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也异当时》 第1章 穿越 “娘娘,娘娘,您要挺住啊!”耳畔传来几个女子惊痛的呼声,秦月微微皱眉,悠悠转醒,看着自己胖嘟嘟而又短小的手臂时,不禁认命的叹了口气。 本来是庆祝大学毕业和舍友一起喝了不少酒,却在朦胧中梦到一个白发白须仙风道骨的老人笑眯眯的问她道:“兰儿,还记得老道么?”秦月虽然醉了,视线却清楚的很,她摇摇头,问道:“请问您是哪位?”对于自己不认识的人,秦月一向礼貌而生疏。当然,对于认识的人,只要不是她觉得熟悉的,也都在自己的自觉或者不自觉中保持着不易察觉的距离。 老人叹了口气:“虽然不认识老道了,但你的性子还是没变呢,只有对亲近的人才会把自己活泼的一面表现出来……可是这活泼又何尝不是你的一种保护色呢……”秦月警惕起来,却依旧只是说道:“您可以把事情说的清楚些么?”在对手不熟悉的情况下,她能做的,也只有保持警惕了。 老人叹道:“罢了,那就由老道来告诉你吧。”秦月没有放下警惕,只是静静的听老道一一讲来。原来,这个老人是天上的太上老君,而自己曾是兰花仙子,虽然只是百花中的一种,但是因着自己清越却不孤高的性子,在天庭中广受喜爱。只是自己的眼中永远有着众仙都不懂的孤寂与落寞,却总是用极美的笑容掩盖,众仙也很心疼她。玉帝想要派她到凡间历练,了解人情世故,或许能够解开她的孤寂。顺便也有任务让兰花仙子完成。然而,在送她下凡时,玉帝在念咒语时只念错了一个字,就让她来到了21世纪。 本来天庭也想过将错就错,但眼看到她都大学毕业了,眼中的孤寂与落寞却依旧存在,现在只好把她的魂魄唤回来,送回她原本该去的地方,去完成她的任务。 秦月叹气。事已至此,她也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太上老君。21世纪的事,不是她想这样的。这一世虽然自己从小生活在单亲家庭,但母亲对她极好,又及从小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尽管外公在她刚上小学五年级时便过世,但和母亲、外婆的亲情是怎么也割舍不断的。况且,自己也不是没有可以交心的好友,也有对自己好可以让自己开心的男朋友。这样平静的生活是她喜欢的,可偏偏为何要打断她的平静? 看太上老君一副你不得不去做的模样,秦月只得问起让她完成的任务是什么。 太上老君严肃认真的说道:“在一个未知的时空,有一片大陆名字叫兰仙,是王母娘娘特地为你建造的,想作为你的生日礼物送给你。不曾想一个不察竟然有人类在兰仙上生殖繁衍,现在兰仙上有三个国家,分别是轩辕王朝、赫连王朝和风王朝。你的任务,就是在你20岁之前重新统一那片大陆,然后就务必回到天庭,不可在那里多做停留。” 秦月想了想,问道:“那就是让我重新做人,然后去想办法在这一世的20岁之前让兰仙回到我自己的手上,是么?” 太上老君点头承认。秦月又问道:“那可有什么辅助条件帮助我么?” 太上老君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可以说有,又可以说没有。看你自己能不能抓住机会让自己强大起来。” 秦月皱眉想了想。她从来不认为依靠外力或者是什么先决条件便能有把握赢得一切。果然还是需要依靠自己的力量,不过这也是她所希望的。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试着玩玩,似乎也不错。只是……她开口:“既然只有20年时间,我又有一大半时间是小孩子,那我不想要出众的容貌和众多的爱慕者。等到我回到天庭之后,对于留下他们的来说,只能是苦痛漫长又磨人的回忆。哦,对了,21世纪我已经回不去了,也就请您把我亲人好友关于我的记忆抹去吧,我不想让他们伤心。只有我一个人保留关于他们的记忆就好。” 太上老君也有些为难道:“你在兰仙的外貌是早就定好了的,我也无法更改,现在只能给你些我的丹药,让你儿时的容貌幻化的平凡些。只是这些丹药到你十五岁及笄之后就不会再有效了。至于你的爱慕者么,一定不会是一个两个,这是属于月老管辖的,不是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你在21世纪的痕迹我会帮你消除,只是,兰儿,真是说你有情却也无情,说是不想让他们想起来伤心,却连让他们回忆你的权力都不肯给予,唉……” 秦月只是静静的听着,并不做回答。她知道太上老君的为难,也不会去做什么过分的要求。他能答应她这些,也够了吧。回忆么,这种东西太奢侈,还是不要了吧。只要她自己还记得就好。记得,曾经有这么一群人,无私的对自己好…… 太上老君看到秦月眼中的哀伤,不忍再看,道:“兰儿,该是你过去的时间了,幻化你容貌的丹药我到时间会给你。去吧。” 秦月点点头,闭上眼,身上的光芒顿显,在消失的那一刻,她的眼角有泪水滑落。 第2章 身世 现在已经变成一个婴儿的秦月,开始打量起身边的一切。桃木的方桌和椅子,已经很旧了,窗棂和横梁都多少有些歪斜,还堆积着不少灰尘。窗纸也有破掉的。总之,这个地方很破败。又望向旧床幔中的女子,她有些看不清她的容貌呢,她应该是自己这一世的娘了吧。又听得身边的人哭喊着“娘娘”,难道,现在这个地方会是传说中的冷宫?唔,有些意思。看看身边几个侍候的人,神情虽然悲痛,动作却绝对不慌乱。显然是训练有素的。 一个看起来是老嬷嬷的人哽咽地叫着:“娘娘……” 幔子里断断续续传来女子虚弱的声音:“许嬷嬷,蝶儿怕是不中用了……”刚说完这句话,便停顿了,似是在很费力的喘息着。许嬷嬷哭道:“娘娘,您别这么说自个儿。您只不过是刚生产完,身子虚……” 秦月知道,自己这一世的娘,恐怕就要死了。心中不免对这个女子有些怜惜。不论如何,能在冷宫中生下孩子,是需要很大的决心,勇气和毅力的。 又听女子道:“许嬷嬷,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打从小,您便是蝶儿的乳母,在蝶儿心里,当您是母亲的。只是,只是……蝶儿千错万错,孩子也没有错。不能让她就这样在这个地方埋没了……蝶儿想让自己的女儿开心快乐无忧无虑的长大。算蝶儿求您,您想想办法,把她送到出这里,好……好么?” 说下这番话,女子几乎已经是用尽全身力气了。许嬷嬷抹着眼泪答应了。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岁上下的大丫头跪下哭道:“小姐,您别这么说,成么?鹊儿心里难受……鹊儿打小就跟在您身边,侍候您,您是那么的美丽善良,在鹊儿心中,您一直都是最完美的……您哪里有错……”女子默了好长时间,才轻声说道:“鹊儿,我知道你这丫头的好,只是可惜我看不到你出嫁了……我不在以后……你要对自己好些……” 鹊儿仍旧哭道:“鹊儿哪里都不去,谁也不嫁,永远都要服侍小姐您,您要是去了,奴婢就也跟着去!” 其他的两三个宫女太监闻言,也都哭得厉害。这时突然“扑通”一声,一个宫女跪下,也哽咽道:“娘娘,奴婢雨儿,其实是丞相大人派来悄悄保护娘娘的。丞相大人前天嘱咐过奴婢,要是娘娘愿意,就把公主带到丞相府去当做丞相千金抚养……” 床上的人情绪明显波动起来,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惊喜:“旭……旭尧?旭尧真这么说过?咳咳……雨儿,你没有骗我吧……我曾经那样的伤害他……我有今天,都是给旭尧赎罪……怎么能给他惹下如此大的麻烦?倘若皇后知道了,会,会置旭尧于死地的……不,我不能那么自私……” 雨儿流着眼泪道:“丞相大人知道娘娘当初不会无故那样做,他说他是最清楚娘娘性子的,所以才会派奴婢来暗中保护娘娘。果然,娘娘,您当年是有苦衷的吧?” 女子叹息道:“旭尧……雨儿,你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我燕冰蝶,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倾尽全力爱过的他……是我对不起他……罢了,这都是孽缘……旭尧,旭尧……”念着这个男子的名字,似乎是要把这个男子的名字深深刻在自己心上。 秦月听得眼睛一阵阵发酸。这是一个怎样痴情决绝的女子啊!看那个雨儿的意思,她深爱的男子也深爱着她,愿意为她背负杀身之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个叫燕冰蝶的女子进了宫,却又在冷宫内凄楚的结束自己短暂的一生? 没来得及多想,就听得鹊儿一声惊叫:“小姐!”接着便是几个人的哭叫声。秦月在心底暗叹一声,到底是去了!然而还未等她感叹完,又听雨儿等几人叫:“鹊儿!”原来,竟是鹊儿用藏在袖中的剪刀殉主而去。 几人哭了一阵,许嬷嬷的声音响起,比刚才苍老了许多:“雨儿,老身就把公主交给你了,相信你会把公主带给称丞相大人。娘娘是老身打小养大的,在老身心里,早就把娘娘当女儿一般,娘娘这一去,老身哪里舍得……”许嬷嬷的声音似乎费力了很多,雨儿惊讶的叫一声:“嬷嬷,您的脸……”许嬷嬷微微一笑,打断了她的话:“不要紧,只是服下宫廷秘制药而已。老身也活得够久的了……只是雪儿和小竹子小华子,娘娘这一去,皇后肯定不会放过你们,你们能逃还是逃了吧。雨儿,不要让公主知道这些,娘娘只是想让公主活得开心快活……”许嬷嬷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也殉主而去。 秦月觉得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的不肯流下来。她如何不知这些事?知道了这些,即便是冷情的自己,又如何能快乐?玉帝和太上老君怎么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个让人更加心怜的身世? 雨儿惊怔了一阵子,便抹抹眼泪,起来走到秦月跟前,秦月看着她的眼,虽然通红,却倔强真挚,那她说的带自己到丞相府的话应该是真的。 雨儿看到公主时又是愣了一下。眼前的公主小小的,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却安然静默的让她心疼。从刚才出生到现在,都没哭闹一下,只是静静的躺在这里,似乎更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秦月感觉到雨儿给自己下了点什么药,只是眨眨自己尚看不清晰的眼睛,便安静的睡了过去。 朦胧中,似乎听到身边有人小声说道:“丞相大人,公主尚未出生之时,娘娘不易察觉时中了一种世间奇毒,名叫月夜。顾名思义,便是在每月十五发病的毒。该毒无色,有极淡的兰香,公主身上天生的这股兰香便是由此毒而来。以老夫的毕生所学来救治公主,也只能为她续命至20岁……” 秦月无奈的想要勾勾唇角,却什么也做不了。玉帝和太上老君居然用这种方式让她在20岁之前完成任务,还真是够狠呢……她又陷入昏睡,没有听到后面说的什么。 等再次清醒,只闻得满室清幽的檀香味。这回她已经完全睁得开眼睛了,第一眼便看到一个年约四五岁的小男孩,可爱的小脸,清澈的眼睛,粉嫩的唇带着好奇又温和的笑意,正打量着她。她想要对这个小男孩微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只是用幽蓝的月牙形眼睛静静的回望着他。小男孩怔了怔,望着她的眼睛唇角的笑容不经意间扩大,然后转头对门口说道:“清儿,去喊父亲,妹妹醒了。” 不一会儿,走进一男子,年纪只有二十五六的样子,剑眉星目,唇角带着同样温和的笑容,掩盖了浑身的光芒与精明。小男孩和他有七八分相像呢。秦月暗想,这是不是那个叫做旭尧的丞相呢? 看到秦月安静幽蓝的眼睛,男子怔了一会儿,流露出温柔慈爱又怜惜的神色,对小男孩说道:“澈儿,这就是你的妹妹,你母亲用生命换来的妹妹。你妹妹她身体不好,你要好好疼爱她,保护她。”叫澈儿的小男孩晃晃脑袋,用稚嫩清脆的声音回答:“父亲,蓝澈发誓以后都会用自己的命来疼爱妹妹,保护妹妹。”蓝澈又好奇的问:“父亲,妹妹叫什么名字?” 男子沉默了一阵,说道:“你妹妹叫澜,天下安澜的澜。”蓝澈点点头,露出笑容:“蓝澜,澜儿……我有妹妹了。” 秦月默念自己的新名字。蓝澜?从此刻起,她便是蓝澜了,从此世上再无秦月。看着这对笑容温暖的父子,蓝澜的心也跟着温暖起来。他们,就是自己这一世的家人呢。在21世纪时,自己虽然有父亲,却对自己不闻不问二十几年,她几乎是当父亲不在这个世界上的。相对的,连父亲家族的人也都不往来,在她的头脑里,爷爷奶奶,姑姑叔叔这些都只是称呼罢了。作为独生女,她连表兄堂兄都没有,只有两个表弟,也都不是很亲近。这一世,有父亲,有哥哥,想必他们一定会非常疼爱自己的。既是她的家人,那她也会倾尽全力爱他们护他们。 第3章 成长 蓝澈又趴到蓝澜跟前,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小人儿。出生十多天了,她一直都安安静静,不哭不闹,饿了尿了都是叽叽呀呀说着婴儿的语言示意自己的问题。真是好乖好可爱的妹妹。此刻的她正用那双纯净的幽蓝的眼睛望着他,蓝澈忽然有种被她看进灵魂的感觉。白嫩的手指戳戳妹妹有些苍白的小脸,爹爹说妹妹的身体不好,需要罗师父调理……蓝澈心疼的看着妹妹,自言自语道:“澜儿放心,哥哥会一直都保护你的。” 蓝澜听到蓝澈的自语,忍不住笑了,月牙形的眼睛弯弯的,好像天上的新月,将她其它复杂的情绪都很好的遮盖起来。蓝澈看到她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 蓝旭尧走了进来,蓝澈开心的迎了上去:“父亲。”蓝旭尧慈爱的摸摸他的头发:“澈儿,又来看澜儿?” 蓝澈点点头,笑眯眯的说:“嗯,父亲,妹妹刚刚笑了呢。澈儿还从来没看过澜儿哭呢。澈儿小时候也这么安静么?” 蓝旭尧温柔疼爱的望着蓝澜,轻轻答道:“嗯,澈儿小的时候也很乖,但是澜儿这样安静的孩子爹还是第一次见到。” 日子慢慢的过去,蓝澜已经长到了5岁。 “澜儿。”一个温柔宠溺的声音响起,蓝澜回头,月牙的眼睛弯弯的笑的明媚,直扑过去:“哥……”最喜欢这样用温柔又带着点惆怅的声音喊他,心中满足的就好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蓝澈拥紧怀里小人儿,闻着她身上药香和檀香混合的味道,心中极安宁。爹和罗师父都说澜儿是中了一种奇毒“月夜”,身上会有兰的香味,每月十五月圆之时都会毒发。虽然罗师父已经很用心的调理澜儿,爹也会用檀香来掩盖澜儿身上的兰香,但澜儿依旧这么瘦弱。可她却一直都那么乖巧,自会吃饭起便吃药,从不喊苦。虽然澜儿总是笑着用她弯弯的如新月一般的眼眸遮住她心中所想。可他是她的哥哥,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的难过。每当像这样拥着她,就像拥有了全世界一样安宁满足。 蓝澈不由一怔。他已经9岁了,对男女之情有些懵懂的概念。他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哥哥都会对自己的妹妹有这样的感觉,隐约觉得自己对澜儿似乎有些不同的地方。蓝澈一时间有些惶惑。他们是亲兄妹……不可以的……手下意识的想要推开怀里的人。 蓝澜感觉到蓝澈的不同,抬头,用她幽蓝的眸不解的望着蓝澈,歪着脑袋问:“哥哥,你怎么了?是澜儿惹你不开心了么?” 蓝澈回过神,看着蓝澜纯净的眸,心中责备自己不该胡思乱想。温柔的松开蓝澜,回答:“怎么会?在哥哥心里,澜儿是最可爱最听话的妹妹了。” 蓝澜弯弯的眼眸中盈满笑意,扯着蓝澈的衣角,问道:“哥,你陪我放纸鸢好不好?”蓝澈笑着,宠溺的用指尖点了点蓝澜的鼻尖:“澜儿难得这么有兴致,哥哥一定奉陪到底啦。”澜儿从小都很安静,对他和爹爹也很亲近,却不依赖。奇怪,明明澜儿很粘他们,但蓝澈就是感觉的到,澜儿的心里,从不依赖他们。她很少有这样闹着出去玩的兴致。 记忆中,自己从五岁开始读书的时候常常让澜儿坐在腿上窝在自己怀里,在无意中发现,澜儿居然一岁的年纪就识字,目光跟着他的书页翻动而动。每次发现他看她,便也用很纯净的目光回望他。澜儿到底从哪里识来的字?三岁起,澜儿更是整日的窝在屋内读书,因着她的身子不好,读的多是医书,家里有罗圣这个在江湖上负有医术盛名的师父在,指点起来倒也方便。前些天澜儿过了五岁生辰便也开始慢慢涉猎其他方面的书籍。澜儿在读书方面显示这样高的天分,爹应该很快会为她请来教书师父吧? 幽蓝的眼眸中倒映出蓝澈温雅的脸庞,变成了月牙状:“哥哥最好了。”无论是21世纪,还是现在,她都不喜欢风筝。在那样的高空,孤孤单单,即使有线牵着,也很容易便迷失方向……可是,以她现在的年纪,不喜欢风筝,不是很奇怪的么?当小孩子果然很麻烦呢。 小小的风筝在院子里慢慢飞了起来。蓝澜仰头眯着眼,静静的望着在飞翔的风筝,没有笑闹着要求把风筝再放的高一些。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五年了,前尘的记忆无从说起,所谓的任务也还远远无望,自己又何尝不是这天地间一个孤单飘渺无根可寻的风筝呢…… 蓝澈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蓝澜,一语不发的放着风筝。澜儿,你大概不知道,此刻的你单薄的随时像要飞走的人……你究竟为什么不开心?你身上似乎又很多秘密,让我永远看不透…… 好一阵子,蓝澜勉强提起情绪,对蓝澈笑道:“哥,我们让这个纸鸢飞走好不好?把我们的烦恼和不开心统统都让纸鸢带走。” 蓝澈笑着点一点头:“好。”澜儿,如果纸鸢能带走你所有的烦恼和不开心,那就好…… 旁边早有伶俐的丫鬟递了剪刀过来。望着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的风筝,蓝澜的眼睛弯弯的:“哥,这下我们每天都会开开心心的了。” 身旁丫鬟禀报:“少爷,小姐,老爷请您们去前厅一趟,有客要见。”蓝澜有些疑惑,是什么客人会是哥哥和自己一起见的呢?当下换了身衣裳,便和蓝澈一起往前厅去。 尚未走到门口,就听到一个人笑道:“朝饶(蓝旭尧的字),你可真是抬举在下了。不过是个太傅的虚名罢了,听说你家幼女可是聪慧异常,三岁便开始研读医书了。烨辉怕是误人子弟哟。” 蓝旭尧回道:“烨辉,你也不必谦虚了。这天下谁人不知当年你参加科举在殿试上那惊世之才?” 蓝澈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蓝澜,小声嘀咕道:“皇甫太傅怎么来了?”几个月前,太子轩辕晟睿10岁生辰刚过,皇上就下旨封皇甫晔为太傅,其子皇甫黎昕与丞相之子蓝澈同为太子伴读。皇甫太傅平日里和蓝旭尧的关系极好,平时也常来丞相府。不过为何这次来如此正式?莫非是……蓝澜思索了一下,低声说道:“既然都不知道,那就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蓝旭尧和皇甫晔相谈正欢,蓝澜脆嫩的声音传来:“父亲。”蓝澈在后面走了进来,认真的行礼:“父亲,师父。”接着又有些惊愕:“黎昕?” 蓝旭尧笑着起身,对蓝澜说道:“澜儿,这位是当朝太傅,皇甫晔,也是爹的知己好友。以后,皇甫太傅也是你的师父了。还不快见过师父?” 蓝澜知道,这是自己这个外表温和,内里狡猾的爹爹怕皇甫太傅反悔,让自己先认了再说。师父么,不认白不认,说不定还会教给自己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呢。当下也不含糊,跪下便拜:“师父。” 皇甫晔哭笑不得,等蓝澜拜完了,对蓝旭尧道:“朝饶,你这分明是赶鸭子上架。偏偏你这女儿又伶俐的很,让在下拒绝不得。” 蓝澜起身,蓝旭尧一脸“做得很好”的奸诈表情,又继续说道:“澜儿,这是烨辉的长子,皇甫黎昕。现在也算你的同门师兄了。” 蓝澜这才注意到屋内还有另外一个人。墨黑的发整齐的束着,白皙而有轮廓的脸上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挺直的鼻,略薄的唇微微勾起,有着魅惑人心的感觉。蓝澜想到了现代广泛作为观赏性树木的凤凰木,还真是养眼的美男子一个,但是和凤凰木一样,都是有毒的。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状,乖巧的笑道:“皇甫哥哥。” 皇甫黎昕亦打量着眼前的小女孩。平凡的勉强称作清秀的脸,却有着一双天下无双的眼睛,幽蓝的如同广阔神秘的大海,此刻弯成新月一般,将所有情绪隐藏的了无踪迹。皇甫黎昕一惊,唇角轻轻勾起。有趣有趣。一个5岁的小女孩竟把自己的情绪隐藏的这么深,恐怕只有太子殿下可以做到吧。难怪平日里澈把这个妹妹宝贝的那么紧。轻轻笑着敲敲她的头:“澜儿妹妹,应该叫黎昕哥哥。”嗯,其实,干脆把“哥哥”那两个字去掉最好。感觉到澈在旁边投来杀人的目光,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蓝澜暗中翻了个白眼,这个家伙,初次见面,叫的那么亲热作什么?澜儿妹妹,黎昕哥哥……恶寒。幸好从两岁那年太上老君的丹药送了过来,自己现在的容貌绝对让人“放心”,不然还真怀疑眼前这个狡诈不差爹爹的家伙会不会有什么更惊人的言论。不过,皇甫黎昕么,貌似很有意思的一个人。她记住了。打定主意将皇甫黎昕刚刚那句话无视掉,对蓝澈安抚的一笑。哥哥一定是担心自己被皇甫黎昕占便宜了。 蓝旭尧与皇甫晔在聊朝野之事,皇甫晔随口问道:“澈儿,昕儿,你们说,这世间为何有如此多纷繁复杂之事?”两个男孩还在思考,蓝澜稚嫩的声音响起:“师父,澜儿有一想,不知对也不对?” 第4章 暧昧 皇甫晔见最先说话的竟是蓝澜,便也来了兴趣,笑问道:“哦?那澜儿说说看,师父便知如何了。” 蓝澜是回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佛经,便说道:“世间万物皆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世间之人,都是悟不透四大皆空,所以才会有争斗之心。然所谓做到真正的四大皆空又是无意义的,能够处相而不住相,对境而不生境,不被表面所困,才能做到真正的超然豁达,不争世俗名利。人人都如此,世间也就没有那么多繁杂之事了。澜儿是随意想来,没有章法,让师父见笑了。” 皇甫晔震惊的看着眼前瘦弱的小女孩。真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顿悟的如此通透。好一个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他笑起来:“罢了,朝饶,一个孩童都比你我看的通透。” 蓝澈有些惶恐的望着蓝澜,喃喃念着她的名:“澜儿……” 蓝澜对他眨眨眼,笑问道:“哥哥,那寺庙里,可有你和父亲大人?”蓝澈有些懵懂的回答:“没有。”蓝澜又问道:“那寺庙里可有东坡肉这样的饭菜?”蓝澈更加不明白的回答:“寺庙之中怎会有肉食?”蓝澜笑了起来,眯起月牙的眼睛:“那不就结了。寺庙里既没有对澜儿好的哥哥和父亲大人,又没有好吃的肉,澜儿怎么会跑到那种地方去受罪?” 蓝澈明白过来,笑着摇摇头,顿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刚才听到澜儿那样的禅语,自己突然害怕万一哪天澜儿遁入空门怎么办。那种巨大的恐惧一下子便抓住了自己的心,他怎么舍得她…… 皇甫晔听到蓝澈和蓝澜之间的对话,又笑道:“澜儿这女娃倒也有趣的紧。朝饶,我是顶喜欢澜儿的,不如定下她做我们黎昕的媳妇吧。”蓝旭尧闻言,有些怅然道:“烨辉,你这个要求我恐怕不能答应……” 皇甫晔惊讶的问:“如何?难不成,澜儿已经许配了人家?又或者,朝饶你想要澜儿今后侍候在太子两侧?”蓝旭尧苦笑着摇摇头,不知如何作答,蓝澜颇有些不开心的声音传来:“父亲才不舍得澜儿进宫呢。一入宫门深似海,父亲想让澜儿去,还要问问澜儿肯不肯呢。只是澜儿是不能许给任何人的。澜儿清楚自己的身子,最多只能撑到20岁……”况且,自己的真实身份应该是个公主,怎么可能嫁给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那不是真的乱伦嘛。虽然前世的自己挺喜欢兄妹恋这种戏码,但是毕竟是有相同的血缘,搞不好会生下什么怪胎出来,还是不要了吧。 在场的人除了蓝旭尧都大吃一惊。蓝旭尧苦笑,自己一直苦心瞒着一双儿女,现在看来,只有儿子毫不知情。只是这小女儿,是何时知道的?她又怎么做到如此淡然呢?蓝澈一把揽过蓝澜的肩,惊慌问道:“澜儿,你说的……不是真的吧?” 不去望向蓝澈充满希冀和伤痛的眼眸,蓝澜轻轻点头:“哥哥,澜儿自己研读了两年医书,又有罗师父在跟前,对自己的身子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以罗师父的能力,倾他毕生之所学,也只能为澜儿续命到20岁。” 蓝澈身子一颤,几乎站立不住:“澜儿,怎么会,怎么会?你……只是体弱罢了……你会好起来的……”爹和罗师父从来都没说过,澜儿如此不幸……可是看爹的神情,澜儿的话是不会错的了。怎么会这样?他还没疼够澜儿呢,澜儿就只剩15年的生命了?刚刚听到皇甫师父说要把澜儿定给黎昕,心中就疼痛无比。自己从小心疼着、呵护着的澜儿,让他看着她嫁给别人……心里好痛……可是,澜儿的身子,这比听到澜儿要许给别人让他更加心痛上千倍、万倍。澜儿,哥哥宁可看到你嫁给别人,看着你幸福快乐的生活,也不要你守着哥哥,只有20年的寿命……这让哥哥还怎么兑现保护你的承诺…… 蓝澜对皇甫晔浅浅一笑:“所以爹爹和澜儿无法承师父的好意了。只是澜儿还想多学些东西,师父你可不要因为澜儿命短,就藏私哦。”皇甫晔感慨万千的点头答应,皇甫黎昕若有所思的看着蓝澜,勾人的桃花眼中闪烁着不知名的光。 在回小院的路上,蓝澜跟在蓝澈身后,边走边拉着他的的衣角,有些讨好的看着他。自从得知自己活不过20岁,他就一直像现在这样皱着眉头抿着嘴,像个小老头一样,哪还有半点平时温雅的影子。有这样一个人完完全全为自己担心,这感觉,这真好呢。不自觉的弯起眼眸,嫩声撒娇:“哥……你就别气澜儿了嘛。澜儿不是故意瞒着哥哥的。澜儿以为爹爹和罗师父都告诉哥哥了呢……” 蓝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蓝澜,眼中满是温柔和伤痛:“澜儿,哥哥怎么舍得生你的气。哥哥是生气自己,不能保护好你……”是,即便真是她做错了事,他也不会舍得去怪她生她的气。况且,这事本来就没有她的错。澜儿,小小的你,在知道自己的命运之后,会不会害怕的想哭?你为什么哭也不找哥哥?哥哥从来都没看过你哭……哥哥也想在你哭泣的时候温柔的哄你……即便你常常哭闹,哥哥也绝不会烦你。澜儿,澜儿……他将瘦小的她揽进怀中,不自觉地越拥越紧。一想都以后某天会失去怀中这个温软的身子,他就惊恐的不能自已。 蓝澜感觉自己呼吸越来越困难,腰都快断了,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哥……你松开点,我出不上气啦。”蓝澈这才松开了些,却依旧将她拥在怀里。良久,才听到他闷闷的声音:“澜儿,你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不是哭了?为什么不找哥哥呢?” 蓝澜明白过来,微微笑着:“哭有什么用?如果澜儿把自己的眼泪流干了能多换几年寿命回来,那澜儿一定会拼命哭的。可是什么都换不来,又为什么哭呢?只是以后澜儿还要多粘着哥哥,怕是未来的嫂嫂见了都要吃醋呢。” 蓝澈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回答:“澜儿不嫁人,哥哥便要一直保护澜儿。”他怎么忘记了,他已经9岁了,再过四五年,便可以娶妻了。可是,他的眼中心中从未住进过澜儿以外的女孩子。他要保护这样特别的澜儿,其他那些女子岂是比得澜儿的。心中又是一惊。他怎么会对澜儿有这种莫名的感情?下意识的有些慌乱的推开蓝澜,提气往自己的房间飞去。 蓝澜站在原地,微微笑着。从没见过这样的蓝澈呢,现在他回过神,肯定为自己的失态觉得不好意思呢。能有这样一个人关心、爱护自己,在这个世界的20年,也不会那么难过了吧? “小姐,皇甫公子又来了!”晨珠有些慌慌张张地跑来。水露掩口而笑:“晨珠,每次见到皇甫公子就这么惊慌失措的,小姐又要笑你见了皇甫公子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晨珠、水露是蓝旭尧几个月前派给蓝澜的,说是小姐过了五岁就该有丫鬟侍候着才像样。蓝澜询问之下得知两人原本一个姓陈、一个姓水,便想出这两个和水有关的名字。蓝家哥哥和她这一辈名字里都是有“水”的。