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蜜宠》 1.宁馨 宁家庄在野狼山脚下,涞水河在村东蜿蜒流淌而过,不仅给宁静的小村庄带来几分灵动之气,也是人们赖以生存的生命之源。 夏季天亮的早,宁馨左手挎着一个小篮子,右手拎着一只小木桶,脚步轻快地走向自家菜地。路上遇到早起下地干活的庄稼人,宁馨都甜甜地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四婶儿,您要去镇上赶集吗?”尹老四的媳妇挎着一个大篮子正快步朝着村西头走,见宁馨打招呼,就回道:“是啊,家里攒了些鸡蛋,当家的因为救人没了,却有好几个孩子要养,舍不得吃,拿去换些油和盐。” 前几年,尹老四和顾大磊一起上山采草药,遇到了野狼。顾大磊打狼受了重伤,尹老四没有丢下他逃跑,却拼了命打狼,把狼赶跑了,俩人互相扶持着下了山,刚到家,尹老四就断气了。 顾大磊就跟儿子顾青山说,你四叔是爹的救命恩人,以后你要好好孝敬你四婶,照顾尹家的弟弟妹妹。顾大磊受了重伤也没缓过来,把家里存的家底都花在了看病上,熬了一年多,却还是撒手到地下找他媳妇去了,只留下一个独子顾青山。 顾青山此刻正在瓜铺上躺着,嘴里叼着一根甜芦苇根儿,悠闲地晃着二郎腿。为了给爹治病,把家里的几亩好地都卖了,如今只剩下山脚下的这一片沙土地,中不得麦子谷子,却适合种西瓜。他从光屁股的时候就跟着爹娘在瓜田里打着滚儿长大的,自然会侍弄这东西。 从西域传过来的甜西瓜是个稀罕物,今年收成不错,昨天去镇上卖了一车瓜,挣了一千多个铜板,省着点花,够他一年的吃喝了。 远远地,看见俏丽的小姑娘走了过来。她今天穿了一件浅杏色的裙子,走起路来裙摆一摇一转的,像一朵飘在涞水河的花,看的顾青山眼睛都直了。 宁馨放下篮子,拎着小木桶去河边打水。 顾青山瞧见了,想都没想,吐出嘴里的甜芦苇,利索地跳下瓜铺,跑过去抢了她的水桶:“宁馨妹子,我帮你打水吧。” “青山哥,不麻烦你了,小浩马上就来了,我们俩抬水就行。”宁馨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你这小水桶,拎着一点力气都不费。”顾青山笑呵呵地提了一桶水上来,大长腿迈开,眨眼功夫就到了宁家菜地里。 这块菜地不大,是宁馨爹开出来的荒地,因为地块小不值得种麦子,就种了菜。刚好在涞水河边,浇水也方便。 “青山哥,这 有一个水灵的黄瓜,我给你洗洗吃吧。”宁馨摘下一根顶花带刺的碧绿黄瓜,舀出一瓢水来要洗。 顾青山看了一眼鲜嫩的黄瓜,的确有点馋。眼神顺着黄瓜,不由自主地看到了握着黄瓜柄的小手,白白嫩嫩的,瞧着皮肤又细又滑。 他无声地咽下了一口口水。 “我来洗吧,黄瓜上有刺,小心扎了你的手。”他拿过黄瓜利索地撸了一把,就把上面的小刺都撸掉了。宁馨举高水瓢给他冲着水,把黄瓜洗的水亮。 “啪。”顾青山一把掰成两截,把好吃的黄瓜头递给宁馨,自己留下瓜把儿那一截,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宁馨笑笑却没有接:“你都吃了吧,我昨天才吃了两根,今天不想吃了。” 人家帮自己干活儿,却让人家只吃个黄瓜把儿,她怎么好意思呢。 顾青山有点莫名的失落,说不清为什么,其实他希望宁馨吃,可是她不肯,他也没办法。 “妹子,你可真是心灵手巧,这几棵花是你种的吧,真水灵,快开花了。”顾青山蹲在含苞欲放的茉莉花前,把头凑过去闻了闻花香,又怕弄坏了她心爱的茉莉花,没敢靠太近。 宁馨笑道:“是啊,我最喜欢种花了,可惜不能吃,也不能卖钱,要不然,我真想以种花为生啊。” 顾青山被她逗乐了:“你家又不缺你挣钱,喜欢种就种呗。” 宁家庄有一半的人家姓宁,宁馨爹是村里的里正,他们家是宁家庄数得上的富户。家里有十来亩良田,租出去一半给人种,一年收租子就足够一家人吃喝。她爹娘也很能干,从不用宁馨下地,两口子养着一头大公驴,亲自种着五亩地,也不觉得累。 宁馨也是个勤快的,不让她去管麦子谷子,她就天天来侍弄这个小菜园。种出来的菜一家人都吃不完,还要送给邻里亲戚一些,余下的豆角茄子就晒成菜干儿,留着冬天炖肉吃,别提多香了。对于冬天能吃上大白菜就算不错的农家人来说,宁家的日子让人羡慕的流口水。 顾青山就属于冬天基本吃不上饭的,平日里煮点粥凑合凑合,运气好的时候也能在山坡上打只野兔子,实在馋了就去小河沟里凿冰抓几条鱼尝尝鲜。去年三十晚上,顾青山扛着铁镐去凿冰,正碰上宁馨爹。里正看这孩子可怜,就叫他到自己家吃了顿年夜饭,他才知道原来那才叫过年呢,现在想想都觉得要流口水。 “青山哥,你想啥呢?”宁馨见他眼珠一动 不动的盯着自己,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想笑。 “没,没啥,我就是想起……去年在你家吃的年夜饭,你炖的鱼真好吃。我昨天在涞水河里下了虾篓子,最近涨水,上游有不少鱼虾被冲下来,说不定今天就能抓到一些。可是我不太会做,你能不能帮帮忙?”其实她做的排骨炖干茄子豆角更好吃,可是没有那些材料,没法做。 “好啊,那你去看看捉得了没有?”宁馨把最后一瓢水浇在一棵冬瓜根上,站起身来。 “咱们一起去吧。”顾青山黑眸亮晶晶的,充满期待。 宁馨有点犹豫,今年她十三岁了,娘嘱咐她说以后不要和年轻的小伙子单独在一起,免得传出闲话,影响自己的名声。虽说宁家庄没有那么严的规矩,不过注意点总是好的。 青山哥是老熟人了,在她眼里就是个憨厚的好大哥,不想刻意避着他。菜地里有豆角、黄瓜的架子挡着,河对岸看不清楚这边,她才无所顾忌地跟他在菜地里说话。可是,如果到了河边,若是对岸正好有人经过,会看的一清二楚的。 “诶,小浩子也来了,这小子肯定也想去。”顾青山嘴上笑着,心里却有点别扭,宁馨没有像以前那样痛快的答应,究竟是为什么呢。 宁馨的弟弟宁浩今年八岁了,总是跟着姐姐来菜地,跟顾青山也熟的很。以前顾青山很喜欢带着他玩,可是现在……也不是说不喜欢,只是他私心里似乎更喜欢单独跟宁馨在一起。 “小浩子,我在河里下了虾篓子,你猜会不会抓到鱼?”顾青山笑着迎了上去。 “会呀,肯定会,太好了,青山哥,咱们快去瞧瞧吧。”宁浩开心地跳了起来,跑过去抓住顾青山的袖子就往河边拉。 顾青山回头,用自认为最轻松的表情看了一眼宁馨:“宁馨妹子,咱们来打个赌吧,看谁猜的对,你们猜能抓到几条鱼?” 宁馨被勾起了好奇心,也追了过来,歪着头瞧瞧清澈的河水,并没有见鱼的影子,就低声道:“我猜是两条。” 宁浩不满地撅噘嘴:“两条哪够吃?我猜是五条。青山哥,你猜呢?” “我啊,我猜是……四条。”其实,清早宁馨没来的时候,他已经把虾篓子拽上来瞧了瞧,当时有三条,这会儿时间应该又增加一条吧。 “谁猜对了,谁就吃最大的一条。”宁浩兴高采烈。 顾青山捡起留记号的石头,拉住绳子用巧劲往上拽。这 虾篓子也不是谁都能做好的,要看你做的水平怎么样,能不能留住鱼。宁浩做过几个都不行,鱼从这头进,那头出。有时候能留住一只,拽起来的时候,水波荡漾,它又随着水流出去了。眼睁睁地瞧着鱼跑了却抓不住,气的宁浩直跳脚。 “上来了,上来了,真的有好几条鱼呀。”宁浩乐得直拍手。 顾青山把虾篓子保持水平状态拎上来,放到了岸上。顺手摘了两个大荷叶铺到地上,打开虾篓螺旋式的口子,翻翻绕绕,才把里面的鱼虾倒在大荷叶上。有两条大草鱼、一条半大的胖头鱼、还有两条略小的鲫鱼,一堆小虾。 “我说对了吧,五条,真的是五条。”宁浩高兴的咧着嘴大笑。 宁馨撅撅小嘴,有点不服气。那河水清亮见底,连那几颗荷花的茎都看的一清二楚,分明就是没有鱼么。 顾青山看宁馨不太高兴,就厚着脸皮道:“其实还是宁馨妹子说的对,只有两条大草鱼,这几条太小,应该是不作数的。” 这下宁浩可不干了,扬起小脸喊道:“你偏心,明明是五条,你当我不识数呢?” 顾青山长臂一揽,勾住了宁浩的脖子,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会炖鱼吗?” “不会。”宁浩老实答道。 顾青山扁扁嘴:“我也不会,不哄好了你姐,谁给咱们炖鱼吃?” 宁浩脑瓜儿转的快,马上明白了姐姐的重要性,不情愿的点头道:“嗯,就算两条吧,让姐姐吃一条大的好了。” 2.长身体 宁馨忍俊不禁地笑了,说道:“我会炖鱼,可是我不敢杀生,青山哥你把鱼杀了吧。” “好咧!”顾青山心情爽爽的,用石头把荷叶上活蹦乱跳的鱼砸晕,拿来菜刀剖开肚子,把里面的内脏掏出来扔了,刮了鱼鳞洗净,才把鱼给宁馨端过去。“宁馨,我把小虾也洗好了,要不然做小虾烀饼吧,好久没吃了。” “好啊,不过我做的烀饼不如我娘的酥脆,不知怎么回事,总是掌握不好火候。”宁馨已经摘好了一篮子菜,切了一颗大葱、一个茄子,打算炖鱼时放在里面。 瓜铺是由四根木桩子撑起来的,睡觉的铺面悬空,这样既凉快又不用担心受潮。四面有草帘子,晴天时就卷起来,下雨天放下来挡风雨。瓜铺下面就是放杂物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面缸,和一个稍微大些的米缸。旁边就是一个简易的灶台,平时顾青山就是在这煮点饭凑合着吃。他不会做馒头、烙饼,只能买些米,扔几把进去,煮一些粘稠的大米粥充饥。到了秋天,几乎每天都是烤地瓜了。有时候会买些肉,切成小块煮一锅,吃顿饱饭。他惦记着爹爹的遗言,每次卖瓜挣了钱,就会给尹四婶送些铜板过去。四婶待他也算可以,偶尔会过来帮他蒸一锅馒头,够他吃两天的。 宁馨仔细地调好了一碗调味料,先把鱼腌了一会儿,才用菜籽油把鱼煎了,用葱段爆香了油锅,把鱼放进去,添上了水。 顾青山蹲在大锅旁不断地添着柴,不时地偷眼看看看宁馨因忙碌有些透红小脸,又想起了年夜饭那晚。那时她穿了一件红色的小袄,像个新媳妇似的。从厨房里端了一大碗排骨炖豆角出来,小脸儿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别提多好看了。当时,他都看傻了,手里的馒头掉了下去,被宁馨的大哥宁斌接住,笑话了他几句。 不过还好,宁斌并没有认为他对自己妹子有了心思,只当是被肉馋的,还说让他一会儿端一碗带回去吃。 顾青山有点心虚地瞧瞧瓜地旁边的陌上挥舞着棍子玩耍的宁浩,还好,他年纪小,不像宁斌那么细心。 “青山哥,你只管用大火烧开,过一会儿我瞧瞧水少了,你再用小火烧,我去和面。”宁馨说话轻轻柔柔的,听得他耳朵里痒痒的。 顾青山赶忙应了,垂下头去认真烧火,却在宁馨低头和面的时候,忍不住又偷偷看她。 宁馨真好看呀,水灵灵的大眼睛会说话,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小巧的鼻尖又挺又翘,让人想咬一口。最吸引人的还是那一张小 嘴,红艳艳地,跟花瓣似的,似乎能闻到又香又甜的味道。 “青山哥,你这里只有一口锅,我就把烀饼贴在锅边上吧。”宁馨端着面盆过来。 “好、好。”顾青山差点被人逮住偷看的事实,赶忙低头掩饰。 宁馨掀开锅盖,从面盆里抓一小团面出来,两只小手灵巧地拍成扁片,贴在鱼的上边靠近锅沿的地方。他这没有擀面杖,她只能用刀柄当擀面杖把面片在热锅边上碾开。毕竟用菜刀需要很小心,她就很专注地干着自己的活儿,没有注意到弯着的身子底下,那个十七岁的小伙子在看什么地方。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抬头,正瞧见她胸前鼓起的两团。十三岁的姑娘身子开始发育了,虽然还很小,却也能看出一点形状,尤其是夏天这么单薄的衣衫,又离得这么近,她还弯着腰…… 顾青山嗓子发干,眼睛有点冒火,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他再也不敢看了。眼睛虽是不看了,心里边却怎么也挥不去那一团形状,挠心挠肺的。 “贴好了,敞着锅煮吧,青山哥你的火要小一点,不然烀饼就变成糊饼了。”宁馨用袖子抹一把额头上被蒸汽熏出的薄汗,走到河边去洗手。 “好。”顾青山轻轻应了,却下意识地随着她的身影转头,看她的背影。 宁馨的腰真细啊,走起路来都有点摇晃,不过这一摇让她越发的好看。及腰的长发也跟着一摇一摆的,还有飞花一般的裙边,顾青山觉得,宁馨哪都好看的不得了。 宁浩耍了一会儿棍子,觉得没意思,把棍子一扔,跑过来看锅里的鱼熟了没。“真香,我最爱吃鱼了。” 顾青山笑道:“知道你最爱吃鱼,爱吃鱼的孩子聪明,不然小浩子怎么会这么聪明呢。” 得了夸奖的宁浩美滋滋的,又小大人儿一般叹气道:“唉!可惜咱们村一个会武功的人也没有,我都没处拜师学艺。” 宁馨洗了手回来,顺便把洗好的面盆放回原处。看看锅里,对一大一小两个馋巴巴地人笑道:“可以吃了,青山哥别添柴了。你们俩慢慢吃,别烫着,尤其是你,小浩,别嘴馋被鱼刺卡了喉咙。我回家去给爹娘送菜,一会儿你自己回家吧。” 顾青山一听宁馨要走,紧张地站了起来:“宁馨妹子,你不一起吃么?” 宁馨微微一笑:“我不吃了,还要回家做饭呢。” 顾青山大步一迈,挡住了她的路:“你吃了再走 吧,时候还早,你吃了在回去给他们做饭也来得及。” “我不饿,你们吃吧。”宁馨知道顾青山难得吃上一顿好饭,弟弟是个小馋猫,就让他跟着吃点吧,自己就没必要跟他抢了。 “妹子,你就吃点吧,忙活了这么半天,你不吃就走了,我也吃不下。”顾青山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她,语气也软软的。 着急吃饭的宁浩在一边嚷道:“姐,你就别装了,前两天你不是还说想吃鱼了吗。我下了鱼篓子,却没逮到,今天不正好么,反正青山哥有本事,明天还能逮到鱼的。” 姐姐要是走了,他也不好意思留下吃了,眼看到嘴的美食。他真不明白姐姐在瞎客气什么,大不了请青山哥到自己家里吃顿饭不就行了。 “那好吧,我就和你们一起吃吧。”宁馨若是再推让,就太矫情了,索性拿了碗筷,盛好了鱼,三个人围坐在一块大青石做成的饭桌边,吃了起来。 “真好吃。”宁浩这回可解了馋。 “宁馨,你多吃点,说好了你要吃一条大的呢。”顾青山把最大的一条草鱼拨到宁馨跟前,自己吃着胖头鱼的大鱼头。 “青山哥,鱼是你捉的,你多吃点吧。这么多鱼肉呢,你别光吃鱼头啊。”宁馨停了筷子,看着他。 “我爱吃鱼头,你吃吧。”顾青山笑得很甜。 烀饼脆香,里面的小虾味道鲜美,哪怕不和鱼一起吃,也是一道美味。宁馨吃了一个烀饼,半条鱼,就放下了筷子。顾青山吃了五个烀饼,一整条胖头鱼,还把炖的鱼香四溢的茄子吃光了。宁浩吃了三个烀饼,一条大草鱼,撑得打了个嗝,自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拎起菜篮子,以回家送菜为由撒腿跑掉了。 “宁馨,你在吃点吧,吃这么少怎么行,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顾青山关切地说道。 宁馨小脸腾地一下红了,她是在长身体不假,可是最近个头好像不怎么长了,反倒是胸前那一块有点涨疼,像是要狠狠涨起来的样子。她低下头不由自主地扫了一眼胸口,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他们男孩子怎么会想到这些呢? 顾青山顺着她的眼光看了过去,马上就发现那是自己不该看的地方,遂转过头去瞧着宁浩的背影,此地无银一般解释道:“你看小浩子,也是长身体的时候,过年的时候好像还没这么高呢,这半年可没少长个。” 宁馨稍稍松了口气,他果然只是认为长个子罢了。 “哎 呦!好香啊!这是做什么好吃的了。”身后的山坡上突然传过来一个声音,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匆忙回头,就见村里的懒汉吴二狗叼着一根柳枝插着腰站在那边,戏谑地瞧着两个人。 吴二狗本名叫吴强,跟顾青山一样,也是个孤儿。爹娘留给他两亩薄田,他也懒得种,租了出去,凑合混口吃的。平日里不是懒在自家炕上睡觉,就是到处闲逛,招猫逗狗,所以人们给他取了个外号叫二狗子,今年都二十了,也娶不上媳妇。 宁馨一看是他,估计后边也没什么好话,赶忙拎起自家的小水桶,“青山哥,我家的菜浇完了,我回家了。” “嗯,你慢点。”顾青山闷闷地应了一声,有点失落,本来他还想切个西瓜,让宁馨解解渴的,都是讨厌的吴二狗。 目送着宁馨的身影走了,顾青山回头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吴二狗:“你来这里干什么?” 吴二狗从山坡上跳了下来,嘻嘻笑道:“没干什么,玩呗。鱼好香啊,剩了这么多呀。” 看他一脸馋的不行的样儿,顾青山拿起锅盖把锅里的鱼遮上了。这是宁馨亲手炖的鱼,舍不得给外人吃:“给你个瓜,拿回去吃吧,以后少来我这,万一哪天我没留神,拿你当偷瓜贼了,一叉子钉在你身上可就不好了。” 别看顾青山长得瘦,手上力气可不小,看瓜用的一柄钢叉,一下子就能插死一只黄鼠狼。其实,顾家一直不小气,若有过路的人口渴了,吃个西瓜也不算偷。看瓜主要管的是獾猪,刺猬,猹,黄鼠狼等动物,因为靠近大山,一到晚上就可能有各种动物来咬瓜,它们可不像人们一样吃完一个再吃一个,它们随处乱咬,若是没有人看着,有时候一晚上就能被毁半块地。 吴二狗笑眯眯地接过西瓜,走到地边上才回头发坏地说道:“青山兄弟你放心,这个封口的西瓜我懂,哥绝不会乱说你跟宁馨的事。” 顾青山一听急了,扬起硕大的拳头追了过来:“你说什么?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打死你。” 吴二狗撒腿就跑,怀里的西瓜抱得紧紧的,脸上一脸贼兮兮的笑。顾青山若铁了心追他,自然很快就能追上,偏巧河对岸有人经过,他便停了脚步。若被人看到他打吴二狗,肯定要问问为什么,那不就给了他胡言乱语的机会。 跑到桥中央,吴二狗回过头来看顾青山站在地头不动了,冷着一张脸一副威胁的模样,便停下脚步大喘着气笑道:“放心、放心、哥说到做到。” 3.看瓜 午后晴暖,他躺在瓜铺上睡了一觉。傍晚,把剩下的鱼和小虾烀饼热了热,痛痛快快地吃光了。到河里洗了个澡上来,就见天边悄悄溜过来几朵乌云,起风了,可能是要下雨。 地里的瓜已经卖的差不多了,剩下的这点不过是拔园的小瓜了,他不担心下大雨被冲。可是,心情却莫名地有点郁闷,为什么?说不上来。 宁馨的茉莉花上一个个娇嫩的花骨朵已经张开了小小的口,要开了。若是被大雨点子一砸,落一地碎花,宁馨看到一定会心疼的。顾青山搬起旁边放着的苇笣走了过去,围成一个小山模样的尖顶棚子,把花藏在了里面。 半夜里,果然下雨了,直到第二天上午,雨水都飘飘洒洒地,一直没有停。坐在瓜铺上,百无聊赖地翘起大脚丫子接着外面的雨水玩,眼睛却是巴巴地望着通向村里的那条小路。 宁馨今天不会来了。 一阵凉风裹挟雨水扑打在顾青山脸上,他打了个激灵,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最近,自己好像整日盼着宁馨来,看见她就浑身舒坦,看不见,就挠心挠肺。 这是……喜欢上她了吗? 顾青山被这个突然而至的念头惊到了,十七岁了,第一次喜欢一个姑娘,心里噗通噗通的,说不清是个啥滋味。 那么,宁馨喜欢自己吗? 想起她那双清澈的眸子,顾青山兀自摇了摇头,她才十三岁,还没有动春心呢,只拿他当大哥看待。 顾青山垂着头郁闷了一小会儿,就高兴起来。就算宁馨暂时没有喜欢他也没关系,她还小嘛,自己不也是今年才动了心的么?就让自己先暗恋她几年也不错,只要他盯紧了,不让别的男人有机可乘。再一如既往地对她好,过两年,宁馨肯定会动心的。 宁家庄的姑娘一般是过完十五岁的生日就会说媒谈对象,挑一家合适的订了亲,十六岁的时候就成亲。 顾青山看着烟雨中的小村子傻乐呵,再过两年,宁馨十五,他十九,刚好合适。做着美梦的小伙子躺在了瓜铺上,摸出褥子底下那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一对银镯子,是娘留下的遗物,说是将来要给儿媳妇的。 他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雨过天晴,西边的落日格外耀眼,还有一道绚丽的彩虹。天晴了,明天宁馨该来摘菜了吧。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第二天宁馨并没有来。顾青山眼巴巴地在地头等了一天,脖子都快抻长了。 许是刚下过雨,她嫌地滑,今日晒了一天,已经干的差不多了,明天肯定就会来了。对,肯定是这样,宁馨是个爱干净的姑娘,裙子总是一尘不染的,这种泥巴地,她肯定不乐意踩。 顾青山找好了理由,心里就踏实了,晚上安静得很,月明星稀,遥望着小村庄的方向,他在想:宁馨这会儿睡着了吗? 突然,瓜地里响起了沙沙的声音。偷瓜贼? 他蹑手蹑脚的起来,手里握紧了钢叉,轻轻走到发出声音的地方,果然看到了一只棕色的小东西在啃瓜。顾青山歪着脑袋仔细看了看,乐了:竟然是一头獾猪。个头不大,看上去有二十来斤的样子。獾猪肉又嫩又香,虽是没有野猪好吃,但是野狼山里的大野猪太凶猛,不容易逮到。 好久没吃肉了,顾青山舔舔唇,手里握着钢叉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对这只獾猪志在必得。 他没有急于下手,而是先观察了一下周围地形。这里是和菜地的交界处,瓜陇前头就是宁馨的茉莉花,若是被猪拱了,她肯定不开心。两侧的瓜陇上都有茂盛的瓜苗,若是它朝着上面跑,肯定会被瓜蔓绊住猪脚,他很轻易的就能刺到。若是它反身朝着自己胯.下钻过来,离得近了反而不好办,一不留神容易叉到自己的脚,那他就跳起来狠狠一插。若是它朝着菜地跑,就要紧跑两步,在它钻进茉莉花丛之前把它刺到。 飞快地打定了主意,顾青山猛地发力,一叉狠狠地朝着猪脖子刺过去。那獾猪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嚎叫一声朝前就跑。后臀上挨了一叉,它疼的惨叫,更急于钻进菜地。顾青山双手握叉,朝地上一杵,两脚腾空踹在了獾猪头上。 那猪嗷了一嗓子,趴在田垄上,一动不动了。 “小东西,还敢朝着宁馨的茉莉花跑,不知道她是小爷的心上人么?敢欺负宁馨,看我不扒了你的皮。”顾青山笑嘻嘻地拎起獾猪,呦呵!还不轻呢。 拎到瓜铺边,把它用绳子结结实实地绑在了搭铺的木桩子上。怕它只这是晕了,万一一会儿醒了,跑了怎么办? 顾青山想的周到,却压不住兴奋,根本睡不着。 农家人一年能吃肉的时候不多,即便是像宁馨家这样的富裕户,也只是过年的时候杀一头猪,腌些腊肉能吃到来年春天而已。眼下已经是夏末,想来宁馨应该也是好几个月没吃到肉了吧。 天刚蒙蒙亮,顾青山就起来解下獾猪,拎到河边宰杀。先剥好了皮挂在树枝上晾晒,瞧着那油亮 亮的灰色缎子一般的皮毛,他轻轻一笑,等晒干了,就送给宁馨,让她自己做一个皮帽子或者皮手套,冬天就不怕冷了。 他把四条猪腿割下来放在一边,把背上的条脊弄下来留着炒菜,其他腰腹上的肉切成了小块,打算等宁馨来了,让她炖肉吃。顾青山自己也会炖肉,不过他的炖法就是把肉、水、盐一起扔进锅里煮,比起宁馨做的肉来,味道差太远了。 左等右等,不见她的身影,地头上半干的田间小路上已经是密密麻麻的脚印了。眼见着太阳已经到了蓝天正中,顾青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转过身去做饭。按照往常的法子煮熟了半锅肉,吃起来也挺香的,毕竟那是半年没怎么吃过的肉啊。可是,因为心里惦记着宁馨,他吃的并不踏实。吃完之后,就蹲在地头上,眼巴巴地看着村子的方向。 傍晚时分,依然没有见到那个纤细的身影。顾青山坐不住了,用荷叶包了一条猪腿打算给尹家送去。进村的时候,却特意选了一条绕远的路,因为那条路经过宁馨家门口。 宁馨家是高大的五间瓦房,一间堂屋,一间厨房,宁斌和宁浩睡得是靠近父母的一间,最西头的房子是宁馨的卧房。她家的门楼也不小,两扇红漆大门虚掩着,除了影壁,看不见别的。 顾青山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也听不见什么动静,有心进去,又觉得没有合适的借口。怕被旁人瞧见自己在里正家门口张望,他只得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去了尹四婶家。 “青山来了,吃饭了吗?小霞正做饭呢,一会儿一块吃吧。”四婶正在院子里剁野菜喂鸡,见他进门便热情的招呼道。 顾青山觉得四婶这人也不坏,还挺关心人的,就是她总爱把自家男人因为救人才丢了命的事挂在嘴上,生怕别人忘了似的。 “我吃过了,婶子,昨天晚上我捉了一头獾猪,给你送来一条猪腿,给弟弟妹妹们炒个肉菜吃吧。”顾青山把荷叶包往前一递,尹四婶的眼睛就亮了。 “呦!这是一条大猪腿呀,天哪,小霞快来,把东西拿进去。”尹四婶手脏不敢接,赶忙叫女儿出来。 小霞比宁馨小半年,十二了,身量却跟宁馨差不多。正在屋里烧火的时候,听到了外面的对话,见有肉吃,高兴的眉开眼笑,跑出来欢喜地叫了一声青山哥,接过来沉甸甸的猪腿,拎到屋里去。 顾青山平淡地看了她一眼,把猪腿交到她手上,又回过头来跟四婶说话。心里却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就是喜 欢上宁馨了,看到宁馨的时候,满身的热血沸腾,眼睛不够使却又不敢看,心里也噗通噗通的跳得厉害。刚刚看到小霞,什么感觉都没有,跟看见她哥哥尹小栓是一样的。 闲话了几句,顾青山告辞。尹四婶笑着送了出来,嘴上不停地夸赞着:“青山你真是个好孩子,这不光是知恩图报,关键是咱们两家的情义啊,从你娘还在世那会儿就好的跟一家似的。年三十晚上,我本来想叫你一起来过年的,谁知被里正抢了先,当然了,他也是好意,就像你送我家猪腿,或者送他家猪腿,都是情义啊。” 四婶啰啰嗦嗦地,无非是想说自己不是厚脸皮白要人家东西,而是礼尚往来,给自己足够的理由受人家这么重的礼。 顾青山眉梢一挑,心里忽地亮了一下。对呀,他也可以给里正家去送猪腿,毕竟人家管了他一顿年夜饭呢,平时宁馨和宁浩也时常会带些吃的给他,他也不过是给了人家几个西瓜而已。莫不是因为心里有了宁馨,才做贼心虚地不敢去宁家了?想到这,他猛地一拍自己脑门,快步走了。 回到瓜地,用荷叶包了两条猪腿,大步走向宁馨家。 4.软软的 远远地瞧见了宁馨家的红漆大门,顾青山一颗心欢喜地跳了起来。哪怕只是离她近了一点,他的心情也舒畅的很。走到门口,他停住脚步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迈步进去。 “宁伯,大娘……”顾青山喊了两嗓子,拎着东西到了堂屋门口。 宁浩听到动静,打开堂屋的门,跑了出来:“青山哥,真的是你呀,听着就是你的声音。” 顾青山呵呵一笑,问道:“这几天你怎么没来菜地?” “今天我娘带我去镇上赶集了,青山哥,你快进屋坐吧。”宁浩懂事地迎他进来。 “哦,”顾青山本来是希望他能说说宁馨为啥不来菜地,他没提,估计是娘仨一起去赶集了吧。 刚进屋,宁馨娘就从厨房走了出来:“青山来啦,你这孩子,总让宁馨宁浩叫你来吃饭,你也不肯,何必这么见外呢。” 顾青山笑笑,把两个荷叶包递了上去:“大娘,我昨晚捉了一只獾猪,给您送了两个猪腿过来。给小浩炖肉吃吧。” 宁馨娘一愣:“哎呦!这么大的猪腿呀,青山哪,你留着自己吃吧,或者拿到镇上去卖,能卖不少钱呢。” “大娘,您还说我见外呢,您这就更见外了不是。您要是不肯收,我以后可不敢来家里吃饭了。”顾青山笑着把猪腿放在桌子上。 宁馨娘本来还想推辞,又觉着孩子是一片心意,若是拒了他,只怕他以后都不敢到家里来了,现在收了东西也无妨,以后有机会再补偿他就是了。 想到这,宁馨娘就没有再推让,笑道:“好孩子,你有心了,晚上一块吃饭吧,夏天肉也放不住,刚好今天从镇上买来的红糖冰糖多,就做个冰糖肘子,给你们解解馋,也让宁馨补补身子。” 提到宁馨的名字,顾青山眉头一跳,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平和问道:“宁馨妹子怎么了?这几天都没见她去菜地,是不是生病了?” 宁馨娘赧然一笑:“没事,就是身子有点不舒坦,过几日就好了。小浩,你陪青山坐会儿,我去厨房做饭。” 顾青山目送着宁馨娘进了西屋,顺势往里头瞧了瞧,他知道最里头那一间就是宁馨的卧房,看来她是在里面休息呢,既要给她补身子,又说她没事,她到底是怎么了呢? 青山坐不下,心里悬着不踏实,扫一眼坐不住的宁浩,笑道:“小浩子,前两天下了雨,上游肯定又来鱼了,咱们俩去河边把虾篓子拿来吧。” “好哇,好哇。”闲得无聊的宁浩正愁没有好玩的事情,一听这话马上跳起来,拉着顾青山的大手就往外跑。 “大娘,我们去看看河里的虾篓子抓到鱼虾了没。”顾青山被他拽着往外走,不忘朝厨房里说了一声。 宁馨娘透过窗户看向了院子里边:“诶,去吧,早点回来吃饭。” 瞧着小伙子笔直的背影,宁馨娘默默叹气,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可惜命苦了点。 宁浩撒开腿跑的飞快,到了没人的地方,顾青山就特意放慢了脚步,说道:“小浩子,你还记得那天你姐炖的鱼不?真好吃,想起来都流口水。” “对呀,我最爱吃鱼了,比肘子都好吃,咱们快去瞧瞧,说不定又捉了五条大鱼呢。”宁浩眉飞色舞。 “对了,宁馨究竟怎么了,是病了吗?有没有找大夫瞧过?”顾青山貌似不经意的问道。 宁浩看看四下没人,就凑到他身前,神秘兮兮地说道:“青山哥,我娘说不能告诉外人。你不是外人,我偷偷告诉你。我姐出事了,就吃完鱼的那天晚上,她的裙子上有一片血,吓死我了。” 顾青山一惊,定定地站住脚步,双手抓住宁浩肩膀,眉头拧了起来:“宁馨受伤了?要不要紧?怎么伤的?” 宁浩疼的龇牙咧嘴:“青山哥,你快放开我,哎呀!疼死了。” 顾青山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松了手:“我一时着急,对不起啊。” 宁浩并不是个娇气孩子,不但没生气,反而羡慕地说道:“青山哥你力气真大,我要是有你这么大力气就好了。” “你还小呢,等你长到十七岁,肯定比我力气大。你快说说,宁馨到底怎么了?” 宁浩又看了一下周围,低声道:“我娘跟我姐在屋里说的,我是偷听来的。她说女人长大了,都会流血,不要紧的,这叫……好像叫小日子。每个月都会有这么几天,说是这样就可以生小娃娃了。不过,我不明白,生小娃娃跟流血有什么关系,青山哥你明白吗?” 宁浩清澈的眼神看过了来,顾青山瘦肖的俊脸有点泛红,掩饰地咳了一声道:“我也不知道,女人家的事,我怎么会知道。既然大娘说不要紧,那就不用担心了,咱们去看鱼吧,打赌,你猜几条。” 成功的转移了宁浩的注意力,顾青山默默松了一口气,心里有点窃喜。宁馨长大了,成大姑娘了,过两年成了亲,就会生一个白白胖胖 的娃娃出来。 女人的小日子,他知道一点点。他娘在世的时候,身子骨不好,每个月都会有两三天卧床不起。有一次,他看到老爹顾大磊在洗一条带血的裙子,他吓坏了,以为娘亲快要不行了。那时,他爹笑着跟他说,没事儿,女人长大以后每个月都会有几天这样的日子,若是不这样,就生不了娃娃了。还说等他以后娶了媳妇,千万不能让媳妇在那几天干活儿,还要给她做些好吃的补补身子。 那天,老爹还贼兮兮地说:将来把你媳妇的身子养好了,享福的还是你。老爹一向憨厚老实,只有那天的笑容是贱萌贱萌的,顾青山现在想起来都想笑。 宁浩把虾篓子提了起来,今天捉到了三条鱼,一条肥美的大鲤鱼,还有两条白鲢鱼,以及一堆小虾。 “青山哥,有一只螃蟹诶!”宁浩双眸发亮,小心翼翼地捏着蟹腿把它拎了起来。那螃蟹却不甘心被人捏在手里,挥舞着大钳子去夹他的手指。宁浩突然松了手,把它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在一旁哈哈大笑。 顾青山嘴角含笑,看一眼顽皮的小少年,收拾好鱼虾,带着他回家去。宁馨需要补身子,他就刚好捉了獾猪又逮到鱼,心里美滋滋地,就像干了一件特别了不起的大事。 宁馨娘是个利索人,很快做好了冰糖肘子、清蒸白鲢,炖鲤鱼,还有鸡蛋炒丝瓜、鱼香茄子。这在农家来说,已经是一顿上好的饭菜了,顾青山一年都吃不上几回。 “青山哪,快坐,多吃点。”宁馨爹也回了家,热情地招呼着客人。 宁浩觉着一家人里面,自己才是和顾青山最熟的那一个,就不甘落后地拉着他坐在自己旁边:“青山哥,你别见外,就跟自己家一样。” 顾青山心里热乎乎地,天知道他有多希望能和他们成为一家人。手上接过来宁馨爹递过来的筷子,却没有急着吃,眼神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宁馨卧房的方向。 “阿馨,娘把每样菜都给你留了点,你就在炕桌上吃吧。”宁馨娘推开她的房门,端着盘子走了进去。 “娘啊,我也不能天天躺着吧,我出去吃就行了。”宁馨的语气软软的,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听到顾青山耳朵里,像一只毛茸茸的小虫子,一路爬到了心尖上。 “不是跟你说了么,不能着凉,不能受累。你这闲不住的性子,让你下了地,肯定就要自己找活儿干,头一回要注意些,落下病根就不好了。快吃饭吧,多吃点。”宁馨娘心疼地看看闺女, 低声说道。 宁馨一看堆得小山一样高的盘子,忧愁地扯住了娘的袖子:“这可真是亲娘啊,只嫌我吃得少,我哪里能吃这么多呢,少吃点行不行啊?” 平日里宁馨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却没有今日这般撒娇的语气,顾青山听得都要醉了。 他咬了一口馒头,心中默默地想:等以后娶了宁馨,也不让她在小日子的时候干活,也给她做一堆好吃的饭菜逼她吃,然后听她撒娇恳求,说他是亲相公。 顾青山想的太美好,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惹得宁馨爹和宁浩都莫名其妙的看了过来。 5.捉鱼 顾青山麦色的俊脸上微微有些泛红,赶忙掩饰道:“大娘做的菜真好吃,我都好久没有这么解馋了。” “好吃就多吃点,今天宁斌不在家,这一大桌菜咱们都敞开了吃,别剩下。这么热的天,放到明天就馊了。”宁馨爹看顾青山实在是太瘦了,眼窝都是凹陷进去的,虽说看上去挺精神,不过还是壮一些会更好。 “宁斌哥是在镇上住下么?”顾青山问道。 “是啊,现在家里没什么农活,他就住在同福客栈里,既当账房也干些零活。”宁斌十来岁的时候,去镇上的私塾里读过两年书,学会了写字和算账,这在宁家庄里可是头一份。于是,他就摆脱了终日种地的命运,去镇上的同福客栈当了账房先生,只在农忙的时候,回家忙活几天。 一边唠着嗑,一边吃了饭,气氛温馨和美。顾青山吃了两个馒头就不好意思再吃了,他这个年纪,正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时候,宁馨爹娘怎么会不明白,逼着他又吃了一张大饼,把桌子上的菜一扫而光,才满意地放他回去。 月明星稀,顾青山躺在瓜铺上悠哉地晃着二郎腿,肆意畅想着今后的美好生活。等娶了宁馨,就让她侍弄她喜欢的花和菜就行了,其他的农活都不用她干,他有力气,一个人就能把瓜田料理好。成亲以后,宁馨在生一个胖娃娃,他们小两口就看着他长大,从摇摇晃晃的学走路,到长成宁浩这样的顽皮小子。 不够,不够,还要生个小闺女,像宁馨一样美,他就天天抱着丫头去采荷花、揪莲蓬,给她当大马骑。 接连几天,顾青山都沉浸在自己美妙的幻想中不能自拔。宁馨没有来菜地,他就每天瞧着那些黄瓜、豆角傻呵呵地笑。 这天清早,顾青山早早起来把瓜地检查了一遍,就到河边洗漱,顺手摘了一个莲蓬,坐在青草地上慢慢剥着吃。 一个穿着碎花衣裤的姑娘挎着篮子从小村子里走了出来,顾青山眼前一亮,但是很快又黯淡下去。那不是宁馨,是小霞。 “青山哥,这么早你就起来啦。”小霞走过小桥,朝着这边过来。 “嗯,你怎么来了?有事吗?”顾青山疑惑道。 “今天我娘要去镇上卖鸡蛋,我想采几个莲蓬,跟着她一起去卖,说不定也能卖几个钱呢。”靠近涞水河的村子都有野生的莲蓬吃,是卖不出去的。不过到镇上赶集的也有那些不靠近水源的村子,还有外地人,运气好的时候,也能卖出去几个。 “岸边的莲蓬都被人摘光了,得到水里去采。你别下去了,我去给你摘了扔上岸,你在边上捡吧。”清早的河水有些凉,顾青山不在乎,卷起裤管下了水,揪下莲蓬头朝着岸上抛。 在一片硕大的荷叶下面藏着一个大莲蓬,一看那圆滚滚的颗粒就十分饱满,顾青山一喜,伸手握住茎秆要折,却又忽地放弃了。说不定今天宁馨就会来菜地了,这个给她留着吧。 “小霞,差不多了吧,剩下的个头太小,还不能吃,过几天在采吧。”顾青山朝着河边走,很快上了岸。 “够了,青山哥,已经半篮子了,让你受累了,嘿嘿!”小霞咧嘴一笑,挎着篮子大步走开了。 顾青山瞧着她的背影出神,个头和年纪都和宁馨差不多,可是性情却是差远了。宁馨就像是那雨后娇艳的白茉莉,既清爽又香甜。小霞呢,像那大朵的冬瓜花,性子也跟她的身板一样宽厚,说话声音也憨憨的。那腰足足比宁馨的腰粗了一倍,大屁股一扭一扭的,村里人说这样的身材好,壮实、好生养。可是,顾青山还是觉得宁馨好看,十里八村的姑娘都没有宁馨好看。 “青山哥,看啥呢?”宁馨拎着小木桶走到了他身后,笑吟吟地打招呼。 突然听到心上人的声音,顾青山又惊又喜,猛然转过头,见到了那张朝思暮想的小脸儿,他激动地手都有些抖了。她几时到了菜地的?难道是他忙着采莲蓬的时候? 可是…… 她刚刚说什么来着? 问他看啥呢,他在看……小霞。可是他看的虽然是小霞,心里想的却是宁馨呀。他真想跟她解释清楚,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被心上人抓包的感觉,呃,简直没法形容。 顾青山瞬间急的满头大汗,一把抢过宁馨手里的小木桶,“噗通”一下跳到了河里。打好一桶水要上岸,却又忽然瞧见荷叶伞下面藏着的大莲蓬,一把揪了下来。 “宁馨妹子,这个大莲蓬是我特意给你留的。”他大手一扬,把莲蓬扔向了岸上,宁馨伸出双手一接,刚好捧在了手心。 宁浩从小桥上颠颠地跑了过来,边跑边喊:“青山哥,我看到一大波鱼从上游过来了,你快抓鱼啊。” 顾青山一听有大显身手的机会,顿时来了精神,跑到岸上把水桶放好,就在地头捡起钢叉飞快地跳进河边浅水里,果然看到黑乎乎的一片鱼顺流而下游了过来。 “嘿!”他握紧了钢叉猛然发力,朝着一 条硕大的黑鱼插了过去,竟真的把鱼戳在了河底。 “宁馨,拿着。”顾青山从钢叉上取了鱼下来,欢喜地抛到宁馨脚边。 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黑鱼,足有她的小臂那么长,虽是鱼身上被穿了一个洞,却还在顽强地扭动着。宁馨伸着一双白白嫩嫩的小手去抓,却被它扭了几扭,从手心里滑落了。 顾青山又扔了几条上岸,宁浩欢呼雀跃着捡了扔进木桶里。鱼群游了过去,河水恢复了清澈。顾青山跳上岸边,把钢叉在地上一插,长腿迈开,两三步就到了宁馨身边。 “我来帮你。”他看宁馨手上的鱼仍旧不老实地扭来扭去,就伸出一双大手捂在了她的小手上面,两个人合力把鱼捉到了木桶里。 宁馨用手背蹭了蹭鼻尖的汗,笑了,露出一排白白的贝齿,两个浅浅的酒窝。顾青山垂手站在一旁,默默回想着刚才摸她小手的感觉。 宁浩瞧着几条大鱼笑得手舞足蹈:“姐,过几天你生辰的时候,如果也能捉到大鱼就好了。青山哥,我姐八月初一生辰,你能提前做好一个虾篓子抓鱼吗?我娘肯定会做一大桌子菜,你也来我家吃饭吧。” “好啊。”顾青山赶忙答应下来,悄悄瞄一眼宁馨,果然看到她在用眼神暗示宁浩不要乱讲话。 对于姐姐的警告,宁浩却不买账,梗着脖子道:“怎么了?青山哥又不是外人,来咱们家吃顿饭算什么,看你小气巴拉的。” 宁馨无奈地皱皱鼻子,转头对着顾青山笑道:“青山哥,你别多想,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青山憨厚的笑笑,摆摆手说没关系。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却开始默默地盘算起来。地里还剩拔园的半车瓜,刚好过几天拉到镇上卖了,给宁馨买点小礼物,送她什么好呢? 摸了小手的这一整天,他都觉得手心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晚上睡觉的时候,甚至觉得一双手无处安放。 她的手软软的、滑滑的……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卖力地编着一个大个儿的虾篓子。这玩意儿要用木棍支撑,用麻绳绑牢。然后把麻绳分成细细的麻线,经纬交织密密的绑成一张网,还要留下一个能进鱼的洞,洞口要巧妙的设计成回旋的形状,这样进去的鱼才能困在里面出不来。所以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功抓到鱼的。 顾青山既聪明又手巧,还能静下心来做事,所以他做的虾篓子能抓到鱼虾。但是麻绳泡在水里的寿命有限,过不了十来 天就会腐烂,又得耐心地做一只新的。 终于到了宁馨生辰的前一天,顾青山按捺不住欢喜的心情,一大早就老的掉毛的老牛从瓜地旁边的牛棚里牵了出来,套了牛车,把地里还能拿得出手的瓜都摘了放到车上。想了想,又挑出两个大的放在瓜铺里,用被子盖上,这才赶了牛车去镇上赶集。 刚走到村口,就碰到吴大力和他娘和赶集。大力娘个子高高的,膀大腰圆,嗓门也豁亮,见了顾青山就大喊道:“青山哪,你也去赶集呀,我们娘俩搭个车成不成?” 顾青山笑道:“婶子快上车吧,这有啥不成的。” 大力娘坐在了车前头的车辕上,吴大力就坐到了车尾去。大力娘是个健谈的,又是个爱保媒拉纤的,看了看顾青山英俊的侧脸,笑嘻嘻问道:“青山哪,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比大力大两岁,今年十七了吧?” “婶子好记性,我确实十七了。” “哎呀!该说亲了呢,宁斌也是十七,只比你大了一个月吧。我记得好像是他过满月的时候,你出生的。张婆子在他家满月席面上被你爹叫走的。宁斌刚刚相了亲,姑娘是侯家疙瘩的,里正家的闺女。啧啧,你瞧瞧呦,谁说村子里就不讲究门当户对了?我们家大力他爹要是当了里正啊,我也要娶个里正的闺女当儿媳妇。”大力娘满脸不忿。 顾青山笑笑没有多想,他只想要自己喜欢的姑娘,不在乎她是谁的女儿。 如果那一天没有碰上那件让他耳热心跳的事,他就不会在自己的美梦中醒来,还一心认为自己能娶心爱的姑娘呢。 6.梦碎了 “又甜又起沙的大西瓜,拔园啦,以后吃不着了,快来尝尝吧。”顾青山一边叫卖,一边打开一个熟的刚刚好,又红又甜十分诱人的西瓜,在街边让大家免费尝。这也是顾家的西瓜一直卖的好的原因,他们不像别的小贩那么小气,不舍得让人沾一点便宜。 顾青山年年卖瓜,又总是在豆腐店门口,镇上的富户大多认识他了,知道他家的瓜汁水又多又甜,多数人不用尝就直接买了。临近晌午,一车瓜全都卖完了,他仔细地数了数,一共五百三十个铜板。 把牛车托付给卖豆腐的王大哥照管,顾青山把留下的两个瓜送给他家孩子吃,便兴冲冲地提了钱袋子就走。 豆腐王瞧着小伙子笔直的背影,笑着对自己媳妇说:“你说青山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喜事了?今天他一直嘴角带笑,就没合上过。” 人称豆腐西施的王嫂子嘴角有一颗美人痣,笑起来十分勾人:“我看呀,八成是有人给他说媳妇了,他对那姑娘还十分中意,当初你来我家的提亲的时候不就是这副德行?” “嘿嘿!那会儿分明是你先瞧上我的,每次见了都朝着我笑,故意勾我上套。”豆腐王洋洋得意的笑了起来。 “呸!你胡说,谁瞧上你了?”豆腐西施一下子就怒了,转过身去收拾豆腐花,不搭理她男人了。 顾青山腿长脚快,已经走远了,并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他一心着急去给宁馨买生辰的礼物,脚下走的虎虎生风。很快,到了镇上唯一一家首饰铺子董记,瞧着柜台里琳琅满目的发钗和镯子、耳坠等物,顾青山的眼睛都快要花了。 胖胖的掌柜看看这个身穿短裤短褂,鞋上满是泥巴的高瘦少年,不屑地撇了撇嘴。 “店家,这支珠钗怎么卖?”顾青山瞧上了一枝银钗,上面的蝴蝶翩然欲飞,粉色珍珠晶莹润泽,戴在宁馨乌亮的秀发上,一定很美。 “你还挺识货,这是省城里最新流行的样式,二两银子。”董掌柜耐着性子答道。 “这么贵?”从来没买过首饰的小伙子吓呆了。 “切,买不起就别看这么好的东西,这珠钗一共来了一对。前两天被夏家布庄的少掌柜买了一支送给貌美如花的未婚妻,你又不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就别痴心妄想了。喏,那边有便宜的,给村里的小媳妇买一个吧。”掌柜的随手一指旮旯里的旧柜台。 顾青山心中不忿,却也没有办法,自己确实没有那么多钱,只好讪讪地溜达 到角落里,仔细挑选了好久,才选了一对珍珠耳坠,付了两百文钱,用一块细棉布包好,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钱袋里。 颠颠手里的钱袋,果然轻了许多,顾青山没觉着心疼,给宁馨花钱,他一点都不心疼,只是觉得有点可惜,那么美的一支珠钗,他买不起。 不过没关系,等以后有钱了,一定给宁馨买最好的。他在心里默默地安慰着自己,快步走到了五味斋糕点铺门口。这里的糕点甜的咸的都有,又香又酥特别好吃。以前他娘生病的时候,他爹咬着牙买过半斤。青山娘心疼儿子,自然给了他一块尝尝,他不知道那叫什么名儿,反正甜得很,又软又糯,吃到嘴里就化了。 他也想给宁馨买那么半斤,不论多贵都买。 可是,毕竟是好几年以前吃过的东西了,他已经记不清究竟是什么样子了,只记得白白的、圆圆的、中间有个红点。在店里转了一圈之后,他停住脚步,站在一盘长得相似的糕点前边问:“这叫什么名儿?多少钱一斤?” 店里的少东家夏琪二十多岁,笑嘻嘻地走了过来:“这个叫芙蓉糕,又甜又软,入口即化,四十文一斤,你要称多少?” 四十文,真是挺贵的呢,够他半个月的嚼用了。 “我怕不好吃,我想先称一块尝尝,若是好吃,再买半斤。”顾青山小心翼翼地说道。 夏琪的脸色就不好看了:“我们这还真没卖过一块,要买最少就是半斤。我们家是老字号,吃过的都知道手艺怎么样,你也甭担心,要买就买,不买甭站着地儿。” 顾青山微微叹了口气,抿抿唇下了决心:“好吧,那就来半斤。” 夏琪麻利地称好了半斤芙蓉糕,用草纸包了起来,正要捆草绳的时候,却被顾青山打断了。“怎么?又舍不得买了?”掌柜的挑眉道。 “不是,我先尝半块看好不好吃,如果这一种不好吃,就再买一种别的。”顾青山伸手捏下一个小角放进嘴里,甜丝丝的,果然又细又软,入口即化。他憨憨地笑了,连连点头:“好吃,她一定喜欢。” 夏琪被他憨厚的模样逗乐了:“小伙子,是买给你媳妇吃的吧,是不是她怀孕了想吃点好的?你就放心吧,我们五味斋的东西,嘴最刁的孕妇都没嫌弃过。瞧你这样儿,虽然没什么钱,不过倒也是个疼媳妇的,替媳妇尝尝都舍不得吃一块,都给她留着。” 顾青山一张俊脸有点不好意思的红了,嘴角不由自主的翘起,思 路随着夏琪的话想到了宁馨将来成了自己的小媳妇,在怀了孕……他不敢想了,只嗤嗤的笑了接过糕点:“嘿嘿!借您吉言,等我将来有了儿子,就请您喝喜酒。” 夏琪也是个豪爽的性子,大笑道:“好啊,那我就送你两包最好吃的糕点做贺礼,保管你媳妇吃了高兴,晚上怎么也得多亲你两口,哈哈……” 顾青山没听人说过这种荤段子,红着脸落荒而逃。 一口气跑出去半条街,抬头一瞧竟然到了镇上最大的酒楼香满楼门口,里面飘出来的香味让顾青山不由自主的咽下一口口水。这里的饭菜吃不起,他没有留恋,抬脚就要走,却忽然发现一道粉衫白裙的俏丽身影。 “宁馨?”他吃惊地叫出了声。 宁馨回头看了过来,见到门口张望的身影,就快步走了过来:“青山哥,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没……没事,我到镇上赶集卖瓜,你……你在这吃饭啊?”宁馨今天真好看,尤其是那桃粉色的衫子,光滑细软,竟不像是细棉布做的,上面还有云朵的暗纹,领襟上绣着桃花,这是上等的绫罗绸缎吧。 “今天是我堂姐定亲的日子,夏家好气派,把我们宁家院的本家都被请了来,还有镇上的好多掌柜的,夏家的一大家子人,连乡正都来了呢,你要不要进来喝杯喜酒。”宁馨欢喜的笑着。 “哦,不,我还要回去牵牛车呢,就不进去了,你……”顾青山把手上牢牢捧着的糕点包递了过去:“这是我刚买的糕点,给你吃吧。” 宁馨摇摇头,把一双小手背到身后,娇笑着说道:“青山哥你留着自己吃吧,五味斋的老板就是我未来姐夫的二叔,今天每个桌子上都摆了八碟最好吃的糕点呢。” 两个妇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是宁家庄的,青山认识,是宁馨的三婶,另一个瞧着穿的挺好,许是镇上的人吧。“宁馨哪,跟谁说话呢?快上楼去吧,洗个手这么半天,你大娘都着急了。” 宁馨回头应道:“哎!三婶我知道了。”又转头对顾青山道:“青山哥,我要上楼去了,你要是不进来吃饭,就早点回去吧,别饿着。” 小姑娘转身走上楼梯,翻飞的裙摆旋出一路的飞花。顾青山双手捧着纸包,痴痴地瞧着她的背影,却被一个尖酸的声音打断:“呦!我当是谁呢?顾青山呀,你这是什么眼神儿啊?难不成看上我们家宁馨了?我告诉你,臭小子,别做白日梦了,癞□□想吃天鹅肉。我们家宁娟都订给夏家 布庄的少东家了,以后宁馨自然也差不了,再让老娘瞧见你这副嘴脸,别怪我们宁家不客气。” 宁家的姑娘都长得美,宁娟就是去布庄买布的时候被少东家夏禹瞧上的。夏禹是个痴心的,自见了宁娟就得了相思病,后来找人帮忙说项,找了宁三婶做媒人,说成了这桩亲事。村里一般的谢媒金也就是一百文钱,几尺细布。夏家阔绰,宁三婶得的谢媒金是二两银子、两匹细棉布,两个被面,把她乐得心花怒放。 尝到了甜头,自然就惦记着下一次,可是宁家闺女少,就剩宁馨一个了,她也就暗暗地盯牢了。 顾青山满腔热忱被兜头泼下一盆凉水,惊得无所适从,呆愣愣的看着她,不知说什么好。 旁边的妇人李嫂是镇上开油盐铺子的,跟宁三婶是熟人,这保媒的差事就是她给牵线的。好奇地凑了过来,李嫂问道:“这是谁呀?怎么把大媒人给惹怒了。” 宁三婶不屑地瞪了一眼顾青山,哼了一声道:“你瞧他这穷样儿,连件正经衣服都穿不上,还惦记着给我们家宁馨买糕点呢,分明是没安好心。我二哥一家敦厚,时常照顾他,这小子却恩将仇报。李嫂子,刚才那小姑娘你也瞧见了吧,现在是没长开,等再过两年绝对是美人坯子,她爹又是里正,哥哥识文断字,将来还愁找户好人家么?” 李嫂了然的点点头,笑道:“是啊,咱们镇上的富户不少,一定能找个数一数二的人家。刚才我瞧着有两个老掌柜的媳妇就偷偷看她呢。” 宁三婶甩给顾青山一个白眼:“听见了吗?臭小子,快滚吧,敢惦记我们家宁馨,打断你的腿。” 店小二看明白了情形,也上来赶人,用力一推,差点把顾青山推倒在地。 他踉跄了几步,如梦初醒,攥紧了手上的纸包,狼狈跑开。 7.撞破 浑浑噩噩的走回豆腐店,顾青山解开缰绳,牵了牛就走。豆腐王慌忙追了出来,扯住了他的衣襟:“青山,你怎么了?这才一会儿工夫,怎么就跟丢了魂似的?” 顾青山木然地摇摇头,牵着牛车要走,豆腐王实在不放心,就按照自己的理解热情地开解道:“兄弟,是不是跟心上人吵架了?没事,你看你嫂子刚才也生气了,我就说是她先看上我的,她就不高兴了。不过啊,晚上哄哄就行了,女人嘛!咱们做男人的就得大度点不是?” 顾青山虽是心碎的一片一片的,脑子却还没傻,知道人家是为了自己好,便点点头,习惯性地坐在车辕上走了。 老牛认得回家的路,不用他驱赶就踏踏实实的往回走。顾青山想着豆腐王的话,嘴角一撇,有点委屈。他怎么会和心上人吵架呢?若是她真的嫁给她,那就是她说怎样就怎样,他绝不会跟她吵,也不会惹她生气。他一定会承认是自己先喜欢她的,日思夜想…… 顾青山就那样呆呆的坐着,手里紧紧捏着钱袋子和糕点包,没有注意到老牛走错了路。 这条路上野草多,老牛走的慢,一边走一边吃,不知不觉竟然进到了野狼山脚下的林子里。这里距离宁家庄也不远,有时候闲着没事,顾青山会带着老牛来吃草,所以它认得这条路。 山高林密,荒草过膝,其实这里景色也不错,但是失意的小伙子无心欣赏。 “唔……唔……” “别叫,快好了……” 若在平时,敏捷的顾青山早就发现这里的异样了,可是今日他失魂落魄,并没有听到那不太明显的声音。 “呃……呃……”一个男人舒爽的声音。 “唔……”女人被人捂着嘴挣扎的声音。 老牛在林子里专心吃草,不往前走了,半天没吃东西,它饿了。顾青山也是半天没吃东西,但他不觉得饿。 旁边草丛里剧烈的晃动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顾青山回过神来,把钱袋子拴在腰带上,糕点包放在牛车里,走过去一探究竟。 首先看到的是一个起伏不定的屁股,四条光溜溜的大腿,往上看是一个男人赤着的黝黑后背,上面被抓的有几条血印子。他身下是一个白花花的身子,一个头发蓬乱的女人被他压住双手,捂住嘴巴,正在做着最羞人的事。 突然看到不该看的,顾青山赶忙转过身去要走。刚迈了一步,就觉得不对劲。这不是有人偷情, 而是强.暴,那女人很明显是不乐意的。 草丛里的两个人也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他,男人停止了动作,女人拼着最后的力气使劲喊了一声“救命”。 顾青山转回身来,正对上男人惶惑的脸。“吴二狗,竟然是你,你个混蛋,居然干这种事。” 没有得到满足的男人此刻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娘,嚷道:“没你的事,滚开。” 趁他说话的空档,女人挣脱了双手,拉下他捂在嘴上的左手狠狠咬了一口,哭喊道:“青山哥,救救我。” 顾青山吃惊地看向女人的脸,满脸泥泞,的确不好认,竟然是同村的姑娘袁春芽。“春芽子,你……” “我是被他骗到这来的,青山哥救我……”袁春芽大哭起来。 顾青山气的攥紧了铁拳,两大步上前揪着吴二狗的头发就把他拎到了一边,一拳狠狠地打在了他脸上,半边脸立时又红又肿。吴二狗捂着脸骂了一句,挥拳招架。顾青山虽瘦,可是常年干活,手上有劲。吴二狗比他胖点,但是一身软肉,拳头远比不上他的硬。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旁边的姑娘趁机穿好了衣服,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怯怯地说道:“青山哥,今天的事情你能不能别说出去吧,不然,我就……没活路了。” 顾青山听见了却没有回头,他不知道春芽子有没有穿好衣服,虽说刚才他刻意地不去看她的身子,却也觉得对不起宁馨。其实宁馨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不过,他不想看别的女人。 “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他按着吴二狗,沉声说道。 谁知吴二狗却扬声说道:“春芽子,我是真心喜欢你。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回去跟你娘商量一下,明天我就去你家提亲,最好是应了我,要不然,我就把这事说出去,你也嫁不出去了。再说了,我都把种子撒在你里面了,过一阵儿你就怀孕了,还是赶紧成亲的好。” 春芽子气的浑身发抖,转身跑开了。 顾青山看他做了坏事,还这么威胁人家,心里更气,挥起铁拳又打了几下子,打的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顾青山,别打了,你要得到宁馨,也只能这样。”吴二狗猛地推开他,起身去穿裤子。 提到宁馨,他身子一僵,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蔫了。 吴二狗吐掉嘴里的草沫子,一边慢悠悠地穿着裤子一边说道:“你以为我他妈乐意这样?这不也是被逼的没法么? 我看上春芽子了,可是她娘肯定不会答应,不得已,我只能先办事,后提亲。青山,我知道你看上宁馨了,可是你也不想想,宁馨爹是里正,她哥订了亲,也是别的村子里正的闺女。她堂姐也订了亲,是镇上的大户夏家。你跟我一样是个孤儿,家里又穷的叮当响,除非宁馨爹娘瞎了眼,才会把闺女嫁给你。” 顾青山呆呆地坐着,他的话像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地割着他的心,每一道伤口都深得透骨。 吴二狗穿好了衣裳,不敢靠近他,只倚在树上苦笑:“活了这么大,才知道女人的滋味,真他妈爽,只可惜没到最爽的时候,就被你小子搅了。青山兄弟,哥不怪你,哥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而且我还好心提醒你,等再过两年,宁馨十五了,你就用我这法子,把她按在瓜地里睡了。生米煮成熟饭,她还敢不跟你吗?等着瞧吧,明天春芽子娘肯定同意我的提亲。” “滚,我喜不喜欢宁馨跟你没关系,就算我喜欢她,也绝不会用你这样卑鄙的手段。你给我滚……”顾青山怒吼着骂走了他,失魂落魄的赶着牛车回去。 瓜地里已经没有瓜了,半黄的叶子破败萧索,往常到这个时候,他就搬回村里自家的三间土坯房里去住了,可是现在他舍不得走,离开这,还怎么能天天见到宁馨呢。 他把藏在铺上的两个瓜抱下来,又去自己埋东西的地里把放钱的坛子挖了出来。这是他最近几年的积蓄,攒下钱就放进坛子里,埋起来。他拨开浮土,小心地抱出坛子,到瓜铺上把帘子放下来,仔细地一枚一枚地数着铜钱。 一共是三千六百八十一个铜钱,数字很吉利,却少的可怜,换成银子也就三两多。家里的三间土坯房快要塌了,要娶媳妇就要盖新房子。在宁家庄,盖四间像样的砖瓦房需要十几两银子,他这几年才攒了三两多。 宁家庄的姑娘一般十五岁定亲,十六岁成亲,还有两年宁馨就要定亲了,他就算豁出命去干活,也赚不了十几两银子。连新房子都盖不了,怎么能给她好的生活呢?就算他不吃不喝,把好的都省下来给她,也没用。 吴二狗虽然混账不是人,但是有句话他说得对,除非宁馨爹娘瞎了眼,否则绝不会把闺女嫁给他。 他做了这么久的美梦,在这一刻彻底醒了。他心爱的姑娘,将来是要嫁给别人的,除了眼睁睁的看着她出嫁,他什么都做不了。他绝不会像吴二狗那样,为了得到一个姑娘,去毁了人家。他心尖尖上的宁馨,他怎么舍得去伤害她。 顾青山跪在瓜铺上,双手抱着头,无力地倒了下去。 天塌了,心也碎了,活着似乎都没什么意思了。 他痛苦地闭上眼,不让满眼的泪流出来。人生的第一次心动,还没有品尝初恋的美好,就这样痛苦的夭折了。 浑浑噩噩间,不知过了多久,天边剩下最后一抹残阳的时候,顾青山猛地坐了起来。 他忽然想起,其实还有一条路,虽然危险一点,但是对于他来说,命都可以不要了,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8.打野猪 宁家庄依山傍水,土地肥沃,但是挣钱最快的法子不是种地,而是打猎。野狼山里有很多野兽,野狼、野猪、狍子、獾猪、熊瞎子,只要能猎些像样的东西回来,拿到镇上去卖,一回就能卖十来两银子。为了这让人眼红的收入,前两年有不少农家汉子成群结队的去山里打猎。可是人多并不顶多大用,遇上猛兽的时候照样没法子,接连死了几个人以后,人们再也不敢去了。种地收入虽少,但是安全啊,上有老下有小的,若是男人死了,这家的日子简直就没法过了,春芽子的爹就是打猎死的,留下老实巴交的媳妇守了这么多年寡,只有春芽子一个闺女,还受了吴二狗的欺负。 顾青山虽然胆子大,可平时也不敢进山里去。因为他爹就是在山里遇到野狼才丢了命,他对高高的野狼山有了一种发自心底的恐惧感。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除了打猎,他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 顾青山跳下瓜铺,去锅里拿了两个凉凉的高粱面饼子吃,到河边喝了几口水。七月底的大山里已经很冷了,他把身上的短裤短褂脱下来,换上一套洗的发白的长袖衣裤,腰上别了一根短木棒,手里握紧了钢叉。 远远地望了一眼炊烟袅袅的小村庄,这里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一湾碧水在村边拐了个湾,沿着山脚流走了。村里有他喜欢的姑娘,此刻或许她正坐在灶前烧火煮饭。他多么希望能和她成个小家,能每天吃上她做的饭菜。 “宁馨,希望老天爷保佑,让我活着回来,猎些值钱的东西,盖上新房子,娶你回家。”小伙子用力握了握钢叉,留恋地看了一眼村子,脑海中又浮现出姑娘巧笑倩兮的身影,便毅然决然的转过身,钻进了深山了。 山脚这一带是没有野兽的,从半山腰开始有些野鸡、兔子之类的小动物,但是他想猎的是猛兽,就得去高处密林之中才行。 一般人打猎都会选择白天,因为人的眼睛晚上视力不好,而很多野兽却是可以夜视的。而顾青山不同,他从小就有一个天赋,晚上能视物,看的和白天差不多一样清楚。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弦月已经升的老高了,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并没有什么动静。野狼山是太行山脉之中的一座,与其他山峰相连,莫非野兽们跑到其他山头上去了? 正犹疑间,忽然看到一个硕大的头钻出了灌木丛,竟然是一头野猪。顾青山兴奋的两眼放光,瞧着它走出灌木丛,目测着足有二百斤的样子,若是猎到它,就不用愁盖房子。他暗暗握紧钢 叉,趁野猪还没有发现有人的时候,双手使上全身的劲儿把木柄攥的牢牢地,腿上猛然用力跑了过去。 一身冲劲,加上两臂的力气有如千钧强弩,飞快地冲了过去。 那畜生也十分灵敏,大耳朵一动,觉得有危险,便毫不犹豫地往前一蹿。钢叉刺破了它背上的皮肉,直直地戳进了两人合抱的老松树里。没能戳到野猪的脖子,顾青山急了,想赶紧把钢叉拽出来,却发现它牢牢的钉在树干里,根本就拽不动。 那野猪背上受了伤,并没有急着逃走,而是掉头回来了。 受了伤的野兽像疯了一般冲了过来,顾青山拼命地往下拽钢叉,却因用力过猛,木质的叉柄断成两截。与此同时,野猪尖尖的獠牙划过了手臂,衣衫破裂,鲜血流了出来,钻心的疼。 顾青山只得弃了钢叉,抽出腰间别着的短木棒,狠狠一下子打在了野猪头上。那家伙似乎被打的有点晕,趁它愣神的功夫,他撒腿就跑。野猪嚎叫着追了一阵就不知跑到哪去了,顾青山倚在一棵大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这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么?可是打猎盖房子的愿望却是不能实现了。他沮丧的想哭,刚才狂奔的时候,手腕脚腕都被荆棘划伤也没感觉到,只沉浸在无法圆梦的悲伤之中踉踉跄跄的下了山。 当他无力地趴到瓜铺上的时候,东方已经发白了。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再睁开眼,天光已经大亮,眼前正对着的是宁馨洁白如玉的小脸和一双关切的眸子。 “青山哥,你是不是生病了?从没见你睡到这个时候的。”宁馨关切问道。 顾青山扯着嘴角勉强一笑:“宁馨,我没事。” 他的目光太热烈,让宁馨下意识地垂下了头,却蓦地发现了他手臂上的血迹。“青山哥,你受伤了?快去村里找胡郎中瞧瞧吧,伤口好像还挺深的呢。” 胡郎中是村子里赤脚郎中,医术不咋地,但是包扎个伤口,治个风寒之类的还是可以的。而顾青山此刻心如死灰,哪还有心思去瞧病,连说自己没事。宁馨拗不过他,就跑到自家菜地里,摘了一把三七叶子,用菜刀的木柄捣烂,小心翼翼地给他敷在了伤口上,又从袖子里掏出自己的细棉布小手绢给他包扎好。 顾青山呆呆的瞧着她忙活,他倾心的小姑娘,温柔又善良,却娶不上。唉! “你们干嘛呢?”宁浩以为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小手绢上带着宁馨 清新温热的体香,虽不浓烈,可是却足以萦绕在顾青山心头,其他的血腥味和三七的草药味都闻不见了。他笑笑说道:“昨天晚上,我想去山上打猎,谁知遇到一头凶猛的野猪,被它的獠牙划伤了。” “野猪啊,”宁浩双眼亮晶晶的,“青山哥,下次你去打猎叫上我吧,我也想去。” 宁馨瞪他一眼,训斥道:“瞎说,你才八岁,怎么能去打猎呢,还不要了你的小命?青山哥,你也别去了,咱们村里已经好几个人丢了命,你今年的西瓜收成不是挺好的么,干嘛还要去拼命?” 干嘛还要去拼命? 顾青山咀嚼着这句话苦笑,看向宁馨的眼光既痴缠又似乎凝结了千言万语。 宁馨正专注地看着他,他一直蔫蔫地用下巴支在瓜铺上,忽然抬起头来用这样的眼神望进她眼底,让宁馨有点不自在。 顾青山忽然想起昨天特意给她买的糕点,就用没受伤的右手摸出包的整整齐齐的芙蓉糕,抿了抿唇,朝宁馨推了过去。“宁馨,这是我昨日特意为你生辰买的,就吃一口吧。哪怕……只吃一口,也算我没白买。” 他修长的手指触在油纸包上,微微颤抖着打开草绳,满目祈求地看一眼宁馨,就赶忙低下头去,脸色惨白。 宁馨默默地看着他,又扫了一眼芙蓉糕,双手绞在了一起,却没有动手去拿的意思。 宁浩在一旁却看不下去了,不就是一块糕点么,家里经常有的,吃就吃呗,真不明白这俩人在磨叽什么。他刚把小黑手伸到纸包边上,就被宁馨白嫩的小手拍了手背:“青山哥受伤了,就该吃点好吃的,你抢什么?” “哎呀!谁抢吃抢喝啦?人家青山哥都说了,是为了你生辰才买给你吃的,你就吃一块呗,你们女人真费劲!”宁浩没耐心了,不再理他俩,跑到菜地里摘菜去了。 “宁馨,你就吃一块吧。”顾青山鼓起勇气抬头看她。 “嗯。”宁馨轻轻应了,伸出小白手捏起一小块,缓缓放在嘴边。 顾青山看着她红唇微张,用莹白的贝齿咬下一块,粉红色的舌尖儿一卷,在嘴里研磨化了。 他的心也快要化了。 大手不由自主的摸到了枕头底下,摩挲着那一对珍珠耳坠,却不敢拿出来。 顾青山颤抖着嘴唇,想说句什么,却突然听到村子里传来急促的铜锣声。一般都是有大事发生的时候,才会这样沿街跑着敲锣到里正 家集合。 青山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宁馨也望着村子的方向喃喃自语:“出什么事了?” 三个人急急忙忙地跑回村里,发现宁馨家偌大的庭院里已经站满了人,村里的几位老人家都在,和宁馨爹一起站在台阶下。 9.抉择 “乡亲们,西北方的突厥人来攻打咱们国家了,朝廷要派大军去打仗,听说圣上要御驾亲征呢。上头分给了咱们村十个兵役的名额,十五岁到二十五岁的后生们都在征兵的范围内,今天当着大家的面,咱们抓阄来决定谁去服兵役,没写字的就是不去,写了去的必须去。我家宁斌没在家,就让宁浩替他哥抓吧。”宁馨爹说完话,就把已经盛着纸球的大海碗端在了手里。 人群中一片哗然,人们唧唧喳喳地议论着,都盼着自家的孩子抽不上,却又不敢违拗,年轻的小伙子们纷纷伸手到碗里抓起一个纸团。 顾青山也抓了一个,打开一看,上面什么字都没有,那就是不用去了。宁浩替宁斌抓了一个,打开了,也没有字。宁馨和宁浩都欢喜的笑了,宁馨爹娘瞧见他们俩的表情也就放了心。 “我的娃呀,你怎么命这么苦呀,早早的没了爹,现在又要去服兵役,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知道啊……尹老四,你个死鬼,你为了救别人死了就罢了,还不保佑你的儿子。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让我怎么活?”尹四婶突然大哭着拉住儿子尹小栓的胳膊,一头栽在地上,差点背过气去。 吴大力也抽到了去,吴大力的娘知道哭也没用,抹着泪叮嘱儿子:“大力呀,你这一去不知啥年月才能回来。你可千万要活着呀……” 吴大力十五岁了,长得膀大腰圆,看着比顾青山和尹小栓他们壮实多了。他倒没怎么伤心,豪气地拍拍他娘肩膀,大咧咧地说道:“娘,你别怕。我走了,家里不是还有小力么,你放心吧,我这两膀子力气正愁没地方使呢。当了兵,兴许还能混个小官做做,也不白活一回了。” 尹四婶看着自己儿子单薄瘦弱的样子,拍着地大哭:“尹老四你个死鬼呀,没了小栓,我可怎么活?” “四婶,别哭了,我替小栓去。” 轻轻的一句话,却令骚动的人群立时安静下来。 尹四婶使劲擦擦眼睛,看清站在眼前的少年:“青山哪,这可不是说着玩的,你……你们家也就你一根独苗,我……” 顾家几代单传,连个本家都没有。顾大磊两口子在村里人缘不错,仅留下这么一根独苗,却要去战场送死,别说是旁人看不下去,就是尹四婶也不忍心。 “青山,你别去。这种事谁抓上就是谁,虽然当年小栓他爹救了你爹,可是你也没必要替他去战场呀。”旁边有人说话了。 “是啊青山,大家都知道你是个仁义 孩子,可也不能为了心疼别人就把自己豁出去呀。” 尹四婶从地上站了起来,嗫嚅道:“你……你别替他了,这就是他的命,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将来到了地底下,也没脸见你爹娘。” 顾青山回头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宁馨,苦笑:“没关系,四婶,这是我自己乐意的。”反正他也娶不了心爱的姑娘,与其留在村子里眼睁睁地瞧着她嫁给别人,还不如躲出去算了。 顾青山执意要去,众人苦劝无果,纷纷挑起大拇指赞叹,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胆子小的碰上这种事都能吓尿了,他却能主动要求去,这份胆色就十分难得了。 众人散了,被抽上的十个人各自回家准备东西,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去镇上集合。顾青山回到瓜铺,看一眼萧索的西瓜地,默默收拾了被褥,裹起自己存铜钱的罐子,走出几步,又回去宁馨的菜地里,摘了一朵茉莉花,才慢慢地走了。 家里的三间土坯房,经过一个雨季,已经快要塌了,勉强能睡觉的卧房,也是四处漏风。 顾青山想把自己存钱的罐子埋起来,想想又觉得没有必要,万一回不来了呢,这些钱岂不是浪费了。干脆给了宁馨娘吧,虽然算作聘礼是远远不够的,不过他就是想让自己的东西存放在宁馨那里。 虽说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去的,可他心底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期盼,希望宁馨能记得自己,万一能活着回来呢? 青山爹就是个喜欢根雕的细致人,顾青山心灵手巧这一点随了他爹,于是他走到院子里寻了一块三条根生在一起的木块。用父亲留下的刻刀削削砍砍,沿着树根弯曲的走势,做了三个小人儿出来。一个小伙子弯着腰站在河里,单手抓着一条鱼。还有一个穿着裙子的姑娘站在岸边,双手紧紧抓着一条大鱼。她的旁边有一个小男孩正拍着手,高兴地笑着。 顾青山瞧着雕成雏形的作品笑笑,心里暖暖的。他换了一把更小的刻刀,开始雕刻姑娘的五官眉眼。宁馨眼睛大,鼻梁小巧却高挺,小嘴儿娇娇地嘟着,似乎是在命令手里的大鱼停止扭动。 他轻轻吹了一口气,把根雕姑娘脸上的碎屑吹落,痴痴地瞧着她的小脸。最令他满意的是她的嘴唇,把她娇嗔的模样活灵活现地展现在眼前。 顾青山看的着了迷,鬼使神差地低头凑过去在她小嘴上轻轻亲了一口。可是根雕太小,他这一口就亲了她半张脸。 “青山哥,俺娘让俺给你送饭来了。”门口 突然响起一个姑娘响亮的声音。 顾青山吓得一抖,手忙脚乱的想把根雕塞进怀里,却发现塞不进去。就匆忙地拽过被子,把根雕压在底下。 “青山哥?”小霞听不到有人应声,好奇地四处乱瞧。 “咳咳,在这呢……在这呢。”像是偷情被人抓了一般,顾青山涨红着脸跳下土炕,两三步跑进堂屋。 小霞把一大海碗炖茄子放在桌子上,又把用布包着的几个大馒头放下,搓着衣角道:“青山哥,谢谢你……救俺哥,俺娘在家给你做衣服做鞋呢,让你明天在路上穿。” 顾青山望一眼外面擦黑的天色,才知道已经傍晚了,自己好几顿没吃饭了,竟也没觉得饿。“小霞,你回去吧,告诉四婶别做了,我有。” 小霞也有点尴尬,毕竟人家是替自己大哥去战场送死的,她除了说谢谢,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就赶忙告辞走了,让顾青山明天一早去她家吃饭。 瞧着她壮实的背影出了门,顾青山才如释重负般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一把掀开被子,捧出自己心爱的根雕,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着,看看完好如初,这才放了心。 屋子里光线暗了,他捧着根雕坐在堂屋的门槛上,利用黄昏的最后一缕残阳,把自己的脸和宁浩的脸抓紧雕了一下。回到屋里,把还没凉透的饭菜吃了,夜幕就笼罩了这三间土坯房。 顾青山把母亲留下的银镯子和自己买的珍珠耳坠包好揣进怀里,抱了存钱的坛子,拿起根雕,大步流星地去了里正家。 宁馨一家刚刚吃完饭,顾青山进屋的时候,很诧异地看到收拾桌子的竟然是宁馨爹和宁浩。 宁馨娘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正在飞快的穿针引线,见顾青山进来,赶忙起身道:“青山哪,大娘紧着忙着地给你做了一身衣裳,也不知道合不合适,正好你来了,快试试,现在改还来得及。” 顾青山一愣,呆呆地把坛子和木雕放在桌子上,任由宁大娘把新衣裳套在自己的身上,呆呆地瞧着她抻抻袖子,拽拽下摆。 眼睛里涌上了水雾,他紧紧地抿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还真挺合适,瞧着你身量跟宁斌差不多,也就是比他瘦点,我就比量着宁斌的衣服裁的,刚好合适。肥点活动着方便,将来要舞刀弄枪的,不能太瘦。”宁馨娘自顾自地叨叨着,把衣服收了,缝最后的一只袖口。 顾青山把坛子往前推了推,说道:“宁伯,大娘, 这是我攒下的三千多个铜板,明天一去,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这钱就寄存在你们家吧,若是我不能活着回来,就给小浩娶媳妇用吧,虽然不多,也是我这当哥的一点心意。这银镯子和珍珠耳坠就给宁馨吧,若是我三年以后还不能回来,就给宁馨做……做嫁妆吧。” 心里酸酸的,顾青山紧咬着唇才能让自己不掉泪。心爱的姑娘,他多么希望那个照顾她一辈子的男人是自己,他肯定把好吃的都给她留着,不让她下地干活儿,她想要什么都给她。 可是…… 10.暖心窝 “这怎么行呢,青山,你攒点积蓄不容易,还是自己留着吧。”宁馨爹是个厚道人。 “宁伯,您就帮我存着吧,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放到哪去?带着去行伍,也不行啊。”顾青山低声道。 宁馨爹想了想,点头道:“也好,你既信得过我们家,一会儿我就把它埋在院子里的桂花树底下,等你回来的时候,再挖出来还给你。” 顾青山点点头,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四周,宁馨呢?她不会这么早就睡下了吧?他想再看她一眼,亲手把根雕交给她,最后深深的看一眼,把她的样子刻在自己的脑子里,带着记忆去战场赴死。 “青山哥,你先别走,等我一下。”里屋传来宁馨的声音,顾青山听了心里欢喜地咚咚直跳。 在他期待的眼神迎接中,娇美的小姑娘捧着一双鞋笑吟吟地走了出来:“青山哥,我给你做了一双鞋,时间紧针脚有点大,不过应该能穿的。你快试试吧,要是不合适,晚上我熬夜再做一双。” 宁馨一边说着就弯下纤腰,把鞋放在了地上,让他脱了自己的鞋试试。 顾青山一愣,宁馨给他做鞋了,居然给他做鞋了! 他欢喜地不知说什么好,只嘿嘿地傻笑着。把地上的鞋拿起来,惊喜地上下看看,用指肚轻柔地摩挲着千层底的鞋帮,青色的细棉鞋面,然后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不用试了,一看就合适。” 宁馨亲手做的鞋,他怎么舍得穿呢?无论合不合适都无所谓的,这双鞋注定不是穿在脚上,而是穿在心上的。 “青山哥,我今天做鞋的时候想了想,其实去当兵也未必是坏事。小浩就一直希望能有机会学武呢,可是自古以来就是穷文富武,咱们村子的人能识几个字已经算是不错了,根本就没有学武的机会。既然你喜欢打猎,那就去军中学点本事,过两年回来不就可以去打猎了么?”宁馨笑道。 顾青山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不过,她能想出这些话来,也让他很感动了。 “宁馨,谢谢你安慰我。这个根雕是雕的咱们仨,你留着当个念想吧,万一我要是……”顾青山把根雕推到宁馨面前。 一向活泼的宁浩也知道这是生离死别,憋着满眼的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宁馨却不干了,歪着头,朝他努努嘴:“青山哥,我没安慰你,我说的是真话。我爹说这次是皇上御驾亲征,你想啊,几十万的大军,总不会都死在边关吧,我觉得 起码有一半以上的机会能活着回来。而且,皇上亲自打仗,不可能打十年八年吧,最多两三年,你就回来了。你勤快又聪明,学点本事,长点心,肯定能活着回来的。到时候,你学了武功,就可以打猎挣钱,盖新房子,娶媳妇,过好日子。青山哥,你千万不能灰心丧气,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别说顾青山,连宁馨爹娘都满脸惊诧的瞧着她。这丫头,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顾青山怔怔地看着她,心中千回百转。 宁馨说的对呀,是自己太悲观了,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上次跟突厥打仗,是三年前,据说去了十万大军,回来了七万。这次是御驾亲征,几十万大军,这确实不是去送死,而是有很大的机会回来。如果三年之内能回来,就有机会娶宁馨做妻子。军队里哪有不教功夫的,只要学会了真功夫,就可以打猎,挣快钱,盖房子,娶媳妇、生孩子……而且,宁馨这样劝他,说不定她心里也有跟他一样的想法,她等着他呢! 顾青山双眸中焕发出异样的神采,惊喜地抓住宁馨双手:“宁馨,我懂了,你说的对。我不能自暴自弃,我要抓住这个机会,学点真本事,争取立点军功,回来以后过想要的日子,娶我喜欢的姑娘。” 当着爹娘的面,被他这样抓着手,宁馨的小脸腾地一下红了,使劲抽了出来,低着头别扭地坐在了一旁椅子上。 顾青山这才发现自己的唐突,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忽然觉得自己还能活着,太……太激动了。” 宁馨爹是个大度的人,在他眼里宁馨还只是个孩子,并没有猜到顾青山对她的心思,见他豁然开朗,也很欣慰:“青山哪,既然如此,你就带着衣服和鞋,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卯时到我家来集合,你们一起去镇上报到,精神着点,争取被将军选上,当个亲兵。” “哎!那我回去了,你们也早点歇着吧。小浩子,别愁眉苦脸了,回头哥回来就可以教你武功了。”顾青山拍拍宁浩肩膀,又不舍得看一眼低着头的宁馨,跟一家人告辞走了。 这一晚,他睡不着,想了很多,脑子很乱,猜测着军营中的生活,也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抱着一双鞋辗转反侧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一大早邻居家的鸡叫头一遍的时候,就起来了。背上装了几件衣服的包袱,又把宁馨做的布鞋揣在怀里,最后看一眼这个住了十几年的家,毅然决然的走了。 里正家里只来了吴大力一 家,一家人围着吴大力都在抢着说话。相比之下,孤零零的顾青山显得特别可怜。他独自一人站在墙角,背着一个藏青色的小包袱,垂着头站在那里,脸上无悲无喜。 宁馨习惯早起,早早地做好了饭,就见院子里聚集了五家人了,却只有顾青山孤身一人。 “小浩,你去叫青山哥来吃早饭吧,他肯定没吃饭呢。”宁馨隔着窗户看向院子里的一堆人,不好意思出去叫他,就把宁浩推醒,让他去叫。“你小点声,别惊动别人。” 宁浩一向和顾青山感情好,一听这话,揉着眼睛爬了起来,迷迷糊糊地走到院子里扯顾青山衣角:“青山哥,你没吃饭呢吧,我姐让你去厨房吃饭。” 顾青山一愣,嘴角难以掩饰地翘了起来,紧张的心情马上得到了缓解。 跟着宁浩进了厨房,就见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两碟小菜,一碗蒸鸡蛋,几个大包子,还有一碗小米粥。 “青山哥,你快吃点,别饿着肚子走路。”宁馨一边热情的招呼着他,一边动手剥鸡蛋壳。 “哎!”顾青山笑着应了,坐在他喜欢的姑娘身边,接过宁馨递过来的一个大包子,咬了一大口,问道:“诶?宁伯和大娘呢?” “别提了,春芽子她娘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要把春芽子嫁给吴二狗。春芽子非要上吊不可,她娘天没亮就找到我家来,我爹娘过去说和了。”宁馨提起这事就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哦。”顾青山动作一滞,看看宁馨纠结的脸色,想告诉她真相,可是自己答应过春芽子,这事不能给她往外说。 “青山哥,你快吃呀,一会儿我爹回来就该带你们走了,赶紧吃。”宁馨把自己剥好的鸡蛋交到顾青山手上。 热乎乎的鸡蛋,光滑柔软又有弹性,就像她的小脸蛋儿。 顾青山捏在手心里,出神的瞧着,舍不得吃。 宁浩醒了盹,忽然觉得挺饿的,也开始吃饭,还催宁馨道:“姐,你也给我剥一个鸡蛋。” 宁馨的确是在剥第二个,却连眼皮都没抬:“你要吃自己剥,我这是给青山哥剥的。” “诶!你们怎么都这么偏心呀,上回明明抓到五条鱼,青山哥偏要说是两条,让你吃最大的那一条。今天你剥鸡蛋也是,只给他剥,不给我,我是不是你亲弟弟呀?”八岁的宁浩正是爱耍贫嘴的时候,一百个不服气地跟宁馨顶嘴。 “青山哥一会儿就走了,不赶 紧吃哪行?你又不是没长手,干嘛不自己剥,算了,懒得理你。”宁馨一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宁浩不服,推门追了进去,还在继续抬杠。 顾青山用袖子抹一把眼睛,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掉泪了,端起一碗小米粥大口地喝了起来。 尹四婶一家的声音从外面传了来:“青山哪,你在哪呢?” 顾青山放下碗,走到院子里,平静地跟尹四婶一家道别。 “青山哪,叫你来吃饭你咋没来呢。我们尹家对不住你,你……你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将来就把小栓的儿子过继一个给你,让他姓顾,让他每年给你爹娘扫坟填土……”尹四婶哭的稀里哗啦的。 