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七个不够爱》 第一章 初冬 第一章 初冬 初冬的早晨,天空难得的没有云雾,净澈的天空,蓝的就像没有一丝瑕疵的琉璃,通透而高远。 太阳出来了,很亮很耀眼,却不像夏日那么炙热,只是暖暖地带着几分慵懒,和煦地照耀着大地。 街上行人渐多,各种小商小贩早早地支起了摊子,将各自经营的商品摆布开来。 珍宝斋的门板卸下,一颗圆溜溜的脑袋探了出来。王六打着哈欠打开门板,一缕阳光照在她睡眼朦胧的脸上,刺得她赶紧眯缝了眼。 一个哈欠打到半路,王六大张着嘴巴,两只眼珠子瞪得溜圆,惊骇地盯着脚下——一个小小的身体软软地随着她开门的动作滑落进来。看那样子,竟是没了气息了。 “啊……”王六终于发出一声惊呼,慌手慌脚地将那尸体推开,飞奔进去。“大掌柜,大掌柜,不好了……” 珍宝斋的大掌柜陈玉大清早上正搂着昨儿刚刚赎回来的一个倌儿胡天黑地,王六儿猛地一嗓子惊嚎,让正欲仙欲死的陈大掌柜一口气岔了道儿,几乎立时厥过去。那正在卖力的倌儿急忙一顿捶胸拍背,好不容易让陈大掌柜顺过气儿来,就听得王六儿鬼叫着一头撞了进来。那倌儿也顾不得陈玉死活了,惊呼一声,捞起被子将自己光溜溜的身子掩住…… “大掌柜不好了……” 啪!惊恐失措的王六儿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只想把门口发现尸体的事儿尽快告诉大掌柜,让大掌柜拿个主意,却不想,她又一句话没说完,脸上就狠狠地挨了一耳光,本就跑的踉踉跄跄根本没站稳的身子登时被打的直跌出去。哐当一声,正撞在门口的脸盆架子上,盆架子上的一只铜盆骨碌碌滚将出去,又是一阵稀里哗啦,好不热闹。 珍宝斋里有一件镇店之宝,乃是一扇几百年历史的铜镜。这面铜镜,非一般人家闺阁里妆奁盒子上那巴掌大小的镜子,珍宝斋这尊铜镜,由三块铜镜镶拼而成,组成一座扇面屏风,中间一块足足有七尺高,五尺宽,旁边两块高度不减,只是稍窄,但也足足有三尺宽。更难得是,三面铜镜虽然历经几朝几代,数百年历史,但镜面仍旧光滑明亮如新,照人清晰地能看清人的睫毛。这块难得的铜镜又镶嵌了一块千年香楠木雕花架子,摆在聚宝斋当门处。 此时,一个穿着青色衣裳的清瘦身影,正站在这面铜镜前,惊恐地望着镜子,仿佛在镜子里看到了鬼怪一般…… 第二章 想家 第二章 想家 镜中的人影微微有点儿模糊,但楚泠月仍旧可以看出里面穿一身青衣长袍的是个孩子,一个仍未发育瘦削的孩子。这个孩子的脸色苍白,嘴唇和眼窝却有些发青,两侧脸颊有些不对称,右侧偏大…… 右腮肿痛…… 呃,楚泠月一个激灵,再凝神,镜中人的容貌,明明就是她自己——哦不,是她十岁时的模样。她十岁生日前,右侧最后一颗大牙即将下岗,却闹情绪整整折腾了她一周……因此致使她十岁的生日就是捧着一个又痛又肿的右腮过的,其惨烈至今仍记忆犹新! 楚泠月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了动舌头—— 咔嗒! 一颗牙齿从她嘴里吐出来,伴着牙齿吐出来的还有一口黑血,思绪混乱下,楚泠月却并未在意…… 重返青春,是多少已过或者将过青春的女人的梦想。可是,返老还童的代价,是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楚泠月却没有多少欣喜。 此刻,她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她,被莫名奇妙的到了这个地方,莫名其妙地返老还童了,可是她,或许再也回不去了…… 或许,再也见不到父母亲人朋友……以及那对狗男女了…… 曾经的幸福,震惊,心醉,心碎……浓浓的苦涩和丝丝缕缕的钝痛,从心底泛起。 只是,相对于情变带来的伤害,那个世界还有更多值得她留恋的,父母、亲人、朋友,有她们的亲情、友情,还有她努力拼搏,已有所成的事业…… 初冬的天气,寒意颇浓,因为天气乍寒,人们往往觉得比真正的寒冬腊月更加难以忍受。 楚泠月的身上却只穿着一身夹衣,在尚显空荡的大街上踯躅而行。 再一次缩缩脖子,抱着肩膀的手臂也紧了紧,却仍旧无法阻止迎面的冷风钻进她的衣领,袖口,打透她身上单薄的衣衫。 若是在家,这个季节,下班开车回家,进门就是暖洋洋的,爸爸最拿手的可乐鸡在餐桌上氤氲着浓香,妈妈煲的汤,奶白浓郁…… 这一刻,她想家了。在离家求学工作打拼数年都没有怎么想家的她,在这措手不及的诡异情形下,她很没用地承认,她想家了。她想回到爸爸妈妈身边,没有任何负担地意享受被父母珍爱如宝。她似乎看到苍白着头发的父母,微笑着呼唤着她的小名儿:“小月……” 她想回家,从来没有如此时一般这么迫切地想回家,但是她却找不到回家的路…… 第三章 温饱记1 第三章 温饱记1 从来没有的恐慌、无助、酸楚、悲伤如潮水般涌上来,鼻管儿一酸,长长地睫毛颤了颤,泪水滚滚而落,如断了线的珠子,冲去了那小脸儿上的一抹灰渍,露出两道蜿蜒的腻白,如珍珠般莹润粉腻…… “楚泠月,你怎么那么没出息?有本事,别当逃兵!” 脑海中突然想起铁杆闺蜜梅兰戳着她的脑门嗔骂的样子,楚泠月的小心肝儿一阵颤悠! 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了。 是啊!她楚泠月怎么会那么没出息?!她本不是遇事便只会哭哭啼啼的女人,又怎能在这个关头灰心丧气?! 当那双眼睛再次睁开,那种种复杂的情绪已经都不复存在,那双乌黑的眼眸之中剩下的,只有无与伦比的坚定。 “哎,这小娃儿,神神道道的……难道傻了?”不远的墙角处蹲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一边透过沾着稻草的头发看着踯躅独行的楚泠月,一边小声地嘟哝着。 “喂,娃儿……”乞丐的声音放大后,慵懒沙哑,却也浑厚如天鹅绒一般好听。 “아;자;아;자; 화;이;팅;!加油!!!”楚泠月双脚一顿,攥起拳头,在胸前用力地一挥,做某一位韩国影星的发愤状! 别说,还挺管用,胸中郁闷哀怨倒是散了不少。 咕噜噜…… 不止是冷,肚子也唱起了空城计,特别是刚才想了一通爸妈的美食之后…… “嘿嘿,不做逃兵!英雄的楚泠月同志还能被一顿饭一件衣难住?”楚泠月旁若无人的咧嘴一笑,挺胸抬头,大步向前! ‘有趣!’ 在她没看到的那个角落,一名老乞丐蓬乱的头发下,双目熠熠,缓缓挑起了嘴角。 街市上的行人越来越多。人们都趁着冬季难得的风和日丽走出家门,购物游赏玩耍。酒楼的上座时间还未到,但街角道旁的小吃摊点儿,却已经散发出各种诱人垂涎的香气。 “又甜又糯的滋糕咧……” “麻花糖嘞……又香又酥的麻花糖嘞……” “热包子啊,刚出笼的热包子,皮薄馅大,咬一口滋滋流油啊……” 越是不想听不想看,那一阵阵吆喝声越是可劲儿往她的耳朵里钻,还有那一阵阵香味儿,越是疯狂地钻进她的鼻孔,勾引着她的口水,刺激着她的肠胃,抓挠着她的小心肝…… 可是,现在的楚泠月对着满街的诱人小吃,却只能强忍着碌碌饥肠,一步步走过去,一边还得睁大眼睛,同时全速地开动脑筋—— 怎么才能解决温饱问题呢? 第四章 温饱记2 第四章 温饱记2 楚泠月的脚步越来越慢,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流连着焦黄的炸果儿、香甜的糖糕、热气腾腾的大包子…… 但是,她的脚步再慢,她的目光再恶狠狠,她的胃却仍旧越来越空……她的肚子越来越瘪……她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已经小半天了,可是连口水也没喝啊! 好饿啊……饥寒交迫啊…… 她的心里不自禁地响起了那个熟悉的旋律——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唉,人家喜儿还有她爹爹买回来的二斤面,她是啥啊也没有哇…… 转过一个街角,半个街道都被矮桌小凳占了去,人们都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吃着东西——这里没有了繁杂的各种小吃,这里根本就是一个综合的快餐店! 这里不但卖包子,还有馄饨、面条、菜粥…… 密密麻麻的矮桌旁坐满了就餐的人,看人们那专心的模样,楚泠月也能够想象出,这里的食物一定非常可口。 她的脚几乎已经走不动了。 她的目光好不容易从那些吃东西的人们身上挪开,抬眼望去,街道长长,她却不知归途在何处。 “陈婶,给我再来一笼包子!” 正自哀声嗟叹,不远处一个壮年女人高声的吆喝吸引了楚泠月的注意。 “快些,陈婶,我赶着出城有事儿呢!” 又一声催促,一个五十来岁的干练老太低着头答应一声,一边忙的头也不抬地装着笼屉,另外一边,一个年龄相仿的老汉在忙着额下馄饨…… 两个看起来都已经五十多岁的老人,又是制作又是售卖,又是打扫,哪里忙的过来。有不少客人坐在桌边等待着,面露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楚泠月眼睛一亮,也不觉得多么冷了,四下一瞅,找到一个抹布一个水盆,二话不说,就走到一个客人刚刚离开的桌子上,开始收拾打扫…… 一个多时辰后,楚泠月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怀里还揣着两个用油纸裹着的包子,笑眯眯地与陈婶妇夫告别。 “唉,是个好孩子啊……就是这命苦了些……”李婶望着楚泠月瘦弱的背影叹息一声,转回头忙着收摊子去了。 填饱了肚子,身子似乎也不那么冷了。 楚泠月不知不觉地走过了又一条街道,转眼,她已经走进了一个狭窄的小巷。 青石小巷两旁,院落俨然。 抬头,矮小的她只能看到两道墙壁之间的一线天空。纯净地近乎透明的天空中,悠悠然地飘着几丝儿白云。 楚泠月一边吧嗒吧嗒走着,一边抬着脸望着白云出神。 恍惚中,她似看到一个白衣胜雪的影子,声音清冷而渺远:“从来处来,往去处去…”楚泠月迷蒙地低语着,头却仍旧高高抬起,望着天空。 “哎哟!” 天地瞬间倾覆,楚泠月毫无防备,重重地摔在地上。 嘶……好疼!手肘一定蹭破皮了! 第五章 拐子1 第五章 拐子1 捂着剧痛的胳膊,楚泠月仍旧下意识地抬起头,咧着嘴强挤出一个微笑:“对不……” 只是,她的道歉还未说完,就听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小崽子,你瞎眼了,竟敢往老娘身上撞?” 好不客气!怎地如此无礼? 楚泠月心中腾起一股怒气,道歉的话也不用说了,睁眼看去,就见一个身材瘦高的女人,穿着一双旧布鞋,右脚孤拐处已经磨破,一身半新的暗红色布衣,皱巴巴地布满了褶子,衣摆上还沾着几块乌黑的油渍。再往上看,一张长脸黯黑姜黄,下垂的眼角,浮肿的眼袋,一双浑浊的死鱼眼阴鸷狠戾。 在女人怀里抱着个小孩子,看个子约四五岁模样,梳着包包头,一身大红锦织软缎袄裤,脖子上一个明晃晃的赤金嵌宝螭龙环,环上嵌的暖玉色泽莹白如凝脂,暗蕴宝光流转,红宝石光华璀璨,就连璎珞上的珠子也都是极圆润规整的,大小成色毫无差异…… 孩子的脸被女人搂在怀里,楚泠月看不到,不过,一只垂在身侧的小手,却是又白又细的晶莹的近乎透明,小小的手指还带着些婴儿肥,圆润的小指甲,就像一块块粉色珍珠贝壳,泛着莹润的光泽……孩子似乎睡得很熟,被楚泠月迎面撞上,又经女人如此大声地吼了一通,他还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软软地被女人搂在怀里。 小孩子的穿着华贵,皮娇肉嫩,怎么看怎么与这女人的形象不搭边…… “小崽子,撞到老娘,怎的连个屁都不放?”楚泠月正沉吟着,那女人再次如疯狗般开口狂吠。 楚泠月又疑又怒,脸上却不显,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哎呀,这位大姨,是我不好,走路分了心,没有看到您,撞伤了您了没有?”说着,楚泠月带着十二分讨好的笑意,目光却快速地在女人上下打了个转儿,最后在小孩儿身上略略一停,腆着脸笑着道:“大姨,您看,我也没有钱,也不能赔您点儿什么……要不这样吧,您抱着这个弟弟赶路,一定累了,我也正好没事儿,我帮您背着这个弟弟,送您回去,就当给您赔礼道歉了,您看可好?” 说着,楚泠月趋前一步,张开手,作势去接女人怀里的孩子。 第六章 拐子2 第六章 拐子2 那女人盯着楚泠月,目光变了几变,终于再次冷了脸,厉声喝道:“今天姑奶奶自认晦气,小猴崽儿子哪里来的滚哪里去,别在这里挡着姑奶奶财路!”吼完,似乎还不甘心,抬腿一脚向楚泠月踢来。 楚泠月早有防备,当然不会让她踢实,一个踉跄,一边佯装被踢狠了,大声痛呼,一边心思飞转。 疼惜孩儿乃为人父母者的天性。抱着熟睡孩子的父母,往往都会自然地压低了声音,又有哪个会如此毫无顾忌的大呼小叫的? 另外,这人如此大呼小叫之下,怀里的孩子却仍旧毫无声息,单说熟睡就太勉强了。 孩子的异样,女人的反应,两相结合之下,楚泠月愈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眼前这个人不是孩子的亲人,那就是拐子了! 被拐带的孩子下场一般极残——要么被卖入大户为奴为婢,要么……就被打成残障,沿街乞讨…… 曾经在电视网络上看到的那残酷到令人发指的图片瞬间浮现,乖巧可爱的幼童或被打断手脚,或被打断脊椎,或被烫伤烧伤,或被剜眼割鼻……那一个个极度伤残的小小身子,天天被那些毫无人性的畜生拘着上街乞讨,直至他们受尽折磨而死……即使这些孩子被人解救了,却也只能落下终生残疾,再也无法在阳光下开心地笑,快乐地奔跑…… 楚泠月暗暗打了寒颤!也瞬间,让她下了决心! 楚泠月假装趔趄一下,就在那个女人回头的瞬间,从墙根抓起一根早就看好的木棍,飞跳而起,毫不迟疑地狠狠砸在女人的头上。 “小猴崽……” 女拐子的一只手迅速地捂着后脑,身体在原地转了半个圈儿,另一只手颤颤地指着楚泠月,瞪着眼睛似乎想要怒骂,却没能骂完,就出溜到了地上。她手里的孩子早已经顾不上,顺着女人的身体滑落下来,楚泠月赶紧扔了木棍,抢上前双手将孩子接住,散开小腿,扭头就跑。 跑了没几步,楚泠月就又停下了。她回头看看像死猪一样躺在地上的女人,心中闪念——死了? 若是没死,留下她会不会成为祸患?那,要不要回去补上几棍子? 第七章 解救 第七章 解救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的跳出来,楚泠月心念电闪,瞬间一个激灵,已是冷汗淋漓! 拐子拐卖人口固然可恨,她却在对方失去威胁之后,仍旧动了杀机,难道这就是人心阴暗处隐藏着的恶意? 深吸一口气,挥去心中隐隐的不舒服。楚泠月折返,走到那女人身边。 这个孩子楚泠月基本上可以肯定不是这个女人的了,只怕还是她不知从哪里拐来的,说不定,那个女人身上就有证明孩子身份的物件呢! 她在女人身上怀里搜寻,先是找出一个半旧荷包,装着几星儿碎银和几个大钱,接着触手微温,这不方不圆,手感坚硬粗糙的是什么? 楚泠月拿出一看,心头猛地一跳。 一个小小的石头坠儿躺在她的手心,这灰黑的色泽,微微粗糙的表面,都和她曾经那块项坠相同……翻转,一幅星图赫然呈现在她眼前。 楚泠月呼吸一下子重了。她的那块陨石坠儿,是从外蒙古带回来的,还是那里的一位高僧馈赠……现在,它出现在这里,是否其中有什么联系? 如此思索着,楚泠月再次凝目注视那块陨石坠儿,看清那坠儿上的星图,楚泠月忽地吐出一口气来。 这不是她那块陨石项坠。 她的那块项坠上的星图是均衡分布的北斗七星。而这一块上虽也是七星,星图角度却不同。这这幅星图上杓尾上第二颗星光辉灿烂,其他六颗则隐隐如背景…… 楚泠月心中滋味莫辨,好半天,方才摇头苦笑。 她莫名来到这里,恐怕再也回不去了,她又何必苦苦执着…… 转回念头,看到怀里的孩子,终是忍不住一叹——拐子身上也毫无线索,帮这个孩子寻找亲人只怕……就难了。 自知这个小身子力气有限,那女拐子只怕昏迷不了多久,楚泠月不敢多作耽搁,将荷包和坠子揣好,又伸手探了探拐子的鼻息,确认呼吸平稳,将那小孩子背在身上,飞快地逃离现场。 直直地奔出了小巷,楚泠月也不管认不认识路了,见了街头岔路就拐,直到确定那个拐子再也追不上来,她才停下了脚步。 楚泠月自己现在也不过是十来岁的样子,还很瘦弱,背背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一口气能连着跑了几条街道,完全是逃命的情况下才压榨出来的体力,这一停下来,就觉得整个小身体又酸又软,两条小细腿就像灌了铅,沉得再也挪不动一步了,干脆就在墙边儿上一屁股坐到地上,将背后的孩子扒拉到自己怀里,依着墙,大口喘着气儿,再也不想动一动了。 第八章 雪团儿 第八章 雪团儿 楚泠月嘴角弯起一丝苦笑,自己还衣食无着随风飘萍一般,如今又多了个孩子……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带着一点儿好奇看向自己抢来的孩子。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怀里的孩子竟然还是一副熟睡的模样。 孩子小小的软软的身子靠在楚泠月的怀里,头枕在楚泠月的一条胳膊上,巴掌大的小脸雪堆粉雕般,两颊因为睡觉的缘故,晕着两抹淡淡的红晕,乍一看上去,就像一个熟透的苹果,加上孩子身上不知是熏香还是天然的淡淡清香,软软的香香的就像一个雪团儿。 楚泠月看得心里直痒痒,伸手捏了捏雪团儿的脸蛋。唔,软软的,又滑又腻,手感超好! 吧唧!楚泠月低头又在雪团儿脸上亲了一口。 辣手和狼吻下,终于惊了小雪团儿的没蒙古,就见他像小虫子一样蠕动了几下,无意识地哼唧了两声,然后,就在楚泠月的注视下,那白皙漂亮的苹果脸上,一双小扇子般的睫毛忽闪两下,无声地张开了—— 这是怎样一双眼睛啊! 又长又密的睫毛就像围拢着一块黑黑的水晶,那样的干净透彻,乌黑的眸子里,带着一些些疑惑和不解,却没有抵触和恨意,更不像很多小孩儿的目光那样闪烁不定。 这双净澈剔透的黑色眸子,就这样定定地看着楚泠月,似乎在无声地询问:“你是谁?” 楚泠月一下子就被这两只黑亮清澈的眼睛吸引了。她忍不住地就向着怀里的眼睛咧嘴一笑。 可是,楚泠月忽视了一件事,如果早上她在聚宝斋的铜镜里看到的自己,除了脸色青白,仪容还算修正的话,经过方才与那老女人相撞发生了一次不太严重的交通事故,又接连练习了两次长跑,此时,她已经完全没有了仪容可言了。 头发乱蓬蓬的,几乎根根倒竖;脸上挂了一层灰尘,又被汗水糊了,再冲出一道道印痕来……这副鬼样子,再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汗,怎么看怎么瘆人。 让楚泠月本来完全是善意的,甚至不自觉地带着一些讨好意味的笑容,也完全变了味道。 孩子清澈的目光因看到她的这个笑容微微一滞,随即,惊恐一闪,楚泠月就见那微微有点儿翘的鼻头一动,那双清澈的黑眼睛眼圈儿一红,瞬间潮涨波生,然后在楚泠月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小雪团儿嘴巴一撇,泪珠儿滚滚而落。 第九章 俩包子 第九章 俩包子 小人儿没有大哭大闹,只是张着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眼睛一眨一对泪珠儿,一副委屈隐忍的小模样,却更让人心生怜惜。 楚泠月心疼的不行,哄了半晌,说的口干舌燥,笑的脸都僵了,小人儿却仍旧泪珠滚滚,哭的狠了,一抽一抽地,吓得楚泠月又是抚胸捶背的一通,才顺过气儿来。 正焦头烂额,突然想起怀里揣的热包子,她心中一喜,忙将那两个本想留着做晚饭的包子拿了出来,谄媚地举到小人儿的面前:“哎,宝宝乖,别哭了,你看看姐姐手里拿的是什么?” 小人儿半垂的长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乌黑的眸子经过泪水的洗濯之后,越发黑的如晶莹的星,只是颤颤的睫毛上,仍旧挂着一滴未落下的泪。 看到小人儿停止了哭泣,楚泠月的小心肝瞬间被欢喜充满。只不过,她放松的一口气还未呼出来,就见那个小人儿小小的鼻子一皱,竟将目光转到一旁。 哈?这是咋回事? 楚泠月低头,看到两只惨不忍睹的烂包子,也不禁失笑。 刚刚领略了挨饿的滋味儿,又要在小雪团儿脸前做个表率,楚泠月也顾不得挑食。她将小人儿放在自己膝盖上,用油纸托着包子,毫不犹豫地咬了一口。一边咀嚼着还一边对着瞪大眼睛看着她的小人儿微笑道:“虽然看起来不怎么好看,但是,吃起来好香啊!” “唔……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肉包子了……”在现代吃的山珍海味不算,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也就只能算是第二顿饭吧,而且两顿还都是吃的一样的肉包子,她这么说也完全算不上夸大其词,更算不上撒谎吧。 “唔……好香啊,真好吃……唔……”楚泠月一边努力地做出吃的香甜的模样,一边注意到那小人儿的眼睛,看看她蠕动的嘴巴,又看看她手中被咬了两口的包子……明明已经被她的表演打动,却仍旧因为害羞和……矜持,嗯,她看到这个小孩子的样子,第一个想到的词就是矜持,虽然她自己也觉得说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矜持有些诡异,但她的第一感觉就是如此,而且是那么确定,确定的让她无法改变自己的这个认知。 “唔……”楚泠月吃着一边吃着包子,瞥一眼小人儿,一边含糊不清问,“真的好香啊……嗯……你要不要尝尝?就尝一口……嗯?” 小人儿一双乌亮的大眼睛看看楚泠月,又看看那个吃了好几口的包子,喉咙极快地滚动了一下,稍稍迟疑了一瞬,就再次抬起眼睛望着楚泠月,乌黑的小脑袋几不可察地低了低。楚泠月咧嘴一笑,把咬了半个的包子递到了小东西的嘴边。 小人儿倒也不嫌乎,就着楚泠月的手,小小的咬了一口,慢慢地秀气地吃了,那双水汪汪亮晶晶的眼睛猛地抬起看向楚泠月,眸子里竟然带了一丝丝笑意,然后,不等楚泠月的反应,低头继续专心地吃起来。 看着小人儿吃的香甜,楚泠月自己也没注意到,她的嘴角,竟弯起一个极其温柔的弧度。她的心底,更是暖暖地都是满足。 第十章 老怪1 第十章 老怪1 小人儿的饭量不大,虽然吃的香甜,但把楚泠月咬过的包子吃完,就再也不吃了。 楚泠月此时也缓过劲儿来了,刚刚吃的东西经过一番折腾也消化完了,看着小人儿吃的香甜,也觉得肚饿,举起另一只包子送到嘴边,正要张口咬下去,就听得另一边传来一个声音:“小娃儿,你怎么就知道自己吃啊,我老家伙今天还饿着肚子呢!”声音听在楚泠月的耳朵里,竟有些些耳熟。 她来到这个世界一天不到,板着指头都能数过来见过几个人,这听起来的耳熟的声音是谁? 楚泠月停下即将咬下去的动作,转回头去看。 就在她们旁边,同一堵墙根下,一个人躺卧在那里。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衣服已经很破了,上边沾满的灰尘污渍,让那黑色的布料看起来有些发灰。她的头发灰白凌乱,胡乱地披散开来,遮挡了她的脸,也遮挡了她的五官,但是楚泠月却莫名地可以感受到一道目光从那凌乱的灰白发丝下透出来,哀伤地望着她,让她无法忽略。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烂包子,咽了咽口水,终于还是缓缓地站起身来,牵着小人儿,慢慢地走到那个老人跟前,将手中的包子递了过去…… 那个人似乎饿极了,伸手接过包子,也不起身,就仍旧那么躺着,直接就往嘴里塞去。那狼吞虎咽的样子,看呆了楚泠月和她身边的小人儿,两个人互望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震惊和不可思议,然后,她们再转过眼去,那个包子竟然已被吞吃干净,那个老乞丐正张着双手,仰着头,发丝垂落后,露出了一双有些狭长的眼睛,盯着楚泠月两个,那样子,似乎想用目光从她们身上再挖出些吃的来。 那双眼睛的目光灼灼,楚泠月察觉到小人儿瑟缩了一下,伸手将他揽进怀里。 没挖到食物,老乞丐很失望,哑着嗓子道:“小娃儿忒小气,就这么一个包子,我老人家根本没尝出味道来呢就没了。” 这句埋怨让楚泠月气结,不过,转眼,良好的教养让她平息了心情,耐心道:“老人家,对不起,我只有两个包子……” “哈?两个包子?那个在哪里?快给我老人家拿来!” 那个人猛地坐起身来,那身手矫健灵活的,让刚刚还在怀疑她身染疾患的楚泠月看的有些发愣。 “呃,那个……那个刚刚给这个小弟弟吃了……”楚泠月说话竟然也有些结巴了。 老乞丐闻言抬眼看了看楚泠月手里牵着的小人儿,突然摇头道:“唉,可惜啊,可惜……” 可惜?可惜什么?可惜包子被小人儿吃了她没吃饱?还是可惜别的? 楚泠月完全被这老乞丐弄糊涂了,她有些跟不上老乞丐的思维和表达方式。想着自己唯一可用来充饥的东西也送人了,她留在这里也没有意思了,还不如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容身之处。 第十一章 老怪2 第十一章 老怪2 楚泠月再次背起小人儿,转过身,一步步走向大街。 怎么回现代毫无头绪,如今又莫名其妙地抢了一个小孩儿,她自己还好对付,随便哪里都能将就一晚,这个小人儿一看就是没经历过困苦的孩子,若挨了冻挨了饿,难说会不会生病。 唉,她去哪里才能寻找一个容身的地儿呢? 正愁肠百结,背后再一次传来的老乞丐的声音,让楚泠月的脚步一滞。 “唉,可惜啊,明明是个祸胚子,你这娃儿还当宝贝一般儿捧着……可惜了这么好的根骨儿……”听着老乞丐的声音渐低下去,楚泠月也听不懂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也就不多想,她还为无处可去苦恼呢。 正要抬脚再次前行,老乞丐的声音再次在身后响起:“咳咳,小娃儿,我都那样说了,你怎么就不能主动一点儿呢?” “主动什么?”楚泠月终于忍不住转回身去,苦笑着道,“老人家,我真的没有吃的了。我连温饱尚且没有着落,哪里还顾得了别的……我还要去找……我还有事,就不能在这里多陪您说话了。再见!” 说完,楚泠月转身再走,只不过,她刚刚走了几步,衣服已经被人扯住。然后,她惊异地发现,刚刚还坐在墙根的老乞丐,竟不知何时起身,并转瞬间来到了与她相距足足十几米的自己的身边。 老乞丐躺在地上时看不出的高大身影,此刻,将楚泠月和她背上的小人儿完全罩住,就像被大山阴影罩下来的两个互相依偎的小树,瘦弱而渺小。 那高大身影突然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势,诡异的速度,都让楚泠月忘记了离开的初衷,她下意识地拢紧背上的小人儿,挺直了脊背。 抬头,楚泠月就对上一双精光内蕴的眼睛。这时,她才算真正看清老乞丐的脸。 这张脸并不像楚泠月想象中的那样苍老,面容略微显清瘦,双眉修长,鼻梁挺直,一双习惯了微微眯着的眼睛饱含着沧桑,却又带着一种似乎完全矛盾的清澈和平和。一身破烂脏污的衣袍,一头乱乱披散的花白头发,竟然无法掩饰这个修长俊挺身影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清俊出尘。 看着眼前的孩子抬起头,眼中流露出微微的诧异,没有躲闪,更没有恐惧和畏缩,只是那般一怔之后的平静,甚至看向她的目光里,还带着一丝审视之后的欣赏。 澹台弘目光一闪,嘴角浮上一个微笑:“小娃儿,给我玄老怪物做徒弟如何?” 澹台弘思路转的太快,楚泠月一时跟不上,微微一愣,继而疑惑道,“什么?” 这一声疑问听在澹台弘耳中,还以为小孩子欢喜傻了呢。 她心下得意,负手挺立,微微颌首:“小娃儿没听错,老怪勉强收了你吧!” 第十二章 老怪3 第十二章 老怪3 澹台弘完全是自说自话,楚泠月有些无语了。面前的老乞丐是比较符合小说中的世外高人,但她对当人徒弟并不感兴趣。现代铺天盖地的舆论宣传早已经让她对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不抱任何幻想,她压根儿就不想在这个世界里过多的停留,她眼前最最紧要去做的只是尽快回去的法子,然后回到属于她的世界中去。 看楚泠月沉吟不语,澹台弘有点儿意外,转念一想,自己十几年远离江湖,小娃儿年龄小,不认识她也不为怪。极难得的,这娃儿根骨绝佳,既入了她的眼,以她的脾气,哪里还会放手。 于是,对于楚泠月的迟疑,澹台弘也不为杵,甚至还难得的放缓了神色,微微一笑,道,“小娃儿,当我玄老怪物的徒弟,我教你绝世神功,待你神功练成,就可以独步武林,称霸天下。如何?” 说到这里,看着楚泠月还是没有流露出一丝儿喜悦,玄玄子澹台弘竟然忍不住瞄了楚泠月背后同样睁着一双乌溜溜眼睛的那个白白软软的小人儿,戏谑一笑,望住楚泠月道:“有了绝世武功,你以后再抢男人,就不用再打黑棍喽!” 呃?楚泠月心里一凛。 听她的话,自己打人抢劫的事,她一定是看在了眼中。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被人浑不在意地一语道破,已不止是惊骇,更是对她自信心的又一次打击。 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半日,就几乎完全颠覆了她曾经坚持了二十几年的人生信念。她不但伤人抢劫,甚至动过杀人的念头。 这一切,让楚泠月心里很不舒服。 她现在算是什么?孤魂野鬼?亦或是南柯一梦? 