从前的世界里有上善若水、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等等说法,这个世界的人虽然不知这些智语,但想来蓝旭尧也有这些意思吧。 蓝澜窝在一把大的黄梨木椅中,整个人几乎都要埋进去,懒洋洋的翻着手里的书,笑道:“皇甫公子来宰相府的次数还少么?这么有趣个人,晨珠何必怕他?”耳边蓦地响起皇甫黎昕有些委屈的声音:“在小澜澜眼里,黎昕哥哥就只是个有趣的人么?”几个月下来,蓝澜早就对他的肉麻习惯无视了。前世自己的脸皮也早就练就成了铜墙铁壁厚的,想这点程度就把她雷倒,皇甫黎昕,你还差得很远呢! 合上书,蓝澜似笑非笑的瞥皇甫黎昕一眼,用比他更委屈的声音说道:“皇甫哥哥,你吓死澜儿啦!要不是皇甫哥哥你有趣得紧,刚才这一吓,澜儿也不轻饶皇甫哥哥呢。”故意顿了顿,看到皇甫黎昕有松口气的表情,又接着说道:“看在皇甫哥哥这么有趣的份上,澜儿就小小的惩罚一下吧!”小样,跟我斗,看我不把你绕进去! 看着蓝澜带着恶作剧笑意却又偏偏委屈十足的眼神,皇甫黎昕不禁一抖,陪笑问道:“小澜澜,你想怎样?”每次和这丫头斗,都是自己落败。好多次他都要怀疑自己当初看错了,这还是那个坚韧、豁达的蓝澜吗?还是,根本就是自己开发了蓝澜身上的恶魔因子? 蓝澜转了转眼睛,笑道:“既然皇甫哥哥这么喜欢来澜儿这里,澜儿就偏不让皇甫哥哥来。罚你三天不准来。要是三天之内皇甫哥哥有一次出现在澜儿的视线范围之内,就追加一天不许来,如何?”这个总喜欢扰人清净的家伙,虽然你很俊吧,但几乎每天都能看到这双桃花眼也是会烦的。就算这个朝代民风开放,但闺中小姐可以如此频繁的接见外客,爹作为朝廷大员,也会有舆论压力的。况且自己都明说了谁也不能嫁,他还来得这么勤,大概纯粹是每天活得无聊来找她耍嘴皮子玩的。记得前世古代唐朝著名宰相房玄龄的长子房遗直就说,天下两件难事,一是陪太子读书,二是做公主驸马。虽然自己一直在宰相府中,但对太子也略有耳闻。听闻太子殿下生性冷漠,对所有的人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就连对皇上和皇后也是一样。跟在这样的太子身边,即便是哥哥和皇甫黎昕从未说起过,她也知道,该有怎样的辛苦。 皇甫黎昕垮下脸,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蓝澜:“小澜澜,你忍心三天都看不到我么?”蓝澜复又摊开书,看都不看他一眼,用鼻子“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下,皇甫黎昕的声音似乎瞬间轻快起来:“既然这么久都看不到小澜澜,那我是不是该索要点补偿什么的?” “呃?”蓝澜有些反应不过来,惊讶的抬头看向皇甫黎昕,不承想一个柔软的东西快速印在自己额头,接着就看到皇甫黎昕得逞的笑容:“那么,小澜澜,三天以后见咯!”声音还在空气中飘荡,皇甫黎昕已经不见了人影。这个家伙!蓝澜气愤的站起来大喊:“皇甫黎昕,你这个登徒子!再追加七天!”明天便是十五月圆了,自己毒发的日子。几个月来,自己想方设法不想让皇甫黎昕见到自己毒发的样子。如此脆弱的自己,不想让家人以外的任何人看到。 垂下眼,刚要坐下,蓝澈生气的声音响起:“澜儿!”蓝澜弯起眼睛笑:“哥!”还没来得及反应,额头上刚被皇甫黎昕吻过的地方便覆上了手帕。抬头偷偷用余光瞄向俊脸有些发黑的蓝澈,蓝澜拉住他的手:“哥……没关系啦,澜儿都没有生气,哥哥生什么气呢?” 蓝澈不语,只是用力的擦着蓝澜的额头。笨澜儿,就是因为你不生气,所以哥哥才生气啊……看着你故作气愤但却洋溢着笑意的脸,哥哥不仅生气,还很失落……如此有朝气的澜儿,不再仅仅是微笑着的澜儿,看起来比平时真实的澜儿,不是在哥的面前展现,而是在黎昕面前。或许你的年纪还小,还不懂得,再过几年,你,是不是,就会爱上黎昕?直到蓝澜痛呼出声:“哥,澜儿很痛诶!”他才惊觉他已经把澜儿的额头擦得通红。有些愧疚摸上去,问道:“是哥哥没有保护好澜儿。还痛么?” 原来是因为这个生气啊。他保护自己的誓言似乎还回响在耳边。蓝澜摇摇头,笑道:“下次澜儿会小心的,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哥,你就别生气了嘛,你保护澜儿保护得很好啊。” 蓝澈凝望着还有些红的地方,手指小心的抚过。好想……也吻上去,让澜儿的身上只能留下除檀香外自己的气息。不,不对,自己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呢?蓝澈蓦地收回手,淡淡道:“既然没事了,那哥就先回去了。” 蓝澜觉察到他的冷淡,以为他还在自责没有保护好自己,觉得他需要时间冷静一下,便点点头:“嗯。” 第5章 恶魔 好痛……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扎进针一样,刺痛的让蓝澜蜷缩起身子。每个月都会经历一次这样的疼痛,而且随着年岁的增长,痛感越来越明显,时间也越来越长。下意识的想要咬紧自己的唇,蓦地又松开。记得上个月她也是这样痛得咬紧自己的唇,蓝澈心疼她,竟硬是把他的手指塞到自己的口中,后果自然是他的手指血迹斑斑。蓝澜也只能调侃着:“哥,你把我当吸血鬼么?你的血,一点也不好喝。”蓝澈只是温柔的笑,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手指。 绝对,绝对不能重蹈上次的覆辙!好在已经早早让晨珠、水露帮忙备下了棉布垫,只是现在她已经没有力气从枕头下面拿出了。双手攥紧被子,努力咽下已经到嘴边的呻吟,蓝澜重新微笑起来。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有多痛。至死,也不能让他们知道。 晨珠、水露知晓今日是小姐发病的日子,不敢怠慢,两人从夜半起便轮流到蓝澜房里照看。只因蓝澜执意不让她们在房中守夜。晨珠推门而进,发现小姐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眉头也皱的紧紧的,冷汗不断从苍白的脸颊滑落,显然是旧病复发了。晨珠急得连忙对着外面喊:“水露,快去请罗师父来,小姐,小姐发病了!” 水露一听,不敢怠慢,连忙去请了罗圣过来。罗圣匆匆赶来的同时不由皱眉。按理来说,以小姐现在的年岁,不该发作这么早。随着她年岁的增长,毒性深入机理各部,发病时间才会延长,并且会愈加疼痛难忍。可是这几月给小姐疗毒的经验告诉他,小姐的毒性发作似乎加快了步伐。照这样下去,小姐恐怕连十五岁及笄都等不到了吧…… 轩辕晟睿觉得今天的蓝澈格外走神。似乎每个月的这一天,蓝澈的心都不在学堂上。奇怪的是,现在就连皇甫黎昕也跟着心不在焉。这两个人是怎么了?轩辕晟睿心中奇怪,面上却不露丝毫,咳了几声示意两人回魂。皇甫黎昕先回过神,意识到不妥,悄悄在下面捏了一把蓝澈,蓝澈飘忽的眼神才慢慢收了回来 散学之后,轩辕晟睿颇有些严厉的问:“蓝澈,皇甫黎昕,你们两个今天怎么了?”不是他真的想问。换做是别人,管你是什么原因,走神就先受罚。不过考虑到蓝丞相和皇甫太傅两人现在正受父皇的重用,而且蓝澈二人平日里的学习聪颖,为人也算正直,日后在朝中很有可能成为自己倚仗的对象,还是先笼络一下比较好。 蓝澈所有的苦闷都化作唇边一抹温柔无奈的笑容:“回太子殿下,今日是舍妹旧病复发的日子。臣很是担忧,故而有些失神,还望太子殿下见谅。” 轩辕晟睿挑眉。妹妹么?似乎没少听眼前这两人谈起过那个叫蓝澜的女孩子。看得出,蓝澈和他妹妹的感情很是深厚。有的时候,他对这种感情,真是又羡慕又嫉妒。皇宫内,身为太子,他早就在成长的十年中磨掉了并不多的亲情。特别是,自己的母后。那个女人,不配成为这个国家的皇后,不配成为自己的母后,更不配成为这个国家未来的太后。轩辕晟睿眼底快速划过一丝狠戾,瞬间便隐藏得极好。他又转向皇甫黎昕,等着他开口。 皇甫黎昕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苦涩,唇角却勾起妖娆的弧度:“臣,在随着澈一起担心那个人。”只是,自己连担心的资格也被抹杀了。这才是他觉得苦涩的真正原因。几个月以来,蓝澜都在变着法的不想让他看到她毒发的样子,他心知肚明。 轩辕晟睿眯眼,心中的杀意一闪而过。蓝澜么?这个小女孩有可能成为眼前这两个人的羁绊。他可不想自己未来重要的臣子们身上有如此致命的弱点。脸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轩辕晟睿转身离开。 蓝澈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冲回丞相府。不知澜儿现在怎么样了。一想到她每次冷汗直流,脸色苍白的对着他和父亲微笑着,他的心就有种说不上来的痛楚。直奔澜儿的房间,到房门前却突然不敢进去。他害怕,怕看到澜儿一如往常弯如天上新月的眼眸。不自觉捏紧拳,身后传来水露略有些惊诧的声音:“少爷?”蓝澈回神,推门而入,满室挡不住的兰香扑鼻而来。蓝澈一惊。罗师父说过,兰香愈是浓重,就说明澜儿的情况愈是不好。他慌忙将目光投向床幔。 意外的是,他看到的竟是满脸汗水昏睡在床上的澜儿。即便是在昏睡中,她的眉也紧蹙着,不曾松开。蓝澈有些惊讶的问道:“罗师父,这是……怎么回事?”罗圣拧眉答道:“小姐此次毒发极是凶险,倘若一直清醒,那种痛楚即便是成人也受不了,老夫便只好封了小姐风池穴,使小姐陷入深度昏睡状态,不至受太多的苦楚。只是现在单靠针灸已经无法为小姐疗毒,恐怕还得配以药浴才行。只是这每月所需大量珍贵药材,甚是为难。如此下去,小姐恐怕连十五岁都不到便要香消玉殒了!” 蓝澈大吃一惊:“十五岁?!”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澜儿,你在受着这样的苦,哥哥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哥哥保护不了你…… 屋外响起自己侍卫山清的声音:“少爷,有一个自称是江湖郎中的人求见,说是他能为小姐续命。”蓝澈快速思考了一下,罗圣师父是二十年前江湖上最有名的神医,连他都回天乏术,现今江湖上也不曾听说有医术超越罗师父的。不过死马当作活马医,还是去见见比较好。思及此,他便对罗圣道:“罗师父,我且去会会这人,这里就交给您了。”罗圣微微颔首,蓝澈随即奔出房间。 到了前院,却见站着一位年轻男子。这男子不过二十岁上下,瘦削高挑的身材,狭长的淡琥珀色眼眸闪着兴味的目光,挺立的鼻子下薄唇带着温文有礼的弧度,夹带了几分邪魅。只是看其人,绝对是一个可以迷倒万千少女的俊美男子。见到蓝澈,稍稍后退了一小步,然后略躬身:“蓝少爷。”和平时蓝澈所见过的谄媚和卑躬屈膝不同,眼前这个人,只是单纯为行礼而行礼而已。 蓝澈淡淡扫过对方,问道:“你凭什么就能夸口说你能为舍妹续命?” 来人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变,答道:“凭在下的能力!” 蓝澈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笑道:“那就还请这位高人移步前往舍妹的房间,一看究竟。”对方也同样笑道:“蓝少爷是不相信在下的能力么?在下只是路过便已知晓,令妹是中了月夜奇毒,此次毒发情况不容蓝少爷您质疑在下的能力吧?” 蓝澈顿了顿,道:“那便请吧。”不是他不相信眼前这人。只是,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让他不得不防。 蓝澜迷蒙中觉得原本在四肢百骸中针扎入骨髓般的痛楚和冷意慢慢减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暖洋洋舒服的感觉,如同冬日里最温暖的阳光般舒适。她慢慢睁开眼,看到一个陌生的美男子,带着兴味的笑容看着她,低声道:“醒了?”蓝澜只一眼便知道,那笑容是礼节性的,根本未达到眼底。她也弯起月牙般的眼眸,笑着轻轻点头。刚才那种暖洋洋的感觉,应该就是眼前这个人给予的吧?不知道,他救自己的条件又是什么? 那人看见蓝澜的笑容,不由低低笑道:“不愧是兰花仙子,果然有一个透澈漂亮的灵魂。也不枉我这一趟了。” 蓝澜笑容未变,目光却警惕的审视着眼前的男子。他是如何得知自己身份的?偏自己的身体又是这副模样,此刻屋内除了他又没有旁人。恐怕是他借口给自己治疗而支开了所有人。那么即便是这个男人想要做什么,自己也是无能为力的吧?还不如乖乖配合来得划算些。于是蓝澜笑问道:“那么,你想要什么?不会是我这个透澈漂亮的灵魂吧?” 那人一怔,又笑开了:“居然连这个都被你看透了。不错,正是因为你漂亮的灵魂,我才想要救你。不仅如此,还会帮你完成天庭给你的任务。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在你二十岁死后,你的灵魂成为我最高的晚餐。你,肯与我做这个交易么?” 蓝澜不由低咒一声。该死,自己这是什么命格啊?先是有神仙莫名其妙把自己的灵魂招回到这个不知名的时空,后来又是魔鬼来想要吃掉自己的灵魂。这算哪门子事?难道是魔鬼要和天庭抢夺神仙的灵魂?简直莫名其妙! 烦恼的费力抬手揉揉额头,蓝澜问道:“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就该知道,我在完成任务之后是要回天庭的。你难道要和天庭作对么?又或者是——你就如此笃定我会答应你的这个交易?” 对方闻言笑开了,笑容灿烂妖娆而又冰冷致命:“敢来这里找到你,我就不会害怕天庭那帮老家伙。至于交易么,你都在这里空耗了五年,事情没有任何进展,又摊上了这样一副身体,你确信你能够顺利完成任务回到天庭?我不妨告诉你,倘若你的任务没有完成,三界将都不会容下你的灵魂,你将魂飞魄散,就此消失。我是不会同意这么美的灵魂这样随便消失的。不妨给我做一顿美餐,不是更好么?”顿了顿,又说道:“人类啊,一旦堕入绝望的深渊,即便是有一根虚妄的丝线,也会毫不迟疑的牢牢抓住。只要是人,都会这样。即便你曾经是仙,成为人类,也不会逃脱这样的命运,不是么?” 望着对方有些讥嘲的笑容,蓝澜又渐渐笑开了:“不错。利用这一点来欺骗人类的,不正是你们这些魔鬼么?不过,倘若你在我剩下的十五年间能陪在我身边,帮我完成我的任务,尽全力来服侍我,辅佐我,成为我忠心的仆人,我倒可以考虑答应你的交易。”他说的是事实。的确,自己已经在这个世界白白耗去了五年的时间而一无所成,光是被这副身体拖累她就已经几乎快要精疲力竭。而且照她今天这样的疼法,这两年读医书的经验告诉她,自己剩下的时间说不定连十年都不够了。有魔鬼在身边,为她续命至二十岁是肯定没问题的。至于魂飞魄散么,她从来没有在乎过。倘若真如当初太上老君告诉自己的那样,在天庭她寂寞而无聊,还不如这一世的精彩来得有趣的多。灵魂回归天庭还是交给这个魔鬼,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分别。 那人怔了怔,笑道:“仙子倒是挺会利用魔鬼的能力的。”他起身,跪在床边,亲吻着蓝澜的手背:“那么,我的主人,请您下命令定下彼此之间的契约吧。您的仆人将发誓,在您有限的生命里忠心耿耿的陪伴您,直到您生命的尽头。哪怕是世界毁灭,也不会改变。魔鬼可不会像人类那样撒谎的。只是之后您那美丽的灵魂就将独属于您的仆人。” 蓝澜唇角也勾起讥刺的笑容:“很好。戴上项圈的家犬看起来比没有节操的野狗好上很多呢。只可惜,我一向都讨厌狗。那么,赶快定下契约吧。” 第6章 秘密 蓝澈一直都守候在蓝澜小院前。那个神秘的人在进入房间后立刻把所有人都赶出小院,说是他疗毒是要不能让任何人靠近。他本想反对,却看到罗师父看向那人审视却略带古怪的目光,只得悻悻等在这里。无力感再次笼罩着他。直到听到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他才立刻想也不想的冲进院子,看到澜儿窝在那个人的怀中,似乎很是随意自在。 看到蓝澈冲过来,蓝澜微微笑起来:“哥,我没事了。”任由抱着她的人将她轻柔的放在院中的黄梨木椅上为她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对着所有闻声赶来这院子里的人微笑着宣布道:“今天起,这个人就将是我的贴身仆人,负责打理我的一切。我给他的名字是——汣。” 汣单膝跪下,微微笑着:“能得到主人的垂青,是汣的荣幸。”晨珠、水露顿时有些惊愕:“小姐,您不要我们了么?” 蓝澜安抚性的笑笑:“晨珠,水露,我又没说不要你们。你们还是我的好丫头。除了更衣和侍候我沐浴之外,其他的事都交给汣好了。” 蓝澈更是怔在原地。澜儿和这个叫汣的家伙单独在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澜儿会突然让汣成为她的贴身仆人?为何澜儿会给这个初次见面的人这么高的信任?以他对澜儿的了解,澜儿对所有陌生人都是不信任和防备的。难道就是因为他减轻了澜儿的痛苦?是,澜儿是看起来气色比以往毒发之后都要好,但这根本不会是理由。究竟是什么,澜儿? 蓝澜将蓝澈复杂的神情和疑问全都收入眼中,眯眼笑了起来:“哥,你若信澜儿,就什么都不要问了。相信父亲也不会问太多的。” “谁说我不会问太多?”蓝旭尧的声音传了过来,带了几分不满。今天下朝之后被皇上留下商量了很久的事情,偏他心中惦记澜儿惦记的紧,又不好明说。若皇上追问起来,澜儿这月夜是被谁下的,这就不好交代了。倘若说自己已经处理掉那个下毒之人,那皇上一定会警惕自己的能力范围了。有胆给丞相之女下毒的人,自己居然能在皇上不知情的情况下料理掉,说明自己有着隐藏很深的所有皇家都会惧怕的势力,那他和皇上之间本来因为冰蝶就已脆弱的关系会雪上加霜。倘若说还未知或者没能处理掉那个下毒之人,那皇上说不定还会借口保护自己而明里暗里往府里加派暗卫,这亦不是他想要的。五年之前冒着被诛灭九族的危险救下的澜儿说不定会因此而曝光。只是,他没有想到,只是晚回这么一阵,澜儿身边就忽然冒出这么一个贴身仆人来,真是蹊跷。 蓝旭尧的目光停留在汣的身上。对方狭长的淡琥珀色眸子里面对自己刻意释放的压力丝毫没有害怕的神色,只是脸上一直保持着完美的笑容。蓝旭尧神色一敛。这个人,绝对不是那么好相与的!澜儿想必也是知道的。不过,他也相信,这绝不会是澜儿要求他作为贴身仆人的原因。更何况——这个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会那么轻易就答应做别人仆人的人。澜儿,又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 目光转回到澜儿身上,澜儿和往常一样,眼睛弯成天上的新月,把所有的情绪都很好的用笑容掩藏起来。蓝旭尧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澜儿从小便是这个样子,每次情绪有变化的时候,都会笑着把情绪很好的掩盖起来。如果不是身为她的父亲,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个小小的孩子心里背负了那么多。罢了,看样子从澜儿的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了。澜儿是个极有分寸的孩子,但愿她知道,有这么多人为她担心吧。 极为复杂的看了一眼院中的主仆后,蓝旭尧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蓝澜裹得像个棉球一样,躲在蓝澈的怀中,在丞相府的花园中赏雪。已经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第五个寒冬了。蓝澜不由在心中感叹时光易逝,抱着她的蓝澈并没有专心看景,而是时不时的帮怀中的蓝澜拉拉身上的披风,生怕她冻着。蓝澜侧头,对着他笑:“哥,已经给你裹成这个样子了,你还不放心么?”蓝澈用有些责怪却无奈的语气说:“澜儿,这雪景去年你又不是没看过,怎么还要出来?”蓝澜笑笑:“哥,这雪景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呢。比如,冬阴密雪,冬阴霰雪,朔风飘雪等等。倘若在山野间,这可看的雪景就更多了。像这山涧小雪,迵(dong)溪远雪,雪后山家,雪中渔舍,舣(yi)舟沽酒,踏雪远沽,雪溪平远,绝涧雪松,松轩醉雪,哪个不是自然的美景?” 蓝澈诧异的看向蓝澜,半响没有接话。澜儿不过还不到六岁光景,这些话,她是从哪儿看来的?他在这之前从来没听说过。 身后又是皇甫黎昕的声音:“小澜澜,你从哪儿看到的这些话?” 蓝澜怔了怔。这是前世北宋有一个著名山水画家郭熙写的一本书《林泉高致》里面总结的冬日图景。大学的时候对中国古代的琴棋书画比较感兴趣,也算是消磨大学时光而看的。这次无意中说出来,要她怎么解释? 在一旁沉默的汣忽然笑起来:“这想必是主人还带有前世的某些记忆随口而出的吧?” 蓝澈和皇甫黎昕已经对于汣的话习惯性无视了。蓝澜却也跟着笑起来:“是啊。有些事,即便是轮回千年,也会记得的。”顿了顿,她笑着望向汣:“你呢?你恐怕都不会记得那些了吧?又或者是——这些对你来说没有意义的事,你是不屑于记的吧?” 汣挑眉,并不介意蓝澜那带着挑衅的话语,依旧一脸完美的笑容:“我的主人,我会记得跟你有关的所有的事的。这个你放心好了。”大半年的相处下来,他看得出来这个看起来总是笑得一脸温柔无害的主人其实很冷血、很毒舌、很有魄力呢。偶尔有些伤感,但是伤感过后是更加的坚韧和强悍。这样的女孩子比天庭上任何一个神仙都来得有趣的多。这么有趣的人,他怎么可能忘记呢。一定是极其美味的灵魂吧?汣一边想着一边诡异的舔舔唇角。 光是看这个家伙的表情动作都知道他又在想自己的灵魂了。也是,美食当前,谁都会是这个表情。蓝澜不在意的瞥他一眼:“哦?能被你记得,那还真是我的荣幸呢。” 汣笑起来:“主人,您可别忘了,我是不会撒谎的。” 蓝澜不置可否的说道:“但愿如此。汣,谁都可以背叛我,只有你不能!绝对不能!”魔鬼的能力可不同于常人,被背叛的话太不好玩了。所以还是先给这个笑得诡异的家伙一点警告好了。 汣闻言优雅的行礼:“遵命,我的主人!” 蓝澈没有说话,抱着蓝澜的手又紧了紧。每次澜儿和汣说话的时候,他都莫名的觉得插不进话。而且,似乎,澜儿和汣之间,有一种他无法探知的秘密——亦或者是,一种任何人都无法比拟和替代的——默契! 皇甫黎昕也笑了起来:“小澜澜,真是可爱呢。”没有问为什么澜儿会说那句,谁都可以背叛,只有汣不可以的话。因为,他了解,即便是问了,澜儿也是不会回答的。汣么,他也不会指望会从这个男人的嘴里问出什么有价值的答案来。澜儿啊,是他所见过的女孩子里最特别的一个。虽然还不满六岁,但他可以说,他从来没有看透过这个小女孩。看着蓝澈怀中安静凝视雪景的女孩,皇甫黎昕漂亮的桃花眼眯了起来。澜儿,你究竟隐瞒了什么? 第7章 蓝漠 要问这个时代最快的是什么,蓝澜一定毫不犹豫的回答,时光!赏雪景的情景仿佛还在昨天,转眼已经过了春节了。虽然外面还是春寒料峭的样子,但毕竟已经是春天了。眼前响起汣的声音:“主人,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蓝澜满意的抬头:“这么快,不愧是你呢,汣。”汣闻言,优雅的略一躬身:“得到主人的夸奖,是汣的荣幸。”虽然不是所熟悉的那个时空,但封建时代的王朝都有其共通的特性,即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商业相比之下怎么也是上不得台面的生意。不过,要说来钱最快的工作,还是非经商莫属。自然,为了自己的任务能够顺利完成,在商业上进行一番布置也是必须而为之的。不过自己上辈子就和经商无缘,一家知识分子不说,大学念的是悠哉的新闻系,比中文系的人还清闲。而且一说到和数学、金融之类的打交道,她就头痛不已。呃,有些事不是换个身体换个年纪就能轻松解决的。幸好有汣的帮忙,大半年下来,自己的经营已经初具规模了。当然,作为一个不满六岁的小女孩,很多事情是不便自己亲自出手的。多数情况下都是汣来做的。总得来说,这个恶魔还是做得相当不错的。果然,恶魔都是有所谓的美学的嘛? 蓝澜丢下手中的笔,丝毫没有淑女形象的伸个懒腰,说道:“今天天气不错,许久都没有出去过了。工作也暂时告一段落了,汣,我们出去逛逛吧。”真是累啊。自从上次无意中跟蓝澈他们说起了《林泉高致》,蓝澜便兴起了画画的念头。只是,这中国画果然不是那么好学的。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还是被中国画所需要的那种严格的笔法、用墨的浅深浓淡给搞的头痛不已。果然,懒如自己真没有什么当万能女主的潜质。 刚让晨珠、水露为自己换好一身适宜出行的衣服,蓝澈就进了来。看到蓝澜的样子,蓝澈又露出惯有的温柔的微笑:“澜儿,想出去么?” 蓝澜点点头:“嗯。已经太久闷在家里了。今天天气看上去不错呢。”汣在一旁微笑着补充:“主人这样长久的呆在房间里,对身体也没什么好处。” 蓝澈默了默。确实,澜儿和京城其他未出阁的闺秀们相比,真的是可以称得上是足不出户了。长了几乎六岁,澜儿出丞相府的次数用手指都可以数得清。虽然父亲和自己都很宠爱澜儿,皇甫黎昕也时不时的来凑个热闹,但澜儿脸上那完美的笑容从来没有改变过。他知道,澜儿一直,都很寂寞呢。关于这一点,谁都没有办法改变。似乎,连一直在澜儿身边的汣,都没有让澜儿改变过。 轻柔的一声喟叹逸出,蓝澈温柔的揉了揉蓝澜的秀发:“那么,哥哥陪澜儿出去走走,好不好?” 蓝澜的心不由得一紧。又是这样,蓝澈又用这样温柔的几乎溺死人的目光看着她。就连语气也是温柔的近乎恳求。每当这个时候,自己都会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当然,汣也把她的伪装看了个清楚,不过汣和蓝澈根本就不是一样的。在她的心中,蓝澈和父亲,都是家人一样温暖的存在呢。他们,都把最美好最温暖的爱给了她。这样的温暖,是她在前世都不曾感受过的,几乎让她承受不住的感觉。 缓慢地,蓝澜的唇角绽放了一个温暖的笑容。和平时为了掩饰感情而笑不同,这次,她的笑容温暖而真挚,带了点点柔情:“当然——好了。”这样温柔的蓝澈,让她不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望着蓝澜唇角的笑容,蓝澈的心奇异的放松下来。这样对着他笑的澜儿,似乎放下了全身所有的戒备,对他有着全身心的信任。他,绝对不会辜负澜儿的信任,哪怕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换! 一旁站着的汣,神情有些恍惚。有多久没有看到这么纯粹的笑容了?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记忆中,不知情的人对着自己是惊艳的傻笑,知道自己身份的人脸上只有那绝望而扭曲的面孔。自己带领的那些小鬼们,有的只是对自己的绝对敬畏,天庭的那些神仙只是轻蔑和有一丝的恐惧。毕竟,自己的实力可是比那些所谓的神仙,要强得多了。从蓝澜知道自己身份的那一刻起,这个女孩子便在一直一直的微笑。只是这些笑容有时是讽刺,有时是赞赏,有时是意味深长,有时是算计,有时是……掩饰。见多了,他也习惯了。只是这样纯粹、完全信任的笑容,他,从来没有得到过。脑海中突然涌上一个奇怪的想法,这样充满信任的笑容,他,突然也很想拥有呢。第一次,魔鬼除了对这个灵魂感兴趣之外,也对这个女孩有了一定的兴趣。 一行三人,走在街上,居然引起了整条街的注目。这也难怪。汣那样魅人的容貌配上完美绝伦的笑容,是个人都会被诱惑。要不是自己清楚他的本性,大概都会被迷惑了。自家哥哥虽然年纪还小,但初显俊美的脸也很是吸引人的目光。特别是被这两个人温柔围绕的自己,那么普通的样貌,不被议论才怪。八卦不论古今任何时空,都是永恒的主题呢。不过,无所谓。嘴长在别人身上,又不可能一一去堵住他们的嘴,不让他们说话吧?随便他们说什么好了,就是说得再恶毒,都不会少块肉的。她可不会相信什么所谓的诅咒。即便真的有,有汣这个真正的魔鬼在,会让某些人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噩梦的。 不在意的笑笑,蓝澜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丝毫没有影响逛街的兴致。身旁的蓝澈尽量帮她挡一些意味不明的目光,她也都知道。这个男孩子,一直都像当初的誓言那样,在细致的保护着自己呢。汣看着前面毫不在意的女孩,淡琥珀色的狭长眼眸中闪着异常兴味的目光。 逛了半晌,还真有些累了。这个身体果然是个麻烦。看出蓝澜的疲倦,蓝澈微笑着询问:“澜儿,累了么?