顾青山深吸了一口气,转了半个身子,对着宁馨窗户的方向扬声道:“四婶,你别这么说。我肯定会回来的,我要去军中学本事,立战功,等我回来就盖新房子,娶媳妇,过好日子。” 虽然大家都认为他说的话不靠谱,但是在这压抑凄凉的气氛中,的确太需要几句这样的话打气了。 吴大力第一个响应:“对,青山哥,我就是这么想的。咱一身的力气没处使,当了兵,就有机会光宗耀祖了。” 顾青山抿着唇角默默地想:我不需要光宗耀祖,我只想要……宁馨。 11.从军 五人为一伍,五伍为一行。入伍之后,顾青山见到自己的伍长,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兵,他的心一下子就拔凉拔凉的。 老兵欺负新兵是常事,头一天晚上,伍长就把自己换下来的脏衣服交给了年纪最小的胖墩儿去洗。胖墩儿在家是老幺,没干过活儿,满脸的不乐意,还是伍长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才不情不愿的去了。 顾青山坐在角落里,不说话,却认真的听着其余三个人说话。 老李三十多岁,是个烧砖窑的,因为得罪了人,才被挤兑来当兵。王哥二十岁,去年刚娶了新媳妇,也是抓阄抓上的,一直骂骂咧咧的说自己倒霉。 “头儿,你当兵多少年了?我们啥时候能回去?”顾青山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伍长对这声“头儿”很受用,咧开大嘴一乐,朗声道:“我呀,从十七岁入伍,到现在正好二十五年了。你小子刚来就想着回去,是不是家里有相好的等着你呢?” 众人哈哈大笑,无聊的军旅生活,随时有可能掉脑袋的日子,谈论女人是他们最快乐的消遣。 顾青山却笑不出来,他今年也是十七,如果二十五年不回家,宁馨就成了老太太了,等他回去的时候,人家肯定已经子孙满堂了。 “其实呀,我也早就可以回乡了。但是,我是个孤儿,家里没什么亲人,也没房子没地,回去呀……可能得饿死,还不如在军中有碗饭吃。”伍长说道。 王哥急道:“你倒是说说呀,我们大概什么时候能回去?” “你们呀,既来了,就好好想想怎么保命吧。咱们这是五路大军征讨突厥,皇上御驾亲征,打的快的话一年之内就能回去。不过,打仗这种事可没准儿,三年五年也是很有可能的,认命吧。” 顾青山控制着紧张的心情,尽量冷静地观察周围的一切。但是,作为一个第一次离开家独自闯荡的年轻人,有些事他看见了却也看不透。不过,有一件事他想的很明白,要想得到别人的指点,就得先付出。他给不了别人什么,可他是个勤快人,干点活儿不算什么。 如今大军驻扎操练,并没有真正打仗,还在等周边的新兵送过来。顾青山想抓紧时间学点本事,暂时找不到好办法,就选择了帮伍长和老李洗衣服打饭。懒人胖墩儿也想趁机捞一把,让顾青山把自己的衣服也洗了,却被他一脚踹在了一边。 “你年纪轻轻的,这么懒哪行?自个儿洗去。”顾青山把脸一板,也挺严厉 的。他可以帮别人干活儿,但是不代表可以被人随意欺负。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这支由李将军带领的东路军行进到西会州,遇到了一股突厥散兵,打了一场小仗,伤亡不大。顾青山每天都非常认真的操练长矛,可是普通士兵能学的也就那么有限的几个动作,练得再熟也没多大长进,反倒是把老李烧砖窑的本事都学会了,只是没有机会试一试。 “青山哪,你是个好孩子,既勤快,又肯用心学本事,只不过……你的方向错了。”今晚犒赏军兵,喝了几碗酒下肚,伍长的话就多了起来。 顾青山见他爱喝酒,就把自己分到的两碗都给他递了过去:“头儿,我这人太笨,你就多指点指点吧,嘿嘿!” 伍长毫不客气地端了一碗一饮而尽,お筷尐誩兌点头道:“看在你给我洗了一个月衣服的份上,我就给你指条明路吧。你瞧你灯火辉煌的地方是何处啊?” 顾青山顺着他大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中央的营帐里,正有人啃着羊腿,抱着坛子喝酒,“这我知道,那是中军帐啊,大将军和副将们住的地方。” “哎!对喽!你要想学真本事,就得想法子去中军帐。往后真打起仗来,死的最快的就是咱们这些马前卒。”伍长煞有介事的说道。 顾青山苦笑:“我一个村里的穷小子,怎么可能去中军帐呢?就是给我个官当,我大字不识一个,也干不了啊。” “傻小子,中军帐也不都是官,也有伺候军官的亲兵。那里边的兵,都是有后台的。从小娇生惯养,没人乐意干活。别的咱不说,就你勤快这一点,他们就乐意让你进去。只要你稍微想想法子,跟他们沾上边就行。那里边的人,有些都是带着自家侍卫来的,功夫高手,只有那……能学好本事,吃得好,还活得长。”伍长煞有介事的说完,端起顾青山孝敬的另一碗酒一饮而尽。 胖墩儿不服气地切了一声:“中军帐那么好,那你干嘛不去?” “这话说着了,”伍长嘿嘿一笑:“那地方不是谁都能去的,比如你这小懒蛋,去了就得被人家揍死。青山为啥可以呢?他能吃苦,又肯用心。不光是手脚勤快,他心里边有个念头特别坚硬,你看他受什么委屈,都不往心里去,一心想着学本事、学本事……连老李烧砖窑的绝活儿都传给他了,只可惜没啥用,哈哈哈。” 老李摇头笑道:“是啊,咱们现在是随时可能掉脑袋的。要是在村子里碰上青山哪,我还真想让他当我家姑爷。青山 ,伍长说得对,你要学本事,就得到有本事的人身边去。” 顾青山认真的点点头,从此,开始留意中军帐的动静。 九月中旬,大军驻扎在黄河边。顾青山家乡的那条涞水河是拒马河的支流,河面不宽,水流平缓。他见过的最大的一条河就是拒马河,在百里峡附近的水势有几丈宽,可是跟黄河一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秋风一吹,怒涛拍岸,黄河咆哮,气势磅礴。 顾青山抱着几件衣裳去河边洗,却见一群年轻兵士簇拥着几员将领,为首的那人身形魁梧,穿着闪亮亮的金甲,应该是为大人物。 顾青山没跟大人物打过交道,心底里有点胆怯,但是想到伍长说的话,想到宁馨,他就壮着胆子凑了过去。 “你们看这黄河,波浪翻滚数十丈宽,你们怕不怕?”金甲男人问道。 “不怕。”周边的小将和兵士们齐声答道。 “好,本帅今天就看看你们水性如何,从这里下水,到河对岸揪一根小草过来,第一个到达的人,本帅有重赏。”金甲男人大声道。 九月里的河水已经很凉了,这么宽的河面……刚刚还嚷着不怕的人们,此刻却只有五个人脱了衣裳。顾青山心跳如鼓,这是一个机会,可是他没游过这么宽的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得下来。但是他听到那个人说本帅了,这就是东路军的大帅李将军吗? 机会太难的,不容他多想,挤进人群颤声道:“将军,我可以试试吗?” 李将军看了看军服,也是自己的兵,就点头道:“好,既然你有这个胆量,就下水吧,你们别硬撑,觉得不行了就赶快游回来。” 六个小伙子在一声令下之后全都跳进了水里,顾青山无暇看别人如何,只拼了命的朝前游。游到对岸的时候,已经累得快喘不上气了。他回头看看,其他几个人还在水里没上来,心中窃喜,赶忙跑到岸上拔了一棵小草攥在虎口就往回跑。 第二名和第三名也相继上岸,却都躺在岸边不动了,见顾青山又要下水,其中一个剑眉入鬓的人劝道:“兄弟,命要紧……小心……半路没力气了……” 顾青山也还在大口的喘着气,看了看脸色苍白的两个人,答道:“谢谢你提醒,不过,这事对我来说很重要,我走了,你们歇会儿吧。” 噗通一声跳进河里,他抛掉所有杂念,一门心思地划水,感觉到胸口闷得快要上不来气的时候,他的眼前出现 了宁馨的笑脸。 宁馨,你等着我,我会回来的…… 顾青山跃起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挥动长臂,一鼓作气游到了岸边。 “将……军,草……”他把小草扔到地上,躺在岸边急喘。 “好,小伙子,好样的,你是哪个营帐的,本帅要重赏你,你想要什么赏赐?”李将军笑道。 顾青山又换了换气,才爬起来,跪在主帅面前:“将军,我想……进中军帐,学本事。” 李将军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好,是个不错的孩子,本帅准你进中军帐,士礼,就到你的探子营吧。” “是,将军。”谭士礼领命,当即对第二个爬到岸上的剑眉小伙儿说道:“费强,你们俩都需要回去换衣服,你带他去咱们营帐,好好安顿。” 费强笑嘻嘻地拧一把头发上的水,对顾青山道:“小子,不错嘛,以后咱们可以在一起切磋切磋。” 顾青山连连磕头拜谢了将军,跟着费强边走边憨憨地笑:“我啥都不会,哪敢切磋,一看你就是会功夫的高手,你多教教我吧,我可以每天帮你洗衣服。” 费强哈哈大笑:“挺勤快的嘛,好,你这个兄弟我认了。以后哥教你本事,你是不知道啊,打遍探子营无对手的感觉……啧啧,很寂寞啊!” 12.遇贵人 在周围羡慕的目光中,顾青山收拾东西去了中军帐。他难以压抑心中的欢喜,嘴角都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然而,这种兴奋在三天后就消失殆尽了。 在探子营的确能学到一些刺探军情的技巧,不过对于他想学的真功夫,却还是可望而不可即。每天卯时点兵操练,也还是那几个动作。于是,他注意到了旁边把亮银枪耍得密不透风的费强。但是他并不指导士兵,只和另一个叫马辉的人专门指导谭副尉练武。 这谭副尉也挺有特色,别的将领都是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只有他面白如玉、温文尔雅,怎么看也不像带兵打仗的。 顾青山遵守诺言,每天帮费强洗衣服,美得费强每天都笑嘻嘻的。跟他住同一个军帐的马辉,总是拿眼瞥着,一脸气愤。顾青山就主动提出来帮他一起洗了,马辉摆摆手道:“算了吧,我不想欠人家人情,也不像某些人似的,明明办不到,还乱承诺。” 费强不服气地跳了起来,揽住顾青山肩膀道:“谁乱承诺了?走着瞧,你会看到我兄弟青山有出息的一天。” 顾青山与费强对视一眼,欢喜笑道:“就算没有机会跟你学本事,你这样的高手肯称我为兄弟,我也很高兴了。” 颇为稳重的马辉也被逗乐了,挑眉道:“好,我等着。” 顾青山依旧任劳任怨地干活儿,把营帐周围的地都扫的很干净,军帐中也收拾的井井有条,与其他军帐乱糟糟的样子完全不同。 费强欠了人家一个月的人情之后,也没教他半点功夫。只是纠正了他蹲马步的姿势,让他每天早晨比别的士兵早起半个时辰蹲马步。同帐的士兵每天早上起来之后,都会看到他像个雕塑一般在那扎着马步,当然,看到这一幕的还有谭士礼这个领兵的副尉以及其他将领,只是人们只是匆匆扫一眼,有人嘲笑、有人冷笑、有人苦笑。 无论他们怎么笑,顾青山雷打不动的早起蹲马步。 十月十五这天晚上,天上飘起了小雪花,月亮在云边忽隐忽现。外出例行侦查的顾青山回到大营外,忽然发现白桦树底下荒草地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竟是副尉谭士礼。他右手上拿着一样什么东西,一会儿低头看看,一会儿抬头看月亮,左手上拿了一壶酒,不时喝上几口。 “谭大人,您没事吧?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酒?”顾青山走上前去,关切问道。 谭士礼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轻声道:“坐吧,陪我喝点。 ” 顾青山毫不犹豫地坐下,接住他递过来的酒壶,豪爽的朝自己嘴里倒了一大口。 谭士礼笑笑,温和道:“你叫顾青山是吧,每天早上都比别人早起练习扎马步。有的人说你爱表现,削尖了脑袋往上钻。也有人说,你是个好样的,能吃苦,敢拼敢闯,谁不想光宗耀祖,就该像你这样。你究竟怎么想的,跟我说说吧。” 顾青山一垂头,看到了他手上拿着的竟然是一个粉色的手帕,上面绣着如云的红樱花。他心中一动,忽然明白了,难怪这个白面书生也会来从军,看来和自己一样,也是因为一个姑娘。 遇上了知音,顾青山不怕了,腼腆地一笑,说道:“为了一件宝贝。”说着,从怀里把宁馨给他做的鞋掏了出来。 谭士礼好奇地探头一瞧,发现只是一双普通的家做布鞋,笑道:“这就是你的宝贝?” 顾青山认真地点点头:“嗯,我们村有一个姑娘叫宁馨,她又温柔又好看,对我也特别好。可是我家穷,我娶不了她。现在入了行伍,我就想着学点本事,如果能活着回去,就进山里打猎换钱,盖新房子,娶她做媳妇。这是她亲手给我做的鞋,是我的宝贝。不管说什么难听的话,我只想学真本事,回去娶宁馨当媳妇,疼她一辈子。” 谭士礼怔了怔,呆呆地瞧了瞧他,目光近了又远,远了又近,半晌才问道:“她多大了?会等你到回去吗?” 顾青山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老实答道:“她今年十三,我们村的姑娘一般十五岁定亲,十六岁成亲。如果两年之内能回去,我就有机会。要是过了三年……她……恐怕就嫁人了。” 谭士礼的目光和他一起黯淡了下去,喃喃自语道:“她不会等你是吗?” 顾青山苦笑:“她并不知道我喜欢她,我不敢说。这双鞋也不是什么信物,只是他觉得我家太穷,看我没鞋穿,才帮我做的。而且她是里正的闺女,又长得好看,到十五岁的时候,不知有多少好人家提亲呢,她怎么会等着我呢?” 谭士礼拿过酒壶,狠狠地灌了一通酒,摩挲着手上的帕子哑声道:“没想到,咱们俩竟然同是天涯沦落人。我的心上人,也很美,但是不温柔,不过我很喜欢她。她说会等我,等我立了战功,有了官职就可以娶她了,可是,战功哪是那么容易就能立的。” 顾青山不解:“大人不是已经有官职了吗?” 谭士礼看看这个呆萌的农村娃,转头望着月亮 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她是将军府的嫡长女,而我,不过是尚书府的三房庶子。虽是从小熟识,可是却并非门当户对,因为我父亲不喜仕途,只喜经商。虽是家中富庶,可绝对入不了他家人的眼。我本想通过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实现心愿,谁知去年秋闱时却染了很重的风寒,错过了科举之期。这次,让伯父帮我谋了个九品的副尉,距离配得上她……还很遥远。” 谭士礼没什么官架子,因为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算个正八经的官。从小被长房嫡出的哥哥和邻家的世子爷欺负,他总是那个最卑微的存在。 顾青山对官位之类的不太懂,叹了口气道:“我以为你们这些富人是没有烦恼的,想不到竟然也有很难完成的心愿。” 谭士礼苦笑,不想再说自己的事情,说道:“说说你的心上人吧,你这么拼命努力,若是她嫁了别人,你打算怎么办?” 其实这也是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自己找不到答案就想问问别人。 顾青山腼腆的一笑,答道:“我是这么想的,如果我回去的时候,她还没有定亲,那就最好了。我在军中学好了本事,回去以后就可以打猎换钱,盖新房子,向她家提亲。如果,那时候她已经订了亲……”他的眸光黯淡了几分,垂下头低声道:“我就去看看跟她定亲的男人怎么样,如果不是个好人,我就……” “就把她抢回来?”谭士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对,抢回来。”顾青山坚定的点点头,“我能保证对她好一辈子,让她幸福,如果那男人不是好东西,我怎么能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呢?” “她若成亲了呢?你怎么办?”谭士礼轻声问道。 “我……我不敢想。”顾青山闷闷地答道。 气氛一时凝结,月亮也悄然隐进了云层,两个人都垂着头,零星的雪花掉落在脖颈上,丝丝凉意渗入心头。 许久,顾青山抬头望着对岸哑声道:“战争几时结束,不是咱们能决定的。不管怎么样,只要有一点机会,我就要努力学本事。要不然,就算回去的时候,她还没定亲,我也没机会保护她一辈子。” 谭士礼缓缓点头,把帕子揣进怀里,霍地站了起来:“对,就要这样,不能放弃。不放弃,还有一丝希望,若是放弃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从明天开始,你到我帐外,和我一起练功吧,让费强和马辉教你,你身体结实,底子好,肯定比我学的快。” 顾青山大喜过望, 飞快地把鞋揣进怀里,跟着站了起来:“真的吗?谢谢大人!我真的是……太感谢大人了。” 谭士礼云淡风轻的一笑:“你不必谢我,其实我也总觉得前路渺茫,想打退堂鼓。但是你比我坚决,从没见你犹豫过,有你在我身边,也是个激励。” 第二天一早,顾青山扎马步的地点就变了。马辉出了营帐看到他,挑了挑眉道:“顾青山,谁让你到这来练功的?” 没等他答话,就见谭士礼走了过来,朝着顾青山笑了笑,道:“是我让他来的,以后你们都要好好教他功夫,别欺负他。” 费强笑嘻嘻地上前检查一下他蹲马步的成果:“我就说嘛,青山是个好料子,咱们主子又是个慧眼识珠的,这是早晚的事。嗯,这个月马步练得不错,可以学点功夫了,你想学□□还是短刀?” 顾青山收了步法,问道:“哪个更适合打猎呀?” 马辉哈哈大笑:“人家都想着建功立业,光宗耀祖,你怎么只想着打猎?” 顾青山憨厚的笑笑,没有解释。旁边的谭士礼道:“都让他学学吧,艺不压身,多学点东西总是有好处的。” 谭士礼对顾青山的帮助,本是出于同情和惺惺相惜,并没打算让他回报。可是他却万万没想到,日后,自己竟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13.亲兵 奔腾不息的黄河在冬天一般是不结冰的,但是也要分河段,有些河曲水流缓的地方就会结冰。 大军朝北方行进了一百多里,因为这里有一处河段结了很厚的冰,突厥人可以从冰面上过来。前方西路军和北路军正在和突厥正面战斗,东路军是殿后的军队,主要负责守住后方,阻止突厥骑兵侵入中原大地。 临近年关,大家多多少少的都有了些思乡的情绪,腊月二十八这天晚上,忽然有一支突厥骑兵偷袭东路军大营。 营帐被烧,火光冲天。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费强和马辉紧紧护着主子,从两翼砍杀突厥兵。顾青山已经学会了一套枪法,虽然算不上出类拔萃的高手,但是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他有一个特别的优势,就是能夜视,别人看不清的明枪暗箭他都能看清,自然可以避开很多伤害。 顾青山感激谭士礼对自己的帮助,就跟在三人身后提防着背后偷袭。可是乱军之中,想保护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几匹突厥快马冲过来,几个人暂时分散开,各自对付敌人。顾青山遇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看打扮可能是个突厥军官,膀大腰圆,很有力气。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顾青山终于把他挑到了马下,一枪.刺死。回头再找谭士礼,见他正在跟一个突厥兵苦战,旁边费强和马辉也都被敌人缠住。正要挺枪帮忙之际,他突然发现一支冷箭正朝着谭士礼飞来。 “快闪开。”来不及多想,顾青山猛地一把就将谭士礼推到一旁,与此同时,一支利箭射进了他的前胸。 “青山……”谭士礼踉跄几步,见顾青山替自己挡了箭,惊愕之余,赶忙上前扶住他,单手一刀劈向了突厥兵。 费强马辉发现动静不对,都不再恋战,跳过来帮忙,几人合力才把顾青山救到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坐下。 “青山,你没事吧?你忍着点疼,我来检查一下伤势。”费强垂头看看箭杆,额上冒出了冷汗。跟马辉交换了一个眼色,就垂了头。长期舞刀弄枪的人,一看衣服外面的箭杆就明白这箭头射进去了几寸,恐怕已经伤及内脏了。 谭士礼对兵器和伤情并不太懂,但是他能看懂费强马辉的表情,一丝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急急说道:“费强,你快给他好好瞧瞧,他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若不是他挡了,恐怕我已经没命了。” 费强面色沉重地点点头,解开顾青山的腰带,轻轻撩起衣裳查看伤势。顾青山咬牙忍着疼,任 由他动手。 “这……这是什么?”费强摸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很显然不是人的身体,而利箭从上面穿了过去。 “是我的鞋……”顾青山答道。 “你,呵呵……”费强笑了起来,没费多大力气就把箭取了下来,上面还挂着一双布鞋。“伤口不深,箭头都没没进去,就是这双鞋的功劳啊。你小子行啊,还有这心眼儿,拿鞋当护心镜用呢。” 谭士礼皱紧的眉头终于舒缓下来,看看顾青山并无大碍,周围的突厥兵也已经被打退,才颇为轻松地说道:“青山,你没事就好,既然伤口不深,我们就扶你回营上药包扎吧。” 费强把手上穿着鞋的箭随手一扔,起身去扶顾青山起来。 “别扔,我的鞋。”顾青山咬牙忍着疼,跪爬了半步,把鞋捡了回来。谭士礼笑着接过来,把上面穿着的箭拔掉,帮他拿着鞋。 马辉笑道:“都被刺破一个洞了,还怎么穿,干嘛不扔?” 谭士礼温和说道:“你们不懂,这双鞋对于青山来说很重要。” “是啊,是救命恩人呢。”费强扶着顾青山站了起来,朝营帐走去。 “扶着青山去我帐里,从今往后,你就跟我同吃同睡,如亲兄弟一般。我的命是你救得,你若跟我客气,就太见外了。”谭士礼语气坚定,青山见推辞不过,只好答应了。 虽是没有伤及肺腑,但是终究还是受了伤,好在箭上没毒。清洗伤口,上了药,在身上缠了几圈绷带之后,谭士礼让他在帐中静养,半个月之内不能练武也不能干活儿。 这下顾青山可享了福,谭士礼的伙食都是自己贴钱让火头军专门做好的,几天下来,感觉自己似乎长胖了几斤。 “青山,你再多吃点,我吃饱了,现在要去李将军那里议事,你慢慢吃,一会儿费强会进来收拾。”谭士礼用帕子斯文地擦擦嘴,就走出营帐,只剩下顾青山一个人面对着矮几上的四个菜。 顾青山不疾不徐地吃着,这次被偷袭损失惨重,据说死伤了一万人,也不知道自己村子里的那些老乡怎么样了。 “青山哥,你在里面吗?”一个怯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在,谁找我?”顾青山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声音听着有点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走到账门处一瞧,竟然是同村的吴大力。 “大力,你怎么来了,我刚才还想呢,也不知道你们怎么样 了,等我伤好了,想去瞧瞧你们呢。”顾青山拉了他进来。 “青山哥,你也受伤了?不严重吧?”吴大力紧张问道。 “没事,过几天就好了,看你倒是没啥事。”顾青山上下打量了他一遍,让他坐下:“吃饭了吗,一起吃吧。” 吴大力看一眼桌子上的四个菜,两荤两素,直了眼:“青山哥,你吃的这么好啊,不愧是中军帐。” 顾青山见他连连咽口水的模样,笑道:“一起吃吧,我也是沾谭副尉的光,他是个特别好的将领,拿我当亲兄弟一样照顾。” 吴大力也没客气,见帐中没有旁人,抄起筷子就夹了一口肉:“青山哥,你运气太好了,中军帐就是不一样。你知道吗?咱们村的其他人……都没了。” 说到伤心处,两个人都放下筷子,谁也吃不下去了。 顾青山张了几次嘴,才艰难问道:“真的?你都去找过他们了?” 吴大力沉闷地点点头:“嗯,除了你进了中军帐,我们几个人的营帐都离得不远。我去找过他们,都不在了,尸首全都埋了。我们伍长也死了,我多砍了几个敌人,立了点功,今天提拔我当伍长了。可是,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到什么时候。” 顾青山叹了口气道:“是啊,我也是侥幸逃过一劫,要不是怀里揣着一双鞋挡了箭,恐怕也就没命了。” 吴大力哭丧着脸道:“青山哥,我不想死,其实我挺怕死的。我喜欢咱们村一个姑娘,还想活着回去娶她当媳妇呢,要是就这么死了,唉……” 顾青山一愣,心里敲起了小鼓,他喜欢的姑娘不会是宁馨吧? “你喜欢的人是谁?怎么喜欢上的?”顾青山尽量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问道。 吴大力黑脸上泛了点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八字还没一撇儿呢,你就别问是谁了,那天我抢了她一个莲蓬,本来是逗着她玩的,谁知她却当了真,拼了命地追我,把我推到地上,用她的大屁股一下子坐在了我脸上,还说:让你跑,看我不坐死你。嘿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从那天开始我就一直念着她的大肉屁股,还有她那个人。” 顾青山缓缓呼出一口气,一颗心踏实地归位了。一屁股坐死你这种事,宁馨是肯定干不出来的。只要不是宁馨,村里其他的姑娘,他喜欢谁都无所谓,都跟自己没关系。 二人吃完饭,约好了一个时间去祭奠一下同村的伙 伴,就散了。 小伙子体格好,不到半个月,顾青山身上的伤就好了。做了谭士礼的亲兵,他更加卖力气干活儿、练武。许是因为伙食好,营养充足,两年的时间,竟然又长了一头高,原本皮包骨头的脸颊显得颧骨高,不太好看。如今骨肉均匀,郎眉星目、鼻梁挺直、面容俊朗,活脱脱一个军中美男子。 两年了,顾青山站在高高的库尔布山上,遥望着草原上那一大片偌大的军帐。决战在即,两路大军已经绕过库尔布山,从草原后方包抄,掐断了突厥可汗的退路。圣上已经亲临边关,并且下了皇命,此次决战务必要取得颉撷可汗的人头,无论是谁,只要得了可汗人头的,必有重赏,既赏金银,又赏官位。 他不想要什么重赏,只想赶快回家。宁馨十五岁了,也不知定亲了没有,马上就要过年了,过完年她十六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来得及娶她。 想到这,已经练就一身沉稳之气的顾青山,眸中现出了几丝慌乱。 罢了,不想她了,还是想想迫在眉睫的决战吧。身为斥候,他可以自由地在附近勘察地形,也确实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不管自己的猜测会不会成为现实,他都要在那里设下绊马索,挖好陷阱。不能让颉撷再逃回去,也不能让自己错过这个立功的好机会。 14.立大功 月黑风高,远处的厮杀声异常惨烈。 一匹白色骏马沿着蜿蜒的小路飒飒驰来,马上坐着一员银盔银甲的少年小将,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正双目炯炯地看向前方。 “站住,别往前走了。”顾青山从林子里钻出来,拦住了他的马。 小将勒住马缰,上下打量一番,问道:“谁派你在这挡着小爷的?” “没人派我拦你,因为前面有陷阱,再往前走,你就掉下去了。”顾青山平静答道。 小将噗嗤一笑,自语道:“我还以为要被抓回去了呢,原来不是监视我的。喂,你叫什么名字,是哪路军中的?” “东路军李将军麾下的斥候,叫顾青山。” “哦,”银甲小将点点头,问道:“你不去前方打仗,却躲在这挖个专门坑自己人的陷阱,你说你这个逃兵……不,你还不算逃兵,比逃兵更差劲,还要害自己人,今天小爷碰上了,就要清理门户。” 说着,他晃了晃手中亮银枪,朝顾青山比划了一下。 顾青山伸出大手“彭”地一下攥紧了枪杆,用力一扯就把人从马背上拽了下来。少年身子不稳,险些大头朝下栽在地上,顾青山长臂一伸扶住了他。 “小将军,你先别急,等我跟你说说。我这陷阱不是害自己人的,要不然也不会拦住你的马。这是要等着捉颉撷可汗的,你别往前走了,太危险,回去吧。”顾青山温声说道。 这少年一看就是出自大户人家,说不定是哪位将军的儿子,带来见世面的。怕他受伤,才没有让他上战场,可是少年轻狂,偏要上阵去杀敌,殊不知这样会要了他的命。 顾青山看透了他的底细,却没有明说,这种人不是自己得罪的起的,好言好语地把他哄回去,别耽误自己的大事就行了。 谁知少年却很不服气:“你别以为把本……本少爷从马背上拽下来,就能证明你有本事。还捉可汗,胡说八道吧,可汗今晚必败,那他还能不逃回草原?往中原跑,不是自己找死么?” 顾青山回头瞧瞧林中那条路,又趴在地上听了听动静,确定暂时没有人靠近,才低声给他解释:“小将军,草原的后路已经被咱们的西路军和北路军完全封锁了,想突破封锁线不容易,而且草原上一目了然,他要逃,很容易被发现。但是这里不同,这里山路崎岖,林子又密,逃进来就不好找了。可是这条小路能绕过库尔布山,从一个峡谷穿过去,就到达草原 深处。颉撷熟悉这里的地形,很有可能会单枪匹马地从这里逃走。” 少年听得入了神,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顾青山,惊喜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呀,那好,我就和你一起在这等,看看究竟能不能抓到他。” 顾青山苦笑:“小将军,这是大事,不是闹着玩的。你倒可以藏起来,可是你的马也许会引起别人怀疑,你还是回去吧。” 少年豪爽地大手一挥:“没事,我这马是宝马良驹,通人性的。我让它藏起来就行了。”说着,吹了一声低低的口哨,白马果然轻踏着蹄子隐进了密林中,还走出去一段路,才开始悠闲地吃草。 顾青山知道甩不掉他了,只得低低地嘱咐了他,拉着他的手腕躲到一个合适的位置藏了起来。 等了约莫一个多时辰,今晚无星无月,不好判断时辰。但是旁边的银甲小将已经快要睡着了,顾青山觉得应该是后半夜了。 每隔一会儿,他就要趴在地上听动静,可是每次都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声音。他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考虑错了?或者颉撷已经被人杀了? 正胡思乱想间,他听到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是从战场的方向传来的。 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沸腾了,小心翼翼地探头张望,果然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由远及近,不由得握紧了手中钢刀。 近了,更近了……真的是突厥人。顾青山看不清那人长相,但是他隐隐觉得这就是颉撷可汗。 那人一边拍马,一边紧张地回头望来时的路,没有追兵。他忽然大笑一声:“哈哈,格老子的,想杀我,没那么容易。老子回了草原,过几年再报仇雪恨……啊……” 他正窃喜没有人追上来,却完全没有想到此处会有绊马索。马失前蹄,他庞大的身子被扔了出去,噗通一下子掉进了陷阱中。 顾青山一跃而起,跳进陷阱中,趁他没有回神之际,一刀砍在了脖子上,人头落地。 银甲小将也跑了过来,正见他提着人头从陷阱中爬出来。“抓到啦!真的是颉撷吗?” “不知道,看不清,一会儿仔细瞧瞧吧。”顾青山爬了上来,从怀里掏出军中贴着的颉撷画像,仔细核对:“嗯,就是他,成功了。” 少年有点胆小,不太敢看,却瞥了一眼那双眉毛。颉撷是断眉,浓黑的眉毛只有半截,这是很明显的标志,被他看到了,兴奋道:“真的是颉撷啊。” 顾青山这两年杀了不少敌人,也受了几次伤,对血腥场面并不是很害怕了。淡定地抽出提前准备好的青布,把人头包了起来:“好了,回去吧。” “好。”少年这次很听话,满脸崇拜地瞧着顾青山。“你真了不起,皇上会重赏你的。” 顾青山抿抿唇,和他并肩朝大营走,考虑着该怎么解释:“呃,其实这人应该不算是我杀的,而是谭士礼杀的。谭大人你认识吗?” 少年歪着头想了想道:“不认识,是个小官吧,这几路军的大元帅我都认识。” 顾青山暗暗点头,果然是大人物家的孩子。“他是探子营的校尉,我是他的亲兵。是谭校尉安排我在这等着捉颉撷的,所以呀,应该得到重赏的人是他。” 少年不屑地切了一声道:“你当我是傻子呀,他要是能算出来,干嘛不自己亲自在这等,却要你来。再说了,刚开始你也没把握。等那么久的时候,我见你也挺着急的,分明是怕自己猜错了,被人当逃兵责罚。现在立了功,就要把功劳让给别人,小爷看不了这种事,你有什么委屈就说,小爷给你做主。他敢冒领功劳,那就是欺君之罪,要砍头的。” 面对这个热情耿直的少年,顾青山噗嗤笑了:“我没有委屈,谢谢你主持公道。我原本就是小村里的种瓜郎,刚入伍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如果没有谭校尉,我根本就不可能杀死颉撷可汗。就像这次决战,谭校尉带着我们多次侦查周边的环境,才发现了这条小道。而且他吩咐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要相机而动,这样我才能抓到绕路逃跑的颉撷。这不是欺君,功劳确实应该是他的。” 少年仰头看着他一笑:“你还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好吧,我就成全你,就当是他抓的吧。” “嘿嘿!谢谢啊。”顾青山朝着他温和一笑。 少年哈哈大笑,连说有意思。“你这人真有意思,我喜欢你,你叫顾青山是吧,还真是像青山一样沉稳大气,还好玩。” 快到军营的时候,少年骑上马走了。顾青山赶忙去找谭士礼,却见他们三个人也正在急匆匆地找他。 “青山,你没事吧?我们找了你半天找不着,都快急死了。”谭士礼左手受了伤,用右手一把抓住他胳膊。 “我没事,放心吧。我有好消息告诉你,先进军帐再说。”顾青山拉着他进了军帐,费强和马辉紧随其后。 三人看着他神秘兮兮地把青布包放到了桌子上,解开 包裹,双眸炯炯地说道:“瞧,这是什么?” “颉撷人头?”三个人惊的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费强胆子大,凑到近前仔细地瞧了瞧,颉撷的画像早就在军中贴的遍地都是,那断眉、眼睛、胡子。“真的是颉撷啊,青山,你砍下了突厥可汗的人头,立大功了,还不快去皇上面前领赏。” 顾青山淡定地摇摇头:“不,该领赏的不是我,而是谭校尉。是他教我兵法,教我学会观察地形、判断人心,我是从库尔布山峡谷旁边的小路上设了绊马索,挖了陷阱才捉到颉撷的。咱们三个都是谭校尉的亲兵,咱们做的事情都是他安排布置的,所以领赏的人应该是他。” 谭士礼一愣,费强也没想到顾青山会说出这样的话,倒是马辉最先反应过来,欢喜笑道:“对,这是谭校尉的功劳,主子,您快去圣上那报喜吧。” 谭士礼依旧震惊,却没有半点欢喜的神色,迟疑着垂下头:“我知道青山一直很想立功,你靠自己的聪明才智立了大功,我不能硬抢,再说,这也是欺君大罪,要灭九族的。” 马辉有点着急了,劝道:“这不是欺君呀,主子,青山说得对,我们三个都是您的亲兵,无论谁砍下人头,都算您砍得,您学富五车,自然知道在皇上面前该怎么说。” 谭士礼还是摇头:“我谭某人是正人君子,不能夺人之爱,青山,你救过我的命,已经算是报答我了。你也需要这份功劳,还是你自己去领吧。” 顾青山笑道:“今日说句没大没小的话,这两年咱们在一处吃住,就像亲兄弟一般。兄弟的想法你们也都知道,就想学好本事,早点回宁家庄。仰仗你们帮助,如今我已经学好了本事,谭大哥还教了我读书认字,眼下就等着回家了。若是我去皇上那里领了功,就算有官职封赏,那也要大军班师回朝之后了,我等不了。等到那时候,宁馨肯定就嫁人了。我不想当官,也不想发财,只想娶宁馨。再说了,我只是村里的种瓜郎,给我个官当,我也不一定能干好。可是谭大哥不一样,你需要这份功劳才能完成心愿,而且你也有学问,有本事,能当官,就差一个面圣的机会。你的心事兄弟都明白,你就别客气了。若不嫌弃,今天咱们就结拜为兄弟,将来,大哥你发达了,兄弟自然也就沾光了。” 顾青山说的言辞恳切,谭士礼感动的热泪盈眶,当即,二人跪地八拜义结金兰,成了异姓兄弟。 谭士礼提了人头去面圣,龙心大悦。一番交谈过后,皇上大赞 谭士礼文武全才,只叹相见恨晚,当即命他随驾返京,进京后再和其他军官一起封赏。 顾青山跟随第一批返京的士兵在二月中旬到达了长安城外,在军中老老实实地等着谭士礼帮他运作关系,第一批遣散返乡。 二月二十一这天,兵部的官员带来了第一批返乡人员的名单,顾青山赫然在列。 15.归来 骑着膘肥体壮的乌骓马,顾青山热血沸腾,喜不自胜。终于可以回家了,过完年,宁馨刚刚十六岁,也许……一切还来得及。 他身上穿的是一套水青色杭稠锦袍,衣领和袖口绣着精致的竹叶,腰间配着一把名叫“朗月”的宝刀,马鞍上悬挂着打仗时用的一杆铁枪,身后背着金漆长弓和精钢羽箭。马鞍前的褡裢里有二百两银子,用京兆府的封条和火漆密实地封了口。马鞍后面悬挂着一个大包袱,里面都是上等绸缎做成的衣服。 出营的那天,谭士礼亲自牵着乌骓马到大帐门口来接他,把他迎进了尚书府沐浴更衣,由谭家三爷谭士礼的父亲陪着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才送他离开京城。 谭士礼给他准备了一大堆的东西,没有一辆大车肯定装不下。顾青山只想骑马飞奔,早点回家,什么都不肯要。双方几番推让,最终,顾青山才选择了这些将来对于打猎有用的兵器和一匹快马。 知道他心急,谭士礼特意给他准备了一个京兆府的印信,褡裢上也贴了京兆府的封条。这样,走州过县就可以免去很多盘查,让他一路畅通无阻。 金元宝他不肯收,谭士礼没办法,只能给了他褡裢里的二百两银子,并在包袱里塞了几十两碎银路上用。还连连责怪他不拿自己当大哥,太见外,说等他成亲的时候,把这些送给弟妹做见面礼。 提到成亲,顾青山就只剩了憨憨的笑,承诺了自己定亲之日一定给大哥来信,这才心急火燎的走了。 一路风驰电掣,白天骑在马上,他总感觉宁馨下一刻就会出现在面前。晚上睡觉,一会儿梦到她甜甜的笑着说:青山哥,我要嫁给你了。一会儿又看到她成亲的画面,可是新郎官却不是自己。 二月底,拼命三郎似的小伙子赶到了涞水镇。先沐浴更衣,刮去青黑的胡茬,梳好头发,扎紧腰带,朝镜子里看看,确定是个风姿俊朗的小伙子,才笑嘻嘻地去铺子里买了几包糕点,不理会街上惊艳的目光,径直骑马赶往宁家庄。 到了村口,已经是黄昏时分,家家户户的烟囱上都冒出了炊烟。生出新芽的绿柳环绕着安静的小村庄,涞水河在一旁静静的流淌,远处野狼山上的苍松翠柏是那么的熟悉。 可是,他却勒住了马,忽然不敢往前走了。 如果宁馨成亲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掐着自己的额头,实在想不出答案。服满兵役回来,理应先去里正家报到。如果在他们家听到 宁馨已经成亲的消息,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崩溃,会不会不顾一切地闯到她夫家去把她抢走…… 近乡情怯,不敢进村的顾青山被一位热情的大婶喊住了:“这位大官人,你是要去我们村吗?是哪家的亲戚呀,要是不认识路,我可以带你去。” 声音有点耳熟,顾青山转头一看,知道自己必须要面对现实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着心跳,他沉声开口:“四婶,是我呀,你不认得青山了么?” 尹四婶吃惊的睁大了眼,上下打量打量,皱着眉问道:“你是谁?你再说一遍。” “我是顾青山哪,打完仗我就回来了。”顾青山翻身下马,让她可以近距离的瞧瞧自己。 尹四婶走近两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一把扔了手里挖野菜的篮子,拉着顾青山的胳膊大哭起来:“青山哪,真的是你呀,你回来啦,太好了。顾大磊呀,你瞧见了吧,你儿子活着回来了,还出息了,骑着大马,穿着缎子衣裳,我总算是不用做恶梦,不用去你们两口子坟前骂自个儿了,呜呜……” 顾青山也有些动容,扶住尹四婶笑道:“四婶,这仗才刚刚打完,我就回来了,还没去里正家里交文书呢。你也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而且我还学了一身本事,以后可以进山里打猎,你想吃肉的时候,就跟我说,我去给你捉野猪。” 尹四婶被他逗得破涕为笑,捡起篮子,拉着他热热乎乎的朝家里走:“去里正家不着急,先回家吃了饭再说。小栓已经娶了媳妇了,小霞今年也十五了,都长大了。诶,对了,你今年二十了吧。当兵耽误了亲事,不过没关系,赶忙四婶发动咱们村里所有的老婆子小媳妇们给你说媒,决不能让你打光棍。咱们家但凡有小栓一口吃的,就有你的,你就放心吧。你有出息,能活着回来,要是小栓去,早就没命了。咱们村其他人怎么样了?” 顾青山并没打算要依赖尹家生活,不过尹四婶能这么惦记自己,还是让他心里热乎乎的。想到其他人,不由得心情沉重起来:“除了我和吴大力,其他八个人……在两年前就没了。尸首埋了,连把灰都没能带回来。” 听了这话,尹四婶更加庆幸自己那个瘦弱的儿子没去。说话间,就到了家门口,拉着顾青山进了门,尹四婶招呼院子里劈柴的儿子和厨房里做饭的儿媳都过来看看谁来了。 尹小栓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才犹疑着问:“是……青山哥?” 小栓的媳妇于氏已经看直了眼 ,她从没见过这么俊朗挺拔的男人,一身的英气,这附近的村里哪有这样的人,就是去镇上赶集,也从没遇到过。 顾青山淡定的笑笑:“是我,小栓,你眼力不错,比四婶眼神好。” 尹小栓瞧瞧他通身的贵气,嘬着牙花道:“早知道当兵能有这出息,我说啥也不要自己去,决不能让你替我呀。” 尹四婶用手里的篮子打在了他屁股上:“别胡说,你青山哥这是拿命拼出来的,咱们村去了十个人死了八个,你要是去了,早就没命了。” 正说话间,小霞端着木盆从门外进来:“娘,宁馨姐让我问问你,明天你去镇上卖鸡蛋不?她想跟你一起去。” 突然间听到心上人的名字,顾青山的心跳漏了两拍。却努力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宁馨?是里正家的宁馨妹子么?她十六岁了吧,还没成亲么,还要去集上卖鸡蛋?” 他印象中的宁家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富户,每次去赶集,都是买好吃的,从来不用卖鸡蛋的。 “唉!别提了,宁家倒了大霉了。别说这个了,小霞,你青山哥回来了,你快去杀一只鸡,加个菜,一会儿咱们一块吃饭。”尹四婶想拉着顾青山进屋,懒得提宁家的事。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小霞看不清,大咧咧地跑到顾青山跟前,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又好奇地看看他身上的金贵衣裳,旁边的高头大马,大声道:“哇!青山哥你发达了,这是发了大财吗?穿这么好的衣裳,人也比以前好看了。” 顾青山哪有心思跟她闲扯,难掩心急地问道:“宁家怎么了?我一会儿要去里正那交文书呢,他们家究竟出什么事了?” 小霞抢着说道:“你别去他们家了,现在吴大力他爹才是里正。宁斌哥打抱不平,元宵节上被人打残了,现在卧床不起呢。我刚才还好心地问了问宁馨姐,她说还是不能动弹呢。” “你刚见了宁馨是吧,在哪见到的,她没什么事吧?”顾青山急急问道。 “在河边……” 没等小霞说完,尹四婶接话道:“宁馨倒是没啥事,只不过听说她那婆家不怎么样……” 恍如一个晴天霹雳,劈在了顾青山头上,让他一下子就喘不上气了。 “宁馨……宁馨嫁人了?”他的声音忽然颤抖起来,手心里一片冰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指尖狠狠掐着手心,都不觉得疼。 “没成亲呢,年前刚定的 亲。不过,自从她哥出了事,得罪了镇上的赵大户,听说她婆家就想退婚呢。”尹四婶接着说道。 “好,退婚好……”顾青山喃喃自语,却又突然醒悟过来,这不是他该说的话。怎么一回到家,就这么不淡定了?经过了那么多腥风血雨的场面,他早就练得沉稳大气了呀。宁馨呀……宁馨,一提到她,就沉不住气了。 顾青山趁着别人没听清,赶忙给自己圆场:“四婶,我是说走、我该走了。我得去里正家先报个到,一会儿还要去镇上,今晚就不在家里吃饭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吃,我先走了。” 他急急火火的牵着马出门,尹家人留不住,只好任由他去了。 顾青山翻身上马,朝着河边跑。远远地瞧见那一个素衣的身影,竟有些流泪的冲动。他跳下马鞍,扔了马缰,凝视着那个朝思暮想的背影,一步一步缓缓地走近。 她长大了,乌黑的长发已经及腰,纤细的腰肢在发梢摇曳间晃动,白玉一般的小手正在用力绞拧着一件藏蓝的衣衫,许是她父亲或是哥哥的衣服,只是不知道哪一天她手上才能有他的一件衣服呢。 她拧完衣服,放在了光滑的石头上,许是蹲久了腰酸了,用双手拄着后腰捶了捶。这个动作,让他看清了她胸前挺拔的轮廓,大姑娘了,身段窈窕迷人。 顾青山喉头一动,百感交集,怕吓到她,尽量控制着自己激动的声音,紧走了几大步上前,自以为用很淡定的语气唤了一声:“宁馨妹子。” 宁馨没有回头,而是弯下腰去端起一盆水,毫不留情地转过身,兜头泼了下来,嘴里喝骂道:“你给我滚。” 顾青山措不及防,一盆水妥妥地泼在了脸上和身前。水珠顺着英挺的剑眉滴答掉落,也把痴痴的目光润泽的更加缠绵。他穿的锦缎衣裳本就轻薄,被水浸湿,软软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前胸、臂膀健壮的肌肉轮廓,强壮有力。 16.喜重逢 宁馨跟娘去麦地里拔了一天草,腰酸腿疼。以前家里是不用她下地干活儿的,可是大哥被人打残了,至今躺在炕上起不来。爹爹去县里告状请大夫,却又被判成诬告,在街上被小偷把多年攒的几十两银子偷了,还在一个暗巷里被人打得浑身是伤。嫂子娇气,不肯下地,宁馨就主动提出来要下地干活儿。 从麦田回到家,宁馨舍不得让娘再受累,就抢过脏衣服到河边去洗。眼瞅着天就快黑了,她不由得加快脚步。遇到小霞,也只是简单地说了两句话。 小霞走了,河边只剩下她一个人,宁馨强忍着腰酸,用捣衣砧快速捶打着衣裳,想早点回家。 “宁馨妹子,洗衣裳啊。”一个男人讪笑着凑了过来。 宁馨冷眼一瞧,是村里臭名昭著的无赖,就没好气地喝道:“吴二狗,你有什么事?没事离我远点,忙着呢。” 吴二狗嘿嘿一笑,又朝前凑了凑,佝偻着瘦弱的身子蹲在河边的石头上,还真像一只赖皮狗:“妹子,哥是为了你好。你看你家现在这情况,婆家退婚是肯定的,我呢,现在是光棍一条,你要是乐意跟了我,我保证……” 没等他说完,宁馨就恼了:“你少在这胡说,谁跟你说我婆家要退亲的?就算退了亲,我也绝不会搭理你。春芽子才和你成亲一年多就被你作贱死了,我恨不能打死你给她报仇呢。” 吴二狗也不恼,依旧讪笑着逗弄她:“宁馨,你真好看,生气以后更好看。春芽子连你的一个脚趾头都赶不上,要是你嫁了我,我保证拿你当菩萨供着……” “你给我闭嘴,滚一边去。吴二狗,你是欺负我哥躺下了,打不了你了是吧?你别忘了,我大堂哥、二堂哥也不是吃素的,你敢欺负我,看他们不把你活活打死。”宁馨怒瞪着他,一棒子挥了过去。 吴二狗跳起来,躲到一边,不敢靠近了。因为提起了宁江和宁涛,吴二狗立马怂了,那哥俩人高马大,可不是好惹的。 可他又有点不死心,呐呐道:“宁馨,我说的是真的,你……唉!算了吧,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不过,我这没关系,就算你成了破鞋,我也不在乎,反正我也不是童男子了。那我就等着吧……” 好端端的大姑娘,被人说成破鞋,宁馨简直气炸了肺,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朝吴二狗砸过去。那厮见宁馨真急了,怕她回去叫她大伯家的哥哥们来,这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河边恢复了清净,宁馨赶快洗衣裳。终于洗 完了最后一件,她揉揉麻了的腿,站起身来,捏了捏酸疼的腰,打算收拾衣服回家。 就在这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带着颤音的男人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带着说不清的情愫。 “宁馨妹子。” 宁馨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蹿到了脑瓜顶,吴二狗这个混蛋居然还没走,还装作换了个声音,一副情深意浓的模样,你戴上象牙你就不是条狗了吗? 她没答话,弯腰端起刚刚涮完衣服的一盆水,回身毫不客气的泼了下去。 可是……眼前这人很显然不是吴二狗,他脸上湿哒哒的看不清长相,宁馨首先看清的是他魁伟的身材和健硕的胸膛。 男人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俊朗的容颜和璨若星河的双眸直逼进她眼底。 宁馨瞬间失了神,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既亲切又熟悉。可是分明又不认识,附近村子里哪有一个这样俊逸挺拔的青年。 “宁馨,你不认得我了?你再好好看看。”见到朝思暮想的心上人,顾青山心潮澎湃。看着她呆呆的模样,他心尖上一抽一抽的疼,她居然不认得自己了么? “青山哥?你……你真的是青山哥吗?”宁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顾青山欢喜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用力点点头:“是,我回来了,宁馨,你……你……” 他想说:你想我了吗?可是,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太好了,”宁馨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落下两颗豆大的泪珠:“青山哥,你回来真的太好了。我一直担心你……怕你受伤,怕你……再也不回来了。” 她泣不成声,每次去菜地,瞧着那一片荒芜的瓜田,怎么可能不想起那个种瓜的小伙子。青山哥那么好的人,不该死在战场上,他们家就他一根独苗,宁馨一直盼着他能好好的回来,接着种瓜抓鱼。 “别哭,宁馨,别哭啊……”顾青山虽然期盼过久别重逢,宁馨欢喜落泪的情景。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他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哄她才好。 掏出怀里的帕子,小心翼翼地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顾青山笑道:“宁馨,你瞧,这还是你送我的帕子呢。我一直舍不得用,今日倒给你擦了泪了。” 宁馨忽然发现刚才太激动,忘了礼数了,他们这样亲昵的动作是不妥的,赶忙后退了一步,抢过帕子自己擦。打开一瞧,确实是自己的帕子。这才想起,他临走时受了伤,她曾经 用自己的手帕给他包扎伤口了。 宁馨不知该不该还他手帕,觉着自己的帕子总带在他身上不太合适,就塞进了自己袖口里。 顾青山一看自己心爱的东西要被没收,顿时着急了:“那是我的,不,是你的。但是,已经跟了我三年了,你……你不能收回去呀。” 一个比自己高一头的大男人如此委委屈屈的模样,宁馨被他逗乐了:“青山哥,你都二十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耍赖。” 我就乐意跟你耍赖,跟你耍一辈子。 顾青山心里腹诽,嘴上却不敢说出来。苦笑道:“我也没别的帕子了,你就还给我吧。诶,对了,刚才你怎么二话不说就泼我一盆水,咋回事?” 说起这事,宁馨有点愧疚,只得把帕子掏出来给了他。解释道:“刚才吴二狗过来了,跟我说了几句不三不四的话,被我骂走了。所以,没过多久你过来的时候,我以为是他回来了。青山哥,对不起,我帮你洗衣服吧。” 顾青山拧起了剑眉,声音凌厉起来:“你说吴二狗,他欺负你了?” 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忽然响起树枝断裂的声音。顾青山这几年做斥候,五感特别敏锐,马上发现那里藏着人,在悄悄移动,却没有立刻表现出来。 宁馨叹了口气道:“最近家里出了事,我才算见识了真正的世态炎凉。吴二狗落井下石也正常,他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春芽子嫁给他才一年多,就被他折磨死了。” 顾青山听到灌木丛里传来更大的动静,知道是藏着的那人要逃跑了。他迈开大步走了过去,长臂一伸,薅住了那人的后脖领子:“想跑?没那么容易,给我滚出来。” 他结实的臂膀直接把那人提了起来,毫不客气地摔在地上。宁馨一看,就气的痛骂:“吴二狗,你这个坏蛋,居然还没走,躲在这里。” 吴二狗被摔得直抽凉气,正想狡辩几句,还没想好借口,就见顾青山硕大的拳头已经落了下来。只一拳就打得他眼冒金星,没等开口喊疼,第二拳就落了下来,打掉了一颗门牙,满嘴是血。“别……别打了,要死人了……” 顾青山不理会他的哭喊,继续拳打脚踢:“吴二狗,这一顿是替春芽子打你的。你干出那丧尽天良的事也就罢了,她嫁给你,你还折磨死她,你就是欺负她没有老爹大哥能打死你是吧?” 吴二狗疼的抱着头呜呜直哭,几年没见,顾青山的铁拳比以前硬了不是一点半点, 感觉浑身的骨头都断了。“别……别打了,我告诉你一件事,比……比打死我值……” 顾青山也不想真的出了人命,看打的差不多了,直起腰冷声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吴二狗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龇牙咧嘴道:“有人要害……宁馨……” “你说什么?说清楚点,敢说瞎话,我踩死你。”顾青山面色一凛,抬脚踩在他胸前,用力一压,差点把他踩断气。 吴二狗吓得没了魂,咳嗽了几声,有气无力地说道:“不,不敢说瞎话。骆各庄的一个无赖,叫骆麻子,最近请我喝酒,打听宁馨的事……他酒量没我好,喝多了,就说……说有人花钱,要买宁馨的身子,让她成了破鞋……” 顾青山气的一跺脚,吴二狗吐出一口血来。“说清楚点,谁花钱?怎么个打算?”顾青山厉声喝问。 宁馨既震惊又气愤,身子微微抖了起来,眸中的无助和委屈看着让人心疼。顾青山看着心上人楚楚可怜的模样,真想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让她不用怕。 他回来了,以后再不会让她受一点点委屈。 17.呵护 吴二狗缓过一口气来,接着说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但是……咳咳,他前几天在镇上请我喝酒,今天……就刚才,我在村口瞧见他了,还有两个人,他们鬼鬼祟祟的。我猜,许是打算今天动手。” 顾青山抬起脚,回头瞧瞧通向村里的那条小路。宁家庄并不是紧挨着涞水河,村边上是打麦场,旁边是一片小树林,再往东是一小片水田,还有路边野生的灌木丛,然后才到河边。 如果真的是有人暗中埋伏好,要偷袭宁馨的话,那片小树林就是最合适的地方。天色已经很暗了,顾青山朝着那边望了望,什么都看不清。有灌木丛挡着,看来这边打吴二狗的情形那边也看不见。 “滚吧,绕道回去,以后再让我瞧见你朝宁馨身边凑,看我不打死你。”顾青山冷冷地放了话,吴二狗赶忙连滚带爬的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宁馨,别怕,朝前走,什么都不用管,有我呢。”顾青山目光坚定,感染的宁馨也有了底气。 宁馨心里突突地跳着,本来是不敢去小树林那边了,但是看青山哥信心满满地模样,她用力点点头,端着木盆尽量平静地朝前走。 宁馨走到小树林边上的时候,隐约觉得里面有人耳语。她不敢东张西望,心里却又紧张的不得了,身后没有脚步声,也不知道青山哥跟着没有。 青山哥从不骗人,他说没事肯定就没事。而且,他现在比以前更高大了,还学了功夫,打吴二狗就跟捻只蚂蚁似的,那骆麻子自然也不在话下。 她只能让自己脑海中充满顾青山健壮的影子,才能克服恐惧。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小树林里有踩断树枝的声音传来,然后她感觉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那声音很轻,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她肯定发现不了,因为今天干了一天农活又洗了一大盆衣裳,已经很累了。宁馨隐隐觉得头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她正在犹豫要不要躲一下,就听到了身后一声闷响,有人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她急急回头,就见地上果然倒了一个陌生男人,脸上似乎确实是有不少麻坑,顾青山站在旁边冷眼瞧着。 小树林里响起半声低低的惊呼,后半声似乎是因为自己捂住了嘴,闷掉了。 顾青山冷哼了一声,大步走进小树林里,转眼就拎了一个女人出来。“彭。”女人被扔在地上,疼的直叫。 宁馨一愣,难以置信地弯下腰去仔细瞧了瞧:“大嫂?怎么会是你 ?你……我明白了,竟然是你要害我。” 妇人一边揉着摔疼地膝盖,一边装出若无其事地样子,说道:“啊,宁馨呀,我正要去你家找你说婚事的事情呢,刚巧在这里遇上了哈。” 宁馨被气乐了:“你当我是傻子吗?你要找我,干嘛不去我家,却躲在这小树林里,和一个无赖叽叽咕咕?为什么这无赖手里还拿着一根木棒,这分明是要把我打晕,然后呢?然后你们要做什么?” 宁馨越说越气,呼呼地喘着。村子里似乎有喧哗声响起,隐隐有火把晃动。顾青山冷声道:“宁馨,别跟她废话了,有人来了,你躲起来,我来处理。” 一个手刀劈下去,妇人马上晕了。顾青山扯乱她的头发挡了脸,又去掐骆麻子的人中,看他眼皮动了动,迅速闪身躲进了树林里。 骆麻子晕乎乎地爬起来,就见村口那边影影绰绰地人影在动。“坏了,人叫来了,得赶紧,哎呀,怎么打了别人,自个儿也晕了。”他一边自顾自地叨咕着,一边动手解女人的腰带。天色暗,又着急,他哪有时间去看被乱发遮着的脸。只飞快的扒了她下身的衣裳,连带的上身也弄的酥.胸半敞,便解了自己的裤带,抬起她两腿,飞快地戳了进去。 顾青山高大地身子挡着宁馨,不让她看见那龌龊地一幕。 可是这骆麻子偏偏是个碎嘴子,一边做还一边叨叨:“哎呀,女人,爷今儿享福了。这大肉腿,哎呦,爷这物件立马硬了,快快,快进去。诶,这丫头居然不是个雏儿?靠,董老二早把人家睡了,还要爷来干这差事……” 眼见着人群越来越近,骆麻子舍不得离开,又不敢恋战。狠狠地顶了一下,提起裤子就跑。 顾青山低声叮嘱宁馨:“你绕到水田边上去,我去抓他回来。” “嗯。”宁馨脸上早就红的火烧火燎的,虽有他宽厚的胸膛挡着,却挡不住那烦人的声音。一个大姑娘要面对这种事,还是和一个青年男子一起面对……她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见他。 宁家庄的人们举着火把来到了近前,有人问道:“不是说小树林着火了吗?哪有火呀。” “哎,地上躺着个人呢,快去看看。”不知是谁眼尖,发现了地上的女人。 人们举着火把凑了过来,看清是个半裸的女人的之后,倒吸一口凉气,有的甚至惊呼了起来。憨厚的汉子转过身去,不好意思瞧了。也有好事的,拿眼上上下下死盯了几眼。人们不知是死的活的 ,正互相推搡着,就见那女人醒了过来。 她抬起眼皮瞧瞧周围的人们,揉揉后脑想起刚才好像是被宁馨身边的男人打晕了。撩起脸上的乱发,她坐了起来,却突然惨叫一声:“啊……” 她发现自己竟然赤着下身,在一群人面前坐着,就像被老鹰叼走了魂,她俩眼直了。 大力娘胆子大,凑上去捡起旁边的裙子扔给她:“你是谁家的媳妇?快把衣裳穿上吧,是不是遇上了歹人?” 宁三婶歪着头瞧瞧,难以置信的说道:“你不是……不是那个”她实在说不出亲家大嫂这几个字,可是支支吾吾的样子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怀疑。 正尴尬间,就听水田那边的灌木丛旁传来一声断喝:“是谁在那偷偷摸摸的,给我滚出来。” 人们回头一瞧,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手里像拎野鸡一般拎了一个蜷缩成一团、提着裤子的男人过来。 顾青山大步走到近前,把骆麻子朝地上一扔,朗声说道:“这人鬼鬼祟祟的,我瞧着像是个小贼,咱们村里今天有没有人家丢东西,若丢了,恐怕就是他偷得。” 大力娘吃惊的瞧着眼前这个似曾相识的青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旁边一人手上夺过火把,凑近了细看:“青山,真的是青山哪,我家大力呢,他咋没回来呀?啊?他是不是……” 大力娘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大家也都认出了顾青山,纷纷凑了过来,尤其是家里也有孩子入伍的,更是紧紧揪着他问情况。 “大力没事,挺好的,还当了百夫长了,让我带话给你们,让你们放心。其他人……前年在黄河边那一场大仗打完之后,就没见过了。”顾青山简短回答了问题,马上就有人放声大哭。 话题转移,骆麻子就想提着裤子偷偷溜走,那边的女人也穿好了裙子,拔腿就跑。两个人咣当一下撞在了一起,纷纷倒在地上。 人们这才想起刚才这一桩丑事,迅速围了过来,有人已经认出了妇人:“这不是镇上开首饰铺子的董记老板娘么?” “诶,对呀,是宁馨的婆家大嫂啊。” “这个无赖我见过,瞧他那满脸麻子,就是骆各庄的骆麻子。瞧他提着裤子那怂样,这好事分明就是他干的,有胆子干还没胆子承认吗?”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说什么的都有。骆氏见被人认出来了,就急着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一巴掌扇在了骆麻子脸上:“你个混蛋, 竟然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骆麻子刚被顾青山摁在灌木丛里打了一顿,现在又被骆氏打,一下子就恼了:“骆春花,你个臭娘们,是你找我来的,现在还倒打一耙?” 大力娘在一旁冷笑:“说了半天,敢情是一个村里出来的野鸳鸯,你们要偷腥就到自个儿村里去,别来俺们村干这腌臜事。” 宁馨娘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嘴里喊着:“宁馨哪,宁馨……” 宁馨的大堂哥宁江迎了上去:“二婶,宁馨怎么了?” “宁馨到河边洗衣服,一直没回家,我听说村东出事了,就赶紧跑了来,你们看见宁馨没?”宁馨娘急的额头都冒汗了。 18.退亲事 “娘,我在这呢,我没事。”宁馨端着一盆衣裳从人群后面走了过来,到母亲身边面色平静的说道:“我在河边正碰上青山哥,说了几句话。” 顾青山赶忙接话:“是,大娘,我到河边饮马,看见宁馨妹子了,就问问最近村里的情况。这时候,瞧见这个无赖鬼鬼祟祟的,我以为是个小贼偷了咱们村里的东西,就把他抓住了。” “青山回来啦!”宁馨娘惊喜地走近一步,却忽然发现了坐在地上的骆氏,惊愣道:“这不是亲家嫂子吗?你怎么在地上坐着呢?快起来呀。” 宁馨娘没看到前边发生的事,好心好意地想去扶骆氏起来。宁三婶悄悄扯住她的袖子,低声道:“二嫂,别理她,咱回家吧。” 这桩婚事,董家请的宁三婶当媒人,谢媒金没少给。自从宁斌出了事,董家的态度就变了。前几天到镇上赶集,宁三婶碰上骆氏,后者含沙射影的说,自古姻缘就要门当户对,就算女方稍微低点也行,但是差距不能太大,如果有一方败落了,就该主动退还彩礼,亲事作罢,别舔着脸赖着人家不放。 宁三婶一听,自然就明白了什么意思。也没给她好听的,当初是你们家求着要娶,现在又想无情无义地甩开烫手山芋,还想要回彩礼,这么厚脸皮的事,谁能干得出来? 双方不欢而散,再次见面就是今天。 虽然骆氏呜呜哭着装可怜,可是明眼人都猜到了一些什么。她一个镇上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河边?就算回娘家也走不着这条路,如果是到宁馨家串门,也没必要绕到河边来。来这里分明是有目的,那骆麻子又说是被她叫来的,而宁馨正在河边洗衣服……如果不是凑巧碰上顾青山回村,恐怕就不知是什么结果了。 宁江看了一眼压着怒气的顾青山,又看看绷着脸的宁馨,越发肯定了心里的猜测。二十五岁的农家汉子,身强力壮,盛怒之下把拳头攥的嘎嘎响:“骆麻子你个王八蛋,你们奸夫□□干这伤风败俗的事,却跑到我们村来,是欺负到我们宁家庄门口了。” 说着就冲了过去,一双铁拳落在骆麻子脸上、身上,打得他嗷嗷直叫。几个宁家院里跟宁江交好的青年也都冲上去拳打脚踢,女人们胆子小,怕出人命,就上前拉架,却又不知是谁趁机在骆氏脸上抓了几把,挠出几道血口子。 附近打麦场上的一个麦秸垛动了动,传出一点压抑的声音。一片混乱之下,别人发现不了,但顾青山做了几年斥候,观察力十分敏锐,心里猜到,那就 是在村里喊村东着火的人了。不过,没有必要再把他揪出来,他不想从这些肮脏人嘴里听到宁馨的名字。 抛下半死不活的骆麻子和披头散发、尖声痛哭的骆氏,宁家庄的人回了村。 宁馨端着木盆走在娘身边,宁三婶跟在一旁垂着头不说话,宁江气还没消,紧紧攥着拳头。一家人闷头朝着家里走,宁馨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顾青山:“青山哥,你吃饭了吗?要是没吃,就到我家吃吧。” 顾青山想念宁馨亲手做的饭想了无数个日日夜夜了,差一点脱口而出就答应了,可是看看宁家人的神情,他知道今晚自己不适合去她家。“我吃过了,我要去大力家有点事,明天我再去看宁斌哥。” 宁家人心事重重,自然没有多留,回到家,就关上了大门。进到里屋,宁馨娘急急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馨咬了咬牙,把今天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娘,如果不是遇到青山哥,只怕……” 宁江气的大骂董家,宁三婶缩在旮旯里忽然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二哥、二嫂,我对不起宁家。”宁三婶低垂着头,不敢看人。 宁馨娘赶忙过来拉她:“你别这样,这事不怨你。当初相亲的时候,我们对董少成也是满意的,宁娟也在镇上打听了,那孩子品行不错。谁能想到他大嫂竟是这么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宁三婶摇摇头,低声道:“二嫂你不知道,前些天我在镇上碰上骆氏了,她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顿话,意思是咱们家垮了,就该主动退还彩礼,退亲。我没给她好脸色,咱们宁馨又没什么错处,凭什么退彩礼?早知道她会想出这损招来,还不如咱们去退亲。” 宁馨爹身上的伤刚好,腿脚还不太利索,抹了一把浑浊的眼睛,恨声道:“咱们家虽然不行了,也不能这么委屈宁馨,跟董家的亲事一定要退。明天咱们就把彩礼都给他家退回去,幸好宁馨没嫁进他们家,要不然就真是被坑死了。” 宁馨娘担忧的看一眼闺女,想到姑爷清秀的容貌,又是个有学问的秀才,对宁馨一往情深的眼神,犹疑着问道:“宁馨哪,那董少成……和你,你若是不舍得……” “娘,我跟他只不过见过两次面,没什么感情,明天你们就去退亲吧,这样的人家,打死我也不嫁。”宁馨转身进了自己的卧房,趴到炕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眼泪默默地落了下来,她不敢哭出声。自从元宵节大哥出了事,娘和大嫂天天 哭,白天她就再也不哭了,这个家已经遍体鳞伤,她不能再朝上边撒盐了。 次日一早,宁馨爹娘把厢房里放着的彩礼搬出来,放到宁三叔借来的牛车上。宁三婶十分自觉的把谢媒金都带上了,连她最喜欢的那一副耳环也放回了盒子里。董家给的彩礼不少,尤其是他们家最拿手的金银首饰,还没成亲,宁馨不好意思戴,哪怕是董少成悄悄塞给她的一副玉镯子,她也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宁斌家的,你那只珠钗别戴着了,既然要退亲,咱们就一样不少的送回去。”宁馨娘说道。 侯氏扁扁嘴,不情不愿地从头上拔下珠钗,难舍的看了最后一眼,扔在牛车上转身就进了屋。 宁馨看了一眼大嫂的背影,没说话。拉着母亲的手道:“娘,你们去了好商好量的把亲退了就行了,千万别起冲突,要不然就叫上堂姐一家当中间人,咱们家……可不能再出事了。” 宁馨娘点点头:“放心吧,不会打起来的,照看好你大哥,今儿别下地了。” 宁馨轻声应了,送他们出了门,才转身进去。到厨房收拾好了桌子,洗了碗,又把中午要做的饭菜预备好。宁馨把锅里煮好的盐焗豆盛出来,放到厨房的桌子上。 “姐,大哥尿了,得换块炕布。”宁浩在屋里喊道。 “哦,来了,我去找块干净的炕布来,你给他把湿的撤出来。”宁馨急急进屋找炕布。 宁斌头部受了重伤,有时糊涂有时明白,糊涂的时候,大小便会失禁。虽是亲大哥,可宁馨毕竟是大姑娘,不能贴身伺候,只能干些洗洗涮涮的活儿。这些天,都是宁馨娘伺候儿子。 出了事以后,十一岁的宁浩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再也不像以前一样调皮捣蛋,无论下地还是伺候大哥,再也不耍贫嘴,嫌这嫌那。 宁馨把一块干净的炕布递给宁浩,拿了被尿的那一块放到院子里的大木盆里面,想等到下午再去河边洗。 “我一个人既要扶人又要铺床,哪做的来?大嫂,你就不能来帮把手吗?”宁浩不高兴的看向厨房里的吃盐焗豆的嫂子。 侯氏因为珠钗被要走,心里本就别扭着呢,被小叔子呼喝几句,就更加委屈了。公公婆婆不在,她胆子就更大了,把手上豆子一摔,大哭道:“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在娘家的时候,哥哥嫂子没从跟我说过一句重话,到了你们家,吃不上喝不上也就罢了,还要守着这么个残废。我是嫁到你们家,也不是卖 给你们家了,你们看我不顺眼,大不了和离,干嘛故意找茬骂人。” 宁浩气的呼呼的,说道:“自从大哥瘫在炕上,你管了几天?还不上娘天天伺候着,以前大哥好的时候,他对你怎么样?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哪次从镇上回来不给你买好吃的、好穿的。现在大哥病了,你就不想要他了,好、好啊,你这无情无义女人,滚回你娘家去吧。” 侯氏这些天早就忍不住了,只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提出离开,既然宁浩把窗户纸捅破了,索性她也就豁出去了,一甩袖子进屋收拾东西。 “你们家欺负人,我天天好生伺候着相公,你们却还对我连打带骂的不满意,那好,我现在就回家去,和离。”侯氏飞快的收拾好小包袱,把自己的首饰衣裳都带上,转身就走。 宁馨赶忙跑进来拉住她,恳求道:“大嫂,大嫂你别走,大哥不用你伺候,我来、我来,你别走好不好?你的珠钗没了,我那还有,我把我的好首饰、好衣裳都给你,大嫂你别走行么?” 19.柔韧 宁馨急的快要哭了,宁浩却不买账,过来扯住宁馨:“姐,你别拦着她,让她走,你看她这些天的样子,看大哥一眼都是斜眼瞅的,这样的女人,要她干嘛。” 宁馨气的一跺脚,指着宁浩急道:“你别说话了。” 侯氏已经出了堂屋的门,走到院子里,宁馨甩开宁浩跑上去,追到了门口:“大嫂,只要你留下,家里的东西你喜欢什么都给你,行不行?你想想,大哥原来对你也很好的。他现在只不过是一时病了,以后会好的,肯定会好的。” 面对小姑子的哀求,侯氏冷冷的哼了一声:“一个多月了,都没有大夫敢来给他看病,断腿还能接的上?脑子还能不糊涂?宁馨,正因为你们家待我不错,我才忍了这么久,要不然正月里就走了。你是个好姑娘,但是,如果换成你是我,你也会走的。我才十八岁,不想就这样过一辈子。” 侯氏抬脚就走,宁馨拉住她胳膊不放:“大嫂,我求你了。大哥现在心里是最脆弱的时候,他醒了,看不见你,会很伤心的。你就当是安慰他一下,再将就些日子,等他身子有了起色再走,好不好?你进门两年没有生孩子,爹娘和大哥从来没给过你脸色,就冲这一点已经很难得了,你就……” 没等宁馨说完,侯氏已经大怒:“没生孩子怨我喽?你三婶都三十多岁了,成亲十几年都没孩子,要说肯定是你们家风水不好,怪不到我头上。” 宁馨赶忙解释:“我不是怪你,我是说,换成别人家,是不会这么好脾气的。大嫂,你……你不爱听,就当我没说……” “你放开我,别挡着我去过好日子。”侯氏狠狠一把挠在宁馨手上,尖利的指甲挠出了两道血印子。 宁馨松了手,看着侯氏丰腰肥臀的背影一扭一扭的离去,两行热泪滚了下来。 “宁馨妹子,怎么哭了?”顾青山赶着新买的马车到了宁家门口,就见宁馨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门口落泪,心疼的他直吸气。 宁馨抬手擦了擦泪,转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顾青山:“青山哥……我大嫂走了,她说和离,不要我大哥了。” 顾青山叹了口气,安慰道:“这么无情无义的人,走了就走了吧,不值得你伤心。” 宁馨打开大门,让他把马车赶进院子里。“我不是哭她,是心疼大哥。这些天,大哥有时明白,有时糊涂,等他清醒的时候,要是看不见大嫂,肯定就知道大嫂抛弃他了。这样,他会更难过,更自暴自弃 了。” 顾青山把马拴在桂花树上,从马车上拿下来几包糕点,一块猪肉,一盒人参,进屋去看宁斌。 宁浩昨晚已经听说顾青山回来了,今天倒也没意外,很欢喜说道:“青山哥,你长这么高了呀!也比以前俊了,简直是咱们十里八村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了。” 顾青山把东西放到桌子上,伸出大手爱怜的摸摸宁浩的头:“小浩子也长高了不少呢。” 宁馨一瞧炕上还是乱糟糟的一团,大哥歪着身子横在那里,赶忙上前去扯炕布:“青山哥,你先去堂屋里坐会吧,家里太乱了,我和宁浩收拾一下。” 顾青山长臂一伸,捉住宁馨肩膀,把她推到外间:“你一个大姑娘,怎么能干这种活儿呢,去厨房给我倒杯水,我渴了,听话。” 他的声音,温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关爱。宁馨红着脸去了厨房,顾青山把宁斌连人带被子一起打横抱了起来,让宁浩铺好炕布和垫屁股的小褥子,才轻轻的把人平稳放下。 “青山哥,你力气真大,我要是有这么大力气就好了。”宁浩捏捏他坚实的胳膊,羡慕地说道。 “青山哥,喝水吧。”宁馨捧着一杯温水过来递给他,接过去的时候,二人的手指尖无意中碰在一起,惹得顾青山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你手受伤了?”顾青山放下茶杯,拉住她手腕仔细瞧。 “没事。”宁馨想抽回手去,却拉不动。 “都流血了,还说没事,得上药知道么?”顾青山轻轻地斥责一句,从怀里摸出盛着金疮药的小药瓶,倒了一点白色的药末出来,又把药瓶放回去,顺手抽出昨天那条帕子,轻柔的帮她绑上。“这是我义兄送的上等金疮药,不会留疤的。” 宁浩在一旁瞧着,不由自主的挠挠头,感觉有什么地方有点别扭,虽然以前他们也是这样亲近,可是总觉着又有哪里不一样,还说不上来。 宁馨只觉得自己忽然心跳的有点快,这么近距离的挨在一起,甚至能感受到他宽厚胸膛里的沉稳心跳,让她很不适应。 “呦!家里哪来的贵客呀?”宁三婶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进来。 别说她吃惊,宁馨爹娘也都愣住了。这么膘肥体壮的高头大马,簇新的马车,上面还有一领崭新的苇笣席子做顶,前后都挂着布帘,这绝对是镇上最好的马车了。 宁家庄只有老牛车、驴车,从没有人买得起马车。 宁馨赶忙迎了出去:“娘,怎么样了?是青山哥来家里看大哥了。” 宁馨娘一听是青山来了,这才放了心,平静的点点头:“已经把亲退了,两家都想退,没费什么力气就谈成了。青山哪,昨天晚上也没功夫说话,你这几年还好吧。” 顾青山耳朵死死咬住“把亲退了”这几个字,心里窃喜着,简直乐开了花。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故作淡定地说道:“大娘,我挺好的,没啥事。咱们还是说说宁斌哥的事吧,我已经听说了,今天我去镇上找了几个大夫,他们畏惧赵家,都不敢来,而且还说,来了也没用,凭他们的医术根本不会医治。” 宁三婶见顾青山有了这么金贵的马和车,还穿着锦缎的料子,就知道他发达了。想起自己曾经骂过人家,她就觉得脸没地儿搁,拉着宁三叔以着急还牛车为由告辞走了。 一家人进屋,纷纷叹气。宁馨爹说道:“是啊,要是能治,我们也早就请大夫了,唉……” “宁伯,我打听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据说在鄚州城有一位秦神医,是上古名医扁鹊的后人,能医各种疑难杂症。鄚州城距离咱们涞水县也就二百多里路吧,我这马车赶快些,三四天也就到了。我想去把秦神医请来,给宁斌哥瞧瞧。” 宁家人全都吃惊的睁大了眼,这些天他们想了无数的法子,也没能解决宁斌的事,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条路。 宁馨爹后知后觉的点点头,激动的站了起来:“对呀,鄚州城的神医扁鹊,还有天下大庙数鄚州的药王庙,都是祖祖辈辈听说过的。要是扁鹊有后人在世,那……那肯定能医百病的呀!” 一听大哥有救了,宁馨和宁浩也都笑的合不上嘴,宁馨娘高兴的直抹泪。 宁馨颤声道:“那今天就走吧,我和青山哥一起去,那神医要是不肯来,我就跪着求他,一定要让他来医好大哥。” 顾青山心头一跳,去请神医的本意就是为了救宁斌,可是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福利,竟然能和宁馨一起去。这三年有多想她,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他当然希望能天天看到她,日夜和她在一起。 幸福来得太突然,顾青山有点懵! 想笑又不敢笑,他舔舔唇,绷住了脸,看她爹娘怎么说。 “宁馨哪,你……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出门好几天呢,这事你去不合适,还是让你爹跟着去吧。”宁馨娘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宁馨不服气 :“我爹身子才刚好,不适合出远门。而且我哥需要人伺候,你一个人也弄不动他。再说,爹不在家里,万一有点什么事,谁拿主意呀?” 宁馨爹叹口气,接着劝她:“你娘也是为了你好,昨天出了那事,今天刚退了亲,你这名声本就受了影响。若是再传出什么闲话,你可怎么找婆家?” 顾青山心里腹诽:找不着最好,给我留着。 宁馨急的直跺脚:“爹呀,现在什么最重要?治好大哥最重要,我的名声已经被董家毁的差不多了,还在乎这一点么?我今年也不打算找婆家了,不治好大哥,我就不嫁人。” 顾青山看着是时候添把火了,就垂着头闷声道:“其实……我自己去也行,不过,我嘴笨,怕求不来那神医。神医一般脾气都大,路又远,要是宁馨能去当然最好。不过,如果二老信不过我,我也没什么话说。” 宁馨娘过来拉着他胳膊道:“青山哪,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们怎么会信不过你呢。不是担心你,也不是怕你保护不了宁馨,是……是舌头底下压死人哪。” 宁馨皱着眉想了想,态度坚定的说道:“娘,这样吧。一会儿我就藏进青山哥的马车里,反正前后都有帘子挡着,别人也瞧不见。如果有人问起我,你就说我姥姥病了,我去塔前村照顾她几天。” 20.在一起 宁馨娘想了想,又看看炕上昏迷不醒的儿子,跟老头子对视一眼,艰难的点了点头。 顾青山心中大喜,却不敢表现出来,嘱咐宁馨道:“你赶快收拾东西,我去一趟尹四婶家,马上就回来。哎,对了,你不用拿被褥之类的东西,我车上都有,刚在镇上买的。你只带几件换洗衣裳就行了,也别带银子,不安全。” 宁馨看他大步走到院子里,从车上拿了一个包袱和两包糕点就急匆匆走了,心里明白他的意思。他肯定是猜到家里现在没钱,所以才嘱咐她不用带银子的。 宁馨收拾了几件衣裳,又把家里最后的二两银子和一吊钱带上,包上几个馒头,跟爹娘简单说了大嫂的事情,就见顾青山一阵风似的赶了回来。 他探头到车厢里,收拾了一下里面,回头看着挎着小包袱的宁馨笑道:“进去吧,铺好了,可以躺着睡一觉,昨晚没睡好吧。” 宁馨眼里的确有些红血丝,这些天为了照顾家里人,她心力交瘁。忽然被人这样照顾,有点不习惯,却又被他的信心感动,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就钻进了车厢里。 “爹,娘,你们放心吧,我肯定会把那神医请来的,小浩你勤快点,爹身上的伤刚好,娘身子骨不太结实,你是男子汉,家里都靠你了。”宁馨温柔的鼓励弟弟。 宁浩挺了挺不甚伟岸的小胸脯,朗声道:“放心吧,我长大了,一定要做一个像青山哥一样有本事的汉子。” 顾青山笑着摸摸他的头,跟二老道别:“你们放心,我肯定会保护好宁馨的,绝不会让她有一点危险。” 大家都心急请神医,没有再多说什么,宁馨放下布帘,顾青山赶着车出了门。 两边的布帘挡着,车厢里有点暗,他已经铺好了被褥,刚好适合睡觉。可是一个大男人坐在车前头赶着马,她就躺在里面睡觉,实在是不好意思。怕弄脏被子,宁馨脱了鞋压到褥子边角下面,就坐在车厢里,默默听着外面的动静。 顾青山回头透过缝隙瞧见了她坐着的样子,就掀开一条细缝,低声说道:“你躺下吧,不然容易被人发现。” 