晚对于他而言,必定是一个不眠夜吧? 第五十七章 求婚 唉,守在她房外实在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不出王显所料,被他拍昏的冉意,很快就苏醒过来。 一醒过来,冉意就没停止过哭泣,王显只得推门进去劝说。 “我说冉意姐姐,你能不能不要哭了啊?!这半夜三更的,就算你不想睡,我也可以陪着你不睡,可是公主还要睡,这鸢宫上下的奴才们也要睡。你就当是为公主好,别再哭了!” “可是……可是公主都说……都说……不要我了……我……呜呜……”冉意边哭边说道,含糊不清的,王显都快绝望了。 “冉意姐姐从小陪在公主身边,公主怎么可能赶走姐姐你呢?”王显安慰道。 “公主说……说……要让皇上……帮我找个……找个……人家嫁了……我不要!我不要!呜呜……” 王显自然也知道冉意已经二十六了,是如假包换的大龄未婚女。这个年龄想要找人家,确实比较困难,但如果真要嫁,再晚就更加不可能了。公主这么考虑,确实有她的道理。从刚才公主隐忍的表情里,公主定是也不希望冉意离开,只是考虑到冉意的终身幸福,才忍痛割爱的吧? “公主自然有公主的考虑,姐姐你这么哭也不是办法。等天亮了,公主醒了,我陪姐姐一起去找公主说个情吧,好吗?” 王显在心里打着小算盘。以冉意的年龄,就算能嫁个好人家,必定也会不幸福地过完下半辈子,那公主的苦心岂不是白费了?既然要嫁,就干脆便宜了他王显算了。反正他也是真心喜欢这个姐姐,自然不会亏待她,也不会因为她年龄比自己大而看不起她。最关键的是,如果嫁的是他王显,冉意想要回来见公主也方便许多。嗯,这理儿公主那儿肯定行得通!只是…… 看着还在抽泣的冉意,他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唉,关键是,这正主儿要是知道自己的小算盘,估计会把他抽筋扒皮,直接拖出去腌成腊人肉吧? 他的脑子里不禁浮现出冉意知道他的心思后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笑啊?!”冉意不爽地问道。她还在抽泣着,脸上的泪痕像花猫似的,可这负责安慰自己的人居然半途而废,躲在一边偷笑。一定是自己现在的形象太糟,他在嘲笑自己吧? 她胡乱抹了把脸,冲他吼道:“我没事了!你可别忘了,一早就陪我去见公主!”笑归笑,正经事他要是忘记了,可别怪她不客气! “是是,小弟我哪敢 忘啊!姐姐你不哭了,我也就放心了。”说着,王显站起身,准备出门去。 “哦,对了。”他回过头来,无比认真地补充道: “其实嫁人也没什么不好的,姐姐为何不考虑一下小弟我呢?”说完,便趁着冉意尚未反应过来之前闪出门去。 他才不过二十一岁,可不想英年早逝! 但他并不知道,冉意并没有因为王显留下的话而发怒。 因为,她根本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刚才那么认真的表情,肯定不是开玩笑…… 那,刚才那句话,不是告白是什么? 准确说,何止是告白?!是求婚!!!! 第五十八章 迎击 阮颜并不像王显所说的那样,安稳地躲在被窝里睡觉。 相反,她更加睡不着了,就这么撑着眼皮,直到黎明第一束阳光射入房内。 接着,就是王显拖着冉意闯进来。那小子开始叽哩呱啦地讲了一大桶道理,最后的重点却落在要她帮他和冉意指婚。 有人主动愿意接手冉意,她自然是高兴。她看得出王显这小子绝对对冉意有意,而且也不介意冉意的年龄比他大,把冉意嫁给他确实 好过嫁给一些不认识的人家。 但是,她并不急着答应。她淡然地说,只要冉意答应,就可以帮他们指婚。 冉意自然想都没想,就回绝了。 “公主,冉意昨晚说得很清楚,冉意一辈子都不嫁,不管是谁,冉意都不嫁,所以冉意是不会答应的!”这话说得坚决,王显不禁失落极了。 “冉意,昨晚本宫也说得很清楚,你是一定要嫁的,而且是尽快嫁,不能拖!王副将是个好青年,而且嫁给他,你想要回来看本宫也方便,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王副将吧。王副将,本宫虽说是一定要冉意嫁出去,可是到底嫁什么人家,冉意若是不答应,就是皇上的圣旨,本宫也照抗旨不误。所以,你得多花点心思,让冉意答应你才是。本宫自然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手段,只要结果是冉意答应,你就可以娶冉意。本宫可是很看好你,你可别让本宫失望。”这番话,将两人的立场说得清清楚楚。总之,阮颜决定将冉意这个热手山芋扔给王显解决,说不定这样,冉意可以心甘情愿地离开她,好让她无后顾之忧,冉意自己也可以得到幸福。那她阮颜这辈子算是没有遗憾,可以瞑目了。 她命令冉意收拾行李,从此到王显府上去做客。王显则必须以上宾之礼待冉意,至于具体怎么夺取芳心,自然是他王显自己操心,她阮颜只负责送人上门。 就这样,在无视冉意强烈的抗议下,这场“肮脏”的人贩子交易大功告成。 冉意走时,阮颜并没有去送。 还不到生离死别,没有那个必要。 终于,和自己有牵连的人都走干净了。她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洗干净脖子,等着那些阴险的宫闱之争找上门。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人造访了。 “银妃娘娘驾到!!”小太监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 阮颜从床沿边站起来。没想到,来得还真快! 一股浓 重的胭脂水粉味飘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丁丁当当的头饰首饰碰撞敲打的声音,再之后,便是一连串似是阵形庞大的队伍开进了鸢宫窄小的前厅。 阮颜从内室里转出来,迎了出去。 银妃带着身边一大队的宫女太监,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了鸢宫的大门。 满园的鸢尾花,就这么独世绽放,竟不输给御花园一分。 不过是低贱的鸢尾罢了,怎么能和高贵的牡丹争辉? 她轻蔑地扯了扯裙脚,穿过鸢尾园,径直来到前厅的门前。小郑子伺候着推开门,她跨了进去。 住惯常年采光良好又富丽堂皇的聚银宫,这简陋的鸢宫显得潮湿又清冷,银妃不禁皱了皱眉。 “阮颜拜见银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身白衣的少女摸索着从内室走了出来,盈盈行礼。 第五十九章 岑妃再现 “阮颜拜见银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个一身白衣的少女摸索着从内室走了出来,盈盈行礼。 “免礼。”银妃慵懒傲慢地回话。她的目光落在了阮颜徐徐抬起的脸庞上,这熟悉的五官让她心中一虚! 不愧是那女人的女儿,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十年前就去世的岑妃,此刻仿佛又一次站在了银妃面前。 她和她的生母一样,遗世独立,不染世尘,一身洁白的衣服,不做任何修饰的脸庞和长发,身边连个侍女都不带。这一切,都和当年岑妃的作风是那么相似,不禁让银妃的心虚又深了一层。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面前白衣少女的眼睛,全然不似岑妃当年灵动有神的双眸,而是空洞地不知望向何处。 银妃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岑妃的魂魄正立于面前。她曾在睡梦中不止一次梦见岑妃的魂魄来找她,她便从此以后睡得不安稳,不是半夜被噩梦惊醒,就是根本不敢睡着。 心中的恐惧感在上升。她害怕这张和岑妃神似的脸!! 等会儿,她怎么了?岑妃早在十年前就死了!!而这小丫头,不过是那女人的女儿罢了,不是鬼也不是魂魄,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阮颜看不见银妃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只是微微垂首立在原地,等着银妃发话。 她知道,银妃是雏玉的生母,是这后宫实际的正主儿。她刚被皇上封了号,银妃来看看她也没什么奇怪的。但是,这来者不善的气息不禁让阮颜怀疑,难道这银妃是因为她昨天戏弄雏玉而找她寻仇的? 一旁的小郑子见这沉默,忍不住说道:“奴才小郑子,拜见阮颜公主!公主隐居多年,必定对这宫中之事了解颇少吧?这边这位娘娘,是先帝的宠妃银妃娘娘,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公主——雏玉公主的生母,也是现在掌管后宫的正主儿。”说完瞟了一眼银妃的脸色,却 并没有见到意料中的赞赏,只得闭了嘴不再吭声。 但是这番话却让银妃收了心事。她不客气地坐了上座,阮颜摸索着坐了下首。 “原来是玉儿妹妹的母妃娘娘啊。阮颜刚才多有失礼,还望娘娘见谅。阮颜这里只有些上不了台面的茶水,娘娘只能委屈一下了。” 说着就冲门口喊了一声,一个紫衣宫女走进来,伺奉了茶水,便出去了。 银妃轻抿一口那茶水 ,却马上尽数吐了出来。一旁的小郑子见状,忙拿了帕子过来伺候。 这是什么茶啊?!这么难喝!! 阮颜倒是不慌不忙地喝着那茶水。鸢宫的物资一直都是冉意和一个敬事房的哑巴小太监一起办置的,自然拿不到什么好东西。 “这茶似乎不合娘娘口味,可阮颜这儿只有这个,娘娘请见谅。”虽说是请求见谅的话,脸上却没有丝毫感到抱歉的表情。 银妃不禁有点火了。见谅见谅!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除了用那一点道歉诚意都没有的表情请她见谅外,就没有更合理矩的待客之道吗? 但是,她还不能发火,还不能这么早就发火…… “呵呵……公主是千金之躯,在这等阴暗潮湿的地方住了这么久,真是委屈公主了。皇上也真是的,怎么能让堂堂的五公主住这种鬼地方啊?真是太欠考虑了!”银妃干笑两声,缓缓说道。昨天玉儿跑到她这里来诉苦,说这阮颜公主有多么气人,看来还真被自己的宝贝女儿说中了。这落魄公主傲慢的态度让她又想起了岑妃。她就是讨厌那张嘴脸,一副自以为清高的姿态,让她觉得作呕! “多谢娘娘关心,阮颜住惯了这地方,早习惯了。皇上早就提过让阮颜搬出去的,只是阮颜任性,除了这地儿哪都不想去。所以娘娘请不要怪皇上欠考虑,不过是阮颜固执罢了。娘娘是后宫之主,来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实在是委屈了娘娘。阮颜也实在不敢再让娘娘亲自来看望阮颜,下次就换阮颜去娘娘那儿探望吧。” 这话说得极其有技巧,但意思也是很明白的:既然你不喜欢这里,就不要来好了,我也不欢迎不请自来的客人。至于我去不去你那里,那是我的事,不过是客套地说说而已罢了。 银妃在这后宫里混到这等地步,又怎么听不出阮颜的言下之意,当下怒火冲天。但当着这么多奴才的面,她可不想因为和这不过十六的小女孩斗气而失了她统领后宫的尊严,只得压着怒气,强装笑颜“公主真是太客气了。听说公主最近身体不适,岑妃娘娘在天之灵看着,必定心疼极了吧?”是的,她来这里的重点,是要试探眼前这个瞎眼公主对当年之事到底知道多少! 第六十章 巧设陷阱——博弈 “公主真是太客气了。听说公主最近身体不适,岑妃娘娘在天之灵看着,必定心疼极了吧?”是的,她来这里的重点,是要试探眼前这个瞎眼公主对当年之事到底知道多少! 见银妃提及生母,阮颜不禁警觉起来。 银妃和她的母妃同是先帝的妃子,可却是全然不同的待遇。要是能让母妃沉冤昭雪,必定需要向母妃那辈的人打听。如果这银妃知道什么事,她可以套出当年的实情也不一定! “谢娘娘关心,这么多年来,阮颜一人在这鸢宫,若不是天国的母妃保佑,阮颜恐怕早就死在这鸢宫了。阮颜至今仍时常在梦中遇见母妃,母妃在梦中向阮颜诉说冤情,必定是希望阮颜在现世能替她洗刷冤屈吧?” 阮颜不紧不慢地把球踢回给银妃。她基本上可以确定银妃必定是个知情人,所以面对银妃刚才的试探,倒也不慌不忙地试探回去。 银妃听阮颜这么一说,当下就心慌起来。多年来她一直被岑妃的冤魂骚扰,阮颜说岑妃托梦给她诉说冤情,竟是合了自己的梦魇。只是同是有关死去之人的梦,却引起了两人完全不同的反应。对于阮颜而言,梦见母妃是一件幸福的事,而对于银妃而言,梦见岑妃确实这世上最恐怖的噩梦! 阮颜收紧了神经,仔细探知着银妃微妙的情绪变化。她的眼睛看不见,但这反而帮了大忙。毕竟人的表情是会骗人的,而情绪波动所产生的呼吸和气息上的变动,却又不是一般人所能探知的。阮颜的失明和神奇的异能,不仅帮助她避免被眼前的表情所蒙蔽,又帮助她通过感受对方气息上的波动来得知对方的情绪变化,反而更容易获知对方的真实心情。所以,她自然没有忽略掉银妃的慌乱。 银妃,她果然是个知情人! 银妃安慰着自己,面前这个小丫头是个瞎子,没有什么好惧怕的,她怎么能自乱阵脚? “难道公主认为,十年前岑妃之死有冤情?”这么想也是很正常的。谁愿意自己的生母是个用毒害人的黑寡妇?!只是,除了对母亲的信任以外,是不是还有什么因素让这个残废公主认为岑妃是被冤枉的?知道这些,是银妃最重要的任务!所以,她继续试探道。 “虽然这么说对先皇而言是大逆不道的,但是阮颜还是相信,母妃必不是恶毒之人,绝不会下毒害人,当年之事其中必定有蹊跷。不知娘娘认为如何?”阮颜将这最理所当然的理由拿出来应付银妃,小心应对着银妃的试探。她对当年之事一无所知,认为 母妃冤死不过是出于对一个女儿对母亲的信任,倒也没有其他什么。所以这句话,虽是实话,却是对银妃而言没有任何意义的废话。相反,最重要的是后面紧跟着的问句。她将最烫手的山芋扔给了已经不再冷静的银妃,无疑是一轮重击! 面对阮颜试探性的提问,各种回答在银妃脑中高速地旋转。这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题,回答起来却相当棘手。不管银妃答是还是答否,阮颜必定会紧追着问她这么认为的原因。而完全知晓当年真相的银妃,反而不能编造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回答阮颜的追问。所以不管答是还是答否,她都只会把自己逼进死角,反而引起阮颜的怀疑。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她只能答道:“本宫不过是个局外人,中间到底有何蹊跷,本宫又怎么会知道呢?” 是的,这种情况下,她只能撇清关系,表明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才是最佳的回答。 阮颜的嘴角飘起一丝似有似无的微笑。她早知这银妃娘娘城府之深,定非常人所及,果然如此。不过,银妃并不知道,城府深并不总是好事,尤其是让别人知道你的城府时,尤其不好办! 因为,阮颜可是做好了陷阱,等着银妃自个儿跳下去! 阮颜早就算好了,如果银妃答是或者答否,并且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那银妃很可能真的只是个局外人。而银妃既不答是也不答否,偏偏答“不知道”,并主动强调自己是个局外人,很明显并不是因为她真的不知道或是个局外人,而是她既不能答是也不能答否,只能回答不知道! 她的感觉没错,这银妃,必定和母妃之死有关,而且,是大有关系!! 银妃并未意识到自己已经掉入阮颜的陷阱,还以为自己做出了一个完美的回答,但已经对面前这个瞎眼的小丫头刮目相看了!没想到她在后宫混到现在这个地位,今天却被一个黄毛丫头逼得如此之紧,是她没有预料到的。看着阮颜并没有多少变化的面部表情,她不得不告诫自己,绝对不可以小觑这个小瞎子!一旦让这她知道自己的秘密,想要翻身可没那么容易!! 阮颜微微一笑,四两拨千斤地说道:“娘娘所言极是。娘娘确实是个局外人,而且这十年前的旧事,娘娘贵人多忘,必定不会一直挂在心上。是阮颜多嘴了,娘娘别往心里去才是。”这话说得非常真诚,银妃不禁舒了一口气,看来这小妮子就算再厉害,还不是被自己给蒙过去了?殊不知,她早就破功,而阮颜不过是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不动声色罢了。 作者:这章两人的博弈,作者是花了很多心思才想出来的~~ 如果亲们并不是很明白两人之间的博弈,这么说来可能比较容易接受:一般在杀人案件中,最没有逻辑的往往是杀手。因为其他人并不知道真相,所以反而可以很有逻辑地去推断谁是杀手而谁不是。而杀手知道事实的真相,想要自创新的逻辑来摆脱自己的嫌疑,往往是最困难的。所以一般而言,在博弈中,最没有逻辑的就是杀手自己了。而没有办法创造出一条新逻辑的杀手,又不能让别人怀疑自己,只有两个方法:其一,就是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去冤枉一个无关的人;其二,就是撇清自己,强调自己不是杀手,而是个局外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亲们不难看出来,银妃才是害死梅妃的真凶,然后设计嫁祸了岑妃,岑妃才会被害死的。面对阮颜的提问,清楚知道真相的银妃没法在短时间内创造出一条新的逻辑,只能寻求以上两种做法。因为没有一个第三者让她转移矛盾,所以只能用第二种方法,就是撇清关系,强调自己的局外人身份。 阮颜正是清楚知道这其中奥秘,所以才能成功地试探到银妃是有秘密的人,只是暂时还不知道具体的秘密是什么罢了,但却足以让阮颜对银妃产生怀疑。 这么解释不知道亲们明不明白~?作者很喜欢和朋友们玩“杀手游戏”,所以比较清楚其中的博弈和推理。这个游戏非常开发智力,锻炼人的逻辑思维,推荐给有兴趣的亲。具体的玩法,网上有很多的版本,有兴趣尝试的亲可以从最容易的版本开始。多玩玩这个游戏,真的会变聪明哦!! 第六十一章 聚银宫探听 从鸢宫出来,银妃的脸色就一直很难看。 那个小瞎子,真的是那个女人的女儿吗? 长相是那么相近,骨子里的那股傲气也完全相同,必定是那个女人的女儿没错。可是,这瞎眼的公主比她的生母还要漂亮百倍。这漂亮,不禁来自于那无懈可击的五官,同时,她那深入骨髓的魄力干练,是她母亲所不具备的,这让她看起来并非如其母一样是个窠臼的宫闱之人。 当初还以为,不过是个隐居深宫不懂世事的瞎眼小丫头,没想到今日一见,竟剑拔弩张地斗了个平分秋色。银妃不禁心寒,幸好这小丫头先天失明而且还活不长。要是她有健全的身体,凭借她的心机和城府,在这后宫多历练两年,想必她银妃娘娘统领后宫的日子是长不了了! “娘娘,三王爷来看娘娘了,在聚银宫等候多时了。”旁边的小郑子小声传话道,也打断了银妃的心绪。 “知道了。”银妃收了心事,带着大队人马返回她的聚银宫。 阮颜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 累,真的好累。 雏玉的刁难就已经让她心烦意乱了。没想到,相对于雏玉的生母银妃娘娘而言,年幼的雏玉不过是不成器的大小姐罢了,根本不是同一个水平上的! 宫中有银妃这样厉害的人在,可想而知,她以后的日子可谓惨不忍睹。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最亲的冉意已经交给王显带出宫了,她的身边,已经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不管是银妃也好,雏玉也好,冷铭柏也好,谁谁谁也好,她都可以没有任何芥蒂地英勇迎击!! 如果上天安排她的余生终要战死在这没有血腥的修罗场上,她也就认命了! 但是,她会抗争下去,直到咽气的最后一刻! “银妃娘娘驾到!!”小郑子尖锐的声音在聚银宫响起。 “臣弟拜见皇嫂!”贤王一身素装,抱拳行李。 “王爷不必多礼。”银妃挥了挥手,把包括小郑子在内的所有奴才们全部遣退,见门窗关紧了,才开口说道:“王爷今天怎么有这么好的雅兴,大驾光临本宫这里啊?” 见外人都走了,贤王小声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旌宣此次来见秀银妹子,自然有事想要问问您这位后宫之主了。” 旌宣,是三王爷的名字。秀银,则是银妃的闺名。 “哦?姐夫不妨问来听听,秀银若是知道 ,必定相告。” 银妃虽然是贤王的皇嫂,但也是贤王王妃的妹妹。表面上,二人是皇嫂与小叔的身份,但私底下二人关系密切,便兄妹相称。 “听说,那阮颜公主现世了?”贤王直切主题。 “姐夫别说,妹子刚从那小公主那里回来。”一提到阮颜,银妃多少有些气结。 “哦?妹子觉得这公主如何?” “不可小觑。”银妃用四个字概括了。 “这公主如此厉害?”贤王有点不太相信。一个与世隔绝十年之久的十六岁少女,竟可以让精明老成的秀银妹子冠以“不可小觑”四个字,真有这么不简单?! “姐夫有所不知,这公主可不比她那去世的娘。”想到今天的试探似乎没有任何结果,她不禁皱眉。不过,若是让她知道阮颜不仅没有露了自己的底,还反过来成功地试探了她一番,估计她会不止皱眉这么简单了吧? “这样……听说冷行风的儿子和这位公主走得很近,可有此事?” “姐夫是说冷铭柏?刚才去见那小公主时,并没有撞见冷铭柏在那里,所以秀银不是很清楚。不过这公主本来就和冷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又听说当初找到这公主的,就是冷铭柏那小子,所以她和冷家小子的关系也不会简单到哪里去吧?” “原来如此。”贤王点点头,不置可否。 “姐夫今天来,就是为了那瞎眼小公主的事?”银妃问道。 “是的。当然,也顺便来看看你和玉儿。上次你托傅儿带给我的雪参丸我试过了,效果真的很不错。这么好的东西,你也别整天往我那儿送,自个儿留着也好有个照应啊。”贤王答道。 “唉,秀银这住宫里的,要什么有什么,也不用操心什么国家大事。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太医院很快就会来人,留着那些没用的东西在身边,实在没有什么用处,也没有什么好照应的,还是给姐夫你来着实在。你们男人操心社稷的,比谁都辛苦。皇上反正不缺这些东西,姐夫你年龄也大了,秀银不给姐夫,又能给谁了去呢?” 这番话倒是说得难得的真诚。 “既然来了,就带你去看看玉儿吧!这丫头在那瞎子公主那里吃了点亏,心情可坏了。你做大伯的,去看看也好,我这做娘亲的可管不住她那个小丫头片子。”说着便带了贤王往雏玉的邀玉宫去。 第六十二章 孤立无援 “啪!!”是瓷器被摔碎的声音。 “公主,您就别再摔东西了!” 还没到邀玉宫,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瓷器破碎和钝器着地的声音,以及席儿无奈地劝阻声。 “出去,你们都给本宫滚出去!!” “公主!!公主消消气,别再摔了!!” “本宫爱摔什么就什么!你们这些狗奴才少来管本宫的事!!快点滚出去!!” “公主!!哎呀公主!!这个不能摔啊!!这可是凌傅王爷送的百鸟朝凤瓶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银妃看着这满目疮痍的房间,本来就不是很好的心情更是火大。 “娘娘!娘娘您终于来了!!快来劝劝公主吧!奴婢们拦不住公主……”席儿见救星终于来了,忍不住向银妃奔去。 “你们这些没有的奴才,连公主都照顾不好!”银妃倒是先把火气往席儿身上撒。席儿委屈地眨了眨眼,不敢再说话。 “玉儿!!瞧你干的什么好事!!!”银妃看着还在房间里发癫的雏玉,训斥道。 “母妃!!母妃你可要给女儿作主啊!!”雏玉见银妃怒火中烧,知道自己祸闯大了。可一想到冷铭柏的绝情和阮颜的刁难,又忍不住觉得委屈。 “公主这是怎么了啊?”见银妃一脸无奈的样子,一旁的贤王只得来解围。 “三皇叔!!你可得给玉儿作主啊!!”雏玉见贤王也在,转而将目标放在他身上,扑了过去。 “玉儿乖,不生气。到底是谁欺负了我们家的雏玉公主啊?说出来给皇叔听听,皇叔替玉儿报仇!”贤王安慰道。自己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倒是把雏玉当成己出,很是宠爱。 “那个皇上新封的五公主,她欺负玉儿!还抢了玉儿的铭柏!!” 银妃和贤王一听雏玉提到冷铭柏,不禁双双蹙眉。 “玉儿,母妃不是说了,不要跟冷少将走得太近吗?你怎么还一直对他念念不忘!!”银妃忍不住责备道。 她不喜欢岑妃,自然对与岑妃关系深远的冷家不抱有任何好感,所以她说什么也不可能让她的宝贝女儿和冷家人扯上关系。可不管是先帝也好还是当今圣上也好,都相当信任冷家人,冷家人和皇族基本上没有什么差别,只在于身份上的不同罢了。所以女儿和冷行风的儿子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先帝从不阻 拦。这也就算了,可自己这个宝贝女儿喜欢谁不好,偏偏就爱粘着冷铭柏,这让银妃相当为难。 “玉儿,冷铭柏那小子是绝对配不上玉儿你的,你又何必为这样的人伤心呢?还是不要和冷铭柏走得太近比较好。玉儿也听皇叔一句劝吧!”贤王也忍不住劝说道。 银妃当贤王的理由和自己一样,殊不知贤王有更深层的考虑。确实,冷铭柏可是皇上现在最得力的帮手,冷家和他三贤王向来是势不两立。一旦雏玉嫁给冷铭柏,冷家定会用雏玉作为他的牵制,这对他扩张自己在朝中的势力是非常不利的。 不管两人动机分别是什么,他们都极力反对雏玉和冷铭柏在一起。不过好在冷铭柏那小子算是比较明事理,对雏玉一向很冷淡,严守上下分寸,对雏玉并不在意。 见两位长辈根本没有要帮自己的意思,雏玉忍不住哭闹得更厉害了。 贤王只得继续安慰雏玉,可银妃却早已失去了耐性,甩袖转身离去。走到门口,像是想到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回过头对泪痕满面的雏玉说道:“玉儿,你也老大不小了,其他事情你爱怎样怎样,母妃没法管你,也不想管你。但是有两件事,你给母妃好好记着。其一,忘了冷铭柏。其二,不要去招惹那个阮颜公主。这两个人都不是你惹得起的,你好自为之吧。母妃可不想整天跟在你屁股后面帮你收拾你的烂摊子!” 适才还在哭闹的雏玉听到银妃的话,竟收起了哭喊。 印象中的母妃,从来没有这么严肃地对她说过重话,可今天,母妃居然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话! 她不禁心痛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得不到她爱的人?为什么她不可以去招惹那个傲慢的阮颜公主?为什么那个该死的瞎眼公主可以得到冷铭柏的爱?为什么母妃和皇叔都不支持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孤立无援,无人帮助,这让她如何是好? 第六十三章 交易 “玉儿,你别怪你母妃,她是为你好,才说了重话的。来,皇叔扶你进去坐。”贤王敏锐地觉察到雏玉的痛苦,又想起了刚才雏玉的诉苦,正好银妃又不在,他还有些问题要问雏玉,便留下来陪雏玉。 雏玉像是没灵魂的人偶,被贤王搀扶着坐下来。 “玉儿,皇叔问你一些事,玉儿可要如实告诉皇叔。”贤王见雏玉丢了魂儿似的表情,知道这会儿的雏玉根本没有说谎的余力,正好可以让他从她嘴里套出些话出来。 雏玉没有回答,也没有点头或摇头,就这么愣愣地坐着。 “玉儿,为什么你说那阮颜公主抢了你的铭柏?”贤王问道。刚才他一听到雏玉这么说,神经不禁紧张起来。 听见贤王提到冷铭柏和阮颜的名字,雏玉原本没有神的眼睛似是恢复了神气。她猛地回过头,看着贤王的眼睛,激动地问道:“皇叔愿意帮玉儿吗?皇叔愿意帮玉儿得到铭柏吗?” “只要玉儿想要的,皇叔一定帮玉儿!”贤王口是心非地应承道。反正他只想知道阮?.221a(?p4c珴飰vs00241e2ptf.320119.hls &s00241e2ptf.320119.hls1鼳wp撪 “真的吗?皇叔是说真的吗?皇叔刚才不是还劝玉儿不要和铭柏走得太近吗?”雏玉也不是笨蛋,她怀疑地问道。 “刚才你母妃都已经这么生气了,皇叔只能帮着你母妃啊!现在你母妃走了,皇叔就不用演戏了啊!皇叔自然是会帮玉儿的。”贤王随手扯了个谎。 “皇叔真的不反对玉儿和铭柏的事?”雏玉问道。 “真的不反对。不仅不反对,皇叔还要帮助玉儿得到你的铭柏呢!不过至于怎么办,玉儿得先回答皇叔刚才的问题,皇叔再教玉儿怎么得到你的铭柏,可好?” 雏玉点点头。这个交易,她并不吃亏。 “玉儿去那个什么鸢宫探望那个瞎眼公主的时候,正好目睹到铭柏趁她睡着时要……要……” 雏玉再怎么说也不过是十五岁的小姑娘,说起这种事情自然会觉得羞耻,那“吻”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就只能“要”了半天,也“要”不出东西来。 “吻吗?”贤王替雏玉说了。 “嗯,正好看见铭柏要……要……吻……那个阮颜。”她花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那个词,可说完了又觉得很丢脸,小脸涨得通 红。 “那,那个阮颜公主对冷铭柏又是什么态度?”贤王问道。至少知道,冷铭柏那小子是看上那位公主了。那么那位公主又如何待冷铭柏呢?是两情相悦,还是冷铭柏的一厢情愿? “那个阮颜,倒是对铭柏很严肃客气,她还因为铭柏出言冲撞我而要治铭柏的罪呢!”雏玉答道。 贤王在心中冷笑。原来如此!冷铭柏这小子平时和他的老爹冷行风一样,不苟言笑不近人情,但却都是痴情种子,一旦爱上某个女子必定会想尽办法得到。而那阮颜公主即便没有爱上冷铭柏,可凭那小子的作风,两情相悦也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所以雏玉根本就没有任何希望插足。 不过雏玉怎样他倒不是很在意,倒是冷铭柏那小子对阮颜公主的痴情,日后倒是可以拿来利用一下也不一定呢!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慈爱地抚摸着雏玉的额发,说道:“今天玉儿可是帮了皇叔大忙了。皇叔还有事情要处理,先走一步。玉儿要乖乖的,别再乱发脾气乱摔东西了。”说完便站起身要离开。 “皇叔!皇叔不是说,只要玉儿回答皇叔的问题,就会告诉玉儿夺回铭柏的方法吗?皇叔不可以说话不算话哦!”她拽住贤王的衣袖,不让贤王走。 贤王这才想起来,两人还做过这个交易呢! “玉儿,方法很简单。记住皇叔这四个字——强取豪夺!”说完,高深莫测地笑笑,转身离去,留下雏玉一人立在原地,回味着那四个字的意味。 第六十四章 原来如此,不过如此 “颜儿在想什么?说给皇兄听听可好?” 见阮颜发着呆,年轻的帝王忍不住问道。 这小妮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刚才可是费了很多口舌跟她解释守宫砂的事情,可她似乎没有听进去半句。 “回皇帝哥哥的话,阮颜只是在担心冉意她是否安好。”她收了收魂儿,恭敬地答道。 “是不是在那个被你赶走的侍女啊?颜儿你做的没错,冉意日后定会感激颜儿你的,你就别担心了。说来这十年,冉意替朕将你照顾得那么好,她也是朕的恩人。如果王显那小子要是敢欺负她,朕就替她作主,总之是不会让她吃亏便是。” 皇帝早就听说了冉意那件事情,他当阮颜不过是不想耽误了冉意的婚期,才将冉意赶走的。这么说来,也真是主仆情深,他看着也感动,便吩咐了王显好好照顾冉意,妥当了一切事务。 “皇帝哥哥如此关心冉意的事情,阮颜也就放心了。皇帝哥哥刚才说了什么,阮颜没仔细听,麻烦皇帝哥哥再说一遍好吗?” 皇帝跟人说话,谁不是竖着耳朵一字不漏地仔细听命?唯独这小皇妹,坦坦荡荡,没仔细听就直说没仔细听,倒是丝毫不在意皇帝的身份,也不惧怕权威,这让见多了唯唯诺诺的皇帝更加喜欢这个坦诚的皇妹了。 “唉,你啊,这全天下大概就只有你敢这么跟朕说话了。朕刚才说,太医院已经准备妥当了点守宫砂的器具和材料,就等着颜儿你身体状况好转了。颜儿你要是觉得身体可以了,就说一声,朕安排许太医帮你点了这守宫砂吧。” 阮颜抬起头来,点守宫砂?! 见阮颜一脸的惊愕,皇上这才想起来,一直都还没来得及跟阮颜说这事。 “你上次晕倒在御书房,朕怕你身上还有其他毛病,就让许太医给你做了全身的检查。许太医说你的胳膊上没有守宫砂,却还是处子之身。你是堂堂公主,要是朕以后给你指个驸马爷,让他发现你没有守宫砂,那就麻烦了。事关你的清白和皇家的颜面,只好苦了你了。” “皇帝哥哥说,这守宫砂,是点在胳膊上的?”阮颜问道。胳膊?难道…… “是啊,公主满十二岁,就要点在胳膊上的。颜儿你隐居在这里,太医院早把你给忘了,所以你才会错过的。”皇上耐心地解释道。 “胳膊……胳膊……”阮颜喃喃地念着。 突然,她的嘴角飘过一丝苦笑。 原来如此!那天在凉亭里,他突然消失的欲望,居然是因为在乎她胳膊上没有守宫砂! 难怪她问冉意她的胳膊上有什么时,什么也没问出来。原来根本不是因为她胳膊上有什么,而恰好是因为她的胳膊上没有什么! 他居然敢怀疑她跟别的男人乱搞?!他居然这么看她?!他当她是什么人?! 后来呢?后来,她晕倒,他得知她还是处子,便温情似水地待她,甚至向她表露情意。 如果,她真的不是处子,他定不会做出这些事情的吧? 一丝酸楚爬上心头。 如果真心爱一个人,就不会在乎她的过往。 妄她曾经以为他和别的男人有所不同,没想到,他冷铭柏也不过如此! “颜儿?颜儿你哪里不舒服吗?”