要回去么?” 蓝澜摇摇头:“暂时还不想回去。难得出来一次……”看到前面不远处的一个酒楼,她仰头问道:“哥,我们去前面那家酒楼吃点东西好么?”不仅身体羸弱,而且身高似乎也矮了点,导致她不论是面对蓝旭尧还是汣,甚至是蓝澈和皇甫黎昕,她都得仰头说话。前世的自己,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彪悍的身材,但总归是健健康康,连感冒都会很快康复的好身体呢。 这样偶尔真正对着他撒娇的澜儿,真是不多见呢。虽然平时她也很喜欢这样拉长了尾音叫自己哥哥,扑到自己怀中撒娇,但很少让他有这样心中满满的感觉。蓝澈的唇角不由自主的上翘:“好。” 刚走到酒楼附近,蓝澜就看到酒楼对面那个跪在地上戴着神秘面具的小男孩。因为看不到脸,只能从身材上猜测,是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卖身葬父么?果然哪个时代都不缺这样的戏码。蓝澜淡淡的瞥了一眼,率先抬步走进了酒楼。 蓝澈看到蓝澜看到这样的场面竟没什么大反应,有些奇怪地问道:“澜儿,你看到那个小男孩,不同情么?”一般的深闺女孩,看到这样的小男孩,不都是同情心大起么?即便不是同情,对于这样的场景多少会有些好奇的吧?毕竟,澜儿没怎么出过几次丞相府呢。 蓝澜弯起眼睛,差点就笑出了声。同情?这样的感情,上辈子她就没有了。无论是秦月还是蓝澜,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和怜悯这样的感情。她不要,同样,也没有这种多余的感情去施舍给别人! 在小二的带领下上楼,挑了一个座位,她不紧不慢的坐了下来,对蓝澈说道:“哥,你觉得,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是卖身葬父的么?我救得了他一个,救得了全天下这样的人么?咱们府上又不是施斋场所,我可没有闲心收留这些人。与其发这种无聊的善心,还不如让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还有父亲他们这些人想想办法,怎么样让这个国家强盛到不会出现卖身葬父这种人来得更实际。”身后的汣听着蓝澜的话,起先是略有些震惊,但唇角逐渐勾起一个满意的弧度。不愧是——他选中的灵魂呢! 蓝澈怔住了。没想到,澜儿竟有如此冷静,几乎可以说是冷血的一面。旁边传来一个熟悉而冷漠的声音:“澈,这是你的妹妹么?”蓝澈转头,居然看到了太子殿下。刚想行礼,看到太子殿下穿的是便装,才微微颔首:“是我的妹妹。” 轩辕晟睿满意的点点头。蓝澈果然很有敏锐性呢。看到便装的自己,便省去了平日里恭谨的称呼。而且,也很有分寸的没有多问自己出来做什么。就是喜欢这样懂分寸,知进退的人。说实话,和平时相比,轩辕晟睿还是更喜欢这样比较面对面交流的感觉。不过,蓝澈的妹妹么,就是那个蓝澜了吧?想不到,这平凡的外表下,还有那样一颗成熟冷静的心。是个人物,难怪蓝澈和皇甫黎昕对她的态度都很特别了。轩辕晟睿看到蓝澜混合了天空的清澈和大海神秘的幽蓝色眼眸,不由一怔。有这样一双无双眼睛的主人…… 蓝澜也在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孩。显然正在往少年的年纪过渡,但是一双剑眉下是冷若冰霜的栗色眼眸,薄唇微挑,王者的气度自然流露。如此俊美,如此冰冷,再看哥哥对他有些奇怪的态度,这个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冰山太子,轩辕晟睿了吧? 忽然有人打破了诡异的沉默。“哎呀呀,小澜澜,小小年纪,不要这么冷漠啦。”这个声音……蓝澜向轩辕晟睿的身后看去。果然,皇甫黎昕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太子身后冒了出来,用扇子挡住了他忍不住上翘的嘴角。 蓝澜不在意地挑眉。冷漠么?她并不否认这样的评价。倒是皇甫黎昕这个家伙,还是这么爱看戏,在太子面前都不收敛。看来轩辕晟睿也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冰山的彻底嘛。可是,遇到皇甫黎昕这么有趣的人,不调戏一下不是她的本性呢!太子又如何?她还没把这样的职权放在眼里。她也开口,模仿着皇甫黎昕的语气:“哎呀呀,这不是皇甫哥哥么?你刚刚在哪里嘛?突然出现又突然不见,人家还以为皇甫哥哥会法术呢。”边说边掏出怀中的手绢挡住大半个脸,才能挡住自己幸灾乐祸的笑容。 扮猪吃老虎的小丫头。这是在场其他四位男士一致得出的结论。这么大胆的讽刺皇甫黎昕没有存在感,还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皇甫黎昕表面上仍旧笑眯眯丝毫不在意,其实心里已经在腹诽这个丫头了。似乎更加牙尖嘴利了。 不去看四人各异的反应,蓝澜招呼小二过来开始点菜。现在既然轩辕晟睿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她也实在懒得揭穿,也就不会去推让太子去点菜。况且,宫里的御膳房,什么美食没有?这小小的一间酒楼,哪里是比得宫里的。但出乎意料的是,轩辕晟睿和皇甫黎昕也和他们坐在了一起。汣依旧是站在她的身后用莫名的目光审视着她,她也懒得管。啧啧,四人正好能打一桌麻将了,不过前世的自己对这种消磨时间的游戏没什么兴趣。 喝着有些索然无味的茶水,蓝澜往楼下瞟去,刚好可以看到那个卖身葬父的小男孩。人来人往中,似乎不存在一般倔强地跪在地上,即便是初春的土地跪得让他的身子一直不停的瑟瑟发抖着,他也依旧挺直着身子。有趣的小家伙。蓝澜扯出了一个兴味的笑容。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曾经是天上的仙子,大概灵魂也不会比这个小男孩更吸引魔鬼的注意。 身后的汣似乎是觉察到了她的目光飘向外面,又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俯身在她身边低声道:“我的主人,放心好了,世上再没有什么灵魂比您的更美味的了。倘若吃到您那高贵的灵魂,我一定都不会对其他灵魂产生兴趣了呢。”蓝澜看他一眼,微微笑起来:“哦?那样最好不过了。加了项圈也不过是只狗而已,见到更美味的肉骨头,会舍弃现在这块也说不定呢。哦,不,我忘记了,狗也是很贪心的呢,说不定,会两块都想据为己有呢。” 汣的脸上是永恒不变的完美笑容:“怎么会呢,我的主人?既然你我定下契约,即便是我死,也会坚决履行对主人的承诺的。我说过,我是不会说谎的。”又是这样讽刺挑衅的笑。我的主人,你,什么时候能给予你的仆人一个温暖信任的微笑? 蓝澜笑道:“哎呀,这真是我的不是了。竟然忘记了你有追求完美的恶魔原则呢。那就一切拜托你了,我的——仆人。” 这样的主人,明明厌恶到极点,却还是笑着去挑衅,还真有气死人的本事呢。可惜,他是魔鬼,从来都不会在意这样的事情。不在意么?不在意吧。汣执起主人的左手,在手背上轻轻一吻:“这是自然,我的主人。从我的身体到我的心,我的灵魂,都是属于主人的。” 蓝澜冷笑。魔鬼的心和灵魂么?她还真的,没兴趣呢。 旁边的三人只听到汣最后的那句“从我的身体到我的心,我的灵魂,都是属于主人的”,有些诧异地看过来。不知道蓝澜刚才和这个奇怪的男人到底说了什么?就连太子也对这两人之间的态度感觉奇怪。 “菜来咯!”小二洪亮的声音,打破了几人间有些尴尬的沉默。蓝澜已经抽出被汣握着的左手,不甚在意地用手绢擦了擦,笑道:“哥,皇甫哥哥,还有这位,呃,哥哥,我们还是赶紧吃饭吧。” 几个人默然吃饭,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看来不管哪个时空的古人都很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呢。已经习惯了沉默的蓝澜兴致勃勃的品尝起栗子糕来。唔,甜而不腻,真好吃。看到蓝澜没吃动菜,只是吃点心,蓝澈问道:“澜儿,不吃些饭菜的么?”澜儿如此津津有味的吃一样东西的样子真是少见。他也没有多加阻拦。很多时候,澜儿都成熟的让他快要忘了澜儿其实还不到六岁。只有这个时候才像个贪吃的小孩子。 虽然站在蓝澜的身后,汣也能注意到蓝澜的唇角沾了不少的糕点渣。刚想要上前为她处理,没想到有人比他更快。蓝澈的手指轻拂过蓝澜的唇角:“澜儿,吃慢些。小心噎着。” 蓝澜眼中全是栗子糕,自然没有在意蓝澈的这个动作,和近乎宠溺的眼神。一旁看着的三人俱是一惊。轩辕晟睿的目光立刻就沉了下去。蓝澈恐怕是还没有意识到,他对自己的妹妹,似乎宠爱过头了吧?!只是……看向蓝澜的目光略柔和了些。这样一个女孩子,似极成熟又似极天真,倘若自己是蓝澈,恐怕也会这样宠爱着她吧? 微妙的气氛很快被楼下的喧嚣打破了。蓝澜吃完手中的一块栗子糕,向楼下望去。咦?有几个孩子在欺负嘲笑那个卖身葬父的小男孩呢。那些孩子往他身上扔石头,还笑他是戴着面具乞讨的丑八怪。哪里都不缺欺负弱小,落井下石的那些人呢。蓝澜看着那个男孩,依旧是静静的挺直身子,看向那些孩子的眼神也不是仇恨,而是有些嘲讽,又不肯屈服的神色。嗯,好眼神,她喜欢。不自觉地舔舔唇角,蓝澜又看了一会儿,突然起身,露出了一个轻扬的笑:“汣,那孩子,我要了。” 汣立刻躬身:“是,我的主人!”立刻跟着蓝澜下楼。 蓝澜看也不看那些捣乱的小孩子,那些小家伙,汣一个眼神就能搞定了,不用她费事。径直走到跪着的小男孩跟前,蓝澜蹲下,保持和小男孩相同的高度,轻轻开口:“你——愿意跟我走么?” 第8章 倔强 男孩有些惊愕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年纪也只有四五岁的样子,却丝毫没有鄙视自己的意味。就连问他的话也是带着商量的语气,好像自己一旦回答了不愿意,她就会立刻很潇洒的起身走人一样。明明是很平凡的相貌,但是那双幽蓝眼睛中所隐藏的坚定,以及平和温暖,让他来不及反应。这个女孩子,会是自己今后都要跟随的,主人么? 没有再犹豫,男孩回答:“愿意!” “很好。”蓝澜满意的起身。不愧是自己看上的人。没有问他的名字,只是在转身的一刹那,蓝澜轻声说道:“从今天起,你的名字是,蓝漠!” 蓝漠也随着起身,有些恍惚地看向前面的女孩。在刚才的刹那间,他竟觉得主人的背影如此高大,好像降临世间的神。 带着轻扬的笑容,蓝澜对汣说道:“汣,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在我回府之前,希望能看到你都已经办妥了。”剩下的事情很多呢。包括调查蓝漠的身世,处理他卖身葬父的事情,以及有无仇家等等。她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当冤大头。 汣躬身:“遵命,我的主人!”顿了顿,又对着已经重新往酒楼里走去的蓝澜意味不明地说道:“恭喜主人,又找到一个有趣的宠物。” 蓝澜的背影只是停顿了一下,并没有说话,便走进酒楼去了。宠物么?也许吧。不知道为何,在接触到那个男孩澄澈的目光之后,就更加坚定了据为己有的决心。所以才会在第一时间在他的名字前冠上自己的姓,来宣布自己的所有权。这种心情……蓝澜自己想想都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会把才见一面的人就当成是自己的家人?什么时候自己这么大意、懈怠了?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对蓝漠的“调教”。毕竟,留在自己身边的都得乖乖听话才行,即便是宠物,她也不想要那种带着利爪,随时会反过来抓自己一下的小野猫呢。带着诡异的笑容,蓝澜上了二楼。 望着眼前仍旧带着面具的蓝漠,蓝澜不禁蹙眉。怎么,这么快就不听主人的话了?她转头,向汣露出一个绝对危险的笑容:“汣?这是怎么回事?” 汣立即单膝跪下:“我的主人,很抱歉。其他的一切我都已经办妥了,只是蓝漠坚决不肯摘下面具。请主人责罚。” 沉默了一阵,蓝澜忽然笑开来:“无事,既然他不肯,我们大可不必强求他。”想必,这个面具对于蓝漠有着很重要的意义吧?已经把一个名字强加给他了,其他无意义的强加也没有用。蓝澜又转向蓝漠:“你记着,从今天起,你蓝漠便是我蓝澜的人。我是不会允许背叛者的,不要让我做出我都觉得残忍的事情。不过,假如你遇到对你来说能让你前途更好的主子,或者是你遇到你的爱人,只要跟我说一声,我都会放你走。不要说太多有关我的事情就是了。”蓝澈三人静静地看着此刻的蓝澜。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好像一个睥睨天下的王者一般,让人不得不臣服。 蓝漠也学着汣的样子单膝跪下:“蓝漠发誓,只要活着一天,就绝不会出卖主人,背叛主人。倘若背叛,愿接受主人的一切惩罚!” 很好。蓝澜点点头,转头对蓝澈说道:“哥,事情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仿佛利刃收鞘一般,咄咄逼人的气势又被收敛了起来,她重新恢复柔和。 无意中抬眼接触到轩辕晟睿有些复杂的目光,蓝澜心中一紧。今天似乎有点过头了呢。她忘记了,这里还有两个辨不清立场的人。皇甫黎昕么,相信他是不会多嘴的;只是太子殿下麻烦了些。不过想来这位殿下应该不是那种随便乱说话的人。她现在的实力还不能和皇室对抗。麻烦啊,应该一直贯彻韬光养晦的政策的。蓝澜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没事绝不出来乱晃。 轩辕晟睿一直都在望着那双幽蓝的几乎深不见底的眼睛。真是奇怪,居然有他轩辕晟睿琢磨不透的人。虽然有很多话想问蓝澈,但显然不是时候。冰冷的脸上头一次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对蓝澈点点头:“澈,你们回去吧。我和黎昕再走走。” 尽管太子殿下没有表明身份,蓝澈还是不敢怠慢,恭敬的鞠一躬:“您不要太晚回去,我就先回去了。” 真是累死人了。终于到回到丞相府了,还是自己的地盘比较好,以后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府里比较安全。紧绷的神经在走进丞相府以后才算是放松了下来,身体一阵抵挡不住的疲劳袭来。一面控制不住地向前倒曲,一面暗咒这个身体实在是不像话。 一直默默走在蓝澜身后的蓝漠,眼疾手快想要扶住蓝澜倒下的身子,不曾想有人的手比他更快。蓝澜小小的身体就直直倒在了汣的怀中。蓝澜身上特有的檀香味扑面而来,看着就这样倒在自己怀里的主人,汣的眼中快速划过一丝疼惜。快到连自己都没有察觉。 朦胧中感受到汣的气息。是自己倒在汣的怀里了么?蓝澜也不多想,用尽力气抬手推开了扶着她的汣。她不需要,不需要魔鬼的关怀。那只是他出于本能的美学罢了。毒发时候最脆弱的样子已经被这个魔鬼尽数看去了。现在这个模样的她,不想也让魔鬼看了去,不想被这样虚假的关怀侵蚀自己的心。她低低地说:“哥……我好累……”现在能让她放心倒进的怀抱,只有那个发誓要保护她的少年了吧? 一直在蓝澜身后出手却没有汣快的蓝澈听到她的声音,伸手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揽了过来:“澜儿……”真好,是哥的味道……和自己身上为了掩盖中毒的兰香而特意弄的很浓重的檀香不同,蓝澈身上是一种淡雅的清香,如同清澈的山泉的那种安心好闻的味道。将来,自己死的那一天,要是也能在这样的怀抱中就好了。带着安心满足的微笑,蓝澜彻底昏睡了过去。 汣心情复杂地看着蓝澜的笑容。想着刚才她强撑着推开自己的样子,心中涌动起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是身为魔鬼的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情绪。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呢。愤怒?悲伤?都不是。他只是知道,他从来没有被眼前这个女孩信任过。第一次,想要得到一个人类的信任。是因为,得到这样的灵魂的信任、信赖,甚至于依赖,对魔鬼来说,是很有成就的一件事吧?得到这个灵魂心甘情愿的臣服,献上那独一无二的美味,自己一定会兴奋到战栗吧?嗯,一定比过去的任何时候都会兴奋。光是想想,都已经足够让他的心跳加速了。抚上心口,汣诡异地微笑起来。 蓝旭尧凝视着静静躺在床上的蓝澜。记得刚把澜儿换回来的时候,虽然是有些苍白的小脸,却看得出粉雕玉琢的模样。毕竟,有皇上和冰蝶的相貌,澜儿长大后一定是惊人的美丽。自己曾一度担心澜儿会长得太像冰蝶而被人认出来,不曾想澜儿两岁生日之后,相貌却一日比一日平凡。除了一双幽蓝的眼睛显示澜儿的不平凡外,光是看她的相貌,第一眼根本都不会记得她的样子。自己不是没怀疑过,只是这个女儿从小就安然静默的让他心疼。虽然是冰蝶的孩子,却和冰蝶完全不同。冰蝶美丽、温婉、善良,甚至有些柔弱。澜儿虽因身体的缘故看起来也很是纤弱,但他清楚,澜儿的心,是不同于冰蝶的坚韧、强大,还有决断、魄力和铁血的一面。是因为澜儿身上另一半的皇家血统的缘故么? 这几年,澜儿没少受苦。可她从没有喊过痛,每次毒发都是硬撑着过来的。当初雨儿托罗师父带冰蝶的话出来说,冰蝶只是想让澜儿过得快乐。冰蝶,看到这样的澜儿,你也是会心疼的吧?我没有办法,让你的孩子生活的简单快乐。我不是个好父亲呢。 手不自觉地抚上澜儿的头。澜儿,既然累了,就好好睡一觉吧。 蓝漠静静地守在蓝澜的床头。清醒时看起来有些强势的小女孩,睡着时如此安静。安静的,仿佛随时都会离开一样。他的主人啊,其实看起来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狠心。原来世上真的有,没有人舍得对她不好的人。从他决定跟她的那一刻起,就从未想过要背叛。从小没有温暖的他,早就放弃奢望温暖了。他几乎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去了。只是没有想到居然肯有人给他温暖,肯在他死之前让他感觉到温暖。忍不住摸向蓝澜的脸。软软的,暖暖的。这,就是温暖的感觉么?毫无疑问,她,就是他生命冬日中的暖阳。一旦得到,便再也舍不得松手了。即便是将来被这个女孩抛弃,被厌恶,他也,绝对不会背叛! 蓝澜睁眼,天已经黑了。转头,看到一个陌生的面具,和面具下灼灼的眼眸。仿佛燃尽天下般执着而狂热的眼神。蓝澜一愣,才反应过来自己收留了一个戴着奇怪面具的奇怪的小男孩。他的眼神,给自己一种好奇怪的感觉。似乎,眼前这个人已经把他全部的信赖都交给了自己,倘若自己辜负了一点,他便会灰飞烟灭一般。闭了闭眼,不去看那让自己不安的眼神,蓝澜问道:“汣呢?这个仆人是怎么做的?” 汣鬼魅的声音响起:“主人这么惦记汣啊,一醒来第一个要看到的人居然是汣呢。身为您的仆人,被主人如此信任,还真是感动呢。”说是感动,蓝澜可没听出半分诚意来。有的只是幸灾乐祸和看好戏的腔调。 眼皮都不抬一下,蓝澜轻笑道:“哦?那我是不是该认真考虑看看,该怎么惩罚你这个仆人了?在我醒来的第一时间没有看到你这个‘忠诚’的仆人呢。”“忠诚”两个字,蓝澜故意说的很重,仿若挑衅般,瞟了汣一眼。 又是这样挑衅嘲笑的笑容。就好像在说,信任,从你的嘴里说出来还真是可笑,就像从我嘴里说出你忠诚一样可笑。汣莫名的觉得这样的笑容很碍眼,却只是优雅的行了一个礼,脸上是永远的完美微笑:“既然是可爱的主人的命令,您的仆人自是会去遵守。您对我的任何惩罚,我都甘之如饴。”说罢,还执起蓝澜的手轻吻了一下手背。 果真是个恶魔妖孽。连自己都忍不住僵了一下。蓝澜一边感叹着一边快速把手从汣的手里挣脱出来,一边笑道:“算了,反正我也知道,任何鞭打用到你身上都是无济于事的。有罚你的那个时间,还不如让你再帮我做些事来得划算。蓝漠这孩子就交给你调教了。他愿意习文还是学武,那是他自己的意愿,你的任务就是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他培养成他所在行业里最出类拔萃的人物就是了。至于过程么,我不过问。” 蓝澜勉强挣扎着想要起身,蓝漠连忙伸手扶她。她并没有避开,而是反握住了对方的手。蓝漠有些吃惊,清澈的眸中满是疑问。蓝澜抬头,尽量正视着他的眼睛,语气温柔:“漠,我只是想让你强大起来,这样才能保护你自己。你可能会很辛苦,不要怪我,好么?” 蓝漠和汣俱是一怔。沉默了一下,蓝漠点头,清澈的眼中闪烁着不容质疑的坚定和温柔:“蓝漠知道,主子一切的安排都是为了我。蓝漠不会辜负主子的苦心,更不敢怪主子什么。蓝漠也想强大起来,不仅能保护自己,还能保护主子。” 旁边的汣嗤笑出声:“你能保护好你自己,不拖累主人就不错了,还说什么保护主子的话。这个世上能保护好主人的只有我。主人的身边,不需要弱者。” “是,我的身边确实不需要弱者,”蓝澜快速打断了汣的话,依旧温柔的握着蓝漠的手,“但是我相信,漠终有一天,会有这个实力,保护我的。对不对?”蓝漠看着蓝澜温柔的眼神,猛地握紧了蓝澜的手:“主子……蓝漠发誓,会保护好主子的!” 汣的心中快速划过什么,他还没来得及抓住,便消失了。为什么,蓝澜会对这个连真面目都不肯示人的男孩如此的信任?她眼中的温柔和信任并没有作假。而每次面对自己,蓝澜就会戴上那优雅高贵的面具,用不逊于自己的完美笑容,讥讽着他。魔鬼的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煎熬的感觉,却不知,这个就叫做嫉妒。他忍不住出言:“哎呀,主人,您这么说,还真是伤我这个忠仆的心呢。难道您就不相信,我会完美的保护好您么?” 蓝澜抬头,望着汣完美的不达眼底的微笑,也扬起一个相同的微笑:“相信,怎么不相信?我们之间,可是有着很深的牵绊呢。而且,你还有你自己的原则。这些,我都不会忘的。” 汣的心里又是狠狠一击,看向蓝漠的眼神高深莫测起来:“那么,我将不会辜负您的信任,将蓝漠,调教成您最想要的宠物。” 蓝澜的嘴角忍不住一抽。看他的眼神和笑容都知道,这家伙,肯定不会把蓝漠虐死,不过吃点苦头是在所难免了。不过,既然是她看上的人,她是相信的。没有再多说什么,让两人先退下。她疲累的身体,还需要很多睡眠,真是要命。 第9章 爱意 春暖花开的季节,真是好啊。半卧在庭院中的软榻上,蓝澜眯着眼望着随风飞舞的桃花瓣,微微地笑起来。汣和蓝漠所看到的,是一个小女孩,带着慵懒自在的神态,用手去接桃花,未经打理的青丝随风飞扬,女孩的脸上是惬意的微笑。明明是很平常的相貌,却让人移不开眼。汣淡淡的收回眼,继续恶魔式“调教”蓝漠的武功。脑海中却印刻上了刚才的那幅画面,挥之不去。 不知过了多久,“调教”暂告一段落,回头却发现蓝澜卧在软榻上已经睡着了。青丝和花瓣拂面,轻灵的如同花之仙子。汣没有多说什么,立刻从屋中拿了一个薄毯出来。真是,任性妄为的主人啊。居然这样都能睡着,不知道她自己的身体本来就很差么?可是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她,就是不忍心惊动一点,只好这样静静守护着。 为蓝澜盖好薄毯之后,汣和蓝漠在软榻旁一左一右的静静凝视着女孩,那一刻,他们的全世界,只有那一个女孩。 蓝澈今天有些苦恼。太子殿下在散学之后突然提出要去丞相府上坐坐。他想不出太子殿下是什么用意,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推脱,况且太子殿下只是微服私访,并没有太大动静,只有顺从了。 轩辕晟睿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自从见到蓝澜之后,常常会在一个人的时候回想起那双幽蓝的眼睛。可能是那双特别的眼睛打动他了吧。然而一切的想念都被他克制得很好。只是,今日……轩辕晟睿在心中叹口气,罢了,自己难得有如此冲动的时候,偶尔随心一次,也未为不可。 刚走进丞相府大门,身边的皇甫黎昕就嚷嚷起来:“澈,既然来了,怎么也得让我去看下小澜澜嘛。”轩辕晟睿瞟他一眼。平日里看起来漫不经心的皇甫黎昕其实也是很精明的一个人,是不会这样随便抢在自己前面说话的。莫非,这家伙看透了自己的用意?下一刻,轩辕晟睿又立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想,看到皇甫黎昕用折扇假装风流的挡住忍不住上翘的唇角,他就知道,这个人只是单纯的对蓝澜的感觉特别而已。又或许,皇甫黎昕在他自己都还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就爱上了那个小女孩?轩辕晟睿没有再往下想,转头看向蓝澈。 蓝澈似乎想要反对,但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既然今天太子殿下难得光临丞相府,带太子殿下逛一下也是应该的。黎昕,你对澜儿不要太过分了。澜儿她还是个小孩子,很多事她还不懂,你不必去招惹她。”父亲曾经叮嘱过,不要向外过多透露澜儿的生病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去说澜儿的病,可是必须给黎昕一个警告。无论怎样,澜儿都是他想倾尽全力去守护的妹妹,他绝对不会允许有人从他的手里把澜儿夺走。现在蓝澈也没空多想这种心情,他只知道,看到皇甫黎昕和澜儿亲近时,他的心如同细线划过,留下的伤口微不足道,却清晰的疼痛。 转过这个长廊,有桃花的树枝从院墙中伸出。那是澜儿的小院。只是,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让蓝澈怔忡的画面。一个女孩静卧在漫天的飞花中,单薄而安静,一高一矮两个人守在旁边,默默凝视着女孩。三个人组成了一幅奇怪却又和谐的画卷,此刻仿佛谁也无法去破坏那种美丽。 蓝澈下意识的迈前一步,却又收回来,扭头看到另外两人有些沉迷的神色,心中一痛。不论是在澜儿身边守护着,还是独享眼前的景象,他都没有做到。是他太贪心了,还是,今天这两人根本就不该来? 蓝澈顿了顿,对轩辕晟睿说道:“太子殿下,臣这就去叫醒澜儿。”却被轩辕晟睿阻止了:“澈,不必了。我们走吧。”蓝澈低头:“是,殿下。”倘若殿下没有阻止他,那或许殿下对澜儿只是一时沉迷,很快便会恢复。现在这样,殿下,也许对澜儿有很……特别的感觉吧?一想到这里,蓝澈就无比气闷。他只是澜儿的哥哥,什么也阻止不了。 只是——哥哥。 从来没有如此不甘心只是澜儿的哥哥。蓝澈忽然怔住。如果,不只是哥哥,那,他会想当澜儿的什么?真正的守护者?一个对他来说可怕的念头划过脑海。爱上自己的妹妹,会堕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蓝澈竭力想要压下这个念头。只要一想到澜儿会离开他,不再在他的视线里出现,就会很难过。难过到,像是即刻就已经身在阿鼻地狱一般。罢了,大约,澜儿就是他的劫吧。即便死后真的会堕入阿鼻地狱,他也不悔。原来,他早已入魔而不自知。可是,他只是她的哥哥,而已。以后,以哥哥的身份,宠爱妹妹,将自己的心意藏在这宠爱里,很自然地流露出来,这样不会让澜儿疏远自己。只要澜儿还在他的眼里,心里,就好。只是这样,就好。 蓝澜缓缓睁眼,看到汣狭长的琥珀色眼眸中少见的带着笑意,尽管是调笑的神色,却是恶魔少见的真心的笑容。这个看着舒服多了。蓝澜也不自觉的勾起唇角:“有什么值得好笑的事?”不会是自己睡觉流口水吧?汣笑而不答。主人睡觉的样子,真是可爱呢。很想调戏一下,但是醒来的主人可不是那么好惹的。自己还是沉默的好。 蓝澜挑眉:“既然那么闲,有时间在这傻笑,外面的事情都处理好了?”看他的笑都知道他没想什么好事情。汣微微躬身:“主人吩咐的事情,汣自然不敢怠慢。”蓝澜慢慢的想要坐起身来,一旁的蓝漠什么也没有说,细心的扶起她,帮她垫好枕头,掖好薄毯。蓝澜微笑着问:“漠,今天学的怎么样?有没有很辛苦?”蓝漠摇摇头,望着她的微笑,眼睛里净是温柔的神色。蓝澜又抬头看向汣:“漠今天学的还好吧?”不由抚额:“我怎么又不知不觉睡着了。”这身子,还真是拖累。不行,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即便外面的事情有汣帮忙打理,可将来要统一这里的,必然少不了四处奔波,弄一副这样半死不活的身体,是不成的。 蓝澜心中忽然一动。几天后是自己的六岁生日。不如就以休养为借口,让罗师父带自己出去。从前听罗师父说过,他在江湖上有一处极隐蔽的地方,景色秀美,气候宜人,她可以一面休养一面做一些在丞相府上不便做的事。毕竟是丞相的千金,自己可不像众多穿越前辈们能做那些大家闺秀们不能做的出格之事。记得前世曾经有人说过,人事即政治。古代的官场更是复杂诡谲,自己的身份是当朝公主,父亲为救她一定也是冒了极大风险的。