宁馨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万一碰上个好奇心强的,随手一掀布帘,不就看个正着么? 这么一想,她就心安理得的躺下了,把被子盖在身上。如果有人过来,抻起被子把头也蒙住,就可以混过去了。 “青山,去镇上啊?听说你昨天在里正那买了二十亩山地, 把涞水河东边那一片缓坡都买下来了,是真的吗?”这是宁西坡的声音。 “是呢,西坡叔,我都二十了,该买块地盖房子娶媳妇了。你是好瓦匠,改天要请你帮忙盖房子呢。”顾青山笑道。 “哎呦,哪得盖多大一片房子呀?你小子出去几年,真是发达了,听说你昨天一下子拿出来二十两,我都不敢信。” 顾青山嘴上跟他说着话,手上的马鞭子可没停,很快就从他身边过去了。“西坡叔,我今天有事,改天再聊啊。” “哎,好,你去吧,盖房子的时候别忘了叫我。” “好嘞叔,回见。”顾青山心里美美的,想到媳妇就在自己车上,更是心花怒放,笑得合不拢嘴。 “青山哥,怎么这么高兴呀?你是要去镇上吗?捎我们一段呗。”这是尹胖丫的声音。 顾青山一向是个好说话的脾气,这一点宁馨最清楚,他从来不会拒绝人。料想他会让人跟车的,宁馨拉住被子就要把头蒙上了。 “胖丫,今天我有急事,而且我不去镇上,捎不了你。下回吧。”顾青山看一眼胖丫和她旁边的小栓媳妇,直接拒绝了。 小栓媳妇昨天刚被顾青山震惊了一回,仗着他跟尹家关系好,就想试试自己的面子,笑着柔声道:“青山哥,我们俩就跟你几步就行,没做过这么好的马车呢,就想试试。” 顾青山扫了一眼那张灿如菊花的脸,冷声道:“我说了,今天不行,改天让你们坐。” 他一甩鞭子,乌骓马飞快的跑了起来,扬起的尘土吹到两个女人身上,都不满地瞪了几眼马车。 “哼!牛什么牛,不就是种瓜郎吗?也不知在外边走了什么狗屎运,牛到天上去了。”胖丫气哼哼的。 她嗓门大,顾青山听到了,但是他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去跟一个女人计较,挥动鞭子,加紧赶路。 宁馨听听周围安静了,把身子朝他坐的那边挪了挪,低声道:“青山哥,再有跟车的,你让他们坐在车辕上也没事的,我用被子蒙住头就行了,省的他们编排你。” 顾青山回头看向帘子缝里的宁馨,温柔的笑:“你睡会儿吧,等出了咱们涞水镇就没熟人了,到时候我叫你。你放心,今天谁要跟车,我也不带,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 宁馨不想跟他争了,这是他的车,人家想怎样就怎样吧。马车摇摇晃晃的,的确好入眠,不大一会儿,宁馨就进入了梦乡。 顾青山悄悄把布帘弄开一条缝,固定住,一边赶车,一边回头看她恬静的睡颜,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笑眯眯地想,一会儿她睡醒了,要跟她说点什么呢?没想到才刚回来,就能和她单独相处,他欢喜的不知说什么好。 临近晌午,马车出了涞水镇地界,不远处哗哗的水声吵醒了宁馨,一抬眼正看到顾青山温柔痴缠的目光。 她有一瞬间的愣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闭上眼睛再睁开,果然,看到了他的后脑勺。嗯,就是自己睡迷了,看错了。 “醒了?醒了就出来吧,咱们已经到了野三坡镇,外面是百里峡的瀑布,你出来瞧瞧吧,挺好看的。”顾青山回头看她。 宁馨坐起来用手拢了拢碎发,撩起布帘,钻了出来。 春日晴好,七彩阳光笼罩着云雾缭绕的山峦,一道白亮的瀑布从高耸的悬崖倾泻而下,流到眼前时已经变成了潺潺流水曲回流淌。马车在山与水之间蜿蜒前行,山脚下,拒马河似一条巨龙,顺流而下。山,因为云的依偎,显得更加神秘高耸;水,因为山的挺拔,显得越发温柔缠绵。白色的鸭子在水边嬉戏,几只竹筏顺水漂浮,不知名的水鸟时起时落,好一派山水间的自然风光。 “真美呀!这就是拒马河?涞水河流进这里面了?”宁馨没出过远门,见过的河流也只是村边水流不宽的涞水河。 顾青山点头:“嗯,我打听过了。咱们顺着涞水河走,就见到拒马河,就是眼前这条大河。顺着拒马河就到了白洋淀,从白洋淀北岸绕过去,就是鄚州城。宁馨你看,多开阔的景色,等宁斌哥好了,咱们也带他来看,多出来走走,挺好的。” “青山哥,你说那神医真的能医治我哥吗?”宁馨其实心里还是没底。 “信我吗?”顾青山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这么近距离的直视,宁馨有点不好意思,脸上飞起了一小片红云,垂着眸点头:“信。” 她娇羞的模样最惹人疼,顾青山抬起手情不自禁地想摸摸她的脸,却猛然回神发现不合适。就像揉宁浩脑袋那样,在她头顶轻轻地揉了一把:“肯定会好的,要是秦神医不行,我就去京城求我义兄帮忙,找京中最好的大夫来,一定治好宁斌哥。你不是说了么,不医好他就不嫁人,我也是,不医好他,就不娶媳妇。” 自从大哥出了事,别人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大嫂走了,董家也落井下石,唯有他……温 柔坚定地支持着她的想法,宁馨鼻子一酸,眼里就水汪汪的了,抬眸看他一眼,差点掉了金豆子。 “看你,好好的,怎么又哭了,手绢都给你绑手上了,我可没东西给你擦了,你在送我一条手绢成不?” 宁馨被他逗得噗嗤一笑:“你都成大财主了,还稀罕我的手绢么?” 顾青山看着她的眼睛,半真半假的笑道:“稀罕,我宁馨妹子,我一辈子都稀罕。” 21.哄求 顾青山偷眼看她,就见小姑娘俏脸绯红,把头埋在了膝上,嗫嚅道:“你别打趣我。” 顾青山呵呵一笑:“就只许你打趣我么?” 宁馨埋着头不说话也不看他,顾青山知道她脸皮薄,不敢再逗她了。 “前面可能就是野三坡镇了,咱们去镇上吃午饭吧。”顾青山提议。 “我带了馒头的。”宁馨这才抬起头来,镇上的饭菜肯定很贵,自己带的这点钱还要留着请大夫,能省就省点吧。 “中午咱们吃顿好饭,晚上就不知到哪吃了,万一赶上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就只能吃干馒头了。听我的行么?哥出门好几年,回来还不请妹子吃点好的?”顾青山笑着回头看她。 宁馨不好意思地腼腆笑道:“要请也是我请,你给我家帮这么大忙,我该好好请你几顿的。” 顾青山看着宁馨娇憨的笑脸,真想说:你要谢我,不如就以身相许了吧。 “宁馨,你要这么说就太见外了,那我可就不去了。”顾青山故意板了脸。 “别呀,青山哥,我说着玩的,你别生气好不好?”宁馨怕了,赶紧哄求。 小姑娘声音娇娇怯怯的,特别好听,还撒娇似的扯了扯他的袖子。 顾青山心里美得呀…… 这三年里所有的辛苦,所有的期盼都值了。 到了野三坡镇上,顾青山瞧着整条主街上只有一座二层的酒楼,就把车直接停在了门口。 “来,就在这吃吧。”顾青山伸手去拉宁馨。 宁馨刚把鞋穿好,就看到了他伸到眼前的大手。 农家的闺女,哪有那么娇气,自家的驴车她跳上跳下的也灵活得很。可是他已经把手伸过来了,不把自己的小手给他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宁馨只好把自己白嫩的小手放进他宽厚的大掌中,掌心温热,似乎有一股热流沿着胳膊一直传到身上,让她有点不自在。 “客官,里边请。”店小二热情的出来招呼。 顾青山把放着重要东西的大包袱拿下来,让小二把马牵去后院喂上。 店里很宽敞,桌椅也擦的干净,这环境宁馨很满意,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顾青山偷眼瞧见了,也跟着高兴。 “宁馨,你想吃什么,尽管点,别替哥省钱。你要是不肯点贵的,就是瞧不起我了。” 宁馨本来想简单吃一点就行,被他这么一说,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腼腆的笑笑:“青山哥,你点吧,我吃啥都行。” 镇上的饭馆其实也做不出来什么高档菜,顾青山问了问小二后厨的拿手菜,就点了一个排骨炖干豆角,一个腊肉炒大白菜。还要再加别的,宁馨就死活不同意了。 不大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了上来,量不小,肉也够多。吃了几口排骨炖干豆角,顾青山摇头:“不好吃。” 店小二在旁边一咧嘴,憨憨说道:“客官,我们这大师傅最拿手的就是这道菜,但凡吃过的,都挑大拇指呢。” 宁馨尝了一口,点头道:“挺好吃的呀,青山哥,你再尝尝。” 顾青山特意连吃了几口,用很认真的表情品了品:“宁馨,我还记得那年在你家吃年夜饭,你做的排骨炖干豆角最好吃了,那味道,这好几年我一直惦记着。” 店小二看看小伙子瞧着姑娘的眼神,忽然明白自家的菜为什么不好吃了,就笑嘻嘻的说道:“是啊,多好吃的菜也没有自家做的好吃,因为菜里没有家的味道。其实你想的也不是菜,这么美的姑娘,要是我,我也放不下。” 宁馨腾地一下红了脸,娇斥道:“你别瞎说,青山哥就跟我亲大哥一样,有你这么当店小二的吗?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顾青山也觉得小二有点多嘴了,不过他特意没打断,就是想瞧瞧宁馨的反应。若是她娇羞的垂下头,甜丝丝地翘起嘴角。那今天下午就可以跟她表明心迹了,毕竟难得有这种单独相处的机会。 心底里那么喜欢,却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是一种煎熬呀! 可是宁馨急了,是真的很生气,而不是娇羞的佯装生气。他没法子了,只能朝小二摆摆手,顺着她说道:“就是,快走开,别惹我妹子生气。” 小二本意是想当个好人儿,帮着推一把,一看推砸了,赶忙溜一边去了。 “宁馨,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别跟他置气了,快吃饭吧,多吃点。”顾青山看看宁馨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劝着,给她碗里夹满了菜。 “嗯,够了,别夹了。”宁馨轻轻应了一声,都没好意思抬头看他,只垂头吃饭。 顾青山吃的很慢,对于在军中生活了几年的人来说,这个速度简直是一种煎熬。等宁馨吃饱了,擦擦嘴开始喝蛋花汤的时候,顾青山才拿出风卷残云的速度,把剩下的菜和大饼一扫而光。 宁馨微怔,轻声问道:“青山哥,你们在军中吃饭的时候,是不是吃的很快呀?” “对呀,因为不知道敌人什么时候会来,不赶紧吃完,就可能饿着肚子打仗,没力气,很容易丢命的。” 宁馨这才明白,刚才他细嚼慢咽原来是为了让自己先吃饱。说感谢有点太客气了,她感激的看他一眼,心中思忖着以后该怎么报答他。 饭后,没有时间休息,二人继续赶路。 “宁馨,晚上咱们争取赶到定兴县,找个大点的客栈住,你一个人睡怕不怕?”顾青山笑着回头看她,期待着她说害怕。 他并没打算趁机占她便宜,不过是希望在她屋里打个地铺,守护着她。 宁馨愣着神眨了眨眼,纠结道:“还要住客栈吗?睡在马车上不就行了,车上挺宽敞的,能睡下两个人。不过,要是你觉得太辛苦,那就住客栈吧。” 顾青山万万没想到她会提议两个人一起睡在马车上,那样的话他就可以睡在她身边了,甚至可以说是同床共枕啊! 幸福来的太突然,他一时失神忘了搭话。宁馨探究的看看他俊朗的侧脸,抿抿唇道:“要不就按你说的住客栈吧,不过这次一定得我付钱。” 顾青山醒过神来,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呢? “呃,这样吧,就看晚上咱们能走到什么地方吧。要是正好到县城里或是镇上,就住客栈,若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只能睡马车上了。”他是赶车的,走到什么地方还不是他说了算? 宁馨点点头表示同意,心里却期盼着走到野外的时候天黑,只是她不知道,此刻她身边那个一本正经的男人比他更期盼。 午后阳光明媚,春风和煦,两个人坐在车上看着青山绿水十分惬意。顾青山笑着与她聊天:“宁馨妹子,我买了二十亩山地,想盖新房子,娶媳妇。可是女人家的心思我不懂,你帮我想想,盖几间合适?” “二十亩地能盖半个村子了,你不会在这些地上都盖房子吧。” “当然不会,地的位置就在瓜地旁边,山脚下,离村子远点,但是清静。我想在瓜地边上盖一座大宅子,把地基垫高六尺,这样的话就算涞水河涨水也不怕淹进家里。那就得在河湾处挖坑取土,挖一个池塘出来,引涞水河的活水进去,在里面种藕养鱼。池塘边弄一块菜地和花田,靠近房子的地方修成平整的打麦场,既可以练武也可以 哄孩子玩耍。屋后的缓坡上栽上桃杏,李子,梨树,苹果树,柿子树,每个季节都能吃上新鲜的果子。这些我都打算好了,只是不知道盖几间房子?” 宁馨听的入了神,直到他定定的瞧着她才回过神来,惊喜笑道:“青山哥,你打算的真好,这样的家,简直是画里才有的,想想都觉着欢喜。房子嘛,如果不缺钱的话,我觉得正房最好……六间吧。中间留下两间当厅堂,就算客人多也能坐得下。我们家的厅堂就一小间,有时人多坐不下就得坐到卧房的炕上去,把炕布都坐脏了。东面留一间厨房,一间卧房,厨房里面最好弄一个小隔间出来,当浴房用。西面两间给孩子当卧房用,左右再盖几间厢房吧,可以放些杂物,万一来了客人,也有住的地方。我是这么想的,就是不知道嫂子会不会这么想。” 顾青山眉眼含笑,默默地把她的话都记在了心里。温柔的看了她一眼,道:“你喜欢,她就喜欢。” 22.夜难眠 暮色四合,宁馨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一座繁华大镇,不安地看向赶车的男人。 顾青山也朝那边望了一眼,舔了舔唇,沉声道:“咱们今天走的路不多,为了早点到,还是趁着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在往前走走吧。” 宁馨眸光一亮,欢喜点头:“嗯,好。” 顾青山心中暗笑,得意得一甩鞭子:“驾……”马儿四蹄腾开,在黄昏的五彩云霞中疾驰起来。 很快,炊烟远去,密林愈深。拒马河奔腾不息的河水上不再有倒影的碎金浮动,一弯月牙升上了山巅,晚归的鸟儿已经回巢团聚,一切都安静下来。 顾青山勒住马,回头对宁馨道:“看来今晚咱们真要露宿林边了,这一片草地开阔干净,不如咱们就歇在这里吧。” “好啊!”宁馨爽快的应了,主动跳下马车。 顾青山找了两棵跟车辕同宽的树,把马卸了下来,扔了缰绳让它自己去吃草喝水。又用粗绳子把车辕绑在树上,用四块石头在车轮前后堰住,让马车安安稳稳的固定在林边。 “宁馨,咱们一起捡些干树枝,生起一堆火来,这样野兽就不敢过来了,一会儿咱们烤东西吃。”顾青山道。 “好,我没出过远门,不知道该做什么,青山哥,我都听你的。”宁馨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顾青山弯腰捡树枝,宁馨也跟着捡,他温柔地看她一眼,从她手上拿了过来。“跟哥在一起,不用你干活儿,你只跟着我就好。” 宁馨觉得他太小题大做了,笑道:“我又不是千金小姐,干这点活也累不着。” 顾青山手脚麻利,说了两句话的时间已经捡了一大捆能烧的树枝,抱着朝河边走。“出门在外本就着急上火的,你们姑娘家身子弱,多歇歇才好。” 宁馨从车上拿下馒头,跟在他身后,看他利索地架起树枝,点燃了篝火,就捡起一根细长的树枝,打算把馒头穿在上面,烤着吃。 顾青山笑着拿过她手里的馒头:“咱们不吃这个,跟着哥,至少也要吃烤肉。你坐在火堆旁别离开,这样野兽就不会靠近。若是有陌生人,或者其它情况,你就大声喊我,我不会走远,可以很快回来。” 一边说着,他已经走到马车旁,把馒头放回去,拿了弓箭出来。 宁馨很听话,坐在火堆旁乖乖等着,看着乌骓马悠闲的吃草,喝水。 不到一刻钟,顾青山就提着一只 兔子回来了,得意的朝宁馨晃了晃,径直走到河边剥皮清洗。 “宁馨,车上有盐和花椒粉,我早晨在镇上买的,你去拿来吧,今天让你尝尝我烤肉的手艺。”顾青山自信满满。 被划了几道口的兔肉串上烤了起来,他时不时地朝上面撒些调料。很快,香气四溢,勾的人食欲大起。 “来,尝一块吧,看哥手艺怎么样?小心烫。”兔子烤好了,顾青山撕下一只兔腿给她。 宁馨咬了一口外焦里嫩,汁香味美的野兔肉,惊喜的挑起大拇指,嘴里被美味塞满说不出话来,便连连点头。 每一位大厨最满意的事情莫过于自己的菜品被认可吧,何况是得到心上人的认可。 顾青山心情不错,把肉质最好的两条烤后腿给了宠爱的姑娘,自己把剩下的兔肉吃了个七七八八,新买的锅也排上了用场,煮沸了一锅水,放凉成温水喝了,又灌满了两个水壶,二人回到马车旁。 吃饱喝足,终究是要面对这尴尬的一刻了。 宁馨抿了抿唇,说道:“里面只有一套被褥,你先等一下,我去把另一套也铺上。” “好。那什么,你铺好了就先睡吧,我去河边洗个脚。”年轻汉子火力壮,脚上爱出汗,虽说是一直坐在车上,没走几步路,不会有臭味,但他还是怕宁馨嫌弃,洗洗不会有错的。 宁馨轻声应了,钻进马车里铺好了两条被筒。 探头一望,见他洗完了脚正从河边走过来,宁馨赶忙钻进被窝里,老老实实的盯着车棚。若是在他的注视下,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进去。 天色已经很暗了,一弯月牙满头繁星也照不亮车蓬里头。顾青山站在马车旁连着深呼吸了几次,才挑开车帘看她。 他心爱的姑娘静静的躺在那里,看不清眉眼,却能明显地闻到温热气息和她身上清甜的味道。 她就躺在靠近他的这一侧,一上车就可以扑到她身上,狠狠的疼她。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一种冲动,想不顾一切的要了她,慰藉自己饱尝了三年的相思之苦。 “青山哥,我需要挪到那边去吗?”他挑着帘子一直看,却不肯进来,宁馨本就有些紧张,此刻更是心跳如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躺错了位置。 “哦……不用。”顾青山慌乱回神,赶忙脱了外衣,扔在车尾。 “你……你还脱,脱衣服啊?”宁馨声音 怯怯的,有的颤音。 “我……”顾青山心里也跳的乱成一团了,慌忙解释:“我外衣上有土,怕把被子弄脏了,我只脱外衣,穿着中衣睡,行么?” 他越说越没底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飞快地脱了衣裳,紧张的舔舔唇,问道:“你要是介意,我就还穿上吧。” 宁馨自然也感受到了他的窘迫,赶忙说道:“没关系,你就穿着中衣睡吧。” “嗯。”顾青山这才脱了鞋,慢吞吞地爬上马车。 他得从她身上爬过去才能到空着的那一端,手都没地放,生怕拄在她身上。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又错了,刚才上车之前应该绕到马车另一侧。 可是现在已经这样了,总不能再退回去吧。而且他心里似乎出现了一只小野兽,在叫嚣着让他从她身上过一下。 罢了,过吧,一个大男人在千军万马面前都没有气馁,在一个姑娘面前反倒失了豪爽? 而且她早晚是自己的女人。 想到这,顾青山的底气足了,长臂一伸,一只手拄在了她腰侧,先抬起一条腿跨了过去,等膝盖落稳了,再让后面的腿跟上。 他早晨刚买的是崭新的锦缎被子,被面柔软顺滑,膝盖触到上面顺势一滑,拉大了两腿间的距离,身子下沉,差点扑在她身上。 这么惊险的时候,他很纳闷自己身体的反应。不仅没有一点害怕,反而像是有一股热流从双腿向上,集中到小腹,直冲向脑顶,酥酥麻麻的,很舒服。 最要命的是,突然杵起来的物件顶到了被子上,他甚至不知道有没有顶到她身上。 这种感觉虽然舒爽,可是他不敢停留,连滚带爬地越过去,飞快地钻进被窝。 宁馨躺在那,静悄悄的,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害羞了。 顾青山努力稳住怦怦的心跳,咽下一口唾液滋润一下冒火的喉咙,哑声道:“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嗯,你也睡吧,今天你最辛苦了。”宁馨轻柔甜美的声音就在耳畔,昏暗的车厢里他和她紧挨着躺在一起,鼻尖萦绕着她馨香的气息。 很快,宁馨呼吸均匀的进入了梦乡。旁边板着身子夹着腿一动不敢动的男人早已出了一身薄汗,黑眸亮晶晶的瞧着车顶,怎么也睡不着? “宁馨?”他试探着低声唤她,没有应答,依旧呼吸平稳,看来是睡踏实了。 他稍微放松了些 ,动了动身子,轻轻叹了口气。 她就躺在身边,呼吸清浅。他忍不住想看她,把布帘撩起一条缝,看她晚上在睡梦中的样子。 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不再像以前一样各处都娇娇小小的。柳眉弯弯,杏眼微阖,鼻梁挺翘。 当目光滑向那一张诱人的小嘴儿,他忍不住舔了舔唇,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靠了靠。 真想亲一下啊,可是……万一她醒了怎么办?在她心中这么多年的光辉形象岂不是一下子就完蛋了,这辈子都别想娶到她了。 忍……忍一时,才能爱一世。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以为这样就能消除身体的异样。可是,心心念念了三年的姑娘,此刻就睡在身边,无论如何他都平静不下来。 要么就去河里洗个冷水澡吧,三月初的时节,夜里还很冷,只要跳进河里,肯定能“消肿”。 可是他又有些担心,若是被冷水一激,以后这方面的能力差了,宁馨嫁过来岂不是要守活寡了? 不行,这样绝对不行,为了宁馨的终身幸福,他得保护好自己的身子。 翻来覆去的折腾了许久,还是睡不着,也软不了。实在没办法了,他只好把手伸了下去…… 23.疑惑 黎明时分,宁馨是被一声尖利的嚎叫声吵醒的。 她以为自己在梦中听到的,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身旁空荡荡的被窝。就在此时,外面又传来一声野兽的嚎叫,原来不是在做梦。 宁馨赶忙爬到车尾,掀开布帘往外看。就见顾青山手执弓箭正在瞄准一头体型庞大的野猪,那家伙粗大的脖子上带着两支箭竟然还没有死,就像疯了一样冲向顾青山。 “青山哥……”宁馨吓得喃喃自语,一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飞快地闪身躲开,手中的箭笔直的飞了出去,正中野猪硕大的头颅。紧跟着又是一箭,在那畜生刚刚转过头来的时候,正中脑门。 肥大的身子轰然倒地,宁馨急匆匆的跑下车,拉住顾青山的胳膊上下细瞧:“青山哥,你没事吧。” 心上人一脸焦急的模样担心着他,顾青山眉眼含笑,柔声道:“没事,别担心。” 那野猪还没有完全死透,突然挣扎地一动,四蹄一蹬,嗷了一声。 宁馨吓得一抖,飞快的躲在顾青山身后。几乎与她的动作同时,他抢步上前,挡住她娇小的身子。 谁知那野猪只是最后一哆嗦,这一下耗尽了它全身的力气,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顾青山试探着走过去,用脚踢了踢那大家伙,没有一点动静。 “看来是死了,就怕死不透,我去拿刀来,在脖子上在砍上两刀就踏实了。哎……你怎么没穿鞋?”顾青山一低头,忽然发现宁馨脚上只有一双白色的棉布袜子。 “我……”宁馨低头一瞧也愣住了,“刚才太着急,忘了。” 姑娘窘迫的红了脸,垂着头往回走。顾青山一把扔了弓箭,两大步追上去,长臂一伸,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啊……”宁馨从不曾被人这样抱过,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吓得她失声惊叫。 “傻瓜,自己走回去,扎破了脚怎么办?”轻轻斥责的一句话,看她的眼神却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可惜宁馨并没有看到他的眼睛,她羞红脸,垂着头偎在他胸前,根本就不敢抬头看。他的胸膛、臂膀都那么健壮,硬硬的,满是男人的味道。 可惜,河边距离马车太近,只走了十几步就到了,他还没抱够呢。 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下,顾青山从车尾拿起她的鞋,蹲在她脚边想帮她穿鞋。宁馨窘迫的一把抢了过来:“我自己穿就好。” 顾青山抬头看着她笑:“你这么急着跑过去,还不是担心我么,所以我也是应该伺候你一下,报答你的关心之情啊。” 宁馨扑打一下袜子上的草末,飞快地把鞋穿上:“不用……我……你就像我亲大哥一样,我怎么能不着急呢?” 顾青山一下子就蔫了,谁想当你亲大哥呀,你这么自作主张有问过我的想法吗? 心里碎碎念着,却不敢说出来。只找出绳子,在车尾收拾了一块地方出来,又提上刀过去砍断了半截脖子,才把二百多斤的大野猪扛了过来,绑在车尾。 “走吧,咱们去定兴县城把它卖了,估计趁着新鲜能买个好价钱。”顾青山收拾好野猪,那边宁馨已经叠好了被子。 “青山哥,你真厉害,这么大的野猪都能猎到。可是,它为什么不在山里呢?”宁馨好奇问道。 “许是早晨到河边喝水吧,我去洗枕巾,正好碰上它。诶,对了,我的枕巾……”当时他提着包成一团的枕巾早早的去河边洗,生怕宁馨醒了闻到里面异样的味道,却看到一只大野猪正在河边喝水。他把手上枕巾一扔,就跑回车上拿弓箭去了。 宁馨在车尾叠的被子,没注意车头那边的枕头上少了一个枕巾,此刻绕过去掀开帘子一瞧。还真是,自己的枕巾好好地铺在枕头上,他的却不见了。 回过头去一瞧,就见顾青山已经捡起一块红色的枕巾,朝河边走了。 “青山哥,我来洗吧,你歇会儿。”宁馨小跑着追了上去。 原本顾青山走的不算快,一听这话,竟飞快的跑了起来,攥紧了手上包成一团的枕巾,就像手里拿的是金子,生怕被人抢了似的。 “不用,我自己洗就行。”原本想着因为自己刚回家,买一套红色的被褥枕头,吉利喜庆。却没想过枕巾还能派上这样的用场,昨晚怕弄脏衣裤,又怕弄脏被褥,在手边一划拉,也就枕巾正好能用。他又年轻力壮,弄出来的东西太多。红白相间的颜色,又是那样黏黏的一大团,若是让她瞧见…… 宁馨跟在后边就想不明白了,新买的枕巾干嘛要洗呢?就算弄脏也应该是脚底下踩脏什么吧,怎么会弄脏枕巾的?最奇怪的还是他的态度,不让她洗也就罢了,至于这么逃命似的跑吗,刚才野猪扑过去的时候,都没见他跑这么快,难道自己比野猪还可怕? 想不通的姑娘纠结着小脸跟到河边,蹲在一旁想洗把脸。 顾青山用眼角 的余光发现她想撩水洗脸,赶忙转头阻止:“别,宁馨,你去上游洗,我洗枕巾的水脏。” 宁馨伸出去的小手愣愣地悬在半空,忽然发现一件更奇怪的事情。 青山哥竟然脸红了! 她仔细搜寻自己的记忆,他似乎是从来没有脸红过,为什么洗个枕巾脸会红成这样? 24.初体验 一路打听着县城的方向,辰时前后到了定兴县城里。两个人都饿了,顾青山把马车停在一家写着百年老字号的驴肉火烧店门前。 “这就是保定府最出名的驴肉火烧啊,听说过,却没有吃过呢。”宁馨好奇地张望。 “走,进去看看,咱们尝一下。”顾青山把马车拴在窗口,方便照看。 这是一家正宗的保定风味驴肉火烧铺子,做火烧的汉子长得粗壮结实,一边夸着自家火烧正宗,一边在灶膛上忙活着。烤在灶膛里的火烧哗的一下被倒在了案板上,并不是宁馨想象的一个圆饼的形状,而几乎是球形的,一股浓郁的麦香味传来,让人忍不住想流口水。火烧颜色微黄,中间因为之前的多次拧压已经出现千万个面层,这时候的火烧才是最好吃的。 怎么吃呢? 就见旁边的妇人拿起一个刚出炉的火烧,一刀切开个口子,半圆的球状里全是烧烤时受热膨胀的热气,可不能让这热气白白跑掉,她麻利的拿刀子切开的同时,之前剁好的驴肉和肉汤加淀粉熬制的焖子混着高汤驴油,就已经塞了进去,那热气就是让驴油融化,驴肉升温的好东西,滚滚的麦香和驴肉的芳香混合在一起,来半张草纸一夹。 “外焦里嫩、酥脆可口的驴肉大火烧来啦……”妇人举起刚刚夹好的火烧递到顾青山面前。 “来,宁馨,你吃吧。”顾青山接过火烧捧到宁馨面前。 妇人有些惊诧,谁家不是男人要紧,有好吃的,第一口都得紧着男人吃,所以她才把火烧递给了顾青山,没想到他却交给自己媳妇吃。 “你吃吧,我不想吃夹肉的,吃一个夹焖子的吧。”宁馨摇摇头,声音有点低沉。 “你吃吧,咱们不差钱,肉的才正宗。”顾青山举到她嘴边,恨不得喂她吃。 妇人在一旁已经又夹好了两个火烧,放在盘子里端给他们。“呵呵,你男人说的是,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这种正宗的火烧也才六文钱一个,夹焖子的两文钱一个,看你秀秀气气的也没多大饭量,就吃好点的吧。” 又一次被人误会,宁馨脸一红,转身走到窗边去坐下:“你不明白怎么回事,别乱讲话。” 她一转身,身后及腰的长发随着细腰摆动,妇人才明白原来这是个还没成亲的大姑娘。“哎呦!对不住啊,姑娘,是我眼拙了。刚才看你们的样貌神情,真是般配的很,没注意你身后的头发没有挽起来,对不住对不住。” 顾青山看着心上人娇俏的小脸,心里很受用。大度的摆摆手,让妇人回去了。柔声哄宁馨:“别生气了,快吃饭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宁馨叹了口气,闷声道:“我不是跟她置气,是因为……我家的驴卖了,驴贩子说是要卖到保定做火烧的。我……我吃不下驴肉,我家的驴都养了好多年了……我就吃夹焖子的就好。” 宁馨低下头,一缕碎发垂了下来。顾青山伸手帮她别到耳后,心疼地瞧着心爱的姑娘:“好,那就吃焖子的,都听你的,行么?” 妇人在灶台旁一边盛着小米粥,一边偷眼瞧着这边,怎么看都像恩爱的小夫妻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个夹焖子的火烧,两碗小米粥被端了过来,妇人一抬眼瞧见了窗外马车尾绑着的大野猪,惊得张大了嘴:“天哪!那是一头野猪吗?” 顾青山吃着火烧淡淡道:“对,早晨刚猎到的。我还想问问呢,县城里在哪能卖个好价钱,你们家收不收?” 妇人转头看向顾青山,眼神里满是震惊、满是崇拜,答非所问:“是你猎到的?” 顾青山微微一笑:“难不成你觉着是我妹子猎到的?” “天哪,当家的,你快来瞧啊,这么大的野猪,能吃人的,居然被这个小伙子猎到了。”妇人兴奋的两眼放光,回头唤她男人过来。 男人走过来看看,也真心佩服,很热情的推荐道:“我们家买不起,你去刘员外家碰碰运气吧。他们家是我们县城里最有钱的人家,而且今天正好是刘家长孙过满月,听说要摆流水席呢,说不定一下子就买下整头猪做菜了。” 顾青山双眸一亮,问道:“他家长孙?是儿子成亲很久才盼来的长孙吗?” “不是,他们家风水好,去年长子才娶得媳妇,今年就添了个大胖孙子,多吉利呀!”男人赞叹道。 顾青山点点头,问好了路线,一个绝妙的主意在脑海中诞生了。 吃完饭上了马车,顾青山对宁馨道:“宁馨,我有个法子,能把野猪卖个好价钱。不过,需要你委屈一下。” 宁馨笑道:“青山哥,说啥委屈呀,要我做什么,你只管说。” 顾青山见她应了,心里偷偷的乐开了花。却摆出一脸淡定的样子道:“你把头发挽起来,扮作我媳妇,假装很恩爱害羞的模样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我来做。” 宁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要求,想要 拒绝又怕他生气,可是一想要扮作他媳妇,脸上就火烧火燎的。虽然难为情,可她终究还是默默地挽起了头发。青山哥为自己家付出了这么多,自己只付出这一点,就能帮他把野猪卖个好价钱,她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顾青山坐在车辕上,默默地瞧着她纤白的手指灵活的把如瀑青丝绾成一个好看的发髻,与头顶的飞云髻完美结合在一起。从一个灵秀的大姑娘瞬间变成了娇俏的小媳妇,顾青山看的眼都直了,不由自主的联想到成亲的时候,她会挽起这样的发髻,穿上凤冠霞帔,坐在花轿里嫁给他。 “青山哥,你笑什么?是不是很难看?”宁馨一看他窃笑的表情,心里忽地没底了。 “咳咳……”意外被自己口水呛到的男人赶忙转过头去咳了几声,语无伦次的解释:“好看……真的,好看。” 很快,到了刘府大门口。顾青山跳下马车,笑吟吟地走到宁馨这一侧,拉着她的小手扶她下来,对着门房笑道:“小哥,我和我媳妇儿想见见你家主人。” 看门的小厮笑着迎了上来:“你们是哪里来的亲戚,来喝满月酒的吧?” 正说着话,就见一位穿着绸缎衣裳,体型富态的短须男人走了出来。小厮一见他,马上笑着作揖:“老爷,您出来的正好,这里有一对小夫妻要见您呢,也不知是哪处亲戚。” 顾青山见正主出来了,赶忙上前鞠躬行礼,手上却紧紧握着宁馨柔软的小手。“员外,我们是路过贵宝地,给您来添喜的。” 刘员外胖乎乎的一张脸笑起来甚是慈祥,以为他们就是来道个喜,吃个流水席的,便点头道:“好,你们来的挺早,流水席还得一个半时辰才能开,先到那边席棚里坐下喝口水吧。” 顾青山松开宁馨的手,牵着马往前走了几步,车尾的野猪展现在众人面前,引起几声低低的惊呼。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他的大手包住,宁馨一直羞得不敢抬头。他掌心温热,在这春寒料峭的清晨,被他这样握在手心的感觉的确很舒服,只是太难为情。 他放开自己的手,走过去牵马,宁馨暗暗舒了一口气。两只小手握在了一起,这才敢抬头看人。可是她的心情刚刚放松了一点,就见顾青山微笑着走了过来,自然而然地伸出长臂,揽住了自己的肩膀。他那么高大,胸膛宽厚,只这样简单一揽,她便成了小鸟依人一般偎在他胸口的模样。 宁馨的小脸腾地一下红透了,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听到顾青 山爽朗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刘员外,我们夫妻今日运气格外好,一大早就捕获了一头野猪。进到城里刚打算卖掉,就听说您家长孙今天过满月,可见这是老天爷特意赐了一头野猪让我们来添喜的。我们老家有个说法,叫喜上添喜,再添一喜。想来您家明年还能再添一个大胖孙子,而我们夫妻俩呢……” 他低头宠溺的看看怀里脸蛋红扑扑的女人,笑道:“刚成亲不久,肯定也能沾沾喜气,明年也添个大胖小子,大家同喜。” 刘家正逢喜事,自然爱听吉利话。顾青山这一番话说完,刘员外早就笑得合不拢嘴,频频点头:“好好,同喜同喜,这野猪我收了,管家,你来瞧瞧这个值多少银子?” 老管家乐呵呵地凑了过来,从猪头到猪尾仔细地瞧了一遍,捻着胡子道:“这头野猪瞧着大约有二百来斤的样子,伤口是新的,身子还温着,獠牙也是完好无损的。应该值个十二三两吧。” 老管家一向精明,自然是压着价说的。顾青山没有猎到过野猪,也不知道能卖多少钱,只微笑着拉起宁馨的小手,赔罪一般轻声道:“媳妇儿,今天咱们就是来讨个好彩头,卖多卖少的,你别太在意,以后我再打别的猎物就是了。” 一个高大壮硕的男人摆出这样一副伏低做小的样子,俨然是怕挣少了钱媳妇儿不高兴。 宁馨不是在乎钱,而是太羞人了。被他这样甜腻腻的叫着媳妇儿,她根本就说不出话来,脸上滚烫滚烫的,被他握着的小手快要着起火来了,只得把脸扭向一边,不答话。 门房上的小厮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小媳妇,尤其是那一脸娇羞的模样。要是自己能娶个这样的媳妇,也乐意天天哄着她。便打趣道:“小嫂子不乐意了,小哥回家是不是得跪搓衣板呀,嘿嘿……” “哈哈哈,别不乐意,你男人是个有本事的,能打一头大野猪回来,就给十六两吧,六六大顺,图个吉利。以后你们打了猎物,还送到我家来,保管给你们个好价钱。”刘员外朗声大笑,大手一挥让管家去账房取银子。 顾青山连声道了谢,把野猪解下来,两个小厮哼哧哼哧的抬着去了后厨。这边刚清理完马车,管家就回来了,把一锭十两的整银,一个五两的银元宝还有一角碎银一齐交给了顾青山:“小伙子好本事,一下子就挣咱们几年的工钱。” 顾青山喜笑颜开的接过来,双手捧给宁馨:“来,媳妇儿,拿着咱们的家当。” 宁馨难为情的恨不得找个地 缝钻进去,可是他就那样捧着送到自己眼前,她又不能不接。只得伸出两只红红的小手,把硕大的银锭子捧在了手心。 “看你,怎么小手都红了,用不着太激动。以后我每天都可以去打猎,挣好多银子,天天给你买喜欢的物件。”顾青山笑着捏捏她细软的小拇指。 宁馨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嗔怪的瞧了他一眼,示意他快点上车离开。 旁边小厮吹起了口哨:“哎呦,这眉来眼去的,小两口真是恩爱呀。” 宁馨飞快的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桃粉色的裙边挽成了一朵灿烂桃花。顾青山瞧着那裙边出了神,想到一会儿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和她亲昵了,忽然就升起一股子冲动。厚着脸皮追到她身后,一把抱起柔软的女人,放在了车蓬前面,垂眸看她:“媳妇儿,坐稳了,我要赶车了。” 野猪都卖完了,还有必要这么演戏吗? 宁馨疑惑的抬眸看他,正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神,黑眸中凝结了太多的深情,让她措不及防的深陷在里面。 顾青山大胆的直视着她,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可是毕竟还在人前,不能长时间对视,只得用食指亲昵的点点她鼻尖:“傻丫头,回家。” 在门房小厮打趣的口哨声中,顾青山甩起鞭子继续赶路。 宁馨就那样捧着银子,傻乎乎地坐在车篷前面,直到出了定兴县城,还没有恢复正常的心跳。 这是怎么了? 她伸出粉红的舌尖舔舔干燥的嘴唇,颤声道:“我……我去帮你把银子放起来。” 她手忙脚乱的爬进车篷,跪坐在被子上,布帘落了下去,车厢里一片昏暗。终于不用再面对他,她如释重负,胳膊一颤,手里的银子掉落,她用小手捂住了怦怦乱跳的心房。 眼前又出现了他的眼神,像是有万千情丝在眸中缠绕,每一丝每一缕都凝结着如火的情意,既幽深的看不见底,却又像烈焰般能把人融化。 宁馨闭上眼,甩了甩头。 不,她怎么能误会青山哥呢,他只是为了把野猪卖个好价钱,才迎合刘家的想法罢了。 青山哥一直以来就像亲大哥一样对待自己和宁浩,怎么会有别的想法呢?昨天晚上和他睡在一辆马车上,他也一直安安分分的。不,自己不能随便误解别人,尤其是耿直善良的青山哥。 不……不,宁馨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清醒过来。一不留神用力过 猛,疼得她“啊……”了一声。 顾青山知道自己做的过分了,从离开刘家门口就心虚地不敢看她。直到她逃命似的躲进了车篷,他才敢让自己内心的忐忑流露出来。 隔着布帘,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听着里面的动静,他能猜到她在默默的坐着。她是不是生气了,毕竟自己做的太明显了,也太欺负人。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让自己又是拉手又是搂肩的,占了不少便宜。刚才心里爽的只顾着痛快,现在他后怕的肠子都青了。 如果宁馨从此认定自己不正派,当了几年兵,成了大色狼,以后都远着他,该怎么办? 第十五次回头看向车帘,可是今日这车帘也不知是怎么了,竟连一丝缝隙都没有,他着急的挠挠头,恨不能钻进去跟她赔罪道歉。 “啊……”里面突然传来一声低呼。 25.甜蜜 顾青山想都没想,一把扯开布帘:“你怎么了?” 宁馨看一眼他焦急的表情,怯怯说道:“我……没事。” “宁馨……”顾青山垂了垂眸,闷声道:“我刚才是为了能把野猪卖个好价钱,才……才故意演戏的,让你难堪是我不对,卖野猪的银子都给你当赔罪礼,你原谅我好么?” 果然,和自己猜的一样,他只是演戏而已,并没有别的。宁馨如释重负,却又莫名的有一点失落,抿抿唇,垂着头轻声道:“我明白,你不用道歉的。” 红日西下,暖风吹过,拒马河岸边的柳树轻摇着枝叶,婆娑温柔。顾青山望一眼花红柳绿的美景,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进了车篷里面,就不肯出来了。除了一句不用道歉,就再也不跟他说话了。说是不生气,可是一整天都没理他。午饭也只是买了包子给她递进去,她还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顾青山垂头摩挲着手上的鞭子,紧皱双眉,$hukuāi琢磨着该怎么做才能把她哄好? 蓦地抬头,发现拒马河忽然变宽了数十倍,俨然是变成了一个湖泊。顾青山伸长脖子望望,忽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朝着车篷里惊喜的说道:“妹子,快出来看呀,到白洋淀了。也就是说,现在是安新县境内,明天咱们就到鄚州城了。” 一提鄚州城,宁馨马上想到躺在炕上的大哥,一掀布帘,探头钻了出来。“哇,一眼望不到头呢,幸好知道这是白洋淀,要不然我还以为是到了海边呢。” 顾青山见她恢复了笑意,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赶忙寻她关心的话题去说:“听说到了六月的时候,满淀荷花飘香,绿叶接天,景色非常美,到时候宁斌哥肯定就快好了,咱们带他去鄚州城答谢神医,在走一次这里,好不好?” “好啊,”一想到大哥能好起来,宁馨的心情也就豁然开朗,欢喜的指着水面道:“青山哥,你看,有好多新生的嫩荷叶啊。” 心爱的姑娘终于又笑了,顾青山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也默默笑了。 “哎,那边有好多人,不知在干什么?”宁馨指着远处绿柳堤岸边说道。 顾青山挥动鞭子,马儿四蹄腾开,飞快的跑了起来。一刻钟后,到了人群聚集的地方,顾青山走到堤坡下面,拉住一个根自己年龄相仿的小伙子,打听情况。 “你们是过路的?既然碰上了,就来参加我们 的上巳节吧,今天是三月三,水边竞技的日子。大妹子们会选一个合眼缘的大哥,和她一起完成比赛,得了前五名的有奖品。你瞧水面上那一套纯银镶珍珠的首饰了吧,得了头名的就能得到那奖品。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你想啊……” 小伙子神秘兮兮地朝顾青山挤了挤眼,接着说道:“要是哪个姑娘选了你,而你又能帮她得了那一套首饰,她还能不嫁给你吗?所以呀,我们都叫抢媳妇节。” 顾青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淀中有一条木船,船蓬上拴着一套熠熠生辉的首饰,下方左右两侧各拴着两个银镯子,许是为其他获得名次的人预备的奖品。 他回身上坡,走到马车旁指给宁馨看:“你瞧,他们在庆祝上巳节,那是比赛的奖品,纯银镶珍珠的首饰,想要吗?我去帮你赢回来。” 宁馨探头望了过去,金色夕阳下,珍珠银饰都被镀上一层五彩的光芒,美轮美奂。哪个姑娘不爱美呢,从她羡慕的眼神中,顾青山看懂了心上人的意思。 “来,下车吧,反正天也快黑了,赶不了多少路,咱们去凑凑热闹,晚上去他们村子里吃饭,明天肯定到鄚州城了,不急。”顾青山搓着手站在一旁,没敢去抱她。 宁馨跳下马车,走进了人群里。 对于忽然到来的漂亮妹子,村里的小伙子们立刻展现出极高的兴致,更加热烈的讨论着赛程。有几个姑娘看到了拴好马车,大步走过来的顾青山,也颇为惊喜。参加比赛的基本都是附近十里八村的,有人认识,有人不认识,不过,水淀的妹子都性情开朗,不会因为是陌生人就不好意思。 铜锣一响,男左女右分列两边,白胡子的乡正开始说话:“咱们淀北乡的老规矩,上巳抢彩头,端午赛龙舟。从我脚边这条线开始,小伙子要背着姑娘跑到前边的小塘边才能放下,然后到水塘里叉鱼,叉够三条鱼就可以去泥浆池里摔跤了,摔倒三个人,才能跳进淀里。最先游到乌篷船边的人,可以自行取下首饰带回来,送给和你一组的姑娘,都明白了吧?” 有的小伙子已经参加好几年了,自然明白千篇一律的规则,纷纷大喊:“明白了。” “好,换装。”老爷子一声令下,小伙子们纷纷脱了上衣,挽起裤脚,赤着上身和小腿。顾青山一瞧,也毫不犹豫的脱了,男人嘛,脱就脱,谁怕谁? 他这一脱不要紧,人群中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他个子本就高大、身形挺拔,上衣一脱,露出胸前、臂上 结实的腱子肉。左肩上还有一道刀疤,不深,刚好衬得他英挺刚强。 几个胆子大的姑娘不约而同的朝着顾青山走过来,也有心急的小伙子见水灵灵的美人宁馨呆呆的站在那里,就跑过去毛遂自荐。 “姑娘,我肯定能帮你赢,选我吧。” “选我选我,他叉鱼没我准。” “你这么瘦,摔跤肯定没力气,姑娘,你看我多壮。” 自幼长大的宁家庄虽然也算民风开放,却没有水乡这般豪迈,宁馨被逼的直往后退,害怕的惊叫:“青山哥……” 顾青山也被几个姑娘围住了,想要推开她们却无从下手,听到宁馨求救,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推开两个姑娘冲出一条路,跑到宁馨身边护住了她。 有些互相看对眼的男女,已经组成了对子,男人背着姑娘站到了白线边,等待出发。 顾青山弯腰蹲下:“来,宁馨,我背你。” “要不……咱们别参加了吧。”看着他光溜溜的后背,宁馨纠结道。 顾青山有些失落,他想背她,想让她知道,他比那些小伙子们都强,想给她赢回来那套首饰。“宁馨,今日是有彩头的,明天去见神医,也许要送些见面礼呢,不就可以把首饰送给神医夫人或是女儿么?咱们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宁馨一听这话,果然点了头。为了救大哥,别说是与他肌肤相贴,就是上刀山下油锅她也能坚持。 顾青山只觉着身上一重,紧接着就感受到两团绵软压在了硬硬的肩胛骨上。那是什么,他自然明白。自从回来的第一天见到宁馨,他的目光就已经不由自主的划过了她的胸口。十六岁的大姑娘身段饱满,她的腰太细,更衬得胸前高耸,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 这两天他特意克制着自己的目光,不敢朝那里看,怕被宁馨发现。可是转头错身之际,又免不了晃上一眼。此刻,她的一双小手环住了自己的脖子,胸前饱满柔软的两团就贴在后背上,还没开始跑,顾青山的身上就渗出了一层薄汗。 “青山哥,是不是我太重了,要不然……”宁馨自然感觉到了他身体发热。 “你才不重呢,我是有点紧张,怕输。”话没说完,那边铜锣已经敲响。 小伙子们都飞快的跑了出去,顾青山还没走到白线边,自然就落后了一截。说了一声“抱紧了”,撒腿就追。 他跑得快,宁馨在他背 上被摇的七晕八素,下意识的抱紧了他肩膀,温热的手心和他肌肤紧紧相贴。这种比赛,自然是腿长脚快的男人沾光,何况他还那么壮实,宁馨又轻。 跑到池塘边的时候,顾青山已经甩下了几十个人,成了第二名。小心翼翼的把宁馨放到地上,他紧紧追随着前面的男人,跳进池塘叉鱼。 如果说前面考的是体力,这一项就是考手眼身法的灵活度了。顾青山在老家时就是叉鱼能手,在军中学了武功,更是精准灵活。眨眼功夫,就扔了三条鱼上岸,宁馨把鱼捡起来,扔进木桶里。就见他已经头一个到了泥浆池里,双手抱肩信心满满的等着后面的人追上来。 论叉鱼,水边长大的小伙子们自然都不差,跑的最快的那个人第二个进了泥浆池。顾青山张开双臂,豪爽的笑道:“来吧,兄弟。” “那我就不客气了。”男人猛地抬手抓住了顾青山两个手腕,上前一脚别住他膝盖就想把人撂倒。 宁馨用右手紧紧攥着自己的左手,盯着顾青山的方向,手心里都出了汗。就见顾青山飞快的一翻手腕,出手如电,还没看清他攻向了男人哪里,那人都倒在了泥浆中。 “好。”周围响起一片叫好声,顾青山挑唇笑笑,看向了宁馨。 “青山哥,你真厉害。”宁馨朝他挑起了大拇指。 得到了心上人的夸奖,他便笑得比蜜还甜了,第三个人一到,一扯他手腕,猛力向后一拉,就让他趴在了泥地里。第四个人瞧见了他的厉害,就绕着泥潭跑,想找个空子下手。顾青山不想跟他耗时间,直接追了上去,双手握住肩膀一扔,就把人摔在了泥潭中。 一气呵成,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甚至他的裤子上除了几个溅起的泥点,都还干干净净的,这可是多少年没有见过的情况。 顾青山拔腿出来,朝着宁馨笑:“在这岸边等着我,给你拿首饰去。” 噗通一声跳进淀里,他伸展长臂划水前进。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三年前的场景,为了进中军帐,为了学本事回来娶宁馨,他曾经拼死拼活的在黄河两岸游了一个来回。现在,他也在飞快的朝前游,为他心爱的姑娘去赢回她想要的东西。 回去以后就盖新房子,医治好她大哥,就该成亲了吧。想到她羞答答出嫁的模样,顾青山浑身是劲,很快就游到了乌篷船上。解下银镶珍珠的华胜,他叼在嘴里往回游。 夕阳西下,宁馨看着他健壮的长臂不断拍打着水面,被霞光笼罩 的身影在水面上忽高忽低的游动,心里是满满的踏实和感动。 忽然有泪水浸湿了双眼,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可是她就是想哭了。 忽然起风了,一阵大风打着旋儿刮了过来,树叶砂砾扑打在脸上,众人都紧紧闭上了眼。再睁开时,水面上游向乌篷船的一个人还在,而顾青山却不见了。 宁馨一惊,紧张的向前跨出两步,绣鞋被水打湿了却茫然不觉。 老乡正也发现不妙,招呼小伙子们道:“快去救人,那个小伙子嘴里叼着首饰,容易呛水,这么一股大风,肯定是呛了他,沉到水底了。” 众人纷纷跳进水里,朝着顾青山失踪的地方去。 宁馨更害怕了,又下意识的朝前走了两步,淀水没到了膝盖。“青山哥,青山哥……”小姑娘急的哗哗掉泪。 眼前的水面忽地水花浮动,顾青山高大的身子冒了出来,嘴里还叼着那一串被淀水润泽的首饰。 “青山哥……”宁馨一喜,下意识地朝他走,却忘了自己此刻在水里。她脚步动的急,却遇到了水的阻力,身子一歪就要倒进水里。 “诶。”顾青山长臂一伸,把人揽在了自己怀里。 刚刚游水回来,他赤着的胸膛还在一起一伏的喘息,结实的腱子肉上挂着水珠,闪耀着别样的悸动。 宁馨只瞄了一眼,脸就红了。 “没事吧?怎么跑水里来了,还……哭了?”顾青山特别喜欢这种抱人入怀的感觉,却不敢久留,扶着她的胳膊让她站稳,疑惑问道。 “你刚才怎么不见了?”宁馨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楚楚动人的模样。 “起风了,我怕首饰被吹坏,就沉到水里潜过来,你是……因为担心我才哭的?”顾青山的嘴角不由自主的翘起,把手里的华胜递给她。 “我还以为你呛水了。”宁馨接过华胜,垂眸细看,果然十分精美漂亮,可是如果要青山哥冒着性命危险去拿,那她宁愿不要。 顾青山弯腰抱起轻飘飘的姑娘,到岸上才把她放下。体贴道:“水凉,去马车上换衣服吧,别染了风寒。” 宁馨点点头,顺着堤坡走向马车。顾青山朝着从水里上岸的小伙子们抱拳致谢,被其中一人狠狠地拍了拍肩:“你小子行啊,憋气能憋这么久。” 顾青山身形稳固,没有丝毫摇动,笑道:“我在军中的时候,常常畅游黄河,这点小风 浪不算什么。我叫顾青山,是涞水县人,以后兄弟们来这边只管到宁家庄找我,必定好好招待。” “好哇。”众人大笑,称兄道弟地聊了起来。 一个胆大的绿意姑娘已经盯了他好久了,见宁馨从马车上换了衣服回来,就凑了过去:“姑娘,那是你的情郎吗?” 宁馨一怔,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顾青山,刚好他也看了过来,朝着她亲切一笑。 “不,不是,那是我大哥。”宁馨赶忙解释。 “我瞧着也不大像。”绿意姑娘嘿嘿一笑,飞快地撇了宁馨,跑到顾青山身边去。“这位大哥,你既是外地人,一会儿还没有地方吃饭吧,不如就去我家,我家房子多,也可以留下住一晚,明天再赶路。我爹要是知道你是今年的头名,肯定要好好跟你喝两杯。” 绿衣姑娘瞧着不大,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面对如此热情好客的老乡,顾青山没有多想,欣然点头应允:“好啊,我们正打算找一户人家投宿呢。” 绿意姑娘眸中迸发出异样的神采,舔了舔唇,垂头偷笑。 宁馨忽然就不高兴了,小嘴儿紧紧抿着,瞥了一眼绿衣姑娘,皱起了眉头。 “妹子,咱们就去她家投宿吧,你……你怎么了?”顾青山弯腰去看清她低垂的小脸儿,弯弯的柳叶眉拧起,饱满的红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这分明是不高兴了呀。 “不想去?”顾青山试探着问。 宁馨又扫了一眼绿衣姑娘,她正在肆无忌惮的打量顾青山,分明是心思不纯。顾青山随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正碰上那姑娘炙热的眼神,心中一动,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顾青山唇角高高的翘起,欢喜的笑了。 宁馨见他与那人对视一眼就笑成这样,心里越发堵得慌,转身就走。小旋风一般跑回到车辕上坐下,宁馨低垂着头,眼神儿却溜过去瞧了瞧。 顾青山捡起自己的上衣,从钱袋里掏出一些铜板交给老乡正,从木桶中捡出两条鱼,走到绿衣姑娘近前说了几句话,就转身过来。 走近了,他朝宁馨眨了眨眼,嘿嘿的笑了起来。 宁馨嘟起了嘴,转过头去不想理他,却又忍不住提醒道:“你裤子还湿着呢,不去换衣服吗?” “生气了,还忍不住关心我呀,真是好妹子。”顾青山笑着打趣道。 宁馨红着小脸儿不理他了,就见他放好了鱼,扬起鞭子开始 赶车。也不知还去不去那一家,临走的时候他又跑过去跟人家说了什么?正胡思乱想着,又一个大旋风刮了过来,顾青山眼疾手快的揽过宁馨肩膀把她搂在怀里躲过了飞沙走石。 “到车篷里面去吧,风越来越大了,一会儿到了我叫你。刚才那姑娘告诉我路线了,你说咱们究竟去不去她家?”顾青山恋恋不舍的放开怀里的姑娘,故意逗她。 宁馨一听这话就有点恼了,连同他擅自抱自己的入怀的罪过一起给他算上了:“你是赶车的,你说了算,爱去不去。” 瞧着她钻进去的背影,顾青山嘿嘿的笑个不停。太喜欢这样的宁馨了,会跟他吃醋发小脾气,不许他去别的姑娘家。比起一天不理他,客气地跟他说谢谢,顾青山觉得两个人的感情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又进了一步。 “到了,下车吧。”顾青山率先下车,牵着马朝里走。 车棚里没有任何动静,看样子宁馨是不打算出来了。 他哑然失笑,朗声道:“那你坐稳了,这里有一个小门槛,会颠一下。” 宁馨气鼓鼓的嘟着嘴,不理他。好心当成驴肝肺,那姑娘分明是别有用心,她不希望善良的青山哥受骗,可是他居然好主动错过去问人家路线,简直不可救药。 “哦。”突然颠了起来,她的头碰到了苇笣上。 “你呀……”顾青山勒住马,撩开车帘看她,“没碰疼吧。” 自认为自己充满正义、浑身是理的宁馨扫了他一眼,不想答话,却突然发现马车外面好像是一座庙,不是什么农家。 她赶忙爬出车篷,朝四周望了望:“这是土地庙吗?不去那一家了?” “你不喜欢的地方,我怎么会去呢?刚才就是告诉人家一声,又问了一下附近能避雨的地方。你呀,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的心,唉!”这话顾青山不敢看着她的眼睛说,一边卸着马,一边自顾自的唠叨,就算被她追问,也好糊弄不是。 宁馨跳下车,抿着嘴儿笑笑得甜甜的:“对不起啊,青山哥,我不该跟你耍脾气。我是觉得那个姑娘没安好心,才不希望你去她家的。” 顾青山把马牵到墙角的柱子边拴好,从车上弄下一桶草料给它。这才回来拴马车,看她心情不错,便试探着打趣:“她能把我怎么样,最多便是想让我做她家的姑爷罢了。我都二十了,连个媳妇都没有,她乐意上门不是正好么?现在好了,放跑了一个媳妇人选,以后要是真的娶不上 了,你可得负责啊。” “我……我怎么负责?”宁馨一脸呆萌的看着他。 顾青山哈哈大笑,大手在她头顶上揉了一把,让她把干草聚集到门口,点上火烤鱼。 很快,第一条鱼烤好了,他把鱼递给宁馨,接着烤第二条。 宁馨一边小口的吃着鱼,一边思索着他的话。是要负责给他说媒吗?村子里的姑娘她都认识,小霞虽壮实却不够漂亮,宁云脸蛋还行,可是人品不是很好,吴兰兰憨厚老实,可是她爹娘一心拿她当摇钱树,会不会坑了青山哥。 想来想去,她觉得青山哥太好、太优秀,村子里竟没有一个配的上他的姑娘。 “傻丫头,你不摘刺,不怕被卡了喉咙。”顾青山笑道。 “哦,”宁馨这才发现自己吃了一块带刺的鱼进嘴里,赶忙跑到门外吐了,回来举着鱼很认真的说道:“青山哥,我把咱们年纪合适的姑娘都想了想,好像没有配得上你的人,所以,不是我不负责任,不给你说媒,实在是……你太好了。” 顾青山一愣,简直想笑,这个傻丫头,居然想着给他做媒呢,刚才的醋劲哪去了?少了对手,马上又把自己归为好妹妹的行列。 “我不急,你不也没定亲呢。”他神色淡淡的,好心提醒。 宁馨语塞,脸颊微红,低头吃鱼。 二人都沉默了,只听得到外面呼呼的风声,很快就有雨点子打在了窗棂上。破庙并不暖和,填饱了肚子,顾青山让她赶快钻进被窝。 一夜风雨交加,她睡得冷了,就朝他这边挤。他掀开自己的被子,让她在睡梦中顺利钻到了自己怀里。就这样抱着她,用火热的胸膛帮她取暖,真希望天永远不要亮,就这样过一辈子多好。 早晨宁馨醒来的时候,感觉暖融融的,透过布帘的缝隙一瞧,外面天已经放晴了,难怪这么温暖。 不对,她一抬手,就触到了温热坚硬的存在,食指尖刚好摁在一粒小凸起上,这是……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怕惊醒了熟睡中的男人。 怎么会在他怀里呢,还枕着他的胳膊,幸好他没醒。宁馨惊得心头乱颤,回头看看自己空荡荡的被窝,满脸的难以置信。睡着觉还能投怀送抱吗?以前怎么不知道自己有着本事。 她轻手轻脚的挪回去,又出溜到车尾,才飞快地穿上鞋,跑到外面。 顾青山睁开眼,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要控制住狂热的心 跳,不被她发现假睡,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他刚才几乎是憋着气过来的。 伸手摸摸自己胸前硬硬的小米粒,犹如她的小手还覆在上面,刚开那一刻,下面也难以控制的挺了起来,幸好蜷着腿,才没有顶到她身上。 太喜欢她,怎么办?只要她一触碰自己的身体,马上就会起反应,以后真的成了亲,一天不要她两三回只怕都消不了火。想到以后可以每晚抱着她索求,顾青山心里甜如蜜,嘴都合不拢,身上更是越来越硬,怎么都消不了火。 顾青山今天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慢吞吞的起来,宁馨有些纳闷,以前他都是天不亮就起的,莫非是昨晚被自己挤得没睡好? 两个人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赶路,中午时分看到了一座雄伟的青砖城楼,上面刻着三个大字:赵北口。 燕南赵北,自古就是军事重地。镇上的酒楼不小,二人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像店小二打听路。 “前面那个村子是枣林庄,过去以后就是李广村,村口有飞将军李广的雕像,挺好认得。到了那,你们就从堤坡上下去,往左拐一直走,看到一个很大的城池就是鄚州城了。”店小二热情的指明了路,两个人欢欢喜喜地上了马车。 白洋淀边的千里长堤上柳暗花明,微风拂面,惬意凉爽。顾青山站在车上,揪了一把垂柳枝下来,双手灵活的缠绕几下,就编了一个嫩绿的花环,给宁馨戴在了头上。 宁馨一下子想到了小时候玩过家家,他就是这样编一个花环,作为“聘礼”,娶她做新娘子。儿时的记忆,顾青山自然印象很深,忽然歪过头看看着她的眼睛,半真半假的问道:“以后我要是娶不上媳妇,就编一个花环,娶你回来可好?” 宁馨不好意思的把花环拿下来挡住脸,轻声道:“你人又好,又有本事,怎么会娶不到媳妇呢,别拿我寻开心了。” 顾青山不置可否的笑笑,挥鞭子赶马。很快就穿过遍地枣花的枣林庄村,前方出现了手执弓箭的飞将军雕像。 顾青山在军中自然听说过神箭手李广,他拿了自己的弓箭下车,朝着石像深深地鞠了三躬。 “青山哥,这人是谁?你干嘛要拜他?”宁馨问道。 “李广是汉朝的大将军,善骑射。有一天,他狩猎回来,路过虎头石村,已是夜幕降临时分,月色朦胧。这里怪石林立,荆棘丛生,蒿草随风摇曳,刷刷作响。行走间,突然发现草丛中有一黑影,形如虎,似 26.耍流氓 顾青山一愣,没想到自己竟然给宁馨拖了后腿。再一看老头儿一本正经的模样,他简直想笑,就走到小男娃身旁,轻声问道:“你帮帮姐姐好不好,祖爷爷喜欢吃什么,玩什么,能不能告诉我呀?” 小男娃想起刚才顾青山吹“胡子”的情形,觉得他挺聪明的,有那么一点点的崇拜。再看看漂亮姐姐,跪在地上可怜巴巴的样子。小男娃心软了,扬起清澈的眸子说道:“叔叔,我告诉你吧,我祖爷爷最喜欢别人叫他老神仙,他最爱吃山里的野味儿。” 老头儿把眼一瞪:“小圆儿,你怎么出卖祖爷爷呢?” 小男娃笑嘻嘻地跑过去:“祖爷爷,你看漂亮姐姐,是不是和我姑姑有点像。” 老头儿这才仔细地瞧宁馨,撵着胡子点头道:“是有点像我家小萸儿,哎呀!我的小萸儿呀,你个没良心的,正月里就走了,也不想爷爷。” “老神仙,求您帮帮我吧。”宁馨急的掉了泪。 “哎呀,小娃娃你别哭啊,我最受不了女娃娃哭啦,你怎么跟我家小萸儿一样,就会使这一招欺负我。” 顾青山上前扶宁馨,她却固执的不肯起来。“老神仙,我们村在涞水县,旁边有涞水河,有野狼山,您去了我们那,我天天去山里打野味儿给您尝鲜。” 宁馨狂点头:“对对,青山哥可厉害了,昨天刚刚打了一头大野猪呢。” “这样啊,”老头儿眨巴眨巴眼,接着说道:“涞水县我倒是去过,再去一趟也行,但是……” “您说……”宁馨赶忙问,就怕他不提条件,只要提,她都能答应。 “这一路上都得给我好吃的,好玩的,你们还得陪我玩。”老头非常认真的答道。 顾青山扶着宁馨起来,非常认真的答应了他的条件,老头儿牵着重孙子得意洋洋的去了后宅。屋里安静下来,顾青山走到秦甘草面前道:“我们想明日就接老神仙走,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照顾好他老人家,平安的把他送回来。” 秦甘草点头道:“我瞧着你们也是厚道人,要不然也不会让你们把爷爷接走,他老人家九十了,虽说身子骨还硬朗,可终究上了年纪。医者父母心,你们别看他嘻嘻哈哈的,真正看起病来认真的很。他是不忍心看这位姑娘跪着痛哭,才答应你们的。明天不能走,明天是鄚州庙会,我爷爷要主持祭奠,你么也逛一天庙会,后天再走吧。” 人家说的诚恳,他们自然也不好拒绝,医馆要关门了,两个人出来牵着马在街上找客栈。 “宁馨……出门在外的,什么坏人都有,你一个人住一间房,怕不怕?”顾青山貌似认真的看着前方,其实眼角的余光,早就瞄着她的表情。 “我……是有点怕,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呀。”宁馨难为情的垂下头。 “要不……咱们还假扮夫妻吧。”顾青山试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没办法,连着在一起好几个晚上,若是今晚分开睡,他肯定睡不着,而且确实也担心她的安全。 这句话,让宁馨马上想起了早上醒来的时候,偎在他怀里的情景,小脸儿不由自主的红了。嗫嚅道:“可是……” 顾青山眉毛跳了跳,有点着急了:“住客栈肯定挺贵的,你看那老神仙,虽是同意跟咱们去了,却要好吃的,好玩的,诊金肯定也挺贵的,咱们还是省着点花钱比较好。” 他心虚的垂下头不敢看她,褡裢里明明就有谭士礼赠送的二百两银子,住多少间客栈住不起?找这样的理由骗一个小姑娘,算不算耍流氓? 果然如他所料,这个理由特别好使,宁馨马上点头应了,却难为情的不敢看他。她用手帕把头发绑了起来,有些新媳妇不喜欢盘头的也会做这种打扮,大姑娘们在干活的时候为了方便也会这样,所以这是一个可以混淆视听的发式。 顾青山心里悄悄的乐开了花,又多了两个晚上可以睡在一起,宁馨对自己的感觉是不是可以再进一步了? 宁馨看到一家小客栈,就想进去问问,却被他拉住了手腕:“这种小地方不安全,咱们还是找大客栈住吧。” “哦。”宁馨乖乖地跟着他走,到了这种陌生的地方,她心里有难以克服的恐惧感,被他握着手腕反而踏实些。 来到一间二层小楼的客栈门口,顾青山点点头:“就住这吧,瞧着还挺干净整齐。” 宁馨顺从的道了一声好,跟着他进了门。 “小二,最好的上房住一晚多少钱?”顾青山大手下滑,从握手腕,改成了把小手包在自己的掌心,似乎特意告诉店小二他们是夫妻关系。 宁馨红着小脸羞涩的偎在他身旁,怎么看都是新婚的小媳妇,对男人又害羞又依赖。 只有顾青山自己心里明白,唯独这种时候,才可以正大光明地握着她的小手,才可以不再掩饰自己痴缠的目光,宠溺地看着她。 “一百五十文您那。”店小二热情答道。 “好,开一间上房,给我媳妇儿预备热水,一会儿吃完饭要用。”顾青山知道宁馨爱干净,几天没沐浴了,她一定想洗。 顾青山牵着宁馨坐到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让她坐在墙角最隐蔽的地方,他用后背挡住厅堂中其他人的目光,转头深深地看着她,柔声道:“媳妇儿,想吃什么随便点。” 宁馨一抬头就落进了他痴情的眼光里,就算明知道是演戏给别人瞧,她也有些受不了。垂眸躲开他的目光,却躲不开那灼人的热度:“你点吧,你点的我都爱吃。” 小姑娘羞涩之际说出来的话都软绵绵的,特别好听。顾青山心旌荡漾,一双大掌捧着她的小手摩挲,心疼一般说道:“你这白嫩的小手这两天都有些发干了,必是忙着赶路,吃不好睡不好造成的,看着都心疼。” 他的大拇指上有练枪磨出来的茧子,抚在她细皮嫩肉的手背上,酥酥麻麻的。虽是坐在角落里,不太招眼,可宁馨还是觉得很难为情。 “青山哥,快点菜吧,我饿了。”宁馨低声说道,想把手抽回来。 他看似没有紧握,她却跟本就抽不动。顾青山叫来店小二,笑道:“我娇媳妇儿这两天都饿瘦了,你们这最拿手的尽管上,要四菜一汤,给媳妇儿好好补补。” 小二看一眼宁馨,愣住了,这么美的女人可不多见,不过很快他就收到了顾青山撇过来的一记眼刀,讪讪地转身跑了。顾青山转身看看没人注意这边,双眼含笑看向宁馨,捧起小手在嘴边轻轻亲了一下。 宁馨大囧,脸红的快要滴出水来,说话都有了颤音:“青山哥,不必这样吧。” 顾青山抬手摸摸她的头,煞有介事的低声道:“这样才不会有人打你主意,旁人看咱们夫妻恩爱,自然就躲得远远的。要不然,有些小贼就专门制造夫妻间的误会,趁机把他们的家当都偷走。” “这样啊。”宁馨对他的话从不怀疑,偷眼看看四周,好像确实有几个人不像好人,于是她便心安理得的把手寄存在他那里了。 四个菜很快上齐了,都是白洋淀风味的特色菜:炖杂鱼、大锅菜、芙蓉虾仁、凉拌小荷叶。 宁馨夹起一块荷叶,好奇的瞧:“荷叶也能做菜呀?这个还真没吃过。” “我先尝尝,要是不好吃,你就别吃了。”顾青山英勇的当起了试菜员。 这是 选择新生的荷叶嫩尖切成细丝,用滚水焯过之后,拌了花椒油芝麻酱做成的,入口清香爽脆,自然馨香。 “嗯,还不错,你也尝尝吧。”明知人家筷子上夹着一个,他还是多此一举的夹了几根放到她碗里。 宁馨特别喜欢这种清淡甜香的菜肴,点头道:“以前竟不知道荷叶也能做成菜吃,以后回了家我也要做来试试。” 顾青山赶忙应道:“那我要第一个尝。” “好。”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两个人的晚饭吃的开心畅快。馒头和菜都快吃完了,汤还没见影儿,顾青山回头招呼店小二要汤。 “哎……马上就好。”小二应了一声,进了后厨,见只有切墩的学徒在,急着问道:“怎么大厨回家送汤还不回来?客人都等急了。” 学徒道:“他老来得子,媳妇这月子坐的金贵的很,儿子更是捧到了天上。你那桌缺什么?要不就凑合凑合换个简单的,我给炒一下得了。” “还差两碗汤,诶……”店小二忽然发现还有小半锅奶白色的鲫鱼汤,肯定是大厨做多了剩下的,正好,就用它了。 他飞快的盛了两碗端上了桌,还不忘吹一吹:“这是我家大厨的独家秘方,特别补身子,里面加了好几味珍贵药材,他天天炖了给他媳妇喝。” 宁馨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顾青山见她喜欢就把自己的一碗也给了她,说是自己吃了一大盘炖杂鱼,想喝点清口的茶水。 他本是好心,却不知道大厨的老婆岁数大了,生完孩子没奶水,那一锅鲫鱼汤是加了秘制的大剂量催奶药的。 宁馨喝了两碗,晚上还要跟他睡在一起…… 27.帮她 吃完饭,宁馨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顾青山在外面帮她守着门。 听着里面细微的水声,他能控制住自己的脚不闯进去,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水声忽高忽低,就如同一只上下翻飞的小手,她此刻正在揉搓圆润的肩膀呢还是纤细的脖颈,或者是胸前鼓起的地方,甚至底下的私密之处…… 他掐了掐太阳穴,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沐浴过后,宁馨换了一件桃红色的小衫,领口隐约可见里面大红色绣着牡丹花的袔子,乳白色的高腰襦裙衬得姑娘腰更细,胸更鼓。 打开门的那一刻,顾青山就看傻了。 宁馨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低声道:“我该洗衣服了,就带了这三套衣裳。” “哦……哦,是么?那……明天咱们看看有没有成衣铺子,再买几套吧。”他的答话简直驴唇不对马嘴,人家说洗衣服,他说买衣服,宁馨没有跟他计较,收拾了自己的衣裳要到楼下井边去洗。 “青山哥,你换下来的衣服呢,我一起洗了吧。”宁馨温柔说道。 “不,不用,我会洗。”顾青山不假思索的拒绝了,马上就后悔的咬了舌头。“那个……你也挺累的,歇会儿吧。” “我不累,这几天你最辛苦了,青山哥,你别跟我客气,在家里,我不也是给我大哥和宁浩洗衣服么。” 这句话本来很正常,可顾青山就是不爱听,怎么总是跟她大哥小弟并列在一起呢? 黄昏时分,宁馨抱着自己和他的衣裳下了楼,顾青山简单的擦了澡,就到天井里找她。一个打水,一个洗衣,她垂头搓洗的时候,他就蹲在一旁含情脉脉的瞧着她。 这几天,宁馨的确累了,经常坐在马车上腿酸疼不说,主要是担心找不到神医,或是神医不肯去家里给大哥看病。今天,不仅心愿达成,还洗了热水澡解乏,躺到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睡床跟睡马车毕竟不一样,顾青山怕她不好意思,特意找了个借口站在窗边扎了半个时辰的马步。 怕影响她休息,屋里早早的熄了灯,在黑暗中,他的耳朵特别灵敏。床上的姑娘呼吸均匀,身子也不再翻动,可以确定她已进入了梦乡。顾青山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脱了外衣,穿着长袖的中衣躺到外侧的被窝里。 屋里漆黑一片,却毫不妨碍他凝视心上人,顾青山第一次感觉到除了打猎、打仗之外, 夜视眼还有其他的好处。 她今天太美了,长发湿哒哒的垂着,随着白色襦裙一起在纤细的腰部晃啊晃……正回想着那不盈一握的地方,谁知她的小手却从被子里探了出来,无意识的撕扯着桃粉色的小衫,里面的袔子都被她扯动了,露出一小片滑腻的肌肤。 顾青山嗓子发干,默默咽下一口口水,轻轻捡起她调皮的小手,塞回到被窝里。 什么时候才能成亲呀?要不回去就直接提亲吧,这样可能会快一点,出于报恩,宁家也会同意把宁馨嫁给他的。可是他不想那样,他希望宁馨能真心喜欢上自己,让她也尝一尝相思的滋味,然后再成亲,岂不是蜜里调油。 顾青山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刚要翻过身去睡觉,就见那只调皮的小手又冒了出来。这次连被子都掀到了胸部以下,还狠命的在自己胸口挠了挠。 莫非她的衣裳里有什么扎人的东西? 顾青山伸出手去想替她解决一下,却迟疑着不敢覆在上面。正在这时,她另一只小手突然搭在胸口另一边,连着揉了几下。 小手划过的一刻,差点碰到他的大手上,顾青山吓得“嗖”一下缩回手,藏进了自己的被窝,生怕被人抓到罪证似的。 似乎舒服多了,她就那样缓缓垂下双手睡着了。可是没过一会儿,翻了个身又开始挠。 顾青山看傻了,怎么她単挠那处,别的地方却没事呢?若是他不了解宁馨的人品,搞不好会怀疑她勾引自己,可宁馨绝不是那样的人。 顾青山把自己的双手压到腰下,生怕它们一冲动就跑过去助人为乐了。可她的行为实在让人纳闷,他不得不仔细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找一找缘由。 对,那两碗鱼汤,肯定是那两碗鱼汤。 他忽然想起来,在军中的时候,有一次他们在黄河里凿冰捉了不少鱼,除了炖的,还熬了一大锅鱼汤。那些媳妇儿生过孩子的男人有经验,就说这玩意是下奶用的,还讲了好几个荤段子。刚才那伙计不也说了么,大厨天天炖给她媳妇喝,特别补身子。也许他媳妇就是生了孩子奶水少呢,店小二不懂怎么回事就给盛了来。 若是这样的话,顾青山眼光直勾勾的看向重点部位,他不知道没有生孩子的女人会不会被催出来,但是她被催的不舒服是真的,想必那里鼓胀胀、火烧火燎的吧? 这件事顾青山只猜对了一半,那鱼汤的功效没有错,但是普通的鱼汤不会有很大作用, 如果是没生孩子的女人喝了,也没啥反应。可是这两碗不一样,里面加着一剂猛药呢。此刻的宁馨就像突然打通了胸前全部的脉络,身体叫嚣着要生长,又痒又胀。 顾青山觉得这件事自己得负一定的责任,如果只喝一碗,估计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她这样翻来覆去的睡不好觉,他心疼。 大手悄无声息地伸了过去,嗯,软绵绵、热乎乎的,真舒服。五指轻收,再放开,帮了她,却点燃了自己。 暗夜里,他觉得越来越热,不得已,脱了上衣,光着膀子,继续帮她揉。 后来更热了,把中裤也脱了,只剩短短的亵裤,继续帮她。 满身的汗,把被子都弄湿了,他在暗夜中苦笑,不能再脱了,再脱就没了…… 第二天,宁馨起来的时候,他正站在窗边扎马步,后背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她一起身,就发现袔子的带子有些松动,许是晚上睡觉时扯到了吧,她没多想,重新系紧了带子,却发现衣服好像有点紧了,是缩水了么?不过缩得不太严重,还能穿,她整理好衣服,下床叠被。 “青山哥,你的被子呢?” “哦,拿到楼下去晒了,昨晚盖着有点潮。”他起身用湿棉巾擦了擦身上,穿好衣服。 晚上耍流氓就罢了,白天还是要注意形象的。 他转过身来的时候,宁馨发现他眼里有些红血丝,似乎是没有休息好。可是看他精神抖擞、满面春风的神色,又挺精神的。 这一天,两人去逛了鄚州的庙会,吃了当地的小吃,拜了上古神医扁鹊。药王庙的偏殿里供奉着送子娘娘,宁馨跪在前面的蒲团上为三叔和哥哥求子,顾青山就跟在她身后,嘴里默默念叨着:求送子娘娘保佑前面这个女人,多子多福,多跟丈夫亲热。当然了,丈夫一定要是我…… 轻松的一天过去,第二日就接上老神仙启程了,老爷子的百宝箱挺重,秦甘草亲自给放到车上,叮嘱顾青山一定要照顾好老爷子。 起初,老头儿沉浸在出远门的快乐中,没有故意找茬,到了后半晌坐车累了,就非要顾青山背着走。宁馨心疼他辛苦,就想方设法的哄老爷子回车上,路过一个大镇,还特意给他买了不少零嘴。 “老神仙,我想听听神医扁鹊的故事。”宁馨又想出一招,试试灵不灵。 “哎呀,你这女娃娃还是很好学的嘛,来,爷爷给你讲故事。”这一招还真好使,老头儿坐回车上, 顾青山赶忙跳上车挥起了鞭子。 “从前呀,有个二傻子叫蔡桓公,他刚开始得了小病,扁鹊就说给他治病。他却不承认,硬说自己没病,后来小病变成大病,没有人能救活他了,他就死了。”老头儿言简意赅。 宁馨噗嗤一笑:“老神仙,您讲的也太简单了,能不能详细点?” “你爱听细致的呀,好好,给你讲一个。有一天,扁鹊行医途中路过一个村庄,这时从村里传出阵阵哭声,扁鹊从旁人的嘴里了解到死者是一位结婚将近一年的媳妇。他刚要继续赶路,却听哭声愈来愈近,有几个中年人抬着棺材冲他走过来。扁鹊循声一望,不禁大吃一惊,几个中年人抬的是口薄薄的棺材,他看到有几滴污血正从棺材里悄悄往外流淌。扁鹊走上前去看一看血迹,连忙叫人们放下棺材,并阻止后面的妇人不要哭了。 众人打量着眼前这位郎中,心中好生诧异。扁鹊开口说道:“有道是人死方可入棺,你们这里怎么时兴大埋活人呢?”大家惊奇地望着扁鹊,接着便哧哧笑了起来,他们怀疑眼前这位郎中十有**是个疯子。 人们刚要抬起棺材继续往前走,扁鹊急切地说:“众位赶快放下,倘若我没有说错的话,棺材里躺的乃是一个孕妇,这孕妇由于分娩难产而出现长时间昏迷,她这叫假死。 众人听这位郎中说的有板有眼,条条是道,于是放下棺材,依着扁鹊的吩咐,半信半疑地打开棺盖。扁鹊掏出针包,在小媳妇人中上按了一会,然后在中脘穴扎下一针,只见小媳妇身子动了动,眼睛慢慢睁开了。扁鹊又料理了一会儿,妇人竟然坐了起来。人们赶忙把小媳妇扶出棺材,时间不大,一个男婴呱呱堕地了。 一针救了两条性命,众人齐声称赞。妇人的丈夫说啥也要把扁鹊请回家中畅饮一番,还拿出些银两要酬谢扁鹊,扁鹊笑道:见死相救乃行医人的本份,罢了罢了,我还要继续赶路。” 宁馨双眸晶亮,发自心底的崇拜,这么好的医术,还不要钱!“好神仙,我算是明白人们为什么都说扁鹊是神医了,您再给我讲一个吧。” 自家先祖被夸,老爷子十分得意,连着又给她讲了几个故事,天色黑了下来。顾青山勒住马笑道:“安新县城到了,咱们去客栈投宿吧。” 老爷子忽然把两眼一瞪,吹起老高的胡子道:“你们两个小娃娃,是不是合伙算计我啦?哼!看我怎么报仇。” 28.败败火 连着走了三家客栈,老爷子都不满意,最后却选了一家屋里有大炕的大车店。有外人在,宁馨自然不肯和他假扮夫妻了,就单独住了一间。 顾青山一百二十个不放心,连连叮嘱了五回,才讪讪地回了房间。 老爷子要洗脚,让他去端热水来。水来了,又让他亲自动手给自己洗。顾青山并没有什么不耐烦的表情,很淡定的给他洗了,还问他水烫不烫。 “小顾呀,要救得那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老爷子眨着眼坏笑。 “没什么关系,我们村的,我是个孤儿,他家对我不错,还叫我去吃年夜饭呢。”顾青山一边给他擦脚,一边平静说道。 “既然没有太深的关系,那你干嘛这么心甘情愿的伺候我?” 顾青山手上一顿,楞了一下,才接着说道:“我娘在世的时候,身子骨不好,总是卧病在床,我和我爹就给她洗脚,习惯了,这不算什么。”他端起水盆走了几步,背对着老爷子说道:“其实……能有人需要自己照顾,也挺幸福的,我爹娘都不在了,连个洗脚的人都没了。” 他出去泼洗脚水,顺便把自己的脚洗了,路过宁馨门口又叮嘱了一遍让她拴好门。回屋的时候见老爷子已经四仰八叉的躺在了炕头,这样正好,炕尾挨着宁馨的房间,他本来就打算睡在这边,好听着隔壁的动静。 “小顾呀,虽说你也是个实诚人,说的话也有道理。可是呢,我老人家是谁?” “是老神仙呀。”顾青山笑着打断他。 “对呀,所以……就没有我看不出来的事。你小子这么殷勤地跑腿,其实就是想把小宁的大哥变成你大舅哥,对不对?”老爷子悠哉的翘起了二郎腿,连看都不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顾青山一边铺床一边笑:“既然都看出来了,还不帮帮我?有一点我需要提醒你,宁馨妹子是不可能上山打猎的,她弟弟才十一岁,大哥又躺在了炕上,能去打野味儿来孝敬您老的只有我。怎么样,考虑一下吧。” 老头儿哈哈大笑,连夸顾青山聪明,会讲条件。这厢正聊着天,就听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却不是敲得这一间,而是隔壁宁馨那一间。 顾青山侧耳一听,就蹿到了地上,连鞋都没穿就跑了出去。一把薅住那人脖领子,抡起铁拳就要打。 “客官,客官,是我呀……”店小二吓得语无伦次,死死抱住头。 老爷子追了出来,拉住顾青山胳膊:“有话好好说,你这年轻人,怎么火气这么大。” 店小二瞄一眼头上悬着的大拳头,哆哆嗦嗦说道:“我……我们店里有宵夜,是刚做的河虾面,我想问问这位客官吃不吃?” “要问干嘛不来问我?偏偏来敲我妹子的门是什么意思?”顾青山怒火熊熊。 店小二委屈的翻翻白眼:“哎呦,我这不是一间一间挨着问的吗?问完这间就到您那去了。” 宁馨自然也听到了动静,走到门边轻声问:“青山哥,没事吧?我要开门吗?” 要跟宁馨说话,顾青山就把手里薅着的店小二扔出去几步,换成温柔的语气说道:“没事,是问问吃不吃宵夜,不过也许是借口。你记着,只要不是我来敲门,谁来你都别开,去睡吧,我守着呢。” 宁馨嗯了一声,吹熄了油灯,上炕睡觉。顾青山恶狠狠地瞪一眼店小二,威胁道:“无论有任何事情,都不准打扰我妹子,有事来找我说,不然,万一拿你当小贼打残了……” “我我我……知道了,不敢了。”店小二吓得龇牙咧嘴地跑了。 顾青山端着盆出去又洗了一遍脚,回来的时候,老爷子把一杯温茶递给他:“年轻人,火气不能太大,伤身子,来喝点茶水败败火吧。” 这一杯茶喝下去,还真是忒败火了。 顾青山一晚上跑了十趟茅房,平均半个时辰一趟。一晚上没睡觉,不过也有个好处,对宁馨的安全放心了。从她窗前经过了二十回,简直成了巡逻的侍卫。 第二天,顾青山自然没精打采,早饭也只是吃了几口,就蔫蔫的上了马车。 宁馨见他这样,有些担忧:“要不然咱们在这休息一天再走吧。” 老神仙大手一挥,抡鞭子让马跑了起来,就躲进车篷里去了。“这点小病还叫病啊,不过是肠胃受寒而已,来,丫头,我教你个按揉的法子,你给他按上半天,保管痊愈。” 于是,宁馨按照他的法子给顾青山揉着虎口和手背上的穴位,一揉就是一上午。 顾青山无力的倚在车篷上,任由她的小手捧着自己的大手捏来揉去,心中不禁慨叹: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那天给她揉了一宿,今天要被她揉一天还债了! 默默地在心里嘚瑟了大半天之后,肚子还真是不疼了,胃口大开,可惜路上没遇到什么像样的大镇,到 了晚上,也只赶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大山脚下。 “你们在这里歇一下吧,我去打点野味儿——报答一下老神仙。”顾青山扁扁嘴看着老爷子苦笑,转身进了林子。 “小宁啊,来给爷爷捶捶背。”老爷子毫不客气的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 顾青山提着一只野兔、一只山鸡回来的时候,老远就瞧见宁馨屈膝弯腰地在给他捶背,心里就不高兴了,却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冷着脸说道:“老神仙,您要人伺候找我就行了,宁馨这几天也挺累的,让她歇会儿。” “哎呦喂,火气还这么大,看来还得败败火。”老头儿回头坏笑。 顾青山瞥了他一眼,到河边去收拾猎物,很快就架到了火上。老头儿对烤东西吃很感兴趣,挑着一只野兔哼着小曲,美得很。突然发现两只猎物都是一箭穿喉,惊奇道:“这么黑的天,你是怎么射的这么准的,莫非……你能夜视?” 顾青山得意的点点头,老头儿像发现珍宝一般凑了过来:“小顾啊,原来你还有这本事,太好了。有一种黑虫子,是极好的药材,只有晚上才能抓到,如果举着火把就会把它吓跑,就需要你这样的人去抓,一会儿咱们去抓吧。” 顾青山转转手里穿着野鸡的树枝,懒散道:“这会儿知道我有用了?昨天给我下药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啊。” 老头儿哈哈大笑,望一眼去马车上拿盐的宁馨,笑道:“傻小子,我那是帮你呢。你呀 29.乖宝 宁馨放心不下,终究没能等到第二天,当天傍晚,舅舅赶着驴车把她送了回来。 一进家门,她就急匆匆的跑了进去:“娘,怎么样?我大哥能好吧。” 宁馨娘一边接过她肩上的包袱,一边答道:“神医已经给号过脉了,只是你大哥一直昏迷,想问他一些事,然后再才能做决断。你不知道,这几天,你大哥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唉!” 宁馨进了里屋,见老爹正坐在炕沿满脸愁容的瞧着大哥,宁浩耷拉着脑袋站在一旁。青山哥不在,他去哪了呢? 老爷子正坐在椅子上悠闲的喝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宁馨走过去弯腰扶住了他的胳膊:“老神仙,我大哥能好的吧?您说是不是?” 老爷子放下茶杯,不悦的翻了翻白眼:“当初你只说是受伤,我还以为是从山上摔下来,伤成这样的,一看这伤势分明是打的。这么好勇斗狠的人,若是救了他还不得接着跟人打架。” “不是的,”宁馨急的想跺脚:“我大哥识文断字,是个特别文雅的人。今年正月十五在涞水镇的庙会上,有个恶霸赵大少爷强抢民女,我大哥为了救那姑娘,就拦住了他们,让姑娘跑了,谁知就被打成了这样,他是好人,您快救救他吧。” 老爷子歪着头想了想,说道:“他是你亲大哥,你的话我不能全信,这样吧,你去把小顾找来,看看他怎么说。” 宁馨从一进门就发现顾青山不在,此刻便直起身子问爹娘他去哪了。 宁馨娘说道:“你不知道哇,青山哪,临走给你四婶留下了二十两银子,让她帮着买砖瓦石料,要盖新房子呢。这几天,在瓜地旁边那一片都堆满了。刚才青山一进门,老四家的就追了进来,拉着他看房基地去了。” 他要盖新房子的事,宁馨自然知道,还给他提建议,让他盖六间正房,几间厢房呢。 “我去找青山哥来。”宁馨扔下一句话,就往外跑,后边宁馨娘喊道:“让小浩去吧。” “我去吧,着急。”宁馨也说不清为什么,甚至想都没想,就往外跑,似乎也不是很在意被村里人瞧见跟他一起走了,又似乎是想去看看他盖新房子的材料。 小河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那块菜地,依然是老样子。只是这三年他没种瓜,生长旺盛的茉莉花蔓延到了瓜地里,占据了原来搭瓜铺的那一片地方。 顾青山此刻和尹四婶、小栓正 站在瓜地另一头,一大堆青砖、檩条都整整齐齐的码放在那里。尹四婶对这差事十分精心,自从东西买了来,就给小栓搭了个窝棚,让他晚上守着别丢东西。 “四婶,明天就找人手,后天就盖吧。总也没个住的地方,着急呀。过十来天就谷雨了,我还想把瓜种上呢。”顾青山一边迈着大步丈量尺寸,一边说道。 尹四婶笑道:“青山哪,不用那么急,我已经找好了六个人,有两个瓦匠、一个木匠、还有三个打下手和泥搬砖的,咱们村里盖房子,一般就是给二十文钱,中午管一顿饭。你这做六个人的饭,肯定是不行的,就到我家里去做,小霞和小栓媳妇都能帮把手,做六个人的饭不成问题。下雨天不能干活,这样的话,用不了两个月肯定能盖成,花销大概十两银子吧。” 顾青山垂眸想了想,说道:“谷雨前后,下雨天多,肯定要耽误盖房,而且马上就到农忙的时候了。多找些人手吧,最好能找齐二十个人,可以加工钱,给二十五文,午饭也做馒头肉菜,吃了有力气。小霞和小栓媳妇,哦,还有你和小栓都不能白帮忙,每人也算一个工,也二十五文。” 尹四婶听了又惊又喜,可还是善意的劝道:“不用,这样太费钱了。” 尹小栓在一旁着急了:“娘,青山哥不差钱,我这都看了好几宿了,我哥乐意给我点铜板慰劳一下怎么了。” 顾青山噗嗤一笑,道:“对,这几天你们买料卸料的也很辛苦,都应该算工钱。” 尹四婶一巴掌拍在了儿子后脑勺上:“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青山哥对你是救命的恩情,让你看几天砖你还要钱,有脸活着吗?” 尹小栓扁扁嘴,委屈的抱着头蹲在了地上。顾青山赶忙上前阻拦,正在这时候听到了姑娘温柔的声音:“青山哥。” 抬头一瞧是宁馨,顾青山飞快地从檩条上跨过去,紧着问道:“怎么了?” “那老神医不相信我哥是为了救人才受的伤,非要你去证明一下,不然就不肯救他。”宁馨眼巴巴的看着他。 “好,我跟你去。”顾青山没有半点犹豫,抬脚就走,一边走一边回头说道:“四婶,你们回家吧,我去看看宁斌哥。小栓今晚不用住窝棚了,我来看东西。就按我说的,抓紧找人吧。” 被夕阳拉长的高大背影护着宁馨娇小的影子很快离去,尹小栓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咂咂嘴道:“早知道当了兵回来能这么风光,还不如我去呢。” “你放屁,咱们村去了十个,不就回来了这一个么,你这脑子,你这懒样,去了还能有命回来?”尹四婶一边教训着儿子,一边往回走。 顾青山和宁馨很快就进了家门,正碰上宁斌睁开眼睛,看到妹子,他动动干涩的嘴唇,哑声道:“阿馨,你回来了,你大嫂呢?” “大哥,你醒了。”宁馨惊喜的走到炕边,却忍不住回头看爹娘,大嫂的事,她还真不知该怎么说。 宁馨娘凑了过来:“你姥姥的病还没好呢,阿馨先回来瞧瞧,过几天再去替换你媳妇,让她回来瞧瞧你。” 宁斌望一眼使劲往老爹身后躲的舅舅,黯淡地垂下了眼帘:“你们别骗我了,她是不是不要我了?也是,我这么个累赘,还是早点死了的好。” 宁馨一下子就哭了:“大哥,你别这样。咱们全家都盼着你好了呢,还有你救的那个姑娘,肯定也是感激你的,怎么能说自己是累赘呢。” 顾青山看着宁馨掉泪,心疼的不行。也凑上前去说道:“宁斌哥,男子汉大丈夫,你不能放弃。我特意去鄚州城给你请来了神医,肯定能医好你的。” 说着,就来到冷眼旁观的老爷子面前:“老神仙,宁斌哥确实是为了救人才被人打成这样的,您快救救他吧。” 老爷子不疾不徐的起来,悠然伸出三个手指,道:“三十个黑虫子。” “好。”顾青山毫不犹豫的应了。 “明天早晨要喝野山鸡蘑菇汤。” “行。”顾青山没得选择,应得非常痛快。 宁馨虽是着急给大哥看病,可是也不好意思把顾青山往死里使:“青山哥这些天都挺辛苦的,您就让他好好睡一晚上,明天再去打猎抓虫不行吗?” 老爷子一吹胡子,不干了:“你心疼他,那你去呀。” “我……”宁馨脸一红,默默走到娘身后去了。 顾青山心中一暖,笑道:“没事,宁馨妹子不用担心,我体格好着呢,这点辛苦不算什么。快看病吧。” 老头儿重又号脉,摸骨,又问了宁斌一些问题,拿出针包,在几处穴位上扎了,问他感受。他严肃认真的样子,跟刚才吊儿郎当的模样截然不同,宁家人这才完全相信这位真的是神医。 诊断完了,老头儿云淡风轻的坐在了椅子上,众人齐声追问结果。他摇头道:“不好说呀。” 宁馨噘着嘴求救一般看向 顾青山,他自然受不了心上人这般依赖的神态,马上挺身而出:“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保证做到。” “再好的大夫也治不好一心求死的人,不是我要条件,是他不想活。”老爷子淡淡说道。 宁馨爹娘赶忙围在宁斌周围,苦口婆心的劝。“阿斌哪,爹老了,这个家还要指望你呢。” “阿斌,小浩还那么小,你不管他哪行?你不是说还要教他识字的吗?” 宁馨呆呆地在一旁瞧着满眼死灰的大哥,忽然跑到堂屋里拿了一把剪刀过来,伸手揽过及腰的长发就要剪:“大哥,我已经发过誓了,治不好你,我就不嫁人,我现在就把头发剪了,让你瞧瞧我的决心。” 顾青山一把抱住宁馨,把剪子抢过来扔到了地上,心中一片哀嚎:我的小祖宗,我着急忙慌的盖新房子为了谁?还盼着秋天成亲呢,你却要剪了头发…… “不许胡闹,宁馨,你怎么也不冷静了?”顾青山心里急,嘴上却舍不得说重话,手上死死的抱得紧,语气却满是无奈。 宁馨娘吓坏了,捡起剪子放回堂屋里,拉过宁馨哭道:“好孩子,你可别让娘着急了。” 两行热泪沿着眼角滑下,流进了鬓角里,宁斌泪眼模糊的看向顾青山:“青山,从三年前我就知道,你……” 顾青山看着伏在娘怀里抽搭的宁馨,没好气的回道:“你别托付给我,我也发过誓了,治不好你,我就不娶媳妇。你如果就这样死了,知不知道,大家都不安心,都过不好日子。这么多人关心着你,你争点气行不行?” “我活着……不如死了舒坦。”宁斌有气无力的说道。 顾青山急了,怒瞪着他点头:“好,那你就一点都不能忍是吧?我告诉你,你以为我没有活着不如死了舒坦的时候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却得不到,我也想死。我去当兵,就没打算活着回来。要不是宁馨说让我学好本事,回来打猎挣钱娶媳妇,我早就死在战场上了。你以为我天天给人家洗衣服舒服吗?你以为我大冷天去游黄河舒服吗?我九死一生替别人挡了箭,要不是因为怀里揣着宁馨给我做的那双鞋,那箭就从我身上穿过去了,你知道吗?谁没有遭难的时候,咬咬牙不就过去了吗?” 看一眼呆愣的宁斌,顾青山转身走了:“我去抓虫子,打野山鸡。” “青山哥……”宁馨追到院门口,却不知说什么好,只含着泪嗫嚅道:“谢谢你。” 顾青山回头,见没有别人跟出来,就抬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柔声道:“别说傻话了,以后也不许你再做傻事,进去吧,宁斌哥会好的,你也会好好的嫁人,再剪头发,我就不理你了。” “嗯,我听你的。”宁馨乖乖答道。 她那么乖,顾青山忍不住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心:“进去吧,明天我再来。” 30.盖新房 第二天,顾青山提着野山鸡、蘑菇、黑虫子到宁馨家来的时候,见宁斌的腿上已经绑了木板固定,头上和腰上都扎着银针。 宁馨娘不好意思地迎了上来:“青山,你的恩情,我们家几辈子都还不完。上次那人参就太贵重了,我本来要还给你的,可是神医说有用,就……等以后,我们一定会还你的。” 顾青山笑笑:“大娘,没事的,不算什么。” 宁浩从他手里把东西接过来,说道:“青山哥,下次打猎我跟你去吧,我可以帮忙提东西。” 顾青山眉梢一动,觉得此法可行,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分给宁浩猎物了,免得以后给宁家的东西多了,他们心里不安,于是爽快的应了。 宁浩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痛快,欢喜的笑了起来。 宁馨听到动静从厨房走出来,见到顾青山甜甜一笑:“青山哥,没吃饭呢吧,我做好早饭了,你也一起吃吧。” 见她关心自己,顾青山心里美滋滋的,憨厚答道:“老神仙不是要喝野山鸡蘑菇汤吗?我特意去山上打了来。” “每天都要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宁馨一低头,发现他脚上的鞋已经很旧,就快要破了,忽然就打算给他做双新鞋。 顾青山跟宁家人说了明天就要开工盖房子的事情,也许不能天天来看宁斌了。宁馨爹娘都抢着要去帮忙,被他死活拦下来。毕竟照顾宁斌才是宁家的头等大事,盖房子已经请了那么多人了。 “青山哥,既然需要做二十个人的饭菜,那我也去帮忙做饭吧。”宁馨主动提出帮忙。 顾青山虽然舍不得她受累,但这是为她盖的新房子,将来两个人都要住在里面的,若是宁馨出了一份力,那意义自然不一样。而且他也希望吃到宁馨做的饭,希望每天看到她。 “那好吧,如果你和小浩有时间,就帮忙做做饭、干点零活吧。宁伯和大娘还是照顾好宁斌哥要紧。”顾青山点头应了,留下来吃了早饭就匆匆走了。 当天下午,他又去镇上采买了一些东西,卖野猪的十六两银子本来是要送给宁馨的,可是她死活不肯要。顾青山只好拿到镇上换成十六吊钱,留着发工钱用。在瓜地旁搭好了瓜铺,预备了两串鞭炮明天开工的时候用,顾青山瞧着成堆的砖瓦、粗实的松木檩,心中兴奋极了。 晚上,宁馨挎着小篮子来给他送饭,顾青山激动的嘴角都合 不上。 “宁馨,我还不饿,先放在瓜铺上吧,来,我带你看看马上要开工的新房子。”他激动的拉住她手腕,指给她看:“这里是正房,打算盖六间,这里留下这么大的天井,东西两侧的厢房各三间,一共是十二间的大院子,门口这边修一道高高的影壁墙,对了,你觉得上面画山水好,还是题字好?” 宁馨羡慕地望望洒了白色石灰圈起来的那一大片地方,原先自己家的房子是宁家庄最大的,一共七间,现在青山哥要盖十二间的大宅子了,简直不得了,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房子呢。 “我觉得影壁墙还是画山水吧,咱们村里也没有几个认识字的人。”宁馨低声道。 顾青山懊恼的掐掐自己手心,怎么忘了她不识字呢,自己也不过是跟着谭士礼学了一些简单的字罢了,是不是要被宁馨笑话自己虚浮爱显摆了。 “其实我本来也是想画山水的,就是……就是在城里看到的影壁墙大多是题字,所以才……不过想想也是,咱们是乡下,就该有个乡下的样子,学人家城里做什么。宁馨啊,你看看房子旁边的菜地留多大合适?”顾青山赶忙引开话题,带她到房子西面看打麦场、菜地、荷塘的预留地。 宁馨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顾青山送她回来的,到了门口,把装了二百两银子的褡裢,和十六吊钱包袱交给她带进去,他才转身走了。 他请宁馨帮忙保管这些银钱的时候,她本来是不答应的,后来是他苦苦哀求,说明天这里盖房子,人多杂乱,银子容易丢,宁馨才勉强答应了。 回到瓜铺边,顾青山兴奋的一点儿睡意都没有,连银子都给了她了,她现在就像一个管家婆,嘿嘿! 拿起弓箭、背上大刀,他利索的上了山。不到一个时辰,就打了一只几十斤重的獾猪,掏了一窝野兔子回来。 万事俱备,心情大好,距离梦想又近了一步的小伙子十分畅快。 三月初九,艳阳高照,春风十里。一大早,村东就响起了欢快的鞭炮声,尹四婶请来了塔前村最好的瓦匠石大柱当盖房班子的头儿,来自周边三个村子的二十个小伙子都扛着铁锹,拎着瓦刀早早聚齐了。 石大柱沿着丈量好的四条圈边线用麻绳找平找直了,大喊一声:“三月初九,开工喽!房东大吉大利,娶漂亮媳妇,生一大堆孩子,长长久久哇!” “好!”众人大笑着齐声应和,洪亮的声音直冲云霄,连躺在床上睡懒觉的吴二 狗都被惊醒了。他迷瞪着双眼晃到了村东,就见到一幅令人震惊的画面。 二十来个光着膀子的小伙子,大清早就十分卖力的在挥舞着铁锹干活。热火朝天的场面让他这个懒汉都想去铲上几锹,只是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刚好,有两个老婆子到河边洗衣服,就听孙婆婆说道:“你瞧瞧,人家顾青山哪真是不得了了,要盖十二间大瓦房啊,别说咱们村,就是整个涞水县也难找这么阔气的宅子了吧?” “是啊,”旁边尹婆婆也不无羡慕的望了过去:“你瞧这些小伙子们,干的多卖力气,每天给二十五文工钱,还管一顿肉菜,要是我家老头子还能干,早就去帮忙了。” 吴二狗咂咂嘴,二十五文还有肉菜呀,难怪这些人一大早的就拼了命干活儿。他暗暗后悔自己上次打宁馨的主意,得罪了顾青山,要不然自己也可以混几天肉菜吃的。 唉!谁也没长着前后眼,要是知道顾青山能活着回来,他是绝对不敢惦记宁馨的,哪怕一点点都不敢有。 他惧怕的男人此刻正在自己的宅基地上看着人们挖地基,飞扬的尘土正如他此刻飞扬的心绪,心尖上一会儿是漂亮的新房子,一会儿是娇美的新娘子。想想此刻的宁馨,应该已经到了尹四婶家吧。一大早,他就把獾猪和野兔送了过去,特意叮嘱四婶留着两只兔子给宁馨带回去。 一上午的时间,地基挖好了一半,红日当空,众人挥汗如雨都不算什么,只眼巴巴地等着吃肉菜呢。普通的农家汉子们除了过年时能吃上几顿肉,大多数人已经两个多月不知道肉味了。 一大群人进了尹四婶的家门,马上被满院子的肉香味熏醉了,真香啊!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大碗猪肉粉条炖白菜,菜上飘着一层油花,猪肉不是切成细丝,而是一大块一大块的,吃着真过瘾。 “真解馋哪!” “嗯,我得吃十个馒头。” “你小心别把肚子撑爆了,哈哈……” 人们大口满塞的吃着,有的蹲在台阶上,有的坐在树底下,别提多热闹了。肉香味四散开来,大半个宁家庄的人都在赞叹顾青山的好本事、好运气。 被崇拜的男人却没有急着吃饭,进了厨房去看宁馨。她正蹲在地上清洗大白菜,一双小嫩手被泡的有些浮肿。顾青山拉着她的胳膊让她站起身子,垂眸注视着肿胀发白的小手,心疼极了:“宁馨,你洗了多少菜?怎么累成这样?” 宁馨把双手在围裙上擦擦,笑道: “没事,青山哥,你饿了吧,我给你盛菜。” 盛菜的活儿是小栓媳妇在干,她盛好一碗就放在窗台上,院子里汉子们会自己来端。她见顾青山进来了,眼神一亮,瞧着他,就像在瞧一个会走路的金元宝。忙不迭的盛了一碗菜,还特意多舀了几块肉在里面,双手捧着给顾青山递了过来。 顾青山一门心思的看着宁馨拿了碗去盛菜,没注意小拴媳妇从旁边绕了过来,差点把一碗上好的肉菜撞翻在地。 “青山大哥,这是我给你盛的,快趁热吃吧,我去给你拿馒头。”小栓媳妇兴冲冲的笑着。 顾青山却没有接,淡淡道:“你吃吧,你们也忙了半天了,宁馨去给我盛了,马上就好。” 说罢,转过身去看宁馨,就见她盛了满满一大碗,左手端着,右手把勺子放下。顾青山赶忙过去接:“我来,你别烫着。” “我哪有那么娇气。”宁馨笑着把碗给了他,又从旁边锅里拿了一个温着的馒头:“先吃一个吧,一会儿再回来拿。” “好。”顾青山接过来,却没急着吃,嘱咐宁馨道:“你快吃吧,别洗菜了,手都累成那样了。” 小栓媳妇咬着下嘴唇瞧着金主顾青山,要论对他的恩惠,自然是尹家比宁家更大,可他这是什么态度嘛,只瞧见宁馨受累了,瞧不见别人? 同样是挣二十五文钱,宁馨白捡了便宜差事不说,还被东家感恩戴德的。这一上午,她是有点欺负宁馨,不过,她觉得就应该是这样的。 31.藏鞋 吃完了午饭,汉子们都急着往回走,接着干活儿。农家人都实在,吃了人家这么好的饭菜,不卖点力气自己心里都觉着过意不去。 顾青山扫一眼埋头苦吃的小栓媳妇以及她面前那满满的一碗肉,看向了站在她身边灶台上,碗里没有几块肉的宁馨。 心里的气不知不觉就蓄满了,他心爱的姑娘,决不能受外人的半点气。 尹四婶和小霞负责做馒头,到隔壁孙婆婆家做好了端过来,此刻在那边收拾厨房,并不在这里。看样子是小栓媳妇和宁馨负责做菜,择菜洗菜切菜的活儿估计是都给了宁馨了,小栓媳妇也就是切完肉烧火。 “宁馨,我让四婶给你两只兔子,你拿回去给宁斌哥补补身子,四婶没忘了吧”顾青山假装无意的问道。 宁馨赶忙点头:“小栓嫂子给我了,就在那边篮子里。” 顾青山走过去一瞧,果然不出所料,是最小的那两只。昨晚他掏了一窝兔子,两只大兔子得七八斤重,一只大半的也就三四斤,还有一只幼崽不到两斤的样子。 “怎么是这两只小的,那两只大的呢?”顾青山脸色不太好看了。 小栓媳妇有点怕,这个男人和自家男人不同,既高大又有本事,沉下脸来的样子着实让人害怕。不过,那两只兔子她已经藏起来了,就等着下午不忙了拿到镇上去卖,若是此刻拿出来,岂不是承认自己私藏了么。 “那两只炖在肉菜里了,娘怕半只獾猪不够吃,我就把两只兔子也炖在里面了。哦,獾猪还有剩下的半只,在菜窖里放着呢,是想明天炖菜用的。”小栓媳妇赶忙解释。 顾青山懒得听了,嘱咐宁馨早点回家,就急匆匆走了,却没忘了在院子里瞧一眼,并没有发现晾晒的兔子皮。 小栓媳妇着急去镇上卖兔子,见他走了,就对宁馨道:“我有点事得回趟娘家,现在就要走,晚上还要早早赶回来发面预备蒸馒头呢,你把锅碗刷了吧,一会儿我娘回来,替我说一声。” 宁馨点头应了,麻利地开始干活儿。她不在乎多干少干,这是在帮青山哥干活儿,为的是他的新房子,不是替尹家干,就算尹家狐假虎威,她也可以忍。 小栓媳妇从柴房里找出自己的篮子,用一块蓝花布把两只沉甸甸的大兔子盖好,扫了一眼厨房里刷锅的宁馨,“切”地嗤了一声。曾经的里正女儿,家里娇的跟大小姐似的,从不让她到田里干活,如今 怎么样,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了吧,看着她受委屈的模样,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到了镇上,就把两只新鲜的大兔子摆出来卖,她面皮也厚,敢吆喝,把两只野兔夸得简直跟人间美味似的。也算她走运,夏家布庄的大少爷听到吆喝声从店里出来瞧,想起妻子宁娟这几日因为怀孕吃不下东西,就打算买下来,问她多少钱。 小栓媳妇不知道这是宁家庄的姑爷,见他十分想买的模样,就狠狠心往高处说:“兔子肉一般三十文一斤,我这是山里的野兔子自然得卖四十文,这两只一共十六七斤,怎么也得值六百多文,这样吧,给你算便宜些,最少五百文,再低我就不卖了。” 她狡黠的眼睛看向布庄少东家,若是他嫌贵,可以再降些,反正也是白捡的。夏家有钱,媳妇又是怀着身子的,夏禹自然不在乎这点铜板,也懒得跟一个妇人费口舌,爽快的去店里取了五百文钱给她,让小伙计赶紧把兔子送回家里炖上,让宁娟晚上吃。 五百文哪!半吊钱!小栓媳妇挎着篮子走的飞快,生怕被别人抢了去似的。自从成了亲,婆婆把家里的银钱管的死死的,男人又没出息,也给不了她私房钱,每次到镇上赶集,也只是给她三五个铜板的零花钱罢了,想买点零嘴儿都难。 这下好了,顾青山这房子可能要盖一个月,如果每天想办法抠唆一点,那一个月下来是不是可以攒下几千文钱了?天哪,简直不敢想,那是多大的一堆钱呀。 红日西斜,顾青山那边此刻依旧是热火朝天的场面,地基差不多挖好了,大家就想着今天一定要把这项活儿干完,明天一早就开始垒墙了。虽说多干一天就多挣一天的钱和肉菜,可是谁也不好意思干那亏心事。 天色渐暗,众人干完活儿回家去了,顾青山一边围着地基收拾,一边不断望向村口的方向。涞水河在静静的流淌,家家户户房顶上都冒出了炊烟,他在期盼着心爱的姑娘来给自己送饭呢。 最近是越来越想她了,恨不能一天到晚都能瞧见她才好。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那至少也要见她两回吧,晚上若是见不到她,他会睡不着的。 远远的,一个挎着篮子的姑娘从村口走出来,直直的朝着这边来了。顾青山心中一喜,便不再看向村口,只快步跑到河边洗脸洗手。 等他洗完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姑娘也走近了,一看那壮实的体型就不是宁馨,是小霞。 顾青山心里的失落简直没办法形容,在 心里默默地念叨:宁馨,地基挖好了,你不来瞧瞧么?一下午没见面了,你就一点都不想我? 他这边委屈哒哒的朝河里摔着石子,却没想到那边宁馨也正在纠结。晚上宁馨娘蒸了野菜馅的包子,想让宁浩送去,却找不到那小子了,就去问宁馨知不知道他去哪了。 宁馨正在炕上做一双男人的鞋,每扎一针下去都很注意,务必要针脚匀称密实,上次他出征的时候给他做的那双鞋因为时间紧,针脚实在不怎么样,简直拿不出手。这次若是再做的不好,还不被他笑话死了。 “宁馨哪,你知不知道小浩跑哪疯去啦?”宁馨娘推门进来。 宁馨正想着他看到鞋会不会夸自己手艺好,娘突然闯了进来,吓得她下意识地就把鞋塞进了炕桌底下。 宁馨娘一愣,她瞧见那是一只男人穿的青布鞋了,只是从没见宁馨这样藏过东西。她也时常给老爹和大哥做鞋,有什么可藏的呢? 宁馨娘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沉了下来。若真是给自家人做鞋,她肯定不会藏。那只能说明这双鞋是她偷偷做给某个男人的,会是谁呢,难道是……董少成? 虽然跟董家退了亲,但是董少成对宁馨那毫不掩饰的喜欢,当初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会不会他私下里找了宁馨,甜言蜜语地把她哄好了,偷偷跟她来往。 宁馨娘直觉上觉得闺女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可是她藏鞋这一点实在 32.撑腰 顾青山指着山脚下一片绿油油的青草地对宁馨说道:“你看这里,我想明天上午去镇上买两口大铁锅,在这里修个简易的炉灶,反正瓦匠师傅是现成的,这点活儿也就是一刻钟的时间。买个大案板,买几个大面盆,还有其他做饭用的东西,再买些苇笣搭成棚子。以后就不去四婶家做了,在这里离得近,大家吃完饭就可以在树底下休息一会儿。” 宁馨走近瞧了瞧,比量了一下地方,点头道:“好是好,只怕……四婶会不乐意。” 顾青山笑道:“管她呢,我也没亏待他们家,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还有你,别怕小栓媳妇,她算什么?也敢欺负你。哼!通过这件小事看清她的人品也好,以后还是少跟他们来往吧。” 这话宁馨同意,“四婶这人虽然爱唠叨,但是为人还是比较正直的,小霞也是个实在人,小栓两口子就不好说了,我也觉得你还是别跟他们走的太近,免得被他们坑了。” 顾青山陪着宁馨走向菜地,却不让她动手,而是自己亲自动手帮她拔菜:“明天上午你和宁浩跟我去镇上买东西吧,有些做菜用的调料,我也不知道该买啥。今天有人问工钱的事了,我想以后还是每天发工钱吧,省的大家惦记。你以后不用做饭了,就把每天要发的工钱带来,在这数好,分成份,傍晚的时候发给大家就行了。” 第二天,小栓媳妇左等右等不见宁馨来,只得自己动手洗菜做菜,起初她磨蹭的时间太久了,眼见着临近晌午,必须赶快忙活,累得她一身汗,在心里骂了宁馨好几回。 今天锅里的肉比昨天少,因为小栓媳妇留下了一条猪腿,预备着给自己家人吃,因为獾猪和兔子都没了,谁知道顾青山明天一早还会不会送肉来? 尹四婶和小霞抬着一大包袱馒头从孙婆婆家过来,刚好碰上顾青山带着大家进门,宁馨和宁浩也在人群中。 小栓媳妇见宁馨踩着饭点来了,就老大的不高兴,斜了她一眼道:“快过来盛菜吧,大小姐,我今天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了。青山大哥,今天可不能给她算工钱啊,她一上午都没干活,现在跑来混饭吃。” 顾青山沉了脸,冷声道:“算不算工钱是我的事,用你管?今天上午我让宁馨和宁浩帮我做别的事情了,她比你辛苦。” 宁馨走过去盛菜,淡淡说道:“我不要工钱,我只是给青山哥帮忙的。” 顾青山压着火对尹四婶笑道:“四婶,总在你家里做 饭也不方便,大家还要走这么远的路过来。我今天买好了锅碗,已经让瓦匠师傅垒好炉灶了,以后就在瓜地旁边做饭吧。弟妹似乎身子骨弱些,这活儿确实挺累人的,要是把她累坏了,回头小栓兄弟可饶不了我。那就别让弟妹过去了,咱们村的红案大厨宁喜叔今天碰见我还说想来帮忙呢。” 宁喜是宁家庄做菜最好的大师傅,红白喜事都是他掌勺,每天给十五文工钱,管饭。昨天他听说顾青山这事上给二十五文,早就羡慕地眼珠子都红了。 宁长水是顾青山的发小,从小就笑闹着青山长水是一对,可惜是俩男娃。今天盖房子的时候,见他用马车拉着一车东西和宁馨姐弟俩回来。此刻又见他这么卖力气的给宁馨撑腰,心里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从宁馨手里接过一碗菜,笑着附和:“宁喜叔做的菜,那是真香啊,他要是能来就太好了。” 一听这话,小栓媳妇吓得脸都白了,额头上的冷汗冒了出来。不在自家做饭,她就不方便私藏东西了,期待了一晚上的小金库,一下子成了泡影。这还不算,竟然连二十五文钱都挣不到了,这么好的差事,怎么说没就没了。 尹四婶瞪一眼傻了眼的儿媳妇,尴尬道:“宁喜做菜肯定是比别人都强的,只是……” 她也不希望儿媳妇丢了这份好差事,可是又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毕竟他们家还有三口人挣着份子钱呢。 一看婆婆要放弃,小栓媳妇急眼了:“青山大哥,我不累,我能行的,你瞧着,我干活儿还是挺利索的。” 说着,就从宁馨手里抢过勺子,麻利地给大家盛菜。 顾青山点点头:“好,既然这样,那就先别让宁喜叔来了,还让弟妹接着干吧,不过,你也别硬撑,若是觉得累了就说话,宁喜叔说他随时可以来。宁馨你也累了,去吃饭吧。” 吃过午饭,顾青山叫上宁馨、宁浩一起回了瓜地。小栓媳妇气哼哼的叫小霞帮着把锅碗洗了,就跟着婆婆一道去瓜地发上面,准备明天的饭菜。 他们到了那的时候,见宁馨正坐在一棵大树底下数钱,篮子里放着一大堆零散的铜钱,她数够二十五个就用麻绳串起来,系一个结。 “她的活儿倒轻松。”小栓媳妇撇撇嘴。 尹四婶瞪一眼好吃懒做的儿媳妇,斥道:“你乐意干就干,不乐意干,有的是人等着干呢。” 小栓媳妇灰溜溜的闭上了嘴,打水和面去了。 顾青山一下午 没露面,带着宁浩进山里去了。临近黄昏,他高大的身子出现在林子边,肩上扛着一只硕大的野猪,足有一百多斤的样子。旁边的宁浩帮他拿着弓箭,手里还拎着一只雪白的貂儿,那貂儿不仅漂亮,还不停地蹬蹬腿,居然是活的。 宁馨赶忙迎了上去,却突然发现顾青山的青布褂子上满是血迹,吓得她水亮的眸子都颤抖了:“青山哥,你……你没事吧?” 听到她带着颤音的问话,顾青山心里欢喜,她这么担心自己,是不是已经有些动心了? “没事,放心吧,都是野猪血,一会儿去河里洗个澡就好了。”顾青山大咧咧的笑笑,把野猪扔到草地上,插着腰喘气。打到这么大一头野猪也是费了不少力气的,还要把它扛回来,他的鞋都因为用力过猛扯开了一个小口子,大脚趾若隐若现的。 宁浩激动地手舞足蹈地夸赞着:“姐,你是没见过,青山哥可厉害了,嗖嗖嗖射了几箭过去,这野猪就不行了。可是这家伙还是个硬骨头,居然不跑,要跟我们拼命呢,被青山哥的大刀一砍,就掉下半个头,再也动不了了,哈哈……” 小家伙满是自豪,宁馨忍不住打趣他:“那野猪冲过来的时候,你在干嘛呢?” “我?我当然是躲在大树后面,不给青山哥拖后腿呀。”宁浩理直气壮。 宁馨忍俊不禁的笑了:“你还知道自己拖后腿呀。” 顾青山喘匀了气 第33章羞涩 天刚蒙蒙亮,宁馨就挎着菜篮子去菜地了。 顾青山已经起来了,正在菜地边挥舞着铁枪练习,好不容易学来的本事,可不能因为懒散懈怠丢掉了。早上这里没人,他光着膀子练了两刻钟了,身上的腱子肉挂着晶亮的汗珠,闪耀着强健男人才有的力道。远远的见宁馨来了,他停下动作,使劲揉了揉眼,生怕是自己还没睡醒看错了。 走到近前,宁馨只瞄了一眼他强壮的身子就红着脸低下了头,从篮子里摸出新鞋给他递过去:“青山哥,我给你做了一双新鞋,你试试合脚不?” 男人受宠若惊,一把扔了铁枪,在衣襟上使劲抹抹手,双手把鞋捧了过来。青面布鞋,是村子里最普通的样式,可是针脚细密平滑,鞋底平平整整,鞋面整齐干净,一看就是费了心思的。 “宁馨,你做的真好……这是,上次你扎了手,就是为了给我做鞋?”他双眸亮晶晶的,昨晚真是一丁点都没想 到给自己做的。 他的目光太炽烈,宁馨轻轻嗯了一声就不敢看他的脸了。 看着她一脸娇羞的模样,顾青山美得都要醉了,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握鞋的左手都有点发颤。激动之余,右手冲动的抓起了她的小手:“手好了吗?让我看看。” 他翻过她的小手,认真地瞧瞧指肚上的小红点,想想这是为了给自己做鞋才受的伤……顾青山忽然弯下腰去,像昨晚她的动作一样,把那根纤细白嫩的手指含进了自己嘴里。 十指连心,蓦地传来温热湿滑的触感,宁馨一抬头就掉进了他痴缠的眼神里。这样的眼神,她见到过,就在他们一起的去鄚州城的时候,他会偶尔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可是,那几次都没有现在这么浓烈,这么直白。 他的舌尖添抵着指肚,痒的她心跳如鼓,小鹿乱撞。她想把手指抽出来,却抽不动,脸上热的已经快要烧起来了。姑娘一双水眸哀求地看向他:“青山哥……” “宁馨,我……我去你家提亲好不好?”见她没有恼怒,顾青山觉得宁馨终于发现自己的心意了,就鼓起勇气开口询问。 宁馨此刻一颗心已经跳成了一团,根本就没有听清他的话,见他说话的时候放松了对手指的控制,赶忙趁机抽了出来。 顾青山期许的看着她,心里忐忑的很,只等着她回答。可是她把手指抽回去,就不再看他了,只双手捂着胸口,像是一颗心快要蹦出来的样子。他的目光自然也被吸引到了那处,十来天的时间,似乎比刚回来那天初见时又长大了一些。他下意识的瞧了瞧自己的大手,若是握在那里,似乎刚刚好。 宁馨缓了一阵,才抬起头来瞧他,却见他失神的盯着自己胸口,顿时又羞又恼,恨他又恨不起来,只得撅起小嘴转头就走。 “宁馨,你答应了,是不是?”顾青山急了,哪肯放她走,一把拉住她手腕。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宁馨垂着头答道。 “我说……”刚才冲动之下,说了也就说了,虽说是有点快,有点含糊不清,可是……现在再让他说一遍,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怕,怕宁馨拒绝,怕她就这么转头走掉。如果是那样,恐怕就不能像现在一样每天见到她了。她都给自己做鞋了,都娇羞成这样了,哪怕他含着她的手指都没恼,这不就是喜欢他了么?不过是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过几天等房子盖好了再去提亲不是更好么。 “没、没说什么。你先回去吧,一会儿就要来人了。”恢复冷静的顾青山松了手,默默的看着她离开。 宁馨却没他恢复的这么快,一颗心还在噗通噗通的乱跳着,也没深究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就逃也似的跑了。跑到小河边,忽然又折了回来。 顾青山一双黑眸马上迸发出热烈的光芒,她是回来告诉他答应了么?她本来就听清了,只是因为不好意思才没有承认? 他这厢激动的胡思乱想着,甚至还迎着她朝前走了几步,就见她并没有看向自己,垂着头径直跑到菜地边,拔了几颗苜蓿菜,扔进篮子里,飞快地跑远了。 失落的小伙子默默追到河边,看着她的身影跑远,直到转过街角消失不见。 “唉!”他叹了口气,无心练枪,拎上一桶水,去浇灌她心爱的茉莉花。 “想宁馨呢?”身后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 “嗯……”顾青山猛地反应过来,转身回头:“不是。” 宁长水哈哈大笑:“青山,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从小你就对宁馨不一样,从光屁股的时候就喜欢围着她转,还让人家看你的鸟儿大不大,哈哈哈……” “你给我滚。”顾青山臊的脸通红,把剩下的半桶水泼了过去。 宁长水跳着躲开了,慢慢敛了笑意,正色道:“你怎么还不去她家提亲?就不怕晚了她订给别人?” 顾青山把水桶一扔,无精打采的蹲在了地上,闷声道:“我刚才问她了,可是她没答应。你觉得宁馨喜欢我吗?” “不可能吧?”宁长水皱起眉头,“以你现在的条件,只有你挑别人的份,宁家绝对上赶着嫁进你这新房子里,她怎么会拒绝你。” “也没拒绝,她说没听清,可是我不敢在问一遍了。”顾青山垂下头。 宁长水拍拍他肩膀道:“我理解,兄弟,你喜欢她这么多年,太担心失去。我当初为了娶菁菁,也是像你这样纠结了好长时间,成亲以后就好了。只要你一直坚持对她好,她早晚会动心的。不过,就怕你自己不坚定,我可告诉你啊,现在咱们村所有家里有大姑娘的人家可都盯着你呢。我老丈人,总觉得把菁菁嫁给我嫁亏了,现在就想让我小姨子吴兰兰嫁个有钱有势的,如今已经看好你了。” 顾青山笑笑:“我只要宁馨,别人都不可能。” 宁长水瞧着他点点头,果然跟自己猜测的一样。老丈人知道他和顾 青山从小就熟,特意让他来问个话,看他对吴兰兰印象怎么样。现在踏实了,人家根本就不考虑。 “青山,以后有什么挣钱的买卖,想着兄弟点,省的我总被老丈人嫌弃。”宁长水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好。”顾青山爽快的应了,见又有几个人走了过来,起身过去迎。 热火朝天的一上午过去,底座差不多垒好了,该要装厢填土,就分了五个人过去,到画好荷塘线的地方挖土,又分了五个人推着小车运土,垫高房座和院子。 今天上午,顾青山仍然不让宁馨去做饭,只让她跟着王木匠干点零活。王木匠五十多岁了,脾气温和,跟宁馨爹是老熟人,一边干活儿一边跟宁馨聊天。 宁馨看着他刨平的窗框说道:“王大伯,我觉得窗户应该从外面开才对,为什么咱们村的窗户都是从里面开的呢?我弟弟小时候在炕上玩,就总是被窗户角磕到头,有一次脑门上肿了一个大包,很久才恢复。” 王木匠呵呵一笑:“从里开、从外开各有各的好处。从里开呢,晚上睡觉冷了,坐起来就可以关窗户,不用跑到院子里去。从外开不容易碰到小孩子,但是很可能碰到大人。有的村子窗户就都是从外开的,这怎么开都看东家的要求。” 宁馨想了想,把他刨下来的木屑扫到一边,接着说道:“大人终究不容易碰到,还是小孩子要紧,万一把头碰了,多揪心哪。” 顾青山在一旁隐隐约约听到宁馨在说孩子,就悄悄地凑了过来:“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王木匠一看主家来了,就停下手里的活计,认真问道:“刚才宁馨丫头说的也有道理,窗户从里开容易碰到小孩子,你要是乐意做从外面开的也可以,还没开始安装呢,现在都好说。” 顾青山趁机看一眼宁馨,笑道:“宁馨说怎么开就怎么开吧。” 王木匠怔了一下,顾青山突然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点太直白了,赶忙解释:“她们女人有经验,我又没带过孩子,哪知道怎么开好?不过,将来如果我有了儿子,肯定要比小浩子还调皮,还是从外开吧。” 瓦匠头儿石大柱从厨房的位置喊道:“青山哪,你过来瞧瞧,你要在厨房里隔开一个浴室,在哪垒墙合适?” 顾青山跑过去看了看,挠头道:“我先想想啊,你先垒别的地方吧。” 他默默地围着房子转了一圈,又转到了宁馨身边蹲下,低声道:“宁馨,你说浴 室隔多大呀?在中间垒墙吗?还是靠近北头儿?” 宁馨有点不好意思了,什么都听她的,这房子倒像是给她盖得一样。“不用垒墙吧,挂个布帘子不就行了,垒上墙就不方便了。” “嗯,好。”顾青山起身又围着房子转了回去,对石大柱说:“不用垒墙了,到时候用别的东西挡一下就行。” 早有好事的小伙子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去请示了宁馨才回来答话,不禁打趣:“青山,我家有个表妹今年十五了还没定亲,长得挺俊的,你要不要相看相看?” 顾青山嘿嘿一笑,断然拒绝:“不看了,我已经有看上的姑娘了,等新房盖好了,就去她家提亲。” 他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了,嗓音洪亮。宁馨在一边听到了,心尖上一抖,像一股热流烫在了心上,忽然就明白了。 早上,他那句话说的好像是去你家提什么。提鞋?不是鞋这个音。提桶?很明显也不是。她被他含手指弄得心慌意乱,走了一路也没想出来他要提什么。 此刻,她忽然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他说的是提亲——分明就是“提亲”! 我去你家提亲好不好? 这句话在宁馨脑海中嗡嗡作响。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人品大爆发,加更啦 34.心意 双腿一软,宁馨坐在了草地上。过往的一幕一幕都浮现在脑海,他分明一直在提醒她,一直在小心翼翼的表露自己的心意。 在定兴县卖野猪的时候,他让她扮作自己的媳妇儿,他故意当着别人的面拉着她的手,一声一声“媳妇儿”的叫着,还用那种宠爱的眼神看着她。那时她只觉得别扭,特别不好意思,现在想起来,或许他是故意让她体会一下他的心。 在白洋淀边参加上巳节庆典的时候,他不顾一切地去拼去抢,就为了把那套漂亮的首饰给她。她不想去那个绿衣姑娘家投宿,青山哥就不去了,可以说对她是百依百顺。 在鄚州城的时候,他又劝她扮作他媳妇儿,给她点最好的饭菜,还亲了她的小手。她觉得鱼汤不错,他就把自己的一碗也留给她,还说是因为油腻想喝茶水。她洗衣服的时候,他就蹲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她。 住大车店的时候,在他隔壁,晚上店小二来敲门,他就急的光着脚跑了出去,第二天还被老神仙笑话了许久。 她发誓说治不好大哥,就不嫁人。他就跟着发誓,说治不好宁斌哥,就不娶媳妇。她要剪头发,他就急了,说以后再这样,就永远都不理她了。 瞧见她洗菜泡肿了手,他满眼心疼,把做饭的地方搬到了这里,亲自盯着,不许别人欺负她。那天宁浩说全村的姑娘都想嫁给他,他就貌似开玩笑地问她:宁馨你也想吗? 宁馨捂住脸不敢再想了,他也不过刚刚回来了十几天,竟然已经共同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吗? 就像眼前这座大宅院,完全是按照她的喜好建的,若说不是为了迎娶她,宁馨自己都解释不通。 顾青山在旁边推了几车土,每次望向她的时候,都见她捂着脸埋在膝头,搞不懂她在做什么。他放下木板车,轻轻走过去:“宁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宁馨抬起头看向他,一下子就看进了他眼底,那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有羞涩、有甜蜜、有笃定,把顾青山都看傻了。 他只觉得宁馨看他的眼神变了,具体哪里变了又说不上,反正跟以前绝对是不一样了。以前她也会害羞,却是那种迷茫的害羞,眼神呆萌呆萌的,让他想伸手揉她的脑袋。而现在她的羞涩不一样了,是一种大姑娘的羞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垂下头去,眼角眉梢含着春风般的笑意,嘴唇也轻轻抿着,嘴角翘了起来,让他忍不住想把她扑倒在地上,狠狠地亲她的小嘴儿 。 哦……她懂了,她一定是懂自己的心意了。而且,她没有拒绝,她在笑。 顾青山心花怒放,终于明白是哪里变了。其实,刚才那句话他就是说给宁馨听的,就是希望她能明白。 此刻,他发现她真的明白了,激动的笑了起来,伸手就想紧紧攥住她白嫩的小手。可是,手停在半空,变成挠了挠头。毕竟是这么多人瞧着呢,就算是大家都忙着自己手上的活儿,可是总也免不了有一两个凑巧瞧见的。他是男人无所谓,就怕别人说宁馨不好。 宁馨终究是受不了了,起身走开,离他远远的。 顾青山知道自己不必追上去了,她没事,只是需要时间平静一下。此刻,他整个人已经被喜悦填满,却无处宣泄。 他激动地脱了上衣,把青布衫子一甩,光着膀子就去推平板车了,飞快的装上一车土,健步如飞,推到房座旁,三下五除二就卸了车。转回身去再挖,再推,卸了重新跑回去。 宁江今天也在推土,一直自认为强壮的男人不肯落后,就拼命装土推车,想跟上顾青山的脚步,几趟下来,把他累得气喘吁吁。再一瞧顾青山,就像一个旋转的陀螺,丝毫不觉得累,还在飞快地忙活着。 负责垒墙的宁长水见了,忍不住呵呵地笑,顾青山这一副打了鸡血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因为宁馨。“青山,你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呀?一脸的笑,跟掉进蜜罐似的。” 顾青山也不看他,依旧乐此不疲的干活儿,朗声笑道:“房子快要盖好了,我高兴不行吗?” 宁长水打趣道:“你是因为房子高兴?还是因为媳妇高兴啊?” “我乐意高兴啥就高兴啥,管得着吗你。”心情好,浑身的劲似乎没处使,到中午吃饭时,顾青山一个人推得土比三个人加在一起的还要多。 宁馨瞥一眼他的傻样就想笑,盛菜的时候,特意给他多盛了几块肉,让他补充体力。顾青山故意磨蹭到最后才去,大家都找了树荫的地方坐下吃饭,没人注意这边了。接过碗的时候,他特意用双手去捧,一手握住碗,另一只手趁机在她手上捏了一下。宁馨抬头和他对视一眼,差点被他火辣辣的眼神融化掉,赶忙垂下头去,拿起一只碗,给自己盛菜。 “宁馨,你多吃点,野猪这么大,好几天都吃不完。”他实在不能说别的,只能没话找话。 “嗯,你也多吃点,推了那么多土。”宁馨瞧着他一趟一趟跑的飞 快,都替他累得慌。 “我不累,我希望房子早点盖好。”就可以早点成亲了。 “嗯。”宁馨不好意思再跟他多说,端着碗走到僻静处,秀气地吃起饭来。 吃过午饭,宁馨开始数铜板。他不推土了,给王木匠打下手,却时不时地朝这边看一眼。宁馨被他看的心慌意乱,连着数了好几次都不对,终于忍不住揪着头发趴在了篮子上。 “怎么了?”顾青山拎着一个木棍走过来。 “青山哥,你来数吧,我怎么数都数不对。”宁馨拧着弯弯的柳叶眉,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要走。 顾青山悄悄拉住她手腕,不许她走,坐在旁边,把篮子拎到自己面前。“我来数,你系麻绳。” 他数好二十五文,就放进她的小手里,让她穿麻绳。她的手小,二十五个铜板放在手心满满当当的,看的他只想去握住那只柔软的小白手。 “宁馨,明天去行吗?我听你的。”他低声问道。 “去哪?”宁馨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愣的看向他。看到他深情款款的眼神,突然又明白了,小脸上绯红一片。 “你……我……”宁馨紧张的看看四周,果然发现了一束探寻的目光,是小栓媳妇正在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瞧。 小栓媳妇此刻心里有些得意,必定是顾青山昨天发现铜板数目不对,今天亲自去数了,看宁馨有些不自然的表情,想必是被人抓包才尴尬的吧。 宁馨咳了一声,清清嗓子,放大了声音说道:“我哥这两天好多了,昏迷的时候越来越短,老神仙说只要一个月内脑子能医好,就没什么大问题。骨头断了都能长好,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以后肯定能长好的。” 她这话是故意说给小栓媳妇听得,这样她就会以为他们在谈论宁斌的病情。 顾青山会错了意,以为她是在委婉的提醒自己,大哥病好之前,她不嫁人。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不过没关系,只要她乐意嫁,多久他都可以等。 “那……就一个月以后?”他低声问道。 一个月以后也不错,房子就盖好了,可以按照她喜欢的样子布置。宁斌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宁家人心里轻松了,自然可以全心全意的筹办宁馨的婚事。而且,如果明天去提亲了,不管成不成,宁馨都不可能每天来这里帮忙了。一个月见不到她,那得要了他的命。 宁馨害羞的垂着头,不好意思接 话,却不知道此刻男人已经盘算好了,就把提亲的日子暗暗定在了四月初。 那时新房子盖好,藕也种下去,很快能长出荷叶,瓜地也种上了,一大片绿油油的小苗。把院子里留的花坛整理好,她想种什么花都随她的心。南飞的大雁也该回来了,他就去猎一对来,托个媒人送到他们家,非常正式的提亲。婚期就订在三个月以后,□□月份的时候,刚好宁斌的腿好了,可以送嫁,瓜果蔬菜也多,可以摆一天流水席,风风光光的把宁馨娶进门。 顾青山越想越美,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宁馨瞄他一眼,也被逗乐了,却轻声嗔道:“瞎乐什么。” “嘿嘿!你呀,也别整天傻乎乎的了,喏,这房子的格局都摆在这呢。你快想想该怎么布置吧。”顾青山笑着看向他。 宁馨不好意思的低声道:“你的房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顾青山正要打趣她,就听不远处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宁馨。” 抬头一瞧,是一个穿着浅金色圆领长衫的青年男子,赶着一辆马车到了瓜地旁边。那人长得眉清目秀,儒雅温和,衣裳是绸缎料子,瞧着是个有钱人家的贵公子。 宁馨一见是他,就笑着站起身,跑了过去。 顾青山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手心里紧紧攥的一把铜钱咔咔直响。他不认识这个人,从来没见过,他知道宁馨的叔伯舅舅家都没有这样的人物,难道他就是董少成——她曾经的未婚夫? 他猛地站了起来,眉头紧皱,满眼寒光,双手紧紧握成拳,攥的咔咔直响。 35.出气 “姐夫,我姐回来了吗?”宁馨欢快的跑过去,站在马车边。 宁江见夏禹来了,也大步走了过来:“妹夫,你咋来啦?” 夏禹笑道:“我去塔前村送布,顺便过来给宁馨送几件衣裳。小娟怀孕以后,腰粗了好几圈,以前的衣裳都穿不下了。有几件八、九成新的,小娟让我给宁馨送来。” 说着,他把一个小包袱交到宁馨手上。宁馨笑道:“姐夫,你眼神真好,从河对岸就瞧见我了?” 夏禹哈哈大笑:“我可没瞧见你,我是因为瞧见这头大野猪才过来的。” 众人哈哈大笑,连尹四婶和小霞都笑着看了过来,小栓媳妇也跟着笑,可是当她看清夏禹长相的时候,脸上一僵,笑不出来了。 “哈!几天没见,你越发会埋汰人了,看我替姐姐收拾你。”宁馨卷卷袖子,做势要打他,被宁江笑着拉住了。 姐夫小姨子本就是没大没小,夏禹也不在意,真的朝着野猪看过去:“不是埋汰你,是真的。这几天,你姐害喜严重,吐得天昏地暗的,啥都吃不下。那天有人到镇上卖野兔,我买了两只给她炖了,还真吃了不少。今天路过这,看有一头大野猪,我就想买点回去给你姐吃,走近了才瞧见你。” 一边说着,他一边走到近处去看。 小栓媳妇心虚地低下头走到锅灶旁,想蹲下身子挡住自己的脸。可是夏禹已经发现了她,惊喜道:“哎!你不就是那天卖野兔的人嘛,这野猪也是你的吧?多少钱一斤,我想买点。” 小栓媳妇腾地一下子脸就红透了,赶忙摆手:“你认错人了,我没……没卖过野兔。” 顾青山已经听明白了怎么回事,沉着脸走了过来:“弟妹,那天我问你为什么不把两只大兔子给宁馨,你说炖在菜里了,可是大家都没吃出来兔子肉,原来是你拿去卖了。” 小栓媳妇一张脸涨红的发紫,还想狡辩,旁边众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有说尹家亏心,忘恩负义的,也有指着小栓大笑的,还有嘴损的就说了,难怪成亲半年也怀不上孩子,缺德缺的。 尹四婶气的抡圆了胳膊就给了她一个大嘴巴子:“你个眼皮子浅、没见过世面的东西,青山对咱们家这么信任,你竟然干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来。” 小栓媳妇捂着脸大哭:“我没有、没有……他血口喷人。” 夏禹经商多年,什么人没见过 ,见她跟自己耍心眼,索性坦然回道:“你怎么还不承认呢,两只灰色大兔子,都是脖子上有箭伤,我给了你一吊钱,你还说这以后就是你的私房钱了。” “你……”小栓媳妇气的用手指着夏禹,说不出话来,尹四婶在一旁可急眼了,掐着她道:“你竟然卖了一吊钱私藏起来,藏在哪了,快去拿回来还给青山。” 小栓媳妇疼的龇牙咧嘴,一边躲一边喊道:“哪有一吊钱,分明只是五百文,他故意多说坑我。” 看热闹的人们都忍不住大笑,夏禹也跟着笑道:“你承认了就好,确实是五百文,我不多说点,你怎么会自己认账呢?” 尹四婶气呼呼地掐着小栓媳妇回家拿钱去了,顾青山看一眼宁馨,纠结了一下终究是没有张口,转向宁江道:“宁江大哥,这是谁呀,给介绍一下呗。” 宁江笑道:“这是我妹夫,宁娟的姑爷夏禹,是夏家布庄的少东家。妹夫,这是我们村刚刚服完兵役回来的顾青山,这只野猪就是他打来的。” 夏禹上下打量顾青山,点头赞叹:“兄弟好本事啊,我想买块肉回去给我媳妇炖着吃,你卖不卖?” 顾青山二话不说,拿起菜刀就把一只前腿砍了下来,大方的递给夏禹:“拿回去吃吧,还买啥,又不是外人,你非要给钱,我可就不给了。” 既是宁馨的亲戚,自然要搞好关系,一条猪腿算的了什么。 宁馨听到他说“又不是外人”,就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垂着头躲到大堂哥身后。 宁江却没有多想,夏禹是宁家庄的姑爷,自然不是外人,青山一向大方,也不在乎这点东西,大不了以后再礼尚往来,送他些别的作为补偿。 夏禹掏出钱袋执意要给钱,顾青山死活不肯收,硬说是给他家添喜,二人推搡了老半天,还是宁江出面调解:“妹夫,既然青山不肯要,你就别给了,这样吧。你看青山这房子也快盖成了,以后还要娶媳妇呢,等他布置新房的时候,你就送些布料添个喜吧。” 双方就这么说定了,夏禹赶着马车欢欢喜喜地走了,人们继续干活儿。 尹四婶跌跌撞撞的跑了回来,捧上半吊钱,臊的满脸通红,大口喘着气道:“青山哪,我们家……对不起你,我都没脸来见你了。我那没脸的儿媳妇,我狠狠地骂了她一顿,这半吊钱是她偷偷买兔子换的,还给你吧。” 顾青山扫了一眼五百个铜板,淡淡说道:“天热了,大家干 活儿都挺累,不用把钱给我了,买了绿豆,每天给大家煮几锅绿豆汤喝吧。” 尹四婶赶忙应下,小跑着去村里收绿豆,天黑之前就背了半口袋回来,还把大厨宁喜叫了来。 当晚发工钱的时候,尹四婶就不肯收那一百文钱了。顾青山朗声道:“四婶你就拿着吧,我这人恩怨分明,弟妹若是跟我明说,我就送她两只兔子也没事,不过她这样偷偷摸摸的我就不赞成了。你们出了力,就该拿工钱,一码是一码。” 尹四婶羞臊的无地自容,接过工钱连连道谢。 第二天,小栓媳妇干的丑事就传遍了宁家庄。她再也没脸去工地挣工钱了,去河边洗衣裳都会被人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好不容易藏起来的五百文钱,还没捂热乎就被婆婆搜了出去,简直不想活了,可是真要寻死吧,她又狠不下心。脸上被婆婆结结实实打的那一巴掌,肿了好几天才落下去,吃口饭都疼的直抽气。 眼看着谷雨快到了,房子已经垒了一人多高,过不几天就可以上梁了。这天傍晚天阴的很沉,顾青山跟大家说好,如果明天一早起来下雨,就歇一天,等天晴了再开工。 他叫宁长水帮忙看一会儿工地,把今日新打来的野鸡和鹌鹑拎上,送宁馨和宁浩回家。 “宁伯、大娘,我来瞧瞧宁斌哥。”顾青山进门放下东西,就奔着宁斌的房间来。 宁馨娘首先注意到的不是他手上的东西,而是他脚下的鞋。自家闺女的手艺,当娘的哪能不认得。自从那双鞋消失之后,宁馨娘这几天一直忐忑的很,旁敲侧击的问问宁馨,都被她岔开话题了。 看到这双鞋穿在他脚上,宁馨娘先是松了一口气,幽怨的望一眼闺女。不就是给青山做双鞋么,怎么还藏着掖着的?青山对自家这么大的恩情,别说是做双鞋了,就算是做几床被子、几身衣裳也是应该的,她只会赞成,不可能反对的。 不对呀……不对。 宁馨娘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是因为没必要隐瞒的事情,她却故意躲着藏着,才证明有问题。 带着探究的目光,宁馨娘看向顾青山。他正坐在宁斌旁边,几个男人说着话。 宁馨爹笑着说道:“青山哪,你送来的猪头可顶了大用处了,老神仙最喜欢吃猪脸儿和猪耳朵,尤其是用药材煨过的,你看他们俩都胖了不少呢。只是辛苦你啦,既要忙着盖新房子,又要进山打猎。” 老神仙躺在摇椅上怡然自得:“活该 他辛苦,不受点累就想娶个如花似玉的美媳妇儿,你说是不是呀……小宁?” 宁馨马上转过身去倒水,掩饰自己脸上的不自然。转回身的时候,脸色已经平静了许多,双手捧着一杯茶给老神仙递上去:“您老喝茶吧。” 老爷子呵呵地笑,一下子就看出来二人的关系又进了一步,跟以前不一样了,逗着更好玩了。 宁斌轻声道:“阿馨,你也给青山倒杯水喝呀。” 宁馨不想跟顾青山近距离接触,生怕老神仙说什么打趣的话,就搪塞道:“他不渴,来之前刚喝了一大碗绿豆汤。” 顾青山抬头看一眼垂眸的宁馨,轻轻笑笑,附和道:“对,我不渴,刚喝了。” 老神仙被逗得哈哈大笑,摇椅来回晃的厉害,茶水都撒了出来。宁馨怕烫着他,赶忙把水杯端了回来,还朝他瞪了瞪眼,笑什么呀。 顾青山的目光下意识的尾随着宁馨,哪怕只是放茶杯的背影,也看的那么专注。“宁馨,其实……我突然又想喝水了。” 宁馨回头就见他一脸期许的模样,瞬间有点迷糊了,又不忍拂他的意,就倒了杯茶水给他递过去。 36.哄着她 (1) 今天前半天紧赶慢赶的把活儿干完,后半天去山里打猎,一整天都没怎么看见她,他特别想她。有点控制不住的想,前几天他朝她远远望过去的时候,她也会和他对视一眼,然后垂下头抿着嘴儿偷笑。顾青山就特别爱看她这个模样,怎么看都看不够,可是当着众人的面有不敢多看,这种心惊肉跳的眉目传情既紧张又甜蜜。 此刻,宁馨端着茶杯过来,顾青山赶忙起身伸出双手去接。她垂着头不敢看他,他也垂着头,却是十分专注的看着她的脸,双手已经碰到了杯子上却浑然未觉,不小心握住了她的手。 宁馨手上一抖,赶忙挣脱,顾青山猛地回过神来,怕烫到她,也松开了手。茶杯垂直的落到青砖地上,“啪”地一声摔了个粉碎。 情急之下,顾青山长臂一伸搭在了宁馨腰上,单手抱起宁馨,把人放在了二尺以外,急急道:“没事吧?烫着没有?” 宁馨怔愣的举着双臂,看一眼大家探寻的目光,脸上不由自主的红了,嗫嚅道:“没……我,我去换件衣服。” 她逃命似的跑了,顾青山懊恼的看看她的背影,蹲下捡碎片。 “我来吧,青山你闪开,别划了手。”宁馨娘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拿着扫帚来扫地。 老神仙依旧悠哉的在摇椅上晃着,瞧着顾青山笑呵呵的:“小顾呀,心急喝不上热茶,还容易烫了人,你是不是又该败败火了?” 宁斌瞧着顾青山窘迫的模样,但笑不语。顾青山实在待不下去了,起身告辞,回去的路上一直暗骂自己没出息。她不就是今天没怎么瞧自己么?少了她几个眼神就活不了吗,来日方长呀,让她在家人面前遭了难堪,明天万一不肯来了怎么办,还不得想的挠心挠肺。 顾青山骂了自己一路,忐忑了一个晚上,天刚蒙蒙亮就坐在了河边,眼巴巴的看着村子的方向。天阴沉的厉害,他抬头朝着老天爷拜了拜,千万别下雨啊,那样她肯定就不会来了。 似乎是老天也可怜这个痴心的孩子,真就没下雨,吹起了小风还挺凉快,刚好适合干活儿。众人聚齐,瓦匠头儿石大柱大声鼓励大家加紧干,争取快点建好房筒子,赶上雨浇梁。上梁是农家盖房子最重要的环节,既要上供又要贺喜。 俗话说:雨浇梁辈辈强。自古以来,人家都认为雨浇梁是大吉大利的事,在乡人眼里雨浇梁能降妖避邪。所以,乡人盖房上梁时,总盼着下雨浇梁,就是天不下雨, 也要弄水泼来浇梁,以求吉利。 顾青山这十二间的气派大宅院眼看着就快要建好了,正逢谷雨前后,别人家有钱难买雨浇梁,他这是天时地利人和聚齐,简直让人羡慕的流口水。 快要上梁了,顾青山得去准备些供品彩头之类的东西,可是今天若看不见宁馨,他一整天都不可能踏实。早饭只吃了几口凉馒头,顾青山站在靠近涞水河的一侧和泥,时不时地转头看看村口。 “青山呢,你这气派的大房子真让人羡慕,看这样,还能赶上雨浇梁,这么大喜的事情,你咋也不笑呢?”王木匠一边刨平门框,一边问道。 “我……我在想上梁该准备的东西呢。”顾青山敷衍了一句,又去看村口。 远远的,一个姑娘袅娜的身影出现,挎着篮子正朝这边走来。太好了,她没生气,她来了,顾青山喜不自胜,咧着嘴无声的笑了起来。 宁长水手执瓦刀,站在高高的架子上,望一眼由远及近的姑娘,打趣道:“哎,青山,你这想东西的也能乐成这样,究竟是想东西还是想人呢。” 石大柱不明白怎么回事,好心的替东家解释:“青山也该想想人了,上了梁,房子就建好了,就该娶媳妇,生儿子啦。” 众人善意的哈哈大笑,家里穷娶不上媳妇的小伙子也跟着憧憬了一下,暗暗咂舌。 “哎!你们说什么样的姑娘才能配的上青山啊?”一个和泥的小伙子笑道。 宁馨走到瓜地旁边的时候,刚好听到这句话。脚下一顿,她垂着头,有点后悔过来了,可是又不能站在这里不动,就微微转了方向,去了自家菜地。 顾青山见她不肯过来,心里很失落,当着大家的面又不敢去追她。只得大声说道:“我有什么特殊的,不过就是个种瓜郎,人家不嫌弃我粗苯就不错了。” 宁长水也学着他的音量大声说道:“想嫁给你的姑娘,能从咱们村排到涞水镇了,要是你的心上人不珍惜,干脆就不要她了,随便换一个也比她好。” 顾青山一下子就急了,气的狠狠瞪了发小一眼:“你再胡说,我揍死你信不信,我谁都不要,什么随便换一个,你怎么不把你媳妇儿换了?我喜欢她是我的事,她不喜欢我,我也乐意,不许你再提她。” 宁长水没想到他反应这么激烈,自己本是好心替他打压一下媳妇的气焰,怎么还急眼了,不禁低头笑道:“就你这么宠着她,活该被人欺负。” 顾青山理直气壮的抬头瞪他一眼:“我乐意。” 宁三叔和宁江对视一眼,都没说话。他对宁馨太好了,让人不得不怀疑。 宁馨一上午都在菜地里拔草、捉虫,中午吃饭的时候也不打算吃了,拔了几颗菜就想回家。 “宁馨,在这吃吧。”顾青山特意不去吃饭,拎了一桶水过来,貌似很凑巧的和她碰了面。他眼神中浓浓的哀求,让她一下子就心软了。记得昨天没剩下什么饭菜,她低声问:“早上你吃的什么?” 顾青山苦笑:“又没人给我送饭,哪有饭吃。” 原来他没吃饭,还干了一上午的活儿,这下宁馨是真的心疼了,嗔了他一眼,就放下篮子,在他面前的水桶里撩出水来洗了洗手。 白白嫩嫩的小手就在眼前,纤细的手指撩了一点清水出来,红润的指甲上湿漉漉的,真想捧在手心狠狠地亲上两口。可是周围那么多人,就算他们在埋头苦吃,沉浸在最后几天的肉菜里,可是他终究什么都不能做。 “我错了,以后不敢了。”他压低声音,老老实实地向她道歉。低下头看她的时候,满眼的情愫汹涌磅礴,抬起头以后,就要平静的像看到小霞一样。 宁馨正要起身,听到他这么说,就伸手又撩了一点水搓洗,嗫嚅道:“昨天,娘追问我了……” “那……”他双眸一亮,想知道宁馨娘是不是同意这桩事了。 没等他说完,宁馨就转过身去,拎起篮子朝着锅灶走去。顾青山赶忙拎着水桶追上,可是宁喜已经开始笑呵呵的给他们俩个最后吃饭的人盛菜了,宁馨走过去接了一碗,坐到小霞身边去吃,他也只得接过一碗菜,蹲在树底下,吃的没滋没味。 她不肯看过来,他都吃不下饭了。 “青山哥,你找啥呢?”小霞见他不时地朝这边张望,不禁问道。 “没……我,菜有点油,我想吃棵大葱。对,宁馨哪,你家菜地里是不是有大葱,帮我拔一棵行吗?”终于找到借口的男人,兴奋的站了起来。 宁馨愣了一下,这个借口似乎是不能拒绝的。她只能应了一声,走到锅台边,把碗放下,打算去给他拔葱。顾青山窃喜的一笑,飞快地打算好,等她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就以要棵嫩葱为由,追上去偷偷跟她说几句话。 宁喜自从接了小栓媳妇的班,每天变着花样做菜,就想让顾青山满意。现在他这么有钱,将来办喜事的时候,肯定也要 摆流水席的,孩子过满月必定也要大操大办,自己不就有用武之地了吗? 可是今天东家不高兴了,嫌油大。啧啧,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吃肉都吃腻了,你瞧那些挣工钱的农家汉子们,就盼着肉多。眼见着房子快要建成了,吃肉的机会不多了,昨晚回村里的路上,有好几个人悄悄嘱咐他多放点肉,反正青山也不在乎。 宁喜为了挽回自己在东家心里的印象,抢先一步跑了过去:“我吃饱了,我去拔葱。” 顾青山呆呆地瞧着宁喜短粗的身子呼哧呼哧地跑出去,不大会儿就把一棵皮剥的十分干净,葱管白嫩嫩、葱叶绿莹莹的大葱交到了自己手里。 男人无声的眨眨眼,呆呆地瞧瞧手上的大葱,又看看灶台边抿着嘴儿的姑娘,眼神中的哀怨简直无法表达。 宁长水看着宁喜叔这马屁拍在了马腿上,止不住哈哈大笑,众人疑惑地望了过来,他便指着涞水河里的一只水鸟说道:“你们看那只呆头鹅,放着水里的鱼不吃,却在那吃水草呢。” 众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顾青山趁机大胆的看向宁馨,朝她晃了晃手里的大葱,撅着嘴,满脸委屈。 宁馨被他逗得噗嗤一下就笑了,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努努嘴,用口型跟他说他说了两个字:活该。 她肯朝着自己笑了,顾青山的心一下子就豁然开朗,心弦像她的嘴角一样欢快的跳跃起来。 他痴痴恋着的心上人,一皱眉、一努嘴儿,都令他心绪飞扬。 第37章雨中吻 清早,雨帘密密匝匝,这贵如油的春雨若是正赶上雨浇梁该有多好!帮忙盖房的小伙子们在自家门口瞧瞧这大雨,知道今天干不了活儿了,都在替顾青山惋惜。只要再有一天时间,就能上梁了,偏偏今天下起了雨,好可惜! 顾青山却不怎么在意,所谓的吉利不吉利,还不是靠自己争取么。从小,也没过上几天顺风顺水的日子,尤其是三年前喜欢上宁馨,却意识到不可能娶到她的时候,简直绝望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生无可恋了。 此刻,他坐在瓜铺上,脸朝着村口的方向,随意的晃动着一双大长腿,手上用麻绳和铁丝编着一个虾篓子,悠闲中又带着一丝丝期盼。 他知道今天宁馨不会来,三年前就是这样,下雨前她或许会来遮一遮心爱的茉莉花,可是一旦下起雨了,她肯定不会露面。她最怕冷了,又怕受凉。 她不来,他会想她,很想很想,一整天根本熬不过来。当然,他也有解决的法子,这雨天河水会涨,上游的鱼就会被冲下来。他做好一个虾篓子放进河里,到中午时或许就能捉到两条鱼,就可以给老神仙送去补补身子,顺便在她家吃顿饭,偷偷看她几眼。 小伙子干活儿利索,很快就编好了虾篓子,撑起油纸伞来到河边。选好位置,把虾篓子抛进水里,瞧着水面上的层层涟漪,映出了她的笑脸。 顾青山嘴角噙着笑,抬起头再次望向村口,却突然愣住了。 风雨中有一把粉色的油纸伞正在朝这边飘过来,伞下的姑娘挎着小篮子,提着裙摆,正十分艰难的走在泥泞的路上。 “宁馨……”他喃喃出声,忽的大咧咧一笑,把伞扔在地头,朝着姑娘飞快地跑了过去。 很快他就跑到宁馨身边,欢喜地问:“宁馨,今天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 宁馨抬头瞧一眼他满脸的雨水,娇喘着道:“先别说了,快走吧,都淋湿了。” 他低头一看,是呢,她的裙边都淋湿了,绣花鞋更是泥泞不堪,里面包裹的那一双小脚此刻恐怕已经凉透了吧。 二话不说,他弯腰抱起轻飘飘的姑娘,迈开大步稳稳地走向瓜铺。 “啊……”身子腾空而起,宁馨吓得惊呼一声,紧张的举直了伞,看看篮子里吃食没掉下去,才转头看他。 近在咫尺的一张脸,棱角分明,英挺非凡,眼神火辣辣地看着她,也不看路,脚下却还健步如飞,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放我下来……被人看到怎么办?”宁馨脸上飞起两朵红云,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下这么大雨,正常人谁会出家门?你看看着四野里清静的,除了雨,还能看到啥。”顾青山非但不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些。 宁馨气的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说我不正常?” 挨了瞪的男人不怒反笑,厚着脸皮嘚瑟:“你当然不是不正常,是因为我在这儿,所以你到村外来,最正常不过了。” 宁馨抿着小嘴儿垂眸,轻轻啐了他一口:“美得你,好像你多大本事似的。” “嘿嘿!我有多大本事,以后你就知道了。”说话间就到了瓜铺旁边,顾青山把她轻轻放到褥子上,接过她小手里的伞挂在立柱上,飞快的脱了她的绣鞋晾在瓜铺底下,伸手就要脱袜子。 “诶,”宁馨双手抓牢他手腕,急急地阻止他的动作。 “袜子湿了,在脚上闷着又凉又潮多难受。”顾青山不解的看向她。 “你……你这人,”宁馨气结,见他一脸无辜的模样,不得不直说:“你不知道姑娘家的脚是不能随便给人看的吗?” 顾青山愣了一下,宁馨以为他醒悟了,就坐直身子,放松对那双大手的钳制。谁知他抬手就飞快的把袜子扒了,露出一对白白嫩嫩的小脚丫,没等主人缩回去,他就把那双凉凉的小脚塞进了自己怀里。 “我是随便的那个人吗?你还想嫁给别人不成?”顾青山热切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绯红的小脸。 冰凉的小脚触到温热的胸膛、结实的腱子肉,宁馨脸上飞快地燃起了两团火焰,眼神都被烧的空蒙了。 俏脸红若醉,艳如嫩桃花。 顾青山看的痴了,双手傻傻的抱着她的脚踝,除了知道不让她把脚收回去,就再也不知道别的了。 四目相对,一个羞羞答答却甜如蜜,一个用情至深却不知该做点什么,就这么傻傻的看了半晌,直到她胳膊一酸,碰到篮子,才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你放开我吧,篮子里有煮熟的鸡蛋,还热乎着呢,我特意用厚棉巾包着的,还有我蒸的菜团子。”宁馨垂下长长的眼睫,不敢看他了,声音也因为心悸害羞软糯了几分。 “我手拿不开,你剥个鸡蛋给我吃吧。”顾青山喉头滚动,握着她脚踝的大手无意识的轻抚了一下嫩滑的肌肤,身下就十分应景的顶了起来,还好有铺面挡着,她瞧不见。 宁馨感觉到他的胸膛越发滚烫,脚心快要被烧着了,就扭动小脚想要离开。可是她不知道,那一双嫩滑的小脚在他胸膛上扭动,对他来说是多么畅爽又多么煎熬。 “宁馨……”他嗓子都带了几分沙哑:“我饿……” 饥渴难耐的模样完全写在了脸上,宁馨信了,从篮子里摸出一个鸡蛋,用纤细白嫩的手指一点一点剥去蛋壳,只留下最后一个小托,托住白生生的鸡蛋,捧到他嘴边。 顾青山低头,一口就咬下了半个,瞧着有一点蛋黄渣掉在了小手的虎口上,就伸出舌尖儿舔进了嘴里。 宁馨本就窘迫难耐,被他舌尖一舔,手上一抖,剩下的半个鸡蛋掉到了地上。 “我就说这样不行吧,你快放开我……你……你再这么欺负我,我就再也不来了。”宁馨 终于受不住了,他怀里滚烫滚烫的,都快要把她的脚烧着了。 “别……别生气,我哪敢欺负你,心疼你还来不及呢,我放开还不成么?”顾青山不敢惹恼她,恋恋不舍的放了那双小脚,塞进被窝里。 他跳上瓜铺,坐在她身边,抻了抻衣裳,挡住她不该看到的那一部分。 “这房子再垒一天砖就该上梁了,我会提前准备好整猪,鞭炮、对联,核桃、糖果等物,可是我不会做针线活,那五谷彩袋只能由你来做了。”顾青山用被子把她埋住,又把靠近村子一侧的苇笣放下来,只留下面朝新房的一面还敞开着。这样把宁馨藏在瓜铺里,就算有人路过也瞧不见。他一边自己动手剥鸡蛋,一边跟她商量。 宁馨半倚着柱子坐着,身上盖着暖和的棉被,就不觉的冷了,不仅不冷,热的有点燥:“可是……五谷彩袋是房主家的女主人做的,我……” 顾青山吃下一个鸡蛋,喝了几口水囊里的温水,一只大手悄然摸进被窝,把她的小手握在手心:“你看这房子,哪一样不是按照你的心意建造的。若说你不是女主人,你自己信吗?” 宁馨羞答答的垂下头,用额上垂下来的一绺碎发挡住眼睛,不敢看他。 “不说话,是不是答应了?”他抬起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把碎发别到耳后,露出她白里透红的俏脸。 “嗯。”她终于轻轻的应了一声,“你得保证那些人不打趣我。” “好,我保证。”他含笑摩挲着她的小手。:“宁馨,我觉着七八月份最适合成亲了,瓜果蔬菜多,地里头也不算太忙,你觉着呢?” 这算是变相的求婚么?宁馨滑下身子,用被子挡住脸,不回答他的话。 “宁馨,你答应我好不好?”他双眸越发炽烈,高大的身子很有压迫感的欺身过来,用额头抵住了她仅仅留在被子外面的额头,颤声问道。 宁馨闷头不语,心里已经紧张的乱跳一团。 “卡啦”一声巨响,一个炸雷在天际猛然响起。宁馨正失神迷乱的时候,被这样一吓,身子惊得一抖,短短的惊呼了一声。 他迅速拉低被子,露出她娇俏的脸,因瞬间的惊吓有点苍白,有点无措。 “阿馨不怕,有我呢。”他在她耳边呵着热气安慰她,见她白皙的脸色因为自己的靠近瞬间变得红润欲滴,就再也忍不住了,俯身吻在了渴望已久的娇艳红唇上。 男人 强势而火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滚烫的唇舌落在她微张的檀口上,在唇上轻轻研磨片刻,就不满于表面的触碰,而是要深入到她的身体里面去。 她从不知道他还有这样霸道不容拒绝的一面,滚烫的大舌把她柔软的小舌尖卷了进去,强烈的吸吮舔舐。 他连同被子一起抱紧了她,吻得密不透风,直到她呼吸困难,才把头伏到她耳畔,用蛊惑人心的低哑声音说道:“其实,五月份成亲也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顾攻势猛烈,小宁快要招架不住啦 第38章神助攻 宁馨娘眉头拧的死死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时不时地叹一口气。 宁馨爹坐在椅子上按照老神仙地吩咐碾着药材,知道她在担忧什么,就劝道:“你坐会儿吧,他是个负责任的人,不会出什么事的。” “我坐的下吗?这当娘的……唉!”宁馨娘叹了口气,站在堂屋门口朝外张望。 雨帘依旧密实,宁馨从吃完早饭就出去了,拦都拦不住,还说什么:青山哥这人太能凑合自己,昨天就没吃早饭,这些天这么累,又着急上火的,再饥一顿饱一顿,还不得累病了么? 这丫头心眼儿太实诚,下着这么大雨,还跑去给个男人送饭,传出去算怎么回事?前些日子她偷偷做的鞋穿在了他脚上,这几天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今天又冒着雨跑了出去。 闺女哪都好,可就是把心丢了呀!顾青山虽然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对自己家也恩重如山,可是人家并没有明确的表示过什么。自家现在这个情况,一般人都是要嫌弃的,怕只怕自家丫头一厢情愿,到头来伤了心,一辈子泡在苦水里出不来。 “小浩,你去接接你姐,雨天路滑,别摔到路边沟里去。”宁馨娘实在不好意思自己亲自去,只能叫小孩子去一趟。 宁斌正在跟老神仙说话,见娘在堂屋里站不住脚了,就轻声劝道:“娘,别让小浩去了,青山肯定会送她回来的。” 正说着,门洞里粉伞一晃,顾青山屈膝蹲下把背上的宁馨放在地上,从她手里接过自己的伞。“你先回自己屋里吧。”顾青山小声道。 “嗯,你真的要说?”宁馨红着脸低声问。 “先问问长辈的意思,再走正式的流程应该会更好一些,你别怕,若他们问起,你就都往我身上推。”门洞里有墙壁挡着,正房那边看不见,顾青山握了握 她的小手,给她勇气。 “那我先进去了。”宁馨摇一摇相握的手,不舍的看他一眼。 “好。”顾青山温柔的一笑。 宁馨娘见到伞尖一晃的时候,就知道闺女回来了。心里稍稍踏实一点,坐在八仙桌前等着她进来。谁知俩人竟然在门洞里嘀嘀咕咕的说起了悄悄话,这个傻丫头呀,宁馨娘气的站了起来。 刚走到堂屋门口,就见宁馨打着小伞款款地走了进来,裙子边都是干的,并没有被雨水打湿。小脸红扑扑的,垂着眸不敢抬头,低声唤了一声娘,就进了自己屋里。 紧跟着,顾青山大步走了进来,鞋上满是泥泞,裤管也都湿了。 宁馨娘不傻,一瞧就知道是他背着她回来的,心里这气就更浓了。 “大娘。”顾青山走到门口收了伞,恭敬地叫了一声。 “哦,青山来了。”宁馨娘尽量平和地跟他寒暄,满脸的担忧掩都掩不住。 顾青山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就愈发觉得自己今日的计划是对的。宁馨的爹娘那么疼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闺女把心给了别人却不着急呢,也该给他们一个交待了。 进到里屋,见宁斌双目炯炯的看了过来,虽是眼窝还有些凹陷,但目光却十分明亮。 “宁斌哥好多了吧,看着气色不错。”顾青山站在门边,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炕头。 宁斌一笑:“好多了,现在已经不昏迷了,脑子也很清楚,能控制自己的身子。除了骨头还要养两个月,其他的差不多都好了。老神仙打算这两天就回家去呢,离开这么久了,家里人也惦记。说起来还要多谢你,你是我的大恩人哪。” “宁斌哥你太客气了,我不过是举手之劳,都是老神仙有本领,是难得一见的神医呀。”顾青山笑道。 老神仙哈哈大笑:“你小子今天嘴这么甜,是不是有事要我帮忙呀?” 宁馨爹起身过来:“青山哪,你咋还站着呢,快坐啊,快坐。” 顾青山自然不敢坐下,今天是以毛脚女婿的身份来的,哪能不毕恭毕敬呢。 “宁伯、大娘,我今天有件事想问问二老的意思。我想……我想求娶宁馨做我的妻子,不知道你们是否同意,若是同意的话,我就请个媒人,带上聘礼,正式提亲。” 他的声音有点激动、有点紧张,但是声音洪亮,满屋子人都听清了,甚至隔着两间屋里虚掩着门的 36.哄着她 (2) 他说话,就被顾青山推出了大门:“你走吧走吧,不卖了。” 吴小力嘿嘿地笑:“青山哥,我知道你现在是大财主,你要是想买宁家的地,我不敢跟你争。但你也别傻乎乎地让人家当枪使呀,不就是请你吃过一顿年夜饭么,这恩早就报完了,你还想一辈子赔给宁家么?” 他特意挑拨,顾青山就沉了脸:“我怎么做是我的事,不用你指手画脚,走吧。” 他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就见老神仙正在训斥宁馨爹:“你是不是因为要付诊金才卖地的?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有多少算多少,剩下的以后再说。啊,这样吧,你看小顾也回来了,咱们就这么说好了,我老人家呢,也不缺钱,就好吃点野味儿。我们鄚州城那边是大平原,没有山林,也打不着野物。等我以后想吃了,就来你们家住几天,让小顾去山里给我寻点好吃的就行了。这只狍子我收下了,这个我喜欢,呵呵!” 顾青山也在一旁劝道:“宁伯,这地卖出去,以后再想买回来就难了。还是别卖了,我有二百两银子都在宁馨这放着呢,你们要用钱的话找宁馨拿就行,不用问我。” 二百两啊!大家都惊呆了,从没见过那么多钱,连想都不敢想。 宁浩瞪圆了眼睛,夸张道:“那么多钱呀,青山哥,难怪人家都说你是大财主。你还敢把钱给我姐?你不怕她拿着钱跑了?” 宁馨瞪他一眼,转身进了屋里:“去,你才跑了呢。” 顾青山哈哈大笑,看着宁馨的背影进了门口,才转回头来说道:“宁伯,大娘,我想明天带宁馨去县城买些东西,新房子里啥都没有呢,还有聘礼也是要买的。今天我还打了些山鸡、兔子,一会儿想和谢媒金一块儿给三婶送去。我是想问问,当初夏家请媒人的时候,给了多少谢媒金啊?” 宁馨娘一听他要提亲了,心里自然高兴:“听说好像是二两银子和一些花布吧,你也不用非得跟他们家比,咱们都是一个村子的,村里哪有那么高的谢媒金。给两百文钱就成了。不过,宁馨……这样跟着你去县城,要是碰上熟人,不大好吧。” 顾青山就怕她不答应,赶忙装可怜:“大娘,我早早的没了亲娘,也没个姐姐妹妹的,屋里的东西完全不知道该买啥,宁馨要是不去。我买回来的东西不合她的心意,岂不是白浪费钱了。” 老人们最怕浪费钱,一听他说这话,也就答应了:“好吧,你让她坐在车篷里,出村之前别出来。” “哎,好。”顾青山笑呵呵的应了,跑进屋里跟宁馨要了些散碎银子和铜板,又问她褡裢里的钱为什么还没动。 “你呀,钱是最重要的东西,竟一点儿都不上心。上次买野猪不是得了十六两么,还有你剩下的一些碎银子和铜板,这些足够发工钱、买米买面了,肉是你从山里的打来的猎物,菜也花不了几个钱。盖房子,根本就用不着褡裢里的钱就够了。不过,明天去县城的话就不够了,还是得省着点花。” “哦,”顾青山点点头,让她从褡裢里拿两锭银子出来,预备着明天花。转身要走的时候,又嬉皮笑脸地回了头:“钱哪是最重要的,你才是最重要的呢。我也记不住有多少钱,反正没钱花了就找你要,你记着就行了。” 这样又傻又坏的男人,让宁馨真是没办法,嗔了他一眼,就红着脸低下了头。 顾青山高高兴兴的从宁家出来,就回了自己的新宅子。挑出一对皮相好的大兔子,一对野鸡,挑了一块绝对不少于二两的碎银子,就朝着宁三婶家里去。 宁三婶正端着晚饭上桌,一叠高粱面窝窝,大葱蘸酱。见他拎着一堆东西进来,赶忙接过来放在一边。 “青山来啦,来,快坐下,我这有去年自家酿的桂花酒,来,咱爷俩喝两盅。”宁三叔热情的招呼。 宁三婶也是眉开眼笑,赶忙把小酒坛子抱到了桌子上,笑道:“你们先喝着,我再去炒两个鸡蛋。” 他们家日子过得也很节俭,省吃俭用攒下钱来都拿去看病了,苦药汤子没少喝,就是怀不上。宁三叔算个脾气好的,换成别人可能也早就休妻另娶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正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休了媳妇,他一个中年男人,再想娶个合适的也难,索性就这么过下去了。再过几年,如果实在生不出来,就从宁家院里过继一个男娃吧,要是能让宁浩过来自然是最好的,就怕二哥二嫂舍不得。 顾青山也没跟他们客气,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还是熟悉一点更好。就坐在炕沿上,和宁三叔喝起酒来。自家酿的桂花酒,清甜淡香,没有多大酒气。不大一会儿,宁三婶就端了一盘热腾腾的小葱炒鸡蛋上桌,这对他们家来说,已经是最好的菜了。 顾青山从钱袋里拿出一块碎银子放到桌子上,笑道:“三婶,我家没有称,这块银子估摸着也有二两吧,连上那一对野鸡、一对兔子是我的谢媒金,你别嫌少,明天我和宁馨去县城里买东西,你看看聘礼还需要买什么,指点指点我。” 