看着阮颜怪怪的表情,皇帝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皇帝哥哥。阮颜现在身体好得很,皇帝哥哥可以随时安排许太医过来。”她淡淡地答道。 “可是颜儿,许太医说你不能上麻药,这点守宫砂可是很疼的。你能撑住吗?”皇上看着脸色并不是很好看的阮颜,怀疑道。 “皇帝哥哥过虑了,阮颜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明白。”她依然平淡地答道。 “既然如此,朕就派人去通知太医院,明天就让许太医过来。”皇帝不再坚持。颜儿这孩子,是个明白事理的公主,必定不会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做傻事的,或许真的是他多虑了。 “明天会很辛苦,颜儿你今天早点休息吧。朕叮嘱了紫伊那丫头,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她就好。” 紫伊,是银妃大驾鸢宫时,被阮颜唤进来伺奉茶水的紫衣宫女。 “颜儿知道了,皇帝哥哥请放心。” “那……那朕就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看着阮颜眉间的苦涩,皇帝起身离开。 他既然相信她,就要相信到底。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保护她周全! 第六十五章 失望 皇帝走后,阮颜就这么一直坐着,发呆着。 “公主,该用膳了。”紫伊走进来叮嘱道。 阮颜专著地发着呆,没有回神。 “公主?公主没事吧?”紫伊走近,轻轻地推了推阮颜。 “唔?有什么事吗?”阮颜总算是回过神了。 “公主,奴婢是来通知公主到了用膳的时间了。”紫伊乖巧地答道。 紫伊本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宫女。太皇太后嫌她那里人太多太吵,让她无法静心修佛,皇上才不得已打发掉一些宫女到别的地方去伺候,顺便问太皇太后讨了紫伊过来。紫伊是太皇太后身边非常能干也懂事的宫女,太皇太后自然不舍得。可听皇上说了阮颜公主的事情,对这个小孙女心生怜意,便将紫伊让了出来,并说等过段时间斋期过了,就亲自去探望阮颜。 紫伊望着这一身白衣的公主。适才皇上亲自嘱咐了,一定要照顾好这位公主。虽然之前在宫中并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这位公主,不过从她身上的气质可以看出,她绝对是先帝的女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标致的人儿,居然是个瞎子。难怪皇上千叮咛万嘱咐,毕竟眼睛不方便,需要人照顾地方很多,才把自己派来这里的吧? “是吗?那就传膳吧。”阮颜此时根本没有胃口,可不好为难紫伊,便应了。 “是,公主,紫伊这就去给您传膳。”说着,便小跑出去。 阮颜见紫伊走了,思绪很快飞离。 其实,她完全没有必要去点那该死的守宫砂。毕竟,她只有四年好活,皇上口中的“驸马爷”也绝对不会出现在她短暂的人生中,所 以点不点守宫砂都无所谓。只是,于情于理,皇上的这个命令她都反抗不得。更何况,她根本不想把她只能苟活四年的事情告诉皇上,也就随了皇上的愿,乖乖等着太医来给她点砂。 但是,以她肩膀上尚未愈合的伤,以及她的身体状况,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经历如此惨痛的点砂过程,确实有点自虐。 她不得不承认,这其中也包含了想要和他斗气的冲动!这么做,有点也不像自己的作风,可是,她的傲气不允许她退缩。 母妃说得对,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以为你早已失身,就将你弃之不顾,消失整整一个月,再把你拖出隐居的生活,妄想给你冠上通敌的罪名,顺便想让全宫里的人以为你是个难耐深闺的yin荡公 主。 在知道一切都是误会之后,又对你柔情似水小心呵护,甚至还做那令人不齿的“深情”告白,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你的身心。 说爱上她了,不过是一派胡言罢了。真的爱上了,就不会在意她的过往,不该怀疑她和别的男人乱搞,更不会在乎她有没有那颗该死的守宫砂! 没想到,竟是一颗守宫砂,点醒了迷茫的自己! 既然如此,不管当初是什么样的原因促使她赶走他,现在看来,是一点错都没有,反而理由充足得不能再充足。 她阮颜不是愚蠢的女人,更不是随便的女人。既然他那么在意所谓的守宫砂,那她就点给他看好了!但是,即便她点完砂后,也不会让他那种浅薄的男人再接近她! 她从心底里鄙视他,对他感到失望,更为高估了他的自己感到无限凄凉。 阮颜啊阮颜,在后宫呼风唤雨的银妃都不敢拿你怎样,却栽在一个男人手里。即便人生只有二十年,这件事也会成为你这辈子最大的污点! “公主,奴婢让人把饭菜端进来了。”紫伊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端进来吧。”她不多说什么。虽然生气,虽然失望,可是这与紫伊无关,不可以把脾气发在她身上。 “是,公主。”紫伊小心地看了一眼阮颜的脸色。很明显,公主在自个儿生闷气! 她战战兢兢地让人把饭菜放在桌上,便扶了阮颜坐下。 阮颜心不在焉地吃着饭。自从她结束隐居以来,鸢宫的膳食确实改善了许多。只是这精致的吃食对于阮颜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她吃惯了粗茶淡饭,反而觉得现在的伙食太过油腻,不够清淡。现在她最怀念的,居然是冉意熬的米粥,拌上一些自制的咸菜,那种美味,不是面前这些大鱼大肉可以取代的。 但是为了不让紫伊为难,她还是乖乖吃饭比较好。 第六十六章 晚膳与内忧外患 终于,她觉得差不多了,把饭碗放下。 “公主就吃饱了吗?还剩那么多……”紫伊忍不住劝道。 虽然,这一桌饭菜确实不是一个人可以吃下去的,但是公主的食量也未免太小了吧?!太皇太后那么大的年纪,虽然只吃斋,但是也吃得下许多。如此年轻的公主反而吃得那么少,这不太正常吧? “紫伊,传本宫的命令下去,从明天开始,本宫的晚膳一概只要白米粥和一些下粥的咸菜即可,早膳和午膳也尽量简单,分量减到现在的三分之一。其他的小食,本宫一概不需要,不过如果你们想要吃的话,就直接问御膳房打本宫的名号要来就好。听到没?” “公主这怎么行!?晚膳怎么可以只喝白粥吃咸菜?那是下人才吃的,公主吃不得啊!而且早午膳的分量居然减到现在的三分之一,这怎么行!公主恕紫伊无礼,皇上可是对奴婢千叮咛万嘱咐,让奴婢好好照顾公主的。要是按公主这么个吃法,公主的身体可不被吃垮了才怪呢!”紫伊激动地答道。不管是银妃也好还是雏玉公主也好,在饮食上一向只会嫌弃膳食不够精致分量不够多,就连太皇太后也知道吩咐御膳房变着法子做各式各样不同的斋食。这后宫里不但不嫌膳食不好,反而觉得累赘的主子,恐怕也就这阮颜公主一位了吧? “紫伊,你被派到本宫这里来,就是本宫的人。本宫不管你之前在谁那里当差,也不管你是受何人之托照顾本宫,只要你是本宫的人,听命于本宫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只需凡事听从本宫吩咐即可,不必理会其他。” 这一席话说得极有威严,紫伊大气不敢喘一口,垂首在一旁,不敢再多言语,只是唯唯诺诺地答了句“是,公主”。 阮颜大概也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有点重,有点不忍心起来,摸索着去探紫伊的手,握着她的柔荑,安慰她说:“我一向粗茶淡饭惯了,吃不下这么油腻的东西。我这里不比太皇太后或者宫里其他娘娘公主那儿,万事简单为上,委屈你过来照顾我这瞎眼的残废人,你心里一定老大不愿意吧?”说着说着,连“本宫”这种强调身份差距的称谓也不用了。 “公主!!公主说什么呢!能照顾公主是奴婢的福气,奴婢不敢怨天尤人。倒是奴婢还没有摸清楚公主您的生活习惯,给公主添了麻烦,公主不怪奴婢奴婢已经很感激了,又怎么会不愿意照顾公主您呢?” 紫伊是善良懂事的宫女,修佛的太皇太后很喜欢心地善良的她。她见阮颜以你我相称,并 耐心解释了刚才的缘由,自是十分感动,感恩戴德。 “既然如此,就照我的吩咐通知一下御膳房吧。”她不再说话,吩咐紫伊收拾桌面,自顾自地摸回床边。 “公主早点睡吧,皇上说明天许太医要过来给公主点守宫砂,那可是辛苦活儿,公主可得休息好了。”紫伊边收拾边叮嘱着。 阮颜答应了一声,真的乖乖躺回床上去。 想着即将经历的痛苦,阮颜突然有点后悔。 有的时候,她讨厌她骨子里的那股傲气。 但是,她更讨厌冷铭柏! 自从听完苏嬷嬷讲述的那些陈年往事,冷铭柏便一直在思考着那些故事中的谜团。 他还缺少必要的线索,所以怎么也解不开。可是即便知道如此,又到何处去寻线索? “冷少将,对于令尊所述之计,你有何看法啊?”年轻的帝王看着大殿之下冷铭柏若有所思的表情,以为他也在寻思着西南之乱的事。 西南传来密报,世子德瓦炎烈已经开始公开地招兵买马了。皇上已经派了特使去云南,与德瓦氏接触,寻求谈判的可能,尚未归来。 但是,防患于未然,考虑到万一炎烈丝毫不给朝廷面子,朝廷也得想办法应付,至少要控制炎烈扩张的势头。 为此,今天早朝的重点,便放在了这里。 冷行风认为,现在没有人可以牵制住炎烈,如果非说有,那只可能是炎烈的父亲,现在的西南藩王德瓦隆贝。冷行风认为,即便炎烈敢如此招摇地运动,但只要德瓦隆贝还活着,炎烈尚是世子,西南便不至于那么快反。因为隆贝此人是个极其守信之人,只要隆贝还活着,便会遵守当年与冷行风定下的契约,不越雷池一步。如果炎烈胆敢架空隆贝自行出兵,隆贝也不是吃白饭的,定会废了炎烈这个世子,所以炎烈也不会甘冒如此之大的风险,越过隆贝擅自下决定。可是,一旦隆贝死了,炎烈做了西南的藩王,不管是契约也好还是隆贝的守信也好,都不再是限制炎烈的障碍,炎烈定会立马出兵,反抗朝廷,将西南划归己有。所以,朝廷一方面要相近办法延长隆贝的寿命,争取时间,另一方面,要抓紧准备粮草,加派重兵去两广、四川以及贵阳,形成包围之势。一旦有战事,至少可以抵抗一下,撑到京城的援兵到来。 对于这个策略,皇帝觉得颇有见地,但不好忽略了其他人的意见,只是其他的大臣不是持赞扬的神情,就是漠不关心的 样子,唯独冷铭柏紧锁剑眉,似是抱有迟疑,便毫不客气地把问题扔给他,殊不知冷铭柏根本就没仔细听。 冷铭柏的心思没有丝毫放在正在讨论的议题上,他甚至没有注意到皇上的提问,依旧眉头深扣,不言不语。 “冷少将?”见他无视自己的提问,皇帝忍不住唤道。 “铭柏!皇上问你话呢!”冷行风见儿子心不在焉的样子,小声提醒道,颇有责备的意思。 冷铭柏这才回过神来,忙答道:“回皇上的话,微臣并无异议。” 冷行风不满地瞪了儿子一眼,显然是对刚才之事相当不满。 第六十七章 六芒星的守宫砂 早朝终于结束,冷铭柏被皇上毫不客气地拖进御书房。 “铭柏你这一大早的,发的什么呆啊!?”皇上也忍不住责怪道。 “铭柏不敢,皇上请恕罪。” “你应该感谢朕才对,要不是朕把你直接招到御书房来,信不信一会儿回去就被你那死脑筋的爹给骂得狗血淋头?” 看早朝时,冷行风那不满的神情,皇上实在不忍心可怜的冷铭柏就这么被冷行风拎回家教训,便主动留了冷铭柏下来,让冷行风先回将军府消消气。 “罢了罢了,反正朕无心追究你发呆的事。朕来跟你谈正事好了。上次的‘那个’怎么样了?”他见冷铭柏没有任何向他透露心事的意思,也就不好再追问,便将话题转到了无忧门的事上。 说到无忧门,冷铭柏的神经条件反射地绷紧起来。昨天他在将军府密见了无影。无影这小子也确实有点本事,居然冲破将军府严密的布防,若无其事地进了柏园。谈完事后,又不惊起任何骚动地离开将军府,身手着实了得。冷铭柏不禁觉得庆幸,这种人幸好是被他收归己用,若是被奸人利用,就算是他冷铭柏的身手,也不一定能防得了。 “回皇上的话,‘那个’已经正式启动,”他望了望周边,确信周围没有危险,便继续说道:“无影四人已经分别在京师及近郊搜索黑衣,涟漪开始接触凌蕴王爷。调查正在进行中,请皇上放心,这几日便会有消息的。” “是吗?你也看到今天早朝时贤王的表情。除了找黑衣以外,你要密切关注贤王和西南那边的联系。” “皇上是说,贤王和德瓦氏会……” “没错。如果贤王和炎烈联合在一起,朕就是内忧外患一起上,这一对二,就算有你和你爹,朕恐怕也顶不住!所以,一定要小心德瓦家和贤王府之间的动向,谨防两府勾结才好。” “皇上英明。铭柏明白,皇上请放心。若是有什么蛛丝马迹,铭柏定立刻告知皇上。”冷铭柏不禁一身冷汗,外有西南德瓦炎烈,内有三王爷,万一二人勾结起来,对皇上不利,后果不堪设想! “丢了西南事小,可丢了大片的江山,却是大事。所以,我们的重点还是要放在贤王身上。那老狐狸老奸巨滑,对你和你爹早就防范多年,你爹行事太过坦荡,你要多堤防才好。” “是,皇上。” “好了,不说烦人的正事了。你有什么事,想要问朕吧?” 皇帝就是皇帝,明察秋毫。 “皇上……公主……公主最近,可好?”冷铭柏被皇上看穿心思,不好隐瞒,只得坦白问道。 “公主?你是说哪位公主?五公主?还是六公主啊?”皇上故意拿他开玩笑。想起阮颜一本正经地跟他提议把冷铭柏调走,冷铭柏也不曾再去鸢宫探望,想必是两个年轻人吵架了吧? “铭柏自然是指阮颜公主。据铭柏所知,雏玉公主最近并无大病。” “担心啊?担心当初就别吵架嘛~~这宫里算你和颜儿走得最近,你得多照顾照顾她才是。颜儿不像玉儿,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姑娘,不会无缘无故跟你闹别扭,一定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才赶你走的吧?要朕说啊,你就去主动道个歉,不就结了嘛?颜儿宽宏大量,一定会原谅你的。”皇上自以为是地开导着冷铭柏。他只当那二人是好朋友,倒也没往别的地方多想。而且他已经口头将雏玉许给了冷铭柏,自然不会多心冷铭柏和阮颜之间的关系。 “真的……是这样的吗?”冷铭柏看着皇上天真的笑脸,心底的苦涩开始蔓延。 “对了,还忘了告诉你了,颜儿今天点守宫砂,许太医这会儿应该已经去了吧?唉,才大病初愈,又这么快要受苦了,颜儿真的好可怜。铭柏你就陪朕一起去看看颜儿吧。” 冷铭柏心惊。这女人,肩膀上的伤肯定还没好结实,居然就去点那个什么守宫砂?!她不要命了啊! “是,铭柏陪皇上同去。” 必要的话,他要阻止这种荒唐的事情! 皇帝和冷铭柏刚踏入鸢宫的大门,就听见一阵阵隐忍的申吟声和宫女的安慰声。 “公主您千万别动啊,疼也要忍着……啊!许太医,好多血……”这是紫伊的声音。 “公主您忍一下,微臣将朱砂刻上就好……” 冷铭柏已经按耐不住了。他似乎可以想象许太医在她晶透的胳膊刺针的场景,血像涌泉般流出来。她痛苦的脸,挣扎的身体,隐忍的申吟…… 他好心痛,真的好心痛! 他不犹分说甩了皇帝,径直闯进内室,被眼前惨烈的场景吓坏。 紫伊和另外一个宫女合力压着阮颜的身体。紫伊将一块白布压在阮颜的胳膊上,他可以看见那块白布正慢慢变得殷红。许太医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正在捣腾一个瓷碗,里面红红的泥状物,一看就知道是朱砂。 而正在忍受痛楚的她,嘴里咬着毛巾,额发已然湿透,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脸庞滑落,每一滴都如刀割般划过他的心,让他心疼得无法自抑。 这惊心动魄的场景快要将冷铭柏逼疯。皇上及时追了进来,也被这场景骇到。但他还是冷静地拽住冷铭柏的胳膊,问道:“铭柏你在干什么?!快随朕出去……” 躺在床上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的阮颜突然听见有人喊冷铭柏的名字,原本糊涂的心绪突然清晰起来。 他来了?他居然来了! 他来干什么!!来看她受苦受难?来看她证明她的清白? 这些,都不过是他一手造成的!! 而她,却需要忍受最大的痛苦,只为守着她最后的尊严,向他证明她的傲气! “铭柏你在干什么?!快随朕出去……” “公主身体本来就不好,请皇上不要再折磨公主了!”冷铭柏打断皇上的话,背过身不去看那场面,恳求道。 “铭柏你在说什么?!你以为朕忍心吗?!可是,这事关公主的清白和皇家的颜面啊!难道铭柏你希望公主未来嫁人时,因为被误会失去了守宫砂,而独守空房一辈子痛苦吗?” “不是的,皇上。铭柏只是想说,这守宫砂公主不需要,驸马也不会怀疑公主的清白……” “为什么?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铭柏的意思是说,铭柏对公主……” 躺在床上的阮颜听到二人的对话,瞬间慌乱起来。 该死的冷铭柏,不要多嘴!! 可是,她浑身乏力,嘴里还塞着毛巾。许太医已经开始往她的伤口上涂抹朱砂了,刺激着她流血不止的伤口,更加疼痛起来。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连叫痛都不行,又怎么阻止得了冷铭柏!!?? 突然,胳膊上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是一支锋利的针在她的胳膊里穿过。她被这突来的极痛袭击得晕了过去。 在她两眼一黑之际,心中却还念叨着:“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来阻止那个该死的男人……” “铭柏的意思是说,铭柏对公主……” “皇上!!皇上快来看!” 冷铭柏正说到关键的时候,却被硬生生打断,回过头才发现许太医和紫伊她们正惊恐地看着阮颜的胳膊。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推开许太医,也愣住了。 “到底发 生了什么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皇帝也赶上来,望着阮颜的胳膊,顿时失措。 阮颜已经晕了过去。但更令人吃惊的是,她那已经被点上朱砂的胳膊上,细腻地朱砂正如同一只生活的游蛇,从伤口缓缓潜进,阮颜的胳膊里像是有一条事先铺好的沟槽,朱砂便顺着这“沟槽”缓缓流动,渐渐地勾画出六芒星的图案!! 朱砂在肌肤下缓缓游走,耀眼的颜色透过阮颜雪白的肌肤,呈现出一种朦胧的妖媚。 周围一群人为这突如其来的转变震惊。 “许太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厉声问道。 “微臣…微臣…微臣不知道!微臣什么都不知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许太医也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管三七二十一,求饶再说! “不知道?那你怎么解释公主的守宫砂会变成这种样子!?”皇上火大地质问道。要是阮颜有什么三长两短,他第一个砍这庸医的头!! “微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这点守宫砂的所有步骤,微臣一步都没落下,全部是按照百年来的程序进行的。微臣也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情况!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许太医将头磕地碰碰响,眼看着额头上都快渗血了,却还在不停地磕着。现在保命最要紧! “你先起来,快来看看公主怎么了!”见阮颜似是晕了过去,皇帝决定先看看她的情况。许太医哪敢怠慢,从地上爬起来,去摸阮颜的脉象。 这全场这么多人里,唯一没有那么慌乱的,就只有冷铭柏了。 他望着阮颜胳膊上的六芒星,思绪便开始飞快地旋转起来。 “回皇上的话,公主的脉象稳定,只是晕过去了而已……” “你是说真的?如果公主没事的话,朕自然会饶你一命,若是公主有什么三长两短,就别怪朕不留情!” “皇上啊!微臣不敢欺瞒皇上!皇上如果不放心,可以传张以恒张老太医过来,再给公主看看便是。微臣真的不敢拿公主的性命当儿戏啊!”许太医一脸哭丧,都快哭出来了! “许太医,这朱砂是属凉性的吧?”冷铭柏不理会皇上的焦虑和许太医的求饶,冷静问道。 “回冷少将的话,朱砂甘寒质重,是清热降火的良药,确实属凉性。”许太医老实地回答道。 冷铭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皇上叹了口气,吩咐道:“紫伊留下照顾公主,其他人都下去吧!铭柏,我们也走吧,别打扰了颜儿休息。” 说完,便主动带头离开了内室。其他人鱼贯而出,很快,一满房的人就只剩下昏迷的阮颜和抹着汗收拾屋子的紫伊。 第六十八章 解毒的线索 是谁? 是谁在那里? 母妃?是你吗? 母妃,你是来接颜儿的吗? 母妃别走!不要丢下颜儿一个人!! 她伸出手,想去抓那缥缈的身影,却落入了一对柔软的手中。 “公主?公主您醒了吗?” 她缓缓睁开眼,这味道,这触感,是紫伊…… “我这是……这是怎么了?” “公主!!您可吓死奴婢了!!”紫伊“哇”的一声,扑倒在她的怀里。 “是紫伊吗?别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觉得全身乏力,胳膊上火辣辣地疼。 “公主不记得吗?今天白天时许太医给公主来点守宫砂的,公主痛晕过去了……”紫伊一边抽泣一边说着。 是啊,点守宫砂……等会儿,冷铭柏!!那个该死的男人,他一定说了什么!! 自己居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晕了过去!完了完了!! “紫伊你先别哭,冷铭柏冷少将是不是来过?”她的头脑已经清醒过来,不过胳膊上的疼痛也更加分明,她努力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冷铭柏的事上,想以此来忽略胳膊上的痛楚。 “回公主的话,冷少将确实来过,是和皇上一起来的。” “他……他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啊,他只是求皇上不要再折磨公主了。东方|小说网|.lnwow”紫伊见阮颜已经清醒过来了,知道公主没事了,便收起了泪水,认真地答话。 求皇上不要再折磨她?嗯,确实,他说过,她听见了。 “除了这个,他后来又说了什么?就是我晕倒以后。仔细想想。”她追问道。 “公主晕倒以后?没说什么啊。公主一晕,冷少将和皇上的对话就被打断了。后来,许太医和皇上还有冷少将就走了。” “真的没再说什么?”她怀疑地问道。 “真的!公主怎么一醒来就提冷少将?莫非是因为……” “别胡思乱想!这话要是让有心人听去,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她打断紫伊的猜度。 “哦,奴婢知错。对了,公主,公主觉得胳膊那里 还痛吗?”她小心地转了话题。公主还不知道她的守宫砂有异常呢! “当然痛啊!伤口哪有那么快好。”她肩膀上的剑伤还没好全呢! “公主你不知道,公主的守宫砂好漂亮啊!”紫伊想起白天那胳膊上的六芒星图案,不禁有些痴迷。虽然很痛,但是那六芒星真的好美,美中带着血色的娇艳,要是她也能有这么漂亮的守宫砂,痛她也忍了! “守宫砂?守宫砂有什么漂亮的?不就是颗红痣嘛……”她不屑地答道。而且还是痛死人的红痣! “公主的守宫砂不止是颗红痣哦!公主的守宫砂,是六个角的星星哦!”紫伊答道,语气中全是羡慕。 “六个角?!星星?!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守宫砂是六芒星的形状!!!!!”她激动地从床上撑起身,却被胳膊上的痛给打败,重重倒回去。 “公主小心!公主你就别乱动了,小心碰到伤口。公主的守宫砂真的是六芒星状的,奴婢还有皇上、冷少将以及许太医这么多人亲眼所见,又怎么会错得了?许太医把朱砂敷在公主的伤口上,结果那朱砂居然顺着伤口流进去,自己渗透成六芒星的形状。皇上还以为许太医出错了,差点要治许太医的罪呢!”紫伊说得认真,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成分。 阮颜大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朱砂居然自己渗入肌肤,在她的皮肤下流动?犹记得昏死前,她感觉到胳膊上的皮肤下似乎有一根针穿过,难道,这就是六芒星形成的时候? “那现在我的胳膊上,有一颗红色线条勾勒出的六芒星?”她问道。 “是的,公主。皇上后来不放心,又叫了张老太医过来给公主看过了,只说是痛晕过去了,没有大碍,很快就会醒来。紫伊就一直守着,等公主醒来。” “紫伊,你知道朱砂是偏热性还是偏凉性吗?”她幽幽然问道。 “许太医说,朱砂甘寒质重,用于清热解毒,是凉性的。不过公主怎么问了和冷少将同样的问题呢?” “冷少将他……也问了这个问题?”阮颜惊愕道。他也发现了…… “是啊,就是因为冷少将问了,许太医才答的。”紫伊认真地答道。 原来如此!精明如他,且知道她身上的寒毒,又怎么会发现不了? 将军府。 “是无影吗?出来吧。” 冷铭柏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 一个黑色的人影从房顶飞落,闪身进了书房。 “门主好耳力,无影佩服。”黑衣人拱手行礼。 他的一切都藏在黑色后面,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有消息了吗?”冷铭柏直切主题。 “回门主,兄弟几个在京城转了这几天,什么地方都转过,快把京城的底翻过来了,还是没有找到黑衣。涟漪那里也没有任何消息。 无影怀疑,黑衣恐怕易容或者已经离开京城。” “那贤王那里呢?” “贤王这两天并没有什么动静。每天一早出门早朝,作息正常,王府并无造访,除了凌蕴小王爷有出门逛过花街外,其他人没有任何动静。” “涟漪有从凌蕴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吗?” “回门主,涟漪说凌蕴王爷虽然贪图酒色,但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主儿,涟漪到现在还没有灌醉过他,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好,我知道了。今天找你来,还有两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你们去办。” “门主请吩咐。” “其一,关注一下贤王府与外界的联系。记住,不管是派人,还是传信,全部要检查,而且要小心伪装,一旦发现是与西南有关,定要留下证据,立马向我禀报。” “是,无影遵命。那这第二件事是?” “之前这件,你交给涟漪和无言他们去做,你亲自来查这第二件事。为此,你恐怕要跑一趟云南。路途有点远,但此事算是件急事,要辛苦你了。” “为门主效劳是无影的本分。只是,不知门主让无影去云南查什么?” “我要你帮我查一下这个。” “嗖”的一声,一个细小的竹筒落入无影的食、中两指间,被牢牢夹住。 他打开那竹筒,抽出一小卷宣纸,展开一看,上面赫然是一颗六芒星! “门主,这是……” “你把重点放在药师和蛊师身上,这个图案恐怕是某个家族的专属符号,我需要你亲自到云南查清楚,然后速速向我禀报。” 虽然冷铭柏的口气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可无影还是无法忽略门主眼底的那抹焦急与担忧。之前不管是吩咐贤王的事,还是更早的暗杀之类的事,门主都没有一丝乱过,由此可见这六芒星的重要性。这六芒星到底事关何等重大之事,让他无影独自一人出走西 南? 而一向冷静稳重的门主,为什么会被这小小的图案而动摇? “两件事都事关重大,千万不要有差错,记住了吗?”冷铭柏拾起一旁的兵书,低头继续刚才的工作。 “是,门主请放心。无影告退。”说完黑色的身影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阮颜啊阮颜,你身上的毒能不能解,就看无影云南一行了……”他喃喃地念叨着。 明天,对,明天,去看看她吧。道个歉,或许她会原谅自己…… 第六十九章 太皇太后 翌日。 一个晚上的休息,让阮颜疲惫的身心恢复了许多。一大早醒来,一切似乎已经恢复正常了,只剩下胳膊上的伤口,还略微隐隐作痛。 张太医一早便过来了。他把了把脉,说是没什么大碍,开了一些滋补身子的药,便回去了。 这么说来,最近还真的好忙。池塘里的鲤鱼要是没有紫伊她们看护着,估计早就翻肚皮了。满园的鸢尾花也到了败落的季节,一朵接着一朵地枯萎,却没有新开的,院子也就越来越荒凉了。 紫伊去太医院拿药了,阮颜便一个人闲了下来。对她而言,能闲下来,是最好不过的了。如果可以,她想回到过去的生活,什么都不多想,什么都不在意,享受简单的生活。 只是,现实总是残酷的。 “太皇太后驾到!”又是太监尖锐的通报声。 阮颜放下手中的茶盏,叹了口气,她这鸢宫还真受欢迎,每天都有人造访。 牵了牵裙摆,她转出了内室。 “阮颜拜见太皇太后娘娘,娘娘千岁……” “公主!!” 不等阮颜行完礼,话就被人打断了。 这声音……是凌蕴王爷!! “蕴儿你也真是的,也不等公主行完礼!哀家说啊,你这孩子,就是性急。”苍老的声音飘起,想必就是太皇太后了。 太皇太后一头华发,面慈心善。虽已是老人家,但从五官中也可以看出年轻时的美貌。老人家打扮得虽不算招摇艳丽,却是朴素间尽显华贵,毕竟是宫中的老前辈,该有的气质一点也不缺。 阮颜虽然看不见太皇太后的脸,可她身上浓重的薰香让阮颜得知这太皇太后是个修佛之人,她甚至可以听见太皇太后说话时胸口的起伏带动着胸前的佛珠撞击的声音。理佛之人,必不是心恶之人吧? “没想到凌蕴小王爷也来了。阮颜给王爷……” “元蕴怎么敢承蒙公主大礼?!公主这不是要折元蕴的寿吗?”说着,便笑得更加灿烂,仿佛可以照亮整个阴暗的鸢宫。 其实元蕴说得没错。他虽是王爷,可不是嫡系皇族,所以从地位上讲,阮颜是不用特别向元蕴行礼的。 “行了蕴儿,今儿可是哀家来看公主的,你这拖油瓶的就少凑热闹了。”太皇太后忍不住推开挡在前面的元蕴,将目光定格在阮颜的脸上。 “这就是 我们的五公主啊!来,让本宫看看。”说着便慈爱地握上阮颜的双手,抚摸着阮颜清瘦的脸庞。 “唉,果然是咱皇家的人儿没错,瞧着这标致的样儿,怎么会不是哀家的孙女呢?” 太皇太后的一句“孙女”瞬间软化了阮颜的心,两眼一酸,眼泪就快要掉下来了。 她有奶奶了!能在死之前见到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她可以瞑目了吧? “娘娘……”她的声音有点哽咽。 “来,叫声奶奶!这娘娘娘娘的,多别扭啊!”太皇太后催促道。 “奶奶……”阮颜怯生生地喊道。 “哎!!哀家的宝贝孙女哟!”喊着二人便抱成一团。 太皇太后已是老泪纵横,阮颜忍了很久,总算是没让泪花儿掉下来。她安抚地拍着太皇太后的背,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唉,哀家的乖孙女啊,这么多年来真是苦了你了啊……”太皇太后总算是放开了阮颜,拉着阮颜的手,带着她坐下。元蕴不敢怠慢,在一旁候着。 “哀家听了皇上说了公主的事,哀家这心痛的啊!虽说你的母妃是被先帝赐死的妃子,可颜儿你是无辜的。先帝是哀家的儿子,可生了这么个糊涂的儿子,哀家还真是惭愧啊!怎么说都是亲生的骨肉,怎么可以这么对待颜儿你呢?!”说着叹了口气。她半个世纪来 看惯这宫中的纷争骚乱,恐怕是这宫中最能理解阮颜隐世想法的人了吧? “阮颜一直过得很好,皇奶奶多虑了。” “都说颜儿丫头懂事,今日一见,确实如此。难怪皇上那么重视你,哀家看着都欢喜地不得了呢!” “公主,听说公主的守宫砂有异,是真的吗?”一旁的元蕴终于插上嘴了。 “王爷……王爷怎么会知道?”阮颜惊奇道。这宫里的消息传得还真快…… “颜儿你还别说,这满皇宫都传得沸沸扬扬的,连哀家都知道,其他人会不知道?!”太皇太后答道。 “皇奶奶,阮颜的守宫砂确实不同寻常,不过阮颜眼睛不方便,具体是什么样的阮颜看不见,不过听紫伊丫头说,阮颜的守宫砂是六芒星状的……”她乖巧地回话。 “六芒星?!这还真是一大奇观呐!”太皇太后不禁吃惊。但如果是紫伊的话,是不可能说谎的。 “公主的守宫砂,真的是那个什么……六芒星状的?”元 蕴也吃惊道。原以为女子的守宫砂都不过是颗红痣罢了,这六芒星状的守宫砂,还是头一遭听说呢! “是的。”阮颜答道。确实,若不是紫伊和皇上以及张太医都这么说,她自己也不相信。 “伤口还疼吗?”太皇太后关心道。 “阮颜已经没事了,谢皇奶奶关心。”大概是因为见着亲人太高兴了,这么说来,伤口真的不那么痛了。 太皇太后毕竟是老人家,坐了这么一会儿,也就累了。临走之前她嘱咐阮颜,若是有空可以经常去她的延寿宫,陪她理理佛,谈谈心。阮颜自然欣然答应,突然觉得剩下的四年,若是能陪着老人家念念佛吃吃斋,前景倒也不至于那么一片黑暗了。 元蕴一直没怎么和阮颜说上话,就留了下来再多陪一会儿。太皇太后倒也没上心,便先走一步。最后,鸢宫又恢复了平静,只不过多了个元蕴罢了。 “元蕴听皇上说公主的琴技超群,有机会倒想听听呢!”