所以六年来她一直安稳而低调的做她的丞相千金,外界许多人只听说过她而没有见过她。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这样一来,即便是她像现在这样想要“消失”掉,也绝对不会引起多少人注意的。 思及此,蓝澜抬头,对汣说道:“汣,去请罗师父来一趟。”不用跟汣解释,这家伙也肯定是会跟自己走的,现在就是要问清楚漠的意思。说服罗师父和父亲应该不是很难的。大不了她把晨珠和水露也带走,父亲也就不会有什么反对的了。至于哥哥那边……蓝澜的心一颤。那么宠爱自己的哥哥,曾经发誓要保护她一辈子的哥哥,也是她全心全意信赖着的人。别说是哥哥舍不得了,就连她自己,也舍不得。哥…… 她伸手握紧蓝漠的手,想要驱赶心中的难过与不舍,不自觉的弯起眼睛笑问着:“漠,如果,让你跟我离开丞相府,你愿意么?”蓝漠清澈的眼眸认真的凝视着蓝澜弯如新月的眼睛,面具下看不到表情。近段时间相处下来,他也多少有些了解这个主子。只要她心中难过的时候,她都会笑得明媚而灿烂。自以为掩饰的很好的主子啊,她不知道,她把自己的手都捏得有些痛了。他也学着主子的样子笑了起来,尽管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不管主子在哪里,蓝漠都必定追随。” 听到蓝漠这样的回答,蓝澜的心奇异的柔软起来。这,是被人充分信任的感觉吧?她温柔的摸上蓝漠的头,笑道:“傻瓜。难道我死了,下地狱了,你也要追随的么?”蓝漠没有丝毫犹豫,坚定的点头,像是怕蓝澜误会他点头的意思,他又开口:“即便是主子死了,下地狱了,蓝漠也必定追随。” 傻瓜。真的是傻瓜。只不过是自己救了他,可是自己早就没有那同情心和怜悯了。救他也只不过是因为觉得他是特别的,如此而已。只因为如此,就换来他的誓死相随么?蓝澜不知为何,突然有种想要流泪的感觉。她再次微笑起来:“漠,你或许不知道,我活不过二十岁。你也看到了,每月的十五都是我发病的日子。这种病极为凶险,即便是汣和罗师父合力为我调理,我也绝对不会活过二十岁。我是没有办法,难道,你也要你自己活不过二十岁么?”漠的年纪,比自己还小好几个月。她怎么忍心? 蓝漠惊讶的望向蓝澜。主子谈论这个问题的时候,笑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谈论旁人的生死一般。他只是为这样的主子心疼。没有丝毫犹豫,他更加坚定的回答:“蓝漠必定追随主子。” 蓝澜收笑撑起身子,捧起蓝漠戴着面具的脸:“漠,假若你还认我这个主子,你就必须答应我,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寻短见。你必须要好好的活下去!你发誓!”蓝漠凝视着蓝澜幽蓝的眼眸。他知道,主子是认真的。可是,他也是认真的。失去主人,就是失去他生命中最温暖的阳光。失去了阳光的人,还如何活得下去?没等他开口,汣的声音响起:“主人,罗师父到了。” 第10章 生辰(上) 蓝漠松了口气,蓝澜微蹙眉。怎么恰好在这个时候打断她的话?肯定是这个恶魔故意的。哼,是想在吃了自己的灵魂之后顺便也吃了漠的灵魂么?果真是贪心的恶魔呢。她已经赌上了自己的所有,但不代表让别人也跟着陪葬。她虽然冷情,但也还没那么变态。罢了,以后有的是时间,也得先让蓝漠从心里改变殉主的想法才行。她冷冷的哼了一声:“你可真会找时间。请罗师父进来吧。” 汣转身去请罗圣。他知道,蓝澜把他支开是想单独对蓝漠说些什么。就这么不信任自己么?即便是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来完成统一天下的任务,也还是如此的不信任自己么?结果就听到了她不许蓝漠追随她去死的话语。为什么,为什么那么温柔,甚至不惜用主人的身份去压制蓝漠让他发誓,也不让他死?汣不想去想。他只知道,假如是自己说了为主人去死的话,主人非但不会阻止,还会冷笑着说,好啊,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我倒很想看看,你是怎么为了你的食物去死的。 一定是这样的。而他也开始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心中发酵。这,是人类所说的,嫉妒么?他不知道。恶魔的心中头一次有些混乱,把罗圣带到主人的跟前,他便一言不发的站在一边。 蓝澜冷冷的瞟了汣一眼。今天的汣明显的不对劲,似乎在走神。懒得过问他的事,蓝澜诚恳的对罗圣说道:“罗师父,想必你也知道,澜儿近日的身子不甚爽利。照这样发展下去,澜儿别说是二十岁了,就连十五岁也难活。澜儿想请罗师父带澜儿到山中更适合调养的地方,可以么?” 罗圣沉吟了一下。澜儿的状况他最清楚不过。这几月以来虽然有那个汣在澜儿身边,不过他罗圣可不是那么好骗的人。整个兰仙大陆都盛传一种说法,恶魔最擅长蛊惑人心,用诱人的条件让人用自己的灵魂作为交换。说归说,也没有人真正见过恶魔。本来他也不信这些传说的,可澜儿对汣有些奇怪的态度似乎能说明某些问题。也罢,或许去自己当年隐居的地方,澜儿的身体能有些起色也说不定。他一直把澜儿当女儿疼的,澜儿天资又甚是聪慧,假以时日必可堪大任。于是,他点头同意了。 汣在一旁露出完美的微笑。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她什么也不跟他说了。因为不用问她也知道,因着契约的关系,不论她去哪里,他都一定会跟着的。她已经摸清他的习惯了么?这个认知让汣的笑容在不知不觉中扩大了几分。 罗师父会同意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蓝澜开心的眯起眼,对着罗圣撒娇:“谢谢罗师父!那父亲和哥哥那里您也要帮澜儿多多美言啊。特别是哥哥,他一定舍不得澜儿的。”她,也舍不得啊……只要一想到男孩对她温柔的近乎恳求的眼神,她就无法拒绝。那是她全心信赖着的人呢。 正想着,已经传来蓝澈温柔的声音:“澜儿。”抛开脑中繁杂的想法,蓝澜扑过去:“哥……”不知道离开以后,还会不会再有机会体会到他让人安心的怀抱?还没有离开,她就已经开始想念。 罗圣见此,便起身道:“那澜儿你开始准备吧。等你过了六岁生辰我们就走。”蓝澜没有说话,窝在蓝澈怀里点点头。蓝澈大吃一惊,看向罗圣:“罗师父,你和澜儿,要去哪里?”罗圣摸摸胡子,有些不自然的说:“澜儿会和老夫一道去老夫从前隐居的地方调养身体。澜儿现在的身子太虚弱了,或许到了山里头会好些。”蓝澈拥着蓝澜的手蓦地一紧。他才刚刚想要开始抛弃哥哥的身份来宠爱澜儿,澜儿,就要走了么?心里明明知道罗师父说的是对的,可是只要一想到以后澜儿再也不会在自己的视线里,再也不会这样在自己的怀里,他就害怕,害怕的心都生生的疼了起来。这是老天在惩罚他吧,惩罚他对自己的妹妹有了不能向外人道的感情。 半晌,蓝澈有些干涩的声音才从喉咙中挤了出来:“……既然,是对澜儿的身体好,自然是好的。”拥着澜儿的手不自觉地更紧了一点。蓝澜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都跟着痛了起来。她没有出声,任由蓝澈捏疼她。此刻,哥哥的心里,一定比自己的身上要痛好多倍。哥哥大概都没发现,他刚才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哥哥啊……蓝澜心中叹息着,抬头尽量笑着:“哥,有空了你也可以去看看澜儿的。对不对,罗师父?” 罗圣没有再说什么,点头默认。因为蓝澈看向他的眼神,是那么深刻的绝望和疼痛,仿佛天地全然崩溃了一般。他不想再撕碎蓝澈最后一点点的希望。他知道蓝家兄妹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可他不知道,竟然好到这种地步。没有再多想,罗圣向兄妹两人告辞。 蓝澈还在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澜儿,那过几天你的六岁生辰想要什么礼物?哥哥送给你。”蓝澜不由脱口而出道:“澜儿想要哥哥!”话说完才开始后悔。这嘴上还真是没个把门的。居然就这样说了出来。自己到底还是不成熟啊!干脆把脑袋整个埋在蓝澈怀里,不让他看到自己懊恼的神情。蓝澈闻言也怔了一下,心情慢慢的愉悦起来:这是不是可以说明,澜儿心里也是有他的?即便不是他对澜儿这样的感情,他也很是满足了。 主人害羞了呢,这样撒娇的主人真是少见。汣看着竭力想要隐藏自己的蓝澜,抿嘴笑。当他接触到蓝澈慢慢愉快起来的目光时,心不由的一沉。他的主人,是在全心依赖着那个男孩,而不是自己。那样害羞撒娇的神情,主人也从来没有对着他表露过。主人对着他,永远都只是微笑啊微笑着。从没有感觉如此的挫败和不甘心。恶魔露出惯有的完美笑容,冰冷而刺眼。 蓝澜睁眼,望向外面还是蒙蒙亮的天,叹一口气。今天就是自己的生辰了,这几天不知道哥哥在捣鼓什么,神神秘秘的,她也没问。更过分的是,从昨天傍晚开始,漠和晨珠一起“失踪”了。漠难道不知道他自己第二天还要训练的么?看来是她这个主子太仁慈了,约会都不跟她打个招呼。话说回来,漠和晨珠,什么时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了?忽略心底隐隐的一丝古怪的感觉,蓝澜唤水露进来为她更衣。 整整一个早上都不见漠和晨珠的人影,真是给自己的生辰添堵。蓝澜的微笑越来越危险。擅自耽误训练,不听指挥。自己是不是该考虑,把这个不听话的宠物给丢掉?直到看到蓝漠出现的那一刻,蓝澜脸上刻意维持的笑容终于消失了:“蓝漠,你给我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头?”蓝漠恭谨的跪下,低头:“蓝漠任凭主子责罚。” 蓝澜的重拳就好像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一样,力量被卸得彻底。她扬起一个微笑,眼底一片冰冷:“既然如此。汣,拿根棍子来。”汣躬身:“主人亲自责罚太抬举蓝漠了。不如由您的仆人代劳如何?”蓝澜冷哼一声:“你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这可不像是一个忠心的仆人所为啊。”汣没有再说什么,递上一根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棍子。他知道,主人还是心软。主人也了解,如果此刻把蓝漠交给自己来处理,那半条命肯定是没有了的。惹到主人的人,一律清除。而主人选择亲自责罚,还是舍不得伤害这个戴面具的小子么? 蓝澜毫不留情的狠狠抽了几棍子下去。她知道,以她的年龄和力气来说,即便是用尽全力,也不会伤到蓝漠,若是交给汣,肯定不会这么便宜。蓝澜苦笑。到了这种地步,还是心软,还是有舍不得么? 晨珠在蓝漠后面赶到,一回来就听水露说小姐因为他们两个的不告而别难得生气,甚至打了蓝漠,连忙闯进去求情:“小姐!”她不敢抓住小姐握着棍子的手,只是跪下求道:“小姐,求您别罚蓝漠,他只是想为小姐准备一份生辰礼物!” 晨珠还算有那么一点眼色,不至于反抗自己到底了,到底是跟了自己一年的人,对自己的脾气多少有点了解。蓝澜收手,坐回主位,用冷漠的口气问道:“哦?是什么生辰礼物,要准备那么久?”晨珠连忙让水露把一个食盒拎进来:“小姐,这是蓝漠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学做的栗子糕。现在这外形和味道总算和您最喜欢吃的一个样了。” 打开食盒,果真是和她曾经在某家酒楼里面吃的栗子糕一模一样。蓝澜有些震惊的望着栗子糕,久久不语。漠果真是傻瓜呢。就为了学这个栗子糕,不声不响消失了那么久,甚至在自己生气的时候一句辩解都没有,任自己惩罚。真是……蓝澜觉得眼前已经水蒙蒙的看不清了。她起身也跪在地上伸手抱住蓝漠,低声问:“漠,为什么不解释?”蓝漠摇摇头:“蓝漠没有和主子说一声就出去了一个晚上,这确实是蓝漠的错,主子责罚是应该的。”蓝澜抱着蓝漠的手又紧了些,似乎有什么顺着脸颊流下来:“傻瓜,真是傻瓜。漠你真是彻头彻尾的大傻瓜。还疼么?”蓝漠还是摇了摇头,感觉到蓝澜的不对劲,有些惊讶的想要挣脱看看:“主子,你……怎么了?”蓝澜把头埋进蓝漠的肩膀,不肯松手:“不许看,不许看!” 蓝漠放弃了挣脱,感觉到肩上有些湿湿的。主子……是哭了么?无论何时都在微笑着的主子,即便是对自己说活不过二十岁的主子,都是一直一直在微笑着的。这样让人心疼的主子,竟然因为他的这样的一个举动,流泪了?从未有过的慌乱占据蓝漠的心,他连忙反抱紧蓝澜:“主子,主子,不要紧吧?是蓝漠不会说话惹你生气了么?”怀中的人没有说话,轻轻摇头。 汣也一直沉默着看着蓝澜。因为契约的关系,他隐约能感觉到主人的心情。温柔的心疼和自责,以及巨大的心情冲击,让汣的心头也浮现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从没有见过主人哭泣的样子。不是无助和绝望的心境,而是如此的温柔和感动。要是真的遇到无助和绝望的事情,主人也只会笑得更加灿烂,而不会哭泣流泪吧?蓝漠,竟然能够让主人这样的流泪。于他来说,这样的主人,永远都是只能想象的吧? 晨珠有些复杂的看着偶尔脆弱的小姐。平日里看起来沉默寡言的蓝漠,其实把小姐的一切都默默放在心中。昨天他突然主动跟自己说话,还吓了她一跳。当得知他是想要学会小姐最喜欢吃的栗子糕,她当时的心情有些无法形容。虽然蓝漠一直戴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但整个丞相府都知道,蓝漠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小姐。看着此刻抱着小姐有些慌乱和温柔的神情从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来,晨珠忽然也想拥有这样的温柔。想要这个人关注的目光偶尔倾注到自己身上,想要这个人为自己也能担心一回,温柔一回。奇怪的想法。挪开视线,晨珠低下头。 第11章 生辰(下) 蓝澈踏进蓝澜的房间时,蓝澜正吃着栗子糕,对着蓝漠一脸灿烂的笑容:“真好吃。”很少见到澜儿如此灿烂真心符合年纪的笑容。听到蓝澈唤她的声音,才快乐的扑过来:“哥……”蓝澈抱着她的手不自觉的一点点收紧,默默闻着澜儿身上的檀香。后天澜儿就要离开他了。他再也不能像这样,每天的都拥紧澜儿小小的身子,闻到她身上的檀香味了。好半天,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澜儿,对她展开如往常一般温柔的微笑,刚准备开口,才发现澜儿的眼睛微有些红。澜儿……是刚刚哭过了么?在他看不见的时候?这个认知让蓝澈的心愈发的疼痛起来,却只能佯装不知:“澜儿,猜猜看,哥哥给你准备什么生辰礼物了?” 为什么哥哥今天的笑容看起来那么悲伤?尽管和往常一样笑得很温柔,可是不知为什么,那笑容中带着隐隐的悲伤和疼痛,让自己的心也跟着狠狠的疼了起来。澈……尽管知道他不是自己的亲生哥哥,也一直单纯的把他当哥哥一样依赖着。为什么看到这样的他,心会痛?要知道,她在这个世界是没有资格对任何一个人说喜欢的。那样,在她离去之后,留给她说过喜欢的人的,只会是无尽的思念与伤痛。与其那样,还不如干脆就不给任何人温柔的希望,才对吧? 蓝澜也弯起月牙的眼睛:“猜不到。哥哥这几天总是神神秘秘的,是找到什么好东西送澜儿吗?”蓝澈从怀中掏出一个丝绢包裹的东西,仔细的打开,竟然是一个和蓝澈本人一模一样的檀香木雕小人!蓝澜吃惊的接过,细细端详起来。真的和哥哥一模一样,就连那温雅的气质都有。对了,前几天哥哥问过她,想要什么生辰礼物,她说想要哥哥。他真的做到了。 婆娑着木雕小人的眉眼,蓝澜抬头好奇的问:“哥,真的很像呢,你找谁做……哥,你的手怎么了?!”蓝澜抓起蓝澈来不及隐藏的手,只是粗粗一看,就心疼起来:平日里修长温柔的双手,全是不规则的小口,还有疑似针刺过的痕迹。也顾不得问是怎么回事,蓝澜忙唤水露取药为蓝澈涂抹。 蓝澈一心一意望着蓝澜出神。澜儿很认真的对着自己的手涂涂抹抹,神情那样专注,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心不在焉。真想让这样的时光多停留一阵。好一阵子,蓝澜抬头:“好了。”一边收起药瓶,一边问道:“哥,你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蓝澈轻描淡写的回答:“没事,雕刻这块木头的时候难免会有不小心的时候。”木头上面的刺一不留神很容易扎进手中,而且,为了防止澜儿拿着这个木雕的时候也被扎到,他还特意打磨了一下。当然,不能告诉澜儿,他还偷偷雕琢了一个澜儿模样的木头,贴身藏在自己身上。 蓝澜收拾药瓶的手顿住了:这个和哥哥一模一样的木头小人,是哥哥亲手雕刻的么?难怪,难怪会那么像,连本身的气质都毫无二致。她真真是一个粗心大意之人,这一点都不曾想到。就因为这个,哥哥才会神神秘秘了好几天,那双艺术家一般的手也满是伤痕?澈也是一个傻瓜,和漠一样的傻呢。 眼睛好酸,又想流泪了。今天自己是怎么了?是压抑了六年的泪水都要在今天一次流完才作罢么?低下头,不想让哥哥看到自己这么糟糕的样子。 汣眯起眼,感受到主人巨大的内心起伏了。主人低头,是不想让人看到她又红了眼睛的模样么?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呢。真是的,主人怎么一天之内哭了两次?果真是光看着都会牙痒痒的。 蓝澈看着半晌都低头不语的澜儿,心里有些发慌。是澜儿不喜欢他这样擅作主张的礼物?确实,澜儿的那句想要哥哥或许只是想要安慰自己罢了。想要让澜儿开心,看到她不说话的样子就会觉得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这样患得患失的心情,很久之前就有了。原来,喜欢澜儿,已经这么久了么?蓝澈小心翼翼的问:“澜儿,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得到的依旧是沉默。蓝澈有些焦急的顾不得手上刚擦过药,扳过澜儿的身子,却看到一个脸上满是清泪的澜儿。 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虽然一直都想看到对他流着泪的澜儿,可是当真正看到之后,心里只会更疼。掏出手绢,细细为澜儿拭泪:“澜儿,怎么了?是不喜欢哥哥给你的生辰礼物么?不喜欢的话,丢掉就好了。” 蓝澜拼命摇头。怎么会不喜欢呢?她好喜欢好喜欢这个哥哥木雕,以后离开的哥哥日子,想念哥哥了就只有这个可以代替了。就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才会想要流泪。她在这个世上,不该有如此喜欢的人或物的。这样,她离开的时候,就会有太多的舍不得,太多的难过,甚至会后悔和汣之间的约定。她已经是连下一世都无法许给别人的人了,面对澈和漠这样对她好的人,让她怎么会不难过? 勉强稳住心情,蓝澜笑道:“怎么会不喜欢哥哥送澜儿的东西呢?澜儿一向都最喜欢哥哥了。”爱屋及乌么?蓝澈未及开口,水露在外面禀报:“小姐,皇甫大人和公子来了。”蓝澜一笑:“哥哥,容我换身衣服来,你在屋外稍候片刻。” 才换了衣服出来,还没出院子,就看到皇甫黎昕走了过来,一双桃花眼笑着微眯起来,异常勾神。蓝澈上前一步多少阻隔住皇甫黎昕的视线,才说道:“黎昕,怎么才说师父和你来了,你这就来了?”皇甫黎昕笑嘻嘻道:“澈,不必将你妹妹护得如此紧么,小澜澜这马上就要走了的,我说什么也要送她一份生辰礼物才是啊。”送礼物在前厅也可以么。蓝澈的话尚未出口,蓝澜在后面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角,走了出来,月牙形的眼睛也弯弯的:“难得皇甫哥哥这么有心,澜儿当然要收下皇甫哥哥的这份‘好心’啦!”“好心”两个字特别强调了一下。要说皇甫黎昕会送她什么能让她也感动到流泪的礼物,那明天的太阳一定会打西边儿出来的。 皇甫黎昕故作惊讶:“哎呀呀,小澜澜,你怎么知道我要送你的就是一颗红心?”说着,就拉起蓝澜的手往他的胸口上放去,桃花眼中闪烁着莫名的亮光:“小澜澜,我送你的,就是我这颗最诚挚最火热的心……”祸害!这家伙绝对是个祸害!要是自己真的是个年仅六岁的纯洁的小萝莉,这番肉麻的表白肯定是要羞红脸的。不要说她了,此刻就连旁边的哥哥和漠他们脸上都有可疑的红晕,只有汣那家伙的脸上是万年不变的微笑。 可惜自己是个心理年龄绝对是个超标的大婶,蓝澜很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就你那颗心,值多少钱?想要表明自己那颗‘红心’,下次有机会最好还是挖出来给我看看。你还是省省力气,留着这手用到其他姑娘身上吧,我敢替你打包票,这京城半数的姑娘都得对你投怀送抱。”说罢,不由分说抽出被皇甫黎昕握着的手,看也不多看他一眼,直接绕过了这个祸害。 按照皇甫黎昕的性格,那家伙多半是会自己跟上来,然后会假装哭诉“小澜澜,你怎么可以这么伤皇甫哥哥的心”之类的。只是奇怪的是,这次皇甫黎昕在原地愣了好一阵,才跟了上来,没有故作委屈。难道刚才是他难得认真一次?寒,蓝澜打了个寒颤,这个危险美丽如凤凰木的小少年,肯定比任何人都清楚,把心系在一个人身上的结果。她实在是无法想象这个人对某个女孩情深不渝的模样,要说想象,似乎哥哥更靠谱一点。 抬头望着哥哥挺拔的背影。也许,等到自己从山里回来,哥哥身边就会有另外一个少女,而哥哥全部温柔深情守护的目光都会投注在那个少女身上……为什么一想到这个,心里不仅仅是遗憾和失落,还会有清晰的疼痛?大约是那个小小年纪发誓要守护她一辈子并且在很认真兑现诺言的小男孩,给了她太多的温暖了吧。让她现在已经开始舍不得这样的柔情和温暖。能够被澈喜欢上的女孩子,一定是幸福的不得了的。 汣注意到蓝澜打寒颤的样子,上前几步把她拥进自己怀里:“主人,是不是穿少了?这样有没有暖和一些?”蓝澜皱眉。怎么祸害都碰到一起来了?先是皇甫黎昕,然后是汣。想也不想的推开,蓝澜冷冷的说:“注意你身为仆人的举止,不要做一些没有必要的举动。”汣慢慢退后几步,低头行礼:“遵命,我的主人。” 蓝澈回头,轻轻拉起蓝澜的手:“澜儿,这样还冷么?”望着他如水般温柔的目光,蓝澜的心也柔软起来。慢慢的,唇角扬起一个轻柔的笑容,轻轻摇头:“一点都不冷了。”这是她这一世的哥哥啊……不论以后如何,现在这样的温柔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心中溢满了一种叫温暖的东西。 一一给蓝旭尧和皇甫晔请过安后,蓝澜几人才坐定。皇甫晔道:“澜儿,你这拜师已经一个寒暑,为师一直疏于指导,现在你要去休养,真是教为师惭愧。今日既是你的生辰,又及你要离开,为师送你几本书,有空你好好研读一下。” 蓝澜说了几句有愧于皇甫先生的教导云云,又很是恭敬的接过来书,仔细一看,都是当世医书里的经典,都到了孤本的级别。她又惊又喜。父亲那样极爱书的人已经让她获益匪浅,家中很多典藏孤本她都粗粗略过,原打算再精细的读一遍,只是遗憾这次不能带很多走,毕竟那些书也是父亲的心头好,她也不好夺人之美。这次皇甫先生的书算是她的一个大惊喜了。果然,拜师没有白来的,这一年虽然皇甫先生确实没有对她进行太多的教导,但也足够她体味揣摩些日子了。 对皇甫晔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澜儿多谢皇甫师父赠书。” 第12章 离开 慢慢睁眼。今天就要走了呢。蓝澜起身,望向窗外尚未全亮的天,不自觉地叹息了一声,便唤道:“汣。”恶魔似乎不需要睡眠。不过为了摆摆样子,汣还是有自己睡的地方。不过,只要每次自己喊他,他都会及时出现。果然,汣的声音在屋外响起:“主人,您醒了?”蓝澜“嗯”了一声,让汣把晨珠、水露叫来为她更衣洗漱。不得不承认,有人侍候的感觉是很好的。也可能前世的自己就是懒人一个,现在有人侍候,也很是习惯。 汣在屋外等待着。时刻守候在主人身边的他知道主人的一切。今天的主人心情似乎有些复杂呢。到底还是对身边的人产生不舍了么?主人醒来以后那声叹息,是不经意的来自心底的叹息。虽然主人在表面上将情绪控制得非常好,至少她身边那两个丫鬟什么都看不出来,可是这样的主人…… 汣抚上自己的心口。心底隐隐有种被揪着的感觉,说不清是什么。最近自己的情绪似乎比以往多了一些,汣不知道这样的情绪对他来说是好是坏。 蓝澜走出小院,蓝旭尧和罗圣正在等着她,却不见蓝澈的影子。蓝澜微有些愕然,看向蓝旭尧:“父亲?”蓝旭尧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有罗圣摸摸胡子,似有所思的望着蓝澜。 哥哥怎么了?蓝澜叹了一口气。本还想再看哥哥一眼的。顿了顿,没有再说什么,一行人走到丞相府大门口,蓝澜回头,依旧没有看到蓝澈温和儒雅的身影,一丝怅然在她的眼中快速划过,她对蓝旭尧笑了笑:“父亲,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女儿这些年不能在您跟前尽孝了。也请您不必太过挂心,女儿会好好儿的。您有时间也可以去看看女儿。” 蓝旭尧不放心的叮嘱道:“澜儿,有汣和晨珠,水露,蓝漠跟着,也有罗前辈照顾,父亲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你自己把自己照顾好就可以了,父亲和你哥哥这边你也不必挂心,记得常写信回家,父亲一定会尽量去看看澜儿的。”蓝澜点点头,父亲对她来说有再生之恩,不然幼小无依的她在宫中肯定不会存活下去。光这份恩情,她就难以报答。 眼光无意中往旁边一瞥,竟看到蓝澈的身影。蓝澜有些诧异:“哥哥?!”没等她思考,身体像是有自动反应似的便直直扑到蓝澈怀中:“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她的声音中带着甜蜜的悠远和分别的惆怅。 蓝澈一点点收紧了拥着蓝澜的腰,眼眸中渐渐漾起一层温柔的神色,好似他拥抱的是他自己最完整的世界。犹豫了一整夜,刚开始他并不想来送澜儿。一想到自己要亲手送走他最爱的人,心口就无法抑制的疼痛。可是当真的听到澜儿已经走到大门口,想到以后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常常看到澜儿,这样完整的拥着她,那一瞬间的疼痛,盖过了其他所有的痛楚。澜儿,所以我来了。想要——记住这样拥着你的感觉,能够让我在今后你不在身边的日子里,一次次的回忆。 蓝澜低低的在蓝澈怀里说:“哥,照顾好自己……有空,”她顿了顿,继续低声道:“就去看看澜儿,好么?”还是不想让这个少年忘记自己,哪怕在这几年能记得她一点点,她也是会开心的吧?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蓝澜苦笑了一下,真是极度自私的想法呢。想要享受澈给的关心,想要澈记得她,想要澈温柔的目光还能投注在自己身上……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她都不可以要求。且不论他们现在的兄妹关系,她自己的灵魂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时刻都不敢忘记的契约啊。 出神间,也听到蓝澈低低的回应:“好。” 听到回答,离开蓝澈的怀,蓝澜仰头,慢慢、慢慢地扬起一个笑容:“哥,我走了哦。” 蓝澈低垂着眼,没有再说话。蓝澜深深看了他一眼,正要上马车,听到哒哒的马蹄声,循声望去,不禁吃惊的脱口而出:“太子殿下?!” 来人正是轩辕晟睿,所有人正要行礼,他道了声“免了”,就利落的跳下马。看到蓝澜还没走,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轻声问道:“蓝澜,你是要走了么?”蓝澜点点头,又想到什么,问道:“太子殿下,您这样不带一个侍卫匆匆忙忙出宫,似乎……”大概宫禁刚一开,太子就冲了出来了吧? 轩辕晟睿有些不太自在。他也不知是怎么,自从得知蓝澜在今日要走,他就想要再见这个女孩子一面。是因为今后的日子里都不会看到这个有些特别的女孩子么?轩辕晟睿没有想明白,他只知道,在他还没有完全做好决定之前,身体就已经不受控制的策马狂奔而出。他清楚,这样做是非常失仪的,也完全不是自己平日里的作风。况且在这之前犹豫了那么久,这也不该是一个未来的帝王应该有的样子。 尽管有着这样那样的不满意,既然都来了,他还是深深吸了口气,轻声道:“你……以后万事一切小心。”蓝澜点点头,心中有些愕然。传说中一向冷情的太子殿下在大清早这样可以说是失态的策马狂奔在京城的街头,居然只是为了跟她说这么一句话么?