宁三婶吃惊地看看那一块银子,又瞧瞧地上的猎物,上次听说小栓媳妇卖了两只兔子得了五百文,那这一堆猎物就能卖一吊钱了,何况还有那么大一块银子。 “青山哪,说实在话,你不嫌弃我当年……就不错了,这谢媒金我可不敢收了。就算要给,咱们村的习惯就是两百文钱,一块布。这也太多了。”宁三婶实在过意不去。 “没事,三婶别跟我客气,夏家出的起,我自然也出的起。”顾青山坦然道。 宁三婶自然也爱财,只是若这样收了,未免太不仗义,咬了咬唇,还是把实话说了出来:“你跟夏家不一样,夏禹在布庄里看上宁娟了,宁娟却不认识他。这事就得媒人从中说好话,才能把事办成。我为了跑成这事,来来回回的确实费了些力气。可你是咱们本村的人,二哥一家都中意你,我这媒人也不过走个过场,哪能要你这么多钱呢。” 顾青山见她说的实在,心里对宁三婶的印象又好了几分,笑道:“没事,是我乐意给的,你就收下吧,我娘走的早,对成亲的习俗我也不大懂,这事你多费心吧。” 话说到这份上,宁三婶觉得自己该推让的也让了,他执意要给,是怕宁馨被她姐姐比下去,也是希望自己能尽心尽力,索性就收了吧,以后对他们成亲这事多操操心也就是了。 吃过了晚饭,顾青山回到家里还精神的很。一切都很顺利,明天先哄哄宁馨,四月定亲的话,五月就成亲算了。数着手指头算算明天要买的东西,还真不少,估计得花不少钱,他不在乎,就怕宁馨心疼。干脆再去山里跑一趟吧,多打些猎物卖了,手里银子多了,宁馨自然就舍得买东西了。 顾青山再次从山里满载而归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了。在河边擦了个凉水澡,他光着身子钻进被窝,想到明天晚上就可以和宁馨睡在一起了,他激动的睡不着。 被子激烈的抖了一阵,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用亵裤擦净了底下,才合上眼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甜瓜熟了,宁馨馋,眼巴巴的盯着。 顾青山摘了一个举到她面前:“想吃?用你的来换。” 然后,也眼巴巴的盯着…… 第43章宠着她 艳阳高照,顾青山美滋滋的赶着马车出了村。 没走多远,正碰上宁长水两口子。这些天给顾青山盖房子,宁长水挣了四百多文钱,今天带媳妇 去镇上潇洒一回,买点她喜欢的东西。 “青山,你去镇上吗?我们搭个车。”宁长水道。 “今天搭不了了,我要去县城,下次吧。”顾青山直接拒绝。 宁长水眨巴眨巴眼,疑惑道:“去县城不正好路过镇上吗?怎么还搭不了……哦,你这车上是不是藏着什么宝贝呢?让我瞧瞧。” 说着,他就扑过去要掀开车帘。宁馨躲在里面,吓得心惊肉跳,暗暗腹诽着调皮的宁长水,希望青山哥能挡住他。 顾青山自然不能让他掀开,一个箭步窜了过去,抓住宁长水胳膊低声求饶:“行了行了,确实有宝贝,你就别看了,改天我请你喝酒还不行吗?” “哈哈哈,就这么说定了,去县城买一坛好酒回来。”宁长水大笑。 “行了知道了,快走吧你。”顾青山笑着推开他,跑回车辕上坐着。马车刚走出一段路,前面又瞧见了本村的人,也是给他盖房子的。 顾青山挠挠头,低声朝着车篷里说道:“要不咱们还是绕远路走吧,最近人们挣了工钱都想去赶集买点东西,长水是熟人,怎么都好说,一会儿拒绝的人多了,就不太好了。” 宁馨凑到帘子边上,扒着缝隙瞧瞧前面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小声道:“好啊,那就拐弯吧。” 顾青山唇角一扬,挥动鞭子调转马头,奔着侯家疙瘩的方向去了。甩开众人,二人说起话来方便多了,顾青山看看四周没人,就把帘子撩了起来:“宁馨,出来透透气吧,反正这条路上也没人。” 宁馨温顺地爬了出来,坐在他身边,倚着车篷,看着他。 还有什么比心爱的姑娘坐在身边看着你更美妙的呢? 顾青山真想回头亲她一口,又怕她恼,就用狼一样眼神上下打量他。 宁馨羞红了脸,轻轻推他肩膀:“好好赶车,有什么好看的。” “当然有好看的,你就最好看了。”他笑着逗她。 两个人甜甜蜜蜜的坐在马车上走着,到了一个岔路口的时候,侧面过来了两个女人。一个挽着头发是个年轻的妇人,另一个梳着长长的辫子,头上戴着花,像是个没出嫁的大姑娘。 “马车呀,这么漂亮的大马,哎呀!”其中一人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传了过来。 这话表面上是夸赞乌骓马,可是还有一层隐含的意思,这么好的马只能是有钱人才能拥有 。马车上的两个人都没说话,接着往前赶路,却没想到那两个人追了上来:“大哥,等等,能搭个车吗?” 两个女人小跑着追了上来,却在看到宁馨的那一刹那愣住了。宁馨也是一惊,刚才只是从侧面晃了一眼,没看清,现在看清了,那个涂脂抹粉,头上带花,梳着大辫子的女人竟然是侯氏。 侯氏见了宁馨,更是吃惊,和离以后她已经听说了,宁家庄回来了一个大财主,对宁家特别好,还给宁斌请来了名医,治好了他的伤。侯氏二嫁一心想攀个高枝,可是高枝哪是那么容易找的,何况自己也不是黄花大姑娘了。于是她有点后悔,这些天总是想着宁斌对自己的好,若是实在找不着好的,就还回去找宁斌凑合着过也行。 宁馨见了她,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瞪圆了眼,紧紧闭着小嘴。 “啊……阿馨哪,是你呀。”侯氏嗫嚅道。 不是自己村里的人,顾青山本来没打算停车,见她们认得宁馨就勒住了马,却见宁馨侧脸紧绷,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就笑着碰了碰她胳膊:“宁馨,人家叫你呢。” 宁馨气鼓鼓的深吸一口气,恶狠狠说道:“这么花枝招展的女人是谁,我可不认识,咱们快走吧,别耽误了人家的好事。” 顾青山莫名其妙的看一眼宁馨,忽然想起好像她大嫂是这个村子的,不敢多待,他赶忙抡鞭子打马,飞快地朝着下一个村子去。 离得远了,顾青山才小心翼翼的问那人是谁,宁馨气呼呼的答道:“是我以前的大嫂,我那么恳求她留下,她都不肯,非要在我哥伤口上撒盐。现在,又这副讨好的语气跟我说话,估计是听说大哥没事了,找不到好人家又想回来呢。呸!这种人,决不能再让他进我家的门。” “对,这种无情无义的人咱们才不稀罕,别因为她坏了好兴致,宁馨,你说说今天咱们都买啥?”顾青山故意转换话题,宁馨也懒得再想那个女人,就谈论起要买的东西来了。 到了县城就快到中午了,在路边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寻了个位置开始叫卖东西。顾青山打来的猎物卖的很快,城里有钱的大户人家多,喜欢吃野味儿。宁馨的茉莉花一共挖来了四盆,刚开始把价格定在了三十文一盆,一个时辰之后才卖了一盆。顾青山的猎物已经卖的差不多了,他负责吆喝,宁馨负责收钱,钱袋里已经收了十几两碎银和一堆铜板了。 “刚打来的野味儿呀,快来看看,山鸡肉嫩新鲜,炖汤大补,男人吃了体力强 ,女人吃了变漂亮,吃一口香半个月呀!”他毫不脸红的大声吆喝,宁馨跟在他后边憋着笑收钱。 “还剩下两只小狗獾,一会儿便宜点卖了算了,咱们还得去买东西呢。”顾青山兴高采烈的说道。 宁馨瞧着自己剩下的三盆花有点小郁闷,城里人咋也这么俗气呢,就爱买吃的,不爱买花。 顾青山瞧着心爱的姑娘默默撅起了小嘴,忍不住轻轻笑了:“宁馨,你先看着摊子,我去打听一下吃饭住宿的地方。” 宁馨哦了一声,就守着马车站着,等着过往的行人问价,她没顾青山那么厚的面皮,吆喝不出来。 一对慈祥的老夫妻走了过来,老爷子说道:“这花真水灵呀,小姑娘,你是要卖吗?多少钱一盆?” 宁馨大喜,欢快地答道:“三十文一盆,你要是都要了的话,可以便宜点。” 老婆婆笑眯眯的瞧了瞧,笑道:“这几盆都挺水灵的,我们都要了,你也不容易,不用便宜了,喏,这个银瓜子是一钱银子,不用找了。” 宁馨伸出白白的小手,瞧着那个灵巧的银瓜子落在了自己手心上,欢喜地笑了起来:“谢谢婆婆。” 老爷子抱起两盆花,老婆婆抱了一盆,深深地看了宁馨一眼,笑道:“不用谢,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过了一会儿,顾青山回来了,宁馨紧走几步迎了上去,托着手心里的银瓜子,甜甜的笑着跟他献宝:“青山哥,你看,我的花卖了,得了一个银瓜子呢,真是没想到。” 顾青山拉过她的小手,凑近了瞧瞧银瓜子,呵呵一笑:“开心了吧,咱们去买东西吧,那两只小狗獾先不卖了,我打听好了,城里最好的酒楼是望仙涞,后院就是客栈,晚上咱们就去那住,这两只狗獾卖给他们。” “好哇!”宁馨心情好,自然比平时更乖巧,被他牵了小手都没没有拒绝。 先去买布,宁馨在布庄里挑好了一匹大红色的细棉布,新婚的时候用红布的地方多,多买些不会有错。又挑了两条碎花的炕单,四个绸缎的被面,四个褥子面,两匹白色的细棉布做里子,还给他选了两块做衣服的料子。 宁馨埋头选东西的时候,顾青山就在旁边跟掌柜的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等她都选好了,谈好了价钱,顾青山就大手一挥说:“都要双份。” 宁馨一愣:“为什么?你有钱没地儿花了?” 顾青山嘿嘿一笑:“不得 去你家送聘礼么?我就把该用的布料都送了,也省的你再买一回。” 宁馨俏脸一红,低声道:“我娘早就给我预备好嫁妆了。” 顾青山脸上的笑容一僵,马上想到了董少成,她家预备好的嫁妆,是不是为了之前已经定下的婚事准备的? 一股无名火忽的腾了起来,顾青山照着她挑的颜色连着选了六匹布,一股脑的放在掌柜面前:“这些都要了,还有她刚才选的那些。宁馨,咱们成亲,都用新的。” 宁馨捏着手没说啥,家里准备的被面褥面确实是和董少成定完亲以后买的,他们原本是打算秋后成亲的,只是没定准日子而已。 “姑娘,你们买了这么多,按照我们店里的规矩,要送你两套衣裳料子的,你挑吧。”掌柜的笑眯眯道。 老板娘刚好抱着孩子出来,听到这话立刻柳眉倒竖,叫嚷道:“你说什么呢?看着人家姑娘长得俊,就满嘴跑板车了是不是?” 掌柜的赶忙推着媳妇进里屋去,关上门低声解释:“人家男人已经给过钱了,怕姑娘舍不得花钱,才让我这么说的,你捣什么乱。” 作者有话要说:顾青山:为啥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呢?要不要晚上先下手为强? 第44章本钱足 黄昏时分,顾青山赶着马车到了望仙涞,先要了一间上房,把今天新买的东西搬进去,让宁馨稍微休息一下,顾青山提着狗獾去找掌柜的。 不出所料,酒楼很高兴的把野味收了,当即付给他二两银子,足够吃饭住宿的费用了。 回到房间的时候,宁馨刚刚洗了脸,一张小脸水润润的白里透红,特别诱人。 顾青山拉起她的小手,把银子放在手心,嘿嘿笑道:“媳妇儿,又挣了二两,今天挣了这么多钱,奖励一下呗。” 宁馨红着脸垂下头:“别乱叫。” 他俯身就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又甜又香啊,抱着就舍不得撒手。“数数钱吧。” 这活儿宁馨爱干,拉了拉他的胳膊拉不开,索性就让他在身后抱着,拖着他走到桌边,把钱袋里的银子铜板都倒了出来。铜板共有三千五百多文,银子拿到柜台称了一下,共计十一两六钱,这还是买布剩下的。 宁馨欢欢喜喜地把钱放进钱袋收好,转身就被他拉住了小手:“媳妇儿,今天挣钱了,赏点好吃的呗。” 这是 在柜台边,说好了拌成夫妻的,她不能再反驳,只得硬着头皮道:“嗯,你想吃啥随便点。” “媳妇儿对我真好。”顾青山拉起小嫩手在嘴边亲了一下,笑嘻嘻的牵着她上楼。二楼靠窗的位置是一排雅间,唯有最边上的地方放着一张八仙桌。 顾青山想找个清静的地方,自然就拉着宁馨坐在了角落里的这张桌子上。他们来的早,大厅里还没有几个人,雅间里也都安安静静的。 点好了菜,两个人一边看着街上的风景,一边喝茶。很快,店小二端来了四菜一汤,都是宁馨爱吃的菜色,她吃的欢快,他也就跟着高兴。 木质楼梯蹬蹬一响,上来了两个男人。宁馨低头吃菜,本来没注意他们,顾青山扭头看了一眼,是一老一少,一个八字胡的胖员外,一个干巴瘦的鼠眼男人,瞧着不像好人。都不认识,他也没在意,依旧吃饭。 二人从他们桌子旁边走过,进了隔壁的雅间,那男人撩起门帘的一刻,正好宁馨喝完一口汤抬起头来咽下。 一口热汤忽然卡在了嗓子眼,宁馨愣神了一下才噗的一口吐在了桌子旁边,猛烈的咳了起来。 “怎么了?”顾青山莫名抬头,放下筷子,跑过去给她拍后背。 “别,别说话。”宁馨哑声道。 顾青山眸色一暗,下意识的看向隔壁雅间。里面的两个人已经落座,开始说起话来。 “三舅,我今天找你是有件好事。” “你小子能有什么好事,上回把人打残了,人家老爹告到县里来,还不是我给你解决的。你倒好,又把那老头打了一顿,幸亏山里人老实,这要是去京城告御状,还不得把我这县丞撤了?” “嘿嘿!三舅你真会说笑话,还告御状,到不了皇上跟前就被御林军打死了吧。在咱们涞水县,表舅爷是县太爷,您又是我亲三舅,谁敢跟我赵虎过不去呀。” 宁馨双手发抖,紧紧扶住桌子还止不住颤。顾青山大概知道那个人是谁了,为什么宁馨反应会如此激烈,就坐在她身边,把她的一双小手握在手心,陪她侧耳倾听隔壁的动静。 “行啦,少说废话吧,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三舅,最近我想收夏家几个铺子,谁知道这一家子人都是死脑筋,硬是不肯卖。我觉着吧,我在涞水镇的威信还有待提高,不如就把宁家往死里整。他们家跟夏家还是亲戚,这就叫杀鸡给猴看。我有个好点子,也是让你在 表舅爷面前立功的机会。就上次来告状那个宁老头,在衙门口破口大骂那仇你能忘了吗?前几天,我听首饰铺的董大说,那老头的丫头长得那叫一个水灵,原本是跟董老二订了亲的。可是宁家这么不识相,董家还能跟他们做亲家吗?退了亲以后,那丫头也嫁不出去了,我想着把她弄来给表舅爷当个小妾,嘿嘿嘿……” 猥琐的笑声飘了过来,宁馨紧紧咬着唇,眼里蓄满了泪,手指甲都把顾青山的手心都掐破了。顾青山早就气的胸膛起伏,强忍着听他把话说完。此刻,听到要让宁馨给一个老头子当小妾,就再也忍不住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握紧拳头就往雅间里面冲。 宁馨抱住他的胳膊拼命摇头,泪珠子都甩了出来,压低声音道:“不要,不要去……” 大哥才刚见好,能拄着拐杖走两步,爹的腰被人打得落下了毛病,一到阴天下雨就疼。现在,她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青山哥去送死,赵家打手众多,刚才也听他说了,县太爷是他表舅爷,县丞是他亲舅舅,这样的人,普通老百姓根本惹不起。 顾青山额上的青筋暴起,拳头攥的咔咔直响,一把拉开宁馨的胳膊:“别怕,你在这等着。” “不……”宁馨拉不住他,急的哗哗掉眼泪,情急之下一头撞向了二楼打开的窗户。 顾青山吓了一跳,慌乱的跑过去抱住她腰:“你……” 宁馨转回头满脸泪痕的看着他,眸中满是哀求,也把他的腰抱住不让他动。 店小二正上楼来,看见两个人紧紧抱着,深深对视的模样,咯咯一笑用肩上的白毛巾挡住了脸:“诶呦喂,干嘛呢这是。” 宁馨回过神来,拉着他的手往楼下走。顾青山被她拖着下了楼,眸光却死死地盯着雅间的方向,思忖着办法。 宁馨一口气把他拉进了卧房里,把门栓的死死的,推着他坐到床边:“天都黑了,早点睡吧。” 顾青山气乐了,若是平时,她这么乖巧的要睡觉,他肯定高兴死了,可是今天不一样。“宁馨,你听我说,不给那个王八蛋点教训,他就还要祸害人。你瞧……”他从随身的包袱里掏出来一个精巧的弹弓架子,不是孩子们玩的那种木质的,而是铜的,上面的皮子也是一块特别硬实的狼皮。 “我在军中有一个师父叫费强,这是他送给我的,还有这五颗钢珠。这个能无声无息的置人于死地,我的功夫不够,打不死人,但是打进他腿里,让他也尝尝瘸腿的滋味是没有问题 36.哄着她 (3) 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说着话,认真看着自己的脸色。宁馨心头一热,更不忍心连累他,哽咽道:“青山哥,你应该找一个比我更好的,欢欢喜喜的过一辈子。” 她竟然真的说出这种话了,顾青山如遭雷击,身子趔趄一下,险些歪倒,急急说道:“宁馨你别这样好不好,这两天我也想了,也许你不想嫁给我了。只要一想到这,我就……就不知道自己还怎么活下去。这三年,我都是为了你才咬牙坚持下来的,现在我们明明可以在一起,你却……我忽然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真的不如死了好……你告诉我实话,是因为董少成吗?” 宁馨一愣,没想到他会为此生不如死,更没想到他误会自己想嫁给董少成。“青山哥,我跟董少成只见过两次面,没什么感情。董家做了那样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他的。我不想嫁你,是因为赵虎。” 顾青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压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去了。只要不是因为董少成,别的都好说。提起赵虎,他的确有点惭愧。垂着头拉住宁馨小手,伏低做小的哄她:“是我不对,答应你不找他算账了,又没忍住。我确实用弹弓打了他,不过他肯定不知道是我打的,你不用怕。” 宁馨被他握着的小手有点热,却也没有抽出来,她也想多享受一会儿这样的温情。“青山哥,我没怨你。无论你打不打他,他都不会放过我们家的。那天他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我们家躲不过也就罢了,我真的不想连累你。我只希望你……”宁馨快要忍不住眼里的泪了,却还是咬牙坚持着把话说完:“只要你过得好,娶谁都……我都祝福你。” 明明是那么舍不得让他娶别人,却还要说出这么懂事的话,宁馨的泪珠终究是掉了下来,落在他宽厚的手背上。 顾青山定定的看着她,终于明白了她的心意,紧紧追问道:“宁馨,如果我真的娶了别人,天天宠着她,跟她生孩子,你不难过吗?” 宁馨泪珠儿扑扑簌簌的往下掉,哭道:“我难过,可是……我不能毁了你一辈子呀……” “傻丫头,”顾青山起身坐到炕沿,把她抱进怀里,吻她脸上的泪痕:“我都亲过你了,还摸过,你不嫁我,还能嫁谁?” “我没打算嫁人,就做个老姑娘罢了。”宁馨抬起袖子抹一把泪痕。 顾青山瞧着她一脸呆萌却又无比认真的样子,爱的心尖儿直抖。抱紧了她,笑道:“我可不舍得让你当个老姑娘,咱们下个月就成亲,好不好?” “可是……”宁馨忧心忡忡的看他一眼。 “你呀,对你男人这么没信心,真该好好惩罚你,先给你记上。”他咳了一声,收了嬉皮笑脸,换上一本正经的表情:“我有个义兄,是京城尚书府的公子。而且,他立了大功,获得皇上赏识,眼下应该已经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了吧。那天县丞没说错,咱们真的可以去告御状,像这种祸害老百姓的贪官,皇上不会放过他的。等忙过了这几天,我带你去趟京城,你就可以放心了。” “真的?”宁馨吃惊的瞪大了眼:“你认识那么大的官啊?” 顾青山认真的点点头,看着她的眼睛道:“对,这件事不会就这样吃个哑巴亏的。只不过现在是春天,盖完新房,要忙活着种瓜种树,我的计划是先把宁斌哥的伤治好,这个不能等。然后,咱们早点成亲,这个也不能等。要不然,我也没法带你出远门,成亲以后,咱们就去京城找谭大哥,他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帮咱们讨回公道。这些我早就打算好了,不想你太费心,才没跟你说清楚。现在明白了?信不信我的话?” 宁馨默默地与他对视一会儿,点点头:“信。” “那咱们现在可以定亲了吗?”他捧着她的小脸问道。 宁馨心里的尖刀没了,见他这么近距离的注视着自己,一下子害羞起来。小脸儿绯红,垂了眼眸不回答他。 顾青山看懂了她的意思,不顾外面有人等着,用力吻住了她的红唇,狠狠亲了几口。 “害我提心吊胆了好几天,你主动亲我一下,不然我不原谅你。”顾青山低声威胁她。 宁馨羞怯怯的抬眸,看着他眸中的紧张褪去,焕发出欢喜的神采,心里也美美的。就扬起下巴,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刚尝着一点甜味儿就跑了,顾青山不满足这个蜻蜓点水的吻,看一眼虚掩的门,低声道:“晚上去菜地,顺便给我做晚饭,好不好?快答应。” 她猜到他是没吃够,还想要个甜枣,却又拗不过他,就红着脸点了点头。 “真乖!咱们出去吧。”顾青山又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才起身拉着她小手往外走。 第49章订婚蜜宠日常3 宁馨娘和宁三婶侧耳倾听也听不清两个人的窃窃私语,交换一个眼神却都笑了,这么卿卿我我的,还不定亲? 果然,就在他们探头张望的时候,木门一开,顾青山拉着宁馨的 小手从里面走了出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宁馨害羞,悄悄把手抽了回去。他回头看她一眼,笑了笑,没有强求。 顾青山挺拔的身影走在前面,宁馨羞答答的跟在后面像个乖巧的小媳妇。她抿着小嘴不说话,就听顾青山朗声说道:“大娘,宁馨担心赵虎继续做坏事,怕连累我。不过,刚才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我在京城有个结拜大哥,在皇上面前当差,我们可以早点成亲,然后我带她去京城告御状。一个小小的县令,京官们是不放在眼里的,肯定能秉公办事,还宁斌哥一个公道。” 宁馨娘没有想到还会有这样的惊喜,怔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真的?青山,太好了,你还有这样的朋友啊。” “大娘,其实这都不算什么,如果不是为了早点回来娶宁馨,我也有机会留在京中做个小官的。不过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就想盖新房,娶宁馨,过和美的小日子。”顾青山看着宁馨微笑。 “好好好,真是难得的好姑爷,宁馨哪,快去给青山倒杯茶吧,说了这么半天话也没喝口水呢。”宁三婶笑着说道。 大家都很高兴,亲事就这么愉快的定下了。顾青山提出把婚期定在五月,宁馨娘觉得太仓促了,村里一般今年定亲,明年才成亲的。就算是他俩年岁都不小了,可以往前提一提,起码也要到秋后。要不然,别人还不得说是自家上赶着要嫁给人家。 顾青山也知道,自己这要求有点不合理,就折中了一下,商量着把婚期定在七月,还要等宁馨爹回来再问问他的意思。 吃午饭的时候,顾青山就忍不住看了她好几回,看一眼就笑着低头吃一口菜。宁斌憋着没笑,宁浩却憋不住了,哈哈笑了起来:“青山哥,你喜欢我姐,也不用这样吧,定亲就高兴的合不上嘴了,将来成亲还不得乐傻了?” 宁馨坐在他右边,见臭小子胆敢打趣,抬手就在他头顶拍了一下。顾青山在他左边,刚好也习惯性的抬手去摸他的头顶。 于是,他摸到了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诧异的扭头一看,正对上她看过来的眼神,四目交汇,甜蜜中有点小羞涩。 宁馨赶忙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小脸儿一下子红透,垂下头吃饭,再也不敢有任何动作了。 顾青山心里也是小鹿乱撞,现在她就是他的未婚妻了,很快就会拜堂成亲,然后没羞没臊的洞房……他做了一个深呼吸,不敢再想了,怕桌子底下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的露了原形。 吃过午饭,喝杯茶闲聊了几句,顾青山该起身告辞了。定亲圆满成功,就等着宁馨爹回来以后,摆几桌酒宴请一下宁家院里本家就行了。宁馨娘不肯收这么多聘礼,顾青山坚决要给,双方几番推辞,最后商定这些都给宁馨做嫁妆,先留下,将来成亲的时候再陪嫁回去。 他难舍的看一眼宁馨,温和说道:“明天我还要种树,小浩要是有时间就来帮忙扶着树苗吧。” 这话明着是说宁浩,其实眼神一直在宁馨身上转,分明是热切地期盼着宁馨能来,却又不敢说。 宁馨被他火辣辣的眸光包围,哪能不懂,只能硬着头皮答应,让他安心地回去。“明天我也去帮忙吧,果树得赶紧种好,不然天热了,树苗就不容易活了。” 得到了满意地答复,顾青山嘴角翘起,难掩心中喜悦,朝她眨了一下眼,提醒她别忘了晚上来菜地。 宁馨看他这样明目张胆的朝自己使眼色,吓得心肝乱颤,左右瞧瞧,还好大家都没注意。她怕他再乱来,就朝着门口的方向点了一下头,虽然没有面对着他,但是她觉得他会明白的。 顾青山确实懂了,知道她害羞,也不在大家面前多表示什么了,只想着晚上,她到了菜地,就把她抱进新房里,狠狠的亲她一回,解一解这几天的相思之苦。 宁馨走到堂屋门口就站住了脚,她不能送出去,万一让街坊邻居瞧见,还不得打趣几句? 宁馨娘和宁三婶陪着顾青山走到了院子里,就在他走过去牵马缰的时候,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个人,跪在宁馨娘面前就喊岳母,大家都吓了一跳。 董少成双眸赤红,头发有些散乱,身后一匹灰毛老马颓然的卧在了地上,显然是累了。“岳母,我已经回家问清楚了,退婚是我大哥大嫂的馊主意,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做的,这事不能作数。我对宁馨是真心实意的,岳母,我已经提出分家了,我和宁馨成亲以后就到县城去住,我绝不会让她受欺负的,我求你们……还让宁馨嫁给我吧。” 众人都愣住了,宁馨娘更是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董少成以为她是不肯答应,跪爬几步上前揪住她的衣摆:“岳母,您别这么狠心好不好,我真的会对宁馨好的,我会好好照顾她一辈子。” 顾青山紧握着马缰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却又没有出手打人的理由,对身边的宁三婶低声道:“三婶,他觉得这件事与他无关,根本没有认识到是他能力不够护不住宁馨,你去点醒他吧。” 宁三婶点点头,上前几步,冷着脸斥道:“董少成,你别自以为是了。你根本就保护不了宁馨,你以为分了家就可以过悠哉的小日子了吗?那天你没在场,我们可是都瞧见了,只差一点,宁馨被他们害了,你知道吗?我们家宁馨是个要脸面的姑娘,如果那天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她肯定要寻死,你现在见到的就是一堆尸骨。” 董少成惭愧地垂下头,哽咽道:“我知道,是因为我没用,家里人才不在乎我的感受,偷偷暗算宁馨。但是以后不会有这种情况了,我努力读书,秋闱一定能考中,我会让她过上好日子的。” 宁馨娘叹了口气,说道:“董二少爷,你回去吧。我知道,加害宁馨的事与你无关,所以我们也不恨你,但是你的家人如此歹毒,我是不可能原谅他们,也绝不会让女儿嫁进董家的,你走吧。” “不,我不走,你们不答应,我就不离开。”董少成满脸死灰,紧咬着唇看向里屋,期盼着宁馨能够出来见面。 宁馨此刻正躲在窗户后面,暗中观察着院子里的情况,见大哥宁斌都坐不住了,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出了堂屋门口,到了院子里。 宁浩气鼓鼓的去拽董少成,想把他推出去:“你这人怎么这样,还赖上我们家了?” 董少成正跟宁浩拉扯的时候,宁斌拄着拐站在二人面前:“董少成,你看看我,因为得罪了赵家,现在成了半个残废。你真的不怕赵虎报复到你身上,害得你过不了安稳日子么?我妹子长得俊,可是镇上长得俊的姑娘多得很,你没必要为了她耽误自己一辈子。” “不,我喜欢宁馨不是因为她长得俊,是因为她温柔懂事、善解人意,那次在庙会上她帮我照看生病的母亲,我就倾心于她了。你的事……我听说了,我娘和大哥就是怕惹上赵家才退婚的,可是我……我不怕。”他顿了一下,皱了皱眉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却没有开始那么硬气了。 这个样子,分明就是怕得很,又舍不得宁馨罢了。刚开始坚决,若是真的跟赵家有了冲突,只怕……宁家人都看出了这一点,庆幸和他退了婚。 气氛陷入了僵局,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却听到大街上传来了嘈杂的声音,离自家门口越来越近。 突然,十来个拎着棍子的青衣家丁如潮水般涌了进来,在南墙根儿下一字排开,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 赵虎拄着拐一瘸一瘸的走了进来,眯着鼠眼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众人,最后指着宁斌道:“好 你个乡巴佬,你自己腿瘸了,就买通江湖人来暗算我。虎爷都打听清楚了,有个叫费强的绰号铁珠强,肯定是你们家花了钱雇他来打我的,来人,给爷搜,一定要把暗算我的那人找出来。” 十来个家丁拎着棍子就往前冲,宁馨娘吓得咧着嘴要哭,却还是下意识的挡在了儿子面前:“你们别打我儿子,别打……” 顾青山几个箭步冲到了前面,二话不说就动了手,抢过一人的齐眉棍挥舞着扫倒了一片。宁浩年纪虽小,却没有吓哭,从墙边捡起一把镰刀,朝着家丁们乱挥乱砍:“我跟你们拼了。” 宁三婶和董少成已经吓傻了,杵在那连躲都忘了。 宁馨再也藏不下去了,冲到院子里去扶大哥:“大哥,快进去。” 宁斌见到害自己的仇人,早就红了眼珠子,哪还肯进去,抡着手里树枝做成的拐杖,要和赵虎拼命。 侧面的两个家丁没有被顾青山的棍子扫到,此刻瞧见一个貌美如花的大姑娘跑了出来,眸光一亮都笑了。 距离近,他们径直跑到宁馨身边,一人拧住一只胳膊,其中一个飞快的从怀里摸出一个弹弓架子塞进宁馨袖口,大喊道:“少爷,这个丫头身上有弹弓,肯定是她打的,抓回去交给县太爷下大狱吧。” 第50章订婚蜜宠日常4 “放开她。”顾青山断喝一声,抡起棍子朝着一个家丁的肩膀打去。一棍下去,就卸了他的胳膊,疼的他捂着膀子蹲在地上嗷嗷直叫。 旁边那个家丁下意识地蹲下身子藏在宁馨身侧,拿她做挡箭牌。宁馨抬起手腕,他在手上狠狠咬了一口。一口见血,疼的那家伙倒抽了一口凉气。 顾青山长臂一伸,把宁馨揽过来护在身边,手上棍子一抡,就把低头看伤口的家丁打趴在地。 这边的刚趴下,那边的几个人已经爬了起来,领头的一个八字胡说道:“没想到农家院里还有会功夫的,刚才是咱们轻敌了,小子,你放马过来吧,咱们试试到底谁厉害。” 这人说瞎话一点都不脸红,哪是真的要比试,领着一群人就往上冲,棍子还专门朝着宁馨打。顾青山担心宁馨受伤,用自己的身子挡住敌人攻来的方向,挥棍抵挡。可是对方人多混杂,他又要分心护着宁馨,被人一棍子拍在了后背上。他闷哼一声,牙齿咬到了唇角,一丝血线流了下来。 “青山哥……”宁馨吓得大哭:“我都说了,你不要娶 我,我不想连累你,你偏不听……” 顾青山抬手抹了一下嘴角,淡淡地扫一眼手背上的血迹,看着敌人的方向,对宁馨说道:“宁馨,你去屋里,至少去门口,让我专心对付他们。大娘、小浩子,你们都进去。” 宁斌不肯离开,被宁馨娘和宁三婶强拽着回到堂屋门口。宁浩终究是小孩子,早就被人打翻在地,镰刀也被夺了过去。看明白自己在这是个拖累,就爬进来,跑到台阶上坐下。 董少成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混乱状况,指着赵虎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你们还有没有王法啦?我要写一纸诉状,到县太爷那里告你,你还不速速离开。” 赵虎仰脖大笑,毫不客气地坐在咸菜缸上:“董老二,你哥早就吓得天天来给我舔鞋了,你还能硬气到哪去?别装了,认怂吧。” 顾青山冷冷地扫一眼董少成:“你也闪开,不然伤了你,可别怨我。” “我不闪开,我要保护宁馨。”董少成大喊一声,上前两步去夺一个家丁的棍子,却被人家在脚面上一戳,疼得他抱着脚跪在了地上。 顾青山不再说话,没练过棍法,但是枪法十分纯熟,就把棍当枪使,在院子里虎虎生风的耍开了。 宁馨一颗心简直要跳出来了,两只眼睛紧盯着顾青山,生怕他再受伤。她甚至攥着自己不大太的小拳头想,要是青山哥挨了打,自己就冲上去扑在他身上,宁可被人打死,也要留下他的命。 可是她没想到,青山哥竟然有那么好的本事,十几个人一起上也没能凑到他身边,转眼间都被打倒在地,一个个鼻青脸肿的抱着头、搂着腿哀嚎连连。 顾青山拎着棍子大步走向赵虎,那坐在咸菜缸上的男人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吓得腿都抖了起来。却还不肯认输,用手中拐杖指着顾青山的鼻子嚷道:“你……你别过来啊,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你敢动爷一根汗毛,我叫你……” 没等他话说完,顾青山一棍打在了他右臂上,赵虎惨叫一声,和咸菜缸一起倒在地上,一身绫罗被咸菜汤子泡臭了。 不能真的把人打死,也不能伤的太重落人把柄,顾青山抬脚重重地踹在了他后心的位置,三脚下去,赵虎就吐了血。 “好汉,好汉饶命……”赵虎这才知道碰上了一个会打的,身上不会留下明显的伤,但是会要人的命。他翻过身来,满嘴是血的抱拳恳求。 “你现在知道求饶了?你打宁斌 哥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饶了他呢?”赵虎刻意的用胳膊护着心口,顾青山就没再朝着那处下脚,而是瞄准了裤裆狠狠踢了一脚。 赵虎疼的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双手握着裆下,蜷缩着身子,龇牙咧嘴,无声的哀嚎。 看他疼的那样,歪倒在地上的家丁们也都下意识的捂住裤裆,挨两下揍没关系,失去了男人的威风可就惨了。 “带着你的奴才,快滚。”顾青山冷冷喝道。 “好……我滚……滚……”赵虎艰难的爬起来,被两个家丁扶着往外走。刚走了几步,就见门口进来两个人,他眸光一亮,大嘴一咧,委屈的哭喊道:“三舅啊,你真是料事如神,知道外甥受了委屈,快……你快让捕头把这个大个儿抓走,他随便打人,得让他下大狱呀。” 宁馨吓得朝前跑了几步,看清楚进来的确实是县丞大人,一下子就慌了,赶紧推顾青山:“青山哥,你快跑吧,快跑啊……” 看着自己的未婚妻都快要急哭了,顾青山心里暖暖的,拉过她的小手拍了拍,轻声安慰:“别怕,我师父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哈哈哈,你小子还记得师父呀?走了这么久,连封信也不写,谭大人白教你写字了。”县丞旁边那人大笑道。 赵虎一下子懵了,推开身边家丁,一瘸一拐的走到县丞身边:“三舅,这是谁呀?” 县丞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引导他说自己的难处:“腿怎么瘸了?” “哦,”赵虎瞄了一眼那位穿着贵气的外地人,装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的说道:“被人打瘸的,是用钢珠打的。我打听过了,有个绰号叫铁珠强的人,最擅长打这个,肯定是这宁家雇了人来打得我。还有这小子,也是宁家找来的帮手。” 顾青山但笑不语,用目光安慰着宁馨,让她不要怕。 “好,真是好借口。不才,鄙人正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铁珠强,不过在下已经很久不在江湖上混了,如今是刑部差官,不屑于做这种事。啧啧,再说了,打你这人一看就是功夫不到家呀,若是我费某人出手,膝盖必定碎裂,你还想好好的站在这?来来来,咱们试一下吧。” 说着,他就摸出弹弓要打,吓得赵虎面如土色,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费大哥,你怎么来了?”顾青山迎上来。 谁知费强并没理他,直接绕到宁馨面前,定睛细瞧:“哎呦,这就是宁馨妹子呀,果然标志。” 宁馨一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费强哈哈大笑:“我怎么能不知道呢?顾青山这个傻小子为了学功夫,每天半夜就起床练功,洗碗洗衣服的活儿他全包,就是为了回家娶宁馨妹子。这家伙受过伤,昏迷的时候谁都不认,就只喊你的名字,你说我能记不住吗?” 宁馨俏脸一红,转头看向顾青山,眸光若水,满满的都是感动和幸福。 “别扯这没用的,说吧,来找我啥事?”顾青山笑道。 “你走了以后,谭大人非常惦记,就怕人家宁馨妹子已经成了家,你小子受不了,再做点傻事。还有,托你的福,谭大人已经和李小姐订了亲,五月二十成亲,特意让我来给你送请帖的。”费强从包袱里掏出大红烫金的请柬,喜滋滋的递给顾青山。 “大哥快要成亲啦,太好了,比我还快呢。我们今天刚刚商量好,把婚期定在七月。这样刚好,我去京城参加大哥的婚礼回来,就可以筹办自己的婚礼了,到时候,你们一定要来呀。”顾青山憨厚笑道。 费强回头看看目瞪口呆的县丞和赵虎,朗声道:“孙大人先回去吧,多谢带路,本官虽然身在刑部,可今日并不是来审案的,我兄弟青山和你外甥打了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后在细查便知。” “是是,不敢打扰大人,我们这就走。大人在我县境内,若有需要小的之处,您千万别客气,尽管开口。”县丞早就吓得冷汗涔涔,赶忙拉着外甥走了。 他们一走,董少成也待不住了,抬起苍白的脸难舍的望一眼宁馨,默默叹了口气,垂着头走了。 费强在外人面前板着脸,摆着官架子,此刻一见没几个人了,就露出了活跃的本质,专门盯着宁馨的小脸坏笑:“刚才去你那新房了,果然气派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么美得妹子,要是我,我也得盖一座大宅子养着。走吧,别在你丈母娘家说话了,还不请我去你们小两口的新房里坐坐吗?” 宁馨红着脸不说话,还没成亲呢,那只是他的新房子,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顾青山挡到宁馨身前,推着他走:“咱们俩去,让宁馨留下吧,她今天受惊了,需要休息一下。” “那可不成,我大老远来了,怎么也得让弟妹给我炒个菜接接风吧,一起走。”费强一把抓住宁馨胳膊,拉着她去新房。 “你别拉拉扯扯的,我带她去还不行么?”顾青山一把拽开费强的手,把宁馨护在 36.哄着她 (4) 的种子,不播种,怎么会长庄稼呢,对不对?”顾青山耐心地给她讲解,拉起小手伸进了自己的裤子里:“种子就在这里,你摸摸。” 宁馨摸到了一团软软的东西,转眼之间就变成了昨晚那般霸道的样子,她被烫的手一抖,赶忙抽了出来,结巴道:“那、那昨天,你,你把种子给我没?” 顾青山抱着她的身子挪了挪,让自己更舒服一点,轻笑:“你说呢?不是明明给到你手上了么?” 宁馨脸上像是被火烧着一般,努力回想昨天羞人的画面,手上确实是得了一团黏黏的东西,这样就会怀孕了吗? “你骗人的吧?我怎么觉得弄到手上,不会有小娃娃。而且已经洗掉了,小娃娃是长在肚子里,又不是长在手上的。”宁馨也不傻。 顾青山没憋住,又嘿嘿的笑了起来,挨了媳妇好几眼瞪。“宁馨真聪明,手上当然长不出小娃娃,你想要吗?想要的话,我现在给你送进去。” 他一边说着,变换了姿势,让她平躺在大炕上,欺身压了上去,对准了位置,隔着衣服干撞了两下。 宁馨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难怪新媳妇们都说第一次会痛,而她昨晚并没有觉着痛。原来是要他的那个进到自己那里才算做了真正的夫妻,他昨晚没有这么做,肯定是要留着到成亲那一天的。自己还这样傻傻的跑来问,真的是好丢脸啊。 “不,不要……”宁馨双手捂住了脸。 “阿馨,你知不知道,男人的种子跟西瓜的种子不一样,但凡是聚集起来了,就不能等着明天再种。哪怕是种到手上长不出来小娃娃,也得种下去才行,要不然就会把人憋死的,你也不能让我年轻轻的就死了吧。”他咬着她的耳垂,坏坏的威胁着。 第55章成亲蜜宠日常1 难得她主动送上门来,顾青山哪肯轻易放走她,压在身下狠狠亲了一顿,就在他忍不住要偷偷扯她衣带的时候,门口传来宁长水一声大喊:“青山在家吗?” 顾青山难舍的亲了最后一口,因为亲得有点狠,都能听到响亮的动静。 宁馨扯过旁边的被子把自己藏住,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别让他进来。” “知道。”顾青山整理一下裤子,光着膀子就出去了。“长水,一大早的,找我啥事?” 宁长水是过来人,一看他眼角眉梢的笑意就猜到了几分,打趣道:“看你这样子,是不是屋里藏 了人?我得进去瞧瞧,万一你要是背着宁馨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我们宁家的兄弟们可饶不了你。” 顾青山一把抱住往里闯的汉子,低声求饶:“别别,我对宁馨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吗?怎么可能背着她偷腥?找我啥事,快说。” 宁长水已经猜到里面的人是谁了,只是觉得难以置信:“这一大早的,你也不穿衣裳,莫非……昨晚就……” “去你的,我早起练拳了。”顾青山给他一拳,牢牢的堵住堂屋门口。 宁长水嘿嘿一笑:“是这样,吴大力他们家有五亩地想要卖,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想买点好地,就过来给你报个信。” 顾青山一愣,疑惑道:“他们家又不缺钱,好好的,干嘛卖地?” “听说是大力以后要在城里当官了,还想把他爹娘接到城里去享福,就用不着种这么多地了。不过,价钱要的有点高,十两银子一亩,我觉得你可以压压价。”宁长水说道。 顾青山点点头:“好,我去屋里拿件衣裳,你到大门口等我吧。” 宁长水坏笑着用手指点他:“还不让我进门,看你小气的,新房子布置好了,竟然不让我进去瞧瞧。” “行了,行了,回头单独请你来暖房,把媳妇孩子都带来,快出去等我吧。”顾青山笑着推开他,进门去拿衣裳,拉开被子低声道:“我去趟大力家,若是谈成了,一会儿就去找你拿银子,你先回家吧,出来久了怕大娘惦记。锁头上还挂着一个钥匙,一会儿你锁上门就带着钥匙,我这里还有一把,咱们俩都能进来。” 还没成亲呢,就交钱交钥匙了,这姑爷也是够实诚的。宁馨等他们走远了,才起来叠好被子,锁好了门,在菜地里拔了几把青菜放进篮子,踏着朝霞的灿烂光芒回了家。 刚做好早饭,顾青山就来了,宁馨爹娘赶忙招呼他一起吃饭。他也没客气,坐在桌子旁边喝了口水,说道:“我刚才去吴大力家了,他们家要卖地,要价十两银子一亩,说是因为地里的麦子快熟了。” 宁馨一听就瞪起了眼:“十两银子,也亏他们说得出口,当初我们家要卖地的时候,他们家竟然压价到六两,太可恶了。” 宁馨娘咳了一生,警告的看看宁馨,在姑爷面前这么说话,还不得让人家觉得不温柔。 顾青山看着气愤的宁馨笑了笑,附和道:“就是,我也不是傻子,能给他十两吗?我跟他们说了,可以等麦子熟了以后 再买,先让他们家收了这季的麦子,下一季我再种。可是啊,他们家不同意,说是急着在城里买房子要用钱,最后说定了一亩八两,先把钱交了,把地契签好,等他们收了麦子,地才由我来种。宁馨,你一会儿拿四十两银子给我吧,把这五亩甲等地买下来,心里也就踏实了。以后,咱们有房有地,有打麦场,有菜地荷塘果园子,什么都不用担心。” 的确,顾青山把生活谋划的井井有条,村里的富户都没过上他这么好的日子。从一个穷困的孤儿,到现在的生活,顾青山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大家一边吃着饭,一边议论着吴大力的事。宁馨爹有点纳闷:“以我对大力爹的了解,卖地买房这种事不像是他能干得出来的,这么多年他手里应该有几十两的积蓄,在城里买个小房子应该也够了,不至于一下子卖这么多地吧?” 顾青山放下饭碗一笑:“宁伯猜的真准,我瞧着也不像,一般人家买不起大房子就买小的,或者赁个房子先住着。他们家一共也就十亩地,一下子卖出去五亩,这得多心疼。我看许是为了给大力买官。” “买官?”众人都楞了,饭也不吃,就等着听他说下去。 如今顾青山成了村里最见多识广的人,面对这么多虚心倾听的听众,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打了胜仗回京的时候,我也有机会当个小官。谭大哥说只要我想当,他自会当我去走动。可是我也听强哥和辉哥说了,这做官之道呀……” 顾青山摇摇头,卖了个关子,见大家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尤其是未婚妻一脸崇拜的表情,就欢喜的说道:“没有天上掉下来的官位,要想当官先要花钱走动关系,既投了自己的本钱进去,当上以后肯定就要想办法捞回来,就得搜刮老百姓。而且这位置不是说你得到了,就一辈子是你的,也有可能被别人取代,你就得不停的跟上级搞好关系,孝敬人家,就需要更大力气去搜刮民脂民膏。像咱们这种实诚人,干不出来媚上欺下的那一套,所以不适合当官。” 宁浩一双眼睛崇拜的直放亮光:“青山哥,你真厉害,还这么有骨气。” 顾青山腼腆的笑笑:“其实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我当时就怕宁馨成亲,急着忙着跑回来想娶她,也没时间去琢磨当官的事。” 宁家人都轻声笑了,宁馨羞红了脸,低下头吃饭。 吃完饭,顾青山从褡裢里取出四十两银子给吴家送了过去,立时签好地契,拿回来给宁馨收着。接下来的几天,他日日 去山里打猎,一来想卖些银子当贺礼,二来想弄点新鲜东西给新嫂子当见面礼。 功夫不负有心人,到出发的那一天,顾青山已经攒了一块豹皮,三块上好的水貂皮,还有一只毛色纯正的小雪貂。为了这只雪貂,他可没少花心思,特意到上次猎到雪貂的地方蹲守了两天两夜,设下好多陷阱,才逮到这一只完好无损的。 送他走的那一天,宁馨抱着雪貂笼子看了一眼又一眼,顾青山道:“你若喜欢,咱们就不送了,给你留着玩吧。” “别,你带去吧,咱们小山沟里,本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个小玩意也许大嫂会喜欢呢。等你回来,有的是机会再去捉一只,我不急。”宁馨一向温柔懂事,惹人疼。 顾青山把她抱在怀里亲了一口,抵着额头柔声道:“这一走就得一个月,想我不?” “想啊。”宁馨红着小脸,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看来他一眼,果然在他眸中看到了期许的神情。被他追着要了这么多日的甜枣,她哪还能不明白,踮起脚尖主动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不够,还要,要舌头。”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就没了,他哪能满足,双手揽着她的细腰,不放她下去。 宁馨没法子,只得鼓起勇气又一次贴到他唇上,伸出颤巍巍的舌尖舔进他嘴里。刚一进去,就被人家狠狠吸住,想逃都逃不到了。 一个火热绵长的吻带着即将离别的愁绪和未来一个月的相思,在唇齿研磨间甜蜜蔓延。直到他离开几日之后,宁馨似乎还沉浸在这个吻里,没有走出来。 树苗和瓜地都不用她管,顾青山把这件辛苦活儿托付给了宁长水,长水也是个认真负责的性子,每日都去新房附近转转,浇水施肥,保证了长势良好。宁馨有新房的钥匙,隔几天就进去打扫一回,有时也会给屋里的东西换个更好的摆放位置。 麦收时节,宁馨爹娘都不让闺女下地,只让她在家做饭、照顾大哥、绣嫁衣。宁馨知道,爹娘怕自己晒黑了,成亲的时候不好看,其实她不怕晒,她知道就算自己晒黑了,青山哥也不会嫌弃的。可是哪个姑娘不爱美呢,终究还是想美美的出嫁,她也就没去地里,把家里洗衣做饭、喂鸡喂猪的活儿都包了,一天到晚的也很忙。 这期间发生了一件谁都没想到的事,镇上赵大户家的管家带着车马来了宁家,起初宁家高度戒备,镰刀铁镐都握在手里了。谁知人家竟是来赔罪的,送上一堆礼物,冠冕堂皇的说了几句不打不相识之类的 话,说这是误会,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宁家人这才明白,他们肯定是听说姑爷进京见大人物去了,就想花点小钱讲和。宁馨爹娘哪受得了这个,当初差点要了儿子的命,也差点要了一家子的命,现在为了点子东西就一笔勾销了?宁馨娘把东西扔了出去,狠狠摔上门。 宁馨绣好了嫁衣,就日日盼着他回来,这么多天没见确实是想的紧了。天气热了,她每天早一趟、晚一趟去菜地,就盼着碰着他。 这都六月初了,怎么还不回来,宁馨又一次朝着村口张望。 作者有话要说:快要成亲了,幸福的小日子 第56章成亲蜜宠日常2 远远的,看到一个黑影飞奔而来,带着晚风咧咧的声响,宁馨觉得自己已经听到了马蹄哒哒的声音。很快,那个黑影径直冲过涞水河,跑到她身边猛地勒住马。 顾青山飞一般跳下马,二话不说,把宁馨抱在怀里就朝新房里跑,进了卧房,就直接扔在了炕上。 “想我了没?”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双眸紧紧锁住她的俏脸,眸中闪耀着跳跃的活跃。 宁馨被他颠的有些头晕,男人的脸近在咫尺却有些重影,让她搞不清楚眼前的一切是不是真的。“青山哥,真的是你回来了?”她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颊。 “快说想我了没?”男人急不可耐。 “想啊……”她小脸红扑扑的,水漾的眼眸含着脉脉的相思,既想多看他几眼,又不敢明目张胆的的瞧。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看他一眼就抿着嘴笑。姑娘那么乖,那么甜美可人,他再也忍不住了,把想了一个月的娇俏红唇含进口中,变换着方向反复吸吮。又粗又硬的舌头顶进她嘴里,搅得她呼吸紊乱,胸膛起伏。 “青山哥……”她喃喃求饶,压在身上的男人才给她呼吸的机会,转战别的地方。 …… 不知过了多久,宁馨手都麻了,声娇腿软的哀求着他。男人这才放弃坚守,痛痛快快的给了她。 “阿馨,还有一个月、一个月……”他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喷着热气呢喃。宁馨把头闷在他胸膛上,喘了好一阵子才怯声道:“其实我有点怕。” 顾青山低头看向她潮红的小脸儿:“为什么?” “太……太大了……”她不敢看着他说,再一次把脸埋在了他汗湿的胸膛上。 “唔……哈哈哈。”顾青山放声大笑,这对于他来说也许是最美的夸赞了。低头凑到她耳边,咬着耳垂磨牙道:“这样才能把你伺候的舒服啊,你会喜欢上它的。” 宁馨耳朵烫的快要着火了,抬起白嫩的小手把松散的袔子带子系紧,身子一动,磨得她疼的抽了一口气。顾青山眼上眼下的瞧着,哪能发现不了,这么久没见,的确是吃的有些狠了。就坐起身子,亲手帮她整理衣裳。 “阿馨,那只小雪貂我说是你送给大嫂的,她很高兴,也送了你一整套头面作为贺礼。就在包袱里,你拿出来瞧瞧吧。”帮她系好腰带,他把大包袱拎了过来,取出一个十分精美的紫檀木雕花的盒子。笑看着她,示意她亲手打开。 宁馨的小手还沉浸在刚才激烈的颤抖中没有走出来,软哒哒的伸了两个指头捏开锁扣,打开盖子的一瞬间她确实被惊艳到了。那是一套金镶玉的头面,朵朵金花攒成八宝如意的吉祥样式,头帘处坠着一圈玉坠流苏,精美异常,刚好映衬姑娘如玉的脸庞。同款花色的金镶玉耳坠、项圈、手镯,相映生辉,流光溢彩。 “天哪……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敢戴。”别说宁馨被吓到了,就是整个涞水县的人,恐怕都没有一个见过这种好东西的。 “别怕,以后咱们挣钱多了,买上几十套放在家里戴着玩,你戴上我看看,肯定好看。”在顾青山眼里,自己心爱的姑娘就应该拥有最好的。 哪有不爱美的姑娘,宁馨瞧着这么美的头饰,自然也欢喜的紧。小脸儿上还带着未退的潮红,小手颤巍巍得捧起金冠戴在了头上,被他亲得红艳艳的小嘴儿抿着,羞涩的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就赶忙把金冠取下来,放回盒子里。 只这一眼,就勾起他满身的馋虫,一把揽过她压在了大腿上:“宁馨,我又想要了。” 宁馨一怔,下意识的双臂抱肩,护住胸前:“别,还疼呢。” 他知道不能再得寸进尺了,不然会真的控制不住,只得咬牙站起身来:“我送你回家吧,在京城给岳父岳母,还有大舅子小舅子都买了礼品,我得好好孝敬着你们家,媳妇才能对我好不是。” “油嘴滑舌。”宁馨娇嗔的啐了他一口,又检查一遍自己的衣裳,才跟他欢欢喜喜的回家去。 一个月的时间说慢也慢,说快也快得很,精力没处使的壮汉子每天就拎着水桶消耗力气,屋后的树苗都拔着节子往上长,房前的瓜地里更是绿油油的一片,大西瓜圆滚滚 的,打开一个又甜又起沙。地里的瓜早就够一车了,顾青山一个都没卖,就想成亲的时候招待大家。实在熟透了的,才摘下来给丈母娘家送去尝鲜。 七月流火,白日里天气热得很,晚上山间的凉风吹过来,倒是有几分惬意。初六上午,顾家新房里一片欢腾,喜糖和瓜子花生、西瓜都是敞开了随便吃的,来捧场的人特别多。黄昏时分才迎亲,可是心急的新郎官过了晌午就把吉服换上了,这是宁馨亲手缝制的,他一边穿一边笑得合不拢嘴。 “河北道采访使谭大人到。”大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呼喝,众人循声望去,就见门口来了十几匹高头大马,马上众人虽然没有穿官服,却有着十足的官威,一看就是京中的大老爷们。 宁家庄的老百姓们也见过这种阵仗,一个个吓得恨不能躲到桌子后面去。顾青山却是轻轻松松的一笑,喜笑颜开的迎了出去:“大哥,你来啦。” 谭士礼不紧不慢的从马上下来,给了顾青山一个大大的兄弟抱,笑道:“今日你成亲,大哥怎能不来呢?皇命在身,路上为了办事耽搁了一些时间,今日才到,已然是失礼了。” 他旁边一个穿着窄袖胡服的女子把马缰扔给手下人,拍拍手走了过来:“新郎官好心急呀,一看就是自己挑中的好媳妇,哪像我们家,不到吉时人家都不肯穿喜袍。” 见李红樱也来了,顾青山惊喜的深施一礼:“大嫂,真没想到你也远道而来,快请里边坐。” 谭士礼并没有因为被妻子揶揄而着恼,反倒是笑着解释:“我那时怕弄脏了袍子被岳父挑理,才不敢提前穿的,其实我心里边比青山还急。” 李红樱凤眸一扫,盯了他一眼。那种盯着不放的眼神,顾青山从没在别的女人身上见过,当即有点担心,紧张的看看义兄,又瞧瞧新嫂子。就见李红樱噗嗤一笑,朗声道:“你倒还真是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银铃般的笑声传开,顾青山松了口气,再看谭士礼一脸云淡风轻的笑意,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多虑了。也许夫妻之间的相处方式不同,但恩爱却是殊途同归的。 费强悄悄凑到他身边,笑道:“怎么样,哥们儿这一嗓子给你长脸吧。” 顾青山揽着他的肩膀往里走:“只要你们能来看看我和我媳妇,就足够了。” 众人落座,刚吃了一块西瓜,还没来得及夸一句甜的时候,外边就传来铜锣开道的声音。吉时到了?不可能啊。一脸懵逼的顾青山跑出去瞧 ,没等跑到门口就见一大群衙役簇拥着一位大老爷进了门。前头带路的是一个身上穿着捕快衣服的黑壮汉子,这个大家都认识,竟然是吴大力。 吴大力黑脸笑吟吟的,为双方介绍:“钱大人,这位就是我们村的顾青山。青山哥,这是咱们涞水县的青天大老爷,今儿特意给你捧场来了,你瞧你这面子大的,磨盘都比不上啊,嘿嘿!” 他自以为插科打诨的来上一句能引大家一笑,谁知顾青山的脸色却一下子沉了下来,回头从屋里叫了谭士礼出来。 谭士礼收起温和的笑意,扳起了脸:“钱大人素来与青山不熟,今日却不知为何突然大驾光临,若是大人当真对本县子民全都如此,也就罢了。若是冲着本官来的,那就请回吧。涞水县的几桩冤案,证据已经搜集的差不多了,只等后日在县衙开堂审案,你只管回去等着便可。” 采访使能直接把话挑明,可见是已经基本可以定案了,而且还证明自己的行踪已经被监视,逃不掉了。钱县令一听这话,吓得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采访使大人,下官……下官冤枉啊。” 县令大老爷就是涞水县的天,是老百姓眼中最大的官,如今县太爷跪在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老百姓都蒙了。吴大力更蒙了,花了那么多银子,几乎倾家荡产,连个捕头都没当上,只做了一个小小的捕快。而顾青山的义兄竟然是县令的克星,早知道有这门路,他还在县城里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个什么劲儿,直接找顾青山帮忙牵个线不就行了? 钱县令是真害怕了,哭的鼻涕眼泪一大把,诉说自己如何忠君爱民,如何勤于政事,谭士礼终于忍不了了,招手唤来马辉,沉声道:“把他带回去,先软禁在县衙,贴出布告,后天审理钱嗣贪污枉法的案件,老百姓但凡有冤屈的,明日都可以到县衙鸣冤,先做好记录,后日一起审。” “是。”马辉领命,派两名高手拎起钱县令扔到车上,带着一帮子吓傻的衙役们走了。 眼见着红日偏西,顾青山几乎是站不住脚了,被这么一闹腾,老百姓都安静下来,大气儿都不敢出。谭士礼转身温和笑道:“今日是我义弟的好日子,大家不必拘束,随意便可。” 院子里的鼓乐班子吹奏起喜庆的乐曲,顾青山身上也被娶女傧相披上了大红花,乌骓马也披红挂彩,被打扮一新。他特意从镇上雇了花轿,一路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朝着宁馨家去。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很理解大家的心情,我也很 想让小火车开起来,可是这些必要的剧情也不能跳过去呀,表打我,捂脸遁走…… 第57章成亲蜜宠日常3 一辆慢慢悠悠的马车进了宁家庄,车上的老爷子掀开车帘,指着涞水河给孙女看:“小萸儿,这就是涞水河,河的那一头就是小顾家。咱们哪,先去小宁家,让你瞧瞧新嫁娘的欢喜,你就知道成亲是一件美事了。” 车里的姑娘身段苗条,一张精致的娃娃脸虽没有宁馨那么美,却胜在肌肤娇嫩,吹弹可破,微微吊起的眼梢平添了几分勾人的妩媚。“爷爷,这不就是个普通的小山村么,我又不是没见过,哪有您说的那么神奇。反正我就是不嫁人了,你们逼我也不成,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老爷子气的一吹胡子:“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你爷爷、你爹、你大哥不是男人哪?” 秦茱萸一看说错了话,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在爷爷面前做个鬼脸也就混过去了。 老爷子叹了口气:“小萸儿,你不能因为你爹定错了一个娃娃亲就把所有的男人一杆子打死,崔家那小混球确实不是个玩意儿,可小的时候也看不出来呀。现在咱们两家也退了婚,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放心,爷爷一定擦亮了眼,给你找个好姑爷。” “不嫁,我就是不嫁,我要在家里赖上一辈子,你们养不养我啊?”秦茱萸做势揪住爷爷的白胡子撒娇。 老爷子嘿嘿笑着把胡子夺过来,马车就停在了宁家门口。宁馨爹和宁斌正在院子里招呼着本家的男客,女客们都在屋里瞧着宁馨梳妆。 “哎呦!老神仙,可算把您给盼来了,本来我要去接呢,青山说他已经送了信,您要自己坐车过来,我们一家都等着盼着呢。”宁馨爹紧跑几步上前,扶住老爷子。 老神仙笑道:“是啊是啊,小顾想让我去他那边,给他当主婚人。我老人家可不傻,娘家客才是贵客,我得先来这边,让他们吹吹打打的来接,咱们再送小宁过去,狠狠吃他一顿。” 众人哈哈大笑,让老爷子坐在上座。宁斌已经不需要拄拐了,只不过走路还有些跛,捧着一壶凉茶过来给老爷子倒茶,却被他一把按在椅子上,号起脉来。 秦茱萸歪着头瞧着宁斌,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冥想,待老爷子说身体无碍,再过几个月就可以完全康复之后,终于忍不住问道:“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却又想不起来了。” 人家是个身量长成的 36.哄着她 (5) 么几分妩媚的勾人劲儿,也正是因为这双眼睛,那天他才动了色心。 大家看赵虎的神态基本上也就明白这事是真的了,可是那厮回过神来偏偏死活不认账:“不,大人,我不认识这人,他们合伙诬陷我。我从没见过这个女子,她必定是宁家的亲眷,来做伪证的,大人明察呀,大人……” 宁斌始终面色未改,沉声道:“大人还是打吧,我愿与他一同挨打,证明自己的清白。” 没等谭士礼说话,秦茱萸却恼了,恨恨地瞪他一眼:“你傻呀,你腿伤还没好呢,又挨打,还不得被打死了。” “没关系,他腿上也有伤,要死大家一块死。”宁斌淡定答道。 “不行,”秦茱萸拦住他,跪到了地上:“大人,您要打就打我吧,宁大哥是为了救我才受了重伤,险些家破人亡,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他再挨打了,我愿意替他挨打。不……呸,姑奶奶为什么要挨打,都是因为你个龟孙。” 秦茱萸气急了,从小瞧着爷爷骂人的本事漏了出来,啐了赵虎一口,狠狠骂他。却又忽然反应过来,笃定的说道:“大人,民女想起来了,那天他伸手抓我的时候,被我狠狠挠了一把,就在右手的虎口处,估计会留下一个浅浅的疤。刚才他说从未见过我,那我自然也不会知道他手上哪里会有块疤,所以,大人差人一验便知。” 费强大步走向赵虎,不容分说就抓起了手腕,果然有一块淡淡的伤疤。恨这小子不是个东西,费强手上暗暗用了内功,攥的他手腕子都快碎了,疼得他咧着嘴失了声。公堂之上,终究不方便太过分,费强把他扔到一边,郑重复命。 谭士礼点头道:“今人证物证俱在,可见确实是赵虎所为,师爷先记上让他签字画押,一会儿若再有别的案子,数罪并罚。你们先退下吧,其他人可还有冤情?” 宁斌腿伤未愈,又跪了许久,起身时难免艰难。他腿一抖,身子歪在了一侧,赶忙用手拄地,才撑住了身子没趴到地上。正在窘迫之际,胳膊上搭过来一双软软的手,搀扶他起来。只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那白皙的小手,也能猜到是秦姑娘,只有她距离自己近,方便相扶,只是他没想到她肯这么做。 宁家人都松了一口气,扶宁斌坐到墙根底下休息,顾青山和宁馨继续站在堂口看着审案,又有几家人诉说了冤情,也是找齐了人证物证的。临近午时,谭士礼审完了所有案子,命师爷归拢卷宗,按律严判。一般县令是朝廷七品命 官,不过也分大县小县,涞水县这种小县的令就是最末级的九品芝麻官,但也需刑部复审,当即革职打入囚车,押解进京。县尉当即革职,杖三百,徒三年。县丞和赵虎身上背着一桩命案,先打入死牢,上报卷宗,待刑部批复之后,即可处斩。 马辉当即带人抄了县丞家,没想到如此一个不入流的小吏,竟然从家中搜出了三十万两银子,震惊全县。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一个县丞能搜刮到如此程度,可见老百姓家里已经没什么余粮了。 受了伤害的老百姓都得到了应有的赔偿,此举大快人心,老百姓连呼青天大老爷,周边各县听到消息,个个心惊胆颤,谁还敢肆意妄为。 当天中午,谭士礼在酒楼宴请顾青山一家人,宁斌几次哽咽,强忍着才没有落下泪来。宁馨看哥哥难受成这样,忍不住掉泪,顾青山心疼的帮她擦了好几回,惹得秦茱萸偷偷看了好几回。 宁馨娘抱着赔偿的一百两银子坐在车上,看着儿子百感交集。虽是伸了怨、报了仇,还得了补偿。可是儿子身体还没完全好,儿媳妇也走了,而今他还是精神不振的样子,当娘的怎能不心疼。回到宁家已经是傍晚,宁馨惦记着顾青山的话,就热情的邀请老神仙和秦茱萸去自家住两天。顾青山没想到媳妇办起这事如此上心,昨天晚上没有亲热,明天大哥大嫂要来家里住,他可就指着今天晚上痛快一宿呢。 于是,小顾一脸好心的说道:“太晚了,收拾东西也不太方便,不如明天一早我们过来接吧。” “不晚啊,东西还不好收拾么,我帮秦姑娘一起收拾,很快的,你稍微等一下。”傻傻的宁馨没看透自家男人的心思。 老神仙撸着胡子一笑:“好啊,小顾家靠近大山,老夫最喜欢呼吸山间清新的味道了,走走走,今天就去。” 经过一天的接触,秦茱萸对宁馨印象不错,见爷爷喜欢,就简单的收拾起小包袱,跟着他们小夫妻去了。 到了顾家新房,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院子里凉快,顾青山把八仙桌搬到院里,从门口瓜田里摘了一个大西瓜洗净,放到桌子上用铁锤似的拳头一砸,大西瓜裂成数瓣,鲜美的瓜汁淌了一桌子。 老神仙拿起一块一尝,连呼:“好吃好吃。” 秦茱萸也吃了一口,点头道:“真甜啊,这刚摘下来的瓜就是好吃。” 顾青山得了夸奖,心里美得很,把地里的甜瓜摘来一个,洗净切盘,让他们品尝:“这种甜瓜估 计你们都没吃过,是我从西北带回来的种子,平日里不卖的,只给宁馨吃,你们尝尝是不是甜的倒牙。” 秦茱萸觉得刚才的西瓜已经很美味了,如今端上来一个白白嫩嫩的小瓜,好奇的拿起一瓣一尝,惊得瞪大了眼:“太好吃了,我从没有吃过这种像蜜糖一样的瓜,宁馨你真有福气,有这么好的丈夫。” 宁馨放下瓜皮,不好意思的笑笑,拿起帕子擦嘴。顾青山拉过她手腕,顺势在自己嘴上一抹:“也帮我擦擦。” 当着客人的面呢……真是的,宁馨臊了个大红脸,赶忙转过身去,到水盆里洗帕子去了。老神仙笑呵呵的当吃瓜群众,只当没瞧见。秦茱萸想偷笑,但是在爷爷和赶车大爷面前,她还是极力克制住了。 宁馨拎起篮子去菜园摘菜,叫上秦茱萸一起,二人走进菜地,一个摘茄子、一个扭豆角。就见顾青山大步走到河边,捞起虾篓子看抓到了多少鱼虾。 身旁的大山郁郁葱葱、鸟雀挥动着翅膀扑啦啦的朝着林子里飞,瓜田碧绿,菜地飘香,涞水河在一旁静静的流淌,塘里的荷花随风起舞。 “宁馨,你们家真好,景色太美了,我都喜欢上这了。”秦茱萸满眼羡慕。 宁馨温柔的一笑:“喜欢就多住些日子,若是你不嫌弃我们的村里汉子粗鄙,在这找个郎君也挺好的呀。对了,你今年多大,我是不是该叫你姐姐?” “不要啊,我才十五,叫姐姐多别扭,咱们就叫名字吧,你可以叫我小萸儿,我们家的人都这么叫。”秦茱萸活泼开朗,已经把宁馨看做自己的好朋友了。 “好啊,小萸儿,”宁馨点点头,觉得自己和她的感情又进了一步,过不了几天就可以问问她对大哥的看法了。 晚饭是宁馨做的,秦茱萸在厨房给她打下手,顾青山在院子里陪着两位老人家喝茶。本来都挺好的,只不过顾青山隔一会儿就去厨房跑一趟,以各种借口拉拉宁馨小手,或是捏一下她脸颊,要么就帮她把垂下来的头发抿到耳后。 秦茱萸怎么说也是大姑娘了,就算没成亲也能瞧得出来,顾青山特别喜欢他媳妇,一会儿瞧不见就想的难受。她简直觉得,如果自己不在屋里,他说不定就要抱着她媳妇做饭。 六菜一汤端上了桌,顾青山先给老神仙夹了一块卤山鸡、一块炖排骨:“老神仙,尝尝我媳妇手艺怎么样?” 老爷子哈哈大笑:“我在小宁家住了半个多月,天天吃她做的饭,还用尝? ” 顾青山厚着脸皮笑:“那不一样,那时她是宁家的闺女,现在是顾家的媳妇了,这味道肯定有变化。” 老爷子咬了一口点头道:“还真是不一样,好像比以前……甜了。” 秦茱萸噗嗤一笑,看看他们小两口,低下头吃饭。宁馨起初也以为老神仙在打趣,红着小脸低头咬了一口,却是怔愣的抬起了头:“真的是甜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挺好吃的。”秦茱萸不知怎么回事,诚实的答道。 顾青山朝着媳妇一眨眼,笑道:“你不是爱吃甜的么,我偷偷放了点糖。” “你……”宁馨气的不知说什么好,“你怎么能乱放糖呢,我爱吃,不一定大家都爱吃啊。” 顾青山挨了训,也不恼,给她夹了几块肉,柔声哄道:“没多放,影响不了你的手艺,你看秦姑娘不也爱吃么,多吃点,好媳妇儿,下次不敢了。” 宁馨无奈的瞪他一眼,接着吃饭。 晚上睡觉的时候,老神仙和老车夫住在了西厢房靠近大门口的那一间。让贵客住厢房,这不太符合规矩,顾青山劝了半天不顶用,老爷子喜欢这间正对着大山,早晨一睁眼就能看到山间鸟雀飞舞。 没办法,只能随了他的意思,让秦茱萸住在正房靠近堂屋的西次间。这样,她的房间和顾青山夫妻俩的房间就只隔了一个堂屋。 晚上熄了灯之后,月明星稀,秦茱萸换了新地方有点失眠。西厢房里,老爷子的呼噜声已经震天响了,她刚刚迷迷糊糊有点睡意的时候,就听东面的房间里想起了异样的声音。 起初是低低的喘息,然后有几句低低的私语,在后面就是一声娇莺一般的啼叫,然后似乎是捂住了嘴,再没有女人的动静,只听到啪啪的声响越来越激烈。 她隐隐猜到了什么,想要捂住耳朵的时候,却听到了女人失控的低喊,似哭又似笑,还叫了一声:“好哥哥……饶了我吧。”紧跟着,就是男人的粗喘,更为激烈的撞击声,尤其是女人娇软酥麻、支离破碎的呻.吟,让她捂住了耳朵却还是心尖上一抖一抖的。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脑洞大开,想写一个没羞没臊、胸大无脑的小妖精,还想写一个给嫡姐当替身,却被姐夫宠得没边的逆袭故事,想写的文好多,都不知道先写哪个好了。 第62章成亲蜜宠日常8 次日艳阳高照,早上起来,宁馨却穿了一件高领 的衣裳。见秦茱萸目光闪烁,宁馨料到昨晚动静太大被人听了去,便幽怨的瞧一眼顾青山,撅着小嘴去做饭了。 “媳妇儿……”他跟着进了厨房,一边帮她添水添柴,一边偷偷看她脸色。今天,秦茱萸没来厨房帮忙,到院外的打麦场上看看爷爷打太极拳。呼吸着山间的新鲜空气,欣赏着山青水秀的美景,秦茱萸揪下一根顶花带刺的新鲜黄瓜到河边洗了,吃的津津有味。 “怎么样啊,小萸儿,看人家小两口多幸福。”老爷子收了式,笑嘻嘻的看向她。 “嗯,还行吧,不过像顾大哥这样的男人应该也不好找了。”小姑娘也不害羞,边吃黄瓜边说。 “可不是那么回事,天底下好男人多得是呢,你呀,只要心态好,肯定能遇上个好的。今天我要去保定府见几个老朋友,你在这玩几天散散心吧。”老爷子背着手在瓜地边溜达,好不惬意。 “爷爷,你别把我自己留在这呀,我也跟着你去保定府吧。”秦茱萸想起昨晚听到的动静,一想爷爷走了,就剩自己在这听人家墙根儿,算怎么回事呀。 老爷子连连摇头:“我们一群老头子在一起喝酒吹牛皮,你个小丫头去干吗?今天,那钦差两口子就来了,你不用觉得一个人寂寞,你们一群人年纪都差不多,年轻人嘛,多在一起聊聊天,挺好哒,就这么定了。” 秦茱萸撅着小嘴儿朝爷爷做个鬼脸儿,跑到菜地边看茉莉花去了。 厨房里,顾青山正在伏低做小的哄媳妇,亏他那么高的个子,弯着腰、曲着腿、撅着屁股,在案板前低声下气的赔不是。 宁馨放下菜刀,看一眼他这卑躬屈膝的模样,心中不忍,娇嗔道:“你到旁边坐好了,别在这装可怜,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嘿嘿!你怎么会欺负我呢,自然是我欺负你了,这大热天的,害得你还要穿高领衣裳……媳妇,我下次一定注意,把脖子留下。”顾青山嬉皮笑脸的。 提起昨晚的事,宁馨红着脸看向一边,沉默着平静了一下狂热的心跳,才低声道:“你等客人走了再要行不行,你这样,我都没脸见人了。” “行,哪能不行呢,就这么定了,咱们家小事你说了算,大事我说了算,不过……一般也没啥大事哈!”顾青山笑嘻嘻的挠挠头,把宁馨逗乐了。 媳妇不气了,他一下子轻松了,凑到她身后,抱住柔软的身子亲了一口,就赶紧跑回灶膛烧火 。 宁馨抿着小嘴笑,眸光流转间悄悄看了他一眼,见他正欢欢喜喜的低头烧火。英俊挺拔的男人坐在小板凳上,火光照亮他璀璨的眼眸,比夜里的星星还要亮。 “掀开锅盖吧,我要放肉了。”宁馨盛好肉端过来,他听话的掀起锅盖放在一旁,热气一下子扑面而来,他拿起硕大的勺子去锅里搅和,生怕烫着她。 “媳妇儿,小心点,我来放。”他把她推到一边,自己接着干剩下的活。“饿不饿,我给你洗好了一个甜瓜,你先吃点垫垫肚子吧。” 昨晚折腾的那么狠,宁馨消耗了好大的力气,还真是有点饿了。就把甜瓜切开,掏出了里面的籽,把其中一半递给顾青山:“你也吃吧。” “我手脏,你吃吧。”顾青山憨憨的笑笑,手上抓着柴往灶膛里填。 “来,咬一块。”宁馨小手举着甜瓜送到他嘴边,喂他吃。 顾青山心里美得不得了,张嘴就咬了一大口,边吃边说甜。宁馨就这他的牙印也咬了一口,边吃边笑。 秦茱萸就这样愣在厨房外,她口渴了,本来是要进来找口温水喝。厨房门敞着,她觉着他们夫妻俩应该不会敞着门做什么羞人的事,就没有打招呼直接走了过来。人家好像确实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但是……怎么就叫人脸红心跳的呢? 宁馨见她站在门口,就走上前去把没动的半个甜瓜给她吃。 秦茱萸连连摆手:“不,我不吃,你们吃吧。”她转身就跑,竟像是落荒而逃。 宁馨讪讪的走回来,坐到顾青山旁边的小板凳上,又喂了他一口:“秦姑娘害臊了,我以前好像也挺爱羞的,不知道是不是成了亲变得脸皮厚了。” 顾青山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亲昵的点点她鼻尖,笑道:“不是成了亲脸皮厚了,是跟我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被我熏厚了。让她瞧见也好,咱们夫妻恩爱,羡慕死她。” 宁馨咬着甜瓜推他一把:“说的什么话,人家以后成了亲说不定更恩爱呢,谁会羡慕你呀。” 顾青山凑到宁馨耳边低声说道:“我猜她现在肯定在想象成亲后的美好生活,你信不信?” 还真让他蒙对了,秦茱萸此刻在果园里一边闲逛,一边瞎想。自从跟着爹娘去了燕京,见到了那个从小跟自己定娃娃亲的小纨绔,她的心情一直就是灰暗的。那个公子哥初见时还挺斯文,可是后来在暗中观察他跟朋友在一起时的表现,竟发现他轻浮的 不得了,说话胡吹乱侃,吃饭胡吃海塞。谈起青楼楚馆兴致勃勃,家里早就有两个通房丫头了,这样的男人她宁死不嫁。 退了婚之后,她对男人就没什么好印象了,幸亏当初多长了心眼,找人跟踪了那个男人一个月,要不然稀里糊涂的嫁过去,这辈子还不得难受死。 看到宁馨小两口这么幸福甜蜜,说不羡慕是假的。十五岁的大姑娘了,就算装作无忧无虑的样子,终究还是有心事的。当真一辈子不嫁?那家里人就得替自己愁死。嫁?嫁给谁,上哪找个老实可靠的。宁馨和顾青山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彼此熟悉对方的脾气性情。自己家里头也有几个街坊邻居家里的小伙子不错,可是自己有娃娃亲,人家也就跟别人定亲了。如今虽说退了婚,可是去了燕京那么久,有些风言风语早就传开了,好人家的小伙子谁愿意娶个退了亲的姑娘。 吃了早饭,老爷子出发去保定府。秦茱萸送走了他,就和宁馨在屋里打络子,顾青山在菜地里浇水。 “青山哪,忙着呢。”宁三婶笑容可掬的朝着他打招呼。 顾青山一见是她,有些怔愣:“啊,三婶,你来啦,快屋里坐吧。” 来者是客,尽管不知道人家来干嘛,也得热情招呼着,他放下水桶,赶忙领着宁三婶进门。没想到客人反倒不乐意让他进去:“宁馨在家吧?我自己去找她就行了。” “在呢,她跟秦姑娘在屋里说话呢。” “哦,那我自己进去就行了,你忙吧。都是一家人了,瞧你,还这么客气。”宁三婶进了院子就把他推了出去。 这要是在婚前,恐怕顾青山就得担心宁三婶在宁馨面前说自己坏话,不过现在已经成亲了,他倒是不担心,就是有点搞不懂,她神神秘秘的想要做什么。往外走了几步,他忽然一拍脑门明白过来了。宁三婶不是来找宁馨的,是来找秦姑娘的。 这回又让他猜对了,宁三婶进了门之后,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就入了正题:“秦姑娘,听说你擅长看妇科,我都成亲十来年了,一直没怀上过孩子,也不知是咋回事,求你给瞧瞧吧。我一个妇道人家,老是怀不上孩子在村里根本抬不起头来,有时候我都不想活了……呜呜……” 宁三婶一边说着就哭了起来,宁馨在一旁也帮着说好话:“小萸儿,你帮帮我三婶吧,这些年她过得太难了。” 秦茱萸为难的叹了口气,说道:“不是我不给你瞧,实在是……哎呀,我医术不行的,以前 给人家看过,可是看错了,后来还被人骂,我已经不敢看病了。” 宁三婶急忙摇头,泪珠子都甩到了地上:“不会的,我绝不怨你,别说是看错了,就算把我治死了,我也绝无怨言。你就给我看看吧,我都三十了,再怀不上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呀。” 宁馨拉着宁三婶的手腕过来:“小萸儿,我求求你了,给我三婶号个脉吧,好不好?” 秦茱萸最受不了这个,只得勉为其难的给她号脉,观了气色、看了舌苔、皮肤,又按着肚子摸了一遍,问了问情况,最后总结道:“你十四岁的时候掉进冰窟窿受了凉,导致宫寒极为严重。我刚才摸过了,肚子里应该没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需要调理的就是暖宫。我给你开个方子,药性不太强的,就算治不好也对你身子只有好处没有害处的,你先喝上半个月试试,若是气色变好了,我再给你开新药方,若是变差了,那就停了吧。” 宁三婶拿着方子千恩万谢的走了,顾青山才闪身进来:“秦姑娘,你也给宁馨号个脉吧,若是需要调理,不如早点下手。” 秦茱萸噗嗤一笑:“你们才成亲几天呀,就急着要孩子了?看宁馨这气色就知道身体好着呢,不出三个月,肯定怀上。” 有句话,她没好意思说,就你那能干劲儿,啪啪的震天响,怀不上才怪呢。 第63章成亲蜜宠日常9 黄昏时分,谭士礼夫妇到了,顾青山和宁馨已经早早的等在了涞水河边,看着他们夫妻俩并辔而来,大家都很高兴。谭士礼只带了费强和马辉,把其他人留在了县城里。 迎接他们进屋吃了西瓜,宁馨忙问大家想吃什么,早点做饭。李红樱亲切的拉着她手腕让她坐下:“今天在路上,我们去山林里捉了一只黄羊,晚上咱们就吃烤全羊,这可是费强最拿手的,让你一饱口福,吃一回惦记一辈子。” “好嘞,瞧我的,我这就去河边清理黄羊,辉兄来帮帮忙吧。”费强这人最不禁夸,被夫人一夸,乐得北都找不着了,赶忙屁颠屁颠的干活去了。 等他出去,李红樱才笑道:“新婚燕尔的,本来就累,给这么多人做饭,还不把你累惨了。青山兄弟,怎么也不知道心疼这娇媳妇呢?费强身强力壮的,不让他卖膀子力气,只怕他精力旺盛,干别的坏事去了。” 众人哈哈大笑,宁馨想过好多次京城的大家闺秀是什么样子,却想不出来。听青山哥说大嫂出自 将军府,是个爽朗的性子,比谭大哥还爷们儿,起初她还不信,如今说了几句话,已然信了八成。 顾青山笑道:“宁馨,你陪大嫂说说话,我出去给他们帮帮忙。” “我也跟着你去吧。”他一走,宁馨就没了底气,怯生生的看着丈夫。 谭士礼在一旁打趣:“你瞧人家弟妹,这才叫夫唱妇随。” “哎,我说老谭,咱们家什么时候不夫唱妇随啦?你要做采访使,我不就跟着来了,你要骑马,我绝不坐车,这还不够温柔贤惠呀。”李红樱说的理直气壮。 谭士礼连忙点头:“夫人说的对呀,你早就想出来逛逛,刚好我就做了采访使,你喜欢骑马,刚好我也不喜欢坐车,真是缘分啊。” “本来就是嘛。”李红樱得意的晃晃头。 宁馨看的有点呆了,谭大哥是那么大的官,连县太爷都跪在他面前抖成一团,万万没想到他的夫人竟然这么大胆。 谭士礼忽然想起一事,站起身来和顾青山并肩往外走:“对了青山,我有件正经事跟你说,朝廷最近会派新的县令过来,你们这个小县,没有吏部任命的县丞和县尉,都是县令安排。那县丞一职涉及公文税收等事,比较杂乱,不适合你,而县尉主要负责治安,手底下管着捕快和衙役们。这个差事你肯定能干得了,若是你有意,我就像新来的县令保举你,想来他也会给我几分面子。” “这事问我们家宁馨吧,你乐意去县城住吗?”顾青山回头看媳妇。 宁馨局促地瞧瞧谭大人,又看看自家男人,嗫嚅道:“我不知道。” 李红樱看不下去了,揶揄道:“你们两个大男人别欺负我妹子了,行不行?宁馨这么老实巴交的,不适合去县城过勾心斗角的日子,就在家里养花种菜挺好的。老谭,你看宁家庄这景色多美,你就不动心?反正我是看上了。” 谭士礼笑道:“怎么,你也想留下做个农家媳妇?” 李红樱柳眉一挑,挑衅的看了他一眼:“那也得是你先做个农家汉子呀,你瞧人家青山兄弟,会种瓜会种菜、能浇水能砍柴,你能干啥?哎,你说呀,你能干舍么?” 谭士礼白皙的俊脸有点发红,突然伸手去抓李红樱的胳膊:“我能干死你。” 李红樱似乎早有准备,灵巧的闪身一躲,脚步轻快的跑出大门,谭士礼紧随其后,穷追不舍。 宁馨和秦茱萸都愣了,四只眼睛齐刷刷 36.哄着她 (6) 氏水嫩的小脸儿,凑过去低声道:“好看,你喜欢戴哪个就戴哪个,晚上让我尽兴就行,嘿嘿!” 李红樱正拉着秦茱萸选簪子,听到这话,皱着眉抬头扫了一眼。夫妻之间调笑本不算什么,但是你当着顾客的面这样说话,就有点恬不知耻了。 “去你的。”侯氏佯怒,轻轻拍了一下他胀鼓鼓的肚皮,扶着头上的簪子去照镜子,却不经意的发现了对面垂着头的身影。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宁大小姐吗?听说你已经攀上了高枝儿,嫁给了宁家庄最有钱的光棍子,怎么还舍不得花钱买簪子呢,到前面来瞧瞧呀。”侯氏倨傲的仰起头。 和宁斌和离以后,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后来听说请来个神医治好他,侯氏有点后悔。其实宁家待自己还是不错的,要是他身子没落下毛病,再回去跟着他继续过日子也行。可是那天在村口遇到了宁馨,她一脸的冰渣子,还故意恶声恶气的说话,显然是生气的很,还不让她搭车。当时侯氏想着能回宁家,就没说啥,任由宁馨挖苦了几句也忍着。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已经找了个好人家,虽说董大三十多了,一进门就给三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姑娘当了后娘,但是只要能过上吃好穿好的日子,这些她都能接受。