元蕴见人都走干净了,便主动转了话题。 阮颜一惊,但随即就明白了。不消说,一定是冷铭柏那小子跟皇上说了,皇上再告诉元蕴的吧?毕竟到现在为止,只有冷铭柏听过她弹琴。 “皇帝哥哥夸张了,阮颜不才,不过是时来弹弹解闷罢了,怎么担得起‘琴技超群’这四个字。” “公主不弹给元蕴听,又怎么知道担得起担不起呢?不知公主今日可有雅兴,弹奏一曲,让元蕴饱个耳福啊?”但转念一想,发现不妥:“哦,公主胳膊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吧?那公主还是不要勉强得好。” 元蕴不提弹琴的事也就算了,被他这么一提,阮颜反而手痒了起来。这么说来,已经好久没有弹过了…… “阮颜的胳膊已经没事了,为王爷奏一曲是不碍事的,只是阮颜怕这不入流的琴声污了王爷的耳……” “怎么会!?公主你太自谦了!既然公主也有此雅兴,不如让元蕴我占个便宜,听听公主的琴音,如何?” 第七十章 误会再生 冷铭柏下了早朝,在皇上的御书房密报完无忧门最近的活动后,便往西皇宫去。 皇上说得对,他应该和她道歉,为他所做的一切居心不良的事情。而且,他还必须和她谈谈她身上的寒毒和她奇异的守宫砂。但是,他更想告诉她,即便被狠狠拒绝,他还是没有放弃她。他不会让她逃走,他要让她接纳他,让她爱上他,让她从岑妃的咒中解脱出来! 远远的,便听到了琴声。 曲中忧伤和凄凉,只会是她! 冷铭柏飞身上了屋顶,远远的,他可以看见鸢宫池塘中的凉亭。那一身白衣的抚琴人,不是阮颜又会是谁? 但是,她旁边还立了个人。 是元蕴! 阮颜从来不知自己的琴技是好还是坏,因为没有比较,她也不过是从小弹来排忧解闷。与其说是苦练,不如说是一种习惯成自然罢了。 她的眼睛看不见,可只要摸到琴弦,看不看得见已经不重要了。 这首《胭脂泪》,是母妃生前教她的。 母妃生前只教过她两首曲子,这《胭脂泪》便是其中一首。母妃说过,这首曲子,是她的一位已经过世的密友写的。而另外一首,叫《云心碎》,是母妃自己写的。两首曲子相应成辉,妙处就在于,无论两首曲子的曲段如何搭配,都可以完美地糅合。信手拈来两首中的任意两段,都可以天衣无缝地连接起来。所以,只要会这两首曲子的人,其实是可以弹奏出无数种不同的旋律。至于这《胭脂泪》的作者到底是谁,阮颜并不知道。 元蕴立于一旁,专注地看着抚琴的阮颜。 他徘徊于烟花柳巷,什么样的曲子没听过?什么样琴技高超的歌妓没见过?可这小公主指尖流淌的琴音,已不仅是旋律优美这么简单了。那浓浓的悲伤孕育在曲子里,似是在诉说着少女心中无尽的凄苦与孤独。不知不觉地,让人深陷于这曲子的感情中,不能自拔。尾音落下,元蕴情不自禁地将手放在阮颜的肩膀上。 阮颜被吓了一跳,猛得站起身。 “王爷……”她不得不承认,她不喜欢男人随便碰她。但不知道为什么,唯独只有那个男人抱她的时候,她不至于那么反感。大概是因为抱多了已经麻木了吧? “元蕴失礼了,让公主受了惊吓,真是对不住。不过公主这曲太触人心弦,元蕴情不自禁,所以……”元蕴尴尬地收回放在阮颜肩膀上的手,不好意思地说。 “阮颜只是不太习惯别人接触罢了,王爷请别往心里去才好,这样阮颜反而不好意思了。”她也抱歉地笑笑。 她不否认她很喜欢这个小王爷。他风趣幽默,和自己的性格相反,但和这种人在一起,整个人的心情就变好起来,就连笑容也会不自觉地浮上脸庞。 “公主刚才弹得是什么曲子?元蕴可从来没听过啊……”他好奇道。 “这首曲子是去世的母妃生前教给阮颜的,名叫《胭脂泪》。”她答道。 “《胭脂泪》?还真没听说过。是何人所作?”元蕴问道。 “这个阮颜也不知道。母妃只说,是她一位已过世的朋友作的。” “原来是岑妃娘娘好友的遗作啊。公主的琴技果然超群,皇上可一点都没有夸张啊!倒是公主你太谦虚了。”元蕴笑道。他越来越欣赏这个堂妹了! “王爷夸奖了。”阮颜也开怀地笑笑。 那难得展现的灿烂笑颜,让元蕴看着入迷。 “公主这么漂亮,应该多笑笑才好。”他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不是阮颜不想笑,要有值得笑的事情发生,阮颜自然不会吝惜笑颜啊。”她偏着头,望了望远处。她总觉得很远的地方有道犀利的目光正望向这里,只是距离太远,她不知道是什么人。 “那公主觉得什么样的事情值得公主笑呢?”元蕴问道,并没有发现阮颜所感觉到的目光。 “若这宫中之人都似王爷和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那样好相处,这就是最值得阮颜笑得事情了。”她叹了口气。当着元蕴的面,她能很自然地坦白心事。 “公主这么说,真是折煞元蕴了!能做公主的开心果,元蕴可是万分荣幸啊~!”他嘻嘻哈哈地回应着阮颜对他的赞赏,落落大方。 “‘公主公主’得叫,阮颜听得都累了。王爷若是不嫌弃,不如像皇上和太皇太后一样唤我一声‘颜儿’吧。”阮颜也落落大方地请求道。她还是不喜欢这宫中上下隔阂得太厉害的称谓,难得碰到能让自己开心的人,就不要“公主”“公主”得煞风景了。 “元蕴怎么敢嫌弃!?既然如此,颜儿你也不要‘王爷’前‘王爷’后的了。我比颜儿大两岁,是颜儿的堂哥,不如颜儿就像六公主那样,叫我‘蕴哥哥’就好了,如何?” “王爷都不嫌弃,阮颜怎么敢?”灿笑嫣然间,竟一点都不做作。 “你 看看你看看,刚说了别叫‘王爷’的,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元蕴佯怒,玉骨扇很自然地轻敲上阮颜的脑门。 “是,蕴哥哥!颜儿再也不敢了!”在这亲昵自然的气氛下,阮颜也元蕴感染,卸下一身武装,展现出十六岁少女该有的娇俏。 “你啊!下次要是再犯,别怪你蕴哥哥我不客气了哦~!”说着去捏阮颜小小的鼻子。 “不敢了不敢了,真的不敢了!”阮颜摆着小手。 一向冷清的鸢宫,今日竟笑声漫溢,阳光明媚。 远远的,冷铭柏的拳头越握越紧,骨节早已发白,指甲也深陷掌心。 元蕴那小子,到底在干什么?!居然敢调戏他的女人!! 可当他看到阮颜灿烂的笑颜,他的心中不免抽痛。 认识她以来,她从未向他展现过那样的笑颜。 他认识她远比元蕴认识她早,和她见面的次数更是多过元蕴那轻浮的小子。可每次见着他,她总是浑身带刺地不给他好脸色看。元蕴那小子才见她第二面,她竟能如此欢笑自然。 该死的女人!!! 她不是说,她不会相信任何男人,也不会爱上任何男人的吗?她不是说,他冷铭柏不是例外吗? 那元蕴呢?对她而言,元蕴就是例外?? 嫉妒在心中蔓延,他恨,可是他更无奈。 她没有选他,而是选了元蕴吗? 风吹起他的袍摆,却吹不走他心中的郁闷。 脚尖轻点,他一个转身,飞落屋檐,出宫而去,竟完全忘记了道歉的事情…… 第七十一章 妒火 “门主!!涟漪拜见门……” 这“主”字还没说完,涟漪的殷唇便被男人狠狠封住。 在涟漪惊恐地注视下,男人的吻更加深入,却没有丝毫怜惜的味道。 门主…… 涟漪眼中的惊恐淡去,被浓浓温情代替。 她渐渐闭上眼,主动回应着那暴躁的吻。她不知道门主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脾气,她能做的,就是用她的深情平复门主狂躁的心绪。 她爱他,用她的方式,无时不刻地爱着他,即使遍体鳞伤。 唇齿间的纠缠,却没有让男人的心绪宁静下来,反而,他更加不安起来。 猛地推开怀中的娇躯,他愤然一拳捶在墙上。 “门主……”被狠狠推开的涟漪摔倒在床上,怯生生地看着冷铭柏的暴怒,心一阵紧。 “闭嘴!”冷铭柏毫不客气地打断涟漪。 那该死的女人!! “涟漪,你怎么还没有搞定元蕴那小子!!”他想到刚才二人的亲密氛围,火就不打一处来。 “涟漪无能……”涟漪不禁吓了一跳,缩成一团。 “无能??你一句‘无能’就了事了吗?为什么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套出什么话?!我就不信凌蕴王爷那么难伺候!”他冷冷地瞥了一 眼缩在床角的涟漪,全然不理会她脸上战战兢兢的表情。 “回门主的话,凌蕴王爷他……他很谨慎。从来不在涟漪这里留宿,剑也不离身,酒从来不多喝,涟漪怎么劝也没用。吃食全部事先用银针试毒,涟漪想要下药也不行。所以……”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我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方法,如果不能从元蕴身上套话出来,你知道后果的!”他没有感情地说着。元蕴这小子,别看平时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关键时候倒也不打马虎眼。这种人,怎么能不防?! “涟漪知道。虽然关于贤王府的事情王爷没说什么,不过倒是说了些宫里的事……” “他说了什么?” “王爷说了,皇上找到了先帝的五公主……” “阮颜?!”冷铭柏本能地反应着。 “好像是叫什么阮颜公主……”涟漪小心地看了眼冷铭柏的脸色,发现原本紧绷的脸上竟出现了些许柔和的线条。 “他还说了什么??”冷铭柏继续追问道。元蕴该不 会…… “王爷说,那公主长得脱俗清丽,绝色倾城,人间女子只能望其项背……说倚翠阁的姐妹们虽然够姿色,可和那公主相比,不过是粗脂俗粉罢了。”她小心地复述着元蕴的原话,发现冷铭柏原本稍微柔和的脸色又是一黑。 “还有呢?”冷铭柏黑着脸,继续问。元蕴要是敢打阮颜的主意…… “还说……还说,如果此生能有如此佳人相伴,必是百世修来的艳福,万世求来的缘份……”不出所料,冷铭柏的脸色简直可以去杀人了! “该死的元蕴!!”他又是一拳锤在墙上。 那个笨女人,该不会被元蕴那风流场混惯的混小子喂了迷魂药吧?! 涟漪见冷铭柏又是一拳,着实又吓了一跳。 “门主……”她怯生生地唤道。 “涟漪你小心盯着元蕴。只要是他说的话,全部一字不漏给我记着,向我禀报,知道吗?除了贤王府的消息以外,只要是和阮颜公主有关的,也一句不要漏了,听到没?”冷铭柏烦躁地吩咐着。 “是,涟漪遵命。” 冷铭柏没再理她,转身出了房间,离开了倚翠阁。 涟漪望着关上许久的门,倒在床上,缩成一团。 门主爱的人,原来是她。 阮颜公主…… 冷铭柏一路赶回皇宫,天已经快黑了。 门口的侍卫都是他的手下,见他进宫,纷纷行礼。 他不耐烦地点点头,直奔西皇宫。 秋分已过,天黑得很快,夜里的寒气更重了。 他不由分说地进了鸢宫的大门,毫不忌讳阮颜会不会发现他的到来。 阮颜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白日里陪了元蕴许久,觉得很累,正想上床睡觉,就感觉到熟悉的气息飘进了鸢宫。 是他! “紫伊!!”她唤了声紫伊,紫伊走了进来。 “公主有什么吩咐?”紫伊边说,手里还端着一碗药。 “把药放下,我自会喝。记住,马上会你房里去睡觉。听到任何声响都不要过来,听到没?”她表情严肃得吩咐道。 “可是公主……”紫伊怎么放心得下?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能过来,那怎么行! “没有可是!”阮颜打断了紫伊的话。紫伊望了望阮颜的表情,不再作声。 这宫里,有太多事情,还是不要知道得好。公主一定也有不希望别人知道的事情,所以做奴才的最要不得的就是好奇心。 紫伊答了声是,放下药就走了。她乖乖地回房去,决定不管外面天打雷劈,她也不出来! 阮颜听见紫伊进了她的卧房,总算了放了心。而另一边,冷铭柏已经站在了她的门前,推开了前厅的门。 冷铭柏远远望见紫伊匆忙返回侍女的房间,便知道一定是被阮颜支走的。 他没有停下步伐,径直迈进了前厅,转进内室。 “你来干什么?”床边的白衣女子已然开口,直切主题。 “对元蕴和颜悦色,对我的态度怎么就那么糟糕?”想起白天面对元蕴她毫无芥蒂的笑颜,对比现在没有表情的脸,他的火气就忍不住往上腾。 “白天那个人原来是你!”阮颜吃惊。她早就觉得一直被人盯着,只是离得远,不知道是谁。没想到竟然是他! “没错,是我!”他也吃惊。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居然还是感觉到有人! “你是为了白天的事情而来的吗?”她不满地说道。她对谁是什么样的态度,关他什么事!? “没错!我奉劝你一声,最好不要和那个小王爷走得太近。”冷铭柏没有发现,他的口气完全不是在劝人,倒像是在威胁人。 “我和蕴哥哥走得近,与你何干?!”她不懈地说道,完全无视他的威胁。 “蕴哥哥”三个字从阮颜嘴里说出来,并没有什么不妥,可冷铭柏听着觉得异常刺耳! “好一个‘蕴哥哥’!这么快就这么亲密无间了,哈?”他嘲讽道,冷笑挂上了嘴角。 “凌蕴王爷幽默讨喜,我愿意和他走得近,你管不着吧?”她撇了撇嘴,这确实是事实。 第七十二章 独白与道歉 “凌蕴王爷幽默讨喜,我愿意和他走得近,你管不着吧?”阮颜撇了撇嘴,这确实是事实。 “怎么,你爱上他了?”他的冷笑更浓烈,嗜血的表情爬上冷峻的脸。 阮颜被这个问题一惊。没想到,他会这么想她和元蕴!!当下气不打一处来。 “你……冷铭柏你这个无赖!!”她狠狠骂过去,随手摸起身边的枕头,顺着冷铭柏的气息甩了出去。 冷铭柏轻轻一闪身,躲了开去。枕头“啪”的一声。砸在了他身后的门板上。 “我无赖?!五公主你又能好到哪里去!!说什么不会相信任何男人,也不会爱上任何男人,还说什么这是岑妃娘娘当年留下的遗言?那公主是不是为凌蕴王爷破了例呢!?”他无视阮颜愤怒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 “我没有爱上他!没有爱上任何人!”她气急败坏地吼着,一边在心里警告自己要冷静下来,却一点用也没有。 “那你信任他吗?你相信他说的话吗?”冷铭柏步步紧逼。 “我……”阮颜语塞,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她当然相信元蕴,但不是那种关系层次上的相信……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冷铭柏玩味地看着她为难的表情,心却在滴血。 她相信元蕴,也不相信他冷铭柏! “是,我是相信他!但就算如此,我也不会相信你!”阮颜毫不客气地对上冷铭柏刺骨的眼神,反唇相讥道。 她毫不留情的回答刺痛了他的心,他开始狂暴,开始失控。 该死的女人! 他冲上前,不由分说抱起她的身子。 “喂!你干什么!!”突然两脚腾空,也不知道这男人到底想干嘛,除了吼他,阮颜没有别的反抗方法。 冷铭柏将她的身体抵在墙上,用自己的身体压着她,让她的脸和自己的脸在同一个高度,不让她挣扎。 他比她高很多,所以她便两脚悬空地被他抵在墙上,不知所措。 烛光下,她的脸色因为激动而爬上了些许嫣红,尽显娇媚。唯独那纠紧的秀眉,昭示着美人正在发脾气。 “我倒想听听,你宁可相信元蕴那小子也不相信我的理由!”他玩兴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殷红的唇微微嚅动,诱惑着他。 委屈正在漫溢她的心头。这个男人还好意思问她?他做了 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他还问她为什么不相信他?她简直受够了!她需要发泄出来…… “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之前你都做了什么!?那天在凉亭,你莫名其妙推开我,不过是因为你发现我的胳膊上没有守宫砂罢了。你怀疑我和男人乱搞,弄丢了守宫砂,想到皇上那里告我放走刺客私通外敌,顺便让皇上发现我不再是处子,好让我颜面尽失,没想到竟输给了皇上的爱妹心切。后来,你发现一切不过是太医院粗心犯错造成的误会,得知我仍是处子,便柔情相待于我,还说什么爱上我。冷铭柏,你太高估你自己了。不,我也太高估你了。老实说,你说爱我的时候,我有那么一丝动摇,因为我一直觉得,你和其他男人不一样,对于我来说是特殊的。当初赶你走,也完全是因为母妃的遗言。只是没想到,后来皇上跟我提守宫砂的事情时,我才意识到,冷铭柏你根本就是个浅薄的凡夫俗子罢了!说什么爱我,说什么让我相信你,教我爱上你,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就不会在乎她的过去,可是你还是在乎我没有守宫砂这个事实!我恨你,恨你对我做得一切,恨你的虚情假意。可是我更恨我自己,居然傻乎乎地以为你是特殊的,妄想你不是普通的男人。我错了,大错特错!冷铭柏你根本就是无赖、混帐、魔鬼……” 冷铭柏出其不意截住她的话头,吻住了她不安分地正在骂人的小嘴。 这长长的一段独白,听得他心惊肉跳。 她说得一点都没错。他是个浅薄的男子,会以为心爱的女人失身于其他男人而疯狂地陷害她,误解她。直到她在御书房中暑晕倒,而他必须去值勤而不能守在她身边时,他才意识到,他对她的爱已经超越了对她的怀疑和怨恨。他欠她太多的道歉,似乎这辈子都还不完。 可是,听到她说,当他告白时,她有一丝动摇,她说他和别的男人不一样,他便快乐得疯了。原来,她对他并不是毫无感觉。哪怕只有一点点,一点点就好,他就仍是有希望的! 所以,他毫不留情地强吻正在骂人的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他掠夺着她唇齿间的甜蜜,不断地加深这个吻,直到敲开她的贝齿,探寻她的丁香小舌,展开没有终结的交缠。 “颜儿……颜儿……”他忍不住呢喃她的名字。狡黠中带着纯洁,睿智中带着天真,坦率中带着羞涩,成熟中带着可爱,他真是爱惨了这个小丫头! 阮颜在他连绵不断的攻势下,没有丝毫招架的力气,她甚至 没办法阻止自己的胳膊抚上他的胸膛,勾上他的后颈。 她一边教自己恨他给她带来的羞耻,一边却无法说服自己拒绝他的深情。 其实,他们之间的攻防战,她没有赢。 她赢了他的心,却也将自己逼进了两难境地。所以,他没有输,她也没有赢。 不过是平分秋色罢了! 就这么一会儿,放纵一下自己,好吗?这个吻过后,她还是她,他也还是他,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改变。即便有什么改变,她也会想办法矫正回来! 终于,也不知过了多久,冷铭柏气喘吁吁地放过她红肿的双唇,看着她别过头去娇羞的脸庞,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实在是太可爱了! “笑什么笑?!放我下来啦!”她忍不住骂道。笑得那么恐怖,不知道的人还当撞鬼了呢! “好不容易逮到你,怎么能说放就放?!为了你,我差点在皇上面前求皇上指婚呢!”他说得是点守宫砂那天,他请求皇上不要再折磨阮颜的时候本来要说出的话。 “幸好你没说出口。否则就算是皇上指婚,我也不会应的。”她坚决地说道。 “你还是讨厌我吗?”他抚摸着她的脸蛋,低沉地问道。 “是,我还是讨厌你,非常讨厌!”她很不给面子地答道。 “对不起,颜儿,你说得没错,我不该做那些对不起你的事。我一定是被嫉妒的情绪给弄疯了,才会做出那种蠢事来的。自从你在御书房晕倒后,我就意识到了,我已经不在乎你有没有守宫砂了。就算你真的早就失身于其他男人,我也不在乎了。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我只在乎你的现在和将来,而你的现在和将来里,必然有我。所以颜儿,能不能原谅我?” 八尺男儿,冷酷如他,竟然低三下四地向她道歉。就算是皇上知道了,也会大跌眼镜吧? 或许,她缺的,恰好不过是一声道歉罢了。 而现在,她得到了她要的,听到了他的解释,她是不是该满足了呢? 是的,她该满足了。但是,这并不会改变什么………… 等会儿……有人来了!! 第七十三章 契约 等会儿……有人来了!! “公主??公主你没事吧?奴婢是紫伊……”门口传来了叩门声。 她不是吩咐了紫伊不要来的嘛!?完了完了,要是被紫伊看见现在这场面,明天还真不知会发生什么状况!! “有什么事吗?”阮颜佯装被吵醒的样子,故意往声音里添了些慵懒。 “公主睡了吗?奴婢刚才好像听见了奇怪的声音,公主没事吧?”奇怪了,明明有奇怪的笑声,可是公主却一副刚被吵醒的样子。 “哦,刚才我不小心把枕头弄地上了,没什么事,你回去睡觉吧!”阮颜想起刚才扔的枕头,冲冷铭柏撇撇嘴,似乎在骂道“都怪你躲那个枕头!” “公主没事就好,那紫伊回去了……”说完小跑着脚步声渐渐飘远。紫伊边跑边想,这鸢宫该不会真闹鬼吧?!可为什么是男人的笑声而不是女人的?!算了不想了,少自己吓自己…… “你的演技还是那么得好。”冷铭柏见紫伊走远了,说道。 “呵呵,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啊?!”阮颜抬手推开他不断靠近的脸。 “肯定是夸你啦!小的哪来那么大的胆子,敢损我们的五公主啊?!”他顺势捉住阮颜的手,开始亲吻她细细软软的手指。 “滚开!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从你进来那一刻起,我就发现你身上有浓重的脂粉味?”她嘲讽地甩开正在被他轻啄的手,不客气地说道。 冷铭柏这才想起来,来这里之前,他在倚翠阁搂过涟漪! “怎么?五公主殿下是不是吃醋了?”他调笑地问道。这女人,以后要是真娶回家,他岂不是连出轨的机会也没有了?! “是冷少将你人中之龙,人人倒贴,小女子不敢高攀,还请冷少将放过小女子。”她刻意不在乎,淡淡地说道,尽力掩饰语气中的不满,却还是失败了。 “刚才我那么有诚意的道歉,不知公主接不接受呢?”他把话题转回到紫伊来之前。 来得正好! “我们之间,必须定个契约!能不能让我接受你的原谅,就看你了。” 她定然开口,冷铭柏疑惑地看着她。 “为什么?是什么契约?”他问道。 “你先放开我,我们坐下来好好谈。”她命令道。 冷铭柏听话地把她抱回床沿边,自己搬了凳子坐在她对面。 “继续吧。”他坐下来,说道。 “想必你也注意到了,我胳膊上的守宫砂形状特异吧?”阮颜不自觉地抚上那仍然绑着绷带的胳膊。 “嗯。我正想跟你说呢。”说着,便把苏嬷嬷说的往事向阮颜复述了一遍。 阮颜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也难怪,她早知自己和母妃都与冷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一直不知道是何种关系罢了。现在总算明白了。 “原来,《胭脂泪》的作者,竟是你的母亲。”阮颜默默开口道。 “《胭脂泪》?是什么东西?”冷铭柏问道。 “白天我弹给凌蕴王爷的那首曲子啊。”说着便又将《胭脂泪》和《云心碎》的奥妙之处告诉冷铭柏。 “这么说来,苏嬷嬷说得肯定没错了。我们的母亲年轻时真的是闺中密友。这就好解释了,你身中剧毒却无药可解,甘凉的朱砂点在你的胳膊上,居然会形成六芒星的图案。因为六芒星往往是术士中才会出现的符号,虽然不知道是如何下的毒,但我猜测,你身上的寒毒,很可能与西南药师蛊师两族有关,便派人拿了图去西南查探。恐怕要等一阵子,才会有结果。说不定颜儿你的毒便有救了。” “我要和你定的契约,就是与这个有关。”阮颜认真地说道。 “说来听听吧。”冷铭柏说。 “如果,我身上的寒毒真的有救,我便原谅你,并试着接纳你。如果,我身上的寒毒还是没有救,我最终不过只剩下四年残命,那我们之间就一笔勾销,最好连面也不要见。好吗?” 冷铭柏知道她是认真的,也是正确的。 如果她身上的寒毒解不了,这仅剩下四年不到的时光便转瞬即逝。如果二人继续纠缠,到时受伤的,必定是两人。她不想伤自己,也不想伤他,所以干脆连面都不要见来得痛快! 他望着她秀丽的脸庞,心一阵紧。 他再也不会说她不信任他了。因为刚才的一番话,她已将她的生命和一辈子的幸福交在他手上。如果他能尽快找到解毒的方法,她的生命得以延续,她的幸福也许给了他。 “我……答应你。”他正色答道。 虽然,想要找到解毒的方法实属不易,成功率低得吓人。但是,为了她,也为了自己,他愿意接受挑战,哪怕只有半分的希望,他也不要放弃! “好,一言 为定,击掌为誓。”她伸出手,与冷铭柏的大手“啪”的一声相击。 契约生效!! 临走之前,冷铭柏还是千叮咛万嘱咐,告诫阮颜不要和元蕴走得太近。 “如果你能找到解毒的方法,我自然不会和他走得太近。”阮颜不满地答道。难得有一个人让她觉得生活还是有乐趣的,他难道看不惯她活得开心?! “如果是皇上,也会这么劝你的。具体的原因,现在你还不需要知道,等时机成熟了,皇上或者我自然会告诉你,你就不必那么早操心,安心养病养伤最重要。还有,我身上的脂粉味也是和这件事有关,到时自然会一并跟你解释的。不过我答应你,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不会再碰其他女人。信我。” 他认真地说着,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 他又想吻她了,可他想起了两人定下的契约,便释然一笑。 如果,他能尽快找到解毒的方法,他就可以搂着她,想怎么吻就怎么吻吧? “好好照顾自己。”他最后叮嘱了一句,突然觉得自己很像老妈子。 阮颜乖乖地点点头。 拍拍她的脑瓜子,冷铭柏飞身飘走。 随着他的气息渐渐消失在空气中,阮颜松了口气。 她扶起紫伊留在桌上的药,浅尝一口。 褪去了热气的中药,更加苦涩难奈。 这样,就可以了吧? 找到解毒的方法,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吧? 所以,即便定下这个契约,对她而言,可能什么都不会改变。 但是,除非冷铭柏找到解毒的方法,否则他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忘了她? 所以,你就好好忙一阵子吧! 等忙完了,就请你忘记我吧…… 第七十四章 银妃的计划 “小郑子,公主最近可好?”银妃放下手中的茶盏,问道。 自从那次在邀玉宫对雏玉说了重话,母女二人似乎一直都僵在冷战之中。但雏玉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再任性再不懂事,也是她的女儿,血浓于水,又怎能说放下就放下?所以,这段时间来,银妃一直让小郑子帮她看着雏玉。自从那件事情后,雏玉似乎一直躲在邀玉宫里,不曾出门,也不再吵闹,只是时常无神地坐着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娘娘的话,公主这两日还是老样子。” “是吗?……” 玉儿这孩子,怎么就不明白她做娘的苦心呢? 冷铭柏那小子,明摆了就无心于玉儿。玉儿贵为公主,王孙贵胄中想要挑一个爱她的男人太容易,可偏偏玉儿执著于不爱她的冷铭柏,为了一介臣子而放低身价,更别说冷铭柏那混小子一点也感恩戴德受宠若惊也没有,反而视玉儿如无物。就算她巴不得冷铭柏离玉儿远远的,可看着女儿这么痛苦,她这个做娘的心里又能好受到哪里去?所以,心里便更加记恨冷铭柏的桀骜不驯。 她一辈子在后宫这女人的战场里摸爬滚打,深知一个女人最需要的,便是一个爱自己的丈夫。如果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这辈子就等于毁了。 她不希望玉儿的一辈子不幸福,所以与其让玉儿找一个像冷铭柏那样不爱她的男人,她宁可让玉儿终身不嫁! 可是,令她操心的,又何止玉儿?! 那个女人的女儿,是她心头的病! 那天的斗法,她现在想起,仍觉脊背发凉。 这样的女人,只要在后宫一天,她就没有安全感! 那么,如果她不在了呢? 银妃全身一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那个小丫头的存在,对她而言就如同梗在喉咙里的鱼刺。 如果那个瞎眼公主其实是知道当年的真相,那么,她要冒多大的风险?? 不!!不管可能性有多小,她冒不起这个险!! 唯一能够终结她的不安的,就是—— 让那个小丫头,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小郑子!” “奴才在!”小郑子被吓了一跳! “太皇太后前两日是不是说想出宫转转?”她问道。 “回娘娘的话,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是这 么说过。”小郑子恭敬地答道。娘娘怎么突然提这事?! “你给本宫去延寿宫传话,就说本宫也在这宫里呆闷了,也想出去走走,邀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同行。” 银妃又重新恢复了慵懒的态度,拿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一口。嗯,还是她聚银宫的茶好! “是,娘娘。奴才这就去延寿宫。”小郑子行了个礼,退身出门去办事了。 银妃的嘴角划起一丝冷笑。 阮颜啊阮颜,可别怪本宫心狠手辣…… “什么?出宫?”阮颜吃惊地抬起头。 “是啊,是银妃娘娘说闷了,正好太皇太后娘娘也想出宫转转,就跟皇上说了。皇上觉得公主你身体刚痊愈,出门活动活动筋骨也好,便让银妃娘娘带上公主一起出宫。”紫伊激动地说道。如果公主可以出宫的话,那她不是也可以出宫去转转? “银妃娘娘……”阮颜轻轻念叨着。 她不得不警觉。银妃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她这么做的用意在于何处? 等会儿,她是不是想太多了? 银妃只是说要和太皇太后一起出宫,邀上她是皇上的意思罢了。 真的是她想太多了? “公主?公主在想什么?”紫伊问道。出宫玩不是很开心的事吗?为什么公主的眉头皱得那么厉害? “紫伊,除了银妃娘娘、太皇太后娘娘和我以外,还有什么人随行?皇上去吗?”她问道。 “皇上要忙国事,没有空出宫。不过因为太皇太后娘娘要出宫,安全起见,皇上派了冷少将随行。”紫伊答道。 “冷铭柏?冷铭柏也要去?” “是的。皇上说冷少将不去,他不放心公主和太皇太后娘娘,所以坚持让冷少将随行,以保证女眷们的安全。” “原来如此……”心中的石头落地,阮颜舒了口气。 就算银妃居心不良,只要有他在,银妃也不敢轻举妄动吧? 等会儿,为什么她会那么自然地相信他??不是说了不信他的吗?自己是怎么了? 脸腾地发烧起来,她以袖掩面,侧过头去。 “公主?公主的脸好红,是不是发烧了?”紫伊并不知阮颜的想法,还当她又生病了,忙凑过来察看。 “我……呃……我没事,能出宫去我很兴奋,没别的……”阮颜挥开紫伊要来探 她额头的手,慌乱地答道。 紫伊歪着脑袋,看着阮颜不太正常的反应。公主今天好奇怪,她还从来没有看过公主这样的表情,简直就是娇羞的小媳妇! “什么?让铭柏随行?”冷铭柏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正在烦躁地翻奏折的皇上。 “没错,就是你了!”皇上的目光并没有从那些奏折上离开,一心二用地忙活着。 “可是铭柏……”他可是得赶快找到颜儿体内寒毒的解法,哪里有空?! “没有可是!!让你陪颜儿她们出宫去玩,你还不愿意?!朕这会儿正想出宫转转透透气,还走不开呢!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皇上把手上的奏折扔到一边,换了另外一本来看。这些无聊的大臣,整天提些有的没的,还嫌他不够烦?! “颜儿……阮颜公主也会去?”冷铭柏听到阮颜的名字,不禁一惊。 “是啊。朕不放心颜儿和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她们俩一个身体刚痊愈,另一个已经一大把年纪,你让朕怎么可能放心嘛!这宫外乱得很,不是铭柏你去朕还不放心呢!”皇上并没有听出冷铭柏语气中的柔软,拿起桌上的玉玺,盖了下去,顺口答道。 “既然如此,铭柏恭敬不如从命!”冷铭柏完全不似刚才,爽快地答应下来。 “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后天就出发,你挑点机灵点的人跟着,一路上小心。这件事交给你,你可得给朕办稳妥了。”皇上已经换了一本奏折,御书房的书桌上已经摊得一塌糊涂,一旁的刘公共忙着帮皇上收拾着,已经满头大汗了。 “是,铭柏遵旨。” 出宫吗?如果是陪她的话,他没有理由拒绝! 第七十五章 说书人的故事 徘徊在京城,已经有快四个月了吧? 为什么一向形如浮萍的自己,会在同一个地方呆那么久? 黑衣望着雅座外的行人,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弧度。 “这位客官,您要的酒来了。”小二看着眼前这位皱纹如深壑还满头华发、背脊微驼的老人家,不禁好奇他的身份。这么大年纪了,看起来还蛮硬朗,但确实不是这京城里的显贵人。莫非是南方来的富商之类的? “这是打赏你的。”黑衣扔了些碎银给小二,沙哑着嗓子,扮着老人应有的声音说道。 “谢谢客官打赏!”小儿领了钱,收了钱躬身出去。肯定是有钱人,出手还真阔绰! 黑衣松了口气。 要不是为了遮掩身份,他才不想易容呢! 拒绝三贤王的邀请后,他就一直在玩失踪。贤王似乎也稍微找了一下他,不过还是被他从眼皮底下溜走了。 但奇怪的是,自从那晚他溜进宫里去看她以来,又有新的一批人似乎在找寻他的下落。 而这批人,看起来倒不像贤王府的人那样是官家人,而似乎是江湖上闯荡的人士。 自斟自饮一杯,他又想起了那月光下柔美的侧脸。 她为救他而替他挡下一剑,也不知她肩上的伤好了没? 不过他已经查到了那晚和他打斗的男人的身份——禁军首领、御前侍卫总管、冷行风冷大将军的独子,冷铭柏。 从那天的形势来看,冷铭柏似乎无意伤害她,所以她应该得到了及时的救治才对。