她以后,是要夺取他的江山的。那个时候他还会如此对自己么? 默了默,蓝澜又开口道:“太子殿下也要……保重。”斟酌了半天,只想到用这个听起来很俗气很没有新意的词。 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轩辕晟睿的唇角在她说到“保重”两个字的时候微微上翘了一下。因为收得太快,让她不敢确定自己的眼睛。又笑了笑说:“那么,太子殿下,蓝澜就先告辞了。”又回头和父亲、哥哥致意了一下,随即上了马车。 既然要离开,那就干脆些吧。坐在马车中,蓝澜掀开了车帘的一个角,沉声道:“太子殿下,父亲,哥哥,蓝澜告辞了。”又对帘外的汣说:“走吧。”汣扬起马鞭,伴随着一声悠长的“驾”,蓝澜踏上了新的行程。 望着蓝澜的马车渐渐远去,蓝旭尧说道:“太子殿下,皇上早朝若看不到您,怕是要生气的。”轩辕晟睿没有说什么,往一个角落瞥了一眼,转身上马,绝尘而去。蓝旭尧叹口气,说道:“出来吧。” 角落里慢慢走出一个人,正是皇甫黎昕。蓝澈微皱眉:“黎昕,刚怎么不出来?”大概只有澜儿没有感觉到黎昕来了吧。黎昕他,是对澜儿认真了么? 皇甫黎昕笑道:“小澜澜似乎并不想看到我,所以就我看她好了。”蓝旭尧有些复杂的看着他:“黎昕,你也知道,澜儿她……”皇甫黎昕笑眯眯的点头:“嗯嗯,丞相大人,黎昕都知道的,您放心好了。”蓝旭尧还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转身进去了。 在前世也不曾对《礼记》这些书有研究,轩辕王朝的风气不算保守,男女见面女子不必遮挡着自己,女子也可以逛街之类的。但一般男女不能随意乘坐同一辆马车,主仆也是不能一同坐在马车里的。所以这辆马车中只有蓝澜一人,实在是无聊了些。蓝澜玩了一阵九连环,便觉无趣。她可没打算在颠簸的马车上看书,把眼睛都看坏了。古代又没有眼镜这种玩意儿,近视了可不好玩。 无聊的打了个呵欠,随手拿出针线和丝绸,开始自己的刺绣工作。丞相府果然是个有钱的地方,随便绣个手帕都是用的高级的丝绸。前世的自己只玩过十字绣,还不算反感,来到这里后有意跟她的乳母还有晨珠、水露她们学了些图案和花样,现在绣出来的东西也还能勉勉强强看,反正不至于将牡丹绣成不知名的东西就是了。 第13章 炎彬 今天又是一个人的死期。这个人将是会被自己亲手终结的,也算是幸运了吧?起码不会有什么痛苦的就会死去。炎彬坐在某家客栈的大厅中,如此想到。外面似乎有马车的声音,作为杀手的警觉,他不动声色地向外望去。 好一阵马车才到门口,一个看上去有些瘦削实际却很有力的高挑男子稳稳地停住马车,炎彬有些惊讶。这个人的实力他感觉不出来,似乎像是一个毫无武功之人。可多年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的功力深不可测。那人扭头对着马车里的人说道:“主人,还先请移步到客栈里歇息一阵。”又是哪一家的?还带了不少人呢。望了望准备抱下马上一个戴着面具的小男孩的那个并不起眼的老人,炎彬不自觉的摸了摸藏在腰间的匕首。这个老人也是个高手! 只听得马车里的人低低回应了一声“嗯”,听声音似乎是一个小女孩。那声音仿佛夏天傍晚的风吹拂着人的脸,说不上来的舒爽安心。两个丫鬟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站在这辆马车前等候着。不一会儿,车帘掀开,果然里面出来一个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的小女孩,一丝檀香和药香混合的味道顺着她的衣服飘散而来。 炎彬不由多看了那女孩一眼。相貌很是普通,让人看一眼都不能记住的脸,唯一吸引人的是她那双幽蓝色的眼眸,混合了天空的悠远和大海的深邃,好像千年的忧伤惆怅与坚毅都揉进了那双眼睛中。忽然那个跟在女孩身后的高挑男子的眼神移了过来,正对上他打量的眼神。那男子淡琥珀色的眼眸中有种嘲讽的意味,用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嘲讽着世间的一切。 不用看都知道汣又在做无谓的事情了。知道有人打量自己,蓝澜只是叫了一声:“汣!”身后的恶魔就收回了目光,微笑着俯身道:“主人,这里有对主人好奇的人呢……”蓝澜冷冷的打断他的话:“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去做一些必要的举动么?还在磨蹭什么?”汣丝毫没有不高兴的神色,微微一躬身:“遵命,我的主人。” 很奇怪的主仆,炎彬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手中把玩的茶杯,低声对身边的人说:“查查他们。”身边的人没有像往常一样领命而去,反倒犹豫了一下,回答道:“领事,楼主吩咐过我们,不要把人力浪费在非目标人物身上。” 炎彬抬了抬眼。楼主?什么时候凤纤尘把力量都伸到他这里了?没有回答,炎彬只是轻轻皱了下眉,身边的人立刻说道:“属下这就去办。”话音未落,人已经到了外面。哼,以为自己修罗的名号只是叫叫就来的么?炎彬静静坐着,暗中观察着那一行人的一举一动。 蓝澜毫无形象地在马车里伸了个懒腰。每天坐马车非常无聊,而且也很累人。还好,听说今天就可以到了。这十几日下来,既没有什么可以说话的人,除了刺绣也没什么可以消磨时光的东西,真是过得很辛苦。只是在第五日的时候在沿途的一家客栈见到的那个一身黑衣的少年似乎还比较有趣。 嗯,说他是少年,一点都不为过。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亦是很平凡的脸,只是乌黑透亮的眼中尽是冷冽的气息。可能是年纪尚小的缘故,眼神中的杀气还没能很好的掩盖起来。黑衣劲装衬得他的身材修长有力,只是端坐在桌前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周身的气息仿佛冬天还保持纯净的泉水般清澈。是个有趣的少年杀手呢。所以才没有在意那个少年的打量。 能被这样的人打量,说明他对自己有着某种兴趣,说不定以后还会有好玩的事情发生呢。这十几天对自己来说实在是太过无聊了,而且给汣找点事做也很好嘛,那家伙一定会很喜欢这样的事的。 胡思乱想了一阵,不知过了多久,汣的声音传来:“主人,到了。”终于到了么?掀开帘子,干脆的拒绝了汣和晨珠、水露他们的手,径直跳下了马车。 空气中都溢满了草木的香气。凝神静听,都能听到鸟的鸣叫和树叶轻微拂动的声音,隐约还有瀑布奔腾的轰鸣声。满眼的绿色,似乎心情都好了起来。深深地吸了口气,蓝澜对罗圣笑道:“罗师父,有这样的好地方,怎不早些带澜儿来?” 罗圣也跟着笑道:“只怕丞相和公子舍不得的。”说到“公子”的时候,他意味深长的瞥了眼蓝澜。哥哥?蓝澜怔了怔,又想起那个曾经说过要保护她一辈子的男孩,他温柔的让人无法拒绝的眼神,他温暖的让人安心的怀抱……没有预兆的,心口就这么生生地痛了起来。连忙深呼吸了几下,才控制好呼吸的频率。 罗圣带他们到了一片竹林中,几个简单的茅屋就坐落在那里。这个就是自己今后住的地方了么?在罗圣的带领下进了一间屋子,屋内摆了一张普通的红木床,一张桌子,几个矮墩,还有一个简单的梳妆台。这样的地方还有梳妆台?蓝澜有些诧异地看向罗圣:“罗师父,这是……?”罗圣的眼神温柔起来:“这是为先妻准备的。当初一直说要隐居的,只是等到我隐居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再说下去,罗圣笑了笑:“以前是老夫一人住在这里,现在人多了些,也就委屈小姐在这里了。” 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今天第一次听罗师父说起他的过去。只是父亲是如何请得到罗师父出山的?而罗师父让自己住在他寄托思念的屋子又是什么意思呢?想不出什么结果,也不想去猜,蓝澜微笑起来:“罗师父言重了,怎么能说是委屈了呢?澜儿很高兴……能在这里。” 日子是过得很快的。每天清早起来都会在罗圣的帮助下做些有益身体的锻炼,白日里也用中药调理着身子。剩下的时间她就看看各种书籍,以医学为主,文学、历史、杂谈等等也都有涉猎。当然,也不忘让汣时不时地为自己打理在外面的事务,也都渐渐的有了起色。 又是一个春天。再过几天就是自己的七岁生日了呢。去岁冬至时父亲和哥哥一起来探望了自己。看到她的气色比往日好很多,又听罗圣说每月毒发时症状也减轻了些许,都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特别是哥哥,看向她的眼神,温柔而又带着隐隐的忧伤,让她的心也跟着惆怅起来。哥哥没有忘记她呢,可是…… 蓝澜叹了口气,这次自己生辰,不知道哥哥会不会来?父亲在朝中事务缠身,怕是走不开的吧。还有漠,不会又送她什么感动的礼物吧? “扑通”,巨大的声响打断了她的思绪。听声音的方向,似乎是从瀑布那边传来的。是有什么东西从瀑布上面掉下来了吧?因为罗师父在这里布下了很多复杂的阵,一般人是进不来的。皱眉喊了一声汣,树丛间有细小的声音传来,蓝澜知道那是汣去察看情况了。平心而论,这个恶魔还是很尽职的。这一年多的相处下来,自己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汣了。 当初是自己决定用灵魂定下契约,只是担心恶魔贪婪的本性会殃及到身边的人,例如哥哥,漠。现在对汣冷言冷语的嘲讽,似乎更多的是一种戏耍,想要看到他无奈的表情,或者一瞬间的僵硬,嘴角的抽搐,无聊的腹诽……嗯,这些对汣来说,都是很有趣的反应呢。只是很不好捕捉罢了。大部分时候,他的脸上都是不达眼底的完美微笑,让人看了很讨厌。 思绪尚未收回,汣就已经闪身到了眼前:“主人,是一个满身鲜血的少年掉入了云山潭,我已经把他捞上来了。”咦?捞上来了?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她这个主人怎么从来都不知道?甩给汣一个“你别卖关子”的眼神,汣微笑着躬身:“我想主人见到这个少年一定会感兴趣的,就擅作主张把他救了。”听到汣这么笃定的语气,蓝澜开口道:“那么就带我去看看。” “遵命,我的主人。”汣的话音刚落,蓝澜的身子就腾空而起,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汣打横抱在怀中,眼前的景象飞快的倒退,耳边有风呼呼吹过。有免费飞机,不坐白不坐,蓝澜自然地伸手揽住汣的脖子,明显感觉到他的身子僵了一下,蓝澜笑道:“怎么,还要在我面前装纯洁的少年么?”身子蓦地被搂紧,一只手还抚上了她的腰,汣邪恶的气息萦绕在耳边:“怎么会,我的主人?汣在您面前不需要装什么。这样就不会冷了。” 自己现在这副身子可不具备什么可看可摸的地方,而且这样也确实不会冷了,蓝澜笑眯眯地收紧揽着汣脖子的手,“温柔”的开口:“不愧是我‘忠诚’的仆人,真是体贴周到啊。” 汣没有搭腔。又来了——每次主人这样刻意强调“忠诚”的时候,他都能看到那熟悉的,嘲笑的笑容。此刻他一点都不想低头看主人的表情。不用看都知道,主人的笑容一定比自己平日里的还要讽刺。不想看到她这样的表情,特别是对着自己的时候。不知为何,只是不想看到而已。 很快就到了瀑布边,蓝澜拨开少年的湿发,看到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记忆中没有这样的人存在啊。等等,这身黑衣看起来很眼熟呢。蓝澜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猛然发现,昏迷的少年,赫然是曾经在客栈里有过一面之缘似乎对她有某种兴趣的神秘杀手。本来想着或许这个少年会找上门来,还想着要不要让汣去调查一下。结果就忘记了。这副面孔是少年的真面目?先不想这个,现在少年用这样诡异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蓝澜起身,对汣沉声道:“汣,把他弄回去,查查他的底细。” 第14章 男宠 炎彬慢慢的睁眼,有些僵硬的转头打量着自己所处的环境。简陋的茅草屋,除了自己躺的一张床,就是一张木桌和两条长凳。看来自己是活下来了。凤纤尘果然够狠,自己已经很小心了,但没想到他利用目标人物做诱饵,让他自己跳进包围圈里,最后还是被逼得跳下悬崖。到底该说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呢?双手沾满血腥,冰冷无情的杀手,还这样苟活在世上。 挣扎着想要起身,就听到门口响起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仿佛夏天傍晚的风拂过,舒爽安心:“你若是自己不想活了,就可以随便走动,我自然不会拦你。”伴随着声音飘来一丝檀香和药香混合的味道。炎彬有些艰难的抬头,果然看到了那双记忆中的幽蓝的眼睛。他不由苦笑了一下,当初的调查居然在今天派上了用场。救他的竟然是当今丞相的独女,蓝澜。虽然这个女孩深居简出,没多少人见过她,但还是让他调查了出来。 她是不会养无用之人的。自己,又要被利用了么?明明已经习惯如此,可是被这个女孩利用,心中无端生出一丝苦涩,很快消失不见。炎彬开口,声音带着嘶哑:“你想让我做什么?” 蓝澜瞥了他一眼,走过来将手中端着的碗放到桌子上,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我要你做什么?以你现在的身份,不给我带来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我还没想要你杀人。即便是我有想杀的人,也轮不到你来做,自然有人来为我做。若你一定要以为我这么做有什么目的的话,你就当是我一时兴起罢了。等我兴致过了杀了你也说不定,毕竟对我来说,你是个麻烦。” 炎彬一怔。她说得没错。自己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夜魇楼领事了,江湖上曾经让人谈之色变的修罗在自己被追杀的一瞬也都成为了过眼云烟。现在的自己,什么都没有,除了杀人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技能。难道真的像她所说,是一时兴起才救了自己?死在她手里,也比死在凤纤尘手上要好的吧? “主人。”门口又响起一个魅惑的声音。仿若暗夜深沉的天空划过的流星般诱人,又带着些许嘲笑邪魅的语气。炎彬立刻就意识到,这个叫汣的男子,比夜魇楼楼主凤纤尘还要危险百倍。什么都查不到,他神秘的出现在蓝澜身边,除了知道蓝澜给他命名的名字“汣”之外,其他关于这个男子的一切,什么都查不到。 不等蓝澜开口,汣径自走了进来,笑道:“看来尽主人和罗圣之力救下的这个‘宠物’,似乎还没有认清自己在主人眼中的定位是什么。要不要我来为主人调教一下?”蓝澜似乎也没有在意他的无礼之处,只是瞥了他一眼,眼中有淡淡的笑意:“我收养宠物的乐趣就在于调教他们的过程,倘若交给你来做,岂不是失去这一大乐趣么?”接着又回过头来对炎彬笑道:“我这个人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养有趣的宠物。看你的模样也不错,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你当我的男宠好了。” 看她的笑容都知道是在对自己玩笑。养一个杀手当男宠——这位丞相千金的爱好还真独特呢。听起来……呃,荒谬的想法。炎彬的嘴角有些不受控制的抽了抽,没有回答。嗯,好玩的表情。蓝澜笑眯眯地从桌子上端起碗走到床边:“既然知道了自己是什么地位,等身子好了就乖乖伺候好主子我,说不定一高兴就放你自由了。现在先把药喝了。” 炎彬知道反抗没什么用处,汣现在正用看似温和实际冷酷的目光盯着他,只得接过药来一口喝了下去。蓝澜又很自然的拿回药碗对汣说道:“好了,我们出去吧。”有意无意的,她似乎往门口瞟了一眼,顿了下向外走去。汣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主人,明天可是您的生辰,您的哥哥还没来呢。”“可能是有什么事情羁绊了吧……”蓝澜有些怅然的声音未落,一个身影就出现在门口,带着些许疼痛的温柔:“澜儿……” “哥哥!”蓝澜随意的把手里的碗扔给身后的汣,扑向蓝澈:“我就知道哥哥会来的。”蓝澈一如既往的拥住她,轻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喃喃的唤着她:“澜儿……”只有这样,才会真实的感觉到,澜儿在他身边。 哥哥还是没有忘记她。真好。窝在蓝澈怀中几乎是有些贪婪的呼吸着独属于他的气息,蓝澜一遍遍提醒着自己,不该如此自私。去年父亲来的时候曾经跟她说起过,大将军元衡似乎有意把最钟爱的女儿许配给哥哥。不知这几个月,哥哥和那个将门之女怎么样了?她不敢问,害怕看到哥哥眉宇间会闪烁从前只属于她的温柔神色在别的女子身上。 努力让自己推开哥哥,蓝澜笑道:“哥哥还没忘了我的生辰,真好。澜儿好开心。”蓝澈轻刮下她的鼻子:“怎么会忘了澜儿的生辰呢?”这辈子大概都忘不掉了吧?这样当着澜儿的哥哥,还能用哥哥的身份拥抱着她。虽然心中还是会痛,可还是满足的让他想要叹息。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这种感情了。即便是死后要坠入阿鼻地狱,也无法停止。这——算是沉溺爱欲么?蓝澈的唇角越发温柔的上翘:“澜儿的气色越来越好了呢。” 又是这样的笑容,温柔的像是要融化她的心。心中仿佛被什么割开了一个小口,伤口不深,血却在汨汨的流淌。蓝澜也跟着微笑起来:“再过几年,哥哥就要准备两份生辰礼物过来了。哥哥一份……嫂嫂一份。”蓝澈的笑容僵了一下,垂下眼帘去揉她的发:“傻丫头,说什么呢。哥哥的事,等到你二十岁之后再说吧。” 蓝澜有些发怔。二十岁……之后么?哥哥是要等到自己不在了之后才要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么?是体贴自己不想哥哥的那份温柔被抢走的心情么?可是那时他都二十四岁了,在这个世界已经是年纪很大了,这样,对他不公平。想到这里,她连连摇头:“哥哥,你不用担心我的。我就是想在有生之年,看着哥哥幸福的生活下去。” 离开你,幸福就不会再属于我了。蓝澈没有将这话说出口,轻轻地转开了话题:“澜儿,你这样做,没问题么?” 蓝澜愣了下,顺着蓝澈的目光看到了身后不远处躺着的炎彬,不在意的笑了笑:“没关系的,有问题的话让汣摆平就好了。看到哥哥一时激动,我都忘了是在哪里了,我们出去吧。”汣的心里莫名的一动。主人说,有问题让他摆平,是信任他能力的意思么?这个想法让恶魔愉快了起来,微笑着略略躬身:“没问题的,汣会很好的保护起主人的。” 蓝澈有些复杂的目光投向汣。澜儿很信任他呢,居然说出“有问题的话让汣摆平就好了”。看来这在山谷中的一年,澜儿对汣的态度比从前好了很多,也信任了很多。当初说要守护澜儿的自己,竟无法说到做到。点了点头,三人陆续走了出去。 炎彬躺在床上,思索着刚才的一幕。蓝澜和她哥哥蓝澈之间,有种说不出来的忧伤。虽然两人相视之间都是在真心的温柔的微笑,只是那温柔,就像是沉淀了千年的淡然悠远,看得让人心中弥漫着一种感觉,这感觉和刚才蓝澜给他喝的药一样,苦涩的味道。这是在从前身为杀手时从未有过的感觉。蓝澜在面对他的时候是有些居高临下的戏耍,对汣是单纯的调笑,对蓝澈……温柔的苦涩。真是看不透的人呢。 第16章 身世 “好了么?”蓝澜问道。 “主子,再等等,很快就好了。”蓝漠低声回答。 闭上眼,眉间有微凉的触感,很快被蓝漠温热的手掌代替。自从两年前将他也派出去为自己打理生意之后,蓝漠就鲜少回来。而每次回来,都必定会为自己——画眉。连蓝澜都记不得是如何提起这个话题,而她又是如何答应了的。总之,等她注意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已经成了习惯。而自己,似乎也并不讨厌这一笔笔的几乎是画在自己心头的温柔。 日子过得真是快啊,又是一年的春天了,再过些天,就是她十二岁的生辰了。五年里,发生的事情也不少。自己的生意现在吃穿用度遍布各个行业,不仅在轩辕王朝开遍分号,就连相邻的赫连王朝和风国也有不小的隐蔽势力。父亲依旧是丞相,哥哥和皇甫黎昕也都在逐渐介入政坛。他俩和太子轩辕晟睿一起,被称为京城三个贵公子,受欢迎的程度,呃,有听父亲描述过,非常之恐怖,哥哥每天上朝的路上都会有女子等着抛个手帕什么的。皇甫黎昕成为京城有名的花花公子,上到大家闺秀,下到青楼女子,都有他的红颜知己。而父亲有意和元衡将军结亲,只是哥哥一直以年龄尚幼,想要建立一番事业为由拖着。 哥哥啊……他都在履行着诺言,在自己二十岁之前都不谈婚事的么?真是傻瓜呢。五年来,每次自己生辰,他都一定会赶过来。有这样的哥哥宠着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也该劝哥哥考虑自己的婚事了,他都十六岁了呢,再说年龄尚幼的话,得罪了大将军,父亲和他的日子都不会好过的。明明这一切都是这么的顺理成章,为何心头还是会隐隐作痛呢?她不是一个在乎世俗的人,现在的实力也不会惧怕什么大将军,只是父亲和哥哥都是这尘世间人,他们受这些束缚,是不能不为他们考虑的。何况自己这公主的身份还未恢复,于父亲来说只要自己在这世上一天,就是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危险炸弹,自己的事情,并不想牵累他们。 蓝漠小心翼翼地画好了最后一笔,看着主子似乎还在出神,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主子的脸。明明是看起来再平凡不过的相貌,就是让他移不开眼。这两年能这样看着主子的时候实在是太少了,所以忍不住屏住呼吸有些贪婪的盯着主子。尽管不知道主子的目的是什么,可她的生意铺得这么大,能为她做些什么,都是好的。只要能为她做些什么,心中都会满得仿佛随时都会溢出幸福。 汣倚在房门口,姿态慵懒而诱人。蓝漠的手在主人的脸上流连,眼神温柔的要滴出水来;主人则在出神想着什么,一点都没注意到他们两之间已经靠得近得不能再近了。那该是一个宠物对主人该有的态度么?主人就是对这个蓝漠太温柔了。心头涌过一阵愤怒的情绪,很快又被汣控制住了。倘若真的杀了蓝漠,主人一定会认为是自己贪心不足想要吞食掉蓝漠的灵魂,那他苦心经营了五年,好不容易才让主人对他表现出那么一点点的信任和柔和,他不想让这一切都回到刚开始。只是这场景真是怎么看怎么刺眼。为主人画眉,他都没有争取到呢,怎么就让这个戴面具的小子抢了先? “主人。”汣带着邪魅和一点点沙哑暧昧的嗓音打破了宁静,蓝澜回神,正对上蓝漠幸福满足的眼神,两人均是一怔,蓝漠立即松开手,低下头去。汣那双诱惑人的淡琥珀色眼眸不易察觉的闪了闪,笑道:“主人,罗圣要我告诉您,出山的时机已经到了,请您回到丞相府去过十二岁生辰。” 蓝澜默了默。时机……已经到了么?本想在山里躲到哥哥成亲了再回去的,现在,这些也不得不面对了么?逃避果然不是一个好办法,蓝澜苦笑,到了这个地步,还在奢望拥有么?偏了偏头望向在一旁沉默的蓝漠,想到他刚才那满足的要叹息的神情,原本苦涩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不属于自己的,无论怎样也都是争取不来的。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淡淡回答一声“知道了”,示意汣去开始准备收拾物什,正想对蓝漠说些什么,听到罗圣的声音:“澜儿。”抬头看去,老头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站到门口了,果真是武功高手,来去都无声的么。这些年自己的身体虽然比前些年略强些,但终究不支持学习上乘武功,看来不论前世今生,自己都不适合做一个行侠仗义的女侠呢。他的一手医术自己倒是学了个精通,甚至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向。 罗圣平日里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是指导医术之类的是不会往自己这边的屋子来的,似乎是有意为自己发展生意而开辟的空间。要说这么些年他对自己的行动毫无察觉那也是不可能的,多少年的老江湖,看了一辈子的人情世故,怎会看不穿自己在他眼皮子底下耍的这些把式?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随自己去罢了。 师徒之礼是不可废的。蓝澜起身往门口迎去,笑道:“该澜儿去看师父的,哪有师父来看澜儿之理?师父快坐。”蓝漠也朝罗圣行礼,罗圣点点头,蓝漠自动的退了出去。 两人坐定,罗圣开门见山道:“澜儿,老夫虽不知这些年你到底在捣鼓些什么,但外面那些个霁虹什么的和你这丫头脱不了干系的吧?”罗圣知道这些是自己早就料到了的,蓝澜毫不在意地笑着:“被师父知道啦?是澜儿所为。”罗圣又接着问道:“蓝丫头,你老实告诉师父,你是不是知晓些什么?”还能和自己的身世联系上来?果真都是聪明人,只提到一个点,就能连出一个线索出来。蓝澜亦点头承认:“澜儿知道,自己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是当今圣上以前一个宠妃燕冰蝶贵妃的女儿。燕贵妃得宠,皇后很是嫉妒,设计陷害燕贵妃,最终皇上将燕贵妃打入冷宫,但并不知晓燕贵妃当时已怀有两个月身孕。燕贵妃想尽办法才保全了孩子,在冷宫产下澜儿,随即就被可靠之人送给父亲抚养成长。当时恰好父亲的原配夫人难产,孩子也窒息而死,这偷梁换柱的行为才没有被皇后发觉。至于澜儿身上的月夜奇毒,也是皇后在燕贵妃尚不知情时做的。等到皇上反悔的时候,燕贵妃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这是自己的势力在扩大之后费了很大力气才调查到的结果。当炎彬把这个结果呈递给她时,她险些失手将那些纸给撕碎。一想到自己刚出生时那未曾谋面的母亲,虚弱的委托身边的人将自己送出去,让自己快乐的过这一世时,心中就控制不住的厌恶皇帝,憎恨皇后。后宫中的斗争云彼诡谲,母亲是个善良柔弱的人,既然当时皇帝把母亲和父亲这对有情人强行拆散而让母亲入宫,就该尽到保护母亲的责任。就因为皇后的陷害,就能把母亲打入冷宫,这个皇帝对母亲的爱,也不过尔尔吧? 罗圣捋下胡须,低低开口:“我的爱人,是你母亲的姐姐冰雪。当年朝饶和冰蝶倾心相许,皇上硬是将冰蝶娶进宫,还下旨把冰雪塞给了朝饶。冰雪在最绝望的时候对我说,让我带着她私奔,我们一起隐居。可我没有答应。我们走了,冰蝶在宫中一定会受牵连,燕家和蓝家也都会跟着受累。所以我们最终都接受了这样的事实。我一个人离开京城来到这里隐居,冰雪嫁给了朝饶。冰雪她……是为了冰蝶牺牲的。她当时刚刚生产完,本来身子就极虚,却一定要看看自己的孩子。那时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没有保住,我们只好把你抱给她看。她看了看你,对我们笑着说道:‘这孩子真好看。是冰蝶的孩子么?你们骗不了我这个做母亲的,我怀了他十个月,自然是知道他的。我知道他是保不住了的,这都是命。冰蝶的孩子能活下来就是好的。只怕我自己也保不住了吧。’” 罗圣停顿了好一阵子,才能继续开口道:“冰雪……她死后,我才能说,我有一个夫人,只是已经故去了……而朝饶他,冰蝶无论生前死后,身份只能是轩辕王朝的贵妃。他比我还苦……”蓝澜有些发怔。冰雪,所以哥哥和自己的名字里都和“水”有关么?阴差阳错的,父亲仍旧成了自己的父亲,母亲还是自己的母亲,倘若父亲想过这一层关系,那他的心里是不是会好些?原来,自己和哥哥仍旧是兄妹关系,只不过变成了姨表兄妹罢了。略去了心底那份苦涩的地方,蓝澜冷笑道:“所以我要让皇帝、皇后都为此付出代价。” 罗圣皱眉:“当初燕贵妃的愿望就是你能快乐地活一辈子,不想让你管上一代这些纷杂的事情。但一来你已经中了月夜奇毒,被迫卷入了上一代的恩怨;二来你已经了解到一部分事实,不告诉你全部的事情对你也不公平。只是澜儿,你的年岁只能活到二十,朝饶也好,老夫也好,都想让你能够平安快乐的活在这世上就够了。即便你真的弑君成功了,除了让王朝陷入混乱,你什么也得不到。” 蓝澜继续冷笑道:“谁说我要弑君了?父亲和师父你这么多年都活在对母亲他们的怀念中,我也要让皇上、皇后尝尝相同的滋味。”没等罗圣问下去,她就笑着一字一句地顿道:“我会杀了太子,皇后她不就是想要为自己留个太后的位置么?我就断了她这念想。皇帝不是还对母亲有愧意么?我就公开我的身份,让他看到我就会想到我的母亲,就会对我有无尽的愧疚。