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妃难宠:误上世子爷》 ☆、第一章 贼人 夜半无星,明月高悬,月影疏斜中树影摇曳,似鬼魅般张牙舞爪。 郊外密林中,除却夜虫的鸣叫声,一片寂静,唯有一盏明暗不定的红灯笼时隐时现。 “教主,你真的要孤身独闯定安王府?”提着灯笼的女子语气中明显有着不满。 “我只是去探探情况,别说的像去送死一样好吗。”这个被称为“教主”的女子的身影在红灯的映照下意外得迷离。她轻抬皓腕,推开挨得过近的灯笼,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 一刻钟后,定安王府的后花园中,一袭黑纱悄然落下,未引起暗中护卫的分毫警戒。黑纱所过之处,总一抹若有似无的异香钻进暗卫的鼻翼。 黑纱在藏书阁下停住,帽兜落下,一双魅惑诱人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烁着。朱唇微启,黑纱下的女子疑惑地轻蹙眉头,喃喃道“不对劲啊,这里没人守着?机关暗器也无?” 犹疑片刻,女子提步往里走去。可刚越过门槛,几个细微的破空声扑面而来,女子神色微凝,竟然还有别人! 不再犹豫,女子一个旋身躲过暗器,撤到外面。已知今日不会有什么收获,她也无心恋战,玉足轻点,便化作一道乌影跃上房梁,与那些被她摄了魂的暗卫擦肩而过。 然而,似乎又有些不甘,女子美眸一动,手中赫然多了一个小圆球。手腕飞速翻转,小球从手中飞出,撞在地上,“砰”得发出一声巨响。暗卫们如梦初醒,愣了一秒便毫不犹豫得向藏书阁掠去。隐约间看见一个闪着银光的身影出现在藏书阁顶楼,女子狡黠一笑,转身消失在夜空中。 寂静的深夜,漆黑的房间,庞清影猛得从床上坐起,大喘着气,背后一片冰凉。 良久,她才随手抹了抹额前的冷汗,将原先的衣物换上。做了几个深呼吸,庞清影下了床,浑身的黏腻根本叫她毫无睡意。 “小姐?”里屋的动静惊醒了夏初,她晃着她昏沉的脑袋探进身来,眉宇间明显带着被吵醒的烦躁。 庞清影打量着这个婢女的神色,阖上冷笑的双眸,片刻后,再次睁开,其中尽是撒娇般的笑意,“夏初,吵醒你了?我就是做了个噩梦,现在一身冷汗,难受着呢,打给我烧点热水让我沐个浴呗。” 夏初打了个哈欠,迷糊地点了点头,穿上衣服便往外去了。庞清影对着镜子发呆,镜中的她平凡无奇,虽然轮廓分明,但毫无特色,丢在人堆里大概就再也找不到了。 半个 时辰过去,她要的热水终于来了。 庞清影遣开初夏,在氤氲的水汽中盘腿坐下,百无聊赖地凝神练起了师父给她的心法。练功时她的耳朵异常灵敏,虽然隔着几堵墙,但她还是能听见刚才被她吵醒的下人们的抱怨声,其中以夏初最为嘴碎。 这里是云国的安宁侯府,她以父母双亡的旁亲身份来安宁侯府已经三个月有余了,夏初作为侯爷夫人身边的二等婢女被夫人调到了她身边做贴身使唤。这丫头阳奉阴违的本事倒是不错,已经很多次了,庞清影深夜练功,听见她鬼鬼祟祟地跑出去跟侯爷夫人汇报她的情况。 水汽让庞清影的额头渐渐沁出了汗水,庞清影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个闪着银光的身影,那个人的武艺十分高强,她只是一接近就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幸而她曾苦练过轻功,否则还不知怎么逃脱。 突然,一个细小的破空之声传入耳际,紧随着又是几个兵器划破夜空的声音,几个呼吸间便靠近了她的院子。庞清影大惊,忙从水中跃起,旋身抓起摆在凳子上的衣服裹住自己。 就在她系好衣服的下一刻,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掐上了她的脖子。庞清影心头一跳,本能地抬起手就给来人一掌,但那人速度奇快,一个闪身便躲过了庞清影的一击,且顺势将庞清影拦腰甩到床上,捂住她的嘴,整个人压在庞清影背上。 “还想要命吗?”那人以一种透人心魄的冰冷声音在庞清影耳边低语道。 庞清影呼吸一滞,那声音中的强势让她不敢轻易动用武功,于是她微微点头。 这一点头,庞清影娇嫩的唇瓣轻轻地摩擦着那人的掌心,奇异的触电感让两人心尖徒然一颤。 这时,几道暗风“嗖嗖嗖”地掠过她的窗子,庞清影身子一僵,双眸微眯,外面至少有十几人,个个身手不凡,都是追着他来的? 压在她背上的人明显地绷紧身子,且瞬间收敛了气息,就像一头危险的豹子,随时准备着给敌人致命一击。紧张的气氛霎时铺满整个房间,庞清影也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下一刻,数百枚暗器铺天盖地射入她的房间,几乎每个角落都被这暗器雨洗刷了一遍。幸而压着她的男人在暗器袭来的那一刹那大手一挥,甩起床上的被褥,将暗器尽数挡住。 一波暗器雨结束后,清落居被一片火光围住,伴随着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庞清影的房门被人一脚踢开。 ☆、第二章 搜查 “人呢!” 一群人进入屏风后,只见一个面色惨白但下半张脸印着一个大大的血手印的女子孱弱地倒在血红的浴桶里,三枚暗器深深地插在她的左臂上,鲜血浸透了整件中衣。而环顾四周,并未发现自己想要的人,云信野脸上几乎挂上了一层寒冰。 站在他身旁的安宁侯忙使了个眼色,傻在一旁的夏初像是突然惊醒一般,上前推了推庞清影,可叫了好几声仍不见人醒来,她又去掐庞清影的人中。 折腾了许久,庞清影才悠悠转醒,半睁的双眸中还带着初醒的迷蒙。愣了愣,似是看清了围着她的一群人后,庞清影猛得尖叫了起来,颤抖着往水里缩,嘴里还快速地叫着,“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是什么人!” 许是她的动作太大,水下,一双手握住了她的纤腰,手掌中传出的热力让庞清影浑身一个激灵,顺势又拍打着水花尖叫起来,“啊流氓!快出去!快出去!” 夏初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庞清影的手抓住,好声好气地哄道:“小姐,小姐没事啦,这是侯爷和定安王世子啊,他们是来救你的,你已经没事啦。” “是吗?”庞清影渐渐静下来,心有余悸地扫了周围一眼,然后小脸一红,低下头轻声说道,“影儿谢过大伯父和定安王世子”但同时,她低垂的眼眸中不着痕迹地掠过了几丝恼恨。她恼的并不是桶外围着她的几人,而是躺在她身下,现在正捏着她腰畔的某人!该死的,不知道女人的腰是不能乱摸的吗!这个死变态! 方才事出紧急,她不想落个窝藏刺客的罪名,因而只好拉着他躲进了离他们最近的浴桶的,他闭气躺在桶底,她狠狠心拾起几枚暗器插进自己左臂,假装被刚才的暗器雨击中晕死在浴桶里。于是,就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影儿,刚才可有人进了你的屋?”安宁侯冷漠地打量着自己这个侄女,倨傲地问道。 庞清影脸上顿时惶恐起来,身子不停地打颤,似是又被吓到了,“回大伯父,影儿影儿也不知晓”怕他们不信,庞清影顿了顿,又忙怯生生地解释道,“影儿本在沐浴听到房中有声音便、便起身查看谁想谁想刚穿好衣服便又东西从窗外飞入,影儿不会武功躲不过,被那东西伤了便不省人事了”庞清影咬着下唇,蜷着身子,眼眶里盈着泪水似滴非滴,十分惹人怜惜。 这时,有几人来汇报搜索的情况,无一例外是“没有找到人”。 安宁侯看了看云信野,见他似乎并无离开的打算,只好 咽下想要离开的话。 这个云信野进屋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全程都盯着庞清影看,似乎是想从她身上找出什么说谎的蛛丝马迹。房中就这么沉默了下来。庞清影坐在冷水里瑟瑟发抖,心中却打着雷鼓,难道他不信? 良久,云信野才淡淡地笑道:“堂小姐莫慌,本世子自然是相信堂小姐的,只怪这贼人太过狡猾。小姐受伤不轻,说来也是本世子不对,不过本世子恰巧带了太医来,可为小姐治一治伤,不然本世子可真是过意不去。” 庞清影扯了扯嘴角,报以一虚弱的笑。云信野果真是多疑,让太医为她治伤可见是怀疑到她身上了。 那几支暗器都是有毒的,说了这么会儿话的功夫,庞清影明显觉得自己的内力在不断流失,眼前的人影也开始有些恍惚了,紧绷的身子不觉慢慢软了下来,往水中滑去。 就在庞清影犹豫着是不是要将嘴里的解毒丹咬碎时,一颗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嘴中甘冽的甘草薄荷味使庞清影灵台渐渐清明起来。余光看见那太医对云信野微微摇了摇头,云信野眼中的阴冷才慢慢褪去半分。 庞清影状似疲惫地睁开双眸,见云信野他们还在自己眼前,连忙勉力直起身子,低呼,“我我怎么又晕过去了” 只见云信野微微一笑,“不碍事的,不过是流血过多。”说着,又看了夏初一眼,“还不快将你家小姐扶到床上去!” 夏初原本正幸灾乐祸呢,想着这个堂小姐死了是最好,否则自己还要费心思照料她,简直是给她找麻烦!不过云信野一个眼神过来,她只觉得一股冷气从心底升起,她一个哆嗦,不自觉地便上前将庞清影掺了出来。直到将庞清影扶至床榻后她还是懵懵懂懂的。 庞清影看着夏初的样子,心底不住冷笑,就这没出息的样子,夫人还想用她来对付她,简直笑掉了大牙! 手臂上的伤并不是什么大事,太医马上就包扎好了。云信野见庞清影的表现没什么异常,早已不耐烦待下去了,而庞清影也极配合得虚弱地倒在床上,于是云信野脸上又挂起了关切的笑容:“既然堂小姐已无事,那本世子便不多加打扰了。” 庞清影心中暗啐,但还是不得不同样挂起感激的笑容,“多谢世子关心。” 直到一行人全部走出房间,庞清影才大大地翻了个白眼,一个翻身从床上站起来,走到浴桶边,在木桶边沿规律地敲了三声。 一颗戴着银色面具的脑袋缓缓从 血水中升起,半睁着的双眸透着凌厉的幽光,乍一看,犹如地狱里爬出的恶魔,仿佛下一刻就会将你拖入无底的深渊。庞清影暗暗心惊,这个人看似比云信野难对付多了,幸好,至少他们今日还不是对手。 与此同时,安宁侯府外一条小巷的拐角处,一驾马车静静地停靠在那里。 车内的男子正襟危坐,手心里还残留着一些灰烬。 “幻儿,他为何会去你的院子?”他的视线穿过车帘的阻隔,望着碧淑院的方向,语气中带着些许困惑。 约莫一炷香后,安宁侯府的大门打开,一行人走了出来,为首的便是云信野与安宁侯,两人不知在说些说什么,安宁侯满脸笑意,而云信野则半阖着双眸,双唇抿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拜别后,云信野便往马车走来。 “世子,可是没抓到人?”马车中的人见云信野坐进来,笑着问道。 “彦公子,你似乎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云信野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阴冷地盯着车中之人。 彦迟敲了敲车璧,马车动了起来。随后他拿出一张小字条,递给云信野,淡淡地说道,“世子进侯府不久后,彦某便收到消息,说在城西发现了无影楼楼主的行踪。” “你敢肯定?”云信野瞥了那字条一眼便将之销毁,倚在软垫上,面色不明地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 “不,不确定。”彦迟摇了摇头,“那无影楼楼主诡计多端,此番可能弄了几个替身。不过就彦某看来,躲进安宁侯府的这个可能性要小一些。” “你的意思是将精力放在城西的这个身上?” 彦迟弯起嘴角,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闭上双眸状似假寐。 云信野冷哼一声,吩咐暗卫分派人手去城西搜查。 一切安排好后,彦迟才又睁开眼说道,“侯府我会亲自盯着,世子你尽管去城西找便是。” 云信野忽然想起了庞清影那被水浸湿的身体,脸上挂起了淫邪的笑容,“那安宁侯府的堂亲小姐,相貌不怎么样,身段倒是惑人,等庞清月进了王府,不妨将她也弄来玩玩。” 云信野说得很轻,好像是自言自语,但不妨碍车内的彦迟清楚地听到。那一瞬间,彦迟眼底疯狂地涌上了暗沉,掩藏在背后的双手青筋暴跳,似乎是极力压制住自己才没有让自己对云信野动手。 那句话过后,马车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听 见车轱辘滚动的声音。云信野不知是习以为常了,还是很满意这样的氛围,根本没有察觉到身旁彦迟的异样。 过了半晌,彦迟才松开紧握的拳头,恢复那淡淡的笑容:“世子若是喜欢,也无不可。” ☆、第三章 灾星 庞清影收回自己的目光,将注意力放到自己的伤势上。云信野的毒很霸道,她的内力完全恢复估计要花上十日还不止了。 那人已跃出浴桶,可浑身却毫无浸过水的迹象,庞清影不禁眯了眯双眸,“你是谁?” 但不等那人回答,一串嘲讽的笑声从远处传来,庞清影不用听也知道是谁。对那人使了个眼色,见他闪进床后的空隙中,庞清影便躺上床,将自己裹成一个球。 “呦,堂妹啊,二堂姐方才听母亲说你在房里私会男人被父亲和定安王世子抓了个正着,这会儿父亲正在气头上,现在怕是正连夜对那男子行刑呢。”庞清月推门进来,笑声几乎传遍了整个院子,甚至恨不得让整个侯府都听见。见庞清影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发丝凌乱,马上又好声好气地安慰道,“你放心,二堂姐懂的,定是二堂姐与定安王世子赐婚这件事让你受了不小刺激,春心也萌动了吧?” 庞清影扯了扯嘴角,极力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而庞清月将她这一行为自行理解为苦笑,于是她夸张地叹了口气,坐在床边怜悯地说道:“堂妹啊,这事可着不得急,我们怎么说也是近亲,虽说二叔和二婶都去了,父亲母亲也会为你找一门好亲事的,哪怕做不了正妻,妾侍也是极好的嘛,你又何苦在这里私会男人呢。” 庞清影敛下双眸,藏住自己眼中越来越浓的冷笑,这侯府的两个女人可真是越来越逗了,夫人是目中无人,直接把她当移动金库,三个月来想方设法从她身上寻找她爹给她留下的财产,而这个嫡女则是眼高于顶,一张嘴刻薄得很,府中除了夫人外怕是无人喜她了。 “那还请夫人费心了,若是夫人能给影儿寻个好人家,影儿愿做牛做马报答夫人的。”才怪!庞清影心中默默嘀咕着,不过是懒得与庞清月周旋,便捡了她爱听的说。 庞清月满意地呵呵一笑,忽然眼尖地看见从浴房中渗出的水,暧昧地惊呼:“堂妹你不是与那个野男人鸳鸯戏水了吧!那、那你的身子” 她的话留了一半,可谁不知其意?而且如此大的声音传出去,外面留守的下人早就炸了开来。隔天,整个安宁侯府便流传着刚来的堂小姐半夜私会男人且已非清白之身。 庞清月看着堂妹瞬间血色尽褪的小脸,不甚满意,脸上笑意更浓,摇着她挂满了饰品的脑袋走了出去。今晚本想是来见见王爷的,现在王爷没见着,揶揄了这个落魄堂妹一番也还算不错。 庞清影盯着她的背影,直到 她消失在门口时才恍然发现原来跟着她来的人还有安宁侯府的三小姐庞秋雨,但她只是默默地在门口站着,见庞清影的目光放在了她身上,她也只是冷漠地与她对视了一下,辨不清她心里在想着什么。 比起庞清月,庞清影更在意的是这个“清心寡欲”的三小姐。在她身上,庞清影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或者说是没来由的厌恶感。 “小姐,姜水好了。”夏初将姜水端到庞清影面前。庞清月的话她自然是听见了,所以嘴边还挂着一丝未退的幸灾乐祸。 庞清影接过姜水,若有似无地扫了夏初一眼。喝了两口,庞清影皱了皱眉,余光瞥见夏初那一脸复杂的表情,有些嫌恶地问道:“夏初,你在这姜水中放了什么,味道这么奇怪!” 夏初先是一惊,见庞清影似有不再喝的趋势,连忙解释道:“是方才那太医吩咐的几味疗伤的药,他说小姐身子弱,且在冷水里泡了许久,所以要将药放在姜水中一起熬。” 是吗?庞清影看着夏初着急的样子,暗嗤,若不是她懂一些药理恐怕还真要相信了他们的鬼话了。 先是给她一颗只能暂时压制毒的药丸,再在她伤口上敷上阻止伤口愈合的药膏,现在又给她喝这种压制内息的药。这一环又一环,云信野这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好吧,不过味道真的不好。”庞清影轻叹一声,一口喝完,递给夏初,“折腾了一夜,你也累了,去睡吧,不用管我的。” 将近寅时,清落居中的议论声才渐渐平息下来。 庞清影凝神听了听动静,确定夏初已睡熟后从枕下取出一个青瓷瓶,倒出一枚药丸就要放进口中。孰料,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截住了她的动作。庞清影一个不慎,手里连瓶带药都被这人刮走了。 她抬手就要去抢,却悲哀地发现她如今是全身酸软,伤痕累累,内息不足,站起身都勉强,更别说是抢回自己的药了,只能咬牙切齿地盯着那人。 他一定是碰上克星了,遇上他,定安王府白走一趟不说,回来后因为他还要冒险扎伤自己,以身试毒,喝那些乱七八糟的药!这人简直就是她的灾星! 突然,一双深眸把她锁住,由于面具遮挡着,庞清影不知道那人此刻是什么表情,反正她忽然觉得心口一跳,莫名的寒意从背后升起,她不自觉地伸手将被子扯到自己身上裹着,暗地里的腹诽也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过了许久,就在庞清影以为 自己要冻僵的时候,那人忽然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想不到安宁侯府还有一个深藏不露的。”随后,他塞了一颗药丸到她嘴里,而那个瓶子则理所当然地被他收入怀中。 ☆、第四章 彦迟 第二日醒来,庞清影还觉着昨晚的一切有些恍惚,就好似一场梦。不过那浑身酸痛的感觉却是做不了假,瞬间将她拉回现实。她拉开窗门,日头已经快至头顶,院子里的下人们都三三两两地聚着,闲散得不像话。 昨晚那个人喂了自己一颗药后便将她打晕,而今日不见人影想必是已经安然逃脱了。如果云信野对她有所怀疑,那昨晚她的院子周围定然安排了人手监视,此人既然能绕过所有监视之人,那按理说昨晚被追捕时定然也是能安然甩脱的。可他为何要进她的清落居? 想到这里,庞清影眯了眯眼,脑子里忽然映出那人寒冰般的双眸,一个念头快速闪过她的脑海。 难不成,这人是故意追着她来的? 庞清影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否则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侯府旁亲怎会引起这种人的注意?这便叫她有些不淡定了,搞了半天,她连这人的身份都未弄清楚,还让他顺走自己一瓶保命药。万一他从这药入手,顺藤摸瓜查出她的真实身份那到时候自己可就被动了! “小姐,喝药了。”夏初端了一碗药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只见她将药随意地放在桌子上便站到一边盯着自己。 庞清影皱了皱眉,这个夏初对自己的态度可谓是每况愈下。尤其是昨夜之后,她对自己的态度只能用敷衍来勉强形容了。看来真得换个丫鬟了。她走过去,端起药碗,盯着那碗热腾腾的黑汁,计上心头。只听“啊!”一声,庞清影手中的碗落到了地上,药汁淌了一地。 清脆的破碎声砸醒了一时愣住的夏初,她看着那满地的药汁,顿时怒上心头,“你怎么把药砸了!这可是侯爷特意交代一定要喝完的!” 庞清影心中冷笑,但面上还是无限委屈地叹了口气,“这你知道我昨晚受了伤,手上没力气,端不住碗不若这样吧,一会儿我们一起去药铺按着方子再抓几服。” 夏初本还想借势再叫嚣几句,可话还未出口便堵在了喉咙里,她只是看了庞清影一眼,便觉得有数道寒光利剑般刺向自己,吓得她忙不迭地点头。可回过神来再看,庞清影眼中轻轻浅浅,尽是打碎了药碗的过意不去,哪有刚才那恐怖的感觉。她不禁摇了摇头,许是昨晚的事情历历在目,她有些被吓到了。 半个时辰后,庞清影领着夏初出了侯府。穿过一个小巷,两人正要往朱雀大街上去,两个乞丐徒然从她们背后蹿了出来。其中一人手上拿了枚石子,猛得一甩,直接击中夏初的颈部,将她击晕。 庞清影抱着夏初,蹙眉看着眼前的两个衣衫褴褛之人,“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教主,右使有请。” 庞清影双眸一亮,心中的不快立即消散,“在哪?” “清风茶楼。” 将夏初交给这两人,嘱咐了几句,庞清影哼着小调,愉快地往清风茶楼走去。 “幻儿。”见她推门进来,彦迟轻声唤道,口中温柔宠溺的语气任哪个女孩听了都不由心生荡漾。 庞清影笑盈盈地走到那人对面坐下,“彦哥哥,你来云都怎么今日才通知我?” 彦迟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儿,虽然相貌不见得惊艳,但清丽可人,晶亮的双眸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怎么,我来的不是时候?五年不见,幻儿一点儿也不想见彦哥哥了?” 庞清影小脸粉粉的,眼里闪过一丝羞怯,“说什么呢,幻儿可是一见到彦哥哥的通知就来了。” 彦迟双眸充满了柔光,微笑着抬手抚上庞清影乌黑的发髻,“许久不见,幻儿长高了。” 庞清影只觉一股热浪冲上脑门,整张脸都不是自己的了,她忙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暗骂自己没出息,都活了两辈子的人居然这么容易害羞! 彦迟他爱极了这样的画面,安静而美好,似乎在这一时刻,他心中的阴霾没有了,他的执念也没有了,有的只是这个女孩儿,在阳光下,满脸的羞怯只为他而存在。 终于,彦迟炙热的目光总算是把庞清影的神思拉了回来,但同时,也把她弄得有些小小的慌乱。 深呼吸!庞清影默默地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看向彦迟,干笑道:“彦哥哥,你怎么来云都了?” 彦迟神色变了变,不过转瞬即逝,他依旧温柔地笑道:“师父有些事交代我做。对了,听闻昨夜定安王世子带着大队人马去了安宁侯府,是出了什么事吗,你可有事?” 对于他的不自然庞清影没多想,只道他是师门秘辛所以也不多问,只是问起了昨夜的事,庞清影笑着摆摆手,“一切都好,昨晚听说是搜查刺客来着,不过像我这样的无名小卒,刺客也不会傻得往我这里来不是?” “无事便好,不过还是派几个人去保护你吧,你又不愿勤着练功,万一” 庞清影听彦迟又开始念叨忙打断他,“真的不用,彦哥哥,我不是还有夜凡嘛,你不用操心我,好歹我也是一教 之主,还不至于在安宁侯府被人欺负吧。”接着,她又顺势将话题转到了别处:“彦哥哥,你此次来云都可凶险?” 想到这个,庞清影不免蹙起了眉头。 十年前,因着教中的一件圣物,魔教被整个屠了。当时她才六岁,加之原主已死,她又是来自异世的一抹幽魂,对魔教也没什么特殊的情感,所以对魔教覆灭并没有什么感觉。况且她那个所谓的母亲还亲自捅了她一刀,基本把她对母亲的一点念想也都捅没了。后来她被彦迟放在了安宁侯爷被逐出家门的亲弟家寄养,虽然这对夫妻对她视若己出,但一场意外,他们也双双离世了,临死前他们求到侯府,让他们收留她,于是她来到了侯府。但毕竟也才三个月,大户人家人情冷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所以现在她最在意的只有她自己一人。 哦,不,还有彦迟。 可是彦迟不同,他生在魔教,长在魔教,魔教惨遭灭门时,他的父母,他所关心的人都死在了那场浩劫中。当时他已十岁,足够将这仇恨铭记在心,刻入骨髓。他将她寄养在普通人家,让她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可他却在玄天门外跪了十天十夜,从打扫的小童到玄天门掌门的关门弟子,他为的便是有朝一日可以报仇雪恨! 甚至,重振魔教! 思及此,庞清影神情一肃,“彦哥哥,你可不要瞒我,是不是左长老又密谋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了?” 六年前,魔教幸存在外的一帮人在彦迟下山时碰见了他,从此彦迟便成了复仇和复教的核心人物。这对彦迟来说,是天大的喜讯,意味着他不用孤军奋战了。可对她来说,却是个不大不小的包袱。 魔教的人都是较极端的,他们复仇的执着不亚于彦迟,为了防止彦迟被他们带得走入魔障,几年来她一直尽心约束他们。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约束在他们看来成了懦弱,教中的人经常瞒着她行动,且隐隐有了将她架空之势。 ☆、第五章 药铺 “幻儿,说什么呢,彦哥哥怎么会瞒你。” 彦迟始终温温柔柔地笑着,双眸诚挚而清澈,任她怎么看也看不出一丝破绽,所以她只好点点头,不放心地嘱咐道:“彦哥哥,我知道教中报仇心切,难道我不是吗?但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毕竟那人现在是” 庞清影话音未落便被彦迟打断,“幻儿,你不要多想,教中不会瞒你什么事的。” 真的吗?彦迟的反应让她的心沉了沉,心中的担忧不减反增,但再说下去只怕适得其反,庞清影默默叹了口气,“好,彦哥哥我不说了,不过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你可不能忍着,知道吗?” 彦迟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儿,脸上永远温柔的笑容渐渐散去,见她被自己盯得双耳通红,彦迟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声音中似有无限眷恋,“幻儿,等我可好,等我来娶你。” 庞清影愣住,这一世,她从未想过这样的事。只是,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咚咚咚”得仿佛要跳出来一般,倒是忘了回答一声“好”,也忘了彦迟语气中的异样。 直至出了清风茶楼,庞清影还有些恍惚,完全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出来的了。夏初不在,那么接下来她便要去祥云药铺了。庞清影低着头理着思绪,确定了方向后往前走去。 可刚踏出一步,她便顿住了。 眼前的匾额上清清楚楚地写着“祥云药铺”四个大字! 她震惊地回首望去,清风茶楼与祥云药铺虽说不远,但也不是顺路就能走到了! 庞清影仰首望去,二楼上天字二号间的窗户大开着,彦迟正站在窗前注视着她,太远了,脸上辨不清什么表情。但庞清影心中的愉悦却是再也升不起来。她不是天真无知的小姑娘,相反,前世她见惯了商场的阴谋诡计,重生后又深深地体会到了人世险恶。“彦迟,不要让我失望。”她阖上双眸,须臾,转身走进药铺。 而茶楼上的彦迟在她走进药铺后扬手关上了一面窗,隐去了自己的身影。他的面前跪着那两个衣衫褴褛的人。 “去查查祥云药铺。”彦迟面无表情地播着茶水中的茶叶,对他们说道。其中一人称“是”后便退了出去。 彦迟又接着说,“从今日起,你跟着教主,保护教主安全,记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让教主察觉,每日向我汇报教主行踪。”另一人也点头称是,正要离去,彦迟又道,“等教主回侯府后便叫在侯府盯梢的人都撤了,我们还 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而走进药铺的庞清影则是坐了下来,掏出一枚看着极普通的玉佩放在手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姑娘,这是取药?”没多久,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庞清影笑了笑,好整以暇地将玉佩收起来,余光正好瞥见那人的视线一直跟着那玉佩,心中倒是有些诧异。这玉佩是出门换衣服时发现的,她想了想觉得应该是那男人留下的,只是不知有什么用。刚才只是闲着无聊拿出来看看,没想到却是歪打正着。她起身客气地掏出一张药方,“掌柜的,按这方子给我抓两贴药,然后再给我几瓶上好的金创药。” 掌柜接过药方看了一眼,眸中闪过一抹异色,笑道:“姑娘稍等。”一会儿工夫,掌柜的便拿着一个小包裹出来,“姑娘,这是您的药。”庞清影点头,正要拿钱,那掌柜又笑道:“姑娘,药钱就不用了。” 这感情好,庞清影挑了挑眉,对着掌柜道了声谢往外走去。 出了药铺,庞清影怔了怔,一个麻脸的男子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那人脸上挂着担忧,看着她的目光意外得温柔,只是这张脸“这位大哥,麻烦你让一下好吗?”庞清影移开视线,干笑了一声。 那人依言侧了侧身,庞清影友好地点头道了谢,正要擦身过去,却听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幻儿,你受伤了?可是昨夜伤的?” 庞清影停下脚步,有些诧异地瞥了那人一眼,随即一言不发地走到药铺旁的小巷中。 那人也跟了上来。庞清影叹了口气,说道:“彦哥哥,我只是不想你担心,放心好了,一点小伤不碍事的。”说话时,庞清影始终背对着彦迟。已经快要晌午,两人一半隐在围墙的影子里,一半曝露在阳光下,庞清影盯着自己的脚边的影子,忽然觉得他们两人其实就像这般,打着不想让对方担心的旗号将一半的自己掩埋在黑暗中,最终也不知会是皆大欢喜还是两败俱伤。 但若要说出口,却又是极难。 彦迟默默地站着,看着庞清影有些落寞的背影,心中倏然一紧,光影在她身上蒸腾,一时间那背影仿佛是时间的泡沫,一捏便碎了,他忙上前环住她纤细的身子,用力揉在怀中,语气益发轻柔:“幻儿,你信我,用不了多久的,你想要的生活我通通给你。” 庞清影愣了愣,随即从彦迟怀里挣扎出来,嘴边噙着笑,“彦哥哥,幻儿这不是等着嘛” “那你”彦迟无 奈地指着她手上的包裹。庞清影笑意愈发大了,指了指左臂,“喏,就是这里,昨夜沐浴时踩着滑倒了,胳膊不小心划伤了。一点小伤,真不碍事。” 衣服包裹着自然是看不出,不过彦迟仍然配合地点点头,最后庞清影觉得那气氛太不适,便寻个借口绕过彦迟回去了。她没有看见背后彦迟一点一点凝住的笑容,也没有听见彦迟喃喃自语的诺言。 穿过两条热闹的大街,走进侯府后门的小巷,庞清影略停了停,清澈的双眸中闪过一道精光,不过转眼间便恢复了常态。 ☆、第六章 商议 平熙院。 庞清影独自一人走在小道上,出门前她特意让夏初给大夫人玉心莲传了个话,说她午后有要事与夫人商议。这会子,从药铺回来后也没见着夏初,她干脆就自己来了。 还未踏进院门庞清影便被一个嬷嬷拦住。“堂小姐,且留步,夫人尚在歇息,恐怕不方便见你。” 庞清影一愣,有些局促地绞着自己的衣裳,“啊,可是影儿已经遣夏初来通报过了呀。”随即又不着痕迹地看了那嬷嬷一眼,见她脸上那毫不掩饰的不屑和鄙夷,她又乖巧地笑了笑,“今日影儿原是想与夫人商议一下爹娘留下的商铺的,不想来的不是时候,那影儿就先回了,夫人若是得空了就叫夏初来喊我便是。”说完直接转身就走,留下那嬷嬷错愕地愣在那里。 不过,才走了几步,院中便又走出一人叫住了她。庞清影脸上闪过一抹异色,回头故作诧异地问道:“咦,是红嬷嬷,可是夫人有什么吩咐?” 红嬷嬷是玉氏的陪嫁侍女,也是玉氏的心腹。她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似小家子气的女孩,玉氏原是想让她在院门口站一个时辰的,不料她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激玉氏见她。在豪门大宅中浸淫多年,红嬷嬷岂能看不出庞清影这点子心眼。大宅子中最不缺的便是这类女子,因而她冷哼一声,眼中不乏警告,“堂小姐,夫人请你里面讲话。” 庞清影知道红嬷嬷在想什么,但她无所谓,或者说这本是她想留给红嬷嬷的印象罢了。庞清影低着头跟红嬷嬷走进院子,见着玉莲心正窝在躺椅上,一旁的婢女正用凤仙花汁为她涂指甲,而夏初则在为玉莲心捶背。见到庞清影进来,夏初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样子。 呵,这就是她的贴身婢女?低垂的眉眼掩盖住了庞清影眼底的冷意。她微微福了福身,笑道:“夫人,影儿今日来是想与您谈谈爹娘留下的商铺的事情呢。” 听到“商铺”二字,玉莲心吃茶的动作一顿,眼中精光顿现。庞清影虽是低着头说话,却也是将玉莲心的表情统统收入眼底。 顿了顿,见玉莲心似乎有让她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她自己寻了张石凳径自坐下,在玉莲心利刃般的目光下缓缓说道:“这几日影儿一直寻思着夫人的话,觉着夫人说的不无道理,影儿从未接触过家中的生意,这段时日撑着商铺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所以” 说到这里,庞清影故意停了停,扫了玉莲心她们一眼。玉莲心到底是侯府的主母,除了眼中迅速闪过的得意之色 外,脸上依旧是一贯的高贵笑容,“嗯,你仔细考虑清楚就好,也省得别人说我们侯府欺负了你。那么一会儿就让帐房的” “夫人,”庞清影突然开口打断正说得顺口的玉莲心,“只是爹娘叮嘱过影儿,这商铺是他们留给影儿最后的念想,断不能转手给他人,将来嫁人了也就是影儿的嫁妆。所以影儿想不若将影儿过继到夫人名下,这样既不辜负爹娘的嘱咐,又可名正言顺地将店铺交由府中代为打理,每月收上来的利银也可交由侯府支配。” 然而,庞清影话音还未落,就听红嬷嬷鄙夷地骂道,“哼,好不要脸!果真是商户养出来的轻贱蹄子,就你也配!” 平熙院中忽然响起一串嘲笑声,庞清影虽然垂着眼,但四周的动静她还是一清二楚的。袖中的手紧紧收拢,冷笑一声,“夫人既然认为影儿不配,那影儿也就不强求了。毕竟是旁亲,影儿也不好再在侯府久住,夫人放心,影儿会马上收拾东西回乡去的。” 说罢,便起身作势要离开。玉心莲没想到庞清影竟如此干脆,转身就要走了,忙给红嬷嬷使了个眼色。红嬷嬷会意,上前拉住庞清影,语气稍微柔和了些:“堂小姐,不是老奴说你,你如今已是双亲不在,能依靠的只有我们侯府了,你出了侯府还有什么依靠?你一个弱女子怎么生活?你爹娘留给你的商铺要老奴说,那里面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见你一个小姑娘,定是要欺你的。不若将你手中的商铺交由咱们侯府打理,这样既给自己寻个好出路,也不负你爹娘对你的一片美意不是?” 原来还是想空手套白狼,玉氏当她真的傻吗!别说经营那些店铺对她来说根本不成问题,就算她真的不会,也不会把它们白给了玉氏。红嬷嬷说的好出路,她自然是明白的,就是为她寻个好婚事。可是前世见惯了商场政坛的手段,她压根就不会相信她们的话。 庞清影将手从红嬷嬷手掌中抽出,对玉心莲福了福身,淡淡地说道:“夫人,爹娘的遗愿影儿不敢违背,影儿就此告退了。” 这回她走得更加利落,玉心莲这才有些急了,怕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连忙站起来,摆了摆手,让红嬷嬷将庞清影拦住,自己则走上前来,亲切地拉起庞清影的手,轻轻拍了拍,说道:“影儿,你这姑娘就是着急,婶母有说不同意吗,红嬷嬷呀她是宫里出来的管教嬷嬷,最是刻板,你别理她。”说着,她还不忘瞪一眼红嬷嬷,又继续说道,“咱们是一家人,你无依无靠的,想过继到婶母名下婶母还求之不得呢。原本你大伯父 与婶母就商量着这事,不料你爹娘也与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真的吗?”庞清影失落的表情顿时转为惊喜,见玉心莲点头,她更是差点喜极而泣。 玉心莲也笑了起来,还慈爱地为她理了理发丝,“来,先叫一声母亲听听。” 庞清影自然是从善如流:“母亲。” 回清落居的路上,庞清影一直用丝帕捂着嘴,夏初只道她是笑得合不拢嘴,眼里满是对她这个“乡下小家子”的讥诮。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她是被自己刚才的表现恶心到了,唉,重生后自己似乎特别爱演。 安宁侯府的状况她在进府前早已调查清楚,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另外她更是不遗余力地给安宁侯府的产业送了些“小礼物”,所以玉心莲才会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自己手里的商铺。方才如此低眉,不过是想看着她们被高高捧起后又摔下来的惨状罢了。 ☆、第七章 过继 过继仪式来得比庞清影想得还要早,第二日一早管家庞伯便来请她去祠堂。她是过继给侯府长房,因而过继后便算得上是嫡系一脉了。 当庞清影来到祠堂时,她的堂兄妹们都已经依次坐下了。庞清影一到,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了她身上,庞清影虚瞟了几眼,庞清月一脸鄙夷,好像她过继到侯府名下脏了她庞清月似的庞清雨面无表情的,见庞清影看过去,对她扯了扯嘴角嫡长子庞清秋满脸审视,他是知道父亲、母亲答应过继这个堂妹的原因的而最小的儿子庞清风则是看着她微微一笑。 庞清影浑不在意,只停下脚步冲庞清风点了点头。 这时候,安宁侯出来了,他后面还跟着庞氏的族长与两位族老。安宁侯与族长坐在上座,两位族老分别坐在左右下首。待大家都坐定后,安宁侯威严地说道:“影儿,我们庞家古来都未有过继女孩的规矩,不过伯父念你父母双亡,年幼无依,特请了族长、族老,将你过继到我安宁侯府嫡系一脉。但你是嗣女,族中便不能让你去家庙受礼,你可明白?” “影儿明白。”庞清影垂下眼睑,乖巧地答道。 不能去家庙受礼,代表她过继后不能继承安宁侯的家产,出嫁时的嫁妆也不由安宁侯府出。说白了,只是名义上好听些罢了。庞清影心中冷笑,不过这些形式她也不在意。安宁侯府这几个老狐狸,想空手套白狼,没那么容易! 讲明白了这些,过继仪式便开始。有安宁侯带着,进了里间给列祖列宗上香,由族长念庞家家谱,最后族长与族老们将庞清影的名字写到安宁侯府嫡系一脉里去。因为不用去家庙受礼,过继仪式简单了很多,一个时辰便结束了。 从里间出来后,便见夫人玉心莲迎了上来,拉着庞清影笑道:“影儿,从今以后侯府便是你的家了。”扫了在座的子女一眼,她又继续说道,“你在兄弟姐妹中排第三,往后咱们府中的叫法可就要改改了。午后我特意邀请了云都中的各家夫人小姐,好把你正式介绍出去” 玉氏出奇的热情庞清影自然知道不过是为了她手中的账册和印章。但她现在突然没兴趣陪她假笑,庞清影扶着额头,故作头晕,打断了玉氏的话:“夫人,影儿怕是参加不了了,影儿也不知怎么的,这头晕得厉害,要不然请二姐姐替影儿招待吧。” 看庞清影似是真的下一刻便会倒在地上,玉氏和庞清月眼中闪了闪。庞清月那脸上更是挂起了轻蔑的笑,哼,这个女人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姿色不如她 ,与她一起出席定会被她大抢风头,所以故意装病不出。 玉心莲虽没有庞清月那么夸张,可她眼里也尽是得意之色。原本这宴会便是为她宝贝女儿举办的,她是未来的定安王世子妃,多少人忙着巴结示好呢。说为庞清影过继庆贺不过就是个说辞罢了。她若真去,也只是徒增笑料。如今晕得倒是时候。 于是,在玉氏母女二人的眼里,庞清影懒得搭理她们瞎蹦达的表现变成了“这丫头今后可以随意拿捏”。庞清影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且不说下午各家夫人小姐的花赏地如何,晚间,侯府的宴会很是热闹,朝中的大臣差不多都到齐了,宴厅中欢声笑语,歌舞升平,却衬得庞清影这边更加形单影只了。庞清影走到侯府的荷花池旁,坐在池边的一块石头上,望着平静的水面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她站起身来,一脚踏进池水中,初春夜晚的池水还是有些冰凉刺骨的,庞清影不由地抖了抖身子。等稍微适应了一点后,她咬了咬牙,双腿一蹬便跳入池水中 跟在暗处的人大吃一惊,按捺着性子等了快半柱香却不见人上来,他立即一头扎进冰冷的池水中,寻了半日也不见庞清影的人,只好从池水中出来,迅速离去。 又过了大约半柱香时间,荷花池的一个漆黑的角落中,庞清影缓缓露出头来,视线机敏地扫射四周,确定无人后才从池水中走出。上岸后,她立即运气内力将衣服烘干,冻得发紫的嘴唇终于有了些血色。 “教中的人?”清澈的双眸凝视着那人离开的方向,庞清影犹豫了一会儿便也往府外走去。 西街的一处荒凉巷子中。 庞清影一身黑衣坐在巷中的一颗梧桐树上,树杈还未发芽,空荡荡的枝干倒不失为休息的好去处。 没一会儿,树下来了一个人,一身劲装,明亮的双眸在夜里也闪烁着。 “教主。” 庞清影睁开双眸,俯视着下方的女子,半年不见似乎长开了。她扑哧一笑,“夜凡,你长得倒是快,半年未见全长开了,我见犹怜呦” 白夜凡目光羞恼地闪了闪,但面上依旧清冷,见庞清影从树上跳下来,便自觉地说:“自你搬至安宁侯府后左长老便开始闭关了,教中倒是无事,不过江湖上不知何时传出了魔教复出的传言。” “左长老闭关?”这个节点选的还真是凑巧,庞清影敛眸思索着,须臾,她又问道,“知道彦哥哥为何来云都吗? ” “嗯,彦右使来云都了?”白夜凡甚是惊讶地看着庞清影,随即眉眼凝重起来,“此事我完全不知。” 白夜凡是也她意外救下的一个姑娘,为了跟着她才进入的魔教。她们费了很大的心力才将白夜凡送进了教中的管理核心。可现在彦迟进云都的事夜凡居然不知道! “呵,左长老他们是完全不把我这个教主放在眼里了。”庞清影将手中的树叶随手一丢,负手立在树下,将自己埋进暗处,“前些日子我还见了彦哥哥,他说是玄天门派他来完成任务,但我以为不会是那么简单。不要用魔教的人了,让刺金阁的人去查查,魔教的人最近有什么动向。” 刺金阁是庞清影一手创立的,以商业、情报为主,在庞清影意识到魔教不受她约束时便建立了这个组织,为的是将来在魔教危险时能拉一把。虽然白夜凡一直觉得这样的魔教不要也罢,但她还是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笑了笑:“你舍得将你养父母手下的店铺都交给安宁侯府?” “有什么舍不得的,他们想要空手套白狼也要有这个本事。这些铺子的展柜都是我的人,若是不换,这钱只能进了我的口袋,若是换了,哼,玉家那些旁亲,一个个都是蛀虫,只有亏空的份,倒时就看安宁侯什么反应了。”说道安宁侯府的事情,庞清影身上的冷厉气息稍稍退去,转而换上一张狡黠的笑容,“安宁侯府啊,想要侵占自家兄弟的财产,竟不惜雇山贼将他们都杀了。作为安宁侯府的女儿,我怎么能不好好孝敬他们呢。” 白夜凡没来由地背后一颤,每次看到庞清影这样的笑容就表示有人要倒霉了。 ☆、第八章 秋雨 三月中旬,云都一年一度的花朝节开始了。花朝节的第二日是专为云都的贵族们设的,俗称游园会,白日里大家会到郊外的西山赏花,夜幕降临后,西山脚下会有花灯会,云都中的青年男女们将齐聚这里赏花描灯。 说白了其实就是相亲会,一年中攀龙附凤的好日子。 庞清影大咧咧地坐在清落居的躺椅上,指尖儿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面无表情地虚看着地面。夜凡给她来消息说,左长老手下的一批人日前秘密来了云都,但落脚点不明。而彦迟虽来了云都,除了那日在清风茶楼见了一面外谁也没找到他的下落,神秘得紧,也可疑得紧。近段时间都云都都没什么动静,不过两人推测这次花朝节,可能便是一个开始。 左长老他们到底背着她在密谋什么? “三妹,今日可愿随二姐一块儿去赏花?”庞清月那明丽的笑声便传进了院子,打断了庞清影的思路。 这几日,庞清影忙着查魔教的事情,没工夫打理庞清月,而庞清月却往她这儿越跑越勤。玉心莲在拿到铺子的第一时间便把铺中的掌柜都换成了自己人。可是,怪事就发生了,原本业绩颇好的铺子,在换上玉氏的人后每日都是亏损,毫无进项,即便自己手里最好的掌柜也是如此。 玉氏以为是庞清影不愿交权,但每每逼问庞清影都装无辜,推说自己从来没管过,还煞有介事地分析可能是以前的掌柜不服,暗地里捣乱。可是玉氏哪会这么容易相信她,总觉得是庞清影在背后捣鬼。 但是店铺总这么亏空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于是玉氏硬着头皮将一些盈利本就不多的店铺的原掌柜请了回来,谁想,从换上那天起铺子里的生意就开始蒸蒸日上了。玉氏气极,却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于是就有了如今母亲亲善、姐妹和睦的一幕。她们想到了感情攻势,企图用“真情”感动庞清影,让她为自己所用。 这正是庞清影的目的之一,她要关注云都与魔教的动向,不能让安宁侯府中的宅斗拖住了自己的视线。 庞清影闻言双眸一亮,见了庞清月忙站起来一脸惊喜地笑着,但须臾又胯下了小脸,“自然是愿意的,可是这赏花赏灯不都要帖子吗,我可没有。” 庞清月一脸得意地笑道,“呵呵,你不知道,今年的帖子是庞贵妃下的,我们侯府的女眷都有一张,二姐我怕庞贵妃不晓得你来了侯府,昨日里进宫特意又向贵妃娘娘求了一张呢,这不,还真给我猜中了。” 听到这里,庞清影的笑容不免真诚了几分,真是送上门来的好东西!庞清月带着什么目的她心知肚明,无非就是想让别人知道她善良,体恤姐妹,而且她长得平凡,走在她身边正好能衬一衬她这朵娇花。但她不介意,也乐意配合,只要能正大光明地进入西山便成,这样她也不用想别的法子了。 “那清影可要好好谢谢二姐姐了!听闻昨日定安王世子对二姐姐也是分外满意,清影要恭祝二姐姐觅得好郎君了。”庞清影坏笑着学男子作揖的动作,惹得庞清月俏脸顿红,嗔了她一眼,那眼波间魅丝的流转若是个男人见了,怕是不喝酒也要醉了。 庞清影不免哈哈大笑起来,“好姐姐,我们这可是要出发了?容我换一身衣裳去!”说着便丢下庞清月一人进屋去了。 庞清月今日穿了一件彩蝶镶边的素白纱裙,走起路来那裙边上的彩蝶一上一下的,好似真的活过来围着她翩翩起舞呢。为了衬她这件衣服,庞清影换了件绿色裙装,站在庞清月身边就像一片绿叶,在彩蝶中恰到好处地点缀着。 两人一路向侯府大门走去,凡遇见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庞清月,庞清月心里欢喜得紧,拿出自己最优雅的脚步,领着庞清影走到第一辆马车前。 “二姐姐,三姐姐。”刚要上车,一个穿着粉色纱裙的女孩步伐轻盈地走到她们身边。 庞清影站在庞清月身后半步,笑盈盈地看着这个女孩。正是庞清雨,妾侍秋念云之女。 她似乎比自己还要小上一年,但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她的裙子料子似有些特殊,明明细看下裹得严实,但在阳光中却有种半透明的感觉,酥胸半露,腰肢盈握,似幻非幻,恰到好处地惹人遐想。 平日里见了都是一副清汤寡水的样子,今日这是有与庞清月一较高下的意思了?庞清影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二人,若是说清丽出尘,那定是庞清月,若是说妩媚动人,那却是庞清雨了,只是不知云都中的其他贵女打扮得如何。 这厢庞清影看得有趣,庞清月却是满脸嫌弃,“呦,这不是四妹妹吗,今日可是赏花,你穿得与花楼里的妓子似的是要去勾引谁啊?别怪姐姐没提醒你,你还是趁早换了吧,别到时丢了我们安宁侯府的脸,说我们侯府的女儿还要出来卖身” 庞清雨身躯猛得颤了颤,好像随时都要摔倒似的。就在这时,一双手扶住了她,离开时似乎还顺便揩了一把油。庞清雨脸色一僵,忙站开了一小步。不过这些除了 庞清影也没人注意到。 “表妹,我看清雨这身挺好的,不必换了。”扶住庞清雨的是一个男子,庞清影看了他一眼,微微皱了皱鼻子。这男人一看便是常去青楼伶馆的,长得还人模人样,但看着庞清雨的眼神那叫一个猥琐,只当庞清雨的衣服都是透明的。 不过庞清月看见他心情就好了一些,娇笑一声道:“既然表哥这么说,那就不用换了,表哥若是看得好,不如改日将清雨领回去罢了,也省得我娘整日为四妹妹的婚事忧心。” 原来这人是尚书府的嫡子玉然。庞清影听着他们的对话恍然大悟,先前听闻尚书府之子整日混迹女人堆中,出了名的浪荡,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白糟蹋了他这好名字。那么那个比他还要有名的,吃喝嫖赌无恶不作,有云都小魔王之称荣亲王府世子云修锦又是怎么个样子? 好奇归好奇,眼下的事可不能忘了,庞清影可不想听他们讲一堆没营养的话,只好开口提醒道:“二姐姐,我们可要快些,你不是与世子约好了吗,可不要迟了。” 恰好在这时,庞清秋也走了过来,有意无意地瞟了庞清影身边的夏初一眼,然后笑道:“妹妹,这时辰不早了,我们可要早点出发才是。” 玉然哈哈大笑,睨了一眼夏初说道,“清秋表弟,你们这侯府可真是尽出美人胚子,表哥看了都眼馋!” 夏初脸色顿时一白,庞清影挑了挑眉,夏初和她这清秋大哥看来她一个没留神,错过了许多事情。 庞清月笑道,“好了,好了,有什么话路上也是可以说的,我们快些走吧。” 于是,众人纷纷上了自己的车,庞清影破天荒地与庞清月一车,而庞清雨则上了最后一辆。这个被庞清月一阵奚落的四妹妹从始至终都是低着头,表情淡淡的,但庞清影也没有忽略她眼里偶尔闪过的一丝嫉妒与憎恨。 ☆、第九章 西山 路上走了半个多时辰马车才停了下来,虽说庞清月的马车已经是装点得很舒适了,但还是左一颠右一点差点把庞清影颠散架了。那个该死的男人把她的药拿走了,害她至今未恢复全。见她一脸菜色的,庞清月还不忘连讽带刺地调笑几句,直至西山出现的视野中方才消停下来。 还不如骑马呢庞清影半倚在车壁上,为自己的纤腰默哀。 “小姐,我们到了。”没多久,庞清月的婢女便开口轻声提醒道,语气中透着些许欣喜,“定安王世子在等呢!” 庞清月立刻收起马车中些微刻薄的神色,换上了一副标准闺秀样,从容地迈着小步越过庞清影走下了车。庞清影只听外面有一个温雅的声音说道,“庞小姐,坐车可累着了?” 然后就听庞清月娇笑,有些羞涩地回道,“坐着马车呢,怎会累,世子可等久了?是月儿不是,出门有些晚了。” 庞清影在马车里闷笑一声,这里的人一个比一个会装,也不知道谁能拿个奥斯卡影帝。 本以为会两人就这么聊着走远,可事实是庞清月还未忘了自己的陪衬。与云信野聊了两句后,庞清月忽然想起了马车中的庞清影,她还特地走回了马车边,特别温柔地笑道:“三妹妹可缓过来了?还是下来吧,外头清新,比马车里舒服多了。” 庞清影叹了口气,有时候被人惦记着也不是什么好事。她整了整衣裙,慢吞吞地挪出马车,看了看车旁的庞清影和一直低头候着的夏初,直接跳了下去。 “这就是庞小姐的三妹?”刚站稳,一双宝蓝色的缎面靴子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还未抬头,庞清影便感到一道极具侵犯性的目光射到了她身上。不爽地皱了皱眉,庞清影循着那视线看过去,正是定安王世子云信野,至不过,那道目光不见了,转而是温和的笑容,但细看却能发现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庞清月点头解释道:“是啊,这是清影,叔父和婶婶出门遇见了贼人,不幸双双罹难,我爹觉着妹妹一个人怪可怜的,便过继到自己名下,如此将来还能给妹妹找个好人家。”她还拉起庞清影的小手,看着她双眼红通通的,泪珠随时都会滚下来似的,见者都不免暗自叹息。 而庞清影只是低头浅笑,若是安宁侯也这等爱心,母猪都能上树了。 不过这样的场面终究是维持不了多久,只听后面来了一串轻盈的脚步声,庞清雨羞涩而俏皮地笑道:“姐姐们的速度倒是快,让雨儿好 赶。”之后好似才看到云信野一般,又略慌乱地行礼问安,“世子安好。” 庞清影微微偏头,余光瞥见云信野的目光在庞秋雨身上停留了片刻,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眼底深了许多。当然不仅是云信野,在场的所有男人都将目光集中到庞秋雨身上。 “这不是庞秋雨吗?”一个极嚣张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庞清影望去,三、四个小姐正成群结伴地走过来,尤其是走在前头的那个,她盯着庞秋雨的眼神说不出的嫌恶,如蛇蝎般淬着毒,“呦,安宁侯府可真是怪得很,月儿如此清雅的一个人,怎么会有你这般不要脸的妹妹。” “呵呵,到底不是嫡出,教养上难免有些疏漏。”她后面的一个女人顺势也说道。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笑着走了过来。 但是庞秋雨却好像没有听见似的,反而在她们的嬉笑中挺了挺身子,让那些男人的目光更加无法移动了。 庞清月神色变了变,有些难看,但还是掩嘴陪笑道,“呵呵,郡主,大表姐,不过是件衣服罢了,雨儿还不懂这些,只道是穿着好玩吧。说起来是月儿疏忽了,前几日送衣裳去竟忘了嘱咐。” 云辛雪还想啐两句,可被云信野浅浅地看了一眼后,立刻噤声,冷冷地瞪了庞秋雨一眼,便上前来拉庞清月。 走到她们面前,云辛雪才注意到庞清月身边的人,肆无忌惮地打量了庞清影一眼,皱眉地问道:“月儿,这就是你们安宁侯府刚过继来的三小姐?怎么长得这般普通,我们定安王府的女婢也比她要可看多了,真是你叔父的女儿?” 庞清影嘴上依旧维持着浅笑,敛下的眉眼中却划过一道冷光,这个云辛雪可真够嚣张的,嘴比庞清月更毒,难怪两人关系要好,果真是物以类聚。 “郡主说笑了,家父不过是普通人,清影长得普通也是应该,怎可与王府比。” “呵呵,也是,还是月儿善良,竟带你来游园,一会儿你可要注意着点,别老缠着月儿,随便找个地方藏起来便好,别给她丢人。说起来也是个主子,别让人以为你是月儿身边的婢女了。” 庞清影笑着点点头,看了庞清月一眼,云辛雪的话似乎很得她心。 呵,过河拆桥啊。云都中的贵族青年男子眼见的基本都在这儿了,利用她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有了未婚夫,有了同盟军,她该有多远滚多远了是吧? 不过正属她意,她只是想来西山,可完全不想让她们 几个女人约束她的行动。 一群人又说了几句,最后由云辛雪主导,领着一群贵女往西山半山腰处的香雪居走去。庞清影默默地跟着,同时观察这庞秋雨。 庞秋雨小小年纪媚功了得,从出门到现在,全程只说了两句话,但男人们的目光基本都黏在了她身上,虽然他们还装模作样地与旁人聊着天。这可不只是那身衣服的功劳,而是她的一举一动,只要在男人多的地方,便会充满魅惑,仿佛是骨子里透出的一般。 但是,侯府的女儿怎会天生媚骨? 如果记得没错,小时候她在师父的札记里见过类似的记载,只不过一时想不起来了。 一行人不多久便进了香雪居。虽是初春,但女子多静,这么些路已经是走得香汗淋漓了,一进香雪居就三三两两地找借口坐下来。 她们当中只有庞清月与云信野是订了婚约的,见云信野似乎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庞清月借口赏花陪着云信野往里走去。 在两人的身影消失之际,庞清影眼角一跳,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了云信野身边。 ☆、第十章 刺杀 她下意识地往人群里躲,再偷眼看去,原本悠闲的心态已不复存在了。 那是彦迟。 他与定安王世子说话间的姿态怡然,看起来相当熟稔。 右使三月前与左长老密谈了一夜,之后江湖上便有了魔教复出的传闻,而一个月前教中左长老的人忽然消失了小半,可能是往云都来了 左长老闭关,他的人来云都,而彦哥哥现在与云信野站在一块儿庞清影不禁有些头疼,再傻她也能猜到他们的企图了。 可她想不通,如今的魔教势力还很弱,根本无法与朝廷抗衡,他们何必为了报仇而铤而走险呢?彦迟就算了,左长老又是为了什么?他可不是个会为了报仇而冒如此大险的人。 心中有了计较,庞清影便无意听这些贵女们闲谈了。趁着无人注意,她一个人偷偷溜了出去。 初春寒意未退,但今冬温暖,因而除了桃花,郁金香也提前绽放。含香别院中桃花树下有成片的郁金香,空气中两种花香交织在一起,浓淡适宜,最是醉人。其余的花在这个时节开得还不算最旺,只能算是点缀。 不过这些都是朝廷有意培植,格调尚佳却缺一分灵动。在庞清影眼里这些都不比西山深处的一处桃花林,独片成林,漫山遍野,风一吹,片片桃花瓣飘飘然舞动着,恍若有误闯人间的仙子漫步其中。 只是要进入西山深处必经这香雪居。 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庞清影施展轻功,足尖轻点,跃入西山深处,却未注意到一双眼睛正盯着她。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庞清影一闪进入桃花林,闲庭信步地在桃花林中绕圈,不过片刻后,桃花林中便再也不见她的身影。 “幻儿,你迟了。” 庞清影刚站定,眼前便出现了一个人,她愣了愣,随即嫣然一笑,“是师父来早了。” 与她对面而站的这个人是她的师父,八岁时在一个街角遇见的,那天她就带着这个红色面具,遮了大半张脸,看见她也不说话,直接将她掳走,差点把她吓死,还以为是什么变态女魔头呢!后来她就带着她来到了这片桃花林,对她说她适合做她的传人,然后不管她愿不愿意,直接丢给她一本火凤舞,要她一周之内倒背如流。然后在天黑之前又将她送了回去。那是她第一次体会到没有汽车也可以日行千里的感觉,所以当时她就决定不管这人对她有什么想法,这武功她是学定了! 只不过,这人 不让她轻易使用功夫,也不让她告诉别人她有师父这事。 这八年中,她们师徒二人只见过五面。第一面给她秘籍,第二面给她一张人皮面具,第三面给她检查她的功夫,第四面给她换了张人皮面具,现在是第五面。 “幻儿,魔教已然失控了,你有何打算?” 庞清影当下正了正神色,“师父如何知道?”一直以来,她都隐隐感觉这个师父对她的了解很深,但今天是第一次提到与她身份有关的事情。 埋在心底的疑问再一次浮现了出来,师父到底是什么人? 师父并未回答她,只轻叹了一声,“唉,算了,师父今日只是想告诉你,我们师徒缘分已尽,往后不会再见了。这桃花林便留给你练功所用,人皮面具记住了,千万不要摘下来。” 突如其来的告别打了庞清影一个措手不及,心中的疑问顿时丢到脑后,她瞪大眼睛,脱口而出,“师父你不要我啦!”说完后便自嘲地一笑,不过是见过五面,能有什么师徒情谊? 不经思考说出的话毕竟带着激动,师父身形一滞,背后的手颤了颤,沉默了片刻后才低声说了句“你已经长大了”这话庞清影不太懂,不过不等她问个明白,师父便已化作一道残影离开了桃花林。 她抬手抓了抓,手心里只有一片桃花,心里莫名地有些失落。怔愣了半晌,庞清影才静静地离开。 而香雪居内如今已是另一番天地。 庞清影离开不久,香雪居内突然闯入了十几个蒙面刺客,武功路数极为诡异,且一进来便大开杀戒,守卫香雪居的侍卫们一个不察死伤惨重。幸而公子哥里有几个功夫不弱的奋力抵挡,才使在场的贵胄有了躲避的时间。 原本庞清雨等人离云信野距离甚远,但刺客一来,她便借着慌乱的场面朝云信野奔过去,但不巧的是有一个刺客忽然挡住了她的路。庞清雨立即退后,顺手拉了一人挡在自己前面。那刺客的剑直接没入那人胸膛,那人连吃惊的机会也没有便倒在地上。 一旁的贵女惊声尖叫,直接软倒在地,庞清雨见是丞相之女王慧茹,忙过去将她拖起,没命似得往云信野那边跑去。 可毕竟是两个女人,怎么跑得过已经杀红了眼的刺客呢,没几步,那个刺客便追了上来。眼见的便要一剑刺心了,“铿”得一声,一把飞剑射来,正好打在那刺客的剑上,将刺客的剑拦腰截住,准头偏了偏,正好划过王慧茹的右臂。 王慧茹吓得魔怔了,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庞清雨。庞清雨被瞪得心头一寒,身子晃了晃也坐到在地上,幸而两股间的疼痛及时将她神志拉回,见那刺客又要刺来,她双目一凝,竟主动站起来朝那刺客走去,软软地唤道,“大侠” 媚眼如波,身子如软,娇态百生。 那刺客停下了动作,充满杀气的眼睛瞬间涌上了一层红云,渴求占据了双目,一把将庞清雨勾入怀中,大脸随即凑了上来。 庞清雨忍住满心的厌恶,循着云信野的方向学着王慧茹的声音尖叫道:“世子救我!!!” 此时云信野和庞清月正被五个刺客包围,云信野护着庞清月与那些人周旋,不过他武功高强,倒是未见颓势。听见“王慧茹”的声音,云信野眼底的阴鹫又弄了几分,但自己根本脱不开身,只好向彦迟望去。 彦迟解决了四人,来到他们身边,顺手又重伤了一人,然后淡淡地说道,“世子,我去救她。” 话音刚落,那边躺在地上的王慧茹便被他抱起,抬脚便往偏院走去,离去时彦迟轻飘飘地看了庞清雨一眼。庞清雨表情一冷,抽出发髻上的簪子,毫不犹豫地刺穿了那刺客的喉咙,冷哼一声,看也不看那刺客不可置信的表情便随着离开了。 ☆、第十一章 相遇 偏院似乎是个被遗忘的角落,无人往这边逃,也无刺客追到这里。彦迟抱着王慧茹来到偏院的一间厢房,王慧茹仍然魔怔着,僵直着身体无神地瞪着前方。 彦迟将她放至床榻上,蹙眉看着她。 “王小姐?”他试着叫了叫,床上的人儿并无任何响应。 “王小姐”声音又大了些,这次终于有了反应,王慧茹空洞的眼珠子转了转,循着声音的方向看来。 “王小姐,刺客已经死了,你不用担心,没事了。”彦迟好像不怎么会安慰人,说的话不免有些生硬。 但这不妨碍王慧茹高悬在头顶的心渐渐放了下来,瞳光也慢慢凝聚起来,眼前的男人就如一个英伟的神抵,只要他站在这里,一切危险都会远离她。 “王小姐,既然你无事了,那便好好歇息,我去找世子商量善后事宜。”彦迟礼貌地说道。 可王慧茹呆愣地看着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彦迟见状,对着王慧茹温和地一笑,之后便准备转身离去。这时,一只小手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袖,王慧茹慌乱地盯着他,无措地说着,“公子我怕。” 仿佛早就预料到她的举动,彦迟温和的笑容又平添了一分,连眼神也温润了几分,他握住王慧茹的手,想要将手心的温度传递给她,“王小姐,这里很安全,你在这里呆着不会有危险的,我还要与定安王世子商讨善后事宜。” 说完便略施巧劲将王慧茹的手拿开,以极快的速度退后了几步,然后慢慢地走出门去。 不过才走到中庭,背后就传来一串细碎的脚步,彦迟低敛的眼底霎时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暗光。他不着痕迹地放慢脚步。尔后身子便被人从背后一把抱住,那玲珑的身段嵌在后背让彦迟心神猛得一晃,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张清丽可人的面孔。 定了定神,他将胸前交叠的两只纤白的小手松了松,转过身来,柔声说道,“王小姐,乖,听话,这里很安全的。” 但王慧茹可不这么认为,只要看不到彦迟,她便没来由地恐惧,头昏胸闷的,根本无法安心呆着。所以当彦迟一离开她的视线,她就立即追了出来。 王慧茹激动地摇着头,嘴里不停地喃喃着“公子别走”,一边紧紧抱着彦迟的腰。彦迟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无奈地笑了笑,反手将她搂住,一只手缓缓地抚着她的脊梁,一只手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低沉的声音极尽温柔,“慧茹乖,若是害怕便跟着我走可好 ?” 怀中的王慧茹就像一个小女孩似的,虽然眼眶里还噙着泪珠,但还是乖顺地点头,嘴边勾起一抹满足的笑容。 这一幕正好被偷偷溜回来的庞清影看见。 她必须强迫自己做十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压制住她冲出去的**。原本从桃花林回来就有些郁闷的心情如今更是糟糕。攥紧的小手已经骨节分明,掌心已被自己掐出了几个印,但她浑然不觉,满眼都是彦迟脸上那温柔的笑意。曾经她以为只有自己才能让彦迟露出这样的神情,可现在 呵,到底是她太天真。 她闭上眼,转过身靠在假山上,不再看那边的浓情蜜意,她听见自己的心裂开了一条缝。 侧耳倾听,那边的两个人已经出了偏院。 庞清影收拾起自己的心情,等了片刻后才再次走了出去,只是这次脸上再也挂不住她的浅笑了。 一路走向主院,粉色的桃树再也不复原先的浪漫,树底肆意横流的血水和染着血色的尸体让庞清影不寒而栗,十年前的那一幕随着她的脚步不断地重复出现在她脑海中。 她抱着胸,面无表情地穿过这些尸体,再往里走一会儿,穿过一个门,贵女们嘈杂的声音扑面而来,或惊呼,或嗔怒,或娇弱地求安慰,或嘤嘤地哭泣庞清影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这个世界,心里不觉松了松。 眯眼望去,香雪居中的年轻男子们正都围着两人,神情严肃地讨论着什么。 而这个圈子中唯一站着的一个女人,正是方才扑在彦迟怀里的那个王慧茹。 庞清影已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情绪了,只觉得自己不想让彦迟知道她也来了。但一声“三妹”却将庞清影的计划打破了。 庞清月这一声恰到好处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其中饱含的担忧和害怕正好衬托她的“爱妹心切”。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射来,庞清影低着头,她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彦迟。 “三妹妹,方才刺客刺杀时我一直未见你,你跑到哪儿去了,可担心死我了!”庞清月走过来,拉着庞清影的手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见她衣着打扮都未有一丝凌乱,不由疑惑道,“三妹妹,你遇见刺客了吗?” “我”庞清影心头烦乱,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还没找好理由,只好吞吞吐吐地说,“没有,我方才找了个地方,呃,那个” 但她的理由还未编全,云信野温和得略带冷意的 声音便打上心头,“庞小姐,这里所有人都遭到刺客追杀,为何偏偏你毫发无损?” 这语气好像断定她与这群刺客有什么关系似的。 而在场的人看她的眼神也随着这句话变得异常冰冷和杀意,如寒冬的刀剑,直刺人心。 庞清影没来由地怒从心起,抬头冷冷地看着他们。一旁的庞清月神色变了变,忙掐了她一把。自己虽也怀疑,但毕竟事关安宁侯府和她的终身幸福,她瞪了庞清影一眼,小声说,“三妹你快点解释啊,可别连累我们安宁侯府!” 庞清影斜睨着庞清月,心中冷笑,又看向云信野,不想却率先撞上了彦迟的视线。他的目光里含着浓浓的担忧,这让庞清影心中一暖,但随即又看见了他身旁的女人,庞清影那心情就像跌入悬崖般,一刻天堂,一刻地狱。 “呦,这么多刺客都没能弄死你们一人,啧啧,太没用了!”就在大家都关注着庞清影时,一个极尽嚣张的讽刺打断了大家的视线。庞清影背对着,所以看不见,但她看见好多人都又惊又怕地瞪着她身后,而云信野等地位较高的公子哥则脸色相当复杂。 ☆、第十二章 解围 “云修锦你什么意思,难道这些刺客都是你派来的?!”一个男的嘴快,忍不住跳起来直接将这罪名安在了那人身上。 庞清影怔了怔,云修锦?不是听闻他从不参加这样的聚会吗? 出于好奇,她转过身去,只见一个身着紫色袍子的男人坐在围墙上,一脸不满地看着这些只受了些伤的公子哥,嘴角挂着肆无忌惮的邪恶笑容,手上一高一低地抛着一块圆形的黑色牌子,阳光下那牌子不时地折射着冷光。 庞清影双眸一紧,那是魔教的分舵令! 她连忙瞥了一眼彦迟,却见他神色如常,她便知应是他安排好的。 云信野见了那牌子眼神也是闪了闪,目光不着痕迹地看向彦迟,见彦迟微敛下眸,仿佛一切皆在意料之中,他狭长的凤眸内一道疑光转瞬即逝。 就在现场陷入一片诡异的气氛中时,云修锦那张狂的笑声又传来了,“小丫头,你可让本世子好找,快点过来!” 云修锦的声音穿透力很强,奈何庞清影正在思考问题,即便听到了,也是一只耳进一只耳出的,只当是他在叫别人,毕竟他们完全没有交集,根本不认识。 直到庞清月出言提醒,庞清影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尤其是彦迟,他不可思议的目光让她不禁皱眉。 “小丫头说你呢,快点过来!”云修锦见庞清影眉宇间似有疑惑,又叫了一声。 庞清影望向云修锦,心中总有种不好的感觉,而大家投向她的视线多变成了幸灾乐祸或者带着鄙夷的同情。这时,她忽然想起这个云修锦在云都好像是出了名的辣手摧花,凡是被他看上的女的最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且他长得也是一般,顶多算个中等偏上,所以纵然家族是皇亲贵胄,但云都中的贵女们宁愿死也不愿嫁给他,为此恭亲王夫妇也是操碎了心。 思及此,庞清影望着他的视线抖了抖,这个小魔王想干什么?她根本就没见过他啊!不过脚下的步伐还是不由自主地向他迈开。 行至墙边,庞清影停了下来,仰着头看向云修锦。他身后的阳光太过刺目,以至于她根本看不清云修锦的表情。庞清影抬手挡在额头上,这样好让她看得舒服点,“世子叫我有什么事?” 云修锦哈哈一笑,忽的从墙上跳下来,几乎是贴着庞清影落到地上,迎面的疾风刮得庞清影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两小步,但还未站稳,细腰又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揽到了一个坚实 的胸膛中,撞得她鼻尖酸酸的。庞清影下意识地翻了个白眼,这人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云修锦一直观察着她的反应,见她蹙着眉,皱着鼻子,嘴里还念念有词的,他顿觉有趣,于是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目光直直地射进她晶润的双眸中。 庞清影愣住,眼看着云修锦的脸越贴越近,可她却像是着了魔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他那深不见底的双眼中好似有一个漩涡,将她的神思越拉越深。她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但她似乎并不是那么想出来。 “后山桃花林中有什么?”这是仅有他们俩能听见的低语。 “嗯?”庞清影傻傻地问了一声,继而心下一凛,目光瞬间锐利起来,她竟不知她被跟踪了!而且凭师父那出神入化的功力也未察觉有人?! “你什么意思,我不懂。”握着的小手紧了紧,庞清影藏起眼中的锋芒,决定装傻到底。 但这些都未逃过云修锦的目光,他似乎也不打算放过她,大脸越来越近,两人就差没贴着鼻子讲话了。而庞清影则随着云修锦的贴近不自觉地将身子往后仰,柳腰几乎折成了九十度。如此暧昧的动作就算是他们俩正在进行着“严肃”的暗中较量,也不免让她恼羞成怒。 不过片刻,庞清影就耐不住了,眼里染上了薄怒,红着小脸毫不客气地戳着云修锦的胸膛,“云修锦,你放开我!” 而他们俩这样的“**举动”也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彦迟死死地盯着他们二人,覆在背后的大掌早已握成了拳,手臂上青筋暴跳,在庞清影说话后,他立即开口朗声道:“锦世子,眼下我们还是快些调查刺客一事为好,今日的刺客极为嚣张,他们能闯进重兵把守的香雪居,难保以后不会闯进各位的府邸,甚至皇宫” 他的话中夹着内力,传进其他看庞清影好戏的人耳中,如雷灌顶。他们小心地看了一眼云信野,见他面无表情,神色沉重,显然对彦迟的话十分赞同,又想起方才自己竟放下如此重要的事去看热闹,脑门上不由冒出了冷汗。大家的视线立即从庞清影两人身上收回,集中到云信野身上,俨然将云信野当成了自己的主心骨。 不过,云修锦若是这么好打发也就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王了,他瞧了眼彦迟,冷笑道,“你是什么人,本世子讲话也有你插嘴的份?” 云信野立即笑道:“锦世子不知,这是我们定安王府的贵客,玄天门掌门的关门弟子彦迟。 ”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他们只知道这彦迟与云信野要好,但只当是定安王府新进的幕僚,不想竟有如此大的来头。他们看向彦迟的目光不禁又多了几分讨好。要知道玄天门如今可是江湖上第一大门派,许多世家子弟都在玄天门习武,连当今圣上都要礼让三分。 “玄天门?呵,来头不小!”云修锦倪了庞清影一眼,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噗哧一笑。