她是宫里的主子,叫个太医来,应该不是难事吧? 稍稍安心,却见窗外有一大伙人正围着一个说书先生。 那说书先生看上去有四十多岁了,留着八字胡,眼睛奇小无比,尖嘴猴腮,长得极其猥琐。 那说书先生似乎在说什么有趣的事,黑衣忍不住将窗户打得更开,仔细聆听。 “话说,就在前些日子,当今圣上封了一个新公主,代替了原来的五公主雏玉公主,雏玉公主则改称六公主。而这新封的公主,可有着一段传奇经历!据说,这公主长得美若天仙,不似人间之物,所有见过她的人无不为她的容貌而惊艳啊!”说书人停下来喝了口茶水,吊着看客们的胃口。 新公主?美若天仙?哼,再美,会美过她吗?黑衣不懈地想着。 “可是啊,这新封的五公主, 却天生是个瞎子!而且,很小的时候就一直隐居在宫里的一个类似于冷宫的地方,所以这么多年来,宫里竟没有人记得这么个公主!”说书人夸张地手舞足蹈,下面的听客个个面露奇色,议论纷纷。 瞎子?!难道真的是她??她,是公主? 黑衣手里的酒差点撒了出去。这宫里哪来那么多瞎子?难道这说书先生口中的公主,就是她? “这公主啊,可奇了!据说在她尚年幼的时候,她的生母便被先帝赐死,人人都说是因为她的生母涉嫌下毒害死当时的受宠妃子,先帝一气之下便将她的生母赐死了。不过据在下所知,这其中还有其他蹊跷。”说书人继续讲述,但刚才几句话却让黑衣浑身一颤。 原来,她就是那个公主!!师傅留下的那个秘密,那个藏在他心中多年的秘密…… 说书人继续说下去,黑衣不得不继续听下去。 “其实啊,先帝早就想找个理由弄死那公主的母妃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理由!先帝的这个妃子,是先帝从西南带回京城的。据说这妃子长得闭花羞月,是西南大户人家的小姐,是全西南美得出名的名媛。先帝娶回她后,一直十分宠爱她,可她却一直怀不上孩子,先帝十分头疼。嫁进宫里的第四年,终于怀上了个孩子,就是现在的那位五公主。先帝听说那妃子怀孕了,非常欢喜,期待着孩子的降临。可奇怪的事,就发生在小公主出生的那晚。据说,那妃子生产得十分痛苦,产婆忙活了一个晚上,终于在破晓时分,孩子总算生下来了。可这一生可不得了,差点没把先帝和产婆的胆给吓破。大家觉得这妃子生出什么东西来了?”说书人很懂得调动现场的 气氛,看客们都议论纷纷,满脸好奇。 黑衣的注意力也完全放在上面。说是问生出来什么东西?这不废话嘛,除了女娃还能是什么? “难道,生出了妖怪?”下面有个看官忍不住问道。 “对啊!该不会生出个怪物吧?”旁边的人附和道。 说书人放下茶盏,不急不慢地说道:“生出来的,倒是个女娃没错。” 人群中立马传来一片唏嘘声。 “但是!”说书人也当机立断地来了个转折,成功地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但是,这女娃可不比一般的婴儿。她身上的血,居然是银色的!而且,浑身上下散发着寒气,抱着她的产婆差点没把两只手给冻没了!!众人这才发现,那妃子 身下流出来的血,全是冒着寒气,颜色也是都是银色的。这可把先帝吓了一跳。” 全场瞬间哗然。银色的冒着寒气的血?血不是红黑色还带着热气吗?怎么可能有人的血不热反而寒气逼人呢?! 黑衣也吃了一惊。当年师傅死得匆忙,并没有和他说细节,只把最基本的事实真相告诉他,并没有时间向他解释太多。今日听这说书人讲述,也不知有多少真多少假…… “宫女们没有人敢抱那小公主,只有那妃子抱着没事。后来,公主身上的血被洗尽,便和一般女婴无异,但双眼却是瞎的,似乎是生下来就如此。这么多奇异的事情发生,先帝便开始怀疑那妃子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妖孽,而那公主则是半妖。偏偏那小公主越长越漂亮,超越其母,是天生的狐媚子,这更确定了先帝的想法。先帝杀了所有知情人,从此不再碰那妃子。终于,投毒的事情发生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那位妃子,先帝抓住机会,赐死了那妃子,却留下了那瞎眼的公主。” “那公主大概是因为母妃之死而留下阴影,从此隐居起来,渐渐被人遗忘。直到最近,当今圣上才发现这位公主的存在,便为这公主重新封号。” “那公主到底是不是半妖?”有人问道。 “这个,可是天机不可泄漏啊!”说书人卖了关子,看客们颇为失望。 “那公主叫什么名字?”又有人追问道。 “据说,叫阮颜公主。”说书人收了摊。看客们很快作鸟兽散状。 黑衣的眼神变得深沉。 她,就是师傅口中的那个小公主!!绝对不会错!! 没想到,他找了那么多年的公主,竟然就是她! 本以为,师傅口中的那个阮颜小公主已经死了。可阴错阳差之间,命运安排他们相遇! 似乎一切都在冥冥注定之中。 “阮颜公主……” 黑衣轻声念着这熟悉的名字,她曼妙的脸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笑容浮上黑衣的嘴角。 他们的纠缠,才刚开始呢! 第七十六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黑衣结了帐,便在街上乱逛。 现在的他,不过是个看起来有点家底的糟老头罢了,谁又认得出他会是江湖上仇家颇多树敌不少的杀手黑衣? 此时的黑衣,开始盘算着如何能够再见到那位舍身相救自己两次的美妙公主。 转过一个街角,一抹略有熟悉的身影让黑衣浑身的细胞都紧张起来。 “王爷,到了。” 一身青衣的男人向轿子里低语。 黑衣谨慎地靠着身后的墙壁,向拐角那边望去。那个青衣男子,不是他入宫行刺失败后和他在暗巷里接头的男子吗? 还记得,那个男人曾经警告过,让他不要再去追究派他行刺皇帝的人到底是谁…… 只见那青衣男子躬身去掀那轿子的帘布,又一个黑衣熟悉的人物走了出来。 三贤王!!!! 黑衣缩回探出去的头,脑袋里一片混乱。 那个男人曾经说,他是有主人的。 现在看来,他的主人便是贤王没错了。 难道是出钱让他行刺皇上的,是三贤王?? 为什么他一直都没想到这一出呢? 黑衣在脑海里仔细整理了这四个月里来发生的事情,顿时豁然开朗! 如果这么想,那这四个月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就全部解释得通了! 他的嘴角挂上一丝冷笑。 三贤王三贤王,果然厉害! 想想当初他行刺失败,身上有伤,躲在自己隐蔽的居所,不料还是被贤王的人给抓进王府。一方面可能是因为贤王在京城势力大,找到他的居所不是难题。另一方面,任务结束以后贤王恐怕一直派人跟着他,所以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所在之处? 然后,贤王抓了他进王府,假借皇帝旨意,装摸作样地向他套问是什么人指使他去行刺。当时他确实不知道那个幕后黑手是谁,但也决计不会怀疑那个幕后黑手就是立于面前的三贤王! 可怪的是,贤王确定他什么都不知道以后,便放了心,大可以放他回去便是。可是,为什么贤王又要提收他为义子,收他为羽翼? 等会儿,贤王若是指使他去行刺皇帝的真凶,那……贤王岂不是要造反!!?? 既然要造反,那收了他为义子,等于多了一把利器,好随时至皇帝于死地? 这么说 来,一切都说通了!!! 先是来个贼喊捉贼,再来便顺便卖个人情给他,让他为他卖命。 黑衣啊黑衣,你差点栽在这老奸巨滑的狐狸手里! 如果当日在贤王府,他若是骗贤王说他知道指派他刺杀皇帝的人是谁的话,恐怕他的生命已停在那天了吧? 若当日在永悦酒楼,他答应了元蕴,认了贤王作义父,那现在的他,恐怕不过是贤王身边的一条狗罢了! 好险!真的好险!! 黑衣抖落了一脊背的冷汗,顺了顺呼吸,从巷子里拐了出去。 他装作只是一个过客般,从一旁经过。他可以感觉到那个青衣男子的目光正赤裸裸地锁在他身上。他装作没有发现,像其他人一样好奇地张望了一眼那漂亮的轿子,便走远了。 孙卓突然觉得有阵莫名的杀气传来。他警惕地望着人群中,却都是些妇孺老人。一个看上去有点家底的老头驼着背从巷子里拐了出来。孙卓不敢有丝毫懈怠,仔细观察着那老人,却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便作罢,随贤王进了那间酒楼。 黑衣的心一直乱乱的。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事情,他还没有完全消化这些信息,可上天似乎就是不想让他过好这原本悠闲的一天。 他转过另一条巷子,想去他存钱的钱庄看看。不料,在钱庄,他竟撞见了刚才那位说书人! 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来到钱庄的掌柜前。 对了暗号,钱庄的掌柜进了里屋,搬了一本很厚的账本出来,给黑衣查帐。 黑衣翻到纪录的最后一页,那里,赫然多了五百两黄金!! 他茫然地指着那条纪录问那掌柜的,掌柜指了指黑衣身后的那位说书先生,说是那位先生存进去的。 黑衣不禁警惕起来。他上前行礼,轻声说道: “这位老兄,老生怀疑你把钱存错了户头,麻烦你去核查一下,可好?” 那说书先生摇摇头,也轻声答道:“在下怎么会存错户头呢?老兄一定是看错了吧。”说着快手将一封信塞进黑衣的袖口,起身要走。 黑衣一惊,顿时明白。原来又是个来买命的…… “老兄这么说了,那必定就没错了。”黑衣也不多话,收好了信,转身对跟那掌柜解释说是他让那个说书先生帮他存的钱,他给忘记了,便也快步离开。 天色已暗了下来,黑衣 就着这黑暗,回到了他暂住的客栈。 点了蜡烛,他拆开那说书先生交给他的信。 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 “明日亥时,永悦酒楼天子三号房。” 虽然只有简单几个字,但意思还是很明确的。就是说要杀之人,明日将会入住永悦酒楼天子三号房。亥时,就是他出手的时间。 他将信和信封用蜡烛点燃,很快,化为灰烬。到底是什么人的命,值五百两黄金? 京城南面的近郊,夜色已经遮盖了密林中所有的光线。 官道上空荡荡的,只投下斑驳树影,让人不禁觉得害怕。 “驾!!驾!!” 空旷的密林顿时尘土飞扬,两匹马踏尘而过,是这静谧中唯一的声源。 两匹马上的人遮着面孔,却挡不住满身风尘。奔在前面的黑衣男人有着如鹰般锐利的双眸,风吹过耳边,带起乌黑的长发,高大的身形配上座下的骏马,无一不显出男人与众不同的气质。 “吁——”男子突然紧勒马缰,身下的马儿驯服地停下马蹄,显然是一匹难得的良驹。 他身后的那匹马也随着马上人的勒马而停了下来。跟在后面的男人疑惑地问道:“爷,怎么了?” 前面的男人回过头,淡定地答道:“今晚肯定是进不了城了,在这里暂住一个晚上吧。” “是,爷。”后面的男人恭敬地点头。两人齐齐下马,牵了马匹,走进密林,准备过夜。 篝火升起,渺渺熏烟下,被称为“爷”的男人的脸有些扭曲变形。他缓缓摘下遮尘的布,露出俊朗却又带着野性桀骜的脸庞。 “爷,我们明天就能进城了吧?”身边的随从也揭下脸上的布,竟也是个俊俏的男人,只是线条间更多的是柔和的书生气。 “嗯。”男人并不多话,往篝火李扔了一些干树枝。 “爷这样跑出来,王会不会……”书生有点担心地看着烧得正旺的火堆,担心溢于言表。 “没事,我心中有数。”男人不屑地撇了撇嘴。 背着所有人,一路跑来京城,身边只带着刑基,是不是太鲁莽了? 他从包袱里取出一幅有点泛黄的画卷,展了开来。 画上清丽的女子在篝火的照耀下,显得有些模糊了。但男人还是看得入神,看得痴迷,眼底流露出难得的柔情。 “爷又在看那位小姐的画像了。”名叫刑基的书生轻声说道。他和主子从小一起长大,从主子五岁那年开始,主子就抱着这幅画像一直看,一看就看了二十年。画像上的女子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二十年过去了,这女子如果还活着,也快四十了,恐怕早已嫁为人妇,静享天伦之乐了。可主子还是日日看,夜夜看。他实在无法理解主子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唉……”男人收起画卷,叹了口气。 二十年过去了,他的神医姐姐,还活在世上吗? 第七十七章 盛装 终于,到了出游的这天。 阮颜扯了扯裙角。这算什么衣服?! “公主别动,奴婢还没弄好……”紫伊在一旁忙活着,公主的头发还没有梳呢! “不是出游吗?为什么穿成这样?”阮颜不满地感觉到紫伊柔软的手在她的身上游走,这衣服好像很长,而且还有很多层。穿这么复杂的衣服,出游能方便吗? “可是,公主不能像平时那样出门啊!总之,公主今天什么都得听奴婢的就对了!”紫伊说道。这公主别的没什么,就是生活太朴素了。如果只是整天缩在鸢宫也就算了,反正没什么人看见。可这大出门的,还这么随随便便的,恐怕有伤皇家的颜面,还是好好将公主打扮一番比较庄重。说着,边扯了扯那腰带,边感慨公主的腰可真细啊…… 好不容易等紫伊整完那身复杂无比的华服,阮颜的肩头又被紫伊硬生生地压着,坐在梳妆镜前一动也不能动。 紫伊绾起阮颜如水的长发,熟练地盘着发髻,打理着她的刘海和垂下的长发。要不是阮颜阻止,她还准备往那垮垮的发髻上插很多丁丁当当的发簪呢! 梳好头发,紫伊便拖住阮颜那张躲来躲去的脸,往上面涂这个摸那个的。阮颜虽然很抗拒,但也明白化妆这种事她迟早是要接触的,也就乖乖由着紫伊随便整。 终于,紫伊忙完了。望着镜子里如画的美人,紫伊竟被自己的成果迷了眼。 “怎么?很奇怪是不是?很奇怪的话现在洗掉还来得及……”阮颜见紫伊不说话,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 “公主……”阮颜可以清晰地听到紫伊咽口水的声音…… “怎么了?”莫非是忙饿了? “公主你……你好……好美……” 阮颜瞬间无语……她是妖孽啊?! 门外适时地传来叩门声,侍卫的声音飘了进来:“公主,是时辰出发了。” 紫伊应了一声,扶起阮颜的胳膊,帮阮颜扯着裙角,小心地领着她出门。 冷铭柏在鸢宫门口踱着步,不一会儿便听到淅淅梭梭的脚步声。一双玄白色的绣鞋以及一片紫色衣角出现在门槛,一身华服的美人盈盈登场。 呼吸,一瞬间被抽走。 被精心妆点后的面容少了清冷,竟多了些娇媚。如果之前的她是仙,今日的她就是妖! 她也似乎可以感觉到他的炽热眼光,转向 他的方向,淡淡一笑,算是打了招呼,便很快被紫伊催促着上了马车,只留下被那倾城一笑迷得找不到东西南北的冷铭柏呆呆地立在原地。 “大人,该出发了。”旁边的侍卫忍不住提醒道。冷大人今天怎么了? “咳咳……嗯,出发吧。”他干咳了两声作为掩饰,收了收乱乱的心绪。 飞身上马,一队人便向宫门驶去。 “公主,在想什么?”紫伊见阮颜又在发呆,忍不住问道。 “嗯?哦,没什么……”阮颜回了神。 这马车还挺宽敞的,她和紫伊两个人坐在一起倒也不觉得挤。 其实,她一直在担心银妃的事。如果这次出游只是一次单纯的出游,那是最好不过了。可是如果银妃真的打算怎么样,她该怎么办? 活了十六年,明明是第一次出宫游玩,却被这担心弄得一点好心情也找不到,是不是得不偿失了呢? “公主,皇上交待了,让公主出宫后要戴上这个面纱。” 紫伊从行李里掏出一抹深紫色的面纱,倒是和阮颜身上的华服颜色很搭。 “为什么要戴这个东西?”阮颜好奇地问道。 自从那夜,冷铭柏偷走她的面纱以来,她就再也没有蒙过面,她的容貌已经不是秘密了。 “是冷少将向皇上提的,说公主您身份特殊,还是遮上脸比较好。”紫伊乖乖地复述原话,虽然她也不明白所谓的“身份特殊”具体是什么。 身份特殊?阮颜思考着。她公主的身份肯定是没什么特殊的……莫非是上次他说的,尚且不可以告诉她的事情有关?他和皇上两个人到底在偷偷摸摸搞什么鬼?! 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冷铭柏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非常庆幸。 他提醒皇上让颜儿出门最好戴上面纱,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占有欲作祟罢了!当然,他跟皇上提的时候,只说是出于对公主的安全考虑…… 现在看来,他绝对做了件对得不能再对的事了! 她的美丽是天下最毒的药。可以的话,他不希望任何男人看见她,即便是她的皇帝哥哥也不想。 刚才那华丽的登场,以及那魅人心魄的笑——她绝对是个妖孽,迷死人不偿命的妖孽! 这一出宫去,若是不遮不掩,她大概可以把全京城的男人全部勾引一遍!试问他怎么可能受得了?! 突然的,心情就大好起来。昨天见过无音,说他已经收到无影的消息,无影人已在四川境内,很快就会达到云南。只要进了云南,以无影的办事能力,那六芒星的图案应该很快就会有线索了吧? 一队人马在宫门前与银妃和太皇太后的人汇合,浩浩荡荡的队伍就这么驶出宫门,向京城最喧闹的地方前行。 也不知颠簸了多久,睡梦中的阮颜被紫伊唤醒。 “公主,到了。冷少将说先住店,再出门游玩。”紫伊轻声说道。 阮颜应了一声,抓起面纱熟练地围上脸庞,在紫伊的搀扶下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阳光,是那么赤裸裸地,照在她的身上! 深吸一口这与众不同的空气,心情不知怎么的,变得好起来。 远远的,她可以听见叫卖的声音,人潮走动的声音,孩子嬉耍的声音,老人咳嗽的声音,戏馆子唱戏的声音……所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阮颜的耳中听来,竟是那么的和谐与美妙。 原来,这就是母妃口中所说的,自由的味道…… 她突然可以理解母妃的想法。母妃总说,她很后悔,进了皇宫。如果可以,她希望一辈子呆在万年如春的云南,白天看遍满山野花苍树,夜里围着篝火,和神秘美丽的苗族姑娘们一起跳《踩鼓舞》。这样的生活,远比宫里所谓的“荣华富贵”要来得自由太多,有趣太多…… 第七十八章 约会 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冷铭柏的眼里。微风吹动着她脸上的紫色面纱,轻薄的面纱勾勒着她美妙侧脸的弧线。没有丝毫的矫揉做作,她自然地展开双臂,似乎要去拥抱这新鲜的大气。这动作虽然不够庄重,也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该有的仪态,但她做地一点也不显得轻浮随便,反而透着少女该有的欣喜可爱,像是发现了新鲜的玩物。 “公主……哦不,小姐,觉得累吗?”紫伊见阮颜心情似乎很好,问道。之前在宫里有交待,这次出行算微服,不能用宫里的称谓。 “不会啊。这里是……”她问道。 “这里是京城最出名的酒楼,永悦酒楼。我们今晚就住这里。”冷铭柏上前接过话头。 “奶奶,我们进去喝口茶如何?”她直接忽略冷铭柏的话,越过他的肩头,向刚从马车上走出来的太皇太后说道。 “颜儿说得对,哀……我也渴了,是不是啊,秀银?”太皇太后又对一旁的银妃娘娘说道。 “老太太说得对,咱们这就进去吧。”银妃恭敬地应了一声,扶了太皇太后,领着众人进店去。 过路的行人看着这浩浩荡荡的场面,只当是大户人家的老太太带着家里的姨太小姐出来秋游,也没有怀疑什么。 众人的茶还没喝完,随从便过来,宣布众人的房间。 太皇太后住天字一号房,银妃则是二号房,阮颜是三号房。冷铭柏因为通宵值班,并没有单独要房。 大家收了行李,便出来用午膳。吃饱了,众人便从永悦酒楼里走出来。 太皇太后也好,银妃也好,都是女人。说到女人共有的爱好,无非就是逛街了。 阮颜倒是并不在乎去哪里玩。只要能出宫转转,她已经很满足了。 逛街的地方,是离永悦酒楼颇近的十铺坊。 这里,是京城最热闹的商业中心。只要你想得到的,在这里都能买着。 阮颜走路走得少,所以走得很慢。不一会儿,太皇太后和银妃二人就已经走得不见人影了。冷铭柏自始至终都守在阮颜身边,并不远离。他交代了手下的几个身手比较好的跟着太皇太后她们,顺便让无音在暗中保护,以此万全。 “冷公子你还是去找老太太她们吧,阮颜没事,可以照顾好自己。”见他一直跟着自己,阮颜反而有点不自在,可当着紫伊的面又不好随便,只得委婉地劝道。 “小姐放心, 老太太那边铭柏自有安排,绝对不会出事的。”冷铭柏恭敬地答道。且不说手下那些好手,有无音在,也万无一失。 “是这样吗?阮颜担心……”她实在不喜欢他跟在身边。他的压迫感让她有点累。 “紫伊姑娘,麻烦你去给你家小姐找把伞来,可好?”冷铭柏打断阮颜的话,向紫伊交代道。 紫伊应了一声,马上去找卖伞的店家。还是冷少将细心,公主之前被太阳晒得中暑晕了过去。现在是在宫外,可不及宫里那么方便,有太医随传随到。 支走紫伊,冷铭柏的目光又回到了阮颜那蒙着面纱的脸上。 “你是故意的。”阮颜淡淡地开口。故意支走紫伊,他想干什么? “难得出宫来,陪你去转转啊!”冷铭柏很自然地牵起阮颜的手,拉着她走。 “等会儿,一会儿紫伊回来找不到……”阮颜忍不住回头,在鱼目混杂的空气中寻找紫伊的气息。 “找不到最好。”冷铭柏的嘴角浮起一丝轻笑。 “哈?!喂,你想干什么?”被他硬生生地拖走,总觉得他刚才的那句话有点图谋不轨的意味…… 冷铭柏拖着她有点冰凉的手,直到听到身后“哎哟”的呼喊声,才发现人太多,身后的人儿已经被路过的行人撞了好几下。 撞了阮颜的人见这穿着打扮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身边还跟着高大的男子,战战兢兢地道歉,很快溜走。 阮颜客气地鞠了鞠躬,却被身旁的男人一拽,落进他的怀里。 “大庭广众之下你……”她忍不住责备,却被扶在她肩膀上温暖的大手所传来的温度而禁言。 那么自然地,勾着她的肩膀,将她护在怀里,慢慢地走。如此惬意的享受着秋日里不太刺眼的阳光,冷铭柏突然觉得,他不过是普天下的一个男人,怀里搂着最爱的女人,没有官职,没有皇上,没有社稷,没有贤王,没有德瓦炎烈…… 周围的人都在望着他们。他本就是好看的男子,吸引着众多女人的眼球。而她,虽然轻纱半面,却挡不住晶莹的肌肤和曼妙的曲线。 看不见的脸庞,反而吸引着男人们的好奇心,在心中猜想着那面纱下的惊世容颜。 阮颜被冷铭柏搂在怀里,已经觉得不太合适,又感觉到这街上有无数道目光正在看着他们俩,这让她更加羞耻难当。这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他们不是微服吗?!她可不想那么 扎眼! “没事,他们看不见你的脸。”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一般,他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可是……” “不听话的话,我当众吻你了!”他低声威胁道,很满意地见她不再吭声。 这小丫头,还不习惯被那么多人注视呢!要是没有那面纱,估计整条街都被堵死了吧?要是真那样,别说她自己不愿意,他绝对比她更不愿意! 阮颜害怕冷铭柏真的不要命了,当众吻她,只得乖乖地缩在他的臂弯里,大气不敢多喘。直到她觉得自己被他带进了一间店铺,才稍稍推开他的胳膊,加大两人的距离。 这间店,听起来很安静,似乎没有什么人。只听到有人说道:“这位公子,为小姐买点什么吧?我这店里的玉器可都是上好的,随便哪件都有来头的。” 冷铭柏见这丁丁当当各式各样的玉器,一时半会却不知买什么好。他从未送过东西给女人,并不知道她们的嗜好。 “你来挑你喜欢的吧。”他对阮颜说道。 “你要送我?”她问道。 “嗯。但是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他略有点惭愧地答道。 “我看不见……”她淡淡地说道。 “相信你的感觉就好。”他宠溺地摸了摸她的额发,他绝对相信她那神奇的异能。 突然,角落里有样东西吸引了阮颜的注意力。那东西散发着温暖的质感,阮颜的感知能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 “请问,那是什么?”她伸出手,指向那个物品的方向。 “小姐是说这个吗?”店主顺着手指的方向,取下柜子上的一件东西,递到阮颜手中。 没错,就是它!摸上去也有热热的感觉,似乎是发簪…… 冷铭柏定睛一看,是一支通体殷红的玉簪。 “小姐真是好眼光,随便一挑便挑到了敝店的镇店之宝。”店家万万没想到,这位柔弱不堪,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小姐居然可以挑中这样宝物,颇为惊奇。再仔细一看,发现这小姐居然是个瞎子,更加惊奇。看来并不是人在选宝,而是宝在选人啊! “镇店之宝?那怎么敢要……”阮颜一听,忙将发簪退回给店家。 “小姐是被这凤舞选上的人,小人怎么还敢要回来呢?这是天意,天意难为啊!”店家笑吟吟地推辞道。 第七十九章 凤舞与神秘的男人 “小姐是被这凤舞选上的人,小人怎么还敢要回来呢?这是天意,天意难为啊!”店家笑吟吟地推辞道。 “天意?店家此话怎讲?”阮颜好奇道。这摸上去有点热的发簪,到底有什么传奇藏于其中? 冷铭柏从阮颜手里接过玉簪。一般玉都是翠绿色的,这支簪摸起来确实是温润的玉质,可却通体猩红。但除了颜色奇异以外,倒也觉得没什么更多特别的。 “小姐看不见所以不知道,这凤舞的玉身是红色的。”店家慢慢地说道。 “红色的?玉怎么会是红色的?”阮颜吃惊地问道。 “小姐拿在手里时,是不是觉得玉身有温热感?”笑眯眯的店家并不急于回答阮颜的话,继续问道。 “嗯。早在那边的柜子里时,我就觉得它有一种热热的质感,便挑上它的。”阮颜乖巧地答道。 “颜儿,你说这玉是热的?”冷铭柏惊奇地问道。现在玉簪在他手上,为什么他却一点热度都感觉不到呢? “这温热感,恐怕普天下只有这位小姐能感觉得到吧。所以我说,这是天意。”店家看着阮颜被面纱遮去的脸庞,知道多年来的等待,终于等来了对的人。 “店家能不能告诉我,这玉的来历?”阮颜问道。刚才这位店家说过,这店里的玉器都有来头,那这镇店之宝必定来头不小才对。 “不瞒小姐说,这店里的随便哪样玉器,小人都可以将来历告诉小姐您,唯独这凤舞,小人不能说。”店家答道。 “为什么不能说?”冷铭柏问道。他承认这玉确实有奇,可店家这又是天意又是不能说的打着幌子,难道是在骗人? “这位公子少安毋躁。这凤舞是别人交给小人保管的。那人交待小人说,这凤舞会选主人,总有一天它会遇到对的人。在凤舞找到它的主人之前,这玉就保存在小人这里。如今凤舞已经找到了主人,小人自然要将凤舞交出去。这位小姐是凤舞选上的主人,小人不过是替人将这凤舞交给小姐罢了,并不会要小姐公子的钱。”店家诚恳地答道。 “那请问店家可否告知我们,将这玉簪托给店家的人是谁?”阮颜问道。在她看来,那个人比较重要,至于多少钱,她不在乎。 “小人确实不知那位高人是谁,不过那位高人曾说过,凤舞的主人一定会见到他,届时自会像凤舞的主人解释一切缘由的。”店家笑吟吟地答道。 “那位高人,是 什么时候将这凤舞寄存在店家这里的?”冷铭柏问道。 “大概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吧……年代太久远,小人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店家答道。 从那间神秘的玉器店里出来,阮颜的手里多了一个精致的长盒。里面放着的,正是那红色的玉簪——凤舞。 想起刚才的一幕,冷铭柏却很不高兴。 店家将凤舞包好送给阮颜时,阮颜觉得怎么样也过意不去。就算是寄存,也寄存了十五年之久,总是要给点这位店家什么的。 不料这位店家还是什么都不要,只说想看看阮颜面纱下的真实容貌。阮颜想也没想便答应下来,冷铭柏在一旁却气到半死。尤其是当店家在看到阮颜的容貌后,笑嘻嘻地喃喃感慨道“看来凤舞选到了最适合的人”时,冷铭柏简直想一把火烧了这间莫名奇妙的店…… 除此之外,阮颜还自己掏了银子,为紫伊选了个翡翠镯子。 “在外面不准随便给人看到相貌!”他霸道地搂住她的肩膀,威胁道。这女人也太不小心了,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宫外可不比宫里安全! “可是……”她忍不住想反驳。那位店家不过是提个小小的要求罢了,有必要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那么生气吗? “没有可是!想去勾引我以外的男人,没门!”搂在她瘦弱的肩膀上的大手力量加重了一些,却小心地不去捏疼她。 “不可理喻!”阮颜忍不住在心里翻着白眼,甩开冷铭柏的胳膊。紫伊回来没有看见她,一定找她找疯了吧? 旁边一个人突然地撞上了她,她瘦弱的身子怎么可能经得起这么一撞,立刻倒在地上。正要忙着起身,却听见嗒嗒的马蹄声。那声音分明是冲着她来的。周围的人喊叫着四下散开。她愣在了原地,眼见着那马正向她冲了过来! 冷铭柏见势不妙,一个飞身,抱起她,闪到一旁。那马上人的骑术也相当了得,猛扯缰绳,马立刻停了下来。 马上的男人粗犷间有着俊朗的五官,正是昨夜在官道上赶路的男人。他枭鹰般锐利的眼神放在了躲在男子怀里的女人身上。 因为刚才被突然扯动,她脸上的紫色面纱落下了半面,美不胜收的侧脸撞进了他的视线。 是她!!可是,是她吗?她还是如此年轻吗? 他翻身下马,搂着她的男子警惕地望着自己,并不说话。 “适才在下冒犯,让姑娘受惊了 。”他微微曲身,作楫道。 阮颜尚未从刚才的惊险中回过魂来,躲在冷铭柏怀里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并没有注意到脸上的面纱已经掉落。 她听见马上的人翻身下马,向她道歉。深沉的男声好听却少了点正常人该有的情感。这男人搞不好比冷铭柏还要冷铭柏…… 搂在怀里的人尚在瑟瑟发抖,冷铭柏的火气更是大得吓人。 他望着对面的男人,却发现他的眼神根本不在自己身上,而在怀里的人,这才注意到阮颜的面纱已然落下。他连忙帮她扶好面纱,不让那和自己一般孔武有力的男人继续窥视她的容貌。 “刚才是在下的贱内不小心,惊了这位公子的马,还望公子见谅才是。”冷铭柏冰冷的视线回到了那男子的身上。他特地将“贱内”二字说得很重,道歉的话里一点道歉的意思也没有。直觉告诉他,面前的这个男人,绝对不简单…… 阮颜乱乱的思绪被冷铭柏的“贱内”二字吓得回了神,忍不住想要开口反驳,却被他周身散发着的跋扈的气息给堵了回去。 面纱已经被冷铭柏整理好,她转过脸,望向正在和冷铭柏对峙的男人。 他很高,和冷铭柏差不多。但是,他比冷铭柏魁梧,周身散发着王者的气息,和皇帝哥哥有点像的感觉…… 骑马的男人听到“贱内”二字,不禁失望至极。刚才只是一瞥,但他基本可以确定,她与他要找的人有关系,搞不好就是她的女儿。 可是听到她身边的男人说她是他的妻子,心中不禁一痛。 他到底,错过了多少次? 他望着对面的男子。这个自称是她丈夫的男人,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质,就凭刚才那马下救人的身手,也必定不是简单人物。这是当然的。如果她真的是她的女儿,那么敢自称是她丈夫的男人,怎么可能是一般人?!只是若是她的女儿,为什么会在这宫外瞎逛? 他翻身上马,并不再多话,拱手道:“请这位兄台照顾好你的妻子,在下就此告辞。”便策马远去。身后的刑基见主子走了,忙跟着策马。二人便绝尘而去。 第八十章 巧遇涟漪 “怎么样?刚才没伤到吧?”冷铭柏卸下一身紧绷的肌肉,柔声问着怀里的人。 “没事。谢谢你救了我。”虽然还在为“贱内”二字气结,但刚承蒙人家相救,阮颜不好恶语相加。 “别再甩开我了,多不安全,刚才就好险……”他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心疼地说道。 “那你别随便跟人家说我是你妻子啊。让人家误会了怎么好……”想到那两个字她就不爽,她的清白啊!! “那个男人很明显对你图谋不轨啊,不跟他说清楚怎么行!”冷铭柏不满地答道。想到刚才那男人投放在她身上那赤裸裸的眼神,他就不爽到了极点! “有什么好说清楚的,你可别忘了我们的契约!”阮颜小声地提醒道。如果找不到解毒的方法,她和他最终不过是陌路人…… “这个你放心,为了得到你,我会不择手段。”他自信满满地看着她,仿佛可以看见面纱下那太过严肃而皱在一起的小脸。 “刚才那位公子是什么人?”她不想去理会他口中的“不择手段”具体指什么,她更好奇刚才那个男人。 是不是她的错觉,那男人刚才看她的眼神,就如同……如同见到了多年未见的情人!难道她长了张大众脸还是怎么了? 冷铭柏不满地将她搂得更紧。这女人居然还在关心其他男人的事…… “一定不是一般人……”阮颜神清气定,自言自语道。 冷铭柏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她明明是瞎子,却似乎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确实如她所说,刚才的男人绝对不简单。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可凭他周身散发出的贵族气质,定然不是一般的老百姓,也不是普通的男人。 他突然拉过阮颜的身子,闪进一道无人的小巷中。很快,周围的喧闹被隔离在外。 “又怎么了?”她不解地问道。难道又有什么危险? 将她堵在墙角,他的占有欲开始在胸口爆炸开来。 “不要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他的声音有点沙哑。他就是不喜欢听到她谈论其他男人,尤其那个男人一点都不输给自己!不管如何,她的心里,应该只有他才是!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阮颜的头简直一个变两个大了!