她从来没有如此时一般那么热切地希望过什么,她迫切地想要回到她熟悉的生活中去,那里有她血肉相连的亲人,有她知心知情的朋友,更有她付出极大心血努力地事业…… 她要回去,她不要做什么人的徒弟,更不要学什么绝世武功!就是这样! 楚泠月心思百转,却独独忽略了澹台弘话中的暧昧。可是,她却没想到,澹台弘这一句抢男人,一语成谶,让她身陷囹圄,几乎搭上一条性命。 澹台弘觉得自己的话,对方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只是没有听懂,但是她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有趣的小娃儿,又怎么会让她溜走? 是以,她就在乎什么礼数,更不会拘泥什么身份了,她主动的提出收这个孩子为徒,怕对方听不懂,还进一步地解释,甚至不惜出言诱惑…… 但是就在她微眯着眼睛等待对方行拜师礼的时候,楚泠月终于开口,缓慢却坚定:“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我暂时不考虑学武之事。对不起。” 说完,在澹台弘完全惊愕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楚泠月深鞠一躬,托了托背上的小人儿,迈开步子,擦过澹台弘的身侧,走向熙来攘往人声鼎沸的大街。 第十三章 洗白白1 第十三章 洗白白1 胡家客栈。 雾气晕蒸,楚泠月将小人儿抱到浴桶旁,将他脖子上的项圈解下,接着就丝毫没有迟疑地开始为他宽衣解带……嘴里还微笑着询问:“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卿尘……”怀里的小东西深深地埋着头,软软地声音从楚泠月的怀里溢出来,软软糯糯,却有些模糊不清。 “清晨?是旭日初升之清晨?”楚泠月说着话,手下不停,将小东西的织锦袄裤脱下,伸手就要去解他的白色中衣,却意外地看到小东西软白的小手紧紧地揪住了中衣的衣襟…… “唔,不是,是卿家之卿……”黑黑的小脑袋垂的更低,下巴几乎憋进胸膛里去。 卿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心里慌慌的,小心脏突突直跳,额头手心里已经湿漉漉地出了一层薄汗…… 同时,他的小脑瓜里还有些糊涂,为什么在家中时,爹爹和贴身小侍给他洗澡时,他没有这心儿慌慌的感觉呢? “嗯?不喜欢洗澡?呵呵,不怕,不怕,今天在外边弄了一身脏,不洗洗可是容易生病的哦……乖,姐姐给卿尘宝宝洗澡澡,洗的白白的香香的,然后,我就给卿尘宝宝讲故事,好不好?”楚泠月耐心地哄着,“讲个什么故事好呢?嗯……讲个拔萝卜的故事,还是讲个小兔子乖乖的故事呢,还是讲个丑丑的小鸭子呢……” 卿尘听得专注,乌黑的眼睛注视着楚泠月,微微张着小嘴儿,小脸上晕红淡淡,愈加粉嫩漂亮的让楚泠月爱不释手,她情不自禁地低头在那粉红的脸颊上软软地亲亲,然后笑眯着眼睛低头看着卿尘:“卿尘身上好香哦。” 五六岁了,按说已经不能算是奶娃娃,但是卿尘的身上竟然还有一种甜甜的奶香,让楚泠月的心越加柔软,也越来越喜欢这个软软香香的小人儿。 卿尘还在想要听哪个故事呢,那些故事他都没听过,不过听起来就好有趣哦! 正琢磨着,身体一动,脚下温热涌上来,惊讶之下,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剥成了粉嘟嘟的小银鱼儿,光溜溜地放进了浴桶中。 脸儿莫名地一阵发烧,他急忙低下头,伸手遮住那早已经被看光的小小雀儿,岂不知,他这个动作,落在楚泠月眼中,就仿佛看到了那个可爱的下破孩儿捂着小雀儿…… 呃,似乎,那个画面上,小丫头扯着小破孩儿的小裤裤看的起劲儿…… 第十四章 洗白白2 第十四章 洗白白2 楚泠月越看浴桶中窘迫羞赧地深深低着头的小东西越觉得有趣,笑意忍不住地溢了满脸。 在她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心里那种让她几欲发狂的空虚和迷茫,也因为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小人儿而变淡了许多。 她好心情地用布巾捞着水,淋上小人儿白嫩的肩膀,察觉到浴桶里的小身体因为她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颤抖,她的心底一软,动作越加轻柔,还一边试探着与卿尘攀谈,希望能问出卿尘的家在何方。 虽然她抢下小东西的时候义无反顾的有些莽撞,但是,她从来没有后悔救下这个孩子。 对于这个很可爱很漂亮还有些害羞的小人儿,她越来越喜欢,但将他送回家人身边的念头,却从未改变。 从电视网络上见过太多孩子被拐带后父母的痛不欲生,虽然她没有做过母亲,但是她理解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的痛苦。她只是解救一个被拐带的儿童,然后要做的就是尽快将这个孩子送回到他的父母身边。就是这样,只有这样。 “阿嚏!”一声响亮的喷嚏声,将楚泠月的思绪从冥想中扯回来。 她才惊觉,浴桶里的水已经凉了。 虽然对这个世界尚不了解,但据她所见的一切也可以判断,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还不发达,小小的感冒也足以致命。楚泠月不由有些懊恼,若是由于她的疏忽,让卿尘的性命有什么危险,她的罪过就大了。 楚泠月一边匆忙拿过准备好的床单,一边对卿尘道:“卿尘宝宝快起来,咱们得赶紧擦干去被子里捂捂,要是感冒了就麻烦了……” 只是,她张着床单等了片刻,浴桶里的小人儿却勾着头,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语一般。 “嗯?”以为卿尘受寒不舒服了,楚泠月登时更加着急,伸手将卿尘从水里挖出来,一边将他的小身子裹起来,一边絮絮问道,“卿尘宝宝,是不是不舒服?嗯?头晕么?发冷么?” 瞬间被裹成蚕蛹的卿尘宝宝仍旧没有作声,湿漉漉的小脑袋垂的低低的,看样子像是恨不得将小脑袋也钻进床单里去。 得不到回应,楚泠月伸手抚上卿尘的脑门儿,触手的微凉让她稍稍放下心来。 不过,她还是不敢大意,将卿尘抱到床上,用被子盖严实,又去寻客栈的伙计熬了姜汤,给卿尘喝下去,这才松了口气。 第十五章 洗白白3 第十五章 洗白白3 折腾了一天,她也累了。正好伙计给换了热水,她就施施然脱衣入浴。 她们住的只是普通客房,整个房间只有一床一桌和两个凳子。剩下的空间不大,浴桶自然离床不远,也没有什么遮掩。不过,在楚泠月眼中,卿尘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而她自身也只是个尚未发育的孩子,故而,她压根儿没想过遮掩回避之类。很大方的将一身脏衣服脱了,迈进浴桶。 身体浸入温热的水中,楚泠月舒服的轻叹出声。又惊又累了一天,泡一个热水澡实在是舒服啊!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的床上的被子鼓着一个圆滚滚的小包。若是,此时楚泠月掀开被子,就会看到被子下,卿尘的小脸儿犹如煮熟的虾子,红透了…… 两人洗的白白香香之后,躺在床上讲故事,只是折腾了一天的卿尘宝宝太累了,楚泠月一个故事尚未讲完,小人儿就睡熟了。 冬日天短,不过七八点钟,周围已经是一片宁静。 她侧着身子看着卿尘的小小的,因为睡觉而微微泛着一层薄晕的小脸蛋儿,竟然没有过多地想起现代的一切。她微微蹙起的眉,也只是在思索着,怎么找到孩子的家人。 通过刚才的问话,楚泠月竟然发现卿尘居然说不明白自己的家在哪里。 他只是说自己姓安,家里有娘亲,爹爹,奶爹爹,还有平日里陪伴他的冬末和夏初。问他住在哪里,他说自己住在滴露轩……问起他父母的名字和家庭的所在,他竟然说不上来。 这样的问题搁在现代,楚泠月相信任何一个幼儿园小朋友都能够说的很流利,甚至,有些孩子还能够很准确地说出自己父母家庭的电话号码…… 哦,电话……楚泠月低低地shen吟出声。 揉揉酸痛的脑袋,楚泠月嘴角噙着一丝苦笑。她似乎跑题了,不说她无力改变两个完全不同时空的教育弊端,就是有那个能力,她目前也顾不上这些。她首要的的任务就是帮卿尘找到家人,并将他送回家。 既然苦思冥想也没有办法的事,就先把它放下。既然她能机缘巧合地将卿尘救下,说不定明天一大早,卿尘的父母就会找来呢。毕竟看卿尘的衣着打扮,他的家庭即使不是官宦,也应该是大富之家。这样的家庭丢了孩子,没有不发动人出来寻找的道理。 第十六章 打工 第十六章 打工 第二天一大早,楚泠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也给卿尘在织锦袄裤外罩了一层布衣。 他原来那身衣服实在是太过惹眼了。 带着卿尘来到小吃店,老妇夫二人已经忙乎开了,楚泠月干活,卿尘就乖乖地坐在小吃店门口,一边等她,一边手拿着泠月随手给他挂在身上的那块非石非玉的坠子玩。 陈婶妇夫本就喜欢楚泠月懂事勤快,见她带了一个小孩儿也是粉雕玉琢乖巧安静,也喜欢的不行,用碗盛了几只馄饨放到他的面前。 近午时分,小吃店前的食客才慢慢地稀疏下去。 好不容易忙完,楚泠月擦干净手走到卿尘身边,才发现一碗馄饨仍旧完整地放在他的面前,冷掉的馄饨泡的发胀,几乎粘结成一块。 “咱们的卿尘宝宝怎么了?不舒服么?”楚泠月望着漂亮的苹果脸宝宝,有些担心地抬手覆上他的额头。“嗯,不发烧啊……怎么了?卿尘宝宝?”楚泠月自言自语一句,接着蹲下身子,望着卿尘的黑眼睛。 那双黑眼睛里闪过一丝羞涩和挣扎,随即很快地低下头去。 “嗯,怎么了?卿尘宝宝不爱吃这个么?”楚泠月仍旧不放弃地追问。 那低着头的小东西,两只白嫩的小手扭绞着,好半晌,才嗫嚅道:“卿尘……嗯,卿尘不会吃……它好烫,嘴嘴痛!” “哈?”楚泠月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小人儿的意思,急忙伸手捧起卿尘的小脸细细看过去,这才发现,小东西的小嘴儿有些异样的红肿,而且,下唇瓣的中央竟然已经起了一个小小的透明的水泡…… 楚泠月一阵心疼,幸好还知道一个治烫伤的小验方,急忙取了点儿米醋给卿尘敷了,直到看着那水泡没有再发展,并且红肿稍稍消退了,这才又取了碗馄饨,慢慢吹凉了,一个个喂进卿尘的口中。 因为卿尘是从拐子手里抢回来的,楚泠月也有些怕再被拐子们看到,住到李婶家里,相对的也安全一些。当晚,她们就从客栈搬到了小吃店老板李婶的家里。 楚泠月和卿尘住的是后厢房。里边陈设简单,桌椅床褥却是铺设在哪里的,就像这个房间日常都有人居住一般,虽然不过是些半旧简陋之物,却打扫的一尘不染。待陈大叔拿出几套半旧衣物出来,楚泠月才意识到,这个房间和这些衣物大概都是她们孩子的东西。 于是,楚泠月道谢之后,礼尚往来地询问起她们孩子的情形,却不想,陈大叔闻言顿时红了眼,陈大婶也变了脸色,冷声道:“早死了!” 第十七章 被劫了1 第十七章 被劫了1 楚泠月以为自己无意触到了人家的伤心处,暗暗自责了片刻,也就放到一边。只是,自此在陈家更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助陈婶夫妇。 陈婶妇夫二人极喜欢孩子,虽然因家境所限,拿不出锦衣玉食,或许只是每天早晨一碗馄饨,也或许只是临睡前的一碗茶汤宵夜,这份无伪的疼爱,诚挚的嘘寒问暖,不但楚泠月感觉得到,就连害羞的卿尘也渐渐少了开始的拘谨。 每日里,楚泠月上午就在陈婶的小吃店帮忙,下午,她就把卿尘放在陈婶家里,她自己则到处去打听七星石的消息,顺便也打听有没有人家丢了孩子。虽然,她知道这样找到卿尘家人的可能性很小,但,她更不愿意招来人贩子的注意,毕竟,她现在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也没有任何依靠可言,更不想将卿尘再一次置于险境。 自古以来,酒肆茶寮就是消息集散之地。陈婶妇夫开的虽然只是个早点摊,来此吃早点的客人也会互相间聊上几句,从而,也让楚泠月更多地了解了这个世界。 初见陈婶妇夫间,陈婶主外,陈大叔主内,楚泠月还以为是陈婶是女中豪杰顶起了一片天。渐渐地,她就发现,来摊子上吃早点的大都是女子,而且,听她们言谈间,挣钱养家竟都是女子的事儿,更让楚泠月骇异的是,她还从一个客人的言谈中得知,这个世界竟是男子生子…… 即使楚泠月不热衷网络文学,受好友美兰的影响,她也对女尊少有耳闻。到了这个时候,她再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就是真的傻了。 知道自己竟莫名地到了女尊世界……楚泠月却没有什么欣喜兴奋,有的只是苦笑。若是换了美兰,那丫头想必兴奋地做梦都能笑出来吧! 这一日,楚泠月帮着陈婶妇夫收拾了摊子,将卿尘托付给陈大叔,只身来到街上。 在陈婶妇夫处虽然不愁温饱,但她不能自欺欺人地长期呆下去。她要尽快将卿尘送回家,然后,她才好寻办法回去。 繁华的街景,熙来攘往的人流,楚泠月已没有初见的新鲜。她默默地走着,一边琢磨着,怎么寻找卿尘的家人…… 再一次走到珍宝斋门前,楚泠月默默地停下脚步,望着那紫檀镶银门楣,想起自己在珍宝斋门前初醒,之后与王六的冲突,还有当时孩子气的报复行为,楚泠月弯起了嘴角。 珍宝斋门内,仍旧是王六茫茫碌碌的身影。但是楚泠月已经不会像初来这个世界时那样径直闯进去。即使她仍旧急着回去,但也明白一些事情是急不来的。 “哈哈,小娃儿!”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楚泠月不禁皱起了眉头。 楚泠月不想惹事,佯装没有听到,扭头就走。可是,她刚刚走了几步,眼前一花,一个肮脏的黑色身影已经拦住了她的去路。 第十九章 拍马屁1 第十九章 拍马屁1 楚泠月并不让她继续唠叨下去,装作一副天真模样,有些怀疑地又似有些困扰地看着澹台弘问:“前辈不是说,我只要学会您教的神功,就可以独步武林,称霸天下吗?那为什么你还有那么些顾虑,难道说……您怕卿尘的家人?” “难道……您老人家知道卿尘的家在哪里?” 澹台弘呼吸一滞,老脸也禁不住一红,幸亏这一次她脸上的灰尘脏污似乎更厚了,不然当着新收徒弟的面儿脸红,她这张老脸真的无处搁了。 “呃,不是,不是,师傅我怎么会害怕人呢……”澹台弘尴尬万分,却被楚泠月一双眼睛盯着,避无可避,只得结结巴巴地否认。接着,似乎还觉得自己的话不足以服人,急忙补充道:“我是不想惹上麻烦,耽误了小娃你练功。置于其他的,还没有师傅怕的……对了,小娃刚才不是说还有事未交待么,还有什么事,说来给师傅听听,师傅看看能不能尽快办完,我们也好早日回去,教你练功。” 后边这半句,澹台弘已经恢复了常态,并岔开了话题。 “哦……我有句实话要说,却又怕您生气……”楚泠月忐忑地,甚至有些担忧地扭着衣角,嗫嚅着说完,飞快地抬头看一眼澹台弘,又迅速地低下头去。那心虚的模样,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面对着自己的家长。 随即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对着澹台弘讨好地奉送上一个大大的笑脸,嘿嘿一声道,“不过,我也知道您大人大量,是不会与我这小丫头计较的,对不对?” “哈哈,小娃儿,老怪既然要收你当徒弟,当然不会与你小娃儿计较。”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看着澹台弘很受用地抬起头笑着点头,她暗地一乐,继续眉花花笑道,“师傅,您不但神功盖世,武功卓绝,而且品行更是高风亮节,德高望重、德被四方,堪为百世之师。我既然要做您的徒弟,当然不能做出什么鸡鸣狗盗之事来,玷污了您老的清誉。这样子,我就必须严格要求自己的一言一行……” 楚泠月一边搜肠刮肚地想着拍马屁的词儿,一边暗暗地打量着澹台弘的神色,见她一张脏兮兮的脸虽然努力绷着,却仍旧掩饰不住眉角眼梢流露出的丝丝得意笑容。 第二十章 拍马屁2 第二十章 拍马屁2 楚泠月心里暗喜,急忙再接再厉道:“俗话说,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我虽然年纪小,但这个道理我还是懂得的。当初,我无家可归,几乎饿死,是李婶夫妇二人好心收留,方能活到今日。如今我虽然不能报答她们的恩情,至少也要回去辞别一声。还有……那个小朋友,我既然救了他,就要将他送回他家人的身边……我想,您老人家教我武功,也不是想着我将来成为一个忘恩负义,冷血无情之人,您一定希望我将来学成之后,能够扶危济困……” 楚泠月一边说着,眼光敏锐地发现澹台弘的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耐,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人自称老怪,行事说话也着实怪异邪气的很,难道说,自己后边这句话冒犯了她? 这么一想,楚泠月急忙话意一转,笑道:“况且,有您老人家在,想必也没有人能够欺负了我去……嘿嘿,师傅,您看?” 澹台弘此时虽然被楚泠月巧舌如簧说的心里高兴,但对这个小娃儿的心思却似洞若观火,却也了解这个小娃儿脾气倔得很,不答应她,只怕她不会安心跟随自己回山。又加上被小娃儿拿话挤兑住,她若是不答应,反而显得她怕了谁似的。于是,也就不再反驳,干脆哈哈一笑,道:“好啦,你也别拍我老怪物的马屁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对了,你几次到这珍宝斋来,可是还有什么事啊?” 听澹台弘同意了她的话,楚泠月心中一喜,正要道谢,却又听得她询问起珍宝斋之事,楚泠月心中一颤,略略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回禀师傅,其实是晚辈也在探寻自己的身世……”楚泠月说着,声音表情不自禁地染上了一层落寞,瞬间让这个只有十岁的孩子显得成熟深沉起来,恍惚间,澹台弘竟觉得眼前站的不是一个孩子…… “晚辈似乎睡了一觉,醒来时就在这珍宝斋外,之后,就只恍惚记得自己的名字,至于自己是何方人士,家中境况如何,又为什么来到此处,都完全记不得了。是以,晚辈来此,只是侥幸希望能寻找到点蛛丝马迹,从而也好知道自己的来历……如此浑浑噩噩的度日,晚辈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哦,居然有这等事?”澹台弘微蹙眉头,略略思索,就摇头道,“你说的这些着实古怪蹊跷,老怪我也未曾听过。只不过,你只是在这里傻看着,又能找到什么线索……哎,对了,天下之大,消息最灵通的莫过于弟子遍天下的丐帮。你若是要打听身世线索,与其在这里发呆,倒不如去丐帮询问一下。”楚泠月闻言,心中也是一喜。只不过,她的目光却不自觉地看向澹台弘身上的破衣污袍。 第二十一章 冤家路窄1 第二十一章 冤家路窄1 澹台弘察觉到楚泠月的目光,哈哈一笑道:“小娃儿,老怪这样打扮,不过是好玩儿罢了,虽然扮作乞丐模样,老怪却不是丐帮之人,你若是想要打听消息,还需前往城西的天王殿,那边是丐帮在这里的分舵。” 哦,原来这样啊。 楚泠月一边儿听着澹台弘的话,一边儿在心里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没有乱撞,没想到这里边还有那么多道道儿。 澹台弘说完,见眼前的小娃儿眼睛骨碌碌转着,明显的听明白了。以她对这个小娃儿的了解,自然知道她人小心大,鬼精灵儿似的,还当她在心里合计着再怎么算计自己呢。不过,她倒不反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笑道:“这事儿,老怪物可就帮不上忙了……那个,丐帮那帮子糊涂虫还不值得老怪物出面,反正,你要为那个小祸水寻找家人也要耽误即日功夫,你就自己想办法混进丐帮打听打听吧……” 楚泠月抬眼,恰看到澹台弘眼中一丝不自然飞速闪过,心中暗笑,这老怪物脾气古怪,她嘴里说什么看不上丐帮,只怕是与丐帮还有些什么过节呢。能得到澹台弘这般指点,对于楚泠月来说已经足够,她倒没奢望再依靠对方去为她出头打探。故而也赶忙陪个笑脸儿,道:“能得师傅指点迷津,泠月已经是受益匪浅了,怎么还敢奢望师傅亲往……” 听楚泠月说的诚挚,独立而又坚韧的性格,也让澹台弘对她的性格又是喜欢了几分。于是又自动提点了楚泠月一些事情,见天色已晚,也就打发她回去。 寻找七星石的事情看到了希望,楚泠月心里高兴,取出了一点儿碎银,买了些吃食点心,还给卿尘买了一个漂亮的糖人儿,兴冲冲地赶回陈婶家。 冬日昼短,刚刚酉时两刻,太阳已经落山。暮色四合中,商户上了门板关了铺子,小摊贩更是早早地收拾了东西,脚步匆匆地往家赶去。家里,又热热的饭菜,有夫郎孩子的笑脸啊…… 陈婶住在一条小巷深处,巷子里狭窄曲折,也没有灯火,黑黢黢的。楚泠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去,就要走到陈婶门口之时,突然,朦朦胧胧地看到一条黑影佝偻着身子,鬼鬼祟祟地站在陈婶大门前,四处望了望,一闪身,推开陈婶家的大门,悄无声息地闪了进去。 第二十二章 冤家路窄2 第二十二章 冤家路窄2 小偷? 楚泠月的脑海里第一时间跳出这样一个名词。 她强自按捺着砰砰狂跳的心,蹑手蹑脚地走到陈婶大门外,将耳朵贴在门上,确定院子里没有异常的声音,这才一侧身,闪身钻进门内。略一犹豫,又返身将大门栓紧。又悄悄地在门旁的柴堆上抽了一条木棒抓在手中,这才悄没声息地靠近屋门。 窗口的灯光晕黄而微弱。楚泠月悄悄走过去,还未等她靠近,就听得屋内陈大叔惊叫一声,“啊……” 突兀的惊叫,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刺耳,让正悄悄靠近房门的楚泠月生生打了个激灵。浑身汗毛刹那间倒立起来,心脏更是压抑不住地狂跳,如擂鼓。 房中,陈大叔一声惊叫之后,再没了生息。楚泠月心里暗暗担心被陈大叔道破行踪的小偷会狗急跳墙痛下杀手,担忧之下,动作也不自觉地加快了许多。 靠近房门,楚泠月再一次听到门内传来陈大叔的声音。这一次,陈大叔的声音似乎刻意压低了,虽然含糊不清,但那声音之中,似乎已经不像刚才一般惊惧,只是,那压低的声音里,带了一股难以隐忍的心疼和伤心。 “庆……庆儿,你,你还回来干什么?” “嘿嘿,老头儿,你说我回来干什么?老太婆不认我,难道我就不是她的女儿了?笑话!”一个惫赖的声音夹着几声嬉笑,那样的声音,没有多少父女间的孺慕,倒像是讨债人一般理直气壮刚刚。而且,让楚泠月有些不解地,竟似曾耳闻的熟悉。 她心里狐疑着,悄悄靠到窗边,辩声确定窗口处无人,这才站起身来,用手指沾了点唾沫,按在窗纸上…… 窗纸上一个圆圆的小洞,刚刚容下一只眼睛。 楚泠月凝神向房中看去。这一看,楚泠月差一点儿惊叫出来! 房中,陈大叔站在靠窗的炕边,清瘦的身影微微颤抖着,若不是他的一只手撑在炕桌上,楚泠月都担心是否能够站住。 在他的对面,一个女人大张着双腿,毫无形象地半躺在正对着窗户的椅子中,手绕过椅子的扶手,懒懒地扒拉着桌子上的点心,一边挑拣,一边还皱着眉头,不一会儿,扭过头,毫不在意地对上白发苍苍的父亲,撇嘴道:“你们怎么还是吃这种猪食?我饿了,给我弄只鸡,对了,老太婆藏得酒还有吧,也给我弄一壶来……” 第二十三章 冤家路窄3 第二十三章 冤家路窄3 楚泠月浑身冰冷,细瘦的身子无力地靠在窗子旁的墙上,心跳如鼓。两只手不知何时,紧紧攥成了拳头,贴在身侧。那是她在努力地压抑稳定着自己的恐惧和震惊。 难怪,那个声音让她听起来有些耳熟。当看清看张脸,那被她压抑在心深处的恐惧,倏然直窜上来,让她生生打了个寒战。 真的是命运无常,世事弄人? 为什么,绕绕转转,就在她以为最安全的时候,这个女人又阴魂不散地寻了来?为什么如此善良本分的陈婶妇夫居然是这个女人的母父? 先前的疑惑瞬间了然。 陈大叔口中已经死了的那个孩子,就是拐带卿尘的这个女人。有这样一个女儿,想必也是陈婶妇夫心中的隐痛。所以,她们宁愿称其已死。 楚泠月对陈婶妇夫倒没有怨恨。那个女人不管如何罪不可赦,与这对善良的老人没有关系。 惊骇过,想通了,深重的恐惧反而化作一股力量爆发出来。在什么情况下能最大限度地激发出人体的潜能?答案只有一个——逃! 人在生命受到威胁时,体内瞬间爆发的潜能是不可估量的。 这时的楚泠月即是如此了。 她以最快的速度镇定下来,略一思忖,就直接放轻了脚步,向屋后绕去。 她和卿尘就住在后厢房里。 刚绕过屋角,楚泠月就听到正屋开门的声音。她的心忽地一颤,瞬间高高揪起,将一口气憋在胸腔里生生的疼。 逃不掉了么?那个女人已经发现了她和卿尘了? “你这畜生,还回来干什么?滚出去!” 陈婶压抑着的怒吼从正房中传来,听在楚泠月耳中,却堪比纶音仙乐。危机暂时解除,一口气泻下来,她的双腿几乎都要软下去。 “嘿嘿,老太婆还这么大火气啊,年纪大了,火气太盛可容易伤身呐!”那个女人的声音嘶哑暗沉了许多,夹着惫赖的冷笑,在静寂的夜里,仿佛夜猫子的狞笑,“行了行了,你省省力气吧。给我弄些银子,我就走。我还有大事儿呢,谁稀罕回来似的……” 女人再说些什么,楚泠月已无心再听下去。 她不敢再多做停留。相对于此刻已经没有太多危险地陈婶夫妇,她更担心后厢房中卿尘的安危。 不能再让那个小小的人儿陷入险境!是楚泠月此时心中唯一的念头! 她匆匆走进后厢,甫一进门,卿尘就从屋角的床榻上溜下来,踏踏踏地跑过来,小小软软的身子一下子扑进了楚泠月的怀里。 ··············· 某粟看到有亲留q号,某粟就不一一加了,这里有某粟的一个群号,有感兴趣的亲可以加一下……88750127,敲门砖为文中的角色名,无砖恕不开门。 第二十四章 逃1 第二十四章 逃1 “月……”卿尘软糯的一声欢呼未曾完全出口,楚泠月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小嘴儿。 她将卿尘抱在怀里,凑近他的耳根儿细声道:“卿尘,不要出声。” 后厢房里的灯火已经熄了,暗黑之中,卿尘看不清楚泠月的表情,但是楚泠月严肃的声音和绷紧的身体,还是让卿尘懵懵懂懂地察觉到了一丝危险地气息。他的嘴巴被捂着,只能乖巧地点点头,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如黑夜的星。 楚泠月也察觉到了自己紧张,又安慰了卿尘几句。迅速地将两人的衣服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并用包袱将卿尘绑缚在背上,走到门口,侧耳听了听正屋的动静,然后快速地闪出房门,悄悄地向大门口摸去。 哐当! 寂静的夜里,瓷器碎裂的声音分外刺耳惊心。刚走到前院的楚泠月吓了一跳,心突突跳着,呼吸再次粗重。 努力平复着自己,楚泠月感到背上的小身子也在轻轻地颤抖着,轻轻拍拍,安抚着不安的小人儿,抬腿欲走,陈婶狂怒地走了调的声音传来。 “我们没有你这种畜生不如的女儿!你做的孽够多了,难道你不怕下十八层地狱吗?” 陈婶的声声怒吼中,夹着陈大叔压抑的哭泣哀求声,断断续续,隐隐约约,却让人能够听出其中的无限凄凉和酸楚。 想起这些日子陈婶夫妇对她和卿尘的照顾和关爱,楚泠月心里也是酸楚,可是,她却无法安慰,她能够为两个老人做的,只有尽快离开。 “啊?这是什么?”女拐子尖利阴冷的声音如毒蛇额嘶嘶吐着芯子,“老东西,穿这衣服的小崽子呢?” 已走到大门口的楚泠月心头一颤,她突然想起,卿尘原来穿着的那件绯色的锦织小袄上撕了一个口子,今日出门前,陈大叔拿了去给他补了…… 喀嚓!咕咚! 桌椅摔倒折断和人体摔倒的声音先后传来,楚泠月不知房中发生了什么,陈婶妇夫是否有危险…… 留下来,毫无助力,但是,就这么走,她又有些放不下…… 天人交战…… 走!与其毫无裨益的留下来,不如离开。 计议已定,楚泠月才发现手心里已是冷汗淋漓,湿滑粘腻。她瞥一眼紧关的院门,离她不过几步,但是她却不知道,自己这样背着卿尘跑出去,是不是能够逃得那个女人的追逐。 ·················· 某粟看到有亲留q号,某粟就不一一加了,这里有某粟的一个群号,有感兴趣的亲可以加一下……88750127,敲门砖为文中的角色名,无砖恕不开门。 第二十五章 逃2 第二十五章 逃2 她的目光一转,随即盯到堆放在院门一侧的那些木柴杂物上。 房中,陈婶夫妇的连声否认,也没能打消那个女人的怀疑,楚泠月已经听到她打开后门,然后是后厢房的门开合的声音…… 容不得她多想,楚泠月很清楚,下一刻,那个女人在后厢房找不到她和卿尘之后,就会追到前院来…… 她背着卿尘几步跑到大门口,哐啷一声抽开门闩,又故意将院门狠狠地磕在墙上,弄出一个大大的动静,然后敏捷地一扭身,钻到了木柴杂物之后。幸好,楚泠月和卿尘两个身量都小,那木柴杂物和院墙之间的一丝缝隙,刚刚好容两人蹲身。 刚刚藏好,噼啪噼啪的脚步声就从正屋后边追了出来。 “畜生,你不要再害人了……咳咳……” “庆儿,你抬抬手吧……啊,她娘……” 陈婶的怒吼和陈大叔的哀求紧随其后,两个老人夹杂了太多太浓重心痛悲哀的呼声,却没让陈庆的脚步减慢分毫。那样细瘦又浪荡的身形,跑的并不太快,但看在楚泠月的眼中,却是张牙舞爪,气势十足。她屏住呼吸的同时,也暗暗庆幸自己没有盲目的逃跑,否则,要想逃出这个女人的魔爪几乎是不可能的。 陈庆很快地从楚泠月的眼前冲过去,接着又是陈婶妇夫互相搀扶着,先后冲出了大门。 