庞清影顿时又有了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只听云修锦指着彦迟玩味地笑道,“难怪你方才躲在偏院的假山后面哭得那么可怜却不敢走出去,原来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她什么时候哭得那么可怜啦!!!她什么时候觉得自己配不上彦迟了呃!!! 庞清影只觉得一口恶气冲上心头,怒目瞪视着云修锦。可这家伙好像就是跟她杠上了,还继续欠扁地说道,“哎呦,小可怜,是不是这位彦迟公子负了你的心?没事的,告诉本世子,今日你对我说,即便是天王老子,本世子也能给你把他收拾了!” “你!”庞清影被他气得“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所幸扭头,眼不见为净,却不经意间撞上了彦迟的视线,不由更加气闷。 他竟然无动于衷吗? ☆、第十三章 解释 无动于衷吗? 庞清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彦迟那冷漠的眼神。 香雪居的事由云信野负责,贵女们因为受了惊吓也再没心情玩下去了,早早地就由各府护卫送回了家。一场游园会便如此草草地落下了帷幕,听闻圣上大怒,连夜召集云信野等人进宫,直接将负责此次西山守卫的禁卫军统领革职查办,并由云信野全权负责调查此事。 庞清影烦躁地翻了个身,手压在肚子上,忽然指腹触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她一愣,将那东西从怀中取出,借着清冷的月光庞清影看到自己手中拿的是一块黑色令牌。 分舵令什么时候到了她手上?她仔细回忆了在香雪居的所有场景,却悲哀地发现她完全不记得当时她满脑子都是“为什么彦哥哥会一点儿反应也没有?难道彦哥哥喜欢上那个王慧茹了吗?”这样的问题,甚至连怎么回到自己院子的都不知道 但有一点庞清影清楚地知道,这个云修锦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不学无术。 庞清影将令牌压在枕头下,魔教这次的行动她一点消息都没得到,看来是左长老手下秘密来云都的这批人了。看来她这个教主是越做越空了。庞清影闭着眼,回想着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忽然觉得有些累了。 她要不要干脆把教主之位让出来算了? “幻儿。”一声轻唤突然在耳边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犹如一记重锤打在庞清影心尖。她睫毛颤了颤,却始终未睁开眼睛。 这一声后,过了许久都没有声音再想起,庞清影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了,正犹疑着是否要睁开眼证实一下,一个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了她的后颈,轻轻的痒痒的,搔得她本能地躲了躲。接着她便感觉到后背一凉,然后一个温热的胸膛靠了上来,身子被紧紧抱住。 “幻儿。”身后的人轻叹一声,认真地摩挲着庞清影的手,幽幽地说道,“幻儿,香雪居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庞清影的睫毛又几不可见地颤了颤,就听背后的人又说道,“幻儿,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那日我说我会娶你的,我说的是真的,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只要相信我说的这句话就好。彦哥哥说到做到” 身上的温暖随着最后的话语倏然消失,徒留了庞清影渐渐冷下去的后背。 拉了拉被子,庞清影转过身去,熟悉的气息已然消散。她怔怔地盯着床边的幔帐,相信?她不明白彦迟说这话的背后到底有着什么 ,但她有一种直觉,彦迟将要做的事恐怕会一点点将两人消磨干净。 庞清影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直觉,但她偏偏又无法阻止他要做的事。 这么多年,她忽然有些厌恶他们的仇恨了。 “彦哥哥,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 彦迟的到来使她的胡思乱想终于告一段落。既然睡不着,庞清影便换上衣服,决定出门走走。 经过耳房时,庞清影顿住,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接着脚步一转,推门进去。 空无一人。 庞清影看着这清冷的床榻,忽然笑了,将房间的门轻轻合上。 燕河上,灯火通明。十几艘画舫飘在河上,顺流而下。画舫之中乐曲声、歌舞声、欢笑声相互交织,迷离的花香、脂粉香随着夜风飘向岸边。 燕河两岸是云国乃至周围几国都赫赫有名的销金窟,这里赌场、妓院、乐馆遍布,也算得上是庞清影最喜欢的地方之一。初来是因为好奇,现代的夜总会、会所她去过,所以对古代的自然是十分好奇的。但这一来却让她喜欢上了这里,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反正这里的气氛令她浑身舒畅。 她不是没有想过在这里盘下一家妓院赌场什么的,一来日进斗金,二来可以为彦迟搜集消息,最后作为老板,她还可以常来,不用付钱!但事实是,这里的每一家馆子背后都有大靠山,根本不给外人插足的机会,而魔教也还没有这个实力威胁他们背后的人。 所以,她现在只能在岸边走走。 “教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庞清影身边多了一个人。 白夜凡其实很无法理解庞清影这种喜欢在妓院赌场晃悠的奇怪癖好,一般女孩子家的哪个不是避而远之,即便是比较开放的江湖女子也顶多是扮作男儿身来此,比如她,哪有姑娘家像庞清影这样直接穿个女装来的 “小凡凡,不要每次来这里都这么苦大仇深的嘛”庞清影看着白夜凡那别扭的表情顿时起了调戏的兴趣,一手勾起她的下巴,轻佻地笑道,“你看你,这么俊俏一个公子哥,来燕河边乐还来不及呢,来,给姑娘我笑一个!” 白夜凡扯扯嘴,露出一个很假的笑容,然后一把将庞清影扯到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一手抵着墙,将庞清影娇小的身子圈在怀中。别说,白夜凡这170的身高做起这样的动作来还是有模有样的,完全就是个调戏名伶的公子哥。 “教主, 你让我查的事有了些眉目,不过右使似乎不想让你知道,教中瞒得很紧,完全问不出来。”白夜凡释放自己的内息探查了片刻,确定附近无人后说道。 庞清影点头答道,“嗯,查了多少说多少吧。” “魔教中大部分教众如今都已忠于左长老,十日前,教中分出四十余人往云都来,这些人都听命于右使。”白夜凡有些担心地看了庞清影一眼,见庞清影示意她继续说,她又继续道,“右使来云都后马上住进了定安王府的别院,定安王及世子每日都与其密谈一个时辰之久。今日西山之事我也去查了,确实是魔教中人。我看西山之事怕是定安王府贼喊捉贼。” 确实是贼喊捉贼,他们是想将负责此次西山安全的禁卫军统领拉下台。 庞清影靠在墙上,盯着自己的脚尖。两人沉默了几分钟后,庞清影抬起头说道:“夜凡,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把教主的位置让出来给彦哥哥?” 白夜凡不语,她静静地看着阴影中的庞清影,她的双眸幽幽地注视着自己,不,不是注视着她,而是透过她注视着别人。白夜凡心中默叹,只听庞清影又轻轻地说道,“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想报仇,灭门的那种仇恨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顶多是个不快乐的回忆罢了。但是彦哥哥和教中的人都那么执着,我有时都不知是我错了,还是他们错了。” ☆、第十四章 赌坊 “你们都没错。这仇恨记住也好,忘却也罢,不过都是让自己活下去的一种方式罢了。” 庞清影不置可否,只是眨了眨眼,稍后低声笑了笑,“小凡凡,你也就跟我差不多大,哪来那么多神神叨叨的言论?” 见她又恢复了没心没肺的样子,白夜凡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关于让出教主之位的言辞两人很有默契地忘在了脑后。 笑闹了一阵,庞清影拍拍白夜凡,咬着唇,调皮地笑道,“夜凡啊,你可有带银两?” 白夜凡一听,立即警铃大作,嘴角狠狠地抽了抽,这个小姑奶奶赌瘾又犯了吧!她迅速抽身,退离庞清影五步远,可每每在这种时候,庞清影的身法便会诡异地超过她,不消片刻便被庞清影牢牢捉住。 庞清影乐呵呵地拉着白夜凡往最近的一家赌坊走去。 定安王府别院。 主院的书房中橘色的灯火一闪一闪的,在窗子上印出两个人影,一个是彦迟,另一个便是云信野。 彦迟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好整以暇地品着手中的热茶,而云信野则阴沉不定地盯着他,两人间的气氛说不出的怪异,好似在比谁的耐心更好些。最后,还是云信野开口说道,他的话语中透着一丝杀意,“彦迟,你当初跟我说的可是让王府的人扮作魔教中人行刺,怎么今日却变成了真的魔教之人你跟魔教什么关系?你知道欺骗我的下场吗?” 彦迟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水,腾腾地热气挡住了他眼底闪过的嘲讽,直到一口咽下,彦迟才答道:“世子莫急,我本意确是让王府之人假扮,不过后来部署时彦某偶然发现魔教将一个分舵移到了云都,于是索性就设计让魔教之人知道我们在西山上的空子。他们报仇心切,想来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是吗?”云信野眯起的双眸中寒光乍现,“那魔教的教众也不至于如此不济,在场的只有守卫的士兵死了,而我们却最多只是受伤,甚至连一个女子都未死,这便是魔教的报仇?还是说你彦迟与魔教勾结,妄图对我们定安王府不轨?!” “呵呵世子说笑了。”彦迟还是不慌不忙的样子,“你知我是玄天门掌门的关门弟子,又怎会与魔教之人勾结?当年玄天门可是与圣上共同进退直到魔教满门被灭我若是出现在魔教之中,他们可不会让我轻易逃脱” 彦迟的淡然将云信野心中的怀疑减了几许,不过云信野的多疑是不会因为这么两句话而消逝的,因此彦迟也不再多说,而 是留了一些让云信野自己去查。尔后他淡淡地笑道,转移了话题,“今日我禁卫军统领已被免职,想必明日早朝圣上便会与众大臣商议新任统领之人,不知王爷可准备好了?” 云信野冷哼一声,对此事根本不放在心上,他看了彦迟一眼,端起手中的茶杯,“今夜无酒,本世子便以茶代酒,先恭贺彦公子上任禁卫军统领,掌管皇城安危。”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暧昧地笑道,“假以时日,王丞相的乘龙快婿怕也是彦公子的囊中之物了。” 彦迟举杯还了云信野一礼,淡淡地笑着,两人交互的视线中尽是让人看不懂的暗沉。 又呆了片刻,云信野起身告辞。 他走后,彦迟回到书房,坐在太师椅上,静静地喝着已差不多凉了的茶水。当一杯茶见底时,一枚暗器破窗而入,钉在他身后的梁柱上。彦迟微微一笑,大手一挥,内力将那暗器卷入手中。那上面扎了一张小纸条,彦迟小心地打开,纸上写着一行字:教主夜游燕河,与白夜凡入赌坊。 仅仅只是一行字,彦迟却看了一刻钟之久。他不由庆幸,幸好今夜去将那番话说了,不然幻儿心中怕是对他有疙瘩了,能去赌坊玩,按她的性子应该是不将那事放在心上了。 想到这儿,彦迟又颇为无奈地笑了起来,幻儿这赌瘾可真是他走到放下字条,从一旁的书柜中拿出一张条子,在上面写道:勿扰教主,明日送五千两给白夜凡。 赌坊中。 庞清影拉着白夜凡在赌坊中转了几圈,白夜凡怀中带的五千两银票便与她说再见了,看白夜凡一副誓死护卫剩余银两的架势,庞清影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今夜的运气确实差了点,若是往日,她不说赢了许多也至少不会输得如此“惨烈”。 正想着要不要继续,眼角忽然闪过一道人影,庞清影眸光动了动,拉着白夜凡迅速闪进一间无人的隔间。白夜凡正惊讶于庞清影这出人意料的举动,一袭青纱裙便落在了她脸上。待她再将那衣裙从脸上扒拉下来,隔间中哪还看得见庞清影的身影。 幸而耳边还回响着庞清影的一番话,否则她还以为庞清影被人掳走了呢。 她说:在隔间中呆着,丑时未归便可自行离去。 而赌坊旁的迎春园中,一个披着水红色长袍的女子悄悄地从后门溜了进去。 没错,她就是从赌坊中跑出来的庞清影。她扒了身上的衣裙后,直接穿着中衣从赌坊中溜出来,进了迎春园后门,经 过一间门房时,她眼尖地看见那儿挂着一件衣服,也没细想便顺手抓了过来披在身上。实在是,夜里有些冷。若是她知道后面因这一件衣服而引起的事,恐怕打死她也不会拿的。 踏进迎春园的主楼,庞清影利索地将袍子穿好,惊讶地发现这袍子竟正好合她身,仿佛为她量身定做似的。但惊讶归惊讶,毕竟身材与她相像的姑娘不在少数,她现在要做的事找一找云修锦。香雪居的事让她对这个混世小魔王产生了兴趣,刚才在赌坊看见他的身影便鬼使神差地跟了过来。 “看,我找到啦!就是那个红衣服的!”突然,一声大吼在背后响起,庞清影一愣,见许多凶神恶煞的大汉向她冲来。她有些傻眼,什么情况,这些人干什么?! ☆、第十五章 追捕 不过她也没有傻傻地呆在原地等他们过来。因为那些人的那架势,一看便是抓人的,庞清影懊恼了一会儿后撒腿就跑。 可这毕竟是迎春园里面,到处都是人,有些男人见他们在追一个女人还故意挡住庞清影的路,让她跑得更加艰难,庞清影险些爆粗口问候他们家祖宗十八代。 在逃跑的过程中,庞清影大致弄清了事情的由来:这迎春园里进了一个新人,长得可谓是闭月羞花,但显然不是自愿的,只是反抗未果,原本第一天来的姑娘是不用接客的,谁想她似乎是得罪了什么人,花娘直接把他推荐给了一位花名很臭的常客,而在伺客的过程中这姑娘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那位客人的耳朵咬破了,现在正四处躲避着那位客人和迎春园的追捕呢。 而她这身衣服应该就是那姑娘身上穿的 但现在脱了已经来不及了。见自己似乎有被包围之势,庞清影心下一沉,她不能被人看见自己的相貌,想了一想,庞清影脚步一转,往一个稍暗些的角落奔去,同时伺机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取下。 “哼哼,臭娘们儿,我看你还往哪跑!” 前方是死路,庞清影立在墙前,身后是一群追得气喘吁吁的大汉,看着庞清影停在死路中,那些人不由恶狠狠地大笑起来。 庞清影翻了翻白眼,若不是不能暴露师父的武功,谁跟你们在这里耗。 挺了挺身子,庞清影转过身去,只听那些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全都瞪直了眼,一动不动的。她挑挑眉,微微一笑。捕捉到那些男人眼底熊熊燃起的火焰,庞清影心中冷哼,这些个色狼,最好不要犯到自己手上,否则她也让他们尝尝什么叫后继无人! 直勾勾地盯着庞清影向自己走来,嘴上还挂在魅惑的笑容,那群追捕的人心早就不知飞哪儿去了。他们也不是没见过美人,这燕河边可是汇聚了云都一等一的美人,什么类型的没有!但像眼前这姑娘这样,一颦一笑间,一举一动中,无处不透着摄人心魄的妖媚的还是头一个。 他们迎香园新进的这个姑娘真是她?花娘赶上来后,也是瞪大了眼睛。方才也没仔细去看,匆匆的就把她赶进了房,没想到自己这迎春园竟进了这么个宝贝!难怪那常老爷非要抓住她不可花娘越想越激动,呵呵地笑出声来。不过她好歹也是见过市面的,回神得快,见庞清影将自己的手下迷得一愣一愣的,马上就沉下脸来,声音尖锐地喊道,“你们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待会儿人跑了谁来负责!你们 赔得起吗!” 花娘这一吼将大家飘忽忽的神思都吼了回来,大汉们眼里都闪着狼光,更加铁了心要将这丫头抓住。 庞清影暗暗苦叫,恨死这个花娘了,本来都快走到后门了,这下又被堵住了,甚至连看热闹的客人们也加入了追捕的行列。 庞清影心一横,瞅准机会,直接闯进迎春园的后院。这里一般都是为皇亲贵胄级别的贵客准备的,庞清影本想偷偷溜进去看看的,没想到竟然以这样的方式闯了进来。 这后院的防卫跟前院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上的,庞清影刚一闯入便又十几个黑影“刷刷刷”地向她袭来。庞清影只觉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本能地凭着自己敏捷的身手躲避着那些黑影的攻击。最后虽然算是闯进了后院,但却是被那十几个黑影团团围住。 “什么人?”那些人围住庞清影后见是一个衣衫凌乱的姑娘不要怀疑,就是庞清影边跑边扯的,动作停了下来,为首的黑衣人冷冰冰地问道。 庞清影喘着气站定,暗暗为这些人拍手叫好,这定力真的是非同寻常! 还未等她开口说话,外面花娘赔笑的声音便已传来,“各位大人,她是我们迎香园新进的姑娘,呵呵,不懂事,还望各位大人见谅。”后院他们不敢随便进,更何况今日还来了位瘟神,花娘只盼着这位小魔王懂得怜香惜玉一些,不要把她好好一个姑娘给弄死了。 那为首的黑衣人冷冷地接道,“可知擅闯锦世子地盘是何罪?不管是何人,一律处死!” 庞清影一听,头皮一麻,迅速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处境,默默哀嚎,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过是想看下云修锦在干嘛,哪知道把自己搞成这样今天的黄历上是不是写着“不宜出门”?! 看那一圈黑衣人似乎是想要动手,庞清影一急,瞬间灵光乍现,立马放声大叫:“云修锦你在哪!云修锦你出来!云修锦” 没几声,黑衣人们便出手了。他们可没什么“不能恃强凌弱”的观念,十几个人齐齐向庞清影袭来。情急之下,庞清影一边狼狈地躲避,一边尖叫道,“云修锦!死变态出来!云修锦!滚出来!” 这几声落下后,一枚细长的暗器忽然擦面而来,打在快要刺进她锁骨的长剑上。一声“住手”,黑衣人们纷纷退后,恭敬地让出一条道路,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训练有素,即便是身处险境,庞清影还是忍不住啧啧称赞,这恭亲王府的暗卫简直太合她心意了! 云修锦早就知道院中的情况了,起初他根本不感兴趣,但当庞清影开始喊他名字时,他的好奇心倒是被她勾了起来,与酒公子在窗边看着,直到庞清影喊他“死变态”后,云修锦扑哧一笑,出手将庞清影救下。 现在,他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庞清影,心里也是微微有些惊讶的,这样火爆的姑娘竟能长得如此妖精!而且她还给了他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也正是这种熟悉感让他有了一探究竟的念头。 “这位姑娘,你可知辱骂本世子是何罪?”他一脸玩味地看着庞清影,问道。 庞清影平静下来,对着云修锦笑了笑,眸光间魅影流转,“锦世子,无意冒犯,只是想让您救我一命罢了。” “哦?”云修锦突然间一只手覆上庞清影的双眸,同时凑到她耳边,耳语道,“小野猫,人已经够媚了,再用上媚功本世子可就不喜欢了。” ☆、第十六章 媚功 媚功在这个时代只有身陷红楼或者走上邪路的女子才会去修炼,正常人家的姑娘对媚功完全是嗤之以鼻的,即便是皇宫内院中争宠的妃子也不会用上这门功夫,因为只要被人发现,她这一生也就完了,比未嫁**还要糟糕。 这门功夫是当初师父让她练火凤舞时顺手交给她的。说实在的,她也不太明白师父的用意,但本着只要对身体没有坏处,多学一门是一门的观念,庞清影毫无心理压力地接受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看到庞清雨那样会心生疑窦,起初她想着庞清雨是不是也练了媚功,但与自己的仔细一比较,却发现差别甚多。当然,也有可能是庞清雨修炼得深了,毕竟,呃,自己懒惰,这媚功到现在也只练了两层。 “锦世子说笑了,我这功夫不到家,哪敢在世子面前戏耍。”庞清影闭上眼,眼皮上那微凉的触感让她感到很舒服。 “你叫什么名字?”云修锦笑道,手依旧覆盖在庞清影的双眸上,而整个人却绕到了她的背后。 这个姿势很暧昧,就好像是云修锦将庞清影揽在了怀中一样,然而在外人眼里,比如花娘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花娘紧张地盯着他们这边,心里不住地祈祷,盼着这个小魔王快些放了她的摇钱树。 这样的场面她可是见过的。早年间,隔壁的倾乐坊有个琴妓不知怎么的对锦世子情有独钟,做梦都想伺候在他身旁,但锦世子也就让她伺候了半日便对她不感兴趣了。可这个琴妓不甘心啊,总觉得自己天生丽质,身子清白,一点不比别人差,想尽办法靠近锦世子,甚至还偷偷和他们迎春园的姑娘学了媚功。终于有一日,她得以扮作迎春园的姑娘去伺候锦世子当日,花娘见到锦世子与那琴妓就站在这个地方,也是同样的姿势,但是那姑娘的结局却是万虫噬体啊!也不知锦世子是从哪儿引来的虫子,总之,迎香园当时看到的人从此以后都不敢靠近这个小魔王了,原先还有些想法的姑娘们更是退避三舍。 现在,一模一样的场景又出现在了自己眼前,花娘都不禁有些发颤。 而庞清影不知道这段“风流韵事”,她只是觉得自己紧绷的身子似乎随着耳边的呼吸声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告诉本世子,你叫什么名字?”云修锦又轻轻地问了一遍。 庞清影想说她叫“水宁幻”,不过马上又否定了,云修锦是皇室中人,保不齐他知道她是当年的魔教之女呢,那就不好办了。于是她说,“我叫庞清影”她的声音很轻 ,像一袭微风,轻得只有紧挨着她的云修锦听见。 然后,她的耳边便响起了几声轻笑,“哦?原来是你。”两人就像是咬耳朵的亲昵恋人一般,弄得庞清影的耳根有些发烫。 接着,眼睛上凉凉的触感消失了,庞清影睁开双眼,云修锦的脸猛得出现在她眼前,吓得她心口一跳。 “庞清影,嗯?”云修锦玩味的笑容越来越大。 庞清影愣了愣,随即脸色一沉,这家伙太卑鄙了,竟然在手上沾了摄魂香! “你为什么有这个?”庞清影一激动,一把抓起云修锦的手腕问道。摄魂香可是魔教独有,怎么会落到外人的手上?!这可是不得了的纰漏! “呵呵,”云修锦耸耸肩,意味深长地笑道,“本世子为什么要告诉你?”他觉得庞清影这个丫头实在太有趣了,武功不错却不敢露,去西山深处却不让任何人知道,明明长得美艳却戴着人皮面具总之,她身上有很多秘密,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探寻。 庞清影冷笑一声,眯着眼贴到云修锦身上,略带威胁地说道,“摄魂香是魔教独有,听闻十年前圣上亲自带人将魔教剿灭,如今还在追杀魔教余孽,锦世子身上居然有摄魂香,难不成锦世子是魔教中人?” 谁想云修锦顺势往她腰上一扯,她身上的水红色袍子便如一块红云般飞了出去。庞清影呆了呆,这是什么情况,这家伙怎么这么不按情理出牌! 与此同时,院外响起几声尖叫,她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问话气氛算是彻底被打破了。 今天果真不宜出门!庞清影泄气地将视线从云修锦脸上移开,朝院外看去。 只见被云修锦扔出去的那件袍子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点,庞清影心头一震,全身后泛起了鸡皮疙瘩。咦若是再晚一步,这些东西不就爬到自己身上去了?! “谢谢哦。”虽然极不情愿,但毕竟是云修锦救了自己,庞清影干咳了两声,有些尴尬地说道。不过她却忽略了云修锦眼底一闪而过的戏谑。 院外早已乱作了一团,那些凑热闹的人见庞清影袍子上爬上这么多虫子时还抱着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态度,不想,那袍子突然就朝他们飞来,他们一个慌神,本能地选择逃跑。但无奈人太多,自己是进也不行,退也不能,一动便被人挤到在地。所以现在是躺了一地叫着“救命”的人。 只有花娘还算镇定,她瞪大眼睛看着那袍子落在自己面前,那上面的虫子在落 地后迅速钻入土中,不到一刻钟便全部不见了。这时,她发麻的头皮总算有了知觉。大大吐了一口气,花娘颤抖地转身,指着几个倒在地上的姑娘说道,“还还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将老爷、公子们扶起来!”然后又指着几个大汉说道,“你们快去跟常老爷说,宁儿姑娘被锦世子看上了,还请常老爷高抬贵手!” 迎春园的人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按照花娘的吩咐行动,不出片刻,通向后院的走廊上便空空如也了。 收拾好了场面,花娘转过身,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那只剩几小块的“水红袍”,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锦世子,对不住,是我们迎春园招待不周,惊扰了您,还望世子见谅,世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花娘一定办到。” 庞清影心底暗惊,这个花娘看起来可不像是普通的妓院老鸨啊,处事很有一套,人也管得服服帖帖的,在云修锦面前也丝毫没有怯意,可见手腕不一般。这间迎春园背后的东家是谁,居然能挖到花娘这样的好手! ☆、第十七章 整人 云修锦“嗯”了一声,也听不出是什么情绪,反正花娘一听,马上转身撤离这是非之地。 庞清影撇撇嘴,在花娘转身离去的同时,也迅速推开云修锦,想跟着花娘一起走。谁知,还没走两步,就听云修锦大笑,“庞清影,你是不是想尝尝一下万虫噬体之感吶?” “你什么意思?”庞清影脚步一顿,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地上那几块破碎的红绸,脸色立即黑成了一块炭。她冲回去一掌劈向云修锦胸口,怒道,“云修锦,那些虫子是你这个死变态引来的?!” 云修锦侧身一躲,悠哉悠哉地笑看着庞清影,说道,“是又怎么样?想报仇?若是不使出真功夫来,你以为你这点三脚猫能沾到我的边?” 庞清影攻势愈加猛烈,“什么真功夫,这就是我的真功夫!”但她心底却紧了紧,这个云修锦猜到了什么? 与云修锦过了几十招,庞清影却未碰到他分毫,而云修锦则像是在院中漫步似的带着她兜圈子。庞清影见状心中不免有些浮躁,一时意气用事,催动了火凤舞的内功,几丝气线泄了出来,两人周围的温度猛得高了好几度。 这一瞬间的变化云修锦感受得最为真切,嘴角一弯,正想认真起来,耳朵却捕捉到门廊外花娘的赔笑声和许多嘈杂的脚步。云修锦不爽地哼了哼,一抹厉色划过眼底,伸手抓住庞清影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边一带,落在屋前的回廊上,看着门廊漫不经心地笑道,“小野猫,你还真是叫人念念不忘啊。” 庞清影听着云修锦的话皱了皱眉,不过她也听到外面的声音了,忙将内力收起。忽觉手腕上冰冰凉的,低头一看,云修锦不知什么时候在她手腕上放了块冰,正好消散了她因运功而散发出的热浪。一瞬间,炎炎夏日变回了料峭寒春。 “锦世子,凡是都要讲个讲个先来后到!这宁儿姑娘可是我先点的!怎么怎么也得我先来对不对!” 院子里呼啦啦闯进了一伙人,为首的那个满脸通红,脚步踉跄,浑身的酒气大得让庞清影嫌恶地捏起了鼻子。尤其是这人的手指还晃晃悠悠地指着她,这让庞清影更加不爽。如今这张脸反正也没人认识,于是,她果断抓起手上的冰块往那人脸上扔。 庞清影扔得很有技巧,冰块打在那人的脸颊上,然后刺溜一下滑进了他的衣领。只见那人愣了一下,然后整个人蹦了起来,大声尖叫,拼命扯着自己的领口,嘴里惊恐地喊着,“什么东西!什么东西!是虫子吗!是虫子吗!” 看来是听说了刚才的事情了,不过这人也是够大胆的,听说了还敢来,谁借他的胆? 庞清影仿佛看到了一个奇葩,嘴里憋笑憋得脸都抽了。 “嘁,这么没用也敢跟本世子争女人,玉然,谁给你的胆子?”云修锦哈哈大笑,也学着庞清影的样往他领子里丢了一块冰。 居然是庞清月的表哥!庞清影仔细地看了一眼,顿时最后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了,白日里只看了一眼,记得不是很清楚,这种人就是要整整才好。 玉然估计是酒喝多了一时冲动,这会儿被冰块冷醒了,想起云修锦的恶劣事迹,一边跳着一边讨饶,全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根本没有听到旁人“只是冰块”的安慰。 “哈哈”玉然的样子异常滑稽,庞清影笑得肚子都疼了,捂着肚子蹲在地上,方才的不快已然烟消云散。再看云修锦,也是一个样子,不过他可比庞清影狠多了。 那人不是怕那虫子吗,云修锦就将那几块碎绸捡起来扔到那人身上,于是新一轮的尖叫又开始了。而他旁边的几个人似乎也是害怕,只是壮着胆子在他身边装装样子,但谁也不敢去把那碎绸扔开。 “哈哈云修锦,你真是真是太棒了哈哈”庞清影艰难地直起身,走到云修锦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说道,“这些人啊哈哈这么胆小怎么还敢来哈哈” “唉,其实你不知道,这个玉然还挺逗趣儿的。”云修锦看庞清影眼角闪着泪光,心情大好,笑容更加灿烂了,“没事找他乐乐准没错!” 最要命的是花娘,她在旁边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抿着嘴憋着,心中暗暗叫苦,这个小祖宗就不能安分点儿嘛! 突然,她眼尖得看见站在窗边的身影,顿时眼前一亮,直勾勾地盯着那人。 酒公子看着院子里的情景也是笑得不行,不过花娘那火热的眼神还是让他无法忽略。酒公子抬抬手,对着花娘做了个安抚的手势,花娘立即会意,含着笑招呼自家园子的人三步两步便退出了后院,只留下抓耳挠腮的玉然和他的一干手下。 “锦世子,天快亮了。” 庞清影正笑得欢畅,迷蒙的泪眼中看见一个人向他们走来,潜意识地觉得这人熟悉,走过去抓着他便说道,“唉,你什么时候把药还给我?” 说完,三人都愣住了。 庞清影眯了眯眼,深吸了一口气。没错,就是这个味道!她的九转丹! 她的九转丹中有一味药叫天芷草,只生长在魔教的密谷中,气味淡得近似无味,但对练火凤舞的人来说,那天芷草有一种类似于苹果酒的酵味,闻着身心通畅。她绝对不会弄错的! “那晚是你?”可打量了一会儿庞清影立即否定了,不是这个人,那个男人比他要高上一寸,似乎庞清影猛得将头转回去,死死地盯着云修锦。那个男人的身材似乎与云修锦差不多。 酒公子原有些错愕,但见庞清影又将视线转向云修锦,他眼底忽然划过一道流光,须臾,他笑得有些不怀好意,“这位姑娘,本公子可不懂你在说什么。” 而云修锦则依旧是刚才那副灿烂的笑容,仿佛那短暂的征愣从不曾出现过。他坦然地迎接着庞清影的视线,手上则圈着庞清影的黑丝一圈一圈地绕,“庞清影,有什么话就说出来,本世子可不喜欢平白被人诬陷。” 眼前的人影与记忆中的似有重叠,却又仿佛对不上。看了一会儿庞清影心底忽然升起了一种危机感,那双灿星般的眸子此时宛若无底的深渊,将其锁住的人越拖越深。 庞清影狠狠地掐了掐自己掌心,刺心般的疼痛将她的神志带了回来。轻吸了一口气,这次发现背上已然出了一层冷汗。再次看向云修锦,他仍是那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她的眸色不禁深了深。 她看向酒公子,指着他的衣服说道:“你身上有我的药的气味,你们定然与他相识。我不过是想要回我的药,这很过分吗?” ☆、第十八章 宁儿 酒公子挑了挑眉,故作神秘地挤了挤眼睛,“庞姑娘,虽说本公子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不过美人的要求我酒公子从不拒绝,你若能将那人画下来,本公子定能帮你找到。” 说了跟没说一样,若凭画像就能找到,那她的刺金阁早就找到了。而且就她那画技翻了翻白眼,庞清影重重地叹了一声,“不劳公子了,只是那药是我练功保命用的,就这么一瓶。你若是看见他,就对他说,拜托怜香惜玉些,至少再给本姑娘一颗,往后本姑娘练功走火入魔了还能留条命,也算是给他积一积阴德不是。” 余光见着酒公子微抽的嘴角,心情总算好些了,她转身看着云修锦笑道,“时间也不早了,本姑娘要回去了。” 云修锦挑眉一笑,撇了撇还在尖叫的玉然,“他呢,怎么办?” “随你。”庞清影心情畅快地学着江湖豪侠挥了挥手,大步往后院的墙边走去,轻点两步,潇洒地跃出墙去。 回廊上,酒公子惊讶地看着云修锦问道:“你就这么让她走了?”这不是云修锦的风格啊。 云修锦望着庞清影离去那处,抿了抿嘴,笑容里多了分意味深长,“你不觉得她活着比死了更有趣吗?” 酒公子看了看云修锦,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玉然,顺手抄起手边的冰块,击在玉然的脑袋上,直接将他打晕在地。那群下人们总算是松了口气,忙千恩万谢地抬着玉然出去。 不多久,院子里又只剩下了云修锦和酒公子二人。 云修锦走进屋子,坐在他的花座上,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徐徐问道,“对了,庞清影怎么会被抓进迎春园的?” 酒公子轻笑,“她可不是被人抓进来的,被送进来的是王丞相府的次女王慧凝。至于庞姑娘么,应该是自己偷偷溜进来的。”说着,又看了云修锦一眼,若有所指地幽幽说道,“哎呀,真没想到,庞姑娘竟然长得如此美艳,比起安宁侯府的两个女儿可要魅上好几分,刚才凑上来本公子都有些心动了,为何之前从未听说呢?” 云修锦摩挲着杯子,盯着杯中之酒,笑而不语。酒公子见他这副样子,立即夸张地抖了抖,“啧啧,庞姑娘也不知倒了几辈子的霉,竟被你看上,往后怕是没有安稳日子过咯” 云修锦白了他一眼,转而起了另一个话题,“那个王慧凝怎会被送到迎香园来,看样子还想让她失了清白,谁跟她有这么大仇怨?不过,这个王慧凝也是有点本事,还能让她跑了” “看来丞相府最近也不太平,王慧茹今日在西山被吓得不轻,除了彦迟外,谁也不让靠近,如今这次女又被抓来迎香园呵呵,真的不是你做的?” “西山的刺客是魔教的,不过本世子还在后山还发现了一批人,是定安王府的。” 酒公子呵呵一笑,“云耀德和云信野也不是那么信任我们这个玄天门的关门弟子么。但是,这个彦迟与魔教有关?怎么能让魔教给他办事的?” 云修锦放下杯子,“当初皇上灭魔教为了两件事,一件是带回一个女人,另一件似乎是一个圣物,不过听父王说,好像没找到。” “女人应是雪贵妃,那么信物你是说有可能为了找到这个圣物,定安王府和玄天门私下与魔教勾结?” 云修锦点点头,“什么都有可能,也有可能这个彦迟是魔教的奸细。” 酒公子一惊,旋即又否认道,“这个应该不太可能吧,玄天门那老头对弟子的身家背景可是很重视的,既然能收为关门弟子,想必身世应该是清白的。” “哼,谁也不敢说永远不会被骗不是?你让无影楼去查一查彦迟。” 说到这里,云修锦突然想起白日里在香雪居偏远看到的情景,双眸微眯,手指搭在小桌上一下一下地敲着,这个庞清影似乎对彦迟有着不太一样的感情。 片刻后,他站起身来往外走,刚要踏出门,他又顿了顿,回头对酒公子说道,“对了,庞清影的身世也去查查。” 另一边,庞清影跃出外墙后,立即戴上人皮面具,奔回赌坊的那个小隔间。白夜凡见穿着一身中衣的庞清影错愕地指着她,“教主,你就穿这个在外面晃荡?!” 呃庞清影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嘴角抽了抽,刚才气氛太特殊,她竟然忘了自己只穿了件中衣她尴尬地笑了笑,拾起放在一旁的青纱裙穿回自己身上,“唉,反正也没人看见不碍事呵呵” “我们走吧!”穿好衣服,庞清影故作镇定地拉着白夜凡走出赌场,交代了白夜凡几句后两人便分别了。 目送走白夜凡,庞清影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今天简直糟心透了,唯一的安慰就是找到了与那个面具男认识的人。她偷偷地在酒公子身上下了她专门调制的觅踪香,里面放了天芷草,那气味只有练了火凤舞的人才能追寻到。 哦,也许看玉然那个猥琐男被整也是一大乐事。 那个云修锦,自己倒是要好好掂 量掂量了,外界都说他不学无术,但看起来,他的不学无术至少不是在武功这方面。他背后的恭亲王府虽与皇帝有嫌隙,但毕竟是皇亲,也许会成为彦哥哥报仇路上的阻碍 庞清影兀自想着,脚下没注意,走到了一个犄角旮旯里,脚下不小心踩到了一个东西,然后就听一声闷哼从一堆竹板中传出。 庞清影“咦”了一声,全身戒备,警惕地退了两步。她踩的那个东西在她脚抬起的瞬间便收了回去,但庞清影看得清楚,她凝眸盯着那处,沉声问道,“什么人?” 那边不答,她又说道,“什么人,快点出来,不然别怪本姑娘叫人啦!”同时,手上已经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准备。 竹板翻倒,一个白色的身影走了出来,光是看身段便知是一个我见犹怜的美女,庞清影细细地打量着她脏兮兮的脸,忽然惊讶地说道,“你是王慧茹?” ☆、第十九章 慧凝 那女子目光不着痕迹地闪了闪,刚想开口答应,便又听庞清影否认道:“不对,你不是王慧茹。” 这名女子与王慧茹长得有九分相似,但她眼角有一颗泪痣,王慧茹是没有的。听闻丞相有对双胞胎姊妹花,并称“琴棋双仙”,一人擅琴,一人擅棋。王慧茹是琴仙,那么这位便是棋仙王慧凝了。 王慧凝听着庞清影肯定的语气,眉间微蹙,又看她衣着不似普通人家,可云都贵女中实在是不记得有这一人,但既能如此明确地肯定她不是王慧茹,身份定然也不简单。猜测不出,干脆就问。王慧茹一双盈盈的泪目颤巍巍地盯着庞清影,似是在这人间地狱找到了一丝希望,“姑娘,你认识我?” 庞清影笑笑,“我是庞清影。”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明白过来害她被迎春园的追着跑的人就是王慧凝了。身材跟她差不多,又叫宁儿呵呵,丞相府的水也是够深。而且,她记得刺金阁给她的情报中曾提到,这个王慧凝是庞清月唯一的闺中密友。如果是这样她又补充道,“凝小姐,你现在的状况似乎不太适合回相府,不若跟我去侯府吧,想必二姐姐很愿意帮你。” “你就是那个过继到安宁侯夫人名下的姑娘?”起先王慧凝还一时想不起这个人,只猜测是安宁侯府哪个默默无闻的姨娘之女罢了,不想还是有些来头。她知道庞清影厉害着呢,安宁侯夫人因着她那些店铺可头疼得很。 当然,她并不认为庞清影最后能斗得过安宁侯夫人,到底只是投奔的商户之女,不懂豪门大宅子里的倾轧。不过,人家既然递出了橄榄枝,自己也没有理由不接受,何况,她本来就想去找庞清月的。如此一来,倒是省了她不少事。 “这样,就麻烦三小姐了。”王慧凝笑得楚楚可怜。 只是,今夜被送进迎春园早已打乱了她心扉,她没有想到为何庞清影会出现在燕河边。而庞清影一脸善意地笑着,眼底的狡黠无人看见。她就是有本事让人觉得她出现在这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庞清影将王慧凝带到侯府后门,这会子后门值守的已经坐着打盹了。 她直接上前推门,而门像是感应到她们的到来,自动开了起来。王慧凝看着这幕,后背冷不丁顿起一股寒意,可眨眼间,这种感觉又消失殆尽。她摇摇头,想着可能是有点受凉了。 她的表情清楚地印在庞清影眼中,不过,她只微微一笑,便领着王慧凝往庞清月的珑月阁走去。 “什么人?”两人还未走进珑月阁,一个护卫拦住了她们的去路。这个时间,庞清月早已躺下,这护卫是珑月阁守夜的。 “是我。”庞清影上前一步,将自己的脸露在月光之下。 “三小姐?”那护卫皱了皱眉,眼底是抹不掉的蔑视。他可不认为庞清影有什么天大的事要在这个时候能打扰二小姐的。就算有,那也是没有。 庞清影幽幽瞅了那护卫一眼,忽然抬手,以极快的速度拍到那护卫肩上。只见那护卫初时眸光微厉,右手抬起,竟是直接欲往庞清影额头拍去,谁知,在即将碰到她时,却生生停下,且整个人都怔愣住,眼神懵然,似突然不知自己在何方。 不过,这其实仅是一眨眼的功夫,片刻后,那护卫便再度清醒,但神情有些木然。这时,庞清影伸手将王慧凝拉近,面无表情地压低声音冷道,“这是相府的凝小姐。” 王慧凝抬起头,语气急切道,“我是王慧凝,有急事寻你家二小姐,事关定安王世子,快去禀报!” 那护卫看了她一眼,登时瞪圆双眼,还真是凝小姐!王慧凝是庞清月好友,这珑月阁中人都知道,且凝小姐提到了定安王世子,那可是二小姐心头的重中之重,所以他忙不迭地点头,转身便跑进珑月阁。 “难道二姐姐与定安王世子的婚约有变?”庞清影挑了挑眉,好奇地看着王慧凝。 王慧凝微微勾了勾唇,“三小姐,看在你帮我进侯府的份上,有句话慧凝在这儿提醒你,做人,还是不要太好奇的好。” 没要多久,珑月阁中亮起了灯光,那护卫领着庞清月的贴身婢女出来,将王慧凝带进去。期间,庞清影就站在一边,却像个透明人,完全没有人提起她的存在。 当所有人都走后,庞清影嘴边弯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珑月阁内。 庞清月穿好衣衫,迎进突然而至的王慧凝,眸中带着困惑,“凝儿,发生什么事了?怎的就你一人?谁领你来珑月阁的,也不知道派人提前传报一声,害你在外等好久。” 护卫来报说王慧凝一人等在珑月阁外,可这三更半夜的,居然没人按规矩来提前通报?!府中的这些个下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一定要让母亲好好整治一番! 王慧凝张了张嘴,想说是庞清影给她开的后门,也是庞清影亲自领她过来的,可话到嘴边,她忽觉眼前晃了晃,脑子突然一片空白,竟完全想不起自己要说 的话。 “怎么了?”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庞清月一下紧张了起来,拉着王慧凝的小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 “呃”王慧凝吃痛,从怔愣中醒过神来,“是个婢女领我进来的,似乎是伺候安宁侯夫人的。” “嗯?伺候母亲的?”庞清月蹙起细眉,一时想不通这怪异的事情。若是放在平时,她绝不会放任此等不守规矩的事情发生,在安宁侯府中,最讲规矩的人,除了安宁侯夫人外,就是庞清月了,她是丝毫容不得破了规矩的事情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不过,这会儿,有另一件事更加牢牢地抓住了她的心,“凝儿,你如此急切,可是我的婚约出了变故?” 王慧凝点点头,左右看了看。庞清月会意,立即屏退左右,忐忑地等着王慧凝的话。 “我碰巧听到辛雪郡主说,世子想要你侯府一嫁一纳。” ☆、第二十章 坚定 “一嫁一纳?什么意思?”庞清月双眸猛得一缩,小手绞着自己的衣袖,她不希望是她想的那样。 “唉,似乎是想在娶你的同时,再从你侯府中迎一位姨娘进门。”王慧凝脸上露出淡淡的怜惜,反拉上庞清月微微颤抖的纤手,轻轻地拍着,安慰道,“我知你忍受不了,这不是提前来通知你了吗,我们一起想想法子。” 一席话让庞清月醍醐灌顶,六神无主的心渐渐定了下来。对对对,能与定安王世子定下婚约便是凝儿帮她出谋划策,这次她一定能再帮她除了府中那个敢勾引她的世子的小贱人! “是谁?!到底是谁勾引了世子?!”庞清月坐下来,将府中稍有些姿色的挨个在脑海中筛选了一遍,很快便将目标定了下来,神情顿时狰狞起来,“是不是庞清雨那个小贱人?昨日去西山,那狐媚子还刻意上前勾引,世子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王慧凝见她已经信了她的话,悄悄松了口气。这个消息得知也属偶尔,原本是想另寻一个好时机再告诉她的,谁想白日里才听见,晚上便用上了。但比起自己被人送进迎春园接客的事,到底是微不足道的。还有什么事比自己的贞洁更重要?她若是不能寻个正当理由在珑月阁呆一晚上,明日定然身败名裂,性命难保。 不过,听了庞清月的话,王慧凝并未随意敷衍,她迟疑了一下,才若有所思地答道,“是不是庞清雨倒不好说。我远远地听着,似乎世子原是想直接将那女子带入府,可不知怎么的,日前忽然换了主意,欲改为纳。你前些日子不是与我说,你那个亲戚庞清影过继到侯夫人名下了吗,如此想来,这位倒也符合这一说法。” “庞清影?”庞清月不可置信地叫道,随即像是吃了苍蝇般,厌恶地说道,“不可能,那小蹄子的容貌怎入得了世子的眼,定是庞清雨那个小狐狸精。” 王慧凝怔了怔,庞清影她是没见过,但见庞清月这神态,不像是嫉妒,看来是真的容貌不入人眼。然而,出于谨慎,她仍旧提醒道,“虽不大可能,却也不能忽略。” 庞清月点点头,狠厉的眸光投向远处。对此事,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如今安宁侯府中,正经的小姐有三位,庞清月、庞清影和庞清雨。庞清影若不是手上的商铺,她根本就不屑一顾,这种人怎么配与她一同进王府!而庞清雨,跟她那姨娘一样,从小就是骚蹄子,虽说是个连侧妃都不是的姨娘,但绝不能让她进王府! “可是,庞清 影她的店铺如今还不能被母亲全数掌握,若她有所察觉凝儿,你说我该怎么办?” 看着庞清月为难的模样,王慧凝狭促地笑骂道,“古来内宅之中,这类事不在少数,亏得侯夫人是个狠角儿,怎的生了你这个不长心眼的。” “你是说?”庞清月听了,眼前一亮,她就知道凝儿是个有主意的。 “祸水东引。” 月色撩人,树梢在夜风的抚慰下轻轻地摇摆着,又安静得未发出任何声响。安宁侯府中,除了珑月阁,其他院子看似都歇下了。庞清影踏着轻快的步伐,却并不急着回自家小院,而是绕着道走去后院那荒废已久的小池子旁。 安宁侯府**有两个池子,一处是前边的荷花池,一处是这个荒废的小池塘,两处其实是连着的,只是前边的花匠精心修整,而这里,枯枝烂叶,即便是这万物盎然的春日里,也弥漫着颓败的气息。 据说,这一处,闹鬼。 庞清影之所以特意来到这里,是因为前些日子为了躲避彦迟安排的“暗卫”,她故意往反方向游,谁料便游到了这里,还在这一处湖底发现了些特别的东西。 站了一会儿,庞清影突然回头,纵身跃起,长袖轻挥,一抹淡淡的异香将她整个裹住。脚下刚触到身后的树枝,只听“嘣”一声闷响,一个重物砸到地上。庞清影立在枝头,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树下昏迷不醒的某个人影。 同一时刻,那废池中猛然冒出一个湿漉漉的身影,穿着白衣,黑发垂了池水的重量贴服在身上,不仔细看,恐怕真要疑是女鬼了。然而,当她举起手中之物,飘到庞清影身边后,一开口,那声音赫然是刚与庞清影分开不久的白夜凡。 “教主,找到了。”她将一块玉牌递到庞清影眼前,眼中充满了诧异。 庞清影把那玉牌前后翻看了一遍,眼底暗暗震惊。这玉牌看起来落在水中有些年数了,被捞上来还未来得及仔细清理,这会儿沾着不少淤泥。庞清影拿出帕子,费了些力气才将它们清除干净。而玉牌上那龙飞凤舞的大字则渐渐显出了风华。 那是一个“水”字。 “教主,这是?”虽然已有所猜测,但白夜凡仍旧不由地深吸一口气,实在太令人意外了。 “没错,这是魔教历代教主的掌教玉。”庞清影微微勾唇,拇指慢慢摩挲着玉牌的纹路。魔教掌教玉的遗失是她无法令教众信服的原因之一,若不是身上还留着水家的血,她这个 魔教教主早就“被”退位让贤了。只是,这么重要的掌教玉为何会出现在安宁侯府的这潭废池中?难道安宁侯府与魔教有什么牵扯?十年前的魔教灭门事件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藏着? 冥冥之中,似有一股力量牵引着她,每每在她想要放弃魔教之时,又将她卷入更深的迷潭之中。 庞清影素手一转,将那玉牌收起,心中某个疙瘩突然消失了。 既然无法将它彻底弃之不理,那她就好好将它收为己用! 前世她是叱咤政商两界的风云女王,这一世,既然安逸贪图不得,她便逆流而上,定要做那挥斥方遒的魔教教主!魔教,本该是她的! 此念一出,庞清影眸间大亮,闪着转世以来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衬得她平凡的面孔也异常地引人注目。 ☆、第二十一章 惩治 这一早,清落居里哀嚎遍地。庞清影冷着脸坐在椅子上,看着一个个才被抽了两鞭子就哭得像死了娘似的下人们,心中冷笑不止。 “三妹妹这是怎么了?”庞清月走进院子,见这惨状,微微蹙眉,满眼的不赞同。 庞清影抬眼,冲庞清月扯了扯嘴巴,算是打过了招呼。 “怎么,下人们哪儿不对了,竟一罚罚了全院子?”庞清月轻移莲步,脸上挂着悲悯,示意一边正在抽鞭子的停下,“三妹妹,咱们侯府向来是罚不责众的,可别罚太重,伤了他们的心可不好。” 执鞭人的两人手上略一迟疑,手下的动作未停,只是目光看向坐着的庞清影。这两人是有眼力劲的,虽说二小姐不可得罪,但毕竟他们还要在清落居中呆着,他们顶上的这位三小姐更是得罪不起。不得不说,这两人是有远见的,此后也不知多少回,他们庆幸着自己今日的选择。 而那群哭爹喊娘的下人们更是来劲,犹如碰见了活菩萨,忙配合着向庞清月求救。 “二小姐,救命啊!” “二小姐,救救我们吧!” 庞清影斜睨着那些人,又暗自冷嗤,说的什么鬼话,她虐她珑月阁的下人时可没人回去说,怎么轮到她庞清影,这庞清月就如此积极地赶来了?余光瞄向庞清月身后,一个绿色的身影正悄悄地往清落居里移去。不正是说去给她传早膳,然后一早不见人影的夏初姑娘吗,通风报信的倒是及时。 然而庞清影也未提及此,只当不知道罢了。见庞清月行至跟前,庞清影这才打了个停下的手势,站起身,状若气愤地瞪了那些求救的人一眼,委屈地扁着嘴控诉道:“二姐姐,你素来是最重规矩的,影儿想要问问,侯府规矩,若是府中下人偷了主子的东西该怎么办?” “自然是鞭打三十,断其手脚,赶出侯府,可是他们”庞清月愣了愣,想说要偷也不可能那么多人偷,定是被栽赃的。 可庞清影哪会给她说完的机会,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庞清影便打断她继续道:“那包庇盗窃者,分赃之人,又该如何处置?” “鞭打二十” 同样是未等庞清月说完,庞清影再一次打断她,且义愤填膺地指着那趴在地上鬼哭狼嚎的几人,“二姐姐,这十人中,三个是偷盗者,自我住进侯府来,我屋里经常少东西,原先影儿体恤,那些小偷小摸的影儿也就作罢,谁想,他们胆子越来越大,竟敢偷我娘亲留给我的遗物!”她 从怀中拿出一支玉簪,递到庞清月眼前。 庞清月登时眉间一跳,眼底暗暗染上一层贪婪。这玉簪端看是通盈剔透,玉中似有泉脉缓缓流动,一瞧便是极品好玉,连她母亲都不曾有过这等好玉。没想到庞清影一个商户之家竟有如此好东西!不知她身上还有多少,若是心念一转,庞清月想到了她的计划,心中大为得意,事成之后,定能让庞清影将她的好东西乖乖奉上。 这等神色自然逃不过庞清影的厉眸。这玉簪是从一块泉脉中温养而出的,是她刺金阁名下的玲珑坊最近新得的好东西,还未出售,不过宫中已有后妃向她预订了。她特意拿出这玉簪要的便是这效果,看那样子,庞清月已打上了玉簪的注意。 她继续道,“至于其他七人,都是以前包庇他们的,或者被我查出帮他们把风分赃的。你说,侯府中出了这等下人,我打他们两下怎么了?!手脚都还没断呢!这等恶奴,竟还敢向你求饶,那往后还不爬到我们主子头上去了?二姐姐,你说我说的是不是这理?” 庞清月被堵得没话说,她总不能当着这些下人的面说不对吧,且如今她半颗心都扑在了那玉簪上,也只好僵着脸点头道是。 那些下人瞬间面色惨白,要知道当初去偷庞清影的东西可是夫人和二小姐默许的呀,他们几人中就属夏初拿的最多,凭什么夏初好好的,而他们却要在这里受罚? 有一人忍不住,想庞清月鬼爬去,嘴里哭喊着“二小姐您”,可话还未出口,庞清月身旁的嬷嬷便一把夺过执鞭人的鞭子,狠狠地一个嘴巴子抽了上去。一声鞭响穿透众人耳膜,待再看去,那人嘴巴已经血肉模糊,下半张脸就算是撕了皮一般,血牙裸露,惨不忍睹。 庞清影双眸微眯,这嬷嬷好生准确的手法。鞭子不易操控,想要准确地落在指定的地方,没有长年累月的练习是根本不可能的,而这嬷嬷居然能让鞭子抽到嘴巴这么刁钻的位置,可见她这些年岁里暗地里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庞清影相信她一定是想抽那人嘴巴的,因为他要说的是什么庞清月心知肚明。 不过,她也没有阻止,她可不是圣母,敢偷她的东西,就得接受教训。 其余的人更是看得心里一跳一跳,原本还想着开口威胁说不定有救,如今看来自己真是太天真了。那一伙人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相比之下,他们忽然觉得三小姐真是温柔多了。 戏做的也差不多了,庞清影恶狠狠地瞪着那十人,转头对庞清月说道:“二 姐姐,这些恶奴影儿是不敢留在清落居了,免得以后我娘亲留给我的东西都被他们盗光了!” “可这十人几乎就是你清落居的全部下人了,他们走了” “这点二姐姐无需操心,影儿会处理的。影儿知道夫人节俭,其实影儿也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实在不行,影儿再去外面买几个下人来便好,当然这钱还是影儿自己出。” 庞清月沉吟半响,觉得并无不妥,这些人本就是安排来给庞清影添堵的,这会子不要了也并非什么大事,便派了人往平熙院去禀报。 清落居已没什么事,庞清月拉着庞清影问了几句玉簪后,想起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便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待她走后,庞清影将视线落到不远处的夏初身上。 夏初顿时一惊,心下跳得厉害。要知道偷那玉簪之人可是她呀,若不是她警觉,在三小姐察觉玉簪不见之时便将它偷偷塞到了别人身上,那鞭子可就打在自己身上了! “夏初,我的早膳呢?” 庞清影幽幽的声音传来,听不出情绪,可吓得夏初猛一个哆嗦。 ☆、第二十二章 玲珑 “三小姐,夏初去时正巧遇见了二小姐,二小姐说给您带了些糕点,叫夏初不必去取早膳了”夏初低着脑袋不敢抬起,说话间不自觉地带着一丝丝颤音。她也不知道她在怕什么,明明她做得极隐蔽,不可能被三小姐查到的,可在庞清影的注视下,她就是没来由的心慌。 庞清影唇角微动,继而淡淡地将视线移开,皱着眉望了一眼覆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下人,平静地吩咐道,“哦,那可能是二姐姐忘了。这样吧,反正还早,你把这几个人都打发了,然后我们去街上吃早膳。” 夏初这会儿可不敢说不,事已成定局,她虽心有不甘,却还是照着庞清影的吩咐去做了。 回房换了件衣裳,庞清影便领着夏初出了府。只是半途身后忽然冒出两个护卫。 “你们干什么?”看其衣着,是安宁侯府的护卫,但庞清影就奇怪了,他们跟上来是做什么? “回三小姐,二小姐命我们来保护您安全。”其中一个护卫面无表情地回道。 庞清影挑挑眉,将这两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撇撇嘴,“那你们就跟着吧,正好我逛逛铺子,你们也帮我拎着点东西。” 于是,一行人逛了逛馄饨摊,走了走面点铺,进了进绸缎庄,看了看玉石店,大半天下来,夏初和那两个护卫的手上都挂满了东西,着实令他们目瞪口呆。原只是知道三小姐是商户出身,说道地位还不如他们在侯府中办差的人,可谁想到,就是这商户之女,买起东西来根本就不用眨眼,什么好拿什么,那架势,比之侯府中最受宠的二小姐也当仁不让! 如此有钱,难怪夫人要将三小姐手中的铺子弄到自己名下。 “好了,你先将这些个送回去吧。”眼见得他们手上差不多了,庞清影指着一个护卫吩咐道。 那护卫起先一愣,与另一人对视了一眼,见那人点头,那护卫便雇了辆车,回了侯府。 庞清影眸光微嗤,继续悠哉悠哉,漫无目的地闲逛,不过多是看一眼就走。到了玲珑坊门前,庞清影脚步一转,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跟在她身后的夏初也是眼前一亮。这玲珑坊可是近年来云都中赤手可热的商铺,里面卖的首饰可都是一等一的好,不仅是样式,所用材料也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玲珑坊中的每一件新品面世,都能引发一股狂潮,云都名媛们无不争相抢购。虽有其他首饰店眼红模仿,却始终无法影响玲珑坊的地位。只因他的用料之名贵,别人就算想, 也是弄不到手的即使弄到手,也用不起。 她夏初一这辈子是买不起玲珑坊的东西了,不过能进去看看也此生无憾了! 庞清影刚踏进玲珑坊,里边便有一个穿着红杉的女子迎过来,脸上挂着标准的亲切笑容。看到庞清影时,她脚步一顿,但随即眉眼中的笑意深了许多,“这位小姐,里面请。” “嗯。”庞清影笑了笑,冲红衫女子眨了两下眼。 红衫女子领着庞清影进了包厢,并命人拿来了最新的款式。 庞清影一一过目后,满意地点头,拿出一副五彩碧玺耳环道,“这个不错,帮我包上。” “这位小姐眼光可真正的好,这副耳环可是用最上乘的碧玺制成,全云都只此一副!”言罢,红衫女子笑着走了出去。 包厢中,庞清影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敲着桌面,顺便捞起一个点心往嘴里塞去。睨了两眼发亮的夏初一眼,她假装不经意道:“这玲珑坊的东西还不错,不知主人是谁,若是能认识认识便好了。” 夏初忙不迭地接道,“三小姐,玲珑坊的主人整个云都都没人知道呢,据说可能是宫里的某位娘娘。” “哦?”娘娘?庞清影觉得有些好笑,抿了抿最继续说道,“难怪了,如此贵,这一对耳环居然要五千两,比我平日里用的贵上不止一倍呢。” 夏初听到“五千两”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夫人都还未买过如此贵的东西吧。她悄悄递了个眼神给一旁的护卫,见那护卫点头,她立即担忧道,“三小姐,这太贵了我们出门可没带那么多钱啊。” “嗯,怎么会呢,我不是叫你带一万两在身上么,怎么会不够?”庞清影声音顿冷。 在庞清影的怒视下,夏初不安地咬了咬唇,“三小姐,夏初当时也是为了您想,您没有护卫,我们两个女人上街,总不好带太多银两的,否则被那些不法之徒盯上了可就糟了。” “是吗?”闻言,庞清影怒气收了几分,“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还剩多少?” “一千两不到。” “什么?!”庞清影难以接受地惊呼一声。 而这时,离开的红衫女子又笑容妍妍地走了进来,手上托着一个盖着丝绒的盘子,盘子里正是庞清影要包上的耳环,“小姐,您要的五彩碧玺耳环已包好,还需要看看别的吗?” 庞清影横了眼夏初,夏初忙走上前,凑到红衫女子耳边悄声打着 商量。 可那红衫女子却面露难色,思虑了一番后还是摇了摇头,略带歉意地对她们说道,“这位小姐,实在是抱歉,主子规定玲珑坊概不赊账。即便是宫里的娘娘也是没有赊账这一说的。这是咱们玲珑坊的规矩。” 庞清影有些着急了,盯着那耳环,脸上的不舍溢于言表。她上前拉住红衫女子的手,低声道:“本小姐只是现在钱没带够,等回去了自然就能取来,不如你现将这耳环赊给我,我回府后定差人将钱送来,如何?” 红衫女子仍旧很为难,被庞清影握着的手紧了紧,她看了看庞清影身后的护卫,又看了看夏初,但最后沉吟道,“小姐,您是安宁侯府的吧。不如这样,这副耳环锦娘先替您收着,您回府取了钱差人送来,锦娘再将这耳环给您送去?不过,若是这途中有人先一步买去,锦娘也是无能为力的。” 其实,锦娘说了等于没说,根本就是没有商量可打。玲珑坊的东西虽价钱登天,却不乏一掷千金的名门闺秀,这副耳环极美,见到的人定是爱不释手,随时都有可能被人买走。可庞清影却好似得了什么好主意,笑着点头道,“如此甚好,那锦娘就好好帮本小姐收着,等本小姐来取。” 夏初和那护卫诧异地看了眼庞清影,同时想着,这三小姐是不是傻? ☆、第二十三章 惊魂 庞清影到底傻不傻,这两人是参详不透的。 反正她出了玲珑坊后并没有急着回侯府,而是继续逛下去。 “三小姐,您不回侯府吗?”夏初实在是搞不懂庞清影在想什么,难道她不知道那耳环随时会被人买走吗? 今早三小姐表现出来的气场把她吓得够呛,可这会儿这是怎么了?难道那偷盗之事并非三小姐自己察觉,而是清落居中有人告密? 联系一直以来庞清影在侯府中低伏做小的表现,夏初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这样懦弱的性子,连作为婢女的她都要讨好的庞清影怎么可能做出今早的事情呢,居然还用府规堵得二小姐都没话说,一定是有人在背后给她支了招! 根本不用多想,夏初便把嫌疑人定在了没有受罚的两个执鞭者中。那些人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她至今还心有余悸。差点害她也要被鞭刑,夏初心中暗恨,哼,别让她知道是谁,她绝不会放过他的! “嗯,为何,玲珑坊不是答应替我保管了吗?”夏初心头千思万绪,而庞清影正满心好奇地左看看,右瞅瞅,对于夏初的问题根本没放在心上。 夏初微愣,随即晃过神来,急切道:“三小姐,您不知,这玲珑坊的东西卖的可快了,说不定您一走便有别家小姐去将那耳环买走了呢。” 庞清影余光不着痕迹地扫了夏初一眼,她虽面上看去着急,但眼里却不是这样的。 当她看不见那窃喜吗?庞清影默默翻了个白眼。 不过,她还是好心地从善如流,并且露出一丝不舍和苦恼的神色,“啊,那可怎么办?我还没逛够呢。” “要不,夏初替小姐去取银票,三小姐可以继续逛?”夏初忙给庞清影出了个主意,还一脸殷切地看着她,生怕她不同意似的。 庞清影差点没笑出声来,夏初这是觉得她太傻了,都不值得她好好演演戏了是吗?今早的教训转眼就忘了?她不知道夏初姑娘已经自觉脑补了某下人深更半夜提醒庞清影东西被偷的画面。 “嗯,这样也不错。”庞清影笑着点点头,夏初便立即小跑着离开了,好像要买那耳环的是她似的。 如此一来,出行的队伍就只剩下两人了。 目送走夏初后,庞清影忽然变得拘谨起来,她瞄了眼剩下的那名护卫,自始至终,他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那魁梧的身躯站在她身边,令好像给了庞清影不少压力,她脸颊微红,颇为尴尬地找 了个话题,“呃你叫什么名字啊?” “属下庞武。”整一个惜字如金。 庞清影自动忽略他眼底更加浓重的不屑,转身说道:“嗯,庞武我们走吧。” 日渐正头,庞清影领着庞武悠悠地逛了一上午,依旧买了不少东西,眼见的庞武脸上不耐烦的神色越来越明显,隐隐有爆发的征兆,庞清影终于在一家酒楼前停了下来。 “别饮酒家。”很奇怪的名字,一家酒楼,却叫别饮。这不是劝人别饮酒吗?有意思。 庞清影真的很想见一见这家酒楼的幕后老板,这名字取得太有创意了。 不过现在不是探讨酒家名字的时候,以为她刚一站定,便听酒楼门口传来一声大吼,“小心!” 继而一阵如鼓的马蹄声飞驰至她耳边,等她反应过来,抬头看去,两道高扬的马蹄已经近在咫尺。庞清影本可以躲开,可就在这时,背上突然被人一推,那力道不是将她往别处推去,反而正好是那马蹄下。 长街上,众人眼见的一个如花少女就要丧身马蹄,都不由自主地惊呼了起来。马儿的嘶鸣声已响彻耳际,再要躲开,已然是来不及了。那马蹄一踏,这姑娘必死无疑! 庞清影双眸微眯,眸色一寒,下意识地避开自身要害之处。眼角一扫,庞武状似护在身前,可那眼中却夹杂这期待。那双手状似要将她拉回,但迟迟不见动作。 真是好样的! 电光火石间,一道青影闪至马前,迅速带起庞清影往后急退,再见白光一闪,鲜血四溅,马儿的嘶鸣声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重物落地之声。马上的人早在马儿立起时摔在了地上,脸上血色全无,但因离马儿近,此刻被喷的一脸血,完全吓得呆住。 “你没事吧?”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庞清影愣了愣,偏头看去,“彦迟?” 不等她有些反应,庞武便冷不丁赶上来,看着庞清影关切地问道,“三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隐去眼中浮现的惊讶,庞清影立时轻挪一步,与彦迟隔开了距离。 手中温软的感觉徒然失去,勾起了彦迟眼中的失望,不过想到这是在大街上,他便又换上了温然浅淡的表情站在一旁。 “彦公子,多谢相救。”庞清影柔柔一笑,几滴泪珠在眼中滚动,却强忍着没有落下,长长的睫毛不规则地颤动,似乎在诉说着她未曾平静的内心。虽相貌平平, 可那双盈眸却分外动人,看得周围的男子都恨不得将她搂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彦迟费了好大的力才抑制住自己的冲动,微微笑道:“姑娘客气了,你没事就好。” 两人这时不宜有太多接触,庞清影瞥了眼庞武,便笑着告了辞。 尚沉浸在眼前少女从未有过的娇弱一面中,直到庞清影转身离去,彦迟才醒过神来,但再要出言挽留却已不妥当,只能怔怔地盯着她的背影。 众人见一出英雄救美就这么结束了,多少有些遗憾,可男女主角都已分开,他们还能有什么看头,一时被围得水泄不通的长街慢慢疏散了开来。 待无人再刻意注意她后,庞清影才收起了盈盈泪目,转身看去,彦迟已不见踪影。 庞清影皱了皱眉,不明白自己为何在看到彦迟消失后,心中有一角突然轻松了起来。 “啧啧,说这不是缘分都不行,你看,昨晚才分别,今日又碰见了。哎呀,修锦你可要小心了,英雄救美最易留情,一不小心咱们新上任的禁卫军统领可就把你要的女人抢走咯。”别饮酒家的某雅间中,酒公子提着壶酒,幸灾乐祸地挑眉看着云修锦。 他们今日只是兴起来这儿喝喝酒,没想到被他们看见如此一幕,倒是有趣极。 云修锦盯着楼下的庞清影,黑瞳微微眯起,其中酝酿着不为人知的风暴。听了酒公子的话,他斜睨了他一眼,冷冷一笑,“我看未必。” ☆、第二十四章 买仆 围观庞清影的人散去后,别饮酒家门前的一对兄妹便显眼了起来。 哥哥跪着,妹妹躺着。哥哥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面色黝黑,五官分明,但破烂的衣着和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他俊朗的面容。他头上插着一根草,显然是卖身的。而妹妹紧闭着双眸,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气息微弱,也不知道是活着的还是死了。 那少年就这么跪着,却不似其他卖身者那样,或哭喊哀求,或面露戚色,仿佛松间翠竹,自有一份风华,不像是出生贫寒,目不识丁的。 大概也正是如此,他跪在别饮酒家前卖身却没有遭人驱赶,而进出吃饭的客人可并未流露出多强烈的厌恶之情。甚至还有一个管家似的中年男子,打量了他一番后,友好地问道:“小伙子,你这妹妹可是重病?出多少银子你能跟我走?” 那个中年男子一看便是豪门显贵中做事的,一身绸缎愣是比普通富贵人家都要名贵几分,若是跟了他走,这少年以后的好日子可就来了。围观的不是人都有些眼红。要知道,在云都数得上名号的几个大家族中做事,一个月的月银能比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甚至好几年了! 可是,在众人感叹他运气好时,这少年偏偏拒绝了。 “为何?”中年男子皱了皱眉,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我可是丞相府的管家,你若是到了丞相府,还怕治不好你妹妹的病?” 少年摇摇头,并未抬头,只说道:“我妹妹患的是奇症,神医说要治我妹妹的病,需得以天芷草为药引。所以我只跟能给我天芷草的人走。” 天芷草,许多人闻所未闻。但没听说过的药定是些名贵好药,围观众人立即觉得这少年愚钝。 于是,便有人劝道:“小伙子,这丞相府什么没有,你说的那味药虽然名贵,但说不定相府有呢,你还是去吧,多好的主家” 哪知,这少年顽得很,仍旧摇摇头,好像百分百确定相府不会有似的,坚持不去。 那中年男子见买卖不成,也不好逼迫,只能冷哼一声,说了句“不识好歹”便离去了。 “天芷草?那不是魔教的游魂谷中的东西吗?”酒公子倚在窗前,视线落在低头跪着的少年身上,若有所思道。 原本楼下的热闹酒公子是不感兴趣的,可“天芷草”三字落入耳畔后,他一下子对这个敢于跪在别饮酒家前卖身的少年起了兴趣。 云修锦一只手搭在下巴上,慵懒地斜卧在软 榻之上,玩味地勾起唇角,“他妹妹看起来可不像是需要天芷草的。” 酒公子高高挑起眉梢,眸中一亮,“嘶,你这家伙,一早就探过了?” “你觉得本世子为何会放任这样两个人在我别饮酒家门前卖身?”云修锦呵呵一笑,拍去袖上也不知是否存在的尘埃。 西山刺杀,隐匿许久的魔教再次浮出水面,出现在众人视线中。而恰恰是这第二日,武功底子都不弱的两兄妹,无病装病,跪在云都最热闹的酒家前卖身,还只跟有天芷草的人走这一样一样,怎么看都是意有所指。 云都,终于又热闹起来了。 酒公子仰头灌下一口酒,双眸晶亮,仿佛寻见了猎物的饿狼,“修锦,你不是有一株天芷草吗,不如借本公子用用如何?” 云修锦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不置可否。 而正当酒公子欲派人将那兄妹二人带上来时,一道倩影出现在了那兄妹俩跟前。 “你要天芷草?”庞清影淡淡地问道。 少年点头,不多语。 庞清影也不在意他的冷淡,蹲下身子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姑娘,忽然笑道:“天芷草我手上是没有,但我知道哪里有。不如你跟我走,我另给你和你妹妹一人一百两银子,算是对我没有天芷草的补偿,如何?” 见那少年犹豫,庞清影再接再厉:“普天之下,知道天芷草之人便没有几个,连皇宫中都不一定有这一味,你确定不跟我走?跟我走至少还能给你指一条路,否则你跪倒明年恐怕也等不到有天芷草的人来买你,毕竟这也是一株灵药,谁会仅仅将这样一味药用在外人身上呢?况且我想你妹妹也等不下去了吧。” “你说的是真话?”那少年看庞清影比自己还眼中顿时染上了不确定,“在我没找到天芷草之前,我是不会签卖身契的。” 也就是说她的两百两银子很有可能就打水漂了。 然而庞清影并不放弃,稍一思索便点头道,“可以,我现在正缺人,不过,你若是用天芷草治好了你妹妹,你妹妹也得来伺候我,怎样?” 少年明显心动了,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那一脸自信似乎不是骗人的。为了妹妹,少年一咬牙,起身叫道:“小姐。” “嗯,走吧。”庞清影满意地点头,转身往别饮酒家走去。 而她身后,庞武冷冷得看着抱着妹妹的少年,厉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呦,修锦,你的小野猫可赶在我们前面了,你可要将她请来好好聊聊?”某雅间中,酒公子暧昧地眨眨眼。 这个庞家三小姐可没有她的身世看起来简单。商户之女却身负神秘武功,绝色容颜却常年带着人皮面具,从未参与过家中商铺却在接手后马上上手,甚至力挽狂澜,将几个亏损商铺都转危为安。进入侯府后,表面上被侯府欺负,其实暗地里直接把住了侯府命脉。只是一晚简单的调查,便让酒公子啧啧称奇,这样的奇女子岂是那普通的商户能培养出来的?即便这个商户出自安宁侯庞家。 如今,还买了要天芷草的兄妹俩他可不愿相信这只是庞清影一时凑巧的举动。 “好主意。”云修锦一笑。他可是很期待这小野猫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酒公子顿时爽朗大笑,拍拍手将此事吩咐下去。 楼下,庞清影刚踏进酒家,酒家掌柜便亲自迎了上来。 “庞小姐,有位公子已经替您定好了雅间,您这边请。” “嗯,哪位公子?”庞清影第一反应便是彦迟,可看那掌柜一脸老鸨似的热情笑意,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彦迟的人可不会对她露出这样的笑容。 ☆、第二十五章 雅间 “您去了就知道。”掌柜还是一脸笑意,却始终不为庞清影解惑,而语气中还有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庞清影看了庞武一眼,这家伙完全没有身为护卫的自觉,完全是一副“小姐自己看着办”的架势。反倒是刚收的少年,脸上浮现出微微的不赞同,不过,见庞清影没有拒绝的意思,也便只默默地跟着。 几人随着掌柜来到三楼的最里间,掌柜便在门口站定,职业地笑道:“庞小姐,请您一人进去吧,那位公子就在里面,您进去便知。” 庞清影点点头,将门推开。 然而,门开的一瞬间,她便愣住了。 