很明显,用“不可理喻”四个字形容这男人已经远远不够了! 可下一秒,阮颜便不得不抛开这种想法。因为他已经打 断她的话,不容她的“霸道”二字出口,就扯掉了她的紫色面纱,吻上她的唇瓣,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霸道”。 这男人能不能不要说风是风说雨就是雨啊!!但是在他的吻下,她想说话想发火是不可能的! 不知为什么,只有吻着她,搂着她,才能平复心中的不安。虽然她是女子,但她似乎比他更理性,往往都是自己这个大男人先失控。 面对她的若即若离,他就像不懂世事的愣头小子,可以放弃他最重视的理性与镇定,只为博取她偶尔的放纵。 “哐当!” 刺耳的声音打破了这充满桃色的一幕。早就被抛在脑后的理性被硬生生地拖了回来。冷铭柏回过头,想要看看是谁那么不识趣,敢打断他难得的好事。可这一回头…… “涟漪!” 阮颜被那金属坠地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时,冷铭柏已经帮她重新围上了面纱,但他的身体依然挡在她面前,本能似的护着她,这让她心头一暖。 但下一秒,却听到他的口中喊出女子的名字。空气中蔓延着的那甜甜的脂粉味非常熟悉。仔细一想,原来是定契约那天,冷铭柏身上沾有的脂粉味,心中竟莫名一酸,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门主……”涟漪已经忘记摔在地上的铜镜,只是喃喃地喊了一声。 冷铭柏锐利的眼神扫在她略微有点苍白的脸上,示意她不要多嘴。 那声“门主”声音并不大,但是阮颜还是听见了。 什么门主?!听起来似乎很江湖…… “涟漪,过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阮颜公主。”冷铭柏边说边朝涟漪使眼色,示意涟漪不要在阮颜面前提无忧门的事。 涟漪望着那轻纱半面的女子,并不知道她的长相如何,可那周身散发的羸弱的气质,却已经足够魅人。又听见冷铭柏说这位柔弱的公主是他未过门的妻子,疼痛更是穿心而过。 这,就是传说中的阮颜公主吧? “民女涟漪见过公主,公主千岁。”她盈盈行礼,礼貌教养样样不缺。 阮颜一惊,转向冷铭柏。不是说微服吗?这么随便就暴露她的身份,难道这涟漪是他的心腹,所以不必在意? “涟漪姑娘不必多礼。”不管怎么说,她微微点头,先回了涟漪的礼再说。 “你不在倚翠阁呆着,在这里乱逛什么?”冷 铭柏躲开阮颜疑惑的神情,质问道。 “碧珠姐姐的铜镜坏了,涟漪送来修补,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冷少将和公主殿下……”她略微窘迫地拾起地上的铜镜,不敢去看冷铭柏冰冷的眼神。 “那个,冷大人,你们慢慢聊,本宫有点累了,先回客栈。”阮颜小心地使用着正确的称谓。这位涟漪姑娘和冷铭柏之间的关系绝对不一般。二人似乎有话要说,而很明显冷铭柏不希望自己听到这些话,便识趣地转身,摸着墙壁出了巷子。 “回倚翠阁,别忘了你该做的。”冷铭柏冷冷丢下一句话,便追着阮颜跑了出去,徒留涟漪一人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吗?”冷铭柏追上前去,顺手拉了一把快要撞到行人的阮颜,再次将她护在怀里。 “你和涟漪姑娘谈完了?”她难得地没有反抗,只是淡淡地问道。 “我和她没什么好谈的。怎么?在吃醋?”他促狭地眨了眨眼。如果真是那样,他必会开心得疯掉! “不是,在生气。”她轻声说着。 “为什么生气?”他顺着胳膊下的小脑袋望下去,细细的小手正绞着宽大的袖口。真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 “你不该在涟漪姑娘面前随便说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的。”她抬起头,认真的表情让冷铭柏失笑。 “为什么不可以这么说?”他问道。她在认真什么劲? “你难道没有发现涟漪姑娘真的很伤心吗?”见他完全无所谓的态度,心中有股莫名的火在燃烧,逼出了她的脾气。这个冷血的死男人!人家姑娘家已经那么伤心了,他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又与我何干?”他不屑说道。连阮颜也感觉到涟漪对他的心意,他自己又怎么会忽略掉?只是他一直当涟漪是属下,并没有更多的想法。 “你……你这个流氓!”阮颜见他真的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不禁对他失望至极,大声吼道。 周围的行人被声音吸引,目光都聚集过来。 “你这么大声想干什么?”冷铭柏忍不住小声在她耳边警告,一边冲周围的人陪着笑脸,说是自己的小妻子在生气,这才解了围。 搞什么嘛!她居然为了另一个女人骂他流氓?! “我累了,送我回客栈!”她懒得和他继续纠缠,命令道。 “姑奶奶我怕了你还不成嘛?!”他 知道她还在气头上,便听话地搂紧她瘦弱的身体,穿过人群,二人向永悦酒楼走去。 第八十一章 风起云涌 “小姐!” 二人刚迈入永悦酒楼的大门,便见紫伊不顾众人的侧目,冲了上来,搂住了刚从冷铭柏怀里钻出来的阮颜。 “小姐!奴婢买了伞,却怎么也找不到您。只能回到这里等小姐回来……”她委屈地抹着眼泪,手里还握着买来的油纸伞。 “对不起,紫伊。我和冷……冷公子走得远了,也没找着你。来,这个作为赔不是的,送给你。”她从怀里拿出那个在玉器店里买的翡翠镯子。她早就料到必会如此,便准备了这翡翠镯子,还不忘向冷铭柏皱皱眉,当是责怪他当时丢下紫伊,牵着她玩失踪。 冷铭柏撇撇嘴,倒也不在意。 紫伊忙谢赏,阮颜帮她带上。虽然看不见,但她知道紫伊带着一定好看! 紫伊乐呵呵地陪她上楼,和她说了些贴己的话,便伺候她躺下,等着银妃和太皇太后她们回来,用晚膳时再叫醒她。 躺在陌生的床上,阮颜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才刚出宫半天,就发生了那么多不寻常的事,就算她脑子还算好使,可突然这么多事一起涌上来,脑袋都快超负荷了! 首先……对,首先是凤舞! 她从怀里拿出那精致的木盒,取出里面的红玉发簪。手心传来暖暖的感觉,暖得她竟多了些睡意! 等会儿,还不能睡着! 店家说这凤舞背后有一位高人,还说这位高人最终会和她见面。她一直深居宫里,想必日后也会一直呆在宫中。要见到那位高人,只可能他进宫来,不可能她出宫去。所以,以后要关注一下都有些什么样的人进宫,会比较好吧? 然后……然后,是那个差点误伤了她的骑马男人。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他会用那种眼神看她? 最后,是涟漪姑娘……她清楚地听到她唤冷铭柏为“门主”的,难道冷铭柏还是什么江湖门派的首领不成?皇上知道这件事吗?可是,冷铭柏也不介意涟漪知道她的公主身份,怎么看都有点矛盾…… 还有,为什么冷铭柏身上会有涟漪姑娘身上的脂粉味?难道他……抱过涟漪姑娘? 凤舞在手心的温度正在不断升高,这暖意的催眠作用不知为何那么好,阮颜想着想着,竟抵不住绵绵睡意,很快进入梦乡,忘却了发生的所有事…… 当紫伊再次来到天字三号房通知公主下去用晚膳时,公主那恬静地睡脸让她不忍叫醒她。 可是,太皇太后和银妃娘娘在下面候着,这本来就已经不合礼数了,还是叫醒公主比较好! “公主?公主醒醒!公主?该用晚膳了公主!”紫伊轻轻推了推阮颜的身体。可是,阮颜却一点醒来的迹象也没有。 “紫伊姑娘……”冷铭柏的身影闪至门外。紫伊回头,向冷铭柏发出求救的表情。 “你出去一下,我一会儿带公主下去。”他故伎重演地支走紫伊,顺带把门给关上。 眼前的睡美人沉醉在浓浓的梦境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发生了什么。 他的目光放在了她手中紧握的红玉发簪上。 他记得她说过,这发簪会发热。 多年忍受寒毒侵扰而睡不安稳的她,现在却睡得那么熟,是因为那支名叫凤舞的玉簪吧? 他趁机偷香,却连吻,也吻不醒她。 真是拿她没办法啊……就让她睡吧!下面的两个老女人就他来应付吧。 下到二楼的雅座里,果然看见银妃正在训斥一脸委屈的紫伊。 “你这奴才是怎么当的!?这点规矩都不懂?”银妃不满地蹬着紫伊。 见紫伊如此窘迫,太皇太后也想帮她说说话,毕竟之前是自己身边的侍女,心疼总是有的。可颜儿这样确实不合礼数,她不敢开口帮 紫伊说话。一伙人就这么僵着。 “太皇太后娘娘,银妃娘娘,请容铭柏来解释。”冷铭柏赶忙上前,解救可怜的紫伊。 “铭柏你来得正好!颜儿下午一直都跟你在一起的,她没怎么样吧?”太皇太后见救星来了,忙上前问道。 “回太皇太后娘娘的话,公主一切安好,不过是从来没走过这么多路,太过疲劳,晕了过去而已。”他故意用“晕”,而不说“睡”,带点病总是好说话的。 “晕倒了?怎么会这样?!有没有叫大夫来看看?”太皇太后立马紧张起来。颜儿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身体弱了点儿。 紫伊也一脸惊奇地看着冷铭柏。冷少将不是说他会带公主下来吗?怎么反而为了公主说谎? “公主第一次在御书房面见皇上的时候就晕倒过,太医检查后说公主的身体不适合长久晒太阳。今天下午恐怕是晒得时间久了点,就晕过去了。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冷铭柏脸不变色心不跳得说着谎话。幸好颜儿那小丫头长得一副弱弱的样子,否则他 这谎说起来还真不方便! 太皇太后一听,忙劝脸色一直不好看的银妃道:“秀银啊,颜儿向来身体就不好,这会儿才大病初愈的,出宫来稍微累了点,你就担待着点儿吧。”这么说来,闹脾气的银妃反而理亏了。 银妃见风使舵,忙堆了笑脸,说道:“既然公主身体不适,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那就不等公主了,咱们先吃吧。”说着向脸上还挂着泪痕的紫伊挥挥手,太皇太后冲紫伊点点头,紫伊识相地退了出去。 银妃堆笑着为太皇太后夹菜,心中却气得不行。不过想到今晚亥时即将上演的大戏,她不禁在心中阴阴冷笑。 阮颜公主啊阮颜公主,你连这辈子的最后一顿饭也不想吃!也罢,反正就算你不吃,你也活不过今夜! 皇宫。 今夜,整个皇宫灯火通明。大殿上,皇宫贵胄,座无缺席。见这架势,定是皇宫里来了贵客,才会摆上这样的国宴。可偏偏灯火再明亮,也照不亮着大殿上阴霾的气氛。 年轻的帝王坐在正中的龙椅上,原本温柔似水的眼神现下却透着一丝冰凉,定格在殿下跪着的男人身上。 “微臣德瓦炎烈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高大魁梧的男人声音洪亮,在座无缺席却安静得诡异的大殿里显得异常刺耳。 “世子平身,抬起头说话。”皇帝的声音中也有了一丝警觉。他不明白,德瓦炎烈趁这敏感时期突然造访京城,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谢皇上。”殿下的男人无视这略有尴尬的气氛,毫无畏惧地起身抬起头。那如秃鹰般锐利的眼神直直地望向年轻的帝王,没有一丝畏惧。 这男人,正是白天时差点误伤了阮颜的骑马人——西南藩王德瓦隆贝唯一承认的继承人,德瓦炎烈! 第八十二章 行刺 已至戌时。 今夜多云,月色再璀璨也被遮挡,是个适合杀人的夜晚。 黑衣卸下易容的伪装,穿上了一身黑衣,蒙上脸,飞身出了那间偏僻的客栈,赶往城中心的永悦酒楼。 他听说,永悦酒楼住进了一批官家人。能住天字房的,必定是有钱人。难道他要杀的,是那批人中的一个吗? 应该没错吧!不然谁的命那么贵重,居然值五百两黄金?! 不过不管对方是谁,他都会毫不客气地杀! 他是杀手黑衣,这不过是他的本分罢了! 阮颜醒来时,竟发现自己睡得异常地熟。握在手心的凤舞持续地散发着暖暖的热。大概是这热度驱走了多年的寒毒,让她能够安稳睡上一觉吧? 原来这凤舞真的是件宝物,如果一直带着她,她身上的寒毒会不会得解呢?又或是那位高人知道解毒的方法? 突然,她有种预感,她的生命不会那么快终结…… 缓缓起身,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大概已经打烊了,外面安静地吓人,只听见偶尔传来的桌椅摆动的声音,很有可能是小二正忙着擦桌什么的吧? 冷铭柏呢?她在许多人的气息里寻找着他的,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到,但离她似乎有一段距离…… 想到下午涟漪姑娘的那件事,她竟莫名地心酸起来。 言语间得知涟漪是倚翠阁的人。这倚翠阁,听起来便有了风尘味,想必是间青楼吧?这也难怪,冷铭柏是什么人?虽然看不到他的长相,不知道他的五官如何,但单凭他的气质,随随便便就可以迷倒一大票女人,又怎么会少涟漪一个?只是那声“门主”叫得实在诡异,她可以断言冷铭柏与涟漪的关系绝非简单的客娼,如果没有猜错,可能是主仆或上下的关系吧?可是冷铭柏为什么要派自己的下属进驻青楼?或者为什么在青楼挑选他的幕僚?这些,难道都是冷铭柏提到的,现在告诉她还不是时候的事情? 既然他说现在不能说,那就不要好奇下去,等到他觉得合适的时候,自然会告诉自己的吧?她努力地开导着自己,尽量去相信他…… 想着想着,突然一股熟悉的气息飘了进来。 是那个名叫黑衣的刺客!! 他怎么会在这附近瞎转?他怎么还没有离开京城? 不一会儿,她便觉得房顶上有淅淅梭梭的声音。看来那黑衣公子是来找她的了 ! 可他怎么知道她出宫了?而且知道她住在这里? 疑惑间,她秉住呼吸,坐在床沿边,等待黑衣的到来。 黑衣在亥时准时地来到永悦酒楼。 果然是有官家人,瞧这重兵把守的架势! 侍卫中,他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天他偷溜进宫探望阮颜公主时,与他较量了一番的男人,冷行风的儿子冷铭柏! 他不禁蹙眉,一是疑惑,二是担忧。 疑惑在于,如果冷铭柏在这里出现,那这官家人必定是宫中之人。这也就解释了有人愿意出五百两黄金买下那人的命。只是他的目标到底是什么人?该不会又是皇上吧? 担忧则在于,如果有冷铭柏在,想要行刺可就麻烦多了。他和冷铭柏交手过,知他身手并不输给自己。如果硬碰硬,他绝对占不到便宜。所以想要顺利完成今晚的任务,就必须悄悄地快刀斩乱麻,做得不动声色,在不惊动冷铭柏的前提下下手! 所以,他选择了屋顶! 他曾到过永悦酒楼,并在这里拒绝了贤王的“好意”。对这里,他还算熟悉。他挑准了天字三号房的屋顶,开始小心地一块一块地掀开上面的瓦片,想来个从天而降! 阮颜正襟危坐,可等了半天,却不见黑衣出现,只听到头顶的瓦片微微作响,便提了裙摆,站到了房间的中间。 终于,她等的人从天而降。可是…… 黑衣花了很多时间打通屋顶这条通道,可等他飞身跳下去时,竟发现自己的正下方有一个穿着亵衣的白色身影! 他警觉地挥剑出硝,架在对方的脖子上。正当他准备一剑划过对方的喉咙时,那人手中不知是什么东西,竟发出眩目的红色光芒,照亮了那人的脸! 黑衣的动作在下一秒定格…… 怎么……怎么会是她?! 阮颜感觉到黑衣正好落在她面前,刚想出声打招呼,却被逼上咽喉的剑气被吓得噤声。 他这是干什么?难道他是来杀她的吗? 容不得阮颜多想,一直握在手中的凤舞突然热得发烫。所有的一切,便冻结在这一刻! 黑衣见居然是朝思暮想的人儿,忙收了剑,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阮颜被手中的凤舞一烫,回过神来,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大概是危险已过,她手上的物什 光芒褪去,他定睛一看,竟然不过是支发簪,不禁大奇。 “是……是黑衣公子吗?”阮颜小声地问道。好像没有惊动外面的侍卫…… “正是在下。刚才让恩人受惊了……”第一次,离她那么近,他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花香,令他心神一荡。月光适时地照了进来,照亮了她美丽的脸庞。他这才注意到,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亵衣,亵衣里面藕色的肚兜若影若现,春光旖旎,万分撩人。 “公子刚才是怎么了?难道公子不是来探望我的吗?”她缓了口气,不解地问道,并没有注意到男人看她的眼神已然变得深沉。 望着她单纯的表情,显然没有注意自己的穿着有多么不合适。他警告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等会儿……公主这里可是天字三号房?”他该不会走错房间了吧?刚才要不是她手上的发簪发出异光,他恐怕已经亲手杀害了他的救命恩人! “是啊。公子怎么知道我是公主?”听见他叫她公主,想必他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 “这个说来话长。公主必定已经知道在下的身份,不瞒公主说,有人用五百两黄金向在下买公主的性命。”黑衣本想找个机会进宫仔细和她谈那个与她有关的秘密,没想到二人竟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相见,这是他意料之外的事。 “难怪……对方只告诉公子我今日会出宫,而且住这里?”阮颜问道。见黑衣对她的出现如此诧异,便知道黑衣并不清楚他要杀的人是谁,只不过知道要杀的人今晚住这里罢了。 “没错。幸好是向在下买公主的命。换了别人,公主恐怕已经惨遭毒手了……”确实,这么说来,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公子可知,要伤我性命的,是什么人吗?”阮颜问道。她其实心中有数,只是想确认一下罢了。 “对不起,在下并不知晓。公主你要多多小心为妙!”他略有焦急地叮嘱。下次如果来杀她的不是他,她又怎么能躲得过? “公子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公子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公子知道我是公主?”她放下一个疑问,另一个疑问又冒了出来。 “这个说来话长,公主是在下一直在找的人……”是时候,该说出替师傅隐藏了多年的秘密了……可是! “等会儿,有人上来了!是冷铭柏!” 第八十三章 以手代目(1) “这个说来话长,公主是在下一直在找的人……”是时候,该说出替师傅隐藏了多年的秘密了……可是! “等会儿,有人上来了!是冷铭柏!” 她截断他的话头。冷铭柏一直想要抓黑衣,万一被冷铭柏发现黑衣在这里,又怎么可能放过他?!而且这次与上次不一样,冷铭柏没有耗费任何内力,而且还有一群侍卫整装待发地围在永悦酒楼,个个都是好手,黑衣怎么可能斗得过这么多人? “公子还是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妙。”她提醒道。 黑衣望着她璀璨如月的脸庞,缓缓地摘下蒙在脸上的黑布。 他来不及告诉她太多,至少,让他为她留下点什么…… “公子你还愣着干嘛?!快点走啊!”她见他没有动静,紧张地劝道。她分明听见冷铭柏的脚步声已经到了二楼,离三楼的天字号房非常近了…… 黑衣没有理会她的劝说,揭开蒙面黑布的俊脸在月光的照耀下,美不胜收。只是,她看不见。 他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顺着自己的轮廓,慢慢地摸着,从额头,到眉毛,到眼睑,到鼻梁,到他的薄唇…… 阮颜不再吭声,她明白,他希望她能用这种方式,记住他。 “公子不用这么做的。公子的味道我已经记住了,我可以……”当手指抚过他的唇瓣时,阮颜忍不住出声阻止。为什么气氛突然变得这么怪异了…… 他俯身,轻轻吻在她的唇角。 这个位置很暧昧。友情与爱情,一线之间。 “我还会来的。”他在她耳边轻轻留下一句话,便飘身出了天子三号房。 阮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吓住了,等她回过神时,黑衣已经穿过屋顶的洞,飞身消失在夜色中。 指尖仍有他的温度和味道,她记得他五官的每一个细节。想必是个十分俊俏的男子吧? 可是,刚才的一吻,是为何? 不是没有吻过,冷铭柏的唇她太了解。相对于冷铭柏侵略性极强的深吻,黑衣不过是蜻蜓点水罢了。 大概,是为了感恩吧?她救过他两次,算上今天这次,是第三次了。 可是这种感恩方式也未免太……太轻浮了吧?而且他好像说,他还会来找她。确实,他似乎有话没有说完…… 江湖上出了名的杀手黑衣,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她不禁好 奇起来。但她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好奇,冷铭柏已经来到了天字三号房的门口,开始敲门。 “叩叩叩……” “小姐醒了吧?在下有话想对小姐说。”紧接着敲门声的,是冷铭柏的声音。 “嗯。请进来吧。”阮颜知道冷铭柏可能听到了什么声音,所以故作平静地让他进来,边感觉着黑衣的味道越来越远,便渐渐安了心。 “打扰了。”冷铭柏不客气地推开门。刚才他分明听见她的房内传出了什么声音,要不是下面有自己的手下看着,他根本没想着这么客套,直接推门进去就是。 她还是那个她,轻衫长发,不着世尘。当初,他就是被这样的她吸走魂魄的吧? 这会儿的她,独自一人站在房间的中央,手里还握着那支名叫凤舞的发簪。她似乎听见门开的吱哑声,缓缓回过头,冲他一笑,如夜明珠般,照亮了整个房间,盖住了月的光辉。 他轻轻阖上背后的门,问道:“你站在房间中央干嘛?刚才我听到有奇怪的声音,发生了什么事?” “屋顶……屋顶似乎有个洞。”她指了指头顶,有点无辜地说着。 冷铭柏一抬头,这才发现月正挂在那洞之上,光辉就照在她单薄的身上,浑身的神经一紧,飞快上前,将她扯入怀中。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不等她开口责备,他便抢先一步说道。 这间店是怎么回事?!屋顶上这么大一个洞,人随时可以爬进来!不过幸好,她没事…… “真的有洞在上面?”她不着痕迹地推开他,明知故问道。 “这么大的洞,什么人都能爬进来了……”他窝火地嘟哝着。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定会一把火烧了这间什么百年老店! 其实,已经有人爬进来过了……她在心里偷偷想着。 “叫人过来补一下就好了。万一要是下雨了,恐怕更麻烦吧?”她摸索着往回走。刚才确实好险,要是来杀她的人不是黑衣,而是其他人,现在在他面前的,恐怕只剩下自己的尸首了吧? 冷铭柏无奈地望着她踉踉跄跄的背影,摇摇头。这丫头,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居然担心起下雨的事。难道她的性命还没有下雨来得重要? 快步走上前,打横抱起她轻飘飘的身子,感慨着她无重的轻盈。这女人简直就是浪费皇粮,每天见她睡了吃吃了睡的,可就是不见胖,身上的骨头还是一把一 把的,真不知道她吃下去的都跑到哪里去了! “这里你不熟,小心撞到桌子。”他依然抢先一步解释。在鸢宫她也没少摔跤,在这不熟悉的地方怎么可能不跌跌撞撞? 他并没有把她放在床上,而是自己坐了床沿,抱她侧身坐在他的腿上,搂着她的腰,不准她挣扎。 “你有话要说?”她问。她不困了,正好,缺个人陪她聊天。 “嗯。那个……白天涟漪的事……”他有点难开口。他抱过涟漪是不争的事实,这让他有点难以面对她。 “你不用说,我明白。”她阻止他说下去,竟有点害怕即将从他嘴里说出的话。 说到涟漪姑娘,不知怎的,她的心便隐隐作痛,却不知为了什么。难道是因为她在责怪他对她有所隐瞒吗?还是因为他对涟漪姑娘的无情?还是其他什么…… “还在生气吗?”他问。她的眉头自以为不着痕迹地蹙了蹙,可他全看在眼里。 “不生气了。”她淡淡地一笔带过。有些事,不必强求。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懂。 “真的不生气了?”他追问道。她身上的鸢尾花香就如她脸上的表情一样,淡淡的,不显山不露水,却让人深陷痴迷,不想离开。 “我们不说这个,好吗?”她别过头,不愿再想这件事情。等他的手下回来,他便会知道她的毒无药可医。然后,他必须遵守他们之间的契约,离她而去。所以,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她不需要知道什么。 “那我们说点什么好?”他看出了她的不情愿,便依着她,换个话题。自从两人定下契约之后,她仍然会抵抗他,但却明显不似先前那么激烈,最多不过是小嘴巴不听话地骂他两句罢了,基本上也就由着他。这样乖巧的她,让他有点受宠若惊,又有点不知所措,但也让他更想宠着她。 阮颜一时语塞。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突然,她想起了刚才黑衣对她做的事情。 第一次,她知道可以以手代目,得知对方大概的长相。 所以,现在的她,对冷铭柏的长相不禁好奇起来! “我能……摸摸你吗?” 第八十四章 以手代目(2) “我能……摸摸你吗?” 她突然说道。可说完便后悔了!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歧义…… 对于冷铭柏而言,这句话的意思,绝对是另一番意境! 惊讶一瞬而过,浅笑爬上他的唇角。 “那个,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她尴尬地解释。 “你这个小妖精!你想……摸哪里?”冷铭柏搂过她的腰,轻笑着凑在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呵在耳垂,惹来她一阵战栗。见她刚才一脸娇羞,他怎么可能忍住不去调戏她? “我是说你的脸啦!”她扭捏地缩了缩脖子,避开他不怀好意的挑逗。 脸?她摸来干嘛?他还以为她想摸什么更刺激的地方呢…… “以手代目,说不定我可以知道你的长相……”她别过头,可脸上还是一片绯红。至少,让她知道他大概长什么样吧?这个男人毕竟在她的人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这样的人,即便以后不能再见,她想知道他的相貌,也不算过分吧? 他恍然大悟。有的时候,他甚至会不自觉地忘记她是个瞎眼之人。她太聪明,聪明得甚至让他误以为她不过是个正常的心智有点早熟的十六岁少女,却忘记了他们之间,有这么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女人喜欢他,不是为他的相貌,就是为他的地位。可这两点,对她而言,都行不通。他长得美,或丑,都与她无关。而她贵为公主,地位也远在他之上。对付一般女人的武器,放在她身上,全部失效。这让冷铭柏的信心大减。 不过,她本来就不是普通的女人。 或许也是因此,花间从不流连的他,最终却愿意将整颗心交给这样的女子保管。 如果有一天,她能够爱上他,便必定不是因为他的相貌和地位,而是真爱,刻骨铭心的爱。他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期待着她爱上他。 他毫不犹豫地握起她的小手,带着她抚上自己的脸庞。 她没有作声,乖乖地随着他的牵引,在他的五官间游走。 额,眉,眼,鼻,唇……还是这样的顺序,却是和黑衣全然不同的风景。 黑衣的脸,是典型的南方男人的脸。精致,细腻,甚至带着点妖冶。 冷铭柏的脸,却不太一样。剑眉,星眼,高鼻,薄唇。这些都是俊俏男子共通的特征。 只是,在冷铭柏的五官中, 她不仅摸到了北方男人的硬朗,也摸到了南方男人的柔美。两者完美的糅合在这简单的五官之间,勾起了她的好奇心。通过触摸所能接受到的信息似乎已经不够满足她的求知欲,她便变被动为主动,摆脱了他的引导,两只小手自主地在她想知道的地方游走,走过他尖尖的下巴,走过他脸颊的弧度,走过他刻进耳后的线条…… 她的指尖有些凉意,软软的肉垫轻轻划过脸上的各个角落。她仰着头,秀眉不自觉地蹙着,用一种研究似的神情,对指尖接受到的触感进行着图像化的拼凑。面前这张离自己近得不能再近的美丽脸庞上,写满了她的认真,她的用心,她的努力。 感动在冷铭柏的心中翻腾。她在拼命地想象着他的容貌和他的神情。也不知她那装满奇思怪想的小脑瓜子里,他已经被勾画成什么模样了? 她的举动,是不是能够说明,她不想忘了他? 阮颜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手指间的触感上,全然没有发觉男人的气息却越来越沉重,直到他带着体温的略微有些粗糙的大手从背后探进她的亵衣,抚过她赤裸的脊背时,她才回过神来。 “小妖精,你想勾引我到什么时候?”他缓缓地开口。虽然她一无所知,可从他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见她白色亵衣下藕色的肚兜。虽然真正的春光并未暴露,但足以引起他的一连串遐想,手脚自然也就不安分起来。 “我哪有……”她猛地抬起手,离开他的脸颊。她就是不喜欢“勾引”这个词!当初也正是因为他说她为了救黑衣而勾引他,才跟他翻脸的。 “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我会忍不住要了你……”他低低地吼着。为了她,他决定不再沾染其他女人。所以自从那次冲动抱过涟漪以后,他便不曾与任何女子产生瓜葛。体内积累的欲望在她软软的触摸和若隐若现的视觉幻想下渐渐膨胀。为了不吓着怀里的人儿,他不得不喊停。而她还一脸无辜地否认她对他的勾引,他终于明白,什么叫“欲哭无泪”了! “禽兽……”她小声地骂道,挣脱开他的怀抱,跳了出去。他这么露骨地表白着他的欲望,这让她惊慌失措。她不过是摸了摸他的脸罢了,这样就把持不住了,他不是禽兽是什么?! 你瞧瞧,明明是她点的火,还骂他是禽兽!而他呢,不仅要忍着嗜人的欲望不再对她上下其手,还要活该被她骂,他冤不冤枉啊?! 这小丫头,绝对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孽! 他一边为自己熄火 ,一边望着躲得远远的她。通过刚才的触摸,她真的记住他了吗?她摸得那么认真,那么专心,是不是表示,她想将他的样子刻在心底,永远不忘记? 他站起身,靠近她,却不敢再碰她。不是害怕她骂他,而是害怕他的理性会输给身体中那熊熊燃烧的欲望。 “答应我,刚才那种事,不准再对其他人男人做。否则,我就强要了你,再告诉皇上你活不长,让皇上指婚,才不管我们之间定了什么狗屁契约!到时候,皇上也不可能不答应!”他瞪着月光下她素净的脸庞,霸道地威胁着。 “就算对方是皇上也不行。元蕴更加不行!”他不死心地又添了一句。 阮颜气结。她这会儿正摸着上瘾了,准备回去摸摸其他人,应该也可以知道大概的长相。这些人里,自然包括了皇上和元蕴。可这男人居然以泄密威胁她!她还没有什么软肋,唯独在她活不长的事实上。如果冷铭柏告诉皇上这件事,她的余生绝对没有好日子过!无奈,她点点头。 就算他这么说,她还是可以去摸女子的脸的。再说了,她已经摸过黑衣公子的脸,早就破了他的威胁。 这件事,一定不能让冷铭柏知道,就当是她和黑衣公子之间的秘密吧! 第八十五章 爱恨情仇 皇宫。 富丽堂皇的宫殿门前,大门上悬挂着精致的木匾。木匾上“守己阁”三个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可在身着深紫色长衫的男人看来,却格外的刺眼。 守己阁……守己……安分守己吗?这算是凌麒对他的警告,还是对他的羞辱? 男人不悦地看着那三个烫金大字,嘴角那丝冷笑比树梢上的残月还要残忍。 “皇上吩咐了,世子造访京城期间,就住在这守己阁。世子有什么吩咐,尽管对管事的公公说便是。奴才现行告退。”领路的老太监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逃跑似的转身就走了。这年轻世子的嚣张气焰,他在刚才的国宴上就已经感受过了。此等危险的人物,少惹为妙! 德瓦炎烈并没有为难那位公公,只是向身后的刑基使了个眼色,二人便进了守己阁的大门。 “刑基,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他没有回头,边走边问道。 身后的刑基紧跟着他的脚步,寸步不离,答道:“正如世子猜测的那样,那位姑娘是当今的五公主。” 炎烈驻步,望着漂亮的亭台楼阁,想起了画像上那一抹动人的身影。 “世子……世子一直在看的那副画像上的女子,可是那五公主的母亲?”刑基问道。白日在集市里那惊鸿一瞥,他便惊奇发现,那少女居然长得和世子手中画像上的女子非常相像。只是今日见到的那女子太过年轻,不可能有四十岁,由此他推断,很有可能是画像上女子的女儿。既然如此,那画像上的女子,岂不是宫里的娘娘?! “刑基你说的没错。她的母亲,是旌浩老儿的妃子,岑妃。”炎烈不介意告诉刑基这些。刑基是他最信任的幕僚,这些事瞒着他本就不应该。 “岑妃娘娘她是不是……”刑基问道。二十多年过去了,那画中女子恐怕已经…… “刚才单独见凌麒时我问过了,她早在十年前就去世了。”