楚泠月听到陈大叔的哭泣声和哀求劝告声中,陈庆怒吼着:“老头儿放手,别扯着我……”说着,咕咚一声,陈大叔痛呼一声,竟是陈庆为了脱身将老父亲推到在地。 紧接着,似乎是陈婶又拽住了女人的身体,随后的扭打声,怒骂声,呵斥声,一团乱糟糟之中,陈庆气急败坏地嚷道:“你们两个老东西不要胳膊肘儿往外撇,那个小东西可是燕子楼定好的货,我已经收了定金的,我要是交不出货,她们就会砍了我的手指……还有,那个小狼崽子可是丐帮的,现在我们老大也已经知道了这事,这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了,她们不但要找回那个小狼崽子,更要将丐帮伸到这里的腿儿给掐了……哼哼,即使你们拼死护着,那俩小崽子也别想逃得出去……不到天明,丐帮的分堂也会成为一片灰烬了,哪里还顾得上理会那俩小崽儿……” 断断续续的嚷嚷声中,陈婶夫妇和那个女人的厮打拉拽声音远离了大门,一路往西,又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小巷之中。 楚泠月身体僵直冰冷,紧攥的双手已是汗湿一片。 又稍待了片刻,直到听不到一丝声响,她终于咬牙钻出柴堆,冲出大门。沿着小巷向着东方跑去…… 丐帮的分舵天王殿是在城西,那个女人以为她逃跑之后必定去那里,追出去的方向也是向西的,只是,她根本没想到,她口中的小狼崽子楚泠月,根本连丐帮的分舵在哪里也不知道,更与丐帮没有任何关系。 ····················· 某粟看到有亲留q号,某粟就不一一加了,这里有某粟的一个群号,有感兴趣的亲可以加一下……88750127,敲门砖为文中的角色名,无砖恕不开门哈…… 第二十六章 府尹 第二十六章 府尹 逃出陈婶家,楚泠月才发现,漆黑而空寂的大街上,她竟无处可去,也不敢随意去什么地方,其中包括她住过没住过的那些客栈。只要想起刚才那个女人气的血红的眼睛,嘶嘶如毒蛇的声音,她就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将自己与卿尘置身到任何可能有危险的地方。 夜幕低垂,月暗星繁。点点星光如缀在黑色天鹅绒上的钻石,闪动着耀眼的光芒。 楚泠月踯躅徘徊许久,终于抬头看看星空,确定了一下方向,背着已经迷糊睡着的卿尘,向着城西方向走去。 大兴十六年秋,楚国东山郡博州府西城突发大火。 大火始于西城一座废弃多年的天王殿,因天干物燥,加上那夜风大,火势很快蔓延开来。只是,令人庆幸的是,大火火势虽猛,天王殿内栖息的数十名乞丐,却都幸免于难。而且,这些乞丐逃离火场后,还及时地叫醒天王殿周围的居民救火。故而,虽然大火初始声势逼人,除了天王殿一侧的一名瘫痪老人葬身火海之外,再无人员伤亡。 即使后来博州志记载此事,也称之为一大奇迹。 火灾第二日,博州下起了绵绵的小雨。 初冬的雨天,冰冷,潮湿,雨丝细密如牛毛,也像牛毛一般无孔不入。 到处是大火之后的焦土残垣,壮年女子不甘心地已成焦土的家园寻找着,哪怕一粒米,哪怕一片布。一个个无家可归的老弱夫孺,瑟瑟地挤在墙角,却无法避免细密而冰冷的雨水,将她们浑身上下打的湿透。他们双目茫然,脸上写满无助与欲哭无泪的悲苦。他们的心,也犹如废墟上那缕青烟,苟延残喘着,在凄风冷雨中颤抖挣扎。 楚泠月蓬着头,顶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一件破蓑衣,脸上被烟火熏得黑灰沾了雨水,一道道一片片,如花脸的猫儿般,靠在一家屋檐下歇息。 将那些睡熟的乞丐唤醒,逃出天王殿,又说服她们去救那些居民……半宿时间,她一住没住,喉咙早就哑的说不出话了,身子也是又冷又累,更知道,如此寒冷潮湿的天气,别说卿尘,就是她呆久了也极有可能更生病,但是她实在是没有力气离开了。 歇歇,稍微歇一会儿。 就在这一片凄风冷雨之中,响亮的开路铜锣声,吸引了人们尚未完全冷冻麻木的视线。 第二十七章 接见1 第二十七章 接见1 所有的人,包括躲在爹爹怀抱里的小孩子都悄悄探出头,目光好奇又带着些些天生的畏缩,悄悄地打量着那些威风凛凛却又陌生的面孔。 两队衙役率先走过来清理路上杂乱的砖石焦木,随后是府尹全副的仪仗开过,三吼威武之后,大轿落下,一名师爷模样的年轻女人执伞跑上前去,打起轿帘。 随着轿子稍稍前倾,从轿子中伸出一只穿着白底皂面官靴的脚,随后是大红绸缎的裤子,再然后,一身鸦青官服的府尹大人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 周遭的狼狈的百姓,此刻完全被这凛然的官威折服,哪里还敢哭天抢地,都各自瑟缩着身子,努力回避着府尹大人扫射过来的冰冷的毫无温度的目光,却又忍不住心中那一点点求生的渴望,用眼睛偷偷的瞟上一眼。 在这些因失去家园困苦悲伤却又畏缩驯服的百姓中,却有那么一道平静镇定的目光扫过来,让博州府尹郑成忠平生出芒刺在背之感。她扭头看过去,那片余烟未尽的焦黑废墟边缘,一个与周围百姓丝毫看不出二样的邋遢小孩子,坐在屋檐下,低着头,正与她怀里的一个更小的孩子说着什么。 明明两个孩子与周围的灾民并无二致,褴褛的衣服,肮脏的头脸……但是,两个小孩儿又与别个不同。试看大火之后,就连壮年女子都是一脸悲苦绝望,这两个孩子却是那么从容淡定。如花猫般的脸上,笑容甜美无忧;肮脏的脸上,一双眸子却清澈的宛如清泉。 她的脸上眼中,没有绝望,没有灰心,仿佛,她们不是置身与火灾现场,面对着的不是残垣断壁,而是衣食无忧,温饱无虞,鲜花满地,柳绿莺飞。 “大人……”师爷恭敬地提醒声在耳旁响起,郑成忠收回自己的目光,那两小刺眼的从容笑容,却令她无法忘记。她叫过师爷,低声地吩咐了几句。 听到铜锣声开道,楚泠月对于能够见到这个时代的官员,还是有一点点好奇之心的,毕竟以往只能在影视中见到演员的表演,如今却难得能看到一个活的。不过,她的好奇心也只是一瞬,当看到如此情形下,那官员却仍旧全副仪仗,一副耀武扬威的架势出场,楚泠月就再也没有什么好心情了。转回头的功夫,她的嘴里甚至低低地嘟哝了一声:狗官! 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和卿尘的不同。试想啊,这个世界颇像中国古代,普通百姓一辈子或许也见不到一次府尹这样的大官儿,又有森严的社会等级在那儿,见了自然畏惧。楚泠月不同啊,在现代,就是一国主席总理,也照样通过网络与群众平等交流,她怎么会害怕一个市长?笑话! 第二十八章 接见2 第二十八章 接见2 让楚泠月没想到是,她这种异于常人的淡定,让郑成忠上了心。 当她被里正和一名衙役扯着胳膊带到郑成忠面前。 眼前,渐渐走近的这个女孩子瘦弱肮脏,与那些贱民的衣着外表看不出丝毫不同。但是,她的神情镇定自若,她的腰身挺拔笔直,她看过来的眼神,镇定平和,不卑不亢……这些,又昭示着她的与众不同,她的卓尔不群。 “大人……” 里正,故其名曰:一里之正。在这一条巷子里,她还可以耀武扬威,但在堂堂五品府尹面前,她就连个屁都不如了。这不,离着府尹还有十几步呢,她就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郑成忠却没有理会鼻涕虫一般的里正,她的目光仍旧定在这个孩子身上。 就是她唤醒了天王殿的乞丐,又带领乞丐们叫醒了熟睡的居民,方才让那些人免于丧身火海…… 十岁么?果然好胆色! 郑成忠眯了眯眼。 传唤楚泠月的衙役颇会察言观色,顺着府尹大人的目光看到站在那里的楚泠月,上前一把摁住她的肩膀,呵斥道:“大胆,见了大人还不跪下?” 手下的小身体不高,也很是瘦弱,细瘦的身体裹在一身肮脏破烂的衣服中,在寒风里瑟瑟的。衙役心肠不算太黑,对着这么一个小孩儿下手也没有施上全力,那一按和那声呵斥,更多的是带了些提醒的意味。却不想,她这么一按之下,手下的小身体非但没有跪下,细瘦的身躯甚至反而在她的手下倔强地更加努力地挺直了些。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厉声喝道:“不许为难我月姐姐,不然,我让我娘亲治你的罪!” 小小的声音一改平日的软糯清脆,竟破带几分威势! 衙役一愣,向下按的手不由一松。楚泠月借机一晃肩膀,摆脱了她的控制,稍稍后退了一步,立定身子,这才对那衙役微笑躬身道,“谢谢您提醒!我弟弟年纪小不懂事,您不要见怪。” “唔……”楚泠月突然一改木楞,突然客气恭敬起来,那衙役赚了个没脸,却也不好发作,冷哼一声,臊眉耷眼的正欲转身。 卿尘偎在楚泠月怀里,却不甘地开口,“月姐姐,不用怕,这些奴才若再欺负你,我就告诉我娘亲。我娘亲比那位青袍官儿威风多了,她才坐双人小轿,我娘亲坐的可是六人抬呢!” 第二十九章 算计1 第二十九章 算计1 楚泠月颇为意外,她曾经问过卿尘的家庭住址和父母姓名,他却都说不上来。没想到,他却记得这些…… 被一个小屁孩儿口口声声唤作奴才,别说方才那个衙役,就是一旁站班的听了也变了脸色。 她们平日里走到哪里不是吃喝拿卡,高接远送,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更何况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还是在自家府尊大人面前?这口气,她们怎么咽得下去? 两个脾气急的一撸袖子,就要上前动手惩戒,却听得一声咳嗽! 一声咳嗽不算啥,可是若这个咳嗽的人是在场中最高位的一个,这声咳嗽的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衙役们和楚泠月两小都是一愣,回头,府尹大人很有官威地端着四方步,腆胸凸肚,摇头摆尾地走过来。 那些如狼似虎的衙役虽心里诧异,却惯会顺风转舵,立刻换了一副恭顺的嘴脸,耸眉搭眼地退到一旁,为郑大人让开了一条道路。 楚泠月不解地微皱眉头,目光戒备地直视着来人。 郑成忠却似根本没有注意到楚泠月防备的目光,径直走到她的面前,却直接忽略了楚泠月,居高临下地看向她怀里的卿尘—— 就见这个小小的孩子,虽然有一点儿羞涩,却不同于普通孩子见到官吏的畏惧,那一双黑湛湛的眸子清澈纯净宛如一汪清泉,就那样毫不躲闪地迎视着她的目光,隐隐露出一丝睥睨的意味儿。 位居礼部侍郎的恩师发来密函,托付各地官府寻觅她失踪的独子,并附有侍郎小公子的画像。 那一张小脸抹了几块乌黑的灰渍,但五官轮廓却与随密函送来的画像极其相似。若是,能够为恩师寻回独子,这份情意……嘿嘿,说不得自己就能换身红袍穿穿了。 郑成忠心中一喜,脸色也缓和了,嘴角甚至还扯了扯,皮笑肉不笑地放柔了声音,语气也不自觉地客气了几分,问道:“请问这位小哥儿,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 卿尘盯着眼前之人,眨巴眨巴眼睛,然后很不屑地把头一扭,轻哼一声道:“你让那些狗奴才欺负我的月姐姐,你不是好人。我不告诉你!” 郑成忠嘴角的笑意一滞,心里却更加确定,眼前这小娃儿极有可能是自己恩师宠溺如眼珠子的小公子,自然很快将卿尘那一声不是好人自动忽略,脸上的表情更是笑容可掬道:“那些奴才不懂事,冒犯了小哥儿,本官回去就严加惩治,如何?” “当真?”卿尘歪着头,清脆的声音很是动听,那些衙役听在耳中,却暗暗叫苦。 这是哪里的小魔星啊,她们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居然冲撞了他。 “君子一言九鼎,本官又怎会期满与小公子!”郑成忠一脸大义凛然。 “嗯,好吧,那我告诉你……” ···················· 今天的第一更,之后,会有二更,三更……亲们,你们的鼓励在哪里? 某粟是人来疯,鼓励越多,码字的动力越大! 来吧!让乃们的小手高高抬起,轻轻落下,点一点鼠标,把留言、推荐、收藏统统砸过来吧…… 第三十章 算计2 第三十章 算计2 博州府尹临时征调来的马车里。楚泠月安然坐在其中。 “月儿姐姐……”卿尘,哦,不,全名应该是安卿尘,鼓着小腮帮儿,两只肉肉嫩嫩的小手攀着楚泠月的胳膊轻轻地晃着。 小小人儿的声音软软糯糯地,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只是,那两只黑湛湛的眼睛里,隐隐闪着不安和焦虑,着实一副乖宝宝样儿。 楚泠月自顾闭着眼睛养精神,对一旁装可怜的卿尘不予理睬。 卿尘隐瞒了身份,楚泠月虽然心里也有点儿不舒服,但若说因此真的生了卿尘的气,倒也不至于。她之所以一直没有理会这个小东西,其中固有稍事惩戒之意,更主要的原因,则是,她在暗暗地琢磨博州府尹郑忠的真实用意。 卿尘再怎么聪明,毕竟只是五岁幼童,并没有注意到郑忠举止神情的微妙转化,但楚泠月却看的清楚——当时,她确认了卿尘身份之后,郑成忠满脸欢喜,瞬间瞥向楚泠月的眼神中,那一闪即逝的,却是森冷砭骨的杀意。 卿尘姓安,乃郑成忠恩师吏部尚书安思粟的公子。 这个身份确定,郑成忠难得能有这么一个讨好高官的机会,楚泠月倒不虑她会对卿尘起什么歹心,那么,让她起了杀机之人……就只有她一个了。 “月姐姐……”见楚泠月不理睬自己,乖宝宝卿尘一着急红了眼圈儿,泪光盈盈……登时,乖宝宝变身成了红眼睛的小白兔小可怜儿,“月姐姐……卿尘,卿尘错了……” 楚泠月被卿尘小白兔唤回了心神,一瞥见他那眼眶红红,鼻头红红的可怜样儿,楚泠月心底一软,那一点儿不舒服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楚泠月却没想着就这简单饶了这个小鬼头儿。 她板着脸,看着小白兔,问道:“卿尘哪里错了?” 卿尘眼里含着泪,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楚泠月,抽抽小鼻子,嗫嚅道,“卿尘,卿尘不该将名字和家里的事先告诉郑府尹……” “嗯,”楚泠月答应着,随即就想到了什么,诧异道,“先?” “嗯,嗯,嗯……”小白兔的红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楚泠月,小脑袋如小鸡啄米一般忙不迭地点着。 ··················· 今天的第二更,之后,会有三更,四更……亲们,你们的鼓励在哪里? 某粟是人来疯,鼓励越多,码字的动力越大! 来吧!让乃们的小手高高抬起,轻轻落下,点一点鼠标,把留言、推荐、收藏统统砸过来吧…… 第三十一章 算计3 第三十一章 算计3 “卿尘原也没想起那些,直到见到郑府尹的仪仗官轿,卿尘才记起……月姐姐……”说到这,卿尘宝宝再次可怜巴巴的软语哀求道,“卿尘不是故意隐瞒的……姐姐不要生卿尘的气了好不好?不要不理卿尘……呜呜……” 说着说着,卿尘忍不住满心的委屈,泪水扑簌簌落下来,扑进楚泠月的怀里,伸手搂住楚泠月的脖子,呜呜呜地哭起来。 唉,小东西这么可怜,让她都不好意思再教育下去了。 楚泠月心早就软了,卿尘一哭,哪里还端得住?慌忙伸手将小东西抱住,一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放柔了声音哄将起来。 “乖,卿尘不哭了,噢,姐姐没生气,姐姐真的没生气……” 卿尘终于止住了哭泣,哭累了,干脆倚在楚泠月怀里睡着了。 另一边府尹的四台大轿中,郑成忠却一脸阴霾。 郑成忠初到就注意到了楚泠月的与众不同,及至后来确定了卿尘的身份后,又从里正处获悉,天王殿大火之所以人员死伤甚少,竟是这个孩子及时地叫醒了居民,她就觉得这小孩更不简单了。 至于里正也不清楚楚泠月身份一事,她反而不以为奇了。 若是此子有异,那蠢猪一般的里正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才叫人意外。 她本来打算确认了安小公子身份,就给此子几两银子打发了了事。如此以来,她反而不敢随意处置了。 此子自称是从拐子手中解救了小公子……她是不相信的。只是,此子究竟所为何来,却着实令人揣摩不透。 正思忖着,那尖嘴师爷急急地靠拢过来,附在轿子窗口低声回禀道:“大人!” “唔……可曾探听到什么?” “回大人,那孩子嘴很紧,什么也没说。倒是,小公子……”师爷说的有些大喘气。 “嗯?”郑成忠从鼻子里发出一个疑问。 师爷赶紧道,“倒是小公子一直在赔情。似乎是先前,小公子的身份,那孩子并不知晓。” “哦?”这个情形倒让郑成忠颇为意外。她再一次发出一声疑问,师爷却晓得,此时,并不需要她回答什么了。于是,只是加紧了脚步,跟在轿侧,却不再吱声了。 若是真的如师爷探听到的,那小女子并不知晓小公子身份……那她所为何来,似乎更难探寻了。 府尹一路揣摩着思索着,一行队伍不知不觉地已回到了府尹衙门。走出轿子,郑成忠就看见旁边楚泠月已下了马车。小女孩个子不高,也很瘦,还抱着睡着的卿尘,却仍旧站的笔直,就如一棵挺立的杉树。 那瘦削的身影却似太阳耀目,刺得郑成忠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第三十二章 白雪公子(加更) 第三十二章 白雪公子 博州。 府尹大人亲临现场视察灾情,当然不需要她亲自做什么。她只需动动嘴皮子,安抚工作自有下属官员去做。但既然她到了,这份工作的苦劳功劳就都是她的了。 府尹大人终于打道回府了。 天王殿的一段残壁旁,一个中年乞丐,默默地注视着府尹大人的森然仪仗,紧蹙着眉头,目光深沉,若有所思。 是夜,博州府后衙,客房。 “月姐姐,那个……白雪公子喜欢公主么?”小人儿超强的求知欲让楚泠月有些冒汗。 “呃……喜欢!”应该喜欢吧……她的回答没有多少底气。 “哦……”小人儿若有所思。 “那个,虽然白雪没有见过王……公主,但是公主救了他,他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公主,就喜欢上她了……”楚泠月努力地让自己的解释听起来更加有说服力。 “嗯……”还好,小人儿接受了楚泠月的解释,只是,片刻,“那么,公主喜欢白雪么?” “嗯,喜欢啊。公主当然喜欢白雪,因为白雪那么美丽,公主第一眼看到水晶棺里的白雪就爱上他了……”这一次的回答,楚泠月底气比较足,毕竟故事里就是这么说的。虽然,故事已经被她改的面目全非了。 “哦,那个,月姐姐说的爱,是不是就是喜欢?”小东西的眼睛在暗淡的烛光里,闪着熠熠的光,看不出一点儿要睡觉的意思。 “呵呵,是啊……睡吧,卿尘乖……明天,我们还要赶路呢!卿尘就要回家了……”说到最后,声音渐渐低下来,终止听不可闻。 卿尘偎在楚泠月的怀里,终于闭上了眼睛。他长长地睫毛如两扇蝴蝶的翅膀,轻轻颤抖着,终于,渐渐安静。 月清花馨,蝴蝶儿也要入眠了。 就在楚泠月以为小人儿终于睡着的时候,怀里的小人儿突然翻了个身儿,将她的一条手臂紧紧地抱住,小脸颊还意犹未尽地蹭蹭。 楚泠月失笑间,就听得小人儿含混地嘟哝:“月姐姐也是公主……” 月姐姐也救了小尘儿,所以,月姐姐也是爱尘儿的吧……因为尘儿也在第一眼看上月姐姐的时候,就喜欢上了月姐姐…… 小小的声音消失在朦胧的梦境中,楚泠月却大睁着眼睛,无法入睡。 今日她随卿尘被接进府衙,府尹郑成忠妇夫亲自安排两人沐浴更衣,以及羹汤被衾,热情的让人腻味。 明天,博州府尹就会拍人护送卿尘回家了。今天,她在府尹郑成忠眼中看到的杀机,可是错觉? ························· 今天的第三更,之后,会有几更涅?……亲们,你们的鼓励在哪里? 某粟是人来疯,鼓励越多,码字的动力越大! 来吧!让乃们的小手高高抬起,轻轻落下,点一点鼠标,把留言、推荐、收藏统统砸过来吧…… 欢迎围观,拒绝霸王! 第三十三章 启程(加更) 第三十三章 启程 马蹄踏踏,车轮辚辚。 博州府衙师爷孙林,城防校尉都头洪魁,奉府尹令,率二十兵勇护卫着楚泠月和卿尘,乘坐两辆马车,在濛濛晨雾中驶出博州城。 从车窗里望着渐渐倒退远去的博州城,一宿未睡的楚泠月略略松了口气。 目光收回,就见洪魁骑马护持在马车一侧,黝黑的粗犷的脸上,神情肃穆。自从今早在府衙外等车见到此人,楚泠月还没见她笑过。不过,这种粗犷冰冷的性子,反而比那笑面虎郑成忠更令她安心。 放下窗帘,楚泠月长长地吁了口气。或许,那一丝杀意真的只是她的错觉吧! 一夜奔逃救火,接下来的一天一夜又是在精神极度紧张中度过,此时心下稍宽,身心双重的疲惫就如潮水般滚滚而来,她本只想闭上眼睛稍事歇息,可是睡意涌上来,不一会儿,疲累至极的她就沉沉睡去。在她的怀里,那个贪睡的小人儿只是早上出门的时候稍稍睁了睁眼睛,此时,早已经睡得不知天南地北了。 从博州沿陆路乘车到京城,需要四五天的行程。 楚泠月这一觉黑甜酣眠,梦中她又回到了现代,坐在她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面前的桌子上是她熟悉的电脑,电话,她一手拿着笔,一边与一名个客户在电话里核对确定企划案的几个细节…… 突然,一阵暖暖的风抚上脸颊,她的鼻子里一阵奇痒…… 唔……瞬间场景变换,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出现在她的视野。楚泠月心中大惊,倏地睁大了眼睛。 “月姐姐……呵呵,你醒了哦……”小小的人儿一边嗫嚅着,双手背在身后,迅速地撤离。看着他骨碌碌乱转的眼睛,脸颊红扑扑的一副心虚模样,楚泠月再不知他捣了鬼,才怪。 睡了一觉正是精神充足,楚泠月忍住笑,和颜悦色地应答着,卿尘只以为自己掩饰成功,楚泠月伸手已经见他整个人抱在怀里——自然,罪证还拿在手中,小东西算是被抓了现行。 这一觉睡得安稳,楚泠月的心也终于放下来。若是,人家真的想要害她,刚才她熟睡时,无疑是最好的机会。既然,自己和卿尘都睡熟了,人家都没有什么动作,那可能真的只是自己疑心太重了。 放松了心情,又有卿尘打趣作怪的相伴,枯燥的行程反而生出无限乐趣来。 昼行夜宿,转眼已走了两天。 据洪魁说,今日午时前,她们就要走出博州,进入安州地界了。博州地貌多为丘陵,而安州界内则颇有几座入云的高山险峰。 ······················ 今天的第五更…… 亲们,你们的鼓励在哪里? 某粟是人来疯,鼓励越多,码字的动力越大! 来吧!让乃们的小手高高抬起,轻轻落下,点一点鼠标,把留言、推荐、收藏统统砸过来吧…… 某粟已经是赤膊上阵了……欢迎围观,拒绝霸王! 第三十四章 遇袭1 第三十四章 遇袭1 洪魁看着极粗犷的一个人,却是粗中有细。昨日在刘家镇投宿后,她还专使人去买了两条棉褥铺在车厢里,以免进入安州后山路颠簸,小公子难以承受。 倒是那个师爷孙林,对着卿尘骨头轻的没有三两,转眼对着楚泠月却立刻就是一副鄙夷傲慢的嘴脸。这两人的一举一动,楚泠月也只是看在眼中,却也知道,世上势力的小人不止她这一个,一路上还要多多倚仗,也就不以为意。 她却不知道,这一来,楚泠月举止神态更是一副云淡风轻,看在孙林眼中,倒似楚泠月撺掇侍郎公子亲近洪魁疏远她,对楚泠月的厌恶也就更多了几分。 一时,队伍到了安州地界儿。果然如洪魁说的,还未进安州,遥遥就见一座高山拔地而起,高耸入云。渐行渐近,高山之下人如蝼蚁,已不能窥得高山全貌。不过,人行其中,近观之下,但见两侧峭壁陡立,山石耸峙,抬头,崖陡欲倾,两侧峭壁夹一线天空。 记得洪魁说过,安州境内山脉连亘不绝,有一绝峰峰高九重,称为重山,过此山只有一条山谷,狭窄处仅供双马并行,因谷中遍生红叶,秋来重林醉染,故称红叶谷。 山势迫人之下,人员马匹皆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就连活跃的卿尘,也分外乖巧地伏在楚泠月的怀里,睁大乌溜溜的眼睛,一言不发。 楚泠月暗暗赞叹,大楚与古中国及其类似,北方游牧民族是始终是中原农耕民族的噩梦。而建都在安州境内,有如此险隘在,只需在隘口驻扎一支守兵,京畿之地即可安枕无忧。 此时的楚泠月尚不知,她这一时感慨竟有亲历一日。到那时,她方才知晓,红叶谷地势险要却为北军南下必由之路,这红叶谷中也就不乏征伐杀戮,杀戮多了,鲜血浸染重林,成就红叶谷。 思绪漫游间,突听得车外洪魁一声大喝:“什么人?” 洪魁大喝之下,中气十足,嗓音宏亮,在狭窄的峡谷峭壁之间,回音宛然,却无人应答。 车辆并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速度,二十名兵勇护住车辆急速向着峡谷外冲去。 嗖嗖嗖,弦声切切,羽箭破空。洪魁大声提醒下,楚泠月揽着卿尘迅速地趴倒,趴倒的刹那,楚泠月顺手将盖着腿脚的褥子扯起盖在两人身上。 她只记得,古代战争中,为了减少伤害给士兵穿上丝绸内衣。这褥子质地精良,两层丝绸之间还絮着厚厚的棉花,就是不能把箭全部挡住,也能阻挡一下,使其不再致命。 第三十六章 遇袭2 第三十六章 遇袭2 这个命令一旦下达,就连楚泠月都知道意味着什么,那些追随洪魁的兵勇又怎能不知? 但是,沉默不过须臾,年轻的兵勇齐声应诺:“得令!” 这一声,她们已不再是平日里亲密无间的姐妹,她们是士兵,士兵的天职就是遵守! 马车再次动起来,这一次却没有走多远,楚泠月感到马车似乎在原地打了个圈儿,调转马头,背石而立。而那些士兵的马蹄踏踏,显是聚集到了车前迎敌。 她们,若是抛下马车负累,舍却马匹,单身逃去,不一定逃不得性命。但她们在生死、忠义面前,却无一人选择舍义偷生。 楚泠月正感慨间,就听得那师爷孙林惊慌道:“洪教头,还有我这辆车呢?你们,你们别舍了我啊!” 孙林咋呼着,洪魁和兵勇们却似根本没有听见。 经过刚才的激战和山崩地裂后,四周突然陷入一片寂静,那些袭击的人仿佛突然消失了,孙林不知怎的也没了动静。 接着,突然一个人的脚步声急匆匆穿过兵勇向着马车跑来。楚泠月终于忍不住悄悄地探出头,恰见孙林跑过来,身子一矮,竟撅着屁股往马车底下钻去。 孙林颇为肥胖,这马车的地盘又不算太高,她那肥硕的肚子和磨盘大的屁股,要掩入车底就颇有些困难。 她这里还没藏好,裹着红袍的一半屁股还露在车外,就听得两侧山壁又是一声弓弦响。 噗! “哎哟!” 那羽箭竟射中孙林的屁股。孙林登时杀猪般哀嚎起来。那形象竟诡异的颇为喜感。若非此时确实危急,只怕早有人忍不住笑起来了。 嗖,洪魁摘弓张弦回敬了一箭,羽箭直射石壁发箭处,白羽直没石壁。 洪魁这一箭,速度快,命中准,就连楚泠月也暗暗叫一声好。 但是,诡异的,那箭就如凭空消失了一般,箭没之后,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众人正自相顾惊异,那石壁之上又是接连几声弓弦声响…… 洪魁和众兵勇以为又是箭雨将至,忙举起手中抢……但是,这一次射下来的居然不是箭,或者说不是杀人的铁箭,而是去了箭头的箭杆,只不过,那箭头上却绑裹了一个圆球状冒烟的东西。 第三十七章 绝境1 第三十七章 绝境1 兵勇们的枪到底也没算白举,一阵拨打,这些怪异的箭纷纷落在地上马下。 只是,那箭上绑的物事并没有因为落地而停止冒烟。黄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把兵勇马车悉数笼罩起来。 “咳咳……烟中有毒!撕下头巾,捂住口鼻!”洪魁一声断喝。楚泠月方才醒悟过来,急忙回身,幸好马车中所备之物甚是齐全,她取出两块帕子用水浸湿,给自己和卿尘蒙住口鼻,看外边的洪魁和兵勇们虽然也去头巾等物捂住了口鼻,却并不能完全隔绝毒烟的侵害,大都已经呛咳起来。 一路行来的照顾,遇险后的以命相护,都让楚泠月对这些曾经兵士从心里亲近起来。她安抚住卿尘,抓了一只水囊,冲出马车,奔向那些兵勇。 但是,她的动作还是慢了些。那些毒烟又分外歹毒,待她刚刚给两个兵勇递上浸湿的巾帕,那名坐在马上的兵勇晃了晃身子,噗通一声栽下马来。 随后,马匹、兵勇,就连洪魁也终于坚持不住,扑倒在地。 黄烟渐渐散去,楚泠月望着满地不知生死的人,心中又惊又急,却眼睁睁地好不办法。 “唉,你们这般装神弄鬼,偷偷摸摸的用毒法……简直是出来丢人!”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 楚泠月正手忙脚乱地往洪魁和士兵们脸上撒清水,希望能唤醒她们。听到这突兀的声音,也忘了害怕,以致回头看过去的眼神也呆呆的,有些茫然。 一个男子正站在那阻住道路的巨石之上,白衣胜雪,乌发红颜,宛如谪仙。只是,他一开口就完全破坏了这份意境。 “嘻嘻,小娃儿,想不到,我还能再见到你!”男子声音很柔,透着亲昵,楚泠月听了,却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直窜颈背脑髓。 彻骨生寒! 忍住寒战,楚泠月飞快地抓住了此人的话外之意。 他一眼看破这些人是中毒昏迷,又讥笑暗中那些人用毒手段丢人,那么,是不是说他会用毒,而且用毒的手段更高明哥一些呢? 溺水之人突然看到一根稻草,也会毫不迟疑地抓住。 楚泠月此时正是如此。 洪魁等人生命垂危,本已到了绝境,却突然看到还有那么一丝希望,楚泠月又怎么可能不抓住? 第三十八章 绝境2 第三十八章 绝境2 “哦,这位前辈,久违了。”楚泠月微微颌首。 楚泠月要抓住救命稻草是不错,与人攀交情套近乎,经历了几年职场打拼的她也算是游刃有余,但让她过于阿谀谄媚,或者让她满嘴谎话她是做不出来的。这无关处境,无关处世交际手腕,只因她的本性使然。强求不来,她也很有自知之明,从不违逆自己的本性。 “嘻嘻,”不知楚泠月的举止话语哪里可笑,那个男子嘻嘻哈哈笑起来。明明是白衣胜雪,圣洁如谪仙。他这一笑,却是花枝乱颤,媚态横流。那恣意的媚态,仿佛那眉眼,唇齿,乃至发梢衣角,都染上了一层浓浓的春意。 好一会儿,男子才止了笑声。眼波微横,瞥一眼楚泠月道:“小娃儿,看样子你根本不记得我了呢!” “我……”楚泠月脸上一窘,开口欲解释,却被那男子挥手止住。 “嘻嘻,你说说看,想要我帮你做什么?”