这雅间真正是精工细琢,玉石铺地,雕金包银,华美异常,但是,如果再配上那随风乱舞的血色幔纱,这天堂般的雅间就霎时变得诡异万分了。幔纱前摆着一幅画,画中人肤如凝脂,唇如烈焰,凹凸有致,媚笑惑人,只看一眼,那画中人便好似活生生地站在面前,耳边仿佛听见了那娇唇轻吐出勾魂摄魄的呢喃春吟,整整一个落入人间的妖精,简直要把人的魂儿都吸走。 在场的三个男人眼儿都直了,反观庞清影的脸,则是黑得不能再黑。 很好,她知道是谁了。 除了云修锦,还有谁会有这种恶趣味?! 好半晌功夫,几个男人才回过神来,这时,庞清影已经阴着脸踏进了雅间。 “小姐”抱着妹妹的少年直觉不对劲,身子一动,欲阻止庞清影,却被掌柜的出手拦住。 “抱歉,公子只请了庞小姐一人。” “小姐!”那少年眉间隐有忧色,奈何脚步被掌柜的拦住,只好着急地再喊一声。 庞清影转过头,想说不碍事,可话还未出口,那幔纱徒然掀起,一道无形的劲风卷上她腰隙,就像是盘丝洞飞射而出的蛛丝,猛将她往里拖去。只是那幔纱狂舞的后头,是否是那阴森森的妖洞便不得而知了。因为雅间的门与此同时也“砰”一声关了起来。 而幔纱乱舞中,门口的三个男人只来窥视到了一片锦紫的衣角。 少年的双眸几不可见地眯了眯,抱着妹妹的右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腰。 庞武则是若有所思地盯着雅间门,片刻后,一道精光划过眼底,庞武冷漠的脸上终于动了动。 再说雅间中,被卷进去的庞清影站定后,就见到一身紫袍男人卧在金紫的软榻上,一手搭着下巴,一手捻了颗葡萄 往嘴里送去,妖冶的面容在散落的乌发间若隐若现。而旁边的桌子上,摆着满桌的菜肴,身着朱红色锦衣的酒公子正仰头喝着酒。见到庞清影后,眼角微微挑高,向她举了举酒坛子。 这男人是谁? 庞清影有些蒙了,竟然不是云修锦? “庞小姐,你不是想见抢走你救命药的人吗,喏,近在眼前。”酒公子那一脸暧昧的笑容让庞清影想忽略都不成。 这两人打得什么鬼主意。庞清影警惕的眸中带着一丝困惑,转开眼去看那个紫袍男子。 看着看着,她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奇异的怪圈中,仿佛四周都是这个男人,满眼都是他脸色似笑非笑的薄唇。庞清影心中大惊,长长的指甲毫不犹豫地掐入手心的软肉中。刺痛使她勉强清醒过来,她忙运起内力,火凤舞带出的灼热内力让她稍微好受了些。 忽然,她轻哼了一声,狠狠地咬住自己的下唇,鲜血瞬间染红她的浅唇,显得艳丽万分。 她听见自己咬牙切齿地叫出一个名字,“云修锦”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她身上奇怪的感觉消失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了她面前,庞清影抬头,正好撞入了一双诡谲的黑眸中,微微愣住。云修锦极快地伸手在她额前抚了一下,有些遗憾地叹道,“你这面具,还真是让人讨厌。” 这样近距离地看去,方才那妖冶无比的男人似乎根本就没有存在过,转而只是一个面容普通,玩世不恭的混世小魔王。 “你到底有多少摄魂香?”庞清影鼻子动了动,双眉紧蹙。刚才她震惊于自己的画像,倒是没注意房间中淡淡的摄魂香味。这会儿闻到这味,便也能解释自己刚才的幻觉了。 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魔教秘药居然被一个外人掌握,说明什么?魔教中有奸细! “本世子为何要告诉你呢?”云修锦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庞清影的表情。 而酒公子便不甘寂寞地接嘴道,“庞小姐,若是你能让咱们锦世子被你亲一口,我便告诉你如何?” 云修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却奇异地没有出口反对,仿佛也很期待庞清影的表现。 他们两人站得太近,隔了一掌不到,庞清影现在抬着头,只要她动一动,便能轻而易举地碰到云修锦的唇。可她真要碰下去,结果会怎样呢?答案不用想她也知道。云修锦那闻名在外的“辣手摧花”名号可不是白得的,你可都是有真凭实据的呀! 再说,即便她得到了答案,她相信也不会是她想要的。所以,她为什么要做这种没事找抽的事呢? 看着庞清影一脸嫌弃扭曲的表情,云修锦的脸色就不是那么好了,阴沉得要滴血,“庞清影,你这是嫌弃本世子吗?” 庞清影抖了抖,迅速退了几步,干笑道:“锦世子,我相信您还不至于那么饥不择食,小女子样貌平平,怎敢强迫世子呢,还是算了吧。” 这是要闹哪样!亲你,你不乐意不亲你,你也不乐意,简直欠抽! 可惜她打不过。 “怎么,你以为你能逃出本世子的手掌心?你以为外面那个护卫会来救你?”云修锦眼中忽然血光乍现,嘴边毫无征兆地挂上了一抹残忍的笑容。庞清影退一步,他便上前一步,直把她逼到墙边,无路可退,他又笑道,“庞清影,你可知本世子为何会有那辣手摧花的名号吗?” ☆、第二十六章 相争 废话,她当然知道,云都有谁不知道!庞清影咽了咽口水,这云修锦怎的如此阴晴不定,翻脸比翻书还快。偷偷望了一眼酒公子,这厮好整以暇地挑了个位置,那表情好似在期待一场盼了许久的好戏。 心中“咯噔”一下,前世她驰骋商界,今世她混迹江湖,自认阅人无数,却唯独读不懂云修锦的心思,见面三次,他从未按常理出过牌。但有一点她很清楚,这个小魔王,可不是传闻中的愚钝和不学无术。 “锦世子,你到底想做什么?”庞清影想着对他这样的人,还是不要费脑子猜了。但,同时她也暗自运起内力,以防出点子什么事。 云修锦那嗜血的双眸紧紧盯着庞清影,修长的指尖挑起她的下巴,“听见酒公子说的了么?” 所以这是要她亲么庞清影脸上狂抽,声音有些闷:“然后呢?”然后就把她碎尸万段? “然后然后你想怎样?”云修锦拇指轻轻捏住她下巴,像是故意要她窘迫似的凑近几分。 两人的唇线几乎只有一线之隔,庞清影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清浅的呼吸。她不自觉地收紧小腹,放缓自己的呼吸节奏,面色僵硬地轻道,“然后锦世子你以身相许吗?” 庞清影一本正经的话叫云修锦和酒公子都愣了愣,此女子胆子倒不是一般的大啊,刚才不是还小心翼翼的吗,怎么一转眼就问出这样的问题 “很好”云修锦好不辜负他阴晴不定的称号,怔愣过后,便垂头压着庞清影的肩膀低低地闷笑起来。 一瞬间,阴云诡秘的雅间豁然春暖花开。 庞清影真正是满头黑线,变态果然不能以常态来交流。 之后整个雅间的气氛便始终是春意融融,三人笑容晏晏,却默契地将自己真正想要说的问的埋在了心间。 半个时辰后,三楼这间富丽堂皇又诡异至极的雅间门终于打开了。庞武第一时间往里瞅去,却被一道厉光吓得两腿僵直,直冒冷汗,仿佛一记重锤砸在了心上,连呼吸都苦难万分。而刚收的少年则立在两步远处,快速地上下打量了庞清影一眼,见她身上完好无损,表情并无异样,便垂下眼眸去照看自家妹妹。 “走吧。” 庞清影各看两人一眼,神色淡淡。 出了别饮酒家,三人自然是去玲珑坊取耳环的。 不过,进了玲珑坊后,庞清影第一眼便见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三妹妹,好巧,你也来玲珑坊买首饰啊。”庞清月见了她便一脸惊喜地拉着王慧凝走过来,顺便煞有介事地向王慧凝介绍道,“慧凝,你看,这就是我的三妹妹,庞清影,你不是一直想见吗,没想到今日竟在这儿遇见。” “三小姐。”王慧凝笑得大气温婉,冲她微微点了点头。 庞清影看着她,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里藏着别人察觉不出的深长意味,“云都棋仙,清影久仰了。” 寒暄了几句,庞清月又耐不住了,牵着庞清影的手走到雅座中,拿起一双五彩碧玺耳环,眼中的得意藏也藏不住:“三妹妹,你瞧瞧我刚买的耳环,美吗?” 终于到正题了。庞清影暗自冷笑,打从进入玲珑坊开始,她便预料到会有这一出戏。 “美。”她脸上的笑意稍冷,盯着那耳环微微蹙眉,却又极力做出自己不在乎的样子,一双眼睛左右打量,似在找什么人。 庞清月心中那叫一个爽快,近日母亲可是被她的那几个店铺弄得头疼,她若是不好好治治这丫头,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是尊贵,那她这个侯府嫡女将来还如何在云都中立足。 于是她故意幽幽地叹了一声,“嗯,听夏初说,这耳环三妹妹有意购之,可是怎么办,二姐姐也欢喜的很。” 庞清影有些不满地扁了扁嘴,“可是二姐姐,先来后到。” 庞清月倒也不恼,而是将那耳环小心地放下,笑着说道:“三妹妹,母亲今日啊,跟我说起,半月后便是我的贵女宴,她还想着让你也出来见识见识呢。” 贵女宴起初是云都贵女们出嫁前都会举办的小宴,类似于单身派对。只不过,到后来,这宴上除了些未出嫁的小姐,还会有一些夫人少爷前来。说白了,其实就是各种变着法子的相看小宴。庞清月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捏着她的婚事来威胁她。 身为女子,无人是不关心自己将来的夫家的,尤其是名门贵族,夫家好了,将来便是荣华富贵,夫家若不好,轻则后半生惶惶度日,重则有性命之危。云修锦这个小魔王便一直稳居云都最不想嫁之男人的榜首。 然而,她算是估错了庞清影,她从来都没打算将她的婚姻交给安宁侯府的人。 “既然如此,那二姐姐不是更要将这耳环割爱给影儿了吗。”庞清影遮住唇角,轻轻一笑,“二姐姐可是有定安王世子了,可影儿还是形单影只呢,影儿可要打扮得漂亮些,将来也不掉了侯府的面子 不是吗。” 言罢,她走到近旁后着的红衫女子跟前,从怀中取出五千两放到她手,然后转身勾起唇角,“二姐姐,现在这五彩碧玺耳环是影儿的了。” 在众人未注意之处,红衫女子拿着一叠银票,掩嘴而笑,一丝狡黠的光芒转瞬即逝。 “你!你哪来那么多银票的!”眼见着到嘴的美物被抢走,庞清月登时怒气丛生,恶狠狠地瞪着庞清影,仿佛下一秒就会扑过去撕了她。夏初那个死丫头明明说她银子不够的,还拿着庞清影的银票来讨好她。原本她还想拿出来羞辱她一番,用自己的银票给她买这天价的首饰,想想也让人觉得兴奋。但是,这还没开始呢! 怎么可以这样!庞清月如魔怔了一般,气得眼睛都红了。 幸而王慧凝及时拉住她,细声提醒道:“月儿,这儿是玲珑坊。” 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瞬间止住了庞清月的冲动。 “嗯,方才去别饮酒家坐了坐,影儿寻思着夏初取钱应没那么快,便从账上支了点儿。” 这个问题庞清影倒是很乐意回答,只是远在别饮酒家的某男突然鼻子一痒,控制不住地打了喷嚏,直把某位酒痴给震惊呆了。 ☆、第二十七章 洗劫 “什么!”默不作声许久的王慧凝闻之轻呼,难道说别饮酒家那神秘的幕后主子便是庞清影吗?怎么可能! 别饮酒家在云都是个特别的存在,无人知道幕后主子是谁。开设之初,曾有几名高门公子和九皇子上门来砸场子,可据说他们才叫嚣了几句便被别饮酒家中的人扔了出来。这可算是摊上了大事,但偏偏,上至皇宫,下至官府,却齐齐如失了聪般,恍若未闻。甚至,那几个闹事的公子从此都不敢从别饮酒家门前过了。 由此可见,别饮酒家一定是有个强大的后台。然而庞清影的话 “慧凝,你别听她瞎说,她一个乡下小蹄子只怕先前都未听过别饮酒家的盛名呢。”庞清月眉间动了动,耸起了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角度,“哼,让别饮酒家的主子听见了,有她好看的。那银子准是她从别处寻来的!” 她将目光转向庞武,“庞武,三妹妹的钱是从哪儿来的?”这可是她身边的得力护卫之一,她的计划展开在即,绝不能让庞清影在背后用商铺威胁她和母亲! 庞武从听见庞清影的话后面色便有些奇怪,若他猜得不错,那雅间中的人应该是云都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小魔王锦世子,凡是靠近他的女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可是三小姐进了雅间之后,居然完好无损地回来了,现在还敢说自己的钱是从别饮酒家取的!那不就是说是锦世子给她的吗?! 如此,三小姐与锦世子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庞武越想越惊诧,背上不禁冷汗涔涔,就连庞清月的问话也未听见。 “庞武!”庞清月气得咬牙,一个庞清影就该死,如今居然连一个护卫都敢无视她!而她却没看见庞武僵硬的神色中透出深深的恐惧。 玲珑坊中不能惹事,而别饮酒家她也惹不起。虽然不信庞清影的话,但庞清月多少还是有些忌惮的。她气得浑身发抖,却也不敢当场对庞清影怎样。 王慧凝比庞清月倒是镇定得多,只是美眸不自觉地拧在了一起。玲珑坊中一时间气压走低。 而庞武这时终于察觉到了氛围的异样,一抬眼,见庞清月恶狠狠地盯着他,直要炸毛。他顿时一惊,来不及想自己如何得罪她了,忙下意识慌张地叫道,“二小姐。” “哼!”似是得了台阶,庞清月冷哼一声,一甩手便拉着王慧凝出了玲珑坊。 “庞武,你家二小姐都走了,你不追上去?”庞清影瞅着满眼紧张的庞武,嘴角弯起讽刺的弧度。偶尔 学学云修锦,不按常理出牌,感觉还是不错的。有些人啊,是到时候好好算算账了。 庞武一回头,对上庞清影意味深长的笑容,双瞳狠狠一缩,不自觉地倒退了半步。然自觉丢人,随即又想到庞清月的交代,他才勉强定了定心神,脸上的表情更加冷漠,“二小姐交代,要属下保护三小姐。” “呵呵,你确定是保护,而不是监视?”庞清影冷笑道。 “二小姐命属下保护三小姐安全。”庞武再次冷硬地重复道,仿佛又变回了原来那个高傲的护卫,但是没有人知道此刻他心中的惊颤,他隐隐觉得庞清影会是个麻烦人物。 庞清影一早出门,在街上转了一圈,收获不买了不少东西,见了不少人。回到安宁侯府后,庞武依旧跟着庞清影往清落居走去。庞清影瞥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清落居正经的下人只剩下了三人,两个早上的执鞭者,原是清落居中默默干杂物的两人。但庞清影眼底子毒,发现其中一名叫高扬的是有功夫的,另一个叫高成,与高扬是堂兄弟,这人手上倒是没有多少功夫,可胜在脑子机灵。早晨的事情,正是这高成率先站出来要求执鞭的。当时庞清影看得清楚,他眼中的神色并非巴结谄媚,而是一种对她的信心。 没错,就是信心,虽然一闪而逝。庞清影一时搞不清他们的到底知道了什么,按理说以她在安宁侯府懦弱温顺的样子,聪明点的都不会站在她一边,然而,高成的眼睛却告诉她,他相信她。这种神情让她有一种被窥探的感觉,她要搞清楚状况,所以,庞清影选择了他们两兄弟。 剩下一人便是至今未见踪影的夏初姑娘。清落居中不见人,想必又是上哪儿躲着去了。 庞清影踏进清落居,高扬、高成兄弟俩被迎了上来。庞清影他们后头扫了一眼,院中的槐树下摆着一盘未走完的棋,她笑道,“呵,你们两个倒是闲得慌。怎么,清落居打发走了这么许多人,你们俩还是没活干?” 高扬顿时面生红晕,看似有些窘迫,而高成却气定神闲地回道:“回三小姐的话,清落居的活我们兄弟二人都干完了。早前夏初姑娘回来,进屋取了东西便匆匆离去,也未说小姐晌午要归,因着我们便在院里下盘棋,还望三小姐谅解。” 一席话,倒像是她清落居怠慢了这两兄弟似的。庞清影似笑非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沉默了片刻后,她忽然笑着摇了摇头,抬步往房里走去,“你们继续,下完了来找我。” “对了,那少年是我带回来的,你们给他和他妹妹各自安排一间房。”临近门前,她又转身指了指身后的少年,对他们说道。 少年脚步一顿,顺着庞清影的手看向那两人,双方各自打量了一会儿后,高成大笑着点头,领着那少年去选房间。而剩下的庞武,庞清影挑眉看着他,难道她进闺房,庞武也要跟着她? 庞武一对上庞清影的眼神便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一个闪身,便消失在庞清影面前。 云都中的家养护卫,在小姐夫人的院落中统统都是隐在暗处的。但他们与暗卫又不同,只要出了院子,他们都会寸步不离地保护小姐夫人的安全。 庞清影内息暗暗流转,稍一探查,便发现这庞武名义上守在暗处,实则早已跑出了清落居的范畴。 冷嗤一声,庞清影转生回房。然而,走进房间后,她的眸光微微一眯。 整个房间就没有一处整齐的,首饰匣、衣柜大开,仅有的几件首饰统统不见,外衫、内衬、袍子所有衣物散落一地,有的还明显被踩了几脚。床上被褥被掀开一半,云茶枕裂成了两半,碎茶铺得满床都是。床边,跟着她进侯府的几个箱子也被一一打开,里面但凡是值钱些的东西都被一扫而空。最后一个箱子中,钱匣被取出,反倒在地上,里面的一万两银票不见踪影。 这是,被洗劫了吗? ☆、第二十八章 高成 庞清影冲至床前,猛然掀起被褥,在床板上仔细摸索了片刻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密道没被发现。 不过“高扬!”庞清影猛得大吼一声,阴着脸等高扬冲进来后,她指着一地狼藉尖声质问道,“为什么我房里会变成这样?” 高扬见了那一屋的狼藉,双目不可置信地瞪大。要知道如此大的动作,室内不可能一点响动都没有,可他一直都在院子中,却分毫未闻! “三小姐这”承接到庞清影燃烧的双眸,高扬浅褐色的皮肤泛起了一抹红色,他张着嘴,不知该如何解释。 庞清影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走出院子。高成与少年刚安顿好,听见庞清影的怒吼,便匆匆赶过来。 “怎么了?”见庞清影脸色极臭,少年上前问道。 庞清影瞪了高成一眼,“你自己去里面看看。” 高成见庞清影面色不佳,目光悄悄掠过她往里投去。以他的角度,只能看见高扬的灰色麻织衣角,他站着一动不动,似乎是被什么吓到了。 他平直的双眸微微耸了耸,表情也配合地沉重了起来,看了眼身旁的少年,示意他跟着自己进去。 不过庞清影却拦住了那少年,高成脚步顿了顿,尔后大步走了进去。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庞清影一边注意着高成,一边随意地与那少年聊着天。 少年轻轻摇头,在高成踏入房间的那一瞬,少年无声地喊了声“主子”,然后快速在自己手掌上写了几个字,同时嘴里接道:“回小姐的话,我叫飞白,我妹妹叫飞蓉。” “嗯,安排可还满意?”庞清影问得有些心不在焉。她的全副心思已经集中到了高成身上。庞清影盯着自己的房门,拧眉思量着飞白手上写的两个字。 易容。 飞白说高成是易容的。 那么是“高成”本人易容成了现在的高成,还是高成被别人替代了? 还有他易容的目的是什么呢? 庞清影身上的秘密可不她无法想像若是曝光了会怎样。 清落居静得只有几棵树发出的“沙沙”声,高成进去后半晌也未出来。但庞清影却什么也不说,就那么在外头等着。 时间一秒一秒,如从最细的沙漏中流出般,看起来特别漫长。约有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高成、高扬两兄弟终于冲里屋出来,面色均有些凝 重。 对于此事,庞清影有几种猜测,一是安宁侯府的人做的,比如夏初,比如庞清月,她们在自己身上打主意也不是一两天,但如此明目张胆,许是有什么巨大的阴谋又开始酝酿了二是魔教之人,可能是左长老,也有极小的可能是彦迟,若是他们,则可能是在找什么东西,然而庞清影有关魔教的东西都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只有她一人知道三是云修锦,这人总是不按常理出牌,但她知道云修锦对她似乎有不一般的兴趣 高成摊开手,他修长的手指上躺着一小块玉石碎片,太细看不出原来应是什么形状,不过那碎片在阳光底下泛着一层冷光,视之便觉得浑身清透。触到庞清影疑惑的目光,高成沉声解释道:“这是一块南怀玉上的碎物。” 南怀玉?这是一种几位罕见的玉,孕育在雪峰的冰洞寒池之底,普天之下,除了她玲珑坊,便只有皇室的几人拥有了。难道说是云修锦? “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世上见过南怀玉的便无几人,而能从这样一个小碎片中辨出这是南怀玉的人,会是简单的人吗? 高成顶着庞清影高度怀疑的目光,泰然自若,仿佛好友交谈,他微微一笑,“我父亲生前是宫中的玉匠,我小时候贪玩,曾撞见过父亲制玉,当时那块玉通盈剔透,炎炎夏日里头还能冒着丝丝寒气,便像是这一小块碎片。后来父亲告诉我,那块玉叫南怀玉。” 庞清影盯着他的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抬头看了高成一眼,嘴边扯出一抹冷漠的弧度,“本小姐知道了。但是高成,本小姐还得提醒你一句,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既然你父亲生前是宫中玉匠,那么规矩你该是懂的,在本小姐面前,你得自称奴才。” 最后两个字庞清影有意无意地咬得极重,说完后,她冷哼一声,像是赌气一般,头也不回地带上飞白出了清落居。 “主子,你知道高成是谁了?”飞白跟着庞清影在侯府中绕来绕去,脑子里疑问不断。他跟了庞清影三年,她向来是冷静自制的,可今日却不同,他能感受到,那怒火是真真切切地憋在了她心中,以至于一路走来道旁的花花草草遭到了龙卷风般的横虐。 闻言,庞清影停下脚步,月季的花枝在她手上“啪嗒”一声折成了两半,亚黄的脸颊上气得染上了一层红晕,三个字几乎是咬牙而出,“云!修!锦!” “什么,锦世子?!”飞白面上狂抽,他刚刚跟那个传说中的小魔王单独呆了那么许久吗不过,他想不通的是,“锦世 子为何要易容成高成呢?”难不成得知了主子的真实身份? 清落居的一颗大槐树下,两个高大的身影伫立着。一人背手而立,目送着庞清影僵直的背影消失在清落居院前,嘴上的笑容越扯越开。 “主子,您为何”高扬站在云修锦身后,面上带着不解。 他与高成是云修锦埋在安宁侯府的暗线,庞清影来了侯府后他们才被分配到清落居。几个月来,他们并未发现庞清影有何不妥,只不过是个略有心机的小户女子罢了,却不想主子竟然亲自来了。 云修锦侧身撇了他一眼,高扬顿时一个激灵,忙封上嘴巴。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只听云修锦幽幽地丢来一句,“本楼主看你们在安宁侯府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等高成来接替后,你也回无影楼给本楼主好好练练筋骨。” “是。”高扬立即应道。可转身后整张脸便皱到了一处,他们无影楼训练的地方可是要扒好几层皮才能出来的啊! 他可不会管高扬心中怎么想,云修锦重新做回树下的棋盘前,捻起一颗黑子开始完成剩下的棋局。 她的小野猫似乎知道了他的身份,那么接下来,要怎么玩呢? ☆、第二十九章 阴谋 其实云修锦并未真正瞒着庞清影,所以被发现了他也无所谓,说不定他还是存着心想让庞清影发现他的呢。但这才更让庞清影气恼。 死变态,把她当小猫呢,高兴了就来逗逗! 可是怎么办呢,她又打不过那厮!且此人诡计多端,令人防不胜防! 这厢,庞清影在摧毁了不知多少娇花后,飞白才轻咳一声,提醒她注意形象,这可是在安宁侯府呢。 “哼!”庞清影不满地撇了他一眼,不过,终于是放过了她手底下可怜的花朵。 飞白抿紧嘴唇,忍着不笑出声来,主子如此情绪化的一面还真是难得一见,他回去一定要和飞蓉好好说说。 然而,看着庞清影越来越黑的脸色,飞白极有自知之明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严肃起来。半晌后,他动了动嘴皮子,无声地说道,“主子,今日朝廷更换了禁卫军统领。” 飞白是刺金阁的三大管事之一,主管情报。另两人分别是白夜凡和锦娘,一人负责护卫,一人负责商业。 她听了飞白之言没有多少意外,毕竟西山行刺之事一出,那禁卫军统领必定是要被撤职问罪的。 而那事又与魔教有关,那么新上任的禁卫军统领极有可能是“彦迟?” 庞清影轻轻念叨出这个名字,眉心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是的。”飞白小心观察着庞清影的神色,见她亦有所料,继续说道,“刚才在主子也长街上碰见了,应是正要前往禁卫军营任职。” 初进侯府时,庞清影就盘算着如何将自己人弄进来,而今日在长街上惊马一事便是她自导自演,为的就是让飞白有机会救她,如此,她便能顺理成章地将他和飞蓉带回府中。只是没想到最后是被彦迟所救。 思及此,她也快速地动了动嘴皮子,用他们刺金阁独有的交流方式问道,“彦迟派来跟着我的人呢?” 飞白点头道:“放心吧,主子,他已经递出消息了,不过他们也只能查到我们是两个从水灾重区而来,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孤儿,身世背景绝对没有问题。” 庞清影沉吟些许,回道,“放出点漏洞,毕竟你口中说的天芷草是魔教独有,若是太完美,这个就不好解释了。” “知道了。只是,主子,为何不直接将那人”飞白在脖子上比了个切割的手势。 庞清影微微叹了口气,“那人只是将我每日的行踪汇报给 彦迟,又无恶意,再说还是我魔教中人,我总不好伤害教众吧。”毕竟,那也算是彦迟对她的一种关心不是吗? 但这话她不敢说出口,因为在她内心,连她似乎对自己说的都产生了怀疑。若是关心保护,为何不直接将人送到她身边呢?以彦迟的手段,这种事情根本难不倒他。 飞白办事,庞清影向来是放心的,遂也不多说什么。而这边话音刚落下,那边两个人影便从花园的另一头翩翩走来。庞清影抬头望去,意外地挑起眉角,竟然是庞清月和庞清雨。 他们站的位置比较偏远,又恰好在这两姐妹视线的死角处。庞清影目力极好,远远地见庞清月脸色有异,便拉着飞白寻了个地方躲起来。直觉告诉她,庞清月一定有什么事,她倒要看看了,和王慧凝呆了一晚上,到底呆出了个什么主意来。 庞清雨在安宁侯府一直是个安分守己的角色,至少在安宁侯面前,她始终是个乖乖女的形象,平时也只是略施粉黛。此时她低着头,一脸惊喜地跟着庞清月,期间庞清月还不时笑意融融地跟她说着些什么,庞清雨也积极地点头应着。 庞清影眯着眼专注地看着她们两人的嘴巴,半晌后,她忽然勾唇一笑,带着飞白悄悄跟在了那两人身后。她刚才好像看见庞清月说要带庞清雨去见云信野 飞白的唇语比庞清影还好,他自然也看见了那两姐妹的对话,当提到云信野时,飞白脑中猛得一亮,拉了拉庞清影的衣袖,双唇快速动了起来,“主子,刺金阁曾来报,云信野有意再从安宁侯府纳一人,今日下朝时已于安宁侯提及。” 纳妾!庞清影顿时明白过来昨晚王慧凝口中所指了,脸上的笑容顿时染上了一层杀意。 “去查查庞清月今日都做了什么。”庞清月和玉心莲的性子她是了解的,都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主,安宁侯府只有三个女儿,一个是准王妃,那么剩下两个都极有可能成为那个妾。原本庞清影的可能性非常之毕竟她长得实在是入不了云信野这种在美人堆里长大的世子的眼,但他提的时机却恰恰是在见过她,并且她过继到玉心莲名下不久之后。 这便是可疑之处! 她们母女俩是不会放过她的。 “对了,直接去查王慧凝或珑月阁的那个护卫,她们身上我都中了摄魂香。”幸好当时她留了个心眼,否则,她就有些难办了。 飞白点点头,两人无话,凝神跟着庞清月两人。她们一直走到一处凉亭, 那里站着一个华衫男人,背影像极了云信野。庞清月上前请了安后,便极不情愿地离开了。那边只剩下庞清雨和背对着她的男人。 庞清影与云信野接触不多,但她是个过目不忘的,只一眼,她便知道那人一定不是云信野。 庞清雨在庞清月离开后,笑容看起来似乎淡了一些。她对着那男人福了福身,那男人好像说了什么,庞清雨犹豫了下,便移步上前。 就在庞清雨走到那男人背后之时,那男人徒然转过身来,一把抱住她,抬手便想把她衣服撕下来。 庞清雨大惊,仓皇地想要往后退去,于是,也不知是否是巧合,慌乱中,庞清雨一脚踢在了那人的胯下。力道之猛,使那男人直接躺倒在地上,弓着身嘶号。 但这样便结束了吗? 没有。 庞清雨红着双颊,正准备退出凉亭时,一旁的假山处又跑出两个醉汉,嘴里不停地喊着,“雨儿,你个小骚蹄子,把我们兄弟带进府还不够,这里还私藏着男人!” ☆、第三十章 配合 “啊!你们是谁!走开!” “来人!快来人!” 庞清雨喊得撕心裂肺,可无人来应,平时人来人往的花园这时却连个人都喊不来。眼看着那两个醉汉就要扑到庞清雨身上,庞清雨突然轻呼一声,摔倒在地,那两醉汉砰得抱在一起,脚步一个不稳,齐齐滚到了地上。 凉亭的旁边便是侯府的荷花池,那两人醉眼朦胧地在地上滚着,嘴里还说着醉醺醺的调戏之语,犹如在燕河边的销金窟快活着。 这时,远远的,传来一片欢声笑语,仔细聆听,庞清月的声音最是醒目,但那莺燕明丽的笑声此时对庞清雨来说就是一道催命符。 庞清影冷眼看着庞清雨只顾慌乱地扯着衣衫,眼中却是冰冷一片。显然她也是听见了庞清月的声音。她们一群人只要再走几步便能看见凉亭边发生的一切了。 看着似乎躲不过,但庞清影却弯起了眉眼。庞清雨会怎么做呢? “若是你,会怎么做呢?”忽然间,耳边响起一声轻轻的呢喃,那话语中的热气甚至还直接喷上了她精致的耳垂。 庞清影正看在兴头上,刚想张嘴回答,却猛然噎在口中,全身寒毛耸立。她僵着身子眨了眨眼,好半晌才缓缓转过头去,果不其然,一张还算清秀的脸离自己不到一尺距离,薄唇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庞清影只觉自己眼角忍不住抽了抽,这家伙什么时候到自己身后的?!飞白呢? 她视线向后方扫去,没有发现飞白的身影。好好一个人,就跟在自己身后,转眼便不见了!庞清影眸光一紧,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云修锦,飞白呢?”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前后不过几个呼吸,而庞清影的话音刚落,方才那个阴晴不定的云修锦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变回了她清落居中那个有点小机灵的高成。 紧接着他后头又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三小姐,夫人要属下带您新买回来的下人去训话。” 庞清影一愣,眼睛一闭一睁,瞬间平息自己的情绪。来人正是刚离开她清落居不久的庞武。看来是给庞清月汇报完了。 她不由冷笑,庞清月还真是会节省时间的,构陷庞清雨的同时,还要听一听关于她庞清影的汇报? 面无表情地瞥了眼乖乖退到一边的云修锦,庞清影疑惑地看着庞武,皱了皱眉不满地说道:“你不是一直在清落居守着吗,我出来可没带他,你要训话便去 训,找我做什么?” 庞武以为庞清影是推脱,不想让飞白去训话,语气就愈加冷了一分,添上了些不容拒绝的色彩,“三小姐,他不在清落居。” 谁知,庞清影突然冷笑出声,凝视着他的眸光不知为何透着一股杀意。这个问题她自己也很想知道。庞武被这眼神一惊,下意识地退了小半步,只听庞清影质问道:“不在清落居?那他去哪了?你怎么给我守清落居的,一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你还要来问我这个主子?!谁给你的胆子?!” 庞清影突如其来的神经质多少让庞武有些意料不到,但刚才那叫人背脊透凉的杀意却丝毫寻不见踪迹。在她的眼里,满满的都是愤怒和不满。庞武清了清神,只当是自己的错觉,如此一想,庞武的神色就隐隐透着强硬了,“三小姐,这是夫人的命令,请你配合。” 然而,不等庞清影再说什么,庞清月的声音又远远地响了起来,“咦,这不是三妹妹吗,你怎么在这里?” 庞清影转过脸,只见庞清月一群大家小姐正围着庞清雨指指点点。而荷花池边的两个醉汉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那所谓的“定安王世子”仍在亭中打滚,由家丁看守在旁。 似乎是庞清影刚才的大声质问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但庞清月眼底深藏的殷盼,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嚯,看来好戏这才开场。 瞄了眼气定神闲的云修锦,庞清影默默腹诽,敢情是赶来看热闹的。 庞清月费尽周章,将庞清雨引到凉亭,又领着众小姐来个捉奸在床,最后,怕是还想借着她的嘴给庞清雨定下一个活该浸猪笼的罪名吧。难怪这庞武出现得那么及时。看来飞白只是顺便咯。 看了庞武一眼,庞清影转身朝庞清月走去,“二姐姐,好热闹呀,怎的不叫我?我一个人在清落居可是闲得慌。” 庞清月上前拉着庞清影的手笑骂道,“小没良心的,你不是刚从街上回来,二姐姐怕你累着呢。” 庞清影看了她一眼,虽说才在玲珑坊翻过脸,但庞清月若是想演戏,她也不好打断她不是。于是,她好像才发现抱着身子瑟瑟发抖的庞清雨,故作惊讶地问道,“咦,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怎么都围着清雨?” 论起八卦,三个女人一台戏。不用庞清月解释,看着她一脸家丑不可外扬,欲言又止的表情,其中一个红衣少女便红着脸主动说道,“我们姐妹正在花园中游玩,没想到却碰见四小姐与三个男人 勾缠在一起” 言下之意已是非常分明,可“三个人?”那两醉汉呢? 那少女的手往斜后方一指,自己却不敢朝那方向看,“可不就在那儿吗!” 庞清影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啧啧,这凉亭边什么时候又多了两个衣衫不整的男人? 两个醉汉倒是不见了,可又多出了两个嫖客。庞清月这是打定主意要毁了庞清雨的清白啊。 “对了,三妹妹,你怎么也来这儿了?”问题又回到了最开始。 庞清影恨恨地怒道:“我来寻夏初,这个死丫头,让她回来取钱,人却不知跑哪去了!” 红衣少女立即瞪大眼睛,“啊,那你在这儿可是呆了许久?” “唔,一直在附近。” 那少女又问,“那你可听见什么呼救声?” “不知道。”庞清影摇摇头,表示自己隔太远,什么都不知道。 “三妹妹,怎么可能没听到了,你再好好想想,四妹妹的清白了都在你身上了!”庞清月不疾不徐地细声道来,然后又特意拉着庞清影往人少之处走了两步,压底声音道,“三妹妹,你还未听说吧,定安王世子今日已与父亲表明,想从我们侯府再纳一名妾” ☆、第三十一章 谎言 庞清影甚是惊讶地挑了挑眉,敢情庞清月觉得她想进定安王府想疯了?云信野就是个万人迷,只要提出这样的要求,别人就一定会答应?她们一晚上就讨论出了这样的结果? 而庞清月则把庞清影惊讶的表情自觉当成了心动,眼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嘴上却又继续诱导,“三妹妹,庞清雨之前去西山时的表现你也瞧见了,那骚蹄子的样,若是纳了她,不是丢尽了我们侯府的脸吗!你也知道,父亲在朝中还是要脸面的,若是让人知道咱们侯府出了这样一个媚狐子,那父亲还怎么在朝臣中抬起头?” 庞清影仿佛真的被庞清月说动了,呼吸都不由沉重了几分,她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但又担忧地问道,“可是,万一定安王世子看上的就是清雨呢?” “你放心好了。”庞清月脸上绽起一道狞笑,“待会儿你只要说你确实听见了呼救声,只不过她嘴里喊的是锦世子。” 闻言,庞清影身子顿时微微后仰,视线错过庞清月的脸,不由自主地瞄向一旁垂立的人影上,心中不可思议地叹道,庞清月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不远处,云修锦接收到庞清影的视线,眉梢轻轻一挑。 庞清影立即扯扯嘴角,做出一副欲言又止,万分为难的样子,“可,锦世子” 但庞清月却好似胸有成竹,给她下了最后一剂强心药,“你只要说庞清雨呼救时嘴里喊得是锦世子便可,这又能证明什么呢,只能证明这个小蹄子春心荡漾,爱慕锦世子罢了,与锦世子可没有关系。而且,如此一来,她也顶多是名声不太好,进不了定安王府,但清白可是保住了,这不是最好的办法吗?况且我听闻恭亲王妃对锦世子的婚事可着急得很,若是有人因爱慕锦世子而坏了名声,恭亲王妃定然十分上心,说不定庞清雨还能捡个便宜,摇身一变成锦世子妃,对她一个庶女来说,可是做梦都得不到的。” 可一番话毕,庞清影面上还是些许犹豫,庞清月不悦地拉下脸,“怎么,难不成爱慕锦世子的那人是你?若是如此,也无不可,总归是有人要嫁给锦世子的,虽说你出生不太好,但已经过继给了我们侯府,便是我们侯府的女儿,恭亲王妃想必是不会计较这些的。” 软硬兼施,她就不相信庞清影会不妥协。先前庞武与她说到别饮酒家的事,怀疑邀庞清月进雅间的人是锦世子,她可不这么认为,锦世子“辣手摧花”的恶名可是从小便闻名的,年幼时,她还亲眼见过锦世子将一个接近他的女人打断了 手骨,庞清影进去怎么可能完好无损的出来呢!至于那个神秘人,只能放后再查,眼下最要紧的便是解决了庞清雨的事情。 果然,提到嫁给锦世子,庞清影的脸色就变了,似乎真的害怕庞清月会设计于她,玲珑坊中的嚣张好似一个错觉。在庞清月不容拒绝的目光下,她神色一狠,颇有些歉意地往庞清雨那方向看了一眼,唯唯诺诺地说道,“好。” 然而,答应的那一刻,庞清影心里却是莫名地激动,啧啧,躺枪的当事人就在场,不知道他听了她们的话会是什么反应。 目的达成,庞清月便又换上一脸似轻松似担忧的浅笑,牵着庞清影走回了众人之中,“诸位,三妹妹方才仔细想了想,确实听见了四妹妹的呼救声,而且你们看,四妹妹衣衫虽稍有凌乱,却也未到有伤风化的地步,我看啊,这件事便到此为止吧,事关四妹妹清誉,还望诸位不要将此事传出去,我们侯府必有重谢。” 女人之间的小九九多不胜数,贵女圈更甚,庞清月的话音刚落,那些小姐中便有一人站出来,鄙夷地看了眼庞清雨,讽刺道:“哦,是吗,刚才三小姐还说没听见庞清雨的呼救声,怎么你们姐妹转身聊了聊便又听见了?三小姐,你说,当时她是怎么呼救的啊,说不定我们这儿的姐妹仔细回忆回忆也有与你一样听见的呢。” “这”庞清影咬着下唇,视线有些羞赧地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庞清雨身上。此时,一直低着头的庞清雨也抬起了眸,目光哀求,楚楚可怜,好不叫人怜惜。庞清影只觉对视的那一霎那她的脑子一晃,模糊了一会儿,但片刻便恢复了清明。 庞清雨是想对她施展媚功?庞清影感觉头上有三头乌鸦飞过,原来这媚功还能用在女人身上啊,改天找夜凡试试。 但可惜了,功夫不到家,庞清影显然没有被她的媚功所影响。且在恢复清明的那一瞬,庞清影捕捉到庞清雨眼中闪过一抹冷笑,仿佛她们将要做的一切都是笑话。 庞清影敛下眉,不知想了什么。贵女们等了一会儿不见庞清影开口,都纷纷催促起来。庞清月似有为难地拍了拍庞清影的手背,安抚道,“三妹妹说吧,你若是不说,四妹妹将来哪还有指望。” “清雨她”庞清影终是犹犹豫豫地继续说道。 “她怎样?”众人一脸期盼。 “我听见她好像喊着锦世子,救命”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噤了声,仿佛云修锦就是个魔咒,谁都不敢提及。半晌 ,荷花池旁一片寂静。庞清影偷眼望了望云修锦,不想却被他抓了个正着,那双微眯的黑眸中不知酝酿着什么,锁住庞清影的目光,他徒然一笑,犹如地狱来的修罗,害得庞清影心中警铃大作。 但转念一想,庞清影眼中便多了一丝奸笑,庞清月说的似乎是个好主意,能膈应到云修锦,也算是报了多次被耍弄之仇。她一定会派人将这件事大肆宣传,哼! 如果白夜凡或者飞白在身边,一定会抚额长叹,主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幼稚了。 长时间的沉默后,一位绿萝华衫的少女忽然不确定地开口道,“这么说来,我似乎也听见了。” 而她一说完,旁边又有一位与她要好的也站了出来,“你也是?我还以为是幻觉呢。” 庞清影看了她们一眼,印象中,这两人与王慧凝的私交不错。 ☆、第三十二章 前兆 此二女话一出口,荷花池旁便热闹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再加上庞清月几人的刻意引导,事情很快重新定了性庞清雨遭歹人掳劫,险些失去清白。但众人更关注的显然是她“当时”口中喊的“锦世子”。 “呵呵,这回啊,恭亲王妃可算是心里有着落了。” “对呀,没想到云都中竟还有人爱慕锦世子。” “我听我娘说啊,恭亲王妃这几日又开始给锦世子选世子妃了,我娘还担心了好一阵子呢,这下可好了,我回去一定找我娘说道说道。” 庞清影站在圈中,听得是眼角直跳,双唇紧抿,想笑又不敢笑。若是她们知道她们正在议论的锦世子就在她们身边,她们会做何感想呢? 不过,从始至终,庞清雨都一直沉默地低着头,听着耳边的叽叽喳喳,不说一字,整个人就像是消失了一般。 好像并不是很在乎自己是否会嫁给云修锦呢。 平静得有些过头。 作为事件的女主角,其他人似乎已经开始忽略她了,但庞清影始终放置了三分的注意力在她身上。 这个庞清雨并不简单。那两个醉汉到现在还不见踪影,庞清影相信,就是庞清雨一人将他们都解决了。极有可能,那两人被她踢下了荷花池,且用了什么方法,他们浮不上来。 可是,侯府的小姐,能有如此大力气把两个不受控制的醉汉在瞬间踢下荷花池?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之久,庞清月才似是突然想起什么,自责地轻呼一声,尔后瞪着自己的婢女绿芽骂道:“长眼睛了吗,没见四小姐衣衫乱了吗,还不快去取一件给四小姐换了!” 而绿芽正要离开时,庞清雨终于开口了,声音很冷,却不见半丝羞愧,“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换了便可。”言罢,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衫,朝圈子外走去。 路过庞清影身边时,庞清雨脚步微顿,偏头看了她一眼,嘴边突然勾起一抹怜悯的浅笑,仿佛在说,下一个就是她。 “二姐姐,既然没什么事我便走了。”庞清雨走后,庞清影也是有些意兴阑珊,这些大家小姐们口中的话题,她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对于庞清影来说,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赌场摸两把。 像是配合她的话一般,未等庞清月开口,“高成”便上前来恭顺地提醒道:“三小姐,夫人寻你。” 本来庞清月还想留着她,“高成”怎么说她自然是不怎样相信的 ,可顺着“高成”所指的方向,一个站在不远处的人影瞬间打消了她的念头。庞清月笑道,“快去吧,别耽搁了事。” 庞清影同时也注意到了,那是红嬷嬷,玉心莲的心腹。 让红嬷嬷亲自来请她,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待遇。庞清影睇了一眼给“高成”,便一言不发地跟着红嬷嬷走了。 一路上,三人之间气氛异常诡异,红嬷嬷似乎是有心事,心不在焉的,而“高成”则是一路盯着庞清影的后背,直盯得她背上一阵发毛。 “红嬷嬷,我们这是去哪儿?这不是平熙院的方向吧。”庞清影看着红嬷嬷七拐八拐的,起初还是往平熙院去的,可是慢慢的就偏离了方向,看起来好像是往大公子庞清秋那儿去的。 但红嬷嬷脚下步子不变,甚至还有意无意地快了几分。她扭过头,一脸不耐烦地回道,“别废话,跟着就是。” 庞清影皱了皱眉,虚眼望向庞清秋的院子。玉心莲对这个儿子可是宝贝的很,内院的事情从不让他搀和。至今她也只见过庞清秋两面,是个自命清高到不行的主,可惜了也只是“自命”。 今日可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玉心莲为何让她去庞清秋之处? 进了福明苑,庞清影感觉背上那毛骨悚然的感觉淡了许多,她悄悄偏头,用余光扫了云修锦一眼,只见他薄唇弯起一笑,分了些注意力到福明苑中去了。 云修锦向来随心所欲,这会儿能让他分散注意力,说明这福明苑中确有些意思。 福明苑地方较大,几乎有三个清落居之广,红嬷嬷还在领路,而庞清影则顺带观察着福明苑的布置。看样子,云修锦定是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越往里走,庞清影的好奇心越重,脑中闪过几个猜测,只待一会子求得验证。 然而,大概奇葩的剧情总是由不起眼的小事引出的。庞清影一行人来到福明苑的小花园中,嶙峋的山石之间隐约能见到一个凉亭。亭中坐着两人,仔细一看,便是庞清秋和玉心莲,他们母子二人正在亭中下棋。 红嬷嬷领着他们来到亭前,云修锦自觉地站到一旁候着,而庞清影则被领进了亭中。 那两个下棋的人状似十分专心,庞清影在边上站了许久,却不见他们抬头。 庞清影好笑地看着这两个人,他们以为自己是个不学无术的小家子商户之女,所以看不懂棋盘吗?可要知道,前世,庞清影可是专门潜心研究了许久,就这两人那一手烂棋也 好意思假装高手下半天? 摆明了要晾着她。 而这一招往往是玉心莲又打上她主意的前兆。 她的事情可多着呢,没空在这里陪他们玩些有的没的。于是,庞清影迅速拾起玉心莲手边的一颗黑棋,稳稳地落在一众白子之中,一瞬间,棋盘形势风云逆转,黑子成功阻断白子退路,顺利吃掉白子攻势。一个子,以雷霆之势夺得整盘棋局。玉心莲和庞清秋僵持了大半日的棋盘也得出了胜负。 不仅是对弈的二人震惊地抬头打量着庞清影,连亭外的云修锦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夫人,你寻影儿来所为何事?”庞清影才不管他们心中所想,她直接了断地点明中心。 不过玉心莲到底是在内院斗争中浸淫多年,只是目光微怔后,她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发髻,柔声笑道,“影儿啊,你看母亲今日的头梳得可好?” 庞清影状似仔细地看了看,玉心莲头上梳着朝云近香髻,那是云都最近流行的一个发髻,不过最适合新妇,她一个儿子都十八的女人还梳这样的发髻,让她说什么呢。庞清影默默翻了个大白眼,但嘴上还是腼腆地答道,“夫人今日的发髻梳得真好,快把宫里的娘娘比过去了。” ☆、第三十三章 通房 玉心莲闻言,眼中的笑意倒是真了几分,右手摆了摆,示意庞清影坐下。 只听她缓缓笑叹,“唉,以前啊,就是夏初这丫头帮我梳的头,手艺可巧,连宫里的娘娘都赞过。如今换了个丫头吧,也不是不好,可总觉得没有夏初丫头梳得有灵气。” “哦,那今日的发髻是夏初帮夫人梳的?”庞清影勾起嘴,眼里的光芒意味不明。 “是啊,今日去珑月阁时正巧碰见夏初,说是帮你取点银票。可我呀,突然想叫她帮我梳个发髻,便让其他人去给你送银票了。反正就是送个东西,影儿你不介意吧。” 什么叫反正就是送个东西?那可是一万两银票啊,都送哪去了,她怎么一毛都没见到? 庞清影略低着头,唇角微勾,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睑下的阴霾,口中疑惑喃喃着:“原来不是夏初送来的呀,可是银票我还没收到了,回来也没见着夏初,夫人是派谁去的?” 说完后,庞清影有些困惑地看着玉心莲,而玉心莲依旧笑容满面,倒是一旁的庞清秋,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虽然很细微,但还是被留心观察的庞清影捕捉到了。 联想起先前公子哥儿间捕风捉影的流言,庞清影心中冷冷一笑,随即又问道:“对了,夫人是留了夏初吗,她如今在哪儿?” 然而玉心莲似乎还停留在上一个问题,蹙眉低呼,“什么,你没拿到银票?!”顿了顿,她转头对侯在一旁的婢女叫道,“该死的,银杏,先前是谁去给三小姐送银票的,去把他给本夫人找来,本夫人倒要看看,那银票送哪儿去了!” 银杏一愣,慌忙应了声,尔后慢慢退出凉亭。 “影儿,你放心好了,这个该死的,我一定将他重重责罚!”待银杏的身影后失在重重错错的假山后头,玉心莲忙拉过她的手安慰道,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的表情。 庞清影微微一笑,点头应了声。 这钱能进谁的口袋他们心知肚明,庞清影现在可懒得计较这些,总归是有办法让他们加倍吐出来的。她还有那被洗劫一空的房间要处理呢。 “夫人,不知夏初如今在哪?”庞清影又问了一遍,只是那语气轻得仿佛是不经意间才想起的。 玉心莲随意地摆了摆手,让红嬷嬷将石桌上的棋盘收了,又看着丫鬟为她换了杯茶水,这才悠悠笑道,“夏初啊,她这会儿怕是在房里睡着吧。” “嗯,睡着?”也不知庞 清影有意还是无意,说话时目光扫了眼庞清秋。 那一刹那,庞清秋觉得自己像是个透明人,整个儿被她看透。无端的,他的心脏狠狠地缩了一下,犹如做了坏事后的心虚状态。可是,那是本就是很正常,他有什么可心虚的! 庞清秋心里顿时烦躁起来,觉得是庞清影这丫头给他搞的鬼。可等他瞪视回去时,庞清影早已淡淡地移开了视线,满脸笑意地看着玉心莲,哪还有刚才眼神中的那犀利劲,一切就如他的幻觉。而事实上,庞清秋确实认为那是自己的幻觉,他堂堂一个侯府嫡子,怎么可能被庞清影的小把戏弄得一惊一乍的! “我今日找你来,正是要与你说这事。”庞清秋的浮躁,作为母亲的玉心莲自然是一眼便看出来了,她安抚性冲他笑了笑,不过她以为庞清秋是在怪她说得太慢了,也便没有深究下去,而是转过脸接着对庞清影说道,“影儿,夏初原本是我的丫头,当时是念着你刚来府里,什么都不知道,人用着不方便才派给你的。如今,你也算是咱们侯府的正经小姐了,按府中的规矩,自然是不能用了。” “夫人的意思是?”庞清影挑了下眉,她怎么不知道府中还有这样一个规矩。 “夏初这丫头我早就打算给清秋收做通房了,今日巳时正是个吉时,我便做主把夏初从你清落居送到福明苑了。吉时不可错过,影儿你想必不会介意的吧。” 玉心莲说得理所当然,庞清影只能呵呵一笑。什么理由都让她给编了,让她庞清影说什么呢? 她抿嘴笑了笑,脸上那光彩仿佛在为夏初而高兴。 “自然是不介意的,可是,我身边就夏初这一个婢女,她若走了” 玉心莲忙道,“一个丫鬟,我们侯府什么时候缺过人了?” 庞清影闻言也不再多说什么,只点头道好,“那便听夫人安排了。” 一切都进行地非常顺利,庞清影这回意外地乖巧,说什么都点头称好,这让玉心莲心中不由得意起来,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明智举动,从此以后,庞清影转托给安宁侯府的那些个商铺可真正算是她玉心莲的了! 接下来便没有什么事可说的了,庞清影答应下来后,玉心莲一改原本慈祥亲和的模样,在庞清影面前似乎整个腰杆儿都挺直了,看她时,眼皮子都是往下的。 庞清影心中暗嗤,嘴上却配合地寒暄了两句。 许是玉心莲心情实在好,竟主动邀她去参加庞清月的贵 女宴。这与庞清月随口说说的可不同,关系着侯府的贵夫人是否会当着众人的面将她介绍出去呢。 在云都中,这样的小宴,未出过席的女子都要由一个有分量的自家长辈将自己介绍出去,否则的话便是名不正言不顺,正经的夫人是不会给自己嫡子选这样的媳妇的。 可是庞清影不在乎啊。嘴里随口应付了几句,她便寻了借口回了清落居。 “你把飞白弄哪去了?”一踏入院门,庞清影便直接一把揪起云修锦的衣领,半眯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脸上的表情。 可云修锦似乎早料到她会如此,只是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那有如实质的目光好似掀开了她的面具,直接抚摸在她嫩白的皮肤上,令她冷不丁浑身掉下鸡皮疙瘩。 好半晌,云修锦都不说话,庞清影一恼,左手一晃,一支银针便被她牢牢握住,想也不想,直接往云修锦下身袭去。 幸而云修锦一直关注着她,在庞清影动手的第一时间,他便迅速伸手截住,嘴上那一抹邪笑更加肆意,“啧啧,本世子还要为云家传宗接代呢,这东西可不能有事。” ☆、第三十四章 威逼 庞清影本来就没想着能伤到云修锦,一击不成也就是冷哼一声,“你把飞白弄哪去了?!” 云修锦将庞清影的双手扣到身后,空出一只手捏起她的下颔,深邃的黑眸中闪着幽光,“庞清影,你知道在一个男人面前总是提起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意味着什么吗?” “嗯?”庞清影一愣,随即终于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意味个大头鬼,“我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是吗?”云修锦明显很不满意这样的回答,修长的手指划过庞清影细嫩的脖颈,停留在后颈的发隙之间,摩挲着不舍得离开,嘴上满是困惑地问道,“可是本世子如今是你清落居的人,你身为清落居的主人,难道跟本世子没有关系吗?” 该死的! 她就知道会这样。师父给她的人皮面具做工相当精细,一戴上脸便像是整个儿融进了皮肤,根本看不出接缝。而云修锦拇指来回摩挲的地方正是她人皮面具唯一的一处接口,本是极隐秘的一处,往日常给她梳头的锦娘都不曾发现过,他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庞清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而,在云修锦似笑非笑的神色中,她还是败下了阵来。 “有关系。”这三个字庞清影几乎是挤着牙缝说出来的。 “嗬,所以说,我本世子面前千万不要把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提两遍,否则”云修锦顿了顿,脸上竟有了些许叹息之色。 “否则怎样?”这个变态还想做什么? “否则本世子不确定是否能忍住不把他毁了。” 庞清影眉梢微扬,眼中明显是不相信,“哼,就你本事,若我提得是云信野,你也能把他毁了?” 哪知云修锦冷笑一声,锁着她双手的大掌一个用力,将庞清影纳入自己怀中,薄唇贴在她耳边冷漠而轻柔地说道,“云信野只要你敢说,本世子定当为你完成心愿,如何?” 这个动作非常暧昧,远远看去,像极了两人在偷情。庞清影的下巴抵在云修锦的胸膛上,整个人瞬间被一股强烈的男性气息包围,那异样的感觉让庞清影不争气地脸上发烫。 她眼中略微慌乱的神色让云修锦心情大好,大掌缓缓向下移去,指尖划在庞清影雪白的肌肤上,激起她抑制不住的轻颤,直到胸口处,他才停下。 “乖。”他嘴里溢出一丝几近于宠溺的轻柔笑声,然后,他玩味地看了一眼紧咬着下唇的庞清影,掌下用力一推 ,就见庞清影如断了线的风筝往不远处的灌木丛中落去。 而庞清影在飞出去的一刹那便以反应过来,正想变换姿势站稳,却见云修锦竖起食指抵在唇上,目光向一旁瞥去。于是,她只能放弃抵抗,任由云修锦的掌风将她送入灌木丛中。 简直是奇耻大辱! 半空中的庞清影直接把云修锦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谴责他们怎么会生了云修锦这种不正常的子孙出来! “高成,你怎么在这里?” 她落入灌木丛后没多久,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让庞清影一下子就忘记了某人的恶行。 呵,夏初。 不在福明苑呆着,居然还敢出来。她是觉得她在夫人面前应下就万事大吉、高枕无忧了? “三小姐找飞白,我来寻。” 只听云修锦淡淡地回道,带着几不可察的疏离感,活脱脱的一个瞬间带入角色,那一本正经的语气叫树丛中的庞清影直翻白眼。 “飞白是谁?”许是不看见庞清影的身影,夏初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点趾高气昂,毕竟,她现在也算是侯府中的半个主子了,跟清落居的下人比起来,那可是天差地别。 而云修锦倒是耐心,“三小姐刚买回来的人。” 夏初本就不在意这个,不过是随便问问,嗯了声后便对云修锦摆摆手,“不用去寻了,三小姐又没什么急事,你随我来,夫人有话问你。” 云修锦眸光微微一闪,随即点头,默默跟在夏初后面走了。 待两人脚步渐行渐远,庞清影才从灌木丛中站起身,她面无表情地理了理身上的叶子和泥,看也没看他们的离去的方向,轻轻一跃便往清落居走去。 进了清落居,高扬便迎了上来,庞清影往他身后一瞟,飞白正好好地站在树下,还一脸迷茫地望着她。画面如此相似,不正是昨晚王慧凝和珑月阁侍卫的表现吗! 庞清影皱了皱眉,轻扬下颔,“他怎么回来的?” “回小姐,飞白自己回来的。” 居然还能自己回来,看来云修锦对摄魂香真是了如指掌了。那他跟魔教到底什么关系?! 庞清影睨了高扬一眼,顿时心生一种无力感,她赶走了那么多人,最后居然留了两个最危险的不定时炸弹?!心情烦躁,都懒得跟他废话,低声“嗯”了之后,她便一言不 发地回房躺着去了。满地的狼藉还未收拾好,庞清影也不想去管,直接把自己摔进被中,裹着被子闭上了眼睛,满脑子的乱麻暂且不理。 清落居没了下人,庞清影五个人倒也相安无事。自从那日回来后,庞清影一反常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事就搬个椅子坐在院子中,晒着太阳,看着闲书,全然是一度悠闲度日的老年生活。 反倒是云修锦,总是在侯府中进进出出的,有时还拉上高扬。 庞清影就觉得奇怪了,因为她知道每次都是夏初派人来找他帮忙,可庞清月的“相看小宴”他高成能帮上什么忙呢? 那日云修锦回来时她正睡得香,醒来后也没想去问,索性就拖着,反正迟早会知道的,庞清影倒是头一次抱有并实行着如此消极的想法。可殊不知,这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半月后,贵女宴如期而至。 这日一早,庞清月花枝招展的出现在了清落居中。 ☆、第三十五章 合谋 “三妹妹,今日是二姐姐的贵女宴,你可得好好打扮打扮啊。”庞清月一身青白色织锦薄裙,裙裾上绣着点点或苞裹,或盛开的繁花,宽大的袖边纹着数只栩栩如生的彩蝶。莲步轻移间,那彩蝶绕着繁花翩翩起舞,就仿佛漫步在无边的春光之中,着实令人惊艳一番。 庞清影盯着那身衣衫,眼里也由衷地露出了赞叹的神色。素衣妙手果真不假,三番五国中,还有谁的手能巧得过织锦轩的妙娘呢。 不过呀,这衣裳再配上庞清月眉宇间那得意和高傲的神情,便多少让人扫兴了。 只是多打量几眼,庞清影即收回了目光。忆起庞清月的话,她放下手中的佚志,撅着樱红的小嘴,颇有些抱怨地说道,“我有什么可打扮的,今日你可是主角,再说了,清影再打扮也抢不过二姐姐的风头不是?” 庞清月的丹凤眸顿时完成了一道月光,捻起丝帕捂着唇娇笑不已,“几日不见,三妹妹这张小嘴都甜了不少,怕不是刚才吃了蜜吧。” “哪儿啊,清影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庞清影敛眸淡淡地笑道,随即起身往屋里走去。 半晌后,清落居的房门再度打开,走出来一个身着浅蓝纱裙的女子,腰间配一白色花穗,右手腕上带着与衣裙相照应的玛瑙蓝镯子,简简单单的不着其他配饰,却偏偏衬出了幽兰之气。若不是那张脸实在太普通,说是仙子下凡也不为过。 只可惜了那张脸。 庞清月在庞清影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脸上不自觉地挂上了嫉妒之色,明明是极普通的纱裙,却能被她穿出这等气质!不过嘛,再见了她的脸,庞清月脸上气闷顿消。 “嗯,不错,不过呀,着实素净了点,改日二姐姐带你去织锦轩做上一套。”庞清月拉着庞清影转了一圈,眼中的不屑之色闪了又闪。 庞清影抿唇笑道,“那就多谢二姐姐了。” 两人结伴走出清落居,一路穿过花园往前边的花厅走去。 时辰虽早,却已有人先一步前来。 两人刚踏入花厅,玉然那装模作样的笑声便传了过来,“呦,这不是两位表妹吗,怎的这么早就来前边了?” 庞清月扯了扯笑容,拉着庞清影便迎了上去,“然表哥说笑,今儿月儿可是主人,自然是要早早前来接待客人的。倒是你,怎么这会儿就来了,姨母呢?” “去平熙院了。”玉然笑道,侧挨着庞清影站着,手肘有意无意地 蹭上庞清影的后腰,“影表妹,近日可好?” 庞清影眼底寒光一闪而过,快得无人察觉,这个玉然,之前在迎春院被她和云修锦恶整,看来是一点没长记性。手腕微转,指尖瞬间弹出一道细细的烟雾,落在玉然的掌中,随即她淡淡一笑,“难为表哥还想着影儿,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庞清影有了回应,玉然的眼睛更是笑成了一条缝,“表哥自然是想着表妹的。”那**裸的目光连庞清月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依庞清月往日的脾气,这时候定是会将玉然讽刺一番或笑骂几句,可是今日,她却只是掩嘴笑了笑,“然表哥,你可别欺负我们三妹妹,今日母亲可是要为她好好物色未来夫家的呢。” 庞清影眸光微暗,玉心莲和庞清月都在她耳边说过好多次这事了,莫非今日在贵女宴还有着什么等着她?她可不相信这母女俩会给她物色出什么好夫婿。 思及此,她紧接着嗔怒道,“二姐姐你可别埋汰我,今儿是你的贵女宴,怎么成了给影儿物色未来夫家呢。你们聊吧,我去后花园看看还有什么可帮忙的。” 说罢,她轻轻跺了跺脚,扁着嘴嗔了玉然一眼,脚步不稳地快步往外走去。脸泛红晕,媚眼如丝,玉然登时怔愣在场,直勾勾地盯着庞清影匆匆离去的背影。 待庞清影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时,庞清月脸上那亲切的笑容瞬间消失。瞥了眼那还未回过神的玉然,眼中满满的都是厌恶,她没想到庞清影这个小蹄子长得不怎样,却还有这等勾引人的本事。幸好她计划得早,否则,若定安王世子看上的真是庞清影,那可就不好了。她今日定要把庞清影和庞清雨这两个小贱人解决了! 只是如今玉然整副心神都被庞清影占据了,对于庞清月脸上狰狞的表情是毫无所觉,只听庞清月在一旁暧昧地笑着,“然表哥,你看我们影儿如何?” 玉然仍旧盯着庞清影离去的方向,久久不愿回神,只有嘴上还在喃喃着,“好”不过,他的话音还未落下,耳边就有一声娇笑传来,“那把她收回自己房里不就好了。” 玉然顿时一个激灵,双眼猛得一亮,嘴边挂起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又恢复了那自诩风流的模样,“月表妹说得可是真?” 庞清月知道玉然也不是傻的,便将计划透露了一部分。 “然表哥,如此,既能让别的男人对她死了心,又能叫她躺在你的身下,我们两全其美,你看可好?” 玉然 怎么会拒绝。他想着庞清影的背影,不知不觉的,竟与脑海中一个红色诱人的身影重合,玉然的呼吸都不自觉得粗重了起来。 没想到,母亲将他一早拉来还能碰到这等好事,他自然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种勾当,玉然干得可不少,只是平日里都是些小门小户的少女,大家族中,哪怕是庶女,他也是很少碰的,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而今日庞清月主动提起,他玉然自当是奉陪到底。 庞清影走出花厅后,寻了个四下无人的地方停了下来,敛眉轻语道,“高成,你可以出来了,跟着我做什么。” ☆、第三十六章 开席 “你不回去听听他们打得什么算盘?”云修锦被庞清影一叫,倒是没有任何尴尬,不紧不慢地从后方现身,一步步踱到庞清影跟前,嘴边还衔着狭促的笑容。 庞清影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锦世子,你这几日不是很忙吗,这会儿怎么有空跟着我了?” 结果云修锦忽然灿笑起来,上前一步,伸手将庞清影耳鬓的碎发捋到耳后,挤着眉眼笑道,“呦,听这话,我的小野猫难不成是醋了?” 庞清影眉心微微一蹙,下意识地往旁边看去。但转念一想,云修锦做事虽随心所欲,但往往也是有意为之的,只是通常都自然得让人察觉不了。若他想让人看见,她怕是躲不了。 果然,身后十多米处,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传入凝神细听的庞清影耳中。 她眸光一凝,微微低了低头。 她原是不想让彦迟的人看见,不料,彦迟的人未发现,倒是让另一个人撞上了。 庞清影停留之处是专为庞府远亲准备的小偏院,离花厅并不远,但一看便不是给有身份的人物住的,所以平日里极少有人经过此处。不过,若刻意要寻人,找到这里并非难事。 院子门外的石子路上,小石子被踩出的细碎声,以两人耳力,是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云修锦悄声说道:“小野猫,你说这此要跟玉然玩些什么呢?本世子看他上次在迎春园玩得还不够欢畅,不如今日我们继续陪他玩玩?” 庞清影眉梢一挑,“世子打的什么算盘?” 谁知,这时,云修锦却猛得往后退了几步,嘴边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食指摇了摇,说道,“不可说。” 不可说庞清影立刻翻了个大白眼,这家伙是不是闲得太无聊,没事找事! 看着云修锦简单几步,已退至偏房门前,然后庞清影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个闪身消失在了这小院子当中。 几乎是同一时刻,院门外夏初的声音响起,“三小姐,你怎么在这儿呢,夫人四处找你呢!” 庞清影最后看了眼云修锦消失的地方,转过身,见夏初正抱着一身湖蓝色的锦袍,满脸狐疑地瞧着她。只是那双眼睛,在不经意见,却忍不住往旁边瞟去,眼底满是幸灾乐祸的暧昧之色。 “我随意走走。”庞清影淡淡一笑,镇定如真正偶遇一般,只有那明亮的双眸意味深长地盯着夏初。看来所来之人还不止一个,云修锦这算盘到底是怎么打 的呢? 庞清影慢慢向夏初踱去,几分视线落在夏初手中的锦袍上。那衣饰,不用想也知道是侯府的大少爷庞清秋之物了。她虽几日没出门了,但也听说夏初如今正当得宠,在福明苑的地位,那已然是说一不二的半个主子了。 瞧着她那眼角掩也掩不住的媚丝,庞清影心中估量几分,随即,不禁冷冷一笑,敛下眸,慢慢朝夏初踱去。 夏初的眼神恰好在这时落到了别处,没有看见庞清影嘴边一闪而过的冷笑。待视线转回来时,庞清影已然快走近她了。夏初眼眸光微偏,似有暧昧,又有得意地看向云修锦消失的那处,有些戏谑地笑道:“三小姐,刚刚那人是谁啊,不会是迷路的吧?” 走至她跟前的庞清影闻言,头一次在夏初面前沉下了脸,“夏初,再怎么的,你也只是福明苑的一个通房,飞上枝头你也变不了凤凰。谁是下人,谁是主子,你可要记清楚了。”满意地看到夏初表情微微一拧,庞清影又歪着头,唇角勾起一抹娇笑,意味不深长地补充道,“呵,听闻夫人的规矩可是很严的,若是得知你在福明苑的所作所为,不知她会怎么想呢?” 夏初被庞清影说得一蒙,心脏似被眼前这个少女捏住一般,呼吸猛然滞住,托着锦袍的双手下意识地死死攥紧,那湖蓝色的锦袍一时被她攥得皱成了一团。 女人为了争宠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的,何况在玉心莲身边也呆了不少十日的夏初,耳濡目染的,自然知道怎样抓住男人,清楚男人身边一切可疑因素。然而,这些手段,玉心莲可以在安宁侯身上使,确实容不得有人在自己宝贝儿子身上使的。由是,庞清影一说,夏初便下意识地认为庞清影抓住了她的把柄。其实,庞清影也只是随口一说,毕竟,在这样一种环境里,谁手里是干净的呢。 只见庞清影突然上前一步,夏初顿时神色一悚,慌乱地往后退了几步,嘴里控制不住地溢出一声轻呼。 一双纤手覆上夏初的手腕,拉住她不住退后的脚步,随即便听耳边有轻笑传来,“呵呵,这是怎么了?你手里的可是给大哥的衣袍呢,可要小心。” 还未等夏初定下神来,庞清影又摆摆手道:“虽说你现在不在清落居了,但作为主子,我觉得还是要提醒你一下。行了,我也不与你多说了,既然夫人训我,那夫人这会子在哪儿呢?” 夏初愣愣地指了个方向,直到庞清影走远后,她才回过神来。再看院门边的树干后,哪还有什么人藏着啊。 而庞清影离开时,特地往那处瞥了一眼。她万分肯定,刚才在院门外偷看的人,绝不是夏初。 玉心莲寻庞清影倒是真。庞清月的贵女宴不到晌午便开席了,安宁侯府今日热闹非凡。毕竟是准定安王世子妃,谁不给面子。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女眷基本都及时赶来了,有几个存心巴结的,甚至在开席前便让女眷登门了。 当然,这其中最为受瞩目的便是,恭亲王妃。 没错,就是云修锦的亲娘。 要说这恭亲王妃,也是为了自家这儿子操碎了心。他一早到了成婚的年纪,可偏偏恶名在外,云都中稍微好点的姑娘哪个不是躲着他走的。而恭亲王妃所到的席宴上,众人无一不是叮嘱着自家女儿,不要在恭亲王妃面前露脸的,弄得恭亲王妃如今都不愿参加这些个席宴,免得给自己添堵。 今日前来,众人双眸都是瞪得大大的,心中砰砰乱跳。 这王妃,是看上谁家姑娘了? ☆、第三十七章 王妃 花厅的外面便是侯府的小花园,在午宴开始之前,女眷们照理都是在花园中游赏着。 庞清影一路走来,便见几位贵夫人聚在一起,眼睛时不时地看着花园中最大的那个凉亭,小声地议论着。当听见其中几个字眼时,她刻意缓下脚步,唇角弯起一丝笑意。 只听一名官夫人好奇地问道:“恭亲王妃已经许久不在这样的宴席上露面了,你说今日这是怎么回事?看上哪家姑娘了?” 旁边便有人接嘴道:“我听说啊,是安宁侯府的一位。你看王妃与庞夫人聊得热闹的,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庞清月是嫁给锦世子的呢。” “竟是这样?”圈中的第三位夫人赫然一笑,眼里盛满了戏谑的光芒。 云都中的贵夫人们无事就喜欢聚在一起猜测恭亲王世子最终会迎娶哪家的小姐,而每次就属安宁侯夫人聊得最欢了,因为她唯一的女儿,已经被定安王世子定下。云信野温文尔雅,一表人材的,真不知羡煞多少人家。所以啊,就她最无须担忧这个问题了。 唉,玉心莲啊,真不知道她命怎么那么好。自己女儿订了个极好的夫婿,看不顺眼的庶女还能推给辣手摧花的混世小魔王,这等两全其美的事情,竟然统统叫她给碰上了,这人比人,还真是气死人。 看看凉亭中,玉心莲笑得那叫一个开怀。 这边话音刚落,其中一名贵夫人便煞有介事地小声说道:“十有**,前些日子,我们青儿与我说了,庞府的四小姐啊,似乎对锦世子很是痴迷呢。你说王妃这些年为了锦世子也算是操碎了心,如今听闻竟有姑娘心仪她家儿子,可不上赶着来了么。呵呵,亲王又怎样,自己儿子不争气啊,照样是娶不进贤妻的。” 有人不太清楚庞清雨的情况,便开口问道,“这是何意?” 那贵妇人嗤笑一声,“这个庞府四小姐啊,可是个勾人的主。且我看着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到时只怕又是一个薄命的主。” 庞清影听到这里,将视线投向凉亭中的恭亲王妃。 这恭亲王妃是别国的公主,当年和亲来到云国,嫁给了当时战功赫赫的恭亲王。她那一身仪范浑然天成,举止之间贵气逼人,丝毫没有一个为了儿子操碎心的深居妇人形象,与那玉心莲坐在一起,无论玉心莲打扮得多么贵气,完全是一个高低立见。 庞清影就想不通了,这样一个端庄的娘亲,怎么会养出云修锦这种浑身邪气的儿子呢?!恭亲王 府的风水有问题不成?! 她再次提步,正打算往凉亭中去,却见庞清雨一身粉衫款款步入凉亭之中。 庞清雨身姿娇小可人,粉色在她身上恰如其分地衬托出她莹润的肌肤,白里透红,直想叫人一亲芳泽。不过,那凉亭中可没有别人。 依庞清影的角度,她看不到恭亲王妃的表情,但猜一猜,庞清影便知道王妃是不会喜欢这样的姑娘的。 因为,这身衣服,可不适合在恭亲王妃这样的长辈面前出现。 这也是云都的大家族极少有娶庶女为正妻的事情发生。这庶女,多少都会受到亲娘的影响。一直整日只知道勾心斗角,争宠夺爱的女人教养出来的女儿能有多少见识,怎么掌管一个家族的事务呢?更何况是公主出生的恭亲王妃。 但是,毕竟她儿子是个异类,见了庞清雨这样的,她没有当初走人,便是勉强能够忍受的意思了。 庞清影远远地看着庞清雨这一身,直觉告诉她,庞清雨一定是故意的。 那日荷花池边的事情,本就是庞清月编造。庞清雨今日这样穿,怕就是为了让恭亲王妃打消打在她身上的主意吧。 玉心莲初一见庞清雨那狐媚样,也是眉心一拧,不过,马上,她便笑容可掬地上前拉住庞清雨的手,将她拉至她身边,热情地向恭亲王妃介绍着眼前的少女。 几人说了会儿话,庞清影身边忽然来了一个婢女,看着她,不容拒绝地说道,“三小姐,你怎么在这里,让大家伙好找,快走吧,夫人在凉亭中等你呢。” 庞清影暗笑的脸庞瞬间一变,为难地指了指凉亭方向,不太确定地问:“可是,亭中不是有贵客吗,我去做什么?” 那女婢一脸不难烦,“你去就知道了,夫人说了,就是让你去见贵客的,这也是给你找个好亲事。” 庞清影心中有些好笑,这婢女是玉心莲的心腹之一,从她的态度就能想见玉心莲在她背后是怎么说她的了。敢情她以为拿走了她房中的地契和银票,那些店她就奈何不了了?还是说,欺负她初来乍到,没见识,不知道云修锦恐怖的名声,所以做着两手准备,若是庞清雨不成,就让她上? 也不知云修锦那边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恭亲王妃前来安宁侯府的消息他定是知道的,只是不知这会不会是他今日计划的一部分。 