我要让他们都活在无尽的痛苦和悔恨中,然后我再慢慢夺取这个国家,亲手毁了它。” 罗圣一把拉住她:“澜儿,师父绝不许你那么做!你怎么报复皇上师父不想管,但你要苦了天下苍生,师父是绝不会允许你那么做的!” 蓝澜回望着他,幽蓝的眼眸仿佛暴风雨前的大海,闪烁着让人不安的平静:“师父,你已经拦不住我了。我已经赌上了我的所有。早就……已经无法回头了。” 罗圣接口问道:“是因为汣么?澜儿,你老实告诉师父,汣,是不是恶魔?” 蓝澜不禁有些吃惊。师父连这个都知道了么?他一定会告诉父亲的,说不定连哥哥也会知道。她……不想看到他们怜悯而又嫌恶的眼神。怜悯自己的疯狂,嫌恶自己赌上灵魂和恶魔签订契约。他们,是会对自己失望的吧?特别是哥哥,为了她把婚事一拖再拖,倘若他都知道了,一定会觉得做得一切都不值得,都……可是,自己还要去统一这个大陆的,不只是为了上一代的恩怨。这些话,让她如何说的出口? 没有再想下去,蓝澜勉强稳住情绪,轻轻笑了笑:“师父你是从哪里觉得汣他像一个恶魔啊?他只是一个忠心的仆人罢了。况且,况且,兰仙大陆上的传说中都是,恶魔有一双血色的邪恶瞳眸,汣他的眼睛颜色是淡琥珀色啊……”罗圣打断她的话,说道:“不错,传说是这样,但传说也是以讹传讹传来的。多数人并不知道,有些恶魔中的首领,眼睛只有在和主人的契约显示时眼睛才会变成血色,平日里可以保持其他的颜色。以汣的能力,根本就没有必要也没有任何理由在你的身边做什么仆人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你们签订了契约,在他帮助你成功之后,你的灵魂将会被他所吞噬。” 第21章 封赏 “下一个,蓝旭尧丞相之女蓝澜,《夕阳箫鼓》。”伴随着悠长的通报声,蓝澜踩着优雅的步伐走了进来。藏拙可以,但也不能失了父亲的身份。萧寒有些好奇的看着蓝澜。和前面的莺莺燕燕比起来,她的样子实在是太不出众了,要不是这种时候蓝旭尧绝不会作假,他甚至都怀疑她是不是蓝澈的亲妹妹。可是如此走进来的蓝澜,偏偏没有其他少女走进来时的紧张和扭捏,迈着从容依旧的步伐,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和蓝澈出奇的相像。 轩辕翼望着渐渐走近的少女,神情有一丝恍惚。好像又回到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就是坐在这个位置上,看着冰蝶一步步走近自己,带着绝美出尘的笑容,仿佛下凡的仙女。直到少女走到他的跟前,向他盈盈下拜,他才回过神来,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免礼。抬起头来,让朕看看。”少女依言慢慢抬头,轩辕翼衣袖下的手猛地一抖。平凡的模糊了五官的相貌,只有一双幽蓝的眼眸在四周烛光的映衬下越发显得幽深,带着淡淡的笑意和一丝丝傲然,仿佛上好的宝石,熠熠生辉。这双眼睛很像冰蝶,但又不太像。它的幽蓝如同冰蝶,只是冰蝶当时有些木然,眼角的余光停留在朝饶的身上。他知道晟睿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关注着这个蓝澜,关于她的情报,他也全都知晓。所以他才明白,她不是冰蝶。世上只有那么一个冰蝶,她,已经死了。 手指霍然收紧,轩辕翼表情未变,吩咐道:“开始吧。” 蓝澜坐下,双手摆放好开始弹奏,思绪却渐渐飘远。轩辕翼比自己想象得要年轻些,看起来也还算英俊,只是奇怪的是他看起来和轩辕晟睿并不相像,至于皇后,她都懒得瞟,她即将亲手终结的人还记她的模样做什么? 萧寒微微皱眉。奇怪,这蓝澜的琴声怎么如此飘忽,似乎她的心思并没有放在琴上。莫非那天在丞相府附近徘徊时听到的犹如天籁的曲子真是出自蓝澈之手,而非这个蓝澜? 一曲弹毕,蓝澜收手,恭敬地向皇帝等人行礼,早有人将她的琴撤下,她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忽然感觉到有探究的目光投向她,她不禁抬头去寻找。这种被人注意到而自己却找不到对方是谁的感觉真的很糟糕呢。蓝澜蹙眉,身子向前倾了倾,一面借用哥哥来隐藏自己的身形,一面想要寻找出那个目光。 能感觉到那注视是来自于萧寒带来的几个侍卫中,却找不出具体是哪一个。蓝澜有些郁闷地又瞟了一眼那群人,忽然就注意到一个人。那个人站在几人中间,并不十分显眼,惟有一双乌黑得出奇的眸子,仿佛浓得化不开的黑夜,暗沉却又格外地引人注意。蓝澜凭直觉判断,这个人决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只是他究竟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目的要掩藏自己的身份呢?莫非他在赫连朝的地位甚至高过了萧寒?看来有必要调查一下了。虽然这个人看起来特别,终究无法确定那探究的目光是不是来自于这个人。 轩辕翼的神思一直放在蓝澜身上。那双眸子他觉得很熟悉,又很陌生。但是除了这双眼睛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地方和冰蝶相像的。明知世上只会有一个冰蝶,但这个少女让他的心中莫名地燃起希望。以前的他还是太幼稚,自以为能保护好想要保护的人。轩辕翼不由暗暗捏紧拳:这次,决不会重蹈覆辙! 所有人都已表演毕,轩辕晟睿知道该是他选择的时候了。压下心中的苦涩,他面色如常,起身环视一圈,开口道:“父皇,儿臣……”不曾想却被轩辕翼打断:“晟睿,让朕来说。”轩辕晟睿怔了下,没有琢磨透轩辕翼的意思,便说道:“父皇请。” 轩辕翼说道:“众卿听旨。”所有人皆起身拜倒,等候旨意。只听轩辕翼道:“丞相蓝旭尧之女蓝氏澜,娴静温柔,多才多艺,今封为太子正妃,钦此。”众人皆愣。怎么就封了一个太子妃,侧妃怎么都没有?而且这蓝澜也并不出众,缘何博得皇上青眼? 纵使蓝澜平日冷静,也被这一圣旨砸得有些回不过神。太子妃?为什么会是她?怎样才能推掉这桩麻烦的婚事?来不及多想,蓝澜连忙伏倒身子说:“臣女死罪,不能享受这份殊荣。”整个大殿里的人现在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皇上一怒之下牵累了他们。竟敢忤逆皇上,而且还是这样的好事,这位丞相千金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没料到轩辕翼不怒反笑,充满兴味地问道:“哦?且说一个理由来。”冰蝶,当年倘若你有这少女十分之一的勇气,或许我们今日都是不同的吧? 蓝澜多少松口气,正要作答,却听到另外一个声音抢先道:“启禀皇上,臣有事要奏。”“讲。”出声的人正是皇甫黎昕。他怎么挑在这个时候?肯定不会说什么好事。蓝澜的眉毛一跳,无奈地把头埋得更低。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皇帝都准许他讲了,她也不好再阻拦了。但愿这家伙能给说点好话。 皇甫黎昕说道:“臣已然和澜儿订下婚约,只是澜儿身子一向不大好,我们约定在她二十岁生辰当天成婚。在这之前澜儿只要专心调养便好。因为当初有约在先,因此没有禀报过皇上,是臣的错误,还请皇上责罚臣。” 蓝澜有些愕然。这个人啊,是不是想让她在一夕之间变成瑞都少女的公敌啊?本想找借口拖延一下,借机进宫接近皇帝和太子,再在适当的时候表明身份,这下把计划全都打乱了。只是,皇甫黎昕分明是在帮她分担责任。真是的,她从未和他有过什么婚约,他大可不必淌这趟混水,这又是何必呢?还二十岁成婚,他明知道自己活不过二十岁……蓝澜的心头涌出一阵温暖。他不仅是在替自己解围,还暗示以后并不会干涉她的生活。这个人情,她是欠下了。可是,又如何教她还得起? 轩辕翼心口又是狠狠一击。仿佛回到了十五年前的夜晚,他在宣布要娶冰蝶时,朝饶也是这样恳求的。只是,他当时的反应是什么?奇怪,那些对他来说好似昨天发生的事情,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遥远而模糊了?轩辕翼不经意地按按跳动的额角,缓缓起身,走下高台,走到蓝澜跟前,说道:“抬起头来。” 蓝澜控制着自己内心的冲动,慢慢抬起头。这才看清了轩辕翼的面容。清俊威严的面容,斑驳的鬓角和眼角的皱纹也并不减损他的威仪。然而这一切都不是让她关注的重点。轩辕翼的脸色有隐隐的青色,眼睛下的阴影也颇明显。这分明是中毒的征兆。蓝澜怔了怔,忽然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却没有表现出丝毫,仍旧仰着脸。 四周闪烁的灯火和重重叠叠的人影让轩辕翼此时反倒有些看不清蓝澜的脸。他微微弯下腰去,想要触碰那双隐藏在他心底很久的眼睛,然而刚刚抬起手便又放下去,不大自然地咳嗽了一声,问道:“朕问你,你可是真的不愿进宫?” 蓝澜有些不解他为何又问一遍。然而她是笃定轩辕翼不会杀她的,于是她也便用恭谨却坚决的声音回答道:“臣女不愿。”轩辕翼看着她,忽然就微微笑了:“那,做朕的女儿如何?你又可愿?”蓝澜看着他的笑容,就怔了那么一瞬,便缓缓俯身下去:“儿臣参见父皇。”她明白,这次的让步,是轩辕翼的固执和坚持。倘若她还是那么不识趣,便真真是自寻死路了。况且这一折腾,她当众成为了这个王朝统治者承认的女儿,即便以后身份有所转换也不是什么难事。 轩辕翼直起身子,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朝饶,你这女儿,可比当年的我们聪明多了。他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走回到那个寂寞冰冷的位子,缓缓向众人宣布:“即日起,蓝澜便是我轩辕朝最尊贵的蝶澜公主。”没有人出声,整个大殿出奇的安静。轩辕翼顿了顿,又说道:“蝶澜公主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任何人不得干涉。” 众人这才都领旨谢恩。蓝澜暗暗好笑,倘若是旁人,得了这样的殊荣,定然是要欢喜异常的,更何况是婚事自己做主,那更得上天入地了。可惜,她是蓝澜,她没有那么容易就被蒙骗。轩辕翼还是不肯放弃她和轩辕晟睿,避重就轻地说婚姻由她做主,而淡化了之前皇甫黎昕所说的“婚约”。 不知道轩辕晟睿此刻的心情是怎么样的?蓝澜的目光不由转向一直沉默着的轩辕晟睿。不曾想,对方墨绿色的眸也正看着她,是遗憾,是了然,是悲伤,还是冷漠?很是复杂的目光让蓝澜一时有些分辨不清。只是在那一刻,他的目光纯净的让她不想去想今后。因为那对他来说,是残忍的。她将一步一步,夺取他的位子,他的权力,他的国家。 蓝澜又转过头去。澈,今天起,她要叫另一个人哥哥了。你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介意?可是,她停不下来了呢。亦没有办法停下来了呢。不由得抬起手臂摸了摸肩膀。那里有她和汣的契约印记。她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向前,即使知道面前的这条路是死路,她也必须毫不犹豫地走下去。 马车上,蓝澈望着靠着马车壁低头假寐着的蓝澜,心中依旧是痛楚着。想要伸手去握着澜儿的手,却在伸出手后又默默把手缩了回去。澜儿,方才你和皇上单独谈了那么久,你究竟是什么目的?然而一切的疑问他最终都只是化作一声叹息:“澜儿。”蓝澜故意带了一丝轻快的笑容抬起头来应道:“嗯?”蓝澈看着她的笑,怔了片刻,方说道:“澜儿,不想笑的话,便不要勉强自己了。”蓝澜的笑容却愈加轻快:“哥,你在胡乱什么?澜儿成为轩辕王朝最尊贵的蝶澜公主,比父亲的地位还要崇高呢,为什么会不想笑呢?”哥,每次都是你,最轻易看穿我的伪装。可是我还必须伪装下去,因为剥离这层伪装的皮,我大约是血肉模糊的。 蓝澈叹息着:“澜儿,我是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可是若你告诉我你是因为公主这个名号而欢喜,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答应我,不要去做危险的事情好么?倘若实在不得不做,那就交给哥哥来帮你完成吧。”蓝澜的笑容隐去,只是说了句:“哥,这是我的宿命,旁人是替代不了的。”心绪已经飘到了方才和轩辕翼对话的时候。 轩辕翼带着少见的孩童般欢快的笑容,紧紧握着她的手,一直一直,仿佛他一松手,她就会立刻消失不见似的。然而她知道,可不止这一点,这是在摸她的手上有没有常年习武留下的茧。尽管摸去,那些个暗器还不至于让她的手变粗糙,平时她也十分注重保养。 当她以担忧的口气提到他的身体,并隐晦委婉地暗示他的身体是中毒造成的,他立刻眼巴巴地看着她说道:“澜儿,听说你的医术是很好的,那可不可以给朕看看?”听说?呵,这个词还真是值得推敲。蓝澜继续道:“父皇,这调理也得需要时日,况且父皇的情况恐怕是有些日子了,澜儿现在也不知父皇身边哪些人可以信任,只能借来给父皇请安的时候来为父皇诊诊脉。”轩辕翼又点头:“澜儿说得很对,那就每日进宫来给朕请安吧。要是觉得每日进宫都很麻烦,父皇就在宫里给你建个宫殿给你住,如何?” 这简直就是受宠若惊了。然而蓝澜看到轩辕翼热切的目光深处有丝隐秘的试探。这就是当皇帝的不幸,你不能完全信任某个人,可以信任的永远都只有自己。蓝澜微笑着摇摇头:“父皇,建宫殿很是劳民伤财,宫里这么大,儿臣挑一个不就好了么?”轩辕翼笑道:“这有何难,这宫里的殿随便澜儿挑,就是挑朕的寝宫也未尝不可。要么澜儿去你太子哥哥的东宫里住一阵子?”朕的寝宫,而不是父皇的。轩辕家的根基还真是不容动摇啊。住东宫,亏他想得出来,看来是不会放弃让她当太子妃的想法,还在暗示她呢。 蓝澜立刻跪下,低下头去掩饰自己的嘲笑和不屑,用惶恐的声音说道:“父皇说笑了,儿臣决不敢僭越。”轩辕翼愉快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澜儿,既然你也知道父皇是在说笑,还不快起来,父皇以后准你见了不跪,只福身就好。”说着一双手便过来扶她,状似不经意地拂过她的手腕。还要试探内力,真是一个疑心重的皇帝。不过轩辕翼并没有错。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谨慎,他才能在这个位置坐到今天。不过,不会很久了。他的皇位,将由她,亲手终结。 蓝澜抬头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父皇体恤,儿臣感激不尽。”粉身碎骨这种假话她实在说不来,况且这样疑心重的人亦是不会信的。果然,轩辕翼很是满意:“天色也不早了,澜儿今日是要留在宫中,还是回丞相府?”蓝澜很识趣地回答:“父皇,儿臣成为您的女儿,这么大的事情需要向父亲大人禀报才是。”轩辕翼点点头:“既如此,澜儿便回去吧,明日记得早点进宫来给朕请安。” 蓝澈轻声唤:“澜儿,到了。”蓝澜回过神,歉意地笑笑,刚要去掀车帘,却被人抢先一步掀开,正是汣完美的笑脸:“主人。”蓝澜突然生出厌烦,汣整天这样装着不累吗?她才在轩辕翼面前装那么一阵子都觉得好笑了。打开他伸在自己面前的手,蓝澜看也不看他,径直跳下马车,然后站在马车边等蓝澈下车,兄妹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丞相府。晚上,汣像往常一样服侍蓝澜入睡,忽然说道:“恭喜主人向目标迈进一步。”蓝澜顿了顿,冷淡地说:“也恭喜你,汣。这也意味着你又向你的大餐迈进一步,值得庆贺。”是啊,她确实是向着权力又迈进了一大步,可是为什么,听了他的恭喜,她只是觉得悲哀?她和他,仅限于契约的束缚,如此而已。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蓝澜说道:“哦,对了,我跟父皇说你比我更精通医术,所以父皇也特准你和我一起进宫。”不是她还想用父皇这么肉麻的称呼,她和汣心照不宣的是,今天之后,他们被轩辕翼的暗卫暗中盯梢,虽然不至于把他们全部的话都听了去,不过还是小心为妙。 汣优雅的鞠躬:“谨遵主人命。”真是刺眼的优雅。闭上眼,蓝澜用更加冷漠的口气说:“没什么事的话你就退下吧。”因为闭着眼,所以她没有看到汣满腹心事的躬了躬身走了出去。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22章 周旋 因为她毕竟只是一个义女,所以轩辕翼只是把她的籍名编入皇室并昭告天下,并没有举行什么公主的大礼,这倒是让蓝澜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毕竟那种大礼是非常繁琐的。 这天刚看过轩辕翼出来,蓝澜借口要熟悉皇宫以防迷路,带着汣在皇宫里熟悉地形。刚走了不远便遇到皇后。皇后是一个美人,光看外表是慈和而且温柔的,只是那眼神总是带着一种不协调的不耐和鄙薄。蓝澜盈盈下拜:“儿臣参见母后。”皇后也不看她,转头和身边陪伴的一个妃子笑道:“本宫真是老了,这世上除了小睿,竟然又听到有人叫本宫母后。耳朵都不中用了。” “皇后娘娘果然老了。”突兀的声音打断了皇后的话。皇后惊讶地看向蓝澜。蓝澜已然起身,带着完美的笑容,幽蓝的眼睛带着嘲讽的意味:“皇后娘娘不仅是耳朵不中用了,连脑子都不好使了。前些日子父皇刚封了本宫为轩辕皇室最尊贵的蝶澜公主,金口玉言,在场许多人都听到了,包括赫连朝将军和风国王爷。皇后娘娘自己记不得了,难不成将军和王爷也都记不得了么?”皇后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一个未出嫁的女子身边总是跟着一个男子,这样伤风败俗之事,怎么可能发生在我朝最尊贵的公主身上?”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这次打断她的是汣。汣的微笑与蓝澜的如出一辙:“臣跟随在公主的身边是皇上的意思。公主的身体一如您所见到的那般孱弱,是禁不起任何粗暴的对待的。还请您见谅。” 蓝澜笑得更加轻松愉悦:“所以不论记性再不好,我们也必须得记着某些事,不然一个不小心得罪了王爷将军的也就罢了,父皇也还等着您的不小心呢。不是吗,我亲爱的母后?” 皇后显然被噎到了,但她立即变了一副面孔,上前来亲热的拉住蓝澜的手:“澜儿,母后膝下也一直没有什么可亲近的女儿,以后啊,母后把你当亲生女儿疼如何?” 挑衅不成又来拉拢。皇后的手段似乎也不怎么高明嘛。拉着她的那双手,冰凉滑腻,当真难受。不过对于拉拢,上演母慈女孝还是没问题的。蓝澜当即也笑得乖巧异常:“母后宠爱,儿臣不胜荣幸。方才儿臣有什么不知礼的地方,还请母后见谅。”闲话又扯了几句,两人才假惺惺的道别。 看着皇后的阵仗委蛇远去,汣好笑的声音在蓝澜耳边响起:“哦呀,主人也是很会装的嘛。”蓝澜睨了他一眼,转身走开:“这只不过也是我达到目的的手段之一了,无所谓装不装。汣,盯紧皇后。”“遵命。” 轩辕王朝的御花园虽然不大,倒也精巧别致,颇有江南古典园林的风格。蓝澜和汣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边向前走,刚过了一个拐角,竟撞见了轩辕晟睿。蓝澜和汣连忙行礼:“拜见太子哥哥(殿下)。”一天之内在这么大的皇宫里和母子俩相继“巧遇”,看来是要有什么行动了吧。让她先试探试探。 轩辕晟睿辨不清喜怒的声音:“澜妹不必多礼。”蓝澜并不起身,只是低头道:“澜儿过错,日日进宫来陪伴父皇,竟也没有给太子哥哥请安,说是怕叨扰太子哥哥,实则皇宫太大,澜儿懒怠了。”听到轩辕晟睿有些无奈地说道:“无妨,澜妹起来罢。” 蓝澜谢过,这才起身笑道:“那澜儿改日一定要去太子哥哥那里去看看,是不是有想象的那么漂亮。”轩辕晟睿竟摸摸她的头,语气颇带宠溺的说道:“你啊。若想去,现在去也无妨。”蓝澜一时有些不适应,但也不至于后退,仍旧笑着:“太子哥哥既然这么说,那澜儿明天再去可不可以?今天在皇宫里走了好大一圈,都有些走不动了。”太子应承的很痛快,但也没有故意邀请,看来东宫那边算是安全的。 轩辕晟睿似乎有些遗憾的样子,但也只是说道:“澜妹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要不要我现在派人把你送出去?”蓝澜摇摇头:“谢谢太子哥哥,汣在就可以了。那澜儿明天一定去东宫,给太子哥哥煮茶吃可以吗?”轩辕晟睿眯起眼来,好一会儿才点头:“可以。”态度似乎不如刚才温和,难道这其中会有什么吗?蓝澜思忖着告退。 轩辕晟睿望了望蓝澜离开的背影,又状似无意地瞥了眼身边的一个侍从,说道:“我们也走吧。”那人竟不识眼色,上前在轩辕晟睿耳边说道:“殿下今日的举动怕是不妥,没有经过皇后娘娘允许就请一个辨不清敌友的人去东宫……”轩辕晟睿冷冷打断他的话:“我自有分寸。”早就知道这个人是皇后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未免也太嚣张了些,以为自己真是个被人随便捏在手心里的人么? 第二天,轩辕晟睿才下了朝往回走,就遇到蓝澜笑语盈盈地在路上等着他。轩辕晟睿不由心中一动,也微微笑了笑:“澜妹今天进宫这样早。”蓝澜仰脸看他,刚巧看到他的笑容,不禁呆了一呆。淡淡的笑容于唇角舒展开来,让平时原本冷漠的脸显得生动起来,墨绿色的眸也正望着她,只印出她一个人的倒影来。蓝澜由衷赞道:“太子哥哥,你的笑容真好看。”话一出口才觉得不对,蓝澜立刻笑道:“澜儿怕打扰太子哥哥,今天特意起早来,只跟太子哥哥坐一会儿就回去的。”有着这样好看笑容的少年,倘若知道她今日及以后要做的事,怕是再也不会对她笑得出来的吧? 轩辕晟睿温和地摸摸她的头:“不碍的,父皇那么忙都有空总日见你,相比之下我就清闲多了。”轩辕翼总见她?蓝澜眨巴眨巴眼,想确定太子是不是话里有话,但看着他温和的眼,却又想不出什么,只得试探着问道:“太子哥哥可是怪我总也不来看你?” 轩辕晟睿本能地摇了下头,才反应过来蓝澜问话背后的意思。她是在问他,是不是怪她占了父皇的关爱。心中有些苦涩,嘴上却解释道:“没有的事,澜妹想多了。澜妹昨儿不是答应过要为我煮茶的么?” 东宫的云何亭,蓝澜正熟练地淋罐、烫杯、洒茶,动作起落间皓腕翻转,有着说不出的优雅和韵律。轩辕晟睿有些出神地看着蓝澜的动作,直到一杯茶递到他眼前:“太子哥哥请品尝。”轩辕晟睿怔怔地接过茶杯,垂眼看去,色白如玉的茶杯中是沉淀着茶的颜色,似透明,又仿佛深不见底。还未端到眼前,便有茶香扑鼻而来,轻啜一口,那香味便在唇齿间蔓延开来,有如温玉在口。轩辕晟睿放下茶杯,点头笑赞道:“澜妹一手煮茶的好功夫,若是能每天都喝到,也不枉此生了。” 蓝澜笑道:“我应是用大碗来冲茶的,让太子哥哥也尝尝‘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的味道,看太子哥哥还要不要每天都喝茶的。”轩辕晟睿奇道:“你这一碗两碗的道理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这样一碗一碗的喝下去不成牛饮了么?莫非还有那四碗五碗的不成?”蓝澜点头笑道:“太子哥哥果真聪明,还真有那四碗五碗的说法呢。‘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轩辕晟睿听了点点头道:“听起来很是畅快,难为你从哪里听来的?”这是前世唐代一位叫卢仝的诗人写的《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里面的,和陆羽的《茶经》齐名的玉川茶歌。蓝澜沉默了一下,很快又微笑起来:“太子哥哥,若喜欢,澜儿每日来为你烹茶如何?”轩辕晟睿墨绿的眸子看着蓝澜幽深的眼睛,又望了一回手里的茶杯,露出一丝深邃难辨的笑意:“好。” 以后几天,蓝澜果真每天都准时来为轩辕晟睿烹茶,两人常常一面品茗一面闲聊些翰墨风雅之事,倒也惬意。这天轩辕晟睿啜了一口茶以后状似无意地问道:“澜妹,虽然还有段日子,但是今年的中秋能来宫里过么?肯定和以往你过的中秋都是不同的。”蓝澜神情未变,抿了抿唇说道:“澜儿已经有六年未和父亲兄长过中秋了,应该会在府里度过吧。”轩辕晟睿微微皱眉,却点头说道:“这倒也是,到底是澜妹想得周到些。”顿了顿,又补充道:“澜妹若是觉得身子不大好,不必勉强每天都进宫来的。”明天又是十五,看样子她的病情没有十分好转,倘若她硬撑着来,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蓝澜觉得轩辕晟睿话中有话,细细望向他墨绿色的眸,却只看到他担忧关切的神色。是他伪装的太好还是真的关心她?蓝澜一时有些无法判断,也只是笑着点点头:“澜儿好歹也学了些医术的皮毛,多少懂得的,况且还有汣在身边,太子哥哥不必担忧。”轩辕晟睿闻言望向亭外站立的汣,对方也正看向这边,淡琥珀色的狭长眼眸流光微转,似有情实却无情,仿佛天地之精华都聚集在那眼睛中,摄人心魄。轩辕晟睿不由一惊,他一直认为黎昕的眼睛就很勾人,没想到这个人更胜一筹。但是不论如何调查,都查不出这个人之前的任何轨迹,好像他是凭空出现在蓝澜身边的。正是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轩辕晟睿移开目光低头啜茶。 蓝澜有些疲惫的回到自己的小院,却看到蓝澈正站在院中的檀香树下。夏季翠绿的树影下蓝澈的唇边带着一抹温暖的笑容,伴随着檀香树淡淡的清香,美好的好像静止了一般。他,是她这一世的哥哥呢。 蓝澜也微笑起来:“哥……”自从做了公主之后,她和蓝澈见面的次数一下子少了很多,毕竟她还要花时间打理自己的生意。而且从元夜那里知道蓝澈的心里有人后,每每想到这个事实,她的心都会酸痛地无法自已。蓝澈亦是微笑着:“澜儿。”本想来问问澜儿这段时间频繁的进宫是不是喜欢上太子殿下,但是在看到澜儿有些疲惫却依旧展露的笑颜后,心中的疑问都压了回去。他是她的哥哥,只要她欢喜,她幸福,他便没有什么立场去说什么。 这样几经压抑流露出来的温柔笑容……蓝澜觉得自己的心口空着的疼痛,却拼命的笑着:“哥哥是不是妒忌我每天都给太子哥哥烹茶都不和哥哥聊天了?”蓝澈微笑着喟叹:“是啊,有了太子哥哥就不要我这个哥哥,当然是会伤心的。”确实会妒忌,可是不是这个原因呢,澜儿…… 蓝澜的眼睛如同月牙儿般弯弯:“那我赔哥哥一个特殊的回礼怎么样?”蓝澈有些意外:“什么?”蓝澜从袖笼中拿出一个荷包:“惊喜哦!”那是她花了好几个晚上的时间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墨兰,最是衬托蓝澈清雅的气质,她又特意让水露熏了春兰的香,是淡淡的又让人神清的香味。底面是银色的素绉缎,整体似乎素淡了些。 蓝澈惊喜地接过去,婆娑着上面的图纹,蓝澜抿嘴笑道:“端阳快到了,这是我几个晚上胡乱赶工出来的,也都没问哥哥喜欢什么缎面什么图案什么香味的,自己揣度着做了一个,哥哥若不喜欢随便送给谁好了。”蓝澈立即摇头:“怎么会,还是澜儿最了解我的喜好。”又细细端详蓝澜的面容,心疼而又温柔的说:“澜儿一定很累了吧。” 汣在一旁站着,有些恍神。此刻,似乎只有那两人就已完满,他只不过是多余的那个人而已。不是不知道主人这几天除了处理各地生意上的事情就是在忙着刺绣,他也曾劝过她不要如此伤神,她却依旧我行我素。汣不想承认,他的心底也曾期盼过,那个荷包是给自己准备的。如今他看到了结果,或者是说现在这个结果是他早就预料到的,但是心底对蓝澈的不满是一种什么感觉呢?这是他在从前漫长的生命中从未体会过的。 正出神,一样物什在眼前出现。汣一时没回过神,怔怔地问:“什么?”从没见过这样的汣,傻傻呆呆的,却十分有趣,蓝澜忍不住笑了出来:“给你的。绦子,你自己随便挑个玉佩什么的搭配一下便好。”汣觉得自己似乎在梦中一样,接过绦子细细地打量着。没想到她真的为自己做了东西。心中涌起什么说不清的感觉,让恶魔一时也不知所措。 蓝澜看汣似乎并无不喜欢之意,才松了口气。原本没有打算给汣做什么,想来在恶魔眼里这些东西都是十分幼稚可笑的。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做了一个。她努力告诉自己,不管那家伙喜不喜欢,作为一个开明的主人,还是要给属下做一些什么不是吗?现在看到汣出神的样子,倒是意料之外,很有趣呢,呵呵。 蓝澜斜倚在贵妃椅上,对着棋盘自娱自乐,汣忽然出现递上一叠纸,蓝澜阅过后不由皱眉,又把这些纸递回给汣,汣立即烧掉,看着蓝澜微蹙的眉,低声说道:“没想到赫连文昊竟亲来轩辕,却又隐瞒身份,单做萧寒的侍卫,不知其中有何目的。”上次在赫连的侍卫群中那个有着乌黑眼睛的人正是赫连皇帝赫连文昊。虽然调查出了这个人,但他这么做的目的却无法查到。只怕这个人以后会是她统一道路上极大的障碍。现在能调查到的都只是赫连文昊以前的活动,他接下来会做什么,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这正是最让蓝澜头疼的地方。 