男子依旧满脸笑意,似乎毫不在乎楚泠月的欺瞒。这让楚泠月的窘状稍稍一缓。 “前辈,”楚泠月再次开口,这一次她终于记得行了这个世界的拱手礼,“这些军士乃为护送我姐弟二人至此,如今受歹人暗算,中了毒烟,晚辈厚颜恳请前辈施以援手,救她们性命。” “哦?”男子站在巨石之上,很随意地应答着楚泠月,却垂眸注视着自己的手指,然后,轻轻地抬手,指如玉笋,腕如腻粉,雪白细腻的肌肤在阳光下,竟呈半透明状,莹莹如玉,诱人眼目心神。 突然,他抬手置于唇前,轻轻吹了口气…… 再回身,又对楚泠月嫣然一笑道:“帮了你,我有什么好处呢?” “呃,”楚泠月刚刚还在欣赏美人如玉,转眼,这如玉的美人儿就大剌剌地开口,如商贾一般砍起价来,这落差实在是太大,楚泠月道行太浅,一时竟有些跟不上个。 还好,她也只是稍稍一愣,随即镇定道:“前辈只要救得我同行这些伴当的性命,前辈有何要求,尽可向晚辈开口。” “嘻嘻,你可不要后悔哦……”男子的话音未落,石壁上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 今天的第一更,还有二更,三更……亲们要么?要的尖叫举手,让某粟看到你们! 第四十章 魔?仙? 第四十章 魔?仙? 摔下来的六个人,抽搐两下就没了声息。山壁上,还半悬着两个,申吟声也渐渐低不可闻。 几人都是一身青色劲装,包头掩面。但此时,她们的衣服已经被撕成了碎布条,没有一处完好,而那破衣之下露出来的肌肤,青紫发黑,破衣露肉处,也被撕扯抓挠的皮开肉绽,伤痕深处,几欲见骨。 有两人的面巾已被扯脱,露出的双眼暴突,鼻翼大张,嘴唇青紫破烂,黑紫色的血沫从那嘴角齿缝里淌出来。若是楚泠月是法医的话,她就能看出,这些人隐忍痛楚之初,为了不发出声音,已把舌头咬碎…… 这些人藏身的地方虽有五六丈,摔下来不免跌伤。但,即使楚泠月不懂验尸,她也可以确定,这些人惨厉如鬼的伤痕,明显不是摔伤。 那么,这些人的如此惨死的原因就只有…… 那莹如玉笋之指,腻如春雪之腕……抬手轻叹间,竟已使下如此剧毒,杀人于数十丈之外! 再望向巨石之上,那静若谪仙,动则媚惑风流的男子,看在楚泠月眼中,已无异于勾魂使者,地狱罗刹。 楚泠月骇的脸色煞白,落在男子眼中,却似颇为有趣,他抿嘴一笑,道:“怎么,可要反悔了?” 千娇百媚,灿如春花的笑容,却让楚泠月生生打了个寒战。 可是,她的理智仍在,心中恐惧万分,肠胃也被那血肉模糊和浓烈的血腥激地几欲作呕。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洪魁等人死,她只能强迫自己压下不适,强作镇定。 “我……” “不要……” 楚泠月开口,却被打断。那从脚旁传来的细不可闻的声音,让她打住了话头,惊喜地低下头去。 “洪教头,你醒了?” 洪魁看着少女出自真心的惊喜,心下一暖,却更加确定自己这些人绝对不能成为拖累。她努力地扯扯嘴角,挤出一个很难看的微笑,看着楚泠月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和亲近。 “不要答应……那人……” 洪魁本就是强撑着一口气才不至于昏迷,艰难的挤出几个字后,终于用尽了力气,昏迷过去。 楚泠月焦急地呼唤一声,却得不到回应。 第三十九章 魔?仙? 第三十九章 魔?仙? 在护送楚泠月的兵勇中,洪魁的体格最好,又练过武,是以,她中毒发作最慢,毒发后也没有完全失去意识。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来了一个陌生的男子,随后,楚泠月与那男子的对话也都听在耳中。 洪魁性格爽快刚直,不善迎奉拍马,故而,虽然她一身武艺骑射功夫了得,却入伍近十年,也只升了一个校尉都头,只是负责教授巡城兵丁武功,却并没有实权。这一次,府尹郑成忠点名让她领队护送侍郎公子也颇为意外,只是,她为人爽直,并没有多想。 这洪魁不善迎奉,与普通士兵们的关系倒是处的不错。初受任务时,她也只是抱着完成任务的态度,对侍郎公子和楚泠月都是敬而远之,一路同行接触下来,楚泠月的淡定平和,卿尘的活泼无伪,却渐渐取得了她的好感。于是,才有了加棉褥之类的关心爱护。 入谷遇险之后,她拼死保护,却终被人毒害,心里还懊悔自己未能将两个孩子护送到京,之后,楚泠月冒险救治,此时,又听她为了救自己这些护军,竟然答应那男子异常无礼的条件,她更是被这小小少女的一片赤忱所感动。 试想,在那些官员胥吏,甚至普通士子文人眼中,像洪魁这种武妇,她们利用她们护卫安全,却没有人真正看得起,又有哪个会为了救几个护兵的性命,甘愿以身为质? 她也想活下来,却无法看着楚泠月为了救她们搭上自己。她努力聚起一口气,才抬起瘫软无力的一只手臂,扯住楚泠月的衣摆…… “楚姑娘……” 只是,楚泠月并没有注意到洪魁的动作,也没有听到她细不可闻的呼唤。 山壁上蓦然传来的惨嚎,让楚泠月悚然一惊,扭头去看。那石壁的一蓬枯草后,惨嚎声声,渐渐地,那看似平滑的石壁开始颤动,颤动幅度越来越大,终于显出几个人形来…… 那几个人先前不知用了何种技巧,能够掩藏了身形藏匿于山壁之中,此时,显是身体的痛楚太强烈,她们再也隐忍不住,这才现了身形。 不过几息功夫,那几个人的惨嚎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身体剧烈地扭曲抽搐着……终于,噗通连声,摔落下来。就在楚泠月的面前。 ······················ 今天的第二更…… 粟粟是人来疯,亲们想看看某粟发疯狂更的样子吗? 那就把你们的小手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点击收藏、推荐吧…… 第四十一章 毒 第四十一章 毒 “你此时再不反悔,可就,没有机会咯?”男子两指捏着一颗丹丸,语声温柔,笑靥如花。 楚泠月毫不迟疑地点头,伸手接过那丹丸。倏地又想起了什么,丹丸停在唇前。楚泠月道:“我还要去京城送卿尘,你,我,我到京城再给你试毒。” 十岁少女为了不相干的几条性命,就甘愿以身试毒,在男子眼中并不觉得高尚,他不以为意,也绝不感动,甚至对于这种傻瓜还颇为鄙夷。 他性格怪僻,那些所谓的杀身取义,以身饲虎之事,在他的眼中就是狗屁。人活在世上,连自己都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别人又有什么义务替你珍重? 他之所以找上她,不过因为她是第一个,被他下毒后活下来的人。他很惊异,以他最为自负的毒技,居然有人被他下毒之后还能活下来,而且,看样子,甚至看起来神情举止都比原来镇定成熟了许多。尽管,还一样入不了他的眼。 他答应替洪魁等人解毒,也不过是随兴而为,也谈不上什么交换条件。对他来说,杀人或者救人都没啥区别,只有他乐不乐意,没有应不应该。 不过,这个少女能在看到他施毒杀人的惨状后,仍旧不改救人的初衷,却仍旧让他惊异的同时,暗暗也生出一丝儿敬意来。 于是,他眼中一丝诧异飞闪即逝,嘴角一挑道:“嘻嘻,小小年纪倒是怜香惜玉的紧……那毒本就不是即时发作,你尽管服下就是,耽误不了你护美进京。” 洪魁和十九名兵勇解了毒,稍稍歇息,也就缓过劲儿来。期间,洪魁又回头去把赵文寻找了回来,庆幸的是,赵文的箭伤在她的肩胛,伤势虽然颇重,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马已经死了,洪魁指挥下,兵勇们协同爬上巨石,再用绳索一个个吊到另一边…… 一行人步行着一路逶迤,直奔京城而去。 就在她们离开不足两个时辰,一路人马疾驰而来,远离那几具死状惨厉诡异尸体就勒住马缰。其中两名侍卫跳下马,上前察看。 少顷,两侍卫回到队伍中一名中年女子马前,躬身回报。 ······················ 今天的第一更…… 粟粟是人来疯,亲们想看看某粟发疯狂更的样子吗? 那就把你们的小手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点击收藏、推荐吧…… 第四十二章 京城1 第四十二章 京城1 “大人,共计尸体九具,其中地上六具,石壁上两具,皆死状怪异,死前似中有奇毒。另有,马尸二十一具,马车两辆。马车下……马车下” “嗯?”马上之人不耐哼问。竟是博州府尹郑成忠。 回话侍卫面色一凛,忙抱拳躬身,道:“马车下尸体一具,死状平静,脸色青黑,也是中毒死亡。这具尸体卑职却是认识,正是衙门中的师爷孙林。” “什么?孙林?”郑成忠面色甫变,身体晃了晃,差一点从马背上栽下来。 那回事的两名侍卫站的离她最近,忙抢上两步扶住。 旁边的随从都以为府尹大人乍闻师爷噩耗,悲伤至此,有为大人重情感动的,有嫉妒那死鬼孙林如此受上官重视的,心思种种不一而足,脸上却都是一片焦急担忧之色,纷纷上前劝慰府尹大人节哀,保重身体。 郑成忠脸色青白变换,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那些人只有侍郎公子服了解药,为什么却只死了孙林一个?那个该死的小丫头和洪魁那二十一个人呢? 她稳稳心神,挥手止住一干随从的聒噪,这才再次开口询问:“可见侍郎小公子?”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又俯身禀道:“回大人,虽尸体五官溃烂,面目难辨,但看身量都是成人,并无幼童。” 郑成忠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默然片刻,她突然想起什么,盯住两侍卫,道:“尸体五官溃烂,面目难辨?” “是的,大人。除了师爷孙林之外的尸体,皆五官溃烂,面目难辨。” 初冬,正是数九之前的小阳春,阳光和暖,微风不惊,若不是枯草连片的萧索田野,倒让人生出一种春日的错觉。 官道,因为长久没有雨雪,干硬曲折。 “到京城了,我们到京城了。”一个兵勇欢呼,迎来了众人相合。欢呼声中,连日赶路的疲惫身体也瞬间轻盈了。 终于到京城了。楚泠月与卿尘相视一笑,随即两人同时回头,旁边,出了红叶谷就一直沉默的洪魁脸上也露出一丝微笑。 这一次的差事,洪魁和兵勇们只是负责维护,盘缠由孙林管理。一路食宿开支,洪魁随也偶尔插手,却并未经手银两。 在红叶谷中,众人死里逃生,大悲大喜之下,楚泠月忘了让那白衣男子救治孙林,其他人也没有记起那人。 第四十三章 京城2 第四十三章 京城2 出了红叶谷许久,到了一个小镇,需要重新采买马匹车辆时,众人才记起孙林来。 洪魁将楚泠月和卿尘安排好,请了郎中给赵文疗伤之后,又带着两名兵勇返回红叶谷寻找孙林。只是,待她们赶回红叶谷,不但孙林的尸体不翼而飞,就连那些劫匪的尸体、巨石、毙马、马车都不知去向。 三人惊异万分,前前后后搜寻了一遍,仍无所获,只好悻悻地返回来。 没有了盘缠,兵勇们一月不过二两饷银,洪魁虽然每月有五两饷银,无奈她平日性情豁达,花钱大手大脚的,也没有什么积蓄。不得已,只好将兵勇们瘪的漏风的钱袋凑到一起,却只得了不到五两银子。银子只有这么点儿,一路却要住宿吃饭,赵文还要疗伤抓药。根本不够。最后,还是楚泠月与卿尘商量,将郑成忠正夫给卿尘制备小风帽上的珠子拆下来,当了二十两银子,食宿这才有了着落。再买马匹车辆却是不能够了。 赵文和一名兵勇被她们留在那个小镇养伤,剩下的轮流背着卿尘奔赴京城。 这一番折腾下来,又换了步行,本来只剩两天的路程,七天后,她们才终于看到京城的城墙。也难怪一干人欢喜不已了。 楚国安州,两朝京都,人物风流,市面繁华。 楚泠月一行人还未进城,就已经感受了京都气象的繁华富饶。 因安州傍大楚第一大河浑河而立,城门外就是京城的第一大码头——白浪屿码头。大楚的船运已经颇为发达,这粮米商品大都走水路运抵京城。码头船只云集,相应的商铺、酒肆、茶楼,乃至花楼柳阁,私倌儿野窠子等等诸多行当,应运而生,无所不有。那些在码头上靠卖苦力过活的贫户穷妇也就近安置,聚集成一片片破落低矮肮脏的棚户。 一行人中,卿尘虽是地道的京城人士,却自小生长在侍郎府的深宅大院之中,并没有机会见识这等市井风貌,其他人除了洪魁都是第一次进京,标准的一群乡巴佬儿,何曾见过这等繁华景象? 一路上,又见那花楼柳阁上的倌儿锦衣绣围,玉面朱唇,一群乡巴佬儿看的直咽口水,眼神儿直了,魂儿飞了,步都迈不开了。 第四十四章 悍匪 第四十四章 悍匪 挨挨擦擦,好不容易到了城门,洪魁一番呵斥,那群人才收神敛气,端正了神色。 已近黄昏,进城的人流车辆颇多,城门口有些拥塞。洪魁带着一干兵勇护在楚泠月和卿尘,随着人流往城门走去。 走到城门下,众人才发现这京城守兵颇为守则,竟需要对进出人员车辆一一盘查核对身份。 楚泠月等人不明所以,洪魁是来过京城的,却也只京城加强了卫戍,并不做她想。 要去手成功兵士那边接受盘查,倒不需要全体出动。见其他结伴的行人,或带了随从的大户人家,都只需派一人上前说明情况即可。她们这些人,自是洪魁上前应对。楚泠月则领着卿尘与那些兵勇站在二三十米外等待。 突然,斜刺里抢过一个人来,一把推开楚泠月,伸手抱起卿尘,抢了就走。 楚泠月大惊,摔得很重,她也顾不得了,一边大呼一边挣扎起来,就去追赶。 那些兵勇们一路本也警醒,实在想不到在京城门口,在众多兵士眼皮子底下,居然还有人赶直接上来抢人,竟一时呆住,听到楚泠月的呼救之声,方才醒过神来。 洪魁那边则似乎出了什么意外,正在与那守门的悍兵交涉,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突发情况。 那人身形高大魁梧,行动却颇为敏捷,一举得手之后,马上倒退回去。楚泠月人矮腿短,又是摔倒后爬起来再追,哪里还追的上,片刻间,那人已撇开楚泠月十几丈。 卿尘只是最初惊呼一声,随后竟没了声息,更是让楚泠月惊惧交加。 洪魁终于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急忙转身回来,那正与洪魁交涉的几名兵丁,却突然发难,呼啦一声围将上去,将洪魁摁倒制住。 这边,人群里又呼啦啦窜出来数十名壮妇,一个个凶神恶煞,膀大腰圆。上来二话不说,直接将楚泠月和那十八名兵勇扣住。 那些兵勇一腔欢喜换成了惊骇怒火,纷纷吵嚷着,试图亮名自己的身份。那些壮妇哪里容她们多言,一手一个,已将她们打昏。 楚泠月没有动,又是孩子,那些人到没有对她下手。 随后,楚泠月就听到其中一名壮妇大喊:“安州府衙捉拿悍匪,快快散开,误了差事,视同通匪……” 第四十五章 入狱1 第四十五章 入狱1 牢房,阴暗、潮湿、肮脏、森冷,还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恶臭。 楚泠月身上的绳索已经被解去,她蜷缩在角落里,一时之间,还有些难以相信,自己居然被当成悍匪拿入大牢。 她并没有和洪魁等人关在一起。她也不知道,那些人被关到了哪里。此时的她,经过事发最初的震惊之后已渐渐冷静下来。她把事情始末在大脑中一遍遍虑过,似有什么一闪,她却没能抓住。 这间牢房关着十来个人,三面石墙,一面是木制牢栅。 牢房的里侧,铺着一些陈旧的稻草,此时,牢房里的其他犯人正聚在那片稻草上。有一个面目凶狠的壮硕女子居中大坐,三四个獐头鼠目的家伙,围拢在她身边,盯着楚泠月瘦削的身体。眼光熠熠,闪烁着阴鸷和狠戾。 越是卑微堕落的人,自卑感越是深重,她们就越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不同和伟大。而同类的哀叫和流血,让她们匍匐在自己脚下,就是身陷囹圄的她们用以证明自己的唯一方式。 饭送来了。犯人们一拥而上。 楚泠月没有动。她不是不饿。早晨出发前在客栈里吃的早点,经过半天跋涉,又在牢房里顿了小半天,早已经消化干净。只是,她早已经感受到那些人凶狠阴鸷的目光,吃饭时,那几个人的霸道更让她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这就是所谓的牢霸了。 曾经她不止一次在媒体上看的囚犯莫名死在牢房。在这个几乎集合了所有渣滓的最阴暗肮脏的角落,善恶之分几乎被泯灭,这里信仰的绝对是最直接的武力——就如群居的野生动物一般。 牢房里的光线越来越黯淡了。 随着光明的退却,阴冷潮湿肮脏……争先恐后的涌上来,潮水般的,湮没了整个牢房。 哗啦啦的声响和刺鼻的骚臭味儿,刺激着楚泠月的感官,让她一阵阵恶心欲呕。 那些‘狱友’们,慢慢地逼仄过来,将她从牢门旁,渐渐逼到了这个放马桶的角落。 楚泠月咬牙隐忍。她清楚地明白,在这个地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能力,也根本没有办法与这些人理论。她能做的就是隐忍。 她被迫看着那些人吃饱喝足之后,轮流着坐到马桶上排泄…… 第四十六章 入狱2 第四十六章 入狱2 终于,最后一个人排泄完离开了。 马桶盖子盖上之后,楚泠月甚至有一种又活过来的感觉。虽然仍旧骚臭刺鼻,但毕竟稍稍能够忍受。这样至少她可以用袖子捂着口鼻正常呼吸了。 只是,她一口气儿还没喘匀乎,咚咚地脚步声再次向着马桶走过来。 楚泠月再也无法忍受那种骚臭的折磨,双手艰难地撑起身子,想要稍稍远离,却不想,她的身体尚未站直,头皮一紧,一阵刺痛,她的身体完全无法控制地向后跌去。 “嘿嘿,小崽子,见了奶奶过来,竟敢对你奶奶我翻白眼儿?你爷爷的,不给你点儿厉害瞧瞧,你还真当你奶奶我软了?”楚泠月的头发被那女人揪在手中,头皮的剧痛,她的身体则毫无抵抗能力地任那女人拖着,向马桶靠拢过去。 “嘿嘿,老大,这么个小崽子还消得您老亲自动手?”一个阿谀献媚的声音,很快凑上来,随着声音主人靠拢上来的,还有三四个女人。她们并没有出声,但牢房的黑暗却让那一双双像狼一般,冒着绿油油嗜血光芒的兴奋眼睛,更加诡异,醒目。 楚泠月痛的一口口吸着气,却没有发出一声痛呼,更没有一声哀求。 到了此时,她的意识仍旧清晰。 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形势,她呼救有用么?她哀求有用么?没用的事,她不会做。她也不屑做。 疼痛不可遏制,但是她的心情越异常的平静。大不了就是被打一顿罢了。打不过,躲不了,她也不枉费力气和心神挣扎。 但是,从没有接触过多少社会阴暗面的她,对人性的丑恶认识的还是太少了。 “把我们刚刚给她做好的美味儿拎上来!哈哈,今天你奶奶就给你好好补补……” 话音落,楚泠月未及挣扎,她的头皮又是一阵剧痛,上半身完全不受控制地被拎到了半空。 然后,一股浓烈地骚臭直冲到她的鼻端,让她忍不住干呕。揪着她头发的大手却毫不留情的将她的头一点点往下压…… 泛着恶臭的马桶在眼前逐渐放大,泛着泡沫的屎尿混合物越来越近…… 第四十七章 为鱼 第四十七章 为鱼 楚泠月努力地挣扎,奈何双手双脚,乃至腰腹都被人死死地掐住。她拼尽全力的挣扎,却只换来了身旁人肆意的狂笑。 她的脖子几乎被人拗断,却终究阻止不了,屈辱的来临。 屈辱、恐惧之后,是深重的无力和悲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作为鱼肉,她还能挣脱刀俎加身么? 哈哈哈……狂笑声中,她的头被按进了马桶,她的脸颊擦过恶臭的马桶边缘。她的鼻尖似乎已经碰到了恶臭的液体…… 哐啷,哗啦…… 突然,马桶倒了,滚向一旁,半桶屎尿倾洒出来,恶臭熏天! “哎哟!”哀嚎一声,揪着楚泠月头发的壮妇顾不得逞威,一哆嗦放松了手,捂着她的左眼嚎叫起来。她的指缝里鲜血淋漓而出,看样子她的左眼只怕费了。 骤变之下,另外几个渣滓也慌了。她们纷纷退开,各个惊恐地瞪大眼睛,想要找出出手之人。 “太难听了!”蓦然的声音刚落,伤了眼睛的壮妇就像被人掐住了嗓子,没了声息。 大牢里彻地寂静下来。静的能听到十几个人的呼吸,或浅或粗。 楚泠月正憋着一口气做最后挣扎,身上的压力骤然间消失,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一下子向后仰倒,幸好她及时用手撑住,这才没有摔进那片泼洒的秽物中。 嗤嗤嗤,极细微的破风声响起,牢中的人一阵惊慌。随即,那几个渣滓喽啰也纷纷摔倒。她们的两条手臂软软地垂下来,显然已是废了。 楚泠月呆呆地看着一切,到了此时,即使她再后知后觉,也知道来人是来救她的。是友非敌。只是,她实在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朋友了? “赶伤我玄老怪的徒弟,还真是活腻歪了。” 显然,人家根本没打算保持神秘,也不懂什么叫做低调。澹台泓说完,转头对着傻掉的楚泠月换了副口气,邀功道:“乖徒儿啊,你知道有师傅的好处了吧?嘿嘿,为师已经替你解恨报仇了,我们这就走吧? 楚泠月也终于回了神,她也懒得再去看那些渣滓的伤情,静止道:“师傅,您真好!” 澹台泓还没被人这么跨经过,此时,老脸微微一红,正欲得意几句,就听到楚泠月道:“师傅,和我一起关进来的还有十九个人…… ················· o(n_n)o谢谢紫堇轩亲的汉堡……么么……亲们,请抬起你们的小手,点击一下收藏和推荐,粟粟满眼小星星的期待着…… 第四十八章 毒发 第四十八章 毒发 哼哼!这小娃儿倒是使唤得便宜师傅。 她以为这京城大牢是酒肆茶楼,由得人来来去去,那般便宜自在么? 澹台泓心里腹诽,心里明明知晓那十九人已有另方人马前去搭救,她也不想这么轻易地告诉这个‘不孝徒儿’……老怪物心里暗暗琢磨如何戏谑一下自己的徒儿,却没发现,一旁的楚泠月脸色咋变,本来被干呕折磨的蜡黄的脸色,瞬间涨的通红,两颊如火。 不知何时,楚泠月闭上了眼睛。 待她再次睁开眼睑,那一双黑白分明,即使被牢中渣滓迫害折磨时也没有失去清明的目光,渐变成诡异的嗜血狠戾。那冰冷嗜血的目光,就如一头暗夜里锁定了猎物目标的虎,伺机而动。动之前,屏住呼吸,收敛杀气,一旦确定时机已到,杀气崩裂瞬间,气吞山河之势无与匹敌! 澹台泓终于想好了说辞,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芒,一张老脸却皱缩的犹如苦瓜,“小娃儿啊,为师救你是因为你是老怪的徒儿,那些人与老怪有何关系,老怪为什么要去救她们……啊?娃儿,你去哪里?” 澹台泓本想推搪一番,让楚泠月着着急,她再告诉她实情,却不想,她一句拿乔的话未说完,回眸,却意外看见楚泠月疾步向外走去。 “嗯……” 一声闷哼传来。 竟是一个渣滓挡了楚泠月的路,被她一脚踢开,重重地撞在墙上,登时撞得脑浆迸裂,白花花的脑浆迸溅开来,那具身体还抽搐了几下,再无声息。 而楚泠月却似无知无觉一般,看都没看一眼,已大步走出了牢房。 澹台泓目睹这骇异的一幕,稍一愣怔,随即想到了什么,神色也是一变,身影一晃,已抢出牢房,去截楚泠月,却见楚泠月恰遇到两名听到动静赶来的两名狱卒。 澹台泓暗叫一声不好。她的功夫高绝,当然不会惧怕几个狱卒的阻拦。她带着楚泠月一人,出京或者隐匿京城都容易,另一边要救洪魁等人,目标明显,营救行动本就不易,到时若是再惊动太大,引起全城搜索,她们想要出京或者隐藏踪迹就难了。 却不想,不过一闪念间,楚泠月已如杀神一般,身形犹如鬼魅,就连澹台泓如此高深的功力也只觉得眼前一花…… ·················· 亲亲们,今天的第二更送上!看在粟粟辛苦码字的份儿上,乃们是不是给点儿鼓励涅? 把你们漂亮的柔若无骨的嫩滑小手抬起来吧…… 第四十九章 酣梦 第四十九章 酣梦 澹台泓完全没有看清楚泠月如何出手,两个狱卒尚保持着前冲的动作,颈侧喷出一蓬血花,又向前冲了两步,这才噗通倒地。 楚泠月的动作太快,那两个狱卒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丝声响,已被楚泠月出手击毙。 澹台泓心中巨震,急掠过去,截在楚泠月面前。 “娃儿,你是不是见过阿初?” 楚泠月的双眸已经血红,杀机迸现,眼角处,一线血泪腥红刺目…… 她人似失了灵魂般,对澹台泓的询问置若罔闻,毫不理会。却在与澹台泓身形相错的瞬间,毫无预兆地出手如爪,直袭澹台泓的颈侧—— 颈侧乃人之命脉所在。 出手就是杀招! 毫不留情! 澹台泓眸子一暗,脸上一贯的嬉笑神色不再,心下也已经有了答案。 她再不迟疑,躲过楚泠月一击,手指如风,在楚泠月身上连连急点。看楚泠月软倒,一手捞住,另一手迅疾取出一枚丹丸,她的口中…… 楚泠月做了个梦,梦中的她身轻如燕,力匹千钧。 梦中,她乘双翼天马如雪,催云御风; 梦中,她披一身银甲,璨若星河璀璨流光;持七星望月之戟,气概撼宇,直冲牛斗! 梦中,她恃天地之威,挟万灵之势,与千军万马之中独往矣,义气干云,挥斥方遒! 诸天神佛,无人敢正缨其锋! 魑魅魍魉,无一合之将! 鲜血如蓬,挥洒如雨!浴血中,仿佛她心底长久深深压抑的本性,终于得到释放,竟是她从未有过的番恣意酣畅! 梦境真实如亲身经历一般,犹自历历在目。从梦境中醒来的楚泠月意犹未尽之际,却也暗暗惊醒。 似乎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她体内沉睡的戾气似乎就在渐渐觉醒。从那日打昏拐子陈庆后一闪念间的杀意,到这个如此真实的浴血杀戮……那温热的血雨撒到身上,带着冲天的腥,竟让她莫名的兴奋不已。 为什么会有此变化?究其原因,似乎无法仅仅以她遇到的危险谋害激起的愤懑来解释…… 一缕缕烤肉的香气,萦绕过来,钻进楚泠月的鼻孔,勾引的她的肚腹一阵饥饿,发出咕噜噜一阵响亮的肠鸣…… 脑海中纠结不能解的思绪退去,楚泠月就听到旁边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小娃儿,你若再睡下去,这只烤黄羊,就全部入了老怪的肚子啦!” 第五十章 四方 第五十章 四方 老怪?澹台泓!京城,安州,悍匪,牢房…… 一个个画面倏忽浮现,楚泠月再也顾不得分析什么梦境,忽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片陌生,一间简陋的木屋里,除一床一桌一椅外,再无其他。 若非楚泠月确定自己刚刚听到的是那老怪物澹台泓的声音,一时间,她都有一种再一次再世为人的错觉。 屋外,鸟语啁啾,清风透窗而入,青草野花的清新中夹着丝丝烤肉的香味儿…… 没有市井之声,澹台泓一语之后,也不再发出一点儿声息…… 楚泠月确定自己身处之地已经远离了市镇人群,她所在之地,很明显地是一处原始的山野丛林。 那么,卿尘呢?洪魁呢?那被捕的十八名兵勇呢? 无数疑问涌现出来,楚泠月急急地起身,向外走去——她要去老怪物那里,寻找一个个问题的答案。 ·················· 与此同时,东山郡博州城西南的梧山。 向阳山坡之上,心急的小草已经冒出了嫩绿的芽儿,只是这些嫩绿被枯草遮掩,若不细心寻觅,尚难发现它们的踪迹。不过,山坡上已是云蒸霞蔚,是火烧云般开的正盛的杜鹃。 一片火红的杜鹃从中,一个小小的坟包,黄土未干。 坟前,一老一少两个女子,一站,一跪。 跪着的女子只有二十来徐,一身黑色劲装包裹着壮实劲瘦的身体,面容憔悴,双目赤红深陷。她向着坟包咚咚咚连叩了几个响头,再抬起头,满眼的懊悔退去,只余下一片坚定和毅然。 她跪行向前,捧起一抔黄土,小心翼翼地培在坟包之上,起身,女子再不迟疑,抽出身后负剑,手臂一转,挥剑直取自己的颈项。 当! 自刎的剑,被那个一只默立的中年女子挡住。劲装女子茫然而诧异地抬头。 “那千毒郎君话里有话,说不定小主并未离世。你且留的这条命在……待寻到小主,听其发落吧。” ········· 京城安州。安侍郎府。后院正房。 一中年美夫端坐如仪。 “主君,小公子仍旧不肯用餐。”一豆蔻小侍急急走进来回禀。 “嗯?”美夫眉头一皱,蓦地站起身来,身旁两名侍立的侍儿都是暗暗心惊,却不得不上前伺候。 那美夫在房中急急地走了几步,突然立住,伸手招过那豆蔻小侍,低语嘱咐几句。小侍忐忑地看看脸色镇定的主夫,心下稍安,又施一礼,疾步而去。 第五十一章 泪泉1 第五十一章 泪泉1 楚国与燕国、祁国的交界处,就是这块大陆上最高的山峰--雁落峰。 遥望雁落峰,隐约可见层层云线之上的雪顶,皎皎皑皑,银白圣洁,四季不变。 雪顶下,针叶林、落叶林、乔木、灌木,密密匝匝,郁郁葱葱,丛林叠嶂,就像一个俊逸挺拔的少年郎,卓然而立,气质内敛,矜持优雅,却又让人无法忽视那绰约身姿,绝代风华。 因山高峰险,雪顶人迹罕至,就是大雁也无法飞越雪顶上的狂风暴雪,偶有一只不自量力地试图飞越,却最终落得葬身雪顶的下场。故而,此山得了‘雁落’这么个名字。 正因为雁落峰的峻险,在世人眼中就凭空多了一份神秘。甚至在雁落峰周围许多地方,也不知从哪个年代开始,雁落峰就是神仙修行之地,就连雁落峰早晚的雾霭云霞,也被人传为神迹,膜拜不已。 在某一个冬日之后,雁落峰上多了一个少女清瘦的身影。 五更天,平原上的太阳尚未升起,山间本就日升迟,此时,更是满天星斗。 楚泠月早早地起床,开始了她拜师后的第一次功课——她要从后山的泪泉里挑水,装满房前的大铜缸。 雁落峰峰高路险,从她们居住的木屋到那泪泉根本没有道路,其间,悬崖峭壁,巨石叠嶂,这等险峻山势,攀越尚不容易,更何况要挑水往来?更何况,时值冬季,山间积雪覆盖,石上裹着冰壳呢? 楚泠月知道练武很苦,其中最苦的莫过于基本功的训练。澹台泓布置功课时,语气轻松,她也从未生过丝毫轻视之心,昨日,她就做了最充分的准备,不但身上穿了厚厚的兽皮,腰间盘了攀山的绳索,甚至还准备了两把匕首和一柄登山镐——用药锄代替的。 但亲身走在雁落峰的山间,她才终于体会到那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真正含义。 雁落峰远看是一座孤峰,真要从山前走到山后,却要翻越一道道峡谷,一块块巨石……有的地方,甚至还需要攀援藤索而过。 