庞清影跟着那婢女,裙摆轻移,慢慢向凉亭走去。 “影儿,来,见过恭亲王妃。”还未踏上凉亭,玉心莲慈爱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庞清影轻抬下颌,朝凉亭中瞧去,不料正撞上了庞清雨探究的视线。两人目光相撞,却是庞清雨愣了愣,庞清影只是浅浅一笑,只一眼,便将视线移到了恭亲王妃身上。她规矩地福了福身,嗓中清甜,“影儿见过恭亲王妃。” 活脱脱的就是一个不知对方详情的天真少女。 庞清影眸光往下,依旧能感受到恭亲王妃投射到自己身上审视的视线。 “免礼。”没用多久,恭亲王妃便颇为和蔼地笑了笑,甚至伸手将她扶起,“你抬起头来,让本王妃仔细瞧瞧。” 庞清影依言抬头,便见恭亲王妃神色一滞,似是没想到,她的脸竟然这样平淡无奇。 玉心莲忙拉过庞清影,像是仅仅只是介绍一下自家女儿的样子,笑叹一声,“王妃,这是我们侯府的三小姐,庞清影,刚从外面回来,也不懂事,还望王妃不要见怪。” ☆、第三十八章 得罪 恭亲王妃面上重新扬起端庄的笑意,仿佛刚才那一刻的微滞全然不存在似的,点头道:“是个乖巧的丫头。” “王妃说的是。”玉心莲拉着庞清影的手在她掌心中掐了掐,示意庞清影说两句讨巧的话。 奈何,庞清影就像个木头人似的,羞怯地看着恭亲王妃,憋了半天,小脸都涨得通红了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犹如头一次见了大人物被吓傻了似的。 玉心莲眼中的轻蔑一闪而过,心里却仍是满意的,果真还是个乡下丫头。 “王妃莫见怪,影儿从小不在云都中长大,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见了王妃难免紧张。” “哦?”恭亲王妃闻言眉梢微扬,端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后,看着庞清影,道,“莫非这影儿便是前些时日过继到你名下的那个丫头?” 玉心莲忙跟道,“正是呢。” 庞清影在一旁越听越不对劲,怎么好像都不用玉心莲推波助澜,恭亲王妃的重点就一直放在她身上呢? 此念一出,就见恭亲王妃那儿冲她招招手,“是个可怜的丫头,来,到本王妃跟前来。” 庞清影心里“咯噔”一下,扭头看了玉心莲一眼,好像在等她的主意。 玉心莲乐意还来不及,自然马上放开庞清影的手,将她推至恭亲王妃跟前,还不忘火上浇油一番,“影儿啊就是运气好,今日竟能入得了王妃的眼,真是咱们庞家三生修来的福气。” 恭亲王妃不答,却也拉过庞清影的手,不着痕迹地将她的每个手指都摸过一遍。在云国,这样的举动无疑实在为自家儿子选媳妇了。 庞清影脸上保持着羞怯的笑容,但心中已经开始发怵。 可有的时候,越惧什么,就越来什么。 只听恭亲王妃意味深长地问道,“影儿,听闻我们锦儿前些时日曾帮过你一回?” 庞清影呵呵干笑几声,心中暗暗惊诧,看来这恭亲王妃也不是个好惹的主,来之前早已将云修锦的事情打听得一清二楚了。难怪她一来眼神就定在她身上,原来是有备而来,心思根本就不在庞清雨身上。 这事,云修锦难道不知道? 打死她也不信。 思量几许,她的眸光悠悠转向庞清雨,欲语还休,神色中还夹杂了几分莫名的畏惧,仿佛庞清雨欺负了她似的。 恭亲王妃见此淡淡一笑,“怎么了,有话还不能说? ” 庞清影忙摇头,随即颇为不好意思地指道,“王妃您误会了,锦世子不是帮我,是帮清雨妹妹。” “哦,此话怎讲?”没想到还有这话,恭亲王妃诧异得将视线投向默默静立在凉亭边的庞清雨,眼里闪过一丝怀疑。 饶是庞清雨听了这话也不由愣住,连忙摆手,不知所措地看向庞清影,“三姐姐你瞎说什么呢,当时明明是锦世子替你解围,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庞清雨也不知是真不会说话还是故意的,恭亲王妃一听此话脸上的表情便冷了下去。 可庞清影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嗔了庞清雨一眼,一手压在自己胸前,心有余悸地说道,“四妹妹,你可别谦虚,锦世子当时是不晓得你的样子,所以把我当成了你,后来得知我不是清雨,锦世子差点没把我掐死呢。” “哦,还有这等事?”原本恭亲王妃是万般不相信的,奈何,庞清影演得一手好戏,脸上那后怕的神色真真的,让人不由自主得想要去相信她的话。甚至连自己内心笃定的庞清雨和玉心莲都不禁开始疑惑了。 “是啊,影儿觉得锦世子与清雨妹妹定是情投意合,否则清雨妹妹那日在池边也不会喊着锦世子的名字了不是。毕竟我们庞府的女儿也是有教养的,绝不会做出这等不要脸面的事情你。夫人,您说对吗?” “呵,是啊。”玉心莲一时未反应过来,顺着庞清影的话便应了下去。然而,应了之后,玉心莲看着庞清影的视线便有些怪异了。 然而庞清影只当未觉,兀自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声音竟也不自觉的害怕得颤抖起来,“那日,锦世子把我叫过去,在我耳边喊得便是清雨的名字当时我便与锦世子说,我是庞清影不是庞清雨谁想锦世子一把就掐上我的脖子,问我叫什么名我一慌,许是没说清,世子听成了庞清雨,这才放了我呢” 说到最后,庞清影的声音渐渐小去,“所以我想世子许是倾心清雨的” 她的一席话说完,凉亭中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庞清雨身上。那日西山发生的事情,在场之人没有不知道的。当日,云修锦确实把庞清影叫到了身边,也确实说了几句话。只是除了庞清影,无人知晓她们二人间说了什么。不过,在众人心中,庞清影这样只有些小聪明的丫头,怎么可能瞒得过她们的眼睛呢。神色如此逼真,事情怕是不假。 “清雨,还真有此事!”玉心莲一声惊呼,唤回了大家的神思,“你怎的不早 说呢,你看母亲还在这儿为你着急呢,谁想你这都已经给自己找到了好夫婿了。” 玉心莲是一脸宽慰的笑意,但眼底却是交织着怒火与幸灾乐祸。 而恭亲王妃笑容不变,不过看向玉心莲的视线已经冷了下去。玉心莲摆明了是在讽刺她家锦儿,作为亲娘,她怎能忍得下去。 “侯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玉心莲马上掩嘴笑道,“王妃,我这是恭喜您呢,锦世子啊,也有个着落了,您不用再操心咯。” 在云都中,恭亲王府虽是亲王府,却始终在皇上面前得不了多少眼,甚至于,皇上一直处心积虑地要除了恭亲王府这样一个不顺眼的。安宁侯府是皇上一派的,家里又出了个要嫁给正如日中天的定安王府的世子妃,此事,玉心莲心里自然是一清二楚。况且这恭亲王妃还是从别国嫁来的,娘家可不会管她的家长里短,因而,说白了,恭亲王妃在云都,那便是一只纸老虎。 得罪恭亲王妃,玉心莲那是一点儿也不担心,谁让她一个儿子还养成了无人愿嫁呢。 恭亲王妃闻言顿时将手中的茶水往桌上一放,“砰”一声,“哼,操不操心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你还是好好管教管教府里的这些子女吧,呵,一个个都教养成什么养了,作为主母,你也不嫌丢人。” 而庞清影立在旁边,垂下的双眸中瞬间划过一抹深意。 ☆、第三十九章 中招 恭亲王妃转身便离去,脸色很是不好,唯有移至庞清影身上时,她利落的双眸中一道不明的暗芒迅速闪了闪。 庞清影一抬眸,正巧捉到了那道暗芒的尾巴,惊得她小心脏砰砰直跳,仿佛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般。 是谁说恭亲王妃少女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出嫁后又倍受恭亲王疼爱,不懂深宅大家之间争斗的?只这一眼,她便看见了一个老狐狸的灵魂! 难怪云修锦神思叵测,她看,一半都是从恭亲王妃那里遗传来的吧。 “王妃,您慢走。”几乎是下意识的,在恭亲王妃视线落在她身上时,她便浅笑道。 恭亲王妃并未搭理她,可庞清影却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因为身上那视线在她话音落下后便没那么叫人心惊了。 王妃一路离去,背后掀起一阵议论的风潮,立即便有人探出了消息,将凉亭中的结果传遍了整个花园。玉心莲远远望着恭亲王妃离去的背影,唇角那得意的神色便是再也掩藏不住了。 庞清影睨了她一眼,无语地把目光转到庞清雨的身上。 安宁侯府的这位四小姐,说起来,还真是有些特别。当她沉默时,就沉默得如空气一般,无人会去注意她,可当她想要应人瞩目是,随便一个动作,男人女人们的目光便统统集中到了她身上。收放自如,毫无做作之感。 自西山回来后,她就专令刺金阁去调查了这位妹妹,因为那媚功实在是叫她在意。可最后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她调查来调查去,竟然调查到了自家头上庞清雨竟然是左长老的人! 身为魔教教主,她竟然还要借助外力去调查教中之人,实在是可笑! 此刻,在凉亭中,被庞清影拐带成主角的庞清雨,她垂在两边的双手已经把粉裙揉成了两团。 见庞清影的目光投来,她晶润的双眸中,两道清泪顿时漱漱落下,梨花带雨,好不怜人。 “三姐姐,你为何要骗王妃,我根本未与锦世子见过!” 庞清影眉梢微挑,凝眸盯着庞清雨,这丫头在演哪一出?其实庞清影也没想过要为难她,依庞清雨的本事,恭亲王妃已然是不喜她了,她能做成云修锦的媳妇,可能性微乎及微,根本不用担心罢了。 突然,背后一道劲风直冲她而来,庞清影心下一沉,脚步轻抬,却又在提起时分顿住,内力集中涌到背上,生生受了一掌。 “呦,影妹妹欺负人可不好, 雨儿都哭了呢。”一声大笑从后边传来,庞清影踉跄了几步,撞在亭中的石桌上,险些洒落了桌上的茶水点心。 那一掌在外人看来,力道并不强,只是稍显用力的招呼而已。只有庞清影自己清楚,那一掌,她是用上了内力才毫发无损的,若是普通女子,这一掌只怕受个内伤都是轻的。 “然儿,你看你手下没轻没重的。” 庞清影垂着眸,掩住眸间的一股冷意,假装捂着心口轻咳了几声。余光透过臂腕间的空隙,瞧见玉心莲一脸笑意地看着玉然,帮他整理着袖口上根本不知道在哪里的褶皱,嘴里虽说着责备的话,可语气神态中倒是半分也未显露出来。 而玉然则悠然笑道,“姨母,然儿只是想提醒一下影妹妹,不料出手重了些。”言罢,他立即上前几步,欲搀上庞清影手臂,顺势在她腕上吃抹一把,“影妹妹,真是对不住,是表哥没注意,你可别忘心里去。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表哥带你去寻个大夫看看。” 庞清影转过身,故意夸张地摆着手,躲过了玉然的动作,“呵呵,然表哥,我没事呢,不用看大夫的。” 却听玉心莲在一旁凉凉地说道,“那可不,然儿武功可不弱,你若是被打出个内伤,也不好。”语气间,竟是让她与玉然去疗伤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整个凉亭中的人又开始针对她了呢 庞清影心中冷笑,她倒要看看,这些人给她玩出了什么花样。 于是,庞清影犹豫了几许便点点头,提步跟着玉然往外走去。 临出凉亭时,她微微侧过脸,视线扫过玉心莲与庞清雨的面上,将两人的神态尽收眼底。 一个意味深长,一个阴森冷漠。 庞清影眯了眯眼,感觉一张大正在慢慢向她靠近。 然而,这是否牢靠,那还要另说。 好戏已然要接近**。 两人一前一后,快要走出花园时,一个女婢忽然横冲过来,直直地往庞清影身上撞来。 庞清影想停下脚步,可这一顿,她只觉头上一阵眩晕,脚下一软,竟往地上倒去。 “影妹妹,怎么了?可是受了内伤?该死的,都怪我!”玉然这家伙背后似长了眼睛似的,在庞清影软下的那一刻,眼疾手快地转身将她抱入怀中,手上还不老实地在她腰上掐了几把。 庞清影低着头,脸上冰冷一片。 刚才玉然那一掌中定是藏了迷药,他用内力推进她血脉之中,加重了药效! 调整呼吸,庞清影暗暗运气火凤舞的内功,炙热的内力沿着经脉将那些迷药烧灼殆尽。 “然表哥!”这时,庞清月笑意融融的声音徒然响起。 庞清影斜眼睨着她,庞清月正领着一帮子贵女往她们这边走来。见了倒在玉然怀中的庞清影,她立即像见了鬼似的大声尖叫起来,“哎呀,三妹妹这是怎么了?” 她身后的一群贵女便也跟着轻呼起来。 不过,在那惊呼之后,庞清影耳边传来的却是 “咦,真是有伤风化,一个女子怎么能这样躺在男子身上呢!” “是啊,这若是在我们府上,定是要浸猪笼的!” “月儿啊,你这两个妹妹你也太纵容了吧,一个个都投怀送抱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侯府的女儿没人要呢,得好好整治整治!” “是啊,这些个庶女,真是” 铺天盖地的责骂鄙视,不要钱一般砸向庞清影。庞清影死死咬紧牙关,一只手却揽上玉然的脖子,垂头埋在他脖颈间,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只听耳边一声闷哼,玉然双臂一抬,稳稳地将她打横抱起。 似乎是觉得差不多了,庞清月这才略显急切地向众人解释道,“大家别说了,影儿是受了点伤,不得已而为之的。” 然而这时候,此番话语就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谁会信呢? 有好事者,突然想起了前些日子的另一则传言,“月儿,你可别替她辩解了,我听说庞清影前些时日在院中偷会情郎被侯爷逮个正着,是吗?” ☆、第四十章 冷寂 提起这一茬,庞清月的双眸登时沉了沉。她曾讯问过夏初,夏初对此事讳莫如深,仿佛是害怕得罪侯爷。但是她还是旁敲侧击地打听到,庞清影当时竟然泡在浴桶中企图色诱定安王世子! 真是该死的! 她很是为难地看着庞清影,不着痕迹地向玉然使了个眼色,尔后娇声责道,“瞎说什么呢,三妹妹可不是这样的人!” 庞清月这边话方停下,玉然笑着说道,“月妹妹,我先带影儿去疗伤了,你好生招待他们。” 玉然私下的行为虽说不堪入目,但平日里在贵女圈中的形象还是很不错的,长得还算清俊,近日里听闻又在朝廷中谋了职,更是众位未嫁的闺秀心中好夫婿的备选者。此番见着玉然竟然毫不避讳地紧紧抱着庞清影,心里多少不是滋味。可碍于面子,她们又不好说什么,只是不少人的脸色已经黑了下去。 这方庞清月还想为庞清影澄清,那方玉然便抱着庞清影转身离去了,可以说庞清月的话根本还未起到任何作用,玉然又来火上添了一层油。 庞清影亲密地搂在玉然的脖子,心中却早已骂翻天了。 只因在她清除体内的迷药之时,玉然却在她耳边说了句“好戏正要开场”。 毋庸置疑,这人正是刚才消失不见的云修锦。 好戏正要开场,呵,说的不就是让她配合! 如果她不呢? 后面还跟着一句话,“记得飞白的小命。” 庞清影一时气不过,才猛得一口咬上去。她庞清影的名声从此以后还真要和水性杨花沾上边了! “你可以放我下来了!”看着走到了一个无人之处,庞清影马上闷头在云修锦耳边低吼。 云修锦双臂紧了紧,微微偏头,鼻息间潮湿的热气有意无意地喷在庞清影脸颊上,看着庞清影脖子上悄悄泛起的红意,他低笑道,“刚才咬得可舒服?” “舒服!” 庞清影咬牙切齿,云修锦却调侃道,“要不要再来一口?” 庞清影冷哼一声,掌上运起内力。这时,耳边的响起了一些树叶摇晃的细碎声,庞清影心中咯噔一下,忙抬头往不远处的一颗高树上看去,掌中凝聚的内力瞬间喷涌而出,可那边哪还有什么人影。 “你是故意的?” 那一掌,她本是要打在云修锦身上的,不想,还来了这样一出。 那个人是彦迟的人,先前她或者云修锦都会特意将他支开,今日一整天不见他人影,庞清影还以为是被彦迟唤回去了呢,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被撞上。云修锦不知打得什么主意,故意让他瞧见,而她竟是一时疏忽,半分也未察觉到。 若是让彦迟知道此事,她该怎么解释?说是云修锦,他会信吗?即便他信了,那她又该如何像他解释云修锦的事呢? 庞清影拧着眉,靠在云修锦肩上。空气一时间安静了下来,连呼吸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清浅了起来。 两人在花园中拐来拐去,最后走进了西苑,供贵客居住的地方。玉然在西苑中有一处独立的院落,专为他而立。 云修锦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院落,手上却未有任何动作。 庞清影忽觉周围空气有些凝滞,一抬眸,正好撞进了云修锦投下的视线中。那一眼,仿佛身旁迤逦绚烂的春花统统凋谢,转而开出地狱血海中的曼陀罗,幽冷妖异,感觉不到任何色彩,感觉不到丝毫温度,好似一个只会无情屠戮的恶鬼站在她的面前。 庞清影怔怔地盯着他,心底好似被刺了一下,下意识地松开手,想要盖住那双瞳孔。 “怎么,这么不乐意见到本世子?”庞清影伸到一半的手被人握住,揉在手心。她吃痛地低呼一声,人已落地,再抬起头来,方才那死寂一般的眼神早已消失不见,仿佛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眼前之人仍旧是那个云修锦,心思叵测,将玉然演得惟妙惟肖的云修锦。 庞清影也不知为何感到极为尴尬,猛抽回自己的手,干笑道,“呵,怎么会呢,只是你这一脸皮相本姑娘不喜欢。” “公子你回来啦,夫人正到处找你呢。” 几乎是庞清影的话音刚落,背后便传来一个小厮松了一口大气的声音。 庞清影立即知趣地往旁边站去,便听云修锦好整以暇地悠悠说道,“什么事一会儿再说,影妹妹受了内伤,你快去给本公子把大夫找来。” 那小厮是玉然的书童,自然是万分了解玉然的性子。此话一出,他便会过意来,应了一声后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只是离开时眼中闪过了微微诧异,公子今日怎么如此大胆,安宁侯府的女儿他也敢调戏了? “然后呢,玉然在哪?” 玉然和庞清月要搞什么鬼,庞清影早已有数。云修锦把她带到这儿,想必一会儿就会有许多人来捉奸,可是,这 些事庞清影她一人都能解决,云修锦搀和进来后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仅仅是闲来无事,耍耍玉然,散播一下她的“好名声”? “大可猜猜。” 云修锦拉起庞清影的手往院中走去,里面的下人们见了庞清影进来,目光都突然暧昧了起来,在两人走过后,都扔下手头的活聚在一起议论着。 庞清影黑着脸默默注视着云修锦的后背。恭亲王府的小世子,从小便倍受宠爱,甚至在皇帝面前也是颇为得脸的,待遇之好堪比太子,养成了他跋扈的性子。可是,这样一个被宠坏的孩子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眼神?充满着冷寂,无悲无喜,似乎对大千世间毫无兴趣。 “在想我吗?”庞清影正入神,云修锦突然转过头来,正巧撞见她呆愣思考的模样,嘴边忽然勾起一抹邪笑。 庞清影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但手被握在他掌心中,想要躲开却大大受了限制。 ☆、第四十一章 抓人 她身子本能地向后仰去,可腰间却偏偏被一股巨力往前扯着。庞清影觉得整个人像是撞在一块石头上一样,幸好离得近,否则她简直怀疑自己心肝脾都要被撞出来了。 巨大的力量带着两人转了两圈,最后,云修锦一把将她压在二层的扶栏上。庞清影整个后腰抵在那栏杆处,双脚被迫离地,只要云修锦手上一松,庞清影定是毫无悬念地摔下楼去。 “别!”这样的场景让她脑中迅速闪过一些画面,心跳顿时快如擂鼓,竟忘了自己会武功这样的事情,忙手脚并用,双臂死死搂住云修锦的脖子,双腿紧紧夹住他的腰。一瞬间的功夫,庞清影的额头上竟浮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怕?”庞清影眼中布满的是真真实实的恐惧,脆弱得仿佛是一个被人丢弃的孩子。云修锦看得真切,手上的力量不自觉地加重,让她贴着自己,而黑眸中则掠过一道疑问。 云修锦温暖的体温让庞清影紊乱的呼吸渐渐平复。但当见到他脸上调侃的笑容时,庞清影好不容易平复下的心绪再次如烈火般升腾起来。 “你做什么!”庞清影强压着怒火,狠狠地瞪着他,那一霎那,真恨不得把眼前这个男人吃了。 似乎是不太满意她脸上的表情,云修锦空出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轻笑着耳语道,“不是想知道玉然在哪吗?” 庞清影盯着云修锦的那只手,心再次被提了起来,手脚更加用力地攀着云修锦,生怕他放在腰上的臂膀也放开。脸上那紧张而又强装镇定的神色使云修锦眼底的疑惑更深了一层。 “在哪!”心中担忧,嘴上虽没好气,但也无法做到中气十足了。庞清影真的很想把脸上那只可恶的手拍掉,可惜背上悬空的感觉叫她完全没有勇气放开手脚。 不过,两人之间剑拔弩张又深深依赖的气氛只有他们二人才能体会,而楼下的下人们看见的确是表公子和三小姐两人按捺不住,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做起了靡靡之事!有未嫁的婢女们惊呼一声,快步躲到一边,不好意思再看,而男仆们虽有意回避地低下头,可一个个眼中都大放光芒,胆大的甚至时不时地抬头往上瞄,丝毫不愿错过这现场的活春宫。 底下的骚乱庞清影根本无暇顾及,她现在眼里只有云修锦的两只手。 云修锦随意地瞥了眼那些人,刻意将自己的脸挨在庞清影脸颊旁,挡住了唇角勾起的神秘笑容。 “在房里。”说着,他便一个旋身,带回庞清影便 推门进了一间卧房,并反手将房门关上。 此举一出,楼下顿时沸腾了。 脱离那栏杆处的庞清影瞬间恢复神采,在房门关上的同时,她便借力飞出云修锦怀中。这次,云修锦并未阻止,顺势将她放开,只是看着避之不及的庞清影一阵好笑。 庞清影站定后便快速扫了一眼整个房间,只见玉然正朝天躺在床上,面若桃花,似是酒醉。 “你弄的?”确定玉然是真的睡死过去了,庞清影挑了挑眉,望向云修锦,神色自然。刚才的事情就像没发生过,庞清影将它深埋在心底。都说人生如戏,换一张面孔对她来说并非什么难事。 然而,云修锦可就不愿见到庞清影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了。他冷笑一声,执起手边的一支笔随意一抛,一支看起来没有什么杀伤力的毛笔便呈弧线状,不偏不倚地刺进玉然左肩的琵琶骨处。 “噗”一声,毛笔穿透皮肉,却只听得玉然享受般地哼了一声,竟没有醒过来。 “这是”醉红颜?庞清影瞥了云修锦一眼,并未把到嘴的话说出来。 传闻魔教有一种酒,香气并不浓盛,但喝之后劲醇烈,饮之一杯者大睡一天,饮之两杯者昏睡三日,饮之三杯者飘飘欲仙而无伤痛,能饮四杯者尚无。前两杯听起来并没有那么可怕,可到了第三杯就了不得了,能飘飘欲仙而无伤痛,洞穿琵琶骨却反而很享受 这醉红颜,整个云国,只有定安王府中有几坛,据说还是当年剿灭魔教时,从魔教的地窖中搜出来的。 难道是庞清月给他的?庞清影记得定安王府的彩礼单中似乎有一坛醉红颜的。 “呵,难道是给我喝的?” 醉红颜虽然后劲十足,但却有一样东西可解。若把她灌醉,办起事情来就方便许多了。到时候,待事情办定,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她解了酒劲,庞清影即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不过,庞清月为了破坏她的声誉,还真舍得。 庞清影嘲弄得拨了拨玉然肩胛处的衣服,汨汨的鲜血从中淌出,空气中一时被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覆盖。她皱了皱眉,伸手用棉被将他盖住,又起身解了床帘遮住整一个床榻,这才感觉味道淡了些。 “既然进了房,我们也该做点事。” 云修锦语气中淡淡的嘲讽让庞清影不禁怔了怔,“什么” 然而,话还说完,一丝淡到近乎无味的异香便从庞清影鼻子底下飘过 。庞清影神色一紧,忙从怀中拿出一个白色瓷瓶,从中倒出两枚药,塞了一颗至自己嘴中,然后拉过云修锦,又毫不犹豫地塞了一颗到他嘴中。 “吞下去,有人来了。” 庞清影拉着云修锦躲到屏风后头,专注地凝神寻找着香味的散发之处。 这香味,她是熟的不能再熟了。魔教十大香之红颜醉,催情之香,近于无色无味,防不胜防。而它,也正是醉红颜的解酒之物。 当年,醉红颜是被定安王带走,可是,红颜醉始终没有外流 念及此,庞清影眸色渐暗,忽然间,她面色一凝 在屋顶。 她抬头的瞬间,几枚铁镖便从袖中飞中,破顶而去。就听上方传来一声闷响,有重物滚落的声音便从屋顶响起。庞清影眸光一厉,一个箭步蹿到后窗,手握成爪,推窗而出,稳稳地拎住从上方落下来的人,丢进房内。 是个男的? ☆、第四十二章 捉奸 那人身上插着三支冷镖,浑身动弹不得。庞清影蹲在他身边,随意拨弄了几番,眸中神色愈加冰冷。 魔教中人不仅来安宁侯府搀和一脚,还帮着外人来陷害自己的教主?! “这是谁的人?”冷不丁的,庞清影耳边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 她一愣,仰头看去。只见云修锦神情淡漠,睨着躺在地上的男人,却是看也没看庞清影一眼。 又是那种感觉,仿佛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天神,没有一丝人气。庞清影没来由地一慌,伸手扯住他的长袍,力气大得几乎硬拽着他往前走了一步。 “呵呵,小野猫,这是想跟本世子试试这红颜醉吗?”云修锦顺势蹲下,盯着庞清影的手狭促地笑道。 庞清影嘴角微微一抽,忙把手放开,翻了个白眼道,“抱歉了,本姑娘可没有那个兴致。” 真是,没有一面讨人喜欢的。 不过,还是这个样子让人看着顺眼。 云修锦黑眸闪了闪,看着那人瞪大的眼睛,突然说道,“依照二小姐的意思,事成之后,玉然会给你一颗醒酒丹,而你将成为他的第二个小妾。” 也就是说,这人,并非庞清月所安排。 这与庞清影所料不差。魔教当中也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拿到红颜醉的。而安宁侯府中,她首先想到的便是庞清雨。因为,红颜醉对于女人来说,还有一个作用练媚功。 虽心知肚明,但她仍旧诧异地看向云修锦,随即蹙眉问道,“还有谁?” 云修锦眉梢一挑,悠然一笑,“哦,我还以为你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看着云修锦明显怀疑的眼神,庞清影心中一凛,随即补充道,“左不过是玉心莲,或者二姨娘咯。” 远远的,一群谈笑风生的贵女们声音传来,庞清影好像得到了救兵似的,猛地站起身来,“好了,他们来了。” 云修锦到没有继续为难她的意思,庞清影扯开话题,他也便顺着她的话指了指地上的人问道,“那他呢?” 庞清影悄悄松了口气,抿着思考了一会儿,尔后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不是有摄魂香吗,给他用用。” 云修锦不禁喟然一笑,他不想着打探她的秘密,她倒是毫不客气地反过来打探他了。不过,这样才有趣,“小野猫,你太仁慈了。那可是好东西,本世子可不愿浪费了。” 果然还 有。 庞清影扁扁嘴,不过既然云修锦都这么说了,那她也就不客气了。得罪到她庞清影身上,想要全身而退可没那么容易。 “那不如”庞清影努了努嘴,戏谑的眼神看向那被她紧紧遮盖住的床榻,“劳驾锦世子,将他搬到床上可好?” 所谓臭味相投,便是庞清影一个不怀好意的眼神,云修锦便立即明白她的企图。于是乎,云修锦也不推脱,大手一挥,内力喷涌而出,犹如一道透明的绳索,卷起那人便往玉然床上丢去。 时间掐得正好,外头一群人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而床上的玉然因那红颜醉渐渐解了酒劲,又因着琵琶骨上的伤口发出痛苦的呻吟。 至于那名魔教中人,庞清影上前,直接用插在他身上的冷镖划破他的衣服,找出剩下的红颜醉之后,一把卷起他的衣服往地上扔去。然后,在那人惊惧的眼神下,庞清影拿出一颗解镖毒的药,塞进他嘴里的同时点燃了最后的红颜醉,扔在他们的床底。 “走吧,一场好戏要开演了。”做完这一切后,庞清影扬了扬眉,走到后窗看了两眼后,一跃而起,转眼间便爬上了房顶。 揭开屋瓦,房内若有若无的呻吟恰到好处。而这时,房门外庞清月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然表哥,你在里面吗?” 房门应声而开。庞清月眼底精光一闪,推门而入。 “然表哥?”庞清月轻声叫着,一进房便往落着床帘的床榻走去,听着里面两个似痛苦又似享受的呻吟声,她一颗心简直就要跳出来了。她仿佛已经看见庞清影羞愤自杀或被玉然纳入玉府的样子了。 “然表哥?” 她一只手搭在床帘上,就要掀起,却突然觉得脚下一软,一团烈火从腹中燃燃升起,以燎原之势,瞬间席卷她的理智。庞清月娇艳欲滴的红唇中不由溢出一丝娇吟,整个人支撑不住地往床中倒去。 房顶上,云修锦抿嘴笑了起来,“不错。” 真是场好戏,比他准备的更是精彩。 庞清影得意地斜了他一眼,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安静。 屋外的人等了许久也不见庞清月出来,与她要好的一名尚书府千金便耐不住性子上前敲了敲门。谁知那门一敲便开了,尚书千金朝后招了招手,同其他几人一起往里探去。 但她们脚还未踏进,里面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那迷离的呻吟直叫得众人面红赤耳。 “咦,你们听,那不是庞清月的声音?”其中一人突然惊呼一声,众贵女们顿时两眼放大,侧耳倾听起来。毕竟都是大宅里长大的,哪一个不是人精。庞清月这会儿若是出点事,那她的定安王世子妃的位置也就得拱手让人了。 多少少女梦寐以求的夫君啊! 便听一人着急地呵斥着自己的丫鬟,“翠儿,还愣着干什么呢,咱们未来世子妃出事了,还不赶紧去叫人!” 没多久,玉然的这处客院中便又出现了五六个闻风而来的贵夫人。为首的居然还是玉心莲。 “怎么回事啊?” 玉心莲虽赶得急,可她脸上却是半分没有担忧的样子,镇定如常。她以为,按着月儿的计划,里面等着被她捉奸的应是庞清影。可来到门前时,那群贵女们脸上怪异的神色却让她心里咯噔一下,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是怎么了,你们的脸色怎么都这么难看。”玉心莲身后的尚书夫人见自家女儿面色着实奇怪,便好奇地问道。 “这侯夫人,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尚书千金犹豫了半晌,还是指了指里面,颇为尴尬地说道。 ☆、第四十三章 成拙 玉心莲狐疑地看了一眼那虚掩的房门,但她心里想的更多的还是庞清影,毕竟庞清影名义上也算是玉心莲的女儿,这些宾客们不好说也是正常的。 “月儿呢?”不过,她还是谨慎的,目光在众贵女中转了一圈,却未发现自家女儿,这倒是有些古怪。 “哦,她方才被一个丫鬟叫走了,说有急事呢。” 尚书千金正想回答,却被后面一人给抢了。随即,便有人在她身后捣了捣,那尚书千金忙点头道,“对啊,刚才有个丫鬟把她叫走了呢。” 连尚书千金都如此说了,其他原还想开口质疑的贵女们立即闭上了嘴巴,眼里都充满了复杂的期待。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把那么多人带来了,若不揭穿,那她们今日的工夫不都白费了吗。因而玉心莲也不疑有他,上前将房门推开。 千娇百媚的呻吟之声立即从里面传出,视线所及之处,屏风后的床榻一角似乎正在激烈的晃动。玉心莲心中一喜,看了门口那些面色迥异的宾客们,忙作慌张之样往里走去。 不过,没走几步,玉心莲的假慌张就成了真慌张。 只听床榻上一阵撕裂声响起,紧随着,有人从床上滚了下来,其中一人力气之大,直接将屏风给撞到了一边去,斜斜地倒在地上。整个房间充满了糜烂的味道。 视线没了遮挡,门口顿时响起一片惊呼。 那床上竟滚下了衣衫不整的三个人,两男一女,那女的竟还是今日贵女宴的主角庞清月! 而且,这三人滚下床后竟还想再继续下去! 如此不堪的画面众人皆未料到,那些个还未嫁人的贵女们纷纷面红耳赤地捂着脸逃开了去,哪还敢继续呆下去。而其余夫人们看了两眼后,也便称“不便”结伴离开了。转身之后,她们眼底的那抹震惊和尴尬便瞬间消失了,转而爬上了幸灾乐祸和轻蔑。 玉心莲不可置信地愣在当场,好半晌才回过神。门外众人早已走得干净,玉心莲一口气憋在胸口,直接上前扯住庞清月,一个巴掌便甩了上去。庞清月吃痛地滚到一边,再看去,她脸上已然起了一片红肿,嘴角都隐隐流出了血丝,可见玉心莲已经盛怒到了何种程度。 不过,她的巴掌也让庞清月迷离的目光稍稍清醒了一些,红颜醉的药性也因着方才与两个男人的媾和而渐渐退去。 “怎么是你!” 玉心莲气得双目泛红,看 着自己的女儿似乎还不清醒,又是一个巴掌甩了上去。这回,庞清月算是彻底醒了。她先是疑惑地看着自己母亲,不明白她为何如此狰狞地瞪着她,不过,当两颊上的疼痛传来,刚才那糜烂的画面瞬间映入了她的脑海。 庞清月张着肿胀的双唇,崩溃地瞪着自己几乎只剩下一个肚兜的身子,好半晌,那双水一般的眸子才微微颤动一下。 她不愿相信这是事实,她只不过是进来看看庞清影的情况,只不过是进来捉庞清影的奸的,怎么到最后变成她?! 她可是准世子妃啊,她怎么可以发生这样的事情! “啊”一刻钟后,整个院子被庞清月的尖叫声所覆盖。庞清月蜷着身子,疯了一般地摇着头,仿佛只要这样,这件事情就没有发生过一般。 玉心莲满肚子都是气,但看着女儿这般,又无处可撒。一眼扫去,这房中并没有庞清影的身影,却多了一个陌生男子,而这男子明显不是她们安排的人,玉心莲眸中顿时布满了寒光,恨不得将庞清影碎尸万段。 而玉心莲心中正念叨的庞清影,在她进门的那一刻,便与云修锦悄悄地离开了。云修锦轻功了得,不等落地,招呼也不打一声,便几个起落,在暗卫的眼皮子底下失去了踪迹。至于庞清影,习惯了云修锦的神出鬼没,也只是没好气地撇撇嘴,在那群贵女贵妇人们离开玉然的院子之时,她恰好出现在了她们眼前。 “庞三小姐,你怎么在这儿啊?”没了庞清月,这群贵女便以尚书千金为首,她见庞清影正要往岔路上走去,忙高声叫住她。 庞清影闻声停下脚步,扭过头,满脸疑惑地问道,“我不能在这儿吗?我正要去花园呢,午宴快开席了。” 尚书千金被庞清影这样一问,倒不知该说什么了,她下意识地摆摆手,不太确定地说道,“可是你刚才不是说受伤了吗?” 庞清影笑了笑,“哦,其实也没什么事,是然表哥太紧张了。这不,府医看了,说没什么事,所以我就回来啦,怎么了?” “那你不知道你二姐的事?”见庞清影一脸困惑,后面有一贵女忍不住插嘴道,一双眼睛死死地定在她脸上,似乎就像从她那里看出演戏的成分。 可是,庞清影前世从小便在商场政坛中转悠,演戏对她来说根本就是一种融入骨髓的本能,她心中冷笑,脸上却是一如既往的迷茫,恰到好处地展示了自己的困惑,“二姐姐?什么事?” 无懈可击的 神色让众人心中的怀疑渐渐降低,继而,先前的幸灾乐祸又再一次占据了上风。插嘴的那人戏谑地笑了一声,“只怕今日这贵女宴是办不成咯。” “嗯?” 庞清影还想再问,可她们便已经提步往大门处走去,不少人嘴里还时不时地能听到抑制不住的笑声,俨然是不打算继续参加这贵女宴了。 庞清影站在原地目送着她们,清眸眯了眯,冷冷一笑。 庞清月母女二人想要害她,这点伎俩还是嫩了点。这一世,扮猪吃老虎,感觉还是不错的。不出一个时辰,定安王府那边定然会派人来退婚,而这些姑娘们想必正赶回去,商量着怎样攀上定安王府这颗大树呢。 收拾了一个庞清月,接下来还有一人,这安宁侯府,还真是不得安宁。既然有人不愿她安宁,那她就让她们都尝尝她的手腕。 ☆、第四十四章 废约 不出庞清影所料,此事不到一个时辰便添油加醋地传入了定安王妃的耳里。她勃然大怒,特意进宫请旨,废除了两府的婚约。 庞清月接到圣旨后是彻底崩溃了,整个人如同一个木娃娃,神情呆滞,握着圣旨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宣旨的公公那嫌弃的眼神,好似多不乐意被她碰到似的。玉心莲扶着庞清月一脸菜色,而安宁侯则是黑着老脸,连看也不想看她一眼。他已经可以想见,平日里最他最疼爱的女儿今后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嘲笑。 庞清影低头跪在最后方,头一点一点的,红颜醉的解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吃了以后会犯困。索性此时是无人有闲心管她的,她便闭着两眼,在后头打盹了。 “庞清影!”突然间,一声尖叫如利剑般劈开她的瞌睡虫,随即一道劲风从头上袭来。 庞清影眼皮子紧了紧,身子随意往旁边一歪,正好躲过了那道劲风。听着耳边粗重的喘气声,她懒懒地睁开眼睛,困惑地望着站在她面前的玉心莲,慢慢起身的同时嘟囔道:“怎么了,可以走了?” “恭迎圣旨,你竟然睡着了!你知道这是欺君的大罪吗!” 玉心莲一击不成,还想在来一巴掌,可庞清影哪会乖乖在那儿等着受。只见她似是欲直起身子,却因困倦而脚下踉跄了几步,可正是这样,又好巧不巧地躲过玉心莲的另一巴掌。 玉心莲一掌挥空,力道没控制住,身子跟着往旁也踉跄了几步,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滑稽了起来。一旁看着热闹的人有的没忍住,噗哧一下笑了出来,旁边的人忙耸了耸他,这才在玉心莲的目光瞪过来前及时止住笑声,只可惜,一张脸是憋得分外痛苦。 庞清影低头揉着眼睛,掩住嘴角微微的弧度,好一阵才抬头问道,“夫人,刚才你说了什么?” “影儿,你知道恭迎圣旨时睡着是欺君的大罪吗?”玉心莲不自然地冷哼一声,刚想怒斥,却被一个温和的声音给打断。 庞清影循着声音望去,说话的正是安宁侯。自从过继仪式后,庞清影便再未见过他,不过从飞白那里得知,安宁侯最近似乎挺忙的,与定安王府,新上任的禁卫军统领彦迟彦大人都过往甚密。 庞劲希刚才一直在观察着。安宁侯府的子嗣并不太丰厚,膝下只有两儿两女,再加上过继过来的庞清影,统共也就五人。在官场上生存,自己的官位很重要,家人的地位也是很重要的。如今他最寄予厚望的一个女儿已经无用,可他不能让 安宁侯府与定安王府的关系因此而受到威胁,所以,哪怕只是妾,他也会将她们送进去的。 在云都,正妻之下是姨娘,姨娘之下才是妾。娶的是妻,纳的是姨娘,而妾,直接入府便可。一般官宦人家,即便是庶女,也不会沦为妾侍,至少也是个姨娘。 此刻,他无比庆幸,幸而之前世子还与他提过要再纳安宁侯府一个女儿,否则,今日的局面还真是不好收场。虽然不太清楚世子喜欢的到底是哪个,但有挽回的余地,一切便都还有救。 所以,对待庞清影的态度,庞劲希也是前所未有的温和,连刚才那句话说出口也不是责备的语气。 玉心莲在庞劲希开口的那一霎那便暗叫不好,忙哭着插嘴道,“侯爷,月儿可都是因为庞清影才变成这样的,若是没有这个小贱人,我们月儿怎会落得这般田地,你一定要为月儿做主啊!” 这下,庞清影也急了,“夫人,你也不要冤枉我啊,我我什么也没对二姐姐做啊!” “你,若不是你!”然而,话说一半,玉心莲却说不下去了,她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本来她们设计让玉然玷污了庞清影的清白,结果到最后却变成了月儿吧,若是如此,那庞劲希更是要对庞清影另眼相待了。 因为她身上的利用价值更高了。 庞清影心中冷笑,这夫妇二人在想什么,她怎会不知。 在玉心莲的怒目之下,她委屈地哽咽几声,“夫人,二姐姐的事真的与我无关啊,说不定二姐姐是不喜欢定安王世子,钟情于然表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否则,也无人逼她不是?听说还是她带着各家千金们去找然表哥的呢” 庞清月的事情早已传得沸沸扬扬,那些盼着嫁进定安王府的人们可是想尽办法将此事闹得满城风雨呢。 当然,庞清影在说的时候特意将那名魔教之人给省略了。 庞劲希颇为不耐烦地冷哼一声,十分不满玉心莲此时的不识时务。他冷冷地瞥了木愣在旁的庞清月一眼,眸底闪过一丝厌恶,沉声说道,“好了,月儿暂时送去阜城的庄子上,等风声过去了再去与玉府商议婚嫁之事。哼,他们玉府毁了月儿的婚事,这笔帐我一定要好好跟他们算算!” 玉心莲面色顿时大变。玉府到底是自己的娘家,虽然玉然做出这种事她也是气得不行,可她也不会真拿玉府怎样,毕竟她在庞府的地位还得靠娘家撑着,否则,侯府的大权早已不知交到谁手上去了。但是, 阜城庄子,那离云都可是十万八千里,女儿这一去,没个三四年怎么回得来!暂时,不知会暂到什么时候。 “侯爷”她立即放低身段,双目泪盈,楚楚可怜地看着庞劲希,欲言又止。 男人就是吃这一套,见玉心莲如此,庞劲希心中的火气才稍稍平复些许,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云都目前不适宜月儿呆着,让她去庄子上养一养,等好了就接回来,这也是为她好。你作为当家主母,也该好好关心一下其他子女了。” 一句话,显然是不容拒绝,玉心莲也无法反驳什么,只好轻捻眼角,止住泪水,让人扶着庞清月,随着她去了珑月阁。 不过,他显然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遂摆摆手,让众人都散去。 庞清影不紧不慢地混在人群中,直到她远离众人视线之前,她都能感到几道犹如实质的目光在她身后,紧紧地跟着。 ☆、第四十五章 同床 “主子。”清落居门前,飞白摸着后脑勺尴尬地等着庞清影归来。 庞清影斜了他一眼,默默叹了口气。她这是遭了什么孽,自己家里引了只大灰狼进来,害得她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做也就算了,自己带进来的人竟然还三天两头深受其害! 真是恼人! “行了,”庞清影甩甩手,打着哈欠便往房里走去,“我困死了,有什么事等我睡醒了再说。” “可是主子” 不过,不等飞白把话讲完,庞清影的房门便被猛得关上,愣是把他的话给断在了门外。 飞白举着的手久久也不能放下,心里正权衡着,是否要再提醒一下主子呢 正巧高扬从偏房中出来,见了飞白的姿势,顿时闷笑起来。他上前一把将飞白的胳膊压下,故作叹息道,“唉,主子自有主子福,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飞白看着高扬,嘴角抽了抽,想起自己自进了清落居后的“悲惨遭遇”,他咽了口唾沫,默默地闭上了嘴。 主子,您还是自求多福吧。 庞清影不知飞白的祈祷,她只是半闭着眼,打着哈欠往自己床上摸去。实在是太困了,那药效一上来还真是跟安眠药差不多,再不粘到床,她就可以直接睡地上了。 “嗯”视线瞥见床脚,庞清影毫不犹豫地便滚到床上,衣服什么也懒得换了,只有一只手还在床榻间摸索着自己的棉被。 可是 为什么她的被子鼓得这么起? 咦,被子下好像还硬硬的。 庞清影懒得睁眼,便迷迷糊糊地随意摸着,直到乱摸的手被人捉住,一个邪魅的笑声传入耳际。 “摸得可舒服?” 庞清影下意识地应了声,半晌之后,差点睡过去的庞清影猛得睁大眼睛,只见一张熟得不能再熟的脸赫然在她眼前放大。 “你怎么在我床上!”她觉得自己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谁来跟她解释一下,为什么这家伙会在她的床上! 云修锦蹙眉思考了一会儿,继而无辜地答道,“唔,你那颗药药力太盛,本世子需要睡眠,这里比较舒服。”仿佛舒适的地方天生就是为他准备的。 “要舒服,回你的恭亲王府睡啊!男女授受不亲你知道吗!”庞清影顶着巨大的困意,死死瞪着云修锦。 云修锦随即嘲弄地笑道,“呵呵,怎么,本世 子抱也抱过了,你才来说男女授受不亲,不觉得太晚了?” 那也不是我想的! 庞清影妥妥翻了个白眼,困意又如潮水般席卷而至。她皱着眉,看了看躺在她身边的云修锦,也只是和衣而睡,她顿时也不顾其他了。不就是睡一觉吗,她就不信云修锦在那药力的作用下还能对她做什么! 况且,不就是睡个男人嘛,前世也不是没有过! 一番心理建设后,庞清影闭上眼,没好气地嘟囔道,“要睡就睡,不要打扰本姑娘就行。” 说完,她神思一松,立即陷入了梦乡中,连被云修锦握着的手都没来得及拿出。 云修锦本还想逗逗她的,不想,这丫头却如此大方,还“想睡就睡”,倒是叫他征愣了好半晌。待他回过神来,庞清影早已平稳了呼吸,安静得犹如一只初生的小猫,徒惹人怜爱。 云修锦静静地看着,忽然心思一动,修长的手指拂过她耳根,在那里摸了摸,不多久,一层透明如薄翼的人皮面具便被他慢慢撕去。那平凡的容颜下,一张娇媚万分的脸庞渐渐露了出来。 似乎是脸上的动静打扰了她睡觉,庞清影的眉心拧起一个川字,娇艳红润的双唇也不知不觉撅了起来,云修锦只觉腹中一热,一团火焰伴着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睡意立即涌上心头。 他撇开脸,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才将小腹的反应强行压下,但是,那红颜醉的药力确是再也压制不住。他无奈地叹了声,扯过薄被盖在庞清影身上,将她揽入怀中。 这一觉,庞清影直睡到夜半才醒来。 当她醒来后,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不过,这回,她床上可没有别人了。她转过头,云修锦睡得位置早已凉了下去,可见他要么比她醒的比她早,要么就是换了个地方睡。 她盯着云修锦睡过的地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睡觉时总感觉脸上痒痒的,难道云修锦动过她的脸?可是摸至耳根后,师父的人皮面具还完好地戴在脸上。 庞清影烦躁地坐起身,云修锦这个阴魂不散的,她要怎么才能摆脱他呢?若是总被他跟着,她把飞白、飞蓉弄进安宁侯府的初衷不就无法实现了吗。 她整了整衣服,在床板上敲了三下。 不多久,床板下便也同样规律地响了三下。庞清影抬手在床顶的某处拍了一掌,床下的暗道门便豁然开起,里面蹦出了一个黑衣劲装的小姑娘。 “飞蓉。” “主子。” 庞清影点了点头,飞蓉是她刺金阁的暗部之人,与飞白确是亲兄妹。她以一久病之人的身份出现在安宁侯府,不但不会引人瞩目,也正好与飞白一明一暗配合行事。 “魔教那个人查得怎样了?” “白日里高扬看着,我不方便行事,不过方才刺金阁传回了消息,左长老的人已经潜入云都,藏在聚仙楼中。” “聚仙楼?”庞清影想了想,似乎是燕河边的一家酒楼,“那是定安王府的地方?彦迟安排的?” 飞蓉看了庞清影一眼,点头道,“**不离十。” 庞清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半天也不答话。足足沉默了一刻钟,她才再次抬头面无表情地说道,“继续查,看看这安宁侯府还有多少魔教中人,还有那人是谁派去点香的。高扬不用管他,云修锦那边查到刺金阁不要紧。要用最快的速度给我查到!” 飞蓉动作一顿,神情有些八卦地看了眼庞清影,他大哥今日说的果然不错,主子似乎与锦世子有那么点 不过,飞蓉还真是有些明目张胆了,她的神色庞清影一扭头便看见了,她无语地扯了扯嘴角,“有问题?” 飞蓉立即尴尬地笑笑,“呵呵,没有,主子,我马上去办。” ☆、第四十六章 公子 整整睡了一下午加一晚上,庞清影是再也睡不着了。夜半无事,她便决定出门逛逛。 燕河畔,聚仙楼,或许是个好地方。 待飞蓉离去后,庞清影换上夜行衣,将发丝高高束起。临出门前,她想了想,又揭下脸上的面具,藏入怀中。 夏夜初临,清落居中蝉声鸣鸣。庞清影倚在房门前凝神听了一会儿,外面静得听不到任何动静。想必该睡的都是已经睡了。 但是,她刚一打开房门,高扬却迎面从下人房中走了出来。庞清影动作一顿,忙一个转身将脸藏入黑暗中,随手一扬,抓过桌前的红纱,覆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咦,三小姐,您要出去啊?”高扬是起夜如厕的,全然没想到这大半夜的还会碰见庞清影,不过,他到底是有双重身份的人,看见庞清影那一身打扮,竟然只是稍稍一愣,便极自然地与她打起了招呼。 “嗯。”庞清影听得心里一窘,暗道果真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属下,真是一点也不见外。她清了清嗓子道,“你家主子回去了?” “主子?”高扬迷茫地看着庞清影,“呃,大约是回去了吧。”其实他家主子从来都是神出鬼没的,谁知道去哪儿了,不过,作为主子近期唯一在意的一位姑娘,高扬尽职地执行着他们属下间默认的规矩有问必答。 庞清影扬眉点了点头,心中很是无语,其实他根本就是瞎说的吧。 不过反正也就是随意扯两句,她也不在意云修锦到底干嘛去了。既然高扬他都没有什么正常的反应,那她便用不着管他了。 庞清影纵身跃起,脚尖在空中虚踏几下,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高扬盯着庞清影离去的背影,震惊得嘴都合不上了。他原以为这三小姐也就是个普通姑娘,不过是性格上对了自家主子的胃口,不料,她这轻功也是出神入化,且今晚的三小姐看起来也与平日里不一样,媚眼如丝,随意一个眼神便满是诱惑之色,更不用说那窈窕的身影了,更是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难怪主子三天两头往清落居跑,如此尤物,不怪主子春心芳动。 看来王妃心头的石头是快要被搬走了。 高扬举头望着空中的明月,忽然觉得心里舒畅。他是云修锦身边的老人了,从小跟着他在恭亲王府长大,与云修锦的感情不一般。他家主子什么都好,文韬武略无一不精,还掌管着恭亲王府暗中的势力,可 是这么多年来,他偏偏对女子不感兴趣。害得他每每回王府,都会被王妃叫去嘱咐一番,无非就是帮她留意着主子在意的女子,耳朵都要长茧了。 这下可好了,这三小姐虽说出生不太好,背景不太好,但想儿媳妇已经快要想疯了的王妃定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庞清影不知道自己不过是心血来潮换个装,高扬就已经想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此刻的庞清影正急速往燕河边掠去。 聚仙楼,也是云都中有名的销金窟,背后是定安王府。近日定安王在皇上面前的地位日渐高涨,聚仙楼便也是日日高朋满座。彦迟也不知道弄了什么法子,竟然能把魔教教众安排到聚仙楼中而不被察觉。要知道,定安王当年可也是害得魔教灭门的罪魁祸首之一,对魔教,那基本是抱着斩尽杀绝的态度的。 “诶,你知道吗,听说咱们彦公子要成亲了!”聚仙楼后院的一角,两个闲来无事的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其中一人聊着聊着,见四下无人,特意招招手,示意另一人靠近,悄声说道。 教中右使,彦迟,在云都之内,只能叫彦公子。 另一人顿时起了好奇心,“谁,和教主吗?” 那人一巴掌拍在那人脑袋上,“你傻呀,怎么可能是教主呢,咱们右使如今是禁卫军统领,怎么可能娶教主!” 另一人摸着脑袋,想了想,也是,教主整日里不见人,且身份与右使着实是差太多了,于是他扁着嘴嘟囔道,“那是谁?” 那人神神秘秘地探了探头,确定无人之后,这才轻声说道,“据说是丞相府的大小姐,王慧茹。” 另一人顿时大吃一惊,“真的?!已经定下来了吗,怎么云都中一点风声都未传出?”丞相府那也是当年皇上的忠实拥护之一,右使居然会娶仇人的女儿? “这倒是还没有,我也是从上头听来的。不过啊,我听说王大小姐这几日,天天与咱们彦公子呆在一起,你侬我侬的,这事啊,差不远” 这时,厨房有人来叫,两人的八卦便到此结束了。他们应了几声后,便匆匆往厨房赶去。 而随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后院的拐角处,庞清影纤细的身姿突然出现在了那两人私语的地方。红纱蒙着面,看不出她脸上是什么表情,但她那双不断闪烁着的双眸却透露了她此时五味杂陈的心绪。 要娶王慧茹了? 庞清影脑海中不断轮放着那日西山 上的画面。不过令她意外的是,如今的她,心里似乎并没有当日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了,只是想到彦迟曾说过会娶她的话,她觉得莫名得可笑。 深吸了几口气,庞清影身形一晃,一炷香后,一个发束高起的俊朗少年,摇着扇子出现在了聚仙楼的大门口。 “哎呦,这位小爷,瞅着面生,是第一次来我们聚仙楼吧?” 门前迎客的美娇娘们一见庞清影出现,顿时眼前一亮,忙不迭凑上前来,半露的胸脯有意无意地蹭在她手臂上。 庞清影斜睨了她们一眼,白皙的小脸上登时泛起了红晕,她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冷哼道,“哼,谁说本公子第一次来,本公子摸过的女人岂是你们可想的!” 娇娘们被她的生嫩逗得直乐,但见他衣着显贵,皆纷纷娇笑着应和道,“呵呵,对对对,公子可是情场老手,我们啊可玩不过公子,公子可要手下留情哦” ☆、第四十七章 宁成 庞清影被三两个花娘们簇拥而进,目光不断在客人间四处游走。 贴着她的花娘可就不高兴了,直接伸手将庞清影的脸掰向自己,嗔怒道,“呦,公子,找什么呢,我们可都在您身边,别人有我们好看吗?” “是啊,是啊,有什么我们好看吗”有一人开口,其余两人也忙不迭应和道,半露酥胸挤上,就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庞清影身上了。 这一招对付聚仙楼的来客那都是极有效的,可偏偏现在是庞清影。她的目光徒然一冷,扯过那花娘的手腕,将她甩到一边,“本公子最讨厌别人碰我脸了。” 庞清影在手上微微加了点力道,那花娘直接被她甩了半米远,半伏在地上,好不可怜。 “哎呦,这是怎么啦,倩儿,你这小蹄子,又惹了哪位公子了,真是该打!”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声娇呼从宾客中传来,庞清影冷冷地抬眼望去,一抹红裙像是花蝴蝶般朝她扑来,“这位公子,真是对不住,我们倩儿呀,有时候就是任性了点,说了也不听。其实啊,她就是喜欢您呢,您别放在心上,您看,我马上叫她走。” 说话间,那抹红裙不着痕迹地往两旁使了使眼色,庞清影身边的另两个花娘忙又配合地陪笑道,“就是,就是,公子您别生气” 庞清影冷哼一声,脸上的神色才渐渐放松下来。 一见她神色松动,那两名花娘马上娇笑道,“公子,别管倩儿了,我们去楼上厢房。” “走吧。”庞清影瞥了眼趴在地上默默垂泪的倩儿,转身往楼上走去。 这样的事情在聚仙楼应该不算什么稀奇事,里面的宾客们只是稍稍关注了一下便各管各的快活了。庞清影的小打小闹根本没引起什么关注。 聚仙楼的二层,楼梯一上去就能看到一处小厅,正对着楼下的戏台子,此刻坐了不少人。 庞清影瞟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今日可是有什么戏?” “公子您来得巧,今儿我们新来了一位婉姑娘,待会儿可是她首次登台呢。这些公子爷都是等着一睹芳容的呢。” 身旁一位花娘掩着嘴笑道,目光中却难掩那一丝嫉妒。庞清影嘴角微勾,抬步向那小厅走去,随便选了一处靠后的位置坐下。 两位花娘自然也是跟着要坐,可是庞清影双手看似随意地一拂,那两人欲坐下的身子便怎么也坐不下来了。 “呵呵,不好意思,本公子不需 要你们伺候了,自去吧。”她捻起桌上一碟点心,往自己嘴里丢去。 “可是,公子” 若是就这样被赶下去,她们肯定会被罚的。两个花娘柳眉紧蹙,还想贴上前来。 不过,在庞清影再次动手将她们拂到一旁时,一个调笑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行了,你们下去吧。” 庞清影循声扭头望去,二楼厢房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来两位公子。一位黑色锦衣,衣角处勾着几朵金云,一位白衣款款,收起的扇子在手心里有节奏的一敲一敲的。 而说话的正是那位白衣公子。 两人庞清影都未见过,可是那两个花娘听了他的话后却是一改面上愁云,行了礼便欢喜地下去了。 庞清影看了那两人一眼,又将视线移到自己面前的点心上,并不想跟他们有所交集。 她今晚只是看看情况,并不想与这些能在聚仙楼说上话的达官显贵扯上关系。 不过,事实往往是这样的,当你引起别人的注意后,想躲也躲不了。 那两位风度翩翩的公子摆着几个好的空位不选,硬要凑到庞清影跟前,“这位兄台,不介意我们坐这儿吧?” “我若是介意呢?”庞清影挑着眉看着他们自来熟般在她两边坐下,无语地撇撇嘴。这么自觉,还问她做什么。 甚至于,那位白衣公子坐下后还随手从旁的侍者手中拿了一壶酒,自个儿斟了一杯,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庞清影问道,“这位兄台,看着面生啊,不是云都中人?” “本公子是哪里人关你什么事。”庞清影故意冷着脸,赶人的意思分外明显。 可有的人就是脸皮厚,那白衣公子又给他对面的黑衣公子斟了杯,继续说道,“不要这么说嘛,既然有缘相逢,不若一起喝一杯,交个朋友。呐,为了表现我们的诚意,本公子先自我介绍下,我是季宁成,不知小兄弟高姓大名啊?” 庞清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但心中的震撼是无以言表的,她真没想到会碰见他。 季宁成,云都第一大世家季家主脉的嫡子,虽然没有什么官位,但作为季家的准家主,他在云都的地位堪比皇子,连皇帝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 对于他的评价,庞清影一时说不上来,光是看他做的事,此人是闲散安逸,不好争斗。但庞清影却隐隐觉得没那么简单。首先,能在大家族中平安长大的嫡脉便是厉害的,其次,据说他 常年外出游历,在这样的情况下,季家还能留着他准家主的位置,那更是不容小觑。 日前,刺金阁的消息还说季宁成一直在外游历,没想到今晚竟然在聚仙楼中遇见了。今日第一眼见他,庞清影便本能地觉得危险。这种感觉之前只在云修锦身上出现过,现在又来一个。要说她是运气好呢,还是运气不好? 对于他的问题,庞清影选择忽视。 正巧,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楼下的台子上款款走上一位粉纱女子,半遮着面纱,抱着琵琶,一双媚眼勾魂摄魄,眼波点到哪里,哪里就有传来一片抽气声。 庞清影本是为了不回答季宁成的问题才将目光投下去的,可这一投倒好,直接叫她一口酒水呛在喉中,那剧烈的咳嗽声在聚仙楼中分外突兀,导致不少人都朝她投来愤怒的目光,仿佛她破坏了这美妙的气氛似的。 “咦,会媚功?”季宁成对那粉纱女子倒是不感兴趣,可庞清影奇怪的反应却让他顺着她的视线向下看了一眼。他的话语里满是戏谑,却听不出是赞同还是厌恶。 庞清影默默看了他一眼,微眯的眸底闪动了一下。 那媚功庞清影认识,前不久才刚见过。能抵御媚功之人,要么心智异常坚定,清心寡欲到了极致,要么就是像云修锦那样武功高强,出神入化。季家的主脉一直以来皆以文为主,季宁成竟然能毫不受影响,此人绝不简单。 而这时,坐在她另一侧的那名黑衣锦袍男子终于开口了,“云信野这是想要造反?” 他的声音很冷,似是万年寒冰,终年难以化开。 庞清影一听他的话便好奇地问道,“何以见得?” 她的话音刚落,只见季宁成在旁猛得跳了起来,怪叫道,“哎呀呀,墨,这不公平啊,凭什么我跟这小兄弟说了半天话他也不理我,你一开口,他就说话了!你快问问,他叫什么名字!” 庞清影只感觉自己头上滑下三根黑线,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季公子,你能不能安静一点啊,那姑娘要弹琵琶了。” 大概是庞清影终于冲他说了句话,季宁成得逞一般地笑了起来,“不看也罢,靠媚功来将人吸引住的女人,依本公子看,这琵琶恐怕糟糕,还不如与你说说话。今日我便觉得与你特别投缘,你这个朋友,我季宁成交定了!” 谁跟你投缘! 庞清影深吸一口气,嘴上扯出了一个假得不能 再假的笑容,她可以说不吗! ☆、第四十八章 聚仙 铛! 台上响起第一个音符,成功打断了两人说话的气氛。 一曲温柔乡缓缓从粉纱女子灵巧的指尖中流出,轻萝软帐,美人倚怀,软腰靡香,霎是醉人。放眼望去,整一个聚仙楼,无人不沉醉在那妙曲营造的软香居中。 当然,除了庞清影这一桌。季宁成似乎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那曲子一出,他便是满脸的嫌弃,而那黑衣男子则始终是万年不变的冰脸。 至于庞清影,她乐得将视线定在那倩儿身上,眼中露出微微迷醉的神情,假装自己被那倩儿引诱了。 不过,她迷离的眼底仍旧时不时地闪过一抹深思。 青楼女子会些魅惑之术实属常事,但是,若能将整整一楼的人皆蛊惑,以庞清影所知,那便只有魔教的媚功了。在聚仙楼中公然使用魔教的媚功,云信野能不知?若知道,那他又是什么意思呢? 且台上这人,庞清影是怎么也没想到。白日里还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夜间却来到聚仙楼这样一处地方来出台,安宁侯府的女儿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庞清雨好歹也是个侯府庶女,虽说并不太受安宁侯的重视,可也不至于被迫到燕河畔讨生活吧。 这聚仙楼,果真是猫腻甚多。 庞清影余光瞥过季宁成,他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嘴里一颗一颗地扔着不知从哪里拿来的花生米,一双深眸看不出在想什么。 琵琶曲演至一半,聚仙楼里几乎满是花娘们吃痛的娇呼。有的男客情到深处难免欲火难耐,手上更加不老实,俨然将怀中娇娘看做了台上万般娇媚的粉纱女子,上下其手毫不含糊。 庞清影眼角微抽,幸而她心里承受力强,否则这不堪入目的画面,换了一般女子,还不羞死。 忽然,耳边出来一声轻嗤,将她从思绪中唤回。只听季宁成冷笑道,“呵,云信野还真是想造反吗,如此明目张胆,还真当定安王府在皇上面前有恃无恐了?” 而此番话音方落,连廊里便紧接着出来一个和煦如春风的笑声,“季公子此言差矣,烟花之地,多少媚功都是玩闹罢了。况且,魔教已灭,残滓们不足成事,其功法流出也属正常。我这聚仙楼,所有人都是查过身家背景的,绝不会容忍魔教之徒在我聚仙楼中放肆。” 说实在的,若是天高气爽,郊游某地,庞清影觉得这声音尚且悦耳,可若是在聚仙楼听见这样的声音,她只觉得浑身竖起了鸡皮疙瘩。 显然,也有人与她的想法相同。余光只见季宁成夸张抖了抖,双手还分别在自己左右臂上上下搓动,呶着嘴对庞清影二人说道,“咦,你们说怎么回事,我怎么突然觉得有些冷呢。” 黑衣男子看了他一眼,褐色的双眸微微一眯,只当是回答了他的问题。而庞清影却差点被季宁成破功,不过当她视线飘过连廊后,到嘴的笑意便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二楼小厅的两边分别是数间别致的厢房,男宾们的极乐世界。季宁成说话间,第一间厢房的门便悄然打开。 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的就是日下炙手可热的定安王世子,云信野。却见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真是时刻都保持着儒雅之姿。 不过,庞清影在意的是另一人。继云信野之后,那厢房中又走出一人,那是庞清影好些日子未见的彦迟,如今的禁卫军统领。 后院中听到的对话顿时涌上她心头,庞清影面色不自觉地僵了僵。索性她本就装作沉浸在琵琶曲中,脸上细微的表情到也没引起谁的注意。 另一边,云信野的面色也僵了一瞬,如今谁人在他面前不是客客气气的,怎料这季宁成倒是一开口就让他没脸。然而,云都第一大世家的地位摆着,云信野也只能当作没不能听见季宁成的故意奚落,与彦迟一前一后朝他们这里走来,“没想到季公子与墨羽阁主今夜会大驾光临,聚仙楼蓬荜生辉啊。” 台上琵琶曲进入了**,粉纱女子朱唇微启,滑出靡靡软音,二楼小厅中的宾客们已忍不住开始呻吟了,仿佛置身于床榻之间,正与心中那粉纱妙人翻云覆雨。 因而,也无人注意到云信野与彦迟的出现。 庞清影一桌三人此刻齐齐失了声,目光飘向四处,可独独不在那两人身上。 季宁成若有所思地看着庞清影,而庞清影则继续装。 她盯着卖力表演的庞清雨,凤眸几乎要眯成一条缝。 彦迟、左长老以及庞清雨,他们心中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呢? 她的沉思在季宁成眼里更像是被歌声迷住。他不悦地扫了眼庞清雨,锐利的目光利剑般冲庞清雨射去,那流畅的音符顿时出现了几个不和谐的变调。 “呵,久闻聚仙楼里个个善琴音,通音律,不想今日却叫本公子大开眼界啊。如此只会媚功而一无是处的女子你们竟然也拿得出手” 季宁成懒洋洋的声音并不大,但却正好让该听到的人都听到了。比 如庞清雨,她恍如被人捏住了心脏一般,连桃色的胭脂也遮掩不住那一瞬间煞白的脸色。心乱如麻,指尖下的弦音便也随着她的心乱成了一团。 然而,聚仙楼中迷离的气氛却丝毫未被打破。庞清影慢慢直起了身子,蹙眉看了眼季宁成后,将目光投向已走至面前的云信野二人。 云信野在季宁成一席话后笑容已是挂不住,勉强得庞清影都想提醒他省省吧。 季宁成笑而不语,庞清影与墨羽面无表情,云信野眼底怒色暗发。这一桌五人坐的坐,立的立,可就是无人说话,也无人动作。最后,还是彦迟打破了这微妙的僵持场面,“季公子说笑了,聚仙楼的花娘们再厉害,也不及季公子一个眼神,你如此一说,这些姑娘们往后可都要躲着你了。” 只是,季宁成闻之赫然冷笑道,“可笑,庸姿俗粉本公子会看得上眼么。怎么,本公子几年未归云都,你们便连生意也不会做了?” ☆、第四十九章 赎回 “几年不见,想不到季公子还是这么爱开玩笑。”云信野温润的双眸里划过一抹阴霾,但嘴上的笑容却再次扯开。 一小桌之间,气氛如两国交战,紧张得让旁的几桌人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哪怕是处在温柔乡中,也莫名地觉得心慌。 可惜,处于事态最中央的这五人却浑然不觉。云信野他们在意的是季宁成,庞清影便学着墨羽装起了石头,一声不吭。 云信野与季宁成之间沉默的对峙气氛持续了许久,直至那一首被打乱的琵琶曲行将至尾,季宁成才豁然大笑一声,往嘴里扔了一粒花生米,“还是世子了解本公子脾气。” 刹那间,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弦乐融融,好不悦耳。 云信野细眸微闪,挥袖坐下,“哈哈,季兄真是好兴致,不过,既然这倩儿如此不合季兄之眼,不要也罢,一会儿我就让人将她赶了。” 庞清影下垂的眼皮子不由轻轻掀起,看了季宁成几眼。这家伙,能耐比想象中还大。 “这位是?”过了这么许久,云信野似乎才注意到坐在季宁成和墨羽中央的庞清影。 其实,彦迟的目光已经定在她身上许久,只是庞清影始终垂着眸,支着脑袋,神游在外,他狐疑的视线根本无法穿透她的心神。 耳边季宁成笑声又起,“这位小兄弟是本公子的新朋友,怎么,想认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又属季宁成的最为炙热,庞清影默默深吸一口气,这才如梦初醒般抬头看了这几人一眼。 眼中的迷离尚未褪去,她迷糊地指着自己问道,“在说我吗?” 季宁成盯着庞清影的眸光忽明忽暗的,忽然间,一扇子敲她头上,“不然呢?定安王世子想结识你,你可给个面子?” 唉,不过是出门坐坐,没想到遇上这么些人,在场的除了墨羽,其他三人虎视眈眈的眼神根本让人无法忽视。 “世子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庞清影只能不满地瞪季宁成一眼,抿嘴一笑,起身抱拳道,“小人白桓,外域人士,今日初来云都,前来长长见识。” 庞清影那人皮面具下,原本的容貌极其妖冶如姬,妩媚诱人至极,换成男装后,她只是稍作了该动,掩去了脸上特别明艳的部分,整张脸轮廓极深,像极了在云都中行商的外域人。因而,除了云修锦,大概没人会把她与安宁侯府中那个普普通通的三小姐联 系在一起。 即便是彦迟,他也只是一瞬间的疑惑后便打消了脑子里的那个念头。 “外域人?你的官话倒是说得极好。”云信野眉梢微挑,目光在庞清影脸上停留了几分后便又转向季宁成,神色淡淡。既然是外域人,也就能解释为何她见了自己没有应有的尊敬了。且白家也不是什么大家族,不值得他多耗心思在上面。 庞清影翩然一笑,“世子过奖,我娘亲是云国人士,说得好也属正常。” 说完之后,庞清影突然表情一僵,目光直勾勾地瞪着一楼从容下台的倩儿姑娘,眼里泛着一种莫名的不舍。 “怎么,你喜欢她?” 虽然庞清影并不受关注,不过这小桌之间,她这徒然的一僵也算得上是个大动作了。季宁成顺着她的视线挑眉瞥去,嘴边微微耸起讽刺的弧度。 庞清影心中暗笑,煞有介事地点头道,“那姑娘其实还不错,在我们那里,这等姿色的姑娘实在太少。” 季宁成轻笑一声,扇骨指向云信野,“那不如叫过来。” “也可。”云信野凝眸看向庞清影,随即抬了抬手。 不多久,倩儿姑娘摆着柳肢,莲步而来。 “世子。”倩儿中规中矩地微微福身,落落大方,到不像寻常花娘那一身风骚。 庞清影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故意挑衅地看向季宁成,“你看,是不是特别,倒像个大家闺秀。” 季宁成半阖着双眸,折扇一下一下地敲在手心,“白兄啊,你是真没见过大家闺秀。” 全不在意倩儿姑娘那一瞬僵硬的神色。 “白兄喜欢便好,我们聚仙楼最好的厢房随时为你开放。”云信野可不喜欢被人当成摆设,而白桓,在他看来就是个碍事的。终于让他找到个理由将他打发了,云信野自然是毫不犹豫地赶人。 庞清影等得就是这句话。 不过她也不傻,五人中,季宁成才是最难搞的人。 她一个箭步走到倩儿姑娘身边,随手揽上她的细腰,手上还不老实地捏了捏。 倩儿发出一声娇呼,整个人没骨头般往庞清影身上靠去。 “啧啧,真是饥不择食。” 庞清影眼中那急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季宁成呵呵一声,默叹一声,挥挥手指向左手边第二个厢房,“去吧。” 庞清影立马像得了 令似的,忙不迭点了点头,屁颠屁颠揽着倩儿就往里走去。 只是背上那一道灼热的目光久久不曾离去。 砰! 庞清影脚步一带,二号厢房的房门猛得关上,白桓与倩儿两人黏在一起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聚仙楼一向以奢华闻名,厢房中的摆设随意一个都能与进献宫中的贡品相媲美。庞清影那一转身,眼底便霍霍闪着精光。 夜明珠柔和的亮光充盈着整个房间,红纱幔帐,轻歌曼舞。倩儿很是敬业,一进房,她便轻推庞清影,顺势脱离她的怀抱,在房中放声歌舞。 庞清影倒是没有异议,半眯着眼,寻了一处榻上半躺着,指尖在膝上有力地打着节奏,似乎非常享受倩儿的舞蹈。 一曲终了,倩儿香汗满面,两颊绯红,庞清影嘴角勾起了一丝焦渴的笑容,“倩儿姑娘,你这是为何会沦落到这烟花之地啊,我娘说了,这样的姑娘身世都着实可怜,不如我将你赎回去,如何?” ☆、第五十章 受伤 “公子,你是何方人士?”倩儿愣了愣,尚未落下的双臂迟疑了半分,尔后才娇笑着靠近前来。 庞清影为自己斟了杯茶,状似认真地点着头,道,“我娘是云国人士,我爹么,外域人士。” “所以,公子是从小在外域长大的吗?” 庞清影拨着茶叶,垂眸浅笑,“是啊。” “能跟倩儿说说外域是什么样子的吗?”倩儿仿佛从未接触过外域人,一听“外域”这两字便两眼发亮,只差要搬张小板凳坐下来听故事了。 “外域黄沙迢迢,偶有绿洲,山峦相间,遍地牛羊”庞清影目光紧紧盯着倩儿的脸,悠悠说道。 倩儿拿起身边的一壶酒,亲自为庞清影斟了一杯,嫣然笑道,“听起来似乎不错。公子,喝酒吧,来聚贤楼喝茶,可不是我们云都人士的风貌。” 庞清影从善如流,举起酒杯便一口喝尽,“呵呵,是不错,在云都可见不到这样的景致。不过我曾途径过一个地方,那才叫叹为观止。” “什么地方?” 三杯下肚,庞清影你皙白的双颊上渐渐染上一片红晕,连说话也带上了些许慢悠悠的醉意,“面上是穷山恶水,里边是鲜草丰盈,漆黑的断崖便挂着一道三千尺长的瀑布,犹如蛟龙出海,仙气萦绕。” 仿佛那酒特别合她味口,倩儿斟上她便一口下肚,没一会儿,她便只能趴在榻上,双目迷离地看着倩儿的脸,嘴上还时不时地呵呵直笑。 “公子,你醉了。” 倩儿欲放下酒壶,可庞清影却一把抢过,直接对着壶嘴往嘴里灌去,“我没醉,本公子可是千杯不倒!” 不多时,满满的一壶子酒水便所剩无几。庞清影随手将壶一甩。那酒壶被甩出一声闷响后,咕噜噜滚到倩儿脚下,而再看向庞清影,她早已满脸醉红,软在榻上,嘴里不知喃喃着什么。 倩儿起身,走到庞清影身边,居临高下地睨着已经醉成一滩烂泥的男人,脸上那肆意奉和的笑容早已不见。片刻后,她冷笑一声,扯掉被碰触过的那块粉纱,转身换了一身衣裳。 砰! 又是一声关门声起。 小厅中的四人早已散去,庞清影不在了,季宁成也立刻失去了呆下去的兴致,二话不说,起身便走。 