炎烈的脸色非常黯淡,心痛无从掩饰。当年西南出了名的“药蛊双姝”,却也逃不过红颜薄命。 “是吗……是病逝的吗?”刑基见炎烈的脸上写满了伤痛,有点后悔自己的好奇心。 “是被旌浩那老儿赐死的。”炎烈答道,声音竟有些颤抖。怒火在锋利的眼中喷发。旌浩那该死的老头,居然杀了他最爱的神医姐姐!! “世子……世子节哀顺变。”刑基只能这么说,希望以此安慰悲痛的主子。 “ 不过,世子,属下查明,那五公主尚未出阁。”刑基补充道。不知这个消息,会不会让主子稍微开心一点? “尚未出阁?那今天那个男人为什么说她是他的妻子?”炎烈疑惑地问道。白日里,那公主缩在那个男人怀里,二人关系必定不简单才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男人,冷行风的儿子,冷铭柏。今日是太皇太后微服出宫之日,他们二人也是陪同出行,才会在市集与我们相遇的。不过那位公主确实尚未出嫁,这是肯定的。”刑基答道。 “你刚才说,今天遇到的那个男人,是冷行风的儿子?!”炎烈吃惊,他的眼神由怒火转向锐利。 “是的,刑基已经查明。” “哈哈哈哈…………” 突然间,炎烈大笑起来。尖锐的笑声刺破了夜晚的宁静,在这万籁寂静的夜空下尤其刺耳。 “世子……”刑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吓得背脊发凉。世子该不会又在想什么了吧? “干得好啊!刑基你干得太好了!”炎烈不理会刑基惊悚的表情,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甩袖继续往前走。 一丝冷笑挂上了炎烈的嘴角。 冷铭柏啊冷铭柏,本以为我们第一次的相遇,必定是在沙场之上,竟没想到会这么快遇见你!只是,正是因为如此,你必定会输给我德瓦炎烈! 当年你老爹冷行风欠我父王的债,旌浩老儿欠德瓦家的债,总有一天,我德瓦炎烈要加倍讨回! 一大早的永悦酒楼生意还很惨淡,店里冷冷清清的,没什么生气,只有打着哈欠的店小二擦着桌子椅子。 阮颜从天字三号房里走了出来,精神饱满得很。 昨天晚上冷铭柏走后,她就上床睡觉了。她发现凤舞真的是个宝贝,有它在身边,她便可以睡得安稳。多年来受到寒毒侵害而睡不成眠的坏毛病一下子就给治好了,这让她很满意。 所有,今天她起得特别早,早得连紫伊她们还没起身,来唤她起床。她倒也不想再躺着,起来花了一些时间对付那复杂的衣服,再简单盘了个松垮的发髻,用凤舞固定住,便摸索着出了门。 冷铭柏基本上一夜未睡,和手下的侍卫们守在酒楼周围,不敢怠慢。阮颜从房间里出来时,他正坐在一楼的桌子边喝茶,听见楼上的开门声,便抬头一看,却见佳人那乱七八糟的穿着和慵懒的气质,心中一紧,抛下茶杯,一个飞身直接从一楼飞上 三楼,落在阮颜面前。 阮颜刚想伸个懒腰,抬起的双臂还未来得及放下,就被突然出现的男人抱了个满怀,推回了房间。 冷铭柏随手关上身后的门,紧蹙着剑眉,不满地看着怀里的小丫头。 “你干什么啊!一大早的吓死人了。”怀里的美人撇了撇嘴,推开他的怀抱。 她随手绾起的发髻垮垮地垂着,略微有些零乱地碎发垂在颊边和肩上,虽然不够庄重,却透着迷人的慵懒。配上头上那支鲜红的凤舞,衬得她晶莹的皮肤更加透明诱人。 更要命的,是她身上那穿得乱七八糟的红色衣装。大概是因为眼睛不方便,所以从来没有自己穿过衣服,原本端庄贵气的衣装却被她穿出了一丝情色的意味。且不说腰带绑得乱七八糟,连外袍也没披稳,滑落在肩膀之下,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 冷铭柏无奈地摇摇头。他知道她是无心的,可一大早就来这么刺激视觉的香艳,让他实在受不了。 “颜儿……”他宠溺地摸着她那乱得风情万种的长发,第一次发现,这个世上真的有女子可以让他如此无可奈何却又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怎么了吗?”她无辜的脸上挂着一丝疑惑。似乎习惯了皇上和太皇太后叫她“颜儿”,倒也从不去计较他在私底下这么亲昵地叫她。 “你啊……怎么把衣服穿成这副模样?”他伸出手,开始认真地帮她摆弄身上的衣服。这小丫头,一大早就出来勾引男人!冷铭柏不禁在心中叹气。从来都是只有女人帮他更衣,他什么时候帮哪个女人穿过衣服?!可在她面前,再不可能发生的事也是可能发生的。 “啊?!我可是花了好一会儿才穿好的。”阮颜撇撇嘴,她就是不喜欢这复杂得不得了的衣服,穿起来多麻烦啊! 冷铭柏不理会她的抱怨,从中衣开始帮她重新穿起。她习惯了别人伺候穿衣,倒也不抗拒。毕竟这一大早的,紫伊又不在,除了冷铭柏,没有人来帮她。 好不容易把她身上那套衣服穿回原来的味道,冷铭柏又望了望她那乱七八糟的头发,叹了口气。帮女人梳头,又是头一遭了! 他推她坐到梳妆镜前,抽走凤舞。如水的长发倾泻而下,如瀑布一般,披散着。 他不会梳女子的发髻,只得想尽办法,让她绾起的青丝不要太过凌乱罢了。 两人相顾无言,只有木梳划过发丝时传来的轻轻的摩擦声。 “我是不是,很没用……” 第八十六章 劝降与验收 “我是不是,很没用……” 她突然开口,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冷铭柏一愣,不知如何回答。 “我是个瞎子,连最基本的生活起居都无法照顾自己。从小到大,要是没有冉意,我恐怕已经……”想起冉意,她瘦弱的肩膀开始微微地颤抖。好久没有见到冉意了,也不知她在王显那里好不好…… 她好想冉意!想得连心都疼了…… 冷铭柏放下木梳,大手放在她的肩头,希望给她一些慰藉。 “冷铭柏,我求你放弃吧……”她幽幽地说道。 “你让我放弃什么?”他心中一疼。 “我这样的废人,真的不值得……”她低下头,泪水涟涟落下。这是第几次了,在他面前哭?她本不是懦弱的人,自从母妃死后,她的泪腺就退化了。可在他面前,她就变得软弱了。为什么会这样? “你别胡思乱想!”冷铭柏轻吼着。他不会放弃的,因为她是值得他爱一辈子的女人。为了她,他可以上刀山下火海。所以,他不会放弃! “可是……”她回过头。她清楚地看着自己越来越依赖他,这样下去怎么能行?需要兑现他们之间的契约之时,她真的能潇洒地离开他,不作任何留恋吗?不行!她必须离开他!她根本配不上他! “没有可是!”冷铭柏打断她。她到底在想什么?她只要乖乖地等着他为她找到解药,然后将自己交在他的手心,让他守护她一辈子,呵护她一辈子,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去担心,这么简单的事情,她怎么就做不到呢? “闭上嘴巴,不要说话。”见她还想申辩,便抢先截住她的话头,伸手搂她入怀。他的小女人,总是太聪明,聪明得太不安分,让他提心吊胆,不得安宁! “你给我记着,我冷铭柏向来说一不二。想让我放弃,没那么容易!我说了,为了得到你,我会不择手段。就算是要跟阎王过意不去,我冷铭柏也不会眨一眨眼睛!所以,你就乖乖的,不要胡思乱想,等着我就好。” 他从来不曾对女人下过承诺,但这回,他下得毫不犹豫。他本不是善于辞令的人,可面对她的泪水,一番话便自然而然脱口而出,像是准备了许久似的,等着他找到对的人,说出口来。 阮颜为这番话动容。他是有点霸道,却不失温柔。有生之年能够被这样的男子爱过宠过,她也应该死而无憾了吧?只是,她不能要走他的心,也不 能失了自己的心。他们之间,注定不能长久,注定会分开。除非,她的毒能解…… 更何况,现在还有人盯上了她这条不值钱的小命,她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昨晚只是幸运,可谁又能保证下次她也同样幸运? 想到昨晚的刺杀,她甩开了其他的想法。 哼,估计就是她了吧? 她抹掉脸上的泪水,推开冷铭柏的怀抱,站起身。她还没有到伤春悲秋的时候!她是后宫不惧怕任何势力的斗士,又怎么能轻易死在莫名其妙的人手里? “怎么了吗?”他问道。 “带我下楼,我饿了。”她答道。她倒想见识见识,那个女人看到她第一眼,会作何反应? 冷铭柏见她紧蹙的秀眉,便知她又在打什么主意了。前一秒,她是那么柔弱,让他想把她揉进怀里。下一刻,她似乎重拾了斗志,像是肩负了重要使命的要人。也罢,她那么聪明,让她装傻恐怕太为难她了。只要他找到解毒的方法,她就必须遵守契约。柔弱的她也好,坚强的她也好,都是他的人。这么想,也就释怀了,帮她整了整有点褶皱的外袍,领了她下楼。 银妃是被贴身的侍女蓝心叫起来的。昨晚,她一直在担心她的暗杀计划到底有没有成功,没有睡好。一大早被叫起来,她便急匆匆地收拾了衣妆面容,跌跌撞撞地跑到隔壁的天字三号房敲门:“颜儿?颜儿小姐?你醒了吗?”她轻轻地敲着门,里面却没有任何声响。 这一切,都被在对面二楼雅座里喝茶的阮颜听在耳里。果然就是她!这么早就来验收成果了,她也未免太心急了一点! 一旁的冷铭柏刚想出声提醒对面楼上的银妃,却被身边的人儿握住了手。 “颜儿?”他轻声问道,十分不解。颜儿在搞什么鬼? 阮颜没有解释,只是摇摇头,把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噤声动作。 楼上的银妃见半天没有动静,便假正经地喊了身边的蓝心道:“蓝心,进去看看小姐醒来了没有。醒来了就帮小姐梳洗更衣。” 蓝心应了一声,觉得莫名其貌。主子一向不喜欢那位公主,可今早却兴冲冲地跑来喊公主起床,这是为什么?不过蓝心是奴才,不敢想太多,只是领了命,就照做了。 “小姐?奴婢是蓝心,进来给您更衣了。”蓝心象征性地敲了门,推门进去。 不一会儿…… “娘……夫 人!!夫人不好了!小姐她……”蓝心一脸慌乱地跑出来,冲着门口的银妃喊道。 银妃脸上一喜,莫非成了? “小姐到底怎么了?”她不耐烦地问着满头大汗的蓝心,语气里遮掩不住得兴奋。 “小姐她……她不见了!!”蓝心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答道。 银妃的心如掉进了冰窟窿。她不相信地冲进天字三号房。果然,房内空空如也,什么人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她不解地嘟哝着。按理来说,应该会看见阮颜那丫头的尸体才对的,为什么什么都没有?难道是杀手把她劫走了吗? “秀银姨娘一大早好兴致!这么急着找颜儿,可有急事?” 悦耳的声音惹得银妃回过头,却发现一身红装的阮颜从对面的二楼雅座里走了出来。 她居然没有死?!她怎么可能没有死!?不是说找了江湖上最出名的杀手吗?可为什么她还可以好端端地立于面前? 第八十七章 逢场作戏 “铭柏拜见夫人,夫人早安。”一旁的冷铭柏行礼,一脸面无表情。 银妃怔怔地望着阮颜身后的冷铭柏。难道说昨晚的刺杀失败,是因为冷铭柏他竭力保护?!那昨晚岂不是大闹一场?!为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听到…… “秀银姨娘既然起身了,不如过来喝个茶吧。我听冷公子说这间店的茶点非常美味,不如秀银姨娘也来尝尝吧?”阮颜早就觉察到银妃因为吃惊而变得乱糟糟的气息,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要不是昨晚来杀她的人是黑衣,恐怕她真的无缘见上这一幕了! 一旁的冷铭柏并不吭声。他知道她在说谎,也知道刚才她在放长线钓大鱼。可他实在不明白,为何她要算计银妃。即便银妃肯定不喜欢颜儿…… 像是可以感受到他的疑惑,她偷偷地拽了拽他的衣袖,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这件事是她和银妃之间的事,冷铭柏与此无关,但做个看官倒也不差。他这么聪明的人,说不定也可以看出些端倪! 望着她的笑颜,冷铭柏在心中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他的小女人本就是个小狐狸精!他乖乖地放弃猜度,将信任放在眼里。她是想让他看场好戏,他又为何推辞? 银妃不愧是在后宫深水里趟了半辈子的主儿,很快就捡起不露声色的招牌笑容,答道:“我这不是担心颜儿你的身体嘛!昨晚连晚膳都没有用,冷公子说你晒了点太阳,晕了过去。我还正担心着颜儿你好转了没呢!这不,一大早就急匆匆地来看你来了。没想到颜儿你已经起床了,瞧我这心急的!”语气间,倒也很真诚。 阮颜也不露声色,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答道:“让秀银姨娘您担心了。颜儿已经没事了。托姨娘的福,颜儿昨晚睡得可安稳了!” 她故意强调“安稳”二字,很满意地感觉到银妃的气结。 “呵呵……睡得安稳就好……就好……”银妃干笑两声,神情尴尬。见鬼了,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又错过了什么!? 冷铭柏脸上的神情更加疑惑。从阮颜揶揄的口气中可以听出,昨晚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对的。可昨夜明明是自己一直守着她的,确实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颜儿到底在说什么? “既然如此,姨娘还是快过来用早膳吧。”阮颜像没事人儿似的招了招手,让银妃过来吃饭,自顾自地回了雅座。 银妃气得鼻孔冒烟,却不好发作,甩了袖,便往二楼雅座去。她倒想看看这死丫头到底想 怎么样!! 二楼的雅座里。 “颜儿,你到底在说什么?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冷铭柏忍不住问道。 “天机不可泄漏~!”阮颜笑了笑,扶起茶杯。这普洱确实是好茶,清香温润,以前鸢宫的茶叶跟这个确实没得比。 “你可别瞒着我,太不安全了。”他劝说道。他不喜欢她有秘密,这让他非常不安。他有自信拥有她的全部,当然也包括她的秘密。 可是…… “别忘了,你也有现在告诉我不合适的事情哦!你有,我自然也有。所以你就闭好嘴巴,别多话。还有,一会儿银妃面前,可别颜儿颜儿得叫,不合规矩。”阮颜放下茶杯,银妃差不多该到了。该交待的话得先交待清楚,一会儿她可没空管后面那个拖油瓶。 冷铭柏见她虽然巧笑嫣然,却挡不住一脸戒备,浑身的锋芒比骂他时还要气盛,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这样的她,甚至让他觉得害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值得她动真格到如此地步? 不出一会儿,银妃便推门进来了。阮颜闻声,马上站了起来。 “阮颜拜见娘娘。” 一旁的冷铭柏也收了心思,起身叩拜,一边在心里提点自己别给颜儿添乱,就当是看场戏罢了。 “都平身吧。宫外就别那么多规矩了。”一路上银妃已经收拾好了心情,语气间远比刚才多了分沉着,不动声色地应对着,一边小心地观察着二人的脸色,一边坐了下来。 “谢娘娘。”二人谢了恩,也跟着入座。一旁的蓝心伺候着茶水,在这弥漫着紧张气氛的空气中,不敢有所怠慢。 “冷少将昨晚可有睡?”银妃见阮颜满脸笑意,不慌不乱,就知这小妮子不好惹,便不急着将矛头转向她,而把斗争大方向对准了一旁的冷铭柏。 冷铭柏没想到银妃竟然先问他话,知道这浑水恐怕不得不趟。一旁的阮颜冲他点点头,示意他如实回答,他才恭敬答道:“回娘娘的话,铭柏的任务是守护各位主子的安全,岂敢轻易入睡?” “哦?是吗?那昨晚,可有什么奇怪的人闯进来?”银妃继续问,边问边观察着冷铭柏的表情。 “回娘娘的话,昨夜一夜安好,并无可疑人物出现。”他坦荡答道。 银妃不语。这可就怪了!冷铭柏的表情很明显说明他没在说谎,那阮颜之所以还活着,难道并不是因为有冷铭柏出手相救? 难道是那个杀手根本没有出现?! “冷少将,昨晚本宫的房顶上,是不是莫名其妙多了个洞?”阮颜拿起茶盏,轻抿一口,好整以暇地问道。 冷铭柏偷笑,这小丫头明知故问嘛!不过她不说,他还真忘了有这么回事…… “回公主的话,确实如此。” 银妃脸色微变,看来那杀手确实来过。可为什么没有杀了这个麻烦的瞎眼公主呢? “娘娘,昨晚阮颜作了个梦,不知娘娘可有兴趣听啊?”阮颜并没有继续纠缠在那个洞上面,而转了个话题。 冷铭柏见她一脸娇俏,便知她心中必定有鬼,耐着性子作回他的看客。 “哦?不知公主梦到何物啊?”银妃倒也不怕她。这小妮子正在变着花样告诉她,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她自然很想知道。 “也没什么,就是梦见阮颜那死去的母妃了。母妃在梦里说,有人要置阮颜于死地,让阮颜小心行事。”她描述着那个梦,语气平淡地就像话家常似的。 “公主又梦见岑妃娘娘了吗?梦里之人说的话怎么能全信?而且老梦见故人,可不是好事啊!要不等咱们回了宫,本宫请人给公主驱驱邪,如何?”银妃也是老江湖,倒也不怕,顺着阮颜的话说下去,没有一丝慌乱。 冷铭柏一听,浑身的细胞都紧张起来。有人要置颜儿于死地?是什么人?难道是银妃? “有劳娘娘费心了,阮颜倒不在意多梦见两次母妃的,驱邪的话就不必了。母妃还说了,虽然有人想要阮颜的命,不过阮颜能置于死地而后生。这阮颜就不懂了,还望娘娘指点才是。”她不缓不急地娓娓道来,这“置于死地而后生”之说,她清楚得很,却扔给银妃来猜,这怎么能不让银妃上火?! “呵呵,公主冰雪聪明,连公主都不知其中奥妙,本宫这愚笨的妇道人家又怎么会知道呢?”银妃干笑两声,压着怒火,把球踢回给阮颜。 “娘娘言重了。阮颜的那些小聪明,哪能比得上娘娘的大智慧啊!只是,阮颜因机缘巧合,结识了一两个宫外的朋友,倒是来得实在。” 银妃一听,愣住了。这小丫头是在暗示她,是她宫外的朋友将她从杀手手中救下来的吗?可她不是从小深居宫中,又哪来的宫外的朋友? 冷铭柏也一惊。这宫外的朋友,从何而来?他怎么不知道?难道她又在打幌子? “阮颜 在宫外有个朋友,武艺高强,不比这边的冷少将差。只是这朋友是混江湖的,不是正道上的人物,专门收人钱财,为人消灾。 ”她意兴阑珊地说道。这么明显的暗示,银妃这个老狐狸也应该明白了吧? 银妃咪起了凤眼,瞪着阮颜的脸。这小妮子是在告诉她,她请的杀手是这瞎眼公主认识的朋友,所以她才能躲过作夜一劫吗?这怎么可能?她哪来认识江湖上的朋友的?! 一旁的冷铭柏却恍然大悟。她说的,不正是黑衣那小子嘛?! 难怪昨晚他会听到她房间有奇怪的声音!难怪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她的屋顶上有那么大的一个洞! “公主从小深居宫中,何来这宫外的江湖朋友?”银妃的声音透着紧张,脸上已爬上了一层薄汗。 “这个嘛,呵呵,其实最先并非阮颜认得,而是这位朋友认识阮颜在先。恰逢阮颜出宫,未想到能在宫外见上一面,以叙旧情,倒也是件乐事。” 银妃一听,气得无话可说。并不是说她身后没有供她指使的灰色人物,而是她害怕追究起来查到自己,所以专门周转了多人,才找到江湖人士,来执行这次暗杀。没想到这好不容易找来的江湖人,居然是这瞎眼小公主的旧识。这还真是见鬼了! 阮颜并不上心,优哉游哉地喝茶,为这结果满意。她的话挑得越明,银妃的狐狸尾巴就露得越多,估计一旁的冷铭柏也猜到个八分了吧? 冷铭柏何止猜出了八分?!他已经完全明白昨晚发生的事了。当他听见阮颜说“未想到能在宫外见上一面,以叙旧情”时,拳头便在桌下握得紧紧,不满已然爬上俊脸。 这该死的女人!居然背着他和别的男人半夜幽会! 似乎可以感受到他的怒火,桌子下面伸过来一只软软的小手,抚上他紧握的拳头。她回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小手在桌下拍了拍他的胳膊,以示安慰,示意她以后会解释。冷铭柏轻哼一声,稍稍收起脸上的不满,望向银妃略带心虚的俏脸。 没想到这银妃娘娘居然如此狠毒!只是她到底为了什么天大的事,居然敢买通杀手来杀皇上的心头肉?! 见银妃的狐狸尾巴已经露得差不多了,阮颜觉得不如乘胜追击,再试探她一番,说不定会有不小的收获。于是,她轻咳嗽两声,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母妃在梦里还对阮颜说,想要置阮颜于死地的人,正是当年害死她的人……” “啪!! ” 不等阮颜说完,银妃的茶盏便摔在了地上,砸得粉碎。 阮颜笑了。真是沉不住气,她还没说完呢……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她故作关心道:“娘娘没事吧?可有被烫到?蓝心,还愣着干嘛?快帮你家主子收拾收拾!”谈吐间巧笑嫣然,美不胜收。 冷铭柏一惊。难道银妃派人杀阮颜的原因,是为了灭口?这么解释也就通了,十年前梅妃疑案,竟然是这么个真相! 银妃万分尴尬,只是忙着擦拭锦袍上的茶渍。就在这时,太皇太后进来了。 “这一大早,怎么这么热闹啊?”太皇太后一走进来,便感觉到这一触即发的气氛,忙说了句俏皮话来缓和。从昨天晚膳前银妃的态度,她就已经得知,银妃并不喜欢阮颜。而现在这剑拔弩张的空气,莫不是闹僵了? 众人都起身,向老太太行礼。 “颜儿正和娘娘说昨天晚上作的梦呢!大概是梦的内容太惊悚了,吓着了娘娘,骇得娘娘连茶都翻了。银妃娘娘大人有大量,不会怪罪颜儿吧?”阮颜并不理会银妃的怒火,笑眯眯地说道。 “哦?到底是什么样的梦,把我们的后宫正主儿给吓成这样?颜儿不如说来,让皇奶奶也听听?”太皇太后见阮颜应付自如,反倒是一向沉稳镇定的银妃乱了手脚,便大概知晓刚才的状况了。言语间,不禁佩服起阮颜来。 太皇太后不管后宫之事多时,但毕竟大半生都是在这后宫深水里趟过,又怎么不懂这其中的斗争与肮脏?但她始终不喜欢这种东西,所以早早就将后宫的管辖权下放,躲进延寿宫专心礼佛,倒也乐得自在。所以,她并不喜欢心计太重的银妃,即便银妃将后宫管理得很好。 本来,她还在担心深入简出的阮颜必定受人欺负,所以这次出门,总是小心袒护。没想到这小丫头根本不用她这个老太婆操心,不仅一点亏也没吃到,反而把向来心高气傲的银妃给治住了。看来,是她小看了这孩子了!但她并没有忘记,阮颜曾经躲在鸢宫十年,不与宫人接触,想必隐世的心情是非常坚定的。这种不爱争锋,却并非一味柔弱,反而善于自保的孩子,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让她更加喜欢起来! “连胆子那么大的银妃娘娘都骇成这样,颜儿又怎么敢跟皇奶奶您这大把年纪的老人家说呢?要是吓坏了皇奶奶,皇帝哥哥肯定不会放过颜儿的。”阮颜巧妙地糊弄过去,感觉到一旁的银妃松了一口气。 “既 然如此,那哀家这个老太婆还是不要听为妙。万一吓坏了身体,颜儿你可得遭殃了。”太皇太后知道这小丫头在忽悠自己,倒也不计较深究,顺着阮颜的话说下去,算是大家都有了台下。 闹哄哄的早晨就这么结束了。 第八十八章 吻的位置 用过早膳,一队人便退了房间,启程返回皇宫。 阮颜收拾好了行李,乖乖戴上红色的面纱,便跟着紫伊的引领,上了马车。 想到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阮颜的秀眉不禁紧蹙。 今天早上实在是太明显了,银妃的狐狸尾巴已经被她完全揪了出来。十年前,害死母妃的,一定就是银妃。可是具体怎么害,她却不太清楚。毕竟她自己对当年之事的内幕并不了解,自然也不清楚银妃的手段。 但是这回,她算是和银妃撕破脸,就差没当场对质了。这也是为什么今早她要留冷铭柏在身边的原因。一方面,害怕银妃狗急跳墙,对她行凶,冷铭柏在身边,也算保自己周全。另一方面,有冷铭柏这个外人在,银妃必定也有顾虑,不敢轻易自暴,只能由着自己指桑骂槐地旁敲侧击。 她摘下脸上的面纱,放下了这件事。银妃这件事,需要有证据才能扳倒她。可是十年前的事情,年代太过久远,要想找证据谈何容易?所以,她先放下了这件事,开始思考其他的事情。比如说,如何应对冷铭柏…… 冷铭柏一点都不笨。今早他的怒火已经证明,他已经知道昨晚黑衣来过的事了。他恐怕一直在等着机会冲她大发脾气吧?最后十有八九又是霸道地警告她不可以这样不可以那样的。这个模式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打破过,可不知为何,她的心中还是有点期待的,因为这至少证明,他的心中真的有她。这种甜蜜的幸福感,她从未尝过,他是第一个带给她这种感觉的人。 但是,她的心是矛盾的。理性希望他能忘记她,感性却希望他能爱着她。这种两难境地,到现在为止,她还无法找到出口。她该如何是好,她无所适从。 今早的事情,让冷铭柏认识到一个全新的阮颜公主。 他早就知道她很聪明,甚至狡猾。但再怎么大胆,了不起治一治刁蛮任性的雏玉罢了。可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连银妃这样的老狐狸也敢挑战,而且居然能不慌不乱地步步为营,旁敲侧击地迂回试探,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在魄力和勇气上不是一般女子所能相比的。 但想到今早她说的话,冷铭柏的心情,又会好到哪里去? 昨天晚上的事情,他已经猜了个大概。他犹记得昨晚去看她时,她的穿着是那么撩人。被他看见也就算了,可在这之前,黑衣居然也看见了她那个样子。就算黑衣是杀手,但也是个男人。这种血脉忿 张的春色,黑衣怎么可能把持得住?!黑衣和她之间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他想都不敢想下去…… 他摸到她的身体了吗?他吻过她吗?他和她说了什么吗? 各种各样的想象在冷铭柏的脑海里穿梭,让他渐渐疯狂。他一个勒马,调转马头,从队伍的最前面,一路骑到走在最后的阮颜的马车,飞身下了马。 “大人这是……”一旁的侍卫见头儿跑过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冷铭柏不耐烦地将缰绳交在那个侍卫手里,一个飞身,便落在车夫身边,掀了帘布,钻进了阮颜的马车。 紫伊为冷铭柏的突然造访吓了一跳。 “冷少将,您这是……” “下车。我和你家主子有要事相谈。”他已经懒得寻找借口了,直接赶紫伊下马车。 紫伊愣了愣,望着一旁不慌不乱的公主,等待公主的示意。 阮颜冲紫伊点点头,示意她听冷铭柏的话。紫伊乖乖下车,临走前还不忘担心地望了一眼公主。 “你凶紫伊干嘛?人家又没惹你……”阮颜听见紫伊下去了,淡淡开口。 “原来你还知道惹到我了啊!?”冷铭柏揶揄地说道。他在等她的解释。 “你在生黑衣的气吗?”她问道。 “还有你的气。”他补充道。 “什么也没有发生。”她淡然回答。这不是他最关心的吗?她也不用拐弯抹角了。 “怎么可能?”他不信!难道黑衣是柳下惠?! “此话怎讲?”她不以为然地问道。虽然确实发生了什么,可他怎么知道? “黑衣也是男人。你穿成那样,他怎么可能不动心?!”冷铭柏气闷地答道。他自己还不是差点没把持住?黑衣又怎么会比他耐性好?!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是禽兽吗?”她反诘。黑衣很有风度,不像他,总是强吻她…… “你……”他不禁气结。他承认在她面前他总是失控,但这不是他的错,是她太诱人,只要是男人就会受不了。 “你什么你!?我救过黑衣公子两次,我是他的恩人。他感谢我,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他怎么感谢你的?来刺杀你算是感谢你?”冷铭柏忍不住提高了嗓门。 “你小声点会死啊?!”她冲过来捂住他的嘴巴。他们可是在马车上,不比在房间里,隔 音效果那么好。 见她主动投怀送抱,先不考虑她的目的为何,冷铭柏毫不犹豫地搂住了她。 掰开掩在自己唇上的小手,心疼地搂着火红的娇躯。昨晚她差点死在别人手里,而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我们应该感谢黑衣公子。幸好昨晚来杀我的是他,否则我真的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她轻声解释道。 “以后不准依靠其他男人,只有我有资格保护你!”他笃定地承诺着,在心中默默发誓,这辈子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不能让她有生命危险! 你看看,说了还是这个模式嘛!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暖暖的,像是凤舞散发出的热量一般。只是这温热并不是停留在掌间,而是流淌进她的心里。 突然的,她想起了黑衣的那个吻,那个在她看来,是代表感激的吻。 小手攀上冷铭柏的脸,寻找着,然后,缓缓伏下身,轻轻一吻,印在他的唇角。 冷铭柏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吻而愣住了。 她居然主动吻了他!!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你不觉得,你弄错了地方吗?”他很快从吃惊中走出来,望着她娇羞的俏颜,促狭地调笑,可心中却乐开了花。 “下次记住,应该吻这里……”他擒住她的红唇,吮吸着其中的甜蜜。 不等他加深这个吻,却被怀里的人硬生生推开了。 “都说了你是禽兽啦!那里,是向你表示感谢罢了。你也没少救过我,算是谢礼。”她红着脸解释。她何尝不是第一次主动亲别人?!可这禽兽却一点都没有理解她的想法。 “谁告诉你亲那里是表示感谢的啊?”他望着她羞红的双颊,并不为她骂他“禽兽”而感到生气。 “难道不是吗?”她惊恐地问道。如果不是,黑衣到底是什么意思…… “唉,唇角,介于唇与颊之间。这么暧昧的位置,爱人与朋友,不过一线相隔。还不明白?”他苦恼地解释着。她的聪明还真是术业有专攻啊…… 阮颜顿时傻住。原来不是感谢的意思!!那么,黑衣的那个吻,岂不是…… “你我是不可以吻那里的,太暧昧了,我可不要这样。”他皱了皱眉,不满地说。 “可我觉得这个位置正合适。”她回过神来,反驳道。她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爱人吗?自己的表现似乎不够敬业 。朋友吗?他的表现似乎过于敬业。 应该是暧昧吧?处于朋友与爱人之间的,这种朦胧的关系。就如唇角的吻,朋友与爱人,一线之间。 “行了,你以后就不用这么煞费苦心地勾引我了。你只要乖乖等着我来吻你就好了……”他沉醉于她清香的发丝间,流连忘返。也罢,他已经主动惯了,就让他一直这么主动下去就好了! 但是,他并没有注意到,怀里人的心不在焉。 阮颜抚过被黑衣吻过的唇角,陷入了沉思。 到底,他是什么意思?! 第八十九章 都没死心 一队人浩浩荡荡地从永悦酒楼出来,向皇宫开去,谁也没有注意到永悦酒楼隔壁的字画古董店里,一位漂亮的公子正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昨天晚上,真的好险! 如果他的手再快一点,就不会有今早一身红装的她了。 他端起茶水,轻抿一口。店里出入的女子都红着双颊,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感慨竟有男子长得如此俊俏潇洒。 此人,正是杀手黑衣。 此时的他,恢复了本来的相貌,并未易容。一身月牙白的长衫,衬托着他英俊的脸庞,竟是一道迷倒众生的美妙风景。 想到昨晚她被吻后的一脸惊愕,笑容浮上他漂亮的唇。 他竟有点后悔,没有一亲芳泽。但他还是不敢吓着佳人,也就作罢。 想及此处,他不由黯然。她是那么美好,而且贵为公主。而他,不过是一介草民,双手沾满鲜血。这样的他,根本没有资格爱人,又有什么资格去爱她?所以他能做的,只是在暗处默默守护她,不敢有更多的奢望。 昨晚,恐怕是这辈子唯一的美好了。那一吻的回味,他会在心中放上一辈子,永不忘记。 见她的马车走远,黑衣才放下茶盏,准备离开。 他拐进一道无人的小巷,突然,停在了原地。 “阁下还要藏到何时才肯现身?”他淡然开口。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盯上了,看来还是易容行动比较方便。 一抹黑色的身影落在黑衣的身后。来者浑身上下被黑色的衣服包裹着,头上戴着的斗笠,低低地遮着他的相貌。 “不愧是江湖人闻风丧胆的杀手黑衣,无音佩服。”陌生的男人倒也一丝不乱,礼貌地答道。他和众兄弟为了找这黑衣,快把整个京城给翻过来了,却也抓不住一丝线索。没料到今日在此巧遇,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无音兄弟夸奖了。不知无音兄弟追着在下,可有要事?”黑衣话说得轻松,却一点不敢怠慢。他知道这群人找他找了很久了,定是为了什么事才如此。 “要事倒是没有。只是我家主人想见阁下一面,不知阁下可否赏脸?”无音的警惕心也一点不少于黑衣,握着腰间的剑,严阵以待。 “可以倒是可以,只是不知无音兄弟口中的主人是哪位?”黑衣问道。到底是什么人,一直在追查他的去向?莫非是什么仇家? “阁下去去 便知。” “如果在下说不呢?”黑衣漂亮的眉毛紧蹙,内力在体内翻转,随时应战。直觉告诉他,这无音的武功绝对不差,需小心应对才能保全脱身。 “阁下若不愿意,无音只得用强了。看招!”说着,便拔剑出硝,直指黑衣。 黑衣早知会如此,抽剑挡下无音的第一招。剑身相撞,发出点点火星,二人都退后了一步。一招之内,内功底子尽显,竟相差无几。 “阁下好功夫,无音佩服。” “彼此彼此。” “在下无忧门所属,门主有意会会阁下。