日头升起来了。 楚泠月刚刚攀过第一道石梁…… 日头升到了头顶了。 楚泠月刚刚翻过山脊…… 日头又要落了。 楚泠月正顺着绳索从一块巨石上滑下…… 她身上的毛皮衣服早已褴褛不堪,手臂、双腿,乃至脸颊上,树枝划伤纵横交错; 手掌、膝盖上都是跌伤,伤口的血液已近凝固,粘着衣服,被寒风冻结了,坚硬的犹如无数的小型钝刀,随着动作不断地锉着伤口,火辣辣的疼。 第五十二章 泪泉2 第五十二章 泪泉2 腹中,早上出门前吃的一点食物早已经消耗干净,空空的肠胃饿狠了,开始隐隐作痛。 天色暗下来了。 楚泠月终于翻过了最后一块巨石…… 就着刚刚升起的月亮,她终于看到那泪滴形的一汪山泉。咬紧牙关,浑身伤痛没有哭,累的手脚麻木没有哭,饿的腹中绞痛没有哭的她,终于激动地流下了两行清泪。 泪泉,终年不冻,不干,不溢,不浊,犹如天地间最纯净的一滴泪。 ·········· 春夏秋冬,树木绿了又黄,百花落了又开,雁落峰上,日升月落,岁月静好。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一年春来迟。 雁落峰地处西北,又是高山,每年五月,气候方才转暖,随之,百草萌发,冰雪消融。 向阳的山坡上,已是绿草茸茸。星星点点的野花在和煦的阳光下,绽开一张张小脸,仿佛一个个初生的婴儿,兴奋地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全新的世界。 一阵诱人的肉香扑鼻而来,正沉溺于药物配伍的澹台泓鼻子动了动,终于抵制不住肉香的诱惑,将手中的药材一放,身形一晃,已从木屋中飞掠出来。 直径逾丈的大铜缸里,雾气缭绕。丝丝缕缕的蒸汽夹着袅袅药香升腾盘旋。而这药香虽浓,却掩不住一股肉香从缸底升起。 突然,铜缸中平静的水面豁的破开,波翻浪涌间,窜出一个银鱼儿般少女。 少女十二三岁,正是随师上山的楚泠月。 乌黑的头发随着水流垂在身上,遮掩了刚刚她发育的身体。她的脸庞已经褪去些初到这个世界的稚气,渐渐长开的眉眼俊秀清丽,刚刚沐浴的肌肤泛着莹润如玉,泛着健康的嫣红。已经可以称为一个小美人儿。 不过,此时的楚泠月却丝毫没有了当初的矜持和优雅。 就见她秀眉倒竖,凤眼圆睁,盯着那个一晃而去的身影恨恨嚷道:“老怪,你又偷吃我的烤肉!” 对于楚泠月的忤逆之词,澹台泓却不以为杵,她的声音遥遥地随风传来,得意的犹如偷到鸡的狐狸:“嘿嘿,小娃儿有本事就来追上老怪……追不上……这肉就只能便宜老怪物的肚子了……哈哈……” 楚泠月恨恨地一掌击到缸中,击起的水花如剑,直飞出几丈。 第五十三章 小成1 第五十三章 小成1 旋即,她脸上的怒气一敛,眼珠儿亮亮的挑挑嘴角,身影一晃,已如鱼儿般再次潜入缸底。哗啦,水花飞溅,楚泠月从缸底拎出一只白铜酒壶,打开封口,将那壶中之酒泼洒出一些,那酒香就如插了翅膀,向着四野氤氲开来。 楚泠月皱皱鼻子,眉眼弯弯地,故意扬声道:“唉,本想着喝酒吃肉,如今肉没了,只能将就着空肚子喝酒了……呸呸呸!什么破酒,居然是酸的……亏得那酒保还夸口,说什么这是五十年陈酿的桃花酿,简直是胡说八道,比昨日的梨花白差得远了……” 楚泠月一边咂着嘴,一边作势就要将那酒壶扔出去…… 白铜的酒壶高高的抛起,一串晶莹剔透的琥珀色液体随着酒壶一起,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 只不过,这酒和壶的抛物线并没能圆满,一道灰色的身影,闪电般掠过,片刻,酒壶在手,那半空中洒出的酒液,却被澹台泓一滴不少地吞入口中。 “小娃儿,不懂就不要装懂,这五十年的桃花酿,怎么可能是酸的……”澹台泓一句教训的话未说完,就蓦地住了口。 楚泠月正笑的如一只小狐狸。她的手指堪堪从澹台泓的背后的穴位上离开。 如是一幕,日日在雁落峰上上演。 楚泠月从最初的孱弱,一日尚不能往来山间一趟,一年后,她已经可以从容地往返雁落峰前山后山数次,将铜缸装满水,再砍柴将水烧开。顺道儿,她还有精力顺手捉上一只猎物或者捞上一条肥鱼。 再后来,她挑水、砍柴烧水之后,打猎捕鱼之余,还可以给澹台泓挖些药材。 自从楚泠月可以从容应付,玄玄子老怪就彻底脱离了俗事,一心只钻研她的武功和药方去了。 这期间,她又将满满一房间的书指给楚泠月,命她逐一记忆背熟。 初次接触那些繁体字的竖版书,楚泠月也是头大如斗,却不想,不知是因为这个身体本身记忆力超强,还是返老还童附带的福利,那些书无论字句多么晦涩难懂,她居然都能一遍成诵,读上两三遍,竟能通篇背诵,若是再读上一遍,甚至可以倒背如流。 而且,这副头脑更让人惊奇的是,只要她背过的书籍,不论过了多久,也不论之后又塞进了多少繁杂的书籍进去,大脑的记忆竟比计算机还完美,不会遗忘不说,还会各自分类,绝对不会出现混淆不清的麻烦。 第五十四章 小成2 第五十四章 小成2 自从发现了这个特异功能,楚泠月欣喜不已。抱着不用白不用和知识多了不压人的念头,她竟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将那一屋子书全部记到了脑子里。 这些书,楚泠月并不能完全看懂。澹台泓也只是偶尔地给她提点一两句,剩下的,完全是不负责地放任自流。 不过,即使如此,楚泠月也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巨大变化。她如今不但在山间行走如履平地,力气大了不是一倍两倍,就连听觉视力等五感六识,也都不可同日而语了。 当然,楚泠月开始理家后,也不再像澹台泓那般,只是吃野味喝山泉了。每逢月初,山下的十姓镇赶集的日子,她就会带些药材兽皮下山,去换一些粮米调料,换季时,还会给老怪和自己做几件衣服,将师徒俩的日子铺排的非常舒服。 当然了,她还发现了老怪的几大弱点。 老怪好武,练武成痴。 老怪好药,炼药成迷。 老怪还贪吃,若是美味在前,武功和药方就要靠边儿站了。 当然,老怪最最迷恋的还是美酒。若是一壶佳酿在前,那就不单单武功和药方要被抛弃,就连美食,她也可以不要了。 又是五月初五放偷日。京城安州。 古来,五月被认为是毒月,五月五日是恶日,相传这天邪佞当道,五毒并出。 这一日,人们蓄兰以沐浴,禁欲,斋戒,蓄药,以蠲除毒气。“踏百草”、“斗百草”、“采杂药”等等活动以避毒气,而更为有趣的是,这一日的“放偷”。 初始,“放偷”只是,邻里之间互相偷一点为恶日准备的佩兰、药草,称之为“偷青”,谓之可以辟邪免灾。 后来,“偷青”演变成互相偷一点儿小东西,这一日,人们会在自家大门、屋檐下,挂一些绣着五毒的荷包、编成蜘蛛蜈蚣状得结子,外出踏百草的人们,就会在身上佩带豆郎、艾虎、长命缕、香包等一般小饰物,以备人偷。你偷我偷大家偷,人们在这种有趣的活动中愉悦了身心,这种习俗也就一直保留下来。 五月五日恶日,也就被称为“放偷日”。 安州北靠洛江,西倚子归湖。京城百姓五月五日的踏百草,也就约定俗成地在这湖畔江边。富贵人家有自己的楼船,殷实的人家会雇一艘画舫,平民百姓雇不起船,就在岸边逛荡逛荡,偷一点东西,也自有一番乐趣。 第五十五章 放偷日1 第五十五章 放偷日1 这一年的放偷日,风和日丽,风暖衣轻。 洛江畔,子归湖岸,杨柳荫里,丽影成行。无数的大公子小夫郎,或撑一把绢伞,或戴一顶纱帽,三三两两,相携而来。一时间,衣香鬓影,笑语嫣嫣,粉光脂艳,伴一面江水湖波,风景这边独好。 日上三竿,人群越发稠密。放偷活动也渐至高/潮。 人群中,一名七八岁的孩童,一身绯色纱衣,头梳双丫,戴豆郎、艾虎,粉嫩嫩的一张脸,因为兴奋染着一层红晕;黑湛湛一双眸子,星光熠熠地打量着来来去去的人群,那眼神儿虽然清澈,却带着一丝狡黠,就像一只打量着鸡群的狐狸。 两个儿郎相伴而来,红裳绿衣,手挽绸伞,容颜清秀……不像那些庸脂俗粉,搔首弄姿。卿尘刚刚流露出一份兴致,却见那俩儿郎脸上红云飞染,刚刚还颇为大方的少年,竟低头掩面,匆匆疾行!卿尘微微一诧,目光转处,就见路旁聚着一群年轻女子,长袍折扇,人人都是一副文士书生装扮,却个个眼睛发绿,如饿狼一般睃着来往的儿郎,更有甚的,仗着放偷的便宜,竟挤在人流中,往那些年轻俊俏的公子儿郎身上挨挨挤挤,抽空子还会摸上一把。 毕竟放偷日,即使被偷了东西的人也不会生气更不会声张,她们就是明目张胆地偷一把又能如何? 虽然,她们是窃玉偷香!仗着放偷两个字,别人也奈何不得。 卿尘再也没兴致去看那两个忸怩而去的儿郎,愤其不争,更把被扫了兴致的一腔怒火转到那些女狼身上。 迎面,看到一个推着凉汤的小贩,黑湛湛的眼珠儿一转,卿尘的嘴角一弯,浮起一丝坏笑。 “……媚而不妖,多一分则胖,少一分则瘦……嘿嘿,最妙处是那窄窄的腰儿……若是,绣帐红烛,除去衣裳……嘻嘻,那细腰粉臀……哎哟!”那窃了一把玉的女狼正一脸猥琐的淫笑着,就觉得屁股一痛,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前直扑出去。 噗通!哐啷!啊……呀…… 那凉汤的小车上摆着的数碗颜色各异的凉汤,小车撞翻,那一碗碗凉汤自然飞溅泼洒,好巧不巧地,大部分都没有便宜别人,都洒到了那群衣冠禽兽身上。一时,瓷片翻飞,凉汤飞溅…… 第五十六章 放偷日2 第五十六章 放偷日2 再看那群女狼,一个个汁水淋漓,慌乱间,帽子歪了,折扇掉了,其中一个屁股上印着一个清晰的脚印,一个背后印着一只油乎乎的手印,一个头上顶着几片鸡毛,另外一个的衣襟处赫然半挂着一件嫣红的男儿兜衣…… 乱纷纷闹哄哄,一塌糊涂间,卿尘躲在一株柳树后,笑眯了眼。 那群女狼丢了脸面,个个臊的脸红得如猴儿屁股般,再转眼看那战战兢兢吓傻了的小贩,登时腾起一腔怒火,哪里还顾得了那文雅风度,疯狗一般,一哄而上,扯起小贩,挥手就打…… 那只有十五六岁的小贩吓坏了,被人撞翻了车子,盆儿碗儿打了个稀里哗啦,她却不知道理论,直只吓得呆呆的,直到那群女狼冲将上来,她才似乎醒过神来,此时那群人哪里还让她开口讲理,更是想跑都跑不掉了。她只知道双手抱住头,高喊:“饶命哇!饶命哇!” 卿尘本想着稍使手段小惩猥琐女狼,却不想,导致无辜的小贩挨打。他本就看不惯那群衣冠楚楚的女狼猥琐丑态,此时,见她们竟毫不讲理地就要对小贩动手,他哪里还看得下去,小小的身影一晃,就要冲上去,却被人一把扯住。 卿尘正像一只炸毛的猫儿,此时再被人踩了尾巴儿,怒火蒸腾下,小小的身子一扭,腰肢柔软地尽折过去,一掌攻向身后……却蓦然发现身后站着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瘦小伶俐的乞丐。他虽然跟丐帮帮主怀旻学了两年功夫,也算是学有小成了,但攻击还能凑乎,掌力却远远没有练到收发自如的程度。 他怒极之下,未看清对方就出掌攻击,却不想身后站着的居然是他的二师父——丐帮的副帮主宋搜。 “嗯?二师父?”卿尘惊叫一声,想要收掌却是来不及了。 宋搜显然也没料到自家一向乖宝宝样儿的徒儿突然发飙,卿尘这一掌打过来,她也毫无防备。而且,这位宋搜虽然位居丐帮第二,拳脚功夫却只是一般。卿尘虽然只学了两年,但他却颇有练武天赋,又因为练习极为刻苦,拳脚功夫竟已可与宋搜打个平手。这毫无防备下的一击,宋搜打是打不过了,幸好,宋搜的绰号叫作“浑身手”,练就一只快手,打不过,只得使出快手,抵住卿尘的小手掌,将那一掌之力化解出去。 第五十七章 放偷日3 第五十七章 放偷日3 虽是化解了卿尘的一掌,仓促间,也仅仅是将掌势稍稍改了方向,力道却消减不多,宋搜只觉得一股至刚至强的掌力击到手上,竟连胳膊也是一阵酸麻,胸口一闷,一口气已经岔了道儿,脸瞬间憋得涨红,吓得卿尘慌手乱脚地跳上去,给她拍背顺气儿,倒暂时把那小贩挨打的事儿丢到脑后去了。 “咳咳咳……好了,好啦,”宋搜被徒儿一掌打岔了气儿,她也不好意思发作,只得臊眉耷眼地挥挥手,一口气顺过来,立刻扯过卿尘,指着另一边的战况转移徒儿的注意力。 卿尘这才又将目光关注到那边的群狼身上,这一看,他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不过转眼工夫,那边的群狼竟然自己掐起来。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扯着头发的,揪着衣裳的,还有一个被按在地上,手脚不得动,竟狠狠地张口就咬…… “小侍养的,你爹的干嘛打我?”一个紫衣女狼顶着个黑眼圈,大声骂着,手脚不停地反击回去。 “我干你爷爷的,你个狗爹养的……潘三,你还打?” 一边互殴着,那刚才还一个个都风度翩翩的女狼们,竟人人破口大骂,那一句句粗话,让生长于深宅大院的卿尘大开眼界。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不再关注那些猥琐至极的狼群,开始寻找那位可怜的小贩…… 五月五放偷日,这子归湖畔本就人流如织,这一边群架一打,片刻就围过许多人来,很快,就将卿尘的视线遮住。 恰好,他也懒得再看那群女狼的种种丑态,收回注意力的同时,他的视线蓦地定在不远处的一个清俊挺拔的身影上—— 那人一身青色的粗布衣衫,上衣下裤,头发挽在头顶,用一块青色的头巾包裹着……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富贵之处,但那人仅仅是亭亭然而立,那完全无意识地挺直的腰肢,端平的肩膀,微微后仰的颈项,还有那傲然却不显浅薄的微微内收的下颌……整个身体的线条流畅自然,没有丝毫做作刻意的痕迹。 那人一手自然地垂在身侧,另一只手则微微弯曲置于身后,两手手指习惯性地紧紧并拢,四指半弯——卿尘知道,那是平日里穿着宽袖大袍养成的习惯。 第五十八章 放偷1 第五十八章 放偷1 那人的手指修长圆润,肌肤细腻无暇的几乎透明,指甲干净整齐,泛着淡淡的肉色……卿尘虽然对市井生活并不了解,但他见多了府里的侍童仆夫,这样的手,别说那些干粗活的仆夫,就是他身边的二等小侍们,也养不出这样的娇嫩。 这绝对不是一个卖凉汤的小贩能有的手!这个人绝对不是一个卖凉汤的小贩! 宋搜看着卿尘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小嘴儿张得大大的何不拢来,自觉终于在徒儿面前找回一点儿面子——小子,别看你敢打为师我,可这看人的功夫可还差远了! 她禁不住自得地咧开了嘴巴,却忘了刚才被卿尘一掌打的气机还没完全顺过来,这一笑狠了,岔了的气儿一拱,疼的她咧了嘴,却是一副哭脸了。 “咳咳咳,”好不容易又顺过气来,宋搜拍拍卿尘的肩膀,不敢再过分地笑,那一张瘦脸的肌肉抽抽着,露出一个似笑似哭的嘴脸来,带着一丝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挤眉弄眼,道,“傻徒弟,看出来了?” 卿尘呆呆地转回头来,目光对上宋搜的刹那,一双黑湛湛的眸子里,竟瞬间闪过一道粲然耀目的光芒! 他倏地又扭回头去,一双小拳头紧紧地攥起,在胸前挥了挥,小身子一晃,像一条小泥鳅儿,钻进了熙攘的人群。 这一次轮到宋搜发呆了。 她盯着卿尘小身影儿消失的方向,眼睛里看到的却还是刚刚那一刹那卿尘眼中瞬间闪过的光芒。那种光芒,她宋搜第一次在自己的小徒儿眼中看到,但她并不陌生——那是狐狸看到肥鸡瞬间爆发出的兴奋光芒! 眼看卿尘绯色的小身影缀在那青衣人身后,渐行渐远,就要没入人流之中,宋搜终于回过神来,在大腿上猛拍一掌,跳脚道,“这混小子,还没看出人家水深水浅,咋就这么直不楞登地找上门去了呢?你没看到人家刚才露的那一手,那叫一个干净利落,谋算细致,狠辣歹毒……” 宋搜越寻思越是惊心。 唉,不行,混小子可是她偷偷带出来的,若是真出点儿事儿,莫说吏部尚书安大人那里她无法交待,就是老大怀旻那里,也不会饶了她! 跺跺脚,宋搜认命地叹口气,拖着她的打狗棍儿,也急急地赶了上去。 第五十九章 十姓镇 第五十九章 十姓镇 十里不同俗,京城安州的放偷日热闹非凡,远在西部边陲的雁落峰山区,却没有这种习俗。 逢五,是雁落峰下十姓镇的集日。 楚泠月依旧五更起身,不过大半个时辰,就已经往返几次将铜缸挑满水,这才将几样药材和几块兽皮收拾进一个背篓,下山赶集去也。 十姓镇,因当初落户与此的十姓人家而得名。虽靠近楚、契、燕三国交界,却因得了地利,有雁落峰的阻挡,并未遭到战火波及,倒是有许多被那胡骑侵扰不安的边境百姓,流落到此。经历数十年,小小十姓镇,渐渐演变成为居民千户,方圆数里的小城。 雁落峰上盛产多种名贵药材,密林绵延,是狩猎的绝佳之地,此外,雁落峰上流下的雁归河,冲击了一大片肥沃的土地……诸此种种,这十姓镇中倒也颇过的日子,有几个头脑灵活的,还借着三国交界的便利,做起行商,不几年,竟也挣下了一份颇丰的产业。 楚泠月每次下山都要去的窦记药铺的东家,就是当年行商第一人,此时在十姓镇虽已不如后来居上的徐家,可也是十姓镇数一数二的富户,更是把持着十姓镇乃至西北这一片儿的生药买卖。 十姓镇中心一条东西大街纵贯全镇,这窦记药铺就坐落在大街的最繁华处。 这一路,店铺林立,布幌高挑,酒旗招摇。往来行人,楚衣胡服,车轿骡马,骆驿不绝,当真是十分喧哗,热闹非常。 楚泠月在山间日日苦练功夫,倒不觉得苦闷。及至山下市肆间,耳中回荡的喧哗,鼻端混合的气息,都是那般鲜活,让她平生出一种亲切之感。这种亲切感,没有经历过离群索居的人,大概也无法体会。 正行走间,路旁的一家当铺里传来一阵喧哗,骨碌碌跌出两个人来,若非楚泠月躲闪的快,几乎撞到她的身上。 “她爷爷的,狗眼看人低,等老娘发了财,有你们上赶着巴结老娘的时候!啊呸!” 两人踉跄几步,站住脚步,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差点撞了人,其中一个扭过去头,站在那当铺门口,恨恨地咒骂几声,气哼哼扭头就走。 那两女子年纪都不大,十几岁的样子,五官还算端正。一个细高黄瘦,一个略矮黑胖。两人衣着虽不破烂,却也都洗的发白,腰上横扎着一条狗皮兜肚,带出一丝泼赖之气。 楚泠月眼见两人行止,暗暗摇头,小小年纪,就靠当当过日…… 不过,她对教导问题少年不感兴趣,见此情形,也不过叹息一声,也就抛过一旁,继续走路。 那个黑胖女子摔伤了腿,一瘸一拐地,倒是有细瘦女子扶持着,却难以走快。楚泠月并未疾行,不一会儿也超过了两人。 擦肩而过,楚泠月的无光无意地一瞥…… 第六十章 星坠1 第六十章 星坠1 目光无意间一瞥,楚泠月心中登时一惊! 那个细瘦的女子正拎着的,竟是一块青黑色的陨石坠子。 天然带着七星的陨石坠子,楚泠月曾经贴身戴了数年。 来到这个世界后,又在那个拐子手里得了一块。如此熟悉之物,楚泠月一瞥看见,心里立刻想到的就是,那块坠子如今的主人——卿尘! 难道,卿尘又一次被拐?还是遇到了别的危难? 关心则乱,她却忘了,她曾经也误认为拐子手里那块是她的坠子,细看之下才发现,形状虽然相同,星图不一样…… 那细瘦女子把坠子举到眼前,一边在晃悠着,一边嘟哝:“爷爷的,那小崽子还当眼珠子一样,我还当是什么宝贝,居然只值十个大钱儿!他爹的,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黑胖女子伤了腿,痛楚的厉害,哭着脸嗫嚅着:“虎头,我看还是算了吧,那个孩子我看也拿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先前,他也给了不少东西了……” 胖女话未说完,被那叫虎头的细瘦女子回头一瞪,登时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那虎头又道:“那小子先前能拿出那些东西,说不定身上还有好玩意儿呢。如今,你又跌伤了腿,买药还得用钱呢,阿猪你可别乱发善心……” 虎头唧唧歪歪地警告着阿猪,一路去了。楚泠月看到那坠子本就想上前盘问,听得她们如此说,也不再贸然上前,无声无息地缀在两人身后。 大楚以北为贵,故而城市居民格局也一般为北府,南贵,东富,西贫。 虎头两个人穿街走巷,踢踢拖拖一路向西,直到靠近城墙根儿的边缘,才走到一条狭窄幽深的小巷中,在一个门户低矮破败的小院前停下来。 那小院的墙壁歪斜坍塌了几处,一扇门是几块木板随便钉起来的,莫说谈不上什么规制、漆面,楚泠月远远目测,就可以确定,那门上的缝隙宽的挡不住任何人或生物。 虎头憋着一肚子气,走到门前,没好气的抬腿就去踢门。 楚泠月远远地跟着,却因耳力增进,已经听到了院子中传来的动静——虽然,那利器相碰的声音很轻,虽然那令人牙酸的声音只有一声,却足以让楚泠月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潜藏踪迹,提气,直接从虎头二人头顶飞掠过去,跃进院中…… 第六十一章 星坠2 第六十一章 星坠2 凭空里飞出一人,竟直接飞进她们家去了。 虎头一只脚还保持着踢门的动作,就那样与猪头一起呆住了。 那人居然可以飞嗳…… 两人心里是又惊骇又崇拜,四只眼睛里,简直都要冒星星了。 就在这时,她们听得自家院子里,传来一阵打斗之声,两人这才倏然惊醒。惊骇地对望一眼,然后,虎头也收回踢门的动作,伸手,轻轻地把大门推开……一条缝儿! 呼!噗通! “哎哟!” 三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合着阿猪倒霉,她心眼儿实,好奇心又重,虎头推开门,她就把头伸进门缝想要一探究竟,却不想,啥还没看到,迎面就见一团黑影直扑过来。 可怜!阿猪刚刚被人赶出当铺时伤了腿,这一次,她先是前胸被狠狠地撞了一记,之后,她从大门口直撞到对面人家的墙壁上,虽然止住去势,后背却重重地撞到墙上…… 前后胸齐齐受到重创,登时胸腹处接连几声脆响,一阵剧痛,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滑落到地上,再也没有了声息,竟是伤重直接诶昏厥了过去。 虎头虽然机灵些,没有遭受池鱼之殃,眼见相依为命的姐妹阿猪重伤,霎时骇地变了脸色。急急地扑上去,扶起阿猪,连连呼唤不见阿猪反应,已是涕泪具下。 她原本住在边境小村,四岁时契人打草谷烧了她的家,杀了她的娘亲,掳了她的爹爹,她随着几名幸存的村人流落到了十姓镇,眼看冻饿至死,是阿猪的父亲救了她。及至后来,阿猪寡父病逝,只留下她与阿猪两个。 为了活命,两人做过小偷,稍大些,又做了讹人钱财的泼皮…… 在这段岁月里,她们挨过饿,挨过冻,还有病的快死的时候。 她们挨过骂,还挨过许多回打,偷东西被人抓了要挨打;讹人讹到硬茬子要挨打;甚至,明明不是她们做的,也会被人认定,挨打;还会受到那些比她们更加无赖狠毒的泼皮流氓们的欺负而挨打…… 在她们的记忆里,邻里乃至整个十姓镇的百姓看到她们,都没有什么好颜色。冷脸白眼,乃至讥讽嘲骂,那更是家常便饭…… 但是,不管什么时候,都有阿猪陪在她身边,若是阿猪…… 虎头哆嗦了一下,不敢往下想了。 第六十二章 星坠3 第六十二章 星坠3 楚泠月腾空跃起,还未踏入院子,就看到两条灰色身影正分别从门窗里窜进屋子。灰衣人手中寒光乍现,楚泠月一颗心几乎骇的从腔子里蹦出来。 那利刃所向之人,就在房中,生命危急,呼吸间,就可能已经命陨无救,楚泠月又怎敢稍做迟疑? 几乎完全是凭借身体的本能,她瞬间将功力运至极致,身形箭一般射进房中,脚未沾尘,双目如电确定了目标的同时,双掌同时击出。 房中三名灰衣人,都在全神贯注搜寻,根本没有防备背后,楚泠月的双掌就已经击到其中二人身上。 师从澹台泓老怪,楚泠月练功的起点本就比一般人高出太多,加上她练功异常勤奋,又有了过目不忘的能力,是以两年,她的功力已有所成,足可以跻身武林顶尖高手的行列。 一掌,全力的一掌,已是力有千钧。两个灰衣人连哼一声都没来得及,心脉脏腑就被齐齐震碎,一命呜呼了。 两个同伴的性命,提醒了另一个灰衣人,她终于注意到屋子里多了个突然而至的高手。 两个同伴的性命,还为她提供了瞬间的逃命机会。这个灰衣人是职业杀手,自然也懂得瞬息之间即可决定生死,于是,她逃了,毫不犹豫毫不迟疑地转身就逃…… 只是,她很不幸,她的功力与楚泠月差的太远了。而且,更加不幸的是,本来并不嗜杀的楚泠月经历了千毒郎君的毒药改造,不但将体质经络做了一次脱胎换骨的改造,就连性格中,也多了几分狠戾果断,替代了原来的优柔软弱。 这些人手持利刃蒙面进入这么个破烂房子,自然不肯能是为财,那她们唯一要取的就是房中人的性命! 楚泠月极为护短。对于她要保护的人,那是拼了自己的性命也不要她保护的人受一丝丝伤害的。 如此,她又怎么可能对一个企图杀卿尘的人心软呢? 卿尘可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想要保护的人! 于是,灰衣人只逃出了屋子,楚泠月追命的手掌已经赶上来。 于是,一掌将那灰衣人打飞出去,又恰恰将进门一探究竟的阿猪撞飞出去……两个倒霉蛋儿,一死一……呃,一个眼看也要死了。 第六十三章 星坠4 第六十三章 星坠4 三人都是一掌毙命。 楚泠月连连击毙三人,她自己还并不知道。眼睛看着这三人暂时不能伤人了,她毫不停留地抢出门去,四处探寻了一遭,确认没有潜伏在外或者逃跑的杀手,这才放心地返回屋子。 卿尘?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怎么会遭人追杀? 楚泠月一边走进屋子,刚刚出掌杀人时完全没有感觉的心开始怦怦狂跳。 两年多未见了,卿尘可还记得我?他会不会已经过不认识我了呢? 一阵欢喜之后,竟是一阵患得患失。那种滋味儿复杂烦乱难以描述,走向屋门的脚步,竟然有些迟疑。 真个是,喜逢故人,欲见故人,怕见故人……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吧! 破落的院子,房间里自然也是家徒四壁,只有一盘土炕,炕头上撩着一口木箱、一床破棉絮和几件散落的衣裳,地下只有一张瘸了腿的桌子,连个坐人的椅子板凳都没有…… 楚泠月迈进屋门,只一眼,就将房间各处看尽,却并没看到所要寻找之人。 略一沉吟,楚泠月的目光定在那炕上散落的几件衣服上。 几件衣服在炕上并不显眼,细看之下,虽然破旧,却是有棉有单……这个季节,天气转暖,早已经不再用穿棉衣,这棉衣…… 楚泠月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小东西,亏得他这么机灵。否则,方才那些人进屋,只怕,自己也救不及了。 一阵后怕,楚泠月也不再犹豫,大踏步地走到炕边,伸手打开木箱的同时,怕惊了那小人儿,柔声地呼唤道:“卿尘,不用怕,是我……” 箱子打开,楚泠月双眼含笑直接对上一双乌沉沉黑湛湛的如水双眸。 只是,她脸上的笑却在刹那凝固了。 下意识地,她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前仍旧是一张极清秀极俊美的一张脸。 修眉入鬓,凤眼含雾,鼻若玉雕,唇似朱描……一双水汪汪凤眼,含惊露怯,却更具楚楚之态;一张檀口,颤巍巍微张,平添几分怜惜。 好一张娇娇弱弱妩媚生情的美人脸,楚泠月满心的喜悦却瞬间消失,只剩下一腔失落。 毫不犹豫地从木箱旁退开,楚泠月暗暗庆幸,不是卿尘也好。若真的是卿尘,他岂不是又受一遭罪? 卿尘,如今日日有家人的宠溺关爱,该过的很快乐吧! 第六十四章 不快乐 第六十四章 不快乐 卿尘不快乐。不仅是不快乐,甚至很郁闷,很憋气,很窝火! 那日放偷日,看到那个卖凉汤的小贩瞬间的惊艳后,卿尘终于找到了让他感兴趣的人,很兴奋地追了上去。 两年时间,宋搜早已经将压箱底儿的玩意儿统统教给了卿尘。卿尘觉得好玩,学的也快,最后竟连宋搜自己也常常着了小徒弟的道儿。 卿尘自然也对自己的能力信心十足……果然,事如他愿,真真是随手拈来。太容易了,容易的,都让他有一点儿失望。颇有点儿凝聚全力打出去的一拳却一拳打空的感觉。 手里捏着从那人身上偷来的金丝满绣嵌珠荷包,他都没兴趣打开看看里边盛着什么…… 如此,落落寡欢的回到家中,还是小侍司云发现多了个陌生的荷包,出声询问,卿尘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物件,却仍未在意。 及至他去给母亲爹爹请安回来,司云将一枚坠子捧到他面前,他才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荷包里装着的竟是一枚陨石星坠,与当年楚泠月送给他的那一枚几乎完全相同。除了星图上的星星略有区别。 卿尘立时起了兴致,兴冲冲吩咐司云取出他的星坠,却发现,被他珍而重之放在家中妆奁盒里的那枚星坠——不翼而飞! 仿佛一口气憋在胸中,卿尘不敢置信,去又不得不信的瞪着空空如也的妆奁盒,牙齿深深陷入唇瓣,渗出丝丝血迹,他尚不自知! 他不过是从人家身上取了一件东西,人家竟进到他的房间里。虽说都是一件东西,相比之下,却是高低立现。 他若能算上偷儿,人家那就是赫赫的飞贼。而且是光天化日之下入护卫森严的尚书府如入无人之境,这偷技、轻功、乃至胆识谋略,那岂是一个偷儿可以比拟的? 美少年了解情况之后,脸上很快褪去了恐惧和猜疑,行止大方仪态万方地向楚泠月执礼,道谢救命之恩。 楚泠月却只是淡淡的应付过去。 不是卿尘。那欢喜、激动、紧张诸般情绪褪去,她的心里空空,正失落无比呢。 随后,楚泠月出于礼貌,问及少年身世,少年自称林吉,安庆人氏,因父母双亡,家产被旁支堂姐霸占,他被迫到十姓镇投奔姑姑,却不想投亲无着,他带出来的盘缠已经花尽了,适才羁绊在此。至于那些刺客所为何来,则是他那禽兽堂姐为了财产,杀他以除后患罢了。 第六十五章 大姐头1 第六十五章 大姐头1 林吉叙述完自己的身世,又忐忑地询问这些杀手的尸体如何处置。 楚泠月这才意识到自己杀了人。心头刹那的不舒服之后,也没有过多的思虑。