而云信野的神色几乎是僵住的,若不是在聚仙楼中,他恐怕早就把这处砸了。季宁成前脚刚离去,他后 脚便也回了定安王府。 最后,那一桌显要中就只剩下了彦迟。 倩儿出来时,彦迟仍坐在那儿,他嘴边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独自品着一壶酒。 “彦公子。”倩儿走到彦迟身旁,低着头,恭敬地站着。 彦迟目不斜视,微微抿了口酒水才缓缓问道,“那个白桓是什么来路?” “看起来确实是外域之人。”倩儿道。 “嗯。”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彦迟放下酒杯,斜睨了她一眼,随即起身离去。在离着倩儿最近的时候,彦迟冷淡的语气飘入她耳朵,“原计划进行。” 厢房中,本该是烂醉如泥的人突然睁开了双眸,晶亮的眼中哪还有那迷离的神色。 庞清影坐起身,整了整衣服,盯着房门看了会儿。 庞清雨在这儿充当花娘定是与彦迟有关。方才进房时,她分明看见了庞清雨眼中的抵触与她不经意间瞥向彦迟的目光。 一方是丞相府大小姐王慧茹,一方是安宁侯府四小姐 借着定安王府之势成为了禁卫军统领,且近日里,禁卫军大营的副将,已有一半都换上了彦迟的人,然而,那些人却并不属于魔教教众。若再娶上丞相府的大小姐,那么云都中几乎大半要员都站到了彦迟一方中。 这架势,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江湖之人的复仇之路。 有时候,真亦假时假亦真。 庞清影猜想向来大胆,但如今她脑子里闪过的念头却叫她有些无法接受了。 若真是那样 庞清影深吸一口气,甩甩头,想要甩掉这种不好的预感。 总之是还未到那一步,也许是她想多了。 坐了大约半刻中,门外繁闹,却无人留意着她这间。庞清影屏息探查了一会儿后,稍作梳妆,面相微微作了改变之后,便打开房门闪了出去。 早前刺金阁来报,定安王府中未找到的东西,可能藏在聚仙楼中。 这也是庞清影决定今晚来聚仙楼的原因之一。 她所处的是天字二号厢房,而云信野寻常所呆的都是隔壁的一号厢房。不过,一号厢房他们已经探过,并未发现有何特别之处。但庞清影进入聚仙楼后,却发现这里的布局着实有些反常。 每个厢房之间明明只需十步的距离,却硬是走了十五步。无一例外,其中以天字一号房与天字 二号房最为明显。 依庞清影在二号房中的测量,两道门间其实只要十步之距,可出了门,她愣是要走十八步才到。 要跟她说这两房之间没有密室,她是绝不会相信的。 不如趁热打铁,今夜就探上一探。 她寻了个机会,绕到后头,正要翻进天字一号房中,一声厉喝当头传来。 “是谁!” 半空中,一道劲风从背后袭来,如开锋利剑,直朝她刺来。庞清影神色一凛,方才并未察觉有人,这暗卫的功夫颇高。她半路硬生生扭转身子,堪堪躲过劲风后,一脚踏上墙壁,接着踩踏的力道,翻身一跃,闪入两座小楼之间漆黑的巷子中。 背后那人紧追不舍,还暗器不断。庞清影紧咬下唇,凭着敏锐的耳力躲过不少,可终究是地方太窄,又要兼顾速度,双臂上分别中了两枚。 那暗器之上抹有毒药,莆一中暗器,庞清影便觉得内力一滞,不多久就有后继不足之感。 自知不能撑太久,庞清影心中一横,拔出两枚暗器,突然一个急转,两枚暗器急射而出,暂阻了阻那人的脚步。随即,她凌空一跃,内力全数提起,几个脚步间消失在一堵高墙之中。 ☆、第五十一章 交待 “谁!” 庞清影身子还未落地,又有一凛剑光横空而来。她已然是力气使尽,眼前一片眩晕,根本无力去抵抗那霸道的剑气。 “是我。”她眉心紧蹙,偏转身子,移开致命处,同时低喝一声。 她在赌,有人能认出她。 许是运气不错,在那剑光快要刺进她胸口时,只听“砰”一声,那剑光突然调转,打在了高墙之上。 “你们回去吧。”一个低沉的声音出现,庞清影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去。神色一松,意识也跟着失去了踪影,庞清影双眸一闭,便直直地落到一个怀中。 “呵,还真是会折腾,去查查,她上哪去了。” “醒了?”耳边响起一丝轻笑,庞清影平缓的双眉蹙了蹙,似乎嗅到了熟悉的味道,紧闭的眼珠子转了两转。 “怎么,有胆子来找本世子,却没胆子睁开眼了?” 耳边笑声又起,庞清影细长的睫毛颤了颤,随即一双水亮的眸子映得整间房都似添了光彩。 庞清影看着懒散地倚在床边的云修锦,双眸轻眨。她记得她被聚贤楼的暗卫追杀,然后翻进了迎春园的高墙她只是赌,没想到云修锦还真在这里。 那暗器应是有毒,她后背中了数枚,如今能活下来,看来云修锦是给她弄了解药。她动了动双臂,除了有些无力外还真没其他感觉。 “谢谢。”庞清影张口说道,干涩的嗓子带着一点点刺痛,让她眉心又紧锁起来。 云修锦认真打量了她一眼,“庞三小姐,你似乎很喜欢逛这烟花柳巷之地啊。” 那双深眸中虽有笑意,却还是让庞清影莫名感到背上一阵寒意。她无力地抖了抖嘴角,“嗯,可惜没有小倌。” “小倌?”云修锦豁然一笑,然而盯着她的眼神却让庞清影有些不寒而栗了。 “呵呵,我开玩笑的。”她忙干笑着扯开话题,“这是清落居?” 她移开目光,环视了四周,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竟趴在自己房中。本还想着如何回来呢,没想到云修锦倒是直接就把她送回来了。 不过,云修锦显然是不打算在这时候放过她,“穿着一身男装跑去聚仙楼,做什么?投怀送抱?” 见庞清影拧眉不语,云修锦又不慌不忙地说道,“听说云信野想要在你们安宁侯府中再纳一人,你想进定安王府?”那声音中带上了丝丝凉 意,一阵风透过窗子吹到庞清影脸上,她尚还有些迷糊的脑子如被人泼了盆冷水般顿时清醒起来。 不知为何,庞清影听了这话心中莫名烦躁,而心中一犟,她便淡淡冷哼道,“为什么不行,定安王府如今在云都如日中天,我这等无依无靠的只有不断往上攀才有出头的机会。” 此话一落,房中的气氛似是又冷了一成,庞清影不由往被子里缩了缩,抬眼瞥向云修锦。 他虽然正看着她,可那幽冷的眼神不禁让庞清影又想起在别饮酒家的那一次,仿佛从地狱来使,不带一丝感情,平静得让人心慌。 庞清影下意识地撇撇嘴,将头埋进被中。 只听云修锦的声音越来越近,“往上攀?庞清影,你若想要往上攀,只要将那人皮面具撕了便可” 一只手捋上她散落的发丝,庞清影只觉头皮间如闪电般滑过一阵颤栗,整颗心都悄悄提起了。云修锦这人万一真把她那面具撕了怎么办? 良久,房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沉默。云修锦的手指便是如此不紧不慢地流连在她发丝上,只是偶尔经过耳根时,顿上一顿。 最后,还是庞清影经受不住,闷头轻咳了一声,扭头轻叹道,“锦世子,您能可怜可怜我一个伤患,不要让我讲这么多话吗?” 然而,对方不语,手上的动作也并未停歇。 “你去查过我今夜的行踪了?”庞清影又道。她知道若是不说出点什么,云修锦定然是不会放过她的。 果不其然,云修锦毫无情绪的声音便从头顶落下,“嗯,听闻聚仙楼今夜很是热闹。” “是啊,是挺热闹的。”庞清影讥笑一声,轻轻点头道,“听闻魔教之人出现在聚仙楼中,我睡不着便去看看,没想到还真是有问题。” “哦?说来听听。”理顺发丝的手指稍稍用力,云修锦饶有兴趣地问道。 “有个叫倩儿的花娘卖身,用魔教的媚功迷了全场。”庞清影顿了顿,“嗯,除了定安王世子和禁卫军统领。” 外边天色渐亮,凌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上穿透而来,打在云修锦侧脸上。那一瞬犹如神光降世,将云修锦笼罩,洗去了他身上那一抹幽冥气质。暖意渐渐升起,庞清影扭头斜睨着他,双眸眯了眯。晨光中,她看不清云修锦是什么表情,不过似乎气氛比之方才缓解了不少。 片刻后,只听云修锦意味深长地笑道,“你怎知是魔教的媚功?在那 种地方用一用媚功也是很寻常之事,三小姐,你似乎对魔教很是了解” 庞清影也轻轻一笑,云修锦这问题定是憋了许久了,今日怎么也得给他透露一点才能打发他,“魔教的媚功叫狐媚,练之者可滋阴补阳,美颜驻寿,功力高者,可掌握人心。这是我师父的手札中所记载的。” 天下媚功同出一源,功力浅者根本无须分门别类,一如烟花柳巷中花娘们所使之媚功。而功力渐深之后,媚功便开始有了细化,师父给她的媚功唤名寻音,粗一看与魔教的有些相似,但越是深入,差别越大。 秘籍中言:寻音惑己不惑人。 “怎么,你师父是魔教之人?”云修锦问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庞清影耸耸肩,“说起来,师父与我也只见过五面,我至今也不知师父姓甚名甚,何方人士。上次西山之中,大约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师父说往后不再回来找我了。” 云修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暗眸渐深。 他起身从矮几上取来一瓶药膏,直接掀开庞清影的被褥。 庞清影一愣,直到后背伤口处传来一阵清凉之感,庞清影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云修锦是给她上药呢。 上药也不打声招呼,男女授受不亲好吗! 她很无语地扯了扯嘴角,心中暗自腹诽。但是,此刻她也懒得多说,免得把这家伙惹恼了。要知道她目前可是伤患,气力全无。 云修锦的动作很轻很仔细,药膏带来的舒适之感叫庞清影脑子又迷糊了起来。云修锦指尖轻轻触到她光洁的后背时,庞清影不自觉地颤了颤。 “那么,聚仙楼中再无其他事?你为何会被暗卫追杀?” ☆、第五十二章 送人 庞清影半阖着双眸,舒服得有些不想张口了,沉吟了好长一段时间,她才慢吞吞地答道,“嗯我也不知他为何追杀我,不过,还遇见了季宁成算不算?” “季宁成回来了?” 云修锦的语气中溢出一丝惊讶,庞清影闭了闭眼,闷闷应了声“嗯”。 尔后,云修锦再也没问什么,那药膏让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松懈下去,房中静无人声,庞清影便慢慢睡了过去。 “三小姐,三小姐!” 管家庞洪洪亮的声音穿透耳际,庞清影一个激灵从床上蹦了起来。 只是动作太大,一下子扯动了背上的伤口,庞清影龇着牙倒吸一口冷气。 “管家,小姐尚在还未起呢,烦您等上一等。”外头,飞白出声阻止了庞洪越来越近的脚步。 庞清影快速扫了一眼房内,云修锦已经离开了。她检查完自己的伤口后默默起身换上衣服。 这一大清早的,庞清影其实只睡了一个多时辰,脸上的疲惫尚未褪去。今日的庞管家似乎特别好说话,飞白说了一句后,他便停了下来,甚至与飞白攀谈起来。 外头时不时传来几个笑声,庞清影便索性坐下来盘膝打坐。打开后窗,火凤舞内息运行一周天,每一个毛孔都晨曦中洗礼。半个时辰后,清落居的房门打开,庞清影一身青衫,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三小姐。”庞洪听见动静,忙回头望去。这一眼,他便怔住了,三小姐还是那个三小姐,只是在晨曦之下,他忽然有种天女下凡之感,连心神都跟着颤了颤。 庞清影弯起一抹羞涩的笑容,怯生生地看着庞管家,“洪叔,有什么事吗?” 庞洪的身后跟着四名低着头的少女和一位嬷嬷打扮之人。 她看了飞白一眼,飞白在管家身后冲她眨了眨眼,于是庞清影便又困惑地问道,“洪叔,她们是?” “三小姐,这是侯爷特意嘱咐给你的伺候之人。这偌大一个清落居,居然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这成何体统。” 庞清影默默冷笑,她倒是很想问问,清落居到底哪里大在何处?在她入住之前,这里也只是个小小的堆杂物的弃院罢了。 便听庞洪又笑着说道,“这位是白嬷嬷,早前可是宫里的管事嬷嬷,侯爷特意将她请来教你规矩的。这四个丫头是老奴特意挑选来贴身伺候你的,咱们庞家训了许久,手脚麻利得紧,三小姐你大可安 心用。” 打量了那几人几眼,庞清影上前福了福身,万分感激地说道,“谢谢洪叔了。” 不过,她的动作还未昨晚全,一只手便将她托起,耳边响起一道冷淡的声音,“三小姐,主仆有别,主子就是主子,庞管家是仆,他为您准备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担不起您的礼。您以后可别如此了,否则旁的会说您没有教养。” 白嬷嬷说得虽委婉,但庞清影仍旧不难听出其中的不满。 这就管教上了。 庞清影低垂的眉眼慌张地颤了颤,怯生生地应了句“好”。 “恩,”庞洪甚是满意庞清影的态度,他的笑容衬得脸上又多了几道褶皱,侯爷说的没错,相比于四小姐,这个初来乍到、无依无靠的三小姐似乎更好控制一些,且名义上还是个嫡女,“三小姐,这是咋们侯爷对你的重视,机会稍纵即逝,你可要好好把握。只要进了定安王府,即便不是世子妃,咋们侯府也可助你一步步登上枝头。” 庞清影顿时瞪大眼睛,随即受宠若惊地羞怯一笑,“影儿明白。” “既然三小姐明白,庞洪便不多打扰了,三小姐你好生与白嬷嬷学着。” “好的。” 庞清影点头,略走了几步,想送送庞管家,不想却被白嬷嬷厉眼一瞪,她忙停住脚步,讪笑了声,目送着庞管家离开。 飞白在一旁看得直想笑,却又碍于庞清影的目光没敢真笑出来。 庞管家一走,白嬷嬷便开始以主人家的身份自居了,自发自觉地指挥起了清落居中之人。庞清影立在树下默默看着,趁着白嬷嬷不注意时,示意飞白去查查她。 “三小姐,人都已经安顿好了。”没多久,白嬷嬷领着刚才那四个少女,走到庞清影面前,指着左手边的两人说道,“这两个是绿腰和绿喜,今后她们便是您的贴身女婢,负责您的起居饮食。”然后,她又指着右手边的两个,说道,“这两个是红鸾和红缨,她们负责外院,库房的看管等。” 庞清影听得眼角微抽,为什么给她的婢女不是红就是绿的,这起的什么名字 “恩,知道了,影儿明白。” “三小姐,今后在下人们面前要拿出大家小姐的气度来,不要如此畏畏缩缩的,从今日起,老奴将负责调教您的礼仪举止,每日的功课老奴都已经为您安排好了。” 啊庞清影顿时愣住,内心起了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她是不是有点装过头了?! “白嬷嬷,你怎么安排的?”庞清影小心地问道。 “每日卯时起床,半个时辰后用早膳,再半个时辰后老奴为您讲授女训女德,辰时讲礼仪,午时用午膳,午膳后” 白嬷嬷机械似的唧唧呱呱讲了至少一刻钟,庞清影默默咽了口口水。从起床到睡觉,所有时间都排得满满的,除了女训女德,还要琴棋书画,最后竟然还有房事! 安宁侯这回可真是某足了劲想把她短时间内锻造成进可卖弄风骚,出可婉约知礼的百变侍妾了。 “好,就按嬷嬷说的吧。”庞清影瞥着滔滔不绝的白嬷嬷,顺从地笑道。可谁知她晶亮的双眸中早已不着痕迹地闪过了一丝讥诮。 白嬷嬷很满意庞清影的听话,高傲地点了点下颔,便下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白嬷嬷一走,庞清影嘴边的笑容便隐了下去。 安宁侯若是选中了她,那么庞清雨那边的情况又如何呢? ☆、第五十三章 玉牌 “右使大人,当年教主及教主夫人出没过的地方我们统统都搜了一遍,仍旧未发现掌教玉。”彦府一方,一人跪在暗室的地上,低头禀报着近日的情况。 他的跟前,左右并排坐着两人,一人玄衣罩身,一人青袍儒衫,只是两人的神色均不太好看。 左长老捋着长须,老眼中满是狠厉的精光,“当年那皇帝老儿就是为寻得我们掌教玉而来,结果空手而归,可我们这些年来也几乎将魔谷掘地三尺,也未见到掌教玉的影子,难道这掌教玉人间蒸发了?!” 禀报那人沉吟了一会儿,皱眉说出自己的猜测,“左长老,彦右使,这掌教玉历来都由教主掌管,会不会就在教主身上?” “彦右使,你说,是否会在水宁幻身上?”左长老睨着彦迟,挑起眉梢。 彦迟眸中一厉,冷哼一声,“不可能。当年将她送走时,你也全都搜过了,她根本不可能带走任何东西。” 左长老阴鸠的两眼中掠过一道嗤笑,“彦右使,你不会是舍不得我们教主吧。” 彦迟端着杯子的手猛得一紧,一个上好的釉彩瓷杯差点在他手中粉碎,“左长老,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左长老闻言顿时大笑一声,“彦右使,老夫知道你对那丫头有心。不过,女人嘛,只要我们事成,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到时候那丫头片子还不是任由你说了算。” 彦迟放下茶盏,低垂的眸中一片阴霾。他冷笑道,“左长老,我唤你来是说正事的。” “好,好,好,说正事。”左长老那令人不快的阴笑一收,眼底的阴鸠更甚,声音也恢复成不阴不阳的,“彦右使,你如今已是禁卫军统领,掌管云都安危,只要你愿意,说服定安王,要了那狗皇帝的命易如反掌,为何迟迟不行动?” “呵,左长老,你是在魔谷中呆太久了吗,何故如此天真?”彦迟突然失笑,又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你当皇家的人都蠢吗,他们怎么可能轻易相信我。无论是云帝还是定安王,他们背后留得可不只是一手。” “这么说,就只有找到掌教玉,才能行动了?”左长老倒也不在意彦迟所说,只是继续问道。 然而,彦迟却又道,“那也未必,反正如今无人知道掌教玉的下落,不如让它重现魔教,如此,也不辜负我们寻觅多年的辛劳。” “你的意思是” 隔日,庞清影一早便被白嬷嬷从梦香中 硬拉了起来。顺眼往外一看,空中还挂着些许闪亮的星星,庞清影更是无语凝咽。一想到这几日又要被一堆功课给掩埋,她不禁悲从中来,皱成一团的睡脸无论如何也舒展不开。 “三小姐,水打来了,可以净面了。”才迷迷糊糊地坐起,绿喜便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白嬷嬷见绿喜确实机灵,便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庞清影说道,“三小姐,您先洗漱,老奴去外头看看。” “嗯。”庞清影懒懒地哼一声。 白嬷嬷的身影消失后,庞清影半阖的困倦双眸突然亮了起来。她扯过床边放着的衣裳,披上肩头,利落地掬起水往脸上净了两把。 “绿喜,这几个都是什么来历?” “那三个婢女确实都是从庞家祖宅中挑出来的,不过绿腰是侯夫人亲自去看的,红鸾与红缨是庞家那边送的。这个白嬷嬷么,应是安宁侯之人,只是她背后似乎还有更隐秘的人物,我们尚未查出。” 庞清影点点头,接过绿喜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好,继续。”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绿喜正是前些日子被飞白一同带进来的好妹妹,飞蓉。安宁侯送人送得正是时候,庞清影才在考虑着怎样让飞蓉“活过来”,这四个丫头便来了。 昨儿个夜里,飞蓉在四人中挑了与她身段相仿的绿喜,将她晕了,自己则假扮成她伺候在庞清影身边。 “庞清雨那一边呢,庞劲希给了她什么安排?” “安排到是无,只不过,庞劲希这几日统统宿在秋念云那儿。” 秋念云可算是安宁侯府的第一姨娘了,从小便是庞劲希之妹,当朝婷贵妃的贴身婢女,在庞舒婷进宫前,她被庞劲希收入房中,做了一名侍妾。背后有贵妃娘娘撑腰,秋念云虽只是婢女出生,却为人精明,一步步从侍妾爬上了姨娘的位置,在安宁侯府中的地位可一点儿也不输给玉心莲。 只是生了庞清雨与庞清风两姐弟后,秋念云在侯府中突然低调了起来,宠也不争了,醋也不吃了,只躲在自己院子里守着这兄妹俩。 这几日庞劲希放着新纳的红颜知己付蕊儿那儿不去,去了秋念云的念云阁,这是想把庞清雨送到哪个达官显贵府里去? 庞清影唇角勾起轻笑,正想嘱咐几句,门外却传来一道细小的声音,“主子,可起了?” 是飞白? 能有什么事让他如此着急? “起了。”庞清影瞥了眼飞蓉,让她去开门。 “出什么事了?”飞白进来后,庞清影忙问道。 飞白也不含糊,悄悄进门后直接将来意说出,“主子,昨夜魔谷中突然传出消息,掌教玉出现了,正在教主手中。现在,江湖朝廷怕都已陆陆续续得到消息了!” “掌教玉?”庞清影拧着眉,一字一顿说得很慢。 掌教玉是她近日才从安宁侯府的废园中找到的,魔谷中哪来的掌教玉? “飞白,你去查查左长老和彦迟最近的动向,事无巨细,都要来告知我。” 掌教玉是魔教教主的象征,得之者可号令魔教群雄。意外发现掌教玉后,庞清影特意让飞白去查了查当年的魔教灭门之事,便从中听了一些小时不曾听过的解释。 当年云帝来灭魔教,为的便是这掌教玉,似乎是掌教玉中有什么重要信息,比如宝藏图等。 不管怎样,这掌教玉出现的消息一传开,魔教便又成了众矢之的,而身为魔教教主的她更是众人寻找的对象。 而这消息,十有**便是左长老传出去的。 手中的毛巾已被她绞成了一团,庞清影此刻思绪翻飞,心中一团闷火无处发泄。 啪! 毛巾被扔进银盆中,砸出了一地的水。 只听庞清影冷笑道,“呵,想要掌教玉,那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第五十四章 进宫 经过白日里的折磨,晚膳过后,庞清影总算是能歇口气了。 别说,这白嬷嬷还真是宫里的管教嬷嬷,一举一动都如严格要求,差之毫厘都要被罚一掸子。虽说庞清影并不惧这些,但碍于还要扮演一名没什么见识的普通商户女儿,她这一天简直是在奥斯卡中度过的,比当初练功时还累。 “飞蓉,晚上我要出去一趟,你给我看着。”趁着绿腰转身出门之时,庞清影忙贴耳对飞蓉说道。 飞蓉默默点头,便收拾起桌上碗筷,准备递出去。 “三小姐可在?” 清落居门外又响起管家的声音,庞清影眉梢轻挑,管家最近往她清落居跑得可够勤的,庞劲希这是又找她什么事? “洪叔,有事吗?”听白嬷嬷应了声后,庞清影直接掀了帘子走出房门。 “三小姐。”庞管家客气地虚行了一礼,笑道,“侯爷在前厅等您过去呢。” 这一天之内,称呼都变了。庞清影暗自讥笑,看了眼白嬷嬷,见她未说什么,便跟着庞管家往前厅去了。 “影儿见过侯爷,夫人。” 庞清影走进前厅,眉眼晃过,有一公公与安宁侯分坐左右座首。鹤发童颜,朱红宦服。也不知庞劲希和玉心莲与他说了些什么,见着庞清影进来,那公公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她,笑得一脸晦涩不明。庞清影不舒服地抿了抿嘴,却仍旧循规蹈矩地上前问安。 “影儿,这是咱们庞公公,还不快见礼。”庞劲希满目慈爱,不等庞清影起身,便招手让她过去。 庞清影垂眸低笑,状似羞怯地看了庞公公一眼,又乖顺地行礼道,“影儿见过庞公公。” 这庞公公说起来可来头不庞家可以说是他一手支撑起来的。之前的庞家,在云都几代沉浮,却都只能算得上是个二流家族,直到有一回,在庞家老太君寿宴上,一道人见了那还是孩童的庞公公后,说,只有他被送进宫,庞家才能起来。 庞家老太君本是将信将疑,毕竟,入宫为宦者,不是出生不好,便是无父无母,哪有大家族将自家孩儿送进宫的。可为了庞家的发展,他们还是将庞公公隐姓埋名送了进去。谁想,那道人一语成箴,庞公公入宫后,很快便得到了贵人相助,脚步稳稳地向上攀爬,直到做到太监总管的位置,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顺带着庞家从此也便一帆风顺起来,成功跻身云都一流家族之列。 因而,庞家人见了 这庞公公可比见了亲爹还要亲,哪怕是对自己说上几个字,也能改变他们在家族中的地位。 “嗯,是个懂事儿的,不过嘛,这样貌着实普通了些,须得多花些功夫教导。”那庞公公验货似的看了庞清影几眼后,端起茶盏,似笑非笑道。 而庞劲希则忙附和道,“是,还是叔叔明鉴。” 玉心莲也谄笑着接嘴,“可不是嘛,侄媳儿特意请了白嬷嬷来教导这丫头的,相信不出一月,定能让公公满意的。” 庞清影静静地听着,眼底的乌芒渐深。这三人是在明目张胆地讨论着“如何将她卖出好价钱”这个话题吗? “不知侯爷、夫人唤影儿来是有何事?”趁着三人说话的间隙,庞清影直接插嘴问道。 不过,她话音未落,门外又响起一句,“雨儿见过父亲、母亲。” 庞清影垂眸的余光往门前瞥去,只见庞清雨穿着一身素白兰花装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柳腰娉婷,莲步袅袅,左不了一番风情,大方而不失雅致。 同样的说辞,庞劲希又重复一遍,但是这回,庞公公倒是没对庞清雨评价什么的,只是微微点头,眸中露出满意之色。 “好了,说些正事儿。老奴这次来,是受了婷贵妃之托,请侯夫人与两位小姐进宫叙叙的。”显然是人齐了,庞公公的寒暄也便到此结束,他的视线在庞清雨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后,望向玉心莲。 玉心莲顿时受宠若惊,随即惊喜地站起身笑道,“真是有劳公公了。” 庞公公说得急,玉心莲应下后,便是连个更衣的时间也没有,三人便由宫中跟来的两辆马车接进了宫。 云都皇城的规矩甚严,即便是宫中的马车,进宫也得老老实实地过上三个关卡。就在庞清影要睡着时,颠簸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二位小姐,请下车。”一个陌生的尖锐声音隔着车帘穿透两人的耳际。 庞清影和庞清雨照话下车,却见马车边还停着三顶小轿,见那轿夫的样子,正是盼着她们上轿呢。 果然,她俩才立稳,耳边又有人说道,“二位小姐,请上轿。” 庞清影目光转了转,玉心莲已经上了轿。庞清影便也跟着走上了中间那辆轿。 “呦,这是谁啊,排场如此大?”还未走几步,他们的脚步便又停了下来,前方传来一个颇为刻薄的声音。 庞清影闻声微微一笑,这不是云 辛雪郡主吗,还真是巧啊,她也在宫里。 “辛雪郡主。”抬轿之人纷纷放下轿子给云辛雪问安。 玉心莲一听是云辛雪心中便是一喜,掀起轿帘走了出去,满面的笑容似见了亲女儿似的,“辛雪郡主,近来可好?” “还不错,只是可惜,月儿做不了我的嫂嫂了。”云辛雪眸光一闪,看着玉心莲,扯起一个讽刺的笑容。 玉心莲的笑脸立即僵在脸上,提着裙的手指掐着裙摆深深陷入肉中。不过,那也只是一瞬,当庞清雨和庞清影下轿时,玉心莲换上了一脸的感伤,“辛雪郡主说的是,我们月儿向来循规蹈矩,怎么可能与自己表哥有这等苟且之事,若非奸人所害,我们月儿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这话显然是意有所指,但是众人都只当不觉。云辛雪的目光在庞清影姐妹二人下轿后便死死地钉在她们身上,“呵,说不定啊,就是她们二人所为。侯夫人,你们安宁侯府还真是只有月儿一人入得了本郡主的眼。” 庞清影瞥了她们二人一眼,不由嗤笑。云辛雪在庞公公面前肆意胡说也便罢了,玉心莲却还跟跟着附和,她难道不知庞公公最注重庞家的声誉了吗,当着他的面讨论庞清月的事,还暗指自家人所害,这不是打脸又是什么。 果不其然,玉心莲接话的口才微张,庞公公便皮笑肉不笑地打断了她们,“侯夫人,婷贵妃那儿可念得紧,你还是稍后再找辛雪郡主闲话吧。” ☆、第五十五章 姑姑 玉心莲微张着嘴,又不敢反驳庞公公的话,只好尴尬地笑笑。 不过,云辛雪却并不介意,她反而恍然大悟般轻捂着嘴说道,“原来是去婷贵妃那儿啊,那侯夫人还是快去吧。听说啊,因着雪贵妃,婷贵妃还小产了呢,也不知是真是假,侯夫人你还是快去看看吧。” 言罢,她便不再停留,似乎是还怕玉心莲犹豫似的,摆摆手从她们轿边走过。 “辛雪郡主慢走。” 走过最后一顶轿子时,庞清雨酥酥软软的话不偏不倚地传入云辛雪耳边。云辛雪脚步顿停,扬着下颔,低眸瞥了她一眼,杏眸中迅速划过一道暗芒。突然,她嘴里发出一丝冷笑,转过头,视线又在庞清影脸上扫过。 “侯夫人,辛雪仍旧忍不住想要提醒你一句,今日可是你安宁侯府的大好机会,侯夫人可要好好把握。” 伴随着几串轻笑,云辛雪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庞清影坐进轿后想着云辛雪的话,眉心微紧。 婷贵妃所居之芷宣殿紧挨着云帝所居的长明殿,地方仅次于皇后的凤仪殿,以芷宣池为中心,上建亭台楼阁十方,其间流水为引,假山为景,花草铺路,一步十影,真正叫庞清影大开眼界了。 三顶轿子一路抬着,庞清影便透着轿帘一路细细观察着。芷宣殿其实一早便到了,可领轿之人愣是带着她们在里面转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 此是下马威,庞清影心中掂量着,看来婷贵妃也并非如此好相与之人,即便是姑嫂之间也免不了几番炫耀争斗。 “安宁侯夫人及两位小姐到” 一声通报过后,三顶轿子停了下来。 “庞公公,侯夫人,三小姐,四小姐。”她们一下轿,便有一锦绸少女迎了上来。那堪比大家小姐的衣料,一看便知是婷贵妃身边的红人碧喜了。 庞公公见了碧玺,那面无表情的脸上总算是浮现了一抹关切的笑容,“嗯,贵妃娘娘如何了?” “无碍,太医说尚需静养一月,有劳公公费心了。” “为娘娘分忧,是老奴分内之事。”庞公公几乎是笑容可掬地虚弯了弯腰,以示对婷贵妃的行礼,“好了,皇上那儿还有些事儿,老奴就先走了。” “公公慢走。” “公公慢走。” 碧喜笑着回礼后,玉心莲一行人也忙向庞公公行礼。这庞公公给玉心莲的 压力着实很大,这会儿她走了,玉心莲心中堵着的这块儿石头总算是慢慢放下了。 庞清影跟着玉心莲走进芷宣殿。相较于外边的亭台楼阁,芷宣殿之内倒是没有那些华丽的装饰,意外得朴素。只有青纱环绕,不见半点珠帘。 婷贵妃正在内殿,碧喜许是得了婷贵妃的命,也不通报,直接带着她们走了进去。 “见过贵妃娘娘。” 婷贵妃正半卧在床上,唇齿苍白,不见血色,娇弱得就像经风雨蹂躏的白杜鹃,我见犹怜。想着云辛雪及庞公公的话,不难看出,婷贵妃还真是小产了。刺金阁不常探听后宫之事,所以这婷贵妃怀孕之事她还真未听说。 不过,虽见着婷贵妃面有忧色,却并未在她眼底看见半分难过。 “贵妃娘娘这是怎么了?”玉心莲行了礼,一见婷贵妃那毫无血色的脸颊,忙也不顾什么礼仪,焦急地坐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关切地打量着她,活脱脱的一个好嫂子。 “无事,不过小产罢了,侯夫人不用担心。”婷贵妃满眸温婉的笑意,反倒安慰起了玉心莲。 玉心莲确实紧张,婷贵妃在宫中得宠也代表着安宁侯府在朝中的地位,若她再得一皇子,那么他们庞家的地位也就更甚。为了小皇子,庞家定会倾尽一切帮婷贵妃摆平后宫纷扰,远的不说,就是庞公公他也不会袖手旁观,怎容得了小产这事发生! “如何会小产?是谁干的?!”玉心莲第一反应,便是有人从中作梗,害死了婷贵妃腹中胎儿。 哪知,婷贵妃却是幽幽叹道,“本宫也不知。自从怀上后,本宫谁也未说,只有碧喜知道。一直小心翼翼的,皇上那儿本宫也不邀宠了,哪知,前夜皇上突然大醉而来,非要在本宫这儿过夜” 寝殿内一时静默无声,过了片刻,玉心莲才蹙眉问道,“那皇上可知?” “不知皇上那日也不知怎么了醒了之后直接便走了。”忆起前夜之事,婷贵妃眸中隐隐染上一丝怒火,不过,似乎并非针对云帝,而是另有他人。 玉心莲心里倒松了松,不过脸上的神色却是严肃了起来,“此事万不能让皇上知道,既然娘娘从未说过,那便当作没有这事儿,只是一场风寒罢了。” 若是让皇上知道自己的皇子是被他自己弄没的,恐怕婷贵妃日后再难得宠。 “嗯,本宫明白。”似是不想再提这等伤心事,婷贵妃便把目光移到了庞清影和庞清雨 身上。 “这便是安宁侯府的三小姐和四小姐吧。”婷贵妃嘴角扯了扯,笑得极虚弱。 “是啊,影儿和雨儿。”玉心莲手指着一人,一人便上前福了福身。 婷贵妃含笑打量着她们,“本宫进宫时,还没有雨儿呢,影儿也只是远远见了一面,不想如今都这么大了,来,叫声姑姑。”不知为何,庞清影觉着那目光在她身上似乎还特意多停留了几分。 “姑姑。” “姑姑。” 两人从善如流。 婷贵妃满是慈爱地点着头,其实她也不比庞清影大多少,可偏偏要作出长辈的姿态,直叫庞清影想翻白眼。约莫片刻之后,婷贵妃打量的眼神才忽然一惊,忙冲碧喜招手道,“唉,你看看,你看看,光顾着说话,都忘了赐座了。来,碧喜,给侯夫人和小姐们看座。” 碧喜应了声,三张椅子便出现在她们身后。 庞清影羞涩一笑,屈身坐下。便听婷贵妃又说道,“其实啊,今日找嫂嫂来还有一事呢。” ☆、第五十六章 邀请 “哦,贵妃娘娘有何事呀,您尽管说,我们一定全力帮您。”玉心莲好奇地笑道。 “嫂嫂你何需说得如此严重,别把这两小丫头给吓着了。”婷贵妃掩唇一笑,“其实啊,是好事。皇上明日要宴请秘密进云都的察都国三皇子,都还未知会各大臣呢,这不,我头一个就想到侯府的姑娘了,可不就急急忙忙叫庞公公把你们给请进宫里来了嘛。” 庞清影黑眸微暗,终于明白云辛雪话中的意思。这察都国位于荒漠之中,据说民风极其剽悍,女人在察都国的地位比之云国更要低上不少。 而这个察都国三皇子,别人可能不知道,庞清影却是清楚得很。十岁时,她有一段时日跟着养父母去大漠边城做生意,中途她偷偷跑出去赌钱,正好遇见了这个三皇子涂驹。此人残暴荒淫,根本不把人命放在眼里,边城百姓见了他就像见了鬼似的。 但是,尽管位于荒漠之中,察都国的国力可是不能小觑的。国民个个都是马战的一把好手,南边的国家遇见他们,无一例外均是输多胜少。所幸他们不习惯中原农耕的生活,不愿远离大漠,否则,云国这等中等大又自诩强盛的国家 “察都国?”玉心莲有意无意地看了眼庞清影和庞清雨,嘴里仍困惑道,“可是那大漠之国?” “没错。”婷贵妃面上笑容微微一僵,目光也从她们身上移到了自己手上。 庞清影离得较远,看着婷贵妃的时候视线得从庞清雨脸上掠过。只见她睫毛轻颤,眸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自进宫以来,庞清雨除了问安外几乎是一句话也未说过,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容,掩盖了心中所想。 但是这为察都国三皇子接风洗尘的晚宴,庞清影觉得她肯定是知道什么的。 “可是并未有帖子送至侯府,我们能去吗?”庞清影抿着嘴,小心翼翼地看着婷贵妃,生怕她嘴里说出个“不能”似的。 婷贵妃听了特意白她一眼,“呵呵,看看这影丫头,本宫都开口了,还有谁不让你们去的。” 闲话了一个时辰后,已将近巳时,众人分别在芷宣殿的偏殿歇下。 洗漱完毕后,庞清影正想运功修炼,隔壁间的房门却“嘎吱”一声响起,紧接着,一道极轻的脚步声经过她的房门往前走去。 她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好戏总是在夜半时分才上演。 月色下的芷宣殿没了白日里的华贵,简单 空旷的装饰反倒让人觉得有些莫名的阴森。直到踏出殿宇的范围,庞清影身上的清冷之感才好上些许。 庞清雨虽不会轻功,但步履轻盈,身姿矫健,全不像是寻常娇弱的闺阁女儿。 出了芷宣殿,庞清雨脚步一拐,朝东面而去,轻车熟驾,犹如在自家后花园一般。庞清影越跟越觉得不对劲,庞清雨从未进过皇宫,怎么对这里的地形如此熟悉? 皇宫的东面除了皇子的寝殿外,便是贵客的云喜宫。 庞清影心中疑窦丛生,只一个不注意,在前方小道的拐角处,庞清雨的身影忽然一闪,便消失在了夜幕中。庞清影眸光一凛,跃上假山,视线在周围十米内逡巡了几圈后仍旧不见人影。 跑哪去了? 她眉心紧蹙,跳了下来,正打算再好好找找,不远处突然火光顿起,几个杂乱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听那声音,步伐稳健,并不着急,应是巡夜之人。庞清影一转身,隐进假山空隙中。便听几个议论声清晰地传来。 “唉,听说了吗,那个察都国三皇子居然想要婷贵妃侍寝啧啧,胆子可真够大的”走在队伍最后的一个人看了看四下无人,终是忍不住拍拍排前面的人悄悄一吐为快。 这几乎是今夜殿上最要命的话题了,当时那三皇子在回云喜宫路上,嘴里毫无遮拦地喊着,正巧被他们这一队值守的听见。他们四人当时便愣在了当场,吓得久久回不来神。 虽已过了许久,可他似乎才刚缓过劲来。 而前边那人似乎也是忍了许久,马上便接嘴道,“可不是吗,就算他是察都国的三皇子,但来者是客,他居然敢抢皇上的女人,皇上能放过他?” 话题一出口,便有止不住的迹象,最前方的两人也激动地加入了八卦的队伍中。 其中一个看起来颇为魁梧的一脸鄙视,“别傻了,那可是察都国,得罪不起呢。” “是啊,婷贵妃说白了也就是个女人,献给察都国三皇子也不是什么大事” 一队四人鬼鬼祟祟得讨论了一刻钟后,其中一个看起来像领头的人终于挥挥手道,“行了行了,别议论了,小心隔墙有耳,掉脑袋!” 这会儿想起来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庞清影躲在假山后,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当他们谨慎地观察着四周时,庞清影不禁笑了起来。 这个涂驹,还真是不惹点事儿心里头就不舒服。难怪方才 说到涂驹时,婷贵妃的目光不是那么自然。他定然是在云帝面前提过这事儿,且云帝也并未严词拒绝。若真如此,那婷贵妃邀她们参加明日晚宴的目的就更有待好好斟酌了。 确实是个大消息,只是,被这队巡逻之人一打岔,庞清雨的行踪确是再也摸不到了。 庞清影将自己埋在假山的阴影中,望着云喜宫的方向。 依着庞清雨的方向,她极有可能是往云喜宫去了,不如她也跟上去看看,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意外的发现。 拿定主意,庞清影便扯出一条黑纱,将自己半张脸裹住,指尖轻弹,一抹异香便从她身上幽幽传出,如冷烟般匍匐在她身子上。 云喜宫中灯火通明,光是只靠近宫墙边,就能听见里面一些不堪入耳的**之声忽远忽近地传来,而然伴随着的并非女人们享受的呻吟,而是恐惧的尖叫,简直是人间炼狱。 ☆、第五十七章 云喜 在云都皇宫中涂驹竟也如此明目张胆。 庞清影伏在云喜宫宫墙上,细细打量着周围。 今夜云喜宫的守卫特别少,只有十人不到,全是涂驹的大漠护卫。他们全部守在殿前与云喜宫大门前,目光警惕地看着各个道口,似乎是为了 阻止他人前来? 此念一出,庞清影便起了一探究竟的念头。 想要靠近云喜殿倒是不难,这七八个护卫注意力全在路上,庞清影很快便摸到了寝殿之中。 寝殿内一派大漠风格,涂驹倒是享受,一来就把整个云喜宫内里都改头换貌了。 巡视了一圈寝殿,她便往前殿走去。 “本皇子早就听闻云国锦世子与本皇子喜好甚是相像,今日可总算见着了,对本皇子的这份见面礼,锦世子可还满意?” “尚可。” 寝殿与前殿之间隔着一道屏风,庞清影前脚刚踏出寝殿门槛,便听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传入耳际。她眼角抖了抖,云修锦怎么在这儿。 算是变态聚会吗? “尚可?”涂驹喝了口酒,大笑道,“不知锦世子觉着哪不好?” 涂驹说话间,殿中服侍的女子又是几声痛苦的声音。庞清影听得眸色渐沉,心中隐隐有一团怒火,这两人到底在干什么。不过涂驹与云修锦的武功都很高,庞清影不想被他们发现,便只能按捺着屏息继续听着。 “酒尚可。”云修锦不紧不慢地说道。 涂驹又是一笑,“女人呢?” “呵呵,涂驹皇子都能看上婷贵妃,不这正意味着你的这些个侍女不够好吗,怎么还需本世子说得这么明白?”隔着屏风,庞清影都能感觉到云修锦讽刺的唇角。 “哦,这么说锦世子还有比婷贵妃更好的?” 涂驹的话一出口,庞清影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便听云修锦幽然一笑,“卿儿,既然来了,躲在屏风后作甚,出来叫涂驹皇子看看。” 庞清影心神骤然一沉,视线仿佛透过屏风,望着云修锦的方向。 他是怎么发现的? “在屏风后?呵,锦世子的女人倒是好身手,本皇子都未发现。快出来吧,可别叫本皇子亲自去请你。”涂驹的声音诡异地压了下去,好似小心翼翼怕吓着来人,又好似恶鬼在耳边的吹气,莫名叫人毛骨悚然。 一时间,两道实质的目光齐齐锁住庞清影。 她敛眸,扯了脸上的黑纱,撕下薄如蝉翼的面具,一个旋身,夜行衣落成点地长衫。 屏风之后,一道黑色侧影款款而出,宛若一朵幽兰在暗夜下绽放。转过身来,清眉水翦,皓齿红唇,青丝掩面,每一步却都是风情万种。 云喜宫中顿时鸦雀无声,涂驹眼都瞪直了。 庞清影笑了笑,朝云修锦走去。 这家伙倒是自觉,嘴边噙着一丝她看不懂的笑容,伸手将她圈进怀中。 头一次坐人腿上,云修锦那强烈的气息霎时间将她笼罩。庞清影脸上的笑意狠狠一僵,瞪了瞪云修锦,她怎么觉得这家伙是故意趁火打劫的。 “锦世子,这就是”涂驹简直是两眼放光,毫不掩饰地盯着庞清影。 云修锦一只手卷着庞清影散落的发丝,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本世子的卿儿比婷贵妃如何?” “滋味定是很好。只是,她为何会藏在本皇子的屏风后而本皇子却半点不知呢?”涂驹双眸中厉芒一闪,眯起一条狭长的线。 云修锦冷笑一声,嚣张道,“怎么,本世子让暗卫送来的,有意见?” 涂驹倒也没有继续,豁然大笑一声,大手一扬,殿中歌舞继续,只是涂驹的目光至此便牢牢定在庞清影身上。 庞清影垂眸一笑,倚在云修锦身上,目光迅速将整一个云喜殿转了一圈,最后定在了那屏风之上。 她总算知道云修锦如何发现她的了。这屏风并非云国之物,画上是大漠风景,用的也不知是什么丝材,背面看起来普普通通,前面确实透光的。若是有人藏在屏风之后,只要烛光一照,立即无所遁形。 涂驹之谨慎,庞清影也算是服了。 “谢了。”她侧过身,背对着涂驹的视线,挨在云修锦耳边,状似亲密地说道。 不管怎么说,这家伙也算是帮了她一把,否则被当成刺客发现可不好了。 云修锦轻笑,捻起一颗葡萄递到她唇边。 庞清影一愣,白了他一眼,但是最后还是张嘴吃了下去。 “哈哈,锦世子,独享美人可不是待客之道。本皇子的这些女人虽不比卿儿姑娘,却也是有别样的趣味。不若我们换一换。”涂驹话未说完,就突然将腿边伏着的两个侍女拎起,重重得扔到地上,其中一人直接撞上了台阶 的边角,顿时脸上撞出了一滩鲜血。 整个云喜殿中,大漠歌舞绕耳,血腥味与外域糜香交杂,酒肉下肚,总让人有种眩晕之感。 “你们还不快去,卿儿姑娘一人伺候锦世子,可别让她累着了。”涂驹又道。 那些沿着台阶坐着的侍女们忙向云修锦涌来,脸上掐着媚笑,生怕落于人后。 一阵浓香扑面而来,庞清影不由皱了皱鼻子,脸色顿沉。 云修锦半阖的双眸中涌起一阵风暴,手指在葡萄上一弹,那几颗葡萄便直直地打在几个侍女的眉心。侍女们顿时乱作一团,那几个被打中的甚至直接便瞪着眼睛倒在地上,再也未起身。 云修锦眸色幽幽,以庞清影的角度,他嘴边的笑已然染上了一层幽冥之色,“呵,本世子还是头一次见到与本世子抢人的人,若是本世子不愿呢?” “若本皇子非要呢?” 涂驹手中玉杯一掷,砸到一侍女额上,瞬间碎裂。几个碎片像是长了眼睛,直冲云修锦而来。 庞清影眉眼轻挑,分别瞥了云修锦和涂驹一眼。 看来今晚的好戏这才真正开场。 咔。 突然,一个极细微的声音传入庞清影耳畔。 是机关的声音,虽然极轻微,但庞清影觉得她不会听错。 云修锦正凝神应对涂驹,似乎并未察觉其他异动。而他们周围一圈已然出现了点点寒光,那是针盒。庞清影轻咒一声,忙抽出怀中的面纱,信手一展,张出三尺多长。 与此同时,数百支泛着绿光的银针爆如雨下。 ☆、第五十八章 逃脱 庞清影黑纱展出,如一条游龙将自己和云修锦团团围住。带着她内力的黑纱坚硬如铁,只听得黑纱之上,乒乒乓乓的碰撞声和掉落声。 腰间一紧,云修锦搂着她瞬间跃起,只是方向并非殿外,而是朝寝殿而去。 “云修锦,云喜宫都是本皇子的人,你的那些暗卫早已被本皇子做了,无人会来接应你,你还是束手就擒吧,否则别怪本皇子不客气了!” “涂驹,你以为你能困得住本世子?”云修锦揽着庞清影掠过几根柱子,广袖猛挥,数十根银针爆射出,将拦路的屏风直接打成了筛子。那是方才空隙时云修锦裹住的毒针,现在物归原主。 只听屏风后此起彼伏的闷哼和哀嚎响起。云修锦足尖轻点,跃过屏风,就往内殿奔去。 身后涂驹紧追不舍,那些侍女们转眼间便成了冷面无情的杀手,庞清影随意瞥了一眼,勾起一抹挑衅的笑容。 杂人太多,得清理清理。 指尖轻弹,一道异香悄然飘落,钻进侍女们的鼻息中。只片刻,穷追不舍的人便痴愣地停下脚步,神色空洞地仰头望着殿顶。 “该死!”涂驹顿觉不对,忙运起内力,果然,经脉中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力量在侵蚀着他的内力。 只这一顿之间,云修锦和庞清影便已经进了内殿。 寝殿中此刻宛然另一幅景象,满地虫蛇,腥臭异常,俨然一个虫窝。 “怎么回事?”庞清影拧着眉,嫌弃地打量着内殿。 涂驹把自己睡觉的地方弄成这样有意思吗? 本来她还想自己下来的,可这满地污血横流的,庞清影想想还是算了。 “出去再说。” 云修锦看着庞清影的表情甚是有趣,不过后面传来的脚步声却叫人扫兴。他轻身跃起,两人便从后窗跳了出去。 原本庞清影还神情紧绷,警惕着会出现在窗外的大漠护卫,不想,映入眼帘的却是满地倒了七七的尸体,以及两个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的人。 “少主。”那两人见云修锦出来,怀中还抱着一女的,眸中纷纷闪过一丝讶异,但同时又马上说道,“请少主责罚。” 庞清影离开云修锦的臂膀,退开几步。云修锦看了她一眼后,负手而立。夜色下,一道紫影迎着月光,欣长如松竹,危险如罂粟,凉风拂过,黑发飘散在后,散出点点银光。 她双眸 微缩,第一次见这样的云修锦,撇去一身纨绔,犹如暗夜之魔降临人世,君临天下。以前,顶多是幽冥之中的两生花,如今却是河畔的摘花人。 仿佛感受到庞清影心绪的变化,云修锦冷哼一声,睨着跪立在身前的下属,冷道,“何错之有?” “属下等未发现庞三小姐踪迹。” 庞清影的真容他们是有幸见过的,他们隐匿在云喜宫中,从未发现有人闯入,庞清影她是何时混入殿内的?先前在迎春园都不觉得,三小姐的功夫何时如此之强了? 庞清影微微一愣,说起来,她倒是也没有发现云修锦的暗卫。 “你说要不要罚?” 一道视线打在自己身上,庞清影又是一怔,继而抬眸看向云修锦。 你是在问我? 云修锦不语,庞清影突然觉得有些尴尬,便耸耸肩道,“他们是你的属下,要不要罚问我作何。” “若本世子执意要你答呢?” 庞清影挑眉,这又是什么意思,挑衅? 云修锦那神色,似乎她只要说了,他便会照做。虽然他们是因她受罪,可以一个主子的身份来看,赏罚分明,不可逾越。 墨一、墨二跪立在地上,心中颇为震惊。暗阁之事除了主子绝不容他人插手,少主子竟然将这权力交给庞三小姐?!且那神色极为认真,无半点虚假,依着少主子的性情,只要庞三小姐说了,他是绝对会照做的! 不过纵然是这样,他们也没有寄希于庞清影。就算她说不用受罚,他们二人完事后也会主动领罚的。 只是庞清影还是出乎他们的意料。墨一、墨二满心以为听到的是“不用罚”三个字,怎料庞清影顿了一会儿,认真说道,“未完成任务,自然要罚。” 云修锦忽然绽开一抹笑容,笑得庞清影莫名其妙后,他才看了眼墨一、墨二,“听到没有,处理完这里,自己下去领罚。” 墨一、墨二应声后便去云喜殿中善后,庞清影则定定地看着云修锦,“你早就知道涂驹会设鸿门宴,然后你将计就计,反将他一军?” 云修锦点头,庞清影又继续问道,“那为何要从内殿出?” 云修锦耸了耸肩,“涂驹他自以为可以在前殿擒住我,后头就只放了一个苗疆老头。” 庞清影嘴角一抽。 今晚庞清雨没找到,却招来一个云修锦,只是涂驹 居然敢在云都皇宫中公然刺杀云修锦,这背后是受了云帝的意吗? 庞清影倒是想问清楚,不过看云修锦那样子,显然是不想跟她细说了。云喜宫中不见人,庞清影便回了芷宣殿。 子时已过,芷宣殿中静无人声,庞清影一路潜行,回到自己房中。 才刚落榻,旁边的开门声又传了过来。 庞清影盘膝端坐在榻上,听着那边的动静,脚步杂乱,皆气息不稳,似乎回来的不止一人,且还有受伤的。 她勾了勾唇,一夜无眠。 次日,日上竿头,庞清影房外一人“啪啪啪”地敲着房门。 庞清影睁开眼,双眸清澈完全不见疲色。整一个晚上,她都在冥思打坐。旁边房中的动静仅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便淡去了。未听见有人出门,但她也不能确定昨晚多出来的那人是否仍在庞清雨房中。 因着婷贵妃小产,需注意着休息,芷宣殿内到没了清早的热闹,所有宫人们都尽量少发出声打搅了婷贵妃,于是庞清影这边的偏殿也就无人来叫了。 直接连早膳都省了。 庞清影打开房门,一个宫女正端着午膳站在门外,“三小姐,娘娘今日还需静养,吩咐了午膳就各自食用,晚宴时,她会派人将你们送去。” ☆、第五十九章 接风 那宫女说的确实不假,婷贵妃这一整日都未召见庞清影,直到落日十分,一顶轿子停在了偏殿门前。 婷贵妃的女官碧喜亲自托了一件孔雀长裙来,交到庞清影手上,嘱咐她换上,说是娘娘给的赏赐,晚宴必须穿上。 “碧喜姐姐,听说今日的晚宴邀了许多贵女?”庞清影接过衣裙后,微微笑道。 碧喜点点头,“正是,听闻是雪贵妃提的意。” 庞清影奇道,“咦,不是察都国三皇子的接风宴吗,为何请了众贵女?” 提到这个,碧喜神色顿沉,冷笑一声,“还不是为了大皇子,大约是想着挑一挑哪家的好女儿吧。” 后宫中,皇后失宠,隐居未央殿,雪贵妃与婷贵妃分享云帝宠爱,听闻争得极为激烈。生下大皇子的淑妃死后,大皇子过继到雪贵妃名下,因而,即便雪贵妃多年无所出,有了大皇子,她的地位也算是牢不可破的。 相比之下,婷贵妃便要略输一筹,膝下只有一公主,好不容易又怀上,却偏偏又小产了。 庞清影看着碧喜不愿继续这话题,眸光闪了闪,便堪堪打住。 在碧喜的注视下,她进屋换上了孔雀长裙,由人梳妆打扮。 这身衣裙确实价值不菲,一针一线都是由孔雀之羽穿成,庞清影只消看一眼便知是出自织锦轩的妙娘之手。如此精贵的衣裳,就算是在普通的长相也能衬成一朵娇艳的杜鹃。 碧喜一直在外头等着,庞清影换了长裙便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庞清雨也正好从屋中踏出。 庞清雨送的比她早,因而她倒是没看见庞清雨的裙子。这会儿出来,庞清影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怎的这婷贵妃还偏心了? 庞清雨一身湖蓝烟罗裙,随着脚步轻移,一潭宁静的湖水中泛起圈圈涟漪,宛若仙子踏水而来。庞清影才感叹婷贵妃在她身上下了大成本,这会儿比之庞清雨,真是小巫见大巫。 “好了,都上轿吧。” 玉心莲冷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庞清影扭身问安。垂眸之间,玉心莲满眼的复杂尽收眼底。 怕不是玉心莲原先所想。 轿子一颠一颠地将他们送往春晖园,庞清影倚在软轿上想着玉心莲方才的神色。 依照碧喜所说,今日的接风宴倒是变成了相亲宴。 这也难怪,云帝想讨 好涂驹,为云国赢得察都国的支持,便要迎着他的喜好来。 送女人。 不是普普通通的侍女,而是有地位的女人。除了自己如花似玉,娇艳欲滴的妃子外,那便只有朝中大臣们家中的女儿了。 而涂驹的性子,在朝的大臣们多少都略知一二。若今日的只为涂驹,他们怕是躲也来不及,可若今日再加上大皇子或者更多皇子,那他们哪怕是挤破脑袋也得把最好的女儿带来。 庞清影眯了眯眼,这个雪贵妃,真是不简单。 婷贵妃下了大本钱,几乎是把织锦轩最好的两件裙子赏给了她们,想必庞家今日也望有所斩获。 三顶轿子还未在春晖园门前停下,便听外头喧闹不止。 “咦,这不是安宁侯夫人吗,庞家也有人来?” 还未下轿,就不知从哪儿传来这样一声嗤笑。 庞清影敛眸暗笑,耳边听着前边的轿子下来了人,她才掀开轿帘跟了出去。 庞清雨的脚步与她相当,只是她们一下轿,整个春晖园门外便一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她们二人的裙子看,神色中不乏艳羡与嫉妒。 尤其是庞清雨,她的姿色本就比庞清影好,再配上那裙,简直可与丞相千金,琴棋双仙相提并论了。 “这不是三小姐么,你也来啦!”首先打破沉默的是王慧凝。 她几乎是看也不看庞清雨便直直地经过她,笑着朝庞清影走来,仿佛熟识已久的姐妹,搀起她的手臂,想将她带入她们的贵女圈中。 庞清影拘谨地笑了笑,看了眼玉心莲后,便任由王慧凝将她拉走。 她偷眼扫了圈众人的眼色,无一例外,几乎均是强颜欢笑,刻意想要忽略庞清雨的存在。 按说此景玉心莲应是高兴,毕竟来者是客,今日最先挑选的必是涂驹,而庞清雨属众人中最丽,被涂驹看上的可能性最大。能在庞清雨痛苦的基础上为安宁侯府赢得最大的利益,不一直是她的目的吗? 可是,今日,她的目光却是始终死死地追着庞清影,犹如万把利剑悬于脑后。 耳边听着贵女们心不在焉的调笑,庞清影红唇轻勾。 想来是换错衣服了吧。只是,以碧喜之能,会出这样的差错? 婷贵妃心里又在想什么呢? 众人陆续入座。毕竟是接风宴,大臣们早早便在里恭候了。贵女 们入座时,那些稍年轻些的男人都恨不得将目光定在庞清雨身上。 这下,同样精心打扮的贵女们心中也就更恼恨了。忍性不好之人,眼里已经时不时地泛起了毒光。 “皇上驾到” 好在一声尖利的叫唱唤回了众人的神识,大家颤了颤心神,忙起身迎驾。 庞清影跟着跪在地上,抬眸偷眼望去,与云帝一起来的,还有涂驹,几位皇子,云信野,彦迟,和 云修锦? 不止庞清影疑惑,众位大臣也是困惑不已,同时也暗暗心惊,隐隐有些后悔将自家最好的女儿带来了。 云修锦身为云都一霸,可是从来都不参加此等宴请的,用他的话说,那便是无趣至极,不如寻上一女将她剥了皮试试。可为何今日偏偏参加了?难道是被王妃给逼的? 一个晚宴上,有两个以“辣手摧花”著称之辈,谁看了不紧张,生怕自己或者自家女儿就这么赔进去了。 而方才还满腔妒恨的贵女们如今又有些庆幸了。 幸好今日打扮得并不太出挑,有庞家那两个挡着,想来也是轮不到自己的。 “平身吧。”云帝浑厚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今日是涂驹皇子的接风宴,大漠不拘小节,今日众爱卿也便学着大漠的风情也不拘小节一回。” 众人高喊圣明,起身入座。 歌舞渐起,场中气氛也慢慢热闹起来。 台上轻歌曼舞,台下觥筹交错。正当浓烈时,涂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酒盏托起,起身递到庞清影面前,“这位小姐,可问芳名?” ☆、第六十章 更衣 庞清影低垂的眸子迅速闪过一道暗芒,随即她身子颤了颤,不知所措地看向玉心莲。 玉心莲原本阴着的面庞一瞬间转晴,堆起满面笑着,推了推庞清影的后腰,“影儿,还愣着做什么,涂驹皇子问你话呢!” 庞清影又不着痕迹地扫过一旁的庞清雨,她的身子也是微微一僵,只是目光却往彦迟那边送去。 “回涂驹皇子,民女庞清影。”她仿佛克服了极大的恐惧,这才晃着身子站起来,冲涂驹福了个身,声音小如蚂蚁。那胆怯的姿态,哪怕是光华万丈的孔雀长裙也救不了。 不少贵女已是抿嘴笑起,有收敛一点的也是借着酒盏挡上一档。 如此一片窃笑声,庞清影更是慌张不已。加之涂驹问完那句后就直盯着她,庞清影紧张地就差把自己衣袖拧烂了。恐惧和自卑交织着,一张小脸憋得涨红。 良久,涂驹才忽然轻笑出声,仰头将手中之酒一饮而尽,“真是个无趣的女人,锦世子你说是否?” 若说庞清影之前尚存疑惑,那么现在便百分百确定涂驹是在怀疑她了。 她依旧微颤着身子,而坐于云帝下首的云修锦则是古怪地一笑,“那可不尽然,这丫头怕你,可不一定怕本世子,庞三小姐,你说是吧。” 最后几个字,云修锦说得幽凉缥缈,好似一阵微风就能将其吹走。可偏偏这句话就是幽幽地飘进每个人的耳边,即使知道那不是对自己所说,背脊上都不免暗暗发凉。 有的人立即便想到云修锦这些年在云都做的事,冷不丁就打了个寒颤。 至于庞清影,虽然她极想给他一个白眼,但她还是吓得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也不知被什么一绊,整个人一个趔趄便侧身摔在地上,桌上的酒壶正巧被她衣袖带到,洒在她身上,好不狼狈。 她趴在地上,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哄笑。 “哼,确实无趣。”云修锦瞥着庞清影,眸底暗沉渐深,嘴上却勾起一抹讥笑。 “哈哈,本皇子还是喜欢锦世子的卿儿姑娘,何时再带来让本皇子睹一睹芳容啊?”涂驹大笑一声,不再看庞清影一眼,转身回到位上,意味深长地盯着云修锦。 云帝闻言,也是疑惑道,“哦,锦儿何时有了红颜知己?王妃知道吗?” 云修锦斜睨了涂驹一眼,嘴边讥笑不变,“皇上,若是让母亲知道了,可别怪我烧了您的御书房。” 云帝立即怒瞪他一眼,“胡闹,御书房是你想烧便烧的?!” 众人的目光都专注这三人身上,庞清影便独自从地上爬起。这酒水洒一身可不是舒服的事,庞清影暗自皱着眉,可怜兮兮地跪坐到玉心莲身边。 一身酒气,玉心莲自也是受不了,厌恶地挥挥手,让她去将衣服换了。 目的达成,庞清影唇角抿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起身的那一刹,庞清影眼皮子突然一跳,抬眸望去,正撞上彦迟投来的视线。 那视线相交之后便马上移开,只是,庞清影不会错过那视线中暗藏的复杂情绪。 歉疚、温柔、安慰,似乎还有失望? 出了春晖园,跟着芷宣殿的侍女一路去更衣的殿宇,庞清影越想越堵得慌,这失望是哪来的?莫非是她看错了? 路上走了一刻钟,庞清影便想了一刻钟,最后,还是觉得自己看错了,只是这心中,莫名地烦闷。 再换上的衣服可就普通多了,与自己平时穿得好不了多少。庞清影收起孔雀长裙,多为可惜地叹了声,多好一条裙子,就这么被她毁了,今后可无人会穿了。 绕过屏风正要出门,忽然,一道疾风划过脸颊,庞清影本能地往后仰去,但看清人后,她便硬生生地将自己即将出手的动作压了回去。 “彦哥哥,你怎么进来的?”庞清影无奈地撇撇嘴,虚惊一场。 彦迟扯嘴笑了笑,尔后抓着她的双臂,认真问道,“幻儿,你可愿帮我?” 话音未落,庞清影心中的烦闷更甚,沉默了半晌,她才静静地抬眸道,“要我帮你做什么?” 庞清影如此一问,彦迟眼中顿时闪过一道喜悦的光芒,“朝中局势你可知?如今的云国,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当年云帝未从我们魔教寻到宝藏,因而国库已日渐空虚。我现在是禁卫军统领,掌管云都大小防卫,而定安王等野心勃勃,早已按捺不住,只等东风一道,便可一举将那狗皇帝踢下宝座。” 庞清影越听心越沉,那道东风可不是说来就来的。 她只是点点头。 彦迟继续说道,“现下,只要说动涂驹和云信野,那么我们大仇得报的日子便不远了!” 他的声音渐渐温柔下来,“幻儿,待大仇得报,我们就可以成亲了!” 庞清影垂下眉眼,黑眸颤了颤,“彦哥哥,幻儿不懂你的意思 。” 彦迟笑道,“幻儿,只要你引得涂驹和云信野的注意,我便可说服他们为我们报仇。” “引得他们的注意?”庞清影心口疼得厉害,心中却冷笑不止,“如此,彦哥哥还会娶我吗?幻儿已非” “幻儿,”庞清影的话未说完,彦迟便打断了她,他捏起庞清影的下巴,让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幻儿,无论你变成怎样,永远都是我彦迟的幻儿,无论何时,我都会娶你。” 那双眼中,一如既往的温柔,可是庞清影却再也看不出任何情意。这不禁让她忆起上辈子自己看走眼的那个男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戏都演得出来。 “我知道了。”庞清影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缓缓点头。 彦迟一把将她抱起,圈在怀中,耳边依旧柔情蜜意,“我的好幻儿。” 庞清影好似一时被吓着,轻呼了一声。门外的侍女听到了动静便过来敲门。 彦迟叹了一声,放开庞清影,一个转身便从后窗跳了出去。 庞清影收起嘴边的笑容,整了整衣裳,过去开门。 “三小姐,出什么事了吗?”一开门,侍女便将她上下看了遍。 庞清影摇头轻笑,“无事,方才不小心撞了一下。” ☆、第六十一章 献艺 再次回到春晖园,贵女们献艺的环节已经开始了。 今日可不仅仅只有涂驹和云修锦,春晖园中各个皇亲贵胄几乎到齐。刚被撤了指婚的安定王世子,新上任的禁卫军统领,以及诸位适龄皇子雪贵妃为了给大皇子选妃的小道消息,她们自然是听说了,因而,即便不为了当上皇子妃,能在今夜被定安王世子或彦迟统领看入眼中,也不枉她们此行了。 要知道,机会稍纵即逝,若是自己不努力,极有可能就被别人抢了先。 庞清影入座后,庞清雨特意看了她一眼,眼中探究的神色让庞清影很不舒服。 “皇上,安宁侯府的女儿可不比我们差,去年清月一曲莲花舞惊艳四座,如今她虽不在,但另两位小姐想来也定是得了悉心教导,不会比清月差的,不若让她们先来?” 才刚坐下,一个脆生生的嗓音便在庞清影耳边响起。 她蹙了蹙眉,循声望去。 那是尚书府的嫡女,玉笑薇。 提起庞清月,云帝精眸一深,意味深长地看了玉笑薇一眼,尔后扫向安宁侯这一家的位置,“不错,朕记得庞清月的舞姿确实极美,今日可来了?” 被点到的庞劲希一愣,忙起身赔笑道,“皇上谬赞,只是小女月儿近日身子不适,微臣已将她送至庄子上静养,今日并未前来。” 庞清月的事情刚过不久,仍是圈子中传得沸沸扬扬的笑话。玉笑薇刻意提起,庞劲希眼中的怒气在弓腰请罪之时毫不掩饰地投向玉心莲。 玉心莲哪知道自家侄女会突然揭了他们安宁侯府的伤疤,心里正烦闷呢,撞见庞劲希那吃人的眼光,顿时心惊不已。 安宁侯府因着玉心莲的原因,什么好的都让庞清月给占了,对于庞清雨,安宁侯向来是不管不问的,因而他也不敢确定让庞清雨献艺是否会有辱圣听。至于庞清影,庞劲希是压根没把希望放在她身上。 带来的两个女儿都没什么大用,庞劲希自然不会去冒险。 云帝状似理解地笑了笑,“哦,这么说,你们安宁侯府是无人了?”仿佛随意地一问却让人摸不透他的情绪。 常说伴君如伴虎,为官数十载的庞劲希自然不会觉得这只是云帝的随意一问。贵客在旁,云帝怎会允许无用之人出于席上。一个不小心,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地位便会因今日毁于一旦。 正当他暗急之时,庞清雨忽然袅袅起身,柔声说道,“ 皇上,恕民女冒昧,虽二姐姐今日未来,但民女与三姐姐也愿为涂驹皇子接风洗尘。” 庞劲希几乎是眼前一亮,忙装着请罪的惶恐样子,“皇上,小女不懂事,还望皇上赎罪。” “哈哈,看来你安宁侯府还不止庞清月一个好女儿。”云帝沉默了片刻,豁然一笑,视线定在庞清雨身上,不知在想着什么,“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民女庞清雨。” “你可有自信跳得比你姐姐好?” “民女不敢妄言,好坏与否,但凭皇上定夺。”庞清雨微微一笑,似是不经意地抬眼,撞上云帝的视线后又慌忙垂下,如受惊的小鹿。 这样的表情云帝似乎非常受用,大手一挥,让庞清雨下去准备。 继而,他的视线又转到庞清影身上。 那充满笑意的目光背后隐藏着深深的探究,庞清影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庞清影,你可有准备什么为涂驹皇子接风洗尘啊?” 庞清影怔愣了片刻,忙起身慌张答道,“回皇上,民女身无所长,恐污了皇上的眼。” 云帝瞬间沉下脸,“怎么,你是不愿在春晖园中献艺?” 庞清影眸中幽芒渐起,看来今日不止涂驹,连云帝也在针对她。 “民女岂敢,若皇上不嫌弃,民女便献丑了。”庞清影扭头吩咐了一声,侍女为她抬了一架古琴上来。 贵女中,“琴棋双仙”皆在,云都中还无人出其右。众人一看搬上来的是一架古琴,嘲讽之色立现,庞清影这无疑是自讨没趣。 不过也有人隐隐有些期待,比如彦迟,再比如,云修锦。 他们从未见庞清影弹奏过任何乐器,此番头一次见,倒是觉得好奇。 庞清影走到古琴前,盘腿端坐,将古琴架于腿上,倒是有模有样的。 铿! 第一个音出,功底隐隐可见。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庞清影身上。 王慧茹手中的帕子不自觉地被她拧紧。 然而,众人的震惊还未消退,接下来流出的一连串音符却叫人不由抚额,连云修锦脸上都忍不住抽了抽。 真是五音不全到了一个极致,可偏偏庞清影还是一副沉醉而认真的表情,半丝作假也看不出。 “好了好了!”最终,还是云帝怒喝一声 ,“来人,此女竟敢扰乱接风宴,拖下去砍了她双臂!” 铿! 又是一声,不过这声极为刺耳,毫不掩饰地彰显着演奏者内心的惊恐。 众人松了口气,终于摆脱这魔音了。随即,又是一副看好戏的神色期待着庞清影被人拖下去。 庞清影低敛的黑眸中暴风骤起。若是现在还感觉不出来,那庞清影真算是白活两辈子了。 从涂驹至云帝,今日在场之人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为难她,想要置她于死地。只是弹得不好便要砍了双臂,云国内宣扬的圣明之君就是这样的? 砍了双臂者,再无人问津,那定是流血而亡。何况,安宁侯府巴不得她死了去,好吞了她所有的资产,也免得底下那些掌柜的人心不齐。 可为何会这样? 是因为昨夜? 庞清影惊恐地抬头,莹润的双目中尽是吓出来的泪水。她惶惑地四处张望,可怜巴巴地期待着有人能帮她求情,尤其是安宁侯和玉心莲。 可所有人,包括安宁侯府之人,见了她这摸样,或者是冷笑不止,或者是幸灾乐祸。 借着打湿的眼眶,将高高在上的那几人统统扫了一遍。 涂驹和云信野交换了一个眼神,云帝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彦迟一杯一杯地喝着酒,云修锦扬起下颔,对上的她的黑眸,目光渐暗。 双臂被人蛮横地抓住,庞清影好似万念俱灰,任由侍卫将她拖出春晖园。 ☆、第六十二章 赐婚 庞清影刚一出春晖园,便听一串幽靡的银铃声伴着清风从远处飘来。 设宴之地位于湖畔,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面前反着月光的湖水中央忽然亮起几点银光。银铃歌声飘渺而清晰,好似湖中升起一人,湖蓝衫裙,水光波动,踏水而来,莲步袅袅,直叫人移不开目光。 所有人均是直愣愣地盯着湖水中的仙子,手中的酒水倒了满地却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庞清影顺从的脚步突然停住,任凭那侍卫如何用力,偏是岿然不动。 双眸微眯,眸底深处闪过一道暗芒,她举起右手,在那侍卫眼前晃了一晃,一缕淡淡的异香瞬间钻入他鼻息。 那侍卫的目光呆滞了瞬间,又恢复了常态。只是他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道路,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来这儿干什么?” 夜色下,湖水中,仙子足尖轻点,轻洒灵动。在踏上地面的那一瞬,仙子广袖挥舞,仿佛引下月光,整个人沐浴在夜光下,随着歌声自然而然地舞动起腰肢。 仙子一路轻舞,来到众人面前,直到一曲终了,众人仍久久回不过神来。 尤其是男人,无一例外全都黏在了她惑人的身线中。 当然,除了云修锦。 当众人皆注视着仙子时,云修锦的视线却悄然投向别处,在春晖园一个隐秘的角落中,庞清影正立在那里。 对上云修锦深邃的目光,她倒是愣了愣,眼角一抖,这家伙直觉倒是毒辣,这时候还能注意到她。 “民女庞清雨献舞一曲,愿皇上,涂驹皇子喜欢。” 庞清雨清清淡淡地声音终于唤回了众人的神志。 “小女献舞一曲,望皇上息怒。” 庞劲希反应也是快的,眸中一亮,忙起身谢罪。 云帝眯着眼睛,视线在庞清雨身上逡巡了许久,几乎有如一只手在她身上抚摸一般。 “庞清雨好,有赏!” 庞劲希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后,带着庞清雨回席。整一个过程中,庞清雨只浅浅地笑着,每一个眼神却又透着无边的魅惑。 涂驹若有所思地看着庞清雨,豁然吞下几盅酒,细眸中有某种兴奋的光芒不停闪烁着。 庞清影看了看彦迟,他也正盯着庞清雨,目光中流露出一瞬间的痴迷,不过片刻后,他的目光变得虚空,好像透过她看着谁似的。 庞清雨 坐回席中,垂着眸,仿佛刚才只是普通的助兴一般。 “你那是什么舞,从哪里学来的!”玉心莲在旁边看着可是恨极。她最讨厌的便是有人不受她的控制。她倒不知,在她未注意的地方,这个默默无闻的庶女已经长成了一个狐狸精! 且看皇上,皇子们那痴迷的样,今夜她若不被涂驹皇子选去,他日还不飞上枝头! 她怎能允许此情发生! “雨儿随意舞一舞罢了,从未学过。” 庞清雨看了眼玉心莲,扯起柔柔的一笑,全不在意她那咬牙切齿的问话。 “庞清雨你最好说清楚,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庞清雨忽然冷笑一声,端起酒盏抿了口酒,不理会玉心莲的威胁。 晚宴在庞清雨之后,气氛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后面献艺的贵女们心头总是闷着一口气,无论是弹奏或是舞蹈都没能有超出庞清雨的。 很显然,今夜,庞清雨出乎意料地给众人留下了挥之不去的印象。 在剩下的时间中,能让众人稍稍转移思绪的,就只有一件事。 在一片君臣和乐的祥和气氛下,晚宴接近尾声,涂驹和云修锦出人意料地未给晚宴添乱。 云帝的精眸在众人中巡视一圈,最后定在涂驹身上,“涂驹皇子,我们这云都贵女中,可有合你眼的?” 此话一出,欢闹的气氛瞬间安静了几分,大家的视线统统定在庞清雨身上。 玉心莲唇边勾起一笑,“死丫头片子,今晚有你好受的,我看你再拿什么勾引别人。” 庞清雨手心一紧,隐隐沁出汗来,但她还是保持这浅浅的微笑,目不斜视,假装不知,“夫人,雨儿不用你操心。” 她今夜的目标是云帝,他说涂驹不会选她的。 涂驹不负众望,细眸缓动,视线穿透眼前氤氲的酒气,仿佛当场就把她扒了个精光。 然而,他接下来说的却让人大跌眼镜,“呵,真是奇怪,一夜下来,本皇子还是觉得那个庞清影甚好,唉,只是可惜” 他摇着头,嘴里啧啧出声,颇为惋惜的样子。可是方才她被拖走时,涂驹可是半分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云修锦懒散地倚在椅子上,像是要睡过去般。听着涂驹的话,他半阖的双眸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 “哦,涂驹皇子怎的不 说?” 涂驹耸耸肩,就像是谈论一个不小心打碎的花瓶般,“呵,只是刚想起来罢了,云帝无需介怀。” “哦,那就好,否则朕可要烦恼怎么再给你弄个完整的庞清影来了。”云帝话音一落,众人跟着哄笑起来,直言皇上爱说笑。 这时,彦迟忽然起身走到中央,神色严肃地说道,“皇上,微臣有一事请求。” 坚定而有力。 庞清雨刚松开的手又猛得一紧,死死地盯着彦迟。 而庞清影心头也是跳了一下,因为她看见了王慧茹露出了娇涩的笑容。 “有何事?”云帝饶有兴趣地问道。 彦迟温柔地看了王慧茹一眼,随即说道,“皇上,微臣与丞相之女王慧茹两情相悦,臣请求皇上为臣与慧茹赐婚。” 王慧茹也款款而出,娇羞福身说道,“臣女恳请皇上为臣女与彦统领赐婚。” 庞清影听得勾起一抹冷笑,心中莫名的苦楚蔓延全身,站了一刻钟后,扭头离开春晖园。 晚宴中笙歌燕舞,似是根本无人再在意被带下去砍了双臂的庞清影。 只是在她离开之后,一道幽长的目光紧随着她而去。 芷宣殿中,一抹昏黄的灯光孤零零地照着大殿,只有两道细长的身影映在墙上。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传遍整个殿宇。 “为何她二人的衣裙会换过来,你不知道烟罗裙是庞清影该穿的吗!”红服白须的庞公公怒目瞪着婷贵妃。 ☆、第六十三章 走水 婷贵妃摔在地上,苍白的右脸颊上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红印。 发丝垂地,她咬着牙关,眸光闪了闪,不服气地回道,“庞公公,本宫也是为了庞家着想,影丫头长得本就不如庞清雨,这裙穿在她身上还不如在庞清雨身上更好,本宫有什么错!” “你有什么错?!你错就错在违背本公公的话!”庞公公盯着婷贵妃沉默片刻,尔后突然笑了起来,俯视着婷贵妃,眼里冷得可怕,不带一丝感情,“庞淑婷,你以为你如今贵妃的位置做得很稳当吗,你想再从安宁侯府中带出一个敌手来吗?” 婷贵妃闻言,微微一愣,“公公,何出此言?” “哼,那个庞清雨,你以为是个好角儿?安宁侯府被玉心莲弄死了多少婴孩儿你不知道?秋念云什么性子你不知道?你以为她教出来的女儿会很傻吗?” 庞公公连续几个问题问得庞淑婷措手不及,她张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可是” “本公公知道你从小与你那二哥关系好,想照顾他遗孤,不过,你要想好了,在宫里,你还能照料着她,且本公公瞧着她的样,还算个听话的。但若庞清影不进宫,她的日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庞劲希和玉心莲可打着把她送进定安王府的打算。” 庞淑婷顿时瞪大双目。定安王府在别人眼里或许是整个云国最好的归宿,但庞淑婷可不会这样认为。当年她不小心撞见的事,让她至今想起来仍旧毛骨悚然,恶心得想吐。定安王府在她眼里那可是比皇宫更吃人的地方。 见婷贵妃神色有些松动,庞公公的语气也缓了下来,“庞清雨是个不受控制的,与其入宫,不如留作他用,为庞家效力。至于庞清影,入宫,便是她最好的选择。” “本宫知道了。” 庞淑婷垂头,庞公公便迈步离开了芷宣殿。 而芷宣殿外的廊柱上,庞清影悄无声息地坐在高处,低着头目送走庞公公的背影,长长的睫毛下,敛去一片阴霾。 这宫里的打算似乎与安宁侯府并不一致。 不过,让她进宫,伺候云帝那个老头? 