阁下怎么说?”无音稍微作了妥协。毕竟对手功夫恐在自己之上,硬碰硬他一点好处也没有。带不回人,反而伤了自己。这样的亏本生意,他可不想做。 “无忧门?在下孤陋寡闻,并未听说过。”黑衣撇撇嘴。江湖上什么时候跑出个无忧门来了? “阁下听说过与否,并不重要。我家门主,阁下也认得,见了面自会向阁下解释。”无音知道门主和黑衣打斗过,二人见了面就应该相识。 “哦?我认识你家门主?”黑衣怀疑地望着对面的无音,猜测着他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那,阁下可认识阮颜公主?”无音见黑衣仍有迟疑,只得将阮颜的名号报了出来。门主说过,如果找到黑衣却带不回他,便报上公主的名号,说不定可以行得通。 黑衣一惊,难道这无忧门与她有关? “我家门主是公主的朋友。”见黑衣有所动摇,无音便乘胜追击。 “那我倒还真有必要会会你家门主了。”黑衣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若是与她有关的事情,他还是调查清楚比较好。 “那阁下请随无音来。”无音见黑衣终于答应下来,便施展轻功,飞身引路。 黑衣随即跟上。他倒要看看,那个所谓跟他认识的无忧门门主,到底是何许人也?与她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冷铭柏从阮颜的马车出来时,心情已然好了许多。 这小妮子,居然以为吻在唇角代表感激。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他沉迷于她软软的唇,软软的额发,软软的身体,如果可以,他希望一天十二个时辰时刻抱着她,搂着她。虽然她会骂他“禽兽”,虽然她还是不安分地喜欢想西想东,不得安宁,虽然她明明聪明得要命却有时很傻,他都可以原谅她,包容她。即便是 这些在他认为的她身上的缺点,也成为了吸引他的要素。 他常常想,干脆直接忘记他们之间那该死的契约,直接向皇上要了她算了。可是,他没有任何自信。他和她之间,似乎永远都是他爱她多很多。他捉摸不透她对他的感觉,因为她从来不曾向他表示感情。虽然,她刚才说谢谢他,但是他要的,远不是她对他的感激而已。 或许她对他的感情,真的就如她所说的,是唇角的吻,暧昧得不明朗。 “大人,您的马……”一旁的侍卫见头儿脸上一会儿晴一会儿阴的表情,战战兢兢地问道。他的手里还牵着头儿的马呢。 冷铭柏被手下的话点醒,冲一旁的紫伊点了点头,什么也说,上马往队伍最前面奔去。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无影在云南的消息。 紫伊见冷铭柏走远,才爬上马车,钻了进去。 一身红衣的公主只是靠在一边,朦胧的眼眸似睡非睡。 “公主?”紫伊唤了一声。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公主的唇有点肿…… “嗯?”阮颜抬起眼皮。这颠簸的马车,加上头上的凤舞,让她只想睡觉。 “公主没事吧?”紫伊本想问公主刚才和冷少将讲了什么,却发现这么问不合适,便硬生生压了下去。 “没事,我累了,想睡一下。”阮颜的眼皮又垂了下去,睡了回去。 紫伊叹了口气,从行李里掏了条薄毯,盖在公主身上,不再言语。 公主和冷少将之间,似乎有很多秘密。她这个做奴才的,不敢过问太多。她可以感觉到公主对冷少将的依赖,而冷少将看公主的表情是那么与众不同。莫非二人真的…… 她甩了甩脑袋,把这些奇怪的想法甩开。就算真如她所想的那样,也不是她该管的事情。再说了,两人就算情投意合,也是一对璧人,门当户对,没有什么不妥,她又瞎操心什么个劲? 罢了罢了,只要公主幸福,就好了! 银妃坐在马车中,微阖凤眼,闭目养神。 想到早上的那一幕,她的火气就忍不住腾上来。 两次了,她都没有斗赢过那该死的瞎眼公主,她还从来没有那么失败过。不仅如此,今早自己的失态,已经引起了那公主的怀疑,两人之间,已经有了相互心知肚明的事情,就差没有挑破那层薄纸罢了。如此一来,这瞎眼公主更加留不得! 但就算如此, 她还不至于没有回旋的余地。毕竟那小丫头一向谨慎,没有证据,她又如何敢轻举妄动?而这十年前的事情,证据怎么留下来?就算这丫头翻遍整个皇宫,也绝对找不出蛛丝马迹,又何来扳倒她银妃娘娘?! 阮颜啊阮颜,这次是你命大,没有死成。下次,你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阴恻恻的笑容攀上银妃的嘴角。只要这阮颜公主呆在后宫,要下手,机会多得是!她就不信她命那么好,逃得过一次,还能逃过第二次! 第九十章 接头 皇宫。守己阁。 “世子准备如何应对?”刑基放下手中的茶盏,问道。 炎烈挑了挑眉,并不急着应答,但已成竹在胸。 “王府来报,王为世子偷跑大发雷霆,又病倒了……”刑基继续说着,观察着炎烈的脸色。 炎烈依然不言不语。老爹不过是担心他做傻事罢了,可他德瓦炎烈还没有蠢到那种地步。 “王传话说,让世子万不可轻举妄动,毕竟人在敌营,搞不好会……”刑基担心地说道。确实,搞不好他们就会沦为朝廷的人质,那么他们的计划岂不是彻底砸了,世子的性命也随时受到威胁? “我自有打算。”炎烈截断刑基的话。他明白这次独自北上,深入虎穴,是多么的冒险。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过两日,就是太皇太后的大寿。他们本就是打着祝寿的旗号上京的,自然会好好利用这次机会。 刑基望着冷静的主子,便不再言语。他相信主子的本事,自然不会赔了夫人又折兵。主子有他的打算,他只要跟着主子就好了。 “大哥他们最近可好?”炎烈拿起茶盏,不着痕迹地问道。 “回世子,大王子依然疯疯癫癫,闹个不停,属下看就算是简也撑不了多久了。”刑基答道。刑简是他的哥哥,负责看住炎烈的大哥——德瓦镇勋。 镇勋是隆贝的大儿子,按理他才是真正的世子。但是因为天资不及炎烈,而且酗酒成疾,并不被隆贝赏识,渐渐疯癫。如今被炎烈软禁在王府中,不敢让他与外人有所接触,并派了刑基的兄弟刑简看管。 “二王子依然沉迷于花草,不理政事,整日躲在百草园,并不出门。”刑基继续说着。 宇函是隆贝的二儿子,从小身体瘦弱,是个药罐子。他对国家大事一概不敢兴趣,只喜欢伺弄花花草草,是和炎烈最亲近的哥哥。 “因为上次去春轩楼的事情被王发现了,三王子一直在禁闭之中,尚在反省期。” 浩赐是隆贝的三儿子,风流英俊,贪图美色,却也是心计最重。他见大哥镇勋疯癫,二哥宇函无心朝政,便野心勃勃地盯准了世子的宝座。可偏偏隆贝最不喜儿子在外拈花惹草,加之浩赐的天赋不及炎烈,自然这世子没有轮到他,但浩赐依然没有死心。所以,三王子算是炎烈最大的内扰。 炎烈抚了抚眉间的“川”字。这三个哥哥,除了二哥宇函外,另外两个可让他头疼得不行。他清 楚知道,明明是老幺的自己,居然特别受宠,并被封为世子,且不说大哥疯癫不明事理,三哥的不满和野心,他怎么能不防? 所谓内忧外患,他何尝不在这困境当中? 就在这时,守己阁的管事太监走了进来,跪身行礼: “奴才赵德才拜见世子。” “赵公公有何事啊?”炎烈并不理会,随口问道。这赵公公虽说是个太监,可搞不好是凌麒派来监视他的。这么个眼线在这里,他怎么会舒服? “回世子的话,有人托奴才将样物什交给世子,世子请过目。”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长长窄窄的木盒,双手呈上。 炎烈见他言辞闪烁,不禁警觉。他冲一旁的刑基使了个眼色,刑基会意,上前一步。 他仔细观察那木盒,并不急着接手。确定那木盒上无异物,便接了过来,小心打开。 木盒里并没有什么机关,只是躺着一双木筷。木筷的做工精致,一看便知是极品。 “世子……”刑基将打开的木盒呈给炎烈看。炎烈瞟了一眼,掏了一锭金子,冲跪在下面的赵公公说道:“公公费心了,这是打赏给公公的。” “谢世子打赏。奴才告退。”赵德才收了金子,知趣地退场。该做的他都按吩咐做了,剩下的就不要管闲事了。 “世子,这是……”刑基望着手里的木筷,不解地问。 “拿过来吧。”炎烈伸手,接过那对木筷。 果然,不出他所料,两支木筷中的其中一支,中间的地方横着一条裂缝。他稍稍用力,旋转了几下,木筷顺着那裂缝,变成了两节,中间竟然是空的! 刑基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小小木筷之中,竟藏了这么个机关。 炎烈倒是很冷静,他将粗的那截木筷倒过来,一卷小纸条从里面滑了出来。 他毫不犹豫地展开那纸条,上面只有几个字:“和亲。五公主。宣。” 他的嘴角飘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将手中的字条交给刑基。 “世子,这是什么意思?”刑基问道。这前面两个词好理解,只是这落款的“宣”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贤王爷居然和我想到一起去了。真是有趣,有趣啊!” 刑基这才发现,这“宣”字,不正是三贤王旌宣的“宣”字嘛! “难道世子早就……”刑基问道。 “没错。”炎烈重新拾起了茶盏。看来凌麒那小子的皇位坐得也不够踏实嘛! 刑基将那字条对折,那纸条便瞬间燃烧起来,化为灰烬。 炎烈望着那一瞬即逝的火焰,想起了集市上紫色面纱抖落下的惊鸿的侧脸,眼神变得深沉。 五公主阮颜吗? 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黑衣跟着无音,飞过无数屋檐,最终,竟停在了将军府的围墙外。 将军府门口戒备森严,重兵把守。无音并没有走正门,而是找了一处偏僻的墙角,翻墙而入。 黑衣一脸茫然。不是去会那无忧门的门主吗?怎么闯进将军府了? 但由不得他犹豫,一个飞身,随无音翻了进去。 进了将军府,无音似乎轻车熟路,一路直奔目的地。黑衣只得一步不敢远离地跟着,直到二人闪进漂亮的园子。黑衣抬头一看,“柏园”二字映入眼帘。这难道是冷铭柏的园子?可是他们来这里干嘛?无忧门的门主,和冷铭柏有什么关系?! 柏园里什么人也没有,黑衣跟着无音闪进会客厅。 “我家门主还未回来,麻烦阁下在这里稍等片刻。”无音转过身,说道。 “你家门主,与冷铭柏是什么关系?”黑衣问道。 “等门主回来,阁下自然就明白了。”无音并不多话,向黑衣做了请的手势,请他入座,并奉了茶。 黑衣不敢怠慢,没有去饮那茶水。等了有大约一个时辰,柏园终于有人进来了。 黑衣抬头一看,来者不是冷铭柏,又会是谁?! 冷铭柏回到将军府,已经是快到午膳的时间了。 护送阮颜她们回了宫后,他便急匆匆地回家。无影已经入境云南,不知是否有消息传来? 他刚踏入柏园,便见会客厅里坐了两个身影。其中一人,正是手下的无音。 而另外一人……竟然是他!! 第九十一章 化敌为友 “门主。”无音见门主回来了,忙起身行礼。 黑衣望着冷铭柏,脸上微微浮起惊讶。没想到,这无忧门的门主,竟然就是冷铭柏! 难怪无音会说,这门主是公主的朋友,也是他认识的人。 冷铭柏向无音挥了挥手,无音便一个闪身,从柏园消失了。诺大的会客厅里,只有黑衣和冷铭柏二人,沉默以对。 “黑衣公子别来无恙啊?”冷铭柏坐了上座,悠闲地说道。他确实没有想到,无音能把黑衣给拐回来。上次在鸢宫见到他,并没有看见他的脸。但就身形判断,他可以断言面前这风流倜傥的美少年,就是那夜与他打斗的杀手黑衣。 “让冷大人费心了,黑衣很好。”黑衣不动声色。难怪自从他半夜闯进皇宫和冷铭柏打斗一番后,便有一批江湖人士在追查他的下落。原来竟是冷铭柏的手下!只是冷铭柏是堂堂的禁军首领,御前侍卫总管,怎么突然变身成为江湖门派的首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无音没有对公子无礼吧?”冷铭柏避重就轻地问道。看样子,黑衣是心甘情愿跟着无音回来的。 “冷大人不必绕圈子。黑衣只想知道,冷大人来找黑衣来的意图罢了。”黑衣见他打着哈哈,便主动直切主题。 “公子难道不好奇,为什么冷某会是无忧门的门主?”冷铭柏问道。 “好奇,但却不急于知道。黑衣更关心的是,冷大人找黑衣来,是与五公主的事有关吗?”黑衣说道。 “昨天晚上,公子可与颜儿见过面?在永悦酒楼。”冷铭柏有些不悦地问道。看来,黑衣之所以愿意跟着无音来,不过是因为可能与颜儿有关。否则,黑衣又怎么会那么心甘情愿地跟来。念及此处,冷铭柏不禁皱眉,醋意在心中蔓延。 颜儿?是指她吧……冷铭柏这么亲昵地叫她,莫非他们二人是一对爱人? 心有点刺痛。那夜偷溜进皇宫去看她时,见二人深夜共处,他就已经猜到这二人关系并不简单。看来果真如此。 “冷大人是指阮颜公主吗?”他明知故问道。 至少,他可以确定,冷铭柏的样子不似要对他用强,所以他没有生命危险。 “公子知道的。”冷铭柏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说道。 “如冷大人所说的,在下昨晚见过公主。只是黑衣并不知道要取公主性命的究竟为何人。”黑衣未雨绸缪地答道。 “果然如此。冷某对昨晚之事已经知道个大概了。不过公子不必为此节担心,因为公主今早已经用计,成功引出了向公子买命的人。 ”冷铭柏说道,语气中有一丝得意。 “公主命大,昨夜行刺公主的若非在下,公主恐怕已遭毒手。”黑衣说道。他没有加害她的意思,昨夜完全是个乌龙。而且她也说过,要杀她的人,她心中有数。 “确实如此,冷某在此谢过公子,保护了在下的心爱之人。”冷铭柏拱手一辑,倒也诚恳。 黑衣苦笑。他猜的,果然一点不差! “那真要恭喜冷大人了。” 他早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了。就算她要嫁的人不是冷铭柏,也不会是自己。与其嫁给别人,冷铭柏看起来反而是最优的人选,她应该会幸福吧? 刚才的交谈间,冷铭柏已对黑衣有了改观。本以为他不过是个混江湖的,受人钱财,为人消灾,必定不怎么识大体。可现在看来,却完全不似他想象的那样。 虽然有杀手这样灰暗的身份加身,却挡不住黑衣的翩翩风度和优雅的谈吐。如果出身在官宦之家,想必也是一代英才,不一定会比他冷铭柏差吧? 更何况,他分明从黑衣的眼神中看出此人对颜儿的爱恋。虽然忍不住吃醋,但也让他了解到,黑衣这人除了知恩图报外,也是有血有肉的性情中人。 可是,黑衣显然在为自己的出身自卑,不敢高攀颜儿。所以当他听到自己说颜儿是他冷铭柏的心爱之人时,只是苦笑,却不向他发出挑战,确实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这让冷铭柏对他放心。 “公子吉言。今日冷某请公子过来,尚有一事想请公子赐教。”冷铭柏放下茶盏,转向下一个话题。 “大人请明示。” “公子入宫行刺皇上,背后可是有指使之人?”冷铭柏问道。抓黑衣来的最初目的,就在于此。 “确实有。”黑衣大方承认,这种事情,无须隐瞒。 “那公子可知,这背后之人是何许人也?”冷铭柏追问道。 黑衣叹气。果然,这背后的人才是大鱼。 “在下确实知道。只是,在下说出来,于在下有何好处?”确实,说出来又如何,不说出来又如何? 他望着冷铭柏深邃的双眼。这个男人,确实不是简单人物。虽然和自己在年龄上相差无几,但毕竟是官宦之家出身,浑身上下透着 与众不同的贵气与霸气。更何况,刚才与冷铭柏交谈,他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惺惺相惜之意。像冷这种出身高贵的人,愿意与自己这种生活在暗处的人交往,实在难能可贵。虽然二人曾经动过手,但不打不相识,从现在开始,二人成为朋友的可能比成为敌人的可能性,要高出太多。 “其实冷某心中已猜到此人,只不过想向公子求证罢了。不瞒公子,此事说小是小,说大却也大过天下大事。公子不是不识大体之人,想必这其中道理,公子也曾想过吧?”虽然这俊俏的男人是他的情敌,可他向来公私分明。撇开颜儿不说,若能让此人成为自己的左右手,对皇上而言,对无忧门而言,对天下百姓而言,都不是件坏事。 “哦?冷大人心中有数?”黑衣一惊。他也是最近才知道贤王才是他的金主,难道这冷铭柏有通天的本领,一猜即中? “不错。冷某想问公子,指派公子行刺皇上的,可是贤王府上的人?”冷铭柏倒也不遮遮掩掩,直接点破。 “呵呵……冷大人果然厉害。”黑衣叹了口气,说了实话。 “果然如此。”冷铭柏愣了一下,很快恢复常态。 “在下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冷大人又是如何得知的?”黑衣问道,难道真和他之前想到的……与造反有关?! “黑衣公子恐怕也猜到此节,只是并非身在官场,不太确定罢了。贤王蓄谋叛变已久,想要置皇上于死地的,就属贤王嫌疑最大。” 冷铭柏解释道。随即,他又将无忧门的事情告知黑衣,黑衣茅塞顿开,也将他如何得知贤王是幕后黑手这一消息的曲折告诉了冷铭柏。二人相谈甚久,竟越来越投缘。到了后来,便你我相称,完全没了当初的敌意。 “公主可知这些事?”黑衣问道。到现在为止,二人所谈的全是公事,公主算是他们之间的私事。但这并不代表这公事与私事之间,完全没有联系。 “我没有告诉颜儿。现在告诉她还为时过早。不过,颜儿的智慧不可小觑,就算不是完全知晓,她恐怕已嗅到一些风声了吧?”冷铭柏叹了口气,比如说涟漪的出现。如果真的告诉她了,她那不安分的小脑瓜肯定又要想东想西了。这等事情,让他们男人来操心就好了! “冷兄可否帮我安排一下,我想见见公主。”黑衣说道。那个秘密,他必须亲口和她说清楚!可现在想要见她,除了通过冷铭柏,没有其他方法了。难道让他再闯一次皇宫? 冷铭柏 听黑衣想见阮颜,略有不快。 “不知兄弟想见颜儿有何事?冷某可否代为转告?” 黑衣理解冷铭柏的不情愿,但是…… “事关重大,我也是受故人之托,必须亲口告知公主,并无其他目的。黑衣一介草民,不敢对公主有非分之想,还请冷兄放心。”说 一点非分之想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他绝对不会对她出手,只要能在心里默默爱着她,他就很满足了。 冷铭柏知他心诚,反倒是自己小心眼了,便许诺道:“这件事我会安排。安排妥当后,自会带兄弟去见颜儿的。” “有劳冷兄了。”黑衣谢过冷铭柏,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背负不可告人的秘密也是极其痛苦的,他希望赶快告知她,好让他从这秘密的负担中解脱出来。 “兄弟在外面,恐怕不妥。贤王的人随时可能发现你,不如留在府上小住一段时间,如何?”冷铭柏邀请道。 黑衣转念一想,确实如此。上次要不是自己易容,恐怕已经被贤王身边的那个青衣男子认出来。既然如此,还不如呆在冷府来得安全,便欣然答应。 冷铭柏喊了福顺来,安排了黑衣的住用,让福顺带着黑衣在府上转转,便去书房向父亲打声招呼。 此时的冷行风,正在书房里踱着步子。 想起昨晚国宴上,德瓦炎烈那嚣张的气焰,心中的不安更加厚重。而偏偏此时,儿子正陪着阮颜公主他们出了宫,尚未回来,他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不禁更加心烦意乱。 “父亲。”冷铭柏闪身进了书房,却发现父亲的眉头紧皱,眼角的皱纹又多了些,像是老了十岁般,不禁有些心疼。 “是铭柏回来了。过来,我正有事与你商量。” 第九十二章 警报 “是铭柏回来了。过来,我正有事与你商量。” 冷行风坐下,示意冷铭柏也坐下。冷铭柏不敢怠慢,坐在下首听话。 “铭柏你昨晚不在,所以不知道,朝廷出事了。”冷行风见冷铭柏坐下,急匆匆地说道。 “父亲莫着急,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他安抚地问道。 “德瓦炎烈孤身上京来了!就在昨天下午进的宫。”冷行风答道。 “什么!?炎烈现在在京城?!”冷铭柏吃了一惊,差点打翻手里的茶盏。 “是啊,就住在宫里。这么敏感的时期,他居然孤身一人跑到京城来,说是什么马上就是太皇太后大寿,过来祝寿的。可他的目的怎会那么单纯?”冷行风叹了口气。 确实。这种时候跑来京城,冒这么大的风险,炎烈必定有目的才对。 “父亲少安毋躁。炎烈真是一个人来的?”冷铭柏问道。 “只带了个随从,好像叫什么刑基。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大,书生样。”冷行风答道。 带个师爷上京来,炎烈到底在盘算什么? “父亲不必太过紧张。现在不清楚炎烈到底目的何在,以不变应万变,方为上策。更何况,炎烈孤身独闯上京,现在在我们手中,不管怎么样,形势都对我们有利。”冷铭柏缓缓道来,并不着急。 听儿子一席话,冷行风紧皱的眉头终于有了放松的迹象。胭柏啊,我们的儿子真的长大了,而且有所作为,能够为天下分忧。你在地下,应该可以得到告慰了吧? “既然他说是来给太皇太后祝寿的,那必会一直在京城呆到大寿之日。过得大寿,方会有所行动。 明日铭柏自会进宫单独面圣,和皇上一起商量未来的对策。” 冷行风欣慰地捋捋胡须,赞赏地点点头。 “父亲,最近儿子有个朋友,想在府上小住,所以来跟父亲打声招呼。不知父亲怎想?”冷铭柏放下炎烈的话题,回到了他本来的初衷上。 “哦?不知是什么样的朋友?”冷行风问道。儿子向来不与人太过亲密,也没有什么走得近的朋友。这次居然会请人在家住,倒也是奇事,不禁对儿子的那位朋友感到好奇。 “是五公主的朋友,托付给铭柏照顾的。”冷铭柏避重就轻地答道。如果说是颜儿的朋友,就算是父亲也不敢过问吧? 冷行风听出儿子语气中的闪烁 ,也不好再问。既然是阮颜公主也认识的人,必定不是什么外人吧? “原来如此。既然是公主的朋友,冷家自然是要照顾周到才是。只是,公主最近身体可好?”他主动转了话锋,问起了阮颜的近况。 公主近日的事情,他也多少有所耳闻,也知近日儿子和那位公主走得很近,反倒是他这个旧识,没有找着机会去拜见这位多年不见的公主,想必现下已是位美丽的妙龄少女了吧? “公主身体很好,父亲请放心。”冷铭柏答道。 “公主现在一定出落得很漂亮了吧?”冷行风捏着胡子,问道。 “是,公主确实相当美貌,人间女子恐怕只能望其项背。”冷铭柏答道,言语中竟有些骄傲。毕竟是自己喜欢的女人,被人称赞自己的女人美丽,自然会高兴。 “这也难怪。公主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冷行风并没有忽略掉儿子眼中的那一抹深情,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恐怕自己的宝贝儿子,已经被那漂亮的小公主迷得团团转了吧? “有机会,带我去见见公主吧。”冷行风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年轻人之间相互爱慕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了,况且儿子已经二十岁,也该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如果未来的儿媳妇是乐正家的女儿,胭柏若尚在世,必定会举双手赞成。而他,能找个公主儿媳,自然巴不得还来不及呢! “是,父亲。”冷铭柏站起身,准备去看看黑衣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 “铭柏,好好照顾公主。”冷行风望了一眼儿子宽厚的背影,叮嘱着。 “父亲请放心。”冷铭柏回头,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冷行风捏着胡须,点点头。 儿子,真的长大了。 鸢宫。 “紫伊,我们出宫的时候,宫里可来了什么人吗?”阮颜从焦尾琴上抬起头。 将凤舞交给她的店家说,有高人会与她相见。她推断,恐怕那位高人是进宫来见自己,所以自然地开始关心这宫门内外进出的人。 “回公主的话,奴婢并不清楚。要不,奴婢帮公主去打听打听?”紫伊放下手中的女红,答道。 “也好。以后帮我多关注一下这宫里宫外进出的人,如果有什么奇怪的人进出,一定要告诉我。”阮颜吩咐道。 虽然不明白公主的初衷,紫伊还是领了命,出去了。 阮颜抚过琴弦。那位 高人,到底是谁? 守己阁。 “世子,太皇太后他们从宫外回来了。”刑基禀告道。 “是吗?五公主也回来了?”炎烈放下手中把玩的那对暗含机关的木筷,好整以暇地问。 “是的,公主也回来了。”刑基答道。 “刑基,我们走。”炎烈将那对木筷放入怀中,站起身。 “世子,这是要去哪里?”刑基不解地问。马上就要晚膳了,世子要到哪里去瞎逛? “去见见我未来的王妃啊。”炎烈笑得有些邪魅,刑基看了不禁挂了一身冷汗,忙跟着出了去。 鸢宫。 “公主,奴婢回来了。” 紫伊的声音打断了阮颜的琴音。 “怎么样?查到了没有?”阮颜抬起头,问道。 “查到了。公主出门那会儿,西南藩王的世子进宫来,说是太皇太后快要大寿,前来祝寿的。”紫伊答道。她向一些熟悉的宫女们打听过了,那世子倒是气焰嚣张,桀骜不驯,公主该不会去惹那个恐怖的人物吧? “西南藩王的世子?可是德瓦家的人?”阮颜一惊。母妃老家的人竟然来了! “好像是姓德瓦……”紫伊歪着脑袋,仔细回忆着。这姓听起来就像少数民族人才用的姓,应该没错吧? 阮颜不语。她和冷铭柏定下契约那天,冷铭柏告诉她母妃嫁给先帝之前,是西南药师家族的小姐。如果不是西南德瓦隆贝叛变,母妃也不会认识先帝,冷将军也就不会遇见冷铭柏的娘念胭柏,自然也就不会有冷铭柏和她阮颜二人降世。 但是,这德瓦家的世子,应该与凤舞无关才对。毕竟凤舞是在十五年前被交到那位店家手里的。德瓦家的世子再年长,终究不过三十岁,十五年前也不过十五岁罢了,又怎么可能是那位高人? “公主可能不知道,奴婢还听说……”紫伊将宫女们告诉她的话,一一叙述给阮颜听。其中自然也包括最近西南的骚动之类的社稷大事。但毕竟宫女就是宫女,就算知道这些事情,也不会太过深究,只说这种敏感时期,德瓦世子居然来京,宫里人都很紧张之类的。 阮颜可没有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从紫伊的叙述中,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这德瓦世子有叛变朝廷的可能。在这种时候上京来,必定需要极大的勇气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魄力。这世子上京的目的,绝非为太皇太后祝寿这么简 单。他到底有瞄准的是什么?皇上知不知道德瓦世子的用心?冷铭柏又知道吗? “紫伊,知道那位世子住在宫中何处吗?带我去见他!”阮颜站起身,下定决心道。她是公主,有义务帮皇帝哥哥分担。而且这德瓦世子是母妃老家的人,与她也算有点关系,她理应去会会。 “公主要去见世子?!”紫伊吃惊地问。公主到底在想些什么?! “五公主居然想见微臣,微臣真是诚惶诚恐啊!!!” 第九十三章 旷世奇女 “五公主居然想见微臣,微臣真是诚惶诚恐啊!!!” 不等阮颜开口,便有人踏进了鸢宫的前厅。 “微臣德瓦炎烈参见五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来者,正是德瓦炎烈和刑基。二人跪下行礼,并不逾越。 阮颜一惊,没想到刚想去找的人,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倒也省了她腿脚上的麻烦,便不动声色道:“世子有礼了,快平身。” 炎烈抬起头,直直地望向面前的女子。此时的她,素面朝天,白衣一袭,典雅素净得如下凡仙子,与昨日在集市里遇到的完全不一样。她那没有蒙上面纱的脸庞就这么直直撞进炎烈的眼中,熟悉的五官和那如若仙人般的气质,让炎烈的心漏停了半拍。 时光,仿佛倒退了二十年,回到了他五岁那年,喂他汤药的她。带着淡淡的草药味,她暖暖的笑容照亮了他浸泡在汗与泪的童年。 果然是她的女儿,连相貌都如此相近,炎烈感慨。但他也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位公主,比画中之人更美。虽然气质相同,可这公主浑身散发出的魄力,是记忆中的人儿所不具备的。看来昨天,他的马真的吓坏了她吧? 他见她微微抬起眼皮,不禁为那空洞的眼神而吃惊。 她是个瞎子?! 那么,她是不是不知道,昨天在集市差点撞伤她的骑马人,就是自己呢? 阮颜被这直直射过来的眼神看得不舒服。这视线她认得,这人的气息她也熟悉,连说话的声音似乎也在哪里听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遇过。 “恕微臣失礼,未曾注意到公主的眼睛不方便。”炎烈不慌不忙说道。 身后的刑基一惊,这才发现,原来这五公主,竟然是个瞎眼之人,担心地望了一眼主子,这样的女子,世子还想要吗? “本宫天生失明,早就习惯,没有什么方便不方便之说。只是本宫与世子近期之内可曾相见过?”阮颜直切主题。这人她肯定见过, 可到底是在哪里?是什么时候? “公主真是好记性。昨日在十铺坊,差点误伤公主的骑马人,正是在下。”炎烈吃了一惊。她不是看不见吗?怎么会记得他们之前已见过面? “原来那位公子是世子殿下。难怪本宫总觉得咱们好像在哪里见过呢。”阮颜心中吃惊,这才想起来这慑人的气息,魁梧的身型,以及冰冷冷不带感情的声音,不正是昨天在集市里遇 见的骑马人嘛?!没想到,那人就是德瓦炎烈,这世界还真是小得可怜。 “紫伊,奉茶。世子,请上坐。”阮颜虽然心中吃惊,面相上却不动声色,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紫伊收了桌上的琴,出去泡茶。炎烈也不客气,找个位置坐下。刑基不敢怠慢,立于炎烈身后,随时待命。 “昨日在集市与公主同行的男子,可是冷行风冷大将军的儿子冷铭柏少将?”炎烈明知故问地问道。 “不错。”阮颜如实答道。 “据微臣所知,公主尚未出阁,为什么冷少将要说公主是他的妻子呢?”他玩味地讲起集市里的事,那“贱内”二字听起来还挺刺耳的呢! “世子多心了。不过是出门在外,图个安全方便罢了。”阮颜并不慌张,微笑作答。就算是二人扮成夫妇出宫微服,说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也不奇怪。 一般少女听到这样的话,至少都会慌乱,或是脸红。可这公主一点乱的迹象也没有,平淡对答,泰然处之。炎烈开始对这沉着冷静的公主好奇起来。 “原来如此,看来是微臣有所误会了。”炎烈笑道。一旁的刑基也为这公主的沉稳暗暗心惊。这样的女子,到底有多深的城府,他要替世子提多少颗心? “世子这次来京,可是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祝寿来了?”阮颜公事公办地问道,并不纠缠于冷铭柏的事上。 “回公主的话,正是如此。”炎烈答道。 “世子倒是上心了。本宫代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谢过世子了。”说着,盈盈行礼,一点也不矫揉造作。 炎烈躬身回礼,笑着却不说话。她的一颦一笑都扣人心弦,美不胜收,难怪冷铭柏那般孤傲的男子也会对她动心。 “世子此次来京的目的,恐怕并不止祝寿这么简单吧?”阮颜思考着该如何交谈下去。这德瓦炎烈必是有心之人,要应对这样的人,与其闪烁其词,不如大方一点,直接道破,来得更加快捷也说不定。 炎烈为她的直白心惊。就算是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可就连当皇上的凌麒,也不至于如此坦白地捅破这层纸。可这小公主似乎没有任 何顾及,反倒大胆而言,这让他微微乱了方阵,思考着该如何答话。 刑基何尝不被吓出一身冷汗?这公主实在是太大胆,什么话都敢说,什么问题都敢问。但又问得很有技巧,观察着对手如何回答,实在不比一般女子 的心计,忙担心地望着世子,不知世子如何应答。 “公主冰雪聪明,恐怕已经知道微臣此行的目的了吧?” 炎烈不紧不慢地将皮球踢回给阮颜,想看看她如何应对。 “旁的本宫也不好奇,只是想问问世子想要交换的是什么罢了。” 阮颜挑了挑眉,说道。虽然她不知炎烈具体打算如何,但刚才的话,已经等于他承认了他另有目的。这次来京城,最有可能的,恐怕无非是想和皇上做个交易吧?而他在西南的动作,自然产生了一种威慑的效果,为他在这场交易中获胜加上了砝码。只是,他到底想用举兵相胁这招,向朝廷换取什么东西,值得他冒如此大的风险,深入虎穴?是西南永久的自治吗?还是德瓦家的永世繁荣?亦或是为了巩固他西南藩王继承人的宝座? 炎烈不禁再次心惊。她一介女子,居然能一眼看穿他的目的。能够洞悉这等社稷大事,她绝对不是普通的女人,这让炎烈对她更加好奇起来。这小丫头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让她能如此俯视这巨鹿大地? “公主好厉害的法眼,微臣佩服,佩服!”炎烈自然地表达着赞扬之情,大大方方,并不自乱阵脚。 “彼此彼此。世子还没有回答本宫的问题呢。世子到底想要什么?”阮颜直接忽略炎烈的马虎眼,追住刚才的话不放。 “微臣想要的,不过是个女人罢了。”炎烈眨了眨漂亮的眼。面前这虽然失明,却心思缜密巧夺天下的女子,已经完全勾起了他的兴致。看来就算不念初衷为何,她都足够成为他的目标。这个女人,拥有天生的政治才华。纵横捭阖,运筹帷幄,在她眼里,恐怕最多不过是场游戏罢了。如有这样的女子在身边陪伴,小小的西南又何足挂齿? “哦?世子千里迢迢北上,只为要一个女人吗?哪家的姑娘如此幸运,本宫倒是好奇得很呐。”这倒是实话。