很简单地将那三具尸体拖进院子,一瓶化尸水就消去了所有痕迹。 本来只是楚泠月背书时看到化尸水的方子,一时好奇配来玩耍的,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及至她再去准备处理阿猪时,哭的两眼肿的烂桃儿般的虎头颤颤巍巍地挡在阿猪身前,乍着胆子,道:“你要作甚?不许你伤害她!” 楚泠月面色如水,沉静无波。对强作镇定的虎头看都不看一眼。 那叫阿猪的少女撞到墙上滑下来就此晕倒,虎头也没敢乱做移动,只是一直守在她的身边。此时看上去,就见阿猪原本红润的圆脸已显灰白,嘴角、下颌上,血迹已经凝固……若不是近前试探鼻息,只远远地看上去,躺在地上的阿猪气息全无,已同死人无异。 虎头明明比楚泠月还高半个头,却被迎面走来的少女那无声的气势镇住。 楚泠月不紧不慢,一步一步走过去,平日里也算是街头一霸的虎头,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一步一步后退着…… 终于,她的脚碰到了阿猪的身体。她已经退无可退! 她拼了性命,也要护住阿猪! 一咬牙,她垂在身侧的两手倏地攥拳,拼尽全力挥出去,直取对方的面门—— 却不想,她这两拳打出去,竟连人家衣角都没蹭到,自己却因拼尽全力收势不住,结结实实地跌下去,来了个饿狗吃屎! 楚泠月俯下身,伸手探到阿猪鼻下——指端微温! 此人没死,尚有一口气息。 虎头一跤摔得狠,心肝肺儿都摔混沌了,满胸满腹的疼。 可是,阿猪性命危在呼吸之间,却容不得她惫赖。她挣扎着起身,正欲再拼力扑上去护卫—— 却听得林吉开口,称虎头阿猪两人,虽然泼赖了些,也讹诈了他的东西,却别无恶行,罪不当死。并恳求楚泠月救阿猪一条性命。 如此想着,楚泠月的手指已经转到阿猪的手腕,按在了她的脉搏之上。 一眼正看到楚泠月探手到阿猪手腕的动作。 手腕脉搏,是人体经络的脉门之一,若是被功力高深之人控制了手腕脉门,对方完全可以凭借高深的功力,直接震碎对方的经脉毙命! 第六十六章 大姐头2 第六十六章 大姐头2 虎头又惊又怒,却并没再次扑上去。 不是因为怕了,而是她心中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对方的武功高深至极,若是对阿猪出手,哪里需要如此麻烦。有这功夫,人家只是动动手指,阿猪几条命也早没了。 这时,林吉也开了口,林吉一番话,提醒了虎头。 再看过去,楚泠月扶脉沉思的模样,哪里还有一点儿杀意,完全是一副扶脉问诊悬壶济世的慈悲! 从来医武不分家。这少女武功卓绝,懂得医术并不让人意外。 虎头心思机灵,见楚泠月脸色稍稍缓和,知道阿猪活命有望, 虎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恳求道:“大侠,所有的事,虎头都愿一人承担……只求大侠救了猪儿一条性命……” 楚泠月默然按住阿猪的脉搏,对虎头的哀求视若未睹,闻若未闻,只凝神静气,微微蹙眉……完全的超然物外,不动如山。 那模样,就仿佛脑门上明晃晃地闪着四个金色大字——高深莫测! 这种莫测高深的表情,虎头看在眼中,让她多了几分紧张的同时,也更加增大了她的希望。 她却不知道,其实,楚泠月只是在默默地搜索着大脑中存储的脉理,反复比对来确认阿猪的脉象,再确定阿猪的伤情…… 说起来,楚泠月的大脑里虽然存储了大量的医书古籍,但她毕竟没有一点儿临床经验。 若是虎头知道自己苦苦相求,并把自己姐妹的性命全权交付的人,说起来不过是个实习医生,不知她会作何感想? 只不过,这一点,她现在不知道,之后,随着楚泠月将那些理论逐渐与临床病例联系起来,她也就再没有机会知道了。 确定猪头有救,楚泠月 命虎头将她移到房间里,又从包袱里拿出几种药材交给林吉煎了。随后开始动手为猪头调理受伤的经脉…… 一通忙活下来,猪头气息已稳,只是因疗伤过程中耗损太多睡过去了。 虎头自然是千恩万谢。楚泠月却并不在意,挥挥手,正欲离开,一阵脚步声响,一个女子闯了进来。 “虎头,阿猪,你们看,我弄了个什么好玩意儿……啊?你们在干嘛?阿猪怎么了?” 话说到一半,猛地看到躺在床上的阿猪,脸色瞬变,飞奔上来。 第六十七章 大姐头3 第六十七章 大姐头3 “虎头,阿猪,你们看,我弄了个什么好玩意儿……啊?你们在干嘛?阿猪怎么了?” 话到一半,正看到猪头口喷鲜血,那女子登时变了颜色,横眉立目地直冲了上去。 猪头体内淤血得除,经脉一通畅,所受的外伤已好了大半,剩下的伤就需要慢慢地恢复,急不得了。 楚泠月的真气收回体内,还需要再运行一周天,使气机理顺归位。运功过程之中,若是被人打断,气机逆乱经脉,走火入魔,重则武功尽失,如同废人,轻的也会内伤。 林吉正捧着煎好的药汁走进来,见此情景不由大吃一惊。他离得远,想要阻止已是不能够。 “挡住她!” 看到虎头呆在床边,林吉大呼一声,提醒虎头的同时,手中的药碗也掷了出去。 “哎哟” 啪! 接连两声响过,楚泠月已运功一周天,收势起身。 虎头捧着一只手,那个冲进来的女子则歪着脖子揪着衣领,两人一起嘶嘶地吸着冷气—— 那一碗热药汤子掷过来,竟不偏不倚,一半泼到虎头的手上,另一半就泼到了那个女子的脖子上。 林吉赧红了一张脸,口中道歉,转身取了清水,让两人打理。 一阵忙乱,裴炎——那冲进来的女子,知道自己误会莽撞了,也窘的涨红了脸连连告罪。 这些事情本就与楚泠月没甚关系,她也不想多做理会。只是又拿出一些药物,交给林吉,拿起包袱就走。 虎头和裴炎对视一眼,推金山倒玉柱,噗通噗通,跪在了楚泠月面前。 “大侠,这次多仗您伸手援救,阿猪才得了一条性命,救命大恩,无以为报。从此,我们姐妹这身家性命就交给您了,做牛做马,为奴为使,尽凭大侠吩咐。” 楚泠月微微皱眉,看着身前磕头如仪的两人,开口道:“她本就是因我受伤,加之,你们虽然泼皮狡赖,却并无大错,罪不至死,故而我才援手救她。与你等并无恩情,你等不必如此。” 说罢,瞥见林吉,又道:“你们坑了这位公子的财物,今后,你们就帮他度日过活,以偿前债吧。” 说罢,抬腿欲走,却不想身前两人就像排练熟了一般,扑上来抱住了她的腿,哭咧咧地就开始哀求。 第六十八章 渔1 第六十八章 渔1 什么她们身世如何如何悲惨啊,她们沦为泼皮是如何如何无奈啊,她们对楚泠月的崇拜如那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啊……等等等等,最后,两人实在无话可说了,就干脆抱紧了楚泠月的大腿嚎啕大哭。那叫哭的一个愁云惨雾,天地变色。任谁被这肝肠寸断,伤心欲绝的魔音穿脑,也无法再保持镇定。 楚泠月的手紧紧握成拳,又终于缓缓松开。她不是不清楚这两人的哭并不可信,但她却知道,这两人虽然惫赖,却也算得上有情有义的女子。 唉,实在是怕了她们了。 楚泠月呼出一口浊气,双脚一顿,那抱着腿干嚎的两人登时被震出老远,结结实实摔了个四条腿儿朝天。 两人本就怕楚泠月强行离开,都是下了死命地抱着大腿地,却被人家稍稍一运气就给生生震飞,而且,再看楚泠月一脸悠然,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这份功力,看在她们两个眼中,那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了。 震惊之后,她们的归附之心更盛。若说,此前,她们将命交到楚泠月手中还有一丝保留的话,此时,她们已经完全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交到眼前这个比她们小得多的女子手中了。 两人正满眼小星星呢,就听得楚泠月轻轻地吐出三个字:“起来吧!” 裴炎反应快,楚泠月话音一落,她心中大喜,也顾不得身上的痛楚,爬起来,抢到楚泠月身前,欢欢喜喜地叫道:“大姐!” 虎头脑子也不笨,听到裴炎拜见,哪还能不明白,自也是不胜欢喜上前拜见。称呼过,又觉得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满心喜悦,又接着道,“嘿嘿,从今后,俺虎头就跟着大姐走了。大姐说让俺干啥俺就干啥……” 说着,倏地瞥见林吉与楚泠月错身并立,虽然两人都衣着简朴,却丝毫不掩美色,一个妩媚,一个俊逸,竟如一对璧人,煞是好看。 虎头心中一动,暗呼自己愚钝,这样女才郎貌丽影成双,一看就是一对儿,原来还以为大姐无端出手,是行侠仗义呢,想不到大姐年岁不大,这心眼儿可不少,竟是看上了这位小哥儿…… 虎头自以为窥破天机,得意地偷笑几声,又急忙无比郑重道,“这个小……呃,这个公子今后的吃穿嚼过俺都包了。哪怕俺只得了一文钱,也先供这位公子吃喝花用……” 这话一说,楚泠月刚刚舒展的眉头再一次蹙了起来。 第六十九章 渔2 第六十九章 渔2 她居然还将林吉托付与她们,她怎么忘了,这几个人没甚正当工作,自己还只靠坑蒙拐骗过日呢,又怎么能担负起林吉的生活?更何况,如今,她们既然叫自己一声大姐,难道,她还看着她们再继续坑蒙拐骗地过活不成? 不过,想要她们不坑不骗,只是给她们些钱还不成。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若想让她们真的改掉恶习,还得引导她们凭借自己的能力谋一个正经营生才是。 楚泠月苦苦思索着适合几人的营生,那边,虎头和裴炎都是市井里打惯了滚儿的,最善察言观色,一见楚泠月刚刚和缓的神色再次转沉,两人都是心中一紧,对视一眼,却都是茫然,谁也不清楚这位大姐为何不高兴了。 两人正忐忑着,楚泠月脑中灵光一闪,收回心神,脸上神色却不变,看着虎头道,“你想怎样帮助林公子?难道还是去坑,还是去诈?” 楚泠月此话一出,虎头和裴炎同时红了脸。虎头更是吭哧了半天,也没回答上来。 好,知道坑蒙拐骗丢人就还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楚泠月察言观色,见两人窘低着头盯着地面,大有找缝儿钻进去的架势,她这才开口:“你们想不想凭自己的力气和能力光明正大地谋生,理直气壮地挣钱?” 虎头两人同时一愣,旋即,齐齐点头道:“想,当然想。只是……” “只是什么?”楚泠月自行辍了一条破凳子坐了,对两人道,“你们怕没有能力?还是怕没有本钱?” 虎头看看裴炎,后者不甘地瞪瞪眼,这才对楚泠月嗫嚅道:“我们从来没做过,不知该做什么营生……况且,我们也什么都不会,怕做不好……” “没做过怎么知道做不好!”楚泠月说着,将身上的包袱往桌子上一放,示意两人近前,这才打开包袱,“你们可认识这些东西?” 裴炎和虎头一脸雾水,都不知楚泠月是什么意思。却还是老实回答:“这些都是药材。” 楚泠月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在虎头两人眼中,是带着一丝神秘莫测的微笑…… 此时,一直默立一旁的林吉突然出声:“你是说做药材生意?” 第七十章 渔3 第七十章 渔3 林吉开口,并一语中的。虎头和裴炎登时恍然大悟。 楚泠月却暗暗惊异,起先,见林吉被虎头几个将浑身值钱的东西都讹了个精光,她还只以为他是个不知人家疾苦的少年。后来,见他举止大方,神态在最初的惊慌下也能很快恢复镇定,就对他的印象有了改观。此时,听他一口道破自己的打算,已经判定,此子绝对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弱质男儿。不由得,就对这个误打误撞救下来的少年另眼相看了。 感受到楚泠月凝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林吉的脸颊微微一红,赧然低首道:“抱歉,林吉冒失了。” “呵呵,林吉不用太谦,你说的很对。”楚泠月肯定了林吉,也就将目光收回,对三人道,“雁落山方圆几百里,盛产多种名贵药材。采药也是许多山民贴补家用,甚至赖以生存之道。而镇上只有一家窦记药铺,她们收购药材的价钱就很不公道,很多珍贵药材也将价格压的很低。如此,我们若是也做药材生意,就不愁收购的货源……” 楚泠月边说边将火热的目光从三人脸上扫过,就见虎头听着是连连点头,林吉默然不语,而裴炎则几次动了动嘴巴,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楚泠月微微诧异,停下了自己的市场分析报告,:“裴炎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被所有人的目光关注着,裴炎红了脸,神色颇为紧张,却仍旧结结巴巴地开口了:“大姐,我也觉得药材生意好,但是……” 说到这里,她抬眼看了看楚泠月的表情,见她并无不耐,这才咽了口唾沫,开口道,“那窦记药铺之所以能够独占药材生意,是因为她们是十姓镇的第一大户,不但在十姓镇势力极大,就是府县各级衙门也都走熟了关系……曾经也有人想要插手十姓镇的药材生意,却都因窦氏暗中作梗,最后,不得不赔了本钱,关张大吉了……” 说到这里,虎头跳起来道:“炎子,你怎么尽灭自己威风,长别人志气呢?” “不,不是啊……”裴炎一紧张,脸红的几乎紫涨了,连连摆手道,“我的意思不是说药材生意我们做不得,但是,一定要了解窦记,并防备窦记暗中使绊子。” 虎头还要说什么,被楚泠月拦住。 今日还真是惊喜连连啊,先是发现林吉并非弱质,此时看来,这个裴炎也绝对不是一个毫无头脑的泼皮啊。 第七十一章 药行 第七十一章 药行 这一日,十姓镇上的粮米大户裴家爆出一条大新闻。从来只知游侠斗勇的裴家二小姐裴炎浪女回头,要自己开铺子了。 这个消息传出来,众皆哗然。亲朋好友庆幸致贺者有之,冷眼旁观者有之,更有不以为然者。毕竟,这位裴家二小姐可是出了名的浪荡女泼赖户,从未涉足过生意,突然之间从商,这变幻莫测水深浪高的生意场又岂是那么容易趟的?及至,得知裴二小姐要开的居然是药材铺子,这鄙夷冷讽准备看笑话的人就更多了。 但凡十姓镇上的长户,谁人不知这十姓镇的药材生意都是被窦记药铺独霸了的?那窦记药铺经营数十年,上上下下的关系早已被她们经营的如铁桶般风雨不透,又岂是那么容易让别人趁了便宜的? 裴元兴对二女儿的突发奇想没有多少质疑,只是简单询问了一下裴炎的打算,竟大笔一挥,就拨了一间铺子,还一万两银子给她作为启动之资。 待知道了裴兴元态度后,外界更是舆论纷纷。几乎所有的人都对裴元兴此举摇头不已。 不管外界如何议论如何褒贬,与窦记药铺对面的裴家济世药行只经过十天紧锣密鼓的筹备,还是于十天后,五月十五这一日开业了。 开业当日,按常规,裴家的亲友、生意往来的商户,都免不了来恭贺一番。 不过,即使裴家家主裴元兴也没想到贺客竟少的可怜,即使上门的也多由仆从小厮代替送上贺礼而已。 望着空落落的门首,裴元兴脸色发青,倒是裴炎一边指挥着虎头阿猪两个伙计招呼着贺客,一边不时地看看天色,脸色依旧,看不出什么喜怒。 午时,该来的贺客已到的差不多,裴元兴虽然心里恼怒,面子上却不得不咬牙笑着招呼。一边吩咐小厮去知会女儿准备带客人去酒楼招待。 却不想,她这里打发了几拨人去催促,眼看午时过了一半,裴炎的回话仍旧是还有贵客未至,请老娘替她招呼着再等一等。 随着时间的流逝,贺客们的议论质疑声越来越大。 “嘿嘿……这天儿眼看都过了午时了,俺今天早饭可都没吃呢……嗳,你们说,这裴二姐不会不打算待客吧?"一名家仆捂着肚子‘小声’问,只不过,她自以为的小声,足能够让整间屋子的人都能听到罢了。 “呃……难说……这位裴二姐擅于经营之道,无本万利的手段谁人不知啊……”另一个悄声答应着,引起周围一阵心知肚明的笑声。 仆从小厮们的嘴巴自然没有家主们那么严谨,谈话内容也直率的近似恶毒,裴元兴脸上的笑容几乎就要维持不住。 一阵高过一阵的议论哄笑声中,她终于坐不住,起身就要亲自去询问裴炎待客的示意,就听得门首传来活计虎头的大声唱价: “千年雪莲三朵,作价五百两。千年人形何首乌两支,作价……上好冬虫夏草五十六两,作价……虎骨三副,作价……” 第七十二章 药行2 第七十二章 药行2 一声声唱价清晰地传进待客的后厅,那些伺候的小厮随从就看到自家家主裴元兴铁青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一抹微笑从她的眼底溢出来。然后,慢慢地踱了回去,落座,捧起一杯新茶,开始慢慢品味。 雪莲、首乌、虎骨、冬虫夏草,都是雁落山特产的珍稀药材,平平常常的货色倒不足为奇。但千年的雪莲、人形的何首乌,整副的虎骨,这些可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听起来就是震惊了。若是单单一种,众人还会考虑是不是裴元兴花大价钱或动用人脉关系弄来给二女儿撑门面之用,可是动辄几朵、几十枝、几十两……又是一起出现在新开张的裴记药行里,那已经不是简单的问题了,那简直就是骇人听闻了。 喧嚣如菜市场的小厅已经安静的落针可闻。随着外边铺子里的唱价一声声传进来,房中的贺客们脸上的惊骇之色就加重几分…… 待得她们听到外边传来“千年雪蟾四对……雪顶孩儿参三枝……”,这些贺客的眼珠子几乎瞪出眼眶,长大的嘴巴口水直流,就连那喉咙里的小舌头都看的清清楚楚,却无一人自觉了。 若说前面的人形首乌、千年雪莲,她们还听说过,也有人见过普通货色的话,这千年雪蟾和雪顶孩儿参,那可就都属于传说中听说过的仙品了。这样的仙品神药,这些人一经听说就在眼前,哪里还能坐得住。不知哪个开了头,轰隆隆一阵杂乱,所有的贺客倾巢而动,纷纷挤出客厅,如此仙品神药,她们能够有幸看上一眼,也会增福增寿哇! 当这些贺客们晕晕乎乎,如踏云端一般回家后,哪里还能不把这番‘盛事’四处宣扬?不但宣扬,还大讲特讲,一个个还口沫横飞地将自己有幸得见的仙品神药添枝加叶的描述一番。 “裴记太厉害啦,人家那人形何首乌都能看出眉眼啦……” “你听说过雪蟾不?没见过吧?人家裴记啊,可都是千年雪蟾,那叫一个通体晶莹剔透,只额间一点朱砂赤红如血……那可是千年不得一见的仙品哇” “还有雪顶孩儿参,你们知道是啥子宝贝不?嘁,窦记那比老鼠尾巴大不了多少东西也能称其为参?人家裴记的孩儿参啊,那胳膊那腿儿都是全乎的,就连腿中间的物事儿都是清清楚楚的,三枝雪顶孩儿参两男一女哇,还手挽着手呐……” ………… 窦记药铺里,两个伙计一边结结巴巴地描述着从别人口中打听来的消息,一边盱着眼睛偷偷瞄着大东家,一颗心跳的如打鼓一般——大东家窦融脸色铁青,那只紧紧抓着茶杯的手,指节泛白—— 砰!上好的古镇细白瓷茶杯应声而碎!回话的活计吓得跳将起来,却倒霉的仍没躲开一片碎瓷,脸颊一痛,一股热流缓缓而下,她却不敢再动。 第七十三章 窦记 第七十三章 窦记 窦融本来欲看裴家的笑话,却没想到,如今,她竟成了最大的一个笑话。 窦融脸颊上的肌肉都在颤抖。 忽然,她站起身,疾步向外走去,在几个掌柜活计瞠目中,却又在门内戛然停住脚步。 几名伙计固然心怀忐忑,药铺的掌柜也是暗暗冷汗。今日往裴记送那些稀世仙药的人,本来是固定往她们窦记卖药的,不过,那时,整个十姓镇药材生意都由她们一家把持,掌柜的也就每每在铺子定价基础上再压低两成做了自己的体己……可是,她万万没想到,那个小丫头此次居然拿出了那么多稀世珍品,还倒头去了裴记药行……这其中缘由若是被东家知晓,依东家的性子,不止得砸了饭碗,下半辈子,她只怕就要去吃牢饭了。 就在对面,新开张的裴记济世药行人来人往。那些人都是闻风前来看稀世仙药的。顺带着,这些人的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纸盒——那是济世药行独家推出的常用成药试用品。有治疗风寒的,有治疗腿脚疼痛的……不一而足,济世药行的伙计会根据每位客人的需要择一分发。 那些开了眼,又意外得了赠药的人,无不满脸欢喜,红光满面。只是,这一张张笑脸,看在窦融的眼中,却分外的刺目。 良久,窦融才眯了眯眼睛,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再转身,脸上的神色已缓和了许多。 裴炎,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女,她还不看在眼里。只是,她能弄出这么大的声势,是与她背后的裴家分不开的。而裴家经营粮米数十年,还拥有供应边军军粮的特权……她必须谋定而后动,看准时机,一招毙命! 她的目标绝不是小小的裴炎,也不是这个小小的济世药行。裴家……哼! 暮色四合,热闹了一天的裴记济世药行也上了门板。 虽然忙碌了一天,几个人都没有吃东西,裴炎、虎头却没有心思理会桌上的饭菜,只有阿猪捂着肚子,眼巴巴地看着一桌子饭菜渐渐没了热气,口水不知吞了多少,却也不好意思自己独自先用。 另一边的桌案上,林吉纤细的手指在算盘上翻飞跳动,噼噼啪啪的响声,紧紧揪着裴炎二人的心。 虽说,开业第一日,有了楚泠月送来的珍稀药物,还有她配方制作的成药,毕竟这一日是只出不进,一文钱利润未见不说,窦记药铺出乎意料地隐而不发,更是让她们如鲠在喉,难以安心。 第七十四章 团队 第七十四章 终于,算盘声停了。林吉的目光从账本上抬起来。裴炎虎头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未离开过,就连一旁饿的头昏的阿猪,也不由将目光关注到林吉身上。 “今日,共支出银两五千八百六十七两三钱。其中包括购药的五千七百五十四两,试用品分发了七百八十一份儿,价值五十四两三钱。余下的五十九两为待客的酒菜茶水。” 听了这话,裴炎倒没什么,虎头和阿猪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仅仅一天,试用品就耗费了五十多两银子啊。 几人还没来得及说话,林吉又是微微一笑,道,“今日收到的贺礼,共计三百六十五两,另有绸缎、用具等贺仪,约折合一百五十两。不知,这些贺礼……” 说话间,目光对上裴炎。若是没有裴家,没有裴家夫人坐镇,人家认识她们几个人是干啥的?哪里会有这许多贺仪上门。 裴元兴拨的铺子和本金,裴炎是给母亲打了欠条的。裴元兴不知道,裴炎林吉几人却是清楚地,这济世药行,虽然打的是裴炎的名义,但铺子的实质,是以楚泠月为主的。虽然这一点没人提,但是,她们都是默认了的。 正因为如此,林吉才有此一问。 裴家家大业大,对这么几百两银子自然看不到眼里,裴炎自然也不在意。她挥挥手,正欲说不用理会。 林吉却道:“这样恐怕不妥。既然是独立门户做生意,这些账务往来还是清楚的好。” 裴炎正欲再开口,却听得从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嗯,这件事林吉说的对。我们济世开业,裴夫人暂借铺子银两已经帮了大忙,这份情我们就领受了。至于账务上,还是按照生意上的规矩来办吧。” 几人听到声音,就知道扮成卖药人的楚泠月转了回来,都起身相迎。 坐定,裴炎又想提贺礼之事,被楚泠月阻止。“呵呵,忙了一天,你们不饿么?我可是饿坏了。来来,我们边吃边谈。” 楚泠月返回来,当然不仅仅是来吃饭的。她将‘卖药’所得的五千多两银子送回来,又与裴炎林吉等人就药行的经营做了进一步的规划。 不得不说,楚泠月捡到宝了。裴炎虽然任性游侠,脑袋瓜子却很好使,又出身于豪商大户,自小耳闻目睹,对各种经营手段那都是信手拈来。至于裴家的支持,那几乎是她们生意起步的基础了,若是没有裴家的全力支持,她们的生意虽不至于完全没法做,至少没有这么顺利步入轨道。 另外,林吉不但精于账务,偶尔对经营提议一二,也绝对是精准无比,有时候,甚至连楚泠月也暗暗佩服其出色的商业天赋。 虎头、阿猪两个稍稍逊色,却因在市井厮混打滚惯了,最擅长与人交往,联络采药人,收购普通药材的任务自然就交给她们了。 第七十五章 成长 十姓镇东南角,五进五出的大院落,就是裴家的大宅。 此时,正房厅中,裴元兴正一脸得色地听着小厮给自己夫君讲述白日里济世药行刚刚开业的盛事。 小厮阿贵口才颇好,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地足足讲了半个时辰,方才说完。那裴家正夫李氏已是听得满脸喜色,两眼却盈着泪意。 这个二女儿打小喜欢舞刀弄枪的,大了更是任性游侠,不理正事,没少让他操心。但是,他对兢兢业业随母亲经商的大女儿倒不怎么上心,只宠溺这个小女。如今,小女终于迷途知返,浪女回头,而且还一鸣惊人,怎不让他激动欢喜万分。 裴元兴见他如此,少不得和颜安抚,这李氏也就拭了泪,一叠声地念佛铭谢。 旁边伺候的仆夫小侍们,自然也顺着主子的意思,没口子奉承不迭,一屋子欢笑彦彦中,裴家大小姐裴淼脸上的笑意却稍显生硬。 作为裴家的大小姐,自小就受到父母的严格要求。 她自十二岁就跟着母亲打理偌大的家业,妹妹十二岁还赖在父亲怀里撒娇耍痴; 她十四岁已能独当一面,为裴家的生意四处奔波。妹妹十四岁,还只知四处游荡闲逛,呼朋唤友,呼啸来去,好不快意。 妹妹今年十七岁,方才谋业,就受到如此多的赞誉。她十七岁,已娶夫生女,包揽了裴家在外埠的所有生意往来。……这些年,她兢兢业业,劳心劳力地操持着裴家的生意,并让裴家的进项足足涨了一倍,却从未受到母亲父亲如此的赞扬! 顺着母父说了几句赞颂了几句,裴淼就告辞出来。母亲父亲对于她的离开,也不过是淡淡地应上一声…… 回头望一眼灯火通明,喜气洋洋的正房,裴淼的心里,酸涩蔓延。 转眼,又是一年春三月。雁落山前的杜鹃灿烂铺展,如一片片落霞。 济世药行的生意已近步入正轨,不但还清了裴家垫支的一万两启动资金,而且已经在定西府和京城安州都开了分店。济世药行的成药和细贵药材,已经在大楚小有名声。 而这一年的经营,楚泠月只是参与了开业初期的经营,待得裴炎林吉等人掌握了新得经营理念,她就渐渐地淡出了日常的经营。如今,她几乎仅仅供应珍惜药材了。 不过,济世能够取得如此卓越的成绩,楚泠月还是满怀欣喜的。更令她欣喜的是,一年前还是泼皮的裴炎虎头阿猪三姐妹,如今已经完全脱胎换骨,成了三个各有所长的商业精英。 第七十六章 奸情1 第七十六章 奸情1 三月日暖,太阳虽已西斜,勤劳的农人仍在田间劳作,犁地整墒,准备播种。嫩绿鹅黄刚刚的树丫间,一户户农舍茅屋上,炊烟袅袅…… 十姓镇背靠雁落山,良田位于镇南,镇北山脚缓坡上一片宽整大房,足足占地百十亩,就是裴家的粮仓。不但十姓镇每年的收粮皆聚于此,裴家还从西北各郡府收购粮米汇聚于此,以供军两个。 此时,正值春耕,旧年的粮米大都已运抵边城,新年耕种所需的粮种也已发放到各家佃农手中。随着存粮量降至最低,裴家大仓也到了一年中最清闲安宁的一段日子。只见各处大仓门户紧锁,没有了络绎往来的车马喧闹,就连裴家守仓的护卫们,也比冬日储粮时闲散了许多。 日暮时分,负责值夜的护卫方才吃饱晚饭,三三两两地从裴家大院出来,往大仓走去。 往日里上工最积极的狗儿,今儿却落在最后。她故意磨磨蹭蹭地晚了一刻钟出门,除了镇子,她又寻了处避风僻静出停下来,安心等着。 她是个孤女,无母无父,讨饭要食地长到十几岁,好不容易在裴家得了这份守仓的差事,这才得以混个肚饱。 只是,大仓的存粮少了,自然就不需要太多的护卫。也就意味着,她这份混饭的差事也快到头了。她又没地,若是再失了这份差事,接下来的大半年就又要去喝西北风了。 狗儿年纪不大,吃了十多年的苦头,心智却成熟的早。 为了保住这个饭碗,她可是从踏进裴家第一天开始,就小心留意一切可能的机会,让自己能够长久地留下来。也不只是天可怜见,还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眼看着到了裴家清退大仓守卫之时,还就真的让狗儿得了一个机会。 昨儿个,分发粮种,主家体恤她们一干仓护劳苦,赏了几分肉菜。也不知肠胃就不无油荤入账还是咋地,狗儿半夜竟闹起肚子。 却因祸得福,因她肚子闹得厉害,赶不得去茅房,直来得及在住所旁的僻静处找了丛花木,就扯开裤子,一阵痛泄。 好不容易等她拉空了肚子,正欲拖着虚软的双腿回屋,就听得窸窸窣窣一阵动静。 还未等她的混沌脑子反应过来,就听得守仓执事裴贵一阵猥琐的荡笑,“宝贝儿,你可来了……可想杀我了……” 一声男人的压低声音的娇嗔之后,宽衣解带的窸窣、亲嘴儿的咂咂声、女人如牛的喘息声,男人欲拒还迎的哼唧声……紧接着,花木枝儿叶儿一起乱抖,哼唧声和喘息声更甚,只听得本就头昏的狗儿,更是心悸气短,却再不敢稍动。 第七十七章 奸情2 第七十七章 奸情2 终于挨到那抽风般的花木安静下来,狗儿捂着鼻子蹲在自己的排泄物旁,已经是腿麻脚软,冷汗淋漓。 正想着这对野鸳鸯快活了,她也能得到解脱。就听得那边裴贵搂着男人吧唧亲了一口,喘息着道:“小心肝儿,娘死在你身上也值了……” “冤家……”方才狗儿只听得男人哼唧,还没认出是哪个,此时这微微娇喘的声音入耳,方才记起,这个男人她认识,是大小姐才收房的一个侍郎身边的伺人,名唤柳儿,模样倒是一般,只那股子没骨的风骚劲儿,使得下人仆妇们心痒惦记。 咦,这两人啥时候勾搭到一块儿了? “每次都只能这么偷偷摸摸,和做贼一般……”柳儿娇嗔叹息着。 “心肝儿,让你跟我受苦了!”裴贵心疼地附和着。 “唉,即是跟了你,吃点儿苦,我也认了。只是怕……我们如此下去,时日久了,终究是纸包不住火……若是,哪一日被人撞见了……”柳儿低声细语地说着,刚刚还心醉情迷的裴贵却渐渐变了脸色。额头上湿淋淋地,热汗未退,又冒出一层冷汗。 “即使一直好运,不被人撞见……可若是我的肚子大了……”柳儿悲切切地说着,瞥见裴贵只是呆愣愣地,毫无反应,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登时流下泪来,泣道,“若是有那一日……我也只有一死了……只要能保得你平安无事……我,我也知足了……” 说到最后,已是抽抽噎噎地泣不成声,那一声声抽噎声虽然不大,却把个裴贵哭的心肝肺儿都揪揪成一团了,疼的只知道搂紧了怀里的男人,笨嘴拙舌地哄着。 “别,快别哭了。你莫如此说……我,我一定不会让你总是这般吃苦……”说到这里,裴贵沉默了好一会儿,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急躁躁道,“罢了罢了,为了你,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去告诉窦荣,我答应她便是。” “当真……?”柳儿似是惊喜无限地反问。 裴贵见他止了哭泣,一张俏脸上还挂着两串泪珠,泪水濯过的眸子熠熠如星,微张的嘴唇露出一线洁白晶莹……脑子一热,咧嘴嘿嘿一笑,俯身搂住柳儿,“自然当真……小心肝儿是否该好好慰劳慰劳我呢?” “唔……唔……”柳儿挣扎着,终于在裴贵仍剩最后一丝清明时,堵住了她的嘴,“此事既然计议已定,就宜早不宜迟……” “嗯,嗯,都依你都依你……”裴贵似是仍不得顺畅,于是不得不打点起精神道,“告诉窦荣,就明日……明日晚上丑时,我在大仓门内等她……如此可满意了?来来……” 第七十八章 奸情3 第七十八章 奸情3 裴贵所说的窦荣是哪个?是窦记药铺的掌柜啊! 如今,裴二小姐的济世药行生意兴隆,说其日进斗金也无人质疑。相比之下,原先独霸十姓镇药材生意的窦记,那可真称得上惨淡经营,虽说目前还在勉力维持,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长久下去,这窦记必为裴记药行取代。 因此,莫说裴家上下,就是十姓镇,只怕也没有人不知道窦家与裴家结下了死仇。此时,窦记掌柜找裴贵…… 此事别人或许还不明白,狗儿作为仓卫自然一想就通——如今,裴家粮食卖掉之后的空仓里,可至少存着数万两银子的药材呢! 一旦想通其中关窍,狗儿兴奋滴几乎忘记了身在何处。 她几乎要仰天长笑了。 这当真是才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了。 如此机缘,她若是把握住了,必能在裴家主子们面前立一大功,到时,莫说保住饭碗,说不得还能顶替了裴贵……到那时,嘿嘿,这个柳儿是不是也会钻到我的怀里来涅? 花丛外的喘息哼唧声又起,狗儿一脸涨红地撇撇嘴。哼,这种货色,她才不屑地理会,要找,也找上房里的司棋…… 第二日,狗儿就以拉肚为由,和伴当换了班,只等伴当们去上工离开,她就爬起来,匆匆赶往前院。 可她的身份,莫说进内院,就是大门也进不去。她又不敢将此事让她人知晓,只得耐住满心的兴奋,蹲在门首候着。只等大小姐出门时,她再上前禀告。 却不想,她溜溜地等了一天,都过了申时了,还不见大小姐出门。这才不得不上门上询问。得了几句抢白后,方才得知,大小姐压根儿不在家,早于五更就出门子巡察庄子去了。 这一番折腾下来,太阳西斜,竟到了晚饭时分。 她也无心吃饭,心中挣扎纠结着,终于作出决定。 每日黄昏二小姐都会去大仓巡视一番。她就侯在镇口,待二小姐出了镇子,她上前禀告与她吧。 虽然,二小姐的药行,在她的眼中仍无法与裴家粮米生意相提并论,如今时间紧迫下,她也顾不得计较了。若是过了这个机会,她狗儿说不定又要去过那讨食的饥荒日子呢! ············ 今天的第二更奉上,厚颜向亲们请求,动动你们粉嫩嫩的小手,给俺一票推荐,一个评论回应吧……鞠躬ing……爬走 第七十九章 姐妹1 第七十九章 姐妹1 且说,裴家的大小姐裴淼。 裴家家大业大,作为下一任裴家家主,裴淼很忙很累,虽然,看到母父对妹妹的疼宠,她的心里也会失落酸涩,但那都是瞬间的感觉。妹妹能够浪女回头,她还是颇感欣慰。 是以,窦记几次派人接近她,挑拨她与妹子的关系,都被她严词赶走。从小就受到各种商业经营手段培养的她,还不会因为自己母父的一点偏爱,昏了头,去帮着别人对付自己的妹子。更何况,窦记虽然隐忍不发,但窦记对裴记药行的仇视,裴淼却看的清楚。 这一日,林泉府的裴家米行被盗,裴淼一大早就赶了过去。 到林泉一查,被盗并不严重,只失了几十袋粟米,总价值也不过几十两银子。是以,裴淼简单处理了,重新安排了米行的护卫值守,也就返回十姓镇。 她这里刚刚下车,门首就窜上一个女子,急急地向她回报,二小姐晚间去了大仓,不但莫名其妙地处理了大仓的管事裴贵,还将大仓的几个老人也打发了。如今,大仓已经换上了一个新人——裴爽。也就是原来的狗儿。 听那人回完,本就疲倦的裴淼,眉头紧紧蹙起来。 裴家大仓,是裴家储存粮米重地。从来人员调换安置都格外慎重。这裴贵,当年可是裴淼的伴读小厮,裴淼对她与别个自是不同。而且,自从当了大仓管事后四五年时间,也算勤勉细致,还从未出过大的差错——这一次,二妹就如此一声不响地将她换了,实在是有些过了。 听那家丁回话,二妹处理裴贵,毫不犹豫,倒像是早就打算好了一般。 裴淼心头火一拱一拱地,她却没有立时发作。毕竟执掌裴家这些年,她的城府锻炼的不可谓不深。 不发作,不代表心中没有芥蒂。有时候,这暗疮一旦发作起来,往往就是致命的。 而且,这次大仓之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自从裴炎开了药行,裴淼就发现,往日里对家务从不置喙的裴炎越来越骄横,几次三番趁着她外出之际,对家中事务横加干涉。这一次,更甚至趁机将大仓控制了。她究竟要干什么? 当初,她浪荡街头时,自己还多次劝慰她,希望她能够回家,与她共掌裴家,却总被她嬉皮笑脸地推脱掉。她还不止一次地为她心痛惋惜。如今看来,裴炎要的,竟是整个裴家么? 裴淼想起裴炎开药行时,对母亲拨出的银钱和铺子还开具借据,之后,还都作势还了。当时,她还为妹妹的懂事心酸不忍…… 此时想来,这一切,却让裴淼一阵阵感到心寒。 第八十章 姐妹2 第八十章 姐妹2 如此,裴淼压着一番心事走进家门,刚迈进二院,就听得哭声连天。停步细听,那哭声竟是从自己居住的东跨院传出来的,心中大惊,急忙唤过二门上的一个仆夫询问,一问之下,竟是父亲在处罚自己刚收的侍郎。 那侍郎性情温婉,颇受裴淼喜爱。心急之下,她也顾不得多想,急急忙忙地赶往东院。 还未进门,就听得院子里,惨呼连连,听声音竟是自己的爱侍。 裴淼大急,疾步跨进院子,就看到两个壮夫将自己那爱侍柔儿按在春凳上,另有两个壮夫执着碗口粗的杖子正在行家法。那木杖击在柔儿的身上,一身淡青色的衣服,已被血染透,整个后背、臀部、双腿,已是一片血肉模糊,整个人都被打得失了人形。春凳下,汪着一大片血,灯火里,紫黑一片,而且,还在不断向四周扩大…… 而且,就在她赶回来的这段时间,爱侍的声声惨呼已经渐渐低下去…… 裴淼只觉得头嗡的一声,天旋地转的,她已经扑了过去,趴到了爱侍的身上。 那执刑的仆夫毫无防备,来不及收手,一杖击在裴淼的背上。 “唔……”裴淼闷哼一声,背上火辣辣地疼,却抵不过她心中的刺痛。 她缓缓地抬起头,就见自己的父亲正端坐在堂前,一脸严霜。她的正夫,则领着两个侍儿跪在父亲身前,手里还端着给父亲的一杯茶。 她早晨离开家时,刚刚知道,爱侍肚子里有了自己的骨肉。如今,她不过离开一日,她的爱侍,她的孩子,却都被自己的父亲给活活打死。 究竟为了什么? 她日复一日,为了裴家奔波操劳,从未有过一丝怨言。没想到,最终,她们竟连自己的骨肉都不顾惜。 扫了那个所谓的亲人一眼,不理会他们的目瞪口呆。裴淼缓缓起身,抱起奄奄一息的爱侍,柔声呼唤:“柔儿,柔儿……为妻回来了……” 裴淼柔声呼唤着,嘴角虽然翘着,泪水却早已滚滚而下。 柔儿缓缓地睁开眼睛,目光茫然地望着裴淼,好一会儿,他才认出眼前的抱着自己的是谁,他的脸上先是习惯性地浮上一丝欢喜,随即,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眼泪决堤而下。 “夫人……侍……侍不是细作……侍,侍,自从跟了夫人,就将自己完全地交给了您,再无二心……夫人,柔儿,柔儿永远不会背叛您……” “柔儿,柔儿,我知道,为妻知道柔儿……”裴淼也是泣不成声。 柔儿脸上的泪水渐渐缓了,一滴又一滴…… 他望着裴淼的目光贪婪而热切,眼睛一眨不眨地,似乎要将裴淼的容颜刻进自己的灵魂里……他的目光渐渐涣散,嘴角微微弯起,含笑道:“夫人,柔儿不好,没能给你生下孩儿……孩儿不在了,柔儿也要跟着她去了……” 第八十一章 姐妹3 第八十一章 姐妹3 听得爱侍之语,又见柔儿话语未落,已没了声息,裴淼只觉得锥心般痛,悲愤万分,却再无一滴眼泪。 她抱起柔儿,一步步,缓缓向着上座的父亲走去。两眼灼灼,只盯着父亲保养得宜尚显年轻的脸。嘴里冷冷道:“敢问父亲大人,究竟柔儿犯了什么错,惹您生这么大气?” 裴家主夫此时也从大女儿蓦然出现的震惊里回过神来,多年当家做主,自也气势不凡,听得女儿为了一个侍对他如此质问,也登时大怒。一拍案几站起身来,怒喝道:“这个小贱人不知得了窦家多少好处,竟指使他的伺人勾搭裴贵,意欲火烧裴家大仓……你说,该不该死?” 裴淼此时悲愤填膺,又提前听了柔儿的一番抛白之言,哪里还听得进父亲的话。只觉得,父亲这是故意找茬子发落她,从而牵累了自己的爱侍……心中刺痛更甚,双目赤红,恍如滴出血来。 “父亲,柔儿指使伺人,可有证据?即使有证据,父亲难道就不顾惜他腹中的孩儿?那可是女儿的骨血,也是裴家的女嗣啊!” “你,你,你这个不孝女!”裴家主夫被女儿一番质问,也醒过来,他听到大仓传回来的消息,暴怒之下,哪里想到什么证据……他处置的,似乎是武断了。 可是,当着女婿和一干奴仆的面,被自己的女儿如此质问,裴家主夫还是觉得脸面难堪,哪里会承认自己错了。只狠狠斥道:“忤逆的东西。我生你养你这么大,难道就是让你如此不孝的么?” 一时,裴淼和裴家主夫,两人都在盛怒之中,谁也不肯低头,竟一句顶着一句地争执起来…… 裴炎恰在这是闯了进来,一见如此情形,也顾不得劝慰两人,只赶到裴淼身边,伸手探向柔儿的鼻下…… 裴淼盛怒,蓦地一见裴炎,更是红了眼,手里抱着柔儿不得空闲,抬脚就踹了过去。 这裴炎从小热爱刀剑拳脚,如今又得了楚泠月的指点,寻常几个人抖近不得她身。这裴淼虽然出其不意,裴炎躲避之下,她仍旧踢了个空。 一脚踢空,裴淼心中怒气更甚,还要抬脚再踢,却被裴炎伸手搂住。 “大姐,你且别只管气愤,你怀里的人还有一口气在,救人要紧啊!” 第八十二章 落崖1 第八十二章 落崖1 裴淼微微一怔,急忙俯身查看,果然见爱侍胸口微温,口鼻间尚有一丝气息,心中大喜,也顾不得抬头,只连声吩咐道:“备车,备车。” 说着,就要抱起柔儿往外闯。 “大姐!”裴炎伸手就将她拦住,不等她发作,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取出一枚丹丸递过来,“大姐莫急,妹妹这里有一丸千年灵芝首乌等炼制的九转回春丸一粒,最是提命吊气的,你且给小姐夫吃下,否则,若是失了这口气息,那可就真的回天无力了。” 裴淼心里狂怒,却还仍旧残存着一线理智。听得裴炎所说,也知道有理,便也不再执拗,接了药丸给柔儿纳入口中,那边,裴炎早取了一盏水递过来,将那药丸冲下。 须臾,柔儿的仍旧昏迷,气息却稍稍平稳了些。 裴淼这才稍稍安下心来询问事情的缘由。裴炎不答话,只叫上人来。那狗儿上来说了所见所闻,少顷,又有人押上逃跑的柳儿来。柳儿实为窦家奴,母父亲姐弟数人都在窦家,他被迫来裴家为间,此次之事,窦家有两着。若是毁了大仓,必大伤裴记药行的元气。即使毁不了大仓,也必可致裴氏姐妹反目。日后再作他图则易。 裴淼这才醒悟过来,自己险些中了窦家的毒计。心中悔愧不已。 裴淼裴炎之父才知道,自己错怪了那柔儿,竟亲手害了未见面的孙女儿,后悔愧疚,流泪不止。 随后,又有人将那裴贵和窦荣扭送了来。 第二日,裴元兴回家,母女三人协商了,带了一干人证物证直接告到府衙。 窦记药行数十年辛苦挣下的偌大家业,一日崩溃。 楚泠月将那一干物证人证送到裴家,给柔儿开了调养方子,即告辞上山。 走出十姓镇,天色已是微亮。 鸟儿啁啾,凉风习习,让一夜未眠的楚泠月稍稍减去一些困倦。 借着晨光,楚泠月一时兴起,清啸一声,跃上树梢,踏叶而行。 呼啦啦,林木一阵轻响,一头麂子从林子里穿了出来。 忙了一夜,楚泠月实在是饿了。毛色油光水滑的麂子,看在她的眼中,简直无异于一锅美味。于是,她当即跳下树来,去追那头麂子。 那头麂子异常机灵敏捷,又察觉到了危险,那是拼了命的逃。楚泠月则是饥饿难耐,为了食物自然也是毫不留情地追。 这一追一逃,眨眼间已跑到一片密林。这处密林树木高大稠密,遮天蔽日。 楚泠月满眼里只看着麂子那一点金黄,追逐下去,猛地眼前一亮,脚下竟已腾空…… 第八十三章 落崖2 第八十三章 落崖2 话说窦记药行谋算裴记,却因那夜路走多了,终是遇到了鬼,半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更是捅出那窦家家主窦融逐年来做下的阴私事,竟有数条人命在手里,一通发落下来,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没了窦家制约,裴记济世药行在十姓镇俨然已是行首。这方圆百里的药户无不往这里来,生意更是一日红火的一日。 裴家姐妹经了这一次波折,裴淼知道裴炎真的没有争产夺业之心,心中悔愧,也算是彻底消弭了彼此之间的芥蒂。姐妹相合,裴家家业日兴。 这一日晚,林吉将日间的账目汇结完毕,裴炎、虎头阿猪几个,都坐了等他一起用晚饭。 吃着饭,几人谈起生意,都叹忙的不行,脸上却个个洋溢着欢喜。 又说起,即日就要将那新收的药材发往京城。另有一批边军定的成药,也要发送。平日里,带商队的事儿都是裴炎和虎头二人打理,边军之事是第一次,少不得裴炎走一趟。而虎头却因正是春日收药的时节,难以分身。阿猪厚道朴实,做活计是好的,出门带商队却不妥当。 林吉默默吃饭,听那三姐妹计议不定,慢慢地将最后一口饭咽下去,放下碗筷,抬头道:“我旧年曾跟着母亲去过京城,也经过些事,去京城的事,交给我吧。” 此言一出,裴炎、虎头阿猪三人大感意外。细细思量下来,这林吉虽是男孩儿,却勤勉谨慎,账务经营乃至人际往来,竟是无所不妥,她们竟找不出一条拒绝他带商队进京的理由来。由不得,只得同意林吉带队上京,只是,让阿猪跟了去,一路照应。 裴炎送药到边军营里,自又是一番打点交往,加上裴家成药药效很快得了军中郎中将士的认可,竟顺利地定下军供来,完全代替了窦家原来的生意。一番欢喜自不待言。 就说林吉带着商队上京,这商队大都是裴家的老人儿,上京路途都是走熟的。一路昼行夜宿,倒也无话。上京里,自有济世药行的分铺接应,一干事宜顺遂,盘桓几日,又踏上了回程。 这一路上,林吉虽是男子,却沉稳有度,谋划周详,又态度平和,每日里食宿均甚优厚,对于商队中勤谨之人,也自有奖赏。初始,还有人因他是个男子有些许轻视,一路走下来,不但这份轻视去了,还平添出几分尊重和恭敬来。 人人顺和,天公作美,回程也是一路顺泰。这一日,行至泰州,寻了一间相熟的客栈歇下。眼看着还有几日就到家了,这一路上平平安安,大家都多得了几分赏银,不少人就相邀着去夜市上,给家人买些物件。 阿猪没有家人,却也是年轻人喜热闹,经不住众人撺掇,跟了去。只留下林吉和两个赶车的老妇,留在店中。 ··················· 今天家里停电了,更新的晚了,抱歉! 第八十四章 落崖3 第八十四章 落崖3 伙计送了热水,林吉自关了房门,宽衣解带,洗去一日的行尘。刚刚穿了衣服,正欲开门去叫伙计收拾,就听得门外噗通一声,还夹着几片屋瓦落地的噼啪声。 林吉站在门内,心内微微一惊。 当日,那些杀手苦苦追杀的惊恐,再一次袭来。心跳如鼓,瞬间,已是一身冷汗。 屏息站了片刻,屋外却再无声息。林吉稍稍安下心来,少不得开门来看。 门刚一打开,借着门内透出的灯光,林吉就看到一个黑衣人躺在屋外,几片屋瓦散落在她的身上四周,碎了一地,还有片屋瓦恰打在她的额头,腥红粘稠的血,流了一脸。 不过,院子里,却是静悄悄的,再无他人,就连那两个赶车的老妇也早已经累极睡死,再无声息。 林吉至此,反而放下心来,乍着胆子回房取了一烛火出来查看。 灯光照耀下,就见那人身材魁梧,一身黑色紧身装束,背上一口长剑,显是行武之人。再细看去,那人双目紧闭,脸上虽然血污,却神态安详,竟似睡着了一般,并不见多少痛楚之色。 这一年多,林吉每日里在药行进出,耳濡目染的也知道了不少病机药理,见此人如此神色,反而心下惊异。平常人从房顶摔下,又撞破了头,怎么会如此平静地睡着了?而若是突发奇病,却又不见脸色有异…… 思量间,她不由记起听楚泠月曾经提及过,天下至毒,可无声无息致人死命,死者容颜平和,毫无异色……他的心里一突,难道今日自己竟遇到了中那奇毒之人? 如此想着,林吉思量,虽说自己如今背负血仇避在裴家,实不该招惹生事,却终不忍看着一条人命就此死在眼前。一阵犹豫之后,终是咬咬牙回屋,取出楚泠月特意忒他和裴炎几个配制的解毒药丸,给那人服下去。 楚泠月这些药丸,都是从澹台泓老怪那里得来的,当初送给林吉和裴炎几个,还是为了防备窦家下毒谋害所用。不想,今日让林吉拿来救了一条人命。 那人服了药物,少顷,哼了一声,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嘴巴下颌处,都是血污,看着更加瘆人。体内的毒却解了大半。 见到林吉,知是他救了自己,忙起来拜见。 林吉问她出身,自称程九。说起来,也是漂泊之人无处可去,今日受了林吉的救命之恩,程九感佩不已,誓要在寻到自家小主子后,若要留的性命,必来相报。 几句话,林吉见程九举止规矩凛然,行至得仪,虽说以命报恩,脸上神色却自始至终都平静坦然,竟无丝毫的浮躁之色,心中更是确定此人可用。于是告知,她身上的毒自是暂时压制了,并未解除。她若愿意,可随他回去,寻那配药之人解毒。 这程九听了,沉默片刻,自思量此次遇到千毒郎君,听他的话,确定小主子还活着,她这条命还要留着寻找小主子。于是,答允下来,暂时跟在林吉身侧做个护卫。 第八十五章 落崖4 第八十五章 落崖4 四天后,林吉一行回到了十姓镇。 与提前一天返回的裴炎会合后,又是忙乱了两天,林吉才稍稍有些闲暇来处理程九之事。只是,找来虎头询问之下,才知道,楚泠月竟近半年时间未曾来过了。 她究竟怎么了?若是外出,她应该来知会一声啊!难道是遇险了?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如梦靥一般,紧紧揪住了林吉的心,让一贯沉稳的他惶然不可抑制,竟是坐也坐不下,立也立不宁。却一时也不知所从。 当初,堂姐霸占了母亲留下的家业,为了永绝后患,还欲加害与他,他仓惶逃命,一路躲过多次杀手的追杀,直到在十姓镇遇到了楚泠月,是楚泠月杀了那几个跟踪的杀手,从而让那些人失去了他的踪迹,也从而使得他能够平安地在这里生活下来。也是楚泠月,勒令猪头等人负责他的生活和安危,又是楚泠月出谋划策,成立了济世药行,还是楚泠月,用令人咋舌的珍稀药材和一系列的经营手段,让济世药行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仍旧是楚泠月不拘男女之别,任用他管理济世的财务,从而奠定了他在济世管理层不可动摇的地位…… 可以说,是楚泠月救了他的性命,又给了他一个稳定的全新的生活…… 一直以来,这些认知只是隐藏在心底。却在此时,当林吉知晓有可能失去这样她时,他才突然意识到,楚泠月早已经成了他生活中默认的依靠……虽然,她从来不曾提及救命之恩,也从未因此对他有过提过任何要求…… 很快,裴炎阿猪两个也得了消息,四人枯坐在一起,却毫无办法。 直到此时,她们才发现,楚泠月竟一直游离于她们的生活之外。她们竟无一人知道楚泠月从何而来,又往何处而去。到如今,楚泠月毫无征兆地失去了消息,她们竟连去哪里询问都不知道。 楚泠月留给他们的唯一线索,就是那些珍稀药材。能够采的那些珍稀药材的人,必定经常在雁落峰顶活动。 毫无办法的情况下,裴炎提议,派人上山寻找。 “此法不妥。”林吉的反对,让裴炎几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看样子,很希望他有更好的办法。 第八十六章 落崖5 第八十六章 落崖5 林吉点点头,先安抚住众人,“楚姑娘从未提及她的身世,说明她很不希望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或者,她不希望自己的生活被别人打扰。如此,若是楚姑娘并无意外,而我们派人上山,势必会引起外界的注意,到时候若是打扰了楚姑娘反而不美。” “嗯,这个不错,只是,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吧?要是大姐真的有事,岂不是耽误了?”虎头性格比较急躁,首先忍不住。 林吉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虎姑娘莫急,我的意思并不是不去找,只是,我们可以换一种办法。” “什么办法?快说快说。” “我们提高几种稀世药材的价格,并放出消息,就说京城急需……”林吉说到这里,裴炎首先反应过来,一拍手道,“此计甚妙!” 虎头和阿猪却是一头雾水,茫然地对视一眼,又急忙询问,裴炎给她们解释一番,两人才了然。 第二日,十姓镇乃至周围十数个城镇都传着一个消息。济世药行出天价急购珍稀药材! 消息放出去,上门兜售药材的特别多,但所拿的药材皆非珍品,更重要的是,送药的人不对。 如此纷纷扰扰过去了大半个月,这一日,负责守店的阿猪刚刚领着伙计们打开门板,就看到门外一袭青袍的清俊少女,就站在明亮的晨曦里,闻声转回头来,对她绽开一个灿烂的微笑。 阿猪手中的门板哐啷一声跌到了地上,愣了愣方才醒过神来,惊喜道:“哎呀,大姐,你这是去哪里啦?可让妹子们急死了。” 说着,楚泠月已经缓步踏进门来,将阿猪落在地上个的门板捡起放好,带着阿猪径直走到后边的小厅。 一会儿功夫,得了消息的裴炎、虎头和林吉也都赶了过来。 阿猪这里,已经买了早点摆好,众人干脆围坐,一边吃着早点,一边听楚泠月讲述她失踪半年的奇遇。 原来,那日楚泠月为裴淼的爱侍柳儿疗伤之后回山,走在山间,因为追一只麂子,撞入一片密林,葱茂的林木遮挡了视线,让她没有看到密林竟是生在悬崖边上的。麂子也是逃命慌不择路,一头跳下悬崖,楚泠月跟在后边,待脚下腾空,才发觉有异,想要扭身回来已是不能够。情急之下,拼尽全力,方才落在崖下突起的一块大石上。脚落了实地,她已是力竭,幸好大石后的山壁上凹进去一个猫耳朵洞,她便想进去稍作歇息,再想脱困之法。 第八十七章 落崖6 第八十七章 落崖6 却不想,她刚刚趋近山洞,一道红光闪过,——洞内竟藏着一条红如鲜血的赤色小蛇。楚泠月毫无防备又力竭之下,那赤蛇速度又如闪电一般快捷,她之瞥见红光一闪,那小蛇已窜上她的肩头,颈侧犹如蚊虫叮了一口般,微微一痛,她已被咬了一口。 这蛇行动果然诡异,一咬得口,迅疾退去。 楚泠月大惊之下,急忙探手入怀,摸了个空,才猛然记得,师傅送给她的那枚九转还魂丹,她送给了裴炎给裴淼的爱侍疗伤用了。 这一下,楚泠月只能苦笑叹息了。 那赤蛇蛇毒发作极快,却又与普通蛇毒的麻木肿痛不痛,几息功夫,楚泠月就感到整个身体仿佛从里面燃烧了一般,沸腾炽热,她别无他法,只得尽量驱动内力抵御,却不想,这赤蛇本非凡品,又岂是内力可抗? 她仿佛置身于红莲业火之中,仿佛整个人,从骨头缝里都在受着业火的煎熬灼烧,业火焚身,蒸骨熬油,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楚泠月被折磨的已经顾不得运行内力,整个人都抽抽成了一团…… 就在她觉得终于熬不住了,昏过去的刹那,生生一个激灵,体内的业火瞬间消弭。就在她以为熬过了毒药的药力,心中刚刚一喜,整个身体却又仿佛瞬间掉入冰窖一般…… 红莲业火,北极玄冰,冰火两重天交替折磨,楚泠月也不知过了多久,浑浑噩噩地,奄奄一息之际,一缕异香幽幽传入她的鼻息…… 那股异香入鼻,正浑身几乎冻僵的她,却突然感到体内的寒冰似乎稍稍缓和了。此时她的神智已不清明,完全是在求生的本能下,她贪婪地呼吸着那缕幽香,挣扎着挪过去…… 也不知怎么的,迷迷蒙蒙间,她似乎看到了一对透绿晶莹的果子,就是那异香的源头。她完全没有一丝迟疑地,张口将那果子吞了下去。 果子入口,即刻化成一股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头,落入肺腹,楚泠月只觉得齿颊沁香,周体舒泰,那北极玄冰和红莲业火统统退去。 人在经历非人折磨时,由于求生的本能,她能苦苦支撑。一旦瞬间除去加诸于她身上的苦楚,她体内的求生本能松懈下来,反而往往支撑不住昏迷,甚至死亡。 楚泠月吞了果子,体内痛楚瞬间得解,一阵身体舒泰下,她就感到浑身疲倦的像抽了筋一般,再无一丝力气,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第八十八章 落崖7 第八十八章 落崖7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楚泠月就觉得一股极骇人的内力,以山崩海啸一般的气势席卷而来,并迅速充斥了她的气海丹田,随即又溢出至她的周身经络…… 如此骇人的强大内力,与她体内先前存在的内力相比,就如一丝细流与浩瀚的大洋一样,那简直是天差地别。 练武之人,谁都希望自己的内力得以提高,更有人希望能得灵药,使得自己的内力在短时期内提高几倍乃至数十倍。但,事实上,每个人的经络气海,都是随着内力的增减变化而变化的,正常情况下,人们练功内力增长,经络随之阔达,自然不会不适应。但经络未曾开辟,内力却突然间暴涨,就会出现小马拉大车的局面,经络不能容纳约束体内气机的正常运行,轻则会出现气机紊乱,气血逆行,重则会走火入魔,武功全废,甚至经络爆裂,危及生命。 而楚泠月此时,整个身体的经络就仿佛一艘小船的帆,遇到了十二级的台风,被鼓的胀满到了极致,她就觉得,整个身体都被那股狂躁暴烈的巨大内力充斥着,鼓荡着,心里烦躁难受到了极点,若是此时有人看到她的模样,一定会被吓一跳—— 她的双耳轰鸣,双目突出,舌头都伸出了口外……烦躁苦楚越来越甚,楚泠月终于控制不住地一跃而起,随着她的动作,她身上的衣服接连几声爆裂开来,成了一片片碎布片,纷纷扬扬地散落开来。她的毛发皆张,双目充血赤红,鼻息粗重如牛…… 只是,陷入狂暴的她,早已经忘了,她正置身的这个小山洞只有两米多高,方圆不过四五平……慢说此时她的内力暴涨到了可怕的地步,就是之前,她猛然跃起,也只有一个结果——她撞到了洞顶上,而且撞地极重! 若非她体内那股巨大的内力不安分地恰恰股窜到头顶百汇,只怕,她这一跃,就要撞个脑浆迸裂,一命呜呼了。 不过,这一撞楚泠月侥幸逃了性命,却终是撞得狠了,随即就跌到地上,昏了过去。 混混沌沌之中,楚泠月恍惚看到一个白衣男子缓步而来。只觉得,那男子的面貌体态无不极美,却又朦朦胧胧地看不真切。 第八十九章 主仆1 第八十九章 主仆1 那男子隔着几步站定,语气温和道:“清虚洗髓,脱换易经。经易洗髓,清虚方容;保元守中,平心敛神,调整呼吸,心念合一,引气机行经络周身,注入气海……” 不知不觉地,楚泠月就按照他的指引做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心中烦躁渐消,身体鼓胀疼痛之感也减轻了许多…… 那个白色的影子渐渐淡去,楚泠月的意念完全放空,气随意动,意静气平…… 再睁开眼睛,楚泠月已是毫无不适之感。她神清气明地起身,这才发现自己上下赤条条一丝不挂,披头散发,状如野人。 惊讶片刻,也只能苦笑释然。走出洞去,才猛地发现,她落下山崖时,尚为初春,此时极目看去,竟是满眼的金黄赤红。 霜林遍染,竟已是秋天! 又是一阵惊骇,自己落入此地只怕至少已有半年!外边的师傅还有裴炎她们失去了自己的消息,会不会担心呢? 随即,她取了碎落在地上的破布片连缀到一起,遮了身体的重点部位,查看了洞外的地形植被,终于确定了洞口几丈外的树藤。 整装待发,一道红光一闪,楚泠月此时的反应可比之前灵敏了不止几倍。那红光刚一出现,就被她察觉,待那赤蛇窜起,她脚下不动,只上半身微微侧开几分,手臂轻抬,食指中指出手如电,竟将那赤蛇夹在了两指之间。而且,精准地夹住了赤蛇的七寸。 当夜,楚泠月终于攀上崖顶。莫名落崖半载,除了得了一身绝高的内力外,就是胳膊上多了一条赖皮赤蛇。 身上形容着实狼狈,被师傅澹台泓见了,怕是又不知会想出什么法子惩治与她。楚泠月干脆趁着夜色,直奔山下十姓镇。原打算沐浴更衣之后上山,却听得济世药行高价收购珍稀名贵药材的消息。心中惊疑,还当是裴炎林吉等人遇到了什么麻烦,直奔过来,才知道是林吉想出的寻找她的法子。 楚泠月这里将一番遭遇说完,当然功力大涨之事隐了,只提及自己落崖中毒,这才拖延至今方能脱困。 裴炎、虎头阿猪自是欢喜无限,林吉也是抿嘴微笑,目光凝注在楚泠月脸上——虽说落崖半年才得脱困,形容似是略显清瘦,不过,精神还好,个子也似乎又长了好些,就连整个人,都似乎沉稳了许多…… 楚泠月终于察觉到了林吉的异样,上下打量一番,没有发现自己身上有何不妥,见林吉还是定定地望着自己,抹抹脸也不见什么。那边阿猪忍不住,直愣愣问道:“林哥儿,你这是看啥呢?你这个看法,还能从大姐脸上看出花来?” 第九十章 主仆2 第九十章 主仆2 阿猪这句话出口,一屋皆静。 林吉也反应过来,窘红了脸,却不知如何回答。 裴炎低头饮茶不语,倒是虎头心思转的快,狠狠地瞪了阿猪一眼,呵呵一笑,道:“大姐遭遇落崖劫难,却不伤分毫而还,别说林哥儿吃惊,就连我要不是亲见大姐在此,只怕也不敢相信啊。” 阿猪被瞪得有些莫名,摸着头嘿嘿憨笑,楚泠月也连说侥幸,屋中气氛复又轻快起来。 林吉也摆脱了尴尬,谈笑几句,就提及程九所中之毒。 听闻自己所赠的九转还魂丹都无法彻底解除程九体内之毒,楚泠月起了兴致。