庞清影无声地笑了笑,她宁愿去对付云信野和涂驹的。 晚宴还未结束,听他们二人说的话,似乎尚不知庞清影被拉下去砍臂之事。庞清影坐了会儿后,正打算回房,却见远处突然冒出火光。 那方向,正是春晖园。 怎么回事? 庞清影跃出芷宣殿,一路往春晖园而去。 只是还未走多久,便见漫天火光,小太监们、侍卫们都提着水桶往那边赶去,嘴里还不停喊着“走水啦”“有刺客”等话。 “幻儿,你没事?”身后突来一声惊喜的叫唤。 庞清影微怔,闭了闭眼后,缓缓转身,一脸惊怕,“彦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幻儿,你真的没事!”彦迟几步赶到庞清影面前,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遍,随后拉着她闪入一处僻静的假山后。 “幻儿,你怎么” 彦迟疑惑地目光在漆黑的夜里仍是那么明显,庞清影抱着双臂,后怕道,“刚有个人,突然出现那个侍卫,欲反抗然后直接被他杀了。我吓得摔在地上,那人看了一眼后便往春晖园去了。然后我就看见春晖园着火了。彦哥哥,你没事吧?” 虽是个伸手不见五指之地,但庞清影悄然运起火凤舞内功,紧紧锁住彦迟的神色。 她说话时,彦迟的目光一直在闪烁。 莫非这里头的事情与他有关? “我没事。”彦迟轻道。 庞清影惊魂未定,嘴里的问题也便多了起来,“那,那春晖园是怎么回事,真的有刺客吗?刺杀了谁?” “确实有刺客,而且情况很不妙。”提到这个,彦迟也微微皱起了眉。 “不妙?”庞清影反问。 彦迟点头,在庞清影耳边耳语道,“那刺客在现场留下了魔教的分舵令。” 庞清影眸光一闪,“可是你或者左长老安排的?” 彦迟摇摇头,“幻儿,你最近行事要小心,外面传言魔教掌教玉现世,在魔教教主手中。这掌教玉便是当年那个狗皇帝想要找的东西,结果搜遍了整个魔心谷也未找到。” 呵,是谁传出去的话,说的还真是准,掌教玉确实在魔教教主手上呢。 庞清影心中暗笑,面上却极为震惊,“是谁传的谣言,我手上哪有什么掌教玉!” 彦迟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食指在唇上一点,“嘘,幻儿,此地不宜久留。我原安排了人去救你,这会儿碰上刺客倒是好事,你在这儿好好呆着,若是有人来,你便装作昏迷,等天亮后再醒来。如此,别人问起时,你便有话交代了。” 说完后,彦迟便一转身,跑进了卖力灭火的人群中。 庞清影静静地站着,气息清浅,几要与黑夜融为一体。 唇边,一抹讽刺微微勾起。 手中掌教玉拿了那么久,她竟不知上面还有值得朝廷插手江湖、毁门灭教的大秘密呢。 庞清影决定回去后好好看看那掌教玉。 另外,这造出掌教玉出世之人的目的,也着实是耐人寻味。 此事,只有她与夜白知道。 造事之人是想要引狼出洞,还是渔翁得利? 庞清影感觉自己眼前有一团迷雾,线索似乎很清楚,可在她想要碰触时,又埋入了迷雾之中。 不过现在春晖园正乱作一团,宫内戒严,全力搜捕刺客,自个儿在这里想这些也无济于事。无法出宫,不如,她就在这皇宫中逛一逛。 一念初定,庞清影扯了扯自己衣袖,划得破破烂烂的,尔后又从假山上抹了两手灰抹在脸上。一番打扮后,庞清影这才满意地走出假山,满脸惊慌地朝着春晖园的反向奔走而去。 芷宣殿暂时不用去,庞清影便一路摸往霏雪殿。 那是与婷贵妃齐名的,雪贵妃住处。 刚要跃上霏雪殿的宫墙头,冷不丁一道劲风袭来,庞清影整个人被人束缚住,捂住口鼻,拖入了墙外的灌木中。 ☆、第六十四章 点穴 “你运气倒是好。” 耳畔传来熟悉的轻笑声,庞清影心底一抽,挣扎的动作猛得停了下来。 他刚才没看见她与彦迟吧? “你怎么在这儿?”庞清影微微扭头,装作意外的样子。 云修锦剑眉微挑,好笑地反问,“你不觉着你没有资格问本世子这个问题吗?” 庞清影眼角一抖,好吧,确实,她也没法跟云修锦这个人精解释她为何会来霏雪殿,说了他也不会信。 她真的是一时无聊才想到跑来看看的,有人信吗? 她自己都不信。 思及此,她眨了眨眼,俏皮一笑,“你也去霏雪殿?不如带上我。” 云修锦却是轻嗤,在她肩颈处点了三道,“霏雪殿可不是你该去的地方,再说,凭你如今这张脸,你拿什么让本世子带你进去?”那语气,就差快后悔自己多长了一双眼睛似的。 言毕,他一闪身,跃进霏雪殿,只留下庞清影僵着脖子立在灌木堆中。 该死的!庞清影气得小脸发烫,实在太恶劣了,点她穴就算了,居然还讽刺她!她这张脸怎么啦! 云修锦的点穴手法很特殊,庞清影运起内力,却总是在几处大穴前被堵住,致使无法运行周身。这样的点穴手法,要么等它自己解了,要么就是等云修锦亲自来给她解。 云修锦这样阻止她,说明霏雪殿中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若是不去探访一番,实在是对不起自己跑这一趟。 庞清影有时候倔脾气上来,别人想拦也拦不住。她一咬牙,聚集内力,决定强行冲击解穴。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庞清影一身轻衫紧贴身子,衬出玲珑身段,额上汗如雨下,下唇绯红如血。可是,几大穴道竟只冲开了一道! 庞清影极力克制住自己心中骂娘的冲动,长长吐了口气,黑眸似是穿透高高的宫墙向里看去。 云修锦到底在里面干什么,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做什么偷偷摸摸的事情都应该出来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唰! 一道极轻微的破风声传入她耳朵,庞清影机敏地扫视四周,在不远处瞥见一道黑影极快地闪入霏雪殿,若是不注意,还以为是错觉呢。 这还未结束,那道黑影进去后,隔了几秒后,紧跟着又是两道黑影刷刷跃了进去。 庞清影顿时瞪大眼睛,皇 宫的守卫呢?传说中云帝那些无处不在的暗卫呢? 怎么一个个闯入霏雪殿都那么轻松了! 她愣得出神,内力依旧不停歇地试图冲破穴道,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黑影徒然出现在她面前,凝视着她的双眸,“你在看什么?” 庞清影回过神,看清来人后,直接翻了个白眼,闭口不言。 “呵,还是个有脾气的。” 云修锦笑着将她剩下的穴位解开,视线若有所思地在她身上徘徊,“你练的是什么内功,丹田充盈,内力浑厚,可是能用上的却寥寥无几,可别走火入魔了。” 庞清影微微一怔,随即耸了耸肩,“不知道,我也在想呢。” 揉了揉僵得有些酸痛得后肩,她状似无意地试探道,“刚才我看见有个黑衣人进了霏雪殿,你可知道?” 不过云修锦神色毫无变动,也似乎不想回答庞清影这话,她便只好识趣地转身回芷宣殿。 背对着云修锦的瞬间,庞清影黑眸中划过一道精芒。 这霏雪殿里,一定有个大秘密,改日定要探访。 时间也差不多了,将近子时,春晖园的方向,火光渐暗,呼喊声也渐渐小了下去,想来该回殿的都已回殿了。 走了两步,庞清影扁扁嘴,又回过身来。 “锦世子,你点了我一个时辰,害得我腰酸背痛,总该补偿我点什么吧。” 若是酒公子在这儿,定会大呼庞清影大胆。云修锦这性子,阴晴不定,搞不好一个不爽快就把你剥皮抽筋,扔进刑房了,庞清影竟然还敢要求补偿?!绝对是云修锦这二十年来头一次,寻常人等可都惜命得紧。 “哦,你想要什么?”云修锦抱起双臂,一抹深笑从唇边勾起,仿佛炼狱之花,下一刻就会将你吞噬。 庞清影皱了皱眉,直觉此刻的云修锦异常危险,但皇宫中她势单力薄,办事不便,又不愿再去找彦迟,唯一的选择,似乎只有云修锦了。 “你我要回芷宣殿,锦世子可愿帮我个忙?” “如何帮?” 云修锦笑得诡异,庞清影真的很想收回刚才的话,可是摄魂香不宜再用,庞清影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装晕,你带我去芷宣殿?”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她说了什么话将云修锦心中的恶魔引出来了,她总被他盯着心里毛毛的。 云修锦但笑不 语,那一双深眸,好像一个黑洞洞的深潭,暗流汹涌,只要撞上便无力逃脱。沉默了良久,在庞清影几乎要开口说不时,云修锦幽幽应道,“可以。” 庞清影嘴角一抽,她倒是不想他可以了,行吗? 不过,既然事已至此,庞清影也只能这样。从腰间拿出她的白瓷瓶,倒出一颗白色药丸,看了云修锦一眼后,便吞入嘴里。 “这是什么?”云修锦神色暗了暗,这丫头身上的药丸倒是不少。 “极天丸”庞清影把药一收,还未说完便一头往地上栽去。 云修锦轻笑一声,在庞清影撞地之前大手一捞,将她打横抱起。 足尖轻点,往芷宣殿方向而去。 玉心莲一人狼狈地回到芷宣殿时,春晖园遇刺走水之事庞淑婷已知晓,一夜无眠的她便在殿中等着。她蹙眉望着发丝凌乱,面上有些焦黑的玉心莲,语气有些疑惑,“嫂嫂,清影和清雨呢?” “她们?”玉心莲整了整自己衣衫,冷笑出声。 庞清影那丫头这会儿可不知死在了哪里,至于那个庞清雨,玉心莲想到她,神色不定的眸子便闪过一道狠毒,这个死丫头,半途被庞公公带走,竟说是皇上要见她! 玉心莲不答,庞淑婷便瞥了眼接她回来的碧喜,碧喜快步走到她跟前,在她身边耳语了几句。 庞淑婷越听越心惊,庞公公所言果真不假。 ☆、第六十五章 捉拿 依着碧喜所言,庞清雨今夜所有的举动都完全符合皇上的喜好,若说不是她太有心计,便是有人在她背后暗中指点。但此人,绝不可能是庞家人! “皇上今夜遇刺,还有心情**?”庞淑婷怒火直上,刚褪下去的巴掌印又被染红。所幸殿内灯光昏暗,玉心莲心中也正有气,无人注意着她。 “没错,皇上也不知是被这死丫头灌了什么迷汤,竟也如此迫不及待!” “放肆!皇上是你能议论的吗!”庞淑婷手中的茶盏“砰”一声落在玉心莲脚边,茶水溅得她满裙角,为其狼狈更添一分。 玉心莲吓得一跳,猛一抬头,庞淑婷那苍白的脸上晕着不自然的红晕,昏黄的灯光下,毒蛇般的双眸一下一下地闪着红光,虽不见神色,却倍感狰狞。 玉心莲从未见过庞淑婷发火,进宫前,这个小姑可是个不会发脾气的主,进宫后听说也是温柔可人,没想到今儿发起火来竟叫人心惊。 “娘娘息怒,是臣妇口不择言。”她不自觉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那也只是一瞬,眨眼间,庞淑婷又恢复了那柔柔弱弱的样子,斜卧在软榻上,满眼担忧。 “嫂嫂,你可要看着点清雨,别让人教坏了她。摸着皇上的喜好是好,可是太过顺意也不是长久之计。” “什么?”玉心莲稍顿了片刻后,眸光一凛,倏然领会庞淑婷的意思,“娘娘,您是说那个死丫头背后有人指点?” 庞淑婷嘴上挂着若有若无的讥笑,“清雨这丫头,你可得管教管教,否则,吃里扒外可是会连累你这个当家主母的。” 她伸手由碧喜扶住,站起身,缓缓向内殿走去,空寂的前殿中飘来一声幽幽的叹息,“本宫累了,该早些歇着了。唉,只是可惜了我的影丫头。” 玉心莲不由暗自冷笑,庞清影,总算是给她去了个碍眼的,从此她也不用担忧那些店铺掌柜捣乱了。 然而,她还未高兴几秒,一个幽凉的声音便打断了她的遐想。 “不知贵妃娘娘在可惜什么?” 虽缥缈幽长,却如同夜风般恰到好处地传进每个人的心里,在这昏暗的环境中总叫人毛骨悚然。 婷贵妃与玉心莲皆是一惊,扭头循声望去。 黑洞洞的殿门外,一个高大的黑影,手中抱着一个纤细的人儿。 “锦世子,你怎来本宫芷宣殿了?”压下心中莫 名的惊恐,婷贵妃缓缓问道,目光直盯着他手中的女人,“这是” “庞清影!”玉心莲狰狞的嘶吼突然划破空际,打断了婷贵妃的话语。 庞淑婷蹙了蹙眉,不满地瞪了玉心莲一眼。可玉心莲已被庞清影气得双目发红。 为什么,每一次她以为庞清影不足挂齿,必死无疑时,她都又能好好地出现在她面前! 此番至少应是砍断双臂的,为何现在还是健全无虞?! “呵,侯夫人似乎对庞三小姐还活着这件事很是不满?”云修锦幽冷的黑眸轻轻瞥了她一眼,玉心莲便猛得噤声。那一眼,像是一把泛着寒气的锋利大刀架在了她脖子上,仿佛只要她再多出一声,自己便身首分离了。 婷贵妃暗骂玉心莲一声愚蠢,忙硬着头皮陪笑道,“锦世子说笑了,侯夫人那是高兴的。” “不知世子是在哪儿找见影儿的,本宫方才听说皇上”她盯着庞清影瞧了瞧了,似乎是想确定她是否尚存鼻息,“这是被世子救下了吗?” 若是如此,庞家倒是有了新的退路,这锦世子看来对影儿还有些意思。 云修锦怎会不知庞淑婷心中所想,但他只是薄唇微勾,冷眸一闪,讥笑道,“在娘娘眼中,本世子就是如此饥不择食?” “”庞淑婷被云修锦这话一时噎住,心中准备好的说辞没了用武之地,只能讪笑两声,“呵呵,世子真会说笑。” 殿中气氛瞬间尴尬至极,婷贵妃冲碧喜使了个眼色,正要亲自上前接过庞清影,芷宣殿外忽然火光大盛。 紧接着,一排排羽林军如火龙般将芷宣殿团团围住。 彦迟从众羽林军中走出,站在云修锦身后,握剑冷道,“锦世子,皇上要见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庞淑婷拧眉看着这一群人,直觉今夜非比寻常。 殿内氛围刹那间犹如被人扼住喉间,紧张得不敢呼吸。云修锦不说话,彦迟也杵在他身后默而不语,只是眸光偶尔落到他怀中的人儿身上。。 只剩下火光烈烈。 僵持了半晌,云修锦突然一个转身,反常大笑起来,“怎么,皇上见我还需你带着羽林军来请,本世子面子何时如此之大了?” 彦迟肃面不答,而是侧身让道,“世子请。” “呵呵,好,走吧。” 云修锦正要走,后面又传来庞淑婷略带焦急的声音, “锦世子,影儿还是交给本宫吧,本宫会好好照料的。” 云修锦脚步一顿,垂眸深笑,“哦,本世子也不觉着累,有个女人相伴,省得寂寞。” “彦统领”云修锦是说不通了,庞淑婷忙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彦迟。 不过正当彦迟欲出言阻拦时,羽林军之后又缓缓走来一个人,“皇上口谕,两人都一并带走!” 彦迟双眸顿时睁了睁,但也不再言语,默立在旁。 来人正是云信野,他看了眼云修锦,眸色中满是不屑,继而目光移向庞清影,在她身上停了片刻后,冲婷贵妃柔声笑道,“贵妃娘娘,深夜来访,打搅了。” 云信野在这儿,芷宣殿中诡异的气氛稍稍有了缓解,庞淑婷跳得厉害的心总算渐渐平静下来。 深宫多年,什么场景她没见过,许是近日小产,身子太虚容易被吓着。这样想着,庞淑婷托着孱弱的步伐,在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微笑,“不碍事的,只是为何影儿也要去?” 云信野便像是闲话家常似的,耐心问道,“娘娘难道不知皇上下令,要将庞清影砍去双臂吗?” ☆、第六十六章 天牢 “可是影儿她毕竟” “娘娘,这是皇上的命令。” 庞淑婷还想辩驳,但见云信野眸间闪过的不耐,便只能堪堪住口,眉心间划过一抹忧虑。 “锦世子,请吧。”云信野傲然地看着云修锦,唇角微哂。 不过云修锦却是看也未看他一眼,反而在彦迟身上停了片刻。 冷笑一声,他紧了紧怀中的庞清影,抬步离开芷宣殿,仿佛这些羽林军就是专门来迎接他似的。 御书房大门敞开,六个羽林军围着云修锦进入其中。紫檀镶金的案台前,云帝伏案批文,他身旁伺候的却正是被庞公公带走的庞清雨,湖蓝烟罗裙犹如一潭潭水摇曳在若木中。 “皇上”见云修锦抱着庞清影进来,庞清雨的眸色闪了闪。 但她才出声,云帝便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淡淡地瞥向云修锦,对彦迟说道,“把庞清影拖下去砍了双臂。” 彦迟神色一僵,随即看了那六个羽林军一眼,示意他们把庞清影带下去。 那六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想要带出云修锦怀中的庞清影。 可刚上前一步,云修锦毫无预兆地飞起一脚,那羽林卫直接被踢飞数米,连带着御书房中一些桌椅“砰砰砰”摔了满地。 “放肆!”云帝猛得站起,一把将庞清雨推开,指着云修锦。只是,他的动作便一直僵在这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云帝冷哼一声,捏着拳头缓缓坐下,几乎是强忍着怒气,沉声道,“修锦,你可知朕找你来有何事?” 云修锦却是耸耸肩,旁若无人地寻了个椅子坐下。继而慢条斯理地摆弄着庞清影的四肢,似是要给她弄个舒服位置。 御书房中几人统统盯着他,可他彷若未觉。 庞清雨退至一旁,借着慌乱瞥向彦迟一边,见他背后那同样捏紧的双拳,呼吸不由一滞。 良久,云修锦才抬头扫视了一圈御书房,指尖轻叩着扶手,挑眉笑道,“不知。” 仿佛什么是也没有发生,御书房中仍旧是一派安然。 “砰!” 随着云修锦话音落下,一杯茶砰然摔在了他的脚边,茶水四溅。只听云帝怒生喝道,“云修锦,你胆子越发大了,竟敢派人公然行刺涂驹皇子!” 闻言,云修锦呵呵一笑,“有何不可,涂驹这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本世子就是看他不顺眼。” “好好好,都是朕把你惯的,现在已经无法无天了!”云帝已经气得浑身颤了起来。 云信野与彦迟等人在旁看着,忙齐声道,“皇上息怒。” 云帝怒拍桌案,“啪”一声,又甩下一本奏章,“还息什么怒,今日朕就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臭小子。来人,把他们两个统统打入天牢静候发落!” 众人可不敢怠慢,剩下五个羽林卫咽了咽口水,慢慢向云修锦靠近。 “锦世子,请。”彦迟上前,神色肃然道。 这一回,云修锦倒是配合,笑话似的看着这些小心翼翼的人,云修锦捏了捏庞清影粘着灰的脸颊,又将她抱起,踏出御书房。 直到一对羽林军如临大敌,战战兢兢地守着云修锦往天牢去后,御书房中的一片狼藉才被人收拾下去。 云帝冷冷地注视着云修锦已消失的背影,目光扫向庞清雨,勾出一个看不出情绪的笑容,扬手让人将她带下去。 “确定那刺客是恭亲王府的?” “回皇上,他不是也得是。” 云帝微扬下颔,打量了云信野和彦迟一眼,忽然笑道,“好!” 而天牢中,云修锦像回自家一般,自己挑了个牢房进去,也无人敢说。 守卫们讨好地将天牢中最好的铺辱搬出来,为他铺上。这小祖宗,说不定一个伺候不高兴了,他们这些守天牢的小命也就呜呼了,还是随他去,说不定明儿就放出去了。 只是羽林卫们还愣在原地面面相觑,庞清影还在锦世子手上,可他们这是要,还是不要?万一没办成,皇上怪罪下来 “你们怎么还不退下?”云修锦将庞清影放在石床上,睨了这些羽林卫一眼。 这一眼如同一盆冷笑,哗一下浇在他们头上,羽林卫们瞬间清醒。 还要什么要,这锦世子明显是对庞清影极感兴趣,这时候夺了庞清影,锦世子会不会有事他们不知道,但他们知道,他们自身肯定难保。 再说,这姑娘落在了锦世子手中还不如砍双臂来得痛快呢。 他们一下子想起云都中关于云修锦“辣手摧花”的事迹,顿时背脊一凉,不敢多呆,推推搡搡地快步走出牢房。 待四周安静下来,云修锦瞧着庞清影轻轻一笑,“还不醒?” 笑声一过,昏死在床上的人儿睫毛便颤了颤,片刻后,一对晶亮的眸子瞬 间撞入云修锦心中。 “你早就知道了?”庞清影眼珠子转了转,见四周就云修锦一个,这才扁扁嘴坐起身来。 其实她在芷宣殿便已经醒过来了,只是听得云帝也要带她之时,她便索性继续晕着,赌的就是云修锦不会将自己交出去。 只是没想到,最后两人居然双双住进了天牢。 这算是幸,还是不幸呢? “你觉得本世子有那么蠢?”云修锦坐到床尾,好笑地看着庞清影。 庞清影翻翻白眼,她也就随便问问。 不过御书房中那一同对话倒是让庞清影产生了好奇。 正要开口问问,牢房外突然出现一个黑影。 “主子,他们抓到那刺客了。” 庞清影嘴角抽了抽,这天牢还真跟他自己府上一样,手下都是进出自如的。 云修锦看了庞清影一眼,继续问道,“哦,是谁的人?” 墨一跟着看了庞清影一眼,答道,“是王府之人,叫高寻,前阵子执行命令时落下山崖,不想却被别人给救了。他们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高寻如今已完全叛变。” “叛变?”云修锦声线中那抹幽冷又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充斥着整个牢房,静思片刻,他抬眸说道,“留着他,本世子要知道他们使得什么手段。” ☆、第六十七章 出狱 夜露偏寒,天牢重地,自古阴气极重,外头只是凉风习习,里头却是寒秋隆冬。 夜越深,庞清影那一身薄纱越是受不了。 云修锦在那儿听墨一、墨二轮流汇报着外面情况,庞清影便默默打起坐。 起初还听上几句他们的谈话,暗自心惊恭亲王府背后的实力,后来,也不知从何时起,两耳便再也听不进周围声响。她仿佛隔绝外界袭扰,自成一体,内息如过江游龙不断在体内游走着。 “主子,庞三小姐这是?” 这边主仆二人说着说着,牢中空气忽然热了起来,就如同一盆炭火在脚边炙烤着,寒凉重地竟一下子变成了炎炎夏日。 且这势头像是没有停止的意思,望向庞清影,浑身的汗水早已将她打湿,一张灰蒙蒙的脸也已是一片通红。 云修锦蹙眉盯着她看了好一阵子,在她摇摇欲坠之际,他大手一挥,点住她几处大穴。 庞清影紧闭的双眸豁然张开,双眸之中熊熊怒火,像是永远也燃不尽一般,死死瞪着云修锦。 只是下一秒,她整个人一僵,直直地往地上倒去。 云修锦上前将她扶住,一手把住她的脉搏,停了片刻后,才将她放回石床上。 “你继续打探,再过一个时辰便早朝了,到时再来报。” 云修锦吩咐下,墨一便应声离去。 牢房中炎火慢慢褪去,直至清晨,第一缕光线在牢房中照亮了一条线,凉意才再次袭来。 躺在石床上的庞清影微微缩了缩身子。 “醒了?” 云修锦幽幽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平静,庞清影拧眉,慢慢睁开眼睛。 嘶 浑身酸痛,内脏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一般。庞清影正欲坐起,可一个起身的动作便让她又倒回了床上。 又是这样。 她在腰间摸了摸,然后掏出一个瓶子,取了一粒雪莲丹放入嘴中。顿时,犹如一缕雪水浸润了周身经脉,体内烧得荒芜一片的大地瞬间恢复了生机。 “你练的是火凤舞?”待庞清影五官舒展开来,云修锦才道出心中的疑问。 庞清影一愣,看了他一眼,随即点点头。 这武功她虽练了多年,但到了第四层便止步不前了。昨晚运行内力时,初还顺畅,可越到后来,丹田中总有一股莫名之气会闯出 阻碍她内息的运转,到最后甚至形成一堵墙,直接挡住。以至于她仿佛置身于烈火中一般,只差一点便会被烧得灰飞烟灭。 练功可不比其他,走错一步便是走火入魔。庞清影这功夫稀罕得紧,周围几乎无人知晓,她曾在江湖上打听了一圈,也无人识得这门功夫的厉害之处。 没想到云修锦竟然直接就说出了名字,庞清影心中也是小小地兴奋了一下。 自练功起,她便全靠自己摸索领悟,可毕竟自己经验不足,难免会有疏漏不解之处,能寻个良师解惑那是再好不过了。 而眼前,云修锦看起来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想问什么?”云修锦轻笑,那一会儿紧蹙,一会儿舒展的眉眼,不用细想便知道这丫头脑子里在想什么了。 庞清影微怔,但也不犹豫,直接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云修锦沉吟一番,缓缓道出。 庞清影眨眨眼,先是想笑,这句话听着还真是耳熟,随即便是醍醐灌顶,胸中豁然开朗。 “主子。” 她刚要开口道谢,墨一却将她要出口的“谢”字生生打断。 “主子,王爷和王爷闹上早朝了。” 然后,话音落下后,他突然感到脚后跟升起一股凉意,直窜背脊。墨一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只见云修锦轻飘飘地丢过来一个眼神,而庞清影张着嘴,似乎欲言又止,墨一顿时梗住脖子。 糟糕,好像打断庞三小姐说话了。 “还有事?” 云修锦幽幽的声音又飘来,墨一冷不丁一个激灵,忙告辞退下。 庞清影眼角轻抖,这主仆俩是有事不方便被她听见?但也不用这么逗吧。 墨一刚走,天牢外门一声巨响,随即几个重重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传来。 庞清影循声看去,只见外面走进来两个人。 一个是羽林卫,一个是天牢头子。 “庞三小姐,您可以出去了。” 那羽林卫进来后忌惮地看了看靠在墙头闭目养神的云修锦,然后小心翼翼地对庞清影说道。 庞清影柳眉轻挑,目光射向那羽林卫手中露出的一块不起眼的黑色玉佩,双眸不禁沉了沉。 她站起身,走到牢房门前,示意头子给她开门。 云修锦却仍坐在那儿 ,仿佛睡着一般,不言不语。 牢门打开,庞清影走到那羽林卫跟前,冷冷地看着他,直看得那人发毛,这才将他一推,三人走出牢房。 砰。 牢门关闭。 云修锦黑眸渐渐抬起,低垂的眸光中掩去了一缕缕浮动的暗光。 “谁让你来的?” 出了天牢,庞清影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刚才那一刻令人心惊的态势转眼便不见了,以至于那羽林卫还以为是见了云修锦太过紧张而产生的错觉。眼前的女子乖乖巧巧,甚至还有些胆怯,那羽林卫的态度便一下傲慢了起来,“话这么多,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那走吧。”庞清影点点头。 羽林卫将她引至一处废弃的宫殿中。许是多年为打扫了,大门一推,一股霉烂的气息扑面而来。羽林卫抬手挥了挥,还划开了不少蜘蛛。 皇宫之中竟然还有这样荒凉的一个地方,庞清影看得也是啧啧称奇。 看那长得人般高大的野草,这儿怕是有五六年无人问津了。 “你怎么带我来这儿?”庞清影轻声问道。 羽林卫没理她,继续往前走。 跨过荒草堆,他们来到一座寝殿前。 殿中不知买了几层灰,破破烂烂的幔帐早已不知是何颜色,随地铺着,瓷杯的碎片,花瓶的碎片,到处都是。尽管多年过去,仍是很难想象当年这殿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教主,好久不见。” 羽林卫刚一站定,空旷的前殿中忽然传出一声怪笑。 ☆、第六十八章 威胁 “好久不见,左长老。”庞清影有些惊讶地看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左长老。 这皇宫什么时候变成出入如此自由的场所了? 天牢是这样,后宫也是这样。 左长老的三角眼闪烁着不明的光芒,盯着庞清影,就像是缠人的绿蛇,没来由地让人恶心。庞清影皱了皱眉,便听左长老绕着她转了起来,“教主,咱们的计划就要成功了,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 “什么计划?”庞清影问道。 “彦右使想必已经和你说过了,教主,这时候装傻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左长老脸上诡笑不见,仿佛已经吃定她了似的。 庞清影微垂的眼眸抬了抬,一眼便看见那羽林卫的背影。他将自己引到这荒殿之后便一直背着身子站在她五米远处。 她抿唇犹豫道,“我如今已是被皇上定罪之人,怎么可能接近得了他们?” “呵呵,教主,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定安王世子可早就对你上心了,你只需出现在他房中,做他想做之事。”左长老倒是再次怪笑起来,打量着她的眼神**地如同他枯瘦的手直接抚摸在身上。 她厌恶地皱了皱眉,忽然冷笑起来,“所以你们是用白夜凡来威胁我咯,彦哥哥?” 羽林军背影一僵,愣了会儿才缓缓转过身来,直视着庞清影。 往日里熠熠生辉的双眸如今充满了歉疚,“幻儿,只要你照着我们的计划行事,夜凡不会有事的。事后,彦哥哥答应你的事也依旧会做到。” 然而,庞清影却在他眼底深处看见了他寒冰似的平静。 “真的?”庞清影盈盈泪目中透出一丝希冀。 彦迟走上前,将她轻轻搂入怀中,耳语,“自然是。” 庞清影垂下眸,双手抵住彦迟胸口,低低笑道,“好,既然是你想要的,我就帮你拿到。” “好,既然教主如此知晓大义,那事情便好办了。”左长老笑着从怀中取出一小瓶药水,递给庞清影,“这是我们魔教的回香脂,你该知道有什么用。虽说定安王世子看中了你,但依你这样子可左右不得他,所以” 庞清影接过那小瓶药水,垂眸微闪,“我知道。” 彦迟轻笑着在她手心处捏了捏,“剩下的事我会办妥,现在你便先在这儿呆着,等夜里,我会来接你。” “好。”庞清影点头。 天牢中。 牢门再次打开,这次来的是恭亲王的贴身近卫象弘。 “世子,王爷派属下来接您。” 云修锦缓缓睁开眼睛,平淡无波,似是早就料到了结局,“殿上情况如何?” 象弘想起今早在殿外听到的情形,嘴角不禁微抽。自家王妃真是越来越剽悍了,生起气来连皇上的都敢骂,而且连带着把朝中有意中伤或落井下石的官员都拖出来骂了个遍,一一将他们一些见不得人的家私拉出来细数了遍,导致最后的朝堂就如菜场般,官员们个个都忙着数落别人,撇清自己。 反倒是最初气得赤耳面红的王爷,好像没事人一样,无辜地站在王妃身边,无奈地与皇上大眼瞪小眼。 云修锦看着象弘的表情,调侃地笑了笑,“母妃今日可是将多年的怨气都散出去了。” 象弘只是脸上抽筋似的抖了抖,他可不敢笑,若是让王妃知道了,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对了,听说庞三小姐是和世子您一块儿进来的,王妃嘱咐属下一并接出去。” 闻言,云修锦瞥了他一眼,抬眸不知望向哪出,冷笑道,“不用了,她已经出去了。” 象弘一噎,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世子,虽然面色如常,可怎么感觉他心中似有不快呢?而且,庞三小姐是谁放她出去的? 云修锦不打算说,象弘便也很识趣地不去问。两人离开天牢后,头也不回,直接回了恭亲王府。 而定安王府中,云信野与彦迟坐在密室中,目光阴沉,“云修锦已经回恭亲王府了?” 彦迟颇为讽刺地笑了笑,“恩,恭亲王妃如此大闹朝堂,还有不放的道理吗?” “那那个庞清影呢?”云信野脸色沉了稍许。 彦迟把玩着手中的黑色玉佩,唇角微勾,“我已经提前把人带出来了,世子放心。” 庞清影在废殿中扫了一处空地出来,静静地坐着。左长老在不远处,独自打坐练功,似乎根本不担心不怕她会跑了。 庞清影打量着这废弃宫殿的四周,他们让她在这里一直呆到晚上,想必这里是有什么暗道直通云信野之所了。 若说云修锦是辣手摧花,那云信野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有可能更加残忍。就她的调查,被云信野悄悄弄死的良家少女可不在少数,只是他做得隐秘,从未有人怀疑到他身上过,就算是刺金阁也是一次阴差阳错之下才 发现的。 手中那瓶回香脂被她不停地摩挲着,这些,彦迟知道吗?他还指望云信野完事之后放她一马吗? 时间转身即逝,当天边的烧红退去,夜幕降临,星辰渐起,废殿之中响起了第三个人的脚步声,虽不明显,却如雷鼓般踏在她心田。 “夜凡,她在哪里?”庞清影站起来,注视着一步一步走来的彦迟。 彦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拉住她,“幻儿放心,夜凡在聚仙楼里睡着,只要你这边顺利,夜凡就会一直安然睡到你去找她之时。” 庞清影垂眸一笑,仰起头,将手中回香脂灌下。 回香脂的药效要在半个时辰后才发作,发作时会把眼前之人认作自己心中最爱,媚态尽显,随心所欲,可谓是**之圣药。 然而,要用在这时候,还真是叫人讽刺。 庞清影的合作倒是让彦迟和左长老有些意外,不过也省了不少事,只当是她爱慕彦迟,为了他可以做任何事。 三人埋头进入一副破画的后头。正如庞清影所想,那里有一处密道。 走了约莫一刻钟后,前方的路被一堵墙给堵死,彦迟抬手在右上方某处按了一下,石墙“轰轰”打开。 ☆、第六十九章 逃跑 墙的背后是一个富丽堂皇的房间,更准确的说,是一个密室。密室中四处都是描金家具,与御书房怕是有得一拼。 庞清影跟在后头仔细打量着这间密室,不禁微微皱眉。依脚程来看,这间密室应处于皇城外不远,但绝不可能是在定安王府中,可她印象里,定安王府似乎并没有处于皇城附近的家业。这会是哪儿? 一个穿着紫金薄纱的侍女站在紫檀木大床前,可见得里面是赤身**。 庞清影看了看彦迟,彦迟轻轻一笑,带她走了进去。 那侍女应是这样僵直站着恭候多时了,托着托盘的手已经有了微微的颤抖。彦迟与左长老率先进入,侍女慌忙抬头,神色如受惊的小兔,目光盈盈,仿佛下一秒就能落下泪来。 “小姐,奴婢替您更衣。” 庞清影的身量在彦迟身旁算得上是娇小了,他与左长老将她一遮,那侍女倒是直到她走近后才从两人的缝隙间发现她。 彦迟看着那衣服,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但却又只是淡淡地嘱咐了句“好生照料着”,便领着左长老走了。 “小姐,奴婢替您更衣。” 彦迟两人走后,那侍女的情绪似乎并没有好上多少,仍旧怯生生地对庞清影说道。 庞清影勾起那衣服,略看了眼后便张开双臂,示意那侍女替她更衣。 “你是定安王府之人?你叫什么?”那侍女帮她解腰带之时,庞清影状似随意地问道。 “奴婢红袖,奴婢”犹豫了一下,大概是庞清影眼中的鼓励,那侍女一咬牙,怯怯说道,“不是定安王府之人” “不是?那你是哪里人?”庞清影神色微凝,倒是让她猜了个正着。 “小姐,小姐救命,奴婢是,奴婢是惠城人,被人迷晕了送到这儿的!这儿是哪儿?您能救奴婢出去吗?”红袖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是揪着庞清影的袖子跪在地上求她了。 庞清影略囧,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哪儿呢,上哪把她带出去 “先给我更衣吧。”她手上一使劲,将红袖从地上扯起来。 红袖带着泪珠的小脸颊一愣,尔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一个哆嗦,手上动作就利索了不少。 庞清影静静地看着她,她却始终低着头,再也不哭,不求,竟有种瞬间大彻大悟之感。 云信野准备的衣服是长纱水袖,非常之薄,但设计十分精巧,除 了肚兜遮住的地方外,其余均是若隐若现,轻轻一动,便会有一处嫩白的肌肤露出,收回后又恢复原样。庞清影在镜子前照了照,不禁暗嘲,这一身穿得,即便长相普通,只要加上回春脂也能在青楼中挣个头牌之位了。 换完衣裳,庞清影大方地坐到床上,细细打量着这间密室。 体内回春脂已渐渐在发挥效力了,庞清影的双眸中时不时地会出现一些重影。 她的内功在这时却是成了鸡肋,抵御药效的同时又让药效更加猛烈。 红袖一直愣愣地站在庞清影身边,药效出来后,庞清影捂着额头,不经意间瞥了她一眼,正巧撞到她嘴边微微弯起的讥笑。 庞清影双眸一闪,忽然飞身而起,一掌击在红袖后颈。红袖还来不及惊呼一声,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这时,一声极为细小的咔嚓声突然传来,若不是庞清影耳力好,还不一定能注意到。 她猛得朝自己左手边看去,书桌案上,搁置毛笔的架子微微颤了颤,紧接着,那书桌背后的画像正缓缓打开。 庞清影水袖一卷,将红袖抛到床上,随即一个闪身,贴着那面墙站着,只待进来之人。 片刻后,脚步声渐进,庞清影摈住呼吸,严正以待。时间不多,只剩一刻钟药效就克制不住了,到时候来势汹汹她便只能仍人宰割了。 当云信野的半个身子出现在她视野中后,庞清影直接便一掌往他头上攻去。 云信野武功不弱,瞬间做出反应,只是还是慢了半拍,躲过了头,却未躲过身子。 庞清影一掌将他打在墙角,云信野受了冲撞,一时血气不畅,直吐了口鲜血出来。 瞅着机会,庞清影也不管其他,药效快发作,她便乘机往密室外奔去。 擦身而过时,云信野一把扯住她的水袖,庞清影回身一个手刀将其砍断。这一断,空气中瞬间弥漫出一股茉莉花香。庞清影直觉不对,但此刻也不待她多想,她扯下发中一直暗藏的摄魂香,指尖轻弹,弹入密室之中,随后转身就往外跑去。 云信野的这间密室是在一条密道之间,庞清影从这头跑出之后,又在密道中奔了半盏茶的时间,才终于重见了满天星辰。 看起来像是城郊的一个别院,相当静谧。 庞清影的脚步已经很虚了,不知怎么的,手脚经上总是隐隐作痛。 密道的出口紧挨着一堵墙,庞 清影回头望了望,并没有人追来,想必云信野是被她的摄魂香给制住了。 “什么人!” 一声厉吼从不远处传来,那是别院中巡逻的守卫。火光往这处一照,庞清影半边脸被照得通红。 “不是世子,快,有人闯进王府别院,抓刺客!” 那几个守卫可比皇宫中的机灵多了,一人去告知头儿,其余几人便迅速围了上来。 庞清影深吸一口齐,内息一提,脚步在墙上轻点几下,五米来高的高墙便被她轻而易举地跳了出去。 翻过墙,外头是一处山林,没有别的路,庞清影也便只有往山林中走去了。 刚才一用内力,回春脂的药效便快要抵挡不住了,庞清影喘着粗气跑了一段路,满脸通红,浑身似火烤般炎热,眼前的景象已经模糊不清,偶尔还会有幻觉出入,行动已经几乎全靠本能。突然,脚下树根一绊,庞清影整个人便往下栽去。 而更糟糕的是,这是一处悬崖。 若有所觉的庞清影重重吐了口气,体内内力瞬间散去,任由回春脂将她吞噬。 这个时候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七十章 云雨 啪! 庞清影一蒙,本能地蜷住身体,发出低低地呻吟。 那山崖下面是一个深潭,庞清影整个人拍进水中,被回香脂点燃的身体异常敏感,这一摔,浑身没有一处是不同的。 身体的疼痛和冰冷的湖水让她的神志倒是恢复了一些。凭着极好的水性,她寻了个光点迷迷糊糊地游了过去。 只是,泥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滑,这么细密,这么温软了? 还有心跳? 庞清影眯着眼,又摸了摸,然后迷糊的脑子里总算蹦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潭里有人! 不及她细想,一支健臂猛得圈上她的细腰,将她整个人从水中托起。 呼总算吸上一口新鲜空气了。 可没有了冰冷的湖水盖脸,回春脂猛烈的药性立即蹿上头去,她整个人像是烧起来似的,那人皮面具贴在脸上头一次感到透不过气来。 庞清影摸索着将面具摘了,一把扔进潭水中。随即额上忽然一片冰凉,庞清影想也没想便蹭了两蹭,完了还觉得不够,又贪婪地寻找着冰镇的源泉。 “你怎么回事?” 只听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庞清影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妖冶无比的脸,黑沉的双眸仿佛囊括了整个星辰大海。 “嗯?” 还从未见过如此美的男人,庞清影一时愣住,傻傻地盯着,差点忘了手上的动作。 那双薄唇,红艳欲滴,想必味道也是不错。如此想着,庞清影便不由自主地舔了上去。不出所料,便是犹如那夏日的冰镇果汁,尝了就不想停下。 “庞清影,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一双大手突然捏住她同样蠢蠢欲动的双手,幽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随后,恍若靠着一块寒冰,庞清影体内的烈火稍稍退下了一点。 只是紧随着,双手双脚却仿佛被人割了一般钻心地疼痛。 “嘶”庞清影倒一吸口凉气,眼前的那张脸徒然清晰起来。 “云修锦,云修锦,”手脚经上的疼痛倒是让她记起了些事,庞清影抓着云修锦胸前的长发便开始呜呜哭泣,“夜凡夜凡还在里面呢” 庞清影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云修锦心口一滞。怔愣中,后方忽然传来一声“主子”,不过那句话还未喊完便戛然而止了。 墨一猛一个急刹 车转过身去,暗呼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今日是主子最后的解毒之期,来这碧水潭便是借助这潭水解毒的。碧水潭早已被他们圈起,设了禁制,即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因而他只要远远守着入口便好。 可谁想,主子还未进去多久,庞清影摔下来的那一声巨响就把他惊着了。这不,他忙赶紧来查看情况,怎料竟然看见主子与庞三小姐抱在一起?! “咳,主子,可有事吩咐?”墨一心中暗叹,但还是硬着头皮站住了脚。虽然还未弄清庞三小姐是怎么进来的,但毕竟是在主子解毒时期,不能让任何人打扰了。 云修锦瞥了墨一一眼,转而低下头,抚着庞清影的背脊,轻声问道,“在哪儿?” 冰块的效力还是有限的,最初的冰凉之后体内的烈焰再次抑制不住,缓缓升起。“聚仙楼”庞清影几乎是整个人都贴在云修锦身上后,才挣扎着说道。 “去聚仙楼,找白夜凡。” 云修锦的话一出,庞清影紧绷的神经顿时一松,而烈火瞬时席卷全身。原本还带着点清澈的双眸,转瞬间便染上了无边的妩媚,被禁住的双手也不知哪来的力道挣脱了云修锦钳制,不安分地往上摸去。 “可是”您自己的毒怎么办?墨一头皮一紧,庞三小姐这不正常的状态怎么看都像是中了春药,主子该不会是想给她解毒吧这怎么行!今日可是最后的解毒之期,若是今日不解,那他们五年辛苦搜集来的解药可就全都白费了! 墨一正想说他来帮庞清影想法子,可云修锦却冷眼一瞥,顿时叫墨一背上一僵。主子之命不可违,墨一无奈,只好往林外奔去。 墨一走后,云修锦突然闷哼一声,猛一个转身,将怀中不安分的人儿压到身下。 庞清影呵呵一笑,媚色无边,双臂搂着云修锦的脖子,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红唇往上送。 “庞清影,你知道我是谁吗?”云修锦压着她的额头,眸色渐渐幽深起来。 放在眼前的大冰块自己碰不着是什么感觉? 难受! 庞清影拼命想贴上云修锦,可无论她怎么努力却总是隔着那么一拳的距离。 当问题再次响起,她撅着嘴,不开心地娇斥,“云修锦你这个死人,快点让我亲一下!” “呵,很好。” 只听云修锦邪肆地轻笑出声,危险而甜腻。若是换作平时,庞清影一早 就溜得没影了,只是这会儿,庞清影却听得笑意满面,主动将自己送上,换来一潭春色。 天光初亮,耳边鸟啼虫鸣。碧水潭边交叠地躺着两个人,似乎睡得正沉,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约莫一个时辰后,庞清影睫毛轻颤,眼皮子跟着动了动。 还未睁眼,浑身的酸痛感便席卷而来。 “唔”低低地呻吟了两声,庞清影这才艰难地抬起眼皮子。 入眼的是一个**的胸膛?! 庞清影心中“咯噔”一下,昨晚还清醒时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她记得她跑进了密林,摔了一跤,然后很不巧,滚落了悬崖。之后的事情,她几乎没什么印象,那么这个男人是 庞清影的视线一点一点上移,跨过精致的下巴,越过高挺的鼻梁,然后撞入一双深邃的黑眸中。 她默默扯了扯嘴角,还真是不巧。 “呵呵,锦世子,好巧啊,你怎么在这儿?” 云修锦冷笑一声,尚揽在庞清影腰上的手掌突然捏了捏,嘴里暧昧道,“庞三小姐,本世子倒还想让你解释一下,为何趁着本世子解毒之时闯入本世子的碧水潭,还硬要与本世子**呢?” ☆、第七十一章 掏空 “呵呵,是我吗?”庞清影一个激灵,扯着嘴干笑,依着她昨晚的情况还真是有可能。 云修锦冷玉般的食指挑起她的下颔,又轻轻擦过她的双唇,直到激起庞清影的一阵颤栗,他才意犹未尽地松开手,勾出抹清邪的笑容。深眸紧盯着庞清影,似要将她吸进去一般。 庞清影直愣愣地看着,随着他微微起伏精壮的胸膛,庞清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说什么秀色可餐大概就是这样了,绝色的容颜哪怕是她看了都要嫉妒。随意一个眼神,一个笑容,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却又宛若那地狱边的彼岸花,叫人无法拒绝,哪怕下一秒灰飞烟灭。 她眨眨眼,费了好大的劲才移开双眸,低声呢喃道,“我只是昨夜不小心从山崖上摔下来了,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也不记得。嗯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锦世子我也不会缠着你,咱们就各走各路,怎样?” “你说什么?” 那声音幽幽漫长,好似跨过几个时空才传到她耳边,缥缈又让人不寒而栗。紧接着腰上一疼,庞清影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抬眸瞪向云修锦。 不各走各路,难道还要她负责不成! 云修锦脸上笑意渐冷,幽冷的目光扫向她的手脚,讥讽道,“你以为你现在还走得了路?” “什么意思?”难不成云修锦这个变态还想禁锢她?! 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气,庞清影撑着地就要站起来。 然而,双手一触地面,她就觉得不对。 两只手软绵无力,就像没了骨头一般。同样,脚上也是,连简单的移动脚掌也费了老劲。刚才一直趴在云修锦胸上不觉得,现在一试,这双手双脚便像是残废了一般,半点用处也无。 庞清影双瞳猛缩,脑海中划过几张脸,继而她抬眸看向云修锦,眼中还带着未褪的厉色,“是云信野!” 昨夜从密室中出来时,云信野曾向她撒了一股粉末,当时未及细想,如今看来该死的应是断筋散,同样是教中秘制的配方。 回春脂能让清纯无邪的小姑娘转眼变成狂放妩媚的妖女,断筋散则能让人手脚无知,犹如被挑断了手脚筋一般。一夜风流之后,囚为禁脔,肆意凌辱,直至厌弃,这便是云信野一贯的手段。 但对于庞清影来说,两药相加,似乎还有另一个副作用。 昨日那熊熊烈火燃身的感觉可不是回春脂的效力。 庞清影心 念一动,试着运转内息。 果然,丹田中空空如也,就像什么也没存在过似的。 庞清影心中正哀嚎呢,云修锦倒是不紧不慢地笑了起来,“怎么,你还到云信野那儿走了一遭?难怪这衣服,品味如此独特。” 抬头瞥了他一眼,庞清影拧眉不语。 “你怎么在这儿?”彼此沉默了好半晌,庞清影才再次抬眉,打量着云修锦精致的下巴,漫不经心地问道。 “解毒。”云修锦倒也是配合。 “解毒?”庞清影听着云修锦平缓有力的心跳,下意识地想要去给云修锦把把脉,可手一抬才意识到自己的无力,只好悻悻放下,继续问道,“你中毒了,什么毒?看着不像啊。” “托你的福,已经解了。”提到解毒之事,云修锦倒是一乐,“你的内息如熊熊烈焰,正好助我解了寒毒。” 他可算是头一回做好事,放弃自己解毒的机会帮庞清影摆脱那回春脂之毒,没想到还是因祸得福。这丫头的内息与他的寒毒正好相克,一夜风流恰恰助他将寒毒排了个干净,比之解药的效果可是好上很多。 庞清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瞪着眼问道,“我的内息是被你吸干净了?” 云修锦挑眉思索了一番,笑道,“勉强算是吧。” 庞清影此刻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翻翻白眼,默默哀悼自己有史以来最倒霉的一天。手脚如同被挑断,半分力气也没有,好不容易练了多年的武功,一朝之内也全部耗空。 如果她再倒在云信野的密室中,这大概是魔教那些人最想要的结果吧。 暗自嗤笑一声,庞清影糯着嗓子说道,“锦世子,帮我个忙可好?” “何事?”云修锦眸色不禁暗了暗,搁在腰间的大掌轻轻摩挲起来。 庞清影一窘,效果未免太好。犹豫了一下,她继续道,“他们把白夜凡关在聚仙楼以此来威胁我,你能帮我把她救出来?” “庞清影,”云修锦一字一字地念着她的名字,嘴中不免调侃之情,“刺金阁之人,怎么你也认识?” “呃,我也算是刺金阁的人吧。”庞清影尴尬地轻咳一声,“夜凡对我很重要,你帮我,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怎样?” 云修锦长眸一眯,煞有介事地点头,继而又问道,“即便我帮你,可漫漫长夜已过,你已经从云信野的别院逃出,你能保证他们不会对你的白夜 凡做些什么?” 庞清影眨眨眼,“不会的,我有摄魂香。云信野至今可能还觉得那床上的小侍女是我呢。”她向来随身携带着摄魂香,此番藏在发间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彦迟他们不知,自然也不会防。既然答应了彦迟他们,她怎会不考虑这点,她又不傻。 只是失算的是,她没料到云信野身上有断筋散。 庞清影脸上点点得意的光芒逗乐了云修锦,忽然一个转身,双手撑在她脸颊两侧,居临高下,似笑非笑道,“好,本世子可以帮你,不过昨晚的事你还得给本世子一个交代。” 庞清影微微一怔,眼角直抖,脸上表情真是欲哭无泪。什么交代啊,她都已经这么惨了,手残脚残的,还免费给他解了毒,度了**,他还要她交代?! 一个大男人,还非得以身相许才作罢吗! 关键是,就算她愿意以身相许,他自己也不会同意啊! “云修锦,你到底什么意思?” 云修锦细细看着她的眉眼,并未回答,过了半晌,他忽然轻笑起来,“呵,到底什么意思,你自己参透,本世子有的是耐心。不过在此之前,让你刺金阁之人到本世子府上亲自接你吧。” 说完后,他大手一招,卷起地上整齐摆着的衣物,仔细地将庞清影裹得个严严实实,抱起她往外走去。 ☆、第七十二章 新闻 这两天,恭亲王府很是热闹,就像炸开了锅一般。因为自家世子破天荒地抱了一个大美人儿回来。 虽说美人儿似乎有些缺陷,手脚有些不便。呃也不知是自家世子弄的,还是美人儿自己弄的,总之,世子对她还算上心。 云都中,最近也算热闹。涂驹皇子被锦世子刺杀一事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人联想到他带回的美人儿,纷纷猜测此事是由这美人儿引起的。由是,一些忧国忧民者因此得出美**国之说。 云帝赐婚新进禁卫军统领彦迟与丞相府大小姐王慧茹,两府结为姻亲,择日完婚。丞相府这几日都是张灯结彩的,采购的大娘们笑得是嘴都合不拢,可见丞相府油水之足。 而安宁侯府也是一大焦点。二小姐才被定安王府废除婚约不久,三小姐庞清影竟能躲过皇上断臂之罪,攀上定安王世子,被接入定安王府,成为世子侍妾。而四小姐庞清雨更是厉害,入了皇上的眼,进了宫做了贵嫔。 另外,江湖中也有一大事魔教教主令现世。相传这教主令中藏着一个巨大的宝藏,其中不仅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还有许多人梦寐以求的长生药。不少江湖门派,甚至朝廷势力都蠢蠢欲动,奈何当初魔教被毁于一旦,残孽迁址,现今竟是翻遍江湖也找不见魔教之地了。 这些事让云都百姓们茶余饭后又多了不少的谈资。酒馆中的说书人这会儿是倍受欢迎,身边总是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眼巴巴地听着他们那仿佛亲眼见着一般生动活灵的故事。 而四件事当中出现了三次的女主角,庞清影,这会儿正躺在恭亲王府的盼荷居中望穿秋水呢。 盼荷居是一湖心小筑,来回都需小舟运送。云修锦这厮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的,那日把她抱回来之后直接把她往盼荷居一丢,除了每日三餐时有人伺候她吃饭外,根本无人靠近。而王府中,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都只远远地在湖畔望着,可把她无聊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已经第五日了,完全不知外界情况! “云修锦,你到底想干嘛!” 身后竹门发出“吱呀”声,并不是饭点,因此庞清影直接就吼了起来。若不是手脚无力,这时候她可能已经随便拿起什么东西向他砸去了。 “呵,小野猫,脾气还挺大。” 云修锦悠长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紧接着第二个人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庞清影好奇地回头一看,竟见一身白衣得飞白出现 在自己眼前。 “主子!”飞白的声音激动异常。 自庞清影进宫后,飞白就没听见过庞清影的消息,直到去找白夜凡,发现她也不见时,飞白可真是急坏了。他发动了刺金阁半数力量去打探两人下落。天蒙蒙亮时,白夜凡的消息传来,却是被不明人士扔在了西山外,一直昏迷,不见清醒。 他们等了一天一夜,庞清影仍旧不见消息,但白夜凡总算是醒了。经她之口,猜测应是魔教干的好事。刺金阁众人便将探查重点放到了统领府以及定安王府中,他可是万万没想到,最后来找他的竟然是小魔王云修锦。 当即飞白就是背脊一凉,暗道自家主子真是会挑人。 不过,能找到人就是好的。 他那声“主子”一出,云修锦黑眸瞬时暗了暗,唇角缓缓一勾,庞清影见着就是眼角一抖,忙将视线转向飞白。 她安抚性地冲他笑了笑,这些天肯定把他们急坏了。 “夜凡怎样了?” “没事了,之前被迷晕,躺了一天一夜。”飞白点点头,示意她放心。 顿了顿,他忽然觉得不对,盯着庞清影的手脚仔细打量了一番后,眉头紧锁,“主子,你这是怎么了?” 庞清影耸耸肩,“被云信野下了断筋散。” 飞白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一张脸憋得酱红,双手紧捏成拳,青经暴跳,显然是在跟自己怄气。 庞清影无奈,这会儿也说不了什么安慰他的话。 她瞅了瞅云修锦,见他已经好整以暇地寻了软榻躺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俩。不知怎么的,庞清影鬼使神差地就对飞白安慰道,“没事的,锦世子知道断筋散的解法,否则你主子我也不会在恭亲王府呆这么多天。” “真的?!”飞白听了便眼前一亮,像是抓住了希望的稻草,头一次目光灼灼地看着云修锦。 魔教的断筋散可是出了名的毒辣。通常来说,有毒药便必定有相应的解药,可魔教的毒师研制出断筋散后,根本就没有去研制解药,而断筋散用药之复杂,其他药师要想配制出解药不花上几年根本是不可能的。 但被断筋散腐蚀的经络若是一年之内无法修复,那即便后来配制出解药,也是无力回天。 云修锦意味深长地挑眉看了眼庞清影,幽幽说道,“你知道本世子的规矩。” 什么规矩? 庞清影一愣,但面对飞白疑惑的目光,庞清影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应道,“嗯,我知道。” “很好。”云修锦诡异的笑容更盛,庞清影便直觉掉进一个深坑,要出来,恐怕得费了老命。 她心中白眼狂翻,若不是怕飞白他们太冲动,跑去找彦迟、云信野拼命,她庞清影能这么乖乖被他卖吗! 得了云修锦的话,飞白就如吃了颗定心丸,随即颇为抱拳正色道,“飞白在此代刺金阁多谢锦世子之恩!主子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刺金阁要便可!” 庞清影看着飞白微微一笑,心里淌过一道暖流,若初春的细流滋润着干涩的大地,一寸一寸温暖她的心田。 这才是家人的感觉。 她十岁时捡来的伙伴,始终不离不弃地陪在她身边。 “好。”云修锦实则是见人是人,见鬼是鬼者,飞白一言,他那浑身的轻邪之气顿时收起,起身注视着他,尔后缓缓点头,语气颇为认真。 ☆、第七十三章 果然 云修锦正色时,全像换了个人,气场一散,宛若那立在城墙之上,君临天下的霸主,他人甘愿俯首。 庞清影看得怔了怔,飞白就更是激动,好似是得了主君认同的将领,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种满足感。 “飞白”庞清影叫了两声,他才缓过神来,转过眼看向庞清影,不想,直接收到两个白眼。 飞白呵呵干笑两声。不能怪他太入神,实在是锦世子气场太霸道,只怕当今圣上也比之不及。不过自家主子倒也不差,竟然在锦世子面前还能面不改色,谈笑风生。想一想,啧啧,两个都是变态,正好凑成一对,也是不错。 飞白就是有个毛病,正经不过一刻。平日里调侃起庞清影来那是刺金阁当仁不让,好几次都被庞清影胖揍一顿才消停下来。这会儿,有庞清影在侧,飞白的胆子莫名大了起来,思绪便不由自主开始飘飞,嘴角弯弯,窃笑不已。 庞清影嘴边抽了抽,深吸一口气,不用想也知道飞白那不正常的暧昧神色是在想什么了。要是搁在以前,她早就一脚踹上去了,今儿他真是托了她手脚不便的福了! “飞!白!”声音出自齿缝,一字一顿。 身旁暗自窃笑的飞白一个激灵,对上了庞清影寒凉的眼神。好家伙,真是把锦世子学得惟妙惟肖,飞白腹诽一句,忙讪笑道,“主子,有何吩咐?” 庞清影冷冷一哼,没好气地问道,“近日外头可有什么消息?” 飞白会意,立即将外面疯传的四个大消息绘声绘色地说给庞清影听。 说到彦迟时,飞白特意看了庞清影一眼,见她面色平平,眸中毫无波动,这才安下心来。他一早便觉得彦迟不是什么好角色,可无论怎样他都是主子的青梅竹马,他光是心里着急,却也说不上话。庞清影其实是个倔强的人,认定的事情,不拼个鱼死破,她是不会回头的。 经此一事,她应是对彦迟极为失望了。这样便好,整顿魔教之时便不会犹豫不决了。 庞清影静静地听着,其他事她倒是有所预料,但是这庞清影被接入定安王府她的摄魂香应该还没有这么好的效用,能让云信野等人一直将那小侍女认成自己吧。尤其是连刺金阁都信以为真,试图进府察探。 她困惑地看了眼飞白,“定安王府的那个庞三小姐是怎么回事?” 飞白闻言倒是神色怪异道:“与主子你庞三小姐的扮相半分不差。主子,你把那人皮面具给别人了 ?” 刺金阁三大管事之中,只有飞白偶然见过一次庞清影的真颜,惊为天人。而平日里,庞清影那面具可不会摘下来。进宫后的第三日,定安王府传出消息,庞清影被收为侍妾。递消息之人明确称确是主子无疑,飞白不信,特意靠近打量了一次,还真是一模一样,包括表情和动作。 因为定安王府守卫森严,他不得接触,只好作罢,想着改日找机会问一问,没想到锦世子倒是先找上了他。而今日一见庞清影真颜,飞白便瞬间了然。 但是庞清影心中疑问倒是更盛了,她看了看云修锦,见他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就只好先点头道,“那面具暂时是用不上了,今后要换个新的。” 顿了顿,她又轻声道,“飞白,你先回吧,把飞蓉找来。刺金阁内暂且按兵不动,其余照常。” 飞白点头,向云修锦行了个礼后便依言退出盼荷居。 听着小舟的哗哗水声,庞清影将目光转向云修锦,正好撞进他投来的视线当中。 庞清影当即怔忪了片刻,差点忘了到嘴的话。 “定安王府的事是你做的?” 她的人皮面具在碧水潭中就被她扔了,而摄魂香,无她在一旁操纵着,云信野顶多也就信以为真一天。 若不是云修锦,庞清影想不出别人了。 云修锦把玩着不知何时出现他手中的缨络,笑道,“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有趣? 庞清影挑了挑眉,盯着他手中不断穿梭着缨络,脸上缓缓勾起一抹笑,“确实有趣。” “不过,你可有法子解一解我的断筋散?”云信野那厮的事她暂时不想去理会,她现在最关心的可是她自己。 唉,手脚不能用的日子也是受够了。 还有内功,一夕之间丹田全空,她得想想法子恢复了才行。 云修锦突然起身,大手一揽,将她抱至腿上,看着她的眸色幽幽,耳边轻道:“何必问我,小野猫,你自己不已有主意了?” 两人靠得很近,近到脸颊边便是对方清浅的呼吸,庞清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惊,愣着一时反应不过来。 云修锦的黑眸中倒映着她的影子,清晰明艳。庞清影忽觉心中某块角落塌了下来,落得无影无踪。 “嗯,断筋散的配方我曾见过。”她低下头,两颊微微泛红。 断筋散, 在魔教未被灭门之前,她曾偷偷看过毒师配制。感谢那几乎过目不忘的记性,现在想起来,仍旧恍如昨日。 云修锦一笑,“好,有配方,倒是可寻齐老怪试试。” 庞清影静静点头,刚才话一落她便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云修锦何其聪明,说自己见过配方,在他眼里等同于她是魔教之人,只是云修锦没问她,她也便假装不知。 不过他提起齐老怪后,庞清影清眸顿时闪过一道光华,惊诧地抬头看着云修锦。 齐老怪,江湖人称毒医,本是毒仙谷谷主,终日痴迷于对毒物的研制,用毒出神入化,早年与魔教毒师并称“苗疆双毒”。 只是,毒师如今隐于魔谷,外界只当他早已在那场屠戮中死亡,而齐老怪被一势力收纳,据闻从此不再给外部提供毒物。 这一势力比刺金阁早了一步,因而庞清影还特地查过,正是江湖上最神出鬼没的一个势力,无影楼。 “果然是你!” 那夜闯入她清落居,害她在血水里泡了半天,最后还抢走她一大瓶药的死男人! ☆、第七十四章 出城 王府的榕芳院中,恭亲王妃端着一盘芍药糕走进亭子,瞅着专心看书的恭亲王就塞了一块进他嘴里。 “王爷,你说锦儿到底是何意?带着个姑娘回府,却又不让人见。” 恭亲王放下手中书卷,好笑地看着自己面前干着急的王妃,乐道:“孩子的事你就别着急了。前些日子墨一和高成不是还说他对那个庞清影很上心吗,这会儿又抱回一姑娘,本王看啊,你儿子离成亲的日子不远了。” “庞清影”提起她,恭亲王妃拧眉坐下,“这丫头倒是不错,看着挺乖巧唯诺,实则暗藏锋芒,只可惜,怕是被庞劲希那几人骗了。” 自家儿子从小就对女人敬而远之,除了自己娘亲,主动黏上他的女人无一不被他吓跑,还在外面留了个“辣手摧花”的名号。这下可好,都二十好几了,家里竟连个侍寝的都没有,身边全是男人。好不容易听说对庞清影上心了,可人家转眼又进了定安王府,也不见自家儿子有什么行动的。要她怎么不急。 恭亲王笑笑不答,自家儿子抱着庞清影进了回天牢,出来后直奔碧水潭解寒毒,回府之后不仅寒毒出乎意料全部排出,还带回一绝色女子。他怎么看都觉着这其中必有微妙的关联。 王妃还想说些什么,象弘便进来禀道:“王爷,世子带着那个姑娘出府了。” “去哪儿?”恭亲王妃好奇问道。 “属下不知,世子只带了墨一、墨二,不过他们乘着马车,像是从主街走,要出城。” 恭亲王精眸中忽的闪过一道光芒,乐呵呵地对自家王妃说道,“你且不用急了。” 哒哒哒哒 一串急促的马蹄声自云都大街上响起,惊得众人慌忙躲闪。不过那驾马之人马术也算了得,在这慌乱热闹的大街上急速穿过,却未伤及一人。 骏马飞驰而过,百姓们的目光不由朝后看去。 果然,一辆乌黑的马车不疾不徐地晃悠着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没有任何华丽的配饰,却偏偏在日头底下泛着冷光。 正是恭亲王世子云修锦的马车。 云都中人早已习以为常,每一次锦世子出街都是这情形,可无人敢说什么。只是最近一年,似乎锦世子这么明晃晃地乘马车从主街上过的情况屈指可数,人们有些不习惯了。 “听说云修锦最近带回了一美人,成日泡在府中不出,与美人共度**呢。”沿街的一处茶馆中,季宁成 拣起一筷子菜塞入嘴中,望着远远而来的马车,若有所思道。 对面的一锦衣公子瞥着窗外,神色恼然,“光看着有什么用,不如上前去看看。” 季宁成手中筷子一搁,直接从窗口跃出,大笑道,“倒是个好主意。” 马车中,庞清影与云修锦并排而坐,瞄着云修锦手中的书卷。 关于对方的身份,两人各有猜测,却又互不点破。两人之间虽隔着那么层纸,却让庞清影觉得非常安心。 云修锦这马车,外头看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可进来之后真是别有洞天。两侧各设一软塌,银绸铺设,夏日里温软却不躁热,中间有一纯金小炉,放着冰块,因而哪怕外面日晒当头,里面也是凉爽如秋。主位两边,各有一小书架,设计精巧,浑然一体。其间也许还有一些暗格,庞清影暂时没有看出来。 最重要的是,马车一点也不颠! 曾坐过安宁侯府的马车,那颠得连早膳都要吐出来的感觉,可真是不怎么样。 她倚着软垫,半阖着双眸,竟忽然有了种现世安好之感。 可惜,还未畅想多时,马车猛得停了下来,尔后就听外面一声爽朗的大笑,“云修锦,本公子回来都还未好好会会你呢,怎么,今日可是有美人,连马都不愿骑了?” 庞清影微微偏头,看了眼云修锦,这厮已然勾起抹冷笑。她顿时有了种两个大魔头会面之感。外面季宁成是“人面兽心”,里头云修锦是“黑心黑肺”。 “在想什么?”冷不丁的,云修锦一扭头,锁住她微哂的双眸,眼底暗了暗。 庞清影一个激灵,直觉背后升起一股凉意,干笑一声,“两个魔头。” “呵,魔头?”云修锦的大掌穿过后背,搂上庞清影的腰际,猛得一捏。力道恰好抓着庞清影的敏感处,她顿时背脊一挺,一头撞到云修锦肩上。看着她酸疼地直吸气,云修锦这才心满意足地点头道,“倒是贴切。” 庞清影无语地白了他一眼。 外头季宁成若有所思的笑声又传来,“还真是有美人在吗?锦世子何不带出让我等见见。” 街头的百姓们一听有这热闹可看,纷纷停下脚步,却也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地站着,翘首以盼。 别饮酒家中,彦迟与王慧茹雅间中小酌,离着云修锦的马车并不太远,也同样听见了季宁成的话。 王慧茹清浅地笑了笑 ,“这季公子回来,云都可是真热闹了,平日里无人能与锦世子做对的,这季公子一回来,我们以后可要在府中好好避避风头。” 彦迟闻言,疑惑问道,“这是为何?” 王慧茹掩嘴娇笑,“云都中的玩笑话罢了。不过啊,这季公子似乎从小便与锦世子不对付,两人几句不合就能打起来,可偏偏又喜欢找对方麻烦,即便是皇上也拿他们没法子,只好由着他们去了。” 说话间,她一直有意无意地看着彦迟,眉眼都染着笑意。自从皇上赐了婚,彦迟来相府更是勤快了,对婚事极为上心。玄天门关门弟子,禁卫军大统领,此等良夫可是羡煞不少贵女。更不用说,彦迟对她,关怀备至,体贴入微。 只是她满心的蜜意,却未注意彦迟今日的心不在焉。 自皇宫之后,彦迟便再未见过庞清影。云信野对庞清影,这几日正在兴头上,据人来报,夜夜宿在密室之中。不过,今日从相府接出王慧茹后,有人来禀,庞清影独自乘着马车出城了。没来由的,他便觉得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心里烦闷地慌。 正与王慧茹调笑着,雅间的门被敲响,彦迟道了声“进”,一个素衣男子走了进来。 ☆、第七十五章 棋局 王慧茹是不满这时有人进来打搅,不过这时也只能安静地端坐在一旁。 那人进来后在彦迟耳边耳语了几句,王慧茹极力想听,却仿佛有一层罩子隔在他们之间,离得虽近,却什么也未听见。 不过,彦迟在那人说了几句后,神色便越来越凝重。 “怎么了?”王慧茹担忧地问道。那人说完后便出去了,但彦迟却冷着脸久久不说话。 那人来报,庞清影出城的马车半途突然失控,庞清影掉下山崖了! 良久,彦迟像是勉强扯出一丝笑,安慰道,“是府中出了些事”可话为说完,他的视线便穿过她,死死定在一处,眼中惊艳异常。 王慧茹拧眉,顺着他的目光往窗外看去。 一红衫女子躺在金黑的丝绸榻上,宛若一朵烈焰之花,奔烈狂放,明明只是安静地斜卧着,眉间风情不盛,却意外更令人挪不开眼。一眉一眼间,都诱人于无形之中,绝代而风华。 马车外的季宁成当即怔忪了片刻,而马车中云修锦眼中寒光一闪,长臂一挥,挡住红衫女子的万种风情之时,也正好挥落被季宁成掀起的车帘。 大街上一片寂静,直到马车走出了老远,众人还沉醉在方才那惊艳的一幕中。 “那不是我幻觉吧?” “我好想也看见了” 街边渐渐响起细细碎碎地感叹声,而季宁成仍旧立在原处,远远望着已不见踪影的马车,眸色渐深。 看着似有些眼熟呢。 “那应是锦世子带回的女子吧,确实是个美人,不过看着倒像是外域的。”王慧茹缓过神,挤出一丝笑容,试图缓解雅间中的尴尬。 一个男人在自己面前惊艳另一个女人,王慧茹可受不得这样的情形,她才是该享受这些艳羡目光之人!所幸,那女子已是锦世子之人,这辈子怕是与彦迟无关了。心里稍有些安慰,王慧茹脸上的笑意又真了几分。 彦迟收回目光,看着王慧茹扬起一抹柔笑,为她夹了一筷子菜,故意调侃道,“但锦世子可不如我有福,能娶上王小姐为妻。” 王慧茹顿时俏脸绯红,嗔了他一眼,笑骂“嘴贫”。 出了城,云修锦的马车渐渐加了速度。庞清影躺在榻上小歇,随着时日的推移,她能明显感到断筋散在腐蚀的她的经络,同时,身体也愈感虚弱。 “你刚刚是故意的?”她记得季宁成 掀开帘子的那一刹那,云修锦明明可以阻止的,却偏偏任由他掀起。 庞清影在聚仙楼是见过季宁成的,容貌上只不过是略显平淡了几分,相信季宁成这一面之后定会有所联想。 云修锦正摆着棋盘,听她问道,挑眉一笑,“本世子的美人,涂驹都见过了,季宁成还见不得吗?” 庞清影耸耸肩,看着那棋盘,忽然有些恍惚。 “这棋局是珍珑棋局,困天龙?” 因为练着火凤舞,师父曾给过她一本棋局,让她自行参透。其中大部分棋局她已经滚瓜烂熟,唯独这困天龙,每每一看,她便困意丛生,根本钻研不下去。 不过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云修锦微微一诧,随后将她揽住怀中,指着棋盘道,“既然识得,那就看看怎么解。” “可有奖赏?”庞清影盯着那棋盘,心中一动,抬眼问道。 “呵,你可是第一个敢跟本世子提奖赏的女人,胆子倒是大。”云修锦勾唇,幽幽瞥着她道,“想要什么?” 庞清影眼珠子转了转,心中算盘噼啪直响。 “你答应我一件事,怎样?” “就一件事?”云修锦黑眸眯了眯,见庞清影头点如蒜,朗声大笑,“好,本世子就看看你能说出什么事来。” 云修锦如此爽快庞清影倒是没想到,总以为他至少要考虑片刻。她好奇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但是你就不怕我说些你不能接受的事情,比如,把无影楼给我?” “你蠢吗?”云修锦难得给了她一个白眼,无语道。 庞清影一噎,撅了撅嘴皮子。好吧,这问题确实有些傻。 目光投向棋盘。困天龙是珍珑棋局之中的一个残局,据说是百年前一位得道高僧所创,他与友人下棋,下了一半,那友人突然吐血暴毙,从此高僧封棋,却留下了当日的这局残棋。据传,这局棋中包含了一部绝世神功,只有解了棋局者才能参透。 但是百年来,不少武林高手,棋中圣手都试着解过,却无一人解开。于是,这绝世神功一说便渐渐被人置于妄言。 庞清影聚精会神地盯着这棋局,脑海中一晃,忽然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棋盘之上,千军万马胶着在棋盘之中。她的前方,有两个白眉长须的老者端坐在一盘棋前,专心致志地下着子。 她走近一瞧,与她脚下的棋盘相同,正是一局 困天龙。 随着两人的落子,棋盘中百人而至,又瞬间消失。耳边消失之人的哀嚎,枣红战马的嘶鸣,源源不绝,犹如立于阴间鬼池,撕扯着她的神经。 庞清影眉头紧锁,视线牢牢定在棋盘上。那两老者越落越快,到最后,那落子的动作近乎一个虚影。 突然间,一个穿着道袍的老者“噗”一下,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整个棋盘。手中即将落下的白子脆生生地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到庞清影脚边,撞了一下,才躺好在地上。 对面的高僧赶紧起身扶起那老道,却发现他人已驾鹤西去。 高僧唱了佛经,老道的身体便渐渐消失。庞清影一直愣愣地看着,老道身体消失后,一道视线忽然转到她身上。 庞清影一惊,先前她还能说服自己,这不过是幻象,可这有如实质的目光,好似穿越了百年,真正与她对视着。 鬼使神差的,她拾起脚边的白子,走到老道的位置上,坐好。 两指捻着棋子,随意一放。 身后千军万马齐齐奔腾,震天的吼声让她胸口猛一滞,喉间带起一抹腥甜。 ☆、第七十六章 狭沟 庞清影死死咬住牙,强逼着咽了回去。但手下无意识地一放,白子“啪”得落入棋盘之中。 她一愣,暗道糟糕。不过接下来,四周像是定格一般,那整耳欲聋的吼叫声瞬间消失,庞清影还颇不适应地甩甩头,顺道扫了一圈。 背后那一支正要赶来将她撕了的军队,忽然由实转虚,尔后慢慢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紧接着,脚下踩着的巨大棋盘也渐渐黯淡下去。 再抬头,对面的须眉高僧则是扶着白须,笑容可掬地看着自己,颇有种孺子可教之感。 正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庞清影本还认真地解着局,孰料一个无心之举,却恰恰成了解局的关键。她盯着那棋局,眉心紧蹙,继而五官大开,顿时有豁然开朗之感。 “不错,解开了。”云修锦的轻笑声如一阵春风,飘进她耳畔。 眼前渐渐清明起来,棋盘与高僧都不见了。 庞清影猛一抬头,撞入云修锦那深邃的眸海中,如遨游寰宇之内,先前赌在心头的一些石块瞬时泯为粉尘,落入尘土之中。 “嗯。”她露出一抹灿笑,轻轻点头。 云修锦似乎被他的好心情感染了,眼中泛起真切的笑意。若是让恭亲王妃在这儿看到,肯定当即要将庞清影押送回府拜堂成亲了。 春风十里,云修锦的马车速度极快,半天功夫便行了有数十里。墨一在前头开路,他们一马一车走上了一段山路。 “主子小心,前头怕有埋伏。”墨一打马退至马车旁,谨慎地提醒着车中的两人。 庞清影用手臂挑开帘子,视线在外面转了一圈。 这里是一处狭沟,两旁皆峭壁,极易埋伏,扔块大石头下来,只要不卡住,定能砸死几个人。而那狭沟之外,路途很窄,顶多允许三辆马车并排经过,若是有人在后追击,坐马车者翻下山崖的机率几乎有八成。 