汣沉默了一下,问道:“主人,要不要我亲自出马?”蓝澜摆手:“不必了。即便是你,也未必完全能了解到他。他是一个难缠的对手,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解决的,我们决不能轻视他。现在他大约已经掌握了我们在赫连的生意,只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所以我们才能在赫连发展起来。看样子,大约要用我们来对付文相。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汣,你这就去布置一下,尽量把赫连皇帝和丞相都拖下水,能做到么?”汣露出恶魔的微笑:“没问题,我的主人。”蓝澜满意地点点头,一粒棋子果断布下棋盘。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23章 轩辕晟睿 日子依旧平静。蓝澜照旧每日进宫陪轩辕翼闲聊,和轩辕晟睿喝茶。 这日喝过茶,蓝澜仔细望着轩辕晟睿的脸,问道:“太子哥哥,你的脸色不太好,是生病了么?”轩辕晟睿的眼中划过一丝恍惚,勉强一笑:“小恙而已,已经请太医看过了,不打紧,澜妹不必担心。”蓝澜点头:“那就好。看太子哥哥的脸色似乎是睡得不好,要少思虑,不是还有父皇吗?”轩辕晟睿一怔。澜儿是什么意思?她每天都见父皇,莫非这是父皇在暗示他不要管太多?他最近不只神思恍惚,眼睛到了夜里也有些模糊,只是太医却诊出他是中了毒。轩辕晟睿垂下眼。他不想让澜妹知道这事。两个月以来,澜妹每天都陪他喝茶,而他…… 蓝澜见轩辕晟睿似乎不愿多言,知他隐瞒了自己一些事情,也不多问,起身道:“既然太子哥哥身体不适,澜儿也不打扰了,明天再来陪太子哥哥喝茶。太子哥哥要好生休息。”轩辕晟睿收回思绪,望着蓝澜真诚的脸,暗暗捏紧了拳,点点头,却没看到,蓝澜在转身低头后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几天后的早上,蓝澜还没来得及进宫,就被蓝旭尧招到书房:“澜儿,出大事了,太子殿下今天早上醒来竟然失明了!皇上把早朝也罢了,现在正召集所有的太医为太子诊治呢。”蓝澜大吃一惊:“什么?竟有这等事情?前几日看太子哥哥我就说他脸色不佳,只是好好的怎么会失明?”蓝旭尧凝视着蓝澜,她幽蓝的眼睛盛满了惊讶和心痛惋惜,不由深深叹口气:“澜儿,父亲知道你和这件事情脱不了干系……”蓝澜没有惊讶,罗圣即便不说全部,或多或少也会把自己已经知道身世的事情说给父亲。她转身,低低说道:“这只是第一步。”说罢,也不看蓝旭尧的神情,径直走出书房。 等蓝澜和汣到了东宫,皇帝已经去书房批阅奏章,皇后坐在太子床边握着太子的手边哭边问道:“小睿,你可知到底是谁这么狠的心给你下毒?”轩辕晟睿墨绿色的眸中没有了往日的神采,靠在床边,冷冷地说:“母后,儿臣若是知道,又怎么会中毒?太医也说这毒不是一日两日就显现出来的。”听到外面的通报,坐起了身子,朝着殿外的方向微笑起来:“澜妹,这么热的天,怎么来了?”蓝澜飞奔到床边,向皇后行了个礼,望着已经失明却还是对她微笑的轩辕晟睿,心莫名地疼了起来。倘若他知道真相,是不是就不会再对自己这样笑了? 蓝澜走过来,早有伶俐的宫女搬了凳子在床边,蓝澜就势坐了下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轩辕晟睿感觉到蓝澜的气息,侧过脸来,挣开被皇后握着的手,摸索着寻找蓝澜。蓝澜的心里又酸又痛,连忙伸手握住他的手,低声说:“太子哥哥放心,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轩辕晟睿并没有回答,只是对皇后冷冷淡淡的说:“母后,儿臣想和澜妹单独说几句话可以么?”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却有着不容置疑的气势。皇后看了看两人相握的手,眼睛里浮起不屑,没有说什么,带着宫女太监浩浩荡荡离开了东宫。轩辕晟睿又屏退了在他身边侍候的人,蓝澜有些不解。轩辕晟睿到底想跟自己说什么?莫非是他察觉了什么?只是应该没有证据,所以没有同她翻脸。 寝殿内只剩下轩辕晟睿和蓝澜两人,蓝澜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不出来,只是静静坐着。反倒是轩辕晟睿摸索着凑到蓝澜耳边,低声道:“澜妹,我都知道,我现在这样子,一定是你对么?虽然我不知道你这样做的原因,但我不相信你会是这样无故狠心的人。”蓝澜本想装傻。这也许是轩辕晟睿为她下的套。他或许只是怀疑,若是自己承认了,那就是坐实。只是轩辕晟睿这样低声,即便有皇后的人在暗处监视,也不会听到他刚才所说的话。只一刹那,已经有无数个念头在心中转过。忽然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有微微的颤抖,蓝澜心中一动,偏了偏头,看向轩辕晟睿。他空洞的眼睛里越发让她看不清他的情绪,只是感觉得到他不动声色下的紧张。 蓝澜突然觉得自己的心痛得好像发病时的那种痛彻入骨的时候。她叹口气,用极轻极轻却冰冷的自己都难以相信的语气回答:“不错,是我。”顿了一下,没有去看轩辕晟睿的表情,蓝澜接着道:“想知道为什么,是不是?你的母亲当年是怎么害我母妃燕贵妃的,你不会没听说过吧?我身上的月夜奇毒也是拜你母亲所赐,每个月十五受钻心之痛,还活不过二十岁。”听到这句话,一直沉默的轩辕晟睿身子颤抖了一下,蓝澜也不看他,继续道:“她加诸我身上的痛苦,我会加倍还给她。我要她失去儿子,失去丈夫,失去天下,成为一无所有的可怜女人。怎么样?我特制的‘离尘’,感觉不错吧,我亲爱的哥哥?这才只是开始,接下来,你会失去听觉,不能再开口,终日孤独的活在冰冷的黑暗的世界,直到打垮你的精神,才会七窍流血而亡。” 感觉到轩辕晟睿更深的战栗,蓝澜一直都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她怕,看到他的愤怒,他的怨恨,他的指责。此刻她只是想转身离开。为什么会不受控制地说这些伤害人的话?她真的希望这样打垮眼前的这个少年么?蓝澜无法想象轩辕晟睿此刻的心情,她欲挣脱一直被轩辕晟睿握着的手,却猛然被握得更紧。蓝澜回头,来不及看轩辕晟睿的表情,便被大力拥进他的怀中。耳边响起他颤抖喑哑的声音:“澜儿,澜儿,从第一天我就知道,你为我烹的茶有秘密。只是我不知道你是那样的恨我。早知如此,我便不说穿了……” 蓝澜怔住。他从第一天就知道。可是两个月以来,他是如何微笑着佯装不知,喝下那一杯杯的毒茶?轩辕晟睿……半晌才开口低声道:“既然你早知我动了手脚,为何不早些拆穿我?也省得现在受这份苦。”轩辕晟睿用苦涩的声音回答:“我不知道。或许我是笃定你没有理由害我,我又没有证据,和你说明只会引来误会……”蓝澜冷冷地回答:“你是太子,应该最清楚不过,即使没有理由,也会有人想要置你于死地。无缘无故地信任某个人只会是致命的。”蓝澜清楚,她在亲手毁灭他的信任,他的柔软,他仅剩的温柔。现在他知道了,他的澜妹也不是他心中温雅才高的少女,只是一个装满了仇恨、权力和欲望的蠢女人。 心,很痛很痛,几乎让她失掉所有的力气。恍惚间却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轻声说:“可是这样,我也没办法恨你。一想到你说活不过二十岁,我甚至都没办法恼你。你说,我是不是天底下最蠢的那个?”蓝澜轻轻笑:“是啊,我还要继续每个月十五忍受着折磨,而且也活得不见得比你开心。所以在你眼里我是一个可怜的人,是不是?”“不,不是的。”轩辕晟睿用那么笃定的声音飞快回答。蓝澜的睫毛一颤,没有说话。“不是的。澜儿。假如我死了会让你觉得开心,那就这样吧。我从来都没有按照过自己的想法去做事,就当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任性,想要顺着自己的性子来,好么?” 蓝澜缓缓转过头来,看到他脸上温柔的笑意,好像初夏的阳光那样温暖。她知道,他笑起来是很好看的,她一直都知道。可是在知道了一切之后他还是能对她笑得如此温柔,让她觉得自己更加残忍。垂下眼,蓝澜从袖笼中拿出一颗药丸,轻声说:“既然你都知道一切了,我便给你个痛快。这颗毒药,会让你在睡梦中不知不觉的死去,不用那么痛苦。” 轩辕晟睿接过,并没有立刻服下,淡淡问道:“倘若我现在服下,明天母后必然会怀疑你,因为我们毕竟单独在一起这么久。可否晚几天?”蓝澜冷笑道:“离尘无解,太医只能诊出中毒,却不能查出在何处下,如何解。再晚几天也没用。”话音一落,就看到轩辕晟睿空洞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受伤。她明明知道,他至死也是为了她好,却总是不受控制地说一些伤害他的话来。 一把夺过药来不由分说塞进轩辕晟睿的嘴里,皱眉道:“你要是不想让人看到我拍你一掌你才吃下去,你就吃了吧,我自有办法应付剩下的事情。”看着轩辕晟睿吃了下去,蓝澜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温和地说:“太子哥哥,你也累了,澜儿扶你躺下。”轩辕晟睿点点头,感觉到她温柔的手扶着自己,不由有些留恋的向蓝澜的方向望了一眼,蓝澜看到这一眼不由心酸,轻声说:“睡吧,我在你身边。”轩辕晟睿的唇角带着微微的笑意,闭上了眼睛。 朦胧中,听到蓝澜起身对殿外的宫女太监说今天要陪他一夜,心中不禁疑惑,澜儿究竟作何打算?澜儿,你或许还不知晓,我根本就不是父皇的儿子,我只是皇后用来夺取轩辕江山的工具。我只能把这一切埋在心底,戴着厚重又厚重的面具生活在这宫廷之中,直到遇到你。我知道你一直对我不冷不热,澜儿啊,你即便是想对我戴着面具,怕也对我没法有好感吧?只是却不知你有这样的苦痛。澜儿,倘若来世能够再遇到你,我不想要这种对立的身份,可好? 蓝澜吩咐完众人,转身回到寝殿。轩辕晟睿已经睡着了,听着他绵长的呼吸,蓝澜莫名觉得心安,于是随便找了本书来打发时间。 轩辕晟睿模糊醒来,看到似曾相识的帐顶,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是他的魂魄又回到自己的寝殿了么?人死了就又可以看到东西了?慢慢转过头,看到不远处榻上静静卧着一个人,正是蓝澜。一阵狂喜涌上心头。这么说来,是他的毒解了么?挣扎着起身想去看看她,只撑着走了几步路就已经有汗流了下来。原来中毒对身体的影响这么大,那澜儿的身子得有多难受。 一步一趋地走到榻前,轩辕晟睿凝视着蓝澜安静的睡颜,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一声喟叹不由逸出:“澜儿……” 昨天晚膳后告诉当值的宫女太监她要为轩辕晟睿治病,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内,其实就是她和汣利用间隙谈妥了不少事情,顺便等轩辕晟睿的毒解开,结果直到三更才睡下。是的,她决定放弃对轩辕晟睿的计划。她还是没有办法做到挡我者死的决绝。说她软弱也好,养虎为患也好,只要一想到轩辕晟睿会死,她的心痛就战胜了其他。睡梦中似乎有一双温柔的手拂过她的头发,让她觉得心安。似乎很久都没有这么安稳过了。 蓝澜霍然睁眼,看到轩辕晟睿温柔的墨绿色眼眸熠熠生辉,又恢复了以往的气势,才松了口气。眼见轩辕晟睿只着中衣就站在这里,蓝澜把眼一瞪:“刚解了毒,你的身体还虚着呢,不想让我后悔救你就赶快回去躺着。”轩辕晟睿果然又回去躺下,依旧望着蓝澜轻声问:“澜儿,为什么?不是说无解的么?”知道他是在问自己为什么会给他解毒。她从一开始就有离尘的解药。原来从一开始,她就心软的为自己留了条退路。蓝澜被他望得有些无措,猛地转过身:“没什么。我去用早膳了。一会儿会有其他人来伺候你,我走了。” 真是不习惯这种除了父亲和哥哥之外的脉脉温情,蓝澜落荒而逃,还是能听到背后轩辕晟睿的轻笑声。 叮嘱过随侍的人和太医之后,蓝澜刚走出东宫,就听到汣邪肆的声音:“哎呀呀,主人,那个让你担心一夜的小太子终于没事了么?”蓝澜抬头,看到汣如流水的长发倾泻在树枝间,阳光透过枝叶点点照耀在他的头发上,就成了那世间最魅惑人心的一道风景。哼,看他这样子一定是昨天晚上找哪个宫女嫔妃春风一度了,大清早这么蛊惑人,果真是恶魔。 忽略了心头那一点点的不舒服,蓝澜冷哼了一声:“汣,还不快下来?”一个轻盈的跳跃,汣便到了蓝澜眼前,露出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哦呀,主人,你是害羞了么?”恶魔狭长的琥珀色眼眸中闪着促狭兴味的笑容,瞬间就迷煞了周围的几个宫女太监。 真是祸害!蓝澜有些头痛,但是难得见汣有这样的兴致,她的心情也轻快起来:“哦?你什么时候对栗子糕的行为也开始感兴趣了?反正你最后都会吃到不是么?难道是影响了你的品位?” 把自己比作栗子糕的主人真是可爱呢。汣笑眯眯地回答:“可是主人又不是栗子糕,你是我的主人。” 蓝澜有些不明白。在恶魔眼里,自己这个主人不就是一盘无比美味的栗子糕么?这两者有什么区别?白他一眼,表示再说什么我也知道你说的是假话,不必在这儿表忠诚了。却没看到汣在接收到她的示意后一瞬间的黯然。然而只是一瞬间,恶魔又恢复了常态,上前一步说道:“想必主人你也累了一夜,还是让汣把您带回去吧。” “不……”必字还没出口,蓝澜已经被汣一个华丽的公主抱抱起,转眼就消失在宫墙间。汣低头看看怀里的蓝澜,唇角的笑容在不经意间扩大:“主人,您为皇后安排的好戏我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蓝澜自然地揽着汣的脖颈,笑了笑:“不愧是汣,办事的速度还是这么迅速。好戏才开始呢。”就是喜欢这样自信满满的主人,仿佛全天下的光华都让她一人得去,吸引着每一个人的目光。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24章 布局 不几日,宫中就传出流言蜚语,从冷宫开始,后宫各宫都开始闹鬼,有人传言是十几年前死去的燕贵妃在作怪。皇后杖毙了几个嚼舌根的下人也挡不住流言的传播,闹鬼还在继续,流言也越来越多。 这天蓝澜进宫特意去看轩辕晟睿。一来自从上次解毒之后她都没有再来东宫,二来她还要借轩辕晟睿演一场戏。 轩辕晟睿正在处理政务,见到蓝澜微笑着说:“澜儿稍等会儿好么,我做完事情再陪你。”蓝澜也笑了起来。这就是轩辕晟睿,他虽然喜欢自己,却绝对不会把感情凌驾于事业之上。她也欣赏这样的人,不会为了女人抛弃自己的责任。要不是自己,他一定是一个优秀的帝王。 笑过之后,蓝澜说道:“太子哥哥,我今天来一是看看你恢复的情况,二来是求你件事,说完就走,不耽搁你的时间。” 轩辕晟睿闻言放下手中的奏折,很有兴趣地问:“哦?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说吧,有什么事情,用得着‘求’这个字眼?”蓝澜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让太子哥哥明儿个抽空带我去普渡寺还个愿罢了。”普渡寺是轩辕朝香火最旺盛的寺庙,规模之盛仅次于皇家寺庙,普渡寺的主持净空方丈更是三国有名的得道高僧。 轩辕晟睿沉吟了一下。澜儿什么时候也开始信佛了?况且要去还愿蓝澈也可以陪她去,为何单单找他?莫非澜儿有什么让他做的事情?尽管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她,轩辕晟睿还是想捉弄一下蓝澜:“澜儿,你还的愿是不是和我有关?” 蓝澜一直观察着轩辕晟睿的神情,知他会答应,也开起了玩笑:“当然。太子哥哥前不久病重,我可是去求佛祖保佑太子哥哥呢。” 轩辕晟睿哑然失笑,这丫头还真敢说,要找借口都还这么直白。他伸手摸摸她的头发:“怕了你了,我陪你去就是。”那么自然的动作,有那么多的温柔流动。蓝澜心里一动,仰脸说道:“那我明天在丞相府里等太子哥哥来,我们一起微服去玩,怎么样?”轩辕晟睿想了一下,点头答应:“好。”蓝澜的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 普渡寺在瑞都城郊,环境宁静优美。前来上香的香客也是络绎不绝。蓝澜和轩辕晟睿就带了贴身的侍从装作普通的大户人家。当然蓝澜自信这世上没有人能敌得过汣,恶魔也很是信誓旦旦的对轩辕晟睿说保护蓝澜他一人足够,还用那么暧昧的眼神瞟过她,害她恶寒了很久。 进入寺内,蓝澜和轩辕晟睿直奔主殿去拜佛。毕竟蓝澜的目的不是玩,轩辕晟睿也还有事情要做。在进入主殿的一刹那,蓝澜回头看向身后的汣,恶魔的脸上还带着和往常一样邪魅的笑容,蓝澜便明白一切都在计划中。 正当几人在佛前跪拜之际,香客忽然骚动起来:“佛祖,佛祖显灵了!”轩辕晟睿一惊,转头看向身旁的蓝澜,只见她的脸上满是惊讶和不可置信,丝毫看不出破绽。在旁人看来极正常的反应,轩辕晟睿却知道,蓝澜的感情一向没有这么外露,那就是做给其他人看了。 大殿正中的佛像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一道金光从天而降,正飘到轩辕晟睿面前。轩辕晟睿伸手,在触碰到那金光的一刹那,金光散去,是一张佛偈。上面写着:宫室不稳,天降凶兆,废除中宫,遇难成祥。 蓝澜在旁边看到忍不住嘴角一抽。拜托,这是佛偈,汣这家伙,就不能认真点么?有这样直白的佛偈么?要不是他的那些金光什么的能糊弄人,估计人都不会相信了。 轩辕晟睿疑惑地抬头,旁边早有眼尖的人看到上面写的字,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但对皇后的怀疑早就难以根除。蓝澜看到这样的状况,满意一笑。估计不出今日,整个京城都会知道皇后所为天理不容。流言传播的速度是难以想象的,再加上她的人从中有心推波助澜,整个轩辕王朝乃至整个兰仙大陆都会知道这位皇后娘娘的。 “阿弥陀佛!”一个绵长悠远的声音让在场每一个人都为之一震。蓝澜听到声音和汣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事情有变的讯息。谁能想到普渡寺的住持净空方丈竟然出现了。蓝澜觉得这个和尚在此时出现似乎是已经知道他们把戏了。 人群自动分开,净空方丈径直走到蓝澜跟前,对着蓝澜和汣叹息道:“天意啊!”两人都是一怔,轩辕晟睿颇有些疑惑地问道:“不知大师所说是天意是何意?是这佛偈么?” 净空大师念了句“善哉”,对蓝澜说道:“女施主乃仙子下凡,三国统一之势不可抵挡。”又对汣说道:“若你能助仙子统一三国,也算功德一件了。”蓝澜和汣有些诧异地对视了一眼。老和尚看出他们的前世今生这不奇怪,但是当众说这样的话,这样不是让民众更加相信她是神仙么?虽然是对自己极为有利的事情,可是看不透净空的目的,蓝澜习惯性的皱了下眉,问道:“敢问大师何出此言?” 净空却只回了一句“阿弥陀佛”就离开了,蓝澜望着他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叹口气低声说:“睿哥哥,我们回去吧。”出来之前就和轩辕晟睿商量好了,她在外面叫他睿哥哥。 轩辕晟睿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点点头:“好。” 马车上,蓝澜和轩辕晟睿相对无言。蓝澜忍不住开口:“太子哥哥……”没想到轩辕晟睿也同时出声:“澜儿……” 两人都怔了下,蓝澜先笑了出来:“太子哥哥,你先说。”轩辕晟睿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澜儿,你要小心。不仅是母后,恐怕赫连文昊和风简南也都不会放过你。就连父皇……”恐怕都不会容忍你的存在吧。蓝澜闻言抬头,看着轩辕晟睿优美的侧脸,微微的笑着:“我知道。”他没有说他会对她怎样。其实不必说她也知晓。轩辕晟睿怎么会伤害她呢…… 轩辕晟睿听到她平静的语气,有些惊愕的转过脸来,看到她幽蓝的眼睛中都是温和的笑意:“太子哥哥不必担心。你是知道的,虽然我注定统一三国,但也是注定为他人做嫁衣裳。”蓝澜微笑着继续说道:“曾经有一个比净空还厉害的人向我保证过,在我二十岁之前我不会死,所以太子哥哥不必担心……” 话音未落,她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中,让人心头不禁一暖。听着轩辕晟睿平稳有力的心跳,蓝澜的笑容不禁扩大。当初的选择,真的没有错呢。听着他的心跳,就觉得心中安稳,好像找到了最坚实的依靠。依靠……么?可是她不配拥有这样的依靠啊。 轻轻推开轩辕晟睿,蓝澜微笑依旧:“太子哥哥,怎么了呢?”轩辕晟睿看着她的笑容,不自觉地叹息:“澜儿……为什么,要笑呢?”明明已经是极难受的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微笑呢?她难道不知道,这样的她会更加让人心疼么? 蓝澜还没有回答,外面就传来汣的声音:“主人,到了。”蓝澜对轩辕晟睿笑笑:“太子哥哥,今天真的谢谢你了。已经耽误了你很多时间。赶快回宫吧。”轩辕晟睿停了停,没有再说什么,先下了马车。这就是轩辕晟睿,他关心别人,也很少说出口,却有让人安心的力量。 在马车里看着轩辕晟睿进了宫,蓝澜放下车帘,对外面的汣说道:“走吧。” 回到丞相府,蓝澜搭着汣的手颇为优雅的下了马车,却看到蓝澈等在门口。蓝澜无意识地抽离了和汣浅浅相握的手,走到蓝澈的面前:“哥,怎么站在门口?”身后的汣看看自己已经空了的手,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为什么胸口会觉得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略微失落的神色从恶魔狭长的琥珀色眼眸中划过,再抬头时又恢复了以往完美优雅的微笑。 蓝澈绽开了温柔的笑容:“澜儿,今天出去了么?”蓝澜点点头:“嗯。”并没有说她去了哪里,或许潜意识中,她并不想让蓝澈知道她是和轩辕晟睿一起出去的。 蓝澈叹了口气。自从回来,澜儿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了。就像现在这样,明明就是在她的面前,总感觉两人之间有着看不见越不过的鸿沟。澜儿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扑到自己怀里撒娇,而是越来越多的用完美的笑容和沉默替代。明明才十二岁的小女孩,却好像背负了很多。 并没有再问下去,蓝澈依旧温柔的微笑,伸手亲昵地揉了揉蓝澜的发:“澜儿,无论去哪里,哥哥都会等你。”是的,等你,一直一直等你。你喜欢别的人也好,离开我的视线也好,我都会在原地等着,等着你受伤了,难过了,疲惫了,回过头来看看我。 蓝澜一怔。哥哥这样……是在许诺么?可是,她不值得,不值得的。她抬眼笑道:“哥……你知道的,等我二十岁以后,你都不会再等到我了……”蓝澈终于忍不住将蓝澜抱进怀里:“知道,澜儿,我都知道……”即便你不在了,我也还是会等着你。所以不要这样残忍好么?不要连我等你的权利都剥夺了好么? 蓝澜听到了蓝澈有些颤抖的声音,知道自己伤了他,但是不能解释什么。毕竟,自己说的也是事实不是么?她没有办法让这样一个温柔美好的少年为了她一辈子难过,所以她只好残忍一点,再残忍一点。蓝澜,不能再这样自私,不可以再这样自私…… 努力反复告诫着自己,蓝澜离开蓝澈温暖的怀中,对蓝澈微笑着说:“哥,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休息了。汣,走吧。”转身的刹那,她没有看到蓝澈悲伤的目光。 房间里,汣向蓝澜汇报情报:“……最近风简忆似乎想要打压我们在风国的势力,以凤纤尘的身份频繁活动。”蓝澜看着手中的情报,冷冷一笑:“以为这些小伎俩就能压制我们了么?汣,现在我们先低调行事,等把轩辕这边的事情料理了,我们亲自去风国会会他去。要想统一三国,一直在轩辕呆着可什么也做不成。”汣弯下身子,恭敬地行礼:“遵命,我的主人。”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25章 温暖(上) 几天内,整个轩辕王朝,乃至整个兰仙大陆都传得沸沸扬扬,如今轩辕朝后宫闹鬼都是由于当朝皇后,只要废后就可以保天下人无虞。 皇后放话说是有人借鬼神之事企图动摇她的地位。后宫闹鬼的事情却愈演愈烈,民间的恐慌也越来越严重。很快轩辕翼就收到了来自民间的万人请愿书,大臣们的奏折也如雪片一般飞来,纷纷要求废后。 正在这混乱的关口,又有流言说有一个蓝色眼睛的小女孩是仙子下凡,和她英俊的侍从一起统一整个兰仙大陆,这是能够预知前世今生的净空大师亲口说的。这个流言很快得到证实。于是版本越传越多,又有人说那个仙子就是兰花仙子,当年这片大陆也是上天送给兰花仙子的礼物,所以这里才叫兰仙,现在仙子来收回属于她的土地了。 不知道轩辕翼听到这些话是什么反应,蓝澜正在思考着最佳的应对方法,汣的身影忽然一闪到她面前:“主人,我终于找到击垮皇后的最后一根稻草。” 看着这个家伙邪魅的笑容,蓝澜直觉对自己来说不一定是好事,但还是接过资料,刚看了一眼就僵住了:轩辕晟睿不是当今皇帝的骨血?! 她又接着往下看。轩辕晟睿原来是皇后的父亲一个小妾的儿子。那轩辕晟睿就不是皇后的儿子,而是皇后的弟弟?蓝澜觉得自己很错乱。原来轩辕晟睿也只是皇后的一个傀儡而已,皇后的目标竟然是整个轩辕王朝!呵,这目标还真够大的。不过有她在,怎么会让皇后称心如意?恐怕轩辕晟睿也不会甘心由皇后摆布吧?只是,轩辕晟睿自己知不知道他不是皇室血脉呢? 蓝澜看完了资料,皱眉问道:“轩辕晟睿对这些知情么?”不愧是主人,这么快就发现了重点。汣微笑着行了一礼:“他只是知晓自己不是那个女人的孩子,现在他自己还在暗中调查,不过他既想瞒着那个女人,又想瞒着上面,所以进展十分缓慢。” 蓝澜想了一会儿,渐渐笑了起来:“那我们就让他的进展突破一下,如何?”汣也笑的灿烂完美:“遵命,我的主人。” 轩辕晟睿正在看奏章。现在他可以处理一些不怎么重要的政务。但是蓝澜就在一旁托腮凝望着他,让他的心神没有办法安定。最终轩辕晟睿放下奏折,看向蓝澜:“澜儿,你到底在看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轩辕晟睿蓝澜的心里就会觉得愧疚。明明他不是皇室血脉,她夺回属于她的东西不会再觉得对不起轩辕晟睿。可是一看到他,她就会觉得愧疚,会觉得是自己利用了他。起身走到轩辕晟睿跟前,蓝澜抱住了他。轩辕晟睿闻到她的身上有淡淡的兰香,还有檀香和药香。澜儿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样亲密的动作?正疑惑着,听到蓝澜的声音轻轻飘过来:“太子哥哥,我又要利用你了呢。可是我没有办法承诺,没有办法对你说这是最后一次……” 轩辕晟睿的心一紧。若是旁人,他可以认为是在猫哭耗子假慈悲,但是是澜儿,他没有办法。他能够感觉到澜儿的难过,悲伤都是真实的。澜儿,对于你来说,我还有利用价值,你就不会离开我吧…… 蓝澜俯下身子,望着轩辕晟睿墨绿的眼睛:“抱歉,太子哥哥,现在我还不能把轩辕的江山拱手让给皇后的家族。虽然我知道你不会站在她那边,但你的身上流的毕竟是他们那一脉的血。可是太子哥哥,我知道你的能力可以做一个名垂青史的帝王,我以轩辕皇室后裔的身份起誓,等我死后,就把王位传给你……” 轩辕晟睿震颤了一下,忽然起身紧紧的抱住她:“澜儿,不要再说了……”从小到大,他都在努力做一个最优秀的太子,就是想要成为这个国家最优秀的帝王。即便是父皇的怀疑,皇后的威胁,也都没让他觉得辛苦。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轩辕皇室的人,所以想要更努力,想要证明给天下人看,他足以配得上轩辕这个姓氏。现在他只是觉得悲伤。若是让他继承皇位的条件是澜儿死去,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明知道她会死。 明知道她并不喜欢自己。 明知道她只是利用,而且她对他的承诺并不一定会实现。 明知道他对她的爱不会有结果。 可是为什么,还会这样爱着她,想要为她做些什么,看到她的微笑就会微笑,看到她强忍难过还是会心痛? 或许,这就是爱情吧。他甚至都没想过要让她回报给他同样的爱。 轩辕晟睿是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么?是了,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相信这样轻飘飘的一句承诺。