想起宁斌瘫在炕上,他爹娘给他端屎端尿的情景,她就觉得那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宁馨一抬头,愣住了。 刚才侯氏的话嗲的厉害,她没听出来熟悉,此刻被人家题名道姓的点了自己,才知道眼前站着的人是谁。 “你……你怎么会?”宁馨惊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侯氏知道董大对宁家恨之入骨,所以在他面前更是可着劲的说难听的话。“我怎么了?我嫁给了董掌柜,不比嫁给宁斌那个死鬼强么,一个瘫在炕上的二傻子,连大小便都得人伺候,如今伸冤了又能怎么样,身子已经瘦弱的跟个小鸡子似的了,也能算个男人?” 侯氏骂了几句,觉得特别解气,得意洋洋的抱着肩,斜眼瞥着宁馨。 “你……”宁馨不擅长骂人,但是今天被气的狠了,指着侯氏大骂:“你才是二傻子呢,你才是死鬼。你个不要脸的女人,自家丈夫遭了难,你就屁颠屁颠的跑去找下家,哪天他也出了事,我看你还去找谁?” 董大一听就立起了眼睛:“你个小骚娘们咒谁呢?” 李红樱手上拿着一个珍珠发簪正在瞧,听了这话,抠下一粒珍珠弹了过去 。 董大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一闪,眼眶上一疼,他以为是被沙子迷了眼,赶忙捂着眼睛去后院洗。 侯氏叉起腰哦,怒瞪着宁馨喊道:“宁斌遭难是他自找的,活该他一辈子过不上好日子,你看看还有女人肯嫁给他吗。人家赵家也没找他麻烦,他偏偏要逞能英雄救美,听说审案的时候还有个大姑娘出来作证。要我说,指不定他们早就有一腿了,要不他干嘛拼了命救人家,怎么别人不救呢?” 她话音没落,秦茱萸跳起来,隔着柜台就抽了她一巴掌:“你个贱人,我让你嘴贱。” 宁馨也气疯了,冲过去揪住侯氏就狠狠拧了一把。董大洗了洗眼睛,听到小娇妻杀猪似的嚎叫,赶忙从后院跑了过来,李红樱拉开宁馨和秦茱萸,让她们快走,然后就抛出一块银子砸到了侯氏身上:“这个簪子我买了。” 三个人从董记的铺子里跑出来就急急的往回走,后边并没有人追上来,想必是侯氏正在诉苦。他们家是在这镇上做生意的,如果在大街上打起来,众人看的是他们家的热闹,所以,李红樱觉得他们肯定是想去宁家庄大闹一场,让宁斌更没脸。 说明缘由,几个男人的脸色都阴沉下来。顾青山一边帮媳妇擦着泪,一边轻声问:“你没挨打吧?他们若是打了你,我现在就去弄死他。” “没……没有,我不怕跟她打架,就是……就是不解气,打死她也不解气。还有董家,他们算计我的那笔账还没算呢。青山哥,我想开个首饰铺子,顶死他们家的买卖,让他们喝西北风去。像他们这种人,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让他挣不着钱,比打他好使。” 顾青山这才明白媳妇说的想法是什么,立马点头答应:“好,咱们就开一间首饰铺子,不图挣钱,专门跟他抢生意,让他生不如死。” 李红樱摇摇手里的珍珠发簪,胸有成竹的说道:“我已经有办法了,老谭你看,这是谁家的货?” 谭士礼接过来反复的瞧瞧,疑惑道:“打着咱们琳琅阁的标记,可是这么粗糙的做工,很明显不是咱们的货呀。” “对呀,所以嘛,他们家用假货冒充咱们琳琅阁的东西,你这个少东家打算怎么处置?” 谭士礼微微一笑,看向顾青山两口子:“弟妹,你不用着急,这董家没几天好日子过了。我们谭家是大商户,买卖遍布全国。保定府就有咱们的分号,我派人去通知一下掌柜的,让他过来查一下董记,然后报官告他售卖假货、以 次充好。不仅要狠狠的罚上一笔,以后咱们也不给他供货了,还要告诉其他供货商董家的卑劣行径,保证他这铺子开不下去。” 李红樱接着说道:“对呀,然后咱们就在涞水镇开一家分号,卖正宗的琳琅阁首饰,我们按最低价给你们供货,再派一个工匠师傅过来,教你们自己做首饰,毕竟这里是乡下,琳琅阁的东西有些人买不起。你们自己学会了,以后就可以自己设计制作,赚头更大。” 顾青山和宁馨对视一眼,皆大欢喜,赶忙答谢。顾青山道:“宁斌哥从小就是个心灵手巧的人,还会写字作画,这几天我就想着给他开个铺子,做什么才能不太累的。如今竟刚刚好,做首饰不需要很大的力气,刚好适合他。” 夏禹见大家说的火热,也凑过来说道:“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要是真打算干,我们布庄旁边的茶水铺子不打算做了,正要盘出去呢,我可以去跟他们家说,让他便宜点盘给咱们家。” 大家越说越顺遂,当即敲定了分工合作的计划。谭士礼和李红樱要回涞水县去了,就直接从镇上出发,到县城以后就派人去保定府叫个管事的过来跟董记打官司。夏禹负责把旁边的铺子盘下来,办好一切手续。顾青山和宁馨回去准备钱和其他铺子里需要用的东西。 秦茱萸悄悄拽宁馨袖子,低声道:“人有三急。” 宁馨一笑,拉住了她的手:“走,我带你去。” 两个人走出屋子,到了树底下僻静处,秦茱萸站住脚步:“宁馨,我不是要去茅厕,我是想单独跟你说句话。宁大哥为了救我,受了那么多委屈,却从没跟我说过一句重话。刚才那死女人,竟然说了那种话,我就特别生气。他救了我,就活该过一辈子苦日子么?我想……我想……” 宁馨心里暗暗高兴,又急她说不出来,催促道:“你想怎么样?不会是再去打她吧,打她也没用,就得让大哥过上好日子,气死她。”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就要让宁大哥过上好日子,所以……我想嫁给他,好好的照顾他,不让他再受那些罪,可是……宁大哥从没有对我……” 宁馨大喜,一下子握住她双手,欢喜问道:“真的,你真的乐意嫁给我大哥?那他肯定高兴死了。我大哥是个老实人,他不会撩拨小姑娘,像费强那样的是会哄人,可是我听青山哥说他跟很多女人都有事儿,还经常去妓院。还是我大哥这样的男人好,你嫁了他,他肯定一心一意的对你好。” 第68章 成亲蜜宠日常14 当晚,老神仙从保定府回来,知道了秦茱萸的心思。其实他已经看上宁斌了,善良淳朴的小伙子,因为救自家孙女才受了伤,丢了媳妇。就算是个二婚的,但是人品好就够了,自家孙女不也跟人退了亲么,也算是有个挑儿的了。 两家当即议定了婚事,宜早不宜晚,就在七月底定亲,九月成亲吧。 送走了客人们,顾青山小两口回到家,继续自己安静温馨的小日子。他去河边刷马、割草,她去菜地摘菜,回屋做饭。 顾青山在河边刷着马,自言自语的跟它唠嗑:“兄弟,你今天咋这么没风度呢,一只受了惊的毛驴都能把你吓得跑到河沟里去?你可是上过战场的宝马呀,不至于这么没出息吧。是不是大舅子故意的?诶,他故意把你赶到河边,让你翻了车,然后他英雄救美是吧。看不出来,大舅子还有这花花肠子。” 他自顾自的叨叨着,一回头就瞧见房顶上烟囱里冒出缕缕炊烟。真好,媳妇又做好吃的呢,吃饱了,晚上又可以搂着她尽情的甜蜜了,今天家里可没有客人了,她总该能放开一回了吧。 牵着马进了院,安置在马棚里,喂好草料。他又拿起扫帚把院子扫了一遍,从瓜地里寻了两个甜瓜洗好了,去了瓜籽,切成一瓣一瓣的,递给宁馨吃:“媳妇,做什么好吃的?” 宁馨手里忙活着,低头就咬了一口:“烙了几张葱油饼,拍个黄瓜,蒸个茄泥。” “没有肉啊?”顾青山有点失望。 “昨天剩下的羊肉还有不少呢,我放在南墙根底下用凉水冰着,也没坏,热热接着吃吧。”宁馨看着他笑。 “嗯,不吃肉没力气,主要是你多吃点,这几天都不太尽兴,今天晚上你得好好地跟我亲热一回。”顾青山放下甜瓜,从身后抱紧了她。 宁馨红着脸啐他一口:“你哪天不尽兴啦?” 顾青山用温热的脸颊蹭蹭她肩窝,耍赖道:“哪天都不够,还不是为了照顾你,总是达不到我想要的境界,今晚咱们好好弄弄,保证让你舒服的尖叫。” 宁馨羞得都不敢说话了,只低头忙活着拌匀盘子里的茄泥。就见外面亮起一道闪电,赶忙支使他离开:“要下雨了,快去收皮子,还有,你要不要把西瓜用苇笣遮一下?” 温香软玉在怀,顾青山舍不得离开,抱着她接着蹭蹭蹭:“管它呢,爱下下呗,大不了多晒几天 。” 宁馨放下拌好的茄泥,回头瞪他一眼:“上回你就这么说,皮子都快晒好的时候就被淋了,今天再淋一次还不都烂掉了?你怎么这么懒。” 挨了训的男人笑嘻嘻的抱着她不撒手,她往门外走,他就如连体婴儿一般跟着她亦步亦趋的往外走。宁馨拗不过他,就自己动手收皮子,摞成一摞就交给他:“拿着。” 男人听话的接过去,单手托着一摞晒好的毛皮,另一只手还不肯松开媳妇的小腰。 宁馨把皮子收完,就让他放到厢房里去,自己进屋拿了把剪刀,去地里挑大个的西瓜剪断瓜蔓。顾青山抬头看看厚实的云层,似乎是真要下一场大雨,就配合媳妇的想法,把她剪下来的大西瓜都搬到厢房里去。 男人有力气,一手托一个大西瓜走的健步如飞。宁馨剪完西瓜也帮忙往家里搬,可是瓜太大,她只抱着一个就哼哧哼哧的很费力了。顾青山笑着接过她手里的大西瓜:“媳妇你不用干这费力气的活儿,省着点劲儿炕上使吧。” “你……”家里没有客人了,这男人怎么就也没个正经了,气的她踢了他一脚,跑去菜地里摘菜,身后却传来一串嚣张的笑声。 晚上下了雨,明天菜地里肯定泥泞,不如今晚多摘些菜,明天就不用到菜地里来了。她提了一大篮子豆角、黄瓜、茄子、辣椒、油菜放进了厨房里,看顾青山搬完了西瓜,就把今晚的饭菜摆上了桌子,叫他进来洗手吃饭。 外面电闪雷鸣的更热闹了些,却不见下雨,一股凉风扑面而来,小两口一边吃饭,一边聊天,轻快的说着宁斌的婚事。 宁馨今天心情很好,大哥沉冤昭雪,还得了一门好婚事,压在心底的一块大石头终于粉碎了,一下子轻松了好多。顾青山时不时的说两句荤话逗逗她,偶尔还要握握小手,摸摸大腿,宁馨要么不理他,要么就踢他两脚,一顿饭吃的热热闹闹的。 吃过饭,宁馨舀热水洗澡,顾青山就跟着在浴桶旁边转,被媳妇毫不客气的瞪了一眼:“你不是每天都去河里洗澡吗?” “你瞧外面又打雷又打闪的,万一劈着我,你上哪找这么好的男人去?今晚,咱俩就凑合凑合,一起洗吧。嘿嘿!” “天气不好,你就别出去了,不过,浴桶这么小,也不能一起洗呀,你先去里屋等着吧,我洗完了叫你。”宁馨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觉得他未必肯。 没想到顾青山答应的十分痛快,乐颠颠去了里屋,不跟 她腻乎。 宁馨脱了衣裳,坐进温热的浴桶里,闭上眼眸静静的享受热水泡澡。感觉到身边有一点异样的情况,她缓缓睁开眼,就看到自己面前多了一本书,书上没有字,却是一幅画。 这画面…… 宁馨腾地一下红了脸,娇声道:“你哪来的这些羞人的东西,快拿开。” “费强送给我的呀,你看看,其实挺好看的,咱们今天晚上就试试这个姿势怎么样?”顾青山怕宝贝书被她扔进水里,给她看了一眼就小心翼翼的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大长腿一迈就进了浴桶。狭小的桶里一下子多了一个人,还是个如此高大壮硕的男人,哗啦一下水就被挤出去了一大半,宁馨马上睁开眼,用一双小手推拒着他:“你快出去呀,说好的,你不讲信用。” 顾青山心中暗笑,在自家媳妇面前,信用算个什么玩意儿,见鬼去吧。他坐不下,只能蹲着,一双大手毫不留情地攻击过去:“媳妇儿,咱俩谁跟谁呀,来我帮你洗。” 桶中水花四溅,一双白玉般的细胳膊被两只粗壮的胳膊制住,很快就没了还手之力,只能任由人家为所欲为。 空间狭小,他施展不开,抱着媳妇出了水,简单擦了擦就急不可耐的放到了炕上。宁馨受不了这么羞人的事,一把扯过被子连头都蒙上了。 若在往常,他肯定会不依不饶的扯了被子,扑上来亲她哄她,她也就半推半就的给了他吧。可是今天不知怎么了,外面电闪雷鸣,屋里却一下子安静了。宁馨呆呆的捂在被子里好久,都不见他有什么动静,一时纳闷,悄悄扯开一条缝往外看。 他无精打采的垂着头,后背倚靠着墙壁,曲着双腿,双臂懒洋洋的搭在膝盖上,也不顾自己身无片缕,就那么蜷缩在炕尾的角落里,一声不吭。 “青山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宁馨担心的问道。 他没有马上回答,又沉默了一会儿,急的她都坐了起来,才慢吞吞问道:“宁馨,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宁馨一下子就愣住了:“你……你怎么说这种话?” 顾青山没有抬头看她,继续闷声道:“宁馨……我是喜欢干那事,因为我是男人,我承认。可是我听费强说,如果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就乐意跟他做那事。她也会感到很快乐,很舒服,如果她不喜欢那个男人,自然不喜欢男人亲近。可是你……总是躲着我。” 这个杀千刀的费强——宁馨磨着牙,在心 里恨死了他。 “我哪有……我只是……”只是不习惯,觉得很羞人罢了。 顾青山却不肯听,用双手捂住了耳朵:“我不想听解释,我只看你的行动。” 宁馨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着他这样垂头丧气的样子特别委屈可怜。她咬咬唇,下了决心,从被窝里爬出来,到了他边。 他垂着头,看到白玉一般的细腰出现在眼前,呼吸立时急促起来,放下双手扶着她的小腰,放平自己的膝盖,让她坐到自己身上。外面忽然掉下一阵大雨点子,噼噼啪啪的打在窗棂上,宁馨吓了一跳,坐下去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窗外,谁知他早就瞄准了位置,一击命中。 “你……”宁馨遭到突然袭击,回过头来就看到了男人满足又得意的笑意,“你真坏!” 宁馨气的想咬他,一扑上去就着了他的道,他又曲起双腿,前后夹击,把她堵在中间,避无可避。她的细腰被他一双大手控制的牢牢的,随着他的动作上下颠簸,就像黏在他身上一般。那结实有力的触感很快就击溃了她的神志,陷入他一波又一波的进攻之中。 直到她被摇的快要散架了,心尖上飞起来的酥麻蔓延到全身,男人才握着她的腰使劲往下一压,舒服的呼出一口气。 宁馨趴在他胸膛上,无力的喘着气,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屋里的炕上也早就湿了一大片。幸好这是在炕尾,不是在睡觉的褥子上,不然还怎么睡? “阿馨,舒服吗?”他轻抚着她光滑的后背,轻声问。 这种问题她怎么好意思回答呢,刚才都叫的那么大声,那么失控了,还不能证明她已经舒服到了极点么?干嘛还非要问出来。 “唉!看来是没有满足你,好吧,咱们再来一次。”顾青山的手又不老实了。 第69章成亲蜜宠日常15 次日清晨,雨停了,但是天还是阴着的。 顾青山在媳妇脸上轻轻亲了一口,缓缓起身,帮她盖好薄被,轻手轻脚的下了炕。 昨天晚上他可是真的尽了兴,现在想想都忍不住想笑。娇媳妇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魂儿都丢没了。情到浓时,她叫的嗓子都哑了,情不自禁地配合着他,让他欢喜极了。 直到今天凌晨,雨都停了,他们还没有停。费了那么大力气,媳妇肯定饿了,他怕她醒来饿得难受却没有热乎饭吃,就下了炕给她做饭。媳妇嗓子都点哑了, 喝点鱼汤或许能润喉吧。他提着抄网来到荷塘边,前几个月撒下去的鱼苗已经长大了,扔了几块干馒头把鱼引到水面上来,他一网下去就捞起了七八条。 把没长成的小鱼撇下去让它们接着生长,留了三条大鲫鱼炖汤,顾青山开开心心的回到家。太复杂的早饭他不会做,但是把昨晚剩下的饼和菜放进锅里热一下,熬点小米粥,蒸上几个鸡蛋,他还是没问题的。灶膛里填好了木柴,他坐着小板凳在木盆里刮鱼鳞。 宁馨娘在家吃了早饭,洗了碗,就到菜地里来瞧瞧,昨晚那么大的雨,她怕把黄瓜、豆角架子都冲倒了。要是有掉到地上的菜,趁时间不长,拿回家去洗洗还能吃。 走到涞水河边,见顾家新房里燃起了炊烟,宁馨娘暗暗摇头,这么晚才做饭,宁馨怎么越来越懒了。她走到菜地里一瞧,只有黄瓜架子歪了几个,就用手扶起来,用脚踩踩底下的泥土,把架子弄好了。 她进了顾家大门,径直奔厨房去:“宁馨哪,你……怎么是你?” 她吃惊的发现姑爷朝灶膛里添了两根柴,然后低下头去菜刀刮鱼鳞。 顾青山没想到丈母娘突然出现在眼前,也吃了一惊,叫了一声岳母,就放下手中菜刀,跑到旁边的清水盆里洗手。 宁馨娘紧紧地拧起了眉,转身就进了卧房,却见自家闺女盖着被子睡着正香。宁馨从小勤快懂事,从来没让人操心,可是没想到她成亲以后竟然这么不懂事了。幸亏顾家双亲都不在了,这要是让婆婆堵在被窝里,还好意思见人么? 宁馨娘气的抬起巴掌就要打,可是心里又点纠结,从小娇养着长大的闺女,从来也没有动手打过。可是,越是心疼她就得越是严格管教,现在新婚时,姑爷可以把她宠得无法无天,可是照这样下去,早晚要被男人嫌弃的呀。 顾青山洗了手跟进里屋,就见丈母娘的巴掌落了下去,吓得他急速冲过去挡在宁馨前边。“啪”一巴掌拍在了他胳膊上,把宁馨吵醒了。 顾青山着急地解释:“娘,这这……您别怪宁馨,是我的错,您要打就打我吧。” 宁馨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见顾青山高大的背影挡在自己面前,哑声问道:“青山哥,你跟谁说话呢,我嗓子干,给我倒杯水吧。” “哎,好。”顾青山答应的干脆,把自己已经沏好的温茶倒了一杯过来,端到枕头边喂给她喝。 “娘,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宁馨还睁不开 眼呢,不过眼前的人太熟悉,她大概的扫一眼也知道是谁。 宁馨娘气鼓鼓的坐到炕沿上,冷眼瞧着顾青山为她水喝。这样的闺女呦,真是不知该替她高兴还是该替她害臊。 “还早什么早呀,这都什么时辰了?宁馨,你以前在家挺勤快的,如今这是怎么了?青山哪,你不能太惯着她了,把她惯坏了可怎么办?”宁馨娘摇着头看着地面。 宁馨刚要爬起来,就发现身上光溜溜的,除了满身的草莓印特别明显,其他什么都没有。她吓得睡意全无,赶忙又趴到了被窝里。 顾青山赶忙打圆场:“娘,您吃饭了吗?到厨房里吃点吧。”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能没吃饭么?宁馨娘心里憋着这句话没说,因为刚才宁馨爬起来的那一瞬,她看见了。闺女肤白细嫩,那么多红印子能瞧不见么,这得是有多激烈才能成了这样? 宁馨娘是过来人,一看自然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一张老脸都臊红了。她新婚那会儿,跟公婆住一个院子,从来也没有这么激烈过。“我早就吃过了,你们吃饭吧,我去菜地里看看。宁馨你下午到家里来一趟,娘有话跟你说。” 宁馨娘甩下一句话就快步走了,顾青山赶忙送了出去。 宁馨委屈哒哒地穿好衣裳起来,束了个简单的发髻,就去厨房洗漱。收拾利索了,才发现肚子早就饿扁了,坐在桌边一动都不想动。 顾青山进门的时候,就见她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搂着茶杯,有一搭没一搭的喝茶。“饿了吧?我给你端饭。” 宁馨叹口气,挣扎着爬起来:“我哪还敢让你伺候啊,老娘都跟我急眼了,还是我来伺候你吧,你坐着吧。” 顾青山笑嘻嘻的拦住她:“手都抖了,还逞强,烫着你怎么办?” 宁馨知道他心疼她,也不跟他争,调皮的努努嘴儿:“娘走啦?” “嗯,走了,她老人家就是不习惯咱们家的生活方式,其实以后习惯就好了。”他笑着掀开锅,把饭菜端出来放在桌子上,盛好两碗小米粥晾在桌边。又把一碗蒸好的鸡蛋端出来过了凉水,放到自己面前,拿起一个在桌角磕了一下,不紧不慢的剥起来。 “我要吃蛋。”宁馨趴在桌子上撒娇地看着他。 “要吃哪个蛋,昨晚吃的还不够?”顾青山抛给她一个暧昧的眼神,故意逗她。 “你坏死了,我要吃鸡蛋。”宁馨小脸绯红,脸颊枕在胳 36.哄着她 (7) 抓了一只,跑到河边收拾干净了,拿回家给她炖汤喝。 他见过媳妇炖鸡汤,知道该放哪些东西,只是怕自己放多了不好喝,就一点一点的放,放上半勺盐尝一尝,炖一会儿再尝尝,不行就在放点。 宁馨把褥子卷起来放到一边,今天实在腰酸的难受,先放上半天,等下午再拆洗吧。在娘家用的月事带她没带过来,就从箱子里翻出几块碎布头做了几个,先垫上一个用着,剩下的放在了炕尾,压在褥子底下。 “阿馨,尝尝我炖的鸡汤怎么样?”顾青山不想让媳妇下炕,把桌子搬进了卧房,端着一大瓷盆的鸡汤进来。 “我说怎么这么香呢,原来你炖鸡汤了,什么时候学会的,我怎么不知道?”宁馨已经醒了盹,歪着头瞧着他笑。 “嘿嘿!就怕做的不好喝,你不喜欢,来尝尝吧。”他殷勤的盛了一碗,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宁馨嘴边喂她。 “瞧你,我又不是残废了,还用你喂?”宁馨伸手去接勺子和碗,他却不肯撒手,躲过她的小魔爪,固执的接着喂她。“我喜欢喂你喝,干嘛非要跟我抢差事。” 宁馨无奈,只得依他,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鸡汤,咂咂嘴,满眼无辜的看向他。 顾青山紧张地抿着唇,眨巴眨巴眼,研究着她的表情,一脸诱哄的问道:“好喝吗?” 宁馨垂下眼帘,撅起小嘴儿,委屈哒哒的看向他。果然,她成功的看到顾青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蔫了。 “我再喝一口,刚才没尝出来。”宁馨调皮道。 顾青山听话的又舀起一勺喂给她,却见她嘟着嘴凑了过来,用舌尖顶开他的唇舌,把半口清香的鸡汤喂进他嘴里。 “其实,挺好喝的,不信你尝尝。”宁馨有点害羞,却又满是得意。 “嗯,好喝。”亲媳妇嘴对嘴喂得,能不好喝么? 小两口吃完饭,早就把昨天那一点不快抛到了九霄云外。顾青山答应了吴大力今天去找马辉,自然要骑马出门,叮嘱好宁馨好好休息,把饭菜温在锅里,他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宁馨把褥子拆了,把弄脏的褥面泡进水盆里,喂了鸡又收拾了院子,就觉得腰酸的实在难受,换下一条月事带,扔进水盆,她又想躺着睡觉了。院门上有两个大铁环,宁馨的小手可以伸出去,从外面把门锁上,这样外人进不来,可是顾青山回来的时候就可以用钥匙打开门了。 宁馨估摸着他怎么也能傍晚回来了,到了县城见到熟人还不得喝顿酒说说话嘛,那就不急,盆里的腌臜东西先泡着吧,睡醒一觉,下午再洗也来的及。 她倒头睡去,睡得十分踏实,连中午顾青山回家都不知道。 顾青山骑着乌骓马一路狂奔,骑马比赶着马车要快多了,半个时辰就到了县城,找到马辉说明来意,他点头答应好好考虑。顾青山觉得自己不能强迫人家必须安排吴大力,肯考虑已经是给面子了,就告辞出来要回家。马辉留他吃午饭他不肯,说媳妇身子不舒服,他要回家去照顾他。 起初,马辉以为自己没答应他,他生气了,赌气不吃饭就走。可是见他一脸忧心媳妇的模样,马上就明白了,他是真的放心不下家里的娇媳妇。想想也是,在军中就整日整夜的惦记了三年,现在娶回家了,能不像宝贝似的捧着么。 顾青山看到家门口的铁将军的时候,先是一愣,心里有点生气。她身子不舒服,就该在家里休息,怎么还出去跑,这是跑到哪去了呢,莫非又去帮岳母准备聘礼了。以前她去帮忙他不拦着,可是现在不行,她身子不舒服,必须在家休息,什么活儿不能干,他舍不得。 进门拴好马,他想洗把脸就去岳母家叫媳妇回来,才上了台阶,隔着窗纱就瞧见炕上躺着的那个小小的身影。唇角一弯,立时就笑了,进门看看她甜暖的睡颜,顾青山真想亲一口。可是她睡得舒服,他怕吵醒她,就轻手轻脚的出了卧房门,到厨房里看到了那一盆泡着的脏布。 他知道女人小日子的时候不能碰凉水,以前爹就给娘洗过带血的裙子,还一脸奸笑的告诉他,以后得照顾好媳妇的身子,最后享福的还是自己。 无论享不享福,他都不会让宁馨受累拄着酸疼的腰去洗这些东西。怕吵醒她,他把木盆端到院子里去搓洗,涂了不少皂角粉才把白褥面上面的红印子洗净。把洗好的褥单放到另一个盆里,刚要把污水泼掉,就发现盆里还飘着一个小物什。 细细长长的一条,上面还有几根带子,底下也沾了红色,需要清洗。他拿着左瞧右瞧,忽然有点明白了,或许这就是女人们用来对付小日子的东西吧,应该也要洗,不然她也不会泡到盆里。 自己媳妇用的东西,顾青山不觉得脏,涂上些皂角粉使劲搓洗起来。 “青山哪,你这是忙活啥呢,宁馨呢?”宁馨娘迈步进院。 自从上回把宁馨堵在被窝里,她娘这些天都没敢来。今日找她有 事,也是拖到了临近晌午的时候才过来,进姑爷蹲在地上在大木盆里洗着什么,宁馨娘好奇的瞅了一眼,就惊得赶忙撇过头去。 “哦,岳母,宁馨今天身子不舒服,要是需要干活的话,我跟你去。”顾青山把手上的东西按进水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站起身来。 宁馨娘自然是懂了,简直不知说什么好,局促的捏捏衣摆,笑道:“没什么活儿,我就是问问她还记不记得以前剩下的几轴红线放在哪了。” “岳母,要不这样您看行吗?宁馨她不舒服,刚躺下,一会儿她睡醒了,我问问她,然后去家里给您回话。”媳妇睡得正香,顾青山才不许有人吵醒她呢。 第74章成亲蜜宠日常20 宁馨娘回到家,心里还在突突地跳。没想到姑爷连这种活都干,那么腌臜的东西,他竟然不嫌脏。瞧着他那么高大的身子蹲在地上,满脸温柔地给闺女洗着月事带,宁馨娘这心情真是难以形容。这么好的姑爷,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了。 准备好了聘礼,顾青山赶着马车,拉着宁家一家人去鄚州城向秦家提亲。宁斌的腿已经好了,秦茱萸爹娘看到小伙子斯文白净,朴实可靠,又奉上了亲手制作的首饰,特别精巧漂亮,一看就是极用心的。他们对宁斌的印象不错,也就不在乎他曾经成过亲了。 宾主尽欢,婚期定在了九月十六,刚好忙完秋收不冷不热的时候。 回到宁家庄,顾青山连着去了几趟山里打猎。家里好吃的野味儿一下子堆了小山那么高,实在吃不下,他就把宁馨不爱吃的品种拿到镇上去卖。卖了二十多两碎银子,白花花的一堆,他跑了好几个铺子买糕点蜜饯、烧鸡烤鸭。 赶着马车从镇上回来的时候,遇到了提着瓦刀的宁长水匆匆往村里赶。“青山,搭个车呗。” “好哇,上来吧。”顾青山一招手,宁长水就大步跑过来,坐在了车辕上。 “好香啊,这是烧鸡的香味儿,还有……夏记的糕点,还有不少好吃的。”宁长水咽下一口口水,无比羡慕的回头瞧了一眼车厢。 顾青山笑笑,从一堆美食里面拿出来一只烧鸡和一包糕点,说道:“今天是宁馨的生辰,我想接上岳丈一家给她庆生呢,我买的吃的多,这些你拿回去给孩子吃吧。” 上次他离开宁家庄去京城参加谭士礼的婚礼,来回一个月,都靠宁长水帮着看瓜浇树,没少出力。回来以后,他付 给长水钱,人家也不肯要,顾青山一直记着这个情分呢。 “那我就不客气了,替孩子谢谢她叔。宁馨跟了你真是享福,我媳妇是冬月的生辰,每年都没有庆祝过,天气冷也没啥好吃的,离过年还远又不能杀猪,我们家每年都是吃上一顿手擀面,能做肉酱卤就算不错了。“宁长水讪讪说道。 “长水,你也别灰心,再穷还有我们家以前穷的?一辈子长着呢,说不定什么时候碰上个好机会就发达了。”顾青山真诚的看他一眼。 “我也就能当个泥瓦匠,靠卖力气挣点零花钱养活老婆孩子。听说吴大力如今了不得了,当上捕头了,他们家的人这两天走路都恨不得横着走了,你跟钦差大人关系那么好,是不是你帮了忙,他才当上捕快的?”宁长水看着他的脸色,试探着问道。 这事顾青山本不愿提,不过他既然主动问起了,自己也没必要当缩头乌龟,就坦然答道:“我是帮着说了句话,不过,他能当上捕头,应该还是靠自己的本事,跟我没多大关系。” “你瞧瞧你,还真是谦虚,有本事有关系,还怕说出来么?眼下这世道,人们但凡有一点能说道的地方,就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生怕被人瞧不起,你倒好,生怕让人知道,只想躲起来过日子。”宁长水笑道。 “不是躲起来,而是想清清静静的过日子,你也知道,我从小就喜欢宁馨,现在就想跟她过自己的清净日子。自家过得开心就行了,日子又不是过给别人看的。”提起宁馨,顾青山脸上的笑意明显温柔了许多。 哥俩聊着天,很快就进了村子,宁长水告辞回家,顾青山赶着马车径直去了岳父家里。 红日西垂,宁馨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她知道这几天青山哥很忙很累,去山里打了不少猎物,有的剥了皮卖肉,有的整只卖,只是有一样,都不许她帮忙。 今日是她生辰,一边做饭一边想起三年前的时候,他特意买了糕点恳求她吃一口。时过境迁,如今,他是她的丈夫,还特别疼爱她,宁馨一边回想往事一边偷偷笑。 “哎!姐,你在这做饭就做饭呗,怎么还偷着笑呢,是不是干啥坏事了?”宁浩突然出现在门口。 宁馨一愣:“你怎么来了?” “嘿嘿!这还不是因为我有个好姐夫么,刚才到咱们家讨债来了,你是不是没把姐夫伺候好,他才恼了的?”宁浩把小脸一板,宁馨就更迷糊了。 “你胡说,你姐夫才不会去讨什么 债呢。”宁馨听到院子里有动静,走到厨房门口一瞧,是爹娘、大哥都来了,正在帮顾青山一起卸车。 “阿馨,做的什么好吃的?这么香?”顾青山把车上的烧鸡、蜜饯等物拿下来,交给媳妇。 宁馨挠挠头:“我本来炖了一锅兔子肉,还有几只猪蹄子,擀了些面条,不过,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好像有点不够了。” “今天是你生辰,自然要请岳父他们来一起给你庆生啊,傻丫头,快把这些吃的都放进盘子吧。”顾青山笑吟吟的上交了好吃的,又从车上把一个瓦罐抱了下来。 宁馨瞧着这个瓦罐有点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不过村里用的瓦罐都差不多,她也没太在意。进屋把饭菜都摆上,竟然摆满了一大桌子,他不仅买了烧鸡、烤鸭,驴肉、腊肠、还有四个酒楼里做好的高档菜,都是村里媳妇做不出来的。 顾青山抱了一坛酒进屋,倒上满满的六大碗,热情的招呼大家坐下,却没喝,而是把刚才的瓦罐拿了过来。 大家好奇的瞧着他,只见他伸手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是一副银镯子和一对珍珠耳坠。宁馨这才明白,这个瓦罐就是他从军前放在宁家寄存的那一个。 顾青山此刻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宁家的确是朴实本分的人家,当初为了给宁斌看病,卖牲口卖地,到处借钱,都没有用自己寄存的银钱,哪怕是自己未必能活着回来。其实,就算宁家用了,翻脸不认账,他也没有办法,毕竟当时并没有证人在场。 从二月底回到宁家庄的时候,宁馨爹就提起过好几次要把瓦罐从院子里的桂花树底下挖出来还给他。但是当时房子还没盖好,他手里又不缺钱用,就一直没动。直到他前两天问宁馨为什么不戴自己以前送给她的镯子和珍珠耳坠,才知道宁馨并没有把那些东西收入自己囊中,而是和银钱一起放进罐子里埋起来了,等着还给他呢。 瞧着有些发旧的银镯子,顾青山眼角有点湿润,动容道:“三年前,我就喜欢宁馨,那时候我要去当兵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就说把这个留给宁馨保管,若是我回不来了,就给她当嫁妆。其实……这是我娘留下来的,说是要留给儿媳妇的。成亲一个月了,我也没见阿馨戴过,这才问了问,才知道还在瓦罐里放着呢。阿馨,以前咱们家也没钱,这个不太好看,你不会嫌弃吧?” 宁馨抿嘴瞧着他笑笑:“既是婆婆留给我的,我怎么会嫌弃呢?你帮我戴上吧。” “好啊!”顾青山特别高兴,拿起银镯子亲手给她戴在了纤细白嫩的手腕上,然后取出珍珠耳坠在宁馨面前摇了摇:“你知道这个是怎么来的吗?” 宁馨配合的摇摇头,接着听他说。“这是三年前,你快要过生辰的时候,我特意给你买的。我卖了一车瓜,然后就去首饰店里买首饰,相中了一款漂亮的簪子,可是要二两银子,我没那么多钱,就买了一副便宜的耳坠,可是……后来宁三婶点醒了我,就……就没敢拿出来给你。” 提起当年,顾青山还是有点惭色,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宁馨乖巧的从他手心里把耳坠拿起来,亲手穿过耳洞,戴在了耳垂上:“喏,看看好看吗?” 大家都说好看,顾青山心里暖融融的,在桌子底下悄悄握住了妻子的手,笑道:“岳父岳母,我和宁馨成亲快一个月了,这是我这辈子最欢喜的一个月,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她,让她过一辈子舒心日子,来,我敬大家一杯酒,祝贺大舅哥定了一门好亲事,也祝贺阿馨生辰开心,感谢岳父岳母养了这么好的闺女,还肯把她嫁给我,希望以后咱们都平安喜乐。小浩也不小了,能喝酒喝点酒吧,男人嘛,岳母您随意,阿馨这一碗我替她喝。来,干。” 宁浩最先端起碗:“我是男子汉,当然要喝了。也祝姐姐早点生个小外甥,就有人跟我叫舅舅了。” 众人哈哈大笑,宁馨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垂下头。顾青山在桌子底下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心,笑着端起大碗一饮而尽。 这顿饭吃的舒心痛快,宁馨爹上了年纪,宁斌不胜酒力,宁浩还是个小孩子,一晚上下来都喝多了。顾青山虽也有些迷离,不过还算清醒。宁馨煮面条的时候,他还帮着端碗呢。好菜太多,长寿面也就是意思一下罢了,吃过饭,小夫妻俩送他们过了涞水河,才转身回家。 初秋的夜晚凉风习习,人影渐行渐远,家门口只能听到山林中传来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瓜地里已经没有西瓜了,顾青山打算这两天就把瓜铺拆了。 “阿馨,你身子可好了吗?”他牵着她的手往回走。 “早就好了,你不用担心。”宁馨温顺答道。 “哦,咱们去瓜铺那边瞧瞧吧。”顾青山拉着她转了方向,没有直接回家。宁馨不知道这孤零零的瓜铺有什么好看的,但还是随着他走了过去。 自从房子盖成,顾青山就没在瓜铺里睡过了。不过,里面铺着的褥子没有撤,有时候也会在上面坐会儿。他抬手抚摸着 木头柱子,轻声道:“还记得吗?三年前,我去打野猪受了伤,就趴在这,让你尝尝我买给你的糕点,当时,这副珍珠耳坠就压在枕头底下,我用手指抚摸着,想拿出来送给你……却不敢。” 宁馨拉住他的大手轻笑:“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现在咱们不是成亲了么。” 他一双大手握住宁馨的纤腰,稍微用力就把她抱到了瓜铺上坐下,分开双腿,把自己的身子挤到她身前,抱紧她吻了起来。 宁馨双腿缠着他精瘦的腰,探出舌尖主动回吻他。难得小媳妇今天这么热情,两人吻得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阿馨,这瓜铺明天就拆了,明年也不打算搭了,今晚,我特别想在这上边跟你亲热一回。”他用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诱惑道。 宁馨一听就慌了,小手无力的推拒着他:“别,让人瞧见怎么办?” “大晚上的,谁会来?今晚连月亮都没有,你看看涞水河那边,你能瞧见啥?”顾青山叼着她耳垂舔.弄,一点儿都没有收兵的打算。 “那……你真想要啊?”宁馨舍不得委屈他,可是在家门外面,这太刺激心脏了,她有点受不了。 “嗯,想要,我去把瓜铺另外三面的苇笣放下来吧,这样就更不会有人瞧见了。”没等宁馨同意,他就大步走过去,飞快的饶了一个圈,放下其余三面的苇笣遮住,只余下二人活动的空间。 宁馨紧张的瞧瞧附近,要说安全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却有一种偷情的紧张感,让她全身紧绷,对于他轻微的碰触都十分敏感。 她仰起俏脸,嫩如凝脂艳如花瓣的樱唇轻轻颤动,微喘道:“青山哥,我……我都依你。” 顾青山狂喜,重新紧紧抱住玉人,热唇雨点般落在她的眉梢脸畔。 宁馨的心早就被他融化了,下意识地也报以滚烫的蜜吻,娇躯软绵绵地贴向檀郎。 第75章成亲蜜宠日常21 秋高气爽,阳光明媚,顾青山一边拆瓜铺,一边跟菜地里的媳妇得瑟:“真舍不得拆呀,昨天晚上这滋味……跟在炕上真不是一个感觉。” 宁馨红着小脸回头啐他一口,都不敢抬眼瞧他,拧下来两个茄子就往家里疾走。 “哎!别走呀,跟你聊天呢,你看……这么不禁逗。”顾青山笑嘻嘻地看着媳妇背影一溜烟儿地跑进家门,真想追进去再压着她弄两回。 把瓜铺上的苇苞抱下来扔到一边,他细心的发现有一半的芦苇杆已经被压碎了,难怪昨晚隔着褥子就咔咔的动静不断。 起初她绷着身子放不开,后来紧紧抱着他不撒手。他最喜欢小媳妇忘情沉迷的模样,又是在瓜地里,让他异常兴奋,把这三年的相思都倾注在身体上,热烈的缠绵了好久。 宁馨端着一盆衣裳从院子里走出来,杏眼水润润的望了他一眼,低声道:“我要去河边洗衣裳了,你忙完了就去屋里喝茶吧,我给你泡好了。” “家里的水缸不是满的么,干嘛还要去河边啊?”顾青山不解。 宁馨自然知道他每天都把水缸挑的满满的,可是如果洗衣服把水都用了,他不就还得费力挑水嘛。谷子熟了,这两天就要去收割,宁馨舍不得自己男人干那么多累活儿。 “河边有大石头,可以用捣衣砧捶打,洗的干净。”宁馨一边走一边说。 “好,那你去吧,一会儿我去接你。”洗完的衣服浸了水,端着挺沉的,顾青山瞧瞧偌大的木盆,又看看媳妇风摆杨柳一般的小腰,轻笑。 “我哪有那么娇气,你不用来接我。”宁馨挺直了腰杆,像是要证明自己很有力气似的,只不过这一挺胸就颤巍巍的抖了起来,看着顾青山直了眼。 宁馨端着木盆到了河边,就见小栓媳妇和吴小力的媳妇还有宁长水的媳妇吴菁菁正在河边洗衣服。互相打过招呼之后,宁馨蹲在石头上低头洗衣,没再看她们。 小栓媳妇瞥了她一眼,扬声笑道:“如今咱们村最有出息的汉子,你们说是谁呀?” 吴菁菁看一眼埋头洗衣的宁馨,抢着答道:“自然是青山哥了,你看人家盖了那么大的宅子,还有大马车,吃的穿的,谁家能比得上?” 小栓媳妇不屑的撇撇嘴:“那是以前,现在呀……早就变了天了。你还没听说吗,吴大力已经当上县里的捕头了,手底下管着不少人呢,那可是官老爷呀,谁能比得了。” 吴小力的媳妇得意的仰起头,朗声道:“我家大伯哥不仅有出息,还是个重情义的,当了大官也不忘本,已经向尹家提亲了,要说咱们村最有福的女人就得是小霞呀,以后当了我大嫂,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她们俩一唱一和的,说的十分起劲,分明就是故意说给宁馨听的。吴菁菁在一旁瞧着只想笑,不就因为人家宁馨嫁得好,你们才酸的难受么,如今逮找个机会,可着 劲的炫耀。不过,昨晚她已经听宁长水说了,吴大力的官是顾青山帮他搭话才得到的,真正跟大人物有交情的是顾青山。 吴菁菁和宁长水两口子细细的分析过自家的情况,长水除了会点瓦匠活儿,就没别的本事,现在能勉强养活一家三口,以后再添了孩子可就不好说了。他如今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顾青山,两个人是发小,从小感情就好。像吴大力那样的,不管人家当多大官发多大财,自家也是沾不上边的。所以,上次顾青山去京城的一个月,宁长水精心地帮他伺候庄稼果树,还分文不取,就是希望以后他能拉自己一把。 吴菁菁见宁馨抬眼看了她们一眼,就又低下头涮衣服,便替她说道:“我觉得宁馨才是最享福的呢,日子过得好,男人又疼人,还每日在家守着,离娘家近,随时可以回家。青山哥还帮宁斌哥在镇上开了一间铺子呢,这么好的汉子,不好找啊。” 小栓媳妇不屑的切了一声:“在镇上开间铺子算什么,说不定将来呀,大力还要给我们家在县城开间铺子呢,我们可就不在这山沟里过土里刨食的日子喽。” 吴小力的媳妇一听却不高兴了,这女人,还没成亲呢,就想着占便宜。要知道当初吴大力为了留在县城当捕快,是卖了家里五亩地的。他们家跟顾家可不一样,顾青山没有兄弟姐妹,给宁馨家付出多少,只要他自己乐意就行。吴家是有亲兄弟的呀,自家还没享福呢,岂能轮的上尹家。她嫌恶的瞅了一眼小栓媳妇,又想起自家的五亩地是被顾青山买了去,今年秋收的谷子一下子就少了一半的收成,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宁馨,你们家买的地,过不了两三年我们是要收回来的,到时候,你们可别赖着不给呀。”吴小力的媳妇骄横说道。 宁馨本来不想理她们,但是人家点名道姓的跟自己说话了,就抬起头来说道:“什么叫我们赖着呀,你们家缺钱用就把地卖了,现在地是我们家的,想卖就卖,不想卖就不卖,你别不害臊追着我们要。” “哎!你说谁不害臊呢?宁馨你别天天自以为是,拿自己当公主呢?现在你家男人已经不是咱们村最厉害的人了,你还牛逼哄哄的干什么?”吴小力媳妇急眼了,站起来指着宁馨骂道。 宁馨气的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自己招谁惹谁了?怎么就惹了一身骚呢? 吴菁菁见状,垂着眼眸想了想,坚决的站在了宁馨这一边:“嫂子你怎么能这么跟宁馨说话呢,她说的没错,你们把地卖了,就是人家的了,卖 36.哄着她 (8) 了,才让他有点愧疚,如果她任性一点,哭一哭闹一闹,或许他会更舒服一点。“阿馨,这次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下次……就没有下次了,我以后再也不出远门挣钱了,其实就在家里也能想法子挣钱的。我舍不得离开你。” 他收紧双臂抱住了她,俊脸蹭着她的脸颊,含住她的耳垂轻轻的吻。灶膛里的炉火跳跃着、闪耀着,红彤彤的火光映着一对璧人的痴缠眼眸,各自的倒影在彼此眸中跳跃着暗暗的火焰。 “水热了,洗澡吧。”顾青山温柔的扶着妻子起来,想去舀水。宁馨拉住他的手:“一会儿再洗吧,反正也还是要洗一次的。” 宁馨唉干净,每次都是洗完澡以后亲热,身子脏了就再洗一次。他疼她,一味的宠着她,亲热完了就再给她烧一次水,洗了浴桶,让她再洗一回,从来不嫌麻烦。 可是这次宁馨不想那么麻烦了,他明天还要出远门呢,骑一天马肯定也挺累的。今晚她想让他满足一回,就早点歇下。 她靠到他近前,踮起脚主动去吻他的唇。男人受宠若惊,自然而然的抱住媳妇,更为热烈的回吻她。 他的吻深沉而持久,宁馨喘不过气来,有点胸闷气短恶心难受,忽地一把推开他,拍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 “怎么了,不舒服?”顾青山低头看她,眼含担忧。 “没……没事,许是这些天太忙了,天气又燥热不肯下雨,上火了。”她捂着胸口,努力压下不适的感觉。 “好……那我轻点。”若不是即将分开,他今晚就不要了,让媳妇歇一歇,可是明天就离开家了,漫长的相思,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轻轻抱起她放到炕上,怕她不舒服没敢正面压着,只在侧面抬起她白嫩的腿搭在自己腿上,给她最温柔最甜蜜的爱…… 宁馨被他晃得有点晕,有点想哭,既舒服又难受。直到他抱紧了她,不再动的时候,宁馨死死的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顾青山拾起一旁的亵裤帮她擦了,抱她进浴桶洗澡。给她兑好了不冷不热的水,洗净了又抱她出来,帮她擦净身上的水珠。 “阿馨,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憋坏了身子怎么办?”顾青山轻柔地帮她穿好中衣,抱她上炕,钻进被窝。 宁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心情特别不好,胃里都在反酸水,就是特别舍不得他走。偎在他怀里,嘤嘤地低声哭了起来,小声地跟他商量:“以后,你 别出远门了,行不行?我不需要那么钱,粗茶淡饭够吃的就行了,我想要你在家。” 顾青山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虽然掉不出泪来,却难受的想揍自己一顿。抱紧了媳妇,轻声细语却十分坚定的承诺:“好,以后我都不会做这种傻事了,在家一样有挣钱的法子,没必要大老远的跑出去。留下你一个人在家,我这心里……” 顾家难舍难分,相拥而泣。而此刻的宁长水家,却是欢欣鼓舞。 宁姗姗今天终于得到了期盼已久的彩色鸡毛毽子,抱着它呼呼大睡,做梦都咧着小嘴笑。 孩子在炕头睡熟了,宁长水两口子在炕尾可折腾欢了。想到未来的好日子,他兴趣特别高涨,连着就来了两回。两口子在极致的颤抖中疲惫的仰面躺在炕上,拽了条被子过来盖上,睡不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等咱们家有了钱,第一件事你想干什么?”宁长水转过头,笑着看向媳妇。 “我呀……我想盖房子,不求像顾青山家那么气派,只要盖上三间新房,夏天不漏雨,冬天不灌冷风就行了。”吴菁菁脸颊上还残留着红晕,望着黑漆漆的房顶憧憬着住上新房子的时候。 “菁菁,我真对不起你,自从嫁给我,你一直跟着我吃苦受罪,没享过一天的福。”宁长水愧疚的拉过妻子的手,握在手心摩挲。 吴菁菁笑道:“你也别这么说,家里穷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你也挺勤快的,只不过从没有什么挣钱的好法子罢了。其实,只要你对我和孩子好,钱多钱少的也不重要。我爹一直脾气暴,这辈子没少打骂我娘,就算家里日子还行,能吃上几回肉。可是我娘挨打挨骂一整年,就年底吃上几口肉而已,其实她宁愿一辈子不吃肉,只要爹能对她态度好一点就行。” 宁长水沉默了一会儿,闷声道:“菁菁,我还有个事跟你商量,青山说挣了钱平分,可是我觉得咱们不能这么办。人家得到的消息,还要出本钱,甚至我和宁江大哥出门要骑的马都是他出钱买的。咱们要是跟人家平分就太不公平了,我觉得做人不能这样,只认钱不讲道义,以后还怎么混呀?媳妇,你说是吧。” 吴菁菁对这一点很赞成,十分肯定的说道:“对,做人要有良心,要不然肯定也不能长久。为什么顾青山乐意带着你和宁江大哥去,却不带别人,纵然是因为你俩关系好,从小是发小。我觉得还是因为你人品好,老实可靠,上回给他帮了忙就没要钱,他一直记着这份人情呢。” “所以呀,以青山现在的财力,估计也不是非去贩马不可。但咱们家不一样呀,这趟贩马就是咱们唯一一次翻身的机会。媳妇你放心,我一定精心伺候那些马,比伺候你都得周到,让他们膘肥体壮到长安卖个好价钱,回来咱们就盖新房。”宁长水兴奋地两眼冒光。 吴菁菁轻轻啐他一口:“呸!你拿我跟马比,谁用你伺候了?” 宁长水嘿嘿一笑:“不用?你再说一句不用?刚才是谁叫的嗓子都哑了,不好好教训你一回,总也拿你老爷们儿不当回事。” 他猛地翻身压了上去,一边狂乱的亲着她,一边急急说道:“等我回来,若是挣得钱多,就给你买新衣服、新首饰,别人有咱都不能比人家少……给咱们姗姗买一堆绢花戴,买三个鸡毛毽子轮换着玩……再也不让旁人瞧不起你们娘俩,买上二十斤猪肉还给岳父,不让他再说咱们家靠他的肉解馋……” 作者有话要说:半夜了,才码完这一章,明天争取早点更 第80章想男人的孩儿他娘 一早起来,宁馨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饭,让他吃的饱饱的上路。 “俗话说:吃饱了不想家。你吃饱了可以,但是你可别不想家呀。”宁馨撅着小嘴撒娇。 顾青山笑着抬起手,宠溺地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我怎么会不想家呢,就怕想的受不了,半路跑回来。” “那倒也不必,做事情还是有始有终的好。”宁馨乖乖答道。 吃过早饭,把大包袱和首饰匣子都装到马车上,小两口一起到了宁家。宁斌夫妻俩也收拾好了东西,今天就要到镇上去,首饰铺子这些天生意好得很,总是关门落锁的也不像回事儿。 秦茱萸今天穿了一件新娘常服,石榴红的高腰襦裙,娇艳动人。宁斌也是满脸掩不住的喜色,略微有点老牛吃嫩草的不好意思。宁馨爹娘瞧着他们兄妹俩日子过得好,自然也就舒心高兴了。 顾青山把媳妇的首饰匣子搬到屋里,郑重的拜托岳父岳母好好照顾妻子,等他回来再接宁馨回家。 自家的亲闺女还有什么可说的?姑爷出门挣钱,留下闺女一个人住在村东头确实不.太安全,当即决定让宁馨住在家里,宁浩晚上去给顾家看屋子。 安顿好一切,宁江和宁长水也背着包袱来了,他们的老婆孩子都跟着送了过来,既有些依依不舍,又满眼兴奋。顾青山赶着马车,带着宁斌夫 妻、宁江、宁长水一起去了镇上,宁馨抿着嘴瞧着马车远去,心里越发的不舒服,连午饭都懒得吃。 宁馨懒懒的歪在炕上,身上搭着半截薄被,宁馨娘端着一碗面条进来,柔声哄道:“阿馨哪,青山出门挣钱,你也不能不吃饭吧,娘给你做了细面条,还窝了两个荷包蛋,快吃点吧。” “娘,我真的不想吃,胃里不舒服。”宁馨抬起软哒哒的小手揉揉胃部,无声地叹了口气。 “吃一口,就吃一口行不行?”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从小娇养着长大了,如今嫁了人不在自己身边,当娘的也是从心眼儿里疼啊。 宁馨不忍心让娘白忙活,就夹起一个荷包蛋吃了一口,是她从小最爱吃的味道,自然吃着顺口,就连着吃了几口。半个鸡蛋刚刚下肚,胃里突然一阵翻滚,宁馨飞快的放下碗,捂着嘴跑到了院子里狂吐起来。 宁馨娘跟着出来,哀怨的瞧着闺女,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就算是上火积食,也不能这么个吐法吧,简直是快要把心肝肺都吐出来了。不行,得叫郎中来瞧瞧,宁馨娘迈步下了台阶,走到院子门口,忽然又想起什么,迟疑地站住脚,回头问她:“阿馨,你这个月小日子来了吗?” 宁馨把早饭都吐出来了,起身到水缸边舀水漱了漱口,听娘一问,就怔了一下。自从大哥出了事,家里头一直愁云惨雾的,这半年多她的月事也一直不准,从上次七月底来了一次月事,到现在还真是没有来过呢。 女人怀孕的时候会害喜,这事她听说过,昨晚也见到三婶干呕了,只是没往自己身上想。最近一直忙大哥的婚事,他快要离开家了,她心情也不好,竟没有注意到这些。现在被娘一提醒,好像真的是有了? 宁馨娘一看闺女变了几变的脸色就明白了,喜滋滋道:“你先进屋歇着,我去请赤脚郎中来瞧瞧。” 她去得快回来的也快,后面跟着村里唯一的赤脚郎中,给宁馨把过脉之后,一脸的喜色:“宁馨丫头这是喜脉,我绝对能肯定,青山哪?这当爹的跑哪去了,成亲不到三个月就怀上了,这是大喜事呀。” 老头捻着胡子乐,宁馨爹娘也都乐得合不上嘴,送走了郎中,嘱咐了宁馨好好休息,他们都出去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宁馨轻轻抚摸着平坦的肚子,既甜蜜又欣慰。下个月他回来的时候,肚子就应该鼓起来了吧,突然听说有了孩子,他会是什么表情呢?若是不告诉他,他回来以后肯定猴急的抱着她上炕要亲 热,这个时候就告诉他怀孕了,不能跟他亲热,他会高兴呢还是会失落? 自从知道自己怀孕的消息,宁馨的心情就好了起来,也勉强能吃下一些东西了,在家里小心翼翼的养着,就等着他回来。 十月中旬,天上飘飘悠悠的落下了几片小雪花,宁馨站在门口,一手拄着腰,一手扶着门框,望着遥远的天际,心里想着他。一个月了,他们应该买好了马奔着长安的方向走了吧,也不知道他们那边下雪了没?冷不冷? 此刻的顾青山正坐在骊山脚下的破庙门口,烤着野兔,呆呆地望着火苗。 “青山,我都闻着糊味啦,你干嘛呢?是不是想媳妇儿了?”宁长水走过来,抢过他手里的兔子。 顾青山起身去给马喂草料,淡淡说道:“天气冷了,阿馨身子骨弱,我有点担心,怕她着凉。” “你呀,”宁江在一旁笑道:“宁馨跟着二叔二婶,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嫁给你之前,她在娘家一直也没受什么委屈,不也过得挺好的么。” “是,我知道没什么可担心的,可我这心里就是有些不踏实,总感觉有什么事似的。明天就能进长安了,咱们赶紧把马卖了,早点回去吧。”顾青山说道。 这次他们一共买了二十多匹马,一大半是膘肥体壮的好马,进价是八两银子一匹,剩下的银子不多了,就买了七匹略小的马驹子。带着这么多马,是没办法住客栈的,不过有顾青山在,不用担心挨饿。每到一处驻扎,他就会进山里去打些野味,够他们吃上几天的。有时在村庄里歇脚,也会买些馒头炖菜调剂一下。 虽然每天照顾这一群马也很辛苦,但是三个人都很精心,眼见着快到长安也没有马生病死掉,已经是念阿弥陀佛了。 吃过晚饭,宁长水从马鞍上解下自己的破被子,拿到一匹卧在地上的小马驹身边,盖住了自己和小马。 “长水,你想媳妇想疯啦,要跟一匹马同床共枕?”顾青山一直被他打趣,现在终于有机会找补回来了。 “这匹马有点哆嗦,可能是生病了,我跟它一起睡,暖着它点。这些可都是金疙瘩,咱们宁可自己受点累,也不能委屈了它们。”宁长水摸摸马头,给它挠了挠痒痒,温和道:“伙计,咱俩一起睡,晚上你可不能乱翻身呀,不能压着我,知不知道?” 顾青山心里很感动,这两个伙伴算是找对了,一路上不仅抢着干活,任劳任怨不怕吃苦,还精细周到,把自己想不到 的都弥补了。 一夜无话,只有冷风呼呼地吹着,他心里惦记着宁馨,恨不得早点天亮,哪怕不睡觉不吃饭,也想早点回家。 第二天下午进了长安,顾青山首先找到了费强。强哥是江湖人出身,三教九流都混的很熟,对于各色欺诈的本事也是门儿清。有他在,不用担心上当受骗。到傍晚时分,除了留给李红樱的一匹白马之外,其余的都卖光了,最好的马价钱翻了四倍,卖到了三十多两银子。中间档次的也卖了二十多两一匹,几匹小马驹都是卖的十六两一匹,竟比他们在涞水镇的成年马价格还要高。 昨晚跟宁长水睡了一晚的小马驹跟在其他马匹后面被人牵走,它的病症似乎轻了些,买马的主顾没有发现异样,跟其他马驹给的一样多的价钱。它似乎有点舍不得走,一步三回头地看宁长水,被牵的远了,还挣扎了一下打了个响鼻儿。 宁长水痴痴地瞧着一大群马逐渐被牵走,心里很不是滋味,对顾青山幽怨道:“刚开始只想着卖了它们换钱,现在……竟有点舍不得了。” 顾青山拍拍兄弟肩膀,点头道:“是啊,处长了都有感情了,不过,再怎么感情深,也比不上老婆孩子热炕头呀,走吧,咱们回家去。” 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费强自然不肯放他回家。把白马牵到了尚书府,送给了李红樱,谭士礼自然留下他们盛情款待,要留他们在长安住几天,逛逛京城。 顾青山哪还住得下,勉强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就收拾好了行礼,坚决要回去。谭士礼一向谦和内敛,却也被他着急的模样逗乐了,连连打趣他。李红樱特意给宁馨准备了一个纯金打造的长命锁,说是前些天特意到庙里求了得子签,打造了这样一对金锁,能保佑早生贵子的。 盛情难却,顾青山收下金锁,带着宁江和宁长水,以及沉甸甸的银子,飞马回家。 这一趟出来,净赚四百两银子。顾青山说要平分,宁江和宁长水哪好意思。对于村里的汉子来说,出来一个多月,能挣上十两银子已经就是登天的好差事了。他们俩商量好,每人要五十两,让顾青山挣三百两。 几番推让,最后,还是顾青山一锤定音。给他们俩每人一百两,自己留二百两。 分好了赚头,三个归心似箭的男人一路狂奔着回家去。看到村口高大的白桦树的时候,顾青山情不自禁的笑了,狠狠抽了一鞭子,马儿四蹄腾开朝着家里跑。 第81章疼媳妇的孩儿 他爹 宁馨正坐在炕上缝一个小孩子的肚兜,算着日子应该会是明年五月生。孩子出生以后天气会越来越热,就得做点夏天的衣裳。她不敢坐的太久,缝好了带子就咬断棉线,收好针夹,扶着腰站了起来。 门口传来一声响亮的马儿嘶鸣,她蓦地抬头,听出了那是自家乌骓马的声音。他回来了……回来了! 宁馨疾步往外走去迎接他,还没到门口,就见他急速的冲了进来。宁馨吓得赶忙闪到一旁,伸出双手推拒着他。 顾青山一愣,傻傻地呆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回来的路上,他想过很多次跟媳妇见面的情景,也许她会扑进他怀里哭,也许她会痴痴的瞧着他不肯说话,也许她会被他抱起来咯咯的笑。可是无论怎么想,也没想到媳妇会躲着他,会伸出双手推开他。 男人高高大大的杵在那,有点委屈,抿了抿唇,哑声道:“阿馨,我回来了,你……想我了吗?” 怎么能不想呢?都快想疯了! “想是想,但是……你不能碰我。”宁馨没有直说,故意卖个关子让他猜。 顾青山眸光一亮,很快又黯淡下去:“为什么?” “因为……”宁馨用手抚着肚子,甜甜的笑着抬眸看他:“你猜。” 媳妇儿调皮了,跟他卖关子,顾青山这才放松了一点,走到她身边,扶住她肩膀:“猜不出来,你快说,不然我亲你了。” 宁浩从外边回来,看到了院子里的乌骓马,兴奋的跑进屋大声道:“是不是姐夫回来啦?姐姐,那你……” “你闭嘴。”宁馨怕他把秘密说出来,赶忙堵住他的话。这么高兴地事,是他们小两口之间最大的秘密,一定要让他猜出来,就算他笨,猜不出来,也应该是自己亲口告诉他才对。 顾青山有点着急了,大冷天的,额上见了汗珠,着急的问宁馨:“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呀,这些天在外边我心里就一直不踏实。快告诉我,阿馨。” 男人实在是傻,宁馨没法子,决定告诉他。就用手夸张的摸了摸肚子,娇娇的撅起小嘴,摆够了款儿,才撒娇说道:“你以后要小心些,不能横冲直撞的,我这肚子里现在已经有宝贝了,所以呀,孩儿他娘也是宝贝,不能乱碰。” 宁馨说完,就笑嘻嘻的瞧着他,等着他惊喜的表情。 可是没想到,顾青山脸上没有半点喜色,倒是 惊得满脸碎渣子:“你……你啥时候怀上的,我走的时候不还没有呢么?” “你傻呀,那是因为当时咱们俩都没发现,当时已经有一个半月了,你走的那天我就吐得天昏地暗,叫来赤脚郎中一瞧,就说早就有身孕了。现在已经三个月了,肚子都鼓起来了,你是不是不想认孩子呀?”宁馨不高兴了,赌气坐在炕沿上,垂着头不再理他。 宁浩探头探脑的凑了过来,笑嘻嘻地说道:“我就说吧,姐,你一个多月养的太娇了,人家哪能都拿孩子看的那么重要?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呀,真是的,也就爹娘太惯着你,姐夫是大男人,能跟你一般见识?” 顾青山大手一伸,推着宁浩出了门,把门关上转身就蹲下高大的身子,仰望着她,伸出大手去摸她的肚子:“让我摸摸。” “不给摸。”宁馨赌气,撅着嘴拍开他的手,把身子转向一侧。 顾青山苦笑,收回双手扶在了宁馨膝上:“阿馨,我怎么会不认孩子呢?我是没想到,我离开的时候你已经怀孕了,若是知道,我肯定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最近我一直心神不宁的,感觉有什么事儿似的,而且我离开家的时候你身体也不太舒服,又没办法写书信……我这心里一直惦记的难受。” 宁馨小嘴一扁,吧嗒吧嗒的掉了泪,还不肯哭出声,紧抿着嘴,怎么看怎么可怜兮兮的。 “阿馨……”他起身坐到炕沿,轻轻拥她入怀,柔声哄着:“有什么委屈就跟我说,千万别闷着,闷坏了身体怎么办?” 宁馨在他怀里小声的哭了起来,眼泪把他胸前的衣襟湿了一大片。他缓缓的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低头轻轻吻着她的额头、眼角,轻声说着对不起。 宁馨终于忍不住了,抽搭着擦擦泪,偎在他胸膛上娇声道:“我不是怨你,你不要一直道歉了,这样我会受不了。我其实是……其实是因为太想你了,脾气才会……” 顾青山展颜一笑:“好了,我都知道,我也是一样的想你,所以才会说话冲的。咱们都不用解释了,回家吧,咱们回家好不好?” “嗯,好。”宁馨破涕为笑,抬起头来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顾青山真想抱着媳妇好好亲一会儿,解解相思之苦,可是他刚把嘴唇凑到她唇边,就听院子里响起了丈母娘的声音:“是不是青山回来啦?” 他不得不抬起头来,与她四目相对,从对方的眸中都看到了笑意。十指相扣,他拉着她从炕 沿起来:“走,回家。” 二人携手出来,脸上都带着笑意,宁浩一见就坏笑着打趣道:“刚才不还苦大仇深的,怎么忽然又好啦?” 宁馨脸上一红,握起不甚醒目的小拳头朝着宁浩晃了晃:“臭小子,你欠揍是吧。” 顾青山笑着拉回她手腕,把院子里的大包袱拿了进来,从里面拿出了给岳父的旱烟袋、给岳母的貂皮护膝,给宁斌夫妻的最新首饰花样,还有给宁浩的一把宝剑。 “以后,姐夫交你练剑,别惹你姐生气了好不好?”顾青山爱怜的摸着宁浩的头。 那是一把蓝色镶铜边的宝剑,剑把上还镶着一块蓝色的宝石,宁浩欣喜的拔出剑身,锃光瓦亮的直逼人眼。“太棒了,姐夫,我太喜欢了,咱们涞水县根本就买不到这么好的剑。” 宁馨娘也高兴的很,摸着柔软厚实的貂皮连连赞叹:“我这老寒腿呦,一到冬天就疼的不行,穿上厚棉裤都不顶用,这下好了,再也不怕膝盖疼了。” 宁馨看看会办事的丈夫,用眼神表扬了一下。顾青山一笑,更着急回家了:“你们喜欢就好,我和宁馨就回去了。” 宁馨娘留他们吃了饭再走,小两口不肯,都想着早点回去说知心话呢。 顾青山一手牵着媳妇,一手拉着马缰,缓缓走在回家的路上。快进冬月了,路边的杨柳都已经掉光了叶子,在寒风中瑟瑟地晃动着枝条。 他脱下身上的棉斗篷给她披上,还怕她冷,把帽子也戴在了她头上。宁馨身子娇小,他穿着到膝盖的斗篷,到她身上就到脚踝了。虽然压在身上有点重,可她觉得特别踏实,男人回家了,带着他体温的斗篷穿在了自己身上,暖暖的,全身都舒服。 “你知道吗?咱们家有一棵柿子树今年就长柿子了,虽然不是特别大,但是红彤彤的特别好看,我把它摆在窗台上晒着呢,等你回来让你尝尝。”宁馨抬起头,笑意盈盈的瞧着他,璀璨的眼眸亮如明星,闪着柔情的光。 顾青山看着媳妇笑,轻轻揽住她的腰:“好,回家咱们一起吃。” 小两口有说有笑的走过小桥,打开门上的铁将军,回到自己温暖的小窝。顾青山有点吃惊,他原本以为家里没人住,会是冷冰冰,脏兮兮的,正打算撸起袖子大干一番的时候,就见家里桌椅干净,炕头热乎,便纳闷的看向宁馨。 宁馨解了斗篷,得意的晃晃头,撒娇道:“怎么样,你媳妇儿是不是很能干?我知道你 36.哄着她 (9) 你只管抱紧了铁枪,一会儿它过来,你就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我朝前走吸引它的视线,你从后面偷袭,用铁枪.头砸它脑袋,这家伙一晕,你就赶紧用绳子拴上它脖子,它就乖乖跟着你走了。” “真的?”宁浩兴奋的差点跳起来,一双大眼睛马上恢复了神采,眼珠骨碌乱转,用余光观察着那只傻狍子的身影。 “我在行伍的时候,听一个老乡说过,他的家乡有句俗话: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进饭锅里。我觉得其实咱们这里也差不多,物产丰富,吃喝不愁,多美的日子呀。” “姐夫,它回来啦,真的回来啦……”宁浩激动的小声提醒。 顾青山朝他努努嘴,示意他躲到旁边的大树底下,自己背着野猪故意从树边绕过去往前走。那只狍子不知是计,一踮一踮的跟在顾青山身后朝前溜达。宁浩把握好机会,双手紧紧攥着枪杆,紧跑几步追上去,一下子砸在了狍子头上。 傻狍子的白尾巴还没来得及炸开,脑袋一歪,腿一软,踉跄了一下就要栽倒,宁浩飞快的放下铁枪,取下腰间的绳子,在它反应过来之前在脖子上拴了一个套子,牵着就走。傻狍子晕晕乎乎的,跟着他的脚步歪歪扭扭的下了山。 到了姐姐家,宁浩兴奋的朝着屋里大喊:“姐,你快出来看呀,这是我捉的狍子,我亲手捉的。” 宁馨走到院子里,瞧着个头不小的狍子,抬手摸了摸它的头,笑道:“骗人,谁信呢,这么大的狍子你能捉得到?肯定是你姐夫捉的。” “嘿!”宁浩气的两手叉腰,不服气的仰起头来:“就是我捉的,姐夫没动手。” 顾青山已经把野猪放好,拿来牛角刀打算杀猪了,听到他们的对话,笑了笑:“确实是小浩子捉到的,我真没动手,只不过是在前面晃了一下吸引傻狍子,小浩长出息了,以后长大了肯定是个好猎手。” 宁浩得意地挺起不甚伟岸的胸膛,骄傲地瞧着姐姐。宁馨也替弟弟高兴,说道:“那你趁着天还没黑,赶紧牵着狍子回家吧,这会儿街上人多,肯定有很多人会看到你的战利品。” 宁浩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既满足又有点难为情,对顾青山道:“姐夫,那这只狍子就送给我了是吧?” “当然了,本来不就是你捉的吗?”顾青山一边磨着刀一边说道。 宁浩兴奋的满脸红光,牵着自己人生中亲手捉到的第一只狍子,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家了。 宁馨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过了涞水河才回家:“青山哥,我觉得小伙子有本事就要拿出去说说,以后才会有更多人给说媳妇。” 顾青山笑道:“你还担心小浩娶不上媳妇呀?那怎么可能,长得又好,利索能干,人品也好,将来说媒的还不得踢破了门槛子。你呀,别操那没用的心了,去烧一锅热水洗猪肉才是正经。” 宁馨听话的去了厨房,顾青山把野猪褪了毛,清洗干净,把猪肉割成长条。除了留够过年用的鲜肉外,其余的都用粗盐搓了一遍,配上炒热的花椒、大茴、八角、桂皮、丁香等香料,腌入缸中。 “好了,七天以后,用棕叶绳索串挂起来,在咱们房梁底下能挂上这么一大片,满满当当的。咱们把猪头肉挑出来,用柏树枝慢慢熏烤,做成好吃的熏猪脸,再给岳父他们送去一些当过年的下酒菜。”顾青山瞧着满满一大缸猪肉,心满意足。 宁馨也特别高兴,这么一大缸,吃到二月也吃不完呀,这个年过得真是太丰盛了。 晚饭是猪蹄炖干豆角,新鲜的猪蹄用大铁锅炖的软软烂烂的,浓稠的汤汁把干豆角浸的滋味十足,怎么吃都吃不够。顾青山今天扛了一路的野猪受了累,回来又忙活着杀猪腌腊肉,肚子早就空了,晚饭自然就多吃了一大碗。 过年的肉备的充足,小两口心里都很高兴,尤其是取得胜利的英雄顾青山,身体上觉得累,心里却兴奋的睡不着,自古保暖思那啥,可是媳妇怀着孕可如何是好。 顾青山眼巴巴的看看被窝里安静躺着的媳妇,终于伸出大手捉住了她的小手:“阿馨,我想你想的厉害,快要憋爆了,怎么办?” 宁馨的身子紧挨着他,早就感觉到了他身上滚烫的温度,吓得她一动都不敢动,此刻他喑哑开口,她知道躲不过去了,就轻声道:“我……我帮你。” “真的?你太好了,媳妇儿,你真疼我。”他当即拉着她的小手塞进了自己的亵裤里。 宁馨一愣,原来他要的竟如此简单! 素了两个月的男人,实在憋不住的时候就自己解决一下,可是总觉得不满足。今天有她的小手肯帮忙,滋味自然不一样。他只觉得越来越热,脸色越来越红,喉头干涩的恨不能把她吃掉。他忍不住侧过身子,把她抱在怀里,火热的唇舌吻住馨香的小嘴儿,含在嘴里使劲嘬。 他手上也攥的越来越用力,宁馨觉得自己的手指都快要被烫熟了,在她忍不住要开口哀求的时候, 滑腻涂满了手。 他闭着眼呼呼地喘着气,哑声道:“阿馨,帮我擦好不好?” 宁馨知道他憋得不容易,要不然刚才也不会那样,就乖乖的伸出手去在被子外边摸索,摸来摸去也没找到合适的东西:“你去拿棉巾吧,实在没有东西能擦。” “你的兜儿不就在一边闲着呢吗?大冷天的,外面都飘雪花了,我刚卸了火,出去会着凉的。”顾青山理由充分,心里却是在暗搓搓的希冀着,只一回根本就没尽兴,他还想要,只要用她裹胸口的东西擦,他马上就能重新上阵。 宁馨心疼他,可是又觉得用那天天蹭自己胸口的东西去蹭他那里,只一想就红透了脸。可是,没有别的好法子,只好用带着自己味道的兜儿帮他擦。可是他憋得太久,东西太多,她擦来擦去好像也擦不净。 正在发愁的时候,却突然感到他潮涌般的热情。 “可是,我的手都酸了。”宁馨小声抗议。 “那怎么办?”他迫切的很。 宁馨看看傻乎乎的丈夫,欲言又止。这男人,想要的心那么强烈,怎么不去问问其他男人呢,还傻傻的不敢动,难道要她把小秘密说出来吗?那样的话,他会不会觉得其实自己也很想要? “阿馨……”见她走神,他不满的去抓她一把。 “啊……”宁馨被他突然一抓,失了神,就把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青山哥,人家说……说前三个月不能,其实……三个月以后是可以亲热的。” 顾青山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真的?有这好事?我还以为这一年都不能要呢,你怎么不早说呀,我都快要想死了。” 第86章跟对人 七天之后,缸里腌着的腊肉都被拿出来挂在了房沿底下晾晒,十二间大瓦房,挂了满满的一大片。有来串门的都被那威武的腊肉阵先吓得呆愣一会儿,才敢进门去。 宁长水家搬进新房的日子选在了冬月十七,这天刚好是吴菁菁的生辰。他们请来几家关系不错的亲戚朋友,在一起温锅暖房,欢喜庆祝。 顾青山和宁馨自然是上宾,早早的被请了来,让到上座。他们自然不会空手来,拎了二十多斤腊肉来添菜。 宁珊珊高兴地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对新家非常满意,吴菁菁不停地嘱咐她离宁馨姑姑远一点,千万不能撞到宁馨姑姑肚子上。 宁馨的肚子四个多月,穿着 厚实的棉袄不怎么明显,她自己也比较随意,见吴菁菁在锅边盛汤,她还走过去帮忙端碗,被顾青山瞪了一眼,抢过碗去。 那一眼瞪啊,与其说是瞪她,不如说是跟自己过去。根本就一点严厉和责备的劲头都没有,分明是满眼的无奈和宠溺。 宁长水和吴菁菁两口子都忍不住偷笑,让宁馨坐到桌子边等着吃就行了。宁馨小脸绯红,瞧着顾青山小声抗议:“干嘛呀?也不怕让人笑话。” “吃你的,吃饭还堵不上嘴。”顾青山无视媳妇的抗议,剥了烤毛蛋给她:“这个补身子,吃吧。” 烤毛蛋是本地流行的美食之一,鸡蛋即将孵化成一个小生命但是又没有完全成型,蛋里面已经有了头、翅膀、脚的痕迹,这种亦鸡亦蛋的鸡蛋孵化物就叫做毛蛋。毛蛋味道十分鲜美,因为里面有没有孵化出来的小鸡,小鸡的鲜嫩是其他鸡不能比的。所以,没有孵化成功的鸡蛋,农家人不会浪费,烤成香喷喷的烤毛蛋,吃起来香酥可口,还能嚼到嫩嫩的脆骨。 “唔……”宁馨一愣,把自己的碗推到他面前,一手抚上肚子,一手直摇:“我不吃,那是小鸡宝宝呀,怎么能吃得下。” 顾青山原本没想这么多,听她一说,也不想吃了,咽下嘴里的口水,坚定地说道:“那我也不吃了,咱们孩子也这么小,我还真是舍不得吃别人家的孩子了。” 宁涛在一旁大笑:“看你们俩这小心翼翼的样子,不就是个毛蛋吗?还能影响了自家的孩子?好,你们不吃我吃。” 自己可以不吃,但是不能让所有人都不吃,顾青山把剥好的毛蛋给了宁涛,就夹起一块腊肉给宁馨:“吃这个吧。” “嗯。”宁馨乖乖的夹起腊肉咬了一口,看着他甜甜一笑:“真香。” 宁长水走过来坐到桌边:“那是,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野猪肉,也不看看是谁家男人打来的。” 众人哈哈大笑,纷纷拿起筷子准备大口吃肉。房门一敞,从外面进来了三个人,头一个是吴菁菁的妹妹吴兰兰,后面紧跟着她娘,最后磨磨蹭蹭进来是吴老爹。 这几家自然都知道宁长水一直被岳父瞧不起,还时常挨骂,甚至断绝关系的事。他出门贩马的那一个多月,吴老爹竟然一次都没到他们家来看看女儿和外孙女。所以,宁长水回来以后,也没去看他,好像就这样断了来往。盖新房的第一天,吴老爹偷偷摸摸的来瞧热闹,宁长水瞧见了也没搭理他。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微妙起来,大家放下筷子默默看着宁长水。他垂眸不语,只微微转头看了一眼妻子。吴菁菁恼恨老爹嫌贫爱富,啪的一摔筷子,冷着脸道:“你们来干什么?上次不是说不让我回娘家吗?怎么现在你们贵脚踏贱地了。” 吴兰兰脸色尴尬,张了张嘴想说话,却没能说出口。以前姐夫没出息没本事,她也免不了说几句风凉话,尤其是爹娘想让他帮忙撮合自己跟顾青山,他却说根本没戏,或许就是他不想帮忙罢了。生怕自己嫁得好了,把他比的更差劲。 此刻,站在姐夫六间大瓦房里,吴兰兰一下子就后悔了,想道个歉又觉得说不出口。后背上突然被人用力一推,她措不及防,踉跄了几步扑在了顾青山的椅子背上,双手差点扶到他肩上。 吴兰兰一张娇花似的脸突然近距离的出现在面前,顾青山下意识的往侧面媳妇的方向挪了挪。 吴兰兰如梦初醒,赶忙收回手,尴尬的搓着手指:“那个……青山哥,没……没吓着你吧?” 顾青山坐直了身子,把手臂搭在桌子上,很明显地是在护住宁馨:“我没事,你别碰着阿馨就行。”说完回头看看媳妇,温柔说道:“你别怕,有我挡着呢。” 宁馨朝他笑笑,点点头。有他在的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她一点都不紧张。今天若不是他在这,恐怕她现在就要躲到吴菁菁身后去了,毕竟肚子里孩子不能有闪失。 小夫妻并没有刻意地在她面前秀恩爱,可是看在吴兰兰眼里却是十分刺眼,毕竟她曾经肖想过住进顾家十二间大瓦房的日子。 宁姗姗从自己的椅子上滑下去,悄无声息的走到吴兰兰身边,用稚嫩的声音说道:“小姨,你没事吧。” 吴兰兰如蒙大赦,像见到救星一般抱起宁姗姗:“姗姗,小姨没事,你这么久不来姥姥家,小姨想死你了,你想小姨了没?” “想啊,可是我娘说,姥爷不想让我们去。”宁姗姗怯怯的望一眼姥爷,还没有完全忘记上次他在家里发火大骂爹爹的事。 吴老爹嘴角抽了抽,扁了扁嘴嘿嘿一笑:“姥爷什么时候说不让你来了,你娘是姥爷的亲闺女,前些天你家没米了,不还是你姥姥给送了一斗米过来吗?” 吴菁菁自然能看出她爹存的什么心思,冷声道:“那是我娘偷着拿来给我的,也不是你拿来的。” 吴老爹给老婆子使了个眼色,就见她结结巴巴的说道:“是,是 啊,闺女,你爹那么精明个人,他要是不让我给,我是偷不出来的,其实是他想给你还不好意思说……” “跟自个闺女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吴菁菁眼圈一红,站起身来要去抱回孩子,宁长水站起来拉住了她:“菁菁,不管怎么说,这几年岳父也没少接济咱们家,其实我本来也打算等忙完这一阵就打点肉去看看二老呢。既然今天来了,就一块吃个饭吧。” 他又去搬了三个凳子过来,让他们坐下一起吃饭。走回自己座位的时候,在妻子肩上用力捏了一下,让她别哭。吴菁菁明白他的心意,却忍不住掉了泪:“爹、娘,你们知不知道长水这些年肯忍气吞声都是为了我,今天他愿意这么轻易的原谅你们也是为了我。你们从不为我着想,只把他当牲口使,干活的时候恨不能累死他。要不是青山哥心疼他,带着他出去赚了大钱回来,你们能瞧得起他吗?” 亲闺女一边哭诉一边抹泪,她娘也难受的抹了抹泪:“咋不想你哩,你爹虽是有些嫌贫爱富,可也是恨铁不成钢啊,现在有我们能接济你,可我们还能活几年,以后没有我们了,他要还是不能干,谁接济你们呀?想让你妹妹找个条件好的,也是希望她将来能帮你们一把。咱们家没有儿子,我们老两口省吃俭用的,攒下的钱将来还不是给你们姐俩儿。现在长水发达了,你爹说咱们就得跟你们和好,要不然村里的人既会看我们的笑话,也会戳你们的脊梁骨。” 顾青山点点头,打圆场道:“婶子说的有道理,家和万事兴。我们这次出去,运气好平安回来了,还挣了钱。如果运气不好,回不来了,谁会照顾姗姗和她娘,肯定还是姥姥姥爷。终究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还是高高兴兴的过日子才好。” 宁长水见好兄弟给自己铺了台阶,就顺着说道:“是,我也知道,岳父这些年对我要求高,是希望我有出息。从没拿我当外人看,一个女婿半个儿,哪有爹不教训儿子的,骂我两句不算什么。来,岳父,我给你倒上酒,咱们一块喝一杯。” 男人之间,似乎没有什么是一杯酒不能解决的。 三杯五盏过后,饭桌上的气氛热烈起来。吴老爹喝嗨了,频频给桌上几个小辈敬酒,那架势足足是要喝倒全桌小伙子的。 顾青山要照顾怀孕的媳妇回家,毕竟吃完饭天就黑了,路上还有没化掉的残雪,不想多喝。偏偏吴老爹为了表达诚意揪住他不放,他只得苦笑着看向宁长水。 “岳父,青山一会儿还要送宁馨回家呢,你 就别让他多喝了。”宁长水淡淡的一句话,若在原来肯定是要挨一顿训的,此刻却见老爷子唯唯诺诺的放下酒杯,一脸讨好的嘿嘿笑道:“好好,还是你们年轻人想的周到,我老了,不中用了。有肉吃、有酒喝,有人给我养老送终就够啦。以后呀,你就是咱们家一家之主,老婆子、兰兰,你们以后都要听长水的,长水去过突厥、去过京城,见过大世面,咱们家以后就依靠长水了。” 顾青山和宁涛等人都看向宁长水,就见他挺了挺胸膛,煞有介事的咳了一声:“岳父别这么说,以前咱们家条件不好,也没怎么孝敬过你们,以后,我就铁了心的跟着青山混,挣了钱让家里老人孩子都过上好日子。当然,还有菁菁,这些年跟着我就没享过福,真是辛苦你了!” 他转头看向妻子,心里是真的动了情,眼中都含了水雾。 宴席结束,送走大家,宁长水两口子收拾了桌子,哄睡宁姗姗,躺在被窝里感慨,睡不着。 新盖成的大瓦房比原来高大明亮了许多,圆圆的月亮从窗纸上照进来,屋里不再像以前一样黑黢黢的。 “长水,我特别高兴,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要不你咬我一口,让我清醒一下?”吴菁菁躺在平坦宽敞的大炕上,声音都有点颤抖。 宁长水轻笑:“我也觉得像做梦,有时候甚至觉得还是去年这个时候做的梦,青山还没回村呢。你还记得去年吧,你生辰那天下了一场大雪,把房顶压塌了,你带着姗姗回了娘家,我找人帮忙修房顶。晚上你从娘家端回来一碗面,擀了面条。姗姗吃了两口就睡了,咱们俩每人吃了半碗,晚上饿得睡不着。那时候,我就暗暗发誓,以后每一个生辰,一定要让你吃够面条。没想到,咱们现在不仅能吃面条,连肉都管够了。其实,并不是我长出息了,而是做对了一件事,跟对了人。” 吴菁菁点头:“对,以后你就死心塌地的跟着青山干,肯定不会错的。赶明儿我做几件小孩衣裳给宁馨送去,跟她处好关系,不给你拖后腿。” 宁长水掀开被子,爬到了她的被窝里:“咱们家新房子盖成,怎么说也得重来一回洞房花烛夜吧。” 欢喜兴奋中的两个年轻人,一拍即合,飞快地脱了衣裳,抱成一团,使出浑身的劲儿折腾,亢奋到失声尖叫……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废柴作者已经迅速恢复,重装上阵啦。 话说跟对人真的很重要…… 第87章 雪天甜蜜 吴大力和尹小霞的婚礼就定在了冬月底,顾青山同时收到了两家的请帖。只得先到尹家送嫁,再去吴家喝喜酒。 村里人都知道宁江和宁长水跟着顾青山出了趟远门,回来以后都发达了。不免想起当初盖新房子的时候,原是请尹家帮忙的,可是小栓媳妇赚了人家的昧心钱,所以顾青山就对尹家疏远了。五大三粗的小霞攀上了吴大力,让一些家里有貌美闺女的难免心里不平衡,就忍不住嘀嘀咕咕的说几句风凉话。 小栓媳妇听到了,不屑的撇撇嘴,不过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罢了。她今日穿了一件水红色小碎花的棉袄,酱红色的裙子,红棉鞋,也够喜庆的。脸上的脂粉很厚,因是极便宜的货色所以涂在脸上特别白,嘴唇又红艳艳的形成对比,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顾青山无意间跟她走个碰头,先是一怔,随即低下头去不敢看了,实在是怕自己把午饭吐出来。 小栓媳妇得意的抬高了下巴,心中暗道:老娘打扮打扮也不比宁馨差,都说她是宁家庄一枝花,其实不就是因为从小家里条件好,打扮的好看么。 门口传来鞭炮声,是吴大力骑着马批挂着红花来迎亲了,他今日穿的并不是普通的新郎服饰,而是衙门里的捕头公服,戴着官帽,挎着大刀,骑在高头大马上耀武扬威的,特别威风。顾青山眉头一皱,在众人鼓掌喝彩声中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为了不让自己太显眼,马上换上了一副笑脸。 他结交的几个人里面,谭士礼、马辉都是沉稳内敛的人,从不喜欢炫耀什么,私下场合从不穿官服,费强江湖出身,为人随性洒脱,但是也没有拿官位开过玩笑。吴大力今日的做法,让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的皱眉,却还是被吴大力发现了。他这官来的路子不太正,马辉曾单独找他谈话,说看在顾青山的面子上相信他一回,让他当上捕头试试,若是干不好一样要撤职的。可是这话他没敢在村里说,甚至都没敢在家里说。面对众人崇拜钦羡的目光,他觉得十分受用,哪怕这好日子不知什么时候到头,他也很满足现在这一刻。 也正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丢了官位,所以他抓紧享受这种感觉,抓紧敛财巴结知县。但是他心里有点虚,尤其是看到顾青山的时候,偏偏他个子高,站在人群中很打眼,所以刚刚那一皱眉,吴大力看到了,心情也随之一紧。 “青山哥,你这么早就来啦!”吴大 力笑呵呵的迎了过来。 顾青山微笑着点点头:“恭喜呀,快进去接你的新娘子吧。” 吴大力下马谁都不搭理,唯独对顾青山客客气气的,人群里面就有人小声说道:“听说吴大力这官是靠顾青山才当上的,牛什么牛哇!” “就是,人家青山还能带着别人挣钱,他吴家除了欺负人还会干什么?” 吴大力脚下一顿,刚想回头揪住那人出来揍一顿,忽又想起今天是自己的好日子,把心一横,快步进了院子。 很快,屋里响起了笑闹声,过了一会儿就传来小霞哭嫁的声音。按照宁家庄的旧习俗,出嫁的女儿是要哭嫁的,代表对娘家的不舍,不过近几年已经不兴这个了。顾青山想起自己成亲的时候,宁馨就没有哭,两家离得近,想家了随时可以回去,嫁的是自己的心上人,全家人都满意,的确没什么可哭的,欢欢喜喜的就嫁了。 小霞可不一样,从小早早的没了爹,是娘亲一个人把他们兄妹俩拉扯大,如今成了亲就要跟着吴大力去县里住了,想见娘一面都难。 顾家与尹家虽是情分非同一般,但是顾青山作为一个已经成了亲的男人,又和人家没有血缘关系,也就守礼的没往上凑,只帮忙扛着嫁妆装了车,运到吴家去。别看尹家条件不太好,这嫁妆却是准备了足足的六只大箱子,小栓媳妇瞧着汉子们扛嫁妆的时候,嘴都是歪的。这也就是吴大力在她眼里是大官,若换成别人,她怎么也得闹一闹。 吴家的喜酒欢喜热闹,有人问宁馨为什么没来,顾青山只说她身体不太舒服就糊弄过去了。宁长水坐在一旁偷笑:“你是觉得人太多,怕挤着宁馨,不舍得她来吧。” 顾青山嘿嘿一笑:“我是一家之主,我来不就代表我们家了?” “你还一家之主,你们家大事小情都是宁馨说了算吧,哈哈……”宁长水举杯,二人一饮而尽。 顾青山厚着脸皮道:“我们家大事我说了算,小事阿馨说了算。” “但是,自从成亲以来,就没发生过什么大事。”宁长水坏笑着接话。 跟他们同桌坐的都是宁家院的兄弟,在大舅子小舅子面前捧着媳妇说,也等于是给宁家的男人们面子,顾青山并未在意,频频举杯痛饮。 宁长水也喝得兴高采烈,只在喝完酒和媳妇一起抱着孩子回家的时候才感慨道:“吴家不知感恩,不把青山让到上座去,可见这家人不能亲近,以后咱们还是少跟 36.