恭亲王府世子,别看平日里浑浑噩噩,毫无作为,但想杀他的人依旧多不胜数。那日在涂驹的云喜宫中便可见一斑。他国皇子在云都皇宫中敢明目张胆地刺杀皇亲国戚,没有某些人在背后的默许,怎么可能办到。 “怕吗?”云修锦耳边轻语。 庞清影点头,无奈道:“怕啊,你看我这跑也不能跑,跳也不能跳的,随便来个人都能把我解决了,怎么不怕?” 可是,这是云都前往其他城镇最便捷的一条道 ,而庞清影,她最耽误不了的,就是时间。 云修锦长臂一展,靠入软枕之中,凝视着庞清影笑曰:“那便抱紧我。” 庞清影噗得笑出声,从善如流,双臂紧紧搂在云修锦脖子上,“那你可得抓紧了。” 马车驶入狭沟中,速度依旧。 “主子,小心!”突然,墨一低吼一声,便听马车之上有重物掉落。 云修锦揽着庞清影,脚步一点,蹿出马车,落于石块之上。 出了马车,庞清影着实有些惊愕,整个狭沟之上,密密麻麻地站着好几方人马。头上巨石已落完,原本就不怎么宽敞的地方这会儿更是站人的地都没有了。弓箭手整齐地堵在狭沟的两个口子上,细数之下竟有数十人之多。 庞清影嘴角微抽,“云修锦,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他们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云都,可云修锦却非从主街上大摇大摆经过,全程无任何防备。她能猜到云修锦是想趁此引一些人出来,不想还真是不少。 他们衣着上虽都是山贼扮相,可从举止神色中,大致可确认为五方。 其中有一方庞清影眸色一凝,是魔教! 不过,他们的目的似乎略有不同。 有一方叫嚣着云修锦乖乖俯首投降,有一方却杀气凛然,要将他置于死地。还有三方未表态,一看便知是跟着来分一杯羹的。 魔教,就是叫嚣着让他俯首投降的一方。 云修锦黑眸一抬,淡淡地扫视前方,霎时间,狭沟之中似陷入了寒冰之池。他眸光所到之处,寒凉激增,穿过狭沟的烈风,好似阴间上来催命的冤魂,凄厉的嘶吼不绝于耳。从未见过这等诡谲架势的魔教之徒,便是直接吓得僵在当场,连逃跑的勇气也升不起来。 庞清影怪异地看了云修锦一眼,心中啧啧,这厮练的是什么功法,真是怪渗人的。 “呵,想要本世子的命,还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活着回去了。”云修锦齿间溢出一串轻笑,在狭沟凄厉的穿堂风之下,却无比清晰地映于每个人的心尖。 话音刚落,一方队伍中突然爆出几声杀猪般地嚎叫,众人转头一看,只见站在中间的八、九人脑袋空空,只剩下身躯还僵硬地站着。四周一圈人,被爆了一脸血,却根本未看清是怎么回事。而那嚎叫之声,正是这几人惊恐之极而发出的。 紧接着,那几人更是瞪着云修锦, 疯狂高喊,“有鬼啊!” “他是鬼!” 根本顾不上别人,连滚带爬地往后逃去。 可注定是死路一条,往哪儿跑都是一样。那几人还未跑出几步,身子突然一滞,便看他们头和脑袋分别以不同的速度往前奔去,最后无一例外,滚落在地上,血流满地。 见此惨状,其余之人均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目光僵硬地面面相觑。 有几个弓箭手,一时手上不稳,搭在弓上的利箭不小心被射出,又直取了己方几人的性命。 这下,场面更是惊悚,众人皆压低着气息,惊恐地盯着站在中间,犹如十殿鬼神,居临高下地睨着渺小人类的云修锦。 庞清影搂着云修锦脖子的双臂紧了紧。她总觉得云修锦这样子不太对劲,好像摈弃了人间的所有情感,真正是死气沉沉,心跳呼吸满得几乎不觉,连声音听起来也是轻渺而空洞。 然而,还是有人大胆地站出来,振臂高呼:“这不过是云修锦耍的戏法,除了那个侍卫,他根本没带人出门,大家不要被骗了!主子可是说了,杀了云修锦,赏金万两!” ☆、第七十七章 屠杀 只是,他自己尚且底气不足,能被他带动的人就更是少之又少。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云修锦唇角弯起诡异的弧度,然后那振臂高呼之人的头颅就像颗球一样,抛洒着热血,滚落到泥土之中,血浆糊了一脸。 霎时间,狭沟中除了凄厉的风吼之外,只剩下乌蹄噗哧的响鼻声。 庞清影偏头看着,惊叹不已。 她离得近,看得仔细。割了那人头的,是一根透明的蛛丝。 一晃而逝,不知是从哪里出来的,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呵呵,人血的味道怎么样,想不想再尝尝?”耳边,云修锦又轻笑起来,在这寂静的人群中选得异常诡异,即便是被她搂在怀中的庞清影,也隐隐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 堵在狭沟口的杀手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头摇得根本停不下来。无论是谁,只要退一步,便立即被取了头颅。 简直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庞清影并不是见惯血腥的人,这样一个一个地折磨着人心,让他们在恐惧到崩溃之后再割其人头的做法,她起初觉得还好,可人一多,那浓重的血腥味就直让她反胃。 但是此时的云修锦,庞清影知道是不能说什么手下留情的话的。 当然,她自己也说不出口,太矫情了。在这云国之中,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于是,庞清影只默默地吐了口浊气,将头埋进云修锦肩窝中,闷闷说道,“云修锦,你可快一点,我要吐了。” 与此同时,那群人中,又有一人,也不知是被庞清影“心有灵犀”了,还是被恐惧折磨出了破罐子破摔的意识,他夺过身后一人手中的弓箭,也不瞄准,举臂便往云修锦这边射来,嘴里嘶哑地喊着:“杀了他!杀了他!” 那些弓箭手们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里还有弓,紧接着那人,数十支利箭朝云修锦飞去。 众人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利箭。他们都在紧张地期待着,那些箭能穿透云修锦的胸膛,穿透云修锦的心脏。 只可惜,算盘打得再响,对云修锦来说,都是徒劳。 庞清影只觉腰间大手一紧,随即她整个人便腾空而起。云修锦就算是搂着她,那鬼魅般的速度也一点没变。 利箭袭来之际,云修锦大手一挥,一块黑色织锦大缎将他们二人完全裹在其中。织锦大缎外面,乒乒乓乓的金属碰撞声反反复复。 庞清影瞪大眼,这不是她的织锦黑缎吗,什么时候跑到云修锦手里去了! 好像是知道庞清影心里想着什么,云修锦运功抵御利箭之时,还幽幽在她耳边笑道:“出不上力,总要献上点东西的。” 庞清影眼角抖了抖,竟无言以对。 黑缎落下,两人已经移到了狭沟的另一个口子上。 这里除了他们二人,其余皆身首分离。脚下血水染红一片大地,踩上去竟还有汨汨水声。 不到一刻钟,来刺杀的五方人马,数十个杀手,如今只剩下另一个口子上的十余人了。 此时,他们哪还有什么心思刺杀云修锦啊,他在他们眼中简直是阎王爷一般的存在了! 而魔教之人,虽平日里行事也多凶残,但与云修锦比起来,他们完全是小巫见大巫,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庞清影眯眼看着那些人,神色淡淡。 自己来找死的,身为教主也留不得你们了。 当云修锦一脚踏出狭沟后,那一个口子上的屠杀也开始了。 “别看。”一只手将庞清影的头按下,耳边轻轻柔柔的声音,仿佛走出狭沟的那一瞬间,阎王爷便回了地府。 十步之后,墨一墨二来到云修锦跟前,冷声道:“主子,一共五方六十二人,全部清理干净。” 庞清影扭头看了看他们,顺势瞄了眼狭沟之中。除了十个与墨一墨二同样打扮的黑影外,其余人全都倒在地上。她抿了抿唇,这就是恭亲王府的暗卫吗?简直可怕。 云修锦只点头嗯了声,墨一又看向她说道,“庞小姐,飞蓉已到。” 庞清影一愣,随即左右看了看,好半天,才从墨一身后瞧见一个娇小的人影。她眨眨眼,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飞蓉啊,你躲墨一背后干什么呀?” 飞蓉从墨一背后走出,瞄了云修锦一眼后,像是受惊的小兔子般马上收回。对上庞清影狭促的笑容,她摸了摸鼻子,硬着头皮尴尬地回道:“呃,一时没注意。” 狭沟之事,对于她们来说,也就是个小插曲。 解决了那么些人,他们收拾一番,又马上上路了。 他们走的路,说实话,庞清影并不陌生,但她可从来不知,这沿途还能找到无影楼的。 试探着问了云修锦,他笑得诡异,庞清影立马放弃了找他要答案的念头。 行了一天一夜的里程,在第二日日出之前,云修锦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庞清影身子虚,睡得很熟,却被石子碰撞的声音吵醒。睁眼一看,他们早已离了马车,正徒步在一处山崖上。 没错,就是山崖上,只容一人通行,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突然猛烈起来的山风给刮下山崖。 她往下一瞧,那直挺挺的,看起来有百十来米的光洁峭壁一览无余。她顿时一个激灵,脚触不到地面的不安全感使她下意识地往云修锦身上靠了靠,手臂主动搂紧他,深怕他手上不稳,把她丢下去了。 “怕?”云修锦自是注意到她的变化,深邃的眼底划过一抹暗笑。 庞清影没好气地哼了哼,“怕你把我丢下去。” 飞蓉跟在后面,默默听着庞清影的话,努力忍着笑。 主子在刺金阁那可是油盐不进,只有她呛人的份,哪有人敢呛她的,没想到如今却被锦世子吃得死死的,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不过,她觉得这世上恐怕也只有锦世子这样的人才拿得住自家主子了。 毕竟,那狭沟中的杀人方式她都忍不住吐了好几回,而自家主子还能面无表情地坚守着。这份变态的胆量,除了锦世子,还能有谁降得住她? ☆、第七十八章 老怪 山崖上其实也未行进多久,至多是一炷香的功夫。但由于云修锦这个变态,时刻不忘寻她开心,不时松一松双手,庞清影那小心肝啊,噗通噗通,度秒如年啊! 终于,听到一声“要到了”,云修锦总算是良心发现没有再吓她。 在步出窄道之前,云修锦驻足,从怀中拿出一块银质面具,覆在脸上。那杀手般的冷漠气质扑面而来,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 难怪当初认不出来。庞清影盯着他的侧脸,心中颇多怨念。 身形一转,几步路后,狭窄的山崖悬道宽敞了起来,衔接的是一处深谷,四围山壁环绕,竟有种桃花源之感。 无影楼真算是无影楼,取得一个好名字。依山壁为楼,内筑洞窟,四通八达,并未筑楼,却俨然有一个筒子楼之感。 “楼主!”无影楼之人早在他们踏进第一步时便恭候在前,齐声致礼。 前来迎接的无影楼之人个个都是轻功好手,毕竟那石窟中可没有阶梯延伸至他们这处平台上,想要过来,全靠过硬的轻功飞过来。 庞清影轻瞥了眼后面瞪着眼睛,一脸震惊的飞蓉,蹙眉思量着,看来刺金阁也该升一升级了。若是有这样的轻功,那皇宫大内,定安王府,她也能放心让他们渗进去了。 刺金阁势力遍布云国,刺探消息非常精准,但皇宫、定安王府以及恭亲王府,他们是从来不直接去碰的。 原因之一,便是刺金阁武功弱了些,这三处曾试过,进不去。 庞清影一一打量着无影楼之人,从他们的眼神中,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云修锦就是他们心目中的神,无可比拟,无可替代。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道道视线若有若无地从她身上划过,带着浓浓的好奇,更是惊诧楼主竟然亲自带了个女人回来! 云修锦简单地点了点头,视线投向左手边的一个石窟。 “齐老怪可在?” 其中一人答道:“齐老怪昨日采药要回来,这会儿怕是在房内睡着。” 闻言,庞清影暗道运气好,而云修锦二话不说,抱着她就飞到齐老怪的洞窟之前,随后一脚踹了进去。 要说齐老怪是刚采了药回来,又在药房中折腾了一宿,好不容易水下不久,刚进入梦乡呢,云修锦这一踹,直接将他从床上震了下来。 “地震啦?地震啦?哎呦,老夫的药啊!”迷迷糊糊的,这老怪还摸不清情况,一屁股 摔在地上后,他蹭得跳了起来,嘴里不停念叨着往外跑去,老脸上那揪心的疼啊,看得庞清影都有了罪恶感。 不过,他还未跑出门,就咚得一下撞到一块硬板上,那是云修锦不知从什么地方抄来的木板。 庞清影摇着头,不忍直视。 “齐老头,断筋散可有兴趣?”齐老怪还在哀呼之时,云修锦开门见山。 一听是云修锦的声音,这齐老头先是一愣,然后便一跃而起,目露精光,嘴里是难得的兴奋,“怎么,你有断筋散?”这精神活现的,哪还有刚才哀嚎不已的老头模样。 跃起之后,齐老怪才发现云修锦手里抱着的庞清影。 他刚想说哪来那么精致的女娃娃,却惊讶地发现庞清影手脚均不自然地垂着。看了眼云修锦,齐老怪眼中光芒大盛,忙拿起庞清影的手替她把脉。 “这丫头中了断筋散,且已经有五六日了?” “嗯。”云修锦点头。 庞清影直接问道:“齐老头,你可会解?” 这齐老怪有个怪癖,不爱人尊称他,比如什么“齐前辈”“齐大师”的,只要人这么一叫,不管你是谁,他立马扭头走人,若是多缠一会儿,他都有可能直接扔一半毒粉给你,轻则十天半月下不了床,重则直接毒发身亡。因而,庞清影也不拘束,开口一点也不客气。 齐老怪抬眼看了看她,嘴里哼了哼,还故作高深地捋着本就不怎么长的胡须问道,“你这丫头,与魔教的毒师是什么关系?” 庞清影想笑,他这样子着实有些滑稽。不过,为了能顺利些解毒,她无辜地耸耸肩,“并没有什么关系,是云信野干的。” “没关系?老头我可不信。”齐老怪一副“看穿你”的表情,尔后瞥了眼云修锦,得意道,“你体内除了断筋散,还有不少火毒,是多年累积而来,前些日子碰着断筋散,和其他什么毒,一齐爆发之后,导致你内力外泄,老头没说错吧?”顿了顿,他又说道,“据老夫所知,这火毒可是毒师的秘方,从未外泄,也不轻易给人使用,你敢说你跟毒师没关系?” 言下之意:你是魔教之人,老头我猜得可对? 不过,庞清影倒是怔住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体内还有火毒,而且如今的状况,那火毒也有一半的功劳? 呵,还真是得好好捋捋了。 庞清影陷入沉思,未答齐老怪的话。齐老怪也不觉有什么 ,因为提到“内力外泄”,他猛得想起了云修锦。 放开庞清影的手,他又摸上云修锦的。这一把脉,他老眼都瞪圆了,“怎么的,你没用老头的配的解药,寒毒却排得一干二净了?” 云修锦挑眉,淡笑一声。齐老怪又将视线移到庞清影身上,怪异地打量了她一眼,嘴里啧啧道:“你个臭小子,福分还不浅。” 若说起齐老怪与云修锦的感情,别人是无法体会的。明眼人看着他们接触的次数并不多,但两人相处起来却亲若父子。所以,无影楼才能早一步在庞清影之前,毫不费力地将齐老怪拉进来。 云修锦身上的毛病,齐老怪是一清二楚。幼年时他所经历过的那些惨无人道的事情,齐老头几乎断定他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有女人了,可没想到,上天终是待他不薄,竟然还有一个女人能让他愿意接触。 他心中有魔,想要在他身边呆着,就得承受常人无法承受的。 这个小丫头,但愿她能受得住,否则今后的日子怕是生不如死。 因为,云修锦,他绝不会放走她的。 ☆、第七十九章 神功 庞清影自己思量着,倒没注意齐老怪的话。片刻后,她抬眸认真问道:“齐老头,与毒师什么关系暂且不提,因为我也不知道。且说这火毒,中了会怎样?还有断筋散,你可能解?” 齐老怪呵呵一笑,画风突然转变为慈眉善目,“丫头,你先前练的内功,可是比较烈性的?” 庞清影眉角微挑,点头道:“火凤舞。” “所以说啊”齐老怪顺势就接嘴,不过,话刚说几个字,他的声音便像是被硬生生掐断一般噎住,随即夸张地蹦了起来,惊愕道,“火凤舞?!难怪难怪” 齐老怪接连念叨了好几个“难怪”,庞清影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齐老怪顿时嫌弃地瞅着她摇头,这丫头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火凤舞乃灵巫国至上武功,由圣女所习。相传千年前有一位圣女习火凤舞大成,召唤出了神兽火凤凰!可惜,百年前,灵巫国亡国,其圣女跟着殉国,神功火凤舞也不知所踪。没想到老头我还有幸见到!” 说着说着,齐老怪眉头又拧了起来,“小丫头,你这火凤舞是谁传给你的?难道你有灵巫国圣女血脉?” 庞清影耸耸肩,迷茫地摇头,“我师父给我的,不过,至今我也没见过我师父长什么样子。” 师父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大谜团。她不知道为何师父会认得她,也不知道师父为何会选择传授她武功,甚至都不知道师父的任何相关信息。这么多年来,她们所有的接触,都止步于传授武功、考验武功,以及更换面具。庞清影对她唯一的了解便是她很熟悉魔教。 “难道我师父是灵巫国圣女后裔?” 齐老怪震惊地看着庞清影,然而,她又自顾自否认道,“不对,我师父练的不是火凤舞。难道我是灵巫国圣女后裔?” 还不等齐老怪表情变化,庞清影再一次摇摇头,“也不对啊,这火凤舞我练到第二层便停滞不前了,这可不像是有圣女血脉的样子” 齐老怪老脸一跨,鄙视了庞清影一眼,“你以为神功是那么好练的?既然你师父当年选择了给你火凤舞,那定是有原因的。” 庞清影一想也是,认真地点着头。 云修锦瞥着专心思索的庞清影和齐老怪两人,悄然笑道,“此话推后再说,齐老头,断筋散你可有把握解了?” 齐老怪怔了怔,随即一拍脑袋,话题扯远了。但是提到断筋散,齐老怪的面 色就凝重了起来,“断筋散用药复杂,多至百种,老头我需要仔细辨别,错一味都可能致命。且每味药的剂量不同,药效也不同。若无药方,想要配制出断筋散的解药,恐怕最快也要一年,只是,那时候怕也没什么用了。” “若我有药方呢?”庞清影立即接嘴。 “你有?”齐老怪的热情登时爆发,目光灼灼地盯着庞清影,生怕她一个不小心说出一个“没”字。要知道,他眼馋毒师的断筋散多年,可惜这老怪这些年不知躲哪去了,否则就算是偷,他也要把那配方偷来。 庞清影淡淡一笑,“嗯,我有药方,只是每味药的剂量不知。” 齐老怪忙让开一个位置,招呼云修锦道,“快,快,你个臭小子还不快把小丫头放下!” 这齐老怪也不愧是浸淫毒药多年,如痴如狂。他不让庞清影直接将药方说出,而是自己先列了一个毒药单子,让庞清影细细查看。庞清影细细审查,齐老怪那单子中,几乎只差了两味魔谷才有的药材。 得到庞清影肯定的齐老怪那真是满面春风,不知道的还以为取了媳妇呢。 毒药单子一定好,齐老怪便直接将两人轰了出去,只是嘱咐着庞清影这两日不要离开无影楼。 “所以,我体内的火毒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洞府大门一关,庞清影无语地扯了扯嘴皮子。这算不算是过河拆桥?她是不是应该把火毒问好之后再说断筋散的事? 唉,失算。 “主子,庞小姐的房间已布置妥当。”一转身,墨一忽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云修锦点点头,抱起庞清影又飞至距齐老怪处不远的一个洞窟。 飞蓉已候在其中。云修锦将她放下后,便随着墨一前往别处。 “主子,锦世子竟然是无影楼楼主?!”他们一走,站得像木桩子似的飞蓉立即活了过来,跳到庞清影面前,整张脸都写着“震惊”二字。 庞清影扯出嘴角,干笑两声,“你的反应未免也太慢了一点吧。” 看着庞清影鄙视她的样子,飞蓉撅嘴道,“主子,你就一点也不震惊?这可是江湖上第一神秘势力,无影楼楼主诶!竟然是云国不学无术的混世小魔王,恭亲王世子!谁能想到?!” 她可不信。 庞清影翻了个大白眼,“那只能说明你笨!” “好了,最近魔教有什么消息?”最近一直呆在恭亲王府, 除了飞白谁也没见过,刺金阁的情报也未来得及过目。这也便是她找来飞蓉的原因。她一直负责盯着云都中魔教分舵的举动。 谈起正事,飞蓉的神色一下子严肃起来,“主子,先前你让我查安宁侯府,目前已经有些眉目了。” 庞清影挑眉轻“嗯”了声,飞蓉又继续道,“庞清雨果然与魔教有些关系。自从魔教聚集聚仙楼后,这个庞清雨,隔三差五就会前往聚仙楼,只是每次时间不等,天亮前便会回侯府。另外,我怀疑安宁侯府的秋姨娘,恐怕与魔教也是关系匪浅。” 秋念云庞清影默念着这个名字,眉头微蹙。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她抬眸对飞蓉说道:“叫飞白去查查秋念云。庞清雨的媚功还没到可以靥住整个聚仙楼的程度,去查查秋念云近段日子的行踪。” “可是”飞蓉瞥了眼门外。这是无影楼的地方啊,他们刺金阁可以随意传递消息吗? 庞清影轻抬下颔,努了努嘴,“你不是与墨一挺熟吗,去套套近乎啊。” ☆、第八十章 准备 飞蓉立即俏脸一红,娇声啐道,“谁跟他熟了!” 庞清影抿嘴笑着,门外突然响起三声规律的敲门声。飞蓉一开门,便见墨一的俊脸出现在门外。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庞清影“噗哧”一下笑出声来。飞蓉脸上红晕尚未褪去,被自家主子的笑声一臊,手脚都不知往哪摆了。最后,她狠狠嗔了墨一一眼,跺了跺脚就往房里跑去,躲在屏风之后不见人影。 墨一本见着飞蓉还想打个招呼,可他僵硬的脸上还没摆出表情,就突然被她瞪了一眼,直到飞蓉没影了,他还愣在原地,困惑地看着那处屏风。 发生了什么事? 庞清影极力憋着笑,一张小脸也是通红,深呼吸了好几次,她才勉强缓了下来,开口问道:“墨一,什么事?” 想起自己还有正事,墨一表情瞬间一换,正色道:“云都有消息传来,安宁侯府三小姐坠崖身亡了。” “呵,还有这事?”房中一时静了下来,但片刻后,庞清影嗤了声,“这还真是不幸。” 云信野也就玩了这么几天就厌了么。 她的魔教弟子们如今是否需要重新推举教主了呢 彦迟。庞清影笑意减淡,眼底明暗交替。随着“庞清影”的身亡,先前所有承诺的是不是就此打住,从此不必再提了? 墨一告退,飞蓉从房内走了出来。看着主子明艳的笑脸上附着一层阴冷,她纠着脸过去将她抱住。 “主子”此后无言。但庞清影出神了一会儿后,抬起手臂在飞蓉背上轻拍了两下。 她以为上一世太过冷漠,才导致众叛亲离,因而这一世她极力改变,格外重视亲近之人。魔教之于她,应是一个家的存在,彦迟,左长老等人从小陪着她长大,虽非血亲,但感情也应是不浅的。她顺着他们,甚至甘愿远离教务,居于寻常商户之家,就是不想再重复上一世的伤痛。 看来是她错了。 “我无事,不过一会儿再传个消息,让夜凡找机会脱离魔教。”庞清影淡淡笑道。还是有些不同的,至少她还有刺金阁这些真心实意的伙伴。 “好。”飞蓉应了声,抬头仔仔细细看了自家主子一眼,确定她真的没事后,才冷着脸走了出去。 一晃数日过去,庞清影在无影楼的生活与恭亲王府差不多,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小半月下来,整个人都丰腴了不少。 庞清 影看着镜中的自己,无语地扯了扯嘴角,再这样下去,她就要成一个球了。 “主子,飞白传回消息,秋念云不知所踪。彦迟和王慧茹定于下月初十大婚。” 飞蓉捡着比较重要的消息说给庞清影,终是把庞清影的视线拉回到自己身上。 庞清影略一沉吟,矛头直指聚仙楼,“聚仙楼近日里生意怎样?” 飞蓉一愣,随即双眸一亮,“聚仙楼几乎要将燕河边的生意垄断了!锦娘那儿的来着聚仙楼的订单近日也是猛增!” 庞清影勾了勾唇,“告诉锦娘,聚仙楼的单子一日只做一样,多了不做。” 飞蓉愣愣地点头,虽然不太明白主子为何要这么做,但主子对于经营从来都是不会错的。 砰! 安静的无影楼中忽然传出一声巨响。 两人正惊愕地往外看,齐老怪那激动的大嗓门便在无影楼中回荡起来。 “小丫头,小丫头,老夫配出来了,快来试试!” 庞清影才一抬眉,就见齐老怪如一阵风一般出现在她面前,抓起她的手便开始把脉。 一秒疯癫,一秒严肃,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嗯不错养起来了” 庞清影刚想问是不是可以解毒了,那齐老怪欣慰的态度却突然大变,竖起眉毛就破口怒骂,“这臭小子,诚心给老夫添乱!一扫而空”可骂了几句后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面色又是一缓,摇头哀叹道,“太虚了,唉” 庞清影拧眉,难道还不行?不过,她念头方起,齐老头又忽然笑道:“应该可以了” 一惊一乍的,飞蓉着实被齐老怪那样子唬住,杵在一旁一动也不敢动,紧张地听着齐老怪嘴里的叨叨,那心情也像是跳坡一般上上下下,生怕他嘴里再说出个不行。 庞清影心中到没什么太大的起伏,了不起也就是不行,索性就直接问道,“齐老头,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但她这么一问之后,齐老怪忽然抬头,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后,当即一拍大腿,又风一般地冲了出去,只留下一句话在庞清影头顶盘旋。 “那个臭小子什么时候可以就什么时候” 这是什么意思? 庞清影品味了好几回,最后还是蹙着眉困惑地看着飞蓉。 她解毒与云修锦有什么关系,还要按照他的时间来?! “主子,我也 不知。”飞蓉耸耸肩,不过心里却是偷笑。嘿嘿,说不定会来个鸳鸯浴哦! 齐老怪配出断筋散的解药可是大事,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无影楼上下皆知。毕竟这可能是未来楼主夫人的希望,他们自然是格外地关心。所以,齐老怪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飞至庞清影的门口,来回徘徊,可却愣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 对此,庞清影只能是默默挂下三根黑线,假装不知。 云修锦此刻不在无影楼,具体时间自然是定不下来的,但事前的准备工作可一点也不少。 由是,根本不用齐老怪吩咐,无影楼的留守成员们便相当积极主动地帮着齐老怪准备着。 飞蓉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地向庞清影描述了楼中的热闹场景后,庞清影真得是大叹三声,御下有方! 其实,无影楼中人并不见得有多认同庞清影,但她是第一个让云修锦耐心对待的女子,因而,不用云修锦吩咐,他们便能自发完成云修锦所想,仿佛所有人都是为了一个云修锦而生,为了云修锦而活一般。 庞清影想不透个中原因,但能感觉到,其中一定是经历了鲜血的考炼。 月上中梢,一丝月光透过丝质窗户,打在庞清影脸上。 细嫩的脸颊,红润的丰唇,安静的睡颜,散乱的青丝,无形地诱人遐想。一只大掌覆于其上,一路流连,最后停在精致的小耳垂上。 “谁?”红唇微启,轻轻嘟囔了一声。足足一刻钟后,还无人应,庞清影无奈,这才艰难地抬起眼皮子。 ☆、第八十一章 解毒 眼前的人影虚晃了一晃。黑发披肩散落,月华之中,宛若漫天银丝倾泻而下,勾勒着那张妖冶的面容。 怔忪了好半晌,庞清影才认出眼前之人。 “云修锦?”迎着月光,她的五官几乎扭到了一起。大半夜的扰人清梦,是要遭天谴的! “怎么,睡一觉就不认得本世子了?”绛唇微勾,溢出一声轻呵。 “噢!” 庞清影吃痛地闭紧双眸,随即徒然睁开,满眶的怒火朝云修锦射去。 真是! 掐她耳垂干嘛! 云修锦笑容更溢,若不是庞清影超强的适应能力和承受能力,这大半夜如夜魔降临的鬼魅笑声,谁听了都要在被窝里哆嗦几个时辰。 “大半夜的你来做什么?”庞清影起身,没好气地问道。 云修锦好笑地摇头,也不多言,直接将她抱起。走至门口时,他才好心加了句,“我们解毒去。” 解毒? 听了这两字,庞清影可算是来精神,先前的抱怨立即抛到九霄云外,“那我们这是上哪?” “寒天池。”云修锦简洁明了。 子时一刻,皎洁的月光如一枚银盆镶嵌在夜幕之上。庞清影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过了三更,便是十五了。 断筋散的成药时间很有讲究,必须是每月的十五这天才能做出最好的断筋散。这也是庞清影当初偷偷观察了数月才得出的结果,配方中可不会强调这一条。想必解药也需要相应的时候。 “在想什么?”头顶云修锦轻声问道。 庞清影张了张嘴,一个疑问突然再次浮现在她脑海中。于是,话到嘴边转了一转后换成了另一个问题:“为何齐老头非要让你来定时间?” 怀中女子柳眉轻拢,一双亮眸灿若星辰,清澈地倒映着自己的妖容。云修锦垂头看了她一眼,眸中划过一丝戏谑,“本世子想要亲自送你一程。” “呵呵。”庞清影皮笑肉不笑地扯开嘴角。 送你一程? 真是会说话! 寒天池距无影楼不远,云修锦轻功行了一刻钟左右,便到了一个山坳。山坳中有一洞穴,两人般高,一人般宽。云修锦不带停顿,笔直往洞中行进。 一步两重天。 还在洞外时,庞清影还能感觉到一 些热意,毕竟是将近夏季。可入了洞后,夏意融融瞬间变成隆冬腊月,且越往里走,冷得越厉害。 庞清影这会儿可没有内功护身,只好不停往云修锦身上靠去。那暖暖的胸膛对于她来说,就相当于一个火炉。 “冷?”行了一段距离,云修锦似乎才留意到庞清影的异样。停下脚步后,看着瑟瑟发抖的她,云修锦唇线微紧。 这里对云修锦并不算什么了,从前因为寒毒,来回许多次,从未觉得冷过。因此一时疏忽,倒也没想到庞清影会觉得冷。 庞清影没有说话,云修锦将她放到一个大石块上,她立马冻得不想说话了,但是她瑟瑟发抖的身子便已经说明了一切。 “冷了就说。”云修锦无奈地叹了口气,取下自己的大袍披在庞清影身上,将她紧紧裹住。 庞清影吸了吸鼻子,这下暖和多了。 两人再次起身往里走去。 寒天池丝毫没有辜负它的名字,还未看见湖水,就已经快要被冻死的路上了,庞清影窝在云修锦怀中安静地像一个瓷娃娃。 隧道弯弯绕绕,走了有一刻钟的功夫,路面才渐渐宽阔起来。当然,寒冷程度又更上了一个台阶。这对于庞清影来说简直是又进了一个新天地。 “要到了吗?”她细声道,看着自己呵出的白气,眼神有些恍惚。 “到了。”也不知又走了多久,云修锦终于停下来步子,垂眸看着庞清影,唇线紧抿。 唔庞清影疲惫地抬起半阖的双眸,扫了一圈,眼前除了白茫茫,还是白茫茫。 “臭小子,臭丫头,可算来了!”那茫茫白雾中忽然跑出来一个球,庞清影定眼一看,原来是齐老怪。 他奔过来后,又拉住庞清影的手把了把脉,凝神细思了片刻后,他瞄了眼手中的沙漏,尔后正色道:“丫头,欲解断筋散,须得先解了你的火毒。你那火毒种下时间已久,早已侵入丹田,你那火凤舞练不上去恐怕也与此有关。想要去除并非易事,全靠你自己,你挺过去了,火毒便解,若是挺不过去,你体内可能还会多一种寒毒。” 到时候两毒相争,此命忧矣。 这话齐老怪没有说出口,但庞清影从他那一本正经的表情中还是能够猜到。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一听要进池子,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准备好了?”云修锦沉静如水的声音从头 顶传来。 寒天池,就算有内力之人,在这池水中也呆不住一炷香的时间,而内力全失的庞清影下去能后需至少撑住一刻钟。 庞清影点点头,目光坚定。 她体内有火毒,解不了火毒,断筋散的解药在她体内便无法发挥效力。冰火相抵,那是解火毒的最好办法。她可不愿意一辈子都是怎样的状态,如今既然机会已经放在眼前,她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它溜过!就算是死,她也得把毒解了! 寒天池水,虽冰冷刺骨,却独独如一潭活水,表面连冰层都没有。庞清影裹着大袍,直接进了池水中。入水的那一瞬间,仿佛有万千冰刀在下,割肉剔骨,直取心脏! 她死死咬住牙关,可低吟声仍旧抑制不住地从齿缝间流出。 有那么一刻,她脑中一片空白,仿佛时间静止,却恍惚又有靡靡佛音从天边飘来,古老神秘,抓不着方向。 “这丫头行不行?”齐老怪死死盯着池水中的庞清影,她纹丝不动,嘴里已经没有了呻吟,面上开始结霜,整个人白得就像是雪堆出来一般。 “再等等。”顿了片刻,云修锦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才幽幽传来。他面若冰霜,而黑瞳中却清晰地映着庞清影笔直的背影。一时间,寒天池的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度。 噌! 庞清影以为自己就要追着那佛音而去之时,前面突然窜出一道火墙,挡住了她的去路。 ☆、第八十二章 失踪 熊熊烈火在自己眼前燃烧,庞清影愣了愣,随即一个激灵,恍如一盆冷水浇下,瞬间清醒起来。 周围彻骨的寒冷再次毫不留情地侵袭着她的感官,但体内,那团熊熊烈焰并未熄灭。 那就是火毒,庞清影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她丹田内而起,蔓延四肢百骸,但压根不受她控制,不出片刻,浑身的经络都仿佛火海中叫嚣的灵魂,痛苦而扭曲。 外面寒气如刀刮,里面火毒似屠戮。 低吟声停了片刻后再次响起,齐老怪提着的心总算是缓缓放了下来。 第一步熬过去了。 庞清影的一张小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头顶开始冒起了白烟。 强忍着喉间的腥甜,庞清影开始默念火凤舞的内经心法。火凤舞的心法同属烈性,所以承受着火焚之痛时,她忽然灵光闪过,想着是否可以将这火毒自行消化了,融于这心法之内。 她这念头说出来可算是十足的天真,若是被别人听见了,十之有十会笑她魔障了。自古以来,内功只能排毒,就没听人说过内功心法还能与毒相融的,两种不同的东西,怎么相融?!滑天下之大稽! 不过,庞清影所中之火毒也是别人前所未闻的。齐老怪只能大致判断是一种火毒,却并不知如何解,因而,他说下池之后的解毒只能靠庞清影自己。 所以这老家伙手心也是捏着一层汗。 庞清影可不管这么多,有了这一想法,她便像是抓住一救命稻草,强行敛下心神,气运丹田,开始运转火凤舞心法。 额上大汗淋漓,丹田中举步维艰。 也不知过了多久,庞清影的丹田中总算是溢出了一丝内力。那内力丹红,带着灼气。 进而,那张沾满冰花的俏脸上开始出现一丝血色,寒霜慢慢溶解,变成一道水汽升上半空。 “成了!”齐老怪的叫声猛得响起,开怀的笑声在洞中不停回荡。 云修锦清邪的面容下,清浅的鼻息有一瞬加重了几分。他双眸微启,目光深深地定在庞清影身上。待她睁开双眸,第一眼撞进的便是那点撒着漫天星辰的黑眸中。 庞清影恍惚地怔忪片刻,随即漾开一抹灿烂的笑容,带着虚弱的娇媚。 “齐老头,我的火毒没问题了。”她瞥了眼兴奋的齐老怪,笑道。 齐老怪在池边绕着她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若不是他下不了 池,恐怕还要在池中要上几圈呢,“好,好,不过,丫头,你是怎么办到的,这火毒真解了?怎么你的火毒解后,内力好像恢复了嘛?” “嗯,是恢复了。”庞清影说着,眸中一凝,片刻后,她身边的池水冒出了丝丝热气,贴着她身子的那几处竟还滚了起来! 一方寒冷,一方热,庞清影笑吟吟地看着岸边的两人,“我似乎将火毒吸收了。” 云修锦那黑眸中难得划过一抹惊诧,而齐老怪更是夸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惊了半晌,他终于找回了说话能了,嘴里又不停地喃喃,“真乃是灵巫国神功,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那我可解断筋散了?”庞清影泡在池中,可还没忘最初的目的。 齐老怪拍了拍额头,从袖中取出一瓷瓶,递给云修锦,意味深长地对他们说道,“毒师那个老毒物可真是阴得很。你的断筋散中有一味鸳鸯虫的尸体研制的粉末,所以解毒之时不能单靠一人,须得男女同解。也就是说,需要有一个男人为你吞下这另一味加有鸳鸯虫的断筋散,然后在断筋散发作之前,为你度气运功,将他体内的断筋散引到你体内,进而解毒。” 庞清影听得眼角一抖,谨慎问道:“鸳鸯虫须得成对的才可行,齐老头你确定你那瓶中的与毒师的是一对儿?” 齐老怪老眼一瞪,翻翻白眼斥道:“毒师与老头我同出一师,那鸳鸯虫是我们师父留予我们想念的,当然是一对!臭丫头,老头我什么时候做过没有把握的毒药了!你要关心的是,这个臭小子能不能帮你解了毒!” 庞清影冲他扯了扯嘴角,心里突然忐忑起来。 她知道云修锦对她是特殊的,只是她不确定,这个特殊会特殊到什么地步。会不会豁出性命来帮她解毒?要知道断筋散若是不及时度给她,云修锦也完全有变成残废的危险。 不过庞清影的忐忑还未持续多久,云修锦便轻声笑了起来。只见他一口吞下那瓶中的断筋散,跳入池中,走至庞清影身旁,捏了捏她的下巴,耳语道,“本世子将你带进来,便一定会把你带出去。” 大手扬起,衣袍落地。 齐老怪“哎呦”一声,被一玉扣砸了个正着,讪讪道,“好了好了,你们在这里好好解毒,老头子出去给你们守着。” 寒天池里,两个身影相依在一起,茫茫白雾之中,宛若降临尘世的仙人,带来一场幽梦。 无影楼里,飞蓉是急得团团转,也 又不知主子去哪儿了,便只能像无头苍蝇似的在无影楼中乱转。 “怎么了?”墨一一回来,老远就瞅见了她六神无主的模样,脚步一转,落到她身边。 “墨一!”飞蓉当即宛若见到救星一般,死死抓住墨一的袖子,着急道,“你带我去见主子好不好,我有急事!” 墨一皱了皱眉,“他们正在解毒,不容打扰,你有急事也得等上一等。” 飞蓉一听便知墨一误解了她的意思,她忙摇手说道,“不是不是,你带我去那外面等着就行,我必须让主子第一时间知道,这可是大事!” “何事?”墨一沉吟道。近几日与飞蓉接触得多,她绝不会是冒失之人,今日她如此急切,定是与庞小姐息息相关之事了。念及此,墨一不由关切起来。 谁知,飞蓉突然抱着墨一的胳膊就哭了起来,嘴里咽呜道:“我哥,夜凡,还有锦娘都失踪了阁中派人找了三日了都没找着” “你说什么?!” ☆、第八十三章 虚惊 背后传来一声惊呼,飞蓉顿时一喜,立即放开墨一袖子,转身就往来人怀里扑去。 主子回来了! 还挂着泪珠的小脸往庞清影身上蹭了蹭,不忘先关怀一下自家主子的情况,“主子,你的毒都解了吗?没事了?” 说完,还拉着庞清影转了一圈,确定她正常后,这才耷拉下面孔,小声抽泣起来,“主子,刺金阁传来消息,我哥,夜凡和锦娘都不见了,整整找了三日也未找见人影。” 这可是刺金阁成立以来的最大事件,从来没出现过三大管事全都失踪的事情,再加上庞清影又闭关疗伤,飞蓉一时找不到主心骨,心里便一阵阵地着急,不好的念头统统冒了出来,方寸大乱。 “具体怎么回事,他们在哪里失踪的,之前都做了什么?”庞清影沉声问道。 飞蓉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但总结起来,就是无故失踪。 庞清影眯了眯眼,脸色很不好看,将飞蓉揽入怀中,轻拍了两拍,瞬息间,脑海中掠过好几个念头。 扭头看了云修锦一眼,庞清影定了定眸,说道,“我得回一趟刺金阁。” 然而云修锦却是冷冷一笑,瞥了她怀中的飞蓉一眼,神色也不太好,“你刺金阁的人就这么点出息?” 飞蓉身子一僵,随后抬手抹了抹眼角,低头站到一边。这丫头显然是被云修锦的话刺激了,心中有委屈,想要辩解,可转念想一想又觉得云修锦说得不无道理。 庞清影看着他冷漠的神情,心中一滞,这厮未免太无情了些。但怒火刚起,又被她压了下去。她直觉云修锦这里有古怪,“你什么意思?” 云修锦睨了她片刻,见她眼里是真疑惑,这才满意地赐言,“他们三个我让墨二带走了。” 这下,庞清影与飞蓉两人齐齐一愣。 “你把他们带走做什么?”在飞蓉殷切的目光下,庞清影好奇地问道。 云修锦凉凉地看了飞蓉一眼,幽幽说道,“扔到无量山去了。” 无量山?! 飞蓉顿时脖子一缩,不自觉地往墨一身边靠了靠。锦世子好可怕,居然把哥哥扔到无量山去了,那种地方要出来还不活剐十层皮!她还是乖乖在主子身边待着吧。她有预感,如果她再多废话一句,锦世子保准会把她一起扔到无量山去。 庞清影听得也是眼角狂抖。无量山那地方世人是只闻其名,不见其形。据 说似佛国,似鬼域,已经存在千百年之久,却从未听闻有人从那里走出来的。年少时,庞清影看了书籍中的记载后,曾一度对无量山十分好奇,还带着飞白、飞蓉和夜凡三人前去探寻。 它隐于海天之间,实则是一孤岛,外面有一层厚厚的浓雾包裹着,因而基本无人知道。偶尔有渔民出海时见着,也只是惊呼海上仙山现身,不敢靠近。 当时四人运气相当之好,瞎闯瞎撞的,竟让他们登上了无量山。不过他们才没走几步,便见着一群面色惨白,目露凶光之人,他们追着他们四个跑了大半日,最后好不容易摆脱他们,四人实在是虚脱了。飞蓉第一个晕了过去,紧接着是夜凡。飞白和庞清影二人好不容找了个地方歇着,可一抬头又撞见了另一波人。 同样也是一群面色苍白,面无表情的少年。庞清影只来得及看了那领头的少年一眼,便支撑不住晕了过去。她还一度怀疑自己是否要被吃了,不过最后醒来时,他们却躺在了出发的海滩边,被渔民从海上拖回来的。 飞白从此对那里闭口不谈,但她清楚,这件事在他心中埋下了多深的阴影,否则他如今的轻功也不会练得如此出神入化。刺金阁中,庞清影第二,只有飞白敢承认自己是第一。 后来他们在外围查了查,隐约发觉,无量山应是培养死士的地方。 如此说来,这无量山是皇室的? 不对。 庞清影直接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么是恭亲王府的? 念及此,庞清影抬眸看着云修锦。忽然,一个毫无血色的面孔飞速掠过她的脑海,与云修锦的真容两相交替,反反复复,最后重叠在一起。庞清影惊愕地张着嘴,手指不敢确定地指着云修锦,满脸的不可置信,“是你?!” “嗯?”云修锦俊美微挑,饶有兴趣地看着庞清影瞪眼的模样,似笑非笑,也不知在想什么。 瞬息间,庞清影脑子里做了无数次对比,每一次都更加肯定。只要棱角再分明一些,个子再长高一些,脸色再红润一些,这不就是几年后活脱脱的云修锦吗! 庞清影想得入神,云修锦眸光闪动。 眼角一斜,墨一立即正了正身子,拉着飞蓉便就此告退。 “可想明白了?” 云修锦幽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庞清影愣愣地点点头。直到整个人躺倒在舒软的床榻上,她又猛得坐起,拉着云修锦的袖子,细声问 道,“你给他们什么要求?” “三个月。” 云修锦的指尖在她手背上敲了三下,庞清影的眉角也跟着轻抖了三下,“你确定他们还出得来?” 三个月啊,那不是三年 两人手掌交叠,云修锦握住她的手半抬在空中,细碎的阳光从指缝间透过,他修长的手指似有实物般随意拨了拨,语气淡淡,像在讨论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呵,若是出不来,给人当了点心也不是什么坏事。” 呵呵。 庞清影轻扯嘴角,替自家三位大管事的默哀。 “你怎会在无量山中?”最后,犹豫了半晌,她还是没止住自己的好奇,巴巴问道。 通常,死士暗卫的人选都是孤儿,或被人卖去,或被人掳劫,家里稍有条件的是绝不会把自己孩子送去的。因为但凡是培养死士之地,统统要经历无数非人的折磨,成活率还不到一成。出来后,这个人便只懂得服从命令,没有感情,不通情理。 那无量山可谓是死士培养地中之最,光是踏上那岛屿,便让人有一种来到的阴司鬼域之感。 庞清影进安宁侯府之前,曾查过云都各大家族的历史,其中可并没有恭亲王府锦世子失踪的相关消息。明明是每月都能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人,怎么会让她在无量山中碰见? “想知道?” 庞清影点头。 ☆、第八十四章 收尸 原本以为这等隐秘之事云修锦可能不会说,因而庞清影其实并没抱太大希望,不过云修锦似乎倒不曾在乎,捏着她的手指,一根根把玩,嘴里便慢悠悠地说道起来,仿佛午后瓜藤下的评书。 “新帝登基,朝纲不稳,魔教宝藏未寻得,国库金银不足。恭亲王扶持皇兄上位,转而开始经商,充盈国库。然恭亲王府富可敌国,遭新帝忌讳。时年,恭亲王削减府库,六月,王妃与儿同往静宁寺上香,途中遇匪徒,儿跌落山崖。三日后,王府侍卫于山脚之下寻得,幸得免于难。你知道的可是这些?” 庞清影若有所思地点头,外界关于这段的传闻大致如此。不过刺金阁还有后续,“世子回府后,性情大变,曾一月未出房门?” 这时候说起这个,庞清影便有些怀疑了,抬眸看向身后的云修锦,“找到的那个孩子不是你?” “我醒后便是在无量山,不知时日。” 云修锦轻轻一笑,这一笑没了平日里的邪意,却也看不出任何情绪。碎光打在他脸上,好像随时都会将他化成泡沫,飘然而去。此刻的他让庞清影没来由地一阵心慌,右手本能地反握住他的手指,狠狠在掌心中掐了一把。 云修锦垂眸望进她眼底,精致的双眸中难得染上一层温暖的笑意。 他继续道:“无量山本是皇家训练死士之地,即便改朝换代也不便其宗,这是朝廷的秘密。父王也为想到是如此结果,听闻,那孩童寻到时于我一模一样,只是醒来后呆若木人。母妃原以为我受了刺激,不想一月后,那孩童死了。至此,母妃发现那不是我。” “只是一月过去,要找我可算是大海捞针,他们便又寻了个孩童假扮我,后私下寻找。” 庞清影听得认真,时而微微拧眉,云修锦简单的几句话中她已经大致推测出整个事情的概况了。 “我在无量山中,应是呆了五年。” 庞清影诧异地挑眉。云修锦今年二十二,他被扔进无量山时应是十二,十七便出了无量山。而她去无量山是四年前,也就是他出了无量山之后。 思绪转了一遭,庞清影清眸微瞪,“你又回去了?” 啧啧,真是妖孽,若是一般人能跑出无量山,谁还想回去?也只有云修锦了。 说到这儿,云修锦忽然捏了捏她下颔,戏谑道:“呵,说起来,你还真是本世子的福星,若是没有你,本世子想打通这无量山之地,恐怕还没那么容易。 ” 怎么的? 庞清影惊愕地看着他。她只记得自己跑跑跑,然后晕过去了,帮了他什么? 只是云修锦却又不多说了。 故事到这儿差不多也完结了,对于无量山中之事,云修锦差不多就是轻描淡写几句话,但庞清影知道定是九死一生,凶险万分,否则他那诡谲的性子和武功也不会平白无故得来。不过,后来庞清影亲自再去了一次后,委实觉得自己这时想得仍旧太过简单。 脑子里思量了一遍云修锦的话,庞清影猛得想起一个问题,“你是说,如今这无量山,你只控制了一部分?” 云修锦瞥了眼便知她在想什么,幽幽笑道,“怎么,想要整一个?” 庞清影呵呵干笑两声,先前误以为无量山是恭亲王府的,便没想那么多,现在看来 飞白、夜凡、锦娘,多保重,别被人吃了。 都说山中无岁月,无影楼也是同样。庞清影才觉过了十几日,不想,一晃一月都过去了。 山脚的乱石堆中,横躺着一个扭曲得不成样的尸体,一块大石头压在她身上,看起来好似把人断成了两截。 “主子,这人怎么都没腐?”飞蓉皱着鼻子,惊讶地看着那压根就没有腐烂的尸体。 这都一月过去了吧,怎么这应该是白骨的尸体就像是昨日刚死的一样? 庞清影捂着鼻子,满脸的嫌弃,天芷草混着尸臭的味道还真是让人受不了。这一刻,她是有多么不希望自己内力恢复了。 “她只是外面没腐,实则内脏全都化干净了。我的摄魂香盖住了腐尸的气味,所以倒没有什么虫子。”庞清影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日头,又补充道,“再过两日来大概就只剩一副骨头了。” “可是,主子,您找这女子的尸体做何?”飞蓉怪问道。 庞清影叹了一声,继续默默望天,“给她收尸。” 云都之中,短短一月,便是风云际变。魔教教主令横空出世,也不知是谁在其中推波助澜,此事已经上至朝廷,下至草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一时间,似乎所有人都牟足了劲,想要将魔教教主揪出来,夺取教主令,找到魔教宝藏。 而她要做的,就是取回教主玉令。顺便教训教训那些成天惹到她头上的人。 她可不是会忍气吞声的人,惹毛了她,她可不会当做没发生过。 庞清影冷 冷看着那具尸体,嗤笑一声,若是其中有任何差池,今日躺在这儿的人就是她了。 她上前将那女子身上的巨石搬开,张手一会,强劲的罡风将尸体整一个掀到了石堆脚下。那儿正好有一处凹陷,尸体正面朝上,可见的眼眶黑洞洞的,眼珠子早已溶成了一滩又黄又黑的脏水。然而,那张面孔却仍旧是庞家三小姐无疑,即便已经是这等惨样,她们还是能一眼认出来。 “主子,我们快埋了吧。”对着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虽然并非本人,但飞蓉还是觉得心里怪怪的。 庞清影瞥着飞蓉便秘似的表情,忽然轻笑起来,“东西还没拿呢,你急什么。” “什么东西?”飞蓉嘴角一抽,实在想不出主子能放什么东西在这人身上。 庞清影撇撇嘴,“喏,她脸上的人皮面具。” 看着那满是血迹黑灰的脸,飞蓉额上下来几根黑线,“这有何用?” “唔扮鬼。”庞清影沉吟了片刻,煞有介事地点头道。 ☆、第八十五章 回魂 月黑风高之夜,夜半无人之时。 平熙院中,玉心莲心情莫名烦躁,卧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转过头,看了眼睡得香甜的女儿,她默默叹了口气,替她捻了捻被子。 庞清月在庞清雨进宫、庞清影坠亡之后便从庄子里接了回来。冷静了一个月,她的情绪也算是慢慢缓过来了,只是风头还没过,如今还不肯出门。 今日她不远住珑月阁,玉心莲便让她与自己一同睡了。 静夜中,窗外凉风吹过,树影沙沙作响。忽然,门口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玉心莲下意识看了过去。 并无异常。 只当是自己看花眼了,玉心莲闭上眼睛,轻吐一口浊气。 啪! 才闭眼不到片刻,门口又传来一声响动。这回,更加明显一些。 “红嬷嬷?”玉心莲烦躁地喊了声。 但是,许久都无人应她。 房内静悄悄的,听见的只有庞清月在她耳边清浅不均的呼吸声。 啪! 玉心莲猛得坐起身来,死死盯着屏风,嘴里喊声更大,“红嬷嬷?” 玉心莲经常起夜,因而平日里红嬷嬷都是睡在小间,她一叫便有人应起。然而今夜,玉心莲连喊了两声都无人应答。她心里一下子毛了起来。 披上外衣,玉心莲打算自己去看看怎么回事。 吱呀 尖锐的开门声在这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瞬间放大了玉心莲的恐惧。极力抑制住自己颤抖的双手,她快速深吸了两口气,猛得用力将房门整个打开。 门外,点着一个忽明忽暗的小夜烛,橘色的火光映照得外室莫名有一种诡谲的气息。 但是外头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玉心莲长长舒了一口气,只道是自己多心了。不过,为何红嬷嬷叫了半天也不见人,今天这是睡死过去了?玉心莲皱着眉,快速向旁边的小间走去。 推开门,小间里一片漆黑,外室的小火烛将她的影子拉长,拖入小间中。 床上躺着一人,看样子是睡熟了,一动不动的。玉心莲走至床边,不耐地推了推红嬷嬷的后背,语气不爽地叫道,“红嬷嬷,睡魔怔了吗!” 可是,她手上明明没有用力,那红嬷嬷背对着她的身子却忽然转了过来。 一个惨白的,不带一丝血色的脸庞霎时闯入她的 眼帘,玉心莲吓得瞬间往后退了两步,被凳脚一绊,摔在地上。 她大张着嘴,喉中恐惧的叫声还未来得及发出,凭空又突然掉下一张凉凉的、黏腻的东西,不偏不倚落在她脸上。 这是什么! 玉心莲只觉自己浑身血液一停,心跳撞如擂鼓。 她伸出手哆哆嗦嗦地去触碰脸上的东西。 气如牛喘,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才鼓起勇气将脸上的东西扯了下来。 摊开。 “啊” 终于忍不住,玉心莲崩溃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平熙院。 是一张脸皮! 庞清影的脸皮! 即便上面全是血迹和浑浊的粘液,但她仍旧能够一眼认出! “呵呵”这时,床上忽然响起了一串轻笑,飘忽,幽长,仿佛是穿越了千年,从九幽地狱传来的幽怨笑声,“玉心莲,这一月过得可安心?” “我在那山脚下可好生凄惨浑身都痛眼珠子都化成了血水玉心莲若不是你我怎么可能会有此等悲惨的下场呵呵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庞清影!你,你离我远点!可不是我害你的!要找就找定安王世子!是他!是他!”在玉心莲庞清影脸皮的那一刻起,玉心莲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庞清影的话音刚落,她便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呵呵他我自然会找但是若没有你我怎么可能进得了定安王府一定是你本来我还可以做个姨娘都是你我连个侍妾都不如都不如呵呵” 床上的身影坐了起来,似乎就要向她走来。玉心莲连连退后,直至后背抵到墙再无退路。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是我!你去找庞劲希,是庞劲希的主意!是庞公公的主意!是,是彦迟!是,是秋念云!是他们!你找他们去!跟我没关系!”玉心莲拼命摇着手,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 身影缓缓飘来,最后立在了玉心莲面前,惨白的脸上出现了一道道血痕,啪嗒啪嗒滴在地上,诡异的轻笑声再次响起,“你们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啊” 一只手掐在了玉心莲脖子上,将她一点一点举起,直到她双脚离地。玉心莲本能地拼命挣扎,眼睛爆瞪。 也不知过了多久,脖子上力道一松,玉心莲砰得砸在地上,不醒人事。 “主子,果真是他们几个。”飞蓉从床背后走 出来,俯视着狼狈不堪的玉心莲,脸上是说不出的嫌恶。 庞清影冷笑一声,“倒是不意外。” 惨白的面孔,血泪横流,勾唇一笑,在这夜里还是挺渗人的。 就算知道那是自家主子,飞蓉还是忍不住自个儿抖了抖,捡起地上的人皮面具塞进一个布袋中。 玉心莲的尖叫总算是引起了巡夜人的注意。 但当他们奔进平熙院后,却发现院子里毫无动静。守着平熙院的几个侍卫依旧站在原岗上,只是招呼时,却无人应答,全都木愣愣的,宛如行尸走肉。 巡夜侍卫吓得一个激灵,忙纠集人往院内走去。 在门口敲了半天,里面都无人作答。巡夜侍卫们顿时慌了,这诡异的气息还是第一次碰见,里面不会出什么事把?侍卫头头派了一人去秋念云处告知安宁侯,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后终于鼓起勇气推门进去。 外间平静依旧,小夜烛橘光闪烁,若是忽略刚才的那些异样,丝毫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不过,巡视了一圈后,他们发现,两间房门大门洞开。 一个人率先往里跨了一步,又瞬间如装了弹簧似的蹦了出来。 在其他人疑问的目光下,他梗着脖子,僵硬地说道:“是是三小姐回来了。” ☆、第八十六章 做法 “右使,安宁侯府传庞三小姐回来了。”彦府中,一个褴褛衣衫之人急匆匆跑入密室,满脸紧张之色。 彦迟书写之姿顿时一滞,声色不自然地低沉起来,“什么,怎么回事?” 她不是坠崖了吗? 不是死了吗? 坐在一旁的左长老冷哼一声,厉声斥责道:“怎么回事,当时不是你确定她死透了吗,怎么可能又回来了!” 来报之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被彦右使误解了,忙低头解释道,“属下的意思是,安宁侯府传,教主的鬼魂回来了”可是他觉得,这种可能性比活人回来更加可怕。当时可是他亲自将教主推下去的呀,在山脚下确认她死亡之时,教主那瞪圆的双眼仿佛就死死定在他身上一般,只要一想起来,他便觉得毛骨悚然。 一听是闹鬼,彦迟与左长老都暗自舒了口气。左长老登时一脚将那人踹到一边,怒喝道,“简直荒谬,不过是有人装神弄鬼罢了,你却在这里危言耸听,我看你是想下去陪你的教主了!” 此话一出,那人哪还顾得上胸口的疼痛,当即又跪起来,“左长老饶命,是属下的错。” “好了。”彦迟瞥了左长老一眼,左长老哼了声便又回到位子上,闭目,懒得听他们的无稽之谈。 “说说看怎么回事。”彦迟将视线转回那人身上,淡淡道。 那人理了理思绪,“五日前,安宁侯府中人递出消息,说侯夫人和巡夜侍卫皆在当晚的平熙院中遇见了教主的魂魄,言之凿凿。说教主有两张脸,一张漂在空中,满脸血雾,空洞死寂,另一张面色惨白,唇色殷虹,七窍淌血。声称要寻人报仇。” 说到“报仇”二字,那人面上不自觉地抖了抖,又继续道,“安宁侯只当他们是梦靥,没当回事。但是第二日,又有人在庞清秋的房中见到教主鬼魂,她从前的侍女夏初当场被吓疯。第三夜,教主鬼魂又出现在二姨娘秋念云的院子里,墙上还被浇了报仇两个血字。” “这几日,安宁侯府中人心惶惶,到第四夜、第五夜,侯府那荒废的池塘中,突然冒出了几具尸体,全都烂得不成样了,但其中有一具尸体穿着教主当日坠崖时的衣服。” “听闻今日安宁侯已经派人去请来天师,午时前一刻就开始做法。” 彦迟眉头紧锁,虽然他也不信是鬼魂作怪,但若是有人借此调查出些什么,可就不是好事了。 显然,左长老也是同 样的想法。两人对视一番,立刻拍板,前往安宁侯府一探究竟。 正值六月初一,烈日当头,安宁侯府最空旷的地方被收拾出来,摆上了一条长长的案台。桃木剑、符咒、令牌、白米、鸡血、烛台,一应俱全。 侯府的主子下人们统统都聚集在此处,等待天师的做法。 这几日,安宁侯府的人可够呛,每到夜里就提心吊胆的。时不时地就会有几声尖叫传来,虽然许多时候是自己疑心太重,看重了眼,但也不能否认府中亡魂寻仇的情况。 毕竟已经有人被吓疯,谁知道接下来会不会死人呢。 彦迟到时,众人都很惊讶,因为这种晦气事,无论真假与否,别人都是不会上门的,恨不得离得远远的,怎么这彦统领还亲自跑来了? “彦统领,真是见笑。”安宁侯脸色有些憔悴,一看便是夜里没歇好。 彦迟温和一笑,举手投足之间,优雅如儒生,带着安宁。在这神情紧张的安宁侯府中,倒是意外成了一条亮眼的风景线。 “此为大事,我负责云都安宁,恐此事有人作怪,这便过来看看。若是天师能收了这三小姐的魂,自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能,那本统领也要与这恶鬼抖上一抖。” 安宁侯推手一笑,客气道,“那还多谢彦统领费心了。天师即将开始,彦统领这边坐。” 彦迟点头,两人相继入座后,天师开始做法。 随着天师动作的施展,烈日灼灼下,空地上忽然狂风大起,咽呜得就像无数冤鬼环绕于身。 众人不禁相互抱紧,惊恐地看着,一动也不敢动。 呵! 桃木剑凌空一指,天师双指一并,嘴里咿咿呀呀念起咒语。 随即,又是“呵!呵!呵!”三声,桃木剑在空中虚点出一个七星阵,然后往前一推,天师手中凭空出现一张符咒,瞬间燃起。众人哗然。 彦迟眯眼看着,心中冷哼,视线趁着无人注意时左右扫射。 这时,突然有一个下人厉声尖叫起来,手指着空中,却吓得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狂风之中,忽然出现了一张脸。 那是整个儿从人脸上扒下的面皮,两眼之间分明是空空的大洞,却总让人觉得其中有一道视线盯着自己。现场一片寂静,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更是有人直接就被吓晕 过去了。 那天师自己也是一怔,手上一抖,桃木剑便掉在了地上。 狂风依旧,但那万千冤魂咽呜的声音听起来却有些变味了,恍惚间,似乎有一个女人在尖声厉笑。 众人瑟瑟发抖之时,彦迟突然飞身跃起,踏着长案,一剑刺向那张脸皮。 狂风也正在这时戛然而止。 “彦统领?”安宁侯深吸一口气,小心地上前。 彦迟拿着那面皮看了许久,眸色明暗交替,颇为复杂。良久,他才转过身,温声笑道,“侯爷,已经无事。” “这彦统领,你讲真?”刚才的一切太过诡异,安宁侯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不过彦迟倒是很有耐心地笑道:“侯爷,你忘了我是师从何处?玄天门中有一道秘法,可以对付鬼神。本统领不才,下山前曾与师父学过一些。不过,这三小姐的鬼魂看来并不想害人,只是想传达些讯息罢了。” 安宁侯一愣,刚想问是何讯息,但对上彦迟意味深长的双眸后,他顿时醍醐灌顶,抬手将他请去书房。 ☆、第八十七章 识破 “主子,你为何要让他识破?” 法事在彦迟的干预下提前结束,天师声称这恶鬼太厉,不过在玄天门弟子的协助下,已经被驱除。飞蓉没好气地瞪着彦迟与安宁侯离开的背影,啐了那满口胡言的天师一口。若不是彦迟临时前来,捣了乱,今日看她不吓死他们。 两人立在假山下,透过叶片中的层层缝隙,整个法事现场一览无余。庞清影瞥了她一眼,抿嘴轻笑,“他若是不识破,我下一步倒不知该怎么走了。” 飞蓉惊讶地张大嘴巴,“啊,主子,你是故意的,怎么也不与我说。” 庞清影挑眉,“我要跟你说了,你能有现在这么过瘾?” 飞蓉干笑两声,确实,若是知道是并非真要将他们吓傻,她可能还没那么爽快呢,“那主子,咱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回玲珑坊,静观其变。”庞清影余光追着彦迟他们离去的方向,整了整衣服,悠悠叹道。 没了庞清影的身份,没了魔教的羁绊,云都之事似乎与她越来越远了。微扬起头,烈日穿透树叶间的空隙打在她额上,庞清影抬手挡着,目光悠长绵延。等收拾了这些家伙,她便领着飞蓉前往无量山,边走边玩,顺便迎接她的三大管事归来。 至于魔教,江湖之事,江湖解决。她好歹还揣着教主令,总要做些对得起前任教主的事情。不过,这些,与云都都没有多大的关系,即便彦迟、左长老等人都在此地。 “走吧。” 天师已走,彦迟与安宁侯也已经走得没影,庞清影拍拍飞蓉的肩,一闪身,便消失于假山之下。 安宁侯满脸堆笑地将彦迟请进书房。 “彦统领,难道您是说,这鬼,是有人假扮?”关上房门,安宁侯小声问道,仿佛怕被藏在某处的恶鬼听见。对于刚才的那一幕,他仍旧心有余悸,那张脸根本就是凭空而至,哪里看得出半丝人为的痕迹。 彦迟一笑,倒是没有直接回答,“侯爷,这几日怕是睡得不好吧?” 安宁侯头如捣蒜,心中苦水大倒。别的没看见,但云想居中那两个大大的血字,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还有那些莫名其妙从池塘中浮起的尸体,据说全部都是府中身亡的丫鬟和小厮。而混在那群尸体中,已经看不见人样的一个女尸,也不知是谁,竟传言是庞清影的尸体!因为有人看见她当日出城时穿得与这具尸体一模一样! 别说女人了,就算是男人,安 宁侯府中也没几个不怵的。庞劲希在家中都呆不住,却又不好在这个节骨眼往外住了,不然庞家的那群人铁定在他后头等着挑他的错。一夜夜的提心吊胆,一夜夜的尖叫彼伏,那叫人受得了! “彦统领,依你看来,确定是人为?”倒完苦水,安宁侯又小心翼翼地问了遍。 彦迟一笑,将手中的脸皮往安宁侯面前一扔,“这只不过是张人皮面具,并非真正的人脸。” 安宁侯神色一顿,捏起那东西一角,仔仔细细看了半晌,忽然放声大笑,随后越笑越狰狞,盯着那人皮面具的双眸阴谲闪烁,“彦统领,可知是谁在背后捣鬼,搅得我安宁侯府几日不得安生,老夫定要将这人碎尸万段!” “是谁,我倒是不知,不过应是有人借题发挥,或者为庞三小姐抱不平。”彦迟缓缓道来,眸中明暗不定。 经此一提醒,庞劲希首先想到的便是庞氏家族中的某些人,平日里兄弟相称,暗地里针锋相对。 “多谢彦统领提醒,看来我们庞府也是该时候好好清理门户了。”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而与此同时,恭亲王府的某个院子中,云修锦正拿着一卷书,坐在榻上晒太阳。 “主子,庞小姐这几日都在安宁侯府扮鬼。”墨三木着脸,一本正经地报告着庞清影这几日的行踪。 “噗扮鬼”刚喝进一口酒的酒公子,顿时将满腔美酒给喷了出来。近几天,云都中传得极为热闹的事情,竟还真是庞清影亲自去做的。昨日有人来报时,他还推测是庞家其他支脉想要将安宁侯府拉下水呢。 他放下酒壶,睨着一脸平静的云修锦,暗自思忖,怎么他才去了趟大漠就有些跟不上步子了? 自打他听闻庞清影被云修锦带回无影楼住了一月,就觉得天要下红雨了,这进展速度简直超乎他想象。 无影楼,是云修锦心中与恭亲王府同样重要的地方,因为这里面都是他从无量山带回来的同生共死的兄弟。带着庞清影去无影楼,无疑代表着他已经认可了这女子。 二十多年来头一遭啊! 但怎的人家伤一好,就把人给放跑了呢? 就不怕人家一去不回? 酒公子是满心疑问,墨三一走,他便一股脑全吐了出来,巴巴地看着云修锦。实则心中暗笑,这家伙二十多年了没碰过女人,当兄弟的若是不在这时给他指点 指点迷津,还怎么配做兄弟! 然而云修锦只是随意瞥了他一眼,视线便又放回了书卷中,淡淡笑道,“猫儿是拴不住的,待玩儿够了自然会回家。” 酒公子若有所思地点头。一个女人,身世神秘,自己建立了一个刺金阁,贩卖消息,无孔不入,又商业手腕强势,明里暗里几乎囊括了云国大半的银钱。一个江湖势力能做到富可敌国,这样的女人确实不适合在府中圈养。 但思忖了片刻,他又挑眉疑惑道,“你就不怕她过后直接出了云都,一去不复返了?” 云修锦勾唇一笑,眉宇间散出迤逦之光。他眸光幽幽,缥缈似水,嗓中带着诡异的笑意,“所以,她不能离开云都,也离不开云都。” 酒公子本能一颤,看着云修锦脸上莫名的笑容,默默替庞清影哀悼。 这阴险的家伙又开始算计人了,若是其中稍有差池庞清影你还是自己保重吧。 ☆、第八十八章 美人 “侯爷,定安王世子到了。” 侯府书房中,庞劲希与彦迟交谈正欢,管家急匆匆跑进来回报。紧接着,后头便传来云信野温和的声音,“听闻侯府出了怪事,本世子来瞧瞧,顺便给侯爷推荐一人。” 庞劲希忙迎上前去,笑道,“世子说笑了,府上小事已解决,哪能劳动世子您呢。” 云信野摆着手,脸上歉意之色颇深,“侯爷真是客气。说起来,侯府这事还是与本世子有关,毕竟影儿已经是本世子的人了,无论她生与死,都由本世子负责,容不得他人拿影儿的名誉做文章。” 此刻若是庞清影在这儿,只怕胃水都要吐出来了,真是演得一手好戏,感人至深,动人肺腑。 临进门时,彦迟也缓缓上前,抱手笑道,“世子有礼了。” “哦,彦统领也在。”像是真没想到彦迟也在这儿,云信野状似惊讶地盯了他看了半晌,出口的话语明显缓了节奏。 彦迟不卑不亢地解释道:“侯府之事不仅弄得侯府不得安宁,其他不少同僚也是心中不安,我既负责云都安危,这等事件自然是要关心的。倒也碰巧,还真被我撞见了破绽。” “破绽?”云信野眸色一暗,倏然瞥见案上的人皮面具,走过去拿起瞧了瞧,声音微沉,“你是说,此事是人为?” 彦迟点头,“正是。” “可能知道是谁?”云信野接道。 彦迟摇头,“不知。” 两人一来一往,庞劲希在旁完全插不上话。刚想张口道这事他自会查清,彦迟便抢先一步开口,正色道,“世子,侯府,此事我会详细排查,直到揪出这幕后黑手为止。” 庞劲希心中咯噔一下,自家事务怎能让旁人来查,若是如此,庞家那群老不死的还不集体讨伐他。可正想出口推却,云信野又先他一步说道,“如此甚好,彦统领你可要好好查查,今日这事只是在安宁侯府,若来日在宫中出现这类事儿,你的脑袋可就不一定保得住了。” 见彦迟认真应道,云修锦又转身对着庞劲希安慰道,“侯爷,你大可放心,彦统领既然应下,本世子相信他定会给你一个说法。” 庞劲希在旁直点头,扯出的笑容僵在脸上,内里郁闷不已。 又随意寒暄几句,庞劲希终于将这两位送出了侯府。 “彦统领,不日便要大婚了,可需要本世子帮忙?”马车旁,云信野偏过身子, 笑看着彦迟。 彦迟豁然一笑,提到大婚,心情显得极好,“世子费心,若有需要,我定不会客气的。” 云信野点头笑接,“近日南方大雨,冲了不少农户,听闻云都不少家族的商铺都受到了牵连,银钱亏损严重,连带着国库也亏了不少。你们成亲可不要太过铺张,引得皇上的不满,你这个位置可坐不长久。” “彦迟明白,多谢世子提醒。”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乘着马车回府。 安宁侯府的一个拐角处,两道纤瘦的身影走了出来。 飞蓉拧眉望着渐行渐远的两辆马车在下一个大路口分道扬镳,开口问道:“主子,这彦迟不是要报仇么,怎的这统领做得倒是风生水起了?” 庞清影双眸微闪,瞥着她突然好笑道,“你当报仇雪恨是这么容易的吗,你当要靠近皇上给他一剑是这么容易的吗?” 飞蓉撇嘴,“可我瞧着他做得是不亦乐乎。” “是啊。”庞清影悠悠叹道,嗓音间似乎有丝不易察觉的讽刺。 借着玄天门关门弟子之角,搭上了安宁侯府借着安宁侯之势,坐上了羽林军统领之位凭着羽林军统领之位,取了丞相府的掌上明珠。短短几月之内,他已经在暗自搭起了一条权力的长线。 庞清影犹记得彦迟曾对她说过,他决计不要做一个刺客,而要光明正大地将云帝杀死,让天下人都知道惹恼魔教人的下场。 “这是个心大的。”庞清影最后望了一眼安宁侯府的高墙,转身往闹市走去,“飞蓉,你去查查左长老及彦迟的来历,无论多少年前,必须彻查到底。” 这一转身,红衣飞舞,烈阳如火,宛若浴血重生的凤凰,潇洒无羁,斩断前尘旧缘。飞蓉不知怎么的,鼻尖一酸,心中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 云都大街上,一如既往的热闹,庞清影一身红衣,又顶着那艳丽的容颜,走到哪儿都甩不掉一地的口水。飞蓉与庞清影走在一起,面上直抖,无语地看着那些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男人们。 从前主子都是带着人皮面具,那平凡的面容,丢到人堆里就完全认不得了。伤好之后,主子便不戴人皮面具了,无影楼里都是群面瘫,顶多就是眼中闪过几丝惊艳,她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今日这街上轰动的场景还真有些不适应。 “主子,我们真的不用遮挡些?”这样子行事真的方面吗?大概不出一天,云都有位天仙的 消息便要众人皆知了。 “有什么可遮的?”庞清影反而扬声轻笑起来,领着她就往一家茶馆中走去。 “嘶” 茶馆中人先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刚还在笑话外头那些丢了魂似的人,这会儿手中端着的茶水漏出都不自知了。 庞清影完全没当回事,自个儿在一楼找了个空位坐下,完全没有低调的意思。她抿嘴勾唇,目光随意瞥着,只听一层楼间,碰撞声此起彼伏。 “一个个都见鬼啦?”安静的茶楼中响起了个不太和谐的嘲讽声。 庞清影嘴角笑意更盛,手上动作却不停。给自己倒了杯茶后,又给飞蓉倒了杯。 “他们在看的就是你?”那嘲讽声尚位于庞清影背后的楼梯上,虽人未到跟前,但那刺剌剌的态度明眼人都知道是在质问庞清影了。 茶楼中本还有人想要出声制止这等不逊之言,但抬头一瞧,忙吓得缩回了脖子。 美人再美,可没有性命重要。 ☆、第八十九章 旧人 “喂,本郡主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庞清影懒得理会,云辛雪这女人她不爱搭理。可是,越是如此,云辛雪胸中的那一团怒火便越发不可收拾。 什么时候她出门不是众星捧月的,今日她如此光明正大地从楼上走下,却没有一人的目光放在她身上。要知道,除却王慧凝和王慧茹两姐妹,她在云都也属排得上号的美人! 她怎么可能被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外来人比下去! 她越想越气,胸口起伏不定,直接指着一旁的随从命令道:“去,把这个死女人给本郡主拉过来跪着!” 茶馆众人闻言,皆默默将脸移到一边,暗暗为这美丽的女子不忿。 然而即便那高大魁梧的随从已经朝庞清影这边走来,她依然是岿然不动,悠然地品着自己的茶。 当那随从一只手就要搭上她肩时,飞蓉突然动了。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听一声惨叫以及桌椅的碰撞声从庞清影那桌传来。茶馆中人抵不住好奇,偷偷转眼瞄去。 这下可好,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冷气。 啧啧,那随从的右手掌中心笔直地插着一根筷子,以那筷子为中心,血液从掌中打着圈滴滴落下。随从捏着手腕,痛苦地瞪着自己的手掌,嘴里除了“啊啊”惨叫,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 这情形,看得自己手掌都猛得一缩,隐隐作痛。 “你是什么人,敢碰我家小姐!”飞蓉双手抱胸,不屑地瞅着那随从。 庞清影刚碰到唇边的杯子微微一顿,随即她抬手,对飞蓉举了举杯,眼里充满了赞许。 好样的。 飞蓉立即露出得意的小眼神,扬起下颔,视线更是越过那随从,讥笑地看向云辛雪。 云辛雪死死捏住楼梯的栏杆,指尖处竟被她抠出了一个小凹痕。不仅因为自己随从竟被打成如此狼狈,更因庞清影偏了几分的脸。光是看着半边,便能领会到夭夭佳人之姿,一袭红衣倾身,朱唇点墨,抚媚妖娆。自己若是与她站在一起,那全是天壤之别。 如此认知叫她更是不爽,脑海中忽然就划过王慧茹的面孔。彦迟已经被她占去,如今连个相貌都要冒出一个女人来跟她比吗! 心底的嫉妒如火山爆发般,铺天盖地涌出。 她一定要毁了庞清影! 一个不够,那就两个、三个!