反正她自己是不会信的。可是,心中这种很难过的情绪又是什么?是失落吗?是因为他的不信任而产生的失落吗?不对,除了失落,似乎还有什么…… 蓝澜有些想不明白,还有什么感觉呢?想归想,她轻轻问道:“太子哥哥不相信,是不是?” “不,不是的。”轩辕晟睿飞快的回答。像是怕蓝澜不信,又补充了一遍:“不是的。澜儿的话,我都信。” 内心奇异地柔软起来。轩辕晟睿,外表看起来有些冷漠,其实是这么这么的温柔。被他这样信任,她又怎么会辜负。只是,明知道他的喜欢,却只能视而不见。或许这样,在她离开的时候,他的心才不会有那么痛吧。 一出宫就看到汣早已等候在宫门口,看着恶魔完美的微笑,蓝澜略柔和的表情重新冷淡起来:“走吧。” 又是这样。主人从来,从来都没有对他有过柔和的神情,总是冷冷淡淡,眼睛和嘴角都带着嘲讽的笑意。他明明感觉到在东宫里,主人温柔的心情。汣垂下眼:“主人,遵照您的吩咐,蓝漠和炎彬都已经赶回来听候您的差遣。” 蓝澜身子顿了顿,掩饰不住的喜色在她的脸上蔓延:“漠他们回来了?”那个戴着面具总是让她柔软心疼的少年和平时冷冰冰偶尔脸红的可爱的炎彬……呵呵,她的生活总算不那么无聊了呢。 汣看着蓝澜发自内心的喜悦神色,抿了抿唇,终于忍不住问道:“主人,若是我长久的离开您,偶然回到您身边,您是不是,也会如此的喜悦?” 蓝澜不以为然的扫过他:“说什么傻话。我们的契约不就是你会守护在我身边,我也永远不会逃离。你怎么可能长久的离开我。就不怕我会解开契约跑了嘛?” 汣笑了笑,优雅的行礼:“没有关系,主人若是离开了,消失了,我就会找下去。再消失,再寻找,一直一直,我都要找到主人,守候在主人的身边。” 这话在旁人听来真是感动,但自己听来怎么就这么奇怪呢。蓝澜一面搭着汣的手上了马车,一面口里应付着:“是是是,所以说你的假设根本就不成立。以后不要再问这种无聊的问题了。快走吧。” “那若是我消失了呢?”汣忽然脱口问道。蓝澜停下来,回过头奇怪的望向他:“汣,你今天怎么了?无聊的问题这么多。你怎么会消失?”猛然想到以前太上老君说过的话。恶魔若长久的没有吞食灵魂,就会渐渐虚弱。可是这才几年啊?而且也不排除这家伙背着自己跑到什么坟地之类的地方吸食灵魂。 蓝澜皱了下眉:“放心好了,我是不会让你消失的。走吧。别磨磨蹭蹭的了,已经耽误好一会儿了。”是的,她不会让他消失。那是恶魔生存的法则,她不会破坏掉。况且汣这些年在自己身边也很尽心尽力,自己的灵魂对他来说是应得的报酬。太上老君曾经告诉过她,只要恶魔吸食了契约人的血就会恢复力量。假如这个恶魔真的撑不到她二十岁,那就给他喝自己的血好了。呃,不过她的血里面都是毒,不知道喝了对恶魔有没有影响…… 悚然惊觉,原来恶魔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控制了这么多她的情感。她竟然会想到来用血喂养恶魔。那样只会让他们之间的牵绊更加深刻,一生一世都不可能摆脱。恶魔,真的很擅长蛊惑人心啊。 汣坐在外面赶车,脑海中却一直盘桓着蓝澜的那句话“我是不会让你消失的”。那么坚定的声音,让他那么安定。即便只是安慰他的一句话,也让他现在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什么时候,他的情绪都被她控制了。会因为她的一句话,一个表情欢喜或者悲伤。 恶魔有了人类的情绪,加速了他法力的流失。他却不想吞食其他的灵魂来补充。只是,她应该不知道吧,只要她的血,他就会恢复。知道了又能怎样,她是不可能用自己的血来救他的。她那么讨厌他,讨厌他的贪婪,他的诱惑,他的欲望,他的堕落。那么,是不是他不是恶魔,她就会像信任蓝澈一样信任他么? 汣深深的呼了口气,自嘲的笑了笑。怎么会,怎么可能。他是至高无上的恶魔领袖,怎么会为了一个卑微的人类想要脱去魔性变成普通人?况且仙界的神也是他一直厌恶的存在。现在的他成为一个人类的奴仆,只是因为觉得有趣,千百年来还没有人敢把恶魔当仆人使唤,一面依靠着恶魔的力量,一面又厌恶着恶魔的存在。 但是这样的关系,现在似乎变得有些不受控制。他越来越受到蓝澜的吸引,而蓝澜对他却还是冷冷淡淡。这样的关系让恶魔觉得恼火又没有办法改变。 汣这样一路想,蓝澜肩上的契约处也跟着灼烧了一路。等到回到丞相府的时候,蓝澜捂着肩膀出来恨恨地瞪着汣:“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我是你的主人,这点永远都不会改变。命令你,作为我最忠心的仆人,直到达成我的目的。” 汣狭长的琥珀色眸中闪过愉快的神色,恭敬的行礼:“遵命,我的主人。” 肩上的灼烧明显减轻,蓝澜进了丞相府,觉得愈加疲惫。忽然被大力一扯,就跌进一个带着淡淡涩香的怀中,自然地被抱起。不知道地狱的曼殊沙华是不是有香味,如果有,大约就是汣身上的味道了吧。苦涩,凄迷,绝望又摄人心魄的味道。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26章 温暖(下) 刚一回到自己的小院,就看到两个少年站在树下静静的等候。夏天的阳光透过枝叶斑驳地洒在他们身上,渡了一层柔和的颜色。特别是炎彬,刚毅的脸庞越发显得深邃神秘。又一段时间没见,他真是越来越有男人味了。 蓝澜迫不及待的从汣的身上跳下,直奔炎彬:“哎呀呀,我们炎彬真是越来越俊了,让我先抱抱。” ……厚颜无耻变态女吃冷酷少年嫩豆腐。炎彬自然地伸手接住蓝澜,对他来说,蓝澜的重量轻微的甚至比不上他的剑。他的怀里有淡淡的血腥味儿,还有点点僵硬。不过这些都没影响蓝澜调戏的兴致,她笑眯眯地伸手,肆无忌惮地捏着炎彬的脸颊:“真是好看啊。我当初的眼光真好。” 蹂躏了大半天,蓝澜才松开了魔爪,收拾起了嬉皮笑脸:“炎彬,你去把手头的事情交代一下,以后你就是保护我的暗卫了。等到轩辕的事情告一段落以后,你就自由了。” 炎彬怔了一下,单膝跪地:“主子,属下愿意一直保护在主子身边,此生不变。” 蓝澜笑着在他额头上弹一下:“胡说!难道你不成亲了么。我死了你怎么办。”她扭头看向汣:“况且,这一世,汣一个陪我到死就好了。是吧,汣?” 汣的唇边扬起一个极美的弧度,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万千光华,仿佛历经百年的宝石,魅惑众生:“是,我汣会作为您的仆人,为了主人而永远存在。” 蓝澜挑了下眉。恶魔当然是永远存在的。不过,用汣的身份会存在多久,这个问题值得商榷。反正恶魔的承诺不怎么值钱,现在他说的都符合他一贯的完美原则。 炎彬眸光暗沉,还想再说什么:“主子……”蓝澜伸手又去扯他的脸:“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我说了算!这件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炎彬抬头,蓝澜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从来都是冷冰冰没有情感波动的眼睛,此刻竟有一丝隐含的悲哀和绝望,仿佛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一般。尽管他很快垂下头去,低低说遵命,蓝澜还是被他的眼神影响到了。 杀手,也是有感情的啊。蓝澜很快意识到这一点,破天荒的解释了一下:“最近的传言想必你们也都听说了。以后再跟着我,只会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而且,束缚在我身边,并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你们的能力。所以两相比较,还是离开比较好。” 能说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蓝澜不希望他们两个再恳求不要离开之类的,她的耐心一向有限,没时间总在这种问题上纠缠。况且,要她一个小女孩哄两个少年,这不是很奇怪吗? 幸好,炎彬和蓝漠都没有再说什么。蓝澜这才满意一笑。蓝漠在一旁开口,声音带着微微的低哑:“主子,要吃栗子糕么?”蓝澜眼睛一亮,笑着点头:“好啊。好久都没吃到漠做的了。”想到他以后会离开自己,会和晨珠在一起,为她画眉,为她做好吃的糕点,蓝澜的心就无可抑制的痛了起来。她到底是一个自私的人啊,希望他对她的好,是独一无二的。 用更加明媚的笑容来掩盖心痛,蓝澜自然地拉起炎彬的手:“那漠快去动手吧,我先去睡一阵子。”炎彬低头看看两人相握的手,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真是碍眼。汣在一旁皱眉看着两个人,脸上却是耀眼的笑容,心里翻腾着说不上来的滋味。想到炎彬很快就要离开主人的身边,才好受了一点。 “小娘子!”远远就听到了某人喊主人的声音,汣的眉头皱了皱。小娘子这个称呼,对他来说还真是不顺耳。还不等蓝澜回头,她就撞进一个略带甜香的怀中。甜美如罂粟,美好而诱人堕落的味道。这个称呼,这个香味,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皇甫黎昕。 蓝澜的眼中闪过一丝狡猾的笑意,随即转过身假装委屈:“相公,这么久没来看我,又到哪里偷香窃玉去了?” 皇甫黎昕用扇子敲敲她的头,神色半真半假:“小娘子,是担心为夫抛弃你么?放心好了,再多的美女在为夫眼中也不及小娘子你一个。” 蓝澜笑着垂下眼。皇甫黎昕,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在做什么吗?对你,我还不想动用蝶岚宫的情报处。我在等,等你自己告诉我…… 皇甫黎昕妩媚的桃花眼一闪,扇子遮住唇角,似笑非笑间夺人心魄:“小娘子,你若信我,就什么也不要问。为夫绝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 这个人,可以看透她的心么?她明明,都已经掩饰得很好了。蓝澜有些惊讶的抬眼,皇甫黎昕笑着伸手揉她的发:“和小娘子认识这么久,当然摸清你的脾气了。为夫只有娘子你一个,乖,别吃醋了。” 这个家伙……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就可以完全的信任他。蓝澜唇角的笑容一点点绽放:“能不吃醋么。相公你是京城少女的梦中情人呢。” 皇甫黎昕夸张的捧心:“可是为夫的梦中情人只有小娘子你一个啊。”随即又轻笑着瞥她一眼:“难道小娘子没有把为夫当做梦中情人么?” 这个妖孽……举手投足都太诱人了。不过他也确实有这个资本。不知道自己原本的皮囊是不是也这样美好。蓝澜的眼睛弯成月牙:“这个嘛,你要不要猜猜看?” 阳光正好,她明媚的笑颜使得原本平凡的五官生动起来,眼眸幽蓝的颜色变得纯粹起来,让皇甫黎昕有一阵的恍神。忍不住伸手去覆住蓝澜的眼睛,喃喃道:“澜儿,幸亏,你有一副普通的容貌……” 蓝澜有些莫名其妙:“皇甫黎昕?你什么意思?”皇甫黎昕随即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没什么意思。要是小娘子再漂亮一点,为夫就要担心了。” 蓝澜都懒得翻白眼了,从这个家伙的嘴里都听不到一句正经话。好在皇甫太傅不只他一个儿子,也没有皇甫黎昕这么不正经,所以尽管是太傅长子,吊儿郎当一点也没什么要紧。人不风流枉少年嘛,呵呵。 伸手想拿开皇甫黎昕覆在自己眼上的手,指尖刚刚触到他,就忽然被他紧紧握住:“咦?小娘子,你的手怎么这么冷?”蓝澜有些不满地想要抽手,却被握得更紧:“来来来,为夫给你暖暖。” 她的手,是因为中毒的关系,常年都是冰冰凉凉的,她自己都习惯了。只是她不习惯除父亲和哥哥以外的人这样关心她。蓝澜皱了皱眉,唤道:“汣。”早就在一旁笑得阴森的恶魔身形鬼魅般晃过,皇甫黎昕还来不及反应,蓝澜人已经在汣的怀里了。 汣挑衅般地握住蓝澜的手,轻轻为她呵气,用那样疼爱宠溺的目光看着她,让蓝澜几乎分不清是他的真情还是假意。耳畔又响起恶魔性感略带沙哑的声音,热气都喷在她的耳廓,惹得她酥酥麻麻:“主人,你别忘了,你独一无二的灵魂,是属于我的。”温柔的声音宛如情人般呢喃,在旁人看来两人也如情人般亲密耳语。蓝澜睫毛微抖了一下,冷冷地挣开他:“我不会忘记,所以用不着你这样时时刻刻提醒。” 汣垂下眼睛。主人对旁人的撒娇,温柔,害羞,捉弄,对他的倔强和倨傲,都让他的心有异样的感觉。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的心底一直一直在说,你是我独一无二的主人啊,是只属于我的主人啊。只是,被他很好的控制起来。他是恶魔之首,他是恶魔绝煞,他不会成为汣,也不可能成为汣。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这么的痛?恶魔,什么时候会觉得心痛了呢?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呢?从一开始,他就不该答应做她的仆人? 蓝澜看都不再看汣一眼。果然是她太天真。刚才他的目光让她一度以为他们之间的距离近了一点。可是她居然忘记了,他是没有心的恶魔,诱惑人类心甘情愿堕入地狱的恶魔,待她又怎么可能会和常人不同。明知道这样,为什么原先她的心里还是会存一丝丝侥幸的希望?希望他待她有不同?呵,蓝澜你真是太可笑了,两世为人,还看不透这些么? 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蓝澜眯眼对皇甫黎昕嫣然一笑:“皇甫哥哥,澜儿今天有些累了,改日再陪皇甫哥哥闲叙。” 皇甫黎昕有些复杂的目光越过蓝澜,看向汣,无限风情的眼睛里不知道是什么情绪。不一会儿又把目光移开,对着蓝澜倾国倾城的一笑:“澜儿,你啊……”明明是在乎那个叫汣的家伙,为什么还要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只是这个汣,刚刚居然有那么快的速度,让他甚至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形。皇甫黎昕的眼光越发深邃。这个叫汣的人,一定不简单! 皇甫黎昕这个家伙,好像对她的心思完全了解了一样。就连看她的眼神似乎都是洞悉她心思一样。有些不喜欢,不知为何,却并不排斥。或许在她的心底,还是希望有这么一个人能如此了解她吧。抬头望向皇甫黎昕优美的侧脸。他真的是一个有些妖娆的少年,但却不会让人忘记,他是一个男人。蓝澜忽然笑了起来:“皇甫哥哥,将来有一天,你忘了我吧。”这对于风流倜傥的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不是么? 皇甫黎昕看向她,扇柄抵唇而笑,却并不回答。那就是真的会忘了她吧。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会有点痛,虽然只是一点点。蓝澜转身而去,皇甫黎昕站在树下,静静的看着她的背影,直到确定她听不见自己说话,才低声说:“为夫怎么会忘了你呢?小娘子。” 汣跟在蓝澜身后的身影顿了顿,又很快跟了上去。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27章 入局 是夜,皇后中宫。轩辕翼正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的神色:“皇后啊,近来后宫之中不甚安稳,宫人中的流言也颇多,你身为一朝皇后,理应治理好后宫,好让朕没有后顾之忧啊。” 皇后也一脸的忧愁:“回皇上的话,臣妾已经着人去查是谁在装神弄鬼让后宫人心惶惶。只是没有一丝线索……”话尚未说完,外面一声唱喏:“太子驾到!” 轩辕晟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向帝后二人行礼之后便开口道:“禀父皇母后,儿臣有急事要奏。” “讲。”“儿臣刚刚在回东宫的路上亲眼看到一个白衣长发的女人从眼前一晃而过……”皇后急切地问道:“小睿可看清那女人什么样子了么?” 轩辕晟睿摇摇头答道:“回母后,儿臣并没有看清她的样子,她晃过去的时候,儿臣只看到一道蓝光闪过,应是有一双蓝色的眼睛。” 皇后有些失措:“那,那一定是那个蝶澜公主在捣鬼了!” 轩辕晟睿的眼中快速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意:“母后,儿臣并不认为是澜妹。刚才那个女人只是闪现了一下。若真是人在捣鬼,武功应是在儿臣之上。据儿臣所知,澜妹自幼体弱,并不能习武。” 轩辕翼在一边帮腔道:“不错,澜儿确实没有一点武功。” 皇后手里的帕子都快绞碎了,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但是蝶澜公主身边的那个汣武功高深莫测,说不定是他假扮呢?” 正合他意。轩辕晟睿不慌不忙的说:“母后,既然今日父皇也在,不如我们一道去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 皇后不易察觉的松口气,看向轩辕翼道:“皇上,您朝政缠身,此乃后宫中事,臣妾理应为您分忧。” 轩辕翼却并不理她,只问轩辕晟睿道:“睿儿,刚才可有看清那个影子往哪个方向去了?”“关雎宫。”关雎宫从前是燕贵妃住过的寝宫。燕贵妃死后,那里就空了下来,再没有其他嫔妃入住,现在已经成为了事实上的冷宫。因为很多人都传说关雎宫闹鬼,燕贵妃寻找自己的孩子而徘徊不肯离去。 皇后的手颤了一下,却不知自己的反应早已被轩辕父子看在眼里,轩辕翼语气凝重的说:“皇后,朕和你同往,若真是冰蝶的鬼魂因为有什么委屈而作祟,朕一定会给她一个公道和说法。”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关雎宫方向走去,却只有因为走动而产生的衣物摩擦的声音。灯笼里的蜡烛忽明忽暗,刚刚走到关雎宫门口就熄灭了。皇后停住了脚。四周一片漆黑,寂静的听不到一点声音,却更让人毛骨悚然。 皇后惶惶然地出声:“……皇上?小睿?”回应她的却只有贴身宫女春华颤抖的声音:“娘,娘娘,皇上,太子,还,还有那些随侍,都,都不见了!” 一阵风吹过,更让两人汗毛倒立。想要离开,却怎么也迈不开腿,只能站在原地。忽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来,在静谧的夜里更显恐怖:“姐姐,你终于肯来认错了!” 皇后连话都说不完整:“你,你是谁?” 声音笑了起来:“姐姐,果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连妹妹我都不认识了么?” 皇后猛然反应过来:“你,你是燕冰蝶?!” 声音愉快起来:“看来姐姐还记得妹妹啊。那姐姐还记不记得你曾经做过的事?”忽然间就凄厉起来:“若不是你,我的孩子又怎么会刚出生就夭折?我的孩子才是轩辕的骨血,轩辕晟睿不过是以前的叶丞相醉酒后和一个下人所生的儿子,不然你们叶家如何会轻易拱手让出丞相之位!” 不知道这是一个陷阱,还是真的鬼魂在作祟?无论如何,都知道的太多了点。皇后慢慢恢复了一些神智:“哼,燕冰蝶,你活着的时候斗不过本宫,死了照样斗不过!你说的什么,本宫一点也不知道!” 那声音继续道:“你以为皇上不知情么?叶雨霏,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好自为之吧!” 四周忽然间灯火通明,轩辕翼慢慢踱出来,脸上犹带微笑:“皇后,你可知罪?” 皇后大惊,连忙跪下:“皇上,别听信谗言啊!臣妾是被冤枉的!” 轩辕翼皱了皱眉:“叶雨霏,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朕几日前将你那没脑子只会逞匹夫之勇的大哥秘密抓走,就专审问他这件事。” 皇后猛然抬头,脸上带着泪痕,显得有些狰狞:“不,皇上,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我大哥是不会承认的!” 轩辕翼笑了笑:“确实。不过朕让人假扮成你的人,跟他说,只要他死,你和太子的秘密就可以永远保住了。叶家永世的荣耀富贵也都可以保住了。你猜猜他死了没?” 皇后呆住了。轩辕翼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轻说:“叶雨霏,还要不要看一下你大哥的尸体?”又站起身,轩辕翼带着嘲弄的笑容问道:“或者,朕该问你一下,无心之毒的感觉如何?” 叶雨霏慌了心神。无心毒,那不是她给皇上下的么?她自己什么时候中了此毒?从皇上走出来的那一刻,她就确定了这是一个针对她的局。只是她却不知道这个局已经布了那么久,让她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坠落深渊。 只听得轩辕翼沉稳的声音:“传旨,皇后叶氏品性偏隘,干预朝政,欺君罔上,数罪并罚,废皇后位,昭告天下。叶氏一族图谋不轨,满门抄斩。”说罢,转身而去,任凭身后的叶氏哭喊着皇上。 轩辕翼朝自己的寝宫方向走去,目光闪动着。平心而论,他还是很满意轩辕晟睿这个太子的。只是没想到他竟不是自己的儿子,这么多年的一种欺骗感油然而生。他不可能将轩辕的江山拱手让给他人,现在叶氏被废,那就再另择他人为他生育后代。 想到这里,轩辕翼不由叹一口气。若是冰蝶的孩子在,不论男女,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立为继承人。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蓝澜的眼睛来。那双淡然,隐含着倔强的眼睛,幽蓝的颜色是属于冰蝶的颜色,然而那神情却像极了皇家风范。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他发现自己仍旧猜不透这个孩子的真实想法,不知为何,却生不出什么排斥和疑惑来,真是奇怪的感觉。 轩辕晟睿默默走在皇帝后面。叶氏一族论罪,他从血缘上也是叶氏一脉,虽然父皇刚刚并没说什么,想来他的太子之位是不保了。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竟然有种松口气的感觉。正在思索着,感觉到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让他有些担忧的转过头去。澜儿的手平日也有些微凉,却从未有如此冰冷的感觉。 蓝澜看到轩辕晟睿并没有怨恨的神情,也没有挣脱她握着他的手,一种被信任的感觉油然而生,不由微微一笑,低声说:“你且宽心。” 轩辕晟睿看到她的笑容,也跟着笑了笑,点一下头。 回到寝宫,轩辕翼沉声开口:“晟睿。”蓝澜突然跪下:“父皇。”那神情,分明是要坚持说什么。轩辕翼瞧了她一眼,量她也是为轩辕晟睿求情:“讲。” 作为一个有现代文明记忆的人,蓝澜并不喜欢像现在这样跪在冰冷的地上仰头看人说话,好像自己变得很卑微。但她不想在跪与不跪的问题上纠缠。且不论轩辕翼会不会计较这大不敬之罪,单是对父亲和哥哥的牵连之罪,她都无法不屈膝。蓝澜停顿了一下,说道:“父皇,睿哥哥必须还是太子。” 轩辕翼挑下眉:“哦?为何?” 这该死的“哦”,皇家特有的疑问语气。蓝澜腹诽着,继续说道:“父皇,叶氏被废是朝臣、百姓的请求,天下自然不会有什么疑义。睿哥哥无罪被废则会引起天下人的非议。睿哥哥自幼便是太子,倘若此时揭破他并非皇室血脉,难免有人会对父皇您有大不敬的想法,认为父皇昏聩,这么久的时间都没有发现睿哥哥的身份……”话未说完,轩辕翼怒道:“放肆!” 蓝澜伏低身子:“父皇,儿臣死罪,请听儿臣说完。”轩辕翼没有再说话,蓝澜道:“现如今皇室子嗣单薄,即便睿哥哥被废,太子之位后继无人,朝堂之中定然有人为了将来的荣华富贵要求皇上纳妃立后,到时后宫之中为太子之位争夺,若再和前朝有什么瓜葛,轩辕江山危矣!请父皇三思!” 轩辕翼沉思着。蓝澜的话是很有道理的。轩辕晟睿不是皇室血脉这种事情是皇家丑闻,若要昭告天下,轩辕氏不但要被天下耻笑,在其他两国也会沦为笑柄。而且,不管是史册记载还是民间流传,这样的丑闻恐怕是要代代相传。且太子被废确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除非自己已有属意的太子人选,用雷厉风行的手段废除轩辕晟睿另立新人,否则前朝和后宫必然动荡,局面或许会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过蓝澜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他的无心之毒是蓝澜给解的,就连今天给叶氏设的这个局也是蓝澜的主意。难保她回去不会告诉蓝旭尧,那个老狐狸早就因为冰蝶的事怨恨他,或许会以此事为由要挟天子以号令群臣。况且,日前那个蓝色眼睛的小女孩会一统大陆的说法让他很是不安。想到这里,轩辕翼眸中寒光一闪,淡淡地说:“传朕口谕,蝶澜公主身体娇弱,今日之事令公主烦忧,夜半发病,惊悸而死。” 轩辕晟睿大吃一惊:“父皇?”蓝澜却并无惊讶。早在传言说她会统一兰仙大陆的时候,她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惊悸而死,这已经是很冠冕堂皇的说法了,至少暂时不会找父亲和哥哥的麻烦。不过,她的命岂是由轩辕翼说了算的。 蓝澜亦是很冷淡的开口:“父皇,你如此,对得起我母妃么?”轩辕翼诧异地看向她。蓝澜冷笑道:“当年我母妃是如何在冷宫里艰难生下我的?她一个玲珑剔透的水晶人,最后竟是那样凄惨的死去。这么多年我备受月夜之毒的折磨,难道不该向叶氏复仇么?”轩辕翼震惊的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当年雨儿闯入尊启殿,暗中交给他一个纸条,上面言明贵妃之女并未夭折,只是苦于叶氏的迫害,只能先送到宫外暗中寄养,为免公主暴露,这么多年他并不知道女儿的下落。如今蓝澜突然说她便是冰蝶的女儿,让他更为震惊。若她不是真的,这样的秘闻她都能够知晓,这个蓝澜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蓝澜深吸一口气,唤道:“汣。”恶魔的身影一晃而过,出现在三人面前,优雅的微躬了躬身,他递上一个小瓷瓶:“主人,这是您要的。” 蓝澜停顿了一下接了过去。这是当初太上老君一并交给她的,说是必要的时候可以服下恢复本来的面貌。这么多年来她从未用过,今天是要赌一下,想知道自己真正的样子到底和燕冰蝶有几分相像。 毫不迟疑地一口服下药丸,很快一种灼热的感觉袭来。蓝澜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感觉到身边有道担心的视线传来,转过头去对轩辕晟睿微微一笑,表示自己还好。 灼热的感觉越来越严重,好像要把全身的肌肤再重新烙烫一遍。蓝澜极力忍耐着,轩辕父子看着她的变化也越来越惊讶。直到热感开始消退,蓝澜的冷汗都流了下来。轩辕翼却不自觉地站了起来。眼前的小女孩,样貌更有五分似冰蝶,那五分像了他。似蹙非蹙的细眉,幽蓝的眼眸泛着光泽,一层一层的沉淀着,最终回归到坚韧和倔强,淡粉的唇因为不舒适抿得紧紧的,越发有一种西子捧心的美。 轩辕晟睿怔怔地看着蓝澜。原来,这才是澜儿真正的样貌么?秋水为神,冰雪为肌,竟是这样的出尘。蓝澜对上他担忧的目光,微微一笑,竟有种天地间都为之失色的感觉。 汣在一旁凝视着蓝澜。不可否认,主人这副原本的皮相看着更加顺眼,但是他身为恶魔,不管主人的外貌变成什么样子,他认准的只有那独一无二的灵魂! 蓝澜的口气仍然冷淡:“皇上。”轩辕翼的心坠坠的痛。好像冰蝶又在眼前,用同样冷淡的口气这样叫他。如今,他们的女儿因为他的行为,对他产生了深深的隔阂。轩辕翼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深深的叹息:“澜儿……” 蓝澜并不再说话,向窗外望了一望,随即福了福身:“皇上,既然您已经确认过,臣女也该回去了。父亲和兄长都很担心臣女。请允许臣女先告退。” “澜妹!”出乎意料的,叫住她的竟是轩辕晟睿。他的脸隐藏在灯光的阴影中,越发深邃难辨。蓝澜也不说话,静静等着轩辕晟睿开口。轩辕晟睿望着蓝澜略显陌生的容貌,喉咙一阵发紧:“你……什么时候要我还给你原本属于你的?” 蓝澜微微一笑:“刚才我不是帮太子哥哥求情了么?这……是属于你的,我不会去抢。”她已经想清楚了,统一是一回事,要不要做皇帝是另外一回事。或者是,她并不想看到蓝澈跪在自己的面前,如同刚才的自己一样卑微。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