吩咐小厮叫程九,片刻,小厮慌张回报,程九竟在房间里昏迷。 楚泠月与林吉等人赶过去,检查之后,竟是程九体内之毒复发。 九转还魂乃老怪物澹台泓配制,虽不说解百毒,一般的毒药自是可以清楚,就是一些烈性的毒药,澹台泓试过,也可解其大半的毒性,绝对不会再复发导致昏迷…… 程九所中的毒药实在是不一般。 楚泠月思忖之后,也无法保证在危及程九生命前配出解药。正踌躇间,却察觉到臂上的赤蛇蜿蜒游动,似有所为。楚泠月支开裴炎林吉四人,那赤蛇几乎立刻欢快地爬出来,红光一闪,径直钻入程九的衣襟。 站盏茶功夫之后,赤蛇志得意满地钻了出来,爬回到楚泠月的胳膊,继续装死。只是,它原本赤红的身体,竟变成了紫黑之色。而昏迷的程九原本青黑的脸色,恢复了正常。 留下无事,楚泠月告别众人回山。 程九浑浑噩噩地醒来,一贯的警醒让她迅速判断出身侧有人,她迅速判断出,此人并无恶意,睁开眼就看到楚泠月离开的背影。 虽然分别了将近五年,她还是一眼看出,这少女的背影与自己失散的少主子极其相似。她心中激动异常,欲起身追上去,无奈刚刚解毒的身体就如抽空了力气一般,竟是几乎动弹不得。 ········· 再次回到山上,看到熟悉的小屋大缸,半年未归的楚泠月,禁不住欢喜地加快了脚步。 她手里拎着几坛三十年杏花酿,隔着老远,她就拍去泥封,让那浓郁的酒香四散开来。 依据她的经验,这酒味儿飘散不到十秒钟,那酒虫子老怪物必定就会被吸引出来。 “一、二、三……十一、十二……” 只是,这一次,楚泠月数到了二十,澹台泓竟然毫无反应。 第九十一章 仇家上门1 第九十一章 仇家上门1 自从上崖之后,内力的骤然提高,已经让她的六识皆明,虽然隔着还有几十米,楚泠月却可以断定,房中有人,而且那气息楚泠月非常熟悉,绝对是澹台泓老怪物。 咦,老怪物的气息稍显沉重滞涩……难道,老怪物病了,还是受伤了? 楚泠月的脑海里刚刚窜出这个念头,就听得屋内澹台泓叹息一声。 “月儿回来了?进来吧!” 屋内,澹台泓气色尚好,只是神色有些恍惚。 她没有像往常那般作怪搞笑,更没有专注于她的武术秘籍或者药物配制,只是默默地坐在木榻之上,目光虚朦,似在缅怀,又似在等待。她的脸上无悲无喜,只有长久压抑之后的一种释然。 她没有问楚泠月失踪半年的行踪,甚至连楚泠月拎进来的美酒都没有理会。 默默地坐了片刻,澹台泓幽幽道:“为师能教你的都已教授给你,你的筑基已成,只要今后修习不惰,定有所成。” 说到此,目光终于凝注到楚泠月身上,似眷恋似释然地看了她片刻,终是含笑道:“过来,跪下。” 楚泠月满心莫名,却还是听话地跪在了澹台泓的身前。 虽然,澹台泓平日行为不羁,但楚泠月却可以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师傅对她的种种维护和关爱。她对澹台泓虽然时常捉弄,内心里早已将这位老人看成了自己的长辈。 所以,这一跪,她虽然有些莫名,却也真的心甘情愿。 澹台泓默默地伸出右手,扶在楚泠月头顶百汇。楚泠月还在茫然间,就感到头顶百汇处,一股内力缓缓涌入…… 传功过人? 楚泠月一惊。这传功之术,是她在书上看过记下的,乃将自身功力传入对方体内,可助人凭空多上十年乃至数十年的功力。因为,传功过人的过程比较缓和,对受功人倒不虞有什么伤害。但是,传功之人轻则武功尽失,更多的人会在传功之后,精气耗竭而死。也就是说,这传功过人,无异于传功人自寻短见! 别说,楚泠月如今功力已经高绝,就是功力不济,她也不希望澹台泓为了传功给她,搭上性命! 其实,楚泠月如今的内力太过高深,已至返璞归真,若她不发动内力,外表看来,就和平常人无异。这也是澹台泓没有看出她功力大涨的缘故。也正因为,功力已经返璞归真,内力已完全可以随意念而动。 如今,楚泠月察觉出澹台泓的意图,心生抗拒,滚滚如潮的内力立刻随之而动。澹台泓刚刚催发内力贯入楚泠月体内,就猛地被一股极汹涌的内力震了出来,连她扶在楚泠月头顶的手,都被生生震开去…… 第九十二章 仇家上门2 第九十二章 仇家上门2 澹台泓脸色苍白,神色惊异。楚泠月这才得空将她半年的遭遇告知。 澹台泓先是有些骇异,毕竟楚泠月所言太过匪夷所思,及至细细追问之后,竟满面狂喜而起,颇有些欢喜若狂的样子,按住楚泠月命门查探过,又拉住楚泠月上下左右细细打量了个遍,方才稍稍缓和了狂态,将那果子、赤蛇的来历一一细述起来。 楚泠月才知,自己这一番‘遭遇’,竟是极其难得的际遇。 赤蛇乃罕见灵物,名金螭。此金螭乃为守护那棵千年琅魄而生。 那绿果名唤琅魄,乃世间罕见至宝,千年花,千年果。成熟时却只有一夜即落,失去效用。故而,是极难得的可遇不可求的宝贝。 楚泠月误闯误撞,被金螭蛇咬伤,幸好,其被千毒郎君下毒两次,又服下澹台泓的避毒丹,这才侥幸未当场毒死。金螭蛇守护琅魄,却独独在琅魄成熟之时会昏睡过去。楚泠月也是机遇非凡,这才得服琅魄,不但解了金螭之毒,得了一身高绝的功力,更得了螭金蛇认其为主。 其中还因为,她先前几番折磨,筋髓经络都得以锤炼拓达,这才能够承受住琅魄带来的骇人内力,而楚泠月竟能将那些内力化为己用……说起来,就连澹台泓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有啧啧称奇的份儿了。 随后,楚泠月问及老怪传功原因,才知澹台泓的仇家追杀上山。 她正欲问澹台泓仇家何在,姓甚名谁,就听得屋外一阵幽怨的洞箫之音,声声低回,如泣如诉,澹台泓登时变了脸色。 随着微微颤抖的澹台泓走出屋外,遥遥一名男子白衣胜雪,乌发红颜,翩若谪仙——竟是楚泠月的老相识,千毒郎君。 澹台泓挥手止住了意欲上前的楚泠月,并郑重吩咐她,不论结局如何,都是她应该承受之果,楚泠月都不许介入,若是……更不必替她寻仇。 这话,听得楚泠月心惊。这明明是嘱托后事的意思了。 洞箫声止,澹台泓迎着千毒郎君幕走上去,神色若喜若悲。 “初儿,你终于来了……” “哼,负心人,休得多言,还我孩儿命来!"幕初仍旧红颜黑发,形如谪仙。只是,那望着澹台泓的目光,冷厉嗜血的犹如地狱修罗。 站在一旁无聊的楚泠月,双眼冒光—— 天!好劲爆的隐私。听着两人对话,这千毒郎君居然曾经是澹台泓的情人?哦哦,不,有孩子的话,那么应该称为丈夫? 第九十三章 仇家上门3 第九十三章 仇家上门3 千毒郎君,杀人无形,出手即亡。 澹台泓却不避不闪,含笑以对。 幕初白衣翩飞,神色怨毒。 不过瞬息,澹台泓脸上笑容不变,嘴角鼻孔里,却缓缓溢出了紫黑色的血沫——毒发了,幕初也变了颜色。 他一把揪住澹台泓的衣襟,用力地摇晃着颓然无力的澹台泓,恨声道:“你以为你一死就可以偿还你的罪孽么?你死了,我的孩儿还是活不了……你还我孩儿……还我孩儿……” 说至最后,竟是伏在澹台泓的身上大哭起来。 澹台泓已经站立不住,歪在地上,手臂却努力地环住幕初的身子,轻轻地环住他,柔声道:“都是我的错,初儿莫要伤心了……咱们的孩儿……还有一线生机……” “什么?”幕初猛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盯着澹台泓。 楚泠月急掠上前,伸手制住幕初,手臂上的金螭已经自动爬到澹台泓的颈侧…… 随着金螭的身体再一次变色,澹台泓体内的毒渐渐解去。 楚泠月对幕初说了澹台泓十几年来一直追随着他的足迹,为他处理善后,默默地跟在他身边保护他。 幕初却被孩儿的消息震惊,并没有注意到细小的金螭,看着毫无生气的澹台泓,只觉得懊悔至极,心口一阵绞痛—— 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厥死过去! ·········· 程九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挣扎起来,急忙追寻方才所见少女的下落。听闻,少女姓楚,心中更是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自是欣喜激动不已。 却奈何楚泠月从来都是自来自往,林吉裴炎等人只知其住在山中,巍巍赫连山绵延近千里,具体位置却无人得知。 程九苦寻五载,好不容易有了小主的下落,哪里还顾得身体虚弱,山路艰险,遂上山寻找。 ········ 幕初几十年浸淫炼毒制毒,更是数次不惜以自身试毒,虽每次皆有解药解之,却每每有余毒残留,千毒郎君自持毒术卓绝,未将这些些微余毒放在心里,天长日久,毒素积聚,在不知不觉中,气血耗尽,今遽然大悲之下,诸毒爆发,倏忽间,筋脉淤阻之下,气血逆行,导致阳气无法固束经脉,阴阳两溃,经血崩逆,性命堪危! 琅魄乃仙果,解百毒。楚泠月取了自己和螭金蛇血,才救回这一对怨偶的性命。 死去活来一回,又知道当年是自己误会了,千毒郎君也放下了多年的怨愤,与澹台泓复合,并将自己一生所得的《千毒方》和数十种毒药交给楚泠月,命其去寻找失散的儿子澹台云岫,将其赶下山来。 第九十四章 以杀止杀1 第九十四章 以杀止杀1 这一番折腾下来,又是月余。 楚泠月下山,首先来到十姓镇济世药行,却扑了个空。 胡虏叩边,边军急需一批粮草成药,裴炎带领虎头阿猪一起押运一批成药粮草赶往边境。而让人纳闷的是,留下看家的林吉,却不知所踪。 楚泠月在十姓镇查访两日,终于获知了一条模糊地线索,据十姓镇一位老农说,好像看到一个年轻小哥儿孤身骑马往北去了。 楚泠月惦记着林吉的安危,得了消息就连夜上路,急急沿着老农指点的方向追了下去。 程九上山寻找小主子,整整找了一个多月,却毫无收获,弹尽粮绝之下只好暂时下山,却得知楚泠月刚刚离开,她也紧接着沿路追去。 楚泠月内力已臻化境,又是急于追赶林吉,自是运步如飞。一路奔下来,第二日天刚亮,就绕过了雁落山。再走下去,就是大楚、契、燕三国交界的边城——皮罗城。 这里本就临近边境,近日又有胡虏叩边,路上自然罕见人迹。楚泠月一路追下来,没找到林吉的消息,却足足连续急奔了二三百里,也有些体力不及,看着前边不远有个小村子,就想去那里打个尖,稍作歇息。 楚泠月敲开村头的一扇柴扉,一位慈祥的老妇迎出门,见她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又生的容貌俊美,衣着打扮也都干净整齐,听她说明来意,就很热情地将她迎进门去,这家的老爹自去灶下整治吃食。 老妇陪着楚泠月在院子里坐了,煮了自制的茶端上来给她吃。一边询问她的来处去向。 楚泠月也很随和地与她攀谈,顺便打听林吉的消息。 不到两刻钟,老爹端上几张大饼、一碟咸菜和一碗菜粥来。老妇道:“庄户人家,也没啥好的,姑娘将就用些吧。” 进得门来,楚泠月早就将这家人的情形看在眼中,茅屋低矮,老妇夫两人的衣裳也都打着补丁。想来,胡虏年年叩边,这边境上百姓的日子着实难过。知道这几张面饼还是他们平日里舍不得吃的东西,心里感激,却也不动声色,诚心谢过吃了。临走,将身上的银钱多取了些,送给老夫妇俩。 那老妇夫百般推辞,终是推托不过,只得收了,将楚泠月送出门来。 这里,楚泠月刚刚走出村庄不远,正欲运功疾行,就听得隐隐奔雷之声传来,且越行越近,随之脚下的大地似乎也微微颤抖起来…… 雷声?地震?接连几个猜测被她否决之后,她也终于听出了那‘雷声’竟是马蹄飞奔的声音。 边境之地,却没有牧放的马群。那么,群马齐奔就只有一种情况——军队。而这疾驰的的军队来向是她的背后,让楚泠月不由地心生疑惑。 此时,皮罗城外,契族、燕族频频叩边,战火延绵,大楚的边军正应该在边城固守,更何况,楚泠月从十姓镇出来前,四处打听消息时,也听了楚都安州的不少消息,若是从京城调兵,必定会有消息流出来。 只是,不是大楚的军队,又是哪里的军队从东而来呢? 楚泠月停步迟疑不过几盏茶功夫,那闷雷般的马蹄声,已骤然停歇。瞬息之后,就在楚泠月身后,她刚刚离开的小村子方向,蓦地腾起一片火光,照亮了黑夜的半边天空。 第九十五章 招揽1 第九十五章 招揽1 楚泠月将那些受伤的村民一个个找出来,同时也找出一些躲藏及时未被胡兵发现的幸存者,接着又将她们中的青壮组织起来,让她们去搜救幸存,掩埋尸体。 所有的人,受伤的,未受伤的,都默然地工作着、等待着,没有人哭泣。 原本可能还有一些这样那样矛盾的村民们,经历了这样一次血与火的锤炼,已经成了一个用血肉凝聚在一起的大家庭。 楚泠月为最后一个伤者裹好了伤口,抬头,天色已经微明。 她站起身,活动了下身体,想要来个深呼吸,却几乎被那浓重的血腥气冲的几乎吐出来。 看一眼各自忙碌着的村民,楚泠月回身收拾好自己的包袱,正欲离开,又一阵马蹄声,遥遥从西方传来,阻住了她的脚步,也让那些幸存的村民自发地聚到了她的身后。 楚泠月看一眼再一次惊骇变色的村民,那一双双眼睛中的信任依赖让她几欲心酸地落下泪来。 默然转回头,她挺直了腰身。 转瞬间,急如骤雨的马蹄声,已已至眼前。 待楚泠月看清一马当先的那一面大旗,泼辣辣一封展开一个斗大的楚字,僵直的身子蓦地一松。她转回头,对那些村民道:“乡亲们莫要害怕,这一次是楚兵。” “楚兵?是边城飞将军的兵么?哦,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村民们顿时欢呼起来,只是,欢呼了几声,她们才猛然醒悟过来。真正救了她们这些人,不是旁人,就是眼前的少女。而她们却当着人家的面这样……一时,都有些尴尬地闭了嘴,一边忐忑地瞟着楚泠月。 要知道,昨晚这个少女辣手杀人煞神模样她们好些人可是看得清楚。 一个可以空手退去上千鞑子兵的煞神修罗,若是被她们惹怒了,那后果……她们想都不敢想。 齐虎齐豹乃边军大元帅齐清溪手下悍将,这一次听闻一路胡兵饶路进入楚地打草谷,两人怒气冲冲地请了命前来退敌,原本指望着能够建立功勋的,却不想,飞马疾驰而至,上千鞑子兵却已被一个看起来颇为柔弱的少女退了,不由地大吃一惊,即使亲眼见了那成堆的鞑子兵尸体,心里却仍不敢相信。 齐虎齐豹生性憨直,对那些军功看得也淡,心里为那些村民庆幸的同时,也对那名一手退却千军的少女钦佩不已。 第九十六章 招揽2 第九十六章 招揽2 齐虎齐豹看着虽然经历战火断壁残垣小村子,村民却仍旧不乏秩序,对楚泠月的欣赏之情更甚。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个念头:留下这个人,对边军元帅齐冲必有大用。 于是,齐虎齐豹一同走上前,对楚泠月行礼道:“此次胡兵扰边,幸得少侠出手相救,这些无辜村民方得保全。少侠技高重义,实令我姐妹钦佩感念,还请少侠手我姐妹一拜。” 说着,不等楚泠月回答,两人推金山,倒玉柱,单膝点地,拜了下去。 楚泠月张张嘴,却来不及阻止,一闪身,已经避开。 “我不过一个草民,哪里经得起二位将军如此。至于将军的誉美之词,我也不敢当。我不过是恰巧遇过此处碰巧遇到而已,并非刻意作为。” 说着,楚泠月对齐家姐妹拱手一礼,转身抱起地上那位老婆婆和老爹的尸体,径去安葬。 一抔黄土,一块原木,上刻袁伯母承孝妇夫之墓。 楚泠月静静地站在坟前,心中哀恸不已。两位老妇夫慈祥的面容似乎尚在眼前,眨眼却已隔了生死。 如此孱弱老人她们都不放过,堪比禽兽,楚泠月也就不会为了自己狂虐杀人愧悔。那些人该杀。任何有良知的人都会杀之而后快。 恭恭敬敬给老妇夫鞠躬施礼之后,楚泠月转身就要离开。这里的一切自然有军队处理善后,她也不必为那些人担心了。 只是,她没走了几步,踢踏踢踏的马蹄声疾奔而来。 楚泠月停住脚步,就见齐虎齐豹飞马奔到她眼前,飞身下马,齐虎一个箭步窜上来,伸手扯住楚泠月的手,急急地问道:“少侠,村民的伤可是你医治地?” 楚泠月虽觉意外,却还是点点头。她并没能做什么,毕竟她身上带的药物有限。但是,那些大的伤口,她还是进行了缝合,创口也尽量用凉开水清洗了,又敷上伤药方才包扎……这些在她眼中微不足道的东西,在这个世界却已堪称神技了。 齐虎齐豹听她答应,都是欣喜万分。争着对楚泠月道,她们营中有两位将军也受了伤,因为是夏末,天气还算炎热,那两位将军的伤口就化脓感染了,眼看着高烧昏迷了,军医却束手无策,只能等死。如今见了楚泠月的高潮医技,那两位将军的伤有了治愈的希望,又怎不叫她们欣喜若狂? 第九十七章 疗伤1 第九十七章 疗伤1 两个彪悍魁梧的将军,着甲冠盔地向她行礼如仪,又如此迫切又执礼甚恭,颇让楚泠月有些意外,但莫名地,她并没有躲避,只是稍稍顿了一下,微微颌首,道:“不知两位将军几时起行?” 跟随在齐虎齐豹身后的几名随从,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屁孩儿居然敢在两位将军面前如此拿大,不由地具是一脸愤怒,一个个的手都握住了腰间的兵刃,似乎只等待两位将军一声令下,她们就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将这个小女子乱刀砍死。 齐虎齐豹用眼神阻止了属下,对于楚泠月的无礼到不以为意。她们从军多年,也算是经多见广了,眼前的小女子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穿着也只是乡间的样式,在她们看来,对方武功医术卓绝,自然有些傲气,再加上年纪小,又是乡下娃儿,难免见识不足,不知礼数也是难免的。更何况,齐虎齐豹都是标准的军人,在她们眼中,像楚泠月这种傲气直接的行动,倒比那些笑面虎不知可爱多少倍,她们自然也就不会因此怪罪。 是以,齐虎齐豹听楚泠月答话直爽,没有那些虚文繻礼,倒是都笑了,“难得少侠大义,营中两位将军伤势危急,若是少侠此处事了,那就请少侠即刻上路。” 楚泠月点点头,旁边自有士兵匀出一匹马来,让她骑乘了,一众兵士簇拥了,向着边城飞驰而去。 边城大营,一群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武将,仍旧穿着沾血的盔甲,神色焦灼地围在一座大帐周围。 有的人焦灼难耐,就在帐外来回踱步,却没有人敢弄出太大的动静,更没有人敢闯进帐去。虽然,她们十个有八个很想这么做。 好半天,帐帘掀开,从帐中走出一位头发花白的郎中来。只听得盔甲的铁叶子一阵哗啦啦作响,几位武将一窝蜂地拥上去将那老郎中包围起来。 这些人身上,有的沾着点点血迹,有的甚至还挂着一丝丝碎肉,甚至点点粘腻的浊白,就像碎豆腐溅到身上……这么几个人凑到一起,不说那浓重的血腥之气,仅仅这些人身上的冷冽杀气,也几乎让那老郎中刹那间吓晕过去。 “怎么样?” “大将军伤势如何?” “大将军的伤何时能够痊愈?” 只是,一群悍将将她围住,七嘴八舌地一阵询问,只不过,这些武将在战场上吼惯了,这一个个的嗓门简直如打雷一般,老郎中想要晕倒都不能了。 第九十八章 疗伤2 第九十八章 疗伤2 老郎中吓得哆哆嗦嗦地,好不容易才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来:“各……各位将军息……息怒,大将军的箭伤太深,又诱发了体内的热毒,两症并发……小老儿……小老儿……” 郎中的话未说完,一个火爆脾气的将军早听得心头冒火,伸手一把揪住了郎中的衣襟,手臂一较劲,竟将身形清瘦的老郎中径直从地上拎了起来。 “老东西,找你来就是让你给大将军疗伤的,若是你治不了将军的伤,那留你还有何用?”说着,另一只手嘡啷一声,拔出腰间佩剑,眨眼,寒光森森的剑锋已经抵在了老郎中的心口。 那老郎中虽然生长于边关,也算见惯了刀兵,但毕竟没有经历过这等样事,吓得面如土色,眼泪与鼻涕齐流,只没口子的连连求饶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小老儿定当尽全力疗伤……” “不是尽全力,是必须治好!否则,奶奶我的剑自会为你备好。哼!”那火爆将军双眼一瞪如铜铃一般,又恶狠狠地威吓一番,这才随手将那郎中往地上一顿。 本就吓得手脚酸软的老郎中,哪里经得起她这等武妇的蛮力,就觉得双腿一麻,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剩下的几个大将,虽说心里也焦急难耐,却毕竟还有稍稍冷静一些的,看郎中被吓的厉害,只怕更加耽误了为大将军疗伤,忙吩咐两个亲兵上前将郎中扶起,再次送进帐去。 就在这个郎中生死煎熬之际,齐虎齐豹也带着楚泠月赶到。 那群大将有些已经回去整装休整,毕竟城外还有鞑子兵随时可能再来挑战。只是帐外却仍旧围着不少持枪贯甲的大将。 这群人听到马蹄声,齐齐将目光凝注过来,见是齐氏姐妹归来,都迎上前问候。得知大败了鞑子兵,不由地都面现喜色。 接着,齐氏姐妹还想将楚泠月介绍给众将,却被她拦住:“两位将军,不知伤者在何处?其他稍缓,还是先疗伤要紧。” 齐虎齐豹听了具是忙不迭的点头,楚泠月如此急人所急,想人所想,这份通晓事理,明白礼义的高洁品质,让她们收拢她入伍的心更盛了一筹。 楚泠月进帐诊治伤员,帐外那些将军这才从齐虎齐豹的随从口中得知,这个看上去稚气未脱的少女,居然一人退去上千鞑子兵,而且,据说医术出神入化,由她出手,那个遭劫的小村庄,竟无一名伤员死亡。其中包括两个肠穿肚烂的人。 第九十九章 病人很帅 第九十九章 病人很帅 大帐里很静,帘子都放下来,光线也很暗淡。 摇曳的烛火晕出的淡黄色光影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和药物掺杂在一起的味道,有些让人喘不过起来。 楚泠月走进大帐,饶是视力好,也有那么一刹那适应不良。眨了眨眼,她就看到帐中左侧立着一扇屏风,估计伤员应该就在那屏风之后。 “这位先生,请!”一个清秀的小男孩儿迎着楚泠月。 男孩儿不过十二三岁,穿一身青衣,发髻挽在头顶,容貌俊秀清瘦,疏眉细眼,看着很舒服。 楚泠月心里暗暗吃惊,这个世界的军营可以说是女人的天下,和平时期尚不准携带家眷,更不准嫖妓,这位受伤的将军又怎么会大剌剌地放一个小童在帐中呢? 等她看到屏风后的伤者,楚泠月这才恍然。那躺在榻上昏迷的人,两颊因高烧晕着两团病态的嫣红,虽然形容憔悴,但楚泠月一眼看去,还是心头一动—— 这个人年龄不大,不超过二十岁,却是她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最最帅的男子。是的,是帅,不是美。 淡麦色的肌肤,高挺的鼻梁,浓眉如剑,嘴唇饱满……虽然病容颇重,这张脸仍旧阳刚英挺非凡。 不过,楚泠月也就是看到一个符合她审美水平的美男,暗暗赞叹一声罢了。随即,她就收敛心神,为这男子检查伤情。 被齐虎齐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少侠神医楚泠月没有辜负她们的期望,楚泠月清理了他肩部伤口的腐肉,外敷内用的药物双管齐下,五个时辰后,昏睡了四五天的男子竟睁开了眼睛。 齐冲醒来,是守在他榻边的楚泠月第一个察觉到的。那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一般,先是微微颤抖了几下,接着,倏忽张开,就像蝴蝶振翼欲飞。 随即,楚泠月欣喜地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瞳仁。虽然昏睡了将近六个昼夜,但这双瞳仁仍旧净澈的宛如水晶。同时,也如水晶一般毫无温度,冰冷。 只是,这道冰冷的目光对上楚泠月微笑深沉的眼睛,微微一愣之后,随即就像冰块落入春水,慢慢消融了。 他的目光仍旧净澈,却柔和起来。他用暗哑的声音清晰地说道:“想必是这位姑娘救了我的性命了?” 第一百章 高位难留 第一百章 高位难留 病人醒转,楚泠月总算松了口气。她又诊脉换药,查看了伤情,确定炎症已经消退,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体内的毒素也解了,再吃上几副汤药,这位将军的身体就应该能够完全康复了。 大将军醒转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营,随着阵阵铁甲金戈声,一大群将军欣喜若狂,忘记了规矩,一起涌进勒大帐。 “少将军!” “少将军!” …… 一阵欢喜的呼唤,在一个个见惯了生死,此时却眼含热泪的铁血女子口中喊出。楚泠月默默地退出了大帐。 来之前,齐虎齐豹说的两位将军,一位就是大将军齐冲齐清溪,另一位名唤黄威,两人同一天中了燕族的毒箭,却因黄威年老体衰,根本没能坚持到楚泠月到来。 如今,救人之事告一段落,楚泠月悄然回了给她准备的帐篷。她要收拾行李,准备离开了。她还惦记着寻找林吉,还要去寻找师傅失散多年的儿子——澹台云岫。 踏出帐篷,楚泠月就呆住了。 在她的眼前,所有未上战场的将军们都来了,乌压压站了一片。带着刀痕枪伤的盔甲,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将军们的脸上,却是无比的真诚和感激。 齐虎齐豹站在最前面,看到楚泠月背着包袱走出来,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跨前一步,单膝跪倒,高声道:“楚少侠救了我家少将军之命,就是我齐家军所有人的恩人。请恩人受我等一拜!” 楚泠月躲无可躲,避无可避,那群铁骨铮铮的女子已经如一片高耸的山石,轰隆隆拜下去。 她无奈地受了这个礼,抬头望天叹息一声,上前搀起齐虎齐豹和几名头发花白的老将。正欲后退一步还礼,两位老将一起上前,抱住楚泠月的手臂,哈哈笑道:“少将军转危为安,实乃我齐家军之大喜。今日,我等特在少将军那里请命,设宴庆祝。来,来,来,楚少侠乃我等恩人,今日,老妇一定要和楚少侠痛饮一番。” 说罢,也不等楚泠月反应,径直拖了她就走。 大帐中,齐冲服药后又睡了一会儿,精神大为好转。 小侍童伺候着让他靠坐起来,屏息听着不远处酒宴上传来的阵阵喧哗,片刻,挥手命小侍童去将齐家姐妹叫来。 第一百零一章 敬酒1 第一百零一章 敬酒1 酒宴上,二三十名沙场悍将轮番上来敬酒,一大碗一大碗的酒,不等楚泠月表态,人家先咣当一声干了,闹得楚泠月不喝都不行。 她终于知道了什么叫牛饮!也终于知道了什么叫流水席。喝酒如同流水,不叫流水席叫啥? 幸亏,她还有内力护身,过多的酒精进入体内,体内运行不断的内力,就会把这些多余的毒物和液体自动地通过经络疏于腠理,经汗液排出体外。不然,她不被醉死,也会被撑死。 酒酐耳热间,一老一少,两名便装女子,走到楚泠月面前,口称恩人,倒头就拜。楚泠月看着眼生,正自纳罕,那年轻女子开口提醒,楚泠月才知,这人乃睢州大豪司徒家的家主司徒香君。另一位乃司徒家管理商队的大把式——林黼。此次,两人本欲率商队到契族,却被边关战火阻住,暂时停在那个小村子里,不幸遇到鞑子打草谷,幸得楚泠月出手,她们两人才侥幸逃得性命。故而,特来拜谢楚泠月的救命大恩。 司徒香君说完,自一名亲兵手里接了酒坛,斟满两大碗,双手举起一碗酒,递到楚泠月面前:“大恩不言谢,从此后,恩人但凡有何吩咐,睢州司徒家族上下唯誓死而已。” 楚泠月无奈,只得接过酒碗,正欲喝下去,一股极淡的味道冲进鼻子,她低垂的眼睑下,微光一闪,心下冷笑,居然还有人给她下毒?是不是看着金螭那家伙太清闲了? 心念动处,手臂上蜿蜒呼应。楚泠月举碗欲饮,却听得两个声音突兀响起—— “少侠且慢!” “恩人!” 楚泠月动作一顿,一碗酒停在了唇畔。抬眼望去,齐虎齐豹脸色通红,也不知是窘迫还是酒力所致,匆匆地赶了过来,齐虎咧咧嘴笑道:“打扰了少侠饮酒,少侠莫怪,实在是刚刚少将军醒来又觉得伤口异样,特请少侠再去诊视一二,以免伤情反复。” 嗯,这个借口找的还不错。楚泠月心里暗道,虽然这齐氏姐妹能够如此及时阻止,必是对下毒之事事先知情。不过,仅看她们及时出手阻止,她也念她们这个情。 第一百零二章 敬酒2 第一百零二章 敬酒2 回眸再看另一位出声阻止的人,竟是跟随司徒香君而来的老管事林黼。见楚泠月被齐氏姐妹阻止,林黼似乎想要再隐回去当背景人,却不想楚泠月的目光这么快就凝注到她身上。 她不得不干笑几声,恭敬道:“少侠也是小人的救命恩人,小人方才只是也想借着这碗酒谢过少侠,是以才出声饶了少侠,还望少侠不要怪罪。” 如此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对着自己行礼,楚泠月还是无法坦然承受。她也规整地还了一礼,“驱除鞑虏,泠月也不过是尽一个楚人之责。老人家不必如此。” “好,好一个驱除鞑虏,楚人之责!”齐虎齐豹禁不住鼓掌,高声赞叹。席中之人无不附和。 “楚少侠身怀绝世神功,既然有此鸿鹄之志,何不留下来,与我等一起戍守边关,尽楚人之责?”齐氏姐妹齐声道,众人纷纷附和。 “楚少侠留下来吧!” “少侠若是留下,些许鞑虏宵小不足挂齿……” 沸沸扬扬好半天,场面才安静下来。楚泠月干脆离席走到场地中央,抱拳使了个罗圈儿礼,正色道:“诸位将军抬爱,楚泠月不敢生受。泠月不过是一人之勇,游走江湖尚可勉强自保,至于行军打仗,军队调度,泠月完全是门外之人,实在无法与诸位久经沙场的将军比拟。另,泠月此次出行,乃奉恩师之命,别有公干,实在无法与诸位将军并肩了。” “来,众将军,泠月在此以此酒向诸位请罪。也以此酒向诸位将军辞行了。” 说完,楚泠月大踏步走回席前,端起那碗下了料的酒,仰头一口喝下去,对着众人亮出空盏。 齐虎齐豹心里又是震惊,又有一丝窃喜。少将军不允许她们给楚泠月下药挽留,她们也已经出面阻止了,小丫头不听劝自己喝了,就怪不得她们了。 那司徒香君同样的喜形于色。楚泠月离开小村之后,她才得知此人是十姓镇济世药行之人。而她追查三年得到的消息,恰是那位大命的弟弟,就是被一名武功绝高的少女所救,后落脚与济世。两番对照下来,楚泠月的身份就不难猜了。毕竟,这个年龄能够练出如此绝世武功的人,绝不会太多。甚至,凭借这一点,司徒香君就可以判断,正是此人救了那位堂弟,从而坏了她的大事。她这才率商队追到了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