眼一横,她喝着身后剩下的几 个人,“还愣着干什么吗,她竟敢袭击定安王府之人,一定要将她抓起来好好教训一顿!” “辛雪,这样不好吧。”一直在旁静静看着的王慧凝终于开口。看到庞清影的侧脸,她眼底里也是闪过一抹嫉妒,只是她不出声,就由着云辛雪这么闹。 此时再说什么住手的话,云辛雪怎还会听,两眼中的火光早已烧灭了她所有的理智。 身后的随从其实是丞相府之人,但见自家小姐似乎没什么异议,便一齐拥上前去堵着庞清影二人。 在他们眼中,庞清影和飞蓉不过是个回点绣花枕头似的拳脚功夫罢了。刚才那随从不过是一时大意,他们三人一齐堵上,还能被她们两个女人跑了不成。 不过,人才走了几步,一声轻笑响彻全楼。对云辛雪来说就是一盆泼天冷水,一股脑得浇在了自己头上。 庞清影眉心一动,抬头望去。 二楼的楼梯口,站着两人。 一人白衣款款,手执折扇,一人黑锦裹身,抱胸仗剑。 正是季宁成和墨羽阁主。 庞清影轻挑眉眼,今日还真是什么人都碰上了。 对上庞清影的视线,季宁成双眸亮了亮,惊艳之色少不得从眼中划过。不过少顷,他便把目光移到云辛雪身上,意味深长道,“辛雪郡主,本公子劝你,还是不要惹了这位姑娘为好。” 季宁成的突然出现打断了那些随从的动作,云辛雪是懊恼不已,虽然刚才那强烈的冲动已经埋了下去,但心中对季宁成是强烈不满。奈何,她不敢对季宁成怎样,只能恨恨道,“为何不行,她不过是一介草民,袭击定安王府之人,难道本郡主连教训她都不行了?” “一介草民?”季宁成失笑,讽笑道,“确是一介草民,不过也是恭亲王府的座上宾。辛雪郡主,在动她之前,你得好好掂量掂量,你在云修锦心中抵得上多少分量。” 此话一出,云辛雪和王慧茹都愣住了,“锦世子?季公子,何出此言呢?” 恭亲王府,说实话,最令人畏惧的便是云修锦。欺了恭亲王府任何人都有盘旋的余地,但欺了云修锦,不但恭亲王妃会跟你拼命,还要承受云修锦不按常理的报复。可以说,除了皇上,没有云修锦不敢碰的人。因而,云都中大家共同的认识便是,不要惹云修锦。 可云修锦从来对女人都下手极恨,一月前,好不容易传言有一个女人被云修锦捧在了手心上 ,可还不出五日,锦世子带着出了趟郊外,回来便只剩一人了。人们纷纷猜测,又有一姑娘被妄了性命。 现如今这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恭亲王府的客人,云辛雪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大不了毁了她的容颜之后,再登恭亲王府之门道个歉便可,但如果是云修锦的,那性质便不同了。 “季公子,我看你是见着这女人,贪图她美色才说此话的吧。”云辛雪冷笑一声,她是不愿相信季宁成的。就算相信,她今天也要收拾了这该死的女人。 别以为她不懂,如今的朝堂,已经完全没有恭亲王的立足之地了,倒是自己父王,如日中天。她就不信了,云修锦还能把她怎样! 由是,她眸中厉光乍现,指着庞清影就对那几个随从吼道:“还不快动手!” 三人顿时朝庞清影扑去。 庞清影依旧悠然坐着,背对着她们,自管自喝茶。 眼见得人就要到身边了,季宁成眉心一紧。若是他没记错的话,先前听说这姑娘,手脚是不便的。 可惜,正要行动之时,一道强劲的罡风徒然卷地而起,靠近庞清影的三人立即被掀翻。 他们摔在墙上,统统噗一口吐出鲜血,晕垂在地上。 ☆、第九十章 作死 “呵,云辛雪,你胆子够大,本世子的女人你也敢动!” “动手”二字还众人心中盘旋之际,茶馆外便响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轻笑声。 庞清影微微撇嘴,今日还真是聚齐了。 云辛雪一听云修锦的声音,顿时双肩一抖,控制不住地后退一步,撞在王慧凝身上。 她唇瓣抖了抖,想起母妃跟她说的立时又来了勇气,刻意扬起高傲的下巴,趾高气昂地指着庞清影说道,“她可没说是你的女人,我怎么知道!” 她到底是不敢直接指着云修锦的鼻子,只好用庞清影来代替。 云修锦眯眼望着她,茶馆中的气氛瞬间冷到了极点。那些还来不及偷偷溜走的客人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纷纷往角落挤去。开玩笑,锦世子这个小魔王整日里阴晴不定,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惹恼他,落得个手脚都不齐全的下场。 这会子,云辛雪正迎头往上撞呢,他们还是离远点好,省得累及无辜。 一片寂静中,王慧凝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不卑不亢,毫无畏惧,甚至还带着点点笑意,“锦世子,不知者无罪,辛雪郡主的确是不知,你就不要计较了。” 庞清影眨眨眼,好奇地瞥向云修锦,双眸中尽是调侃。 怎么王慧凝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与云修锦挺熟的样子? 自打进门后,云修锦的视线便一直落在庞清影身上,见她递来眼神,眸色渐幽。庞清影顺势白了一眼。 而这一眼似乎取悦了云修锦,只见得他脸上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王小姐,你这蹬鼻子上脸的功夫倒是不错,是不是燕河边玩得不顺心,需要本世子帮你再引荐引荐?” 王慧凝先是一愣,尔后面色一僵,几不可察地往后退了半步,双手死死拧着裙摆,不过脸上仍旧是清高而温婉的笑容。 “世子说笑,燕河景色美得很,还未有什么不顺心的。” 笑了两声后,她便闭口不言。 云修锦连扫都懒得扫她一眼,直径走到庞清影桌边,见她托着脸百无聊赖的样子,这才继续道,“如此便好,否则本世子还以为你要缠着本世子不放呢,正想着送你点什么,如今看来,是用不着了。” 然而,世上就是有那么一些人,俗称不作死就不会死。 王慧凝本都替云辛雪将话题转了,这时候只要云辛雪顺着台阶下来,应该也就没什么事了。只可 惜,云辛雪是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恭亲王府不足为惧,加之与自己一起的王慧凝被呛得又吱声不出,她更是怒火中烧。 云辛雪装模作样地提步下楼,刻意往庞清影这边走来,嘴里说着冠冕堂皇的话,“王小姐,本郡主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一介草民,目中无人,见了皇宫贵族都不知行礼,今天本郡主就要替锦世子好好教教,以免将来在冲撞了贵人还不自知!” 当着锦世子的面说这样的话,这云辛雪是疯了吧! 茶馆中所有人,包括王慧凝和楼上的季宁成,统统觉得不可思议。 庞清影睨着云辛雪,倏然冷笑下,潋滟的眼波悄然漪开,“辛雪郡主,我倒是不知,我这一介草民如何目中无人了。我不过是坐在桌上喝茶,哪里得罪到你了?” 只随意一扫,那些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茶馆众人忍不住梗住脖子往前挺起胸,血脉喷张,心中正义感油然而发。不过正要抢头而出,云修锦幽冷的眼神便紧随而至,瞬间如一盆冰水,将他们满腔热血泼了成了冬日寒冰。 云辛雪几乎是瞪红了眼,她走至几个随从身边,抬脚就往他们身上踹去。直到将他们踢起来后,她又转过身,面色狰狞盯着庞清影的脸,冷哼道,“见了本郡主不知行礼问安便是大不敬!” 大家闺秀之举止完全抛到了脑后。 两人视线相较,撞出了无形的火花。 “哦,是吗?原谅我一介草民,真不知如何问安。”庞清影敛下眸,开始打量起自己的指甲,“辛雪郡主可否赐教呢,我也好跟着学学。” “好,好,好,本郡主”云辛雪连道三声好,但是下面的话还未出口,便被一人打断。 “辛雪郡主,此事到此为止。” 季宁成拦手挡在她身前,清朗的声音如一股清泉流入云辛雪心田,不疾不徐地淌过她心中再次升起的怒火,一丝一丝地掐灭她冲动的念头。 显然,季宁成的话比其余人等都要来得有效。云辛雪双眸中的血丝渐渐退去,整个人木在季宁成身后,胸口起伏渐浅,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冷静了半晌之后,她只是狠狠地瞪了庞清影一眼,张嘴对云修锦道,“管好你的女人,如此招摇过市,迟早吃不了兜着走!哼!” 就像是实力不足却爱放狠话之人,说完后马上带着王慧凝离开了这家茶馆。 一个不知轻重的闹事方 走了,茶馆中人狠狠松了口气。但云修锦不走,他们脑中的神经依旧紧紧绷着。 庞清影送着她们的背影,忽然觉得好笑。 云辛雪是哪来的信心,敢在云修锦面前挑衅云修锦的? “这位姑娘,好久不见。” 等人走得没影后,季宁成看了云修锦一眼,拱手对庞清影问道。那笑意盎然,好似见了春花的蜜蜂。 庞清影嘴角微抖。她与季宁成实际见过两面,一面是以男子的身份逛聚仙楼时,另一面是乘着云修锦马车去无影楼时。季宁成总是给她一种危险的感觉,因而她脆装起傻来,“这位公子,我们见过吗?” 云修锦嘴角微勾。 季宁成摇头无奈地笑着,“这位姑娘忘了,我们一月前,在你出城的马车上见过。” 整句话倒是半点不提云修锦。 庞清影怪异地看他一眼,又扭头瞥了眼专心喝茶的云修锦。 传闻这两人是死对头,打小就互不顺眼,一见面就得掐起来,今日看起来还真是这么回事。 ☆、第九十一章 赌局 “哦,那还真是巧。”庞清影平淡地点点头,眼里却是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样,仿佛是经常遇到这样装熟的搭讪,早已习以为常。 飞蓉默默立在角落看着,差点笑出声来。 主子的所有功夫里,大概演戏才是最绝的那个。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云修锦不语,庞清影扭头看向云修锦,扁扁嘴。茶馆众人缩在角落中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端的是一场好戏,可看起来怎么就心里那么别扭呢! 不过季宁成倒是丝毫不觉的样子,庞清影不想多理他,他偏偏跟着。一掀衣摆,他潇洒地坐到了庞清影旁边,竟完全不顾云修锦的冷脸,继续笑道:“这位姑娘,还不知你的芳名。” “我啊”庞清影拉着嗓子左右扫着云修锦和季宁成两人。 对上她的视线,两人都定定地看着她,嘴边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还真是有些难办。 庞清影突然呵呵笑出声来,随即端着茶杯起身,牵起飞蓉的手直径走到茶馆门边。一口将茶水饮尽,庞清影玉指轻甩,茶杯稳稳落在桌上。茶馆中,无人动作。 笑声渐落,庞清影的食指搭在她那娇艳的红唇上,嘴中轻吐,“季公子,我跟你不熟,母亲说了,不熟的人不要告诉他名字。” 茶馆人啧啧,这话可说得够不给面子的。云都谁不想攀上季家的大船,能让季宁成大公子称熟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这姑娘居然这么无情地撇清关系!就算是锦世子在,说得委婉些日后也好相见啊! 正在大家都未庞清影可惜之时,季宁成却一展折扇,扬声大笑道:“见面即是朋友,若是一见如故,难道还算是不熟吗?” “季宁成,你当本世子是不存在的吗?”云修锦的声音平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众人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不知为何,大伙儿忽然觉得背后阴风阵阵。 就连庞清影都默默地往外退了一步。站到阳光下,感觉好多了。 大约也就季宁成能如此坦然地给云修锦添堵了。他不仅不畏云修锦的警告,反而再接再厉,继续道,“本公子与姑娘你一见如故,应该算是熟人了吧。” 飞蓉惊奇地望着季宁成,季大公子耍赖的功夫真有一套,看来刺金阁的情报做得还不到位。 庞清影美眸一转,视线定在云修锦身上,掩嘴笑着,“季公子,一厢情愿可不好,我在恭亲王府住 了这么些日子,锦世子都还不知我的名字,你觉得我跟你有多熟呢?” 笑音未落,庞清影便转身离去,就如一只红色的蝴蝶迎着日光,从茶馆中翩然飞走。然而无论是云修锦,还是季宁成,都没有前去追。前一刻还在为她争风吃醋,下一刻却好像又瞬间收回,沉寂在心中。 “呵,你还不知道她的名字?”沉默了半晌,茶馆中突然响起一声讥笑,季宁成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嘲弄。 其他人听得也是一脸不可思议。 锦世子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的女人,可如今却连她的名字都不知? 这是开的什么玩笑? 而更重要的事,那个姑娘居然胆子大到在锦世子面前说跟他不熟! 她难道不了解锦世子对女人的那些可怕手段吗! 庞清影的一个转身,留下了一个只能憋在心里的谈资。但是,云都中出现了一个绝色美人的消息还是瞬间传遍了整个都城,只是,这个消息的后面,还要默默添上一句,是锦世子的女人。 第二日,和风徐徐,云都中开出了一个大赌局。 赌锦世子与那位绝色美人到底能持续多久。 赌局开在城郊的燕来庄。 此局一开,坊间热议纷纷,虽燕来庄位置不比燕河,但挡不住众人好事的心。依照云修锦平日里的作为,其中赌两月内结束的占到了八成,赌三月结束的占了一成,剩下的一成堵得是更长,但显然,几乎是无人相信的。 “主子,没有人赌三月以上的。”飞蓉听了庄主的报告,实是满头黑线。主子赚钱的法子还真是不少,开个赌庄,赌自己 “可是,主子,你确定真的能撑到三月以上?”飞蓉看着悠闲地躺在院中数叶子的庞清影,不由撇嘴。 她不确定云修锦,但她更加不相信自家主子。 那个跟她说好三月后去无量山接上刺金阁三大管事,然后隐匿于江湖的主子,今天开了个赌局,赌她与锦世子的关系能持续三个月以上。 那么,她们到底还去不去无量山呢? 去,赌局赢不了不去,管事的接不了。 “主子” 飞蓉还想提醒她一下,庞清影忙摆手,噗哧笑道,“行了行了,飞蓉你什么时候变成小话唠了?” “无量山,我们回去的,赌局,我们也回赢的,你放心好了。十日后,再给我下 一成注,记得只要在结束前一刻便可。” 飞蓉愣愣点头,兀自思索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主子要怎样同时办到两件事。 说实在的,至今她也摸清主子和锦世子到底是什么关系。所以,主子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好了。 这几年实难看到飞蓉这迷糊的表情,庞清影看得有趣,便随手塞了一块紫云膏进她微张的嘴中。瞧着她瞪圆的双眸,庞清影心情颇好地拍拍手,换了个话题继续。 “秋念云近日的行踪怎样?” 飞蓉将紫云膏咬下一半,含糊答道,“自从玲珑坊裁了聚仙楼的名额,秋念云便又回到了侯府。听高成说,秋念云说自己是做了噩梦,上香还愿去了,不料半途马车失控,自己摔入了密林之中。在其中休息了几日,这才独自走回侯府的。据说她回侯府时,穿着麻布衣衫,面色狼狈。” “倒是与我所料不差。”庞清影点头沉吟。 静思了片刻,她突然抬眸,只见院子的围墙上,坐着一人。 白衣云锦,险与天空混淆。 庞清影妩媚的水眸微微一闪,“季宁成,你来做什么?” ☆、第九十二章 下注 飞蓉错愕地往墙上看了一眼,尔后在庞清影的示意下先退了下去。 季宁成翻身下墙,很自觉地找了张椅子坐到庞清影身边。紫云膏清甜润口,季宁成咬了一口后,顿时点头盛赞。 “姑娘,我们以前是否见过?” 季宁成坐在那自然得就好像在自己家似的。 庞清影怪笑地看着他,“自然是见过的,昨日不是才见吗,季公子真是好记性啊。” 但季宁成却遥遥头,手中折扇敲了敲她的紫檀茶几,“不,是在聚仙楼。” 提到聚仙楼,庞清影心中便暗暗一沉,这季宁成心思果然敏锐,只不过见了一面,还过了那么多时,他竟然仍记在心中。但面上,她无辜地耸耸肩,“我可还没去过那地方。请问我一个女子去那种烟花柳巷之地做什么?可没有小倌怜爱。” 季宁成听得愣了半晌,说实话,花了大半生,还真未见过说话如此不羁的少女,就算是花娘们,在公子哥面前也多少会矜持些吧。 不过,庞清影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只是闲话天气一般自然,倒是叫季宁成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 绕过聚仙楼的话题,季宁成转了一圈这后院,奇道,“这燕来庄的赌局真是你开的?”刚才她与飞蓉的对话他虽听得不真切,但庞清影这旁若无人的闲适状态,是个人随便一想便能得出个答案。 庞清影勾唇点头,这事儿,她也没什么可瞒着的。知道就知道,最好还能跟着下一注庄。 季宁成好笑地盯着庞清影看了片刻,指着外头赌庄,“今日这赌局可是传遍了云都,你就不怕传到云修锦耳里?他这人可是摸不透,你就如此断定他不会觉着脸上不好看?” “唔”季宁成这么说道,庞清影还真拧眉思考了一会儿。 只是最后,她抬起眸,直勾勾地看着季宁成,眉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笑而不语。 季宁成嘴角微抽,他把这种神色称之为奸笑,常在季家姨娘或掌柜的眼中见到。 果不其然,见他似乎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庞清影便补充解释道,“季公子,不若你也出点钱来赌一赌,你下了注本姑娘便告诉你我怕不怕。”她那不紧不慢的语气,以及看着待宰鸡鸭的眼神,像极了聚仙楼、迎春园中诱人一掷千金的老鸨。 “进了我的燕来庄,若是不拿点出来,怎么好意思出去呢,对吧。作为云都第一大世家的大公子,季公子, 交朋友就要有诚意,也不用太多,大概,至少一百两黄金即可。” 即可? 一百两黄金? 季宁成突然有些后悔为何要今日来找她了,还翻了后院的墙进来!他一路未看到有什么守卫的,难道她就是专门在这儿等着某些人来“送钱”的? 但是看这四周空空荡荡,连个人也没有,他要走,庞清影还拦得住他? 似乎是洞悉季宁成心中的想法,庞清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拍拍手,后院的墙上、屋顶上,几乎是一瞬间,全方位、无死角地围上了两圈弓箭手。 此时,庞清影捻起一块紫云膏,慢条斯理地小小咬了一口,笑道,“季公子,你看,今日也是你主动找上门的,若是不留点见面礼,是不是太不合适了?” 他是真没想到庞清影还有这底子。那满院墙的人,并非是恭亲王府之人。换句话说,那就是庞清影自己的人了。曾在第一次马车上相见时,他便已经派人去调查过庞清影的底细。只是得到的答案却是一片空白,连个名字都不知。就像是这世上从未存在过这人一般,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甚至是邻国,他也派人去查了。但得到的结果仍旧一样,一片空白。 此女之神秘,已全然引起了他注意。 更何况,她还是能让云修锦在意的女人。 嘴角微扯,季宁成快速打量了那些弓箭手一眼,还真是水泄不通。僵持片刻,他豁然大笑,依旧犹如闲庭散步,又走回庞清影身旁,故意耳语道,“本公子今日可没带钱来,况且,就算本公子不下注,你拦得住?若想威胁本公子,至少,在这些弓箭手出来之时,姑娘你就得第一时间退到他们后面。本公子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万一将你绑了,他们在这儿也就是个摆设。” “是啊。”庞清影还一本正经地惊讶道,好似真是自己失误,没有想周全一般。可是,长长的惊讶表情过后,庞清影也大笑起来,“季公子,不就是一百两黄金吗,对于你来说并不是大事吧。更何况,你觉得本姑娘敢在这儿呆着,会连点自保的手段都没有?” 两个都是刺头儿,飞蓉站在那群弓箭手身后,忽然很想看看,若是锦世子或者彦迟在这儿,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当然啦,也只是想想而已。万一一个不小心惹毛了锦世子,主子可能不用担心,但他们这些小兵的小命可就不一定在咯。无影楼前那狭沟的场面,至今她可还是历历在目, 想起来就是不寒而栗呢。 庞清影偏头看着季宁成,而季宁成脸上笑容不变,折扇一下一下地打在他手心上,发出规律的“啪啪”声,在无人出声的后院中,恍如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弓箭手们屏息以待。 飞蓉偷偷替自家主子捏一把汗。 季家大公子,看起来也并未比锦世子好到哪里去。 时间似乎凝固中,后院里便只有风吹过时,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和折扇敲打手心的啪啪声。也不知多久过去,季宁成嘴里渐渐溢出笑声,后逐渐明朗。 “好,一百两黄金就一百两黄金。能用一百两黄金交上姑娘这样的朋友,我季宁成也算值得。姑娘你说,本公子下哪一注赢面更大些呢?” “这个还是问本世子更好些。” 季宁成话音方落,一个阴森森毫无情绪的声音便飘入每个人的耳朵。 所有弓箭手都不由觉得背脊一寒,举着弓箭的手都忍不住抖了抖。 主子还是带着人皮面具比较好。 ☆、第九十三章 墨羽 乍一听到云修锦的声音,庞清影忽然就有些心虚。但转念一想,她心虚什么,她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如此反复安慰自己几遍,她才终于找回了自己卡在喉间的声音,俏声一笑,“对啊,这个问题,季公子还是问锦世子比较好。” 此话一出,她身上那凉凉的视线才稍稍温柔了些。 庞清影很没出息地暗自松了口气。 所以说,这男人,还是得哄。前世某女性前辈的忠告确实一点没错,可惜之前她不懂。 “季宁成,你若是好奇,不如我们好好探讨探讨。” 视线转向季宁成,云修锦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手上微动,一柄软剑便脱手而出。随后,只见紫影一闪,转瞬间,云修锦鬼魅地移至庞清影身前,说了声“回屋”后便接过飞回的银剑与季宁成缠斗起来。 看着那架势,云修锦似乎火气不季宁成有得受了。 庞清影自然不会傻得趟这趟浑水。 手一挥,四周的弓箭手撤得比兔子还快。她顿时翻了个白眼,移步回屋。 庞清影一进屋,后院的打斗便更加肆无忌惮了。 罡风大起,剑影缭人。 “主子,锦世子和季公子”飞蓉跟在庞清影后面,为难地看着她。万一他们打出个什么三长两短,恭亲王府或者季家找他们麻烦怎么办。最关键的是,这赌局才刚开,可不能让人毁了。 不过,庞清影倒是满不在乎,嗤了声,“不用管他们。” 她最担心的是这两人把她精心布置的庄园给毁了,她得先拟好好补偿条约。 外头赌局开得热火朝天,里面架也打得热火朝天。 庞清影交代了几件事后,也不管里面情况怎样,自管自己走了。 这段时间她可也是忙得很,飞白、夜凡和锦娘走了,她这个撒手掌柜可没那么悠闲了,她得身兼多职,照管着刺金阁。离了燕来庄,她换了身装扮,上了马车便往城中驶去。 经过清风茶楼,经过祥云药铺,经过别饮酒家,庞清影透过飞起的窗纱看着,眼前的景物如驹过隙。城中热闹依旧,然已物是人非。 半年前,她来到云都,抱着的不过是努力安然度日的想法。可没想到,半年之后,情势大转,她所努力的生活终究不过是场虚幻。她看似处于云都这漩涡的边缘,但谁知道不是在越陷越深呢。 每每静下心来冥 思,她总觉得背后有一双大手在推着她前行。她明明可以远离,却不知为何又总是被拉回来。 比如现在,她明可以一匹马远离云都,却偏偏坐在这华丽的马车上进了云都。 精致的面容上划过一丝嘲讽,庞清影收回视线,闭目养神。 只是下一秒,她双目徒睁,左手猛得一掌击出,袖中黑锦铁斧般带了出去。只听铿一声,两物相撞,震得庞清影心口一滞。马车内转瞬间多了一人,一身黑衣像是吸走了车内所有的光华。 “主子?”马车骤停,外面赶车人紧张的声音传来,欲确认庞清影的状况。 庞清影死死盯着闯入车内的黑衣人,美眸微凝。车内静谧了片刻后,她才将黑锦一收,对着外头冷声道,“没事,继续走。” 外头鞭挥马响,车子再次动了起来。庞清影看着来人,靠向另一头,疑惑道,“墨羽阁主,你找本姑娘有何事?” 江湖三大神秘势力,无影楼,刺金阁,墨羽阁。其中数无影楼最为神秘,无人知这一组织目的为何,但江湖上数得出来的险地禁地都有他们留下的痕迹刺金阁,情报最为一流,上至朝廷,下至江湖,只要出的起价,他们都有办法弄到你想的消息墨羽阁,刺客杀手组织,从无失手,但他们不会接云都的单子。 说神秘,那是至今位置,无人知道这三势力的总部在哪,首领是谁,甚至连稍微高级一点的管事,也不一定就是人们以为的那些人。 面前这人,聚仙楼中云信野称之为墨羽阁主,他未否认,她便姑且也这样称呼了。 如此一来,等于承认聚仙楼那个小公子就是她了。但庞清影无所谓,能这样直接打上她马车的,想必是心中有所笃定,她再否认也没有意义。 墨羽阁主冷峻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不过视线是紧紧定在她脸上的。 很平静,没有惊艳,也没有质疑,看不出什么目的。 庞清影问了一句后,无人回应,她便也不再多说,半阖着双眸,好似车里根本就只有她一人似的。 马蹄声哒哒,喧闹声闷闷。车中仿佛另一片天地,对坐的两人自成一体。 驾车人拿不准主子里头的状况,便驾着车开始绕城打转。 “姑娘是魔教教主水宁幻。”沉默半天,墨羽阁主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惊人。 庞清影的心跳骤然一滞,锐利的目光直刺对面之人。 他说的是肯定句! “你是谁?”她的手悄然隐于袖中,沉声问道。 而说话间,墨羽阁主大掌一动,一把握住庞清影双手,一股热力燃于指尖。若不是转瞬即逝,庞清影真要以为手上起火了。而只是这样一来,本来藏于指尖的摄魂香算是被掐的一点不剩。 庞清影心中更惊,这个人对她相当了解。 墨羽阁主眼中仍是一片平静,不过嘴上倒扯出一抹浅笑,并未回答她的疑问,而是继续道,“如今天下各国都在找魔教教主,你却如此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云都,胆子不小。” 对方既然跟她聊上了,庞清影便也赫然轻笑了起来,双手一摊,“呵,连魔教之人都不认得我这个魔教教主,你说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你就不怕我说出去?”墨羽阁主眼底暗芒微闪。 庞清影唇角渐渐勾起,敛下双眸,盖住眼底的一片冷厉光芒,反问道:“你觉得我会怕?”如绝地险者,自信坚定,下颔微扬,划出好看的弧度。 墨羽阁主愣了愣,继而胸口频伏,闷笑声渐渐溢出。 庞清影眉心微蹙,看着他诡异的表现很是无语。 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水宁幻,我们做个交易如何?”在庞清影怪异的眼神下,墨羽阁主终于笑够,又吐一言。 ☆、第九十四章 交易 “什么交易?”庞清影拨着自己的手指,好奇道。 “离开云修锦。”墨羽阁主声线平平,但每句话都足够让庞清影诧异。 离开云修锦?庞清影摇着头,不禁失笑,“离开锦世子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但墨羽阁主似乎不以为意,情绪并未有一丝波动,只是深深地看着庞清影,淡声说道:“若我有法子呢?” “你有什么法子?”看着墨羽阁主似笑非笑的表情,庞清影直起身子,凝眉冷笑道,“我若是无法确定你的法子能否达到目的,我是不会跟你做交易的。毕竟锦世子,你也知道,手段可怕,在这件事上,离开他等同于背叛他,我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庞清影言语上若有若无的试探着。对于墨羽阁,她所知甚少,这人要她离开云修锦是什么目的,值得深究。但有一点,庞清影心里很清楚,哪怕是要离开云修锦,她也绝不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 她不喜欢将自己的生活置于别人的股掌之下。 庞清影的含糊其辞,墨羽阁倒也不在意,依旧淡淡笑着,“你若应了我,我自会将法子与你说,若不应我,我为何要与你说?” 庞清影也继续道:“就是离开云修锦这么简单,后面呢,还有什么?” 墨羽阁主轻摇了摇头,“云修锦并非你的良人,我给你几天时间考虑,若是想清楚了,可通过这个联系我。” 他递给庞清影一块指头大小的木锥,上面刻着纷繁复杂的雕文。 庞清影接过,仔细翻看,那些雕文是微雕,极为细整一根上密密麻麻的,细看下来恐怕有大半天可费的。 “这便是墨羽阁的传令?” 这墨羽阁倒是有创意,弄这么一根手指头似的黑龙木锥,名不见经传的还方便隐藏。 墨羽阁主点头,“你只要将它捏碎,我便会来找你。” 竟然还是一次性的! 庞清影清亮的眸底激起了一片水花,难怪他们总是查不出墨羽阁的联络方式,一边神出鬼没,一边用完就丢。 “你就这么放心,不怕我抓到墨羽阁的什么把柄?”庞清影将传令收起,勾唇笑道。 墨羽阁主轻笑,手中宝剑置于腿上,“若是这点都防不了,墨羽阁谈何立足于江湖。” 言罢,他撩起门帘,起身下车。 赶车人早已把马车停在了一个僻静处, 自己找了个地方望着。待墨羽阁主下车后,他又坐回把头,默默驾着车转回主街上。 人一走,庞清影又懒了下去,整个人有气无力地躺倒在柔软的丝锦垫上,抱着丝枕出神。 “主子,到了。” 马车一路规律地晃着,正是最好催眠曲。等车夫在外头喊了声,庞清影才猛得回过神来。细细思量半晌,脑中思绪仍是一团乱麻,刚才竟是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庞清影不由抚额,懒懒地应了声外头,忽然就被自己逗笑了。 她这一路上想的竟然是万一她再被人抓住什么把柄,威胁她离开云修锦,她该怎么做 是不是疯了? 庞清影自嘲地勾了勾嘴。 玲珑坊生意一如既往的好,庞清影刚一入门便引来了不少嫉妒的目光,玲珑阁的关注焦点便全从首饰上移到了庞清影身上。 锦娘不在,暂代她的飞蓉一脸笑意地迎了上来,只不过眼底里去闪着担忧,一个对眼,便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个遍。原本算着时间,主子早该到玲珑坊了,可她左等右等不到,临了那赶车的还传了个讯,说主子被墨羽阁主拦住了。飞蓉心里顿时就是一惊。 “这女的是谁,竟然玲珑坊掌柜的亲自来迎?” “不知道,从没见过。” “看着也是个大户人家,快去打听打听。” 店中议论纷纷,但庞清影二人皆不予理会。飞蓉热情地领着庞清影上了二楼的雅间中。 “主子,墨羽阁主找你做什么?”飞蓉亲自给庞清影沏了杯荷叶茶。 她发现此次回云都,主子似乎变了不少。以前从来都是求安稳,即便建了一个刺金阁,也是为了给自己做个后盾,而这回,她可是主动给自己找了不少麻烦。 庞清影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水,荷叶的清香让她顿觉神清气爽。 凝神深吸了口气,她缓缓答道:“叫我离开锦世子。” “什么?!”飞蓉一时反应不过来,还怔了半晌,随即倒吸一口凉气,脑海中瞬间又闪过下沟中的一地碎尸。 这墨羽阁主实在说笑吧? 拧眉一想,飞蓉马上想到其中关窍,关切道,“主子,他抓着你什么把柄了?” “算,也不算。”飞蓉那担心纠结的样子叫庞清影一阵好笑,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瞅着她,庞清影便调笑道,“飞蓉,看你 这着急的样子,该不会是怕我离了锦世子,墨一不理你吧?” 飞蓉顿时一瞪眼,两颊泛起了浅浅的红晕,她指着庞清影就想骂,但一想还是自己主子,那只气得发抖的手指是硬生生蜷了起来。忍了半天,最后她抱着一叠账目拍在庞清影面前,撅嘴哼了一声,嗔怒道,“主子,人家明明就是担心你!你,你怎能如此误会我呢!” 桌上的茶水整个儿抖了一抖,庞清影眸中含笑,小丫头就是经不起调戏。 随手翻着账目,她嘴上还不忘一本正经地答道,“恩恩,知道了,看来飞蓉是担心我,不是担心墨一。” 这“墨一”二字咬得极重,拖得意味深长。 飞蓉只觉自己脑门上轰起一团火,烧得整张脸热得要命。她条件反射地捂着自己发红的双颊,看也不好意思去看自家主子,蹬着脚便跑出了雅间,那急不可耐的样子像是火烧了屁股似的。 随着关门声的响起,庞清影抿着嘴的笑容渐渐放大,最后,那雅间门外还隐约能听到一人的欢笑声。 夏日时长,堆积了一月的账目,庞清影足足用了大半天时间才处理完。 刺金阁所有的账目都会在玲珑坊中处理,包括买卖情报,及其他产业的收支。锦娘在账务上极有天赋,自从账目交给她后从未出过错。于是,这么些年便把庞清影给养懒了。 本来,才一月的东西,她顶多半天就能轻松解决,可今天她居然从上午看到了旁晚。果然脑子不动是会生锈的。 走出密室门,飞蓉已经在雅间中备好了晚膳。 刚要坐下动筷,墨一冷冰冰的声音徒然在门外响起。 “庞小姐,王妃有请。” ☆、第九十五章 家宴 墨一说完便不见了人影,只留下庞清影手中筷子一顿,错愕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恭亲王妃找她干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人家王妃请她了,她不得不去,更何况还是云修锦的娘亲。 换了身衣裳,庞清影从玲珑坊的后院绕了出去。 一出门,只见一辆黑得要吸尽一切光华的马车正停在巷子口。庞清影挑眉,款步走去,提步一跃,进了马车。 车内陈设如常,不过比庞清影想得要多上一人。 今早在燕来庄与季宁成打得难解难分的某人,此刻也正坐在车内。 “你怎么也来了?”庞清影诧异地看着闭目凝神的云修锦,她以为云修锦顶多在王府门口接一接她,没想到还跑到她后院来了。 惊讶归惊讶,庞清影还是自觉地关上车门,坐到他身边,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别说,云修锦这厮真是会享受,车内的东西无一不是最上成的,庞清影就算是集齐所有店铺内最好的料子,虽然能做出来,但关键是她还舍不得。 敢情都便宜了云修锦这厮了。 “燕来庄的赌局,你下了多少注?”云修锦自然地揽上她的腰,手指有意无意地卷着她腰间的发丝把玩。 庞清影打开他的手,一双眸子睁得极亮,“一注是十两银子,开局第一天,收成还不错,现在大约有三千注在庄上。若是你,你怎么下注?” 云修锦呵笑一声,没看出来,这女人还有贪财的本色。 轻捏起她的下巴,拇指摩挲着,视线深深探入她眸底,悄然酝酿起一潭风暴,“你觉得本世子该下什么注,下多少?” 庞清影眉尖轻挑,眸含狡黠,“任我说吗?我怎么说,你就怎么下?” 云修锦点头,只是嘴边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诡谲。庞清影本想说那就五百两黄金赌下注人数最多的两个月好了。但见云修锦这表情,她还是识趣地选择跟自己一样,三月以上。 唉,有人跟自己分钱的感觉似乎并不怎么好。 穿过繁闹的大街,经由另几条大道,马车安稳地停了下来。 庞清影神色一怔,这就到了? “怎么,你怕了?” 头顶传来轻笑,庞清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遂起身下车。 王府管家早已在门前候着了。 由世子亲自接的女人,他 不候着,万一哪天跑了,王妃定要怪他招待不周了。 “王爷王妃已在前厅了,世子,姑娘,请。”管家第一眼见庞清影,心中着实惊艳了一番。不过恭亲王府的管家训练有素,即便心中惊艳,脸上表现出来的还是宾至如归的笑容。 庞清影跟着笑笑,看了眼云修锦后,便跟着他往府中走去。 虽说之前在恭亲王府住了几日,但一直在盼荷居中住着,还真不知道恭亲王府是什么模样。 关于恭亲王府的消息,刺金阁并不多,收集的仅为外界传言,顶多就是再深入一层,但大多在庞清影看来都是皮毛,只是恭亲王府希望大家得知的,而不是其真正的面貌。 今入了王府,庞清影的这种感觉更甚。 早年,恭亲王府可是富可敌国,但后来为了消除云帝的忌惮,恭亲王可谓是散尽家财。既不从商,也不从政,只留了先帝赏赐的田地,过着闲适逍遥的散王日子。 然而,即是逍遥散王,为何一进门,府中的花草就在悄然移动?为何她的内息会出现紊乱之症?又为何,她居然在王府中见到了一些魔谷才会出现的东西? 常年遭刺杀,家中才会有五行八卦变阵,才会有**梦靥之花草。而常年遭刺杀,唯一的儿子还曾被丢进无量山生死未卜,恭亲王能不反抗? 哪怕是依着云修锦的性子,庞清影也是不信的。 这朴素的王府之后,怕是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姑娘,前厅到了。” 管家一言,打断了庞清影的思绪。她抬眸望去,恭亲王与恭亲王妃正坐在主位上谈笑。 云修锦先上前问安,“父王,母妃。” 庞清影便紧跟着,敛眸微笑,柔声道:“见过恭亲王,见过恭亲王妃。” “起吧。”不等恭亲王说话,王妃便直接接口道。脸上满是笑容,半点傲慢的样子都没有,倒是神色中反而有些小心翼翼。大概是自家儿子找世子妃实在太难,好不容易遇见个不错的,她下意识地小心对待,生怕她被吓跑了。 这与在安宁侯府见到的冷傲王妃可是天壤地别。 恭亲王妃几乎是露出了平生都没有出现过的慈爱笑容,拉着庞清影的手迅速打量了一番后,便转头对恭亲王笑道:“王爷你看,这丫头标致的,难怪外头都说是绝色美人呢。” 好在恭亲王没那么激动,只是看着王妃略带宠溺无奈地笑 着点了点头。 王妃顿了顿,转头又轻拍着庞清影的手背,笑道,“早些日子在盼荷居本王妃就想去看看你了,谁知锦儿这小子死活不让,也不知在瞎藏个什么劲!” 庞清影微窘,羞涩地笑了笑,怎么她还是比较喜欢王妃冷傲的样子呢。 太热情,有些招架不住啊。 许是也怕庞清影无聊,聊了两句后,恭亲王妃便吩咐开膳了。 “姑娘看着不像是云都人,倒是家住何处,姓名几何啊?”席间,王妃亲自为她盛了碗羹,提到她面前。 庞清影道谢的同时,眼底掠过一丝暗芒。 云修锦深重的眸光也紧紧凝在她身上。 她有两个名字,却都不好说。一个是庞清影,安宁侯府过继的三小姐,可惜她已经死了另一个是水宁幻,魔教教主,只要是对魔教略有耳闻者便可知这天下间,也独有魔教教主姓水。 云修锦知道她刺金阁阁主的身份,却不知她魔教教主的身份。昨日与季宁成说的话,确实没错。云修锦还不知她叫什么呢。 可若编一个名字,以云修锦那妖孽的智商,说不定分分钟就识破了,到时候恐怕还更不好收场。 脑中思绪纷飞,转瞬间,庞清影又想了许多对策,可都与从前一样,没有满意的。 最后,在桌上气氛冷下来之前,庞清影忽而垂下的眸中锐芒一闪,尔后抬头笑道,“我叫水宁幻。” ☆、第九十六章 僵持 这三字刚一出口,云修锦及恭亲王眼里便迸射出一道危险的光芒。 恭亲王二话不说直接一掌袭来,两人相距不过一米多,强劲的内力刮得她脸上生疼。 她就知道说出来会是这样的结果。 庞清影刚想躲,腰间突然出现一只手,一把将她捞走。 一击落空,打在门窗之上,看似力道不强,但转眼望去,门窗之上早已蔓延开一条条细细的裂纹。可见恭亲王是用了真力气要置她于死地了。庞清影坐在了云修锦的腿上,而恭亲王神色冷峻,一对鹰眸锐利地盯在她身上。 “锦儿,你可知如今人人都在找她,而以我们恭亲王府目前之形势,她只会给我们惹下不小的麻烦!” 云修锦搂着她的右臂紧了紧,但面对恭亲王的话,他却是不以为意地笑道:“父王,她是我的女人,有什么事自有我负责。” 庞清影垂在膝上的手猛的一缩,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云修锦这句话听着轻飘飘的,却不知为何直击她心底最柔软处,瞬间打破她包裹在外最坚硬的防御。 护着她,类似的话,并非无人对她说过。 只是云修锦最为霸道,霸道得竟让她生不出反驳的念头。 抬眸那一眼,那正好与云修锦对上,庞清影清楚得看到他幽黑的双眸中映着她的影子,独一无二。 庞清影忽然低头,抿嘴浅笑起来。 “你可想清楚了?”恭亲王妃冷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看着庞清影的目光也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慈爱。 现在的恭亲王府表面看着还维持着闲散逍遥之姿,但实际上却是腹背受敌,四面楚歌。尤其是这一年来,不仅是云帝,还有几个神秘势力似乎也参与到对恭亲王府的刺杀中来了。 如果再加上魔教教主这个众矢之的,他们恭亲王府的危险更是直接提高到了极致。 红颜祸水,这女人不过是为锦儿解了毒,让他初尝了女人的滋味。若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有恩于王府,她不介意将她留在锦儿身边。可偏偏她是魔教教主,就算她救了锦儿的性命,她也顶多就是眼不见为净,但想要顺势留在王府,她是不会允许的! 庞清影看向王妃,神色平静。 她知道一旦说出自己的真名,一定会在这席桌子之间卷起轩然大波,哪怕是最坏的结果,她也想到了。她唯一没想到的是,云修锦会说对她负责。她以为以恭亲王府的大局 为重,云修锦定也是要拘着她的。 若是这样,哪日她处理完云都之事,溜之大吉起来肯定一点负担也没有。 怔忪间,腰间忽然窜起一道钻心痛意,登时让庞清影瞪圆了双眸,嘴角要咧不咧,整张脸的表情霎时变得极为生动。 这么大的动静,恭亲王和王妃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两人面色瞬时一僵,比庞清影也好不到哪里去。 似乎是心情不错,云修锦这个死变态在庞清影的瞪视之下又一下一下地帮她揉着,嘴边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 直到恭亲王忍不住干咳两声,云修锦才将视线转向他,幽幽说道,“父王,你怕了?” 冷冽中带着质疑的声音淡淡飘入众人耳中,管家立在门口等候吩咐,听得云修锦这一句话,心中咯噔一下。世子这是为了一个魔教教主要与王爷杠上啦? 一时间,前厅中不见一声,凝神注意着里头情况者皆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厅外一道狂风吹过,卷起树底的枝叶,就要往前厅飞来,却在半途中突然一震。狂风骤停,散于空气之中。 随后便听前厅里恭亲王豁然大笑,“怕?本王怎么会怕!”笑声萦绕于房梁之上,还隐隐有种冲破穹顶之势。 紧接着,恭亲王的朗笑中又多出一道淡淡的笑声,声音很轻,但愣是无法让人忽略。 这父子两人前后变化得太突然,庞清影看着默默眨了眨眼。 这算是达成一致了? 接纳她了? 只是,不等庞清影心中惊讶落下,厅外一道暗影倏然跪立在门前。 “王爷,有刺客。” 这人语气很急,仿佛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般棘手的事情。 厅中笑声仍在,但气氛却是徒然一凝,连云修锦的眸光也是微微一眯。 庞清影细看去,这人的存在感极低,即便是跪立在厅前,若不是还心里还记挂着他的话,恐怕不用片刻,别人就能把他忘到九霄云外去。 隐术到这等地步可谓是可怕了。这样的人刺金阁尚未有所记载,想必在恭亲王府内也算是藏得极深的一批暗卫了。只有到了危机关头,他们才会自动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怎么回事?”恭亲王沉声道。 “此番约有五十人,分列东西南北四方闯入,其中有**者,吹笛萧,另有一苗疆蛊人,防毒虫。我们的人在外 僵持,但形势不大好,伤亡惨重。” “**,毒虫?”庞清影暗自喃喃着。细想起来,恭亲王府中有各处都有五行八卦阵,布阵精妙,非常人能解。对方定是对王府的情况摸得十分清楚,或是派了多次敢死队来送死,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迷的不是恭亲王府之人,而是自己人,被**者,不惧阵法,横冲直撞倒总有人能将阵法冲开。毒虫,毒的才是恭亲王府人,形小量多,加之黑夜掩护,令人防不胜防。 但这天底下,苗疆蛊人只效忠于苗疆皇室,**者,自灵巫国覆灭后再未听说。能同时请来这两人者,非比寻常。 这次,他们是要定恭亲王府的命了。 脑海中忽然想起墨羽阁主的话,庞清影眸中忽的掠过一道厉芒。 “想去看看?”云修锦瞥了她一眼,又低笑起来。这女人眼中的跃跃欲试会不会太明显? 恭亲王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随即将指挥权交给云修锦。 原本王府中的事情他是不太管的,但既然怀中女人想去,他便直接接手。足步轻点,揽着她朝最严重的地方掠去。 ☆、第九十七章 变阵 显然,对方这次找出的办法相当有效,恭亲王府固若金汤之势已经不在。他们和影一来到王府西南角。 这里是王府前院堆杂物的杂物间,平日里进出的人员冗杂。庞清影二人一到便听到四处哀嚎,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火光大盛,大片黑影伴着嗡嗡声挤在火圈中。 毒虫以有毒的虫蚁为主,被它们盯上后,不用多久便能将人啃成白骨。 由于王府四面皆受敌,此处的人手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侍卫们虽用火把将毒虫围住,但奈何毒虫数量太多,时不时就有那么一小群冲出火焰的。 而除了毒虫外,此处的阵法也稍有松动。庞清影没有专门研究过阵法,但火凤舞的招式似乎与五行八卦大有关联,修炼火凤舞的过程中,她曾来了兴趣找了一两本阵法书扫过几眼,因而对五行八卦的变阵有比较特殊的领悟。 “我去固阵,这些毒虫交给你了。”随意扫了两眼,庞清影便能确定,毒虫其实并不是最大的威胁,若是阵法被冲破了,那恭亲王府这个口可就是真正被沦陷了。虽然云修锦这厮杀起人来相当利索,但她觉得还是治本比较好。 云修锦的双眸在火光的映衬下明暗不定,庞清影说完后,他在她后颈上捏了捏,庞清影立即觉得有一股清凉之气从她后颈沁入心肺,鼻腔中难闻的烟火气顿时一扫而空。 庞清影微微一笑,飞身进入阵法。 这是一个玄武阵,重在防守,他们在阵眼中种了一棵鬼槐,有吸阴**的作用,因而进了这个阵法的人会被眼前的幻象迷惑,有的人甚至会被困在这里活活饿死渴死。 庞清影站在法阵中,眼前是一片慢慢散开的迷雾,而迷雾之后的画面则让她猛得退了一小步。 那是满眼的高楼大厦,钢筋铁骨,十年过去,既熟悉又陌生。 她站在一座高楼上,通过巨大的落地玻璃,俯视着人来人往的大街。 仿佛过去十年只是她的一场梦,站在窗边的一愣神。 “水总,您约好的那位先生来了。”背后,助理熟悉的声音传来,一切都没有变。 庞清影微愣了愣,这好像是她摔下楼前的一幕。 而进来的人 “幻儿,好久不见。” 庞清影嘴角猛抽。 还真是阴魂不散。 眼前进来的人,那张俊美的脸,邪肆的笑容,幽凉的语气,不是 云修锦是谁! 如果她曾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否只是做了一个穿越大梦,那么这一刻,云修锦的出现便是**裸地往她脸上打了一巴掌,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这玄武阵的厉害之处在于即使你意识到自己是在幻象中,却怎么也出不了这个幻象。 庞清影定定地站在那儿看着云修锦。 别说,这厮剪个短发,穿上衬衫西服也是人模人样的,比长发少了些许阴邪之气。 但人还是那个人,换了马甲也还是那个云修锦。他倒很自觉得抽出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后挑眉望向她,嘴边噙着一抹邪笑,缓缓说道:“幻儿,如今你只有两条路,一条,嫁给我,另一条,死。” 庞清影呼吸猛得一滞,死死盯着云修锦的笑,瞳孔微缩。 她还以为她已经忘了这句话呢,没想到今日还能从云修锦嘴里听到。 当初两个选择,无论她选择哪个,最后的下场都是死,所以她从高楼上跳了下去。 如今会有改变吗? “如果我两个都不选呢?”庞清影双手捏成拳,略带挑衅地笑了笑。 “两个都不选呵,你知道结果的。” 果然,剧本如期发展,台词一成不变,唯一变得便是眼前的人。 忽然,办公室内拂过一道微风,吹起了庞清影耳边的长发。她眸色倏得一凝,步伐急进,一掌朝云修锦的脸上拍去,炎热的内力顺着她的手掌喷薄而出,掌心未到,云修锦便被她刚猛的内力掀翻,伏在地上,目光呆滞,嘴边鲜血直流。 当她停下后,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前世的场景分崩离析,地上伏着的人也逐渐变得陌生。 庞清影看着那个被自己打得只剩一口气的人,暗自可惜。真是不经打,虽然她打不过云修锦那厮,但弄个替身给她打打也是挺爽的么。 破了幻象,便只剩玄武阵。 阵中大约已有十来号人,均是双目狰狞,横冲直撞,不少花草树木都被他们撞得、踏得有些变形了。 隐约间,耳边还有一缕琴音,传入耳畔,便是一阵眩晕。 这大概就是**者控人的琴音了。 一股清凉之气在她脑中游走,琴音入耳,便被它化解。 庞清影微微勾唇,尔后凝神观察起玄武阵。 要稳固玄武阵并不难,最简单的,只要将其 中被闯入者移位的关窍重新摆放好便可。但她觉得不够。 静思了片刻,她扬手卷起一颗石子,朝中间的鬼槐投去,落在它树根三丈远处,然后又搬走了东北角的一盆紫檀花。随即她猛一个冲刺,往一堵石墙上撞去。 生死相转,生即使死,死即是生。 一抹红影飞扬而逝,阵中忽起一阵旋风,猛烈如刀子,转瞬间,被卷入旋风之人便只剩下森森白骨。 恭亲王府外的某处,弹琴之人眼珠子爆瞪,眼睑下流出两道血泪,指尖上砰一声,琴弦断,指甲碎。 “怎么回事?”坐在一旁的人登时惶恐不已。 那弹琴之人猛吐了几口鲜血之后,嘶哑的嗓子惨然叫道:“有人破了我的十里音!” 玄武阵外,庞清影刚一出来便落入一个怀抱中。她一抬眸,对上某人幽黑的双眸,心里没来由地一阵虚。 强装淡定地移开眼,扫了一圈,毒虫这边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 影一被派去解决剩下的闯入者,墨一和墨二跟在云修锦身后。 两人小心地瞥着自家主子怀中的女人,心中默默警告自己,以后千万不要去惹她。其凶残程度,与主子不相上下啊! 玄武阵中种了鬼槐,因而就算是阵外之人,也无法窥探阵中情形。但他们是从无量山出来的,鬼槐对他们来说就是普通树木,阵中的情形,他们是看得一清二楚。 庞清影入阵后,先是一阵恍惚,尔后露出了迷茫之色,他们知道这是陷入了幻象中。就在他们还计算着她什么时候能走出幻象时,庞清影竟然便扬起一掌,将快要冲到她面前,与她撞在一起的那个人一掌拍开!整个过程,大概也就数到百的功夫。看着那个人顿了顿之后,她嘴上弯起了诡异的笑容。 只见她沉思片刻,对阵法稍作了改动,于是,一个防御阵法顿时成了一个大杀阵。那凛冽的旋风简直比旁边的毒虫还可怕好吗!那一阵阵得刮过,里面的人就像是案台上的红肉,随意切割,转瞬间便是血肉横飞,白骨可见。 最关键的是,还处在幻象中的人,度秒如年。外头看着那旋风切割得快,可阵中之人却是亲眼看着自己被活剐数月! 幸好他们都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否则见了这情形,估计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那个**者的琴音已经被我破了,其他地方的阵法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加固一下即可。” 庞清影面无表情地看着阵中白骨,闭了闭眼。 云修锦点头浅笑,食指一动,墨一墨二便会意,去另外几处处理刺客。 “在阵中看到了什么?” 云修锦牵着庞清影往自己的幽庭院走去,瞥了两眼那熠熠生辉的双眸,他轻笑道。阵中的情形,大概无人比他看得更清楚了。当时她脸上的惊讶和那一瞬而过的不怀好意的神色他可是看得明明白白。 庞清影微微一怔,呵呵干笑起来,“看到你了。” 他能不能不要用这种洞悉一切的目光看着她呢! 不过,云修锦倒是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是眼中悄然涌起了一抹笑意,目光悠然地直视前方,嘴中轻道:“很好。” 棘手的事情解决,剩下的便不足为惧,有了墨一墨二的加入,恭亲王府的危机不消一个时辰便过去了。府中人手虽有伤亡,但比起全军覆没的刺客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让别人呕血去,剩下的他们便不管了。 此事让恭亲王大怒,连夜进宫,当即把朝中负责安危的几个官员怒骂了一顿。人证物证具在,还扯上了苗疆,让云帝着实是头疼了一番。 因为按恭亲王以前的脾气,被刺客刺杀,顶多是在府中生着闷气。有些事情,他们都心知肚明,只求表面和乐,不求私下安宁。 他没想到,恭亲王此番差点与他撕破脸皮。 而庞清影便顺理成章地在恭亲王府住了下来,当然,是以恭亲王妃娘家亲戚的名义,名叫宁幻,府里人都叫她宁姑娘。 “宁家在南蜀可是季家这样的大族,你们就不怕他们去查?”庞清影趴在院子里,看着云修锦练字。 她从来没想过这厮还有这么文雅的爱好。 云修锦笔下如风,寻龙游凤自成一体。 他好笑道:“你觉得我母妃做不好这事?” 庞清影撇撇嘴:“当然不是。” 她是怕她做得太好。 ☆、第九十八章 勿扰 做的太好了,一点退路都没有给她留。 庞清影神色略一恍惚,云修锦眸中亮起抹幽光,最后一笔,笔式稍稍一顿,随即挥洒而出,墨汁顺着笔尖滴落在砚台中,半丝浪费也没有。 望着那张笔锋英武的大字,庞清影暗自摇头赞叹,和他的字比起来,自己那练习了十年的毛笔字顶多也只能算个狗爬了,都不好意思拿出手。 “主子。”飞蓉咋咋呼呼地跑进来,一见云修锦也在,忙收敛步伐,给他问了个安。 待云修锦懒懒地应了声后,她才小步挪到庞清影身边,但小眼神还是时不时地瞥着云修锦,像是敌人靠近时随时准备逃跑的小兔。 “怎么回事?”庞清影挑眉看着举止怪异的飞蓉,随即注意到她手上拿着一张帖子,惊讶道,“这是给我的帖子?” “是啊。”飞蓉一把将帖子塞进庞清影手里,仿佛那就是个烫手的山芋,给了她之后便一身轻松了似的。 送了她一个大白眼,庞清影打开帖子,扫了一行,便拧眉问道,“这是谁给你的?” 飞蓉神色一悚,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云修锦后,轻声说道:“是季宁成。”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今日我去玲珑坊时遇见了季公子,他正陪着一位小姐买首饰,见了我,他便将这帖子递给了我,还说务必要送到小姐手中。” 庞清影额上落下三根黑线,就这事,有必要这么畏畏缩缩的吗? 她抬眸望了眼云修锦,他正在给自己的字裱装,全神贯注,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她们对话似的。 嘴角微微上扬,庞清影冲飞蓉摆摆手,“知道了,你去吧。” 唉,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她怎么从来没发现自己的手下这么胆小?! 然而飞蓉并没有领会自家主子的意思,得了话,她便一溜烟飞奔出幽庭院。 收起帖子,庞清影继续趴着,半眯着眼随意说道:“季宁成的二妹妹明儿及笄,有邀你吗?” 紫檀木桌案那头,仿佛是真的全心全意在裱装,云修锦并未答她。空气中一时只剩下沉默的因子。 不过她也不介意,云修锦不答她,她便懒散地往下说:“季家的生意遍布天下,南蜀也是有季家商馆的,你说,宁家的这个身份,他会信吗?” 还有那墨羽阁主,她要怎么应付呢? 庞清影发现,跟云修 锦呆在一块儿,她越来越不爱动脑子了。 这样可不好。 “信怎样,不信又怎样?”她蹙眉细思时,一只大手将她从软榻间捞起。庞清影整个无骨般懒在他身上,任由他摆弄出一个舒服的姿势窝着。 “信,那最好不信,明儿估计麻烦事不少。而且我觉得他是不会信的。”她靠在云修锦胸前,也学着他的样子,捋过他的长发,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着。 “明日我不去,母妃会跟你一起去。”头顶忽来一串轻笑,声音极为悦耳,但庞清影怎么听着都有种阴谋的味道。 至于是什么,她仿佛有了头绪,但细想去,却又是一团乱麻,抽不出一个头来。 “这几日,内力可恢复了?” 这头她的迷茫刚起,云修锦那漫不经心的话又直直刺入她心,生生将她思绪拉了回来。 “嗯?”怔愣了片刻,她点头道,“恢复了,比原先还提升了一层。” 无影楼回来后,她便多次感叹命运的奇妙。 古语云,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寻常人哪会心甘情愿将好不容易练起来的内力抛而弃之,若不是像她这样遭人暗算,除非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否则就算是一辈子停滞不前,也不会有人愿意将自己一身武功废去的。 庞清影说白了就是走了狗屎运,因祸得福。 若不是她记得断筋散的配方,若不是找到了齐老怪,若不是遇上了云修锦种种若不是加起来,才正好令她重获新生,更突破了先前练功的瓶颈。 不过其中的艰辛,便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呵,很好。” 庞清影本能地神色一紧,眸中凝起一丝警惕。她总觉得这声“很好”之后还藏着汹涌的波涛。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是对的。 云修锦在她欲蹦起的时候,双臂一紧,抱着她一个翻身,单手撑在她脸颊边,语气暧昧道:“小野猫,本世子养了你这么些时日,你是不是该付些利息了?” 庞清影一僵,用手抵住他的胸膛,避之不及地干笑两声,“锦世子,齐老头说我至少得养两月呢。” “齐老头也对本世子说了,人参雪莲进补,功力恢复九成便算无虞了。你,似乎已经恢复得很好了,十成十,嗯?” 他根本就不在意庞清影说什么,指腹拂过她的红唇,她的耳垂,双眸忽得暗 了下去,瞳中那熊熊烈焰更是烧得庞清影面红耳赤。她不得不拼命催眠自己,眼前是个长相极为路人甲的男人,而自己是个外貌协会,这才勉强保持住头脑的清醒。 “怎么,嫌弃本世子不好看?” 简直是一眼就洞穿了她心中的想法,云修锦忽得往脸上一抹,一层薄的几乎透明的人皮面具被他丢在了地上。而眼前,那极具视觉攻击力的脸庞上勾起了一抹极尽魅惑之笑。 庞清影顿时欲哭无泪。 嫌弃个狗屁! 你简直美到没有朋友了好吗! 可是我不想跟你那个啥呀! 在心中各种暗骂后,她终是抵着他愈近靠近的妖艳面容,无力地挣扎道:“这可是大白天啊!会有人来的!” 大白天,还在院子里,恭亲王府就这么开放吗! 难道不会被人看到吗! 万一有人闯进来了怎么办! 只是,美色的诱惑外加某人无师自通的熟练技巧,云修锦就像逗乐似的,不时在她唇上,脸颊上,眉心上,鼻尖上轻啄一下。庞清影顾上不顾下,几个回合下来,弄得她恼怒不已。 “放心,”邪肆的轻笑声回荡在耳际,庞清影怒得哼了哼,那厮才摸了摸她的头,抚慰小猫似的耐心解释道,“离我这幽庭院最近的便是盼荷居,你说,会有人来吗?” 庞清影抿着嘴,脑子一抽,还真按着云修锦的话细细思量了去。云修锦那厮便一脸玩味地上下打量着她,那灼热的目光,庞清影回过神来,当即便恼了。 要来就来,逗她玩呢! 庞清影一把揪住云修锦衣领,用了狠劲顺势往下一扯,两人位置瞬时翻转。她扯下云修锦的外袍披在自己身上,裹得密不透风。 此番正好,大家都公平! 庞清影挑衅地哼哼,粉粉的脸颊上带着一抹异光,娇艳非常,极具惑人之姿。 云修锦倏得开怀大笑起来,抱起身下娇人儿,一个旋身,便飞身进屋。 庞清影搂着他脖子呵呵直笑,想着终于让她小胜了一回,却单单没有注意到这厮眸中闪过的得逞光芒。 幽庭院的院子中,软榻的白绸金丝垫上正印着一个曼妙的身形,空气中漫起一丝甜味,墨一墨二等几个影卫自觉地向前推进十米,将幽庭院严丝合缝地守着。 此刻,闲人勿扰。 ☆、第九十九章 赴宴 第二日一早,庞清影一醒来便知床上只有她一人了。眼都懒得睁,翻了个身打算继续酣睡。 练武的男人可真不能要,之前碧水潭里,情况特殊,倒没什么感觉,这回是真正让她见识了云修锦的战斗力。昨日硬生生折腾到半夜,竟有越来越精神的感觉,非逼着她求饶了才肯罢手。 疲惫不堪的她在昏睡前唯一的感概就是,这家伙是要把憋了几年的利息都讨回来吗?! “小姐,该起了,早膳都热了好几回了。” 没再睡多久,帐外便传来飞蓉的声音。 庞清影将将嗯了声,懒动了动她浑身酸痛的身子,足足拖了一刻钟时间才浑浑噩噩地从床上坐起。 “你怎么叫我小姐?”半睁着水眸,庞清影瞟了正为自己更衣的飞蓉,奇怪道。平日里“主子”“主子”叫得可欢了么。 飞蓉帮她整着衣领,煞有介事地答道:“锦世子说往后若想留在您身边伺候,无论在哪里,都得称您小姐才是。” 见庞清影睡意还浓,她又继续在耳边唠叨,“小姐,这都日上三竿了,我在早膳中加了几道小菜,您就当午膳吃了吧。吃完了,我们就得起身陪着恭亲王妃去季家了。您可别告诉我您忘了这回事儿。” “哪能啊。”一想起还有这碴,庞清影就忍不住撇嘴,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睡到天黑! 吃了早膳后,庞清影盘膝打坐,内息运转几周天后,这才神清气爽。 距季家的及笄礼尚有一个时辰,庞清影算好时间,便领着飞蓉往榕芳院走去。 恭亲王妃是南蜀的公主出身,本应极重规矩才是,不过这些年来恭亲王府的逍遥日子却是让她多了分江湖儿女的潇洒。儿子那儿的事情,她多半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庞清影,只要自家儿子喜欢,她也不多干涉。 庞清影刚到榕芳院,恭亲王妃也正好出门。见了庞清影,她眼中明显一喜。 魔教教主,从小没有父母陪伴,没有规矩约束,在她看来,应该与市井间的野丫头。皇家贵族中的规矩繁琐,她半点也没指望这丫头知道,也懒得派人去教导,只想着一会儿在马车上提点提点便好。 但今儿却给她来了个惊喜。 早间还听人说这丫头日上三竿了还睡着,她都已经做好了亲自去叫的准备了,不想她竟然能在榕芳院外头候着了。 看来也不是那么不懂规矩,至少还是 个乖巧的。 “王妃。”庞清影笑着上前问安。 庞清影今日挑了件素兰薄裙,淡雅的颜色将她明艳的五官柔和了不少,显得并不那么出挑。 季家嫡小姐的及笄礼,定是衣着华丽,需成为全场焦点的,她若是再一身红衣前往,怕是到时候风头都在她身上了。无冤无仇的,平白抢了人家的风头可不好。 “今日这身衣裳选得到是合适,虽不如红衣明艳,但我瞧着也是好看的。”恭亲王妃看着她那一身满意地点头。 “王妃夸奖了。” 庞清影上前随着王妃往府外走去,说话间,总是慢上那么半步。此一小细节便是连王妃身边负责管教的常嬷嬷都暗自赞叹。 可不像是一个没有教养的野丫头。 上了马车,恭亲王妃开始给她讲一会儿可能要注意的事项,包括朝中几位比较重要的人物及家眷都一一道来。庞清影边听边点头,将之一一记在心中。一路倒是其乐融融。 她们到达季府时,前边已经有很多人来了。嫡小姐的及笄礼可是不可多得的讨好机会,且及笄之后,这位季小姐便要开始寻夫婿了。以季家的财势地位,云都中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带着家中适龄男儿来了。 “听说今日皇后娘娘也会来,是真的吗?” “可不,皇后与季家是可是亲戚,经常招季小姐进宫,来了不也很正常。我还听说啊,季小姐及笄后,皇后娘娘可能会收她为义女,上皇室玉蝶呢!” 庞清影还未下车,就听到周遭这热闹的讨论声。 已经将近及笄礼的时辰了,该进的人差不多进了。庞清影先一步下车,尔后在车旁等着恭亲王妃。 “宁姑娘。”远远的,一个舒朗的笑声传来。 庞清影先是一愣,随即想起自己的身份,顺着声音望去,眉间微挑,“季公子。” 她还真没想到季宁成会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宾客。 恭亲王妃这时也从马车上下来了,看着迎面走来的季宁成,眸中一道光闪了闪。又瞥了庞清影一眼,见她神色平平,一颗心才稍适松了松。 在云都里,季宁成绝对是第一佳婿,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又是云都第一世家的未来家主。也就是他这些年不在云都出没,云信野才会成为众贵女的梦中情人。 相较于自家儿子那怪异的性子,恭亲王妃真的很担心庞清影的魂儿 会被季宁成勾跑。 “恭亲王妃,近日可安好?”季宁成走近来,朝王妃问了安,那架势倒像是特意来接王妃的。 她牵起庞清影的手,淡淡一笑,“近日里是好了,心中一块石头倒是放下了。” 季宁成道了声“王妃说笑”后,又相互寒暄了几回,便客气地请她们往府里去了。全程倒是没有再与庞清影多说一句话。 只是那总是若有若无凝在她身上的眼神叫她心里有些不悦。 每次恭亲王妃参加宴请,总是会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更何况她这回带了个名动云都的美人来。许多人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这回带来了可不得好好看上一看。 前往花园的一路上,众人都在背后议论着,但大多都是讽刺的,也就是说天妒红颜,哀叹命不久矣。各位贵女们说起来更不客气,仿佛只有命运不济,才能让她们嫉妒的心稍微平顺点。 庞清影嘴边噙着浅笑,淡定地陪着恭亲王妃走着。 毕竟是皇亲贵胄,再不受朝中势力待见,起码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恭亲王妃的位置就在主位下方。 季宁成将她们送入宾客席后便从容离去,庞清影瞅着最上那位置,随着恭亲王妃入座。 只是,她还未走几步,一个侍女走上前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位姑娘,您的位置在这儿。”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庞清影瞧见了最末一个位置,孤零零地设在假山旁,似乎是找不见空位而临时加设的,敷衍之意溢于言表。 庞清影瞟了眼那侍女,缎青的亮丝夹衫足以见得她在季家至少是个大丫头。颜色也是好的,菱唇微翘,肌肤嫩白,只是不经意间眼中便会划过一抹幸灾乐祸。 “怎么,她是跟着本王妃来的,还需坐在那里?”不等庞清影回答,恭亲王妃脸上便冷色乍现。 也就只有季家敢在她面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但恭亲王当年又确实欠了季家一份人情,她总不好在这及笄礼前坏了两府的和气。 ☆、第一百章 及笄 “回王妃的话,初设座位时真没想见这位姑娘也回来,可因着诸位的位子都已安排好,不已再动,我们也只好在那儿加设一个了。委屈这位姑娘,还请见谅。”那侍女一字一句说得似乎很在理的样子。 恭亲王妃也不知自家儿子为何要她带着庞清影来,侍女如此一说,她倒不好再说什么,免得一个不小心给恭亲王府再竖一个敌人。但庞清影却是斜勾了勾唇,冷笑道:“不知我要来?那你们的请柬都是做摆设的?” 这一说,那侍女可恼了,笑颜瞬间降了下来,声音也冷硬了起来,“这位小姐,送了请柬的人自然是提前安排好位置,只有您是临时加的。” 自诩美丽的女人最看不得的便是有人比她更美,更何况,她早就听说,锦世子带回的这个女人,美则美矣,却是个妓子,当初在迎春园,尚书府的玉然公子可是真真儿见过的。 说白了,就是不知死活,为了富贵生活,竟然豁出命去勾引锦世子。这样的女人,季家能给她安排一位置已经是抬举她了,若是让她与恭亲王妃坐一块儿,那不是当众打了诸位贵女命妇们的脸吗。 “那这是什么呢?”但是,这侍女话音刚落,庞清影手中便出现了一张帖子,上面写着两个大大的“请柬”二字。摊开来,“宁幻”两字跃然纸上。 要说季宁成是真的在关注庞清影,恭亲王妃不过刚为她拟好这个身份,并未如何宣扬,他便已经写到了请柬上。而大部分人,甚至季家,都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呢。 请了她却不叮嘱好,其意值得斟酌。 但现在,需要搞定的是眼前这些人。 她已不是庞清雨,不再需要低调。相反,就是为了自己这张明艳的脸,她也是应该张扬些的。 那侍女顿时噤声,脸上那表情就像吃了苍蝇般,难看至极又不知该如何反应。可这帖子偏生就是她家小姐亲手写的,那簪花小楷自己还是不会认错的! “原来是宁小姐,抱歉,这死丫头不懂事,扰了您的兴致。”这边庞清影受了阻,不少人都在偷偷等着好戏,不过此间来了个大反转,季管家忙上前来陪笑道。 有了这帖子,“宁幻”两字立即悄然传遍了整个宾客席。有精明些的便想到了南蜀的宁家,再看到平日里都从容不迫的季管家如此好言赔罪,庞清影的神秘身份马上又在暗地里掀起了一股轩然大波。 有了身份自是不一样的,庞清影的位置又给加在了恭亲王妃旁 边。庞清影冷眼看着,怎么这会子就没有不方便了? 小插曲过去,季家嫡小姐的及笄仪式也差不多要开始了。 季家主致了词后,一袭黑色暗花锦缎拖曳裙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黑色是少女们都不太敢尝试的颜色,多显老气,然这位季小姐肤色莹亮似雪,吹弹可破,两颊间淡淡的粉色使得少女的青稚半分未退。亮红色的镶边从颈边一路延伸到腰际,又从腰际如一条火焰般窜向裙摆,将她圈在了中心,就宛若浴火之凤凰,傲立于烈火中,不仅不显老气,反而衬得娇婉的她大气冷艳,别有一番风味。 宾客席中瞬间有几位公子看呆了眼,酒樽举在半空中半天也凑不到嘴边。 季家主双眼微眯了眯,很满意看到这样的情况。 庞清影看着,心中也是暗自赞叹,这位季小姐很聪明。原本她是个温婉的长相,落在中贵女中并不出挑,再如何精心打扮也及不过相府的王氏姐妹。 可云都贵女圈中,每一次宴请都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要在这及笄礼上压过那些精心打扮的少女们,她必须别出心裁,夺人眼球。于是,她索性一改往常的习惯,黑锦华裙加身,于暗色中冲艳而出,叫人眼前一亮。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 季思筠神色淡淡,周遭惊艳的眼神丝毫没有对她产生影响。她一步步朝季家主走去,直到到了跟前,才展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及笄仪式对于庞清影来说是个新鲜的,毕竟她已经过了时候,也无人记得还要给她及笄。 庞清影津津有味地看着季思筠跪在笄者席上,其姐妹为她梳头。 而季夫人正要加笄之时,花园外忽然响起一个尖细却极富穿透力的声音。 “皇后娘娘驾到” 时间不早不晚,卡得刚刚好。庞清影随着恭亲王妃走到席前,远远地望着端庄走来的皇后娘娘。她今日也是一身华丽宫装,端得是国母之气。 众人俯身跪拜,只有恭亲王妃与庞清影二人站着,瞬间又出跳于众人之间。 恭亲王妃不用行礼那是特许的,但庞清影不行跪礼可就太不像话了。搀着皇后走来的大太监还未进前,一脸尖酸讽刺的话便已出口:“大胆,哪来的小骚蹄子,见了皇后娘娘也不下跪行礼,真是反了天了!” 显然,他还不知庞清影的身份。 宾客之中,大伙儿兴头又提了起来。今日这及笄礼 可真是热闹非凡,季家请来恭亲王妃和那个宁姑娘就是专门为刁难他们,逗趣众人的吧。 恭亲王妃脸色渐渐拉了下来,虽料到今日恐有不太平,但不想他们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她的耐心。庞清影是她带来的,他们刁难庞清影就等于是给她难看,给恭亲王府难看。 庞清影将王妃与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眸色一冷,面无表情地看着行至主位的皇后,有些人就是爱没事找事。 半天没有反应,那大太监一双毒眼恶狠狠地盯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以大不敬之最处置了似的。 然,庞清影冷哼一声,轻扬下颔,傲然地睨着那大太监,“呵,我想这云都之中,还没有人可以叫我跪的。” 皇后本还想着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让恭亲王妃在自己面前丢丢脸,没想到却得来了这样一句话,登时大怒,脸上怒色不止,“放肆!此乃大不敬,来人啊” 只是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恭亲王妃强势打断。 “本王妃还真是好奇了,我南蜀的宁家人为何要跪皇后娘娘您呢?”她的声音不响,却正好飘入众人耳中,结结实实地占去了皇后的怒声,愣是让皇后接下来的话不知如何出口了。 庞清影双唇微抿,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难怪云修锦那厮腹黑如此,怕是王妃这儿耳濡目染的。 “你是南蜀人,你叫什么名字?”生生被恭亲王妃噎住,皇后自然是不甘心的,顺带的也不愿相信她嘴里说出来的鬼话。 庞清影这人,她在宫里也隐约听说了一些,毕竟云修锦宠了最长时间的女人,自是传得沸沸扬扬。 但她听到的版本,与其他人差不多,这女的不过是燕河畔的一个妓子,堂堂一个王妃将她带来已经是侮辱了皇室。 两种结果,她自然更愿意相信前者,如此,她便终于可以在恭亲王妃面前扬眉吐气,赢上一回,而不是顾忌着她背后的南蜀国力。