哄着她 (10) 丈霞光一下子就照亮了大地,天地间忽然明亮起来。顾青山放眼四望,发现有很多个人影正朝着这边走过来,一个、两个、三个……最终,站到他面前的有十八个,这其中还包括三个外村的,没有尹小栓,也没有吴小力。 顾青山没有笑,沉着脸严肃地说道:“学堂今天开工,咱们这些人都是来白干活的,提前已经说明白了,没有工钱也不管饭,而且要干就不能半途而废,一定要干到完工,大家都明白这些是吧?” 大家互相看看,都点点头,宁西坡头一个说道:“俺们知道,不是图挣钱来的,盖学堂可以让俺孙子来识字,俺愿意干。” “对,俺们也是这么想的。”几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答道。 宁涛接着说道:“我们都知道,也是自愿来的,不为别的,只因为你这个人我们信得过。既是你提出来的,哪怕没有钱我们也愿意干。再说了,盖学堂是为了子孙后代,咱们都应该来干活。你看宁斌,会写字会算账,就能在镇上开个铺子,换成别人,给个铺子也干不了呀。” 大厨宁喜今天也扛着铁锹来了,点头道:“是啊,能让孩子们念书识字,是我这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事。这么好的事情,不就是出力盖几天房子吗,算个啥。” “青……青山哥,俺……俺也是,俺娘说俺俺俺没本事,光有一身傻傻傻力气,让俺跟着你干,你说你说咋办就……就咋办。”人群中有个五大三粗的黑小子叫吴福来,是个结巴,有点蠢笨,但是有一身力气,去年刚娶了一个又黑又丑的媳妇,家里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他能来,顾青山确实有点意外。 南面塔前村来了三个人,年龄最大的汉子三十来岁,家里两个孩子,他垂眸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我想问问,我可以帮忙盖学堂,不要钱也不要管饭,但是,将来能不能让我家的孩子也来上学?” “好,可以来。”顾青山毫不犹豫的应道。 塔前村有一个叫王连喜的,是个二十岁的光棍汉,他在家里排行老四。当时家里连着出生了四个男孩,家长高兴的不得了,取名得喜、庆喜、多喜、连喜。可是这四喜长大以后,一家子就高兴不起来了。就那几亩薄田,三间土坯房,怎么给四个儿子娶媳妇?好不容易给老大盖了三间土坯房,娶了媳妇,老二成了亲就只能跟大哥大嫂去挤上了一间半。老三给人家当了倒插门,老四连喜就成了老光棍。以前跟吴兰兰相过一次亲,王连喜特别满意,吴兰兰又漂亮又娇俏,他做梦都想把她娶 回家。可是他家太穷了,虽说小伙子长得不差,人也勤快,可是吴老爹不仅没看上,还把媒人大骂了一顿,这是什么人家,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大嫂二嫂吵架吵得鸡飞狗跳,他怎么可能让闺女嫁到这样的人家。 王连喜被人嫌弃了,他觉得这很正常,如果自己将来有女儿,也不会舍得把孩子嫁到这样的人家。可是自从那次相亲之后,吴兰兰就在他心里扎了根,后来认识了宁长水家的对门宁涛,就时不时的来宁家串门,其实就是希望在街上偶遇一下心上人,哪怕远远看她一眼也很满足。 今天他也来了,宁涛就忍不住打趣他,喊他绰号:“呦!四喜丸子也来啦,你也想让你家孩子来念书啊?” 人群中有不少认识王连喜的,都跟着笑了起来。这家伙脾气挺好,许是被人取笑惯了,挠挠头,嘿嘿一笑:“我家孩子还不知在哪个旮旯蹲着呢,我来就是奔着青山来的,只要是青山提出来的事,我都无条件的服从,我的志向就是当青山的跟班。” 顾青山不禁夸,被大家一表白俊脸有点泛红,咳了一声道:“既然大家信任我,那咱们就说定了,就咱们这十九个人,别人再来咱们也不要了,大家每天来这里干活儿,估计半个多月就能盖完。我相信好人有好报,只要坚持,肯定能有回报。” 说干就干,两名工匠过来,给大家讲解了房子要建的样式,在地上用石灰粉洒了线,就开始挖地基。 这边干的热火朝天,村口处却有几个人影在摇晃着往这边瞧。 尹小栓抱着肩不忿地摇头:“还真有傻子去干活儿,干的还挺卖力气,顾青山这是给他们吃了迷魂药了?” 吴小力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冷笑:“等着瞧吧,他们干不了几天,要是真不给工钱,谁能干长久?要是给工钱,就是顾青山说瞎话,咱们就去找他算账。” 吴二狗蹲在一边,忽然问道:“咱们没去盖学堂,将来不会不允许咱们的孩子去学堂上学吧?” 吴小力气的啐了他一口:“呸!胆小怕事的东西,孩子?你孩子在哪呢?他敢不让去吗,那是咱们村的地,白给谭大人用了,当时他就承诺让咱们村的孩子都可以不用交束脩就能读书,当时可没说必须得盖学堂。” “就是,那么大的京官,还在乎这点小钱?我看八成是顾青山贪污,把谭大人给的银子自己留下了,却想让咱们白干活。”尹小栓恨恨道。 说到这,吴二狗激动的站了起来:“这事没准 还真是让你说对了,那天是我领着京城的大人去后山找顾青山的,当时给了他一个大包袱,瞧着可不少钱呢。人家可没说盖学堂不给工钱。” 吴小力冷笑:“真没想到顾青山这家伙心这么黑,昧下的黑心钱他肯定不敢跟谭大人说,等以后谭大人来的时候,咱们就去揭穿他,看他以后还怎么得意。” 村里也有些人持观望态度,他们觉得顾青山是个大方的人,不会小气,说是不给工钱,也许会偷偷给了呢。若是给了,他们就也去干活。于是,这些人每天收工以后,都会遇到各种旁敲侧击,打听工钱的事。当得知确实没给工钱之后,都灰溜溜的走了。 到了月底,房子已经盖得差不多了,人们每天起早贪黑干的挺累,顾青山鼓励大家别休息,加紧干,因为马上就要芒种了,地里种瓜点豆活儿马上就要忙起来了。 三十早上一到工地,就见傻福来脸上添了几道抓痕,人也蔫头耷拉脑的。顾青山走过去关心地问是不是病了,要是病了,就歇两天。 傻福来摇摇头,蹲在地上有点委屈的抿着嘴,不说话。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跟哥说,别怕。”顾青山蹲下高大的身子,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我媳妇打我了,说说说我不干地里的活儿,还还吃的挺多,我我我……”他真的觉得挺委屈的,干一天活儿很累,他每天回到家都很饿,知道家里粮食不多,他也就吃个半饱,可是还被媳妇嫌弃吃得多。快芒种了,家里连买谷种的钱都没有,他媳妇让他跟顾青山借钱,他不好意思开口,昨天晚上就被媳妇抓破了脸。 顾青山点点头,站起身子看着大伙儿:“我知道,干活儿费力气,大家每天起早贪黑来干活,肯定费口粮,这么多天大家没有一句怨言,坚持到了最后,明天这房子就能上梁封顶了。今天我去趟山里,打点野味儿回来,晚上咱们烤肉吃,给大家打打牙祭,另外,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跟大家商量。” “有什么可商量的,你说干啥我们就干啥。”吃不饱的王连喜干活挺实在,这些天瘦了五斤,跟个刀螂似的。 正说着话,就见一个黝黑又丑的年轻媳妇手里拿着笤帚疙瘩跑了过来,嘴里大喊着:“傻福来,你敢不听我的话是吧?不让你来了,你还敢来,跟我回家。” 吴福来一瞧凶悍的媳妇追了来,吓得直往顾青山身后躲。 顾青山向前几步迎了上去,沉着脸道:“福来家的,你这是干什么?他 是你老爷们儿,有你这样拎着笤帚疙瘩满村追着他跑的吗?这不是你们家炕头。” 福来媳妇被顾青山的气势吓到,不自觉的退了两步,知道他是村里最大的财主,从心里边多少还是有点怕的。可是转念一想,那又怎样,自家也没沾过什么光,也不欠他的,怕他作甚。便梗着脖子大喊大叫:“我叫福来回家怎么了?关你屁事。他傻,天天来干活,还没有工钱,这样的傻子就该打死他,让他清醒清醒。” 旁边的男人们纷纷指责福来媳妇,顾青山冷声道:“我告诉你,福来是我好兄弟,我不许你欺负他,以后你再敢抓破他的脸,我就让他休了你,再给他找个好媳妇。” 福来媳妇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你说笑话呢吧,他们家敢休了我?休了我,还能娶得上媳妇?就他们家穷的,要不是我家不要彩礼,他连我都娶不上呢。” 顾青山板着脸丝毫不让步:“你们家如果要彩礼,你也未必嫁的出去。福来是没有钱,但是我有,我乐意给他花,你敢欺负他,我就给他出钱另娶个好媳妇,你信不信?” 福来媳妇一愣,咬着嘴唇狠狠瞪一眼缩在后面的傻福来,气的扔了笤帚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你还说是他的好兄弟,那你干嘛欺负我?我为啥跟他吵架呀,家里都没钱买谷种了,他还傻乎乎的来给你干活儿,我让他跟你借钱,他还不肯说,你说要这么个男人有啥用?要休就休吧,休了我也比跟着他饿死强。” 顾青山回头问吴福来,确定他媳妇说的是真的,就大步走回家里,拿了一吊钱出来给福来媳妇:“这些你先拿回去买谷种吧,我也没打算真的让他休了你,还是希望你们好好过日子的,不过,你也不能欺负他,福来是个实诚人,以后你会跟着他享福的。” 福来媳妇本来是想让男人借二百文,人家一下子给了一千文,把她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抹了把泪从地上爬起来,对顾青山鞠躬道:“大哥,以后我再也不欺负他了,他总说你是大好人,我原本还不信……我,以后只要是他跟着你混,不管干什么,我都不拦着。” 女人抱着一吊钱飞快地跑走了,连扔在地里的笤帚疙瘩都不要了。顾青山让大家接着干活,吃过午饭就进了山,下午太阳落山之前就扛了一头羚羊、拎了两只山鸡回来。 要说不想吃肉,绝对是假话,大家一下午都不停地朝着山里看,就盼着顾青山早点回来。见他满载而归,两个小伙子飞奔着去迎他,接下手里的猎物,欢喜的跑回去。 顾青山回家换了件衣服,拎了一个包袱出来,把大家叫到一起,朗声道:“今天咱们也没啥活儿可干了,就早点歇了吧,一会儿我从家里拿调料过来,咱们烤肉吃。” 傻福来早就馋的不行了,盯着他的包袱道:“那里边不……不是调料啊?” 顾青山解开包袱给大伙一瞧,竟然是满满的一大堆铜钱:“这就是我要跟大家说的事,农家人都不富裕,这两天又赶上芒种了,大家依然坚持着每天起早贪黑盖房子,我心里也很感动。说好了盖房不给钱就是不给钱,但是明天上梁封顶之后,这学堂就盖完了。咱们放五天假,大家忙活一下自家地里的事情,初七就还来这里找我,因为下一步要建园子,种花种树,我的砖窑也想再扩建一个,这些都需要人手。以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每年除了冬三月歇着,其他九个月都有活儿干,农忙的时候放几天假,不扣钱。按照每个月五百文给大家发工钱,说定了,就咱们这些人,别人不管是谁,都不要。今天先把下个月的工钱预发了,因为芒种大家都要用钱。每人五百文,十八个人,这是九吊钱,两个人分一吊吧,只要是愿意以后长期来干活的就领钱,不愿意干也没关系,不强求。” 众人惊得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呀!一个月五百文,一年可以干九个月,那就是四千多文钱,是几亩上等良田的收入了。 跟着青山有肉吃,这话不假呀! 第92章好日子 福来捧着半吊钱到河边洗衣裳的地方找媳妇的时候,小栓媳妇、小力媳妇和吴兰兰等人都在河边一起洗衣裳呢。 福来媳妇一看他手里的钱,楞了一下:“顾大哥不是已经借给咱们钱买谷种了么,怎么你又找他借钱了?” “嘿嘿!媳妇,不不不是借的,这是……是我的工钱。”吴福来憨憨笑道。 小力媳妇凤眼一挑,凌厉的瞧了过来:“不是说盖学堂不给工钱么?怎么给了?”那一串钱,目测着就有几百文,可不少。 傻福来不会说谎,憨笑着说道:“青山哥说说说了,这不是盖盖房子的钱,是我下个月的工工钱。五百文,以后,每个月月都有钱。” 小栓媳妇一听就急了,扔了捣衣砧,跑过来急急地问他:“你是说以后每个月都会给你发五百文的工钱,每个月都有活儿干?” 傻福来摆手:“不,不不是,一年干九九个月, 他们说挣挣四千多文哪。” “他们?你的意思是盖房子的那些人都有每月五百文的收入?”小栓媳妇瞪大了眼。 “嗯,青青山哥说,只要我们十八个,别别人谁来都都都不要。”傻福来骄傲的扬起了头。 “这怎么可能?”小栓媳妇喃喃自语,一把揪着他问道:“哪来的那么多活儿?怎么可能月月发钱?” “青青山哥说,修园子,种种花种树,还要再加加加砖窑。”福来媳妇听明白了怎么回事,高兴的合不拢嘴,难怪今天早上顾青山说让她好好过日子,以后会跟着福来享福的,原来他早就打算好了这些。 “一年稳稳当当挣四千多文,家里有十亩好地的都未必有这收入呀,这是要发大财了,攒几年就能盖新房子呀。你这是吃上皇粮有了稳当差事了,走,咱回家去,给你做好吃的,今天让你敞开吃,吃个够。”福来媳妇一把推开小栓媳妇,拉起自己男人兴冲冲回家。 “不……不啦,你把钱拿拿回家,我去长水哥家,今今天烤肉吃。”傻福来乖乖的上交了五百文钱,跟着媳妇的脚步一边走一边说着经过。 原本是要在工地烤肉的,可是青山哥的媳妇肚子疼,要生孩子了,青山哥就不跟他们烤肉吃了,回家看媳妇去了。于是就变成了到宁长水家烤肉吃,他家六间大瓦房,院子宽敞。 河边的三个女人都听清了怎么回事,却惊得回不过神来。吴兰兰都没心情洗衣裳了,别说是那两个能算计的媳妇,纷纷快步跑回家去报信。 吴兰兰回到家,飞快的晾上衣服,到里屋照照镜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头发。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走到了堂屋,她娘已经烙好了饼,菜是小葱蘸酱。她扫了一眼桌子,说道:“我想姗姗了,不在家吃了,去我姐家吃饭,你们吃吧。” 吴老爹看着闺女飞一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叹气道:“这丫头,嘴叼了,家里的饭菜不好吃就去她姐家。你还能在你姐家吃一辈子呀?十七了,也找不着个合适的人家,唉!今年一定得嫁出去,不能再拖了。” 吴兰兰脚底下走的飞快,并没有听到她爹的唠叨,刚到姐姐家门口,就听到一群大男人正在高声谈笑。她躲在门外探头瞧了瞧,果然,宁喜叔正在烤肉,姐夫宁长水在给他帮忙打下手,台阶上、桌子边坐着宁馨爹、宁江、宁涛、傻福来等人,还有几个她不认识,可能是外村的。跟那几个外村男人坐在一起的果然有他——王连喜。 吴兰兰下意识的摸摸鬓角,像是要判断一下的自己的发髻是否乱了,然后按了按胸口,稳住表情,看准了正在院子里跑着玩的宁姗姗,迈步进了院子。 “姗姗,想小姨了没?”吴兰兰一把抓住跑到墙边的外甥女,抱了起来。 “小姨,小姨今天我家吃烤肉,小姨你也一起吃啊。”两岁的小丫头没那么多心眼儿,见小姨来了,就把手里的野花插在她头发上,拍着小手笑:“小姨真好看。” 追着女儿过来的吴菁菁看到了妹子:“你怎么过来了?今天家里人多,还都是大男人,你……”似乎有点不太合适。 吴兰兰朝着人群看了一眼,刚好遇到王连喜看过来的目光,赶忙转头,心里却噗通噗通的跳了起来:“姐,我就是想姗姗了,过来跟她玩会儿,没想到你家这么多人。要不然,我还是改天再来吧。” 大厨宁喜一边烤着肉一边喊道:“长水家的,再拿点糖过来。” “哎,来啦。”吴菁菁回头应了一声,就小声对妹妹道:“算了,既来了就别回去了,反倒显得小家子气。这些人大多是咱们村里的叔伯大哥们,也没啥,你帮我看孩子吧。” “哦。”吴兰兰心中窃喜,抱着姗姗走到墙角的榆树下玩耍。她不用回头瞧,也知道那个人的目光总会若有若无的飘过来。 的确,从看到吴兰兰进门的那一刻,王连喜就忍不住往这边瞧。自从去年相过一次亲,她就在在他心里住下了。他知道自己配不上人家,却总是忍不住想看她一眼。他平时没少来宁家庄,也在街上碰见过吴兰兰几回,都是远远的望一眼,从不敢凑上去搭讪,因为怕被人家骂。 大厨宁喜的第一批烤肉串做好了,让大家每人先拿两串吃着,其他的马上就好。 王连喜走过去拿了两串却没吃,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走到榆树下,轻声道:“来,宝贝儿,吃肉串了。” 说着,把手里的一支肉串递给了宁姗姗,另一串悄无声息地递到吴兰兰面前。 吴兰兰垂着头不肯接,脸上早就绯红一片,这要让人家怎么接嘛,还“宝贝儿”,虽说是跟一个两岁的孩子说这话没什么错,可是她要是接了那肉串,岂不是…… 他见吴兰兰不肯要,心里就没底了,低声解释:“我是说孩子呢,你当然……你快接了吧,一会儿让人瞧见跟怎么着似的。” 吴兰兰还是不肯,红着脸小声道:“你吃吧,我吃过饭了。” “尝一个吧,你看他们都吃的多香。”王连喜特别希望自己喜欢的姑娘能把这个肉串吃掉,比自己吃要高兴的多。 “你吃吧,看你瘦的,跟个刀螂似的。”吴兰兰始终没敢抬头看他,垂着头扫了一眼,刚好看到他的胸口,鼓鼓囊囊的,里边应该是揣着今天刚发的五百文工钱吧。 若是一个小伙子盯着姑娘的胸口看,那就是耍流氓,不过,换成是一个姑娘看小伙子的胸口,这个小伙子一般会理解为她对自己有意思。 王连喜今天心情热别好,得了长久的差事,领了工钱,还跟心爱的姑娘说了几句话,她并没有骂他,还心疼他瘦,让他吃肉呢。 受宠若惊的男人忽然笑了起来,把肉串往她手里一塞,就转身快步走掉了。大庭广众之下,他不敢在她身边久留,哪怕他特别想这么做。 虽然时间不长,可还是被眼尖的宁涛发现了,就笑呵呵的打趣他:“四喜丸子,你跑那边去干嘛了?” 王连喜老脸一赧,跑过去蹲在火堆边,佯装自己的脸是被火烤红的。“我去给长水哥家的小娃娃送肉串吃啊,跟你们似的,就知道自己吃。” 宁涛忍不住大笑:“我们是没你有眼力,你眼神儿多好呀,姗姗那么小的孩子,还蹲在树底下都能被你发现。” 吴菁菁望一眼自家妹子,见她侧着脸在吃肉,没看这边,似乎却是倾听着动静的。就拿起几个烤好的肉串给宁涛送过去:“宁涛哥,趁热吃啊。” 被人用肉堵嘴的宁涛,憋着劲嗤嗤笑,倒上酒跟大家划拳喝酒,不再打趣这事。王连喜怯怯地看一眼吴菁菁的脸色,见她并没有恼怒的神色,才放下心来。 宁长水也看看媳妇、小姨子,又瞧了瞧帮宁喜干活的四喜丸子,心里有了计较。就递了几个烤好的肉串过去:“来,丸子,别光干活,你也吃啊。” “哎,好。”王连喜抬头就看到宁长水鼓励的目光,吃着肉串,心里顿感又香又甜。或许,事情也不像他以前想的那么糟,也许还是有希望的。 看来跟着顾青山这条路真的是走对了! 这个晚上,十八个家庭都沉浸在欢乐之中,这不是简单的五百文工钱,而是一份郑重的承诺,是一份长久的差事。娶不上媳妇的人家预感到马上就会有媒人上门,买不起谷种的,明天就可以买种子播种,以后再也不用愁粮食不够吃了。年轻的夫妻再也不必担心养不起孩子,可以尽情的在炕上翻 滚,多生几个也够吃够喝。 一晚上的时间,顾青山定下十八个人当长工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子,有人艳羡不已,也有人懊恼的顿足捶胸,后悔当初没去盖房。 人们痛定思痛之后,都明白了一件事,只要是顾青山说的事,就一定要无条件支持,哪怕眼前看不到利益,但是他一定不会让跟着他干事的人吃亏的。傻福来那样的傻小子能混上这样一个好差事,不就是因为一根筋的相信顾青山嘛。 傻人有傻福,跟定青山不动摇,肯定就有好日子过。 第93章萌包子日常1 大家兴高采烈地准备烤肉的时候,就见宁浩飞快地跑了过来,急急地大喊:“姐夫,我姐肚子疼,要生了。” 顾青山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丢下一句话就大步跑开了。“你们自己找个地方去烤肉,我得回家。” 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回去,一进门就直奔老婆大人:“阿馨,你怎么样?” 宁馨伸出颤抖的小手拉住他,脸色惊惶:“青山哥,我……我有点怕。” “别怕,别怕啊,这不是有接生婆吗?娘也在这呢,是吧?我陪着你,不怕啊。”顾青山的脸色也比她好不到哪去,但是语气上还是给人很镇定的感觉。 原本推算着宁馨的产期也是这几天,宁家庄没有接生婆,附近几个村子都是共用塔前村的一个接生婆。顾青山昨天一大早地就把那婆子接了来,怕媳妇到生的时候找不着人着急。婆子一看宁馨的状态,在她身上四处摸了摸,就不高兴了。 接一次生一般都是给二十文钱,可她的身子明摆着是生不了呢,让她在顾家住上几天,岂不耽误生意,万一在有别人找上门呢? 人家就靠这手艺吃饭的,顾青山理解,就答应那婆子在家里待一天就给二十文钱,一晚上也给二十文,只要她伺候好宁馨,多花点钱不算啥。 宁馨娘就更不用说了,最近这半个多月一直住在顾家,姑爷有正事要忙,刚好她闲着没事,可以来陪着闺女,给她做点顺口的吃食。这几天连宁浩都被叫了来,就是想着宁馨要生的时候,让他跑腿送信。 宁馨只是刚刚开始有点疼,一阵一阵的,接生婆见惯了这个一点都不紧张,劝他们小两口:“你们别这么大惊小怪的,不就是生个孩子嘛,简单的很。她才刚开骨缝,早着呢,先溜达溜达吧,到明天早晨也未必能生。” 顾青山对她 36.哄着她 (11) 捏的她惊叫一声,赶忙捂住自己的嘴。 第97章萌包子日常5 准备好了第二天过满月要用到的各种材料,宁喜给大家炖了一锅肉菜,众人美美的吃了一顿饱饭,各自回家休息。 顾青山饱餐战饭,插好门之后,就跑进厨房烧水。很快,一大锅热水滚沸,他洗好浴桶,把凉水热水按比例兑好,用手指探了探,比体温稍热,是宁馨喜欢的温度。 “阿馨,水好了,你来洗吧,我帮你洗头。”男人热情的进屋招呼妻子。 “不用了,我自己洗就行,你看孩子吧。”宁馨把儿子交到他手中,就头也不回的进了浴房的小隔间。 顾青山看看怀里朝他吐泡泡的儿子,第一次产生了不想抱儿子的想法。低头看看怀里乖乖玩耍,不哭不闹的大胖儿子,默默叹了口气:“儿砸,一会儿你一定要乖乖的睡觉,不能打扰爹爹办大事,知不知道?你要是敢不听话,我就……等你长大了,给你娶个丑媳妇。怎么样?怕了吧,哈哈哈……” 顾青山自言自语的大笑起来,小家伙儿听不清爹爹说什么,见他笑得开心,也跟着咧开没牙的小嘴傻乐,甚至还咯咯的笑出了声。 “你们俩乐什么呢?”宁馨在浴桶里纳闷的问道。 顾青山抱起儿子,缓步踱了过来,嘴里跟儿子说着话,眼睛却是紧紧锁在媳妇身上:“儿子,看你娘洗澡好看吧?咱们帮她洗洗怎么样?” 宁馨脸一红,这才发现自己引狼入室了,赶忙朝他摆手:“你快抱着团子出去,这小屋里湿气大,对孩子不好。” 顾青山纠结的看一眼媳妇露在水面上的雪白肩膀,馋的咽下一口口水。又瞧一眼娇嫩的儿子,咬牙道:“好吧,我们父俩出去,可是……我们俩离了你都浑身不舒服。”走到卧房门口,又难舍的回头望了一眼:“别洗太久了,一会儿水凉了,而且我看儿子这模样好像有点饿了,小舌头一舔一舔的,眼皮也打架呢。” 宁馨受不了他热辣辣的目光,垂下头赶忙在身上搓洗:“知道了,你快进去吧。” 一个月没洗澡,她觉得自己身上太脏了,简直搓了一层皮下来。洗好之后,顿觉身上轻松了许多。在灶膛口烤干了头发,就听到儿子不满的哼哼声越来越大。 顾青山抱着团子进了厨房找她:“阿馨,儿子不给我面子了,他咧着小嘴要哭呢,哎呦哎呦,你瞧这委屈劲儿。” 胖团子眼皮耷拉着,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脖子似乎是使不上力,托不住沉重的头了。小嘴也是一张一翕的,还不时吐吐舌头,分明就是吃奶的动作。 宁馨把儿子抱在怀里就被他逗笑了:“儿子不爱哭,都困成这样了,也没哇哇大哭呢。” 她抱着孩子进里屋喂奶,顾青山就用木盆一盆一盆的舀出浴桶里的水,倒到天井里去,又把浴桶洗干净,也给自己飞快的洗了个澡,手脚麻利的收拾好厨房,进卧房爬到了炕上。 宁馨见他侧卧到自己身后,就甜甜一笑:“你瞧儿子多乖,吃饱了就睡着了。” 顾青山探头一瞧,可不是么,小家伙嘴里还含着粉红色的蜜桃尖,停一会儿又忽然嘬两口,咽下去又接着睡,胖嘟嘟的小脸蛋上蹭了不少白色的汁液,肯定是刚才吃的急又困蒙了,没叼准,奶水糊了一脸。 宁馨抽身出来,轻柔的用帕子给儿子擦净了脸,帮他盖好小被子。她刚一抬起手来,身子就腾了空,被他强壮有力的臂膀抱到宽敞的大炕中央。 男人心急难耐,满身热火,把她的惊呼声吞入了火热的唇舌之中。他热烈的吻着她饱满的嘴唇,如饥似渴,口中的蜜液似乎无法满足他滚烫的身体,一路的热吻便沿着脖颈向下游移。 “别……青山哥,等等……等等啊……”她娇喘连连,根本就拦不住男人的攻势,被他压在身下,她清楚的懂得他要做什么。 “等不了了。”他声音喑哑犹如火灼,不老实的大手扯去身上的束缚,点燃一路的火焰。 这么多天没亲热,其实宁馨也想要,可是娘亲的话犹在耳边,她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青山哥,快停下,娘说不可以,不然会伤了我的身子。” 顾青山已经快要被烈火烧晕了头脑,不过听到了“伤了身子”这几个字,还是克制着自己停了下来,毕竟那是他从心底里在乎的娇媳妇。 “你说什么?会伤身子?”男人的焦急与克制同时在脸上呈现,在幽暗的烛光下,显得特别魅惑。 宁馨满脸潮红,水漾的眸子里含了不忍,看看旁边睡得香甜的儿子,还是坚决的点了点头:“娘说孩子太大了,九斤的孩子生出来底下肯定伤的厉害,让我多养半个月才成。” 顾青山眨眨眼,冷静一下自己的情绪,轻声道:“这样啊,那……” 箭在弦上,马上就要攻城了,却突然收到撤退的命令,实在是让人憋得难受。 可是他又舍不得媳妇受苦,更不能让他受伤,只得怒张着冲天的力气,平复自己的心跳。 宁馨看他艰难压抑自己样子实在难受,柔声道:“我知道,这一年你没敢痛快一回,怕伤了孩子,又怕伤了我。其实我也想和你……好好亲近一回,不过,刚才洗澡的时候我自己摸了摸,似乎是不大好。你要实在受不住,咱们就简单的试一下,若是不疼,也许就没事……” 顾青山凝视着媳妇心疼的眼眸,在她嘴上狠狠亲了一口:“别试了,万一没长好,撕裂了怎么办?不就是再忍半个月么,我能忍。” “那……你能行吗?”宁馨看他憋得涨红脸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担心。 “我……我可以不动你那,但是你得帮我……”男人打定了主意就不再迟疑,并紧她双腿,用不伤害她的方式发泄自己火热的祁望。 谁说要舒服就一定得以伤害媳妇为代价,这一晚上,他没舍得试探媳妇的身子究竟有没有痊愈,却舒服的上了天。 次日一早,就是满月正日子了,宁馨一早起来,只看他一眼就想到了昨晚的情状,羞得满脸通红,连给孩子喂奶都不肯让他瞧着了。 餍足的男人也没强求,嘿嘿笑着起身,打扫庭院,开门迎接宾客。 顾修文的满月酒绝对是宁家庄的头一份,肉菜满桌,上等花雕酒管够,流水席摆了几十桌。吴小力和他老爹也来了,他们今日就要离开宁家庄,搬到县城里去,吃了顾家的午饭就走,一顿好饭,没有白白舍弃的道理。不光满村的父老乡亲,连乡正都来了,还有周围村子里一些帮他盖过房子、打过交道的人,不管给没给喜信儿,都来随礼捧场。 酒过三巡,吴老头已经五分醉了,却还没忘了自己早就安排好的落好人的事情。拉着身边的乡正起身,大声喊道:“各位……父老乡亲们,坐在我身边的是乡正大人,今天我们吴家就要搬走了,儿子有出息接我去城里享清福。我特意请了乡正大人来咱们村,就是想让他瞧瞧青山这小伙子怎么样,要我说呀,咱们的新里正就得是青山,你们说对不对呀?” 大伙儿一听这话齐声鼓掌:“对,对,让青山当里正,俺们大伙儿都乐意。” 吴老头挑眉一笑:“哎,这就对了,我就说了,青山是个好孩子,我保举的人肯定没错。” 正在忙活着给大伙儿端馒头的宁长水嗤地笑了一声:“吴大叔还真是会保举啊,就算你不保举,我们大家肯定也会推举青山当里正 。” 这件事大力爹早就想过了,以顾青山目前在宁家庄的地位威望,根本不可能有人胜过他。就算自己保举别人,也不会成功的,倒不如推他一把,自己还算有功的人,他必须领这个情。 顾青山刚见到乡正来的时候,并没多想,来者是客,毕竟来的人里面也有很多不熟的,都得热情招呼着。却没想到今日要推举新的里正,他垂眸片刻,心中有了主意,朗声道:“谢谢大家信任我,不过我还太年轻,而且我们顾家是外来户,村里只有我一个人姓顾。阿不……还有我儿子顾修文。我的媳妇顾宁氏,应该也算跟我姓哈。” 众人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停下手里的筷子,专门等着听他说话。 “不过,我确实不适合当里正,我保举一人,肯定是最合适的。”顾青山炯炯的双眸看了过去,众人的目光都随之而至。 第98章萌包子日常6 顾青山灿星一般的目光转到自己的岳父身上,朗声道:“我岳父以前就是里正,我服兵役离开村子的时候,还是他送我们去镇上呢。后来因为大舅子的冤案,才卸了职。如今既然里正的位子又空了下来,大舅子的事也已经平反,由我岳父继续做里正,自然是最合适的。” 宁江、宁长水等人都是一愣,转瞬便明白过来。顾青山这人活得实在,在意的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挣钱养家,对于里正这种虚名并不在意。而宁馨爹就不一样了,这些年里正当的好好的,偏偏遇到宁斌的冤案,被县衙的官差们揍了一顿,定了诬告的罪名,自然也就不能再做里正了。从那时起,就换成了大力爹当里正。 无论职务大小,是否重要,丢了可不可惜,关键是你在什么情况下卸任的。比如吴大力他爹,这是要去城里跟着儿子享清福,是他自己不乐意再做这个里正了,心里就没什么可遗憾的。而宁馨爹不一样,是受了委屈蒙了冤才丢了里正的位置,哪怕他现在不太在意这件事了,但心里终究有那么一口恶气出不来。 顾青山看向宁江,用目光示意他说话。后者明明白白的接收到信号,便起身道:“各位,我二叔是个厚道人,在村里这么多年,人品怎么样,不用我说大家心里也清楚。现在,青山不乐意做里正,我觉得除了二叔,也没有其他更合适的人选了,你们觉得呢?” 傻福来皱皱眉,张口道:“可是……我我觉得应该青山哥当当当里正,因为他他能带着俺们挣挣钱,俺俺家能过上好日子,就靠青青山哥 。” 傻福来心里没什么沟壑,自然没有顾青山和宁江等人想到的东西多,但是他的说法确实代表了一部分人的想法。宁家庄的乡亲们之所以热烈的期盼顾青山当上里正,就是希望他能带着全村人过上好日子。 顾青山看向宁长水,朝着福来的方向使个眼色。宁长水端着一笸箩馒头走了过去,拿起一个塞进福来嘴里:“你个傻小子,二叔是青山老丈人,二叔当了里正,跟青山当有什么区别。青山这仗义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还不得协助老丈人让咱们村的人都过上好日子?” 傻福来拿下嘴里的馒头,呵呵傻笑:“也也是哦,长水哥你你你真聪明。” 众人没再犹豫,纷纷表态让宁馨爹当里正。这里正本来也不是什么官,一般都是本村村民们推举的,既然大家都同意了,乡正也就顺应民意,宣布定下来这件事。 宁馨爹本来是要推辞的,但是架不住姑爷、侄子们一顿劝,也就顺水推舟的接受了老差事。 宁馨抱着儿子看向老爹,他因为常年在田间劳作,皮肤已经晒得黝黑。本来还没什么皱纹,可是去年大哥出了事,一家子艰难的快要过不下去日子了,老爹一下子瘦了下去,脸上也爬满了沧桑的纹路。此刻,他低着头憨厚的笑着,端起酒杯给身边的人频频敬酒来掩饰内心的不平静,可是他的闺女哪能不明白,老爹心里是高兴的。 顾青山走到媳妇身边,从她手里接过白胖胖的儿子,抱在怀里逗他笑。宁馨娘感激的看一眼姑爷,没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说什么,只对宁馨道:“你快吃点吧,看青山多疼你,怕你吃不饱,特意来帮你抱孩子。” 主家这边还在吃饭,吴小力一家却都吃饱了,起身出去的时候特意咋咋呼呼的,想看看有多少人出来送行。事实证明他们高估了吴大力这个捕头在人们心目中的位置,除了本家的几个熟人,旁人并没有出来看一眼。 吴小力拉住尹小栓到了墙角僻静处,低声嘱咐:“今日那谭大人没有来,许是人家已经不搭理顾青山了。也有可能过后回来,今日我就走了,你别忘了咱们以前商量好的事情。” 尹小栓回头瞧了热闹气派的满月酒,嘴里还嚼着人家的红烧肉,眼神却满是嫉妒愤恨:“放心吧,我会盯着这事,不能让他欺瞒谭大人,一手遮天。” 顾青山作为主家,还是客气地出门来相送。见他过来,两个鬼鬼祟祟密谋的人马上分散开了。吴小力赶着驴车拉着一家子人和行礼出发,刚走 到涞水河边,就见飞奔来了四匹快马,马上的人穿着都是绫罗绸缎的金贵衣裳,正是他曾经见过一回的谭士礼等人。 他眸中精光一转,没有说话,而是朝着不远处大门口的尹小栓挥了挥手,而傻乎乎的尹小栓也看到了那几匹快马,明白了盟友的意思,得意的仰起头挥了挥手,让他放心,这么大的事自己不会忘。 顾青山自然也看到了义兄等人,赶忙上前迎接。谭士礼率先下马:“兄弟,官差不自由啊,我本来打算提前几天来呢,谁知道被事情绊住,好不容易才告假抽身,现在才赶到。” 顾青山热络的牵过马缰,跟大哥、大嫂、费强、马辉都打过招呼之后,笑道:“我知道你们有差事在身,来一趟不容易,你们千里迢迢的赶来喝满月酒,莫说是当天到的,就是晚上数日我也高兴的很啊。” 谭士礼这次来没有太多富裕时间,也没带太多人,夫人李红樱想过来沾沾喜气,就带着她一起来了,也刚好散散心。费强、马辉和顾青山也都是老熟人,过来祝贺一下也是应该的,再没带其他人。 谭士礼转头一瞧不远处红墙灰瓦的一大片房子,抬手指着笑道:“那就是新建成的书院吧。” 顾青山点头:“是啊,等着大哥赐名呢。” 几个人笑容满面的走到大门口,早已站在那里盘算好的尹小栓突然挡在了路中间,清了清嗓子:“咳咳!”开口大声道:“谭大人,有件事您有所不知。顾青山侵吞了盖书院的工钱,眼前这个书院是大家白干活儿盖起来的。可是我听说,您是给了他工钱的,但是他不发给大伙儿,自己私吞了。我这人最是正直,看不得这种瞒上欺下的事,虽然我们是同村,关系也不错,但是我要大义灭亲,把这桩丧良心的事检举出来,不然我良心不安。” 尹小栓已经想清楚了,所谓先入为主,自己抢在顾青山前面把事实都出来,他就不好狡辩了。在顾大人的心里也可以留下一个坏印象,未必肯再听他解释。 谭士礼一怔,停下脚步上下打量这个佝偻着背、满脸谄媚的年轻人。 宁西坡等人也听到了尹小栓的话,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王连喜第一个反应过来,冲过去揪住尹小栓就要揍:“你胡说八道,盖房子是我们自愿的,青山并没有侵吞工钱,你少在这血口喷人。” “对呀,你别胡说。” “尹小栓,你个王八蛋,你他妈又没来盖房子,我们要不要工钱关你什么事?你要干什么?” “你是看着我们有了铁饭碗,你心里嫉妒,要砸我们的饭碗是不是?” “对呀,你嘛逼的想砸我们饭碗,我揍死你个兔崽子。” 大家都回过神来,十八个人挤过人群围住了尹小栓,好不容易得到的好差事,刚发了两个月的工钱,一千文哪,实实在在的一千文,他们都要靠这些钱娶媳妇、养孩子呢,如今被他一搅,只怕饭碗就要砸了,大家哪能不着急。 跟他们比起来,被恶人告状的正主顾青山反而十分淡定,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事对自己不会产生任何威胁,顾青山心里有底,自然也不急着辩解,且看跳梁小丑如何继续出丑。 谭士礼抬手止住冲动的人群,平静的看向尹小栓:“大家让他说完,你的意思是你与青山关系匪浅,所以了解事情真相。青山私吞工钱,我应该把他狠狠地惩治。刚才听这几个老乡的意思,盖房子确实没有领工钱,那就坐实了青山的罪过。可是,接下来……工程由谁负责呢?我看你倒是挺实在,还能大义灭亲,要不就交给你管?” 尹小栓一听这话,乐得嘴都合不上了。费强、马辉都抿着唇笑了起来,李红樱也垂眸淡笑,唯有不了解谭士礼的村民们急的都要跪下了:“大人,您千万别听他的,他就是个无赖,事情不是他说的那样。” “对呀大人,青山是实在人,我们都愿意跟着他干。” 众人七嘴八舌的抢着说话,门口乱糟糟的挤成一团。顾青山摆摆手让他们停止发言,朗声道:“谭大人是非分明,自然不会被小人蒙蔽,他们远道而来,连口水都没喝呢,大家先让开路,让大人进去坐下,细审此事。” 他一开口,众人哗啦一下闪到两侧,让出一条路来,让几个人走进去,到台阶前的上座落座。 李红樱一眼就看到了宁馨怀里抱着的大胖儿子,喜得眉开眼笑:“来,让我抱抱,咱们进去说话吧,不用管他们。” 李红樱对事态的结果有信心,就想清清静静的瞧瞧胖娃娃,可是宁馨心里没底呀,就不敢进屋,只揪心地望着谭士礼。 李红樱一笑,也没强求,就坐在桌边,摘下自己手上的玉镯子逗着孩子玩。 第99章萌包子日常7 谭士礼坐在主位,淡定了喝了一口茶,看着尹小栓笑道:“你当本官是傻子么,会受你摆布?” 尹小栓还要辩解,费强在他腿上踢了一脚,他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却 还是急急说道:“大人,顾青山真的没给大家发工钱,他就是私吞了。” 小栓媳妇也站在人群里,见他被人踢倒,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不妙了。本来她还偷着乐呢,可是现在乐不起来了。 谭士礼缓缓点头:“不错,我已经知道他没发工钱了,但是跟私吞无关。他早就写信跟我说明了事情原委,两个京城来的工匠也知道此事,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这还有什么可私吞的呢?” “可是……可是盖房子不给钱,这……这影响大人的名声啊。”尹小栓还不死心。 老实巴交的宁西坡站了出来:“大人您别听他胡说,我们都是自愿不要工钱的,和大人的名声没有关系。大人出钱买砖石瓦料盖学堂,让我们村的孩子们不用交束脩就能念书,这么大的恩德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 顾青山站到谭士礼身边,用手势让大家安静下来,朗声道:“今日刚好父老乡亲们都在,我呢,借这个机会给大家解释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谭大人的确是给了工钱了,可是盖学堂的消息刚传出去,当天,就有一百多号人找我,想要盖房子。可是,大家都知道,用不了这么多人。都是父老乡亲,你们说我能怎么办?要谁不要谁呢?没办法,我跟媳妇发了一天愁,才商量出这么个主意——不给工钱,自愿来盖学堂。” 众人一听都愣住了,原来不给工钱这事还真是顾青山想出来的。 谭士礼微微点头,顾青山接着说道:“起初我也担心,不给工钱会不会没有人来?那天一大早我就在涞水河边等着你们,结果真的来了十八个人,不要钱也乐意给孩子们盖学堂。我特别高兴,也很感动,一直到上梁封顶,没有给过这些人一个铜板,可是谁都没有迟到早退,没有半路撒手不干,风里雨里……我们一起坚持到最后完工。我这个人有个原则,不能让老实人吃亏,所以就留下这十八个人做长工,每个月给五百文,继续干后面的活儿。看到这五百文,有些人眼红了,嫉妒了,可是你只看到人家挣得五百文,怎么不看人家原来起早贪黑白干活的时候呢?我一直相信一句话:好人有好报。最近这些事的确是我做主这么干的,但是我问心无愧,谁要有意见就站出来说说吧,刚好让谭大人给评评理。” 众人一听都明白了,有的连连点头,有的心中惭愧,偌大的院子里鸦雀无声。 突然,一个妇人飞快地跑了进来,挤进人群就扑到了尹小栓身上:“你个挨千刀的,你活腻歪啦?我刚回到家,你 就在这作妖。大人,大人我是个寡妇,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们尹家还没有孙辈的后人,求您大人大量饶了他吧。” 尹四婶连连磕头,急的泪珠子啪啦啪啦往下掉。 谭士礼缓缓起身,负手而立,沉声道:“我和青山在军中出生入死三年,过命的交情,他是什么样的人我非常清楚。我既把这件事交给青山全权处理,就绝对信任他。无论他怎么安排,我都全力支持。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他低头看看地上跪着的母子俩,皱起眉头对尹小栓道:“做人还是老实本分的好,人在做天在看!今天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本官不追究你诬告之罪,但是自作孽不可活,以后你若不改过自新,就算本官不收你,也自有老天收你。” 尹四婶拉着尹小栓连连磕头,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踉跄离去。吃过饭,大家帮忙收拾好院子,各自回家去。 王连喜心里还有点不踏实,把顾青山拉到一边低声问:“没什么事吧?不会有变动吧?” 顾青山淡淡一笑:“没事,该干嘛干嘛,下午你们接着上山干活就行了。” “哎,好嘞!”王连喜高兴的应了,叫着大伙儿上山去。 宁馨扶着李红樱进屋,见她对孩子爱不释手的模样,就笑道:“大嫂,我觉得你们这么恩爱,肯定也很快就会有孩子的。” 提到孩子,一向爽朗大方的女子眼里却含了泪,低声道:“去年本来也怀上了,三个月大的时候……唉!休养了这几个月,却一直没再怀上,也不知是不是身子没养好。” 谭士礼和顾青山跟着进屋,刚好听到这句话,老谭上前轻轻拥住妻子的肩,看向她手上抱着的胖娃娃:“别灰心,你才多大,一辈子还长着呢,咱们不着急。” 宁馨灵机一动:“我嫂子,就是小萸儿,以前你们也见过的,她的医术还不错,尤其是看妇科,我三婶成亲十几年一直没怀上,现在儿子都好几个月啦。要不然,让她给你把把脉,不过……也许比不上京城里的名医。” 没想到李红樱当即点头:“好,多一个人瞧瞧也是好事,快把她请来吧。” 秦茱萸刚走到涞水河边,就被请了回来,挺着偌大的肚子给李红樱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皱着眉头道:“你……我也说不好是什么原因,但是好像是你的饮食或者是喝的水有问题,你的身体底子不错,但是脉象又不太平稳,容易滑胎。就算是再怀上,还是有很大的可能落胎。” 36.哄着她 (12) ,高处的大多红的透亮,却够不着。尤其是近在眼前的一大串,已经都成了紫红的颜色,又大又漂亮,宁馨跳起来去摘,手指划过樱桃尖,却还是没够到。 顾青山在旁边轻轻一笑,把孩子放进柳条筐,拉着小车来到宁馨身边。 宁馨第二次跳起来的时候,终于够到了,她心满意足的摘了那一串樱桃放进篮子,顺便把旁边几串也收入囊中,甚至还有更高处的一串。 她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低头一瞧,就见顾青山一手扶着小车的把手,一手紧紧揽着她的腰,把她抱了起来,让她可以随意的摘樱桃。 在这么多人面前,做这么亲昵的举动,宁馨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小声道:“放我下来。”顾青山听话的松了手,把她缓缓放到地上。宁馨看看大家闪烁的目光,娇嗔地瞪他一眼:“个子高了不起呀,哼!” 挨了瞪的男人哈哈大笑,心情非常好。 从下午开始,王连喜的三个哥哥加上他老爹都来砖窑外面打土坯,一家人干的热火朝天,瞧见顾青山的时候满脸毕恭毕敬的表情,吓得连话都不敢说,毕竟在他们眼里这是附近十里八村最财大气粗的大财主。别的财主什么脾气他们不在乎,可眼前这个却是能决定他们一家命运的。 王连喜更是打了鸡血一般,早晨天不亮就起来打土坯,晚上顶着星星还在干活儿,大家劝他保重身体,他却连说自己没事,浑身的劲儿使不出来呢。 他的心情大家都能理解,尤其是顾青山,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了盖新房的时刻,当初自己不也是激动地睡不着觉么,干起活来怎么拼命都不觉得累。 宁馨带着几个女人干了七八天,才把所有的樱桃采摘、腌渍、晾晒好,顾青山赶着马车去了一趟县城,拉了一车西瓜,两大包袱蜜饯。一大早出门,赶到县城的时候正是人们吃过早饭上街采买的时辰。选了一家关张的茶馆门口停下车,他打开包袱,摆开摊位。 “刚摘的大西瓜,今年的头一波瓜,又甜又起沙,快来尝尝啊。还有新鲜的甜樱桃,甜蜜饯,个又大分量又足。”他举起一个硕大的西瓜托在手里,用拳头一砸,咔地一下裂成两半,大手一掰分作数个小块,分给过路的行人品尝。这个法子简单有效,可是一般的农家人舍不得牺牲一个大西瓜让人白吃,这也是顾家的瓜一直卖的快的原因之一。 大家尝过之后纷纷点头,当即掏腰包购买,围上来的人多了,其他路人也好奇的上来瞧 ,顺便也就买了。到了午饭时分,一车瓜只剩下车尾的一小堆,樱桃蜜饯和鲜樱桃也卖的所剩无几,顾青山颠颠沉甸甸的钱袋子,心情舒畅,想找个摊子买几个包子吃了,赶紧卖,下午就能赶回家去了,他可不想晚上到不了家,让媳妇着急上火。 正在他四处张望想买点简单的午饭之时,过来了几个官差,身上穿着带“捕”字的衣裳,手里按着佩刀刀柄,威风凛凛的站在马车前:“小子,你在这里摆摊子道官府办理文书了吗?” 顾青山满头雾水:“文书?什么文书,我以前也在县城里卖过东西,从来不需要文书啊。” “那是以前,自从去年冬天出过一起误食中毒的人命案之后,县太爷为了保护老百姓的安全,所有小摊小贩都要去官府办理文书,定期检查,这样就不会有人乱卖东西害人了。”一个衙役义正言辞的说道。 顾青山想了想,微微点头:“嗯,有道理,那我现在就去办。” “不用去了,我们身上带着呢。”另一个衙役从肩上的招文袋里摸出一张盖了大印的纸,问清顾青山姓名、哪里人氏,所卖何物之后,就把文书放在了马车上:“交一两银子的担保钱。” “什么?”顾青山一听就瞪圆了眼,“为什么要交担保钱。” “你若出了事,这钱就赔给受伤害的人家,你若不出事,这钱就在官府暂放,以后再还给你。”衙役满脸严肃。 “这……”顾青山抬头望了一眼满满一条街的商铺和门口的小摊小贩,这么多人都收一两银子的担保钱得多少钱。这些钱如果拿出去放印子钱,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他低头仔细的看看文书,发现有效时间竟然只有三个月,便指着那处问道:“这里的三个月是什么意思,过了三个月以后呢?我是不是还要办新文书,还要再交一两银子。” 衙役没想到这个卖瓜郎认识字,上下打量打量他,点点头:“对,但凡出现人命案,一两银子哪够,大人也是为你们着想,让你们留下生活用的银钱,其他的才交官府,如此爱民如子……” “呸!”顾青山再也听不下去了,气的握紧了拳头:“你们这是搜刮民脂民膏,让老百姓怎么活?” “你个乡巴佬,敢辱骂朝廷命官,你找死。”几个衙役一拥而上,揪住顾青山就要打。 旁边铺子里卖米的老爷子赶忙跑了出来,拉开大伙儿劝道:“小伙子,你就快交了吧,我们都交了,小胳膊拗不过大腿。” 顾青山气的呼呼直喘:“我就不交,你们乐意把我带去见官,咱们就去,我要问问县太爷,凭什么收这担保钱。” “哎呀,小伙子,”老爷子把他拉到一旁,低声道:“你是没见识过吴捕头的手段,有的是法子让你受罪,白遭了罪还是得交钱,还不如直接交了呢。” “吴捕头?是吴大力,$hukuāi果然是他想出来的损主意。”顾青山气呼呼的转过身,对着几个衙役大喊道:“你们去叫吴大力来见我,我就不信了,他眼里还就没有王法了。” “王法?哈哈,在这涞水县里头吴捕头说的话就是王法,过几天就是吴县尉了,这王法很快也会到你们涞水镇上去,习惯了你就没脾气了。”几个衙役哈哈大笑。 许是刚刚顾青山喊吴大力名字的时候声音太大,刚好吸引了从此经过的几个人,其中一个拨开衙役走了过来,冷声问道:“哪个兔崽子不想活了?敢直呼我大哥的名讳。” 顾青山抬眼一瞧,竟然是老熟人——吴小力。 “呦,这不是咱们宁家庄的大财主么。青山哥,你还来街上卖瓜呀,怎么,为了一两银子跟衙役吵架,呵呵!你那么有钱,还在乎这点?”吴小力狂气地扬着头。 顾青山冷着脸严肃的说道:“我在乎不在乎是一回事,这钱该不该收是另一回事。我要见吴大力,问问他怎么当的捕头。不干好自己的正经事,却琢磨这些歪门邪道,我看他这捕头也当不长了。” “你说什么呢?”吴小力上前一步就抓住了顾青山的脖领子,有几个衙役在旁边助阵,他估计顾青山不敢动手。 后面紧追上来的小力媳妇撇了撇嘴没说话,小霞却是着急了,仗着自己身子壮实,上前一把拉开吴小力:“都是一个村的,你这是干什么?青山哥,你快走吧,回家吧,别让宁馨惦记着,快走吧。” 顾青山冷冷的瞥了他们一眼,赶着马车走了。吴小力还在身后叫嚣着什么,被小霞拽走了。他赶着车到了涞水镇,强压怒火,把剩下的西瓜和樱桃都卖了,在天黑前赶车回家。 怕媳妇担心自己,顾青山在路上努力的调整情绪,换上了一副有点勉强的笑脸。刚到涞水河畔,就见宁馨抱着儿子正站在门口朝这边张望。娇妻幼子,看到他们的那一刻,他的心就柔软下来,那些不相干的烦恼又算什么呢,自家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何必让旁人的错误徒增自己的烦恼,人恶自有天收,过好自己的小日子等着 看坏人的下场就好了。 “青山哥,马大哥来了,带来了一个教书先生叫季秀才,你不在家,他们也不好意思久坐,就去学堂里了,你去叫他们来吃饭吧。”宁馨抱着团子迎了上来。 第104章酸葡萄 马辉带来的教书先生叫季布,年岁不大,不到二十。 “顾兄,我来这里教书,既是因为喜欢孩子们,也是想在这里安心看书,明年大比之年好好考一次,希望能种个举人。”季布笑嘻嘻的。 有些读书人迂腐的很,还整天酸文假醋的,这个季布倒是个实诚人,顾青山对他第一印象不错。 一天没看见儿子了,他特别想这小家伙,媳妇去厨房做饭,他就抱着儿子跟他们聊天,时不时地用下巴蹭蹭儿子小脸蛋。 宁馨端了一盘凉拌黄瓜、一盘小葱拌豆腐进来,顺便还奉上了一碟樱桃蜜饯:“你们先吃着,炒菜一会儿就好。” 季布是在京城长大的孩子,家境虽然算不上优渥,却也是有书童伺候的。头一次来乡下吃饭,先捻起一块蜜饯放进嘴里,连连点头:“这蜜饯真好吃,清香微甜,不像京城的那些都甜的发腻。” 顾青山笑笑,把凉菜推到他面前:“远道而来,喜欢就多吃点,尝尝这凉菜。” 季布夹了一块黄瓜一尝,就更是佩服了:“这黄瓜太鲜嫩了,太脆了,真好吃。嫂子手艺真好,人也漂亮,我来之前真是没想到乡野之间还有佳人如玉,貌美如花呀。” 别的男人夸自己媳妇,顾青山既高兴又有点泛酸,幽幽的望一眼厨房,就见宁馨又端了一盘鸡蛋炒丝瓜、一盘腊肉蒜苗出来。 她从顾青山手里接过孩子,客气地笑道:“马大哥、季夫子,你们先吃着,锅里还炖着野山鸡,一会儿就好了。” 她抱着孩子进了卧房,季布好奇的眼神也跟着看了过去,忽然发现自己的行为不妥,赶忙收回目光,低头吃菜。 可是顾青山已经看到了,心底暗暗盘算,以后得让媳妇少去学堂,要不然就怕被人惦记上。推杯换盏,顾青山灌倒了季布,心里很是得意:臭小子,敢偷瞄我媳妇,让你知道哥的厉害。 他跟马辉把今日在县城的遭遇说了,马辉当即就恼了:“这个王八羔子,当初老子安排了他,现在竟然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明天我就去一趟涞水县,马上停止这件荒唐的事。谭大人已经在谋求保定府尹的职位,眼下 已经差不多了,岂能让这小子拖了后腿。” 顾青山点点头:“我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变坏了,原本还觉得他是个实诚人,希望他给老百姓办点好事呢。” 马辉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你也别自责,有些人就是这样,面对战场上的刀枪能不惧生死,可是面对各种诱惑的时候,却抵挡不住了。官场是个大熔炉,能把一块硬铁炼成一滩泥,不试一试不知道谁是软骨头。” 一夜无话,第二天,宁家庄所有年满八岁到十三岁的男孩子都被叫到了鸿饮书院,巳时整,在这里举行了非常严肃正式的开馆和拜师仪式。昨晚还嬉皮笑脸的季布此刻就像换了个人一般,穿一身绣了青竹的书生长袍,头发梳的一丝不乱,站在那里温润如玉、玉树临风。 小书童舞墨给院子里的孩子们排好队,季布亲自点燃了三根香,带着孩子们进屋恭恭敬敬地拜谒书院正中的孔圣人画像。 宁馨抱着孩子羡慕的瞧着,见弟弟宁浩随着季夫子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分配了座位,然后季布朗声颂扬了一遍孔孟圣人之道,接着讲解各自书案上摆着的文房四宝。 孩子们伸出颤抖的小手轻轻摸一摸崭新的笔墨纸砚,既新奇又有趣,他们轻轻地触摸一下就赶忙躲开手,生怕摸坏了似的。笔架上毛笔上的毛有点硬,不是软软的羊毛,夫子说是狼毫笔,还说这狼毫不是山里野狼的毛做成的,而是黄鼠狼的尾巴尖做的,顺便讲了一个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故事。 书院里孩童欢快的笑声响了起来,刚才拘谨的双手无处安放的孩子们一下子轻松起来,看来夫子并不是老人们说的那么严厉,只会用戒尺打手心的那种。季夫子逗笑了孩子们,自己也轻松了许多,看一眼院子里驻足围观不肯离去的乡亲们,心里还是有些紧张,可是当他看到抱着胖娃娃的宁馨时,忽然粲齿一笑,没那么担心了。 昨晚他吃了顾大嫂做的菜,特别好吃,她人也特别好,说话轻轻柔柔的。不嫌弃他没见识,但凡问道什么新奇的东西,她都耐心地回答,丝毫没有厌烦的时候。当然,那只限于顾大哥没回家前,马辉带他去找人的时候。顾大哥回来以后,他就没有机会跟顾大嫂说话了。 来之前,有同窗好友为他践行,吓唬他说村里的泼妇可厉害了,最擅长撒泼打滚,蛮不讲理。来的路上他一直心有戚戚焉,见到宁馨说了几句话才知道,他们都是胡扯。 此刻,顾青山就站在媳妇身边,见他目光从宁馨身上划过的时候笑了笑,心 里就有点堵。从媳妇手上接过孩子,低声问道:“昨晚我回来之前,马大哥带着他来家里找过我是不是?当时怎么说的?” 宁馨甩甩胳膊,轻松道:“没说啥,就说找你。不过这个季夫子挺好玩的,见到什么都觉得新鲜,一直问我石碾子是干什么用的,西瓜为什么是长在地里的,房梁上挂的是什么肉,还有茉莉花怎么可以种在菜地里。昨日我觉得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没想到今天教起书来倒是有模有样的。你看他讲起诗书滔滔不绝的,肚子里还是挺有学问的。” 顾青山没好气的瞥了一眼花痴媳妇,开始劝大家离开:“季夫子要给孩子们上课了,大家都回去吧,别打扰他们读书。” 乡亲们虽然没看够,但是大家都听顾青山的话,纷纷退了出去。宁馨又朝里边探头望了一眼弟弟宁浩,见那臭小子坐的端正笔直,听课十分认真,便轻轻的笑了笑。 “走了。”顾青山忽然把大手伸了过来,抓住她手腕,拉她出去。 “这夫子还不错哈?”顾青山酸溜溜的问了一句。 宁馨没注意到他语气中的醋味,认真地点头道:“嗯,谭大哥选的人肯定不会有问题。” 顾青山这个气呀,在我面前夸别的男人也就罢了,夸完一个还夸第二个,不整治整治你,是忘了马王爷三只眼了吗? 路过菜地,宁馨进去摘中午做饭用的菜,让他抱着孩子先回家。等她拿着几根青椒和丝瓜进厨房的时候,就见顾青山已经舀满了一大锅水,还在灶膛里填满了燃烧的木柴。 “大中午的,你烧这么多水干嘛?”宁馨吃惊问道。 “不干嘛。”顾青山轻飘飘的甩下一句话,就大步走去院子,绕过影壁墙,就把大门拴上了。宁馨爹娘不好意思总在姑爷家吃饭,有他们在,小两口总是刻意地保持着距离,这两天果园不忙了,他们就不在这边吃了,宁馨娘偶尔会过来帮宁馨带带孩子。 一家三口,还没到午饭时间,他跑出去栓了门,宁馨忽然有一丝紧张,看看右手上不太长、却很粗的丝瓜,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像扔烫手山芋一般,把丝瓜扔在了水盆里。再看左手上的青椒,蒂部很大,头上尖尖的……宁馨又想到了那个东西。 “哇……”团子一个人躺在炕上久了,爹娘都没露面,他终于哇哇大哭起来。 宁馨扔了青椒,焦急地走进卧房,侧身躺在炕上:“儿子不哭,是不是饿了,得一个时辰没吃没睡了,是该饿 了。” 宁馨自言自语的嘟囔着,撩开衣襟露出饱满的鼓胀给儿子喂奶。团子确实饿了,眼皮也有些打架,闭着眼睛闻到熟悉的味道,张开小嘴一叼,就吸溜吸溜的大吃起来。 顾青山大步进门的时候就见儿子正毫不客气地享受美餐,他也没打算再客气,脱鞋上炕,就倚在她身后,大手一伸,牢牢抓住另一只,俯身下去跟儿子比赛看谁更会吃。 “啊……”宁馨惊呼一声,看看怀里挤做一团的父子俩,便酥了身子。男人唇舌带来的感触自然与婴儿不同,他又是那样刻意的撩拨着她,很快,她就承受不住了。 好在,儿子困了,吃了一会儿就乖乖闭上眼睡了。 如狼似虎的男人邪邪的一笑,把她柔软的身子抱到旁边,便肆意起来。 “别……大白天的,万一一会儿有人来……”宁馨娇喘着上气不接下气,左手挡了右手拦,却丝毫没有阻碍他攻城略地的速度。 “门都插好了,谁会来?说好了让你多养半个月的,现在都月底了,我够疼你了吧?”顾青山手上忙活着褪去束缚,眼神却紧盯着她,等她回答。 宁馨也知道他疼自己,从孩子出生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了,难为他忍这么久。可是,这是白天呀。“等到晚上不行么?”她身上一片清凉,却还不死心地追问。 “不行,等不了了,就现在。”他身上一片火热,俯身就封住了她求饶的小嘴。 一只火热的大舌闯进她嘴里,四处翻搅,搜刮着她口中的蜜液,吻的她意乱神迷,任由他予取予求。 起初,他不敢横冲直撞,担心她身子没有完全好,只是试探性的缓缓图之。后来,渐渐发现她身子滚烫、眼神迷离,和自己一样渴求,并没有半点不舒服的迹象,而是享受的很,便放开胆子与她紧密纠缠,把这一年积攒的力气都用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午完成这一章,下午为新文存稿,好充实的生活……(*n_n*) 第105章田园美 宁馨躺在炕上,浑身跟散了架似的,既酥麻又无力。明明肚子饿了,却懒得起来去做饭,她也不是没有努力,只是刚试着爬了一下就摔在了他身上,还被他笑了好久,索性就趴在他身上赖着了。 顾青山懒洋洋的仰面躺着,一双大手轻抚着她的后背,餍足的呼出一口气,轻声问她:“阿馨,饿吗?” “你一口气就折腾了 一个多时辰,能不饿吗?”她又累又饿,却又舒服到了极致。 “你再躺会吧,我去做饭。”他亲亲她额头,放她躺到枕头上,抬起壮硕的大长腿,起来下地。锅里的水滚开了好久,烧的只剩半锅了,他简单洗了洗,换了一套衣裳,又给她烧了一锅。 大白天的,赤着身子在被窝里躺着,宁馨心里实在不踏实,好在是中午,因为有的人家会歇晌,所以这个时候一般没有串门的,不过一会儿可能娘就要来看孩子了,还是起来的好。 宁馨用肉嘟嘟的胳膊撑着上半身坐起来,心里暗骂自己没用,胳膊上长得都是小肥肉,一点力气都使不上。看看旁边酣睡正香的儿子,宁馨无奈的笑了。 儿子咋就这么省心呢,一睡就是一个多时辰,刚才炕上都激烈成什么样了,他都不醒。有个贪睡的好儿子,便宜了贪吃的老爹。 顾青山很快烧热了一锅水,给她舀进浴桶,又兑好了凉水,进去抱她出来,轻轻放进浴桶。宁馨顺手捏一把他胳膊上的腱子肉,哼哼着娇声道:“你是怎么长得?费了那么大劲儿,还有满身的力气,怎么我就不行呢?” 被媳妇崇拜的捏了一把,顾青山也没闲着,同样顺手捏了一把。不过他没敢用劲儿,因为他捏的是最柔润的地方。“你是女人,要那么大力气干嘛?能喂饱孩子就行了,这一年为了让你好好休养,我每晚都憋着,早晨天不亮就起来去打麦场练武,也不能白练吧。” 宁馨坐在浴桶里嗤嗤地笑,这一年确实憋的他够呛,也真难为他过完满月又憋了大半个月。 他炒菜的技术一般,远远比不上挣钱的能力,不过也算还能吃,不会难以下咽。宁馨洗完澡出来,从衣柜里挑了一件蜜色小衫,石榴红的长裙。刚才他太心急,把衣裳都扔在地上了,宁馨只得一一捡起扔进木盆里,又把炕上收拾整齐,弄脏的炕单也一并入盆,打算傍晚的时候去河边洗。 “来尝尝,青椒炒肉,鸡蛋炒丝瓜,应该还可以吧,我看着颜色还行。”老顾自卖自夸。 宁馨刚要去吃饭,就见团子哼哼着醒了过来,她赶忙抱起儿子到门口把尿。团子迷迷糊糊地把小肉腿一蹬,撒了一大泡尿在台阶上。 “来,放筐里吧,让他守着咱们吃饭。”顾青山把自制婴儿车搬到了厨房里。 院门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小两口这才响起大门还栓着呢,宁馨娇嗔的瞪他一眼:“起来还不去开门,让人家怎么想。” 顾青山嘿嘿一笑:“刚才你没穿好衣裳呢,我哪敢开门,现在开怎么了,还不许睡个午觉?” “来啦,来啦。”他大步走过去,卸下门栓,打开两扇朱漆大门。 门外的季布好奇的眨眨眼:“顾兄,你们农家人白天也都拴着门呀?” 顾青山绷着笑看看这个书呆子,淡然道:“中午歇晌,怕有贼人偷院子里的东西,就把门栓上了,你有事吗?进来吧。” 其实顾青山不太乐意让他进来,毕竟夫妻俩刚才亲热的痕迹还在,就算收拾了,多少也与往日有些不同。不过人家是大老远来的教书先生,总不能堵在外面吧。 季布也没客气,就跟着他进了堂屋,宁馨见客人来了,也不好意思不搭理,就抱着孩子挡住一点尚带红晕的脸,低声道:“季夫子来啦。” 顾青山不乐意让别的男人看到媳妇这副雨后梨花的模样,就挡在了她身前:“你去厨房吃饭吧,我先抱着孩子。” “嗯。”宁馨温顺地把孩子交给他,转身去了厨房。 “顾兄,你们农家人午饭吃的这么晚啊,先歇晌后吃饭,还真是跟京城不一样,我们那里都是先吃饭后歇晌的。”季布觉得来他们家真是不白来,每次都有新发现。 顾青山饿着肚子懒得跟他唠嗑,直截了当的问道:“找我有事吗?我一会儿吃了饭还要去后山干活呢。” “哦,是这样的,我看山上的景色很美,就想每日清晨去山里转转,可是孩子们说山上有猛兽,全村只有你一人能制服,我就想……哪天你去的时候,能不能带着我?”季布双眸明亮,满眼希冀。 顾青山温和一笑:“我去山里是打野味儿,不是散步,血腥的很,你确定要去?” 季布吃惊地瞧着他:“你还会打猎呀,好哇好哇,我的同窗们没有一个能打猎的,我以为只有那些战场上的将军们才会不怕猛兽,想不到农家的汉子这么厉害。” 顾青山被他夸的挺舒服,就是肚子不争气的咕噜了一声,便咳了一声道:“行,那就这么说定了,哪天去我会提前告诉你,挑个书院放假的日子吧,别耽误孩子们读书。你的书童不是会做饭么,若有什么缺少的,只管跟我说,旁边的菜地、还有鱼塘都是我家的,你要吃菜吃鱼自己随意就行,乡下地方没那么多讲究。” 季布见人家要吃饭,就不好意思久留,也快到上课的时辰了,便告辞离去,其实他本心里真想 36.哄着她 (13) ,忽然掉进一个坑里,一下子没到了脖子,不过他会凫水,扑腾几下就爬了上来,朝着他大喊:“青山,我们村也淹了,幸亏听你的话,在村边打了埝子,不然地里的东西一点都留不下。现在怎么办呀?” “去村子里跟大家商量吧。”顾青山看看村口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就等了王连喜几步,和他一起去村口。 几个老农正围着宁馨爹七嘴八舌地叹气议论,大家都猜测是这几天雨水太大把上游的埝子冲破导致的,想来想去,还是得去拒马河口重新打埝子,要不然水位降不下去。这次就不能老少一块上了,顾青山带了二十多个年轻力壮会凫水的小伙子费了好大的劲才到了拒马河旁边。王连喜也回自己村里招呼了十来个壮劳力,三十多个人费了大半天的力气,直到夕阳西下才把埝子重新打好。 “上回咱们打了那么厚的埝子,怎么会被冲开呢?这次更厚,应该没问题了。”有人说道。 其实这也是大家心里共同的疑问,拒马河的水流再大,也是顺流而下。涞水河在侧面,并不受到直接冲击,没理由一夜之间冲垮埝子。若说有人故意破坏,也想不通,淹了别人的地,不也淹了自己的么?谁会干这么傻的事。 水流变小,涞水河的水位逐渐低了下去。大家沿着泥泞的河岸往回走,走到塔前村村边那棵歪在河里的老柳树旁边的时候,突然有人喊道:“看,那有个人。” 大家一起看了过去,发现不是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具尸体。披头散发的男人,衣服已经被刮破,身体被泡的发白发肿,腿上还缠着半个麻袋。被老柳树的树枝挂住,那人才没被冲下去。 “是吴小力,真的是吴小力。”有人吃惊的大喊起来。 宁家庄的人一拥而上,挤在一起仔细瞧,竟然真的是吴小力。 塔前村的王连喜忽然冷了脸:“这小子怎么会出现在我们村,看样子应该泡了一天了,如果水位降不下来,可能还见不着他。你们看,他身上还挂着麻袋片,说不定就是他去扒开埝子,引来的洪水。” 他们同村的人怕引发不必要的纠纷,赶忙打圆场:“丸子你别瞎说,人家干吗要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就为了淹咱们的地,把自己的命搭上?再说他们村在下游,也会被淹的,难道他们家就乐意一家人没饭吃?” 宁长水抱着肩忽然扯了扯嘴角:“你还真别说,这事说不准。就算他路过涞水河边被冲下来的洪水淹了,也不该出现在这里。他家的 地已经卖完了,先前为了给吴大力花钱买差事就卖给了青山五亩地,后来剩下的五亩在他们一家去县城享福的时候卖给了我。昨天吴小力回了村子,因为他哥下了大狱,他们没钱花了。竟然来找我要钱,说是因为当初地卖便宜了,被我赶了出去。他们家没地了,或许他想的就是……要倒霉大家一起倒霉。” 几十个人都沉默了,只有涞水河还在潺潺不息的流淌,突然有人破口大骂:“这个丧良心的王八蛋,坑了咱们几百户人家,就算水落下去,地里的庄稼死不了,但是肯定要减产的,就让他们家赔钱。” “对,找他们家去讨个说法。”众人义愤填膺,正在商量要不要把他打捞上来,带着他的尸体去宁家庄的时候,就见吴小力的爹娘、媳妇,还有尹四婶、小栓媳妇、小霞都踩着泥泞,急匆匆的跑了来。 “找你家吴小力是吧,在这呢。”人群中有人扬声说了一句。 吴家的人到了近前,都吓傻了。小力娘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小力爹跪在泥地里嚎啕大哭,他媳妇一下子瘫坐在水边,连哭都忘了。 尹四婶走到近前看看,慌得张着双手直抖,忽然转过身去看向顾青山:“青山哪,你们看到小栓没有?看见没?” 众人表情冷漠地看着他们,尹四婶急的哭了起来,小霞过来抹着泪哭道:“青山哥,我求求你了,你们到底有没有看见我哥呀?” 顾青山叹了口气,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们出发来打埝子的时候,他并没有和我们一起来,我们在河口忙了一天,午饭都没吃呢,怎么会看到他。” 落在后面的小栓媳妇也跟了过来,一看河里的吴小力,吓得腿一抖就瘫在了泥地上:“完了完了,肯定完了,我就说不让他们来,他们非要来,我……” 她双眸涣散、喃喃自语,尹四婶急的扑到她身前,疾言厉色地逼问:“你知道他们出来干什么是吧?我就觉得你知道什么,要不然你怎么撺掇我们来河边找?” 小栓媳妇此刻也是六神无主,张了张嘴哑声道:“他……他们……昨晚,吴小力来我们屋里,说要……要去扒了埝子,淹死顾青山一家。说……咱们倒霉了,别人也甭想过好日子,都……都死了算了,我……” 尹四婶一个大嘴巴子就抽在了她脸上:“你怎么不拦着,你怎么不来告诉我?你是人吗,你就让他们干这损人不利己的事,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呀。” 众人怒目而视,有的已经忍不住骂 着他们两家讨要赔偿了,尹四婶连连磕头求人们帮忙找找她家小栓,却没人应声。 顾青山扫了一眼,便默默离开了。他不会去报复这些妇道人家,但是也不会帮忙去寻找尹小栓。人家都想淹死自己一家了,还要抓紧时间去救他回来吗?他没那么烂好心。 最终,尹四婶回家叫来了尹家的人帮忙寻找,沿着涞水河找了三天没找到,眼睛都快哭瞎了。人们后来考虑,若是没有被水冲进涞水河,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沿着拒马河冲进白洋淀了。七天之后,终于在白洋淀的一丛芦苇边发现了已经快要泡烂的尹小栓。 人贱自有天收,面对使劲作的人不用急,早晚有遭报应的时候。 第110章你有病啊 吴小力和尹小栓的闹剧持续了半个月,出殡的时候就被全村人唾骂,之后有其他村子的人听说是他们引来的洪水,纷纷上门讨说法,要求赔钱弥补地里的收成。 吴小力的爹娘实在没法子,只好远走他乡去投奔亲戚。他的媳妇回了娘家,打算改嫁。尹家又多了一个寡妇,自然被人指指点点,关键是没留下一个后人,尹四婶整日以泪洗面。 小栓媳妇也有心思想改嫁,只不过他娘家哥嫂都是黑心的,恨不得卖了她换钱,所以她不敢回去,只能自己慢慢寻觅一个合适的,再做打算。 好在尹家有几亩地,虽是遭了灾,也勉强够三个女人吃喝。秋后,吴大力的被判了流放三年,小霞哭哭啼啼地送走了他,答应等他回来。 转眼,寒冬过去,又迎来生机勃勃的春天,宁馨的肚子也再次鼓了起来。别人都夸她有福气,这么快又怀上了,只有宁馨自己心里清楚,能怀不上么?这一冬天怎么过来的,上了冻以后,他们修园子的活儿歇了,砖窑也停了,他白天在家哄儿子,晚上压着她无休无止地索要。 过年的时候,白雪皑皑,宁馨被男人滋润的小脸粉红透亮,回娘家时秦茱萸笑着问她是不是又怀上了。把了脉,还真没怀,她便说:“我敢打赌,到不了团子抓周,阿馨肯定怀上老二。” 顾青山在一旁淡笑不语,只悄悄问怀里的胖儿子:“你想要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九个月的团子已经会爬了,高兴了还能摇摇晃晃的走两步,他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看向老爹,嘻嘻一笑露出几颗奶白色的小门牙:“嗲……”小家伙叫了一声,似乎是害羞了,一转身挣脱了爹爹的怀抱爬到炕里头,趴在阿竹身边, 嘿嘿地用了好大力气憋出一个字:“妹……” 宁馨惊喜的看向儿子,宝贝疙瘩一直只会说爹和娘这两个字,如今竟然学会说妹了,看来下一胎肯定要怀个娇娇的小棉袄。 回到家,顾青山一如既往的的猴急,吃过晚饭就往媳妇身上扑。宁馨却不乐意了:“你能不能温柔点,你总是这个样儿的,能生出来一个温柔漂亮的小闺女吗?” 顾青山搓着手嘿嘿地笑:“好好,我温柔、温柔,咱们要造个乖乖的小女娃出来。” 团子在姥姥家玩了一天也累了,睡的很踏实。刚好留给夫妻俩恣意折腾的空间,刚开始顾青山牢记妻子的嘱咐,温柔缠绵,后来渐入佳境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激情中的男人哪还顾得上温柔,横冲直撞的怎么痛快怎么来。 新的一年开始种瓜点豆的时候,宁馨就干不了力气活儿了,顾青山体格好,手下又有十八罗汉帮忙,种三亩瓜五亩地一点都不费力。 春风和煦的傍晚,夕阳已经下山,四野都被夜幕笼罩,忙活了一天的顾青山到自家菜地里拔葱,却忽然发现不远处的涞水河边有一个女人的影子在晃动。 从背影看不出那人是谁。但是能看到她抽噎着在抹泪,一步步走向河沿下,似乎是要轻生。 “喂,那是谁呀,你要干什么?”他扬声问道,大步走了过去。 “我……我不想活了……”女人哭哭啼啼的转过身来。 看清了女人的容貌,顾青山面上一寒:“你想跳河寻死?” 小栓媳妇哭的梨花带雨,悲戚的点点头,只是点头的动作过于大了一些,身上被高腰襦裙裹着的胸口也跟着一颤一颤的抖动起来。 顾青山冷着脸看向涞水河:“你要寻死,我不拦着,但是我提醒你。这涞水河并不深,你跳下去也未必能淹死,不过水底有甚多石头,若是碰到脑袋或是腰上,有可能落下一辈子的残疾。你想好了,是这么健全的活着好?还是半死不活的成了全家的拖累好?” 话说完了,他转身就走。小栓媳妇一看就急眼了,原本她想好的说辞还没派上用场呢,在水里和他密切接触的想法也没能实现呢,怎么能让他走了。罢了,一不做二不休,就跳下水去,不信他见死不救。 “噗通……”身后传来落水的声音,顾青山脚步一顿,有心想不理她,可是谁又能那么狠心,明知一个大活人一会儿就会变成死人却能毫不在意? 入了水的小 栓媳妇正在拼命挣扎,甚至惊恐的喊起了救命,她原本笃定顾青山会下水救她,此刻却慌的四脚乱扑腾,北都找不着了。 顾青山看她折腾的差不多了,就在旁边捡了一根粗树枝,一头伸进水里,另一头踩在脚底下。 连着灌了几口水的小栓媳妇一下子抓到了救命稻草,拼命揪着不放,把头探出水面连着喘了几口粗气。事情并不像她预料的那样,顾青山不仅没有跳下水救她,就连拉着树枝拽她上去的动作都没有,只是冷漠的瞧着她,脚底下踩着树枝,等着她自己往上爬。 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样冷漠,听说宁馨怀孕了,那他不就需要女人了么?跳进水里救人,这么光明正大的占便宜机会,他居然不要。他不肯下水,小栓媳妇原来计划的扯破衣裳勾搭他的事就实现不了。没办法,她只得使劲拽着树枝爬上了岸,趴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顾青山高大的身子立在河沿上,冷冷说道:“现在知道自己不想死了吧,快回家去吧,再出别的幺蛾子,别怪我不客气。” 小栓媳妇见他抬脚要走,抓住最后的机会扯了一把胸前凌乱不堪的衣裳,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胸脯:“青山……我,我早就看上你了,我知道你有媳妇孩子,不可能和离。我不求名分,就想跟着你就行,宁馨怀孕了,不能伺候你,我愿意伺候你,我什么都不要,只是特别崇拜你这样的男人,咱们这十里八村再也找不着第二个。” 顾青山迈出去的脚转了个弯又收了回来,小栓媳妇趴在地上首先看到的就是他的脚,心中欢喜地抬起头,希冀地望向头顶高高在上的男人。 “你有病啊。”顾青山双眸冷的能射出刀子来,狠狠瞪了她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宁馨正在厨房里做饭,刚刚学会走路的团子摇摇晃晃的走过来走过去。锅里的油都要冒烟了,才见顾青山拎着几颗大葱回来。 “怎么拔颗葱这么慢?”宁馨一把夺过来,赶忙清洗干净,切段爆炒。 顾青山抱起儿子挡住油锅的方向:“碰上一条疯狗,差点被她咬了。” 宁馨用铲子在锅里翻了几番,回头道:“那你没事吧?伤着没?” 媳妇担心了,顾青山笑笑:“没事,我把她赶跑了。” 春天活儿多,很快就忙了起来,顾青山也就把这事忘到了脑后。后来听说小栓媳妇回娘家了,被她哥嫂嫁到很远的太行山里面去了。 园子修的有些模样了,谭士 礼作为新上任的保定太守来这里巡查了一回,非常高兴的告诉顾青山,这里果然是他们夫妻俩的福地,去年给团子过了满月回去,就怀上了,很快就要生了。顾青山也真心实意的替大哥大嫂高兴,指着宁馨的肚子说,如果我家是个小闺女,你家是个儿子,等他们长大以后可以结亲呀。 谭士礼高兴地应了,猜测他们家的姑娘肯定像宁馨一样貌美敦厚。 宁馨也是一直盼着自己的肚子里生出来一个女娃,一儿一女,凑一个好字。可是年底分娩的时候,却有点小失望,又是个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利用中午的时间抓紧补齐了,下午下乡扶贫,最近好忙啊 第111章中年甜蜜日常1 顾青山给次子取名顾修武,小名就叫阿武,这个孩子比老大还费劲,倒是没有那么胖,不用担心坠手抱着累。但是他太好动了,八个月就早早的学会了走路,出溜出溜的到处乱跑。老二虚三岁,老大四岁半的时候,村里人时常能瞧见宁馨拎着一根小树枝追着两个孩子跑,累得她呼哧呼哧大喘都追不上。 说来也奇怪,这俩孩子就是听他爹的话,只要远远地瞧见老爹的影子,肯定飞快的跑到他跟前站住,就算娘追上来也不在乎了。 顾青山忙了一天,无论多累,瞧见两个虎头虎脑的儿子,就浑身是劲。一个扛在肩上,一个抱在臂弯,笑呵呵地带着他们去果园里摘果子。 这个时候,宁馨就会转身回去,做上一桌好菜,等着父子三人回家。顾青山总会指着家里的炊烟告诉他们:“看,娘又做好吃的呢,咱们回家去吧。” 回到家,兄弟俩赖在父亲身上不肯下来,像小猴子攀着大树一般,总得宁馨板了脸拿起打屁屁的小树枝,他们俩才肯坐在桌边乖乖吃饭。 哥俩缠着父亲的好日子在妹妹顾苗苗出生之后就光荣结束了,面对这个娇嫩的小妹妹,两个哥哥既喜欢又嫉妒。自从妹妹出生以后,娘亲再也不拿着小树枝追他们了,干脆把他们扔进了学堂里,早早地跟着夫子开蒙。 老爹更是过分,吃饭的时候都把妹妹抱在腿上,总会把她举的老高逗她笑,馋的小哥俩眼巴巴瞧着。后来,谭家的儿子谭子卓来了,他们俩再也没时间琢磨妹妹了,因为谭家的儿子太淘了,老实巴交的小哥俩儿简直招架不住。 如光荏苒,幸福的日子过得特别快,一转眼就到了宁馨三十岁生辰的日子。 “ 娘,我们摘了好多桂花,给我们做桂花饼好不好?”九岁的小姑娘顾苗苗举着一把漂亮的桂花枝跑了进来。 “好啊。”宁馨接过来,欢喜地摸摸女儿的头,柔声问道:“桂花树那么高,谁帮你摘得?” “是坛子哥哥和二哥爬到树上摘得。”小姑娘甜甜一笑。 “哦,”宁馨担忧地望一眼院子里正在舞枪弄棒的两个少年郎,轻声嘱咐闺女:“以后不要让坛子哥哥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万一受伤了怎么办,他是咱们家的贵客,不是真正的乡下人,你知不知道?以后你多跟着你大哥读书,少跟你二哥在一块玩。” 小姑娘忽闪着大眼睛看看娘亲,认真的点头:“我知道了,娘。” 晚上吃饭的时候,小姑娘刻意坐在了母亲和大哥中间,规规矩矩的。顾青山看看满满一大桌子菜,高兴地点点头:“阿武,来给爹娘倒上酒,你们哥儿三也都倒一点,男人么,都十好几了,可以喝点了。” “好嘞!”顾修武麻利地站起身来,拿了酒壶给大家倒酒,爹娘都倒了满满一杯,到大哥顾修文这,他犹豫了一下,倒了一小点。接下来给谭子卓倒酒就不客气了,一下子就是大半杯。给自己倒也是大半杯,然后嘿嘿地笑着坐下。 顾青山扫一眼各自的酒杯,微微一笑,端起杯来:“今天是你们娘亲,坛子婶婶的三十整寿。咱们每人敬一杯酒,说两句祝酒词,说得好的有奖,说的不好的挨罚,从我开始啊。” 小家伙们都觉的这个好玩,四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瞧着,就见顾青山端起酒杯转向宁馨:“阿馨,你嫁给我十四年了,如今咱们的儿女都长大了,修文十四,修武十二,苗苗九岁,这些年你忙着照顾家、照顾孩子和我,受累了。我感觉这些年的日子就像吃饺子,还没尝明白啥馅,就咽下去了。如今,孩子也大了,都进学堂了,咱们也人到中年,以后吃饺子得吃慢点,品品滋味。来,媳妇,我敬你一杯。” 宁馨受不了他在孩子们面前一本正经的模样,脸有些红,不好意思的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递到唇边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 “哎,媳妇,我说了这么多,怎么你也得说一句表示表示吧。”顾青山把空酒杯放到桌子上,阿武眼疾手快地帮老爹满上。 “我说啥?”宁馨一愣。 “要不……就说说你当年是怎么喜欢上我的,孩子们也不小了,让他们取取经。”顾青山坏笑着逗媳妇。 阿武和 谭子卓齐刷刷的坐直了身子,黑眸晶亮:“好,好,我们最爱听这个。” 苗苗小脸有点红,看着两个一本正经的坏小子,捂着小嘴儿笑了起来。 宁馨受不了他一本正经,更受不了他一脸不正经,脸色腾地一下红透了,咬唇瞪眼的吭哧了两声,也没能说出话来。顾修文淡定地看着老爹耍不要脸,欺负老实巴交的娘亲,只低声提醒了一句:“娘,我爹就是想让您夸夸他了,您就夸两句吧。” 被他一提醒,宁馨终于明白自己可以说什么了,咳了一声稳定一下情绪说道:“你爹,是咱们家最辛苦的人。这些年白手起家,从一无所有,到现在咱们家城里、镇上都有铺子,这么多果园、田地,鱼塘、砖窑、车队,这些都是你爹的功劳。你们也要好好念书,将来像你爹一样有出息。” “噗!”顾修武笑喷了:“娘,我爹小时候就没念过书,您还说让我们念书,然后像他一样。我觉得吧,我其实不用念书就能像我爹一样。” 一到教育儿子的问题上,宁馨就板了脸,十分严肃的训斥儿子:“你胡说什么,不念书怎么行,以前靠种地就能养活一家人,现在不认识字怎么去铺子里收账。娘就是因为不认识字,才不得不带着你大哥去,你休想偷懒。” 顾修武吐吐舌头,夸张的叹了口气:“唉!跟我爹说话的时候就是一个成语:柔情似水,跟我说话的时候就是另一个成语:疾言厉色。娘啊,您能不能一视同仁哪。” 顾苗苗掰着纤细白嫩的手指头数了数,笑道:“娘,今日我二哥一口气说了三个成语,有进步哦。” 宁馨被闺女逗得噗嗤一笑,绷不住脸了。顾修文端起酒杯,晃了晃可怜的一点残酒,温和笑道:“娘亲是咱们这十里八村最美的女人,又温柔又善良,还能干,手下的婶子大娘们从七仙女发展到二十五支花,咱们家的蜜饯在京城都畅销的很,最重要的是生了我们兄妹三个,文武全才,妹妹可爱懂事,娘,这都是您的功劳,儿子敬您一杯。” 谁不乐意被人夸呢,宁馨被长子夸得美美的,含笑喝了一口。 十三岁的谭子卓比顾修武大一岁,觉着按年龄该排到自己了,便争先恐后地端起酒杯:“婶婶,我从小在家体弱多病,后来爹娘把我送到您家暂住,我这体格就变得越来越好了。您做的饭菜堪比珍馐美味,穿上您做的衣裳立马玉树临风,我们在这里过得无忧无虑、欢天喜地、知书达理,也希望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吉祥如意。” 说完,少年郎干脆利落的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坐下去的同时却看向了顾苗苗,得意的一努嘴:“怎么样,苗苗,我用了几个成语呀?是不是比你二哥强多啦?” 苗苗很认真的掰着手指数来数去,越数小眉头皱的越紧,最后不得不求救的看向谭子卓:“坛子哥哥,你说的太多了,我记不住,要不你再说一遍?” 大家忍不住哈哈大笑,苗苗被人们笑得红了脸,抿了抿樱桃一般的红唇,也难为情的笑了。 一顿饭大家吃的开开心心,饭后顾青山抢着洗了碗,让媳妇歇会儿。小孩子们睡得快,一更天一过,都香香甜甜入了梦乡。 顾青山关上卧房的门,把几个孩子的呼吸声阻隔在门外。这个门是今年春天,宁馨特意央求他弄上的,以前这几间屋都没有门,只是挂个门帘而已。孩子们大了,她总怕被他们听见动静,炕上越来越放不开。他却不在乎,变着花样图痛快,最后她只得想出这么一个加道门的法子。 “媳妇,你都三十了呢。”顾青山一边脱鞋上炕,一边坏笑。 “你是嫌弃我老了吗?”宁馨低头铺被窝,没看他。 “不是,嘿嘿!你有没有听过村里人们说的一句话: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说的就是你们女人。”他双手不老实地来解她衣裳。 这话宁馨自然是听过的,说是女人二十上下的时候没什么强烈的欲念,反倒是三十以后更想那件事。可是她才不信呢,这肯定是男人们编排出来的瞎话。 “你……越来越不正经。”宁馨推开他的大手,飞快的钻进被窝。 她躲了,他也不怕,反正炕就这么大,躲能躲到哪去。慢条斯理的褪了身上的衣裳,他挤进她的被窝里。