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可以让炎烈冒如此大的风险,向朝廷要人?想必定是个可以撼动朝廷根基,甚至权衡天下的女子吧?只是这样的女子,真的存在吗? 炎烈笑了。看来这位公主并没有意识到,她自己的价值有多大。就算是能够看穿世间万物的人,却也不一定能够看透自己吧? “公主的睿智非常人能及,又何须微臣提点?今日能与公主相谈,微臣受宠若惊。时候不早了,微臣就此告退。”说着站起身,行了礼,冲刑基使了个眼色,便离开了。 阮颜并没有 拦他。只是不断在脑袋里搜索着炎烈想要的女人,却怎么也找不到。 第九十四章 红颜祸水 “世子!难道世子真的准备……”刑基跟在炎烈后面,不安地问。 “刑基,我说过的话,什么时候反悔过!?”炎烈不耐烦地打断随从的话。刑基这人有的时候就是太过婆妈,做事一点魄力也没有,总是谨慎过头,没有什么冒险精神。这让他很头疼。 “可是世子,那公主看起来并不简单,很难驾驭,绝对不会甘心做一颗棋子的!”刑基不死心地说道。这样的女人要是娶回去,王府迟早要被弄得颠三倒四天翻地覆的! 炎烈并不作答。刑基说得一点都没错,这女人太过聪明,也太难驾驭,和人斗起来一点亏都不肯吃,作人质也好作棋子也好,都是最差的人选。可是,这样的女人,一旦能够为他所用,别说可以顺利解决三哥的内乱,就算是把西南从朝廷手里分出去,恐怕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想要得到这样的女人,不付出点代价,又怎么可能?所以,他宁愿承担巨大的风险,也要放手一搏! 看来,京城这趟,算是来对了!虽然当年的神医姐姐已经不在人世了,可她却为他留下了一个更厉害的女子。想要征服这样的女子,实属不易,但他德瓦炎烈也不是简单的男人,又怎么会不敢挑战?! 邪魅的笑挂上薄唇。他倒想看看,他们俩,谁斗得过谁?! 主子的每一个表情都落入了刑基的眼里,他不禁叹了口气。 刚才那位小公主,已经完美地成功勾起了世子的征服欲。就算他刑基磨破了嘴皮子,恐怕也劝不回世子吧?罢了罢了,就由着世子去吧!他还是好好考虑,怎么回去跟王交待吧…… “公主,这茶……” 紫伊端了茶进来,却发现会客厅里,只有公主一人坐着。刚才来的两个男人已经走了。 “放下吧。”阮颜的指尖敲在桌子上,示意着。 紫伊端了茶,放在公主的手边。 “德瓦世子已经走了吗?”紫伊问道。 “嗯,走了。” “公主没事吧?”紫伊望着公主一脸沉思的表情。难道是那世子说了什么越礼的话,惹公主不高兴了? “紫伊,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女子,可以掀起社稷风云,颠覆江山根基吗?”阮颜幽幽地问道。 “公主在说什么呢?奴婢不懂。”紫伊歪着脑袋,不解地看着公主。 “是嘛?”阮颜叹了口气。紫伊不过是个小宫女,又怎么会懂得这么复杂的问 题? “可是公主,奴婢常听人说,红颜祸水。储秀宫的嬷嬷也曾说过,女人长得太美,会让男人放弃江山,只为博佳人一笑。所以,说不定真的存在公主口中的那种女人。”紫伊缓缓地答道。 这番话意外地点醒了阮颜。红颜祸水,惹得君王不爱江山爱美人。这说的,不正是那种女人吗? “那么,紫伊你觉得,这皇宫里,有这样的女人吗?”她赞赏地拍拍紫伊的手,追问道。 “奴婢……奴婢并不清楚。”紫伊一脸困惑,不知公主问这个来干嘛。 “果然,不存在吧?”阮颜有点失望。就算真的存在,至少现在的皇宫里,是没有才对的。炎烈到底要的,是什么呢? “奴婢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这宫里,最接近这一标准的,恐怕就是……”紫伊迟疑了一下。红颜祸水啊!是祸水,不是好东西吧? “是谁??”阮颜抓住紫伊的手,问道。就算不是真正的红颜祸水,至少有个比较接近的,也好过没有。 “奴婢不敢说……”紫伊慌乱地跪下,惶恐得不知所措。 “紫伊你这是干嘛?!在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但说无妨!”阮颜急急追问。炎烈的目标是谁?到底是谁?? “奴婢觉得,最接近这一标准的,是……是公主您!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紫伊说完,便开始磕头求饶。 阮颜为紫伊的回答愣住了! 什么?是自己?怎么会是自己?! “紫伊你别磕了!”她扶起跪在地上不断拿头敲地砖的紫伊,脑袋里的思绪还是乱乱的。 “公主恕罪!奴婢不是想骂公主是红颜祸水……” “我知道……我知道……”阮颜喃喃地安慰着已经满脸泪痕的紫伊,心里却迷茫得很。 难道,炎烈的目标,是我…… 贤王府。 “那副东西,交给世子了吗?”贤王望了一眼跪在下首的青衣男子,问道。 “回王爷,已经交到世子手中了。”青衣男子恭敬答道,是孙卓。 “爹,这招有用吗?”一旁高大的黑衣男子问道,是元傅。 “怎么没有用?炎烈不是蠢货,为父不过是稍加提点罢了,他自会明白怎么操作。”贤王捋了捋胡须,并不担心。 五公主是冷行风那边的人,而且还是冷铭柏和皇上二人 的心头肉。这样的女人,扔给炎烈做个人质,不过是帮他处理掉一个麻烦罢了。而且,如果炎烈以兴兵为要挟,向皇上要那五公主,皇上必会为了天下的休养生息,不得不牺牲掉那位公主,将公主交出去。这样一来,炎烈有了人质在手,便不怕皇上为难。而冷铭柏也会因为失去五公主而一蹶不振。若是此时,让雏玉来个乘虚而入,顺便在冷家安排个眼线,倒也算是一石二鸟的上策。 “王爷,还准备继续瞒着二公子吗?”孙卓问道。王爷从来不把这些事情告诉凌蕴小王爷,这样好吗? “继续瞒着吧。”贤王挥了挥手,打发了过去。 元傅皱了皱眉,并不说什么。自己的弟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一点端倪也没看出来?不过蕴一向不关心这些事情,也懒得计较,便将计就计干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罢了。可是,爹总是瞒着蕴,也不是长久之计。瞒得过一时,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一世呢? 可不知为什么,他还是羡慕蕴。蕴不必背负那么多的负担,每天都活在快乐之中,根本无需担心这些肮脏的事情。而自己呢?不仅承受了爹爹所有的期许,还必须将自己喜欢的女人拱手送人。如果可以,他宁可和蕴换一换,不要做这贤王府的长子! “傅儿,在想什么?”贤王见长子少有地发起了呆,担心地问道。 “回爹爹的话,没在想什么。”元傅回了神,恭敬答道。 贤王望着儿子没有神色的脸,在心中叹了口气。他不是不知道儿子对雏玉那丫头的心思,可他必须让儿子知道,这个世界,只有权力,才是值得一个男人去追求的。至于女人,等有了权力,想要多少,便有多少,又何必在乎一个乳臭未干的十五岁小丫头呢? 第九十五章 三个男人 翌日。 御书房内,年轻的帝王正踱着步子,焦急地等着人。 “皇上,冷少将到了。”小太监进来通传,打断了皇上不耐烦的脚步。 “快宣快宣!”他挥挥手。 不一会儿……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 “铭柏你可来了!!”不等冷铭柏说完请安的话,皇上就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如同捉到救星一般,皇上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 “皇上,炎烈他……” “铭柏你听朕说,昨天下午,炎烈去找颜儿了!” “什么?!”冷铭柏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惊愕地望着皇上。 “朕骗你干嘛?!昨天下午探子来报说,炎烈去了鸢宫,不过没过多久就出来了。” “炎烈去鸢宫干嘛?他找公主有什么事?”冷铭柏问道,一脸的警惕。德瓦炎烈想对颜儿做什么? “探子知道颜儿的异能,害怕打草惊蛇,不敢靠近鸢宫,所以并不知道炎烈和颜儿说了什么,只说炎烈进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出来了。”皇上继续说道。颜儿刚从宫外回来,炎烈就去找她,有何目的? “皇上一大早好兴致啊!”冰冷冷的男声突然传来,把殿里的两个男人都吓了一跳。 一身红衣的男子转进御书房。他一眼望见皇帝身边的冷铭柏,面相上挂起了似笑非笑,却异常好看。 冷铭柏定睛一看,这男人,不正是那天在集市差点伤着颜儿的骑马人!? “皇上饶命,奴才没用,没拦住世子……”小太监屁滚尿流地跟进来,磕头求饶。这年头,喜欢擅自闯入的主子真是越来越多了,雏玉公主和凌蕴王爷不说,现在连这西南来的世子居然也好这口,可真是苦了他们这帮奴才了! “你下去吧。”年轻的皇帝冷冷开口,已没有刚才的慌乱。小太监又屁滚尿流地边磕头边谢恩,还不忘跌跌撞撞地爬回去,庆幸捡了条命。 “世子不懂规矩吗?怎么能擅闯朕的御书房?!”皇帝冷冷开口,不满溢于言表。 “微臣知错,还请皇上恕罪。”红衣男子只是微微躬身,算是陪了不是。 他望了一眼冷铭柏,说道:“没想到冷少将也在啊,真是失礼失礼!冷少将可是别来无恙?” 冷铭柏的视线变得锐利起来,他瞥了一眼躬身行 礼的炎烈,回礼道:“铭柏见过世子,谢世子关心。” 皇帝望着这两个人,疑惑陡升。炎烈说“别来无恙”,铭柏说“见过”,两人什么时候见过面了? “哦,皇上有所不知,前日在宫外,微臣已经见过冷少将了。当时冷少将和五公主一起,微臣不才,座骑差点误伤了公主殿下,若不是冷少将出手相助,微臣恐怕已经铸成大错了。是不是啊,冷少将?”见皇帝生疑,炎烈便将集市偶遇讲述出来,一边看着冷铭柏的表情。 “原来如此。铭柏保护公主有功,朕自会奖赏。”皇帝拍了拍冷铭柏的肩膀,边向他使眼色。 “这是铭柏的份内事,不敢讨赏。”冷铭柏淡淡答道。 “这怎么行?!冷少将的功夫了得,那马下英雄救美的画面,真是扣人心弦啊!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炎烈揶揄道,好像当初差点伤着公主的人不是他似的。 冷铭柏当然知道他那耍泼语气中隐藏的威胁。不过是“贱内”二字,他也是任务在身,被迫罢了,想要威胁他冷铭柏,没那么容易! 感受到这飞扬跋扈的气氛,皇帝倒是最冷静的人,他淡淡开口道:“朕听说世子殿下昨天下午去了鸢宫,不知世子找朕的皇妹,可有要事?”话语中不过是询问的口气,可一双冰冷的眸子仿佛要刺穿对面的红衣男人般。 炎烈怎么会不知道皇帝的爱妹心切,却一点也不为所动,笑答:“微臣在宫外差点伤了公主,那时并不知道是公主殿下。等公主回来了,微臣的随从才告知此事,微臣觉得对不住公主,宫外的表现实在太过失礼,所以昨天公主一回宫,微臣便急急跑去赔罪了。”炎烈随口扯着谎,可在逻辑上却一点都不打折扣,说得饱满圆润,不留空隙。 “在宫外时,公主轻纱蒙面,微臣并未看清相貌,也算情有可原。昨日得以一睹公主芳容,竟是如此倾国倾城之佳人,不禁感叹皇上您真是好福气啊。” 这后面一席话,令另外两个男人双双变色。这炎烈,果然对颜儿图谋不轨! 皇上稳了稳情绪,说道:“公主天生美貌,确实倾国。可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世子怎么可以擅自闯入,单独相见?实在是太不合规矩了。” 冷铭柏的眼睛可以喷出火来,却不敢言语。 炎烈望着两个男人均多少乱了些方寸,不禁在心中自鸣得意。这五公主,果然是这两个最麻烦的男人的心头肉! “皇上教训得 是,微臣该死,请皇上恕罪。”藏在拱起的双手后的,是一双狡猾却又犀利的眼睛。 自从出宫回来后,宫里上下就没有消停过。 之所以如此,无非是因为太皇太后的大寿将至,而皇上又是大大的孝孙,自然不会将此事怠慢处理。所以宫里上下忙活得不可开交,就连一向冷清的鸢宫,也多多少少受到了影响。 “公主,太皇太后那里来人了,说是来传话的。”紫伊躬身立于一旁,对阮颜说道。 “宣进来吧。”阮颜放下手中的茶盏,吩咐道。 紫伊领了命,不一会儿便回来,身后跟了个小太监。正是延寿宫的小太监小平子。 这小平子,曾在太皇太后扭伤腰的时候,为张以恒张太医引过路,途中还遇上了御书房出来的冷铭柏。冷铭柏也正是那个时候,向张太医打听了守宫砂的事情的。而那时嘱咐冷铭柏不要说太久的,正是这引路的小平子。 “奴才小平子,拜见五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小平子跪身磕头。 “平身吧。” “谢公主。” 他抬起头,望了一眼上座的女子。上次陪太皇太后来这鸢宫时,曾见过这公主一面。这次来,算是第二面。可这公主的美貌,让人见过一次,便不能忘记。更何况,这公主是这宫里的新宠,皇上和太皇太后都喜欢得紧,想必以后也是个有权有势的主子,他自然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该跪就跪,该请安就请安。 第九十六章 无影的情报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可有要事传达?”阮颜问道。 “是。回公主的话,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听凌蕴王爷说公主的琴弹得好,想让公主在寿筵上抚上一曲助个兴。” 阮颜一惊,随即笑了。 “本宫知道了。不过麻烦公公回去和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传达一下,就说本宫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能拿得出手作寿礼的。既然太皇太后娘娘想听本宫的琴音,不如就将这琴音作为寿礼吧!” 小平子领了话,便回了延寿宫。阮颜算了算天数,后天便是大寿之日,现在准备,应该还来得及。 她唤了紫伊,让她把她的琴抱了出来,并叮嘱寿筵之前,紧锁鸢宫大门,谁都不见。 一首《胭脂泪》,一首《云心碎》,练上万遍,恐怕才能自然糅合。如果真要做到随手拈来的地步,恐怕这两天要加紧练习才是。 冷铭柏从宫里回到将军府,脸上还挂着怒气。 那该死的德瓦炎烈,绝对对颜儿不安好心! “冷兄,无音来了。”黑衣抱着胳膊,在柏园的门口等着,向会客厅里指了指。 冷铭柏立刻把德瓦炎烈的事情抛在脑后,三步并两步进了会客厅,黑衣紧跟其后。 “门主,无影来消息了。门主请过目。”说着,递过上了腊封的小竹筒。 冷铭柏接那竹筒的手有点颤抖。这小小的竹筒之内,装着他和颜儿二人的未来与幸福啊! 他抖抖索索地旋开竹筒的盖帽,像上了年纪的老人一般,从里面倒出无影的字条。 展开字条,上面的四个字却让他懵了…… 拿着字条的手垂下。字条上赫然写着“蛊师念家”! 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竟然是自己母亲的家族!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让无影重新查过!!重新查过!!!!!”他突然抬起头,疯了般冲着无音怒吼。 无音被门主的反应彻底吓到了。门主一向冷静沉着,从来没有乱过。可没想到无影的字条居然可以让门主失控到这种地步,无音也一时不知所措,立在原地。 此时的冷铭柏如发怒的狮子般,额头上青筋暴胀。黑衣见形势不妙,忙从冷铭柏手里抢过那字条,也为那四个字心惊。 “无音,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黑衣恢复了平静,给了一个放心的眼神,打发了尚愣在原地的无 音。 无音缓过神来,行了礼,飞身出去了。这样的门主他可搞不定,还是交给那个叫黑衣的人好了…… 冷铭柏将所有的事情告诉黑衣后,黑衣成为了冷铭柏最亲近的幕僚。虽然他不算无忧门的人,但感于冷铭柏对他的信任,自然也就成了冷铭柏的得力帮手。 “冷兄,你先冷静一下。”见无音走了,黑衣转向尚在喘着粗气的冷铭柏。 “你让我怎么可能冷静!?颜儿她身上的毒和我娘有关……我怎么可能冷静?!”冷铭柏几乎是破口大骂地吼道。 “可你现在这样,你认为阮颜公主她会高兴吗??”黑衣冷冷抛出一句话。这个已近疯狂的男人,除了那个人以外,没有人可以镇得住他。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冷铭柏终于缓了过来。他颓废地坐回椅子上,手里的毛笔给硬生生地折成两段。 “冷兄你仔细想想,这件事情绝对有蹊跷。首先,岑妃娘娘和令堂是最亲密的好朋友,怎么可能互相害对方?其次,这时间也不对。 公主出生时,将军夫人已经去世了,又怎么下毒?这其中,恐怕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你现在那么急躁,怎么救得了公主?” 黑衣的一番话点醒了脑袋乱乱的冷铭柏。确实,黑衣说得一点都没错。那么,下毒的不是他娘,而是娘的家族里的人吗? “咱们去找我爹!” 他霍得站起来,拽了黑衣的胳膊,就往冷行风的书房去。 冷行风也被这气势汹汹的二人给吓到了。尤其是自己的宝贝儿子,脸上的慌张是他从未见过的。而儿子身边风流倜傥的俊俏少年,必定就是儿子所提到的借住在府上的朋友了。 冷铭柏匆匆介绍了一下黑衣,只说他是公主在出宫时认识的朋友,姓龙名翼,并不暴露黑衣的真实来历。 冷行风和黑衣客套了两句,冷铭柏就不耐烦地抓住冷行风,问道: “父亲,娘的事情,父亲是不是都知道?” 冷行风一愣。儿子从小到大很少在他面前提死去的念胭柏,可今天却意外地向他询问娘的事情,这到底是怎么了? “冷将军,此事事关重大,请将军如实回答。”黑衣在一旁拱手道,并给了冷铭柏一个“你冷静一点”的眼色。 “虽然不算全部知道,当大多数还是知道的。你们问这个干嘛?” “娘的老家,现在 还有人丁吗?”冷铭柏问道。 “你娘只有一个兄弟,在你娘出嫁之前,就已经失踪了。传言说,他和心爱的女子归隐山林了。后来你娘嫁给我,生你时难产过世,你的外公外婆受不了丧女的打击,很快就随你娘去了。现在除了你以外,念家已经没有人丁了。”冷行风答道。 “那念家的蛊术,可有传给其他人?”冷铭柏继续问道。 冷行风一听,吃了一惊。他不曾在儿子谈起孩子他娘的事情,儿子又是怎么知道他母亲是蛊师家族的继承人? “你从哪里听来的?”他问道。 “苏嬷嬷前段时间告诉我的。父亲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就好。”冷铭柏懒得解释太多,催促道。 “原来如此。蛊术只传女不传男,念家的蛊术到你母亲那里,已经失传了。所以应该没有传给其他什么人的。”冷行风答道。 “那请问将军,尊夫人娘家的蛊师秘籍现在在何处?” 第九十七章 重磅一击 “那请问将军,尊夫人娘家的蛊师秘籍现在在何处?” 黑衣在一旁问道。他也是从师傅手里拿到一本武功的秘籍,才练就一身功夫的。如果有人偷走了念家的秘籍,就算不是念家人,也照样可以学会里面的蛊术。 “胭柏确实有本秘籍,最后作为遗物交给了我。后来被我带回来,就放在这书房里,二十年来没有动过。现在应该还在才对。”冷行风答道。 “可否麻烦将军帮忙找一下那本秘籍,好吗?有劳了。”黑衣说道。如果能找到那本秘籍,就算找不到是谁下的毒,但也有解毒的方法也不一定。 “这……你们这两个孩子到底在搞什么?我都被你们给搞糊涂了!”冷行风不解地问道。今天这是怎么了?儿子的神色是那么乱,询问的事情也是前所未有的,这不得不让他起疑心。 “父亲!”冷铭柏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抓住冷行风衣袍的下摆。 “铭柏你这是干嘛?快起来说话!”儿子这样的反应,果然奇怪! “父亲,铭柏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向父亲求过什么。今天,是儿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求父亲。请父亲不要过问太多,答应铭柏吧!” 面对着快要哭出来的儿子,冷行风叹了口气。儿子也不老大不小了,这样求自己,必定是十分重要的大事,肯定不是儿戏。 “铭柏你先起来,我找找试试看。只是,年代太久远了,为父的印象已经不是很深刻了,找不找得到,可不敢保证啊。”冷行风伸手扶起跪在地上的儿子,说道。 “铭柏谢过父亲,只要父亲答应就好。” “龙翼也谢过将军。”黑衣附和道。龙翼这个名字,其实是他的本名,除了他自己,本是没有人知道的。现在说出来,冷铭柏觉得不过是个化名罢了,并没有意识到这会是黑衣的本名。 黑衣自然也想解阮颜身上的寒毒。当冷铭柏告诉他,要是找不到解毒的方法,她连二十岁都活不过时,他也慌了。现下,要是能救得她的性命,他什么都愿意做! “你们这群孩子啊……”冷行风无奈,领了二人,开始翻箱倒柜地从书架上寻找着一本破旧的秘籍。 大概花了一个时辰,终于,冷行风从最里面的书架上的一个纸箱里翻出了一本破旧得发黄的书。 冷铭柏接过那本书。虽然已经发黄,但封面上的图案依然可以辨别。 果真,是一颗六芒 星!! 冷铭柏望了一眼身后的黑衣,缓缓打开了那本秘籍。 “等会儿!” 出口阻止的,竟然是黑衣! “怎么了?”冷铭柏不解地问道。今天的黑衣,一直很好地饰演着参谋的角色,竟异常地适合他的气质。 “虽然这蛊术只传女不传男,到了夫人那里就已经绝了。但是,毕竟是一门绝技,又怎么能随便给人看到?我们这三人中,唯一有资格看的,恐怕就只有冷兄。所以先让在下和将军二人回避一下,会比较好一点。”黑衣缓缓说道。 “龙兄弟说得不错,就当是对你娘娘家的尊重吧。”说着,冷行风站起身,和黑衣二人出了书房。 冷铭柏望着手里破旧的书本,深呼一口气,翻了开来。 半个时辰后。 冷行风二人在书房外的园子里喝酒赏月,聊了些家常话,甚至一些国家大事。 冷行风认为,黑衣是公主的朋友,而且从谈吐中,也可以看出黑衣必定不是简单人物。黑衣自然也是小心应对,不敢出了纰漏。冷行风渐渐喜欢上这个风度翩翩的少年,也理解为什么自己那不怎么交朋友的儿子,会和面前这英俊秀美的男子如此亲密。 二人正说到江南的事情,冷铭柏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那本发黄的念家秘籍。 “怎么样?”黑衣问道。 冷铭柏什么也没说,只是摇摇头,失望的神色溢于言表。 “是吗……”黑衣叹了口气,对冷行风说道:“今日承蒙将军相助,龙翼感激在心。少爷看起来状况不是很好,龙翼先带少爷回去了。恕我们二人先行告退。”说完向冷行风一辑,拉了低落的冷铭柏回柏园。 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冷行风的担心泛滥开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连二十年前的旧事也被牵扯出来…… “真的什么也没有?”进了柏园,黑衣把失魂落魄的冷铭柏按进椅子里,再次确认道。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从头读到尾,没有任何和颜儿症状相同的案例。”冷铭柏幽幽地答道。 “这么说,对公主下蛊的人,并没有用念家的蛊术,却让公主身上出现了念家的符号。这不是很奇怪吗?”黑衣分析道。 “我也不知道。总之,线索到这里,算是断了。”冷铭柏叹了口气。颜儿真的没有救了吗?他该怎么办?他该 怎么跟她说?? “冷兄,明天去找公主吧。说不定公主还记得什么旧事,可以帮助我们寻找线索也不一定呢!”黑衣拍拍冷铭柏的肩膀,鼓劲道。 “真的,会有用吗?”冷铭柏望了望手中的秘籍,不敢再抱太多的期望。 “不找怎么会知道没用呢?”黑衣笑了笑,很美。 “公主吩咐了,这两日什么客人都不见。冷少将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还是赶快回去吧!” 紫伊立于鸢宫门口,面对面前脸色非常难看的男人,机械地复述着同样的话。这番话她已经重复很多遍了,除了把“冷少将”三个字换成了“银妃娘娘”啦、“皇上”啦、“六公主”啦、“德瓦世子”啦之类的,她都快烦死了! “你家公主到底在忙什么?为什么谁都不见?!”冷铭柏忍不住发火。这女人,到底名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啊?! “公主说,明晚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寿筵。公主要苦练琴技,为太皇太后娘娘助兴,不准任何人来打扰。”紫伊解释道。这番话,她也重复了很多遍了…… “可是,我有急事找公主,等不到寿筵结束……” “公主特别关照了,冷少将如果说有急事造访,一切放到寿筵之后再谈。”这句话,她倒是说头一回…… 冷铭柏彻底无语。她居然“特别关照”?!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第九十八章 闭关苦练 “这两天,还有什么人来找过你家公主吗?”冷铭柏退了一步,问道。 “除了冷少将您,还有皇上、银妃娘娘、六公主、德瓦世子……”紫伊扳着手指,一个一个地算过来。 “德瓦炎烈也有来?公主见了吗?”冷铭柏听到炎烈居然也来过了,不禁紧张起来。 “回冷少将的话,公主说了什么人都不见,那必定就是什么人都不见的。德瓦世子不是例外。”紫伊答道。刚回宫时,那个西南世子来过一次,也不知和公主说了些什么,公主似乎一直很不安。就算公主没有闭关,紫伊也不希望德瓦世子再来。那男人浑身邪气,总让人觉得不怀好意,可不能让他欺负公主! “是嘛?那就好……”冷铭柏稍稍安心。今日来找她,一方面帮黑衣安排与她单独见面的事宜,另一方面,也想和她坦白无忧门等之类的事情以及皇上和他的不安。可是她居然在这关键的时候搞闭关修行,他怎么能不郁闷?! “告诉你家公主,就说我来过了。”冷铭柏无奈扔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这死丫头,到底在忙什么?! 阮颜这个“死丫头”其实没有忙什么,就是每天抱着琴,大门不出二门不进地往死里练罢了。 太皇太后是她在这宫里为数不多她觉得亲近的人,更是自己的奶奶。这样的人过大寿,她又怎么能不尽点孝道? 鸢宫本就破破烂烂,要什么没什么,更加没有送得出手的礼物。只有她这手技艺,是唯一上得了台面的东西。如果连这个也练不好,丢脸的又何止自己? 所以,她便让紫伊封了园子,自己闭关修练,不眠不休地练习母妃留下的两首曲子。 “砰!” 一阵刺痛在指尖蔓延,血腥味飘进了空气中。 阮颜叹了口气,抓着断了的琴弦发呆。今天这是第几次了? “紫伊!!”她冲门口喊了一声,紫伊应声推门而入。 “公主有何吩咐?” 昏暗的房间里,她看不清楚公主的脸。 “弦又断了,帮我找根备用的来。哦,还有,绷带。”阮颜吩咐道。 “公主!你又弄破手指了!!”紫伊担心地走近。果然,血正从公主的指尖冒出来,滴在她雪白的长裙上。其他几根手指上,已缠上了绷带,有些伤口还裂了开来,殷殷血迹从白色的绷带中渗透出来,看起来颇为吓人。 “我没事。快去帮我换弦。”阮颜并没有在意手指上的痛楚。 也算自己活该!母妃早就叮嘱过,要好好练琴的。可是母妃过世得早,她少了人监督,从小到大,都是想练时就练,不想练的时候可以荒废上大半个月的。偏偏这次由不得她浑水摸鱼,只得来个临时抱佛脚,闹得这个地步,也只能说自己活该了。 紫伊忙跑去找备用的琴弦和药箱,又一路小跑奔回来,不由分说先抓了公主那伤痕累累的玉手,处理起伤口来。 “公主,奴婢求您别再练了!再这么下去,明晚要是给皇上看见了,非杀了奴婢不可的!”紫伊边往伤口上倒着药酒,边劝道。她早年入宫,没有文化,也不懂音律。但公主的琴音好坏,她还不至于听不出来。可公主总是嫌这里没弹好那里没接上,根本不听她的劝,才会弄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没事,太皇太后是我的皇奶奶。难得皇奶奶那么好的兴致,指明了要听我弹琴,我可不能随便敷衍了事。”阮颜为药酒的刺痛本能地缩了缩手,却被紫伊硬拉了回去。 “公主,刚才冷少将来了。”紫伊想起刚才冷铭柏的吩咐,边说边望了望公主的表情。 果然,公主那万年不变的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但也只是秀眉微蹙,却看不出情绪。 “要是看见公主现在的样子,冷少将他肯定心疼死了。”紫伊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公主果然变色。 “紫伊,不要乱说!”阮颜板了张脸,责备道。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口无遮拦了?! “唉,公主你也别急着凶奴婢,奴婢不是傻子。倒是冷少将他,似乎真的有急事找公主,公主这么说不见就不见的,是不是太绝情了?”紫伊避开阮颜的责备,幽幽说道。她当然希望公主能够幸福,能做个红娘她也算功德圆满了。 “我不是说了嘛,再急的事,等寿筵完了再说。而且,紫伊你不懂,很多事情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不管是我也好,还是冷铭柏也好,都是有苦衷的。所以紫伊你就不要过问这件事了,就当作不知道好了。这也是为你好。”阮颜叹了口气。她不是不信任紫伊,只是很多事情她自己都还没有整理清楚,又怎么能随便说出口?更何况,紫伊不过是个宫女,知道太多反而对会招来杀身之祸。 紫伊点点头,不再言语。公主和冷少将二人之间,必定不止男欢女爱那么简单,不然公主不会有现在这样的表情。 “对了,冷 少将似乎很在意德瓦世子的事。他听到奴婢说德瓦世子来找过公主时,便一副很紧张的样子。听说公主没见世子,又放下心来。公主心里有数吗?”紫伊想起了德瓦炎烈的事情,觉得还是告诉公主比较好。她也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只要公主心中有数便成。 “果然如此。紫伊你不用担心,我心中有数。”阮颜抬起包扎好的指头,揉了揉,还是很痛,不过一会儿拨弦会更痛…… “公主心中有数就行。奴婢帮公主换琴弦。”说着,便收了药箱,把心思全放在了那断了的琴弦上。 阮颜欣慰地笑了。紫伊还是很懂事的,绝对不会给她添麻烦,这让她很放心。 其实,昨天晚上一晚,她便想通了。德瓦炎烈如果要的人是她,无非是想绑她去西南做个人质罢了。有了自己在他手中,他便有了牵制皇上的筹码,冷家也不敢轻举妄动。 皇上和冷铭柏恐怕也意识到了吧?可是就算如此,皇上却没办法拒绝。皇上宅心仁厚,若是炎烈起兵,天下百姓必然遭殃,原本休养生息的生活就会被打乱,绝非天下人之福。所以,皇上恐怕会被迫牺牲自己,而保全天下。 一丝冷笑爬上阮颜的唇角。德瓦炎烈的如意算盘打得确实好,可是炎烈并不知道她活不长的秘密。就算现在她嫁给炎烈,这棋子就算做也绝对做不长。等她一死,皇上便少了一份顾忌。只要稍作算计,大可兵不血刃,削了德瓦氏在西南的权力。这么一来,不过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冷铭柏找不到解药,又能如何?她的余生,若是能用在帮皇上制服那个棘手的德瓦炎烈,也算功德圆满,总好过锁在这无趣的深宫之中,最后死在女人这鸡毛蒜皮的战场上!别的不说,就算死在母妃的老家,她也毫无怨言! 所以,明天的寿筵上,这首曲子,不仅是弹给太皇太后听,也是弹给炎烈听的! 一个大胆的设想在阮颜的脑海里成形。只是要做到那种地步,恐怕需要多一些勇气和冒险精神。 冷铭柏要是知道了自己的打算,估计会恨到想杀人了吧? 可是,冷铭柏是对皇上和整个江山社稷都万分重要的男人,她不能让这样的男人耗费一辈子在自己这个废人身上。 那个德瓦炎烈必定认为他成功地利用了她阮颜公主。可是,他并不知道,她也同样在利用他罢了。 “什么?颜儿连你也不见?” 年轻的帝王回过头来,一脸不 可思议的表情。 “是,铭柏不才。” 皇上望着冷铭柏颓废而又消瘦的俊脸,不禁心疼。他知道这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武将最近一直非常辛苦,尤其是德瓦炎烈的事情,更是闹得沸沸扬扬,一发不可收拾。要不是冷铭柏帮他扛着些,他恐怕早就崩溃骂人了!这样的好帮手,打灯笼找遍全天下,恐怕也就这么一个了,他能不心疼嘛?! 冷铭柏一脸的胡渣,像是许久没有睡好觉,深邃的眼下是淡淡的眼圈。除了皇上身边的本职工作外,最令他心力交瘁的,却是颜儿身上的寒毒。他真的要放弃了吗? “公主为了太皇太后的大寿,正闭关苦练琴技,只求为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献上最美的琴音,孝心可见一斑,不愿见人也是情有可原。 皇上与其担心公主,不如考虑一下德瓦炎烈,似乎更妥当。”冷铭柏提醒道。都快大寿了,德瓦炎烈除了去见了颜儿一面以外,什么行动也没有。他到底想干嘛?他的目的又在何处?冷铭柏和皇上二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也是。相对于颜儿的事情,炎烈那边更麻烦。铭柏你怎么说?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吗?”皇上问道。 “只能这样了。”冷铭柏叹了口气。颜儿的事情同样棘手,只是皇上不知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