这么多年的夫妻,他自然知道媳妇哪些地方碰不得,便专挑那令她心浮气短的地方下手,几番撩拨,宁馨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做好了迎接他的准备,却不见他有所动作,只一味地挑弄着她。 “你……你到底是要……还是,还是不要。”宁馨娇喘着问他。 “你想要?想要就自己动手啊。”他在黑暗中偷笑。 “你……你怎么越来越坏!”宁馨快要受不住了,在他胸膛上咬了一口。 “我不发坏,你就不会主动,我早就摸透着规律了,来吧,咱们今天试一试……看谁先坚持不住。”他唇舌并用,手指轻挑慢捻,就是不动看家本事。 成亲这么多年,宁 36.哄着她 (14) 苗苗要礼物,当时苗苗手里正捧着一盆精心栽培的珍珠萝,就借花献佛送给了他,并嘱咐他一定要照顾好这盆小草。 谭子卓对这盆小草特别精心,按时浇水、施肥,还细心地给它松土。边关昼夜温差大,白天他会把它拿出去晒太阳,晚上从没忘记过捧回帐中,摆在床头让它陪着自己一起睡。 顾修武拿着一封书信回了大帐,谭子卓马上双目炯炯地看了过去:“又来家书了?是不是苗苗写的?” “这还用说,大哥不在家,我们家老四才四岁,还不会拿笔呢,能写信的只有老三了。”阿武嗤啦一下撕掉封口,拿出信笺,没等他看一眼,就被旁边的谭子卓抢了过去。 抢去了却不急着看,先捧到脸上闻了闻:“嗯,真香,是用茉莉花熏过得,苗苗就是心细。” 阿武无奈地白了他一眼:“你说我们家的家书,每回你都抢着看,你算哪门子亲戚呢?” “我算你们家半个儿子,行了吧。”谭子卓不慌不忙地展开信笺,一个字一个字的细读起来。苗苗的笔迹纤细柔软,看到字就让人觉得浑身舒服,信里说的无非是一些家中的琐事,爹娘想你和大哥啦,小四会念《三字经》啦,家里的小羊下崽了。 他嘴角微翘,一边看一边想象着苗苗写这封信的样子,心里头像有一朵花慢慢绽开,既香又美。看到最后,他把信纸轻飘飘的还给顾修武。忽然,他的笑容一顿,一把夺了回来,急切地重读最后几句。 “二哥,最近有一件事情发生,不过,我还不能告诉你是什么,等你明年回来就知道了。好啦!不说了,你保重身体,早点回来吧。” 一件事情发生……一件事情……会是什么事情,她才不肯说出口呢?他想象着她写这几句话的表情,然后就不肯再写,此刻是不是娇羞的红了脸? 难道——是爹娘去顾家给他们定亲了? 她知道自己和阿武在一起,可能会看到家书,所以才不好意思写的。对,一定是这样! 可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爹娘不给自己写信说一下这件事呢。 谭子卓拧着眉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踱了两步,把信笺攥的死死的。顾修武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抢了过去,快速的扫了一遍,见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家中一切都好,就安心地折起信笺,打算重新装回信封里。 “等等,”谭子卓抬手拦住:“你看看最后那几句是什么意思。” 顾修武粗枝大叶,根本就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展开信笺又把最后几句仔细看了看。“没什么呀,这丫头,就是喜欢神神秘秘地让人猜。肯定不是什么坏事,要不然她不会是这个语气。我看着她从小长大的,还不了解她。” 谭子卓沉不住气了,摇摇头,闷声道:“你说,会不会是你爹娘给她定亲了?” 顾修武天天跟他在一起,当然知道他的心思,只不过没跟家里挑明说,毕竟妹妹还小,不着急。“不可能,你放心吧,我们宁家庄的规矩都是十五岁及笄以后才定亲的。苗苗今年才十四,你急什么呀。” 谭子卓没有答话,心事重重的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那巴掌大的一盆珍珠萝。外面的月色很美,他翻身起来,抱着小花盆去外面晒月亮。 正在洗脚的顾修武大喊:“你疯了,大冷天的去外面干嘛?” “没事,晒晒月亮,你先睡吧。”谭子卓大步出帐,找了一处没人的荒草地坐下,轻轻抚着珍珠萝的叶片,暗自神伤。 两年没见她了,真的很想她,他不敢回去,怕见到她就不想回来了。当初在爹娘面前夸下海口说自己一定能坚持三年,是不想让家里人认为自己没出息,不能吃苦。可是现在,他动摇了。 “苗苗,你会等我的是不是?”他轻柔地抚摸着珍珠萝的每一片叶子,就像抚着她娇嫩的脸颊。可是他越想越觉得不踏实,万一是真的呢?也许她现在不喜欢那男人,只是爹娘帮她订的亲,但是这之后就不一样了,那男人成了她的未婚夫…… 未婚夫…… 谭子卓再也不敢顺着这条线往下想了,呆愣愣的坐了一会儿,起身回营帐。他决定好了,明天就去找马将军请假回家,别人或许做不到,但是马辉肯定会帮他的。 果然,第二日顾修武早晨操练之后,就见谭子卓背上包袱,骑在了高头大马上。 “今天珍珠萝蔫了,我有不详的预感,我要回去一趟,你帮我照顾好它。”他头也不回地打马就跑了,留下顾修武在原地干瞪眼。 阿武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挺聪明一个人,怎么碰上女人的事就昏了头呢,大冷天的,你把个小草拿到外面晒月亮,能不蔫吗?” 虽然只是八月初的天气,可是这里是西北边塞,胡天八月即飞雪,天气忽冷忽热的,尤其是晚上。 谭子卓日夜兼程,身边的几个亲兵都累得快要吐了,他却还精神抖擞。他恨不能生上一 双翅膀,一下子飞到宁家庄去,可是思来想去还是先回了京城。他要问清楚究竟怎么回事,一下子出现在苗苗面前会不会吓着她?她肯定会问,为什么二哥没回来。 谭子卓飞奔着跑进门的时候,谭士礼正在前厅与顾修文谈话,对于这个刚刚入职翰林院的年轻人来说,长辈教导的官场经验是最有价值的东西。 “爹,我回来了。”两年没见爹娘了,他自然也很想念,激动地给父亲磕了个头,喜笑颜开。 “儿子!哎呦,坛子回来了,快快,快去告诉夫人,天天念叨你呢。”谭士礼赶忙吩咐下人去后宅报信。“好儿子,长高了,壮实了。” 顾修文也走上前来,拍拍谭子卓的肩膀:“坛子,你比以前英气了不少,阿武呢,他回家了吗?” 谭子卓从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他了,不过还是要先拜见老爹的,此刻便转过身来,用力捏了捏他肩膀:“阿文哥,怎么样,力气大吧?对了,我问你,最近你家有什么大事对吧,是关于苗苗的吧?” 顾修文面色一怔,轻声问道:“你是为了这件事才赶回来的?” “到底什么事,你快说。”谭子卓手上不由自主的用力。 顾修文抬起朗星一般的眸子,看看谭家父子,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住,也没必要再瞒着了,便说道:“最近,我爹娘给苗苗定亲了,是长水伯伯家的儿子,憨厚老实,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 顾修文渐渐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了谭子卓难以置信的目光,满脸的受伤和绝望。爹娘和他都知道坛子喜欢苗苗,可是爹娘不愿意让苗苗远嫁,也不愿意让她嫁进京城的大宅门,这才早早地给她订了亲,想让坛子断了那点念想。 谭子卓转头看向父亲,委屈的含了泪:“爹,我走的时候,是怎么拜托您的,您是怎么答应的。连儿媳妇都看不住,我……” “儿子。”李红樱拎着裙子一路小跑的来到前厅,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一把拉住儿子手腕,紧张的问:“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谭士礼无奈地摇摇头:“顾家的苗苗定亲了,他就疯了。我怎么知道他们家提前给她订了亲呢,不都是及笄以后才定亲的么?再说了,你一走就是好几年,爹怎么知道你回来以后是不是变了心思。爹也是怕耽误了苗苗,才没有提前定下。人家就一个女儿,怎么舍得让她远嫁?” 李红樱听懂了怎么回事,拉着儿子柔声哄:“坛子别急,娘去帮你 劝劝,让你顾叔叔和婶婶考虑一下咱们家,儿子……” 谭子卓这下真的急了:“什么叫考虑?什么叫我变了心思?怎么你们当初不会变了心思呢,凭什么我就会。我天天想着她,我天天照顾她那盆小草照顾的可好了,我就等着回来给她看呢。你们……你们在乎我的想法吗?” 他一把甩开母亲的手,大步往外跑,后来传来爹娘急切地喊声。“你去哪?” “我去把媳妇抢回来,指望你们是指望不上了。”谭子卓气呼呼地出门上马,风驰电掣而去。 原本快马加鞭还得十天的路程,七天他就到了,屁股已经颠的麻了。 远远地瞧见鸿饮书院,瞧见顾家的一大片房子,谭子卓心里沸腾了。这些天他已经想好了,必定是顾叔和顾婶不知道自己对苗苗的一片心意,才让她和别人定了亲。只要自己去了以后跟他们表白心迹,跪在地上求他们,他们肯定会同意让苗苗退亲,把苗苗嫁给自己的,毕竟自己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跟苗苗的情分也非同一般。 飞马过了涞水河,他忽然勒住马缰,调转马头回来。刚才匆匆一瞥,河边有两个洗衣服的女人,虽然没看清容貌,但是他似乎能感觉到那里有他朝思暮想的姑娘。 “苗苗?”他走到近处,翻身下马,站在一个皮肤最嫩最白的姑娘身前。 顾苗苗歪头看看眼前的男人,先是纳闷,转瞬就笑了:“坛子哥,你回来啦。” 谭子卓的一颗心踏实多了,她能一眼认出自己,而且还这么高兴。“嗯,回来了,走,咱们回家吧,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你的珍珠萝我养的可好了,特别水灵,像你一样。” 苗苗眸中冒出惊喜的小火苗:“还活着哪!我当时不懂,后来听我爹说边关很冷,还有风沙,那小草到了那里肯定就死掉了。我还伤心了好几天呢,对了,我二哥呢,他是不是也回来了,是不是也像你一样长这么高了?” 谭子卓拉起她的小手,欣慰笑道:“我怎么舍得让它死掉呢,那是你送我的,我还想留着咱们成亲的时候摆在洞房里呢。” 苗苗完全愣住了:“你……你说什么?” 宁珊珊也在旁边洗着衣裳,见一个陌生的男人跟苗苗热络讲话,她就注意上了,此刻见他竟然拉住苗苗的手,还说这样调戏的话,可就恼了。拎着捣衣砧上前就是一棒子:“你胡说什么呢?苗苗已经和我弟弟定亲了,你别乱讲。” 谭子卓 抬手挡住,揽住苗苗的腰,把她护在自己身侧:“我没乱讲,我是认真的,我要娶苗苗,她很快就会和你弟弟解除婚约的,你刚好回去告诉你弟弟,让他做好准备吧。” 顾苗苗此刻才感觉到不该与他如此亲昵,都是小时候在一起玩习惯了,他总是拉着她的手上山下山,刚才被他拉起手的时候,她才没有反应过来。 她一把推开谭子卓,惊怯地说道:“坛子哥,你……你别这样,我真的定亲了……” 忽然被心上人一把推开,谭子卓心里简直要碎了:“苗苗,我从小就喜欢你,一直想等你长大再跟你说。叔叔婶婶肯定是因为不知道我喜欢你,才让你跟别人定亲的,走,咱们现在就回去,我要跟他们说清楚,求他们把你嫁给我。这世上,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苗苗,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苗苗已经完全傻掉了,根本就消化不了他说的话,只呆呆地看着他。 宁珊珊不是小姑娘了,早就嫁做人妇,孩子都会跑了。她听爹娘说起过这件事,比苗苗更明白其中的缘由。“你是谭大人家的儿子是吧?我告诉你吧,青山叔跟我爹是一辈子的交情,这事他们并没有藏着掖着,只不过苗苗不知道罢了。就是因为你对苗苗有心思,青山叔才特意找我爹说早点定亲,早点成亲的。因为他们不想让苗苗远嫁,而且你的心思也只是你自己,苗苗并不喜欢你,你再对她拉拉扯扯的,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番话让谭子卓如遭雷击,好半天才缓过神来,难以置信的问道:“你是说,他们都知道我喜欢苗苗,就是因为不想让苗苗嫁给我,才早早地给她定亲?” “对,就是这样,所以你也别去顾家让他们为难了。我们都知道你们两家关系好,没必要为了这件事闹僵,苗苗已经和我弟弟订亲了,你不可能娶她了,你快走吧,回你的京城去。” 谭子卓张开的嘴忘了合上,前后想了想,忽然明白了。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心思,阿武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又怎么可能不跟家里人说。回想前几天顾修文一点都不惊讶的表情,他分明也是知道的。自己的爹娘呢,一直没有急着给他们定亲,就是不希望他们在一起吧。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她,却没有一个人出来成全。为什么?为什么呢?是他不够优秀,对苗苗不够好? 一个理智崩溃的男人是可怕的,他突然抱起顾苗苗就上了马,对宁姗姗道:“去告诉顾叔叔,就说苗苗我带走了,此生,非她不娶。” 一骑绝尘,苗苗的惊呼声淹没在马蹄声之下,很快就消失不见。 115番外:哄媳妇 一路狂奔,苗苗被颠的快要吐了的时候,谭子卓终于勒住马,抱着她下来,轻轻放到了草地上。 苗苗噘着嘴,满脸的不高兴:“坛子哥哥,你这是干什么呀?我要回家。” 他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满脸哀伤:“苗苗,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是不是很讨厌我?” 被问到这个问题,顾苗苗有点害羞了,垂下头去轻声道:“我不讨厌你,不过,我也不知道喜不喜欢。” 谭子卓默默地看着她,两年没见,她更漂亮了,长成大姑娘了,羞答答的模样更加让人心动。可是,她却定亲了,要嫁给别的男人。 鼻子一酸,眼里便含了委屈的泪:“苗苗,我从小就喜欢你。一直在默默地等你长大,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边关历练吗?他们都觉得我吃不了苦,可是我想保护你,所以我什么苦都能吃,什么辛苦都能忍受。你送给我的珍珠萝,我每天早上拿出去晒太阳,晚上拿回来放在床边,让它陪我睡觉。我觉得照顾它的时候就像在照顾你,所以特别细心。可是……你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定亲了,我,我觉得活着没意思了。” 苗苗记忆中的谭子卓一直是阳光明媚的,能想起来的就是满脸欢快的笑意和一口大白牙,却没见过今天这样泫然欲泣的表情。 她有点慌了:“坛子哥哥,你别这样行不行,你当我哥哥好不好。以后我跟你叫二哥,跟我二哥叫三哥,行吗?” 谭子卓看看天真的小姑娘,无奈的摇摇头:“苗苗,我不想做你哥哥。做哥哥只能在你小时候保护你,你嫁人以后就被别的男人带走了,我想做你丈夫,可以保护你一辈子。你愿意吗?” “可是……可是……”都已经定亲了呀,如果现在退亲,岂不是很对不起人家。 “那你喜欢他吗?”谭子卓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表情。 “我……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宁雨哥哥也挺好的,爹娘都说他老实本分,不会欺负我。”苗苗如实答道。 谭子卓忽然粲齿一笑:“那就是不喜欢,要是喜欢怎么会不知道呢?苗苗,我早就想带你去看海了,咱们现在去吧,好不好?” “看海呀,”苗苗眸光一闪,很快又黯淡下去,看海的确是她一直向往的,小时候在学堂里读《庄子》秋水篇的时候,她就特别向往大海的宽广。作为一个最远只到过白洋淀的孩子,她简直想象不出大海会是什么样子的。“可是 ,我得回家去呀,你这样把我抢出来,我爹娘会担心的,还有啊……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爹娘也会抬不起头来。” 苗苗是个懂事的姑娘,这一点谭子卓一直知道,但是他没法子,若是能好好地解决这件事,他也不想这么做的。 “苗苗,你放心吧,不会的。宁家跟你们家关系好,不会因为这件事到村子里到处乱说的,我也是看着河边只有你们两个,才让她去转告顾叔叔。若是有别人在场,我也不会这么说的。你放心吧,顾叔叔那么聪明,肯定会想法子遮掩此事,不会让你的名声受损,而且,他们知道我肯定不会伤害你的。苗苗,你跟我去吧,我求你了行吗?你跟我去这一回,我就死心了,以后你要嫁人我也不拦着。我知道这么做不对,可是没有办法,不然我会难过一辈子,命都不想要了。” 说着说着,他又哽咽起来,顾苗苗实在受不了他这样,看到他要哭的样子,她更加想掉泪,便嗫嚅道:“我,我要是答应你,是不是很疯狂?” 谭子卓狂喜抬头,一把拉住她手腕:“苗苗,你答应了?答应了是不是。太好了,咱们走,现在就出发,去看海。” 他激动地抱起小姑娘在草地上转了一个圈,带着她飞身上马,打马扬鞭欢快地跑了起来:“走喽,和我心爱的苗苗看海去啦,哈哈哈……” 马儿跑得太快,苗苗惊魂未定地抓紧了马缰,却被他的大手包住,整个人偎在她肩膀上,迎着猎猎风声,亲密私语:“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今天我太高兴了,回来以后就算被他们打死也值了。我是苗苗的守护神,带着苗苗去完成小时候的心愿。” 苗苗心里终究是有些不安,觉得这么做太疯狂了,对不起爹娘。心理负担重的孩子一直高兴不起来,离家越远,心里就越忐忑。 谭子卓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事,其实他心里又何尝好受,可是他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一定要单独和苗苗在一起,让她喜欢上他。不然,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涞水县离海边不近,起初谭子卓怕有人追来,就快马加鞭的赶了几天路,确定安全之后,就买了一辆马车,速度慢了下来,两个人游山玩水。 “坛子哥哥,走了这么多天了,怎么还不到海边呀?”苗苗坐在车辕上,探头往前看。 “应该快到了吧,我好像听到水声了,来,我扶你站起来瞧瞧。”谭子卓站起身来,拉着苗苗起身,站在车辕上往前看。 马车颠簸,要 站稳并不容易,谭子卓温热的大手紧紧抱住苗苗的细腰,把她固定在自己身侧。 “我好像真的看到了,好大一片水呀,根本就没有尽头,好美呀,太美了。”大海越来越近,苗苗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开心地欢呼起来。 谭子卓没有看海,他低着头,专心的看着怀里的姑娘,看她的眉毛、眼睛、翘挺的鼻尖儿,弯弯的唇角,尤其想亲她的红唇。红润润的,特别勾人。可是他不敢,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心爱的姑娘生气。她要是掉了金豆子,他的心疼的碎成一地碎片。 “好,到了,下车吧。”他先跳下车去,然后抱她下来。起初,苗苗对这个动作是抗拒的,她坚持要自己跳下车,最多也只是让他扶一下。可是在一起的日子久了,又没有旁人,渐渐地对那些规矩也就生疏了,他要抱就随他吧,反正也没人看见。 深秋的海边凉风习习,有很多不知名的海鸟在飞来飞去,它们也不怕人,就在二人身旁盘旋低飞,不时鸣叫。 “苗苗,你喊一嗓子,看看是不是大海会回应你?”谭子卓提议。 苗苗有点羞涩地看他一眼:“大声喊啊?会不会……不淑女啊?” “哈哈哈,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人,你管他淑女不淑女呢,怎么痛快怎么来。”谭子卓大笑。 受了蛊惑的姑娘用力点点头:“好,那我喊一嗓子,你捂住耳朵。”苗苗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双手聚拢在嘴边,大喊一声:“喂……我是苗苗,我看到大海了。” 没等她的声音落下去,旁边就响起了另一个声音:“喂,我是坛子,我喜欢苗苗,你让苗苗嫁给我好不好?我一定会一辈子对她好!” 苗苗呆呆地看着他,那个用尽全力撕心裂肺的在嘶吼的男人。曾几何时,他从一个任性的少年长成了魁梧高大的男人,下巴上也有了青黑的胡茬。虽然他现在还是有些任性,但是他对她却始终没有变过。 他喊完话,觉得痛快淋漓,大口喘着气走到她面前,神色无比认真的凝视着她:“苗苗,咱们走了这一路,我觉得其实你也还是喜欢我的,只不过你自己没有发现罢了。从小你就是个懂事的姑娘,若不是喜欢我,怎么肯陪着我做这么荒唐的事。” 苗苗的大眼睛被海风一吹,有点咸湿,想哭:“你说过不逼我的,你干嘛又逼问我?现在连出来都成了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行了吗?” 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掉落下来,起初是扑扑簌簌地掉,后 来就连成了线,委屈地咬着唇。 “苗苗,你别哭,都是我的错,是我太任性了,你别哭好不好?别哭了,你打我吧,你打死我都行,你别哭了,我求你了。”谭子卓慌了,本来是高高兴兴看海的,怎么就成了这样呢?他拼命给她擦泪,却越擦越多,满脸的泪流到了唇边,再沿着小巧的下巴滴落下去。 “别……别这样……”他怎么哄都哄不好,苦恼的不知道怎么办,情急之下,却又突然犯了混,一把抱住她,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 我就要和你在一起,天王老子也拦不住! 他什么都不管了,不顾了,就那样忘情地亲着她,把自己全部热切的情感都给她,让她知道他有多爱她。 海水涨潮了,离两个人越来越近,他们却没有发现,全身心的沉浸在这一个吻中,许久…… 他缓缓抬起头来,四目相对,痴缠的眼神看着怀里怔愣的姑娘,轻轻道了一声:“对不起。” 她没说话,有气无力地推开他,缓缓走向马车,艰难地往上爬。他跟过去,抱她上车,担忧地看着她,想哄一哄:“苗苗,咱们车上有干粮,想喂海鸟吗?” 她默默摇头,抬手放下车帘,静坐在里面。 谭子卓悔的肠子都青了,干嘛一时冲动轻薄了她。万一她想不开,万一她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怎么办? “苗苗,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就打我一顿吧,别憋坏了身子。我把你平安地送回去,你要我死都行。”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颤抖的尾音。 这天晚上,没能找到投宿的客栈,就在马车上凑合了一宿。她在里面睡,他不敢凑过去,就在车辕上蜷缩成一团,勉强御寒。 半夜,月明星稀,海边的风硬,吹的车帘呼呼响。车厢里面的姑娘根本就睡不着,在万籁俱寂的时候,低声说道:“坛子哥哥,你进来吧,我有事跟你说。” 他打了一个机灵,用手背擦擦鼻子,探了一个头进去,怯怯地看着心爱的姑娘。 “坛子哥,我……我发现……其实,我好像是真的、真的……喜欢你。”小姑娘小脸红的透透的,也不知是因为天气冷,还是因为害羞。她低垂着头,根本就不敢看他。 谭子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她承认了,承认喜欢他。虽然最后那三个字几乎没有声音了,可是他还是听到了,他的心听到了。 “苗苗……”他激动的钻进车厢,一 把就抱住了她,搂在怀里使劲揉:“我不是在做梦吧,我都梦见好几回了,每次睁开眼就变了。我……我一辈子都不打算睁开眼了。” 被幸福冲昏头脑的小伙子不住地傻笑,却听到怀里的姑娘娇滴滴的说话了:“我后悔了……” 他吓得一哆嗦,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我后悔没有去喂鸟,其实我挺想喂海鸟的。”小姑娘娇声说道。 你……吓死我了。 谭子卓如释重负的一笑,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口:“好,明天咱们再去一次海边,让你喂鸟喂个够。” 苗苗红着脸嗔他一眼:“那你不许亲我了。” “好,不亲,我攒着,攒到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亲个够!” 116番外:女匪抢亲 顾修武追着谭子卓的脚步离开军营,一路狂奔回家,才知道他抢了妹妹跑了。于是他马不停蹄地追到京城,发现坛子居然没回家。 静下心来想了想,他觉得最有可能去的有两个地方:一是海边,二是泰山。那就选择距离比较近的泰山吧,找不着就去海边找。 一路打听着到了山东境内,这日来到一座很高大的山脚下,正想打听一下这是不是泰山,刚好就碰见一个戴着花环的小姑娘在旁边溜达。 “喂,小姑娘,这是泰山吗?”顾修武双目炯炯地看了过去。 那姑娘大约十四五岁,手里拿着一根草棍正百无聊赖地乱晃,看到马背上的小伙子有点吃惊,一下子睁圆了大大的杏眼。 “问你呢,说话呀?” “哦,”姑娘回过神来,爽朗地大声笑道:“这里不是泰山,不过已经离泰山很近了。你朝着这个方向走,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到。” 没等顾修武答谢,对面拐过来的一辆马车上有人先说话了:“谢谢你啦,小姑娘,我也正要打听呢。阿武,你也要去泰山吗?” 蓦然听到如此熟悉的声音,顾修武猛地抬头:“我靠,坛子你个王八蛋,你把我妹妹拐到哪去了。” 苗苗正在车厢里打盹,突然听到二哥的声音,又惊又喜,两年没见,她还是能一下子就听出来这是二哥。她赶忙从车厢里钻出来,欣然笑道:“二哥,我在这呢。” 顾修武飞身下马,大步跑到马车边,就见谭子卓正抱着妹妹下车。他压着心里的火,先等妹妹站稳了,上前仔仔细细看从头看到了脚:“苗苗,你没事吧,这个混蛋有没有欺负你呀?他要是敢欺负你,二哥就宰了他。” 苗苗红着脸摇摇头,这些天他一直挺守规矩的,住客栈就住两间房,睡马车他就在车外面。只不过从离开海边之后,他就特别喜欢亲她,隔上半天不亲一回就瘾的受不了,馋的一直求她,求不动了就偷袭。他心里的甜蜜她能感受到,可是她心里却一直有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压着,毕竟自己是有婚约的人,虽说已经决定回去就退婚,可是现在还没有退呢,她总觉得不应该跟他这么亲密。 “二哥,我没事,坛子哥对我挺好的,带我去看海了,我们想在回去的路上到泰山看看日出,然后就回家。”苗苗老实答道。 看看妹妹没事,阿武就放心了,气呼呼地瞪一眼谭子卓,转身走到开阔的地方,挽起了袖子 :“喂,谭响马,过来打一架吧。” “打就打,谁怕谁呀。”谭子卓把马鞭子一扔,也开始撸胳膊挽袖子。 他们俩从小就这样,一言不合就干一架,打完以后还跟亲兄弟一样。不过,也有偶尔失手打急眼的时候,一般就得苗苗从中调和,才能重归于好。 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二哥心里肯定憋着气呢,苗苗怕他们打惨烈了,就拉住谭子卓,小声叮嘱:“把我抢走,本来就是你不对,你让着他点,就让他赢了你,消消气吧,行不行?” 谭子卓拉住苗苗小手:“我可以假装输给他,让他打两下,不过你要明白我是故意让着他的,可不是打不过他。” 苗苗知道他最要面子,就点头道:“嗯,我知道。” 谭子卓这才笑着拍拍她小手,让她放心,大咧咧的走过去迎战。 顾修武冷眼瞧着,老爹猜的果然没错,妹妹被坛子劫走,肯定得被他哄得晕了头,非他不嫁。看如今两个人的神情动作,分明是已经心心相印了。 两个年轻的小伙子伸手都不错,你来我往过上招,转眼就是几百个回合。谭子卓有意想让,顾修武逐渐地就占了上风,最终把他打翻在地。苗苗看着心焦,另一个坐在树下悠哉地叼着草棍的姑娘却看得津津有味。 不错呀,这小伙子,刚好抢回去当个压寨姑爷。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妹妹还是要嫁给他的,也不能真往死里打。顾修武见好就收,对妹妹道:“跟我回家吧,爹娘都想你了。” 谭子卓马上追了过来,把苗苗挡在自己身后:“不行,我们说好了去泰山看日出的,然后我送她回去,要打要骂我都受着,你不能现在把她带走。” 俩人你来我往的呛呛几句,又要动手,苗苗赶忙挤到两个人中间去:“你们都别说了,二哥,你先回去吧,跟爹娘说一声,我们马上也就回去了。我……我知道我对不起宁雨哥,回去以后要怎么处罚我都行,要我死也行,可是现在……我就想跟坛子哥哥在一起。” 妹妹眼里含了泪,大颗的泪珠打着转儿,马上就要掉下来,阿武的心一下子就软了:“苗苗乖,别哭了,其实你的婚约已经解除了,宁雨不会为难你的。” “真的?”这句话太突然,苗苗一下子就愣住了,连哭都忘了。 “是真的,刚才我故意没说,是想早点带你回去。自从知道你被坛子抢走,爹就说你肯定得被他偷了心去 。当天,就去长水伯伯家退了亲。宁雨虽然也很喜欢你,不过他也说了,从小就拿你当妹妹待,要是娶了你,也是拿你当好妹子照顾罢了。所以,这婚约就这么平和的解决了,爹让我出来找你们,是想告诉你们别做傻事,早点回家成亲吧。” 苗苗刚才没哭出来,现在却忍不住掉了泪,哽咽道:“爹娘就是疼我,才……” 谭子卓却欢喜地大笑起来:“顾叔叔就是明智,回去我好好请他喝一回。” 顾修武抬手给他一拳:“请谁喝一回?那是你老丈人了,没大没小的。行了,你们去看日出吧,过你们风花雪月的日子,我这辛辛苦苦的二逼光棍,还得回去替你们报平安呢,走吧。” 目送着妹妹跟坛子欢欢喜喜地走了,顾修武重新上马,想直接往北走回家,山高林密辨不清方向,他还想问问刚才的小姑娘,却找不到人了。没办法,选择一个方向先走着吧,等遇到其他人再问。可是还没走出多远,身后忽然冲过来一群陌生人,没等他回过头来,就洒下一张漫天大网,把他罩在其中,绑了就走。 “喂,你们干什么?”他扒着网眼看到领头的竟然是刚才带着花环的姑娘:“你,我不过是找你问了个路,又没得罪你,你干嘛?” 姑娘开心一笑:“你是没得罪我,不过……我看上你了,要抢你回去当我的压寨姑爷。走啦……” 小姑娘打了个呼哨,十几匹快马带着网兜里的顾修武飞奔进山,到了一个隐蔽的山寨。一大群人哗啦啦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嬉笑着,来看大小姐的压寨姑爷。 “二叔,你看我选的男人怎么样?”网兜打开,顾修武怒气冲冲的站直了身子,把拳头握得咔咔直响。 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走上前来,点头道:“不错,咱们玲子的眼光还真是可以啊,今天晚上就入洞房吧。” 旁边看热闹的人们大声笑了起来,有的干脆直接去搬酒,切肉,打算热闹一场了。 顾修武急了,打女人的事他干不出来,一拳挥向了被称作二叔的男人,那人虽有防备,却还是没能完全躲开,被拳稍扫到了颧骨一侧。 “二当家的,没事吧?”众人赶忙上前询问。 “没事,行啊,小子,被劫上山来,没有吓得尿了裤子,还能还手,证明我们家玲子选对人了。”中年男人哈哈大笑。 顾修武气的想咬人:“你们说抢就抢,有人问过我乐意吗?谁要给你们当个什么 压寨姑爷,我还要回家去呢,快放我回去,不然,小爷打平了你们山寨。” 小姑娘精神抖擞的来到他面前,豪气地拍拍他肩膀:“这样吧,咱们俩来打一架,你要是能赢了我,你就走,输了,就乖乖留下给我当压寨姑爷,怎么样?” 这是赤果果的挑衅呀,顾修武气的火冒三丈:“我一个大男人,会打不过你一个小姑娘?好好好,来吧,我也不打你,谁先被摔在地上就算输,我要是输了,就算服了你,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也行。” “好,就这么定了,来吧。”秦玲痛快的朝他招手。 “切,你一个女人,我好意思先动手啊,你过来吧。”顾修武抱着肩,原地没动。 “那你可别后悔,我最擅长的就是摔跤。”秦玲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说定了就直接往上冲。于是,顾修武都没抓到她胳膊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忽然被一阵风袭击了,像风卷树叶一般转了个圈就倒在了地上。 “好,大小姐威武。”旁边的响马们齐声叫好之后,纷纷去准备拜堂要用的东西。也有些妇人和孩子在旁边玩耍,全都欢喜地庆祝大小姐要成亲了。 “喂,不会是摔坏了吧,你怎么不起来?”秦玲推推他肩膀。 “别推我,起什么起呀,没脸见人了。”顾修武低声嘟囔。 秦玲嘻嘻笑着回去换嫁衣了,顾修武也被人拉了起来,不知从哪找来一件半新的新郎衣裳套上,拉到山寨正厅上去。小伙子长得挺拔精神,穿上这套大红的衣裳,更显得玉树临风,卓尔不群。 很快,就见这里挂上了几根红绸了,摆好了天地桌,新娘子也穿上了一套红色的嫁衣,手里拎着红盖头就潇潇洒洒的走过来了。 “玲子,红盖头是蒙在头上的,不是拎在手里的。”一个白头发的老婆婆笑道。 “我知道,”她满脸欢喜地站到顾修武面前,“你帮我盖上吧。” 顾修武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呀,妹妹被人抢了,他出来找,结果呢,妹妹是找着了,却把自己给丢了,竟然被一个女响马抢来当压寨姑爷。不过,事到如今,他也没办法了,谁让自己轻敌了呢,刚才明明白白的夸下海口,现在就是再不情愿也不能反悔了。 他接过红盖头展开,不太温柔的给她蒙在了头上,三拜之后,成了大礼。接着,按照传统习俗,新娘子被送入洞房等着,新郎官陪着大家喝酒。 见着一坛一坛的烈酒,顾修 武来了精神,从小就是千杯不醉的酒量,今天一定要把他们都喝倒了,然后才有机会下山。新郎官敬酒,大家自然喝得带劲,喝得高兴了,勾肩搭背的称兄道弟,划拳行令。这顿酒喝到了二更天,倒在桌子底下的人已经一大片了,顾修武一看差不多了,就假装醉的不能走路,由两个年轻的小伙子扶着送进了洞房。 他的新娘此刻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等着他去掀红盖头。两个小伙子把人送到就走了,顾修武磨磨蹭蹭地走到床边,拿了拿称杆又放下。“我去方便一下,很快就回来。” “掀了盖头再去呀。”小姑娘娇声道。 男人没办法,只得用称杆挑开红巾,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的往外走。 “我跟着你去。”覃玲追了上来。 “喂,我是个男人,我要出恭,你跟着?”他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反正今晚就洞房了,还有什么不能看的。”姑娘脸很红,但是很坚持。 “你看着,我尿不出来。” “那你答应我别逃走。” 顾修武无奈地翻翻白眼:“行,我答应你,绝对不会逃走,行了吧?” 秦玲一笑:“好,我信你!那你亲我一下再走。” 顾修武无奈地回过头,皱着眉道:“你不嫌弃我满嘴酒味呀?” “不嫌弃,我喜欢你,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秦玲认真地看着他。 阿武无奈,只得低头去亲她,心里安慰着自己,亲就亲,反正我也不吃亏。 绵柔的唇瓣,香香甜甜的,含在嘴里特别的舒服。他原本只想轻轻碰一下,却没想到她竟然主动地递送了舌尖过来,还抱住了他的腰。一会儿就要走了,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了,顾修武忽然不想那么早结束这个吻了,索性抱着她狂热地吻了起来,连身体都不受控制地起了反应,告诉他想要这个姑娘。 天哪!他在做什么? 他忽然一把推开怀里的人,急喘着说道:“不行了,憋不住了。” 他转头就走,不敢再留恋一时半刻,因为刚才忽然在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不想走了。 他大步出门,一头扎进了密林之中,头也不回的下山去了。 走了不知多久,终于来到了山脚下的平地上,东方已经发白,天都快要亮了。他回过头去,脱了身上的红衣扔到地上,神情复杂地望了一眼山寨的方向,轻声 说了一句:“对不起!” 转过身,顾修武大步离去,却突然发现眼前站着一个人,正是穿着红色嫁衣的秦玲。她泪流满面,孤零零地站在草地上,难过的咬着唇,艰难开口:“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亲口答应的,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们山下的人怎么都这样,我娘也是这样,我爹喜欢她,就像我喜欢你一样一见钟情,就把她抢上来当压寨夫人,起初爹盯得很紧,后来生了我之后,娘说她不会跑了,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爹就信了。可是……可是,我才两岁,她就逃跑了。爹去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乱军杀了,爹带着她的尸体回来,自己也受了重伤,没过多久也死了。我长这么大,就看上你了,从见你的第一眼就看上了,你答应娶我的,为什么要反悔?” 她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顾修武垂下头有点不好意思了,叹了口气道:“你这又是何苦呢?虽然,你和你爹都很痴心,不过……你们也没有问过别人的意思呀,一个好好的老百姓,谁愿意落草为寇?” “我们山寨的人是前些年胡人杀来的时候,为了躲避战乱才进的山,我们开垦了梯田,种果树、打猎,只不过是不给官府缴纳赋税罢了,并没有干过什么杀人放火的坏事。”秦玲抹一把泪,郑重说道。 顾修武挠挠头,有点动心了:“你说说,你喜欢我哪一点?” “我……我今年十五岁,从去年开始就物色压寨姑爷,白面书生我不喜欢,山里的汉子也没兴趣,你既英俊、身手又好,人也很有教养,反正,我也说不好,就是觉得你挺好的,我就想跟你在一起。” 顾修武摸摸自己刚刚生出的新胡茬,得意地点点头:“既然你一定要嫁给我,这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有两个条件,第一,你得离开山寨,跟我回家去,我是绝不会给你当个什么压寨姑爷的。第二,以后你都得听我的,到了我们村,你把我摔趴这件事绝对不能说出去。” 秦玲双眸一亮:“好,我答应。” 顾修武抬头定定地看着她:“你想好了,这一走就是一辈子。” “嗯,我想好了,我愿意跟着你走。”唇角一翘,姑娘笑了起来。 顾修武上前几步,一把抱住她,狠狠地亲了起来。 昨晚就没亲够! 117番外:相思病 三月初三上巳节,长安城外佳人云集,笑语不断。 今日最出彩的雅事当为“曲水流觞”,这是上巳节中的一种习俗。人们在举行祓楔仪式后,大家坐在人工开凿的水渠两旁,在上流放置酒杯,任其顺流而下,杯停在谁的面前,谁即取饮,作诗一首,彼此相乐,故称为“曲水流觞”。 主持仪式的是今科状元,一个年近不惑,白面有须的稳重男子:“诸位,当年王羲之在兰亭清溪旁与四十一位雅士流觞作诗。有十一人各成诗两篇,十五人各成诗一篇,十六人作不出诗各罚酒三觥,成就了举世闻名的《兰亭集序》。今日,我们戊戌年四十二进士在此流觞作诗,将来必定也能成就一段佳话。” 顾修文面带淡然的微笑,坐在人群中,面朝曲江的方向,已经想好了一首诗,只等着酒杯漂流到自己面前。他知道自己出身低微,比不上那些高门子弟,就主动地坐在了下手。因此,等上了数轮,终于等到一次酒杯停在自己面前的机会。 他持杯站起,一饮而尽,开口朗朗而诵。那是一首七言律诗,最精彩的部分是颈联,刚刚诵完,就引来一大片喝彩之声。曲江上有不少画舫,很多大家闺秀都坐在上面倾听着这边的动静,寻找心仪的新科进士呢。 顾修文诗做得好,嗓音也洪亮,人长得也是英俊潇洒,颇为硬朗,不似其他书生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画舫中的姑娘们都来了精神,纷纷探头往外瞧,其中有一位卢国公府的程三小姐最是卖力,一不留神竟然掉落水中,溅起偌大的一片水花。小丫鬟们都吓傻了,连喊带叫乱成一团。 顾修文面对着曲江,自然看得清清楚楚,一把扔了手中酒杯,大步越过弯弯曲曲的细流,跑到曲江边,纵身跃下。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把一堆书生们惊得目瞪口呆。 大伙儿回过神来的时候,顾修文已经把浑身湿透的姑娘送回到她家画舫上,自己也游到岸边,穿着湿漉漉的衣裳回住处去了。 顾修文并没有把救人这事放在心上,上巳节过后吏部安排了差事,他就每日去翰林院当差,晚上就回到爹娘给自己买的那所两进的小宅子。 忽然有一天,收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帖子,约他在清风茶楼的雅间里会面。对于这个没有落款的帖子,顾修文想了想,还是去了。自己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也没有得罪过人,无论对方是谁,他都觉着没什么危险,天子脚下的长安城不可能有人 明目张胆的打家劫舍吧。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等在里面的是一位妙龄少女,见他进来便嫣然一笑:“还记得我吗?” 姑娘美眸善睐、笑靥如花,被一个如此动人的俏佳人盯着,顾修文一张俊脸红了白、白了红,也想不起自己何时惹过这风流债,只得老老实实地摇头:“请恕在下冒昧,敢为姑娘何时见过在下?” “那日在曲江边,我不慎落水,承蒙公子搭救,今日就是想就此事与公子详谈一番。”程三姑娘明眸皓齿,并不拘谨害羞。 顾修文这才想起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的事情,摆手笑道:“小事一桩,不足挂齿,顾某都忘记了,姑娘也不必在意,不用刻意前来答谢。” 程三姑娘一听,噗嗤一下就笑了:“谁说我是来答谢你的,今日来,我是来问你要补偿的。” 顾修文愣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瞠目结舌了好半晌,才犹疑问道:“姑娘问我要补偿?我是救人的,又不是害人的,这……这是什么道理呀?” 小姑娘抿嘴一笑,脸上有点红了:“你碰了我的身子,难道……不应该负点责任么?” 顾修文看着她娇俏羞赧的模样,心神也随之荡漾了几下,垂眸笑道:“是顾某考虑不周,确实应该对姑娘负责的,这样吧,请问府上哪里,我会尽快去贵府提亲。” 小姑娘似乎是没想到会如此顺利,脸上的笑意绷都绷不住了,甜甜说道:“卢国公府,我是嫡出的三小姐。” 顾修文嘴角的笑意一下子就僵住了,沉默许久,低声道:“在下,高攀不起。” “你……你哄人玩儿呢?”小姑娘有点急了。 “自古以来,婚姻讲究门当户对,我爹娘都是小山村里的种田人,而贵府……在下实在是高攀不起。”顾修文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你就连提亲的勇气都没有吗?”小姑娘急的站了起来。 顾修文一向冷静自持,此刻也不例外,深施一礼:“能得姑娘垂青,在下万分荣幸,只是你我身世天壤之别,请恕在下没有办法负责。” 他拂袖而去,不带一丝留恋,却不知身后的姑娘小嘴撅了老高。 又过了半个月,一次同僚相聚饮酒,竟然遇上了卢国公府的二少爷,顾修文隐隐觉得这不是一个巧合。果然,酒过三巡,程公子突然发难,矛头直指顾修文:“听闻顾公子高风亮节,救了 人,还不肯收下谢礼,为此,舍妹一直心中不安,竟一头病倒,请医问药都治不好。” 顾修文心中苦笑,哪有什么谢礼,什么心中不安,这都哪跟哪呀?“程兄,我与令妹萍水相逢,救人也不过会举手之劳,谈何谢礼呢。” “这样吧,我父亲母亲想见见你,当面答谢一句,免得大家都心存歉疚。明日刚好休沐,你可以来我家一趟。行了,就这么定了吧。”程公子不容拒绝的说道。 酒后的话究竟该不该信,顾修文有点拿不准主意,不过第二天还是略备薄礼,去了一趟国公府。没想到这一去却被全家围住问长问短,俨然是毛脚女婿上门的状态,一向沉稳淡定的顾修文有点不知所措。 卢国公络腮胡子、大圆脸,膀大腰圆,是个粗壮的武夫,对眼前这个年轻人颇为满意,留他用午膳。顾修文推辞不过,只得应了,谁知程家的男人酒量都挺大,把他喝得两只眼睛都迷离了。 卢国公打了个酒嗝,用粗嘎的声音说道:“我家有三个女儿,前边两个都嫁人了,只有这个老三从小娇生惯养,不听老子的话,老子偏偏还拿她没办法。那天在曲江边就看上你了,你小子……行,还行,今天老子也看上你了,就这样吧。你明儿正八经地来我家提亲,聘礼不多也没关系,房子小也无所谓,我们家多陪嫁一些就是了。” 顾修文吓得一下子就醒了酒,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给卢国公深施一礼:“国公爷……厚爱,晚生感激不尽。可是,晚生爹娘只是……只是乡下种地的,实在不敢高攀、不敢高攀。” 程家二公子一听就不乐意了:“你这小子怎么这么磨叽,我爹都说不在乎了,你还啰嗦什么。” “对,种地怎么了?”卢国公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老子当年随圣上打天下以前也是个种地的,现在当上国公爷也是个大老粗,你小子别跟我文绉绉的,我告诉你,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顾修文苦着一张脸回了家,酒劲儿上来,吐了半宿,折腾地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顶着黑眼圈爬起来去就去找谭士礼倒苦水。 谭士礼刚刚下了早朝就见他满脸愁容的找了来,一听是这事,当即就笑了。“卢国公是个实诚人,原本是山里砍柴的樵夫,后来靠着三板斧随圣上征战天下立了大功,受封爵位。从本心里说,他并没有把自己当豪门贵族,既是看上你了,应该就是真诚的。” “可是……我担心爹娘将来没办法与国公府走动,或是被他们取 笑了去。我本也没打算高攀人家,只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肯放过我。”顾修文眉头紧皱。 谭士礼微笑:“你先回去吧,别着急,我让你伯母去打听一下,看看程家的三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修文点头应了,惴惴不安地去翰林院当差,晚上就有谭府的家丁来请他过去吃饭。 李红樱见了顾修文特别高兴,自己的儿子不在身边,瞧着跟他一起长大的顾修文就像见着儿子似的。只可惜他有自己单独的住所,并不住在谭府。“阿文哪,我都打听好了,那程三姑娘在上巳节对你一见钟情,不想你却无动于衷,她忧思成疾,如今已经病的快要水米不进了,也难怪程家着急,两个姐姐都嫁了人,就只剩下这个娇养的小女儿,并不打算靠她攀附什么姻亲关系,只要她高兴就好,我看这事可以呀。人你也见过,长得还是挺漂亮的,性子也活泼可爱。” 顾修文难以置信地眨眨眼:“她真的病的这么重啊?” “嗯,今日我去程家看了,也是因为关系亲厚人家才肯跟我说实话,你若是再不答应啊,只怕那孩子命都没了。”李红樱感叹道。 “只是……我们家在乡下,而且京城的小宅子……”顾修文垂头说了一半就被李红樱打断。 “这好办,老谭,咱们家跟顾家亲如一家。我看,不如咱们就收阿文做个干儿子吧,迎娶的时候就在咱们家里办,成亲以后你们愿意搬出去也无妨。”李红樱笑道。 “这个主意好,咱们又多了一个儿子。”谭士礼也连连点头。 直到成亲那天,顾修文还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自己不过是野狼山脚下的一个农家汉,因为谭家在村里建了学堂,才读了书,考中了进士,这些他以前都想到过,能接受。可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娶到国公府的千金小姐,而且还为了他得了相思病,水米不进。 这可能吗? 洞房花烛夜,新娘子羞答答地朝着他笑,他动了情,她拦都拦不住,抱着她大展雄风,把小娘子熨烫的服服帖帖,软软乎乎。 “看你身体也挺好的,能撑这么久,前一阵子当真病的那么重?”激情过后,小两口睡不着,他抱着她说话。 “我有病过吗?我一直好好的呀。”新娘子把玩着他的头发娇声道。 “那……我怎么听说,你得了相思病,水米不进。”顾修文疑惑道。 新娘子嗤嗤地笑了起来:“我倒是听说 ,自从曲水救人之后,你所作的诗句句是相思。你在翰林院编的稿子总会有些啼笑皆非的错误,若不是谭大人护着,恐怕你早就挨收拾了。还有,你明明有一条近路可以去翰林院,为什么偏要绕远路去走我家侧门的那条路?” 顾修文赧然:“我……若你不是国公府千金,我就真的去你家提亲了,可是……” “所以呀,真正得了相思病的人是你吧?我不过是做做样子,成全你罢了。”她抬起白玉般的手臂抱住他的脖子。 顾修文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最终噗嗤一笑:“你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我说不过你行了吧,我就是病了,你是我的药,非要吃了你才能好。” 他一翻身又压住了她,热烈地狂吻下去! 118番外:顾家乐 顾家老四顾家乐是村里孩子们最羡慕的人,大哥在京中做官,二哥在边关为将,姐姐嫁入京城。爹娘对他没有任何要求,乐意学就学,不乐意学就玩,反正家里有这么多果园、田地、砖窑、铺子,只要他会算账,能收租子就行。 顾家乐每日午后早早地从学堂出来,就去后山果园里,寻个凉快的地方一躺,叼着一根草棍,悠悠哉、美美哒。 这日正是清风相伴好入眠,把账本盖在了脸上,他睡得正香。身边忽然响起一阵杂乱的刷刷声,让做着美梦的男孩子有点想尿。他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起来,解开裤腰带就掏出了家伙。 “哗……”一阵水声响起,十岁的男孩子舒服地吹响了口哨,却被一声尖叫打断,吓得他尿了一半就歇了。 “你……不要脸。”一个个头小小的姑娘一手拿着镰刀,另一手捂着眼,侧对着他。 顾家乐赶忙提上裤子,系好了腰带,走到小姑娘面前,拉下她手腕:“喂,你是干嘛的?为什么跑来看我尿尿?” “呸!”小姑娘虽然只有八岁,却也知道男女有别了,臊红了脸啐他一口:“谁会那么有病,特意跑来看你尿尿呀,我是来割草的,人家早就来了,都打了半筐了。” 顾家乐歪头一瞧,还真有那么半筐青草放在旁边的地上,就乐了:“我说刚才睡觉的时候有什么动静刺激地我想尿呢,原来是你割草的声音。这是我家的果园,谁允许你进来的?” 小姑娘见他是主人,就有点怯了,扣着手小声道:“没人允许,我自己来的,你家园子里的草长得好,我家的羊爱吃,所以我就来这里打草。” 顾家乐眼珠一转,嘿嘿笑道:“看来还不是头一回,只不过这次让我抓到了。那你说说,打了多少回?有没有偷我家的果子?” 小姑娘赶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发誓绝对没有偷过东西,我只来这里打过三回草。我是塔前村的,爹娘都没了,从小跟着奶奶,这几天奶奶病了,我得来打草喂羊,不然羊就饿死了。” 顾家乐围着小姑娘转了两圈,看她粗麻的衣裳有些破旧,还打了两个补丁,就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说道:“好吧,既然你挺可怜的,那我就允许你来我家果园里割草了。不过,有个要求,你得学算账,然后每天帮我算账。” 小姑娘见他允许了,就高兴地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好呀,不过我不识字,也不会算 账。” “没关系,我教你。”别看顾家乐当学生不上心,当起老师来像模像样的,拿着树枝在地上教她写字,教她算数,十分认真。因为这笔账小家乐算的很清楚,先费点力气教会了她,以后就可以一劳永逸,作业都让这个小姑娘替自己完成,多划算。 从此以后,每个放学之后的黄昏,后山的果园里都会出现两个小小的身影,一个板着小脸儿、端着夫子的架子在教学,另一个纯净的眼睛里满是好奇,学的很认真。有时候,他高兴了,也会帮她割一会儿草,或者给她一个红红的大苹果。小姑娘舍不得吃,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拿回去跟奶奶一起吃。 一年四季,各种水果在不同的季节成熟,他们的阵地也从樱桃园转移到苹果园、再到柿子园。顾家乐鬼精鬼精的,知道娘会带着婶子大娘们到哪片园子里摘果子,就提前带着小福妹到距离较远的地方去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有一次被王连喜给撞上了,顾家乐点头哈腰的请他帮忙保守秘密,并且一再保证在兰兰姨母面前给他说好话,才糊弄过去。 这年秋天,云淡风轻、秋高气爽,十五岁的顾家乐躺在一棵粗大的苹果树上吃着一个脆香苹果。树下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手脚麻利地在割草,很快就打满了一大筐,用绳子勒好。然后坐在草地上,捡起地上的账本,用毛笔蘸着小瓷瓶里已经磨好的墨汁飞快地算了起来。 姑娘很聪明,不用算盘,心算就可以把这些简单的加减账目算清楚,很快就帮他算好了。放置好东西,起身背起自己的筐,抬头看着树上的少年:“我算好了,回去了。” “哎!干嘛这么着急走啊?”顾家乐从树上跳下来,把手里吃剩的半个苹果递给她:“给,有我口水的苹果最好吃。” 小姑娘瞪他一眼:“呸!” 顾家乐嘿嘿一笑,把藏在身后的那只手伸出来,手心里是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这个才是给你的。” 小姑娘看着这个苹果,眼里闪了泪花,却没有伸手去接。吸了一下鼻子道:“奶奶已经吃不下苹果了,只能靠喝药吊着命,我得赶快回去伺候她。我……我想……” “哎,你别哭呀,你想怎么样,你倒是说呀。”顾家乐虽然有点欺负人的小本事,却看不得她哭。 “我想问你借点钱成吗?我已经没钱给奶奶买药了。”小姑娘哭的楚楚可怜。 “成成成,你要多少,我去给你拿。你别哭啊……”顾家乐慌了手 脚。 “我想……借二两银子行吗?我也知道是挺多的,可是最近都得用好药,越来越贵,我也没法子。”二两银子对于普通的庄户人家来说算一笔挺大的开销了,杨福妹这样的家庭一年的吃喝也用不了二两银子。 不过,这对于家大业大的顾家来说,只是九牛一毛,很快,顾家乐就跑回家里拿来了一小袋散碎银子:“这都是我的私房钱,是过年的时候哥哥嫂子还有姐夫他们给我的压岁钱和投壶赢得,我挑了一些散碎的给你,大概有十来两吧,你快拿去给奶奶救命吧。” 杨福妹接过钱袋,感激的不知说什么好:“我从小就没了爹娘,只有奶奶相依为命,我们村有个算命先生叫杨瞎子说我是福大命大,有大造化的,才给我取名叫福妹。可是,这么多年,也没享什么福,我一直就觉得他算的不准。现在我知道了,其实我还是挺有福的,起码有你肯借钱给我。还学会了写字算账,以后去镇上找个活干也容易些。” “行了行了,快去吧,你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哪。”顾家乐送走了她,就收起账本回家去交差。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有看到小福妹的身影,顾家乐有点待不住了。 携巨款潜逃? 不至于吧,再说她奶奶也跑不动啊。顾家乐终于忍不住好奇,去了一趟塔前村,一路打听着到了他们家,就见院子里站着几个人正在商量着什么,屋里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他略吃一惊,跑进茅草屋一瞧,小福妹正趴在奶奶身上大哭,哭着哭着身子一抽,就晕了过去,旁边几个婶子大娘赶忙给她掐人中把她掐醒。 看着面色苍白、家徒四壁的小姑娘,顾家乐有点愧疚,这几年没少欺负她,也不知自己小时候怎么就那么坏呢。 福妹父母双亡,也没有叔叔婶婶,杨家族中的爷爷伯伯们帮忙料理了后事,面对这个小孤女却犯了愁。以前祖孙俩互相照应着点,日子凑合着也能过。可是现在她是个十三岁的姑娘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嫁人有点太早了,放到谁家里养着吧,过两年就得筹办婚事,杨家人都不富裕,谁也不愿意负担。让她自己住这两间茅草房也不合适,毕竟附近几个村子里还有几个像吴二狗一样的老光棍,就怕小姑娘被他们偷摸着欺负了。 这时候,忽然有人提出:福妹好像认识顾家的小少爷,杨奶奶过世那天有人看见他来了。 这一下,大家眼前一亮,顾家是方圆百里最大的财主,有那么多佃农、长工、短 工,自然不在乎多这一张嘴吃饭,就让福妹去给他们家当个小丫鬟吧,自己攒下点钱,过几年大了,就给她找个合适的婆家。 杨氏一家推举最德高望重的杨三爷去跟顾家谈谈,很快就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也不算丫鬟,就算帮工吧,每个月给福妹三百文的工钱,在顾家吃住,要做的活计就是给宁馨打下手,帮着她管理果园、腌果脯、做饭。 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只要跟顾家的女主人处好了关系,就等于有了一份长久稳定的收入,将来找婆家的时候特别好找,也不在乎有没有嫁妆。 大家这才明白,杨瞎子算的没错呀,这家伙行,有两把刷子。于是,杨瞎子的算命看风水的生意越来越好了。 杨福妹这下是真的掉进了福窝里,头一回在吃饭的时候看见四菜一汤,而且其中两个菜里面都有肉。她傻愣愣地看了一眼,没敢动筷子,只夹了一小片青菜放到自己的白米饭上。 顾家乐看不下去了,夹起几筷子肉堆到她碗里:“我们家不缺这几块肉,你就放心大胆的吃吧,看你瘦的,跟小鸡子似的,一点都不像个十三岁的大姑娘。” 小姑娘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低声说:“谢谢。” 顾青山跟宁馨对视一眼,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宁馨温和说道:“福妹,多吃点,吃多了才有力气干活儿呀。” 杨福妹感激地看一眼宁馨,用力点了点头。她以前一直觉得顾家乐有点小坏水,没少捉弄她,也有点少爷脾气,有时候很任性。不过,她没想到顾家的主母这么和气,温温柔柔的,一点都不像厉害的地主婆。 小姑娘聪明勤快,跟在宁馨身边干了不少活儿,这一下宁馨可轻松不少,顾青山一高兴,每个月给她长了一百文的工钱。 王连喜便笑着打趣:“给童养媳长工钱算什么本事,早晚还不是回到自己家锅里,有本事你给我长点工钱。” 转眼两年过去,及笄以后就成大姑娘了。这天晚上吃饭,杨福妹低声跟宁馨说道:“顾婶,我想明天请一天假行吗?” “你要去干嘛?”没等宁馨说话,顾家乐先问上了。 杨福妹红了脸,嗫嚅道:“我……我家邻居王婆婆给我介绍了一个小伙子叫陈生,说是在镇上陈家酒馆里当伙计,明天让我去相看相看。” 顾青山和宁馨都是一愣,双双把目光看向了儿子。顾家乐忽然就觉得嘴里的红烧肉不香了,味同嚼蜡,他喝口汤灌了下去 ,梗着脖子道:“你们都看我干吗?人家乐意相亲就相呗,关我什么事?” 宁馨放下筷子,缓缓说道:“明天你不是要去镇上收账吗,刚好捎福妹一段路。” “自己没长脚呀,不会走路?干嘛让我捎?”顾家乐满脸苦大仇深。 杨福妹赶忙笑道:“婶子,不用了,我自己走着去就行。” 顾青山看着儿子轻笑,招呼大家接着吃饭。其余三个人都恢复了正常的吃饭状态,只有顾家乐吃不下去了,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索性一甩筷子走了,到外面闲溜达。 刚入夏,晚上河水还很凉,没到下河洗澡的时候,顾家乐百无聊赖,看着水清清凉凉的就脱了衣裳跳了下去。 在河里来回游了两圈,他刚想上岸,却见宁长水家的大狗叼起自己的衣裳就跑,急的他赶紧喊:“黑子,回来,回来……回来,你个流氓狗,你听见没,找揍啊。” 那狗平时跟他挺熟,玩笑惯了,叼着衣裳一会儿就跑没影了。顾家乐气的在水里插着腰,指着黑狗的背影破口大骂,骂完了、解气了,可是怎么上岸呢? “小乐哥、小乐……”福妹洗完了碗出来找他,却没想到他光着膀子站在河里呢。“水那么凉,你下去干嘛?” “爷们儿体格好,自个儿乐意,你管得着吗?”顾家乐歪着脖子,一脸痞子相。 福妹转身就走,却被他喊住:“去给我找一套衣裳来,不然我就冻死在河里了。” “我才不管你呢,是你说我管不着的。”福妹接着大步往回走。 很快,她就抱着一套衣裳回来了,还有一个擦身子的大棉巾。没等她把衣裳放在草地上,顾家乐就赤着身子往上走,吓得福妹惊叫着转过身去:“你干什么?臭流氓。” “切,又不是没见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就看我尿尿了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夜色之下,又有河边的柳树挡着,远处肯定看不到这边,但是近处可就不同了。二人近在咫尺,杨福妹根本就不敢睁眼,任凭他拿走手上的棉巾擦了一通,然后他把带着自己身上水珠的棉巾一下子扔在了她头上,拿起她手上的衣裳慢吞吞地往自己身上套。 “你好了没?”杨福妹手上的衣裳已经空了,把头上蒙着的棉巾拿下来,却还不敢睁开眼。 他就这样在昏暗的月光下看着她,这两年吃的好,小姑娘身体发育的极快,已经不是以前小鸡子一样 的身材了,胸前鼓鼓的、屁股翘翘的,腿长腰细,是挺招人喜欢的。 杨福妹缓缓睁开眼,就见他移开目光,转过头去,哑声道:“回家吧。” 第二天去镇上,顾家乐先带着她去镇上几个自己家的铺子里收账。掌柜的跟杨福妹都很熟悉了,这两年不是宁馨带着她来,就是小少爷带着她来。顾家乐坐在一旁悠哉喝茶的时候,福妹已经和老掌柜对好了账目,收了银钱装进钱袋。 走了两家之后,福妹提出自己还有事,让他自己去收。顾家乐当即就发了飚:“我从小手把手地教你写字、算账,现在有本事了,就想一脚把我踢了是吧?你个没良心的,行,你去吧,你去相了亲,以后就再也别来见我。” “我今天跟顾婶请了假的,不算犯错。”杨福妹神色认真地看他一眼,转身毫不留情地走了。 顾家乐杵在大街上,想骂人,想打架,最终还是气呼呼地一甩鞭子,赶着马车回家。鼻翼一动,忽然闻到了一股酒香,买点酒喝也不错。抬头一瞧,心里的火又上来了,牌匾上赫然四个大字:“陈家酒馆”。 好!好啊!既然碰上了,那我就在这看着你相亲,我看你还能相出个花来? 顾家乐怒气冲冲的坐下,点了一壶酒,一叠花生米,自斟自饮的喝了起来。路不远,他估摸着前后应该差不了一刻钟,可是坐了一个时辰也没见那丫头上门。顾家乐疑惑的问擦桌子的老婆婆:“你们这有一个叫陈生的活计吗?” “没有啊,我们这只有我们老两口,儿子媳妇在另一个镇上开酒馆,也不叫陈生。”老婆婆笑道。 顾家乐疑惑地皱起眉:“咱们涞水镇就你们一家陈家酒馆吧。” “是啊。” 他忽然之间好像明白了什么,满肚子的气一下子就消了,挑起嘴角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好啊,你个臭丫头,把我给耍了。” 大步出门,挥鞭赶马,飞快地出了涞水镇,直奔宁家庄。到了村口,果然看见那熟悉的身影正背着小包袱往家里走。他跳下马车,抱起她扔到车上,就飞快地赶着马进了寂静无人的果园。 “什么相亲,什么酒馆,还陈生,编的有鼻子有眼的哈!骗我好玩吗?”顾家乐步步逼近。 杨福妹连连退后,直到后背抵在了一颗樱桃树上,才抬眸看他:“从小你就耍流氓,戏弄我,就不许我戏弄你一回?我就是想看看……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看见了?满意吗?”他低下头,逼近她的小脸,咬牙切齿地追问。 “嗯,还好吧。”杨福妹憋着笑点头。 “还好?就给我这么个评价?”顾家乐不满意。 “那你要怎样?”福妹踮起脚在他左脸颊亲了一下:“这样行了吗?” 顾家乐唇角一弯,把右脸送了上来,她只得又亲了一下,然后,换左脸、换右脸……她亲得累了,就换他来。 “敢说我耍流氓,我还真就得坐实了这称号,成亲之前不睡你,先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流氓。” 119番外:终成眷属 那年祖父过寿,谭府宴请邻里亲朋,谭士礼手心里攥着娘亲刚给的西域牛奶糖去后花园和别的孩子一起玩耍。他是三房庶子,母亲是商户之女,是个妾室。虽然外祖父家里有钱、有稀罕物件,但是比不上那些根正苗红的世家子们有势。 长房的哥哥们总是欺负他,不和他一起玩,要么就要他趴下当马骑。母亲说,把这些糖送给一个能保护他的孩子,以后就可以放心地和他们一起玩耍了。 远远的,他就瞧见花园里在玩打仗的游戏,其中一个戴着柳条编成的帽子的人,好像是在扮演一位将军,是这一群孩子的头儿,和另一群孩子们在打仗。长房的哥哥也在另一个队伍中,却被那个孩子打的落花流水,抱头鼠窜。 小男孩马上就有了崇敬之心,在他们又一次散开之后,他在一条花间小径里找到了她。她正蹲在两棵高大的牡丹花中间,准备突袭敌人。他伸出白白的小手:“你吃糖吗?” 李红樱一愣,一把拉过他蹲在自己身边:“你是哪一队的?” “我是刚来的。”谭士礼怯怯说道。 奶糖香气诱人,李红樱捏起一颗剥了精致的糖纸放进嘴里。舌尖上绵柔的甘甜蔓延开来,她开心地笑了:“真好吃,你给我糖吃,我保护你,你就进我这一队吧,你叫我李将军就行。” 谭家隔壁就是李将军府,谭士礼能猜到这是李家的小姐,具体是哪一位他也是后来才明白。李红樱是李家的嫡长女,正宗的大小姐,后面有好几个弟弟都听她的话,所以她能当队长。她最喜欢舞刀弄枪,梦想就是当个女将军。 从此之后,谭士礼就成了李红樱的小跟班,几家离得近,走动的也勤,老太太们最喜欢带着孙子辈的娃娃们去串门,他们每个月都有几次会在一起玩耍。有一次,长房嫡兄要他跪下当马骑,被李红樱揍了一顿,嫡兄哭哭滴滴地去找谭尚书告状,被训斥了一顿:“被个小姑娘打哭了,你这么没出息,还好意思说。” 从此以后,长房的哥哥们再也不敢欺负他了。他也不再把自己关在母亲的小院子里,有了很多好朋友,愿意跟他们一起出去玩。 李红樱十二岁那年,家里就不许她出门了,把她关在绣楼里练习女红针线,要她收收性子,做一个淑女。可她天生就是自由散漫的性子,绣楼里的日子就像关在笼子里的鸟,憋得她整天唉声叹气。打开后窗,就能看到谭府的后花园,与她距离最近的是一所小院子,空荡荡的, 一直没有人住。 她被闷了三个月以后,那个小院子里忽然有人住了,是谭士礼和他的书童搬了进来。那日,落日熔金,红霞满天,她趴在窗台上,看着谭士礼站在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小院子里,手执书卷,轻声吟诵《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他穿着月白的锦衣,长身玉立,眉目清雅俊秀,声音低沉动听。 他忽然抬起头来看向了她,微微一笑:“李将军,近日可好?” “好什么好,天天被关在这笼子里,让我学针线,将来好嫁人。我不想嫁人,我想去战场当个女将军。”李红樱委屈哒哒地说道。 “我朝确实没有女子为将的先例,不过,你的性子也确实不适合闷在后宅。这样吧,我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将来就谋个外任。以后,你可以嫁给我呀,我肯定不会把你关在家里,你想去哪我就带你去,你想骑马就骑马,想射箭就射箭,小时候你保护我,长大了我保护你,好不好?”他温柔的凝视着她。 李红樱趴在窗台上,下颚抵在白玉般的胳膊上,静静地与他对视着。时光滴答流转,树上的槐花飘落,掉在他乌黑的发顶,既沉默又温柔。 “嗯,”她轻轻点头:“那你要好好读书啊。” 谭士礼眉开眼笑,郑重点头:“我会努力的。” 从那以后,李红樱每天早上起来,跑到侧面的窗户一看,就能看到谭士礼正在院子里背书。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书房的灯光还是亮着的。有时候风向合适时,他会看到一只红色的纸鹤飘过来,里面会是一首小诗,或是让他保重身体不要彻夜苦读。每当他读书累了,只要看一眼绣楼的方向,就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 后来,她也听家里长辈们夸赞谭士礼是谭家最有希望的孩子,只可惜他不是谭尚书的亲生儿子,只是一个庶出的侄子。 李红樱明白,以他的出身,若是来自己家里提亲,爹娘肯定不会同意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考取功名当了官,及笄以后家里给她安排相亲,都被她撒娇耍赖地混过去了。只等着秋闱,他能金榜题名。 可是好事多磨,谭士礼却在秋闱的前两天病倒了,许是他太重视这次科举,心理压力过大,也许是因为一直以来起早贪黑磨搓了身子。这一病有如山倒,他挣扎着要去考试,踉跄着走到院子里就晕了过去。 第二天醒过来,贡院的大门已 经落锁。母亲坐在床边,哭着求他不要去考了,家里不缺钱,考不上功名照样可以过锦衣玉食的生活。父亲也说,不需要他光宗耀祖,没必要非得争这口气。 可是他知道,他需要,她也需要。 这一病,就病了一个冬天,多年的期许一朝破灭,他不知该怎么面对她。春日晴暖之后,他站在小院子里看到了她,她瘦了,一见他就掉了泪。从小长到大,哪怕被别的孩子打的鼻青脸肿,也没见她掉过泪,这一次,却是为了他掉了泪。 后来,听说突厥来犯,圣上要御驾亲征,他看到了自己最后一丝成功的希望。恳求伯父为自己谋了一个小小的副尉,要去军中拼一拼运气。 一个多年读书的书生,突然要上战场,谭家全都震惊了,众人苦劝都留不住他,最终只能挑了两个得力的侍卫费强和马辉护送他去。不求他建功立业,只要能保住自己,活着回来就行。 他走的那天晚上,李红樱哭了一夜,她知道,他这是为了两个人的未来,拿命去拼了。他连命都能舍了,她还有什么不能舍得呢? 她拒绝了一切相亲,坚决不嫁。母亲拗不过她,只好在她十七岁这年,由父母做主定下了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她得知以后,没哭也没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半个月之后,就叫上几个闺中密友去逛庙会了。庙会上有不少算卦的摊子,她挑了一个旗子上写着“赛神仙”的人,当着大家的面算了一卦。 这一卦可不得了,说她福运深厚但命格奇特,非得十全十美、鸿运当头之人才能娶她为妻,否则,必遭厄运,克夫丧命。 这密友之中,便有未婚夫的亲妹妹,这件事当即传扬开去,夫家退亲,从此再无人登门提亲,李红樱的日子一下子就清净了。 转眼到了十九岁,李夫人愁得整日唉声叹气,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李红樱静静等着,倒是不急不躁。 朝廷大军得胜归来之日,长安城沸腾雀跃,听说有人砍下了颉撷可汗的人头,圣上特许他紧跟圣驾进京,众人都涌到街上争相目睹英雄风采。 李红樱看到了,是他,三年没见,黑了但是壮实了,他骑着高大的汗血宝马,跟在圣驾之后,红色的斗篷飘扬,一副英雄姿态。她终于笑了,心里踏实了。 接下来一切都很顺利,谭士礼请冰人到李府提亲,刚从战场归来的李将军自然知道皇上对他的赏识器重,正愁闺女嫁不出去的李夫人如释重负,两个人年纪都不小了,两家一合计, 就把这事麻利地办了。 洞房花烛夜,他们紧紧相拥,抱头痛哭,互相擦泪却擦不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诉说这三年的相思之苦。 他告诉她,在军中有一个好兄弟叫顾青山,和他一样为了心爱的姑娘去拼杀,是他亲手砍下颉撷可汗的人头却交给自己去领赏。因为青山知道,自己需要这个功劳才能和自己心爱的女人终成眷属。而青山兄弟,不想做官,只想回到自己的村子里和喜欢的姑娘相伴到老。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李红樱泪眼朦胧的说道。 “已经三更天了,咱们只顾着说话,该办正事了。”谭士礼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已开,更名为《卿如蜜,无人可替》,依旧是甜宠风,只不过比这一篇惊心动魄,欢迎亲们前来捧场。 下面这一段是男主和女主初遇的时候,给大家试读一下: “阿行哥哥,你是叫阿行哥哥吗?那我要跟你在一起啦!”小如影从灌木丛后面走出来,嘴角噙着笑意,站在路边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面前这个小姑娘看上去也就十岁上下,生了一张无比精致的小脸儿,一双大眼睛湿漉漉地瞧着他。 “为什么呢?”苏谨行饶有兴味地看着前方这个陌生的漂亮小姑娘。 “因为我叫如影,你叫阿行,如影随形嘛,所以我要跟着你呀!”小姑娘先是理直气壮的给出答案,然后有点担心地看着他,见他没有回答,眸光中的坚定逐渐被失落所替代,在眼帘缓缓垂下的时候,忽又抬眸,荡漾着期许的水光,甜甜地问他:“让我跟着你吧,可以吗?” 苏谨行淡定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山风吹过,粉衫白裙被挽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柔顺的长发也随之飞扬,动人心魄的眸光随之荡漾。明明心里怯怯的,却又努力地表现出从容自然的状态,或许她也知道这个请求不会被允许,但她还是勇敢地争取了一下。 “你是谁家的孩子,一个姑娘家何必来参加狩猎?”苏谨行淡然问道。 “我是河间唐郡守家的女儿,我叫唐如影,我弟弟才四岁,不能来参加狩猎,所以我就来了。我不能给唐家丢脸,可是……我不会射箭,刚才,我听到那个人说,你是本领最大的人,所以……我想跟着你。” 小如影知道,初次见面,素不相识,人家没有必要带着自己这样一个拖油瓶。她也没什么能给人家的,只得补充上一句:“你若是帮了我,我愿来生做 牛做马报答你。” 苏谨行被她逗得噗嗤一笑:“罢了,来生太远,我也不需要你做牛做马,好吧,我带着你。”他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已经起了波澜,这得是多狠心的爹娘,才能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扔进猎场中来,只要前途不要女儿了吗?或许,她和自己一样,也有一个面慈心狠的后娘吧。 他真的答应了,小如影忐忑的心房一下子被幸福填满,脸上绽开一朵温馨甜蜜的花,两个酒窝在花心中舞动,一双桃花眼也笑成了弯月的形状,甜的冒泡泡。 苏谨行呼吸一滞,有片刻的失神,继而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又不是楚楚动人的大姑娘,不过是甜的像块糖罢了。 “来吧,糖……唐姑娘,过来上马。”苏谨行守礼的站在一边为她牵着马缰,等她上马。 小姑娘欢欢喜喜地走过来,抬起白嫩的小手摸了摸马鞍,又低头看了一眼到自己鼻尖的马蹬,求救的眼神看了过去,软软糯糯地说道:“哥哥,你的马太高了。” 苏谨行自然也看出来了,以她的身高是不可能自己上马的,便不再客气,长臂一伸捞起轻飘飘的小姑娘飞身上马,让她稳稳地坐在自己身前。 “阿行哥哥,你刚才叫我什么?”忽然离开地面这么高,小姑娘有点不适应,不过还是没忘了刚才令她心中悸动的称呼。 “糖,唐姑娘?”这个称呼不合适吗? “嗯,”没想到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喜欢这个称呼,唐唐,以后你就叫我唐唐吧。” 她也是父亲的女儿,她姓唐,可是她不喜欢如影这个名字,叫出来跟姐姐同名,丝毫没有自己独立的存在感。叫唐唐,既能区别于姐姐,又能证明自己是父亲真正的女儿,她很喜欢。 苏谨行张了张嘴又合上,最终答道:“好吧,糖糖。” 她身后背着的弓箭成为二人之间的阻碍,苏谨行帮她取下来拿在手里,把箭筒摘下来挂在马鞍上,催动身下高大的汗血宝马缓缓跑了起来。 “怕不怕?”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小如影第一次骑马,其实还是挺怕的,后背挺得笔直,双手紧紧地抓着大腿根上的马鞍,也顾不上自己此刻的动作是否文雅了。“有点……怕。” “别怕,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来,我教你射箭。”苏谨行拉起她的小手,用自己宽大的左手包住她的小手握住弓身,抽出一支箭放在她右手手心,搭 在弓弦上,缓缓拉开。“像这样把弓拉满,用箭尖瞄准,然后果断的放出去,不要拖泥带水知道么,看到那朵黄色的小花了吗?好了。” “嗖”地一箭射了出去,一朵野菊花被箭头钉在了地上。 “哇!”小如影简直看呆了,那么远的一朵小花,一下子就射中了花茎:“你好厉害!” 她转过头去,用无比崇拜的眼神向他膜拜,满脸惊喜。 但凡男人,总是有些虚荣心的,尤其是被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崇拜,何况……他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罢了。 苏谨行面色冷峻,看上去并没有沾沾自喜,云淡风轻的说了四个字:“小事一桩。” 随后,他又握着她的手连发三支箭,皆命中目标。便放了手,让她自己试试。小如影比量着刚才的样子,使出全身的力气却只拉开了一点弓弦,箭飞出去就轻飘飘地落在了旁边的草地上。 苏谨行收了她的弓挂到马鞍上:“如今天下并不太平,你回去以后让你爹给你找个武教头学点功夫,没什么坏处。这箭法没有太多技巧,主要靠练,你年纪小,臂力不够,以后经常练习会好的。” “阿行哥哥,你十岁的时候,学会骑马射箭了吗?” “当然,已经能百步穿杨了。” 看来还是自己太弱了,小如影撅起小嘴默默地叹气,苏谨行看着她的样子又想笑了,但还是绷着脸说道:“别灰心,我出身将门,又是男人,自然从小习武。你是女孩子,又这么漂亮,其实……” 其实你学了武功,也厉害不到哪里去,还是找个厉害的男人保护你,更靠谱些。 这些话不适合说,他适当地转换了话题:“坐稳了,我们去后山,那里有一片杏子林,带你去看杏花。” 少年打马扬鞭,马踏青草,跑得飞快。耳边呼呼的风声响起,小如影已经被吹的睁不开眼睛,而且马上很颠,摇摇晃晃的随时可能掉下去。她索性把身子往后一靠哦,窝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苏谨行低头瞧瞧拿他当避风港的小姑娘,忍不住唇角上扬,单手持马缰,腾出来一只手揽在了她的腰上,加快了速度。 骏马以风驰电掣的速度沿着山脚狂奔,很快就到了山后面的密林之中。此处跑不开马,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小如影鼻翼翕动,闻到了香甜的味道。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大片炫目的杏花。粉白的一片,层层叠叠如云海一般,微风拂过,林中荡漾一片 花瓣雨。 苏谨行把她抱下马,扔了马缰让马儿去吃草,他便悠哉地躺在草地上休息,看着粉衫白裙的小姑娘在花瓣雨中跑来跑去,一会儿用白嫩的小手去接,一会儿又欢快地转圈圈。 “阿行哥哥,那些官员子弟都争着抢着打猎立功,怎么你不去呢?”她跑累了,用衫子兜了一大堆花瓣,跑到他身边坐下。 苏谨行垂眸不语,苏家与其他官员自是不同,青江侯苏晏手握重兵,护卫着河北五郡,一直遭帝王忌惮。而且他们并非氐族人,而是从青海被迫迁徙过来的汉人,手下的兵士也大多数是只听命于苏氏的苏家军,迫于无奈才归降了朝廷。 苏家的孩子若是太出类拔萃,自然不是什么好事。家中兄弟三人,只来了他一个,父亲还亲自叮嘱他收敛锋芒。 这些话自然不能对外人说,苏谨行正犹豫着找个什么借口,忽然刮过来一个冷冽的大旋风,把小如影吹倒在他身上,一堆花瓣落了两人一脸一身。 旋风吹过,苏谨行睁开眼睛,看见她从自己胸膛上爬起来,正在用一双白嫩的小手抹着脸上的花瓣,她墨色的长发已经沾满了花瓣,像个从天上掉下来的花仙子。 小姑娘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伸着自己的小手来帮他打扫脸上、头发上的花瓣:“阿行哥哥,你快要被花瓣埋起来了。” 他就那样半撑着身子没有动,任由她温热的小手落在脸上、颈上——如果她再大上几岁,或许他会做一点冲动的事,苏谨行暗想。 “走吧,要变天了,可能会下雨,而且,我还是要打些猎物的,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他拉她起来,捡起马缰,飞身上马。 这次,把她放在了自己身后。 “你抱紧我的腰,别摔下去,我要射箭,恐怕顾不上你。”苏谨行取下自己的弓箭在手,催马前行。一路上箭无虚发,很快就收获了不少猎物。 小如影乖乖地抱着他窄腰,小脸儿紧贴在他后背上,一动也不动。 他又射到了两只大兔子,放过了旁边一只跑的不太利索的小兔子,带着如影下马去捡猎物。那只小兔子实在太小了,似乎不太明白怎么回事,跑了几步,又回头流连的瞧着。 “唉!这么小就没了爹娘,你会不会死呀,我来养着你吧。”小如影悄悄走过去,用双手一扑,小兔子向前一跳跑开了,她没有扑到。小姑娘把眼一瞪,不服气了,这么小的东西再抓不住,我还不得被兔子看扁了 ? 她紧跑几步,追了上去,猛地一扑。 “别过去。”苏谨行一眼看出前面的浮土和真正的草地不一样,那应该是个陷阱。可是当他飞奔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小姑娘和兔子一起掉了下去,他因为扑的急,也跟着滚落陷阱,却在掉落的过程中捞住了她娇小的身子,护在怀里。使力一转身子,贴着陷阱侧壁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